《上古邪逆》 序章 神落谷的神秘人(上) 正午,太阳正好,树新草盛,百花盛开。 只是,如何明亮的阳光,也总有照耀不到的阴暗角落,再朗朗的乾坤,也总有些凶徒杀人害命。 此刻,正发生着一场策划已久的谋杀,杀人的凶徒,经过多次追截围堵,终于将欲杀之人,逼入了这片人迹罕至的山林之中。 被追杀的是一名女子,一名有着柳叶般清秀眉眼的女子,换做一般人的话,或许很难对眼前的美人痛下杀手。 但追杀她的这群人,明显不是一般人。 这群人的脸上围着遮颜的黑巾,但却没有穿着黑色的夜行装。 也是,在如此明媚的阳光之下,黑衣只会更加惹人注意罢了,况且,他们只是想要隐藏面目,却并非是要隐藏行踪。 他们是杀人的一方。 仅仅这些,当然不能说明他们并非普通人。 这些追杀者能够在崎岖不平在山路上,从容的疾行飞掠,脸上却是满满的轻松之色,宛若闲庭散步一般。带头的那位,更是足尖一点,便能掠出数丈之遥。 更神奇的是,他们在追赶那女子的过程中,还能操控手中的各式法器c飞剑,从远处不停的攻击前面那名奔逃的女子。 御器神术,神行妙法。所有这一切都证明,这些人乃是普通人眼中只能仰望的——修真者。 女子一路狂奔,她的身法修为,明显要比那些追杀她的蒙面者高明不少,只可惜她受伤甚重,元力外泄,奔逃之际总会稍有迟滞,因此始终无法甩脱身后的追兵。 元,混沌之初,万物之始。 天地本源的力量被修真者纳入体内,是为元力,又因为这是修真者独有的特殊力量,又称真元。 女子的元力始终不能稳固聚集,独门身法自然无法全力施展,这对她来说,已是极为致命的了,但在如此紧急的关头,她竟然忽的停住了脚步。 让人不解的是,一直跟在她身后,那些仿佛要追杀她到天涯海角的蒙面人,也在这一刻全都停了下来。 原来,女子慌不择路的狂奔之下,竟来到了这片大陆上最为凶险的死亡之地——神落谷。 传说中,八境之上,是为神灵,又称真仙,神落谷究竟有没有神仙陨落过,没有人知道,因为在整个大陆上,都已经很少见到有突破六境的人物了,更遑论八境之外了。 但神落谷的诡异却是真实存在的,而且是经过了无数修士验证过的诡异。 通常来说,在修域之内,越是凶险的地方,一般便藏着越大的机缘,那些强大的禁制背后,往往隐藏着某位前辈大能遗下的洞府,某些上古存留的遗迹,或是其他神异的天才地宝。 是以,千百年来,已经有无数的修士,前仆后继的来到神落谷,寻找其中的隐秘,但所有进入神落谷的人,没有一个能从谷中出来。 一个都没有。 所以,追逃的双方,在这里,不约而同的停下了脚步。 蒙面者中的带头人皱了皱眉头,说道:“你还是束手就擒吧。” 他们这次的行动所谋甚大,牵扯甚广,虽说神落谷是传说中的有去无回,但也仅仅是无回而已,并没有任何迹象表明,进入的人都已经死掉了,带头人想要的最好结果,是亲眼看到对方神魂俱灭,化为一缕尘埃,而把对方逼入神落谷,明显有些不合他的心意。 女子按着肋下的一处剑伤,气喘吁吁。 她身上的伤口很多,也很驳杂,这一处却是最为严重,不仅已经可以看到女子体内的森森白骨,更是重创了她的命府所在。 女子用狠厉至极的眼神在追杀的人群中扫视了一番,如果眼神能够杀人,这些蒙面者只怕早被劈成十七八段了,可惜,那只是如果。 世上从没有如果。 最后,女子的眼神转向了那名带头者,清喝道:“南宫云,你等着,我一定会让你全家上下不得好死!” 原来,女子早已知道了对方的身份。看来他们脸上的黑巾,并非是为了遮挡女子的目光。 说完这话,女子清秀的眼眸中闪过一抹决然,转身冲进了神落谷。 女子的身形刚刚冲入神落谷,她原本所站的地方,两道人影飞快的从林中掠出,来到了南宫云的身前,单膝跪倒,似是询问道:“少主?这” 原来,女子所见的追杀者,依旧不是全部,刚才她若是再有半分犹疑,这两名隐匿手段高超的杀手,只怕此刻已对她痛下杀手了。 南宫云微微摇了摇头,说道:“罢了,这次行动虽然不甚圆满,但神落谷数千年的凶名也不是妄称,我不信她能走的出来。” 还有一件事南宫云没有说,当初,那些想要找出神落谷背后隐秘的修士中,便有南宫云的家族中人。 那次,家族里为了探查神落谷的秘密,曾经出动两位家族供奉,数十名精英弟子,其阵容之精锐,要远超过他们今天的追杀小组,但却没有一人回转。 所以,南宫云果断放弃了自己的追杀行动。不论任何时候,自己的安全才是最重要的。 女子并不清楚身后的追杀已经停下了脚步,即便知道,她也不会回头,因为那些蒙面者,虽然不会入谷,却也一定不会就此离去。 他们就像那些逐尸的丧狗一般,不把对方的最后一点骨髓吞到嘴里,绝不会轻易放弃。 没错,南宫云等人虽然停了脚步,却没有就此离去,他们静静的守在谷口,直至次日才离开。 传说,进入神落谷的人,便再也没有出来的。 传说是虚幻的,所以南宫云没有立刻率人离开,但神落谷的传说,却也是经过无数人证实过的,所以等上一日,已经足够了。 女子一直在奔跑,虽然她身受重伤,但她已是四境中期的修真者,即使再狂奔了几天几夜,也能勉强维持。 但不知为什么,从她踏入神落谷那一刻起,她原本缓缓流失的元力,竟忽然不受控制的急速消散起来,到了后来,连她的意识似乎都在渐渐的脱离。 或许,这就是神落谷让人有进无出的诡异之处吧?她心中暗自想到。 我,是要死了么? 就在这个念头转过的时候,女子的眼前,出现了一个湖,一个清澈,却不见底的湖。 清澈无底,是因为太过深远。 女子用尽全身力气,一头跳向了这个不知多深的湖中,她并不确定南宫云等人会不会追来,即使他们追来,她也要给他们留一个,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当然,女子也并非简简单单的在投湖寻死,当她坠入湖水的那一刹,她调集了自己仅剩的元力,催动起胸口的一件令牌样式的法器,法器发出一阵淡淡的青光,笼罩在了她的身周,随着女子一起,慢慢沉没下去。 湖水太深,不知有几万米,所以湖底的人,不知道刚才上面发生了一起追杀事件,更不知道有一名女子刚刚跳入了湖中。 没错,湖底有人,而且是两个人,一个坐着,一个躺着。 躺在湖底的,是一名年轻男子,身穿黑色长袍。脸上有着几许病状的苍白。 或许,是因为他在这湖底沉睡了太久吧 坐在他不远处的,是一名白发老者,他的脸上爬满了深深的皱纹,仿佛被农人牵着牛反复犁过一般,也不知道其中埋藏着怎样的沧桑故事。 如果不是出现在这诡异的神落谷湖底,这位老者,更适合在今天这样和煦的阳光下,躺在藤椅上眯起眼睛,摇着蒲扇,晒着太阳。 “我不知道自己来了多少次了。”老人开口道,语气中有着几许悲凉,却没有绝望。 躺着的青年人依旧紧闭双眼,毫无反应。 老人继续说道:“但是只要我还活着,就绝不会放弃。” 似乎是明白年轻人不会对他的话语有什么反应,老者没有再多说什么,而是拿起了身边的一根树枝,缓缓站起了身。 随着他缓缓起身,方才的衰老颓靡之相,也渐渐一扫而空,等到他站直了身,更不会有人相信他是一位暮气沉沉的垂垂老朽。 此刻,他身上所散发出的强大气势,仿佛一把出匣的绝世宝剑,仿佛一座耸立天地的险峰,仿佛一道耀人眼目的雷霆闪电。 老者握紧了手中的树枝,猛的大吼一声,他的吼声还未完全落下,整个人便有如惊鸿一般,刺向了那名躺着的年轻人,这一下若是刺实了,只怕有十个年轻人都会被刺个通透。 但,随着老者的举动,年轻人的身周瞬间浮现出八个符文,代表着“天地风雷,水火山泽”的八卦符文。 这八卦符文甫一出现,便以完全超越了老者的速度,在年轻人身周急速旋转起来,与此同时,年轻人的身上,也被蒙上了一层金色光罩。 “轰”的一声巨响,宛如天崩地裂一般,谁能想到,一根树枝和一个薄如蝉翼的金色光罩相撞的声音,竟会如此巨大。 随之而来的反震之力,更是把老者足足震飞了数十丈之远。 老者却对此毫不理会,他刚一稳住身形,便迅速调整方向,再次飞掠而至,手中的树枝,再度刺出。 对于老者的举动,八卦符文似乎也感到了不满,在它们飞速旋转的过程中,其中代表“雷”的艮卦符文,射出了一道刺眼的白光,直向老者。 老者却丝毫没有退避的意思,而是以一种违反了一切常理的速度调转了身形,手中的树枝,迎着这道白光,刺向了艮卦符文。 “轰!” 又是一声巨响,老者被击飞的更远了,那道白光,拥有着无比巨大的威能,与白光硬拼了一记的老者,此刻仿佛血人一般。 但受了如此重伤的他,却是纵声狂笑道:“你终于怕了!你终于怕了!” 狂笑声中,老者手中的树枝,再次有若奔雷一般,刺向了那道艮卦符文,因为他看到了,那原本流转无隙的八卦符文,因为他刚刚的那一刺,竟有了微微的迟滞。 八卦符文又怎么会甘心坐以待毙,乾坤二卦齐齐射出两道白光,再度轰向老者。 十几次的轰击,十几次的刺击。 老者一直用的都是这种同归于尽的打法,他的身上,已经看不出半寸完好的地方了,但让人难以置信的是,他似乎随时就要死去,却总是能继续站起身来,再次刺向八卦符文。 而且,老者脸上的神情,也是越发的兴奋,兴奋到有些狰狞。 经过十几次的对轰,八卦符文突然停止了反击,因为在它们环绕之中的那个金色光罩,隐隐的出现了一丝裂纹。 老者也丢到了手中的树枝,应该说,现在已经无法称其为树枝了,因为老者的每次攻击,都会使得这树枝缩短一分,此刻这跟树枝,已然消失殆尽了。 老者吐出口中的鲜血,大喝道:“足够了,足够了!你们再也封不住主人了!” 原来,老者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解救这名被八卦符文,封印了不知道多少年的,他口中的主人。 随着老者的喝声落下后,一直伤而不死的他,身体忽然变得如被风吹散的砂砾一般,随着湖水的流动,一点点消散于无形,只是,在他消散的地方,却出现了一个黑色光球。 这黑色光球,乃是老者的元神所化。 黑色光球刚一出现,便化作了一道极细的黑色线条,在金色光罩的裂纹处,生生的挤了进去,进入到了年轻人的身体里。 身穿黑袍的年轻人,终于缓缓的,睁开了双眼。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序章 神落谷的神秘人(下) 睡醒了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睁开眼睛。而睡的太久的人,会因为关节的僵硬想要活动一下身子。 毫无疑问,黑袍男子就属于那种睡了太久太久的人。 就在黑袍男子刚刚有所动作的时候,八卦符文旋转的速度猛然间加快了数倍,快到普通人的目光,根本无法追踪到它们的行动轨迹,而一直封印着黑袍男子的那层光罩,也随之金光大盛。 黑袍男子虽然睁开了双眼,但他的双瞳之中,却没有任何焦点,就仿佛一个患了失心症的病人一般。 或许,是因为他被封印的太过久远,神识还未能完全苏醒?或许,是因为白发老者的元神入体,融合的过程还没有结束? 但是,意识模糊不代表没有意识,黑袍男子依旧能感受到身上厚重的枷锁。 那层金色的光罩,压的他几乎透不过气来。 面对枷锁,黑袍男子做了一个顺理成章的举动——挣脱。 他用尽全力,口中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巨吼,迎着金色光罩撞了上去。 随着黑袍男子的动作,整个神落谷,刹那间风云变色。 素来四季如一的神落谷,在黑袍男子撞上金色光罩的一刻,乌云密布,风雷涌动。 在电闪雷鸣之中,一团黑云缓缓凝成一个状若牛身虎头的怪兽模样,对着虚空之中也随之发出了一声大吼。 最先看到这一切的,自然是还没有走远的蒙面人一行。 一名下属声音颤抖的对南宫云道:“少主?” 他的声音里带着请示,带着疑惑。但实际上他到底要表达什么,连他自己都不清楚。 眼前这天地异像所迸发出的强大威势,实在远远的超出了这名蒙面人所能想象的极限。 南宫云的眉头拧的更紧了,原本让那名女子逃脱,他就觉得十分不快。但对方逃进的是有去无回的神落谷,南宫云觉得也算可以给自己c给家族一个交代。 可是此刻,千万年风静云息的神落谷,忽然闹出了这么大的动静,难免让他心头愈发的不安起来。 但南宫云并不想去探询其中的究竟,因为那黑云幻化的怪兽,发出巨吼的一刹,所带来的威压,甚至比六境巅峰的强者生死相搏之时,所释放出来的气息还要恐怖。 “走。” 南宫云连继续观看下去的都没有了,虽然他所处的位置,已经相距神落谷甚远,但谁知道如此可怕的异象背后,又隐藏着多么可怕的存在? 南宫云并不知道,此时此刻,有些人,尽管没有亲眼见到这里所发生的一切,但身在远方的他们,也依然感受到了这异像所散发出来的恐怖威压,他们用尽元力,将自己的神识投向了神落谷,想弄明白这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这些人里,有立于道观之前,满脸褶皱的老道;有行在路上,身背利刃的剑客;有藏于山间,出尘飘逸的隐者。 但,不论是谁,都没能弄明白,自己所感受到的一切,究竟意味着什么。 神落谷湖底。 白发老者的树枝,给八卦符文和金色光罩带来了巨大的伤害,虽然从外观上看去,那只是一道极为细微的缝隙而已。 可是,千里长堤,依旧毁于蚁穴。 黑袍男子在意识模糊中的挣脱,终于打碎了金色光罩的禁锢。 急速旋转的八卦符文,终于明白自己再也无法把黑袍男子深囚湖底。 于是,在黑袍男子意识模糊的这一刻,它们也如同白发老者的元神一般,无比迅速的进到了黑袍男子的体内。在黑袍男子的心房,识海,内府等重要部位,再次封于其上。 封印黑袍男子,就是它们的最终使命。 随着金色光罩的破碎,黑袍男子的双目,终于变得有了些生气。 这里是哪里?黑漆漆不见一丝光亮,倒是个睡觉的好地方,可是,我好像已经睡了太久了? 黑袍男子慢慢站起了身,双足猛一发力,整个人如离弦的利箭一般,射向了湖面。 在他急速掠向湖面的时候,他的不远处,一名神智尽失,全无生气的女子,在胸口法器散出的青光环绕下,缓缓下沉。 黑袍男子并未在湖面停留,这里已经禁锢他太久太久。 他整个人一直掠至神落谷两旁的高峰之上,才停下了身形。 站在山峰之上,黑袍男子眺望着远方,脑海中出现了一个从上古到现在,都没有人能彻底诠释清楚的疑问:“我是谁?” 我是谁?谁是我是谁?我是谁是我? 我,不单单指的是一个名字。更代表着一段过往,一段经历,一段记忆。 八卦封印虽然不能再向从前那般,将黑袍男子完全囚禁,但却依旧在他的体内,封住了他十之的元力c神识,以及记忆。 所以,黑衣男子无法知道,我是谁?我来自何方?该去向何处?我经历过什么?我要去做什么? 黑袍男子站在高峰之上,静静的望着远方,极目远眺之下,他依旧认得,哪里是山,哪里是水,树林间穿梭的是什么妖兽,枝头间清唱的是什么鸟雀,山路上行走的哪个是普通人,哪个是修真者。 八卦封印虽然强大,却也没有把黑袍男子变成智力低下的呆傻,也没有把他变成一片空白的初生婴儿。 只是,每次当黑袍男子想要探寻自己识海之中更深层的记忆,找出自己的身份时,八卦封印便会瞬间爆发出巨大的威能,让黑袍男子头疼欲裂,欲生欲死。 白衣老者凭着手中的树枝破掉了八卦封印,而他口中的主人,这名黑袍男子,能够凭一己之力挣脱金色光罩,想来也应当比八卦封印更加强大才是。 但现在他和八卦封印的状况,却并非一句谁强谁弱能够简单说清的。 八卦封印趁着他意识模糊之际,抢占先机,迅速封住了他体内诸多的重要部位。 那种感觉,就仿佛人的身上扎了一根刺。若刺在体表,自然可以从容拔去,偏偏这刺已入骨,无从下手。 万幸的是,八卦符文在进入他的体内之后,已经丧失最强大的一项能力。 纳一切能量补充自我的能力。这项能力,才是那八卦符文,能够封印黑袍男子无数岁月的关键所在。 神落谷形成至今,已不知过了多少光景,仿佛天地初开时分,神落谷就已经存在,一直用“有来无回”四个字,向世人无声的宣告着自己的不可侵犯。 造成这一切的根源,便是那八个看上去异常古朴的八卦符文。 神落谷范围内的一切能量,天地元力,修真者的真元c神识,甚至包括微风吹起,湖水流动所产生的力量,都被八卦符文彻底的吸收了。 所以,神落谷才成为了名副其实的,死地。 没有任何人会想到,这一切的根源,只是为了封住一个人,于是顺便封住了这片天,这片地。 哪怕到了最后,破碎了的八卦封印,已无法继续禁锢黑袍男子,这八个符文依旧拼尽了一切力量,在黑袍男子神智未复的那一瞬,钻进了他的身体,继续着它们的使命。 黑袍男子就宛若一个满身上下都流淌着剧毒的病人,毒已入骨,如何驱除? 于是,他静静的站着,看着远方,看云卷云舒,看人来人往。 风,来了又去。雨,下了又停。 不论再大的风雨,却始终无法在他的身上留下任何痕迹。 那身黑色长袍,或许是因为被神落谷的湖水冲刷的太久了,无数年的光阴流逝,却不曾在其上留下半点尘埃。 “看的再久,也一无所得,那便走走吧。”黑袍男子自语道。 于是,他迈开双腿,走向这个世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章 小小的烤鱼 村口的小波折并没有引起小石头他们多少不快,岁的孩子,还未有强说愁苦的伤春悲秋,也未有耿于旧怨的睚眦心思,在小石头他们的心里,珍贵的盘角羊,以及今天到来的贵客仙人大叔,都远比村口发生的不愉快重要的多。 常怀稚子心,世间少争端。 小石头的家,与村内其他的房舍大抵相同,用树枝圈出了一个小院落,中间是几所石垒的大屋。 铁岩村本是矿区,挖矿的同时也会出产许多石料,这东西对于修真者是一堆废物,但却是铁岩村民盖房子的主要材料。 小石头推开院门,大喊着:“娘!我们回来了!” 随着小石头的喊声,黑袍男子看向了院落中的三个人,可眼前人的样子,却让一直古井不波的他,有了一丝迷茫。 院中一个石墩上,坐着一个约有十七八岁的女子,或者说女孩,她正拿着手里的竹条,编制着小石头抓鱼所用的那种竹篓。 女孩的身边,蹲着两个六七岁的女娃娃,她们手里也各自拿着几根竹条,十分努力的学着编竹篓,只是她们的年纪实在太小,虽然想为娘亲分担一些劳动,却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让黑袍男子奇怪的,是眼前这个被小石头喊做娘的女孩,她实在是太小了。绝对不超过二十岁的她,怎么会拥有五个这么大孩子? 两个女娃娃听到小石头的喊声,连蹦带跳的跑了过来,开心道:“石头哥,今天怎么这么早就回来啦?还没到吃晚饭的时候呐。” 小石头嘿嘿一笑,把盘角羊放在一边,得意的捧起竹篓说道:“兰兰,小梅,看,我和小竹小树,今天抓了好多鱼哦。” 肤色略黑,叫做小竹的孩子说道:“而且,仙人大叔还送了我们一只盘角羊。” 年纪最小的小树,擦了擦鼻涕,也跟着嘿嘿傻笑。 石头的娘亲见状也放下了手里的活计,缓步走了过来,对黑袍男子福了一福,说道:“妾身九娘,多谢尊驾照顾这几个小家伙。” 方才小石头他们几个的对话,九娘听的清楚,是以先对黑袍男子拜谢起来。 还没等黑袍男子答话,小石头急急忙忙的说道:“娘,这位大叔可是仙人呢,我们今天在后溪抓鱼,这位仙人大叔,一路踩着水就走过来了,连鞋子都没有湿一点呢!” 九娘知道自己这几个孩子从来不会对自己说谎,当下连忙又施了一礼道:“原来是仙师大人驾临,妾身失礼了。” 黑袍男子连连摆手,微笑道:“是我先吃了他们的烤鱼,说起来应该是我感谢他们的招待。” 到了这刻,黑袍男子才仔细打量了一番他心中的奇怪女孩。 九娘虽然只是一身荆钗布裙,但给人的感觉却是极特别的。许是因为终日劳作,九娘的肌肤不是那么细嫩,面上略带尘土,但整个人站在那里,却透露着让人难以言说的宁静安逸。 言语之间,落落大方毫不失礼,神态举止也并未因为听到小石头说自己是“仙人”而有何不同,既没有谄媚巴结,也没有惊慌失措,就如空谷幽兰一般,静静的散着芬芳,透着清幽。 九娘浅浅一笑,说道:“些微烤鱼,怎及得上仙人赠送的盘角羊之万一。” 九娘这一抹笑颜,仿若樱雨飘飞,梨花盛开,让黑袍男子都不禁呆了一呆,这一刻他才发现,原来九娘竟是个极美的女子。 不过黑袍男子毕竟并非常人,瞬间便收敛心神,正色道:“九娘这话就错了,烤鱼虽小,却是几个孩子眼中的绝世美味,烤鱼对石头他们的价值,可是远胜这盘角羊于我的价值。” 九娘也不扭捏,点头应道:“仙师说的是,妾身受教了。”随后将身子稍稍侧开,说道:“仙师请进,寒舍简陋,让您见笑了。” 黑袍男子道:“是我冒昧拜访,叨扰了才是。” 见到仙人大叔终于确定要在自己家做客了,小石头心里可是兴奋异常,他一直都还记着,在刚见到仙人大叔的时候,仙人大叔曾对自己说过,那踏水无波的神奇本领,自己也能做到。 或许,自己有机会得到这仙人大叔的指点,今后也有可能成为一位万人敬仰的仙人? 铁岩村当年曾被南星宗辖制,关于修真者的一切,在铁岩村的村民眼中,并非天方夜谭那般遥不可及,在今时今日,铁岩村的老人,依旧还偶尔会给孩子们讲起那些无限美化之后的“仙人”故事。 只是小石头却不知道,修真一途,最重的便是“天资”二字,而在铁岩村这样的灵气匮乏之地,想要出现一个具有修真天赋的人,那几率简直有如沧海一粟。 况且,修真者都是在四五岁就开始筑基锻体,就算小石头天赋过人,也早已过了最适合修真的年纪,将来也注定难有作为。 所以,正统的修真人士,自然不会在小石头这样的人身上,浪费丹药精力,助他修真。 不过,黑袍男子这个异类,却并不在乎这些,况且仅仅是踏水而行,也并不需要让小石头他们拥有多么强大的修为。 这一切,是小院之中所有人都不了解的,小石头兴高采烈的带着弟弟妹妹,把竹篓里的鱼倒进一个大水盆里,把盘角羊拖进屋里,跟九娘编完的竹篓一起放好,等着过些日子,去附近的市集上卖些银钱。 九娘抓了一尾鲜鱼熬了汤,又炒了几个拿手小菜,虽然没有什么名贵菜肴,却也是色香味俱全。 等到所有人吃饱喝足,孩子们嬉闹一番,困倦之后,九娘哄着他们陆续睡下,才开始刷洗碗筷,收拾一切。 虽然只是些杂活,却也是忙忙碌碌,等到九娘安顿完一切,已是暮色沉沉,星斗漫天了。 九娘来到院中,看黑袍男子正坐在石墩上望着夜色出神,于是轻移莲步,走到黑袍男子身前轻声道:“仙师,您的房间我已经收拾好了,您若需要休息,随时都可以过去。” 铁岩村虽然贫瘠,但石料和土地却是从来不缺,所以九娘家里也有好几间房。 黑袍男子的目光自夜空收回,点头应道:“是,麻烦九娘了” 黑袍男子想要问问九娘,自己心中的疑惑,却不知如何开口,略一沉吟之下,还是作罢了。 九娘却仿佛知道了他心中所想,浅笑道:“仙师是否奇怪,九娘年纪幼小,又无丈夫在家,怎么会有这么多孩子?” 黑袍男子转头,看向九娘略有些污浊的双眼。 九娘是极美的,唯一让人叹息的,便是她的双眼十分无神,仿若老眼昏花的老妪一般。 但此刻,黑袍男子却发觉,这双眼睛,竟似有着看透人心的魔力一般,于是他也不再矫情,点头应道:“是了,这是我进门之后便有的疑惑,如果九娘有什么难言之隐,那么不说也罢。” 九娘在黑袍男子身边,找了个石墩坐下,说道:“没有什么了,这些孩子都是我捡来的。” “石头,是我在矿场的石堆里捡到的。小树,是我去市集回来的路上,一棵大树下捡到的。小竹,是我那年去竹林伐竹,打算回来编竹篓时,在竹林中捡到的。兰兰,是我在兰花旁捡到的。小梅,则是三年前的冬天,在村口的梅花树下捡到的。” 原来,这些孩子的名字,就是九娘捡到他们的地方。 九娘轻掠起一缕秀发,掩在耳后,继续说道:“石头的父母我是认识的,他家本住在矿场边上,也不知道石头的父亲听了谁的鬼话,说矿场里有什么灵石,每天没了命的在矿场里挖来挖去,那矿场本就荒废多年,十分危险,他父亲最后因为一个矿洞的坍塌被砸死了,石头的母亲或是觉得自己难以生活吧,便抛了石头,自己也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 “石头这孩子也许是在家饿着了,从屋子里爬到了门口的石堆上,可能是石头扎的他疼了吧,他后来便不爬了,坐在石堆上哇哇大哭,我那天刚好要去找块石头回来做石凳用,便把他带回了家。” 黑袍男子这才恍然大悟,不禁对眼前的九娘生起了由衷的敬佩来,在他可知的记忆里,一个女子要独自养大自己的孩子尚且十分不易,何况还是捡来的孩子。 而九娘捡了如此多的孩子,将来又有谁会娶她? 九娘对此却似乎并不在意,依旧自顾自的说道:“别的孩子啊,有的是父母逃灾不成,只剩了这么一点骨血。就像小树,我捡到他时,他身边就有一对死去的男女,应该就是他的父母了。” 说到这,九娘略微沉吟了一下,方才继续说道:“还有的孩子,我觉得可能是老天觉得我的小院还不够热闹,特意把他们送来陪我的吧。” 黑袍男子道:“九娘,你真的很让我钦佩。” 九娘沉吟的理由,黑袍男子十分清楚,铁岩村并非什么热闹所在,几年里连续出现如此多的弃婴,实在有些怪异,想来后面的孩子,估计是有些狠心人,听了九娘的故事,特意把孩子丢在附近的吧。 黑袍男子对九娘的作为十分钦佩,九娘对此却不以为意,摇头道:“没什么了,我本就是个孤儿,听村里有些人说,当初我爹就是行九,本是在外做些小生意的,后来被山贼杀害了,当时我娘已经临盆在即,悲恸之下,动了胎气,遇了难产,后来我虽然活下来了,她却死了,我听村里有人提起,说我娘临死之时,听说我是个女孩,竟然大哭道:‘九哥,我没能为你留下一个儿子啊!’ 我娘觉得对不起我爹,我也觉得很对不起我娘,可是,这些事并不是我能控制的啊。”说到这里,九娘顿了一顿,才继续说道:“不过好在有村里的婆婆婶娘们的照拂,我最终还是活了下来。所以,现在看见这些孩子,我就想起了当初的我。我希望,这些孩子们有我的照顾,也能好好活下来。” 九娘说起这一切的时候,声音是淡淡的,语气是淡淡的,神情是淡淡的。但黑袍男子,却深切的感受到了九娘心里那深沉的悲哀愁苦。 没有任何人,希望自己是多余的。 九娘很快就收拾了心情,对黑袍男子展颜一笑,道:“仙师,妾身只是一名农妇,您说,我做的对么?” 黑袍男子道:“世事无谓对错,行事在乎一心,九娘,你所做的一切,实在远超常人。还有,你以后不要再叫我仙师了吧,我听着真别扭。” 九娘听了黑袍男子的话,皱着眉头,歪了歪小脑袋,罕见的流露出一副与年纪相符的小女孩姿态,说道:“可是我一直都不知道你的名字啊?” 黑袍男子叹息一声:“我被封印了很久,我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谁,叫什么名字,从前做过些什么,或许,我以前是个绝世大魔头也说不定。” 九娘笑道:“仙师,你方才还说,世事无谓对错,那不就更无谓魔不魔的了?” “哈哈,有道理。”黑袍男子大笑道:“石头是在石堆出现的,我是在湖里出现的,那我干脆叫小湖得了。” 九娘“咯咯”笑道:“石头他们那只能算作乳名,等年纪大些了,自然要重新取名,你是仙人,哪能这么随便?” “要不,你就叫做‘沈啸’吧?” 黑袍男子奇怪道:“沈啸?倒没什么不可以,不过这名字有什么含义么?” 九娘吐了吐舌头,说道:“也没什么了,我有时候会去镇里买些便宜的话本,让村上的韩大爷教我认字,我再教给孩子们,有个话本里面的主角就叫沈啸,是我十分喜欢的呢。” 九娘口中的话本,是一些城镇里的书铺,发行的一些神鬼志怪,仙侠小说。 九娘也曾经想过,买一些启蒙读本来教孩子们学习,但那些读本却是她根本购买不到的,就拿附近的温洛城来说,想要在城内的书铺购买学习读本,首先便需要出具自己是本城居民的相关文书。 特权,从来都是无处不在的。 听了九娘的解释,黑袍男子点头答道:“好,我今后就叫沈啸了。”说完,黑袍男子,不,应该说是沈啸起身对九娘一揖到地,郑重道:“多谢九娘赐名。” 九娘连忙起身避开,连连摆手道:“仙师仙师怎可如此,妾身只是随便一说罢了。” 毕竟这赐名一事,一是父母可赐,二是长者可赐,被沈啸如此郑重一说,绕是九娘性子清淡,也有些扭捏起来。 沈啸却是正色道:“若无九娘这随便一说,我沈啸至今岂不仍是一个无名无姓的孤魂野鬼。”说到这,沈啸又忍不住笑了起来,道:“九娘你看,你捡了石头他们这些孩子,他们又捡到了我,这或许是冥冥之中,自有天意?” 九娘听沈啸说的荒唐,也忍不住轻笑起来。 二人的笑声,在夜空中显得格外清亮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章 无赖张三 随着几个孩子轻快的歌声和天真无邪的对话,一行人很快就来到了石头他们居住的小村落——铁岩村。 据说这里当初本有一条铁岩矿脉,被一个叫做南星宗的修真们派所占据着。 当然,铁岩矿也并非多么罕见的稀有矿石,锻造出来的铁晶石,只能用于给一些外围弟子c记名弟子炼制一些制式武具罢了。 数百年过后,这条铁岩矿脉渐渐荒废,南星宗也就对这里不闻不问了,但却已有无数的普通人作为矿工,数辈一直居留在此,虽然有一些年轻人不愿意继续呆在这荒村僻壤,陆续去外面讨生活了,但也有许多已经把这里当成了自己的故乡,是以此地还是留下了这个小小的村落。 “小石头,今天回来的这么早啊。” 进村之后,小石头的熟人多了起来,一位老婆婆手里挎着一个果篮,笑吟吟的对石头他们招呼着。 “呀!赵奶奶,今天我们家来了客人呢。”小石头笑呵呵的答应着。然后转头对黑袍男子说道:“这是赵奶奶,住的离我家很近,平时很照顾我们的。” 赵婆婆从果篮里拿出了几个桃子,塞给了小石头道:“就你这小鬼头会哄婆婆开心。”说完才抬头对黑袍男子说道:“老身赵氏,欢迎贵人来我们铁岩村做客。” 从刚才石头的话语间,赵婆婆能看出眼前的黑袍男子,就是几个孩子口中的客人,而赵婆婆之所以对黑袍男子口称贵人,则是因为在赵婆婆年轻时,这铁岩矿脉还并未完全荒废,她曾见过几名管理矿区的修真者,但那些修真者的神采气度,和眼前的黑袍男子相比,似乎还有几分不如。 黑袍男子不知道眼前的赵婆婆,竟然把他和那些看管矿区的外围弟子拿来互相比较了一番,不过他却实实在在的感受到了赵婆婆的善意,于是微笑点头道:“你好,赵婆婆。” 赵婆婆见黑袍男子没有介绍自己的意思,也不以为忤,对小石头说道:“家里来了贵客,可要让你娘多炒几个好菜啊。” “恩,那是一定的,大叔送给了我们好贵重的礼物呢。”小石头重重点头应道。 从进了村子以后,小石头就再没提过仙人两个字,他虽然年幼,但人却精灵的很,若是被别人知道自己家里来了位仙人客人,只怕仙人大叔早就被别人抢走招待了。 “小石头,今天的鱼抓的不少啊?嚯?哪来的盘角羊?”一位看上去身子骨颇为硬朗的老大爷也看到了小石头等人,走过近前好奇的问道。 “刘爷爷,这是大叔抓到,送给我们的礼物呢。”小石头终归是个孩子,有了好东西,自然想要炫耀一番,所以这位刘爷爷一问起来,他赶快大声答应着。 “刘爷爷是村里的铁匠,很厉害的,村里的农具柴刀什么的,都是刘爷爷打出来的。”石头继续向黑袍男子介绍着。 刘爷爷转头看向黑袍男子,脸上和善的笑容,竟忽然一僵,不过他马上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迅速调整了神情,说道:“欢迎欢迎,尊驾不妨在我们这山野小村多游览一番,也是别有风味的。” 还没等黑袍男子答话,一个刺耳的公鸭嗓响起:“盘角羊在哪了?” 随着声音,走过来一个三十多岁的年轻人,这人满口黄牙,敞着怀,趿拉着鞋,晃晃悠悠的来到了众人身前。 年轻人名叫张三,是村里的一个无赖。 村子里的青壮留下的本就不多,加上这里又不像那些大城镇,有捕快维持治安,有法所供人伸冤,所以这张三,倒成了村中一霸。 而且,张三也是很知道进退的,他从来不会逼人过甚,最多也就是讹人些钱财c占人点便宜而已,欺男霸女,杀人害命的事他倒是不做的,自然也无人找他拼命,一来二去,村里的人都慢慢习惯了忍气吞声。 人人皆有奴性,习惯是最可怕的。 村子里虽然也有猎户,但基本也就是打些獐狍鹿兔之类的小兽,对于盘角羊这样的妖兽,他们都是敬而远之的,所以小石头带回了一只盘角羊的事,很快便被人传了出去。 张三方才正在自家门口晒太阳,听了这个消息,鞋都没穿好,就急忙赶着跑来看个究竟了。 张三低头看到了小石头等人手里的盘角羊,心头就是一喜,这盘角羊既为妖兽,自然和普通的野兽大不相同,不仅肉质鲜美,而且全身都可以换取银钱。 那身完整的羊皮,好好硝制一番,便能卖出个不次于普通虎皮的价格,头上那对盘角,虽然炼不了什么法器,但一些小富户却是最喜欢拿这类东西做些摆设。 想到这里,张三感觉眼前的盘角羊已经变成了一堆堆的铜币,哗哗的流到了自己的口袋里。 他心里虽然想的高兴,面上却是没有半分喜意,反而把脸一沉,喝道:“你们这几个小鬼?就算盘角羊呆在那不动,你们都伤不到它,这盘角羊分明是我的。” 小村本就不大,张三这公鸭嗓一叫,更是引来了不少人的围观。 边上的人听了张三的话,都是暗自皱眉,以前张三虽然也是胡搅蛮缠,但讹人的时候总还能说出几分歪理,今天却是一开口就说小石头的盘角羊是他的。 虽说小石头好像真是不可能捕猎到盘角羊,但这盘角羊明显跟他张三更是半点关系都没有。 刘铁匠有些耐不住了,说道:“张三,你在这胡说八道什么呢?这盘角羊怎么就成你的了?” 刘铁匠虽然年岁大了,但作为村里的铁匠,身体十分硬朗,有着一把子力气,张三平时不愿意招惹的对象里,便有刘铁匠。 不过这盘角羊的价值也给了张三更多的勇气,他把脖子一挺,说道:“刘老头,这你就不知道了,我前些日子在后山就看见了这只盘角羊,在它觅食的地方挖了陷阱,这羊肯定是掉进了我挖的陷阱里摔死的。” 不得不说,张三也真有点急智,贪婪之心冷却了些许之后,他马上就编出这么个故事来。 虽说村子里的人都知道张三这是纯粹的鬼扯,但谁也无法证明张三就没挖过捕兽的陷坑不是? 小石头见众人没了声音,他可不干了,盘角羊是他见过为数不多的妖兽之一,他更知道一只妖兽的价值要十倍c百倍于普通的野兽,他怎么可能甘心把手里的盘角羊交给别人。 “你胡说!这后林子里根本就没有什么狗屁陷阱!”小石头气冲冲的喊道。 “小兔崽子,你才胡说,我看分明是你们拿了我的羊,然后把陷坑填死了,想跟老子耍无赖!” 张三一边骂着,一边抬手就向小石头的后脑打了过去,可张三的手刚刚举起,他的胳膊,便被另一只手牢牢的握住了。 黑袍男子的手。 黑袍男子的手很纤细,很白皙。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多年来沉睡湖底,不见天光的原因,黑袍男子的手,看起来比许多女子的手都要细嫩许多,好看许多。 但张三现在半点欣赏这双手的念头都没有,他感觉对方的手简直就是铜浇铁铸的一般,他甚至感觉到自己的小臂骨正在慢慢碎裂。 “哎哟!哎哟!疼死我了,你快松开,快松开。” 黑袍男子方才一直都在静静的看着,他感觉世间百态,不论恶的还是善的,都是些很有意思的事情,可是看到张三竟然要动手打小石头,他就有点不痛快了。 好歹小石头也是自己苏醒之后认识的第一个人,而且还是一个让自己觉得很舒服的人。 黑袍男子开口道:“这盘角羊,是我捕杀的,你还有什么疑问么?” “哎呦,哎呦,没有了,大哥,是我弄错了,弄误会了,我知道错了。”张三连声求饶道。 黑袍男子也懒得和张三这样的小无赖纠缠不清,只见他抓着着张三的手,仿佛就是那么随意的抖了一抖,张三竟凌空转了一圈,方才“扑通”一声摔在了地上。 “滚!” 听到黑袍男子的这个滚字,张三丝毫没有犹豫,起来连滚带爬,一瘸一拐的一溜烟跑没影了,原来,黑袍男子刚才那随手一丢,竟摔断了张三的一条腿。 可是张三对黑袍男子,却是半点报复之心都没有,而是在心里牢牢的印上了一行字。 “绝对,绝对,绝对不能招惹的对象。”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章 沈啸 村口的小波折并没有引起小石头他们多少不快,岁的孩子,还未有强说愁苦的伤春悲秋,也未有耿于旧怨的睚眦心思,在小石头他们的心里,珍贵的盘角羊,以及今天到来的贵客仙人大叔,都远比村口发生的不愉快重要的多。 常怀稚子心,世间少争端。 小石头的家,与村内其他的房舍大抵相同,用树枝圈出了一个小院落,中间是几所石垒的大屋。 铁岩村本是矿区,挖矿的同时也会出产许多石料,这东西对于修真者是一堆废物,但却是铁岩村民盖房子的主要材料。 小石头推开院门,大喊着:“娘!我们回来了!” 随着小石头的喊声,黑袍男子看向了院落中的三个人,可眼前人的样子,却让一直古井不波的他,有了一丝迷茫。 院中一个石墩上,坐着一个约有十七八岁的女子,或者说女孩,她正拿着手里的竹条,编制着小石头抓鱼所用的那种竹篓。 女孩的身边,蹲着两个六七岁的女娃娃,她们手里也各自拿着几根竹条,十分努力的学着编竹篓,只是她们的年纪实在太小,虽然想为娘亲分担一些劳动,却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让黑袍男子奇怪的,是眼前这个被小石头喊做娘的女孩,她实在是太小了。绝对不超过二十岁的她,怎么会拥有五个这么大孩子? 两个女娃娃听到小石头的喊声,连蹦带跳的跑了过来,开心道:“石头哥,今天怎么这么早就回来啦?还没到吃晚饭的时候呐。” 小石头嘿嘿一笑,把盘角羊放在一边,得意的捧起竹篓说道:“兰兰,小梅,看,我和小竹小树,今天抓了好多鱼哦。” 肤色略黑,叫做小竹的孩子说道:“而且,仙人大叔还送了我们一只盘角羊。” 年纪最小的小树,擦了擦鼻涕,也跟着嘿嘿傻笑。 石头的娘亲见状也放下了手里的活计,缓步走了过来,对黑袍男子福了一福,说道:“妾身九娘,多谢尊驾照顾这几个小家伙。” 方才小石头他们几个的对话,九娘听的清楚,是以先对黑袍男子拜谢起来。 还没等黑袍男子答话,小石头急急忙忙的说道:“娘,这位大叔可是仙人呢,我们今天在后溪抓鱼,这位仙人大叔,一路踩着水就走过来了,连鞋子都没有湿一点呢!” 九娘知道自己这几个孩子从来不会对自己说谎,当下连忙又施了一礼道:“原来是仙师大人驾临,妾身失礼了。” 黑袍男子连连摆手,微笑道:“是我先吃了他们的烤鱼,说起来应该是我感谢他们的招待。” 到了这刻,黑袍男子才仔细打量了一番他心中的奇怪女孩。 九娘虽然只是一身荆钗布裙,但给人的感觉却是极特别的。许是因为终日劳作,九娘的肌肤不是那么细嫩,面上略带尘土,但整个人站在那里,却透露着让人难以言说的宁静安逸。 言语之间,落落大方毫不失礼,神态举止也并未因为听到小石头说自己是“仙人”而有何不同,既没有谄媚巴结,也没有惊慌失措,就如空谷幽兰一般,静静的散着芬芳,透着清幽。 九娘浅浅一笑,说道:“些微烤鱼,怎及得上仙人赠送的盘角羊之万一。” 九娘这一抹笑颜,仿若樱雨飘飞,梨花盛开,让黑袍男子都不禁呆了一呆,这一刻他才发现,原来九娘竟是个极美的女子。 不过黑袍男子毕竟并非常人,瞬间便收敛心神,正色道:“九娘这话就错了,烤鱼虽小,却是几个孩子眼中的绝世美味,烤鱼对石头他们的价值,可是远胜这盘角羊于我的价值。” 九娘也不扭捏,点头应道:“仙师说的是,妾身受教了。”随后将身子稍稍侧开,说道:“仙师请进,寒舍简陋,让您见笑了。” 黑袍男子道:“是我冒昧拜访,叨扰了才是。” 见到仙人大叔终于确定要在自己家做客了,小石头心里可是兴奋异常,他一直都还记着,在刚见到仙人大叔的时候,仙人大叔曾对自己说过,那踏水无波的神奇本领,自己也能做到。 或许,自己有机会得到这仙人大叔的指点,今后也有可能成为一位万人敬仰的仙人? 铁岩村当年曾被南星宗辖制,关于修真者的一切,在铁岩村的村民眼中,并非天方夜谭那般遥不可及,在今时今日,铁岩村的老人,依旧还偶尔会给孩子们讲起那些无限美化之后的“仙人”故事。 只是小石头却不知道,修真一途,最重的便是“天资”二字,而在铁岩村这样的灵气匮乏之地,想要出现一个具有修真天赋的人,那几率简直有如沧海一粟。 况且,修真者都是在四五岁就开始筑基锻体,就算小石头天赋过人,也早已过了最适合修真的年纪,将来也注定难有作为。 所以,正统的修真人士,自然不会在小石头这样的人身上,浪费丹药精力,助他修真。 不过,黑袍男子这个异类,却并不在乎这些,况且仅仅是踏水而行,也并不需要让小石头他们拥有多么强大的修为。 这一切,是小院之中所有人都不了解的,小石头兴高采烈的带着弟弟妹妹,把竹篓里的鱼倒进一个大水盆里,把盘角羊拖进屋里,跟九娘编完的竹篓一起放好,等着过些日子,去附近的市集上卖些银钱。 九娘抓了一尾鲜鱼熬了汤,又炒了几个拿手小菜,虽然没有什么名贵菜肴,却也是色香味俱全。 等到所有人吃饱喝足,孩子们嬉闹一番,困倦之后,九娘哄着他们陆续睡下,才开始刷洗碗筷,收拾一切。 虽然只是些杂活,却也是忙忙碌碌,等到九娘安顿完一切,已是暮色沉沉,星斗漫天了。 九娘来到院中,看黑袍男子正坐在石墩上望着夜色出神,于是轻移莲步,走到黑袍男子身前轻声道:“仙师,您的房间我已经收拾好了,您若需要休息,随时都可以过去。” 铁岩村虽然贫瘠,但石料和土地却是从来不缺,所以九娘家里也有好几间房。 黑袍男子的目光自夜空收回,点头应道:“是,麻烦九娘了” 黑袍男子想要问问九娘,自己心中的疑惑,却不知如何开口,略一沉吟之下,还是作罢了。 九娘却仿佛知道了他心中所想,浅笑道:“仙师是否奇怪,九娘年纪幼小,又无丈夫在家,怎么会有这么多孩子?” 黑袍男子转头,看向九娘略有些污浊的双眼。 九娘是极美的,唯一让人叹息的,便是她的双眼十分无神,仿若老眼昏花的老妪一般。 但此刻,黑袍男子却发觉,这双眼睛,竟似有着看透人心的魔力一般,于是他也不再矫情,点头应道:“是了,这是我进门之后便有的疑惑,如果九娘有什么难言之隐,那么不说也罢。” 九娘在黑袍男子身边,找了个石墩坐下,说道:“没有什么了,这些孩子都是我捡来的。” “石头,是我在矿场的石堆里捡到的。小树,是我去市集回来的路上,一棵大树下捡到的。小竹,是我那年去竹林伐竹,打算回来编竹篓时,在竹林中捡到的。兰兰,是我在兰花旁捡到的。小梅,则是三年前的冬天,在村口的梅花树下捡到的。” 原来,这些孩子的名字,就是九娘捡到他们的地方。 九娘轻掠起一缕秀发,掩在耳后,继续说道:“石头的父母我是认识的,他家本住在矿场边上,也不知道石头的父亲听了谁的鬼话,说矿场里有什么灵石,每天没了命的在矿场里挖来挖去,那矿场本就荒废多年,十分危险,他父亲最后因为一个矿洞的坍塌被砸死了,石头的母亲或是觉得自己难以生活吧,便抛了石头,自己也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 “石头这孩子也许是在家饿着了,从屋子里爬到了门口的石堆上,可能是石头扎的他疼了吧,他后来便不爬了,坐在石堆上哇哇大哭,我那天刚好要去找块石头回来做石凳用,便把他带回了家。” 黑袍男子这才恍然大悟,不禁对眼前的九娘生起了由衷的敬佩来,在他可知的记忆里,一个女子要独自养大自己的孩子尚且十分不易,何况还是捡来的孩子。 而九娘捡了如此多的孩子,将来又有谁会娶她? 九娘对此却似乎并不在意,依旧自顾自的说道:“别的孩子啊,有的是父母逃灾不成,只剩了这么一点骨血。就像小树,我捡到他时,他身边就有一对死去的男女,应该就是他的父母了。” 说到这,九娘略微沉吟了一下,方才继续说道:“还有的孩子,我觉得可能是老天觉得我的小院还不够热闹,特意把他们送来陪我的吧。” 黑袍男子道:“九娘,你真的很让我钦佩。” 九娘沉吟的理由,黑袍男子十分清楚,铁岩村并非什么热闹所在,几年里连续出现如此多的弃婴,实在有些怪异,想来后面的孩子,估计是有些狠心人,听了九娘的故事,特意把孩子丢在附近的吧。 黑袍男子对九娘的作为十分钦佩,九娘对此却不以为意,摇头道:“没什么了,我本就是个孤儿,听村里有些人说,当初我爹就是行九,本是在外做些小生意的,后来被山贼杀害了,当时我娘已经临盆在即,悲恸之下,动了胎气,遇了难产,后来我虽然活下来了,她却死了,我听村里有人提起,说我娘临死之时,听说我是个女孩,竟然大哭道:‘九哥,我没能为你留下一个儿子啊!’ 我娘觉得对不起我爹,我也觉得很对不起我娘,可是,这些事并不是我能控制的啊。”说到这里,九娘顿了一顿,才继续说道:“不过好在有村里的婆婆婶娘们的照拂,我最终还是活了下来。所以,现在看见这些孩子,我就想起了当初的我。我希望,这些孩子们有我的照顾,也能好好活下来。” 九娘说起这一切的时候,声音是淡淡的,语气是淡淡的,神情是淡淡的。但黑袍男子,却深切的感受到了九娘心里那深沉的悲哀愁苦。 没有任何人,希望自己是多余的。 九娘很快就收拾了心情,对黑袍男子展颜一笑,道:“仙师,妾身只是一名农妇,您说,我做的对么?” 黑袍男子道:“世事无谓对错,行事在乎一心,九娘,你所做的一切,实在远超常人。还有,你以后不要再叫我仙师了吧,我听着真别扭。” 九娘听了黑袍男子的话,皱着眉头,歪了歪小脑袋,罕见的流露出一副与年纪相符的小女孩姿态,说道:“可是我一直都不知道你的名字啊?” 黑袍男子叹息一声:“我被封印了很久,我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谁,叫什么名字,从前做过些什么,或许,我以前是个绝世大魔头也说不定。” 九娘笑道:“仙师,你方才还说,世事无谓对错,那不就更无谓魔不魔的了?” “哈哈,有道理。”黑袍男子大笑道:“石头是在石堆出现的,我是在湖里出现的,那我干脆叫小湖得了。” 九娘“咯咯”笑道:“石头他们那只能算作乳名,等年纪大些了,自然要重新取名,你是仙人,哪能这么随便?” “要不,你就叫做‘沈啸’吧?” 黑袍男子奇怪道:“沈啸?倒没什么不可以,不过这名字有什么含义么?” 九娘吐了吐舌头,说道:“也没什么了,我有时候会去镇里买些便宜的话本,让村上的韩大爷教我认字,我再教给孩子们,有个话本里面的主角就叫沈啸,是我十分喜欢的呢。” 九娘口中的话本,是一些城镇里的书铺,发行的一些神鬼志怪,仙侠小说。 九娘也曾经想过,买一些启蒙读本来教孩子们学习,但那些读本却是她根本购买不到的,就拿附近的温洛城来说,想要在城内的书铺购买学习读本,首先便需要出具自己是本城居民的相关文书。 特权,从来都是无处不在的。 听了九娘的解释,黑袍男子点头答道:“好,我今后就叫沈啸了。”说完,黑袍男子,不,应该说是沈啸起身对九娘一揖到地,郑重道:“多谢九娘赐名。” 九娘连忙起身避开,连连摆手道:“仙师仙师怎可如此,妾身只是随便一说罢了。” 毕竟这赐名一事,一是父母可赐,二是长者可赐,被沈啸如此郑重一说,绕是九娘性子清淡,也有些扭捏起来。 沈啸却是正色道:“若无九娘这随便一说,我沈啸至今岂不仍是一个无名无姓的孤魂野鬼。”说到这,沈啸又忍不住笑了起来,道:“九娘你看,你捡了石头他们这些孩子,他们又捡到了我,这或许是冥冥之中,自有天意?” 九娘听沈啸说的荒唐,也忍不住轻笑起来。 二人的笑声,在夜空中显得格外清亮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章 悍妇 接下来的日子,起名为沈啸的黑袍男子,便在九娘收拾好的一间石屋里住了下来,过起了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田间生活。 沈啸入世是想寻回自己的身份,但这事毕竟急不得,世间上的人类c修士加起来,岂止是亿万之数,想在这其间找到认识自己的人,又谈何容易? 而且,通过和九娘以及小石头这些孩子的接触,让沈啸觉得暂且安居在这里也颇为惬意。 万事随性,万法随缘。 随着沈啸的入住,九娘家里的生活状况也是一天好过一天,沈啸自不会每天呆在家里只吃闲饭,他虽然不会九娘编竹篓的手艺,但以他的手段,一些盘角羊c蹬石兔之类的小妖兽还不是手到擒来? 若不是沈啸不想让自己过于引人注意,只怕附近山林中那只被称为兽王的踏云豹,也早都被他扒皮吃肉了。 这样一来,小石头他们的闲暇便多了起来,他们尚且年幼,平日能做的,也只是到后溪去抓些鲜鱼,或者帮九娘砍些竹子回来。 有了沈啸的妖兽收入,他们能为家里提供的帮助就实在有些微不足道了。 当然,小石头他们也并没有就此终日倦怠,贪玩起来。而是在沈啸的教导下,开始每天认真的读书c修真。 温洛城虽然规定,非本城子民不得购买启蒙读本,但有沈啸略施小术,书店老板迷迷糊糊的就把读本给卖了。 到了晚上清点货物的时候,书店老板还十分纳闷,铜钱数目也对,店内的书物数目也对,只是少了一份出售启蒙读本的登记,到了最后,书店老板还是随意写上了一个自家子侄的名字凑上了数。 从这以后,每天上午,小石头他们便跟着沈啸摇头晃脑的读书认字。 之所以摇头晃脑,却是小石头执意坚持的,说他们曾经偷看过学院的学子们读书,每一个都是这般做派,好像读书若是没有个摇头晃脑的动作,都不符合自己读书人的身份一般。 对此沈啸自是付之一笑,由得他们去了。 到得吃过午饭,沈啸在征得了九娘的同意之后,便开始教导小石头他们一些简单的修行法门。 起先沈啸也曾问起九娘有没有修行的想法,九娘说自己曾听老辈说过,修真门派挑选弟子的时候,只会选一些年幼稚子,如果超了年岁,再想修行,却是艰难重重。九娘的年纪,自然早就过了最适合修真的时候,是以拒绝了。 沈啸对此也不在意,他性子本就随意,九娘既然没有修行的意愿,他也不会苦苦相劝,于是开始每天下午对小石头他们指点起来。 九娘不清楚的是,年岁固然是修真宗门甄选弟子的硬性条件,但天赋才是重中之重,而小石头他们这三男两女五个孩子,却都是毫无意外的,半点修真天赋都没有。 对此沈啸却是全不在意,他在最初见到小石头的时候,就很清楚这孩子体内半点灵根也没有,如果指望他自行参悟,步入修真大道,那可真是难如登天。 但沈啸在初见时候便对小石头说过,踏水而行这事,即便是小石头也能做到,那是因为在沈啸眼里,就算小石头真是块石头,他也有办法让他浮波而过。 沈啸身上没有让人生成灵根的天材地宝,但他却用醍醐灌顶的方式,硬生生的给小石头等几个孩子,度化了一点自己的本元,在他们的体内,强行“种”下了一道灵根。 这样的做法,若是被一些修士知晓,铁定会捶胸顿足,大骂沈啸暴殄天物。本元与后天修成的元力不同,本元乃是有修真者体内的命府所生,又称本命真元,它决定了修真者的元力属性c修真天资,甚至最后能达到的修行境界都与其息息相关,本元的每一丝每一点,修炼起来都是极为吃力。 对绝大多数修士来说,本元只有在自己越境之时,才会有丁点的成长。 因此,其他的修士,面对的若非是自己至亲至爱之人,面对的若非是十死无生的绝境,他们是绝不会浪费任何一丝本元的。 但沈啸却丝毫没有这样的觉悟,在他看来,他当初对小石头说过,能让对方也做到踏水而行,自己承了小石头的烤鱼之情,那便怎么都要实现这件事情。 既然给小石头都种下了灵根,也就不差其他几个孩子了。 从此后的每天下午,九娘的小院里,便有三个终日顽皮的泥猴子,和两个扎着冲天锥,粉妆玉琢的小女娃娃,在沈啸的指点下,打坐锻体,忙的不亦乐乎。 若是有不知情的远客来访,看九娘家眼下的模样,还真会以为他们是相亲相爱的一家人呐。 日子若是这么过下去,沈啸很有可能一直在这个小院落里呆上个几十年上百年,呆到九娘寿元用尽,呆到这几个可爱的孩子长大成人。 但日子若真的这么安静下去,九娘污浊的双眼又怎会回复清明?这几个孩子又怎会创下名动修真界的黑云宗? “这个死鬼,火也不烧,饭也不做,要饿死老娘啊!” 无赖张三家里,一个中年妇人进门看见灶膛无火,桌案上半点吃的也没有,不禁开口骂道。 进了里屋,中年妇人看到老老实实躺在床上的张三,心中怒气更盛。把肩上挎着的包袱一丢,伸手便拧住了张三的耳朵,把睡着了的张三一把给揪了起来,吐沫横飞的骂道:“你个挨千刀的,不知道老娘今天回来啊!回家连口热乎饭都没有,就知道跟只猪似的死睡!” 这中年悍妇,乃是张三的老婆潘氏,前几天回了邻村娘家一趟,这才刚刚回来。 张三只感觉耳朵都要被扯掉了,连忙痛叫:“松手,松手,我受了伤的。” 潘氏这才抽回了手,冷哼道:“怎么着?又勾搭谁家媳妇被收拾了?” 潘氏自家知道自家事,张三平时虽说讹诈些银钱,但他身体还算壮实,又有那么几个混吃混喝的狗腿跟着,村上的人一般吃些亏大都忍着了,轻易不会跟人有太大冲突。 杀人放火的恶事,张三又没那个胆子干,若是受伤,大抵是占了别人家女眷的便宜,才会有人跟他动起手来。 张三挪着腿,坐起了身,没精打采的说道:“怎么可能,上次被你教训之后,我就不再犯那样的事情了,我是被一个外人弄断了腿。” 张三便一五一十的讲起,当天是如何看到小石头他们的盘角羊,如何讹诈不成,反被一个一看就不是本村人的黑袍男子弄断了腿。 听张三讲完,潘氏“呸”了一声道:“亏你平时还终日吹嘘自己是什么‘铁岩村小霸王’,被一个外来人打断了腿,就这么忍着了?” 张三苦着脸道:“不是打断,是摔断的。” 潘氏“嚯”的站起身,说道:“你还有脸说,你这个没用的废物,看老娘去给你找回这个场子。” 张三听了潘氏的话,浑身就是一个激灵,他一把拽住了潘氏,连声道:“你可别去惹那个煞神,这回我认栽了。你想想,一抖手就能把我这么大个人丢的飞起来,真要动起手来,算上二驴子他们几个都不够人家打的。” 张三倒也明智,那天在沈啸手里吃了亏之后,他可是半点报复的心思都没存,毕竟实力的差距实在是太大了。 可潘氏哪信张三的话,她还以为张三这是被人打完之后遮羞脸,故意夸大了说的。 潘氏一抖袖子,甩开了张三的手道:“行了,老娘心里有数。” 说完,也顾不得肚子还饿着,“噔噔噔”出门去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章 撒泼 说来也巧,潘氏往九娘家走的时候,正看到沈啸他们打猎回来。 今天沈啸和小石头他们在后山找了半天,也没发现盘角羊这类的温驯妖兽,后来沈啸索性带着小石头他们往山林深处走了些路程,竟然发现了一只落单的铁齿狼。 像踏云豹c铁齿狼这类较为凶猛的妖兽,活动范围都是在山顶附近,它们体内已有些许妖力,在妖力的引导下,它们会主动寻找天地灵气相对浓郁一点的地方活动,如果它们运气够好,能够修得灵智的话,它们便再不是妖兽,而是妖修了。 可惜,铁岩村这里实在是灵气稀薄,即使后山山巅的灵气相对充裕一点,也完全不足以使这些妖兽修成灵智。 铁齿狼也算是后山之中,较为凶猛的妖兽之一了,这铁齿狼不仅有一口可以嚼石碎铁的利齿,更与普通狼的铜头铁尾豆腐腰不同,它们一身毛皮在妖力的支撑下,可谓是坚若磐石,普通的刀剑根本难伤分毫。 最主要的是,铁齿狼通常都是群体行动,所以就算是踏云豹这样单独实力远超铁齿狼的妖兽,也不愿意主动招惹它们。 当然,铁齿狼再凶残,也不会是沉睡湖底千万年的沈啸的对手,更何况还是一只落单的铁齿狼,沈啸只是随便一脚,便踢的这铁齿狼内脏尽碎,一命呜呼了。 见有了如此收获,小石头他们自是兴高采烈,有了这铁齿狼,家里几个月的用度都不用愁了。 后山的妖兽之王踏云豹,小石头他们只听过名字,这铁齿狼他们却是见过一次的。 铁齿狼既然是群居,自然就有狼王,而狼王的产生,便是狼群中最强壮的雄狼争斗厮杀,胜者为王。 败者若侥幸逃脱性命,也会被狼群彻底的抛弃,绝对不敢再回到狼群活动的范围之内,所以有些重伤的铁齿狼,便会跑到山脚,甚至跑到铁岩村来。 可哪怕是重伤的铁齿狼,却也不是铁岩村里的猎户们能对付的了的,于是每当有这种状况发生,村民们都会主动奉上一些牲畜,供进村的铁齿狼大吃一通,免得伤人。 连小石头都见过铁齿狼,潘氏当然也有过这样的经历,自然清楚小石头等人手里提着的东西究竟有多厉害。 看到眼前的场景,潘氏才知道张三说的话看来是真的,如果不是那黑袍男子真有着远超常人的力量,怎么可能杀掉让村民噤若寒蝉的铁齿狼。 看着沈啸他们回了家,关了院门,潘氏有心回去,又有些不甘心,她拔尖要强了一辈子,虽说看上去沈啸的确是不好招惹,但让她就这么咽了这口气,又哪有那么容易。 “哟,这不是张家嫂子么?什么时候回来的啊?” 潘氏正沉吟间,一个女人声音响起,潘氏转头一看,原来是村上的几个妇人,开口和他说话的,乃是张三口中提过的二驴子的妹妹,叫做三巧的村妇。 潘氏强打笑容,说道:“三巧妹子啊,我这回娘家才回来。” 一个嘴里嗑着瓜子妇人说道:“张嫂子,那你还没回家呢吧?你可得赶紧回去看看,听说张三被人打断了腿呢。” 潘氏暗想,我总不能说自己早就知道了这事,这回正是想来寻九娘家的晦气,却被人吓的没敢出声吧? 于是她佯作不知,惊讶道:“什么?哪个天杀的敢?!” 一个鬓上插了朵桃花的妇人笑道:“哎哟,嫂子你还不知道啊,前两天九娘家里来了人,还弄了只盘角羊回来,张三说是他的,结果话还没说完,两下就被人打折了腿。” 潘氏自是装作满面的不敢相信,陪她们有一搭无一搭的说着话,寻思着该怎么收场,远远的九娘也进了村。 每次九娘去镇上贩卖竹篓c猎物的时候,沈啸见家里没有存货了,便会出去打猎,今天也是一样,只不过今天九娘回来的略晚了一些。 一看到九娘,潘氏的火头就上来了。 说起来,她家跟九娘家也是有些过节的,九娘的容貌,连沈啸看着都暗自赞叹,何况是无赖张三? 曾经有一次,张三深更半夜的潜入了九娘的家,想要耍横放赖,一度,九娘虽然性子淡薄,却绝不是任人欺辱的,自然拼死反抗,家里的几个孩子也是连抓带咬,连喊带闹,最后惊动了街坊四邻,把张三弄了个灰头土脸。 从那以后,潘氏就恨上了九娘,她虽然把张三好一顿收拾,但在心里面,却更认为是九娘勾引了张三。 眼看得九娘经过几人身前,潘氏的火气瞬间被压过了理智,冷哼一声道:“这个骚狐狸,当初就勾引我家三郎,现在又勾搭起村外的野汉子来了。” 说起来,和三巧一起过来的几个妇人,也都是些斜倚门前站,反手把牙剔的主。听了潘氏的话,顺茬接道:“谁不说呢,你看她平时不言不语的,不知道跟多少野男人睡过觉了呢。” 九娘年轻貌美,这些妇人本就嫉妒,加上如今有了沈啸在,家里的生活越来越好,她们心里就越发的不痛快了,所以潘氏这话茬一提,她们仿佛一下就找到了知音。 潘氏道:“可不是嘛,你看她家里那么多孩子,说是捡来的,我看呀,都是她跟那些野汉子生的。” 嗑瓜子的妇人“呸”了一口,看着是吐瓜子皮,实则却是特意啐给九娘看的,然后才开口道:“就是,那么多孩子怎么别人捡不着,偏偏都让她给捡了,我看是她怕丑,要临盆的时候,偷偷跑到野地去生野种了。” 潘氏哈哈大笑,说道:“哎,要是这么说,这新来的外村人,岂不成了个绿毛王八?还是帮别人养孩子的蠢王八?” 潘氏她们说的大声,别说九娘,就连左近的其他村民也都听的一清二楚。 这些人里也有人觉得潘氏她们说的有些过分,也有想为九娘打抱不平的,但又有几个人能拉下脸来,和潘氏她们一样,站在大街上争端些“野男人c野种c王八”之类的粗鄙话?又有几个人能够和这些泼妇理论清楚? 这些女人的尖酸话,九娘也并非第一次听到了,她素来是不放在心上的,不过今天潘氏说完最后一句的时候,原本已经要进了家门的九娘,忽的转回了身,走到了潘氏身前,用那双略有些污浊的眼睛盯着潘氏道:“我说过,你们如何辱骂我都不要紧,但你们不可以侮辱我的孩子,也不能侮辱沈先生。” 常言道,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张三和潘氏能“和和睦睦”的在一起生活这么多年,自然也是臭味相投了。 所以,潘氏在铁岩村,撒泼放赖那也是出了名的。本来九娘要是真的一语不发的回家了,她多少还有些一拳打在了棉花上的无力感。但九娘转回身对她说了这么一句,可彻底点燃了潘氏的泼妇之魂。 “哟,做的出还怕别人说吗?再说了,我可没说那人是谁,你自己往上凑什么凑?难不成说的你心虚了?”潘氏刻意拖着长腔道。 “我警告你,不准侮辱我的孩子,不准侮辱沈先生!” 九娘银牙紧咬,双拳紧握,一字一句的重复道。 身为一个弱女子,撑起一个家,养活这么多弃婴,自是十分艰难的。 九娘的性子,从来都不柔弱,只是她素来懒得计较罢了。 但是今日不同,潘氏如果只是说些针对九娘的话,九娘还真是懒得跟她计较,但潘氏今日却不断的在撩拨着九娘的底线。 这底线原本是九娘捡回的那些孩子们,现在,则又多了沈啸。 沈啸到来之后,才让九娘感到生活有了依靠,让孩子们再不用像当初那般,抓到满满一竹篓的肥鱼,却只能挑出最小的一条解解嘴馋。 九娘偶尔在家做些鱼肉的时候,小石头他们三个男孩子从来都是一口不吃,每每都说自己抓鱼的时候都吃腻了。 但九娘怎么会不知道这些孩子的辛苦,最大的小石头今年也不过刚刚九岁,捡到他的时候,九娘自己还只是一个刚刚十岁,勉强能活下来的小娃娃,三个不满十岁的孩子,抓一篓鱼,砍一筐竹条要多么费力,九娘怎么会不清楚?这些孩子舍不舍得吃,她又怎么会不知道? 所以,沈啸到来之后,九娘家里的生活状况,因此而产生的诸多改变,九娘怎会不记在心里? 更别提在沈啸指点的修行开始之后,就连原本体弱多病的小梅,身体都强健了许多。 最紧要的是,沈啸从来都不会提起这些事,九娘知道自己是美丽的,诱人的。倘若沈啸真提出些越界的要求,九娘自己都不知道该如何答对。 但沈啸从不曾表露过任何一丝一毫这方面的想法,他每天都是微笑着带着孩子玩耍,指导孩子读书修行。 对于九娘来说,沈啸就是家里的天。 她绝不允许有人污墨了这片天。 潘氏不知道九娘心中所想,但也看出九娘是动了真火,可她在铁岩村撒泼了这么多年,又哪会弱了势头,不过潘氏也知道沈啸不好惹,于是哇哇大叫,撒开了泼:“哎呀,怎么着,被我说穿了心事,还要打我吗?哎哟哟,大家快出来看看呐,有人仗着家里的野男人,要打死我这小女子啦!” 九娘杏目圆睁,显然是气到了极限,抬手就要给潘氏一个嘴巴。耳旁却先听到一位老婆婆喝道:“行了!张三家的,你也闹的差不多了,快回家去吧,别让我老太太骂人!” 这位老婆婆,便是之前给过小石头桃子的那位赵婆婆,小石头说过,赵婆婆离着自己家很近,是以赵婆婆老早就听到了潘氏的刻薄话。 不过在以前,冷嘲热讽的的话潘氏也没少说,但每次九娘都是淡然处之,不加理会,所以赵婆婆也没放在心上,直到方才赵婆婆听到二人吵了起来,这才出来喝阻。 见到赵婆婆出来,潘氏的气焰不禁弱了几分,九娘因为性子淡漠,在村子里交好的人并不多,但赵婆婆可不一样,她要是真的登高一呼,只怕村里的妇人老太,能用口水把潘氏淹死。 再加上,眼下张三还在家里躺着下不了地,潘氏发泄了一通,也知道不吃眼前亏的道理,冷哼道:“赵老太太,我就是和几个姐妹在这说会闲话,不知道怎么就惹了你们,好,我们不说了还不行。走,姐妹们,散了散了。” 其他妇人没了潘氏这领头人,也便跟着散了。 潘氏等人离去后,赵婆婆对九娘说道:“九啊,你也知道,潘小娘和他丈夫张三,都是些癞皮狗一样的玩意,何必跟他们一般见识,快回家去吧。” 九娘长出了一口气,平复了一下心情,方才许许说道:“谢谢婆婆。”也不争辩其他,转身回家去了。 九娘推门进院的时候,小石头和小树c小竹,正眉飞色舞的对两个妹妹炫耀着今天的猎物——铁齿狼。 在小石头三个孩子的口中,沈啸和铁齿狼这一战是你来我往,精彩异常,听的沈啸只能站在一旁无奈的摇头苦笑,话说自己不是一脚就把这什么铁齿狼踢死了么? 孩子们喧闹起来,自是无暇顾及其他,小石头三人本就说的兴致勃勃,小梅和兰兰偶尔再插上几句,院子里热闹非凡,是以几个孩子都没有听到潘氏那些辱人的鬼话。 孩子们虽然没有听到,但沈啸又怎会毫无察觉,他若是愿意的话,这铁岩村就算有个虫飞蚁动都逃不出他的神识掌控,只是沈啸并没有无聊到那种程度罢了。 可沈啸的耳力毕竟远超常人,九娘的说话声他又是听熟了的,所以方才小院门口发生的一切,他全都知道的清清楚楚。 但沈啸却没有其他的表示,甚至连像赵婆婆那般,帮九娘撑腰的意思都没有,只是轻声问了句:“没事吧?” 九娘对于沈啸的表现,也好似早就预料到了,没有感到任何意外,微微点了点头,说道:“不碍的。” 说罢,九娘仿佛已经把方才发生的不快统统抛到了脑后,浅浅一笑道:“你先哄他们闹一会,我去做饭,很快就好。” 沈啸应道:“好,你去吧,我一会便把这狼皮扒了。” 自沈啸入住之后,家里猎物的料理,自然也都成了他的工作。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六章 祸事天上来 依旧是读书修行,依旧是吃饭收拾,依旧是夕阳西下,依旧是夜色降临。 不依旧的是,沈啸在这个深夜,走出了他的那所石屋。 今夜,不似初见九娘的那个夜晚。 今夜,不复那夜的漫天星斗。 今夜,煌煌明月明照我身。 今夜,我要杀人。 沈啸负手缓步,抬头望了望皎白的月色。 看来,不是杀人的好日子啊! 接着,只见他足尖一点,整个人腾空而起,飞出了小院。 黑袍如墨,若夜色下的一抹黑幕。掠空飞舞,若山林中捕猎的夜枭。 孩子们都已熟睡,只有九娘,在沈啸离开的刹那,若有所觉的望向他飞去的方向。 与此同时,村东的一所石屋里,一名盯着红艳炉火的老汉,也蓦的抬起头来,“咦”了一声,随之掠向夜空。 张三家里。 张三不知道自己的老婆今天干了些什么,不过看她回家之后得意洋洋的样子,显然是没吃什么亏,他也就懒得过问,毕竟事由是自己被人摔断了腿,说来也不是什么光彩事,何必反复提及,给自己找不痛快。 潘氏虽然最后被赵婆婆喝走,但是想骂的话也骂了个通透,心情十分舒畅,和张三吃过了晚饭,便各自沉沉睡去。 睡熟的二人听不到家里来了人,更看不到这人就站在自己的身前。 来人当然是沈啸。 沈啸在下午时分,只是问了九娘一句“没事吧”? 但这可不代表沈啸真的如某些圣者一般,修到了唾面自干的高超境界。 他只是想把麻烦降到最低罢了。 沈啸很不喜欢麻烦。 所以尽管他站在了张三夫妇的身前,却并不打算把二人叫醒,然后威吓怒吼问他们是不是知道错了,再看他们痛哭流涕连连求饶的可怜模样。 沈啸抬了抬手,两道黑芒自指尖闪现而出,朝着睡熟的张三夫妇便刺了过去。 “道友且慢!” 黑芒刚一出现,就听得一声喊,紧接着便是一阵劲风袭来。 沈啸的嘴角掠过一丝浅笑,挥了挥手,两道黑芒随心而动,弃了张三夫妇,掉头射向了自窗而入,欺近沈啸身后那人。 那人喊声在前,这一击也是只求救人,不求伤人,所以招式并未用老,眼见两道黑芒刺向自己,连忙将手中大锤撤回,护在身前。 可沈啸这看似随意的两道黑芒,威力却着实超出了拿锤人的想象,直打的他腾腾腾连退数步,一脸潮红,血气上涌。 沈啸这才转身看向来人,饶有兴致的上下打量了一番,缓缓开口道:“刘铁匠?没想到,你竟然还是个修士。” 刘铁匠的一声喊,加上黑芒与大锤相撞时发出的金铁之声,终于惊醒了熟睡的张三夫妇。 沈啸微微偏头,眉头一皱,一缕神识放出,便压的二人半分动弹不得,也发不出半点声音。 刘铁匠强压下涌至喉咙的鲜血,心中暗自叫苦,在村口初见这黑袍男子时,他便感觉到对方体内的元力深不可测,却没想到对方竟然强到了如此地步。 自己也是三境巅峰的修士,虽算不得绝世强者,但在这世间行走,自保自身却还不成问题,可刚才跟这黑袍男子交手过后才知道,自己的想要阻止对方的举动,简直如同蚍蜉撼树。 但既然来了,总还是要开口的。 刘铁匠道:“前辈,此二人虽是泼皮无赖,但还罪不至死吧” 见识了沈啸的手段之后,刘铁匠对沈啸的称呼也从“道友”变成了“前辈”。 沈啸眉毛一挑:“你有他们有旧?” “没有。” “你与他们有亲?” “没有。” “那你为何要替他们求情?” 刘铁匠长叹一声,说道:“唉,当初铁岩村矿区未荒,还归属南星宗时,家父与南星宗的一位执事交情匪浅,我降生时,那执事见我略有天资,便收了我为南星宗弟子。 到得几年前,我因修行中撞了心魔,识海受挫,再要继续前修,恐有性命之忧,方才回居故里,想着周护这一方安宁。 所以,还请前辈饶了他们的狗命。” 刘铁匠说的诚恳,听的张三都要热泪盈眶了,他都恨不得说上一句,爷爷,您只要饶了我,别说狗命,狗屎命都行啊! 张三虽然动不得,说不得,但却能听能看,屋里发生了什么,他早就明白过来了。 可越是明白,他才越是恐惧。 张三现在要是能动,都恨不得掐死身边那该死的婆娘。 老子早就告诉你,不要去招惹这个外村人,你偏不听,偏不听,你看看,你招惹了什么人?!仙人啊!你他妈嫌自己活的长了,老子可还没活够! 可惜,张三就算骂的再凶,也只能憋在心里。 若是方才沈啸在睡梦中将他杀死,张三或许会好过许多。 眼下这样动不得,说不出,只能眼睁睁的等着别人宣判自己是生是死的滋味,真是世间最痛苦的感受。 沈啸自是懒得过问张三复杂的心思想法,反是对着刘铁匠冷笑一声,说道:“这么说来,你算是这个村子的守护者了?” “在下,却是有此想法。” “你既为修士,那么,平日里这二人的所作所为,你也都十分清楚了?” 刘铁匠面露惭色,却不敢推脱,答道:“略晓一二。” “狗屁!”沈啸面色一冷,说道:“我家小石头都知道这二人终日撒泼讹诈,欺压良善,你这个修士竟然只是略晓一二?” 刘铁匠脸色更苦,说道:“在下觉得这只是凡人间的一些小小争端,因为并未伤及人命,是以未曾插手。” “人命?”沈啸冷冷道:“除了人命,其他都不重要是吧?” 未待刘铁匠答话,沈啸连珠利箭一般的继续说道: “也对,你不过识海受挫,便自暴自弃,不思进取,跑回这荒野小村,扮什么守护者,享受着这样蝇营狗苟的满足感,在你心中,其他事情都无所谓,只有命,才是最重要的。” “可你想没想过,若没有我,小石头当日的猎物,是不是就应当被这狗贼强抢。若没有我,今日九娘是不是就应当被这贱妇欺辱?难道他人的尊严,就可以任人践踏,他人的所得,就可以任人抢掠?” “周护一方安宁?可笑!你周护的,不过是你自己扮演的,高高在上的守护者角色吧?!” 沈啸的连声厉喝,直说的刘铁匠冷汗连连。 没错,当初自己神识受创,如果继续修行,是有很大概率会葬送性命,但是,却也并非没有再度突破的可能。 只是自己无根无基,既无灵药辅佐,又无法宝护身,向四境突破的风险实在太大,这才放弃了继续修炼,回到了铁岩村。 回村之后,自己也曾出手驱赶过一些山贼马盗,野兽狼群。 自己也的确幻想过,有朝一日,村人会发现这一切都是自己所为,从此对自己感恩戴德,而自己只是付之一笑,尽显仙人风采。 沈啸这番话,对刘铁匠来说,真可谓字字诛心。 但沈啸可没存着什么点化刘铁匠的想法,继续冷冷道:“既然你说不伤及人命便是小事,那我就斩了他们的四肢,留下他们的狗命,你看如何?” 话音刚落,还没等刘铁匠反应过来,石屋中一道黑芒闪过,张三的左臂已然斩落。 “前辈”此刻的刘铁匠,已经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沈啸纵声狂笑道:“你不敢反对,因为你明白,我要真想杀你,和杀他们没有什么分别,你不敢激怒我,因为‘命’是最重要的,对么?” 刘铁匠此刻全身犹如筛糠一般,也不知道沈啸这番质问和举动,让他的心中究竟是怒是怕,是惊是气。 沈啸挥手不绝,须臾间便把张三夫妇斩成了两个“人彘”。然后对着浑身颤抖的刘铁匠说道:“守护者,你扮演的也未免太过投入了,荒村的安逸生活,是不是已经让你忘记了天道之下,弱肉强食的残酷?” 沈啸自苏醒以来,只来过铁岩村,但九娘买回的那些神鬼妖仙的话本,已经让沈啸看到了修辞粉饰的背后,这个世界所展现出的冷酷无情。 世间若无海海冤屈,何须明镜高悬的青天? 世间若无沉沉枉死,何须仗剑除恶的仙人? 这世间的公平,便是从未有过公平。 沈啸最后道:“念在小石头对你评价还算不错,我便留一分情,今日我只除首恶,其余的那些妇人,便饶了她们。” 原来,沈啸本是想把今日侮辱九娘的全部妇人,尽皆杀死的。 沈啸走后,被他神识压制的张三夫妇,终于可以开口,可以动弹了。 同时,被沈啸所封住的断肢的疼痛c剧烈的流血也随之而来。 张三夫妇泣泪横流道:“刘爷爷,刘仙人,救救我,我不想死啊!” 刘铁匠长叹一声,看着只能蠕动的张三夫妻,说道:“罢了,你们去吧,老夫没有生肢续骨的手段,你们活着,也是受罪。” 言罢,刘铁匠手起掌落,张三夫妇气绝身亡。 拍死了张三夫妇后,刘铁匠站在石屋当中,仰天闭目,不动不语,宛若石像一般,也不知道心中是何想法。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七章 小事而已 在刘铁匠掌毙张三夫妇之后,沈啸便彻底收回了自己的神识。 沈啸十分不喜刘铁匠其人,有些没来由,有些没道理。 沈啸不确定自己被封印之前,是个什么样的人,但他的内心深处,对于刘铁匠的做派,就是难以言说的抵触,甚至厌恶。 如果方才刘铁匠因为自己话语间的逼迫c蔑视而挺起胸膛,昂起头颅,与沈啸拼死一搏的话,或许沈啸还会对他生出几分欣赏来。 可惜,刘铁匠只会瑟瑟发抖。 他只是一个生活在自己编织的美好故事中的可怜人罢了。 沈啸如是想到。 当然,如果刘铁匠刚才真的挥舞铁锤,和沈啸拼个你死我活的话,他或许会赢得沈啸的几分尊敬。 不论实力高低,不论是善是恶,一个人的拼死一击,都是值得尊敬的。 不过,如果刘铁匠真的那样做了,沈啸也并不介意把他一起杀死。 沈啸绝对不是一个心慈手软的人。 若是按照九娘买回来的那些话本描述,沈啸这样的仙人,应该对张三夫妇小惩大诫,循循善诱,最终让他们幡然醒悟,从此成为一名良善之人才是。 但这样的做派,却从来没有纳入过沈啸的考虑范围之内。 太麻烦了。 况且沈啸也从不觉得教导张三夫妇弃恶从善这事,跟自己有任何的关系。 如果不是看在小石头的份上,给了刘铁匠这个所谓守护者一分薄面,沈啸甚至打算把三巧等几名妇人一并杀死。 尽管她们是女人。 男人女人,修士凡人,在沈啸看来,并无太大区别。 惹人烦心,惹人恼怒,杀了便是。 所以潘氏当初所设想的,沈啸若是出面她便撒泼打滚,大喊“杀人啦”之类的无赖做派,是半点用处都没有的。 沈啸没有再度腾空,他缓步踏着月色,慢慢的踱回了小院。 九娘正坐在院子里的石墩上,仿佛一直在等着他回来。 沈啸在九娘身边的石墩坐下。自沈啸来了以后,小院的石墩c石凳,已经多了好些。 九娘问道:“结束了?”说话的声音依旧轻轻的,语气依旧淡淡的。 九娘是个普通人。 刘铁匠和沈啸只有一面之缘,沈啸也没有终日里神识外放,观察他人的习惯,是以并不清楚刘铁匠的修士身份。 但沈啸和九娘相处已久,有意无意间,总会有所观察,所以沈啸确定九娘是个普通人。 一个普通人应该并不清楚自己在夜半之际,凌空,杀人。 但沈啸却觉得九娘就是知道,一样是没来由的。 于是他点头应道:“没有完全结束,还差一点。”差的一点,说的便是三巧等其他妇人了。 九娘摇摇头,语气有些沉:“以后不要这样了。” “为什么?”沈啸不解。 九娘抬头望着玉盘般的明月,说道:“我倒是怎样都无所谓,但孩子们还小,他们总要有些玩伴,我不希望村里人看到他们的时候,会退避三舍,指指点点。” 说罢,九娘对沈啸浅浅一笑,表示自己并没有怪他。 沈啸笑道:“放心,不会的,我处理的很干净,并且有人会帮我处理的更干净。” 沈啸忆起刘铁匠掌毙张三夫妇时候的模样,想来,你会把这件事控制的很好。 守护者阁下。 张三夫妇的失踪并没有给九娘的小院引起什么波澜。 没错,是失踪。 刘铁匠也是位三境圆满的修士,处理两个人的尸体还是没有半点问题的。 不论张三夫妇的“人彘”模样被村民以怎样的形式发现,都会使得整个铁岩村陷入恐慌。 尽管沈啸对刘铁匠的守护者身份嗤之以鼻,但刘铁匠却早已习惯了自己的身份。 若自己没有了这身份,又该如何是好?真的只做一个铁匠么?他又有些不甘心。 和沈啸的交锋,让他愤怒c惊慌c恐惧 但经过那一刹的冲动之后,生活,依旧会回到从前。 而且刘铁匠在产生冲动的那个瞬间,都未曾有过任何行动上的体现,只是把那份冲动,深深的压在了心底的最阴处,一个永远不会被阳光照耀的地方。 为了让这一切都仿佛没有发生过,张三夫妇只能失踪。 当然,村子里的其他人,也会对张三夫妇的失踪做出种种猜想c议论。 有人说,张三夫妇在废矿捡到了传说中的灵石,所以连夜带着灵石,远走他乡了。 也有人说,潘氏的娘家有了赚钱的营生,二人投奔他乡去了,但这好像很难解释连夜离村的表现。 更有人说,张三和潘氏惹了九娘,那外村人发了火,深夜之际把二人杀了。 不得不说,这个猜想几乎已经是事实了。 略有不同的是,因为刘铁匠的参与,事情的结局有了一点偏差。 不过这个猜想并没有得到多少人的赞同,张三夫妇都不是什么善类,那外村人若真想深更半夜,杀人泄愤,张三夫妇也不可能老老实实任他们打杀。 就算那外村人是个练家子,张三夫妇不敌,可左邻右舍也没听到张三家传出什么打斗叫喊的声音啊? 没有任何人猜测沈啸是传说中的仙人,因为如果是仙人,张三讹诈盘角羊的时候,沈啸就完全就可以展现出仙人手段,杀掉张三了。 话本里的仙人是和蔼可亲的,现实里的仙人却是不容半点亵渎的。 现实和故事总是有差距的,哪怕是那些愚夫愚妇,也都很确定这个道理。 接下来的时光,小院的日子又回到了从前。关于张三夫妇的去向,也渐渐从新事变成了旧闻,被人遗忘。 九娘每天还是在编着竹篓,尽管家里已经不缺那几个铜板。 九娘成了温洛城里都有点名气的小商贩,因为她每次贩卖的东西都与妖兽有关,虽然只是最下等的妖兽。 沈啸每天还在指点着小石头他们的修行,虽然小石头他们还远没有达到踏水无波的境界,但也都有进步,力气已经比成人还大,身手也有若猿猴般敏捷。 “喜子,才回来啊?这回又走了好些天吧?” 赵婆婆站在村口,对一名风尘仆仆的中年人说道。 每天午后,赵婆婆都喜欢在村口散步,晒晒太阳,看看村里村外的人来人往。 赵婆婆喊的“喜子”叫王喜,也是村里人,不过却是在外面跑生意的。 铁岩村别的没有,在采矿过程中却挖出了许多石料,南星宗对这些破旧石料自然毫无兴趣,于是村民们便拿来盖房。 尽管如此,铁岩村的石料依旧堆砌如山,而且是好几座山。于是就有不少脑子活络的年轻人,做起了石料生意,王喜便是其中一位。 按理说,这种原料完全没有花费的无本生意,若不是遇到拦路的山贼,抢劫的强人,几乎不会出现赔钱的状况。所以这些生意人每次回村,脸上都是喜滋滋的,可今天的王喜却是眉头紧锁,忧心忡忡。 “赵婆婆啊,我有急事,要,要找老太爷。” 不知道在想着什么,王喜一直听到赵婆婆说话,才猛的一抬头,回过神来,只是赵婆婆感觉王喜的双眼之中,似乎满是恐惧之色,竟连说话都有些结巴了。 他嘴里的老太爷,便是铁岩村的族老,相当于村长一般的张老爷子,只有村里发生大事的时候,才会从祠堂把这位老爷子请出来。 不过自从铁岩矿荒废之后,铁岩村已经许多年都没有发生过能惊动这位老爷子的事情了,所以王喜一说找老太爷,倒把赵婆婆说的一愣。 不过看王喜失魂落魄的模样,赵婆婆也上了心,说道:“好,好,到底出什么事了,老婆子跟你一起去。” 王喜依旧不愿做声,不过也没有拒绝赵婆婆同去的意思,有赵婆婆在,或者说有个熟悉的人在,他的心里还安稳一些。 一老一少一起向村里的祠堂走去,只是不论赵婆婆怎么问,王喜都不再吭声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八章 诡事 铁岩村祠堂,除了住着被王喜唤作老太爷的张老爷子外,还住着其他几位鳏寡老人,这几位老者的子女,要么是死于山贼强盗之手,要么是死于矿难之中,皆是无儿无女之人。平日里的生活用度,都是靠着其他村民供奉而来。 这几位老者,在年轻时便是村里的杰出人物,年岁大了之后,也没有变成老迈昏聩之辈。加上他们都已没有子嗣,处理事情时,也不会存什么私心。是以,每逢村里遇到什么大事,都是由这几位老者决断。 不过铁岩村毕竟只是个小小村落,经常是三年五载也不会发生什么大事。所以,这几位老者的大部分时间,都是在祠堂里过着颐养天年的生活。 祠堂外的人们,一般也极少会打扰他们,虽说祠堂只供奉着前辈先祖的牌位,并无尸体埋葬,不会出现什么诈尸闹鬼的吓人事情,但大部分人依旧觉得这里阴气森森,不愿靠近。 是以,王喜和赵婆婆一路直奔祠堂而去,也引得村里不少人议论纷纷,不知道出了什么状况。 王喜到祠堂之后,几位老者在张老太爷的召唤下,陆续出了自己的居室,来到了正厅之中。 待众人纷纷落座之后,张老太爷才不急不缓的开口说道:“王喜,现在祠堂的几个老头子都到了,你有什么事便说吧。” 平日里王喜也不喜欢接近祠堂,生意人迷信的事物本来就多,这供奉死人的地方,总让他觉得有些晦气。况且几位老者平日话语也不多,总让人觉得这里暮气沉沉。 不过,今天王喜看到诸位老者出现之后,心里却安定了不少,他现在是恨不得身边的人越多越好,因为昨天夜里遇到的怪事,实在是让他心惊胆战。 王喜定了定心神,才结结巴巴的开口说了起来:“诸位老太爷,我一直在外面做些贩卖石料的生意,你们是知道的。 前段时间,一个老主顾找我订下了一批货,我便找了几个村里的汉子,装好车,码好货,随我一同前去了。” 几位老者点了点头,以示了解,他们虽然久居祠堂,但也并非与世隔绝,这些事情,他们还是都清楚的。 许是他们上了年纪,耐性要比年轻人好很多,并没有对王喜述说这些琐事有什么不耐之色。 王喜继续慢慢讲述着后面发生的事情 说来王喜也是个颇有头脑的人,他并非如其他村人一般,只是买了石料,收了钱便了事,也接受以物易物。 他的这位老主顾,自然也清楚这点,在王喜把货送到之后,他便提出用罗杨木与王喜交易,王喜听说曲水城正在翻新城主府,木料便用的这罗杨木,当下一拍即合,拉了罗杨木便去了曲水城。 到了地方之后,果然曲水城正缺木料,便欣然买下了王喜的货物,王喜又多赚了不少银钱。不过王喜去了干活的现场之后,发现曲水城这活,不仅木料不足,还缺不少石料,他见了极为高兴,便使了些银钱,见到了这项工程的管事,言到自家有许多开采完毕的现成石料,愿意供给曲水城使用。 曲水城依江而建,左近并没有石料木材出产,一应所需,皆是外买。如今王喜说他自己就能满足所需石料,管事也乐得省心,便答应了。 随后一番价钱谈下来,王喜给出的价格,还比管事原定的花销要便宜许多。这多出的盈余,最后自然会落到管事的口袋里,双方倒真谈了个皆大欢喜。 当然,那管事也是个干练之辈,也怕王喜说话不牢靠,便派了两个使唤人,随王喜一同回村,看看王喜的石料,是否真的足够供应工程之用,若是质量数量都没有问题,这二人当场便可以和王喜拍板交易。 一行人坐了王喜运货的马车,一路晓行夜宿,往铁岩村赶路,一路倒也太平无事。 直到前日,众人夜里赶到了铁岩村北方的吴柳镇,才出了怪事。 吴柳镇王喜也是经常路过,常常在此休息投宿,到了镇上,他便带了众人前往吴柳客栈,可谁知拍了半天门也没有回音。 王喜见吴柳客栈灯笼已经熄灭,也不知是客人已经住满,还是掌柜的有什么事情,关门歇业了。 眼看时间已晚,继续赶路已不可能,王喜便寻思找个大户,给些银钱,借宿一夜。 可奇怪的是,王喜接连拍了好几家大门,却连半点回应都没有,他不禁有些懊恼,不过他毕竟常来此处,对吴柳镇也颇为熟悉,便带着众人,寻到了一处荒废已久的破庙,打算在此凑合一夜。 这破庙上面写着三个大字“酒驰庙”,供桌上的泥胎已经破落的不成样子了,也不知道供奉的哪路神仙,或是哪位修士,在普通人看来,修士就是仙人,仙人便是修士。不论是谁显了神通,他们都愿意供奉一番。 众人一路都颇为辛苦,饥肠辘辘,进了破庙之后便想吃点东西充饥,可随身的干粮肉干又都是又冷又硬,便想着寻些柴火,弄点热乎东西吃。再不济,烧点热水也是好的。 也不知是不是吴柳镇这几天下过大雨,众人在破庙附近寻到的柴火,都是湿漉漉的,点了几次也不着。王喜对附近环境最为熟悉,加上众人都是为了他的生意忙碌,便自告奋勇,说去镇外找点干柴回来。 王喜在镇外树林中,拣了些易燃的松枝,之后便往破庙回转,可还没等他进到镇里,老远就听到有些脚步声响,而且声音嘈杂,听来也不知道是多少人在走路。 王喜心中纳闷,吴柳镇虽然比铁岩村大了不少,但也并没有多么繁华,怎么会有这么多人在夜间行走?刚才自己拍打了好几户人家的大门,怎么又没有半点声息? 想到这里,王喜加了小心,轻声轻步的向破庙走去。 王喜快走到破庙的时候,已经约略看到了几个行人,这几个行人的样子,彻底吓住了王喜。 王喜借着月光一看,这些人全都表情呆滞,双眼无神,嘴里发着‘嗬嗬’的怪声,他们行走的时候,几乎脚不离地,完全是用身体在拖着双脚走路。看他们走路的方向,似乎也是朝着破庙而去。 看见这诡异的场面,王喜脑袋里瞬间便浮现出了“诈尸”两个字,一瞬间,他只觉得汗毛倒竖,头皮发炸,急匆匆的向破庙跑去。 可等王喜一进破庙,便看见了他这辈子所见到的,最骇人的景象。 随他运货的那些同村汉子,还有曲水城管事派来的两个使唤人,他们正抱作一团,互相撕咬,整个破庙,一片血肉横飞。 咬人的人,三两口便把咬到的血肉吞咽了下去。被咬的人,也仿佛不知疼痛,依旧张着大嘴,择人而噬。 王喜呆呆看了半晌,直到吴柳镇的村民也来到了破庙附近,发出的声响才惊的他回过了神。 王喜“妈呀”尖叫一声,连滚带爬的逃出了吴柳镇。 “后来,我路过村北邻近的李家村,偷偷探看了一番,发现李家村也和吴柳镇一般,整个村子毫无人烟,不知道究竟出了什么怪事,李家村离我们铁岩村可就不远了,老太爷,您给出个主意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九章 应对 听罢王喜的叙述,祠堂里的几位老爷子皆是久久不语,神情凝重。王喜所讲述的一切,听来应当是鬼物作乱,夺人性命。 在他们这群老者的眼中,王喜所说的一切,并非危言耸听或者天方夜谭。他们这些老人,在年轻时候便曾经听说过许多关于鬼物夺人魂魄,吸人精血的传说。为首的张老太爷,更是曾经亲眼见过一名好友身中尸毒,随后神智尽失,变成了一个只知道喝血吃肉的怪物。 半晌之后,张老太爷才缓缓开口道:“老哥几个,如果王喜所言非虚,这邪物能接连屠戮两村之地,看来非同小可,都说说吧,这件事,大家怎么看?” 一位颌下留着花白胡须的老者道:“当务之急,还是先要确定事情是否真如王喜所说的那般严重。” 言下之意,显然是对王喜所讲述的一切,并未完全相信。 张老太爷右手边,一位拄着拐杖的老者说道:“刘老弟,王喜这孩子也是我们看着长大的,想来他还不敢拿这么大的事情来和我等胡言乱语。” 刘老爷子道:“吴老哥,可是此事实在牵扯重大,别村的状况姑且不论,依王喜所说,与他同行的好几个人,可是都交代了,我们是不是要先查清楚这事。” 听到刘老爷子话语之间隐隐对自己有所怀疑,王喜连忙“扑通”一声跪倒在地,连连分辨道:“几位老太爷,那几人的生死小的并未确定,他们当时的样子实在太过骇人,小的不敢上前仔细查看,但他们是死是活,跟小的可真是半点关系都没有啊。” 其实这几位老爷子也并不愿意怀疑王喜,只是王喜此行,有三名本村青壮,两名曲水城的小吏,眼下都是活不见人,死不见尸,他们不得不慎之又慎。 最后还是张老太爷发了话:“几位老伙计,依我说,王喜一家在村上过的也算殷实,那几个帮他装运石料的小子,家里却都是一穷二白,想来王喜也不可能对他们存了杀人害命的心思。至于曲水城那两名小吏,若王喜真是胆大包天,敢打他们的主意,想来这事情也无须我等过问了。” 一城之地,和一镇村之地,相差的简直是不可以道理计。 这种相差,不仅仅是指的人口c领地面积c繁华程度等普通标准,更重要的是,能被划为城邑的地方,要么盛产天材地宝,要么地理位置极为重要,要么天地灵气极为浓郁,总之必有其与众不同的地方。 这些重要的所在,表面上看来似乎是由那些高高在上的城主所拥有,实际上,略微有点见识的人都知道,那些城主不过是些管理者罢了,这些城邑的真正拥有者,还是那些修真宗派。 所以倘若真是王喜谋害了曲水城那两名小吏,到时自有曲水城背后的修真门派料理此事,到时王喜只怕会落得个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这些修士虽然平日对那些小官小吏,乃至城主将军都是呼来喝去,从不放在眼里,但每一名的官员任命,却也都是经过了这些修真门派亲自批复认可的,若随意被人杀死,他们可是不会轻易罢休的。 听了张老太爷的话,王喜也马上想通了此节,连声回道:“老太爷说的是,小的就算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对城邑官员动心思。” 最后张老太爷拍板道:“这样,王喜,你带上那几名遇难者的亲眷,去吴柳镇再次查探一番。” 还没等张老太爷说完,王喜连连磕头道:“老太爷,那里实在是太可怕了,我现在一闭上眼睛,都仿佛能看到那些犹如诈尸一般的活死人,还有那几个人互相撕咬,血肉横飞的场景,小的实在不敢去了。” 张老太爷摇头道:“王喜,我也知道你是吓破了胆,但你想想,你们一行数人,其他人都死了,偏偏你自己逃了回来,你不带着村人再去查探一番,怎能平息他们心中的怨恨?况且,你若不去,他们要是一口咬定是你害死了那几个汉子,你可能洗刷清楚?” 王喜听了张老太爷的话,也明白过来了这个道理,但整个人却依旧满面恐惧的说道:“难道,难道非要再去一次么?老太爷,就没有别的办法了么?” 张老太爷语气放缓道:“王喜,你也说了,你们刚进吴柳镇的时候,并未发生什么异变,想来那鬼物只能在深夜作祟,你们此去,选个中午太阳最烈的时候进镇查探,同时多备车马,若确定异变属实,你便带着这些人,即刻前往曲水城,把此事汇报给城内管事,请那些大人物定夺。” 有了张老太爷的一番解说劝导,王喜再想想再去查探毕竟要带不少人一同前往,于是强撑起几分胆色答应道:“老太爷,那我就冒死再走一趟。” 张老太爷点头道:“王喜,你要记住,此去不单是为了洗刷你杀人害命的嫌疑,一切若真是如你所说,那鬼物便不是我们所能抵挡的了,你留下一人回村报信,其他人要速去曲水城把此事报与那些大人物知晓,我铁岩村的安危,也全看你们的了。” 王喜强打精神,应了下来,退出了祠堂。 张老太爷又请赵婆婆又唤了几名青壮前来,让他们去村北李家村查探一番,同样是要求他们正午时分进村,多备车马,一旦确定李家村也如王喜所说,变成了一处死地,便即刻前往离铁岩村更近的温洛城报讯,同时也让他们留下一人回村报信。 吩咐完这一切之后,张老太爷又安排下人手,通知村民各自打点行囊,一旦发现事不可为,便立即举村搬迁。 村民之中自然有不少云里雾里,不愿答应的,但随后听说吴柳镇c李家村都已变成了死地,这才一个个收起了不忿之色,赶紧回家打点行囊。 有些年轻人,已经顾不得什么故土难离,当夜就急忙远避他乡了。 天色渐暗,几位老者站在祠堂门口,看着村里鸡飞狗跳的混乱模样,各自的脸上也是神色戚然。 若说最不舍得离开铁岩村的,莫过于他们这些无儿无女的鳏寡老人了。他们早已习惯了铁岩村的山,铁岩村的水,铁岩村的每一寸土地。 刘老爷子开口道:“几位老哥哥,真有必要如此兴师动众么?” 张老太爷长叹一声:“唉,刘老弟,我也不愿意如此,可是我观看王喜今日的言谈举止,以及那副吓破了胆的模样,真真不似作伪,只能防患于未然了。” 拄着拐杖的吴老爷子,显然也没有料到张老太爷竟然把消息告诉了全村,虽然只是对村民说了吴柳镇和李家村变为了死地,并未提及“活死人”c“人吃人”之类更耸人听闻的字眼,但却已经引得全村陷入了一片恐慌。 吴老爷子的性子又素来是众老者之中相对沉稳的,想了想之后开口说道:“张老哥,或许只是王喜看到了什么可怕的事情,把人都吓糊涂了,事情并没有那么严重呢?” 张老太爷摇头苦笑:“吴老弟,若是有半分可能,我都不愿意举村迁徙。别说我们几个老骨头,就算是这些年轻人,也早都习惯了铁岩村的生活,这几百户人家若真的迁去一处荒无人烟之地,重新立梁建屋,修田复村,也不知道最后还能剩下多少人。 但是你也听到了,王喜说过,见到了吴柳镇的诡异场景之后,他又去李家村看了看,结果竟然都是一样。能屠戮一镇一村的力量,莫说是鬼物,就算只是一伙亡命徒,也绝不是我们能抗拒的。” 几位老者听了张老太爷的话,均都陷入了沉默之中。 他们都不愿举村迁徙,因为任何一次大迁徙,都是一部血泪史。 想要迁徙到早有人烟的繁华地带?那是根本不可能的,每一村每一镇,各自都有划好的领地,固定的资源。 就连铁岩村也是一样,他们的命脉便是那些石料,只有依靠这些堆砌如山的石料,他们才能从村外换回银钱,以供村民使用。若村里忽然来了成百上千的外人,那些石料早有的定额,应当如何分配? 所以,铁岩村的村民若想迁徙进别的村镇,那注定只能引发一场战争。 至于那些繁华的城邑,更是没有半点地方会留给他们这些流民。 众老者在祠堂前站了许久许久,灯笼中摇晃的烛火,照的每个人的脸色都露出了几许哀伤,几许沉痛。 “但愿事情真的没有那么坏吧。” “这个世道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章 遭难 对于一个普通人来说,张老太爷的应对算得上无可挑剔了。 可是,他,以及祠堂的所有老者,站在茫茫的夜色之中,却依旧不知道明天的日子会怎样。 他们所能做的,也就仅仅是查明情况,报知给那些大人物,全村动员,做好迁徙准备。 因为他们所要面对的,是未知的,是不可抗拒的,却足以使铁岩村毁灭的神秘力量。 前往吴柳镇,路程稍远的王喜一行,在半路上并未出现什么离奇遭遇。 前往李家村的,是由一名叫做刘志的年轻人带领的十几名青壮。他们还不清楚李家村已经全无生气。 刘志等人离开的时候,张老太爷还并未宣布吴柳镇c李家村已经皆为死地的消息。 李家村距铁岩村也就一天多些的路程,刘志等人虽然是夜间赶路走的慢些,但是骑着骡马,也不会耽搁太久。 刘志心想,自己一行人最晚明天上午也便赶到李家村了,休息一下,便可以进村查探了。 张老太爷叮嘱我们正午时分才能进村,莫不是王喜回来,说这李家村出了什么鬼物?老子长这么大还没见过鬼,就算真有鬼,我们这十几个小伙子还怕了它去? 这些年轻人,最远也就去过温洛城。加上他们出生后,南星宗因为铁岩矿脉采尽,已经撤出了铁岩村,那些驭气飞剑的修士,他们也从未见过。 仙魔妖鬼,对他们来说,只存在于老者的故事里和书坊的话本中。加之他们还并不知道王喜所说,李家村已经一片荒芜,没有半个活人。 所以,如刘志一般想法的年轻人,并不在少数。 因为无知,所以无畏。 刘志等人赶路赶的很快,但让张老太爷等诸多老者为之颤栗的可怕存在,却来的更快,它的路线,本就是自北向南。 如果不是王喜回村时在吴柳镇看到了那一切。依旧炊烟袅袅,鸡犬相闻的铁岩村,只怕也会很快步上吴柳镇和李家村的后尘。 而现在,抢先了一步的刘志等人,也抢先一步见到了这个可怕的存在。 那是一个刘志后半生都不愿再回想起的画面。 夜空,忽然变得一片漆黑,如一碗浓墨骤然泼下,浇灭了皎洁的月色,点点的星光。 漆黑的天幕之下,出现了一个人,不,或者说半个人。 因为这个东西,只有半张人脸。 半张艳若桃李,勾人魂魄的美人脸。 它的另半张脸,却仿若被大火焚烧过后,又被人胡乱砍了几十刀一般,狰狞可怕。 不论美丑,倘若到了极致,都是极其震撼人心的。 但美丑混杂在了一起,丑的东西,往往容易让人忽略掉美的一面。 倘若一个男子走起路来一瘸一拐,便容易让人忽略他还算英俊帅气;倘若一个女子胖若肥猪,便容易让人忽略她还算容颜姣好。 所以,眼前这个怪物,也让刘志等人忽略了她那极美的半张脸。 这怪物飘荡在半空之中,看上去足有两三个成人那么高,身上黑雾缭绕,一片死气沉沉。 更骇人的是,这怪物身上的黑气之中,不停的涌现出一个个狰狞的人脸,这些人脸看上去应该是遭受了极大的痛苦,一个个张着大嘴,却又因为受到了那怪物的某种限制,竟然发不出半点声音,只能无声的嘶嚎。 “刘哥,这是什么东西?”众人中年纪最小的一个后生颤声问道。 “我,我怎么知道” 此刻的刘志,早把方才那份无知无畏的勇气丢到了九天之外,同样的双腿颤抖,牙关打战。 怪物也发现了刘志等人,怪叫一声,速度极快的飘荡而来。 刘志等人虽然已是双腿发软,但求生意志还是让他们本能的逃窜开来。 到了这会,也顾不得谁年纪大,谁年纪小,谁是领头人,谁又需要被照顾。 只听的此起彼伏的惨叫之声不断响起。 “鬼呀!快跑!” “妈呀!救命啊!” “鬼王奶奶,饶了我吧!” 怪物看上去并没有什么神智,脸上的表情没有半分变化,只是身周黑雾中不断涌现又隐没的人面,随着它的飘荡变得越发狰狞可怕。 见到众人想要逃窜,怪物双手向天,再度鬼叫一声,四周的死气瞬间变得有如实质一般。刘志等人不论逃向哪个方向,都纷纷撞在了一面无形的墙壁之上,被重重的弹了回来。 那个年轻后生跌坐在地,大声哭叫道:“鬼打墙,鬼打墙,我们跑不掉了!” 刘志等人也都碰到了同样的遭遇,一个个都是面如死灰,痛哭流涕。 所谓“鬼打墙”,不过是鬼物以灵力入侵人的识海,造出的一种幻象罢了,刘志等人眼下所遭遇的,可是比“鬼打墙”要厉害千万倍,真真正正存在于现实之中,以死气为凭,凝聚出来的结界——死域。 死域之内,莫说刘志这些普通人,就算是当初跟沈啸交过一次手的刘铁匠,三境圆满的修士,也难以轻易逃脱。 原本四处逃窜的众人,眼见逃脱无望,在怪物的威压之下,渐渐的缩成了一团。 他们的心,也越沉越深,直到深入谷底,如果他们面对的是人,哪怕是凶残的山贼,蛮横的兵痞,刘志等人眼见必死,也能鼓起勇气,拼死一搏。 但是他们眼前的这个怪物,实在是超乎了他们想象的存在。 就在众人闭目待死的时候,原本如浓墨泼洒的漆黑之中,忽然出现了一道光。 光亮很微弱,只是再普通不过的星月之光而已。但在刘志等人的眼里,却仿若朝阳一般。 因为,那是死域之上,被打开的一个缺口洒进的光芒。 一个头扎发髻,身穿白色道袍的青年男子,自缺口处纵身而入,大喝道:“孽障!休得伤人!”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一章 苏白衣 白袍道士姓苏,性喜白衣白服,故道号白衣,乃是天清门门主首徒。 天清门,执天下道修宗门之牛耳。 苏白衣作为天清门的门主首徒,不仅地位尊崇,身份高贵,一身修为也已达五境圆满。 要知道,在目前的修域之中,六境修士,便是屈指可数的绝世强者了,五境圆满的苏白衣,距离这个境界,也只是差了一步之遥。c 一些小宗小派,他们的门主,大都不过是四境巅峰罢了。 在整个修域,苏白衣都被称为修道天才,不但是因为元力深厚,更因为苏白衣在符阵两途,都有着极深的造诣,这可绝非是一般的五境强者,能够相提并论的。 尽管苏白衣在整个修域都堪称强大,但他此刻的心情,却没有半分轻松。 苏白衣在达到五境圆满之后,便发现自己潜心修行已经难有寸进,他知道这是由于自己过于年轻,虽然修为上进步奇快,但心境却未达圆满,再要强行修炼,怕是会引得心魔作祟,一身修为只怕会不进反退。是以在前些日子,他辞别了师父,离开了宗门,外出四处游历,以寻求突破的契机。 天清门乃是天下道门之首,同时也是正道宗门的中流砥柱,门内从门主到普通弟子,皆是以除魔卫道为己任。 所以苏白衣在感受到了这怪物散发出的浓重死气之后,自不会袖手旁观,一路疾行到此。 可等他到了这死气的源头所在后,映入他眼帘的,却是一片由死气凝结而成的奇怪结界,他并不清楚,这乃是那怪物的一项天赋神通——死域。 但是苏白衣已经发现,眼前这浑厚死气所散发出的力量,远远超出了他的想象。 苏白衣并非第一次出门游历,也并非第一次应对这些鬼祟邪物,但眼前如此强大的死亡气息,却是他毕生都未曾见过,甚至未曾想象过的。 这些鬼祟邪物以死气凝结成的护罩c外壳,苏白衣并非没有见过,但在他雄浑的元力和强大的符法面前,根本不堪一击。可眼前这个如此巨大的死气结界,自己用了三道符法攻击,竟然只是在上面开了一个洞,一个勉强能让自己进入其中的洞。 苏白衣那句“孽障”喊的颇有威势,但实际上,他的心情却是十分沉重。 但是作为凡人的刘志等人,又哪里知道这中间的诸多曲折,他们只了解,在这令人窒息的黑暗之中,忽然出现了一抹亮光,一位仙人,这让他们绝望的心,燃起了无尽的希望。 苏白衣冲进死域之中,带来的当然并不只有一声呼喝,只见他两手之中忽然出现了两张符箓,听得苏白衣口中念念有词道:“天地人,三生万物,万物起源之光,火起!” 言罢,只见苏白衣手中的两张符箓,“腾”的化作了两团巨大的火球,冲着那怪物就砸了上去。 怪物显然也感觉到了苏白衣这个不速之客的闯入,也感受到了对方发出的这两团熊熊烈火,但这怪物只是随手一挥,一片黑雾便出现在了它的面前,接住了这两个火球,就听“噗c噗”两声闷响,苏白衣放出的火球便如同从未出现过一般,消散于无形了。 也是到了此刻,苏白衣才认出了眼前怪物的身份,惊呼道:“凶灵王!” 若非天清门宗门庞大,典籍众多。 若非苏白衣博览群书,广阅诸典。 只怕他都叫不出眼前这怪物的名字。 因为“凶灵王”这三个字,实在是太久没有出现过了,久到有些修士,对它是否真实存在过,都产生了怀疑。 人有灵,兽有灵,虫蚁有灵,草木有灵,万物皆有灵。 不论人兽或是草木,在身陨之后,这灵便会循着天地法则,经两界通道,入冥界,踏轮回。 不过,凡事总有例外,有些灵力较强,执念极盛的存在,他(它)们的肉身陨灭之后,灵却会因为这强大的执念,固执的停留在人间,不肯离去。 这类灵若能够及时被超度,或者看到自己的心愿达成,也不会有什么危害,可一旦这份执念久久都不能释怀,便会渐渐化为怨念,这些灵,也随之化作了怨灵。 怨灵,便已经可以吸食一些体弱之人的精气,以及鬼蜮之地的阴气。 随着这些气息的吸食,怨灵会渐渐失去理智,变得不再是执着于临死一刹留下的那份执念,这份执念,慢慢化作了单纯的,要以这种形态活下去。 怨灵,便开始有了攻击性,有了危害人世的资本和可能。 不过,脱离了肉身的灵,本就是十分弱小的,尽管它们有着常人难以想象的怨念在支撑,但它们依旧不够强大。所以,它们能攻击的目标,只能是一些病重体弱之人,或是灵智懵懂的兽禽,然后把吸食而来的精气c阴气,化为自身的死气,当怨灵体内的死气足够强大,强大到普通人根本无法抗衡的时候,它们便成了只有修士能够出手除灭的——凶灵。 修士想要除灭凶灵,并不困难,凶灵在修士面前,还是十分弱小的。一个三境修士,便可以在挥手间灭掉一只凶灵。 可是苏白衣眼前这位“凶灵王”,沾上了一个“王”字之后,瞬间变成了另外一种存在。 据苏白衣所看的典籍所载,凶灵王的诞生,乃是极难极难的。 这世上怨灵或许很多,但化为凶灵的却是极少,因为怨灵实在太弱小了。 怨灵会被强壮人类的阳气所伤,会被阳光毁灭,甚至一些阳气重的植物,比如桃木,都能要了它们的命,这就导致了凶灵数量的稀少。 凶灵本就不多,而一只凶灵王的诞生,却是需要一只凶灵,再吞噬数万凶灵才能诞生。 必须是一只凶灵,陆续吞噬掉其他的凶灵,而并非无序的互相吞噬。 因为,如果某只凶灵吞噬了十只凶灵,却被另外一只刚刚转化的凶灵吞噬,最后的结果,就是这只刚转化的凶灵无法承受如此强大的死气,最后“嘭”的一声,同归于尽,共化虚无。 凶灵王的诞生是极难极难的,可一旦它出现了,却也是无比逆天的。它可以吸食人的精气,吞食人的血肉,为自己重铸躯体。当它的躯体铸造成功之后,它便有了正常人的灵智,可以修行一切功法,它甚至可以吸食修士的元力已为己用。 与修士不同的是,凶灵王的体内并没有什么命府脏器,它的体内尽是死气,用寻常的法器法宝,根本难以伤及它的根本。 据典籍记载,在三千余年以前,修域曾出现过一只凶灵王,它起先一直隐藏在了一个小宗门里,偷偷的进行修炼,到得修为大成之后,方才爆出自己的身份,仅用了两年光景,它便屠戮了整个修域中的半数宗门。 而且那凶灵王的修为,竟然还越战越强,每次大战,它都会吸食无数修士的本命真元,到了最后,所有的修士都不得不承认,对方想要毁灭或是统一修域,自己这群人已经没有半分阻止的力量了。 据说,后来那凶灵王因为杀戮过甚,引发了天罚降世,才终于把它消灭了,整个修域,才就此逃过一劫。 如果苏白衣眼前面对的是当年纵横修域的那位,他干脆就投降待死了,但根据他的记忆,眼前这只,虽然已经有了一些凶灵王的特征,但只不过是一个刚具雏形的邪物罢了,还远远不能与真正的凶灵王相提并论。 是以,苏白衣面对着眼前的邪物,再看看角落瑟瑟发抖的刘志等人,不论是为了除魔卫道,还是为了卫护凡俗,都不允许他临阵脱逃。 虽然凶灵王散发出来的强大气息,已经让苏白衣感受到了六境强者才具有的巨大威压,但他还是握紧了拳头,为了除魔,为了守护,为了天清门,也为了自己心中的道,为了一切的一切,都不允许自己退却! 唯有以命相搏而已! 苏白衣也在守护。 一种,与刘铁匠不同的守护。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二章 战! 苏白衣有了决定之后,之前的忧虑畏怯之心刹那间一扫而空。 今日,若不能将此獠诛灭于自己的符法之下,那便只能是有死而已了。 若没有刘志等一众凡人在此,苏白衣倒是可以先行退去,联络门中强者后再来对付凶灵王。 苏白衣想要独自一人离去倒是不难,但想在死域上打开一个缺口,一个足够带着刘志等十几人一同离去的缺口,却绝非片刻之内能够办到的。 更何况,凶灵王凶名赫赫又岂是好相与的?它岂会坐视苏白衣破坏它的死域带人离去而不出手? 在心中默默绝了自己的退路之后,苏白衣眼前的凶灵王,虽然依旧气势逼人,依旧让苏白衣颇为忌惮,却没了方才的畏惧之感。 人有了坚定的信念,才能在困境面前,依旧充满高昂的斗志。 苏白衣双手疾挥,也没见他如何动作,手中便接连不断闪现出一道道符箓,呼吸之间,这数十道符箓便尽数化为了脸盆大小的火球,呼啸着向凶灵王轰击而去。 凶灵王虽然没有灵智,却有着野兽般的本能,再度感应到了苏白衣的攻击之后,它发觉,如果自己不消灭苏白衣这只烦人的苍蝇,自己的进食似乎难以顺利进行下去。 是的,在凶灵王看来,苏白衣不过是一只“苍蝇”罢了。 凶灵王嘶吼一声,一道黑色雾墙挥手而起,苏白衣发出的数十火球,砸在这片雾墙之上,如石沉大海一般,瞬间便没了声息。 凶灵王右手接连挥动,数道足有丈余大小的黑色刀芒,朝着苏白衣便劈了过来。 苏白衣连忙纵横腾跃,拼命闪躲,尽管如此,却还是有一道刀芒,劈在了他的身上,将他重重的砸在了地上。 刀芒所及之处,是一道深不见底巨大沟壑,可见,这黑色刀芒的威力,比苏白衣的火球要大的多。 苏白衣一跃而起,擦了擦嘴角的鲜血,看来受伤并不严重。 原来,方才他挨的这一下,乃是他刻意为之,他先是选择了黑色刀芒威势将近,威力大幅减弱的时机,然后借着他身上银蚕法衣的防御之力,再度卸去了刀芒的大半威力之后,才迎上了这道刀芒。 绕是如此,还是震的苏白衣内府受创,吐了血。 之所以如此做,是因为苏白衣发现,自己方才施展的涌火之术,对凶灵王来说,威力实在太弱了,根本难以伤及对方丝毫。 而苏白衣其他威力更为强大的术法,又需要更多的时间念动符文,催动元力。 凶灵王的攻击手段,完全是依仗自身强横的死气和怨力发动的,可谓瞬息即至,法随意走。 修士则不同,苏白衣体内固然有着强大的元力,但他的肉身,跟凶灵王相比可要脆弱的多了,凶灵王能吸收近乎无限的死气和怨力,苏白衣却不可能毫无节制的一直吸收天地元力,一旦元力的数量超过了他肉身所能承受的极限,会使得苏白衣爆体而亡。 所以,苏白衣这类修士的诸多术法,大多是要以自身元力,引动天地元力糅杂在一起,才能发出足够强大的攻击。 因此,苏白衣的许多攻击手段,施展开来要比凶灵王慢上不少。由于这个原因,苏白衣刚才才在全神戒备的情况下,扛了凶灵王一击。 这一下的结果,让苏白衣觉得颇为欣慰,这刀芒的攻击力,还没有强大到不可抗拒。 苏白衣手中再次出现了一张符箓,与之前的符箓不同的是,这张符箓上面的符文,并非是方才的赤红之色,而是蓝绿双色。 苏白衣念念有词道:“风起卷云,驱雨而来,万物无痕,古井有波,起!” 随着苏白衣的真言落下,蓝绿符箓缓缓飞到了他的头顶,幻化出一圈圈圆形波纹,将苏白衣罩在了诸多波纹之中。 苏白衣刚刚加持了防御术法“波纹术”,凶灵王的两道刀芒便再次呼啸而至,苏白衣一咬牙,手下不停,紧接着又拿出两道略大一些的符箓,这两道符箓,一道上面红光阵阵,宛若被火光包裹着一般,另外一道,则不停闪现着一道道电光。 苏白衣将两张符箓“啪”的拍在了一起,口中念动真言:“疾电烈火,闪烈当空,雷龙出海,尽灭不从,火龙惊雷术,起!” 只见两道符箓消失之后,在苏白衣的身前,出现了一条由熊熊烈火组成的火龙,火龙的身周,几道电光不停的闪烁其间。 火龙猛的睁开了双眼,一双无瞳的红色眼睛,正对着凶灵王的方向,随后火龙仰天发出一声长吟,朝着凶灵王便撞了上去。 凶灵王对苏白衣的认知,还一直停留在对方只能发出几个毫无威力的火球上,但是方才那一瞬间,它发觉对方竟然在刹那间散发出了巨大的威势。 那,正是苏白衣催动“火龙惊雷术”的一刹。 凶灵王不敢怠慢,双手疾挥,接连发出几道黑色雾墙挡在了身前,正当它想再施展出其他的防御手段时,火龙已经重重的撞在了雾墙之上。 凶灵王“嗷”的惨叫一声,那几道雾墙在这条火龙的撞击之下,有如摧枯拉朽一般,瞬间便被摧毁。而火龙也因为这几道雾墙的阻挡,身上的火焰电光,也有了些许黯淡。 但这条火龙,还是重重的撞在了凶灵王的身上,将它足足击飞了十余丈之远。 另一方,苏白衣因为催动这道术法,也放弃了躲避凶灵王劈来的刀芒,两道刀芒,也狠狠的劈在了他的身上。 不过苏白衣加持的波纹之术,自然也有它的神妙之处,那两道刀芒劈在了波纹上之后,层层叠叠的波纹迅速活动起来,将原本直奔苏白衣面门的两道刀芒,硬生生的转动了少许,擦着苏白衣的身侧飞过,劈在了苏白衣身后的空地之上。 这波纹之术,单论防御力并非极强,但它内中的卸力神效,却端的是玄妙无方。这黑色刀芒的威力,苏白衣不过承受了十之一二罢了,虽然他依旧受了伤,却并非不可承受。 苏白衣顾不得查探自己的伤势,因为他看到,被击飞的凶灵王,已经再度飞了回来,它身周浓郁的死气有了些许淡薄,但任谁都看得出来,苏白衣这一击,并没有给凶灵王带来致命的伤害。 蜷缩在死域一角的刘志等人,他们虽然不懂修真,但也看得出来,眼前的状况,苏白衣似乎并不占优。 一个年轻后生,用颤抖的语调轻声说道:“刘哥,我看,好像这位仙人不是那怪物的对手啊?” 刘志自然也看的明白,那白衣仙人已经两番吐血,而那个怪物,虽然刚才被击飞了,但此刻飞回之后,却依旧是活蹦乱跳,没有半点受伤的模样。 但刘志知道是这群人的带头人,他知道此刻绝不能说什么丧气话,刘志强压着心里的畏惧之情道:“别乱说,仙人一定有办法打败这个怪物。” 在刘志的心里,已经不敢期盼那白衣仙人能消灭这个怪物了,只要打败,或者打跑这只怪物,救得他们这群人的小命,他就谢天谢地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三章 你知道我是谁么? 铁岩村。 张老太爷召集了村民做好搬迁的准备,为了防止村民不把此事放在心上,在外出探查的两支队伍出发以后,他便也让人透露了一点消息给村民,告诉他们吴柳镇和李家村两处,所有居民都已神秘失踪。 当然,为了防止引发更大的恐慌,张老太爷并没有把王喜提及的,吴柳镇出现有如僵尸一般的活死人的消息公布于众。 九娘家自然也接到了消息,但九娘和沈啸,却并没有收拾行李的举动,而是一如往常,该吃饭还吃饭,该睡觉依旧睡觉。 在沈啸看来,如果真出现了什么连他都无法抵御的强大存在,那么这些村民就算跑的再远,也是毫无用处。 而九娘早就知晓沈啸的“仙人”身份,见沈啸毫不慌张,自也是心中无惧。 夜色缓缓降临,孩子们纷纷睡下,沈啸坐在小院里,手拿着一壶黄酒,就着月色小酌起来。 原本九娘家的小院只有几个简陋的石墩,在沈啸到来之后,他陆续制作了一些石凳和石桌。九娘在小院里也栽种了一些花草果木,如今九娘家的小院,已经颇有几分雅致了。 这一切的最大前提,当然还是因为如今的九娘一家,再无需为温饱二字担忧困扰了。 人,只有在饱暖之后,才有闲情逸致去经营生活。 九娘忙碌完了家中琐碎杂活之后,洗了些新鲜水果,放在了沈啸面前的盘子里,然后也坐了下来。 自沈啸到来之后,二人便经常对坐在这样宁静的夜色下。 二人都不怎么说话,彼此却都觉得只是这样安静的对坐,便会让自己觉得很舒服,很心安。 静谧的夜色里,忽然传来了一阵剧烈的波动。 那是一阵,只有沈啸自己能感受到的剧烈波动。 那是由苏白衣和凶灵王对战之时,元力激烈碰撞,而产生的巨大波动。 这样强大的波动,足以引发沈啸的兴致。 自脱离湖底封印之后,沈啸在一路行走的过程中,也曾在神识中发现了一些修士,不过基本上实力大都与刘铁匠相仿,在沈啸眼中,根本就不值一提,弄到后来,沈啸也就懒得放开神识去探查了,正因如此,当初沈啸才没有发现刘铁匠也是一名修士。 但在这个夜里,竟出现了如此强大的元力碰撞,强大到连沈啸都有些惊异,这便不由得他不注意了。 沈啸转过头,望向九娘。九娘似乎已经明白了什么,浅笑道:“要出去么?” 沈啸点头道:“恩,好像发生了很有意思的事情。” 九娘想了想,问道:“会有危险么?” 沈啸闭上了眼睛,细细的感受着远方的元力波动,说道:“可能会有。” 九娘道:“那你注意一点,要早些回来。” 是的,只是早些回来便足够了,你说有危险,那便可能会受伤,我无法阻止你受伤,也不想阻止你前往,但请不要死,请早些回来 沈啸答应道:“放心,我很强的。” 说罢,沈啸放下手里的酒壶,对九娘笑了笑,示意让她安心,然后转过身去,腾空而起,不见踪影。 九娘没有和沈啸去捕猎过妖兽,这是她第一次见到沈啸展露出超脱凡人的神异,但她的脸色依旧如常,没有半分惊异之色,她的手中,捧着沈啸刚刚放下的酒壶,酒壶的上面,还残留着沈啸手掌的温度。 九娘缓缓站起身,望着夜色,尽管沈啸的身影早已不见,她依旧一个人望着,望了许久 凶灵王和苏白衣的战场,距离铁岩村并不算近,普通人的话,大约要走上半天光景,但沈啸的御空之术施展开来,这点距离只是片刻工夫便到了。 距离越近,沈啸便越觉得那里的存在让他越发感兴趣。 起初,沈啸只是觉得,想找寻自己的身份,自然要找到一些实力相近的存在,才能打探出点线索来。自己虽然没有刻意去寻找这样的强者,但眼下既然遇到了,自然也不会随意放过。 只是,当沈啸距离对方越来越近之后,他的心里忽然产生了一种奇怪的激动之情,似乎打探自己身份的事情,可以暂时先丢在一边,自己忽然忽然很想跟这个可堪一战的对手,好好打上一场。 距离对方越近,这种情绪便越发强烈,当沈啸来到死域前时,这种战斗的几乎有些沸腾起来了。 沈啸的黑芒刃,再次展露出来,他挥舞双刃,几下在死域上劈开了一个缺口,随后纵身而入,朝着凶灵王就刺了过后,他的口中,倒是还没忘喊上一句:“怪物!你知道我是谁么?” 沈啸的出场很惊人,很嚣张。比白衣飘飘的苏白衣出场时更有气势。 只是可惜,沈啸冲的快,回来的更快。 挥舞着黑色双刃的沈啸,笔直的迎上了凶灵王的一道刀芒,紧接着,便被刀芒重重的砸进了地里面。 这一切发生的太快了。 快到一直看着苏白衣始终落于下风,担忧自己终究难逃一死的刘志等人,还没有来得及为又出现一个仙人而鼓舞振奋就结束了。 最惊诧的,还是苏白衣,他早就察觉到了沈啸的到来,也感受到了沈啸的强大元力,但他万万没想到的是,沈啸的战斗方式,竟粗陋的如同市井地痞一般。 更让苏白衣惊讶的是,沈啸手中的黑芒双刃,很显然是元力外放所化,而沈啸的元力,竟然是如夜一般的黑色。 天有五行,水火金木土,分时化育,以成万物。 修士体内的元力,同样在五行之内,而由于元力属性的差异,会使得元力在外放的过程中,呈现出不同的色彩。 但五行之中,却绝对没有黑色,眼前除了沈啸,另外一位攻击手段尽是黑色的,便是凶灵王。 黑色,代表死亡。 修域的历史中,并非没有把元力修成黑色的,那些人,大抵是一些邪修,他们和凶灵王一般,吸人魂魄,吞人精血,在沾染了大量的死气之后,体内的元力才会渐渐变黑,当他们的元力彻底漆黑一片的时候,这些邪修往往会因为无法控制体内的死气,而变成一个只知杀戮的怪物。 但沈啸的状态,明显和那些邪修截然不同。苏白衣不解。 就在苏白衣为之困惑的瞬间,沈啸已经从被刀芒砸出的深坑之中跳了出来。 沈啸的脸上,没有被击之后的颓然,没有受伤之后的萎靡,有的,只是满面的兴奋激动。 沈啸手中的黑芒双刃,再次指向了凶灵王:“你到底知不知道我是谁?!”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四章 托付 “你知道我是谁么?” 这句话一般做设问句,对方懵懂的表示不知道的时候,再一脸傲然的跟对方报上自己的名号,然后看着对方震惊敬畏,无疑会为自己带来极大的满足感。 不过,这种方式明显不适合沈啸。 无他,数十天前,沈啸还是个连名字都没有的人。 如果换做是苏白衣,换做是在某个风和日丽的日子里,有哪个不开眼的修士得罪了苏白衣,苏白衣倒是大可问上对方一句:“你知道我是谁么?” 对方冷哼斜视:“不知道!” “我乃天清门苏白衣!” “啊?!”对方瞬间气势委顿,点头作揖道:“原来是苏前辈,小子有眼不识泰山,实在该死,请前辈恕罪,饶了小子吧。” 照比苏白衣,如果不是前些日子惩戒张三夫妇,在刘铁匠面前显示了些微实力,怕是连半个认识沈啸的修士都没有。 所以,沈啸只是很单纯的想问问眼前的怪物:“你知道我是谁么?” 眼前的凶灵王明显不是曾存在于典籍之中,数千年前那个近乎无敌的存在,所以它回答沈啸的,依旧是狂暴的黑色刀芒。 沈啸纵声狂笑:“看来你也想要先打上一场!来吧!” 沈啸架起手中双刃,迎着刀芒便冲了上去,那黑色刀芒劈在双刃之上时,竟然没有再次把沈啸击飞。 沈啸大喝道:“你真以为我奈何不了你么!给我开!” 随着沈啸一声“开”,他的元力也随之沸腾起来,沈啸双手发力,猛的向外一磕,那黑色刀芒,竟被他磕飞了出去。 苏白衣有点愣神。 到了他这个境界,别说正处于命悬一线的激烈战斗中,就是在入定之时,有什么飞花落叶的细微声息,他也不会一无所察,更别提愣神了,但面前发生的一切,却让他有些愣神。 凶灵王,一个只在传说中出现过的存在。 虽然眼前的凶灵王,只是一个处于形成期的半成品,但它举手投足间释放出来的巨大威压,周身弥漫的恐怖死气,绝对比得上当今修域的任何一位巅峰强者。 而这个半路杀出来的奇怪修士,竟然不依靠任何术法神通,灵器法宝,只凭着肉身,凭着元力外放,便把凶灵王的攻击挡了下来? 苏白衣的脑子有些不够用了:“我今天见到的,都是些什么样的怪物?” 没待苏白衣回过神来,磕飞了黑色刀芒的沈啸,已经挥舞着手中双刃,朝着凶灵王扑了上去,嘴里还大喝着:“该你吃我一记了!” 凶灵王有些愤怒了,或者应该说,它被沈啸激怒了。 它和沈啸一样,都是依靠着本能在战斗,他们不会佯攻,不会诈败,不会诱敌深入,不会声东击西,他们依靠的,都是野兽般的本能。 沈啸这样的对手,更容易引发凶灵王的愤怒。 凶灵王把手横扫,面前瞬间出现了七八根黑光凝聚的死亡长矛。 凶灵王把手挥落,所有的长矛,疾光电影般刺向了冲上来的沈啸。 力,击中于一点的时候无疑威力最大。 这七八根死亡长矛呼啸飞出的时候,让苏白衣竟有了些心悸之感。如果刚才凶灵王用的也是这招,那么苏白衣绝对不敢硬扛下来。 死亡长矛的威力,和黑色刀芒完全不可同日而语。 但沈啸已经冲了上去,他也不曾想到,面前这怪物竟然瞬间就变了招法,死亡长矛的出现,大大出乎了他的意料。 沈啸的速度很快,他挥舞手中双刃,磕飞了数根长矛,但他的身上,却还是挨了三下。 沈啸以一个比扑过去更快的速度,被钉回到了地上。 “呼~~~~哈!”凶灵王发出一声怪叫,苏白衣隐隐觉得,对方的叫声中,似乎充满了得意之情。 苏白衣有些懊丧,他方才不该惊诧,不该愣神。 不论那个古怪的修士元力的颜色如何,不论对方的肉身到底有什么古怪,最起码,他是冲着凶灵王来的。 自己方才最应该做的,便是跟那个古怪的修士一起对付凶灵王。 “可惜,他死了” 苏白衣暗叹。 那死亡长矛的威力,苏白衣自思没有任何一个五境的修士能硬接下来,何况那古怪修士还同时被击中了三记。 六境修士? 整个修域只有那么寥寥可数的几位,而这几位里,绝对,绝对没有沈啸。 “哈哈,痛快!” 让苏白衣惊掉下巴的事又发生了,沈啸竟再次跳了起来。 他身上的三个血洞,证明苏白衣刚才看到的没错,他的的确确被击中了,也受了伤,但整个人,却依旧活蹦乱跳,神采奕奕。 已经懊丧过的苏白衣虽然万分惊诧,但没再有什么迟疑,他几个纵跃,来到了沈啸身边,说道:“这位道友,这样,是杀不死这凶灵王的。” “哦?”沈啸这才注意到苏白衣的存在。 修士与凶灵王不同,修士只会在施展神通术法的刹那,把自己的元力外放开来,停止攻击的时候,他们的元力便会内敛入体,如果不用神识仔细观察,是无法察觉出他们的强大的。 所以此刻的苏白衣和凶灵王相比,便有如皓月与烛火。 正因为如此,才让沈啸在冲进死域之后,所见所感的,全都是凶灵王的存在。 察觉到了苏白衣的存在后,沈啸的神识便不由自主的探查过去,发觉苏白衣也是一个较为强大的修士后,沈啸不由得大喜过望,通过这次交锋,他也发觉了,对面那个怪物,似乎全无神智,自然也无法解答自己心中的困惑。 “这位道友,那你说该如何对付它?”沈啸问道。 苏白衣道:“据我所知,这凶灵王乃万千凶灵所化,便有万千本命,纵然将它击败打散,它体内的万千凶灵,依旧能够合而为一,再复此身,难道道友能杀它万千次么?” 沈啸挥了挥手中的黑芒刃,说道:“砍它几万次?那还真有点麻烦啊。” 听了沈啸的话,苏白衣不禁有些哭笑不得,虽然这古怪修士看来没受太大的伤,但却也是被人两番击倒,可是看他的模样,似乎砍上凶灵王几万次,也不是没可能的事。 “那你说怎么办才好?”好在沈啸并没有坚持去砍上凶灵王几万次,对苏白衣问道。 听了沈啸的问话,苏白衣正色道:“我乃天清门下。” 见沈啸听到“天清门”三个字就好像没听见一般,苏白衣不禁第一次对于自己门派的威望有了点怀疑,不过他也知道眼下不是纠结这些杂念的时候,继续说道:“我天清门最擅长的,便是对付这些邪祟之物,只是这凶灵王委实太过强大,普通的术法根本难以伤它分毫,我有一越境神通,但需要半柱香的时间方能施展出来,我想,请道友为我护法。” “护法?什么是护法?” 沈啸丢出的问题,差点没让苏白衣栽了个跟头。连忙解释道:“便是在我在施法的过程中,请道友为我暂时阻挡一下它的攻击。” 沈啸一副了然的神色道:“明白了明白了,就是让我保护你?” 苏白衣苦笑道:“道友,施展这越境神通,乃是万分艰难之事,对于外事外物,我再难以顾及半分,若受到任何干扰攻击,我道消身死事小,这凶灵王只怕今日便难以制服了,到了那时,不知道会有多少无辜凡人,死在他的手里。所以此事非同小可,绝非儿戏。” 顿了顿,苏白衣觉得自己硬要绑着眼前这古怪修士跟凶灵王拼命,也未免有些强人所难,于是又说道:“当然,若道友力有未逮,难以应付,尽可自行离去,那也是生灵有劫,非我能救了。 只是希望道友离去之后,尽快通知我师门天清门,跟我师父说明凶灵王现世一事,请我师父和门内长辈尽快诛灭此獠,否则,苍生危矣,修域危矣,天下危矣!” 苏白衣说的情切,沈啸却只是淡淡一笑,拍了拍苏白衣的肩膀,说道:“放心吧,白衣服,我会好好保护你的。” 沈啸再次操起手中双刃,又转回头说了一句:“白衣服,你也是个守护者,不过,比我之前见过的那个守护者,却有趣的多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五章 越境术法 沈啸和苏白衣交流的过程中,双方都夹杂了些微神念在其中,是以表达的意思虽然很多,但却只是呼吸间便交谈完毕了。 苏白衣看着沈啸再次冲向凶灵王的身影,有些无奈,他的直觉告诉他,这个古怪修士的元力,似乎比自己还要强大,可为什么他却只会用元力外放这样粗陋的手法战斗? 苏白衣有些苦涩,他从没想过,有一天会把自己的性命,托付在一个如此胡闹的人手上,若不是眼前的敌人太过凶残,若不是死域里还有那十几个等待自己解救的普通人,自己绝对不会如此疯狂。 苏白衣觉得有些荒唐,自己和那个古怪修士,彼此甚至都还不知道对方的姓名,自己便把身家性命,交到了他的手上,而那古怪修士,竟也风轻云淡的答应了下来。 不过,当苏白衣看到原本一直是猛攻猛打的沈啸,此刻竟将右手的黑芒刃,化作了一张黑芒盾,他还是觉得有些欣慰的。 至少,那家伙真的要“护”起来了,不是么? 苏白衣盘坐于地,手中现出几枚无字铜钱来。 这世上的铜钱,都是由凡人所建立的政权所铸,上面都会有几个字,标注着这铜钱的来处。 修士不食人间烟火,不乐人间繁华,想要自凡俗间取用些什么,也无需用到铜钱,是以对凡人所用的孔方兄,皆是视如敝履,觉得再俗不过。 但是,天清门曾有一位门主,却对修士们的态度十分不以为然,他曾言道:“修道一事,乃是与天相争,我等便无需交换灵药法器,修法心得?相比凡俗而言,我等不过以灵石易物,有何高高在上?” 这位前辈说了这话之后,便自俗世取来数枚铜钱,每日携带把玩,这铜钱随着他一路修行,后来竟真的生出了灵性来,成了一套法器。 因为年代久远,加上那位前辈无事时也常把这几枚铜钱拿在手中盘捻,上面的文字早已不见,这套法器后来便被命名为“无字钱”。 法器成套,拿来布阵最好。 苏白衣口中念念有词道:“神威莫测,动用无穷,分天绝地,光耀九天!雷绝阵,起!” 真言落下,只见几枚无字钱“唰”的飞起,以一种奇妙的轨迹绕着苏白衣旋转起来,铜钱之中,隐隐有电光闪烁其中。 苏白衣自袍袖中取出一卷展开来足有半人高的巨大符箓,这是他第一次,用肉眼可见的动作,取出符箓。 这道符箓,乃是天清门门内至宝,天地双符中的“乾天符”。 苏白衣催动元力,“乾天符”缓缓漂浮在了他的身前,随后,他慢慢闭上了双眼。 其他的,就交给那位道友了,我不知道名字的道友 对于再度冲上来的沈啸,凶灵王真的愤怒了。 虽然它只是一个半成品,虽然它缺乏灵智,但它的名字里,始终有一个“王”字。 不论是沈啸,还是苏白衣,在“王”的眼里,不过是蝼蚁c苍蝇罢了,区别不过是大小而已。 凶灵王双手合拢,手中出现了一个坑坑洼洼的黑色球体。 如果苏白衣还没有闭上双眼,还没有催动他那越境术法,他或许会认出,这个奇怪的球体,乃是典籍上有过记载的,凶灵王的一项神通——死光狱。 他或许会提醒沈啸小心一点,或许会告诉沈啸这死光狱究竟是什么样的神通,但此刻,他却是半点忙也帮不上了。 苏白衣的全部身心,都沉浸在了他即将发动的术法之中,他说此法乃是越境,便是需要六境修为方能施展,他虽然五境圆满,距离六境只差一步,但这一步之遥,却是天差地远。 所以,他要调集所有的元力去催动它,他要调集所有的神识去控制它。 苏白衣的头顶,出现了一个金光闪闪的婴孩,那是他的一身修为所化的元婴,若没有六境分神的修为,将元婴祭出体外,是一件极其凶险的事,但是苏白衣顾不得了,只有这样,他才能得到更多的天地元力。 “划,破,天,地,之,力!” 苏白衣缓缓开口念道。 沈啸已经迎向了凶灵王抛出的死光狱,他不明白死光狱的奥妙,也不知该如何破解,就算知道了,他也使不出相应的法门,因为他不会施展任何神通术法。 沈啸想要绕开死光狱,谁知那东西竟想生了眼睛一般,紧追着沈啸的身形,半点不曾落后。 而凶灵王在把死光狱抛向沈啸之后,似乎也判定了沈啸的死亡,转回身,朝着苏白衣的方向飘去,它的直觉告诉它,那个白衣“苍蝇”,好像有点古怪。 沈啸见状,情知不能再躲了,大喝一声,用手中的黑芒刃朝着死光狱猛的劈了上去。 死光狱名中有“狱”,便是说,这东西就好像监狱一般,可以将人困住。 而与监狱不同的是,死光狱不仅能困人,还能杀人。 沈啸冲向死光狱的一刹,死光狱瞬间变大了十几倍,变成了一个比沈啸还要大许多的黑色光球。 沈啸的黑芒刃,没能劈开这个巨大的黑色光球,所以,他一头扑了进去。 疼! 这是扑进死光狱中的沈啸,所感受到的第一感觉,也是唯一的感觉。 方才的死亡长矛,已经让苏白衣感觉到了心悸,而眼前的死光狱里,却有数十根死亡长矛,以不同的方向,不同的角度,瞬间扎进了沈啸的身体里。 苏白衣依旧沉浸在自己的术法中,对于外界所发生的一切,完全无知无觉,不论是扑进死光狱的沈啸,还是飘荡到了他的身前,已经幻化出了一根死亡长矛的凶灵王。 苏白衣,缓慢但又坚定的念出了第二句真言:“肃,尽,邪,魔,之,法!” “砰”的一声,凶灵王挥向苏白衣的死亡长矛,再次被磕飞。 凶灵王转过身,看着眼前这只该死的“苍蝇”,他已经被罩进了死光狱中,所以,他应该死了才对。 沈啸的状况很不好,他周身上下,到处受创,已经没有一处完好,一身从不染尘的黑色长袍,也被戳的破破烂烂,但就像凶灵王不解的那样,他还没死。 “呸!” 磕飞了凶灵王的死亡长矛后,沈啸才抽出空来,吐出了嘴里的鲜血,同时心中暗道侥幸。 世上最快的,是光。 凶灵王死光狱中的长矛,依旧是由死亡之光组成,所以,它的攻击速度极快。 极快的攻击速度加上强悍的杀伤力,足以杀死死光狱中的一切生命,除了眼前这个,不知是什么铸就的怪胎。 但也是因为死光狱的攻击速度够快,才能让沈啸及时赶回,磕飞了凶灵王的死亡长矛,救下了苏白衣一命。 “吼!!!!”凶灵王怪叫一声。这声怪吼中,不仅有愤怒,还有一些,焦急,和恐惧? 因为,在一人一怪对峙的这会,苏白衣再次念动了一句真言:“光,明!咆,哮!” 这一句,苏白衣念的越发慢了下来,并非是他自己想要念的如此缓慢,只是因为这越境神通所需的元力,实在是太过庞大了。所以,苏白衣开始透支自己的本命真元,他头上原本金光闪烁的本命元婴,都开始黯淡起来。 这越境神通所需要的庞大神识,也远远超出了苏白衣所能承受的界限,那些不受控制的神通威力,对苏白衣造成了巨大的反噬。 苏白衣每说出一字真言,便吐出一口鲜血。 字字真言,字字皆血!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六章 击退 随着苏白衣一句句真言的念动,以及死域内天地元力的异常变化,凶灵王终于感受到了一丝本能的畏惧。 苏白衣本就是修域中的强者,他几乎拼了命施展的术法,又怎么会简单? 凶灵王挥手间又是数根死亡长矛,但已经吃过好几次亏的沈啸,又怎么会再中招,他身形连闪,几下便将几根死亡长矛尽数磕飞了。 凶灵王怪叫一声,叫声中,有了几许焦急味道。 因为沈啸在死光狱的轰击之后,依旧活了下来,所以凶灵王放弃了再次使用死光狱的想法。 它毕竟没有灵智,只会单纯的依靠本能,它本能的认为,死光狱c死亡长矛以及黑色刀芒,都无法杀死沈啸,那么这几招,对沈啸似乎都没有什么用处。 而且,沈啸也并非如他表现出来的那么轻佻胡闹,尽管他并不知道苏白衣的名字,尽管他与苏白衣没有半分交情。 但是,他感受了苏白衣将自性命托付于自己的那份沉重,所以,尽管沈啸并不在意凶灵王会杀多少人,但他有些在意苏白衣的这份托付。 因此,沈啸放弃了他喜欢的猛攻猛打,尤其是遭受过一次死光狱的攻击之后,他便开始闪转腾挪,与凶灵王游斗起来。 凶灵王越发的烦躁起来,它感受到了苏白衣仍旧在变强的巨大的威压,感受到了越发凝重的天地元力。 忽然,凶灵王仰天长啸一声,它放弃了驱赶沈啸这只讨厌的“苍蝇”。没错,在“王”的眼中,沈啸依旧是一只可恶的“苍蝇”。 但却就是这只苍蝇,在自己每每要做些什么的时候,都会不停的飞来干扰自己,自己偏偏一时间又捉不住,杀不死他。 随着凶灵王一声长啸,它体内那些被它吞噬禁锢的凶灵,瞬间散出半数。 凶灵王身上那一张张翻滚涌动,嘶号无声的诡异人脸,便是它所吞噬的凶灵,这些凶灵忽然没了禁锢,第一反应便是朝着距离最近的生灵,沈啸和苏白衣扑了过去。 苏白衣曾说过,凶灵王吞噬万千凶灵,即有万千本命。今日,在凶灵王感受到了威胁的这一刻,它释放了自己的半数本命,为的只是杀死眼前的两只“苍蝇”,因为它真切的感受到,如果让对面这个白衣人把他的术法施展出来,自己将会遭到更加剧烈的重创。 更关键的是,只要能杀死眼前这两只苍蝇,那些凶灵,依旧会被自己重新吞噬。 凶灵并不强大,就像刘铁匠那般实力,都可以轻松的挥手灭杀,但凶灵王体内的凶灵,却足有万千之数。 蚁众尚能食象,何况凶灵? 最紧要的是,苏白衣现在全无抵抗之力,别说是一只凶灵,哪怕是一些微弱的怨灵干扰到他,他也会被强大的越境术法反噬,重伤甚至身死。 沈啸的速度很快,他在呼吸间被杀灭了近百凶灵,但却有更多的凶灵继续悍不畏死的朝他冲了过来。 当然,也同样冲向了苏白衣。 哪怕再卑微的一个人,当他拼死一击的时候,所带来的气势,都是值得重视的。何况这些凶灵。 沈啸有些沮丧,有些懊恼,有些痛苦,有些愤怒。 他刚刚拍着苏白衣的肩膀说:“我会好好保护你的。” 虽然语气并不凝重,神情并不肃穆,但他自己知道,他是很认真的说出了那句话。 就和对小石头他们说“踏水无波的本事,你们也能做到”时,一样的认真。 如果拥有足够的时间,自己可以把这些凶灵杀个一干二净,可是,那些凶灵已经飞到了苏白衣的身前。 沈啸甚至能够想象,瞬间后,那个白衣道士便会被那些残暴的凶灵团团围住,殒命当场。 “吼!!!!!!!!!”沈啸大叫起来,巨大的挫败c沮丧c痛苦,让他发出了一声比凶灵王还要凄厉的嘶吼。 随着这声嘶吼,沈啸的眼瞳忽的扩散开来,原本的眼白部分,被迅速染成了黑色,瞬间,沈啸的双眸,便成了一片漆黑之色。 在双瞳产生异变的同时,沈啸的神智,也变的混沌一片,他忘记了自己身在何处,忘了眼前发生的一切,他只是,下意识的,举起了右手,在身前,用食指画了一个圆。 随着这个圆的完成,沈啸收回手指,化拳为掌,朝着面前的圆圈猛的一拍,喝到:“生死门!开!” 一掌,圆碎。 虚空中的圆没法碎掉,所以,是圆所处的空间,碎裂开来。 圆的背后,是死灵应该去的地方,幽冥界。 圆的破碎,是沈啸划下的规则,生死门。 人间的归人间,幽冥的归幽冥。 沈啸一指成圆,画出了连接幽冥的通道。 沈啸一掌碎圆,碎出了这片死域的规则。 沈啸这一道生死门,即使是修域中的那些六境强者在此,也会被惊掉下巴,因为在整个修域,也有数百年不曾出现,这传说中才存在的,沟通两界,划定规则的强大神通。 只是很可惜,沈啸此刻没有半点意识,所以他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 苏白衣知道沈啸做了什么,可惜他依旧在完成自己的符法,他感受不到。 凶灵王感受的到,它却无法表达。 远处的刘志等人看到了,并且能表达,可惜他们看不懂。 生死门大开,瞬间对周遭所有的死物,都发出了来自于规则界定的强大吸力,所有的凶灵,在这道规则面前都完全丧失了抵抗之力,眨眼之间,便被尽数吸到了幽冥界,就连半空中的凶灵王,都受到了这股强大的力量影响,在半空中强自稳定身形,漂浮的都不那么轻松惬意了。 如果这个生死门维持的时间足够久,凶灵王或许最终也摆脱不了被吸到幽冥界的命运。 可惜,沈啸开生死门,明显调用了一些他不该调用的元力和神通。于是,他体内的八卦符文,猛然亮起。 沈啸被在死光狱中被打到衣衫破烂,满身是血的时候,他依然精力十足,可是随着八卦符文的亮起,他的脸,瞬间苍白如纸。 生死门闭合,沈啸自半空缓缓跌落。 “看来,是又发作了。”虽然沈啸并不清楚存在于自己体内的古怪东西究竟是什么,但是他很清楚,自己的身体是有些问题的。 沈啸渐渐回复了清醒,他看着不远处还在缓缓开口的苏白衣,心中默默说道,白衣服,我尽力了。 苏白衣,终于缓缓说出了法咒的最后一句:“惩,处,世,间,一,切,罪,障!五雷正法!诛!” 苏白衣念完这最后一句之后,整个人已是七窍流血,他拼着体内最后一点真元,最后一缕神念,将自己的指诀,点向了凶灵王的方向。 “划破天地之力,肃尽邪魔之法,光明,咆哮!惩处世间一切罪障!五雷正法” 这短短的几句话,就是天清门诛灭世间邪祟的至高法咒——五雷正法。 只是,以苏白衣眼下的境界,使出来还是太过勉强了。 因为他体内的真元不足以调动足够的天地元力,所以,在元婴无法提供元力的时候,他不停的在燃烧自己的精血,燃烧自己的本命真元。 因为他的神念不足以操控这道至强雷法,所以,他开始被雷电反噬。 苏白衣缓缓的倒了下去,在他倒下的过程中,整个人变得仿佛被雷劈过一般,一片焦黑。 不过,随后的一切,会让人发觉,这一切都是值得的。 九天之上,云间忽然迸出耀眼的光。紧接着,便是中央戊土雷,西方庚金雷,东方乙木雷,南方丙火雷,北方壬水雷五道雷霆,仿佛金龙一般,携惊天雷鸣,轰然落下。 在云端之上,这五道闪电仿若五道利剑一般,而只是须臾之间,这利箭便来到了人间,变的足有水桶粗细。 面对此等天威,凶灵王避无可避,它再次发出一声嘶号。只是这次的嚎叫声,竟生出了几分哀戚。 凶灵王身周的全部死气,和它体内剩下的全部凶灵,都被它运到了头顶三尺之上,抵挡这赫赫天威。 轰隆一声巨响,无数的凶灵被化为虚无,无数凶灵陨灭。 凶灵王拼命的调用自己全部的死灵之力,维持着头顶上的那团黑气,而死灵之力过度的消耗,也使得原本身躯异常高大的它,变得越来越小。 遗憾的是,就在凶灵王变得已经只有半米高矮的时候,云消,雷散。 虽然苏白衣拼了命,但却依旧没有发挥出五雷正法的一半力量。 看着转身欲逃的凶灵王,沈啸便想催动黑刃,将其斩杀,他看到了,凶灵王已经没了那万千本命,它的身上,已经没有了任何嘶号的凶灵存在。 可沈啸刚一调动体内真元,便觉得内腹一阵撕心裂肺的疼痛,八卦符文的反弹,还没有结束。 看着凶灵王慢慢的飘走,沈啸只能躺倒在地上,无可奈何的说了两个字:“妈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七章 黑狗 幽冥界,几只青面獠牙的巡值鬼差正百无聊赖的绕着幽冥大殿做着所谓的巡视,幽冥界从来就没有什么罪犯,也难遇什么外敌,这些鬼差的巡视,大多时候也就是做做样子罢了。而幽冥界这所占地极广的幽冥大殿门口,趴着一只黑狗。 这黑狗头部尖细如梭,腰身细窄若弓,全身上下没有半点赘肉,不难想象,这只身姿若豹的黑狗一旦奔跑起来,必然如离弦的箭一般。 只是,这只黑狗的精神却并不怎么好,无精打采的趴在幽冥大殿门口,别说奔跑了,似乎连动一动它都懒得费力气。 尽管黑狗就那么懒洋洋的趴在幽冥大殿的门口,但鬼差们对它的态度却分外的恭敬,每当他们巡视到黑狗附近的时候,嘴里的说话声,都会刻意压低许多,仿佛怕吵到了这只黑狗的休息。 幽冥大殿的不远处,忽然出现了一道空间裂缝,无数凶灵哇哇怪叫的自虚空飞入。那些巡值鬼差见了,连忙飞身而起,朝着这些凶灵飞去。 幽冥界之所以安排这些鬼差四处巡视,为的就是这一刻。 这些凶灵,便是被沈啸一道生死门,硬生生从人间界吸入幽冥界的无数凶灵。 这些凶灵虽然入了幽冥界,但凶性未退,看到这些飞来的鬼差,一个个依旧张牙舞爪,恨不得把这些鬼差尽数吞进肚子里。 但,只是数息过后,这些凶灵的凶性和灵力就开始急剧减弱,等到那些鬼差飞到这些凶灵近前时,绝大多数的凶灵都变成了一个毫无意识的白色小光球。 这便是规则的威力,世俗有天地之威,幽冥界也自有冥威。 在冥威之下,那些普通的死灵,会直到将入轮回之时,才会被抹去记忆,投胎转世。 而对于这些胆敢反抗冥威的凶灵,冥威也会以最快的速度,将它们转化成这种无意识c无记忆c等待轮回的纯灵,也就是一个个的白色光球。 这些凶灵之中,也有数十只凶性入骨,不甘屈服的顽固凶灵,依旧对着那些鬼差嘶吼咆哮,只见那几名鬼差,各自拿出一柄怪样长兵,对着那些凶灵便罩了下去。 这兵器的模样看来十分简单,只是一个三尺左右的长棍,上面镶了一个不知什么材质制成的圆圈。 这东西虽然看着简陋,威力却是不小,鬼差们一罩下去,那些还妄图抵抗的凶灵,便都化作了纯灵。 对于突然出现的这些凶灵,几个鬼差并没露出什么意外之色,对于他们刚才所做的一切,也显得无比熟络,因为这样的活计,他们已经不知道做了多少年了,只是这次被度入幽冥界的凶灵,似乎数量太多了一点。 当然,他们如此轻松的收拾了这些凶灵,也是因为这里是幽冥界,一切死灵在冥威的压制下,都会被弱化无数倍,如果是这几名鬼差在人间界遇到数量如此庞大的凶灵群,只怕早就逃的不知所踪了。 将所有凶灵彻底化为纯灵之后,几名鬼差念念有词,将那些纯灵聚拢在了一起,引着它们向奈何桥的方向飘去。 这时,一直趴在冥王殿前的那只黑狗,鼻子忽然抽了抽,似乎嗅到了什么奇怪的味道,黑狗又嗅了几下之后,猛的站起身,腾空而起,飞到了那些纯灵的身边。 离这些纯灵近了之后,黑狗一扫刚才的惫懒模样,仔细的嗅了起来,嘴里竟然还口吐人言道:“这是主人的味道?不对,主人怎么会这么弱?” 黑狗对那几名鬼差问道:“所有的凶灵都化完了?” 那几名鬼差在黑狗飞过来的时候就已经停下了手里的动作,听到黑狗问话,一名鬼差陪着小心道:“大人,都化完了。” 鬼差的样子虽然青面獠牙,但远望上去好歹是个人形,此刻数名鬼差却对一只黑狗如此客气,还口称大人,这场面不论是谁,看上去都会感觉颇为怪异。 而凌空而立的鬼差和黑狗,却没有任何一方觉得这有什么不妥。尤其是那几名鬼差依稀听到黑狗说出主人的味道之后,脸上的恭敬之意,愈发的浓烈了。 这些鬼差只有几百岁,而这只黑狗,却已经不知道生存了多少岁月了,对于黑狗的主人,鬼差们也曾听人提起过。 黑狗在悠久的岁月之前,曾经跟随过两位主人,不论是哪一位,对于他们来说,那都是只能仰望,或者说,只能是存在于传说中的人物。 尽管按照冥界传说,黑狗的两位主人似乎都已经陨落,但那些传说中的人物,他们的本事,又岂是自己这些小小鬼差能够想象的。 看黑狗刚才的模样,这些凶灵似乎和他的主人有什么关联?难道是黑狗的主人出手将这些凶灵镇压到了幽冥界?自己这伙鬼差刚才把那些凶灵全部化为了纯灵,是不是影响了黑狗大人感知他主人的气息?想到这里,那名带头的鬼差,心头不由得生出几丝恐惧来。黑狗大人的威势,这位带头鬼差可是见识过一次的。 好在他们眼前的黑狗大人,倒不是一只心胸狭窄的狗,虽然那丝有几分熟悉的味道渐渐消散,让它有了几分烦躁,但它也没有迁怒于这些鬼差,毕竟千百年来,这些最下等的鬼差们的职责,就是净化被镇压至幽冥界的凶灵,他们刚才的做法,也没有什么不对。 黑狗又嗅了几下,发觉那丝熟悉气息已经彻底消散,有些懊恼的摇摇头,说道:“做你们的事吧,如果真是主人,气息不该这么微弱的。”说罢,黑狗自空中落下,回到了幽冥大殿门口,继续懒洋洋的趴在了那里。 那名带头鬼差见黑狗大人没有追究,暗暗松了一口气,带着其他的鬼差,继续引着这些纯灵,向奈何桥走去。 凶灵王逃走之后,死域也跟着消散了,刘志等人终于再次看到了熟悉的月色,对于他们来说,那终日可见的星月之光,此刻竟显得无比的亲切动人。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八章 远走意 刘志一行人死里逃生,心绪自是激动的不能自已,不过这群人倒还没有完全忘乎所以,拔腿就跑,他们还没忘记,那两位为了救自己等人恶战方休,至今还躺在地上,不知生死的仙人。 刘志带着众人急急忙忙跑到了沈啸和苏白衣身前,到得近了,众人见那白衣仙人如遭雷击,全身焦黑,倒在地上不知死活,而另外一位黑袍仙人,则是盘膝而坐,看来倒还算神智清醒。 待得众人再仔细观看,看清了沈啸的容貌之后,一个后生不自主的惊叫道:“你你你是沈啸?!” 沈啸露出唯一还算整齐的雪白牙齿,嘿嘿笑道:“没错,是我!” 沈啸体内的八卦封印已经再次封住了他的命府,便继续沉寂下去,而沈啸的肉身又不知道究竟是什么诡异的材料制成的,虽然整个人看上去仿若重伤垂死,但他自己却浑然不觉,整个人的精神竟还十分不错。 沈啸之所以笑了起来,是因为他发觉自己完成了白衣道士的托付,所以觉得心情十分大好。只是他自己却忘记了,他现在是衣衫破烂,满身是血,说面目狰狞也一点都不为过,再这样呲牙一笑,笑的刘志等人心里是又惊又怕,还以为沈啸那句“没错,是我。”内中隐匿着不知多少深层含义。 “难道说沈仙人一直隐匿在我们铁岩村,是为了躲避什么厉害的仇家?这会身份被我们发觉了,会不会把我们全都杀了灭口?” “是不是沈仙人刚刚说的是反话,是暗示我们到今天才明白他的仙人身份,之前对他太不恭敬了?” “还是说沈仙人在我们铁岩村有什么重大图谋,不能被外人知晓?” 刘志等人里,几个还算灵光的家伙,脑袋里飞快转过一个个稀奇古怪的念头,虽然沈啸眼下是满身浴血的一副凄惨模样,但刘志等人却全都噤若寒蝉。 最后还是刘志的反应快些,一个巴掌拍在了叫出沈啸名字的后生脑袋上,厉声道:“多福,沈仙人的名字也是你叫的么?还不快给仙人道歉!” 叫多福的后生刚刚直呼沈啸的名字,完全是下意识的行为,喊完“沈啸”二字之后,想到自己直呼的是仙人的大名,他整个人便吓傻了,刘志这一拍,他倒是回过了三分神来,连忙跪倒在地,磕头如捣蒜般道:“沈仙人莫怪,小子刚才是一时惊的呆了,请仙人饶了小子,请仙人饶了小子” “唉”沈啸看着眼前这群大气都不敢出的凡人,心中忽然觉得十分无趣。 人与人之间,因为诸多因素会产生许多差异,因为这些差异,也会在双方心中繁衍出许多情绪。 体弱多病的,会羡慕身强力壮的;面容丑陋的,会嫉妒容貌俊美的;庸庸碌碌的,会疏离出类拔萃的;而食不果腹的,自然会仇恨那些不食肉糜的。 但是,当双方的差距真的足够大,大到了沈啸和刘志等人这样的“仙凡”之别这样大。刘志等凡人的心里,所能剩下的情绪,便只有了畏惧,甚至恐惧。 话本故事里经常讲的都是仙人如何救难解危,如果惩恶扬善,如何度化世人,如何和蔼可亲。 但那注定只能是存于话本之中的故事。 在现实世界里,哪怕是铁岩村那些诸多大字不识的愚夫愚妇,他们心中也无比深刻的清楚明白,仙人的尊严和荣光,是不容得半分亵渎的。 就连那日沈啸想要斩杀张三的时候,张三脑海里最后浮现的念头,也只是深恨自己的婆娘招惹了仙人,却从不曾思考,沈啸的作为究竟对不对?沈啸的做派是否太过蛮横?自己的命在仙人的眼中是否太过微不足道?自己的罪行究竟至不至于受到那样严酷的惩罚? 巨大的实力差距,仙凡之别,使得张三等凡人在面对仙人的时候,所表现出的只有讨好,谄媚,以及在这些表象背后所隐藏的深深的恐惧。 “幸好,我最初遇到的是小石头这些简单的孩子。幸好,教导他们的,是简单的九娘。” 沈啸望着天边的一摸微白,如是想着。 原来不知何时,夜色已渐渐沉没,拂晓已悄然到来。 如果当初遇到的不是小石头,自己或许也会在铁岩村有所停留,但绝不会太久。 当初投宿的,若不是九娘的小院,自己对铁岩村或许会有些记忆,却不会有什么回忆。 沈啸心中暗叹一声:“今日之后,我便再难享受这样安稳的悠然岁月了吧” 不难想象,眼前这群人回村之后,自己的身份便再难掩盖了,九娘的小院,也再不会如从前那般安静了。 自己和九娘固然是不惧他人眼光的,但就如九娘曾说过的,小石头他们还是孩子,他们总需要像个孩子般长大成人。 他们应当有自己的玩伴,有幼稚的游戏,有童年的美好回忆,而这一切,都会被其他顽童的疏离,被其他村民的悄声议论彻底击碎,哪怕这疏离议论背后,是因为畏惧。 自己离去之后,慢慢或许便会把这些莫名其妙的影响降下来吧。 孩子总是健忘的,同村的顽童,或许很快便会忘记小石头家里曾住过一位仙人。 那些孩子的家人,看到我离去之后再无讯息,想必也会慢慢降低自己的戒心。 小石头他们,击杀一些低等妖兽已经不成问题,便是再遇到落单的铁齿狼,他们五个孩子齐上,只怕铁齿狼也讨不到好去,九娘一家的生计,自己倒无需太过忧心。 想起几个可爱的孩子,想起他们每天的成长,想起安静的九娘,想起每个夜色下的温热黄酒,沈啸的脸上,露出一丝笑容,只是这笑容之中,看来多出了几许落寞之色:“我知道自己总要离去,只是这一天,好像来的突然了一些。” 我总要离开铁岩村,寻到自己的身份和记忆,我总要知道,我究竟是谁? 我以为我的寿元充足,充足到足可以等待九娘甚至小石头等孩子们寿终正寝,我再离开这个荒僻小村都来得及。 因为我要寻觅自己的记忆,所以无法带你们一起离去。继续留下,又会使得你们,再不会拥有如此平凡快乐的生命轨迹。 罢了,不如远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九章 无法停止的思想 刘志等人见沈仙人朝着多福挥了挥手,制止了他继续磕头的举动之后,便没有再说过话,眼前的沈仙人,好似若有所思般,偶尔会微微浅笑,有时会一声轻叹。他的眼神,似乎投向了遥远的彼方去,似乎投入了久远的岁月中。 沈啸的一言不发,弄得刘志等人越发是走也不是,留也难受,所有人都是如坐针毡,局促不安。 理智不断告诉他们,不要去妄自揣测仙人究竟在想什么。可在这样长期沉默无言的空寂状态下,他们却又下意识的,随着沈啸的每一个表情,揣测着沈啸的所思所想。 不论是人,仙还是神。他们可以消灭思想,却无法阻止。能够让思想停止的,只有它的主人自己。 一个久经欺辱的老乞丐,他会希望能每天在施粥的善人家门口,抢到一碗热乎乎的米粥,至于某天早上这家大户乘车出游的那位美丽小姐,在老乞丐的眼里,远不及几块肉饼来得秀色可餐,老乞丐更不会觉得自己与这位美丽小姐会发生些什么。因为老乞丐不再胡思乱想,他放弃了自己的胡“思”乱“想”。 一个血气正旺的流浪儿,他也会抢粥抢饭,当他遇到那出游的美丽小姐时,他或许会直勾勾的盯着对方,或许会色眯眯的流下口水,或许会按捺不住,冲上去在小姐的翘臀上捏上一把。 当然,这流浪儿为此付出的代价,或许是被打断了手脚,剜去了双眼。但哪怕如此,这大户家的凶恶打手,却无法禁止流浪儿在脑袋里幻想着与小姐大被同眠的美好愿望。 哪怕最后将这年轻的流浪儿打杀了,你也无法阻止他在临死前那一刻,脑袋里依旧幻想着那美丽小姐如母狗一般,在他的胯下婉转承欢,发出种种淫糜之声的春宫景象。直到他死亡的一刻,这思想才会停止,因为承载它的的毁灭而停止。 但你无法阻止这思想的发生,你也无法拒绝它存在过。 沈啸在方才思考这一切的时候,曾经有过那样一刹,是对刘志等人动过杀心的。便是为了毁掉这些思想的载体,或者说,毁掉这些附着了记忆的肉身,但这个想法,很快便被他弃之脑后了。 仅仅是因为对方知道了自己的身份,仅仅是为了自己想要继续在铁岩村享受一段平淡的生活,便剥夺了这些人生存的权利,沈啸自忖,自己还没有那么浓重的杀戮之心。 而若要改变一下刘志等人的记忆,想来白衣道士应该有这类术法神通,但沈啸马上对自己的这个想法表现的更加嗤之以鼻,自己实在是没有道理在这些凡人面前去遮掩什么,因为自己从来就不曾做错过什么。 思来想去,无非牵绊二字,但天色已明,该面对的终要面对,该离去的终要离去。 沈啸看着战战兢兢,如履薄冰的刘志等人,笑着说道:“那怪物已经被打跑了,它受伤很重,短时间不会再出来了。天亮了,都回去吧。” 可能是因为想通了心中的结,沈啸脸上的笑容,笑的十分好看。 刘志等人心中所有的不安,都在沈啸的这个笑容中被尽数融化开来,一个个跪倒在地道:“多谢两位仙人救命大恩,我等回去,必为仙人供奉长生牌位,求仙人修成大道,万寿无疆。” 沈啸摆手道:“行了,别弄的那么麻烦,你们既然知道了我的身份,我想来也不会继续在铁岩村久居了,不过那怪物毕竟只是逃而未死,你们回去告诉祠堂那几个老头子,等我和白衣服修养几日,彻底诛灭了那怪物才会离开。” 略微思索了一下,沈啸继续说道:“对了,告诉那几个老头,别让村民搬什么家了,我既然揽下了这事,便会一管到底。实话告诉你们,我和白衣服要搞不定这怪物的话,估计方圆千里都将变成一片死地,你们就算回去连夜搬迁,也快不过这怪物的。” 刘志等人本来见到凶灵王只是逃走,心中一直惴惴不安,此刻听了沈啸的承诺,简直如奉玉旨纶音一般,激动万分道:“仙人对我铁岩村数百村民,直若再生父母,大恩大德,永世不敢忘怀。”说罢连连磕头,只是这次的磕头,多了些发自内心的感激之情,少了些仙凡之别的畏惧之意。 众人磕罢了头,刘志道:“沈仙人,我看那位白衣仙人尚未苏醒,我们来时候备有骡马,虽然粗陋,却也能担人一程,不知道是否需要我们?” 还没等刘志说完,沈啸便已站起了身,信手挥出两道黑芒,只听“嘭”c “嘭”两声,不远处两棵足需三四人围抱的大树,已经被黑芒斩断。 沈啸道:“虽然受了点伤,带个人赶路还是不费劲的,你们无需担心我,自行回去便是。” 刘志等人见沈啸满身是血,还是使出如此非凡手段,一个个暗自咂舌的同时,也放下了心,骑上了来时的骡马,向铁岩村赶了回去。 “若不是方才胡思乱想的时候积蓄了点元力,怕还被这几个小子看扁了呢。” 见刘志等人的身影渐渐不见,沈啸一边嘟囔着,一边向苏白衣身边走去。 不知何时,苏白衣竟已睁开了双眼,看到沈啸走了过来,强扯起一角笑容道:“沈道友,你还真是个奇人。” “咦?”沈啸蹲下身来,啧啧称奇道:“白衣服,看你刚才气息全无的模样,我还以为你得昏迷个几天几夜呢。” 苏白衣道:“休养几天几夜是必然的,倒不至于全然昏迷不醒,我方才是把未损仅余的神念c元婴尽数逼入了命府深处,以防术法反噬受伤太重,是以才气息全无,施出五雷正法之后,我对外界的一切,倒并非一无所知。” 沈啸道:“哦,那你是刚才听到那几个小子喊了我的名字咯?” 苏白衣道:“正是。” 沈啸摸着下巴,若有所感道:“有个宗门是不错,受伤都能受的轻点,可我怎么就不记得我会些什么神通术法呢?对了,白衣服,你叫什么名字?你认识我么?听说过我么?” 苏白衣先是答道:“沈道友,在下天清门苏白衣。” “哈哈,你这家伙竟然真的叫白衣服?” 苏白衣郁闷的想着:“白衣和白衣服只差一个字,听起来差别却大的很好不好?”不过此时却不是计较这些闲事的时候,苏白衣打断了笑到不行的沈啸道:“其他的事,怕是一两句难以讲述清楚,沈道友,我们是否先寻一处安稳所在,先行休养疗伤,调息一番?” 沈啸说道:“也是也是,那我们走。” 这次沈啸的消耗也够大了,想要凌空飞行,是有些力不从心了,不过带着苏白衣赶回铁岩村,却也不是什么难事。 沈啸催动真元,凌空拂袖,搭起苏白衣,飞速向九娘小院奔了回去。 沈啸回去的方向,依旧是九娘望着他离去的方向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章 归家闲话 沈啸的奔行速度也算不慢,但照比之前的凌空飞行自是远远不如,二人足用了一个多时辰,方才回到铁岩村,到了九娘小院里。 沈啸推开院门,便见到九娘一如他离去时一般,依旧定定的站着,手中,竟还抱着昨夜沈啸夜酌时的酒壶。 平素万事不萦于怀的沈啸,也不知是见了九娘枯等一夜而心怀歉疚,还是因为今日多了苏白衣这外人在场添了几分尴尬,面对九娘,一时间竟有些不知如何开口。 相较而言,反倒是九娘的表现要从容的多。看着沈啸衣衫破烂的模样,她只是摇摇头,带着几分无奈道:“唉,你说有点危险,这又哪里是一点了,怎么把自己搞成这副模样。” 那说话的语气,就仿若是小石头他们外出贪玩,把自己弄的一身脏兮兮,归来时让她苦笑摇头一般。 说也奇怪,有了九娘这句略带嗔怪的话语,沈啸竟也回复了平时的模样,笑着说道:“没想到遇见的敌人特别棘手,对了,这白衣服说是什么天清门的,听起来好像挺有名气,你看看他,被打的比我还要惨上几分。” 二人返回铁岩村的路上,苏白衣便已从法袍中拿出了几枚疗伤丹药服了下去,现在他与其他修士动手作战虽然不大可能,但说话走路,却已与常人无异了。 自一进小院,九娘的姿容气质便让苏白衣着实意外。 苏白衣入世数次,阅人无数,平日在天清门内也经常见到些“仙娥玄女”,对于世间女子姿色几何,心中自有规程。 所以在铁岩村这样的荒僻之地,能见到九娘这样的美貌佳人,着实大大出乎了他的意料之外。 但若仅凭容貌姿色而言,九娘自然比那些修真多年的“仙女”要逊色不少,让苏白衣觉得惊诧的是,站在九娘面前,竟会让他心中忽的生出一种平安宁静之感来。 苏白衣修道多年,心中所感所触,绝非外物所能轻易带动,而九娘就是那么随口轻语几句,并且那口中的话,还是对着沈啸所说,竟让苏白衣也生出了几许安宁之意。 若非是自己亲眼得见,九娘的体质并未有异于常人之处,体内亦未有任何元力在身,苏白衣绝对不相信,天下间竟然有这样奇妙的“凡人”。 见沈啸话语间提及自己,苏白衣微笑道:“我与沈道友联手除妖,未曾想那妖魔竟是修域已然绝迹多年的诡异邪祟,弄得我二人都身负重伤,借贵地休养数日,唐突之处,还请见谅。” 九娘轻施一礼,道:“仙师既是沈啸好友,自然便是九娘的朋友,我这小院虽然简陋,石屋却甚多,仙师安心休养便是,我去弄几个小菜,仙师等下不妨和沈啸小酌几杯。” 修为到了苏白衣沈啸这样的层次,自然早就可以辟谷不食,苏白衣刚想告诉九娘不必麻烦,但九娘已经飘然而去,这拦阻的话,便没有说出口来。 沈啸,苏白衣二人在院中石凳坐下,苏白衣道:“我修行百年有余,昨日之凶险,实在是生平仅有,到了此刻,站在这暖阳之下,犹自觉得恍如隔世。” 沈啸却是哈哈一笑道:“修行本就是逆天争命,打架当然要打的畅快,终日只面对些庸庸碌碌之辈,将来天劫来临,心魔纷扰之时,又何以抗争?” 苏白衣修为高绝,地位又高,多年来都未曾遇到可以生死一战的对手,自己似乎都有些忘记了最初修行时,一株灵果,一枚丹药,都让自己舍生忘死的时日。 听了沈啸的话,苏白衣肃然道:“沈道友说的有理,是我安逸日久,耽于安乐了。” 沈啸对此毫不在意,说道:“白衣服,你还是说说我的事吧,你到底听没听过我这个人?” 苏白衣摇头道:“道友元力浑厚,肉身更是强悍无匹,在修域之中,理当是大有名头的人物,但我却从未听闻过你的任何消息,此事我也颇觉奇怪,不过家师遍阅当世诸典,学识渊博,待此地事了,道友不妨随我去天清门盘桓几日,或许会有答案。” 其实在昨夜,苏白衣最初见到沈啸的黑色元力时,便曾想起数年前师父对自己说过的一句话:“黑元一出,天下动荡。” 正因为这句话,苏白衣才会在那样紧要的关头中竟还有了瞬间的失神。但看着眼前玩世不恭的沈啸,又想起拂晓时分,沈啸对铁岩村民曾说过,自己会把凶灵王彻底诛灭才会离开的话,苏白衣对师父的话不禁越发迷惑起来。 在苏白衣看来,沈啸的所作所为,无论如何也跟“天下动荡”毫不沾边,所以苏白衣早就存了把沈啸带回天清门的想法,沈啸有此一问,他连忙提了起来。 沈啸点头道:“我也正有此意,不过我在此地居住已久,外出寻找我身份一事,也并非数日可成,凶灵王不除,九娘一家的安危我实在难以放心,这事白衣服你要帮我一把。” 苏白衣笑道:“除魔卫道,本就是我天清门人份内之事,便是沈道友你不说,我也定要诛灭此獠方才罢休。 昨夜我与凶灵王交手之时,便怕自己不是对手,难逃一死。是以在交手之初,我便以神识在凶灵王体内种下了一道追踪神符,这本是待我身死魂消,门内命牌碎裂之后,留给门内前辈追踪此獠的一道神符。如今却是不用了,待你我二人休养几日,我们便去寻这邪祟,将它彻底诛杀。” 沈啸不解道:“可是白衣服,你我休养几日,那凶灵王也休养几日,到时候再打过,岂不还是昨夜那般光景,你不用先寻些帮手前来助战?” 苏白衣胸有成竹道:“沈道友放心,凶灵王与修士修炼方式迥然不同,回复速度也难以相比。凶灵王所仗的,全是一身死气支撑,它中了我的五雷正法,一条命已经去了九成,无法继续为祸人间,想恢复到之前的鼎盛之姿,非数年光景难以达成。” 沈啸这才放下心来,他虽然不畏一死,但九娘一家的安危,却是他最为关心的,若不把这凶灵王彻底诛杀,他实在无法放心离去。 听了苏白衣的解释,看来那怪物只是缺自己再砍上几刀而已。 想到自己没能砍到那怪物的几刀,沈啸不禁想起昨夜自己曾莫名失去神智,苏醒后那诸多凶灵莫名消失,有心要问起苏白衣自己体内的异常,但沈啸的潜意识却不断告诉自己,自己体内的异常,不仅仅导致了自己的失忆,似乎还能够决定自己的生死。 沉吟过后,沈啸还是转开了话题,问起一些其他事情:“白衣服,你常说修域如何如何,修域究竟是个什么样的域?地方有多大?” 沈啸这一问,倒把苏白衣给问住了,苏白衣思索一下,方才答道:“修域,其实指的便是修士的世界,并没有具体地域的划分。相对而言的,便是非修士的普通人的世界,这就是我们口中的人间界,或者说尘世了。这个划分,就好比普通人也经常提起的武林c江湖,都是没有具体的地域限定的。” 沈啸“哦”了一声,表示明白,又问起苏白衣其他一些修域的琐事来。有许多事,在苏白衣看来便是三流宗门的看门弟子,扫地小童都明白的事情,沈啸竟然表现的全然不知,而这些事情想要一一解答,竟也着实废了苏白衣不少功夫和心力。 苏白衣不禁暗叹,这便是大道至简的道理吧。 好在二人说话间,九娘已弄了几道小菜,又温热了一壶黄酒,沈啸这才拉了九娘一同入席,似乎是知道九娘对修域中事并无兴趣,沈啸和苏白衣谈起这段时间居于铁岩村的诸多趣事,倒是更有一番风味。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一章 赠药 三人正谈笑间,忽然听得小院外面传来一阵喧闹之声。 沈啸和苏白衣耳力超人,已经听出了大概。加上今天发生的事,对外面的来人来意,已经猜了个不离十。 九娘先是眉头微蹙,显是不喜欢这样忽然的喧闹。接着眉头微展,浅浅一笑,看来也猜到了外面的来人,缓缓站起了身。只是站起身时,原本已经展开的娥眉又皱了起来,似是不知触动了什么心事。 沈啸看着九娘表情的变化,已经猜到了她心中所虑之事,一把拉住了她柔荑般的小手,把她拉回了石凳,微笑着摇了摇头。 片刻工夫,喧闹的众人忽然安静下来,只听一位老者的声音在门口喊道:“下民张逸,携铁岩村村民特来拜谢仙师救命之恩。” 到了此刻,沈啸自然再没必要假做烦人,口中说道:“进来吧。”然后抬手一挥,小院的门便随之开启了。 沈啸说话的声音不大,但对张逸等人来说,却仿若在他们的耳边说话一般,在加上无风自开的小院篱门,许多并未见识过沈啸手段的铁岩村村民,才把沈啸和仙人两个词第一次直观的联系起来。 道听途说,总难尽信。 叫做张逸的张老太爷得了沈啸的允许,在小院门口整了整衣冠,方才带了一众人等鱼贯而入。 今天来的,不光有祠堂的几位老者,还有几位有些头脸的年轻人物,共有近二十人。对于只有数百人口的铁岩村来说,可以说这些人就足够代表整个村子了。 进了小院,诸人看到九娘竟与两位仙人同席,不禁便是一怔。 在这个世界,大多地方还是男尊女卑,有外人在时,女子大都不能同桌共食,更何况是陪着两位仙人同饮了。 不过众人只是微微一怔,便都低下了头,在张老太爷的带领下,齐齐跪倒在地,张逸方才开口道:“我等不识仙人真身,之前对沈仙人多有怠慢,多谢沈仙人不念旧恶,还挽救了我等小民一条贱命。” 说罢,张逸等人齐齐叩首三次,方才跪直了身子,等待两位仙人的吩咐。 沈啸听张逸说的严肃,心中不禁暗笑,这老头子也算人老成精。之前九娘在村子的境遇,虽然谈不上极度恶劣,但也没少被那些长舌妇人欺辱。 自己来了之后,虽然境况有所改变,但背后嚼舌根的人依旧不少。这老头一句不念旧恶,这是先堵住了自己报复的心思。 况且到了此时,想必村里这些人也大概猜到了张三夫妇的“失踪”,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不过张逸却不知道,沈啸要是想报复,绝不会在乎任何颜面问题的,就如张三夫妇那般,想杀就杀了,管你的罪至不至死。 既然想杀的已经杀了,沈啸自然不会再斤斤计较什么,单手虚抬道:“都起来吧。” 抬手之间,又是一道元力放出,众人还没来得及想好是否起身,所有人便好像被人硬扶着一般,不自主的站起身来。不由得心中对仙人手段又是一阵暗赞。 沈啸也懒得和他们虚礼客套,指了指苏白衣道:“张逸,我昨夜已经说了,那怪物的事,我和这位白衣服” 没等沈啸说完,苏白衣连忙轻咳了几声。在这些凡人面前,苏白衣还是不怎么喜欢“白衣服”这个称呼的。 沈啸哈哈一笑,接着说道:“我和这位苏道友,定会一管到底,铁岩村的死活我不管,但九娘一家的安危,我却是一定会管的。” 张逸等人听了沈啸这毫不客气的话,不仅丝毫不以为忤,反倒是一个个大喜过望。这样一来,只要九娘在,铁岩村村民以后的腰杆,只怕也要硬实几分。 当然,人群之中也有羡慕嫉妒九娘的,不过没办法,九娘能和两位仙人同桌共饮,想想自己,想想自己家的婆娘女儿,只怕连陪温洛城的门守共饮,人都不一定愿意。 张逸刚想再说些感激的话,沈啸摆了摆手,有些不耐烦道:“没用的话就别说了,我还要和白呃,和苏道友再饮几杯,都散了吧。” 张逸连连点头道:“是,是。” 他嘴里虽然答应着,脚下却没动,而是和其他几位久居祠堂的老者,各自从怀里掏出一块约有巴掌大的石头,说道:“两位仙人,我铁岩村村民,原本都是南星宗辖下的一条矿脉的矿工,当年我等几人的父辈,曾挖到过几块颇为奇异的矿石,南星宗并未要求我等上缴此类矿石,便一直传了下来,也不知道对两位仙人可有用处?” 沈啸还未答话,苏白衣见了那几块矿石,却是轻“咦”了一声,凌空招了招手,那几块矿石便飞到了他的面前。 沈啸见状问道:“白衣呃,苏道友,这几块矿石有什么古怪么?” 苏白衣答道:“这几块石头名为华坚石,对你我虽然没什么用处,不过倒也算点好东西了,南星宗这下可是赔大咯,一条铁岩矿脉,也不值这几块华坚石来的珍贵啊。” 沈啸看着这几块白底黑纹的古怪石头,不解道:“按你这么说,这东西还挺珍贵的,那怎么会对你我毫无用处?” 苏白衣总是习惯性的忘记沈啸是一名没有任何常识的修士,就像沈啸总是习惯性的想叫他白衣服一般。 苏白衣面带促狭的问道:“沈道友,你猜那南星宗宗主实力如何?” “呃”这一问果然把沈啸问住了,沈啸犹豫道:“一宗之主,大概有你我这么强吧?” 苏白衣哈哈大笑道:“南星宗宗主不过四境圆满,你我任何一人,覆手可灭。” 张逸等人听了,不禁一阵冷汗淋漓,当年统治自己数百年的南星宗,他们的宗主竟然在眼前这二位的嘴里,成了覆手可灭的小角色。就算这位白衣仙人说话有些夸大的,最起码他们肯定也是完全无惧南星宗,丝毫不怕这话传到南星宗宗主的耳朵里去。 沈啸这回明白的苏白衣的意思,自己和南星宗门人的境界相差太大,对他们珍贵的东西,对自己来说却并无太大用处。 “既然如此,那就还给他们吧。”听到没啥用处,沈啸便对这几块石头没了兴致。 苏白衣摇头道:“对你我没用处,但价值还是有的,留给他们,也不过是几块破石头罢了。” 苏白衣一抖袍袖,自袖中飞出几枚丹药,悬空停在了几名老者面前,说道:“这矿石我留下了,这几枚丹药赠予你们,若是因病将至大限,可保你们疾病全消,延寿三年,你们是自行服用,还是要换取银钱,我便不管了。” 几位老者一听,不禁大喜过望,对于一名年轻人来说,三年寿命或许算不得什么,但他们几个,几乎都是一脚踏进棺材的垂垂老朽了,三年寿命,就显得极其珍贵了。 而对于富可敌国的大户来说,这延寿三年的宝贵丹药,更是能换得普通人一生都受用不尽的财富。 几人激动万分的把丹药珍而重之的收了起来,苏白衣又道:“你们要是想要换取财富,到了那些大城邑后,可以把这丹药交给镇守城邑的修士验看,他们自会明白这丹药的价值。” 张逸等人又是一通感激之词,然后张逸小心翼翼的说道:“苏仙人,这个这个若是我将这丹药给了那些城邑的仙人验看,他们他们强夺了去怎么办?” “哼!”苏白衣闻言冷哼一声,一股冲天气势勃然而发,森然道:“我天清门赐下的东西,看看谁有胆子来抢?!” 随着苏白衣的气势转变,张逸等人不觉胸口一窒,险些趴倒在地。 不过苏白衣毕竟重伤未愈,气势也是一发即收,这几人才勉强站稳了身形,张逸连声道:“是小老儿多话了,我等这就离去,不搅扰仙人清雅了。” 张逸等人出了小院,祠堂里的几个老伙计纷纷来到了张逸身边,问道:“张老哥,咱们都是些老棺材瓤子了,又无儿无女的,拿这丹药换取那些黄白之物又有何用?” 张逸喘匀了气,又回复了祠堂里那位掌管全村的老太爷模样,正色道:“铁岩村耕地稀少,石材也总有卖尽的一天,我向拿着丹药换些财宝,为村里人谋几个能子孙万代做下去的营生,我在祠堂里被伺候了半辈子,拿这三年报答报答这些孩子们,值!” 几位老者向张逸发问的时候,一些年轻人也都伸长了耳朵,想听听张逸如何说法,但张逸如此作答,却是他们万万不曾想到的。 一时间,几位村人看着张老太爷的眼神,都充满了一种异样的色彩。张老太爷早已佝偻的背,也在众人的眼中挺拔了起来。 一位刘姓老者也拿出了怀里刚刚还宝贝的不得了的丹药,塞在了张逸的手里,说道:“张老哥,你说的对,这事,算我一个!” “也算我一个!” “还有我!” 最后,所有的丹药,竟都到了张逸一人的手里。 有些人,他们普通,他们平凡,他们无为。但他们依旧会有耀眼的那一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一章 赠药 三人正谈笑间,忽然听得小院外面传来一阵喧闹之声。 沈啸和苏白衣耳力超人,已经听出了大概。加上今天发生的事,对外面的来人来意,已经猜了个不离十。 九娘先是眉头微蹙,显是不喜欢这样忽然的喧闹。接着眉头微展,浅浅一笑,看来也猜到了外面的来人,缓缓站起了身。只是站起身时,原本已经展开的娥眉又皱了起来,似是不知触动了什么心事。 沈啸看着九娘表情的变化,已经猜到了她心中所虑之事,一把拉住了她柔荑般的小手,把她拉回了石凳,微笑着摇了摇头。 片刻工夫,喧闹的众人忽然安静下来,只听一位老者的声音在门口喊道:“下民张逸,携铁岩村村民特来拜谢仙师救命之恩。” 到了此刻,沈啸自然再没必要假做烦人,口中说道:“进来吧。”然后抬手一挥,小院的门便随之开启了。 沈啸说话的声音不大,但对张逸等人来说,却仿若在他们的耳边说话一般,在加上无风自开的小院篱门,许多并未见识过沈啸手段的铁岩村村民,才把沈啸和仙人两个词第一次直观的联系起来。 道听途说,总难尽信。 叫做张逸的张老太爷得了沈啸的允许,在小院门口整了整衣冠,方才带了一众人等鱼贯而入。 今天来的,不光有祠堂的几位老者,还有几位有些头脸的年轻人物,共有近二十人。对于只有数百人口的铁岩村来说,可以说这些人就足够代表整个村子了。 进了小院,诸人看到九娘竟与两位仙人同席,不禁便是一怔。 在这个世界,大多地方还是男尊女卑,有外人在时,女子大都不能同桌共食,更何况是陪着两位仙人同饮了。 不过众人只是微微一怔,便都低下了头,在张老太爷的带领下,齐齐跪倒在地,张逸方才开口道:“我等不识仙人真身,之前对沈仙人多有怠慢,多谢沈仙人不念旧恶,还挽救了我等小民一条贱命。” 说罢,张逸等人齐齐叩首三次,方才跪直了身子,等待两位仙人的吩咐。 沈啸听张逸说的严肃,心中不禁暗笑,这老头子也算人老成精。之前九娘在村子的境遇,虽然谈不上极度恶劣,但也没少被那些长舌妇人欺辱。 自己来了之后,虽然境况有所改变,但背后嚼舌根的人依旧不少。这老头一句不念旧恶,这是先堵住了自己报复的心思。 况且到了此时,想必村里这些人也大概猜到了张三夫妇的“失踪”,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不过张逸却不知道,沈啸要是想报复,绝不会在乎任何颜面问题的,就如张三夫妇那般,想杀就杀了,管你的罪至不至死。 既然想杀的已经杀了,沈啸自然不会再斤斤计较什么,单手虚抬道:“都起来吧。” 抬手之间,又是一道元力放出,众人还没来得及想好是否起身,所有人便好像被人硬扶着一般,不自主的站起身来。不由得心中对仙人手段又是一阵暗赞。 沈啸也懒得和他们虚礼客套,指了指苏白衣道:“张逸,我昨夜已经说了,那怪物的事,我和这位白衣服” 没等沈啸说完,苏白衣连忙轻咳了几声。在这些凡人面前,苏白衣还是不怎么喜欢“白衣服”这个称呼的。 沈啸哈哈一笑,接着说道:“我和这位苏道友,定会一管到底,铁岩村的死活我不管,但九娘一家的安危,我却是一定会管的。” 张逸等人听了沈啸这毫不客气的话,不仅丝毫不以为忤,反倒是一个个大喜过望。这样一来,只要九娘在,铁岩村村民以后的腰杆,只怕也要硬实几分。 当然,人群之中也有羡慕嫉妒九娘的,不过没办法,九娘能和两位仙人同桌共饮,想想自己,想想自己家的婆娘女儿,只怕连陪温洛城的门守共饮,人都不一定愿意。 张逸刚想再说些感激的话,沈啸摆了摆手,有些不耐烦道:“没用的话就别说了,我还要和白呃,和苏道友再饮几杯,都散了吧。” 张逸连连点头道:“是,是。” 他嘴里虽然答应着,脚下却没动,而是和其他几位久居祠堂的老者,各自从怀里掏出一块约有巴掌大的石头,说道:“两位仙人,我铁岩村村民,原本都是南星宗辖下的一条矿脉的矿工,当年我等几人的父辈,曾挖到过几块颇为奇异的矿石,南星宗并未要求我等上缴此类矿石,便一直传了下来,也不知道对两位仙人可有用处?” 沈啸还未答话,苏白衣见了那几块矿石,却是轻“咦”了一声,凌空招了招手,那几块矿石便飞到了他的面前。 沈啸见状问道:“白衣呃,苏道友,这几块矿石有什么古怪么?” 苏白衣答道:“这几块石头名为华坚石,对你我虽然没什么用处,不过倒也算点好东西了,南星宗这下可是赔大咯,一条铁岩矿脉,也不值这几块华坚石来的珍贵啊。” 沈啸看着这几块白底黑纹的古怪石头,不解道:“按你这么说,这东西还挺珍贵的,那怎么会对你我毫无用处?” 苏白衣总是习惯性的忘记沈啸是一名没有任何常识的修士,就像沈啸总是习惯性的想叫他白衣服一般。 苏白衣面带促狭的问道:“沈道友,你猜那南星宗宗主实力如何?” “呃”这一问果然把沈啸问住了,沈啸犹豫道:“一宗之主,大概有你我这么强吧?” 苏白衣哈哈大笑道:“南星宗宗主不过四境圆满,你我任何一人,覆手可灭。” 张逸等人听了,不禁一阵冷汗淋漓,当年统治自己数百年的南星宗,他们的宗主竟然在眼前这二位的嘴里,成了覆手可灭的小角色。就算这位白衣仙人说话有些夸大的,最起码他们肯定也是完全无惧南星宗,丝毫不怕这话传到南星宗宗主的耳朵里去。 沈啸这回明白的苏白衣的意思,自己和南星宗门人的境界相差太大,对他们珍贵的东西,对自己来说却并无太大用处。 “既然如此,那就还给他们吧。”听到没啥用处,沈啸便对这几块石头没了兴致。 苏白衣摇头道:“对你我没用处,但价值还是有的,留给他们,也不过是几块破石头罢了。” 苏白衣一抖袍袖,自袖中飞出几枚丹药,悬空停在了几名老者面前,说道:“这矿石我留下了,这几枚丹药赠予你们,若是因病将至大限,可保你们疾病全消,延寿三年,你们是自行服用,还是要换取银钱,我便不管了。” 几位老者一听,不禁大喜过望,对于一名年轻人来说,三年寿命或许算不得什么,但他们几个,几乎都是一脚踏进棺材的垂垂老朽了,三年寿命,就显得极其珍贵了。 而对于富可敌国的大户来说,这延寿三年的宝贵丹药,更是能换得普通人一生都受用不尽的财富。 几人激动万分的把丹药珍而重之的收了起来,苏白衣又道:“你们要是想要换取财富,到了那些大城邑后,可以把这丹药交给镇守城邑的修士验看,他们自会明白这丹药的价值。” 张逸等人又是一通感激之词,然后张逸小心翼翼的说道:“苏仙人,这个这个若是我将这丹药给了那些城邑的仙人验看,他们他们强夺了去怎么办?” “哼!”苏白衣闻言冷哼一声,一股冲天气势勃然而发,森然道:“我天清门赐下的东西,看看谁有胆子来抢?!” 随着苏白衣的气势转变,张逸等人不觉胸口一窒,险些趴倒在地。 不过苏白衣毕竟重伤未愈,气势也是一发即收,这几人才勉强站稳了身形,张逸连声道:“是小老儿多话了,我等这就离去,不搅扰仙人清雅了。” 张逸等人出了小院,祠堂里的几个老伙计纷纷来到了张逸身边,问道:“张老哥,咱们都是些老棺材瓤子了,又无儿无女的,拿这丹药换取那些黄白之物又有何用?” 张逸喘匀了气,又回复了祠堂里那位掌管全村的老太爷模样,正色道:“铁岩村耕地稀少,石材也总有卖尽的一天,我向拿着丹药换些财宝,为村里人谋几个能子孙万代做下去的营生,我在祠堂里被伺候了半辈子,拿这三年报答报答这些孩子们,值!” 几位老者向张逸发问的时候,一些年轻人也都伸长了耳朵,想听听张逸如何说法,但张逸如此作答,却是他们万万不曾想到的。 一时间,几位村人看着张老太爷的眼神,都充满了一种异样的色彩。张老太爷早已佝偻的背,也在众人的眼中挺拔了起来。 一位刘姓老者也拿出了怀里刚刚还宝贝的不得了的丹药,塞在了张逸的手里,说道:“张老哥,你说的对,这事,算我一个!” “也算我一个!” “还有我!” 最后,所有的丹药,竟都到了张逸一人的手里。 有些人,他们普通,他们平凡,他们无为。但他们依旧会有耀眼的那一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二章 炼器 “这老头有点意思。” 别说铁岩村民,便是沈啸和苏白衣二人,也对张逸刚才的问题充满了好奇,一直听到张逸说出了自己的想法,他们这两位仙人,也对这位老者生出了一丝敬仰来。 “我说,白衣服,要不你干脆再给他们几颗丹药得了。”沈啸方才还觉得张逸是人老成精的老滑头,这会态度竟转了一百八十度。 苏白衣摇头道:“万事皆有缘法,善恶自在人心,强求不得。” 言罢看着沈啸端着酒杯,一脸莫名其妙的看着自己,才想起这位道友完全是不可以用常理揣度的,不禁收起了脸上的庄严神色,叹了口气,苦着脸指了指桌子道:“你真以为我这疗疴延寿的药,像这桌上的青豆这么多啊?我十年也不过能分到七颗而已,哪还有多余的送人。” 沈啸“噗嗤”一声,嘴里的一口酒差点喷了出来,笑道:“没有就说没有,说那些古古怪怪的话做什么。” 苏白衣无奈:“我等修士,在凡人眼里好歹也算仙人,总要留些神秘。” 苏白衣心中暗道,若说古怪,还能有人比你这家伙更古怪?就连你身边这个叫九娘的女子,都透露着古怪。 原来,方才苏白衣气势勃发的时候,小院里的每一个村民,几乎都忍不住要匍匐于地,九娘却是巍然不动,半点反应都没有。 苏白衣甚至感觉,九娘在那一瞬间,原本昏暗无神的眸子,似乎闪出了慑人的精光来。可是等到苏白衣仔细观察的时候,九娘却又恢复了平时的样子,半点异样都不复存在。 沈啸自是没有苏白衣如此敏感,要不然也不至于连刘铁匠的修士身份都未曾察觉,他摆弄着石桌上那几块“华坚石”道:“既然你那丹药挺珍贵的,这玩意对你我又没用,还换来做什么?” 苏白衣把几块石头拢在一起,道:“对你我虽然没用,倒是可以送给小石头他们,我今日见他们晨修的时候,就想过送他们点物件,以谢九娘招待之情。” 九娘听了浅浅一笑,也不推辞,答道:“那便多谢仙师了。” 九娘性子素来如此,不喜虚言也不喜废语,更何况苏白衣是要送给小石头他们东西,那几个小猴子,可是比九娘自己的命还宝贝,九娘怎会拒而不受? 苏白衣对几个孩子招了招手,小石头他们今早已经都跟苏白衣见过了礼,孩子又容易与人熟络,见了苏白衣招呼,都蹦蹦跳跳的跑了过来。 苏白衣把几块石头摆好放正,说道:“小石头,小竹,叔叔送你们点东西好不好?” “好呀好呀?仙人二叔,你要送我们什么宝贝?”几个孩子叽叽咋咋的叫道。 苏白衣再次无语,几个孩子今早知道了苏白衣的仙人身份后,因为沈啸是仙人大叔,几个孩子坚持称呼苏白衣为仙人二叔,这是苏白衣继“白衣服”之后,第二个一听到就无比郁闷的新称呼。 苏白衣强行对“仙人二叔”四个字听而不闻,依旧笑眯眯的说道:“你们现在也都算修士了,应该有件法器傍身才好,你们说说看,都喜欢些什么武器呢?” 小石头歪着脑袋想了想,说道:“我叫小石头,要不您干脆送我块石头?” 苏白衣大汗,要是都按名字来,小树难道要一棵树?小竹要一根竹子?自己虽然粗通炼器,给这些孩子炼些小玩意并不费力,但要弄出那么细致的法器,可就颇有难度了。 好在小树等人并没有让苏白衣继续纠结,小树说喜欢话本里威猛的大将军,要一柄战斧,小竹则更羡慕御剑飞行的剑仙,要一把长剑。小梅觉得自己是个女孩子,拿着刀啊c斧啊的跟人砍来砍去多有不雅,要一柄弓箭。兰兰还小,没什么主意,便跟姐姐一般了。 苏白衣这才长出了一口气,幸亏这几个孩子没给自己弄出个什么梅兰竹菊出来,弓箭虽然有点麻烦,但这几块华坚石材料足够,多炼几根箭矢倒也没什么。 苏白衣拿出两块玉珏,他元力大损,催动元力真火炼器较为吃力,还需丹药辅助,这玉珏之中本就留有他的几分元力,炼这几个小玩意倒是绰绰有余。 几个孩子见那几块“华坚石”在空中飞舞,苏白衣的手中的玉珏不断喷吐火焰,不由得大感好奇,不住开口问道:“仙人二叔,你这个神通我们可以学么?” 苏白衣摇头道:“你们的元力,跟我的元力大不相同,叔叔我实在是没办法教你们什么。” 几个孩子听了也不失望,依旧啧啧称奇的看着苏白衣炼器。 苏白衣这话倒真是半点没有打诳,他精通符阵两道,五行术法皆有涉猎,唯独对这元力为黑,灵根不知为何的几个孩子,他半点都无从指点。 想到这里,他不禁又偷瞄了一眼沈啸,心中暗道: “怕也只有你这个怪胎,会为几个毫无天资的顽童强行灌顶,生生为他们打通了一条修行之路。也只有你这怪胎教出的徒儿,我连半分指点的能力都没有。 师父说‘黑元一出,天下动荡’,会不会是这个家伙整天这么胡搞瞎搞,搞到天下动荡的?” 沈啸倒是对苏白衣的偷瞄一无所觉,也和几个孩子们一起,津津有味的看着苏白衣炼器。 片刻工夫,几个小玩意便按照孩子们的要求炼好成型了,只不过小石头的要求实在太过笼统,苏白衣最后给他炼制了一件砚台模样的法器。 几个孩子拿到法器之后,当即就在小院里操练开来。 只见小石头的砚台黑光环绕,四处砸来砸去,还真被他拿来当成了石头用。小树和小竹,抡斧舞剑的时候也是黑光纵横。小梅和兰兰还好一点,射出的箭矢倒有几分凶灵王死亡长矛的雏形,只是形状要小的多,不过好歹这箭矢射出去还有点修士风采不是? 其余那三个,苏白衣看后心中暗叹:“沈啸啊沈啸,你教出来的孩子,不会以后也和你一样,只会元力外放吧?” 接下来的几日,小院里的日子安静了许多,除了有一次操练法器把院子砸了个乱七八糟,险些被九娘竹笋炖肉之外,倒也太平无事。 让苏白衣郁闷的是,自己每日还需打坐调理,休养生息,而沈啸干脆就像没事人一般,该干什么还干什么,而他竟然恢复的比自己还快! 这家伙到底是个什么怪物? 到得五日之后,苏白衣自觉状态已经恢复如初,于拂晓时分,对站在院中的沈啸说道:“沈道友,我们可以出行了。” 沈啸没有转身,微微颔首道:“恩,我昨日见你,便感觉你已经恢复的差不多了。” 苏白衣见沈啸的目光一直落在九娘石屋的方向,说道:“要去道别么?” 沉默了许久之后,沈啸才收回了目光,转过了身,恢复了他平日的惫懒模样道:“道别的话,回来再说吧,反正只是去砍只残废东西,若不是我自己寻不到它,早就去把它砍了,哪用等这么久?” 苏白衣笑了笑,这几日他早就发觉,沈啸一直颇为矛盾。 沈啸一面怕耽搁日久,那凶灵王恢复如初,怕他难以保障九娘一家的安全。另一面,沈啸又希望苏白衣的伤能一直养下去,让他可以一直有理由在这里待下去。 苏白衣理解这种心情,他初入尘世历练之时,也曾有诸多不舍离去之地,但自己的“仙人”身份一旦曝光,再想继续安稳的在尘世度日,便是千难万难了。 所以在这种时候,苏白衣还不至于蠢到去戳穿沈啸假做的无谓模样,拍了拍沈啸的肩膀道:“是了,沈道友,都是在下耽搁了你的时间,咱们走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三章 三障伏魔阵 二人出了小院,苏白衣分散神念,寻找追踪符箓与自己那一丝神妙的联系。片刻工夫,苏白衣便奇怪的“咦”了一声。 沈啸问道:“怎么了?有什么不对劲么?” 苏白衣的脸上露出了几丝不解,说道:“我本以为凶灵王会逃遁的极远,可我刚才略一搜索,发现它竟然就在北方三十里左近的地方,难道它不怕我们的追杀么?” 沈啸笑道:“那个怪物神智不清,或许它只是在附近寻到了一处死气充溢的所在,便留在那休养了也说不定。” 沈啸一说,苏白衣便也想通了此节,自嘲道:“是了,是了,凶灵王死气强横,我总把它也当做修士看待了,忘了它并没有灵智。” 二人伤势均已痊愈,有了目标之后凌空飞度,片刻工夫便到了苏白衣感知的,凶灵王的所在之处,可二人到了此处之后,却只看到一片层层叠叠的小树林,并没有发现其他异常。 “白衣服,你确定那怪物逃到了这里?”沈啸用神念在附近也仔细搜索了一番,却发现除了一些山鸡野兔之类的小兽,并没发现其他的异常存在。 苏白衣也是满面不解,他的神念只要略微发出,便能感受到追踪符箓发出的波动,可二人却完全感受不到凶灵王的存在。 二人在树林中兜兜转转,转悠了近一顿饭的工夫,苏白衣忽然一拍脑门,恍然大悟道:“是了,是了,我方才便见到这里柏松柳杨,错落有致,仿佛是谁刻意种下的一般,想来定是这林中存了什么阵法,隐去了凶灵王的踪迹。” 沈啸听了苏白衣的解释,手中黑芒闪现,跃跃欲试道:“你的意思是说,把这些烂木头都砍了,那玩意就该出来了是吧?” 苏白衣笑道:“并不是那么简单,要是阵法如此容易就被破掉,那么诸多宗门的护山大阵,岂不是成了摆设。” 苏白衣一边说着,一边拿出了许多颜色各异的三角形阵旗,一枚枚插在了地上,还不忘跟沈啸解释道:“阵法,乃是修士用玄妙手段,借用天地元力的一种神通,依据布阵者的修为,对阵法的理解等因素,各种阵法的威力也是大相径庭,但唯一相同的一点,便是有阵法存在的地方,天地元力一定会有些异样之处。” 沈啸见苏白衣脚踏罡步,不断的把一枚枚阵旗掷在了地上,若有所悟道:“你现在就是要把这些异样之处找出来?” “不单如此,还需要把这些异样,恢复到正常的状态。” 说话之间,苏白衣已点下了最后一枚阵旗,口中念道:“祛其伪逆,出其法佐,现!” 随着苏白衣真言落下,只见原本郁郁葱葱的树林忽然不见,出现在二人面前的,是五条颜色各异的线条,组成的一个五边形入口。 苏白衣把手一挥,地上的阵旗接二连三的飞到了他的袖口之中,苏白衣对自己破阵的手法和速度都比较满意,笑着对沈啸说道:“沈道友,请。” 沈啸看着周遭环境的奇妙变化,也觉得大为有趣,一边朝着那五边形入口走去,一边摇头晃脑的说道:“果然有点意思。” 苏白衣紧随着沈啸的脚步,也跟了进去。 他刚一进到这个五边形入口处,识海深处便“轰”的一震,仿佛有一股极强的元力在他的识海爆炸开来一般。 苏白衣大惊之下,强运神念,想要护住识海,可那爆炸却接连不断,仿佛非要把苏白衣的识海炸到灰飞烟灭一般。 苏白衣识海剧震,神念也仿佛随时要消散一般,意识渐渐模糊起来。 在最后一刻,苏白衣心中暗叫:“这不是隐匿阵法,这是,这是幻阵!为什么我竟然丝毫没有察觉?!这里,这里竟然有先天之气!” “好累啊!”苏白衣从一张简陋的木床上起了身,伸了个懒腰,自语道:“是昨天锻炼的过量了么?” 苏白衣下了床,他的身上,是一件农家常见的粗布衣衫,原本飘逸出尘的白色道袍,不知道去了哪里,就连他整个人,都变成了十几岁的顽童模样。 “似乎,有哪里不对?”苏白衣低头打量着自己的装束,不解道:“奇怪,哪里不对呢?” 好像自己不应该是这副模样,可是自己应该是什么模样才对? “奂儿,出来吃饭了!”屋外响起一个女子的声音。 “来了,娘!”苏白衣随口答应着,出了自己的小屋,自己心头那丝别扭的感觉,被暂且丢在了一边。 木屋的中厅里,一个农妇正往桌子上端着饭食,她虽然只穿着荆钗布裙,却掩不住姣好的容颜,慈爱的神情,见苏白衣出来了,农妇笑着说道:“你这孩子,叫你别锻炼的那么拼命,幻音宗的仙人不是都说了,你这孩子有天赋,待明年你过了十五岁,便正式收你上山。” 苏白衣搔搔头,嘿嘿傻笑道:“娘,咱们家不比那些仙人层出的世家,家里有什么丹药法诀,为了上山之后不被别人看不起,不被人拉在后面,孩儿非得努力不可呢。 我听林师兄说了,修仙的第一层就叫做锻体,说的便是要强健体魄,才能为以后的修炼打好基础,孩儿每天多锻炼些,明年正式上山之后,才能修行的顺畅一些。” “哈哈,说的好,这才像我苏别的儿子。”一名鼻直口方的中年男子大笑着进了屋,对苏白衣说到。 “爹,你回来啦!”苏白衣“腾”的跳了起来,两步便扑到了苏别的怀里。 那农妇也走上前来,拍打着苏别身上的尘土,问道:“怎么今天这么空?在韩大人那里告假了么?” 苏别哈哈一笑,说道:“嘿,自从今年幻音宗正式确定收奂儿入山,那位韩大人对我的态度简直就变了个人,这不,今天府里不忙,韩大人便放了我的假,说让我回来陪陪奂儿,怕明年奂儿入山修行,我这当爹的一年见不到几次,到时候该想这小子了。” 说着,苏别宠溺的揉了揉苏白衣的头,把苏白衣的头发弄成了乱蓬蓬的一团。 苏白衣吃吃傻笑道:“嘿嘿,爹,娘,孩儿上山之后也会想你们的。” 苏别收回了手,肃容道:“奂儿,你上山之后,应当努力修炼,我和你娘有机会的时候自会去探望你。 你爹我现在能被韩大人瞧的起,全是仗了你的荣光,你若是不好好修行,被幻音宗赶了出来,那韩大人只怕又要用鼻孔对着你爹了。” 见父亲说的严肃,苏白衣连忙恭恭敬敬的答应道:“爹,娘,你们放心,孩儿一定刻苦修炼,让你们二老以我为荣。” 那农妇见这一老一小满脸认真,面色不虞的嗔道:“真是的,一回来就说这些,奂儿这些日子天不亮就跑步登山,练拳踢腿,除了吃饭工夫,片刻也不肯休息,你还嫌他不够努力么?” 苏别一听农妇开口,瞬间便没了方才的严父模样,嘿嘿笑道:“我这不是怕这小子偷懒嘛,娘子,你今天做的什么好吃的,闻着就好香。” 苏白衣见父亲吃瘪的模样,心中暗笑:“就得娘才治的住爹。” 苏别见苏白衣强忍笑意的模样,恼羞成怒道:“你这臭小子,还敢笑话你老子,快来吃饭,吃完饭我陪你练练,看你这些日子究竟锻炼的怎么样。” 这下当娘的又不高兴了,说道:“你好歹也是个护卫首领,奂儿才多大年纪,你要是伤了奂儿,看我依不依你!” “哪能呢,哪能呢。”苏别看着躲在农妇身后傻笑的苏白衣,心中暗道:“臭小子,看老子一会怎么整治你。”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的过着,有些平淡,但却温馨幸福。只是每夜苏白衣独自躺在床上的时候,他总觉得有些事情有些不对,有些奇怪,却有说不出哪里不对。 “一切都没错啊,我是苏奂,娘依旧那么慈爱,爹依旧那么严厉,可我为什么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呢?” 转眼便到了年夜,苏白衣和爹娘吃罢了年夜饭,他的娘亲自箱子里拿出了一件白色长袍,在苏白衣身上反复比量着,说道:“奂儿,娘年幼的时候,最喜欢话本里那些白衣飘飘的仙人侠士,却从没想过自己的儿子有一天竟能成了仙人。 过了初三,你便要上山修行了,虽说仙人宗门,一定啥也不缺,但娘却一直都想着给你做身漂亮衣服。这件袍子,娘做了两个月才做好,你穿上,看看合不合身?” 苏白衣接过娘手中的白色道袍,脑中瞬间出现了一个又一个似曾相识的片段。那些事情,明明是现在的“苏奂”不曾经历过的,可那些画面,却那么清晰的出现在了他的眼前。 苏别晚上喝了不少酒,高声道:“奂儿,快穿上让爹看看。” 苏白衣怔怔的把白色长袍穿在了身上,只听苏别大笑道:“他娘,你别说,奂儿穿上你做的这件袍子,真有点仙人风采了,哈哈,听说仙人都有个道号法号什么的,干脆奂儿的道号就叫‘白衣’得了!” 苏别说完这句话的时候,苏白衣的脸上,已是泪流满面,苏别不解道:“奂儿,男子汉大丈夫,流血不流泪,你哭什么?” 苏白衣的娘亲伸出手来,轻轻擦掉了苏白衣的眼泪,说道:“奂儿,你是怕上了山,便不能像现在这样,天天见到娘亲了么?” 苏白衣“哇”的一声痛哭出声,扑进了他娘的怀里,大哭道:“爹,娘,原来是这样,原来是这样啊!原来我已经不再是苏奂了,我是苏白衣,我是苏白衣!我已经是修域之中赫赫有名的仙人了,可是你们再也见不到了,再也见不到了啊!” “我想起来了,我全都想起来了啊!” 原来,苏白衣进了幻音宗只有半年,幻音宗便被一群强大的妖兽邪灵灭了门,核心人物尽皆战死,苏白衣等新秀弟子,在门主的命令下,借着宗门密道四散逃逸,苏白衣才保全了一条性命,而幻音宗辖下的五石城和青杨城,也都被那些妖兽邪灵攻破了。 苏白衣的父亲苏别,在和妖兽的战斗之中不幸战死,连尸体都被妖兽啃噬的不成模样,而苏白衣赶回家的时候,她的母亲因为邪气入体,只剩下了最后一口气,只来得及和苏白衣说了只言片语便死去了。 苏别和他的娘子见到苏白衣的这副模样,二人对视了一眼,忽的笑了起来。 苏别走到近前,同苏白衣的娘亲一起抱住了他,说道:“孩子,你终于想起来了,我们都怕你会一直沉溺在这里,直到神念尽灭,成了一具行尸走肉。” 苏白衣泪流不止道:“爹,孩儿真的有出息了,孩儿现在是天清门卜泽门主的大徒弟,在整个修域都很有名气,孩儿真的出息了!” 苏别满面欣慰道:“我知道,孩子,我都知道,我和你娘,都是因你的所思所想才出现的,你的一切,我们都清楚。” 苏白衣又对母亲说道:“娘,你临终前对孩儿说过,要好好活下去,要好好修炼,不再让无辜的世人被邪灵妖兽所杀,孩儿一直都很努力,很努力。” 农妇亲昵的抚摸着苏白衣的头,说道:“是呢,我的奂儿最乖了,现在,你弄清楚一切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了么?” 苏白衣擦干了眼泪,点头道:“孩儿明白了,这是三障伏魔阵。” 农妇笑了,笑的很灿烂,转头望向了苏别,苏别也同样笑着,他们二人轻轻点了点头,说道:“孩子,既然你终于明白了,我们便应该离去了,要记得,爹和娘,一直都在看着你,你一定要,好好活着!” 言罢,二人的身影渐渐消散,木屋和四周的景象渐渐消散,化作了一片漆黑。 当苏白衣的双眼,又能看见东西的时候,方才所发生的一切,都已经被阻隔在了他的记忆之外,仿若从未发生过一般,而他自己,也已经恢复了本来的样貌,白衣飘飘,出尘脱俗。 苏白衣打量了一下四周,发现自己所处的位置,是一个巨大的白玉石台之上,他再仔细一看,这石台竟是天清门内,同门之间竞技比试的那一座。而他自己,正盘坐在石台的西首边。 “苏白衣,修真一事,乃是逆天争命,入红尘历练,只为破除心魔,你却念念不忘红尘中事,长此以往,怎勘大道?” 苏白衣定睛一看,只见石台的东面,盘坐着一位老者,方才这句问话,便是由他所说。 苏白衣端正身形,开口道:“卜林师叔,天道无常,修士或与凡人有差,但未必便是逆天而行,天道之下,万物为蝼,若天道不允修士成仙,我等又岂能抗拒天罚之威? 修士眼中,凡人为蚁。若修士不允凡人修行,又何必纳天赋出众的凡人入我门墙?我等修士在天道之下,也未必强于凡人,我常为凡人思量,也未见得便是错处。” 卜林喝道:“强词夺理,你当我等长辈不知,你不舍红尘,全因俗根不断。你是二代弟子之首,若不能斩情绝欲,如何为其他弟子表率?” 斩情绝欲么?没错,许多前辈,在修真一途上,都曾反复说过这四个字。 苏白衣沉默了,尽管他双亲已故,但父母的音容笑貌却依旧清晰,父母的临终叮嘱,还仿佛音犹在耳。 幻音宗灭门的大仇,门主自爆命府,为他们这些弟子阻挡妖兽邪灵追击的场景,他也一刻不曾忘却。 难道自己这样的人,真的无法修成大道么? 正当苏白衣的心中渐觉沮丧的时候,他的识海之中,忽然被刺了一下,苏白衣有些迷茫的双眼,在这一刺之下,瞬间明亮起来。 苏白衣坐直了身子,缓缓开口道:“卜林师叔,大道千条,无人敢说自己行的便是天道所现。天地不仁,以不仁为至仁。修士无情,为何不能于无情中现至情? 我待众生如一物,戮众生者,必诛之。我的修行,为的便是如此。天心不可知,我心做天心!这,便是我的道了。” 老者卜林纵声大笑,说道:“好一个你的道,你的道,老朽修行数百载,还不如你一个黄口小儿。老矣,老矣,到了今日,老朽依旧袭着前人的道,却不曾知晓自己的道在何处,我不如你啊!哈哈!” 随着卜林的话语落下,四周的景象,二人身下的石台,如之前一般,也开始渐渐消散。 卜林站起身来,说道:“白衣师侄,这些年来,你的进步,我等老朽都看在眼里,只是没想到,你心中念念不忘的,竟是这多年以前,我质问你的这几句无关痛痒的闲话。不过,当年的你,却是被我质问的哑口无言,闭关三月,方才恢复正常,今日再见,老朽竟是被你说服了,我真的老了啊。” 苏白衣也站起了身,对正在消散的卜林说道:“弟子既已知道自己入了这三障伏魔阵,总要有些防备,若非之前在识海之中留下了一根神念针,只怕此刻依旧会被师叔说的哑口无言。” 卜林挥挥手道:“去吧去吧,我也很想知道,这法宽寺的独门阵法,究竟是谁布下的。” 卜林说完之后,整个人便彻底消失不见,四周,再度一片漆黑。 苏白衣于黑暗中自语道:“三障伏魔阵,乃是用三障勾动入阵者的心魔,使入阵者沉溺此间,神念俱灭。 我之前见到父母双亲,是为烦恼障,因不忘分段生死,不能解除见思二惑,才有了父母的幻影出现。幸亏是母亲当日送我的白袍,才让我脱身而出。 到得后来,我入天清门二十年,修为略成之时,被卜林师叔质问一番,当初迷茫无依,数月才解,于我心中,竟然始终是一个结,总觉得自己不知大道为何。 只是我自己都不曾想到,‘道’之一字,在我心中竟早有了定论。看来,这便算破了我的知见障了。 接下来的业障境,又是什么模样呢?” 苏白衣天性纯良,在母亲的临终遗言下,多年来一直都以除魔卫道为己任。业障境中,他所见的竟都是些自己曾经诛灭恶灵邪修的画面。面对这种场景,苏白衣心中自然全没半点负担,更不会将这些事情当做自己的恶业。 偶尔会闪现一些他与人较技,争夺天材地宝的画面。但苏白衣又从不会随意伤人,更别说杀人了。 而修真一事,财侣法地缺一不可,这财指的自然并非普通的钱财,乃是修士所需的各类神药灵宝,若连这都不争,那也就别谈修真了。是以,面对此类画面,苏白衣也是一笑置之。 虽然中间也会呈现一些较技失败者失魂落魄,甚至想要寻死的画面,来搅乱苏白衣的心境。但有那根神念刺在,这些对苏白衣来说也无大碍。 苏白衣固然敦厚善良,但却并非愚善之辈,就如沈啸曾对刘铁匠所说的,修真者面对一点挫折便畏惧不前,甚至想要了结生命,这样的人,别说作为修士了,便是作为凡人,都难成强者。 苏白衣好整以暇的经历着这些他从前经历过的,或者没经历过的一幕幕画面,忽然想道:“沈啸在这三障伏魔阵里,又会经历一些什么事?不知道会不会引动他被尘封的记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四章 宏光 沈啸眼中所见的,既非烦恼障,也非知见障,更不是在苏白衣看来颇有些乏味的业障境。 沈啸眼中所见的,是一个看来跟他全无关系的怪异场面。 那是一片蔚蓝的天,一片碧绿的地,一轮炽热的骄阳。 骄阳之下,是一群外形奇特的怪兽,在草地上纵情狂奔。 真的是一群“怪”兽,因为绝大部分怪兽的模样,都是这个世界里不曾出现过的。 它们有的外形若牛,却周身遍布硬刺;有的面似猛虎,却长着野猪般的尖利牙齿;有的身躯似羊,却长了一个比身子还要大上许多的脑袋。 种种诡异形态,绝非常人所能想象,而群兽之中隐隐为首的,是一只牛身虎头的奇形怪兽。 群兽奔跑了足有一个时辰,方才缓缓止步,为首的怪兽口吐人言道:“活动活动筋骨,还真是畅快,小青,弄些雨水下来,我们冲洗一下。” 为首怪兽说完之后,盘在它颈后,一条仅有尺余的青色小龙懒洋洋的说道:“在碧瑙湖里,你们又不肯洗,偏要四处乱跑。” 一只身形似犬,周身长毛的怪兽哼哼唧唧的说道:“每天呆在那,身子都僵了,活动活动多舒服。” “好吧好吧。”被唤作小青的青色小龙答应了一声,自为首怪兽的颈后倏的飞上天去,眨眼之间,便化做了一条足有数十丈长的青色巨龙。 只见它在空中上下翻腾,须臾间便有无数云朵凭空出现。渐渐的,空中的云朵越来越多,小青在云层之间长啸一声,无数雨水沛然而落。 地上的这群怪兽在雨水的冲洗之下,一个个无比欢快的奔跑跳跃,纵声长嘶,有的干脆在草地上打起了滚。 行云布雨过后的小青,好像又要如之前一般,回到为首怪兽的颈后盘身休息。 此时,所有的怪兽都沉浸在雨水冲洗的欢乐之中,没有任何一只怪兽注意到,小青的龙爪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截树枝,一截乌涂涂的,毫不起眼的树枝。 小青在即将飞落到为首怪兽身上之时,速度猛的加快了数百倍之多,它龙爪里的树枝,在所有怪兽还没有反应过来之前,狠狠的扎在了为首怪兽的颈后。 “吼!!!!” 为首怪兽发出了一声惊天动地的嘶吼,刹那间,天空的云朵尽数散去,地面的青草尽皆俯首,连空中的骄阳,都在这声吼叫之中变得黯淡无光。 反应最快的,依旧是小青,当它用龙爪中的树枝刺进了为首怪兽的身体之后,它便没有再做任何停留,而是以最快的速度,腾空而起,消失不见。 其他的怪兽听到为首怪兽的吼叫,才纷纷发现了异常,七嘴八舌的说道:“老大,主人,发生了什么事?” “是小青,是小青用先天阴木枝刺伤了主人。” “怎么会?小青不是最忠诚于主人的么?” 为首怪兽恨恨的看着青龙离去的方向,声色俱厉的吼道:“没想到,背叛我的,竟是我最信任的,小青,你记好了!我必灭你青龙一族!” 其他怪兽显然没有为首怪兽这等雄心壮志,它们更在意的,乃是为首怪兽的伤势。 周身长毛的怪兽说道:“主人,我们先帮你把这先天阴木枝拔出来吧?” 为首怪兽摇了摇硕大的虎头道:“没用的,凭你们的力量,还无法触动这根刺进我身体的阴木。 你们都走吧,这世上,敢和我作对的,也就只有那两位了,你们的力量,在那两位的面前,实在是太过渺小了。 快走吧,能逃多远逃多远。想来那两位还不至于对你们这些小喽啰赶尽杀绝。” 群兽听了这话,虽然心中对为首怪兽极为不舍,但想起在那两位面前,自己的确是些蝼蚁一般的卑微存在。 想到这里,群兽只能一步三回头的慢慢走开了,直到为首怪兽再次大吼道:“快走,走的越远越好!”群兽们才狠下了心,转过头飞奔而去。 沈啸完全不明白眼前发生的这一切究竟意味着什么,由始至终,他一直都是一个旁观者,静静的看着事情的发生,却完全弄不清楚这一切究竟和自己有什么关系。 但他却能真切的感受到,为首怪兽在被青龙刺伤的那一刻,心中有多么的痛心,多么的悲愤。 四周渐渐暗淡,天空不再蔚蓝,大地不再青葱,骄阳不再绚烂。 天地之间,只剩下了为首怪兽的身影,不知道为什么,沈啸看着暗淡之中为首怪兽那孤零零的模样,心中竟有了想要落泪的感觉。 终于,为首怪兽的身影也消散不见,沈啸才回转了意识,回到了现实当中。 沈啸再睁开眼时,眼中所见到的,既非碧天绿地,也非之前的小树林,而是一个巨大的石室,石室的四壁上,到处都是色彩斑斓的古怪壁画。石室中央,则是一个三尺多高,丈许大小五边形的石台,和入口的形状一模一样。 “啪,啪” 几记掌声响起。 “我当是谁,竟能在我的‘三障伏魔阵’中丝毫无损,原来是卜泽老头的得意弟子。” 沈啸和苏白衣在阵中经历的事情很多,但在现实世界里,只不过是转过了刹那光景。 佛语云:“一花一世界。” 一花可为一界,何况一个阵法,阵内阵外,便如两个世界,阵内现无数景象,阵外不过眨眼之间。 苏白衣眨完了这次眼之后,便已出了“三障伏魔阵”,而当他看到眼前人的时候,却比看到凶灵王时还要震惊。 “你!你是!你是法宽寺的宏光大师?!” 苏白衣指着石台另一边,盘坐于地的一个老和尚,手指颤抖的惊叫道。 这名老和尚须眉皆白,满面和善,一眼望去,怎么看都是位慈悲为怀的有德大师,但他身周却也如那凶灵王一般,黑雾缭绕,死气缠身。 老和尚点头应道:“没想到,五十余载,我与你不过见过两面,你竟然还记得我。” 苏白衣当然记得眼前的老和尚,若非他已经反复用神念刺在自己的识海之中刺了好几下,他甚至都怀疑,自己此刻仍旧处于幻阵之中。 因为宏光的名头,在修域之中实在是太过响亮了。 整个修域里,修士足有数十万,但修为达到六境之上的,却只有寥寥十数人而已,这些人里,就包括眼前这位宏光大师。 让宏光名震修域的并非只是他的修为,而是他的为人。 那十几位六境之上的绝世强者,几乎全都隐世不出,参悟大道,以寻飞升之路。 只有眼前这位宏光大师,每隔数载,他便开坛传道,以教群修。 宏光大师传道,不问身份,不问来历,不论是道修c佛修c武修c剑修乃至妖修,只要想听,他从来都不会拒绝。 而且宏光大师讲道时,从不会说些云山雾罩,让人难以理解的晦涩之音。他所讲的,都是由极简处,领略极深大道的高明法理。 只要听过宏光大师讲道的修士,每个人都能从中收获良多。 这还不算,有些身份卑微,修为浅薄的孤身散修,若是在修行之中有了阻碍,只要到法宽寺求见宏光大师,宏光大师也必定倾囊相授,为对方解除疑惑。 更有甚者,有些修士被仇家追杀,走投无路之时,只要在宏光大师面前许下天罚重誓,愿从今以后一心向善,宏光大师也必定出面斡旋,救这修士一命。 宏光大师的种种做法,不知在修域之中,结下了多少善缘。 正因为如上种种,苏白衣无论如何,也无法将宏光大师四个字和凶灵王联系在一起,更无法将宏光大师四个字,和眼前这位周身死气,一副邪修模样的和尚联系在一起。 所以苏白衣再次确认:“你,真的是宏光大师?” 宏光似乎并不想再回答这个问题了,反问道:“烟儿体内的追踪符箓,是你留下的?” 听了宏光的问话,苏白衣知道自己无需再问了,不论对方是谁,看来都跟凶灵王有着极深的瓜葛。 “如果你口中的烟儿便是那只残害生灵的凶灵王,那么,那道追踪符箓便是我留下的。” 宏光笑了,这笑容呈现在他那副和善的面容上,显得越发慈悲。 “我之所以没有除去这道追踪符箓,一是烟儿受损过甚,我怕会再伤了她。” 宏光脸上的慈悲模样,随着他缓慢的话语,慢慢消失不见。 “二来,我也想看看,到底是谁,伤了我心爱的烟儿,不论是谁,我都要亲手杀了他。” 话音落下时,宏光的脸上已是一片狰狞之色,一直合十的双手,猛的推向了苏沈二人的方向。 随着宏光的动作,只见两道金光灿烂的巨型手掌,遽然凭空而现,拍向了苏沈二人。随后石室内才传来宏光的一声大喝: “大无量手!” 宏光骤然出手,苏白衣只觉得全身的元力仿佛都随着宏光的这两掌而瞬间一窒,他知道面前的这位宏光大师,绝对是比那个半成品的凶灵王还要可怕的存在。 其实自己早该察觉的,凶灵王既然没有灵智,怎么可能破开自己都要寻找半天的阵法隐匿其中。 只是自己先入为主,一直认为凶灵王这等逆天的存在,只会应天地而生,不会与任何修士有什么关联。 而自己在破掉这个阵法的外壳之后,又太过大意,以为这只是一座单纯的隐阵而已,等到自己发现这是一座幻阵,感觉有些不对的时候,已经晚了。 太晚了。 面对宏光这样的强敌,只能战,不能逃! 战或许会死,逃却一定会死! 因为修士之战,除了元力术法,还有一样极为重要的因素,便是“势”。 凡人间有句俗话,“硬的怕横的,横的怕不要命的。” 为什么不要命的最可怕,因为他们的“势”最强。 苏白衣自知自己的修为不如宏光,术法神通也不如宏光,若连“势”都弃了,自己绝无幸存之理。 但宏光这“大无量手”乃是蓄势而发,苏白衣仓促之间哪里来得及应对,他脚下运起独门步法,便要向旁闪过。 可正当苏白衣待躲未躲之时,他忽然发现,沈啸竟然还在那里发呆,对于扑面而来的金光巨手,竟然丝毫不觉。 苏白衣暗呼“不好”,连忙一把扯过沈啸,方才纵身跃开。 但就这瞬间的迟疑,却使得苏沈二人,都被那金色巨手的边缘击中了。 “挪移步。不错不错,你要是不救那个蠢货,这一掌还真的伤不到你。”宏光这一掌虽然蓄势已久,但他也并没有小觑苏白衣这位天清门二代弟子的领军人物,并没想过能一掌便诛杀对方。 但苏白衣连救人带躲避,竟然只是被“大无量手”的掌边刮了一下,这却有些出乎宏光的意料了。 “看来,你比我想象的还要强一些。也对,我竟忘了你精擅符阵两道,闪躲腾挪之术,自然也是十分擅长。好,再接我这招看看。” 话音一落,宏光手中瞬间多出了一柄降魔杵,只见他下身不动,依旧保持着盘坐之姿,整个人飞身而起,挥着降魔杵便向苏白衣攻了过来。 宏光说的没错,苏白衣的符阵之道,皆属于远战术法,为了避免对方接近,他自然要将几门身法修到极致,是以宏光威力巨大,但攻速略缓的“大无量手”,对他并没有太大威胁。 但宏光拿出降魔杵,飞身而来的速度,实在是太快了一些,快到苏白衣仅仅来得及拿出符箓,完全没有时间去念动真言,宏光便扑了上来。 苏白衣丢下沈啸,脚下踏起“疾风舞”,想要拉开和宏光的距离。 若说“挪移步”适合闪避敌人的攻击,乃是小巧腾挪之术。这“疾风舞”要的便是如疾风一般,以最快的速度,拉开与敌人的距离。 但是无论苏白衣的“疾风舞”如何迅疾,宏光的降魔杵,却始终缠在他身周三寸之内,不断攻来。 无奈之下,苏白衣只能再度操起“挪移步”,与宏光不断周旋。 几个回合过后,虽然苏白衣始终没有中招,但却也是气喘吁吁,力有不支。而宏光的降魔杵,却是一招快过一招,招招直指苏白衣的要害之处。 “你这老秃驴,还真当我不存在了!” 随着沈啸的一句骂声,他手中的黑芒刃,也劈到了宏光的身上。 但沈啸却感觉很不对,自己这一击,在劈到宏光身上之后,攻击的方向竟瞬间就被改变了,这一记黑芒刃,竟莫名其妙的由竖劈便成了斜掠,自宏光身上斜斜的滑了出去。 不过沈啸的这一击,却也并非全然无功,至少,他为苏白衣争取到了片刻的喘息之机。 苏白衣气喘吁吁的说道:“没想到,合天教的‘如影随形’,拓羽门的‘流转无方’,大师竟然都如此精通。” 苏白衣虽然不擅近战,但眼力却是有的。宏光那招招不离自己身前三寸的近击之术,正是合天教的“如影随形”。 这“如影随形”一旦在神念中锁定的对方的气机,不论对方如何闪避或是还击,自己都可以预先感知到对方的动向,使对方避无可避,躲无可躲。 而那“流转无方”,则是拓羽门的防御功法,说来倒是和苏白衣的“波纹术”有着异曲同工之妙,皆有卸力神效。 只是“波纹术”靠的是元力符箓之力,而“流转无方”靠的却是肉身之力。这门功法,据说现在在拓羽门门内,都没有多少人修炼了。 宏光的攻势被沈啸阻了一阻,自然无法继续全力锁死苏白衣的气机,他飞身回了原位,脚下依旧未动,仍然是盘膝而坐。 “小子有点眼力,我宏光广结天下修士,他们在修行之中有了疑惑之处,常来向我请教,我自然也知晓天下术法神通,那些蠢材,这样粗笨的术法竟然要苦修数十载,在我眼里,却不过是些小玩意罢了。” 苏白衣冷冷道:“想来那些修士从来不曾想过,名动修域的宏光大师,竟然是位道貌岸然,欺世盗名之辈,竟会借着他们请教于你的机会来偷师。” 听了苏白衣嘲讽的话语,宏光也不着恼,反倒哈哈大笑道:“小子,你错了,我又不是生而知之的真仙,当然不能生来便通晓天下术法。要为那些修士解惑,理当先要知晓他们的‘惑’在何处,他们不把求教的术法给我观摩一番,我又如何解惑?只不过,在他们眼中看来繁杂无比的术法神通,老衲只是粗粗看看,便能修成了,何来偷师一说?” 苏白衣想起宏光称凶灵王为“烟儿”,心念一动,说道:“难道说,造就凶灵王的邪法,也是其他修士向你求教的?” 宏光道:“也是,也不是。这法门乃是一名散修不知道从何处得来的,他一直以为这法门记载的乃是鬼道之术,却不知这古旧残简乃是详细记录了凶灵王是如何诞生的。” 说到这里,宏光似乎犹豫了一下,才继续说道:“苏白衣,我知道你素来以斩邪除魔为己任,你放心好了,那残简已经被我毁去,那散修也被我用其他术法打发了,天下间再无第二人知晓凶灵王的造就之法。” 听了宏光这句话,苏白衣不禁愣了一下,看宏光的意思,似乎他也不想让这逆天的邪修之术传播出去,可他自己又为什么要这么做? 正当苏白衣发愣的时候,宏光身后忽然发出了一阵极其轻微的响动。 苏沈仔细观察,发现声音竟是一柄黝黑的招魂幡所发出的。之前因为二人的注意力全都集中在了宏光身上,竟然一直没有察觉到这面招魂蟠的存在。 宏光轻轻按了按招魂幡,说道:“废话已经说了太多了,你们今日注定要死在此处,知道太多也毫无意义,让老衲送你们上路吧!” 说着,宏光收了降魔杵,手中出现了一柄双头飞镖。 这飞镖刚一现身,苏白衣便失声叫道:“先天灵宝!” 沈啸到了这会,似乎才刚刚完全恢复正常,他方才还一直沉浸在那只怪兽所带来的悲恸,愤怒的情绪之中,是以才会对攻向自己的“大无量手”不闪不避,此刻听了苏白衣的叫声,不解道:“什么是先天灵宝?” 苏白衣道:“天地初生之际,有诸多先天灵气附于其他物体之上,或是一棵树,或是一块矿石,或是一株灵药,这些沾染了先天之气的物体,便是先天灵宝。” 沈啸道:“先天灵宝,很强么?” 苏白衣道:“没错,现下所存的几件先天灵宝,几乎都是残缺破损的,但即便如此,先天灵宝威力,也远超于修士锻造的后天法器。” 宏光对沈啸道:“没错,小子,看你的元力修为,想来在修域也不是籍籍无名之辈,老衲竟然从未听说过你这号人物,而且你竟然有黑元在体,委实古怪,就让你先来尝尝这先天灵宝的威力吧。” 宏光将手中双头镖凌空一抛,朝着沈啸的方向一指,口中喝道:“星落镖!去!” 星落镖在宏光的催动之下,“嗖”的飞到了沈啸头顶,然后便见星落镖双头化四头,四头化八头,直到化作了一个刺猬般的铁球形状。 星落镖朝着自己飞来的时候,沈啸心中就忽然生出了一丝警觉,这个被称为“先天灵宝”的东西,好像真有些门道。 沈啸纵身跳上了石室的中央,那星落镖也紧随其后,依旧在沈啸的头顶盘旋。 宏光见了沈啸的举动,不禁大笑道:“别说这先天灵宝,就算是后天法器,又岂能是如此轻易便躲的开的?” 言罢,只见宏光变指为拳,在虚空中狠狠一砸,喝道:“落!” 随着宏光一声“落”字喊出,刺猬一般的星落镖,瞬间分散开来,化作无法细数的无数飞镖,如狂风暴雨般射向了沈啸。 沈啸自神落谷破封而出,第一次真正感受到了危险。他把所有的元力,化作了一面巨大的黑色盾牌,迎向了星落镖。 可这面巨大的黑色盾牌,在星落镖的面前,却没有起到半点防御效果,星落镖有如摧枯拉朽一般,瞬间便把沈啸的黑色盾牌打了个粉碎。 紧接着,就是无数的飞镖,射向了沈啸身上的每一截肢体,每一条脉络,每一个关节,每一寸肌肤。 星落镖,名为星落,一是说它发动之时,宛如群星坠落,不可尽数。二是说它威力巨大,便是天上的星辰也能击落。 苏白衣说的没错,修域之中的先天灵宝,大都是破损的,宏光意外得到的这件星落镖也不例外。 这破损的星落镖或许无法击落星辰,但却能击落沈啸,沈啸的身体,宛如被无数巨石击中一般,被重重的砸回到了石台之上。 无法想象,那些不过一掌长短的小小飞镖,竟然能蕴含如此强大的力量。 沈啸被砸落石台,但却依旧没有结束,石台被沈啸的身体和星落镖的巨大力量,瞬间被砸的七零八落,石块飞溅。 但这一切,宏光都没有看到,因为他在发动了星落镖之后,便再度飞身而上,攻向了苏白衣,在宏光的眼里,沈啸,已经是个死人。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五章 大荒 沈啸真的死了。 在苏白衣与宏光的神念感知之中,沈啸已经没有了半点声息,半丝气机。 在宏光的眼中,沈啸的修为已经很强,强到足以和苏白衣相提并论。c 但宏光觉得,在自己以半数神念催动星落镖,攻向那个略有些呆傻的年轻修士之后,他就应当死了。 所以宏光背向沈啸,或者说,背向一个死人。 宏光背向沈啸,苏白衣直面沈啸。 苏白衣眼睁睁的看着,沈啸的黑色盾牌是如何破碎,沈啸的每一寸肌肤,是如何被千万枚星落镖击中,沈啸又是如何自空中坠落,被星落镖击落于石台之上,把石台砸的七零八落。 “沈啸!!!” 苏白衣长啸一声。 苏白衣与沈啸认识的时间并不长,彼此也不甚了解。 数日间接触,苏白衣觉得,沈啸是个胡闹又糊涂,但修为却又高深莫测的神奇修士。 但更重要的,沈啸是苏白衣以性命相托,却又不负所托的神奇修士。 在世存友千万数,生死相托有几人? 苏白衣百年之前入幻音宗,幻音宗灭,苏白衣辗转千山万水,投入天清门下。 随后,苏白衣的修行天赋被彻底承认,天清门门主卜泽,纳苏白衣为首任弟子,也是唯一弟子。 可以说,百年之间,苏白衣纵横修域,不曾饮败。 因为年轻一辈的修士,甚少有他的对手。年长一辈的修士,又要顾忌一下苏白衣身后的天清门。 所以,苏白衣在遇到凶灵王,施展五雷正法之时,是首次把身家性命,托付在了其他的道友手中。 而那位陌生的道友,竟然真的不负所托,阻下了凶灵王的所有攻击。 沈啸当时很看重苏白衣的托付。 苏白衣亦不曾忘却自己的托付。 此时此刻,看着那位曾经承载了自己性命的道友神魂俱灭。 不擅近战的苏白衣,有了拼命的欲望。 苏白衣不擅近战,以宏光的修为,只需“如影随形”一项神通,便可以逼的苏白衣左闪右躲,左支右绌。 宏光想的没错,苏白衣的确难以还击。 但是宏光也忘了一件事情,他无法阻止苏白衣自尽。 凡人死为自尽,修士死,可以自爆。 苏白衣将全部元力收回命府,凭着身上的白色法袍,硬抗了宏光几记攻击。 与当日硬抗凶灵王的黑色刀芒不同,苏白衣此刻,身上已被宏光的降魔杵,刺出了数个血洞。 苏白衣无从卸力,所以身负重伤。 苏白衣唯一防御守卫的,只有命府所在。 那是他一身修为所在。 那是他自爆的威力所在。 宏光的意识之中,已经觉察到苏白衣的举动有些违背常理。但“如影随形”一术,虽能逼的苏白衣无从闪避,无从还击,却也需要宏光以全部神念,锁定苏白衣的气机。 因此宏光的反应慢了一线。 一线,对苏白衣来说便已足够。 苏白衣集全部元力回归命府,迎着宏光的降魔杵便扑了上去。 “宏光大师,今日便让我这末学后辈,与你同归于尽吧!” 苏白衣与宏光的修为颇有距离,但五境圆满的苏白衣近身自爆,却足以让步入六境的宏光重伤乃至身陨。 悍不畏死! 只有最强悍的人,才能不惧生死。只有不惧生死的人,才最强悍! 此刻的苏白衣,是他毕生之中,最强悍的苏白衣! 但是,想要自爆的修士,却需以全部神念,控全身元力,有任何外念杂思,都不可能自爆命府。 所以,苏白衣扑向宏光的时候,靠的只是肉身的本能行为,无法使出任何术法神通。 因此,苏白衣的这一扑,也慢了一线。 苏白衣慢的这一线,抵还了宏光所慢的那一线。 宏光放弃了苏白衣的周身破绽,放弃了触手便可杀死苏白衣的巨大诱惑。 宏光在这一线光景,收回了降魔杵,双手合十,大喝一身:“法身现!” 随着宏光这声大喝,六枚耀眼夺目的金色光球,瞬间出现在了他的身周,金色光球出现的刹那,一座高逾数丈的佛陀神像,将宏光的身体团团罩住。 放弃了术法神通的苏白衣,他的速度在常人眼中,依旧快的难以言喻,但在宏光这样的巅峰强者眼中,却始终慢了一线。 佛陀神像一出,离宏光仅有寸厘距离的苏白衣,被猛的弹飞出去。 若在平时,宏光这为求自保的佛像神通,完全不能让苏白衣受到任何伤害。 但唯图自爆的苏白衣,此刻却与凡人无异,宏光神像乍出的微薄之力,却震的苏白衣满身是血。 苏白衣舍命一搏的最后愿望,也终被宏光打了个粉碎。苏白衣不得不承认,他与这位名动修域的六境前辈,相差的实在太远了一些。 “宏光大师,你果然修成了舍利金身。”苏白衣咳着血,颤声说道。 “小子,能逼得老夫现出这法相金身,修域之内,你也算得一号人物了。” 对于苏白衣的自爆之举,宏光也是心有余悸。 此刻现了法相金身,虽然苏白衣再难靠近自身,但自己也耗费了大半元力,宏光此语,确是发自内心对苏白衣的肯定,乃至赞叹。 “可惜,依旧功亏一篑。” 苏白衣见了宏光的舍利金身,便彻底绝了一切念想。 自爆命府,乃是修士的最后手段,神魂俱灭的最终武力。 但在宏光的金身之下,自爆的威力,无疑被大大削弱了。纵然苏白衣以身赴死,也难以让宏光受到什么致命伤害。 苏白衣有些绝望。 就在此时,异变陡生。 沈啸砸碎的石台之中,忽然迸发出一股强悍无匹的强大气息,一股让苏白衣和宏光都深感颤栗的强大气息。 “怎么可能?!” 苏白衣和宏光同时喊道。 苏白衣高喊,是因为他方才已经感受不到沈啸的任何生机,所以,在沈啸的陨落之地,此刻忽然爆发出如此强大的气息,苏白衣当然震撼不已。 而宏光之所以高喊,是因为他第一次转回身去,用肉眼去观察沈啸的陨落之地。 那座石台,是宏光用了数年时间,都无法触动其一丝一毫,一个石角都不曾磕破的神秘所在。 但是现在,这个神秘所在,竟然崩塌了。 “为什么?我方才用神念探查,竟然对此全无所觉?!那些崩裂的石块,竟能逃脱我的神念窥视?!” 宏光心中不停惊叫。 很快,宏光此刻的惊讶便已不足一哂了。 石台的中央,再度异变。 一个比宏光的法相金身,还要高大几分的赤身男子,自石台中央站了起来。 这名赤身男子出现的瞬间,苏白衣与宏光只觉得方才那股骇人气息,此刻变的更加强大了。 与此同时,原本黯淡无光的黑暗石室,在赤身男子出现的瞬间,忽然出现了五个颜色各异的彩色光点,每个光点甫一出现,便发出了一道光线,向赤身男子射去。 赤身男子纵声狂笑,说道:“我已经出来了,你们这些死物竟然还想对付我?” 话音一落,只见赤身男子瞬间化出六支臂膀,其中五支各自捏住了一条彩色光线,瞬间掐灭。 赤身男子大笑道:“都给我散了!” 只见赤身男子的五支臂膀各自化出一团黑气,剩下的那条手臂朝地上狠狠一拍,喝道:“破!” 只见那五团黑气,如疾电一般倏的冲向了那五个彩色光点,只听“噗,噗”几声闷响,五个彩色光点瞬间黯淡,消失不见。 只听宏光忽然有些发狂一般的大声叫道:“没错,没错,果然没错,邪皇大荒,这里果然是封印你的所在!” 赤身男子在扑灭了那些彩色光点之后,仿佛心情也畅快了许多,听了宏光的大叫,略觉有趣道:“咦?没想到,我被封印了不知多少岁月,竟然还有人认得我邪皇大荒? 好吧,我便赐予你应有的荣光,让你成为我破封之后,第一个死在我手里的人。” 只见大荒伸出一手,在身前略一勾勒,一根仿若凶灵王曾经施放的死亡长矛,朝着宏光便激射而去。 不论是宏光还是苏白衣,都没想到大荒竟然如此蛮横,随口一语便要杀人。 宏光双手合十,他身周的庄严法相也随之合手,想要夹住这跟黑色长矛。 而宏光和苏白衣更没想到的是,宏光的舍利真身,在一接触到黑色长矛之时,便如枯木遇到烈火,片刻便消融不见,那根长矛的威势,却没有半分削弱,一下便射穿了宏光的命府所在。 “怎么可能?!” 苏白衣惊叫道。 若是单论防御能力,法宽寺的舍利金身,在修域之中绝对是数一数二的,但在这根自己的防御术法都能挡下的黑色长矛面前,却如同纸扎泥糊的一般。 大荒冷哼一声:“有什么不可能?你们这些蝼蚁,难道妄图抵挡我邪皇的攻击? 小子,你也是见证了我破封而出的人,我便让你成为死在我手里的第二人,如何?” 说话之间,大荒另外一条手臂再次伸出,似乎又要化出一根长矛取了苏白衣的性命。 就在这时,在苏白衣和宏光眼中都已经是个死人的沈啸,忽然长出了一口气。 就好像一个疲极而歇的人,终于歇息过来;就好像一个疲惫万分的人,终于喘息一下。 当然,现在无论是苏白衣还是宏光,都无法对沈啸的忽然喘息,产生任何反应。 宏光的命府已被洞穿,整个人已处于濒死之境。 而苏白衣面对大荒这样根本无法以常理看待的强大对手,更不敢分散任何一点注意力。 宏光和苏白衣都没有想到的是,惊慌失措的,竟然是大荒。 沈啸只是喘了口气,大荒却仿若见了鬼一般。 或许应该说,见了鬼他都不会有半点惊慌。 大荒猛的转回了头,低下了身,整个人几乎都要趴在了沈啸的脸上,好像唯恐怕自己看的不够清楚。 “是你!竟然是你!”方才还不可一世的邪皇大荒,此刻却在颤栗发抖。 “是你!只能是你!”大荒好像忽然想明白了什么:“只有你,才能破开这先天五行大阵,没错,只能是你,只能是你” 言罢,大荒就如救沈啸脱离封印的那位白发老者一般,竟也瞬间便化作了一片飞灰,只留下了一团黑色光球,融进了沈啸的身体之中。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六章 荒谬,荒诞! 苏白衣并非第一次入俗世历练修心。 在未入四境,金丹未凝之前,苏白衣虽然贵为天清门门主的亲传弟子,却依旧与其他天清门人一样,要终日在俗世红尘里忙忙碌碌。 他要照看天清门治下的国度城邑,要解决与其他宗门的争端冲突,要处理世间出现的邪魔鬼祟。 等到苏白衣金丹凝实,三花绽放,入了四境之后,他才正式回归山门,将大部分的时间用在了修行上。 许多一流宗派的修士大都如此,因为三境之前,修为提升相对容易许多。苏白衣这位被冠以天才之名的修士,更是只用的十数年的时间,便修到了三境巅峰。 诸多前辈认为,未入四境的修士,更需要的是于俗世中历练心境,稳固自己的修真道心,提升修为,反属其次。 大多数的修士,在入了四境之后,便不再涉足俗世,因为以正常的修炼速度,要修到三境巅峰,便需要数十年的时光,想要跨入四境,又需要十几年甚至几十年光景。 是以,一般的修士,要步入四境,往往需要六七十年甚至近百年的时间,有这么久的红尘历练,大多修士都会觉得自己心境已足,只是道法尚不通明,是以每有疑惑难解,或瓶颈难克时,这些修士都会选择寻找其他前辈索解求问,随后闭关数载,以图自破。 但苏白衣不同,他深知自己修行上天赋超群,修为进步过速。 加之幼年遭遇,使苏白衣对俗世间的邪魔鬼祟无比厌憎,所以在绽放了自己的三花之后,苏白衣也依旧经常出离山门,入俗世行走,诛鬼祟邪魔。所以他的历练时光,并不比任何修士短。 但这次历练的过程,却让苏白衣太过震撼,而且是接连不断的震撼。 苏白衣从来都不觉得自己是个孤陋寡闻的人,天清门执道修之首,乃是修域中屹立千万年的一流门派,门内典藏自然不少,苏白衣虽不敢夸口尽皆看过,但其中的十之七八,他却都是翻阅过的。 苏白衣样貌虽是一副青年模样,实际年纪却早已过了百岁。因为修士在进入二境之后,衰老的速度便会大幅降低,而随着境界的提升,衰老的也会越来越慢。 当然,在修域之中,百岁这个年纪仍属年轻。 修道之人在入了二境之后,寿元就会大幅延长,每跨一境,便会增添一甲子有余的寿数。所以“百岁”二字,在修域中委实难以与“高龄”二字产生什么联系。 但是,百岁的苏白衣与那些普通修士却是大不一样,他身为天清门掌门唯一的亲传弟子,作为一名五境巅峰的修域强者。苏白衣的所见所闻所知,是许多普通修士,乃至于许多小门小派的门主宗主,毕生都不曾见识过的。 所以说,不论是身处高高在上的修域,还是活在熙熙攘攘的俗世,苏白衣都觉得自己是颇有见识的一个人,一名修士。 可是最近这几天发生的一切,让苏白衣第一次对自己的见知产生了疑惑,第一次想起了一个叫做“坐井观天”的俗世故事。 先是只存在于典籍之中的凶灵王现于俗世;接着是一身黑色元力,但却并非邪修的怪异修士沈啸;随后又有能瞒了自己感知,让自己错把幻阵判为隐阵的先天阵法;眼前又见到在修域名声极大也极好的宏光大师,竟然是创造凶灵王的幕后黑手。 每次苏白衣觉得自己此刻见到的,是自己所能想象的,最震撼的事情的时候,便会有更加震撼的状况发生,不停的在视觉上c神念中c识海里,给他更大的冲击。 就像刚刚发生的一切。 大荒! 邪皇大荒! 如果说千年不见的凶灵王是一个俗世故事,那大荒就是修域之中的神话传说。 修域之内,六境为巅。 传说六境之上,乃是仙界才有,非修域所能修成。 若有人能修到八境巅峰,便可称为真仙,或是神明。 但这始终是修士靠后天之力而修成的道果。 传说中有一个群体,他们与天地同生,生而为神,生而为仙。 在修域的传说里,这个群体生活在还没有修士,没有人类,一片荒芜的上古时期,所以,他们被称为“上古真仙”。 大荒,便是其中之一。 而且是其中极为强大的一位。 传说大荒行事乖戾蛮横,一言不合便会大动干戈,有数位上古真仙,便是陨落在了他的手里。这才有了他“邪皇”的名头。 到了后来,无数愤怒的上古真仙联合出手,设下绝天阵,才终于将大荒诛杀。 当然,这一切都是传说,是千余年以前,修域尚与仙界相通之时,由仙界流传下来的一个传说。 修域之内,没有人能证明这个传说的真实程度。 因为哪怕是六境巅峰的修士,与邪皇大荒的差距依旧太大,就好比在河边洗衣的村妇,她的修为和苏白衣之间的差距一般大。 但是苏白衣今日却听到有人亲口承认自己是大荒,却并非是死于绝天阵的大荒,而是被封印于修域之中,与仙界天差地远的修域之中。 并且,还是修域之中一处极为荒凉的所在。 这感觉太过荒谬了,就好像每天在街边讨饭的年老乞丐,忽然站起身来拍拍尘土,告诉你其实我是天下第一大财主一般荒谬。 好吧,尽管大荒的修为与传说有很大的差异。如果真是那位连上古真仙都能诛杀的邪皇大荒,杀掉自己杀掉宏光哪里还需要什么手势,什么黑色长矛。 如果真是那位大荒,只需要看上一眼,自己就应该死了。 苏白衣如是想到。 当然,被封印了无数岁月的大荒或许修为大跌,战力不足全盛时期的百分之一,甚至千分之一。 但是苏白衣依旧感觉太过荒谬。 哪怕那名赤身男子承认自己是哪位死而复生修域前辈,苏白衣都不会觉得如此荒谬。 大荒! 仙界之中的巅峰存在啊。 更荒谬的是,如此强大的存在。在感受到了沈啸的气息之后,竟然如同老鼠见了猫一般惊恐万分。 而那个行事胡闹的沈啸,竟然在神智还不清醒的时候,就逼的大荒舍弃肉身,献出了自己的元神? 或许,应该说是大荒自愿做的方才那一切才更正确。 但是苏白衣实在不愿意承认大荒是自愿的,因为那会荒谬荒诞到他无法相信眼前所见的一切是真实发生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七章 生不如死 就在苏白衣被震撼的有如呆傻一般,宏光认命待死的一刻。法阵之中,石室之内,又出现了一道身影。 这道身影的速度极快,快到苏白衣觉得就算自己方才没有发呆,以全部神念元力催动“随风舞”,也依旧追不上对方的身形。 那人在呼吸之间,便入了石室,到了宏光身前,随后运指如风,几下封住了宏光的数条脉络,将他眼看便要散去的元神,勉强稳固了下来。 感受到了身体的异样,宏光缓缓睁开了眼,看着眼前的来人,他的脸上露出了一丝笑容,说道:“师兄,是你啊。” 听了宏光的称呼,苏白衣才走近几步,仔细打量起来人的模样。 法宽寺一善大师收过两位弟子,后入门者为宏光,先入门者法号宏痴。 宏光,宏痴两人,在一善大师尚在的时候,便已是修域中颇有名望的佛修高僧。 而且,宏痴的修行天赋,要更胜宏光一筹。 后来一善大师神秘失踪,一嗔大师继任方丈一位,宏痴随后亦不知所踪。 有人传言,一善大师与一嗔大师佛心相悖,一善大师本有心将方丈一位传于宏痴,一嗔大师得知以后愤恨难平,暗算了一善大师,才抢到了方丈的位置,宏痴怕自己性命不保,这才远遁逃走,以图活命。 这些事情,都发生在苏白衣出生以前,都是修域中已成旧闻的古老故事。 但不论宏痴是否逃命远遁,百年前他便已是初入五境的修域强者,怎会落得如此落魄? 苏白衣眼前的宏痴,未穿僧袍,未戴僧帽,腕无佛珠,身无袈裟。 宏痴的身上,穿着一件漏了不知道多少个洞的粗布麻袍,腰间,挂了一个不知从哪捡来的干瘪水囊,脚上,踏着一双连底都快没有了的破烂草鞋。 虽说修士已然寒暑不侵,对衣着并不太过重视,但宏痴这副模样,也着实太不重视了一些。若是他手里再捧个破碗,倒真和苏白衣刚才脑袋里曾瞬间浮现的老乞丐一个模样。 或许是连日来苏白衣已经被震撼了太多次,此刻的他,已经有些麻木了。 “既然老乞丐都能是传说中的宏痴,那么在修域里遇到大荒,好像也不是没有可能。”苏白衣有些哭笑不得的想着。 宏光的元神虽然暂且稳固,但他命府已碎,元神离体已成定局,宏痴也只是为他多延了片刻的命而已。 尽管只是片刻,但对于宏光来说,也是十分珍贵。 “师兄,我要死了。” “我都看见了。” 宏痴的声音有些沙哑,声调有些怪异,仿佛多年未曾开口一般。 “师兄,我错了么?” 一善大师死后,宏光心中还尊敬的,便仅剩这位师兄了。 宏痴叹了口气,然后一字一句的说道:“你错了。” 听到宏痴亲口否定自己,宏光仿佛被打碎了最后一点希冀,他大声喊道:“我没有错!我没有错!我只是要烟儿复活!我怎么错了?!” 宏痴许是真的多年没有开口了,他说话有些慢,但每个字都十分清楚:“师弟,死而复生,便是不死玄坛也没有此等神通,你我不过区区一名修士,怎可逆天而行?你将那女子炼化为残害众生的凶灵王,纵然你真的成功了,又将多造多少无辜冤魂?” “我不管!我不管!”高声呼喝让宏光破碎的命府又多填了几许震荡,但他不顾满口涌出的鲜血,依旧大声叫嚷着:“这世上,只有烟儿待我最好,我就是要她活过来!” 宏痴眉头紧皱:“只有烟儿对你最好?” “没错!” “那师父呢?” 宏光沉默了,无论他如何癫狂,一善大师对他的种种好处,他始终感恩在心,不能以疯话抹杀。 宏痴道:“师父曾经说过,他是人,不是神,便是神明,也不可能无所不知,也无法抹去世间一切不平。他赐你法号宏光,便是希望你抹灭曾有的灰暗,宏大本善之光。 若师父见你杀了这么多无辜凡人,他会高兴么?别说师父,就是你口中的烟儿,她就真的愿意你这么做么?” 不知何时,宏光身后那面黑黝黝的招魂幡,已经倒在了地上,一直藏身其间的凶灵王,以及幡内的无数凶灵,在失去了宏光元力的维持,也均自离幡而出了。 当日,凶灵王中了苏白衣的五雷正法,虽然保住了魂灵不灭,但也再不是当初的凶灵王了,此刻的她,只能算是一个还保有着凶灵王的天赋神通,却无半点死灵之力的普通魂魄。 本来,宏光是想将她暂且置于幡内,待她被阴气滋养些时日,略微恢复之后,再以自己强大的元力神念,操控幡内的其他凶灵供其吞噬。 宏光没想到的是,对付凶灵王的人,竟然是修域内公认的符阵双绝的天才苏白衣,自己以此地先天五行大阵为遮,偷偷设下的三障伏魔阵,根本没能挡住对方。 宏光不惜施展所有手段,也要尽快诛杀苏沈二人,为的便是赶紧给凶灵王,给他口中的烟儿提供凶灵吞噬。 一旦时间拖的太久,凶灵王失去了吞噬手段,彻底化成了普通魂魄,宏光自己都不确定,能不能再度把烟儿化回凶灵王。 失去了体内的无数凶灵,此刻的凶灵王,或者说烟儿,恢复了应有的面目,恢复了她极美的容貌,而不是半面美人,半面鬼物的可怖样子。 自幡内出来之后,烟儿便一直静静的飘荡在宏光的身后,无声哭泣。直至宏痴说起了自己,她才飘到了宏光的身前,泣不成声道:“石头哥,你受苦了。” 宏光挣扎着伸出手去,想要给烟儿拭去眼角的泪珠,可命府已碎的他,哪还能触碰到身为魂魄的烟儿。 宏光的手,缓缓穿过了烟儿的身体,但他的手,却依旧做着抚去心爱女人眼泪的动作:“烟儿,我终于还是失败了,你还是没有活转过来。” 自幡中出来的,不仅有被称为烟儿的凶灵王,还有宏光蕴养已久的诸多凶灵。 此刻,这些凶灵脱了招魂幡的控制,对于宏光这个威压他们多年的大仇人,凶灵们本能的蜂拥而至,想将宏光啃噬个一干二净。 只见宏痴双手合十,轻念一声:“阿弥陀佛!” 刹那间,自宏痴身上闪出万道金光,每道金光,均刺向了一只凶灵。 那些张牙舞爪的凶灵,在金光面前毫无抵抗之力,瞬间便化作了一个个白色光球,化作了魂魄的本真形态,纯灵。 而那万道金光,却独独留出了一个缝隙,避开了烟儿。 苏白衣看着宏痴宛若无事般的露的这一手,心中暗叹,这宏痴身为宏光的师兄,果然非同小可,这“普度众生”的手段倒还罢了,可要超度万千凶灵,唯独留下烟儿自己,这需要对“普度众生”这一法门何其精通,对神念的掌控何其强大,对元力的操纵何其精准! 而烟儿和宏光,此刻却对周遭的一切恍若未觉,烟儿自己擦去了眼角的泪水,说道:“石头哥,其实烟儿一直都很辛苦,我凶性发作的时候,便要吞噬无数无辜的灵魂,吸食无数凡人的精血。我神智恢复的时候,便会无限的后悔和内疚。烟儿一直都很辛苦。” 宏光似乎一下苍老了许多,也不知是因为命府破碎,导致他呈现出了衰老将死之相,还是烟儿的话,给了他最后,也最沉重的打击,宏光喃喃道:“难道,我真的错了?” 烟儿忽然笑了,虽然这笑容很轻很浅,但却让宏光宛若看见了朝阳,看到了初春,看到了万物复苏一般,这一抹笑容,让宏光终于不再执念于对错之间,他轻声道:“烟儿,你笑起来真好看,可惜,我就要看不到了。” 烟儿笑着说道:“石头哥,现在我们已经知道,人死之后真的会去往另一个世界转世轮回,我们下辈子,依旧能够在一起啊。” 宏光也笑了,虽然每一瞬间,他都在不停的衰老,但他此刻笑的无比开心:“烟儿,你说的对,下辈子,我们还在一起。” 言罢,宏光那本已破碎的命府,终于彻底碎裂开来,一个虚渺的身影,自他的肉身中缓缓飞出。 宏光的魂魄,牵着烟儿的魂魄,两个人越飞越高。 慢慢的,化成了两颗白色光球。 直到,两颗白色光球融为一体,再也不分你我,不分彼此。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八章 刘石头的故事 没有任何人的身份生来就被限定。花妓之子可以成为权臣,国王之子可以化身佛祖,奸恶之子可以变作大侠。 尽管发生这些状况的概率很低,但不代表没有可能。 同样,也没有人生来就是和尚,宏光当然也不是。 宏光本名叫做刘石头,生于三百多年前的桓国。 虽然这世上的国度基本都由修真宗门在幕后把持,但没有任何的宗门会关心世俗间的战争。 一个宗门所掌控的国家可以叫做桓国,同样也可以叫做赵国,钱国,孙国,李国 修真宗门所需要的,只是这个国度在换了君王之后,新的君王是否依旧对自己表示臣服。 如果蝼蚁般的凡人敢于抵抗天神一般的修士,修真宗门并不介意杀了这个君王随便再换上一个。 修真宗门留在世俗国度坐镇的修士,一是为了历练红尘,二是为了将世俗界的天材地宝运回宗门,三是为了发掘世俗间有着优秀修行天赋的人才,为自己的宗门增添血液。 当然,这一举动也是为了对其他的宗门宣告,这个国度,已经有了主人。 尽管修真宗门才是各个国度的实际统治者,却没有任何修士愿意把自己的精力,浪费在凡人看来无比重要的安邦治国上面,所以修士在各个国度的存在,与这些国度相关却又无关。 各大修真宗门的领地,许多年都没有太大的变化。但这些领地的世俗君王,却始终在更替不迭。 不能与天争命,那便争一争俗世间的财富美色,权柄荣耀。 存于世间,总是要争的。 便是两条野狗,也会为一块肉骨头争抢不止,何况是人? 桓国,便是这些争来夺去的世俗国度之一。 宏光出生的时候,则是桓国接近灭亡的最末期。 俗世有诗云:“兴,百姓苦。亡,百姓苦。” 宏光生于一个国度的末期,这片土地自然也是满面疮痍。 刘石头这名字,听上去就是一个平凡人家的孩子。刘石头的父母,便是一个小山村里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普通农户。 一个国度临近灭亡的时候,大抵状况都是相同的,天灾不绝,苛税不止,匪祸不息。 穷人一生的收成,抵不上都城花魁的一夜嫖资,抵不上朱门豪院的一顿便饭。 农人一世的劳作,抵不上高官宠妾的一件首饰,抵不上豪绅大贾的一条爱犬。 上位者的奢华糜烂,穷苦人的难以生存,让两个阶层的矛盾日益尖锐,最后终于使得桓国上下刀兵四起,烽烟滚滚。 宏光所在的小山村,又并非什么桃花源一般的避世所在,也理所当然的承受着人世间的种种不幸。 幸运一些的是,这村子或许太过贫瘠了一些,便是那些马贼山匪都懒于光顾。百姓虽然被苛捐杂税压的困顿不堪,但好歹还能活的下去。 幸运是短暂的,难以抓住的。 不幸却总是漫长的,随时会到来的。 在宏光十二岁那年,小山村里忽然爆发了一场极其严重的瘟疫,仅用了月余光景,小村里的居民,便有半数人被感染。 一些还算富裕,略有家资的人家,纷纷离开了村子,四散逃命。 而宏光的家庭,连隔夜粮都没有,更别提什么家资。 宏光的母亲,不幸染上了疫病,每日躺在简陋的木床上,终日咳血,日渐消瘦。 在这个贫瘠的山村,便是一家三口全部劳作,也仅能维持糊口,如今家里填了个病人,不仅丧失了一个劳力,更增添了无比沉重的负担。 请大夫,抓药,这些平日里宏光一家想都不敢想的事情,无比现实的摆在了他们的面前。 不敢想,是因为太过昂贵。 不论是大夫的诊金,还是抓药的药费,都太过昂贵。 宏光的母亲是位普普通通的农妇,但这位平凡的农妇,为了不拖累宏光和他的父亲,在一个无人察觉的深夜里,用家里的柴刀结束了自己的生命。 宏光父亲发现了妻子的尸体之后,哀恸的不能自已,嚎哭之间,竟吐出了数口鲜血,昏厥于地。 直到他醒来之后,宏光才从父亲的口中得知,原来在每日照顾妻子的过程中,父亲也早已被传染了疫病。 妻子过世没有几日,宏光的父亲也因为悲痛和疫病撒手人寰了。 许是人将死之时自己也会心有所感,父亲临终前的那个夜晚,将宏光唤到床前,拿出一个近乎干瘪的布袋说道: “石头,其实早就想让你离开家里,去外面逃个活命,可是家里实在是太穷了,连点给你带在路上吃的口粮都拿不出来。” 虽然已经知道自己的生命即将走到尽头,但宏光父亲的脸上,却没有半分解脱之色,跟宏光说起这一切的时候,他的心中,充溢的全都是内疚之情,他是在怪自己太过没用,就连给儿子活命的一袋粮食,自己竟都拿不出来。 念及此处,宏光父亲禁不住又咳出了几口鲜血,然后才拿着那个布袋继续说道: “我本想着,只要你跟我和你妈少些接触,便不会得上疫病,等到给你存些粮食,再让你离开家里,现在看来,我也是不成的了,粮食却只有这么一点。 唉你走吧,石头,努力活下去吧。” 宏光听着父亲的几句质朴遗言,不禁泪如雨下,可是生死一事,又岂会因任何人的悲痛而改变半分? 次日一早,宏光父亲撒手人寰,离世而去。 宏光用一卷破席子卷起了父亲的尸体,挖了很深很深的坑,宏光挖到指甲渗血,埋葬家人。 之所以挖的这么深,是因为宏光担心连口棺材都没有的父母,他们的尸体会被野兽刨出来糟蹋了。 做完了这一切,宏光擦干了泪水,揣着父亲留下的那点微薄口粮,背上了带着母亲血液的柴刀,开始了漫漫的逃生之路。 这一路之上,宏光风餐露宿,也见到了人世间的无数悲苦,他看到许多灾荒更甚于自己家乡的地方,甚至连路边的野草,树木的叶子,都被饥饿的人们吃了个一干二净。 更有甚者,有的人竟开始吃腐尸,吃了后接二连三的死去,活着的人再吃死去的人,也有的人杀掉活着的人,然后再吃,反正人总会死的,反正人总要吃的。 无数背井离乡的穷苦人,带着茫然,朝着一个自己都不清楚目的地的方向前进着,有许多人在疾病和饥饿的面前,一头栽倒在了这条不知生死的漫漫长路上,再也没有起来。 看到这些惨象,让宏光原本认为自己家遭遇的是这世上最凄惨的愤愤怨心,又有些悲悯起来,他背着柴刀,带着自己视若珍宝的一点口粮,一路前行,直走了一年有余。 不得不说,宏光的运气还算不错,因为天气渐冷,疫病渐渐止息下来,而宏光的行走路线,也因为天气的原因,一直都是朝着温暖的南方。 直到宏光偷偷摸上了一艘渡船,穿过了安江,来到了当时还没有被战火和天灾波及,相对富庶的桓国江南。 十三岁的宏光,身材依旧瘦小,但一年的流浪生活,却让他多了许多力气,也多了几分精明。 在无人的荒山野岭里,宏光学会了如何去捕猎小兽,如何躲避他无法抵挡的凶猛狮虎,他学会了上树掏鸟窝,下河抓鱼虾。 宏光也跟形形色色的人打过了交道,有逃难的灾民,有吃人的凶徒,有悯人的富户,也有富人家的恶奴。 宏光从一个懵懂无知的青涩少年,终于长成了一名行事干练的小伙子。 人的成长,从来都与年纪无关,只与经历有关。 这天,宏光在穿越了许多依旧炊烟升起的小村小镇之后,终于确认江南一带,真的宛如仙境一般,他打算停下流浪的脚步,去追求自己在梦中向往了无数次的安生日子。 宏光停留的地方,叫做杨柳镇,这并非是因为镇上有多少杨木柳树,而是因为镇上主要的两大姓便是杨姓和柳姓。 宏光走进杨柳镇没多远,就看到一群人围在一所大屋门前,也不知道是在围观什么,宏光几步走上前去,看到那大屋原来是一家粮店。告示前,有位书生模样的年轻人正摇头晃脑的念着上面的内容,宏光才弄明白,原来是这家粮店要招几个搬运粮食的力气人。 宏光听罢了告示的内容,不禁喜上心头,想要过上自己希冀的安生日子,当然要先找个营生做,江南一带虽然还算富足,但自己一不会什么手艺,二来自己背井离乡,这里也不可能有闲余的田地给自己耕种。 本来依着宏光的想法,是自己搭间草屋,在这做个樵夫猎户什么的,但那毕竟要一个人到深山野林中去,他这些年已经见识过了荒野的危险,如今能有个只要力气,没有危险的活计,宏光自然是喜上眉梢。 就在一群人还围着告示,嘟囔着这告示也没说给多少工钱之类的话的时候,宏光已经走进了这间柳家粮店。 宏光进了粮店,看到一个跟自己差不多年岁的小年轻,正趴在柜台上打着瞌睡,赶忙走上去前去,轻声问道:“这位小哥,请问这里是招人么?” 这小年轻也是店里的一位小伙计,刚刚自己虽然没有真的睡实,但被宏光吵醒,也是一肚子不快,但看宏光满脸堆笑,又对自己口称小哥,这不快也就没有发作,撇嘴道:“招人是招人,不过你这小身板,怕是做不来吧?” 宏光连忙说道:“小哥,你别看我身体瘦小,但力气却是不小,不信,我搬口袋粮食给你看看?”说着,宏光就要找袋粮食展示一下自己的力气。 小伙计连忙拦着宏光道:“别,别,你有没有力气我管不着,得老爷说了才算,不过今天新到了粮食,老爷去了码头,你先在这等一会吧。”说完不再理会宏光,自己又趴在柜台上打起了瞌睡。 宏光看看四周,这粮店又不是酒店,自然没有什么迎客的桌椅板凳,宏光便挨着门边站了。 过不多时,就听门口传来一阵喧闹声,还没等宏光出去看看是怎么回事,就见一群赤裸上身的汉子,扛着一包包的粮食走了进来,朝粮店后院走了过去。 这些汉子的喧闹之声,自然也吵醒了柜台里的小伙计,他抬头看了看,也没搭话,好似已经见惯了这副景象,不过他也知道后面老爷就该回来了,倒是没有继续瞌睡。 宏光看着原本干净的地面上,被那些汉子踩的连灰带土的,不禁有些看不过眼,在屋角拿过了一把笤帚,慢慢打扫了起来。 正当宏光扫地的时候,一位五旬左右的老者走了进来,看着宏光奇怪的问道:“你是?” 宏光本就扫的差不多了,听了老者的问话,赶忙把扫起的泥土拢做一堆,抬头答道:“老爷,我叫刘石头,是看了您门前的告示,来应招的。” “哦,是这样啊。”老者捻了捻颌下长须,点头说道:“你这小身板,能搬动那粮食口袋么?你看到刚才进来那些汉子没有,他们的胳膊都有你腿粗了。” 宏光连忙答道:“老爷,小子虽然身体瘦小,但已经逃荒一年多了,还是有把子力气的,不信我搬几袋粮食给您看看。” 宏光刚才看到,那些搬粮食的汉子,每人身上都扛着好几个大口袋,连忙把刚才对小年轻说的一袋粮食改成了几袋。 “原来是逃荒至此的,唉,这鬼世道啊”老爷叹息一声道:“算了,刘石头,我看你也算机灵,这样,你就留在粮站,做些杂活,当个小伙计好了。” “这”宏光有些迟疑,他虽然没做过杂役,但是刚才也看得出,那柜台里的小伙计应该就是粮站的杂役,而且这粮站虽然不小,但也并非酒楼之类迎来送往的所在,伙计也不需要那么多,自己若是答应了,岂不是是跟那小年轻抢饭碗。 老者听宏光有些犹豫,起初还颇为不解,等看到了宏光的眼神,才哈哈大笑道:“你这小子,还真是个鬼灵精,你放心好了,那是我的一位本家子侄,只是在家里整天不学无术,才被他爹送到我这来吃几天苦头,过些日子便要走的,绝不会欺你是生人的。” 宏光一听此言,大喜过望道:“那小石头谢谢老爷了。” 在宏光的心中,自己这一辈子最快乐的时日,既不是幼时呆在家中,每天忍饥挨饿,哀戚不绝的岁月,也并非后来自己成为了修真界的名宿大能,受到万人敬仰的日子。 宏光最快乐的岁月,便是在这柳家粮店里。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吃得饱,穿得暖。 后来那喜欢打瞌睡的小年轻走了,粮店前柜里,大部分时间就是他一人在打理。 柳老爷雇佣的一位账房先生,会隔三差五便来核对一番账目,每次都是分毫不差,让柳老爷对宏光有多添了几分喜欢。 宏光也是聪明好学,每次账房先生来的时候,他都端茶倒水,跑前跑后,跟着账房先生学着处理账目,后来账房先生再来的时候,宏光已经学会提前整理好了账目,账房先生只要核对一番就是了,省却了许多工夫。 柳老爷见宏光勤快老实,人又精明,待他也是越来越好,后来那位老账房说身子不适要请辞,柳老爷就干脆让宏光做起了账房。 柳老爷中年得有一女,叫做柳烟儿,比宏光还要小一岁,虽然年纪不大,但任谁看了,都知道这定是一个美人胚子。 柳老爷对烟儿管教甚严,平时烟儿极少出门,宏光来了之后,倒是成了烟儿的好朋友。 在桓国,男女大防并非十分严苛,只是当时天下大乱,柳老爷又深知红颜祸水这个道理,自己虽然薄有家资,但女儿出落的如此漂亮,一旦被某些有权有势的大人物惦记上,自己还真是半点办法都没有,这才终日把烟儿关在了家里。 眼见烟儿和宏光相处的十分融洽,知道宏光父母双亡的柳老爷,不禁动起了招赘的心思。 柳老爷和宏光说起这事的时候,宏光激动的是连连磕头拜谢,对于一些有身份的人来说,入赘是件极为丢脸的事情,但对宏光这父母双亡的穷小子来说,能得到烟儿这样的佳人为妻,实在是几辈子修来的福分。 等到烟儿和宏光正式成亲之后,柳老爷便渐渐把粮站的大小事宜都交给了宏光,自己彻底回老宅颐养天年去了。 宏光本以为这辈子就会如此简单快乐的度过,虽非大富大贵,但也衣食无忧,夫妻和美。 直到那一天,宏光离家外出,到百里外的葛家镇去联系货源。 因为桓国战乱不休,本来还算富庶的江南一带,粮食也越来越紧俏,柳家粮店的许多供货商,供给的份额也是越来越少,价格却越来越高,宏光免不得要四处奔走。 待宏光回到杨柳镇的时候,已是半月之后了,宏光下了船,嘴里哼着小曲。这次在葛家镇收到了不少粮食,最迟一个月便能送到,让他心里十分欢喜。 可是让宏光奇怪的是,路上的行人,似乎都在指着他窃窃私语,可每当他望过去的时候,那些路人却纷纷调转了头,好像生怕宏光听到些什么似的。 宏光心头大是不解,脚步加快,赶忙向粮店走去,就在他距离粮店还有数丈之遥的时候,他整个人都呆住了。 原来应该一眼就能看到的柳家粮店,此刻围着一大圈人,而人群的中央,那原本高高矗立的粮店,却是踪影全无。 宏光连忙几步跑了上去,对围着的众人喊道:“让我进去!让我进去!我是石头!” 围观的人大多都是镇上的居民,听到宏光的喊声,原本嘈杂的议论声,仿佛忽的被谁掐灭一般静止了下来,众人无声的给宏光让开了一条道路。 映入宏光的眼帘的,是怎样的一幕人间惨剧! 柳家粮店,已经被烧成了一片断垣残壁,高大的木门,自己每日核对账目的柜台,都被烧成了一片焦炭,几根烧焦的梁木,横七竖八的倒在火神肆虐过后的废墟之中。 这场大火看来已经熄灭了有段时间,可是空气中,却依旧是满满的焦辛味道。 废墟当中,还躺着几具已经看不出原本模样的恐怖焦尸。 面对眼前的惨象,宏光几乎完全失去了思考的能力,整个人就那么呆呆的站在那里,而围观的众人,也都颇为识趣的走远了一些距离,没有在宏光的身边继续议论。 宏光不知道自己的脑袋究竟空白了多久,直到一个粗壮汉子的说话声,才把宏光惊醒了过来。 宏光木然的转过头,听这个原本也是在柳家粮店做搬工的汉子说起了事情的经过。 这惨象的发生,说来其实并不复杂。 宏光离开店铺的时候,柳老爷都会来店里帮着烟儿照看一下生意,柳老爷的夫人几年前病故,他自己在老宅待久了,也会生出腻烦,所以平日也十分乐意经常往店里跑跑。 昨天,一伙自称马贼的强人来到了杨柳镇。但是依着宏光身边这汉子的说法,那些所谓的马贼,看上去更像是桓国溃军,因为他们的盔甲武器,均都是桓国官军的配置。 而且,江南一带依仗着安江天险,一直都还十分安定富饶,本就没什么贼寇,战火又未曾波及此处,何来的马贼一说?这些人,看来更像是在前方打了败仗,怕受处分的官军。 这些人一入了镇,便劫掠了好几户人家,后来发现了柳家粮店,便放弃对其他散户的劫掠,径自来柳家粮店抢粮来了。 柳老爷也算是个见过世面的主,一见这些所谓马贼拿着刀子,凶神恶煞般的冲进店里,当时就让店里的所有人都闪到一边,任由他们随意搬粮。 可叹的是,偏偏那天烟儿也在店里,那伙贼寇搬完粮食之后,他们的首领忽的瞧见了躲在角落里的柳烟儿,只是这一眼,这贼寇首领就挪不动步子了。 他们是一群干着掉脑袋营生的凶徒,看到柳烟儿这样的美人,自然不会讲什么你情我愿,当时就把柳烟儿抓了过来,撕裂了她的衣服,想要当场施暴。 柳烟儿哀嚎无声,柳老爷扑上去想要阻止,却被那贼寇首领一脚踢飞,口吐鲜血,眼见活不成了。 柳烟儿见到父亲惨死,加上她本也是个烈性女子,心神激荡之下,竟然挣脱了贼寇首领的手,一头撞死在了柜台之上。 柳老爷全家对店里的搬工都是关爱有加,眼见东家惨死,一些血性汉子操起了木凳扁担,便要和那些贼寇拼命。 可这些只会出苦力的汉子,哪里是那些刀头舔血的贼寇对手,一个照面,五六个搬工就被人纷纷砍杀当场,那贼寇首领见粮食已经到手,自己想要的女人还撞死了,也就不再停留,一把火烧了柳家粮店,逃之夭夭。 “姑爷,不是我胆小,我从后门进来的时候,胖子他们已经都死了,我,我实在是害怕,才一个人逃走了。”说到后来,这位耿直的汉子,对自己逃走的事情越发的内疚起来,竟忍不住的呜呜哭出声来。 “大壮,这事不怪你,就算你没跑,也打不过他们。”听完这个叫大壮的汉子说完事情的经过,原本已有些呆傻的宏光,却变得异常冷静起来。 宏光缓缓走到柜台的边上,抱起一个娇小的焦尸,问道:“大壮,死在这里就是烟儿吧?” 大壮擦干眼泪,勉力点了点头。 宏光一手抱住烟儿的尸身,一手自怀里掏出了一些银钱,说道:“大壮,我去安葬烟儿,这些银钱,能麻烦你帮我安葬好其余的人么?给我的岳父,弄一副好些的寿材,要不我怕烟儿会怪我的。” 宏光是外出买粮,所带的银钱自然不少,大壮连连摆手道:“姑爷,用不了这么多,您放心,交给我办吧,我一定办好。” 大壮接过宏光手里的银钱,留下了一小部分,把其余的大半,又赛回了宏光的手里。 宏光见大壮坚持,也没有和他拉扯,把银钱放入怀中,双手紧紧抱着怀中已看不出模样的焦尸,嘴里喃喃道:“烟儿,我们走了。” 从那天之后,杨柳镇的人,便再也没有见过柳家这位叫刘石头的赘婿,而那天的事情过后,官府查探一番,也未曾找到那些贼寇的踪影,柳家的惨案,只成了杨柳镇上惹人哀叹的闲话谈资。 宏光埋葬了柳烟儿之后,整个人痴痴的呆坐在柳烟儿的墓前,两日两夜双眼不合,水米未尽,直至昏厥。 宏光昏迷了一天一夜之后,只觉得自己被一股刺骨的寒冷冻醒了过来。 饥饿使得宏光站起了身,离开了这片茔地,他不知道自己的目标是何方,只是木然的走着,幸好大壮当日把许多银钱还给了他,宏光饿了便找间饭馆吃喝一顿,只是每次吃饭的时候,他总会醉个不省人事。 可是,再多的银钱也总有用完的一天,宏光在口袋里银钱不多的日子里,终日便只是喝酒,饭却是吃的越来越少了,晚上更是四处野宿。 直到那个彻底改变了宏光生命轨迹的日子。 “这是什么水,怎么会这么好喝。”大醉过后,露宿荒野的宏光,感受着流进嘴里的液体的滋味,不解的想到,随后,他慢慢睁开了双眼。 宏光的面前,蹲着一个只有七八岁模样的小孩子,手里拿着水囊,正慢慢往他嘴里倒着水,看到宏光睁开了双眼,他站起了身,连蹦带跳的跑到一个老和尚跟前,高兴的喊道:“师父,师父,他醒啦。” 宏光坐起了身,这才看清楚,在自己身前不远处,站着一大一小两个和尚,小和尚便是刚刚喂自己喝水的那位,这位大和尚,看上去似有百岁高龄,满面慈祥模样。 宏光赶忙站起身来,双手合十道:“多谢大师赐水。”宏光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说多谢对方搭救?好像自己还没到将死的状态,但对方总是一片好意,而且刚才的水的确十分好喝,这才有了赐水一说。 那小和尚听了宏光的话,却是颇为不快道:“喂,你这小子好没道理,喂你喝水的是我,怎么要谢我师父?” 宏光连忙转过头道:“也多谢小师父,多谢小师父。” “这还差不多。” 大和尚宠溺的摸了摸徒弟的小光头,对宏光说道:“娃娃,你虽年纪轻轻,却是满身悲苦,可愿随我侍奉佛前,以解心中哀痛?” 老和尚话一出口,宏光就是一呆,这是哪门子道理?自己不过喝了你几口水,你也不能强拉着我当和尚吧? 那小和尚听了师父的话,也是一愣,不过紧接着就快步跑到了宏光身边,轻声说道:“你这傻子,我师父一善大师要收你为徒,不知道是你几辈子修来的福分,还不赶快答应。” 说完又转过了头,不解道:“师父,你刚才不说他是俗世来的人么?怎么还要收他为徒?” 宏光是完全闹不清眼前的状况了,不过他抬头望向老和尚一善的时候,只觉得对方满面慈祥,自己心中的苦痛,似乎都减轻了许多,想到自己在世上已是无牵无挂,不如就索性跟了这老和尚,哪怕能稍减心中的难过,也是好的。 念及此处,宏光矮身拜倒,说道:“小子刘石头,愿跟随大师修行佛法。” 老和尚哈哈一笑,说道:“起来吧娃娃,你心中有苦,故有阴暗,但本性纯良,故合佛光,老衲便赐你法名宏光。” 小和尚笑嘻嘻的扶起此刻终于名为宏光的宏光,说道:“我叫宏痴,比你入门早哦,以后我就是你的师兄。” 宏光虽然不是什么江湖中人,却也知道这师兄弟的排序是以入门早晚界定的,对眼前这个看来只有七八岁的师兄,也是连连作揖。 自那以后,宏光才明白当时师兄宏驰说自己是俗世中人,究竟表达的是什么意思,原来自己酒醉之后,竟然误打误撞的拜入了一位在修域之内都名气极大的佛门大师,一善大师的门下,自己竟踏入了一个传说中才存在的世界,修域世界。 自此以后,了无牵挂的宏光,潜心专研法宽寺的佛门经典,修为日渐高深,他唯一的红尘中事,便是每隔十年,会离开法宽寺,到柳烟儿的墓前拜祭一番。 二百二十年后,法宽寺方丈一善大师神秘失踪,戒律院首座一嗔大师,接掌方丈一位。 二百二十年后,宏光二百四十六岁,已成为法宽寺有名的得道高僧,修为精湛,佛法高深,且因宏光无门派种族之分,与各类修真者交往极好,名声大噪。 二百二十年后,宏光拜祭柳烟儿,忽然发现,自己当日葬下柳烟儿的地方,竟然一块极难寻觅的阴煞之地,自己当日在此地被冻醒,乃是阴气侵体所致。而柳烟儿因生前怨死,怨灵竟然至今仍为散去。 二百二十年后,宏光结交各路修真者的动机开始转变,他费尽心思,用了百年光阴,寻觅让柳烟儿死而复生的功法。 三百二十年后,宏光将柳烟儿的一缕怨灵,炼化为凶灵王,带着柳烟儿四处吸食死人亡灵,生人魂魄。 三百二十二年后,宏光死于先天五行阵内,复活柳烟儿的梦想最终破灭。 但这一切,都已经不重要了,此刻的宏光和柳烟儿,已经化成一团全无意识的白色纯灵,前往幽冥世界,等待转世重生,只是那两个白色光球,竟慢慢的融合在了一起,看来,他们的来世,依旧会紧紧的连接在一起,无分彼此。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九章 十六个字 宏痴看着代表宏光和烟儿的两个白色光球,渐渐消失不见,双手合十道:“师弟,愿你往生极乐,再无悲苦。” 言罢,宏痴转过身,用一种极其复杂的眼神,打量着依旧躺倒在地的沈啸。 见了宏痴的举动,苏白衣不由心头一紧,关于宏痴的一切,苏白衣都是通过他人转述所了解的。 近百年来,修域内没有几个人见过宏痴,没有几个人知道宏痴的性情究竟如何,但所有知道宏痴这个名字的人都清楚,宏痴与宏光,关系极为亲厚,不是亲兄弟,胜似亲兄弟。 宏光虽然是死于大荒之手,可大荒的元神已经入了沈啸的体内,方才宏痴又对宏光说他全都看到了,难道,宏痴是想杀死沈啸,为自己的师弟报仇么? 念及此处,苏白衣连忙脚踏“随风舞”,挡在了沈啸的身前。 自己的目光被打断,让宏痴有些不悦,说道:“小子,你要和我动手?” 苏白衣肃然道:“后辈不敢,但这位沈道友曾经救过在下一命,在下绝不能放任前辈将其击杀。” 宏痴挑了挑眉头,颇觉有趣道:“你挡得住我么?” 回想起方才宏痴鬼魅一般的身形,回想起方才宏痴神妙难言的“普度众生”神通,苏白衣知道眼前这位宏痴大师一旦真的出手,就算不如宏光强大,也绝不会逊色多少。 见苏白衣沉默不语,宏痴似是看穿了他心头所想,说道:“若说阵法一途,我确实不如你,若非如此,我也不会被这阵法阻隔至今。到最后,还是借着你们入阵的余波,才找到了入阵的法门。” “但若是斗法,你还差的远了。” “你是不是觉得方才凭你和这昏迷的小子,就能和我师弟打的有模有样了?难道你以为我师弟宏光真的只有如此修为?” 一身乞丐打扮的宏痴,此刻的神情语气,骄傲的有若帝王一般:“实话告诉你,小子,我师弟本为佛修,一身修为尽是佛元,他强修鬼祟邪法,与体内佛元相克,才导致了他修为大跌。” 似乎是觉得苏白衣不会相信,宏痴追问道:“你们方才打斗半天,可曾见过我师弟站起身子?” 苏白衣听了宏痴的话,细细回思,发觉确实如宏痴所说,方才宏光或者盘膝于地,或者腾空而起,却从未有过站直身体的时候。 虽说到了苏白衣c宏光这样的境界,站还是坐,对行动并没有太大影响。但每个修士皆是由凡人修成,战斗的时候站起身子,这是一个人的本能反应。 为什么宏光一直都是坐着?苏白衣不解,他更不明白宏痴的这个问题是想要说明什么。 宏痴看出了苏白衣的迷惑,解答道:“那是因为宏光他体内元力相冲,废掉了下身经脉,他若诸脉皆通,你觉得自己还能和他打的有模有样么?” 听了宏痴的一番话,苏白衣的额头上,出现了一层细细的汗珠。 苏白衣相信,宏痴没有必要在这种事情上欺骗自己。 因为修为境界这种事,虽然可以通过神念大概估量,但一个人真正的战斗力,只有在交手之后才能明确得知。 如果宏痴想要杀掉沈啸为宏光报仇,那么,等下自己和他就必然要交手,到那时,苏白衣很容易就能知道宏痴的真正力量,宏痴如果话存虚假,片刻便会被戳穿。 更何况,方才宏痴于不经意间展露的实力,已经让苏白衣对他的实力有了一个估量。 强!很强! 但苏白衣的脚步,却没有半分挪动,依旧稳稳的站在了沈啸的身前。 人的一生,难免会遇到一些奇怪的人,只是一起随意聊了几句天,一起喝了几杯黄酒,便成了可以性命相托的生死之交。 对沈啸来说,苏白衣就是那个人。 那个随便说了几句话,便在面对凶灵王那样强悍敌手的时候,把性命托付给自己的怪人。 对苏白衣来说,沈啸同样是那个人。 苏白衣白色道袍的袖口处,两道符箓已经若隐若现,他的声音有些沙哑,却还是坚定无比的说道:“在下或许不是大师对手,但大师若要杀死在下的道友报仇,那便先踩着我的尸体过去吧。” 宏痴没有说话,只是定定的看着苏白衣。 就是这样简单的看着,却让苏白衣感受到了无比巨大的压迫感。仿佛自己所面对的,并非是一个貌似乞丐的邋遢和尚,而是一尊真佛,降临修域。 宏光的舍利金身固然极为强大,但在方才施展出来的时候,苏白衣却清楚的感受到,宏光的元力也随之大幅下降,可想而知,施展金身神通,对宏光也是极大的负担。 而此时站在自己眼前的宏痴,没有显露任何神通,只是那么随意的站着,随意的看着,却让自己深切的感受到,对方就是真佛现世。 宏痴不修金身,却已肉身成佛。 修域之中,六境之内,他就是佛! 苏白衣原本细密的微汗,已经变成了硕大的汗珠,接连不断的滴在地面,于幽静幽暗之中,发出连绵不断的“滴答”声。 宏痴没有出手,他甚至都没有动,便带给了苏白衣泰山压顶一般的巨大压力。 二人对峙的过程中,四周的景象已经渐渐变化,石屋石壁石墙还有碎裂的石台,均慢慢消失不见,那片错落有致的小树林,再度呈现出来。 苏白衣知道,那是因为沈啸坠落的时候,砸毁了作为阵基的那座石台,而大荒苏醒的时候,则一招掐灭了作为阵眼五股先天五行之气。 如今阵基阵眼尽皆被毁,这先天五行阵,自然也就不复存在了。 宏痴感受着四周的玄妙变化,终于收回了目光,说道:“阵法一途,着实神妙,可惜与我无缘。” 随着宏痴目光的离去,苏白衣感觉肩头猛然一松,仿佛卸下了千钧重担一般。 宏痴又转回了头,只是这次他的目光,是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普通目光,没有任何神通蕴含其间。 “小子,你倒是有点意思,比卜泽老头有意思。”宏痴看着依旧一脸戒备,满面紧张的苏白衣,微嘲道:“把你的符箓收起来吧,我要是真的出手,你觉得自己有机会施展你的符法神通么?” 听到宏痴的语气有所松动,苏白衣心头大喜,语带询问道:“前辈?” 宏痴哼了一声,说道:“从头到尾都是你自己觉得我要杀了那小子,我有说过要杀他么?” “呃”苏白衣细细回思,发现还真是这么一回事,但就连他这个年轻后辈都知道宏痴与宏光关系极好,他怎能不担心宏痴会有报仇之心。 “可是,宏光大师他”苏白衣收回手中符箓,小心翼翼道。 宏光道:“宏光是死于大荒之手,又不是死在你们手里,我要报仇也得找大荒去,难道要找你们两个?” “况且,如果大荒不是被那个怪小子吸进了体内,老和尚我早就有多远跑多远了,我师弟虽然修为大跌,但我要败他也非易事,更何况杀他,那大荒一招就要了他的小命,我哪里是他的对手?” 此刻的宏痴,话语里痞气十足,那还有半分前辈做派? 苏白衣不禁想掐掐自己的大腿,自己刚才看到宛如真佛一般的宏痴,是不是在做梦? 宏痴解下腰间的水囊,咕嘟嘟喝了一大口,喊了句“痛快”,原来这水囊里,装的尽是他自己酿造的美酒。 打了个酒嗝,抒发了一下囊中美酒带给自己的美好享受后,宏痴继续说道:“说起来,我应该谢谢你们的。” “呃”苏白衣越发的觉得眼前这位在修域已经消失百年的老前辈真是深不可测,前言后语之间的跳跃,实在是太大了一些,大到自己完全跟不上。 谢我们?我和沈啸可是间接导致了你亲爱的师弟死亡的帮凶,这话不是反话吧? 虽然满心疑惑,但苏白衣却很知趣的没有发问。因为很明显宏痴的话并未说完。 宏痴接着说道:“数月之前,我便知道了凶灵王现世的消息,但这凶物却好像十分了解我的行踪,每当我寻着它的踪迹之后,它便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了,原来它的背后乃是我的师弟宏光,难怪对我的气息如此敏感。 后来不知为何,这凶物逃到此处之后,竟不再逃遁了,可我明知它就在附近,却一直没能将它超度,原来它是躲在了方才那座大阵之中。” “大师对阵道并不熟络?”苏白衣小心翼翼的问道。 宏痴哼了一声:“不用摆出那副谨慎模样,什么不熟络,我对阵法根本就是一窍不通,我一生所修的,只有佛门一途。” 宏痴轻捻胡须,略有些怅惘道:“便是佛门神通,也宛若星辰大海般广阔,我尚不能通达万一,哪有闲情学那些旁的。” 苏白衣不解道:“那宏光大师他?” 宏痴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道:“宏光终日说什么‘它山之石,可以攻玉’,今天学学这个,明天参悟那个,最后哪个也没修到极致,我的修为是精而不杂,他是杂而不精,所以我是师兄,他是师弟,明白了么?” 苏白衣心中暗道:“师兄师弟不是按入门先后排的么?跟修为又有什么关系?” 当然,苏白衣还没蠢到把这些话说出来,而是连连点头道:“大师说的果然有理。” “有什么理,我猜你心里肯定说我老和尚强词夺理。” “小子不敢。”苏白衣见宏痴言语间果然没有报仇杀人之心,反倒生出了几分和蔼之色,也就不再如方才一般口称在下,而是在这位老前辈面前自称起“小子”来。 提到宏光,宏痴的脸上生出了几许悲伤神色,继续说道:“今日你破开这座大阵,我恰好就在附近。感受到这股元力波动,我便急忙赶了过来,只是没想到,师弟他竟然布下了三障伏魔阵,把我困在了里面。 三障伏魔阵本就是我法宽寺的阵法,我虽然身处阵中,对外界却并非一无所知,当我发现凶灵王乃是宏光所造,我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了。 想必你也能有所耳闻,我与宏光自幼时相交,关系极好,若要我将他就地诛杀,实在是有些下不去手。我心念一乱,三障伏魔阵威能随之剧增,将我又困了起来。” 说到这里,宏痴有些自嘲的笑了笑,才接着说道:“或许是我心绪杂陈,根本不想出阵吧,只是在阵中,默默感受着阵外的一切。 我不愿你们这些后起之秀惨死于此,化作凶灵供凶灵王吞噬,却也不愿下手诛杀宏光师弟。” 宏痴指了指沈啸道:“就在我左右为难的时候,这怪小子竟然砸碎了石台,放出了大荒,我这才焦急起来。” 苏白衣问道:“前辈是担忧宏光大师的生死么?” “狗屁!”宏痴怒道:“宏光师弟已然入魔,我虽顾念往日情义,却也不是糊涂之辈,怎会看着他一错再错,只是不忍下手罢了。 我着急的是,凶灵王固然千古难见,但它的实力我已经有了估算,并非不可镇压,但大荒那玩意一旦跑出来,你觉得修域之中,谁堪一战?” 苏白衣默默想着修域中那寥寥可数的几位巅峰强者,心中暗忖:“就算是面对那些巅峰强者,我也不至于须臾片刻便殒命当场,而大荒只是挥手之间,便收割了宏光的生命,如此算来,修域中确实没有任何人是大荒的对手。” 苏白衣低头看了看仿若熟睡般的沈啸,暗自惊诧:“那这个昏迷之中便收了大荒元神的家伙,又该有多强大?” 似乎是猜到了苏白衣心中所思,宏痴道:“你也不用像看怪物一样看着那个怪小子,俗世有句话叫:‘棒打老虎鸡吃虫’,谁知道那小子是老虎还是虫,卜泽老头不是常常炫耀他的天眼么,等他醒了以后,把他带给卜泽老头看看去。” 宏痴所说的天眼,乃是天清门主卜泽最强大的神通,这门神通在粗浅之时,可观千里之外,万里之遥。但若是修到极致,据说可看清过去未来,前生来世。 是以,苏白衣的师父虽然并非修域的巅峰强者,却依旧受到无数尊崇。 到了此刻,苏白衣方才确定宏痴绝无杀死沈啸之心,心中大喜道:“谨遵前辈吩咐。” 宏痴将手一招,宏光死后留下的星落镖,降魔杵,招魂幡,尽皆到了他的手中。 宏痴把星落镖递给苏白衣道:“这星落镖可化身千万,内中自有阵术奥妙,你拿去好好参详吧。” 苏白衣对这先天灵宝自然眼热的很,而且也确实如宏痴所说,这星落镖之中,隐含着若干阵法变化,拿在自己手中,定然威力倍增。 但这可是先天灵宝,自己怎敢随意接受,苏白衣连连摆手道:“前辈,此乃宏光大师遗物,小子不敢有此贪念。” “狗屁!”宏痴第二次骂道:“这玩意根本就不是法宽寺的,谁知道我这师弟入魔之后,是从哪里搞回来的,我看你心性纯善,才把它交给你,别弄出一副女人姿态。” 见宏痴的神情并非作伪,苏白衣犹豫再三后,方才伸出双手,接过星落镖说道:“多谢大师赐宝。” 宏痴拿过降魔杵,手中闪出一片金光,原本缭绕着丝丝黑气的降魔杵,在金光的净化之下,那些黑气片刻之间便消散无踪,现出它原本的佛门法器本相。 宏痴把降魔杵也递给了苏白衣,说道:“这上面的鬼气已经被我化去,师弟携带此物修行多年,此物已经颇有佛性,待那怪小子醒来,你把这东西交给他,让他多些慈悲。” 已经接过了星落镖,苏白衣自然不会再对这降魔杵有所推辞,只是听了宏痴的话,不禁替沈啸辩驳道:“大师,这位沈道友虽然行事胡闹,但我看他却并非邪魔外道,嗜杀之人。” 苏白衣不曾知道沈啸曾两下就把张三夫妇削成了“人彘”,如果知道的话,只怕他这话便不会说的如此理直气壮了。 说完这句话,苏白衣静静的等着宏痴的第三句“狗屁”,谁知宏痴只是怅然若失的看着宏光的尸体说道:“谁人生来就是邪魔?我这师弟,若不是对心中挚爱执念太盛,又怎会入魔如此之深?你们谁又会想到,在修域之中颇多善举的宏光大师,竟会造出了凶灵王这样为祸世间的至邪之物。” 苏白衣心中一凛,正色道:“多谢前辈教诲。” 宏痴依旧望着宏光的尸体,似是自言自语道:“为善为恶,只在一念之间。黑元一出,天下动荡。只是不知这黑元是动荡的源头,还是动荡的终结?” 苏白衣心头剧震,“黑元一出,天下动荡”,这句话乃是师父卜泽推演而出,没想到宏痴竟也知晓。他连忙问道:“大师,你也知道‘黑元一出’” 没待苏白衣说完,宏痴打断了他的话道:“你当我真的与修域毫无联系了么?我只是离开法宽寺,查一些隐秘事罢了。” “这招魂幡太过邪性,我得找个远离人烟的地方慢慢把它净化毁掉,你就不用操心了。对了,记得给卜泽老头带句话,就说我们查的那件事有些眉目了。” 沉吟了一下,宏痴才继续说道:“就告诉卜泽老头,‘六境不破,天人两隔,并非天罚,乃为人祸。’” 言罢,宏痴飘然而去,离开了这片错落有致的小树林。 而苏白衣的耳中,却依旧萦绕着宏痴说的那十六个字。 “六境不破,天人两隔,并非天罚,乃为人祸。” 想起千余年来修域之中的一个传说,苏白衣已经被震撼了数次的心灵,再次震撼。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章 幻境?梦境? 宏痴的身法很高明,所以尽管他衣衫褴褛,但离去的身影依旧飘逸潇洒,宛若一位笑看红尘的世外高人。 宏痴的心情很糟糕,若非是为了要查探那件紧要大事,他便不会离开法宽寺这么久,就不会对宏光的变化一无所察。 若宏光只是刚刚坠入魔道,他完全有能力去阻止宏光,有办法去挽救宏光。 可是他刚才感受到宏光气息的时候,便知道一切都已经晚了,宏光已入魔至深,一身邪法已修入骨髓。 若将宏光的邪元尽数驱逐,宏光会被他体内的阴鬼之气破府而亡。若不如此做,则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宏光最后变成一个食肉饮血,吸人魂魄的杀人狂魔。 所以宏痴很矛盾,很纠结。 最终是大荒替他做出了选择,所以他方才说应当谢谢苏沈二人。 但自己于孩提时光与宏光相识,二百余年朝夕相处,宏光的死亡,依旧让他极为悲恸。 但他现在没有时间伤悲,因为还有十分重要的事情,等着他去做。 那件事便是他让苏白衣转告卜泽的十六个字。 “六境不破,天人两隔,并非天罚,乃为人祸。” 就是这十六个字,让这些天接连被震撼,震撼到以为自己已经麻木,不会再有震撼感觉的苏白衣,再度震撼。 想起修域内流传千余载的那个传说,苏白衣恨不得现在便御空而行,赶回宗门把这十六个字告诉师父卜泽。 但是他现在还无法离开,因为地上还躺着沈啸。 沈啸被星落镖正面击中,理应必死,但他却于昏迷之中毁了大荒的肉身,吸了大荒的元神。 所以现在苏白衣看着一动不动的沈啸,感觉他好像是,睡着了? 沈啸应当是睡着了,因为他在做梦,继续做着那个关于怪兽的梦。 那只牛身虎首的巨大怪兽,身上依旧插着那根树枝,躲在了一个幽谷之中。 幽谷的风景很好,树新草盛,百花盛开。 幽谷的环境很差,到处都是血迹,到处都是龙尸。 所有的龙尸,身体都呈现出一种介于蓝绿之间的颜色,青色。 牛身怪兽的嘴里,还在“嘎吱嘎吱”的嚼着一条青龙,仿佛在嚼着一根极有韧性的筋腱一般。 看来它当日并非妄言,尽管他被青龙一族的首领小青偷袭重伤,但要灭绝青龙一族,依旧不是什么难事。 那它为什么还要躲在这个幽谷之中,因为小青只是偷袭于它的执行者,却不是想要取它性命的谋划者。 幽谷之中,忽然闪起两道金光。 牛身怪兽吐出嘴里的青龙,将龙尸甩到一边,铜铃大小的双眼,带着一种难以言说的情绪,看着着眼前的金光。 它似乎一直在躲避这两道金光,又似乎一直在等待这两道金光。 金光之中,走出一男一女。 这对男女的容颜,没有任何一丝一毫一丁一点的缺陷,若要用世俗的语言去形容,那只能用完美二字来概括了。 “你们终于来了。”牛身怪兽道。 男人的脸上露出几许讥诮:“没想到,大哥你竟然会隐藏自身气息,躲避我和小妹。” 牛身怪兽摇了摇硕大的头颅道:“我从未想过能永远避开你们,因为这个世上,没有任何东西能永远避开你们,我只是想,多争取一些时间,灭绝青龙一族。” 牛身怪兽缓缓站起了身,说道:“现在看来,青龙一族还是会存续下去,而且因为你们的缘故,想来会很光彩的存续下去。” 女人自现身之后,眉头一直蹙的很紧,见牛身怪兽站了起来,面露挣扎神色道:“大哥,你真的要同我们动手么?” 牛身怪兽伸出巨大的前爪,指了指依旧插在后颈的树枝,说道:“错了,是你们先动的手。” 男人拿出一只秃笔,说道:“小妹,我们都不可能回头了。” 女人脸上的挣扎神色,终于渐渐化为决然,伸出白皙如玉的右手道:“好吧,只能如此了。” 刹那间,天崩地裂。 沈啸不知道为什么总会遇到如此奇异的幻境或者说梦境,他只能作为一个看客,默默的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却无法说些什么,做些什么。 但沈啸却能真切的感受到那只牛身怪兽心中最隐秘的种种情绪,高兴,愤怒,伤悲,萧索 直到二人一手交手的刹那,沈啸蓦然醒来。 醒来的第一眼,沈啸便看到了苏白衣迷惑又带着关切的双眼,才回想起之前自己身在何处,所为何事。 沈啸“腾”的站起身来,看着四周又变回树林模样的景致,不解道:“我睡了很久么?发生了什么事?那个和尚呢?” 苏白衣的眼神从不解,迷惑,疑惑最后变为无奈,说道:“原来你真的睡着了?” 沈啸有些尴尬的笑了笑,说道:“方才我被那些飞镖击中,确实是失去了意识,可是后来好像又做了梦,到底怎么回事,我自己也搞不清楚了。” 苏白衣想了想,决定除了宏痴交代的那十六个字,把其他事情都如实告诉沈啸,而且他也对于沈啸吸取了大荒元神一事,他也十分希望从沈啸的嘴里能听到答案。 可是沈啸这个修域白痴实在无法解答苏白衣的疑惑,他甚至连大荒的名字都从未听过。 虽然已经隐约猜到了这个答案,但苏白衣还是忍不住有些失望,能接触到传说中的仙界巅峰人物,苏白衣和一个凡人一般,同样充满了各种好奇。 不过眼见懵懵懂懂的沈啸无法给自己任何解释,苏白衣也就暂且作罢了,他和宏痴都存着同样的想法,带沈啸回到宗门,让卜泽以天眼神通观察一番,关于沈啸的一切,便应当都有答案了。 听了苏白衣的打算,沈啸倒是很痛快的答应了,他本来也想接触一下苏白衣口中那个无形无界的修域,不过在离去之前,沈啸提出要回村子和九娘道个别。 苏白衣虽然十分着急把那十六个字告诉师父卜泽,但“黑元一出,天下动荡”的关键人物沈啸,他也极其在意,于是便答应和沈啸再回一趟铁岩村。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一章 等着我回来 苏白衣想到了沈啸一定会再回铁岩村,因为二人离去时候,沈啸未曾辞别。 未曾辞别,是有依依不舍,是有去留难定,或许,只是为了辞别本身。 因为尽管是辞别,却总是要相见才能辞别。 可以再见,哪怕只是一面,也是好的。 沈啸的记忆几乎全部被封印,但他依然能看到一些模糊朦胧的意识碎片。 沈啸不清楚自己因何被封印,又被封印了多少时光,但他的潜意识告诉他这个时间一定极为悠久,悠久到苏白衣口中修士的数百年寿元,对他来说不过是沧海一粟。 拥有难以想象的寿元,沈啸可以选择继续安静呆在铁岩村的那个小小院落中,等到九娘渐渐老去,直至死去。 可他无法继续等待。 人与禽兽的根本区别,是禽兽只需要温饱就够了,而人在拥有了吃饱穿暖的能力之后,会衍生出许多其他的思绪,从而诞生出诸多欲望。 当禽兽开始思考吃饭以外的事情,开始欲求不满,开始开启灵智的时候,它们便不再是禽兽,它们就变成了妖修,“它们”就变成了“他们”。 沈啸也有自己的强烈欲望,这个欲望便是找回自己的身份,寻索自己曾有的经历,从而弄清楚自己究竟是谁。 名字只是一个代号,他要寻找的,是只属于他自己的,独一无二的曾经。 虽然沈啸从未表达表现出对这份寻找的强烈渴求。 在面对九娘时,他温言谈笑;面对张三时,他冷血无情;面对苏白衣时,他豪气干云;面对凶灵王时,他悍不畏死;面对宏光和宏痴时,他,干脆睡着了。 但是只有沈啸自己清楚,寻找记忆的念头,一直像无数蚂蚁般,始终在他的心中爬来爬去,反复啃噬。 “十年,给我十年时光,无论有没有结果,我都一定回来。” 在和苏白衣回村的路上,沈啸在心中对自己默默说道。 二人回到村子的时候,正是晨光微熹的拂晓时分,绝大多数的村民,还仍在睡梦之中。 但沈啸隔着老远,便已见到了如望夫石一般,站在小院之中等待着自己归来的九娘。 看着这副情景,沈啸心中暗思:“或许,不需要十年那么久,五年也可以?” 在凡人看来,相爱一事需要的是情和欲的结合。 只有r一u欲,那只是单纯的身体需要和发泄,从来都与爱字无关。 而有情无欲,却可以因为万千理由。 或许因为双亲不允,乱点鸳谱,有情人只能双双化蝶。 或许因为家族不睦,互为仇敌,有情人只能同赴黄泉。 或许因为悦之无因,未曾言说,最后落得个棺为侬开的悲剧收场。 再简单些,或许是因为青涩时光,近情情怯,生怕心中有了那r一u欲之想,便是对佳人的无尽亵渎,是以只能终日远望。 沈啸的心中,并没有这样那样的诸多想法,他只是很单纯的觉得跟九娘在一起很惬意,彼此灵犀一点无需多言的境界很舒服,其他的事,他从未想过这一切与情和欲是否有所关联。 可当他此刻决意离去的时候,心中忽的生出了许多不舍。 苏沈二人进了小院,苏白衣很识趣的回到了自己的石屋,把时光留给了院中的两人。 沈啸微笑道:“我都说了,只是和白衣服去打只落水狗,没有什么危险,何必一直等我。” 九娘看着沈啸身上被星落镖戳出了不知道多少个窟窿的黑袍,和黑袍上面还没有完全干涸的血迹,摇头说道:“看你这狼狈样子,还说打落水狗,自己倒像只落水狗。” 沈啸看看自己,着实不像痛打落水狗的轻松模样,笑道:“谁曾想那怪物竟然还有同伙,这才多废了许多手脚。” 九娘抬起头,有些污浊的双眼定定的望着沈啸,敛起了脸上的笑容说道:“你就要离开了,我想着你一回来我就能见到才最好,多见片刻,也是好的。” 沈啸默然无语。九娘一直如此,自己心中的所思所想,连半点都无法隐瞒。若在平日,这是极好的默契,可自己踌躇半晌,不知如何开口的道别话语,反被对方一语道破,即使是沈啸这样强悍胡闹的人,一时间也不知该如何开口才是了。 九娘替沈啸整理了一下黑袍,她知道这件黑袍用不了多久便会神奇的自行恢复如新,无需自己缝补,但上面的褶皱,却总要有人抚平。 “进屋休息一会吧,你此行必然极久极远,总要吃了早饭再走。” 沈啸点头应道:“是,是,我还有些事情要交代给小石头他们。” 沈啸回了屋,坐在木床上,有些失落,有些惘然,有些呆滞,有些难以言说的情绪,在他的心头肆意弥漫。 他方才说有事要交代,倒并不是因为场面尴尬随口而出的搪塞话。 自大荒入体之后,沈啸便觉得身体里有了些奇异变化,只是封印太深,他自己无法寻觅出这些变化的具体之处,只是识海中生出了许多零星的意识碎片。 比如一套阵法,一套可以五人同施的奇妙阵法。 小石头他们,已经初窥二境,在铁岩村这样的荒僻之地,足以维持生计,护卫九娘,但自己脑袋里既然出现了这样一套阵法,当然要教给他们。 而那个关于怪兽的奇异幻境,对自己来说又意味着什么?自己连续说出了几个怪兽的模样,苏白衣却表示哪只他都没有听过见过,他的师父真的能解答自己心中的困惑么? 沈啸的脑袋里胡乱的思考着一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他自己都没弄清楚,是他真的想要去思考,还是借着思考的方式,逃避即将到来的离别。 就在这时,九娘走了进来。 九娘的身上,罕见的穿着一件宽大雍容的淡蓝长裙,那是一次沈啸带着小石头他们去温洛城游玩之时,在一间衣铺给九娘买回来的,九娘说穿着这样的长袍根本干不了活,所以这件淡蓝长裙一直都被九娘束之高阁,从未穿过。 待进了沈啸的石屋,轻轻关上了木门,九娘的长裙便堆在了地上,仿佛只为了让沈啸欣赏片刻一般。 让沈啸有些喉咙发干的是,九娘竟然只穿了一件长裙,长裙之下,竟然身无寸缕。 九娘的手和面,因为多年劳作,微显粗糙,略有皱纹,所以她的容貌固然极美,却没有美到倾国倾城,艳色绝世。 所以就连沈啸都未曾想过,九娘衣裙之下的身体,竟然如此白皙。 白皙如玉。 沈啸曾经面对过许多光芒,凶灵王的死光,宏光的金光,朝阳的日光,满月的清光。 但这些光芒加诸一起,都不如眼前这一抹雪白如此耀人眼目,竟让沈啸生出了一丝睁不开眼的感觉。 沈啸恍然之间,九娘已走到了他的身前,将她的唇,印在了她的唇上。 同时,九娘那双在编竹篓做家务时无比灵巧的手,此刻正笨拙的解着沈啸的长袍。 那双手,竟有些微微的颤抖。 沈啸有些木然,他的身体,如同枯木一般僵硬。 沈啸想过许多离别时可能发生的场景,却独独没有想过此情此景。 感受到了沈啸的紧张,原本紧张的九娘,却有些平静下来。她移开了自己的唇,浅笑说道:“自你来后,家里便有了天。你走之后,这些孩子也不会再如从前一般艰苦。我那时便常想着,把自己的身子给了你。 可我终究是个女子呵,虽然跟赵婆婆偷偷请教了许多男女之事,但每当看到你平静浅笑的模样,心中想起此事,总是忍不住羞怯万分,我虽然觉得自己足够懂你,懂你心中的所思所想,可每当想要做这事情的时候,总担心你会不会觉得我是个轻贱女子。” 沈啸梦呓一般的说道:“我当然” 他只说了这三个字,便被九娘掩住了嘴巴,说道:“我知道你当然不会这样想,可我总是个女子,总有些害羞的权利吧。 现在不成了,你就要离开了,你看似传说中高高在上的仙人,但你这两次出去却全都受了伤,你这一走,便要离开这红尘凡世,与那些仙人交往,免不了打打杀杀,我担心,我会再也见不到你。” 察觉出自己这句话有些晦气,九娘轻轻摇头道:“唉,看我,连句吉利话都不会说。” 沈啸的长袍,已经被九娘褪下,他也好似终于从梦境回到了人间,用虽不粗壮,却坚实有力的臂膀将九娘轻拥入怀,抚着九娘滑腻的背说道:“你知道,我从不在意这些的。” “只是,我如果真的回不来了,你今天这样做,到时不会后悔么?” 九娘把头轻轻靠在了沈啸的胸膛上,感受着心仪男子的有力心跳,缓缓说道:“我不知道这样做了会不会后悔,但我知道我今天如果不这样做,却一定会后悔。 年幼时候,捧着那些才子佳人的故事话本,我也会幻想些波澜壮阔,瑰丽凄美的爱情故事,但遇到你我才发现,陪着你静静看着月亮,静静吃着早饭,静静赏着繁星便很好,原来那些需要文人们用诸多风雨笔墨才能表达的爱,也可以是静静的。” 九娘仰起头,微笑着看着沈啸:“对么?” 沈啸没有答话,而是对着九娘问话过后还微微张开的樱唇,重重的吻了下去。 品味着九娘胸前的两团柔嫩饱满,在自己胸口反复摩擦的奇妙感受。沈啸的心头,出现了一种比遇到凶灵王时,想要战斗的强烈欲望还要迅猛的火焰。在这团火焰的燃烧之下,在九娘的引导之下,沈啸为之疯狂。 晨光微熹,春光正起。 当九娘进了沈啸石屋的时候,苏白衣便把所有的神念,所有的元力,尽数收回到了识海和命府之中,一丝一毫不敢外露。 虽然沈啸行事胡闹,百无禁忌,但苏白衣却深深了解,任何一个男人如果在做这事的时候发现被人窥视,都绝对会恼羞成怒,怒到极致的。 所以苏白衣只能用凡人的听力,听到石屋门再次响动,用凡人的目力,看到九娘和沈啸出现在小院之中,他才敢习惯性的放出些微神念,运转命府元力。 从拂晓到朝阳,是段不长不短的时光。而春光起落,也是一段不长不短的时光。 沈啸和九娘出石屋的时候,已是清晨时分,小石头他们都已起了床,梳洗收拾,打算开始晨修了。 这些孩子见到九娘和沈啸一同出来并不惊讶,他们毕竟尚且年幼,但看到九娘穿上了那件从未穿过的长裙,却是十分惊讶。 “娘,你穿这件衣服真好看。” “是呢,是呢,当初我就说娘穿上一定好看。” “娘,你穿着这件长裙,一定是村子里最漂亮的大美人。” 小石头等孩子蹦跳着跑到了九娘身前,七嘴八舌的说道。 九娘微笑着抚摸着孩子们的头,她的脸上,似乎比平日多了许多光泽。 “穿着这长裙做活太碍事了。” 这是当日九娘便说过的话,不过后面的话却与当日略有不同:“以后还是要少穿。” 这已经不再是一件漂亮与否的淡蓝长裙,这更代表了一份无比珍贵的美好回忆。 由于珍贵,所以无需常常回思。因为那份记忆,已经深深的刻在了骨髓,烙在了心头。 沈啸挥手把一群孩子唤到了身边,说道:“我昨天想起了一套阵法,刚好适合五个人修炼,你们要不要学?” “要,当然要!”孩子们齐声叫道。 沈啸坐了下来,慢慢讲解起脑海中出现的那套阵法。他并没有避开苏白衣,因为在沈啸看来,这东西根本不是什么隐秘之事。 但苏白衣却知道,任何修士在传法之时,无关之人都应主动或被动的回避,以避窃师之嫌。 苏白衣很想避开,但沈啸偏偏讲的是一套阵法。 苏白衣符阵双绝,但符法始终只是较为单一的神通术法,而阵法却是变化万千,浩瀚如海的渊博存在。苏白衣听到沈啸要讲阵法,心中实在是太过心痒,干脆佯做无意,也跟着那些孩子们一起听了起来。 沈啸所讲的,便是大荒以五团黑气,破掉五行大阵五个阵眼的法术神通。他不知道这神通叫做什么名字,但他却已经学会了。 邪皇大荒,乃是仙界巅峰存在,犹在诸多上古真仙之上,举手投足之间的任意法门,均都非同凡响,暗合天理。 按说这样的玄妙手段,让小石头这般天资一般,初涉修真的孩子来学,必定极为艰难,但这些孩子却只是片刻工夫便全都领悟理解了。 小石头他们,甚至已经可以想象出通过这门新学的神通或者说阵法,自己的战斗力将得到巨大的提升。 就连苏白衣在听完沈啸的讲解之后,也不由得大为惊叹,他知道这个阵法内中还有诸多变化,是小石头他们还没有理解的,但那是因为小石头他们毕竟修为太低,许多变化是他们目前的实力根本无法做到的。但有了沈啸的讲解,待到他们日后修为精进,自然可以领悟更多。 苏白衣看着沈啸把这套四境修士都未必能学会掌握的玄奇阵法,就如街头说书艺人一般浅显明白的教给了一群顽童,不禁敬佩赞叹道:“果然大道至简。” 几个孩子没有如此深刻的理解,在他们看来,仙人大叔本就是无所不能的,教会他们一些厉害的神通又有什么稀罕?他们更高兴的,是自己的实力又能提升,激动的说道: “咱们已经可以打败落单的铁齿狼了,要是把这套阵法练好,后山那只踏云豹应该都能打败呢。” “是呢,以后后山的妖兽,我们都可以尽数收拾了,听说踏云豹的皮子,就可以卖到五百金呢。” “真的么?是五百金币?换成铜币要多少啊?岂不是要用马车来装?” 沈啸听了他们的议论,笑着说道:“打猎固然要紧,但你们更要好好保护娘亲啊,这才是最重要的。” 几个孩子虽然年幼,但并不愚笨,听出了沈啸话中的意思,小石头不禁焦急道:“仙人大叔,你要走了么?” 沈啸点头道:“我有些很重要的事情要去解决,不过没关系,等过些时日,我还会回来的。对了,以后不要叫我仙人大叔了。” 听了沈啸还会回来,几个孩子才不再焦急,面容又露出了喜色,他们不知道沈啸口中的过些时日,足有数年那么久,所以不再焦虑,让他们奇怪的是,仙人大叔不叫仙人大叔,又该叫什么呢? 沈啸看了看九娘,九娘素来平静从容的面容,竟被他一眼看的飞出了两抹嫣红。 看着九娘羞涩的模样,让沈啸也觉得颇为有趣,他挑了挑眉毛,神色得意的对孩子们说道:“要是你们愿意的话,以后就叫我‘爹’吧。” 孩子们看看九娘,九娘虽然面红耳赤,但还是强忍羞怯,微不可查的点了点头。 几个孩子顿时兴高采烈的围着沈啸叫了起来:“爹!爹!我们有爹咯。” 见到孩子们开心的样子,沈啸和九娘欣慰的对视了一眼,一切尽在不言之中。 我没有说什么天长地久,但我会做你的男人,做孩子们的爹。 你没有对我承诺海枯石烂,但你给了我更多更多。 沈啸站起身,拍了拍苏白衣的肩膀,说道:“好了,白衣服,我们该走了。” 苏白衣却仿佛还在云雾之中一般。 就这么简单?你们就成了一家人?你就成了九娘的丈夫?孩子们的爹?你想没想过修凡有别?你想没想过九娘的寿元只是你生命的几分之一? 不过看沈啸轻松写意的样子,这些事情他应该从未放在心头。 苏白衣一度带着些许恶意猜想着,估计刚才我真的偷窥一丝他的那点私密事,这家伙也不会在意吧? 不过这个“黑元一出,天下动荡”的关键人物愿意跟自己回到宗门,怎么看都算不错,自己还是少管他的闲事了。苏白衣如是想到。 沈啸和苏白衣出了小院,身后是默然相送的九娘,和一群高喊着:“爹,早些回来”的孩子们。 沈啸没有转头,只是挥了挥手,说道:“等着我回来!” 等着你回来,不知会不会带着一身光彩,但我一定会在,一辈子我相伴。 九娘的目光,一直随着沈啸的身影越走越远,仿佛可以走到天涯海角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二章 合天教 苏白衣和沈啸离开了铁岩村,走向了无形无界的的修域。 一路上,沈啸的步伐虽不轻快,但也绝不沉重。 沈啸并非一夜秋雨便生愁的酸腐墨客,也非为爱自囚的痴情少年。所以离别固然让人惆怅,但既已离别,自无需一直惆怅。 更何况,他终是会回去的,他只是需要处理一些其他重要的事情。 毕竟每个人的世界,都不可能只有爱而没有其他。 如果有人觉得自己的世界只有爱情,没了爱便不能活,那是因为他甘愿自己的双眼被爱情所遮蔽,不愿看见其他。 或者说是他吃的太饱,活的太惬意,才有多余的时光和精力在情爱之上终日纠结。倘若一日三餐尚且没有着落,想必这人定不会每天为伊憔悴。 如沈啸这般无父无母,孑然一身的人尚且做如此想,何况他人? 天清门和铁岩村的距离颇为遥远,但二人一路只是缓缓而行,并未施展飞行之术。 苏白衣对沈啸解释,修士在平日里其实极少以飞代步。 凌空飞行的修士,起码要有四境修为,对天地元力有了十分细致的感知,才能借用天地元力浮身而起。而修域中有半数以上的修士,他们的修为还达不到这个门槛。 而且,飞行一事颇耗元力,而四境修士基本都有了些许身家,如果被人暗中盯上,在自己飞行千里,元力将竭的时候出手袭杀,那自己可就真成了任人宰割的案板之肉了。 因飞行而大耗元力,遇袭而死的修士并非少数,修域可没有什么律法,靠的就是拳头,就算遇袭的修士背后拥有强大的宗门,那也只是告诉那些偷袭者,杀人的时候要做的干净利落一点罢了。 还有一个原因,则是苏白衣自己猜测的,这也可能是修士要故意在凡人面前保持自己的神秘感,才尽量减少了飞行次数。 像现在,偶尔有修士临凡,展露些微神通,便会被凡人当做神仙一般敬畏供奉。 若是凡人每天抬头都能看到有人飞来飞去,法器飞来飞去,这份神秘想必会被抹杀许多。 一旦凡人眼中的修士不再神秘,谁也不清楚那些凡人会不会起些别样心思。毕竟,挥手覆灭万千凡人的强者,在修域之中也是只是极少数而已。 如刘铁匠那般的三境修士,只需数百凡人骑兵,便可从容剿杀。 为什么凡人无数年间始终对修士畏惧无比?对修士的幕后统治从无异心?想来这层神秘面纱,起到的作用绝对不可小觑。 不论究竟是哪条原因起了作用,总之到了后来,修士间基本默认了这项没人规定的规定,如果有人长路飞行,那这人就算不是在逃命,也定是遇到了宗门遇袭,亲人遭祸的重大事件。 听了苏白衣的解释,沈啸又多了解了一些修域的规则,或者说潜规则。 虽然沈啸从不觉得自己会有什么元力枯竭的可能,因为他的元力仿佛是取之不尽,用之不竭一般,但他还是听从了苏白衣的意见,与他一同缓缓而行。 虽说是缓行,那也仅仅是针对飞行的速度而言的,在凡人眼中,苏沈二人行走的速度依旧快愈奔马,迅疾无比。 到了第三日,苏白衣彻底放缓了脚步,指着远处一个人群聚集的所在说道:“前面是乌梅镇,镇上农家所制的乌梅十分好吃,尤其是路旁歇脚小店的乌梅汤更是一绝,不如我们去歇息片刻,喝上两碗?” 二人一路之上都未曾有过半刻停步,就算再走上几天几夜,以他们的修为也不会有半分疲惫,沈啸见苏白衣竟然为了一碗乌梅汤而停下了脚步,不禁也生了几分好奇,答应了一声,二人便向那座支着草棚的脚店走去。 到了近处,沈啸见这所谓的小店还真的简陋,不过就是一顶草棚,一所茅屋,几张木桌,若干木凳罢了,不过客人倒是不少。 店里的小伙计见又来了客人,赶忙迎了上来,见来人是苏白衣,高兴的满脸堆笑道:“哟,苏公子,您可有日子没来了,还是照旧?” 苏白衣带着沈啸找了张桌子坐了,点头应道:“恩,还是老样子。” 伙计下去忙活去了,沈啸有些纳闷的看着苏白衣道:“这街边小厮竟然认得你?” 苏白衣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这里的乌梅汤确实可口,每次下山都会来喝上几碗,说起来,我最早来这里的时候,老板还是这小厮的爷爷呢。” “嚯?”沈啸好奇道:“没想到这东西竟然还是祖传,不过这么说的话,你岂不是在这里喝了近百年的乌梅汤。” 苏白衣道:“恩,就算没有百年,也差不许多了。” 片刻工夫,小伙计便拿了四个碟子,又捧过一只砂锅,四个碟子里分别放着一些各式点心。砂锅里面,便是苏白衣念念不忘,沁香扑鼻的乌梅汤了。 伙计端起砂锅,给苏沈二人分别倒上了一碗,点头哈腰的说道:“苏公子,这位客爷,您二位喝着,有什么需要再叫小的。” 苏白衣自袖中拿出几个银元,丢给小伙计道:“忙你的去吧,我们还有要事,喝完便走了。” 小伙计接了银元,本就满面堆笑的脸,笑的更加谄媚,仿佛每根睫毛都透着笑意,连声说道:“苏公子出手就是阔绰,您喝着,您喝着。” 小伙计下去了,苏白衣顾不得烫,当然他也不怕烫,端起碗来一饮而尽,随后微合双眼,脑袋轻摇,无比享受的咂着嘴道:“唉,还是这家的最正宗,我走遍大江南北,再没在别的地方,喝到过这个味道。” 沈啸看着苏白衣的馋嘴模样,忍不住摇头笑道:“看你这模样,哪有什么世外高人的修士风范。” 苏白衣道:“修域虽属世外,却从来离不开红尘,若非如此,修士何必不惜心力,也要遥控俗世国土?” “我若显了神通,便是修士仙人。我既然未显神通,那便只是一个出手阔绰一些的普通客人罢了。” 沈啸笑道:“你这可不是一般阔绰,我在铁岩村呆了许久,对金银之物还是有些概念的,你方才给那伙计的几个银元,怕是买下十家这样的小店都还有剩余吧?” 苏白衣看了看四周,见小伙计和老板都在忙碌,低声对沈啸说道:“修域之人,对金银之物自然毫不在意,我每次多给他们一些,他们为了等我也会一直在这做下去,一旦他们搬了家,我到哪里找去?” 沈啸无奈道:“没想到你对这一碗乌梅汤竟然还废了如此心思,我尝尝这东西是不是真有你说的那么好喝。” 沈啸端起汤碗,喝了一口,在唇齿之间细细品味了一番说道:“别说,还真说得上酸甜可口,味道独特。” 苏白衣见沈啸认同了自己的口味,不禁大感得意,端起砂锅又倒了一碗一饮而尽。 这时,棚内又走来两个汉子,身着深蓝长袍,背后各负长剑,坐下之后便连拍桌子道:“快些来两碗汤,我们喝完还要赶路。” 二人的声音颇大,沈啸随着声音转头看向二人,一看之下不禁大觉有趣,这二人竟然也是修士,看来这修域与凡俗的界限,还真是很难划的清楚。 苏白衣也看到了这两个汉子,他倒是颇觉意外的轻咦了一声。 沈啸转回头问道:“怎么,这两个人有什么奇怪么?” 苏白衣点头道:“是合天教的人,不过看他们的装束,应该是坐镇东方的文兴国才对,怎么会擅离职守?” 沈啸不解道:“怎么?看衣服还能看出这么多门道?” 苏白衣道:“你看他们腰间的那个纹饰。” 沈啸仔细看了看,见那两个黑衣汉子的腰间,果然有分别绣着个巴掌大小的图样,上面是五道颜色各异的线条环绕在一起,形成了一个奇异的形状,巧的是,这五道线条的颜色,和当日大荒在五行阵中灭掉的那五个光团,竟是同一颜色。 而线条图案的中央,则绣着文兴二字。 苏白衣解释道:“这五道线条,便代表着合天教以五行合天的教义,合天教教众的衣服上,都会有这个纹饰,至于文兴就不必说了,是代表着他们所坐镇的国度。” “这两人明显只有三境巅峰的修为,按理说在下任镇守者抵达之前,他们是不可以离开镇守国的,所以我才感到奇怪。” 苏白衣都感到奇怪不解,沈啸自然更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了,好在他对此事也没什么好奇,便没有继续追问。 不过苏白衣不解,草棚里倒有其他人议论了起来,沈啸一看,嚯,竟然还有几个修士也在此地。 沈啸不解,怎么出了铁岩村,修士变得满地都是了? 苏白衣和沈啸不同,他平日便有散发些微神念观察周遭的习惯,一进草棚的时候,他便发现了那几个修士的存在,见沈啸大感奇怪的模样,低声说道:“那几个是拓羽门的人,不必理睬。” 沈啸闻言仔细观察,果然那几个人身上也有别样的纹饰。 那几人的修为已经初入四境,但在苏沈二人的面前明显还不够看,是以完全没听到苏白衣以神念压制的低声言语,自顾自的嘟囔道:“合天教得罪的人太多咯,听说不少宗门都要上合天教讨个说法,我看用不了多久,合天教就要大祸临头了。” “听说有十几个宗门都表示了对合天教的不满,谁叫他们平日那么嚣张。” “是啊,师兄你看,现在合天教连镇守者这样的废物都召回宗门了,没想到他们也有怕的时候。” 这几人的声音并未刻意压低,那两人其中脸色较黑的汉子听了之后,气的一拍桌子,“腾”的站起身来,抽出背后长剑道:“我兄弟二人在教内虽然只是无名之辈,但也不会任人诋毁我教,哪个不服,出来较量较量,看看谁是废物。” 沈啸离了神落谷,便到了铁岩村,这还是第一次远行,并且接触这么多修士,原本只是有些好奇,看到这样的场面,不禁觉得有趣起来。 苏白衣对他说过,修域之内的境界高低,在一定程度上就可以代表一个人的战力高低,合天教这二人明显只是三境巅峰,在人数和境界上都不及对面一伙,竟敢抢先发难,这份勇气让沈啸觉得颇为赞赏。 谁知拓羽门的几人却完全没有接招的意思,为首一人轻摇折扇道:“我等修士,怎可在凡人面前争斗?你们放心,用不了多久,我拓羽门也会去你们合天教讨教一二,到时再打不晚。” 黑脸汉子怒道:“何必等到那时,今日我便杀了你们几个杂碎再说。” 言罢,只见他剑锋之上红光闪烁,眼看就要动手。 跟他同行的另一教众连忙拉住了他,低声道:“师兄,大事为重,不可多生枝节。” 黑脸汉子性子虽然鲁莽,却也并非不分轻重之人,闻言冷静了几分,强压怒意道:“今日我有要事在身,暂且饶了你们几条狗命。” 说完,自怀中掏出几枚铜钱丢在了桌上,离开草棚匆匆而去。 拓羽门方才答话那人,依旧摇着手中折扇冷嘲道:“只能丢几个铜板的家伙,也想跟本公子交手,本公子才懒得理会你们。” 沈啸看够了热闹,闻言微觉有趣,对苏白衣问道:“为什么你一出手就是银元,他们却只丢了几个铜板,这里还有什么说道不成?” 苏白衣答道:“虽说修士对钱财之物并不在意,但四境之下的修士,宗门为了防止他们贪恋俗世繁华,乱了修行心境,对他们的钱财控制还是很严格的。简单说,就是有钱的修士都是过了四境的。” 沈啸笑道:“拓羽门这几个修士虽然过了四境,却连和对方打上一场的勇气都没有,我看他们才是废物,亏得他们还有脸自说自话。” 苏白衣无奈摇头,欲言又止,显然是不想背后对他人宗门说长道短,说道:“算了,别管他们了,我们还得赶路呢。” 二人离了歇脚小店,继续往天清门赶去,按苏白衣所说,再有一日光景,二人就能抵达天清门了。 对于修域中的各大宗门,沈啸只粗粗的了解一点苏白衣所在的天清门,以及宏光c宏痴所在的法宽寺,对于今天听到的合天教和拓羽门,他自然也感好奇,在路上便对苏白衣问起了关于这两个宗门的情况。 二人脚下虽然走的飞快,但说话却一如平常,苏白衣说道:“合天教乃是修域之中极为强大的一个宗门,拓羽门则要逊色不少,只能算作二流而已。” 苏白衣从前对沈啸说过,天清门与法宽寺,分别是修域之内佛道两门的翘楚,但却也没有用过“极为强大”四个字来形容,这让他不禁更为好奇,让苏白衣再多给他讲讲合天教的事。 苏白衣道:“合天教乃是一个以武为尊的宗门,像我天清门,门内有许多弟子前辈,终日都是参悟道典,以求大道,虽然境界颇高,但打斗却非所长,就像家师,他修的乃是天眼神通,虽然也有六境修为,但若真要斗法,只怕他连许多五境巅峰都打不过。而法宽寺也是如此。 但合天教却是一个从上至下,全教尽是武修的纯武宗门,而且合天教门内弟子极多,派系极杂,修剑者c修拳者c修枪者c修器者总之只要你能想出来,听说过的武修派系,在合天教都能找到。 但也正因为如此,合天教教内弟子难免良莠不齐,行事难免跋扈了些,所以得罪了不少其他的修行宗门。” 对此,沈啸却是全不赞同,说道:“方才那个黑脸汉子,在盛怒之下仍不忘给小店丢下几枚铜板,我看跋扈这两个字未免过了。” 苏白衣道:“或许如此吧,我与合天教也没有打过多少交道,不过家师倒是说过,合天教恤弱凌强,遇强更强,但过刚则易折,将来注定会惹出大祸来的。” 听了苏白衣一番讲解,沈啸对这个宗门林立的修域世界,又多生出了几分向往情绪,喃喃说道:“合天教,有点意思”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三章 薛云薛雨 修域之内多荒原,或者说整个世界多为旷野。 高高在上的修士不禁战火,不理俗事。故世人多以刀兵相见,是故行路之上虽然偶有城镇市集,但大多地方还是人烟稀少。 世俗君王以战刀逐天下,以士卒拓疆域,却不想那片血染的国土之内,大多无人居留,满地荒草。 苏白衣和沈啸的路途上,也多是如此,虽有小路,难见路人。 难见不是不见,稀少更不是绝迹。 小径两侧,树林之中,便隐匿着两个路人。 两人样貌相似,乃是一母同胞,哥哥叫做薛云,弟弟叫做薛雨,本是距此地六百多里,一个叫做瓦罗镇上的猎户樵夫,以打猎砍柴为生。 一日二人外出狩猎,回家的时候赶上天降大雨,就寻了个山洞打算避避雨再走,谁曾想,二人的运气实在太差了一些,这山洞竟是一只黑熊的巢穴。 二人平日也就打些野鹿黄羊,哪里是这黑熊的对手,大惊之下连猎物都顾不得了,慌不择路的撒腿就逃。 山中本就泥泞难行,加上大雨湿滑,二人一不小心,竟跌落到了山崖下面。 也不知是他兄弟二人福大命大,命不该绝,还是他家的哪位祖宗积德行善,祖坟冒了青烟。二人自数十丈的山崖跌落,虽然受了重伤,却都幸而未死。 不仅如此,他们竟还发现了一处世外桃源般的秀丽所在。 薛云薛雨并不知晓,这神奇所在乃是一处修行洞府,只因年代久远,原本用以隐匿洞府的法阵已经荒废,这才被他兄弟二人发现。 他二人一个断了胳膊,一个断了腿,想要爬上山崖回家是不可能了。加上他兄弟俩父母早亡,又都没有娶妻,倒也没什么牵挂,便安心在这洞府之中住了下来。 他们兄弟本来就是在山里讨生活的人,虽然受伤严重,打不了猎,但寻些野菜野果充饥倒也不难,后来用藤蔓编了些简陋的捕鸟陷阱,竟也抓了些馋嘴的鸟雀。 在山崖之下呆的久了,日子难免无聊,二人就翻看起洞府里的书简来,看着看着,便依着书简中的法门修行起来,没成想,他俩还都有几分天资,照着书简中的记述,竟双双感悟到了天地元力,入了修真的大门。 不过先前在此地修行的那位散修,也并非什么绝世高人,留下的只是初入三境的修行法门,二人的修行也就到此截止了。 二人离了山崖,本想回镇上炫耀一番,谁知修行无岁月,不知不觉之中,二人在山崖下面竟然呆了数十载,他们原本熟识的街邻,都已老的老,死的死,竟然已经没几个人认得他们了。 这种锦衣夜行的感觉让兄弟二人都深感悻悻,原本称为“家”的黄泥小屋也早已倒塌,二人便离了小镇,漫无目的的四处闲逛起来。 二人在那洞府里也捡了些黄白之物,一路行来,衣食住行都是大讲排场,花费甚巨,没用多久,就把口袋里的钱财花了个一干二净。 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 二人没了金银,觉得这日子怎么过都不是滋味。尤其是已经享受惯了不论到哪,人都把自己当大爷的感觉,忽然没了钱,就觉得更不舒坦了。 谁都想不到的是,这二位世外高人没钱之后,竟是找了片树林隐蔽起来,想要干些剪径打劫的勾当。 弟弟薛雨的脸上还有着几分忐忑,对薛云说道:“大哥,咱们真要这么干?我听说抚康城里那位李大财主正在招护院,给的工钱还不少,要不咱去那试试算了。” 哥哥薛云的脸,在那日跌落山崖时,被树枝划出了一道深深的伤疤,整个人看上去都多了几分狰狞之色。 听了弟弟的话,薛云一个巴掌就抽了过去,说道:“咱兄弟现在是什么人?我跟你说,咱们再努努力,跨了四境,那就是能飞天的仙人,你见过谁家仙人去给人看门护院的?” 他兄弟俩无门无师,对于修域的了解,只是从那位散修遗留下的一点随手笔记得来,虽然明白了六境划分,却固执的有着自己独特的理解。 因为那位散修乃是一名拳修,功法中大多记载的都是以气锻身,纳元于拳的近战神通,没有那些以念驭剑的神奇法门,所以在他们兄弟看来,只有到了四境之上,才算是仙人,他们现在的状态,也就算是个武林高手。 基于这种认知,使得薛雨揉揉脑袋道:“大哥,咱现在不还不是仙人么?做护院也没什么丢人的吧?” 薛云听了怒道:“你这蠢驴,做护院能给几个铜钱,你看你身上穿的戴的,哪件不值几个银锭,做一个月的护院怕也买不来一件。” 这兄弟二人本是粗人,但对那些文人墨客却颇为向往,口袋有钱之后,没少买那些玉饰折扇,那些店家欺他们没见识,便是街头老翁题的扇面,也告诉他们乃是状元亲笔,讹诈了他们不少钱财,只是他们兄弟不知罢了。 薛雨嗫嚅道:“说话便好好说么,骂我做什么,我是蠢驴,你我一奶同胞,你不也成了畜生,又有什么光彩?” 听了薛雨的话,薛云真是气也不是,笑也不是,说道:“别扯东扯西的了,我们只是劫些钱财,又不伤人性命,咱们这叫劫富济贫你懂不懂?” 他兄弟二人都是粗人,薛雨明显比薛云更粗一些,听的更加迷糊了,问道:“劫富济贫?咱们还要济谁的贫?” 薛云骂道:“废话,咱兄弟现在这么贫,当然是济自己的贫,还能济谁?” 薛雨恍然大悟道:“大哥,那你应该说是劫富济咱们,不应该说劫富济贫。” 薛云正要再训斥弟弟两句,忽见前面转过两人,连忙低声道:“噤声,来人了。”说着薛云扒开草丛,向那二人看了一眼道:“这两人身上的穿着都不普通,定是个有钱的主,你呆会机灵点,别又要缠杂不清。” 来的二人,正是苏白衣和沈啸,此地已接近天清门,苏白衣对这里更加熟悉,所以二人都慢下了步子,苏白衣为沈啸指点着附近的风景,讲述着自古流传的一些典故轶事。 正当二人说说笑笑的时候,薛云薛雨兄弟俩自路边树林中“腾”的跳了出来,只听薛云喝道:“呔!此路是我开!” 薛雨道:“此树是我栽!” 薛云道:“要想从此过!” 这几句话是兄弟俩从街上的说书先生那听来的剪径黑话,薛云倒是记住了,薛雨却总是记得糊里糊涂,这会一紧张,越发的记不清楚了,沉默半晌才蹦出一句:“留下裤子来!” 薛云“啪”的一记,拍在了薛雨的脑袋上:“你要他们裤子干什么,告诉你多少遍了,最后一句是留下买路财!” 沈啸和苏白衣满脸呆滞,眼前的一幕,实在是太不可思议了,比宏痴那样的巅峰强者蹦到他们二人面前还要不可思议。 两个修士竟然学凡人打劫?而且还是以三境修为打劫五境强者? 再仔细看这两位,头戴书生公子巾,身穿缎子团花袍,腰悬翠玉,脚踏青靴,都是一副文人打扮,可偏偏张口就是这么一套绿林黑话,这黑话竟然还没说明白 沈啸用胳膊撞了撞苏白衣,说道:“喂,你不是说这就到天清门了么?怎么你们宗门门口还有人打劫?” 苏白衣一脸莫名的看着薛云薛雨道:“我哪知道这两个神仙是哪蹦出来的,看他们的装扮,好像不属于任何一个宗门。” 因为修域之内六境为峰,根本就没有神灵真仙这一说,所以许多修士之间彼此打趣便经常会说,你这修为,到了凡人面前那就是神仙,是以“神仙”这词,多有讥讽嘲笑之意。 薛云兄弟哪里知道这个典故,苏白衣后面的话他们都没听清,就听清“神仙”这两个字了。 薛云平日就以半步成仙自居,听到“神仙”俩字,真比听到什么恭维话都舒爽痛快。 只见他昂首挺胸,满意的点点头道:“没想到,你们两个凡夫俗子竟然看出了我们的身份,今天我们兄弟两人,呃,我们兄弟两仙,看你们颇具慧根,只要你们交出两百金元,我们兄弟便收你们做入室弟子,怎么样?” 薛云前些日子虽然也受人吹捧,但喊的大都是“财主”c“大爷”之类的俗语,哪有人向他喊过神仙,这一高兴,竟生起了收徒的想法。 薛雨本就不怎么愿意干这打劫的行当,听了大哥的话,跟着说道:“就是这样,你们俩今天可是走了大运。” 沈啸见薛云薛雨说的郑重,忍不住哈哈大笑道:“白衣服,这俩人不是你请来逗我开心的吧?” 苏白衣一拍额头,好歹也是自己的宗门左近,竟遇到这么两个活宝,让他也是哭笑不得,忍不住开口提醒道:“怎么改收徒弟了?你们不是要打劫的么?” “嗯,这个”薛云也发觉自己的态度转变的有点太快了,结巴半天才说道:“那是我们兄弟两仙看你们颇有天资,才动了爱才之念,不忍伤了你们。” 薛云以前最喜欢街头听书,若不是他脸上的伤疤太显狰狞,这几句文绉绉的话说出来,配上他那身打扮,倒真有几分书生公子模样。 苏白衣摆了摆手道:“好,好,你不伤我们,我们也不伤你,快滚蛋,我还有事,没时间跟你在这瞎扯。” 薛雨听了苏白衣的话,说道:“大哥,他好像有点瞧不起咱们。” 薛云怒道:“你当我傻?这都看不出来?看来得本仙给他们点颜色看看!” 薛云运转真元,只见拳头上一片金光闪烁,这二人修的竟都是金元之力。 五行之内,金主攻杀之道,薛云一拳打出,以三境修为来看,倒也算是有模有样。 薛雨跟哥哥多年来一同狩猎对敌,薛云出手,他也没有坐视之理,一拳轰向了沈啸。 不过这二人天性倒也纯良,并无杀人之心,这一拳气势虽足,但并未用足元力,要打的地方,也是苏沈二人的肚腹处,并非心口c头部这样的要害部位。 但苏沈二人何等修为?苏白衣已是五境圆满,在整个修域都颇有名气的人物。至于沈啸,那可是个苏白衣都看不出来修为深浅的怪物。 薛云兄弟这两拳在凡人眼里可谓势若奔雷,但在苏沈二人眼里,却跟老牛拉车没什么区别,眼看二人拳风已至身前,苏沈二人才慢悠悠的各自伸出一指,点向了薛云兄弟的拳头。 对苏沈二人来说,即便薛云兄弟俩全力以赴,二人只出一指便也够了,更何况薛云薛雨这一拳还有所保留。 只能“砰c砰”两声,薛云薛雨的拳头和苏沈二人的手指刚一相交,便被击飞了数丈之远。 薛雨痛的“哎哟哎哟”的叫唤道:“大哥,大哥,这两个人好厉害。” 薛云也被惊呆了,定定的看着苏沈二人道:“你们使的什么妖法?” 他兄弟二人自称为仙,那对方使的就只能是妖法了。 苏白衣哈哈一笑,只见无数阵旗自他的袖口出现,朝着薛云薛雨的所在便飞了过去。 这些日子里,苏白衣接连撞见凶灵王c宏光c宏痴等强者,哪个都稳稳的压了他一头,好歹他也是修域中有些名气的大人物,虽然嘴上不说,但心里难免郁郁,今天薛云薛雨可算是自找倒霉。 刹那之间,只见飞龙旗c飞凤旗c飞虎旗c飞豹旗c五方旗c五行旗c朱雀旗c玄武旗c摄灵旗c转辰旗c天一旗c太乙旗c风伯旗c雨师旗c天王旗c太岁旗c日月合璧旗c五星连珠旗c雷公电母旗c黄鹿飞麟旗,金龙闹海旗,无数阵旗纷纷落下。 薛云薛雨兄弟在旗阵之中,一会见天雷滚滚,一会见飞沙走石,一会见滔滔洪水,一会见滔天烈焰,吓的二人呼天抢地,叫苦不迭。 苏白衣见这兄弟俩性子虽然混了点,但方才出手时并无杀人之心,也算良善,是以这阵中所现具是虚像,并未真想杀伤二人。 过了半盏茶的工夫,苏白衣收起了阵旗,只见薛云薛雨均是哭爹喊娘,哇哇怪叫。 苏白衣笑道:“还要不要收我们两百金元了?” 薛云薛雨看自己并未受伤,知道是对方手下留情,赶忙爬起身来,跪倒在地砰砰磕头道:“二位上仙,我兄弟二人瞎了狗眼,竟敢得罪二位上仙,多谢上仙不杀之恩。” 这几天,苏白衣的心情一直都沉重之余略有压抑,被这二人一闹,倒是轻松不少,笑道:“快滚蛋吧,身为三境修士,竟然跑来打劫,下次再被我碰到可不饶你们。” 薛云薛雨“砰砰砰”又磕了几个响头道:“再不敢了,再不敢了,我们这就去给李大财主当护院去。”说着起身就要离开。 “等等。”沈啸忽然喊了一声。 这一喊,薛云薛雨就是一个哆嗦,战战兢兢的转回身道:“上仙,不知您还有什么吩咐?” 沈啸问道:“你们两个,是在哪里修的功法?出自哪个宗门?” 苏白衣本是戏弄二人一番,便打算放了他们离去,听沈啸这么一问,他也生出几分好奇来。 薛云薛雨真是被苏沈二人吓的够呛,听到沈啸问话,连忙竹筒倒豆子一般,把自己这些年的经历一五一十说了一遍,虽然话语之间总有些缠杂不清,但苏沈二人也总算弄明白了他们修行的经过。 沈啸对苏白衣问道:“白衣服,你有没有权利收两个弟子?” 苏白衣看看薛云薛雨,说道:“这两人的天资有限,入内门怕是不成,不过收做个外门弟子,我倒是还能做主。” 沈啸道:“那就好。”然后挥手让薛云薛雨兄弟走上近前道:“这位白衣仙人可是大有来头,他打算把你们收入宗门,你们可愿意?” 薛云薛雨原本面对苏沈二人是惊恐万状,胆战心惊,此刻听了这话,简直有些不敢相信,大喜之下就要再度下跪磕头。 沈啸挥了挥手,以一股无形元力将二人托住,二人没能跪倒,不禁满面不解的看向沈啸。 沈啸道:“在这之前,你们先得帮我做一件事情。” 薛云薛雨连忙应道:“上仙但有差遣,小的宁死不辞。” 沈啸道:“赵国境内有一座温洛城,城南有个小村,叫做铁岩村,村里有个女子叫九娘,你们的任务,就是在暗中保护九娘十年,回来之后,便能拜入这位白衣仙人的门下,如何?” 薛云薛雨一听说让他们去个小村,还是暗中保护,就不禁苦了脸,因为以村为名的地方,大多都十分贫瘠,他二人前些日子奢华惯了,哪里愿意去穷乡僻野呆着。 但转念又一想,自己学习的功法已经到了尽头,再难寸进,用十年光景换取再进一步的可能,怎么看都更加划算。 更要紧的是,自己兄弟要是不同意的话,谁知道这位黑袍仙人又会怎么整治自己,那位白袍仙人的手段,他们可领教过了。 薛雨想到这里,就要答应下来,哥哥薛云多少比他还精明一些,嗫嚅道:“二位上仙,十年之后,我们又要到哪里去找你们?” 苏白衣笑着对沈啸说道:“我还奇怪你喊他们做什么,原来是打的这个主意。”说着自怀中掏出一块玉珏道:“沈兄,你且往这玉珏里注入一缕神念。” 虽然不知道苏白衣要做什么,但沈啸还是照他说的做了,待沈啸注入神念之后,他发觉自己竟与这玉珏生出了一种颇为微妙的奇异联系。 苏白衣将玉珏交给了薛云道:“你们放心,十年过后,只要你们捏碎玉珏,我和这位黑袍仙人自会感受到你二人的所在,前去寻找你们。” 薛云闻言大喜,说道:“上仙放心,只要我兄弟俩有一口气在,绝不让九娘少了半根头发。” 薛雨嘟囔道:“九娘要是自己掉了根头发怎么办?” 薛云“啪”的一下,照薛雨脑袋又是一记:“就你会说话,不说话也没人当你是哑巴。” 苏沈二人看着这两兄弟,齐齐笑道:“这两个憨货。” 沈啸对苏白衣道:“白衣服,有没有什么好玩意,给他兄弟俩点。” 苏白衣笑骂:“你这家伙,前些日子为了给你的孩子们弄套法器,我都送出一些丹药了,就知道打我的主意。” 话虽这么说,苏白衣却还是拿出了十几块灵石,交给薛云薛雨道:“这些下品灵石,足够你们修行所用了,十年过后,我再传授你们修行功法。” 随后苏白衣脸色一肃,在二人身上虚指几下,说道:“我已在你们身上施了追踪符箓,你二人要想拿了灵石不做事,可别怪我到时候不客气。” 兄弟二人接了灵石,又是一通千恩万谢,这才照着沈啸指点的方向,朝铁岩村走去,苏沈二人还能隐隐约约听到他们一边走,一边说着话。 “大哥,这就是传说中的灵石么?” “那当然了,我告诉你,这一块灵石,能换一百金元,不,两百金元!” “大哥,那咱们拿去卖了好不好。” “你个蠢驴,没听那白衣仙人说在咱们身上下了什么追踪符箓,你也不怕有钱没命花,而且这东西能帮助咱们练功,你是想多活几年,还是想在娘们肚皮上多滚几天?” “我倒是想在小翠的身上滚上几天,谁知道咱回镇上的时候,小翠都变成孩子的奶奶了。” “修行无岁月,以后等咱兄弟成了仙,到时找个仙子做婆娘那才美哩,别总惦记你的小翠了。” 苏白衣和沈啸听着二人的对话,不禁相视而笑,苏白衣道:“宗门里有了这两个憨货,倒真是不怕寂寞了。” 沈啸笑道:“这回又承了你一次情。” 苏白衣道:“几块下品灵石,算不得什么,况且有三境修为,做个外门弟子也绰绰有余了,他们天资一般,但若真有过人毅力,能够修有所成,将来收入内门也可,毕竟他二人心性都算良善。” “不说这些了。”苏白衣将手向北一指,对沈啸说道:“我的宗门到了,沈兄,请。”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四章 信步天清门 苏白衣所指之地,是一个平平无奇的荒凉土丘,遍地杂草,满目萧然,别说是道门之首的一派宗门,就算是一个凡俗山寨,都不可能建在这样的地方。 不过沈啸也并非从前的鲁莽之辈,他也明白了修士与凡人之间的距离并不遥远。 一处歇脚小店,便能碰到数位修域中人,路边剪径,都是三境劫匪。若自己再不小心一些,只怕遇到了心怀歹意的修士接近身侧,自己都还一无所知。 存了这样的念头,沈啸也如苏白衣一般,养成了将一缕神念缭绕身周的习惯,是以苏白衣手指荒丘之时,他已经感觉到了此地天地元力的紊乱。 沈啸道:“访客登门,总得主人带路,难道白衣服你要我硬闯天清门么?” 听沈啸如此答对,苏白衣心头既觉欣慰,又觉怅然。 苏白衣与沈啸曾以生死相托,共抗强敌。按说沈啸有了几许谨慎,少了诸多懵懂,自己理应为朋友高兴。 但沈啸又是“黑元一出,天下动荡”的关键人物,若此人出世,真是为天下动荡而来,他的成长,岂不是世人的苦难? 尤其宏痴当日还曾叹息一句“也不知这黑元是动荡的起始,还是动荡的终结。” 这让苏白衣心中有多了几分惴惴。 不过苏白衣已经在天清门修行百年,父母过世之后,这里便像他的家一样,对天清门,或者说对自己的师父卜泽,苏白衣有着莫名的信任和崇拜,他相信,不论沈啸是正道还是邪魔,只要跟自己回了宗门,师父定然都会有最好的处理方法。 苏白衣自怀中拿出一块不知是何材质制成的灵牌,在空中虚画几下,再度对沈啸说道:“沈兄,请进。” 虽然四周景色未变,但沈啸却感觉,天地元力在苏白衣方才的动作之后,忽然变得稳定起来。 按说一般的散修,要进入他们宗门,总要将四周变化仔细体会感知一番,以防中了他人的算计埋伏。 但沈啸并不清楚大荒入体对修域来说是多么震撼的事情,更不知道苏白衣心中天下动荡的关键人物便是自己。 所以,沈啸不觉得苏白衣有任何可能会伏害自己,听了苏白衣的二次“有请”,沈啸信步而行,走向了这片荒丘。 沈啸只走了三步,三步之后,杂草变为繁花,枯木化作灵株。原本的蛮荒之地,或作了一片灵息之所。 原本低矮的荒丘,化作了高耸入云,眼不见顶的灵秀高峰,立石如虎,卧石如刀,山涧呼啸,桑翠摇摆,好一处仙灵洞府! 沈啸对着四周风景打量半晌,方才开口道:“白衣服,你宗门的景色果然不错。” 苏白衣暗道:“若是有别派修士到此,开口夸赞的定是我天清门无数前辈以大毅力大神通布下的聚元法阵,最羡慕的定是我天清门元力如此浓郁,有几个人会如你这般,入眼的只有瑰丽景色。” 尽管心怀腹诽,但苏白衣却很高兴见到沈啸这样虚怀若谷的名士风采,若沈啸对自己宗门的天地元力倍加关注,他反要心存警惕了。 二人走了没有几步,两名身穿白袍,腰挎长剑,道士装扮的门内弟子便走了过来,高声问道:“何人入山?” 苏白衣负手身后,走前几步道:“是我回来了。” 这两名弟子认得苏白衣,且他们的身份地位明显要比苏白衣低上不少,一见是他,连忙弯腰施礼道:“原来是掌门师叔回山,多有得罪。”说罢又看向沈啸,问道:“师叔,这位是?” 苏白衣道:“这是我入世结交的一位高士,师父也对他颇为青睐,我回来便是要带他拜见师父。” 这两名守门弟子有此一问,也只是职责所在,听了苏白衣的解释,连连对沈啸拱手道:“不知前辈驾临山门,有得罪之处还望见谅。”说着,一名弟子自怀中掏出一枚令牌,向后山虚画几下道:“恭请师叔c前辈入山。” 这弟子虚画之前,山峰之下虽有山门,却无路径,他拿出令牌行法之后,只见山门后瞬间幻化出数百级由白玉台阶组成的一道通路。 苏沈二人走上玉阶,沈啸说道:“白衣服,你们这修行宗门还真有点意思,不过这两名弟子修为这么低,若真有强敌来犯,他们挡得住么?这白玉石阶就算不用他们指引,我好像也能寻的到。” 苏白衣笑道:“这两名弟子乃是外门子弟,名为守山,其实只能阻挡一些误入山门的散修凡人,或者接待一下想要拜山的别派修士,若真要阻敌,他们哪里够看?” 沈啸点头道:“原来如此,不过白衣服,你这辈分可够高的,看他们的样貌比你还要苍老一些,还口口声声的问你叫师叔。” 苏白衣道:“外门弟子比掌门要低上三辈,哪怕修到六境,只要不入内门,便是如此规矩,这倒不是我定下的,千百年来,一直如此。” 沈啸摇头道:“幸亏我不属于任何宗门,要不这些杂七杂八的规矩,我哪里受的了。” 苏白衣听了沈啸的话,心中暗道:“你要是想入宗门,哪个宗门不得给你个长老供奉做做?我到现在都看不清你的修为深浅,谁敢收你做外门弟子?” 沈啸不知苏白衣心中所想,只是到了这风光无限的修行宗门,让他对一切都大觉新奇,随着苏白衣一路走来,他觉得修域之内果然颇为有趣。 二人走上玉阶,进了中殿,苏白衣道:“沈兄,你在这里稍等片刻,我先去与师父禀报一声。” 沈啸见中殿之内浮绘精美,陈设高雅,与铁岩村所见所闻大相径庭,他心中满是好奇欣赏之情,连连挥手道:“去吧,去吧,我在这里四处逛逛。” 苏白衣刚要去往内殿,听了沈啸的话连忙止步道:“沈兄,我天清门虽然门规不厉,但也有些隐秘所在,你就在这中殿随意走走看看便是,不要乱走。” 沈啸不以为然道:“我理会得,就像在九娘家,我也不能随便乱闯,闯进九娘的卧房不是?这我还知道。” 苏白衣默然无语,心中暗道:“你和九娘都已有了夫妻之实,就算进了她的卧房又有什么相干,况且我天清门的禁地哪能是九娘的卧房可以相提并论的?” 不过苏白衣知道沈啸这人素来如此,也没有反驳什么,转身进了内殿。 苏白衣走后,沈啸在中殿四处闲逛起来,虽只是一殿之地,但这中殿占地也极为宽敞,便是千人齐至,也不会觉得有任何拥挤,足够沈啸信步闲游。 沈啸看了看墙上的彩画,见大意是画着天清门首代门主是因何得道,如何建宗,看到最后一幅的时候沈啸摇头不解道:“白衣服说过,修域之内,六境便是巅峰,无法成仙,这上面怎么画着天清祖师升往仙界的图样?” 沈啸又走向中殿的几根木梁,用手轻轻捏了捏道:“这修域宗门果然不同,这支梁也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做的,竟然比石头还要硬上许多。” 沈啸找了张木椅坐了下来,信手拿起身边桌上的一个烛台,只见烛台上面雕着尊栩栩如生的龙形图样,他拿在手里看了两眼,忽然心头生起了无尽厌恶,将烛台用力掷在了地上道:“谁雕的这些恼人东西?!” 他的问题虽无人解答,但中殿之内,从偏殿之中转出了一名中年道士,满面怒容道:“是谁在诋毁我家祖师,谁乱丢我中殿器物?”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五章 败赵朗 赵朗一直对苏白衣很不服气。 赵朗比苏白衣入门要早,自觉天赋也大大强于苏白衣。但他却比苏白衣在外门多呆了近三十年。 如天清门这样的巨擘之门,内外门弟子划分极为严格,外门弟子只有突破三境,金丹大成,成为修域之中较有实力的强者,才会被收入内门,才能拥有大量的修行资源,学习强大的修行功法。 因为甄选规则的严格,天清门虽有上万外门弟子,内门弟子却仅有区区百余人。 赵朗便如所有的外门弟子一样,一步步提升境界,一步步崭露头角,一步步走入内门,一步步出人头地。 但凡事皆有例外,就好像苏白衣,他是天清门主卜泽钦点的入室弟子,自然和普通的外门弟子不同,他以初入二境的修为,便直接踏入了内门,收获了无数人的尊崇以及羡慕。 当然,也有嫉妒。 赵朗始终不会忘记那个秋天,苏白衣所在的幻音宗被妖兽邪祟灭门,他如丧家之犬一般,逃到了天清门。 幻音宗?那是什么宗门?在修域之内毫无名气,据说门主才不过四境巅峰,和天清门这样的庞然大物相比,简直是天地之差。 天清门乃道门之首,也是正道大宗,面对苏白衣这样的落难修士,自然也会给予帮助,收他入了外门。 那时,苏白衣便是归赵朗所管,因为苏白衣修为低微,当时赵朗便随意给他安排了一些挑水打柴的粗俗活计。若不是苏白衣有着一段宗门被灭,转投天清门的历史,赵朗或许都不会记得自己辖下有这么一个二境修士。 可是苏白衣只在外门呆了三个多月便离开了。 天知道那天门主为什么信步闲游,门主为什么又偏偏看到了正在打柴的苏白衣,又为什么马上就决定收他做了入室弟子。 赵朗只记得,在那年的晚秋,在秋叶飘零的山路上,苏白衣收拾行囊,在无数外门弟子的恭送下,在无数外门弟子羡慕的眼神中,走入了巍峨雄浑宗门主殿,成为了一名内门弟子,成了自己的师叔。 赵朗很不平衡,相比之下,苏白衣那时何其平凡,而自己却屡次在外门弟子的斗法大比中拔得头筹。为什么门主会选择了苏白衣,就算门主一时兴起,想要在外门弟子中收徒,最好的选择,难道不应该是自己么? 所以,在所有的外门弟子对苏白衣充满了羡慕之情时,赵朗的心中只有嫉妒,愤懑以及不平。 人与人之间的矛盾起源,一切罪恶的根源,都因为一个“比”字。 你愚蠢,却比我富有,我嫉妒。 你笨拙,却比我过的好,我仇视。 你丑陋,却家有娇妻,我愤怒。 你愚昧,我拥有的比我多,我抢夺。 你呆傻,却比我命格高贵,我杀戮。 赵朗虽不敢冒大不韪残害同门,但他一直都觉得不公,如果自己早入内门三十年,他的修为,一定要远远强于苏白衣,他如今一定早达到了五境巅峰,甚至六境。 而当门主卜泽宣布苏白衣是自己唯一的入室弟子,也是关门弟子时,赵朗心中的不忿之情,几乎到达了顶点。 但苏白衣恬淡寡欲,在门内行事也极为低调,赵朗对他虽然极有成见,二人却也很难发生什么冲突。 正因为苏白衣淡泊无欲,潜心修道,所以他与外人交往极少,像沈啸这样由他亲自带回宗门的道友,还是百余年来第一个。 赵朗对苏白衣的这位道友,感觉十分好奇,苏白衣作为门主亲传弟子,无疑很有可能成为下任门主。而赵朗对门主的位置,已经暗中觊觎多年。 苏白衣现在的身份,是赵朗不能轻动的,即使他一直觉得苏白衣是他的眼中钉肉中刺。 赵朗能够进入内门,能够修到五境,心性和智商自然极高,既然现在不能对付苏白衣,那么自己就再多隐忍一些,等到自己有朝一日做了门主,再想整治苏白衣还不是小事一桩。 因为种种原因,赵朗对苏白衣极其关注,可能要比苏白衣自己还要关注。 最了解你的未必是你自己,或许是你的敌人。 所以,听闻苏白衣带了一位道友回山,赵朗急忙从自己所住的偏殿来到中殿,想看看苏白衣这位道友是何许人也。 赵朗不希望苏白衣认识任何其他大宗的高手强者,他希望苏白衣就一直这样安静下去,安静到众人把他渐渐遗忘。 赵朗于中殿偏门处观察沈啸的时候,正是沈啸对着四壁彩画喃喃自语,将桌上烛台掷于地上的时候。 所以赵朗很快便冲进了中殿,指着沈啸大声质问起来。他甚至都没有用神念探知一下沈啸的修为高低。 一是因为赵朗已是五境强者,对修域中的其他强者自然也多有了解,毕竟五境强者在修域之中并不多见,就算彼此未曾谋面,对于对方的样貌通常也大概知晓。而沈啸的样貌,对赵朗来说极其陌生。 二是此地乃是天清门,修域最为强盛的几大宗门之一,只要自己占着道理,难道还怕对方翻了天去? 赵朗确实不愿与苏白衣发生正面冲突,但能够有让苏白衣吃瘪的机会,他当然也不会放过,借着沈啸方才失言失措的行为,赵朗觉得可以狠狠的羞辱对方一番。 沈啸并不知道赵朗是什么时候来到中殿的,他虽然也学着平时用神念侦测身周,但毕竟还没有养成习惯。 更主要的是,沈啸在摔了那个烛台之后,便陷入了沉思当中,他不明白自己无故的厌恶之情是从何而来。 龙,是一个颇为驳杂的族类,有应龙c盘龙c烛龙c蛟龙等数十个种群,而眼前这个烛台上面雕刻的图样,无疑是他在梦境之中曾见过的,青龙。 自己与梦境之中的那个牛身怪兽究竟有着什么关联?为什么自己在梦境之中,会无比真切的感受到那只怪兽的种种情绪?为什么自己出了梦境之后,还会对青龙保有着如此深切的憎恶之情? 便是在这个时候,赵朗进了中殿,厉喝起来。 思绪被强行打断,无疑是让人颇为不快的事,尤其沈啸此刻思索的,或许与他极为重视的过去有关,所以沈啸就更加不快了。 沈啸端坐不动,看都没看赵朗一眼,依旧盯着地上的烛台道:“我是何人,与你何干?我做何事,与你何干?” 赵朗被沈啸狂妄的举动和话语弄的愣了愣神,他想过对方听到自己质问后,可能出现种种反应,比如对方会低头认错,或者会诸多辩解,又或者强硬一些,会搬出苏白衣来压住自己。 不论是何种反应,赵朗自觉都可以从容应对,并且狠狠羞辱对方一番,因为自己占着道理,因为这里是天清门!赵朗完全没想到,对方竟然完全没把自己放在眼里。 赵朗仔细打量了一番沈啸,发现沈啸的衣着上没有任何宗门的标识,不禁冷笑一声道:“我当是哪位前辈高人到我天清门放肆,原来是个没见过世面的散修杂人,你当你是百里狂么?” 在修域中,真正的散修,修为基本都是很低微的,就像薛云薛雨兄弟一般。 所有的散修,基本都是略有修行天资,偶得了些修行功法,走上了修真之路。 但因为无门无宗,没有师父和宗门指点,修真功法大都残缺不全,加上这些散修又没有各类天材地宝,灵石丹药供自己使用,修真之路往往极为坎坷,事倍功半。 所以绝大部分的散修在对修域有所了解之后,都会选择一个宗门加入,以图在修真之路上能够走的更远。独自修行到终的散修,在修域是极少极少的。 赵朗口中所说的百里狂,却是散修之中唯一的一个例外,据说此人的来历神秘无比,谁也不知道他师从何处,修的是何种功法,只知道此人出现在修域之中,便如他的名字一般,猖狂至极。 而他的一身强悍修为,也让他有了猖狂的资格,他在修域行走数十年,大小数百战,在单打独斗中,从未有过任何败绩。 无数宗门都想把百里狂请入门内,并许下了普通修士难以想象的好处。 各式极品法器c无数上等灵石c珍稀丹药,广袤的俗世领地,万人之上的至高地位,这些让普通修士听到都会为之疯狂的巨大利益,却没有勾起百里狂的任何兴趣,他对于这些宗门的回应只有一句:“入了你的宗门,能教我如何更强么?” 没有,当然没有,没有任何人敢说单独对上百里狂可以战而胜之,那又有谁有资格去指点于他呢? 不过最近数十年,百里狂其人没有在修域中有过任何动作,没有任何人再见到这位传奇散修,于是,他便成了一个传奇。 赵朗把沈啸和百里狂相提并论,自然不会真的认为沈啸有百里狂那般强大,他只是觉得眼前的沈啸,太不知天高地厚了。 沈啸听出了赵朗言语间的嘲讽意味,而且赵朗一直絮絮不止,使得他的沉思难以继续,所以他更加不悦了。 沈啸皱眉道:“我想说什么便说什么,想丢什么便丢什么,与你何干?” 赵朗听着沈啸依旧狂妄的“与你何干”,气极反笑道:“好,好,好,我看看你到底有什么本事,竟然到天清门撒野。” 赵朗对沈啸,终于动了杀机。 而沈啸的狂妄,让赵朗也觉得自己有了一个杀死对方的借口,有了一个可以不用顾忌苏白衣的理由。 赵朗缓缓抽出了身后的道剑。 赵朗是一名剑修。 自他成为修士之后,就觉得只有衣袂飘飘,仗剑三尺方有高士风采,在他看来,苏白衣的符箓之术,就好像是俗世中那些装神弄鬼的江湖术士一般,毫无气度可言。 赵朗的道剑没有三尺,只有二尺七,自名其为朗月,青光湛湛,锋利无比,剑身之上,附着天清门独有的奇异符文。 道剑出鞘,赵朗的气势也随之大增,他冷哼一声道:“你若是现在求饶还来得及,看在苏师弟的情分上,只要你磕头认错,我便不杀你。” 赵朗见沈啸言行狂妄,便先用话逼住了他,把苏白衣这条退路斩了,免得沈啸一旦真要求饶,自己难下杀手。 沈啸转过了头,第一次正眼看了看赵朗,虽然赵朗也穿着一袭白袍,衣袂飘动间,却少了苏白衣的出尘飘逸,似乎多了几分气急败坏的焦躁模样。 沈啸冷笑道:“这种破铜烂铁,也要拿出来丢人败兴么?” 赵朗狞笑道:“好,我看看是你的嘴硬,还是我的剑硬!” 赵朗松开双手,运转元力,只见那柄道剑自行悬停在了他的身前三寸。 赵朗手掐剑指,以念御剑,口中清喝:“疾!” 随着他一声“疾”字落下,只见朗月道剑有若飞电一般,眨眼间便到了沈啸面前,杀气凛然。 沈啸冷笑一声道:“都说了是废铜烂铁。” 他手中黑芒微闪,仅露半寸,于间不容发之际随手一挥,便将这道剑打了回去。 沈啸手中黑芒虽只微露,但赵朗的双眼何其毒辣,惊叫道:“黑元?你是邪修!” 赵朗这声喊,夹杂着一半惊讶,一半惊喜。 他虽然惊讶于沈啸的黑元,但更惊喜于此次斩杀此人,再无半丝不妥,因为他找到了更加强大的理由,或者说借口。 沈啸打回道剑,并未出乎赵朗的意料,刚才那一剑虽然速度奇快,但对他来说只是试探而已,如今见了对方的黑元,他觉得自己可以使用威力更大的御剑之术了。 道剑飞回,再度停于赵朗胸前,赵朗剑指连挥,喝道:“万剑齐飞,诛邪灭魔,落!” 只见那道剑飞于中殿之顶,化为无数利剑,所有利剑的剑刃,尽皆指向沈啸。 这是赵朗的得意神通,那万剑之相虽然是由朗月道剑所化,并非实体。但刺中敌人时,却如真正的道剑一般锋利无匹。此刻赵朗看着眼前的沈啸,就好像在看着一个死人。 赵朗并不怕这神通会对中殿造成什么破坏,作为门内重地,虽然殿门常开,但岂会如肉眼所看一般普通,天清门的整个大殿,都布置着极其强大的防御法阵,所以赵朗并不担心。 看着万剑齐飞,指向自己的一幕,沈啸忽然想起自己被星落镖万镖穿身的不快记忆,于是他有些恼怒起来。 因为恼怒,所以动了真火。又或许因为恼怒,沈啸如上次莫名领悟到了一套法阵那般,脑海中又出现了一项神通。 他猛然睁大双眼,双目中黑光闪烁,命府中元力激荡,识海中神念运转,只见一个赤裸上身,身长六臂的高大男子虚像,现出他的身后。 沈啸和那六臂虚像同时大吼一声:“破!” 随着这声大吼,以沈啸为中央,迸发出无比巨大的冲击之力,飞舞在半空之中的无数利剑,仿若风中败絮一般,被这股巨大的冲击力尽数吹落于地,然后消失不见,大殿当中,仅剩下了一把道剑,一把断成两半的道剑。 而道剑的主人赵朗,更是完全没想到沈啸竟有如此磅礴的元力,如此强大的威势,这股冲击力到了他身前之时,他还没来得及使用任何防御手段,便被重重的击飞,撞到了中殿的墙壁之上。 而中殿无比强大防御阵法,竟被这股巨大的冲力,震破了一丝。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六章 天清四老 相比天清门其他几道护山大阵,中殿的御阵要略显薄弱。 因为如果真有外敌入侵,对方能够解除藏匿山门的隐阵,破开玉阶之前的幻阵,击溃山路之上的杀阵,迎着天清门的内外门弟子和诸位长老的攻击,一路杀到中殿之前,那这道御阵的存在与否,也就不那么重要了。 但这个薄弱,始终是相对的,这道御阵的防御力,依旧是一些弱小宗门无法想象的。 普通四境乃至五境修士的攻击,根本无法在这道御阵上留下任何痕迹。 所以沈啸的举动,很快惊动了天清门内数位隐世许久的强大存在。 朝阳峰上,一位居于巨大书室之内,翻阅着几本古老典籍的白眉老者,猛然抬起头来,双目中精光闪烁,随后,他站起身来。 厉剑峰上,一位正观看着数十名内门弟子修行,偶尔轻轻颔首或淡淡皱眉的长须老者,他身后的长剑忽然嗡鸣作响,随后,他收剑入体。 皆严峰上,一位听着下属汇报近日门内有哪位弟子犯了门规,已经如何处罚的矮胖老者,忽然面露怒容,一掌拍在了面前的桌案之上,随后,他长身而起。 百妙峰上,一位正在异草灵药间行走,偶尔俯身观看灵药成长状况的中年美妇,眉宇间忽然露出困惑之色,随后,她一步化烟。 白眉老者,乃是掌管天清门所有典籍功法收集c整理c发放的执经长老,周瑾。 长须老者,乃是掌管所有内门弟子修行以及杀伐之事的执剑长老,吕明。 矮胖老者,乃是掌管天清门戒律门规的执律长老,鲁敬。 中年美妇,乃是掌管天清门所有仙器丹药c灵石秘宝的执灵长老,陆玲。 在赵朗被沈啸一击打破了中殿御阵之时,这几位长老同时有了感应,转瞬之间,这几人便来到了穿云峰中殿。 天清门共有五峰,五峰之间均间隔百里有余,即使动用飞行之术,也需盏茶时分方能抵达,而这几位长老却仿佛一步踏出,便踏入了穿云峰的中殿之中。 不仅是因为这几位长老皆是修为高绝之辈,更因为这五峰之间自有神异通道彼此连接。 执剑长老吕明的面色颇为平静,但话语间却满是萧杀之意,出言如剑道:“不知是何方高士来我天清门赐教?” “士”这个字,含义颇为繁杂,可以指读书人,可以指刑狱官员,可以指末等贵族。 也可以单纯的用做对人的美称。比如:志士c烈士c名士,高士。 能使中殿御阵破损的,不论对方是敌是友,理应担得起这“高士”二字。 但吕明掌天清门杀伐之事,自身的战斗力没有任何人可以小觑?修域之内,仅有寥寥数人可让他引为同道,在他面前,从没有什么高士,只有“低”士。 既无高士,何来赐教? 天清门乃道门之首,任何人到了此间,只有求教。 即便那处于修域巅峰的几人,在天清中殿之内,在执剑长老吕明面前,也只能说句互证大道,谁人敢说赐教?更何况是用武力赐教? 所以,吕明这声“高士”之后的“赐教”,充满了反剑相杀的狠厉味道。 执律长老鲁敬的性子明显比吕明要直接很多,他虽然身材矮胖,不显威严,此刻却是须髯戟张,指着沈啸怒声喝道:“师兄,何必多问,就是这小子来我天清门撒野!” 沈啸冷笑一声,面前四人虽然样貌各异,但给他带来的压力却全都不下于宏光,但此刻他现了大荒元神,战意正盛,况且沈啸素来都是遇强则强的刚烈性子,怎会在对方的气势之下有所退让,只听他身后的大荒虚像和他同时开口道:“哼!打了小的,便来了老的,天清门不过如是,妄称正道。” 一人一像出口有若雷声隆隆,在中殿之中仿佛隐有回声。 大荒的威势,让在场诸人都生起了几分戒备,心想此子虽然年轻,但果真有些门道。 尽管如此,天清四老修真数百年,不知见过多少强者,沈啸和大荒的威势虽强,让他们对沈啸去了几分小视之心,但也并未让他们太过震撼,鲁敬更是哇哇大叫道:“竖子果然狂妄,我天清门千年清誉,岂是你可轻辱的!” 鲁敬手拿一柄宽直重剑,说话间便要动手。吕明虽然并未再做言语,但整个人的剑意越发浓郁,仿佛在任意一个瞬间,这柄利剑便会离匣而出,斩落敌首。 “且慢!”“稍等!” 周瑾和陆玲两位长老各自喊了一声,分别拦下了蓄势待发的吕明与提剑欲挥的鲁敬。 周瑾乃四长老之首,他一开口自有威势。而陆玲虽为四长老之末,但却是名女子,吕明和鲁敬平时也总让她三分,有了二人阻拦,吕明和鲁敬一时都强压了战意,听他二人有何话说。 周瑾对沈啸微一拱手道:“这位小友,不知你因何造访天清门?” 一旁陆玲也低声对吕明和鲁敬说道:“二位师兄,这人若是直闯我宗门大殿,山下弟子怎会全无消息?几道外围大阵怎会毫无反应?想来其中定有隐情。” 吕明和鲁敬一主战事,一主戒律,性子都冲动了些,但却并非愚鲁之辈,听了陆玲的话,各自露出沉思之色。 沈啸见这位白须老者虽然面有不虞,但说话的语气却并未表露出过分敌对,便也收了战意,说道:“我是被苏白衣带上山来,拜会卜泽前辈的。” 因为与苏白衣交情不错,所以对苏白衣那位极为尊崇的师父,沈啸也用上了敬语。 听沈啸对卜泽尊为前辈,天清四老的面色也好看了许多,但鲁敬却依然余怒未消道:“既是白衣师侄带入山门,你又为何伤了我的徒儿?” 这赵朗,乃是鲁敬的入室弟子,此刻昏厥在地,人事不省,难怪方才鲁敬表现的最为激动。 沈啸收了大荒虚像,头脑也冷静了几分,心知今日之事自己也算略为霸道,再闹将下去,只怕苏白衣的脸面也不好看。于是将方才发生的事说了一遍,讲述之时,沈啸并未含糊遮掩自己的所言所行,只是原原本本的叙述一番。 一旁本已昏迷的赵朗,此时已被陆玲救醒,听了沈啸的话,连声呼道:“师父,几位师叔师伯,就是这样,这小子竟然说我天清祖师羽化登仙是虚妄之事,又乱丢我中殿器物,行事狂悖至极,弟子才忍不住出手教训。” 鲁敬忽然收起了方才的激动神色,神情肃然道:“赵朗,本门第三十七条门规是什么?” 赵朗被鲁敬威严所慑,下意识的答道:“若无外敌入侵,禁止在五峰殿内妄动刀兵。” 鲁敬虽然脾气火爆,但涉及到戒律门规之事时,他却能把一切火气尽数压制后秉公办理,正是因为这样,鲁敬执掌天清门戒律百余年,责罚之人不计其数,事后却从未有人能说出鲁敬一个错处。 赵朗清楚这条门规,但却依旧辩驳道:“可是师父,他诋毁历代祖师,又乱扔中殿器物。” 鲁敬转过头,双目中寒芒闪烁道:“我只问你,他的所做所为,算外敌入侵么?” 赵朗被鲁敬看得全身发冷,嗫嚅道:“不算。” 鲁敬声音更寒:“那你的先行出手,可违门规?” 赵朗心头愈冷,道:“有违。” 鲁敬声若寒冰:“按你所违,本应入剑牢修行三月。但你顶撞师长,不服戒律,分别违反门规第二c第五十条,三罪并罚,入符狱面壁一月,去吧。” 赵朗心若死灰,道:“遵命。” 没人看到,赵朗离去之时,面上虽然谦卑,但眼中却闪过了一丝无比怨毒之色。 剑牢c符狱,分别是天清门两大囚牢,但两者的差别却极大,剑牢之中虽有无数剑意日夜侵袭牢中囚徒,却并非不可忍受,一些意志坚定之辈,甚至可以用这些剑意锻身淬体。 而符狱却是一个纯粹的惩罚之地,天清门先辈以无上神通,将属性不一的数万符箓组成了一座大阵,后起名为符狱。 入符狱的囚徒,每日会接受无数水火煎熬c雷电轰击,更有数千攻击神识的诡异符箓夹杂其间,据说修域中最强悍的凶徒,在符狱里呆上十年,也会受不了此间折磨,发狂而死。 赵朗虽然从未入过符狱,但也听过其间的赫赫凶名,虽然惩罚时间变短了,但想起让无数人闻风丧胆的恐怖符威,想起今日遭遇皆是因苏白衣而起,想到自己的师父竟无半点宽容之意,赵朗心中不禁涌起无限不甘,无限愤恨。 天清四老和沈啸自不会在意赵朗的离去,鲁敬惩罚了他的徒弟,虽然面色不显,但心中自有几分不悦,道:“虽然你是白衣师侄带上山来的,但也不该诋毁我天清祖师。” 沈啸不解道:“修域之内不是六境为巅么?那又何来羽化升仙之说?” 吕明冷哼道:“仙界通道不过只关闭了数百年,我天清门建宗已有数千载,首代祖师飞升而去,有何不妥?” 沈啸若有所思道:“也对,应当是这个道理,若不是有先人飞升,修域又如何知道六境之外,仍存大道?” 沈啸对天清四老一揖到地道:“此事是我孟浪了,诸位万万海涵,实在是我学识浅薄,对修域中事知晓太少。” 对于沈啸的解释,天清四老均都深感诧异,沈啸的攻击能够撼动中殿御阵,此人就算没有跨入六境,也应有五境圆满的强大实力,怎会对此事一无所知,但看沈啸的举动神情,又不似作伪,众人一时间不由都愣在当场。 沈啸既已对此事道了歉,把烛台扔在地上的事,他自然也要有所解释。 沈啸走前几步,把烛台捡起放在桌案上,说道:“至于方才掷烛台于地,说来也怪,是因为我对这烛台上刻画的青龙图样忽然极为厌憎,却并非针对诸位以及诸位的宗门。” 四老之中,身为女子的陆玲心思更加缜密,听了沈啸的话道:“你既不知仙界通道封闭一事,又怎会对早已消失于修域的青龙族心生反感?青龙一族消失的时日,可要比仙界通道关闭早的多了。” 沈啸指了指自己的脑袋,说道:“这个我也弄不清楚,说实话,我自己对很多事都很迷糊,我这次随苏白衣前来拜会卜泽前辈,就是想弄清楚我的过去,看看我到底是谁。” 周瑾愕然道:“你是说?你失忆了?” 沈啸点头道:“没错。” 鲁敬哈哈大笑,对其余三老道:“你们听到没有?他竟然说自己失忆了,这等鬼话谁会相信?我看刚才他说的话也都是胡言乱语。 记忆隐于识海之内,匿于神念之中,我等修士若无识海神念以控元力,就算没有爆体而亡,只怕也会修为尽丧,哪还能像他一般,站在这里跟我等侃侃而谈?” “小子,你满嘴谎言,入我天清门到底有何图谋?还不快快说来!” 鲁敬话音刚落,只见苏白衣气喘吁吁的跑进中殿,连声喊道:“几位师叔,沈啸道友说的确是实情,我和他相交之时,便已知晓此事,沈道友并非识海受损,乃是被人在体内动了手脚。” 沈啸耸耸肩道:“就是这样,不信的话你们大可自行查验。” 天清四老互相看了看,有了苏白衣的佐证,以及沈啸表示愿意接受查验的态度,他们不禁也犹疑起来。 沈啸的状况,让他们萌生了无限好奇,沈啸修为极高,在四老看来,似乎已经高过了苏白衣这位二代领军弟子,这样的人物,会被人神不知鬼不觉的在体内做了手脚,那人要有多高的修为才能做到? 四老之中,若说斗法,当以吕明最强,若论神念浑厚,却是周瑾为尊。 其余三老望向周瑾,周瑾点了点头道:“沈小友,并非老朽对你与白衣师侄所言存疑,只是你们所说之事太过罕见,若你愿意,老朽想窥视一二,若你体内真有问题,我几人也还有几分本事,或许能帮你几分。” 沈啸无所谓道:“随意你们,不过要说帮我,只怕你们还真没有这个本事。” 说罢闭目盘坐,敞开识海命府,示意周瑾大可自便。 见沈啸真的在几人面前全不设防,天清四老也不好再对沈啸说自己没那个本事的嘲讽言语斤斤计较,那样未免显得有失身份。 周瑾小心翼翼分出一缕神念,进入到了沈啸体内。 周瑾的神念方一进入,便吃了一惊,土元修士识海有如厚土高山,水元修士的识海状若江河湖海,各属修士的识海,都有一定形状,而沈啸的识海,却是一片漆黑深渊。 正当周瑾把那缕神念向深渊之中再度延伸了几分,想看看这片深渊究竟有多大时,一个八卦符文感受到了外来力量的侵袭,骤然亮起,一股周瑾完全无法阻挡的强大力量,瞬间便把他的神念彻底绞杀。 修士的肉身创伤与神念创伤全然不可同日而语,神念受创,自身受到的伤害要百倍与肉身受创。 在神念被绞杀的刹那,周瑾“扑”的吐出了一口鲜血。 吕明c鲁敬还道是沈啸以诡秘邪法暗算了周瑾,齐声喝道:“竖子尔敢!”说着各自挥舞手中剑,便要攻向沈啸。 周瑾强打精神大喝道:“住手!” 吕明c鲁敬身形一窒,不明白周瑾此话何解,齐声道:“师兄?!” 周瑾挥了挥手,说道:“是我不自量力,并非小友所伤。” “什么?”周瑾此话一出,三老皆惊。 然后齐齐转头,像看怪物一般的看着沈啸。 天清四老相处数百载,对彼此的修为性格最是了解,三人都知道,周瑾平日里虽然温静有礼,但骨子里自有骄傲,他竟会说出不自量力四个字,可见沈啸体内的存在,定是极为强大,强大到周瑾的神念强度,和对方相比根本不值一提。 周瑾潜运了几个周天,方才平息了自己的识海动荡,看着沈啸面色复杂道:“小友,你体内的存在好像是一种封印,只是这封印太过强大,老朽刚才的确是说了大话,你的忙,我等当真半点都帮不上。” 天清四老对视无言,彼此却都能看到对方眼中的震撼之色。 周瑾更是心中暗想。这沈啸体内的封印尚且如此强大,那封印一旦解除,眼前人又该有多么强大?难道对方已经是超越了六境的恐怖存在? 沈啸揉了揉脑袋,方才八卦符文发威,他的头也生出了几分刺痛。对于周瑾的话,他似乎早已猜到,指了指脑袋说道:“如果那玩意能被轻易破除,我便豁出命来也要跟它周旋周旋,可那玩意在我苏醒之前便一直存在我的体内,我几次挣扎都无功而返,反倒受了重创,最后我确定如果继续和它玩命,玩没的只能是我的命,因此我才虽苏白衣来到这里,想在修域之中打探一番,看有没有人认得我。” 看着沈啸的希冀眼神,天清四老齐齐摇头,面露惭色。 周瑾道:“以道友的修为,在修域中绝不是籍籍无名之辈,可惜我师兄弟几人孤陋寡闻,从未听过道友这等人物,惭愧,惭愧” 周瑾原本称沈啸为小友,是因为修士固然老化缓慢,但也并非永远不老,沈啸面容稚嫩,明显比自己几人要小上许多,但如今他发现了沈啸体内的诡异之处,也不敢断定沈啸的真实年纪了,或许对方比自己还要大上许多也说不定,于是把那“小友”二字也改成了“道友”。 苏白衣也不好看着几位长辈继续惭愧,开口道:“几位师叔,师父让我带沈道友偏殿相见,若是没有其他事,我们这便去了。” 周瑾挥挥手,颇有几分丧气道:“去吧去吧。” 待苏沈二人离去,陆玲拿出一枚调养神念识海的药丸给了周瑾,随后问道:“师兄,这个叫沈啸的年轻人,体内真有那么强大的封印?” 周瑾苦笑道:“我的神念刚被那个封印发觉,便被瞬间消灭,我来不及抵抗,来不及反击,甚至来不及逃逸,到最后,我都没能看清那个封印的真正面目,你说够不够强大?” 尽管几人心中已有准备,但听周瑾这般陈述出来,还是齐齐的吸了一口冷气道:“那年轻人被如此强大的封印镇住,还能行动自如,出手斗法,那么岂不是说?” 几人都没说出的那句话,便是周瑾刚才心中所想的那句话:“一旦封印解除,他究竟有多强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七章 天眼盲 沈啸随着苏白衣出了中殿,沿着殿外回廊七转八拐的走出好远,方才来到卜泽的居室。 苏白衣站在门口轻声道:“师父,我带沈道友过来了。” 门内传来一个老者声音道:“进来吧。” 卜泽的居室,与中殿富丽堂皇的景致大不相同。 屋内仅一张木床,一张木桌,几把竹椅,简单至极。 沈啸见一位老者立于窗前,不知在看着什么,听二人进了屋,方才转过身来,对沈啸说道:“这位就是沈小友吧?请坐。” 与沈啸见到的其他天清门人不同,卜泽并非如其他人那样,穿着天清门标志性的白衣道袍,而是穿着一件颇为宽松的灰色布衣,头上随意盘着一个道髻,面容苍老但精神矍铄,却又不像天清四老那般气势逼人,神情中反倒透着一股平和亲近味道。 不知是因为卜泽乃苏白衣师父的缘故,还是受了卜泽自身那股难以言喻的气质影响,沈啸感觉他的心情似乎也平静了许多,施礼道:“在下沈啸,冒昧叨扰前辈清修,还望赎罪。” 卜泽笑道:“老头子我每日只是看看山景花色,何来叨扰一说。白衣,去泡壶茶来。” 苏白衣应了一声,转身关上屋门泡茶去了。 沈啸和卜泽分别落了坐,沈啸问道:“卜泽前辈,我的事情?” 卜泽道:“白衣方才已经都跟我说了,黑元在身,大荒入体,若非是白衣亲眼所见,只怕我一时间都不敢相信。” 沈啸问道:“那前辈您可知晓我的身份?” 卜泽摇头道:“大荒那等层级的存在,老朽都不敢轻言随语,小友你能吸纳大荒元神,看来比他还要高出甚多,你的身份,又哪里是我这个糟老头子能说清楚的。” 沈啸道:“前辈,我体内潜藏了一种封印,不知道您可有办法为我解除?” 卜泽道:“方才你与我的师弟师妹已经见了面,若说元力深厚,神念雄浑,我比他四人还尚且不如,他们四人尚且解不开你的封印,我又哪有这个能耐。” 沈啸听了卜泽的话,不禁深感索然,合着这位苏白衣这位师父这不是啥都做不了么? 但他忽然猛醒,自己方才与周瑾等人的对话,卜泽是如何得知的?当时苏白衣都没有听全,更何况苏白衣刚才与自己一路同行,根本没有和卜泽提过此事啊? 念及此处,沈啸连忙问道:“前辈,您怎么知道我与那四位都说了什么?” 卜泽笑道:“老朽被称为修域天算,这名头虽然太过,但总还有些微末本事,只是我不曾想到,赵朗的命劫竟应在了你的身上。” 沈啸不解道:“赵朗?就是刚才和斗法的那个年轻人么?他虽然受了点伤,但却并无大碍,我也并未想过要杀死他,前辈怎会说我应了他的命劫?难不成他会死在那个符狱之中?” 卜泽摇头道:“符狱虽然严酷,但一月之期却不至让赵朗受到什么伤害。 人生于世,命数起伏,我说你应了他的命劫。是因为今日你和赵朗之间所发生的一切,会让他从此走上另一条路,最终身败名裂,惨死荒野。” 沈啸大为诧异道:“竟有这么厉害?那您不去破了他的劫数么?” 沈啸对赵朗虽然没有半分好感,但赵朗好歹是天清门弟子,卜泽又说自己今日的举动会让他落得极其凄惨的下场,沈啸也只好顺口问下去了。 谁知卜泽对此却并不在意:“别说我不是神仙,便是上古真仙,又岂能管尽世间所有的事?我破了他的劫,便改了他的命,谁知这样的改变会带来什么样的后果?谁又知道我破了此劫,又会演化出什么样的其他劫数? 命数一事虽然虚无缥缈,但却与人的本心息息相关,善有余庆,恶有余殃。能破劫的从来不是老朽这样的所谓天算,而是每个人自己。” 听卜泽所言似有所指,沈啸沉思片刻才笑着说道:“善恶在乎一心,生死悬于一念,但守本心,莫问前路,晚辈受教了。” 卜泽借着赵朗之事点化沈啸,本心如当日宏痴将降魔杵托苏白衣转赠沈啸一样,都是希望他们看不清来历,看不懂去处的沈啸,日后能多些善念与慈悲。 但沈啸素来行事只在一心,善恶对他来说从无定论。 在卜泽面前,他也不不想过分伪饰,是以沈啸虽然口称受教,但说出的观点却与卜泽话中的隐义大相径庭。 沈啸的回答虽然与卜泽的点化并不相和,但卜泽对此也不以为忤,待苏白衣将泡好的茶给卜泽和沈啸倒上之后,卜泽道:“白衣,四位长老此刻应当还在中殿,你去请周师弟过来。” 苏白衣见自己每次回来便被师父打发出去,不知师父和沈啸到底要说些什么,心中难免好奇。 不过转念一想,事后自己再行问过沈啸便是,通过这些日子的接触,在他看来,沈啸也不是个遮遮掩掩的人。 只是不知请周师叔过来又为何事? 苏白衣进屋时,沈啸便有心告辞离去,既然卜泽刚才已经说了他并不知晓自己的身份和曾经,自己再多留下去也没什么意思。 卜泽看着沈啸坐立不安的模样,将手中茶盏放下道:“不管怎么说,小友来到此处,便是与我有缘,老朽于五年之前,忽然心有所感,曾经课过一卦,卜出一句‘黑元一出,天下动荡’的谶语,小友身怀黑元,老朽对当日所卜也颇为好奇,便让我对小友观上一眼,如何?” 沈啸知道卜泽口中的“观上一眼”,自然不是简单的看上一看,他从进屋到现在,卜泽看了他岂止一眼?这个“一眼”,想来便是苏白衣对自己多次提起,推崇备至的天眼神通了。 沈啸正襟危坐道:“前辈愿为晚辈指点迷津,晚辈不胜感激。” 卜泽淡淡一笑,再不说话,他缓缓合上双眼,整个人盘膝而坐,慢慢漂浮在半空之中,随后身周出现了一圈淡淡的白色光晕,将他环绕其中。 白色光晕渐渐浓稠,慢慢变成了耀人眼目的白色光芒,卜泽凌空盘坐其间,宛如仙灵一般。 这些白光逐渐汇集在了卜泽的头顶,最后成了一个约有脸盆大小的白色光球,这光球缓缓升高,浮至卜泽头上尺许之处,变成了一个眼睛模样。 这个巨大眼睛在吸纳了卜泽散发出的全部白光之后,猛然睁开,定定的看向了沈啸。 沈啸从未见过此等神通,他没想到这“天眼”竟然真的是飞在空中的眼睛,而并非卜泽的双眼,不禁大觉有趣,这时,那个巨大眼睛倏的射出了一道白光,将沈啸笼罩其中。 随着天眼中白光射出,再看卜泽的脸上,有惊讶,有好奇,有诧异,有激动,有高兴,有恐惧,种种代表着不同情绪的各异表情,在他的脸上接连浮现。 卜泽透过天眼所看到的景象,是无法具体描述的奇异景观,他似乎看到了天地初分,似乎看到了仙人交战,似乎看到了世界崩塌,似乎看到了万物苏醒。 其中的每一种景观,又有万千变化,无从探究。 随着景象的变化,卜泽头顶天眼的白光,渐渐变得暗淡起来。 直到那天眼彻底消失不见,卜泽的双目,竟淌出两行鲜血。 卜泽缓缓下落,重新坐到了竹椅上,苦笑一声道:“不亏是吸纳了大荒元神的异人,远非我这微末修为可以窥视的。” 卜泽的擦去了脸上鲜血,却依旧紧闭双眼道:“小友,你的过去未来,老朽无从细表,但你的确是这天下动荡的关键人物。” 沈啸见这天眼神通却有玄妙之处,本来抱有极大希望,此刻听了卜泽这句没头没脑的话,不禁大为失望,但见到卜泽双目流血的模样,也知道对方的确尽了力,起身施礼道:“前辈为了我,不惜耗损修为,晚辈铭感于心。” 卜泽摇头道:“不碍的,只望小友日后行事,依旧恪守今日本心,老朽便知足了。” 卜泽从苏白衣处得知的关于沈啸的种种,对沈啸其人已有了几分评断。 沈啸虽不是心念苍生的大慈悲者,却也是重情重义的率性之人,只此一点,此人便不至危害天下。对卜泽来说,如此便足矣。 说话间,苏白衣已带了周瑾回来,卜泽对周瑾道:“师弟,门内的《修域记述》,你可带在身上?” 周瑾道:“师兄,在我身上。” 卜泽道:“你为这位小友复录一份,让他带走。”想了想,卜泽又说道:“再取个芥子袋赠于小友,方便他日后在修域行走。” 听了卜泽的话,周瑾不可置信道:“师兄?你是要把《修域记述》复录给他?这位小友虽与白衣师侄有些交情,但这《修域记述》可是” 看来这《修域记述》极为紧要,到最后,周瑾也没把“可是”后面的话说完。 沈啸不解的看向苏白衣,发现苏白衣对于卜泽的举动也是满面不解,看来这《修域记述》还真有些门道。 卜泽挥挥手,打断了周瑾后面的话,说道:“听我的便是。” 卜泽虽然面目慈和,且不大理会门内之事,但他身为门主多年,言行中自有门主威势,也就周瑾是他多年的同门师弟,感情甚笃,若换其他人对卜泽的命令有所质疑,只怕早就被鲁敬抓去下了符狱了。 周瑾听卜泽确认无疑,脸上露出几分不虞之色,但还是自怀中拿出了两块玉珏,压在双掌之间,口中念念有词。 片刻过后,周瑾双掌中闪过一道青光,他才松开了手,只见其中一块原本色泽黯淡的玉珏,也散出了微微荧光。 周瑾把手中玉珏拿给了沈啸,正色说道:“小友只需用神念探查,便可知晓玉珏之中记述的一切,待小友通晓其中内容之后,便将此物尽速毁去。” 修域之中用以记录事物的有纸c帛c绢c简等诸多材料,也有如周瑾手中这《修域记述》一般,直接以神念将所记事物录与特制的玉珏之中,但这对记录者和阅读者的神念都有很高的要求,是以并不普及。 沈啸见周瑾说的郑重,苏白衣对此物也十分看重,连忙双手接过,郑重其事道:“前辈放心,在下定不会让他人窥视此中奥秘。” 卜泽笑道:“哪有什么奥秘可言,只是记录了一些许多人都知晓的事情罢了。” 周瑾又给了沈啸一个约有方圆一里大小的芥子袋,这空间法宝在修域虽然也算稀罕东西,周瑾送出却是眉头都没有皱一下,和方才送出《修域记述》的不舍表情截然不同。 卜泽道:“沈小友,此间已再难帮你什么,修域广大,还需你自行走走看看,或许能另有所获。” 沈啸听得卜泽有了送客之意,起身又施一礼,客套了几句后,在苏白衣的陪伴之下出了屋子。 二人走后,周瑾不解道:“师兄,你为何对这沈啸如此看重?” 话没说完,他又仔细看了看卜泽,失声道:“师兄,你的眼睛?!” 周瑾方才就见到卜泽一直闭着双眼,他本以为是卜泽施展天眼之后疲惫虚乏,才闭目休息,刚刚他不经意间以神念观之,发现卜泽的双目竟然已经瞎了。 卜泽对此却全没放在心上,淡然道:“修为浅薄,强窥天机,些许果报而已。” 周瑾闻言更惊,他与卜泽同门数百年,对卜泽的天眼神通比苏白衣了解更深,若不是卜泽的天眼奥妙无穷,怎会得了个“天算”的名头,这沈啸究竟有什么神异之处,竟能让卜泽因他而盲了双眼? 卜泽拿起已经有些凉了的茶盏,轻抿一口后说道:“方才你可见到那沈啸身后所现虚像?” 周瑾知道自己这位师兄虽然远离中殿,居所僻静,但天清门内的任何风吹草动,他都能在第一时间感知的到,对卜泽这一问并不惊讶,答道:“见到了,那虚像模样怪异,似乎不属于任何一道的术法神通,但我却觉得有几分眼熟。” 卜泽道:“大荒这个名字,你听过吧?” 周瑾作为天清门执经长老,渊博浩瀚,只是方才并没有把两者联系在一起,听卜泽一提,惊声道:“师兄,你说的是仙界传说中的邪皇大荒?难道说,方才他施展并非什么神通术法,而是现出了大荒元神?” 卜泽点头笑道:“没错,白衣方才跟我说起,这邪皇大荒并非如故老典籍所载,死于绝天阵之中,而是被封在了我修域中的一个不毛之地。” “这怎么可能?”周瑾满脸的难以置信。 卜泽继续说着让周瑾更为惊讶的话:“而那沈啸,却是于昏迷之中吸了大荒元神,你说他又是何等存在?” 周瑾眉头紧蹙,这个问题,尽管他见识广博,却也难以解答。 在所有的典籍记载之中,大荒便已经是仙界的巅峰存在了,如果苏白衣所说的一切都是真的,那沈啸就是一个他们所有人都想象不出的存在了。 卜泽也并没指望周瑾能答出这个问题,继续说道:“白衣这次离山还遇到了宏痴师兄,宏痴师兄托他回来给我带了一句话。” “六境不破,天人两隔,并非天罚,乃为人祸。” 对于此事,周瑾却没感到意外,脸上只是出现了几分忧虑,说道:“看来仙界通道的封闭,的确是有人刻意为之?” 卜泽道:“没错,只是如此逆天之举,究竟是何人,又是何方势力能够做到?” 周瑾在心中仔细考量了一番,然后说道:“师兄,不论是最为神秘的不死玄坛,还是与世隔绝的万兽山,我都不觉得他们有这样的实力。” 卜泽点头道:“是了,逆天之事的背后,定有逆天之人,而这沈啸虽然身存强大封印,却能凌驾于大荒之上,想来他被封存的本尊也定然非同小可,破除这天人两隔,或许便要着落在他的身上,你还觉得把《修域记述》赠他一份录本不妥么?” 周瑾到得此刻,方才恍然大悟,躬身道:“师兄高见,是我浅薄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八章 路见不平出黑芒 在苏白衣的陪伴下,沈啸离开了天清门,从苏白衣的口中,沈啸知道了为什么这份《修域记述》如此珍贵。 《修域记述》的名字看来平平无奇,却是由天清门历代强者高人共同写成。 其中,不仅详细记述了修域的地形地貌,风土人情,各大宗门的领地划分以及本部所在,还记载着诸多天才地宝,矿石灵脉,灵药仙草的地域分布以及价值几许,甚至还粗略介绍了各大宗门的部分功法。 可以说,这是一份极其详尽的百科全书,不知有多少天清门的强者在其中添增删补,才有了如今这份《修域记述》。 就如苏白衣所说,这堪称是天清门历代强者的心血所集。 在天清门典阁,周瑾将其拆分成了数百部分,分别记录在了不同的书简c玉珏之中,别说沈啸只是天清门的一个访客,便是天清门的许多内门弟子,每次也只能取其中的部分观看,都不曾看过完整的《修域记述》。 沈啸一路上漫无目的的走走停停,将一路所见所闻与《修域记述》中的资料反复对比验证,越看他越发现《修域记述》确是一本珍贵典籍。 有了它,可以让沈啸这样对修域近乎一无所知的白丁,转瞬间变成一个阅历深厚的老江湖。 沈啸仿佛是沙漠中久旱的旅人终于找到了水,贪婪的吸收消化着《修域记述》中所记载的一切。 一日,沈啸提着两只死掉的石骨獐,来到了一处城邑所在。 沈啸没有抬头看城门上篆刻的城邑名字,闭眼略一思索道:“嗯,此地应该是拓羽门下的率沙城。” 抬头一看,果然如此,沈啸轻笑一声,自语道:“《修域记述》中的记载果然没错。” 沈啸进了城,沿着大路走了片刻,到了城邑中央的繁华所在,四下打量了一番,朝着看上去最为奢华的“百福楼”酒店走了进去。 进店后,沈啸寻了张靠窗的桌子坐下,有伙计赶忙上来招呼道:“这位爷,您要来点什么?” 沈啸把两只石骨獐放在桌上,用手一指道:“伙计,我的银钱花完了,这东西你们店里收不收?” 伙计听的一愣,心说看眼前人这身打扮不像是个没钱的主,难不成竟是个猎户?到酒楼贩卖猎物来了? 伙计低头再一瞅,只见桌上的东西三分像鹿,七分像獐,却又通体褐色,竟是一种自己从未见过的古怪东西。 百福楼每日迎来送往无数客人,这伙计也是个有眼力的,虽然沈啸说自己没钱,他依旧满面笑容道:“爷,咱就是个跑腿的,这事我说了可不算,要不您移驾几步,把这东西拿给我们掌柜的看看?” 沈啸素来是个吃软不吃硬的主,见伙计说的客气,于是站起身来,拎着两只石骨獐,和伙计一同来到了柜台跟前。 柜台里面,一位五旬老者正拨打着算盘,伙计到了近前道:“掌柜的,这位爷拿了两只两只呃,我也不知道是什么稀罕玩意,问咱收不收,我是个没见识的,您掌掌眼。” 掌柜噼里啪啦又拨打了几下算盘,拿起笔来在账本上记下了几个数字,方才抬起头来。 他本来也和伙计一般想法,以为是附近的屠夫猎户来贩卖些獐狍野兔,鸡鸭牛羊之类的肉食,可等他望柜台上一看,脸上便生出几分讶异之色来,自言自语道:“这难道是?” 嘴里嘟囔着,自己却又有些不敢相信,掌柜伸手在石骨獐的身上摸了几下,捏了几把,然后才连连点头道:“没错,的确是石骨獐。” 确定柜台上摆着的东西乃是妖兽石骨獐之后,掌柜的面上瞬间多了几分谦卑模样,小意道:“不知客爷这两只石骨獐要换多少银钱?” 沈啸无谓道:“银钱倒是不用,你给我准备一桌上好酒席,再来十坛好酒,这两个东西可够顶账么?” 掌柜见沈啸不仅没有漫天要价,还把两只石骨獐的价值说的如此便宜,眉开眼笑道:“够了够了,富余的多,富余的多。”转头吩咐伙计道:“去后面灶台唤两个人来,把这东西搭过去。” 伙计见这石骨獐身长不过三尺,能有几斤分量?顺手一拎道:“这小东西还用喊人,我自己就拿过去了。” 谁知小伙计这一拎,那石骨獐却是纹丝不动,小伙计不服气道:“呦呵?还真有点重量?” 说着双手齐上,用力一提,那看似瘦弱的两只石骨獐,却依旧丝毫未动。 小伙计挽起袖子,双手搂紧了石骨獐,咬着牙关,使出了吃奶的劲喊道:“你给我起来。” 这次倒是有点效果,可那石骨獐刚刚离地三分,便再度重重的砸在了地上。 掌柜见伙计的狼狈模样,抚髯笑道:“六子,这石骨獐看着瘦弱,每只都得有二三百斤,你这小身板哪抱的动?” 小伙计气喘吁吁道:“这玩意果然有分量,我看这位客爷拿在手里咋那么轻快哩?”说着一面不解的摇着脑袋,一面跑到后面喊人去了。 掌柜转回头,对沈啸说道:“客爷,您请少坐片刻,我这就让厨房给你准备酒菜。” 沈啸回到窗边坐下,等不多时,方才的小伙计手托方盘,各式菜肴便如流水一般上了桌。 上罢了菜,小伙计又陆陆续续捧上十坛上好佳酿,又把他累了个够呛。 伙计回到柜台,拿肩上手巾扇着风道:“掌柜的,这客爷好像就一个人,能喝完这么多酒么?” 掌柜斥道:“就你闲话多。”说着自柜内取出两块银锭,对伙计道:“去,把这两锭银子给那位客爷送去。” 伙计接过银锭,满脸不解道:“掌柜的,刚才不是他自己说的只要一桌席面,十坛好酒便够了么?你怎么还主动搭钱?” 掌柜佯怒道:“你这蠢货,这石骨獐岂是一般人能抓到的?那位客爷可不是普通人,他方才没对咱们狮子大开口,咱们岂能不识抬举?” 伙计这才反应过来,说道:“是,是,那獐子我抱都抱不起来,那客爷拎着,却好像是拿根稻草一般。” 伙计几步来到沈啸桌前,双手捧上两锭银子道:“客爷,我们掌柜的说您那两只獐子实在珍贵,这些酒菜远远不够相抵的,这两锭银子给您做个添头,您别嫌少。” 沈啸虽然不在意这两锭银子,但也不至为此和这小伙计推搡,让伙计把银子放在了桌上,然后对掌柜微微点头,示意领了他的好意。 伙计回去继续忙活去了,掌柜的也没有再来打扰沈啸,他知道沈啸这样的神秘人物,不少都有些怪癖,虽然眼下沈啸表现的都十分有礼,谁知道自己在他身边聒噪几句,会不会惹的对方有什么不快。 没人打扰,沈啸乐得清闲,自己自斟自饮,片刻工夫就有两坛酒见了底,看的酒楼的其他客人啧啧称奇。 沈啸正饮间,又走进一伙客人来,为首一人看着约有三十上下,手拿折扇,身穿大红锦袍,上绣朵朵团花,腰悬翠玉,走起路来一步三摇,顾盼自得。 在他身后跟着的几人,均都穿着官家服饰,看来是这率沙城的几位官员。 这几位官员跟在为首那人身后,却没有半分官员做派,反而显得十分谨小慎微,似乎连走路的步子都怕踏错了一般。 红袍公子走到大厅正中的一张桌子前站下,也不管桌上还有客人,拿扇子在空中虚挥几下道:“把这给本公子收拾干净了,好酒好菜快点置办上来。” 百福楼是率沙城最为豪华的所在,能来此饮宴的自然也都有些身份,可那桌人一看到红袍公子等人,仿佛耗子见了猫一般,听对方问都没问自己就要撤了自己的酒席,却没敢发出半句言语,一个个乖乖的起身肃立,站到了一旁。 掌柜的自柜台里几步跑上前来,对着红袍公子连连作揖道:“不知是程公子大驾光临,楼上雅间早就给您预备着呢,要不您楼上请?” 这位程公子把嘴一撇,不悦道:“本公子就想在这吃,怎么着,不招待么?” 掌柜苦着脸道:“哪能呢,哪能呢。”说着连声呼喊道:“小六子,快给程公子把桌子收了。” 小伙计答应一声,赶忙也跑了过来。掌柜对一旁站着的几位客人歉声道:“诸位,给您换个地方吃,今天账算我的。” 那几人连连摇头摆手,示意不用,对掌柜无可奈何的笑了笑,显然是双方都早已习惯了这位程公子的做派。 沈啸把这一幕看在眼里,暗自摇头道:“三境修士便在这城邑之中如此跋扈,看来这镇守者的身份还真不一般。” 原来,方才那程公子进来时,沈啸便感受到了他体内的元力波动,细细一看,见那件红袍上面,绣着一个他前些日子曾经看到过的,拓羽门的宗门标识,标识中间正绣着表示那程公子身份的“率沙”二字。 小伙计须臾工夫便把原先的酒菜挪到了别桌,然后各色菜肴流水般端了上来,程公子的面色才好看了许多,拉着几位城邑官员吃喝起来。 几人吃了片刻,只见一位老汉带了个约有二八年华的年轻姑娘,走到大厅中央,老者双手抱拳,向四周做了个罗圈揖,然后开口说道:“老汉和小女乃是外地逃荒至此,幸得掌柜的人善心好,许我和小女在这卖些拙艺,希望各位大爷能赏口饭吃。” 这老汉还没有说话之前,掌柜便是一惊,拉过小伙计低声道:“小六子,刘老汉什么时候进来的?你怎么不拦着点?” 小伙计不解道:“掌柜的,不是您同意他们父女在这卖唱的么?我干嘛拦着?” 掌柜的直叹气道:“唉,今天不是不一样么,春燕那姑娘生的俊俏,歌唱的也好,我怕会惹下祸事啊。” 小伙计看着掌柜唉声叹气回了柜台的模样,挠挠头不解的自语道:“前些日子都唱的挺好的,会惹什么祸事?” 说话间,春燕已找了张凳子坐下,手弹琵琶,轻声唱道: “碧云天,黄叶地,秋色连波,波上寒烟翠。 山映斜阳天接水,芳草无情,更在斜阳外。 黯乡魂,追旅思。 夜夜除非,好梦留人睡。 明月楼高休独倚, 酒入愁肠,化作相思泪。” 一曲终了,那位程公子“啪啪”拍掌道:“好,好,小娘子唱的果然是好。”说着程公子站起身来,走到春燕身前,伸出一根手指挑起她的下巴,神色轻佻道:“只是不知道小娘子这愁肠里,流着相思谁的泪啊?” 春燕不过十五六岁,虽然幼时家境也算殷实,但又哪里见过这般场面,臊的满面通红,连忙扭开了脸道:“小女子只是随便唱的,实在不解词中深意。” 程公子嘿嘿一笑,说道:“不解不要紧,本公子教你解解不就是了,一会你便跟着本公子走吧,以后你就全都解了。” 这春燕家里原本也是个大户,后因匪患使得全家惨死,刘老汉本是她家里的老仆,带着她逃了出来,二人相依为命数载,春燕便认刘老汉做了义父,刘老汉无儿无女,待这春燕也当真如自己的女儿一般,眼看春燕受辱,他连忙抢上前去,把春燕挡在身后道:“这位公子,小女只是卖唱挣口饭吃,可不是那卖身的轻贱女子。” 没等程公子开口,他身后一位官员打扮的年轻人说道:“老头,告诉你,程公子可是咱们率沙城的镇守者大人,你女儿跟了他,以后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 春燕双目含泪,紧紧抱着刘老汉道:“爹,女儿不要荣华富贵,女儿不去。” 刘老汉也看出程公子一伙都不好惹,连连躬身作揖道:“公子,小女是村野地方出来的粗人,怕是伺候不好公子,就请您放过我们吧。” 那官员装扮的年轻人又道:“老头,你知不知道镇守者是什么人?看你就是乡下地方出来的,什么也不懂,告诉你,那可比城主还要。,程公子可是传说中的仙师大人,你们父女今天得遇仙缘,还不赶快磕头拜谢,罗里吧嗦什么呢?” 听眼前站的竟是传说中的仙师,刘老汉惊的连讨饶的话都忘了说,一时间怔怔无语。 程公子皱眉道:“老头,你可别敬酒不吃吃罚酒,在这率沙城里你打听打听,我程渊说的话,谁敢说个不字?” 说着,程渊用眼睛四处打量了一圈,见酒楼众人一碰到他的目光,都吓的赶快低头,默然无语,程渊不禁越发得意。 这时,酒楼中忽然传出一句语调很轻,但又十分清晰的话来:“什么阿猫阿狗都敢自称仙师,怪不得白衣服说拓羽门只是二流宗门。” 沈啸声音虽轻,但程渊也是有修为在身的人,瞬间便找到了声音的出处,将手中折扇一抖,扇面铺开,朝着沈啸便掷了过去,口中怒道:“小子,我看你是找死!” 沈啸左手拿着酒杯,看都没看折扇一眼,微微摇头道:“唉,那赵朗好歹还拿着把破铜烂铁,你竟只拿个纸糊的东西。” 沈啸说的轻巧,但那折扇实际却是以寒铁为骨,精钢为页,上面还画着拓羽门的独门法印,怎会是纸糊的。 这折扇掠过人群之时,众人均觉得带起的风,都有如钢刀割面一般。 瞬间折扇便到了沈啸身前,沈啸目不斜视,左手端着酒杯,右手黑芒在空中化做一团黑影,没有任何人看清他的手,究竟是如何动作的,就连程渊这个修士都没有看清。却只看见刚才还极具威势的折扇,刹那便被化成了一堆破烂,叮叮当当的掉落在了沈啸的桌面上。 这折扇乃是程渊的本命法器,被沈啸以黑芒刃斩成了一堆破烂,他只觉命府如遭锤击,识海震荡翻滚,“噗”的吐出了一口鲜血。 但程渊也不傻,眼看对方不动不摇,谈笑之间便毁了自己的法器,深知自己与对方的修为差距太大,抬腿就要逃。 沈啸怎会轻易放了这个败类,食指轻点,一道黑芒自他指间射出,“扑”的一声,将程渊的左腿射出了一个血洞,程渊突受重击,“扑通”一声跌倒在地。 沈啸端着酒杯,走到了程渊身前,蹲下身道:“酒也喝了,曲也听了,半个铜板都不给就想走么?” 程渊本命法宝被毁,受创本就不轻,又被沈啸以黑芒洞穿了左腿,此刻痛的冷汗直流,听了沈啸的话,哀声说道:“前辈,我,我在城里行走,从来不带银钱啊。” 沈啸冷笑一声:“还是个吃霸王餐的?”说着指间黑芒再现,朝着程渊丹田处的元藏所在便刺了进去。 修士的元力虽然以命府运转,以神念调用,但却是以元藏存储,沈啸这一刺,等于是毁了程渊的一身修为。 程渊没想到沈啸一言不合便下此重手,骤然遭受如此重创,饶他是个修士,也痛的“哎呦”惨叫起来。 沈啸皱了皱眉,寒声道:“闭嘴!” 沈啸说话,在程渊听来便如索命的冥君一般,尽管他此刻痛苦难当,还是强忍疼痛,连声说道:“是,我闭嘴,我闭嘴!” 沈啸指间黑芒未收,在程渊面前晃了几晃道:“现在还没有钱么?” 程渊盯着眼前的黑芒,冷汗直冒,对一同前来饮宴的几人大叫道:“还不快拿钱来!” 那几人都是靠着巴结程渊才混得的官位,平日只见程渊作威作福,哪见过他如此凄惨的模样,一时间都呆在了当场,听到程渊大叫,才连忙伸手入怀,把身上带着的金银一股脑掏了出来,放在了地上,连连说道:“有钱,有钱,都在这里,都在这里。” 沈啸看着地上的金银,点了点头道:“恩,这还差不多。”然后慢慢站起了身,喝道:“都滚吧!” 那几人顾不得擦去额头的冷汗,赶忙搀起程渊,结结巴巴道:“滚,滚,我们这就滚,这就滚。” 沈啸看着几人连滚带爬的模样,摇头道:“这拓羽门的修士,果然是些废物。”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九章 滚出来 程渊一伙人嚣张跋扈而来,凄惨无比离去。 程渊的错处,或许并非是欺男霸女,欺行霸市。 或许只是因为他今日遇到了沈啸。 沈啸的对善恶之分素来都很模糊,他只是不喜欢程渊的做派,与欺男霸女无关。 如果程渊真能以三境修为独闯天清门,将天清门男弟子尽皆杀绝,女弟子尽皆凌辱。可能沈啸会对程渊生出些钦佩之情来也不一定。 当然,苏白衣不能杀了,好歹那是沈啸仅有的朋友。 沈啸的性子就如卜泽评价合天教的四个字一般。 “遇强愈强” 在面对凶灵王c宏光以及天清四老这样的强者时,沈啸能感受到自己血液中强烈的战斗欲望,因为他们够“强”。 而面对刘铁匠,程渊这样的弱小存在,沈啸却生不起一丝兴趣。 当然,刘铁匠如果当日坚持要阻止沈啸杀掉张三夫妇,沈啸并不介意杀死他。 或许刘铁匠骨头硬些,会让沈啸生出几分欣赏。 但欣赏你不代表不会杀死你。 同样,程渊欺男霸女的行为沈啸也不在意,只是他看到程渊作为一名修士,却只能在凡人面前耀武扬威,这让沈啸觉得不舒服,所以他出了手。 程渊的猖狂模样影响了沈啸饮酒的心情。所以他出了手。 程渊高声喝问在率沙城谁敢对他说个“不”字。 沈啸用实际行动告诉了他:“我敢!” 仅此而已。 与除恶扬善并无太大关联。 程渊的举动只是这广袤大陆的一个小小缩影,每月每天,甚至每时每刻可能都在发生。 如果沈啸的心情不是今天这般悠闲惬意,却被程渊搅扰了。 如果沈啸只是在路边匆匆走过,他或许都不会对这样的事情予以理睬。 所以程渊实在是太不小心了。 俗语有云“得意莫仰首,失意莫低头”。 如果程渊不是仰首仰的太高了些,他刚才就不会看不到端坐不动,全没把他放在眼里的沈啸。 那样的话,程渊或许就会对沈啸生出几分注意,就会感受到沈啸也是一名修士,就会看见沈啸脸上有些不耐以及不屑的神情,他或许便不会如此嚣张,从而遭受如此劫难。 程渊是凡人眼中的恶人,但对沈啸来说,并没所谓。 就像沈啸在铁岩村曾经说过的那句话,我不在意村里会死多少人,我只在意九娘一家不要受到伤害就好。 所以程渊的运气真的很差。 对于大多数凡人来说,他们的头上,永远有一群比他们更有权势,更有财富的上位者。所以他们并不会忌恨所有强者。 但你若非要踩的我的脑袋来证明你的强大,被踩之人就算身份低微,只能笑脸相迎,只怕心中早已恨不得将你千刀万剐。 程渊无疑便是总想踩着人的人,而且手段极其卑劣。 所以,此时此刻,程渊为恶,沈啸为善。 只是程渊不觉,沈啸不知罢了。 沈啸捡起程渊那些随从拿出的金银,丢给了掌柜道:“掌柜,刚才在你这里打架,怕是影响你不少生意,这些全当赔偿了。” 掌柜连连摆手,脑袋晃的如拨浪鼓一般:“仙师,您在我这小店吃饭已是赏了我的脸,我怎能收您的银钱,请您快快收起,快快收起。” 在率沙城不可一世的程公子,被眼前人收拾的如丧家之犬一般,自己有多大的胆子,还敢要他的钱。掌柜擦着额头冷汗,心中暗自想到。 沈啸见掌柜不要,也没有坚持,回头把金银都丢给了刘老汉父女道:“既然掌柜的不要,那便打赏你们了,这小姑娘唱的不错,再来一曲我听听。” 刘老汉带着女儿“扑通”跪倒在地道:“仙师,您出手搭救小女,已是天大的恩情,小女便是唱上十曲百曲,也难以报答万一,怎能再要您的赏钱。”说罢连连磕头不止。 沈啸皱了皱眉,面露不耐道:“你也不要,他也不要,我带着这些东西做什么,你已知道了我是修士,自然知道我不在乎这些金银之物,拿走拿走。” 掌柜见刘老汉又要推搪,又看到沈啸有些不虞,连忙搀起刘老汉,把那些金银帮他接了,然后轻声说道:“仙师让你拿着你就拿着吧,不要再推三阻四了,免得惹仙师不快,仙师既然喜欢听春燕唱曲,你就让春燕好好唱几个。” 刘老汉被今天的事情弄得早就慌了神,听掌柜的如此说,连忙把金银揣好,对春燕说道:“燕子,难得仙师喜欢你的小曲,快为仙师再唱上几段。” 春燕理了理刚才躲避程渊时弄乱的几缕青丝,福了一福,低着头,双眼盯着脚面,也不敢抬头看沈啸,把弄翻的凳子扶起来做好,轻弹琵琶再次唱道: “闲看漫天夕阳愁,俯拾凄凄枯叶秋。 瑟瑟冷风拂败柳,谈何快乐烦忧。 天涯孤客夜登楼,轻酌浅唱半生游。 何时枯骨茔中卧,叹我不死不休。” 沈啸端着酒杯,随着如珠玉落盘的琵琶声响,随着春燕的歌声微微晃着脑袋,看上去颇为享受。 待得一曲终了,沈啸说道:“歌唱的好,就是这词嘛,悲戚了些。” 春燕听了赶忙站起身,低声说道:“仙师大人,小女只会些曲艺,这些词作当中的深意,小女子并不通达,污了仙师的耳了。” 沈啸抬起手,虚按了按,示意春燕坐下,然后说道:“我又没说你唱的不好,你怕个什么劲,我还能吃了你不成?” 春燕见沈啸并没有不悦之色,这才坐回了凳子,闭上眼想了一会,方才再度弹起琵琶唱道: “老夫聊发少年狂,左牵黄,右擎苍, 锦帽貂裘,千骑卷平冈。 为报倾城随君去,亲射虎,箭意狂。 酒酣胸胆尚开张。鬓微霜,又何妨! 持剑在手,今日战无双。 会挽雕弓如满月,西北望,射天狼。” 这一曲终了,沈啸拍掌大悦:“好!好一个西北望,射天狼。这词是何人所做?” 春燕欠身微礼道:“这是奴家故国的一位大学士所做。” 沈啸问道:“此人可是修士?”怕春燕不解,又补上一句道:“便是你们口中的仙师。” 春燕摇头道:“这位大学士只是一介凡人。” 沈啸赞道:“虽是凡人,此等气魄却胜过诸多修士百倍。” 沈啸又问起这位学士的生平过往,春燕一一作答,沈啸对这位学士又多了几分赞许。 二人正说的高兴,那掌柜慢慢挪到了沈啸的桌子跟前,低声唤了句:“仙师”却没继续说下去,似有些欲言又止。 沈啸正和春燕说的兴起,被掌柜忽然打断,颇有些不畅快,说道:“有话就说,吞吞吐吐的还不如个女子。” 掌柜低声说道:“仙师,我是想,他父女二人已有了颇多金银,足以安身立命,不用再靠这卖唱为生了,您若是不想听曲了,便放他二人离去吧。” 沈啸皱眉道:“就是不听曲,说会话又怎么了,何必着急?” 掌柜的面露犹豫之色,寻思半天方才说道:“我是想,是想他父女留的久了,过会仙师您若是飘然远去,那程公子再带人来找他们父女的麻烦,他们可就有苦头吃了。” “哦?”沈啸一挑眉毛,说道:“那程渊如今已是废人,连个凡人都不如,他还敢再来?” 掌柜苦着脸道:“就算程公子不敢,跟他一起的其他镇守者,只怕也不会轻易饶了他们父女,我这小店,怕是都要受些牵连。” 说到此处,掌柜才算说出了心头所想。 神仙打架,凡人遭殃,他不仅希望刘老汉父女快快离去,更希望沈啸这尊大神喝完了酒,也块点走掉才好,免得祸连自己。 沈啸意味深长的看着掌柜,半晌没有言语。 掌柜被沈啸盯得心里越来越毛,好像自己的那点心思,已被沈啸看的一清二楚。 在沈啸威势震慑下,掌柜只觉得双腿发抖,扑通一声,跟刘老汉方才一般,跪倒在地道:“仙师,是我不对,不该绕圈子,我我就是怕自己也受到牵连。” 沈啸自然听出了掌柜话里掺杂的其他意味,是以才在目光之中附上了一丝神念,此刻见掌柜说了实话,便收回了目光,转过头道:“这就对了,说话便清清楚楚,别总拐弯抹角。你说这里还有其他镇守者?难道那程渊还有同伙?” 掌柜心中暗道,你能说他们是同伙,我哪敢这么说?不过他面上自然不敢有所表露,站起身恭恭敬敬道:“这率沙城共有五位镇守者,不过只有那位程公子每日在市井出没,其他几位,我也只是耳闻,并未亲见。” 沈啸道:“他们现在都在何处?” 掌柜答道:“出了酒楼,沿着北街一直走,走到尽头便能看到一所极其庞大的楼阁,那便是本城的镇城府,如无意外的话,那几位镇守者应该都在府邸。” 沈啸一口饮尽了杯中酒,把酒杯放在桌上道:“今天这事,我没管便罢了,既然管了自会管到最后,斩草除根,你把我的酒菜看好了,我去去就回。” 城邑的最大官员理应是城主,而城主的居所城主府,也应当是一座城邑的最高权力所在。 但各宗修士却把自己所住之地,起了个镇城府的名字,无疑是要表现出自己比城主的地位还要高,城主只能是被他们镇压的对象。 正因如此,那位程公子才能在率沙城里横行无忌,却没有任何人敢过问,谁知道今天第一次有人过问,便废了他的全部修为。 程渊在众人的搀扶下,一路跌跌撞撞的回到了镇城府,到了府内,他立刻派人喊来了他的几位师兄。 掌柜所言不差,这率沙城确实还有几位三境修为的修士坐镇,分别叫做吕破c梁士然c濮阳c方佐。 四人到了程渊房中,程渊痛哭流涕的说了今日的悲惨遭遇,哀求四人为自己报仇雪恨。 吕破等人听了,均都沉默不语。 他们的修为都比程渊高上不少,程渊的修为只是三境初阶,而吕破c濮阳均是三境圆满,方佐和梁士然更是到了三境巅峰的层次。 尽管四人的修为都高于程渊,但听了程渊所讲,那黑袍男子一招便碎了他的本命法器,想来最起码也有四境中期的强大修为,所以谁也没有热血上脑,说出什么喊打喊杀的话来。 还有一点,他们四人一直都很看不起流连俗世,耽于享乐的程渊。 所以为了给程渊报仇,而去面对一个强大的四境修士,他们对此没有半分情愿。 但作为宗门派驻此地的镇守者,其中一人被废了修为,他们四个却毫不理睬,对宗门也无法交代,所以他们几个才颇为矛盾,既不愿答应,又无法回绝。 程渊也知道沈啸极为强大,但他却没想过沈啸比他想象的还要强大的多。 在吸收了大荒元神之后,沈啸如今的修为境界,已经不次于修域中的六境强者了。 加之沈啸又从大荒的元神碎片中领悟了一些斗法神通,从《修域记述》中又参研了一些其他宗门的功法。 如今的沈啸,再不是当初那个只会用元力外放战斗的白丁了,让现在的他再对上当日的宏光,便是单打独斗,他也绝不会轻易落败。 但是沈啸毫无名气,身上又没有任何宗门标识,所以在程渊心中,对这个彻底改变了他命运的黑袍男子,他一定要杀之后快。 看到吕破等四人踌躇半晌依旧没有言语,程渊咬了咬牙道:“几位师兄,我现在已经是个废人,从前搜集的那些灵石丹药,已经再没用处了,你们要是为我报了仇,我愿意把我所有的身家全都赠予你们。” 程渊知道,虽然修域中有些珍稀灵药可以重铸元藏,但那样的丹药极为难得,自己的宗门都不见得会有,就算有,也没有道理会用在他这样的人身上,所以自己的修真之路,今日起便是彻底终结了,他愿意用自己的全部家当,换沈啸的一条命。 当然,他说是全部赠予吕破等人,却也并非一点报酬都不要,这报酬一是要吕破等人杀了沈啸,二则是让他以后在这率沙城里做个官,后半辈子能够继续享乐。不过这件事对吕破等人只是举手之劳,想来他们也不会在意,是以程渊并未提起。 程渊的话,终于让泥偶一般的吕破等人有了反应,虽说程渊不过三境初阶,不会有什么珍贵稀有的灵药秘宝,但程渊肯定还存着不少灵石。 而且,那些灵药就算吕破等人自己没什么用,但他们还有些境界较低的心腹弟子,一样能派上用场。 年纪最大,修为也最高的梁士然最先开口道:“程师弟此番被人欺辱,我们几人份属同门,理当为他报仇雪恨,只是对方修为高深,我等必须慎之又慎。” 同样是三境巅峰的方佐道:“没错,方才我也一直思虑该如何为程师弟报仇,我等万万不可轻敌,以免再有损伤。” 这二人轻轻一语,便把刚才的沉默说成了是在仔细考虑报仇之法,是一心在想着报仇之事,好像和程渊所说的“全部身家”没有半点关系一般。 吕破c濮阳随声附和道:“正是,我等人数虽众,但贼子的修为却在我等之上,若要轻敌以致谁受了伤,那就得不偿失了。” 梁士然道:“按程师弟所说,那贼子应当还在百福楼饮酒作乐,我等悄然前去,在酒楼周围布下‘井’字阵后再行出手,想来万无一失。” 其余三人闻言齐声说道:“师兄此计甚妙,这‘井’字阵可连接我等四人之力,那贼子必定难逃一死。” 拓羽门是以书画入道,算作文修,诸多阵法也大多是从文字之中演化而来,这“井”字阵便是其中之一。 此阵法既有连接他们四人元力之功,又有割金断玉之能,加上他们四人在一起修行多年,彼此自有默契,以此阵对敌,无疑是上上之选。 三境与四境之间的差距,虽然比一二境c四五境之间的差距大了许多,但梁士然和方佐都已经隐约窥到了一些四境的门径,再加上此次又是四人联手,想来定无败理。 当然,虽然他们刚才反复强调要避免有人受伤,但自己的心里都很清楚,要剿杀一名四境修士,有人受伤是必然的,只是彼此都是心中有数,不愿宣诸于口,到时候谁受了伤,只能怪他运气不好。 他们四人虽然说的郑重,又反复强调不可轻敌,其实已经大大轻敌了,在他们心里,始终把沈啸当做了一名普通的四境修士。 如果他们知道了沈啸的修为已达六境,如果他们知道程渊招惹了的乃是相当于宏光大师一般的存在,只怕他们早就逃回宗门了。 当然,就算他们知道了,也很有可能不会相信。 因为别说六境强者,就算是五境修士,也没道理对他们这些镇守者下手。 一名五境修士,已经算是一个宗门的顶级战力,他们的一举一动,都可以代表了自己宗门的某些隐晦态度。 如果一个其他的五境修士,像沈啸这般对一个城邑的镇守者随意出手,那就意味着,这个宗门是想要染指这座城邑,这极可能引发两个宗门之间的战争。 所以,五境修士不会随意出手,就和修士不会随意飞行一般,已经是修域之中一条不成文的潜规则。 至于没有宗门的散修?除了百里狂,谁听说过散修能修到五境的? 四人计议停当,正打算偷偷去万福楼布下阵法,剿杀沈啸之时,一名服侍几人的仆役跌跌撞撞的跑了进来,面色复杂的说道:“几位仙师,门口来了个黑袍人,说是让几位仙师” 梁士然等人互相对视一眼,均是面露喜色,这镇守府内,早就布下了诸多阵法,当中便有他们最为擅长的“井”字阵,而且这可是门内的长老所布,威力要远超于他们自己布下的阵法。 梁士然等人心中暗喜,这真是“仙界有路你不走,冥府无门自来投”。 梁士然看着仆役吞吞吐吐的样子,面露不悦道:“那黑袍人让我们怎么样?” 仆役嗫嚅道:“他说让几位仙师” “滚出来!” 最后这三个字,还是没有从仆役口中说出,乃是站在镇城府门口的沈啸,以元力大声吼出。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十章 斗法 任何人被陌生人堵在自家门口,对方还大喊着让自己滚出去,那种感觉都不会太舒服。 虽然在梁士然等人眼里,沈啸是个修为高于他们的四境修士,但他们同样很不舒服。 梁士然四人加上一个被人搀扶的程渊出了府邸,只见一个黑袍人在庭院之中负手而立,状极嚣张的堵在镇城府中门。 黑袍人的身后,横七竖八的躺着十几名凡人士兵,士兵手里的长戈已被尽数折断,不过那些士兵倒是没有性命之忧,只是鼻青脸肿的躺在地上,痛的直叫唤。 虽说镇城府中住的都是修士,这些凡人士兵根本无法保护他们,但仆役和士兵却又依然是必须要有的,好彰显镇守者的威风。 濮阳低声向程渊问道:“是这人么?” 程渊眼中闪过一道无比怨毒的颜色,好像恨不得将沈啸生吃活剥一般。 但他知道自己此刻已经是个废人,别说沈啸,就算是那些躺在地上的士兵,随便爬起来一个都能把他揍个半死。 程渊强压心头怒火,微微颔首道:“没错,师兄,就是此人。” 梁士然等人来到沈啸身前站定,濮阳开口说道:“这位道友,我拓羽门与阁下有何瓜葛?你竟出手便废了我门中弟子?” 沈啸完全没理会濮阳的诘问,目光逐个扫过濮阳四人,嘴里嘟囔着:“一c二c三c四,四个修士,你们就是那家伙的同伙了吧?” 性子略为火爆一些的吕破见沈啸无比嚣张的模样,就要祭出法器给沈啸点颜色看看。年岁最长的梁士然微微抬手拦了一拦,向沈啸问道:“不知尊驾是何方高人?师从何门?” 梁士然入门最早,修为最高,性子要谨慎许多,他见沈啸这般有恃无恐的模样,一时间也存了些犹疑,虽然沈啸身上没有任何代表宗门的标识,但却也没有规定修士的衣着必须要绣上标志,为防对方有什么强横的背景靠山,他还是多问了一句。 在梁士然问话时,吕破等人仿佛很随意的迈出了几步,将沈啸隐隐围在了当中。 沈啸完全不以为意,依旧负手而立道:“我?无宗无门。你们问我为什么废了那个废物?没什么原因,因为他只是个废物。” 梁士然冷哼一声:“竖子好胆!”随后几人各自念动真言,“井”字镇凭空而起,一道萧杀之意遽然出现在了镇城府庭院之中。 原来,刚才梁士然在拦阻吕破时,便已经暗中打了手势,只要沈啸承认他无宗无门,抑或是沈啸说出的是什么并不出名的微小宗门,他四人便会立即调用镇守府内的大阵,将沈啸诛杀于大阵之内。 其实沈啸也并非一无所觉,他在修域的唯一一个朋友便是号称“符阵双绝”的苏白衣,在一起相处的日子虽然不长,但苏白衣关于阵法的一些领悟心得,在不知不觉间也向沈啸提及过不少,加之他最近一直在研究的《修域记述》,里面对各门阵法也都有些约略介绍。 所以,刚才梁士然四人貌似自然,实则刻意迈出的那几步,沈啸已经察觉到了有些异常。 沈啸只是完全没有在意罢了。 在沈啸的感知中,梁士然等人的实力太过低微。 低微到他似乎只要用指头轻轻一捻,便可以随便捻死对方。 所以沈啸怎么会在意梁士然等人默契无比合力发动的,在他们四人眼中威力巨大的“井”字阵。 但修为尽丧的程渊就不成了,当他看到梁士然四人各自站在阵位之时,便让仆役赶忙把自己搀进了屋子里。 同样,倒伏于地的一众凡人士兵同样不成。 “井”字阵一现,就听庭院之中响起一片惨呼。 梁士然四人中的任何一人,都可在挥手之间便诛杀那十几名士兵,何况这“井”字阵还是四人合力激发。 为了不让沈啸有所防备,他们四人出手之时,靠的全是多年来一同修行所养成的无声默契,那些凡人士兵如何能够察觉? “井”字,两横两竖,法度森然。 古有俗语云:“井井有条”c“井井有序”。 “井”字阵也是如此,阵法之内,秩序凛然。一切影响了其中秩序的人,都会被“井”字阵彻底割裂。 除了梁士然等四名驭阵者,不论是沈啸,还是那些凡人士兵,都是“井”字中的多余存在,都是影响了“井”字阵规则的存在。 只见沈啸的身后,在惨呼的同时升起一片血雾,飞起无数断肢碎肉。 梁士然等人是“井”字阵的激发者和驾驭者,但因为这大阵乃是拓羽门内修为更加高深的长老所布,他们并不能完全操控其中的规则,也无法让那些士兵免受攻击,于是那些士兵,成了最先被“井”字阵杀死的人。 但不论是沈啸,还是梁士然等人,都没有对那些士兵投去任何关注,仿佛完全没有看到身边正在发生的惨象。 梁士然并不想杀死这些士兵,但是为了自己四人能够一击得手,他没有出声提醒那些士兵,更没有用元力先将他们送出自己划定的战场。 因为他面对的是一位四境修士。 当然,这个“四”境修士,只是梁士然等人想当然的认为。 但哪怕沈啸真是按照他们所想,只是一名四境修士,一旦让对方有了防备,有了反扑之机,自己一伙人或许就会有人受伤,为了避免自己和几名师兄弟受伤,死上十几个凡人,算不得什么。 沈啸也没有动,在“井”字阵发动的瞬间,他便感受到了那股萧杀之意和割裂之威,虽然太弱了,但是有趣,一切他不很明白的事物,沈啸都觉得很有趣,比那些士兵的生死更有趣。 沈啸从来都不是一个侠士。 如果遭遇凶灵王的那个夜晚,把沈啸和苏白衣易地而处,沈啸绝对不会为了十几个素未谋面凡人,把自己置于死地。 何况沈啸方才闯入镇城府的时候,这些士兵还挥舞着手中长戈,妄图攻击他,他当时没有对这些士兵痛下杀手,已经是他能做到的仁慈了。 士兵们的惨叫很快就没了声息,在“井”字阵的巨大威力下,他们很快便被割成了无数肉块。 大阵之中的割裂之力,终于到了沈啸身前,只见他手中黑芒探出,朝着那股无形之力猛的迎了上去。 “当”的一声,黑芒与大阵相击之处,迸发出一声仿若金铁相交的巨大声响。 沈啸摇摇头,深感失望道:“太弱了,还不如凶灵王的刀芒。” 沈啸看似随意的一击,却震得驭阵四人一阵气血翻滚,大惊失色。 沈啸的元力之浑厚,绝对不是一个四境修士能够达到的。 梁士然等人彼此对视一眼,发现对方的眼中,都和自己一样,充满了震撼与畏惧之色。 但此时再想后悔已经来不及了,自己一伙人不仅毫无预兆的偷袭了对方,而且一出手便是杀招,他们不觉得眼前的黑衣人对他们还会有什么善意,讲什么情面。 四人念及此处,一齐加大了元力的输送,半空之中的“井”字阵,割裂之力再度增强,朝着沈啸狠狠的再次劈落。 但沈啸刚才只是随后一拨,就挡住了他们的第一波攻击,就算他们将全部元力都倾注在这个阵法之上,又怎么能够伤到沈啸? 沈啸神念微动,元力运转,虚空之中突兀的出现了四道黑芒剑悬于他的身侧,随后他双手重重一拍,喝道:“给我破了吧!” 四道黑芒剑,如修士的飞剑一般,向着梁士然四人便刺了过去。 “井”字阵会将一切影响其中规则的东西切割成碎片,这四道黑芒剑,自然也是被割裂的对象。 但此时被梁士然等人加强后的“井”字阵,在四道黑芒剑面前宛若纸糊的一般,别说割裂,仅仅是阻挡都没有做到,阵意与黑芒剑相撞的刹那,大阵瞬间败退,转眼之间,黑芒剑便将原本法度森然的“井”字阵搅了个落花流水,而黑芒剑的威势,却没有半分削弱,就连让人心悸的黑色光芒,都没有黯淡半分,依旧朝着梁士然等人的命府刺去。 梁士然等人眼看大阵无法阻止这索命的黑芒剑,连忙纷纷撤了元力,跃阵而出,脚踏罡步,险之又险的避开了黑芒剑的攻击。 沈啸看着飞出好远,最后消失不见的四把黑芒剑,喃喃自语道:“第一次用,果然不够熟练。” 沈啸所用的,便是当日大荒在五行阵内,破去五行阵眼的不知名神通,只是当时大荒驭使的是五团黑气,而沈啸自觉自己还无法以气杀人,换成了黑芒利剑,目标也变成了四人。 这不知名的神通虽然首战便立了功,但因为沈啸对这神通还不够熟悉,所以没能锁住梁士然四人,被他们逃过了一劫。 就在沈啸对着消失的黑剑自语时,梁士然等人分别祭出了自己的法宝:笔c墨c纸c砚。 拓羽门以文入道,门下弟子多以书生器物以为法宝。程渊喜欢扮作翩翩公子模样,也是受到了宗门风气的影响。 如果薛云薛雨兄弟不是遇到了沈啸和苏白衣,按他们对文人的崇拜劲头,估计倒是很有可能拜在拓羽门下。 只见吕破手中的一块砚台飞向空中,瞬间变成了一座小山大小,他念动法诀,口中喝道:“星石砚,落!” 那砚台所化的小山,携巨大轰响朝着沈啸头顶便砸了过去。 方佐手中拿出的乃是一卷白纸,这白纸也是迎风便长,须臾间变得足有一人多高,方佐喝道:“罗纹卷,囚!” 这白纸原来并非攻击法器,乃是困人之用,随着方佐口中法诀念动,罗纹卷朝着沈啸的身体便卷了上去。 濮阳拿出一块墨锭,这墨锭无水自融,化作一道泼天黑河,随濮阳一声清喝:“飞烟墨,灭!”便朝着沈啸劈头盖脸的浇了下来。 这墨锭也不是攻击法器,乃是幻惑之物,人一旦入此墨河,所有感官的功能便会尽数丧失。 为首的梁士然祭出一支毛笔,在空中化为拂尘大小,随他一声大吼:“天狼尾,袭!”只见无数笔毫化为根根尖刺,仿佛要在沈啸的身上刺上无数个血洞来。 这四人情知此刻乃是拼命之时,各显神通,毫无保留。 但在沈啸看来,却依旧是些不值一哂的小把戏。 只见沈啸双目转黑,现出大荒六臂元神,左一拳击飞星石砚,右一扯撕破罗纹卷,前一捏握碎飞烟墨,后一甩丢飞天狼尾。 还闲着的两只手臂,好整以暇的抱在胸前,似乎是想要看看梁士然等人还能玩出什么花样。 梁士然四人的本命法器尽皆受损,虽然没有像程渊那般,被沈啸抬手间化为破烂,但同样受创不轻,分别吐出一口鲜血。 但他们也知道现在无暇顾及自己伤势,各自收回法器,互相对视了一眼,点了点头,脸上现出一副决绝之色。 只见方佐那半卷还算完好的罗纹卷飞至半空,吕破的星石砚伫立一旁,濮阳将破碎的飞烟墨勉强聚集起一部分,在砚台之中反复研磨,待片刻间磨好之后,梁士然的天狼毫蘸饱墨水,在铺陈已毕的罗纹卷上“唰唰”几笔,写上了“天地”二字。 随后,这四人合力的一幅墨宝,朝着沈啸飞落而来。 这“天地”二字虽然看似轻飘飘好无重量,沈啸却觉得这半卷白纸比方才那最为巨大的星石砚要沉重的多。 这是梁士然四人用数年时光创出的一项合击神通,乃是将四人的全部元力,以及能够调用的天地元力,尽数凝聚于这“天地”二字之中,隐含天地之威,内存天地之力。 可惜,以他们的修为,还无法真正创出一番天地,虚像只是虚像,就好比四个稚子的力量加在一起,依旧无法击败一个巨人一般。 现出大荒虚像的沈啸便是那个巨人,只见大荒原本抱在胸前的两条胳膊微微舒展,分别拉住了罗纹卷的两遍,用力一扯。 “嗤拉” 一声极为难听的撕扯声过后,罗纹卷被再度扯成两半,其中的所谓天地,也随之彻底崩塌。 将全部元力倾入其中的梁士然等人,只觉得双眼一黑,命府如遭重击,口中鲜血狂喷。 沈啸收回了大荒虚像,意犹未尽道:“合击之术,倒是有点意思,可惜你们实在是太弱了。” 看着吐血不止,瘫倒在地的梁士然四人,沈啸失望的摇摇头:“看来,你们也玩不出什么新的花样了。”说着,沈啸身周再度出现四把黑芒剑,继续说道:“那我便送你们上路吧。” 梁士然看着催命符一般的黑芒剑,忽然大喝一声道:“不!你不能杀我们!”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十一章 魂誓 “哦?”四道勾魂索命的黑芒剑,在梁士然的呼喊声中骤然停滞,悬浮于梁士然四人面前。 沈啸饶有兴致的问道:“我为什么不能杀你?” “因为因为”梁士然只是在生死关头下意识的大叫了一声,沈啸不杀自己的理由,连他自己都还没想好。 搬出自己的宗门么? 自己身上的标识早已告诉了沈啸自己的宗门,只是对方对此似乎全然没有放在心上。 而且刚才沈啸现出的大荒虚像,干净利落的击破了四人合击的法宝,即便是宗主亲临,好像也无法做到对方这般好整以暇,游刃有余。 用对方的家人朋友做威胁? 当然,梁士然清楚那是在修域之内被人极其唾弃的做派,但为了活命,也顾不得那么许多了。 可是自己对这个黑袍人却一无所知。 实力如此强劲的年轻人,却在修域之内却没有任何名气,到现在自己连对方的名字都不知道,又何从威胁? 不过,沿着这条思路想下去,梁士然却忽然想到了一个活命的理由,虽然这个理由实在有些微不足道,却是他唯一能想到的一个理由。 梁士然擦拭了一下嘴角的鲜血,狠厉的说道:“你要是杀了我们,我的宗门一定会为我报仇,就算我的师兄弟们不是你的对手,但万福楼的老板,还有你今天救下的那对父女,全都会受尽折磨而死!你总不可能时时护着他们。” 以几个非亲非故的凡人来威胁一个修士,这看来实在有些可笑,因为绝大部分的修士都和梁士然等人一般,对凡人的生死完全不放在心上。 若非如此,方才梁士然等人布阵时那些凡人士兵便不会无辜枉死。 梁士然现在唯一的指望,就是希望沈啸和修域之中那些为数不多的侠士一样,存着一副悲天悯人的慈悲心肠。 但是,想起刚才那些士兵死去的时候,沈啸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的漠然表现,梁士然的心再度沉到了谷底。 或许,这黑衣人是看上了那名卖唱的女子,程渊回来说过,那女人颇有几番姿色。若是这样,或许,自己还有一线活命的可能? 这是梁士然等人最后的救命稻草。 贪生之人面对死亡的时候,哪怕只是一根稻草,他们也会牢牢抓住,并且幻想这根稻草会变成一根浮木,乃至一艘大船。 听了梁士然的话,沈啸的眉头蹙了起来。 他并不在意梁士然口中那些凡人的死活,他跟苏白衣是完全不同的两种修士。 但是沈啸重诺。 他刚才在万福楼曾经说过,会把今天这件事情管到底,那么就一定要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去完成这个诺言。 沈啸可以挥手间杀死眼前的修士,杀死躲藏在府邸里面的程渊,杀死镇城府内所有的人。 但是沈啸知道,拓羽门最后一定会查问此事,而且必然会查到万福楼的头上,自己也确如梁士然所说,不可能一直在这里护着那些凡人。 当然,沈啸也可以选择杀光城邑之中的所有人,以确保没有人能够把任何相关的消息泄露给拓羽门。 但是沈啸不想这么做,他的确漠视他人生死,但也不愿意动辄去剥夺他人性命。 因为沈啸很懒。 杀光一个城邑的所有人,有点麻烦,比饶过这几人的性命麻烦。 沈啸很讨厌麻烦。 黑芒剑随念而动,回到了沈啸的体内。 沈啸道:“好吧,我可以饶了你们,可我怎么才能相信,以后你们不会去找他们麻烦呢?” 见沈啸收了那催命的黑剑,又问出这样一句话,梁士然一颗悬在半空的心,才终于有了点着落。 他的那句话,其实就是死马当活马医,没办法中的办法,对于沈啸是否会因为那些凡人而放过自己等人,他其实半点把握都没有。 梁士然擦擦额头的冷汗道:“我等愿发下魂誓,绝不会再去对付那些凡人。” 魂誓这个词,沈啸倒是在《修域记述》中看到过相关内容。 那是一种以神念附着其上的誓言,立誓之后,这誓言会铭刻在立誓者的魂灵上,烙印在他的识海中。 一旦修士违誓而行,会引发极其严重的心魔,轻者会导致修为大损,再难寸进,重者甚至会识海破碎,疯癫而死。 听梁士然这么说,沈啸点了点头,略微沉吟过后,又继续说道:“你们不去找那些人的麻烦,一旦你们的师兄师弟,师父师娘,老爹老娘,爷爷奶奶跑去找他们麻烦怎么办?” 听了沈啸的话,梁士然不禁有些哭笑不得,自己修行一百三十余年,老爹老娘c爷爷奶奶早都化成灰了,怎么可能去找那些凡人的麻烦? 只是这些话,沈啸可以说,自己却是不能说的。 人的实力越强,说话的底气才越足,底气越足,才越敢随便说话。 在拓羽门内也是如此。 宗主和先生可以对梁士然等人说些冰坨一般,又冷又硬的无趣笑谈,梁士然等人绝对不敢和宗主调笑。 不仅如此,自己在听到那些让人完全摸不着头脑的笑谈时,还要拼命装出一副完全明了,捧腹开怀的可笑模样。 此时在镇城府内,说话最有底气的当然就是沈啸,所以他可以随便说话,梁士然却要正色回答 “尊者,我等立誓时,定会将您的一切顾虑都包含其中,请您放心。” 沈啸道:“那就好。”接着又问向方佐等人:“你们都愿意么?” 没有修士会轻易立下魂誓,因为日后他们每当想起这誓言时,都会想起当日立誓的场景,想起自己曾命悬人手,以魂誓活命。这无疑会在他们的修真路上设下一道门槛,在他们的道心之中留下一道阴影。 但是一旦命要没了,就谈不到什么修真路,谈不到什么道心了。方佐等人一一答应着:“我等愿意立誓。” 见沈啸点头同意后,梁士然等人各自立誓道:“我等今后绝不会对万福楼众人,以及那卖唱父女生出任何报复心思,就算有朋友同门妄图对付他们,我等也必将以死相阻。 此誓刻魂,天地同鉴!” 听四人发了誓,感受到天地元力以及四人神念的波动,与《修域记述》中魂誓的记载完全相符,沈啸这才满意的点了点头,然后说道:“好像我最开始来的时候就是这个目的,怎么废了这么大的周章?” 梁士然等人听了沈啸这句自语,心中涌起无尽心酸。 前辈啊,尊者啊,您来的时候哪这么说了?您的态度何其嚣张跋扈?哪像是要说事情的样子?如果知道您只是让我们别去对付那几个凡人,我们怎会跟您做对?受到如此重创? 不过梁士然等人转念又想,当时自己也是贪图程渊的身家,见沈啸无宗无门,在修域之内又毫无名气,才想要将他灭杀当场,就算沈啸刚才告诉自己,他们四人合力都会被对方挥手镇压,自己估计也不会相信。 沈啸将手再度负于身后,如来时一般模样。 唯一不同的是,此刻梁士然等人再不觉得沈啸是故作狂妄了。 谁会相信,那黑袍之下看似瘦弱的身躯,那张在修域之中无比陌生的脸庞,会隐藏着巅峰强者的修为! 见沈啸终于出了镇城府,身影渐渐消失不见,梁士然等人心头那块大石,才彻底放了下来,看来,自己的命是保住了。 回头再看向镇城府府邸,想到里面那个害自己得罪了如此可怕的人物,受到了如此重伤的程渊,四人的眼中,均闪过一道狠戾之色。 程渊现在的身体,比普通人还有不如,方才“井”字阵出现之前,他便让仆役把他扶进了府邸的最深处,以防被元力震荡所波及,所以对外面所发生的一切,他是全然不知。 看到几位师兄走了进来,程渊还以为他们已经杀死了那个黑袍人,只是看到梁士然等人的模样颇为狼狈,让他有些意外。 “几位师兄,那个黑袍人的修为很强大么?” 脾气最差的吕破狞笑一声道:“强大,的确强大,强大到我们都无法想象!” 听出吕破的语气有些不对,但程渊却依然不觉得沈啸会敌得过他的四位师兄,更何况方才还是梁士然等人以有心算无心。 程渊小心翼翼的问道:“几位师兄,难道是那黑袍人逃了么?” 濮阳的飞烟墨被沈啸捏成了碎块,几乎已经无法再用,修为大损加上本命法器被毁的双重愤恨,此刻都在程渊的身上。 濮阳上前一把抓住了程渊的衣襟,将他提在半空,恨声道:“逃?那位还用逃?别说我们四个,就算是宗主他老人家亲自来此,都未必是那人的对手,他需要逃么?我们几个就差磕头恭送那位离开了!” 程渊人在半空,被衣服勒的几乎有些喘不过气,闻言却还是惊声道:“这!这怎么可能?!” 最为稳重的梁士然,对程渊也是满腔怨恨,不过他知道就算现在把程渊杀了,也没有半点用处,所以反倒不像濮阳和吕破表现的那么激动。 梁士然满面悲戚道:“若是下跪磕头便能解决此事,我等倒是情愿磕头,我们几人,都被逼立了魂誓。” 濮阳一把将程渊丢在了地上,说道:“我的法器几乎彻底损毁,要想修复,不知需要多少时日,程渊,还不快把你的芥子袋交出来!” 见四人一副择人而噬的凶恶模样,程渊知道这时候要是不交出自己的芥子袋,别说再续同门之情了,只怕这几人都有可能将自己斩杀当场。 程渊从怀里取出了已经被抹去了烙印的芥子袋,交给了面目最为狰狞的濮阳,然后哆哆嗦嗦的说道:“几位师兄,那,那我该怎么办?他会不会来杀我?我不想死啊!” 看着程渊的窝囊相,梁士然等人不禁想起刚才自己立誓时候的可怜模样,胸中生出一阵烦闷,梁士然一挥手,一股元力把程渊丢出了府邸,只听府内传来了梁士然的声音:“你的事情,自己回宗门回禀掌戒先生,听他老人家处理吧!” 程渊呆呆的看着曾经无比熟悉的镇城府,耳边回荡着梁士然的话,一时间不禁悲从中来。 一个三境初阶的修士,连内门都进不了,本来在宗门里就是个无足轻重的小人物。 如今自己修为又被废了,回到宗门能有什么好下场?最好的结局也就是从今以后,在宗门里边做个杂活仆役罢了,这让曾经享受过修士身份带来的无限荣光的程渊,如何能够接受 至于程渊刚才所担忧的性命问题,其实并不是问题,梁士然等人刚才已经说了,他们是立下魂誓才被沈啸饶过,那么沈啸刚才就完全有实力进到内府,杀掉自己,但沈啸没有那么做,说明自己在对方的眼中,已经形同死人,这一点,程渊已经想明白了。 沈啸到镇城府击败梁士然四人的过程说来复杂,其实耗时很短,当他走回万福楼的时候,他的那桌酒菜还都没有撤去。 因为掌柜的还没有想明白沈啸走时说让自己把酒菜看好,代表的是什么意思。 沈啸回到桌前,满饮一杯,拿起筷子夹了块清蒸鱼,觉得鱼肉尚温,心中十分满意,说道:“还不错,回来的还不算慢,凉了便不好吃了。” 掌柜的这才明白,原来这位仙师客爷刚才告诉自己看好酒菜,是要回来继续吃? 想起沈啸走时说的“一管到底”,“斩草除根”的话语,掌柜的来到沈啸身前,小意说道:“客爷,您要是觉得凉了,我让小六子把菜撤了,叫后厨重新给您置办一桌就是了。” 他有心问问沈啸方才出去做了什么?但话到嘴边还是咽了回去。 掌柜的不明白修域之中的境界划分,他只是觉得城中住着好几位镇守者,就算眼前这位仙师实力强大一些,跟四位镇守者正面对上,只怕也讨不了什么好。 沈啸摇摇头道:“不必麻烦了,我也吃得饱了。”沈啸又夹了几口菜,吃完后擦了擦嘴角的油腻,对忐忑不安的掌柜和刘老汉父女说道:“你们都放心吧,镇城府的那几个废物已经被我制服,绝对不会来找你们麻烦的。” 刘老汉闻言大喜,再次拜谢道:“多谢仙师出手相助,您还要再听小女唱上几曲么?” 沈啸摇头道:“不了,不了,我也要走了,你们去吧。” 刘老汉道:“是,仙师,那我和小女便先行回去了。”说着刘老汉带着春燕又给沈啸磕了几个响头,这才出了万福楼。 刘老汉走了,万福楼的掌柜却是直发愁,刘老汉刚才得了许多金银,随便去哪里都能安身了,自己的家业却全都在这率沙城,想走哪那么容易,这位仙师虽然说那几位镇守者已经被他制服,不会报复自己,但这话哪里做的准?这事毕竟是发生在自家酒楼里的,谁知道几位镇守者大人会不会迁怒于自己?谁又知道这位仙师说的是真是假? 沈啸看掌柜的顾虑的模样,不禁觉得好笑,用掌柜的能理解的语言说道:“掌柜的,你放心吧,他们几人用秘法发了重誓,一旦违反誓言,是要遭天谴的。” 原来是这样,自己凡夫俗子,可以反复无常,但这些仙师法通天地,一旦对天发誓,肯定是怕天谴的,那么这位仙师肯定也不敢信口胡言,看来这位仙师的确无比强大,以一敌四竟然这么快便胜了。 自以为想明白了一切的掌柜,到了这会脸上才有了几分喜色。 沈啸指了指桌上的两锭银子,说道:“掌柜的,这银子你还是收回去,我带在身上毫无用处,给我再换十坛好酒,我拿走在路上喝。” 掌柜的知道沈啸确实对黄白之物毫无兴趣,也就不再推辞,收起了银子后喊道:“小六子,给仙师再拿十坛好酒,不,二十坛好酒!”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十二章 绝户鬼 沈啸在万福楼又讨要了一些好酒装进了芥子袋中,这才出了率沙城,继续踏上了他的修域之旅。 虽说是讨要,沈啸倒并没占万福楼掌柜半分便宜,他所带去的那两只石骨獐,价值要远远超过这些酒菜相加,如果不是沈啸在酒楼闹的动静实在太大,万福楼掌柜倒是巴不得天天有沈啸这样的贵客登门,像他们这样的凡俗酒楼,可不是随随便便就能弄到妖兽做汤羹的。 沈啸离了率沙城,依旧心无挂碍,四处游荡,率沙城所发生的一切,没有对他造成任何影响。 对沈啸来说,城里那几位看似高高在上的镇守者,在他交战过的对手之中,也就能比薛云薛雨那对活宝兄弟强上几分,实在不值一提,无需挂怀。 沈啸不知道的是,从率沙城事件之后,他在修域之中,终于开始有了些名气。 之前沈啸遇到的对手并非不强,只是情景各异,仅有的几个知情人,也不会大肆宣扬。 所以,沈啸在修域一直还是籍籍无名之辈。 但率沙城一战便大为不同了。 率沙城是个中等城邑,已经算是繁华,沈啸在万福楼众目睽睽之下出手,当日发生的一切,早通过无数人的嘴传了出去。 那些凡俗之人虽然不清楚修士之间的境界划分,但沈啸举手投足之间,便重创了他们只能仰望的镇守者大人,却是他们亲眼所见的,一传十十传百之下,沈啸早已成了率沙城中的传奇人物。 在率沙城偶尔来往的修士,几乎每个都听过了“黑袍仙人”的故事,虽然他们都不清楚沈啸的来历,但在心里却对这位神秘散修有了个模糊印象。 而且,方佐等人虽然伤在沈啸手中,但沈啸并未将其斩杀。 方佐等人还活着,自然需要将率沙城发生的一切回禀宗门,毕竟程渊也是名三境修士,他如今修为被废,总要给宗门一个交代。 回禀这一切的人,自然就是听天由命的程渊了,而程渊最终的结局,也果然如他所想,从一名享尽荣华的镇守者,沦落成了个任人呼来喝去的杂役仆从。 不过,也正因为程渊身份的跌落,才使得沈啸的名气传播的更加迅速。 程渊身份大跌,所接触的自然也都是些杂役仆人。这些人虽然也都略有些微修为,但因为天资所限,都已被宗门划入了不被培养的名单之中,如果不出现什么意外,他们终身的成就,也就仅此而已了。 这些人对此自是毫不知情,他们虽然身份低微,却一直固执的坚持着自己的“仙人”梦,坚信着所谓的精诚所至金石为开,坚持着所谓的勤能补拙,把大好年华耗费在了宗门之中。 殊不知,某位高手跳崖之后若没有习得绝世武功,他注定只能愤懑冻饿而死。 某位狂士断臂之后若没有异兽相惜,他只怕早就暴尸荒野。 某位痴僧若没有高人为他醍醐灌顶,他只怕一辈子只能做个无名僧人。 所以,一个人成功,不仅要有恒心c毅力等许多人都挂在嘴边的东西,更要有机缘c运气这些无法捉摸的存在相辅。 这些心中存着“仙人”梦的下人们,只听到了那些御剑凌空的修士高声讲述,自己是如何依靠强韧的意志,忍常人所不能忍,才获得了最终的成就。他们却不愿看见,那些同样有着大毅力的人,却因为时运不济,只能成为上位者的垫脚石。 这些仆役虽然身份低微,却是一群介乎于修域和世俗之间的特殊存在。 因为宗门已经放弃了他们,所以他们是各大宗门之中,相对来说最自由的一群人,每年有月余时间可以轮流回乡探亲,因为他们无法接触到宗门的诸多隐秘,所以宗门对他们基本也是言行不忌。 程渊所遭遇的一切,虽然让拓羽门的脸面颇不好看,但也算不得什么隐秘之事。 因此,沈啸的存在,很快便通过了这些人的嘴,传到了他们的亲人耳中,传到了他们的朋友耳中,传到了那些拜山的修士所带的下人耳中,再陆续传到无数人的耳中。 于是,修域中的许多修士,都知道了一个身穿黑袍,无宗无门,却拥有着四境巅峰,甚至五境修为的神秘散修。 当然,所有人都还是低估了沈啸。 不过,在整件事情飞速传播于修域的这几个月里,沈啸依旧一无所觉。 整个事件的主角,依旧愉悦的信步于山水之间,对照着《修域记述》中的记载,印证着自己所见到的一切。 看到一个城邑与自己所知的位置相符,沈啸很开心。 看到一株灵药与自己所知的药性相合,沈啸很惬意。 看到一块矿石与自己所知的功用相通,沈啸很畅快。 数月之间,沈啸一如从前。嘴馋了便打些妖兽换些酒菜,酒足饭饱之后依旧毫无目的的四处闲游。 沈啸仿若一个初生的婴孩一般,对一切都充满了好奇,每对这个世界多一份了解,都能让他觉得十分开心和满足。 不过,就如苏白衣所说,修域与俗世,本就是很难用地域疆界强行划分开来的,有人的地方,就可能会有修士。 所以,尽管沈啸一路行来并没有去刻意寻找其他修士,但在这个午后,他依旧在空气之中,感受到了许久未曾出现的,强烈的元力波动。 沈啸如今对神念的运用已经较为纯熟了,在察觉到不远处出现的元力波动之后,他的神念迅速而又隐蔽的延伸了出去。 在神念的感知下,沈啸发现距自己三里外的地方,有十几名修士,正在围攻另外一名修士。 那十几名修士的元力波动都极为相似,看来是出自同一宗门,而那位落单修士的元力波动却颇为怪异,与沈啸之前所见的所有修士均不相同,不过他在拼斗之中,却也不落下风。 引起沈啸兴趣,让他一直朝着拼斗之处走去的原因,是因为他感觉到不论是围攻的一方,还是落单的一方,表现出来的元力都颇为强大。 那十几名修士分散各处时都不惹眼,比之前沈啸遇到的方佐等人,高明一些却也有限。但他们一有行动时,不论进攻还是防御,均是同进同退,十几人仿若一体,隐含阵法奥妙。 当然,这个阵法,要比当日拓羽门那四名镇守者的“井”字阵高明太多了。 那位落单的修士更是了得,在沈啸的感知中,他每次施展神通,所散发的强大元力和威压,似乎都并不逊色于自己曾遇到的宏光。 也是一直到了此时,沈啸才忽然发觉,自己比遇到宏光时,竟然又强大了许多。 他虽然感觉那位落单的修士实力强劲,堪比宏光,但现在的自己,完全可以和对方一战,甚至有很大可能战而胜之。 三里之遥在沈啸快速行走下,只是片刻工夫便到了。 当然,如今的沈啸,再不会像初遇凶灵王那时,不假思索的便纵跃而出,一面挥着黑芒刃胡乱砍人,一面问对方知不知道自己是谁了。 沈啸寻了处隐蔽所在停下了脚步,场中双方激斗正酣,倒是谁也没有发觉他的到来。 只见场中有十几名修士均穿着白色劲装,胸前斜斜绣着三条锦纹,各自手持长剑,剑光闪烁。 沈啸心中暗道:“我还奇怪,《修域记述》中并没有记载此处有什么宗门,为何竟会有这么多修士聚集,原来这些人都是南宫世家飘渺庄的人。” 飘渺庄,被称为修域之中最为神秘的所在之一,因为没有人知道它的宗门究竟在何处。 即便有人发现了飘渺庄的位置,数月之后,飘渺庄也会神秘的消失无踪,等它下次出现时,不知又会在哪里了,仿佛整个飘渺庄,都坐落在一处随时可以移动的挪移大阵之下。 而且与修域中的所有宗门都不同的是,飘渺庄从不在俗世中招收弟子,历来都是由南宫家独自经营。 当然,飘渺庄也并非与世隔绝的所在。遇到实力强劲的修士,他们也会想方设法将对方请为自家供奉。 据说飘渺庄的供奉极为超然,既不需要退出自己原本的宗门,也不需要为飘渺庄的弟子传功说法,只是在十数年甚至数十年间,才需要为飘渺庄完成一次任务。 而即使是这极为少有的一次任务,飘渺庄也会另行付出极其丰厚的报酬。 更有甚者,有许多供奉终其一生,都没有为飘渺庄出过任何任务,一直到死都只是单方面的享受着飘渺庄给予的种种好处。 飘渺庄对于所有供奉的唯一一点要求,就是保密。 哪怕某位供奉被指派任务时拒绝执行,他们也不会有何不满,但“保密”二字,却是所有供奉都必须做到的。 由于有着如此宽松的条件和丰厚的报酬,愿意做飘渺庄供奉的修士不计其数。 没有人知道究竟有多少飘渺庄的供奉隐藏在修域中,为了维持这样庞大的供奉群体,飘渺庄自然也需要极其强大资产支撑,所以,对于飘渺庄的庞大财力,更是引得无数人浮想联翩。 有人说,飘渺庄拥有数百条极品灵脉,有用之不竭的极品灵石。 当然,这个设想很快就被人否定了,就算飘渺庄的先辈有无上神通,可以为飘渺庄布下挪移大阵,却没听说过谁能把灵脉一起挪走的。因为灵脉一旦挪动,失去了原本地域的特殊环境,很快便会枯竭消失,灵脉之中的灵石,也会迅速化为普通顽石。 也有人说,飘渺庄有无数上古灵株,可以生出无数灵药供人采摘。 这个说法同样被人嗤之以鼻。别说上古灵株,便是那些极品灵药,在修行数百年后,都会吸纳天地元力而生出灵智,怎会一直甘心被人采摘其果实,终生为奴。 更有人说,飘渺庄一直都在利用藏身于各大宗门的供奉,为其收敛财富。 这说法就更没人信了,投身飘渺庄,所获的不过一个供奉身份而已,总不可能大过一宗之主,但就算是身为宗主,也不可能无声无息的将宗门财富尽皆交付他人。 修域之中,对飘渺庄的种种猜想莫衷一是,却始终没有一个让人信服的说法,后来人们对此事的兴趣也渐渐淡了下来,没有人整天去琢磨飘渺庄的内务了,但飘渺庄的神秘,却始终一直保留了下来。 与十几名飘渺庄修士相对而立的,是一名身穿粗布长袍的虬髯大汉,不过这大汉手中的法器,竟是一卷账簿和一根毛笔,和他须发虬张的粗鲁模样,实在大不相符。 除了这对峙的双方,场中还有一人,显着颇为突兀,他似乎受了什么禁止,此刻跌坐于飘渺庄一众修士的身后。 方才沈啸还在远处时,竟都没有发觉此人的存在,因为他的体内,毫无任何元力,看上去没有半点修为在身,不知道为什么会被卷进这场战斗之中。 飘渺庄众修士和虬髯大汉已经数次交锋,双方谁都没有占到什么便宜。 飘渺庄众修士中,一位蓄着三绺长须的老者冷然道:“绝户鬼,别人怕你合天教,我们飘渺庄可不怕你,我等迟迟没有使出杀手,是不想把事情做的太绝,你不要逼人太甚!” 被称作绝户鬼的大汉朝地上重重的唾了一口道:“呸!南宫承之,你个老匹夫,一百余年了还是个护院头子,也配跟我这般说话?” 南宫承之已有初入五境的修为,放在修域中也算一号人物,但他在飘渺庄却始终只是掌管外务,一直没能进入家族核心,此事常被他引为平生恨事。 所以,他平素最恨的便是旁人把自己比做护院头领,听了绝户鬼的话,气得他额头青筋都蹦了起来,只是不知因为什么,他似乎还在强压怒气道:“绝户鬼,你莫要逼我!” 绝户鬼哈哈大笑道:“老匹夫,老子就要逼你,如何?!有本事你就滚出来跟老子单打独斗,带着你那一群不成器的徒子徒孙算什么本事?” 这绝户鬼虽然嘴上不饶人,但言语间也没忘了挤兑南宫承之两句,看起来,他也并非如表面上那般粗犷无智。 南宫承之因为飘渺庄宗门的神秘性,在一般修士中名气不大,但他掌管飘渺庄外务多年,一些成名人物却都知道他这号人物,大多都要给他三分薄面,今天绝户鬼在他面前一口一个“老子”自称,一口一个“老匹夫”喊着,南宫承之早已气急败坏。 南宫承之缓缓闭上双眼,长出了一口气,才终于下了决心,待他再度睁开双眼时,他的双目中再无半分平静,只余下了满腔的怒火,只见他一抖长剑,一片青光闪过:“陷绝阵!杀!” 随着南宫承之一声喊,余下十几名弟子迅速变阵,一股远超方才的萧杀之气,瞬间从十几人身上涌现出来。 跟随南宫承之这十几名弟子,皆有四境修为,与普通的守门弟子大不相同,他们皆是入了飘渺庄内门的精锐之众,多年来共同进退,平素行动之间,早已默契无比,随着阵势变化,这些人身上迸出的杀气凝做一团,有若实质一般。 绝户鬼的面上也多了几分凝重,低声嘟囔了一句:“妈的,真要跟老子拼命啊。”不过,他倒没有露出半分退避之意,左手账簿,右手粗笔烨烨生辉,闪动法器光芒,喝道:“老匹夫,来吧!” 南宫承之满面怒容,喝道:“四陷剑,诛!” 随着他一声大喝,只见十几名飘渺庄修士手中的长剑纷纷飞向半空,彼此相交之后,幻化出四把巨剑朝绝户鬼刺来,在巨剑的空隙之中,还夹杂着锋利无匹的的慑人剑气,让人避无可避。一时间,绝户鬼前后左右尽皆受攻,险象环生。 在此紧要关头,只听传出两声高喊。 一个是手痒难耐的沈啸喊道:“这么多人打一个算什么本事,我也来凑凑热闹。” 另外一个声音,却是来自那个跌坐于地的普通人口中:“无妄为虚,大过为实!” 那普通人口中所喊的,乃是六十四卦中的两个方位,是修士之中人人皆懂的方位指示。 绝户鬼听闻此言,知道无妄位的巨剑乃是虚晃,大过位的巨剑才是实招,他抬眼观看,发现大过位那柄巨剑的操控者,正是一直被自己骂做老匹夫的南宫承之,眼见终于遇到了正主,绝户鬼心中战意勃发,弃了避实就虚的想法,将手中毛笔幻化出无数幻影,径自迎向了大过位的巨剑。 一旁已跃身而出的沈啸见了绝户鬼的反应,心中暗赞一声:“合天教的人,果然都是些硬茬子!” 他心中虽赞,身形不停,手中黑芒刃“砰”的撞上了大畜位的另外一把巨剑。 南宫承之所带领的一众门人虽然都是精锐,但毕竟不是苏白衣c沈啸这样的一流强者,这四陷剑阵,自也难以发挥四剑一出,天塌地陷的强悍威力。是以四剑之中只能有虚有实,将实力最为强劲的一剑隐匿其间。 方才这四陷阵的虚实被那普通人叫破,南宫承之心头大恨,恨自己既然决意诛杀绝户鬼,理应先斩了那个凡夫俗子。 绝户鬼虽然外貌粗鲁,但内里却绝不是鲁莽之辈,若是他察觉到自己动了杀机,这仇便算结下了。 这倒不要紧,绝户鬼的修为虽然高于自己,但南宫承之对这些跟随自己多年的庄内精锐,却是信心十足,倒不怕绝户鬼翻了天去。 南宫承之唯一担心的,是绝户鬼一旦发现他不是自己的对手而一味逃逸,南宫承之还真拿他没有办法。 到时候死仇结下了,人还没能诛杀,这可大大违背了家主最近的戒令,只怕家主到时候定会怪罪下来。 当南宫承之发觉绝户鬼不退反进,竟然拿着手中毛笔迎向了自己御使的巨剑,当真是高兴至极。 可是瞬间南宫承之就发现自己高兴不起来了,他惊觉自己的神念和巨剑的联系,竟然在绝户鬼毛笔幻化出的无数光影中,变得越来越淡,到得最后,那巨剑竟然和自己彻底失去了联系,分散四处,再度变成了数柄普通长剑,纷纷跌落于地。 南宫承之惊叫一声:“勾销笔点!你竟然练成了!” 所谓勾销笔点,乃是南疆巫修中一项失传已久的神通。 勾销二字,说的乃是此项神通可以克制一切远攻法器神通,将施法者连接法器的神念,勾销于无形之中。 当然,虽然这勾销笔点可以克制远攻术法,却也并非万能,只要施法者多加留意,将神念轨迹避开那万千笔点,自然可以免除勾销。 只是南宫承之虽听过此术之名,却从未见过此术,才一下便着了道。 南宫承之虽然心头大震,但他掌管飘渺庄外务多年,自不是一招失手便束手待毙的废物,眼见绝户鬼挥舞手中毛笔戳了过来,他连忙再运神念,驱动地上本命剑,护住了身周要害。 在南宫承之看来,虽然绝户鬼破了四陷阵中的最强一剑,但只要自己护住要害,纵然会受些伤,绝户鬼也同样会被其他巨剑砍中,看对方飞身而上的角度,刚好是大畜巨剑所至之处,绝户鬼受的伤只会比自己更重,到时候自己人多势众,再布剑阵,绝户鬼受伤之后再无逃窜之力,定是有死无生。 谁能想到,被南宫承之报以厚望的大畜巨剑,竟被一个黑袍男子,用真元外放的黑色利刃硬生生的挡住了。 沈啸一记硬拼,身形歪了一歪,他挥了挥胳膊,颇觉有趣道:“这玩意,有点意思!” 自出了天清门之后,沈啸就再没有遇到可堪一战的敌手,早已手痒难耐,只是修域中无数的新奇事物对他产生了极大的吸引力,他才没有再去找人打架。但今日遇到了,他自是不愿袖手旁观。 绝户鬼既是孤身战群敌,又是他颇为欣赏的合天教门下,所以观望片刻后,沈啸便选择了站在绝户鬼一方。 南宫承之带领的一众弟子,所布剑阵固然威力巨大,但个人修为却是远逊于绝户鬼和沈啸二人,是以他们发现沈啸的时间,都要比绝户鬼慢了半分。 沈啸出现时,绝户鬼并不知他是敌是友,但见到沈啸为他解除了后顾之忧,绝户鬼心中也无暇多想,手中毛笔去势更疾,勾掉了南宫承之幻化的巨剑之后,紧跟着一招便点穿了南宫承之的右腹。 好在南宫承之所带弟子默契极深,一看到他受了伤,没等南宫承之发话,迅速将攻杀剑阵转为了防御剑阵。 只见十几把长剑各自飞起,紧紧把南宫承之围在了当中,随后剑锋向外,急速旋转,合十几人之力共同保护南宫承之。 绝户鬼和这十几人已经打了半天,见此情景,深知再行强攻也讨不到什么便宜,而且沈啸刚才虽然帮了他,但他与沈啸素不相识,心中还是有些没底,当下收了攻势,退了下来,但嘴里却是依旧不饶人:“老匹夫,怪不得走到哪都要带着你这些徒子徒孙,原来是保命用的。” 说完转回身,对沈啸拱手笑道:“多谢这位道友方才出手相助。” 沈啸摆摆手,一脸无所谓道:“不碍的,不碍的,那老头,你快点疗伤,咱们再打过。” 南宫承之见一众弟子已布下方圆阵,知道一时半刻没有危险,赶忙吞下了两颗疗伤丹药,然后才看向了沈啸这个半路杀出来的家伙。 “黑袍黑元?你是那个神秘散修?”南宫承之问道。 沈啸只过了一招,便看到对方把南宫承之围的铁桶一般只守不攻,正恨没有过瘾,哪理会得自己神秘不神秘,不耐烦道:“我是沈啸,刚才你们那几剑有点劲道,快点再来打过。” 绝户鬼在一旁听了哈哈大笑道:“人人都说我合天教行事跋扈,一言不合便要动武,没想到这位沈兄竟然比我还好战。” 南宫承之平复了一下内府气息,恨声道:“便是合天教宗主亲至,也不敢在我飘渺庄撒野,你们还真当我飘渺庄是好捏的柿子不成?” 南宫承之的话确有几分道理,便是合天教宗主在此,也不敢说靠一己之力便能击败整个飘渺庄。 不过,能把整个宗门的弟子,都教成一语不合就玩命的人物,又怎么会怕打架? 南宫承之并非没有看清眼前形势,不论是绝户鬼,还是这个自称沈啸的神秘散修,都不是好相与的角色,想凭自己率领的这些外务弟子留下对方两人,有些不大可能。 但对方已经欺到了自家门口,家主难道还会放任他们继续嚣张下去?想来那些核心长老马上就要出手了。 就当南宫承之作如是想法时,他身后的飘渺庄大门忽然打开,只是里面走出来的,却并非是南宫承之想象的宗门长老,而是平日伺候家主的一名剑童。 那童子手持一面令牌,对南宫承之道:“外务长老,族长有令,命你们放了那凡人离去,带众弟子速速返回庄内。” “什么?!”南宫承之觉得自己一定是听错了,绝户鬼虽然没有硬闯飘渺庄,但在庄门之前大打出手,自己还受了伤,家主就这么算了?我飘渺庄何时变得如此窝囊了? 那童子并没有想对南宫承之解释的意思,见他有所犹疑,童子将令牌再度举高了一些,面露不悦道:“外务长老,难道你不认得家主令牌了么?” 南宫承之的脸色变了数变,但最终还是没有勇气说出什么质疑的话来,收起了手中长剑,恶狠狠的说道:“绝户鬼,你等着,今天这一击之仇,老夫来日必定十倍报答!”然后带着一众弟子,头也不回的走进了飘渺庄。 绝户鬼嗤笑一声,高声道:“老匹夫,那你出门可别忘了带着你的徒子徒孙,要不然死了都没人收尸!” 南宫承之等人回了飘渺庄之后,那名一直跌坐地上的年轻人才没了禁制,他站起身后,几步抢到绝户鬼和沈啸身前,一揖到地道:“多谢二位仙师搭救。” 沈啸对此却仿若未觉,只是呆呆的看着飘渺庄已经关闭的大门,深感遗憾道:“喂,这就不打了?” 绝户鬼哈哈大笑,觉得这沈啸还真是好战如痴,说道:“沈道友,他们不打,咱们也没办法,在这飘渺庄门外,我还能跟他们比量比量。但要是硬闯飘渺庄,只怕还真讨不到什么好,架是没得打了,不若我请你喝上几杯如何?” 沈啸看飘渺庄的大门确实没有再开的意思了,大是无趣道:“好吧好吧,没架打有酒喝将就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十三章 留与不留 沈啸三人离了飘渺庄,在附近小镇找了间酒肆坐下,沈啸和绝户鬼在修域之中都算是修为高绝之士,不过二人对吃喝一事却都没什么讲究,而跟随他们的那位年轻人,性命都是被二人所救,更不会挑挑拣拣。 三人到了酒肆坐下,沈啸才知道这位叫绝户鬼的来历,说来对方在修域之中可是大大有名,绝户鬼乃是合天教之中,地位仅逊于教主一人的执法使。 绝户鬼对沈啸说道:“我本是南疆巫修一系,与中土修士修行法门大相径庭,可惜,因为南疆巫修受到各种规矩所限,传承日渐断绝,功法也大都残缺不全。无奈之下,我只能离了故乡,到中土寻觅突破机缘,没成想,中土修士大多是些夸夸其谈的无能之辈,偏还对我这异乡修士大加贬斥,极尽侮辱,我后来恼了性子,动辄便灭人满门,我申屠不留这个‘绝户鬼’的名头,便是那时候闯下的。 到得后来,我遇到了教主,他劝诫我说;‘世上虽有恶人,但恶人亲眷家人便亦是恶人么?你诛了首恶尚不罢手,这冤冤相报又何时方休?’” 沈啸捻起一颗青豆道:“我一直听说合天教皆是狂悖跋扈之辈,不曾想你们的教主竟能说出如此温儒之语。” 绝户鬼满饮一杯,哈哈大笑道:“沈兄弟,我们教主只是告诫我行事当只除首恶,不要迁怒他人,我可从来没说过他的心胸有多么宽阔,若真有谁犯到了他的手里,他收拾那些首恶的手段,便是我这‘绝户鬼’想起,都要打几个寒战呢。” 沈啸听绝户鬼如此讲,不禁对那位素未谋面的合天教主又多出了几分好奇,问道:“那你后来又怎么会拜在了合天教门下?别告诉我是那位教主一番话便让你幡然醒悟,纳首便拜了。” 绝户鬼道:“当日我正觉得中土之地,所遇之人没一个当事的,哪里会听他老人家的劝,当时便和教主动上了手,可教主他老人家却让我对中土修士的印象彻底转了个弯,只是两个照面,我便被他制服在地,只听教主他老人家口中还念道;‘南疆巫修果然奇妙,只可惜巫修功法如今已经十损七八,你再修行下去,终身也只能止步于此了。’” 沈啸挑挑眉道:“看来就是这句话,彻底让申屠兄你服气了?” 绝户鬼道:“没错,我不喜欢你们中土修士的那些弯弯绕,但我又不是傻子,哪里不知道自己的修为已经多年没有寸进,听了这话,当即就要磕头拜师。” 沈啸道:“看来申屠兄是拜在了这位教主门下?” 绝户鬼摇摇大脑袋道:“没有,当时教主就拦住了我,说合天教内并无师徒之序,一切功法,皆有传功使者负责传授。 只不过,我要是想入合天教,这名字却要改上一改,从那以后,修域里便少了‘绝户鬼’申屠不留,却多了个‘阴阳判’申屠留。” 沈啸道:“一个留与不留之间,多了余地,少了杀戮,这位教主倒真是个秒人,只不过,你刚才说合天教的一应功法都是由传功使者传授,难道这位传功使的修为,还要高过教主不成?” 申屠留道:“倒也并非如此,只是传功使他所学极杂,诸多法门都是一触即通,许多教众遇到的瓶颈,他都能想出解决的办法,倒并非是因为他修为最高。” 沈啸听的颇为神往道:“世间竟有如此聪慧之人,有朝一日,我一定要亲自去贵教拜会一下。” 申屠留笑道:“好啊,到时候我一定尽好地主之谊,带沈兄弟你尝遍我合天教美酒。” 沈啸笑了笑,继续问道:“那申屠兄你怎么又会跟南宫家的人打在了一起?” 申屠留道:“别提了,还不是因为这臭小子。”申屠留扭头问向一直在旁伺候着二人的那位普通人道:“小子,你叫什么名字来着?” 那青年赶忙起身答道:“二位仙师,小子名叫刘卓辉。” 申屠留道:“就是这个刘卓辉,也不知道没事在飘渺庄附近晃荡什么,南宫承之带了一伙人就要抓他进庄,我见南宫承之他们跋扈无礼,这家伙又是个全无抵抗能力的废物,就上前质问了南宫承之几句,谁成想这老匹夫还当我是多年前那个四境巅峰的绝户鬼呢,开口就让我滚远点,少管闲事,老子生平最讨厌的便是恃强凌弱的家伙,就算当年我被人称为‘绝户鬼’的时候,所杀的也尽是身怀修为的修士,哪里欺辱过那些手无缚鸡之力的普通人,因为这事,我才跟他们打了起来。” 说到这里,申屠留才想起来对刘卓辉问上一句:“小子,看你凡夫俗子一个,怎么会惹上飘渺庄的?那破地方,一般人还找不到呢。” 合着这位绝户鬼糊里糊涂跟人打了一场,到现在才想起来问问事情的起因。 刘卓辉踌躇了一下,才用蚊子般大小的声音说道:“其实,是因为我看上了南宫家的南宫婉儿。” “噗”申屠留一口酒全喷了出来,用见了鬼一般的眼神看向刘卓辉道:“你说的南宫婉儿,可是南宫无忧的那个宝贝闺女?” 刘卓辉脸上更红,也不怪申屠留失态,刘卓辉本是一介布衣,在世俗间都算是混迹于最底层的存在,却喜欢上了修域宗门里的大小姐,怎么看这事都透着些荒诞味道。 不过申屠留问话,刘卓辉还是硬撑着脸皮答道:“我想应该是的,有一次我远远看到今天的那一伙人,对南宫婉儿都称为大小姐。” 申屠留哈哈大笑,站起身来,一巴掌把刘卓辉拍在了坐位上,说道:“你小子有点出息,不过那南宫婉儿也不是什么好惹的主,凭你想要勾搭她,还差的远了点。” 刘卓辉嗫嚅道:“不是勾搭,我是真心喜欢婉儿的。” 申屠留道:“还‘婉儿’呢,我估计人连你长什么样子,叫什么名字都不知道吧,你倒是叫的亲切。对了,你小子还没说你是怎么找到飘渺庄的呢。” 刘卓辉答道:“我对天地之间的气息会产生一种莫名的感应,自见过婉儿之后,我便对飘渺庄的那股气息一直留心起来,后来飘渺庄几次挪移,我都能慢慢循着那股气息找到它的所在,直到那天不小心被他们发现,说我是什么奸细,要把我抓会庄去严刑拷问,后来的事,仙师您就知道了。对了,我方才能看出那个剑阵的虚实,靠的也是这种奇妙感应。” 听了刘卓辉的讲述,申屠留眉头一皱,说道:“竟有此事?”说着一把抓住刘卓辉的手腕,一股神念顺着刘卓辉的脉络便钻了进去,待得对刘卓辉的身体仔细探视过后,申屠留摇头晃脑的说道:“你小子还真有点运道,也不知道以前是吃过什么天材地宝,体内竟有些许灵根,虽然按你这个年纪才修行晚了点,不过依照你刚才所说,对天地元力有着异常的感知,毫无修为便能找到飘渺庄的所在,看破它的隐阵,还能破了南宫承之的剑阵,倒是符合老段一直要寻找的阵道人才。” 申屠留在身上掏出一块令牌,丢给刘卓辉道:“小子,今天我遇到了你,也算你小子的机缘,这样吧,你循着我这令牌上的气息,找到合天教的宗门,告诉老段,就说是我让你找他的,要是你自己没出息找不到,只能怪你天赋不够,就别怨我不帮你了。” 听了申屠留的话,刘卓辉哪里不知道自己这是遇到了天大的好事,“扑通”一声跪倒在地道:“多谢仙师成全,多谢仙师成全。” 申屠留嘿嘿一笑道:“先别忙着谢我,你能不能找到地方还说不好呢,此去山高路远,路上你要是遇到些剪径的强人,吃人的妖兽,到时候不要在心中暗自骂我就成了。” 刘卓辉磕头再拜道:“若是连这等危险都不敢面对,小子还奢谈什么修仙之路,若真是小子不幸死在了路上,只怪我自己没有那个福缘,岂敢埋怨仙师。” 申屠留满意的点点头道:“恩,还算不错,修士本就是与天争命,就得有个不怕死的心,你这点倒是挺投我的脾气。说起来,我也很希望能看到南宫家那个千娇百媚的小丫头,南宫无忧那个死老头的心头肉,真能嫁给你这个傻小子的那天,哈哈,真想看看南宫无忧到时候能不能活活气死!” 说到后来,申屠留笑的越发畅快,仿佛已经做成了这件事情一般,无比开心。 申屠留三人说的高兴,南宫家飘渺庄的气氛却不是太好。 南宫承之听了家主南宫无忧的命令回了庄内,回禀了与申屠留一战的详细过程,而后默默垂手而立,虽然嘴上不说,但心里却是无比郁闷。 不过南宫承之虽然在飘渺庄效力多年,但毕竟只是外务长老,距离家族核心始终还差着一段距离,虽然心中不满,脸上却不敢表现出来。 而屋里的另外一名青年,却是将不满之色表现了个十足十,这年轻人乃是南宫无忧“云c雨c风c雷”四子之中最小的儿子,也是四人之中性子最为火爆的一位。 听了南宫承之的回禀,南宫雷满面怒容道:“爹,我们南宫家就这样任人欺上了门来,却还要一直隐忍下去吗?你要是不愿意出头惹事,我去会一会那个绝户鬼,看看到底谁是人,谁是鬼。” 南宫无忧身穿青色大氅,容貌也就四十上下,看着比南宫承之还要年轻许多,不过修真无岁月,修士无年岁,南宫无忧之所以看着年轻,只是因为他的修为要比南宫承之高深的多,他的实际年龄却比南宫承之大的多。 听了南宫雷的话,南宫无忧眉头微皱,清喝道:“胡闹,你当那绝户鬼真是那么好对付的?你当合天教的执法使当真就那么点本事?连承之那个半吊子四陷阵都破不掉?” 听了南宫无忧的话,南宫雷依旧满是不忿道:“刚才承之也说了,如果没有那个神秘散修横差一手,绝户鬼早就中剑负伤,此刻只怕早成了真鬼了,难道承之还敢诓骗我等?” 南宫无忧固然比南宫承之大了许多,但南宫雷的实际年龄却要比他小了许多,按辈分算,南宫承之已经是南宫雷的叔叔辈了,但一日未进家族核心,一日他便只能任由这些小辈将他的大名呼来喝去,这也是为什么方才申屠留一提起他一百多年了还只混了个护院头领,他会大动肝火的原因。 当然了,这肝火对外人发发还可以,对眼前这两位他是万万不敢有半分不恭的,尤其是眼前这位富家翁模样的家主南宫无忧,南宫承之只感觉自己和他相处已经百年有余,但却从未看清过对方的深浅。 正因如此,南宫无忧说起自己的四陷阵根本困不死绝户鬼,南宫承之就顺理成章的相信了,但对于南宫雷的话,他也同样要给出自己的解释。 南宫承之上前两步,恭声道:“家主,少主,老朽确实不敢有半句虚言,按照当时的情景,如果没有那神秘散修插手,绝户鬼肯定要受上一击,只是他是否还有其他神通能够避过,老朽孤陋寡闻,便不清楚了。” 南宫无忧冷笑一声:“承之,你倒现在还以为是那神秘散修误了你的事,实话告诉你,若没有那神秘散修突然出现,使得绝户鬼疑神疑鬼,你这条命,就算是我出手,只怕也得去了半条。” “这”南宫承之把刚才的情景再度回想了一遍,却依旧觉得怎么也想不通,就算自己不能重创绝户鬼,自己也不可能再受到什么损伤才对。 虽然自己四陷阵中的四把巨剑有一把为虚剑,但却绝不是攻向绝户鬼的那把,绝户鬼难道有什么逆天法器,可以硬抗自己一方数人合力的一击而丝毫无伤么? 南宫无忧见南宫雷和南宫承之满面疑惑的模样,摇头叹息道:“我已经说了你们无数次,不要自恃有点修为便不把天下人物放在眼里了,那绝户鬼乃是南疆巫修出身,虽然后来投进了合天教,但原本的神通可没有废掉,你们就没听过巫修有项神通叫做傀儡术么?” 南宫承之闻言大惊道:“那绝户鬼已经练成了勾销笔点,难道他还修成了替身傀儡?听说那傀儡术需要集齐三十六条形态各异的傀儡虫方能练成,一般修士一年也难找到一条,越是到后面,就越难找到新的傀儡虫,乃是极难修成的一项法宝神通。” 南宫无忧道:“难练不代表练不出,这绝户鬼早在二十年前便修成了这项法宝,我只是不知道他一共修成了几只傀儡。” 说到这,南宫无忧指了指南宫承之道:“但他要杀你,只需要半只傀儡便够了。” 南宫承之听了这话,不由得冷汗涔涔,南宫无忧说的没错,这三十六只傀儡虫修成的傀儡,所能承受的攻击与主人的身体强度一模一样,自己刚才那一剑杀不死绝户鬼,绝户鬼如果真要跟自己玩命,自己充其量只能让对方的傀儡有所损伤,对方只要修复过后即可再行用过,而自己的小命,只怕真就要不保了。 南宫承之还一直以为绝户鬼方才的片刻迟滞,是因为四陷阵中的巨剑所带给他的压力所致,如今看来,原来是那个黑衣散修的出现,才让他有了片刻停顿,那判官笔的一击,才没有扎上自己的命府要害。 想明白了其中道理,南宫承之早收起了骄慢之心,虽然对核心长老并未出手一事仍存介意,却并非如方才一般耿耿于怀了。 但南宫雷却依旧十分不快,说道:“就算那绝户鬼修成了什么傀儡术,难道我家族长老真就奈何不了他么?父亲,这几年来你一直叫我们深居简出,与事无争,究竟是为了什么?现在已经不是我们争不争的问题了,是我们已经被人打上门了,这样下去,什么时候才是个头?” 南宫无忧冷笑道:“合天教素来以管尽不平事为准则,却不知这天下间的不平事本就难分对错,到得如今,他们已经招惹了太多的敌手,用不了多久,就该是他们倒霉的时候了。” 南宫无忧语重心长的对自己这个脾气最暴躁的小儿子说道:“雷儿,那个日子,不会太远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十四章 九娘遭掳 与许许多多的荒僻小村一样,铁岩村的村民,同样过着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平凡日子,虽然铁岩村的土地并不丰饶,民众并不富裕,但胜在民风淳朴,村民过得倒也安逸。 数月前,铁岩村险些村破人亡,一只修域中千年未见的邪恶存在——凶灵王,曾把这里视为了自己的捕食场所,不过好在那只凶灵王并没有完全成型,最终被名为沈啸和苏白衣的两位仙人诛灭,铁岩村才得以幸存。 这件事,在修域都算作一件大事,但与铁岩村这些普通村民却是相距甚远,而且铁岩村的大部分村民,都没有见过凶灵王的真身凶相,也没有见过苏沈两位仙人的术法神通,对此事的印象都颇为淡薄,数月时间过去,他们早已各自回到了自己的生活轨迹上,一如从前一般,对于凶灵王和仙人的谈论也越来越少。 这件事让铁岩村出现的唯一变化,便是铁岩村从上至下,都对九娘分外恭敬起来,按照这些村民的话说,九娘那可是仙人的相好,可不敢得罪。 不过九娘性子恬淡,本来与村民交流就少,她的几个孩子得了沈啸的指点之后,也有了微许修为,已经能捕猎一些普通妖兽,九娘一家如今可谓衣食无忧,她与其他村民的交往就更少了,对于其他村民对自己是否恭敬,九娘并没有半分放在心上,与其他村民,倒有些井水不犯河水的味道。 在沈啸离开铁岩村的数月之后,铁岩村来了两个怪人。 说他们怪,一是因为他们二人身材魁梧,却都是生面孔,铁岩村里没有任何人认得他们。再则是这二人均穿着一身黑色皮甲,胸口处刻着一只怪异的动物图案,怎么看都不像是能跟铁岩村发生瓜葛的人。 这二人胸口的动物像是一只牛,头上却没有角,更为奇怪的是,牛这种动物在人们的印象里总是迟钝且温顺的,但这二人胸口的无角之牛,却仿若有着无上威严,让人一眼看去竟会生出畏惧之感来。 这二人在铁岩村村民的注视之下缓缓进了村子,其中一名个子稍矮的黑脸汉子说道:“大哥,这地方看起来荒僻的很,你确定是这里没错么?” 被他喊做大哥的黄脸汉子,拿出一个夜明珠般的彩色光球仔细看了看,说道:“没错,就是这里。” 黑脸汉子得了肯定的答复,大咧咧的走向一名铁岩村民,喊了一声:“喂!” 这村民便是当日曾与凶灵王有过一面之缘的刘志,这黑脸汉子冲他一喊,喊的刘志一脸茫然,他看看四周,发现其他村民都距离自己颇远,这才用手指了指自己,问道:“你是叫我?” 黑脸汉子不耐烦道:“废话,不然还能叫谁?” 刘志见两个怪人的装束气度都不像普通人,赶忙丢了手里的农具,快步走上前来,谦声问道:“二位唤小的有什么事么?” 黑脸汉子恶声恶气道:“限你一炷香时间内,把你们村里所有人都聚集到这里来。” “这”刘志被黑脸汉子莫名其妙的要求弄的直发蒙,况且,铁岩村虽小,但也有百余户人家,数百村民,一炷香的时间便想把所有人都集齐,刘志他也办不到啊。 黑脸汉子的性子看来颇为暴躁,见刘志犹犹豫豫的样子,一掌拍向了身边一块数百斤的巨石,只能一声巨响过后,那块巨石竟碎成了无数指甲大小的碎块,这一掌的力量委实惊人,刘志更是被这一掌惊的目瞪口呆。 黑脸汉子拍打了几下双手,拍去了手中的散碎石屑,对还在发愣的刘志说道:“别跟我这c那的,赶快给我去,过时不至的,下场就跟这石头一样。” “是,是”回过神的刘志,吓的拔腿就往村里跑,那速度,简直比兔子还要快上几分。 刘志倒还没有被吓傻,还知道单凭自己一个人,一炷香之内绝对不可能把人集齐,他一边炮,一边喊着看到的村民: “二狗子,快去祠堂,把几位老太爷喊过来!” “大牛,快去村北田地,把老李他们喊道村南空地来!” “老驴,快去废矿那看看有没有人在,让他们都到村南空地来,快去!晚了就没命了!” 虽然不知道那两个怪人到底要干什么,不过刘志下意识里就感觉这两个人不是什么善类,只怕到时候要真有人来晚了,他们真会痛下杀手。 一众村民也被刘志喊的云里雾里的,不过看到刘志那惊慌失措的模样,他们也感觉真是有大事发生了,一个个都按照刘志的吩咐,朝村子各处跑去,通知村民到来了。 看到在刘志的呼喊下,全村都动作了起来,黑脸汉子满意的笑了笑,对黄脸汉子说道:“大哥,估计用不了多久人就到齐了。” 黄脸汉子摇了摇头,说道:“二弟,这个村子不算小,那小子一炷香之内,肯定叫不齐所有的人。” 黑脸汉子无所谓道:“管他呢,我们只要找到目标人物就行了,其他人,要是真赶不来的话,那就不要怪我没给他们机会了。” 黑脸汉子说话时双眼目露凶光,看来刘志猜的没错,若是真有人来的晚了,这两个怪人真会大开杀戒。 不过好在刘志并不是个蠢货,在其他村民的协助下,村人陆陆续续都在黑脸汉子规定的时间内赶了回来。 刘志气喘吁吁的对黑脸汉子说道:“大爷,村里的人都在这里了。”其实还有一些猎户进了后山打猎,但谁知道他们会在后山哪个地方,别说一炷香,就是一整天都未必能找到他们,刘志干脆把这些人给抹掉了。 看到眼前密密麻麻的人群,黑脸汉子虽然略觉意外,不过也颇为满意,他虽然很喜欢杀人,不过杀修士和杀凡人终究还是有区别的,杀几个修士,还能赚点灵石丹药,杀这些凡人却是半点好处都没有,如果没必要的话,他倒也真懒得动手。 黑脸汉子转过头,对黄脸汉子说道:“大哥,看看吧。” “恩。”黄脸汉子点了点头,拿出了那个彩色珠子,走进了人群。 站在前面的是村里的青壮,而一些走的慢些的老人妇孺,则都站在了人群后面。黄脸汉子走进人群之后,所有人都感觉肩上似乎多出了千斤重担一般,压的人透不过气来,虽然他们都搞不清楚这两个怪人到底想干什么,不过都明白了他们都不是普通人,所有的人的心中都无比忐忑,那黄脸汉子的眼睛看向谁,谁都惊慌的直流冷汗。 “咦?”黄脸汉子手中的珠子忽然闪出一缕光芒,他快步走向了一位村民,这人正是当日曾与沈啸照过面的刘铁匠。 黄脸汉子一把抓过刘铁匠的衣襟,仔细打量起来。 刘铁匠自知自己在修域之中算不得强手,加之上次被沈啸轻描淡写的一招击败,心绪更加沉抑,修为又有了些许下落,今日被这黄脸汉子随意一抓,竟然半点反抗能力都没有。 黄脸汉子看了看珠子发出的色彩,又分出神念细细的探查了刘铁匠一番,随后唾了一口道:“呸,原来是个三境的废物。” 说着黄脸汉子把刘铁匠往地上重重一丢,一脚踩在了他的胸口上,只听“咔嚓嚓”几声,只见刘铁匠口中鲜血狂喷,整个胸部尽数塌陷了下去,眼见不活了。 可怜这刘铁匠当初忍气吞声在沈啸手下保住了一条小命,今天竟然莫名其妙的死在了这怪人脚下。 一众村民见这怪人随手便杀了刘铁匠,既无争吵,又无仇隙,心中都生起无限愤怒。但看到那黄脸怪人一抓掷踩之间无比轻松,身强体壮的刘铁匠在他手里宛若只小鸡一般,一个个都是敢怒不敢言,各自把头低的更深了,生怕自己一个动作不小心,再现刘铁匠的惨剧。 黄脸汉子在杀了刘铁匠之后,在人群中继续转悠着,可他手里的那枚珠子,却再没有出现任何光彩,渐渐的,他也生出了几分焦躁,对他身边的人,动辄就是一脚踢飞,这一踢虽然没有方才那一踩那般用力,但挨踢的人也都落得个骨断筋折,躺在地上不断痛苦呻吟。 黑脸汉子听着心烦,横眉立目道:“哪个再敢叫唤,我统统杀了!” 那些受伤的人赶忙有力捂住了自己的嘴巴,生怕再发出一丝声响,引来杀身之祸。 用了盏茶工夫,黄脸汉子终于走到了人群末端,妇孺聚集之处。 那些平日里张牙舞爪的村中泼妇,何时见过今日的场面,见这黄脸煞神走了过来,一个个吓的双腿乱抖,牙齿打颤。唯独表现平静的,便只有九娘一人了。 而就在黄脸汉子走向九娘等人的时候,他手中的珠子,忽然光芒大作,九色光芒交相辉映,比方才接近刘铁匠时所发出的光芒,强大了不知多少倍。 黄脸汉子心中大喜,指着九娘和她身边的几个女人说道:“你们几个,分开站着,其他人,都给我滚远一点!” 被命令滚远一点的村民如蒙大赦,纷纷退到了数丈之外,但又不敢跑掉,只能远远的看着黄脸汉子和九娘等人。 而跟九娘战在一起的几个女人,脸上都露出了一片凄惨颜色,毕竟谁都不希望自己会引起眼前这个煞神的注意。 黄脸汉子拿着珠子在几个女人之间反复转悠了几圈,那珠子靠近九娘时候,光彩越发夺目,颜色越发绚烂,而离九娘远一些之后,光彩便会黯淡几分。 经过反复确定之后,黄脸汉子一把抓住了九娘的胳膊,说道:“没错了,没错了,要找的就是你,跟我走!” “不可!”发出这声喊的,既不是村里那些身强力壮的年轻人,也不是九娘自己,而是头发花白的张老太爷。 张老太爷声音颤抖,显然心中也是恐惧至极,但却依旧坚定无比的说道:“这名女子乃是仙人之妻,那位仙人对我全村有救命之恩,你不能带走他!” 黄脸汉子眉毛一挑:“仙人之妻?我管你仙不仙人,我要带走她,谁敢阻我?” 一些村民见黄脸汉子要发怒,连忙过来拦着张老太爷,低声说道:“老太爷,这人一看也不是凡人,虽然那沈啸对我们有恩,但也犯不上为他送命啊。” “他们也只是要带走九娘,也不是要杀了九娘,您何必呢?沈啸有本事,让他自己把九娘救回来不就是了?” “就是,老太爷,就算咱们全村人都和他们拼了,也不够人几脚踩的,你何必惹他们呢?” “再说了,都是老太爷你们说的沈啸诛灭了怪物,救了咱全村人,可我们连怪物的影子都没见过啊。” 总之,一群人七嘴八舌的,说的都是让张老太爷别再趟这浑水了,免得把全村人都搭了进去。 张老太爷看着眼前这些人,看着他们恨不得马上让九娘被这两个怪人带走的模样,不禁恨恨的一跺脚,说道:“唉,忘恩负义!忘恩负义啊!” 张老太爷长叹了一口气道:“罢了罢了,你们自己决定吧,以后村子再有事情,也不必找我这糟老头子了。” 张老太爷清楚的记得,沈啸当日曾经说过,他并不在意铁岩村村民的生死,他在意的只是九娘一人,如果日后沈啸回来,发现九娘已经不在,而全村上下在九娘被带走的时候,竟然连象征性的反对都没有做,沈啸会不会发怒?他发怒之后,这铁岩村又会变成什么模样? 眼前这两个怪人虽然喜欢杀人,但张老太爷感觉的出,他们是想要通过这样的手段表现出自己的凶戾。但是沈啸不同,通过有限的接触,张老太爷觉得沈啸在言语之中,对人命充满了淡薄之感,对沈啸来说,杀人这事,好像跟喝酒饮茶并无太大区别。所以,张老太爷宁愿赔上几条人命反抗一下眼前的怪人,也不愿意激怒沈啸。 但张老太爷毕竟年老体衰,几个年轻人的拉扯,使他根本无法做出半点动作,只能愤愤的跺跺脚罢了。 同时,张老太爷的心里也在暗自庆幸,幸亏小石头等人去了后山打猎,没有回来,否则的话,那些孩子绝对不会任由九娘被人带走,到时候免不了要发生一场死斗,而那几个孩子,看来并不是眼前这两个怪人的对手,注定是战死当场的结局。 如果真的发生了那种状况,张老太爷绝对有理由相信,铁岩村这个名字,在沈啸归来之后,注定会成为一个历史,铁岩村这个地方,注定会成为一片鬼蜮。 九娘似乎明白张老太爷隐藏在心中的担忧,对他说道:“老太爷,您不必焦急,我愿意跟他们走,不要把村民拖进来妄增死伤了,只是有一件事要麻烦老太爷。” 张老太爷连忙说道:“九娘有事请讲,老朽一定拼尽全力为你办到。” 九娘笑了笑,说道:“石头他们虽然有些力气,但毕竟还是小孩子,等他们回来时,你告诉他们我有事离开一段时间,如果他们生活上有了什么麻烦,还请老太爷照拂一二。” 张老太爷长出了一口气,有了九娘这句话,就是她为了不牵扯村民而自愿离去的,事情的性质便大大不同了。 至于说照顾小石头他们,那更是无稽之谈了,小石头他们现在已经能轻松捕获一些妖兽,如果他们不顾修行,每天捕猎的话,赚取的金币早就足够去附近的城邑购买一处豪宅,雇佣十几个仆从伺候他们了。 张老太爷心中暗想,九娘这句话,想来是为了让自己安抚住小石头他们那群孩子,怕他们闹出什么事来而发生危险。 想到这里,张老太爷连忙答应道:“九娘放心,我定会好好照看这些孩子,你尽管去吧,万事都要小心。” 九娘点头道:“那就麻烦老太爷了。”然后转头对黄脸汉子道:“咱们走吧。” 或许是因为找到了目标人物,心情畅快不少,而且这两个怪人的任务也是要把目标人物活捉回去,不得损伤,因此,他们并没有继续为难那些村民,也没有阻止九娘和张老太爷说话,只要这女子愿意跟自己离去,其他事情都是小事。 不过临别之时,黑脸汉子还是没忘了放下一句狠话:“你们不说他是仙人之妻么?那仙人若是够胆,别让他去夔战山找墨东阳c墨东阴兄弟,我兄弟俩等着他!” 距人群十余丈的一处树林中,两个翩翩公子打扮的年轻人正低声说着话。 “大哥,我们绝对不是他们的对手,我们还是赶快去把这里发生的一切,告知那两位仙人知道吧。” 这二人,便是当日被苏白衣整治的哭爹喊娘的薛云薛雨兄弟,后来他二人得了沈啸的差遣,在铁岩村附近盖了一所木屋,一直都在暗中保护着九娘,今日铁岩村刚有骚动,二人便赶到了附近。刚才说话的,便是弟弟薛雨。 这兄弟二人虽然糊涂了些,但人并不傻,在铁岩村这些日子,已经知道了刘铁匠是个修士,且修为跟自己兄弟差不了多少,眼见刘铁匠被人一脚踩死,他们兄弟用屁股想也知道自己根本不是墨东阴和墨东阳的对手,更别提救下九娘了。 不过,二人奉命前来铁岩村时,苏白衣曾经制作了一块玉珏,其中留下了沈啸的一缕神念,只要二人捏碎玉珏,沈啸便会察觉,并且能通过那缕神念找到二人的所在,方才薛雨的意思,便是要捏碎玉珏,找到沈啸。 哥哥薛云却阻止了薛雨,说道:“不要急,我们现在找到那两位仙人该怎么说?只说九娘被人掳走了?掳到哪去了?我们怎么说?” 薛雨道:“那该怎么办?” 薛云答道:“我们先暗中跟着他们,看看他们究竟要把九娘带到哪去,然后再回报沈仙人,反正看眼下的情形,九娘并没有生命危险。” 薛雨道:“好,大哥说了算。”随后看了看墨东阴两兄弟,说道:“大哥,他们要走了。” 薛云低声道:“跟上,小心一些,千万别用神念感知,以免被发现了。” 二人修为低微,只敢偶尔用双眼偷瞧墨东阴一行人两眼,远远的跟了上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