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狼之战:磐摩》 正文 第1章 祭祀大会 络布村黄昏降临,云端一簇耀眼的光划过,村庄陷入暗金色的包围中。 再过几是络布村预定的祭祀大会,不祭地,只祭烈火。因为络布村也是原人一族的聚落,大部落的原人信奉什么,他们便信奉什么,大部落崇拜火,他们也便照做。 从空向下俯瞰,米粒大的人向村庄移动,仔细瞧去,几乎每个人肩上手上都有半人长的猎物,这些是祭祀大会上的食物和祭品,他们有专门贮藏食物的地窖,阴凉干燥,将食物烤熟后囤积在里边也不怕腐烂。 赛罕跟着姆妈刚给地窖里送完过冬的食物,又紧接着开始召集伙伴们烧烤。除了祭祀大会的这几,络布村的火不常燃。赛罕和姆妈看着火焰一直蹿上空,感到由衷高兴。孩子听见木头在火焰里爆裂的声音,兴奋地围着它打转。 “乌力罕!”赛罕听见有人呼唤她的姆妈,望了过去。 络布村的村民从村外回来了:“快快帮我,对付这头大家伙,可要了我的命。”这是一个优秀的猎人,他带回一头壮实的野猪。野猪已经咽气,沾满血污的嘴边有不少苍蝇缭绕,尸体脊背上还插着一支折断的木枪。 猎人勾着背气喘吁吁,可明显神色张扬,想来也没有谁能独自猎杀庞大的野猪。当他青肿的眼瞧见十七八岁的女孩时,立刻腰板一挺:“咳,赛罕” 女孩缩了缩身子,敷衍地点头笑了一声,接着偷偷手放到身后扯了扯姆妈的裙角。 乌力罕一下子挡在两个人之间,皱着眉道:“放下东西去休息吧,后的祭祀大会,准保是这头野猪当祭品,到时候疲累的样子可丢了你苏合的脸。” 完她又和女儿吩咐道:“赛罕,去村里再叫些女人来搭把手。” 赛罕眨眨眼,村里哪还有更多人手啊,一到祭祀大会,全都出动了。她看见姆妈斜了斜眼睛示意那个呆呆望着自己的男人,顿时明白过来,跑远了。 “赛罕!”猎人一不心喊了出来,乌力罕轻哼道:“苏合你多大了。” “四十一。” 乌力罕的脸色和善起来,她笑道:“那就对了” 两人交谈的声音很轻,赛罕躲在木屋后面偷偷望去,见姆妈抬着头像一头骄傲的狮子,而勇猛的苏合却低下头不敢多言,她心里有些觉得可怜。待到苏合被姆妈训走,赛罕正要出去,村口便一阵骚动。 又有大批的猎人带着猎物成群回村,那时的原人在陆地上还不够强大,因此他们相互抱得紧实,唯独队伍的后方一个男人显得扎眼。他身着一件布衣和柔软的兽皮裤,一条短斗篷围在单薄的衣服外面抵御夜晚的低温,只再一柄称手的兵器,就能将他武装成一位合格的战士。 赛罕一眼就看见了他,赶紧趁姆妈四下寻找自己的空档,悄悄溜到了村口。 她逆着人流向外走,发现许多同行的猎人走在队伍前面偷偷回望,他们皆在交头接耳,赛罕听了一耳朵,猎人们又在对那个男人议论纷纷,揣测外乡人究竟是何方神圣——尽管外乡人已经与他们相处了将近一年的时间。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章 男人打猎回来 “哟,赛罕!”一路上,不少猎人向她打招呼,她一一应承却不以为意。十七八岁的年龄,她早已目睹过无数次村里的猎人紧抱挣扎的女人大步跨进木屋,第二便成了婚。正因为此,姆妈只准与同龄的孩子玩耍却不让女儿与三四十岁的男人接触,按姆妈的法,那些都是饿狼。 “狼是原人土地外的一种动物,贪婪野蛮。”姆妈在泥地里给她画了一头长着獠牙身材魁梧的走兽,有四只眼睛,身上遍布利刺。 久而久之,赛罕对男人们敬而远之,她也便相安无事地跟随姆妈生活。可大概一年前,她开始对男人产生了好奇 “诃伦。”她蹦到队伍最后的男人面前,满眼期待。 诃伦与赛罕,虽然村里老人教给她的词汇中没有关于诃伦的释义,但她听在耳中多么般配呀,每次男人打猎回来,都会莫名乐滋滋,接着穿梭一批一批的人群,跑来问候。 男人宽厚的手掌揉揉赛罕的头发,就像往常一样,把破斧头心翼翼地递给她:“还有多余的人手吗?后面有头大家伙。” 赛罕侧过头循着男人搭在肩上的麻绳望去,在昏暗的光照下,六尺外的地上,一团漆黑的影子身形巨大,匍匐着一动不动,身后的土地划拉出长长的痕迹。 赛罕一声惊呼:“姆妈!姆妈!” “赛罕?”村里的女人数乌力罕腿脚最灵便,听见女儿的呼声,嘱咐了手头的事,带着大大的女人向着村口赶去。她心中起疑:“这孩子怎么跑去村外了?” 一群女人呜嚷一片,猎人纷纷停下脚步看着她们赶去村口,正疑惑便发现尽头站着的外乡人,当即舒了一口气,也不起步回家,只是驻足观望——疲乏的时候看一出闹剧再妙不过——叽叽喳喳的女人可够那外乡人折腾。 女人们在后头窃窃私语,乌力罕的脸犹如这时的色,愈变愈黑。她本就不让女儿与大龄的男人一块玩耍,何况这外乡人,以往也就是悄悄私会,今反倒敢把自己喊过来? “姆妈” 乌力罕登时感觉女儿是要在村民面前宣布些什么,等不及女儿开口,一巴掌扇了过去大骂道:“你还要脸吗,女孩子不跟着女人学活计,跑来这同一个外乡人话!走走走,跟我回去!” 她一把揪起女儿的衣服,二话不就要拖回去。那个时代成年的女人力气何其之大,赛罕不住挣扎也逃不出姆妈的手掌,反倒是她越挣扎,这双铁手就越发使力,呛得她喊道:“姆妈姆妈!” 乌力罕心口仿佛火烧一般,她似乎能听见女人们的讥笑声,只希望赶紧有个地缝,好把这丢人现眼的孩子和自己一块塞进去。“等我回去一定好好收拾你!”她不断重复着这句话,手里的女儿如同筛子一样颤抖。 “乌力罕。”男人终于开口,他挪开身子露出了后面的猎物,身边那群叽喳的女人忽然停了下来。 “诃伦!”乌力罕转过身,松开了女儿的衣服:“我知道你勇猛得如同大部落里的战士,可你也无法挡住村里十名猎人以后别再来见我女儿,否则我就让人把你驱逐。” 驱逐?男人瞧见赛罕捂着脸委屈地缩在姆妈身边,想必脸上火辣辣的疼。他一紧手里的绳子,眉头拧着向前踏了一步,女人们见势不妙赶紧提醒道:“乌力罕,你看那是什么?”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3章 巨大雄狮 一头丛林里罕见的巨大雄狮歪斜着嘴巴倒在地上,它的鬃毛杂乱,脊背上到处是血痕,显然生前被人拖拽殴打。 “泽鲁?” “对,是泽鲁!”女人们拼命点头,语气里满是激动。泽鲁是络布村以北丛林中的一头雄狮,这几年不乏有猎人亲眼目睹它的存在,甚至有人为之丧命。村中的猎人选择比以往更心地狩猎,而没有人愿意合计去杀死泽鲁。可今,这头雄狮就这样安静地躺在自己面前 乌力罕这才瞥见了女儿手里的石斧,顿时明白过来女人们仿佛讥笑的私语实则在惊叹,她不由得懊悔起来。“赛罕,你是为了让姆妈带女人来拉狮子才喊的姆妈么?”她摸摸女儿红肿的脸蛋,方知自己刚才的巴掌太过狠毒,心疼地问道。 赛罕点点头,眼里噙着泪水。 “我对不起你。”乌力罕抱了一下女儿,陡然间,似乎一头母狮子化作了一只温顺的羊。女人们也不再叽喳,而是带着一种安慰的神情拍拍乌力罕的背部。 诃伦看在眼里,觉得不解。虽然相处一年,可村里的大事无人告知于他,他也便一概不知。乌力罕这些女人的事情他无暇去顾及,他只是不愿见到赛罕这样的孩子被责骂。络布村民风彪悍,可村里的孩子却个顶个的纯真,总喜欢偷摸着找到诃伦玩,再被发现端倪的大人一顿毒打带回家去,可不出两,这些孩子又会出现在他面前,像今一样跳出来喊一句:“诃伦!”其中属赛罕最喜欢他。 赛罕的心意,几乎是姆妈与他之间心照不宣的事情,每每乌力罕也只是骂骂咧咧几句便带着女儿回去,只是诃伦不太明白,乌力罕一直是位温柔的女人,为何忽然动怒。 “姆妈我没事。”赛罕看了一眼诃伦,诃伦赶紧把眼睛瞥向别处,正巧这时远处的伙伴在向她招手,她便擦擦噙着泪水的眼睛,跑开了。 乌力罕担忧地看着女儿直到与伙伴团聚,她才收回心思拍拍手道:“大家来搭把手,快把木板塞到底下。”没了担忧,这个灵巧而强壮的女人便招呼大家开始搬运死去的猎物,先是一块两头系有四条麻绳的扁长木片被人放在狮子的后爪下面,再有几个女人拉住绳子,庞大的狮子就被一块木板扫动。 趁诃伦躲到一边的空当,女人们三两下就拖动起猎物。 诃伦待在一旁看着,村里的大事务都轮不着他操心,何况是隆重的祭祀。他忽然想起自己的石斧还在赛罕手里,于是向村里扫了几眼。 见诃伦要回村,乌力罕便丢下绳子,嘱咐女人们先拖回去,自己叫住了男人。 “你不该猎杀泽鲁的,苏合也只是杀了一头大野猪。” 诃伦明白乌力罕的意思,她认为自己的行为容易触怒村里那些年长的猎人,他摆手道:“你的苏合大概就是我救的人,当时他累得瘫软在地,木枪都折了一半,我要不出手,现在带回来的还有他的脑袋。” 络布村的规矩便是打猎的猎人要带回牺牲者的头颅——按诃伦所,倒是他救了那个自傲的苏合一命。 “可没有人愿意看到泽鲁出现在祭祀大会。”乌力罕道:“也没有人愿意看到一个外乡人赢得大会上最好的奖赏。” “趁夜色把它抬入地窖吧。” 乌力罕点点头,她接着道:“今我打了赛罕”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5章 更庞大的动物 “从北丛林出来前,你没有算过人数?”乌力罕急道,因为她隐约感觉到迟迟未归的是两名年轻后生,那夜空下的北丛林,是他们应付得了的? “人分散在北丛林外圈,很难统一清点,所以我每次进林都是走在最前方,这样好观察到每一个。”诃伦面对质问也无可辩驳:“大概是趁我救苏合之时,有人略过我晃到北丛林深处,打算猎杀更庞大的动物。” 祭祀大会也是络布村猎人们的“荣耀大会”,很可能有野心勃勃的猎人不顾规矩贸然一搏,纵使村里的老人千叮咛万嘱咐,警戒众人千万心,可还是有不少猎人自恃勇武进去赴死。以往也有先例,与赛罕搭讪的苏合就曾独身进入过北丛林深处,凭着经验和胆识,那次算捡回一条性命,拖着断腿披着血污倒在村外,自打那次起,村里鲜有莽撞之人。 乌力罕不好苛责诃伦,终猎人终归也只是形同虚设,若是那两名后生真相溜过去,北丛林的广阔与茂密足以替他们做好掩护,避过哪怕是诃伦的锐眼。“那可怎么办,再过一会儿,会完全黑下来。”她深知完全漆黑的丛林是什么鬼样,除了一团团迷雾般的黑暗,便只有飘荡在空间里犹如鬼火的兽瞳。 诃伦想了会儿,忽然一把抢过乌力罕腰间的木刀,那木刀也只是割肉的玩意,可一到男人手里,就好像獠牙一般锋利。 “你想干嘛?” “我还是络布村的终猎人,归根结底是我失职。”诃伦挥了挥这巧的有些过分的木刀:自己用的武器越来越没有追求。未等乌力罕反应,他迈开大步奔进身后的黑夜里,离燃起火焰逐渐通亮的村庄背道而驰。 祭祀大会将近,接下来的几,猎人归巢歇息,女人们忙里忙外,她们架起烤架,现在便开始烤制生肉,没有人注意到有个黑影大步流星,向北丛林赶去。 乌力罕面朝诃伦消失的方向定在原地,穿越现在的北丛林找到两个混子,那个鲁莽的男人是打算用鼻子嗅出来么?她复杂地拧了会儿眉头,终究转身回了。 “呼禾,如果你能拿到一把铁族的兵器,或许就不会被那只野猪耍得团团转。”夜幕下空寂的林中爆发一阵大笑声,这种放肆的笑声足以令任何一位老练的猎人心惊胆战,不亚于直接向昼伏夜出的猛兽传递了一个信号:我在这里。 呼禾一把甩开铁木托搭在自己肩上的手,奋力挥动斧头劈砍林子里高大的阔叶,噗噗噗,呼禾已经听厌了叶子被划开的声音,他恼火道:“要不是你非得拖着我进,我们也不会挨罚。”擅自接近北丛林深处一旦被发现必须接受棍击,呼禾听着周边时而扑入耳畔的风啸声后悔不迭。 “谁告诉你一定会受罚。”铁木托跟在呼禾后面晃晃悠悠,嘴里还叼了一根杂草,含糊不清大声嚷着:“狮子王都被他杀了,估计早就拖回去炫耀了,谁还管自己身上的任务,否则我们今怎么会这么轻松地开溜?” “诃伦可是个老猎人” “你和他除了力气不一样,脑子是一样。”铁木托见呼禾眼神不善,赶紧撇开话题:“所以你不用担心,我们绝对安全。” “你也了泽鲁被他运回去了,更何况苏合都不是他的对手,我们还有几分胜算?”呼禾道:“何必冒生命危险进这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6章 会解兽骨 “呼禾!别不知好歹!”铁木托:“我拉你进这儿还不是为了你能在祭祀大会上胜出。” 呼禾的头顿时埋低了三分,这样年纪的男孩无外乎是看上了某家的女孩:“你也喜欢她啊,可桑娅家的女儿是不会看上我们的我见她成围着诃伦转,恨不得把自己的竹片都给他。” 铁木托知道络布村女孩都会向猎人要一块竹片再转送给心仪的对象,因为竹子在村子附近是稀罕物,只有北丛林里面立了几根老竹,所以久而久之,这也便是定情的信物了。 “真的?”铁木托一下挺直腰板。 “我最近见到她,捏着一块竹片来回走,诃伦一来就赶紧藏到衣裙里。”完这话,呼禾显得更加气馁,整个人蔫进高大的叶子里。 “这怎么可能!”铁木托梗着喉咙,一发怒他的脖子就会变得又粗又红。 一直以来他和呼禾都喜欢那个桑娅家的女儿,故意从她门前扛着野兽经过,这种傻事他们没少干过。两兄弟没想过他们之间应该如何竞争,但如今出现一个外乡人,铁木托才开始紧张。 “你人家会跳舞会解兽骨,是个男人都喜欢她。”呼禾的脑子里此刻只剩下穿着兽皮裙露出长腿跳舞的姑娘,早就忽略了急得跳脚的兄弟,自言自语又像是在和他分析:“除了脾气暴烈了些,哪里有什么缺点?而且到了诃伦面前,连仅有的脾气都散了,简直是造地设的一对儿。” “什么造地设?” “她和诃伦。”呼禾,他抬头看看兄弟,夜幕阴影里的兄弟脸上似乎仅有平静,可他无论如何都压不住心底里的苦水:“我们两个人都无法杀死泽鲁,更别胜过泽鲁的野兽了。现在除非那个铁族的汉子能立刻出现奉上他的谢礼,否则我们没有胜算。” 听了呼禾的话,铁木托想起那个铁族人,不知为何会游历到这个地方,误入北丛林遭遇一头母狮的袭击,当两人救下铁族人后,对方想将身后的一把武器送给他们。那是一种从未见过的材质,坚硬如岩石,还发出光泽,可是即使再心动,络布村民也没有拿他人所好的习惯,于是谢绝对方后,他们没有向任何人再提起。 向祭祀大会贡献那把武器,十头泽鲁也没法抵其价值,那时村里最漂亮的姑娘都会青睐兄弟俩,最勇猛的猎人都会佩服他们的好运。 正苦恼着,右前方的灌木一动,一头双足直立的大鸟蹿了出来,铁木托拽起兄弟倒进左侧,大鸟倏尔转头,只看见这边一簇簇摇晃的矮株,歪头困惑了一会儿便大步继续向前奔跑。 “是莫古鸟。”双足,食草,性温驯,曾有猎人带足干粮跋山涉水绕到北丛林另一边去驯化这种大鸟,如今村里莫古鸟有十几头,呼禾记得自己时候总是抱在莫古鸟的脖子上睡觉,而那头莫古鸟也会立在草屋的阴影下呆上一。 这种生活在外圈另一侧的温驯动物竟然从深处跑出来。 “丛林背面可能发生了怪事。”铁木托轻悄道:“未驯化的莫古鸟领地意识很强,它们不会轻易离开领地。” “我们再等等,前面可能还会有东西过来。”铁木托接着。这里不比北丛林外围,若不加注意,迎头碰上的可能不再是温驯的大鸟,而是饥肠辘辘的猛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7章 非常珍贵的佩饰 呼禾点点头,他们现在身处在一簇极大的灌木丛中,被鲜香的果子包裹着非常安全——至少他们这样认为。可一旦出现意外,原人的奔跑远远落后猛兽。 铁木托见呼禾从腰上缠绕的布带里摘出一只圆形的石片,也像铁族的武器一般通体被打磨得异常光泽,在昏暗中散发氤氲的光。 他回忆了一下,记得这是铁族人执意要送的礼物,据是非常珍贵的佩饰,也不知道把石片交给村里的祭司,会不会换得劈头盖脸的痛骂。 呼禾把玩了一会儿,抬头问道:“你把这交给祭司,怎么样?”兄弟俩想到了一块儿去,可从始至终,两人都没有发现其中的奥妙,仅仅在游戏的时候被当做靶心用过。 “别再想铁族的事情了,即使铁族人现在把武器双手奉上,你也不会接下。”铁木托吐掉嘴里的杂草,接过呼禾的斧头,拍拍有些泄气的兄弟:“今晚北丛林可能会不安宁,祭祀大会我们只能作罢了,趁现在还没深入,出去吧。” 呼禾嘴上应了一句,可显然有些沉闷,铁木托为难地不知如何是好,他的兄弟比他老实,换作他,桑娅家的实在不行,那就乌力罕家的赛罕,比他们喜爱的女孩更懂事漂亮。 “桑娅家的姑娘今年还应该不会合家。”铁木托向兄弟试探道。 呼禾一下回过神来,他问:“真的?” “对——呀。”铁木托撒谎道:“上次帮苏合撕肉条,听桑娅亲口的。” “好,好,好。”连连三声,呼禾的神色放松了许多,浑然没意识到为何桑娅会亲口告诉铁木托这些事情。 “呼禾,等会儿出去,我走你后面,你在前边开路。”铁木托不放心由呼禾来保护两人的后背,他至少还算是一个合格的猎人,至于他弟弟——满打满算这是呼禾的第四次进入北丛林。 “好!”呼禾应道。 又有几头莫古鸟发出“莫古”的叫声经过,落叶被隆隆踏起再缓缓飘到地上,林子里还有不少鸟类从上空扑腾飞过,队形溃散,叽喳喧闹,相互碰撞,灰白的羽毛荡落,静谧的丛林一时间鸟鸣四起。 “看来真的出事了。”铁木托压住呼禾的肩,一头黑豹与他几乎擦边而过,素来敏捷的黑豹却不及回头,径自跑去:“北边有野兽在驱逐它们向南逃散。” 呼禾缩回灌木,转头见哥哥的耳朵一动,忙问:“你听见什么了?”村里的猎人曾夸赞过哥哥那双耳朵,据耳朵会动的人,听觉异常灵敏。 “号死鸟叫。”铁木托睁开眼睛,耳中凄厉的鸟鸣正在逐渐放大:“有一群号死鸟在接近” 尽管铁木托听见了号死鸟的叫声,呼禾的耳中只有无尽的噪声,但他知道号死鸟会跟着兽群移动,飞下来吞死肉。“有什么正在接近我们?”呼禾瘫在地上。 原人们能活大抵三百年,而呼禾仅是一个十来岁的少年,一想到前方有猛兽群接近他和哥哥,顿时失了心思。 又一大群往日嬉闹的表情在铁木托脸上荡然无存,他搂着弟弟听见了右前方号死鸟群的哀鸣,正是莫古鸟跑来的方向 等等铁木托好像听见了号死鸟声中夹在的一种嚎叫,应该是属于一种他从未见过的野兽,介乎吼声和哭声之间,好像村里猎人们故事里的妖怪叫声,他喃喃道:“北丛林深处的怪物吗” “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9章 一颗头颅 思索着,铁木托忽然撞在了结实的腿上。这一撞让他的冷汗从全身每处疯狂冒出,号死鸟群的呼号在耳畔爆炸! “哥哥” 铁木托听见弟弟喊了他一声,可他又听见溪流潺潺脉动,离得很近,正向弟弟的正前方流去。铁木托一时失去行动,他瞧着弟弟的脚底——离他仅有一尺的地方,一汪黑红色的液体开始扩张,溢满了踩出的鞋坑后向残叶败藤的缝隙中流去。 他矮着腰冲出灌木,一把接住弟弟的身体,从脖颈喷洒的鲜血溅满铁木托因痛苦而僵硬的脸,一颗头颅平趴在血汇的溪流里,往前面低矮的地方滚了一下。 铁木托无言地放下尸体,一切都是徒劳,满脸的血比兽血还要浓腥。他全然不顾一阵阵低沉的呜咽,捡来弟弟的头颅:脸上血肉模糊,像被放在粗糙石板上碾磨,眼眶的肉剐得只剩白骨。那具安静躺在地里的尸体,血还是温热的,和夜里的冷风碰撞,白气从裂口升腾。 头颅被摆回弟弟的脖子上,铁木托眼眉低垂,就这样看着。 前方脚步轻悄,有什么东西带着风扑面而来,很快他拾起斧头用力挥舞,嘴里发出颤抖的吼叫,喝退了一波试探。铁木托的怒目直刺一棵铁胆木下的野兽,它们成群,也或者是先头队伍总之他无论如何也不敢相信,号死鸟群明明还有不的距离,野兽却偏偏已经来到眼前还杀死了自己的兄弟! 来可笑,他若是能从今活下来,不会再相信这种食死肉的骗子!悲伤和恐惧,化作苦涩的胃液像要翻涌上他的喉咙,他不再祈求诃伦能够现身,甩了甩斧头,恨得银牙碎裂,他俯下了身体。 存活的原人握着武器,他的对面,三头狼舔着舌头上的鲜血,扬起头颅直指上,呜咽的嚎声向四周扩散出去!号死鸟群呐喊骤停,凉意彻骨,狼的眼睛幽幽浮动。 铁木托没见过这样的动物,比他还大上分毫,舌头上与熊一般布满倒刺,眼里似乎闪动火焰。这种动物得到了后方的呼应,抬起脚安静地向前踱步,每一步它们便裂开嘴露出一部分牙床,直到长如匕首的獠牙暴露。 “活着的猎人要为死去的人报仇,要带回他的头颅!”铁木托毫无畏惧地迎了上去,双手捧起一块岩石奋力砸过去。 狼侧身躲开岩石,脚步根本不停,张开大口咬断原人丢过来的一段树枝,接着被一只斧头狠狠劈中头颅! 后面的两头狼停住身。他看到它们的眼睛,那一刻他觉得好像在面对一群有智慧的原人,那双燃烧火焰的眼睛比任何兽眼都要澄澈。再转到受伤的狼眼上,它同样把视线停留在原人身上仔细端详,从他颤抖的手臂c崭新的斧头,再到高大的身子铁木托觉得那双眼神像是呼禾在凝视自己。 “谁?”铁木托喝道。 一头接着一头,仿佛阴影孪生的兄弟一般,狼群悄无声息地从四处滑出,铁木托或许能感觉它们的寒意,因为他之前站立的地方,在他身后,一头狼一掌刺进泥地,而他视线向下,不知被什么提住脚拉上了树木,一瞬间隐没在茂密的枝叶中。他看见了它们像死亡一样从阴影里滋生,可所有狼此时呜咽声此起彼伏,全然不知那个高大的原人去了哪里。 “它们?”铁木托发颤地问道。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0章 他们是狼族 诃伦忍住满腔的怒气,真想一拳将这个令人生厌的子打下铁胆木。然而一旦出声,两人必死无疑。“它们?他们是狼族,不是你们北丛林里猎杀的猎物。”诃伦一边收好腰上的麻绳,一边气声道:“对于他们来,我们才是需要逃跑的。” “呼禾怎么办?”铁木托不敢相信诃伦真的能够找到他,虽然晚了一些,可他仍然感激这位恪尽职守的终猎人所做的一切。 诃伦瞧着呼禾的尸体面朝上卧在灌木丛旁,身边的狼越聚越多,有的已经伸出舌头舔了一下尸体。“等他们吃完。”诃伦冷冷地道,见铁木托还紧紧攥着手里的斧头不禁面色和善起来——不过是个孩子罢。 他循着脚印胡乱寻找,白猎人待过的地方全被翻了个底朝,直到有不少莫古鸟和野兽跑过自己,他才决定来丛林深处,在不远的地方听见狼嗥后,诃伦便悄悄上了铁胆木,在最后关头,垂下去一把将铁木托拉了上来。 铁木托别过头去,底下的狼开始分食尸体,看样子似乎是几匹头狼围在里圈分食。骨骼筋脉断裂的声音细密地回荡在丛林里,像是羽毛在他耳边摩挲。诃伦看着年轻的猎人滴下眼泪,张着嘴大口喘气,只好一只手捏在对方身上,轻轻晃了晃。相信这一次,所付出的代价,已经不需诃伦再多什么。 分食完,狼群忽然收到后方又一次召唤,他们井然有序地散场。 “别看了。”诃伦一把捂住铁木托的眼睛,他认得兄弟俩,关系很好喜欢同一个女孩——赛罕偷偷和他提及过,而如今弟弟的骨骼尽碎,好像只剩下一堆谷壳散落一地。 铁木托丢开诃伦的手,他狠狠地盯着一地狼藉,瞳孔中仿佛烧着原人族长燃不熄的火。 “带着你弟弟的斧头,走出去。”待狼群远去,两人握住粗壮的树木一节节跳下铁胆木,他们背靠背,疾跑过丛林,向络布村赶去。 2阿拉图德 正午时分,大部落一如往日烈阳当头,令人倦怠焦躁。它右面的祈山阴雨连绵,从木架台上远眺,可以看见大片乌云笼住黑暗。阿拉图德姓氏的人从密室的石门后面出来,他们经过一群手背纹有火焰雕花的原人身边,后者顺从地关上密室,透过日光朝里看,墙面焦黑一片。 年仅十四岁的乌恩随父亲和一干神色肃然的男人步行去大部落中心的刑场。他们——包括乌恩在内,都是金乌——大部落的尊者。从乌恩的角度偷偷望去,那群嘴角耷拉的男人披着火焰披风,片刻不离乌恩的父亲阿拉图德·伏燧。这位大部落的领袖,没有燃起金乌的披风,只是身着熊皮袄,腰上是开锋的石斧,面色凝重。 伏燧走在一行人的最前面也是最中间,乌恩跟在身旁,父亲把手轻轻搭着他,那些在乌恩肩上跳动的焰苗碰到伏燧的手后便爆裂开来消失不见。 半个时辰前,一名战士来到密室外告知刑场的半人高木台搭建完毕,那时乌恩正在研习最后一道有关火焰的奥秘,伏燧与金乌们耐心地等候在旁。“让那蓝皮人再活半个时辰。”伏燧的声音穿过厚重的石墙。 原本已经起身的乌恩只得再次坐下,皱着眉头攻克最后的难关。他瞥向父亲,一双冷漠的眼睛对上自己,吓得他赶紧低下头去,心里的苦闷又多一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1章 一个叛逃者的孩子 阿拉图德·伏燧对待自己唯一的孩子严厉刻薄人尽皆知,每当部落的战士启禀领袖时,总会看见火焰缠绕在乌恩身上,而领袖则站在一旁,肩上燃着火焰。 乌恩知道父亲没有伤害自己,火焰被父亲拿捏刚好,只有灼热的温度令他冷汗直冒, “你姓阿拉图德,理当掌握这些。”乌恩身上的火焰被抽离,父亲:“与火焰无缘,你不配成为我的孩子。”每当他听到这番话时,金乌们总是在场,一个个微微晃着脑袋,黑红的眼睛却直勾勾地盯着自己。 久而久之,在金乌们可怖的盯梢和父亲的压力下,乌恩变得脆弱敏感,只要有人靠近他时,便感觉冷汗直流,如此一来,伏燧越发失望,而金乌们眼里的杀机也愈发旺盛 伏燧搂了搂乌恩的肩膀,他感觉儿子打了冷战,回头望了眼阿拉图德·无嗣,后者的眼睛立刻低了下去。“伏燧。”阿拉图德·无嗣念道,肩上的火焰犹如水流,向手臂淌去,到指尖又忽然消散 伏燧扭回头,注视乌恩,子一直在发抖。良久,他轻叹一口气又搂了搂儿子,无视了金乌的某个要求。 几名战士从他们身边经过,身后马匹喷出热气,瘸腿缓慢走着。这大概事关昨祈山发生的冲突,昨晚才刚运回两具战士的尸体,这几匹马大概伤势比较重,现在才被牵回部落。 “圭什翼,有收获吗?”伏燧寻到一个熟悉的脸庞问。 “没有,那群蓝皮肤的原人奔跑的速度奇快,追踪的战士已经悉数返回。”在乌恩印象里,这人好像是一个叛逃者的孩子,被牵连关进兽场,最近才从中获释,当时还引起不影响。 这个名为圭什翼的战士一脸坚韧,乌恩在他侧面看见了背部。那是一道细长的伤痕,还隐隐渗出血迹,可圭什翼任由这伤口在烈阳下曝露。 金乌们也注意到圭什翼的伤,先前的阿拉图德·无嗣咧嘴笑道:“和你父亲一样,是一个难能可贵的战士。” “可我不希望重走父亲的老路。”战士仍旧单手扣住心脏,头颅恭敬地低着。 听见圭什翼的话,无嗣脸上的笑容少了一半:“你和诃伦不同,那是一个侥幸逃脱审判的懦夫。” 无嗣的话让乌恩忆起了关于圭什翼父亲的故事。名为扎昆·诃伦的男人是部落杰出的战士,跟随原人领袖绘制了原人的第一份地图,带领原人从原先大泽河旁的山沟里踏出。伏燧接任后,对金乌与领袖图谋不轨,在事情败露之际,逃离部落。 那时背叛是大罪,原人的文明险些倾覆正是源于狼族的背叛。因为这名被整个部落视为耻辱的父亲,圭什翼被关入兽场,在杀死七头猛兽后,作为骁勇的战士获释。 “既得释放,我将忠于火焰。”圭什翼头颅埋得更低了。 乌恩同情圭什翼,他曾听老人们转着手里腌肉过,因背叛入罪的原人全身会生起鱼鳞般的皱皮,逐渐因愧疚与逃亡的痛苦而变得凶残,在黑夜里化为鬼魂嚎叫,犹如那群迷失在雪夜与漆黑中的狼族,在迷途里狂奔,力竭时跪在地上求饶。背叛者会成为茹毛饮血的尸鬼,与走兽一起歌唱,在夜晚的道途上残杀美丽的童女,一路疯疯癫癫地撒野,最终投入悬崖身亡。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3章 并非原人部落 乌恩的脸颊发烫,他已经不是第一次站在父亲的身边接受族人虔诚的效忠了,可无论过了多久,还是会在族人炽热的注视下心中翻涌,也如同他们一样无比信奉无比忠诚于头顶以及肩上的火焰。 “名姓扎昆的战士们,带上我们的死囚!”随着领袖的命令,坑洞一侧裂开一道缝,接着豁然洞开,四个身影出现在众目睽睽之下。 两名原人钳住囚徒,另有一名原人手执虎筋在后面抽打,一道道血痕密布在囚徒全身。在场的原人鸦雀无声,眼前的蓝皮人让他们从极度狂热里清醒,齐刷刷看着阿拉图德·伏燧——伟大的缔造部落的领袖苏日勒和克。 他们要个法,在这片应仅存原人的大地上c原本他们以为雄踞的下,竟有一个异族潜藏在祈山上,他不仅闯入禁地,还杀死几名战士。 伏燧亦是第一次见,经验告诉他,囚徒并非原人部落,甚至不属于南方大陆。囚徒的全身苍白透蓝,他吐掉血沫,慢慢把头抬起:正前方的坑洞上,一个男人熄去肩上的火焰。他的目力很好,那大概就是这群黄皮人的头。 中年领袖也正打量着这名来历不明的异族,身后的无嗣上前在他耳边低语几声便退回原地。“赤焰子民们!圣明的金乌阿拉图德·无嗣宣称,这是来自于异域的入侵者,体内流淌冰川滋养的血液,他们摸上祈山,目的明朗,为了亵渎先祖与火焰。”伏燧中气十足,他要将声音扩散至整一座兽场的角角落落:“我们名姓扎昆的战士,捍卫一切,在祈山上斩杀三名,活捉一名,其中的三位战士正在他身后!” 意料中的欢呼在领袖语毕后爆发,而坑洞内三人也一手紧扣胸膛向同胞致意。“他们是”乌恩注意到那三位押解囚徒的战士,印象里他们与金乌关系尤为紧密,似乎是金乌们的养子,孔武有力却未曾在本次的抗击中作出贡献。 这点连他都察觉到了怪异,可伏燧仍然一脸平静地继续道:“荣耀已赐,该清算仇恨。阿拉图德们向我提议以火焰之名在兽场实行处决” 往后的细节也不大明了,乌恩每次观看这些东西时都是头晕目眩,只记得原人们群情激奋,拍打石壁并对坑洞里的蓝皮人呵斥,怂恿c咒骂c嘲笑此起彼伏。乌恩仔细看过那个深陷原人包围中的蓝皮人,他没有胡须,体毛稀少,只有冰冷的白发,在烈阳与部落子民中显得特立独行,身上散发着白气,仿佛是一块长冬后缓慢消融的冰雪。约摸二十岁,也或许是蓝白色皮肤的缘故,实际年龄比看起来要老些。 从囚徒被押解至此到处刑再到被野兽分尸,原本畏惧这些的乌恩,视线竟片刻不离。他被那双浅色眼瞳吸引,柔软而具有服力的眼睛,怎么看也不像是属于那个在祈山之夜伺机残杀原人的凶手,如若碰面对方伸手相邀,乌恩恐会毫不迟疑地随之而去。 这是怎样的一个种族? 野兽每撕开囚徒的一寸皮肉,原人的欢呼就一浪接着一浪打向中心,直到囚徒人头落地的一刻,这场不亚于扎昆·圭什翼困兽之斗的观赏才算结束。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4章 伏燧宣子民 接着,伏燧宣子民退场,最后也与金乌一同归去,将乌恩留在原地。白授课结束,除了必要场合外,乌恩可以随处逛逛——也仅仅是逛逛,谁敢与一位领袖的孩子玩耍呢。至于父亲,好似摘下领袖面具的一刻,也将那张父亲慈爱的脸庞一同掀去了。 兽场附近只剩下包裹在浓浓血腥里的乌恩,野兽吃完尸体也被战士诱入牢中,血和断裂的骨头躺了一地,再过半,夜晚一临,嗅着血腥来的号死鸟就会把地清理干净。 太阳于空已经过半,这会儿金乌们估计正与领袖待在一起,他们的养子——那三位接受赞扬的战士,或许也侍立在旁。乌恩不愿回去,他最后看了眼悬挂的火种,跳下木台躲进阴影里,沿着路边行走。 大部落的人又各自劳作起来,好似唯独乌恩在漫无目的地行走,除了研习火焰与随父参与要事,他不需负任何责任。金乌依旧对他图谋不轨,父亲依旧铁石心肠,活到十四岁,似乎找不到存在的意义。乌恩也从未过问关于母亲的故事,尽管他渴求一个解释,但不知为何似乎心底总有个声音阻止他去刨根问底,因为真相隐埋在地狱里。 来也甚为怪异,倒不是针对发生在乌恩身上的事情,而是对于包括领袖在内的六位金乌。部落里的原人总在揣测关于阿拉图德们的轶事,即使是年迈的老人——那些追随人皇萨央征服了整片南方大陆的老战士们,也不了解金乌的来历,每每以身披火焰自南方而来搪塞辈的疑问。唯一敢于断言的是,阿拉图德与扎昆的种姓制度便起源于金乌,整个部落,领袖与其子合金乌五人共用阿拉图德一姓,部落住民在成为战士后受封扎昆一姓,此前,原人们皆有名无姓。 另有一传闻即是乌恩所在意的,五位金乌权力仅在领袖之下,却不曾育有子嗣,仅领袖苏日勒和克育有一子,其中的猫腻更是为部落人民玩味 “乌恩,有朝一日的你会作为金乌加入阿拉图德的怀抱。你必须执掌火焰,当那来临时,你将无所畏惧,足以令他们忌惮。”阿拉图德·伏燧,他的父亲,黑红的眼睛里映出他的模样,乌恩总会听见父亲这些云雾一般的呢喃。父亲为什么要这样的话?“他们”指的是金乌的养子么? 至少乌恩这样觉得,养子们瞧着自己的时,与金乌一样凶狠。 当六位亲近的人中,五位报以仇视位报以冷漠时,那么乌恩更愿意为后者而努力,何况他还是自己的父亲。 乌恩的思索太过专注,以至前方一个老人的呼喊也没有听到,直到最后一刻才猛然抬起头,侧过身子,擦着一块悬于绳上的木板而过。 老人挺着腰板赶来,语带关切地问:“孩子,没事吧?” “特木尔,我没事。”乌恩感激地抱了抱老人,他瞅着空荡荡的右袖:“是阿嬷做的吗?” “是呀,我家子在丛林里打到的一头鹿,萨仁把它做成了带袖子的衣服。”特木尔老人大笑,白须不停地抖动,犹如干瘪的野草被风吹动:“这可比出去狩猎那会儿要暖和多了,还能遮遮我残废的手哈哈,这可不是光荣的事。” “特木尔可不能这样!”以前特木尔还在父亲的殿里任职,给当时还年幼的乌恩讲自己经历的故事,教授基本的技巧,例如熊的弱点c蛇的七寸,巧妙利用丛林里随处可见的铁胆木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5章 最强大的种族 只是某一后乌恩就再也寻不到特木尔了,连他时常逗留的石阳台也不见其踪影直到在部落的路上再见时,他正费力地用左手在挂晒抹上盐粒的貂肉,右肩触目惊心的斑驳肉瘤印着鲜红的细血管,那一刻,乌恩一目了然。 “阿嬷啥时候给我做一条啊?” “你用的鹿皮不多,过几就能交给你。”特木尔又哈哈大笑道:“我一直嫌弃你阿嬷做得差,这会儿还有人向她讨要,一定高兴得不得了,哈哈。” 乌恩特别喜欢与特木尔老人待在一起,这个老战士无论听见什么都喜欢抖着胡子拍着辈的肩膀大笑,现在赋闲在家,每都能在这条路上听见他的笑声。 据特木尔原人定居南方时已有八十,人皇都比他年纪上两岁,作为最早一批随着人皇萨央踏上征途的战士,比扎昆·诃伦要年长许多,目睹过原人从弱茁壮成长为苍州最强大的种族。因为原人有三百年的寿命,所以一百多岁的特木尔身体一直很硬朗。 乌恩觉得,大概同时代的袍泽皆亡,老人的右手亦被野兽夺去,现在凡事在他眼里不过一笑了之。 特木尔瞧着世子一副安心的模样,微微皱着眉头:这软懦的神情不似他父亲阿拉图德·伏燧,眼大而无棱,眉睫纤长有女子之相,根本不是杀伐之才,领事之态。“世子可得多锻炼,鹿可捱不过严冬。”他若有所指地喃喃道,收起失望的模样。 乌恩知道特木尔的世子是他,这是领袖之子的意思。他转了下眼睛抖抖身体,弯曲臂膀拱出肌肉道:“特木尔你看。” 乌恩确实在同龄人中属于矮的,高大的特木尔俯下了身子去看。 待特木尔凑近以后,乌恩的手臂上忽然跳起火苗,方出现一会儿便消失不见了。 “孩子”特木尔抽回脑袋惊呼道。 “怎么样,特木尔?”乌恩期待老人的赞扬。 “无愧名姓阿拉图德。”不出所料,特木尔笑着夸赞:“神保佑着原人的火焰长燃,看来我们中又多了一位伟大的金乌。” 乌恩只道特木尔是感恩火焰里的神祇在保佑原人,他的脸一下子变红,支吾道:“到金乌还早,特木尔别笑话我了。” 特木尔摇摇头,乌恩的反应让老战士大为担忧。“世子,部落子民,赤焰子孙不会笑话你,原人愿意追随,我们再也不会遗忘庇佑我们的火焰,即使火苗,也能燎原。”他又凑上来悄悄:“而且部落子民都等着你领导大家。” “真的?”乌恩愣了一会儿,却又沮丧起来:“那是阿拉图德的事情。” “你也属于阿拉图德!”特木尔的脸上密布阴云:“部落属于君子。” “君子?”乌恩对这个生僻的名词颇感兴趣,他抬起头,不敢相信这样激烈的话会从和善的老战士嘴里蹦出。 什么叫权力只属于君子?难道金乌不是部落的尊者,父亲不是值得享有权力的君子么? 特木尔阴霾遍布的脸没有持续多久,依旧微笑道:“乌恩,你要记得,姓扎昆的战士正是为了保护火种而生,我曾是其中之一,至于阿拉图德,他们是拥着盛放火种的石盆的领袖。你姓阿拉图德,记得,你有权利继承,而不是躲在后面,由你的父亲亲手把位置送给你。”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7章 虔诚的金乌 “无嗣,世子再如何虚弱,也容不得你评判。”无嗣的四肢被巨蟒凶狠地衔住,火焰烧穿兽皮,犹如锋利的蛇牙,可却怎么也咬不进金乌的身体。“乌恩是当之无愧的世子。”苏日勒和克咬着牙含混地道。 巨蟒身体一颤,迅速膨胀倏尔消散,火星四溅。此时一股热浪向四面奔去,整个石室温暖起来。 无嗣从墙上跌落,一名扎昆连忙跃起,接住了养父,好像抱起一团滚烫的柴火。 两名扎昆见状,赶紧行了大礼,眼眉不再低垂:“尊敬的苏日勒和克,您有所不知,是我等想要为阿拉图德更进一份绵薄之力,养父们一直不许,但因前几日演算时的意外才决定出此下策!” 意外?苏日勒和克知晓金乌们有数日一次进行演算的习惯,利用火焰感召,由扎昆推动庞大的卜筹轮,算远近之事。演算从来不曾出现意外,甚至每每枯燥乏味,苏日勒和克也由得他们自己折腾。今日古祷房内,扎昆如此禀报,他才有了印象。 “报上名字。”领袖命道。 塔拉,哈尔巴拉,海日古三人禀明后,苏日勒和克默念数遍才记起,这三名扎昆正是帮金乌推动卜筹轮的助手,演算结果看来所言不虚,的确发生了一些意外。 四位沉默不语的金乌侧身让过领袖,他们原本便不打算参与卜筹轮之外的私事,伏燧与无嗣脾性不相投,管他们两位的事好比引火烧身。 苏日勒和克见无嗣喘着粗气,突变的巨蟒咬伤了金乌,他难免有些怪罪自己。当初与金乌们一起制造卜筹轮后进行过预演,他深知演算绝不可能出错,意外必定是意外,无嗣这么做也无可厚非,反倒是自己将乌恩的事情发泄在了老友身上。 无嗣缓慢推开战士,跳了起来,肩上的披风也开始跳动火焰,他直视领袖朗声道:“阿拉图德·伏燧,我的旧友,是什么令你陷入权力的梦境,不听言辞滥用妄为,你可曾记得自己是阿拉图德!” “是的,我仍记得。”苏日勒和克急于想了解卜筹轮的事情,不久前他就从演算行列退出,把六人演算的任务推给其余五人,如今他开始后悔为何没有坚持到今日。 “卜筹轮坏了。”无嗣看了领袖一眼,他也不便再发作。 领袖沉着脸望向其余四位金乌,他们深陷在石室的阴影里,脸色也如阴云一般。“怎么回事?”他记得卜筹轮是祈山上一种名为告石的矿石所铸,除了金乌们锻造它时用的火焰,还有什么可以让告石破裂? “在算到第七至第八轮的时候,轮轴上裂了条缝,机件卡在两道轮之间,不再运转。”无嗣。卜筹轮从机座上落下后,他第一时间追去,见到轮轴上的裂缝后咒骂了好久。 苏日勒和克转向别人,见大家点点头都默认了无嗣的话。他又回头试图从无嗣的脸上发现充满诡计的表情——卜筹轮会损坏实在难以信服。 “以前有一次卜筹轮从机座上坠落,沿祭坛滚了一周砸在坛下,不见它有裂痕。”另一名唤图图赫的金乌:“它可是告石所铸,我们建造祭坛也用这种矿石。”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8章 合杀生灵 告石是祈山独有矿石,镶嵌在其他岩石内部,它们都是由劳力整块从山顶运下,再由金乌们亲自锻造形状,其余的部落原人,只能带着崇敬的心围在祭坛四周,匍匐摊手膜拜着中心时有时无的光焰。当卜筹轮第一次转动时,苏日勒和克站在它旁边,声如轰雷,仿佛就在耳边厮磨,整个身躯都在颤抖,他们金乌一算便是数日,从轮盘的第一轮到第八轮,涵盖原人已知所有疆域。 那起,金乌仿佛真正掌握了苍州,可不仅如此,他们甚至开始惶恐,似乎总能在冥冥中听见来自四面的呼号c感受八方的威胁,因此也正是从那起,金乌的演算未曾停止过 苏日勒和克知道,现今之事,恐是变数。 “恐怕是你们向内投递了太高的火温。”苏日勒和克问那名重新跪下的战士,他是对阿拉图德最忠心的扎昆:“你们推动转轮时有没有出现纰漏?” “与他们无关,我觉得是我们遇到了另一种力量” “住口!”一旁有位须发皆白的金乌怒道,他吼叫着打断正欲解释的无嗣,火焰在周身乱窜,显得很不稳定。这会儿话的阿拉图德·胡和鲁是金乌里的长者,当年走进原人祭殿已经一百多岁,脾气暴烈,可比在场的任何人都易动怒。“这底下只有火焰,哪还有什么异端?”胡和鲁指着哈尔巴拉,那个皮肤黝黑的健壮战士:“分明是他们转动轮盘时出了差池。” 无嗣闻言也厉声呵斥:“胡和鲁别再自欺欺人了!苍之上的震雷又是什么?外来的异火与巨石又是什么?若是更为强大邪恶的力量,崩塌在你面前也全然无动于衷吗?” 苏日勒和克冷眼伫立一旁,这个胡和鲁果真是虔诚的金乌,在信仰面前连自己的养子都可以无端指责,他不禁嘴角流露一丝微笑:“无嗣,你,是什么力量?” “苏日勒和克!”胡和鲁急得失了尊敬,老家伙须发上都快要燃起火焰:“您是领袖生于火,忠于火,不可谈论异端。” “我可还记得咱们六人从祭殿里走出的那。”苏日勒和克笑道:“怎会忘记誓言?” “胡和鲁,领袖知道分寸。”图图赫帮腔道,显然他知道老东西固执的性格总有会把自己逼上绝路,于是站在了领袖与无嗣一边。“图图赫得不错。”苏日勒和克走到胡和鲁身边,悄悄伸出手压在老家伙的手掌上。 “无嗣,你。”领袖命道。 金乌诧异地看了眼忽然不作声的胡和鲁,恼于他差些扰了自己的计划,便懒得再理会这个遭人厌嫌的老家伙。“是来自那里的力量。”无嗣伸手指着石室的顶,可在场没有人会以为他愚蠢地指向石头。 “星河?”苏日勒和克问道,他分明听见身边的老家伙发出轻蔑的嘲笑。 无嗣点点头:“其实半年前的演算已经发生意外,在算至第七或第八轮时,总会计算错误。” “什么错误?” “一片空白。” 卜筹轮以大部落为中心向外扩八轮,据部落远近从而一环接一环,观测距离会因为演算的细误差而有所增减,所以第七轮和第八轮会在南北大陆上下起伏,但必定是在南北大陆分界线附近。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9章 狼王的獠牙 对于无嗣所的一片空白,苏日勒和克明白,卜筹轮不会出错,金乌不会疏漏,唯一的错误只有可能出现在第七第八轮的地域上——那里出现某些力量扭曲了金乌与卜筹轮的判断。 “所以那里异乎寻常?”苏日勒和克扫视一周,发现大家皆是认同的态度,包括胡和鲁,尽管他坚持火焰唯一的论点,却也在接受领袖询问时低了低眼帘。 “尊敬的苏日勒和克。”图图赫抬头问道:“会不会是狼族?” 三名扎昆听见头上的几人皆是倒吸一口气,感觉六双眼睛齐齐刺向他们,登时冷汗从后背溢出。“尊者”三人颤抖发声,头埋得很低,仿佛死亡的重槌悬于头顶。 “不可能。”无嗣喃喃道:“很多年都没见了他们应该是死了。” “对对对,没有可能。”那头狼王的身躯在传中像一座山丘,压将下来。据金乌们的火焰无法烧穿他的毛皮,相反,狼王的獠牙可以轻而易举划开他们的胸膛 所幸狼族早就消失了,就好像历史过去消亡的种族那样,连一声呜咽也没有。众人连连附议,他们故作轻松,哈哈大笑,扎昆头顶的压力登时消散。 苏日勒和克没有参与其中,作为部落的领袖,他有着绝无仅有的洞察力,对今日阿拉图德们的造访大概也有了眉目。见无嗣时而飘来阴涔涔的目光和众人旁敲侧击的附和,不禁心里一动,将嘴角的微笑纳了回去,换做干涩的大笑:“无嗣,这次你们带来扎昆究竟何为?” 无嗣宽慰地笑了笑,黑红的眼球闪着贪婪的火光,身后三位志同道合的金乌也终于露出残酷的微笑,他们向领袖这边凑了凑。“星河流动于穹,异火在身边燎燃,九外的震雷虎视眈眈,而我们,披着微的火焰站在脆弱的木台上瞭望。”无嗣的话很有感染力,在苏日勒和克看来,他如同过去一般优秀,煽动着每一场阴谋:“我提议,加快祭祀脚步。” 苏日勒和克听完扬起头颅,睥睨四人:“胡和鲁,你的意见。” 无嗣把目光投向这个总与他作对的老人。 “对于此事,老朽也希望我们值得信任的战士一同与伟大的人皇萨央,接受火焰洗礼,重生在这片大地!”胡和鲁本是金乌之一,这个诡秘的仪式,在几年前便结茧生长,他们六人无一例外同意。 这不仅为了原人亦或称阿拉图德们的统治,而且也是为了掩盖他们心中最深层的秘密。 征得五位老友的意见,苏日勒和克最后望向跪拜多时的三名扎昆:“好,就让他们为阿拉图德贡献来生的力量!” 语毕,他领着众人,向古祷房的里间走去。 里间别有洞,扎昆们一脚踏入后,宽阔的室内令他们沉重的胸口获释,依旧是坚硬的告石,金乌们把祈山上几乎一半的这种矿藏都搬进了大部落里。它们堆砌得十分方正,在这里形成一间六面的石室。正中的一面尤为宽阔,抹油的火把架在石篓上,过盛的燃油凝固在木把子上,飘来一股混合着淡淡焦味烟味的香气。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1章 尸体肮脏却不腐败 “好,很好!原人载于文字上的历史不多,但也是苍州漫长岁月里不屈的文明,为了它能雄踞于此,我们不惜牺牲性命。”金乌们哈哈大笑,而苏日勒和克仅颔首便不作声色,图图赫激动地率先跳到石室中间,面朝正前方的阴影,双手却指向两盏长明灯。 先前被精工石雕吸引的扎昆最终把目光定格在阴影上,如今仔细看去,似乎有什么被掩在当中。 “图图赫,加亮。” 图图赫应领袖之命,食指前分毫处空气震动,那边的长明灯骤亮。 光焰撕开阴影,阿拉图德与扎昆们眯着眼睛,明晃晃的石墙前有一支木架,呈火字型搭建,一具失去头颅的尸体怏怏缀在上头,肩膀低垂,破布阑珊,一双手悬在膝盖前面,在灯下晃荡。 “额撒,这是?”哈尔巴拉呼唤养父们。他见尸体肮脏却不腐败,感受到有一种异乎寻常的生命力寄存其中,这种生命力十分活跃,隔着丈远都能发现它的律动。 “熊皮袄,断指”塔拉喃喃自语,因震惊他的表情瞬息万变,颤颤巍巍走上前心地凝视着,好像认为眼前的尸体只是熟睡,无理冒犯便会触怒眠者。哈尔巴拉见朋友这般苟且模样,侮了众人的身份,登时不悦,走上前戳中他的脊梁道:“塔拉,滑稽的伙伴,火是把你的胆气给烧尽了吗?” 塔拉甩开背后的手,一改平时恭谦的样子,头也不回恶声道:“你看仔细,他的右手!” 哈尔巴拉冷笑,推了一把愚蠢的朋友,又打算走回养父身边,却见众人皆一副凝重的态度,才觉事出有因。他的另一位伙伴海日古悄悄绕到身边,示意他注意尸体的细节:“若把你这样对待尸体的态度公之于众,火焰与额撒都救不了你了。” 顺着海日古的指向,哈尔巴拉瞅见尸体青斑遍布的右手僵直地勾着,而他又移望左手才发现了不同。海日古正了正朋友哆嗦的身体,嘿笑:“有意思”话不及尽,尸体脖颈的大窟窿里好像有一对眼睛直勾勾地望他 扎昆们内心的波澜影响不了阿拉图德们的思绪。领袖与心腹们心底涌出复杂的滋味,欣喜带领养子来审视自己的禁脔c作品,又些许畏惧这唯独防腐与众不同的尸体,因为阿拉图德们知道,它可不是葬在地里而如今方被发掘的腐朽,而是一头沉睡的鬼。 图图赫看了眼领袖和其他金乌,见他们默不作声,胡和鲁甚至埋着脑袋打盹,便扭动肥胖的身躯到扎昆们面前唤道:“孩子!” 扎昆们幡然醒悟,一股脑全跪了下去,拜在尸体脚下。尽管一股恶臭冲入头骨里,他们仍然把头贴紧地面。氛围由他们一弄显得恐怖与庄重,图图赫刚要到嘴边的话一下飞出灵盖,只得张嘴瞧着尸体,看久了也觉得尸体扭曲的身形让自己后背发凉,他缩缩脖子退到领袖身边。 “起来!”无嗣在后边勃然大怒,图图赫窝囊的作为彻底引燃他的怒火:“死人骨头需要几个活人阿谀谄媚?号召一万个原人子民围着他来一场盛大的祭祀如何?”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2章 祭祀的进程 “无嗣,不能无礼!”领袖喝道,阿拉图德们的确正在进行一场空前绝后的祭祀,无嗣出这样不敬莽撞的话语,着实会威胁到祭祀的进程。 阿拉图德·无嗣拦在扎昆们和尸体之间:“铭记你们的信仰,火和阿拉图德,而不是这死了多年的人皇萨央!” 终究还是道破了名字,古祷房的空气仿佛都流畅起来,领袖苏日勒和克侧过头对图图赫耳语几句,后者应命悄然移到三名战士亦正是三名养子的身后,拔出藏于腰间的石锥子。胡和鲁与另两位未知姓名的金乌退缩至房间的一角, “可额撒伟大的人皇萨央不该早就葬在了祈山的坟冢么?”塔拉直起身子询问养父。 海日古就在塔拉的左侧,他眼睛的余光里,却好像见到那双藏在尸体窟窿里的阴森眼睛化作一阵烟雾,围住身前的哈尔巴拉c塔拉和无嗣,攀上他们的身体,最后向自己迎面袭来 无嗣闻言咧开嘴笑了,笑得毛骨悚然,笑得像是卜筹轮飞速旋转时刺耳的鸣叫。“扎昆·塔拉。”无嗣郑重而冷漠地呼唤养子的姓名,扎昆们很少听见养父这样的称呼:“你是我深爱的孩子,可你却呼萨央为伟大?” “萨央是原人里勇敢的远征者,人皇与伟大二词,您过去亦如是。”塔拉没有感觉到他的兽皮衣角被海日古扯动,仍旧解释道:“我从便如您一般敬重萨央” 蠢虫苏日勒和克恼怒地骂道。 那飘然而至的烟雾是阴谋的疑云,海日古的心被猛力揪起,他下意识远离身边的朋友,一眼便瞧见身后边的图图赫! 唯唯诺诺的胖金乌高举石锥砸落,插进塔拉的头颅,脑浆沿着锥子上的凹槽溅射出来,图图赫搅动锥子搅开一个大窟窿,左手蛮横地抓着头颅,左右分力,整个脑袋犹如瓜果一般从中间掰开,血和白浆一时爆得古祷房腥臭不堪! 哈尔巴拉抽出石斧的手被海日古压回,活着的朋友摇摇头,他才扭头望着满面氤氲的金乌,好像一群森林中偶遇的豺狗,脸上写满阴谋的狠厉。 我的孩子?无嗣丢开地上新鲜的尸体,轻唤两名养子之名,他:“烈马尚知恩图报,塔拉却愿以错误的信仰来报答养父的恩情,不知” “当杀,额撒。”海日古再次匍匐到地上,哈尔巴拉也顺带跪倒。“您当年用火焰沾着鸣果的浆汁在我们胸膛纹刻,至死也记得。”海日古道,他的名字含义是雀鹰,当初从野外捡回来时还是个孩子,苏醒后无嗣看着他的眼睛便赐名给他,这是一只聪明的雀鹰。 无嗣阴晴不定的脸终于有了肯定的色彩,他看见海日古的表情愤怒无比。“我听老人,金乌披着太阳而来,拯救迷惘的原人,而将原人推入迷惘深渊的罪魁祸首,正是轻信狼族的萨央。”语毕他捅了捅完全明白事由的哈尔巴拉。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3章 忠于火焰 哈尔巴拉见好友的牙关紧咬面色不悦,便顺着话继续道:“他不是人皇,他欺骗了原人族。”敬畏的父亲杀死了亲密的同伴,这种滋味让勇猛的哈尔巴拉如鲠在喉,只得把乱麻与悲伤捆在了已故的人皇身上。 “金乌之手,忠诚的孩子!”苏日勒和克连连称赞。 无嗣亦满意微笑,他的目光游移,从海日古c塔拉,再定格于萨央的尸体上:“所以为了般配世人给予他的谬称,他将成为祭祀的中心,再生的英雄。” 对,对!海日古点头大叫。 “你们——我的孩子,付出应有的代价,忠于火焰。”无嗣见时机成熟,解开了皮袍,露出怀里柔软的牛筋管,牛筋管的一端是带有槽孔的针头。 海日古狂热的目光迎上去,毫不畏惧古怪的器具,他激动地问:“额撒,代价是什么?” “战士的血。”无嗣捏住针头刺进海日古的胸膛,殷红的血注入牛筋管:“用血洗涤萨央的愚昧,让他为火焰效忠一切。至于海日古c哈尔巴拉,从此火焰缠绕你们,与阿拉图德共享金乌的秘密。” 事已至此,诸事已定,多无益。苏日勒和克有意无意瞥向沉默的两具尸体,朝古祷房石门走去:“剩下的仪式,无嗣会与你们明,我去外室,这里的空气不太妙。” 图图赫停了一会儿,丢掉石锥落荒而逃,追着苏日勒和克便去,胡和鲁三人仍缩在角落一言不发 古老的仪式与祭祀充满暴力,苏日勒和克与图图赫在石门旁听见内室的怪叫不绝于耳,海日古和哈尔巴拉相继哀嚎c怒骂c求饶,接着发出欢愉的低吼,最后戛然而止,一股焦味蹿入迅速弥漫古祷房,朽木崩裂声隐隐作响,黑烟从内室向外逃逸许久过后,胡和鲁与另两位金乌率先走出,而无嗣拎着沉重的扎昆们出来,战士全身漆黑筋疲力尽,昏沉的眼散着微光。 苏日勒和克记得祭祀仪式中不会出现焦味,想必是烧了塔拉的尸体,他明知无嗣对于祭祀必然百无一失,可还是问:“如何?” “从明起,这场祭祀会逐渐影响几乎所有扎昆。”无嗣。 “是,为了你害怕的异火c风暴和潮汐,扎昆倾泻着对你的忠诚。”胡和鲁的胡子快要吹了起来。无嗣笑笑,老家伙只是固执,他伫立在场,目睹了最后一滴血注入萨央尸体,却并没有阻止仪式。 计划顺利进行,无嗣服了苏日勒和克和胡和鲁。“这是稳固阿拉图德最有效的手段。”念及此,他便想哼起自编的歌谣。 “也让原人付出至今最大的代价。”苏日勒和克闭上眼睛,他屏住呼吸:“请告诉我,是火焰给了你这样的意志,还是卜筹轮里运转的结果。” 胡和鲁等人无言,图图赫悄悄站去领袖与无嗣之间。 无明业火几乎烧穿金乌的头顶,他圆瞪眼道:“阿拉图德·伏燧,别忘了当初” 咚,咚,咚!古祷房封闭的空间里,沉闷的槌击声从四面播散。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5章 一面面血淋淋的旗帜 呼禾的死,诃伦推给了熊,铁木托不清个大概也就默认了他的话。络布村村民可以欺瞒,可诃伦不能忽视他们出现在北丛林的事实。两族的决裂之战后再也没有见到过他们的踪影,是误入还是图谋? 在决战那,他亲手剁了伙伴,甚至没等其反抗,他吼叫起来一斧头砍断脊骨,伙伴那样壮硕的身体就被带翻在地,嘴里还在咒骂便咽了气。至于他,愤怒还来不及染红眼睛,就被眼泪浸湿,杀死伙伴的瞬间,他已后悔不迭。后面,两族人狼推搡厮杀,把他带倒在地,醒来时,只剩满目疮痍。 诃伦有时想过,若他晚一拍反应,被他的伙伴杀死,那如今躺在沾满风尘的沙地上会比现在卧于床上安逸许多。 也难怪会做噩梦。那个晚上,原人放声哭嚎,为人皇也为那无边的寂寥与恐惧,火把被沙土扑灭,整个世界将他们丢进黑夜里,那些曾经身为伙伴的灵魂飘在上,风吹得地上尸体的毛发飞扬,像一面面血淋淋的旗帜,用他们所擅长的哭腔,凄诉这群地上的人。第二,诃伦清醒,伙伴还在边上,尘把血迹掩盖,风像往常那样吹得狼肚皮泛起涟漪,他们又活了过来,诃伦笑着拍了下伙伴,一回神,手却摸到冰凉僵硬的肉 就这样,每次的噩梦场景从不轮换,所以诃伦干脆不想,想了也是心口剜了肉,许多当年的原人战士也绝口不提那段过往,只把这段往事一直掩埋。 诃伦从不觉得那他杀了头畜生,为留个念想,在他接受金乌的火纹身时选择纹上一匹狼。 左边的窗这时被外面的人顶起,诃伦转过头见是在北丛林救下的铁木托,那子倒是没受重伤,今见了开朗许多,好像已经从兄弟丧命的阴影里走出。 “诃伦,你教我吧。”铁木托。这样偏远的络布村,老猎人传授的狩猎技巧甚至会比部落的战士还要高明,铁木托指的教,想必是这里学不到的搏斗。 也罢,看来心里还兜着兄弟的事。“乌力罕有带女人和棍子去找你吗?”完他觉得好笑,络布村的男人似乎除了狩猎,其余巨细皆有女人操心。 铁木托乌力罕带女人一大早去了村北边的畜圈,诃伦隐隐觉得村子里可能出了事,所以早把处罚抛到脑后,便起了身,床榻摇摇欲坠,他问:“有斧头吗?”铁木托摇摇头,他摊开手:“我想学这个。” 那是一把解骨头的石刀,村里女人们用的东西。“你不想学搏斗?”诃伦有些奇怪。 “想,那先学斧头吧,就是能砸断熊脊椎的那种。”铁木托想了想,索性跪下去:“求求你。” 诃伦一把拎起铁木托:“络布村也兴跪拜?” “诃伦,虽然村里有关于你的风言风语,但我信你。”铁木托又想跪,被诃伦强提着,他只好站直了:“我能感觉到你是从大地方来的,或许因为什么原因隐藏在我们村,所以我觉得你比老猎人还要优秀。”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6章 乌力罕家姑娘 其实诃伦想拒绝铁木托,但一接触子的眼神,莫名心一横。“我教你斧头,至于石刀杀完北丛林的猛兽你就会了。”完大笑几声,揽过他大步出了屋门。 一路上两人尽量避开女人,这种本就活跃而啰嗦的生物很有可能突然想起眼前是两个罪人。络布村屋与屋之间系着麻绳,挂着晒干的鱼和獭肉,他们从底下穿过时,铁木托扯了一块下来。 “诃伦,你待的地方有什么好吃的?” “几十里外有一条名为大泽的河流,我们的人长年驻扎在一个叫虎跳崖的地方,掐着时间侍候河里洄游的鱼。”诃伦接过铁木托递来的东西边嚼边,这可比今早的肉干鲜美:“有些鱼下锅熬汤,有些做成干货” “我记得有种鱼。”他比比手上的鱼干:“大概是它的六条长,骨头很硬,肉很鲜,所以鱼骨拿来做穿石的锚头,而女人们用肉熬出的鱼汤经常被抢空。” “是什么鱼?”铁木托抿了抿嘴唇。 “不知道。”诃伦见他很失望,解释道:“我是陆上的猎手,打渔不归我。” 聊着诃伦过去的事,铁木托愈发向往诃伦的地方,他们很快到了片空地:是一块塘边,高高的鲈草遮住了那块河塘。这是不被打扰的好去处,可早已有人霸占。 “糟了,是个女人。”铁木托拉上诃伦就要走:“别看她年纪,糟心事比那些大女人做多了去。” “没事,她不会。”诃伦纹丝不动,他一把拽回铁木托:“她在这里,反倒是好事。” 除了桑娅家的姑娘,还有哪件好事?铁木托仔细瞧去,是个漂亮女孩,再一瞧吓了一身冷汗,好像是掌管村务的乌力罕家姑娘,连苏合都要低眉顺眼,她家的姑娘,那更是麻烦! “诃伦!”还指望没被发现,结果那女孩径直跑来,竹牌在身上摇摆。 诃伦难得的笑脸也让铁木托忽然有些开心,看情形,至少他钟意的女孩和诃伦是没戏了。 “鲈草长了,姆妈没空,我来替她看看底下有没有鲈鱼。”女孩道。 “赛罕!”铁木托终于记起名字,不心喊了出来。 赛罕歪过头又折回去:“他好像是那个擅闯禁地的蠢材。” “谁是” “你带他来这干嘛?”赛罕显然没想理这个让诃伦受伤的男孩。 “教他些东西。”诃伦俯下去轻声道:“别这样,呼禾的死让他受打击了。” “还教?不怕伤口崩裂?”赛罕急了。 “真是你包的药糊?”诃伦侧头问。 “是又怎样,今伤口肯定又裂了!”赛罕想想,走过诃伦背对着摇摇手,轻笑道:“少教些,回来我检查,不然我向姆妈告状。” 完便离开了。 诃伦听见铁木托吸了口气。 “那可是乌力罕家的姑娘。”铁木托难以置信,他可是听乌力罕的男人在世时,屋里也是由女人吩咐。 “泽鲁可是被我拖回来了,乌力罕有泽鲁可怕么?”年近九十的扎昆·诃伦此刻心情从未有过的舒畅,鲈草夹缝里的漾风也透着清凉。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7章 最睿智的狼 一场朔北来的风穿过鲈草,向更南处侵袭,没人留意为何今年的朔风早早登陆南方大陆,老战士诃伦也有些倦怠,好像一场狼袭和一个女人纷纷蒙蔽住他的两只眼睛。苏合一派的老练猎人只会遗憾冬季过早来临,他们的石斧刚挥开就要压回床底,此外还得让女人去地窖里拿些余存的肉干给孩子们吃,那些鱼肉是去年麻绳上回收的。 不知道别村的习俗,络布村男女会换上熊皮袄,全是猎人的功劳,袄子裹起来像一头真正的黑熊,有时在风雪里走动会吓孩子一跳。至于诃伦猎得的东西以往都直接送进地窖,余盛的便转给乌力罕家,因此乌力罕家虽没了男人,倒也过得不差。反观他自己就比较苦恼,希望赛罕机灵些,偷塞件袄子或自制的大衣过来,否则他只能在屋里垒个木屏挡住风。 村里人全部忙碌起来,更无暇顾及蹊跷的动物脚印或是夜里的怪叫。总之,凛冬算是快到了。 狰跳下裸露在地表的岩石。 北方大陆的气候异常干冷,狰抖抖毛皮,雪沫从身上落下。狼族的另一名战士即刻跃上岩石代替狰守岗,那苍色的皮毛与它大同异。它们总是以须发的长短来作为尊卑的象征,那名战士低着头向还未离开的狰请示。 “守着这里,有异常就赶紧汇报。”须发在风中荡着涟漪,狰叮嘱完就扭头走了。 雪季来临了,一眼望去大地素裹银妆,大雪即将覆盖住整片它们以往熟识的土地,再过不久气候或许会变得潮湿,雪地变成冻原后,群狼会寸步难行。 至于食物,受原人传教的狼族尚且能猎杀鼠勉强度日,那些不够塞住牙缝的家伙来不及逃窜进洞,温热的血溅洒在雪地里渗透成斑纹美丽的花,能够弥补他们心底空乏的一丝丝愉悦。甚至狰尝试过冻坏的野菜,味道却也不错,可它无法唆使同伴一起过苦修的生活,族中已经隐隐有残杀同类的声音出现。 “还是得告诉狞。”它想。族内的厮杀会使得群狼在原人面前自乱阵脚。 狰在模糊界限的雪地中心翼翼地前行,它的前爪总是要轻踏前方的松雪,这是曾经原人摸索出来的方法。纵使如此,几乎每都有狼陷入雪下,待群狼发现挖出时早已僵直。所幸离温暖的南方还有不太遥远的路途,只要一路顺畅,这样苦难的日子很快就能到头。 即使一而再再而三的背叛足以遭祖神磐摩的惩罚,狰也一直笃信狼王的决断是正确的。它从一而终地拥护同胞兄弟,咧开嘴露出尖利的獠牙威胁每一匹意图谋反的狼。 经过了好久,实则距离狼王的休憩地也不算太远,狰见到了一头巨大的白狼,对方高高在上,可眼神里是一抹慈悲。狰抹了抹脸上的风雪,只当是自己看花了眼,狼眸里没有慈悲。狞的眼里可能纯粹是疲累和残忍。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9章 失了兽群 “我还不曾愚笨到需要兄弟善意的谎言,你想想萨勒——萨央之父,按理他才是第一位人皇,可为何所有人都在刻意遗忘他。”狼王的声音碎在风里:“因为他的愚笨害死了自己,还险些令两族陪葬。” “在我看来,你不仅是我的兄弟,还是最睿智的狼” “那更不应该奉承我,令我迷失在自负当中。”狼王越发轻声道,它似乎乏了:“伟大忠诚之名已离我远去,可至少让我带着狡黠之名离世。” 狰记得群狼这样评价过它的兄弟,可那时狡黠之名带着褒扬的意思,如今听来不免有凄凉之意。 几匹狼从狰身边跑过,它刚想喝住,一股风灌入口中,随后转眼便远去,只留下一两个模糊的影子。“又是哪家的子在夜里乱跑,白冻僵的尸体还不够它们警醒?”狰嘀咕道。 “等到了后半夜,我们的视力便会失去作用。”狼王嘱咐道:“再晚点你带几名侍卫去召唤那些离散的狼,夜里的风会减弱,便于寻找。” “那几头混子要为自己的过失负责,只有更多的尸体才会让它们吸取教训。何况近侍要保证你的安全。” “狼族最重要的不是狼王,而是子民。失了兽群,哪还有所谓的王” 狰摇了摇头,听着这个好像被风雪冲昏头脑的兄弟完反驳道:“你的仁慈终会磨平你的爪牙。” 狞半卧的身子陡然直起,犹如一座山耸立,狰以为自己触怒了狼王,可结果它的身后,一个低沉的声音传来:“狞。” 狰回头,一头体格与自己相仿的大狼悄无声息地出现在背后,獠牙半露,前爪就快要搭上自己的脖颈,那副模样就仿佛面对猎物一般。 风雪无声进行,一场失败的谋杀掩匿,狰身处寒冷中,可鬃毛里溢出大汗。 “你的反应真是每况愈下。”大狼哂笑道,它的利爪在狰愤怒的目光中缩回,故作温顺地坐到雪地里。 “雪夜里到处充满凶险,你的到来只是为了嘲弄我的反应力?”狰冷笑:“能被强盗觊觎性命,算荣幸之至。” 这头大狼的眼角有一道独有的疤,是它的标识,因此笑起来尤为可怖:“我找孩子们,刚刚一个不留神就跑得无影无踪。” 狰喷出白气打断大狼,不屑道:“像你一样失去了敬畏心,在漫风雪的世界里掉以轻心,后代的狼崽子长大了也是一块废料。” “狰。”狼王提醒道,它明白狰因为从前的事有些稳不住了。 “我要是你,当下会不计前嫌帮着寻找狼崽,而不是在这里冷嘲热讽。”大狼依然一副好脾气:“我以为我脸上的疤已经算作对那条母狼的赔罪了。” 狰的怒意更盛,他咧开嘴,尖牙上的黄斑像盘绕其上的蛇,狼王看见自己的兄弟这样,立马道:“吾血,收起你的獠牙,帮他去找我们的狼崽。”他站了起来,身躯一抖,恍若山顶的雪崩落。 “先让后面的族人起来跟上,今夜加紧脚步。”临了此地,狼王已经感到风雪了许多,身上的温度逐渐回暖。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30章 骁勇善战的狼族战士 但他知道还有身躯渺的族人,再不赶在风雪推移之前逃出北方,他们恐挨不了几:“我们赶上去追狼崽前面就会是人类的土地,心为上,不要率先发难。” 要是今夜狼王的身边聚集了所有骁勇善战的狼族战士,他们铁定会长吁一声,然后抱怨这位苟且作风的领袖。狼虽然足够隐忍,可不代表他们有着软弱的先河。狰有听族内的狼传言,狞不过是原人内佞者的走狗,为了北方这片并不富饶的土地而臣服其下,合谋杀害人皇,如今风雪肆虐,所以回去南方求得庇护。 “那本该是属于我们的领地!”大狼愤怒道,他竟然喝停了狼王:“因为你的决定,大家才选择离开!” 狼王仅仅回过头,懒得扭转庞大的身躯,他静静听着,只有这种时候,他沉稳得如同一位领袖——在狞之前,狼族不曾有过领袖,所以倒不如,只有这种时候,他沉如往昔。“你想什么?”对方似乎有些忌惮自己的力量,狼王的语气便和缓了。 “现在重回领地却要避开原人?”大狼一抖毛皮:“当年若不是驮着他们从荒芜一隅中出来,‘繁盛’的原人早已饿殍旷野。”他的气势虽比之太弱,可狰仍紧盯不放,领袖已近疲惫,吸引着很多别有用心的狼接近。 “所以我们即使在背叛原人的情况下还能分得一块土地,是磐摩念我们过去的贡献。”狼王似乎累了,他不再看着对方话,而是直呼名字:“狗,我们的家园已经享用殆尽” “是你背叛了原人!不是我们族人!”狗大吼道,整个地都在回荡他的声音。 “塞北是你强塞给族人的土地,我们回去也不是寻求饶恕和庇护,而是掠夺,就像我们一直以来的作为!” 狗的话没有得到回应,狼王没有,狰嘴上不,可也是心里所想。 除去狞,没有狼会带着和善的态度踏入那片没有风雪的原人领土,南方必定会变成血雨腥风之地,或许关于这点,连一直欺瞒自己的狞都明白。 “到了南方,我要杀光原人,夺回我的东西。” “那就杀吧如果你能带着族人杀尽他们。”狼王调转身子一跃而过狗与狰,他的毛皮苍白如雪,一丝泥土的污渍都不曾沾染上他,如同原人族女人的长发柔顺,可此时,一根根硬如冰帘:“狗,原人会给你新的伤疤,我保证。” 他离开后,狰也追随而去。鹿烎走到大狼的身边,与他一同望着南方边一抹明朗的夜空。塞北的雪地被狼族踩个稀烂,甚至踩到厌恶的境地。狗可以听见不远处狼崽被逮住的呜咽声,还有身边这个名为鹿烎的怪狼追随者的颂祝声。在这样的冰雪地里能熬过一又一,据多亏了此起彼伏的颂祝。“鹿烎,你是南方的狼,那里确有温暖的黄土和森林里肥美的雄鹿?”他问。 如今的大雪好像一道分界线,在风暴的对面,是一处土壑深浅交纵c物资富饶的地方,那里的云端住着神明,能聆听见子民的祈祷,大泽奔腾咆哮,把原人所需的鱼虾主动掷上涯岸。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31章 扎昆 在他们这里,鹿烎信徒们高呼到声嘶力竭,一阵风就能击碎这些呐喊,打开冰封的河流,寒彻肌骨的流水吝啬地维护怀中的鲜味。 私下里狼族称南方为“长生”,永安乐逸之地仿佛从上转到了南方。他们丢弃信仰开始亵渎长生,可哪怕是亵渎的侮词,也绝传不到磐摩那里去了。族人因为狼王的背叛,磐摩或许早遗弃了狼族,原人才是长生的宠儿。 鹿烎是南方的狼,狗的脑子里也没法意识到南方有狼存在是个荒谬的言论,他笃信他。鹿烎在南方,原人肆意享用瓜果和鲜肉,还建立了大部落,远看如同雄踞一方的巨狮。 夏与冬交替,却犹如好久不曾来临的春秋般安逸。“磐摩不是听不见我们的呐喊,他在等待真正拥有磐摩血脉的子民觉悟,等到了南方,赛过风雪,磐摩会给予最优渥的土地给我们。” 鹿烎一只手负在背后,他不像一般的狼,他双脚站立,拄着破旧的木杖,下颌的胡须如同块破布,他总是蜷着萎靡的身躯,眼睛却永远神采奕奕,所以狗会信任他。 “狗,你是长生下降临的强壮战士,南方是我们狼族所该享有的土地,虽然遭阴谋诡计所夺c狼王怯懦所失,但所有权永生永世属于我们。没人能在长生的注视下巧取豪夺。” “那儿有肥美的雄鹿吗?”狗问,这是他意图征服原人领地的唯一理由。 在获得鹿烎的回应后,狗的疤痕在欲望下更显得扭曲,獠牙上卡着细的骨渣。没人了解他的故事,也就没人知道,眼睛处迅速结痂的伤口究竟拜谁所赐。 也许磐摩还记得,只是他无法拨开受到风雪障壁的北方,也就阻止不了两个深爱的民族即将到来的交战。可对于南方依旧愚昧的原人和北方步步紧逼的狼,哪怕口口声声应着“享有磐摩所赐的土地与财富”,也不过是受内心底的贪婪驱使。 当年的决裂,上了年纪的人与狼,都在反省或是仇恨,这狗的脑海里,除了吃饱肉,便是饮光仇人的血。 入眼的麻布垫丢了过来,诃伦伸手接住放于腿下,端正坐好后,严肃地看着大家,这里有不少熟悉的面孔。乌力罕牵着赛罕坐在正中,苏合在其身后,女猎人桑娅和村北的巴根一家则站在边上。 “什么事?”他问。之前才教了铁木托三招,赛罕去而复返,过来拉起他急急赶到巴根家。当瞧见等候多时的乌力罕和桑娅时,他还以为是终于记起了处罚的事。 乌力罕丢过来一截血淋淋的骨骼,尤为修长,像是来自一个女人。 “我们的老猎人是没法子了,请你看看。” 听这话一,诃伦讶异地捡起残肢,问屋里的男人:“这是莫古鸟的腿?” 屋主人巴根抖了一下,大叫道:“就是,我就是莫古鸟的腿,苏合非得是我害了村里的女人!”旁边的女人赶紧扯扯他。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33章 我杀了泽鲁 “所以怀疑是我杀了泽鲁?”诃伦拍拍手:“她的直觉倒是一直很敏锐。” “刚才苏合在场,所以我把泽鲁的死算在铁木托呼禾兄弟俩身上。” “你有没有想过万一以后败露。” “没有大碍,知道铁木托事情的人不多。”乌力罕深深地吸了口草菜的清香:“毕竟你是连夜把他带回来的。” 她擦擦嘴边的茶,视线又重新回到那根骨头上面:“重点在于桑娅怀疑有什么东西跟着泽鲁回来了,她这只莫古鸟的骨头被剔得过于干净。” “我见过很多猛兽,吃肉只吐出骨头。”诃伦。 “可野兽没有食髓的本能。”乌力罕捡起骨头转动,露出一侧边缘整齐的圆孔。 诃伦僵住身体,他接了过来仔细查看到,这杰作像是狂兽的獠牙钻入坚硬的腿骨,再拼命吮出骨髓,可这种精细的操作似乎不该源自一头狂兽所为。在明白事理的老猎人眼里,一对黑漆漆的窟窿无异于面对狮子群。 “苏合一心想报复巴根,把我当一个只会解兽骨的蠢女人来诓骗。”乌力罕:“这头莫古鸟的死显然与村边游荡的野狗无关,巴根一家也没辙做出这种事” 诃伦丢开腿骨,表情很复杂。一时间,塘边的铁木托c赛罕的模样c呼禾的死统统深埋一边,一双死灰般的黄眼睛浮现眼前。 这样的创口,诃伦自然熟悉。数十年前,当他们并肩为未知征途奋战时,善于咬穿敌人骨头的伙伴,是个习惯奔跑在旷野的民族,让嚎哭声成为夜幕下的威胁。他们的身高三尺有余,如一段巨木生根于山丘上驻足眺望,在敌人面前,从山上又如巨木冲下。他们的力气足以搏斗三位原人族强健的战士。在那些征途的年月里,狼毫和血的气味就如战士身上的淋漓汗液,和诃伦如影随形。 他前倾身子,伸出手指探进骨洞。骨洞内约有一指粗细,两个洞口间还有两排细密的牙印,那大概是狼较为脆弱的排牙。“诃伦,你知道这是什么。”乌力罕,她确信她捕捉到男人方才一闪而过了然的神色。 他将腿骨还给乌力罕,女人双手接过放在一边,望着地上空荡荡的碗。 这是乌力罕毕生所识都不能理解的动物。络布村的男人女人没见过狼族,便只会以为是泽鲁的同类所为,他们即使有一见到了群狼,也不过是大呼叫逃窜开去,事后把这些怪东西称为怪兽,而不是另一个高智慧的“原人族”。 “不知道。”诃伦没法向蒙昧的边境人明,甚至不能明。现在他心底的恐惧已经幻化成实体的狼眼飘忽在他面前,在乌力罕跟前良好冷静的表现是他所能做到的最大克制。 他该告诉乌力罕黑夜里叼走莫古鸟尸落下一截腿骨的是种前所未见的生物,然后冲出屋子呼喊所有人向南边逃离? 恐怕乌力罕会让门外的苏合拧住他赶出络布村。 “不知道?”乌力罕坐直身子,皱紧眉头。“见多识广的外乡人。”一旁沸腾的热水咕咕作响,火焰越少越,可乌力罕的火气越来越旺:“还有你所不知的稀罕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34章 原人大部落的战士 “我得走了。”即使乌力罕不加以驱赶,这群或许只是先遣的狼也足以让诃伦返回他离开的地方。他抖抖粘附在衣服上的细绒毛:“如您所愿,明早我会离开。” 话音刚落,木门被一把从外面撞开,赛罕和一脸没辙的苏合钉在门框里。 一身厚袄的乌力罕面色变了变,她没想到诃伦的请辞突如其来,不及责怪赛罕,她便道:“离开去哪里?络布村的终猎人。” 诃伦道:“让您的猎人们多守着夜,这哪怕不是怪物也不像野狗那样好欺负。”他经过苏合身边,向赛罕点了点头便轻轻绕过。 “诃伦!”他背后的衣物被苏合一把揪住,乌力罕开口道:“我知道边境上的破村庄留不住你扎昆!”诃伦的来历是村子里的人想了几乎整整一年的事情,在祭祀大会之前几日,她大概真的想通了:“但是谢谢你的忠告。” 苏合抓住诃伦的手往回抽了抽,被拉扯变形的衣物里,裸露的一块背部,青色的斑纹覆在上面。乌力罕应该也是看了这个才喊出这个原人中少有的姓。赛罕只是歪过头,被伤感填充。络布村稍年长的男女,都会听一个故事,那时他们边境人还没有被遗忘,会有那么些原人大部落的战士,赶着莫古鸟驾着马拖车,送来货物和信息。部落的战士带着雷骨制的锚头和精致的石斧,这些器具外头包着棕色皮革,最引人注目的,还是他们身上的斑纹,蜿蜒富有神秘感,又恍如某种力量的化身。 大概是十年前的事,十年光景,部落遗忘了村庄,村庄的人又开始称呼自己为络布村人或边境人,鲜有人再以“部落人”自鸣得意。 诃伦难在想起昨夜发生的一幕幕场景,也没想过自己让乌力罕提防夜里袭击村落的野兽,结果便一语成谶,但这是不可阻挡的。 哪怕指着那节白骨威胁他们,村里人也不会与他一起逃跑。 这点已故的乌力罕了然于胸,她知道诃伦的底细,恐怕也从他脸上读懂络布村人难逃死劫,所以她没有怪罪这个战士知情不报。与其带着恐惧等待死讯,不如由死讯领着恐惧一同前来。 当狼嗥从四周响起,乌力罕背着赛罕冲进他的屋子。“我们出去了也活不过明,可是赛罕可以。”这个女人终于拗断自己的傲骨,含着眼泪急道。 他串起床头的指骨挂在脖子上,带上乌力罕临了赠予的一柄兵器,扛起赛罕,候在寒风涌灌的木屋的阴影里,窥视着远处村头的猎人和一大片乌泱泱的黑影。 人砍断狼身,狼压向人,残肢头颅被抛在空中,血像河流一样浇灌土地,夜晚的北风更加激烈,把血腥带到诃伦面前。 他胆战心惊地看着肩上的赛罕生怕此刻醒来。 他看到桑娅,被三颗狼头挤上空,落下来到半当儿的时候,腿脚就被扯得七零八落,这时还想开口喊一声她家的孩子,脑袋就咕咚摔在地上。苏合飞扑去拉起绊倒的乌力罕,他四处张望,筋疲力尽地朝女人叫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35章 残肢头颅被抛在空中 女人指指诃伦的方向,苏合愣了一会儿,像是忽然又有了力气,一手一把石斧,高唱歌谣投进血的浪潮里。 诃伦笃定苏合那一刻什么也没看到,只是将目光撒向自己这边无尽的黑夜,再护着乌力罕进行战斗。 苏合忽然又变成一名朴实的汉子,比巴根一家活了更久的时间,后者在狼群冲锋的第一波里,连人带窝一起被绞了个稀烂,只看到血雾扬在空中,靡靡荡荡。 至于铁木托,这个一早还央求要变强的后生,也不知躺在哪个死人堆里。二三十匹狼的自杀式奇袭,一个村落连唱完一支猎歌的时间都没有就覆灭殆尽,仅仅一刻钟不到,剩余十匹狼开始撕扯一地的死尸。 诃伦终究没有提着兵器加入战斗,只是静静地在等待这个两败俱伤的时刻。他猫腰沿着高垒木栅下的阴影离开,一路轻悄,他看见苏合的脸皮被整张揭下来,热腾腾的血在有些凄冷的晚上散着白气。 诃伦还是走错一步,他见到这样的场景心烦意乱,一脚踏在了村口撒落的树枝上 络布村中一片黑暗,几束发亮的目光齐刷刷投来。诃伦僵硬在原地,浓浓的狼粪味扑面而来。狼在声呜咽,继而窸窸窣窣的交流声响起,是熟悉的用词,期间还混杂着生僻的口音。交谈过后,两头杂色毛发的狼点着脚爪,踱步而来。 战士躲在在阴影下,只敢一寸寸地吐息。 狼则一寸寸挪近,他们绝不掉以轻心,因为对方是能借夜色为障壁的聪明家伙。诃伦的手摸向腰上捆缚的兵器,却发现是把没开锋的古怪玩意,汗液登时挂满脖颈。 水流自头顶的发丝中涓涓滴落,掉在地上,水渗进地里,黄土颜色由浅变深。空开始飘雨了,诃伦冷得一个激灵,肩上的赛罕颤了颤。 村口的狼群立马尾随两匹狼一同接近诃伦。 诃伦不安地眨了眨眼帘上的水,头也不敢抬,生怕远处的狼群加快脚步。 一步步踏着月光,清冷的灰色开始遍布在大地的每处角落,诃伦脚下的阴影向木栅下推移,右臂已经整个露出来,但好歹远看犹如斑驳的树影。他不时望去,狼群离得越来越近。 “这该死的树枝”诃伦下定主意,凭他的本事,能轻松打断打前阵的两匹狼的脊骨,后面的八匹狼,勉强还能杀掉其中之二。“ 狼族这回可真当是长驱直入。”诃伦忽然觉得狼族的入侵可能真和自己有关,当初那泽鲁要是没死,与狼群一定能打得翻地覆,循着号死鸟群赶来的猎人很有可能将他们一打尽。 他竖起耳朵聆听,风里好像流窜了什么异乎寻常的东西。狼也纷纷停下,向东面一座川脊交纵的山脉望去,两只耳朵灵动着仿佛要追着声音而去。 诃伦斜睨,那处山脉对于络布村人太过遥远,一个昼夜的时间也赶不到那里。有曾经接近那里的猎人,声称山里总是传来吼叫,可村里人坚持认为不过是烈风灌入山谷的声音。大山的形状怪异,岩石更是迥异非常,都是风蚀过后的模样。久而久之,无人再大山里住着怪物。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37章 兽皮不能裁不能补 在往后当我们唱颂扎昆·诃伦歌谣时,务必领会这把刀的重要性。 月亮攀上穹的顶端,暮色张开双翼笼盖下来,掬起一汪土地。乌恩藏在部落垒得极高的土墙上,等巡逻的哨兵过去,跳到地上,一眨眼就消失不见。 沿发臭的石阶缓步而下,这里阴暗潮湿,夜晚也没有火把支持,乌恩依靠头顶的月光照明下到了地牢里。风刀子灌进来,他瑟瑟发抖,紧了紧贴得不算严实的衣物。部落里有个不成文的规矩,孩子必须穿上一整块兽皮制成的衣物以图吉利,可乌恩身子实在单薄,兽皮不能裁不能补,即使伏燧找到部落里最手巧的女人也扯不出一件合身的来。 乌恩举头,一粒雪刚好跌进眼睛里,他一个趔趄险些翻在地上。“冬来得好早。”他搓搓手。即使在南陆,冬也会吹起白毛风,村落就会一个个被埋在雪里,里头的村民跟着冻死,来不及躲进林子的动物来年会僵成冰雕一般乌恩觉得这地牢里的温度倒和它肆虐时差不离。 部落的老人一直念叨冬是原人的大敌,它召唤风雪要吹熄火种c冻僵躯体c偷走牲畜,如今更是厉害,赶走了春和秋,一来便是几年。以前的原人砸不开冰封的湖面,林子里的野兽也不见影子,只得挖野菜吃,可都是冻坏的烂梗,得亏上的苍神指引人们刨开树根,收获了为数不多的草菜,才有了现在繁盛的部落。 这些话都是特木尔老人嘀咕的,他还如今的原人只拜火不拜,分明忘了上还有双眼睛注视着原人,明明快到休渔期,还有人跑去大泽里捕捞,活成个原人就忘了自己的身份至于后面的话,乌恩猜老人大概又是患了癔病,神神叨叨地这部落已经不需要个强权的领袖了,苏日勒和克该让贤于人。 谁都特木尔是有些疯了,可乌恩隐约觉得老人神志还很灵清,有时那眼里闪烁的光好像夜里的火把。又或许,老人的话都是真的,上果真还住着什么磐摩苍神。 至少休渔期有人捕捞这点,就被特木尔中了。 他今一早便见图图赫骑着莫古鸟急匆匆地离开部落,身后的扎昆们策马追赶,众人朝着虎跳崖的方向淹没在地平线下。一开始,他以为金乌打算去祈山找告石来修补那面损坏的巨轮。可图图赫去往虎跳崖——那处大浪能掀上的山崖,伏燧没有带乌恩去过一次。 “什么人!”乌恩的脚步声稍重,一个沙哑的声音便响起,紧接一石激千浪,黑暗里的囚徒像围绕部落土墙外整夜疯叫的野狗,手伸出铁胆木做得栅口,在黑暗里挥舞。 乌恩吓了一跳,他猛击掉拽住自己衣物的黑手,躲到地道的另一侧。“是头羔羊。”一张溃烂的脸从黑暗里露出来,原人囚徒的獠牙上塞着肉丝,他满嘴喷着涎水:“过来些,我的眼睛看不清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38章 原人族的小雪貂 这是个关押多年的扎昆,乌恩听过此人的事情,原本光荣的战士一夜之间杀了五名好友,在即将逃出部落时,被阿拉图德·无嗣烧成重伤,全身熔化,可金乌没有将他投入兽场,而是关入地牢直到今日。 “羔羊,带我出去”原来只是无意识的呢喃。乌恩不再理他,贴着墙继续向前走。 地道的路途很漫长,头顶的障碍也越来越密,光线很暗,稍有不慎就被其中一双手捉住,他们的指甲锋利,可以轻松切进皮肉。身后的哀嚎渐渐减弱,再往前走,只有地面一滩污水倒映的月光。 所幸乌恩到了地方,他看不见前方的漆黑里有什么,但石链游移的声响在空寂的走道里刺耳磨人。 对方也感应到来者,随着一道光在乌恩面前照耀,囚徒的面容暴露。 “这这是?”乌恩声惊呼。 “星光。”昂沁·司南面朝下倒卧在地,两只手臂一字张开被石链锁实,厚重的雪貂袍惨不忍睹。乌恩是第一次看见金乌外的人施展神奇,尤其是一位囚禁在地牢里的落魄男人。 “原人族的雪貂,你也要向异色皮肤的人施暴吗?还是要问那座我也不曾见过的巨山。”后面的话囚徒得很轻,像在反思回忆。 世子才注意到光下白得发蓝的肤色,即使司南因为倒卧面色发红,显眼的蓝白色也无法掩盖。“您真如那南方来的客人的,有一双银亮的眼睛,犹如上的那条大河”乌恩仔细打量对方,模样像原人族两百岁以上的长者,但更加睿智,须发淡蓝,大体倒也与原人无异。 “那叫星汉。”蓝皮人纠正。 “额撒那是大泽在空的倒映。”见对方脸上不悦,乌恩忙住了口。 昂沁熄灭光亮,他似乎不愿意再见到这个孩子。当两人又陷入黑暗,又忽然开口:“阿拉图德·乌恩。” “别惊讶,星汉告诉我,你是部落的世子。”他似乎看见了乌恩脸上惊愕的表情。若非这幽暗的地牢遮蔽了夜空里的长河,他还能做更多的演算。 这样的奇迹也只有父亲的卜筹轮能够比拟吧!乌恩终究是个孩子,好奇地上前两步,挤在牢口,双手抓住栅栏,想了想老人此时的境地,忍不住问道:“可为何星汉却没有带您和您的朋友离开祈山。”他猜测,莫非那头顶的星汉只能告诉老人来者的名字。 “乌云遮蔽了我的眼睛,当一切发生时,我们只能仓皇逃窜。”昂沁咳了两声,呼吸急促了许多:“也罢,这星汉流动,哪是凡人掌控的奥秘。” 男孩默不作声,他甚至还没有触碰过大泽的水,何况那上的河流上既然有河流,那么也有人c野兽和林子。他想问问异族老人磐摩的故事,特木尔或许得没错。 “乌恩,告诉我。”昂沁没有给对方提问的机会,因为他有更重要的事:“前几日被带走的我的族人,他怎样了?死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39章 他稍稍放心下来 隔着牢门,对方点点头,昂沁的脚点着石壁下滑了半寸,好让发疼的脊骨换一段来受罪,他叹了口气,不住嘟囔着“奥敦斯格c奥敦斯格”,跟前的簇光源忽明忽暗,良久,彻底熄灭不见。 “您还在吗?”那边静谧得可怕,乌恩甚至觉得老人和星光一同消失了。 石链动了动,他稍稍放心下来。 “那,我该走了。”乌恩试探道。他很沮丧,原本听了那名南方客人的建议溜入这里,想知道为什么父亲要杀死其中一人,可结果除了玄奥的星汉却问不出所以然。“额撒不让我常来,您要是愿意,我会再来看您。”他又。 乌恩等了等,那边仍然不话,只好垂着头转身准备离开。 “你的那位南方的客人。”昂沁的声音再次响起,这次平缓的语气里有了一丝波动:“他是谁?” 关于这事乌恩倒还插得上话,比什么星汉c奥秘要强许多。于是他把见到图图赫后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诉老人。潜意识里他觉得回答若是让对方满意,不定会透露些有意思的东西。 孩子在回忆时闲碎的话溜进来不少,可昂沁静静听着,他不想放过一丝信息,尤其是那个在乌恩嘴里“每每话一半”的怪人。“他身上有浓烈的药味,像是部落里神神怪怪的巫医,可打扮得却干净整洁。”乌恩明知对方看不到却还在空气里比划半,他的心思根本没放在面前的地牢中,这会儿也感到白的客人很奇怪。 部落原来还有更南边的领地,虽然父亲从没与他提及过,可他从这样认为。那客人穿着打扮和部落原人的兽皮差别很大最为关键的是,乌恩在讲述时,老人一言不发,只是聆听,没有猜出那人的名字,没有道出那人的来历。 “他给了一个孩子奇怪的器皿,像倒扣盛水的碗,摇晃起来还能发出声音。”乌恩仔细回忆:“再就是他的一些怪问题:原人的火盆拿来做什么?你们仅仅信仰火焰还是其他什么?” 这种怪问题,特木尔老人应该有共同语言,可那客人却与自己一个孩子较劲。乌恩支支吾吾半,对方就絮絮叨叨半,最后乌恩干脆以晃头来回应变本加厉的客人。 “‘你的父亲骗了原人,在地牢里留了一个伟大的人’这样完,他指引我来见您。”乌恩结束冗长的叙述。 “所以秉着好奇,你来了。” “您猜到了什么嘛?”乌恩惊喜地问:“客人您会给我一些答案。” 昂沁长叹,声音虚弱。他已经被倒挂了多日,几乎无法动弹。昂沁·司南是他们民族的大师,总藏秘密于心中,素来只有别人求他的份可今,对于一个原人的孩子透露的一位异域客人,他闭眼冥想却连名字也算不出来。 对方技高一筹,不仅知道自己的身份,还借部落世子来戏谑自己。 “乌恩。”昂沁道,此刻他才一改之前计较的模样,真正有了风范:“黄土地之上的人用火把点燃血脉,可我来自白雪皑皑的寒地,火焰无处可烧,我们民族的血脉靠什么传承?”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41章 哨兵总是昏昏欲睡 躲了一阵,陆续过去几波哨兵,按理世子早该趁机离开,而且身后就是一段不高不低的石阶,从那就可以跳下逃走,可他依然猫在矮墙后面。等久了他便跺着脚,不时偷窥前面一座木屋旁的哨兵。 部落没有宵禁,路上除了哨兵,不少孩子与晚归的猎人也在游荡,但无一例外都会接受哨兵的检查。世子记得之前夜里的哨兵总是昏昏欲睡,自战士从祈山捉回蓝皮人以来,夜里的警戒严格不少。 乌恩与哨兵一样搜索每一名路人。他也在等一个时机,在等一个所有目光懈怠的瞬间。 犬彘嚎叫,早临的雪让畜生烦躁不安,它们会不知好歹地亮一晚的嗓,虽部落的夜没有静谧时,但也够叫人心乱。乌恩拍落肩头好不容易积攒的雪沫,哈了口气,发现还没有白气,满意地继续躲在墙后。 木屋前的那个哨兵骚动起来,乌恩大喜正欲出面朝那挥手,却见哨兵伸手抓向后颈再一甩,一个黑影摔在地上,紧接便被一斧头砸死。乌恩看了个分明,是一头偷溜进部落袭击哨兵的鬣狗。 “莫非半路被捉住了?”乌恩来不及多想。哨兵的脸色苍白,忽然扑通摔倒,两头大鬣狗冒出头,冷冰冰地望向矮墙。 地上的血被月光照出,它沿皴裂开缝隙的路面蔓延,缓缓渗透进去。乌恩胆战心惊,躲回障壁后面,为的就是避开那两条鬣狗凶狠的凝视。这是苏日勒和克禁止儿子夜离寝屋的原因,晚上热闹活跃的野兽总会逃过哨兵的视线掠夺孩子和落单的人们,哪怕是健壮的战士也不可对之掉以轻心。 乌恩如今可没打算为死去的哨兵默哀,他躲在墙角,默数鬣狗找到他的时间,他动弹不得,聆听濒死的哨兵在嘶嚎,而鬣狗正轻悄悄地分食肉体。 部落各处亮起火,缕缕黑烟腾涌翻滚。乌恩在倾颓的几近风化的矮墙后面偷望,骑莫古鸟和马的战士统统赶到,领头的扎昆·拓谷挥斧砍掉畜生的头,他大声叫嚷,楼上的哨兵挨个低头受骂。其余一群战士驱策坐骑离开木屋,越发严厉的巡逻向部落各处拓展开去。 一切井然有序地迅速实施,只有领头的战士拓谷和一旁的圭什翼驻足在场。乌恩认得他们,一位是圆木力士,一位是兽场的幸运儿,两人都因一些事情在部落里名声大震。因为后者的缘故,囚徒们叫嚷着以命换自由,兽场丧命的家伙日夜不绝。 他俩没有盯着尸体欣赏的习惯,纷纷转过头四处张望。乌恩越发害怕,紧紧缩在阴影里一动不动,传那圭什翼可有鹰的眼睛,才胜得那兽场的战斗。 乌恩揉揉眼睛,几十里外,一道袅袅的白烟自北边缓缓升起。 随着白烟的出现,拓谷和圭什翼催动坐骑,马匹和莫古鸟鸣叫几声,左右各自离去。 这会儿木屋边终于没了声响,不过家圈里的畜生还在吵嚣,也不知要吵到何时。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42章 谁说人不是野兽 乌恩再次从墙后探出,一个年老的男人静静地伫立,素白的古怪布衣,腰间一柄古怪的兵器,花白的须发与地牢里的昂沁·司南无异,可平平无奇的面容与气宇轩昂的雪人大相径庭。晚间风大,吹动老人的衣摆,这别扭的布衣使他恍如个女人或水流般柔软。老人就这样站着,犹如孩子眼中远方昏暗白色的鬼影。乌恩甚至觉得,若有一名战士快马骑过他身边,也不会有所察觉。 乌恩准备招呼他,可见他正与身前一个女孩交谈。老人接过女孩递上的青绿色器皿,伸出食指在器皿面上比了比,便交还回去。女孩低头想想,似乎明白了意思,飞快挥别老人,钻过木屋和木屋的缝隙,一眨眼就不见踪影。 乌恩认得,这是白见到的女孩,模样大概十分清秀,只是这两次见面,乌恩都看不真切。 她又离开了。他下定决心,第三次见面时,要和女孩打声招呼。 “乌恩。”老人的声音绵绵无力,这在风里显得单薄,可乌恩还是听得清晰:“哨兵离远了,下来吧又或者,那图图赫扬起的白烟令你有些好奇?” 乌恩怪异地瞧了老人一眼,但还是依从地走下矮墙。 冷风穿梭呼啸。氏农拉过发蔫的世子,他的手在对方肩上这么一盖,温热就能传递至五脏六腑。他默默地望着孩子,看起来便显单薄的身躯容纳不下过多的热量。这样脆弱的原人在部落可不多见,而正是这样的原人孩子,往后要接过领袖的位子。不过,似乎十年前收留的孩子也像乌恩一样弱,现如今却也能循着自己的脚步来了这片土地氏农收回手,依旧对面前的羔羊放宽了心。 乌恩注意到老人手上的旧疤,像是一种鸟喙所为。“壮年的鹰总是具有这么大的攻击性。”氏农讪笑,他身上还有几处新伤不好意思暴露给家伙。 “疼吗?”乌恩问。在他看来,部落里的大人也做这种傻事,为了驯马哪怕被踢上四五脚还是大笑着压上野马的脊背。 “我采了些草菜,在盆里煮着,今晚回去就能熬好。”氏农看人时眼里总是很深邃,他感受到乌恩的关心,便像特木尔老人没有发疯时一样和蔼地笑了笑:“千万别充满忧虑,你的父亲还受过更严重的创伤。”他伸出手,想让对方正视那条看似狰狞的疤痕。 入手很粗糙,虽然血液已经凝固,但绽开的皮还勾着几丝肉。“像野兽身上的伤疤。”乌恩认为。 “谁人不是野兽呢?” “”乌恩想了想,部落的附近雄鹰早就绝迹,自从人猎上它们后,鹰群只在高空展翅。这里还在低飞的飞禽,独剩黑压压的号死鸟,因为肉有毒,没有原人愿意吃它们。 “乌恩,地牢里的雪人可见过?”氏农问。 “见了。”乌恩:“和您一样,他知道我是部落的世子。还有一团蓝色的光跟随他,是属于他们的信仰。”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43章 他现在是原人的领袖 “你认同他的话吗?” 乌恩抬起头,这个孩子的脸庞上不见半点他父亲的影子。温润的眼睛和柔和的轮廓,没有凸出的颧骨和锋利粗犷的毛发,这种模样似乎只该属于祈山上刚下葬的逝者,绵绵阴雨里柔化了眉宇的坚毅。 氏农把乌恩迷茫的神情看在眼里,想来是根本没法参透昂沁·司南的偈语。强大的苏日勒和克将他的儿子锁在部落一隅,每缭绕其旁的是金乌和烧到窒息的火焰。“你怎会懂这些,他现在是原人的领袖,被一群金乌和权力障蔽眼睛,原人迟早会衰亡”氏农喃喃。 乌恩摇摇头:“我从开始便觉得奇怪,为何您要托我去问一位雪人,我无惑为何需要解惑?”他还想要问,那群皮肤蓝白的人种究竟出生何处,他们与原人几乎无异,却不供奉火焰,比高高在上的金乌温和。 原人的四周围满了野兽,可却把乌恩培养成一只羊羔。氏农开始显得有些焦躁,嘴里开始念叨一阵“苏日勒和克”,又停了下来:“你一定要成为第三位领袖,远离金乌,那群人不是这片土地的主人,也不是我所希望看见的主人。” “什么?”对话变得犀利,好像一道水流速凝成一段冰刺,乌恩惶恐起来。 “你该了解过去的他们!”氏农彻底失去耐心,他的声音充满吊诡的冷意。“乌恩,第二任领袖,你的额撒,他的披风护着你才活到现在。”氏农的眼前,有其他人所看不见的景象,一幕幕从他眼前滑过,他怒不可遏:“羊羔本没有资格活在黄土地上,它们只适合寄人篱下,捡食地上的残渣,可你的额撒执意要把你摆在领袖的位子上” “阿拉图德·伏燧不是蠢货,他知道将一个受虎豹豺狼觊觎的位子送给一只羊后,那只羊会有什么下场。” 乌恩不作答,他并不想继承领袖的位子,原人本身也似乎并无这样的传统。他甚至想要远离父亲和金乌。明早特木尔老人会给他送来兽皮衣,从此他也终于拥有了一套整皮做的衣服这才是他想要的日子。 见他受了伤,氏农缓和下来,却欲言又止,他无法告诉他一些既定的事实,在这个枭首四起c贪念苏醒的时代,原人真正要从野兽过渡为“人”的时代。“是因为非你莫属。”氏农读到了世子的念头,无法理解为何原人中会出现乌恩这样的异类,他似乎丧失原人尚未洗净的兽性,没有权欲没有贪念。 “会相同的”氏农只能这样自我安慰。过了今晚,很难再有机会点见这个孩子。 这孩子只是望不见那诱惑的真实面容,当他真的领略过黄土地上雄伟的崇山峻岭,北及风雪和烈日的边界,南及丰茂草原,幅员辽阔。待到那,第三位原人领袖就会握紧手里的权柄。 他只是需要打开眼界。 在不远处两个战士的叫嚷声中,氏农悄然转身,返回暗夜之中。他站在十几丈外的土墙后面,凝视木讷的世子,对方只是抬着头看着星汉,而不远的两位战士由叫嚷变成关怀,将世子夹在正中,警惕地搜寻四周的动静。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45章 两条阴毒的小蛇 图图赫冷眼望向敢怒不敢言的女人,笑着上前,从她麦黄的脸庞到双腿,眼光游移着恍如两条阴毒的蛇。“你们的仇人该是不少?若部落宣布舍弃你们女臣,会有多少新仇旧账,又会有多少双垂涎已久的眼睛?”他接着逼问,凑在巴雅尔耳边,眼眸里展露出欲念的色彩。 虽然虎跳崖穴里温暖舒适,巴雅尔听了却不禁抬首,颤抖起来。图图赫的声音里有种慑人的力量,能硬生生剥离她战士的躯壳,只剩女人的魂魄。巴雅尔像被弃置于一片冰冷的江河里,一丝不挂,被恶言的潮流贯穿。 巴雅尔失魂落魄的模样他在许多人脸上见过,包括自己的父母。他打了个呵欠,清晨昏沉的意识渐渐好转,便捡来熊皮衣递到女人手上,露出长满硬茧的胸膛,两手张开站在那里。“与其女臣陷入万劫不复,不如做出牺牲,令我满意,可保你们永世安宁。”崖穴里没有阳光可以照进屋子,石盆里的火焰在两人身边一跳一跳,火光摇曳映照在巴雅尔脸上。 她走上前扶住金乌的手,挨边为他轻柔地套上衣服,这件熊皮衣倒还合衬不算难整理。她一边套衣服一边接受对方的羞辱。 “总女臣的女人是母烈马,只有强壮的战士才能充当好优秀的骑手。”图图赫仔细地用指尖抚摸过女人的肩膀,紧实韧劲的肌肉像水里打磨光滑的石头:“部落裁衣的女人没有这等风采。”他伸手到胸前揉搓,巴雅尔把重重的鼻息喷在他脖颈上。 他撕开兽皮,拿在手里一分为二,连带把裙子和斧头一同丢到地上。“谁能料到西北面还有这样的聚落?”他的手再次握住巴雅尔的乳房,咬着牙关越抓越紧:“烈马不用套绳,正如女人不用穿上衣服!”他像烧红的石头丢入冰凉的河中,突然冷静下来。 “不用。”他重复。 “不用。”巴雅尔盯着地上的碎皮。 图图赫大笑,他松开双手向床边推了一下女人。“这几你不用参与虎跳崖的渔事。”图图赫推开木门,站在外面话:“我让人从地窖里取一批鱼干送去女臣。” 金乌离开后,巴雅尔挪动双脚去合上木门,在门后停留一会儿后,跛着脚走到床边躺了上去。她失眠了一整夜,在床上倦怠的眼垂拉着,没睡。倒不是为金乌强暴自己而痛苦,女臣人本就不认为这是什么损失。她盘算着如何向金乌求情,也预料过该如何应对苛刻的条件,然而假想无一应验,唯一“苛刻”的条件就是自己——对于女臣人,这连条件也算不上。 代价只是她再也回不了女臣。一个甘愿受男人控制的女臣人,想必是做了躯壳的奴隶,首领会不由分用滚热的水烫开她的皮肉。可狂热的首领会对图图赫乃至所有金乌依从,哪怕是一百个今日的条件,她仍会默许。 即便首领拒绝,她也没法用任何刑罚烫穿部落统辖下的地盘。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46章 女臣的首领 虎跳崖穴全然是鬼斧神工。远看如跃河的林中虎,斜阳残照下仿佛一枚斜刺入的镂空牛角。崖壁上,河水冲击着碎裂成雪。 巴雅尔可以听见金乌在崖上召唤战士的呼声,紧接零碎的步伐从头顶传来,许是心悦诚服的信徒来叩见火焰的依托者。 “火庇护我们,理当臣服。”女臣的首领私下告诉过她,当然,同样也告诉过聚落的其他人。 火焰确实带给女臣更多东西,火焰里或许存在神明或妖怪,可在火焰亲临她们以前,一切也不曾衰败,只是首领早已遗忘。 在部落尚未兴起前,原人靠着火焰和智慧从苍州一隅走出,可随后,令不少原人分散开去,建立自己的聚落,女臣亦是如此。作为原人族一员,女臣人曾在黑夜里煎熬,直到金乌们现身。 女臣开始带上火焰去掠夺,收获比以往更丰,繁衍也更加顺利。她们烧了祭林里的聚落引起一场大火,断了鹿埠以南村落的后巴雅尔想,也许火里住的是一头妖怪,想要靠原人,吞并整片大地。 这种念头也不止一个人提,在虎跳崖议论的人不少,那些人却莫名其妙地断了脊骨,第二便被扔进汹涌的河流中,唯一一个在虎跳崖胡言乱语而侥幸不死的男人叫扎昆彧,三年前返回部落,一年后据死于与人的决斗中。 故事永无休止,众人开始编排图图赫的过往。虎跳崖的大多战士并非来自部落,都由附近聚落东拼西凑出的,他们从未见过图图赫号令火焰,只有一轮接着一轮敷衍的唱祝和祭祀,于是怀疑金乌是部落笼络人心的谎言,火焰不是灵物,它们只能在石盆里燃烧。 否则为何森林起了烈火图图赫必须向空祭祀下来甘霖,而不是婀娜原始的舞蹈熄灭火源? 很快,非议者又音讯全无,虎跳崖再次征召战士。那段时间,巴雅尔默默地随着众人,整日整夜见到图图赫阴冷的目光从右侧睨向左侧。 他在他们四周垒起号死鸟的头骨堆,成百上千的鸟头用空洞的眼孔打量战士们,两个夜晚后,再无人敢多言。 巴雅尔是勇敢的战士,她胆敢踏着崖穴内部的石阶登顶,与图图赫肩并肩站在崖边听河水吼叫。 那时巴雅尔刚来虎跳崖,女臣的战士不得留发,图图赫尚未注意到她,只当是个男人。他曾问她,为何原人供奉火焰,而没有选择这崖下的水。 她,因为水有可能被我们踩在脚下,可没有人胆敢踏在火焰上。 “边那条长河,无人攀过,也不见原人敬仰。” 巴雅尔不曾听过这种谬论,她原人的观念中,空本就长成如此,那道明亮的裂缝不过犹如木上的年轮般平常,看得见摸不着,为何要以之为信仰? “我们原人只记得住侵略的东西,你何时见过水烧伤原人?”图图赫踢了一块石子下去,风吹得熊毛皮蹿动,她恍觉他大摆祭祀c操纵火焰的能力皆是真实而非虚妄,谣言好像不攻自破。“火焰无所不伤,所以它是原人的信仰。”他。 巴雅尔看见胖金乌面朝北方大陆,那边漫风雪洋洋洒洒,云遮地。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47章 图图赫的死忠 崖景清冷,凄艳的晨光透过风送来寒意,维持数年炎夏悄然宣告临尽。图图赫走在一群原人身后,从山崖的“虎头”走向“虎吻”。扎昆·满都拉图置身队伍中,不时注意队伍前押解的罪人。再走几步队伍停住,他听见河水的声音,底下就是万丈深渊,就算死囚有浑身解数也在劫难躲。 整支队伍都是图图赫的死忠,满都拉图作为其中一员观看过许多死刑,也听过许多死罪之由,大多是该死的非议者,充其量是喜欢交头接耳却无所为的庸人,他们一流被处死也算死得其所,可这次不同。 死囚到地便跪下去,面前是滚滚河水,身后是拿着石锤的战士。寒风带着水汽吹得他瑟瑟发抖,不住向金乌求饶,他宁愿被带去部落兽场也不想被屈辱地杀害。因为虎跳崖的死刑简单粗暴,它不具备观赏性,人们不会看见囚徒在奋力抗争中被群兽撕开,只是砸开脊骨让之瘫痪,再丢进河里或溺毙或喂食鱼群。 “你背叛崖上的原人,背叛了我。”图图赫在擦他的石锥子,在场所有人皆识得那把凶器。 “求求你饶恕我,也放过他们”死囚用头拼命砸地,磕出血,脸上已经被战士们剐得鲜血淋漓。 死囚是一个窃贼,在清晨行窃时正巧被巡查的战士捉获,图图赫认为他从地窖偷盗原本便库存不多的鱼肉,转而送给祭林里的孤魂野鬼,此视为背叛。原人本就惨遭狼族背叛而差些死在夜晚,因此在原人的观念里,背叛是重罪,这囚徒难逃一死。 满都拉图藏在队伍里,其他人低语不断。他们过去地窖里经常失窃,夜里放入的新鲜腌肉第二只留下一地盐粒,窃贼想必行恶频繁。他将偷来的食物悄悄带去虎跳崖西面的祭林,那是一片铁胆木林,过去作为部落举行祭祀的重地,直到女臣为了掠夺林中聚落而生的一把火,烧秃了林子烧死了聚落的人,剩下的是坚硬的铁胆木躯干。从那以后,只有参的漆黑柱子一根根直立,其中穿梭着黑影,诡异的疯笑间或回荡。有人那是野人,是聚落幸存的流亡者,女臣把他们的屋舍和食物付之一炬,他们无家可归。 窃贼把鱼肉一块块切开重新烹煮,才丢给发疯的野人,像饲养牲畜一般尽心尽力。 满都拉图另眼相看,他早晨起得很晚,这时才能仔细瞧瞧死囚的模样。然而眼前一身血污的怪物冻疮溃烂,臃肿虚弱,跪在地上似乎快匍匐进大地里,手脚已经拗断,呈怪异的弧度弯着。他不再求饶,静待图图赫动手。他身上的兽皮衣破败出一个大洞,长长的须发打结在一起,只有出气没有进气。 人们的气息喷吐进冷空气里,寒地冻的时刻,图图赫估计想着床上温润的巴雅尔,也不愿意再逗留崖顶。他下令压住窃贼早就不得动弹的手臂,再向悬崖拖了一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49章 一天也遭此劫 “瞧那血,冲都冲不干净。”不远处两个战士躲到金乌后面,图图赫掏出两块打火石,蹲在地上贴着血污摩擦。据只有极为不洁的东西才需要火焰去灼烧干净,例如疾病c野兽,还有这肮脏的血。原人的议论声越来越大,他们对窃贼的歹毒感到惶惑。 满都拉图不言语,好友觉得他态度不明,于是干脆扯着嗓子:“窃贼真当该死,图图赫万岁!” “他是为了流亡者才偷地窖的。”他试图拍开旋绕上空嘈杂的号死鸟,语气非常焦躁。 “那也该让女臣人负责,又不是部落指使,你瞎操什么心?”好友冷笑,觉得他软弱得就像部落犄角旮旯里颤颤巍巍的老东西:“他把肉给畜生吃,饿着虎跳崖乃至部落的人,就该淹死!” “要是我们巢埠有一也遭此劫,你不会偷吗?”满都拉图低声喝道,可声音依旧能清楚传达到好友耳朵里。他伸手指着自己的胸口,好友看看周围有没有人注意到他们。“要是流亡者里面有你的女人,我不相信你会觉得自己该死!”他。 “不可能,女臣人没法从祭林南边成功到达北边,里面的野兽会要了她们的命。” 满都拉图继续忍耐对方,慢慢把手放下,用背挡住两个朝他们投来目光的战士。指不定就是被赐了姓氏的走狗,在帮图图赫搜集情报——而他还想多几句。 “该死,火都烧不掉?”好友掠过他的肩膀望向起身的图图赫。 满都拉图闻言扭过头,胖金乌丢去打火石,狠狠碾了几下血迹便又恢复冷静的神态。冷风和缓,晨日斜照,温暖由起初的崖脚逐渐传递到崖顶的冰冷岩石,地上还未蒸发的水缓缓地推着顽固的血污到崖边,一滴滴沿着峭壁流下去 这时间仿佛停滞,所有人默不作声,都静静地盯着水珠裹住血珠,艰难地向上攀爬,再站在最高的一点上,殉道般跌落下悬崖。一滴紧挨一滴,把岩隙甚至下渗的血珠挽上来,带到崖边坠落。 “都散了!”图图赫大喊,他突然驱赶起追随者们,凶神恶煞地指着一个个面面相觑的原人。他的指尖,原人们第一次看见有一簇焰苗跳动,它吃力燃烧,却明显烧旺起来,带着威胁的隐语。 多数原人像是听到大赦一般,跌跌撞撞离开崖顶逃进崖穴里。这群平日勇猛的战士作鸟兽散,留下几个忘记挪脚的,还在原地直愣愣地紧盯“神迹”不放。 是神迹,大部落不缺传中的神迹,可此时亲眼见证,包括满都拉图在内的几人已经忘却命令和恐惧。 “不走,就是死!”图图赫冲到满都拉图面前,却是在对几个留下的原人:“这邪水会要了原人的命!” 连火焰都烧不尽的血迹,这股邪水却带着它们轻易流逝。所有人信以为真,终于起了反应,陆续离开。满都拉图被好友连拖带拉了几步,可他的嘴里念念有词。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50章 要害处断裂的红蛇 图图赫回头快步走到崖顶,他气喘吁吁,却不是因为诡异的水流。他没有认为自己的判决有任何不公,这虎跳河内鱼群数锐减,地窖还有窃贼横行,不杀,待到凛冬来临,部落乃至大聚落就只能站在崖顶饿得哭嚎。 图图赫气得哆嗦,邪水注定动摇了他今的地位,有原人甚至都短暂地遗忘了他的威严。他可没有被自己的谎话蒙蔽过去,挥退两边的忠诚战士,踢飞地上的打火石,见周遭无人才从腰里拿出石锥子,挡下一滴水珠研究起来。 相比于火焰和原人信徒,他更相信自己手里污迹斑斑的老伙计。图图赫把石锥子端到眼前,盯着透明的水滴研究。他没有丝毫发现。 “什么?”两人已经接近前面的入口,风从这灌在通道里的岩石表面时,一阵阵暖气荡漾上来。好友方从图图赫迥异往昔模样的惊慌里安心下来,就听见满都拉图发出模糊的声音。他侧过头,把耳朵贴近满都拉图的嘴。 对方喃喃动了几下嘴皮。“什么?”好友又问。 吹久了冷风,暖气像扼杀咽喉的手,封堵两人的呼吸,可满都拉图的话犹如凛冬猎风,冰彻脊背。 冤者的血深刻地里,火怎烧的干净?这句话字字刺耳。 好友死死盯住他用力搡开,一步步退进崖穴。 图图赫直起身子,走向满都拉图。 “诃伦!” 他切断一条红带,抱住惊呼的少女,右手亮着锋利的刀。 地上躺着要害处断裂的红蛇,切口平整。诃伦的怪刀一挥,利落地处理了鲜艳的毒物。鲜血很快渗进地里,无情的林地土壤不会给死物一刻的祭奠,迅速抹去它们最后一丝痕迹。 几束金黄一如往常的冬日阳光闯进茂密的丛林,蛇躯受到照射,立马畏缩,只剩一团干瘪的皮壳。诃伦插刀入土,跟着那抹血色,撬起一抔红土,连忙将其敷到少女腿上。 少女脸色紧张,他取来砍断的铁胆木叶,把清水浇在红土上后只是盯着看。不一会儿待红土变黑便掀了去,腿上留下三粒细的红点。 “这种红蛇毒性很强,必须赶紧取它的血抽出蛇毒。”他低声解释,他有些忌惮这片出没红蛇的丛林:“你看那块土。”赛罕看见逐渐化成灰的土块,背上一时冒出冷汗,腿上隐隐的疼痛传到脑中。“索性你喊得及时,它们咬人后往往会很快藏匿回附近的窝里等待猎物死亡。”他伸手挑刀在附近的杂草里点了点,最终选中一块后挥刀砍飞,几段殷红的躯干翻出来,是一窝被拦腰砍断的蛇仔。 赛罕一跃而起,一瘸一拐躲到他后面。 红影弹射离地,诃伦把铁胆木叶挡在胸前,再用力盖在地上,换双脚踩着叶缘,一刀宰了下去。 叶子里传来抽动的声音,没等多久,隆起的叶片平坦下来。诃伦大舒一口气,这才对身后拄着他的赛罕:“另外一条,终身配偶,不杀了,它会一直跟着你。”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51章 犹如一头头野兽 “能走吗?”诃伦砍断好用的铁胆木做成拄拐:“不能也得走了,这片林子不安全。”完他一马当先,砍去前面高长的草丛。 赛罕来不及谢谢,立马追着他的背影跟上去。 大风吹不进丛林,潮湿的雾气渐起,她下意识回头看了看,背后方向的络布村早就被他们甩在几十里外。赛罕是昨早上醒的,一觉醒来置身在陌生的丛林里,身边就只有一个迟迟才睡下的男人。四周只有号死鸟群烦扰的叫声和缥缈的兽吼。她没问络布村发生过什么,或者他们为什么在这里,眼前肃穆的行程已然告知一切。 总之她是安全了。在诃伦的陪伴下,乌力罕的嘱托会被恪守。 路上的寒气升起,雾气弥漫在两人之间,她连忙靠近几步,诃伦的脸背影又重新出现。这里丛生着繁多的植被,有络布村人从未见识过的品种,而诃伦总是左右劈砍,时而心躲过,她便有样学样。 雾气渐浓,远远望见四面氤氲的怪石和乔木,嶙峋身影,犹如一头头野兽,那一早便有的兽吼忽远忽近,像是潜伏在他们周围。她只得与诃伦并行,一步不落。 诃伦瞥了她一眼,一直没等到对方询问自己络布村的下场。他早已准备好先警告她这片丛林的凶险,然后避之不谈,最后淡化她对故乡的挂念。诃伦觉得该是如此,否则告诉她狼族屠村的噩耗吗?看看那群村夫,为了一座破败的村落放弃复仇的机会,乌力罕如此,赛罕也会学她母亲。 他没想让少女回去送命,对他而言,得死得其所。 “诃伦,这是你的兵器?”赛罕边劈边。短短一,她从一个只会解兽骨的女人成长为挥动石斧的战士,高大的叶片被剁下来,在她面前倒下。她继承了络布村人的特点,高鼻梁c薄嘴唇,皮肤泛黄,一样的坚毅。她以为是混乱中顺带出村的兵器,笑道:“像我们用的短刀。” 诃伦递过带鞘的刀:“心,比石刀石斧锋利很多。” 赛罕接到手里,冰凉的触感和入手沉甸甸的重量,怎么看也不像村里的东西。“这算刀吗?”她用石斧在刀身上砸了砸,嘡啷声骤鸣在丛林间,诃伦一把握紧刀鞘,鸣叫四散。 “它会招来野兽。”这种独特的鸣叫在林间与一块带血的肉无异,野兽往往会趋声前来。 赛罕抱歉地耸耸肩,把怪刀还给他。两人又开始劈砍前行,石斧在赛罕手里被用得越发熟练,行程加快不少。诃伦的眼瞳深得近乎墨黑,他紧紧盯着不断消失又出现的草丛,细分草叶上的纹理与断裂的痕迹,细嗅地上难以觉察的水渍。这片出现红蛇的丛林,让一个老练的战士重新做回一头野兽,目疾如电,耳空阔听风,洞悉林间任何潜在的危险。 诃伦与那位老友扎昆彧当年共事,曾听他过,凡有红蛇出没的丛林,就一定栖息着毒烈鸟。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53章 几个身披白色兽皮的原人 赛罕是个聪明姑娘,当听见他朗声回应时,便知道附近想来是安全了。近两木然的行程像骨节处难撕咬的筋,明知为何如,却不知如何为。她暗暗向心中的母亲祷念,抱住心上人的兵器,安静地等候。 眼前,诃伦抱着铁胆木飞速下滑,待到半当儿处,直接从数丈高的树上跃下,来不及等赛罕询问,他面向她身后,暴露骇人的神色。 一头庞大的毒烈鸟。它循着声音,抓着粗壮的铁胆木穿梭整片丛林,悄无声息地出现。 诃伦扛起少女躲到一旁,烈鸟的巨头扑空,横撞开无数铁胆木追去。 他一路狂奔,估算从此到孛儿帖埠的时间,而他与毒烈鸟也在不断缩短距离。仅剩几里,甚至几个身披白色兽皮的原人,他们循声赶来。孛儿帖人站定大吼,以为是两个入侵的敌埠势力,他也不断回吼,接着怪鸟掀翻土地石块的巨响掩盖他们间的交谈! 诃伦刚从惊慌的孛儿帖人身边擦过,身后便尸体横飞,人肉被切碎在半空,血与雾交织。 躲开!他继续警告,眼前还有四散的孛儿帖猎人横在路中间,他们并未做好在丛林边缘遭遇毒烈鸟的准备。怪鸟已在身后,它粗长的脖颈再伸长几尺就能衔住诃伦背上的少女,他不想再拉几个孛儿帖人陪葬。 “诃伦,鲈草!”背上的少女大叫。 已经沦陷在野兽本能下的诃伦幡然清醒,前方一丛摇晃着绒毛叶子的植被映入眼帘,他连忙卡住脚步绕过原人和鲈草群,再重新狂奔。 毒烈鸟扯开喉咙怪叫,那种凄厉的嗓音震得耳中酸涩,它一脚踏进鲈草群,带着几个支离破碎的原人滚进底下掩藏的沼泽泥潭里 有惊无险,往后不难叙述。闻讯而来的猎人撒上麻绳捆住泥潭里的毒烈鸟,领头的原人第一眼便注意到诃伦,他首先讶异一下,眼里流露出激动的神色。 扎昆·卓力格图,诃伦曾经的两位好友之一,被赐姓后随埠里来到南陆的北边定居。性格犹如他的名字一般足以令黑熊忌惮,总将皮衣系在腰上赤裸上身与猛兽搏斗,身体的创疤不可计数,过去诃伦与之的角力多以失败告终。自从一年前出逃部落,两人彻底断了联系,如今看来,卓力格图无愧部落赐予的姓,统领了孛儿帖埠上上下下。 见好友过来,诃伦放下赛罕,嘱咐她可以先随孛儿帖女人进埠里,他等会儿便到。 少女点头,临了悄悄瞥了卓力格图一眼。他挥挥手,几个女人过来领走了少女。 “我听有谁能被毒烈鸟追着走,是你就不奇怪了。” 诃伦听完,皱着眉站在卓力格图七尺远的地方:“还好有个鲈草潭,不然你得像我当年一样剖开鸟肚子。” “你要是掉进去,它也能把你脑袋揪下来”卓力格图冷笑。 “那是你设的陷阱?” “是那头鸟。”卓力格图绕着他走了半圈,一脸微笑:“整个丛林都是它的地盘,不知你有什么吸引力让它能忘了这片泥潭。它过去只会追着钟爱的鳞石跑。”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54章 比流浪狗过得滋润 诃伦看着毒烈鸟被从泥潭里用麻绳勒上来。它身上插满斧头,头顶上的乌仁图娅刀显眼。最后关头,是诃伦折回身跃上深陷泥潭的庞大躯干一刀铡了下去。毒烈鸟的尸体经过身旁,他一把拔出血浆淋漓的刀。“看来,孛儿帖埠在这里混得不好。”他的言语里含着一丝讥讽。 “那也比流浪狗过得滋润。” 他死死盯着卓力格图,后者也如此回敬他,一时两人沉默不语。周围人都看不明白意思,只是对这个嚣张跋扈的男人留了个心眼,提防他忽然暴起伤害首领。 尸体的腥味躲不过敏锐却恼人的号死鸟,它们很快赶来,又在林子里盘旋。 突然爆发一阵大笑,众人朝那望去,两人快走两步用力撞了一记胸膛,相互拍了拍对方的胳膊。孛儿帖的一干原人也终于收拾好紧张的心情,放肆大笑干起活来。 不多一会儿,鸟尸人尸一概被孛儿帖人回收,他们听从首领的安排,将率先运送回埠,留两位老友殿后。 “良兵配勇者,这东西可够锋利。”卓力格图:“像那些鳞石一样闪亮不过为何做成女人用的解刀模样。” 他挥挥手,一个原人递上一块表面光泽的扁平石头。 “这东西遍地都是。”诃伦在一些丛林或旷野中见过这种石头,总是密集在一处,络布村附近也有,可没有人知道它的来历或用处。他无法相信手里的怪刀源自这样普通的石块。 “我们叫它鳞石。”卓力格图把它举在面前:“试试能不能砍开便知道了。” 诃伦想了片刻就拿过它放在地上,他双手握刀对准掌般大的石头,誓要将它劈作两半只听低喝,一刀下去,刀身和石头同时擦出熊熊火焰! “好刀!”火焰蹿上半丈有余,好友吓得忙踢起脚下的土壤掩盖在鳞石上面,火焰扑腾两下便熄了下去。 卓力格图不曾见过鳞石燃起过大火,他鼓了鼓手掌惊叹:“这恐怕是把能解龙骨的刀。” 龙?诃伦收回刀,他可不相信存在这种传里的野兽。“那我该去海里找条你的大蛇来祭刀。”他也是第一次见到怪刀燃火,难免心中升起喜悦。 好友松了口气,面带思索,他把熄灭的鳞石拾起,上面只有一道白痕。“刀磕了吗?” “没有。” “看来确是鳞石刀了。” 诃伦接过鳞石,这扁平的尚带余温的石头上有细的三角纹路,就像一些猛兽的鳞片,它们潜伏在泥潭c高山c深水甚至原人聚落,简直无孔不入。当然,还像卓力格图提及的龙鳞,它粗长如巨蟒,却并非蜿蜒滑行在丛林,而是高盘空振荡大风。 可是没有双翼的猛兽,能在空翱翔吗?那群尾随原人们搬运尸体的号死鸟都插着黑漆漆的羽毛,诃伦还是难以置信。原人的传里有千奇百怪的故事主人,却从未出现在他们后人的眼里。龙,不过是某些摔落悬崖的大蛇,是以往长冬的风雪中骤亮的银电,那些痴狂的信徒穷极一生都见不到龙的真身。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55章 女人和肉和你交换 所幸他的老友只是个爱把龙骨挂在嘴边的人。卓力格图毕生搜集各类矿藏,摆满他的孛儿帖大帐,唯独空缺了几个位子,其中就有他念念不忘的龙骨。 “要是龙刀,我铁定用孛儿帖埠一半的女人和肉和你交换。”“孛儿帖人不用贝壳。” 诃伦收刀入鞘:“这刀很贵重,哪怕你要,也不能给。” “这是哪来的?”老友曾在部落待过很久,他搭在诃伦的肩上:“别骗我。” “一个朋友的赠物。” 卓力格图紧盯诃伦,勒起嘴角也不点破。这种鳞石是大部落工匠都没法磨砺锻打出的原料,火焰也是没法给它留下一点痕迹,所谓的朋友是何方神圣,拱手让出这样一把兵器?“我以前见过鳞石燃烧,淡淡一层环绕它,像刚才雄烈的火焰却是不曾见过。” 鳞石是卓力格图在丛林一处发现的矿石,他命人收集。因形如鳞,体表光泽,所以被称为鳞石。他问过往来聚落的原人货队或见多识广的战士,没人了解这种遍地都是的顽石。 “普之大,朦胧一片,不过是团淡火就让我们不得其解。” “所以原人拜火。”卓力格图踢开那块鳞石,那道白痕已经使它失去曾经的价值。“有时觉得这苍州像关押我们的石笼,可又不清所以然。”他又。 诃伦猜他是忆起过去的日子——在决裂前骑在狼背上的时光。诃伦曾与两位老友一起侍奉人皇萨央,发愿要追随萨央和他的子嗣,助他们将原人的石斧劈在苍州的边缘方罢休,可领袖遭遇背叛,金乌当道,一切没能如愿。稚嫩的原人族从前未体会过背叛,待狼族消失,他们就散作地上的沙土,相互搏斗,在长夜厮杀,就像一个兽群,通过角逐来决定下一头兽王。 诃伦也是其中之一,卓力格图和彧伴他左右,砍死不少发狂的族人才得以撑到火焰来临。那时他便感到,有什么原人心中凝聚的东西,随着萨央已经归入尘土了。 一阵沉默。 “当年你离开部落,我劝了很久。”诃伦 “金乌让我来戍守北边,我以为留你俩在部落” “他家人还好吗?” “拓谷当上了战士,在部落里做巡夜的头,他姆妈有人照顾。” 诃伦默默把刀捆在腰上。 “不要自责,当年决斗不是你的错” 卓力格图的安慰也权当一阵风过罢。他和扎昆·彧,在部落以南的黑色荒原上,为一个该死的原人决斗。他们丢去火把,摸到对方面前,相互殴打。那时正值炎炎夏季,皓月当空下,跪在地上求饶的囚徒和声嘶力竭的女人目睹这一切。 他的老友挡下他几欲下落的石斧,坚持将这名囚徒释放,在部落,强暴一个女人并不算鲜有的事,也算不上死罪,诃伦在染血的黑色荒原上最终严惩了这名罪人,待他从愤怒中解放出来后,扎昆·彧已经倒在一片血泊里,腹部被插上一支部落的木旗帜。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57章 在火光下皮纹诡异 老友看了他一眼,撇下他追着原人向埠里走去。 不知不觉已至丛林外,入眼是一片青色平原,孛儿帖人筑起篝火,将黛色空和苍白帐篷照得发亮。他们围聚在一个足以架起十几支烤架的巨大火堆旁,一个埠的人轮流上去舞蹈,老人拍击兽皮鼓面,男人女人激烈地在中间跳跃,一声声沉沉地踩在地上隆隆作响,身上华丽的皮裙摇晃,在火光下皮纹诡异。有人在火堆旁烧烤,翻动金红的鲜肉,盐粒和无叶子干磨成的粉末跌落在肉身和火里,发出噼啪响声,一切如往,无所差别。 诃伦叹了口气,向远处同他招手的少女走去。 “欢迎我们的伟大战士诃伦!”当诃伦在少女身边坐下,早已坐下的卓力格图大声昭告围坐篝火的原人,大家紧扣心脏,向诃伦献上最崇高的敬意。 “你是部落战士?”虽早猜到男人的来历,可赛罕不免还是惊讶,对他的过去越发好奇。 “那是过去。”诃伦一边向众人点头还礼,一边告诉她。 但这话不能打消一个人的好奇心。 “你是一位强大的战士?” 诃伦转过头去应承老友的呼唤,没有听见少女的话。 “战士本都强大。”身边的一个女原人向她解释:“可你身边的扎昆·诃伦,是猎得熊皮的战士。” “扎昆诃伦。”默默念着这个姓氏,她也知道扎昆对于一个原人,尤其一个男人有多么重要。 “普通人只能披戴猪鹿皮或者虎皮,部落只有两种人可以披上熊皮,金乌和独自猎熊的战士。他们屈指可数,所以没人会妄想偷偷穿上显赫的熊皮,违反规矩的下场是被滚水烫开你的人皮。”女原人凑到赛罕身边,贴着耳朵:“部落人,扎昆·诃伦曾以一敌二,拖回两张熊皮,他是战士中的战士。” “对,还听他和扎昆·彧这样一位勇猛的战士决斗,将对方插死在随带的木旗帜上。”另一个女人靠着她的诉道:“战士中的战士,不为过。” 还有还有岁着女人的话题拉开,男人拿来面鼓继续拍击起来,老人用他们低沉的嗓音哼起冗长气息的歌儿。孛儿帖埠一时间又喧闹起来。 火光映在赛罕脸上,看他接过一件皮衣,脱掉破旧的衣裳赤裸强健的上身,她看的头晕目眩。 “你也换一下吧。”一个女人过来递了一件衣服,诃伦侧过头看着她。 “这儿?”赛罕不可思议地问。 女人怪异地点头。那时的原人还不知羞耻,更换衣物甚至跳入河塘沐浴男女间是毫不避讳,赛罕过去亦是如此,可在诃伦面前竟产生了异样的羞耻感。 “带她去树荫下换吧,这里灌风,她身体弱。”诃伦忽然道。 赛罕被带到一块阴影里,她站在树底下,任由女人摆布身体,看着接过烤肉用石刀切割的诃伦,心底活络起来。 一个与原人长相不同的男人挪到他边上,一言不发,却能感到对方的注意在自己身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58章 嘴上沾满黑汁 一股熟悉的味道从男人身上透露,可气味微渺,一时竟形容不出。诃伦翻动手里的肉,沿着边沿割下一圈肉片,整个刮到嘴里咀嚼。 “诃伦!”老友从自己的位子上走过来,顺手从堆积如山的果堆里拿出一枚:“这树上的香瓜你尝尝,是孛儿帖北的丛林特产,每年向部落输送的量,几十匹马都拉不完。”着便割去香瓜上六面的刺,褐色的果肉和黑色汁水散发浓郁提神的香气。 诃伦一口咬下大块果肉,嘴上沾满黑汁。 “部落还用它染兽皮和武器。”众原人随卓力格图一起大笑。他的笑声和诃伦印象中不同,似乎变得狂放许多,拿着香瓜壳的手颤抖,他的笑声像喉头卡着木炭般干涩:“别慌,起码还有人拿它清口气。”看见诃伦吃掉剩下的香瓜愈发开心。 战士吃不到香瓜,他们长年食肉露宿野外,所以诃伦中了计。他不清楚老友是什么时候开始研究这些玩意,他只是觉得对方大概有很多年没有挥动斧头了。卓力格图再也不把石块投向欲捕的野物,而是恭敬地摆在自己的孛儿帖帐内。 “这位,叫陆昶。”卓力格图笑完还记得向他介绍,从诸多笑声里抽脱,请两个男人站起身来:“一位游历至此的异族人,也是一位武士,而这位” 陆昶一把握住诃伦的手,不顾众人怪异的目光,道:“扎昆·诃伦,那些女人在叙你的事迹,我听得很认真。”他的脸上洋溢没有破绽的热切笑容。 “这是他们的习惯。”卓力格图悄悄制止诃伦甩手的动作,他看出他些许的不悦:“另外,你打不过他。” 诃伦闻言,只好暂时克制。“你从哪儿来?”他问。 “南方,部落的南方。” 诃伦暗叹,苍州果然大的可怕。 “来这里是为了什么?” “所有像我这样的武士都要出来游历,大多散居各地,这是我们的传统。” 诃伦忽然嗅到了一阵特别强烈的气味,脑中记忆复苏,在几前的络布村,这股味道曾预示死亡:“你怎么会有狼味?” “诃伦,我的老友,我不想再听到关于狼的任何谣言!”老友重重放下手中石碗,粗酿的酒糟泼了一地:“陆昶是救下我孛儿帖人的好汉,你告诉我他该披上狼的外皮匍匐在地上变化狼身吗?”老友如今是分毫不信他的歪言斜论,越发笃信年纪已使伟大的战士失去了公允辨事的能力。 诃伦一眼未瞧陆昶,横在两人之间直起身居高临下道:“我们原人乃至整片南陆只有战士,武士代表着异族,异族之人你也敢轻信?卓力格图,你的孛儿帖才让你丧失了作为战士的警觉” 交谈声不低,老友为何来的慷慨激烈向陆昶抱以歉意。武士低头双手相互平贴,手背向两人并竖起拇指,行了一个武士标准的大礼,等到卓力格图点头致意后,向身边人群退去。 “你被他的礼节遮了眼?”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59章 真如熊般壮硕 面对诃伦的质问,卓力格图无从解释。陆昶告诉这位支埠首领尽量助他掩藏所有身份,只许一人可知,这算作救下围困在豺狗群里孛儿帖人的回馈。卓力格图了解,武士是更南方战士的称呼,同属在一个名为“赐”的部落中,他们有别于原人战士的原因,除了出身,还有个诃伦不能知晓的问题。 想来也没有几个原人能够接受,何况顽固的上一代,他相信一旦得知真相,不仅诃伦,若是换作已故的扎昆·彧,两位好友都会愤而宰杀陆昶。 “这是孛儿帖的事,若是我一人的秘密,尽可以对你开诚布公!”卓力格图平缓脾气,他也理解诃伦在一些事情上尤为暴躁,他递上大酒盅:“老友,今晚属于大家,他们为你跳大地的舞蹈唱古老的猎歌,没人希望此刻迎接你的怒火,什么事待明再。” 诃伦接过来,闻了闻浑浊却又飘荡香气的酒,见老友拱手示意,便双手举起大盅,整个人有如沐浴在酒中,席地而坐的原人一时间热烈欢呼,继续痛饮 “你未来的额撒汗真如熊般壮硕。”女人羡慕地在赛罕耳边低语:“整个部落的女人都会倾慕于他。” 少女用骨针扦入皮裙边缘的孔洞,棕色的双腿从紧实的裙腰口释放,那上面被抹上折光的生油,在昏暗的光线里承载浓烈兽性。 “以后肯定是匹漂亮的烈马。”孛儿帖女人的眼睛弯成月牙,伸手再抹些生油到赛罕腿上,她笑了:“凭这双腿,你甚至不用学冗杂的舞蹈费力地围着篝火摆弄,火焰会把他直接带到你的面前。” 孛儿帖埠也驯烈马,女人在夸她的美丽,她暗暗记下这些话。南边的支埠与络布村人的差异如今看来甚大,乌力罕只告诉她的孩子要躲避那些伸手掳掠女人的猎人,可孛儿帖女人却教她裸露双腿征服男人。 “火焰下无处躲藏,看看你的眼睛深处。”孛儿帖女人扶起她的脸,用好听的嗓音继续道:“像在倾诉你们聚落女人是任人争抢的猎物,只为男人荣耀而献祭的牺牲品。这不是踏入孛儿帖的女人该有的眼神,男人征服猎物和土地,我们征服男人。” 少女任由女人牵着手带领,她在腐殖质铺陈的大地上向篝火走去,足音消失,悄无声息。 石斧和乌仁图娅刀在火旁熠熠发亮,像雪消融前一般光洁。 银装与疾电妆点雪民的世界,一群来自北方的客人正向相对温暖的南陆移动,他们用特制的兽筋拖着一尊悬满棺木的沉重巨像,成堆积雪从上面坠落,没有伤及一个参与搬运的雪民,他们口中念念有词,像在为巨像施展魔咒。前方的空依旧白雪一片,像被笼罩在白色皮胄中,而他们不过是大地肌表能被轻易扼死的昆虫。这场严冬使所有耐寒的民族陷入绝境。 “乌日更。”雪民首领的名字从后方被呼唤,他转过头,一个溯星师怀抱着什么赶上队伍。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61章 引领精神的昂沁 族内无人不在幻想他们将近的悲惨结局,首领是个凡人,引领精神的昂沁·司南生死未卜,他们的灵魂恐怕早已离体,在头顶上空不远飘然欲散。 “首领终日苦闷,雪民危在旦夕” 北风把这些消息送到队伍前方的老人和首领。 “首领,童言无忌。”溯星师惶恐不安,他何止感到雪民意志不再,甚至整个民族都在分裂。 “就叫她奥敦斯格,再没有比这个名字更适合她的了。”首领垂下头,双手覆盖婴孩的脸,闭上眼睛默念。他希望她的名字会把雪民的意志带给星河,带族人最终逃出生。“司南回来后带来我这儿。”他。雪民中,唯昂沁·司南与星辰最接近,除了他,就只有这个被赋名的新生儿。 雪民初生时就如同繁星,淡蓝的肌肤下闪烁流萤般的光彩,这是他们所认为与上联动的标志。“奥敦斯格她会喜欢的,师父也希望这个孩子能把雪民的幸运从带下凡间。”老人凝视着怀里的婴孩,不断祈祷。 乌日更招呼一个魁伟的勇士上前,然后附耳叮嘱身边的老人:“带奥敦斯格去后方,我不想雪民高洁的血脉再被野鬼叼去。” 溯星师领命,转身擦着前来的勇士而过,身子一矮。 “没事吧。”勇士救下老人,他握住犹如雪层下朽木的双手。 “师父迟迟不出现,我们早晚被大雪埋葬。”老人仍紧紧抱着婴孩,低低地重复着因虚弱而间断的话:“只能,只能靠奇迹了” 没人知道那位随先遣雪民外出打探的尊者境况如何,如今身在何方。勇士一阵语塞。 “艾彦。”听到首领呼唤,勇士松开老人的手,由他蹒跚离开。 “首领。”勇士的手掌朝上摊开,从左臂起始划过胸膛,向首领献上雪民礼。 “后方的勇士布置好了吧?” “是,所有勇士每隔一丈列队,围在雪民外围。”艾彦道:“前几日死去的雪民已经下葬入棺,按您的吩咐,我把它悬在苍神的右指。” “好。”乌日更赞许地看着他:“希望他的女人不再过度悲痛执迷逝者,他是与先祖于星上相聚了。” 艾彦再次献上礼节,他低着头。“尊敬的乌日更,北方猛兽早在大雪中与我们走散,既无狐狸侵扰亦无狮子害人,那位雪民是为何掉了脑袋?”有人目睹死去的雪民是被一头狭长的亮皮怪物咬去头颅,一眨眼即可遛进雪雾。“会不会源自那群您所拒绝的民族的报复。”他又问。 “他们的首领形如邪恶的怪物,但是头富有人性的猛兽。”乌日更否定了这个可能:“朔风凛冽,雪民自当收拢衣物谨慎前行,那个男人因热烧而掉以轻心,是被所谓北方冬夜的野鬼带走了性命。” 雪民口口相传的故事里,总有一个必不可少,不少人将它异化再创作,而最初的故事,是发生在走入迷途的一个老雪民身上,那时雪民们仍各自为聚落散居。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62章 确信自己没有魔障 曾经北方陷入永冬之中,飘荡的白雪凝成坚硬的地面,一层层新的雪沫将大地和雪山不断堆高。当老雪民登上高山准备眺望,一阵雷声从地面传来,轰隆颤抖地动山摇,紧接着,一座大山自东向西移动。 他确信自己没有魔障,这座大山闪着白色的光芒,但绝不是积雪。发亮的山体隆起又跌落,与空中最厚重的云层遥相呼应,云之所至山亦同趋。 老雪民耐过一夜风雪,一宿未睡目睹大山移动直到消失成点,上的大雪也悄然减弱。他很快找对方向回到他的聚落。他心急如焚,在那个杀机四伏的混沌年代,一夜甚至会倾覆一方地。最终,他的聚落没能逃过一劫,血在地里开出浓腥的花,孩子的头颅被穿过一根冰锥,冰屋上晒着完整的人皮,屠夫是群老手,去除头颅,从后颈割到脚底。人皮已经彻底硬化,老雪民几乎拧断自己的手,他抱着它们,整夜整夜哭泣而在他的身后,一头白亮的野鬼尸体就躺在地上,柔软若水,狰狞若鬼。自此野鬼和移动大山的故事流传在雪民中,传至现在。 然而不得不注意的是,自那以后,即使长冬来临,故事中的怪物再未出现,它们销声匿迹,仿若地上日渐消融的雪,无影无踪。野鬼成了一个故事,雪民在讲,首领在讲,溯星师也在讲,几百年的时间成了雪民嘴上的闲话。没有人再敢断定,老雪民是否老眼昏花,甚至有人那老雪民也不过是凭空捏造的产物 “星辰在上!”艾彦一声惊呼。 他看见首领手中举起的一块兽皮,光洁如冰面。 赛罕素来喜爱在火旁发呆。 她在络布村出身。因为村子紧靠北方大陆,干冷的气并不能助于火焰燃烧,所以村里人谨慎保存火种。从她便守候在火边等待猎人归来,再大些的时候,乌力罕已经会将村里祭祀大会前后的事宜分一部分由她控制。她让猎人或者女人们把肉运到火边,伴着火光切下一片片生肉,全部解完,生肉的水分被火堆吸收,最后交由女人抹上盐运进地窖。赛罕的工作一直围绕火堆。 如今她成了最后的遗孤。在诃伦的只言片语里想来村子已经被野兽毁坏,村垦中可能到处是碎肉和血溪,旅途中踏过的某条溪涧里的红色浊流,不好就是源自络布村猎人身上的血。她丝毫不惧这些念头,正如战死的村人一样勇敢。她的姆妈不止一次过,络布村是南方大陆表面的一层薄冰,看似多么安逸,一指便碎。 诃伦从未想告诉她,那一指的主人是谁。 孛儿帖埠则是另一番景象。原人还在欢歌笑语,聚拢在篝火边,甚至散落一地泥罐石碗,交错间酒香四溢,这是平和的地方,杀机全被封闭在它北边的丛林里。古朽的老根盘踞缠绕,托起最大的一座白帐,如今一看,孛儿帖埠原来恰好座落在一处诸多丛林交汇口,周围是粗壮高大的古木,像然的深井,散发湿臭的腐味。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63章 推了一把便也回帐 孛儿帖人用火奢侈,各处白帐的帐沿挂着石盆,里面盛放灰烬和细木枝或是荤油,这抹灯火在赛罕看来,比家乡的柔和许多,看得也更加亲切。 诃伦若愿意停驻这里,她或许能在孛儿帖生活一辈子。 夜深了,原人四散回到自己的帐内,先前与她攀谈的女原人拍拍她的肩膀,示意可以进诃伦的白帐了。赛罕看了眼卓力格图白帐右侧的帐篷,知道今晚可以住进这座临时腾出来的帐篷,诃伦正在里面歇息。 女原人见她发愣,推了一把便也回帐。 火光抖动几下,赛罕放下帐帘走了进去。 诃伦没有睡,正举刀在帐内的光下端详,她的心顶在胸口,脑中女原人的话纷纷一闪而过。 “你来了。”诃伦注视少女,他觉得孛儿帖人缝制的衣物尤为贴身,火光映衬她的肤色,像一位女战士一般足以令男人眼热。“对了赛罕,你姆妈的武器从何而来?”他敲击刀身,细细聆听其中低吟:“我觉得卓力格图错了,鳞石不是石头,它们绝不可能发出这种声音。” 赛罕张了张嘴,改口道:“额撒的,姆妈没有多关于他的事情,只知道他也是个外乡人。” “你的额撒就像这把刀一样难以琢磨。”诃伦收刀入鞘,他回忆十几年前从大部落逃离将死未死的囚徒,脑中无头绪:“或许是原人货队里的帮夫。”乌力罕厌嫌外乡人不无原因,大概正是一位帮夫所致,只有他们会四处行走却又不在任何一处扎根。 “他从未存在于我的记忆里。”赛罕摇头:“我是姆妈一人的孩子。”络布村人总是这样坚强,正如乌力罕,她不光保全自己的孩子免受猎人的掳掠,甚至让村庄在捱过一次又一次的余晖和晨曦。 诃伦看她脸色红润,也不知是火温还是醉酒的缘故。帐外的火堆被人压灭,三两个孛儿帖人站在丛林入口开始守夜,而四周帐篷里轻语细诉,渐渐变成若有似无的喘息。“孛儿帖的酒怎么样,他们喜欢喝酒,希望今晚没有灌醉你。”他:“明早我们还得上路。” “又得启程吗?”赛罕惊道,不知为何她慌乱起来,心头好像被风带起的种子那样空荡。 诃伦只当她是年幼尚不愿再动疲惫的身心,年轻的时候,他追随人皇萨央的队伍远征,短暂安逸的环境确实会牵绊他们的步伐。“赛罕,这里不安全。”他耐心解释:“我之所以在孛儿帖停留,只是想借这里的马或莫古鸟返回大部落。” “这里有孛儿帖战士,有成堆丰盛的果实,吃不完的肉,晚上还有守夜人,危险从哪里来?”她急着表达自己的想法,生怕心底真正的原因暴露:“还有你的老友,他想你留下。” “是,他想,但这是因为他不了解情况。”诃伦为老友的执迷不悟叹气,他沉着脸言辞不容置疑:“今晚我必须找到他,告诉他孛儿帖已经是狼口之物。”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65章 挡不下狼族 赛罕盖上他递来的厚毯,身上暖和许多。她知道事已至此非走不可,大概没有周旋的余地,便忙不迭转起身坐直问:“孛儿帖人挡不下狼族吗?” “只有部落挡得下狼族。”诃伦顿了一下:“至少当年决裂的时候,我们打赢了。”他裹好一块兽皮口袋,往里面收拾东西,流畅得犹如至今为止水到渠成的所有事。他往里头装进去不少肉干,今晚的孛儿帖人送了很多。 赛罕看着他这般模样,却总觉有隐约的不安,她并不知晓白两人的谈话,所以也无从起。“诃伦你不答应我妈妈留在村里,是因为你知道某一定会重新为部落效力吗?”她问。 拾掇声消失,诃伦停在那面络布村带来的石斧前。“从未这么想过,我原本以为那是我再也没有理由回去的地方。”要是他能对赛罕脱口坦言就好了,坦言他曾在大部落偶然偷听到的秘闻,当他们为狼族反叛而革除叛徒时,原人族背后竟有人捣鼓怎样的阴谋。曾经的扎昆·诃伦用骨刀剃去杂乱的须毛,雄姿英发精神奕奕,披着熊氅能直面抵御每一场白毛风。他追随岿然如山的人皇,侍立其后,喋血高歌,踩着鼓点踏上征程。哪怕是狼族的王,也屈居人皇胯下,他们能砍下巨木,截断阻路的河流,唱着古谣就能吓退野兽。他们自以为无生灵可挡,最终却从内部被瓦解击溃。 好像自那时起,溃败化作鬼魂和他如影随形,先是为一群推演卜筹轮的疯子守卫部落,再流离失所,最后亲睹狼族南进。这一切都非他所能预料,他甚至觉得,某个冥冥之中有一种力量,它剥夺既定的未来,重降恐怖的梦魇。它至少是诃伦的主宰,使他看不清前路。 “理由?”赛罕才发现自己连诃伦逃离部落的缘由一概不知,她也没有向孛儿帖女人探明,仿佛除了络布村除了她,全下的原人都对这个男人知根知底。“你”赛罕聪敏如此,她猜到了理由。 “为什么?”她问。 她见男人把石斧装进口袋,默默地转过来看着自己,一脸的皱纹,它们由风霜作刀深深雕凿。她又一次意识到,这个不同寻常的男人,总该有他不得不背叛部落的理由。 诃伦把口袋系上,交给少女。她得知了自己离开部落的理由,他没有满载着荣誉离开,不是所谓“熊皮战士”,他只不过是一个受部落唾弃的叛徒,和狼族一样令人憎恶。 他依旧打算去劝卓力格图,待放好了东西,便欲出帐。“这次返回大部落恐不是重新效力,我没有效忠的可能。”他还是捧起赛罕的脑袋看着她:“我只是有作为战士和你额撒汗的觉悟罢了,救族人和家人。”赛罕刚要话,就被诃伦搂紧,他的声音轻轻剥离她心脏外脆弱的假衣:“走前,你姆妈亲口把你托付给了我,那么我想,孛儿帖不是我们的终址。”诃伦本想告诉她,要为她建一个与络布一模一样的村庄,离部落很近,站在高处能望见部落里的火种。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66章 二十名其中的囚徒 赛罕颤抖着离开诃伦的怀抱,“额撒汗”的意思是“如父亲一般的男人”,她激动地念上几遍,诃伦将手紧扣胸膛,向她保证,并缓缓退出白帐。 待出白帐,诃伦面色如常,一边谨慎地注意四周仍在活动的孛儿帖人,一边向老根盘绕的白帐走去。卓力格图白帐边上有一个巨大的囚笼,由石头打造,诃伦难以想象凭它的规模,需要几个孛儿帖人日夜磨砺才能完成。可这些无关乎他,即使累死了二十名孛儿帖人或者饿死二十名其中的囚徒,也好过即将奔赴至此的狼族。 他绕过石沿深红的牢笼,踏上老根,掀起帐帘走入其中。 扎昆·卓力格图早便在帐内等候,他静坐在一堆石头中间,挨个摩挲这些色彩斑斓c形态各异的石头。骨斧“熊首”平躺腿边,许久未见,蛀虫占领了骨斧的每处角落,主人想必已不再清洗这把当年所珍爱的武器。 “我还记得当年我们三个人为了这头熊吃的苦头。”卓力格图头也不抬,依旧把玩他的爱石:“那块头可比两头黑熊都大,能撞断铁胆木,保不准可以和今这头烈鸟一战。” “是啊,你躲了过去,它正好扑在你身后的孩子身上。”诃伦找了个没有石头的地方一屁股坐下,接过老友递来的一碗酒:“那孩子也真够倒霉,整整断成四截,等我们剖开熊腹,好家伙脑袋还在里面,脸被烧了个稀烂。” 他们随后把熊脑袋砍下来,剥皮剜肉抽筋,用它的上下颌做了这面斧,取了一个粗暴的名字“熊首”。“这熊脑袋可比石头都硬。”卓力格图拾起骨斧,借着帐内五个火盆的光照下金黄一片,好像洗刷掉上面的污浊。强力的臂膀轻易让它在手上翻出斧花,这个名为大无畏的老友用“熊首”夺走无数敌人的性命。“可它更适合擅长使用巧力的你,武器对你来尤为重要。”他。 诃伦一口饮尽碗中酒,咂巴几下,感觉与晚间喝的不太相同,有一股甜香的气味弥漫唇齿,却也没有在意,只当是老友帐内特制的酒。他放下碗道:“理所应当,按我们仨的规矩,这面斧头就给了出力最多的你。” “他才出力最多。”卓力格图愣着眼睛,直视骨斧:“那个孩子甚至付出性命。” 当年他们带着年轻的战士在黑色的祭林里面行走,不出百步便与那头熊碰面。祭林终年不散的烟雾缭绕,卓力格图手持他的石斧,披着熊皮与更庞大的猛兽作战。另两位则领着战士助战,拉扯了几里的战线,双方鏖战,沿途的高大树木被打得东倒西歪,当巨熊吞下那个孩子头颅的刹那,诃伦和彧也重创其头部,卓力格图才终于把石斧嵌进它的脑中。 “什么?”诃伦确认道。 “至少他没有逃跑,没有背叛他心目中的火焰。” 诃伦皱着眉头,他哪会忘记那个尚年轻的战士,临终前就瘫痪在他怀里,不住呓语。在满地血泊里,在弥漫无数兽吼和血腥的森林里痛呼和咒骂,像瘸腿狂吠的野狗般丢脸。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67章 战士应当死得其所 诃伦记得他的模样,惨白的皮肤里沁着青紫的血,气若游丝却不住嚎叫,诃伦将属于这位战士的石斧递上去,结果战士一把甩开,朝大叫一声,彻底没了气息。 过去卓力格图每每起这事,都要嘲笑这子的软弱,他把原人的骨气都从肺里嚎出去了。 不像今晚,倒称赞起那个男孩的勇气。 原人绝不会纪念鬼哭狼嚎的“勇气”,战士应当死得其所,可那个孩子却因麻痹大意丢了性命。 眼见气氛变得凝重,而今夜又有更要命的大事,诃伦尚不想与老友闹得不快,他甩甩昏沉的头道:“卓力格图,我们来聊聊早前的事吧” “扎昆·诃伦,你一定是不敢当半命人,只想像部落里那些老人一样,靠孩子们的供给安度晚年。”卓力格图站起身,肥厚的肚腩垂荡,可结实的手握着骨斧,俨然还是那个杀熊的战士。 “什么?”诃伦才发觉老友的眼里是一种名为“正义”的光彩,在杀死彧的那晚,他也曾在那位好友的眼中见过。 “我们是人皇的亲信,带着最初的原人扎根南陆,所有人敬我们为尊,哪怕是金乌也对我们言辞恳切。当初我以我们三兄弟为荣光,殊不知有一却以你为耻!”卓力格图振振有词,居高临下地数落他的不是。 “你害怕当一个半命人,所以你背叛了部落!”他朗声宣判。 原人战士自诩为半命人,哪怕是最勇敢的佼佼者,在无数场丛林的征战中,总归有一次是他的终场。原人有三百年的寿命,战士们却往往活不过一百五十岁,只有少数过完一生,但他们几乎无一例外,周身遍布蛛与封尘,不过是一具心脏尚在跳动的僵体罢。 诃伦去摸腰间,却惊恐地发现乌仁图娅刀落在自己的帐中,神智也灵敏,沉重的头颅地带他跌在地上,他艰难地重新支起身子,而他的老友,形如高塔,一步一个谴词,走到他身边,高举“熊首”砸来。 只看到斧背从眼前划过,诃伦被重重砸昏在地。 这声重击作为号令,原本静谧的帐外立刻骚动起来,原人粗犷的吼叫从各方向一处汇去,不多时,一个少女凄厉的叫声传入卓力格图的耳朵,可很快便被掩盖,像是木筏跌入奔涌的大泽。 卓力格图丢去骨斧,胡乱踢着一地的石块,待两个孛儿帖人进来将诃伦抬走后,他掀开帐帘,看着不远处白帐中人影交错,低沉的吼叫原始而激荡。 他缓缓向南方屈下膝盖跪落,五指扣在心房,嘴中念念有词,头虔诚地磕在地上。 原人大部落的火光迷阵终于熄去,黑暗里传来一声声凄厉的叫声。不久,七八张狗皮被剥下悬荡在部落土墙上,这是晚间冷风里部落的独特旗帜。 当远处战士的警示传来,乌恩再次忍不住打起寒战,那是阿拉图德·无嗣教出的养子哈尔巴拉,如同在部落道路上行走的黑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69章 奠定了权威 海日古知道哈尔巴拉私下咒骂过那个老头,断言老头一定是靠偷窃部落的粮食才撑到现在。至于扎昆·海日古本人,他甚至请动一位金乌去造访那间木屋,结果金乌摇着头出来,念着“疯子疯子”。 一部分原人们怀疑老人确有神力,呼之“鹰司”,意图上前搭话,却总是无功而返,久而久之,那位老人在所有人心里便都成了疯子。 一声鹰啼凄然划空,巷子里的黑影腾上,倏尔消失不见。哈尔巴拉捏着手里的武器,恨不能在面前这个软弱的世子脸上砸上几斧。可他斗不过苏日勒和克,甚至养父也不行,古祷房里领袖的暴怒已经奠定了权威。 “今夜的事你敢一句,我是死也要拉你陪葬。”哈尔巴拉道。 乌恩缩了缩头,脖子上印着红肿的五指。他来不及多想为何战士们会认识一位南方来客,也来不及多想为何部落门外长住的疯老头自称是来自南方的客人,他只把注意力转移到自己脆弱的脖颈上,提防强壮的战士陡然发难。 老人不愿找一位勇敢的战士传教却指定自己——一个在部落毫无地位任人宰割的孩子,站在部落权力者手旁却无人尊敬的世子。乌恩笑了笑,大概老人真是个疯子。 一团黑影突然从身后遮挡住他头上的月光,莫古鸟身上浓郁的草香味扑入他的鼻子。乌恩转过头,发现高大的扎昆·拓谷正骑在健壮的莫古鸟背上,手里的斧子还未收回腰间,似乎正巡夜待归。身上的兽袍与哈尔巴拉所着熊皮不同,土色的鹿皮大袍让他显得温驯纯良,可乌恩知道,拓谷曾独自带回不少黑熊,是与哈尔巴拉齐肩的熊皮战士。 “世子,您的脖子怎么了?”拓谷的嗓音充满怒气,他的甚至来不及向乌恩致礼。 “没事拓谷,是我自己不心。”乌恩回答,他不能将这个正直的朋友拉进哈尔巴拉正实施的劣迹之中。 “领袖可不会让那钦手下的战士陪同您。” 乌恩刚想解释,面前的鹿皮战士偏头示意他到自己身后,然后催动莫古鸟抬起双腿走了两步,直直逼到两位战士面前。 “你是归那钦管辖的战士吧,扎昆·哈尔巴拉,扎昆·海日古。”他翻下鸟背,面罩的形状是一只咧嘴咆哮的凶狠猎犬,令人怵目惊心,不过提利昂认为比起克里冈那张烧得稀烂的脸,这面罩已算美得太多。身后的莫古鸟乖巧地曲腿歇息。 “受那钦指派,我们正做盘查!”哈尔巴拉喊,气焰顿收不少。 “所以你们怀疑未来的领袖会加害于部落的子民?”拓谷的身高矮于哈尔巴拉,却仍气势高涨,他一把推开面前二人,斥道:“回答我!” “不敢,哈尔巴拉的意思不是如此。”海日古生怕哈尔巴拉与眼前这位士倌生气,只好拦在中间自己上前答话:“无人知道世子是否会成为第三位领袖,您也看见了,世子甚至连一件完整的兽皮也没有,您这样算置部落未来于不切实际的妄想中吗。”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70章 想要激怒自己 扎昆·拓谷一拳打在海日古脸上,直打退对方几步。“世子姓阿拉图德,唯有受火焰赐姓者才能成为领袖。”这句话来源于金乌曾经的“生于火,忠于火”,每一位扎昆在赐姓前都会默诵,拓谷步步紧逼:“除了人皇萨央,往后只有姓阿拉图德的原人才能领导部落子民走向光明。” 海日古拼命拦住哈尔巴拉,他知道拓谷想要激怒自己:殴打士倌意味背叛,连阿拉图德·无嗣也救不了他们。 哈尔巴拉全身泛红,但还是缓缓退到海日古身后。古祷房的秘密祭祀让两人看清了部落的形势,塔拉已死,他们不敢再在这些争斗中为无嗣增添麻烦。 “扎昆·拓谷,与火焰的距离,那钦可比你接近很多。”海日古警告他。 “世子的额撒,伟大的苏日勒和克,就是火焰。”拓谷回答:“如若你们时常忘记这点,我会领着我的战士好好提醒你们。” “领袖何时对外提及世子。除了责罚和冷漠,世子从领袖那里获得过什么?这个位子注定让贤于他人。”这个统领部落三成战士的士倌值得好好拉拢,海日古压低声音提醒士倌:“你又何必为了愚忠而站错队伍。” “朽木受灼伤才能燃烧,不经责罚与冷漠,怎拷打出领袖的心。”拓谷低头看着因提及额撒而变得面色憔悴的世子,又问:“你又为了三分利,便再也不敢扣紧胸膛了吧?” 海日古和哈尔巴拉向后退去,乌恩躲在拓谷这道石墙后面,今怕是无论如何都无法掠过。哈尔巴拉狞笑着,他的声音像木头摩擦般:“记得扎昆·诃伦吧?那个足以令你父亲托付性命的男人转头杀死了他,我希望在拧爆你脑袋前,别走了你额撒的老路,死在扎昆·诃伦之子手上!” 乌恩身后的莫古鸟忽然躁动不安,眼前的士倌全身竟在颤栗,只听拓谷冷笑道:“圭什翼和他额撒不同。” 待那两个那钦手下的战士走远,他才继续开口道:“兽场里能活下来的囚徒不多,圭什翼是其中之一,圭什翼有战士的荣耀,所以火焰让他在兽场里重生,这和他额撒不同。” “可扎昆·诃伦是传奇的战士。”乌恩问:“部落里甚至传唱他远征时的歌谣,他不是一位犹如人皇萨央般的英雄吗?” “我们称呼这类战士为英雄。”拓谷道:“可英雄也会吓得丢去身上的熊皮,也会背信弃义,当逃离部落的那,他已成为历史。” “是因为扎昆·彧吗?”乌恩声:“我听特木尔老人他包庇一个强暴者的性命。” 拓谷的火气陡然直往上撞,脑中木旗帜下冰冷的尸体成为一辈子的噩梦,可他仍压下声音强颜欢笑。“他只是谨遵部落的原人传统,诃伦却为此杀了他,把木旗帜穿过兄弟的胸膛还有脸苟活想必他此刻仍躲在某个地方暗暗发笑。”扎昆·拓谷显然不能忘怀对诃伦的仇恨。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71章 公开的刑罚 那时他理所应当参加了那场公开的刑罚,而尚未叛离部落的扎昆·诃伦就站在他的身边,垂荡着头,勇敢的汉子却丝毫不敢抬头亲睹底下的兽场。乌恩如今听得拓谷所言,才知道,诃伦只是不敢直面他所造的罪孽。“那个强暴者被咬得四碎,那女人也被烧死,你的额撒该在火焰里安息了。”乌恩安慰道。 拓谷听了不置可否,他叹了口气,才发觉部落里各家已沉睡,周围寂静一片,巡夜的哨兵在暗夜手擎火把,不时照看他俩的踪迹。“我们走了!”他喊道,再一把将乌恩抱到莫古鸟身上。他打算将世子送离这危险的地方,再去找那钦——这位公正的士倌,不该受无嗣手下的战士蒙骗。 高墙上的战士同时齐举火把照亮沿途的道路,莫古鸟背上的两人就循着这条光路,向远处金乌们的殿堂里跑去乌恩骑在鸟背上,细想拓谷所言,他觉得,能令这个正直战士憎恶的扎昆·诃伦,想必确实不算好人。 灯火辉煌的领袖殿堂内,两列石凳之间的扎昆·那钦向苏日勒和克单独行完原人礼,便直起身到其中一边石凳落座。“伟大的苏日勒和克。”他前倾身子腰板笔直:“部落内的鬣狗悉数剿杀,除了遭偷袭的战士,无人伤命。” 阿拉图德·伏燧瞥了一眼在座的金乌,阿尔斯楞间隔图图赫的位置与无嗣坐在右手边,而胡和鲁与长风坐于左手的那钦身边。众人皆不语,只是等他开口。“寒了,野兽总爱往部落里钻。”苏日勒和克一字一顿地:“祭典快要开始了,别再让这种事情发生。” 未等那钦应允,他便又道:“所有聚落支埠都会来吧?” “咳咳”一声轻咳,所有人都盯着无嗣,只见他象征性地行了一礼:“鸟羽聚落杳无音信。” “那钦?”苏日勒和克问道。 “确有此事。”那钦回道:“我派遣的战士站在永冻湖岸呼唤,未见有人来迎接。” 稳坐石凳的阿拉图德·阿尔斯楞笑了,其余人皆能感觉到这位人如其名的金乌暴躁的脾气。他曾在以往的祭典上公然顶撞领袖:一个原人冲撞了酩酊大醉的阿尔斯楞,若不是苏日勒和克喝止,他便要拧掉那人的脑袋。这头不折不扣的怒狮一把掀开领袖,摇摇晃晃地离开祭典。“还有这种事”他盯着那钦,后者能感觉到两股摄魄的目光紧盯自己:“百足虫想死?” 苏日勒和克显然不愿搭理这位金乌,他把头撇向那钦皱眉道:“鸟羽聚落里出了什么事?” “不知道。”那钦摇头:“鸟羽人不来迎接,我们也无法。” “伟大的苏日勒和克。”无嗣出言提醒道:“永冻湖只有鸬鹚车才能带人渡过。”也不知是否苍有意,那片拦截部落战士的永冻湖面,根本不能承受任何踩踏,只能由鸟羽聚落独有的鸬鹚车滑行穿越。 “那就用火烧穿冰层,乘船过去!”阿尔斯楞叫嚷。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73章 胆敢攻击金乌 “安静!”苏日勒和克大吼一声,他从椅子上站起,高大的身躯撞倒边上的石桌。他站在两群人中间,按住阿尔斯楞的肩膀压回石凳上。“这个殿堂里,我还是你们的领袖,坐下。”他一字一顿地吐出命令。 阿尔斯楞顶开苏日勒和克的手,一把攥住对方熊皮袍,两领腾起的火焰披风顿时把上身衣着烧个精光!那钦抽出斧头,撞开阿尔斯楞,挡在苏日勒和克的面前。 “扎昆·那钦!”无嗣低喝道。他不敢相信一位战士胆敢攻击金乌。 那钦盯着阿尔斯楞,他的冷汗顺着面颊不住下淌,炽烈的火焰几乎灼得无法睁眼。他只知道,从人皇萨央开始,他便恪守传统,誓死保护领袖的性命。“阿尔斯楞,您要对苏日勒和克不轨,我只能替原人子民革除您。”他。 阿尔斯楞编结的须发如雄狮一般,他知道如此狭的空间,纵使其余金乌不加阻拦,与身强力壮的那钦也要缠斗许久,若加上苏日勒和克更无胜算。 “阿尔斯楞,收起武器,请求领袖的谅解。”无嗣出言提醒,这场闹剧该就此罢休。 听了无嗣的建议,阿尔斯楞倒头便拜。 阿拉图德·长风站起身,这位金乌的年龄甚至超过身边的胡和鲁。他走到领袖面前,那钦连忙退到一边,待施完原人礼后他道:“当下金乌万不可断手足。” 苏日勒和克退去肩上火焰,蹲下身扶起阿尔斯楞,问:“与我一同从祭殿走出的兄弟,对于那钦这样忠诚的子民,你还要杀吗?” “怎么会。”阿尔斯楞只好压下怒火,捋捋须发道:“祭典上有你动斧头的时候,为你的领袖而死。”此时的他像耷拉脑袋的野狗,再无分毫威胁。 阿尔斯楞赤裸上身,粗长的血脉埋在胸膛下虬结如岩纹。他蒸腾着热气,在顶上的火光下折射光泽。 那钦心翼翼地看着阿尔斯楞,这个男人身上的伤疤不比苏日勒和克的少,然而并非全由野兽所伤,有些疤痕上的坑洼新肉,皆拜火所赐。在原人新编的歌谣里,过去的他从不知退缩,喜欢站在岩石上,居高临下冲群兽嚎叫,再猎得一地兽尸。那首歌谣传唱不高,熟知者寥寥,歌中据传他的名字本不是阿尔斯楞,是其余金乌冠以他这个名号,来永赞他的勇猛 对于扎昆·那钦来,他能对另五位金乌游刃有余,却无法在阿尔斯楞面前拿捏轻重,所以他鲜少直视对方眼睛。待发蔫的狂狮重新落座,那钦连忙收回打量的目光。 那一地被掀翻的蚌肉混在蔬果里蠕动,苏日勒和克行经它们便顺带烧成灰烬,领袖也回到席位,众金乌的窸窣声骤停。 苏日勒和克身上艳红的火纹随着臂膀游移而栩栩如生,他比方才更加严厉,声音像祈山墓穴里的回响,无人再敢恣意妄为。 之后的议会平稳进行,扎昆·那钦提出将大部落乃至包括虎跳崖在内的附属地纳入领袖的统管范围,改称国,其二增添多个士倌并将其职务加以区分,其三向火焰请姓,让子民拥有名姓并可自行选择。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74章 这个提议僵持不下 那钦的意见得到无嗣的支持,而胡和鲁和长风依旧冥顽不能认同,并认为虎跳崖尚有战士茹毛饮血,兽习不改,难以普及。这个提议僵持不下。 苏日勒和克遂命那钦派人去虎跳崖整顿原人习性并监督图图赫对于大泽虎跳河流域鱼量锐减的处理。扎昆·那钦领命后便大施原人礼退出殿外。 “伟大的苏日勒和克,卜筹轮已经修好。”胡和鲁在几日前便开始锻造祈山带回来的告石,与长风c无嗣三人日夜不分地修补卜筹轮的裂缝,到今夜里已是第七日。 阿拉图德·伏燧见老金乌的面色愁苦,心知大概那面石轮余下的问题恐没有那么简单,忙问原因,一粒细的石屑被举到他的面前。 “告石卜筹轮能够再次转动,可我们也彻底失去了对第七轮与第八轮地域的视界。” “我早便过靠那鸟玩意是统治不了南陆的。”阿尔斯楞冷笑道:“当初我们能进祭殿不是因为被火焰选中,而是因为我们是最强壮的战士,那受万千子民敬仰的人皇也不过是我们的手下败将。”他斜睨胡和鲁与长风,当初提议造卜筹轮正是二人,如今阿尔斯楞将矛头指回他们也不无道理。 所有金乌听了这头狂狮的讥讽不敢反驳,这是不可辩驳的事实。即使所有原人陷入对火焰的狂热,他们依旧该头脑清晰。 “凭着你自己,能在长夜与兽群搏斗?”可显然不是所有人都认同阿尔斯楞的言论,胡和鲁吹起胡须怒道:“若没有火焰驱赶暗中的魔鬼,你阿尔斯楞也只是黄土地下埋得骸骨!” 无嗣拦下阿尔斯楞,免得老友与对面巧言善辩的老头对峙。“火焰不自来,若我们不传授众人钻研木石生火的办法,火焰能在原人部落里燃烧?”无嗣道:“到底它与工具无异,就因为它烧尽万物的能力,你便心甘情愿膜拜一团死物?你我心知肚明,统治者难道还身陷自己编织的谎言里?” 众人皆寂,无嗣的话好比打破难言的禁忌,振聋发聩。阿尔斯楞亦不再言,这权力中心的机密却在殿堂里开诚布公,所有金乌缩紧脖子,着实犹如一千双眼此刻在窥视他们。若那钦在场恐怕还要被威胁万次。 领袖苏日勒和克,擎着下颌烦躁地摩挲胡须,他的心思似乎并不在众人讨论的环节上。对于他而言,只是不能接受一个七至八轮形同虚设的卜筹轮,更何况地牢那晚,对昂沁·司南的拷问亦是无功而返。“我无法接受一个掌握不了南陆全貌的破轮,那座流动的大山”苏日勒和克倒吸一口气接过中断的议论:“它绝不可能是梦里的假物,卜筹轮也看到了。” 金乌们仍旧沉默,同样心受重压的他们无法缓解领袖的躁动。至始至终无人能忘怀那座大山首次被卜算到时所带来的恐惧,那是站在崇山峻岭前所不能感受到的威压。那座大山正在律动,仿佛带有恐怖的生命力。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75章 最深处的囚笼里 “今晚来殿之前,我问过昂沁·司南,在祈山被捉住的那个雪人。”苏日勒和克开口道,他指着将头抬起的无嗣:“他随我同去,在提到那座大山时,那个雪人的声音都在颤抖,一直警告我们万分心!” “我们为何相信一个异族?”长风的问题一时没有令领袖回答,苏日勒和克此刻亦在迷茫,究竟是什么使他笃信。 那时他与无嗣走进地牢最深处的囚笼里,面向被倒吊的雪民,他们细细打量这位全身白蓝色的异族。曾一路尾随原人远征的两位金乌,从未见过通体泛白的奇异人种,雪民仿佛由冰晶凝成,再在他们的脉络中灌入雪水,在一黄一白两道光的照射下,璨如星辰,眼球毫无瑕疵,像是一块透明的晶石,又像一片永冻湖面。 苏日勒和克竟感到空前的屈辱,这似乎才是“人”该有的模样,而原人却披着脏臭的毛皮,满身挂满秽物,在烈阳下嚎叫,这又与野兽何异?在昂沁·司南面前,苏日勒和克惭愧如赤裸的婴孩,那双折射出光的眼睛让他羞怯难堪。 “‘雪民是星辰之子,原人是火焰之子,无所谓高低,无所谓贵贱’,他安慰我。”苏日勒和克面无表情,但所有人知道此刻出的话仿佛是将屈辱烙印在脸上。一位原人伟大的领袖,受一名关押在地牢内囚徒的安慰。 阿尔斯楞正在气头上,他离开座位跳向苏日勒和克,怒道:“就因为他如白雪,一个原人的领袖便甘受此等屈辱,你可真是‘伟大的苏日勒和克’!” “阿尔斯楞!”无嗣大吼,他一把拉回鲁莽的老友,压着头颅轻声了几句,终于稳定了对方的情绪。胡和鲁和长风此刻出奇平静。之前在古祷房内,苏日勒和克甚至不愿目睹祭祀萨央的过程,此时他们知道领袖终于下定决心。 “雪人已在南移,萨央的祭祀刻不容缓。”苏日勒和克:“我们靠萨央灭绝了狼族,如今雪人来犯,我们还得再仰仗他一次。”他对阿尔斯楞的挑衅视若无睹,站起身来,看着地面,委顿的精神之后,众人竟感受到一股更磅礴的气焰升腾。 “为了火焰!” 苏日勒和克罕见地举起右手紧扣胸膛,施展原人礼,众人连忙起身,随领袖一同低头施礼。在众人低头的时候,一抹黑影自殿外闪过,向不远处一间石房奔去。 “扎昆·那钦,人皇的死对我们是个难以愈合的伤。”一个须发全无的老朽颤颤巍巍靠在一旁的墙角,他的气息若有似无:“谁都不及我亲近人皇。就算是诃伦,那他还在三丈外与他的狼笑。” 那钦的桌前摊着卷曲的皮轴,从古谣到好事者记录的史实,从原人的起源到人皇远征,他一直在翻看它们,可仍未停止对这个老人的审问。“这么您是萨央贴身的战士?”他道:“还请您得详细些。” 老人在墙角缩成一团,早年的征战令他全身疼痛,他本想与过去背道而驰,可无奈这位士倌却硬是要从他身上套得秘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77章 陷入恐惧和残忍的包围 “所以你害怕了?”那钦质问道:“当年让你贴身随行的人皇,你却在绝境中像个懦夫一般逃开了?” 特木尔遮住脸颊,声音从手掌里传出:“所以我纹了雷鱼,惩罚自己一辈子都在噩梦里度过,是当年软弱的脊梁害死了吾皇!” 那钦冷静下来,想着这些年异常勇猛的特木尔,原来他是在逃避愧疚。“只有我足够无畏,陷入恐惧和残忍的包围,愧疚才不会找上我。”特木尔抬头,他的脸色惨白:“可当我失去了右臂被剥夺了随你们外出狩猎的资格时,噩梦才真正来临”他举起左手,整只手臂都是细长的伤痕。“一旦闭眼,狞就张着巨口向我扑来,人皇脖颈里的血一阵一阵喷涌在我脸上。我在睡梦中发狂,一觉醒来被木刺刮得鲜血淋漓。”他摇摇头,大叹一口气:“我才知道,软弱自私能让我逃得过一时,却难逃一世。” 那钦眼睑低垂,面上仍带着审视的目光,也不知在想什么。“你没有想过狼王究竟为什么会这样吗?”他问。 “狼族,无非是为了背叛与杀戮。”特木尔看上去仿佛在酣睡:“我们为何要与狼为伍?我们早该想到,他们的兽性存在的时间远超我们所赋予的人性。” 那钦重新回到石桌前,继续翻阅皮轴:“那为何之前还要救人皇?” “这” “我们离人皇太远,狼王咬死他之后,做了什么?”那钦侧过头,他那双独特的漆黑而温润的眼睛仿佛在提醒老人。 特木尔盯着脚下的虫,脑海中关于那的画面挨个翻过,无一遗漏。“闷热的,比这间石房还热,好几匹狼向我扑来,几人合力,将他们的头骨统统砸裂。我们回头去砍狼王,钝斧却只能伤他皮毛。”他点点头,像在肯定自己的这段记忆:“又有几匹狼跑了过来,咬穿了其他战士的腹部,肠子像碎石一样滚落到地上,我只能奔向附近的人群,与他们一起继续战斗” 接着一直斗到长夜降临。那晚尤为漫长,尘土迟迟不肯回落到地上,包括那钦和特木尔在内,他们胡乱挥舞石斧,不管是砸在狼亦或是其他战士身上。而特木尔告知那钦,他矮着身子掀翻无数头狼,空中的黑暗与尘埃都无法阻挡他虽为时已晚的勇猛。无可否认,直到长夜接近末尾,直到狼嚎声骤停,他都是再无退缩的优秀战士。“有一簇黑红色的光在长夜里指引我,我遵循它的指引朝它的方向劈砍,每一斧皆能传来狼的哀鸣。直到长夜终结之前,它随狼嚎消失不见”特木尔发现那钦直勾勾地盯着他不放,忙住了口。 “你黑红的光?”那钦问。 “对,隐隐一抹,若换作是白,绝对不可能看见。”特木尔感慨道:“这大概是上在庇佑。” 那钦忽略老人的古怪信仰,此时他已经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也便可以继续安心翻找剩余的皮轴。特木尔也乐于士倌这样对他不闻不问,窝在墙角里休憩。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78章 行为无常有妖 又有十张皮轴翻过,那钦有些倦怠,可依然不放过任何细节,手中的这卷皮轴他翻得缓慢,是单独记载了金乌图图赫事迹的皮轴,他不明白为何会独立分出这样一卷来,其中的用词与不便明的故事表明绝不可能是金乌中任何一人所著。“本为各地原人带去部落的命令并散播火,血令之后,行为无常有妖?”那钦埋下头喃喃自语,他在回忆关于血令的信息。 可陡然逼近的脚步声并不能使忠诚的士倌有更多时间思考。恐怕是过于投入,胡和鲁与无嗣的争吵声待到里石房前才钻入那钦的耳中。 那钦绝没有预料到在迫近明之时,金乌们还未回寝睡觉。澎湃的火焰给予他们过多的精力,可此时的士倌早已吓得魂飞魄散,他攥着腰间石斧的手松开——这本事可应对不了两位金乌。 情急之下,皮轴被他推得东飘西落,特木尔催动身体支起来问:“什么让一位士倌害怕成这样?” 那钦在特木尔面前站定,他一把架起老人。“我们走吧,也只有火焰会令我胆怯。”他的手紧绷着老人的腋窝,身体僵直地向另一个矮的裂洞走去。 “这可不是士倌的作风。”特木尔站在裂洞前。 “唯有化身蛇鼠才知阴暗。”那钦匍匐在地,侧过头对还颤巍巍站着的老人低声道:“我把你拖出来。” 特木尔摇摇头:“您留下散乱的卷轴和一个隧洞,金乌会发现的。” “是的。”那钦不耐烦地敷衍老人,他正是为金乌的疑心而惊慌:“我是士倌,我能想办法掩盖这些。”他不能留特木尔在这里,金乌可以让最严实的嘴巴吐露真相。 门外传来翻倒碎石的声音,无嗣正在边挪动门前的障碍,边低声咒骂,堆放皮轴的石房荒废多年,他丝毫不认为这些碎石是由里面藏匿的窃贼所为。 “实话,您是否在担心我会告密。”特木尔躬下身来问,可没多少时间就一屁股坐回地上:“担心曾经懦弱退缩的特木尔再次临阵背叛,承受不了恐惧或者伤痛,向金乌们告密?” 那钦不敢望着那突然清晰的双目,他不断摆头催促道:“金乌统领下,南陆都是他们的,你有什么值得告密的?” “那就让我留下来。” “不行!”那钦吼道,这一声直直传进金乌的耳中,门外陷入寂静。 老人使尽全力一把将那钦推出洞去,他侧躺在地上,对洞外愤怒的那钦轻吟:“老特木尔不是蠢货,那黑红的光是金乌的眼,他们与吾皇的死脱不了干系,他们与老特木尔一样,一日逃罪,终生受难。尚且年轻的士倌,继续追随人皇,老特木尔就留在这里啦!” 火焰燃烧空气的爆鸣隐隐从门外传来,胡和鲁用沉厚的声音喝令里面的窃贼出来请罪。 老人不再理会士倌,他背靠洞口坐下,将满是创伤的脊背对着那钦。 “扎昆·特木尔,我命令你快点出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79章 无上的神威 石房外壁的温度也在上升,整体开始摇晃,石墙裂隙里的碎片剥落,地底隆隆作响,胡和鲁要将整座石房摧毁。 “老特木尔向火中先祖请罪,老特木尔再不会背叛人皇,老特木尔今夜有死无生。” 那钦连忙逃离开去,他的背后,石房倾倒下去,火云从里面向外扩散,犹如一双巨手揽过所见之物,火焰再次施展它无上的神威,将凌晨映照得比白日还亮 那钦摊开手,躺在地上不知该用怎样的姿势迎接悲伤。“我将命托付给你们,火焰子。 我愿你们无愧于火焰,无愧于我将来有一若死亡要掠夺我的性命,请你们不惜一切守护。反之我亦如此若有人一日逃罪,则将终生受难,你们会在黑夜里受噩梦诘难,会在愧疚中陷入魔障众人与我,正如焰苗与芯,正如唇亡齿寒。 只要如此,火焰子就不会熄灭燃烧的血脉为了火焰。” 那钦在为这段人皇的誓词伤悲,在为渐凋零的火焰血脉伤悲。曾背叛人皇的特木尔,也只有乌恩会再为他哭上一阵 部落在祭祀大会的筹备中很快度过了半月,空中原人用来计算时间的踱星悄然走到空正中央,除了在白正午,长明不暗。 部落里的大事却接二连三,铁一般的特木尔老人死了,他的额多与孩子也一起消失不见。 至于两位士倌,他们手下的战士分别从三个方向离开部落,一支队伍是哈尔巴拉与海日古领着无嗣与那钦的战士前往鸟羽聚落;一支是由那钦的心腹独身前往虎跳崖;最后一位战士,接下拓谷的命令后向北奔去。 金乌们陆续带战士进入古祷房,不为人知的祭祀使得那间隐蔽的密室周围被一阵阵热浪包围。 就这样,踱星终于走完一圈落入东方的山谷中,宣告昼炎夜寒的夏末来到尽头,在凛冬来临的第一,白毛风如期而至,一夜之间,在南方大陆压下白雪一片。 有经验的猎人与战士们备好铲锹,畜生被赶入圈中,大张的兽皮遮盖住风口,最后为清扫第二的冰封世界而早早入睡。 大风下午便起,从高空扑向地面,那风声犹如一千个女人或母狼恸哭,云层瞬息万变,变化出一张张狰狞的脸,犹如老故事里口中吹出飓风的魔鬼。 临近黄昏时分,云层倾斜,穹仿佛塌陷,漫无边际的雪倾倒在苍州大地。 当夜,阿拉图德·长风守在兽场的火种边,成了白色地里最后一抹异色,他全身笼罩温暖的火焰,与火种同眠。 赛罕素来喜爱在火旁发呆。 她在络布村出身。因为村子紧靠北方大陆,干冷的气并不能助于火焰燃烧,所以村里人谨慎保存火种。 从她便守候在火边等待猎人归来,再大些的时候,乌力罕已经会将村里祭祀大会前后的事宜分一部分由她控制。 她让猎人或者女人们把肉运到火边,伴着火光切下一片片生肉,全部解完,生肉的水分被火堆吸收,最后交由女人抹上盐运进地窖。赛罕的工作一直围绕火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81章 狼口之物 诃伦只当她是年幼尚不愿再动疲惫的身心,年轻的时候,他追随人皇萨央的队伍远征,短暂安逸的环境确实会牵绊他们的步伐。“赛罕,这里不安全。”他耐心解释:“我之所以在孛儿帖停留,只是想借这里的马或莫古鸟返回大部落。” “这里有孛儿帖战士,有成堆丰盛的果实,吃不完的肉,晚上还有守夜人,危险从哪里来?”她急着表达自己的想法,生怕心底真正的原因暴露:“还有你的老友,他想你留下。” “是,他想,但这是因为他不了解情况。”诃伦为老友的执迷不悟叹气,他沉着脸言辞不容置疑:“今晚我必须找到他,告诉他孛儿帖已经是狼口之物。” 赛罕低下头,火映在她梳理过的长发,乌黑光泽。“所以是狼吗?”她问,而诃伦那边一时没了声音。“嗯。”短促的应答之后,那边又开始叮哐作响,似在为一次惭愧的退缩而作掩盖。赛罕不敢过多抬头,只好顺着地上的倒影看过去,瞧见诃伦眼神滞愣着摆弄布满漂亮鳞纹的刀鞘。那不仅再是鳞石本身的纹路,它必定在铸造后又被锻打烧制,鳞纹更加凌乱不规,像某年干旱时皴裂的大地,又像冻河绽放的冰花。 这把乌仁图娅刀那个时代武器工艺所没有的美感,原人后代的一些祭司或人民只能它源自“鬼斧神工”。 只知过了很久,诃伦将刀搁置地上,收起盘腿走到她面前:“是狼族,他们杀害了络布村人。”他把她抱到毛皮毯上,捂着她冰冷的脚:“为了更少的原人死在狼口下,也为了报仇,我必须要回到部落,所以我放弃了络布村,没有与你的村人一同作战。”诃伦在络布村口从未有一丝怯懦,曾在决裂战中敲碎过无数狼头,没有人能质疑他的骁勇。 “它”赛罕不习惯诃伦对狼族的称呼,在所有猎人与她讲述的故事里,狼是一种魔鬼,它们毫无人性,甚至丧失舐犊的本能,任幼狼自生自灭,纠结成群只为贪欲所战,沉浸兽性无法自拔。“它们真的存在?”她问:“原人背后的魔鬼,背信弃义的野兽。” “他们不是魔鬼也不是野兽,原人的智慧教化过狼族。”诃伦想起在铁胆木上,有个子在这群强大民族面前不住筛抖:“这是支人人望而生畏的民族,我一直以为他们在决裂之后灭绝于白毛风里如今卷土重来,散布各地的原人聚落已不是他们的对手。”话毕他一把夺过刀,贴在帐帘口,望着外面蹿动的火苗。 “诃伦,火焰的战士,您睡了吗?”帐外人出声询问。 男人想了片刻,让赛罕先在里头待着,他掀开帐帘,见两个身披虎袄高大的男人立在外面,腰间插着斧头和短木枪,显然是孛儿帖的猎人。“马上就寝了,卓力格图找我有事?”远处几个守夜的原人悉数在岗,他发觉这两个孛儿帖人显然是后来临时起夜的差使,不免握紧手里的乌仁图娅刀。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82章 瞒着他来杀我 差人见状,连忙行了原人礼颔首道:“我们传达首领的意思,邀您去他帐内议事。” 诃伦顿时心生安宁,他笑道:“他要是不请,我今晚也得找他,你们回去歇息吧,我回帐里准备一下。” 差人也不纠缠,领命退下。 回到帐内,诃伦把刀丢在一旁,赛罕凑上来问:“怎么了?” “没事,我以为卓力格图的人不开眼,瞒着他来杀我。”毕竟诃伦知道自己是戴罪之身,卓力格图不动手,难保他的手下没有动心思。“他找我过去,大概为了狼族的事,我就知道孛儿帖埠没有磨灭他的警觉。”他显得有些兴奋,推着少女坐到地毯上哄道:“你快睡吧,明一大早孛儿帖人可能会随我们一起走。” 赛罕盖上他递来的厚毯,身上暖和许多。她知道事已至此非走不可,大概没有周旋的余地,便忙不迭转起身坐直问:“孛儿帖人挡不下狼族吗?” “只有部落挡得下狼族。”诃伦顿了一下:“至少当年决裂的时候,我们打赢了。”他裹好一块兽皮口袋,往里面收拾东西,流畅得犹如至今为止水到渠成的所有事。他往里头装进去不少肉干,今晚的孛儿帖人送了很多。 赛罕看着他这般模样,却总觉有隐约的不安,她并不知晓白两人的谈话,所以也无从起。“诃伦你不答应我妈妈留在村里,是因为你知道某一定会重新为部落效力吗?”她问。 拾掇声消失,诃伦停在那面络布村带来的石斧前。“从未这么想过,我原本以为那是我再也没有理由回去的地方。”要是他能对赛罕脱口坦言就好了,坦言他曾在大部落偶然偷听到的秘闻,当他们为狼族反叛而革除叛徒时,原人族背后竟有人捣鼓怎样的阴谋。曾经的扎昆·诃伦用骨刀剃去杂乱的须毛,雄姿英发精神奕奕,披着熊氅能直面抵御每一场白毛风。他追随岿然如山的人皇,侍立其后,喋血高歌,踩着鼓点踏上征程。哪怕是狼族的王,也屈居人皇胯下,他们能砍下巨木,截断阻路的河流,唱着古谣就能吓退野兽。他们自以为无生灵可挡,最终却从内部被瓦解击溃。 好像自那时起,溃败化作鬼魂和他如影随形,先是为一群推演卜筹轮的疯子守卫部落,再流离失所,最后亲睹狼族南进。这一切都非他所能预料,他甚至觉得,某个冥冥之中有一种力量,它剥夺既定的未来,重降恐怖的梦魇。它至少是诃伦的主宰,使他看不清前路。 “理由?”赛罕才发现自己连诃伦逃离部落的缘由一概不知,她也没有向孛儿帖女人探明,仿佛除了络布村除了她,全下的原人都对这个男人知根知底。“你”赛罕聪敏如此,她猜到了理由。 “为什么?”她问。 她见男人把石斧装进口袋,默默地转过来看着自己,一脸的皱纹,它们由风霜作刀深深雕凿。她又一次意识到,这个不同寻常的男人,总该有他不得不背叛部落的理由。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83章 便欲出帐 诃伦把口袋系上,交给少女。她得知了自己离开部落的理由,他没有满载着荣誉离开,不是所谓“熊皮战士”,他只不过是一个受部落唾弃的叛徒,和狼族一样令人憎恶。 他依旧打算去劝卓力格图,待放好了东西,便欲出帐。“这次返回大部落恐不是重新效力,我没有效忠的可能。”他还是捧起赛罕的脑袋看着她:“我只是有作为战士和你额撒汗的觉悟罢了,救族人和家人。” 赛罕刚要话,就被诃伦搂紧,他的声音轻轻剥离她心脏外脆弱的假衣:“走前,你姆妈亲口把你托付给了我,那么我想,孛儿帖不是我们的终址。” 诃伦本想告诉她,要为她建一个与络布一模一样的村庄,离部落很近,站在高处能望见部落里的火种。 赛罕颤抖着离开诃伦的怀抱,“额撒汗”的意思是“如父亲一般的男人”,她激动地念上几遍,诃伦将手紧扣胸膛,向她保证,并缓缓退出白帐。 待出白帐,诃伦面色如常,一边谨慎地注意四周仍在活动的孛儿帖人,一边向老根盘绕的白帐走去。卓力格图白帐边上有一个巨大的囚笼,由石头打造,诃伦难以想象凭它的规模,需要几个孛儿帖人日夜磨砺才能完成。可这些无关乎他,即使累死了二十名孛儿帖人或者饿死二十名其中的囚徒,也好过即将奔赴至此的狼族。 他绕过石沿深红的牢笼,踏上老根,掀起帐帘走入其中。 扎昆·卓力格图早便在帐内等候,他静坐在一堆石头中间,挨个摩挲这些色彩斑斓c形态各异的石头。骨斧“熊首”平躺腿边,许久未见,蛀虫占领了骨斧的每处角落,主人想必已不再清洗这把当年所珍爱的武器。 “我还记得当年我们三个人为了这头熊吃的苦头。”卓力格图头也不抬,依旧把玩他的爱石:“那块头可比两头黑熊都大,能撞断铁胆木,保不准可以和今这头烈鸟一战。” “是啊,你躲了过去,它正好扑在你身后的孩子身上。”诃伦找了个没有石头的地方一屁股坐下,接过老友递来的一碗酒:“那孩子也真够倒霉,整整断成四截,等我们剖开熊腹,好家伙脑袋还在里面,脸被烧了个稀烂。” 他们随后把熊脑袋砍下来,剥皮剜肉抽筋,用它的上下颌做了这面斧,取了一个粗暴的名字“熊首”。“这熊脑袋可比石头都硬。”卓力格图拾起骨斧,借着帐内五个火盆的光照下金黄一片,好像洗刷掉上面的污浊。强力的臂膀轻易让它在手上翻出斧花,这个名为大无畏的老友用“熊首”夺走无数敌人的性命。“可它更适合擅长使用巧力的你,武器对你来尤为重要。”他。 诃伦一口饮尽碗中酒,咂巴几下,感觉与晚间喝的不太相同,有一股甜香的气味弥漫唇齿,却也没有在意,只当是老友帐内特制的酒。他放下碗道:“理所应当,按我们仨的规矩,这面斧头就给了出力最多的你。”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85章 力气犹如蛮牛 卓力格图丢去骨斧,胡乱踢着一地的石块,待两个孛儿帖人进来将诃伦抬走后,他掀开帐帘,看着不远处白帐中人影交错,低沉的吼叫原始而激荡。 他缓缓向南方屈下膝盖跪落,五指扣在心房,嘴中念念有词,头虔诚地磕在地上。 原人大部落的火光迷阵终于熄去,黑暗里传来一声声凄厉的叫声。不久,七八张狗皮被剥下悬荡在部落土墙上,这是晚间冷风里部落的独特旗帜。 当远处战士的警示传来,乌恩再次忍不住打起寒战,那是阿拉图德·无嗣教出的养子哈尔巴拉,如同在部落道路上行走的黑熊。身边跟着同为养子的扎昆·海日古,他打着呵欠,可眼神却如清晨泄露一丝光芒的地平线。 在哈尔巴拉和海日古眼皮底下,老人在几下心跳间的空隙中迅速溜走,他走进先前死了哨兵的巷子,就仿佛跟阴影融合一般。 守护部落的两位金乌养子一把拧住乌恩,石斧已经抵在世子的脖子上。 “放开。”乌恩抓着哈尔巴拉的手,这个男人的力气犹如蛮牛。 海日古轻轻拍了拍兄弟:“是世子。” 哈尔巴拉闻言松开犹如钳子的手,收回武器进而逼问:“和你聊的是谁?” “为什么要告知你,我是苏日勒和克之子,阿拉图德姓种,阿拉图德·乌恩。”乌恩的声音由高变低,哈尔巴拉的嘲笑声越来越大。 “这个部落我只知道苏日勒和克和另外五位金乌大人。”哈尔巴拉凑在矮的乌恩面前,指着他的衣服:“祭祀大会已经快举行了,可我们无人知晓的世子却连一套完整的兽袍都没有。”他知道乌恩甚至连一头莫古鸟幼崽都驯服不了,这样的世子得不到任何人的认可。 “世子请恕罪,哈尔巴拉个性如此,额撒也拗不过他。”海日古毕竟不想得罪部落的领袖,他打断兄弟的讥讽,弯下腰态度恭谦起来:“最近部落举行祭祀,我们要严查每一位可疑人物。” 乌恩侧头看着这支缺了人的队伍,每每三人行的金乌养子今夜唯独少了塔拉。他并不了解在古祷房里发生的血腥惨案,也便不知道塔拉早已尸首分离被藏在了哪块土墙里。“是一位身穿薄衣的老人。”乌恩垂下头坦白,他仿佛能从风里听到老人的一声叹息。 海日古思索片刻,记起他曾听过世子所描述的老人,那好像是部落的一位怪客,与那些神神怪怪的祭司一样,痴迷狂热于某物,为它们奉献生命。为了加以区分,人们叫他鹰司。 哈尔巴拉听罢立刻露出常有的暴躁面容:“哪位原人在如今严冬临近时还身穿薄衣,未免以为我太好糊弄了吧?” “哈尔巴拉,别把怨气撒在世子身上。”海日古道:“请注意你的言辞,否则领袖不会放过你。”塔拉的死对哈尔巴拉的刺激很大,从古祷房出来到现在,他们已经与拓谷手下的战士起了无数次冲突。 “那怪老头算什么东西?”哈尔巴拉显然不愿轻易罢休。 “是部落外的鹰司。”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86章 头顶盘旋着十几只大鹰 “那疯老头?”哈尔巴拉总算有了映像,每个从外狩猎归来的原人都能在部落外看见一个破败的木屋,再倒霉些,还能目睹一个老人抱着青色的器皿进出。炎日之下,外面就会晒着成排的这种器皿,老人躺在它们边上,头顶盘旋着十几只大鹰。 没人见过老人外出狩猎,可每一场突如其来的风雪或沙尘都没有要了他的命,日头照晒,鹰也照旧盘旋。老人不和原人打交道,所有人都认为他是个幸运的疯子,都盼望哪能在部落门口撞见他和鹰群的尸体。 海日古知道哈尔巴拉私下咒骂过那个老头,断言老头一定是靠偷窃部落的粮食才撑到现在。至于扎昆·海日古本人,他甚至请动一位金乌去造访那间木屋,结果金乌摇着头出来,念着“疯子疯子”。 一部分原人们怀疑老人确有神力,呼之“鹰司”,意图上前搭话,却总是无功而返,久而久之,那位老人在所有人心里便都成了疯子。 一声鹰啼凄然划空,巷子里的黑影腾上,倏尔消失不见。哈尔巴拉捏着手里的武器,恨不能在面前这个软弱的世子脸上砸上几斧。可他斗不过苏日勒和克,甚至养父也不行,古祷房里领袖的暴怒已经奠定了权威。 “今夜的事你敢一句,我是死也要拉你陪葬。”哈尔巴拉道。 乌恩缩了缩头,脖子上印着红肿的五指。他来不及多想为何战士们会认识一位南方来客,也来不及多想为何部落门外长住的疯老头自称是来自南方的客人,他只把注意力转移到自己脆弱的脖颈上,提防强壮的战士陡然发难。 老人不愿找一位勇敢的战士传教却指定自己——一个在部落毫无地位任人宰割的孩子,站在部落权力者手旁却无人尊敬的世子。乌恩笑了笑,大概老人真是个疯子。 一团黑影突然从身后遮挡住他头上的月光,莫古鸟身上浓郁的草香味扑入他的鼻子。乌恩转过头,发现高大的扎昆·拓谷正骑在健壮的莫古鸟背上,手里的斧子还未收回腰间,似乎正巡夜待归。身上的兽袍与哈尔巴拉所着熊皮不同,土色的鹿皮大袍让他显得温驯纯良,可乌恩知道,拓谷曾独自带回不少黑熊,是与哈尔巴拉齐肩的熊皮战士。 “世子,您的脖子怎么了?”拓谷的嗓音充满怒气,他的甚至来不及向乌恩致礼。 “没事拓谷,是我自己不心。”乌恩回答,他不能将这个正直的朋友拉进哈尔巴拉正实施的劣迹之中。 “领袖可不会让那钦手下的战士陪同您。” 乌恩刚想解释,面前的鹿皮战士偏头示意他到自己身后,然后催动莫古鸟抬起双腿走了两步,直直逼到两位战士面前。 “你是归那钦管辖的战士吧,扎昆·哈尔巴拉,扎昆·海日古。”他翻下鸟背,面罩的形状是一只咧嘴咆哮的凶狠猎犬,令人怵目惊心,不过提利昂认为比起克里冈那张烧得稀烂的脸,这面罩已算美得太多。身后的莫古鸟乖巧地曲腿歇息。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87章 气焰顿收不少 “受那钦指派,我们正做盘查!”哈尔巴拉喊,气焰顿收不少。 “所以你们怀疑未来的领袖会加害于部落的子民?”拓谷的身高矮于哈尔巴拉,却仍气势高涨,他一把推开面前二人,斥道:“回答我!” “不敢,哈尔巴拉的意思不是如此。”海日古生怕哈尔巴拉与眼前这位士倌生气,只好拦在中间自己上前答话:“无人知道世子是否会成为第三位领袖,您也看见了,世子甚至连一件完整的兽皮也没有,您这样算置部落未来于不切实际的妄想中吗。” 扎昆·拓谷一拳打在海日古脸上,直打退对方几步。“世子姓阿拉图德,唯有受火焰赐姓者才能成为领袖。”这句话来源于金乌曾经的“生于火,忠于火”,每一位扎昆在赐姓前都会默诵,拓谷步步紧逼:“除了人皇萨央,往后只有姓阿拉图德的原人才能领导部落子民走向光明。” 海日古拼命拦住哈尔巴拉,他知道拓谷想要激怒自己:殴打士倌意味背叛,连阿拉图德·无嗣也救不了他们。 哈尔巴拉全身泛红,但还是缓缓退到海日古身后。古祷房的秘密祭祀让两人看清了部落的形势,塔拉已死,他们不敢再在这些争斗中为无嗣增添麻烦。 “扎昆·拓谷,与火焰的距离,那钦可比你接近很多。”海日古警告他。 “世子的额撒,伟大的苏日勒和克,就是火焰。”拓谷回答:“如若你们时常忘记这点,我会领着我的战士好好提醒你们。” “领袖何时对外提及世子。除了责罚和冷漠,世子从领袖那里获得过什么?这个位子注定让贤于他人。”这个统领部落三成战士的士倌值得好好拉拢,海日古压低声音提醒士倌:“你又何必为了愚忠而站错队伍。” “朽木受灼伤才能燃烧,不经责罚与冷漠,怎拷打出领袖的心。”拓谷低头看着因提及额撒而变得面色憔悴的世子,又问:“你又为了三分利,便再也不敢扣紧胸膛了吧?” 海日古和哈尔巴拉向后退去,乌恩躲在拓谷这道石墙后面,今怕是无论如何都无法掠过。哈尔巴拉狞笑着,他的声音像木头摩擦般:“记得扎昆·诃伦吧?那个足以令你父亲托付性命的男人转头杀死了他,我希望在拧爆你脑袋前,别走了你额撒的老路,死在扎昆·诃伦之子手上!” 乌恩身后的莫古鸟忽然躁动不安,眼前的士倌全身竟在颤栗,只听拓谷冷笑道:“圭什翼和他额撒不同。” 待那两个那钦手下的战士走远,他才继续开口道:“兽场里能活下来的囚徒不多,圭什翼是其中之一,圭什翼有战士的荣耀,所以火焰让他在兽场里重生,这和他额撒不同。” “可扎昆·诃伦是传奇的战士。”乌恩问:“部落里甚至传唱他远征时的歌谣,他不是一位犹如人皇萨央般的英雄吗?” “我们称呼这类战士为英雄。”拓谷道:“可英雄也会吓得丢去身上的熊皮,也会背信弃义,当逃离部落的那,他已成为历史。” “是因为扎昆·彧吗?”乌恩声:“我听特木尔老人他包庇一个强暴者的性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89章 根本不能承受任何踩踏 “伟大的苏日勒和克。”无嗣出言提醒道:“永冻湖只有鸬鹚车才能带人渡过。”也不知是否苍有意,那片拦截部落战士的永冻湖面,根本不能承受任何踩踏,只能由鸟羽聚落独有的鸬鹚车滑行穿越。 “那就用火烧穿冰层,乘船过去!”阿尔斯楞叫嚷。 “鸬鹚车要滑半日才能一个来回,烧穿它,祭典早便过了。”苏日勒和克环视金乌,又与那钦道:“向部落效忠的首领素来不得贻误祭典,你想办法渡过永冻湖去问个究竟。” 那钦领命,无嗣冷哼一声,看他的眼神越发阴毒。对外关系紧密的士倌和金乌,似乎私下里有难以缝合的裂隙。 殿堂里火盆依旧高燃大火,苏日勒和克坐于用告石装潢的领袖之椅上。这尊椅子犹如老树盘根,又如刹那静止的火,显得古朴庄重。他背向光芒,整个人沉在阴影里,使人看不清容貌。但无嗣谨慎迎接领袖的审视,他能隐约感觉到一道目光从那团黑暗里投射过来,大概是为他的放肆而不满。 阿尔斯楞整理熊袍,一屁股坐在了图图赫的位置上,靠在无嗣身旁。他紧盯苏日勒和克的手,那双手的腕部,一枚蛇颅已经缓缓探出袍子的袖口。一时冲突在即,殿内无一人发声,殿外的虫鸣都能清晰入耳,几人才知外头已至万籁俱寂之时。 这里大概是部落入夜后唯一一处长亮的建筑,普通原人只敢遥望,不愿踏足打扰。因为他们认为,一到晚上包括扎昆·那钦在内常驻的七人,个个面带野兽的凶意,与狂野的火焰沟通。 对峙了好久,苏日勒和克终于从无嗣那方移开视线。他掸掸手,从边上抓来一只生蚌肉便吃,汁水滴在地上。“那钦,我常听无嗣,你在制定一套详尽的制度来稳固部落。”他从阴影里探出头来,转而回问那钦。 这一问,胡和鲁与长风二人登时坐不住,扭头瞪着扎昆·那钦。革新。那钦知道这两位金乌最讨厌的就是不尊传统。 他暂时不便回应二人,撇头见无嗣和善地点头,只好报以笑脸。脑中计较片刻,便转过头面朝领袖跪好:“伟大的苏日勒和克,那钦之心,紧系火焰,不敢懈怠。我看这么多年,部落领导之内,虽无大乱滋生,可兽性难改,自相残杀时有发生,为了阿拉图德携众子民更好地信奉火焰,共同维护火焰的血脉,我有许多建议,称之为革新。” “部落就好比原人之火,所有人理应效忠部落,可这些年不乏有脱离部落的聚落,他们不再朝贡,正是因为他们未曾认为理应归属于我们大部落。”那钦的声音低沉而缓慢,生怕出错:“或许鸟羽聚落就在密谋打算脱离。” “百足虫其心可鉴,鸟羽聚落不可能背叛我们。”胡和鲁竭力阻止道。 “狞不也背叛了该死的萨央?”阿尔斯楞直嚷嚷,他早就看不惯对面那两老不死,这时更是为了讥讽他们口没遮拦:“若不是狼族中了我们的火毒死无全尸,现在南陆早就是他们的地盘!”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90章 我还是你们的领袖 话音刚落的一瞬间,那钦感到自己仿佛被千万根木刺贯通过自己的胸膛,剁得血肉模糊。在场包括胡和鲁与长风,所有金乌的眼里只剩下狠厉阴毒的目光,那失言的阿尔斯楞的腰间斧头更是几欲拔出! “安静!”苏日勒和克大吼一声,他从椅子上站起,高大的身躯撞倒边上的石桌。他站在两群人中间,按住阿尔斯楞的肩膀压回石凳上。“这个殿堂里,我还是你们的领袖,坐下。”他一字一顿地吐出命令。 阿尔斯楞顶开苏日勒和克的手,一把攥住对方熊皮袍,两领腾起的火焰披风顿时把上身衣着烧个精光!那钦抽出斧头,撞开阿尔斯楞,挡在苏日勒和克的面前。 “扎昆·那钦!”无嗣低喝道。他不敢相信一位战士胆敢攻击金乌。 那钦盯着阿尔斯楞,他的冷汗顺着面颊不住下淌,炽烈的火焰几乎灼得无法睁眼。他只知道,从人皇萨央开始,他便恪守传统,誓死保护领袖的性命。“阿尔斯楞,您要对苏日勒和克不轨,我只能替原人子民革除您。”他。 阿尔斯楞编结的须发如雄狮一般,他知道如此狭的空间,纵使其余金乌不加阻拦,与身强力壮的那钦也要缠斗许久,若加上苏日勒和克更无胜算。 “阿尔斯楞,收起武器,请求领袖的谅解。”无嗣出言提醒,这场闹剧该就此罢休。 听了无嗣的建议,阿尔斯楞倒头便拜。 阿拉图德·长风站起身,这位金乌的年龄甚至超过身边的胡和鲁。他走到领袖面前,那钦连忙退到一边,待施完原人礼后他道:“当下金乌万不可断手足。” 苏日勒和克退去肩上火焰,蹲下身扶起阿尔斯楞,问:“与我一同从祭殿走出的兄弟,对于那钦这样忠诚的子民,你还要杀吗?” “怎么会。”阿尔斯楞只好压下怒火,捋捋须发道:“祭典上有你动斧头的时候,为你的领袖而死。”此时的他像耷拉脑袋的野狗,再无分毫威胁。 阿尔斯楞赤裸上身,粗长的血脉埋在胸膛下虬结如岩纹。他蒸腾着热气,在顶上的火光下折射光泽。 那钦心翼翼地看着阿尔斯楞,这个男人身上的伤疤不比苏日勒和克的少,然而并非全由野兽所伤,有些疤痕上的坑洼新肉,皆拜火所赐。 在原人新编的歌谣里,过去的他从不知退缩,喜欢站在岩石上,居高临下冲群兽嚎叫,再猎得一地兽尸。那首歌谣传唱不高,熟知者寥寥,歌中据传他的名字本不是阿尔斯楞,是其余金乌冠以他这个名号,来永赞他的勇猛 对于扎昆·那钦来,他能对另五位金乌游刃有余,却无法在阿尔斯楞面前拿捏轻重,所以他鲜少直视对方眼睛。待发蔫的狂狮重新落座,那钦连忙收回打量的目光。 那一地被掀翻的蚌肉混在蔬果里蠕动,苏日勒和克行经它们便顺带烧成灰烬,领袖也回到席位,众金乌的窸窣声骤停。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91章 其三向火焰请姓 苏日勒和克身上艳红的火纹随着臂膀游移而栩栩如生,他比方才更加严厉,声音像祈山墓穴里的回响,无人再敢恣意妄为。 之后的议会平稳进行,扎昆·那钦提出将大部落乃至包括虎跳崖在内的附属地纳入领袖的统管范围,改称国,其二增添多个士倌并将其职务加以区分,其三向火焰请姓,让子民拥有名姓并可自行选择。 那钦的意见得到无嗣的支持,而胡和鲁和长风依旧冥顽不能认同,并认为虎跳崖尚有战士茹毛饮血,兽习不改,难以普及。这个提议僵持不下。 苏日勒和克遂命那钦派人去虎跳崖整顿原人习性并监督图图赫对于大泽虎跳河流域鱼量锐减的处理。扎昆·那钦领命后便大施原人礼退出殿外。 “伟大的苏日勒和克,卜筹轮已经修好。”胡和鲁在几日前便开始锻造祈山带回来的告石,与长风c无嗣三人日夜不分地修补卜筹轮的裂缝,到今夜里已是第七日。 阿拉图德·伏燧见老金乌的面色愁苦,心知大概那面石轮余下的问题恐没有那么简单,忙问原因,一粒细的石屑被举到他的面前。 “告石卜筹轮能够再次转动,可我们也彻底失去了对第七轮与第八轮地域的视界。” “我早便过靠那鸟玩意是统治不了南陆的。”阿尔斯楞冷笑道:“当初我们能进祭殿不是因为被火焰选中,而是因为我们是最强壮的战士,那受万千子民敬仰的人皇也不过是我们的手下败将。”他斜睨胡和鲁与长风,当初提议造卜筹轮正是二人,如今阿尔斯楞将矛头指回他们也不无道理。 所有金乌听了这头狂狮的讥讽不敢反驳,这是不可辩驳的事实。即使所有原人陷入对火焰的狂热,他们依旧该头脑清晰。 “凭着你自己,能在长夜与兽群搏斗?”可显然不是所有人都认同阿尔斯楞的言论,胡和鲁吹起胡须怒道:“若没有火焰驱赶暗中的魔鬼,你阿尔斯楞也只是黄土地下埋得骸骨!” 无嗣拦下阿尔斯楞,免得老友与对面巧言善辩的老头对峙。“火焰不自来,若我们不传授众人钻研木石生火的办法,火焰能在原人部落里燃烧?”无嗣道:“到底它与工具无异,就因为它烧尽万物的能力,你便心甘情愿膜拜一团死物?你我心知肚明,统治者难道还身陷自己编织的谎言里?” 众人皆寂,无嗣的话好比打破难言的禁忌,振聋发聩。阿尔斯楞亦不再言,这权力中心的机密却在殿堂里开诚布公,所有金乌缩紧脖子,着实犹如一千双眼此刻在窥视他们。若那钦在场恐怕还要被威胁万次。 领袖苏日勒和克,擎着下颌烦躁地摩挲胡须,他的心思似乎并不在众人讨论的环节上。对于他而言,只是不能接受一个七至八轮形同虚设的卜筹轮,更何况地牢那晚,对昂沁·司南的拷问亦是无功而返。 “我无法接受一个掌握不了南陆全貌的破轮,那座流动的大山”苏日勒和克倒吸一口气接过中断的议论:“它绝不可能是梦里的假物,卜筹轮也看到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93章 压抑的空气壅塞而潮湿 那钦的桌前摊着卷曲的皮轴,从古谣到好事者记录的史实,从原人的起源到人皇远征,他一直在翻看它们,可仍未停止对这个老人的审问。“这么您是萨央贴身的战士?”他道:“还请您得详细些。” 老人在墙角缩成一团,早年的征战令他全身疼痛,他本想与过去背道而驰,可无奈这位士倌却硬是要从他身上套得秘密。“我很乐意告诉你他战死的情形,然而这环境让我鼻窒心疼,去我家吧,既然您想聆听,何不找一个更加清净的地方?” 他显得有些愤怒,怎奈何面前较他来年轻的战士地位更加尊崇,只得诚恳地继续解释。这间老石房有些年岁,金乌从不让它被人修缮,似乎刻意想将它遗忘在这块不起眼的地方。 石房内只有一盏长燃的鲛人灯,足足一大盆,数百年无人更换也不会熄灭,对火焰操纵娴熟的金乌将这盏灯控制在始终昏暗的火光下。可室内依旧闷热,老人的皮袍里沁满汗水,压抑的空气壅塞而潮湿,犹如覆背窥探的幽灵。 这种长待如绝境的闭室,金乌也早已弃置多时,当那钦掀开沉厚的蛛并踢走肥大的老鼠时,只有一卷晦涩难懂的皮轴摊在积满尘埃的桌上。一片狼藉下,黑影空洞处,仿佛有狼眸冷对,叫他不寒而栗。 那钦的手点过皮轴,另腾出手来取下腰上的水袋,轻轻摇了几下便丢给老人。老人接过便痛饮起来,喝完果真舒坦许多。“草菜和无叶子捣碎后调和的水,有缓解劳累的作用。”那钦本想用来吊命,但结果还是没有出口。 老人把水喝尽,放下水袋喘着气,好一会儿才开口道:“也只有您同情我,所有人都骂我是个懦夫,活到这个年纪” “总该留一些人来铭记过去。”那钦将收起的卷轴整齐叠放回边上的一张石台,又换来一些未查看过的:“关于人皇,光凭‘伟大’二字可概括不完。” 老人见那钦得真诚,竟迟疑了一息。“除了当年离开部落的那些人皇的追随者,很少有您这样的原人了。”他的记忆犹如冲破土丘的大泽水般倾出,慨叹道:“那是我们最后一段征程,谁能想到狼王却袭击了他。” “你没有阻止吗?” “我尽力了!”老人激动地单手舞蹈,身体犹如朽坏的木屋在摇晃,他嚷道:“那是狼王!连人皇都来不及反应,他山丘一般的身躯就扑了过去咬断头颅!” 那钦去地上取来水袋,老人抓着他的手臂,面带痛苦的神情。“哪怕如今我是士倌,而您被摘去扎昆之姓,您仍是我当年敬重的战士。”那钦拉开衣袍,露出胸膛上瞩目的纹身:“我相信许多战士愿意纹上它们的初衷,是因为追忆萨央而非阿拉图德们,想必您也有吧,扎昆·特木尔!” 特木尔沿着墙缓缓起身,他的嘴唇不住颤抖,大口大口向外吐气。短短几日的时间,他的身体竟然开始衰老,如今只能勉强支撑,苟延残喘地活。“当年的我确实辜负了人皇,辜负了我的名字。”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94章 贴身随行的人皇 这个老人闭着眼睛,像认错的婴孩抓住那钦的手低着头:“狞只是直冲过来,我本挡在他们之间,本可以用我的性命救下人皇我躲开了。”特木尔抽搐几下,彻底脱力摔回地上。他稍短的皮衣里隐约有一处纹身,似乎是一条雷鱼,这种鱼的骨头坚如磐石。 “所以你害怕了?”那钦质问道:“当年让你贴身随行的人皇,你却在绝境中像个懦夫一般逃开了?” 特木尔遮住脸颊,声音从手掌里传出:“所以我纹了雷鱼,惩罚自己一辈子都在噩梦里度过,是当年软弱的脊梁害死了吾皇!” 那钦冷静下来,想着这些年异常勇猛的特木尔,原来他是在逃避愧疚。“只有我足够无畏,陷入恐惧和残忍的包围,愧疚才不会找上我。”特木尔抬头,他的脸色惨白:“可当我失去了右臂被剥夺了随你们外出狩猎的资格时,噩梦才真正来临”他举起左手,整只手臂都是细长的伤痕。 “一旦闭眼,狞就张着巨口向我扑来,人皇脖颈里的血一阵一阵喷涌在我脸上。我在睡梦中发狂,一觉醒来被木刺刮得鲜血淋漓。”他摇摇头,大叹一口气:“我才知道,软弱自私能让我逃得过一时,却难逃一世。” 那钦眼睑低垂,面上仍带着审视的目光,也不知在想什么。“你没有想过狼王究竟为什么会这样吗?”他问。 “狼族,无非是为了背叛与杀戮。”特木尔看上去仿佛在酣睡:“我们为何要与狼为伍?我们早该想到,他们的兽性存在的时间远超我们所赋予的人性。” 那钦重新回到石桌前,继续翻阅皮轴:“那为何之前还要救人皇?” “这” “我们离人皇太远,狼王咬死他之后,做了什么?”那钦侧过头,他那双独特的漆黑而温润的眼睛仿佛在提醒老人。 特木尔盯着脚下的虫,脑海中关于那的画面挨个翻过,无一遗漏。“闷热的,比这间石房还热,好几匹狼向我扑来,几人合力,将他们的头骨统统砸裂。我们回头去砍狼王,钝斧却只能伤他皮毛。” 他点点头,像在肯定自己的这段记忆:“又有几匹狼跑了过来,咬穿了其他战士的腹部,肠子像碎石一样滚落到地上,我只能奔向附近的人群,与他们一起继续战斗” 接着一直斗到长夜降临。那晚尤为漫长,尘土迟迟不肯回落到地上,包括那钦和特木尔在内,他们胡乱挥舞石斧,不管是砸在狼亦或是其他战士身上。 而特木尔告知那钦,他矮着身子掀翻无数头狼,空中的黑暗与尘埃都无法阻挡他虽为时已晚的勇猛。无可否认,直到长夜接近末尾,直到狼嚎声骤停,他都是再无退缩的优秀战士。 “有一簇黑红色的光在长夜里指引我,我遵循它的指引朝它的方向劈砍,每一斧皆能传来狼的哀鸣。 直到长夜终结之前,它随狼嚎消失不见”特木尔发现那钦直勾勾地盯着他不放,忙住了口。 “你黑红的光?”那钦问。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95章 唯有化身蛇鼠才知阴暗 “对,隐隐一抹,若换作是白,绝对不可能看见。”特木尔感慨道:“这大概是上在庇佑。” 那钦忽略老人的古怪信仰,此时他已经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也便可以继续安心翻找剩余的皮轴。特木尔也乐于士倌这样对他不闻不问,窝在墙角里休憩。 又有十张皮轴翻过,那钦有些倦怠,可依然不放过任何细节,手中的这卷皮轴他翻得缓慢,是单独记载了金乌图图赫事迹的皮轴,他不明白为何会独立分出这样一卷来,其中的用词与不便明的故事表明绝不可能是金乌中任何一人所著。 “本为各地原人带去部落的命令并散播火,血令之后,行为无常有妖?”那钦埋下头喃喃自语,他在回忆关于血令的信息。 可陡然逼近的脚步声并不能使忠诚的士倌有更多时间思考。恐怕是过于投入,胡和鲁与无嗣的争吵声待到里石房前才钻入那钦的耳中。 那钦绝没有预料到在迫近明之时,金乌们还未回寝睡觉。澎湃的火焰给予他们过多的精力,可此时的士倌早已吓得魂飞魄散,他攥着腰间石斧的手松开——这本事可应对不了两位金乌。 情急之下,皮轴被他推得东飘西落,特木尔催动身体支起来问:“什么让一位士倌害怕成这样?” 那钦在特木尔面前站定,他一把架起老人。“我们走吧,也只有火焰会令我胆怯。”他的手紧绷着老人的腋窝,身体僵直地向另一个矮的裂洞走去。 “这可不是士倌的作风。”特木尔站在裂洞前。 “唯有化身蛇鼠才知阴暗。”那钦匍匐在地,侧过头对还颤巍巍站着的老人低声道:“我把你拖出来。” 特木尔摇摇头:“您留下散乱的卷轴和一个隧洞,金乌会发现的。” “是的。”那钦不耐烦地敷衍老人,他正是为金乌的疑心而惊慌:“我是士倌,我能想办法掩盖这些。”他不能留特木尔在这里,金乌可以让最严实的嘴巴吐露真相。 门外传来翻倒碎石的声音,无嗣正在边挪动门前的障碍,边低声咒骂,堆放皮轴的石房荒废多年,他丝毫不认为这些碎石是由里面藏匿的窃贼所为。 “实话,您是否在担心我会告密。”特木尔躬下身来问,可没多少时间就一屁股坐回地上:“担心曾经懦弱退缩的特木尔再次临阵背叛,承受不了恐惧或者伤痛,向金乌们告密?” 那钦不敢望着那突然清晰的双目,他不断摆头催促道:“金乌统领下,南陆都是他们的,你有什么值得告密的?” “那就让我留下来。” “不行!”那钦吼道,这一声直直传进金乌的耳中,门外陷入寂静。 老人使尽全力一把将那钦推出洞去,他侧躺在地上,对洞外愤怒的那钦轻吟:“老特木尔不是蠢货,那黑红的光是金乌的眼,他们与吾皇的死脱不了干系,他们与老特木尔一样,一日逃罪,终生受难。尚且年轻的士倌,继续追随人皇,老特木尔就留在这里啦!”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97章 引得孩子称奇 浓云稠雾不再成块游移,它们大片大片遮住控c撕碎烈阳。这时无数丈宽的光束指向大地,随后为丛林镀上金黄,犹如燃烧的圣林。 待近黄昏,夕阳西落到与远处高山齐平,远山的倒影投射在厚云上,引得孩子称奇,孛儿帖人观察它们,然后告诉身边的孩子,这叫“云海”。 大部分原人从未见海,最宽阔的只是一条一眼不见彼岸的大泽,根据边游历回来的原人描述,“海”大概就如上这般模样。因此许多原人认为,除了苍州边缘的世界,便只有上有海。至于为何上有海,孩子若继续如此发问,原人只好告诉他们,上也有宫阙和世界,自然就有海。 到此为止已经是孛儿帖人的极限,接着他们会扯开孩子的衣裤抽打防止再问。埠里鲜有祭司或大神,因此他们不喜思考虚无缥缈的玄怪。除了火焰和卓力格图,他们不再敬供任何事物,就只是,纯粹为雨雪所生 而孛儿帖的夜晚却不如那样单纯,四周丛林环裹,即使是狼眸也望不见几丈远。孛儿帖人不愿远离支埠,仅在硕果丰累的周遭植被上采摘。至于肉食,则有不同寻常的办法。 等到一入夜,嚎叫就自四面八方涌来,那些野兽总会被昼夜通明的火光吸引,它们的灵魂躁动不安。孛儿帖人无所畏惧,他们安上率先发明的拒马,拿着长长的石枪,躲在后面,再擎着火把,给撞在拒马上的野兽致命一击——肉食从此而来。 孛儿帖人倒不会因此丧失凶性,他们的孩子一旦呱呱坠地,就被女人背起,随男人出猎。这种狩猎,只是为了在支埠里的地位,与大部落以兽皮来论战士优劣的方式无异,孛儿帖人要用兽颅换得尊贵。孛儿帖埠的男人常在篝火宴会上喝个酩酊大醉,之后的几里,他们乘着醉意带上武器投入丛林,女人们紧随其后吼叫着奔赴去亲睹最强壮的男人杀死野兽或被野兽杀死的惨状。 当扎昆·诃伦被捆缚的第二一早,埠里的半数人挪开拒马,另半数人举着火向四面的丛林渗透。当他们离开一里路后,压灭火把的瞬间,惨叫声就从不同方向传来,但很快更多的吼叫盖过这些,不稍一会儿,最后剩下一片死寂。 卓力格图就在白帐里端坐着,用刀割肉下酒,风穿过帐帘吹着他胸口的闷热。他的帐帘一早便被掀开,因为作为支埠的首领,得目睹手下的猎人战士出归。在这,轮流会有几个女人为他捧来两大盆肉和几大罐子的酒,然后就歇在一旁陪着吃喝。这些都是埠里最漂亮的女人,她们会在前夜洗刷自己的泥垢,在身上抹油,为的就是在首领尽兴时得到他的垂怜。首领的垂怜便意味着能穿着大袄捱过严冬,吃上熟肉熬过饥荒。 孛儿帖埠从来如此,随人皇远征开始,埠里形单影只却又漂亮的女人就靠侍奉男人换得衣食,只是如今多数只能被首领染指。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98章 他把撕烂的毛皮丢下 埠里明事的女人会从告诉孩子,去侍奉一个强壮的男人所获得的回报有多么丰厚,这也是昨夜女原人们为何争先恐后为那戴罪的熊皮战士扎昆·诃伦献媚的原因。 只可惜那位战士随行便带来一个女人,而且今日一早,两人消失不见,大概已启程离去。冬临近,埠里撮女人的生计迫在眉睫,合计后她们只能抢着在这些里去服侍首领卓力格图。 今日是第一,三个女人瘫在首领的白帐里,一道道红色的伤痕遍及臀部与后背,她们赤裸的身上被倒满浊酒,顺着身体流淌到腹下。 卓力格图哈哈大笑,涎水沿嘴角滴落,他把撕烂的毛皮丢下,盖住女人颤抖的身躯。“酒后行乐莫不如狼背酣战。”他狂妄地扯着嗓子大叫,随手拿起肉块啃起来:“怎么还没送来,莫不是让我再上一番?这仨可已经快死了!”完又不住大笑。 几个原人抬着成堆的毛皮和装满肉的石盆出现在白帐前,他们侧头看着首领。 “等着我来?”他吼道:“孛儿帖人抬那几盆烂肉何时需要这样费力?过来个人把这三个女人扛回她们帐里去。”那人会意,连忙抛下同伴过来,右肩两个左肩一个扛好,刚欲抬脚便被首领喝住。 那人看到肩上一个女人嘴里吐出白沫身上发抖,便打算一把丢出白帐。他朝首领笑道:“还省下一份哩。” “把她留给我。”卓力格图一把接过濒死的女人,闷在嘴里一口酒,余下的全倒在她身上:“她那一份你们也别想吞,平分给另外两人。”他取来一旁地上的刀,一口喷在上面,灰色的石刀被酒渍成青黑色:“她们若也死了,就拿你们开刀。” 几人带着剩余两个女人和东西离开。 一堆石块中,卓力格图跪在抽搐的女人身旁,白沫淌在脸颊边的地上。他的手盖在女人发青的脸上,用刀了解了对方的性命。卓力格图坐在血泊里把刀丢开,面对着的北方丛林一阵骚动,便赶紧起身。他依旧没带“熊首”,合上帐帘,站在昨晚熄灭的篝火堆旁。 此时已至第二日晚间,估算时间,孛儿帖外出狩猎的原人将近支埠。支埠里的原人重新点起篝火,穿过满是粪臭与烟臭的空地,拿好石枪守在拒马面前。空气中燃木的烟尘飘在隔夜的烤肉上。卓力格图在所有守卫身后,腆着肚子,他至少作为一位聚落的首领,首先要做到迎接自己的埠人。 他向东南方向瞥了一眼又移回目光。那里系养着整个支埠原人们骑乘的莫古鸟。孛儿帖人不驯烈马,也无处可寻,四面的丛林到处被猛兽霸占,毒烈鸟之流早将弱兽清除,莫古鸟也是他们偶然寻得的乘物,万幸孛儿帖人不常远足,这些莫古鸟倒也是赋闲在此。没人会注意到东南角的不起眼的鸟圈中其实少了一头,在众人清早离去后,首领便派人骑上一头往大部落方向奔去,卓力格图捉捕诃伦的心意已决。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99章 这是无比显赫的战果 又过了不久,北面丛林的一片灌木抖动,所有守卫紧紧手里的石枪。灌木又是一动,灰色的身影从中蹒跚而出,众人明显松了口气,打开拒马的封路,迎接幸存者凯旋。 这是两个男人,他们相互搀扶,血挂下其中一人的右膀,而另一人手里提着两颗滚圆的兽颅,看形状,是一种名为獾猿的食人兽,两头獾猿可搏杀一头烈鸟,这是无比显赫的战果。 两人踏进支埠的同时,还不及接受首领的祝贺,双双倒瘫在地昏死,两个女原人急忙殷勤地将他们拖到一边的白帐安顿下来。 卓力格图捡起獾猿的头,这颗头颅上面右耳缺失,皮毛凌乱剥落,颅骨的裂成花状,几乎一碾即碎。他抬起头,耳畔里一声沉寂已久的兽吼在轰鸣,一种恐惧油然生出,他看着前方,仿佛看见游荡的火神在丛林深处行走。可这绝不是火神,卓力格图知道,可他拾不起泥淖中的碎忆,獾猿的头仍是獾猿的头,轰鸣返回脑海深处,不再发出声响。 獾猿头被其他人收拾下去,所有人都为那两位昏死的战士祈祷,如若两人逃过死劫,在支埠里,他们的血亲将与他们一起享有不的权力。原人们也听见首领的祈祷,不知也不明他为谁而祷,只得继续端着武器守在拒马后面。 随后,大批的原人陆续从四面返回,卓力格图四下环顾,出去的猎人和战士多少都负了伤,女人也是面如土色,明显的是,返回的人数少了接近两成。他知道,凶险的丛林留下了他们的命。 他打着响嗝,挨个拍过尚能动弹的孛儿帖人的肩,而他还未打算回帐,有些话还得向这次出猎的某人询问清楚。如此将近迎了许久,待落日完全没影,终于在沉重却昂扬的猎歌声里,拒马外迎回一名血污重重的武士,虽显疲惫,但身上并无一处创伤。 “孛儿帖人大概又得到了您的帮助,武士。”卓力格图迎了上去道:“可似乎有不少战士死在了丛林里,我的埠人这是怎么了?” “扎昆·诃伦在哪里?”陆昶的心思没有放在首领旁敲侧击的询问上,他焦急地问。 “他走了。”卓力格图笑着。 “我昨夜无眠,未见有人离去,倒是有女人凄厉的哭声。” “他是大部落的叛徒。”卓力格图皱起眉头:“孛儿帖的恩人身份,并不能够知道他的下落。” “那或许你也无从得知这次丛林里的怪事了。”陆昶微笑道,他知道洛汗在他不远的身后紧紧盯着醉醺醺的卓力格图,这个孛儿帖的暴徒可没有明面上那么懂得知恩图报。 卓力格图苍白的脸上飘过一抹血色,可他很快恢复镇定,告诉武士:“真想去见见您的‘赐’,这座部落的人都如您这般洞察人心?” “他的去向。”陆昶重复:“您是一位首领,孛儿帖人敬重的首领,诃伦的去向与丛林的怪事,您该明了孰轻孰重。” 卓力格图指向他帐外的一间石笼,诃伦的境况一目了然,显然成为了孛儿帖埠的囚徒。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01章 一脚踏进偌大的笼中 猎回的兽头被摆在地上,等着几日后统一清算。 石笼被打开,陆昶最后看了外头一眼,一脚踏进偌大的笼中,两名原人随同进去。 突兀的脚步声将扎昆·诃伦从浅度的假寐中惊醒,一丝火光都无法透进的稳固石笼接纳了从笼门映入的光。他想扶住额头,可笼角的绳筋牵住他的双手。他迎着淡光抬起头,两个高大的原人簇拥着一个中等身高的武士。武士一身素衣似乎没有救他逃离石笼的打算,反倒身着兽皮的原人拿着斧子盯着他。外面的孩子叫嚷咒骂相互搏斗,女人正翻转半生不熟的烤肉,男人闲下来饮酒作乐,抓住自己心爱的女人钻入白帐点燃欲火。 他以为武士也不过如此,成为孛儿帖人的走狗。可他也后悔自己过于提防,没有勇于将狼群来袭的事告诉络布村以南所认识的每一个人。如今他受困于此,却不敢再将心中秘密告知眼前的三人。 暮色凄哀,愁云惨淡万里凝。陆昶与原人们走近英勇的熊皮战士扎昆·诃伦,像接近一头遭封印的野兽。“你们是来传达我那过去的挚友的死令,告诉我大限已到吗?”诃伦不再提防面前垂下的斧头,只是低低看着石碗里的一碗水,这是孛儿帖人唯一送进石笼的东西:“武士,请你带着赛罕离开孛儿帖埠向南走。” 武士不明白原人为何在冷笑,也不清楚与诃伦随行的女孩身在何处。“孛儿帖的首领明早要与我决斗,待我能逃过‘熊首’的撕咬,再救她也不迟。”他。 “那我想见赛罕。” “诃伦,你戴罪之人怎还敢提出要求。”卓力格图亲密无间的手下,一个披着鬣狗皮的猎人讥讽道,他显然不会如同埠里的其他人一样对眼前的熊皮战士持有尊重。 “正是如此才提出要求,若我不是戴罪之人,早就上来拧烂你的脑袋。” 鬣狗皮猎人一掌打得诃伦眼冒金光。“若不是首领执意留你,这一掌你该死了。” 诃伦吐掉血水。“陆昶,你若无话可就请出去找找我的赛罕,别让她跑出孛儿帖。”他:“孛儿帖四周的丛林,她根本走不出五步。” 陆昶欲上前,原人抬手想要阻挡他再靠近囚徒。“我要凑近些看他,这昏暗的石笼让我无法看清熊皮战士的尊容。”他向原人解释。 “等到半月后,当部落的土墙新挂上一列叛徒的头颅时,您再看个分明也不迟。” 陆昶推开鬣狗皮猎人的手,另一名猎人拍拍他的肩。“您请尽快,也不要动坏心,否则这柄斧头会准时出现在您的脑袋上。”武士点头,单膝跪到死气沉沉的熊皮战士面前,对方驼着背,脱水和饥饿两大“野兽”已款款而至监视他的生命。“扎昆·诃伦,您先不必激动。”当对方点点头,他才接着:“我一未见赛罕。”当他从今外出狩猎的原人嘴里听诃伦与赛罕一早便已离去,就明白卓力格图对几乎所有埠人撒了弥大谎。他原本打算回到支埠,找到诃伦和赛罕,却很快被失神的卓力格图缠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02章 没人敢怀疑此刻他的凶性 扎昆·诃伦的情绪依然出现了起伏,手腕的兽筋发出频临崩断的呻吟。“孛儿帖总共这方地。”涌来的两个孛儿帖人将诃伦压制在墙角,而他恶狠狠地盯着陆昶:“她还能跑去哪里?” 另一头烈鸟的胃里,或是狮口下,孩子总喜欢到处钻洞。两个原人无尽地嘲笑扎昆·诃伦,鬣狗皮猎人一拳打破囚徒的鼻子,鲜血流了出来。 “如果明早猎有幸在草丛里捡到赛罕的骨头,我一定带回来给您解馋,毕竟您已经一没吃东西了。” 鬣狗皮猎人残忍地露出尖牙,他满脸嬉笑:“噢,这点我毫不怀疑,能杀死挚友的扎昆·诃伦,何事做不出决绝的样子来?为了生存,你大概可以放弃一切。” “闭嘴!”诃伦被口鼻中的血呛得头昏脑涨,可一旦挣脱,没人敢怀疑此刻他的凶性。“陆昶,救我一命,你的‘赐’也不会遭狼群掳掠!” 铺在石笼底的干草忽然充满野兽的骚味,一直没有多余动作的武士仍蹲在地上,他望着面前惨遭压制的熊皮战士。 他依稀记得在红黄色篝火边诃伦灌入烈酒,与卓力格图争得面红耳赤,却是为了这等事情。他听见笼外蹑手蹑脚的轻声环绕石笼的后方向前门潜入,而白帐那面陡然纷吵的人声和隐约的兽吼交织一起。“您什么?”他问:“您了狼群。” “狼群已消失数十年!”他们面目凝成细缝,贴在诃伦脸上,仿佛野兽:“你用此妄图欺骗一位异乡人” 诃伦喷出一口血,他的半张脸全被染成红色,两颗咬碎的牙齿吐在孛儿帖人脸上。“络布村人已被杀个精光,我得壮多大的胆才敢蒙骗火焰,逃脱原人子民的法眼!” 鬣狗皮猎人举起石碗砸碎在诃伦头顶,可刚硬的扎昆·诃伦岿然不动,支撑上身,用凶恶却冷清的目光审视犹豫不决的武士。他知道陆昶正在拿捏得失和尺度,却似乎还差一把火! 这边原人可不会等优柔寡断的武士,他们手里的石斧高举,把潜藏多年的兽性又重新激活。“下地狱吧,叛徒——”他们高喊。 一头灰棕色的恶狼利落冲进石笼,撞飞原人,离得最近的鬣狗皮猎人被恶狼一息间撕出内脏肝肠。 另一个原人重重撞死在另一半石笼上,头颅凹裂嵌进栏杆。恶狼鲜血淋漓的大口,一口吞掉地上的内脏。 顷刻瞬息,毙命笼间。 诃伦同一时刻挣断兽筋,夺得地上的石斧,一把拉过陆昶拦在灰狼前。石斧威猛地劈过去,狼眸精准地盯紧斧面,一口将之咬得粉碎! 变节来得太快。灰狼踏在原人残破的躯干上,用鼻子嗅嗅他们气管里微弱的风,再死死地咬住鬣狗皮猎人的咽喉。 待气绝亡毙的原人肢体被灰狼吃光,诃伦偷摸来另一把石斧,退回笼角,仍然挡在“赐”武士陆昶面前。“乘我与他缠斗时,您赶紧逃吧。”他生怕惊扰情绪动荡的“智兽”。 狼的智慧能听懂人言,他得极轻:“或许与人作战您是一把好手,可与野兽搏斗”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03章 狼脸真能诓骗无数人 刹那间情势急转,武士从腰间抽出一把窄长的细剑,犹如一条红蛇般缠上诃伦的脖子,绕在他的下颌,冰凉的质感与那柄乌仁图娅刀无异。 “好吧。”诃伦看到灰狼顺从地弯曲后腿坐在石笼地上,顿时明白原委,只得丢掉手里的石斧。“人怎么与狼混在一起?”他出奇愤怒,比昏迷前卓力格图赠予的诡计还要令他心寒。 陆昶顶住诃伦的下巴,制止他再大吼。 紧接着陆昶的左手c胸膛和双腿离开对诃伦的钳制范围,只留一柄细剑仍贴在要害。他转动身子到诃伦面前,背对着温驯的灰狼。“我们是朋友。”注视对方的同时陆昶希望自己眼里的目光尽量平和。 “拿着刀以性命相要挟的朋友?”诃伦冷笑。 “令人敬佩的熊皮战士,我不敢保证您在盛怒下愿意让我全身而退,故不得已用匕首化解威胁。”他撇过头,让背后的灰狼进入诃伦的视线:“他是我的朋友,为了救您才杀了两个原人。” 诃伦看到大狼舔舐带血的唇,长满倒刺的舌头尚挂着碎肉。在诃伦望向他的同时,对方也回以警惕的目光,只是在武士的呼唤下,狼低垂头颅显得驯服友好。“我不与北陆的暴徒为友。”他瞄准时机一把撞开陆昶夺下细剑,见那头狼猛地立起身子,喊道:“屠了络布村还想血溅孛儿帖,也得看看我的脾气。” 灰狼褐黄的眼眸里凶意毕露,前爪已经抠进干草地,却被武士挡下。 “扎昆·诃伦。”陆昶皱着眉头。 “狼脸真能诓骗无数人。”诃伦的额头沁满汗珠,可他声势不减:“今石笼里的模样倒与络布村那日不同。可你敢来南陆不是为了所有原人的性命?” 几声呜咽,灰狼发出了与北陆群狼不同的叫喊,扎昆·诃伦的眼中满是惊讶,他抵御狼口而抬起的手下意识松了下来。 武士立刻捂住狼的嘴巴,可仍晚了几分,两人隐约听到远方传来模糊的嚎叫,石笼外的孛儿帖人呼声越发急促慌张。 “他?”诃伦丝毫未注意笼外事,依旧被眼前的怪事吸引。 陆昶伸手要回细剑重新收入腰间鞘中,诃伦这才有机会好好打量一番这位古怪的武士。陆昶白色的素衣下是一身皮甲,与原人的大袄与皮氅不同,更加精致与便捷,大概是所谓“赐”的产物。再看狼身,也有不少复杂的装备,后来诃伦才知道,那是辔头和鞍,用于区分野狼与伙伴。 “这到底是不是狼?” 陆昶面露笑意,他抚上狼身,粗糙的长毛一根根倒立,完全不能压顺,这下诃伦明白了。“他们来自极南之地‘赐’周围的苍狼群,和北陆的雪狼不同。”翻动狼毫时,皮肉上到处是狞恶的疤痕:“他名为‘洛汗’,他们不通人语,只知简单口令,不过却是武士最为亲密的伙伴。”他满意地夸赞自己的狼,同为坐骑与伙伴,狼对于武士也是意义重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05章 万众瞩目的伙伴洛汗 拒马良好地阻挡住那些凶猛而疯狂的袭击,于是诃伦神色激烈,不顾陆昶暗示,他大步上前,一路上狂躁地踢翻泥土和一地凡是可见之物,有几个不安的首领亲信途中阻隔,也被他打翻在地,面孔顷刻带血。 陆昶暗叹一声,从石笼旁拿回长枪,保护好身边万众瞩目的伙伴洛汗。 卓力格图后退几步,四周的女人也知趣地退散,当诃伦走到他面前,已经双拳染满鲜血。 “挚友?就这样似对待熊罴一般?”诃伦赫然发现卓力格图手里握着的乌仁图娅刀和一只皮袋子,那是昨日整备好留给赛罕的包袱,他压着满腔怒焰冷笑道:“赛罕在哪里?我听你的鬣狗她从这个支埠消失了。” “你先回答我,跟进去的两人现在处境如何?” 诃伦偏头示意手里那只皮袋的主人去向,而对对方的问题没有丝毫兴趣,但等了一会儿,见对方也没有搭理,他便将视线游移回去。 卓力格图一阵哆嗦,他从未惧怕过旧友冷厉的眼神,因为他是大无畏的熊皮战士,与阿尔斯楞一样享受狩猎与酣战,可此刻内心却真正不安起来。他的身边孤立无援,亲信们全部被盛怒的诃伦打倒,尚拿着武器的女人只是好看的花草,再没有人能替他抵挡住眼前强大的战士。 “你不能杀我,你想罪上加罪吗?”卓力格图答非所问。 “看看你这般窝囊,哪还对得起‘卓力格图’的名字。”诃伦指着不远处的野兽攻势道:“你想用这个名字,送你的埠人进狼口吗?” “没有狼!”随着卓力格图似乎癫狂的呐喊,仿佛化作进攻的毒蛇,在场的孛儿帖人齐齐高呼,首领即将要惩治罪人!然而诃伦看到他摆动沉重的手臂抡起乌仁图娅刀劈过来,矮身轻松躲过斜劈。 扎昆·诃伦稳身径直打在旧友的肋骨上,第二拳卸去乌仁图娅刀,第三拳起身将弓背的旧友捶在地上。卓力格图沉闷地砸在地面,未等反应,就被对方别过手肘。“扎昆·卓力格图。”诃伦坐在旧友身上,手上的劲不受控地愈发变大,嘴里含混地嘟囔道:“你想如彧那样死去对吗?”他忽然清醒过来,一把松开手臂近乎崩断的首领,卓力格图见机踹开身上的人,这才分开。 两人瘫坐,重重喘息。 “洛汗。”陆昶唤道,一人一狼赶紧奔去,周围的人纷纷为他俩让道。 兽潮开始退去,野兽纷纷呜咽,向后边退边不甘地回望。几头斑点豹子还想讨巧,甚至没有碰到沾血的拒马,便被齐刷刷的石枪捅破肚皮。当孛儿帖人整齐地用颤腔大吼,它们终于意识到这片带火的领地比背后令之逃跑的东西还要可怕。吼叫渐行渐远,窸窣的脚步声踏碎在寒风里,终被喘息声盖过。 扎昆·诃伦被陆昶扶起,他原地摇晃两步,全身耷拉,肩肘下垂。“皮袋的主人在哪?”他问。 “先还你。你的鳞石刀。”卓力格图把手里的武器全力丢给诃伦,累赘的惰肉像在贪婪地窃取呼吸。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06章 眼见得争执越闹越大 他吭哧不已,话有一气无一气:“这兽群来得突然,孛儿帖不安全,所以我让人把赛罕送走了,你向东南边赶能找到她。” 诃伦看也不看乌仁图娅刀,跌撞地来到旧友面前,目不转睛地盯着道:“这里都保护不了她还有哪里可以?” “我让人护送她去追一支原人的队伍,前几日刚从我们这儿离开。那全是鸟羽聚落的战士,除了大部落的人,再没有比他们更安全的了。”卓力格图解释。 “这世道没有哪里再是安全的,狼族来犯,我希望她离我越近越好。” 诃伦的话令孛儿帖首领一时沉默,也引起所有孛儿帖人共鸣,纷纷交头侧耳。“这武士就带着狼。” 他们中的一些好斗战士壮着胆子附议,另一些首领的亲信与这些人撞在一起推搡起来,远处抵御兽潮后歇息的人也逐渐参与进去。眼见得争执越闹越大,首领大喝着从旁人手里一把抢过火把,朝陆昶身边的灰狼洛汗丢去! 那头灰狼丝毫不惧,不躲不闪迎面上来咬断木头,火苗掉在地上湮熄。 瞧着这威风凛凛的灰狼竟不怕火焰,众人一时语凝,相觑无言。混乱的支埠又重新只听一人发号施令。“这是武士从赐带来的狼,它不惧火,不是北陆的叛徒。”卓力格图朝四周高声道,可以看出他正竭力在稳定大家情绪:“相信我,没有狼,狼族亡了。” 这话尤为使人听了安逸,仿佛带着那些异乡祭司所谓的魔力,周围的兽吼完全消逝,只留得支埠里噼啪作响的火鸣。 孛儿帖里头不知为何洋溢起大难已过的祥和,所有方才还在争吵的原人眼里褪去质疑的神采,弯下头颅开始细思。 陆昶附到诃伦耳边:“他在蛊惑人心。” “你相信他们还活着?”诃伦不明白这位赐武士对于狼族灭绝与否是道听途便信以为真,还是本就知晓那北方大陆上的邪恶民族正向南进犯。再者,一位极南之地而来的客人,凭怎样的本事能对北方之事了如指掌? “听你们所述,它们曾入了必死无疑的局对吗?”待得到诃伦认同,陆昶笑笑。他扬手精准的握住飞来的虫,用劲捏住,不一会儿才放手,结果那只虫子晃晃悠悠地逃离手心。“人能绝境逢生,它们何尝不能?北方那个狼族,和人有什么区别呢?” 诃伦心头顿感畅快,他拍拍武士的肩膀。“这也是我称之为‘他’的原因。”他激动道,这个武士所想何尝不是他的本意。诃伦的情绪不再因石笼的事件而低落:虽没料到这番对北狼的共识是与一位外族武士达成的,但至少证明这世上还有人没有被某种狂热烧坏脑子。 孛儿帖人当下已经开始四散,阻击战虽然没给支埠带来实质性的损失,可战士们身心俱疲。明早的狩猎并不会因突发事件而暂停,他们可不想在林子里丢掉性命。 钻入白色的大帐后孛儿帖人便赶紧入睡,至于今夜的牺牲者,就由留守的女人搬运处理:死者大多丢进篝火里焚烧,这是最便捷的手段,明早木架上肉香一掩,这些躯体就如来时一般静悄离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07章 任由首领一揽而过 今夜已无大碍,孛儿帖首领手里的皮袋子不翼而飞,而他不再注意旧友和武士,也大致猜到了同进石笼的两个亲信惨死的结局。卓力格图犹如拢蛾之火,他站在原地,等几个女人攀上他的身体各处。 不出一会儿,那些渴求严冬食物的女人聚集过来,任由首领一揽而过。这次来了四个女人,她们才不在意早上为何只有两个女人被抬出,只是竭尽全力展现野性,释放某种饥渴的欲望。卓力格图十分满意,抬脚要走。 “卓力格图。”诃伦刚抚上他的肩膀就被甩开。 那几个女人躲到一边,被陆昶横着的长枪阻挡,他冷漠地接受女人火辣的注目,使力的双手稳如远山。 这些衣着暴露的孛儿帖女人与赐的舞姬截然不同,有火与冰的差别。 在生养他的赐,那里的漂亮女人性情如冰,只愿在伴侣面前宽衣解带,而从未有女人喜欢在众目睽睽下袒露胸膛与腿,从不随意向人提出的最原始的愿望。 而在此地——赐以北的任何一处,原始欲望似乎更强有力地支配地上的万物之首。 或者,赐人的原始早便被智慧掩藏,这种智慧,鲜有原人拥有,他的老师也曾过即使是部落,能自我启蒙的原人仍是寥寥无几,这类智人会很快被兽场裁决,或是被金乌们驱逐,总之早晚消失殆尽。更别旷野上零星的聚落,那里头只有更凶猛的人类和木叉上整齐罗列的血颅原人恐怕永远只会是稍高智慧的野兽,与北方大陆上的雪狼无异。 可似乎扎昆·诃伦是个不错的领导者,有他,方能保原人走向启蒙的大道。 “啊,卓力格图,你别忘了,他们曾有多么坚强。”他在回忆,手里的乌仁图娅刀垂下,那记忆就如遥远而刹那临来的北风般清晰,清晰到对北狼几乎一无所知的武士也那样感同身受。那时的所有野兽都仿佛一个个氏族,它们聚在一起用尽浑身解数,争夺“肉食”与“素食”的地位,当角与蹄败给尖牙与利爪,那群温驯的动物四分五裂,向广阔的大地逃窜,将斗场留给了狮虎熊豹狼,而过往的一场不算漫长的冬过后,猛兽都躲进了丛林和深山,而原人的远征队伍途遇的第一批动物,正是冻蔫儿的群狼。 “这能明什么?狼群是获得了雪的祝福还是火的救赎才得以露熬过冬?” “他们能躲过那场风雪,就定能在北方繁衍生息。”诃伦道:“一个村落的人被屠,我怎么可能眼花。” “那么请你告诉我,是什么让你有幸逃离那群叛徒?”卓力格图质问:“是什么让我——一个支埠的首领,该相信你这个叛徒的话” “你这笃定的口吻,是为了部落子民,还是那几位金乌的秘密?” 扎昆·卓力格图闻言转过身来,若此时有一面“熊首”握于手中,他定会狠力劈烂诃伦的面庞。 “我是孛儿帖的首领,我不会加害我的子民,但更不会背叛大部落。我可以容忍你的背叛,但在这儿请遵循我的规矩。”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09章 他有些难以入眠 可不敢在这大意,陆昶心想,既然我已来到最北边,再过去就是人无法抵御的北陆冰雪,想来也该到了回去的时候。 洛汗乖顺地匍匐在身边已经开始打鼾,他尽量排遣去胸中一抹心悸,辗转身体面向映着火光的白帐面。 晚间在石笼里偶然听闻的嚎叫使他有些难以入眠,陆昶知道那就是源自于诃伦口中所警告的北狼群。 那一声嚎叫是在呼应洛汗,可那时他却突然吓得寒毛直立,一手压下灰狼嘴里的尾音。北狼那不寻常的嚎叫,似突袭的寒风,吹得他哀毁骨立,犹如满目皆是陈列的骷髅。 对着洛汗,他竟联想不到面对那群北狼的模样:大概是起先披着厚雪白皑皑一片,仿佛平地起山峰倏尔成军,当它们抖落积雪露出灰白的毛皮时,阴影会遮障地上的火光,恐怖垂凭那声干裂的嚎叫,他越发认同诃伦,北狼不单是游移的兽群,而是一个四肢走地的凶暴民族。他此刻下定决心,明后就计划离开,若还能带走诃伦,那便最好。 尽管武士散布下,为的是去游历磨练,可目的自然不是换个地方埋葬,他们终归要回到赐为他们的子民奉献。他的老师曾隐晦地提及过足以覆盖整片极南之地的某场灾难,他们武士,正是为此而生,也该为此而死。 思罢心渐定,陆昶掩熄灯火,慢慢睡去。帐外的光将一个放大的人影映在帘上,影子从左向右移动,眨眼即逝。 依旧一地乱石和一面可有可无的“熊首”骨斧,不同的是地上的酒水与举着石碗的女人,卓力格图坐在几块拼接的毛毯上,颓然望着来人。 “两年前你可不会让这些女人还有力气替你倒酒。”扎昆·诃伦坐在首领的正对面一步,他解下乌仁图娅刀就放在右手边,那四个女人偷窥这把带有光泽的刀,倒好像可以用眼睛提防来客可能带来的杀意一般。 “两年前你可还能与我坐下来吃肉。”卓力格图摇摇手,女人赶紧递上酒碗。他一口一口吞咽起来,想来那浓烈的酒味都不曾过一下嘴便进了胃里。“两年后,我差点就把你抓起来。”他道:“当年在部落里有个古怪老头过一个词叫功亏一篑,的就是我那蠢笨的鬣狗肯定在石笼里给了你可乘之机。” “你现在是不是还想为金乌贡献力量,将我献给他们。”诃伦知道他是指被洛汗干掉的那名穿鬣狗皮的孛儿帖人。至于部落的老头,应该是成鼓捣壶罐器皿的氏农,这位名字在原人字典里不成意思的老人,倒是和早已鼾声如雷的陆昶有几分神似。 “既是部落要你,自当得听从,可我尽力了,部落要是再刁难我这个戍北边境的首领可就不太妙了吧。”卓力格图自动将络布村摒除,所有原人的想法皆是如此。“那个破烂村落还有人住呐”,恐怕是每个人的反应。诃伦当初故意躲过尚不知自己背叛的孛儿帖埠,也以为已经到了南陆的最北边,甚至隐约能看见视线尽头的穹瀑布——他知道那是纷纷扬扬的大雪,北陆已是不远,可再行不久,一个破败而安逸的村落像一朵遭风蚀的蘑菇岩,倾颓现身。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10章 他还在试探 “我听你派人去了大部落。”诃伦继续先前的话题,他还在试探。 “慌什么,你现在不是石笼的困兽,高地阔任你逍遥,半月后他们赶来这里,你早在千里之外。”卓力格图摆摆手,像是受降服的狗熊:“对你我不敢再打半点念头。” “你不打算回部落吗?戍北的首领有这立功的机会,离回去的时间也就指日可待。” “什么机会?你也看到了,我除了满臂膀的膘肉,也只剩这几个愿意给我倒酒的女人,那外头暴烈的战士可扳不倒你们。”碗摔在地上,女人就吓得哆嗦几下,他讥讽地笑了一声:“靠青柿调的麻酒,我想你也是不会再中招了,这帐里的食物在你看来恐怕都被打上‘来自旧友的馈赠’标记。” 诃伦看了他几眼,手里抓过几颗香腻的果实。他要做出样子给老友看,证明自己依然抱有重归于好的念头。按老友所,曾经一同追随人皇远征的三兄弟因故痛失一位。诃伦不想为了斗争再错杀卓力格图。 “哈,喝酒喝酒。”卓力格图催促道。 这一下一发不可收拾,诃伦抱起个黏土罐子就喝,伴着腥咸的土味,一阵暖意上身。 “怎么样?” 见扎昆·诃伦没话只是不停灌酒,首领自讨没趣,也开始一碗一碗酒灌起自己,令人怀疑他执意选择来到孛儿帖埠的原因无非是这里的酒源源不断,足够尽兴。可卓力格图他自己明白原因,这里荒蛮孤凉谁愿意来,再燥的酒也暖不了身c失不了神。 酒兴过了,地上又东倒西歪几个罐子,女人们也再没精神收拾东西,索性随意躲进在首领的怀里,这下更让他开心。“你怎么知道我还没睡。”卓力格图问胡须上沾满酒液的诃伦:“你该清楚我不喜欢上完女人还抱着烦恼熬过深夜。” “可你也不喜欢在通明的帐里入眠。” 卓力格图本想大笑,可刚到嘴边,几下酒嗝便打了出来,女人们连忙抚背拍打起来。 瞧见这副模样,诃伦呼出一阵酒气叹道:“我实在无法想象是什么让你变成现在这样。” 首领满脸通红道:“一埠之主多烦忧,为支埠过冬的食物储备操心,这该死的寒冬还不定时地降临。还要担心埠人的叛乱,这几年可没少给我生乱。” “这孛儿帖人也生乱吗?” “生性好战,这点所有的原人倒也一致,可孛儿帖人的脑袋里恐怕没装‘畏惧’二字。”首领并不避讳女人,他直言道:“这附近有个地方堑纵横,远看仿佛是个深裂的峡谷,那要命的地方,你知道吧?” 诃伦摇头,孛儿帖埠方圆几十里除了黄土平原,就只有数不尽的幽密丛林。 首领把手一指南偏西的方向:“龙丘,我曾在部落的皮轴上见过,这些年里金乌陆续派战士继续扩展疆域,回去的战士向他们描述那里的景象后,就因为堑无数如龙脊龙鳞,所以被命名为龙丘。”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11章 龙鳞上的一粒尘埃 诃伦有了印象,那份部落公开的皮轴上的确让他们争相传阅,南陆偏北的地方本就鲜有奇景,除了络布以东的风谷外,龙丘恐怕是最令这些嫌命太长的老战士神往的地方。 那地方犹如一个被巨擘移去土块形成的大坑,由东至西由北向南的壕沟密密麻麻,罗列满地,这些壕沟远看只不过像龙脊上细密的鳞片,“可身置其中。” 曾亲临其处的战士描述:“才知道自己不过是龙鳞上的一粒尘埃。” “那里据比祈山的气候还令人厌嫌,可为何成了要命的地方?”诃伦问。 “皮轴上的确龙丘寸草不生,植物比蓬松的黄土地上还要稀缺,可那些探索的战士显然遗漏了重要信息。”卓力格图道:“每年却有源源不断的水流根据不同时间从其中几道壕沟里流过,龙丘其实可以孕育生命。” “也无非是供养一些山林里出逃的野兽。”诃伦还记得他杀死的那头叫泽鲁的狮子,被络布人民几乎魔化成妖物的野兽,也不过是南方原人的火上吃食:“我想,孛儿帖的战士除了烈鸟这样的稀罕货,怕是无所畏惧。” “见识过孛儿帖人厉害的我,初到此地的时候,也这样想。”卓力格图回想起他第一次挥着“熊首”参与孛儿帖人的时刻:“可是龙丘里的住民差点让我脑袋留在那里” 卓力格图将他第一次在龙丘遭遇蛇人的经历告诉了扎昆·诃伦,他怎么也没有料到孛儿帖人执着追求龙丘的目的,不在于狩猎,而是为了入侵。是一个聚落与另一个聚落的冲突c战争,他向诃伦解释,而且很明显,那些耳穿黄蛇,手握长弓与手杖,身长一丈的蛇人,只是在肆意屠杀他们。 “第一次,就我一人逃了出来。”卓力格图咧嘴,却没在笑,这的确是令人悲伤的回忆,诃伦知道老友是个重情的莽夫:“那些蠢材倒是忠心,拼死护送我出了龙丘。” “他们倒和你当初很像。” “我是自恃武力所以无畏,你该这些埠人与阿拉图德·阿尔斯楞一般模样。” 诃伦记起那头部落的狂狮,在力气上与卓力格图相当,喜欢环抱野兽,用引以为傲的火焰将它们烧成木炭,包括他们在内,几乎所有战士都畏惧这位似乎不可阻挡的金乌,也不明白那尊贵的领袖位子为何会让苏日勒和克坐上。 “他们是孛儿帖人的骄傲,火焰会赞赏他们的勇气。”怀里的女人突然插嘴,似乎首领的讥讽令她们有些不满。孛儿帖女人骨子里的野性和倔强,倒没有为了食物而有任何削弱。 闭嘴,母狗。首领暗骂一句,身为首领被悖逆而脸上无光,却又怪自己嘴笨,只好向诃伦聒噪地嚷道:“男人越来越少,埠里留这群只会叽喳犹如号死鸟的丧星,真不知是福是祸。” “福祸相依。”诃伦晃手指向他:“也是鹰司那老头的。” “对,福祸相依。不这些扫兴的话,火焰在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13章 为老友收拾残局 卓力格图终于不胜酒力摔在地上,他挣扎几下便再也爬不起来,只好胡乱蹬了几脚满地的石头,嘴里不再胡言乱语而是不停嘟囔着“特特玛”。趁着女人们为老友收拾残局,诃伦看了一眼帐内一只木架上的鳞石,它们被整齐摆放,待遇似乎与一地所谓“宝贝”的破烂石头有着壤之别。 上好的鬣狗肉盛在木碗里,油腻的表皮还在蹦跳着盐粒。无嗣拍灭手里的火,将一碗肉推给胡和鲁。两人在分享午餐,他们方从古祷房里饿着肚子出来,迎面碰上领袖苏日勒和克,在被追问昨晚火烧书室的事故后,他们决定来殿内用餐,顺便讨论一下。 “没有想到特木尔那忠厚的老人会跑进去翻阅那些皮轴,幸亏火焰对曾经效忠于它的战士没有留下丝毫情面,否则我们的秘密可要被公之于众了。”卓力格图着着忽然轻笑,话锋一转:“不过来也奇怪,那特木尔究竟吃了什么熊心豹子胆?看他的额多被肢解的惨象,我也有点于心不忍。” “还是留个心眼,我想事情没那么简单。”胡和鲁把一片肉塞进嘴里,咀嚼时发出古怪的声音:“也怪你和阿尔斯楞还有那跑去虎跳崖杳无音信的图图赫,要知道,部落里还有许多‘忠心耿耿’的老人。” “那便全杀了罢,也省得苏日勒和克再拿这些琐事问责。” “我们的领袖已经动摇。”胡和鲁提醒道:“这位子怕是要换人来坐一坐了。” 无嗣凑近他,眼眉高扬,惊喜地问道:“您怎能这样的话,叛徒可是人人得而诛之。” “只有原人会背叛金乌,金乌怎会背叛原人?”胡和鲁用手抓起剩下的烤肉,瞥了眼黑红眸子里阴谋攒动的无嗣,一摇一摆地出了大殿。 他走在殿外,金黄色的光和金黄色的火都聚集在此地,这部落的繁盛媲美上的太阳。胡和鲁眯眼享受牙齿撕下的烤肉,沿着陡而窄的路走去,持续上升。他要去前面的一处平台,那里光线正好,而且摆着修复的卜筹轮,老友长风正等在那里。两位老派的金乌依旧想要试验七八轮损坏的巨轮,因为严冬即将到来,风雪中的原人,渴求一双穿越障壁的眼睛。 更何况,北陆南移的风雪里,他们通过卜筹轮窥见的移动大山不知何日就会来到面前成为一种威胁。胡和鲁厌恶这种威胁,所有金乌都厌恶,就好像祭祀大会将近,鸟羽的人却无消息,那么他们便会想方设法消除这种威胁,而那钦就是伸向鸟羽聚落的毒手。 “对付阿拉图德·伏燧,需要怎样一只毒手?”他自言自语,十分困惑地向底下的原人子民们望去,他们拥聚在路上,似乎在用肉干毛皮换取珍惜的贝壳——这些玩意似乎成了一种货币,得到它们就可以换取任意东西。 当他们在暗中操纵时,这些没有权力与力量的庸人,哪会知道这些?胡和鲁觉得底下的原人倒与圈里养的畜生没两般区别,只要供给他们吃穿和住所,自然就任由自己宰割,像那些跳出部落圈子的畜生,就安上叛徒的罪名,追到至死方休。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14章 被冲撞得七零八落 诃伦与圭什翼,父子俩,却各安命,或许在不久的将来,诃伦的脑袋会由圭什翼亲自奉上。胡和鲁的脑海中想着这一切,无意间却看到了人群里的一个熟悉的身影,就站在人来人往的道路上,犹如单薄的叶子,被冲撞得七零八落。 “差点忘了这个孩子。”胡和鲁笑了,他紧紧盯着阿拉图德·乌恩。 乌恩在人群里到处搜寻老人的身影,被人撞在地上,大脚从他身上跨过然后重重踏在地上,似乎只要一个眼神的疏漏,某位莽夫就可能踩死这可怜的孩子。他就犹如一头幼犊,苍州的气候总能让侥幸活着的孩子茁壮成长,只是一段日子,他便不再是那个倒在地上只会哭泣的孩子。他抖去身上的灰土,撑着手护住自己,慢慢挪出人群。 他还在寻找老人,隐约的有些焦急不安。 老人不是氏农,那个神神怪怪的异乡人怎抵得过他对特木尔的关心。无论身处何地,他都对特木尔心心念念,而老人也在。乌恩已将约定的皮袄穿在身上,可它并非由特木尔或是他的额多送来,而是由一个邻居——一个解刀耍得灵巧的老猎人送到面前。 那位老猎人也与特木尔一样尊敬世子的身份,弯着腰用轻悄却急促的声音,一个劲问乌恩关于特木尔一家的去向。可一个孩子哪能知通地,他那一点渺的火苗根本催动不了卜筹轮,他只能摇头,而老猎人嘴里嘟囔的东西越发令他不安。 “世子,昨夜里书室塌了。” “我知道。”乌恩内心咯噔一声,今日避讳听见的话终于还是在所难免。 整个部落的原人都能听见书室被火焰摧毁时的轰鸣,甚至夜晚的虫鸣都因此喑哑。这些本与惊恐的原人们无关,对于关乎火焰的事情,他们唯一能做的就是跪下来祈祷。可今早便寻觅不到特木尔一家,难免会在意是否与爆炸有关。 “世子可能不知,这爆炸让我想起了年幼时那场灾难。” “不会的,特木尔依旧休猎了,他不再是战士,为什么还会接近大殿那块区域?” 世子的疑问,老猎人不知如何回答,支吾:“我听到有人传言,特木尔是去偷皮轴的。” “偷给谁?”乌恩眼睛一瞪,可这双眼睛实在不能让人与愤怒联系一起:“是那些雪人吗?他们属于一个可怜的稀少民族,怎会做这等事情,特木尔曾是受人尊重的战士,他又怎会背叛原人?” “原人也会有狼性,我们也懂背叛。”老猎人无奈地笑了笑,暗叹世子的无知,他道:“扎昆·诃伦曾是公认的最强大的熊皮战士,他背叛过扎昆·彧c卓力格图,也背叛过一直信任他的部落和人民。” “他与扎昆·诃伦不同!” “诃伦曾与每一位姓扎昆的忠诚战士一样,连火焰都看不清他伪善的面孔。” 听了老猎人的话,乌恩咬着牙咀嚼这个名字,他忽然憎恨起这个素未谋面只在远处见过的战士,料想诃伦是一位长着獠牙伸出倒刺舌头的丑陋怪人,也只有这样面目可憎的怪人,才有理由背叛部落。“你是在怀疑特木尔吗?”他又问。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15章 肯定与爆炸无关 “怎么会这位原人,我与他为邻多年,怎还不敢断定他的忠诚?”老猎人否认道,他的眼睛里也确实透露着担忧:“我只是宁愿他死在了火焰里,这严冬就要来了,大雪封,总比冻死在外头要好些” 乌恩的眼睛终于还是蒙上水雾,他连忙低下头去。 老猎人自知言重,想揉揉世子的脑袋,但忽然记起了两人的身份,只好收回了手,转而从兜里摸了摸。“特木尔是个经验丰富的战士,他肯定比我这个只会女人活计的蠢猎人活得久。”他递给世子一块里脊上的肉,用不太擅长的言辞安慰道:“肯定与爆炸无关,他的额多也不见了,指不定是一起去了其他聚落。” “真的?” 老猎人看着乌恩通红的脸,睫毛上还挂着细的水珠,心道这孩子的坚强实在装得过分勉强,一时也不知该如何回答。 “真的吗?”乌恩又问。 “对。”老猎人一紧张脱口而出,还生怕世子不信,补上一句:“我想起前几日他还和我过,想趁着腿脚还能走动,去附近的聚落转转,祭林和虎跳崖那儿的聚落凶险,他似乎打算往北面或东面走,所以拜托我把皮袄交到世子的手里。” 老猎人瞎编的谎言煞有介事,特木尔也确实是个闲不住的老人,可还是没有人知道乌恩为何会相信这般瞎话。特木尔无后,或者曾经有后,却死在了某场古老而不知名的战争中——事实大概就如这猜测一般。特木尔总是叫错世子的名字,索性后来就称乌恩为世子,他不想让乌恩觉得他是将他当做了替代品。特木尔过疼爱的世子在哪里,他和额多就会在哪里,怎么可能存在所谓的远足?老人闲不住脚步,也仅限于在部落里乱逛,乌恩不在的时候,老人喜欢陪其他孩子们,将乌恩介绍给这些普通原人们的孩子,这是为乌恩培养自己的力量。 这样的老人,岂会走就走,除了死,应该再也没有任何理由离开乌恩。 无论多么存疑,乌恩至少眨着眼睛信了。老猎人松一口气,再安慰几句,罢,便又掏出几块里脊肉——在他眼里里脊肉似乎是哄孩子的灵物。总之老猎人自觉心安以后,抚了抚世子的肩膀,转身离开了。 “可特木尔究竟为什么要离开呀”乌恩站在原地:“他难道不清楚,他和阿嬷是我最爱的人吗?”这句话没有问猎人,只是在自言自语。这虚幻的语气着实令他自己也吓一跳,仿佛是祈山上的祭司在念庄严祝词,冥冥中透露死亡的讯息。 部落的世子立于原地,可大部落的街道上依旧洋溢热闹的氛围,无人注意这尊贵的孩子究竟为何伤感,他们的注意齐齐集中在那些或闪亮或奇特的东西上。先到的原人把杂七杂八的囤货搭上商队的木车(这些木车是由盛产能工巧匠的巢埠人民制造),再从车头一堆更鼓的货堆里挑选,待换得贝壳和一些部落不常有的稀罕物后,便心满意足地离开。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17章 意外心有余悸 救回来的瞬间,乌恩浑身发抖地跑离墙沿,重重坐在地上。一个人影落在他面前的地上,可乌恩并不在乎那影子是不是有长长的头发在飘,或者是不是有双手向他轻柔地伸过来,冰冷的死亡游走过全身,才从他的体内不舍地抽出。 与此同时,钟虽也是吓了一跳,可仍然将手碰在乌恩的脸上,她讶异这火焰领袖的孩子却生了个冰凉的身体。“先生你是个孩子,倒也真是个孩子。”钟蹲下来,仔细打量世子。 “你是?”乌恩记得她是那名曾在氏农老人身边的孩子:“先生是什么?” “氏农部落南边儿的人都这样称呼他,我也便有样学样咯。”女孩话的口吻与原人迥异,外貌也不漂亮——至少对于原人来,脸蛋没有轮廓与棱角的女孩犹如山间的溪流和空中的飞鸟。用那些战士的辞就是,漂亮女人就是能一起围着篝火撒野的狂野女人。像鸟一样的,迟早会飞走,像溪流一样的,迟早没入土地。 钟的模样就像一只鸟吧?乌恩心想。 见世子的神情有些呆滞,想来还是为方才的意外心有余悸。钟只好安分一点,不再一个劲地揉男孩的脸——只能怪他与其他部落男孩太不一样。“不怕不怕,你已远离,不必滋扰。”她像一位年迈的阿嬷一样,开始拍着背安慰道,神奇的是,钟的声音在每一句话的时候都犹如吟唱。 “我是问,你叫什么?” 女孩一愣,抽回手,友好地笑道:“钟。” 乌恩一边嘟哝着古怪的名字一边同样仔细打量女孩,似乎与极南之地的氏农关联的人都透露古怪的气息。虽然别扭,可乌恩却又自觉愿意同这样的人为伍,尤其是与钟。 于是他第一次感觉自己全身充满了力量,转瞬将不适抛之脑后。“阿拉图德·乌恩,不过你直接叫我乌恩吧,我不喜欢那个姓。”他告诉她,此时他似乎不怕这话中打破了多少个禁忌,也不怕究竟会让那群阿拉图德们产生多么强烈的愤怒。不知为何乌恩非常在意钟对自己的看法,觉得应该和这个女孩交底,而且或许氏农早就提及过自己。 钟的表情显然有些惊讶,乌恩后悔不已,他认为这只鸟或许今以后就会因为自己身为阿拉图德而有所避讳,就像那些原人的孩子一样,要么怨愤相加,要么唯恐避之不及。乌恩一直很怕这样的表情,仿佛惊讶对于他就该是家常便饭,他也觉得原人们对于自己的态度总夹杂着忌惮,也掩藏着轻蔑。 完了完了,乌恩苦涩地想。 还真是没有个世子的样儿呀。可钟是这样想的。“世子怎么能抛弃阿拉图德呢?”她笑眯眯的样子,就好像正藏有一肚子坏水:“既然你站起来了,我们下去走走吧,趁人还多的时候。” 女孩为什么喜欢钻入这汹涌如潮的人群呢?乌恩看着一脸胆大妄为表情的钟,一边想着这些问题,一边任由她乖乖拉走。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18章 远处的原人络绎不绝 钟的手很软,像握着莫古鸟冬的羽毛,软到发痒。乌恩的耳后根在日光下映成红色,走下八十级台阶,他暗暗计算自己心脏颠簸的次数,仿佛随脚步一起上下。倏尔到了地上,面前就是嘈杂的人群,乌恩有些怅然若失,可好在钟仍然握着他的手,像是在照顾一个孩子。 乌恩皱了皱眉头,将拇指抠出她的手心,搭在了手背上。女孩依旧没心没肺地大笑,他看在眼里稍稍安心一些,她快步向前走去,两人迎着人群挤了进去。 阿拉图德·胡和鲁虽然闭着双眼,却已将这一切尽收眼底,鼻息重重地吐在身边运转的卜筹轮上。他认识那个肆无忌惮拉着世子的女孩,甚至比女孩的父亲更加了解。他转动一双黑红色的眼睛。胡和鲁觉得有股诡怪的寒意流贯全身,他忽然认为部落里有一股不可预料的势力正在酝酿。“这女孩,还真是像她当年的额撒。”他。 “一个女人能翻起什么骇浪?她的额撒如今也不过是一条忠实的狗。”一旁的长风也同样闭着眼睛,但通过卜筹轮,世子的行动也皆通晓。他手里的火势不减,那轮子烧得通红,转动得也更加快速:“行了我的老友,更换第二轮吧,我们该找找那大山到哪了。”火轮发出吼叫,刺耳的摩擦声淹没在鼎沸人声里,禁锢轮子的石环从表层升起,第二轮开始逐渐转动。 远处的卜筹轮飞转,远处的原人络绎不绝,阿拉图德·乌恩的身影在其中忽隐忽现。扎昆·拓谷看清伴随世子的女孩后,心定不少,那位钟,他认得是氏农身边的人。举止乖僻的鹰司半个时辰前还曾向他要了个人,扬言是让他的手下圭什翼护送一只鹰去北边。 拓谷刚开始否定了这个无理的要求。虽身为战士,拓谷接过无数来自原人或异族人的请求,但并不代表会任由手下去送命。以往他与鹰司私交甚好,可今早终于大动肝火。起初他认为是有什么消息要敬告北边的聚落,然而对方并不告知目的地,竟只是让扎昆·圭什翼随鹰而行随鹰而止,确保这只鹰能顺利飞行。 一场漫无目的的远途,且对方不再向他透露更多讯息。事情发展到这里,但凡有些疑心惑疾的人都会眯起眼,去怀疑鹰司氏农是否听了无嗣的吩咐,欲加害扎昆·诃伦的养子。可这般猜测恐怕不会在拓谷脑子里逗留太久。 愤怒归愤怒,他了解鹰司,很快召来圭什翼,敲定了护送的事情。一切水到渠成,按赐人的法,无非是因为拓谷早已成为氏农的门徒。拓谷相信氏农,而圭什翼相信拓谷,那么轻装备马便可出发。拓谷没有让圭什翼骑莫古鸟去,这种强壮却怯懦的伙伴很有可能让他无比信任的手下在野外丢掉性命。此外无需更多叮嘱与担忧,圭什翼与他一样都是优秀的战士,甚至有过之无不及,至少他没有胆量活着从兽场里杀出来。 当卜筹轮第二轮转动时,圭什翼大概已经追着那只脚上捆缚皮卷的鹰北去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19章 是一道铁律 “我听人,扎昆·圭什翼从北门出去了?”那钦抱着手道:“正巧我的战士们也要去处理鸟羽聚落的事情。”一同站在古祷房外敬候苏日勒和克的还有扎昆·那钦,在特木尔以死相救之后,心情一直处于谷底。他的怀里是好几张皮卷,都是应领袖苏日勒和克的要求,关于那晚上所提部落改制的事宜。 拓谷察觉到他的低落,这并不妨碍自己言语的发挥,相反,势敌的破绽令他想呈一次口舌之快。那钦是他的势敌,这毋庸置疑,是一道铁律:不同时代中相同位子上的人总要斗得两败俱伤。 “那确定是你的人?”拓谷问:“我看哈尔巴拉和海日古倒与无嗣走得更近,怎么回事?扎昆·那钦在阿拉图德面前失宠了?” 老士倌捧着皮卷凑上来,胡须梳理得像两柄弯刀,此时倒也符合他的情绪。“扎昆·彧之子,别忘了你额撒当初比我低一等,我可是人皇萨央身边的战士。”他提醒道。 “现在是金乌当道的年代,上一代人早该放下斧子歇息去了。” “噢,就像你的额撒一样躺入坟包里歇息?”那钦捉住一个痛点,用力戳了下去。 这句话显然奏效了,扎昆·拓谷吸住轻抽的下颌,颌肉凹陷。他在忍耐被怒火怂恿的拳头和脚步,否则再往前一步,便踏进了自己埋下的陷阱里。他暗自稳定情绪,决定不再用对方所擅长的嘴皮子自掘坟墓。 “但至少可以安息了,他躺在埋葬着祖辈的祈山里,阴雨会成为他勤恳的卫士,保护他们免受时间以外所有东西的侵蚀。”那钦的脸上看不出阴晴,像是衷心的祝福,又像对逝者略带恶意的讥讽:“我是正替你担心。圭什翼是诃伦之子,过于信任他们那类人,确定最后不会重走你父亲的老路?” “我相信他。”拓谷道:“倘若真到了那个时候,也是我辜负他。我希望那个时候,那群欲替我报仇的人万万不能动手。” “你的人,是我们这些士倌手下的战士,还是你的兄弟?诃伦和卓力格图曾与你额撒为兄弟,可如今一个叛逃一个被放逐于际。” “圭什翼与他们不同。”氏农与他见面后,洽谈不断,怎可能是背叛之人,拓谷想。 拓谷的话里有话,语气奥秘,那钦若还想再知道些什么,也绝无可能从他这儿打听到了。 “百足虫出了乱子,无嗣怎没有让你的战士去。”那钦喃喃自语,只不过声音大些,被身边的人听了去。 扎昆·拓谷刚要话,两个原人战士自下方窄路跑上古祷房外的平台。这里的道路由石灰石构成,踏在其上的奔跑声格外清晰,所以手下还未见影,两位士倌已经等在路口。不久战士果然冒出头来。 是两封皮卷。战士把它们交到各自的士倌手里。两位大人展开皮卷不约而同快速阅读后便用力扯个稀烂,塞在自己的大氅里。那钦随意吩咐几句谴开手下,而拓谷则在耳畔低语,手下连连答应,好一会儿才被放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21章 匪夷所思 战士们皆垂头看着面近的土地,不曾注意到粗鲁却落寞的阿穆尔,他是在叙关于那个叛族的往事,可却是以自己的目光往回看。阿穆尔作为原人,他望向在座的各位,都是些新生的犊儿,再也见不到远征队伍里的老面孔。 “好了,今到这儿吧。”结束语惊醒了战士,他们抬头正要劝住阿穆尔,却见他早已飘至几丈外。虎跳崖的战士们纷纷站起来,相互询问今老人的状况,怎么突然不讲了。因为每闲暇之余他们会有一项活动,就是要么席地要么搬来巢埠人送的木椅子坐下,听老战士讲故事,一直讲一直讲,有时讲到日暮,依旧为故事着迷。 今日众人匪夷所思,因为换之以往,不仅他们亢奋,就连老阿穆尔也是激动地拍打椅子示意所有要听故事的家伙过来。对他而言年龄尚的战士们坐下几排来认真听故事,是令他每日还能抖擞精神的关键。 所以,老阿穆尔怎么了? 众人吵吵嚷嚷,各自猜测不同的原因,但结合老人离去时寂寥的模样,他们便统一认为是因为老阿穆尔想故人了。这些陈年旧事,自然是曾经历过的人围坐一圈讲起来才有滋有味,与他们这群怀抱兴趣聆听的年轻人谈起,那真是一肚子酸涩苦水。 满都拉图绕过一众人等追了上去,他的好友厌不托隐没在人群里,注视他跑离的方向。 “子们快干活吧,我收到鸟儿的忠告,今会有部落的原人造访我们。”不知从哪个阴暗的角落,他们的首领冒出头来,大声叫嚷,撕破这不该属于虎跳崖的优柔氛围。众人纷纷退避,将主路留给图图赫行走。这位圆脑袋的首领貌似肥壮的女人,却眼里总藏未名的神采,他的声音足够温柔,至少在表面功夫上,领袖苏日勒和克也无法对他挑剔。“现在才是正午,子们就像泥里的懒虫蜷缩身体了?这上踱星走完之前,你们要捕捞上足以供应部落几万人食用的鱼群。”还要有足够数量的雷鱼骨,他没有把这话出口。 厌不托等了一会儿,游移的人群里满都拉图的头颅晃了几下,最终消失踪影。 战士们陆陆续续离去,涛声依旧。厌不托抽回身子,腰间的斧子和打火石撞击吭啷。待他转身,图图赫站在身后。“扎昆·厌不托,满都拉图的好友,虎跳崖年轻的士倌。”胖金乌微笑道:“我方才从崖下回来,那里头可不见动静。” 图图赫绝不可能跑下崖去看战士们的进度,他身上干净整齐的氅子显然由某人打理过,一定是躺在他屋里的女人。那个女臣的巴雅尔来也气,生得确实漂亮,在此之前,包括厌不托在内,气盛的原人皆与她结合过。除了性别上,巴雅尔与他人无异,每日恪尽职守。然而自从遭到金乌染指,崖上巡视或狩猎不见她的影子,据女臣的女首领,她再没有回去过。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22章 战士粗鄙无知 “鱼群还是稀少,上游的问题还没有得到解决。”他告诉阿拉图德·图图赫:“你所派的南方队还未回禀,恐怕是遇到棘手的问题。”一想到美妙的东西独一人享用,厌不托的语气就不是很好。巴雅尔是一块鲜肉,而鲜肉最能勾引原人凶狠的性子,进而怂恿他们本就不严实的嘴巴去冒犯别人。 南方大陆有些原人聚落里的战士粗鄙无知,他们面对尊者从不使用“您”之类的称呼。厌不托生长于鸟羽——那个百足虫领导的严明聚落,那年因奸淫女人而逃往虎跳崖,靠冻湖旁的铁头鸬鹚和忠心换得图图赫的庇护。可图图赫想错一点,鸟羽人或许生性不知变通,厌不托真的不曾有过忤逆之心,却也不懂敬重。 “我派的队伍有什么问题?”图图赫问。 “你本该让我去处理。” 图图赫有些不满,却不能摆明个清楚,他的目的正是扣住厌不托。若任由鸟羽人肆意带队,哪怕仅仅带上一个女人,也会有另一个强大的聚落会在部落南方拔地而起。作为金乌,图图赫不希望有更多的聚落在苍州诞生,某南陆上一旦陷入混乱,最有资格挺进部落的应该是虎跳崖的势力。 何况他还有别的路要走。“很高兴你愿意为部落的南方贡献力量,尽管你属于这里,扎昆。”图图赫满脸倦容地微笑,这个失去胡须的金乌总让人以为他是名阉人,可房里大概还在喘息的巴雅尔和一身熊皮大氅都印证他是如假包换的男人。况且,原人历史至今,并无战士胆敢质疑一位阿拉图德高贵的姓。 “一个拥有整个苍州最多烤架的伙夫,一个从出生到如今或许是第一次离开河边的渔民,还有四个不够战士资格的猎人” “对于陌生的南边,你并不比他们了解更多。”图图赫。以往每当属下愚钝之时,他便会怒不可遏,揭下自己伪善的面具,用厉声去喝骂。可厌不托这个鸟羽人对他尤为重要,甚至重要到“厌不托可以向各类首领效忠,而他图图赫只有一位厌不托”的地步。 鸟羽人听不懂这些,他侧着脑袋等首领详解。图图赫也不恼,但凡遇到深奥些的话题,即使平时敏锐的战士,也会变得蠢笨无比。“你来。”他搭上厌不托,手里递上一早准备好的蜂蜜沁饮——这本是巴雅尔给自己准备的罐头,女臣边倚祭林,土壤下面的地蜂窝又大又多,夏季时一个个隆起如蚁丘。这个擅于放火的聚落每每故技重施,熏烧地蜂,赶走蜂王,挖出地下藏得严实的蜂巢。有时失手烧毁整个蜂巢,女臣人也会把蜂王劫回去饲养,一段时间蜂王死后,剖开它甜脆的外壳,浓浓的地蜂蜜就流了出来。 巴雅尔就在虎跳崖养了一头蜂王,她知道地蜂蜜从蜂王身上而来,特地央托战士们撬回一整个蜂巢,与蜂王一同埋入地下。精心饲养一段时间后,虎跳崖便可以生产少许源源不断的蜂蜜沁饮。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23章 便信了金乌的话 图图赫欣赏完厌不托第一次喝下蜂蜜水的表情,想到巴雅尔站在自己身边偷笑的样子。那也是他的第一次品尝,甜而不烧的地蜂蜜瞬间就让他的全身发热,连身下之物也焕发蓬勃生机。“看来它对可怜的鸟儿帮助很大。”她满意地笑道,从此图图赫便没少喝这种饮品。 崖下的风跃上高空,再平压向崖顶两个人影。此时已是午后,新老战士各自正于其他地方忙碌事情。厌不托看着右手方的部落,因为图图赫的眼睛一直望向那边。 从虎跳崖上观察部落,部落的色彩泛黄,兽场旁的木旗帜只有一粒肉屑大。部落内黑色板块移动,那是披散头发的原人在奔跑;灰色板块岿然,属于他们塑造的土墙,上面站着整片大陆上最多和最强的守卫;红朱果色的板块正从外进入部落。 “我们的商队看来快归巢了。”图图赫指的是那片红色的区域,没有记错,那是虎跳崖陆续抵达部落的商队。商队足有十五个木制车子,巢埠人花了大工夫,它们才被推进崖里。 厌不托听见首领没头没脑的一句,且没有搭理他,没好气地抖抖腰上的斧子,手却隐隐向自己的胯部伸去,巴雅尔为图图赫特制的蜂蜜水出了效果。“上次发车,我就见过虎跳崖的车子,他们装了十五辆货物。”边话厌不托边望向递水的金乌,底下的变故让他有些慌张。 “巴雅尔的水,据是火焰的馈赠。” 一听是那女臣人制作的东西,厌不托住了口。作为新晋的战士,卑微的他没喝过地蜂的蜂蜜,比青柿还香甜的味道让他起疑,但也确实感受到全身火烧的畅快,便信了金乌的话。 “谢谢。”他。 图图赫露出你知我知的表情,厌不托的态度明显因为这罐水的缘故好了许多。“万幸商队在祭祀大会前抵达部落,否则我们恐怕只会收到一袋袋贝壳。”他继而抱怨道:“不知是谁让贝壳成为了原人们抵债的工具。” “除了虎跳河边,这种贝壳是稀罕物。至少在鸟羽的冻湖边见不到。” “所以就让虎跳崖的人吃这个亏?”图图赫冷笑道:“我能猜到是谁的手段,除了扎昆·那钦,别的原人可没那么大能耐。” “这人我知道。” “可你不知道他前不久提出扩大部落统辖范围的事情。”那个执掌半数战士的部落士倌最近在部落里大做文章的事,无嗣通过战士已经传达给他,图图赫远未料想到士倌的缜密心思。对于改制为“国”这样张狂举措,他的怒火足以将那钦毁尸灭迹。 “我以为他在为祭祀的事焦头烂额。”厌不托:“我听我那聚落的首领迟迟未回应祭祀大会的邀请。” “这位聪明的士倌已将鸟羽的杂事推给我的老友无嗣,也不知他又在暗地里计划什么阴谋诡计。”图图赫现在担心那钦别有用意,显然士倌目前有更重要的事去做,鸟羽可能叛变之事并不值得他分心。 “交给无嗣和阿尔斯楞吧,两位金乌还斗不过一个随时遭火焰抛弃的士倌?再猖狂的士倌也是名被赐姓的战士。”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25章 它们就成为珍宝 “近的地方有许多相同的货物,甚至比我们的品质更好,去远处拉来稀罕物,抬高交换的价码,我们会收获更多。” 图图赫拍拍厌不托的背,示意他凑近悬崖向下望,底下就是汹涌的大泽支流虎跳河,无数崖内战士在河岸边作业,将向里拉,漏出来的鱼仔在岸边蹦跳。 “装上木车的都是些崖上用不到的鱼,我们就先拉到边缘地带交换。”他解释道:“那种鱼晒成干就只剩骨头,可到了那些一滴大泽水都碰不到的聚落,它们就成为珍宝,穷困的刁民们喜欢咀嚼鲜美的鱼骨。” “至少鸟羽人不吃这些。”厌不托:“我们离大泽很远,只从冻湖抓鱼上来。” “冻湖也是大泽的分支,湖床有流向大泽的暗河,否则底下的鱼早就死绝了。”金乌轻快地:“不过我可听,除了巢埠人,就属鸟羽人心灵手巧。冰薄的时候,冻湖上全是鸬鹚车轻盈飞过的倩影。” 变节来得太快。灰狼踏在原人残破的躯干上,用鼻子嗅嗅他们气管里微弱的风,再死死地咬住鬣狗皮猎人的咽喉。待气绝亡毙的原人肢体被灰狼吃光,诃伦偷摸来另一把石斧,退回笼角,仍然挡在“赐”武士陆昶面前。“乘我与他缠斗时,您赶紧逃吧。”他生怕惊扰情绪动荡的“智兽”。狼的智慧能听懂人言,他得极轻:“或许与人作战您是一把好手,可与野兽搏斗”刹那间情势急转,武士从腰间抽出一把窄长的细剑,犹如一条红蛇般缠上诃伦的脖子,绕在他的下颌,冰凉的质感与那柄乌仁图娅刀无异。 “好吧。”诃伦看到灰狼顺从地弯曲后腿坐在石笼地上,顿时明白原委,只得丢掉手里的石斧。“人怎么与狼混在一起?”他出奇愤怒,比昏迷前卓力格图赠予的诡计还要令他心寒。 陆昶顶住诃伦的下巴,制止他再大吼。 紧接着陆昶的左手c胸膛和双腿离开对诃伦的钳制范围,只留一柄细剑仍贴在要害。他转动身子到诃伦面前,背对着温驯的灰狼。“我们是朋友。”注视对方的同时陆昶希望自己眼里的目光尽量平和。 “拿着刀以性命相要挟的朋友?”诃伦冷笑。 “令人敬佩的熊皮战士,我不敢保证您在盛怒下愿意让我全身而退,故不得已用匕首化解威胁。”他撇过头,让背后的灰狼进入诃伦的视线:“他是我的朋友,为了救您才杀了两个原人。” 诃伦看到大狼舔舐带血的唇,长满倒刺的舌头尚挂着碎肉。在诃伦望向他的同时,对方也回以警惕的目光,只是在武士的呼唤下,狼低垂头颅显得驯服友好。“我不与北陆的暴徒为友。”他瞄准时机一把撞开陆昶夺下细剑,见那头狼猛地立起身子,喊道:“屠了络布村还想血溅孛儿帖,也得看看我的脾气。” 灰狼褐黄的眼眸里凶意毕露,前爪已经抠进干草地,却被武士挡下。 “扎昆·诃伦。”陆昶皱着眉头。 “狼脸真能诓骗无数人。”诃伦的额头沁满汗珠,可他声势不减:“今石笼里的模样倒与络布村那日不同。可你敢来南陆不是为了所有原人的性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26章 更加精致与便捷 几声呜咽,灰狼发出了与北陆群狼不同的叫喊,扎昆·诃伦的眼中满是惊讶,他抵御狼口而抬起的手下意识松了下来。 武士立刻捂住狼的嘴巴,可仍晚了几分,两人隐约听到远方传来模糊的嚎叫,石笼外的孛儿帖人呼声越发急促慌张。 “他?”诃伦丝毫未注意笼外事,依旧被眼前的怪事吸引。 陆昶伸手要回细剑重新收入腰间鞘中,诃伦这才有机会好好打量一番这位古怪的武士。陆昶白色的素衣下是一身皮甲,与原人的大袄与皮氅不同,更加精致与便捷,大概是所谓“赐”的产物。再看狼身,也有不少复杂的装备,后来诃伦才知道,那是辔头和鞍,用于区分野狼与伙伴。 “这到底是不是狼?” 陆昶面露笑意,他抚上狼身,粗糙的长毛一根根倒立,完全不能压顺,这下诃伦明白了。“他们来自极南之地‘赐’周围的苍狼群,和北陆的雪狼不同。”翻动狼毫时,皮肉上到处是狞恶的疤痕:“他名为‘洛汗’,他们不通人语,只知简单口令,不过却是武士最为亲密的伙伴。”他满意地夸赞自己的狼,同为坐骑与伙伴,狼对于武士也是意义重大。 诃伦听到最后一句,重重吸了一口气,笼间闷热的骚味熏得他头疼欲裂。 无论雪地黄土亦或是极南隐秘的“赐”,他们遍布苍州每一寸土地,每一种人类的文明似乎都与之交织,他们总能用与生俱来的魅力令人类对他们敬重或是信任,却在腹藏祸患。死在扎昆·诃伦斧下的狼曾过“狼子,心野”,他以为只是狼族的眼与心望得比人类更高远,岂知他们会拿原人开刀。 世间哪无野心,苍白树根钻破磐石,挤过无数阴缝裂隙与鱼群争抢河流。 武士与狼在等他的回应,可脱水与无力让扎昆·诃伦倚靠石笼,暂且忘了赛罕和外头的躁动。恍惚里他听见有什么东西向着悬挂月亮的空仰长嗥,幽长冰冷的叫声回荡在石笼外的丛林里这种东西的外貌不似怒焰般的狮子,不似笨拙的烈鸟。长音蹊跷,深刻入髓。他下意识侧耳细听,却又剩下孛儿帖人奇怪而不安地呐喊。 究竟这是什么? 首领! 笼外一声高呼,虽是敬语却失恭敬。伴随遥远却仿佛近在咫尺的凄凉狼嗥,呼者的情绪几近崩溃!这一声如雷贯耳,震得扎昆·诃伦陡然醒转。 陆昶那张焦急的脸庞映入眼中,他的身后个孛儿帖人挤进石笼,终于发现了一地碎尸和名为洛汗的苍狼! “先出去。”诃伦被陆昶拉起。 巴喀尔在拥进石笼的一瞬间被洛汗带翻在地,一同倒地的四名埠人被他压在身下,而他胸前有一只巨大的狼爪扣着,轻而易举便会被撕个粉碎。他想大喊饶命,还来不及出口,昨日还为座上宾的熊皮战士与武士一同出现在狼身前面。几名孛儿帖人被挨个击晕。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27章 十几具兽尸 扎昆·诃伦抬头观察整个混乱的孛儿帖埠,这哪还是热闹安稳的支埠:七横八竖的拒马与石枪倒在埠里,成群的孛儿帖人对着拒马外潮水般的野兽突刺,枪头和兽尸飞扬在,不少人也被狮子与熊带进狂奔的兽群,一息间被跺成肉泥。 孛儿帖人如惊惶之鹿,洛汗冲出石笼的瞬间,里排的战士很快发现他及身后的武士与诃伦,石枪头连忙掉转过来。人群包围住二人一狼,那边的战士继续戍守拒马,这边的男人女人端着武器,如临大敌。 “瞧瞧,这是谁?”扎昆·诃伦与陆昶的对面,一位强壮的首领向他们移动。待两人望去,卓力格图目光收缩,嘴上的气势也减弱三分:“诃伦,我的挚友,我的兄弟,还请等我带领孛儿帖抵御这场灾难再向你赔罪。” 汹涌如潮的兽群并未带给埠中央太多压力,有一头长着獾头c行动敏捷的长毛怪卡在拒马上张开大口咆哮,满嘴肉臭味吐到空气里与冷风糅凝成冰雾,那双粗木桩般的前臂比任何一头猿的都要庞大,一个孛儿帖人连捅五下,却被这头吃痛的獾猿一把提起,伴着惨叫跌进兽群中,另一人连忙补上空位,再送上几下才将獾猿杀死在拒马上。十几具兽尸倒在拒马前堆成的山丘,终使前方奔腾而来的兽群有所缓和 拒马良好地阻挡住那些凶猛而疯狂的袭击,于是诃伦神色激烈,不顾陆昶暗示,他大步上前,一路上狂躁地踢翻泥土和一地凡是可见之物,有几个不安的首领亲信途中阻隔,也被他打翻在地,面孔顷刻带血。 陆昶暗叹一声,从石笼旁拿回长枪,保护好身边万众瞩目的伙伴洛汗。 卓力格图后退几步,四周的女人也知趣地退散,当诃伦走到他面前,已经双拳染满鲜血。 “挚友?就这样似对待熊罴一般?”诃伦赫然发现卓力格图手里握着的乌仁图娅刀和一只皮袋子,那是昨日整备好留给赛罕的包袱,他压着满腔怒焰冷笑道:“赛罕在哪里?我听你的鬣狗她从这个支埠消失了。” “你先回答我,跟进去的两人现在处境如何?” 诃伦偏头示意手里那只皮袋的主人去向,而对对方的问题没有丝毫兴趣,但等了一会儿,见对方也没有搭理,他便将视线游移回去。 卓力格图一阵哆嗦,他从未惧怕过旧友冷厉的眼神,因为他是大无畏的熊皮战士,与阿尔斯楞一样享受狩猎与酣战,可此刻内心却真正不安起来。他的身边孤立无援,亲信们全部被盛怒的诃伦打倒,尚拿着武器的女人只是好看的花草,再没有人能替他抵挡住眼前强大的战士。 “你不能杀我,你想罪上加罪吗?”卓力格图答非所问。 “看看你这般窝囊,哪还对得起‘卓力格图’的名字。”诃伦指着不远处的野兽攻势道:“你想用这个名字,送你的埠人进狼口吗?” “没有狼!”随着卓力格图似乎癫狂的呐喊,仿佛化作进攻的毒蛇,在场的孛儿帖人齐齐高呼,首领即将要惩治罪人!然而诃伦看到他摆动沉重的手臂抡起乌仁图娅刀劈过来,矮身轻松躲过斜劈。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29章 至于今夜的牺牲者 “你相信他们还活着?”诃伦不明白这位赐武士对于狼族灭绝与否是道听途便信以为真,还是本就知晓那北方大陆上的邪恶民族正向南进犯。再者,一位极南之地而来的客人,凭怎样的本事能对北方之事了如指掌? “听你们所述,它们曾入了必死无疑的局对吗?”待得到诃伦认同,陆昶笑笑。他扬手精准的握住飞来的虫,用劲捏住,不一会儿才放手,结果那只虫子晃晃悠悠地逃离手心。“人能绝境逢生,它们何尝不能?北方那个狼族,和人有什么区别呢?” 诃伦心头顿感畅快,他拍拍武士的肩膀。“这也是我称之为‘他’的原因。”他激动道,这个武士所想何尝不是他的本意。诃伦的情绪不再因石笼的事件而低落:虽没料到这番对北狼的共识是与一位外族武士达成的,但至少证明这世上还有人没有被某种狂热烧坏脑子。 孛儿帖人当下已经开始四散,阻击战虽然没给支埠带来实质性的损失,可战士们身心俱疲。明早的狩猎并不会因突发事件而暂停,他们可不想在林子里丢掉性命。 钻入白色的大帐后孛儿帖人便赶紧入睡,至于今夜的牺牲者,就由留守的女人搬运处理:死者大多丢进篝火里焚烧,这是最便捷的手段,明早木架上肉香一掩,这些躯体就如来时一般静悄离去。 今夜已无大碍,孛儿帖首领手里的皮袋子不翼而飞,而他不再注意旧友和武士,也大致猜到了同进石笼的两个亲信惨死的结局。 卓力格图犹如拢蛾之火,他站在原地,等几个女人攀上他的身体各处。 不出一会儿,那些渴求严冬食物的女人聚集过来,任由首领一揽而过。这次来了四个女人,她们才不在意早上为何只有两个女人被抬出,只是竭尽全力展现野性,释放某种饥渴的欲望。卓力格图十分满意,抬脚要走。 “卓力格图。”诃伦刚抚上他的肩膀就被甩开。 那几个女人躲到一边,被陆昶横着的长枪阻挡,他冷漠地接受女人火辣的注目,使力的双手稳如远山。这些衣着暴露的孛儿帖女人与赐的舞姬截然不同,有火与冰的差别。在生养他的赐,那里的漂亮女人性情如冰,只愿在伴侣面前宽衣解带,而从未有女人喜欢在众目睽睽下袒露胸膛与下体,从不随意向人提出交媾的愿望。而在此地——赐以北的任何一处,原始欲望似乎更强有力地支配地上的万物之首。 或者,赐人的原始早便被智慧掩藏,这种智慧,鲜有原人拥有,他的老师也曾过即使是部落,能自我启蒙的原人仍是寥寥无几,这类智人会很快被兽场裁决,或是被金乌们驱逐,总之早晚消失殆尽。更别旷野上零星的聚落,那里头只有更凶猛的人类和木叉上整齐罗列的血颅原人恐怕永远只会是稍高智慧的野兽,与北方大陆上的雪狼无异。 可似乎扎昆·诃伦是个不错的领导者,有他,方能保原人走向启蒙的大道。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30章 幸逃离那群叛徒 “啊,卓力格图,你别忘了,他们曾有多么坚强。”他在回忆,手里的乌仁图娅刀垂下,那记忆就如遥远而刹那临来的北风般清晰,清晰到对北狼几乎一无所知的武士也那样感同身受。那时的所有野兽都仿佛一个个氏族,它们聚在一起用尽浑身解数,争夺“肉食”与“素食”的地位,当角与蹄败给尖牙与利爪,那群温驯的动物四分五裂,向广阔的大地逃窜,将斗场留给了狮虎熊豹狼,而过往的一场不算漫长的冬过后,猛兽都躲进了丛林和深山,而原人的远征队伍途遇的第一批动物,正是冻蔫儿的群狼。 “这能明什么?狼群是获得了雪的祝福还是火的救赎才得以露熬过冬?” “他们能躲过那场风雪,就定能在北方繁衍生息。”诃伦道:“一个村落的人被屠,我怎么可能眼花。” “那么请你告诉我,是什么让你有幸逃离那群叛徒?”卓力格图质问:“是什么让我——一个支埠的首领,该相信你这个叛徒的话” “你这笃定的口吻,是为了部落子民,还是那几位金乌的秘密?” 扎昆·卓力格图闻言转过身来,若此时有一面“熊首”握于手中,他定会狠力劈烂诃伦的面庞。“我是孛儿帖的首领,我不会加害我的子民,但更不会背叛大部落。我可以容忍你的背叛,但在这儿请遵循我的规矩。”卓力格图道:“也是为了你的额多的性命,她可还在我的手里。” 诃伦直愣愣地盯他几眼,不断点头向后退去几步。 “哪怕有狼,我也要把这群叛徒格杀在孛儿帖的拒马之外!”首领推开陆昶的长枪,那武士被蛮力搡退一步。他搂住枪后的女人,满脸恢复酒醉的样子:“我不是扎昆·诃伦,我只是扎昆·卓力格图,但我无忘初衷。”即使醉醺醺,他这些话的时候,仍在跟那头叫洛汗的灰狼对视,那畜生拧着鼻上的褶皱,露出两道獠牙目露凶光。 诃伦与陆昶目送卓力格图返回白帐,他俩一直呆立,直到那帐里一暗,传出喘息的声音,两人才打算回自己帐内。今夜不再有孛儿帖人等候,他们只好去到长燃的篝火架上翻些烤肉,不远处支埠的守卫在有意无意地盯梢,显得比抵御野兽时还警觉。 陆昶找到块半生不熟的肉,把它从烤架上拿下丢给洛汗,拍了拍手道:“扎昆·诃伦,找到时机就走吧,卓力格图已经冥顽不灵,这头长满膘肉的猪头方才还要与我一斗。” 诃伦听不懂赐人的玩笑,更不明白陆昶所的“冥顽不灵”究竟是何意思,但大概是指别再妄图劝服旧友。“我曾因为另一个人而对不起卓力格图,所以哪怕他变得再混账,也想把他从这里带走。”他依稀记得络布村那晚,狼群的奇袭有多么突然。看着洛汗,这头异常强壮的狼都无法抵挡那群北狼无比睿智和猛烈的袭击。 “你还真觉得孛儿帖人能挡下狼群,将它们在这儿铲除?”诃伦不清楚赐人多么善战,陆昶是让他舍保大:“我们赐人观察过苍狼群,它们的战术透露着人智,我想此地以北的那群会人言的雪狼怕是有过之无不及。” “我知道。”诃伦有些烦躁,他觉得陆昶这人并不善懂情谊,他把一节烧得正旺的木柴用力投掷进火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31章 他一定是合格的天赐人 再晚些,陆昶便向诃伦告辞。赐人的告辞别有新意,他们左拳接右掌,腰部以上向前微倾,头颅诚恳地垂下。诃伦不懂,就有模有样地效仿一遍。没想到做完后,陆昶大笑,他不必同那里的人一个样,但若有幸去到赐生活,他一定是合格的赐人。 “我只为火焰效劳。”诃伦给出意料中的回答,武士只好率先领着洛汗回到支埠外围的一座帐子里,这头灰狼想必让孛儿帖人后悔过分信赖武士,万幸他未生有歹意,否则乘夜幕来临时,这孛儿帖准被狼给里外吃个干净。 守卫们还在注意他们的动向,直到陆昶掀开帘子同洛汗钻进去,盖好保暖的皮毯躺下,分过来的目光才重新归拢,几双眼睛聚向仍立于篝火旁的诃伦身上。对于埠人态度的变化,陆昶并不恼,想来没有哪个聚落的首领乐于收留携带狼种的客人。方才几个好勇的埠人有意无意寻衅易怒的洛汗,陆昶虽在一旁,却也捏把冷汗。可怕的不是这些人多势弱的原人,那卓力格图恐怕早便打算寻个理由处置这头狼,到那时,他绝不可能姑息。 可不敢在这大意,陆昶心想,既然我已来到最北边,再过去就是人无法抵御的北陆冰雪,想来也该到了回去的时候。 洛汗乖顺地匍匐在身边已经开始打鼾,他尽量排遣去胸中一抹心悸,辗转身体面向映着火光的白帐面。晚间在石笼里偶然听闻的嚎叫使他有些难以入眠,陆昶知道那就是源自于诃伦口中所警告的北狼群。 那一声嚎叫是在呼应洛汗,可那时他却突然吓得寒毛直立,一手压下灰狼嘴里的尾音。北狼那不寻常的嚎叫,似突袭的寒风,吹得他哀毁骨立,犹如满目皆是陈列的骷髅。 对着洛汗,他竟联想不到面对那群北狼的模样:大概是起先披着厚雪白皑皑一片,仿佛平地起山峰倏尔成军,当它们抖落积雪露出灰白的毛皮时,阴影会遮障地上的火光,恐怖垂凭那声干裂的嚎叫,他越发认同诃伦,北狼不单是游移的兽群,而是一个四肢走地的凶暴民族。他此刻下定决心,明后就计划离开,若还能带走诃伦,那便最好。 尽管武士散布下,为的是去游历磨练,可目的自然不是换个地方埋葬,他们终归要回到赐为他们的子民奉献。他的老师曾隐晦地提及过足以覆盖整片极南之地的某场灾难,他们武士,正是为此而生,也该为此而死。 思罢心渐定,陆昶掩熄灯火,慢慢睡去。帐外的光将一个放大的人影映在帘上,影子从左向右移动,眨眼即逝。 依旧一地乱石和一面可有可无的“熊首”骨斧,不同的是地上的酒水与举着石碗的女人,卓力格图坐在几块拼接的毛毯上,颓然望着来人。 “两年前你可不会让这些女人还有力气替你倒酒。”扎昆·诃伦坐在首领的正对面一步,他解下乌仁图娅刀就放在右手边,那四个女人偷窥这把带有光泽的刀,倒好像可以用眼睛提防来客可能带来的杀意一般。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33章 就只有数不尽的幽密丛林 “可你也不喜欢在通明的帐里入眠。” 卓力格图本想大笑,可刚到嘴边,几下酒嗝便打了出来,女人们连忙抚背拍打起来。 瞧见这副模样,诃伦呼出一阵酒气叹道:“我实在无法想象是什么让你变成现在这样。” 首领满脸通红道:“一埠之主多烦忧,为支埠过冬的食物储备操心,这该死的寒冬还不定时地降临。还要担心埠人的叛乱,这几年可没少给我生乱。” “这孛儿帖人也生乱吗?” “生性好战,这点所有的原人倒也一致,可孛儿帖人的脑袋里恐怕没装‘畏惧’二字。”首领并不避讳女人,他直言道:“这附近有个地方堑纵横,远看仿佛是个深裂的峡谷,那要命的地方,你知道吧?” 诃伦摇头,孛儿帖埠方圆几十里除了黄土平原,就只有数不尽的幽密丛林。 首领把手一指南偏西的方向:“龙丘,我曾在部落的皮轴上见过,这些年里金乌陆续派战士继续扩展疆域,回去的战士向他们描述那里的景象后,就因为堑无数如龙脊龙鳞,所以被命名为龙丘。” 诃伦有了印象,那份部落公开的皮轴上的确让他们争相传阅,南陆偏北的地方本就鲜有奇景,除了络布以东的风谷外,龙丘恐怕是最令这些嫌命太长的老战士神往的地方。那地方犹如一个被巨擘移去土块形成的大坑,由东至西由北向南的壕沟密密麻麻,罗列满地,这些壕沟远看只不过像龙脊上细密的鳞片,“可身置其中。”曾亲临其处的战士描述:“才知道自己不过是龙鳞上的一粒尘埃。” “那里据比祈山的气候还令人厌嫌,可为何成了要命的地方?”诃伦问。 “皮轴上的确龙丘寸草不生,植物比蓬松的黄土地上还要稀缺,可那些探索的战士显然遗漏了重要信息。”卓力格图道:“每年却有源源不断的水流根据不同时间从其中几道壕沟里流过,龙丘其实可以孕育生命。” “也无非是供养一些山林里出逃的野兽。”诃伦还记得他杀死的那头叫泽鲁的狮子,被络布人民几乎魔化成妖物的野兽,也不过是南方原人的火上吃食:“我想,孛儿帖的战士除了烈鸟这样的稀罕货,怕是无所畏惧。” “见识过孛儿帖人厉害的我,初到此地的时候,也这样想。”卓力格图回想起他第一次挥着“熊首”参与孛儿帖人的时刻:“可是龙丘里的住民差点让我脑袋留在那里” 卓力格图将他第一次在龙丘遭遇蛇人的经历告诉了扎昆·诃伦,他怎么也没有料到孛儿帖人执着追求龙丘的目的,不在于狩猎,而是为了入侵。是一个聚落与另一个聚落的冲突c战争,他向诃伦解释,而且很明显,那些耳穿黄蛇,手握长弓与手杖,身长一丈的蛇人,只是在肆意屠杀他们。 “第一次,就我一人逃了出来。”卓力格图咧嘴,却没在笑,这的确是令人悲伤的回忆,诃伦知道老友是个重情的莽夫:“那些蠢材倒是忠心,拼死护送我出了龙丘。”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34章 喜欢环抱野兽 “他们倒和你当初很像。” “我是自恃武力所以无畏,你该这些埠人与阿拉图德·阿尔斯楞一般模样。” 诃伦记起那头部落的狂狮,在力气上与卓力格图相当,喜欢环抱野兽,用引以为傲的火焰将它们烧成木炭,包括他们在内,几乎所有战士都畏惧这位似乎不可阻挡的金乌,也不明白那尊贵的领袖位子为何会让苏日勒和克坐上。 “他们是孛儿帖人的骄傲,火焰会赞赏他们的勇气。”怀里的女人突然插嘴,似乎首领的讥讽令她们有些不满。孛儿帖女人骨子里的野性和倔强,倒没有为了食物而有任何削弱。 闭嘴,母狗。首领暗骂一句,身为首领被悖逆而脸上无光,却又怪自己嘴笨,只好向诃伦聒噪地嚷道:“男人越来越少,埠里留这群只会叽喳犹如号死鸟的丧星,真不知是福是祸。” “福祸相依。”诃伦晃手指向他:“也是鹰司那老头的。” “对,福祸相依。不这些扫兴的话,火焰在上。男人一少,没人再跟我抢酒和这些母马哩。”老友晃荡自己的肚腩,扑到一个女人身上做骑乘样,引得另外三个女人发笑他也跟着笑,身下女人的皮裙快褪到腰上,她也是卖力地扭着胯,一团烂肉似的平摊在卓力格图面前,“孛儿帖的女人自然属于首领,就像原人属于火焰那样合情合理。”女人一边诉一边表达爱慕的欲望。 诃伦扭过头去,这肆无忌惮的画面令他亦是丑态百出,赛罕的模样在他面前浮现,这下越发燥热。“大部落的好马不少,你没少骑,可那时你也还算是大无畏的战士。”他。 好在卓力格图也不是真的还有力气,翻倒下去,女人顺势又靠了上来。 还不是为了特特玛卓力格图垂着头把气吐到肚皮上好生凉快,诃伦听不见他心里惦念的话。接着他又陡然坐直起来,早把诃伦的话抛到九霄云外:“这孛儿帖的麻烦事一件接一件,躲过了蛇人的弓,现在我们又被困在四面的拒马之中。这段时间丛林里不知发生了什么,野兽冲卡的次数增多,连毒烈鸟都出现了,这家伙以前可不爱在这里闲逛,丛林那头的草食动物才是它的口中餐。” 诃伦如今也不敢擅自离开,孛儿帖位于四方丛林的正中,当年他从部落逃亡时曾沿着丛林外缘行走,却不知丛林的地形,他不敢去想赛罕,他为追鸟羽聚落队伍而去的她担忧。“那为何这狩猎活动还要进行。”他问。 “这才是孛儿帖。” 他算是明白了,卓力格图似乎只是被大家敬畏,却并没有为孛儿帖带来任何实质性的变革。有些传统,埠人依旧坚守,秉承兽性。也难怪孛儿帖人随意交配,混沌如兽,并没有长久的家人。 “诃伦。”卓力格图忽然唤道,然后开始絮絮叨叨,像一个侥幸活到两百岁以上的老人交代嘱托后事:鸟羽在龙丘东南方,你如果要追上赛罕,就要避开龙丘,蛇人可不像原人,他们不我们的语言,无法交流,也不必交流,他们的心肠与耳上的黄蛇般歹毒,藏在暗中给予你致命一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35章 属于原人的印迹 诃伦有一搭没一搭地应和,今晚聊了太多,精神也不免劳累起来,脑袋昏沉到都快遗忘之前与卓力格图的冲突与不和。两人仿佛回到多年前,兽场旗帜下或是人皇远征队伍里,无论在哪,他们的夜晚,永远是卓力格图喋喋不休,诃伦不厌其烦地附和,扎昆·彧自顾自在用刀割肉或解骨,置若罔闻。 可扎昆·彧被诃伦杀了,卓力格图犹如一头伙食优渥的猪,诃伦却成了叛徒,所追随的人皇萨央在阴雨连绵的祈山坟墓里躺着,曾经一同远征的战士都在近年的狩猎中被野兽杀死,这种死法也算了结他们作为战士的心愿。 扎昆·诃伦觉得自己似乎不再算原人的一员,就像被屠村的络布和稍南的孛儿帖,除了一样燃烧的火焰与大部落遥相呼应,还有什么是属于原人的印迹。 卓力格图终于不胜酒力摔在地上,他挣扎几下便再也爬不起来,只好胡乱蹬了几脚满地的石头,嘴里不再胡言乱语而是不停嘟囔着“特特玛”。趁着女人们为老友收拾残局,诃伦看了一眼帐内一只木架上的鳞石,它们被整齐摆放,待遇似乎与一地所谓“宝贝”的破烂石头有着壤之别。 上好的鬣狗肉盛在木碗里,油腻的表皮还在蹦跳着盐粒。无嗣拍灭手里的火,将一碗肉推给胡和鲁。两人在分享午餐,他们方从古祷房里饿着肚子出来,迎面碰上领袖苏日勒和克,在被追问昨晚火烧书室的事故后,他们决定来殿内用餐,顺便讨论一下。 “没有想到特木尔那忠厚的老人会跑进去翻阅那些皮轴,幸亏火焰对曾经效忠于它的战士没有留下丝毫情面,否则我们的秘密可要被公之于众了。”卓力格图着着忽然轻笑,话锋一转:“不过来也奇怪,那特木尔究竟吃了什么熊心豹子胆?看他的额多被肢解的惨象,我也有点于心不忍。” “还是留个心眼,我想事情没那么简单。”胡和鲁把一片肉塞进嘴里,咀嚼时发出古怪的声音:“也怪你和阿尔斯楞还有那跑去虎跳崖杳无音信的图图赫,要知道,部落里还有许多‘忠心耿耿’的老人。” “那便全杀了罢,也省得苏日勒和克再拿这些琐事问责。” “我们的领袖已经动摇。”胡和鲁提醒道:“这位子怕是要换人来坐一坐了。” 无嗣凑近他,眼眉高扬,惊喜地问道:“您怎能这样的话,叛徒可是人人得而诛之。” “只有原人会背叛金乌,金乌怎会背叛原人?”胡和鲁用手抓起剩下的烤肉,瞥了眼黑红眸子里阴谋攒动的无嗣,一摇一摆地出了大殿。 他走在殿外,金黄色的光和金黄色的火都聚集在此地,这部落的繁盛媲美上的太阳。胡和鲁眯眼享受牙齿撕下的烤肉,沿着陡而窄的路走去,持续上升。他要去前面的一处平台,那里光线正好,而且摆着修复的卜筹轮,老友长风正等在那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37章 我们也懂背叛 世子的疑问,老猎人不知如何回答,支吾:“我听到有人传言,特木尔是去偷皮轴的。” “偷给谁?”乌恩眼睛一瞪,可这双眼睛实在不能让人与愤怒联系一起:“是那些雪人吗?他们属于一个可怜的稀少民族,怎会做这等事情,特木尔曾是受人尊重的战士,他又怎会背叛原人?” “原人也会有狼性,我们也懂背叛。”老猎人无奈地笑了笑,暗叹世子的无知,他道:“扎昆·诃伦曾是公认的最强大的熊皮战士,他背叛过扎昆·彧c卓力格图,也背叛过一直信任他的部落和人民。” “他与扎昆·诃伦不同!” “诃伦曾与每一位姓扎昆的忠诚战士一样,连火焰都看不清他伪善的面孔。” 听了老猎人的话,乌恩咬着牙咀嚼这个名字,他忽然憎恨起这个素未谋面只在远处见过的战士,料想诃伦是一位长着獠牙伸出倒刺舌头的丑陋怪人,也只有这样面目可憎的怪人,才有理由背叛部落。“你是在怀疑特木尔吗?”他又问。 “怎么会这位原人,我与他为邻多年,怎还不敢断定他的忠诚?”老猎人否认道,他的眼睛里也确实透露着担忧:“我只是宁愿他死在了火焰里,这严冬就要来了,大雪封,总比冻死在外头要好些” 乌恩的眼睛终于还是蒙上水雾,他连忙低下头去。 老猎人自知言重,想揉揉世子的脑袋,但忽然记起了两人的身份,只好收回了手,转而从兜里摸了摸。“特木尔是个经验丰富的战士,他肯定比我这个只会女人活计的蠢猎人活得久。”他递给世子一块里脊上的肉,用不太擅长的言辞安慰道:“肯定与爆炸无关,他的额多也不见了,指不定是一起去了其他聚落。” “真的?” 老猎人看着乌恩通红的脸,睫毛上还挂着细的水珠,心道这孩子的坚强实在装得过分勉强,一时也不知该如何回答。 “真的吗?”乌恩又问。 “对。”老猎人一紧张脱口而出,还生怕世子不信,补上一句:“我想起前几日他还和我过,想趁着腿脚还能走动,去附近的聚落转转,祭林和虎跳崖那儿的聚落凶险,他似乎打算往北面或东面走,所以拜托我把皮袄交到世子的手里。” 老猎人瞎编的谎言煞有介事,特木尔也确实是个闲不住的老人,可还是没有人知道乌恩为何会相信这般瞎话。特木尔无后,或者曾经有后,却死在了某场古老而不知名的战争中——事实大概就如这猜测一般。 特木尔总是叫错世子的名字,索性后来就称乌恩为世子,他不想让乌恩觉得他是将他当做了替代品。特木尔过疼爱的世子在哪里,他和额多就会在哪里,怎么可能存在所谓的远足?老人闲不住脚步,也仅限于在部落里乱逛,乌恩不在的时候,老人喜欢陪其他孩子们,将乌恩介绍给这些普通原人们的孩子,这是为乌恩培养自己的力量。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38章 冥冥中透露死亡的讯息 这样的老人,岂会走就走,除了死,应该再也没有任何理由离开乌恩。 无论多么存疑,乌恩至少眨着眼睛信了。老猎人松一口气,再安慰几句,罢,便又掏出几块里脊肉——在他眼里里脊肉似乎是哄孩子的灵物。总之老猎人自觉心安以后,抚了抚世子的肩膀,转身离开了。 “可特木尔究竟为什么要离开呀”乌恩站在原地:“他难道不清楚,他和阿嬷是我最爱的人吗?”这句话没有问猎人,只是在自言自语。这虚幻的语气着实令他自己也吓一跳,仿佛是祈山上的祭司在念庄严祝词,冥冥中透露死亡的讯息。 部落的世子立于原地,可大部落的街道上依旧洋溢热闹的氛围,无人注意这尊贵的孩子究竟为何伤感,他们的注意齐齐集中在那些或闪亮或奇特的东西上。先到的原人把杂七杂八的囤货搭上商队的木车(这些木车是由盛产能工巧匠的巢埠人民制造),再从车头一堆更鼓的货堆里挑选,待换得贝壳和一些部落不常有的稀罕物后,便心满意足地离开。他们前脚离开,后头就有晚到的原人蜂拥上来一通哄抢,商队的战士们大声斥责,原人们才稍微规矩一些,可叫嚷经久不息。 乌恩好不容易挤出人群,新衣却被蹭去不少毛,似乎是方才人群里的几个更的孩子,他们掺入其中,被人群冲撞后便死命揪住这几撮救命的毛。乌恩有些懊恼,眼看人潮并没有退去的趋势,决定赶紧躲入古祷房,好避开那群疯狂的原人。 他登上一阶阶的土墙,终于在第八十步踏在一块平台上。这里是部落的二层,原人的工匠们当年劳心费力,向巢埠人请教方法,再尝试调和土块c水和某种植物研磨出的黏液,耗尽气血垒出高耸的土墙与平台。他踩在墙沿俯瞰下去,只再向前半步就会失足坠落。部落绝大多数原人乌泱泱聚在下面,涌向四周的原人也是乌泱泱一片,像一条以木车为中心向外喷涌的黑河。这样嘈杂的光景到了晚上也不会好转,顶多添几支火把,把暗夜照得通亮。 乌恩认得那木车,是虎跳崖战士们在原人领地里的货车队,因为巢埠就在虎跳崖附近的祭林北面——那片未受祭林以南火灾波及的林子。虎跳崖保全他们免受女臣人的骚扰,而巢埠人反之贡献他们精湛的木制技术。 虎跳崖的货队比鸟羽聚落的货队物资更加丰富,总能为当地带来其他地域的奇珍异宝,部落的原人每每翘首企盼,而对于货队来,大部落也是每一轮跑商的终点。临近祭祀大会,原人们早已准备了丰饶的囤货,虎跳崖的货队显然来对了时候。部落人爱装点与稀罕物,货队从虎跳河附近搜集了各式的贝壳与大泽里的河鲜,部落人也懂规矩,贝壳虽已然成为通用易品,可对于这支始于河畔的货队,就该将贝壳塞回口袋,依旧奉上自制的烤肉。 大概第三黎明之前,这支货队怕是走不了的。乌恩羡慕地想。他多希望此时有个明事理的原人扬起手向他招呼:“世子,快下来。”他准保像一只鹊般飞下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39章 越激发凶性 可他们像是一群满身斑点的鬣狗,低着头扑在车子上,撕扯抢夺。乌恩抬起头,瞭望整个部落,它的边缘及至地平线幅员千里,漆黑而密密麻麻的原人,只是这头巨兽躯壳上的顽垢。有时乌恩以为,其他聚落之所以来参加祭祀,倒不是在朝拜金乌,而仅仅是对于巨兽望而生畏,直到某上的雷击中部落的火而将巨兽付之一炬之前,聚落的首领依旧会齐声呐喊“苏日勒和克”。 乌恩顿感晕眩,稍退一步,他决定还是不照父亲的旨意锻炼自己的勇气。“站在高处向下望”的方式并不适合他,对于其他人来,离悬崖越近,越激发凶性,他想,可自己却是越畏惧死亡。 “你很害怕?” 后背声音骤起,乌恩心一惊,脚顿时稳不住,整个身子向外翻去。 一双手将他拉了回来。 救回来的瞬间,乌恩浑身发抖地跑离墙沿,重重坐在地上。一个人影落在他面前的地上,可乌恩并不在乎那影子是不是有长长的头发在飘,或者是不是有双手向他轻柔地伸过来,冰冷的死亡游走过全身,才从他的体内不舍地抽出。 与此同时,钟虽也是吓了一跳,可仍然将手碰在乌恩的脸上,她讶异这火焰领袖的孩子却生了个冰凉的身体。“先生你是个孩子,倒也真是个孩子。”钟蹲下来,仔细打量世子。 “你是?”乌恩记得她是那名曾在氏农老人身边的孩子:“先生是什么?” “氏农部落南边儿的人都这样称呼他,我也便有样学样咯。”女孩话的口吻与原人迥异,外貌也不漂亮——至少对于原人来,脸蛋没有轮廓与棱角的女孩犹如山间的溪流和空中的飞鸟。用那些战士的辞就是,漂亮女人就是能一起围着篝火撒野的狂野女人。像鸟一样的,迟早会飞走,像溪流一样的,迟早没入土地。 钟的模样就像一只鸟吧?乌恩心想。 见世子的神情有些呆滞,想来还是为方才的意外心有余悸。钟只好安分一点,不再一个劲地揉男孩的脸——只能怪他与其他部落男孩太不一样。“不怕不怕,你已远离,不必滋扰。”她像一位年迈的阿嬷一样,开始拍着背安慰道,神奇的是,钟的声音在每一句话的时候都犹如吟唱。 “我是问,你叫什么?” 女孩一愣,抽回手,友好地笑道:“钟。” 乌恩一边嘟哝着古怪的名字一边同样仔细打量女孩,似乎与极南之地的氏农关联的人都透露古怪的气息。虽然别扭,可乌恩却又自觉愿意同这样的人为伍,尤其是与钟。 于是他第一次感觉自己全身充满了力量,转瞬将不适抛之脑后。“阿拉图德·乌恩,不过你直接叫我乌恩吧,我不喜欢那个姓。”他告诉她,此时他似乎不怕这话中打破了多少个禁忌,也不怕究竟会让那群阿拉图德们产生多么强烈的愤怒。不知为何乌恩非常在意钟对自己的看法,觉得应该和这个女孩交底,而且或许氏农早就提及过自己。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41章 甚至有过之无不及 一场漫无目的的远途,且对方不再向他透露更多讯息。事情发展到这里,但凡有些疑心惑疾的人都会眯起眼,去怀疑鹰司氏农是否听了无嗣的吩咐,欲加害扎昆·诃伦的养子。可这般猜测恐怕不会在拓谷脑子里逗留太久。 愤怒归愤怒,他了解鹰司,很快召来圭什翼,敲定了护送的事情。一切水到渠成,按赐人的法,无非是因为拓谷早已成为氏农的门徒。 拓谷相信氏农,而圭什翼相信拓谷,那么轻装备马便可出发。拓谷没有让圭什翼骑莫古鸟去,这种强壮却怯懦的伙伴很有可能让他无比信任的手下在野外丢掉性命。 此外无需更多叮嘱与担忧,圭什翼与他一样都是优秀的战士,甚至有过之无不及,至少他没有胆量活着从兽场里杀出来。 当卜筹轮第二轮转动时,圭什翼大概已经追着那只脚上捆缚皮卷的鹰北去了。 “我听人,扎昆·圭什翼从北门出去了?”那钦抱着手道:“正巧我的战士们也要去处理鸟羽聚落的事情。”一同站在古祷房外敬候苏日勒和克的还有扎昆·那钦,在特木尔以死相救之后,心情一直处于谷底。他的怀里是好几张皮卷,都是应领袖苏日勒和克的要求,关于那晚上所提部落改制的事宜。 拓谷察觉到他的低落,这并不妨碍自己言语的发挥,相反,势敌的破绽令他想呈一次口舌之快。那钦是他的势敌,这毋庸置疑,是一道铁律:不同时代中相同位子上的人总要斗得两败俱伤。 “那确定是你的人?”拓谷问:“我看哈尔巴拉和海日古倒与无嗣走得更近,怎么回事?扎昆·那钦在阿拉图德面前失宠了?” 老士倌捧着皮卷凑上来,胡须梳理得像两柄弯刀,此时倒也符合他的情绪。“扎昆·彧之子,别忘了你额撒当初比我低一等,我可是人皇萨央身边的战士。”他提醒道。 “现在是金乌当道的年代,上一代人早该放下斧子歇息去了。” “噢,就像你的额撒一样躺入坟包里歇息?”那钦捉住一个痛点,用力戳了下去。 这句话显然奏效了,扎昆·拓谷吸住轻抽的下颌,颌肉凹陷。他在忍耐被怒火怂恿的拳头和脚步,否则再往前一步,便踏进了自己埋下的陷阱里。他暗自稳定情绪,决定不再用对方所擅长的嘴皮子自掘坟墓。 “但至少可以安息了,他躺在埋葬着祖辈的祈山里,阴雨会成为他勤恳的卫士,保护他们免受时间以外所有东西的侵蚀。”那钦的脸上看不出阴晴,像是衷心的祝福,又像对逝者略带恶意的讥讽:“我是正替你担心。圭什翼是诃伦之子,过于信任他们那类人,确定最后不会重走你父亲的老路?” “我相信他。”拓谷道:“倘若真到了那个时候,也是我辜负他。我希望那个时候,那群欲替我报仇的人万万不能动手。” “你的人,是我们这些士倌手下的战士,还是你的兄弟?诃伦和卓力格图曾与你额撒为兄弟,可如今一个叛逃一个被放逐于际。”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42章 怎可能是背叛之人 “圭什翼与他们不同。”氏农与他见面后,洽谈不断,怎可能是背叛之人,拓谷想。 拓谷的话里有话,语气奥秘,那钦若还想再知道些什么,也绝无可能从他这儿打听到了。 “百足虫出了乱子,无嗣怎没有让你的战士去。”那钦喃喃自语,只不过声音大些,被身边的人听了去。 扎昆·拓谷刚要话,两个原人战士自下方窄路跑上古祷房外的平台。这里的道路由石灰石构成,踏在其上的奔跑声格外清晰,所以手下还未见影,两位士倌已经等在路口。不久战士果然冒出头来。 是两封皮卷。战士把它们交到各自的士倌手里。两位大人展开皮卷不约而同快速阅读后便用力扯个稀烂,塞在自己的大氅里。那钦随意吩咐几句谴开手下,而拓谷则在耳畔低语,手下连连答应,好一会儿才被放行。 “看来我们的战士都传来了报信。”那钦看着外面的太阳,被灼热的日光刺得睁不开眼,似乎不经意的开口道:“哈尔巴拉和海日古等一些战士遭到了,你呢?” 烈日当头,未进入严冬的苍州就依旧是夏季,微起的冷风与顽强的烈日共赴大地,底下的人们夹杂在这融合的两重境地中,他们用热血顽抗冰寒,用意志抵挡炎热,根本无暇顾及古祷房里爆发的笑声。 拓谷忍俊不禁,大声笑出来,古祷房外专属于金乌的战士严肃呵斥住他。“别想套出我的情报来,狡黠的鹘鸟,你的队伍明面上是由你这个士倌派遣的,可我知道那暗中听命的是无嗣。”他装作熟识的样子搭上那钦的肩,轻声叮嘱道:“你可不是扎昆·特木尔,没有人会相信你曾经拥有可如今丧失的忠诚。” “您真是洞察人心。”那钦忍不住惊呼。 “确实,为了金乌,为了部落,也为了火焰,我有义务替他们摒弃一些闲杂人等。”拓谷似乎很受用劲敌的赞扬。 “所以在您看来,特木尔是死于忠诚?” 拓谷左顾右盼,继续搭着那钦的肩:“谁知道呢?”嘴里吐出的空气若有似无,这声音轻到即使爬伏在他肩头的虫也听不到分毫。 那钦反手也搭上拓谷,在古祷房那几个战士看来,这样亲昵的举止有些大逆不道了,他们在思索是否要禀报房内正在打坐的领袖。“年轻的士倌,给你个提示,若他不死,恐怕真正的火焰早该被掐灭在那个书室了。”两人都知道对方的意思,与不伦无关,拓谷认真听那钦完。 “你什么意思?”他问。 “扎昆们有何事?”一声骤起。 背后的古祷房隆隆打开,战士们大施原人礼,恭迎一个神采日渐抖擞昂扬的领袖,他们知道,苏日勒和克对火焰精湛的控制已超越胡和鲁媲美长风。士倌们齐齐回头,右手扣心,头颅低至与胸膛齐平,动作行云流水,他们恭敬道:“愿我的领袖永持火焰。” “一座坡度较缓的山崖时,下方的骚动引得山体震颤,他们挨着山崖望下去,狼正被饥饿的猎豹追逐并被追上,原人顺坡滑下杀去,犹如滚石。”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43章 怎么演一出好戏 “这狼还会被豹子追赶吗?”一名年轻的原人打断虎跳崖老战士的叙述。 “敕摩勒,你再不住口,就会被这里的‘豹子群’追赶。”人群里传来一声嘲笑,接着众人哄堂大笑,想瞧这瘦的敕摩勒怎么演一出好戏。 年轻原人看看阿穆尔阴晴不定的脸色,想起自己一而再再而三打断老战士的回忆,知道犯了大错,连忙扣胸表错,坐下来重新隐没人群里。热闹的人们继续起哄,示意面前的阿穆尔再讲讲他们从未经历过的远征。 “可事实他们并不需要原人的帮助,那公狼全数回头,与混乱的豹群厮杀,他们的身体被咬得稀烂,肚肠都掉在外面,就剩一张嘴,却还开合着嘴还击。最后豹群跑了,剩了一大群母狼,哭嚎声响绝旷谷,鲜少的公狼叼来尸体堆成一个阵势”战士们被这段故事重新吸引,伴着崖下涛声,大水助势,老阿穆尔带年轻人们回到当年的远征路上。 战士们皆垂头看着面近的土地,不曾注意到粗鲁却落寞的阿穆尔,他是在叙关于那个叛族的往事,可却是以自己的目光往回看。阿穆尔作为原人,他望向在座的各位,都是些新生的犊儿,再也见不到远征队伍里的老面孔。 “好了,今到这儿吧。”结束语惊醒了战士,他们抬头正要劝住阿穆尔,却见他早已飘至几丈外。虎跳崖的战士们纷纷站起来,相互询问今老人的状况,怎么突然不讲了。因为每闲暇之余他们会有一项活动,就是要么席地要么搬来巢埠人送的木椅子坐下,听老战士讲故事,一直讲一直讲,有时讲到日暮,依旧为故事着迷。今日众人匪夷所思,因为换之以往,不仅他们亢奋,就连老阿穆尔也是激动地拍打椅子示意所有要听故事的家伙过来。对他而言年龄尚的战士们坐下几排来认真听故事,是令他每日还能抖擞精神的关键。 所以,老阿穆尔怎么了? 众人吵吵嚷嚷,各自猜测不同的原因,但结合老人离去时寂寥的模样,他们便统一认为是因为老阿穆尔想故人了。这些陈年旧事,自然是曾经历过的人围坐一圈讲起来才有滋有味,与他们这群怀抱兴趣聆听的年轻人谈起,那真是一肚子酸涩苦水。 满都拉图绕过一众人等追了上去,他的好友厌不托隐没在人群里,注视他跑离的方向。 “子们快干活吧,我收到鸟儿的忠告,今会有部落的原人造访我们。”不知从哪个阴暗的角落,他们的首领冒出头来,大声叫嚷,撕破这不该属于虎跳崖的优柔氛围。众人纷纷退避,将主路留给图图赫行走。这位圆脑袋的首领貌似肥壮的女人,却眼里总藏未名的神采,他的声音足够温柔,至少在表面功夫上,领袖苏日勒和克也无法对他挑剔。“现在才是正午,子们就像泥里的懒虫蜷缩身体了?这上踱星走完之前,你们要捕捞上足以供应部落几万人食用的鱼群。”还要有足够数量的雷鱼骨,他没有把这话出口。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45章 火焰抛弃的士倌 “可你不知道他前不久提出扩大部落统辖范围的事情。”那个执掌半数战士的部落士倌最近在部落里大做文章的事,无嗣通过战士已经传达给他,图图赫远未料想到士倌的缜密心思。对于改制为“国”这样张狂举措,他的怒火足以将那钦毁尸灭迹。 “我以为他在为祭祀的事焦头烂额。”厌不托:“我听我那聚落的首领迟迟未回应祭祀大会的邀请。” “这位聪明的士倌已将鸟羽的杂事推给我的老友无嗣,也不知他又在暗地里计划什么阴谋诡计。”图图赫现在担心那钦别有用意,显然士倌目前有更重要的事去做,鸟羽可能叛变之事并不值得他分心。 “交给无嗣和阿尔斯楞吧,两位金乌还斗不过一个随时遭火焰抛弃的士倌?再猖狂的士倌也是名被赐姓的战士。” “别忘了,你也是战士。” “我不信火焰,反正只要这虎跳崖不倒,我永远是战士。”厌不托的声音变得鬼祟而尖细:“只要你不倒,我也还是战士。” 图图赫忽然觉得鸟羽人并非头脑简单,或许只是缺少了礼节,他看着厌不托眼眉中的神采,知道他在为戳中自己心窝而洋洋自得。胖金乌也不懊恼,他很满意今偶然获知一位似乎大智若愚的原人。 可距离收服厌不托,还差些火候。 胖金乌咳嗽几声,掩饰过自己流露出的丝许愉悦,转头示意左侧的厌不托继续看向部落那边,两人不言而喻,方才兴起的话题仿佛陡然碾入深土里,再无苗头。图图赫开始转移话题,并且正色道:“每个聚落都还在尊重传统,举行祭祀大会,看看那些为了在大会上博得美人倾心的傻孩子们,想想当年可以直接把女人扛回去就上的日子,一比较,真不知是好是坏。” “自然不好。” “怎么?” “它让阉货有了女人,让女人般的男人得以延后,鲜有懦夫饿死,可我们却不再能挥霍食物。”厌不托深恶痛绝地道,鸟羽是部落的祭祀大会新规则开始实行时第一个效仿的支埠,规则称不再只有“明争暗夺”四字,而是按猎得的动物大与多少来衡量一个埠人的贡献,贡献越多,分成越多。但即使一无所获的原人也能保底分得食物甚至还有女人愿意青睐于他,鸟羽的首领百足虫通过祭祀大会,挽救了许多捱不过饥饿与病痛的原人。“百足虫养了多少懒惰的蛀虫?” 图图赫眯眼恶狠狠地盯着厌不托眉飞色舞的脸,对方尚未注意到凶相,便重新转变成柔和的面孔。“所以你当年杀了一个?”他问。 “对。”多么狠厉的一个字,解了他重燃的心头之火。厌不托杀的埠人好吃懒做,却依然衣食无忧,似乎能痛快地活到命衰呜呼的那。这样快活的日子一过去,直到某年的祭祀大会,厌不托的女人宣布与那埠人结合。 “你在大会上杀了他?” “按照 惯例,大会上有搏斗,我佯装发怒,将他掀翻在地,砸断喉咙,抠下双眼,看着他的头在火里烧成灰烬。” “多么英勇的战士。”图图赫由衷地夸赞道:“我真后悔没有早些赐予你扎昆之姓。” “愿你永持火焰,阿拉图德·图图赫。”厌不托第一次献上祝福,尽管依旧缺失礼貌。 “好想去你的支埠看看不管它叫鸟羽聚落c支埠或是村落,我只想见识一番培育你的地方。”阿拉图德笑道:“那一定是个穷山恶水的地方。” “除了长年结冰的冻湖,那里一无所有。”厌不托诚恳地回答:“所以他们需要一支远走他乡的商队。” “回商队。”图图赫问:“与虎跳崖的相比,鸟羽的商队怎样?” “鸟羽的商队也有如此规模。他们由鸟羽出发,向部落行进,绕去孛儿帖,再返回支埠。”厌不托向回头的金乌解释,他忽然想到一个困扰许久的问题:“虎跳崖的商队为何要先绕一个远路,而不能由近向远的聚落交换货物?” “近的地方有许多相同的货物,甚至比我们的品质更好,去远处拉来稀罕物,抬高交换的价码,我们会收获更多。”图图赫拍拍厌不托的背,示意他凑近悬崖向下望,底下就是汹涌的大泽支流虎跳河,无数崖内战士在河岸边作业,将向里拉,漏出来的鱼仔在岸边蹦跳。“装上木车的都是些崖上用不到的鱼,我们就先拉到边缘地带交换。”他解释道:“那种鱼晒成干就只剩骨头,可到了那些一滴大泽水都碰不到的聚落,它们就成为珍宝,穷困的刁民们喜欢咀嚼鲜美的鱼骨。” “至少鸟羽人不吃这些。”厌不托:“我们离大泽很远,只从冻湖抓鱼上来。” “冻湖也是大泽的分支,湖床有流向大泽的暗河,否则底下的鱼早就死绝了。”金乌轻快地:“不过我可听,除了巢埠人,就属鸟羽人心灵手巧。冰薄的时候,冻湖上全是鸬鹚车轻盈飞过的倩影。” 鸟羽人会把大鸬鹚饿上几,再把它们捆在车前,饥饿的鸬鹚会低飞于冻湖之上搜寻潜藏鱼群,找到目标后,大鸬鹚的长喙开始啄穿冰层,鱼接着自己蹦上来,全部落进鸟的嘴袋和胃里,再回到聚落,揉搓推压鸟腹,把所有鱼吐出。收集完毕随后就是犒劳鸬鹚,待这档事结束,到那时,整个鸟羽的女人忙碌起来,剖鱼挖脏。无论贮藏腌制或架火烧烤,这些就任人选择了。 听图图赫这样,厌不托浅浅一笑似乎想起些什么,看得出心底深处还是在怀念过去的日子。驾车捕鱼的事,作为勤快好动的一份子,厌不托可算是没少做。“以前我作为猎人随商队同行,把自己捕到的鱼卖给其他地方,那时别提有多受欢迎。”他。 “猎人?商队里的战士都不亚于你的能力吧?”图图赫觉得厌不托在谎,作为一个足够庞大的附属聚落,商队有足够的人选来运送货物,而厌不托大可以稳坐家中等队伍归来。他们没理由需要拜托一位猎人随行,无疑是增添累赘。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46章 孛儿帖被驱赶来此 “鸟羽能杀死我的战士不在少数。”鸟羽人承认:“他们依赖的是我的眼睛与鼻子。” “你的追踪术了得?”在得到对方肯定后,图图赫越发欢喜,他的眼睛似乎能发出光亮。 “至少满都拉图曾还向我请教。” 又是一位赋异禀的战士,他不属于鸟羽,似乎是孛儿帖埠的野蛮住民,但性格温和无害,图图赫猜想大概正因如此,才从孛儿帖被驱赶来此。满都拉图曾与厌不托一起倒在崖下的斜坡上,戍守关卡的战士将他们一并带来。“你怎么看待你的这位老友?”图图赫想起前两日在崖上的满都拉图惊慌失语的样子,那一幕令他无比在意:“我记得是他把你从蛇人手里救出来的,你大概把他放在了敬重的位子上吧?可那日一汪怪水就让他胆战心惊。” 扎昆·满都拉图确实曾拉着厌不托从深凹的龙丘里杀出重围,身前足丈高的拦路者被他连人带杖砍倒,身后蛇人狠毒的箭在风里失了准头,纷纷偏刺入地。怎奈敌人不绝,他们盲目向北逃窜十里,蛇人便沿途大开十里杀戒,最终他们躲入风谷,看着蛇人在谷口站定脚跟,徘徊良久方才离去。 “显而易见,满都拉图已经失去那份英勇。”厌不托心中的答案并非如此浅薄,孛儿帖的朋友只是恐于见到族人自相残杀,而图图赫却在他面前犯了大忌。 “你也觉得他不堪重用了?” “是。” “可惜,才成为战士,年纪轻轻便如渊水,难有朝阳之时。” “满都拉图不适合做一位为部落效力的战士。”厌不托只得这样顺从道。 “你也这么觉得!”图图赫表现得满心欢喜。 旁人看来无法理解他这份愉悦的模样,厌不托也领会不了其意,却又隐约觉得怪异。 “是吗?”金乌再三确认。 这下他只得点点头。本以为这般搪塞即可,然而对方愈发满意的神态,令他忽感欣喜,不由得一阵沉默陷入思索。 而这一晃神,他才发现自己与对方立于虎跳崖上寒暄已有多时,崖下不仅吆喝声渐稀,就连涛声仿佛也隐隐退散。他想,这番谈话下来,阿拉图德·图图赫似乎照着一抹领袖的辉光 厌不托的神情,图图赫何尝未看在眼里,他暗自发笑,表面却还要保正自己处之泰然。 满都拉图曾夸赞厌不托是难能可贵的朋友,因为他忠诚牢靠,不为野兽的獠牙或是迎面的刀斧而抛弃友谊,依靠追踪术令自己多次死里逃生满都拉图不吝啬对朋友的夸赞,但图图赫认为这个鸟羽人并没有他的朋友得那么完美无瑕,起码是一种谬赞。 那只是因为野兽不够凶猛,敌人也不够强大,图图赫心想,厌不托其实才是虎跳崖潜藏的最大叛种,他犹如种子深埋在地下深处,所有人都为他浇灌滋养,时机一到破土而出,为付出最多的 那个主人掀翻地表的一切。 既是一粒叛种,那便应该为自己所用。图图赫开心地似乎都忘记崖顶的冷风,夏冬交际,时冷时热的鬼气原来能靠这种方式抵御。此外他记得,虎跳崖里包括阿穆尔这些老人在内,有一批战士与厌不托私交甚好,这样一来,收服一人就相当于笼络了更多人心! 我差些忘了扎昆·满都拉图,他暗道,那位对内软弱的年轻战士虽如缺了手脚的残废般无力与他抗争,却还能靠一张嘴将自己在虎跳崖的作为传达到苏日勒和克耳朵里。他不曾遗忘在古祷房内无嗣被几条火蛇惩治的一幕,一旦自己的意图暴露,领袖足够强硬的血手段足以把他剥皮抽筋 “尊敬的阿拉图德·图图赫,部落有人来了。”方才战士里打断阿穆尔讲话的年轻猎人扎昆·敕摩勒跑上崖顶,他在风里显得身影单薄,图图赫快步上去,往他身上添了一件自己的大氅。这番做下来,图图赫快觉得自己已经成为长风那样好心肠的金乌。 “谁来了?那钦?” 那位老对手没少借着各种名义来虎跳崖监视的原人,最主要还是来看自己的动静。图图赫曾怀疑过那钦为苏日勒和克或长风那派的金乌效命,但一些举措下来,能把六位金乌挨个得罪一遍。 这样一来,我便知道他向谁效忠了,他心想,是那该死的火焰,和愚蠢的人皇萨央。 “是不认识的人,但他是那钦手下的战士,还丢下一地的贝壳,想打赏崖下的守卫,像一只聒噪的号死鸟。”敕摩勒添油加醋地回答,来者方才还耻笑过他的个子和手臂,在被守卫拒绝后,丢来几个贝壳差遣他来通报——气恼归气恼,穷困到连贝壳都缺的敕摩勒还是理所应当地捡了起来。 胖金乌若有所思地低着头,他挥手让猎人离开。 “号死鸟一样的那钦手下我知道来者是谁了。”图图赫满意地笑道,他向后头走上来的新朋友唤道:“厌不托,暂且抛下为部落囤鱼的责任和南方队的疑虑,蹩脚猎人们定不辱使命,想必他们正打算升起红烟来安定我们的心。而现在你先得随我一同去欢迎那钦的心腹,这次要让他有去无回。” 入夜,崖上的一片黑暗中传来水鬼隐约的低语,两抹火光飘过去照亮悬崖,崖壁上匍匐的几个黑影悄悄退回冰冷的河水里。手持火把的守卫继续巡视,环绕一周将它们尽数逼回暗影中。杂草丛生的岩石崖顶虽坚固却暗藏无数潜在缝隙,守卫稍不加紧巡视,那些软泥般的水鬼便会顺峭壁而来,长驱直入虎跳崖内部。 一中最可怕的时间和最可怕的任务就在当下,夜间巡视这里比崖下看守入口更加危机四伏,水鬼可能从一寸窄的夹缝中挤出咬断战士的喉咙,也可能抱着战士坠入悬崖,第二下到河岸的渔夫,只能发现一滩水渍和一具被河鳄及号死鸟吃净的尸体。 两旁的杂草和巨石成为水鬼最好的屏障,帮它们遮蔽战士敏锐的目光,帮它们隐匿细碎的脚步声,战士在夜晚冰冷地呼吸,下一息便躺在地上,喉管和满地血液散着热气。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47章 虚幻和真实 所以守卫们以巧御之。他们拜托巢埠人制作了铁胆木脖盔,把它套在脖子上,不再畏首畏尾,开始大大方方地在崖上巡视。随后的一段时间里,水鬼们跃上崖顶每每得逞却崩了牙,翻身的战士趁机痛砍三下,最后把它们的尸体从高空丢回河里。 可是不久,水鬼们学会在脖盔上吐息自己结霜的冷气。覆冰的脖盔成了战士们丧命的元凶,寒冰贴在脖颈上抽取原人们的生机,接着惨遭冰封的战士便被水鬼连人带盔打得稀碎。一些战士又重新脱掉笨重的脖盔,将颈部的安危交托给朋友。 崖上影影幢幢,分不清暗影里的虚幻和真实,今晚的战士们没有选择装配脖盔,与其带着沉重的脖盔来不及抗争便被冻碎,不如趁死亡没到来之前多杀几头怪物。 万幸水鬼害怕火焰的威光,经验丰富的战士领着新人,用火把心驱赶冒头的透明怪物。它们攀附在峭壁上威胁般尖叫,迈着蜘蛛一样纤长却光滑的腿来回爬动。据老战士们,当某股极深的力量凝聚水滴成冰之时,如今猖狂的水鬼便会因到不了岸上而被消灭,它们亦知风雪临近,所以显得十分急躁。 有只水鬼脱离种群,向上攀登,来势汹汹。满都拉图盯着这具透明的身体,它像极了一条没有眼睛却长了四只蛛腿的细蛇,但他不敢瞧这细长的反关节前臂,知道它只要微微一使劲便可以拧断原人的胳膊。 薄雾升上悬崖,朦胧之间像是这头水鬼唤来了无数帮众,十几个倒影碰歪岩壁上的杂草。鼓点般的脚步声传进满都拉图耳朵,而他只看中中间一头张开蓝色大嘴的水鬼。斧子从他腰带里挣脱出来,间或手上的火把撒下几星焰苗,他谨遵“杀水鬼只能用刀斧触碰它强有力的胳膊”的告诫,在大嘴与他仅剩一尺的地方,手起斧落劈中头正中! 水鬼顺势缠上他的斧子紧接绕着手臂向肩胛游去。各自散开的原人听见满都拉图惊呼,发现一头洒着透明液体的水鬼拽住他向身后的悬崖拉去! 新人们蠢蠢欲动,可一见那具透明鬼魅的身躯便不敢动弹,老战士们也护住身后几个胆大妄为的原人,“水鬼狡诈危险,不值得再耗费你们的性命去搭救,这得靠他自己。”他们完,人群里的骚动平缓不少,他们提心吊胆看着同侪大叫着被一步步拖走。 这时守卫里的阿穆尔,一把夺过一名战士手里的火把投掷过去,火焰瞬间点燃水鬼,它被烧得嗷嗷大叫,缩回缠绕满都拉图的长手。“劈它着火的地方。”阿穆尔喊道。 斧子被满都拉图重新挥起砍在水鬼的胸膛,一股腥水喷射出来,透明的身躯骤然干瘪下去。水鬼哀嚎大叫,转身似乎放弃袭击的念头,四肢着地,痛苦地逃离崖顶。只见它跳下悬崖,犹如一颗火石摔入虎跳河里! “把火丢下去!” 老练阿穆尔的命令让满都拉图来不及回味刚才的激战,拾起地上未熄的火把,跑到崖边,顺着峭壁用力掷下。无数黑影七零 八落摔下去,悄无声息又惊心动魄,好像邪恶掉进深渊,或者深渊在召唤邪恶。 满都拉图趴在悬崖边,满脑袋皆是方才的水鬼,阿穆尔喘着粗气来到他身边确认年轻战士安然无恙——有种传言水鬼会悄悄“引渡”原人,变成它们的傀儡,潜伏进原人身边,伺机掀起屠戮的灾难。 好在满都拉图同样只是直愣愣地望着悬崖下喘气,阿穆尔拍拍战士,算作对新人的褒奖。“起来吧,崖边总归不安全。”他直起身,周旁同样经历浅薄的战士纷纷围上去,想要扶起方才唯一一个在勇敢作战的同胞,却被对方推开到一边。 “水鬼到底是什么?”这是满都拉图第一次与水鬼正面交锋,他被它们的致命所吸引,那邪恶而具有某种魅惑力量的身躯如水般柔软,如水般交绕其身,也如水般令人窒息,更如水般冰寒。 “和那崖上的怪水是什么关系?”他想到窃贼被制裁后的一幕,一滴滴怪水沿上坡游动坠入悬崖,信奉火焰的图图赫却如风吹马耳。 阿穆尔回过头,面对向他发问的扎昆·满都拉图,知道这时如若同样以扎昆的身份回绝对方,将终止不了这场无休止的质问。“作为部落的战士,要给予首领以忠诚与十足的信任,无论是图图赫还是苏日勒和克。 年轻的战士,你不必为死里逃生而介怀,这些水鬼将猖狂不了多久,请给我们一些时间,好吗,满都拉图?虎跳崖的战士都是一家人,你也看到了是我救下你的性命,所以请相信我,等到长冬来临,那些怪水和水鬼再也伤害不了你们。”最后一句话是给在场所有年轻战士们听的,阿穆尔显得十分诚恳却冰冷,他背靠一座大岩石,火光把身影照得高大而古怪。 满都拉图摩挲手指,牢牢压制心头的愤怒。他发觉还有其他一些与阿穆尔一般年纪的老战士们表情神秘,眼瞳里闪着不同以往的光芒,不可告人却足以勾起好奇,若能与他们同行在寂静密林里,便能窃听到他们内心深处的阴谋。然而这个犹如戕世凶兽的秘密无论沉睡于重重迷雾还是森重冰层中,在场的年轻战士都没有资格去打扰它的长眠。 所有人沉默了,可满都拉图并非这样的人。 “可我觉得哪怕冻穿整条大泽,水鬼都不会灭绝。”他才刚刚感受过水鬼沁入脑髓的彻骨寒冷,应该试图通过据理力争逼得这些老人们开口:“你们可知道它们身上的寒气——” “扎昆·满都拉图,孛儿帖可笑的懦夫!”阿穆尔震慑住这胡言乱语的后生,他气得胡子乱颤,因为那些年轻战士已经支起耳朵,等待他的下文。“这种怪物没人知道它的来历,或许起源于某个长冬冻死的怨魂,或许是爬出地缝的深渊动物,十个聚落有十个传,即使在遥远的远征队伍,也流传过它们的传。” 他:“但无一例外,每个传里,水鬼虽是寒冰之躯,亦受寒冰之苦,当暴雪封岭,大河结凝,万籁俱寂,便会停止它们的疯狂。”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49章 图图赫致幻 “巴雅尔。”他唤道,待会儿还有敌人等着与他口舌交锋,只好采用简单些的方法。巴雅尔的嘴角上扬,似乎去到了令人愉悦的梦境而非陡峭林立巉岩的某处地狱。她耳朵微微动弹,或许身体察觉到一丝冷意,重新蜷紧褪到腹部的毛毯,将上头残存的余温继续汲取。 连连呼唤三声,好在她如熊般好睡,深深地沉在梦乡里。图图赫舒了一口气,把自己身上厚重的大氅脱下来压实毛毯后,便任凭女人在她自己的梦境里策马驰骋或围猎男人。倏尔,他感到一阵情绪涌上心头,可以是不同寻常或是久别重逢,只觉内心充实发热。他抚摸胸膛,心脏在强力跳动。他从未如此真实地意识到,在这密闭的石屋内,氤氲的火光下,一个女人正倚在身边。 视线模糊,图图赫致幻了。 黄与白之躯,自一场久远的长冬中降生,那时人皇尚未苏醒,野兽满盈大地,原人分割涯。他在咿呀咿呀哭泣,抬起手来模糊地望见两只透明的臂膀。一对奶水充足的乳房凑近他和在旁的一个婴儿,一切不可控制,他推开那个婴儿一手握住一只,再将另一只含在嘴里吮吸。 他无法理解这会儿忽然发生了什么。 外头北风呼啸,狼群悲戚的长嗥夹藏在雪里一圈一圈久久不散。他睁着大而空洞的眼望向虚掩的屋外,他支棱大而收声缥缈的耳朵聆听,有一个如诉似泣的声音绕在风里,像妇孺略带悲伤的低吟,也像各路鬼魅诱骗的恶言。不知为何,他仿佛能看见有人还在外面行走,披着三层熊皮做的厚袄,正拖拉一件货物在雪地里蹒跚,路两边是奇高而严实的山岭,但大雪依旧能将它压垮;不知为何,他一目千里,却近视无能,在朦胧的视线中,他感知到自己身处一间山下的木屋,躺在柔软的毛皮毯子上,胯下是污浊的秽物,可那两个乳房却还被他抱在手里;他更不清楚面前喂奶的女人究竟是谁,那走向木屋的究竟是谁。 他的疑问到了口中就变成含混不清的牙牙之语,女人以为他冷,就把毛毯翻了面,接着将兄弟俩卷进毯子里。“等你们长大啦,风消雪走啦,四口之家,就过得不苦啦。”他听不懂女人呢喃的意思,想来是犯了痴癫,他哪有这样年轻的姆妈。 “纳兰呀纳兰,飞到太阳上去问问,夏季何时到来呀!”女人轻声唤道。 他睁大眼睛,面前的东西开始旋转,木屋c弟弟c屋外脚步c女人甚至暖床像被一个无形的洞穴吞没,换作一个男人站在那里。男人皮肤褐黄,与那个女人肤色相近,却与自己不同,他抬起手,发现自己的双手变得黄而半透明。 “孽障。”男人拿着一把烧红的石头刀,眼睛通红得犹如长冬后饥饿的野兽,他把刀伸向自己,周围又忽然多出许多原人,他们同样面色不善,只差磨牙吮血,但仍麻木地诅咒道:“死吧,孽障。” 死吧,孽障。 图图赫猛然回到虎跳崖的石屋之中,男人消失不见,石刀 不见,凶恶的原人不见,只剩下魔幻的火光默默燃烧。那是什么,他问自己,那是什么? 木门传来敲击声,他才反应过来,牧仁还在外面静候,“大人,我能进来了吗?”这会儿,连这叛徒的声音都那么悦耳动听,而不再是幻境里的渺远虚无,真实到足以令自己欢欣。纳兰呀纳兰那是自己,他回忆起来埋在血脉里的名字,仍心有余悸。 一旁的巴雅尔仍在熟睡,而他原本怜爱热切的眼神,又变得温柔却清冷。“进来”他大喊一声,从床沿起来坐到一张高椅上。牧仁推动木门,面色煞白。 “您的战士威胁我。”他。 “用原人的方式向他邀战。”图图赫:“他不是我的战士,他是部落的战士,既然部落定了决斗的规矩,那么谁生谁死由你们自己了算。” 牧仁自然不会继续不快的话题,也决定不再让对方抓住这点令自己蒙羞,他得加紧把前主人引入设置的话题中。趁着虎跳崖的战士巡夜外出,向图图赫好好传达那钦的意思。他弓着不算矮的身子,从袄子里掏出一张皮卷和一只黑蓑笔记了起来。 “你在写什么?” “虎跳崖的首领无法管教手下。”牧仁念着刚写上的话。 图图赫用手杵着脑袋笑了:“那又如何?何时你们这些低劣的原人靠写几个字就能对金乌造成伤害了?” “尊敬的阿拉图德,那钦大人已向领袖提议改部落为城,扩大统辖范围。而这边若您统领无方,就得遭遣返,换那钦大人前来治理。” 金乌闻言一把按住牧仁的手,墨色的汁液从黑蓑笔里渗到皮卷上。“那钦没有这么大的权力。”金乌冷冰冰地与对方对视,想要看穿他眼睛里闪烁即逝的慌张:“伏燧不会任由一个士倌在部落里胡作非为!” “那钦大人胆敢在殿堂里与阿尔斯楞对峙,能躲过胡和鲁的火焰,能瞒住长风的法眼,领袖苏日勒和克需要有胆识的原人,好让一些早已遗忘火焰真谛的同胞迷途知返!扎昆·那钦大人正符合,他领了苏日勒和克的旨意,便差遣我来记录在虎跳崖所看到的一切。”牧仁激动地夸赞道。这个自以为一手遮的火焰祭司终于产生动摇,露出了和凡人一样的神色。 图图赫支着脑袋的手重重捶在桌上,熏鱼和麦馍被震得七零八落,也不顾身后惊醒的巴雅尔,一把拽住牧仁的大袄。“我看背离火焰的是扎昆·诃伦,撒谎的原人可要被我烧个干净。” “我的大人,怎么了?”睡眼惺忪的巴雅尔问,可她的手依然习惯性地摸在床边的斧子上。 “‘我的大人’?”牧仁有恃无恐地大声戏弄道:“她是您的额多?可算是个俊马儿!” 巴雅尔飞起一拳打在他的脸上:“在我们聚落,碎嘴男人的嘴要被马蹄踢个稀烂。”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50章 嘴里咽了鲜血 可她的手也并不是强有力的马蹄,对方也不像她严惩过的那些窝囊男人。这个男人只顾着笑,满嘴血还在大笑,低头挣脱图图赫的束缚,开始疯狂趴在皮卷上,一边书写一边痛苦地念叨。 “巴雅尔。”近乎发狂的哀嚎炸响于耳畔,女战士不住懊悔,听见图图赫的呼唤,连忙退到他的身后。“牧仁”他重新摆出慈眉善目的模样去试探。“我有什么资格拥有额多?”末了,他摸着自己浑圆的光头自嘲道。 “你确实没有。”哀嚎声止,牧仁手下停笔,嘴里咽了鲜血,并从怀里掏出一只样色古老的皮卷轴放在桌上。“纳兰呀纳兰”他张开血口,狂笑变成隐隐的冷笑,就像原人观看腐鸟食髓这幕好戏时流露的残忍表情一样。 图图赫从座位弹起,抱住巴雅尔送到床上,回过头背对着不明所以的女人,过去一把抓起桌子上的皮卷,对牧仁道:“我们去崖外走走。” 一路上几十名战士与图图赫擦肩而过,巡夜归来的他们连忙将水鬼的事抛之脑后,纷纷行礼,侧身让两人过去。崖内昏暗,牧仁嘴边的惨状看不分明,战士们却能闻见一股血腥味,以为是新来的猎人,顿时起了好奇心。 后方跟上的老战士见他们站立原地,便嚷道:“只不过是个部落来的使者,无非是来此对卑微的崖上战士们炫耀身份的。” “我见过这种部落原人,恨不能将他们溺死在大泽的河里。”一个年轻战士恶狠狠地诅咒。 “这个”一个老战士诡异地轻笑一声:“恐怕是能如你所愿了。” 时过不久,图图赫和牧仁离开了山崖,下到清冷的地上。 最后一缕阳光月光也终散裂在云团之后,崖外的风迅疾得来不及钻入耳畔就吹去远方,繁星普照下大地和留在枝梢上光,组合形成了斑驳的怪影,水鬼入侵的时间已过,还给了周遭一片短暂的安宁,但被抽取的温度却只能在明早的晨曦里回升。几里外是祭林,放眼望去能看见整齐的黑色直线一根根犹如黑蓑草一般插在地上,那些是烧秃的乔木,几年了一棵未倒,孤独凄凉,仿佛禁地守卫。两人的边上,是一丛丛灌木和低矮植物,几头型食肉动物冒出头来又藏了回去,树丛晃动几下便重归平静。 离背后的山崖已有些距离,图图赫决定不再向前走,他一手捏紧那卷皮卷,一手藏好石锥,内心前不久才平息的杀意又腾然升起,他要杀了牧仁,这个既是叛徒又将是泄密者的罪人,今当命丧于此。 尽管皮卷里的内容两人还不曾起,但凭那皮卷的样式和老旧的色泽,不管他经过多少年遗忘多少事也绝不会认错。那卷由扎昆·诃伦书写的秘辛c足以判他身死千遍的罪状,自从诃伦叛逃,他找了无数年,从殿堂四隅到附近不起眼的聚落,皆是一无所获,可如今却被扎昆·那钦翻了出来,由牧仁呈到自己眼前。   ;图图赫死死盯着前头自以为胜券在握的牧仁,对方正提防着随时扑袭的草从野兽。慢着,他定住身形脑海里忽然闪过灵光,既然我已走错一招陷入对方的死局,不如趁着死人尚存一息,问出个深浅究竟,看看扎昆·那钦知道多少我的事情至于这人,入了山崖已经是釜中鱼肉,但再怎么亦是部落的使者,滥杀恐遭那钦反咬,应换个更妥当的方法。 他的心里打定主意,石锥子就先收回腰上,随后他又不断叹息“纳兰”二字,几乎一生的劫难皆出自这个名字。 周围寂冷黯淡,树影婆娑,每一个夜幕下尚在摇晃的生灵都像是一头阴沉的鬼怪,纵使牧仁未见过鬼样,却也算早一批心中臆想出鬼像的原人。他缩了缩脖子,犹豫再三还是去到图图赫身边。图图赫嗤笑几声,曾几何时他一直觉得牧仁像一头癫狂的鬣狗,时而无畏睿智,时而又会暴露贪婪的本性,可现如今跟了那钦,却变成一只胆聒噪而神经的食腐鸟。“那几棵摇曳枝条的树把你吓成地穴里的老鼠。”他收起笑容,话锋转而道:“我是纳兰。” “我知道,皮卷上的内容想遗忘都难。”牧仁嘴角干涸的血迹像一粒粒巢埠人种在焦土里的黑麦,他抹去它们,暗暗佩服那个女人的力量。 “他是从哪里找到的?” 图图赫指的是那钦,也有他预料不及的地方。“书室。”牧仁微笑道:“秘密掩埋之地。” “呼——”图图赫双手覆盖脸上,无奈地叹道,那间用于埋藏整个原人族隐晦历史的地方。蛛是它度夏历冬的包衣,尘埃是风霜,或许是书室太过破败,金乌当初建造了那里,他却率先将它遗忘。“你还知道什么?”他又问。 “杀人,淹村,欺瞒。你算计了一批宣扬火焰信仰的部落人民,包括当时在内的阿拉图德·图图赫,再改头换面去往部落,窃取身份,欺夺了子民与领袖的信任。” “我就是图图赫。” “不。真正那个当年有幸进入祭殿的强壮战士,伟大的金乌阿拉图德·图图赫,早已死在淹村事件中!” 直到牧仁朗声斥责当年可耻行径前,他都不断犯疑,因为没有人比纳兰扮演图图赫更像的存在,甚至像过身份的原主人。即使普之下最机敏的弄潮儿,也能照出伪装的裂痕。而纳兰骗过领袖,骗过金乌,骗过南陆各地的原人,甚至自己当初侍奉多年,仍不曾察觉异状。而最令人惊疑的是,图图赫的表情并没有什么变化,他轻描淡写,就像静静地听一头狗在自以为威势壮阔地吼叫。牧仁后退,好躲避金乌突然的逼迫。“你就知道这些吗?”图图赫问。 这时图图赫走进一片树荫下,阴影笼罩在他身上,像一头直立的黑熊逼问牧仁。“你就知道这么多?”他伸出手掌,一簇淡淡的火苗跳跃几下,不一会儿一团火焰烧了起来,映衬他阴沉的圆脸庞,细长的眉梢犹如鹰喙,又如崖下作业时雷骨制成的利钩。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51章 它依旧充盈血肉 牧仁忽然认识到这还是拥有烧毁一片苍林力量的金乌。对方的杀意已半遮半掩,对方是鲜少动用火焰的一个金乌,但毋庸置疑,若是自己衣袍一角被点燃火苗,不稍半息,就会被烧成一具白骨。 “你根本一无所知。”就在牧仁快被恫吓住时,金乌捏灭了火焰,他又向前几步走出树荫下,也同时逼得那钦手下趔趄倒退。“那我告诉你吧”他就像在描述一个陌生却又熟识的古老故事,是那种年迈女人坐在孤灯下,由孩儿陪伴时会讲的故事。 “并非所有的原人皆出自于你们群山中的一处壑,在人皇与远征到来之前,原人们散居南陆各地,但随着远征结束,人皇身死,你们开始在南陆开疆扩土,越来越多的散居原人归入你们的部落。因为火焰温暖,部落执威吓野兽之力,诸人皆叩之。”图图赫倏尔委顿地:“直到金乌踩着曙光身披火焰而来,他们成为原人们的领袖,重翻旧事,因狼而起驱逐鞑虏的口号响彻南陆上空,无数异端异族被驱赶。严冬已过,本该风去雪走,而它仿佛一道横跨东西由南至北的飓风,最终扫到了我身处的村落。” “可您还算是原人。”牧仁提醒道。 图图赫捋起大氅,将手臂举到牧仁面前:“好好看!” 这是一截犹如干尸般灰黄的手臂,但它依旧充盈血肉,犹如一尾鱼苗,粗大的血管在半透明的肌肉里微颤,细微的血管密密麻麻清晰可见。 “我是雪民与原人的孩子,苍黄之子!”图图赫放下氅袖:“那,部落的战士疯狂鼓动。村落里将我们抚养长大的原人对我们进行了骟刑。” 这个古老却留存下来的刑罚,如今虽兴盛将罪人投入兽场或大火所以不多见,但牧仁对此有所耳闻,是用烧红的刀子割破阴囊,挤出睾丸的酷刑。 “‘我们’?”牧仁胆颤地瞧了瞧面前的阉人,难怪图图赫总是将头隐瞒在兜帽中,面部不着一缕胡须! “我的兄弟从第二开始,蚊蝇在他焦臭的下体叮咬,半个月的时间,蛆虫钻出溃烂的皮肉,再半个月——”图图赫停顿下来,他面无表情地看着已经面露恐惧无疑的牧仁:“再半个月,白花花的虫子从他隆起的腹喷出。我再也忍受不了,杀了他。”几个字如蜻蜓点水,可那他翻起难以动弹的躯体,忍着不知心理还是生理的剧痛,痛下杀手,只有他自己知道这几个字的沉重。 又是一个月之久,脓疮平复结痂,他变得麻木,望着外面早已遗忘兄弟俩的世界,那些罪人还没有离去。他终于记起了接下去要做的事情。那夜星河璀璨,群星从未那样耀眼,似乎都在见证它们一半的孩子的复仇。大泽的支流被连夜凿破,洪水冲进低洼的村落,源源不断,无穷无尽,直到灌入村里脆弱的屋子,人们才从睡梦里惊坐而起。决口越冲越大,他站在土丘上笑,夜晚他的视力不错,村落被洪水推倒,原人们在汪洋里扑腾嚎叫,当看到擎着火把与石锹的他,变成了冒着咕咚声的咒骂。最后,聚落成湖泊,亡灵湖底。 “他们被淹死的三后,我披上金乌的袍,回到部落,上报领袖,一群因肆意开垦 土地噬盐如命的村夫被大泽的一段决堤咸水河淹死。” “盐人淹村。”牧仁脱口而出。 “对,盐人,我取的名字。”图图赫的肩膀耷下来,可语调却往上走:“可笑的是,包括金乌乃至领袖在内,对整个南陆知之甚少——甚至对他们的袍泽图图赫亦是如此,便信了我的话。那起,我就是焕然新生的金乌。” 这还是第一次听前主人提及可怕的过去,牧仁在来到山崖之前,那钦就曾叮嘱这个胖金乌所隐瞒的事情绝非骇人听闻可以一概而论,只有最险恶的手段,才能扯出这样的弥大谎。可即使如此,一切也远超估计。 那钦与他掌握了诃伦所写的密卷,也不过是图图赫秘密里的十之一二。图图赫的秘密全部围绕着复仇。 牧仁抬起头,搓了搓冰凉的手,寒夜和骇文让他冻彻心扉。“我看到你在虎跳崖屯兵,可以非常成功,这些战士的信仰中,只有你阿拉图德·图图赫。可我想知道你如此是为了复仇?”他问。 “复仇?”图图赫大笑:“我是阿拉图德,我爱子民,我要做的只是让他们更爱我。” 夺权。牧仁的脑海里映出两个字,他猛地想到眼前的欺瞒者,经过多少年病态的心理折磨与躯体残缺的卑微,已经不再为纳兰之名和兄弟悲伤,也不为伪装而胆怯,不是那个曾意为“太阳”的雪山角遗孤纳兰,他真的只是从淹村的洪水里重生的火焰祭司。 这样完美无瑕的人格,扎昆·那钦,你让我拿什么样模糊的所谓“秘密”去要挟他?你需要我具备怎样凌人的气势和愚笨的头脑才能去控制他?聪敏如牧仁的心中,懊悔与恐怖忽然加速延展,由内心渗透而出,铺满他的全身! 那边,陈述完心事的图图赫像是甩去所有沉重的负担,两手背负身后,怜爱地瞧着恍如觉醒自险危机的牧仁,轻松道:“狡黠的鬣狗,敏锐的手下,你应该知道我为何要告诉你这些。” 看着牧仁木讷的神态,大概是等不到他绝妙的恐惧了。图图赫大失所望:显然这条狗的嘴里,现主人连一块像样的骨头都不曾塞给它。 “你知道吗?” 牧仁摇摇头,即便他已然猜到今夜绝不可能再从这儿活着回去。“你不能杀我。”他只是这样哀求:“杀了我,扎昆·那钦也能把你的事告知领袖苏日勒和克。” “我料想我那‘老友’是想借着这些秘密控制我来接管虎跳崖,但他恐怕没有料到,我的帮手,绝不止山崖里那些只会烤鱼撒捕猎巡夜的战士。”图图赫轻蔑地嘲弄他。 这个手无寸铁的原人终于发现始终壮他胆气的凭仗竟只是一滩泡影,便如同失去支柱般摇晃,唇齿颤抖,双手混乱地抱在胸口,像在乞讨图图赫的良心。 杀机又起,牧仁鼓足力气呐喊,他的声音穿透风和云,辐射在虎跳崖方圆几里的地方: “你不能杀我,尊敬的阿拉图德·图图赫!”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53章 狡黠却怯懦的本性 与野兽争斗是巢埠人长年不再碰的桎梏,那次他们破了例,等一切安定后,所有人开始清理山崖,从崖上共同推下同胞尸体望着它们顺流漂走时,图图赫曾拉住巢埠首领的手,他们为保支埠一方平安而来。 事到如今,有人恩将仇报,背信弃义,巢埠人即将蒙受巨大的耻辱和威胁,他们的结局很快会如邻埠的疯鬼一般,在旷寂的漆黑焦林中不着衣物地狂奔。 号死鸟盘旋在林子上空,它们又恢复狡黠却怯懦的本性,再也不敢下到人群中吃肉,而是一边嘈杂地鸣叫一边观察这些眉目上愁云积蓄的原人。然而无论号死鸟群c巢埠存亡还是图图赫的阴谋,对这些牧仁此刻只是如弃草芥。一缕缕阳光下透过高大木林照暖他身上——浸入骨髓的疼痛终于有所好转,任身上宽大的衣物如同盛放的花蕾般撒盖全身,这件衣物又抚慰了替身之死所带来的创伤——剧痛过后,他又能听见周围的私语和头顶的鸟嚣,便勉强挺起胸膛,“恐怕形势已刻不容缓。”这时他接过话茬,他的神色叆霼,仿佛除去了心腹大患,亦如承受断手之殇。 一头高大而双腿肌肉紧绷的莫古鸟灵敏地奔了过来,单膝跪地侧俯,背上一侧巢埠特制的鸟鞍踏脚落在地上。“你们做好离开祭林的准备,切忌再去虎跳崖,那与自投罗无异!”牧仁扫向在场每一个巢埠人的脸,一字一顿地把话得分明。他显得万分虚弱且敏感,言语跳跃,随后踩着踏脚翻上鸟背。完便毫不理会巢埠人在后面关切的问候,如同逃离一般远去。 目送使者离去,巢埠人如顿失把控的沸水般炸开。夹杂在人群中的驻地战士们面面相觑,浑然不明突如其来的变节,此时只得一步步悄然退出。这群战士只是被发配而来的弱旅,山崖的一切阴谋可谓与他们无关,好在巢埠人正肩踵相挨围着首领共商要事,无暇顾及敌人的喽啰,否则巢埠的酷刑也足以让他们死无全尸。 “我们怎么办?”有人问:“继续忍吗?” “首领,不能再忍了。”有人真挚地劝道,可也已免不了态度的焦急。 “虎跳崖和女臣已经打算烧毁我们的家园。”更有人这样:“莫非我们要成为寄人庵下的一群野兽,最后变得和家畜一般任人宰割?” “别的地方不住树庵。”另一个巢埠人纠正道。 “我在有没有树庵的问题吗?”前一个人大喊。 就在几个埠人要吵闹起来时,首领大吼一声:“安静!” “首领!”众人齐呼。 这时,空气中无形的涟漪忽散,巢埠陷入片刻的宁静,四周祭林传来疯鬼的低语或是哭泣,无疑为他们增添了一抹劫难临头的悲凉。野兽飞掠林子撞得枝叶哗然,如同惊醒一尊尊高大的林地老者。除此外所有人能听见彼此的呼吸声,它们无一例外异常迅疾,而迅疾所带来的,就会是狂怒和无边的杀意。 那些打算潜逃的战士站在一架巨大的装载雷骨枪的车子旁立地生根,脚下不敢动弹。 良久 “我们是南陆古老的居民,在部落原人未来前便扎根此地,每日聆听风和叶的朗诵,饱尝水的教诲,我们以恩抱怨c以直报怨,发誓绝不与世为敌,宽慰每一位相对于我们而言年轻的原人,但是”首领边边点头率先打破宁静,他健硕的肌肉足以媲美一头熊,却可惜已不知多少个年月未曾挥动石槌抵御过敌人。他弓着身,把厚硬的脚掌铲进土里,双脚岔开身躯后倾。“但是我尚且没有被风吼聋了耳朵,没有被水度化仅剩的魄力,更没有被周而复始的槌声麻木大脑。就在刚才,我们值得信赖的朋友透露了北面那处山崖战士的阴谋。”这会儿,他笑了,但笑得很愤怒,所有人都能听见首领的牙齿相互磨砺,语气也如同祭林里徘徊的疯鬼般,压抑却歇斯底里:“告诉我,他们要做什么?” “烧毁祭林!”埠人亦被刺激得群情激奋,看到首领奔向那些巨大的雷骨喙车,顿时热烈地咆哮起来,盖过了林间的鬼叫。 那几个仓皇逃窜的山崖战士见首领迎面走来,连忙躲到另一架枪车后面,还未缓过气来,接着就被巢埠人抓了出来,一把摁在地上!他们恐惧地仰起头,三个埠人跑到一面蒙着林蜥皮的大鼓前,挥动鼓棒便擂,隆声如骇胆夏雷,震得他们几人屎尿齐流。 领袖对这几名战士视若无睹,他首先跑回埠人面前,指着身后的喙车道:“这片濒死的林地曾惨遭女臣的黑手,如今女臣对我们虎视眈眈,可新的敌人也不罢休。他们觊觎巢埠的木器与石器,可同时忌惮那十几架精良的喙车;他们想要我们的忠诚,可又害怕背叛;他们向火焰宣誓,却妄为部落战士!” “杀了他们!”众人大吼道,指着被摁压在地上的虎跳崖战士。几个拎着斧头的行刑人从人群里走了出来,鼓声还在持续,一记鼓声大跨一步,就像不知从何时流传的原人传里的巨人般,随夏雷般的鼓点降临,替罪人铡下头颅! “慢着!”首领高呼。兽性蓬勃的几个行刑人被呼停,他们疯狂地挑衅他,手里的斧子高高扬起。意味着面对这些凶性毕露的行刑人,即便是首领也要给出合理的解释,否则,不铡罪人,就铡无能的首领引咎谢罪。 这个矮的巢埠首领大步上前一把夺过斧子,向周围大吼。所有巢埠人丢掉工作的器具露出尖牙回以怒吼,行刑人赞扬地高举斧子齐声回吼,摁着无辜战士的巢埠人残忍地对身下的死囚大笑。“世人有所不知,过去的我们是这片林子的主宰,现在喋血的巢埠人回来了。”首领来到第一个战士面前,右手咕咚砍去脑袋,左手一把将它举起来:“作为你们的首领,我将以身作则”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54章 你有什么遗言 他望向第二个战士,这人已经目露绝望的怒火,“我若不敢亲自取他们性命,何必率领你们摧毁虎跳崖?若你们的首领是个贪生惮死之徒,何妨跪下来向虎跳崖请罪?”他在第二个人面前摇晃着第一个人的头颅,解放兽性的巢埠人犹如挣脱兽场囚笼的猛兽。“来,虎跳崖的懦夫,注视我的双眼,出你命定终了时的遗言,大概它能随着风传达到图图赫的耳朵里。”他命令道。 战士已经抬不起头,他往首领的脚上啐了一口唾沫,快速呼吸。“阿拉图德的火会将叛徒的一切燃烧殆尽!”完噗嗤一声,脑袋连着筋被巢埠首领提在了手上。 第三个,第四个,第五个,林间的号死鸟欢愉地高歌,首领全身沐浴鲜血,若他此时倒下,这些可怖的号死鸟群准能一眨眼将他吃个干净。首领丝毫不憷,眨眼间来到第六个也就是最后一个,铡头的响声让他如同被抽去骨头般,几个巢埠人费了好些力才将他端正。 显然这是一名效忠图图赫不久便被打发来的新晋战士,大概只杀过一头狍子或者一只野兔,待在原本连骸骨都不可能见到的巢埠,本想着会庸碌一生,可如今却接连亲睹五具翻着白肉喷血的尸体,并且他自己就会成为倒在地上的第六具。 面对这个发抖的年轻人,首领竟然沉默了一会儿,“你像我们发明的一个玩意。” “筛子。”扶住战士的埠人提示道。 “筛子,你有什么遗言?”首领问。 年轻人面色铁青,他终于等到自己发表临终遗言了,于是发颤着抬起头,眼神里尽量掩埋去懦弱。“愿吾辈赤心长燃不熄。”他念的是成为战士时的箴言,也是战士们战场上耳熟能详的话。大概他本想上了战场或猎场个百遍,可如今只得到此为止。 一记斧子砸裂年轻人的脸,沿着唇到鼻梁再到额头,被首领铡成两半,殷红的肉管里喷出血和脑浆。首领踢翻尸体,将手里其余五颗头颅抛上空。 长长的辫子在空中飞转溅出血滴,号死鸟群蜂拥过去叼起便走,竟一颗不落。 “世人皆以为巢埠人忘了如何抗争,所以他们将忠诚的巢埠人踏在脚下。”他环顾这群待自己斩完罪人后斗志高昂的埠人,他们振臂高呼,连行刑人也是紧扣胸膛向他献礼,于是言语更加铿锵有力。埠人亦在回望,这让他激烈地挽起臂膀:“握紧你们手里的匠槌,巢埠的同胞们!走出这片衰亡之地,向所有妄图背叛我们的原人讨回公道!” “你的战士在猎虎时死了?把你当时在场所见的事情全告诉我。”苏日勒和克道。 那钦并不想让领袖将注意力放在另一位士倌微不足道的事上。“那只是一次意外,每都有战士死在野兽的尖牙下。”他。 “但不是每次。”拓谷正色道:“尊敬的苏日勒和克,您请明鉴,正因为我们无可匹敌,我手下的战士曾横跨大泽,勇探南部黑色荒 原,风谷的飞沙走石也不能让我们退却,但近来每一场与野兽的博弈都有人丧生。”于是他把最近的一些故事讲述给领袖与那钦听,例如一些战士喜怒无常,一些战士变得悍若龙虎,待提到战士被火焰如同蛛般缠绕上并于火中哀嚎时,两人的面色一变。 “你或许该加紧手下的训练了,拿稳用好手里的火把是一个战士的基本。猛虎疲于雄霸,原人怠于安逸。”那钦嘲笑道,他认为这起悲剧大概是缘起四溅的火星子点着了倒霉家伙身边的干草垛之类的丑事。 “扎昆·那钦。”苏日勒和克闻言大声斥责他:“听你的朋友下去。” “不是的,尊敬的苏日勒和克,即使猛虎全身长满了肥膘,也不会忘了如何使用自己的爪牙。”拓谷严峻地。他把手下的战士比作山虎,有哪个原人会忘了怎么使用自己的“爪牙”?但南陆如今时值夏末冬初,气候干燥,起初他也确信是战士的行为失当,但接二连三的事故引发后,他不得不怀疑这些“火中自焚”者背后的隐患。 阿拉图德·伏燧摩挲自己绑扎的须发,想这时常首尾不见的拓谷今日拜访自己原来是为此事,年轻的士倌可谓无事不登殿。做事倒也雷厉风行,但对于苏日勒和克自己而言,扎昆·拓谷的某些想法就像他的额撒扎昆·彧一样未免过于冲动与死板,着实比不上在旁的那钦。 “你要盘查部落里所有祭司?”听了拓谷的诉求,领袖尚未表态,那钦率先露出一脸滑稽的表情,他估计是觉得年轻士倌有些跋扈滔了。“你可知道这原人大部落里有多少祭司c巫医?你可知道我们的领袖同样领导着他们?”他质问道。 “而你又怎知道,这千百名祭司队伍里藏了多少祸患,他们究竟是想医治,还是想用一种邪恶的毒火戕害原人?”拓谷怀疑是某种邪术正渗入部落,猛士失常,活人自焚,对于怪象,他想将这些讯息传达给领袖。 “拓谷。”苏日勒和克轻唤道:“士倌为战士叫屈理所应当,你要是怀疑他们,便自己去查。只是别闹出人命。” 一道赭色的皮卷手谕由他亲手交给拓谷。年轻的士倌愣愣地看着手里这份由野猪皮制成的皮卷,领袖显然是不打算继续过问此事。意识到这点,他只好将皮卷塞进皮蓬中并扣施原人礼,在老士倌的注视下先行告退。 待扎昆·拓谷走后,苏日勒和克与那钦也一同向部落的地牢走去。“莫非您也怀疑祭司中有人暗谋叛逆之事?您不怕他拿着手谕到处闯祸?有其父可必有其子。”一路上那钦提醒道。扎昆·彧是怎样的人,也算老一辈战士中的谈助。 “那些祭司整日神神叨叨一心扑在所信仰的神圣上,全然摒弃欲望和争端,怎可能谋害部落战士。但我不能否认一位士倌的热忱,况且祭祀大会在即,鸟羽定向不明,部落可不想把资源浪费在他身上,那手谕不过一纸空文。”苏日勒和克一边沿着石阶踏下,一边嘴里道:“血脉可明不了什么,圭什翼不见得会像扎昆·诃伦一样背叛部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55章 厮通心灵 “是。”无论何时听见诃伦的名头,那钦都觉得奇怪,似乎这位叛逃的老战士正在附近坦荡地凝望着他。可他清醒地认识到,金乌们已经许久不曾提及“叛徒”,想来是死在了某个关隘窘地。“这么来,圭什翼确实与他那执拗的额撒不像。” “新一代的原人与那些老人几乎没一个相似的,何况一对养父子。”见老士倌听从了自己的话,苏日勒和克打算就此揭过,却偶然记起一事,便问:“那人可用的顺手?” 领袖的那人,无需多言,无需明,便是指牧仁。他将这个倒戈于自己的“鬣狗”囚禁在一处极热的闭室中煎熬,令其于崩溃与理智边缘拷打,在愤恨与麻木之渊浸泡,再而透过火焰,可怜囚徒的双眼看见另一个自己由灰烬里苏醒。彼时,叵测的奥术将牧仁分裂出两具身躯,他们变得同样乖戾敏感,厮通心灵,一人可晓二地巨细之事。 惟始作俑者苏日勒和克和他的从属扎昆·那钦知晓,余者无从而知,然而牧仁自伊始便存活暗影,如渊底游鱼,行之无形吟之无声。既是潜行客,此时便如脱笼鸟,那钦怎还能掌握行踪,只得等他归巢。“他尚未回信。”那钦如实禀报。 士倌的目光诚恳,眼看不假,于是苏日勒和克把自己的预感告诉扎昆·那钦,其中一个牧仁已经被杀害,对方的心脏顿时像被紧紧揪了起来。“为何整顿虎跳崖会出人命?” “大——概那里的风气真到了务必整顿的地步了。” 敏锐的领袖像是没有听出士倌的搪塞,反而沉浸在自己的推理中。谁都知道阿拉图德·图图赫是众金乌当中行为处事最唯喏拘谨却手段狠辣的人,他认为是长期压抑使然,致使图图赫喜携带石锥残杀罪人。如此看来,牧仁大概是惹恼了他。 大部落领袖阿拉图德·伏燧·苏日勒和克显然并非对万事了如指掌,那钦瞒着他,以书室皮卷里的秘密对图图赫相要挟便出乎其意料。诚然身居领袖者,不会轻信从属的士倌,然而也绝不可能料想到士倌的背叛。他更不知道他的得意作品牧仁已然把一切搞砸,哪怕是此番阴谋的先驱那钦亦未卜料。 年长的士倌开始担忧。他明面上遵旨派牧仁前去虎跳崖整顿,暗地里独断专行要挟之意。可若然他还知牧仁裂身被杀的真实缘由,可能会直接跪在领袖面前忏悔寻求庇护:如今风水轮转,原本被捏着把柄的图图赫反客为主,牢牢紧握住他失信于领袖的过错,一旦图图赫返回部落歪曲事实告诉领袖及金乌有关牧仁的子虚乌有罪名,那么他也会遭受牵连。与其坐以待毙,不如率先请罪。 苏日勒和克始终还是错估了图图赫c那钦二人的心性,为往后埋下隐患。 “用我再遣人去召请金乌大人吗?”那钦试探道:“虎跳河鱼群问题也没有得到妥善解决,您过要问责。” “不必,让他待着。” 苏日勒和克摆手否决。尽管图图赫与无嗣亲近,但是鲜少不与他为敌的金乌。现阶段,胡和鲁c长风态度不明,无嗣c阿尔斯楞公然叫板已令他头疼,若再逼迫最后一位金乌,或许两位年长金乌也会动摇。 “只能希望牧仁不要再掀大浪。”听闻领袖叹息间,二人一路踱步,绕过虎跳崖车队和人群,绕过布置祭祀大会的原人,哪怕忙得焦头烂额,他们也不忘回头敬上一句“苏日勒和克”。他们与偷玩出逃的乌恩擦身,那钦惊得回身一望,世子与一个女孩早便跑得无影无踪。他仅来得及看到那女孩头上束了两条发带(不似部落女人扎着辫结),这一眼,他便认出是何人。姑娘如初夏时的牝鹿,从北边奔来部落的牝鹿。 “那钦,我刚才似乎看到鱼仔子了。他跟一个部落女孩待在一起。”他嘟囔道。领袖喜叫乌恩“鱼仔子”,因为鱼苗是世上最弱的东西,他的孩子理当配这诨号。 “您许是看错了。” “他难道少跑?那鬣狗突袭的夜里好在是拓谷带回了他,否则不知落得怎么个下场。”苏日勒和克皱着眉头:“还有你的手下哈尔巴拉和海日古,待他们从鸟羽回来,当心自己的项上人头。”他曾训斥过阿拉图德·乌恩,总有无力而心野的鱼苗会被大浪打翻,而那钦就在当场。 “世子要么在殿里待着,要么在古祷房学习。”那钦替乌恩隐瞒道:“世子才十四岁,还。” “扎昆·那钦,你是人皇一代的战士,十四岁之时已能骑马追猎了吧?可鱼仔子连马都上不去,骑在温驯的莫古鸟背上还生怕他被颠落。” “可他将会是一位贤明的领袖,子民会爱戴他的温柔。”那钦听出领袖的怨气,吓得连忙替乌恩辩解。世子是领袖的孩子,可意外地,那钦却十分疼爱他,柔弱的身躯里似乎藏着过去人们的影子。 “这个部落容得下弑母的杀手,残忍的猎人,或者即使背叛之人也非必然饱尝惩戒。万事可容,但唯独容不下温柔的人。”苏日勒和克出奇地像一位唱起哀歌的老祭司,一改踌躇满志的领袖模样。 老士倌不敢话。苏日勒和克今日身着一件无袖皮袄,裸露出密布伤疤的结实手臂,其中半数拜他继任初所遭反对者的斧子。他被砍得皮开肉绽,并以火焰报复,终于武慑四方人皇不愧是人皇,从此号之初,到此号终结,南陆之地仅一人可担,凭威风就令诸人臣服,不论金乌猖狂与否,萨央的地位仍不容置疑。苏日勒和克暗自惋惜。“对部落领土内的整治刻不容缓。”他又道。 那钦闻言问:“是为世子的领导奠下基础吗?” 苏日勒和克斜睨那钦一眼:“是为了阿拉图德的统治。” 话毕,两人远离熙攘人群,来到地牢口,守卫的战士恭迎苏日勒和克,扎昆·那钦伴其一同下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57章 待一切处理完善 “哦哦。”拓谷连连应道。每当来到这间屋子,他都像个好问的孩子,大呼叫,全然失去士倌的威风和尊严。似乎在这里的一切,才是扎昆·拓谷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但最令其称奇的还要属老人。老人之所以能赢得拓谷的尊重和敬佩,在于唯独他能担“司”的名号,部落里那些面容卑鄙的祭司相形见绌。 身板硬朗的氏农轻松抱起孩子,将他换了处安置,十几层毛皮为底,又盖上一层毛毯。这大概是老人平时休息的毛皮床铺。 “我的鹰可告诉我,士倌大人向祭司们发了好大一通火。”待一切处理完善,老人重新落座,拓谷轻车熟路早已泡好两杯茶,递给他一杯。“心他们发现你我有瓜葛,不仅祭司讨厌我,你们的苏日勒和克也同样讨厌我,若被他们告发,你会因我受到牵连。”氏农把茶放在边上道。 “捉捕您的是胡和鲁和无嗣。”拓谷并不希望老人对领袖不满,两边都是他尊敬的人物。 “我知道,在这个问题上,他俩的意见出奇的一致。” “但是如今,他们亦不再侵扰您。” “故我担心部落里的祭司会重新让金乌们提起对我的兴趣。” “那些祭司只是群畏缩卑鄙的人,他们连部落大门都不敢迈出,何谈大门口的木房子。”拓谷觉得自己的话很好笑,但见老人似乎并没有注意,于是改口道:“您在他们眼里是肩上站了两只恶鹰的邪鬼,半夜会派它们低飞入部落啄食孩子的眼睛,所以您的眼睛乌黑发亮,显得异常洞彻人心。” “难怪唤我鹰司。”老人大概是被拓谷描述的部落祭司们逗笑了,笑起来的神情犹如一只毛皮雪白正在哈欠的冬熊或是咀嚼草料的骏马。 “想来您那里,人人都爱这种猛禽。” “然而在我们‘赐’除了武士,也不喜欢雄鹰,觉得杀意太重,戾气太浓。”老人即使笑亦是很轻,生怕吵醒睡下的孩子:“你看,战士们总爱凶戾之物,平民只愿远离它们。” “而在我们这儿,人人尚武。” 氏农赞许地点点头,拿起茶呷了一口。 他酷爱这种金银花茶,拓谷喜欢,乃至每一位访客都爱,所以他们每每不及老人动手煮泡便自己反客为主弄了起来。至于扎昆·拓谷,他是一群人中最喜金银花茶的,淡淡的甘甜和药味沁入心脾,似有股神力祛除多余的燥热与湿气,如有一位通达的神祇(氏农早与他议过这个话题)在体内游走。 此时,老人饮了一口的空当,拓谷已将茶连同花喝个精光,然后迫不及待起身又倒了一杯,这才想起了老人的话,吐出嚼烂的残渣,呵呵笑个不停。 氏农对拓谷嗜茶感到由衷高兴,就像自己那些学生不能阻挡茶的魅力。“拓谷,你方才的事世子是被钟自己带来的,姑娘喜欢他,其余的一概不知。”老人嘴角有一抹笑意,更让拓谷不相信这非其意志所为。 “您曾主动接近过他,是想纳之为徒吗?” “我不敢对部落这般造次。但毕竟他是世子,未来的领袖,我也是想见上一见的。” “您能断言?”拓谷大喜,似乎有老人担保的未来指日可待。 “我也不清楚,我也不可能万事了如指掌,这事儿连那些拥有卜筹轮的金乌都无法做到。”氏农摇摇头:“能为世子负责的只有他自身,以其如今的造化,怕是成不了。” 听如是,拓谷不免有些担忧。另一面又隐约觉得老人是那“赐”的一位首领,提前会晤乌恩并非什么不可理喻的事。于是道:“世子身为金乌,他该有大能,想来如今只是如封尘之珠c瑕掩之瑜。”部落不兴珠宝,想来此话亦是老人教的。 “你错了。”氏农第一次唐突地断定士倌的话所言有误,他激动地指责道:“乌恩乃真实,如今的模样是他往后之姿,心性易改本性难移。” 气氛有些古怪,老人显得有些不满,似乎金乌是与邪恶沆瀣一气的堕徒。拓谷不敢溯因,只好以茶杯遮面掩饰窘迫。“咳,苏日勒和克已然对乌恩非常不满,若不能成为金乌,领袖的位子恐怕会被他人窃取。”拓谷的声音从茶杯后面轻轻传出。 “你们的领袖并非真是因乌恩难握火焰而苛责,是怒其不争。”氏农放下拓谷的杯子,为其再添茶水,语气重归淡然:“我们‘赐’有一传,古有上金乌十头,因争端裂其身,焰星四溅大地,扰下太平,圣人搭弓飞射,诛杀九头留余性命。” “”拓谷见老人直腰而坐,神色不散,眉正而不蹙,察觉到老人故事背后紧锁的一抹灭世的杀意,这股杀意并非源自老人,而源自于冥冥太虚! “你身为士倌,与那钦二人长年侍奉领袖大殿,大概对六位金乌的积怨了解颇深。 一旦纷争必乱南陆安宁,北陆朔风乘虚而来,大山推移,风哮雪见!”老人轰然直立,如山躯泰然临前,如大浪崩然,却声音戛止,改为一段气吁道:“走吧。” 虚掩的木门登登轻响,如日下寒风呼醒拓谷,接着门外来客不待主人答应,拉开屋门,身披黑氅蓄霜褐色须发的高大老人弓着背踏进木屋。“不请自来,此番登门无意冒犯,还望见谅。”他先向氏农老人招呼,再转而与拓谷道:“很意外在此见到你,部落的士倌,扎昆·拓谷。” 拓谷汗流浃背,他不敢望向来客黑红色的眼瞳,似有一股灼髓的烈焰包藏其中。“尊敬的阿拉图德·长风,有幸在今见到您!” “是啊,我不太登临苏日勒和克的大殿,也便不常见你,可今日却在此偶遇,想来这不是缘分,而是必然。”最为年迈的老金乌面挂慈爱的笑容,可出的话令拓谷不寒而栗。 “他确实常与我交往,您明鉴,这茶香最爱吸引馋鬼,还有不少孩子也愿意来此。”氏农微笑道,他拿着金银花茶举到面前,将长风的注意力从拓谷身上转移到自己,并暗示士倌赶紧离开。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58章 室内温度随之骤降 “这里没你的事了,带着这个孩子走吧。”长风不待士倌逃离,率先发话,却也不想在这个问题上兴师问罪。承蒙大赦的士倌连忙抱起孩子,推开大门夺路而逃。逃离是非之地,必属动物本能。拓谷分明感觉到,余下二人,哪是垂暮年迈的祭司,分明是烈火与雄鹰,动辄能灼(啄)瞎胆大妄为的看客双眼。 一张长桌两头,来访的老人正在移动。他摸着桌沿,一边目不转睛地盯着氏农一边走近,桌上留下焦黑的表皮,表皮裂开,里层的木纹裸露出来,散发一缕肉眼难辨的白烟。“之前无嗣拜访您每每不得见,实在遗憾。”长风抬起手,毫不忌讳在外族面前展示力量。如光但接近透明的火团自殷红的手心点燃,规律地摆动如涟漪。 接着火团逐渐真实,如一头嗷嗷待哺的幼虎,撕咬附近的空气膨大自身,狭木屋里的温度愈加炎热。“鹰司氏农,吾乃阿拉图德·长风,南陆一隅走出的原人,每每幸难不死,活过了一百五十年。如今见到您,也算一大幸。”他把这团火焰导入木屋里唯一处灯盏,登时强光四射,将二人的影子映在昏暗的四壁上。 盏内火焰衰弱回归正常,室内温度随之骤降。氏农凝视长风从入门到点完灯火,再认真听完陈述,良久之后,他的眉头才舒展开来,“你知道,我不愿见你。”末了,老人补了一句:“还有任何一位阿拉图德。” 长风眉头挂下如钩月,亦不恼道:“可您见了领袖之子阿拉图德·乌恩。” “他成不了阿拉图德。” “乌恩是我亲赐的姓名,庄严的程度不亚于曾经拥戴苏日勒和克为王。” “即使你认可,无嗣c阿尔斯楞及图图赫,甚至你的老友胡和鲁都不会苟同。”氏农对待他厌恶的原人仍旧保持那份耐心,劝诫道:“你不必矢口否认,火焰与乌恩无缘,他一辈子都成为不了金乌也便无资格堪称阿拉图德。” “我是习者中的翘楚,只有我清楚每个人的资。” “既然你是阿拉图德·长风——有其余金乌尚无的洞察力。你便清楚除了你们六位,不可能再收获他人,火焰已经离原人而去。” 长风自斗篷下昂起头颅,注视氏农的黑红眼睛赫然发现斯人并非只会捯饬膏药的巫医,若一如那些部落祭司所言,氏农绝不敢出如此冒犯神威的话。半个时辰前长风由大殿行至木屋的途中,破旧的大氅瞒过了锐利的鹰眼,因此他才得以仔细观察那些雄鹰:翱翔于苍的猛禽乌珠犀利如新刃,展翅似欲斫。敢于驯养雄鹰的祭司,怎会愿意卖弄骗术?这个异族人怎会效仿注定潦倒的祭司们执迷某物? 长风轻叹,陡然发现,这个外族老人都比他的朋友们望得透彻。 可惜他是个异族,他心想。脑内冒出的恶念像燎原的烈火般一发不可收拾,迅速烧尽残存的理智。 “你来。”鹰司氏农轻唤道,他 绕过仿佛立定生根的长风,推开屋门率先踏出,长风幡然醒悟,便压下杀意,跟了出去。“那儿。你看。”氏农指道。 一只雄鹰栖息在一桩涂抹深红波纹的木标上,风抖擞它褐色的羽刃,在二人出了屋子后,便机警地转头盯着他们。“好灵敏的家伙,竟是这样。”长风暗叹,一时竟忘了方才的恶念。原人时常见鹰,却不常近距离观察它们,只能追着阴暗空中一道道魅影私自揣摩。 他心翼翼周旋在鹰的周围几丈距离,不敢惊扰也不愿退离,而氏农则径直走了过去。这可不妙,长风心想,他看见鹰眼瞪得浑圆,这是动物受惊的表现。 虽然如此,氏农还是成功安抚了雄鹰。他抛出一颗肉粒给它。“禽类总记不住主人。” “它们的眼睛可当真锐利。” 氏农搭手,让鹰跳到自己臂膀上来,“所以我能从几里外了解他人的行踪。”就好比图图赫多次前来捉拿他,来时早已人去楼空。 长风在他的引导下缓慢走近,遵照指示脱去大氅,接过一块肉也向鹰丢去。“原人可从未抚摸过这种完美的生灵。”他称赞道。它们拥有最广阔的领地,无人能阻挡其脚步,风受其仆御,云护其踪影,掠千里啼鸣,氏农便拥有世上最精准的眼睛—— 长风的胸膛如一座高开的鼓风炉般呼啸重气,体内的盛火催逼着他大汗淋漓。一个急于脱口的念头令他的双眼折射光彩。“您的双眼堪比金乌的卜筹轮。” “这倒不如,卜筹轮将你的炽焰与他物相联,通过转轮演算出万物身居何地c身做何事。”氏农:“目力所不及之处,你能了若指掌。” 长风闻言,竟不自觉躬身施了原人礼,这是他走出祭殿后,首次向他人展露自己的恭敬。恶念早已随风消散,他不免语气越发谦卑道:“那——您曾见到过一座移动的大山吗?” 听闻此言氏农先不作答,那只雄鹰却惊厥地扭头,待臂膀一抖,便一跃至高空,眨眼间无影无踪。流波山,氏农低喃,三个字让长风忙问究竟。 “金乌也算到了?”氏农对长风的询问置若罔闻,而是重复自问,倏尔手做嘘哨一声令下,不远处传回桀骜的啸声,紧跟着一头血色烈马从地平线下跃出。长风意识到氏农变得慌张与敏感,那匹骏马也显然欲载离呼哨者,便想赶紧问出大概——直觉告诉他,鹰司对那座大山的了解不下于六位金乌。 焰马顷刻奔至眼前,在氏农面前扬起乱蹄。主人抬头,拉住垂荡在颈项上的缰绳,晶亮的血红色汗珠闪烁着耀眼的反光,当主人的手抚上它的鬃毛,蒸腾的白汽喷出,强壮的四蹄竟屈跪下去,顺从地等候主人攀登。 氏农摸到一段粗糙的硬茧,那是一处伤疤,仿佛温润之玉上的瑕疵,“愈合七成了。” 焰马似乎想作答,却口不能言,又喷出热气。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59章 则忌苛他物 这匹马太过夺目,仿佛烈阳在旁亦会当做衬托:因它似能夺去万物之辉据为己有。长风感觉自己从此再也不愿驯服其他的马匹,这是长风第一次于心中感受野兽之美,万千烈马在它面前都不过是顽劣不堪。 “我曾让雄鹰飞向南陆以北,直至北陆,穿越大雪的帷幕和北风的障壁,最终一座大山挡在我的双眼面前。”氏农实则并没有忘记解答长风的疑惑,他继续抚摸马鬃,而焰马也乖巧地卧地侍候。“那座大山叫流波山,终年雪雾包裹,冰色的野兽从上面摔落,飞禽环绕发出冰壳开裂的声音。 雪崩接连发生,无论怎么看,一如他山常态,只是一座积雪累累的山终于承受不住压力崩下大雪罢了。” “可它在移动。” 氏农耷下脖颈,双眸忽然似一个患有眼翳的病人,但长风认为这双眼睛此时如对方所,正连接着万丈高空的雄鹰。“起初我通过鹰眼窥视之时流波山没有移动,它矗立在一座破败的村落前——你一定称奇,北陆蛮荒之地,不可能会有生迹。”氏农睁着泛白朦胧的眼睛,看的是面前的长风,实则神识早已翱翔际:“也确实如你所想,村落之所以破败,在于那里已尸横遍野,血铸的冰条如刺斜指白日。” 彼时长风并不知晓氏农所见是何时之事,倘若早知,或许会愈发重视他的见闻。 “那时我猜是山上足以抵挡严寒的熊罴狮子下山袭击了村落,地上一道遭冰霜严封的血带一路顺上大山。 但我看不分明,鹰眼也无法穿透雪雾的障壁。”长风能从氏农的语气中听出苦恼,引以为傲的双眼顿失作用,得知世上还有不能企及之地,谁能不恼。“我便下定决心亲往北陆”焰马传来拾忆痛苦般的嘶鸣。 “莫非这道伤痕拜其所赐?” “若少了它,我注定葬身‘冰河’,那流波山如同一头身躯绵延千里的巨蟒,倾轧过大地,将万物摄入身下的渊口。”赐老人的双眸更加浑浊,眶侧的筋络拥塞暴露,如一道道纵深的沟渠。“底下便是万丈冰帘和寒气,无数尸骨被完好地陈列其中,随着大山一齐移动。” “好强壮的马。”长风不由得再次赞道:“部落的马匹甚至跑不出倾倒的大雪,它们只能在长冬带给原人死亡。” “人所不及,则忌苛他物。”氏农着翻身上鞍,高壮的焰马登时起身,如一堵矮墙立在地上。时隔多年未曾骑行这匹骏马,他仿佛能忆起远走北陆的陈年往事——自然也有许多片段再难清晰:他抖着满身血污,同样喷洒鲜血的焰马驮着他风驰电掣般疾走,身后是穷追的流波山,当空中戾叫的雄鹰寻到他们之时,他们已在北陆逃窜了一一夜,焰马终于竭力,将他摔出几丈外,一人一马,一跪一伏,然而却谁也不知索命的大山何时退却。 “最后您是如何离开的?”长风唤醒了陷入沉思的老人。 “离开?”氏农流露暧昧的表情,长叹道:“是它饶恕了我与螭骥的性命。” 长风知道那是焰马 的名字,他们原人也时常为自己所有物冠名。然而原人不懂“螭”字,他也便不懂。可他恍惚觉得自己懂得一些氏农的体悟,想来是死里逃生后身处于旷阔雪野中的一抹孤影,瑰丽星辰彧漆黑夜空都无法将他与焰马从振荡的心魄中唤回。“我们继续?”长风想知道更多关于流波山的故事,即使他觉得更为年迈但精神矍铄的老人已无可奉告。 氏农拉起焰马,又是一阵嘶鸣。“不,我得走了。” “无嗣?”长风讶异地听见不远处石闸轰然拉起的声音。 “你的同侪似乎给你安插了隐秘的眼线,但鹰眼比人眼尖锐。不得不,他可真是金乌里的一枚臭卵。” 长风无法争辩,阿拉图德·无嗣确实时常给予人麻烦和苦恼。他看见展翅雄鹰自东面远处的密林与峰峦之顶划掠而过,再到祈山,再到部落上空,由一粒黑点扩大到飒爽的英姿,啼鸣着俯冲到他们面前最后又直上云霄! 日晒当头,氏农换了一种更加尖锐的呼哨声,泛白的双眸清澈如溪,抬眼望向云端上的穹苍,一个斑点重新飞到人间,在他头顶盘旋。 长风终归还是被这般场景震撼,他屏住呼吸,侧耳倾听,丝毫不顾无嗣越来越近的疾呼和战士们的喝骂。在他眼前,是一派辽远无疆之地,远方传来的是密林里猎人与野兽的吼叫,回荡于重山之间,回荡于地之间。 “您意欲何往?”长风颔首。 “不过是逃离阿拉图德·无嗣。”氏农笑道。 长风竟长吁一口气,眉目不再紧锁。 “我了解你原本来此的目的,阿拉图德·长风,庆幸你最终选择了另一条道路。”氏农严峻地叮嘱道,就像在嘱咐一位后生:“请你记住,金乌和原人的敌人,不是我,也不是往后任何一位微不足道的武士。” 长风第一次听闻“武士”二字,估摸是战士的同义,见氏农翻身上马,也穿起自己的大氅,至此他再无杀意。“是。”他忽变一位虔习的学生,肃穆地一一应承了“师者”的谨言。当老人拍马怒喝,他端正伫立原地,目送长风追着雄鹰远去。 届此,金乌终于意识到,北陆并非人迹凋零,在那里同样孕育着生命,只是它们变得全身泛蓝犹如冰色,以另一种生命体态存活于世。 地牢里的蓝皮人如此,曾暗遭金乌算计的狼族或许亦如此。 扎昆·诃伦从半边鹿胸腔里钻出来,绕过一地脏器,接过孛儿帖人手里的麻布揩去血迹。方才浓烈的血腥味和焦味熏得他头晕目眩,此刻在两人的搀扶下,坐到一块硕石上,一群猎人与战士围了上来。“找不出头绪,也不可能是其他队伍干的。”面对眼前这批唯一进入北面丛林的猎队,他笃定道。 前日在得知卓力格图的“猎会”如常进行后,原本便秉着将众人劝退目的的诃伦,主动请缨愿率领其中一支队伍踏进支埠北面的丛林。这一闯便是两,而一路上所见的尸体,大多犹如这头古怪的巨鹿残骸。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61章 那把锋利的刀 可如今经得诃伦提醒,他赫然发现,附近留下痕迹的树木并非寻常乔木,而是一直以坚硬著称的铁胆木!蒙根望向一棵大树,那处痕迹更该称作伤痕,仿佛是被某种怪力拦腰剜去一块树躯。“有谁能在这种树干上留下痕迹?”他首先想到这支猎队的头领扎昆·诃伦。 可是空凭人力,即使拿着那把锋利的刀,也不可能在铁胆木上砍出那么大的疤块。蒙根虽无法安下心来,但仍记得一日前曾质问过诃伦,他不明白为何对方要带领这支猎队进林。“卓力格图发了疯,我不能看着他的埠人牵连受罪。”熊皮战士满脸恳挚,拍了拍他的肩膀。 事到如今,更紧要的该是弄清楚林子里究竟发生了什么。蒙根思罢,蹲下与诃伦一道研究。 鹿尸主要由诃伦执刀切割,蒙根除了比他更了解龙丘的蛇人外,再无一处能够比拟,但他希望搜寻到更多线索,而不仅仅局限在巨鹿身上的一块块平齐的切面和铁胆木上怪诞的缺口。二人都被赐姓扎昆,但诃伦曾去到过南陆的几乎任何角隅,甚至潜入大泽拖拽巡游于河底的大鱼——这也是大多数原人敬重他的原因。 然而当时诸如扎昆·诃伦之流,仍对这种袭击了北面大丛林的“滚兽”知之甚少,鸟羽的厌不托与孛儿帖的满都拉图若在此处恐才能助之一臂,因为他们曾误入无人问的风谷,识得那些鸟兽虫蛇。而诃伦似乎忘却,曾经风谷的怒吼激怒了屠杀络布人民的狼群,引得北狼与一头魁伟的风谷巨兽搏斗。斗争掀起风谷百年不经的风浪,是故袭击大丛林的罪魁祸首流窜至此,缘起被狼族驱赶。 彼时,诃伦与蒙根多少还是发现了蹊跷,仍出自于鹿尸。 “包括脏器在内,都未见咬痕。”诃伦倏尔起立,嘴里嘟哝:“脚印呢?” 附近青草丛生,除了明显原人的脚印,裸露的土壤只有一道道深陷的划痕。“前些卓力格图曾过鸟羽的车队途经此地,是不是真的?”在得到蒙根的认可后,诃伦的眉头皱得更紧了:“怪了,这种野兽没有留下脚印,难道是猛禽。”他仰望茂密的参树群,似乎没有发现任何一处鹰巢头绪全无,蒙根正看着他,而他需要更多时间研究。 可似乎形势并不打算给予扎昆·诃伦慷慨的时间。 侧方几丈外的原人忽然惊呼,紧接着一阵大风从远处林间吹过,带来一股浓烈的腥风,蒙根猛然起身,大步飞扑到同伴中去,只来得及看到一抹深红影子藏躲到林子的幽暗里,一具丢了脑袋的原人尸体倒在他的脚边。 蒙根一把翻过脖颈飙血的残骸,四下望去,脑袋早已不知去向,连死者是谁一时都无从得知。“起来!”他大吼,原人们纷纷聚在一起,垂下的斧子扬起紧握于手。 风肆意吹,犹如四面八方无形的敌人,诃伦直起身子。他身处猎队右侧几丈远,暂时来不及奔回队伍,只得原地站立不动,而手里的乌仁图娅刀蓄势待发。 风势减弱,他正打算垂刀整顿,不料身后的冷汗如瀑泉挂下,战士的直觉令他太阳穴作痛。他挪开刀身,只觉得腥风化作邪鬼扑面而来,吹得他双眼迷离,顷刻之间,头与耳畔轰鸣,只有无数泥屑飞点沾满脸庞遮蔽了视线!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62章 便无影无踪 大意使他遭受沉重的惩罚,只得扬起刀随意挥舞,一头身披红铠的野兽无情地撞在他的刀上,一下便撞个趔趄。乌仁图娅刀斜飞出去,插在铁胆木上,而扎昆·诃伦重重砸在泥地里,重击之下,恍惚隔世,他抹去眼里的污泥,大吼道:“额尔德穆图!”回旋的飞斧应声击中再次滚落的野兽,硬生生逼迫其止住攻势,转而向来时的方位逃脱。 它的势头迅猛,原人刚欲反应,便无影无踪。 “诃伦大人!”额尔德穆图一击得逞逼走怪物,连忙飞奔过去察看老师的伤势。 “是风谷的滚兽群,扶我起来,赶紧走。”扎昆·诃伦晃着脑袋虚弱地命令道,他为自己的愚钝懊恼,猎人与战士应该要对哪怕仅有一面之缘的东西保持深刻的记忆,可他忘记了这种自络布村外十几里远处飞滚而过的兽群,遗忘即是背叛,他付出了剧痛的代价。“快走。”他昏沉的目光见额尔德穆图的眼神像是在询问蒙根,于是转而向孛儿帖老练的战士要求道:“孛儿帖人应该知道风谷,那里头都是怪物!” 该死,那群狼究竟在风谷里做了什么?扎昆·诃伦被额尔德穆图搀扶起来,他招手让蒙根靠近一些,在耳边道:“我想错了,造成群兽四窜的原因不是狼群,而是我们无力抗衡的滚兽。” 闻言蒙根愤然揪住他的皮袄,引得那些抱成一团的原人纷纷跑了过来,额尔德穆图赶紧攥住蒙根持斧的手。“你什么?”蒙根大声问道,好让大家都听见:“我若没听错,你带领队伍到这儿是为了寻狼!你想用狼群陷害我们!” 众人哗然,相对于滚兽,他们似乎更害怕这两个字眼,而赋之信任的诃伦两日内竟是带着队伍在寻狼。 蒙根的手勒得诃伦几乎窒息,仿佛四周潜伏的夙敌皆拜其所赐。“是你们的首领扎昆·卓力格图勒令祭祀大会继续举行,整个支埠的原人才向四个方向出猎,不是因为我扎昆·诃伦。”诃伦举起手,示意自己没有手持武器,想让愤怒的蒙根松手。 “蒙根,大人的没错。”额尔德穆图推开蒙根,扶住摇摇欲坠的诃伦:“这附近还有滚兽群,不要在这里与大人内讧!” 众目睽睽之下,孛儿帖的战士不愿影响了猎队,于是甩开手,侧指帮腔的同胞怒道:“你是羡慕他曾穿着一身熊皮,还是臣服于他锋利的乌仁图娅刀?你可知是卓力格图饶恕了这个叛徒?” “我既不羡慕亦不臣服,扎昆·蒙根。”额尔德穆图凛然正气道:“那晚我们有目共睹,是首领理屈在先,诃伦大人的强大令我们钦佩,才换得今日能领导猎队。”他的话令在场的埠人纷纷认同,开始规劝暴躁的同胞蒙根。 “是卓力格图不愿放弃孛儿帖,而我找狼的目的,正是要带你们走。”得到喘息的诃伦神志逐渐恢复,气力也得以自己站稳身子,他同样报以愤怒的神情,来到树前取回乌仁图娅刀回身对蒙根解释道:“我要杀一头狼,把尸体带回去,这样才能救你们和那位冥顽不灵的老友!” “你以为卓力格图不离开孛儿帖,是因为责任与执念?还有,我最看不惯你这种满口‘为了原人子民’的人。”原以为蒙根会因此动容,结果冷笑一声,把斧子往腰上一别,啐了口唾沫在地上,转而对额尔德穆图骂道:“别忘了,卓力格图是我们的首领,若下次再敢护他,我剥了你的皮!”话毕,骂骂咧咧地推开埠人,不理身后众人与诃伦的呼喊,朝来时的方向率先走去。 滚兽的袭击一时半会得以消停,猎队的头领也恢复无恙,于是众人将之前的原人尸体用土壤包成土丘,浅浅地安葬在这个不知名的地方,并在土丘上支起木枝,下次来时还能记得。这般琐事处理完毕,蒙根早不见了踪影,猎队只好赶紧追着他离去的方向,期望在途中赶上鲁莽的战士。 扎昆·诃伦走在最后,不断环顾四周,搜集可能用上的地势与环境,提防去而复返的滚兽带来大规模种群,同时亦提防着尚未现身的狼群。他从未放下心来,总觉得早在深入林地的一日前,便已被那支种族盯梢。若卓力格图在场亦不会讥讽老友这般的畏首畏尾,曾与他们交往的战士,不可能忘却他们的奸诈与出其不意。群狼能突破任何常理,换言之,于其而言,无常是为常。 额尔德穆图捡起自己的斧头后行在队伍的末位几个,他回首望见诃伦阴沉着脸,如同陷在一团氤氲中,便轻声道:“放心,诃伦大人,别看蒙根那样,他只是担心埠人的安危。” “不,我只是在想,风谷在孛儿帖东北方向,大丛林北面实则向西偏,滚兽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诃伦边张望边道:“还有,滚兽常成群结队狂奔,方才那头滚兽很可能只是落单了,我们尚不能掉以轻心。” 老战士的话可谓是不得低估的经验之谈。“需要让大家加紧脚步吗?”在得到认可后,额尔德穆图连忙跑上前,与队伍的原人通告。于是,整支猎队在返程路上,加快了不少。 诃伦仍行在最后,他的神情依旧严肃,还有一个重要的疑点他尚未告知年轻的猎人。究竟是什么东西使得那头滚兽脱离了不可摧毁的兽群阵列?可惜除了与旁人一样亲睹过滚兽们成列迁移外,他也不甚了解披着红甲的滚兽,更无经验可谈。 而缺乏经验,乃是那个时代原人生存的大忌。 往回走着,他们来到先前走过的一处旷地,这里光秃着土壤,没有杂草,没有铁胆木,也就没有阴暗障壁光线的树荫。浑圆踱星缓慢行在帷之上,同时向四周蔓延殷红的丝线,犹如一枚猩红的眼瞳汨汨泣血。火球般的夏季日轮此刻是垂败的斗士,开始偃旗息鼓,只得容踱星肆意夺目。包裹孛儿帖埠的大丛林,仿佛踱星泣血底下正中的受纳者,而途遇旷地的诃伦等人,恰好身在其中目睹这一盛况。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63章 散发靡靡之光的幽灵 他们知晓,这是昭示夏末即近的表现,当踱星重现白光,长冬便会来临,大雪会在一夜之间银饰大地,万物便不得再如炎夏般活跃,而是进入遥遥无期的休憩中,躲藏的鬼怪也会以风雪为衣,路食原人乃至一切。 不计那些突如其来的酷寒,扎昆·诃伦曾经历四次长冬,分别是三年,七年,八年,还有十五年。最近那次的长冬,在暴雪下压坏了无数土墙与木屋,冰封大泽凝固土地,鱼儿溺死水底,野兽被困在积雪中,一切仿佛都被寒冷紧攥,一些支埠聚落频出食人的噩耗,许多年迈与新生的原人最终没有死在炎日到来前夕。 那时的夜晚并不会陷入完全的黑暗,散发靡靡之光的幽灵帷幕悬挂在穹,白日里,雪中妖精投射的刺眼光芒会烧瞎长久凝望的眼球,一切被冬季赋予凶意,一切仿佛被安置肃杀的气息。至那时,倒不如所有原人成倒在透风的屋子里,祈求住在火里的凶兽或神祇施一把大火拯救苍生,就像阿拉图德·长风一样。诃伦在夜寐无法之日看见那位最虔诚的金乌抱着奄奄一息的火种,哆哆嗦嗦于雪地里打坐呢喃,周围是抱团取暖的兽,它们躲在他的火光里,一待就是一夜。翌日,往常照旧,火种如病怏老朽,待风雪止住,长风将它重新挂回木架上,自己颤颤巍巍离开 故在南陆无人无物会庆幸长冬到来,只希望它如电闪雷鸣般骤短。 然而曾近乎一半岁月在与长冬抗争的老战士心中有份预兆,这次的长冬恐怕还会达到十年以上。因他从未在夏季感受过凉意,而进入大丛林的连日以来,携带腥味的风由北吹来时,竟偶尔还打上寒战。 “孛儿帖从前就这么冷吗?”诃伦问,其实却指的是这片大丛林里。 他们实则很快穿越过那片旷地,已经走在一里开外。额尔德穆图听见身后的老师询问自己,便扭过头边走边道:“铁胆木林把大多数日光挡在了外头,所以夏日也算凉爽,没有其他地方那样炎热。” “也像这样吹风?” “鲜有风经过。” 那还是有问题,诃伦心想。空阔的寂林给人一种毛骨悚然的警示,远方隆隆响声经久不衰,但好在一直没有向这里偏移,大概那只滚兽也已经回归兽群。见前面队伍里的原人们没有动静,他只好问道:“找到蒙根的记号了吗?” “没有,他似乎忘记打下标记了。”额尔德穆图回答。孛儿帖人喜爱刻斧状记号,很容易在这片丛林里寻到它们的踪影,然而这一路上,蒙根没有留下。“会不会他拐了弯儿折返回去狩猎了?” 听闻猎人的猜测,诃伦心中也拿捏不准。蒙根一直不服从他的调度差遣,折返回去不无可能。可他不能让队伍重新调头回寻,毕竟不似络布村外的北丛林外围,那里只有一头泽鲁,可这里到处可藏匿随时暴起的恶兽,落入它们的陷阱,所有人都会死无葬生之所。 诃伦压下心头的打算,继续随着队伍穿过岩石与杂草。前面就是来时亦走过的一段茅草高长的险地,于是他向众人唤道“继续前进”,暂停的队伍便又重新启程。 “老师?”额尔德穆图隐约觉得老师放弃了追赶蒙根的念头。 “希望他不会一意孤行。”诃伦叹道。 风嗖嗖直袭,茅草摇摆,仿佛有人影躲闪,叫人惊疑不定。 身居队伍前沿的原人,都是目力与听力的佼佼者,他们东察西察,在茅草丛里显得心翼翼,身后的同伴们却相对怠慢。黑色皮肤绰号为灰狗的原人蹲走在第一个,他捏起一指土,放在鼻子前面嗅嗅,一把丢开,重重地打了个喷嚏。“一股恶臭。”他骂道,摆摆手示意后面的人跟上,然而忽略了蜿蜒滑行到脚下的红蛇。 正当红蛇跳起,灰狗背后的同伴抽出斧子一刀剁在蛇躯正中,露出尖牙的头从灰狗的耳边划过。“什么东西?”他吓得一个趔趄,大叫道。 “红蛇,差点没命了你知道吗?瞄着你的脖子去的。”同伴往前几步,在飞出去的扁平蛇头上重重砍了一斧:“好了,彻底干瘪。”一股黑色的毒液从头部的毒牙里溢了出来,渗入土壤,不一会儿冒出白烟,凹去一撮发灰的泥土。 灰狗摸了摸颈部,谢过同伴,赶紧把斧子准备在手,走在队伍的第二个,侧着身子提防另一条配偶红蛇出没。那名救他性命的同伴位列在首,遮挡灰狗的另一面。茅草有的被挨株压倒,有的被斧子砍倒,丛间一时响起窸窣的破草声。那条死蛇的配偶不知是已被破草的乱斧砍断,还是远远逃离,总之队伍一直安然无恙地潜行在茅草中。 这是一段漫长的茅草路,原人们边伐边行。走了不知多久,却还没有找到来时走的径,加快不了行程,便无法在落日前走出,今夜也便赶不回支埠向首领卓力格图报告他们的发现。 距离行经旷地已过去一个时辰有余,队伍里的原人逐渐开始疲累,而此时灰狗跟着格根破开眼前拦路的高株茅草。他们终于带着队伍挤了出去,立在之前开辟的狭长径中央,左右都是弯弯曲曲的新路,茅草颓倒一地。“茅草丛已经过半了,还是没有我弟弟的影子,快去问问扎昆·诃伦。”扎昆·格根——蒙根之兄,向灰狗身后的原人吩咐。 后者欣喜地应声跑去队伍后方,其余人长吁短叹,摇晃着坐下休憩,只有灰狗和格根尚立着察看四周。他们属于这支队伍的眼睛,尤其是扎昆·格根,时常提前替队伍规避掉不必要的麻烦。虽与弟弟同为战士,却更合乎一个猎人的所作所为:他饲养了一群探路的急先锋。 孛儿帖的埠人们称他的急先锋们为“尸鼠”,这种循着尸体而去的动物堪比上的号死鸟,每每围着尸体不忍离去。埠人不知格根何时起饲养尸鼠,用来作为搜寻尸体远离野兽领地的工具。他的全身常年散发尸臭,除了蒙根,埠里男人与女人都不愿亲近他,灰狗其实也并不喜欢与他同行,只因为先前救自己一命。 这时,有几只尸鼠点着一地碎土跑回来,灰狗亲眼看到格根蹲在地上用手接起它们。“灰狗,前面似乎有问题。”他正欲离开便被叫住,只好回去格根身边。那些溜转漆黑珠子的肥大食腐鼠,正夹着尾巴瑟瑟躲进手掌中央,好像要竭力钻进去取暖。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65章 诃伦叫喊着鞭策进程 因为当偶尔透射进密林的阳光开始大幅倾斜后,所有人都意识到当前的境况正如这位临时头领所言,队伍很有可能无法在当夜回到聚落,而潜藏的敌人也已瞄准这支容易溃散的组织。 一路众人行色匆匆,前列的灰狗与格根冷静而迅速地收纳沿途所有讯息,调整队伍的前进方向,树木c茅草c岩石被他们抛在身后。哪怕零星倒在地上的尸体,无论形体再如何怪异,也只是耽误他们一息时间,便会被诃伦叫喊着鞭策进程。 一走起来,风在耳边刮过,就好似有无数猛兽在后面驱赶吼叫,众人不敢耽搁。无论是滚兽群抑或是其余什么怪物,都能轻而易举剿灭他们,所有的猎人与战士就会沦为猎物,供这个丛林玩乐。 但队伍接下来的行进迅速,众人又都放下心来,只等着孛儿帖的大篝火豁然出现在眼前。 约摸一个时辰的时间里他们都曾满怀希望返回卓力格图与埠人身边,直到暮霭弥漫扩散进林,朦胧中与数前向着西南面出猎的残部偶遇。 西南面的队伍早已混合,而此时与诃伦一行相遇仍着实吓得兵戎相向。残部的原人在头与胸膛围上编织的草圈,蹲在一处中心被虫蛀空的树洞中,如一块块长满青苔的岩石般一动不动。当诃伦一行经过时,他们拔出武器向这边冲来,却在近处猛然定住,丢去武器,开始激动地呼唤这第三支队伍里熟识的人的名字。 更有一个人,夹杂在人群里向格根呼喊。 前一息尚在安慰众人的扎昆·诃伦一拳将西面队伍中的蒙根打在地上,回身用乌仁图娅刀指着哥哥格根。突然之间的事故,西南面的埠人大惊失色,可显然他们已经失去头领,顿时如同受惊的鸟群散开,盯着场中央陌生却令人敬重的战士。 “莫怪我领导无方,看看这两兄弟,还想怂恿队伍里的埠人讨伐我。”他大吼着咒骂卓力格图,全然忘记了是自己接下了这个担子,也彻底忘记了证明狼群存在的初衷。他对地上的蒙根骂道:“蠢货,跑的可比野马还快,让我们一通好找。当所有人为你的失踪焦头烂额时,你躲到了别人的队伍里打算从容地返回孛儿帖?” 蒙根擦着满脸鲜血,鼻口皆是腥味。他感受到熊皮战士较之首领不遑多让的气力,胸膛里不可遏制的凶性燃烧而起。 寻得弟弟的格根,远没有那样猖狂的凶性,尽管诃伦那柄锋锐的刀直指着自己的头颅,但他仍没有动弹,而是双手远离腰胯,微微颔首对有些脾气的诃伦表达心中存在的过错。“蒙根!”他见自己的兄弟偷偷从地上跃起,手里的斧子正袭向诃伦! 诃伦回头一看,退回格根脖颈前的乌仁图娅刀,转身将它斜挡在手斧上,只听“吭啷”一声,斧子应声分裂为三,摔在地上。一阵短促的直呼,蒙根见袭击失败,向后连忙翻去,还未回身,便被一脚踢倒。 诃伦的刀重指格根,并喊额尔德穆图。年轻猎人穿 过统统围拢过来的人群,朝倒地的蒙根飞奔去。地上是一条蜿蜒的血路,一直连结到蒙根,当额尔德穆图俯身检查他的伤势时,终于呕出一大滩鲜血。 “扎昆·格根,按照原人的惯例,我早该将你们格杀,可我没有。”诃伦将尚存理智的哥哥格根唤醒,他收回乌仁图娅刀入鞘,在灰暗的林间一边审视面容疲乏的另两路队伍一边正色道:“你看看这些西南面的残部” “怎么样?”那边猎人的关切没有收到回复,被蒙根用力搡开手,这位扎昆像一头受伤的黑熊在暴怒。他活动开全身筋骨,打算重新起来一战。 孛儿帖光荣的战士,绝不应该输给一个部落的叛徒。他怎可能让自己在半个支埠原人的目光下忍受一拳之辱,然后等待漫长的半月,旁观部落的战士前来将诃伦捉拿归案?四周幽暗的幕已降下,惟一的光源似乎是蒙根眼中燃腾的火光。此刻急躁的情绪消失不见,他逐渐冷静,却不顾额尔德穆图的劝阻,一步一步向对他放松警惕的诃伦走去。 一股如蛛般的烟雾从诃伦与格根之间的缝隙里渗出,惊得蒙根连忙止步,他看见两人的手里分别紧握自己的武器,却并没有互相厮杀,隐约察觉出一丝非常。 再看诃伦,他嗅着携带腥味的烟雾,显得忧心忡忡:“这烟雾我似曾相识。” “是孛儿帖南面的鹿木林迷雾。”西南残部里的一个魁梧的老战士突然哀嚎起来,他跑向自己的队伍,像一个得了失心疯的公牛,原人同侪们纷纷拦住了他,可嘴里仍止不住的邪论。“我就这辈子都走不出去了,大丛林中了邪!” 诃伦闻言撇下格根,暂且不管面前飘来的烟雾,大步向那个须发泛白的老战士走去。 格根疑惑地望着朝他靠近的弟弟,方才的话,在场二十余人都听个分明。既然蒙根一直跟随残部的人,想来也该知道那名老战士疯话的缘由。 “哥哥,我忍不了这扎昆·诃伦。”蒙根接近兄弟才发现,烟雾是从北面向这边弥漫而来。 “忍不了又能如何,你没看到现在二十余人几乎听命于他。何况在这里起争执,回头卓力格图拿我俩是问该怎么办?” “也对。”蒙根听了哥哥的忠言,只好暂压心头火。 格根见三四名西南残部的孛儿帖人正三言两语向诃伦比划之前所见,接着便问弟弟:“那个老头林子中了邪是怎么回事?” “鬼知道这几个蠢货带的什么路。”蒙根凑到兄弟的耳边道:“我跟着他们向北返回孛儿帖,已经走过一遍鹿木林,如此看来,我们一直在原地打转。” “应该不怪西南领路的人,我和灰狗带路,扎昆·诃伦殿后,也同样迷失了。”格根道:“而且,以路程和时间算,鹿木林应该还有好一段距离。”他只觉得事情越来越扑朔迷离,仿佛被一层雾霭笼罩。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66章 天赐 “你这林子会不会自己长了脚。”蒙根去向同伴要了根火把,在周围扫了一遍。据,林间的鬼魅可以用火焰烧出来,也不知真假。紧接着他又道:“其实一切都变得不同寻常,西南的队伍相遇了,而我也迷失在里头,最终得以与你们重聚。如果不是林子中了邪,就是我们中了邪。” 格根沉默不语,他盯着弟弟的火把扫过空气留下的光影出了神。 不远处诃伦很快了解了老战士忽而癔语的始末,他嘱咐他们与自己的队伍一同前行,并一一扫视面前的所有人,却唯独不见随西面队伍出猎的“赐”武士陆昶,心仿佛顿时沉到谷底。“你们可还记得那名武士。”刚一问完,几人的面色阴沉下去,他捕捉到他们的一丝愧疚。“怎么回事?” 几人支支吾吾地不敢再,急得诃伦不免心烦意乱,他把刀猛地杵进地里,揪起一人脖子。 “一群狼,我们看见它们吃了他!”哆哆嗦嗦的原人被放下后就一屁股瘫坐在地上。诃伦此刻才发现他们与不远处那个老战士一样,曾皆不信世上还有狼族,而此时眼中早已被恐惧渗透,俨然一般疯癫。 很快那烟雾愈发向外渗透,诃伦觉得就像过去历次前往祈山打开墓穴时一样,总有无数尘埃化作幽灵向外纷飞——此时的烟雾亦是差不离。变换无常的风开始将已密布丛林的淡薄烟雾吹得左右翻涌,像无数条虬结的紫色毒蛇般围绕着扎昆·诃伦等人。孛儿帖人围聚在一起,等待头领的号令。可惜诃伦的神志,久久无法从狼眸那深邃而携裹着战意的凶狠中挣脱出来。陆昶的死令他觉得狼族仿佛无处不在,风里都带着他们入侵的嚎叫,自己行走的窃响也被他们整齐划一的脚步声跟随。 他站立于最先喷涌来烟雾的方向,这里之前是一处风口,大概便是那鹿木林的入口之一。埠人凝语无言,静待他思索,格根c蒙根c额尔德穆图及灰狗四人侍立左右,犹如守卫般跟随他。可显然这并不能有任何帮助,尸鼠蜷缩在口袋里,蒙根与灰狗的眼耳在烟雾中完全失效,众人似乎除了能嗅到空气里一丝不安与腥臭外,也就只能触摸入手冰凉的岩石与土壤。 远处隆隆声依旧作响,且隐隐感觉那些声音竟在移动,正开始接近他们所在的位置。然而众人皆是不以为意,西南残部的人对此俨然也是听得厌烦麻木,而蒙根更是焦躁地直跺脚,好像能让满腔愤懑通过地底倾泻出去一般。 “我想是林子出了古怪。”诃伦打破人群里的寂静,他终于从陆昶与狼族的执念里逃脱,着眼思考当前棘手的境况,“鹿木林是绝不能走的,这无异于从一个绝境步入另一个绝境。”他抬头仰望林子上方被遮蔽的空,对额尔德穆图示意道:“上去记住踱星的位置。” 年轻猎人向诃伦示意后便就近寻了棵铁胆木攀爬上去,他的速度极快,不稍多久就消失不见,隐没在高处密集的大叶片里。 我还以为在这里自己忘了猎人的本能。诃伦鼻息 里夹杂的血腥味愈发浓郁,还尝到了一抹恐惧的味道,仿佛是来自远方的来客所特有的气息。 格根口袋里的尸鼠忽然躁动不安,他见伙伴灰狗在不断地用鼻子搜寻周围空气,似乎在捕捉什么特殊气味,于是连忙靠在灰狗的背部,心提防可能到来的偷袭。格根顾不得计较先前的矛盾,向只察觉到气氛不妥的头领禀报:“诃伦,好像有东西就在我们附近徘徊!” 伴随战士的提醒,后面的原人战士惨叫着被一头野兽掳去,一只断手留在原地,血溅出一朵朵红花!剧变的战事一触即发,四周狼嗥骤起,此起彼伏,一双双原人阔别许久的黄褐色冷眸重新在南陆的大丛林里闪烁! “额尔德穆图,下来!”诃伦向树上大吼,他清楚明白高大的铁胆木根本无法保护猎人。 一道黑影从邻近的铁胆木上掠过,向额尔德穆图攀上的大树飞去,诃伦疯狂朝上大吼。又过了数息,叶片群抖动几下,额尔德穆图的身影重新出现,他借着下滑的趋势即将要摔落到地上,熊皮战士连忙要上前接住,却被身后的蒙根拦腰抱住。 “干什么?” “看清楚,额尔德穆图死了!”蒙根大吼。 一段破碎的躯干从十丈高的树上垂直坠落,摔成一滩软泥,碎肉飞溅,平铺在夜晚潮湿的草地上。诃伦红着眼眶怒吼,夺过蒙根腰间的手斧向空投掷,飞转的石刃切过黑影的边缘,重新落回地上。“额尔德穆图!”他不甘地扫视猎人的尸体,看见不远处头颅被那黑影带到了几丈外的烟雾里。 待那头狼飞回地面,悠长的狼嗥转而急促欢呼,为这位狼族的勇士摘得首级鼓舞。月光追随那棵倒下的巨木荫投射入昏暗且充满烟雾瘴气的丛林,渲染了那头一身苍灰的黑影:北狼的面部一道狭长的疤痕,正恶狠狠地凝视诃伦。 “狗。”诃伦至死不会忘记那道伤疤,正是狗当年拜自己所赐! “诃伦。”灰狼咧开嘴像是在模仿原人嬉笑,他为尝到了诃伦亲朋的鲜血而感到快意,就好像在报复诃伦本人。他踩着额尔德穆图伤痕累累的头颅,故意将那副可怖的面容展露在月光下,“瞧瞧他吧,他是你度过年岁的十之二三,诃伦,你才是活够了的那个。”模仿人言的狗发出的笑声桀桀,显得腐朽邪恶。 头颅紧闭的一只眼珠在翻滚时被石子硌烂,仿佛在黑洞洞地注视他,诃伦在格根蒙根的陪伴下,放言道:“我的命,还看你们拿不拿得到,但起码,你的命,我是要定了。” 狼群的掳掠依旧不停,且要么随吼叫晚至,要么便是声东击西,一时间,五六个原人被拖进迷雾中,诃伦眼睁睁看着他们的四肢与头颅从躯干上撕裂!“去帮他们。”他吩咐格根蒙根兄弟,两人领命转身投入狼潮,蒙根从地上捡起一把原人掉落的手斧,在一头正咬住伙伴皮袄的北狼头上猛击,顷刻将他的头盖骨砸陷。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67章 放下奄奄一息的原人 “还能动吗?”格根顺势一把扶起兄弟救下的伙伴,那人的正面已经全部被刮烂,脸庞就像一块粗糙的木板一般,即使那些自诩盖世的巫医看到也只会落荒而逃。“别管他了,杀光狼族,才能活着出去!”蒙根朝后面的哥哥喊道,他又砍倒了一头北狼,疲累地半跪在地,手斧几乎只剩下木柄,腰间的鲜血从皮袄的三道裂缝里渗出。 格根冷静地注视受伤的弟弟,连忙放下奄奄一息的原人,向不远处迷雾里逐渐涌现的四五头狼群边跑边喊:“扎昆·诃伦,额尔德穆图的仇你尽管去报,这边孛儿帖人的仇算我们的!”完,他双手各执一斧,挥舞着与弟弟冲锋。 “狗。”诃伦奋力拔出乌仁图娅刀,刀身骤燃永不熄之火,狗面色大变。“当初看着你们全身着火仓皇逃窜,我们便不想再追究穷寇,如今你怎敢再犯南陆原人?”他声如空雷霆,问的铿锵有力。 “原人毒辣狡诈,向我们投掷手中的火把,烧死族狼半数,逃到寒冷的北陆方得安宁,还不是你们的阴谋?而我脸上的伤疤,又从何起?”狗走到月光的正中,全身仿佛披上灿洁的白衣,黄褐色的眼瞳里杀意滔。 “你可知是狼王狞背叛人皇在先!”熊皮战士扎昆·诃伦大吼着撕开皮袄,露出魁伟的上身,他高擎乌仁图娅刀向狗进攻。 灰狼侧跳躲过聚力的一记劈砍,被烧焦的草屑不断跳到脸上,只听诃伦一边低喝,一边继续飞速进攻,灰狼恐惧地四处躲避眼前威势不减当年的战士。火焰刀掀起一片一片土地,诃伦全身仿佛沐浴在炽热的温度中,他狂乱地想要砸中狗的四肢,然后再捅穿腹部——这是原人杀狼的伎俩,可迟不见效。他的攻击一直被灵活地避开,直到几棵枝干弯曲怪诞的老树赫然出现在眼前,刀身收闪未及,吭啷卡入其中。 扎昆·诃伦松开发麻的双手,四处环顾不知去向的狗。“狼族还学会了逃跑,看来那把火烧光了你们的锐气。”他猛烈地讥讽,想要引出那头个性暴躁的狼族战士,“看来当我直取狼王脑袋的那,你也会这样不知去向。”他叹道:“如此软弱无力,你们怎敢入侵原人?” 汹涌的风从侧后方贯来,诃伦贴着树干躲开灰狼的利爪,伸出脚掌踹中柔软的腹部。“死到临头!”他猛然拽出树中刀,矗立如一座巍山,肌肉为火焰刀凝聚力量,向倒地灰狼的脑袋上铡去。“为络布村子民付出你们第一滴血!” 仇敌的声音贯入狗脑膜,他仿佛又一次回归人狼决裂那日,扎昆·诃伦同样是这般踩在灼痛的腹上,臂弯圆抡,带起手斧砸在自己的脸上。可狗从不记得畏惧为何物,他望着再一次凌驾自己的原人,视野中一片灰白的世界却因怒而染得通红。屈辱如洪般倾泻,重而填充进他干瘪的仇恨之中。 就在此刻,一支粗糙的权杖突然从迷雾里如豹般蹿出,猛拍诃伦的脊背,一声淋漓愤怒的咒喝褪去狗眼中深红的色泽。他濒死而僵直的前肢,受战意凛然而即刻全部遁归。于是狗振作而起,望见迷雾里那双澄澈的晶黄眼眸。此刻他只听得到诃伦在背后呻吟和施以援手的恩人在发号施令,“杀了他,狗,这男人会成为我们最大的敌人。”那头迷雾之狼语音靡靡,携带蛊惑的腐味,从他身边经过的群狼不愿过分接近,皆是惊恐地绕行。 “你还在等什么?”鹿烎奇怪地透过烟雾注视忽而木讷当场的战士。 隆隆声越来越近,就像狗在鹿烎身旁时常能聆听到的尸魂吟语般令他压迫,听见恩人在质问自己,消逝的屈辱感忽然重新洗礼全身,“我与他的仇,与你何干?”他复而朝迷雾里咆哮,身形变得伟岸非常。 “我伤了他脊背,他将难躲你尽情肆意的撕咬,杀了他,就是复仇!”鹿烎懊丧地向这伏地而走的畜生怒吼,因为他看见那个坚韧的战士重新起身,而机会稍纵即逝,今此错失,恐再无法杀死诃伦。“滚回狞的身边丧家狗!凛冬终会把你等懦夫锁入无底的寒渊!”他大声诅咒道,甚至威势压过了在场任何存在。 随后,狗眼里的世界又恢复成灰白,他哀嚎一声,夹起尾巴跑进丛林之中。他边跑边回头清楚地听到看到鹿烎挥摆厚重皮袍下的青色健体并懊恼地发出一连串叫喊,尖叫后变为叹叙,一道苍白的印迹开始在土地中如疯长的草芽般滋生。 白光令诃伦从疼痛中跌入眩晕的囚笼中,他眯起眼睛。只见一位素未谋面而形生怪异的直立狼躲在前方的烟雾中,皮袍被大风掀扬如翼,正用一根破朽的老杖撕扯土地,白印随杖游移组成诡图,如一群交绕凶险的白蛇正蜿蜒向那些身陷狼群的原人爬去。“格根蒙根,心地下!”语毕他率先攻击地面,遭斩断的白印在地上翻滚挣扎两下,发出锐利刺耳的鸣响,又忽而伸出一个新头,猛地扎进地里,又开始向他移动。 不远处的兄弟俩听见头领近乎吼叫的指令,他们回以野蛮的呼喊,啸声几乎盖过了即近的某种轰隆声。可他们无暇顾及身下的白光,眼前纠缠而来的族狼瞪大贪婪的双瞳,正要饱尝一番鲜血。躺在地上的原人由三四位增长至十来位,而近十头狼尸也横卧其中,无言地听着尚在酣斗的众人众狼。 白光首先波及两名猎人,他们的血肉像被流水吸吮的沿岸黄土般碎裂,整张皮被豁然扯下,骨骼接着崩断,犹如惨遭暴晒的脆木。他们开始一个个姿势扭曲,随后倒塌在地,只剩一枚头颅可以转动,可是不稍一会儿,白光继而也将其吞噬,只留下一滩脓水。 接着是第三个第四个,他们在与狼决战中大显神威c勃发英姿,却在鹿烎阴狠狡诈的祭祀中踉跄跌撞,挣扎翻扭。一只如危墙般逐渐倾垮的手,带着主人沉默的呼救,从白光里挣脱,直指前方。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69章 伤口中的污秽 “行行行,我知道是我的错,你也坐下休息吧!”陆昶不耐烦地去揪拉洛汗的皮毛,好不容易才把这个躁动的大家伙拽倒在他身边。“闭嘴,先给你清理伤口。”他从鞍旁悬挂的包袱里搜出一壶水袋,里面实则装满了赐的陈酿,“你要是还叫,我就喝光了。”嘴上虽不留情,可他仍然忍住想猛灌一口烈酒的念头,捂着鼻子打开水袋,掀起厚重的狼鞍,两道深一寸半长两尺的伤痕不断喷出血来。 “你也真是能忍,都这样了还能跑。”一边疼惜地,一边就慷慨地将大半烈酒都倒在了洛汗身上。酒精灼烧着伤口中的污秽,听到伙伴疼得还在怪叫,半吼半噎,知道是在埋怨自己的鲁莽。“到头来还要被一头蠢狼指教。”陆昶嘟囔一句也不敢再抱怨,把剩下的酒精抹在左腹,咬着牙再把狼牙取出,好在刺入不深,溅出一些血后,便用纺织的破布拿来包扎。一系列自救做完后,他终于筋疲力尽地靠在耷拉脑袋的洛汗身上,把尾巴拉来盖住祛除寒冷。 晚风到临,南陆夜里的凄冷又一次得以领教,但好在一抹月光遛进树林躲入他的眼中,不至于身躯完全落入黑暗。丛林里果真是寂静一片,虽然白日里出逃的野兽已陆续回归丛林,可狼群和“大钻山鼠”的出现,已经让这片大丛林的所有野兽学会了乖巧与屏息。所以他听不见昨日走散的队伍呼救声,也听不见毒蛇滑过枝干触碰叶片的窸窣声——他宁愿此时面对数不尽的红蛇而不是潜伏的狼,至少腰间的剑还能起些作用。 唯有晚风还横行无忌引吭高歌。晚风?他不想在这般窘迫的境地里诗兴大发,虽然在赐,“大难临头仍立危难中而不乱”是乃传统,然而他此时觉得,想必造就这个传统的先辈,一定没有遇到过这片新奇之地上的狼,一群舌上长满倒刺的狼。 陆昶摇摇水袋,连叮当声都听不见了,顿感失落,只得重新塞回鞍里。“你他们怎么不追了?”“诃伦他们那队是不是也遭遇了狼群?”回答他的只有洛汗咕噜作响的肚子,这时才想起它负载自己亡命奔波几乎不怎么吃喝,忙顾不得思考生死之外的烦恼,翻身去包袱里找,结果牵扯到了伤口,疼得一个趔趄。“给你。”他丢给洛汗一把肉干,自己也捏着一块嚼了起来。 原人的事便只能听由命了,诃伦的本事总要高过自己无用的担忧与祈祷。他这样想,希望武士们敬重的苍同样能庇护孛儿帖。 人狼便就此休顿了。尽管武士灵敏的直觉告诉陆昶,切不可再在丛林里逗留,然而袭来的困意似乎缠裹了他的斗志,不一会儿,疲倦的双眼低垂,在狼怀中几欲瞌睡老师都没遇到过直立行走的狼吧?可真是要了我的命。他的眼前想要浮现老师的面庞,可是那头直立狼率先霸占了脑海。 幻觉中,他独自回到第一次看见直立狼鹿烎时的地方。背后就是断岭山脉(断岭山脉:一角嵌入大丛林,绕过龙丘以南,向东西延展,成为孛儿帖与其余靠南聚落之间的一道然屏障)切入大丛林的一处高丘,狼族祭司,鹿烎站在不远处的一块岩石后面,露出半截身子,可毫无疑问,他如同人一般,双足站立。 那时陆昶已与原人们跑散,准确地,是遭到抛弃。他镇定地目送孛儿帖的一众懦夫夺路而逃,也便不再打算拦截那些追去的狼族,而是谨慎地提防眼前。预料中的突袭没有发生,那头直立狼一动不动犹如他所见过的雕像。可显然这是不可能的,他隐隐觉得对方正在等候自己,因为脑袋仍因方才从洛汗身上摔下而嗡嗡混响,现在开口,想来自己也听不进去。 良久,待他恢复,果然直立狼开口用不算蹩脚的原人语道:“我叫鹿烎,狼族祭司,扎昆·诃伦在哪里?” 这是什么问题?他觉得滑稽,似乎所有人都要找这位被放逐的落魄战士的麻烦,而且这头名为鹿烎的直立狼显然知道自己与诃伦并不陌生。“不知道。”陆昶抽出细剑,而洛汗像一阵烟般出现在自己身边。 鹿烎深沉的晶黄眼睛盯着洛汗,饶有兴致却又冰冷严厉。“你的狼看上去像是一头庶出的残疾,他绝不是我们北狼的孽畜。”他开始把疑问抛给洛汗:“你可知道扎昆·诃伦在哪里?” 洛汗呜咽两声,把整片牙床暴露出来,狠厉之色展露无遗。 “可真丢狼族的脸面。”鹿烎不再打量它,转而又与陆昶道:“等我们扫平南陆原人,一定也要杀光这些余孽。” 一道灰影从身边蹿出,迟疑了一息陆昶才明白过来怎么回事,不由得大声喝止。“洛汗!”他追着灰狼摇晃的尾巴而去,离鹿烎越来越近,古怪的危机感也涌出胸膛。终于在接近对方的一瞬间,从胸口迸发! 直立狼架起缀满獠牙的手杖拦住洛汗的前掌,借势甩到背后,皮袍下掩盖的一双结实臂膀上到处是浮于表面的粗大脉络,好像构画成一幅诡异的图案。“我想起来了!”鹿烎突然大叫,可接着手上丝毫不怠,抡起手杖打飞陆昶。“你是‘他’的学生!”他愤怒地大吼,行动比方才愈发猛烈,追着倒地的陆昶又挥动武器砸了下去。 洛汗静谧而迅疾地跑过玄色土地,在手杖落下一刹那挡在了主人面前。只听手杖发出沉闷的敲击声,灰狼呼吸里喷出的腾白雾气被一片血溅染。 “洛汗!”陆昶高喊,起身举剑刺向鹿烎,可还没等触及对方格挡的手杖,赐的灰狼就倏尔起身,衔住他的衣服夺路逃窜。 “跑?”鹿烎大吼,改变手杖下落的走势,直刺进陆昶的腹部,杖上的獠牙应声断裂。 洛汗不管不顾主人发出的痛呼,只是没命地逃跑,土壤翻飞在身边,枯败的落叶被掀到半空再慢慢吞吞地飘落回地面。“你也只能寄托于逃跑了。”鹿烎喃喃道,仿佛陆昶就是眼前这些微不足道的片片落叶。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70章 狼嚎声中惊坐而起 陆昶回头望去,视线逐渐向中央的鹿烎模糊,就好像无数赐人用的笔墨不断描黑所见的景象。他再也看不清对方的面容,只看得见斑驳的灰发;他听不见耳边的风声,唯独对悠远的狼嗥灵敏;他抓疼洛汗的毛皮仍浑然不觉,却仿佛能窥探到鹿烎狠毒的野心。陆昶的视野中只剩下最后一抹光,狼祭司转过身去,矫健地跃过岩石c沟壑,消失不见。 而他在洛汗的背上颠簸,就像在经历一场噩梦,逃离鹿烎就像在停止噩梦,可唯一不停的是入耳的嚎叫 顷刻,幻觉散去,陆昶在四周的狼嚎声中惊坐而起。 “洛汗!”顾不得会崩开伤口的后果,他抱住已经开始飞奔的伙伴,借着臂力翻身骑上狼背:“向北边跑!”一颗颗璀璨的黄色星星在丛林里闪烁,它们共同注视着他,就像一双双狼的眼睛。 是一群追兵。他的脑中刚冒出这一念头,北陆的狼卒便呈包围态势围捕过来,几头按捺不住的先锋已经奔出阴影,张开大口向他袭击。他们一跃而起,陆昶只能尽量贴伏在洛汗的背部,头顶上划过嗖嗖的风声和浓烈的狼骚味。 他找准时机,抽出细剑刺中最后一头跃空的狼,由食道一直划拉到胸膛,死狼的血淋了一头,洛汗迅速穿过下落的尸体,眨眼奔出几丈远。几头体型偏的狼一拥而上想要争食死去的同伴,大狼围聚过来顶开他们,也放弃了追赶,开始大快朵颐。 如惊惶之鸟的武士头也不回,听着洛汗沉重的呼吸声,周围的树木稀疏颓败,前面迎来了豁然宽敞的一片荒原,头顶璀璨的星空用冰冷的光收容仓皇者的到来。 他们终于逃出了似无边际的孛儿帖大丛林。 但是在逃出之前,那些狼群是主动放弃追捕的,就为了争夺到那头死狼同伴更多的肉。陆昶抓着洛汗桀骜的毛发,心里越发深刻领略到北狼的冷酷和暴食贪婪。“我在想什么呢?这一身伤可不是拜那群喽啰所赐。”他霍地翻下狼背,边往四处搜索边:“若不是鹿烎和胆怯的孛儿帖人,我怎会落得此等下场?” 嗷,嗷。向前惯冲两步的洛汗折返回来围着他正用短促的吼叫催他重新启程,灵敏的嗅觉尚能捕捉到空气里一丝狼味。在星夜下武士站着,踩在松软的一块地里,呼唤局促不安的洛汗坐下。“那头直立狼跑得不够快,跟不上这些狂奔的狼群。”他笑着安慰对方,同时也为自己打气:“我们既然甩去了狼群,就表示同样甩去了狼王。”显然他认为鹿烎是一位王,怎奈何力量不是自己所能匹敌,“擒贼先擒王”的攻略,只会被其一杖打碎。 呐,他的力气可真是媲美大部落的力士们。他想,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至少,原人们很难一拳打碎岩石,一口咬断木头,而这些会人话的野兽却能轻松做到。他望着同样为狼的洛汗,后者只能回望一眼呜呜两声然后继续趴着休息——鹿烎和群狼才足以和人分庭抗礼。赐的苍狼遍布大漠之上,而它们不过是人们胯下的坐骑,能听懂简单的人言已属不易。 “洛汗,你觉得呢?你咬死那鹿烎的把握有多少?”他刚摔进灰狼的长毫里,就被反扑在地,一条粗糙如锉的舌头在脸上胡乱舔舐,口水悬挂下来,他赶紧推开狼爪:“我还是祈祷你不会被他弄死吧!”完,经历一战大难不死的他们,在黛色的荒原和长长的灌木阴影里翻滚打闹,银亮的岩石如一位位遭受遗弃或是垂死的人儿,躺在大地上守望。 他们的嬉闹只是对压力的宣泄,故没有持续多久,因为陆昶从洛汗的眼睛反射中,隐隐看见一个影子,像是月亮一般浑圆,却漆黑一片,只有一道轮廓。他迅速将腰里的细剑递送到后方来者的脖颈上。 可他的剑术再次碰上了硬茬,一张面容狰狞的兽脸向后倒去,脱离了剑的范围,在三步外停了下来。那是鬼怪的脸,陆昶认得亦认不得(赐那时已有完全的鬼怪之,并非如大部落一般只是坊间寥寥人中的传闻),但大概猜测又是某个地方人们心中所憎所怯之物——鬼不外如是。“鬼不过是人言,有鬼之地,便可见人心”,老师的这段话曾在教授他的课上提及,认得这点,他此刻反而变得平静。 来者似乎是翻下马后着急赶到他的身边,远处一匹雄健的骏马四蹄扬尘,步履稳健而有力,向这边奔来。待鬼脸男人心地单手制住晚至的马匹后,见身材矮的武士不再有敌意,便用另一只手压回斧子抱怨道:“翻过断岭,又绕过那该死的龙丘蛇人,我以为要赶到孛儿帖才能找到你,终于——不过也差不了几里了。”语毕,竟自觉摘下那张可怖的涂上丰富色彩的龟甲面具。 一张轮廓分明,有几分神似诃伦的脸庞让陆昶有些讶异。他有一双黑色并带有黄斑的眼睛,下颏的胡须由两股合一蓄成一根,络腮胡也同样如法炮制,看上去就像一头行走的黑毛雄狮。倒是和扎昆·诃伦差异甚远,陆昶心想,一个如雷,一个似电。这个壮实的原人却如鸟儿灵巧躲过细剑,就像自己在赐时同吃同住的那些袍泽。“你是谁?”他问。 “我是大部落来使,你的老师让我带你前往。”战士才注意趴在地上乖巧等候武士的灰狼,原先只以为是一块形态栩栩的灰色怪石,如今近看却毛发凛凛,一兽盘卧。可显然这不是一条毫无凶性的狗,它的眼里仿佛云集世上所有的狡黠与奸诈。“赐人什么都养啊。” “你认得我的老师?”陆昶似乎没听见战士的赞叹,也不敢完全放松警惕。他质疑消息的准确性,因为老师究竟云游至何方,散落各地的学生没有一人摸得着头绪。 “氏农现正在原人部落。”战士点头应道:“他知道你不会轻易相信。”准确地应该是:赐人属狼性,从不轻易相信他人。他心里重复了一遍氏农老人的原话。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71章 舌头暴露在牙床外 一只高空飞掠夜幕的鹰盘旋降落,它飞得悄无声息而又迅疾,将爪上的密函带给了主人的学生。“见字速回”,寥寥四字,毋庸置疑。武士陆昶再不敢逗留,谢过扎昆·圭什翼的奔波,便抛下北边的一切优劣缓急,随之一同向大部落赶去。 拒马外站着一群孛儿帖原人,卓力格图位列当中,他刚解决了一头鲁莽行事的北狼,正用埠人递来的破皮擦拭“熊首”。脚边就是那头企图偷袭他的畜生,尾随诃伦一行来到孛儿帖。整个头颅被骨斧打凹,眼珠子脱出眼眶,舌头暴露在牙床外,苍蝇已逐步占领这块开始腐烂氧化的肉。 在场所有人都知道气氛些许微妙,扎昆·诃伦领回的队伍与原先的埠人站在两边,而首领只是挡在两群人之间一言不发,安静地重复擦拭的动作,即使血迹被吸干仍旧左右摩挲骨斧。何况能什么?在数息前他亲手宰杀一头从前矢口否认的存在,此刻,即使仍守护在他身后的一众人中,也不乏产生骚动的念头。 “卓力格图”诃伦示意格根蒙根带着埠人回到首领那边,二人照做。 所有出猎的埠人只剩下这几名战士,他们张开双臂,想向第一个与自己视线交汇的人赠送怀抱。埠里剩余的原人意识到一去不复返的悲剧,即使没有眼泪,也难免沉默,默默地接纳侥幸逃生的人们。 “扎昆·诃伦,发生了什么事?”他们问。 篝火依旧不熄,在拒马十丈远的地方火热地跳动,间或发出噼啪脆响,不少焰苗随着风飘散出孛儿帖,落到他们面前,落到他们编结的长发上,落到不远处隆起的山坡上,在杂草上点燃一星又重新暗灭,总之一切都显得落寞。这里从未有过这般伤悲的事,诃伦望着这群人中,有男有女有老有少,他们迫切需要一个合理的解释,否则悲痛会扭曲理智,兽性会带着他们将仇恨引导向自己。 山坡的窟窿像漆黑的眼瞳,空洞地凝望这边无语的人们,而人们则以隐隐燃起火苗的眼瞳注视扎昆·诃伦,他们期待一个解释,也害怕听到那个显而易见的解释。 “快逃吧,与我一同去大部落寻求庇护,狼族来了,他们屠杀了我们的同胞。”诃伦道。 就这样逃?所有人的目光回到首领身上,他们仍然忠诚,即便或许是他让埠人错过了逃生的机会。 “哈森,去外面探察,有情况便回来。”卓力格图终于放下“熊首”,对身边一个猎人吩咐。哈森应诺,揪着草根攀上山坡,一眨眼没了身影。“诃伦你逃。”首领上前两步,来到兄弟面前,问:“逃哪?” “大部落。” “大部落”卓力格图忽然笑道:“我就是被赶出来的,还有回去的理由?” 你可知道他们再不会收留逃窜的我们,孛儿帖已是我们最后的家?你可知道金乌软禁了我的特特玛,将我发配边疆,扎昆·诃伦?不,你不知道,你是雷,每走一步都要所有人听见,哪管地上凡人有多恐慌。卓力格图仍旧讨厌兄弟,从黑色荒原 上扎昆·彧倒下的瞬间开始,他虽然深爱兄弟,但也讨厌兄弟的自私。他此时向对方大声坦白,把他早已洞察的金乌阴谋和后来所遭受的迫害,一五一十相告知。 “人皇是被金乌害死。在狞咬断他头颅前,炽热的火种早就潜藏在萨央心中,金乌想以此为祭为引,诅咒狼族沾染火毒。可惜,谁知道”卓力格图冷笑道:“大概是北方的寒冷医治了狼族的诅咒。” 诃伦终于彻悟,所有迷虚晦涩皆有了来龙去脉,原来不止他一人窥探到金乌竭力掩藏的丑恶。“然而金乌还有阴谋,我是因此被扣叛罪,与我一同回去揭发他们,阻止更多的暴行。”然而诃伦并不罢休,他不希望兄弟死在这里:“人狼的战争需要你,任何孛儿帖人都不该终焉此地!” “与您回去目睹他的孩子被杀?”格根忍不住道。 “格根!”为时过晚,卓力格图还是让诃伦听到了。 诃伦一直记得兄弟的女儿,大概比自己的养子上十五岁,正值十七。“我以为特特玛是你留在部落的。”他垂下头颅。 “我怎么愿意把我心爱的女儿留在那种魔鬼的领地。”卓力格图的女人亡故很早,他一心将女儿视若珍宝。 “那就扳倒他们,用斧子,用长刀。” “不,扎昆·诃伦,你曾身居高位,应该没有忘记,他们是祭司,凡人杀不死也战不胜。”卓力格图指着乌仁图娅刀:“为了毁灭他们,我要把龙给唤来,所以才搜集各种各样的石头,乃至这种鳞石。”诃伦不知道为何他们曾听闻的一则传竟被兄弟信以为真,为不切实际的野兽执迷不醒。龙,是离经叛道的昏话和遐想。 “还一定有其他办法。”诃伦劝道。 “没用的,我试着想将你献给金乌好换回特特玛,可最后还是下不去手。”卓力格图道:“除了龙,哪有什么希望,我们斗不过金乌。”着,他推开诃伦,因为去而复返的哈森重新出现在坡顶,满身淤泥疲惫地扶着一棵歪斜的铁胆木。 “狼来了!”仿佛如鲠在喉,哈森用紧勒的嗓音一字一顿地宣布,双腿直颤,好像一个不稳便会从坡上摔下。 “你在上面做什么,下来!”卓力格图双手挥舞,指着上面怯懦的哈森边吼边向前走,完全忽略了埠人不断抬手想要制止他。 一头直立的大狼陡然从哈森身后出现,一把拎起对他而言再矮不过的原人,双手并用,轻而易举拧掉了脑袋。“找到你了,扎昆·诃伦!”鹿烎的身后,群狼的嚎叫再次贯绝耳膜。他道:“孛儿帖人,把他交出来,狼族将绕过你们,放一条生路。” “还等什么,向后退,在这片丛林里,他们不是孛儿帖人的对手。”诃伦拉回卓力格图,可兄弟一把挣脱,向所有埠人望去。一时间,似乎有什么念头同时在他们心中升起。 “您走吧。”格根道:“对于孛儿帖人而言,逃离家园,和死有什么区别?”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73章 还有溃烂的肉 铁木托不断磕头,再一听这些人的语言和自己无异,便以为是原人的救兵,可他不明白乌日更为何人,能承得住“尊敬”二字。于是他不再磕头,而是怯懦地蜷缩一团,微微抬头顺着泥土向骨缝外看去,只看到一双厚大的脚掌踩在地上。 “你请抬头正视我罢,大可不必卑鄙。”乌日更边边揭开腐臭的颅骨,一张污秽脏乱的脸露了出来,像逃跑的幼鹿一样,不同的是他似乎并不怕他们。进而他观察孩子的全身,遍布的划痕,泥巴,破碎的指甲,残缺的牙齿,还有溃烂的肉——百里之内大概没有比他更可怜的活人了。“给他披件衣服。”艾彦闻言将自己的皮袄脱了下来披在孩子的身上,南陆相对于北陆而言暖和,这里用不到它。 铁木托木然地弯下腰低下头颅,将手放于胸口,正想施礼,他的肚子就开始咕咕叫了起来。乌日更觉得好笑,赶紧跟艾彦再:“给他张雪饼吃。” 铁木托接过勇士递来的灰白色薄饼,眼里顿时只剩下它,来不及言谢或是疑惑,毫不客气发出猪拱食的声音。“慢点吃,想活命就慢点吃。”一个勇士略微有些看不惯这干瘦的孩子,刻薄地道,艾彦拍了下他,随即扭头望向瞧着颅骨发呆的首领。 “了慢点吃!”那名勇士厌嫌地蹲下身子,边拍孩子的背部,边拽下腰上的水袋,把冰凉的雪水送进他嘴里而艾彦也顾不得孩子噎得呛声不断,向首领问道:“这狮子头您看出什么端倪了吗?”兽头已经面目全非,但起码还能依稀辨认出曾属于一头不可一世的雄狮。可一头雄狮在那时又能如何呢,还不是死在雪狼的围攻下。 这并非属于狮子,而是猼羊的脑袋,首领心里纳罕,没料到在以南之地也能见到祥瑞动物的身影。传闻披上猼羊皮毛的人会拥有无穷的勇气和决心。他重新审视孩子,虽然行动因疲乏而迟钝,但直觉告诉自己,那绝对是勇士的血脉。“孩子,你叫什么?” “泽鲁,我叫泽鲁。”铁木托虽然是撒谎道,但脑海中第一个蹦出的名字就是“泽鲁”——北丛林雄狮之名。群狼攻破络布村时,铁木托恰好在地窖的雄狮尸首边,在棕黄的饿狼跳进来前,他连忙躲进泽鲁的尸骸里,听着外面的各种令人惊骇的叫喊昏死过去。待群狼陆续离去,他又戴着这颗颅骨一路猫腰逃遁,直到被这些皮肤白皙透蓝的怪人捉获。 不是发愿保护村人的诃伦,也不是络布强壮的猎人,更不是眼前面露关切的一干人等,他的命是雄狮给的,铁木托谎话脱口的一瞬间便下定决心,泽鲁将会成为他往后的名字。 “孩子,能听见话吗?你叫什么名字?”铁木托实则没有真正回答第一个问题,于是乌日更又问了一遍。 那名喂水的勇士猛拍男孩的背部,被艾彦立马呵斥了一句,可他只是撇撇嘴,对铁木托道:“是我们救了你性命,生死不再由你。乌日更问你话,你要赶紧回答,若不老实,难逃再次沦为星下孤鬼的厄运。” “我叫泽鲁,是前面络布村的人。”铁木托应该称为泽鲁,连忙哆嗦着道。 “前面的村子发生了什么?” 在泽鲁面前的是一位敦实的男人,想来是这群怪人们的首领。眉宇间与教他习武的诃伦神似,只是目光更加柔和,即使现在身边的勇士若再恐吓威胁也不会令他慌张。当听见乌日更的问话,他又想起不久前村人被褫夺性命的厄难,悲伤道:“一群狼杀光了村里人,就剩我一个了。” 屠村。万幸自己没有与那个凶悍的民族交易,这些与乌日更猜的一致。接着他又问:“那么这枚头颅是怎么来的?” “它被放在地窖里,当狼跑下来的时候,我躲进尸体。那些狼什么都吃,连正在剔骨削肉的女人们都吃个精光,唯独不到我的面前,然后外面传来一声大吼,所有狼很快就跑光了。”过了很久,直到外面响起号死鸟那遭人厌的叫喊,铁木托才从尸骸里探出脑袋,一地死尸躺在血泊里,肉片糊在墙上。恐惧完全填补他心中属于哀伤的空洞,战战兢兢地砍下大狮子的脑袋夺路逃跑。 男孩得断断续续,但乌日更大概听出了意思,越发认定这枚头颅原属猼羊,而艾彦等勇士也明白了首领为何执着追问兽头的来历。 “子算你走运,聪明的狼群自然不敢轻易接近猼羊,远古的记忆仍存在他们的记忆里。”艾彦有些想要询问男孩有关络布地窖的事情,那身猼羊毛皮是每一个雪民梦寐以求的衣料,但首领没有发话,他也就不便多问。 “泽鲁。” 男孩愣了片刻,些许不适应这个新的名字,可仍然很快地反应道。 “泽鲁,你不必再为饥肠与性命担忧。”乌日更把手搭在男孩头上,语调中充满温暖:“我们自北方大陆而来,是一群热爱和平的雪民。”着便向后退一步,露出身后,远处是漫漫大雪的空和雪白的大地,一个黑色的巨大影子叆霼不清,像一位亘古的大神藏身其中,而铁木托看得不是它们。一群细看还能分辨的人,如一颗颗果实扎在雪地里,向这边望来。 是异族人啊。铁木托想,但他很快压下心慌,因为穷途末路的自己,需要依靠异族人的接济才有可能重获新生。何况,所谓的原人同胞此刻在哪里?诃伦或是其他聚落的原人在哪里?除了全族即将踏进南陆的雪民,这些来,此地无人问。 即使是异族人,此刻,他也愿意点头哈腰。“雪民?”他问。 “对,雪民。请你相信。” 见男孩认可,乌日更心生满意,继续道:“看你的近况,想来是遭族人抛弃,但不代表这种悲惨境遇会持续很久。你能瞧见雪里的人吧——北陆的气候就是这样。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74章 率先反驳 他们会热情款待你食物和暖和的衣物,而你若不介怀,将会成为雪民的一员。”不知是乌日更中气十足,还是今日低矮的穹反射的回音将首领的话重复带入铁木托的耳中。原人的孩子有些动摇,为雪民首领的好客而感激——至少他如此认为。 “我不同意,尊敬的乌日更。”喂水的勇士率先反驳,怀疑地在铁木托全身搜索,仿佛这个孩子会从怀里变出一把凶器或是摇身变成一头野兽般。他劝:“也许我更了解如何应对陌生人,他们或许会选择以怨报德,您别遗忘,那群狼并不是从不与我们有瓜葛,而当年一份施舍差些让雪民蒙受”有什么陈年往事令他耿耿于怀,有关雪民与狼,但立刻被首领打断。 “庆格尔泰,我们初到南陆,多一个朋友总好过制造一群敌人。”乌日更第一次在铁木托面前提到勇士的名字,他没有因勇士的莽撞而斥责,反倒耐心解释起来:“当哪与泽鲁的族人相遇,他就是雪民与孩子你们是?” “原人。” “哈哈,泽鲁就是雪民与原人友谊的见证。”他的大笑并没有打消铁木托的疑虑,只好一边看着孩子一边对庆格尔泰解释道:“我看冬要来了,多一个朋友多一份担待,而泽鲁的族人,想必不是北狼那样忘恩负义的家伙。” “那恐怕忘恩负义之仇,今日得报。”艾彦冷却下来的声音异常空洞,他拔出雪民独有的透明斧子,朝向乌日更。铁木托以为这位忠诚的勇士打算此时没来由地临阵倒戈。 而雪民首领乌日更似乎毫不在意身后艾彦的斧子,因为他知道,危险不会来自于族人,而属于巨石上站立的家伙。他压倒浑然不觉的孩子,矮身勾拳打中对方,飞扑而来的狼被打倒在地。 “果然没错,北狼确实冷血。当初第一次会晤时,昂沁·司南就告诉我,兽身人言的怪物皆藏祸心。”乌日更的声音不再温和,而是倏尔冰封作寒地的冰石,像是在相互砥砺。他向那头倒地不起的狼走去,越近越觉得古怪,连忙停在几步远的地方,接着一股恶臭扑面而来。 死狼怎么会动?事情似乎并非“偷袭”二字可以草草了结。 他不安地将怀里的孩子推送给艾彦和庆格尔泰,把冻斧搁在手中,向狼尸挪动。镇定下来一看,体内的蛆已块钻破寄养的躯体,那一人多长的尸首上到处长满鼓胀的丘包,活像一头肥大的猪猡。乌日更的眼睛下移到尸体的四肢上,参差的乱毛上一条水带在缓缓流动,可这水显得并不自然,他想,就更像是鱼的脑髓,此刻拧在尸体的四肢根部。 乌日更纹丝不动的模样让艾彦堪忧,他也看出,眼前倒地便如死寂一般的狼其实早是一具尸体。“首领。”艾彦道。 水流像是受到应激一般,开始剧烈收缩抽搐,将四肢整个勒紧,但肉眼可见正逐渐脱离它原本操控的尸体。如一条透明蛇的水流突然溃散,变成真正的水那样滴落在平原 的土地上,可它们没有下渗,而是向乌日更蔓延。如一群食肉蚂蚁,目标确立,狩猎就绪。 远处的艾彦只是看到狼在不断挣扎,以为是自己把濒死的动物错估成了尸体。可临近的乌日更脑中只有一个念头,杀了,以防后患。 雪民的身躯并没有比原人更加强壮与坚硬,当这股水流陡然聚成一人高的水鬼时,乌日更惊恐地只来得及伸出左手挡住从侧方而来的穿刺。他将左手从锋如利刃的水鬼手中挣脱,忍着剧痛与如注的血流,拉开了距离。 艾彦终于看到了这场奇袭作者的真面目,在首领回撤的同时,上前抱住他一同向后退至安全线。“您怎样了?”艾彦懊悔地询问着伤势,以为是自己的话刺激了这个怪物,同时令首领分了神。 “看来不仅是北狼,有些人也不欢迎雪民的到来。”乌日更的下颏都在颤抖,被刺伤的左手发出更甚的剧痛。模糊的视线里,那头怪物此刻就安静地守在狼尸身边,上身的水下淌,下身的水上涨。尽管如无害的清流,但它的头颅上——与人口部所相对应的地方,咧开一张大嘴——于是乌日更姑且称之为人。 “这是什么东西,子!”庆格尔泰一把揪住早已吓蒙的铁木托,问道。 “不,不,不——”他曾见过熊,也亲睹弟弟的死,甚至躲在被雪民称为猼羊的大狮子体内,但如今可怜的孩子连一句完整的话都不出来,眼前的景象犹如噩梦张开了口。 水鬼也确实像极原人们梦中所遇的那些心悸的影子,只是他能够真实地来到了众人面前,而非限于在冥冥中发出恫吓。原人如是,雪民亦如是,艾彦提心吊胆地与其余几名勇士守在首领身旁。虽然这头怪物如沉睡了一般原地不动,但谁知会何时发难。乌日更听见庆格尔泰还在逼问孩子,斥道:“够了庆格尔泰,放过泽鲁,他只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孩子!”他相信铁木托的神情,是孩子源自内心的恐惧。 “我和庆格尔泰等人抵挡他,首领您回到族里,让更多的勇士过来。”艾彦的提议得到众人的附和,然而却很快被首领否决。 “这头怪物用身躯就可以杀人,而我们却还不知道他的弱点,来了更多族人,也难逃被捕杀的厄运。”方才的交战瞬息完结,就像熊被一只野猴戏谑般无奈。何况乌日更并不认为这头怪物只是野猴那么简单。 于是,他奋力起身,带着冻斧向水鬼再次攻击。 贯穿过身,接着落空。 水鬼意料之中地没有给予他机会,冻斧被拽入柔软的体内,乌日更慌忙松开了手向后退五步,然后又抽出骨刀向那张大嘴投掷去。 这般进攻又如石沉大泽。水鬼的腹部与头部“吐”出两把雪民的武器,上面皆结了一层厚厚的霜。艾彦c庆格尔泰与几名勇士飞速奔至水鬼面前,冻斧齐扬,待蓄势至猛时奋力劈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75章 水鬼 “噗嗤”一声,一团水花在他们面前迸溅,落到地上的水流开始向后流淌。“抓住他——”话音未落,水流成刀,将勇士们的双脚一一划开。 众人摔了个趔趄,而水鬼趁机起身,正要扬起手刺,一只包裹着淡蓝色火焰的冻斧结实地劈倒了他。“搭把手!”首领大吼,几名勇士顾不得疼痛,皆挺身而起,纷纷将斧子落到水鬼身上,而此时再也没有听到绵软无力的“噗嗤”声,筋肉被切断的质感沿着斧柄传达到每一个人手上。 水鬼的哀嚎像是冰层摩擦时的尖锐鸣叫,一边哀嚎着吐出白色的寒气,一边想要抚慰每一处斧劈的伤口,但不可抑制的水从中流出,他的躯体越来越干瘪和虚弱。北陆的雪民勇士们见成效斐然,高呼着砍得更有劲,他们仿佛能嗅出独属于这种怪物的冰冷恐惧,却全然忘记,边上瞠目结舌的铁木托正目睹他们狰狞的脸庞。 “够了!”唯一没有加入其中的乌日更喝停众人,他无意中看到孩子畏惧的面孔,幡然醒悟过来,于是上前轻声对大伙道:“死了可问不出价值。”他试探性地捉住水鬼细长的双臂,发现竟能触摸到一片如冰的软体,镇静地:“他好像一遇星火就不能变化。” 水鬼扭过头来,用他此时扁平而无眼的脑袋“看”着乌日更,仿佛在铭记他的容貌。而雪民首领对这种怪物不敢怠慢,谨慎地将依旧燃烧的冻斧贴在水鬼身上,蒸腾的白汽顷刻升起。 “星火只能限制他,并不能对他造成伤害。”乌日更见水鬼没有再嘶嚎,不由得暗叹这奇妙的怪物此外,还有一丝怜悯?“泽鲁,泽鲁。”不及多想,他尽量克制上扬的声音轻唤原人孩子。 “尊敬的乌日更。”铁木托慢吞吞地走来,学着勇士们一起这样称呼面前的首领。 孩子看着淡蓝色的火焰出神,乌日更觉得奇怪:“原人不烧火吗?” “烧,只是我们的火焰是黄色的。” 这倒是稀奇。首领想,可惜他们的祭司昂沁·司南不在,或许睿智的老人能够理解。他加上一些力气去揿着地上的水鬼,似乎怪物逐渐在恢复,柔软的水流开始变得紧绷结实,待之恢复,想来又是一场恶战。“泽鲁,你识得他吗?” “狼族,就是他们杀了络布村的人。” 这是前面就听了的。狼始终还是与他们一样来到了南陆,而且他们并没有遵循一定的友善法则,而是对这些看起来弱的民族展开了残酷的屠杀。然而泽鲁的回答没有令乌日更满意,或许狼群与雪民们在北陆相处的时间更久,自己怎么可能还需要有关于狼的情报。 雪民首领乌日更拾起冻斧又在水鬼身上划上一记,升起的透明躯干再次软绵绵地服帖回大地。他的勇士们都在边上包扎伤口,没人能腾出手来替将近筋疲力竭的他一起按着这头危险的家伙。“我是问我手里的怪物,而不是北狼们。”他的声音因疲倦而显得生硬。 “我不清楚,真的。”铁木托以为首领在为自己的愚蠢而生气,且碰巧那水鬼透明的诡异脑袋扭向自己,顿时脑海被一片空白填充,接着一群与眼下水鬼一模一样的怪物奔跑着向他冲锋,而自己身处复活的络布人群里,他们躯体受伤,皮袄浸满渗出的血。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77章 无意地瞥了铁木托 他时刻记得首领时刻遗忘的事实:苍神身上的裂纹与时而蹦落的碎块——这些皆因与狼族爆发龃龉所致。若换做是我,为这一线生机,也不该斩了眼前怪物的性命。他最后想到。 “尊敬的乌日更,我认为他是对的,您也过,在陌生的南陆,多一个朋友少一个敌人。” “在他选择谋害首领的一刻,就已然与雪民决裂了。艾彦,你可错了,想必他如今这副友善的面孔只有在将死的时候展露。”艾彦的劝告让庆格尔泰立马铁青了脸,他甚至用狐疑的目光审视铁木托:“或许南陆的民族都是群蛇蝎心肠的歹人,与他们没什么沟通的必要!” “庆格尔泰!”乌日更见铁木托的脸色黯淡下去,知道自己好不容易令其放下戒备,如今功亏一篑,他有些恼火的喝令道:“让后面的族人跟上我们,我可就不信了,这南陆怎让雪民如此进退两难?” 愤愤不平的勇士恶狠狠瞪了水鬼一眼,之后给了艾彦眼神示意他保护好首领,最后带着两名勇士折返向北。临末依旧还似若无意地瞥了铁木托。 待走后,倒在地上被火圈包围的水鬼看着圈外几位肤色不一的人,又吐着白汽蛊惑道:“尊敬的雪民首领,那位勇士得很好,原人才是人皆诛之的恶畜,他们用一种邪火烧毁树林,滚滚浓烟熏臭空,将动物圈进在兽场里等好战的战士前去将它们烧得皮开肉绽,甚至举行腐朽堕落的仪式令一片名为祭林的土地为其所用,禁锢住我辈而不能登岸。他们霸道无理,横行无忌,致使生灵涂炭。” “首领,您瞧。”艾彦的言外之意,就是铁木托的族人们并非你我心中的模样,他们甚至使用一种比星火更为残忍的手段掠夺与统治。“并非所有的人都是星光的孩子,都是苍神所佑之子。” “你既能口吐人言,想必亦懂人心罢?司南过懂人心者,其心必有恶,我无法相信你的流言蜚语。”话虽如此,乌日更表面的态度也不明朗,然而心中对素未谋面的原人多了一分警惕。 艾彦不知,诸勇士不解首领意思,而工于心计的鬼魅却早已心如明镜,他心中大悦,却装作遗憾而恼怒的样子。“悲哀,又一个无知的民族要被原人的伎俩所诓骗!”假装因大恸而失声高呼。众人听着这惨绝人寰的凄鸣纷纷侧头护耳,“残忍的一幕又会重演,他们会支起烤架,将你的族人似牲畜一样捆缚在粗大的木柱上,用锋利的骨刀开膛破肚,将盐粒撒进涌血的伤口中,听着你们在火上翻转时被火焰爆裂的脆响——” “你住嘴!”铁木托站了出来,他的声音甚至盖过了水鬼。“你这恶鬼,不是火焰的孩子,有什么资格指责火焰和它虔诚的信徒?我所认识的人都是最好的,他们会分肉块接济每一位疲于生活的潦倒穷人,他们会在每次大丰收归来时围着篝火跳舞,以此感谢火里的神赐予他们喷香的食物。想来远在大部落的战士们更是品格优秀,能被猎人敬仰的战士,一定是猎人中的猎人。”他想到的是扎昆·诃伦,那位独自击毙泽鲁的狩猎好手,救自己于群狼口中,那个男人一定就是部落的战士!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78章 堵住去路的女人们 “既然原人族有你的那么好,为何狼族屠村时,到最后只剩下漫无边际的恸哭和哀求?那些品格高尚的战士身在何方?”水鬼指着那头腐烂的尸体,可抬起的手不堪聚形,瞬间破碎,他的声音从一滩水中森然传出:“你以为那头独狼是怎么死的?他跟了你一路,饥肠辘辘正要大快朵颐,是我勒死他。” 铁木托登时失语,他想起了最后诃伦逃跑时那恐惧的目光。那何曾是一个战士应有的模样,分明像一只逃窜的豺狗,怯懦无耻。雪民们的眼睛向他投递过来,含意是审视c询问,如一只只酌水长鞭狠狠抽打在脸上。“不,部落知识没有聆听到络布人的求助。”铁木托回忆起想要逃跑却被抢先下到地窖的狼堵住去路的女人们,涕泪仿佛止不住的洪般倾泻,他从未见过这些富有魅力的女人们如此狼狈,她们跳狂野舞蹈的双腿被摘了去,撒野放肆的瞳仁被利爪戳穿,浅棕的肌肤被狼口一寸寸吻开,就像她们破穿牛肚一样轻描淡写。所有人在惨叫,可仍是没有部落的战士营救可怜的络布人 络布,就是一座被部落遗弃的荒村。 铁木托的耳朵嗡嗡作响,就像是那些在他眼皮下死去的女人们在哭泣,埋怨诃伦,埋怨所有部落的战士,甚至亦埋怨他。“首领,若一定要听从这头恶鬼的谗言,率性指责部落,我想我也有罪。”原人族的猎人哀声恳求:“我与他们一样遗忘了勇气,进而将村人遗忘,那我躲在一边,亲眼看着女人们葬身狼口。原本我怨恨所有抛弃络布的人,但此刻念及,身为男人的我也是无动于衷,有何罪责再敢强加于他人?何况我更加罪无可赦,比远在边的部落战士,更该负罪受诛!尊敬的乌日更首领,还请不要因此妄断原人们的善恶——”辩驳显得苍白无力,有断臂保全的嫌疑,水鬼为击溃了原人的孩子而洋洋自得,他正要向乌日更进献更狭隘邪恶的言论,就被宽厚深沉的嗓音阻抵。 “你只是个原人的孩子罢?”乌日更从艾彦的怀里搂过。铁木托痛苦地叫了一声,掩埋在温暖而不炽热的胸膛里轻叹,仿佛络布的灾难源于他,弟弟呼禾的死也怪罪于他,他无颜再望见当空。 南陆的渐渐暗沉下去,几粒雪子开始撒下大地,又到了北风进军号角吹鸣的时刻。雪民们的星火烧得依旧旺盛,而圈内的水鬼也逐渐开始聚形,溃散的水流纷纷遵命于号令,向主体奔涌去,可他的嚎叫依旧不停,似乎还有什么即刻到来的不幸降临在身上。 乌日更搂着铁木托,艾彦则提着擦上冻斧一步步向火圈里走去。 “乌日更,水鬼欲待雪民亲如一族,你确定要撕毁即来的盟约?”水鬼声嘶力竭地抛出诱饵,希望矮壮的首领能够让逼近的刽子手停住脚步。 “苍神庇佑,我只是选择了一个雪民所能接受的决定。”乌日更的胡须上被雪子沾染成白,这使他看起来面若寒霜,而由声音听起来,此时在面对水鬼也确实欠缺一丝温暖:“我们曾与一支恶鬼般的民族打过交道,就因为忤逆了他们的意志,险些连南迁都成为泡影,从此我更得心去择别一些决定——尽管你的联盟无比诱人。”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79章 正怀有身孕 水鬼不敢相信,厚重的雪分明没有压断亲族的脊骨,由北陆跋涉而来的雪民们竟会驳回自己的邀约。他的首领曾断言这将是场美差,然而结果却是让自己来送死!“首领,你还请考虑周全,你可背负着数千名雪民的性命。”星火圈矮去,只有零碎几簇火苗忽而在地上跳跃,艾彦手里的冻斧就紧贴在他脸上,水鬼开始怪叫,就像被活宰的生彘般凄厉。 “可耻的雪民们,怯懦的叛徒,当心你们脚下的百丈寒渊” 最后的凄鸣还未完,人形溃散,极具韧劲的水流在地上完全炸裂,包括艾彦全身沾满的水都加快滚落到地面,被泥土贪婪地汲取,不一会儿,棕黑色的土地又重新干燥发灰。 确实是不可多得的盟友,就像狼族一样,可却比狼族脆弱太多,乌日更看着土地心想。替首领手刃怪物的勇士艾彦站了起来,拖着冒出些许腐味的狼尸藏在岩石底下,嘴里不断嘟囔那样的行径过于冲动。被搂在怀里的铁木托直勾勾地欣赏完艾彦处理水鬼与狼尸的过程,发觉与原人们是那样的相似,却似乎比自己的同胞更加有人情味,他偷偷去捕捉乌日更的眼神,却见他一如平常,平静地向北方的族人们看去。 在南北陆交界几里外的地方有一处隆起的陡丘,整体如一块斜嵌入大地的圆盘。陡丘下面鲜有地未被大雪掩盖,一处深秘的山洞坐落于此,里头漆黑一片,隐隐有一些淡蓝的光微亮。几个长辫上结满冰粒的女人守候在洞穴外面,其中一名妇女甚至怀抱一个几近透明的新生婴儿,她是一名故去勇士的女人,男人战死时正怀有身孕。她的眼里早已没有悲痛,此时正轻轻整理厚实的兔绒毯,上面缀着几朵花叶,温暖地裹紧里头的女婴,奥敦斯格——首领为她取的名字。 她们仔细听着沿洞穴岩壁传达的深响,不久,一阵阵脚步声与石子滚动的噪声越来越近,像是正有人从里面出来。“莎林,快把孩子抱到一边去,他们要出来了,那副脏乱的模样心吓着他。”一个女人同抱着孩子的妇女道,完还热情地刮了刮孩子的鼻梁。 奥敦斯格转了转头,用清透如水的手挠挠鼻子,接着就在兔绒毯里埋得更深了。莎林轻轻摇着手臂,宠溺地在她额头上吻了一口,对那个女人轻声笑道:“她是阿木尔达赖的孩子,血与兽都吓不到她,怎么会害怕自己的族人。” “来也是,这孩子生来是般大气模样,不论夜里野狐狸叫还是白徘徊在附近的大猫,都没有哭闹过,也就大伙在拉苍神时抱着你咿呀咿呀叫。”女人显得与莎林很熟络,其他几个女人皆没有过多地搭话,只她一人叽喳。听她也笑道:“这么,倒还算大伙的不是。” “孩子哪有一直不哭不闹的,阿木尔达赖时候经常被他的额撒打得哇哇哭,连木段子都拿不起来,成可被我欺负得惨。” “是呢,那时还看着你成追着用冻死的蛇干吓他,可谁能想到却能成了族里的英雄,又谁想到——”女人突然察觉到一丝不妥,忙改了口摇着手道:“ 我没有那个意思,对不起莎林。” “你呀,快别这话罢,心庆格尔泰找你麻烦。”另一个女人瞪了她一眼,又对莎林道:“她也是无心的,只是希望你别难过,族里的老人都过,往故就像寒霜,会越结越深。” “我没有难过。”莎林又上下轻颠孩子:“我们的奥敦斯格,长大了也会像她额撒一样坚强,那柄查干哈达等着她呢。” 两个女人不知怎么接话,只得干笑着继续将注意力集中在洞穴上,里面淡蓝的光晕已从雪粒般大逐渐变大,还有少许的路程就能出来了。过了不久,南边三名随首领先行的勇士刚好踩着没至脚踝的雪返回。 来者为首的是庆格尔泰,莎林亡故的额撒汗阿木尔达赖的兄弟,几个女人一见到他便喊道:“快让后面的男人们把东西搬来,这个洞穴大概可以住上一晚。” “今不在这里停留了,要继续往前走。”完,庆格尔泰让两名勇士进到族内通知众人启程赶路。 “这洞穴,我们的男人好不容易探索完,正从里面出来,不住就不住了?” “这是首领的命令,多一待在雪里,就多一份危险。” “前面就是南陆,盲目赶路越发危险,乌日更不能让雪民们承担他的错误决定。” “是尊敬的乌日更。”庆格尔泰俯下身子,用凶恶的目光逼迫面前渎名的女人低头认错。 头发剪得很短的这个女人哆嗦两下,裹紧身上的烂皮袄,伸出一只手掌朝上摊开,从左臂起始划过胸膛,向不在眼前的首领献上雪民礼。 庆格尔泰望着她流出脓水的皴裂皮肤,记得这是一个被掳掠来的女人,想来日子也过得恶劣,出那样自私狭隘的话也无可厚非,于是递给她一壶水,还把自己的衣服一并送出去。“拿着罢,要死也别死在雪民里头,这会儿昂沁·司南不在,给别人染上疫病,苍神都救不回大伙。” “庆格尔泰!”莎林不满道。 “没事。”男人对兄弟的女人笑了笑。 话毕,洞穴那里传来动静,一个紧接着一个像庆格尔泰一般健壮的男人从里头走了出来。他们总共六人三支火把,把一人多高的洞穴探了个遍,手里这时还带出几只黑乌乌的蝙蝠老鼠,个个斜着脑袋大口张开,还有几丝它们的血迹混夹在勇士们流下的汗液里头。 还未等女人们拥上去,一名活龙鲜健的勇士大吼一声,搡开伙伴黧黑着脸盯着短发女人手里的水和衣服走来,只听他骂道:“谁给你的东西,活得不耐烦了?”莎林一听暗道不妙,悄悄望去庆格尔泰那儿,果然见他皱着眉头,手里早已紧握成拳。 “他妈的,问你话呢!信不信我打死你?”勇士甩开伙伴,不顾劝阻指着女人又要大骂。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81章 该赶尽杀绝 随从们一下子越发不知如何回答,显然心里藏了什么未禀报的鬼祟。“最近巢埠人如果没有金乌亲授的命令,部落的访客他们谁也不见。”还是由那个随从回答,他顶着金乌恼怒的目光,偷偷抹了抹脖颈上豆大的汗珠,此刻站在水边却一点不感到清冷。 “原人何时对异族都如此容忍了?”胡和鲁把巢埠人也以为成不愿蹚浑水:“想想狼族背叛,再想想盐人淹村,不都是异族所为? 赐莫非很可怕,那老头不能动得?为何在南陆的我从没听过他们的威名?”胡和鲁每次提及氏农时,恨不能将他剥皮抽筋炙烤个干净,甚至,普下系赐名号者,该赶尽杀绝。 但是长风已经犯了执拗力保氏农,再当面纠缠想来内讧只会愈演愈烈。“我最近冒犯过我的老友吗?”胡和鲁今日算是真的死了心,他问随从:“否则他为何与我作对?往常我们两个老家伙只会因为烤架上的食物争执。”他也只好把问题归咎为一次不经意的冒犯,随从们也谄媚地见机迎合金乌的玩笑,但是谁都知道,向来铁面无情的长风这次绝不是为一只烤羊腿而杠上胡和鲁。 我知道牵强的理由掩盖不了你确实又一次抽了我的脸,这是事实,我的老友。胡和鲁生气地想,因为长风从不给另外五人任何颜面,他是个固执的老派金乌,连同样守旧的自己都自愧不如,十多前,独自一人在严冬的第一夜中守着早被所有人遗忘的火种。阿拉图德·伏燧领着我们踏进部落前曾高呼“生于火,忠于火”,忘记火种等同于命不久矣,所以摆弄无数祭祀的金乌里,或许只有长风才是唯一一个能活满三百年的人。 冬来了十日有余,自那晚后,长风便一直在古祷房里休憩,如今第一场大雪多少已经消散,往后变本加厉的雪夜中,起夜不眠的人将会时常能看到火种边上孤落的身影。然而对于胡和鲁而言,眼下这条水渠会不会冻上才是他冬季所该关注的要紧事。 可显然,水渠要比他想象得活跃的多,缓慢上升的水位忽然加快涨速。 随从抬起浸湿的鞋子,想拉着胡和鲁的衣氅离去。“我还担心不是巢埠人参与制造的舟下了水就会淹没,这下看来,哪怕是破篓也能被浪掀到上!”金乌纹丝不动,站在水里开心地道。“但那是什么?”水渠里一处泉涌在不断升高,终于引起他的注意。 那泉涌不再上升,转而向码头驶来,像是一头潜入部落的鳄鱼正快速逼近,胡和鲁想要后退却也太迟,一双瞳孔狭如一线的眼眸从水里浮现。 来者逐渐踏上码头,万幸不是一头伏击的鳄鱼,否则胡和鲁此刻恐怕只剩下半截躯干了。然而原人们仍然大呼叫,他们手脚并用将金乌拽走,留下码头末端的潜水者,而他的背后就是重归平静的水渠。 “蛇人觐见!”披着半透明软皮的巨人惊得战士们纷纷拔出石斧。 若非胡和鲁从不饮酒,否则他一定会以为是一头巨大的水蜥爬出水面。可好在对方的物种也并没有困扰博学的金乌,他曾在一卷皮卷中读到过这种东西,蛇人住在矿洞或普通隧洞中的民族,他们见不得阳光所以久居地下,上了岸就得披上蛇皮所制的罩衣,另外他们一种沙哑的语言,但今胡和鲁所听到的他万分笃定是原人们使用的语言,而不是恐怖的嘶嘶蛇语。 即使蛇人长得恐怖如斯,可似乎并不需要呼唤更多的战士过来抵御外敌,因为当见到面前的矮人们兵刃相向时,蛇人也只是同样将他巨大的木杖举到胸前,竖瞳挤得越发纤细罢了。 “一丈的蛇,六尺的火”,那卷轴上还曾写有这样的话,胡和鲁听见蛇人的问候,便大方地走上前,一比较,果真差不离,那块头足有两个原人的大。他挥手让随从们放下毫无意义的烂斧子,众人照做的时候,蛇人的双耳抖动了一下,上面垂着的两条黄蛇干随之而动。“有幸见到绵延千年的古族。”虽然码头上光线晦暗,胡和鲁十分想要点起火焰将蛇人的面目看个究竟,但碍于古老皮卷的禁忌,也便不愿随意冒犯看似无害的客人。 扎昆·察拉干见胡和鲁老人与蛇人低语几句后侧开身子,将手摊向自己和身后的战士们,显然是在介绍:“他们是原人部落引以为傲的战士,蛇人夸犁。” 众人纷纷让开一条通道,让胡和鲁先过,随后蛇人夸犁在阴暗的码头上跟在身边,他们紧随其后,绕过灰亮的墙,下到一个坡底,追着黑暗步行百步,最后,蛇人将蛇皮软袍笼罩在头上,一头扎进光亮中。 他们的身后,一只被忽略的“蜘蛛”贴墙悄悄离开,他伪装得十分隐秘,走出底坡的时候仿佛是从墙上剥离下来一般,又像黑暗滋生的病菌,滴落进部落之中。无缝不入的“蜘蛛”对方才获得的谍报心满意足,他只需要静待大人回归,将所知一切告之便可。 牧仁掸去雪,沿着裸露在外的高井向上攀爬,预估爬了足有三四十个横挡,踩着井身借力外跳,便从地势较低的码头处回到地面。他回头看高井和表面一百个铁铸的横挡,这钟材质的东西是一年多前巢埠人最新的建造匠艺,比石头还要坚硬,但尚未普及到原人生活的方方面面,或许不稍多久,石制的都会更替为铁铸。这是后话了。 踱星又走了将近一半了,巢埠人不知有没有给虎跳崖那群喽啰造成点阻挠,他见空那颗永不熄灭的星辰依旧彳亍,心下想到临走前巢埠首领不甘蒙受背叛的愤懑神情。他们可千万别被图图赫那“变色蜥蜴”毁去,部落与虎跳崖的交战还需要用到那些弩车和不可多得的工艺品们。牧仁并没有为巢埠的存亡而向火焰祈祷,只是为即将到来的祸乱心中哀鸣两声,便背着高井离开,向部落大门走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82章 门口的赤豺快饿疯了 一路的原人木屋门前皆堆叠了好多积雪,还有些精神遭受冷冬连累的晚起原人们,还在病恹恹地扫除冻住门框的冰霜。牧仁经过时,这些原人们仿佛视而不见,甚至他皮袄的一角被路边的手撩碰,也像是一道空气被忽略。 不受人耳目所闻,是“蜘蛛”的素养。也看不出牧仁对此是否满意,他的表情暗沉,也当原人们是空气,径直走过他们。又快步走过古祷房和兽场,终于来到卜筹轮放置的二层平台正下方,一个那钦手下的战士将他领向部落大门,但直到临近门口被一个莽夫撞到前,两人都一言不发。 若不是这个莽夫是胡和鲁的鬣狗,牧仁也想像假装失语的残废一样,悄然规避一起冲突。只见鬣狗抓住密使的肩膀道:“门口的赤豺快饿疯了,七个原人被它们咬伤,扎昆·那钦都不管吗?”那傲慢的模样就好像在“你的主人也只配给我的主人鞍前马后”。 这位莽夫身上破烂的模样已经形同一个野外与野兽争食的拾荒者,穿着一件千疮百孔被虫蛀的皮袄子,原本紧束的头发垂挂在耳边,头上的骨盔缺了一半。 “我险些成为第八个人。”后怕令他此刻声音里带着愠怒。 牧仁知道鬣狗是一直坚持出猎的战士,哪怕是初冬后部落明令的禁猎也从不遵守,他认为在这个大型聚落尚未建造前,原人可没有忌惮过那么多规矩和禁忌。 “请问扎昆·那钦在哪里,我要求一个法!”牧仁没有立刻理会,他便显得更加愤怒了。 “大雪后的半月内是禁猎期,你和那七个原人没有被抓起来严罚,反而被作为兴师问罪的借口,也太胡作非为了吧?”边上的战士忍不住道:“你是不懂部落的规矩,还是刻意透过那钦藐视拟定规矩的苏日勒和克及五位金乌?” “我是奉胡和鲁的命令沿部落接连的水渠外出寻找问题,和狩猎有什么关系?” “水渠会有什么问题?”那战士嗤之以鼻,一条人造的河罢了。 “流量,畅通,决口,污染,是否影响母源大泽,哪一个不是问题?” “这——” 鬣狗牵起上唇的肌肉,勒出一个丑陋的笑,像一张畸形的虎脸。“我为金乌们尽职尽责,那钦和他底下一群战士却仗着与尊敬的苏日勒和克关系亲密,疏于职守,留着门外的赤豺群和土墙上的积雪而在这里偷闲。我想恐怕是你们更加怠慢了部落的信任吧?” 那战士一听,急了,鬣狗的话分明是打算向尚留在部落的胡和鲁和长风参上他们的罪状,而士倌扎昆·那钦近日确实没有来得及吩咐事宜便匆匆离去,若金乌们责问,他们有口难辩。 “扎昆·那钦大人不在部落,因此扫雪驱兽的工程延缓了。”牧仁接过话茬:“这是我的失职。” “我还想问你是谁?是扎昆·那钦的手下吗?” “我是他的朋友,他将事宜暂时委托给我,我却忘得一干二净。”牧仁大方地把所有过错揽到自己身上,毕竟对于大多数原人而言,自己只是一只“蜘蛛”,而谁也无法从暗影里将自己揪出。“那钦大人外出约摸五日时间,所以这件事情与他完全无关。” 果然鬣狗再没有什么话好倚仗,看着那钦手下的战士和这个所谓那钦的朋友直发愣,然而对于莽夫而言,眼珠子无论转多少圈,也转不出另一个好对策。只听他嘟嘟囔囔道:“见鬼的初冬,万能的有事外出。四个金乌,两个士倌都不在,还包括我们尊敬的领袖苏日勒和克。可要是出了大事,该怎么办?” “尊敬的阿拉图德·胡和鲁不是还在领袖大殿里?”他声音一顿,一个披着兜帽的男人擦着身边走过去,那家伙似乎没有头发,白蓝色的面容一见他的眼睛便连忙垂下头去,不经意间加快脚步拐入巷中。 可鬣狗没有注意到男人,他被牧仁的话所吸引,于是凑了上来,恰好挡住兜帽男人的行踪。“是啊,没他坐镇,其他人怎敢这时放心外出,阿拉图德·胡和鲁——部落的中流砥柱。”他不遗余力地赞颂自己主子,把身后的猎到的动物毛皮给不心露了出来也没发觉。见那钦的人忽然嗤嗤偷笑,赶紧严肃道:“我要去回禀胡和鲁大人有关水渠的问题了,你还是快点吧,别等尊敬的胡和鲁大人亲自接管这档子破事。” 我应该告诉你,以后该披一件大些的皮袍子藏匿猎物,而不是穿着皮袄害得自己整个上身塞得鼓鼓囊囊。只一眨眼的工夫,牧仁就寻不到那个兜帽男人,这让他大为光火,而胡和鲁的鬣狗也如斗胜的莫古鸟在他的注视下昂首阔步向内离去。 那钦的战士疑惑地见他原地转了一圈,脑袋却像是要挣脱脖子的束缚般伸得极远,接着又奔到几步路外的巷口,口子里的一张脏兮兮的破布罐酸酒和一只死鸟都没有逃过他的检视。可惜一无所获,这些不过是“原人所为”。他放弃了显得行为怪异的追查,也没有告诉战士有关兜帽男人的事情,即使那身不属于原人的装扮实属可疑,但这类事并不算在他的职责范围内。“蜘蛛”归“蜘蛛”,就该藏匿风声,而那钦的战士们才是“猎豹”,既然“猎豹”们的鼻子没有嗅到异味,就代表着下太平。 战士赶上牧仁,他们的目的地不在这里,应该在远处的部落大门。 “有什么问题吗?和胡和鲁的手下有关?”战士自然还是会问,然而只要不是图图赫之流,想要从牧仁吝啬的嘴里抠出情报,基本是妄谈。“我们不该给他好脸色看,作为领袖的忠实助手,那钦的手下不该对胡和鲁的手下笑脸相迎,谁都知道,最近胡和鲁似乎想要弹劾尊敬的苏日勒和克。”战士又,对牧仁方才没有为那钦挣得颜面而不满。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83章 大人不愿有人知晓 冬的风在耳廓外撕扯,对于长居外地的牧仁来不算什么难捱的事,然而也不见得有优势,今年的北风比往年更烈,之后的风雪或许会超出所有人的想象。他听见战士愚蠢的问题,并不是十分愿意耐心相告,这个叫艮噶尔的人大概是那钦手下最驽钝却仍深得厚爱的战士。 “你知道那钦大人的动向吗?”他问。 “不知道。”战士答。 “既然无人知晓,想来是大人不愿有人知晓,我若再顶撞而不是揽罪,让他们把注意力引向大人,岂不是制造无端麻烦?” 艮噶尔闻言立刻把手捂向牧仁,正色道:“你快别了,让别人听到这些可不好。” 这种蠢虫。牧仁拍掉嘴上的手,对这个缺了半个鼻子而不是缺了半个大脑的家伙瞟了一眼便不再多看,加快脚步奔去部落大门。此时他只想把那钦留下的烂摊子收拾干净,好让自己从琐事脱身,继续监控胡和鲁和新交的蛇人伙伴。或者折回虎跳崖提防那个阉人的动向,也好过扫雪驱兽。图图赫,水鬼不,还是在部落老实待着,哪也别想。 周围原人变少了些,牧仁终于抵达部落大门,他告别扎昆·艮噶尔,后者招了招手接着找了一处台阶跑上了土墙。初冬光照后的积雪松软,就近能闻见一股淡香。部落的土墙内侧围了一群原人孩子,他们在牧仁身边玩耍,仿佛听不见墙上的战士呵斥,依旧大笑着拍碎雪堆。那些完整的积雪上晶莹剔透,好像埋了一枚枚水玉,还有些冻硬的冰甲被战士们敲裂,加速融化,所以在墙根底下随处可见一滩滩黑色的泥巴。 地里萎蔫的矮草被压得更矮,病恹恹地赖在地里,在冷暖相交的阳光下,费劲地吞吐雪后新鲜的空气,新的青草茸茸长势,在病草边钻出地面,开始夺取它们的生存空间和养分。然而第二场大雪降临时,这些还没有享受人间年华的新草又会被压塌冻烂,这般反复,直到与原人一起熬过不知尽头的冬。 野草的命。牧仁依那些不知疲倦与寒冷的孩子肆意打闹,对上方的原人战士嚷道:“下来些人,把墙角的冰扫到路上去,心冻塌这些墙!” 除了方才上去的艮噶尔,没人理会他,那些人都对着墙的另外一面吆喝,像是部落外头有一群珍禽异兽在瞌睡,要么就是一群不着衣物的女人将原本应该覆盖身子的皮袄脱下来系在腰间——当然这不太可能,部落战士只会流着口水跑下去挨个挑选,而不是站在守墙上嚷嚷。 牧仁猜对了一半,艮噶尔回过头来请他上去。“是赤豺群,它们还没走?”隐约的豺叫声让他想起鬣狗的话,似乎门外确实有一群对原人锲而不舍骚扰的赤豺群,于是连忙顺着石板闸口边的台阶爬上高耸的守墙。 部落的大墙有二丈之厚,等到他由艮噶尔引导接近墙沿,头好像裂开了一样。当下五丈之远的地面和不断起跳的赤豺在他眼中摇晃打转,尽管他是在崩溃与愈合边缘摸爬滚打煎熬过来的人,可依旧无法在高空坚持哪怕数息的时间。艮噶尔慌忙把摇摇欲坠的他扶到一边休息。这时一个高大的原人战士注意到了这边的情况,走过来蹙着眉头 等了一会儿,看样子是想将他抄手扛在肩上带离守墙。显然牧仁被当做了无故偷跑上来的捣乱分子。 牧仁不会让高个战士得逞。他无力地甩了甩头,搭着艮噶尔的肩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艮噶尔为他找来了一根拐杖,那原本是专门用来扫雪的老扫帚,上面还扎着几缕干草,方才全被拔了下来。这是对高空晕眩来没什么实际的帮助,倒不如让艮噶尔扶着更为妥当,然而对于接着便要下达指令的牧仁来,拄拐指挥,战士们的怨言或许会一点。显然,在牧仁挣扎着想要起立的过程中,高个战士听闻艮噶尔的介绍后,表情从鄙夷变成了少许钦佩。 嘿,高空算什么,好过你自己曾亲眼见到一头透明怪物把你脖子拧下来。一边想着,他一边深吸几大口气,眼里的东西终于不再晃动,于是才把脸重新探出守墙,底下的赤豺竟然安静了许多,不再上下蹦跳,它们的脑袋凑在墙上,可怕的眼神像要吞了每一个伸出头的家伙。 高个战士和艮噶尔一边一个,双双守在他身边,深怕临时指挥者不心掉入饿疯了的赤豺嘴里。他们记得曾有原人不心跌进狮群,带肉丝的断骨因狮子们争抢而被抛上空,所以牧仁若是跌进赤豺群,活命与否难,但一定会被咬成一滩烂泥。 恐高的密使干脆把拐杖丢到一边,直接趴在了墙上,听着战士和底下野兽的对骂,莫名觉得有趣,不由得问道:“这样持续多久了?” “大雪过去后已经有好几了,还好我们夜里的守卫没有怠慢,所以几个不安份的偷猎者回来的时候只是被咬伤。” “活该,一群蠢虫,禁猎期不在部落里老实待着,只有火焰才能庇护风雪中的原人。”高个战士接过艮噶尔的话,顺嘴向墙外吐了一口唾沫,底下的赤豺又开始狂吠起来。它们对着一块土斑密布的墙不断爪刨,已经刨出一个内拱的凹洞。假以时日,或许这些赤豺们就不需要再对着墙无谓地吼叫,而是直接钻进刨出的破洞,对部落的人们大杀四方——或许就是今晚也不定,融化的雪水会让墙体更快瓦解。 “今早是不是还有一个?”牧仁很清楚地看见正下方那个巨大的坑洞和被翻舀在地的沙土,一些粪便铺在里面。 “是胡和鲁的那名鬣狗,老远想绕道从另一边的门进部落,结果可惜带着块破毛皮,不被咬才怪。” “原因查清楚了吗?” 这么一问,高个战士越发生气,伸出手指道:“那赐的怪老头,骑着一匹连赤豺都追不上的红马,在部落门口丢了肉就跑,顺手还带走木屋里的一些古怪器皿,无嗣和胡和鲁大人怀疑那些可能是加害部落的邪物。” “邪物是后话了,那钦大人没让我注意门外老头的动向,先不足为虑。”不定那老头只是不愿让部落的人出来抢走一屋子的“宝贝”,牧仁想。他顺着高个战士手指的方向望去,就在不远处一间房门大开的木屋茕茕孑立,一头赤豺蹲坐在门里恰好与他对视,旋即站了起来。“这些赤豺似乎被老头扔肉的行为养成了习惯,以为在部落门口就能吃到肉,现在没肉就开始在门外发狂讨要赐人很狡猾。”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85章 一些模样可笑的残图 对方不解地等待戛然而止的他继续吩咐。 一个胖乎乎的男人从远处走来,身边跟着一名魁梧却毛发稀少的战士和一名女人。一行三人步履缓慢,胖子见守墙上的牧仁注视他,便挥手致意,嘴角上扬的皱纹使他不笑的模样亦是滑稽可笑。“——这些话待会儿罢,因为我的任务似乎还没结束。”牧仁拍了拍艮噶尔和那个高个战士的肩膀,两人陪着他一同下了守墙。 同样三人,站在部落的石板闸门口。牧仁再次冒出几许冷汗,即使身边的人不知道缘由,但他清楚阿拉图德·图图赫和他身后的怪物可比赤豺群凶猛数倍。他静静等待,心知虎跳崖这位谋权者想来是做好了一些打算,决意要给自己一些惩戒瞧瞧。 他被轻巧地投掷出去数丈,本以为翻一个身子就能稳当地落在地上,结果却面部朝地重砸下去。负责教导他的士倌惶恐上前,将他翻转过来,轻柔地拂去面上的泥泞,托起头颅问道:“世子,您还好吗?是拓谷手重了。”泥浆被雨水打散,露出底下一块凸岩。 乌恩的鼻间尽是鲜血,他呆滞地盯着兽牙项链的零件散乱撒在地上,一口口唾液伴着血腥下咽,可他来不及在意姆妈遗留下来的项链问题,因为今早刚被涂抹上全身的文彩此时已经被祈山泥泞不堪的气毁坏得一团糟糕,而这是他的额撒阿拉图德·伏燧,原人们的领袖苏日勒和克所亲自绘上的图案。 然而雨水和泥浆把它冲刷几尽,只剩下一些模样可笑的残图。 “您还好吗!乌恩!”士倌大声地透过豆大的雨点向世子唤道。 他从乱麻似的思绪里挣脱出来,转而怯懦地望向不远处的男人——他的额撒在布满青苔的石头后面静静地观摩扎昆·拓谷与自己的练习。“拓谷我是不是很没用。”在听见士倌的关切询问后,反问道。 “没用,怎么可能?乌恩可是世子啊您可是第七位姓阿拉图德的金乌。”扎昆·拓谷回答的亦是支支吾吾,哪怕此刻是为了安慰世子而欺瞒他,但心中怎么也作祟不了:世子赋平平,甚至连成为一位猎人的资格都没有。作为苏日勒和克身边重要的士倌一员,他似乎能想象到领袖失去耐性的表情。 祈山瓢泼的雨连绵不止,泥浆随击打而起舞,仿佛能跃至空中,与雨水在空中交汇。向外展开,以祈山四面为界,阴雨只在当中长年累月出现,界线外,晴空万里,却无论如何都照射不进这一方山地。祈山成为了人皇及原人们的墓穴,这样凄冷的地方,苏日勒和克竟让自己的孩子前来磨砺。 “可我已经没有力气了。”世子跪在地上大哭,歇斯底里地发泄半日来的情绪,这样哭了几声,就开始虚弱地抽噎。雨水可不会疼惜火焰的孩子,待第二太阳升起时,难免会让他生一场大病。“您是好样的。”圆木力士拓谷一把抱起乌恩。 “把他放下!”威严的声音掐断了拓谷的念头,但依旧紧抱着 世子,因为他的身躯就像一只失去双亲的雏鸟在瑟瑟发抖,虽然自己不会去怜悯一只野禽,但愿意来怜悯怀里的原人孩子。“我,放他下来!”苏日勒和克为士倌违抗命令而越发恼火,而显然火气会直接撒在世子的头上。 苏日勒和克擎着硕蓬(一种叶片极大的陆生植被)走到两人面前,拓谷才放下世子,低头不敢直视。领袖的双肩披着干草与毛皮缝制的垫肩,腰坠一串狮子的牙和一只大骨,身上是黑红大氅,胸甲是熊肋骨所制,今日这身着装,仿佛预备出席一场兽场审判或是傩祭大会。 乌恩也注意到额撒的模样,可比躲在拓谷身后的自己威风,而这样的人竟生了一个可怜的玩意,出去简直是原人的笑话。“额撒。”他不敢不话,握着拓谷的手,对额撒施了一个原人礼——这个孩子似乎只有躲在额撒看不到的地方,才敢放肆大哭。 “拓谷,你让他磕死在地上罢,反正只是狮群里的畸形儿。”苏日勒和克漠然地盯着乌恩鼻子上的惨状,道:“与其被杀,不如自生自灭。” 不光嘴上那样轻松,领袖苏日勒和克确实如实做到。一个时辰前,拓谷与他一同在边上观摩,当乌恩被一头猩猩用自制的简陋木尖追杀时,也只是悄悄站在远处,不闻不问。待不成器的孩子好不容易夺过木尖吓退猩猩,他一把逮住那头“逃兵”,当着孩子的面,撕开正在手里的猩猩喉咙,火焰冒着大雨爬上被扯得狼藉一片的尸体,吞吃个干净。 “起来。”这副面孔,就像是在面对猩猩时一样狰狞。 祈山的阴雨,夜幕完全遮蔽了白日,在这里无人分得清时辰,只能粗略估计昼夜,然而乌恩吓得再次跪到地上,只觉得额撒魁伟的身躯才是这座祈山上的夜幕,他至死也插翅难逃。 “起来!” 乌恩倏尔蹦起,地上的兽牙被踢得越发寻无所迹,可他满不在乎,至少此时宁愿怠慢故去的姆妈也不敢再触怒额撒。苏日勒和克往他手里塞进一柄石斧。离开硕蓬的武器刚一入手,顷刻被泄洪般的狂流浇得,仿佛脱离一个世界进入另一个世界的怀抱,他用发抖的手接着,犹如一个世界般沉重——这是额撒的石斧,苏日勒和克的武器。 上面千疮百孔,一道道纹理是老人脸上的斑驳,酸腐的雨水不知多少次浸透了它,“去杀一头野兽,或者,你便死在苍梧之上。”领袖苏日勒和克如此命令了自己的孩子,阿拉图德·乌恩领命,离开扎昆·拓谷腕下的呵护,顶着大雨独自向远处走去。 等到乌恩消失在苍梧的一处峡谷前,沉默不语的领袖才对拓谷:“跟着他。” 拓谷右手紧扣胸膛,低眉注视着手擎硕蓬的苏日勒和克向相反的方向离去,那面是原人的坟冢,人皇萨央亦躺在其中。雨持续下,落在蓬顶又跳跃到地上,可它们找错了对象,领袖并不是一位会为凉意而欢欣的人,金乌们都不是,火焰烧得六人感受不到长冬的来临。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86章 原人们已不同以往 “愿吾辈赤心长燃不熄。”他在内心为领袖苏日勒和克的长治久安而祝愿 几里以外,有一间石砌的不起眼屋室,它没有门,就像是一个乱石堆,外部显然是由细密的硬岩搭砌,再糊上用于粘着的黏土,从而垒成一个简陋封闭的临时居所,唯独侧面有一个横出的烟囱,飘出袅袅黑烟。阿尔斯楞松手让叶帘落下,遮住窗外大雨倾盆的压抑景象。他一边剧烈地咳嗽,一边舔着嘴唇咽下饥渴的唾沫。他的眉尖拧巴,唇中深陷,有一对浑圆的高颧骨,长发毛糙地挽到脑后,扎成马尾,就像一头寻猎的狮子。 屋室内放了一只滚着浓烟的石制烤架,而烤架上一个焦黑的模糊人形隐约可辨,龟裂的焦皮里透出一股浓香,金色的肉油从里面流出。被唤作狂狮的金乌已是许久不闻见脂肪香味,此刻早便饥肠辘辘,抿着嘴里咸水的滋味,他几乎是吼叫着问阿拉图德·无嗣:“可以吃了吗?生的熟的不全是食物?” “再等等再等等,你要学会吃全熟的食物,阿尔斯楞,原人们已不同以往了。”角落一个在翻烤肉食的金乌耐心解释道。 不同以往,不同以往,饥不择食的阿尔斯楞几乎被这四个字逼疯。他恨不能离开苍梧,冲下祈山,到山脚下把忠于阿拉图德的守山人们割喉,再胡吃海塞一顿。即便人身上一股子恶臭味,那样也好过听吃熟肉的无嗣教唆,他这样想道,捡起地上的柴木奋力丢进火堆里,好让自己躁动的因子安分一些。烟囱吞噬着屋子里的黑烟。 无嗣心警惕这头狂狮可能到来的暴动,阿尔斯楞可真算是金乌中的异类,拥有无可匹敌的力量,但他的灵魂似乎比胡和鲁等人弱太多,深藏在血脉中的兽性能够轻易夺取这具健体的控制权。面对几乎半人半兽的伙伴一旦失控,那两条臂膀可以撕碎任何动物的喉咙,也同样包括原人,而自己在这样狭的空间里难免会苦于招架。无嗣擦拭去汗水,不知是因为炭火还是因阿尔斯楞血丝密布的眼睛。 庆幸他的腿已难听使唤,因为无嗣并不希望自己的心脏最终可笑地被同侪给吞了去,而即便如此危险,他也没想过要除去这个后患:阿尔斯楞还有太多事情可以帮自己完成,甚至控制火祭后的人皇,也需要他出一份力气。 首先得治好阿尔斯楞的腿罢,这蠢货竟然真地以为靠自愈就能重新行走,无嗣心想。自己对朋友的病因了解得十之七八,唯独阿尔斯楞的嘴仍在接触生肉,那些潜藏在肉缝里的该死的软虫,大概正攀爬在他的腿肌里。是当年祭祀所带来的诅咒罢!无嗣在内心疾呼,因为除了阿尔斯楞,金乌们都改食熟肉。 可这并不值得庆幸,只有图图赫和阿尔斯楞是他铁定的盟友,老派的胡和鲁和长风自然不会拥戴他,手握强权的苏日勒和克更是会严惩叛徒。他下意识抚摸脖颈,不久前苏日勒和克的火蛇帮凶曾汹涌地对自己施暴。 “还请谨慎对待自己的身体吧,阿拉图德·阿尔斯楞,请遵循我的建议。”边着,无嗣边用木架将整个白猿肉叉起,早已饥渴难耐的狂狮一把夺去,比常人尖锐数倍的牙齿撕开白猿的胸膛,把烤的喷香的内脏送进嘴里大口咀嚼,而松脆的嫩皮不待品味就被囫囵吞去。 很快,狂狮将一整头白猿吃个精光,把碎骨吐了一地。饥饿的折磨终于扛了过去,他轻轻打了几个嗝,不再幻想刚才脑中飘过的几个念头男人,女人,婴儿,在他的幻象里,似乎没有任何鲜活的生命能逃脱被食的命运,仿佛世上万物在阿尔斯楞饥饿之时,都是他填饱肚子的祭品。但实则他们无论如何都要死,在曾经的严寒和长冬中,他偷偷触犯过不少次“禁忌”,干净利落,原始粗暴。 阿尔斯楞渐渐能从模糊的眼睛里看到朋友的身影了,朋友弓着腰,用谦卑的姿态提防可能仍不果腹的自己。但慢慢见到自己目光澄澈起来,想必依无嗣那样聪明的脑袋,一定便会放松警惕。于是他重新将注意力转移到自己的病腿上。原先他一直伫立在原地,用左脚支撑整个身体的重量,而此刻他缓缓将重心右移,那双残废的右脚传来剧烈的疼痛,就像有无数肉白蚁在啮噬。“无嗣,这怎么回事?吃了白猿的肉,为何还没有解除诅咒?”阿尔斯楞的面色刷得惨白,这种锥心刺骨的疼痛也非英雄好汉能招架。他的声音盖过屋外的暴雨,“还是,这根本不是当年祭祀所带来的诅咒?” “这确实是诅咒没错,再等等。”无嗣想告诉阿尔斯楞切勿操之过急,也想告诉他谋害人皇的诅咒会紧追金乌不放如影随形一辈子,唯一的办法只有躲避,活得心翼翼。 “死了,何必再对生者严苛?死人还会有仇恨和欲望吗?”阿尔斯楞张开双手愤怒地对着空气呐喊,腿部的疾患足以令善走的人更加暴躁。 “你我在南陆活了一百多年,何曾少见那些死后仇怨极深的鬼魂?” “可我从未听见人皇在冥冥里的呢喃,这诅咒令我感到冤屈。” “它们得不到却妄图攥于手中的东西,并不比我们少。”无嗣改而轻声道:“何况是人皇萨央,这座大部落本该由他和他的孩子统驭,所以不必冤屈罢,他只是在无力地向我们偿报新仇旧恨。” 听了无嗣的话,阿尔斯楞好歹安静了一些,看着尚未熄灭的火堆和飘出的白灰出神,能缓释他腿部难以忍受的痛感。啊,这些跃动的细弱火苗,令他想起引爆人狼决裂的那场歹毒的计划。 借狼王狞杀死人皇,反咒狼族,狞与萨央共建坚不可破的强大联盟,是被我等轻易摧毁。 他无数次能从梦里笑醒,因为原先的金乌只是被原人抛弃的六个弃族,是故当他们披戴太阳降下的耀光,穿越一整片决裂之战后的荒原,重返部落受到礼待之时,怎能不生豪情万丈?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87章 透着纯粹的愉悦 可今,人皇萨央,阿尔斯楞才知道,那位第一任原人领袖,从未忘记展示他的力量,比他们的祭祀更狠毒的诅咒原来自亡故那起就在冥冥中穷追不舍。 “再试试罢,这人皇的诅咒该暂时离去了。”外头的暴雨虽不曾减弱它的势头,可阿尔斯楞仍知过了许久,当他听见无嗣的话后,充满希冀的迈出了第一步。 右脚颤抖几下,便有力地承接住所有的重量,阿尔斯楞悬在半空的心陡然落地,他难以置信地尝试着再次用力踏实在地上,右脚就连颤抖都不再有——这条狮子的腿竟真的被无嗣治愈。“你看到了吗?”他大叫,透着纯粹的愉悦。 “我看到了,狮子重新抬起了腿。”无嗣用力推开屋室的一隅,一道隐门开启,长窄的密道出现在他面前,斑驳的土墙上几盏油火摇摇晃晃,斜拉出黑色长影。这不是通往更深地下的密道,若有人仔细听去,通道内每一寸土壁都传播着哗哗水声,它的尽头是石屋之外的整片苍梧,是出口,亦是入口。“寒冬终降南陆亦有十日了吧,自瘸腿之后,我们的狮子不曾再见日,阿拉图德·伏燧更是不再忌惮你。”无嗣离开通道口,俯身去取一只熊皮套子。 阿尔斯楞接过皮套,看了一眼这头被剥下整皮的熊,二话不将它套在自己身上。熊的气息与人的气息糅合,狂狮的体型几乎与一头真正的熊无异甚至大出数倍,他的声音从紧厚的伪装中传出:“苏日勒和克会为他的怠慢付出代价,祈山将会是第二位领袖的葬所。” “不,勇猛的狮子。若是期待你去杀伏燧,我根本不会让你穿上这套沉闷的外套。”无嗣道 隐门在嗬嗬声中被重新关上,耷拉着眼帘的金乌跨过一地狼藉,飞速来到叶帘前掀了起来,向外望去,似能听见嘈杂的雨声中脚步轻嗒,可洪流引至上,再磅礴落地,这等作祟下,怎还能听见轻微的脚步声?那想必是心中期许,利欲使自己耳清目明,无嗣心想。望着祈山永无休止的雨期,让他想起最初离开祭殿追赶原人的时光,日复一日的暴雨,似乎是水中的邪鬼在咒骂他们那群追随火焰的徒子。金乌们跋涉过每一个昏地暗的雨夜,在泥泞和潮湿中染疾再伤愈。 可他们依旧身披火焰而来,这世上再没有比金乌更虔诚的原人。六人都这般认为,是故唯独他们才可获得统驭原人部落的资格,即使手持火刀的人皇也该退步让贤阿拉图德·伏燧也曾这样炳如观火,支持用火祭火毒向原人报复,而现如今却被一些不该身负的情感迷障所左右。“究竟该怎样对付你,我的老友,我们的领袖苏日勒和克?”没过多久,一个黑色的身影顶开虚伪的土坯,乘着暮色与大雨消失而去,无嗣才放下叶帘,想到乌恩这冠以阿拉图德姓氏却无所作为的蠢孩子,他黑红的眼睛里就尽是愁绪 而乌恩也正趴在一棵树梢上面露愁容,浑然不知一位金乌抱着杀心向他逼近。 被苏日勒和克赶下峡谷狩猎的他打算布设陷阱好完成今日的任务,可这里两头宽阔,算是一片旷野,但其中竟没有一株猎人们赖以生存的铁胆木。不猎到动物,不准回来,乌恩不会以为这是额撒对他开的玩笑。脆弱的树梢在大雨中上下颠簸,晃动令他胃口难受,那些在胃里翻涌的肉干此时甚至比当初胡乱塞进嘴里下咽时还要恶心。可又能怎么办,方圆百米见不到活物,峡谷里只有随处可见的潮木片,连地里那些作乱的虫子都被冲得不知所踪,哪还有能补给的食物?所以再等等就好,他想,等到胃里消化完那些令人作呕的坏肉干,就可以只吐出些酸液了。 “这,下的是阿妈的肉粥该有多好。”恍惚饥饿间,他想起那时候去特木尔老人那里总能得到一碗,蓝黍米汤上一层金色的肉末,他每次都会喝个精光。可如今,特木尔老人死了,阿妈不见了,额撒待他浅薄,拓谷又不敢违抗命令,所以他只能在漆黑的树梢上对着雨流喃喃自语。 只能等一觉醒来,去地上看看有没有溺死的倒霉动物了,他望着底下一尺远砍进树干里的斧子,暗道原来别人望见此时的自己是如此的孤苦伶仃呀!“我可以用额撒的斧子对着那些死尸脖子上来一下。”身心俱疲的他只有力气再嘟嘟囔囔几句,可没几句下来,连话也得含混不清:“连猩猩都打不过,我哪能杀得了狮子呀。”但可怜的求饶和解释,都没法让苏日勒和克宽容他孩子的无能,这点乌恩同样明白,甚至他明白额撒并不在乎他的死活。恐怕得等到哪拓谷抬回他的尸体,而腹部插着几只折断的獠牙,额撒才会幡然醒悟,自己害死了懦弱而可怜的孩子——逐渐的,听着雨声,疲累的乌恩终于在脑中昏沉的靡音里沉入梦境。 他梦见一处平台,土黄的墙体和灰白的地,起初还觉得陌生,可当一个原人战士躺在面前的地上时,一下子场景就清晰了。乌恩吓得登时想起这是部落里安放卜筹轮的平台,有个别金乌总喜爱在巨轮底下观察一整,有时候他从远处等高的地方窥视过来,会发现他们闭着眼睛在隆隆响声中酣睡。可哪怕金乌们在偷懒,下头路过的原人也觉察不出端倪,有的行人闲来无事便挨个朝上致敬,有的行人则匆匆消逝身影,连一步也不肯停留。 总的来,卜筹轮是部落又一个中心,就像兽场和傩祭广场一样,每不断有人,每不断有笑声c争执c鼾声从这里传出,大概是原人最为祥和的地方之一。 可就是这里,为何此刻会有原人战士满身血污倒在巨轮和自己面前呢?乌恩本能地跪在地上,轻抚这个素未闻名的战士,伤口上的血沾上他的手指,一柄材质罕见的刀深扎其中。“世子”乌恩的模样被认了出来,尽管梦境中的他以为雨水和泥浆早该糟蹋了自己的容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89章 欲夺一切活体的项上人头 怪物的嘴似乎没有动,但声音从它沙哑的气腔里传出:“你是,部落的世子,苏日勒和克的孩子?”那柄沙刀让乌恩有种寒光冷厉的错觉。 “不。”他只能跌坐到地上,哀求着不断向后退。除了这样他别无他法,世人都知道,苏日勒和克的孩子是个无能的靶子,没有身边一群战士保护,就会被当做一块肥美的肉吞吃。 青面怪物带着灰黄的沙刀一边询问一边步步紧逼,形如一个年迈的老原人,但不可置疑的就是它似腐枝般手臂里凶悍的力量。乌恩倒退的同时,一具具早已失去呼吸的尸体与他反向前行,好像连一群尸体都不曾惧怕青面的怪物,而只有他这个世子,像一条丧家犬节节败退。“乌恩!”他对自己责骂道,终于想起已经没有人可以保全自己的安危了,而武器散落在地上,随处可见。想要活命,只有自己能负责。他该像一位战士! 沙刀锐利得仿佛能切碎尘埃,欲夺一切活体的项上人头,青面怪物向世子发起攻击,它左劈右砍,行动敏捷,将一柄柄向自己飞来的斧子在空中击落。它狞笑着面对正在还击的世子,无声地嘲嬉着软弱无力的飞斧,它们本可锐利地滑行在空中,却被世子当做石块一样敷衍使用。“你只是个杂碎,苏日勒和克都死了,你岂能苟活于世?”连怪物也对这位部落的世子抱以轻蔑的口吻。 然而再没有人能挡在中间,握着石斧维护世子的尊严。怪物上前,他便后退,恐惧让他感受不到耻辱,尿骚味弥漫在裤裆里,在地上划出一道可耻而弯扭的弧线。怪物在笑,他在哭,手中的勇气随着石斧一同抛尽,世子似乎再次从战士数息间沦为一枚易碎的蛹茧。 “跑?恐惧?那无非是让你人头掉落时血飞溅的更远。” 继续后退,直到无路可退,世子的后脑勺抵在一段粗壮的腿上,那毫无疑问独属于人。“求求你,无论是谁,救救我。”回头的刹那,包括卜筹轮所在的平台在内,部落开始崩塌,风暴开始被冥冥力量吸纳,较之往日更加高大的苏日勒和克伸出手扶起倒地的他,:“起来,就像我曾教导你的那样。” 领袖此刻如同下葬于祈山原人的尸首,他的身躯隐约可见一寸寸伤痕,脖颈的裂口尤为醒目,因此一段段破碎的兽皮裹绕着这些地方,他依旧是部落最强大的战士。他将另一柄石斧交在乌恩手里,一股热量传递在孩子吓得冰冷的双手上,仿佛不可止熄的火种。“吾子当如火般桀骜不世。” 话毕,一切幻想夷为乌有,乌恩猛然在疾风骤雨的响动中惊醒,坐在树梢上失衡地摇晃身体,接着朝地面坠去。于是他慌忙抓住那柄嵌进树缝的斧子,顺带着它借力缓冲到地面。 “额撒?额撒?”方才醒转的世子茫然地望着周大雨和满目黑压压的景象,发现这里并没有青面獠牙的怪物和灼热干燥的沙尘龙卷,更没有言行怪异的额撒,只有永不停歇的冰水顺着他日渐生长的黑发顺颊而下。 “是梦,只是梦”世子失落地呢喃。他不像部落里其他原人那样很少做梦,却没有梦见过这般惊心动魄的故事,虽骇人,可如今醒来,不仅没有庆幸这段噩梦的终结,相反倒渴慕其成真。“那才是我该有的模样。”在梦境的最后,他似乎因额撒的激励而收获勇气,成为了真正的战士。 而事实上,无论梦境里他体悟到多深奥晦涩的真理,梦境之余,仍是乳臭未干的子,知道唯有斧子能让自己苟活,却不了解如何用斧子苟活,等那些沙子做的怪冲进部落,等水化成的鬼涌没人群,他也一样手足无措。 怎么和无形之物战斗?号死鸟只是遮蔽空的阴影还是能交出讯息的使徒这种子的鼻尖还留着亡故姆妈奶头上的汁液所以他永远不会懂得战斗,哪怕借着苏日勒和克之子的大名阿尔斯楞装扮的黑熊抡起拳头,想到哪怕以火之名,也不会懂得今日该如何逃脱熊口的厄运! 乌恩滚到一边,只听见地面猛颤,顾不得回头,拔腿钻进雨幕中。 鬼祟潜进峡谷的阿尔斯楞愤怒地捶打地面,见“鹿”眨眼消失不见,站起身来,雄壮的身躯披着熊皮,模仿着熊吼紧紧跟入前方的树丛之中。 吼叫穿过雨幕驱赶前面仓皇逃窜的乌恩,他此刻终于有了机会回身去看敌人的踪影,就在侧后方,一个狂奔的影子只离了丈许,厚长的棕毛在雨流里一波波甩动,可依然遮挡不住那双红色的眼睛——祈山苍梧上的杀人熊。 阿拉图德·乌恩只好不断狂奔,至少不会再像梦境里那样挪动着逃窜,从未有过的有力双腿踏在地上向前带动身躯,躲藏在丛间的动物,散在地上的泡发木头,白色的嶙峋怪石,两侧的景物悉数在他余光中分解成虚影和线条,而身后的吼叫竟慢慢地远离了他,熊正在逐渐落后。 一抹劫后余生的欢悦刚从他心底升起,忽然,四周景物不再变动,脚下落空,他的心脏骤停在半空,好一阵不敢呼吸。月光洒落,是一处陡峭的斜坡,底下则又是漆黑不可见物的树丛。 来不及叫喊,乌恩跌落陡坡,翻滚着坠进丛间。而杀人熊注视着压塌的丛中纹丝不动的乌恩,转身去找下到坡底的途径。 是这里了,将硕蓬放在洞穴口后,他便连忙躲了进去。 阿拉图德·伏燧,原人的领袖苏日勒和克,在驱使自己的孩子乌恩独自出猎并暂别扎昆·拓谷后,来到了祈山最为沉重,亦是原人们最为敬重的地方。原人墓穴。 入洞的一刻,他将手贴在墙面,接着无需任何呢喃或是祝咒,两条火蛇便顺着向墓道更深处蜿蜒爬行,沿路照亮每一隅阴晦。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90章 作捕食或搏斗状 烧去结蛛覆着的每一寸杂,暗中潜伏的秽物有的被烧得劈啪作响,连一抹灰都不剩,其余的哆哆嗦嗦地蜷成一团。曾几何时,原人们在黑夜里茫然无助,现如今万兽皆在火焰底下臣服。 复行十数步,出现一堵石墙,火蛇在其上徘徊旋转,两侧各是一幅石刻画。原人的作画技艺落后,墙刻更是牵鬼上剑,两幅画只由简洁粗糙的线条构成平面,是一些已知动物中较为凶猛的肉食兽,它们侧面示人,作捕食或搏斗状。 苏日勒和克沉默地观摩这些许久不见的作画,想起原人发迹的故事,静立片歇转到门中央。这是一堵告石门,与卜筹轮一般坚固,凭外力难以击碎,所以部落请巢埠工匠为底部安装了活动的铁胆木轨,以推力来开门。 苏日勒和克准备去拉门底的一个楔子,却见它早已脱落在一边,“该死的老鼠。”接着他双手压在门上力推,轰隆声随着石门移动而响,久候的火蛇钻了进去。尸臭扑面而出,两侧更宽敞的墙体上映出更多壁画,从原人发迹到人皇战死再到部落建立,详实到人狼决裂与盐人淹村,无一落下。苏日勒和克又召出两条火蛇来点亮这墓穴的整片空间。 这里是一片然的洞穴,整体呈圆形,穴顶离地约五丈有余,嶙峋怪石如标枪尖头直对下方,连接上下的石柱支撑着墓穴。四周壁垒森森,无数个漆黑的型洞窟像一双双眼睛注视着底下的领袖,那里面是原人们的尸骸,或腐烂或白骨,早已不知卧于此处安详多少年月。墓穴的中间是一座宽阔的桥,桥侧是整个祈山的裂缝,深不见底,其下隐隐泛着红光,仿佛连通渊面。苏日勒和克身处的地方,恰好能一览整个墓穴的容貌。 半命人们虽然大多对死亡毫不忌惮,可很早以前开始便能保持对死者的敬畏,于是在部落建成后,他们耗费大量人力物力与时间来构造这处安葬之所,旨在使那些为勇猛和火焰捐躯的部落战士享受死后的宁静。然而自很早之前开始,这里就被荒废,很多人是因为搬运遗体工程繁琐且浩大,然而只有那么寥寥数人知道真正的缘由。 苏日勒和克快步走下来时的高台,向桥上走去。它的尽头是一副最大的棺木,模样简陋,棺盖严封,里面应该埋葬着被狞杀死的人皇之尸,然而他十分清楚,里头没有一寸白骨,甚至没有一份生前信物,萨央并没有获得安宁,而是被架在古祷房的深处,用于残忍的祭祀。他的目光又游移到桥面上的一处未封盖的棺木,半陷于一个凹槽之中。这副棺木虽已见过数面,但苏日勒和克见状仍是愤怒,走到桥沿对着深渊大吼:“毕颅!” 来自地心的震吼随之回应,红热的火焰从万丈深渊里一路高歌咆哮,如同升腾的雾瘴,又如同与之反目的洪涛,汹涌着,翻滚着,一团展而数丈的怒焰冲上石桥。 嗡!一种似火焰烧裂空气又似巨兽低吼的声音从火焰里传出,阿拉图德·伏燧,领袖苏日勒和克毫无惧意,他顶着热浪,直视火灵:“这第二副棺木,应该让那几个金乌来睡,而不是我!” 滑行在四周壁垒上的四条火蛇皆感受到威胁,纷纷带着光亮回到他身边,立在肩上与毕颅对峙。又 一阵嗡声后,他继续道:“不尊敬?除了长风和胡和鲁,谁还尊敬火焰?” 嗡!毕颅涨起两道如手的焰浪,声称所有的原人依旧笃信生于火焰的道理。 “你错了,我也错了,当我们身处祭殿中偶然听见冥冥里你的呼唤之时,当我们继而相信你的谗言之时,我们便错了。”苏日勒和克肩上的火蛇并没有退缩,吞吐嘴里金色的信子。它们的主人是能与毕颅比肩的部落领袖,用不着流露任何的怯懦。 毕颅收起高涨的焰浪,火灵通晓地,不会有错。 “原人相信的从来都只是人皇,而不是我们。我只是人皇的化身,他们因我为‘领袖’而尊敬,而非阿拉图德·伏燧这个名字。” 错!毕颅矢口否认。 “否则铁族为何会远离部落,迁入大山,自他们走后,原人仿佛失了所有力量。” 那不过是一群背叛火焰的愚者,错信人皇的愚者。 苏日勒和克闻言冷笑,他躲过毕颅的偷袭,焰柱烧曲毛发,却没有灼伤皮肤。“我们才是背叛者,比如是你在轻言细语中怂恿了我们去举行加害人皇的祭祀,以人皇之血诅咒狼族中了火毒,狼族的死。” 你想明白了,所以你也成了人皇的附庸?毕颅质问道。 “我只是想改变这一切,让你从原人的苍州滚蛋!无嗣c阿尔斯楞也不该成为现在这样利欲熏心的独裁者,暴虐者,你别以为我看不见他们的野心,如今的他们就和你一般。” 火焰重新高涨,浓烈的黑烟开始喷吐,那是毕颅的双眼,也可能是嘴与耳鼻,总之只有在它暴怒之时会出现。你能如何?它问。 “请人皇的魂魄回来。” 你何不直接公布金乌与我的险恶。 “那只会徒增祸乱。” 嗡嗡嗡!毕颅威胁道。它发誓要为人皇增添一剂愤怒的因子,让他的灵魂再次迷失,到时候人皇金乌一锅端平,部落会是它的下! 苏日勒和克不为所动,他看着毕颅可怜的火焰身子,道:“还请你回到地下永世蜷缩在祈山,不要再妄图地上原人们的臣服,他们不再敬畏火焰。” 你可威胁不了我,大泽的水上不到祈山。空气里似乎到处是毕颅得意的笑声,它的笑劈啪作响,像是引发无数个爆炸。 “我只要凿穿这座祈山顶,连绵不绝的阴雨也能送你回到地狱!” 好一个地狱!毕颅燃起杀心,它低头俯视渺如蚁的苏日勒和克,让自身的那股热意又升温数倍,接着就像涟漪一般由中心向外激荡,壁垒上所有安睡的尸首顿时发出哀嚎,沉淀的空气旋转成暴躁的气流伴随烈焰盘旋。死吧!它大叫着要吞去地上的原人,却在接近的一瞬间仿佛遭受重击,嗡嗡声极快地爆发,飞速回缩进深渊中。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91章 飘落的焰星 微风拂面,焰星掉落,一抹冷汗自苏日勒和克脖颈挂下。“什么声音?”无嗣站在他的身后问道。 你以为狼族死了?就因为那冰雪,治好了他们的火毒,所以你还需要我无暇回答金乌,他仿佛能看见毕颅的幻影仍留在桥边,它回以警告的目光,用只有他能听见的轻语细,如一朵昙花在心间绽开又凋零。无嗣还未及时捕捉住这段话,它便像一摊污泥在蠕动,一团团慢慢摔下桥。 “你在和谁话?”无嗣谨慎地环顾墓穴内,站在高台上面对下方魂不附体的领袖试探道。 苏日勒和克煞白着脸,并非轻信了最后的那段话,而是仍沉浸在毕颅为他制造的无际恐惧里。“我?”他感谢无嗣鲁莽地冲进墓穴救了自己一条性命,故作轻松地笑了笑:“来看看有没有人发现秘密。”他指的是人皇尸体。 “方才那阵风怎么回事。”无嗣也感觉到了,尽管他进来时只有一阵不大不的风,但封闭的墓室怎会引起风呢? “我刚才点火了。”苏日勒和克指了指半空还在飘落的焰星,它们像从空坠落的金色星辰一样。“你来这里干什么?” “扎昆·那钦好几不在了,不知道那位‘蜘蛛首领’又惹了什么祸端,所以来这里看看。” 苏日勒和克闻言,也学无嗣那样转头四处张望,轻松笑道:“如你所见,一切安好。” 无嗣没有回以释惑的微笑,反倒仍旧不太放心这位逐渐脱离金乌的领袖。在过去的一段日子里,领袖和他的“蜘蛛王”似乎成为了狮群里的反骨,他们从窃窃私语到高谈阔论,堂而皇之让众人察觉出端倪,但始终犹如裹着薄雾与纱帘,只有涣散的形象,叫人看不清面目。 对于金乌集体而言,无论是那钦还是乌恩,都变成了必须攘除的祸患,而源头直指眼前的苏日勒和克,无嗣认为,是他们的领袖酿造了某些隐形的祸端,让整个部落的格局开始变得模糊。 阿拉图德·无嗣今日穿的不像一位金乌,脱去黑氅换上一身轻快的皮质袄子,而且外头大雨显然也没有给他造成困扰。他一言不发,来回踱步,狭长如蛇躬的影子在火蛇的照耀下拉长缩短,有时还从桥上转去壁垒附近查看,但始终保持与苏日勒和克之间有一段安全的距离。 “我的怯懦老友,你是害怕我再次用火蛇加害于你么?”苏日勒和克觉得好笑,却也没有质疑老友无故到访苍梧这处鄙陋墓穴的原因,因无嗣生来行踪言辞无常,是个狡诈之人。见他置若罔闻,领袖只好补充道:“关于人皇火祭的商议,我们六人已经议定,若再起争端,胡和鲁和长风两人恐怕会问责于我——” “尊敬的苏日勒和克。”无嗣打断道:“您在此地多久了?” “与你大概前后脚的时差。”苏日勒和克撒了个谎,毕颅与之通灵时,言辞低沉缓慢,且词不赅意,交谈实则有近半个时辰之久。 “您外出部落多时,竟只在墓穴待了一会儿?”无嗣冷笑道:“您可真是悠哉。” “大多时间我在教导乌恩,他需要多在类似于苍梧这样的凶险之野上历练,于是我选择上到祈山,至于来墓穴看看,是临时起意。” “您真是最好的额撒,不顾五千原人的性命,跑来为一个毫无火焰赋的‘阿拉图德’备尝辛苦。”无嗣面色如常,甚至玩笑道:“想来现在的乌恩已然能徒手搏熊了!” “不,他还是那群羊羔里的一份子,猩猩的幼崽都能置其于死地。”领袖长吁一声,走向属于他的棺木,腰上狮子牙和大骨咔咔作响。“蝼蚁就是蝼蚁,永远只配当巨象脚下的尘垢。” “但您始终相信他有一能继承领袖的意志,火焰在他身躯上同样不侵,心脏跳动得比任何人都要有力,这一切被我们金乌尽收眼底,你同样明白这些,但你同时要明白,他仍旧是” “他不会是第三任领袖。”看着棺木的眼睛突然聚焦在无嗣的身上,领袖回身站在桥上道:“我不相信他会比之前任何一位领袖都要出色,瞧瞧他时至今日,仍无起色,无论是人皇还是大迁徙之前的族长们,从便能搏狮斗虎,绝无一例如此平庸。” “既然如此,您不必再为他操劳。”无嗣的声音陡然变轻,如蛇低语:“剔除他,另立新储,悄无声息地,就像我们当初杀死人皇那样——” “我看谁敢。”苏日勒和克低下头,得同样很轻,轻到对方几乎听不见动静。 “那您放任他自己在祈山上游荡,不就是这个意思吗?”无嗣心底觉得自己的眉眼几乎要笑开了,他觉得领袖只需要自己再推波助澜一次,便会倒戈于“大局”,就像不久前同意人皇火祭一般,但这次的阴谋可以做得前所未有的顺畅。无嗣步向前,凑近道,就像夜晚风的呢喃那样轻悄与饱含恐怖:“就今,杀了他。” “收起这些心思,我让扎昆·拓谷跟在他不远处,就是以防不测。” 他见无嗣不笑了,似乎听到了一只噩耗。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93章 凶狠地低吼 扎昆·拓谷的手护住后脑,一脚瞪开狂狮,随手抄起地上碎开的石斧打去,同时却被一掌打中胸膛,接着阿尔斯楞张开嘴一口咬在他脖子上,石块砸中长满毛发的狮子脑袋,血立刻喷涌而出,阿尔斯楞跌跌撞撞向后退去两步,盯着脖颈上同样到处是血的战士。 “这儿没你的事,快滚!” 拓谷抹了把脖子上的血水,那狮子的尖牙似乎藏着毒液,剧痛开始蔓延,他抽出自己腰上的石斧,同样露出了牙齿凶狠地低吼。 “金乌的命令你敢违抗?”阿尔斯楞的眼睛通红,自己强烈的自尊与傲慢仿佛受到侵犯,对这个忤逆自己的喽啰感到空前的愤怒,他重新系好散乱的长发,身上开始发红,蒸汽在冰凉的雨夜分外明显。 火焰要出现了,拓谷的全身似乎都长满心脏剧烈跳动,仿佛在警告他快些规避这场不可能打赢的决斗,那是金乌,能够灼烧万物成灰烬的金乌!拓谷畏惧了,他悄悄地开始斡旋,意图与蠢笨的阿尔斯楞调换所处的位置,当两人围着一个中心对峙旋绕到恰好互换之处时,他一把护住身后的乌恩,而金乌的火同时燃烧而起,“吾辈赤心长燃不熄。”士倌在心底默念。 细的火苗率先从阿尔斯楞身体各处窜出,就像氏农的木屋里所见纱帘一般飘逸轻巧,可它是多么的凶恶,雨点触碰它的刹那散作白汽,仿佛不是水流浇灭火焰,而是火焰在撕咬上方的大雨。阿尔斯楞的脚下,湿润的植被被踩着烘干,再开始收缩直到变为灰烬。一股热气似乎顺便激发了他的理智和为数不多的稳重,朝扎昆·拓谷迎面扑去,就像带火的巢埠战车,长鬃在火里激扬,又像一头火焰狮子,发出令人战栗的吼声。 拓谷并不会认为侧身便能侥幸躲过狂狮的扑击,他快速向后退去两步,借势扛起世子反向逃窜,那第一缕火苗近得几乎将他屁股烧着,那灼热的鼻息离肩上的孩子只剩分毫!头发被烫得打起卷花,皮毛被烧得劈啪作响,这些催命的声音响个不停,背上世子的瞳孔里印着一团火焰和一名妖魔般的金乌他抖了个激灵,大口大口吸吐,当发现带他奔跑的是额撒忠心耿耿的士倌后,喘息着竭力让自己平复下来,因为不自觉的尖叫险些震聋士倌的耳朵。 阿尔斯楞的手轻触到了拓谷的衣物,火焰顺势便踏着主人为它们铺设的手指桥,攀到前头人的身上,很快将他各处一口口咬住。拓谷的后背着起大火,只消须臾,几层皮袄便被穿透黑烟和白汽从身上升腾。乌恩一手搂紧脖子,一手去掸那一簇簇渐旺的火,这才发现自己竟不太抗拒那些火的温度。 忍受煎熬的士倌忽然感觉一只手在自己背上抚摸,他知道这是乌恩,这个善良到怯懦的世子在压灭火焰,不一会儿,背后只剩下疼痛,锥心蚀骨的金乌火离他远去。“您没事吧,世子?”他吼道,因为苏日勒和克曾这个孩子必定永受绝缘于火的悲哀,用手掌灭火,想必与自己后背一样,已被熔化。 “没事,拓谷,放我下来吧。”乌恩的声音有一种劫后余生的平静。 可拓谷仍然惧怕,一旦停下,背后的狂狮会一把将他们撕成两段。 “阿尔斯楞呢?”他感 觉背后山脉般的压迫感荡然无存。 “他放弃了。” 听见世子的话,拓谷才急停下来,不安地环顾这段羊肠道,确实不再见火焰的踪影,而是闻到人肉烧熟的味道,并且香气四逸,与烤架上翻转的兽腿肉无差。他知道这是自己背部散发的香味,连忙放下世子,让雨水冲刷减轻些许疼痛。在触手见黑的荫蔽道上,扭曲的树木夹道生长,所以雨势相对和缓许多,那一尊尊气孔繁多造型朴实却渗透怪意的火成岩石柱在这也随处可见,藏在树丛里,宛如一头头蹲守盯梢的猎兽。拓谷轻微地咳嗽,发出的声响随着雨声抚过每一寸树叶,到达道看不清的尽头,像是在气腔里回荡。两人跑到了接近黑树林的径之上,这里地势低矮,瘴气随时到访,乌恩担忧地等待拓谷恢复精力,他犹记斧峡里的野兽,如今丢了两把斧子,不定能否逃出熊口。 在沉重的呼吸声中,士倌皮袄烧穿的地方清晰可见一块浅红色的伤痕,乌恩咬着牙咧着嘴,忽然将手抬了起来,却发现不着一寸伤口,完好无损的手掌掬着一瓢水。“您受伤了吗?”拓谷问。 “你看。”乌恩举起手掌,白皙柔软。 “您——” “火似乎初步接受了我”一撮火苗在世子手里燃烧起来,尽管很快被雨水浇灭,但仍昭示着金乌最难跨过的隘关已然跨过。想到额撒从此会对他刮目相看,甚至可能露出许久不见的宽慰神情,脸上便不禁洋溢起笑容。 尊敬的苏日勒和克,您看到了吗!您的孩子也是火的后裔,火的王帝,火的勇士,他终于担得上阿拉图德的姓氏了!年轻的士倌激动地五指紧扣心房,不知是向苍梧平野上的领袖致敬,还是向眼前这位未来不可估量的世子宣誓他的忠心。或许两者兼而有之。 “世子!”只见雨中一个强壮的战士跪在雨中抬头望着孩子,他的神色清明而虔诚。“您的额撒会为您开心的!” “拓谷,我也为我自己感到高兴,想到自己不再是遭人厌弃的废物我就很开心。”乌恩柔和地笑道,他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如溪涧流水,欢跃而略带绵绵细腻,就像一个女孩儿,钟曾经这样嘲笑过他。“或许,阿尔斯楞就是因为看到我压灭你背上的火,才放弃了追杀的念头。” 拓谷抬起头,毫不诧异乌恩的性子仍是这般柔软,但世子不做,不代表自己就可以视若无睹。“这事我一定会向领袖禀告清楚。”他继续扣住心房,正色道:“预谋加害您,哪怕是高高在上的金乌,也当被屠戮。” “拓谷,额撒本就被金乌们牵制,千万别为他添难了。” “然而他对您——” “他是金乌里的狂狮,我只是一个才学会玩火的世子。”他懂事地,想起了梦里的青面怪物和崩塌的部落:“他们都是原人的一份子,我无权用地位来处罚一个人。” “可他正是在用力量谋害您的生命。”恢复精力的拓谷把世子抱到怀里,他已经能够重新行走甚至奔跑了,只要他的“领袖”愿意:“您只是以彼之道还施彼身。”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94章 废弃的石料 “我不叫阿拉图德·阿尔斯楞,更不是狂狮。”乌恩道。他曾经很喜欢那些金乌或战士们猎杀畜生的故事,可越大,他越听不进那些残忍的言辞。之所以他如今除了玩便是愿意陪在额撒身边参加部落里的祭礼或审判,在于他隐约觉得,额撒并非如大家所认为的那样,依靠火焰与权力维系偌大部落。他要向额撒学习,更何况现在情形不一样了,他偶得火焰的祝福,就更不该轻举妄动。“我是苏日勒和克的孩子,而不能活得像一头狮子的幼崽。” 原人曾传,掌握火焰即代表拥有领袖的担当。初,人皇萨央凭借挥舞充裕火的石剑,就能鼓起带焰星的强风,带领族人远征;而后,苏日勒和克和五位金乌领导原人抵御住了长夜与寒冬,扛住饥寒交迫,斗败狡猾的野兽,让兽皮旌旗在建成的部落中翻飞;现如今终受火焰感召的阿拉图德·乌恩,将会怎样书写原人的故事?闻言听完乌恩的话,扎昆·拓谷不免心动。 往后的路途没有出现半点差池,野兽们早便被祈山上鲜有出现的冲火光吓得东躲西藏,阿尔斯楞也没有再重新杀出来。他们穿过黑树林之后,那些石柱就不再出现,想来只在斧峡附近存有,拓谷没有注意它们,只当是原人以前废弃的石料——祈山也算半个被遗忘之地。在原先分别的地方,无嗣陪着苏日勒和克早已久候多时,乌恩躲入他们的硕蓬底下,把手里的火苗举起来又捏灭。 拓谷找了片硕蓬等在一旁,发现领袖的脸上终于闪过一抹笑容。“一团火而已,成不了气候!”苏日勒和克继而又严肃地责怪道:“你的猎物呢?我的手斧呢?这么久就递给我一团火?” “尊敬的苏日勒和克,您可别再这般对待孩子了。”无嗣流露出灿烂的笑容,他捏捏这张脸蛋,把一团更大的火焰放到了孩子手上。“瞧瞧,他成功了!”火焰在手掌上仿佛灵动的活物,能吐出火舌,能伸出四肢。 “这算什么?”苏日勒和克仍漠然地问。 “我们在祭殿学会用火是多大了?”无嗣声地拆穿道:“乌恩才十四岁,他会比我们任何一个人都有赋!” “少点,别让这东西尾巴翘起来!” “这事我做主了,扎昆·拓谷,你来教他作战。” “是。” 无嗣不理会领袖的苛责,显得全然忘记对阿尔斯楞下达的杀令,他开心地捧起第七位金乌的手,眉眼笑得像一只狐狸。 牧仁的心思并不镇定,他不断左顾右盼,像是被缠上了恼人的跳蚤,他在找那个兜帽男人,可至始至终没有再出现,就像是虎跳崖见到的水鬼一样,来去无踪。 “你知道的,尊敬的阿拉图德·图图赫,有时候真想撩起你的皮袄让大家看看阉人的下面是什么样子。”扎昆·艮噶尔与另一名守墙战士重又回到岗位后,牧仁与图图赫一行三人共同走在去往领袖大殿的路上,厌不托和巴雅尔落后首领半步,安静地聆听前面两人的交谈。 & nbsp;“你想窥探我的私处?”图图赫拱着手,迈着含蓄的内八字步,阴柔地笑了笑:“可惜我对男人不感兴趣。” “啊?”牧仁佯装惊呼道:“我以为剧痛的折磨把你的取向与心智统统改变了。” “这点巴雅尔可以作证。不对,是扎昆·巴雅尔。” 牧仁回过头去看那位女臣的战士:头发向后束成尾辫,一身兽皮缝制的短袄裹着丰满的乳房,露出比所有女人都要黝黑的四肢,关键是她的眼睛,牧仁不上来,是凶意还是野性的魅力。只见她递上来一石头罐子,生性多疑的图图赫竟顺手接了过去,咕咚下咽。 “你尝尝?”图图赫满嘴蜂蜜味,大方地想要把巴雅尔的饮品送给牧仁。 牧仁推回蜂蜜沁饮,冲巴雅尔微微笑了声,问:“难怪你没有喜欢上男人。” 女臣那群强悍的妇人养出了一位足以牵动战士顽心的女人,没有人会在巴雅尔面前无动于衷,他们会化身成比发情期野犬还要狂热的野兽,脱去她的衣裤并意图交合。图图赫曾与她在虎跳崖近水的岸边厮磨温存,爬满湿地的踩地莲簇拥着两人,崖峭上的红色花蕾纷纷扬扬洒下,战士们只能躲在一个个岩缝和丛中窥视,偷看一只青藤编结的花环慢慢被戴到她的头上。从那时起,他们就知道,巴雅尔成了被驯化被烙上印迹的家畜,正如他们自身的各色纹身,扎昆一姓众人皆属于阿拉图德。 “你喜欢,我可以送给你。” 牧仁和厌不托同时抬起头,一个看着图图赫,一个看着扎昆·巴雅尔,而两人浑然不觉奇怪,神色如常,面无表情地看着前方。“真的,每个虎跳崖的男人都想握住这匹母烈马的双峰,但首先他们都忘了给她套上绳子。”图图赫侧过头来,用暧昧的目光审视他:“如今由我驯服了,你想要,我便让她服侍你。” 牧仁的目光略过巴雅尔修长而结实的大腿,棕色的十指垂在两旁,像毒蛇一样纤长有力,她的腰间不光裸露出来,甚至还涂抹了深紫色的植物汁液,那是接近夜的颜色,隐示着情热之事。图图赫将她打扮一番,似乎早有预谋,也极为自信。 “我无功无能,无法受禄。”牧仁怀抱着歉意。 “你不喜欢这样的女人?与她接触的瞬息,就仿佛一道烈火滑过身躯身体每个部位都仿佛为男人而生,正如战士们为火焰而生,为阿拉图德们而生。”图图赫甚至闭上眼睛,表情享受却戏谑,虽然他用蛊惑的语气引诱牧仁,可真正的目的是为了进一步羞辱巴雅尔。 这次牧仁确确实实感到背部,一道凶戾的目光从巴雅尔的眼中直射出,类似于战士的怒意。“代价是什么?”他问。 “没有代价。”图图赫失望了,可依旧保持着微笑,尽管他没有实话,相比较巴雅尔而言,“蜘蛛”更令他感兴趣。痛苦让一个人得到奇迹,杀而不死,让一个本想久埋的秘密自黑暗祭林深处出离,多年来他第一次由衷兴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95章 盐人淹村 “没有代价的代价,我很清楚。”牧仁暗自庆幸终于躲过了图图赫最为致命的手段,巴雅尔始终还是没能动摇他的心。他一边望向人群中央,那边堆着一些虎跳崖车队的货物,雪后众人打算拿出来瓜分。“或许你正准备了一个阴谋踏着愤怒的鼓点而来。” “你只是一只蜘蛛罢了,还轮不到我颤鼓,若是我愿意,你会在睡梦中被掰断脖子。”一计不成又生一计,身后的厌不托很合时宜地为图图赫突然的介绍施加原人礼,借此来表达自己的敬意和忠心。这点让主人非常满意,他热情地触了触牧仁与众不同的衣着:“扎昆·厌不托。” “所以您打算让他来谋杀我,就像您曾经亲手制造‘盐人淹村’一样?” “这是他们罪有应得!”图图赫的脖子就和乌龟脑袋一般伸缩,牧仁确定那一瞬间激怒了对方,只听到:“你不会得意太久,我以苍黄血统发誓。” “用您的血统为水中潜存的水鬼效劳,无论雪民还是原人都会定您罪名。” “何罪之有?” “叛徒!”牧仁站定在那里,身后的巴雅尔警惕地盯着他,手已经摸到了腰间的石斧。然而面前的男人只是一个尚未冠上“扎昆”之名的弱者,任何兵器都能将他的手割出鲜血。他不再往前的缘由,只是因为前方就是领袖大殿了,他还不能曝光在众人眼下。 图图赫抚摸自己光滑的唇角,四处张望行人,目光四逸再归向牧仁:“你还知道雪民?” “北陆的居民,如今怕是正在南移,我们的部落地牢里正关着他们的溯星师。至于你,是雪民与原人的孩子。”牧仁冷笑:“蜘蛛的伎俩罢了。” “厉害。”图图赫鼓起掌来,顺便让身后的两名战士跟上自己:“苏日勒和克和那钦找了个厉害家伙。”巴雅尔接过金乌的石头罐子,虽有些不乐,可还是头也不回地踏上石阶,而厌不托撞开牧仁的肩膀,摇晃着走了上去。 牧仁揉揉肩膀,仿佛真的被厌不托恐吓住一般,对图图赫扣住心房,可却显得十分讽刺:“为部落效劳是我的职责。” “忠实的心。” “是。” “可你不配。”图图赫直视对方的眼睛。 “您请,胡和鲁大人在等您。”牧仁低下头去不愿多。 图图赫在对方低头的最后一瞬,从眼睛里仿佛看到了一抹火焰——想来应该是目光。可他又觉得那并不是忠于原人c部落亦或是领袖的目光,似乎很苍老,也很粗犷,就像苍州第一粒砂土成型之时出现的灵魂,第一滴水流入皴裂之地时的精神,第一道气息由罡而降时的意志。那样古老的粗犷的目光又会是属于谁的目光?他不由得头疼。 部落的早晨露出许久不见的骄阳,让习惯一大早起床的阿拉图德·胡和鲁感到身心愉悦——没有太阳,没有一所需要的朝气,这是他的作息信条。在牧仁焦头烂额地处理门外赤豺群的棘手问题之前,在本人还没有到码头遇见蛇人以前将时间往前推移两个时辰,那时胡和鲁从好几层野猪皮制作的毛毯里爬出来,木桌上的石碗里盛放一只格拉麦发成的麦馍,这是从巢埠人那里学会的食物——那些人就爱钻研。然而部落原人们炮制出来的味道却不那么讨喜,所以胡和鲁总是只吃两口就改口吃起麦馍边上的鬣狗肉。 他原本的用餐时间极为宽裕,可因为金乌们和战士中的翘楚们前后脚暂离,使他初冬的几里却忙碌了起来。至少这些的破晓前,他就躺在铺着软皮的硬板上遐思,灰蒙蒙的就像阴沉的心绪,想要对着几位甩手当家大发雷霆。算了吧,忙碌归忙碌,让原人们好好看看,没有苏日勒和克的部落依旧有条不紊这是一个契机,老胡和鲁为民族尽职尽责,苏日勒和克难辞其咎,是时候推翻现有政权了。 首先得征得长风的允许,虽然那风烛残年的老友已沦为一个保守的和事佬,但若是金乌实权受到威胁也定会义不容辞重归铲除异己的行列,普通原人如此,士倌如此领袖也不外如此。前不久被解决掉的特木尔一家显然是无意中窥见了不少他们的秘密,胡和鲁不敢肯定特木尔是否听信了谁的教唆,他只认定,以领袖为起始的某一环出了细作:稳沉许多的苏日勒和克铁定不会出实情,只能从他身边开始搜查。 用完早饭,胡和鲁急急忙忙穿上衣服和守在外面的女人交谈,告诉她今伙食的不足之处和亮点,然而女人岁数大了,耳朵特别不好使,她时常把胡和鲁的要求听岔,咸淡不分。胡和鲁摇摇头,搂了搂老妈子的肩,宽容地让她去休息,自己投入一的辛劳中去。 等到两个时辰后,他领着蛇人和一干随从返回领袖大殿,发现女人没去歇息而是坐在领袖椅子后面解一条烈鸟腿骨。尽管年纪已大,解刀依然用的灵巧,女人把红色的腿肉一刀刀片下,血犹如脉络铺展在地上。如若没有糊涂地让血腥味弥漫整个大殿里,胡和鲁会很感激老妈子明早奉上的烈鸟肉,此刻他只感觉背后窸窣的交流声盖过解刀刮骨的声音,而蛇人夸犁也明显不知所措,杵在他身后听任辞。 老阿妈老阿妈,他连唤道,走过去想要一把架走惊慌的女人,却发现上了年纪的女人普遍体重增长,没法再腾出手去捡地上的烈鸟腿,连忙恼怒地招呼随从们过来帮忙,扎昆·察拉干应声上前,和金乌一同把一人一腿送到殿后的房间里去。那里是屠宰房,随便老妈子如何撒野,只要不剁到自己的手,胡和鲁都不会心疼。大家趁金乌收拾的空当,也热情地引导蛇人夸犁就座。大殿的规矩是,只要领袖与金乌们没有举行正式会议,其余人等便各自一张椅子,而在场的最高位者可落座于岩座(领袖之椅)之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97章 诚意之至 待再次落座已是一刻钟之后,胡和鲁擦着泛红的手,略显疲态地向岩座一边走来一边解释道:“阿妈把手割破了,这会儿我让她自己回去休息,哦,她就住在这间大殿里。”他不难猜测夸犁想必是有些恼怒,为一个老女人怠慢客人,没有遮袍而去已是诚意之至——如此一来,胡和鲁也便更加信任了夸犁几分。 “你让她住在领袖的大殿中?”夸犁难以置信,他进来时瞥见过那女人一眼,一身破烂皮袄和满是老茧的手,也不知那深陷的皱纹里藏了多少污垢,全身唯一出彩的地方大概就是够脏。他以为那只是一个服侍各老爷们的笨拙奴隶。 胡和鲁看了他一眼:“她是一个长风还要苍老的原人——是我酷爱养硕鼠的老友。以前原人们还在祭殿周围生活的时候,我就看见过她,当然,那时她还有三个儿子一个女儿,可远征过后,再见时,就孤身一人了。” 夸犁舒展了一下发酸的双腿,矮的椅子让他坐得不太舒适,但此时也不好放肆,只好又蜷了回去,待听到金乌的话时,明显愣了片刻。 “原人还曾远征?” “我们的族人拿着长枪或石斧跋山涉水,标记出每一块地域里的动物,起初只是为了扩大狩猎地盘,但后来越走越远,发现了更好的地方,水更奔腾,飞禽走兽遍地栖息于是远征的原人们再也不回去了,一路迁徙,直到现在部落的所在之处才停歇。”胡和鲁指向殿外,顺着他的手望出去,可以恰好看见部落最大的闸口:“才有了繁盛的部落和五千原人子民。” “雄壮而强大的朋友!”蛇人赞不绝口,他将湿漉漉的头发挽到后脑,活像一只斑鸠。察拉干在他身边观察,他的体温似乎格外低,导致身上的汗液或水渍不易吸收,这让察拉干想到水蛇,难怪自称为蛇人。 交流继续有条不紊地进行,或许是互相交代了一些秘闻和过去,蛇人的戒备没有起初那么森严,也同样流露出一些真诚,包括他们祭祀的传和他来到这里之前的经历。胡和鲁就赖在岩座上聆听,再也不看察拉干等随从。 夸犁称自己循着大泽暗通的地下河一路溯流而上,直到进入原人开凿的水渠,渠道是内侧平坦的岩壁,边上就是盘亘的大山,那些漆黑而布满尖刺的山上,蛇人的眼睛可以清晰地看见正在腐烂的原人尸体,他们头朝下悬挂,手里还作握紧状,但告石制成的凿器已全数收回。那时他便在想,是什么样的民族如此铁血无情,留下工人曝尸荒野而只回收石器,这条水渠是凝重之地,弥漫死亡与绝境的气息,这个民族可以挖出如此浩大的工程,且在数年内完工,即使是蛇人的地下隧洞,也不过拜他们的神灵所赐——他一定要游到尽头,为蛇人一族带来这个强大的盟友。 胡和鲁大笑,他第一次听闻这样的形容,忽然对蛇人这个民族产生了浓厚的兴趣与期待,他以为,唯有同道者才有同感,这群近一丈的朋友们想必也是骁勇善战之士。他命众人倒酒——那种发酸的酒却已是最高待遇。 嚷嚷声从殿内传到殿外,随从告诉战士,战士告诉酿酒人,一时大伙从交谈的一派祥景中脱离,转入热闹非凡的吆喝中。 不久,几个战士用巢埠的板车拖来,他们合力塞进大殿一个狮子身围粗细的酒桶,向里头喊了一声,转头就离开了。“察拉干,你把它拿来。”谨遵金乌命令,察拉干走到殿门口。这个酒桶算是最大的一只了,大概酿酒人觉得既然是犒赏殿内,什么都要充盈。这酒酸的鼻头奇痒,他揉揉鼻子开胯半蹲下来,双手卡住木桶的两边凹槽,将胸怀与桶身贴合,下身一沉一起,偌大的酒桶在喝声中被抱起。 乌贾乌贾乌贾!隔着酒桶,他听到其他随从们为自己齐而欢呼,还有鞋子在地上啪啪拍打的声音,许是有人在外面奔跑,他想,伴随一阵晕眩,脚步凌乱颠簸,充血的脑袋顿时让他想不了更多不该想的杂念。桶里的酒在前后左右摇晃,他听到欢呼变作惊呼,羞愧令他想要竭力稳住,可每一次摇晃都让形势越发难以控制,酒桶更加桀骜不驯,像曾经一匹无法驾驭的野马!酒桶向侧后方倾倒,这要压个踏实,察拉干就废了,可他仍不想防守。 一双手让他没有抱着尊严被压死,空气使劲钻入鼻子,他为突然释放的压力而感到头部剧疼。乌贾乌贾乌贾!众人又齐欢呼,仿佛两个抬酒的人守住了原人的颜面。察拉干和另一个人心领神会,一抱一扶,合力将酒桶带到夸犁面前,正要放下,蛇人陡然起身。 欢呼声停了,他们纷纷呆住,夸犁展示了他力扛千斤的肌肉,从察拉干和另一个人手里抱过酒桶,再轻轻地放到胡和鲁的岩座下,“当然由客人向主人敬酒。”他得谦逊,手上却在炫耀力量,酒桶的盖子被三四个木楔子钉住,却被豁朗揭开,酸涩的酒味迫不及待扑在胡和鲁的鼻子上。 简直是轻而易举,察拉干觉得原人一族的荣光此刻都被夸犁掠夺,而那个刚进门的鬣狗原本以为会得到金乌的夸奖,现在也气急败坏地想要去挑衅。 “一位令鄙舍蓬荜生辉的客人,是主人的荣幸。”胡和鲁离开岩座,双手张开招呼,示意大家坐下话,可那不听话的鬣狗三两步上前,也不问他意见,便贴上耳朵起悄悄话。 扎昆·那钦最近都不在部落。鬣狗把终究还是把本该戍守部落的士倌给供了出来。 “你又在禁猎期偷猎!”胡和鲁呵斥道:“滚出去!” 鬣狗就像来时那样匆忙地离开,当然因为他不姓扎昆,不姓扎昆的原人若没有得到许可,不能久留在领袖大殿内。胡和鲁随后坐下,似乎没有为这个鲁莽的手下而迁怒在场的人,他让各位拿起每一张桌上的石碗或木碗,挨个上来舀酒喝。不一会儿,故事,酒,喝彩,殿内的男人们让气氛又活跃起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98章 面色凶狠 一碗接着一碗,这酸涩的酒变得好喝起来,然而察拉干等随从知道这份酒并非赏赐于他们,于是喝得缓慢,只瞧着金乌和蛇人两人对喝。夸犁的胸膛连续起伏,他的皮肤有点像祈山上抓捕到的蓝皮人,却更加粗糙,喉咙的结块上下蠕动时,像一颗没有磨砺光滑的蚌珠。或许蛇人普遍酒量大,即使红晕轻易覆染上整张脸庞,身形也没有晃晃荡荡,最后一碗后,他沉静地坐在位子上,呼出酒气,眼睛开始迅速清明起来。胡和鲁挥挥手让察拉干和另一个随从把剩下的酒倒到殿后的厩里,那些或鸟或马的畜生帮忙解决。 当桶被捧起来时,外头又一阵的喧嚣。除了两个男人一个女人,还有一个匆忙形色的人,夸犁仅来得及瞟到一眼,那人就像蜘蛛一样贴墙离去,静谧而迅灵,快到一殿众人几乎没有察觉。外头跟在光头男人身后的一男一女面色凶狠,犹如方才醒觉的山虎,而殿内除了胡和鲁,几个人连忙站了起来。直觉告诉他,又一个部落权柄来了。 大殿的门口有一个坎,也不知道是谁设计,代表着什么,总之整个部落就此一处,图图赫跨过坎的一瞬,满脸的笑容就绽放出来,像一个女人,举止形态又像一个男人。当他走近时,全身圆滚滚的赘肉令夸犁厌恶,在蛇人族内,肥胖被视为奸邪与懒惰之人,要被处以极刑,割去身上的累赘直到咽气,尽管阿拉图德·图图赫只是圆润,但那副富态没来由地招人憎恶。 可这位阿拉图德的举止却和蔼至极,在路过每一位胡和鲁的随从后,都拍拍他们的肩膀示意坐下,直到被那个大酒桶挡住去路,他敲出声音,敲完就又灿然大笑:“杵在这儿不累吗?快带到殿后放下吧!” “尊敬的阿拉图德·图图赫大人。”察拉干卯足劲儿道。 “回来的时候记得给我带一碗,放在酿酒人那里的好酒,还没尝过呢,倒了可惜。”他仿佛忽略了右手边巨人般的夸犁,只是对紫红着脸的察拉干道。 酒桶和二人离开后,被遮住的胡和鲁才起身,图图赫率先行原人礼道:“回来了。” “暂时回来?” “是,那虎跳河鱼群问题还没解决,我派人向南去寻找问题根源了,另外倒是抓到一个窃贼,他把部落的囤货济给祭林里的野鬼。” “叛徒。不过那群野鬼”胡和鲁掠过肩膀瞥了眼夸犁,欲言又止,只得道:“你回来几?” “明就走。” “那我们到时候聊聊。”胡和鲁捏着图图赫的肩膀,介绍道:“阿拉图德·图图赫,这位是夸犁,现在是原人的朋友。”夸犁闻言连忙要行礼,十指刚交叉起来,就听图图赫: “他一个,还是他们那一群?” 胡和鲁在图图赫肩上用了些劲,见夸犁的动作直接僵住,脸色不是很好看地笑了笑,正要话,胖金 乌热情地拉起那双长而厚实的手:“一个,那就是一个朋友,一群就是一群朋友了!请原谅我的鲁莽,方才的‘蜘蛛’着实让我头疼。” 那蛇人向下看着图图赫和一众矮人们,笑了:“您也是金乌吧?”他仍记得刚才行了一半的礼节,这会儿补上,并为图图赫“带”上一个“您”字。 “只是一匹劳碌奔波的老马罢。” 察拉干和另一个随从回来了,图图赫顺手接过石碗,一口咽下去,满嘴都是酒味,不过却让各位觉得亲切很多。然而他却连咂巴的念头都没有,相比较他们虎跳崖幽深地窖里的藏酒而言,这些部落的杂酿就像腥臭的血一般难以入喉!他装作回味的样子偷瞄整个大殿,昏暗的火,空旷寂冷的厅,墙上到处是斑垢,雪过后这里简直不成气候,还没有他那有巴雅尔的被窝暖和一半——或者坐在只有他能坐的岩座上也可勉强接受。 “您谦虚了,既然是金乌,就是受人爱戴,受人爱戴,劳苦也就功高。”夸犁确实不适合奉承,或许蛇人族都不适合,图图赫就觉得像是一个生长失衡的原人蠢孩子在面前班门弄斧。夸犁的身子强壮而高大,却在用这般愚蠢而羞耻的恭维方式,尽管胡和鲁他们挺受用,可图图赫在默念他可千万别爱上这等伎俩,所以自己有必要端正一下态度。 “您是觉得我受人爱戴还是苏日勒和克受人爱戴?” “苏日勒和克是原人的王,自然受到尊敬,而您也是原人精神的一位引导者”夸犁觉得自己的解释衣无缝,就像奔流的大泽水一样流畅自然,然而对方是阿拉图德·图图赫,对方是纳兰,从就学会阿谀奉承的人往往听不得别人阿谀奉承。 胖金乌冷哼一声,尽管声音很轻,还是让胡和鲁听到了。“那么您觉得胡和鲁与我呢?” “图图赫。” 胖金乌揽住胡和鲁的肩,亲昵地把脑袋靠了靠,笑道:“玩笑罢了,金乌与领袖,哪分彼此?不过这话还是对领袖苏日勒和克罢,他确实比我受用。” 夸犁干涩地大笑两声,表示对这番为难的话毫不介意,甚至还拎起一串红彤彤的果子,一颗颗掰下来吃。果子酸酸甜甜,配合那返上来的酒味,十分可口,可夸犁尝得乏味,还咬伤了舌头。这平易近人的胖子似乎比老头还要难以沟通。他想。 图图赫的表情让夸犁只以为是谦虚婉拒的意思,可胡和鲁已经听出伙伴对这个不速之客的不满,尤其是对于一位异族,异族就是不敬火焰,这夸犁哪怕是坐于岩座偏侧都是亵渎与怠慢。而且两位金乌同时在场,昭示着所有闲杂人等都不再有资格留存在领袖大殿内。 “察拉干!”他呼唤自己的亲信,然后对夸犁抱着歉意道:“你沿地下暗道跋涉多时,让我的战士带你去原人们的家中坐坐,过段时间是难得的傩祭大会,还望你等到那时过了再走。”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99章 他是哪儿来的 交谈的时间结束了,气氛略微又有些僵硬,这是对于胡和鲁而言,而对于阿拉图德·图图赫,他只是做了必要的寒暄。夸犁再次意识到与原人交换信任取得联盟的难度,这几位金乌性格迥异,缺乏信任,心肠黑暗,就好像远古时那些同名的火焰鸟一样喜哀无常。还是如这老头所言,留下来静观静候,在那什么傩祭上总能找到些突破口还能见到苏日勒和克。 蛇人也不恼,站起身,对矮自己许多的原人们再次献上礼节,披好软袍,绕过图图赫及他的两位战士后,跟扎昆·察拉干和一群随从们一道跨过坎出了门。 巴雅尔和厌不托双双为阿拉图德·胡和鲁献上原人礼,得到许可后他们也出了门,临走前,主人特地嘱咐千万不要在部落里与当地原人发生冲突。 厌不托连连答应,巴雅尔一声不吭,走前被图图赫偷偷捏了把屁股。 “头疼。”图图赫压住颅侧的穴位:“他是哪儿来的?” 胡和鲁重新回到岩座上。“据顺着地下河流爬进我那开凿的水渠里,等我用卜筹轮算到的时候,他已经快到了,所以今一早就跑到竣工的码头转悠。你不打算跳到那条水渠里洗洗吗?可比部落里那个大池塘好多了。再让阿妈给你弄些吃的——尽管她的手艺时好时坏。”殿内某个房间又响起尖锐的女声,石头相互敲击的声音与午睡后的老妈子一起苏醒了。“她现在醒了又会下去忙活,看到那半桶酒估计欣喜若狂。在野心勃勃方面,阿妈倒是和无嗣有一争。” “无嗣呢?” “不知道,大殿里没什么人了,就剩俩老家伙。” “苏日勒和克也不在?”图图赫问。 “我们的领袖去了祈山。” 胡和鲁内心深处并没有为领袖气恼,自己成为接纳蛇人族使者的第一人,有利于往后稳固在部落的地位。图图赫摸摸光头,在桌上挑了挑水果,又把两只用过的碗往边上一推,对岩座上的伙伴抱歉道:“我认为领袖或许是去守护苍梧的墓穴,前不久蓝皮人的事情有些被众人忽视了,别忘记我们的地牢中还关着一个老家伙。” “守护墓穴也用不着伏燧亲力亲为!”老头对领袖的态度可见一斑:“至于蓝皮人,我们的战士已经把他们驱赶到百里开外,不可能再有勇气折返。” “若是为了守护墓中秘密呢?” 胡和鲁眼眉低垂着瞟了图图赫一眼:“那件事,有警觉的人都死绝了,就像雪已掩盖万千,无论是潜行者的脚印还是怪兽的骸骨,再无迹可寻。” “还是心蓝皮人吧,我似乎有种预感,那老家伙会插翅而飞。” “应该是插翅难逃!”胡和鲁挺起胸膛,他的骄傲源自于子民中强壮的战士:“我们的战士,有火一般猛烈毒辣的目光,他们会一刻不休紧盯那奄奄一 息的困兽。” 领袖大殿二层的台阶传来脚掌踩击地面的声音,那老妈子果然如胡和鲁所料,飞速跑下去,在殿后又一声大叫便没了声音。“她现在神志已经开始不清了,以为她的几个孩子都还活着,前几还把我认错,她孩子有这样满脸褶子吗?”胡和鲁笑了,楼上那阵势让图图赫惊恐不已,活像他前些被老妈子折腾时的样子。 “那几个子我听原先是死在远征路上,好不容易被捡回来几根骨头,最后葬在祈山。”老女人的耳朵尤为灵敏,图图赫便凑近了些悄悄问道。 “是也不是,阿妈真正孩子们的骸骨自然是寻无所获,于是随意捡了些死人骨头,主要为了安抚阿妈,不过那时候似乎没多大作用,该疯还是疯。”胡和鲁皱了下眉头,他闻到一股臭味,以为是殿后传过来的,可好久过去了,始终不散。他问道:“你怎么?” “我很臭吗?” “虎跳河里的鱼都没你那么臭。” 图图赫闻了闻身上的衣服,虎跳崖的腥味早让他的鼻子失灵了,一时半会儿很难恢复,可至少胡和鲁不会骗自己,“想来你闻到的确是虎跳河的鱼腥味” “不是鱼量减少吗,还这么臭?” “依旧能让偷闲的蠢战士们忙不过来。”图图赫真诚地笑道:“那里每落日余晖时分,你只要下到崖下去看,战士们结伴拉动某种结蛛丝编织的渔,成群的鱼就蹦跳着被捉上岸,再一批战士挥动木条子砸晕砸死鱼儿,由另一批战士抹上盐粒丢进地窖里” “难怪送来的鱼都是咸齁的。”胡和鲁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我以为那河里的鱼都要比部落那大池塘的难吃许多。”他未在虎跳崖久留过,所以那滩涂与河岸是从未领略过的,胖伙伴的话令他有些动心。 “你呀我的伙伴,待在部落太久了,我殷切希望你去虎跳崖待一段时间。看看那些战士们撒打渔,听他们吆喝卖力,吃的是鲜鱼,喝的是甘泉,与祭林为伴,与野兽为邻,比权力有趣得多。” 权力,多敏感的字眼,任何人都拒绝在胡和鲁面前提及,因为胡和鲁不相信任何人会对它失去热情。他想到第一个人,就是其中最为显著的无嗣。 那位野心勃勃的壮年金乌对苏日勒和克屁股底下岩座的觊觎多时,明眼人都能瞧出包藏的祸心,他为阿尔斯楞编造谎言,使对方甘做附庸,好为他的霸途垫脚添力。除开无嗣,还有眼前这位无害的胖子,胡和鲁能够信赖老友长风无心权力,可仍不能为图图赫担保忠心。 因为原人们是智慧出现伊始的产物,他们不用昼伏夜出,依旧可以泯灭一切仁义道德,几乎毫无破绽,在权力面前,都愿意化身为牙尖嘴利的野兽,是故连众人手下士倌们也要务必提防士倌胡和鲁想起鬣狗向自己汇报的事宜,有必要与其他金乌共同探究扎昆·那钦在初冬的这段时间内做了些什么。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01章 来自女臣 你大可派使者前去女臣和巢埠,将这些话敞亮地了,他们是绝不会再拒绝部落的‘邀请’的。”他在胡和鲁恍然大悟的时候附和地微微颔首,又道:“只是我听巢埠最近不太安生,就如沉眠的熊重新复苏,正准备大干一场哩。” “巢埠的首领绝不会背叛部落,这群‘树人’的忠心火焰可鉴。”胡和鲁啐了口唾沫进碗里,舔着满嘴脏垢覆盖的黄牙,含混不清道:“倒是女臣,我听她们如今仍然劫掠一些没有归依部落的村子,可属实?” 图图赫点头:“方才你见过的那位女战士就来自女臣,她可以带上你的使者返回聚落,我想女臣不会再做愚蠢的拒绝,否则南陆但凡执着于火焰的战士们会为部落解决这后顾之忧。” “那样就太好了,明日有人与你一同动身。”胡和鲁很满意地上前拥抱伙伴,对他的绝无二心与尽忠尽责感到欣慰。“虎跳崖鱼群锐减的事,你多费心,目前部落储量相当可观,所以也便不急于一时,让战士们麻利些,有效解决问题那钦的行踪我也会让无嗣尽快掌握,你放心。”胡和鲁见他几欲开口,于是贴心地提及那眼中钉。“剩下就只有鸟羽了,这事你我暂时都没法伸手去管,所幸等待哈尔巴拉与海日古返回部落之日罢。” 图图赫应允,部落内部的事,对他而言,一概不愿插手介入,能暗中了若指掌就够了。他露出忧心忡忡的模样道:“那两人素来处事有条不紊雷厉风行,想来是遇到些变故了。” 领袖大殿之外,地牢入口附近。 一阵轻风将女战士的长发抚动,厌不托敢断定,她要是躺入方才见到的那片大池塘里,黑发会像龙须葵接触到阳光时那样绽开——再没有谁的长发能美得过扎昆·巴雅尔了,他相信自己的心可能会随着池塘泛起的微波而一同泛滥。可惜女人是踩地莲,他又记起她和图图赫那头臃肿的猪跪在滩涂上的蠢样。她被扯疼头发却依旧愉悦的样子,和她如母狮般嘹亮的叫喊声,都无一例外地在提醒厌不托,踩地莲不会躺到水里面漂荡,也不会绽放,它们只愿意缩在岸边,戏弄那些企图触及它们的浪花。 尽管他清楚地了解这些不言而喻的规矩和道理,可仍心有不甘,他上次上这个女人的时候,女人叫得更加大声,的话更加肮脏刺激。两人曾契合无比,完美到令厌不托几乎想要放弃原人自由交配的权利,今生与此时都与对方分享彼此。他持续做着这个春梦直到瞧见另一个虎跳崖的战士与她交欢,到那时他才意识到:没人会不喜欢这个叫巴雅尔的女人,巴雅尔这样的女人也理所应当不会喜欢任何人,她只是在行使她无法无的交配权——他们依旧是那群野兽。既是野兽,何谈爱慕,他想。 在巴雅尔来到虎跳崖之前,谁知道曾劫掠过多少个聚落,曾强暴过多少名羸弱的男人,就像他们强暴女人那样家常便饭,所以在巴雅尔面前,他们失去了性的优势,也就别想指望她会如其他女人那般唯命是从,对曾交媾过的男人们马首是瞻。 真是可恶!厌不托气愤地想,紧握手里的斧子让它不至于失控地谋杀前面的女人。他觉得自己这样十分奇怪。为何会对这样平乏无奇的事情愤怒?这样的事情就如往常一样,男女交合后分道扬镳,是稀松平常的一段经历,而现在自己为何会想要霸占对方?噢对了,他想,曾经的女人们无需霸占,她们只是附庸的寄生虫,而巴雅尔不是。假如那清晨,巴雅尔一如所有女人那样委曲求全地睡在厌不托身边,她也就只是“曾经的女人们”的一员。 “曾经,这里还只是片荒地,现在竟挺立了一座偌大的部落!” 厌不托见女人仰头望着拔地而起的一些高大的石台屋子,暂且将心中的念头压下,他至少无法在部落里逞凶,于是便:“为了这座部落,当时累垮多少原人?我听祈山上空空如也的墓穴因此得到填充。” “真想在这里待上几。”巴雅尔像是没有听见他的话,就像遗忘过去的激情一样。 “很不幸明就要离开,巢埠的人已经磨砺武器,准备占领虎跳崖了。”厌不托道:“不知是哪个该死的长舌妇人,把消息泄露出去,害得我们这下失去武器与装备的支持。” “谁规定是妇人,虎跳崖大多是带把的,有些就喜欢嚼舌根。”巴雅尔冷笑道:“没有巢埠,我们还有鸟羽,武器不弱于前者。另外,虎跳崖一旦兵变,巢埠人愿不愿意联盟还得另,别忘记风吹草动,他们喜欢见风使舵。” “那总比与巢埠作战强,这没有好下场。”厌不托听到巴雅尔的辞,随后又是一阵轻悄的蹑声:“也不知道为什么非得烧毁祭林,嫌这片土地上无家可归的野鬼还不够多吗?” 巴雅尔不答,也不知如何回答。厌不托得对,即使他是一个恼人的屠夫,但也没有像图图赫那样心黑手狠。现在的原人们还记得当初女臣一把大火烧掉半个祭林的故事,却鲜有人知道祭林里到处游荡着发疯的野人。他们被称为野鬼,一到夜晚便鬼哭狼嚎,附近无论哪个聚落里的孩如今都听着他们的恐怖故事长大。 “我见过几个野鬼,犹如一只只巨大的蛤蟆,全身长满疙瘩和一块块松弛丑陋的烂肉。”巴雅尔在地牢前停了下来,她正为所想之事费神,全然没有对这入口直通地下的造物感兴趣:“他们四处游荡,却对一切视若无睹,因此悄无声息,只能听到喉咙发出低沉的泣声。当游荡到我的面前时,忽然被火把惊醒,抽泣变成嚎叫,接着开始惊恐地狂奔,整片林子仿佛都能听见他们夺路疾走的动静,声音越拉越远,回荡起来,就像不散的诅咒。”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02章 剥皮抽筋 可你依旧愿意跟从阿拉图德·图图赫当然我也别无他法,厌不托害怕某虎跳崖也不再接纳自己,那时他便会被虎跳崖的同盟——他的故乡鸟羽的人剥皮抽筋。“残忍无情的事,换我做不出来。”他冷哼一声,倚在一面土墙上。 “你的残忍无情我也略有耳闻。”巴雅尔把漂亮的脸蛋转向厌不托这边,揭穿道:“与你一同来到虎跳崖的满都拉图呢,那子去了哪里?被你杀了吧?” “怎么——不是——是——”厌不托猝不及防,一下乱了阵脚。他想问她怎么知道,又想不是自己的主意,是他们的大人阿拉图德·图图赫!可实施的人确实是自己,大雪真正降下的那,是自己用磨得锋利的解刀捅穿那可怜的朋友可恶,原来自己也是同一根绳上的蚂蚱可能怪自己么,都怨那日崖顶出现怪水时,满都拉图愚蠢的言辞。 “你不用惊慌,是满都拉图自己葬送了自己。”巴雅尔温柔地笑了笑。 是是,厌不托连连点头,然后泄气地问道:“那如何让大人改变主意呢?” 一阵叫喊声传来,可能是附近有什么人起了争执,然而两人觉得怪异,这声音并不来自于四面八方,而是地下还有轻微的脚步声,厌不托方才听到的,此时仔细听去,也来自脚下的空间。 再听几下细密的切割声,有什么重物倒塌在地,这块区域的空气就开始弥漫一股轻微的血腥味了。随后又传来一阵突来的震动,似乎是某位力士撼动了大地一般,这下之后,便没了动静,包括争执声,一概停息。 虽然只是几息的时间,然而厌不托和巴雅尔仍然警觉地意识到麻烦,他们这才注意那延伸向地下的入口,两人飞快地冲了进去。“这是什么鬼地方?”只听厌不托轻呼。 尸体,尸体,尸体。横穿在断截栅口上的,被捶爆脑门贴在墙上的。一颗脑袋被急忙支援的厌不托踢得颠来倒去,一路滚到地牢最深处,接着就没了声音。巴雅尔大骇,她以为这等杀伤力莫不是混进了什么野兽,不由得攥紧了手斧。 透过地牢的乌烟瘴气,两人听到石块撞击的巨响,接着一个诡奇的人形恍惚出现在了尽头。 那人身材高大,足足高过原人们一个头,当然远没有之前在大殿里见到的蛇人那般夸张,却也足够魁梧。他披着一件兜帽衣,身体前后摆动,用一块石头不断击打牢笼,而身边,一抹诡异的蓝色火光持续飘浮,为他照明。 厌不托暗骂几声晦气,抡起斧子就要上前,马上被一把拉住。 巴雅尔指了指那抹蓝火和扒着牢笼的一双白手,示意先躲到阴影里不要出声。 头顶传来了莫古鸟的叫声和马匹的嘶鸣,不少原人战士赶路过来,他们大吼大叫,脚步声凌乱而狂躁。厌不托以为这劫狱的混账东西看来是要束手就擒了。只听“轰”一声,最结实的牢笼终于被撞开,兜帽男人进去抱起里面的囚徒,借着蓝火可以看到,厚重的雪貂袍里露出一段蓝 白色的手臂,属于一个老人。 他该往哪里逃跑呢? 只一个念头从厌不托脑海里闪过,兜帽男人便决定了逃跑的路线。他回过头,面对厌不托与巴雅尔躲藏的阴影,打算仍旧原路折返。他大步流星,或许没有发现阴影里两个屏气凝神的原人,也或许想快些出去找个光亮的地方照看怀里的“雪民星光”,因此无暇顾及两个疑似抱头求饶的货色。 虎跳崖的男儿自然不会放过这个轻视自己的家伙。厌不托挣脱巴雅尔的拉扯,自阴影里突袭,拳头像是伺机而出的红蛇那样迅捷,利落地击中兜帽男人的肩胛,并顺势将宽大的衣袍扯了下来。这袍子就像遮篷,盖在他身上竟有些拖地。 糟糕!他猫在黑暗里惊呼两声,袍子将视线完全遮蔽。外面只听几声咒骂,一个敦实淳厚的嗓音怒喝道,接着伴随一阵眩晕和剧痛,他仰倒在地,因竭力忍痛而不住抖动,口腔里涌上一股腥味,活像一头被勇士逮住的猎豹。 然而猎豹是会回击的。兜帽男人出现在他上方,赤身而立,熊腰虎背,过于强健的肌肉使得关节有些怪异地扭曲,正要大步迈过去。他一脚蹬开兜帽男人的右腿,趁对方稳住身子的空隙侧滚起身,改用手斧攻击,可一双近乎牛眼大的眸子早已锁定了他。 巴雅尔见厌不托再一次被控制,接着腹部连受多记重拳,最后被丢在墙面撞碎三块木块。 “待着别动,女人。”兜帽男人毫发无损,怒气冲冲地威胁巴雅尔。他听见头顶脚步声逐渐安静下来,显然有人已经在地牢入口等候,不由得懊恼不已,转身想要对厌不托再施重手。 “走吧,别动手了。”此时被扛在肩上的昂沁·司南终于了一句话。 兜帽男人点头,最后看了眼巴雅尔,便向地牢口奔去。 女人顾不得倒在地上略微有些恍惚的战士,连忙跟上兜帽男人,她拾级于地牢向上的台阶,躲在了一根石柱后面。 地牢外,兜帽男人的四周,骑着马匹或莫古鸟或徒步的原人战士,纷纷将手里的石斧对准他们。远处,还有不少原人虎视眈眈,他们敲击木块或石块发出声响垒高气势,着桀骜野蛮的话语,用粗鲁的声调威胁他们。就仿佛群蛇盘踞,两名雪民插翅难逃! “滚回地牢里去!”为首的战士露出尖牙,展示着自己的力量。他是扎昆·拓谷临时委任的代理士倌,奉命要处理好这段时间内的原人治安,今却遇到这般危机,令他觉得仿佛已然受到士倌大人无情的嘲笑。“听不明白吗?烂种!”他从马上下来,抽出腰上左右双斧开始相互敲击,随着击打声发出示威性的呐喊! 众战士闻讯一同大吼,兜帽男人的面色一凛,扛着老人向地牢方向退了几步。巴雅尔见状从石柱后头走出来挡住了两人的退路。 “你是谁?”代理士倌质问道。 “虎跳崖战士,扎昆·巴雅尔!”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03章 浮现杀意 女人!他讶异地思索片刻便机智地命令道:“既是同胞,便该为部落出一份力气!” “女人!滚开。”兜帽男人侧站在双方之间,眼里已慢慢浮现杀意,巴雅尔不由得捏把冷汗。这个男人过于高大魁伟,不似蛇人那般纤长的躯干与四肢,而是仿若一座土垒的祭塔,她曾在祭林的某处烧毁遗迹里见过。但再强大也要守住这里,她伏低姿态做好战斗准备,像一只母猎豹。只听他对巴雅尔又道:“你根本架不住我的力量。” “那就需要两名原人战士!”厌不托从地牢里跑上来,手里是碎成半张门板大的木盾和一只石斧,他凶狠而带着仇意地看着兜帽男人:“蓝皮肤的鬼东西,我今要砍死你个烂种!” “跪在地上,向我们宣誓臣服!”代理士倌大吼,众人又齐声附和,犹如在唱老调陈谣那样整齐而富有气势,是苍州其中一个民族的威严在镇压另一个民族,迫使他们屈服。 两面包夹,四周更是有无数原人陆续赶来,他愈加放心,觉得胜券在握。这俨然只是一场虚惊,虚惊就不必劳烦大殿的金乌,也不必告知祈山的扎昆·拓谷大人。 然而事必出乎意料,伟大的溯星大师承载星汉之力。昂沁·司南让兜帽男人放下自己,空被云彩遮蔽的光线忽然涌了下来,还有冰冷的气息。 巴雅尔惊诧地看见头顶,那一条只有在夜晚群星璀璨时方能见到的明亮裂痕此时隐隐悬在上空。她试图告诉那些战士们,可发现自己只剩下原始的叫喊,像是发出一种“咕噜噜”的低吼,犹如一匹野兽卧在硬邦邦的土地上朝呜咽崇拜。 “奥敦斯格,长生的眼睛”昂沁·司南默祈,他的族人跶雅守护着他,眼睛一刻不离注视两边要将他们撕碎的“野兽”。 南陆初雪来临前数日,于断岭山脉以北一处不毛之地,已至深夜,离明甚远。 朔风已能够跨过络布村来到大丛林以南的土丘路上,此时狼嗥骤起,期期艾艾几下,就变得悠长,不知几狼齐声,只听此起彼伏,如怨如诉,是为永不休止贪得无厌的杀戮与彻底的敬告,告知南陆一霸的猛兽们和顽强生存的人们,哪管曾经当道者为谁,如今贪狼莅临,静候杀意。今夜出奇宁静,除了狼言,已无人语,失了人语的地界,竟显得空寂非常,在月下,沙土垒高地段,形成一条斜向东的陡坡,光照其上犹如一面银亮的脊背,上头一望无痕,光滑如新,只有一个孤独的影子在月下彳亍,左摇右晃,有些犹疑不定。 扎昆·诃伦并没有打算在南陆的土地上亡命涯,哪怕直觉告诉他每一个疲于奔波的夜晚,稍远的黑暗中都尾随着盯梢的狼。那是属于狼王狞和人狼鹿烎的先锋族狼,异常凶猛可尤为惧怕火焰。每当手里简易火把几近泯灭之时,都能感觉到周遭的风在躁动,然后他连忙重新吹旺,就又很快回归平静。 他应该杀一儆百的,但最后没有这么做。他正在一条土丘上行走,蜿蜿蜒蜒犹如巨蟒的脊背,就算狼们按捺不住食肉的欲望,也得踩响沙土和碎石,到那时,他就让狼崽子们尝尝乌仁图娅刀的血味。当然,对于强大的战士来,觊觎自己性命的不只有纷至沓来的野兽,还有如影随形的饥渴,他需要找到一片滋养之地补给,但南陆以北地区环境贫瘠,必须要继续向南行走——这也是他走出孛儿帖大丛林之后持续跋涉的缘由。 所幸龙丘近在眼前了,正如亡故的孛儿帖人所的那样,幅员数十里,名为丘,实为纵横沟壑,深陷下去,形成一道道然守护秘密的暗影,据是名为龙的野兽低飞大地所成。诃伦不知道龙的胸腹之下有没有能够在地上作画的骨质板,因为他没有见过真正的龙——这一辈的原人们皆无所见。尽管如此,但龙丘庞大恢弘的然景观仍然令他喟叹,粗犷而令人敬畏其中的精致。可惜已有人居住,他想到那些一丈有余的蛇人,野蛮而不讲情面,对断岭山脉以南的部落隐藏,却对以北的原人们交恶。 这是他的感触,此外皆是对水的向往,焦渴已蔓生到四肢百骸,去抽取力量与生命,它无声控诉着这具躯体倔强不屈的无聊劲头,有什么会比屈服然后死去更加痛快呢?然而他是部落战士,虽已十分劳累,但为了接下来这一段最后的路途不至于倒下,他决定用一件事情转移注意力。 去思考那名直立狼就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扎昆·诃伦其实并不认识鹿烎,可原人众多光怪陆离的传里有他的身影。那时他还不存在于狼族的传里,而是一个邪恶的背信弃义者,游荡在苍州的盲流,醉心巫术与祭祀力量,谋杀c偷窃,无恶不作。相传他总是搅拌着孩童的残肢断臂和动物内脏做成馅,平铺在自己堆砌的祭坛上,臭味熏,蚊蝇缭绕,他再将野兽的尖牙和骨骼拼接在身上,喻为共生,翻着白眼念念有词,祈祷上地下冥冥众神中的一员降下慈悲,赐予能力。可最后,无人应答,他成了一个发疯的神叨者,酷似疯狼的模样让人们永远记住了他。 这就是一个传,然而所有的传有始有终,鹿烎的故事戛然而止,更像是一段介绍,不定正是鹿烎自己留传下来的妄言。诃伦相信那就是一个欺骗者,因为那日在孛儿帖埠,鹿烎神志清醒,举止坚定,并会对滚兽群面露恐惧,无论如何都不像一个疯子况且,部落的战士不会对任何野兽看走眼,那就是一头直立的狼,并且异常强大。 想起一条条遁地的白线以及吞吃人的模样,诃伦心里很不好受。他认为狼王狞找到了一位强而有力的帮手,而部落却仍陷在万事安好的错觉中。想到卓力格图与孛儿帖一众好汉战死,实算最糟糕的结局。没有马匹与伙伴,沿途崇山峻岭和猛兽毒蛇,他几乎难以抵达大部落将原委告知阿拉图德们。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05章 蛇模蛇样的怪物 威胁变成欢呼,蛇人正炫耀自己的力量。然而部落的佼佼者显然没有那么容易被击倒,握着乌仁图娅刀趁机横砍碎对方的木弓,再猫着腰躲过挥打绕到了背后,顺攀上背部用自己的体重猛压下去。 蛇人惊叫着跪下去,诃伦见机挥动刀柄捶中对方颞部。“别动!”他喝道,手肘勒住对方咽喉,而刀则指着转角处前来支援的另外两名蛇人,他的嗓音不高,却掷地有声,伙伴怒吼却有所忌惮,只得僵持不下。 一切皆在俯仰之间,事发的速度与变化让扎昆·诃伦冷汗直冒。他刚刚躲过弓箭暗杀c强大的臂力和蛇人迅疾的支援,龙丘指不定还有多少暗藏的杀机在等着他。 那两名蛇人最先赶到现场,叫嚣着劝他丢下武器,把伙伴还给他们。 然而诃伦怎么可能会听信这些蛇模蛇样的怪物,细长而有力的臂膀,赭色竖瞳,确实如蛇般油腻湿滑,令人毛骨悚然,的语言倒是与原人相通。至少还有余地可以斡旋,他想。 蛇人还在喊着要人,但他不想再在这个无聊的话题上把握下去,而且怀里的蛇人正在恢复力气等待挣脱的时机。 他把刀架了上去,两名蛇人吓得大呼叫,他连忙警告他们:“你们既然听得懂人话,就代表大家能联盟,不要为一件蠢事做了另一件蠢事。”他故意抹出手里蛇人脖子上的一丝血,他知道尽管隔着夜色,那两个家伙依旧能看得一清二楚。 果然,伙伴们气得躁动不安却无可奈何,只得不住捶打自己的胸膛并连连点头,还十指交叉又松开握紧成拳。诃伦看出那应该是族内的礼节,认为尚可信得过,只好下决心赌一把。他把人质从自己这边扔过去。 伙伴们立即接住蛇人,低头急声询问伤势。见无大碍,便恶狠狠地直起身来了结诃伦的性命。 正当诃伦准备迎接殊死一战,一个嘶哑的声音命令道:“够了,原人的人,少动为妙。”紧接着,两人身后那个被劫持的蛇人站立起来,乘着颜色用那双略微闪烁光芒的眼睛盯着诃伦道:“随我来,战士。”另外两人低下头去,不再言语。 原来是名首领。诃伦暗道侥幸。 蛇人转身带路,仿佛是飘在土地一寸高的距离行走,轻巧无比。他们轻车熟路选择一个个岔路,尽量躲开沿途的歧路。龙丘错综复杂又井然有序,何处有水,何处为食物,这些都被规划完整,扎昆·诃伦听到他们每路过一处就低语交流,像是在为这些地方的储量担忧。他还看见不少属于猛兽毒物的地盘,那些盘绕在沙土上的蛇无意识地蠕动身体,显而易见即使在梦中也能发动攻击。诃伦一阵激灵,也不为赤裸身体而害臊,暗自用心记下路线,方便决裂时准确逃走。 三名蛇人还时不时回头探望,见诃伦有所察觉便装作不经意地回头。他知道自己一刻不能掉以轻心,稍不在意便会 人头落地。这里是异族的邦域,可比翻脸的卓力格图和他的孛儿帖埠还要危险。 在扎昆·诃伦随龙丘蛇人前往居所的时间里,仅仅二十里外,狼族们亦行在空寂的旷野上。任何在泛地的物种都会面临同样的问题,他们也有些饥渴但仍然前进缓慢。这不如众狼所愿,若非后方下达了死令,他们能在这片不算舒适的大地上奔如疾电。可没有一头饿狼表现出违背头领的样子,否则,他一定会沦为同伴们解闷解饥的佳肴。 真正的忤逆尚未出现,可怨声已然载道,因为所有族狼都知道,那条命令,不是来自于狼王狞,而是那条异族直立狼。瞧瞧他那孱弱得如同人类老妇的模样,佝偻着背却长着结实的身体,还有他直立的怪癖,那正是狼族畸形的产儿,众狼心中几乎想法一致。每一位族狼都想要替狞铲除身边的那位祸端,因为他,自打狼族进了南陆,行为处事包括战争都变得如同那些原人般繁琐而谨慎。 究竟是原人的细作,还是祸害狼们的妖鬼?这在北陆永冻的领土里屡见不鲜,冰寒的气候总会孕育一些恐惧,畸变一些怪物。他们躁动的兽性在牵扯最后一根理智的神经,而神经仿佛正在内心深处隐隐哀嚎。既非狼王的命令便可以违抗,族狼害怕这种畸变的恐惧,瞧着那双直立的后腿和已然出现差异的前爪,他们就想扑上去将他撕成碎片。 行进过程里这样的氛围已经凝重了许多,众狼心照不宣,但此外还需要一些同伴们的应和和一名送死鬼。 北狼的前后爪压进泥土里再抬起,发出黏湿的揭面声,南陆的土壤没有北陆的雪地踩着松软,这让他们尖锐的爪子磨得生疼。这让他们不再想嚎叫,何况孛儿帖大丛林周围的野兽都跑光了,也便没有威胁的必要。 月下依旧很暗,不过狼的视力极佳,幽黄眸子里的光仿佛能投射到百里外。一头名为介的北狼抖抖身上瘙痒的皮毛,一瘸一拐地走在群狼队伍的中间部分。长途跋涉让这名身经百战的老狼生命岌岌可危,土壤像是要把他陷进去,几缕发蔫的草都能把他绊倒。附近已有十几双眼睛盯上他强壮而今显得肥美的身躯了,同族一样饥渴难耐,但不同的是,他们的生命远比介顽强。他需要休息,而不是不知疲惫地赶路,可狞听不见他内心的渴望,队伍继续安静有序地前行,比那滚兽群无声却更加浩荡。 “那聚落里的肉真不错,比先前遇到的要妙。”他听见有同伴在低声交流,用的不仅仅是原始的吼声,还有嘶哑的改良原人语。这是他们这一族的骄傲,区别于其他低等狼,好比在孛儿帖大丛林里遇到的那头。 “尤其是女人的肉,没什么毛,还不太会反抗。”另一个声音回道,急躁而贪婪:“下一个聚落,我们专门找女人杀。” “别了,心还没走到就馋死你看,前面哪头蠢狼也不知道分享一下。”接着,两头正在议论的狼不再交流,直直盯着地面,刚用狼吻触了触,便口水流不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06章 另一头狼抢了先机 好几头狼闻讯赶来,不一会儿工夫队伍中间部分便开始热闹,可他们抱兴而至失望而归,骚动的狼群很快安静下来。 介绕过那具残骸,头昏脑涨的他根本无暇留恋被分食干净的枯骨。残骸生前当属一个原人女人,也不知为何独自走在泛地上,遭遇不测实属早晚的事。看那被肢解的程度和吃干抹净的食用态度,应出自于狼族先锋的毒手。何况肋下还插了一颗牙齿,介摇摇头,那群以狗为首的先锋比他们这些后方的狼群更暴躁更贪食,往往在进餐的时候折断尖牙弄得血流不止,但无妨,几后新牙就会顶去旧牙。 再往前是两具男人的尸体,吃得不算干净,显然先锋们并无心再次进食,还有两只黑鸟逗留在上面,介刚欲抬脚扑食,就被另一头狼抢了先机。与纠,一头与他为敌的战士叼着鲜血淋漓的黑鸟,咬断其骨与筋肉,咽了下去。 “我还给你留了一只,介。”剩余那只黑鸟早已哇哇乱叫着飞上空,与纠残忍地裂开大嘴笑道,介的虚弱被他看在眼里,可等了多时,敌人还是没有变成可口的一摊死肉。 与纠是一头灰中带黄色杂毛的狼,显得不那么高贵,可他拥有不俗的力量。“不用了,还是你自己留着吧,前面龙丘要还没有食物,你也离死不远了。”介伏低身体,警惕与纠的偷袭。 “死在你后面就好。”与纠伸出长满倒刺的舌头打了个哈欠,眼里挤出两滴疲倦的眼泪,道:“不定你的死能缓解我此时的痛苦。” “让开。”几头狼跟在与纠后面,他们恶狠狠地威胁这名与介一般年迈的老狼,露出习惯性对同族开刀的牙齿,彰显年轻而强大的力量。 与纠不敢和正值壮年的后生们较量,他让开去路。风吹在凌乱不羁的毫毛上,他望着那些尚有力气奔跑的族狼,听着前头时不时传来的低吼,有些萧索。 他吃了自己,其他狼再吃了他,难怪落寞。可狼族不需要落寞的丧家之犬,只要威风凛凛的战士。介似乎瞄准了时机,他悄无声息地奔向与纠,露出尚能撕开咽喉的狼牙! 前面的六头北狼听见后方的惨叫和呼声,以为又猎到了什么新的猎物,大张着嘴的贪婪模样仿佛整张脸都长满了利齿。然而他们回过头来又回过头去,发现原来只是两头迟暮老狼的殊死搏斗,不是肉c血和女原人。尽管如此,他们仍然放慢脚步,而老狼后头的族狼亦加快脚步,无论谁输谁赢或者两败俱伤,这些旁观者们都想第一口吞下最大的后腱肉。 与纠和介滚成一团,在地上不断打滚,双双发出疼痛的嚎叫,他们一边用爪牙相互厮打,一边不断变换位置摆脱那些贴上来的旁观者。他们撞倒脆弱的死树,压断细长的棕色枝条,继而贴着一块光秃的页岩上,细碎屑掉进皮毛里,压在身底下摩擦,划出一道道血迹来。 狼嗥又起,观战的群狼们受不了这满地诱惑,纵然血迹迅速干涸, 但如今一丝微弱的血腥味都能刺激他们远古的狼性,正如原人们的兽性那般。他们对两头虚弱老狼的试探越发频繁,且开始成群结队加入进攻,可遗憾的是依然无从下嘴,一头大狼还被介咬去了耳朵。 “让黄狼去。”不知谁提了一嘴,旁观的群狼纷纷仰头呼唤。 几只矮的黄毛狼,被勒令上前。他们是杂毛的低等北狼,弱而短命,是只能留在队伍里任狼宰割,必要时刻贡献躯体的肉狼。因此,一旦有不会掉命甚至还能分一杯羹的差事,这群喽啰们定是竭之所能讨群狼欢心。 “再打下去,我们两个都得被咬死。”与纠惊恐地看着不要命的黄毛杂种渐行渐近,眼前的介与他交互抵触,那张大嘴里的牙齿虚咬得嘎嘎作响。 “至少能带走一个敌人也在所不惜。”介借机攀上与纠的背脊,想从上头咬下去。 黄毛狼们没有给他机会。这些在阳光底下皮毛泛金的劣等北狼整齐跃起,想先拿盖在与纠身上的狼邀功。介抓着与纠宽厚的背脊对他们一阵咆哮,浑热的白汽夹杂着血腥味冲得这些黄毛狼不停哆嗦,趁此他跳跃下来,背对着与纠,上前咬死一头黄毛狼。 终于有食物了。老狼尚有三分火气。介也不看那些被惊吓的大狼,不算依旧在前行的大队,在这个止步不前的集体里,他此刻是最为凶狠的王者,这十几头狼会遵照野性俯首待他吃完。 与纠冷笑,一掌抓破介的肚皮,将之打翻在地,腥臭的嘴想要吻上了腹部,却触碰到了一截破朽的木杖。“鹿烎。”他前爪交叠,将头重重伏在爪上,用余光去瞄那双更加平宽的狼爪上。 “狼王血们,不向前行,为何反而在此厮打?” 皮袍被吹得让鹿烎的身躯看上去犹如鬼魅,他同样承袭远古狼祖一贯的高大强壮,只是因为直立的缘故而显得没有其他北狼魁梧。然而若是用那根老杖让一头狼直起身子,或许就能发现,群狼们的体格还远不及他。 “我”与纠不敢回答,这会儿甚至连鹿烎的脚背都不敢窥视。实际上当鹿烎出现之时,那些叫嚣的群狼们个个吓得用前爪跪伏,劣等黄狼们屎尿齐流滚去一边,远处行进的队伍也停下脚步,号死鸟噤若寒蝉,唯有月光灰蒙蒙照在他身上。 鹿烎没有理会与纠,他俯身去看介,地上这头喘着粗气的老狼大概是全场唯一发出声响的活物了。可怜的介满嘴白沫和一身乱而蔫的毛发,几只在旧伤口里潜伏的蛆虫早已跃跃欲试,显然如果再这般走下去,丧命是迟早的事。于是他把老杖举到嘴边开始念念有词,像在窃窃私语,像是请求,又像在司令。不一会儿,等老杖冒出白烟,他离开介走到死去的黄狼身边,把老杖递进血泊中。 “鹿烎,这些黄狼不值得玷染你的木杖。”族狼看着奇怪,却也懂得阿谀奉承,他们动也不敢动,透过余光道。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07章 鹿烎 “闭上嘴。”鹿烎简洁地道。老杖的烟钻入血泊里,开始倒吸这些发臭的劣等血液。这些烟雾,像一双双手,掬起血液倒进杖中,它们虚化而实,无形有灵,和那狙杀诃伦和孛儿帖人的白光异常相像,总之族狼们觉得他身上的白月光越发雾蒙蒙,像笼着一层奇异的衣料,冰冷疏离。 他将木杖拿起,拈指扣住杖尾,将首部对准介半张的嘴。 这才敢抬起头的与纠看到他的杖首里流出汁液,仍然散发着熟悉的味道,颜色却变得乌黑。经过鹿烎调和的黄狼血一滴滴落在舌尖随后没入肉中,介的呼吸变得平稳而缓慢,鼻子有力地品尝着空气的滋味。 “不,这可不行。”鹿烎皱着眉头嘟囔几句,将老杖远离了介。 与纠和族狼们,透过黑夜隐约看到,几缕白烟被介吸进了鼻中,忽然那双半闭合的眼睛瞪如圆月,生命流逝的老狼在重获新生后张开嘴向他眼前的祭司咬去,群狼发觉这下并非玩笑和感激,而是积蓄了怒气和仇意。 他的偷袭被终止了,在无意识的撕咬之后,他才记得自己身在何处。冷飕飕的朔风里到处是威胁的声音和一股不可名状的怪味,他模糊地看见眼前一张俯视的大脸,一双有力的狼爪经过不知何种进化,此刻正像原人那般灵巧地钳住他的嘴。对方在些什么,依旧属于狼嗥与原人语的结合,可他神志不算清楚,甚至以为对方的话是自己脑海中的梦呓。想必是一张可憎的脸,否则我何来无名的怒意?于是他开口道:“我要杀了你。”完,他便完全清醒了,听见周围同伴们在倒抽冷气。 “那你得先成为狼王,或者通过‘角逐’杀死我。”鹿烎的脸倒着映在面前,格外清晰。 群狼低笑,鹿烎松开介的嘴巴,掸去手里的口水才捡起老杖,这时他的身形又委顿下去,恢复成一朵残花败蕾般的枯萎模样。“不过那是自寻死路,我永生不死,所以也便不会被杂碎们杀死。”他的声音虚弱而有穿透力,似乎是单独告诉介而已,可更像是对群狼的警告。 介在鹿烎离开后起身,脱节的狼又一次启程,他们加快了脚步,向龙丘赶去。 越发靠近断岭山脉就越发阴暗,这些像是被巨斧横劈开的群山化身为泛地与渤野间的巨人卫士,隔绝北陆的野兽和泛地的莽夫。月光从山谷投射到地面,群狼走过一个一个斑白的土地又一头扎进黛色阴影里,每一段路程,他们都会进入一阵警戒状态,随后重陷疲惫。在断岭山脉下是一片偌大的沟壑群,据先锋探子们带回来的情报,那里被称为龙丘,至于是否有生迹,却还得等下一批先锋的回报。 然而为这一切操劳负责的人不该是队伍前中部分的族狼,后方的鹿烎和狞自有打算。身为群狼一员的介只是觉得怅然若失,他在鬼门关走过一遭后,走路都有些轻飘,脚下的土地也变得松软,犹如身陷沼泽。这叫失魂,他理解这个词的意思,却不明白胸中的愤懑又是从何而来。他总觉得应该将之宣泄给谁,狞,与纠,那群谄媚的黄毛狼,还是该死的南陆种族?他觉得都不是,心底有一个声音在点化他,那声音像垒垒坟茔里穿堂的冷风。 应该怪罪于鹿烎,那头该死的直立狼,哪怕他曾拯救了自己的性命!介终于释惑,他的目光又澄澈清明起来。 “看来你捡回一条命。” 介侧过头望去,一头老狼追了上来,与他挨着并排而行。是与纠,吃饱的情况下是他的朋友,而就目前来看,距离化敌为友还有不少的路程。 “没有满足你的胃袋,让你失望了。”他。 两狼的脾气来得快去得也快,他们又重新走在一条道上,尽管与纠心怀鬼胎,但介也非善茬,他也是条混迹多年的老狼。 “我改主意了,在吃掉你之前,还要和你并肩作战一次。”与纠将杀死对方的主意坦然表露,好像在和对方商议今夜的晚餐应该吃什么一样。“前面是龙丘,探子到现在都没有回来,我觉得是出了什么意外。” 与纠的话可不会空口妄断,介也是信以为真,他默认了敌人的话,探子们显然遇到了扎手的荆棘。那是每一条历经风霜的老狼的经验,他们或许不再善战与勇猛,但是在预知风险和逃命这两项技能上,可下了不少工夫。前方一定又是恶仗,他们务必要像络布之战和孛儿帖之战一样,雷霆霹雳,打他们个措手不及。 龙丘。他们双双联想到在风谷的遭遇,引得鸟兽纷散,整座山谷的风与沙尘在寒里比往日愈发肆虐。群狼对此绝口不谈,因为这并不是一场值得夸耀的战争,在那里他们领略了当初突袭络布时所听到的怪吼本人,并与它进行作战然后两败俱伤,不得已撤出。莫非龙丘也将会有一场恶战?“现在想来,南陆最可怕的似乎不是原人,而是满地不弱于北陆的野兽和水里的妖怪。”介脱口而出。 “正解,他们只有斧子和陷入恐惧时的乱吼乱叫,而没有爪牙和寒极了的口气。”与纠玩笑道:“我们当年竟与他们是盟友。” “可狼族永远是霸主,我们早晚会踏遍南陆的每个角落,所有动物会在尖牙与利爪下瑟瑟发抖,会因听了吼叫而困在原地僵直不动,就像在北方大陆那样,即使是那群不懂事的雪民也要退让三分,叫他们明白,霸主才能无节制地享用苍州大地。” “我想这就是我们要攻打南陆的原因与底气。” “若没有那场雪崩,我们早便摆脱了后顾之忧,如今那群雪民仍旧尾随在我们身后向南迁徙。”介含混不清道,他刚吃掉了一只昏头转向的蠢鸟,臭烘烘的粪便也一并吞了下去。 “那是他们的神灵拯救了苟延残喘的火种,记得他们拖拽的巨像吗?”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09章 人尽皆知 “你确定他们是一群有智慧的‘人’?”又望了一番远处的狼群,首领终于空闲下来,摸了摸下颌上几根须儿,尽管蛇人们的毛发本就稀疏,但他们似乎热衷抚摸这个地方。“我只看到一群畜生,但不得不他们的毛发桀骜如针。”无毛者由衷赞美道。 诃伦却在赞叹蛇人们的目力,对龙丘这场仗的胜负愈发有了信心。尽管指挥官并非他。 “您看见了,他们不是一群狼崽子,秩序井然,群内分前中后部,不定还有先锋探子,只是我们尚未发现。”远望漆黑的土地上,很明显地分为三簇白斑,前两簇行动迅速而略显涣散,实则是为了保证后方的安危。诃伦知道那日在丛林里见过的直立狼鹿烎也混藏在狼群后部,不定就和狼王待在一块。 “那我们等前中部过去,瞄准后方打。”蒙葛抓住这个显而易见的漏洞。 “不不,狼王没那么好杀,距离总归太远,这些箭矢可能根本无法穿透他的毛皮。”诃伦否定道:“何况狼族探子不定已经打探到这里的消息,您放前中部战士到面前,岂不是将龙丘送入狼口?他们是一群狡诈的‘人’。” “就和决裂之战时的狼群一般阴险?” “您知道?”诃伦露出惊讶的表情。 “不了解,但当初的决裂之战,整个南陆人尽皆知,也包括泛地的土著。”蒙葛道:“跟那群野心狼子交易,难免会被反咬一口。” 诃伦注意着首领的神情,没有发现一丝嘲弄的诡笑,或是虚假的怠慢,显然龙丘的蛇人们并没有孛儿帖人的那样野蛮。然而冲突是切实存在的,诃伦认为以卓力格图的为人,能激怒任何一群温吞善良的人。 “他们是狼族,原人曾经的盟友,为了拓疆和繁衍而联合。横渡大泽,困兽之斗,甚至是山穷水尽的地步,所有大风大浪都面对了。在决裂之战前,人狼共存,还畅想往后共建部落的日子”诃伦望着底下开始变成一枚枚白色点的群狼,他们依旧严谨得恐怖,像活着的幽灵,可这些幽灵却用磨利的爪牙和犀利的目光威慑众生。 “你的记忆力真棒,多年前的故事还一清二楚。”听了人狼历史后,蒙葛夸赞道:“原人的记忆都这般惊人吗?那跟你们打交道可要心了。” “原人对于凡事都要清算,可惜也因为这点,我们曾犯过不少错误。”诃伦想起了当年的盐人淹村,几十条人命被洪水冲得一干二净。当他再去时,只剩下一个坑洞,一堆堆木头渣子和一地断臂残肢,土壤也泛着朱红。他始终认为淹村事件里存在一些难以理解的问题,这也是他去石室翻阅皮卷的初衷。 结果却翻到他犹记回身看见阿拉图德·无嗣惊恐的表情,犹如狼脸一样丑陋。 变故可不会等候人们思绪回归的时机,身边的蒙葛忽然躁动不安。“该死,那是什么?”嘴里正着,便见他迅速搭起弓箭,伸出修长的食指当作准星,当指尖和视线刚触及一点的时候,“嘣”,弓弦推着箭矢乘风而去! 利箭正中十丈外的一抹慌乱的白斑,竟 是一头白毛的狼从土坯上滚下,“是先锋探子!”诃伦认了出来,没想到狼族已经摸入了龙丘。 那头白狼连滚带爬从沟壑里起来,想要再次翻上土坯,可冬季的龙丘土壤湿润,泥土被他成块掰了下来。 “那烂种想跑。”蒙葛急得连出三箭,纷纷扎在土坯上。 “要把他抓住,不然情报会被他统统带回去。” “拿我的手斧来!”不用诃伦提醒,蒙葛便打算亲自上阵。 然而原人战士率先一步跃出壁垒,“您安稳坐镇,那头狼我来杀。”他没有用容易燃起火焰的乌仁图娅刀,而是拿过一把石斧向白狼冲去。 那头狼探子很清楚发生了什么事情,这让他加快了逃跑的速度,也提高了警惕,见壁垒上有一人翻下,连忙放弃了跳上土坯的念头,转弯向沟壑里逃窜。 扎昆·诃伦猫腰在土坯上左右蹦跳,居高临下搜寻探子的踪迹,锁定最近的路线追赶。方才首领蒙葛的一箭令他有些意外,蛇人的专长似乎能轻松压制孛儿帖人,然而实施到狼族身上,收效却微乎其微。或许龙丘战争会变得格外艰难,他顾不得多想,此刻先要无声无息地手刃那头胆大妄为的畜生,以防让胜利的希望愈发渺茫。 狼族的嗅觉无与伦比,在闻出骚味和其他猛兽的臭味后,机敏地避开歧路,向龙丘外奔去。 诃伦追上了。在探子恐慌地绕过三个弯后,位于从外数第三个壁垒处,诃伦当着蛇人的面跃进沟壑,凌空将石斧劈下。 石斧正好砸断了白狼的脊梁,诃伦稳坐在他身上,一把压服在地面,接着挥手又是一斧将他鼻梁和头颅砸得稀碎,最后掰开狼嘴伸进喉咙,向外用力扯断食道! 白狼仅来得及发出轻微的呜声便吐着舌头歪在一边,雪白的皮毛好像萎蔫的花朵。这不是头狼,诃伦重重地喘息几口,静下心来观察尸首,发现果真没有猜错,这是名副其实的先锋部队探子,而不是些杂毛货色。 这个龙丘里还有别的狼。他倏尔起身,感到有些晕眩,多日食不果腹外加疲累的追击,即使是战士也到了被击溃的时刻。 壁垒上的蛇人看着这个矮的战士斩杀了远处狼族的探子,又见他摇摆身躯,以为是在夸耀自己的武力,于是纷纷嘶吼着捶捶胸膛献上尊敬。 “心些,到时候射箭的时候多补几发。”他想提醒他们这些北狼们有多么皮糙肉厚,而且还懂得尔虞我诈。 蛇人大笑,觉得这个教善射民族弓术的矮人格外滑稽。 “愿吾辈赤心长燃不熄。”诃伦摆摆手,回去了。 蒙葛一直注视着原人战士从追击到宰杀,如此奋力,该是有多深仇大恨,他忽然对诃伦产生浓厚的兴趣。“怎么样?”等诃伦回来,蒙葛问道,除他之外,壁垒后的所有战士已经悉数满弓,蓄势待发,只等一声令下。 “死了。”轻描淡写的回答。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10章 小狼崽子 蒙葛应了一声,却看诃伦在战士的帮助下攀上壁垒的狼狈样子。“你有些脱力了。” “无碍,给我点食物和半个时辰的休息时间就能恢复。”诃伦瘫坐在壁垒后面:“反正我觉得这是场鏖战。” “鏖战?”蒙葛皱起眉头,他可不希望听见类似抹黑蛇人战力的言论,对付那群走兽,只需要一波箭雨和一番短兵相接。再让狼崽子看看他们的赭色竖瞳,听听嘶哑的吼声,再野性未除,也该吓得屁滚尿流。“那头白狼不也是被我一箭射怕了胆。”首领时而觉得原人战士有些心过头了。 诃伦接过蛇人递来的风干肉,大口大口撕下,混着一股熏臭艰难吞咽。“这不是重点重点是龙丘里必定还有其他狼族探子您得吩咐下去。”他一边嚼一边含混不清地建议道。 蒙葛笑道:“你不用担心,我已经让手下分散巡逻龙丘,一有狼探子的踪迹,杀无赦。” “留一头。” “一头畜生,还能问出些什么?”蒙葛觉得有些好笑:“莫非你还能从吼叫里听出他们在求饶还是威胁?” “北狼会人言,就像你我一样。”诃伦诚恳道。 蒙葛之前也听到过远处若有若无的狼嗥,却一点也不像南陆人的语言。他转过头来,确认诃伦不是在开玩笑。“这大概是我一年来听过最震惊的消息了。”他哈哈大笑,又回头开始盯起狼群的动向。 “用心听,你会发现其实差不多。”诃伦知道他一时半会儿相信不了。原人曾教授狼族人言和技术?怎么听都像是存在于离奇传里的只言片语。 “那就等到捉住再吧。”蒙葛忽然换了个姿势,搭住一名蛇人的肩,向前伸躯干,似乎发现了不得了的事。“怪了,他们停止了前进的脚步。” “狼群不动了?”诃伦连忙从地上起来,尽管在他眼中只能看到一块块白斑,但显而易见,群狼的行程不知什么原因暂缓了下来。用原人的眼睛没法获取更多信息,他只好仰仗身边的蒙葛,紧张地询问:“你能看见什么吗?发现我们了?” “不太可能,龙丘处于背阴面,这里又有壁垒掩护,所以我们才是窥视者。”蒙葛的情绪还算镇定,因为他几乎能清楚地看见群狼的肢体,只是语气里也充满困惑:“你对他们熟悉,狼族的夜视力如何?” “和你们差不多。”诃伦迟疑了片刻,觉得话不该太满:“或许还要强一些,和你们以前见到的劣等丛林狼不同,既然是从北边雪地回来,他们的视力或许比过去更胜一筹!” “桀尤大王呐!南陆踏进了一种什么怪物?”过去的人们深知视力对猎手的重要性,在那个黑暗丛林时代,猎物在明猎手在暗,而能遁入暗影的往往是目力更为强大的一方。蛇人善射,十分明白视力是一场战争的关键。“要不要先发制人?”蒙葛很奇怪自己为何会如此信任这个男人。 “再近些打!”看着还剩一里地的狼群,诃伦很怕现在一轮齐射会收效甚微还打 草惊蛇。他们只能搏一把了,按兵不动是唯一的做法。“狼族嗅觉灵敏”他用力捶打了一下地面,懊丧地骂道:“该死,这里动物的膻味和腐肉的臭味太重了!” 蒙葛深吸一口气,可他们的鼻子却早被这里浓烈的气味麻痹。 “这里的味道让他们误以为是猛兽聚集的地方,所以停了下来。”诃伦解释道他忽然意识到狼群很有可能因此绕过龙丘,向鸟羽聚落奔袭。那样的话,狼族的兵力并没有得到削弱,鸟羽必定会陷落。 “怎么了?”蒙葛见诃伦的话豁然停止,却又似欲言。 “他们有些谨慎,这场战争一时半会打不起来了。” “你去干嘛?”见诃伦跃下壁垒,蒙葛没法跟去,只顾得问上一句。 “我去把那些狼探子揪出来。”黑夜很快吞没了诃伦的背影。 那些狼探子绝没有想到潜行如风的他们有一会被其他人盯上,诃伦找到被派遣出来巡逻的蛇人战士,表明来意后,这些战士很乐意跟着他去寻找。狼粪,狼毫,狼骚味,他不放过任何一丝线索,在沟壑中蜿蜒绕行不久,他们很快找到了那些毛色纯净的白狼们,并一一斩杀。 血顺理成章地浇灌龙丘的土地,诃伦将尸首拖到边沿,仔细搜寻这几头狼探子。没有狗——那头事事甘当先锋的灰狼。他失望这次没有将谋杀卓力格图的畜生就地正法。那的场景历历在目,老友魁梧的躯体就被硬生生咬成两节,肠穿肚烂。 剩下的只有想办法引起蛇人与狼的交战,并要保证此仗能大幅度削弱狼族战力。 ????“你们的箭大概能伤及多远的猎物?”他放下心事问道。 蛇人战士很愿意回答他的问题,毕竟这项辛苦的任务如今执行得格外顺利。“顺着风向是五十丈,再远就和丢干草了没什么区别了。”有一名蛇人告诉他:“逆风更近,临冬制作的箭矢特别兜风,飞不了太远,顶多三十丈。” “是居于壁垒后面俯射吗?” “是,若换成平地射,算二十丈。” 这和巢埠弩车的差距不算特别大,确实算蛇人族赖以生存的把戏,全都仰仗蛇人修长而充满力量的手臂。可他们的白刃战存在严重问题,在与狼探子的作战中,诃伦发现蛇人并不能灵活地躲避所有攻击,幸亏帮手众多。但一对一较量时,原人战士的作用会更加明显。 “好了,回到壁垒吧。”他以为战事在以自己预料的那样进展,解决后顾之忧后,便只待始终没有回收先锋探子的狼群失去耐心就行,他们一定会为了那些探子身犯险境。进入射程范围内就好了,几轮箭雨后,即使是白刃战,蛇人们亦能以气势碾压。他要赶紧回去通知,按捺住情绪,等狼族露出破绽。 可年仅八十五岁的扎昆·诃伦某些事情上还略显不老练。他将自己的意志强代入蒙葛的意志,还忘了,事到如今,他仍未掌握狼群的数量和无与伦比的冲突力量。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11章 孛儿帖大丛林 在前脚刚迈出的一瞬,不远处的壁垒上崩弦声四起,一簇细密的箭雨向斜下方攒射,战争在他尚未返回壁垒前,因某个原因而提前打响了。他惊骇失色,显然群狼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并不会推进这数百米从而进入箭矢足以生效的范围,换言之,这一轮齐射会成为战争的败笔。 蒙葛怎么回事,我怎么能轻信了这群野蛮偷袭者的脑子!望见又一轮齐射,这番冲动的攻击让他的心跌落谷底,终于想起来,顾不得巡逻的战士们,他边跑边大吼:“谁让你们进攻的!” “是我!”壁垒上的蒙葛早就等着他返回,却不再笑脸相迎,反而挥了挥手,未等他有所反应,就让两名蛇人战士一把将之摁倒。首领一脚踩在诃伦的脑袋上,狠戾地问道:“矮人,老实告诉我,你究竟从哪里来的?” “我不是过吗?络布村方向,那是个边缘村,您可能没听过” 蒙葛用力摇晃着头,满嘴快速嘀咕,使得诃伦完全听不清他在什么?最后终于失去了耐心,伸腿踹中诃伦的嘴角:“可我听手下人,你从大丛林方向来?” “哪个丛林?”诃伦继续装傻充愣,如今自身难保,他没空在乎外面破空的箭响,以及狼群里发出的怒吼,这场战争注定与他无缘。 “孛儿帖大丛林!”蒙葛的愤怒已经充斥了五脏六腑,揪住诃伦的头发,将他脑袋抓了起来,赭色竖瞳几乎细成一道直线:“那个与龙丘势不两立的原人支埠,塞满无数烂种的地方,他们的首领叫做扎昆·卓力格图!你应该认识吧?扎昆·诃伦?” 烂种,卓力格图。诃伦顿时火冒三丈,他再也忍受不了这个腌臜窟窿里的一群腥臭的蛇形怪人再三对自己审视,大吼一声,向后缩去,带倒两个擒拿自己的蛇人,顺势让脖子挣脱束缚。紧接着,他起身踩住两人,手上力量不减,轻松卸掉两条胳膊。 “烂种?”诃伦拾起两把手斧,一步步向蒙葛走去:“他是‘扎昆’,原人部落引以为豪的战士,就与轻松击倒两名族人的我一样,不是任人宰割的羊,你也不能一箭刺穿他燃烧着火焰的心脏。”他慢慢走过去,避开首领的箭,又矮身躲过强力而笨拙的挥打,便轻松将斧子搁在了对方的喉管上。 漫阴暗做媒,将箭矢藏进怀中,再递送群狼面前。 那些前方部队,迎头撞上从龙丘上空飞落的铁灰色雨点,全身溅起红色血花,毛皮被打得七零八落。他们顷刻毙命,倒在了地上纹丝不动。 这下夜里被惊醒的鸟群聒噪地放声大叫,令人毛骨悚然。放眼去一片血泊,起码堆了十几头狼的尸体。前部壁垒的蛇人们一阵欢呼,他们在第一轮突袭后获得了不俗的效果,不等首领再次下令,迅速搭上第二发箭矢,满弓,射击。除了几十道横裂纵深的沟壑,群狼没有看见壁垒后的蛇人,失去目标使得他们躲在杂毛黄狼的身后连连败退。 龙丘主壁垒上,这里的蛇人弓箭手们并没有喝彩,因为原人战士正用双斧谋害首领的性命。 “放下武器,矮人!”弓箭手对准了诃伦,却不敢放箭,否则他们也会看见蒙葛的脖子洒出鲜血。 扎昆·诃伦本就不打算杀死龙丘的首领,知道他只是被龙丘与孛儿帖的新仇旧账短暂地蒙蔽了双眼。这会儿听见惊呼,头脑更清醒了些,听见愈演愈烈的战事和外头逐渐声势大起的北狼大军,他知道自己不能像蒙葛一样失心疯。“别被野性带跑了位置,我也不是孛儿帖人。”他丢掉双斧,狠狠勒住蒙葛的脖子:“这里根本没有孛儿帖人,而且你我还在面对这场战争!” 蒙葛湿滑的身躯终于不再挣扎,诃伦松了口气,缓缓卸去臂力,将空气交还给他。这些巨人们的力气似乎永远不见枯竭,若再抵抗几息,诃伦便会像干草垛一样被甩出去。 “虽然不该这么早暴露蛇人战士,但还请您继续领导战争。”诃伦捡起脚边的乌仁图娅刀。 “不用你!”蒙葛偷看了一眼,语气又变得凶暴起来:“原人就是这样讲条件的吗?” 他趁机将诃伦撞在壁垒上,却没有想要继续反击的意思,而是咧嘴大笑:“有趣的矮人,强壮而又灵活。”完向对方伸出手。 诃伦倚靠着休息,同样报之微笑,一把握住蒙葛的手站了起来。 “那群野人,其实和狼群没啥区别。”蒙葛悄悄地:“你可比他们有趣得多,在我看来他们的首领更像是一个酒鬼。” 诃伦也不计较,后来的卓力格图确实像一个烂种而不是一名原人战士,倒不如大方承认自己的老友是个扶不起的烂泥。于是他痛快地连连应下,话锋一转道:“还是先想想怎么扳倒狼群划算。” 蒙葛大笑,算作就此了结了这件不快的琐事。他接着对身边的战士们吼道:“还愣着干嘛?狼杂们的舌头就快舔到龙丘的泥土了,传令下去,只要有一狼冒头就射!” 尽管蒙葛率性而为的攻击,但好歹打乱了群狼进军的节奏。只剩下两三百米的距离了,诃伦也不再需要借助蛇人们的眼睛观察战场。那些成年的大狼老狼纷纷躲在黄毛狼的身后,以尸体为掩护,后来的几发箭雨统统没有起到良效。 “你见过这阵势吗?好歹毒的做法。”蒙葛看得目瞪口呆,这会儿越发笃信诃伦有关“狼有人性”的谬论然而,人能做出这般事情吗? “没有,决裂之战只是一场毫无章法的混战。”当年若是换作今日,诃伦不敢确信原人是否有能力驱逐这些冷血残忍的生物。 “还用箭吗?” “没有意义了,他们现在只是用尸体抵挡攻势,可再过一会儿估计就会举着尸体反攻。” 蒙葛取下腰上的一串果子,很坚硬,需要用牙齿咬开,咬开后,里头是一股酒味。这是龙丘首领爱吃的植物果实,也是方才在地穴里闻到酒味的原因。蛇人酿酒极为简便,只要将这种果子砸烂泡在水里,不出三,就能制出一罐佳酿。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13章 狼的爪牙残害 这次,诃伦没有缓缓抽出乌仁图娅刀,伴随沉重的摩擦声,火花四溅,火焰自刀身被点燃。蛇人们后退几步,侧目而对,火光令他们感到不适。“没有话语权,那就跟我把他们救回来!”诃伦大吼一声,也不等几人回应,率先从壁垒翻到土坯上! 前方,狼群攻破第二座壁垒,正在第三座肆虐,即使已有大量时间应变,蛇人一方的战力,依旧不足以抵抗凶性昂扬的群狼。在白狼群翻上壁垒的一刻,诃伦出现了,蛇人抓住救命稻草般匍匐到他身边,猛烈的火焰也好过被狼的爪牙残害。诃伦举着火焰刀,以战士姿态登临这场战斗,在熊熊烈焰下,他的目光如炬。 他的战吼如同边的雷霆击打云层所做的鼓面,他大跨出去,切断黄狼的头颅,打碎大狼的脊骨,剁去草芥般,风卷残云般席卷那些措手不及的敌人。火焰缠上那些强壮的群狼,在它底下,变得胆怯懦,沉眠在他们祖辈记忆中的火毒再次翻涌上心头,他们纷纷避难,想要从火底逃开。 诃伦号召这里的战士们全部后撤,就像他们义无反顾地前来坚守此地一样,此刻需义无反顾地保下自己的性命。他弯下腰去,扛起一名血流不止的蛇人,带他快速向后退去。 狼群再次逼近,野蛮的性子与屈辱让他们发誓要切碎这名勇猛的战士——他更像一位首领。他用一把烈火的武器砍破了他们看似无畏c无懈可击的士气,所以这会儿,群狼要报之以更加涛涛炽烈的战火点燃男人直到殆尽。 那些来不及拯救的战士被彻底抛弃,哀嚎声淹没在狼潮中,而最后的壁垒上的蛇人,此时紧随着诃伦出现,他们早已愤怒无比,远古的兽性召唤着灵魂。蛇人并排站到这位新首领身边,同仇敌忾。 人皇萨央死后,乌仁图娅刀首次在众生面前显现。 战事再次触发,双方的满腔怒火更胜之前,即使连神也不能再阻挡下两边的攻势,人的武器与群狼的利爪再次碰撞,吼声盖过兵器声,兵器声赛过吼声,闷雷般的两者相互追逐一直驰上九霄云外!诃伦侧面撞开饿狼,翻身骑上背部,双手紧握火焰刀直截铡入狼的脊椎,巨大的身躯轰然摔倒。蛇人们抱起黄狼,摔下土坯,后面的大狼视若无睹,一脚将孱弱的黄狼踏个粉碎。白狼灰狼们闻着血腥,越发疯狂,将人群冲散,逐个咬死,或是从背面偷袭土坯上的蛇人。群狼还想要格杀扎昆·诃伦,可每每被他躲过,接着乌仁图娅刀便会毫不留情斩开他们朝上的鼻骨。 双方在数息的交战中显得势均力敌,可蛇人方逐渐出现颓势,数十人被慢慢消耗,无论体力还是生命,但他们亦换取了十几条大狼和黄狼的死亡。扎昆·诃伦的手臂被抓出鲜血,腹部也被一头白狼咬住,他转刀倒捅入白狼脑髓,一把丢开尸体。 蛇人方在败退,第三座壁垒被他们舍弃,第四第五壁垒的战士也早已加入战斗,此外还剩下第六壁垒,即蒙葛所在壁垒的部分战士了。诃伦望着眼前死尸成山般堆积,而且不时有战士在身边跌倒,缺乏对狼训练的蛇人们已经展露劣势,他亦分身乏术!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14章 杀光他们 终于,他也跌在地上,乌仁图娅刀脱手。群狼见到时机,纷纷扑向这名难缠的首领。他赶紧抓住火焰刀向前挥舞,眼前的敌人呜咽四处躲避,被烧到皮毛后惊慌大叫。 “杀死他!”鹿烎的声音彻底刺激了对火焰心存胆怯的狼。 一轮箭矢再次逼退狼群,更有一头白狼倒在地上,眼球被射穿。 “起来!”蒙葛带着最后的蛇人从壁垒里出来踏上土坯,他对诃伦呐喊,他的手下又射出箭矢后丢掉弓箭,抽出长刀斧头向诃伦他们奔雷般而来。 诃伦见机起身,斩去那头白狼的脑袋,对这些野兽颤声大吼! 蒙葛来到他身边,还有更多的蛇人来到了坚持至今的同伴身边,三十四对峙近千头北狼,尽管于事无补,可心中的悲壮如同为战意火上燃油,众人跟着诃伦齐齐发出怒吼,喊得仿佛巨龙出川,神灵劈山! “吾血,亮出你们的獠牙,杀光他们!”鹿烎冰冷的声音再次命令这些浑然不怕同样悍不畏死的狼族战士,他们发出与往常不同的短促叫喊,黄瞳透着红光,唯有屠杀方能止休。 人群狼群相拥,他们的兵器与利爪互相吻住对方的要害,一头白灰相接的大狼尤为奋勇,他冲在了最前面,牙齿能轻易撕碎蛇人光滑脆弱的皮肤。狗!谋杀卓力格图的元凶! 诃伦提刀正要上前,蒙葛一把拉回他。首领魁伟的身躯竟撞翻一头大狼,老旧的斧头追上去砍碎对方的头颅,自己也彻底散架。 诃伦望着他,双方都能读出眼睛里带血的欲望。 “去吧,你的族人需要你。这场战斗属于龙丘蛇人,可惜龙丘失守了,整个泛地失守了,但渤野上的蛇人和原人还需要你去告诉。”他从诃伦腰间抽出斧头,一掌将原人推出去:“如果有机会,请告诉大王,龙丘蛇人无愧此战!” 蒙葛的几缕胡须黏着血液在他嘴上飘荡,像凋零的野草,传蛇人会逐渐生出须发,是年岁的象征。扎昆·诃伦从狂热中恢复理智,他向侧头看着自己的蒙葛行了原人大礼,是尊敬,又像是在起誓:“愿吾辈赤心长燃不熄!” “胡和鲁已经有所怀疑。”图图赫抖落一身风尘,把黑氅搁在木桌,侍候的扎昆·敕摩勒连忙给他送上巴雅尔储藏的蜂蜜。他酌一口,问这位新晋的年轻战士:“厌不托和巴雅尔去哪了?” “刚回来便随阿当罕去了巢埠,要刺杀首领,以解决西南的后顾之忧。” 图图赫手上没有停下动作,将麦馍切成一块块。他简要地听了敕摩勒转述的计划,不住点头。“阿当罕行事隐秘谨慎,他要行刺,信了便是。”他坐上木椅,见手下面色阴晴,忙问:“这般行事你觉得有何不妥?” “阿当罕的实力众人有目共睹,绞杀一位工匠聚落的首领是易如反掌,可我在乎的是他本身。”敕摩勒来到他跟前,半跪在地上,行礼道:“尊敬的图图赫,水鬼一族果真能信吗?我们凭什么与他们结盟?而 他们又凭什么仰赖虎跳崖?” “六年前当金乌们以整片祭林作为祭祀手段封印水鬼上岸时,他们便站到了虎跳崖的一方,所以如今我让女臣人烧毁祭林,岂料火势衰颓,至今没有机会得逞。”图图赫一笑就露出满嘴光洁的牙齿:“祭林的土壤会将水鬼拉下地狱,而我们要做的,就是让这支强大的生力军安稳地踏上陆地,所以他们不得不仰赖于我。”他没有提及自己的血统,否则一定能打消敕摩勒最后所剩为数不多的疑虑。 “我还是担心——” “敏感的豹子,收起你警惕的目光。他们留下身为异族的原人,意图与我们共享胜利之果。强大的水鬼没有跳上岸将我们杀个精光已经是最大的仁慈,至少大家还活着。” 而这些都该是老战士的功劳,是他们教会了我们如何用火焰刺破水鬼看似无懈可击的破绽。可敕摩勒没有出口,因为这段求情显然提得为时过晚,该走该留的人早在胖金乌外出的这段时间里就已经分算清楚。 “你可比那些死人聪明得多。”图图赫放下蜂蜜,声音细弱地问道:“我听以阿穆尔为首的叛军被格杀?” “是,都被水鬼们捆着坠入了河中,他们会在河床下永远掩埋直到大泽干枯。” 图图赫望着河滩上的动物尸首,最近时常上浮一些死鱼死虾,整条河流变得腐臭不堪,还好长冬即将冰封地上所有的江河湖泊,否则这条死尸之河酝酿出的瘟疫将率先杀死所有原人。 他与敕摩勒正在岸边歇息,如今虎跳崖格外沉寂,似乎少了往日的生机。在他的右手边有两个水潭,河上逸漏的轻风抚动,有两只如同石块的野蛙迅捷地转了下头,从抱背的姿势分开跳回了河水中。 “这是唯一的手段,敕摩勒,我只能告诉你,这样下去,部落将不再属于原人。”图图赫像是在安慰自己,也像在对战士作出解释:“要扳倒那些恶人,就得流血,而斧子可不管刃下的倒霉羊是谁。可能是你我又或者是死在我们手下的人。什么声音?” 他听见头顶隐隐吵着鸟叫。 “崖顶到处是低飞的号死鸟,闻得见血吃不着肉,已经聒噪好多了。” “拿水冲去便是。” “那些血迹就印在石头上,除非用刀凿去——” “那就拿刀凿掉!”图图赫的语速陡然加快又陡然平复,他站起身,一并扶起敕摩勒,温柔道:“忠于你的选择,扎昆·敕摩勒,再也没有外人会出现在我们的崖顶,你也不必再违心地清扫同胞的痕迹。” 敕摩勒被惊吓,不敢多言。他对这位阴晴不定的金乌临深履薄,待图图赫重新坐下良久,才敢行礼回应。他亲手将扎昆·阿穆尔绑缚,那位随人皇远征未知地域的老臣,到死也是冥顽不灵,开始大骂浑身冰冷的水鬼,大骂倒戈的原人,大骂图图赫,于是正念着颂扬人皇的祝词,就被斧子杀害,半截脑袋还挂在脖子上,水鬼就带着他跌入滚滚河水中。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15章 对待奴隶而不是支埠首领 接着一具具尸体摔下山崖,像丢进煮锅里的肉,所落之处先是血液翻到水面,随后便被后面奔涌的河水冲浑,一点端倪也再难看出。敕摩勒混在降服的原人里头,依旧担惊受怕,脑中浑浑噩噩,立在崖边,只字未有。他在想老阿穆尔为何反复念叨自己的名字,是恨意,还是悲哀? 敕摩勒敕摩勒敕摩勒 他忽然惊醒,只见图图赫正一脸困惑地审视他。“是。”他回答。 “你去通知手下,事情暂缓。”见他木然的样子,图图赫又补充道:“这样告之就行,他们会明白我的意思。” “是。” 图图赫闭上眼睛深吸几口气,尽管些许疲乏,兀自拿出一张皮卷。他盯着这位少不更事的年轻人,动了一些兴趣与念头。“虎跳崖的来客从来不少,今你见到的是胡和鲁的心腹,明陪他去女臣一趟,让女臣人赶紧去部落参加傩祭,还有”他将皮卷交到敕摩勒手中,嘱咐道:“盯着那名女首领,别让胡和鲁的人看出我们和女臣的关系,希望不要辜负所托。” 敕摩勒接过皮卷展开,金乌才有资格使用的鸣果汁的残渍被压在右下角,内容是一道命令,言辞生硬,像是对待奴隶而不是支埠首领。 “但这次也不怪胡和鲁,是女臣在虎跳崖的庇护下日渐骄纵,有些忘乎所以。你正好去一趟,让她们犯浑的大脑清醒一点。” 敕摩勒走时,图图赫刚喝完巴雅尔的饮料,地蜂蜜的疗效确实能让阉人焕发新生,须发也比过去更加茂盛。他抓着一缕缕寸长的胡须,用木桌上的石刀煞有介事地进行修剪,五十多年来,这是第一次抚摸到令他满心欢喜的东西。他从水潭里取来水,抹在须上,想把这些男性物统统刮净,留作纪念。 一个时辰前他恰从部落返回虎跳崖,见一列腥气的干货被运出。那是崖内供给部落的过冬储物,大概仅地窖的四成存货,只能应付部落八百余人一年的口粮。往年图图赫不好这般克扣,刚好今年虎跳河流域鱼量锐减,苏日勒和克等人并不会生疑。而剩余的六成能让虎跳崖战士在长冬里熬过五年,这是拖垮部落力量的关键。 部落可调配兵力是五百,虎跳崖与水鬼的兵力相加后与之旗鼓相当,冒进决不可取,他要用粮食来消耗疲于应战的部落人,长冬就是他最大的筹码。 而原本被策反的鸟羽聚落,他并不打算提醒这群可怜的蠢虫收回即响的战争号角,因为胡和鲁显然对他长年逗留于虎跳崖的行为起了疑心,最近虎跳崖最好像往年那样韬光养晦,否则金乌澎湃的大火必会降。 沉思间,图图赫忽感下颌刺痛,慌忙甩去石刀,一滴水从他指尖落下,割开一道深口,再落向地面,虎跳河也突然势头大盛,一股水流从中涌出。 “为何暂缓叛乱,纳兰!” 红水鬼阿当罕可憎的面庞伴随可怖的寒声逐渐具象,所有冰凉腐臭的红水开始汇流在他身躯之上,他的语气激烈,凶狠得仿佛下一息锋利的水 刃就要刺穿图图赫的皮肤:“你坏了我的计划!” “蛇人来了,我们必须按兵不动。您还需要听我解释,暂缓叛乱,自然是为您伟业着想。”图图赫的脖颈处升起一片凉意,他感受不到疼痛,却可以看见自己的鲜血灌入水鬼首领的体内。他在惊惧之余难以理解对方为何能在远方聆听自己的声音。 某头隐匿在河中的水鬼将阿拉图德·图图赫与敕摩勒的对话报之阿当罕,愤怒的他丢下巴雅尔和厌不托便从巢埠火速归来。“蛇人?我们种族曾流经高山地脉甚至空,可从未曾见过这个种族。现在,我需要一个合理的解释。”阿当罕放下杀意,步履柔软而敏捷,行走到图图赫正对面,瞧着对方桌上的蜂蜜。 “古老种族的数量如空繁星,他们有自己的一套生存体系。就在最近,他们才从迷雾里走到原人面前,是一群身高一丈的巨人。”图图赫的视线随阿当罕游移,十分尊敬这名祖辈:“他们的使者蛇人夸犁,与胡和鲁的交流令我感到不安。” “你的意思是,蛇人意愿结盟,而原人即将迎来一群强大的巨人作为他们的盟友?”阿当罕的情绪稳定下来,他亦意识到此时的结盟会完全打乱原本的计划。 图图赫点头:“胡和鲁甚至邀请他和族人参与傩祭。” “多么幸运的苍州宠儿,强大令他们世人皆知,盟友纷至沓来。”阿当罕夸赞道。 “可他们惧怕长冬,只要在虎跳河冰封之前,解除祭林封印,虎跳崖大军鼎盛之时,就是部落疲软之日。” “就像你的下盘一样?”原来这就是阿当罕看着蜂蜜的原因,他戏谑地问。 “地蜂蜜就是我的睾丸,如今我的雄风起势,您费心了。”图图赫温和地回敬道。 阿当罕并不满意不瘟不火的仆从,他皱起眉头,继续问:“那么忠诚的纳兰,为何要出卖我们的盟友鸟羽,你知道为了谋杀前任首领百足虫折损了我多少水鬼吗?”起兵的事本应刻不容缓,稍有疏漏就会酿成大祸,而图图赫尚未开战便要损失盟友的作风为他所不容,阿当罕的耐心已在这件事上消磨殆尽。 图图赫很清楚对于这件事情,他要以充足的理由换取红水鬼的信任。于是他道:“海日古与哈尔巴拉曾被苏日勒和克和无嗣派往鸟羽。” “这能明什么?” “他们是接受了金乌火毒的战士,体内被埋下火种,不仅力量得到强化,而且一旦战死,那五位金乌都能觉察,便势必会派出战士前去镇压。” “趁机我们就向部落发起进攻——” “这并不足以成为攻打部落的胜算。” 阿当罕为图图赫的不敬而愠怒,他的声音变得急躁:“就因为我们水鬼惧怕那该死的火?”这个问题并不需要对方回答,阿当罕冷静三分便能划算清楚,火会让水鬼柔软的身体完全暴露在斧子的威胁下,这确实会奠定自己打一场败仗的“胜算”。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17章 被额撒斥责 想必身为一族领袖的额撒要趁这场盛典再展威风,好教他们继续信赖自己的力量。 乌恩记得额撒从不喜向世人炫耀武力,甚至不愿坐上大殿中的岩座,即便如此,额撒依旧出于某种原因,迟迟不愿退位而让那好胜心切野心勃勃的无嗣接替。“那是属于金乌之间的权力斗争,我无权过问”,每当乌恩被额撒斥责时,都这般懦弱地敷衍自己。 苏日勒和克并无多言,只是一番端详后,对老妈子的手艺表现出十分满意的模样。 屋子里温度极高,他看着脸颊红润的孩子,随手从架子上取下一支火把递过去,这时,无嗣领着同样手举火把的战士们走进这个屋子,让他们向欲受加持的金乌问候。 “尊敬的”,乌恩第一次被崇敬的语气奉上姓名,心中的喜悦冲淡了开始的局促。 苏日勒和克俯下身子,搭住自己的孩子,火焰离他很近,光印在两人的脸上。他难得用稍显温和的语气:“你随这十二个扎昆一同出去,等他们点燃篝火后,你再将手里的火把投进去,接着,额撒会替你加持。” 石闸在粗糙的摩擦声中大开,乌恩最后回望额撒一眼,便跟在战士身后向着另一条通往兽场的路踏出屋子。 在战士沉稳的助喝和狂野的舞蹈中,大地的震颤延生开来,向四面八方传播,接着战士大喝,投出火把,外头欢呼声跟随火焰一道燃起,盛典开始了。 “蛇人夸犁呢?”屋内的二人仿佛不受热闹佳节氛围的感染,苏日勒和克背对无嗣问道。 “他被胡和鲁请到南边的帐内观赏,足够阴凉,不必刻意关照。” “那头‘狮子’呢?” “吃了祈山上的白猿肉,现在已经治愈。” 苏日勒和克没有打算询问他们何时去的祈山,拍拍手掌,笑道:“甚好,我的祈山之行收获颇丰,回来后,多了一个身长一丈的盟友,我的孩子成为第七位金乌,阿尔斯楞的腿疾也好了七八。”完,便打算离开屋子。 外面的舞蹈还要持续一会儿,尚未轮到这位领袖登场,于是无嗣用低沉的声音唤住其真名:“伏燧!我要知道你让乌恩成为金乌的原因。” “你那日在祈山,不是兴致盎然吗?如今却想责怪于我?” “不。”无嗣自知冒犯,干咳两下,使自己语气听起来和睦些许:“只想知道你的意思。” “壮大我们的力量,仅此而已。”原人领袖手里摆弄剩下的饰器,是一只骨盆,里面有一些燃尽的死灰和干柴。他将手插进其中,捏起一把灰烬,反复揉搓,让它们重新飘进骨盆。在屋子另一头的无嗣见状越发气恼,看着领袖这般日渐迂腐垂丧的模样,简直比部落外的怪老头还要难缠三分。 “壮大力量?连斧头都挥不利落的崽子,他一无是处,简直亵渎了如此尊贵的血统。”无嗣又摆出冷嘲热讽的姿态,在他眼里,乌恩可谓是再弱不 过的羊羔,如何努力,也不过是让他的羊角再锐利分毫,“至于你——我们的苏日勒和克。看看你的身后,有一百多名火毒改造的战士,‘阿拉图德’已不再是孤零零的六人,即使如今扎昆·诃伦将人皇之事败露,也没法再扳倒我们的统治。” “自焚战士?这份从萨央尸首上传播的火毒,已经害死二十多名战士,拓谷和那钦连续向上反映多次。” “那是雪季来临前的事故,两个士倌最近有任何禀报吗?”面对质问,无嗣捻动毛发,不慌不忙地反问。只见对方无声地摇头,他满意道:“低温显然稳定了火毒的负面影响——” 苏日勒和克回过头来,手却指着在外面舞动的一干众人,继续问道:“你告诉我,他们究竟是毕颅的战士,还是部落原人的战士?最终是去拥护祈山上那团大火,还是听附于我苏日勒和克或是部落?” “金乌为毕颅所赐,有何分别?” “阿拉图德·无嗣,你可真是一滩烂泥,在毕颅的问题上,浑然不觉自己在做一趟愚蠢的行径,甘做附庸的恶鬼。” “你呢?要成为背叛毕颅的领袖?”无嗣的声音冷下来:“别忘了火焰是谁给予你的,也别忘了没有火焰,漫漫长夜早就压垮了黑暗中的原人!” “我没有想要背叛他,我忠于毕颅,但这不是成百上千原人随我们一同臣服的理由。” “你可真是上了领袖的瘾,阿拉图德·伏燧。”无嗣走近他,声音中饱含压抑的愤怒:“毕颅就是火焰,原人既然信仰,就得归顺,哪由得你指手画脚?” “无嗣,你错了,毕颅只是住在火焰中的怪物,他并非原人传的火中神祇。”苏日勒和克让三条火蛇从衣物中钻出。 而此时联通石屋的通道里一阵响动,另外三位金乌姗姗来迟。 眼下已过了交谈的时机,无嗣走向他面前轻声威胁:“你会和他一同烧死在毕颅的火焰中,灰飞烟灭。” 不久前的兽场里空无一物,兽嚎缥缈。 庞大的篝火堆立于中央,近三人高,即使放在空阔之地,远观者亦能感其雄伟高大。这架由一种漆黑易燃木头搭建的祭祀火堆,是传承物,许是自大部落建成以来,每年在傩祭时分拉出,里面塞着各种野兽皮上退下的毛。 四周万籁俱寂,人们待在兽场圈外的平台上,或蹲或立,纷纷注视中央的篝火堆,屏息以待。他们是部落之子,火焰之子,无论战士c猎人或者妇孺,今日济济一堂,皆作为部落的主人参与这场年度盛会。 但是男人们依然身负武器与上等皮毛缝制的衣袄出席,他们并不会将傩祭视为纯粹狂欢的日子,它依旧是流血与征程的一部分,唯独不同的是更为盛大,于众目睽睽下,生或死;女人们为兄弟或丈夫呐喊助威,一改平日独有的柔腻,用最高亢的嗓音嘶叫,输的时候,一些女人便会被抢夺,那又是傩祭的另一个高潮;傩祭是暴烈与智慧的交融,在这里,原人压抑的兽性能得到释放。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18章 手握重权 高空时而会掠过几只黑鹰,它们不住啼鸣,丝毫不惧簇拥的原人,傲慢地扑打翅膀俯飞至低空再瞬间拉起,丰满的双翼落下几许羽毛,打着旋儿摇到地面。一些孩子会跑去拾取鹰羽,插在头上,张开双手,与伙伴抱作一团。这是一场号死鸟不敢参与的祭祀大会,那些阴森的飞禽被沉重庄严的气势所恐吓,会躲避地上回归野蛮的直立走兽。 兽场的一角,石闸缓缓打开,滑动声在寂静中格外突兀。两列六人队伍从中走出,手执火把,一出场便跳起一支原始的狮舞。看台上的人们见状陆陆续续欢呼,像一阵大浪,逐渐传递过整片人潮。只见队伍里的战士将烧得正旺的火把投向木堆,顷刻大火雄烈而起,一道火柱迸发出火舌,巨蟒似的狂舞,黑烟滚滚也扶摇升。 至此间隙,乌恩顶着盛装从战士们的身后出现在众人眼中,也生疏地跳动舞步,边跳边来到篝火前。木芯通红,向外翻着灰烬,毛皮在火里卷曲,像一头头挣扎的野兽。火焰不断亲吻上方的空气,刺鼻的烟味和震耳欲聋的尖叫呼喊一股脑钻入他的头颅。 在看台上,不管姓扎昆与否,都用炽烈的目光向自己致意。短短几日,消息火速传遍整座部落土城,他似乎成为与原人未来息息相关的第七人,同时还是苏日勒和克的孩子,理当接任领袖手握重权,坐上大殿中央的岩座。 数百人在为原人族幸承香火而狂欢,然而乌恩压藏的不安再次涌上心头,他觉得自己一定像一只丑陋的野鸭在左顾右盼。可向那些热舞的战士寻求帮助是无效的,所有人只当领袖之子在用自己毫不熟练的威严目光审视他们,于是纷纷献上祝福与简易礼节以效忠诚。 篝火的火势就绪,接着便是他投掷火把。可原人的乌恩却依然无动于衷,仿佛被火把粘住。就在他犹豫不定的时候,篝火中橙红的光辉黯淡,仿佛燃烧殆尽。可静息片刻,在新一轮绿黄色的起势之火中,橙红的焰心蹿上空数十丈之高。低矮的灰白云层被染上火烧的奇景,颜色不一,而深浅渐次罗列,空变作诡异的藏蓝,像正行经的一条遨游空的巨龙。 热浪拥抱到脸上,或撞个满怀,但部落原人不会加以躲闪,迎面还以拥抱与鼎沸的呐喊,他们在期待,自己还未完成盛典开幕的第一程。乌恩被阵阵热风抽干了面前的空气,无法呼吸和发声,他真怕自己死在倒霉的兽场中央,沦为笑柄。 火把垂向了地面,他决定放弃。自己正是额撒所认为的烂虫,趴在隐晦潮湿的泥地挣扎一辈子都爬不到阳光底下;他如今直想转身逃离,可害怕让一众金乌失望,那时他们的目光定会比面前的火焰更加炙热煎熬。我难负隆重的加持,乌恩开始后退,尽管心底苦涩,却没有办法,与勇猛轩昂的额撒判若两人。 “阿拉图德,拿稳你的火把!”苏日勒和克从背后擎起乌恩,将他高举过头顶搭往肩上,身上的骨缀咔咔作响。一条火蛇游上乌恩手臂,替他扶正火把,接着与另外两条火蛇一同点燃主人的黑氅。“把它丢出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19章 我将用火焰灼烧你 木头爆炸的声音在他下方劈啪,却不再那样刺耳。魂不守舍的乌恩浑身一激,朝篝火掷去。篝火接纳了这支火把,顷刻仿佛受鞭的烈马得到驯服,冲的焰柱回降数丈,肃穆地在苏日勒和克身边安静跃动。 他将乌恩放下,不顾身后其余四位金乌,携领至正中,低下来耳语几句。经历过多次傩祭的人们鸦雀无声,都在行敬畏的目光,注视着他和他的孩子。 我将用火焰灼烧你,孩子。苏日勒和克道。 大火瞬间铺盖住乌恩,像一头巨兽吞噬孩童,然而这便是加持,领袖要用火焰向世人证明,阿拉图德·乌恩的资格,所肩负的荣耀,手中应允的权力!包括金乌在内,眼睁睁目睹孩子在火焰里伫立,如一座尖塔,虽然矮却没有倾倒。长风苏日勒和克的火焰已与自己旗鼓相当,尚未触及身体,血肉就会熔化蒸发 可众人看见孩子睁开澄澈的眼睛,所有衣物皆化为乌有,唯独野兽骨齿还佩戴在身上。簇火苗遍体游走还想要咬进脆弱的皮肤中,若火有魂灵,那么它们似乎忘却即使在最猛烈的时刻也未曾伤及他分毫。 苏日勒和克熄去自己的火,对灰烬圈内的乌恩伸手,要与他一同分享数息后声势磅礴的喝彩。 “部落的子民,谒见你们未来的领袖,阿拉图德·乌恩!” 随着喝动地的朗声,傩祭的热闹呼声响彻际。 火焰礼毕,父子俩享受全部落带来的欢呼声后,与其余金乌在十二名战士的陪同下迅速离场。再见时,七人已登上兽场边的某处窟顶,而族人的目光依旧追随他们。 “通知参加受礼的猎人下去。” 苏日勒和克命令同行十二人之一的扎昆·拓谷吹响兽角,接着四面完备的号手挨个回应。在嗡嗡声中,兽场内另两处石闸打开,其中一面很快奔出三十六名预备接受“扎昆”之姓的准战士,他们许是今日最热烈的参与者,每一个人都抹上浓重的色彩和诡异而凶猛的图案,如一只只插满妖冶羽翼的野禽。 “额撒,那些人是谁?”乌恩见其中有一些稚嫩的脸庞,却几乎与他们身边的壮年男人一样皆挂满新伤旧痕。 “预备受封的战士,但在此之前,还需要接受最后的试炼。” 兽角嗡嗡轰鸣,乌恩揉压酸胀的耳膜,着实忍受不了这聒噪的声势,可底下的猎人们甚至激动地脱去衣袄在初冬赤膊疾呼。万幸他的阿拉图德之姓不必经历此等粗劣的仪式,否则角声过后,自己一定倒在场中。 “我希望你明年也能出现在当中。” 群情激昂下的热风升至高空,乌恩还是打了寒战,他目不转睛地盯着底下,希望额撒的目光能够从自己身上收回。可狮子怎么会纵容孩子贪恋安逸与软弱呢?苏日勒和克收回目光,俯视向兽场:“去年有个最的孩子,十三岁,杀了两头豹子,我亲自用鸣果把一朵火焰纹在了 他背上。” 那个孩子乌恩记得,特木尔老人健在时,曾给他送过一盆肉。孩子还模仿大人们会面时的形态向乌恩呼号过两声,纤细的奶音像只野猫幼崽。特木尔大概是附近人的孩子,过得艰苦,而他的额撒姆妈尤其会生,所以打就会在部落外的丛林和峡谷里捕猎。 孩子确实会些机灵的手段,猎到的动物也从野兔变成山猫。他还称自己能杀死豹子,但没人相信他,最后在去年的傩祭上证明了实力。只可惜那两头豹子的血债由他的生命垫付,那朵火焰纹身也是领袖苏日勒和克在他死后纹绘的。 乌恩难以判断,额撒究竟是打算让自己效仿他的勇猛,还是效仿他的结局。没有孩子能在兽场中活过三头猛兽,成年的“半命人”也会在旺盛的蛮力前溃散勇气。 在猎人向观众们讨要欢呼与祝福时,另一道早已打开却迟迟不见来客的石闸里突然袭来仿佛能洞穿岩石的怒吼,随之大地一颤,岩缝里迸出几粒细沙,隆隆声才渐稀下去。 听吼声,便可知晓那又是一头饥饿到发疯的狂兽,乌恩大口吸着空气,手不由自主攀上额撒。他见观众心悸着压下稀拉的叫喊,猎人们同样不再吭声如临大敌,那头野兽一定也吓破了众人的胆。 它似乎不是往年的豹子c雄狮或猛虎,也不是猞猁c猼羊,它更为凶暴与庞大,当吼声暴露的一刻,所有人都清楚,除了它,今年将不再会有任何一头猛兽参与这场试炼。 苏日勒和克挣开乌恩的手,走到窟顶边沿,那头脚步沉重的猛兽同时从他正下方出来,顶戴火红的雄冠,下方覆盖着坚硬眼睑,锯齿状橙黄色长喙,两展肥大的肉翼下是雄健的四肢。“感谢我们的金乌阿拉图德·长风与牺牲的十二位扎昆战士!他们将烈鸟中的王带来部落!” 未等观众们从震惊中回归,火烈鸟盯上了在它头顶叫嚣的人,昂起粗长的脖颈,坚硬的长喙啄碎窟顶的一块岩石,而那里方才站着他们的领袖苏日勒和克。 躲避火烈鸟的领袖重新出现在众人眼前,此刻他携卷火焰而登临,高扬的烈鸟头颅立刻畏惧地向后收缩。金乌的火焰吓退了火烈鸟,可脚下的猎人却吸引了它。那些尚未做好准备的猎人此时再也不愿骄傲地捶打胸膛或是大声寻衅,他们纷纷后退,向场中央的篝火寻求庇护,谁也不愿做那个替死的肉羊。 “今日三十六位想要获得扎昆之姓的猎人,合力去杀死它!”在原人们为他送上的喝彩中,他又补充道:“当然,快些掩熄你们后面的篝火,那里可不像往年那样,守护你们的性命。” 在兽场边石窟的阴影下,火烈鸟唱着高亢的鸣叫声,细短而密集的绒毛在微风下招展,犹如粼粼水光。在它身底下,是三十六个斧刃交接的猎人,他们蓄势待发地站着,准备迎接这场考验。同时,他们私下交头接耳,各自议定条件,谈妥筹码,订立盟约。如果要想赢得扎昆的荣誉,就要像先祖那样去战胜庞大千倍的猛兽。不过首先,这场乱斗注定需要一批沉不住气的蠢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21章 手执木针的老祭司 突然,曲子骤停,老祭司们一人高举盛满果汁的碗,向另一人的空碗中倾倒,第三个人在边上向领袖请示。原人族的苏日勒和克便走到那十人面前,道:“愿吾辈赤心长燃不熄。” 十人闻言背转过去,脱去上衣将后背交给三名手执木针的老祭司 苏日勒和克看向石窟顶,那里已不见金乌等人,却见自己的孩子阿拉图德·乌恩正待在石窟内,于是对扎昆·拓谷了几句,让他快些离场去了。至于扎昆·那钦,这位他仍然愿意相信的士倌,反而没有任何指示,让其去找胡和鲁与长风,自己则沿来时的路进入石窟。 无嗣坐在自己的帐内一言不发。他的右手是阿尔斯楞,正欣赏接下来傩祭的内容。 手边放着他爱吃的果实c麦馍和独角羊肉,还有一名女人陪侍着,为两位尊贵的大人传递新上的食物。胡和鲁与长风就在附近,不定在帐内打声招呼就能让他们听见,方才扎昆·那钦从面前迅速走过,都不曾正视自己一眼。 从这里恰好能望见兽场,战士受礼一过,人群又开始欢呼。这会儿是傩祭中的角斗,整个世界一片喧哗,像是嘲笑,在无嗣耳边哄闹。 “无可忍让!”无嗣摔去手里的东西,女人哆嗦地跪下叩地。 那是一只碗,在帐内滚了几步,酒水洒成一朵花。可女人不这么觉得,只会以为像是一颗头颅在地上滚动,而且是她的血次呼啦的脑袋。她连忙把碗捡起,重又添好新酒,举给愤怒的金乌。 而你却一而再地忍让,阿尔斯楞心想,但没让自己出口。他觉得老友的心绪一筹莫展,这样的风凉话还是晚些再。“你需要找隔壁的两个老头好好聊聊,他们也许同样在不满。” 为伏燧在猎人受礼上的所为耿耿于怀?若如此,那两个老头简直堪称海纳百川。 “胡和鲁根本不会在这种事情上动手,尤其现在诞生了第七位阿拉图德,我们伟大领袖苏日勒和克的孩子!”无嗣道,他在最后还是接过酒碗,而不是用边上的马棒毒打女人:“毒手还得我们来下,这个愚蠢的领袖会搅乱金乌安稳的统治。” “过去还曾有图图赫相助,可现如今他鲜少回到部落,仅凭我们两人,还有一众易燃的强化战士,不足以谋杀苏日勒和克。”阿尔斯楞道,当下他需要帮助理清现实的窘况:“老友,你可还记得拓谷和那钦?在他俩手上,也有两支不的队伍。” “士倌们的问题,毕颅会替我们解决。至于图图赫” 无嗣念着名字,为这个新的麻烦头疼不已。 “当初是你提议,让他接管治理虎跳河和河里妖灵。”阿尔斯楞提醒他:“你信任他,就像所有金乌信任他一样,那般四处讨好的面容换谁都会喜欢。” “你呢?” “我只信任你,苏日勒和克也好,图图赫也罢。” &nb sp;“我过去一直以为图图赫是一个庸人罢了。” “你或许忘记了一些事实,盐人淹村之前,他与你是同好。” 无嗣揉搓自己的脸庞抱怨道:“那能如何?事实也会改变。” 外面急促的吼叫吸引了他们的注意,一个莽汉将一个看上去病恹恹的原人扛在肩上,那原人像一只食不果腹的猿猴般瘦弱。满以为他会将其压在膝上击碎脊椎,或是抱摔,结果那只瘦猴环绕莽汉的脖子兜过一圈,于背后落地,此时手尚未松开莽汉的脖子,拧着勒摔在地。莽汉立刻僵直不动。 形势明朗,瘦猴与观众庆祝角斗的胜利,跑向场边猛捶胸膛,然后回到倒地的人身旁,撕下一块皮片,塞进自己腰上系着的鹿筋条儿里。 “还有这等人?”无嗣暂且忘了之前的烦恼,夸赞道。 “这子似乎连胜了不少场。”阿尔斯楞瞧见那条儿里缠着数量相当可观的战利品。 那瘫痪的莽汉就那样直挺挺地躺着,没有任何救援没有血亲,他会一直躺到第二早上,冻成一根冰条,再被人丢出部落。瘦猴还在不断向四面挑衅,似乎至今没有一个结实的原人能把他打翻在地。连胜的刺激与周遭的哄闹几乎令他失去理智,正不断在场中模仿各种猛兽的姿态,一番数来,共有十二种。 “是我们的人吗?” “不是,他还只是个猎人。”无嗣记得清楚,耐着性子观察这个有趣的猎人。那倒地的莽汉披了身狐皮,按能打倒这等水平战士的人早该冠以扎昆之姓了。 “也难怪,他的格斗面对熊罴虎豹完全讨不了巧。”阿尔斯楞拆卸开独角羊的头骨,把里头半熟的脑髓嘬了干净,再挖出拳眼大的眸子,塞进嘴里咀嚼:“它们的脖颈可难拧多了,想来这只瘦猴也有自知之明,若把他丢进丛林里,估计连一张狐狸皮都叼不到,还得喂了野兽。” “世上哪能都是扎昆·诃伦。”无嗣嘀咕一句,也对那只瘦猴失去了兴趣。 当时有头出了名的黑熊,足有寻常的两倍,来往部落与鸟羽的原人乃至车队纷纷吃上苦头,沿路能看见不少吃剩的骨头或是打稀碎的木头渣子。金乌们接受了无数次请求与禀报,族人希望借助火焰的力量驱逐这头怪物。可事务繁重高高在上的阿拉图德,他们决定不予理会,而是派遣战士们围剿黑熊。最后,三兄弟摘得熊首,偌大的熊躯像山丘一样平倒于地。他们照例挖心剖腹,引得血流如注,数十里的土壤都能闻到那股子臭味儿。 “扎昆三兄弟确实与勇武为伍,是保我原人族的大人物。”阿尔斯楞也放下成见,赞不绝口,不过话锋一转:“可惜跟错了人。” “要是诃伦没杀死彧,想来也能替我们做事,可却让他窥见了石室的皮卷子。” “你不会想让他回来吧?这可不行。”阿尔斯楞罕见地反驳了他的建议:“扎昆·诃伦是一匹害群之马,他会引爆原人对金乌统治的不满。”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22章 会让他俯首称臣 “你看我是想重新找回诃伦么?”无嗣的怒气渐渐回升:“除非割掉他的舌头打断他的四肢,叫他一世不得出秘密,否则,这个部落容不得他。”阿尔斯楞从他的语气中听出一股惧意,他害怕人皇那一代的杰出战士们,尤其是扎昆·诃伦,不仅有他们所忌惮的威望和武力,还获知金乌想要掩埋万年的秘密。 这时,那个耀武扬威的瘦原人也被打倒在地,双臂扭曲得如同打结的老须,胡和鲁手底下的鬣狗踩在他的脸上,连带瘦原人的,一并将腰上的一溜带子统统据为己有。群兽相斗,成王败寇,赢得了新一轮的喝彩。 “你瞧,扎昆·诃伦就像这只瘦猴,翻不成什么气候,我们的消息甚至传播到泛地的孛儿帖,起码整个渤野上没有一个聚落胆敢收留他。”阿尔斯楞安慰老友,他并不相信那名扎昆有翻覆地的能力,能在荒野里支撑一年之久。“指不定早已死在某条阴沟里。” “我不希望有一早晨,一群壮年战士提着斧头拦在领袖大殿外面。”无嗣语带讥讽。他不像狂狮这样自信满满,有些夜晚,他伴着不安和惶惑入眠,每至沉眠时刻,诃伦便会手持奇特的武器搅乱他的梦境。他认为这是某种兆象,很是困扰。“除了你,我的老友,扎昆·诃伦砍不倒你强健的身躯。” “如果诃伦哪一回到部落,火焰的血会让他俯首称臣。”阿尔斯楞声音朗朗:“阿拉图德是扎昆的主人,南陆的任何一处聚落都会承认这个资格!” “胡和鲁大人有请。”另一个女原人掀开帐帘,请两人过去。 无嗣挪开皮毯和果盘,起身抖落碎屑,等老友同行。然而阿尔斯楞似乎没有听进女原人的意思,依旧慢条斯理,挤出一粒几粒果实丢进嘴里,一口麦馍一口美酒。“我累了,待会儿还想下去打一场。”阿尔斯楞含混不清地敷衍道,打算怠慢那两个罕有私交的老头。 傩祭大会的项目,唯独阿尔斯楞每年还乐此不疲,无嗣转头出了帐,随女原人而去。 兽场外一圈还有起势沉浮的岩丘,往古年代的风透穿出数个大窟,当诸如傩祭的祭祀或活动在此地举行时,金乌的帐便会设立在其中一窟中。无嗣的帐坐南朝北,他此刻则向着东走过数十步下到一个岩丘斗中,胡和鲁在帐外等他。 “还在为那烂虫迁怒于我?”胡和鲁捻须苦笑,他不希望金乌之间产生隔阂,见阿尔斯楞未到,望向无嗣的眼睛也灰暗三分。“我的孩子已经为强暴偿了性命,他却至今不愿原谅我我许配给他不少女人,却一一被拒绝,好像在证实他有多么挚爱那个女人似的阿拉图德·无嗣,机敏的金乌,你告诉我,何故至此?” “胡和鲁,阿尔斯楞不是赌气之人,想来确实觉得你我的聊与他无关,何况路人皆知,他对角斗的兴趣更为浓厚。”无嗣在回避这个知之浅薄的命题。挚爱?胡和鲁提及的词汇与他遥不可及,仿佛是某个桎梏在喉咙与胸腔中即将迸涌的呐喊或灵光,可是在即发之刻又会烟消云散。“你的孩子倒卧血泊,是因追逐不明风中的幻影,摔入山崖而死,并不是为强暴偿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23章 至高无上的敬礼 惨象直到现在还历历在目,地上支离破碎的躯体曾冷冷地用裸露的眼睛看着他。那是他进入祭殿前唯一的孩子,却癫狂地追逐一道乘风迷雾,跌落山脚。他没法捧起散落的肢体,只好一一收集。阿尔斯楞就站在高一些的坡道上,一身威风的兽皮,面露痛快残忍的笑意。 “也算一笔勾销了。”胡和鲁耳闻兽场里突起的喧闹,却无暇去查看缘由,摇着头转身进帐,无嗣亦一并跟进去。 几声森然而悠远的嗥叫后,兽场又变得过分寂静,观众们相互牵手,探身去望坑中的几人,有牵着乌恩的苏日勒和克,有去而折返的扎昆·拓谷,有多日不见的扎昆·圭什翼,还有一名面容疲乏衣着怪异的精瘦男人,他的身后跟着一头野兽,原人们曾起誓必杀之后快。 发亮的黄瞳,他们铭刻于心,至死不忘。 在告别受礼猎人后,苏日勒和克没有立即回到乌恩身边,他辗转前往蛇人夸犁的帐前。此时傩祭将至涣散的角斗时刻,他有大把的时间去会晤这个迟迟未见的异族人。此间,他穿梭过各附属聚落的兽皮帐前,一些支埠的埠人向他致以诚挚的问候与礼节。 女臣的女人们毕恭毕敬献上埋手礼。她们挨个将脸蛋贴在领袖的手掌上轻扫,这是女臣独一无二的敬礼,也是至高无上的敬礼,目的是为了令领袖安心。她们最终还是随部落的使者返回这里,参加傩祭,苏日勒和克也便接受了这群女人的歉意。 鸟羽人的帐内是几个生面孔,他们忙不迭从中钻出。这些人披着熊皮,是部落不可多得赖以信任的强大战士。苏日勒和克与他们逐个示意,暂且安下心来。往后是大聚落支埠的来人,他们一直以来为部落效力,也在部落的庇佑下生存,近年来新生的婴孩受到保护,人数倍增,原人的血脉得以开枝散叶流传开来。苏日勒和克甚是欣慰。 然而巢埠和孛儿帖埠仍然没有来人,他经过空缺的两个帐位,面色阴沉。巢埠是盟友,他无权操控,却也要在傩祭过后,遣人去讨要颜面,而至于孛儿帖泛地的支埠,无奈束手无策,只得期望卓力格图能记得他自己的女儿仍远在部落,好不被孤寂与怨恨冲昏头脑。 “回去吧,角斗后,还有生杀祭祀,所有人都要参与。”苏日勒和克回头与紧随的鸟羽人,他觉得这群族人过于谄媚,像幼年莫古鸟跟在人屁股后面讨要食物般恼人。 鸟羽人互相对视,由一人发言:“首领百足虫向您致礼,前些日子狩猎而伤,于是只得托付我们前来参加傩祭,还望您宽恕。” “罢了,每年看惯了他那张臭脸,换换新面孔也不错。”原来是为了致歉,苏日勒和克心情些许好转,摆摆手表示自己毫不在意。他与鸟羽首领百足虫的私交甚好,确实不太介意这番缺席,可也不愿看见这几张面庞在他眼前摇晃:“你们入座。” 巡游一番出席的聚落支埠各使后,苏日勒和克最终来到蛇人的兽皮帐前,这里光线阴暗环境潮湿,能令这名离乡的异族能感到久违的舒适。 & nbsp;一个皮肤黝黑全身赤裸的女人像一领旗帜伫立在此,这是位女巫医,头顶沉重的冠饰,及胯的长发遮掩躯体,又如一棵纤细的新树。她深得长风宠爱,苏日勒和克知道。见她正举着风雪后依旧坚挺燃烧的火种盆,双眼微闭,认为其是在冥思通灵,只好从侧面绕过。 “尊敬的苏日勒和克,您允许我去通告长风大人吗?”桑思娜启唇询问。 领袖身形一顿,不耐烦地挥手示意请便,便掀起帐帘钻了进去。 女巫医桑思娜的肩上趴着一只肥大的硕鼠,当听到驯养的口哨时,便从肩头爬下,转身向对面的胡和鲁帐跑去。 蛇人帐是一支两面相通的遮物,这里面同样放置了一些果盘和食物,苏日勒和克经过这些尚未动用的东西,朝洞穴里头走去。兽场周围岩丘的部分洞穴四通八达,夸犁被接待的这个洞穴有一隧道嶙峋而上,可至二层,直通头顶洞穴。 听到洞内回响,夸犁与三个族人下到宽敞的隧道内欢迎,四人站立两旁,给原人领袖让出昏暗的光。身后是一些奇怪的果实,散发酒香,也许是蛇人领地的特产。苏日勒和克眯着眼睛向上望,仔细打量这些在洞内要弓着身子的丈高人种。 “这是你的族人?” “是。”夸犁回道,并让三人赶紧行礼。这是他们第一次向异族的领袖行礼,身体一动,黄蛇干耳饰就会摇晃,苏日勒和克觉得有些恶心。 原人不喜这种阴暗潮湿的动物,它们总是滑上双腿,或是从丛间飞跃,用趁机注入的毒素谋害人畜。在过去没有火的岁月里,苏日勒和克见过无数原人面色青灰地暴尸野外,因为他们简陋的武器无法有效地应对迅敏的它们。 “尊敬的原人领袖,苏日勒和克,等待多日终得相见,我们的领袖桀尤向你奉送友谊与问候。”蛇人夸犁将他接上洞穴二层,其余三人顺带披上了软袍。 “当时我人在祈山,未及时接待各位,诸位的名字我亦知晓,不必再次通报。”他让众人坐下,这里的视野极为开阔,能看见兽场里两个原人的角斗场景。“我与伙伴曾沿着人皇萨央举族远征之路寻来,从未见过你们这般的民族。” “我们深居地下,饮黄泉水,食肉食果,生老病死,与原人无异。” “黄泉?”苏日勒和克显得饶有兴致。 “就如地上的大泽,却泛着黄色。黄泉之水蔓延地下四方,为穴居生物解疲止渴。在地下任何一处都能听见它在翻腾,隔着厚重的岩壁亦能闻其水香,它是地下洄游之蛇,连绵万年永不枯竭。我们蛇人在它身边行走,渴而饮,倦而卧,乏而浴,如其鳞,如其子嗣。” “泛黄的河泽所以你们耳穿着这些东西?”苏日勒和克指着他们黄而发灰的耳饰。 夸犁颔首,将他们放置一旁的手杖举到原人领袖面前:“这是由黄泉边的一种桃树所制。”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25章 先祖箴言与壁画的夸犁 “他族之事,何时容得我们插手?你是否遗忘了沉没在历史长河里的朋友?”夸犁开始翻一些古老的旧账,这些原委都深刻地凿在地底隧洞中,所有族人都铭记于心,比宫不可能没有印象。“有些事情无法交融,即使是那些死去的朋友,也免不了为我们的指手画脚而发生冲突。” 其余两人面对搬出先祖箴言与壁画的夸犁,显得更为认可,他们的年龄比两位冲动的年轻蛇人要年长几分,处事自然倾向于夸犁。“夸犁没错,无法摁着别人的脑袋与我们结盟,有苏日勒和克的原人也不是那么好惹。”一人劝道。 “少拿桀尤压我,到时他责怪我们,可别拉我下水。”嘴上不依不饶,但比宫平静了许多。 夸犁懒得与他多费口舌,族里就有一批这样的好事之徒,缺乏必要的行事手段,似乎还活在数百年前大步迈步出几里的时代,只知道直冲猛打。他转身站到岩丘边,向外眺望,寻找苏日勒和克的身影。很快在兽场边沿找到了他,后面不远还跟着三个原人。原人领袖似乎真的没有结盟的意思,离开的速度很快。 见夸犁没有反应,两人:“原谅他吧,夸犁,毕竟他也是为了族人才这般心急。” “你看,那后面三人手里是什么?” 蛇人的目光锁死在尾随苏日勒和克的人身上,可以清楚地看见那三把短解刀。这种武器虽然无法造成正面伤害,但从背后能轻易割开脖子。那三人正逐渐加快脚步,装作不经意地穿梭过反向行走的三两原人。 “他们是要行刺自己的领袖?”比宫讶异非常,似乎忘了方才的矛盾。 “总不会是保驾护航。”夸犁捋起地上四把手杖分发下去,率先从岩丘上翻下去,落在女巫医桑思娜的右侧。 女人警惕地护住火种盆。 “干什么?”另外三人问道。 “来吧,各位,当然是让原人的领袖看到我们的诚意。”夸犁脸上掩盖不住的微笑,他感谢这三个原人,为自己解决了燃眉之急。 周围仿佛塌陷般,顿时空出一块地,人群一片混乱,他们四散奔跑,有的人在逃离现场,有的人圈住以苏日勒和克为中心的一块现场。蛇人们高大的身躯压住三名原人,而苏日勒和克盘膝坐于地上,他的背后染着鲜血,冒火的蛇正急切地用高温灼烧伤口止血。 尽管夸犁带着伙伴赶了过来,但首当其冲的刺客已经贴上前面毫无察觉的领袖,剧痛袭入神经,苏日勒和克宏伟的躯干轰然倒地!后面的刺客们眼看得手,立刻想要上前补上致命伤,结果,夸犁直接将其撞飞。 “比宫保护原人领袖!”夸犁不知道暗中是否还有敌手,只好把重任交给武力最值得信任的蛇人战士。 随着夸犁一声令下,紧要关头的比宫并没有多余意见,赶去将苏日勒和克护在身后。第一位此刻已经被撞昏在地,剩余两位作出反应,躲开夸犁等人的冲撞,踩住他们的膝骨,解刀同时割破三人的面庞 。 种族的优劣性彰显无疑,三名蛇人一把抓住原人的手臂,大吼着将他们重重砸到地上,趁着余力,卸去两条手臂。解刀随惨叫声掉落。 即便有计划在身,夸犁等人仍旧为惊险一幕长舒一口气,他们丢开软弱的刺客手臂,起身时仍在暗自佩服原人的敏锐而精准的战斗水平。若没有他们四人,苏日勒和克很可能险遭不测,而现在在止血的蛇只能舔着一具死尸了。 “鸟羽人,怎么回事。”苏日勒和克不相信自己委以重任的支埠首领百足虫会选择背叛,他震怒地爬起身,不顾刚愈合的伤口可能崩裂,来到那两个刺客面前。 是鸟羽人!一传十十传百,所有人都在咆哮与相互质问。领袖遇刺,整个部落都陷入惶恐与震惊之中,兽场里的猎人战士们停止战斗,兽场外圈有几名观众愤怒地向鸟羽人的大帐走去,他们要让那些叛徒跪在领袖面前,好好对峙! “您还好么?”这次,夸犁用上无可挑剔的敬词。 苏日勒和克看了他一眼,点了点头。 十几名鸟羽的使者很快鼻青脸肿地被押解到苏日勒和克面前,若非领袖制止,众人很可能当场打断他们的骨头。鸟羽人数息前仍在大帐内吃喝享乐,此时正满脸困惑与恐惧,他们跪在领袖面前,内心却被冰冷的声音动摇。 “为何行刺我,你们的首领为何背叛我!”苏日勒和克伟岸无比,他的声音更像是游荡在山谷中的回响。 “我们没有,明鉴的苏日勒和克!” “我在你们帐内见过这些脸,丑陋的人们!” “这些都是实话,我们也不甚了解。”他们疾呼,想要寻得宽恕,可也明知背叛是一等一的罪名,根本没有脱责的可能。他们嘴上求饶,心中却在埋怨遣他们参加傩祭的首领,背叛确实是早晚之事,可并没有人告诉他们这些安插在使者队伍里的人会动手行刺。 茫然的鸟羽使者们下意识望向那两名刺客,见对方冷漠地垂下头颅,一时了然于胸,心仿佛坠入深谷。他们就像是人肉信件,用血告诉部落,反叛的事实。可这样一来,死期将至,他们无路可逃。 “百足虫为何要背叛我?” 十几人全部放弃了抵抗,仿佛听不见询问,只是学着刺客,把头颅垂到胸口。 苏日勒和克不想再听这些废话,捏起一个人的颌骨,见他哆嗦着想要出声却许久没有脱口,便咔吧拧断了他的下巴。 苏日勒和克既然动了杀手,其他族人也便没必要压抑自己的愤怒,他们七手八脚抬起剩下的叛徒,扛到肩上四边拉扯。皮肉绷得很紧,仿佛用刀轻微一割就会咕噜蹦出一块肉或是一滩血,可原人并不打算给个痛快。只听嘎嘣嘎嘣,先是骨头断裂,再是肢体被从身躯上拆下,凶手高举残肢,众人振臂高呼,热血洒过头顶! “惩戒叛徒。”苏日勒和克丢开手里的尸体。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26章 三两步跳入兽场 苏日勒和克!众人呼应。 尸体被一双双同族的手接过去,血顺着手臂流淌,像是竹林中的雨,可却弥漫着血腥。他们分享剩下的死囚,死囚在哀呼,他们在享乐,疼痛透过狰狞的面目与耳膜传递到每一个人的神经深处。终于,所有叛徒皆被大卸八块。 蛇人们沐浴在血雨,良久不言,最后露出了笑容。 这时,部落大门那侧一阵喧闹,人群向两边分裂,众人的目光被吸引。扎昆·拓谷携许久未见的扎昆·圭什翼返回,正待被夹道欢迎,一头巨大的灰狼吼出漂亮的狼嗥声,从后方登场,它带着一个精瘦的男人三两步跳入兽场。 是狼!那些叛徒!他们回来了!原人们狂呼,慌乱似瘟疫蔓延。 一之内,一时之间,原人内部的叛徒和分道扬镳的仇敌出现在眼前,族人集体沸腾,男人们举着武器呐喊,女人们躲到一边,心翼翼地望着这里。 洛汗被这些癫狂的人惊吓,它丢下背上的陆昶,开始对四周低吼,尤其是身边的一个强壮男人和四个高大纤长的怪人。 “领袖!尊敬的苏日勒和克!”拓谷和圭什翼齐声叫喊,拦下火焰加身的领袖。 两人挡在洛汗的身前,之前在狼背上的年轻人也来到面前恭谦地行原人礼。“在下陆昶,尊敬的苏日勒和克,吾乃氏农之徒,这是我的伙伴,大漠的一匹狼,恕其驽钝,惊扰您。”完,他向洛汗发出指令,这匹灰狼顺从地向原人的领袖前肢下跪。 显而易见,苏日勒和克信任的荣誉战士,熊皮士倌拓谷的手下,扎昆·圭什翼带着一个异域的武士以及他的畜生朋友返回原人的部落。所有人都在目睹这头野兽的一举一动,像极了近二十年前人狼大战中的那支叛族。对于原人而言,这头低等的灰狼即使未开智无法出人言,也无法抹灭他们对狼族存亡的疑虑群狼还活着,他们回来了。原人们人声鼎沸,恐惧会随着交头接耳传播到南陆的任何一个聚落中。 兽场外,岩丘上的几个金乌,面面相觑,阿尔斯楞站在胡和鲁和长风中间,目光死死扣住那头畜生:“他们竟然还活着,北方的寒冷治愈了他们的火毒!” 而苏日勒和克,他们的领袖,身上的火蛇纷纷从后背撤离,一息间烟消云散,鲜血自迸裂的伤口中涌出。“拓谷他对了让他来见我十九年了,人狼必将再战。”完这段话,他的身躯重重倒下。 领袖大殿内的火光由众金乌点燃,拓谷与圭什翼服侍苏日勒和克上到二层的屋内,那里有一张三四铺皮毛毯的床,领袖需要一个柔软舒适的疗养地。 长风不至于老眼昏花,他亲眼看见苏日勒和克的火蛇从背上消失不见,于是连忙让自己的徒子女巫医桑思娜过来察看。“你需要人陪伴,阿拉图德·苏日勒和克,这里没有原人子民能看到你的虚弱。”执拗的领袖并不想领情,长风劝慰道。 “可这里还有你们。 ” 长风好像听不出他话里的刻薄,微笑着:“这里的众人都清楚你并非全能的神祇,你只是一个强壮而负责任的首领,而此时,‘强壮’与‘负责’是你需要统统丢开一旁的负担。桑思娜,他的伤口结痂了吗?” 女人赤手将一个冒火星的黑球放在领袖背上揉搓,灼热的高温烧掉血却不会伤及皮肉,很快伤口的肉芽里就不再溢出鲜血。“草菜,万能灵药,水,仁慈的药剂”她言辞含糊,似乎要咕哝一些咒语或祝词,长风也不甚了解,她只在研习火焰方面与他契合,而抛开徒子的身份,巫医才是本职。 她大口大口饮水洗漱口腔,接着咀嚼草菜,再将草菜糊吐到手心,最后涂抹在伤口上。那些深绿色的草菜糊,犹如一双双渺而柔和的手,开始洗濯肉芽里的污垢,并将断层相互衔接。顺着刀痕的纹路,草菜糊蜿蜒流入伤口深处,桑思娜顺势呼出凉气,它的表面不稍片刻便起了一层薄膜,凝在其中。 “好了么?” “尊敬的长风,草菜与水已经为苏日勒和克提供了庇护。” “没有问题罢?你是我最值得信任的巫医。” “应该很快就能痊愈,只需静养即可,不过可能会有些疼痛。”桑思娜黝黑的手伸向拓谷,交给他几颗果实,告知他捣出里头的白色乳汁喂食给领袖即可,又转而嘱咐圭什翼:“按我方才那样嚼烂草菜敷在伤口上,敷前记得漱口。” “好。”圭什翼连连应诺,不敢直视这个赤裸的女人。对他而言,女巫医过于坦然的模样让他有些羞愧,而且身份亦是他不敢逾越的界线。 “还有其他需要嘱咐的么?” “没有了,拓谷大人。”桑思娜俯至领袖面前,双手扫过额头,接着准备离场。 这间屋子有一个类似门的木设,需要人从下往上提起整块沉重的板子,桑思娜自然无法轻松离开。圭什翼见状上前帮她抬起,“圆木力士的手下,力气也是一如既往的不容觑。”桑思娜没有打算逗留欣赏圭什翼无措的神情。 “我的挚友长风,你看到了么,我的身体依旧如山般不屈刚强,只是一些伤。”方才桑思娜并不轻柔的治疗让苏日勒和克咬牙受了些苦,这下他终于能开口干笑两声,否则一定会疼得嗷嗷大叫。 “我们的领袖,你还是切勿过多逞强,部落需要你。”不知长风的话是否衷心,他趁这时一并出了屋子,在门口与圭什翼道:“交给两位了。” 木门重关,拓谷与圭什翼走到屋子的里侧,那里有一扇凿开的石窗,隐约的马蹄声与嘶鸣乘风而入。门外就响起一阵吵闹声。无嗣的叱声盖过其余几名金乌,接着是胡和鲁威严的声音,而长风一直没有出声,他许是默默听两位金乌在永不言和地对峙。但如今内讧并不是一个好时机,楼下夸犁比宫等蛇人踩上台阶,向众金乌询问伤势。争执声立停,屋外的一群人达成了某些共识,开始哈哈大笑。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27章 为我准备的十二头猛兽 远去的脚步令苏日勒和克绞痛的神经得以缓歇,“让他上来吧,拓谷你去迎接一下。” 圆木力士扎昆·拓谷对领袖的忠诚从一而终,领命后迅速离去。 “圭什翼,来。历经劳顿和野猪的尖牙,屁股被戳了三四个洞吧?”苏日勒和克的呼吸在不太暖和的木屋里蒸腾:“长冬前的野外不太平静,那些尚且没有吃饱的野兽会对着你们这些胆大妄为的孤身犯险者发疯。” “尊敬的苏日勒和克,我的屁股承蒙您的关照,一路上有惊无险。”身为诃伦的养子,圭什翼也没有显示出过多的畏惧与卑微,似乎早就忘记那个从部落逃跑抛弃自己的额撒。领袖的话让他想起了在兽场的试炼,就是眼前这个人将自己丢进那个炼狱场,而如今,却要对他表示忠诚。“若您要提及兽场,感谢您为我准备的十二头猛兽。” “哈哈,是!我还记得最后那头野猪,差些把你的肚皮给戳个大窟窿。”连日来,苏日勒和克从未有过今这般眉飞色舞:只会大哭的乌恩,还有嗡嗡叫的金乌统统从他耳边飞走,而独独留下自己的亲信陪在病床前。“你要是再早些回来,或许会看到那群祭司巫医们为你编排的舞蹈,十二兽舞。” “只是杀了几头畜生,这舞蹈看了也惭愧。” “喔,哪能。十二头猛兽,阿尔斯楞也会知道什么叫吃力。” 圭什翼闻言行礼,为领袖突如其来的谬赞而感到些许不自在。他知道,因为自己的表现,才得到今的信任与夸赞。若没有那十二兽,自己只是名身负“诃伦之子”骂名的地牢囚徒,或被马裂,或被剥皮。 见他兴致不高,苏日勒和克也懂得什么叫勉强。他费劲地撑起上身,由趴伏变成侧倚,这一动弹,疼得直哆嗦。“这群该死的叛徒,等着挨宰罢!”他又问:“那名带狼的武士呢?” “找地方歇息了,屁股腚子在狼背上硌了一路,魂都颠散了。”圭什翼照着桑思娜的嘱咐去做,在领袖疼得难以忍受时,上前喂以手里的果实。白色乳汁顺着裂口流到对方嘴里,他听见原本急促的呼吸放缓了下来。这果实原来有止痛的奇效,他对女巫医的起了些兴趣。 此时,门外响起刺耳的女声。 氏农把螭骥系在后门的木桩上,让它与那些莫古鸟待在一起。稍候片刻,拓谷便来将他接了上去。“这地方没人来么,万事心。” “不是所有的原人都愿意来石窟后面,除了喂马喂鸟的人,而他们都归我管。” 氏农侧顾左面一处摇动的灌丛,连忙先拓谷一步,进了石窟。 领袖传唤氏农时,众金乌与蛇人刚出去,整个领袖大殿的中央空荡荡,孤零零的岩座面朝石窟的洞口,这里只有木棍滚动的声音。“那是一个女原人,胡和鲁大人让她在殿内做事。”拓谷解释道。 “是她么?” 循着氏农的目光,他一眼便看见了岩座前的老妈子。 这悄无 声息的老夜猫子!他大骇,正面迎上去吸引对方的注意。好在老头瘦削的身材就像一段枯木桩,以那个方向看来,女原人并不易发现殿内闯入了异族。 “你是那孩子的什么人?”老妈子警惕地审问他,不难相信,若回答得稍有不合,尖锐的嗓音就能把离开不久的众人全数唤回来,而阿尔斯楞c无嗣之流很乐意见到这个想抓却每每失手放跑的老头。 “我是苏日勒和克的士倌,为他寻些东西。你去忙罢,我听见猎人送来的木柴散了。” “你是谁?”耳背的老妈子显然不吃这套,她一旦起疑,脑子里只会反复生出自己的念头。 “我是——”拓谷见老妈子向自己走来,想要拦截却不敢用力,便被对方使劲推搡开。 “什么人在后面。”老妈子尖锐的叫声已然响起,她灵活的身子骨绕到石壁后面,却什么也没瞧见。 “我了,什么也没有,我只是苏日勒和克差使的战士。”拓谷压下火气,耐心地解释道。 老妈子狐疑地瞧了瞧原本靠着氏农的石壁,像能从上面抠出一道影子来似的,接着又盯着士倌瞧了几眼,终于松了口气,“不是来害我孩子的就好。”她颤颤巍巍地走去查看柴禾堆。 拓谷满面通红,见不知如何飞上石壁的氏农在上面示意自己跟去。明明反面才是一段不太平稳的台阶,而老人的身手却似乎远在自己之上。拓谷与氏农相识时间不短,可没有见过对方的身手,顶多欣赏过对方为客人沏茶,那眼花缭乱的手法,精准而迅捷。 “您怎么——” “老骨头就该躲在屋子里喝茶。”氏农摇摇头,呵呵轻笑。 咚咚两声,圭什翼从里面拉起门板,放两人进去。 见氏农老人如约而至,苏日勒和克可不像信任两个手下那样信任老人,他支起身子,佯装出一副健康的模样。 “伤势为重,躺下罢,不必提防我。‘赐’对这片陆地只有好奇,没有野心。”氏农接过圭什翼手里的果实闻了闻,紧锁的眉头舒展开。“麻浆果,罂粟,对你们来确实有所必要我可以给你们一些它的种子。” “不,我想问你三件事情,嘶!这该死的血窟窿!” “背叛,狼族,流波山。”氏农一语道破。 “是,原本我不愿相信拓谷的建议,老头你果然有些本事。”苏日勒和克的称赞中夹杂着愤愤难平,他本该笔挺地站在地上和老头用爽朗的声音长谈,而不是像一只残疾的老羊,跛着脚好不容易撑起身体。“让你见笑了,原人族安逸了近二十年,如今厄运接踵而至。” “‘赐’也曾历经风雨,原人领袖,大树必遭雷妒,而绿意犹存。” 氏农的用词独特,然而苏日勒和克隐约能理解三分。“而今这棵大树惨遭身体里的虫子侵蚀,它们妄图篡夺肉身,要取而代之,我的伤势,正是鸟羽人的刀所害。”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29章 有什么困难 “北陆是蛮者争执之地,显圣之地,叛狼们就是自那里获得重生,原人领袖啊,还是不愿意相信,尚有其他东西藏在里面么?” 他身为圭什翼与拓谷的半位老师,两名原人战士其实已经信任其所述,只是双双在等待领袖苏日勒和克的接纳。承认一种闻所未闻的巨兽,有什么困难呢?鳞片都已摆在眼前。他们看见领袖闭上眼睛,内心鼓动起来,满怀期待地等待他们所想听到的声音。 “那我便信你。”苏日勒和克脱口便道。他隐约能接触到氏农刻意掩盖的力量,所以在毕颅与蛇人的夹缝中,他却决定接纳这个老人。睿智而慎重,氏农更像一个独行游历的猎人,而不是一名首领。这是苏日勒和克愿与氏农结盟的关键所在。 氏农能够为他带来无穷无尽的情报,弥补卜筹轮所无法侦测的死角,苏日勒和克为封锁毕颅的势力渗透与蛇人的图谋不轨,算是将部落的未来强逼至一个绝境。相信氏农,若日后因此而蒙受损失,等于将会玷污他苏日勒和克的姓名。 但他换取了他想知道的情报,关于狼族和流波山,族人们噩梦中的群狼,在苏日勒和克的有生之年,将再次面对他们,金乌要为过去的阴谋付出报偿。而流波山,或许就是从北陆深寒中被狼群该死的催命嚎声唤醒的代表,这头怪物,近来在金乌们的梦里层出不穷。 “长冬来临了。”苏日勒和克真切地感受到它的来临,尽管历经数次寒冬,可每每到来,都不免长舒而叹。 “在我们那里,长冬是最可怕的恶妖,吃人无声,千里无息,它将所有人都推入绝地。”氏农此时不再像个能人异士,或是什么博学明智的老人,一瞬间变得疲倦,他呵出一口气,试了试温度,继续道:“原人们应该比我更能察觉到今年的异样,恐怕这会是最漫长的一个冬。” 他们为乌日更带来大溯星师归来的消息时,他正在接受族里巫医的治疗。 雪线全面进入南陆了,空晦暗,阴冷的空气充盈他的肺。巫医换下黏着黑痂的皮绷带,重新为首领的手掌缠上新的一贴。这种皮绷带被白雪清洗过,病菌早已失去效用。乌日更坐在薄薄一层雪地里,单手穿上艾彦送来的厚袄。“我和你过,是一种水流般的怪物,不是人。”他:“像新生儿一样全身透明,却透露着诡丽姿色,应该是长生抛弃的遗族。” 首领的情绪略显激动,巫医只是静静听着,他并非不敬,而是认真地聆听,并为首领想一个合理的解释。“每个时代,每个种族,苍神都自有抉择,乌日更首领,您不必介怀。他或许只是一个淹死在水中的鬼魅,游荡在南陆的可怜虫。”巫医用雪般清冷的声音诉之:“世上并无他的同类,独其一位。” “可我分明感受到一种力量。” “首领。”等候多时的艾彦此刻才开口问候。 跶雅回来了,昂沁·司南回来了。 < br /> 乌日更这才发现远处两个身影恭候多时。昂沁·司南伫立在一条水速和缓的河流岸边,碎石滩上爬满冰霜,他由跶雅心搀扶。多日不见,乌日更险些认不出这个面庞有些消瘦了的老人,然而那清明的目光绝不会认错。“勇士,你怎么才?”首领欣喜地责怪了艾彦一句,这时巫医的治疗也已结束。“拿雪貂袍来。”两人大步流星,前去迎接。 跃过一条水渠,跳上矮坡,归者的面容更加清晰,咸咸的北风托着乌日更在跑,他踏过碎石和河岸边湿冷的泥滩,一把抓住跶雅,顺手揉上脑袋。艾彦将一套全新的雪貂袍披到了老人肩上。这原本是族里的女人为乌日更缝制的,他拿了出来为老人抵御寒冷,他粗鲁的声音穿过一个个尚未发觉溯星师归来的族人,似乎眼前的喜悦只属于这四人。 雪貂袍是然的白毛,是他们最熟悉的颜色,雪的颜色,苍神的颜色。司南系好袍子,北风再也无法轻易钻进他单薄的衣袍里,脸色便缓缓红润起来。“有锋利些的斧子么?首领。”他问道。他的长发在被跶雅拯救后就没再修剪,所以要来冻斧想要把打结的头发统统割掉。 “有,有,当然有。”见对方安然无恙,只是有些面黄肌瘦,乌日更连日来的愁绪消散。 司南接过艾彦的斧子,随手割去长发和胡须。他的手腕上是受石铐折磨留下的痕迹,还斧子的时候,艾彦触到他颤抖的手指,惊呼道:“是谁给予您如此大的创伤和不敬?” 是生活在南陆的当地土著,他们用残忍的手段刑讯逼迫,昂沁·司南大人没有屈服。跶雅先老人一步开口,他也是一个急性子,一路上早已不忍直视老人手腕上触目惊心的勒痕。那群原人的沉重石铐必然让老人的骨头受到损害。 “原人”乌日更对艾彦大喊,一边挥舞自己的拳头:“而我竟然为他们杀害水鬼。” 跶雅非常认同首领的看法。“尊敬的乌日更,南陆人皆如此凶险,我们千万别轻信这些蛮人。而且世上能活人的地方正被风雪蚕食,这里将会与北陆一样,成为争夺之地,定要心再心。” “那么,首领,那个原人孩子怎么办?”艾彦问。 “雪民里还藏着一个原人崽子?”跶雅瞪起大眼,难以置信。在他心里,原人已然成为威胁雪民在南陆生存的第一祸害,留了一个原人的孩子,无异于留下一只狼崽。他不等众人回应便要动身去杀人,司南连忙让艾彦拦下勇士。 “乌日更。”司南的喉咙俨然受了伤,可他顾不得干裂所带来的疼痛,劝道。 首领未做声响,他在权衡,可显然身为首领并不需要这般犹豫,换作跶雅或是庆格尔泰亦或是族里任何一个人,都能当机立断。为了雪民全族的安危,泽鲁必死无疑。他现在,只是在权衡自己的内心。 “没回来的族人,也是被他们所杀么?”他问。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30章 接受老人的劝导 是。跶雅点头,他是陪伴司南南行的那批雪民之一。“是我们冒犯原人领地,误登了一座山,亵渎了他们的先祖。” 跶雅敢怒不敢言。话的是昂沁·司南,族人的星光,他既然原谅了原人,不可能还有人胆敢觊觎被收留的孩子的性命。何况跶雅亲眼目睹老人展现神力,是他救下了自己也不为过,在原人包围之际,星光的庇佑下,他们仿佛沉入柔软的湖水中,转眼便来到了数里外。苍神的使者,追溯星汉之人,司南的决定从不失手。 “我们不是原人,行事也当从一而终。”乌日更同样尊重老人的选择,但情绪显然低落了几分,毕竟原人断送他的族人的返乡之路。“从今往后,南陆众族我们需谨慎对待。” “跶雅,雪民需要先找到新的家园,而不是率先引燃战火。”司南安慰同行的汉子:“我们在北陆的时候,有雪房子,知道哪里有雪貂雪狐狸,所以才有能力将分散的雪民聚落总和起来——”男人并没有接受老人的劝导,重重咳嗽一声后就垂着头一言不发。 “跶雅!这里没你的事了,下去罢。”乌日更毫不客气地道,他很不满意跶雅的态度,即使对方方才把族人的“星光”安全护送回家。 他让跶雅下去休息,其他雪民终于发现了这边的状况,聚过来伸出双手想要触摸老人的身躯。他们围着大溯星师,其中不乏同样追随星辰的学徒,纷纷献上雪民礼,还有人给予他亲吻或拥抱,这些都代表着赐福与被赐福,族内的关系历来融洽。“连日来,您受苦了。”乌日更在艾彦的陪伴下与昂沁·司南并肩,他们要一同去苍神像前,这是老人的提议。 “我们每都向苍神祈祷您的归来,没有您,我自知无法让大伙归心合力。”乌日更深情地道,雪民的首领换了一任又一任,而昂沁·司南常在。 闻言后的司南回以同样的礼节,望着一众雪民,他再次感受到星火的温暖。得以逃脱原人的牢笼,他归功于跶雅相助,星辰,以及为他祈祷的族人。险象环生的南陆行得以告终,回到这里的他,是重生之人了。司南默默向苍神发愿,定不负所托,带领族人在此地继续繁衍下去。 南陆的地势更加起伏不定,三人离开河边,下了矮坡,绕过一片灌木丛林,那里还有一批雪民驻扎着,见到昂沁·司南归来,同样开心地舞蹈手臂。直到这时,艾彦望向其中一名凑在一堆木柴旁的勇士,同样正一动不动地注视着他。“艾彦。”阿木尔的兄弟庆格尔泰唤道。 “躲到哪里都是灾人祸,不是么?”他走过去,庆格尔泰是在对他话,可却同时在关切地察看一个将死孩子的状况。 雪民将死的模样与他们出生时如出一辙,皮肤会变回透明,所有体内的器官也会慢慢萎缩,最后形同一汪水。艾彦跟前的孩子就是这样,透明的身体内仅剩下一些如同漂浮杂质的脏器,鼻腔不停出气。庆格尔泰只是俯身拥抱孩子,良久不言,显得有些伤心,而孩子在他怀里颤抖,因窒息而受苦,没过多久彻底死透。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31章 那些口棺材都是留给你 艾彦杵着,甚是不解,这个孩子怎么会死?附近都是族人,是雪民的临时领地,有巫医有勇士,守护他的生命,按理疾病或是饥饿的野兽都无法伤及于他。 “睡吧,愿你的魂灵重归星辰。”庆格尔泰为孩子祝福的模样,像极了已死之人,他的兄弟阿木尔。这两兄弟总是悲悯人,族人都觉得他们早晚会死在这点上,先是阿木尔已经步了前尘。“是否去到上你都是死了。”他像是要把每个字眼咬碎在唇齿间,似乎比孩子的双亲更要蕴含痛苦。“去安息。” “别了,他会听到。”艾彦阻止对方继续亵渎雪民的神灵或是信仰,这个男人至少有一点与众不同,他比阿木尔更加自信与不羁,势如烈风。 “谁?苍神?他在我这,还算不得神灵。”庆格尔泰告诉他,周围的人看了一眼就继续低头做事,整个族内,唯他敢如此叫嚣。 艾彦不愿与他争执,为伴多年,早已了解他的固执与狂妄。不是所有人都能变通,庆格尔泰就是之一。“这个孩子怎么了?”艾彦还是把目光放到逝者身上,想来对方叫住自己的原因也在此。“前面那么大的风雪都扛住了,为何会死在这里?” “被野兽所伤,疾病再带走了他。”庆格尔泰得简单,可事实并非如此,艾彦知道,伙伴打算找个静些的地方再委实相告。只见他拾起地上那把苍白颜色的斧子,查干哈达,他兄弟的遗物。“走吧,不过我得带上他,苍神身上的悬棺一定不愿接纳一个崽子,那些口棺材都是留给你我的。”他先把斧子放在腰背的皮扣上,再抱起孩子,也不等后面人,自顾自走了。 艾彦不满庆格尔泰口中把不住的讥讽语气,摇摇头,为他的态度担忧。 一路上,庆格尔泰讲述孩子的故事,艾彦了解到这是个双亲罹难的孤崽,能活着踏进南陆已是大幸,但想要在逼人的寒冷和同族变相的迫害中生存下去,神灵都无法作此庇佑。“我给他的食物,被其他孩子抢夺,你看,瘦得像只毛狲。”庆格尔泰。 “食物本就稀缺,狡猾如狐狸,凶猛如猼羊,每年饿死的也不少,庆格尔泰,不要怪罪在族人身上。”艾彦:“司南老人还过星辰之间互有吞并,只为了更好的存在——” “我知道。否则今挥动查干哈达的会是我兄长。”庆格尔泰的话引起两人间的沉默。 他们随后来到一处空地,是另一条地势下凹的溪涧,两边是缓坡,几只山猫游荡在附近的果树旁,看样子饥肠辘辘,见到两人下到溪边,连忙围成一团,却不敢上前,而树上的一只同伴猫在树叶丛里偷窥下边的情况,嘴里不断啃着鲜果。庆格尔泰和艾彦看得一清二楚,这与北陆雪地里白毛的野兽相差甚远,南陆的动物藏在撒满霜冻的树上时显得异常突兀。 领地周围还有不少类似的地方,因此乌日更才选择在这里驻扎。乌日更是一个好首领,至少艾彦这样认为,而他知道,庆格尔泰谁也不服。 “孩子怎么死的?”他问。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33章 语气急促 庆格尔泰停下洗濯的动作,蹲在那里不知在做什么,可突然开始哈哈大笑,起立转身道:“我就知道,外人不理解我,你铁定会随我而去!” “什么?” “保证抓回那头野兽,你放心,我其实已经掌握了无毛兽的踪迹。”庆格尔泰绕过一地山猫尸体道,边边用一只扁平的木头铲地。 “好啊,你个混球狐狸。”艾彦骂骂咧咧地打在庆格尔泰背上,再不清楚对方的用意,也便有愧于做乌日更最信任的勇士了。 “不用这话激你,怎么舍得和我去。”庆格尔泰的心情出奇大好,为暂时离开族人,暂别几个恼人的同族,暂别乌日更,暂别昂沁·司南,只为了一场狩猎,他闻到许久未见的某种气息。“我得把那几只山猫杀了,你知道的,饿疯了的它们看见有尸体埋在这里,一定会牢牢记下,趁夜色把它刨出来吃掉。你快些陪我挖。”他催促,于是将手里的木头折成两段,丢过去一半:“最好趁明早上赶路前回来,乌日更没法发现我们。” “是首领。”艾彦补充道,他还是有些介意伙伴的无礼。 “无所谓首领还是懦夫。”庆格尔泰语气急促,对即将到来的狩猎而心绪昂扬,这股雪民族的烈风又要在南陆掀起来了,所有素未谋面的陌生人此后都会悉知这个名字 雪民数年内换了三名首领,这是一个不祥的位子,作为一个首领,所有人会敬畏他,但更多的是为他祈福。但乌日更坐稳了这个位子,在北陆近年来更加的祸事中,带领族人一次次抵抗野兽暴动或寒流雪崩,成为了当之无愧的首领。不用问也知道,族内对他的褒扬赞美可谓是滔滔不绝,没有人会否定他的功绩,包括庆格尔泰。 从族内依靠二人得以稳固的那起,雪民有了两位首领,乌日更与昂沁·司南,一位主导统领,一位巩固人民信仰。尽管雪民们依旧在祝词赞颂上携带“星辰”或者“苍神”等字眼,但无疑这些字眼实化为面前的两人,他们足以与虚幻的神灵与力量平起平坐,可以为子民摆脱普之下所有困境。 而今,一个两难的抉择由苍神传达给了他们。 溯星师昂沁·司南立于摩的苍神像下,一根根韧劲十足的蛛丝绳垂于其双臂与凸起的肌肉上,如编织的短褂,如笼罩死亡的阴影。密密麻麻的冰棺轻荡在绳子尽头,里头尸体无数,是雪民的往古来今的勇士,它们在冰封中永存肉身,亦能让后世瞻仰它们的气魄。尽管苍神像的高耸令族人仅能远望悬棺,可无论谁,在它的足下,只会油然生起膜拜之心。在这里,死亡与雄伟是雪民两个无法逾矩的话题,需敬畏待之。 此时,风渐渐又起了,雪也顺势而落。黑压压的雪民,任由风雪吹拂,皆拜地叩首,围着昂沁·司南与乌日更。而大溯星师在诵读每一个逝者的亡名,从第一个睡入冰棺的先祖到近日奉献生命的勇士,无一例外,读得庄严深沉。接着是一些女人们开始放声大哭,不乏年迈者,他们相信魂归上的族人能够听见这些呼号,为地上的族人向苍神诉求庇佑。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34章 无异于遗忘了苍神 在恸哭的同时,乌日更从勇士手里接过一只特制的烈鸟角,然后对着一个窟窿大力吹响。这种烈鸟善于在雪地冰原上奔跑,名唤雪烈鸟,皮毛可以做衣,而死后割下的沉重头颅是然的号角。乌日更吹动它,使出力扛巨物之力,气息回荡角中,号声震撼,远近的雪民在它的低号中头皮生麻,大地亦随之响应。 哭与号共鸣,人与物齐哀,场面诡丽的浩大祭拜也许会引发异族的感官不适,然而对于雪民来,其出于惦念,归于神圣,所有人沉浸在祭拜礼典中,心无旁骛,归顺心灵与星辰。 最终礼毕,号声余音哼鸣,昂沁·司南的诵词早已落幕。雪已落满众人肩头,这里只剩下细若游丝的泣声,祭拜唤起了人们心中的哀思,他们需要时间去消化,乌日更与昂沁·司南不便再去惊扰,只是就地坐于苍神像下。 苍神像上的积雪因轻微的抖动而跌落。因停留数日,忙于他事,无人亦无法及时清理,像上的积雪如同雪民肩头上的一般多。不该再推动苍神前行了,乌日更想要解放那些每为推动神像而筋疲力尽的信徒,死心塌地是好事,可不该为此事丧了命。 他在司南临走前便提过建议,而老人则有些为难,认为这样无异于遗忘了苍神。 没有人会真正遗忘自己的神祇,他早已被安放在心底,与魂灵待在一起,乌日更这样劝慰老人。当初的争执僵持不下,两人亦就不了了之。 昂沁·司南望着乌日更将号角虔诚地摆放端正,坐在自己边上。“今年的冬真冷。”乌日更。 “尊敬的乌日更首领,您已经打算在此地停留了么?”昂沁·司南问道。 “您不是都知道么?”乌日更笑道。 “星汉被风雪遮挡,我也看不清应走的道路了。” “我们在这里停留了十几日,死了三个族人,其中两个还是兄弟。” “怎么回事?”司南顺着他的目光右移,有两个女人在不远处哭哭啼啼。 “五个摸着路从雪里逃出来的盲流,可比那些野兽阴险得多。他们半夜抹了三人的脖子就为了偷些东西吃,现在被我捆在其他地方,等等由您主持用刑。” 司南老人没有多言,起来让乌日更陪自己过去。那是两个相貌相似的女人,大概是一对兄弟与一对姊妹的两两相配。女人们年龄不大,可惜往后的日子只得相依为命了。雪民虽然没有这方面的禁忌,然而死了男人的女人,注定被误解其身携不祥。 听见脚步声,女人惶恐地抬头,见是司南与乌日更,便嚷嚷着让他们主持判决。 “带我去见见五人罢。”握住女人的手,昂沁·司南一阵疼惜,他远比族人年龄要长,看多了生死别离,犹知这般疼痛。他的情绪有些激动,也打消祭拜过后下去歇息的念头,大声与乌日更道:“即使是苍神,也不会怜悯滥杀无辜的人,带我去见见那五人罢!” 他们悄悄告别悲伤的人们,在猎猎寒风里退场,向关押犯人的地方走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35章 步了那两名族人的后尘 北陆的盲流一样凶恶,有些是被雪民驱逐的同胞,有些则是反抗归顺的异类,他们不需要抱作一团取暖,也不喜欢循规蹈矩,所以在北陆也会时常看到零散的冰屋,那里面就住着这些被称作盲流的恶人。当然还有一部分盲流不得已一直在流浪,在寒地流浪,所以大多消瘦枯槁,长期缺水饥饿的状态导致他们营养不良,有时候与雪民在雪地里相遇,就会用眼皮耷拉的邪眼窥视,趁其不备还会用长满冻疮的手实行掠夺。 没有人愿意讲起盲流的故事,没有人喜欢他们,这些与妖鬼不谋而合的坏人,雪民只希望他们永世与恐怖为伍,而如今昂沁·司南与乌日更却要面对五个。 在一块巨石的后面,司南找到了被捆住的盲流,可左右一数,便向首领递上疑问的目光。 “怎么只剩下三个?你们杀了他们?”乌日更问看守的族人,石头与蛛丝绳上沾满了血迹。 没有,没有。看守连连晃头,却显然没有交代实话。 乌日更蹲下来察看三人的伤势。他们打结的华白长发在风中飞扬,身上都有数道伤痕,就像是被人硬生生撕掉皮肤。失踪的是两个年龄稍长的男人,乌日更的记忆准没错,他拍醒三个魂不守舍的盲流,这几个人虽然全身肮脏污秽,但显然不是那种精神异常的病人,其中一个还懂得修剪自己的胡子。是在装病么?他的黑色眼瞳严厉地审视他们,想看出表演的破绽,可三人被打了巴掌后仍旧一副茫然无神的模样。 “希望你们老实交代,我将免去对你们的处罚。”他的眼睛对待失职的族人同样严厉无情。乌日更同时松了口气,无论怎么看这两个懦弱而古怪的族人,也不像是那种犯下谋杀罪名的祸害。 两名看守的族人嘴唇颤抖,似乎想什么。乌日更看到他们也有几处与盲流身上一样的伤痕,是要认错还是狡辩,是谋杀还是意外,他身为公正的首领,要聆听在场五人的观点。 可惜未等到任何信息,两名族人嘴里不停咕噜,全身开始冒起脓包,越变越大,白色的脓水很快钻破皮肤,从里面倾覆而出! 乌日更惊得撤离两步,族人就软绵绵地躺在地上,再也不出话来。 南陆的寒意里,两具尸体被从体内流出的液体烧成焦黑,一张皮卷得异常褶皱,四散裂开,骨肉像是破茧的蛾,挤出皮囊,暴露在空气中,蒸腾出白雾。乌日更不敢再上前察看,在旁的昂沁·司南则紧皱眉头,这般场景,似乎是有什么东西侵蚀掉了族人。 “是什么袭击了你们?”这次并没有因为换成昂沁·司南问话就听到了想要的消息,老人搭上盲流肩膀的手迅速抽开,他紧紧盯着那处肩头的伤痕,低头发现自己的掌心开始灼痛,掉下一块漆黑的皮。 嗬嗬剩下三人同样发出古怪的叫声,随后全身溃烂,步了那两名族人的后尘。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37章 接着就抱石投水 对于原人而言,救人性命,是一世之恩,蛇人莫非不然?冰凉驱走他的困意与好心情,连日被狼族追逐而不得抗争的屈辱和愤怒统统爆发出来。 乌仁图娅。他摸到刀,一阵冥冥中的催促让他提之杀人,似乎来源自血脉里潜藏的兽性,与当初杀死扎昆·彧时所获的快感无异。他一脚踹翻蒙葛,拖着对方的脚一同投进溪流底。 四周倏尔寂静,唯剩下气泡逃窜与心脏的声音,醒转吧,这蛊惑人心的兽性应当沉入大泽的最深处永世不得上浮回充满阳光的世界,扎昆·诃伦默念。他感到自己越来越沉,仿佛化身为一块巨石压向溪底突然,他开始飞速向上划水,激烈地翻出水花,可这片水域如同凝结了他的双腿,寸步难游。“烂虫——”恐惧让他呛入一口苦涩的水,身边与他一同下沉的龙丘首领早已没了身影。 一张透明但轮廓依稀的鬼脸浮动在他面前,水鬼,他认得,换作在陆地,他能够轻松消灭这种阴狠的怪物,可在这里拳脚难施。可笑,我在逃亡途中被这样杀害,大部落那群金乌们大概会笑得前俯后仰。“蒙葛。”如果能大叫,他一定叫嚣着打断那名首领细长的鼻梁再痛痛快快地死去,而不是像现在这样遭受折磨。 水鬼不断拉他下潜,这条狭的溪流实际深得可怕,甚至起了一些暗流,冲击他发疼的耳膜,溪水也已经开始充盈他的肺。“吸入水流,还以你口中的白沫,让魂灵安详于静谧里入睡。”水鬼深情地劝告诃伦,如若不是生有一副丑陋的容貌,他会以为他是大泽里居住的虔诚民族。 他的四肢不再抵抗,水鬼渐渐松开束缚其身的手臂。即在这一刻,上方一抹光亮处,蛇人蒙葛飞速下潜,他箍住诃伦,返回水面。 蒙葛粗鲁地叫骂,一些污秽难听的词语,一掌接一掌跟到诃伦脸上,不像是在救人,倒像在施以暴行。见对方并没有跳起来反抗,他骑上僵直的身体,奋力挤压冰凉的胸膛。而后,直到诃伦的口中涌出才罢休。他跌坐一旁,“好你个混账,打不过我便要投水自尽,哪有这样便宜。”语气实则并不轻松,他还尚未原谅这个让自己莫名背负罪名的原人。 扎昆·诃伦浑身湿漉,皮肤泛起疙瘩,好似马鬃的长发此时结成一捆,躺在右肩。他不断咳呕,蒙葛便把那条皮袍盖在他身上,相较于适宜阴冷之地的蛇人,这群靠火为生的笨猴更需要维持体温,他——龙丘首领,也非一般人物。 死里逃生,他吐出苦涩的水“怎么回事?” “你乱踢一气,接着就抱石投水。” “我看到水里有怪物”肺部的刺痛尚且纠缠着他的神经,四周的鹿鸣c鸟啼都像一种噪音令他加倍痛苦。在水里,明明有一只阴险的水鬼伏击了他,可回到地上,又是一派祥和的山林景象。 “怪物?只有一个惊慌失措的旱鸭子。”蒙葛冷笑,他还在为诃伦对自己的怜悯而耿耿于怀。如今在他看来,一命抵一命,自己已不欠扎昆·诃伦一点情分。 “怎么?”诃伦问他。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38章 任何战斗和战争 “找个山沟躲起来,好掩藏我这戴罪之身。”蛇人蒙葛踉跄着打算离开,待在这个不知名山,无论是狼群还是蛇人都很容易发现,而现在,他沦为被两边视为敌人的放逐者。“你的功劳,乐善好施的原人,这下我所希冀的荣誉反倒成了一桩桩罪状。” 直到这时,诃伦还无法理解,变得有些愤然,道:“你为龙丘奋战几近死亡,何来戴罪一?救你却成了害你,底下没有这样的法。” “你懂什么?蛇人不能或者离开任何战斗和战争,除非赢得胜利,否则就是叛逃的罪人。” “什么狗屁原则,南陆这么大,你的族人难不成还能把它翻过来找你?”诃伦嗤之以鼻,立下这般规矩的蛇人领袖,也不过是金乌的一丘之貉,只是为了稳固统治,进而足以抹杀任何一份忠心,扼住每一位战士的咽喉。 “是呀,扎昆·诃伦,原人的叛徒,不是所有人都能像你这样厚颜无耻地逃跑的。”蒙葛告诉他:“你可比我们蛇人养的黄蛇还要会钻。” “你”诃伦想问,却也知道答案,当初六名金乌几乎将消息散播到南陆的每个角落,无论何处,只要是有风的地方,谣言就能传到那里,除了可怜的络布,没人还记得它。 “昨夜一战仓促,今见实了你的模样,一下便想了起来。能让原人领袖头疼的人,我以为是什么狠货。”蛇人咧嘴笑,这番嚣张的态度,诃伦认为他是皮糙肉厚想试试自己的拳头。 “你又懂什么?蛇怪。认命得挨打,而我自认为没这么窝囊。” 两人立马同时起身,这个时代,所有出这番衅词的后果就是引发一场不可避免的战斗。 可显然,体力不支的双方放弃了这场事关立场的无聊争端,因为从这里可以听清楚不远处龙丘传来的狼嗥,他们还未脱离危险的境地,而既然已经死里逃生,何必再去铤而走险。包括蒙葛,也暂且认了命,逐渐安静下来。 “这里是哪处山地?” “龙丘的东北方。” “你一定是忘了回家的路罢!”蒙葛道:“原人c蛇人都在南边的渤野,而进入渤野要东移通过断岭山脉的一个隘口。” “我明白,鸟羽就守在那隘口的附近。”诃伦没有继续与他争论,耐心地解释道:“若直接从东面进入渤野,那里空旷无际,狼眼能够轻易看见麦馍面上的两只虫子。” “你是在比喻我俩?” “是的,号死鸟。”这附近有三条路,诃伦率先向偏南的一边走去。他没有等龙丘首领,该做的本分都已做尽,对方要走也没有办法,至于他,还要去还许多遗落的债务。“省些力气下山罢,尽管这地势不高,可附近狼探子很多,难免要一番鏖战。” 石子路嘎嘎地响,这是一条蜿蜒向下的斜坡,被踢翻的石子一路会陪着他们下落到终点。路的左侧是一挂瀑布,向之前的溪流给水,而上游生活着一些动物,它们纷纷俯瞰底下匆忙离开的过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39章 诞生的神灵 诃伦和蒙葛不敢停留,埋头持续赶路,哪管头顶号死鸟掠过的声音。两人都是稳重的战士,悉知整个南陆此刻动荡不安,初冬时节尚且不会逼迫猛兽早早回窝沉眠,它们都在急迫地向土地索求食物。 前面微拂的南风随意吹动两下,这座山就彻底兜住了它。蛇人蒙葛的弓箭在战争中遗失,诃伦也只来得及带走他的邓木杖,于是顺着路,他借来鳞石刀,三两下砍去一棵树做出一把弓箭。“还需要一丛鲈草,我们蛇人制作箭矢的标准材料,当然也可以用木头做箭。不过你的刀倒是厉害,‘扎昆·诃伦’没少仰赖它罢?”蒙葛经不住赞叹,方才将树砍倒的时候,入手几乎没有阻碍,这把刀锋利得不可思议。 “那得找一片丛林或者返回孛儿帖,山上没有泥沼,也就没有鲈草。”诃伦没有时间和蛇人瞎闹,他取回刀,走在前头。砍树做弓又花了不少时间,而他如今只得不耐烦地打消对方多余的念头。 “孛儿帖?我可不想看到那里一片被狼牙咬得稀碎的白骨,就像我不愿再回到龙丘一样。”蒙葛并没有对卓力格图再抱有太多恶念,在经历与狼的一番恶战后,宿敌间亦能冰释前嫌。“你需要我的箭,扎昆·诃伦,蛇人是出了名的神射手。” “神射手?大概南陆不曾有过你们的名声。”诃伦笑道。 “很久以前,日月之光黯淡时,我们还是陆上的霸主,无论白昼亦或黑夜,总能听见箭矢穿过长空的声音,那时的人们也总是在哼唱与蛇人有关的歌谣。” “那得祈祷他们能熬过漫长岁月来到这个时代,继续为你们歌唱。”诃伦道。 路似乎无穷无尽,杂草在他脚下旋转,多少有些疲于奔命的意味,而他只能接受这等狼狈的模样。难怪卓力格图愿意最后选择在孛儿帖醉生梦死,他内心大骂,绵软的双腿让他想起当初追随人皇远征时的艰辛时光,要让自己坚持下去的理由,大概就是音讯尚无的赛罕和手里这把似曾相识的刀。 一根斜出地面的木枝凶狠地把他绊倒在地,蒙葛从后面抓住手臂好让他不至于一路滚下山。“你可能需要适当休息。”蒙葛皱眉劝告,不希望路上唯一搭伴的人在启程时就摔得鼻青脸肿——当然若能亲自在他脸上发泄一通,蒙葛会毫不犹豫。 诃伦甩开蛇人的手臂,粗木桩一样的双腿此时仿佛苍蝇的双翅来回扑腾,而手臂抢过邓木杖,稳住自己后,不由分往前走去。 “如果你是头牛,我一定会摁住牛角摔在地上。”蒙葛喊。 他是个有趣的人。蒙葛还记得对方在龙丘之战中矫健英勇的身影,犹如那种为战斗而诞生的神灵,劈开狼族卒子的身体,打断他们的骨头,畅快痛饮狼血昨晚的嗜血野兽今仍然骄傲地不愿示弱原人也有祖训或是规矩么?蒙葛以为唯有这些能让一个民族血性方刚,殊不知诃伦作为叛徒,何来忠于此?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41章 收获蒙葛的掌声 “那你得为自己的勇猛作战骄傲,‘鼠皮战士’。”蒙葛舔着手指回敬一句,吃完三尾不大不的鱼苗儿,一丈高的巨人没有得到果腹的满足感,相反令他更加饥肠辘辘。 接着,诃伦拎着死鼠与蒙葛一道启程,风在青草地上贴地奔驰,清香与凉爽在面颊轻扫,初冬的赏赐也仅限于此。两人没有从商队车辙上偏离太多,循着这道唯一的痕迹向居所走去,大概还要两的路程才能赶到鸟羽。期间还见到五头一队的狼探子,可狼群从侧面远跑而过,目光一刻也不曾停留,似乎辗转的战事让他们无暇顾及眼前。 当风又一次止歇之际,他们来到了头一个遇见的屋子前。 干草堆垛的屋顶显然无法承受往后愈演愈烈的寒风,而房体也只是几块可怜的木板,门前的树桩上还摆着几堆灰烬,当然先前肯定更多,此时已经悄悄随风流散了。火种,诃伦看到一只火盆里掩熄的废料,这是一处与部落颇有渊源的原人居所,起码还知道生火和用草木灰施肥农植。可这样一来,面对一个响当当的叛徒,一个异族,诃伦实在想不到有什么好结果发生。 “穷人总是吝啬,宰了他或许更省事。”蒙葛提出建议。 “除非你想用血腥引狼过来。” “什么嗅觉?”蒙葛讪笑,低头看着自己手指上缓缓滑下的血液,方才凶猛的鱼在他手上狠狠吻了一口。 门打开了,男人抱着一捆木柴从屋子里出来,见到两人先是一愣,接着便摘下手斧发出深沉的低吼声。领地,雄性动物千古不变的斗争总是为了领地,而扎昆·诃伦并不像将事情闹大,带上蒙葛一起摊开双手,示意自己没有恶意。 那人放松警惕,却没有表露多余的好奇与关怀,挥舞手斧,示意他们滚远些,他的目光凶暴而迷茫,似乎是一个精神受创的家伙。 “我就,宰了或许更好,这些散居的人和盲流没什么区别。” 这次,蒙葛的提议没有受到诃伦的反驳,他便知道眼前这个愚蠢的可怜虫要遭殃了。 几息过后,诃伦将晕厥的男人平放在地上,接着便收获蒙葛的掌声。“你大概习惯当一个叛徒,对自己人下手也那么狠。”蛇人依旧维持一贯的口吻刻薄地打趣。 “睡着罢了,我尚且知道什么是十恶不赦,什么是其罪可免。”诃伦摸了男人的心跳,见仍在有条不紊地律动,放心下来,吩咐道:“去看看屋子里还有没有人,但别动他的食物。” “这副模样,大概只剩下门外那把灰罢。” 诃伦听见蒙葛走进那间简陋的屋子后就开始不停地翻找,无非是大把干草垛和成捆木柴,时不时还能听见偶尔收获所发出的喜悦声,蒙葛出来以后免不了又要劝一通让他放回东西。他宁愿这个男人作为原人汉子与狼一战至死,也好过倒在冬季的雪地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42章 已别离多日 正当诃伦垒好散落一地的木柴时,屋内先是传来惊呼,再是重重摔落的闷响,随后接着一段叫骂和尖叫,蒙葛便提着一个女人骂骂咧咧地钻出屋子。他脸上是四道清晰的抓痕,险些划进眼中,而软袍更是被撕开两个口子,让他不得不腾出一只手来捂住被光线照射的部分。 “好一只毒蝎子!”蒙葛的尖叫也如同那种嘶哑的鸣声,女人的偷袭让他气愤不已:“老方法,诃伦,让他俩一块躺下。”被拎起的女人犹如一只被揪住翅膀的鸡崽子,不住挣扎惨叫,大概是希望被弄晕的男人能睁开眼睛用眼神拯救自己。可随后当听闻蒙葛的话后,她惊讶地抬头望向蹲在地上的原人战士。 孛儿帖一役后,已别离多日。扎昆·诃伦给了她一个自认为最灿烂的笑脸。 她从一匹狼的身体下面像狗一样倒着爬出来,全身湿淋淋仿佛浸泡了一场舒适的温泉,可她此时只感到无尽的屈辱。 龙丘点燃了闻所未闻过的火焰,在它面前,这群畜生们似乎也有些畏首畏尾,但是又在镇定地接纳烫手的这种跳动光芒。他们就像南陆一种叫山猫的狡诈动物,喜欢邪恶地把玩生前它们所忌惮的狮头。一只血淋淋的心脏正吊着,她赶紧捂住险些就惊呼出来的嘴巴。这颗无异的心属于她的族人之一,才从尸体里剖出,尚在冒着热气,可在缠绕灭亡气息的夜晚显得多么悲凉。 一只长满凌乱毫毛的脑袋钻进她的胯下,一股脑将她抬了起来并跌向宽厚的背脊。满足后的狼在小憩后又醒了,万幸他不再需要在她的身体里发泄,好让这种屈辱能在漫漫长夜里逐渐衰退,更好让她能催眠自己,只是骑着一头野兽在龙丘外的地上行走。“你会孕育出像鹿烎那样强大的狼族。”他说。 这头野兽说出了可怕的人言,迅速让她的幻境毁于一旦。我是被俘获的囚徒,正遭受一只畜生的强暴。她皮肤上的汗水与油脂蹭着皮毛,满脸木讷地稳坐在狼背上。这匹狼显然对她的服侍很满意,俨然将她当做了自己的“母狼”,尽管外表大相径庭,在的时候,近一丈的身躯像一条蛇般跪伏着。 “那时,我会成为狼王,而你能分享我的权力。”狼嬉笑着,忽然扬起头颅,向天长嗥,逼得女蛇人只能抓紧他的后颈。 “很可惜你无法如愿,你甚至不敢掠过那头直立狼去直视狼王的影子。”并且她咬牙切齿地诅咒道:“而黑蛇更是会将所有冒犯者拖入地底。” 她不畏这匹头脑简单的狼,也不相信他的野心有朝一日实现,任何族狼远比他要聪明c强壮,而她害怕的,是共同分治这个族群的狼王狞和鹿烎。“不要谈及狞和鹿烎!”狼不满地哼道。 “看罢,光是提到他们的名字,都叫你战栗。你发抖的毛皮大概是你一生中最好看的样子。” 她说。既然战争或是直面抗拒已无法再改变现实,那么南陆顽强的蛇人们就要换一种方式向入侵者实施报复或许,就该从面前的这头开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43章 立刻如同豪猪般尖叫 她抓紧后颈上的毛,抓得蠢狼嗷嗷大叫,想要摔下女人好好教训一番,而她趁机向前扑上头颅,一拳打破左侧的狼眼,鲜血登时跟涌喷的泉水般流出。 狼跪在地上,疼得不敢动弹,好像蜷缩在地上就能自愈,真教她替强大的狼族感到羞耻。她跃下狼背,回头去找地上可以当做武器的棍棒或者石块,她很清楚,群狼正在庆祝一场浩大战争的胜利,吃蛇人或其他动物的肉,饮水饮血,干蛇人族的女人。他们铁定无法预料一个要做奴隶的女人能够化身成为战士,杀死一匹凶残的狼。 狼在哀嚎,女人歇斯底里地哈哈大笑,她找到了一块首尾锋利的天然石锥和一根足够结实的棍棒,这代表她似乎还能够对刑具进行挑选,然后很快就能亲手宰掉第一头仇狼,再是第二头,第三头!她难以自持地兴奋起来,最终选择了棍棒,而狼迟迟没有缓过劲来,仍在哭嚎。可真是个懦夫,她赞赏这种懦弱,毫无惧意地冲向他。 直到自己的目光定格在一双残忍的眸子上。今晚直立狼穿着崭新的皮袍,却没有与族狼们一同前往盛宴,他一如既往沉着地手执老木杖,忽闪那对金灿灿的眼睛,算计一些东西。 鹿烎缓慢步行前来,他很满意女蛇人纹丝不动任凭发落的模样,和孛儿帖人看见自己时如出一辙。“这般盛大的喜悦,狼王也会沉湎,而我理应恪尽职守。”他的皮袍笨拙,奔跑起来一定兜着大量的风。 “直立狼。”女蛇人的眼中只有畏惧,就像族狼眼中的色彩,可这有什么关系,鹿烎这个名字,就是用来令众生恐惧的。 他杀气腾腾,仿佛听不到身边恼人的狼嚎鬼叫,但毋庸置疑,那蠢笨的族狼凭借不识时务早已收获了他的憎厌。“一直想请教一名异族,告诉我为何你们那些果敢的战士,哪怕前仆后继送死,也能如流水般源源不断补充,而我等狼族却会有今天这种本该葬你手中的蠢虫?”狼族祭司若有所思,可他不需要等待回答,鹿烎不用别人告知,他自负地认为,真理永远掌握在手中的人,足以踟蹰独行。 “鹿烎,救我!”被戳瞎眼睛的狼终于捕捉到祭司轻悄的自言自语,立刻如同豪猪般尖叫。 “闭嘴,吾血。”鹿烎效仿狼王狞的口吻训斥族狼,他尚在思考即将要悟出道理。 “如果你想知道,就让我割开你的喉咙,去问那些被你杀害的蛇人罢。”尽管下颌在颤,她亦能一字一句咬得准确。还有什么可怕,自己的下场还能更卑劣么?何况所要面对的狼是残暴而非病态,相反,她要昂扬眉角慷慨赴死。 喔,原来如此,鹿烎伸出袍下的双手,耀眼的“白虫”从老木杖里钻出。身后,他的族狼滚在地上捂着左眼,而右眼盯住他缓缓指向自己的手。白虫环绕蠢狼,侵入喉头与,它们在吸吮和滋长,钻破肚皮而出时被染成了粉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45章 获得一身华服 “希望你别忘记在一旁侧耳倾听。”鹿烎笑道,似乎狰让他变得些许随和。 他们往回走,返回龙丘——此时已沦为狼群之地。盛宴接近尾声,该杀的俘虏基本屠杀一空,地上的血和碎肉完全无法分辨它们的原貌。族狼们已然吃饱喝足,倒在地上,像人用掌腹揉搓鼓囊囊的肚子促进消化。幼狼才开始进食,它们必须竭力撕咬方能处理一块肉,所以有时母狼会打着瞌睡帮忙吞咽,待这群细嚼慢咽的家伙饱腹满足后,母子几人也歇息下去。至此,经历一天两夜的盛宴,龙丘在断岭山脉的笼罩下归于阴影中。 狼王狞高高地卧在一块没有血渍的土坯上,当族群成员用餐时,他看着他们,威严得如同背后的漆黑远景,叫人心悸与捉摸不定。然而他老了,尽管狰还尚未步入年迈,但他的威风假面背后,满是疲惫。几月前,他的模样尚且如一棵银松般结实顽强,数日前,他还能领导族狼与风谷的土著作战,而如今每当他向前一步,迎面的雪就在骨头上刻上一刀,好让他的步伐更加蹒跚。 就像族里时而的风言风语,狰曾听说,他的兄弟已经承不住那身苍劲的“雪装”了,那些望向自己的眼睛已然开始透露出期待与鼓舞,希望自己向兄弟发起古老的“角逐”。 通过角斗放逐自己衰老的兄弟从而获得一身华服?狰没有考虑过。他的心随兄弟的身体一同摇晃,惴惴不安。 狞自打盹中惊醒,面对兄长狰与祭司鹿烎的谒见,他恢复漠然不迫的尊容,这一刻,狼王的气概兀自于窘迫中绽放,满月状的眼瞳里,盈满威猛与刚强。“吾血,兄长,真正踏上南陆,才知我从未放下对他的愧疚。”他说。 “是这火焰唤起了你对叛族的怜悯么?”狰连忙扫起灰尘,掩盖掉火焰,四周陷入黑暗。 鹿烎弯着腰向前两步,把老木杖插进两块岩石之间的缝隙,接着握住狼王的肉掌贴在自己额头上。“萨央正通过火焰向您灌输那些无端的指责,您需要去歇息。” “是我咬断了他的头颅。”狞回答:“我不愿再继续前行了,我们就在这里度过难耐的长冬。” “龙丘?”鹿烎难以相信狼王找到自己竟是为了商量如何安于现状。 “对于近千头狼,这里足够了。” 鹿烎放下狼王的爪子,向后退一步,用他的眼睛直愣愣地瞪着对方,可继之而来的是无言的寂静,好像在告诉他,这是一个决定,而非询问。“可数年后呢?狼群窝在迷宫似的大窟窿里,那些暴雪甚至会把这里的一切掩埋。” 狰听出鹿烎的紧张不安,他无声地跳到狞的身边,小心提防直立狼的举动。 “雪线如果继续推移,那么我们将再次启程,但不是现在。” “那时,万事将会变得紧迫,我们的步履不再从容,我们的目光将变得畏惧胆怯。”鹿烎需要一个合理的解释,好按捺自己谋杀的念头。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46章 妖冶的纹身 风吹进龙丘的沟壑之间,缓急似多变的号声,他听着这些嘲笑的风,忽然拿回老木杖,忿忿不平地敲击地面。 “鹿烎。”狰露出锋利巨大的尖牙,居高临下警告着直立狼,狼王以依旧平稳的眼神望着他,等待反抗抑或顺从。 鹿烎是强大的,可他仍旧害怕肉体的疼痛,他捏紧老木杖,这力道几乎能听见木头的呻吟。他在忍耐,狰松一口气,却回想起兄弟方才的一番宣布,同样变得情绪不安。 最后,沉思的鹿烎睁开眼睛,放松手指,背脊重新佝偻下去。“我听见您的心声,触及了您的仁慈与愧疚,知道人皇的火在您魂灵中温柔地燃烧。”他选择顺从狼王的旨意,正如他过去的决定一样。 “火。”狼王念叨。 “没有事的话,我先行告退。”鹿烎点亮老木杖,白幽幽的光照亮离去的路。身后一大片空间属于盛宴上的宾客们,有一种名为安逸富足的东西正悄悄腐蚀这里,教他难以平复心情,所以他得离开此地,去到能够枕着石块的龙丘旷野上才能安眠。 狼子这群凶恶面庞的动物,有朝一日竟然学会知足,他们似乎早已忘却“狼子野心”的祖训,也似乎忘却了当初在北陆,是什么促使他们将土著驱逐干净。莫非凭借宴会与善心?这些只会让他们的面庞被武器敲得支离破碎。沿沟壑而行,地上随处可见交叠陈列着的黄狼尸体——他的造物。龙丘之战后,唯一能忠诚于他的附庸们多数死于蛇人的箭矢下,活下来的三成则围在最外圈听那些大狼们长嗥歌唱,分享最差的食物,度过屈指可计的一生。 通过牺牲这些黄狼的性命,他明白狼王狞没有信任自己,而那头狰也会无时不刻煽风点火,说尽有关他的奸言,尽管自己确实无可信任。 泛地上寥寥黄草在冷风里犹如刀子般割得皮肤发疼,朔风只有当你抬头望一眼,才会让人觉得恐惧:漫天旋转的枯草与枝干,在夜晚凌空肆虐。今年降临的风暴c大雪c极寒,在鹿烎看来亦是不凡。 他忽然听见有一个细微的c哀恸欲绝的低泣声,举杖探照过去,一名女蛇人将血手捧在双颊上,长发束在脑后,露出蛇人罕有的美艳面容。她受到光照,声音变得尖细颤抖,大叫:“蒙葛大人。” 这个蠢虫,虚弱与饥寒让她分不清蛇人与狼了。他赶紧移开木杖,凑上去,伸手安抚“族人”:“结束了,都结束了。” “您的双手为何变得粗糙?”女人抓住他的手惊慌失措道。 “战争使我不堪,万幸你的双眼不会看到我狼狈的模样。”女人的眼睛在战争中受伤,血痕凝结在颞骨上,像妖冶的纹身。他平静地欺骗道,仿佛作为蒙葛在复述给族人听。可笑,你的首领早就消失在战争里,或许某一滩肉泥里能找到他的身影。 女蛇人闻言一笑,却想起了那些野兽可怖的面孔,便又慌乱地问:“那么,我们胜利了么?”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