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1630》 正文 楔子 崇祯三年五月,北直隶良乡东关镇。 镇子里一片狼藉,除了位于中央的城隍庙以外,其余的房屋几乎都被烧毁了,只留下被熏得乌黑的残垣断壁。这都是几天前一股路过的后金骑兵的杰作,他们没有攻下紧闭城门的良乡城,就将位于东门外的镇子抢掠一空,临走前放了一把火,将其付之一炬,若非那城隍庙是用青砖筑成,又与四周的房屋隔着一大块空地,隔开了火焰,只怕也不能幸免。 城隍庙 “你去一趟县城,禀告县尊我延绥镇勤王兵已经抵达迅地,请其发粮。”大明延绥镇参将杜如虎说到这里,从一旁的木箱里取出一个皮囊,颇有些不舍的掂量了两下,丢到案上:“若是县尊推诿,你便将这些银子与他,一定要把粮食弄来!“ “是!”千总杜国英磕了个头,拿起皮囊,出门跳上战马,踢了两下马肚子,战马嘶鸣了一声,就疾驰而去,很快就消失在杜如虎的视野里。 “哎!”看着自己的族侄远去,杜如虎叹了口气,向外走去进行例行的巡营。沿途只见士兵们成群在废墟上翻检,寻找可以作为薪柴的木料,人群中不时发生小规模的殴斗,那是发现了什么值钱的财物。城隍庙外的空地上并列开的十几口大锅里热气腾腾,但细看就会发现锅中翻滚的多是野菜,少见粮食。原来去年十月后金大军从河北遵化c蓟县破口,兵锋直抵北京城下。大明遵化巡抚王元雅被杀,山海关总兵赵率教阵亡,辽东督师袁崇焕论罪下狱,辽东总兵祖大寿领关宁军逃回山海关。情急之下崇祯皇帝发出旨意要求各路督抚火速勤王,身为大明延绥镇游击的杜如虎受命率领一营兵(大约千人)前往京师勤王,一路上粮饷皆缺,到了北直隶地界后情况越来越糟,所到之处多半被后金军抢掠一空,地方官员无不竭力推诿,声称府库空虚,无力供给粮饷。他们已经是连续第三日没有得到补给,士卒们甚至不得不宰杀驼畜和收集野菜果腹,杜国英方才骑走的那匹马已经是营中为数不多的几匹战马之一了。 “将主爷,气氛有点不对,咱们回去吧!“身后的亲兵压低声音说,杜如虎微微的点了点头,他也感觉到周围气氛很不对,他下意识的加快了脚步,向作为自己的行辕的城隍庙走去。 杜如虎回到庙里,解下身上的盔甲,刚刚吃了几口饭,就听到外间人声鼎沸,刚刚站起身就看到十几个士兵冲了进来,一旁亲兵头目赶忙大声喝道:“行辕重地也敢擅闯,都皮痒了吗?“ “罢了!“杜如虎赶忙制止住亲兵头目,他已经从人缝隙里看到外面围得黑压压的人头,现在可不是甩威风的时候,他竭力装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沉声道:”怎么回事?“ 冲进庙里的士兵们为杜如虎的镇定所慑服,嚅嚅喏喏的不敢开口,相互看了几眼,为首那人上前一步道:“禀告将主爷,军中已经断粮三日了,弟兄们实在是熬不住了——“ “我知道了!“杜如虎打断了那士兵的话语:”我已经让杜千总前往良乡县城催粮,应该再过个把时辰就回来了,耽误不了大伙的晚饭。“ 在杜如虎的多年积威之下,士兵们没有说话,但杜如虎还是感觉到众人心中的不满情绪,他很清楚自己现在必须做点什么,否则很可能会引起一场兵变。 “来人!“杜如虎低喝了一声,对亲兵下令道:”你去将我那两匹马都杀了,还有拉铳炮的那十几头骡子,都分给将士们!“ “将主,那马可是总兵大人赏给你的——“ “那又如何,快去杀了!“杜如虎下令道,转过脸对那十几个士兵道:”你们都回去吧,晚上粮食必到!“ 士兵们被杜如虎的行为所感动,或者说慑服了,都恭顺的退出门外。杜如虎看到外面的人渐渐散开方才松了口气,这时他才感觉到背上凉津津的一片,冷汗将内衣都浸透了。一场眼看就要爆发的兵变总算给对付过去了,现在就要看杜国英是否能在晚饭前把粮食运回来,想到这里,这个经历了数十次生死考验的男人虔诚的跪倒在缺了半个头的城隍神像前,低声祈祷道:“苍天有灵,圣天子护佑,城隍老爷保佑国英能及时把粮食弄回来,熬过了这一关,杜某一定为您重塑金身,若有食言,定当死于万箭之下!“ 也许是真的城隍爷听到了杜如虎的祈祷,晚饭之前杜国英果然回来了,与他同来的还有几十辆大车,上面堆满了麻袋,不过杜国英胯下却由去时的一匹四岁口的甘凉好马变成了一头毛驴。等待已久的士兵们围拢了上来,眼中全是兴奋的光。 “叔,弄点粮食可真难呀!“杜国英擦着额头上的汗珠:“一开始那狗县令说啥也不肯给,说啥朝廷制度,客军抵达迅地第二日方能开粮。俺嘴皮子都磨破了也没辙,最后只得把叔给俺的那些银子都给他了,还嫌不够,才肯给一半,却让我画了一倍的押,这狗官的心简直黑透了。” “好了,好了,别说这些没用的话,能弄来粮食就好!”杜如虎轻轻拍了拍侄儿的肩膀,心里却是松了一口气,总算是把这一关熬过了:“快放粮,让将士们吃顿热饭! “好咧!“杜国英应了一声,正说话间人群中突然传来一声怒喝:”咱们千里迢迢过来舍命打东虏,就给咱们吃这玩意?“ 杜如虎几乎是被愤怒的士兵们扯到粮车旁的,只见打开的口袋里流出的并非黄灿灿的谷粒,而是已经变黑发霉的陈谷,里面还掺杂着许多谷糠和沙子,发出难闻的味道。 “将主爷,您看看这是给人吃的吗?“一个士兵抓了一把陈谷送到杜如虎面前,指尖几乎戳到他的脸上,但他此时已经没有余暇顾及这种无礼的举动。杜如虎艰难的挤到另一辆大车旁,拔刀划破麻袋,里面流出的也是发黑的陈谷,又换了一辆车,还是一样。当杜如虎划开最后一辆大车的口袋,看着流出来霉烂的谷子,眼前不由得一黑。杜如虎闭上眼睛,突然喝道:”杜千总,这是怎么回事?“ 杜国英扑的一下跪倒在地,膝行几步一边磕头一边喊道:“叔,不,将主爷,银子都给县令要走了,俺没钱给掌仓的官儿,那官儿就不肯开仓,最后最后把俺那匹青鬃马都要走了才给了这些呀!是俺没用,耽误了军机,您砍了我吧!“杜国英猛地扯开上衣的领口,嘶声喊道:”叔,往这儿砍,腔子里流出的全是血,流不出一粒粮食。“ 侄儿的哀求就好像一盆冰水泼在杜如虎的头上,他的眼前晃动着嫂子的脸,杜如虎父兄都亡故的早,是守寡的嫂子将他拉扯大的,这个侄儿是长嫂的长子,虽说是叔侄,但年纪也就差个十来岁,自小感情就好的很,从军后更是在阵上救过杜如虎的命。杜如虎手中的刀剧烈的摇晃着,却砍不下去,最后杜如虎一脚将侄儿踹了个跟斗,年轻的千总扑倒在地大哭起来。 “锵!“一个士兵拔出了腰刀:”娘的,勤王勤王,几千里路赶过来连口糜子都不给吃,咱们回陕西去!“ “对,回去!“ “欠饷也就罢了,当兵的连口糜子都吃不上,反了!“ “对,反回陕西去!” 一把又一把钢刀被拔出鞘,举向天空,杜如虎绝望的向四周看去,目光所及之处都是闪亮的白刃和愤怒的脸。杜如虎颤抖的举起佩刀,突然反手向自己的脖子抹去,眼疾手快的杜国英扑上去死死的抱住叔叔的胳膊,喊道:“叔,死不得呀,死不得!“ “混蛋,放开手!“杜如虎狠狠的踹着侄儿的胸口,杜国英却死也不放手,这时一旁的亲兵也回过神来上前抱住了杜如虎,夺下了佩刀,绝望的杜如虎仰天长啸:”苍天呀,这是咋回事呀!咋就不给人条活路呢?“ 崇祯三年十月戊戌,延绥镇兵反于良乡,乱兵攻良乡县城不克,大掠四方,往西而去。 开始连载前说几句:1c本书为买断合同,所以基本不会太监。2c韦伯时间有限,争取一天一更四千,每天早上九点发。3c作者认真写书,读者订阅打赏,韦伯希望建立这样的关系,当然,看盗贴的不算读者。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章 夜行 寒风如刀,掠过山顶的松林,惊起一群夜鸟,尖声鸣叫着扑动翅膀,飞入夜空中。 “娘的,冻死个人了!哪个王八蛋说现在地球正在变暖,就让他来这儿喝喝西北风。“刘成缩了缩脖子,将大衣的拉链拉到自己下巴,向前看去,只见在月光之下,两边山坡上黑乎乎的满是松树,中间一条羊肠小径蜿蜒向前,看不到尽头。 “这几年中央退耕还林生态恢复的也太好了吧,山上的林子那么密,连个灯都看不到。”刘成摸出手机一看,果然信号一栏上还是让人绝望的零格。他是一个典型的中国式的“啥都懂,啥都不精”的建筑业项目经理,俗称搬砖狗,整日里在甲方的无理要求和总是出各种纰漏的施工队之间腾挪。几个小时前他开车从临潼附近的工地开车去洛阳,不想半路车抛锚了,手机又没有信号,想要找个地方住一宿,在公路上走了一段依稀看到一个村落,就从公路上下来想要过去,却不想路越走越窄,两边的林子越来越密,风也越来越大,村落却不见了踪影,刘成不禁有了打退堂鼓的心思,想干脆回车上对付一宿,等天亮了再说。 正当刘成犹豫间,不远处传来一阵悠远的铃声,刘成侧耳细听,发现这铃声颇有节奏,暗含节奏,两长一短,夜里听起来颇有几分鬼气。刘成平日里胆子倒是不小,但此时在陌生的环境里背上也不由得冒出了一层冷汗,他右手下意识的深入大衣口袋里,紧紧的握住了防身用的电击器的手柄。 铜铃声越来越近,借助月光刘成已经依稀可以看清是一个戴着斗笠的男人,这男人手里拄着一根长杖。虽然对方打扮有些古怪,但此时能看到一个活人还是让刘成十分开心,他上前一步大声问道:“老乡,我迷路了,附近最近的村子在哪儿?” 对面那人并没有立即回答,过了一会才用有些奇怪的口音答道:“这里是潼关县,最近的南原村沿着这条路再走个四五里路就到了。” 说话间那人走的近了,借助明亮的月光刘成这才看清了对方的模样,只见对方手中拿着的分明是一根禅杖,莲花状的杖首悬挂着几个铜铃,想必刚才听到的铃声便是行走时一步一顿手杖上发出的,身上穿了一件式样颇为奇怪的宽袍。突然,刘成惊讶的发现对方脚上居然没有穿袜子,赤着脚穿着一双草鞋。 “草鞋,这年头怎么还会有人穿这玩意,这么冷天连袜子都不穿?”刘成心中不由得生出一股寒意来,正惊疑间,却听到对面那人双手合十行了个礼,问道:“敢问禅师前往何处?小僧也好参详一番。” “禅师?”刘成一愣,这时对面那人已经将斗笠取了下来,只见对方约莫三十多岁年纪,生了一张国字脸,浓眉方口,颔下胡须浓密,看上去颇为威武,精光的头上留有九粒戒疤,却是一个和尚。刘成这才反应过来对方口中的“禅师”是在称呼自己,可自己哪点像是和尚? 那和尚见刘成站在那儿发呆,又问了几句。两人站的近了,刘成也越来越发现眼前这人身上的奇怪之处越来越多,心中的怀疑之心越来越重。突然刘成伸出手抓住对方的衣袖用力搓了几下,问道:“您身上这衣服用的是什么布?” “出家人粗衣素食,自然是麻衣!” “麻衣?这年头还有人穿这玩意?”刘成抱着万一的希望问道:“那今年是哪一年?” 那和尚看来脾气还不错,被刘成问来问去也耐烦的很:“已经是大明崇祯三年年尾了,再过两个月就是四年了!” “完了!”刘成好似当头挨了一棍,一屁股坐倒在地,好死不死自己怎么穿越了,父母c女友c工作c安稳舒适的生活都永远与自己说再见了。 “不,我要回去!“刘成猛地跳了起来,掉头沿着回去的路狂奔而去。刘成突兀的行动把那个和尚吓了一大跳,他看到地上有一个黑乎乎的东西,应该是刘成方才丢到地上的,赶忙捡了起来,追了上去,一边跑一边大声喊道:”禅师别跑,你丢下东西了!“ 刘成毕竟是开惯了车的现代人,虽然比办公室的白领体力强不少但跑了一段山路就觉得气喘吁吁,两腿如同注了铅一般又酸又沉,慢慢的停了下来,正气喘吁吁间,听到身后有人笑道:“且停步,您拉下东西!”刘成回头一看,只见方才那和尚正笑嘻嘻看着自己,手中拿着一个物件,正是自己的电击器,想必是自己方才不小心丢掉的,心头不由得一暖,伸手接过电击器,按照电视里看到的样子别别扭扭的抱拳行了个礼:“多谢禅师!“ “当不起,当不起!“那和尚笑着摆了摆手:”俺只是个大庙不收,小庙不要的野和尚,如何当得起禅师二字!禅师若是瞧得起俺,就叫称呼我慧能即可。“两人寒暄了几句,气氛渐渐活络起来,两人一边说着话,一边沿着刘成来时的路走去,刘成想就算不能返回现代世界,至少找到那辆车,也可以作为穿越之后的一点本钱。 两人正边说边走,突然慧能停住脚步,一把将刘成拉到自己身后,他用力极大,险些将刘成摔了个踉跄。还没等刘成反应过来是什么回事,就听到慧能压低声音道:“小心,前面有埋伏,可能强人劫道!“ 刘成往慧能手指的方向看去,只能看到黑乎乎的一片草丛林子,侧耳一听只有呼呼的风声,哪里有半个人影。正半信半疑间,只见慧能从地上捡起一块石子,冷笑一声道:“夜黑风高,道旁潜伏,必有不测之心,就莫怪贫僧不恭了!“话音未落,慧能手腕一抖便听到不远处的草丛里一声惨叫,随即走出三个人来。 这时天上云开,月光如水一般照了下来,刘成看的来人形貌,不由得倒吸了口冷气,只见那三人皆手持兵器,为首那人伸手按着额头,脸上肌肉扭曲,鲜血正从指缝间流了下来,染红了半张脸,看上去宛若恶鬼一般,想必方才被慧能投石打中惨叫出声的就是他。 “娘的,把这两个贼僧的秃瓢给某家砍下来当尿壶!“那受伤汉子不由分手便指着刘成那边暴喝道,后面两人爆然应喏扑了上来,刘成哪里见过这般见仗,两腿一软险些一屁股坐到地上,幸好慧能大喝一声,舞动禅杖上前拦住两人斗了起来。 刘成向后挪了几步,想要转身逃走,但又觉得这样将慧能独自丢下太不义气了,毕竟若非自己往这边走慧能也未必会遇到这三个强人。可以说是因为自己才将他牵连进来的。可要上前厮杀却又不敢,只得站在一边给予精神支持。只见那慧能将一根禅杖舞动的和车轮一般,进退有据,虽然以一敌二依然进手多遮拦少,逼得那两个强人步步后退,虽然刘成对于冷兵器厮杀是个门外汉,也觉得这慧能武艺相当不错,不由得心中大定,大声叫好助威。 刘成这一叫好不打紧,却惹恼了被打伤的强人头目,他解下背上的牛角弓,一边上弦一边骂道:“娘的,真是冲了门神,探个路都能碰到这等硬手。你武艺高,再高看你能挡得住老子‘养一箭‘几箭!“ 刘成看那强人头目三下五除二上好弓弦,心中不由得慌了,那慧能虽然以一敌二也占了上风,但距离取胜还差的远,若是加上这个放暗箭的匪首必然死路一条。他想要转身逃走,但又不忍丢弃慧能,再说这深山之中若是没有慧能的保护自己估计也跑不了多远。想到这里,刘成一咬牙,捡起几块石头向那匪首投去,一边扔一边骂道:“千刀杀万刀剐的狗强盗,暗箭伤人算啥本事,有本事和你爷爷我斗一番呀!“ 那匪首刚上好弦,正准备一箭了解了那伤了自己的臭和尚,耳边一阵凉风刮过,本能的一缩脖子,回头一看,只见那个刚才躲在一边的胆小家伙一边朝自己丢石块,一边大声叫骂,不由得火冒三丈,正要弯弓将那混球射个对穿,那家伙却机灵的很,一猫腰就钻进路边的林子里。那匪首看刘成动作就知道身手有限的很,冷哼了一声拔出腰刀追了上去。 那匪首进了林子,向里面走了十几步,只见树影憧憧,刘成早不知道跑哪儿去了。匪首叫骂了几声,也无人回应,恼火的虚劈了几刀,转身正要回去,突然听到脑后风声一响,赶忙往右边一扑,便感觉到右边脸上火辣辣的,却是被刘成不知道什么时候躲在树后一棍扫来刮了一下,血立刻流了下来,一只眼睛给糊住了。那匪首顿时大怒,抢上前去一刀当头砍了下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章 乱兵 刘成平时好歹也是工地爬上爬下的,力气也还是有一把的,方才那一棍几乎将吃奶的力气都用上了,却打了个空,扑倒在地摔了个狗啃泥,翻身就看到对方当头一刀砍来,赶忙一个驴打滚躲开,抬头一看那匪首动作过大,砍刀嵌入刘成身后那颗松树的横枝,一时间拔不出来。 刘成心里清楚若是让对方把刀拔出来,以自己这点三脚猫功夫只有死路一条,赶忙大吼一声扑了上去,将那匪首拦腰抱住。那匪首砍刀脱手两人跌倒在地滚作一团。饶是那匪首力气颇大,但刘成一米78的个头,快80公斤的体重也把他弄得气喘吁吁。待到他好不容易拔出手来,正准备给对方几下狠的,突然颈部一阵酥麻,全身抽搐,口吐白沫的昏死过去。 “武功再高也怕菜刀,你武功高高的过电击器?”刘成气喘吁吁的从地上爬了起来,又用手中的电击器在匪首身上猛戳了几下,随着白蓝色的电火花闪动匪首的身体又抽搐了几下。刘成废了好大力气才将刀从树上弄下来,再那个匪首身上比划了几下,可还是下不了手,最后决定用皮带绑了,留给那个慧能和尚处置。 树林外,慧能与那两个强人已经到了快要决出胜负的时候,那两个汉子被慧能逼得左支右绌,腹中纷纷大骂同伴为何半天功夫连个路人都收拾不了。突然,耳边传来一个突兀的喊声。 “禅师加把力,我已经把那个家伙收拾了!”刘成得意洋洋的站在一旁,右手里拿的正是刚才那匪首的佩刀和角弓,左手却提着裤子,样子滑稽的很。 那两个强人此时吃惊还来不及,哪里笑得出来,慧能见状更是精神大振,手中禅杖一抖一挑,已然将一人手中佩刀击落在地,那人转身便跑。慧能三下五除二将剩余一人击倒,从怀中取出一根绳索在头上甩了几圈,手指一松只听到嗖的一声响,已经跑出二十多米开外的那强人便一声惨叫,扑倒在地不动了。 “好本事,好武功!”一旁观战的刘成看的眼花缭乱,不住的鼓掌叫好,结果裤子却垮了下来,赶忙伸手拉住,别别扭扭的凑了上去,将那角弓和佩刀递了过去,有几分得意的说:“慧能禅师,我抓了个活口,人在林子里面绑住了,这是他的兵器。” 刘成自夸完,却没听到慧能的回答,看对方双眼死死的盯着躺在地上的那个匪徒,脸色阴沉之极。刘成探头往地上一看,顿时觉得腹部一阵翻涌,险些将晚饭都吐出来。原来那匪徒脑袋上一记铁杖,脑浆迸裂,红的白的混成一团,早就没气了。 刘成深吸了几口气,良久之后才把喉咙里的酸水压了下去。看慧能的模样,还以为对方是为犯了杀戒而后悔,小声安慰道:“慧能法师,方才若是你不杀他们,他们就杀你我了,惩恶便是行善,菩萨想必也是会原谅的。” 慧能听了刘成的安慰,苦笑了一声解释道:“贫僧是个野和尚,早已是破了门的,平日里舞刀弄杖,手上少说也有十几条人命,又怎么会为杀了几个拦路的贼子难过。”说到这里,他俯下身去捡起一块物件递给刘成:“你看,这是什么?” 刘成接过一看,却是一块木牌,正面刻着一个不知名的野兽,反面则是刻着干支序号,也看不出什么究竟来,就摇了摇头:“不知道,不过看样子应该是一个证明身份的东西。” “嗯,不错!”慧能点了点头:“这是大明军士的腰牌,这三人应该都是大明的军士,你看——”慧能俯身捡起死者的腰刀,果然在刀的吞口处有大明兵部监制的铭文。 “大明的士兵,怎么会拦路抢劫?”刘成吓了一跳,他本能的想起来小时候小人书里提到的“贼过如梳,兵过如篦“的俗语,心中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他本能的四处张望,仿佛道路两旁的树林里一下子就会跳出几十个大明士兵一样。 慧能看刘成的样子,不由得微微一笑:“你不用担心,这三人应该是军中的夜不收,距离大队人马应该还有十来里路,这三人都被我们收拾了,一时半会咱们不用担心后面的大队人马。” “要不咱们再看看另外一个人?兴许是个逃兵,兴许那腰牌是路上捡来的?“刘成抱着万一的希望问道,一穿越就遇到这种事情让他的精神颇受打击,本能的寻找着救命稻草。 “你说的也有道理!“慧能点了点头,两人走到另外一具尸体旁,只见那厮扑倒在地,后脑勺已经多了一个窟窿,一块沾满红白之物的鹅卵石落在一旁,刘成站在一旁,看着慧能在死者身上摸索了一会,翻出一块同样的腰牌,两人的脸色越发变得阴沉起来。 “林子里还有一个活口,要不我们去问问他?”刘成好像一个已经输的口袋底朝天的赌徒,看着最后一张没有翻开的牌。慧能没有说话,大步向林子里面走去。 两人进得林中,只见那个匪首正在地上滚来滚去,企图从刘成的皮带束缚下挣脱出来,他看见刘成与慧能二人,便破口大骂道:“两个秃驴,还不快给老子解开,不然待会大兵一到,将你们肩膀上两个秃瓢砍下来给老子做尿壶。” “这是什么?“慧能拿出那块木牌在那匪首面前晃了一下。 “怕了吧!“那匪首脸上露出得意洋洋的神色来:”老子是延绥镇的把总,还不给老子放开!“说到这里,他眼睛斜了刘成一眼,低声嘟囔:”也不知道用的什么妖法,弄得老子浑身发麻!“ “且慢!“刘成伸手拦住慧能,他才不管眼前这人是不是大明官军,反正都已经得罪了,就不能轻率放了,他看出那匪首虽然嘴上不服气,但对自己刚才的电击还是很害怕的。于是刘成从荷包里摸出电击器,笼在袖子里往匪首脸前一晃,猛地一按按钮,只见蓝白色的电火花在闪现出来,发出噼噼啪啪的声响,吓得坐在地上的匪首向后面猛地向后挪了四五步,口中连声喊:”妖法,妖法!“ “还不说实话,不然就让你再尝尝这滋味!” 匪首的威风一下子就被从未见过的恐怖现象给打消了,从他的口中刘成与慧能得到了一个颇为惊人的消息:这匪首姓杜名固,这三人的确是大明官军,而且是九边重镇之一的延绥镇兵,准确的说“曾经“是大明官军。崇祯二年十月,后金军从遵化破口入寇,明军连战连败,京师危急。朝廷不得不发出诏书要求各镇派兵勤王,延绥镇也不例外,挑选精兵赶往京师。可是由于各镇欠饷多年,京师当地州县又克扣供应,因此许多勤王兵哗变返乡。他们便是其中的一股,约有两百人,这三人便是前哨。 “俺们这队都是打惯了西虏的老行伍,又是去勤王的,人数虽然不多,但刀枪甲胄c弓弩c鸟枪c三眼铳各色火器都是配齐的,大和尚您虽然法术高明,恐怕也不是对手吧,不如把俺放了,大路朝天各走一边岂不更好?“杜固态度虽然软了下来,但脸上还是有几分骄矜之色,显然对己方的实力颇为自信。 “鸟枪?三眼铳?弗朗机?“刘成的脸色一下子惨白起来,别看他穿越前在网络没少发表对古代火器的批评文章,将其贬低为比单纯的冷兵器强不到哪里去的垃圾,但坐在空调房里面对着电脑屏幕放嘴炮是一回事,置身于战场一刀一枪的厮杀又是另外一回事,要知道那些玩意再怎么垃圾打到人身上也是要死人的,谁知道穿越者的主角光环能不能挡子弹。 刘成正琢磨着怎么样才能说服慧能带着自己跑路,却听见慧能旁边低声道:“法师,咱们借一步说话?” 刘成慧能走到一旁,刘成正想开口,却只见慧能郑重其事的双手合十躬身向自己行了一礼。 “法师,慧能有一事相求,还请您能应允。” “大和尚,你就别一口一个法师的叫了,我听得浑身都不自在!”刘成苦笑道:“我根本就不是出家人,你就叫我刘成好了。” “不是出家人?”慧能疑惑的看了看刘成的寸头:“那你这头发又是怎么回事?” 刘成这才反应过来,按照明代汉人的风俗,除非是僧人,汉人都是蓄发结冠的,身体发肤受之于父母,剪发便是不孝,自己那个寸头放在当时还只有和尚一个解释,赶忙解释道:“我生下来便体弱,家父怕我养不大便舍到寺院中,约定二十便可还俗,只是头发尚未来得及张长。大和尚,现在你我也算是生死之交了,有啥事就直说吧“ “原来如此!“慧能点了点头:”我请你助我一臂之力,救一村人性命!“慧能说到这里,看到刘成一脸迷惘的样子,便低声解释起来:原来这慧能是个游方和尚,有几个俗家弟子便住在离这里大约十余里的一个村子里,他方才便是从这个村子出来。从方才被俘的探子的口供分析,这伙乱兵的目的是通过这条山路绕过把守严密的潼关,返回故乡陕西,算起来必然会途径那个村子。这些士兵平时受严酷的军纪约束,怨气极重,一旦这种约束被破坏,由于拥有的军事技能,爆发出来的破坏力远远超过寻常的盗匪。他们沿途没有官府供给,必然要依靠掠夺获得补给品,又没有军纪约束,若是坐视不管,只怕那个村子会落得个鸡犬不留的下场。 “刘兄,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何况那全村上下三百多条性命,我等岂有坐视不理的道理。您既有如此法术,还请与我一同前往。“ “这个——“刘成一听“法术”二字就本能想要推诿,但看到慧能恳切的神色,话到了嘴边又咽回去了。看慧能那口气无论如何都是要去那个村子的,自己一个现代人在这深山老林里面,就算没碰到那些乱兵,恐怕也要渴死饿死,肯定是离不开他的,既然反正要去,还不如答应的痛快些还能落个人情。再说到了那个村子最多知会一声让村民都躲到山里里去就是了,这些乱兵又不会在这儿呆多久,又能有多少风险?想到这里,刘成装出一副大义凌然的模样:“ 大和尚莫说了,我应允了便是!“ 慧能闻言大喜,正要拜谢,却听到刘成道:“不过我有句话说在前面,这法术乃是先师所授,也就是个防身的玩意,阵上血气一冲就没用了。” “无妨无妨!“慧能露出了然笑道:“想必刘兄也不会只会这一种法术。” 看着慧能满怀着希冀的眼神,刘成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最后只得苦笑道:“一种也罢,两种也罢,我们还是快些上路吧!“ 于是两人将两具尸体丢入路旁林中,便用绳索将那匪首串了,向那山村赶去,那山路难走的很,待到三人赶到村子,天色已经蒙蒙亮了。这是个叫做于家寨的山村,村子里百多户人家,除了十来户外面迁徙来的,全都姓于。村寨的大部分位于一个向阳的山坡上,寨门口有一座半毁的门楼。从村寨原有的规模看,居住的人口要比现有的要多得多,但由于某个未知的原因村寨被毁。此时寨内房屋与房屋之间到处是废墟和空地,都长满了灌木和野草,把不少小路和井口都封住了,看上去有些渗人。寨外向左是悬崖;向右是大片的松林,一直延伸到坡底,而山路就位于山坡与谷底的交界处。 慧能与刘成的到来打破了这个小村寨的宁静,很快村寨里便传出妇女绝望的哭号声,男人们大声的呵斥着自己的女人,唯有年幼无知的孩子还不知道即将面临什么,依旧在做着自己的游戏。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章 山村 刘成坐在一张缺了半边靠背的太师椅上,伸直两条酸麻的腿,一边喝着热茶,一边好奇的打量着所在的这栋余家大宅,与村子里的其他在废墟上重建的土木结构的房屋不同,这栋宅子保存的非常好,院墙的墙基用条石砌成,用砖石建成的院墙足有一丈多高,十分坚固。宅子的前面临街,后面是晒谷和存放农具的空场,左侧便是山坡,唯有右侧被一条小巷子与邻居隔开,但右侧的厢房相对于宅子 的其他部分要矮的多,显然这样规模的宅子不是现在村子人家的财力有能力修建的。说实话,到现在他对自己的穿越还是没有什么真实感,唯有酸胀的小腿在提醒自己眼前发生的一切都是真实,并非一枕黄粱。突然,刘成感觉到太师椅下面一阵响动,赶忙弯下腰去一看,却只见椅子下面蹲着一个约莫七八岁的小女孩,怀中抱着一只黑猫,看到刘成这个陌生人也不怕生,甜甜一笑:“小黑是我家的,好看吗?” 刘成看那女孩长得修眉大眼,皮肤白皙,梳了两条垂髫小辫,笑的微微咧开的小嘴露出两颗小虎牙来,怀中的猫儿犹如黑玉一般,不由得笑道:“好看好看!“说话便伸手要去摸那只黑猫,却不想那黑猫瞄的一声,已经在刘成手上抓了一道血口。 “坏小黑!“那小女孩见刘成被猫挠了,赶忙拍了两下黑猫的头,以示惩罚,那猫儿倒也乖得很,躺在女孩怀中不动。女孩对刘成说道:”大叔你莫要怪小黑,它平日里乖得很,今天怕生才抓伤了你,熟了就不会了。“ 刘成苦笑了一声,伸手在上衣口袋里摸了摸,翻出几块花生奶糖来,应该是出门前随手抓的,塞到女孩手里:“它不过是只猫儿,我怎么会怪它!来,叔叔给你糖吃。” 女孩儿有些迟疑的接过奶糖,却不知道怎么吃。刘成见状便剥去糖纸,掰成两块,一块放入女孩手里,一块塞入自己口中,笑问道:“如何,甜不?” 女孩儿有些迟疑的将奶糖塞入口中,一双眼睛顿时亮了起来,她钻出椅子底,飞快的向外间跑去,那只黑猫跳到地上,回头看了刘成一眼,也跟了上去。 刘成看着女孩和猫的背影,脸上泛出一丝笑容,如果说不久前他心里只有自己的安危,希望慧能把消息带到后就尽快离开,免得遭遇池鱼之殃。现在他的心里才开始关心起村民的安危来,不希望这个可爱的女孩受到牵连。 突然刘成闻到一股奇怪的气味,他觅着气味寻去,却只见在走廊的角落里堆着十几个大木桶,里面盛放着一些灰黑色的凝结物,也不知是什么东西。 “刘兄,怠慢之处还请见谅!” 一个声音把刘成从遐想中惊醒了过来,他回头一看只见慧能站在自己面前,脸上带着几分疲惫。 “无妨!”刘成看了看站在慧能身后的几个村中长老,压低声音问道:“可有什么结果?” “哎!”慧能摇了摇头:“有人说要守,有人说乱兵未必会经过这儿,留在村子里就是,还有人说要禀告官府,可就是没人说要走的,都怀着一个侥幸之心。”说到这里,他叹了口气:“这也难怪他们,现在已经是冬天了,若是跑到山里面,粮食牲口一时间也搬不走,要是给乱兵糟蹋了,只怕老人孩子都熬不过春荒。” 刘成没有说话,他刚才进村的时候已经感觉到了这个山村并不富裕,他想了一会,低声道:“大和尚,以你看来若是守守得住吗?” “守不住!”慧能摇了摇头:“这村子青壮也就百多人,还不及乱兵一半多,村子又太大,对面还有火器,肯定是守不住的。” “嗯!”刘成点了点头,慧能的回答在他的意料之中,他本想开口提出尽快离开,但看到慧能神色惨淡,一时间也不好开口,便随口岔开话题,指着那些木桶问道:“慧能师傅,这些木桶里的是什么东西?“ “哦,是松脂。“慧能看了看木桶:”这村子后山都是松树,每年村子里都要割树采脂,也算是一笔收入。“ “若是如此,我倒是有个办法,只是不知道行不行得通!”刘成稍一犹豫低声道,他方才灵机一动想出了一个办法,可若非看到那个小女孩,只怕也只会埋在肚子里,毕竟在这个陌生的环境里,千言不如一默,可千万别一时好心给自己惹出祸事来。 “刘兄请讲!“慧能闻言精神不由得一震,他已经被那几个纠缠不清的老人弄得已经有些绝望了,不由得将希望都寄托在这个有些奇怪的青年身上。 “兵法上不是说出其不意攻其不备吗?”刘成微微一笑,将自己的想法和盘托出,等待着慧能的答复。 一条溪水从山上蜿蜒而下,到了谷底汇成了一个小水潭,在水潭旁的高处上有一个很小的山神庙,这个山神庙其实只是个一进深的院子,进得院门便是供奉着神像的正殿,正殿左侧有个丈许见方的耳房供庙祝居住。也许是因为灾荒,也许是因为战乱,这山神庙早已荒废,庙里的神像上的金漆早已掉光,只剩下一个破败的泥偶,成为了狐鼠的巢穴。 “潼南锁钥!“ 杜如虎站在庙门前,借助晨光念出了庙门上的那个破败门匾上的字样,相比起几个月前那个大明延绥镇参将,此时的他已经瘦的脱了形,仿佛是个影子,在他的身后,近百名衣衫褴褛的乱兵正乱哄哄的围在水潭旁饮水洗溺,不时因为争夺更靠近水潭的位置而相互咒骂甚至斗殴,可奇怪的是杜如虎却好似什么都没有听见一般全不理会。 “叔,进去歇歇吧!“杜国英小心的对杜如虎说,自从在良乡兵变以来,杜如虎就变得奇怪,很少说话,吃的更少,夜里也不睡觉时常坐在两眼瞪得大大的一言不发,也不知在想些什么,问了也不回答。杜如虎虽说年龄比他不过大了十岁,但从军以来他的武艺c骑术c兵法都是杜如虎一手点拨出来的,在杜国英心里这个小叔和父亲没有区别,因此杜国英一路上越发小心侍候,生怕出了个什么闪失。 杜如虎没有回答,推门进去,久已无人的屋内立即溅起了一阵灰尘,杜如虎本能的掩住了鼻子,一旁的杜如虎赶忙道:“叔你等会,我让人进来打扫一会。“ “不必了!“杜如虎摇了摇头,脸上泛出一丝苦笑:”都这个时候了,还讲究这些干嘛,你让我一个人静一会吧!“ 4c叔侄 “是!”杜国英应了一声,退出门外。带到侄儿出去后,杜如虎走到神像前,虔诚的拜了拜,门外传来一阵阵打闹喧哗声。原来自从良乡兵变以来,他被乱兵挟持,名义上虽然还是将领,但实际上已经基本失去了对乱兵的约束,乱兵们之所以还让他当这个名义上的首领一是由于他过去为官颇为清正,并没有什么克扣军饷的行为,这些乱兵也多半是他的同乡,有的甚至还是他的远房族亲;还有一个原因就是依照当时明朝处置乱兵的通例都是只诛杀首恶,胁从不计,而这些乱兵只是想回到家乡,并没有起兵造反的想法,因此他们硬把杜如虎顶在头上也有当做替罪羊的意思。在这种情况下杜如虎自然没有什么能力约束士兵,结果这几个月来乱兵分成了四五股,也时常有人逃散,最后剩下的不到百人多半是杜如虎的族人。 杜如虎拜完了神,伸手到怀里想要摸出点东西供奉山神,一摸却只摸出一枚天启钱来,他看了看铜钱,又看了看破烂的神像,不由得苦笑了起来。 “山神呀山神,俺身上也只有这一个铜钱,你也莫要嫌我穷,保佑我杜如虎能回乡,能再见妻小一面,自当重塑金身相报!”说到这里,杜如虎便在神案上投掷卜卦,结果却是个凶卦,他咬了咬牙,又投了两次,结果还都是凶卦。杜如虎胸中不由得一阵怒气上冲,一把抓住铜钱向神像投去,破口大骂道:“尔这山神,当真欺人太甚,莫非以为我杀不得你?”话音未落,杜如虎便跳上神案,一刀将那泥偶头部斩落。 正当此时,外间传来一阵喧闹声,杜如虎越发恼怒,跳下神案,正要推门叱骂,庙门却被推开了。却只见杜国英拉着一个头上包着白布的军汉进来,笑着说道:“叔,杜固这小子回来了,你说的那条小路没有官兵把守,他还找到落脚的地方了,还有酒有肉,啥都有,今晚可以过个舒坦了。“ “哦?”杜如虎上下打量了下杜固头上的白布下透出的血迹,皱了皱眉头问道:“你头上这是怎么回事?跟你去的那两个人呢?” “禀告将主爷!”杜固叉手行了个礼:“俺受了军令在前面探路,遇到两个奇怪的和尚,便打了起来 ”于是杜固便将自己三人遇到慧能刘成二人,发生冲突,同伴两人被杀,自己被俘的事情,被带到村子里的事情一一道明。 “俺哄骗那村子里说咱们有两百多人,还有火器,那村中人听后怕得很,便将小人放了。让小人转告军主爷:村中已经杀好了两口猪c两只羊,粮食柴火也都准备好了,咱们可以放心取用,住上一宿。只是请莫要损毁房舍,杀伤牲畜,平安过境即可。” “杀了我们两个人想这么简单就了事了?叔,你给我三十个人,我去把那个村子给屠了!“杜国英一听就火了,对杜如虎大声喊道。 “罢了。“杜如虎是个聪明人,从杜固的话语中已经听出了对方的意思:”动起手来刀枪无眼,再说那两个和尚也不是傻子,会呆在村子里让你杀,肯定早就跑远了,咱们现在身处险境,潼关城就在左近,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是!“杜国英虽然不服气,但还是习惯性的低下了头,一旁的杜固也插嘴道:”将主爷说的是,那两个和尚可不简单,一个武艺精熟,另外一个更了不得,会法术呀!“法术?”杜国英一旁心中正气闷,便嘲笑道:“杜固你这小子该不会又在哪儿灌饱了黄汤,又胡咧咧起来,小心吃荆条!“ “千真万确,那和尚会引雷劈人,手一挥便电光四射,俺便手脚酸麻,倒在地上动弹不得!“说到这里,杜固扯开衣服领口,露出一块明显与旁边颜色不同的皮肤:”您看,这就是被电到的地方。“ 杜国英看了看,脸色微变,回头看了看杜如虎,眼光中满是探询之色。杜如虎却神色如常:“纵然有法术,最多也就是敌得一二人,防身罢了,咱们百多人刀枪火器都有,又怕他什么,若是法术这般厉害,早就是白莲教的坐了龙庭了?杜固,你休得在军中胡言乱语,不然小心军法无情,国英你传令下去,整装出发,我倒要看看那个和尚的法术有多厉害!“ 杜国英见叔父突然恢复了平日的镇静自若,心中也颇欢喜,应了一声转身出去,不一会儿外面便传来乱兵们的欢呼声。杜如虎转过身来,看着已经没有脑袋的山神像,沉声道:“山神呀山神,莫非这就是你对我杜如虎的报应?“ 于家寨。 刘成与慧能站在村口的牌坊旁,看着村民们正扶老携幼赶着牲口离开村子,几乎每一个人身上都背着或大或小的包裹c箩筐,那里面装着他们为数不多的一点财物,绝大部分人的脸上都呈现出一种悲伤和茫然的神色,对于即将发生的事情他们完全不明白。看着这一切,刘成的心中有些慌张,自己的计策能奏效吗? “慧能法师,你看能骗过那群乱兵吗?“刘成低声问道。 “行事在人,成事在天。“慧能头也不回,只是凝视着正在离开的村民,口中低声道:”这等事计策最多也就三分,还有三分是看行事的人,剩下四分是看老天。“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章 圈套 这时村民已经走得差不多了,末尾的是一个六十多岁的老汉姓于名何,很年轻就考上了秀才,却始终考不上举人,只得出外游幕,到老了倒是积了一笔钱财回了村中,村中最大的宅院便是他家的,在村子里颇有威望。按照计划他将留在村子里与乱兵们周旋,正在牌坊下与家人作别,刘成与慧能赶忙迎了上去,慧能拱手道:“于公,接下来的事情便请你多多担待了!” “莫要多说了。”于何摆了摆手:“我心里都清楚,便是让那伙乱兵一刀刀活剐了,也不会说出半个字来!” 刘成心知若是按照自己的计划,这于何老汉能活下来的危险微乎其微,心里不由得生出一股歉意来,低声道:“老先生,我出的主意却让你留下来,实在是——“ “刘先生何出此言!“于何打断了刘成的道歉:”这本来就是我们村子的事情,先生替本村出谋划策已经是有恩于我等,又岂能让先生替再去冒险。老夫再过三年便是古稀之年,便是为了村子死了也是得其所哉,能有这个机会说来还要多谢先生呢!“说到这里,于何整了整衣冠,非常正式的向刘成长揖为礼,他身后的家人也赶忙一起行礼,倒把刘成弄得手足无措,一时间受礼也不是让开也不是。 “多谢大叔,多谢您的糖!”一个熟悉的声音吸引了刘成的目光,在于何的身后的毛驴上坐在一个熟悉的身影,正是那可爱的垂髫女孩,怀中还是那只黑猫,刘成上前两步伸手想要抚摸那女孩的头,突然想起那猫儿的利爪,手又缩了回去了。 “大叔莫怕,小黑这次不会抓人了!” 刘成被女孩看出心思,脸上不由得微红,口中正想说几句搪塞的话,却听到远处传来尖利的哨音,抬头一看,不远处的山头上升起了一股黑烟,真是实现约定的信号。 “这伙乱兵来的好快!”慧能冷哼了一声,朝于何拱了拱手:“乱兵将至,那就此作别了,于老先生保重!“ “保重!“于何肃容道。 在迤逦的山路上,乱兵们在杜固的引领下鱼贯而行,由于缺乏纪律的约束,许多乱兵将自己的武器c盔甲以及财物都放在抢来的牲口的背上,这些牲口和乱兵们混杂在一起,不但将队伍拖的很长,而且在山路的狭窄处经常会堵住,将行军行列弄得混乱不堪。 “叔,你看!“杜国英指着不远处山头上的烟柱:”怕是前面有埋伏,让我带一队人做前哨探探路吧!“ “嗯!。“此时的杜如虎已经恢复了几分往日的威严,他看了看前后的乱兵,眉头皱了皱道:”所有人披甲持兵,牲口都赶到路边去!“ 在杜如虎的命令下,乱兵开始忙乱的从牲口上取下武器和盔甲披挂,一时间牲口的鸣叫声和乱兵的叱喝声充斥了整段山路,杜如虎大声呵斥着,废了好大功夫才把乱兵们展开了队形。这时杜国英也回来了,脸上满是兴奋之色:“叔,那村子就在前面,也就一里多路了。”说到这里,他手一招,身后押上一个身着长袍的老人来,却是那于何。 “这老汉便是那村子里的,村子里其他人都跑了,就剩下他一个!” 杜国英正说话间,那兵士猛地推了于何一把,喝道:“小老儿还不跪下,见过将军!” 那于何却强项的很,踉跄了一下又站直了,口中嘟囔道:“将军,将军,也不知是哪家的将军?“ “大胆!”杜国英刚要拔刀却被杜如虎拦住了,他看了看于何的打扮,笑道:“老先生也是进过学的吧?坐下说话吧!“一旁的杜国英有些不情愿的取了一只马扎放下。于何也不客气,径直坐下道:”村子里就只有我一个人了,要杀要剐都由得你,只是莫要胡乱糟蹋了村子。“ “老先生请放心,我等只是路过,住上一宿便是!”说到这里,杜如虎的脸色严肃了起来:“不过那两个和尚的下落了还请告知,冤有头,债有主,我们也不是乱来的人。” “这两人是过路的游方僧人,老儿我如何知晓?” “游方僧人?那为何将我们的人带到你们村子去?”杜如虎冷笑了一声:“你若是不想死,便让你家人用那两个僧人的下落来换。”说到这里,杜如虎沉声道:“押下去,好生看管,莫要慢待了他!” 在山顶的磐岩间,刘成与慧能趴在几块巨石间,小心的观察着村子里的动静。只见乱兵们进入村中后,并没有分散开来住进各家,而是住进了位于村子中央最大c也是最坚固的一个大院子里。刘成敬佩的看了慧能一眼:“不出法师所料,这伙乱兵果然是住进了于家的院子。” “其实没啥稀奇的,按照那杜固的说法,这伙人曾经是大明的官兵,里面肯定有知兵的人,又被我们杀了两个人,在陌生的环境下肯定不会分散开来,而是选择一个最利于防守的地方住宿。别的屋子多有用茅草木材,唯有于家这栋多半是砖石,不怕火攻,而且院墙又高又坚固,若是我也肯定选这儿。“说到这里,慧能微微一笑:“可他们却没想到这院墙不但可以抵御外敌,也会成为自己逃跑的障碍。” “如果说武艺还可以一个人练成,但这些分明是兵法,他不过是一个僧人,怎的知道这么多东西?”刘成看了看慧能的那张英武的脸,心中越发被疑云重重,但他考虑了一会,最后还没有把疑问说出口。 冬天的白昼过去的很快,不过刚刚酉时,天色就已经颇为昏暗了,由于常年行军打仗的缘故,杜如虎睡的并不沉,不过在合衣床上小憩了一个多时辰,就醒了过来。门外听见动静的杜国英送了饭食进来,一边看着叔父吃饭一边试探性的问道:“叔,这村子粮食柴火都是现成的,前些日子弟兄们都辛苦了,要不停下来歇息两天?” “不行!”杜如虎坚定的摇了摇头:“停不得,歇息一宿,明天天一亮就走。” “叔——!”杜国英脸上露出难色来:“弟兄们都累的很,还是歇两天吧!“ 杜如虎看了侄儿一眼,他已经大概明白侄儿的意思了,那些村民虽然逃散了,但四周都是荒山野岭,又是冬天,无法在野地里呆多久,只要再呆上几天肯定要回来,显然部下们并不甘心只在这个村子里弄到几顿饱饭和一张床,若是过去杜如虎肯定严词叱喝,但现在已经不是那个大明延绥镇参将了。 “也罢,那就多呆两天吧,最多两天!” “是!”杜国英出得门来,六七个百户把总围了上来,不待他们开口,杜国英一摆手道:“将主爷已经应允了,在这儿呆两天,大后天出发!” 听到这个消息,众人都很高兴,没口子的感谢杜国英,有人还表示一定把收获会留给杜国英最好的一份——无论是东西还是女人,而杜国英很大度的都拒绝了,这些日子来实际上他而非杜如虎在实际指挥和维持这支小队伍。相比起曾经身为参将的杜如虎,那场兵变对于年轻的杜国英的打击要小得多,甚至从某种意义上讲,良乡兵变让他觉得很解气,比起那种多年欠饷c到处求爹爹告奶奶难求一饱的生活,他更喜欢现在的日子。对于未来杜国英坚信这一点:天旱饿不着好汉子,关西已经连续几年闹饥荒了,拉杆子四处抢掠的强人趟将到处都是,像他们这样装备齐全又有着丰富军事经验的队伍在哪儿都是受欢迎的。 山坡上的松林里,刘成与慧能在耐心的等待着时间的流逝,在他们的身后的山坳里或蹲或躺着百多个青年汉子,为了防止被村子里守夜的乱兵发现,所有人都不能点火取暖。刺骨的山风让许多人的脸色都变得十分难看,但没人敢于抱怨,甚至连要咳嗽的都用衣袖捂住了口,所有人都知道他们自己和整个村子的命运就在决定于今天晚上的行动。 “已经寅时两刻了!”刘成看了看手腕上的夜光石英表对慧能低声道,他费了好大力气才弄明白古代十二时辰和现代二十四小时制的对应关系。慧能点了点头,他转过身低声喊了两个人的名字,两个身手敏捷的年轻人压低身形向村子跑去,他们的背影很快就消失在夜色中。 刘成看了看外面浓的如墨的夜色,低声道:“外面伸手不见五指,那两个人能行吗?” “天黑才好!”慧能很有信心:“这两人都是我的弟子,对这村子熟极了,便是蒙上眼睛也不会走错路。” 果然正如慧能说预料的,过了约莫一盏茶功夫那两个年轻人回来了,年龄较大的那个满脸兴奋的说:“弥勒保佑,俺从地道进去,将松脂都点着了,守夜的根本就没发现。” “咳咳!”慧能低咳了两声,打断了那年轻人的讲述,低声下令让所有人按计划行事。 杜如虎是被一股刺鼻的气味从梦中惊醒的,他一个骨碌跳下床,将放在枕旁的佩刀抓在手里,从门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和叫喊声,他猛地一把推开房门,立即被扑面而来的浓烟熏得睁不开眼。 “来人,来人呀!”杜如虎用衣袖蒙住口鼻,大声喝道。 “叔!”一个人从走廊上跑了过来,正是杜国英,从他红肿的双眼来看,他也吃了不少苦头。 “这是怎么回事?是有人烤火把屋子点着了吗?“ “不清楚,应该不是,这烟大的邪性,咱们快出去透透气!“ 杜如虎叔侄二人相互搀扶着向大门跑去,到了门口才发现已经挤满了被烟雾熏得满脸都是鼻涕眼泪的乱兵们——为了防备遭到偷袭,大门内不但上了沉重的门榫,还用铁链锁紧了,浓烟笼罩下一时半会也打不开。 “娘的,快开门!老子快给憋死了!” “咳咳,这是啥玩意这么熏人!” “快点快点,怎么和娘们似的,半天连扇门都打不开!” 士兵们的叫嚷声和刺激性的烟气让杜如虎的脑子里就好像一团浆糊,他唯一能做的就是用袖子紧紧的捂住自己的面部,一旁的杜国英则大声的呵斥着乱兵,让他们赶快用斧子劈开门 经过十几分钟的混乱后,乱兵们终于找到了一把劈柴用的斧子,三下五除二将铁链劈断,将门木下来了。在乱兵们的欢呼声中,沉重的榆木大门被推开了,几个最有力的乱兵立即冲了出去,想要抢先享受第一口新鲜的空气,但迎接他们的并非想象中的新鲜空气,而是两排斜指上方的木枪,最前面几个人的躯干立即被一根或者更多枪尖刺穿,发出凄厉的惨叫声。 但不幸的是,他们的惨叫声被混乱的叫嚷声给掩盖过去了,后面的人的视线又被前面人的身体和烟雾挡住了,他们用力的推搡着挡在前面的同伴,这使得木枪刺入他们身体越来越深,很快施害者又变成了受害者,刚才还在推搡前面同伴的人又被后面的人推上了受刑台,当剩下的人发现门口的陷阱后,已经有十几个最强壮c最敏捷的汉子痛苦的倒在地上流血,他们中的绝大部分人将在几分钟内痛苦的死去。 陷阱的结构很简单,但非常有效——只是两排木枪,这些木枪的一端被插入土中,而朝上的一端则削尖后用火烤硬,这两排木枪都绑在两排横木上,很像七八十年代机关单位大院那种尖头栏杆,所不同的是尖头栏杆是竖直向上,而那些古代的危险兄弟则是衬四十五度角指向斜上方,上面一层矛头的高度大概位于人的胸口,下面一层大概位于小腹。被刺中人的奋力挣扎只会让木枪的另外一端更深的插入土中,只有将一定数量的木枪折断后才会让陷阱失效。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章 鏖战 还没等乱兵从中了圈套的愤怒中清醒过来,几十个黑影就从不远处的灌木丛中向这边冲过来,显然这些人就职设置陷阱的人。这些乱兵都是延绥镇中的精华,几乎都是与西虏见过阵仗c杀过人的老兵。虽然众寡悬殊,但他们当中带有佩刀的便拔出刀c没有携带武器的便折断一段木矛迎了上去。在这些老兵看来,在这种黑夜里的遭遇战中,个人的武艺和勇气远比人数的多少重要。 但战斗的进程却不是像这些老兵们想象的那样,这些黑暗中冒出来的敌人一开始用一种奇怪的武器进攻他们——一根长度大约为四米左右的带着大量枝叶的粗树枝,应该说这种奇怪的武器对人的伤害微乎其微——只要你别倒霉到被树枝扫进眼睛里。但致命的威胁却是隐藏在这些茂密的枝叶后面——每一束树枝后面都隐藏着几个使用长枪的汉子,茂密的枝叶成为了长枪手最好的掩护,好几个人就是因为被枝叶后面突如其来的长枪刺中的。黑夜带来的神秘感更增添了这些突然出现的敌人的威胁,很快乱兵们就丢下受伤的同胞和尸体逃进屋子里去了。 “快披甲,带上三眼铳,上好子药!”院子里面杜如虎和杜国英叔侄二人正在大声叫喊着,两人娴熟的用拳脚c刀柄c刀背以尽可能快的速度恢复了乱兵们的秩序,关门死守是不可能的,显然那些刺激性的烟雾是外面那些人释放的,如果留在院子里面会把所有人呛死,唯一的出路只有冲出去。 宅院外面却是另外一股气氛,挑选出来的四十多个年轻力壮的年轻人没想到这么容易就打赢了,仓促之间乱兵们只有佩刀等短兵器,而茂密的枝叶确保了他们无法靠近村民们,而村民们可以用特制的长枪在安全的距离刺杀敌人。没有死一个人,唯一一个受伤的是笨手笨脚的把自己绊倒摔破头的,这个倒霉的家伙正在被同伴们大声的嘲笑,每一个人都在大声的夸耀着自己的功绩,他们声称自己刺倒了六个c七个甚至十个敌人,当然这是不可能的,因为地上的尸体总共加起来也不到三十具,其中还包括十几个开始死于门口陷阱的人。 “刘兄果然好本事,咱们是否要称其惊魂未定,杀进去?”慧能竭力掩饰住内心的激动 ,相比起这些见识极少的村民,他更懂得刘成不久前那番筹划的价值——用这些粗陋的武器就能让几十个未经训练的村民毫无损伤的打败几十个老兵,这种能力即使在军中也极为罕见的,自己能够在这儿偶遇到他,莫非是历代祖师在天有灵? “急什么!”刘成得意洋洋的摆了摆手,现实中的胜利果然比玩《骑马与砍杀》要爽多了:“按照咱们在山坡上数的结果,这伙乱兵大概有九十四人,这里咱们干掉了三十个不到,三分之一弱。他们肯定还要出来冲一次的,把这波打趴下咱们再进去。” “这可是夜里,那些乱兵为何不在屋子里守一晚上,天亮再出来?” “刚才他们准备不充分,被我们打了个冷不防,才吃了大亏,而且我们用的这些家伙粗陋的很,他们又有火器,肯定要出来捞一把的。再说——”刘成笑嘻嘻的指着那宅院说:“现在那屋子里面烟雾缭绕的,换了你也不愿意守在里面到天明吧?” “正是!”慧能点了点头,他看了看不远处黑洞洞的敞开的大门,探询性的问道:“让弟兄们把门板竖起来?“ “嗯!”刘成点了点头:“把那几床浸了水的棉被盖在外面,不过不要把门板全竖直了,斜着就好,这样那边就看不太清楚了,还有让一半的人把长矛换成短家伙。” “嗯!”慧能此时已经非常信服刘成了,他跑到人群那边,大声的将刘成的命令发布了出去。 花了约莫一盏茶功夫,杜家叔侄才将剩下的乱兵重新组织了起来,幸亏能够跟随两人到现在的不是族亲就是同乡,又是困在宅院里没有逃跑的道路,否则在有三分之一死伤的情况下恐怕队伍也已经不战自溃了。冲出宅门后乱兵们摆出了队形:十多个拿着三眼铳的火器手在最前面,本来乱兵手中还有七八支鸟铳,但杜国英觉得夜里反正看不清楚,还不如用三眼铳方便。火器手们排成一条松散的横队,在横队的后面六七米剩余的长枪手和刀牌手组成一个三角阵,朝刘成那边压了过来。当双方距离接近到大约二十余米的时候,随着杜国英的喝令声,火器手们将手中的三眼铳以最快的速度发射完毕,然后就退到两侧,长枪手们就大声呐喊着冲了上来。 刘成与慧能并肩站在一块门板后面,虽然明知道门板上早已盖上了两层浸水的棉被,但刘成的手脚还是禁不住轻微的发抖。倒不是刘成突然爆发出勇气了,而是他很清楚要是打输了,就算他躲在后面能活下来在这黑布隆冬的山沟里他也跑不到哪儿去,还不如索性光棍点,留下来赌打赢为妙。 尽管如此,当刘成听到木板上发出扑扑的闷响时,膝盖还是本能的一软,幸好旁边伸出一只有力的手在腋下托了一把,才没一屁股坐到地上。刘成回头一看,却是慧能帮了自己一把才没有出了这个洋相。只见对方眼睑低垂,面带微笑身躯站的笔直,嘴唇微微开合,倒像是在背诵什么经文,他身后近百个青年村民将武器放在一旁,盘膝坐在地上双手合十,口中念念有词,应该是跟随慧能诵经。 “看来这个慧能的底子不像他自己说的那么简单!”刘成正在心中暗想,对面的乱兵火器手已经将三眼铳里的子药放光,后面的长矛手c刀牌手已经大声叫喊着冲了上来,一场激烈的肉搏战随即开始。 按照事先的安排,参战的青年村民按照血缘远近被分为七个小组,一字横向排开,每个小组里力气最大的两人拿着粗树枝,力气小一点的两人则举着门板或者床板,而身手敏捷的四个人使用长矛,其余四人则用草叉c打谷用的连枷c短棒等短武器,剩下的老弱则带上一袋拳头大小的石子。交战时从前到后按照:门板c粗树枝c长枪c短兵c投石的序列站好,而每个小组横向之间保持四到五米的距离,按照号子声齐步向前。乱兵与一接触就发现根本无法从正面突破,因为在门板和粗树枝的保护下,村民的枪手可以放心大胆的刺杀,而乱兵的长枪手甚至连对方的人影都看不清;而几个最大胆的企图冲近厮杀的刀牌手则会被向前推进的门板撞倒在地,随即被草叉和连枷打死。在这种进攻下,乱兵们本能的避开敌人的正面,挤进敌方小组之间的缝隙,想要攻击没有长板保护的侧面。但他们发现这不过是一个精心设置的陷阱——长枪和草叉同时从左右两面刺来,同时飞来的还有石块,两边小组的枪手无需脱离自己的行列就能攻击敌人,只有极少数人能够在这种夹击下活下来。 站在阵后的杜国英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自己的手下刚一和敌人接触,就不断有人被打倒在地,剩下的人虽然竭力抵抗,但也只有节节败退,而在这个过程中,他甚至没有看到一个敌人被打倒,考虑到敌人在进攻时口中喊得明显是干农活时候的号子,这不像是一场厮杀,倒像是一群农民在割麦子,只不过倒在地上的不是饱满的麦穗,而是一具具尸体。他回头看了看叔父,只见杜如虎眼神呆滞,一言不发全无过去精明强悍的样子,一咬牙大声喊道:“跟我上!”就拔出佩刀冲了上去,两旁刚才退下来十几个火器手也纷纷拔出佩刀或者挥舞着三眼铳将其当铁棒跟了上去,将发射完的火器手作为肉搏战的预备队是明军中一种非常常见的战术。杜国英心里很清楚,敌人的主将应该在正中那组,因为在夜里看不见旗号,能够起到作用的只有声音,而以声音为载体的号令对距离的要求是很苛刻的,只有在阵线中央才能同时指挥左右两端的纵队。而此时要扳回败局的唯一办法就是直冲敌阵,将敌将斩杀或者迫使其逃走,摧毁其指挥中枢。 “应该是要赢了!“刘成小心翼翼的从两块岩石的缝隙向外看去,虽然乱兵的火器应该是放完了,但谁知道会不会从哪儿飞过来一只流矢呢?历史上打赢了战役却被流矢射死的名将可是有不少呀! “不止是赢了,是大胜呀!“一旁的慧能早已激动地满脸通红,青筋暴露。由于是夜晚的关系,虽然他还无法确定己方有多少人死伤,但己方是在不停的前进,而乱兵是在不断的后退,以他过去的经验,在这种情况下己方受伤倒地的人绝大部分都是可以救回来的,而战场上被当场杀死的并不多,绝大多数战死者都是受伤倒地后被敌人补刀或者践踏而死的,这种单方面的压制双方战死者的比例不会低于1比3 “呵呵!“刘成干笑了两声,刚想谦虚两句便听到一声巨响,回头一看只见当中那一队的门板已经翻倒,两个举着门板的汉子倒在地上,生死不知。原来方才杜国英冲上来二话不说便沉肩撞到门板上,将门板后措手不及的两个汉子撞得连连后退,他身后的乱兵见状也仿效,纷纷沉肩撞了上去,三下五除二便将那门板撞倒了。突然没有了屏障,那组村民本能的向后退去,幸好这个小组的成员都属于一个家族,因此虽然退却,但没有逃走。 “糟糕!”刘成猛拍了一下大腿,还没等他叫苦,身边的慧能操起旁边的连枷便迎了上去,一边大声喝道:“无生老祖座下慧能在此,诸天神魔急急如律令!”即将溃散的那村村民见状,应了一声重新聚拢了起来,乱兵们虽然人数武艺都占优势,但手中的都是短兵器 ,一时间也无法突破粗树枝和长矛的防线。 “好个妖僧,原来都是你在背后捣鬼,你的那个同伴在哪儿,一起上来也省军爷一番力气!“杜国英冷笑了一声,当头一刀砍下,却不想对方手上力道大的吓人,将手中的杆棒一抹便将杜国英的刀挡在了外门,顺势向对方咽喉一戳,杜国英赶忙向后一跃,堪堪避开,额头上不由得生出一层冷汗来。 7c鏖战下 “这和尚好快的手脚!“杜国英感觉到喉咙上隐隐作痛,伸手一摸指头上已经一片殷虹,显然刚才他若是慢了半分,便不死也是重伤。 对面的慧能见杜国英心思略分,大喝一声当头一棍打了下去,杜国英本能的横刀一挡,却不想慧能手中拿的并非寻常的棍棒,乃是一副连枷,这连枷本是一种农具,由一个长柄和一组并排的竹条组成,中间用绳索串联,收割完谷物后农民便用连枷拍打使得谷粒脱落下来。后来演变成一种兵器,前端的竹排换成包上铁皮的狼牙铁棒或者铁球,用铁链而非绳索串联,使用时即可将长柄做杆棒,也可舞动用前端伤人。杜国英只是挡住了连枷的长柄,前端的狼牙棒顺着惯性打了下来,杜国英本能的将头一偏,正在砸在他的右肩上,只听得一声闷响,杜国英顿时扑倒在地。 “千总!“ “千总爷!“两旁的乱兵见状大吃一惊,杜国英便是在延绥镇的青年军官中里武艺骑术都算是出挑的,众人都以为对一个和尚绝对是手到擒来,却没想到两人打一个照面便重伤仆地。两个手快的赶忙上前将其拖了回去,村民这边顿时士气大振,大声叫喊着杀了上来。 没有了杜国英的督战,乱兵们再也无心恋战,丢下受伤的同伴向宅院内逃去,这些失败者是如此的慌乱,甚至忘记了重新关上院门,对于他们来说,充满刺激性气体的宅院此时却显得如此安全可爱。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六章 覆灭 在余家大宅的后院,有一栋半的两层小楼,这在明代较为富裕的人家后院中是颇为常见的,通常是用来供主人家小姐或者爱妾等重要女眷居住,楼上住主人女眷,楼下则是仆妇丫鬟。由于这个小楼是整个大宅的制高点,因此杜家叔侄便将住处放在小楼的楼下,而他们被击败后便带着十来个部下逃到了这个小楼,准备在这儿做平死一搏。 “来人,快把那个老儿给我抓来,老子要活剐了他!”着上半身的杜国英呲牙咧嘴的喊道,他的右肩已经肿起了老高,估计就算没有断骨一时半会也用不上了。 “且慢!”说话的是杜如虎,他做了个手势让不知所措的士兵退了下去,说:“你不觉得这个村子有些蹊跷吗?那些愚民所使的应该是戚南塘戚少保的鸳鸯阵法,那粗树枝便是狼筅,门板便是长牌c使用草叉连枷的便是短兵,投掷石块的便是鸟铳c三眼铳手。可就算是在军中这也是口口相传的秘诀,又怎么会流传到一个山村中呢?” “戚少保?鸳鸯阵?叔父你没有看错?”杜国英听了一愣,连肩膀上的重伤几乎都忘了。原来当时距离戚继光去世已经有四十余年,而戚继光又是在中国古代军事将领中极少数几个既有军事才能又有良好文化修养和著述能力的,因此能够留下了《纪效新书》c《练兵实纪》这些有很强操作性的军事著作。但古代社会信息传播的速度之慢远非现代社会可以想象,这些军事著作也属于保密的材料,杜家叔侄虽然已经属于明军的中级军官了,但还是属于半文盲,自然没看到过这两本书,对于著名的鸳鸯阵只是从袍泽口中听说过一些兵力编排c所用器械的细节,而最重要的如何配置兵力c战场上的具体战术变化就一无所知了。 “我生的迟,未曾见过戚少保的武威,不过我在当百户时手下有个老把总是从宣大镇过来的,倒是曾经在酒桌上提到过一些戚少保的轶事!”说到这里杜如虎皱了皱眉头,脸上露出努力回忆的神情来:“应该是没有错,别的有假,那狼筅可是戚少保独此一家,别无分号的!” “莫不是这村子里有戚少保的余泽?怪不得如此难缠!不如我们凭借火器固守这小楼,等到天明后看清楚再做主张?”杜国英脸上露出凝重的神色来,也难怪他如此,戚继光并非明代中后期唯一的名将,但若论练兵之精c制器械之锐,用兵之神妙,却是无人能及,自他于嘉靖38年在浙江练兵成功后,大小数百战未尝一败,而且每战都是斩首千百,己方不过死伤数十人,当时虽然早已过世数十年,但在明军将士耳中依然威名极盛。 “恐怕敌将不会让咱们等到天明,你没觉得我们从一开始就步步受制吗?恐怕我们一开始就中了那厮的圈套。” 仿佛是为了印证杜如虎的揣测,此时窗外传来了叫喊声:“尔等已入绝境,还不交出人质,束手待缚,保尔等不死。若是不从,待会玉石俱焚,莫要后悔无及!”仿佛是为了印证自己的威胁,话音未落,从外间就升起几个火把,借助火光可以看到距离小楼二十余步外已经有四个门板,门板后面依稀有人影晃动。杜国英闻言大怒:“狗贼欺人太甚,来人,快将弗朗机拉到窗口,给尔等一点颜色看看!” “且慢!”杜国英止住手下,对杜国英低声道:“这弗朗机一共也才三发炮弹,能打死几个人?这小楼乃是用松木建成,若是惹怒了他们用火攻我们岂有活路?” “叔父,那怎么办?总不能真和他们说的那样束手就擒吧?” “那也不必,派个人过去和他们谈谈,就知道他们首脑在哪儿了,举火为号,再用弗朗机打。”杜如虎看了看外面的人影,自言自语道:“奇怪了,我们位置高所以烟雾稀薄了不少,还忍得住,可为啥他们在低处也不怕浓烟呛人?” “鬼知道!“杜国英现在也懒得关心这些事情了:”叔,你看派谁去好呢?“ “就让那个杜固去吧,这厮和那伙人打过照面,也算个熟面孔,使功不如使过嘛。“ 听到杜固的名字,杜国英脸上立即阴沉了起来:“也好,本来我还想将这蠢货活剐了,就给他一个戴罪立功的机会!“ 院子里,刘成与慧能正指挥着手下将隐藏在暗处的一个个装满松香的陶罐搬走,每个人的脸上都用布巾蒙的严实,这些布巾都用水浸湿了,里面还包裹了碾碎的木炭,可以起到相当的过滤作用。在临走前,刘成让村民将掺了少量硫磺的松香分别放在几十个个临时搜集来的陶罐内,又将这些陶罐藏在宅院隐蔽处,这宅院原本是属于一个大户人家的,为了防备盗匪修建了一条地道,先前那两个村民就是从那条地道进入宅院,点着了那些松香迫使乱兵们开门的。 “师傅!”一个年轻人跑过来,神情兴奋的禀告:“楼里出来个人,说是要见咱们首领,见不见?”最后他又补充了一句:“那人我认识,就是那个被师傅您带到村子来的那个贼。” “杜固?”慧能皱了皱眉头,向刘成询问道:“这些贼在打什么主意?见是不见?”不知不觉中,慧能已经将首领的位置让了出来。 “见见也无妨!说不定还能从那厮嘴里套出点话来。“刘成笑嘻嘻的把玩着手中的三眼铳,这是一种明朝特有的火器,三根竹节状的铁质铳管联装在一起,火药与铳子装填好后,可以通过点燃火绳或者敲击尾部的火帽发射,尾部还有或长或短的木柄,在发射完毕后可以当铁棒或者战锤等钝器。 “带他上来!“慧能沉声道,他看了看正沉迷于第一次见到的明代火器实物的刘成,小心问道:”看刘兄这样子,莫非以前还见过这等火器?“ “嗯!“刘成下意识的点了点头:“这玩意距离远点也就能听个响,野战是不行的,守城倒是不错,射手用不着冒着敌人射中的危险探出头去瞄准,还可以当铁锤使,但还是及不上鸟铳,那才是军国之器。” “刘兄倒是对兵事懂得不少?”慧能小心的问道:“莫非祖上乃是将门?” “哪里,哪里!”刘成这才发现自己有些说漏嘴了,赶忙干笑着掩饰道:“不过是些皮毛罢了,过去在庙里看的杂书多,胡扯几句罢了!” “原来如此,刘兄果然渊博!”慧能点了点头,脸上却明明白白的写着四个字——“鬼都不信。”刘成有些尴尬的低下头,避开慧能的视线。这时杜固已经被带了上来,相比起第一次被俘,此人身上的那股子骄狂之气早已荡然无存,离得刘成与慧能还有七八步开外就跪倒在地磕了个三个头,方才站起身来躬身道:“小人参见二位掌盘(明代中后期对土匪首领的称呼)!“ “掌盘?“刘成闻言一愣,一旁的慧能低声解释道:”这厮只怕是把我们当成路上的强人了。“ 刘成一听差点忍不住笑出声来,但转念一想这种误解对自己有利,便装出一副颇为威严的样子:“现在你们已经身处绝境,还不快些交出人来,束手投降,还派你过来作甚,莫非是有什么阴谋诡计不成?” 杜固此时的心情是十分复杂的,他被派来之前曾经因为中了圈套,将己方带入陷阱而被杜国英狠狠的责骂了一番,又被派来承担这个几乎是必死的任务,来时一路上又想起刘成“法术“的神妙,心中又是担心又是害怕。结果又被刘成无意间道破了他的真实目的(拖延时间),心中不由得闪现出一个念头——”完了“。双膝一软便又跪了下去,一边磕头一边喊道:“上仙慈悲,上仙饶命,我是被逼来的,一切都与我无关!” “快起来吧!”刘成见杜固突然像发了颠一般,赶忙让人将他拉起来,见此人脸上涕泪横流,额头上先前的伤口又裂口了,鲜血涌了出来,心头不由得一软,对旁人吩咐到:“把他带下去,把额头上伤口重新清洗包扎一下。” 杜固本以为自己这次性命难保,却没想到得到如此待遇,心头不由得一暖,几分钟后他重新来到刘成面前的时候,杜固的心理已经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你有什么话就说吧!“刘成换了一下姿势,让自己在椅子上坐的更舒服一点。 “两位掌盘的!小人有一事禀告!”杜固咬了咬牙,指着不远处的小楼道:“小楼上还有一门弗朗机!” “什么?”刘成不由得大惊失色,为了防止小楼上的鸟铳,他选择的地点位于左边厢房的拐角处的一个小耳房,还用两个门板挡住了窗户,可谓是密不透风。但弗朗机这种火炮就不同了,乱兵们控制的小楼是整个院落的制高点,整个宅院都在其火力控制范围内,门板和瓦片可是挡不住炮弹的。 “掌盘的请放心!贼人们只有三发炮弹,夜里也看不清不敢乱打。”说到这里,杜固在胯下摸索了一会,取出一个小竹筒来,双手呈了上去:“ 首领让小人来到二位面前,就拉响这发火筒,丢出窗外,指示炮手用弗朗机轰击。” “感情这是信号弹呀!”刘成掂量了两下这个有着浓厚硫磺味道的竹筒,额头上不由得冒出一层冷汗来,楼里面的贼人也不是草包,若不是环节上出了写纰漏,自己恐怕见了阎王爷都不知道是怎么死的。刘成看了看跪在地上的杜固,低声问道:“你为何告诉我这些!” “小人不想死,若是将这竹筒丢出窗外,待会就算不被炮打死,恐怕也要死于乱刀之下。而且您是个善心人,不应该被炮打死!” “那我先前用计引你们来村中,你也不恨我?“ “两军对垒,自然是尔虞我诈无所不用其极,力弱智短者中计兵败,是他无能,恨你作甚?“杜固答道:”倒是我家首领中计不怪自己蠢,却怪到我这个带话的人身上,实在是可笑之极。“ “喔,原来如此。“刘成点了点头,对方话语中的意思颇为值得玩味,他微微一笑问道:”那你说说那边是如何安排的?“刘成向小楼的方向指了指。 “先以炮轰,然后楼内剩下的人乘乱杀出,直取你们首脑。只要杀了你们首领,剩下的不过是乌合之众,人再多也不足为惧!“ “阿弥陀佛,果然是一啄一饮莫非前定。“一旁的慧能听到这里,合十笑道:”若非刘兄弟你以善意待人,如何能得此福报?“ “大和尚说笑了,怎知不是您平日里唱经念佛得来的福报?”刘成此时心情甚好,随口打趣道。 “神佛不过是些泥塑木偶,水火来时自顾不及,如何还能赐人福报?”慧能冷笑道:“天意辽远,口中整日里念经诵佛的定是欺骗愚夫愚妇的贼子无疑。” 小楼上,那门弗朗机早已被搬到窗口,子药火绳装配完毕,就等待着预定的信号了。杜家叔侄二人侧身站在窗旁,目不转睛的等待着预定的信号也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外间的天色已经微明了,但山间的雾气还是如同牛奶一般浓密,遮挡住了他们的视线。 “该不会发火筒被搜出来了?还是杜固那厮胆小临时变卦了?“杜国英的脑海中闪现出一个又一个疑问,又一个个消失了。他很清楚这个计谋有许多破绽,但此时自己已经没有选择了。杜国英微微的闭上眼睛,低声祈祷起来。 “火光!就在那儿!“几个兴奋的声音让杜国英猛地睁开双眼,果然在不远处升起了一团略带绿色的火光,正是发火筒的特有的。他赶忙招呼手下将炮口对准火光所在的方向,点燃了火绳。随着一声巨响,炮口喷出一团火焰。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七章 被俘 “快,快,把子铳装上去!”还没等炮口的余烟散尽,杜国英就大声催促着,他很清楚胜负就取决于时间。当仅有的三发炮弹打完后,他就带领着剩下的十几个手下向被炮击的房屋冲去。 “怎么回事,怎么一个人都没有,都到哪儿去了?”看着眼前因为被炮弹击中而正在塌了半边的耳房,地面上到处是被打碎的门板和家具的碎片,但无论是屋内还是屋外却没有一具尸体,杜国英的心中生出一股疑念,这时右侧的厢房里传来一阵细微的嘶嘶声,依稀是火绳的燃烧声。 “快散开,有埋伏!” 话音未落,右侧传来一阵枪响,遭到伏击的乱兵们倒了一地。杜国英的大腿传来一阵剧痛,膝盖一软便跪在地上,他勉力用佩刀支撑着站起身来,只见从两边的厢房冲出二三十个青年汉子,其中不少人手中都拿着不久前从乱兵们手中夺来的三眼铳,当中的却是两个光头汉子,杜固微躬着身子,正谀笑着对其中一人说着什么,一瞬间杜国英什么都明白了,他大喝一声:“恶贼!”就一瘸一拐的举刀向刘成扑去,但刚迈出几步,就被七八支长枪逼的退了回来。 “看来这三眼铳在十米以内对披甲敌人还是有不错杀伤效果的!”刘成从一边的厢房走了出来,踌躇满志的检查着自己精心策划的这场伏击战的战果: 地上横七竖八的躺着十来个被打死或者重伤的乱兵,剩下的几个人虽然还紧握着刀枪,但从他们四处游离的目光和苍白的脸色看,这些人已经没有什么继续抵抗的斗志了。 “放下手里的家伙吧,咱家掌盘的心善,放下兵器的就不杀!”杜固站了出来,大声的叫喊起来。 “就这样吧!“杜如虎拍了拍要回骂过去的侄儿肩膀,第一个丢下手里的兵器,刚才他的运气很好,七八支三眼铳近距离发射的铅弹居然都连点油皮都没擦破。 “叔父!“杜国英盯着杜如虎,好像是第一次认识对方一样。 “再打下去除了多死人已经没意义了,死的人已经够多了。“此时杜如虎的声音里充满了一种解脱之后的轻松:“出了良乡那事,咱们早晚都有这一天的,就这样吧,一切都结束了!” 杜国英看了看两旁脸色惨白的同伴,又看了看眼前黑洞洞的铳口和矛尖,绝望的泪水从眼里流淌了下来,他猛地一刀砍在地上,钢刀折成两段。 漫长而又血腥的一夜终于结束了,当在山上忐忑不安了一宿的老弱妇女回到村子里时,惊喜的发现村子安然无恙,也没有死人,只有十来个人受了伤,而那股威胁村庄的乱兵已经被全部消灭掉了。 对于绝大多数人来说,这已经比他们预想的最好结果还要好得多了。每个有幸留下来村民人都得意洋洋的在亲人和爱侣面前吹嘘自己的武艺和斩杀敌人的数目,不时有人因为斩敌的数目争吵起来,只有有一点是相同的——每一个人都将刘成的谋略夸上了天,整个村子被欢乐的气氛笼罩了。 但余家大院里的气氛却是截然相反,堂前的院子里二十多个汉子或蹲或坐,神情沮丧,他们当中许多人身上都有伤,有的还在流血,但相比起他们身上的伤,被一群村民击败对精神上的创伤要重得多,以至于当院门被推开时,只有少数几个人抬起头来。 “吃饭啦,吃饭啦!”杜固喊话的调门很高,在他的身后两个村民抬着一个装满粥的木桶。如果说不久前杜固成出卖袍泽的行为还有不少是出于冲动,此时的眼前的情景让他经非常庆幸自己先前的决定了。像他这样一个和蒙古人打了二十年交道的老兵痞来说,将领光心善是不够的,还必须足够的狡猾和勇敢,能够给部下不断带来胜利,而刘成在这一点上无疑是做的非常好的。在杜固看来如果硬要说刘成还有什么美中不足的话,就是心软了点,没有把杜家叔侄和最亲信的几个手下都杀掉,以绝后患。 绝大部分败兵们看到杜固神气活现的样子都被吓了一跳,只有少数几个人在那场伏击战中活下来的人才知道杜固的背叛,而院子里的绝大多数人是被打散了以后在天亮后被村民们俘虏的,他们根本不知道昨天夜里所发生的一切。不过杜固对于昔日同伴们的表现十分满意,他用木勺在粥桶里用力搅拌了两下,打了一勺粥起来尝了一口:“十足的稠粥,筷子插进去都不倒,还加了盐,掌盘子的可是善心人呀!” 俘虏们中产生了一股轻微的骚动,此时已经接近中午时分,从昨天夜里算起已经过去接近二十个小时了,加上一夜的厮杀,昨天傍晚吃的那点东西早就已经消化的干净,热乎乎的粥香就好像一根无形的钩子,扯动着每一个人的心。但杜国英还是如同雕塑一般坐在墙角,一动不动,有几个俘虏屁股都抬起来一半了,但看到杜国英的样子,又坐回去了。 看到没人来吃粥,杜固的脸色变得难看起来,作为一个刚刚投降的人,他很清楚自己的未来完全取决于新主子刘成对自己的观感,可如果自己连分粥这点小事都做不好,那又怎么能指望刘成会看重自己呢?他咬了咬牙,木勺狠狠的敲了两下粥桶,高声喊道:“当家的心善,不要给脸不要脸呀!”话语中已经露出了威胁的气味。 杜国英仿佛根本没有听到昔日部下话语中的威胁,依然像一尊木像一般坐在墙角,院子里的气氛变得紧张起来,眼看一场冲突就要爆发了。杜如虎看着这一切,心中叹了口气,站起身来走到杜固面前,伸出右手道:“给我粥,两碗!” “是!”杜固有些惭愧的低下头,尽可能快的打了两碗粥递给杜如虎,杜如虎拿着粥回到侄儿身旁,将一碗递给杜国英,用命令的口吻说:“接过去,吃粥!” 杜国英赌气的扭过了头,杜如虎将粥碗放到他身旁,坐下独自吃了起来,吃了几口后他低声说:“吃才能活下去,活下去才有指望!”几分钟后,杜国英也拿起粥碗低头吃了起来。 杜如虎的行动仿佛是一个信号,俘虏们纷纷站起身来,用到粥桶旁取粥,几个平日里与杜固走的比较近的还忝着脸和对方拉着关系。 “杜固兄弟,俺们两家可还没出五服,往上数一百年祖宗可还是在一个锅里吃饭,可要关照俺呀!“ “俺两家可就村头村尾,小时可是一起在河里摸鱼的!“ 看见形势大变,杜固的脸上笑开了花,他拍着胸口笑道:“大家放心,掌盘子的是个善心人,一定不会让大伙吃亏的!“ 后院的小楼上,刘成站在窗旁小心的窥探着院子里的情况,看到俘虏们开始抢着领粥,刘成松了口气:“总算是放心了,要是这样僵下去,说不定还真得杀几个人了。” “真是看不懂你这个人!”一旁的慧能笑道:“昨天晚上死在你手上的少说也有四五十人,现在反倒在乎多杀人来,若非是知晓你的为人,我倒以为你这是在惺惺作态了。“ “那可是两回事,昨天夜里杀人乃是自卫,我不杀他们,他们就要杀我,杀人是不得已。现在他们不过是些手无寸铁的俘虏,多杀何益?“说到这里,刘成笑道:”杜工部不是说过吗?苟能制侵凌,岂在多杀伤?“ “那不杀也就罢了,何必又给他们粥吃?” “既然不杀他们,自然要给他们口饭吃,人活着总应该有口饭吃吧?“说到这里,刘成狡黠的一笑:”再说这粥也不是白吃的,我让那杜固去放粥,那些俘虏见了杜固的待遇,心思就活了,人一上十,形形色色,十个指头还不一般齐了。就算里面有几个想闹事的,人心不齐自然也就闹不起来了。“ “说的也是!“慧能笑了笑,心中却并不以为意,在他看来饿上两顿这些俘虏也就没力气闹腾了,无论是送到官府领赏还是偷偷杀了都行,不过现在他的兴趣早已转移到刘成这个人身上,在没对对其有足够深入的了解之前,他不想暴露出自己的底牌。 “那刘先生你觉得应该如何处置这些人?“ “如何处置?“刘成闻言一愣,对于这点他还真没有考虑过,毕竟作为一个穿越者对于当时的社会环境并不熟悉,乱说话很容易露怯:“我刚出寺庙不久,对这些并不清楚,您觉得应当如何处置呢?” 慧能微微一笑:“刘先生若是在功名上有些想法,便将这些人解到官府,官府总要给些好处。若是无意功名倒也简单。“说到这里,慧能右手下劈,做了个”杀“的手势。 “那还是送到官府去吧!“刘成听到要将这些人都杀了不禁皱了皱眉头:”弄个官儿当当也挺好的。“他看了慧能一眼,赶忙补充道:”自然也少不了法师的一份!“ “呵呵,我一个出家人四大皆空,这些功名利禄还是算了吧!“慧能摆了摆手:”其实对那些人来说,送到官府和死在我们手里都差不多,都是死路一条。“ “什么?“刘成闻言吃了一惊:”怎么会这样?我听那杜固说他们已经多日没有领到粮饷,不得已才起事的,难道官府不会因此减轻 他们的处罚吗?“ “减轻处罚?“慧能哑然失笑道:”怎么可能,九边镇兵哪个没有欠饷个两年三年的,若是欠饷就可以作乱,那朱家天子还怎么坐得稳龙庭?越是如此就越是会严刑重罚,下面的兵丁也还罢了,领头的几个肯定必死无疑!“ “九边镇兵都欠饷两年三年?“刘成的眼睛立即瞪大了起来,他穿越前在网上也看过一些关于明末军队欠饷的文章,但远没有想到已经严重到了这种地步,慧能所说的九边重镇乃是西起嘉峪关c东抵大海的北方边防线上的九个重镇,自从明朝中后叶以来,由于内地与京师的驻军日渐腐化,九边重镇已经成为了仅有的维系着大明存亡的野战军,连这种军队都普遍存在几年的欠饷,也未免太过匪夷所思了。 “不错,辽东镇这些年直接与东虏交兵,可能会好点,其他边镇欠个两年三年军饷是很正常的。“ “那这些边军靠什么生活?” “若是在驻地倒也可以依靠屯田c做些小买卖c做工勉强维持。”慧能笑了笑:“若是出征就麻烦了,行装c军器c牲口都要钱,青壮出征家里老小也要一笔钱安置。所以往往在驻地欠饷多年也无妨,可要是一出兵打仗,一文钱也省不得,不然就要出大事。眼下西北的乱象,倒是十有六七是由于去年后金破边勤王所致。” 刘成一边听慧能叙说,一边暗自心惊。自从穿越以来他都深陷凶险之中,一门心思都在求生,到现在才有空闲来考虑自己的未来。听了慧能这番叙说,前世在网上的那些救世济民的雄心壮志c挥斥方遒的豪气早已不知道飞到哪儿去了,现在他奇怪的不是大明后来被满清征服,而是崇祯皇帝是怎样又坚持十几年时间的。 “天下事到了这等地步莫非天子不知晓?” “哈哈哈!”慧能突然大笑起来:“贫僧先前看刘兄你用兵筹划何等老道,现在怎么说出这等话来?今上继位不久便铲除阉逆,并非碌碌无为的庸主,宣大距离京师不过两三百里路程,锦衣卫c内厂又不是吃白饭的,天子又怎会不知道?”说到这里,慧能随手捻起自己身上那件直缀的前襟,问道:“刘兄,您说它还能恢复成素色吗?” 刘成看着慧能身上那件黑色直缀,摇了摇头。 “当今天下便如同俺这件皂衣一般,由白色染成黑色容易,要从黑色变回白色却是万万不能。今上虽然英果,但破山中贼易,破朝中贼难,恐怕到最后还是落得个一场空!” 作者的话:书好书坏,应该一看就知道,觉得好的,有钱打几文赏,有票投几票,要不帮韦伯打打广告也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八章 红阳宗 刘成看着慧能意气风发的样子,全无先前僧人内敛的样子,心中不由得一动,沉声问道:“你到底是什么人?” 慧能微微一笑,振衣坐下,先前游方僧人的那种内敛已经被上位者所特有的矜持所代替,双手在胸前做莲花盛开状:“白莲花开,弥勒降世!某家姓徐名万成,乃是白莲圣教红阳宗的宗主,慧能是我在江湖上行走时的化名!“ 拜后世发达的影音传媒所赐,如果说红阳宗是什么玩意刘成还不太清楚的话,白莲教的大名早已如雷贯耳,在诸多影视剧中白莲教主早已成为了反派b一ss的代名词。而刘成万万没想到的是,自己居然在穿越之后能够看到一个活生生的邪教头子站在自己面前。 徐鹤城见刘成神色有异,以为对方如大部分僧侣一般对白莲教有偏见,便笑着解释道:“刘兄,并非我有意欺瞒,只是江湖上对我红阳宗颇有误解,我用慧能这个名字行走比较方便。其实我教秉持‘去恶扬善,互通有无“之训诫,世人不解我等之行为,颇有偏见,刘兄乃是明智之人,且听我 解释一下,再做评断不迟。”原来这白莲教乃是南宋绍兴年间吴郡昆山僧人慈昭所创立,两宋时期净土宗盛行,而这慈昭也是属于净土宗。由于净土宗的教理仪式比较复杂,不为普通民众说理解,于是慈昭就加以简化,绘制了《圆融四土三观选佛图》,将抽象的理论简化为图像;又将原有的佛教参拜仪式简化统一为《白莲晨朝忏仪》,白莲教也由此而得名。由于其理论浅显,仪式简单,而且在教义中有相互扶助,简朴持家等,因此白莲教在民众,尤其是底层民众中发展的非常快,而且与其他佛教宗派不同,白莲教并不要求信众出家修炼,信徒也可以娶妻生子,于是其主持者往往代代相传,教门的财产也形成了他们的私产,教主不但拥有丰厚的财力,而且还对下面的信众拥有很强的人身控制能力,形成了一个个排他性很强的小团体。在太平年代这些人往往与官府勾结,成为地方一霸,而一旦世道不稳,在这些教主中就很容易涌现出野心家。因此无论在官府眼里,白莲教是潜在的不稳定因素,而在其他佛教c道教宗派眼里,白莲教是危险的异端,因此也就不难理解为何在中国历史上白莲教成为邪教的代名词了。 刘成听了一会徐鹤城对白莲教历史的讲述,心中不由得暗想:“这不就是中国的天主教和新教的演变史吗?谁说中国没有宗教战争?只不过中国是一个大一统的帝国,白莲教没有办法像西方新教那样在波西米亚c瑞士c德国c低地国家那些地方建立自己的小王国罢了,不过这厮能够混到一方教主,想必也是个了不得的人物了。“想到这里,刘成又上下打量了下徐鹤城,也许是心理作用的缘故,觉得对方器宇不凡起来。 “听兄台一番讲解,在下受益匪浅!”刘成打了个哈哈,小心问道:“不过在下有个问题不知当问不当问?“ 徐鹤城闻言暗喜,他本就存着拉拢刘成之意,眼见得对方态度改变,赶忙答道:“我与刘兄虽然不过是道左相遇,但俗话说‘白首相知,倾盖如故!“我实在已经将刘兄当做自家骨肉兄弟一般,刘兄尽管开口便是,某家一定实言相告。” “我以前也未曾听闻过红阳宗,敢问一句,徐兄麾下共有多少教众?” “鄙宗起自关东,枝蔓颇多,具体多少教众一时间也说不清楚,不过仅在山东一地,就不下四十万教众,位于聊城的总坛下就有十余万人,寄在庵堂名下的田亩就有五千余倾。“说到这里,徐鹤城随手拿起一只海碗放在地上,拿起一旁的禅杖,将底部旋开,原来那杖里面竟然是中空的,流出的金沙很快就充满了碗,徐鹤城微微一笑,将碗向刘成那边一推:“这是我教众在西北的一处金矿,每五六日都能产出这么多金沙来。“ 刘成小心翼翼的接过碗,碗中的金沙在日光下反射出富有魅力的光,感觉到手里沉甸甸的分量,刘成的右手剧烈的颤抖起来,他竭尽自己的意志力将碗又推回徐鹤城那边:“看不出来徐兄竟然是个大财主!” “呵呵!”徐鹤城笑了起来:“些许阿堵物罢了,刘兄若是有意,大可取去花用!”说罢徐鹤城将那海碗推到刘成面前。 “这怎么行!“刘成赶忙将海碗又推了回去,自从徐鹤城暴露了白莲教徒的身份,他心中隐隐的就有了些许戒备之意,更不要说这些金子他觉得是非分之财,只怕会惹来祸患。 徐鹤城笑着将金子又推了回来:“君子有通财之谊,若是我没有看错,刘兄你身上并无多少财物,俗话说穷家富路,若是身上无钱,什么事情都办不成的!“ 刘成想想也是,自己身上除了手机c几张百元钞票c几张银行卡以及电击器就什么都没有了,不管是要干什么都要一笔启动资金,若是不接受这徐鹤城的馈赠,难道要去坑蒙拐骗不成?反正自己将来发达了十倍百倍归还给他便是了。想到这里,刘成接过木碗,从怀中钱包里取出三张百元钞票,递了过去:“既然如此,那在下就却之不恭了,这些是一点小玩物,徐兄拿去做个纪念!“ 徐鹤城微微一笑接过那几张钞票,他在江湖历练多年,岂能看不出刘成即缺钱又不愿意和自己的关系拉的太近的矛盾心态。不过他接过钞票后一看,不由得对其精美的印刷和挺括的质地暗自乘奇,对刘成的来历又高看了几分。 刘成将银两收好,觉得有些困倦,便告辞下去歇息了。徐鹤城将刘成送出门外后,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了,他回到桌旁坐下,用脚跟轻轻顿了两下地板,随即外间便进来一人,却是那于何,只见他恭谨的朝徐鹤城长揖为礼:“下属参见教主!“ “于长老免礼,坐下说话。“徐鹤城指了指右侧的椅子:”你可看出此人的来历?“ “禀告教主,此人非官c非学c非僧c非道c非农,下属看不出他的来历。“于何低声道:”只是有一点可以确定,他对于本教似乎有些戒备之心。“ “你也看出来了。“徐鹤城点了点头:”我本想招揽其入教,但看他这般模样,却又不知从何入手,不知于长老你有什么办法?“ “禀告教主,世上招揽之法无非威逼利诱两途,教主方才拿出的一碗金沙怕有三十余两,寻常人家一世所积也不过如此,而此人竟然毫不在意的收下,只怕以利诱之没有什么用处。以属下看来,恐怕只有——“ “不可!“徐鹤城打断了于何的话语,他从怀中取出那几张百元钞票,递给于何道:”你可曾见过这等物件?以我看来这个刘成并不简单,背后只怕有人,若是我们贸然使用武力,只怕弄巧成拙,不如且先结好,静观其变为上!“ 那于何接过百元大钞,在手上翻看了几遍,不由得啧啧称奇:“图案做的如此精细,天下间竟然有这等巧匠,当真是匪夷所思,恐怕此人是宫里面出来的,会引来祸事?” “哼!”徐鹤城冷笑了一声,一掌将一旁的几案打的粉碎:“宫里面的又如何?时间过了这么久,除了那个同胞兄弟,还有谁惦记着要我徐鹤城这条性命的?” 于何赶忙出言劝慰,原来这徐鹤城方才的话只说了一半,他的确是白莲教红阳宗的教主,但在教主前面要加个“前”字。这红阳宗在以前在北方虽然传播广泛,但在山东和北直隶却不如白莲教的另外一个分支闻香教。天启二年,闻香教教主徐鸿儒发动教众起义,不久后就被明王朝说消灭,闻香教也被禁绝。这无形之中就为红阳宗的发展扫平了道路,数年时间就发展成为白莲教在北方的最大分支。这徐鹤城就是当时老教主的长子,为人慷慨好义,精明强干,又习得一身好枪棒,为红阳宗的发展立下了汗马功劳。却不想老父死的突然,徐鹤城当时正在外地忙着教务,他的同胞兄弟徐万仞为了争夺家产和教产,便向官府举报他收容教众c图谋不轨。为了确保徐鹤城翻不了身,徐万仞用五百倾好地和三万两银子搭上了宫里司礼监掌印公公魏忠贤的关系,一举借助官府的势力将忠于他兄长的四十个教中中层干部流放的流放c处死的处死,徐鹤城若非武艺高强,只怕也死在弟弟派来的杀手之下,为了逃避官府和弟弟的追杀,徐鹤城不得不逃亡到红阳宗势力较为薄弱的关西,并在几年内发现了金矿,并掌握了一部分势力,这于何便是当时随他出逃的少数教中干部之一。万历驾崩,魏忠贤倒台后,徐鹤城本以为可以翻案,却不想他弟弟又勾搭上了田皇亲——当今皇帝最宠爱的田贵妃之父,而当今天子当时才二十出头,要等到他驾崩少说也得三十年,偏偏今上又不是好色的主,要等那位田贵妃失宠也不知要到什么时候,眼见得他的案子也就成了无法翻身的铁案了。 于何见徐鹤城渐渐气消了,低声道:“不如让属下去刘先生那儿,旁敲侧击一番如何?” “如此甚好!”徐鹤城点了点头。 刘成回到屋子里,在屋子里找来找去,偏生没有找到一个东西可以盛放金沙的物件,那只海碗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里怕摔了,正没柰何间。外间传来敲门声。刘成一愣,赶忙将那海碗放入怀中,用袖子盖上,方才应道:“什么人?” “刘先生在否,于何求见!” 刘成看了看左右,没有找到隐藏海碗的地方,只得将碗放到床下,才转身开了门,笑道:“于老先生有什么事吗?“ 于何从怀中取出一个鹿皮口袋,笑道:“刘先生,我家教主方才想起来那些金沙不好盛放,便让在下将这个口袋送过来。”刘成接过口袋,想起自己将海碗放在床下,脸色不由得微微一红,正想开口道谢,那于何又从怀里取出一个小口袋递了过去:“这里面有些许零散银钱,俗话说财不露白,那些金沙平时用起来颇不方便,这些零钱便供先生平时花用。” “多谢老先生想的周到!”刘成接过两个口袋,那于何却不走,在屋内转了两圈,突然笑道:“敢问刘先生仙乡何处?” “西安人!” “原来是西京人氏,怪不得如此不凡。”于何突然一屁股坐下了:“那怎的我听起来口音倒有些像是辽东军话?” 刘成的额头已经渗出一层薄薄的冷汗来,搪塞道:“俺少时出家寺庙的主持是辽东人氏,因此小人沾了些口音。” “那敢问一句先生出家的寺庙在何处?是何宗派?可有度牒,为先生剃度乃是哪位高僧?” 刘成被于何一阵连珠炮般的问题问的哑口无言,他就算在这儿随口胡编,以这老儿的精明再追问下去就知道自己在撒谎。于何微微一笑:“在下并非是要故意为难先生,只是先生若是要将这些乱兵解到官府,官府就必然会查问先生来历,若是出了纰漏,只怕有些麻烦。”说到这里,于何稍稍停顿道:“不过若是先生再在这儿休息几天,我定然能给先生弄出一套没有纰漏的身份来。” 面对于何滴水不漏的安排,刘成唯一能做的只能点头了。带到于何离开,刘成将金沙倒入鹿皮袋子里,才发现这袋子做的十分精巧,装满金沙后可以束在腰上,就成了一条腰带,在宽大的外袍遮掩下根本看不出来,虽然明知道对方是收买人心,但心中还是不由得一暖。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九章 收纳 一夜无事,次日清晨时刘成醒来只觉得神清气爽,算起来穿越以来这还是他在床上睡得第一觉。醒来后刘成并没有立即起床,他摸了摸腰间鼓囊囊的鹿皮口袋,看了看斑驳的屋顶,不由得叹了口气,看来这并非是一场幻梦呀! 刘成拉门出来,差点被门口的一团东西绊了一跤,低头一看却是一个蜷缩成一团的大活人。那人也被刘成弄醒了,揉着眼睛站起身来,刘成这才看清了是那个投降自己的杜固。 “你昨天晚上就睡在这儿?“ “是呀?“杜固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按照军中规矩,亲兵就是在将主帐外守候,夜里也招呼方便呀!“ “将主?亲兵?等等——“刘成捏了捏自己有些发痛的太阳穴:”你啥时候成我的亲兵?我又啥时候成你的将主了?“ “不是您前天领兵打败了杜如虎叔侄吗?俺不是在那时候投到您麾下了?您不是俺将主,谁是我将主?“ “可我不是什么将领,手下也没有一兵一卒。“ “竖起招兵旗,自有吃粮人。有了将还怕没有兵?“杜固笑嘻嘻的答道:”再说就凭您立下的这功劳,随便去官府至少也有个千户百户的,也算是个小将主了,难道身边不需要几个使唤的方便的人?“ 刘成被对方的逻辑绕的有点糊涂了,听到“吃粮人”三个字赶忙反驳道:“我可是没钱没粮的,你可要事先想清楚了。” “瞧将主爷你说的!”杜固笑了起来:“凭您这一身本事,随便拉起杆子来,还不是白面馍馍任吃?好娘们任骑?这年头好汉爷手里有刀难道还怕饿死?” “拉杆子?就凭你我?”刘成几乎被眼前这个老兵痞气的笑起来,感情他还没有摆脱乱兵的罪名就琢磨着当土匪去了。 杜固却以为刘成嫌人少,看了看左右压低声音说:“将主爷您放心,我人都挑好了,一共四个人,都是能打能杀,能走能熬的,个顶个的好汉子,只要您把他们都放出来,就是他们的救命恩人,指东他们绝不走西的。“ 刘成冷哼了一声,心里却活泛起来了。虽然穿越时间还不长,但他经历的事情却不少,显然这个年代公认的规则是绝对的丛林法则:无辜的村民们会被被军队像割草一样杀掉,仅仅是为了满足士兵们发财和淫掠的;而为了自身的安全,村民也会毫无愧疚感的将士兵们杀光。自己如果不是凭借一点运气加上前世在互联网上累计的一点知识,恐怕早已成为了路边的一具伏尸。在这样一个世界里,无论是为了自保还是做一番事业,都需要拥有强大的力量,除此之外别无他途。 杜固看刘成沉吟不语,还以为对方还在怀疑自己,扑通一下跪了下来,磕了个头道:“将主爷,若是您不收容我,小人就只有死路一条了。“ 刘成对于一个年龄比自己还大的男人跪在面前还有些不适应,赶忙将杜固扶了起来,一问才知道按照明朝的军法,参加兵变的士兵并不会除了为首的几人外通常并不会被处死,而是会被重新编入军中,而杜固先前的背叛行为至少造成了几十个镇兵的死伤,他们的亲属和好友遍布延绥镇中,恐怕到时候杜固怎么死的都不知道,因此他唯一的出路只有成为刘成的亲兵,抱紧刘成的大腿。 “那你为何干脆离开军队,逃到一个不知道你过去的地方重新开始呢?”刘成听到这里,不解的问道。 “将主爷您有所不知。“杜固叹了口气,苦笑着回答道:”俺自从十四岁结发从军一来,手里就抓惯了刀把子,连锄头柄都没摸过,大字不识一个,也没啥手艺。再说眼下里四方都不平靖,陕西都连续闹三年饥荒了,多少种田的都没饭吃,俺要是脱了这身号坎,也是个路倒的命呀!“ 听到这里,刘成不禁默然,眼前这个满身匪气的老兵痞在他眼里的形象也变得丰满起来。他上前将杜固扶起:“我现在也没有什么官身,你就不要将主爷将主爷的叫了,你将你说的那几个人都叫来,若是合意,就留下来吧!“ “是,那俺就叫您老爷吧!“杜固磕了个头,转身就出去了。刘成看着远去的背影,掂量了一下腰间的鹿皮口袋,突然笑道:“早知道这么快就要花钱,当时为啥不找那徐鹤城再要两袋。” 过了约莫半盏茶的功夫,杜固又回来了,身后跟了四个人,年龄在二十与三十之间,被西北的朔风和太阳染成黑红色的皮肤,粗大的手掌c布满疤痕的皮肤,显然在他们的过去的生活里危险和辛苦是常客。看到刘成露出了满意的表情,杜固这才松了口气,赶忙领着他们向刘成跪拜。 “你说的好将主就是这个人?”一个有些怪异的口音将杜固立即扭过头来,之间同来的四个人里三个人都跪下了,唯有一个人还直直的站在那儿,格外刺眼。他赶忙喝道:“脱脱儿,还不跪下?” “我才不跪,你看他一双手细皮嫩肉的,恐怕连拉弓都不会,凭啥当将主?”那汉子一边大声反驳,一边扭头向外面走去:“杜固这人忒不老实,又哄骗我!” 杜固赶忙跳了起来,一把拖住那汉子,一边喊道:“谁骗你了,脱脱你这鞑子又发傻了吗?好好的亲兵不当,要回那边院子里当囚徒?那些家伙抓回去都是要打板子的!” “打板子又如何?老爷阵上刀劈箭射都不怕,还怕板子?跟错了将主爷打了败仗可是要掉脑袋的。”那脱脱一边嚷着一边向外边走去,地上的其他三人也爬了起来帮忙,才将他按住了。只见此人中等身高,罗圈腿,宽厚的肩膀上顶着一个硕大的脑袋,几乎看不到脖子,栗色的头发乱蓬蓬的好像一个鸡窝,不像其他士兵那样挽了发髻;一张大饼脸上颧骨高耸,一双不大的眼睛里射出恼怒的光。 “看他样子,不像是汉人吧?”刘成上下打量了下,问道。 “老爷果然慧眼!”杜固赶忙应道:“这厮叫脱脱不花,是个鞑子,听说他爹还是个贵酋头人,不过部落里争权失败了就跑到咱们这边来了,骑射本领都是出挑的,就是脑子有点糊涂,多抽几下鞭子就明白了!” “且慢,你说他爹还是个贵族酋长啥的?”刘成问道。 “是呀!“杜固笑道:”老爷您不知道,这种酋长不值钱,草原上几百号壮丁就是个部落,老酋长一死,几个儿子就为争夺部众杀的不亦乐乎,打赢了的继承家业,打输了的运气差的掉了脑袋,运气好的就四处逃生,来咱们这边的多得是。再说了,几十年前的事情了,还不是凭他一张嘴,谁知道这脱脱不花祖上是不是个放羊的穷汉!“ “放你娘的屁!“那脱脱不花本来就已经停止挣扎了,听到这里又剧烈的挣扎起来,那三人用膝盖死死顶住他的膝弯关节,方才按得住。 “俺是黄金家族的血脉,是成吉思汗铁木真的子孙,不是什么放羊的穷汉!“ “放开他!“刘成突然下令道,杜固有些疑惑的看了刘成一眼,确认自己没有听错后方才做了个手势,那三人赶忙松开了脱脱不花,这蒙古汉子气喘吁吁的站起身来,有些疑惑的看着刘成。 “据我所知铁木真挖过草根,抓过老鼠,还当过偷马贼,没错吧!“ “嗯!“脱脱不花点了点头:”不过那是他穷苦困乏的时候,他后来成为了全蒙古人的大汗,青天之下的土地都成为了他的草场!“ “那你祖上是不是放羊的穷汉有啥关系?铁木真都放过羊,莫非你祖上比铁木真还要高贵?杜固他又没有说你一辈子都是放羊的穷汉!“ “可是,可是——”脱脱不花被刘成的反驳弄得语塞了,他的脸色涨的通红,但又找不到言辞反驳。 “好吧,不提这个了,你说说看为啥不愿意让我当将主?” “俺刚才说过了,你这厮细皮嫩肉的,在你手下肯定要吃败仗!”脱脱不花气哼哼的答道。 “那我问你,这次是谁打输了,谁打赢了?” “你赢了,不过这是侥幸,换个地方换个时间,赢得肯定是我们!”天亮后脱脱不花他就看到了那天晚上打败他们的不过是一群村民,因此他输的颇不服气。 “哈哈哈!”刘成突然大笑了起来,仿佛听到了什么非常可笑的话语,倒是将脱脱不花弄得有些糊涂了,他有点恼羞成怒的问道:“你笑什么?” “我笑你傻!”刘成冷笑道:“我问你假如我抽你一鞭子,你几天能好?” “哼,一鞭子有啥,那不过是挠痒痒!” “嗯,我要是让他们把你的脖子砍断,你还能活过来吗?“ “当然是活不过来了!“ “既然如此,那天我打败了你们,人死了,武器和盔甲也被我夺走了,你凭什么要求再来一次?札木合被铁木真打败,他有要求重新再来吗?你说出这种话来,还能活到今天也是奇怪了。 刘成的反驳如同一桶冰水泼在脱脱不花头上,札木合和铁木真两人少年时便结为安答(蒙古语中的兄弟),后因为争夺大汗之位而反目成仇,札木合最后战败被俘,当铁木真准备饶恕他时,札木合拒绝了宽恕,而是要求不见血的死,最后被放在羊毛毯下用马匹践踏而死。这个故事在草原上可以说是妇孺皆知,脱脱不花也不例外。刘成的意思很明白:战争不是游戏,不是体育比赛,是没有再来的机会的。如果脱脱不花没有这种觉悟,还是不要上战场的好。 “您说的是,说出这等话来是我太蠢了。”脱脱不花跪倒在地:“马儿跟着头马,牧人跟着首领,俺脱脱不花一定会成为您忠实的猎狗,撕碎您仇敌的胸膛,将其心呈送到您的面前。” “好好!”刘成虽然听不太懂脱脱不花最后面那段半是吟唱半是朗诵的效忠词,但大概的意思还是知道的,他上前一步将其扶了起来:“脱脱不花,以后你就跟着我吧!” 时间过得很快,刘成适应穿越后的生活的速度连他自己都有些吃惊,粗粝的饭食c宽大的衣服c不那么合脚的鞋子,总是夹杂着粪便和青草气息的茅厕,这些都没有成为不可逾越的障碍。不过他的大部分时间和精力都花在和手下那几个老兵痞学习怎么使用武器和骑马上。让杜固和脱脱不花非常惊讶的是,虽然刘成在一些非常基础的常识比如刀剑的握法,上马的基础姿势上表现的惊人的无知,但在有些方面却知道的得很多,尤其是鸟铳的使用上,在打了十来次后,刘成就已经可以很熟练的击中七十米外的草人了,这在明军中已经是非常出色的水平了。像绝大多数当时底层社会的人一样,杜固和脱脱不花很省力的将这一切归结为“天意”。 “zipp一打火机一个,一元硬币五枚c硬皮笔记本一个c水性笔一只(无笔帽)——” 房间里刘成一边念叨着一边小心翼翼清点那些穿越时穿衣服c鞋子以及随身携带的其他杂七杂八的小玩意,这些东西都被整理收存了起来。刘成很清楚哪怕是最不起眼的小玩意都比等量的黄金要珍贵,因为哪怕是在最幸运的情况下,在有生之年里他也不太可能在复制出同样的东西了。 “刘先生在不?”门外传来敲门声,是于何的声音,刘成赶忙将清理到一半的物件全部藏起来,然后应道:“在,于老先生吗,进来吧!” 于何推门进来,从怀中取出小包裹放在桌子上,笑道:“刘先生,事情都办好了,都在这里,您看看有没有什么不对的。“作者的话:讨论区有读者说情节发展的太快了,我也想要起承转合慢慢来,问题是网文的读者恐怕没啥好耐心,所以见谅!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章 不留皮 于何推门进来,从怀中取出小包裹放在桌子上,笑道:“刘先生,事情都办好了,都在这里,您看看有没有什么不对的。“ “这么快!“刘成心中一喜,他打开包括一看,只见里面放着六七张挺括的硬纸,都是路引c度牒之类的东西,有了这玩意他就不再是一个身份不明的黑户,而是有来历c有身份的大明百姓了。刘成知道由于技术条件的限制,大明政府无法像现代社会国家那样对人民实行严密的管理,但对于那些想要领功入仕的人还是管理的很严格的。不过他对于明代的具体方式还是不太明了,翻了几下后有些惴惴的问道:”于老先生,没有什么问题吧?“ “刘先生请放心!这些都是我托请华阴县知县的幕友做的,官府里都有存档,比真的还真!” “这也可以!”刘成惊讶的张大了嘴巴。 “眼珠子是黑的,银子是白的,有白花花的银子有啥办不成的?“于何笑了起来,他对刘成的观感不错,看来他说自己以前是在寺庙里长大应该是实话,否则怎么会说出这种可笑的话来,他对于完成教主的交代的任务又增添了几分信心。 “那明天就可以将那些俘虏送到城里去了!“刘成小心翼翼的将那些文牒收存起来,随口问道:”徐兄呢,我这两天怎么都没看到他?“ “敝教教主昨天早上已经离开了,他临别前交代小人诸事听从刘先生吩咐!“ “徐兄走了?“刘成听了一愣:”怎的也走的怎么急?那莫非只有我一个人去官府了?“ “汉中那边出了点事,需要教主前去处理,夜里得到的消息,教主说就不要打扰刘先生了!再说就算是教主在这儿也不会去县城领赏的,毕竟——“说到这里于何停住了,脸上露出了有点诡秘的笑容。 刘成的反应很快,他立刻意识到对方指的是徐鹤城的白莲教教主身份,毕竟对于这种介于黑白两道之间的组织大明官府的态度是颇为暧昧的:“若是如此,岂不是我占了徐兄的功劳,那天夜里若是没有徐兄,只怕——”说到这里,刘成叹了口气。 “我家教主将刘先生当做自家兄弟一般,先生如此倒是生分了!“于何笑道:”先生若是明天要去县城,我就先去安排一下!“ “那就劳烦先生了!“ 潼关又称函谷关,对于绝大部分中国人来说这是一个耳熟能详的名字。大体上来说,古代中国的内战可以分为两种:南北对峙c东西对峙。而后一种即东西对峙的焦点往往就是潼关,黄河c太行山脉c秦岭在这儿收束成为一条窄线,山西高原c关中平原c豫西山地也在这儿连接,关西的中心西安和关东的中心洛阳或者开封的距离最近的一条道路也通过此地,无论防御还是进攻,控制这个要点对于东方和西方的割据势力的重要性也就不言而喻了。 “刘先生,前面那座小城就是潼关城了!”于何指着不远山坡上的一座小城说道。 “那便是潼关城?哎呀——”马背上的刘成兴奋的站了起来,但随即他就抽了一口凉气,又坐了回去,原来为了锻炼自己的马术,他这几十里路都骑在马上的,大腿内部早已磨破了皮,刚才那下子触动了伤口,自然痛的叫出声来。 “等伤口好了有层茧子就没事了!”一旁的脱脱不花说道:“老爷你皮太嫩,俺们蒙古人哪个不能在马背上几天几夜的!” “闭嘴,脱脱你这个骚鞑子还不闭嘴,不说话没人当你哑巴!”一旁的杜固赶忙骂道,他转过脸对刘成谀笑道:“老爷,脱脱他就这张嘴,您可别太在意,要不您先下来歇歇。” “歇啥歇,就这么点路了,咬咬牙就到了,要歇就在城里歇!“刘成摆了摆手,对于脱脱不花那张没有遮掩的大嘴,他早就已经无视了。 崇祯三年冬天的潼关城一片肃杀之气,与不远处的华阴县城不同,这座关城一开始建设的目的就是军事用途。洪武二年,明太祖朱元璋出兵攻打割据关系的元朝军阀李思齐,大将冯宗异破潼关,明太祖以为此地乃三秦门户,扼守此地李思齐便为穴中鼠,便在此地建城设卫屯守。由于北面是黄河,因此这座关城的没有北门,只有东门c西门c南门和上南门,城门也比普通的县城要小的多。本来自“靖难之变”后的两百多年时间里,中原大地上在没有发生什么大的战事,这座潼关城的戒备也早已放松,但由于陕西已经连续几年灾荒,民变四起,加上去年勤王北京的军队有不少出现哗变,无论是为了防止饥民冲入中原,还是为了阻截乱兵归陕,控制位于陕c晋c豫三省交界的潼关都是极其重要的,因此潼关城的四门之外都有一个千总领兵率领士兵设卡把守,严查出入,来往的商旅行人排成了一条绵延两三里的长龙。 当刘成一行人来到潼关城前时,看到的就是这番景象。而他们的奇怪样子也引起了当值千总的注意:几十个被捆成一串的俘虏,手持武器的轻装汉子,但却没有任何旗号。很快就有一个骑马的军官带着一小队士兵赶到了刘成他们面前,喝问道:“你们是哪里人,居然敢私藏军械!“ “军爷息怒!“于何赶忙迎了上去,唱了个肥诺:”我等乃是于家寨子的村民,前几日一股过路的乱兵贼寇被我等打败,特来献给官府请赏,还请军爷替我等通传一声。“说到这里,于何将那军官带到后队,扯开大车上的草席,露出下面缴获的军械火器c还有割下的首级,以及各种旗号印玺。 那军官一开始还有些不以为意,但随着他看到军械和首级,脸上渐渐露出了且妒且羡的神色,最后他冷笑道:“想不到你们这个土团儿倒是有本事,连朝廷的兵都给你们打败了。不过你这厮不晓事的很,让俺给你们跑腿却连个茶钱都没有,天底下有这等道理吗?“ “军爷教训的是,小老儿糊涂了!“于何赶忙躬身谢罪,他从怀里取出几块碎银塞了过去,低声笑道:”劳烦军爷了!“ 那军官将银两在手里掂量了一下,约莫有三两左右,脸上露出了一丝笑容:“算你识相,跟我来!“说罢他带着刘成一行人来到城门附近的一块空地,说:”你们在这儿等着,我去通传一声!“ “多谢军爷!“于何赶忙拜谢。看着那军官远去的背影,刘成冷笑道:”感情啥事都少不了银子。“ “那是!”一旁的杜固接口道:“这也是没法子,朝廷给的那点饷银够干嘛,还经常克扣拖延,要是不找机会弄点,大伙儿难道都去喝西北风呀!” 刘成闻言语塞,这时先前那军官回来了,身后还跟着一个体型魁梧的军官,看样子应该是他的上级,刘成正琢磨着这次应该给多少贿赂的时候,一边的杜固突然喊道:“不好了,是‘不留皮’!“ “不好?不留皮?”刘成一愣,回头问道:“你这是在说谁?“ “老爷,不好了!“杜固一脸惶急之色:”俺说的就是过来的那个千总,那厮姓贺名锦,是贺人龙贺疯子的侄儿,平日里仗了他叔叔的势力,杀良冒功c陷害同僚啥事都干得出来,于是延绥镇里就有了个外号‘不留皮’,这次遇到他可算是倒大霉了!“ 他看到刘成脸上露出疑惑的神色,赶忙说:“老爷您不信可以问问其他几个人,这家伙的行事全延绥镇就没有不知道的!“ “不错!“ “正是!“ 果然其余几人都连连点头,就连脱脱不花这个平日里总是有些木讷的蒙古人脸上都露出了惶急的神色。 “那该怎么办?“遇到这个完全是意料之外的事变,刘成也有些慌乱起来。“会不会是杜固他们几个的诬陷?刘成脑海里闪现过一个念头,但穿越以来说遇到的所见所闻增添了杜固话语的说服力,眼见得对方越来越近,刘成咬了咬牙说:”你们几个到那门弗朗机哪儿去,把火药都装好,情况不妙就轰他娘的!“ “可是那弗朗机已经没炮子了!“ “那就只装药!对人群头顶上放,这么多人只要有个响就乱了,人一乱他们还顾得上我们?”刘成看了看不远处挤得满满当当的人群和车辆,狠狠的说。 “是!“杜固应了一声,赶忙往后面弗朗机那边跑去,脱脱不花也想跟过去却被杜固推了一把:”脱脱儿你留下来,你骑术最好,待会要是情况不妙,你就带着老爷先跑!“ “诶!“脱脱不花应了一声,一边将角弓上了弦,又整理了一下弓袋里的羽箭,受他们气氛的感染,刘成也觉得口中一阵干涩,紧紧握住腰间的刀柄。 “你们就是击败乱兵的乡勇?”贺锦问道,手中的马鞭一下下的轻轻击打着自己的掌心,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 “正是!”于何恭声道:“首级c俘虏,还有缴获的军械旗帜都在那边,还请将军查看!” “哼!估计就几个落单的土贼,这点事也来烦人!”贺锦一边嘀咕着,一边有些不耐烦的走了过去,但他的眼睛立刻瞪大了,掀开的草席下面是排列的整齐的首级,足足有四五十枚,虽然还无法确认这些首级是属于谁的,但从面部的众多旧刀疤c箭疤来看,这些人应该都是士兵。 接下来的东西让贺锦可以确定这个老儿没有撒谎了,这么多火器c武器c盔甲都不可能是伪造的,他甚至还认出了杜如虎,这个昔日的延绥镇参将被五花大绑,坐在一辆驴车上,神情漠然。贺锦的心里产生出一股莫名的恼怒,虽然他只是一个千总,但他的叔叔贺人龙当时已经做到了参将,这是一个介于中级与高级军官之间的职位,负责独领一军分守各路。通过贺人龙的口,贺锦很清楚被陕西民变和勤王兵兵变夹击下的三边总督杨鹤是处于怎样一种焦头烂额的状态,无论是陕西的士绅还是朝中反对他“主抚”政策的官员,弹劾他的折子如同雪花一般落下,在这个节骨眼上假如有这样一场胜利,无异于久旱逢甘霖。杨鹤定然会在这场胜利上大做文章,而带来这场胜利的人必然会得到丰厚的赏赐,可老天不长眼,让这块热腾腾的大馅饼砸到了眼前糟老头子脑袋上,为啥不是自己呢? 想到这里,贺锦看了看押送俘虏和战利品的村民,约有三十余人,再回头看了看自己带过来的亲兵,也有二十余人,但这些都是厮杀惯了的汉子,又是兵甲齐全,心里便下了决心。他咳嗽了一下,清了清嗓子,问道:“我怎么觉得看着不像是乱兵呀?尔等莫不是杀良冒功,那可是大罪!“ “将军说的哪里话,这些都是我等斩杀的乱兵!“于何还以为贺锦是在诈唬自己勒索贿赂,赶忙从怀中摸出五两银子双手奉上,低声笑道:”小小意思,不成敬意,还请将军通融通融,事成之后必有一份心意奉上。“ “大胆!“贺锦将于何的银两扫落在地,喝道:”杀良冒功已是重罪,还敢贿赂朝廷武将,罪加一等!来人都给我拿下!“他看了看满脸迷茫慌乱的村民们,冷笑道:”若有敢抗命者,格杀勿论!“贺锦的那些亲兵虽然不知道他打的什么主意,但这些勾当也都是做熟了的,轰然应了一声就拔刀压了上去。 刘成虽然事先被杜固提醒了,但看到白晃晃刀子逼了过来,心还是慌了起来,他还以为对方最多以势相逼要求分功,可眼前这架势分明是要杀人抢功了。刘成正犹豫应该如何应对,贺锦一声惨叫扑倒在地,咽喉上已经多了一支白羽箭。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一章 投军 “什么人!” “贼子!” “大人中箭了!” 贺锦中箭倒地,官兵们顿时乱了起来,刘成稀里糊涂的站在那儿,看着官兵们乱作一团。这时旁边一骑冲了过来,马上骑士一手持弓,另一手牵着的却是刘成骑惯的那匹儿马,大声喝道:“老爷快上马,俺护着您冲出去。” 刘成接过缰绳,笨拙的爬上马背,一旁的脱脱不花策马弯弓,一连射倒了两个上前的官兵,又策马撞倒了一人,官兵们没有首领一时间也无人敢上前。刘成刚刚爬上战马,正准备掉头逃走,却听到一声炮响,那马儿是只两岁口的儿马,调教的还不够,被炮声一吓,立即跳了起来,若非脱脱不花伸手在腰上扶了一下,刘成险些从马上跌下来。 这时一个刘成事先没有预料到的事情发生了,原先刘成嘱咐手下一旦情况不妙就放炮制造混乱以利于逃走,却没想到听到炮声后,城外等候过关的民众不但没有四散逃走,而是纷纷涌向潼关城寻求庇护,无形之中反而挡住了刘成的逃生之路。面对着潮水一般的人流,刘成胯下的马儿不住的向后退去。 “怎么办?”脱脱不花拔出弯刀,跃跃欲试的说:“要不俺打头,给老爷您冲出去?“罢了!”刘成对于自己的骑术可没有什么信心:“先回去和大伙儿汇合,看看情况再走。” 潼关城内,指挥使衙门,签押房。兵部右侍郎c总督陕西三边军务杨鹤正站在一张详细的西北舆图前,皱着眉头细心查看。万历32年(1604年)才考上进士的他只用26年时间便已经官居二品,仕途不可谓不是一帆风顺。但自从出任三边总督后,他那原本白皙而又丰满的脸颊也变得消瘦起来。按照明代的军政制度,帝国庞大的领土被划分为南北直隶和十三个承宣布政司一共十五个省级行政区,而每个承宣布政使司则由承宣布政使负责行政c提刑按察司负责刑名监察c都指挥司负责军事,布政司c按察司c都指挥使司这三个部门被合称为“三司”,即为承宣布政司的最高机关,但在该行政区没有设置统辖三司的官员。不难看出,明帝国的创立者这么做的原因是为了防止地方行政权c监察权c军事权集中于一人发生微妙的化学变化,出现与中央抗衡的藩镇割据势力,危害帝国的统一。不过为了应对内外的突发性威胁,自从宣德年间,明中央开始设置总督或者巡抚,一般来说出任总督巡抚的官员都是来自中央的京官,总督巡抚也只是临时性质的,有事则设,无事则罢,而且如果没有特别的授权,总督和巡抚也没有权力干涉地方的行政和刑事。(以杨鹤为例,他的本官便是兵部右侍郎,总督三边军务不过是他的差遣而已,即他以国防部副部长的身份统辖协调西北三个军区),也就是说,杨鹤是没有权力插手陕西地方政府的政务以获得财力和人力。由于陕西连续几年的饥荒,民变四起,介于缺乏财力而且士兵欠饷多年的现状,身为大明西北最高军事长官的他并不主张出兵征讨。在杨鹤看来,民变是因为连年的饥荒和加征辽饷,使用欠饷数年的军队进行军事镇压不但不可能解决问题,反而可能会引发更加不可收拾的灾难,因此杨鹤主张“抚”的策略。但由于中央无力给予杨鹤必要的赈灾经费,杨鹤本人又无力干涉陕西地方政府的民政,因此杨鹤的“抚”实际上是一种放任,寄希望于春天的到来或者气候的好转,灾民回到故乡耕作来解决流民的问题。在这种情况下,陕西籍官员对杨鹤的弹劾就没有什么奇怪得了,毕竟他们在家乡的田产祖宅成为了饥民攻击的对象,蒙受了大量的损失,而身为军事长官的杨鹤却坐视不理。如果说崇祯三年勤王军发生兵变前,杨鹤还能抵挡这些进攻的话,在此之后情况就发生了根本性的变化:在此之前灾民们只是为了得到充饥的食物,活动范围也只是在家乡附近(因为当春天来临他们就会回到故乡重新耕作),而乱兵的加入不但给流民们带来了军事经验,而且也将其变成了纯粹的强盗集团。当时的兵部给事中在奏折中将这两种性质不同的盗匪分别命名为“边贼”(因为乱兵主要是边境地区军户组成)和“土寇”,(“ 秦之流贼,其势日炽。边贼以土寇为向导,土寇以边贼为羽翼,兼以荒旱频仍,饥民影附流贼以得食“),不难看出,假如那些兵变的勤王士兵回到陕西,”边贼“和”土寇“结合起来,杨鹤的”抚“的策略将遭到彻底的失败。 “蒲坂c风陵渡——”杨鹤一边在口中念叨,一边在地图上用笔画上一个个小圈,他口中的地名都是从山西与河南进入陕西的重要渡口或者要隘,显然他是在盘算堵截乱兵进入陕西的防线布置的如何。这时外间传来一声炮响,杨鹤受惊手腕一抖,一滴墨汁已经落到地图上,染黑了好大一块。他眉头立即皱了起来,猛地将笔往笔架上一顿,喝道:“来人,去查查是怎么回事,速速报来?“ “是!“外间当值的将校应了一声,半盏茶后回报道:”禀告大人,是一伙乱兵前来骗关,被识破了!“ “骗关?”杨鹤脸上露出了疑惑的神色,也难怪如此,眼下里潼关城可谓是戒备森严,不算其他军队光是总督直属的标营就有两千余人,而且都是械饷充足的精兵,那些乱兵多的也不过千人,小的甚至只有几百人,又怎么会攻打潼关城这种险要的关城? “来人,替本官更衣,老夫要亲自去个究竟!” 潼关城外,方才的混乱已经渐渐平静了下来。刘成站在一辆大车后面,看着一队队明军士兵从城门涌出,将百姓赶开,一面面旗幡依仗铺展开来。虽然限于所掌握的知识,刘成还无法确定具体是谁,但可以确定这是一位级别非常高的官员。此时他已经从开始的慌乱中恢复了过来,开始冷静的思考如何才能够摆脱眼前的危机。 “老爷,现在该怎么办?”杜固压低声音问道。 “你去把那些俘虏都放了,还有,把杜家叔侄都带到我这儿来!“ “什么?“杜固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老爷,那些人可是恨咱们入骨的呀!“ “让你放就放!这个节骨眼上你还怕他们杀你不成?”刘成有些不耐烦的呵斥道。杜固闻言一愣,跺了跺脚还是去执行命令了。片刻之后,杜如虎与杜国英被带了过来,两人都是神色默然,刘成低咳了一声道:“你们两个想活下去吗?” 杜如虎的脸上依旧保持着默然的神色,倒是杜国英脸上露出了一丝讥诮之色:“我们叔侄二人暂且不提,倒是您眼下的处境比我们好不到哪儿去。” “杜将军果然好眼力!”刘成笑了笑:“不过若是杜将军愿意助我一臂之力,不但在下可以保住性命,就连贵叔侄说不定也能逃出生天。” “哼!”杜国英冷笑了一声:“你自己性命都危在旦夕,还来诓骗我等。方才你那手下杀的那人是贺疯子的侄儿,那厮睚眦必报,岂会这么容易放过你?” “成与不成,杜将军你先听听即可。若是你觉得我是胡言乱语,只当我在放屁便是!” 杜国英冷哼了一声,没有说话,但双眼目光闪动,显然心中也有所触动。 贺锦躺在地上,一双眼睛瞪得老大,露出了眼白来,仿佛一条沙滩上的死鱼。脸上还凝结着临死前的惊恐,咽喉处的伤口的血迹早已凝固,几只绿头苍蝇嗡嗡的在上方盘旋,再过十几个小时这具尸体就会膨胀c发臭,变成一团不堪入目的臭肉。 “这是怎么回事?”贺人龙坐在一张马扎上,指着侄儿的尸体向亲兵们询问道。 “禀告大人!”为首的亲兵颤抖着的答道:“方才千总大人去查问一伙想蒙混过关的贼人,却不想贼人突下毒手,千总大人猝不及防,为暗箭所伤——”各种都要,成绩太难看了! “哦,那你们做了什么?”贺人龙脸上的神色变得越来越可怕起来,其实这个闻名西北三镇的悍将的容貌并不难看,甚至还可以说有些文秀,这是他年轻时候考秀才留下的痕迹,但是当他发怒的时候,脸上的肌肉就会扭曲,额头和太阳穴上的青筋就会暴露出来,那就非常可怕了。 “小人奋力将千总大人抢回来了,可惜贼人的暗箭射中了千总大人的咽喉,伤势太重,所以——”亲兵低着头解释起来,就好像一个落入水中的人一样,他在寻找任何可以救自己性命的稻草。 “拖下去砍了!” “大人饶命!大人饶命!我们已经把千总大人抢回来了呀!”几个亲兵们的声音立即变得高亢起来,他们一边奋力挣扎,一边大声喊道,但还是被如狼似虎的刽子手们拖了下去。 “砍了!”贺人龙的声音就好像钢铁一样冰冷而又没有生气,不一会儿七颗血淋淋的首级被放到贺锦的尸体旁,贺人龙的目光扫过左右的士兵,冷冷的说:“将主战死,亲兵怯懦不前者,皆斩!” “是!” “拿酒来!”贺人龙接过酒杯一饮而尽,将酒杯往地上狠狠一摔,大声喝道:“来人,给我将那伙狗贼的脑袋都砍下来!” “禀告大人,总督大人召见?”一个都司飞马赶来,贺人龙看了看城门楼上华丽的仪仗,这一切在潼关乃至整个陕西只有一个人可能拥有,那就是兵部右侍郎c总督三边军务的杨鹤。贺人龙在为侄儿报仇和参见上官之间犹豫了一会,最后还是决定先去平息上官的怒气,毕竟城门口闹出这种事情来他也难辞其咎,反正那一小股贼人也跑不上天去。 当贺人龙来到城门楼时,感觉到气氛有些不对,两旁的同僚都用一种促狭的目光看着自己,仿佛自己身上有什么可笑的东西,他本能的停下脚步整理了一下甲胄,却引来一阵压抑的笑声。 “这些混球在干嘛?”贺人龙胸中不由得升起一股怒气,这时旁边一个平日里与自己相熟的同僚使了个眼色,贺人龙顺着对方眼色看过去,只见杨鹤面前背对着自己跪着一个人,正大声说话:“小人本是于家寨子良民,侥幸击斩乱兵便向官府请功,却不想关口守将却污蔑小人杀良冒功——”听到这里贺人龙哪里还不知道是怎么回事,立即火冒三丈的冲了上去,一脚就踹在那人背上,喝道:“狗贼胆敢污蔑本官——”右手拔刀出鞘要将其当场斩杀。 “贺参将住手,仔细失仪!”一声大喝让贺人龙的动作僵住了,他抬头一看喝止的却是暂时代署延绥镇总兵的大将杜文焕,坐在上首的杨鹤虽然没有说话,但脸色阴沉,显然对于自己跋扈的行为十分恼怒。贺人龙赶忙将腰刀撇到一边,躬身下拜道:“下官一时激愤,还请总督大人恕罪!” 杨鹤虽然对贺人龙的跋扈行为颇为恼怒,但他很清楚在眼前的局势下处置这个以作战勇猛而闻名西北的武将是不合适的,他矜持的摆了摆手,做了个示意贺人龙站回到班列的手势。 刘成躺在地上,刚才背上挨得那一脚让他差点闷过气去,从接下来的对答中他得知对方就是被杀的那个千总的叔叔,心中不由得又是庆幸又是后怕,庆幸的是对方的跋扈行为在杨鹤那边已经先失了一分,后怕的是对方若是一刀砍过来自己恐怕已经身首异处了。 “贺参将,此人方才所说的是否属实?”杨鹤指了指地上的刘成,向贺人龙问道。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二章 争辩 “禀告总督,这贼人所说的都是一派胡言,无一字属实!”贺人龙恶狠狠的答道,他好不容易才压抑住自己胸中的怒气:“分明是想要诓骗过关被发现,暗箭伤了我那侄儿,现在又来诓骗老大人,想要逃出生天!“ 杨鹤点了点头,没有说话,他虽然是进士出身,但历任县令c知府c御使c出掌过盐务,历练极多,并非是那种不经世事的京官。他对于贺人龙平日里的所作所为也有所耳闻,刘成所说的贺锦企图杀良夺功事败反而被杀很可能是实情,但一个不过是个路人,另外一个是以勇猛而闻名的得力部将,这样两个人在杨鹤心中的地位是完全不对等的,假如他承认刘成所言是真事,那么就得治贺人龙一个治下不严的罪,在陕西民变四起,正值用兵之际时候是不可能的。若是一个其他的明朝官员,恐怕早已将一顶哄骗上官的帽子扣到刘成头上,让贺人龙将其拉出去砍了了事。但杨鹤是那种明末为数不多的胸中还存有正义感的官员,他决定还是尝试一下能不能找到一个即能够不扫了贺人龙面子,又能救刘成一命的办法。 “俗话说口说无凭,你方才说你是击斩乱兵,可有什么凭证?”杨鹤稍微斟酌了一下,沉声问道,他很小心的避开了贺锦是否诬陷这个关节,至于刘成是否能够听得出他的用意,那就要看对方是否够机灵了。 无疑刘成听出了杨鹤的弦外之音,自从贺人龙刚才在上官面前犯了拔刀出鞘这种大错,却只被叫到一边,刘成就明白自己能够争取到的最大胜利就是保住自己和手下性命了。他小心的斟酌了一下词句,答道:“杜如虎c杜国英叔侄两人都在外面,首级兵器旗帜也都在,老大人可以查证。” 看到刘成没有愚蠢的提起贺锦诬陷之事,杨鹤的眉头舒展开来了,他做了个手势,不一会儿士兵们便将首级c兵器c旗帜,以及杜如虎c杜国英叔侄二人带了上来。随着杜家叔侄叙述的战事经过,城楼上围观的文武官员发出了一阵低沉的惊叹声,以他们的眼光自然能看出那些首级c兵器c旗帜绝不可能是杀良冒功得来的,看到这一切,杨鹤的脸上也禁不住显露出高兴的神色。 在场唯一不开心的人就是贺人龙了,他那张本来颇为文秀的脸也变得越来越阴沉,突然他走出行列,躬身朝杨鹤拜了一拜:“老大人,以下官所见此事颇有蹊跷!” “哦?贺将军何处此言?” “老大人!”贺人龙指着刘成道:“杜如虎叔侄乃至我们延绥镇的老人了,本事大家都清楚,带去勤王的又是各镇的精锐,火器甲胄齐全。村中百姓能够据险自守就不错了,还能将其一网打尽?再说此人长衣髡发,不僧不俗的,来历蹊跷,依末将看应当严加拷问,必能有所获。” 听到贺人龙这番话,杨鹤也沉吟了起来。他虽然不愿意滥杀无辜,但刘成身材高大魁梧,谈吐不俗,又打扮的那么奇怪,显然不是寻常农家子弟,有没有可能是居心叵测之人呢?现在陕西已经数年饥荒,民变四起,即使是较为富庶的关中平原一带,也已经是遍地干柴只缺一颗火星了,杨鹤熟读史书,心里清楚若是有张角c孙恩之流起事,西北立刻糜烂,在大明与东虏连战连败的情况下,是绝对无法接受西北再引发这样一场叛乱的。 “先生仙乡何处?为何做这般打扮?此去何方呢?“杨鹤改变了对刘成的称呼,但从他脸上的神色看,与其说这是尊重还不如说是一种警惕。 “禀告老大人!“刘成也感觉到了危险的迫近,他不由得庆幸徐鹤城替自己想的周到,他从怀中取出文牒答道:”小人是西京人氏,幼时因为身体虚弱,家父便舍给了寺庙,向神佛许了愿,及冠方得还俗。“ 杨鹤接过文牒,粗粗的看了看就递给一旁的文吏,自然有人去查证,随口又问了几个问题,幸好都是于何事先提点过的,刘成都一一回答了,皆无破绽。最后杨鹤问道:“先生你自小在寺庙中长大,为何如此熟悉兵事?“ 刘成心知杨鹤问到关键了,虽说明末随便抓个士大夫都喜欢谈论兵事,各种火攻兵法的书籍堆积如山,但是其中绝大部分都不过是毫无事实根据的臆想罢了。城楼上要么是天天刀口子舔血的丘八,要么是指挥丘八打仗的帅臣,自己要说是看《练兵实纪》和《纪效新书》学到这些的肯定会没人信,因为戚继光的这两本书当时还只在军中和上层文官中流传,属于保密材料,而且关键之处还语焉不详,寺庙里面怎么可能能学到这些?于是刘成装出一副为难样子,稍一犹豫后答道:“小人在寺庙时的师傅是浙江人,曾经在戚少保麾下做到都司,因为杀孽太多后来出家为僧祈请来世之福,小人学会的那点都是师傅教导的。“ “原来如此!“杨鹤的神态变得和蔼了起来,戚少保凭借少林僧兵平倭的故事早已流传天下,既然如此有将佐年纪大了入寺为僧也没有什么奇怪的了。他看了看一旁的贺人龙,低声咳嗽了一下:”你破贼有功,但误伤了关口守将,其罪难恕,将功折罪——“ “大人!“贺人龙在一旁听到这里,赶忙站了出来:”刘成破贼未必是实,可擅杀朝廷将吏可是事实呀!“ “贺将军!”杨鹤的脸色一下子变得阴沉了起来:“圣上有西顾之忧,我等做臣子就要替圣上解忧,好不容易打了胜仗,那不是刘成破贼,是何人破贼?难道你要我在给朝廷的折子里说乱兵们是自己一头撞南墙撞死的吗?” 总督的发作一下子让城楼上静了下来,杨鹤的眼下之意很清楚,今上是个操切的性子,早就对西北的事情不耐烦了,这次胜利可以解他的燃眉之急,因此刘成这个有功之臣就不能死,否则报功的折子就没法写。你贺人龙的侄儿性命重要,还是总督大人向朝廷报功重要?还是西北的大局重要?这一连串帽子扣下来,贺人龙一下子说不出话来,只得躬身拜了一拜,回到行列里, 转过来杨鹤的脸色就好看了许多:“刘先生,有功必赏,有过必罚!你击破乱兵贼寇,当赏银百两,授官百户。但御下不严以至属下误伤贺千总,赏银抚恤贺千户遗孤,你可服气?“ “服气,服气,多谢大人!”刘成终于松了口气,显然杨鹤是在偏袒自己,自己不但保住了脑袋,还混了不大不小的官儿当当,若是不见好就收,那就是傻子了。 “那就这样了吧!”对于刘成的知机杨鹤很满意,他的目光瞟过一旁的贺人龙杨鹤低咳了一声:“贺将军,你呢?” “末将遵令!”贺人龙低头盯着自己的鞋尖,只有这样他才能不让周围的人看到自己的脸上怒火,他用尽了最大的力量才能让自己没有当场爆发开来。 “嗯,那就这样吧!”看到问题被圆满的解决,杨鹤的心情变得好了起来,有了这样一份告捷文书,朝廷上攻击自己的浪潮总算是可以少点了吧,作为一个在朝堂上摸爬滚打了十几年的老官僚,杨鹤实在太清楚当今天子是一个怎么样的人,如果用一个词形容就是“操切”,用得着你的时候是千好万好,但若是稍有不顺,他可是绝不会有半点耐心考虑臣子的难处的,替杨鹤撑腰子的。杨鹤简直不敢想象一旦陕西之事败坏,自己将落得个什么样的下场。想到这里,杨鹤不禁开始有些后悔自己为何要接任三边总督这个烫手山芋,他在心中默默祝祷道:“菩萨护佑我杨鹤能平安做完这一任三边总督,安然回到家乡后山牵黄狗逐野兔吧。“ 潼关城,牢房。 与绝大多数当时大明城市的牢房一样,潼关城内的牢房充满了跳蚤c老鼠c污浊的空气和绝望的,如果说有什么不同的话,潼关城内的牢房的空间更加窄小c窗户更小c也更加坚固,因为潼关城是一座军事要塞,里面的居民都是士兵,按照严酷的军法绝大部分进入这里的犯人的最终结局要么是病死牢中,要么是一刀断头。 而这天牢房里的犯人的运气很不错,按照潼关卫指挥使的命令,只要不是十恶不赦的犯人都被赶出了牢房,所有的牢房被空出来用于关押几十个特殊的犯人——那些被俘的良乡兵变的镇兵。按照过往的经验,这些人都将被在镇兵面前处死,为首者甚至会承受凌迟的酷刑,以警告那些潜在的不满分子。 杜如虎c杜国英叔侄两人对坐在牢房里,以大明牢房的平均水准来看,这件牢房的条件还是相当不错的,有新鲜的铺草c通风的窗户张矮几,两碟蚕豆c黄豆壶浊酒,甚至墙边还有一盏油灯。能够得到这些优待并非杜家叔侄与狱卒有什么交情,这些狱老鼠们都是绝对的现实主义者,他们给予杜家叔侄优待的唯一原因是不希望两人过早的死去或者自杀,至少不要在杨鹤报捷的文书得到批复之前死去,大明朝廷还需要这两人的生命来警告潜在的不逞之徒。 “叔叔!你看刘成那厮该不会是在诓骗我们吧,我们都已经在这个地方了——”杜国英喷着酒气问道,他酒喝得急了些,他已经有些日子没有喝酒了,酒入枯肠发作的越发快,脸上已经如同猪肝一般。 杜如虎没有回答,只是将蚕豆一粒粒塞入口里,嚼的粉碎咽下去,仿佛根本没有听到侄儿的问题,杜国英看叔父这般样子,胸中不由得生出一股子怒气,猛地将矮几一掀,骂道:“吃,你就知道吃,两碟烂豆子有那么好吃吗?“ 杜如虎一声不肯的将矮几重新扶起,又从地上将豆子一粒粒捡起来放回碟子里:“在这儿有这豆子吃已经不错了,为何不吃?“ 杜国英猛地跪了下来,双手撑着矮几,一双眼睛死死的盯着对方的眼睛:“叔叔,你知道这是哪儿吗?在过十几天,至多几十天我们两个就要被千刀万剐了,你还有心思吃豆子?“ “那你要如何?难道杀出城去?“杜如虎反问道,脸上一片平静,全无即将被处死人那种狂乱。杜国英被叔叔的镇静慑服了,他坐了下来,问道:”叔叔您让我听那个刘成的照实说,莫非他能把我们救出去?“ “我不知道他能不能把我们救出去,但若是他也被关在这里,我们就一点希望都没有了。那个刘成是个有本事的人,我们现在只能指望他了!“杜如虎低声道:”现在我们能做的就是在这儿乖乖等着!“ “对,对!叔叔你说的是,那家伙一定能把我们救出去的!“就好像好像落水之人抓住一根稻草那样死死不放,此时的杜国英也死死抓住这点渺茫的希望,完全顾不得不久前自己还对刘成怀着的刻骨仇恨了。 正当杜家叔侄两人正在黑牢里忍受着痛苦的煎熬时,刘成和他的几个手下被领到了潼关城内靠近卫指挥使宅邸的一个小院子里,这儿住着杨鹤的随从和一部分标营士兵,这个安排即有监视也有保护的意味,毕竟他不久前拿出来的文牒还没有经过印证,而杨鹤也 不希望贺人龙在狂怒之下领兵私斗杀了刘成。当领路的将佐离开之后,一种狂喜的气氛立即充满了整个院子。 “真不敢相信,俺们能活下来!“杜固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水:”别人不知道,贺人龙是啥人延绥镇哪个不知道,从来只有他欺辱别人,没有别人让他吃瘪的,今天这可是第一遭!“见谅见谅,昨天韦伯晚班,早上睡了个懒觉,更新晚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三章 招抚 “是呀,多亏了老爷!俺还以为要被拖下去砍了呢!”另外一个士兵一副惊魂未定的模样。 “呸!会不会说话呀!叫大人!”杜固踢了那个士兵屁股一脚:“俺们老爷现在已经是官身了,是堂堂的百户大人!” “是,是,百户大人!”几个士兵的目光中都露出了羡慕的光,纷纷朝刘成下跪磕头,倒把刘成吓了一跳。杜固从地上爬起身来,笑道:“大人升了官,小的们讨个酒钱也有讨个吉庆!“ “那百户是个多大的官儿?”对于明代的官制他还是两眼一抹黑,杜固等人赶忙你一言我一语的替刘成解答起来,原来这百户乃是明代卫所制度中最小的卫所百户所的长官,正六品,掌管一百军户,临战时将从卫所军官中选拔各级指挥官。看起来这个官职不高,但要紧的是这是世职,也就说刘成之后的子孙如果从军无需从普通士兵做起,直接便是百户。对于一个普通的明军士兵来说,百户是需要几代人来攀登的权力高峰了。 “小的有一事不明!“杜固看刘成此时的心情不错,便低声问道:”据小人所知,这贺人龙打仗不怕死,性格又十分暴烈,还读过几年书,前几任巡抚c总督都颇为看重他呢!大人您是用什么办法才让杨总督站在我们那边的呢? “其实也没啥!“刘成笑了笑:”据我所知现在陕西遍地饥荒,民变四起,又出了你们这档子事,这杨总督定然忙的焦头烂额。他在陕西是最大的官儿,可还有北京的天子可以管着他北京离这儿几千里地,天子也不长千里眼顺风耳,全凭下面的官儿奏折上写啥。这杨总督要想升官,就看这折子上写啥,怎么写了!“ “哦,那您的意思是杨总督为了能升官,所以救了咱们?”杜固问道。 “不错,陕西现在是啥情况是一回事,但折子上写啥,怎么写可就全凭杨总督了。既然他要报功,总不能把我们这几个有功之臣都杀了吧?” “可天子也不知道是谁立了这功呀?杨总督为何不把我们几个杀了,然后把功劳都归到那贺人龙头上?” “一来是杜家叔侄已经替咱们说话了,二来你看看贺人龙那模样,要是又多了这一功,只怕更是不得了,换了你是杨总督,愿意把这功劳记在贺人龙头上吗?” 杜固回想起贺人龙在城楼上拔刀踢人的样子,本能的摇了摇头。刘成叹了口气道:“其实刚才我也只有六七分把握,不过这个时候也由不得我们不搏一把了!” 正说话间,外间传来一个高亢的声音:“有人不,总督大人召见!” 院中人一愣,刘成看到几个手下的眼睛里都流露出不相信的神色,这时外间的声音变得不耐烦起来:“还不开门,杨大人召见!” “来了来了!”这次所有人都听得清楚了,杜固的反应最快,飞快的跑去开了门,忙不迭的躬身行礼:“小的们想不到军门相召,还以为是听岔了,还请海涵!” “砍头的贼配军!”门外站着一个青年汉子,青衣小帽,神情颇为倨傲,他冷笑了一声,朝刘成那边拱了拱手:“随我来吧,莫让军门久等了!” “请稍候,我马上就来!”刘成应了一声,便往里屋去了,那汉子脸色变得愈发难看起来,片刻之后刘成重新出来,从怀中取出银子双手奉上:“大哥来得辛苦,这点拿去买点茶水喝,方才怠慢之处还请见谅!” 那青年汉子稍一掂量,约有二两,脸上立即便有了笑容,大拇指也翘了起来:“刘百户果然是个好人儿,晓事的很,定然是官运亨通,不出十年,参将总兵也当上了。” “借您吉言了!”刘成也拱了拱手:“不过大哥是否能提点一句,杨总督召小人去有啥差遣,小人也好有点准备。” “呵呵,老爷的意思我哪里知道。”那汉子卖了个关子:“不过我来时见老爷心情不错,应该不是什么坏事吧!” 刘成听了心里方才落了地,就随那个仆人一路行去。两人来到杨鹤所居住的院子外,那仆人吩咐道:“刘百户在这儿稍候,我进去通传一声。” 刘成赶忙应了,待到那仆人进了门,刘成方才松了口气,开始观察起四周的环境,只见两名身着青衣的健仆垂手侍立在院门外,不时有捧着碗碟壶杯的婢女进出,但却连一声咳嗽都听不见,不像是在潼关城这种军事要塞,倒像是在江南世家大族的庄园里。 “看样子杨鹤莫不是在宴请某个人吧,他这个时候召见我作甚?“刘成暗忖道,在他的内心深处还隐藏着深深的不安,那种刀锋在脖子上掠过的感觉实在是太可怕了,突然而来的百户官衔并不能带来安全感,毕竟从杜家叔侄的遭遇里可以看到如果自己易地而处恐怕也不会有更好的结果。想到这里,刘成禁不住开始后悔为何不应允徐鹤城的要求,加入哪个劳什子洪阳宗的邪教混混了,好歹掉脑袋的危险要小得多。 “刘百户请随我来!“一个声音打断刘成的胡思乱想,他赶忙在脸上挤出笑容,尾随着那青衣仆人穿过两重院落,来到门前站定了,那仆人低咳了一声,沉声道:”老爷,刘百户来了。“ “嗯,进来吧!“屋内传来一个略有点干涩的声音,正是杨鹤。那青衣仆人替刘成掀起门帘,刘成进得门来,只见杨鹤一身青衣宽袍,头上裹了东坡巾,斜倚在罗汉床上,一副闲适打扮,身旁两名十五六岁的美貌婢子一个替他捶着腿,一个捧着唾壶。 “果然是腐朽的剥削阶级!“刘成一边腹诽,一边躬身下拜道:”小人刘成参见总督大人!“ “起来吧!“杨鹤做了个虚托的手势:”现在不是官面上,就不讲那些虚礼了,桃儿,替刘百户看座!“ “是!“捶腿的婢子应了一声,转身搬了一张圆凳到刘成面前,又在凳面上轻轻拂了两下,朝刘成福了一福,轻声道:”百户爷请坐!“ 俗话说“当兵三年,看到母猪都是双眼皮的“,自从穿越以来,刘成看到的成年女人基本都是蓬头垢面,突然看到一个漂漂亮亮的小姑娘对自己细声慢语的说话,整个身子已经酥了半边,下意识的答道:”你也请坐!“那婢子见状捂嘴一笑,羞红着脸退后了几步,回到杨鹤身旁。 刘成这才反应过来自己闹了笑话,脸上顿时红了起来,罗汉床上的杨鹤微微转过头去,低咳了一声,在唾壶吐了一口,装出没有看到方才刘成窘状的样子。待到持唾壶的婢女取了一块手帕替杨鹤擦了擦嘴,他方才笑道:“刘百户,你那宅院可还住的合意?” 刘成登的一下站起身来,躬身道:“合意,合意,多谢军门垂询!“ “嗯!“杨鹤点了点头:”你可知道今日在城楼上拔刀要杀你那人是谁吗?“ “听说是贺人龙贺参将!“刘成小心答道。 “不错,那你又知道为何他要杀你?“ “这个小人就不知道了!“刘成装出一份一无所知的模样,他觉得在杨鹤面前还是少暴露一点自己的底牌为好。 “那个在关口诬陷你,被你所杀的那个千总便是他的侄儿,你现在明白为何贺参将要杀你了吧?“ “多谢总督大人秉公处置!“刘成赶忙起身拜谢。 “你不用谢我!我这么做是因为你是个人才。“杨鹤喝了一口茶:”能带着几百个村民击败一百多武器齐全的叛军,己方死伤却不过几人,可不是一般人能做得到了。如今正逢乱世,国家内外交困,正需要你这样的人才,你若是要谢我,就替朝廷效力,多杀几个贼寇吧!“ “是!“虽然刘成很清楚对方所说的并非都是实话,但他也感觉到杨鹤此时有相当部分的诚意,不管对方的出发点是什么,但眼前的这个老人的确救了自己的性命,是自己的恩人。 “不过你现在还有一桩麻烦事!“杨鹤做了个手势,两名婢女福了一福,便收拾了家什退出屋外,屋内只剩下刘成与杨鹤两人。 “贺参将与你有杀侄之仇,他官位远在你之上,要想找个由头杀你简单的很,我在这儿还好,若是我离任了恐怕你就有烦了!“ “糟糕,估计又有啥麻烦事要来了!“作为一个在甲方与施工队的夹缝中腾挪多年的项目经理,刘成对于杨鹤的这一套实在是太熟悉了,先示好,然后指出你面临的处境,最后给一条出路,迫使对方在苛刻的条件下接受自己的任务,他可不认为杨鹤会对一个区区的千总的死活那么在意。不过自己现在寄人篱下,明知道眼前是个坑也得闭着眼睛往里面跳了。 “我当时也没想到那是贺参将的侄儿呀!再说乱兵之中——,哎,都怪俺那个鞑子手下,射伤也就是了,为啥射死了。”刘成装出一副懊恼的模样,大声抱怨。 “你也不要太着急了,你现在在我的标营里,贺参将他也不敢拿你怎样。”杨鹤微微一笑:“其实只要你再立下几桩功劳,做到都司c游击,便能独领一部,贺参将虽然职位还比你高,也拿你没有什么法子了!“ 刘成听到这里,赶忙跪倒在地,装出一副感激涕淋的模样:“还请老大人替小人指点一条明路来。” “刘百户请起!”杨鹤上前将刘成扶起:“据我所知,和杜如虎一起的叛军不过只有百多人,当时良乡兵变的叛军却都还在四处游荡,你若是能将其招抚平定,与国与民与己都是大有好处的事情呀!” “果然是没有好事,敢情是在这儿等着老子了!”刘成不由得腹诽道,脸上还是不得不挤出笑容:“多谢总督大人提点,不过老大人您麾下多有兵将,为何却让小人去呢?“刘成心知此事极为凶险,说话时也顾不得那么多了。不过出乎刘成意料的是,杨鹤并没有对刘成的话语中明显的不敬着脑,而是耐心的解释起来,原来明朝初年太祖朱元璋在兵制上仿效前朝,采用一种叫做”垛集军“的世兵制:即将大批民众划分为军户,世代从军,这些军户平时要耕种军屯,自耕自食,战时则从中抽调士兵组成军队。明太祖对于这种兵制十分得意,自称”养兵百万,不废百姓一粒米!“但随着时间的推移,底层军户们的地位日渐低下,到了明朝中叶实际上已经沦为了军官们的农奴和官府的免费劳动力,军户们纷纷逃亡,五军都督府里的军籍上的名册不过是一些空名罢了。 因此到了明代中后期,军队实际上已经是改为募兵制,即使是从军户中募集士兵,也必须支付薪饷。但由于明末的财政困难,即使是九边重镇这样的野战军,拖欠两年到三年的薪饷也是非常正常的事情,除了少数将领的亲兵以外,大部分士兵不得不通过耕种土地c做小买卖c成为手工业者来养活自己和家人,但只要没有大规模的军事行动,这一切还能勉强的维持下去。而崇祯三年后金破边西北军镇勤王这一事件却把这层窗户纸捅破了,各镇总兵不得不从手下抽调最有战斗力的一部分军队前往北京,而一旦这些军队发生兵变,身为三边总督的杨鹤就不得不用剩下的那些农民c手工业者和买卖人来对付原来的精锐镇兵。与高高在上的崇祯皇帝不同,身为三边总督的杨鹤是很清楚这一点的,这也是他力主招抚的原因,打输了自然不必说,即使打胜了,他也首先必须拿出钱来支付军队的开拔费和盐菜银子,补足欠饷;长期欠饷的军队会四处劫掠补偿损失,会激起更多的民变;最后被击败的叛军会四散逃亡,这些零散士卒会成为西北无数流民的核心和军事骨干,让西北民变更加扩大化。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四章新兵 出兵镇压叛军对于那些武将来说也许是升官发财的大好机会,但对于大明朝廷来说绝对是稳赔不赚的买卖。而刘成的出现却让杨鹤看到了一丝曙光,指挥 一群乡民干净利落的消灭了在叛军中颇有声望的杜如虎和杜国英叔侄二人显示了他的军事才能;而随后被迫杀死贺锦还能逃出生天显示了他的出色的随机应变;更要紧的是这个人完全是横空出世,与盘根错节的西北将门没有任何关系,不用担心刘成是背后某个人的牵线木偶,有了这样一个人选就可以执行他考虑已久的招抚计划了。 “刘百户,凡用兵之法,驰车千驷,革车千乘,带甲十万,千里馈粮,则内外之费,宾客之用,胶漆之材,车甲之奉,日费千金,然后十万之师举矣,所得不过是遗尸千里,生灵涂炭。招抚之事若成,不但是国家的幸事,也是百姓的幸事,还是你的幸事。” “总督大人所言甚是,只是小人与叛军并无半点关系,招抚之事也没有一点由头。“说到这里,刘成小心的观察了一下杨鹤的脸色:”可否将杜家叔侄交予小人?也好有个引路人。“ “可以,待会那两人还有那些俘虏都会被送到你那儿去。“ 杨鹤如此痛快的答应了刘成的要求,这倒把刘成吓了一跳,原先肚子里准备好的用来说服杨鹤的说辞一下子都用不着了,一时间也不知道说些什么。 “刘百户你先前与杜家叔侄有协议的吧?他们两人帮你说话,你想办法救他们两个出来?“杨鹤的脸上露出了一丝促狭的笑容:”否则他们两人当时也不会都替你说话,我便成全了你吧。“ “这个——”刘成脸上一下子涨红了起来,他没有想到自己的底牌一下子被眼前这个老人这么简单的说破了。还没等他想出什么辩解的话,杨鹤便笑着的摆了摆手:“刘百户,你不用解释,我若是在你那个位置上,恐怕也会这么做的。不,恐怕我还没法像你做的那么好!“ “多谢总督大人体谅!“这时刘成能做的也只有躬身行礼了。杨鹤摆了摆手,叹道:”罢了,我也知道此事危险的很,但世间有非常之人,故有非常之事;你就是非常之人,所以会遇到非常之事,你也不要称谢,只要别要怪我投你于虎口之中就好了。“ 听到这里,刘成呆住了,杨鹤方才那番话触动了他内心最深处的秘密。难道对方通过什么神秘的手段看出了自己的底牌?整个大明朝难道还有谁比身为穿越客的自己更有资格说是非常之人? “刘百户,刘百户,你怎么了?” 杨鹤的声音让刘成惊醒了过来,为了掩饰自己的尴尬,他随便向杨鹤身后的墙上一指:“方才看到墙上那个物件颇为新奇走神了,失礼之处还请大人见谅!” “哦,原来是这个!”杨鹤随着刘成手指的方向看去,笑道:“这是几年前一个西域商人送给我的,说是西夷第一等的犀利火器。桃儿,你进来一下!“说话间方才那婢女推门进来,向杨鹤福了一福。 “你去将那物件取下来,与刘百户看看。“ “是,老爷!“ 刘成小心的接过那婢女送来的火器,心中却激起了万丈波涛,凭借他穿越前在网上看到的近代火器知识,他眼前的应该是一支土耳其火绳枪,一米六长的枪身,八棱形的枪管从尾部到枪口处渐渐变细c弯曲的枪托用坚硬的胡桃木雕刻而成,细细的涂了好几层清漆,散发出木材特有的香气c鸟嘴形状的火绳击锤在灯光下反射出青铜特有的美丽光泽c两条皮带将十二个青铜火药瓶和推弹杆与枪身连接起来,在枪管的下方固定着一柄大约两尺长的短剑c在枪管c护木和剑身上铭刻着美丽的几何和植物图案。古代工匠巧夺天工的手艺让这件杀人武器成为了一件精美的艺术品。 “看刘百户的样子,莫非以前用过这玩意?“杨鹤脸上露出了诧异的神色,须知当时明军中鸟铳早已普及使用,但真正懂得正确瞄准射击的官兵却并不多,而且这种火铳与明军中普遍使用的鸟铳在结构上有所不同,而刘成比划着装弹瞄准的样子显然是个内行人,这就颇为奇怪了。 “不错!“刘成有些不舍的将这只土耳其火绳枪放回几案上,笑道:”这火器打制的十分精细,若是用得好,70步外(大约100米)取人性命等闲事耳。“ “嗯!”杨鹤点了点头,沉声道:“时候不早了,刘百户回去歇息吧!” “是!” 看着刘成的背影,杨鹤脸上神情复杂,自言自语道:“这个人到底是什么来历,今天城楼上救他一命是对是错呢?” 在回住处的路上,刘成的内心并不平静。如果说他一开始对杨鹤逼迫自己前往险地的行为十分反感,但到最后这种反感就渐渐消散了,正如杨鹤所说的自己是个非常之人,必有非常之事,像穿越这么离谱的事情都发生在自己身上,想要安安稳稳平平静静的过一辈子恐怕已经是一种奢望了,更不要说按照历史的正常发展,未来几十年里这片土地上恐怕是夷狄腥膻,污染华夏,学校废驰,人纪荡然,自己既然知道未来历史的发展总该做点什么吧。杨鹤的确有利用自己的成分,但也是这个老人在贺人龙手上救了自己一命,恩与仇有时候也没法分的那么清楚了。 怀着复杂的思绪,刘成回到了自己住处,发现杜家叔侄已经被送到了,显然自己的要求已经在杨鹤的意料之中,被人看透的感觉并不好,刘成回到自己的屋里,翻出那个装满金沙的鹿皮口袋,取了只碗将金沙倒了进去。阳光从窗口里照进来,落到堆满金沙的碗上。刘成迷醉的看着碗里的金沙,突然叹了口气:“要是有个十袋八袋这么多金沙,干脆不当这个百户去江南算了。“ 这时外间传来几下敲门声,却是杜家叔侄来求见,刘成赶忙将金子收好,方才开了门。三人在屋内一时无语,过了约莫半响功夫,杜如虎起身下拜道:“多谢刘百户的救命之恩!”杜国英却继续站在一旁不动,杜如虎扯了一把,才不甘不愿的俯身拜了一拜。 “免礼,免礼!”刘成赶忙起身还礼:“我也是还了二位的人情罢了,若非两位在城楼上替我说话,恐怕我也活不到现在。“ 看到刘成这般好说话,杜家叔侄脸上颜色也好看了不少,三人随便闲扯了几句闲话,之间的气氛也渐渐活络了起来。刘成也乘机询问起一些关于叛军的消息, 当得知杨鹤想要让他招抚叛军之后,杜国英冷笑了一声,脸便扭到一边去了。一旁杜如虎问道:“杨大人给了多少钱粮,有多少兵马?“ “这个倒是没提!“ “那倒是有些为难!“杜如虎苦笑道。 “叔叔你就是不肯把话说透了!啥叫有些为难,就是不可能!”杜国英冷笑道:“这当兵的一旦举了反旗,就和脱了缰绳的野马一般,要么你拿出香喷喷的诱饵,要么你亮出刀子来 ,不然傻子才愿意回去受那股子闷气呢!” 看到刘成一副莫名其妙的样子,杜如虎只好解说起来:在古代中国的绝大部分时间里,当兵都不是啥让人向往的职业。菲薄的军饷,沉重的劳役,严苛的军纪,唯一能够增添这个行当吸引力的就是丰厚的战利品,换句话说就是允许合法的抢劫了,对于古代的名将来说让士兵在正确的地方有效率的抢劫是一门必备的技能。久而久之,士兵在民众中自然不会有不会啥好印象,“好男不当兵,好铁不打钉“,这句话不是没有由来的。对于那些叛军士兵来说,相比起回到闹饥荒的边镇苦挨,现在四处劫掠c欺男霸女的生活简直就是在天堂,想要他们放下屠刀,要么有强大的武力,要么是足够的好处,想要凭几句空口白话就让他们回去怎么可能? “可我带着那些村民不是把你们打败了?” “哼!”杜国英冷笑了一声:“乡勇只能守家,若是拉出去肯定还没动手就一哄而散了,这年头没好处谁肯给你卖命?我看你还是别当这个百户了,找个机会溜了拉倒,至少还能保住小命。” 听到这里,刘成将目光转向杜如虎,杜如虎低咳了一声:“刘百户,我这侄儿虽然言辞粗鲁了点,但理还是不差的,自古用兵之法,要么以威临之,要么以利诱之,两者必居其一。说句失礼的话,那天夜里若非我指挥不灵,恐怕你也未必赢得那么容易。” 刘成点了点头,那天夜里叛军的行动虽然凶猛,但却失之莽撞,比如在夜里看不清楚敌人的情况下,最前列三眼铳手就在很远的距离贸然开火,结果没有伤到躲藏在蒙着棉被的门板后的村民们一人,反而浪费了许多火药和铅弹;若是按照《纪效新书》中所要求的使用方法,像三眼铳之类的火器的发射距离一般都要在十米之内,给敌人以最大程度的杀伤,在这个距离他们已经看清楚敌人隐蔽在门板后了,完全可以迂回到侧面攻击,显然这是由于杜如虎和杜国英已经无法有效控制手下士兵的体现。刘成那天夜里赢得非常漂亮,但实际上从头到尾村民一方的行动都是被动防守的,而用各种计谋迫使或者引诱叛军撞到村民的陷阱或者坚壁上。原因很简单,刘成根本不敢让这些村民进行任何主动的行动,只敢让村民们隐藏在门板后面安全的位置刺杀敌人,因为一旦前面几个人被打倒,后面的人很可能会转身逃走,局面变得不可收拾。 看到刘成眉头紧皱的模样,杜如虎狠狠的瞪了侄儿一眼,杜国英冷哼了一声转过头去,只当没看见叔父的眼色。杜如虎没柰何的叹了口气,对刘成道:“如今之计,还是得向杨大人恳求,能不能多要些兵丁c还要写钱粮,否则肯定是不行的。“ “不行!”刘成果断的摇了摇头:“你们两个要是不愿意,过两天找个机会悄悄离去便是,我绝不阻拦!” “也罢,我杜如虎在良乡就该死了,那天夜里在村子里也没有死成,今天在城楼上又活过来了,算起来我早就是个死人了。这次就能够跑掉也只能隐姓埋名活下去了,死后也没脸见祖上列祖列宗了,国英”说到这里,杜如虎转头对杜国英道:“你还年轻,就替我带句话给你母亲,说如虎无能,没能把你拉扯出个样子来,不过能让你全须全尾的回去,算是报答嫂子的大恩于万一了。” “叔父,是我害了你!”杜国英跪倒在地,大哭起来:“若非我在良乡没有弄来粮食,又怎么会弄到这般境地。“ “自家叔侄,有啥怪不怪的,再说良乡那事也怪不得你!”杜如虎伸手抚摸了两下杜国英的头发,对刘成说:“刘百户,让我这侄儿回家去,我就全力助你如何?” 两日后。 “这些都是总督大人派到我麾下的吗?”虽然刘成介意压制住心中的怒火,但嘴角的肌肉依然不住的抽动。 “不错,一共两百一十五人,都是青壮汉子,刘百户你点收一下吧!”押送的军官懒洋洋的答道,在他的身后黑压压的人头,正如他说的那样,这些人的年纪基本都在15到40之间,不过每一个人都被捆住了双手,他们的脖子也被绳索串联了起来,就好像几条巨大的蜈蚣。 “可,可怎么都绑起来了?”刘成指着那些汉子问道。 “废话,不绑起来不是都跑了?”那军官冷笑道:“为了你的事情,俺几个把周边几个州县都跑遍了,拖欠税粮的c贩卖私盐的c欠田主租子的都拉来了,连马都骑倒了两匹,才凑足了这两百一十五人,个个都是青壮汉子,你连个‘谢‘字都没有?好不识相!”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五章 枪法 “可,可是俺是要好兵来,你送来绑的和粽子一样,怎么打仗呀?“ 那军官冷笑道:“人心似铁,军法如炉。你打死七个八个,再打残十个,剩下的自然便是好兵了。感情俺们做好了宴席,还要喂到你嘴里去才行。”说到这里,他打了个响鞭,对身后的士兵道:“把东西留下,咱们走!”说罢他也不再理会刘成,便径直打马走了,倒是留下一团烟尘呛了刘成一脸。 “怎么会这样!“刘成看着那军官离去的背影,喃喃自语道。他两天前按照杜如虎的建议向杨鹤要兵要钱,回音倒是很快,只是有些出乎自己的意料。 “将主爷,总督大人还真是爽快,送来的兵甲都是上等货色!”一旁的杜固脸上却是满脸笑容,他刚才已经看过那军官送来的几大车军械了,他又递了一个白木盒子过来:“将主爷,这玩意放在最上面,说是给您的!” 刘成接过木盒打开一看,却是那天晚上看到的那支土耳其火绳枪,若是其他时候他一定非常高兴,但现在这个时候他却高兴不起来。 “光有兵甲没人有啥用!”刘成将手中的木盒往地上一丢,他很清楚杨鹤如此快速的回复背后的压力,如果自己不能在短时间内做出成果来,就绝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将主爷您放心,给我杜固五天时间,看我不把他们收拾的服服帖帖的,让他们向左不敢向右,向东不敢向西。”杜固拍着自己的胸脯,杜如虎的加入给他带来了深深的危机感,他可不想失去刘成身边“第一人”的位置。 这时可能是因为押送的士兵们离开的缘故,人群被压抑住的哭喊和哀求声一下子响了起来。看到刘成的紧皱的眉头,杜固赶忙吆喝了一声,带着十几个前几天刚刚被放回的叛军士兵,挥舞着皮鞭迎了上去,人群中的咒骂声和哭喊声一下子变得高亢起来。 “杜兄,你可这能行吗?”刘成看着乱作一团的人群,对一旁正在检查兵器的杜如虎问道。 “有何不行?只要带到远地去,就由不得他们了,羊随狗来草随风,难道还能单个儿一个人跑回来不成?“杜如虎一边认真的检查兵器,一边满不在乎的答道。看到几个手下对这一切都是一副司空见惯的样子,刘成也只得苦笑着随着杜如虎检查起武器来,他捡起一根长枪掂量了两下,又拿起另外一根掂量下,奇怪的问道:“杜兄,这两杆枪怎么长度重量都不一样呀,该不会是有一种做的有差吧?” “哦!”杜如虎转过头来,打量了刘成手上的两杆长枪笑道:“百户您这就不明白了,这杆长的用的是竹竿制成枪身,长度约有两丈到两丈四之间;短的则用不到一丈的硬木杆制成,枪根约有一把粗细,枪尖也有半寸,枪杆沉重坚硬;前者军中俗称竹竿镖,后者则叫木杆枪。这竹竿镖枪身长且软,用法看的是双足便捷,用时臂以助腕c腕随其臂,进退迅速;而这木杆枪基本都有十斤出头,若不是臂力强健者根本无法使用,使用时连戳带打,也可以当棍棒使。因此列阵时当以身手敏捷c足轻脚健之人使竹竿镖c以体型魁梧c手臂粗壮之人持木杆枪,竹竿镖者居前,木杆枪者居后,先以竹竿镖乱敌阵型,再以木杆枪者近战破敌。”那杜如虎一边讲解,一边使用手中武器一一演示,他出身将门,自己又喜欢结交朋友,当时流传甚广的石家枪法c沙家枪法c杨家枪法c少林枪法都有所涉猎,士兵中几个好武的也围了上来连声喝彩。 刘成正看的津津有味,身后却传来一阵叫骂争吵声,刘成回头一看,原来一人不知什么时候偷偷解开了手上和脖子上的绳索,推开四周人便向逃走,却不想那些人脖子上的套索都是连在一起的,他推倒了六七人,一下子也罢旁边的人的脖子也扯紧了,一下子倒地的昏厥的c叫骂哭喊的便有十七八人,场中顿时乱作一团。 “脱脱儿,射死那厮,莫让他跑了!”杜固大声喊道,旁边的脱脱不花应了一声吗,弯弓搭箭便要朝那汉子背心射去,旁边却深处一只手在他肩膀上推了一把,那一箭立即射偏了。脱脱不花扭头便要骂,脏话到了嘴边又收回去了,原来推人的却是刘成。刘成将一支箭折去了箭头,递给脱脱不花。 “死人不能复活,射他背心!” 脱脱不花应了一声,将牛角弓扯了个满月,一箭正中背心。那人惨叫一声扑倒在地,这时几个人上前将他按住,绑得如粽子般拖了上来。杜固抢上前去,先打了两个耳光骂道:“叫你还敢逃,拿压棍来,老子先废了你两条腿。” “且慢!给他松绑!”刘成道。 “是!”杜固应了一声,士兵们松开了那汉子。只见那汉子脚长手大,相貌轩昂,只是脸色黄蜡,两颊下限,脸上更是有几块青紫的,显然一路上没少吃苦头。 “你叫什么名字,为何要跑?” 那汉子看了刘成一眼,瓮声瓮气的答道:“俺姓王名裕,家里还有瞎眼老娘,没了俺还不得饿死?“ “那你家中可还有其他人?“ 王裕脸上露出苦笑:“俺爹早些年垮堤死了,像俺这种给人做活的种田汉,又有谁肯嫁,就只有俺和老娘两人。” “那你为何被抓到这儿来了?” “俺家里本有两亩薄田,前两年过不下去便卖给了村东的田主,却不想那厮与衙门的师爷勾结起来,田虽然到了他的名下,可税粮却在俺名下,前些日子衙门的人说俺欠了朝廷的税赋,便将俺拘到了衙门,后来便来了这儿。” “这是产去粮存的把戏!”一旁的杜固低声解释道:“车船店脚牙,无罪也该杀,衙门里的人心黑着呢!” 那些被绑来的人看到刘成对于逃跑被抓的王裕不但没有加以惩罚,反而耐心的询问其家境,纷纷围了上来,一边跪下向刘成磕头,一边哭喊着讲述自己的遭遇,哀求刘成释放他们回家。一旁的杜固看了,正要带着士兵们将这些人驱散。刘成见状灵机一动,示意杜固退到一旁,自己站在一块大石上,高声道:“你们一起说话,我什么也听不清楚,不如你们都静下来,我指到哪个哪个再开口说话如何?” 众人好一会儿才静了下来,刘成随手指了一个人,那汉子结结巴巴的说了一通,他与那王裕的情况差不多,所不同的是这位是欠了田主的租子还不上,被告到衙门里去了,关进牢房里。刘成笑道:“我也不是不可以放你回去,可你回去了照样还不上田主的租子,还是会被抓了去?难道当兵吃饷会比在牢房里喂跳蚤更糟糕?” 众人哄笑了起来,刘成又随便点了几人,随着一个个人讲述自己的遭遇,原先院子里那种紧张c满怀敌意的气氛渐渐化解了。刘成暗自记下了每个人的遭遇,他发现绝大部分人被抓的原因或多或少都是因为交不上新增的辽饷,这项新税主要是用于辽东与后金的战争,当时明朝向辽东前线运送补给的主要线路是从山东半岛的登州c莱州出发c渡海至位于辽东半岛末端的娘娘宫登岸,然后通过陆路运抵广宁c辽阳,其间运费达到每石粮食一两白银之多。当时明朝在辽东的军队不下十万人,按照一人一年三石半口粮计算,光是仅仅花在运送军队口粮的款项就达到每年三十五万两白银。为了筹集军费,从万历四十六年(1618年)开始,大明政府对全国所有田地除去正赋之外,另外加征收每亩土地9厘银子的临时性的加赋。表面上看这项加税是颇为公平的,但实际上南方与北方的巨大的经济差异, 这项加税对于南北地区农民造成的影响是完全不同的。以南直隶的苏南四郡为例,当地一年可以种两季粮食,平均一年亩产多达五到六石, 而且由于发达的棉纺织业c丝织业c手工业,当地农民很容易得到数倍于传统农业的货币收入,每亩的加征只是降低了他们的生活水平;而西北当地亩产丰年也不到一石,缴纳了国税和田主的租子后,剩下的不过四斗,按照当时的粮价即使全部卖掉也不够缴纳加征的辽饷,这实际上已经将相当部分的西北农民压到了死亡线以下,在这种情况下,从天启末年开始的西北大规模民变可以说是必然的了。 “杜固!”刘成从怀中取出约莫一把银子,这已经是他身上除了那袋金沙仅有的财产了,他稍一犹豫还是全部给了杜固:“你去将这些银子换成铜钱!” “好咧!“杜固应了一声便出门去了,约莫小半个时辰后就提着一个沉重的包裹回来,里面发出哗哗的声响:“都在这儿了,将主爷,您换成铜钱干嘛,又重又麻烦!” 刘成没有理会杜固,这时大部分人已经讲的差不多了,他按照记忆将十几个做小买卖被抓,或者路过被硬绑来的人点了出来。那十几个人见自己被点到了,以为有什么倒霉事情轮到自己了,纷纷向后退去,口中连喊:“不是我不是我!”人群顿时乱了起来。 刘成被他们的举动弄得又好气又好笑,大声道:“让你们回家也不愿意?那便留下来吧!“ “放我们回家?”那些人听了,赶忙又冲了出来,脸上满是不敢相信的神色。 “不错。”刘成笑了笑,示意杜固将包裹放到一旁:“本来想把所有人都放回去的,只是他们不是欠了朝廷的税赋,就是欠了田主的租子,我若是放回去,要么继续蹲牢狱,要么就是落草为寇,当了强人,这岂不是害了他们。你们十几个倒是无事,便回去好生过日子吧!“ 那十几人这才相信刘成是真心放他们走,纷纷跪倒千恩万谢,旁边人看的眼热,有几个也想改口却看到两旁凶神恶煞的士兵,话到了嘴边又缩回去了。 “不过也不能白回去!“刘成这句话让这十几人的心又凉下来了,以为这笑嘻嘻的军官是要向他们索要什么好处,这在当时也是司空见惯的事情,好几个人肚子里已经在盘算着这次要出多少血了。 刘成拍了拍那个装满铜钱的包裹,笑道:“按说这些留下来的人总要给点安家费,但我又不能让他们回家,就烦劳你们多跑几趟,将这些钱送到他们家里,也不多。”刘成默默算了一下:“每个人摊下来也就两百来文。” 那十几个人听到这里不由得喜出望外,不住口的应承下来,刘成道:“你们先把自己的住址姓名报上来,若是有人敢把这些钱黑下来了,我可要找你们麻烦!” 可真正实行起来刘成才发现一个大难题——他这二十多号手下居然没有一个能写会算的,一水的文盲,就连杜如虎这个当到参将正三品的高级武官的也就能写百十个字,算数超过两位数就要抓瞎了,刘成自己倒是能写能算,可他根本还根本无法掌握毛笔这么高难度的书写工具。正当刘成一筹莫展的时候,被允许离开的人群中传出一个声音:“大人,小人会书写记账!” 刘成上下打量了下来人,对方给他最深的印象就是瘦,一件灰色的直缀穿在身上空空荡荡的,好像衣服下面啥都没有,双颊凹陷下去,倒是一双眼睛有神的很。刘成点了点头,让手下将笔墨纸砚摆开了。那人坐下便将留下来的人的姓名住址一一登记下来,刘成注意到他的字迹虽然算不上漂亮,但十分端正,他记录的速度虽然并不是非常快,但却几乎没有什么停顿。而且以刘成在旁边的监督来看,也没有出现过什么差错,刘成很清楚这一切在一个百分之九十五以上都是文盲的社会里是多么珍贵。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六章 延安 约莫用了一顿饭的功夫,这人已经记录完毕,然后他将所有留下来的人按照住处远近分为了十来个小组,然后每个小组的钱交给一个住的最近的被释放的人,这样就可以在很短的时间内将安家费分送到各自家中,站在一旁的刘成已经有些后悔先前将这些人释放的诺言了,正当他琢磨着用什么手段将这个人才给留下来时。那人将没有发出去的钱清点了一下,和名册一起双手呈给刘成:“大人,还剩下八百七十三文钱,这些是名册,请您查看!“ “好,好,好!“刘成随手将名册放到一旁,他这才注意到这人其实年纪并不大,只是太瘦了所以才看得显老:“你的名字是?” “小人姓徐名显明,字彻成。“ “好好!”刘成干笑了两声,随手将装着剩下的铜钱的口袋推了过去:“方才也辛苦你了,剩下这点钱你也拿回去贴补一下生计吧!” “不必了!”那徐显明却没有接过口袋,而是做了一个长揖:“大人,我不回去了。” “不回去了,这是为何?”刘成的内心被巨大的惊喜淹没了,他甚至有点结巴:“你可以回去的呀?” “是呀,徐秀才,你发痴了吗?“旁边几个准备离开的汉子也低声劝说道。 “秀才?你有功名?“刘成不由得吓了一跳,想不到此时军纪已经坏到这种地步,连秀才都给抓来当兵了。 “大人,我不是什么秀才!“徐显明脸上微微一红:”我家在村子里是个小姓,时常受人欺负,家父便让我读书想要考个功名,也能立个门户。只是小人愚钝的很,考了两次也未曾入学,乡里人便起了个徐秀才的诨号。小人父母双亡,家里只有几亩薄田,自己从小读书又不擅长农活,只能在县里面替人算命写信过活,可这几年年成不好,大伙儿连饭都吃不饱,又有谁会花钱算命写信呢?我看大人是个仁义人,还请收留!“ “果然是末世呀,这样都能捞到一个走投无路的知识分子!“刘成心中不由得暗自感叹道,虽然徐显明这人的学问看样子倒也一般,但在一个文盲占百分之九十五以上的社会里,每一个会写会算的人都是潜在的统治阶级预备队,自己如果不想被账薄和文册活活累死,就得尽快找到一个有能力又值得信任的账房先生。 “好,好!”刘成笑着挽住徐显明的手,看了看他身上那件颇为单薄的直缀:“先生这件衣服单薄了点,恐怕不好过冬,杜固,把我那件夹袄来,给先生换上。“ 对于刘成来说,他自然希望出发的命令来的越晚越好,即使有杜如虎这样的老行伍的帮助,要将100多个拖欠税款的农民训练成士兵也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而且融入一个团体说必须的认同感也需要时间培养。但所有事情有开始也有终结,很快刘成短暂的平静生活就结束了。 秦岭山脉就好像一堵高耸入云的墙,将中国由南至北分为两个部分。这条绵延数千里的山脉从今天甘肃省的临潭县的白石山一路向东,经由天水南部的麦积山进入陕西,在这儿他与渭北北山系列山脉分裂开来,两条山脉中间形成了一条东西长约300多公里,南北最长八十公里c西窄东宽的狭长谷地,渭河c泾河等河流从山间进入这里之后,水流速度迅速变缓,携带的大量冲积物沉淀在这儿,形成了一块肥沃的冲击平原,这就是中国古代著名的关中平原。在关中平原的北面则是由桥山山脉c黄龙山脉c子午岭山脉c陇山山脉组成的北山山系,这些山脉将关中平原和黄土高原分隔开来。与一马平川的关中平原不同的是,黄土高原的气候要干旱得多,而且一年的降雨集中在夏天,在暴雨的冲刷下,土质松软的黄土地上就出现了许多沟壑,河流沿着这些沟壑向南流去,形成了一条条河谷,相比起缺乏水源的高地,这些河谷的农业生产和交通条件都要好得多,成为了从黄土高原乃至更北的河套地区和蒙古高原进入关中平原的通道。定都于关中平原的那些古代中原王朝为了抵御北方游牧民族的入侵,在这些黄土高原的河谷地带建立了许多防御据点,位于延河和汾川河交汇处的延安就是其中一个。 延安c平戎堡。这座始建于北宋元符年间的堡垒位于臧底河旁,控制着从西北进攻延安镇的一条重要通道,是宋夏百年战争中双方修筑的无数堡寨中的一个,百余年间也不知道宋与西夏各有多少将士埋骨于此地。在其后的金c元两朝时,这座堡垒逐渐被荒废和遗忘了,直到明代重建西北防线时,这座古老的堡垒才被重新整修,成为了翼护延安镇的众多堡垒之一。 陡峭的子午岭山脉在平戎堡突然低矮了下去,形成了一个缺口,猛烈的西北风便从这个缺口猛烈的刮了进来,将从蒙古高原上夹带而来的沙土狠狠的打在武丙安的脸c手以及其他裸露的皮肤上。这个倒霉的哨兵蹲在敌台的角落里,竭力将身上那件已经破败的蓑衣裹得紧一些,尽可能的保存自己的体温,这可是性命攸关的事情,在每年最冷的时候,都会有敌台守夜的哨兵被活活冻死的。 崇祯三年的冬天对于武丙安并不是一个轻松的年头,已经连续数年的饥荒对于大多数人来说是公平的,饥饿同样折磨着农民c军户还有草原上的蒙古人,穷和富现在变成了生与死的区别。一口袋糜子c几把麦子c甚至几斤草根树皮c几只田鼠,都会成为斗殴甚至一场谋杀的诱因,在饥饿面前,荣誉c生命c道德c亲戚关系以及其他在过往为人们珍视的东西已经变得一文不值,相比起其他人,武丙安有一个巨大的优势:他没有妻子和儿女需要养活,父母也早就死了,唯一需要填饱的就只有他自己那张嘴。他之所以愿意在夜里蹲在敌台上吃沙子的原因有两个:1c守夜的人可以多得到两升谷子;2c平戎堡里还有粮食,在此时有粮食就意味着生命和安全。 随着时间的推移,武丙安觉得双脚已经渐渐由麻木变为失去知觉,为了避免冻伤,他费力的站起身来,想要活动一下手脚。踢打了几下手脚后,武丙安习惯性的向西北望去,一团刺眼的火光映在他的视网膜上,刺的流出了泪水。武丙安有些不敢相信的揉了揉自己的眼睛,又重新看去,火光的数量已经增加到了两位数,还有更多的火光从黑暗中浮现出来。 武丙安几乎是从敌台的楼梯上滚下来的,他沉重的身体黑暗中也不知道撞到了什么,发出巨大的声响。武丙安顾不得身上的疼痛,大声喊道:“敌袭!敌袭!” 很难用语言描述这个小堡垒内此时的混乱,绝大部分人甚至不相信武丙安所说的。并非这些士兵们太没有警惕心了,黄土高原上的朔风可不是开玩笑的,一个晚上突然降温十几摄氏度是等闲事,在这种天气里夜里行军冻死c掉到沟里摔死是寻常事,即使是蒙古人也不会选择这样的天气来进攻的。 不过很快事实打消了守兵们的疑惑,当负责守卫平戎堡的陈把总登上敌台时,不由得松了一口气,相距平戎堡西壁只有四十米远的臧底河干枯的河床上已经到处都是跳动的火把,粗粗一算就有四五百人,还有更多的火光正在涌入河床,而整个平戎堡才有不到八十名守兵。 “快,快把狼烟点起来!通知城里的大人!“陈把总下令道。 “大人,请问当举几火!“武丙安问道,按照明代的军律,以烟火数量的多少来传达敌军入侵的数量,不满千人则只点一堆火,超过千人则举两堆火,如果有千人以上围攻,则举三火。 “废话,这也要问我,当然是三火!“陈把总焦躁的骂道,他转身对敌台下面喊道:”快,把火药桶打开,铅子c灰瓶c箭矢都搬上来,把水也烧开,准备守城!“ 陈把总的命令被迅速的执行了,此时城外的人流已经登上了河床旁陡峭的崖岸。借助火光,陈把总可以清晰的看清来人并非是披着皮衣的蒙古鞑子,而是身着布衣的汉人百姓,不由得轻轻的松了口气。不过他还是小心的走到女墙旁,对外大声喊道:“这里是平戎堡,边防重地,你们是什么人,快快散开?“ 城墙下面并没有马上传来回音,只有夹杂着风声的密集脚步声,就好像蚕吃桑叶的声音。陈把总回头做了个手势,士兵们默默的将装填好的弗朗机推到了女墙旁,炮口对下,炮手将火把靠近火绳,就等着陈把总的命令了。 “风沙沙满山谷,穷汉呀不得活,卷起铺盖打包裹c全家老小去逃荒!” “去逃荒!” 一断凄凉而又高亢的歌声从河床下升起,旋即众人应和,声闻数里,歌声一下子连风沙声也压下去了,听上去怕不有上万人。平戎堡里的陈把总脸色一下子变得惨白起来。 “完了,怕不是神一魁兄弟!”一旁的武丙安的脸色也好看不到哪儿去,他此言一出,闻者无不变色。原来神一元c神一魁兄弟本为延绥镇边兵,由于朝廷欠饷严重,加之连年干旱,边兵甚至不得不依靠吞食蓬草度日。于是就在一个多月前,神一元c神一魁兄弟便率领边兵起事,由于当时饥民遍地,边兵普遍欠饷多年,这兄弟两人兵锋所到之处,妻送夫c母送子,据说其众已有六七万之众,其中由富有军事经验的叛军组成的骑兵就有五千人,在诸多农民军中实力最为雄厚。杨鹤不得不派出名将贺虎臣c杜文焕督兵进剿,杀死神一元,迫使神一魁西走宁夏,这两位正准备督兵进军宁夏,却不想什么时候这厮又杀到这里来了。 “怎么办?”所有士兵的目光里都满是哀求的眼神,陈把总也是心乱如麻,虽说这平戎堡里火器齐全,药子充足,但再怎么说也就八十人,外面那些人就算赤手空拳也能拆平了这堡。不管他们能打死多少人,最后堡破的时候,这八十来个守兵肯定是一个也活不了。 “罢了,反正消息也传出去了,也算是对得起那点钱粮了!“陈把总咬了咬牙,做了个让 士兵们暂时不要开火的手势,爬到城垛旁大声喊道:”外面的是哪位当家的,知会一声,免得打错了人,伤了和气!“ 片刻之后,河床上传来一阵马蹄声,随即有人应道:“俺是神一魁大当家下左锋将大红狼,城上的是兄弟只要不开火,我等绝不伤你们一人,家小也秋毫无犯,若是不然,堡破之后鸡犬不留!“ 确定果然是神一魁所部之后,陈把总转身问道:“烽火都放出去了?” “嗯,放出去了,三火!”武丙安答道。 “好,咱们放了烽火,也对得起朝廷的那点钱粮了,外面那么多贼寇,咱们才八十个人,又能打死几个人?枉自送了自家性命。“说到这里,陈把总稍微停顿了一下:”都听清楚了,只要他们不靠过来,咱们就不发一箭,老天爷收了不少人了,也不缺咱们这几个!“ 西安,三边总督府,后院书房。 杨鹤坐在书桌前用着早餐,按照当时士大夫的习惯,已经年过五旬的他遵循着惜福养生的戒条,吃的很简单,不过是一碗白粥张羊肉胡饼,一碟咸菜,一只咸蛋而已,相对于他的身份来说,这可以说是简陋之极了。 “老爷,邸报到了!”一个青衣老仆从门外进来,手上捧着一份牛黄色的小册子。杨鹤没有说话,只是用筷子对着桌子虚点了两下,那老仆便将那册子放在桌上,回到杨鹤身后垂手侍立。杨鹤也不理会那老仆,便自顾翻看起那份邸报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七章 盐引 杨鹤随意翻看了两页,上面只是记载着天子近期的两份谕旨,还有几分督查院的折子,看得出他的心情不错,前段时间成功消灭杜家叔侄的叛军的奏折让朝堂上反对他主抚策略的一派的声音低沉了不少。杨鹤有些漫不经心的翻过前面两页,突然他的手指停住了,脸上也露出了一丝难以压抑的笑容。 “老爷,有什么喜事吗?”站在杨鹤的老仆已经跟随他进四十年了,立即就感觉到了主人情绪上的波动,低声问道。 “嗯!”杨鹤并没有在自己的老仆面前掩饰:“文弱(杨鹤之子杨嗣昌)升任右佥都御史了!” “恭喜老爷!”那老仆的笑容就明显的多了,久在官宦家庭的他自然明白杨鹤口中说的意味着什么。所谓右佥都御史乃是明代都察院的长官之一,其位仅次于左右都御史c副都御史。都察院乃是由前代的御史台发展而成,乃是古代国家的监察机关,拥有对行政机关弹劾c考核c监督的权力,甚至还拥有“大事奏裁c小事立断”的权力,显然都察院实际上还拥有一定的审判权。鉴于元朝政事混乱不堪,中央与地方矛盾突出的教训,明太祖将地方政府权一分为三:布政司c都指挥使司c按察使司,即将行政c司法c军政三权分割开来,以免出现地方尾大不掉的状况。显然这种行政结构遇到战争等非常时期必然会出现事权不一,指挥失措的局面,为了应对非常状况,明代又设立了巡抚等中央官员来统一指挥军政权力,而理论上讲,这些派出大员的任务是监督c巡查c探查c上奏等监察权,因此他们的本官往往是属于都察院,比如监察御史c左右佥都御史c副都御史,在这儿监察权蜕变成为一种超乎普通行政系统之上的行政权,如果打个比方的话,类似于今天新闻联播里时常提到的某某“中央工作组组长“。因此杨嗣昌升任右佥都御史标志着他在仕途上迈上的一个重大台阶,标志着他已经有资格作为疆臣统辖指挥一个方面的军政了。 “罢了,这次文弱要被巡抚永平c山海关诸处军务,这可不是个容易的差事呀!“杨鹤脸上很快就恢复了往日的平静:”东虏破边,围攻京师,覆军杀将,里面的事情多得很,水也深的很,若是做的一点不好,只怕就是没顶之灾!“ “老爷,老奴说句失礼的话,若是论做官做事,少爷与老爷相比,恐怕是雏凤清于老凤声呀!“ “呵呵!“听到这里,杨鹤笑了起来,点着那老仆的鼻子笑道:“你自小便宠着他,老了也是不变!” 主仆二人在书房里正说笑着,外间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一名身着红色袍服的中军将佐进得门来,朝杨鹤跪下磕了个头,双手呈上一份文书:“禀告大人,延安镇有紧急军情来报!” 老仆赶忙上前接过文书送到杨鹤手上,杨鹤拆开文书刚看了两行,他脸上的笑容便凝固了,他将文书重头到尾又翻看了两遍,站起身来:“替我更衣,去签押房!“ 签押房里,十几个文武员僚早已聚齐了,几个相熟的低声交谈着,脸上满是忧虑之色。这时外间传来通传声,官员们赶忙按照文左武右的秩序站好。这时杨鹤已经进来了,他刚刚在当中坐下,便沉声问道:“延安镇的事情你们都知道了吧?” “下官都已经知晓了!”众人齐声应道。 “嗯,神一魁引兵南下,一夜之间延安镇周围诸堡皆下,贼兵直薄城墙,城内兵粮两缺,形势危急,你们说应该怎么办?” 签押房内死一般的寂静,这些文武官员都很清楚信中说的是什么意思:像延安镇这样大明经营多年的重镇,其周边道路要害是有许多城堡的,其防御重心其实在于这些堡垒而非延安本身那道城墙,如果这些堡垒都丢失了,说明守军只有自保之力,延安镇扼守延通往关中平原要道的战略意义也不复存在。即使能够明军能够守住延安,神一魁为首的叛军也可以以少量兵力包围延安镇,以大军沿着河谷一路南下,由于陕西军队的主力正在贺虎臣c杜文焕麾下,关中平原空虚,神一魁就可以领骑兵裹挟着数十万饥民沿着河谷向南直接杀进关中平原。而如果延安被攻破,那儿的万余军户会加入叛军的队伍,使其势力迅速膨胀到无法控制的地步。无论是前者还是后者,杨鹤唯一能做的就是收拾家什,去诏狱报道了。 “要不让贺c杜两位大人迅速领兵回援——”一个幕吏刚刚说了一半,就被众人鄙视的眼神封住了口,贺虎臣c杜文焕两人现在还在甘肃庆阳一带,等到西安这边派出使节,那边再回师,黄花菜都凉了。倒是杨鹤不愿意搞得没人说话,便随口应道:“也好,来人立即派出军使让贺c杜二位将军回师。不过恐怕二位将军所在偏僻了些,鞭长莫及,列位还有什么良策,速速说来听听。” “以下官所见,其实贼众虽多,但其中多半为乌合之众,其中彪悍善战之边贼不过千余。若是以数千精兵迎头痛击,不难将其击败!”另外一个三十许人的幕吏说道:“其实这关中并非无兵,而是乏饷!” “不错!” “文德所言甚是!” “文德所言甚和我心!” 这个名叫赵文德的幕吏的话引起了一片赞同声,崇祯三年的西北大地上虽然可以说遍地民变,但还远远没有达到后来李自成c张献忠c罗汝成c老回回等动辄拥兵十余万c破州陷府,转战万里的局面。绝大多数参与者与其说是有政治目的的叛军,不如说是只求一饱的饥民,即使是像神一魁这种边兵出身,有着不错军事素质的叛军,其首领的脑海里也没有什么清晰的政治目标了。对待这种没有什么作战意志的乌合之众,其实并不难击败。但糟糕的是明军一边的状况也好不到哪儿去,绝大部分明军士兵不但多年欠饷,而且常年为官府和将官作为免费奴工使用。要想在这场“比烂“的竞赛中赢得胜利其实也不难,不过必须拿出白花花的银子来。 “嗯!那建生你说要多少银子呢?”杨鹤用赵文德的字称呼对方。 “若是以六千兵算,先补足一年的欠饷,然后开拔费,酱菜银。算下来至少要十万两!” 赵文德口中的数字让杨鹤的脸色一下子阴沉了起来,他虽然身为三边总督,统辖西北军务,但他本身并没有掌握向俗称“藩台“的承宣布政使司获得财源的权力,换句话说,他的每一两银子都必须来自中央。显然这种体制设计的初始目的是为了防止掌握军权的总督c巡抚们与地方财力结合起来,成为与中央抗衡的地方割据势力,但这也使得地方的军力财力发生巨大的内耗,减弱了边疆地区对外部入侵的抵抗能力。当时大明的主要军事重心已经放在辽东,给予杨鹤的财力有限,先前贺虎臣c杜文焕的军事行动已经将总督所有的钱粮用的七七八八了,哪里还有多余的钱支付突然而来的负担? “以下官所见,可以向城中乡绅支借,毕竟这里也是他们的乡里,若是神一魁打进来了,倒霉的不还是他们?他们出些钱来,也是份内之事?“说话的还是那个赵文德,不过这次就再没有人出言附和他了,签押房里的绝大部分人都是一副高深莫测的神情。 “大人,赵兄此策下官以为还需再三斟酌!“一个年龄最大的官员开口反对:”十万两并非小数,仓促间也难以筹足,俗话说兵贵神速,恐怕钱财尚未凑足,神一魁就已经打到西安城下了,还是另寻他策为上!“ “是呀,若是这般做了,只怕朝堂上那帮都老爷们又有许多闲话了!“另外一人应道,他口中的都老爷说的便是督察院的御史们,这些言官们无事尚要找出些事情来,杨鹤若是向士绅要钱,恐怕陕籍的言官们第一个就饶不过他。 “是呀,此时万万不可,都老爷可是得罪不得!” 面对一片的反对声,赵文德的脸色也变得难看起来,他毕竟还年轻,性子也急得很:“这也不行,那也不行,莫非你们还有什么别的法子不成?总不能看着神一魁打到西安城下吧?“ 面对着幕僚属下的争吵,坐在上首的杨鹤面色阴沉,一声不吭,过了约莫半响功夫,他低咳了两声道:“你们都下去吧,让我一个人参详下!“ “是,大人!“ 众人离开签押房,赵文德刚出得官衙大门身后便传来一个声音,依稀是叫自己的名字,回头一看却是杨鹤的贴身老仆,他赶忙回身行礼。那老仆伸手延请:“赵先生,老爷请您回去有事相商,请随我来“ 赵文德心知定然是关于筹款之事,他心中暗喜赶忙跟随老仆,穿过两进院子,便到了杨鹤的书房。他进得屋来,只见杨鹤正站在墙边,皱眉看着墙上的舆图。赵文德赶忙躬身行礼:“下官参见大人!“ “免礼!“杨鹤的脸上露出了一丝笑容:”你方才向城中士绅筹款,可有详细方略?“ “自然是有的!“赵文德笑道:”若是直接要钱,城中士绅恐怕是不肯出血的,至多拿出个百两应付应付,于事无补。下官的意思是以盐引换银。“ “盐引换钱?“杨鹤皱了皱眉头:”你这是仿效先贤吧?“ “不错!“赵文德笑了起来,脸上颇有自得之色:”本朝开国之时,有开中之法,商人运粮至边关,然后换取盐引,于是商人在边境屯田种粮以换取盐引,使得士马饱腾。现在官府里没钱,但却可以开出盐引,换来钱粮饷士击贼。“ 杨鹤点了点头,却没有说话,他心知赵文德说的是一个可行的办法,虽然作为三边总督,他并没有权力向陕西藩台索要计划外的钱粮,但发放盐引的权力却是有的,毕竟这玩意实际上不过是一张凭证,官府想开多少就能开出多少来,就算后来盐产地没法兑现那也是几个月以后的事情,眼前这一关总是能熬过去的。但这么做意味着要插手地方事务,这必然会与陕西省的地方官员产生冲突,而且也会和垄断盐业的商人集团产生冲突。杨鹤权衡了一下利弊,最后还是决定采纳赵文德的建议。 “你马上给我立一个章程下来,需要支领多少盐引,换取多少钱粮,都理好了,就在这儿写,写好了就随我去见藩台!”杨鹤点了点书案对赵文德道。 “是,总督大人!”看到杨鹤采纳了自己的建议,赵文德的脸上立即露出了跃跃欲试的神情。 按照明朝的风俗,每年正月初八开始到十七日结束,各地都会组织灯市,以庆祝新年的开始。虽然崇祯三年的西北大地处于战争与饥荒的统治之下,但这并没有影响西安的灯市,许多为了躲避战祸的官绅携带着家人和财产躲入了这个坚固的堡垒,这反而给西安带来了一种畸形的繁荣。在这十天的灯市期间,从东门到鼓楼这段数里长的大街上白日里是市场c晚上则是灯市。来自南北两京十三行省的c甚至海外的各种货物按照行业分类,罗列在这条街道的两侧。每天巳时刚过,大街小巷便涌动着人流,有买东西的c有看热闹的c有来开眼界的,甚至连平日里较少出门的大姑娘c小媳妇也在家人的陪伴下出了门,人们有时被踩掉了鞋c有时被偷走银两c还有甚至被与家人挤散了的,叫嚷声c呼唤声,就好像滚了的一锅粥。到了晚上,店铺关了门,路上的行人开始观赏灯笼和烟火。在以鼓楼为中心的东西长街两侧,尽是彩楼,这些彩楼上多半挂有帘幕,这说明彩楼上关灯的是某位官宦或者缙绅的女眷。在道路两侧,挂满了各种灯笼,还有烟火c杂耍,在鼓楼上更有成队的彩衣童子通宵击鼓,时人称之为“太平鼓”。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八章 夜饮 “想不到明末的西安便有这般热闹了!”刘成站在街口,向远处的鼓楼望去,相比起两个月前刚刚穿越的时候,留长的头发勉强挽了一个发髻,看起来已经是个寻常的明朝人了,他有些出神的看着长街上的人流,作为西安保留的最完整的古迹之一,鼓楼对于他来说是非常熟悉的,但此时看起来却又是特别的陌生。 “大人,咱们逛逛去吧!“一个声音打破了刘成的遐想,他回头一看,看到杜固c脱脱不花c徐显明等人,个个脸上都有些不耐烦。原来他这些日子在西安操练人马,眼看着灯市到了,几个手下都撺弄着要来看新鲜,刘成只得留下老成的杜如虎在营里守家,自己领了几人来逛街。 “也罢,都去看看吧!”刘成自失的一笑,走入人流之中。一行人越走人越挤,即使有时刘成想要停下脚步看看某家店铺,却又被人潮不由自主的推向前走去,不一会儿便被冲散了。走了一会儿,刘成走到一个珠宝铺门口,出于好奇便走了进去,正好看到一个身着红袍,颔下无须的男子正在店主的陪伴下说话,那男子一开口声音便尖的出奇,刘成才知道对方是个太监。为避免惹来麻烦,刘成没有靠近,只是站在一旁随意看着,小心听着那太监的说话。 “两千两不能少了吗?”那太监手里举着一块宝石,在灯光下仔细观赏着问道。 “实在是不能少了!藩台老爷家的管事前几天已经来过了,说是让小人将这玩意给他留下,若非是公公您开了口,小人是连看都不会给别人看的。若是往年这玩意四千c五千也是卖得出去的,只是这两年年成不好,好玩意也卖不出好价来。公公开了口,小人便赔几百两银子权当是孝敬公公的,以后还请公公多多关照!“ 那太监将宝石端详了一会,说:“也罢,我便留下了,倒也不是我要用它,只是我家宗主爷(太监对司礼监掌印太监的尊称)的帽子上还空着,看看嵌在帽子上合适不!” 刘成现在已经知晓两千两银子足以养活他手下那支小部队半年有余,此时却不过用来买来做一个太监帽子上的装饰品,不由得暗自咋舌,却不想动静大了点,引来那太监侧目而视,刘成不想惹来麻烦,转身向门外走去,刚走了几步,背后被人猛拍了一掌,倒把刘成吓了一跳,回头一看,不由得又惊又喜:“哎呦,竟然是你!”刚要说话,那人却使了个眼色,道:“这里人太挤,咱们找个僻静的地方说话!” 两人回头向来路挤去,走了一小段路边看到路旁有个胡同人比较少,两人进了胡同拐了几个弯子,人烟便少了许多,刘成开口问道:“徐兄,你怎的在这儿!” 那人停住脚步,却是徐鹤城,头上戴了个狍子皮帽,一身绸缎面的滩羊皮袍子,倒像是个殷实商人,刘成见他这般打扮,不由得问道:“徐兄你怎么这般打扮!“ 徐鹤城微微一笑,抖了抖袖子气度俨然的模样:“俺现在是瑞蚨祥的东家!“ “瑞蚨祥?“刘成闻言一愣,旋即反应过来:”那不是刚刚我进去的那件珠宝铺子吗?“ “不错,那家珠宝店也是教中产业,兄弟你在外面里我正在里面盘账,于是便追出来了。“ “竟然这么巧!“ “也不能说巧!“徐鹤城笑了起来:”这家店便是鄙教在西安城内的桩脚,我曾经留给兄弟的地址便是这儿,若是兄弟前些日子有空的话,说不定早就碰上我了。“ 刘成听到这里,不由得闹了个大红脸。虽然对方对自己有救命之恩,但在内心深处他始终对白莲教这种民间宗教组织抱有很强的戒备心,因此来到西安后明明兜里缺钱却始终没有去搭上这条线。徐鹤城在江湖里打滚那么多年,哪里看不出刘成的心思,他却也不揭破了,拍了拍对方的肩膀:“今日正巧碰到,你我兄弟二人且好好喝上几杯。” 刘成赶忙应了,他虽然对白莲教有提防之心,但对徐鹤城本人却是颇为感激,救命之恩c赠金之德,都是了不得的大恩。两人找了家干净点的铺子,便点了几个小菜,温了壶酒边吃边聊了起来,几杯酒下肚,两人脸上也花红花红起来。刘成将自己的近况随口介绍了下,便问道:“徐兄,你这些日子都去哪儿了。” 徐鹤城脸上露出了一丝神秘的笑容:“这些日子我在做一桩大买卖!” “大买卖?“刘成听了一愣,眼前可是一个大邪教头子,他口中的大买卖可以理解为很多种意思,在联想起眼下里西北的乱事,该不会徐鹤城要造反吧? 徐鹤城四下看了看,这小店里此时的生意颇为萧条,只有他们两人,掌柜坐在柜台后面有一下没一下的打着算盘,跑堂的蹲在灶台后面打着盹。他伸手在酒杯了沾了沾,在桌面上写了两个字,待刘成看清了便伸手擦去,道:“我便是做了这两桩生意。” 借助昏暗的灯光,刘成已经看清了徐鹤城写的是“盐”与“药”两个字,心里不由得咯噔一下,这药倒也罢了,盐在古代可是绝对的官营商品,由于盐是每个人都必须的,而且除了沿海地区以外,绝大部分内陆地区无法生产 食盐,盐这种商品实际上成为了国家征收人头税的工具c调节经济的杠杆,因此自古以来走私食盐都是国家大力打击的对象——原因很简单,走私食盐等于是从国家的口袋里抢钱,而且破坏国家的经济秩序,自然不是抢劫杀人之类的可以比拟得了。至于药虽然并非国家控制的商品,但看徐鹤城刚才说的“大生意”,恐怕也不是一般的药品。 “你说的药可是红药(外伤药的俗称)?”刘成低声问道。 “果然瞒不过刘兄弟!”徐鹤城笑了起来,他从怀里取出一锭银子随手向后一丢,便落在那掌柜的柜台上,大声道:“掌柜的,我要与兄弟说些体己事,今晚这家店我变包下了,你将门板上了,莫让生人来打扰。” 那掌柜的一掂量,约莫有三两重,心中不由得大喜,满口答应。他与跑堂的将门板下了,又送了些卤肉c蚕豆c酱豆腐之类的下酒菜上来,便回到后面灶房里听候吩咐,店里只有刘成与徐鹤城两个人,徐鹤城给刘成倒满了酒,笑道:“兄弟你在总督手下当差,肯定知道眼下里西北不太平,到处都兵荒马乱的,许多生意都做不成了。可只要是人就要吃盐。” 刘成看徐鹤城说的意气风发,低声问道:“据我所知,西北那边都要吃人肉了,哪里还有钱买盐?” “别人没钱买盐,那些乱兵们也没钱?他们开了那么多的山寨c宅院钱可不老少。”徐鹤城微微一笑:“红药和盐送过去,就是这么多的利!”一边说话,徐鹤城右手五指摊开,又翻转过来,做了个“十倍”的手势。说到这里,徐鹤城看到刘成脸上露出诧异的神色,脸上露出一丝苦笑:“兄弟你可是觉得我一个江湖汉子对钱财看得这么要紧,有些看不起我吧?” “话也不能这么说!”刘成暗想你是晚生了五百年,在我那个时代不管是高官显宦还是贩夫走卒都是那阿堵物看得比性命还要紧的:“太史公的《货殖列传》里面不是说过:‘天下攘攘,皆为利往;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人里能把钱财看得淡的还真没有几个。” “好一个天下攘攘,皆为利往;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兄弟我要是早几年知道这个道理也不至于落得这个下场!””徐鹤城猛地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又连续倒了几杯都是一饮而尽,若要再到壶却空了,他猛地一拍桌子,大声喝道:“店家快送酒上来!” 在店后灶房的掌柜的应了一声,赶忙又送了一壶酒上来,徐鹤城看了喝道:“一壶怎么够,至少要三壶,还有换大杯来!” 那店家换了酒碗上来,徐鹤城两边倒满了,两三口便喝了下去,刘成在一旁不由得暗自叫苦,他穿越之前也就是个两瓶啤酒的量,店家的黄酒虽然度数也不算高,但也架不住这般大杯大杯的灌。刘成正琢磨着怎么脱身,却听到徐鹤城就酒碗一顿:“刘兄弟,你说我武艺如何?” “自然是极高明的!“刘成这句话倒是说的心服口服,后来他才知道杜国英的武艺在延绥镇里都是拔尖的,可是那天夜里在徐鹤城面前不过走了一个照面,便被打倒在地。徐鹤城却好似根本没有听到对方的称赞,口中自言自语道:“我少年时喜好耍枪弄棒,家里又有钱延请名师,不过二十出头便在江湖上创出了名头,河北山东难逢敌手,我那时也自以为天下尽可去得,定可做一番事业来。我那弟弟读书不成,习武也不就,可只将三万两银子和五百倾地往上一送,换来官府里一张海捕文书来,任凭你枪棒无双c名头再响又能如何?打得赢一个还能打得赢十个?打得赢十个也打不赢一百个,最后还不是得隐姓埋名逃得远远的?” 刘成听到这里,已经对徐鹤城的遭遇猜出了六七分来,心中也不由得暗自感叹,口中却安慰道:“徐兄莫要伤心,俗话说留的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以徐兄的本事,早晚有一天能够报仇雪恨,衣锦还乡的!” “不可能,不可能!”徐鹤城猛地挥舞手臂:“俺那弟弟搭上了宫里田贵妃的关系,那可是通了天了,除非把天给捅塌了,否则我这辈子只有躲在这关西之地苦熬着!” 看着徐鹤城那有些癫狂的样子,刘成的心中也升起了一股同情之意,不管怎么说对方也对自己有救命之恩,他决定还是岔开话题,说一些愉快些的事情。 “徐兄,你说有盐的生意可以做,可据我所知要做盐的生意就得有盐引,不然就是违禁的。” 那徐鹤城已经有了七八分醉意,径直从怀中取出几张挺括的纸张来,往桌子上一拍:“你看看,俺做的可是正经营生?“ 刘成定睛一看,确实盖有陕西三边总督府大印的凭证,每张凭证都可以支领食盐两千引,按照明代的制度每引为盐三百斤,粗粗一算就有几百吨食盐了,别的刘成看不出来,可这总督府的大印他这些日子倒是看的熟了,应该是真货无疑。 “徐兄,你这些是哪里来的?“ “哪里来的?自然是白花花的银子买来的!“徐鹤城将杯中酒一饮而尽:”神一魁打到延安城下了,你那位杨总督要打仗却没钱发饷,只得出卖盐引来筹钱。这盐货买卖稳赚不赔的,平日里早就被那些老西儿包圆了,哪里轮得到我进场。却不想这次是要打仗,事情来得急,才被我吃进了这一大笔。呵呵,官府打赢了我的盐自然好卖,打输了正好卖给神一魁他们,哈哈,赢输我都有钱赚!“说到这里,徐鹤城趴在桌子上沉沉睡去。 看着在桌子上鼾声震天的徐鹤城,刘成突然想起屋后的店家,方才徐鹤城说的话颇有些犯忌,若是让告到官府去,只怕会惹来麻烦。他站起身来走到门边,侧耳一听,外间传来轻微的鼾声,才松了口气,大声道:“掌柜的,掌柜的!” “哎!“门外应了一声,随即门就被推开了,露出睡得有些迷糊的掌柜,揉着眼睛问道:“客官有何吩咐?” “我这兄弟喝得有些多了,你可有热汤醒醒酒?” 那掌柜的往店里看了一眼,笑道:“俺这酒入口薄,进了肚子劲道可大。俺店里还有一尾鲤鱼,养在井里还是活着的,煮汤最是鲜美。“ “哪便快些去作吧!“ “好咧!“废话几句:要多更的见谅,韦伯时间有限,也只有这个速度,而且说实话如果不是有买断合同,我也不会来写百分之九十几看盗贴的网文了,三十几的人不会做没有回报的付出。要跑龙套的请订阅打赏投票以各种实际行动支持本书,并将自己的资料和要跑的龙套在讨论区里写清楚,网上空口白话的人太多,没意思。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九章 合股 刘成回到桌旁,脑子里还在回荡着方才徐鹤城说的话。如果说穿越伊始他脑子里残存着对未来的少许幻想,但山村的那场激战就像一桶冷水把他浇醒了:穿越者也是凡胎,就算你有天大本事,碰上刀枪铅弹也是要死的,主角光环可挡不住子弹。因此他借助献功的机会加入明军想要抓兵,可进了明军后才发现最大的难处不是带兵打仗,而是弄到足够的钱发军饷,无怪乎兵法里面第一章讲的就是“足食足兵!”自己是在杨鹤直属的标营里,虽然没有足饷,好歹每个月的口粮还是有保证的,但只能吃饱的军队是没有啥战斗力的,可在哪里能弄到钱呢? 刘成正思忖间,那掌柜的已经将煮好的鱼汤送上来了。刘成将徐鹤城推醒了,徐鹤城一碗鱼汤下肚,酒劲去了不少,笑着问道:“兄弟你在军中也呆了有一段时间了,可还习惯?” 刘成想起这些日子来的甜酸苦辣,苦笑道:“还过得去吧!” “若是不如意,你不如脱了那身号坎来帮我吧,这盐的生意兄弟你可以拿半成走,多的不敢说,一年一万两银子绝对没有问题。” 刘成听了一愣,他本以为徐鹤城是在说酒话,可抬头一看却只见对方虽然满脸酒气,但眼神清亮,显然并非酒话。与刚刚穿越不同,刘成此时已经很清楚一万两银子是个什么概念,当时一石上等百米也不过九厘白银,而一个士兵一年的口粮也不过4石白米,徐鹤城等于是拿出近三千士兵的一年口粮来聘请自己,心下也颇为感动,但刘成还是微微的摇了摇头。 “莫非你还嫌少?”徐鹤城瞪大了眼睛。 刘成微微一笑,却没有直接回答对方的问题,反问道:“兄台有偌大一番基业,想必也有不少手下吧?“ “嗯,粗粗算来也有一两千人!“徐鹤城也不是傻子,立即明白了刘成的言下之意:”莫非兄弟怕我手下不服气?这是我的事情,你大可放心!“ 刘成摇了摇头:“兄台以重金相聘虽然是一番好意,却有没有想过,小弟一个外人寸功未立就坐享厚利,那些老人们会如何想?一个帮会乃至一个国家要想兴盛发达,靠的就是赏罚分明,徐兄你为了招揽我一个人却冷了那么多老人的心,可不是什么明智之举,除非——”刘成说到这里突然停住了。 “除非什么?“ “除非我并非是以一个人加入。“ “不是作为一个人?那还能是什么?“徐鹤城被刘成的话弄得有些糊涂了,拱了拱手道:”愿闻其详!“ “打个比方,通常来说一个人加入一家店铺,必须从最下层的帮工开始,一级一级的做上去,就算这人再有本事,最多也只能升的快些,而不能一进店铺便当二掌柜c账房先生之类的;可若是此人本来就是某家店铺的东家,与另外一家合并,那么此人便是一开始就做二掌柜c账房先生也没人会说闲话了是吗?“ “那是自然,这人本来就是东家嘛,自然不同!“徐鹤城还是有点糊涂:“可这与你又有什么关系?” “自然是有关系的,若我方才答应了你便是一个人,可若我当上参将c游击,麾下有个几千人马,那莫说一个月一万两银子,便是十万两我拿了也没人说闲话了吧?” 听到这里,徐鹤城总算明白了刘成的意思,他竖起大拇指笑道:“好气魄,也罢,那就等到你当上了参将c游击再说,不过若是有什么我帮得上的,尽管开口就是!你也不要不好意思,那次村子里你练兵的法子我后来琢磨了许久,发现果然奥妙无穷,你也知道眼下里路上不平靖,光是你这法子就不知道少了多少损失。” “那我就不客气了,兄长手中可有运货的四车,小弟想要相借五辆,若是有木匠就更好了。“ “那倒是有,正好前几天有一队跑口外的商队回来了,不过你要那些做什么?“徐鹤城取出一枚铜钱来,用小刀在上面划了一道痕,用力掰为两半,将其中一半递给刘成:”你明天去瑞蚨祥,将这个给店里的掌柜,他自然会把大车和人给你!“ “那就多谢兄长了!“刘成拱了拱手,心中万分欢喜,他这些日子每日就是忧心手下这些士兵训练时间太短,只怕上阵就经不得考验,眼下有了这玩意,自己心里就有底了。 “自家兄弟,何必说个谢字!“看到刘成对自己的态度颇有改变,徐鹤城心中暗喜,他拍了拍刘成的肩膀:”我听说你与军中一个叫贺人龙的守备起了冲突,若是呆不下去,便脱了那身号坎,来我这儿,千万别不好意思。“ 总督府,签押房。 “幸不辱命!“赵文德长揖为礼:”一共二十万引盐都卖出去了,共换得白银十万两千两,两个时辰前这些银两都已经收兑进了藩库,还请大人查看!“ “好,好,好!”坐在上首的杨鹤也禁不住满脸笑容:“想不到这么顺利,筹饷的事情建生当居首功,将来请功保举的名单里面第一个便是你!“ “多谢大人!“赵文德的脸上也有些感慨:”这次的事情其实也有些波折,卑职一开始出卖盐引时,那几个大盐商只是喝茶,却不出钱,几乎冷了场!“ “哦?“杨鹤的眉头皱了起来:”你是说那几个老西儿都没有出手?“ “正是!“赵文德脸上也满是激愤之色:”那些老西儿都说这几年年成不好,盐的买卖不好做,官府这些盐引出来也卖不出价来,除非打个对折才有的做。“ “混账!“杨鹤猛地一拍桌子:“年成再不好还能不吃盐?无非是想乘人之危发国难财罢了,这些贪得无厌的盐老鼠!” “幸好有一家新人把水搅混了,一口气就要了一万五千引,带动了旁人,那几个老西儿看到情况不妙才出了钱,不过还是只买到五六万引。”说到这里,赵文德脸上已经满是幸灾乐祸:“往年都是他们包圆了的,估计回去这几个老西儿得悔的肠子都青了!“原来明代中后期采取发售一种叫做盐引的有价凭证的办法控制盐的发售,首先商人们必须从官府购买盐引,然后以盐引前往产盐地购买食盐,并进行运输销售。由于官府销售盐引的量非常大,因此购买盐引实际上被一小撮有背景的富商垄断,当时北方的盐货买卖往往被山西人所控制,因此赵c杨二人称之为老西儿。 “建生你还是小心些,这几个盐商后面要么有勋贵c要么是宫里面的c要不就是朝堂上的相公们,你这件事情把他们得罪狠了,这些人可不是什么善角。“ “赵某行得正坐得直,怕什么!“赵文德冷哼了一声:”这些勋贵戚畹好生糊涂,他们的荣华富贵都是朝廷给的,国家危难之时却不肯伸手,反而乘机渔利。他们却不想想眼下里东边战事如此不堪,若是西北再大乱,国家完了,他们就算是有泼天的富贵,难道还能保得住吗? “住口!“杨鹤厉声喝道,他起身走到门旁,推门探头出去向左右看看,只见两个仆人站在游廊边角,方才缩回头来,走到赵文德面前厉声道:”建生,祸从口出,你若不慎言不但会害了你自己,还会牵连家人朋友。“ “是!“赵文德垂首称是,但脸上还是悻然之色,杨鹤看了有几分心软,他也知道这个幕僚颇有才干,只是平日里嘴巴还是有些大,叹了口气用比较和缓的语气说:”君子欲敏于事而讷于言,如今天下正是多事之秋,正是要我辈读圣贤书之人保留有用之身好生做事的时候,而不是空发大言的时候,汉末党人臧否时弊,其用心不可谓不良,可是不但害了自己,还亡了国家。“ “是大人,我今后一定谨言慎行!“赵文德此时也听出了杨鹤话语中的良苦用心,心中也颇为感动。 “好!“杨鹤点头笑道:“既然银子到了,就发下去,尽快出兵,希望延安那边还赶得及吧!” 延安 与杨鹤所想的不一样的,这座扼守着从北方进入关中平原要道的重镇并没有处于危急状态,实际上守城一方虽然失去了城外的所有据点,但处于围城一方的流民们并没有猛烈进攻,介于悬殊的数量差距,守城一方也不敢出城,于是延安城下呈现出一种台风眼里的奇妙平静。 在朝廷官吏的奏折里,当时的农民军被分为边贼和土贼两个部分,所谓边贼主要是由边境地区的逃兵c叛军c半兵半匪的流民c草原上的蒙古马贼组成,边贼的人数不多,但有丰富的军事经验,而且绝大多数人都有不错的骑术;而土贼则是内地的逃税农民c盗匪等组成,他们的人数众多,但军事技能比较弱,但对当地的情况熟悉,通常情况下边贼是农民军的军事骨干c选锋,而土贼是前者的向导c步兵c辅兵,显然前者的地位是要高于后者的。而在最底层的是如蝗虫一般 海量的走投无路的饥民,他们跟随着农民军,依靠留下的残渣活命。在农民军的首领眼里,这些人是填补壕沟的炮灰c逃跑时候的路障c供士兵们发泄的廉价娼妓c必要的时候的军粮。和所有的阶级社会一样,在农民军这个庞大的团体中位置较低的那些人也梦想着向上爬升,饥民渴望拿起一根木矛成为土贼c而土贼则希望能够有一匹马成为流贼,流贼则希望能够成为一个小头目,而暂时居于这个微型社会金字塔的则是神一魁——这个已经无法知道其真实姓名的前西北边兵。 农民军的老营建立在嘉岭山,即后世著名的延安革命圣地宝塔山,在那座著名的唐代宝塔上,农民军的瞭望哨可以俯瞰整个延安城。与绝大部分人类社会组织一样,阶级性很鲜明的体现在了农民军的营地上:首领们和他们的卫队占领了最好的地方——山顶上和向阳坡的庙宇,而骑兵们则占据了山底的延河边,大部分步兵则在离河较远的坡地,流民们则在最危险的地方——靠近延安城和通往南面的官道两侧,那儿随时都可能遭到官军的突袭。 禅房内温暖如春,地龙巧妙的设计在保证了温度的同时也让煤炭燃烧的烟气从没有进入屋内。十几条形貌各异的汉子围坐在屋内,他们的位置是按照各自的实力和名望排列的,由于时间的关系,农民军的高层还没有来得及形成一个完备的体系,“有利则合,无利则分”是他们的最高法则。 “咳咳!”一个四十多岁的汉子低咳了两声:“既然大家都不说话,俺不沾泥就冒个尖子吧!是南下进关中还是啃下延安后过河去山西?” “去山西作甚?俺们老陕可喝不惯老西儿那股子醋味!”一个三十出头的黑脸汉子把脑袋摇的和拨浪鼓一样:”一听要过黄河,俺两面光手下的娃儿们非跑了光了不可,不行不行!“ 这个绰号两面光的汉子的发言引起了一阵低沉的赞同声,为了防止官军对自己留在家乡的亲属报复,这些农民军的头领们是以各种绰号出现在史书中的,比如闯塌天c不沾泥c大红狼c八大王等,他们中的绝大多数人也没有在历史上留下太多痕迹。这些神气活现的首领们在几个月前往往还是在地里戳牛屁股的农民,对于他们来说走三十里地赶次集就是出远门,去次县城就是可以向全村人吹嘘小半年的事情了,黄河以东的山西更是和外星球无异了,很多人甚至还有等熬过了冬天回家种地的想法。 “俺倒是觉得去山西是条不错的出路!”一个二十多岁的汉子说道,阳光从窗户射进来,照在他的脸上,高耸的颧骨,两腮和绝大部分西北人一样有两团高原红,深凹的眼窝里一双眼睛显得分外有神,紧锁的两条浓眉显得十分严肃,但却并不让人害怕,反而给人一种可以信赖的感觉。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章 大车 “吓!”两面光咂舌道:“黄来儿,那黄河可宽的很,可不是家门口的小河沟,咱们这么多人怎么过去?” “俺当驿卒的时候去过河边,只要到了渡口,有船用船,没船用羊皮筏子也行。”那被叫做黄来儿的青年汉子反驳道:“实在不行,找个河水平缓的地方,骑兵可以跟着马游过去,步兵被骑兵夹着便是了,俺就试过。” “代马伴西风,狐死尚首丘。俺们老陕死也要死在陕西,干嘛要过黄河去山西那边?”另外一人反驳道。 “话可不能这么说,大伙儿要不是过不下去,谁愿意背井离乡的?不是实在是过不下去了吗?“黄来儿答道:”今天到现在为止才下了一场薄薄的雪,还不到半指深,眼看着来年又是大旱灾,说不定还要闹蝗,留陕西吃啥?喝啥?“ 黄来儿的发言在人群中激起了一片赞同声,那个不沾泥不由得有些急了:“闹蝗灾咋了,咱们南下去关中,八百里秦川还怕没有馒头烧饼吃?” “不错!” “再旱再涝,关中吃馒头!” “就是,啥样也饿不着关中婆姨!“ 不沾泥的发言扭转了形势,这里的首领基本都是陕西人,对于这些世代生活在贫瘠的黄土高原上的人们来说,八百里秦川就是富裕和美好的代名词,如果让他们选择的话,渡过黄河去山西和下关中显然会选择南下关中。 “可咱们要下关中,朝廷肯定要大军来剿,到时候贺虎臣他们从背后打过来,岂不是前后夹击,还不如向东渡河,山西那边肯定没防备,打个措手不及!“黄来儿还想竭力争辩,可惜其他人已经根本听不进去了,纷纷鼓噪着要南下关中,根本就没人理会他。 “好,既然大伙儿都觉得去关中好,那就关中吧!“一直没有表态的神一魁一锤定了音:”延安就不要打了,各营回去收拾好了,后天开拔!两面光!“ “在!” “这次打延安,你好处吃的最多,断后的事情就劳烦你了,你最晚拔营,按老规矩来!” “放心!“两面光拍了拍自己的胸脯:”这事便交给我了!“ 兴奋的首领们穿上外套一个个出门去了,只留下黄来儿落在最后,作为一个新近才入伙,实力也很薄弱的首领,他很清楚自己在这种会议中并没有太大的发言权。但从他过往的驿卒生活给他带来的经验来看,南下关中绝对是一招臭棋。突然他肩膀上被人拍了一下,回头一看却是等在自己门外的侄儿李过。 “鸿基叔!事情不顺吗?“李过有些担心的看着自己的小叔,他虽然比李鸿基晚了一辈,但年龄却差不多,自小便跟随着这个性格倔强刚毅的小叔,两人关系非常好。起事之后,为了防止给家乡带来灾祸,李鸿基在军中便用自己的乳名,只有私下里李过才用真名称呼。 “没什么!“李鸿基猛地摇了摇头,仿佛要将心里的阴霾甩开:”神一魁首领发话了,明天拔营南下去关中,吃白面馍馍!“ “哎!“李过高兴的应了一声,这个精力旺盛的年轻人十分高兴,但旋即问道:”那延安不打了?放在屁股后面不怕出事?“ “嗯!“李鸿基冷哼了一声,猛地一拳打的旁边的松树剧烈摇晃:”十几家人马,都怕损了自家的实力,狼上狗不上,怎么打?就想着下关中吃白面馍馍,却不想白面馍馍里面裹着毒药,吃了要死人的。“ “叔,那咱们应该怎么办?“看着突然爆发出来的李鸿基,李过有些不知所措,在他的印象中小叔是一个刚强到有些自负的男人,像今天这样阴暗沮丧还是第一次。 “也只有见机行事了!“李鸿基叹了口气:”你回去让弟兄们把牲口都喂饱了,还有,粗重家什都丢了,粮食和细软都捆好扎好,我看这次情况不妙!“ “哎!“李过应了一声,转身就向自己的营盘方向跑去,李鸿基转身向东望去,山脚下的延河穿过山谷,绵延向东,将在南河沟凉水岸汇入黄河,这条路他已经走了不知道多少吃了,在黄河的对岸就是山西省,而听驿站里的老兵说在山西省的东边翻过太行山便是北京城了,朱家皇帝就住在那北京城里。 “向东,向东,再向东!”李鸿基握紧了右手,一拳狠狠的砸在旁边的松树上。 神一魁等人所不知道的是,正当他们决定南下的时候,大明兵部右侍郎,总督陕西三边军务杨鹤正朝他们迎面而来,杨鹤麾下的军队并不多,只包括总督直属的标营和留在关中各地驻军抽调出来的几个营,一共不过七八千人,但由于刚刚发放了历年的欠饷和丰厚的开拔费的缘故,士兵们的士气十分旺盛。杨鹤打算赶到延安城下与守兵内外夹击,将农民军一举打垮。 作为标营的一份子,刘成也在这支向北行进的军队中,他还是第一次参与这种行动。在多年以后他的脑海里还清晰的记着路上的一切:白日里陡峭的道路c凌冽的朔风c天空中翱翔的苍鹰c夜里宿营时跳动的篝火c上万头牲口发出的浓烈膻骚味c渗人的狼嚎声c麾下士兵的粗鲁笑话。但最让刘成永远无法遗忘的是从高处瞭望大军在河谷绵延数里的行军行列c招展的旌旗c飞驰的传骑排排闪亮的矛尖,有生以来的一次这个男人的胸中升腾起一股被叫做“野心”的火焰:想要把让这一切都听命于自己,想要将苍天之下的一切都掌控在自己的手中,那种极其强烈的感情让他遗忘了饥饿c寒冷和疲劳。在刘成的有生之年,这股胸中的火焰就再也没有熄灭过,以至于在数十年后当刘成的子孙们劝谏其不要在花甲之年还忍受劳苦亲自领军出征时,他惊讶的反问:“对于一个君王来说,难道还有比行军的草垫更舒服的床铺,比军中的干粮更美味的食物吗?” 不过士兵们可完全没有感受到刘成的那股豪情,虽然在数十年后他们当中每一个活下来的人面对史官时都异口同声的声称自己当时胸中充满了得遇真主的狂喜,但实际上刘成麾下的每一个士兵都怨声载道——原因很简单,刘成不知道从哪儿弄来了五辆沉重的四轮马车,每当遇到道路被破坏的地方,他们就不得不填平坑洼处让车辆通行,这让他们变得精疲力竭,甚至就连那些见识过刘成本事的人们也对这些大车流露出怀疑。按照他们的说法,明军中不是没有战车,但都是轻快便捷的偏厢车c炮车,像这么笨拙的四车却是绝无仅有。这种大车的高度足有两米,车厢的侧面是稍稍向外倾斜的厚木板,必要时可以用绳索拉上来作为护壁,车轮也经过特别的加固。车厢里除了装载有鸟枪c三眼铳外,斧头c铁镐c锄头c砍刀c盾牌杆旗帜,以及两条六米长的铁链, 刘成的座车里还有一门虎蹲炮,为了能够拉动如此沉重的大车,每辆车配有六匹马(两匹供替换用),其结果就是当大车行军的时候士兵们必须用斧头和铁镐开路,而当宿营时则必须伺候这些娇气的牲口。很快士兵们就给这种沉重笨拙的大车起了一个颇为贴切的绰号——“乌龟”,而刘成也就成了乌龟百户。 和古今中外的所有的组织一样,上位者对下位者加以重担,则下位者则在背后报以谣言。每当宿营时刘成费劲心思的编制战车之间联络用的旗语时,其他的士兵们则在篝火旁乐此不疲的编造着各种关于刘成的谣言。 “大人!” 刘成抬起头来,看到帐篷口是杜如虎,赶忙起身招呼对方进来:“是杜老哥呀,快进来,快进来,里面暖和!“作为百户,刘成拥有一顶牛皮帐篷,在寒冬腊月里这可是个不小的福利。 “多谢!“杜如虎钻进帐篷,看见刘成正在昏暗的烛光下用碳条在白纸上写画些什么,随口问道:“您这是在忙什么呢?” “哦,我想要设计一套旗号,白天用红白两种颜色的小旗,夜里用火把和号角声,用于在战场上指挥各部。”刘成随口解释了下,他将手下的军队编成以大车为核心的五个单位,然后将常用的二十五种指令编成旗号,这对于大学里选修过信号处理的他来说不过是小菜一碟。 “哎!”杜如虎听完刘成的讲述后思忖良久:“我以前听说戚少保不但用兵如神,而且巧思妙想,无人能及,还有些不信,现在看来我倒是井底之蛙了。” “杜老哥觉得这办法可行?“刘成闻言大喜,他也不是无中生有,在对讲机普及之前,建筑工地上由于声音嘈杂,容易发生事故,就有使用简单的旗号系统来传递信号的,只是不知道在混乱的战场上是否合适。 “可行!”杜如虎点了点头:“其实旌旗鼓号掌军早就有了,只是没有你这种表达的清楚明白,连队形变换c速度快慢都能够说的清楚,简直和当面说话没有太大的区别了。” “那会不会太过复杂,将佐们记不清楚呢?”刘成对手下士兵惊人的文盲率记忆犹新 “哼,记不住就军棍伺候,多打几次就记住了!反正也只要果长队头记住就行了!”杜如虎冷笑了一声:“大人,俗话说慈不掌兵,你要走这条路心肠还是得硬点。” 刘成有些尴尬的苦笑了两声:“这些天将士们都辛苦了,想必背地里说话都不太好听吧?“ “那是自然,白天要挖土填坑,累得臭死,别人晚上可以躺下休息,他们还要侍候牲口,不过也没啥,自古以来就没有当兵的背地里不骂将主的!打一个胜仗,人心就变过来了!“ “能打赢吗?“ “那就不知道了,不过这大车确实是个好办法。这些没见过血的新兵根本上不得阵,也就能躲在女墙 后面扔扔石块,放放火器,有了这些大车好歹也能有个屏障,不至于上阵就一触即溃。” 看着杜如虎如铁一般的脸,刘成突然想起来他家乡正是延安这一带,正想开口安慰两句。脱脱不花夹杂着一股刺骨的冷风钻了进来,他一进帐篷就用力搓着脸,头发和胡子上凝结的冰凌发出清脆的断裂声。 “妈的,这狗日的北风,都要把卵蛋给冻下来了!“ “快来烤烤火,吃点东西暖和暖和。“刘成将火盆旁的位置让了出来,又用铁筷子在火盆里面扒了两下,夹出几个烤好的芋头来,这是他给自己准备的夜宵。 “嗯!“脱脱不花应了一声,一屁股便坐在火盆旁,拿起芋头也顾不得烫手扒开皮三口两口便咽了下去,火堆旁的他散发出浓重的马骚味。刘成笑嘻嘻的给他倒了杯水,又夹了几个生芋头丢进火盆里,用木炭埋住。 “真痛快!“脱脱不花一连吃了四个芋头,又喝了一杯水方才停了下来,他搓了搓手:”俺遇到贼人的前哨了,就在前面十几里外,杀了两个人,还抓了个活的。“ “这么快?”刘成一愣:“不是说距离延安还有两天的路程吗?” “刚刚路上问了,贼人们没有攻延安城就南下了,说是要打下关中吃白面馍馍!”脱脱不花一边说话,一边意犹未尽的伸手去拨弄火盆里的木炭,寻找有没有遗漏的熟芋头,他那双手长着厚厚的老茧,根本不在乎那些发红的木炭。 “快把人送上去,这可是要紧消息!”刘成站起身来:“要不要让将士们准备一下?” “俘虏要送上去,不过就没必要告诉下面人了。“杜如虎搓了搓手:“现在已经是子时了,贼人们打过来也要天亮了,我们这边都是新兵,让他们知道了反而自相惊扰,说不定还有乘着夜里逃营的,反而不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一章 夜袭 “嗯!”刘成点了点头:“那你觉得啥时候会开打?” “不是明天就是后天!”杜如虎斩钉截铁的说:“贼人们没有攻下延安,又裹挟着那么多流民,现在是腹背受敌,又在谷地里进退不得,哪怕是为了节省军粮也要和我们尽快打一仗,不然时间一久就会出事。” “嗯,就要上阵了!”刘成重复着杜如虎的话语,脸上半是紧张半是憧憬。 龙头寨,李鸿基老营。 与绝大多数西北的村寨一样,龙头寨位于河旁的小高地上,这样可以兼顾生活便利和安全。由于相互提防的原因,农民军十几个首领并没有屯聚在一起,们就好像十几只相互提防的刺猬,即像靠近取暖,又不想被对方刺伤,分别驻扎在相距有七八里到十几里的村寨里。 “叔,前哨人马遇到官兵了!”李过快速的冲进厢房,正在炕上打着盹的李鸿基坐起身来,问道:“死人了没有,官兵有多少人?” “死了两个,两个伤了,还被抓了一个!”李过的脸上有些发红,不知道是生气还是羞愧:“就是老鸹岩那队,官兵乘咱们人烤火的时候猛地冲过来的,人数不多,但都是骑兵,应该是官兵的探骑!“ “把马准备好,再挑五十个骑术好的兄弟!“李鸿基高声对外面喊道,随即他从炕上跳了下来,开始穿靴子。 “叔,要通知大头领吗?那用不着您亲自去呀,派几个人就行了!”李过有些莫名其妙的问道。 “帮我把甲披上!”李鸿基将盔甲下面的羊皮坎肩穿好了:“不是去神一魁那儿,是去会会官兵!他们抓了我们的人,肯定对我们这边的情况都一清二楚了,不去探探怎么行?再说打仗就是口气,他们占了便宜,咱们也得捞回来!”这时李鸿基已经装束停当,他拍了拍李过的肩膀:“我出去 这会儿,你就把老营看好了,让兄弟们把家什都装上车,牲口喂饱了,消息等到天亮再通知其他首领,知道了吗?” “哎!” 当李鸿基走出院子时,他的战马已经准备好了,另外五十个骑兵正在忙乱的给战马上鞍,他看了看天,月色很好。他转过身来,:“如果我没有回来,你就带着兄弟们先退,别管其他人,明白了吗?” “嗯!“李过的眼圈红了,有些哽咽的答道:”叔你放心,老营里有我!“ 李鸿基没有说话,拍了拍侄儿的肩膀,他转过身来,此时那五十个骑兵都装束的差不多了,他跳上战马,大声喊道:“上马,跟我来!” 由于曾经当过驿卒的关系,李鸿基对于这一带的道路十分熟悉,在他的引领下,很快这一小队骑兵就赶到了老鸹岩,战场上残火还没有熄灭,月光下随处可见凌乱的马蹄和血迹,李鸿基跳下战马,四处查看了一会,重新跳上战马,打马向南疾驰而去。 约莫过了一个多时辰,李鸿基看到了大约两三里外有许多火光,他明白这应该是官军的营火,他举起右手,身后的骑兵们也停了下来,一个骑士凑近了问道:“近了吗?“ “嗯!“李鸿基点了点头,跳下战马从背囊里取出几个布包裹上马蹄,其他的骑兵也纷纷模仿首领的做法,片刻后这一小队骑兵便继续他们的行程。 当李鸿基走到相距明军前营大约半里多距离的时候,发现在营盘与他之间隔着一条小河,这小河并不宽,大约只有六七丈,但这条小河让他的计划完全落空了——就算明军的岗哨全都躲在背风的地方,也不可能听不见几十个骑兵过河时的动静。 “鸿基哥,已经寅时了,过河肯定会吵醒官兵的,咱们撤吧!”方才那汉子凑上前低声说。 “不,我有办法,鹞子你去探探河水哪段可以渡河!”李鸿基用马鞭指了指河水 说话那汉子姓高名杰,与李鸿基都是米脂人,绰号翻天鹞,他脸上露出一丝不情愿的神色,但还是跳下河水,在河边折了一根树枝,脱下靴子,卷起裤腿踏入河中,一边走一边用树枝插入河里试探深浅,过了一会儿,他跑了回来,指着一段河面道:“那边最深也就到我半截大腿,河底也是硬的!” “好!”李鸿基转过身对身后的骑兵们低声道:“待会我一动手,你们就动手,先放火,后杀人,听到我吹号角,就撤,在这儿集合!” 25c夜袭 “是!“ 确认手下都明白了自己的命令,李鸿基踢了两下马肚子,向河边跑去。坚硬的马蹄踏碎了河面上凝结的薄冰,发出哗啦啦的声响,在寂静的夜里穿的很远,李鸿基刚刚过了河中心,河岸上的壁垒上就一阵火光闪动,紧接着一个粗哑的声音传过来:“什么人? “俺是大明延绥镇百户刘士德,奉王参将之命去西安,有紧急军情!“李鸿基一边继续向前一边大声喊道:”后面的都是俺的手下,你们是——?“ “王参将?哪个王参将?“壁垒上的明军问道。 “就是留守延安城的王奉世王参将!“ “我看你们几个打扮不像是官兵,倒像是贼!“这时李鸿基已经登上河岸,距离营门不过十几米远,借助火光望楼上的守门把总冷笑道,他身后的弓箭手也纷纷张弓,一副剑拔弩张的模样。 “废话!“李鸿基破口骂道:”城外漫山遍野都是流贼,傻子才穿成官兵模样呢。老子有紧急军情要传,快开门,耽搁了军情你们担当得起?“李鸿基身后的骑兵们也大声鼓噪起来,有的人甚至拉满了弓对准望楼上的把总,做出欲射的样子。 “好,好!你们莫急,开门,开门!”那看门把总见几张弓对准了自己,也有些情虚,又看到李鸿基背后的骑兵虽然服色混乱,但马匹依稀都是军马,李鸿基的职位又在自己之上,害怕对方见了上官后告自己的黑状,赶忙下令手下打开营门。 马上的李鸿基见营门大开,方才松了口气,他刚才也是硬撑着,若是碰到个强项的,他也只能作罢。他回头向手下们做了个向前的手势,便打马向营门行去。 “这位兄弟,俺这也是职责所限,待会在将主面前可要担待呀!”守门把总一边从望楼上下来,一边对马背上的李鸿基说道。 “好说,好说,俺也不是不知好歹的人!”李鸿基装出一副大大咧咧的样子,伸出右手向还在半截梯子把总伸去,那把总有些糊涂的看着对方的手,却不想李鸿基一探手就抓住他的胳膊,一用力便将他从半截梯子上撤了下来,狠狠的摔在地上,还没等这班总从坐起身来,李鸿基猛地一提缰绳,胯下战马的前蹄就踏在他的胸口上,一声凄厉的惨叫撕裂了夜空。 “杀!”李鸿基弯弓射倒了一个正呆若木鸡的看着自己的哨兵,弯腰捡起一支火把,向最近的一个帐篷投去,身后的骑兵们也仿效着首领的行为,很快火光就在营寨里蔓延开来了。 帐篷里,火盆里的木炭已经烧得差不多了,只剩下几块白色的灰烬,散发出一点点余温。在火盆的旁边,刘成睡得很沉,面带微笑,一条涎水从嘴角里流了出来。 “大人,大人!”帐篷突然被掀开了,杜如虎冲了进来,一脚将火盆踢翻,但他此时已经顾不得这么多了,一把将刘成扯了起来:“快醒醒,快醒醒!“ “啥事呀?“刘成揉了揉自己的眼睛,他还没有完全脱离梦乡。杜如虎情急之下拿起旁边一个水壶浇到刘成头上,立即将他冻的一个激灵。 “贼人偷营了!“ “什么!“ 拜冷水所赐,刘成此时已经完全清醒过来了,他赶忙穿上鞋子,将羊皮袍子往身上一套,就冲出了帐外。只见南面已经是一片火光,火光映得夜空一阵阵发红,喊杀声和惨叫声一阵阵传来,一副末日即将来临的惨状。 “怎么办?“刘成只觉得脑海中一片空白,他看了看左右,只见所有人的脸上都是一片惨白,唯一值得庆幸的是还没有人逃跑,不过那可能是因为他们此时也不知道应该往哪儿跑。 “大人,听声音贼人不多,只要咱们守住就行了!”杜如虎大声喊道。 “对,对,要守住!”被外面的冷风一吹,刘成打了一个哆嗦,脑子也清醒过来了:“每个人都到自己的大车边上去,快把大车用铁链子串起来,把贼人们挡在外面!” 刘成的喊声仿佛给混乱的士兵们打了一针强心剂,要这些菜鸟们去上阵杀敌有些强人所难,但让他们躲在大车后面自保还是没有问题的,毕竟怎么看这样也更安全。在队头和果长的拳脚和棍棒的催促下,士兵们将挡板拉了起来,弓弩手和火器手也爬上了大车,拿着盾牌的士兵们蹲在铁链后面,在他们身后的是拿着长枪c铁棍c斧子或者连枷的白兵们。看到一切准备停当后,刘成总算是松了口气。 对于李鸿基来说,突袭的效果比他预想的最好情况还要好得多,仅凭他这五十骑兵,就已经冲破了两处明军的营盘,至少有一千名明军士兵被击溃,看着一群群敌人狼狈不堪的在火光中抱头鼠窜,李鸿基的胸中涌动着一股无法抑制的热流,鼓动着他继续向前冲击。 “鸿基哥!俺问过了,过了那个小山凹,前面就是官军的粮仓!”高杰气喘吁吁的对李鸿基说,手里还提着一个血淋淋的人头,他那张英武的脸上满是对胜利的渴望:“咱们杀过去了,只要烧了官军的粮仓,官兵就不战自败了。咱们就五十骑就打败了三边总督,在十七家头领里还不是拔了头一份!“ “嗯!”李鸿基回头点了一下人头,笑道:“还有三十来人,也差不多够了,大伙先散开了,”说到这里,他做了个赶羊的手势,口里打了个唿哨,身后的那些骑兵哄笑了起来,李鸿基对高杰道:“鹞子,你带左边,我带右边,拢过去,用溃兵冲一次咱们再冲!” “哎,鸿基哥你放心,俺明白!”高杰应了一声,打了个唿哨就打马向左边去了,三十多个骑兵散开来成了一条稀疏的横列,大声吆喝着向前赶去,那些手无寸铁,光着脚的溃兵本能的向反方向逃去,无意之间他们逃跑的方向就指向了刘成所在的那个小营盘。 “大人,溃兵好像朝我们这边来了!”杜如虎低声道。 “那要不要放开铁链让他们进来?”刘成有些不确定的问道。 “那些溃兵的样子有些奇怪。”杜如虎看了看:“恐怕是袭营的贼兵赶过来的,要不然不会都往一个方向跑!” “贼人们是要用这些溃兵冲咱们营地,咱们蒙古人也经常这么干!“一旁的脱脱不花插口道,他跳上自己的战马:”贼人一定躲在溃兵的后面,队形也肯定散开了,大人,让俺们从侧面杀出去给他们点厉害看看!“ “别急!”刘成转过头对身后的杜固下令道:“把虎蹲炮药子都装好,还有让各车的火器弓弩都准备后,我一下号令就一起发射!”下完命令后刘成对脱脱不花说:“你现在绕出去,听到我这边火器响了就从侧面冲一下,不要恋战,立刻退到圈子里来,知道吗?” “晓得了,把贼人们引过来是吗?”脱脱不花应了一声,就带着自己的六七个骑兵从侧面出了圈子,消失在黑暗中。刘成转过头来,此时最前面的几个溃兵已经距离车营不过四十米了,刘成提起嗓门大声喊道:“蔑视禁约,驰突军门,此谓轻军,犯者斩之!”话音刚落,溃兵却置若罔闻,刘成手臂猛地下劈,喝道:“放!” 随着一声巨响,虎蹲炮就好像有一只无形的手推了一把,猛地向后跳了一下,数十枚大小不一的铅弹沿着一个无形的扇面喷射出来,人群中立即发出一片惨叫声,倒了一片,随即车营上也闪现出一排火光,弓弩c鸟枪c三眼铳都点放了,溃兵被突然而来的袭击给打蒙了,绝大多数人哭喊着掉头了。首先感谢打赏的书友墨镜与手套,你的龙套可能要比较后面,因为已经最近的章节已经写完了。还有,如果可能的话帮我做做广告,虽然是买断的书,但成绩太难看也不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二章 新恨 “得,这会遇到个狠角色了,连自己人都打!”高杰兴致勃勃的看着这一切,好像在看一幕活剧,他回过头:“兄弟们,把那些溃兵再赶回去,也去去那营盘的火!” 袭击者们嘻嘻哈哈的应了一声,先前前的那种沉重的气氛早已荡然无存了,骑兵们用粗野而又轻松的戏谑嘲弄着那些被友军射杀的敌人们,在他们看来胜利已经到手的东西了,剩下的不过是花点力气收拾残局了。 这时,随着几声嗖嗖响,几个骑兵从马背上跌落下来,高杰有些迟疑的转过头来,只见几个黑乎乎的骑影朝自己冲过来,他下意识的伸手一挡,就觉得头上一阵剧痛,眼前一黑就昏死过去。 脱脱不花勒住缰绳,发现四周空无一人,自己应该是在刚才那场混战中与手下跑散了,这时他才觉得小腹一阵胀痛,他赶忙跳下战马拴好,走到草丛旁解开裤带方便起来,正拉的畅快,突然听到草丛里传来重物的坠地声。脱脱不花赶忙抓几把杂草擦了擦屁股,就拔刀向重物坠地处潜行而去,走了十几步便看到一人躺在地上,一旁的战马正低头舔舐主人的脸颊,借助月光看过去依稀便是不久前被自己一骨朵打伤的那个流贼头目。 “嘿嘿,果然是命里该有的跑不掉!“脱脱不花大喜,解下腰带将昏迷的高杰五马攒蹄绑了,丢上自己的坐骑,又跳上高杰的战马向车营的方向行去。 在战场的另外一端,李鸿基皱着眉头听着刚刚跑到这边的手下的报告。 “也不知道哪来的一队人,从斜刺里冲过来,一下子就砍翻了我们不少人,然后就没影了!” “鹞子呢?”没有看到高杰的身影,李鸿基的眉头紧皱了起来。 “鹞子哥,俺,俺也没看见,应该是给冲散了吧!”说话人有些紧张,开始结巴起来了。 “鹞子哥挂花了,俺亲眼看见他头上挨了一下,应该是打昏了”另外一个人答道。 “那你也不过去帮他下?”李鸿基的脸色一下子变得非常难看起来。 “当时乱的很,天又黑,一眨眼的功夫鹞子哥就没影了!“ “那鹞子落马没有?“ “没有,俺看的清楚鹞子哥抱着马脖子!“那人犹豫了下:”要不俺们现在回去找找?“ “找个屁,鬼知道跑哪儿去了,黑布隆冬的去哪儿找?“李鸿基骂了两声,喝道:“走,官军的骑兵都出来了,再不走谁也走不了了!” 车营里,刘成瞪大双眼,等待着黑暗中的敌人发起新的攻击,但过了好长时间,预料中的敌人始终没有出现。这时夜空中传来一声悠长的号角声,刘成向一旁的杜如虎投以探询的目光。杜如虎捋了下颔下的胡须:“这是牛角号的声音,塞上的边民时常用这个传递讯息,这应该是贼人看到攻不下咱们,召集部众,准备退兵了。” “好,好,那就好!”刘成这才松了口气,方才其他几辆车的情况他不知道,他这辆车上的兵士可出尽了洋相,有人放铳时只装了药没有装铅子的,还有人射箭却让弓弦割伤了手的,若非对面的溃兵早就是惊弓之鸟,只怕就要露怯。 刘成正犹豫是否让手下放松戒备,黑暗中传来一阵马蹄声,他刚刚放松的神经立刻又紧绷了起来。刘成正要下令手下准备开火,一个声音传来过来,正是脱脱不花那个大嗓门。 “大人,是俺脱脱不花,这次干的真痛快,不但砍翻了好几个,还抓了个活的,还有马,这回可要给俺记个头功了吧!” “这个骚鞑子!”刘成低声骂了句,猛地打了个喷嚏,他转身跳下大车对杜如虎道:“杜老哥,这儿便交给你吧,我身上还是湿的,被冷风吹得有些不得劲!” 对于杨鹤来说,这天夜里是无比的漫长,自从在梦中被袭营的通报惊醒,他就被恐惧折磨着。作为一个有相当军事经验的指挥官,杨鹤下令各营严守自家营寨,妄动者斩,因为他清楚如果在黑夜里派兵支援最大的可能是一场自相残杀告终。当天色蒙蒙亮的时候,他立即下令派出侦骑外出打探,并让各营点检损失向他禀告。 但等待着杨鹤的另一个坏消息,一个将佐冲进帅帐,禀告杨鹤指挥前营的参将贺人龙指挥军队包围了标营的一个百户,眼看着一场内斗就要开始了。得知此事的杨鹤赶忙在卫队的保护下赶往事件所在地,当他赶到时双方已经剑拔弩张,眼看一场内战就要爆发了。 “住手,都给本督住手!”杨鹤大声喝道,他从手下抢过尚方宝剑,高举过头顶,大声喝道:“敢擅发一箭者,本督定斩不饶!“ 看到代表着三边总督的墨绿色节旗出现,贺人龙知道已经不可能用武力解决问题了,他恨恨的摆了一下手,会意的亲兵将向前的大旗竖直了起来,外围的士兵开始后退。车营内的刘成这才松了口气,一屁股坐在地上,额头上的汗珠如雨般落了下来。 帅帐里,刘成与贺人龙两人各占一边,身为参将的贺人龙得到了一张马扎的优待,他恶狠狠的盯着对面的刘成,仿佛要一口将对方吞下去似的,而刘成则是两眼朝天,脸上满是无可奈何的表情。 “督师大人到!”随着响亮的通传声,贺人龙与刘成两人仿佛触电一般站直了身体,面朝杨鹤躬身行礼。不待杨鹤坐稳了,贺人龙便抢上前去告状:“禀告督师,昨夜贼人袭营时,末将领兵与贼人苦战时,背后却遭到刘成的袭击,因而为贼人所拜,这刘成定然是贼人的死间,还请督师大人将其千刀万剐,以祭战死的将士!” 杨鹤的脸色很难看,他想贺人龙点了点头,转向刘成问道:“刘百户,你有什么话要说吗?” “禀告督师!”刘成满脸的无奈:“小人昨夜遭到敌袭时守紧营盘,好不容易熬到天明贺大人却气势汹汹的前来问罪,小人实在是莫名其妙,还请督师明察!” “刘成你倒是好口舌!“贺人龙冷笑了一声:”俺手下将士被你炮打箭射,死伤了数十条人,莫非还能被你一推了之?来人!“贺人龙对身后喊道:“将尸体抬上来!”不一会儿士兵就抬了七八具尸体上来,贺人龙向杨鹤拱了拱手:“督师大人,昨夜夜袭的贼人并无火器,俺这些将士可是都死于火器的。“ “刘百户,你还有什么话说吗?“杨鹤的目光转向刘成。刘成苦笑了一声:”督师您知道我手下都是新募的军士,不堪驱使。昨天夜里那种状况,小人只能令手下用铁链将车辆连接起来,让将士们将弓弩火器摆在大车上,若是有人靠近便铳箭齐发,将其击退,哪里又分得清谁是贼人,谁是友军?再说在夜里,就算是友军冲进营来,那是上下离散,又和贼人有什么区别?小人背后便是三军辎重,万一有失可是担待不起的!“ 贺人龙冷笑了一声,正要说话,刘成却继续说道:“贺大人说小人从背后袭击,导致前营挫败,可是小人生俘一名贼人,据他所说昨天夜里他们是用伪装成延安城派回的军使,骗开了营门,那些被我射杀的将士乃是被他们驱赶来冲击我们营垒的。“ “满口胡言!“贺人龙一听就急了,他赶忙转向杨鹤躬身道:”督师大人,也不知这厮从哪儿找来一个无赖来诬陷末将,还请交给末将,片刻便能让其说出实情来!“ “督师!就算那人是小人找来的无赖!“刘成走到那几具尸体旁,指着这些尸体说:”若是按照贺大人所言,这些人是在与贼人苦战时被我射杀,那他们就算来不及穿盔甲,难道也没穿鞋子?就算他们连鞋子都没穿,难道也裤子也不穿?莫非贺将军麾下的兵士习惯光着屁股与贼人厮杀? “噗!“一个声音打破了帐内的静谧,却是一个幕僚忍不住笑出声来,被气的满脸紫黑色的贺人龙径直冲出帐外,帐帘刚刚落下,他便听到里面传出一阵哄笑声,气恼至极的贺人龙顿了顿足,咬牙切齿的不顾而去。 帐内的幕僚将吏已经笑开了花,就连上首的杨鹤也转过脸去低声咳嗽,过了好一会儿方才转过脸来,指着刘成道:“你这厮好生促狭,这等话岂是可以在大庭广众之下说的?” “督师大人,小人也是没有办法。“刘成苦笑道:”贺将军那罪名可是吓死人呀!“ “也罢!“杨鹤的摆了摆手:”你昨晚杀贼有功,我赏你纹银五百两,待会你去中军官那儿领了,不过方才话不可再提。“ “是,大人!“ 富县,刘家原。在关中和黄土高原上,“原”这个字眼在地名中出现的频率是非常高的,比如五丈原c灞原等等。这类带有“原”字的地域通常是指一种台地,这种台地表面地势平坦,而在台地的边缘往往会出现陡峭的深沟,将台地与周围的地域分割开来,古代的西北人喜欢用“原”字来称呼这类地域。不难看出,这类地域对于四周较为低洼的地区具有居高临下c易守南攻的优点,从某种意义上讲,古代关中地区的战争就是围绕着争夺这一个个“原”展开的。 受挫的明军在第二天中午放弃了位于河旁汲水方便,也较不易防御的阵地,转向东南方向撤退,登上更为易于防守的刘家原。杨鹤这么做的企图很明显:将自己士气受挫的军队转移到更利于防御的台地上,以抵抗数量上占绝对优势的农民军的进攻,假如敌军置明军不顾,径直南下关中的话,杨鹤就可以从背后发起进攻,将敌军打垮。 对于刘成手下的士兵们来说,这又是一桩苦差事,他们必须将沉重的大车推上陡峭的台地,然后用铁锹修筑工事,但这次再也没有人抱怨了,每一个人都很清楚,那天夜里如果不是大车组成的防线,他们中的很多人恐怕已经看不到第二天早上的太阳了。战争给他们每一个人上了生动的一课——要么流汗,要么流血。 27c降人上 三边总督行辕。 “大人,今天流贼还是没有行动。” “还是留在原地?”杨鹤抬起头来,眉头紧锁。 “正是,几队探骑都是如此回报,应该不会有错,这是从西安送来的邸报。”赵文德小心翼翼的将邸报呈送上来,由于出卖盐引筹饷成功,他在杨鹤心目中的地位上升了许多,实际上已经是幕僚之中的首席了。 “我有些眼花,你替我挑重要的念念吧!”杨鹤疲惫的闭上双眼,一副心力交瘁的模样,往日里星星点点的两鬓已经是一片斑白。 “是,大人!”赵文德应了一声,低声诵读起来。邸报里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内容,无非是某处民变c某官员被查办,某官员升迁,朝廷发出某诏令。杨鹤只是靠在椅子上,双眼微闭,右手食指有节奏的敲击着扶手。过了约莫半响功夫,赵文德停了下来。 “念完了吗?”杨鹤问道。 “嗯,大人,看来这几日朝里还平静。” “嗯,不过也不能继续拖延下去,只希望杜c贺两位将军快些赶到了。”杨鹤睁开双眼,目光中满是疲惫。 原来这几日来杨鹤在与农民军对峙的同时,也在日夜关心朝中的变化。他很清楚陕西缙绅们对于他“主抚”的策略并不满意,因为招抚就意味着要拿出一大笔钱来支付安置农民军所需的种子c农具c耕牛以及一段时间的口粮,而朝廷现在是拿不出这笔钱的,这笔花费必然会落到陕西缙绅的头上。因此朝中陕西省籍的官员对他的不断攻讦,指责他儒弱无能,坐视乱贼作乱。下周要上三江了,各种票啥的都砸过来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三章 降人 自唐代以来,凭借科举制度的发达,皇权对贵族阶层的斗争节节胜利,实际上到宋代初年,贵族在中国作为一个社会集团已经不复存在,此后皇权主要通过科举制度选拔的官员而非凭借血统出身的贵族来统治庞大的帝国。过去曾对皇权造成威胁的藩王c宦官c藩镇c外戚等势力集团在皇权和科举官吏这一强大联盟面前也不复存在,可以说宋代以后的皇帝的生活质量和安全指数要比他们的前辈来要高得多。但随着科举制度的发展,一个新的问题在皇权面前出现了——那就是缙绅集团。 所谓缙绅集团,是指各级官员以及官员的预备队c其中包括致仕官c封增官c捐纳官以及国子监与府州县学的生员,虽然明代的中国贵族阶层已经式微,但缙绅集团又形成了一个新的,更加强大的特权阶层。缙绅在法律地位上高于平民,明律规定“凡京官及在外五品以上官有犯﹐奏闻请旨﹐不许擅问﹐六品以下﹐听分巡御史﹑按察司并分司取问明白﹐议拟闻奏区处。若府州县官犯罪﹐所辖上司不得擅自勾问﹐只许开具所犯事由﹐实封奏闻。若许推问﹐依律议拟回奏﹐候委官审实方许判决”。即官员假如犯罪,并非由司法机关加以审判,而是必须通过皇权或者上级官员审判。而且官员即使被判有罪,也可以解职﹑调离或降等抵罪。那些未曾出任官员的生员c举人在审判时也享有其他特权;在经济上,缙绅往往可以优免劳役c免除钱粮;因此缙绅在乡里往往凭借其法律和经济上的优势地位,兼并土地,接纳投献c欺压良善c侵吞屯田c拖欠税收,甚至与地方官吏分庭抗礼,横行乡里,勾结外夷c视国家法度如无物。到了晚明,缙绅们通过同年c座师c同乡c同僚等错综复杂的关系形成了一个庞然大物,即使至高无上的皇权面对这个集团也无可奈何。作为缙绅集团的一员,杨鹤非常清楚得罪了陕西缙绅会是什么下场,虽然由于经济水平落后的原因,明末西北的缙绅在朝堂上的发言权远远低于江南c南北直隶以及山东等地,但杨鹤本身在朝堂上却并没有强大的朋党,唯一的支撑就是天子的信任,但众所周知,这圣眷恐怕是天底下最不靠谱的事情了。 因此不难想象这些日子杨鹤心中的焦急,俗话说“能战方能和”,要想招抚,就首先要战场上把敌人打疼了,打怕了,然后才有说客们纵横捭阖,离间分解的空间。但完全出乎他意料的是,按照每日的侦骑报来的情报,农民军即像他预料的那样没有进攻,也没有绕路南下,而是呆在原地不动。 杨鹤心里很清楚:农民军裹挟的大量流民每天也要消耗大量的粮食,留在原地是非常不智的,为什么会出现这种情况呢? 在战争中,即使是最优秀c最拥有天才的统帅也不可能对敌我双方都了如指掌,在绝大部分情况下,统帅们所知道的很有限,对于那些被迷雾笼罩着的部分,他们必须用天才c经验c鲜血甚至幸运去填补,找到那条通往胜利的曲折道路。杨鹤虽然谈不上什么天才的统帅,但也明白这个道理,但那天的夜袭严重的挫败了官军的士气,他现在能做的也只能等待贺虎臣c杜文焕两人的援兵到来了。 当杨鹤在苦苦的盼望着援兵的同时,刘成的住处里却迎来了一个不速之客。这天上午,刘成和平时一样在营前的空地上观看手下士卒操练,却看到杜固神神秘秘的跑过来,只说有客人。刘成心中生疑,自己一个穿越者无亲无故的哪来的客人,本想不见的,却耐不住杜固死乞白赖的,只得随他去了。 刘成刚进得屋来,便看到一人坐在椅子上,头上裹着黑布只露出两只眼睛,心中不由得着恼,转头便对杜固喝道:“这等藏头露尾的鼠辈我不见,快将他赶出去!” “刘百户几日未见,脾气倒大了不少!”那汉子站起身来,解开脸上的黑布:“你莫要怪杜固,我这张脸你这儿认得的人太多,还是蒙上的好!” “怎么是你?”刘成不由得瞪大了双眼,转过头对杜固说:“你快去把杜如虎杜老哥叫来,就说是他侄儿回来了!” “且慢!”杜国英喝止住杜固,对刘成说:“我这次来是另外有事,并不想见我叔父!“ “这是为何?自从得知流贼包围延安,我看杜老哥虽然嘴上不说,但心里还是担心你的很。” “此事刘大人不必再问,现在还不是我们叔侄相见的时候!“杜国英态度十分坚决,他拱了拱手:”我这次来却是有公事在身的。“ “公事?“刘成不禁愕然,他的意思非常明显:自己就在大明在西北的最高军事长官手下,你来还能有啥公事? 杜国英脸色微红,但他很快重新控制了自己的情绪:“刘大人,我现在在‘两面光’手下做哨总。 “‘两面光’?“刘成闻言一愣,旋即才想起来这是农民军中的一支首领绰号,他的神经立即紧绷起来。 “杜固,你去院子里面看着,谁来都说我感了风寒正在养病,谁都不见!“ “是,大人!“ 待到杜固出了门,刘成转身小心的将房门关严实了,方才转身坐下,笑嘻嘻的说:“国英兄果然是英雄豪杰,在哪儿都能脱颖而出,却不知这次来我这儿有何贵干?” “无他,我这次来是替他向杨督师请降的,想请你代为引见。”杜国英从怀中取出一张裱好的红纸递给刘成:“这是给总督的礼单,当然也少不了你的一份。” 刘成在礼单上扫了一眼,笑嘻嘻的放在一旁:“咱们也是老相识了,你也不必瞒我,眼下里你们头领刚刚打了胜仗,为何又要请降?该不是在耍什么花招。“ 杜国英冷笑了一声:“打了胜仗不错,可不是那‘两面光’,而是另外一家头领李鸿基。“ “李鸿基?“刘成想了好一会儿也没想起来这个名字。杜国英看到刘成一脸的迷惑,便细细解释起来。原来李鸿基夜袭成功后,在农民军中的声名大噪,不少只有十人c百余人的小杆子也投入他的麾下,很快他的实力已经超过了不少原先在他之上的头领。而他在诸家头领的会议上仍然坚持转兵向东,渡河前往山西,甚至表示假如其他当家不同意,他就独自向东,独自行动。大首领神一魁竭力说服众人统一行动,却始终不成。这便是这些天农民军没有大的举动的真正原因。 “东渡黄河,转攻山西?这李鸿基倒是个厉害角色!”刘成心中暗想,他很清楚在这场朝廷与流贼的游戏中,双方追求的目的是不同的:朝廷的目的是要消灭流贼,而流贼的目的只是生存下去,因此对于农民军来说离开陕西这个与外界相对封闭的地域,东渡黄河进入山西将会打开一个完全不同新局面,无论最后的结果如何,身为三边总督的杨鹤肯定是要下台的。 “那你家头领是赞同还是反对东渡黄河呢?”刘成问道。 “自然是反对,这厮觉得每日里有白面馍馍,羊肉汤吃吃,再娶几个漂亮婆姨就满足了,哪里肯东渡黄河?”杜国英的脸上露出了不屑的笑容,显然他对那个“两面光“的眼光颇为鄙夷。 “话也不能这么说,若不是如此你又怎么有这个机会呢?“刘成笑着拍了拍杜国英的肩膀:”此番事若是成了,你前罪尽去不说,肯定还能更进一步呢。“说到这里,刘成捡起那份礼单在手里弹弹:“你给我那份就不要了,我替你转送给赵文德赵参军,此人在总督大人面前说的上话,若是他肯开口,这事便成了成。” 总督府行辕,一更时分。 “建生,你觉得此事不会有诈?”杨鹤看了看几案上的礼单,有些犹豫的问道。 “是真是假在下不知!“赵文德小心的斟酌着话语:”不过来人不妨见见,可以了解一些贼中内情,这总不会错的。“ “也罢!“杨鹤点了点头,不露痕迹的将历代纳入袖中:”建生,你让人把礼物抬来,随后领那人从侧门进来吧,莫让外人看见!“ “是!“看到杨鹤应允了,赵文德心中不由得松了口气,刘成塞给自己的那张礼单上的五百两银子,三十匹南京缎子总算是落了袋。 片刻之后,礼物抬进来了,一共有纹银三千两,另外还有珍宝器皿十件,杨鹤随手拿起一只玛瑙杯子在手中把玩,不忍放手,过了好一会儿功夫,他才吩咐下人将礼物收存起来,问道:“人来了吗?“ “正在外面等候!“赵文德答道。 “进来吧!“ 片刻之后,杜国英被悄悄的带了进来,平日的通传仪仗都从简了,赵文德低声对杨鹤道:“杜国英叩见大人!“ 杨鹤微微点了点头,他上下打量了下从地上爬起来的杜国英,略略欠了下身子以示还礼,并让对方坐下,问道:“听说你家首领差你前来乞降?” “正是!”杜国英答道:“我家首领不愿做贼,还请制台大人收纳。” “嗯!”杨鹤不置可否的点了点头,然后他开始询问杜国英农民军中的各种情况,杜国英对答如流,随着询问的进行,杨鹤的脸色变得愈发平和,也多了几分笑容,到了最后杨鹤对杜国英道:“你回去对你家首领说,只要他洗心革面,一心为朝廷效力。朝廷就自然会重用他。如今流贼四起,正是壮士博取功名的好时机,大军告捷,论功行赏,自然也有他的一份!贼首李鸿基居心叵测,怙恶不悛,若是你家首领能取得此人首级,本官将保举他为游击, 你也有个千总的前程?” 杜国英赶忙跪下叩头:“多谢制台大人栽培!“ “你将这个带回去!”杨鹤在一旁取过两份空白告身,在上面写了几行字,又用总督大印盖上,封好后交给赵文德。杜国英赶忙从赵文德手中双手接过信笺,杨鹤又叩了几个头,被赵文德带了下去。几分钟后赵文德回到屋内,只见杨鹤脸色难看的很,赶忙低声问道:“大人,有什么事情吗?” “哼,想不到流贼中竟然有这等人物,要是真的让其东渡黄河,不但我首领难保,大明江山也危矣。传令下去,若有斩得贼首黄来儿又名李鸿基者,赏银三千两,赐官百户!” “是,大人!” “还有,催促杜c贺两位将军领亲兵急进,务必在五日内赶到刘家原,我要一举平定流贼!“ 按照杨鹤的命令,贺虎臣c杜文焕两人率领大约两千名精锐在第四天黄昏赶到了刘家原,大约一万名主力部队落后了大约近二十天的路程,肯定赶不上这场决战了,但此时的杨鹤已经冒不起让农民军东进黄河进入山西的危险了。 官军的行动打破了农民军内部这些天来短暂的平静,在通常的情况下,这种由大小头领组成的临时联盟是有着很强的离心力的,每个头领都将自己的部属当成自己的私产,唯恐遭到强者的吞并,他们之间关系的紧密程度是与局面的优劣成反比的,当形势好的时候,这些首领们往往会自行其是,或者打粮c或者围攻县城与山寨;而当官兵四致局势危急的时候, 其中的弱者往往不得不放弃一部分自主权,以寻求强者的庇护,而强者往往也会借助这个机会加强对弱者的控制甚至吞并对方以壮大自身。而这种状态很明显的表现在参加会议时各自率领的护卫的多少上,每个首领都把武艺最高强c最忠实的手下带在身边,以确保自己的安全。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四章 向东 “据探子的消息,三边总督杨鹤已经领兵下了刘家原,朝咱们这边来了,前锋已经到了白水河边,距离咱们这儿也就一天多的路程,大伙儿有什么主张都说来听听!”坐在上首的神一魁大声问道。 “家有百口,一人拿总,大敌当前,大伙儿不能你一言我一语的,人多嘴杂,到最后也没有一个定数,神一魁你是掌盘子的,咋办你说话就行了!”说话的是不沾泥,他与神一魁是小同乡,自然是站在神一魁一边说话。 绝大部分头领都纷纷点头,神一魁见状心中暗喜,他低咳了一声道:“既然大伙儿太爱,那俺也就不客气了。俺算了下,咱们十七家加起来兵马也有三四万人,朝廷这次来的兵顶天也不过一万多人,和他们打一仗,让那些官儿知道咱们的厉害,到时无论是招安还是南下关中都很好说!” 神一魁的发言很快就赢得了许多人的支持,在座的绝大多数头领对于未来都是抱着走一步看一步的想法,并没有什么远大的志向,毕竟对于这些出身于社会底层的人们来说,已经统治了神州大地接近三百年的大明王朝是个庞然大物,即使是在最狂妄的梦里也不敢想象自己能够将其推翻。能够被朝廷招安,成为昔日仇恨和羡慕的官僚当中的一员可能是他们所能够想到的最美好的结局了。 “诸家头领!“李鸿基站起身来:“俺觉得无论是招安还是南下关中都不是什么好路!” “黄来儿!你该不会还是那一套,要大伙儿东渡黄河吧?“不沾泥用带着嘲讽的语调笑道,他转过脸对众人说:”别人我是不知道,反正你这套俺不沾泥肯定是已经腻透了,莫非当年你当驿卒的时候在河那边找了个相好的婆姨,把你魂都勾去了,要不干嘛你三句话不离过河?“ 屋内立即爆发出一阵哄笑声,不少人连眼泪都笑出来了,唯有李鸿基被气的满脸通红,但他还是强自压住自己的胸中的怒气,沉声道:“诸家头领,我要去山西并非是为了我个人的一己私利,更不是为了什么俏婆姨,而是为了咱们义军的大业。大伙儿想想,咱们大伙儿当年起事为的啥?不都是受缙绅豪强的欺压,实在忍不住了才拿起家伙和官府干。现在好不容易有个局面了,有些人就想着吃白面馍馍,想着招安当老爷了,却不想着跟着咱们这几万弟兄怎么办,这样行吗?” “黄来儿,你说咱们就想着吃白面馍馍,想着当老爷。那你说该怎么办?”不沾泥冷笑道。 “向东过黄河!”李鸿基斩钉截铁的答道,他快步走到火盆旁,伸手在火盆里抓了几把草木灰,均匀的洒在地上,又拔出腰间佩剑在灰地上划了几下,一边画一边讲解道:“这里是黄河,这儿是潼关,这儿是西安,这儿是延安,这儿是太行山,那儿是北京——“ 屋内的绝大部分人在一两年前还不过是普通农民,他们对于陕西西部和北部的地形可能还比较熟悉,但出了陕西省可能就两眼一抹黑了,看着李鸿基在地上画出北中国的大概地形图来,纷纷发出羡慕和好奇的啧啧声。 “列位,咱们老祖宗待的这地方之所以叫关中,就是因为四面都有严关险隘,易守难攻。可反过来说要想出去也难得很。眼下里官兵只要堵住咱们南下的路就够了,反正往西是苦寒的西番地,往北是鞑子的地盘,只有往南才有粮食吃。要是东渡黄河情况就不一样了,往东出了紫荆关c居庸关c飞狐口就能进逼京师;出土门c滏口就能进入冀南;出天井关就向东就是中原之地;出轵关就能进取洛阳。这些地方哪个都胜过关中十倍有余,朝廷就算有再多兵,也没法子把每条路都守住了,咱们随便都能走出一条活路来,岂不是远远胜过和官兵拼死拼活?“ 李鸿基的这番话引起了屋内每一个人的兴趣,每一个头领都探出头去,兴致勃勃的盯着地上简陋的地图,计算着自己距离北京c洛阳c开封等只有在别人的话语中才提到的名城有多远。不少人都对李鸿基投以敬佩的目光,在这个时代对地理有这么丰富知识的人可并不多见。 正在解说的李鸿基兴奋不已,他竭尽自己的能力回答其他人向他提出的每一个疑问,向他们描述向东的美好未来,他的热情逐渐感染了屋内的大多数人,就连那些平日里最为顽固c最不愿意离开故土的人的态度也渐渐松动起来。 但是屋中有一个人的心中却充满了焦虑和愤怒,那就是两面光,几天前杜国英给他带来的消息和告身让他陷入了狂喜之中,他万万没有想到这么容易就从一个朝廷的二品大员手中得到如此有力的保证。他甚至已经开始想象自己穿着绣着熊虎图案的绯红色官袍,威风凛凛的回乡祭祖的模样了,那时再也不会有人叫他两面光c刘大威,刘大个子,而是刘老爷c刘将军c刘大人了。 但现在一切都完了,游击的官位c威风的官袍c向祖宗祭拜的快意,一切的一切都将化为泡影,而这一切的原因都是因为这个正在说着胡话的米脂小子黄来儿。两面光恨恨的盯着李鸿基的背影,如果视线能够杀人,李鸿基的背心早就被他捅出一个大洞来了。 “两面光,怎样?要不要也去关东走一遭?”旁边一个绰号叫闯塌天的汉子笑嘻嘻的拍了拍两面光的肩膀:“说实话,听那黄来儿这么一讲,俺心里也有些痒痒了!” “走,走个屁!”两面光猛地推开闯塌天的胳膊,转身冲了出去。被两面光突兀的行动吓着了的闯塌天目瞪口呆的看着两面光的背影,半响之后才咂舌道:“吓!啥德行!” 冲出屋外的两面光一言不发的跳上自己的战马,狠狠的抽打了两下马屁股,就径直向外冲去,连正蹲在天井里打叶子牌的卫队都差点没有跟上。 两面光回到自己的老营,就一头扎进屋子里,他就像一头受伤的猛兽,将屋子里的一切都砸的稀巴烂,就连平日里最宠爱的相好的也被一只飞过来的马扎砸的头破血流,哭哭啼啼的跑了出来。正当所有人都一筹莫展的时候,两面光突然从里面推门出来了,神色平静的下了一个命令——立即把杜国英杜头领找来。 当杜国英走进两面光的屋子时,里面已经被打扫过一遍,除了墙上的一些污迹外,已经看不出刚才两面光暴怒的痕迹。他刚刚踏上屋内的方砖,两面光就扑了过来,一把揪住他的胸口劈头盖脸的吼道:“李鸿基已经说服大伙东渡黄河了,现在你马上去杨督师那儿,我不管你用什么办法,一定要把那个游击给我拿下来。” 杜国英刚想开口说什么,但看到对方好似要吃人的目光,话到了嘴边又咽下去了,本能的点了点头。两面光松开双手,朝外面喊道:“给杜头领一匹好马,不,把我那匹风子(明代黑话,即战马)给他牵来!“ 当杜国英从屋里出来时,立即感觉到四周投来的诧异目光,他本能的加快脚步走出院子,接过马夫递过来的缰绳,那是一匹枣红色的河曲马,只有三岁口,两面光平日里爱惜的要命,旁人碰一下都要翻脸,如今却交在自己手上。想到这里,杜国英脸上不由得泛出一丝苦笑,若是招安的事情不成自己的下场可想而知。 北京紫禁城文华殿。 这座始建于明初的建筑最早是用于太子学习处理政事之用,每月二日c十二日c二十二日都要在文华殿举行经筵之礼,由内阁学士替天子讲解儒家经义,到了明中后期实际上这里已经成为了天子使用的便殿。 朱由检坐在宝座上,虽然他还不过是刚刚二十出头的青年,但他已经是“万方之主“,大明帝国无可置疑的主宰者,除去身上那件明黄色的龙袍和头上的善翼冠,从外表上看他还不过是个寻常的白皙青年。从早上五更天上朝开始,他已经工作了近五个时辰了,通政司将全国各地送来的文书整理之后,一叠叠的送到他的案头,虽然官员们已经将文书的事由和节略都用黄纸写好,贴在后面以节约时间,但他依然每天要批阅到很晚。沉重的负担已经在朱由检年轻的面容上留下了痕迹,他的眼窝深陷发暗c脸颊深陷,整个人在灯光下显得苍白而又憔悴。 “皇爷,已经是初更了,歇息会吃点东西吧!“侍立在身后的司礼监秉笔太监曹化淳低声道。 朱由检揉了揉自己的眼睛,点了点头。曹化淳轻轻的挥舞了一下手里的拂尘,在殿外等候的十几个太监宫女鱼贯而入,他们轻巧的送上金盆,替朱由检擦洗双手,同时另外几人将几案上的文书挪开,摆上夜宵。东西并不多,不过一碗鸡粥c几样小菜,点心罢了。朱由检吃了一口,突然抬头道:“王公公,你接着我看到的念,我一边吃一边听。” “皇爷!”曹化淳有些怜惜的看着自己的主人,作为一个太监,他与天子之间的关系很难用几句话简单的说明,理论上讲他是天子的家奴,犬马c玩物,和这座宏大宫殿里的牲口c板凳c座椅没有任何区别,但实际上这些注定没有后代的可怜人与天子的关系要复杂的多。作为帝国的主人,皇帝在掌握了无限的权力的同时也成为了名副其实的“孤家寡人”,他的兄弟c臣子c外戚甚至儿女和妻子都是潜在的敌人,唯有这些没有未来的可怜人可以相依取暖,曹化淳也不例外,他对朱由检有着一种老狗对自己年轻主人的依恋和爱。 “让你念你就念!”朱由检有些不耐烦的用汤匙敲了下粥碗,身旁的太监和宫女们敬畏的低下了头。曹化淳赶忙应道:“遵旨!”他立即拿起一份文书,低声诵读起来,朱由检一边食不知味的吃粥一边聚精会神的听着文书的内容,不时打断曹化淳的诵读用很短的几个字表达意见,曹化淳则在文书上用朱笔记下,不一会儿便处理了七八份文书。 “皇爷,是给事中张献可的折子,弹劾陕西三边总督杨鹤滥发盐引,与民争利!” “嗯!念!”朱由检放下了汤匙,聚精会神的倾听起了曹化淳的诵读,几分钟后曹化淳便念完了奏折,但这次朱由检没有立即给出答复,这个年轻人从座位上站起身来,在堂下来回踱步,突然朱由检沉声问道:“王公公,你以为当如何处置呢?” “皇爷,此乃国家大事,非奴婢敢于置喙?”曹化淳赶忙答道。 “你是司礼监秉笔,说说也无妨!”崇祯停住脚步。 曹化淳看已经躲不过去了,只得笑道:“奴婢见识浅薄,不过张先生为官廉政无私,天下闻名,所说的自然是不错的。而陕西那边连年天灾,边军又有欠饷,形势危急呀。“ “那就留中不发吧!“朱由检沉吟了片刻:”盐政乃是国家大事,杨先生这么做自然是不对的,但眼下陕西军情危急,还是看他做的如何吧。“ “是!“曹化淳赶忙在折子上按照天子的要求写下批示,朱由检此时早已没有了吃夜宵的心情,曹化淳看了做了个手势,太监和宫女们便将碗碟取了出去,朱由检重新开始批阅起来,到了二更时分方才休息。一切完毕后,曹化淳出得文华殿,正准备回住处休息,身后却传来一个尖利得声音。 “曹公公。” 曹化淳转过身来,只见游廊转角处站着一个高大的身影,却是提领御马监的大太监高起潜,明代侍奉皇家的机构分为十二监c四司,八局,一共二十四衙门,曹化淳说执掌的司礼监和高起潜执掌的御马监便是其中最有权力的两个衙门,从表面上看御马监的权力不过是看管天子的马厩,但实际上他负责管理天子的仪仗队c保卫天子人身安全以及打理皇庄皇店,甚至出外担任监军,其权力仅仅抵于号称內相的司礼监。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五章 阉人 “原来是高公公,这么晚有什么事情吗?“曹化淳转过身来,拱了拱手,脸上淡淡的没有什么神色。↗, “咱们做奴才的,哪里有啥早晚的,无非是听人使唤!”高起潜笑嘻嘻的走了过来,他虽然是个太监,但长了一张国字脸,浓眉大眼,配上魁伟的身材,若是不开口,俨然一副伟丈夫的形象。 “能够使唤高公公你半夜三更侯在文华殿门口吹冷风的恐怕这大明朝也没几个人吧!“曹化淳冷哼了一声:”说吧,有什么事情。“ “咱家站在文华殿门口倒是不错,可却没吹冷风,拿来吧!”高起潜笑嘻嘻的从身后的小太监手里接过一件袍子来,在曹化淳面前展开:“王公公您摸摸,最上等的紫貂皮,又轻又暖,披一件在身上便是数九天里也不怕冷,千金不易的宝贝呀!” 曹化淳却没有理会,拱了拱手道:“高公公,若是没有事咱家就先回去了,夜已经深了,明儿还要起来侍奉皇爷早朝呢。” “哎,别呀!”见曹化淳转身要走,高起潜却急了,抢上一步抓住曹化淳的衣袖,将手上那件紫貂袍子塞了过去:“王公公,咱家也就不绕圈子了,这紫貂袍子是周c田两家托我送过来的,一共两件,你一件,我一件,还请您收下。” 曹化淳停下了脚步,高起潜口中的周c田两家都是崇祯的外戚,周家乃是皇后,田家乃是最得宠爱得贵妃,他可以不卖高起潜的面子,但却不可能不卖这两家皇亲的面子。他接过紫貂袍子递给身后的小太监,低声问道:“两位贵主家有什么事情?” 看到曹化淳接过了袍子,高起潜心里这块石头算是落了地,这曹化淳平日里虽然说不上一介不取,但关节上却把的极紧,这次若不是打了皇后家的幌子,恐怕是要被给个难看的。他示意小太监走到一边去,上前低声道:“山西有几家商号投在周c田两位皇亲的门下,每年都有送上点孝敬。这几家商号都有做些盐货买卖,却不想三边总督杨鹤私卖盐引,这几家商号可算是倒了霉了,想要王公公在皇爷面前说上句话。” “哼!”曹化淳冷哼了一声:“恐怕沾上这几家商号不止周c田两家,还有高公公您吧!” “王公公说笑了!”高起潜打了个哈哈,想要蒙混过去,但看曹化淳的神色十分认真,只得摊开手:“光棍眼里不揉沙子,不错,这几家商号里都有咱家一点干股,可这也是没法子,这几年收成都不好,不少北地里的庄子都收不上租子,可皇家的用度却是一分也少不得的,咱家不在外面找钱有啥法子?总不能跪到皇爷的面前要银子吧,要是这样还要我们这些奴才做啥?” 曹化淳没有说话,他知道高起潜的话语中里面有真有假,他也知道这几天皇庄皇店的收入大不如前,高起潜所说的苦衷是真的,但若说他全是为了天子家事,那就是哄鬼了。不过天下事本来就是有真有假,真中有假,假中有真的,清浊分明的只有戏文里面才有的。他思忖了片刻,低声道:“高公公,给事中张献可张先生已经上了折子,皇爷的意思是杨鹤的确做得不对,但眼下陕西兵事紧的很,已经留中不发了。” “那就是说打胜了就一笔勾销,打输了就新账老账一起算?”高起潜轻击了一下手掌,低声问道。 曹化淳点了点头:“高公公你放心,杨先生这也是逼不得已,纵然打赢了也是可一绝不可二的,对你的生意绝不会有影响。“ “那我就给田c周两家传个话,多谢王公公了。“高起潜朝曹化淳唱了个肥诺,便转身离去乐。曹化淳看着高起潜离去的背影,半响没有说话,突然他对身后的小太监说:”把灯笼给我!“ “是!“ 曹化淳接过灯笼,伸手从灯笼取出蜡烛来,将那紫貂大衣点着了往地上一扔,鲜红色的火焰立即窜了起来,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蛋白质被灼烧时特有的臭味。 “公公,您这是干什么?“小太监惊问道。 “这么好的貂皮,只有辽东才有,可东虏起事后,貂皮早就断了。这紫貂大衣哪儿来的,已经不问可知。我曹化淳虽然不过是个阉人,但也不至于穿着边疆将士们的血肉取暖。“曹化淳的声音并不大,但却字字清楚,掷地有声。 与黄土高原上的绝大多数河流一样,伏陆水是一条季节性非常强的河流,多雨的夏秋季节的水量是冬天的枯水期的十几倍倍,其表现就是近百米宽的河床只有中间一条十余米宽的浅流。由于河道拐弯的缘故,河道的内侧形成了一条天然的崖壁,足足高出河床三四米高,形成了一道天然的土墙,而明军的营寨便贴岸而建。 “加把力气,别偷懒!” “哎呦!哎呦!” 河岸上与河床上的士兵们形成了鲜明的对比,河床上的人们在挥舞着铁锹和镐头,将不那么陡峭的河岸挖掉,只留下几条供反击用的出口;而河岸上的士兵们则在军官们的指挥下,挥舞着各种武器,围绕着战车,变换队形。刘成看着这一切,脸上神情喜忧参半。也许是替杜国英通传的缘故,杨鹤落实了他的差遣——千总,最要紧的不是这个,刘成的那个千总队终于被补齐了而且有些超编了,他手下的士兵数量由一百出头增长到了近五百人——不足之处由在夜袭中被打垮的溃兵补齐。 这一切对于刘成来说是幸福的烦恼,作为一个熟知未来历史的穿越者来说,虽然刘成还没有确定自己将要成为挽救大明江山于即倒的孤臣孽子,还是成为给朱家天下掘墓的乱臣贼子。但有一点是可以确定的——那就是手头上得有一支效忠于他本人的军队,哪怕最后走投无路,不得不当石敬瑭c吴三桂那种后来遗臭万年的带路党,手头上没有兵也是不行的。只要看看崇祯皇帝在短短的十七年在位时间里换掉五十个大学士的空前绝后“壮举”,刘成就觉得手里没兵心发慌。 兵多了是好事,但这好事来的却不是时候——刘成可能是这支明军中最先知道大战即将爆发的几个人之一了,可好不容易才编组完毕的军队一下子塞进来几倍的溃兵来,就算是戚继光复生也没办法在短短的几天里编练成军了。刘成能做的也只能把这些新来的人编成一个超级大的辅兵营,让他们担负挖土修筑工事的工作了,而先前那一百多人则加紧操练,准备应付接下来的苦战。 “铛铛铛铛!“ 随着一阵梆子声,几辆驴车咯吱咯吱的赶了过来,却是送饭的。杜如虎吸了下鼻子,对刘成说:“看来这次不会输。” “杜老哥怎么知道?”刘成有些诧异的问道。 “大人你没闻到羊肉的膻气?领兵的杨督师还算聪明,临阵还知道要让当兵的吃几顿荤腥的,就凭这点也不会输。” “杜老哥说笑了,要打胜仗哪有这般容易的。”刘成笑道:“要是几顿羊肉吃下肚就能打胜仗,那督师总兵啥的也太好当了。” “自然不是几顿肉下肚就能打胜仗,不过要想将士们卖命,就得拿出实实在在的好处来,有一分好处,就有一分力气,半分花样都是玩不得的,当年在良乡若不是——”说到这里,杜如虎的脸色变得黯然起来。 刘成见状,心知对方想起了不快的往事,正想开口劝解几句,伙夫早挑大块羊肉装了一锅,又装了几块咸菜c小米粥箩筐白面馍馍送了过来。刘杜两人和几个随扈刚刚坐下吃了几口,就听到背后传来一阵喧闹声,回头一看却是正在领饭食的人群扭打成一团。 “杜把总,你过去看看,是怎么回事?”刘成低喝道。 “哎!”杜固应了一声,将油乎乎的右手在屁股上擦了两下,叫了两个亲兵向那边跑去,半盏茶功夫后他便回来,对刘成叉手行礼道:“大人,这厮是辅兵营的,却到战兵那边抢肉吃,所以打起来了,俺已经将人押过来了,还请您发落!” 刘成抬头一看,只见一人被反剪了双手,跪在地上,只见其两腮连鬓满是络腮胡子,一头乱发披散开来,一时间也看不清容貌,上身一件磨得没有毛的羊皮坎肩,右边大腿上破了个洞,露出里面黑乎乎的皮肉来。刘成皱了皱眉头,问道:“战兵辅兵各有饭食安排,你为何要去隔壁抢肉吃?” 那汉子却是一言不发,只是抵着头,也不知道是吓傻了还是没听见,一旁的杜固见了一脚踹在那汉子背上,骂道:“贼配军,大人问你话呢?皮痒了吗?“ 这时,那汉子猛地吐出一块物件到地上,刘成定睛一看却是一块被啃的干干净净的骨头,刘成这才反应过来那汉子刚刚嘴里还含着一块羊骨头,自然说不出话来。 “已经小半年没沾荤腥了,闻了肉香哪里忍得住,先抢过来吃了再说!”那汉子抬起头来,一副意犹未尽的模样:“是鞭子还是穿箭游营,快点侍候爷爷了便是。” “拖下去打二十鞭子!“ “是!“杜固应了一声,将那汉子拖了下去,随即传来数数和皮鞭抽打在上的声响。几分钟后那汉子又被带了回来,的背上纵横交错满是皮鞭抽打的血迹,不过那汉子依旧是一副满不在乎的表情,好似那些伤痕不是在他身上一般。刘成饶有兴致的上下打量了一下问道:“可还受的住?” “打的有气无力的,也不知那么多白面馍馍和羊肉都吃到哪儿去了。“ “狗才!“杜固顿时大怒,若不是刘成在场,恐怕早就上去给那汉子好看了。刘成微微一笑:”既然如此,杜把总!你将这厮再拖下去打二十鞭子,记住,只能是鞭子!“ “是!“杜固应了一声,狞笑着将汉子带了下去,片刻后那汉子被重新带回来的时候,背上已经是一片鲜血淋漓,显然杜固这次下手重的多了。 “这次又如何?“刘成问道。 “俺们当兵吃粮的连刀剑都不怕,又怎么会怕皮鞭呢?只是这次肉吃的少了,算上去有些划不来!” 刘成听了大笑起来,吩咐亲兵将自己桌上的羊肉取来放在那汉子面前,笑道:“你叫什么名字?“ “俺姓王名兴国!”那汉子坐在地上,一边大口吃肉,一边挑出四五块肉放入怀中,刘成看了有趣,问道:“你这是做什么?” “我还有个小弟在那边,这些是留给他的!”王兴国答道。 刘成点了点头,他看着这汉子吃肉的样子若有所思,半响之后突然问道:“王兴国,像你这等汉子在辅兵营中有多少?“ “不过六七人而已!” “嗯!”刘成点了点头,对杜固说:“杜把总,等他吃完后就把那几个人都挑出来,编入战兵营里。“ “是!“ 刘成用罢了午饭,正准备找个地方小憩一会,却有中军的传令官前来通传,只说是督师相召,刘成心中有些忐忑,从怀中摸出二两银子,偷偷塞到那将佐手中,笑道:“这位大哥,小人不知督师为何相召,可否稍微透露一点,也好让小人 事先有点准备,免得误了督师的大事。“ 那传令官手一摸,脸上神色立即好看了不少:“我官职卑微,哪里知道督师召见刘千总的意思,不过督师下令之前见了一个人,便是前些日子你带去见赵参军那人。“ “是杜国英,他怎么又来了?“刘成心中暗自思忖,脸上却堆起笑容来:”原来是这回事,多谢兄台了,这次回了西安,小弟一定要做次东道,到时还请务必赏脸!“ 那传令官得了好处,口中连连说好,刘成随他到了杨鹤的行辕外,那军官入门通传,刘成站在外间等候,心中暗想:“原先杜国英无非是自己身份尴尬,利用自己替他通传,搭上线后早已无需自己介入了。可现在又把自己找来,莫非是又有什么转折,要拖自己下水?”想到这里,刘成不禁满是担心。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六章 两面光 半个时辰前。, 行辕里,杜国英垂手站在右厢,汗珠不断从头上渗出来,然后滑过两颊,落在胸前。造成这一切的不仅仅是屋内四角的火盆,还有他内心的紧张,因此他小心的用眼角瞟着坐在上首的杨鹤——这个掌握着他的命运的人。 杨鹤正仔细的阅读着书信,这封信并不长——两面光是个文盲,杜国英也就稍强些,而这么机密的事情也不可能交由第三者来写,因此这封书信是由杜国英和两面光两个人苦苦折腾出来的,连篇的错别字和不通的语句给杨鹤的阅读带来了很大的麻烦,不过正如世界上的所有事情一样,书信也是有终结的。 “杜国英,这信上写的都是实情?”杨鹤指了指信纸问道。 “禀告制军,信上所写字字属实,并无一字虚言!”杜国英赶忙答道。 “那你来这作甚?那黄来儿说服群贼东向,荼毒生灵,你首领为何不出言制止?”杨鹤突然站起身来,猛地一掌拍在几案上,喝道:“他还想不想归顺朝廷?想不想当这个宁夏镇参将?“ 杨鹤的这一掌好似劈在杜国英的脑门上,他双膝一软跪倒在地,一边叩头一边喊道:“我家头领归顺朝廷之心可鉴日月,只是那黄来儿巧舌如簧,我等实在不是他的对手,因此才派小人赶来这儿,敢情制军示下!” 杨鹤冷哼了一声,有些厌烦的看着跪在地上的杜国英,他的心里又是害怕又是烦躁,杨鹤现在担任的三边总督正式名称是“总督延绥c甘肃c宁夏三边军务“,这个官职可以统辖河西巡抚c河东巡抚c陕西巡抚以及甘c凉c肃c西c宁夏c延绥c神道岭c兴安c固原九总兵,但杨鹤的手却伸不到一河之隔的山西省去,一旦农民军进入山西省,当地官员一定会上书弹劾他剿贼不力致流贼贻害四方,这些弹章他可是绝对压不下去的,那时他的下场可想而知。 站在一旁的赵文德很清楚杜国英继续留在这儿只会继续惹杨鹤生气,若是上官恼怒下令将其杀了就麻烦了,他不漏痕迹的对杜国英做了个退下的手势。待到其出门后,赵文德低声道:“大人,依在下所见,其实这说不定是件好事。“ “好事?”杨鹤闻言精神一震:“建生何出此言?” “大人,贼首两面光虽然遣使输诚,但其心首鼠两端,颇有借朝廷之力剔除贼中异己之意。而那黄来儿说服群贼东向,反倒将这厮逼得下了决心,岂不是好事?” “建生所言甚是!“杨鹤听到这里不由得击掌道,正如赵文德所说的,两面光原先派出杜国英向杨鹤乞降,但是这种事情没到最后一刻都是没有确定的,杨鹤也不敢将这股力量算在自己这边,更不要说逼得太紧,反而只能用高官厚禄来收买勾引。但李鸿基说服农民军首领们东向后,反倒逼得两面光不得不投靠到明军这边来,杨鹤反而强硬的要求对方做一些事情来做投名状了。 “那我就让那厮作为内应,约定时日破贼?”杨鹤笑道。 “大人,这等大事若是只听一面之词恐怕不太妥当,若是挑选一个精明强干的人随那厮一同回去,一来可以监视,二来也是打进了几个内应,在下以为这样更好些。” “嗯,那建生以为派何人呢?”杨鹤问道。 “以小人所见,此人必须机变多指挥,大人还必须对他有恩,最好还清楚那杜国英的底细——“赵文德一边说话,一边打量着杨鹤的脸色,小心揣测对方心意。 “呵呵,建生你不必说了,我知道你说的是谁了!“杨鹤站起身来,来回踱步,几分钟后他停住脚步:”刘百户的确是最合适的人选,他本与贺人龙有仇隙,此番他若是立功回来,便能升迁至守备,世职也能到千户,自保是没有问题了。来人,招刘成刘千总来见本官!“ 当刘成走进屋来时,他小心的用目光扫过四周,但没法发现杜国英的身影,这让他有些出乎意料,不过他还是行礼如仪,叉手站在左厢里听候吩咐。可过了半响功夫也没听到上首里有吩咐下来,刘成不由得偷偷抬起头去看,却只见杨鹤坐在上首,赵文德一旁侍立,两人盯着手上一封书信,不时低声私语,一副正在商量事情的样子,这时杨鹤抬起头来,目光朝这边扫来,刘成赶忙低下头去。 “刘千总,我今日招你来是有一桩大事!“杨鹤低咳了一声,将手中信笺折了折,放到一旁:“本官事先也说明白了,此事干系甚大,若是成了,我自当保举你做个守备。那贺参将虽然与你有些仇隙,也伤你不得了。” 刘成听了心中却有些慌张,作为一个在社会上打混了好几年的搬砖狗,他自然知道上级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的道理,以总督大人之尊,把自己一个小小千总叫来说要升自己的官,肯定是那九死一生的去处。但到了这个时候,天塌下来也只有硬着头皮顶着了,只得躬身行礼道:“多谢制台大人栽培!” 杨鹤见刘成如此,脸色多了几分笑意,对赵文德道:“建生,你与刘千总分说清楚!”赵文德应了一声,便将杜国英替两面光向朝廷请降,农民军即将东向等诸般事情一一解说分明,最后赵文德道:“东虏强盛,圣天子有东顾之忧,若是群贼东渡黄河,不但全晋崩坏,就连宣大诸镇也不得不内迁剿贼。如今若能里应外合,将群贼一网打尽,朝廷幸甚c百姓幸甚c国家幸甚,也是你我的大幸。“ “小人自当尽心竭力,死而后已!”刘成听到这里,赶忙躬身听命。这时杨鹤吩咐让外间等候的杜国英进来,对两人解说情况,便让其退下了。 刘杜二人出得行辕,对视了一眼,杜国英唱了个肥诺,苦笑道:“这次若非是我,你也不会牵连进来。” “话也不能这么说,本就是刀口上舔血的营生,哪里顾得这么多!”刘成笑了笑:“却不知我能带多少人去?” “我在那边也是个头目,二十人以下能够遮掩过去,若是再多只怕那两面光便会生疑惑。” “那好,你稍等会儿,我回去点齐人马便一同出发!” “刘兄,我有一事相求!” 刘成刚要走,却被杜国英叫住了,他回过头来,只见对方脸上满是恳求:“我那叔父年纪不小了,这次便不必去了吧。” 刘成听了也有些感动,笑道:“我营里离不开他,你便是不说也要将他留下来的。” 刘成回到营里,将自己离开后的军务向杜如虎交代了几句,便去挑选随行的护卫。可选了好一会,也不过有六七个中意的,原来刘成麾下多半是前些日子抓来的丁口,算下来操练也不过是一两个月,依车阵而战也还罢了,单个挑出来武艺就乏善可陈了。 刘成在上首看的烦躁,一旁的杜固低声道:“要不把那个抢肉吃的汉子叫来” “他?“刘成有些犹豫,带一个即不熟悉,又没有结下恩义的人去敌人军中,这合适吗?但他看了看场下两个正在较量人的笨拙身手,咬了咬牙:“嗯,就是个王兴国吧,你把他叫来!” 杜固应了一声,片刻后便将王兴国领来了,刘成看了看对方,还是那副满不在乎的神情,正懒洋洋的看着场中的较量。 “可想下场试试身手?”刘成问道。 “罢了,俺的手重,打死打伤了不好看!”王兴国有些懒散的摆了摆手。 “无妨,不用刀枪,用杆棒即可!”刘成站起身来,对下面正在交手的两人喝道:“住手!”随即他对王兴国说:“你以一对二,若是能赢了,便陪我去敌营里走一遭,回来我便升你做把总。“ “这顿羊肉可真不是白吃的!”王兴国笑了起来,他走到兵器架旁,随手挑了一根一米六七长的杆棒,掂量了两下,用力折断了前面大约一寸左右的一截,才朝场中两人走去。 “看来此人有两下子,若是有一副好甲,是个陷阵之士。”一旁的杜如虎低声道。 “杜老哥怎么看出来的?” “大人你看他那双手!“杜如虎低声解释道,原来这王兴国虽然挑了一根一米六七的杆棒,这长度的兵器一般是齐眉棍或者短枪,但他的握法却是双手握住杆棒的末端,这种握法却是双手长剑c野太刀一类的双手刀剑才有的。在冷兵器时代,无论东方西方上阵敢于使唤这类兵器的都是精兵。战阵上空间狭小,没有腾挪避让的空间,肉搏战中要么选择四米以上的长枪在远距离攻击敌人,要么用大盾保护自己逼近敌人用短剑刺杀,像使用双手刀剑的长度及不上枪矛,又无法持盾保护自己的,唯一的出路就是身披重甲,冲进敌阵左右砍杀杀出一条血路的,勇气c武艺c身手稍微差点的,就是乱刀分尸的下场,古代中国对这种精兵一般称之为陷阵之士。 场中那两人使的都是去了枪头的三米长枪,见王兴国大大咧咧的朝这边走过来,都向侧后撤了两步,将枪尖对准对来人,形成了掎角之势。而王兴国却仿佛没有看见两人,将杆棒搭在肩膀上,大大咧咧的逼了过去。左边那人按捺不住,大喝一声挺枪当胸刺来,王兴国待枪尖距离自己胸口只有尺徐方才一扭腰,让过枪尖,将枪杆夹在腋下,顺势一记直劈砍在对手肩膀上,只听得一声闷响,那人扑倒在地动弹不得。另外那人见隙斜刺里一枪刺来,王兴国反手用刀柄一拨,只听得一声脆响,却是那枪头被拨开了少许,没有刺中身体,却将他身上穿的那件羊皮夹袄撕开个大口子,王兴国一扭腰便将那人踢到在地。 “果然是临阵杀出来的好武艺!“杜如虎见刘成还有些懵懂,便解释道,原来古代军中武艺与江湖上的大有不同,江湖上多半是一对一,至多不过是十余人的对打,而且双方身上都未曾着甲;而阵上厮杀则是身披盔甲,装束齐全,因此军中的武艺看重的都是一击杀敌,而对对方的攻击很少避让,通常是用身上甲胄比较厚重的部分承接,反正只要抢先杀了敌人,敌人自然无力刺穿自己的盔甲。像刚才划破王兴国身上衣衫的那一枪,若是身上有甲,只会滑过去而已,并不会伤到分毫。 “好,便是你了!“刘成站起身来:“你快去收拾停当,吃了晚饭便一同上路。” 两面光老营。 两面光盘腿坐在炕上,一阵阵冷风从窗户纸糊的不严实的角落吹进来,将油灯吹的摇摆不定,映的他的脸上更是阴晴不定。炕里的火早就熄了,屋子里冷的如冰窖一般,可他却还是坐在那儿,倒像是一尊石像。 突然,屋外传来一声凄厉的狼嚎声,在这个饥饿的冬天,这种凶残食肉动物的嚎叫声也变得格外渗人。仿佛是被扣动了某个扳机,两面光一直僵持不动的身体颤抖了起来,狼嚎声好似有某种神秘的力量,将他从那种石像的状态解除,恢复到常人的状态。 他挪动着有些僵硬发麻的双腿下了炕,走到桌子旁,拿起酒壶摇了摇,空荡荡的酒壶没有发出一点。两面光厌烦的将酒壶丢到一旁,但此时他又没有兴趣叫人再送一壶酒上来,便走到院子的水缸旁,舀了一勺水喝。 冰冷的水一入肚,两面光不由得打了个寒战,他抬头看了看天上的月亮,已经是两更天了。他摇了摇头,对外面的卫兵喊道:“来人,给炕里田把柴,还有若是杜国英回来,立刻让他来见我!” 俗话说:“有起错的名字,没有起错的外号!”两面光自然也不例外,自从他带着十几个过不下去的穷兄弟烧了田主家的宅子,上山落草为寇后,他就一直信奉着一条格言:“刀切豆腐两面光”,不是到了最后一刻,他绝不会露出自己的倾向来。他之所以让杜国英一个入伙没有多久的人去联络投降朝廷的事情,一个很大的原因就是万一被旁人抓到了,他也能把责任推卸掉——杜国英又不是他的心腹同乡,他又怎么会把这么要紧的事情交给这样一个外人呢?感谢书友大爱潮神tt一777的打赏,韦伯能做的就是专心写书,速度快不了,好歹质量不要滑坡。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七章 神一魁 但是李鸿基的行为将他逼进了死角,迫使他不得不做出最后的选择:是出卖同党归降朝廷还是跟着大伙渡河去山西,这并不是说两面光不愿意去当朝廷命官,恰恰相反这个三十五岁的陕西穷汉对于朝廷的官位有着超出常人的渴望,但他只是本能的厌恶做出选择,尤其是在被逼迫的情况下做出选择,他想当官但又不愿意冒险给同党背后一刀,因此,他对于将自己逼迫到这种境地的李鸿基分外的痛恨。※%, “该死的黄来儿,都是你,都是因为你!”两面光低声咒骂着,他的上槽牙和下槽牙发出轻微的摩擦声,白天里对那个米脂汉子笑的越多,他的内心就越恨。他很想将对方的手脚绑在马尾巴上,然后将其在地上活活拖死,但他不敢这么做,因为这个让他更为痛恨。 正当两面光在屋子里自己一个人发狠的时候,外间传来了沉重的脚步声,他刚刚站起身来,门便被推开了,外面的寒风猛地刮了进来,让他不禁打了个寒战。两个人走了进来,前面的杜国英向两面光叉手行礼:“掌盘子,这位是刘成刘千户,是领了督师大人的军令前来。” 两面光有些慌乱的站起身来,他没有想到杜国英竟然带着一个明军军官径直进来了,不禁有些后悔,还没等他开口说话。刘成就径直走到屋内,从怀中取出一封文书,展开道:“督师大人有军令,刘参将听令!” 两面光有些慌乱的看了看左右,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对方所说的刘参将指的是自己,赶忙慌乱的跪下,磕了两个头,照着往日里戏文里看到的样子喊道:“末将接旨!” “宁夏镇参将刘大威,两日后朝廷大军将至,汝当起兵相应,共破流贼,若有临阵畏缩者,朝廷自有法度!” 两面光被刘成严厉的口气惊呆了,他有些犹豫自己是应该叩首接手还是应该喊来外面的卫兵将刘成拿下,但刘成没有给他思考的机会,上前两步,将两面光从地上扶了起来,笑道:“刘大人,末将方才是代督师传令,得罪之处还请海涵呀!” “哪里,哪里!“两面光被刘成前倨后恭的行为弄得有些慌乱,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刘成将两面光拉到旁边两步,低声笑道:”临来之前督师大人曾经让在下给刘将军传话,若是这次事成,不但可以保举您为宁夏镇参将,还准荫一子为云骑尉,这可是光宗耀祖的大好事呀!”说罢,刘成呵呵的笑道:“这里小人就预先恭喜大人了!” 虽然根本不明白刘成所说的“准荫一子为云骑尉”是什么意思,但两面光还是明白这是大好事,他赶忙对外间大声喊道:“来人,快准备酒菜,好好款待刘大人!“ “不必了!“刘成笑道:”眼下时间紧迫,还是先商量公事要紧!“ “饮酒误事,那就弄点热汤,炊饼来?“两面光看了看刘成的脸色,便对门外的卫兵下了命令,转过头对刘成谀笑道:”刘千户路上辛苦了,我们坐下说话?“ 三人分开坐下,于是刘成开始询问各个首领的性格c手中兵马多少c主张意向,约莫过了小半个时辰方才问完,两面光这才松了口气。刘成思忖了好一会儿,突然问道:“这么说来,那黄来儿手中兵马已经在十七家首领中已经是第三多了,不过要论骑兵已经是第二多了?” “正是,其实他本来不过只有七八百步兵,骑兵不到百人,只是那次侥幸得逞之后,许多小杆子投靠他才实力大增!“ “哦!“刘成点了点头,突然问道:“那神一魁不怕吗?” “刘千户您的意思是?“两面光看了刘成一眼,小心的问道。 “那黄来儿势力增长的如此之快,神一魁有些想法也是人之常情吧?“ “这个——“两面光看了看刘成的脸色,犹豫了一会答道:”以在下所见,那神一魁应该并无这等举动,毕竟他手下的骑队有两千余人,而黄来儿不过七八百骑,还不及他的一半多。“ “原来如此!“刘成站起身来,来回踱步起来,突然他停住脚步问道:”若是有人去和神一魁说那黄来儿私下里想要拉拢他呢?“ “这个?可是那黄来儿平日里行事小心谨慎的很,恐怕不会做出这等事来吧?“ “谁说不会?就算他没有拉拢过别人,难道连您都没有拉拢过吗?“刘成看着两面光,脸上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 神一魁老营的广达数里,不过此时已经有相当一部分地方已经变成了空地。在决定了即将东渡黄河的军事会议之后,神一魁就将一部分步兵和装载着辎重的车辆转向东,这个前边军逃兵是个非常谨慎小心的人,自小和套虏(明朝人对河套地区的蒙古人的蔑称)打交道的生活教会了他许多东西,那些狡猾的游牧民会非常耐心的等待着你的麻痹大意,然后把你的家园抢掠一空,用绳索套在你妻儿的脖子上带走,至于你本人,通常会被吊死在路边的大树上喂乌鸦。 神一魁就是这样一个人,在必要的时候他会冒险,但在可以不冒险的时候他就谨慎小心的像一个七十岁的老头子。在刘成和两面光来到他的住处时,他正坐在院子里和一个叫做大红狼的手下分享一条腌猪腿和一瓶已经有些发酸的谷子酒 “这不是刘兄弟,今天有啥事来?“神一魁回过头对身后的卫兵:“再拿两副碗筷来,再拿一只猪腿来,再添壶酒!” “大掌盘子的!”两面光目光扫过院子里的人:“不必了,俺来之前已经吃过了,有事情要和您说!“ 神一魁点了点头,对大红狼道:“你去看住门口,什么人都别让进来!” 大红狼应了一声,顺手提起已经吃了一半的猪腿走到门口,等待院子里的人都出去了他就一屁股坐在门槛上,用匕首从猪腿切下一片片肉往嘴里塞。 “掌盘的,昨天下午黄来儿派人来请我去他那儿,说是商量往东边流(明代黑话,即行军)的事,俺也没多心便去了,可是你知道俺去了后那黄来儿都说了些啥?“ “都说了些啥?”神一魁有些厌烦的看着两面光,在内心深处他并不喜欢这个以墙头草而闻名的头领。 “那厮说啥过河之后,问我是要分头呢还是继续拢着合灶吃饭。”说到这里,两面光偷偷看了看神一魁的脸色,低声道:“掌盘的,俺听着就觉得有些不对劲,这话咋也轮不到他说吧。” 神一魁没有说话,他只是捋着自己颔下的短须,用含着笑意的双眼看着两面光,他的年纪其实并不大,现在也不过二十五六,但自从他起兵以来,听到的c看到的都太多了。在神一魁的目光下,两面光有些慌乱,心中不禁有些后悔自己的选择了,但事情到了这一步也没有回头路了,他只得硬着头皮继续说:“按说咱们十七家兄弟,既然起誓要在一起干一番大事业,就得善始善终。就算要分开,也得事先禀明大掌盘子的——“ “刘兄弟!“神一魁打断了两面光的话:”你这话就差了,咱们十七家兄弟合在一起为的是官军势大,大伙儿要齐心协力求一条生路,我神一魁当这个掌盘子的也是兄弟们的抬爱。若是过了河,官兵追不上来,大伙儿拢在一起,打粮吃草也都不方便,李家兄弟说要分开了也是正理,刘兄弟你要莫要太多心了。“ 神一魁的反应完全出乎两面光的预料,须知他方才说的那些完全是编造之词,只要神一魁等会去和李鸿基一对质便一清二楚。慌乱间两面光本能的掉头去看一旁的刘成,刘成低咳了一声道:“掌盘子的,其实还有一桩事我家首领没有说。“ “还有一桩事?“神一魁皱了皱眉头。 “不错!“刘成转身对两面光说:”将那东西给大掌盘子的看看吧。“ 两面光有些犹豫的从怀中取出一个布包,刘成接过布包双手呈现给神一魁,神一魁接过布包,看了两面光一眼,方才解开布包,他突然双手一颤,布包中的东西落在桌子上。 “呀!这东西是从哪儿来的?”神一魁指着桌子上的一份空白告身厉声问道。 “自然是黄来儿首领给的!“刘成小心的拿起告身:”他说只要我家首领站在他一边,事成之后就给一个参将!“ 神一魁冷哼了一声,从刘成手中抢过告身,打开细看,他虽然起事前不过是寻常边兵,但起事后见识可不少,官府发出的告身少说也见过七八份了,精美的花绫,清晰的印鉴,以他的眼光看来应该是真的。 “为何不一开始就拿出来!“神一魁将告身纳入怀中,冷声问道。 “这个,这个——“两面光在神一魁刀子一般的目光逼视下,一时间竟然说不出话来。但这种表现反而印证了神一魁内心的猜测——这个狡猾而又懦弱的家伙又在玩脚踏两条船的把戏,一边拿着朝廷的告身舍不得,一边又信不过黄来儿那一边,怕对方连自己一起卖了,首鼠两端犹豫不决,被自己逼问出来。神一魁冷哼了一声:“刘兄弟的情分俺是记下了,不过下次遇到这等事还是一开始就把事情说明白了的好,不要藏着掖着,小心把自己也一起埋进去了。” “是,是,掌盘子教训的是,兄弟我一时间猪油蒙了心,还请见谅!”两面光已经是汗流满面,一副惊魂未定的模样。看在神一魁眼里,更是又增添了三分鄙夷不屑。他站起身来:“既然如此,俺就不留刘兄弟了,只是回去后口严实些,莫要在传出去什么,须得不好看!“ “那是自然,那是自然,不劳叮嘱!“两面光忙不迭站起身来,满脸的谀笑,待到他出得门后,神一魁冷笑道:”俺们十七家兄弟里面怎么出了这等邋遢货色,当真是恶心死人了。“ 两面光上得马来,便赶紧猛踢马肚子,跑出了三四里方才放松了些,回头对刘成道:“刘千总,方才真的是吓死我了,都丢了半条命去,下次这等事可千万莫要再找我了!” 刘成笑嘻嘻的拱拱手:“讲几句瞎话,出一身冷汗就能做到参将,荫庇子孙,大人下次若有这等好事,可千万莫要忘记了属下,末将感激不尽!“ 听到刘成这般说,又想起到手的富贵,两面光也不禁大笑起来:“说的也是,不过这次也多亏你了。刘千总你怎么能猜到把那份告身拿出来神一魁就会信了?“ “呵呵!“刘成微微一笑:”其实也很简单,就和打猎一般,兔子就得用套子,狗熊就得用坑,你用套兔子的套子去套熊肯定是不行的,用坑对付兔子也不行。我听你说着神一魁应该是个很有主见的人。像这种人你说啥他都是不会信的,但若是他自己看到的c自己想到就会坚信不疑,对付这等人只要顺着他心里想的,让他朝东他就朝东,让他朝西他就朝西!” 两面光在马背上思忖了会,击掌笑道:“果然是这个理!刘千总这句话可谓是把人的心思琢磨的透了,可笑那神一魁以为得计,却一直在您的掌心里打转!“ 刘成看着两面光在马背上一副春风得意的模样,心中暗笑道:“若非你平日里这反复无常的性子,想要骗过那神一魁可难的很。这样一来神一魁对黄来儿有了嫌隙,无论接下来都会给明军带来机会,不过还是要在火上浇上一桶油,方才放心。” 李鸿基老营。 躺在床上,李鸿基梦见自己站在田里,眼前是父亲弯曲的背脊,老人正在弯腰割着庄稼,在麦垄两旁已经摆满了厚厚的一排。田埂上母亲正在喊着他的小名,叫他过去喝口水歇歇,年纪还小的侄儿李过正在大人们收割过的地里捡着遗落的麦穗,一切都是那么甜蜜,那么美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八章 被俘 但甜蜜和美好的事总是不会长久的,当黎明来临,晨光从窗口流入,李鸿基不得不从美好的回忆中醒来,引入眼帘的是自己那双已经习惯了剑柄和弓弦的手,他不得不提醒自己,都已经过去了,自己现在是一个掌管着数千人的大头领,必须为自己和部下的生命而殚精竭虑。, 与神一魁不同的是,李鸿基在这些天里并没有将辎重先期运走,他认为既然自己的东渡黄河的建议被采纳,那么提出建议的自己就应该带领本部留下来承担最危险的断后任务。这些日子来李鸿基不顾马力,不断将不多的骑兵派出,一方面侦查对面官军的行动,另一方面是为了给敌人一种假象——农民军还呆在原地,并没有离开的迹象。 但不管李鸿基派出了多少骑兵,但他心里清楚这种假象维持不了多久——原因很简单,在农民军营地的周围有太多跟随着他们的流民了,官军可以派出探子夹杂在这些流民中,也可以通过观察这些流民的动向判断农民军的行动,发现农民军的动向不过是时间问题,而作为三边总督的杨鹤绝不会看不出农民军东渡黄河的意义,李鸿基已经做好了迎接官军猛攻的心理准备了。 “叔,神一魁那儿来人了,说请你去有事情商量!”从窗外传来李过的声音,正在穿衣的李鸿基皱了皱眉头:“这么早,有没有说是啥事?” “没有!”李过从外面推门进来了,这个平日里看上去有点腼腆的年轻人在战场上特别的勇猛,已经在农民军中赢得了“一只虎”的绰号,他看了看李鸿基,有些犹豫的说:“来人不肯说,只说是要紧事。俺有个小同乡在两面光手下当个队头,他昨天私下里来咱们营里说神一魁要对您动手,叔,要不就说您病了,推脱过去就是了。” “不行!“李鸿基已经穿好了衣服,拿起一顶陕北农民常用的白色毡帽:”应该是官军又有了动向,大掌盘的让我去商量,我知道眼下里各家瞎传的不少,越是这个时候咱们越是不能给人落下话柄了。“ “俺看神一魁派来的那人看咱们的眼神总是有点怪怪的,这种事小心些还是好些,大杆子吞小杆子的事情咱们看的还少吗?您去可以,让我挑一百骑兵跟着您去。“ 本来已经准备出门的李鸿基停住了脚步,他看了看目光中满是期望的李过,稍微考虑了会:“不,你留下来严守营寨!“ 李过一听就急了,大声道:“叔,这怎么行——” “你想想,我带的护卫再多能多过神一魁老营的兵?要是神一魁真的要对我下手,带的人再多都是送死。你这里守的越牢,我那儿就越安全。” 李过跟着李鸿基走到院外,看着叔叔跳上战马,终于再也忍耐不住,一把抓住缰绳问道:“叔,要是那神一魁起了歹心,你回不来了大伙儿怎么办?“ 李鸿基看了看已经热泪盈眶的侄儿,又看了看院外已经坐在马上的护卫们,突然一笑:“要是我回不来了,你就替我带着兄弟们往东边闯,你要是也不行了,就再换一个人,一定要替咱们穷人闯出一条活路来!“话音刚落,李鸿基便一鞭子抽在李过抓在自己缰绳的手上,李过吃痛刚一松手,他便猛踢了一下马肚子,战马离弦之箭一般向外冲去,护卫们赶快打马跟上。李过抢上几步,看着李鸿基在蹄尘间的背影,大声喊道:”叔,你一定要回来呀!“眼泪禁不住已经从眼眶淌了下来。 当李鸿基抵达神一魁老营的时候,一切都如同平常:懒洋洋的哨兵c道路上随处可见的马粪,破烂的旗帜c已经蹲在墙根打着叶子牌的各家头领护卫,这让他一直紧绷着的神经稍微放松了些。当他敏捷的从马背上跳下来的时候,神一魁的中军迎了上来,伸手抓住他的马笼头,笑嘻嘻的喊道:“黄头儿您可来了,其他几家的头领都到了,就候着您了。“ “哎呀,那可是罪过了!“李鸿基笑着跳下马来,将缰绳交给对方,顺便小心的打量了下街道两旁的房屋,敞开着的门后空荡荡的,看不到手持武器的伏兵。 “您说笑了,您的路最远,晚来点也正常!“那中军笑嘻嘻的转过头对身后喊道:”人都死光了吗?还不过来帮个手!“随着他的喝骂声,六七个士兵跑了过来,他将李鸿基的战马交给其中一人:“多放点麦子和黑豆,酒肉也快点拿过来。”说着他转过头对李鸿基笑道:“掌盘子的,您随我来。” 当李鸿基走进屋内时,农民军的首领们正在围坐在火盆旁说着闲话,大门开合的声音让谈话暂停了,所有人的目光一下子聚焦到了李鸿基身上。李鸿基有些不自在的笑了起来,拱手道:“兄弟我来晚了,让大伙久等,恕罪恕罪!“ “自家兄弟,说啥罪不罪的,路上风大吧,快过来烤火!“神一魁的嗓门很大,他将自己的椅子往旁边挪了下,一旁的大红狼赶忙搬了张椅子过来,李鸿基赶忙上前几步,在椅子上坐下,神一魁笑嘻嘻的问道:”如何,这椅子还舒服吧!“ “舒服,当然舒服!“李鸿基有点莫名其妙的答道。 “我看未必,俺们这椅子硬邦邦的,恐怕没有官老爷的椅子舒服吧!“神一魁脸色一变,喝道:”给我拿下!“话音未落,李鸿基的脖子便被套索勒住了,旁边的两个首领也扑上来一把按住了他的双手,他虽然奋力挣扎,但脖子上的套索却越勒越紧,让他透不过气来,情急之下,他猛地用力一踹地上的火盆,只听得一声惨叫,便看到一人倒在地上打滚,接着李鸿基便听到有人喝道:”没吃饭吗,绳子拉紧了。“李鸿基两眼一黑,便昏死过去。 也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李鸿基才重新醒来,他的第一个感觉得就是脖子上火辣辣的疼,耳边传来一个人的声。 “掌盘子的,刘头领的左眼废了,右眼也够呛!”医生低声对神一魁道,一旁两面光躺在放倒的门板上,正在低声的着,他的双眼蒙上了一层白布,露出的脸部皮肤就好像马蜂一样,到处都是裸露出的红色皮肉,看上去十分渗人。 “这两人还真是冤家对头,黄来儿刚来脚上那一下,一火盆炭火都泼他脸上了!”一旁的大红狼附耳低语道,从他语气中不难听到幸灾乐祸的意思。 神一魁冷哼了一声,低声道:“算了,把人抬下去吧,本来还想让这家伙和黄来儿对质的,这下倒好,用不着了。” “还对啥质呀!”大红狼看了看其他头领,低声道:“两面光都这样了,还有谁不信?按我的意思,一不做二不休,就把黄来儿砍了,把他的人马吞了,再加上两面光的人,东也好,南也罢,有人有马哪儿去不得?” 神一魁没有回答,他看了看门板上的两面光,对医生道:“把刘头领抬下去,好生照顾!”转身走到李鸿基面前,用鞭柄挑起神一魁的下巴,冷笑道:“别装死了,别逼我用冷水泼你!” “为什么这么做?“李鸿基睁开双眼,直视着神一魁的眼睛。 “为什么?你自己心里清楚!”神一魁转过头对旁边的两个头领说:“不沾泥c闯塌天,劳烦你们两个去一趟这厮老营那儿,把那儿平了,别放走了他侄儿一只虎李过。” “放心吧,掌盘子的!” “误不了事!” 不沾泥与闯塌天很兴奋的拱了拱手,按照农民军的惯例,虽然战利品的大头要交给神一魁,但是他们两个也可以从战利品中分到很大一块,其他的几个头领也露出了羡慕的目光,几个沉不住气的还低声抱怨起来。神一魁猛一挥手,制止住众人的私语:“黄来儿,你知道为什么我要拿下你吗?“ “哼!”李鸿基冷哼了一声,扭过头去脸上满是鄙夷不屑的神色。 “你当然不肯说,也罢空口无凭,我就让你死的心服口服!”神一魁说罢,从怀里取出一个物件,在李鸿基面前晃了晃,问道:“你可知道这是什么?” 李鸿基冷眼看了看,只见花绫夹边,白麻做底,俨然是一份官员告身,他在驿站里当了多年驿卒,自然是认得的。 “是告身,那又如何?莫非你要投靠朝廷,拿俺去做投名状?“ “呸!“神一魁吐了口唾沫,骂道:”俺还没生你这厮的蛇蝎心肠。哪像你为了自己的乌纱帽,要把咱们几万弟兄都送到黄河喂鱼去,这心肠何等歹毒!“ 听到这里,李鸿基如同坠入五里雾中,反问道:“这从何说起,你这告身又不是从我身上搜出来的,凭什么说我要当朝廷的官,这不是血口喷人吗?” “哼!你黄来儿办事何等细心,身上自然是搜不出来的。”神一魁冷笑了一声:“可你用官职收买两面光,想要让他帮你说服大家渡河去山西,我们渡河到一半的时候,官兵就可以暗中下手。却不想两面光却不是你这等狼心狗肺的东西,要不然咱们这几万弟兄可都丧在你手上了!” “这不过是两面光的一面之辞,如何做的准?”李鸿基反驳道:“你让他来与我对质!” “对质?你当然不怕对质,刚刚他脸上挨了你一火盆,眼睛瞎了,命保不保得住都不知道,如何和你对质?“神一魁冷笑道:”好,你说你两面光诬赖你,那你他为何要诬赖你?这告身从何处来?莫非是两面光投靠官府换告身来害你?为何刚才那么多人你都不伤,独独把火盆踢到他的头上,是不是要灭他的口?“ 李鸿基一下子被神一魁一连串连珠炮般的问话给问住了,他发现自己已经陷入了一个精心布置的陷阱之中,无论自己怎么辩解挣扎也无济于事,反而会让自己在这个陷阱中越陷越深,最后灭顶。 “现在我说什么你们也不会信!我李鸿基自从反出门那天就下了决心,这辈子就要和朱家江山拼到底,不是我死就是他亡。俗话说,日久见人心。” 李鸿基的辩解立即激起了围观众人的愤怒,一人对神一魁拱了拱手:“掌盘子的,把这家伙交给我,我活剐了他,那心肝给列位做醒酒汤吃!” “对,活剐了他!“ “还想日久?老子现在就活剐了你!“ “诸位兄弟!”神一魁张开双臂,压下众人的叫骂声,指着李鸿基说:“且留下他这条性命,等把他老营抄了,将他那侄儿李过抓来叔侄两人一同活剐了便是!“ “对,还是掌盘子的思虑周到!“ 火炕上,两面光已经昏睡过去,但即使在睡梦中,他脸部的肌肉也不时轻微的抽搐着,被炭火烧坏的皮肤下面露出鲜红色的肌肉和白色的肌腱,看上去分外渗人。几个头目围在他的身旁,他们满怀戒备的看着彼此,屋内的气氛十分紧张。 “怎么样?“刘成迎上从屋内出来的杜国英,他还没有资格进去查看。 “还能怎么样,那个姓刘被炭火泼了个满头,也就比死人多了口气,哎,事到临头除了这等事!”杜国英站在一边,低声叹道,也难怪他这般焦急,为了防止招安的事情泄漏出去,两面光连他最亲近的几个手下都瞒在鼓里,一切都是让杜国英这个“新人”去联络。现在万事俱备,他却变成了这副摸样,叫杜国英如何不恼怒。 “杜兄,我倒是还有个办法,就是不知道你肯不肯试试!“刘成看了看在挤在火炕旁的几个头领,低声对杜国英道。 “这个时候你还卖什么关子,你说啥我做啥!“杜国英急道,他很清楚事情不成刘成还能回去当他的千总,他自己难道当一辈子流贼?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九章 殊死一搏 “你去和那两面光说清楚,让他指定一个人替他安排招安的事情。“ “那要是有人不干呢?不,肯定有人不干的,这几个人平时都相互不服气,选了这个,其他人就肯定不干。“ “这次我带了十几个人来,都是一等一的好汉!若是有人不识抬举!”刘成说到这里,右手向下猛地一劈:“那就 给他们好看!” “你就十几个人!外面可是有近千人呀!” “那又如何?”刘成冷笑道:“富贵险中求,这等事哪有不是脑袋栓在裤带上的?反正最后留一个能收拾残局的就行了,这几个人都相互盯着,恐怕没防着咱们这一出。” “那你的人怎么进来?” 刘成看了看躺在炕上一口气多一口气少的两面光:“我住的地方是个阴宅,后院里有十几口白木棺材,应该是给村子里准备的,我的人把兵器藏在棺材里,只说是上头让送到院子里来的。“ “好,赌一把了!”杜国英咬了咬牙:“我在里面一喊动手你就冲进来!“ “放心好了,以有心算无心,我们赢定了!“刘成笑了起来,屋内的灯光从窗户里投出,将他的背影清楚的映照在院子里,就在那一瞬间,刘成的身影仿佛帝王般昂首挺立。 刘成和他的手下住的地方是位于山背的宗祠,距离村子有一段相当的距离,这样既让刘成他们住的舒服,又不用担心被闲杂人等看到消息泄露出去。 刘成默默数着堂上的人数,连自己算在里面一共有十五人,他拔出自己的腰刀丢进已经装满了武器的棺材里,沉声道:“列位,现在还有退出的机会,我需要两个人回去禀告督师大人。“ 没有人说话,对于大多数人来说回明军营寨的路上也同样危险,却没有留下拼死一搏的好处。刘成点了点头,随便指了两个人道:“外面有六匹马,你们每人带三匹,分别走两条路。“ “是!“ 看着两人走出屋外,刘成看了看剩下的人,说了句众人都不懂的话:“现在就看我们十三罗汉得了!” 两面光的院子外面,七八十个亲兵分作六七堆围坐着烤火,他们都是屋内头领们的人,由于院子太小,装不下这么多亲兵,这几个头领都等着继承两面光的位置,都将其他人当做潜在的竞争对手,不愿意看到别人亲兵在院内,自己的在外面的情况。结果所有的亲兵都蹲在院外相互监视,院内却空无一人。 正当这些亲兵冷眼想看之时,一行人走了过来,后面几个扛着一具白木棺材,看衣着打扮应该是附近的村民。离得最近的一个烤火亲兵站起身来,喝问道:“哪里来的蠢货,到处乱闯,也不怕冲了晦气!” 为了防止被他人认出自己,刘成隐藏在抬棺材的人群里,与人搭话对答的任务交给了杜固,只见他做了个团揖,陪笑道:“军爷,方才有人让俺送一副上等棺木来胡家院子,可不就是这儿嘛。” 那亲兵正要喝骂,身后一人将他扯住,附耳低语了几句,回头对杜固喝道:“没错,就是这儿,你把这棺材送到院子里去吧,手脚伶俐些!” “好咧!”杜固应了一声,转头对身后人喊道:“快些,快些!” 前面那堆亲兵放过了杜固一行人,后面几堆也懒得碍事,这些人基本都是那几个头领的心腹,或多或少的都知道了两面光已经重伤垂危,便先入为主的认为这棺材是某个人叫来为两面光准备的,他们的注意力都放在相互之间,哪里会想到还有刘成这个隐藏在背后的第三者。 杜固到了院子门口,便按照事先的约定按照三成两段的暗号敲门,早已在院内等候已久的杜国英赶忙开了门,装出一副不耐烦的模样:“怎么这么慢?若是耽搁事情你们担当的起?” 杜固赶忙拜谢不迭,杜国英喝道:“还不快搬进来!” 院门刚刚重新合上,刘成就将身上的外袍扯去,露出里面的铁甲来,沉声喝道:“杜固,你带五个人守住院门,若无我的命令,不得让一人进来。” “是!”杜固应了一声,便带着手下将棺材堵在门后,以免被敌人撞开,刘成看到手下已经将棺材中的兵器取出,准备停当,便对杜国英道:“带路!” 杜国英带着刘成一行人一路朝着两面光所在的后院行去,在距离后院还有十来米的巷道拐角处有三个兵丁正蹲在火盆旁烤火,看到这一行人杀气腾腾的朝这边冲过来,立即感觉到不对,为首的那个站起身来,喝道:“杜国英,你这是要干什么?” 话音未落,杜国英已经抢上一步一刀砍在他的脖子上,将对方的后半截话塞在了喉咙里,地上烤火的两人中一人拔刀要来杀杜国英,却被后面的王兴国当胸一刀戳翻在地,另一人见状拔腿就跑,被脱脱不花一箭射中背心,带着箭一路冲进后院里。 炭炉上药罐发出扑扑的声响,棕黑色的药汁从盖子与药罐边缘的缝隙中涌了出来,落在炭火上,发出嘶嘶的声响。大夫赶忙将药罐从炭炉上拿起来,走到桌子旁。棕黑色的药汁流入碗中,大夫稍微吹了吹,走到土炕旁,早有助手将病人的上半身扶了起来,大夫舀了一勺凑到病人的嘴旁,低声道:“喝一口吧,吃了药伤才能好!” 病人的干涩的嘴唇扭曲了两下,露出一条缝来,大夫小心的将勺子中的药汁倒入病人的口中,但大部分药汁没有被吞下而是从嘴角溢了出来。 “哼!“坐在窗台上的贺文虎跳了下来,一边拔出佩刀用磨刀石细心的研磨,一边用恶狠狠的目光扫视着屋内的其他人,他的行为立即触动了屋子里一根无形的界限,其他几人要么站起身来,要么将桌椅挡在自己身前,一副剑拔弩张的样子。 正当此时,屋门突然被猛烈的撞了一下,旋即传来一个急促的声音:“开门,快开门!“ 屋内的人们都用警惕的目光看着对方,每个人眼里流露出的都是迷惑,有资格继承两面光位置的人都在屋内,难道是有人要下黑手?可现在人还没断气,就算下黑手也早了点吧? 正当众人惊疑时,门被撞开了,一个人扑了进来摔倒在地,眼尖的已经看清却是守在后院的一个卫兵,贺文虎抢上前将其扶起,只觉得手上满是湿滑,定睛一看却是背上已经中了一箭,血连衣服都浸透了。 “杜c杜国英杀进来了,快,快跑!” 那卫兵说完这句话,便头一歪断了气,屋内众人还没弄明白是怎么回事,便看到杜国英带着七八条披甲持兵的汉子一拥而入,他们本能的后退几步,站在两面光的火炕旁。 “杜,杜国英,你要反了吗?”贺文虎的胆子最大,他强自压下胸中的怒气,用尽最大的力气喊道,他暗中希望院子外面的亲兵能够听见自己的声音,冲进来救人。 杜国英脸色铁青,却没有回答,另外几人看出便宜,也纷纷大声叫喊。这时一个声音从杜国英背后传出来:“列位还是说话声音小些好,我这几个手下胆子都小,要是吓得手一抖,大伙儿就难看得很。”说话间,前面几人朝两边展开,露出后面两人手中拿着的火绳点着了的三眼铳来,看着黑洞洞的铳口指着自己,所有人的脸色立即变得像酸败的牛奶一般惨白。 “杜,杜头领,大家都是自己人,有话好好说嘛,何必弄到这种地步!“另外一人说道,他的身体和声音都在颤抖着,仿佛院子里枣树上那几片残余的枯叶。 “这就对了,我这人最喜欢讲理,最不喜欢动粗了!“刘成笑嘻嘻的从杜国英背后走了出来,对众人做了个团揖,笑道:“自我介绍一下,在下乃大明兵部右侍郎c三边总督杨鹤麾下标营千总刘成,今日得见列位幸何如哉!” 农民军头领们的脸色越发难看了,如果是在战场上相遇,哪怕刘成占据更大的优势,他们也会冲上去拼个死活,但就在几分钟前他们还互相将对方当做敌人,一转眼功夫就是并肩对敌实在有点转不过弯来。 “咳咳,刘千总!“一个年级最大的头领强笑道:”您来这儿做什么?要知道外面可有上千人马,就算你杀了我们几个,照样也杀不出去的。“ “这位就说差了,俺可是受你们掌盘子邀请来的朝廷使臣。“刘成笑着对手下道:”把兵器都收起来吧,一点体统都没有!“ “是!“刘成的手下都将兵器收了起来,分两厢站开,可那两位拿着三眼铳的汉子却依旧站在门边,有意无意间铳口还是对着屋内的人们。 “如何?列位总算可以信得过在下的诚意了吧!”刘成笑了笑:“要是不信可以问问杜头领,刘参将就是派他和杨督师联络的,你们要是还不信,可以问问你们掌盘子的本人。” 农民军的头领们看了看躺在炕上就比死人多口气的两面光,又看了看对着自己的三眼铳,不由得纷纷苦笑了起来,刘成说的是真是假又有什么意义?难道自己还当真去求证不成?方才那个年龄最大的汉子说:“刘千总,俺家掌盘子现在这样子,还能问出个啥?” “那又如何?”刘成笑道:“督师大人说过,谁能率领兵马归顺朝廷,反戈一击的便是宁夏镇的参将,堂堂的四品大员,玉带绯袍荫庇子孙,可没说这参将帽子一定落在哪个人头上了。” 那几个头领也不是傻子,立即就明白了刘成的眼下之意,他们的呼吸一下子变得粗重起来,先前不过是为了争夺一个草头王,那现在争的可是朝廷的武官,堂堂的四品大员,胜利的诱惑何止打了百倍。 “刘大人!”不知不觉间,贺文虎对刘成的称呼变得尊敬了许多:“您的意思是谁都可以做那个——?“说到这里,他伸手指了指炕上的两面光。 “那是自然!总督大人是论功行赏,你们谁立下功,谁自然就能受赏。”刘成笑嘻嘻的拱了拱手:“列位,事成之后还要多多关照下官呀!” “在下愿意听凭刘大人指挥!”一个首领大声道。 “小人也愿意!” “我也愿意!” 每一个人都伸出了胳膊,他们几乎是同时想清楚了一个事实,不管他们内心深处是怎么想的,此时都必须做出表态,因为刘成现在只需要一个人,如果自己动作不快点,就会被同伴挤在后面,其后果就不用说了。 刘成微笑着看着这几个头领,他仔细观察了一会儿,最后指了指一个被挤在后面,说话也有点结巴的汉子:“这位当家的,就是你,请你过来!” 那汉子有些错愕的走了过来,他在这几人里是最不出挑的一个,说话又有些结巴,方才那样也不过是处于本能的随大流心态,哪里想到刘成竟然挑中了自己。 “这位当家的,如何称呼?” “俺姓刘,小名驴儿,大人您叫俺刘驴儿便是。” “原来这位当家的与我是同姓。”刘成笑了起来,伸手挽住那刘驴儿的胳膊,将其拉到自己这边来:“也不知道尊乡何处,说不定五百年前你我祖宗还是在一个锅里舀勺子呢。“ “当不得,当不得!“刘驴儿又惊又喜,他也不知道这位大人怎的就看中了自己,莫非自己当真有什么过人之处。刘成一边说话一边将那刘驴儿拉出了门外,临出门前他对杜国英使了个眼色,低声道:”把差事办了吧! 两人在门外闲扯了几句,便听到屋内传出一声凄厉的惨叫,随即便是刀剑砍在肌肉和骨头上的沉闷声和低沉的咒骂声。刘驴儿的脸色一下子变得惨白起来,他伸手便要去拉房门,却被刘成一把扯住了:“刘头领,里边正在办事,若是弄脏了衣服可不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章 决战之前 正当两人说话的时间,屋内已经静了下来,随即门被从里面推开了,刘驴儿看见屋内已经是尸横满地,几分钟前还在和自己勾心斗角,内讧不已的几个首领已经横七竖八的躺在地上,每个人身上都至少挨了七八刀,尤其是那个平日里最为骄横的贺文虎,更是被砍的如同血葫芦一般,若非身上的衣服,根本就认不出来了。 “都办妥了!”杜国英低声禀告道。 “嗯,把头都割下来,尸体弄两床蒲席卷了,丢后院去!” “是!” 看着这一切,刘驴儿的身体就好秋风中的叶子一样剧烈的颤抖着,突然跪倒在地,不住的叩头:“刘千总,刘大人,刘将军,求饶了小人一条贱命吧!” “刘头领,你这是何必呢?“刘成将刘驴儿从地上扯了起来,拍了拍他身上的尘土:”我若是要杀你,何必把你从屋子里拉出来?在屋子里面多你一个少你一个又有什么区别?“ 刘驴儿一想也是,可心中还是惴惴不安:“那你为何要杀他们?“ ”哎,当真是不识好人心!“刘成叹了口气:“我做这些事情不都是为了你吗?你想想,你那几个同伴哪个是省油的灯,若是不在这儿宰了他们,他们肯服你的气?有了他们你这个位置坐得稳?“ “那,那你为何选了我?“ “那就只能说你我投缘呗!“刘成笑了起来,其实他选择刘驴儿的原因很简单——他要选一个最笨c最无能c最容易控制的人,只有这样他才能确保控制住对方,不用担心对方反水,当然这个理由是不能拿出来说的。 “投缘?”刘驴儿看着一具具被抬出去的尸体,几分钟前这些还是鲜活的人,和自己争吵叫骂喝酒的人,可是现在却已经变成了没有呼吸c血淋淋的肉块了,而自己没有和他们一样被抬出去的原因竟然是投缘,他的身体如同筛糠一样剧烈抖动起来。 “刘驴儿。”刘成仿佛看出了对方的心理,他轻轻拍了拍刘驴儿的肩膀,低声道:“你不要想多了,我不但不会杀你,还要让你封妻荫子,富贵满门,只要你听话!” “大人,我一定听话!”刘驴儿条件反射般的答道:“你放心,您说一句我动一下,绝不会让您为难的。“ “那就好!“刘成满意的拍了拍刘驴儿的肩膀:”现在告诉我你有多少人马,在哪儿吧。“ 明军行辕,杨鹤坐在签押房,手中拿着一封文书细看,脸上神色忽喜忽愁,变幻莫测。突然他站起身来,叹了口气道:“自古未有权臣在内,而大将能立功于外者!武穆王且忠且勇,祸且不免,况杨某乎?“ 杨鹤正慨叹间,外间传来通传声:“杜总兵到!“杨鹤闻言脸上露出一丝喜色:”请,快请!“ 随着通传声,一个身穿盔甲的将领进得屋来,从他头盔下露出斑白的头发来看,他的年纪已经不小了,但他的脊背依旧挺得笔直,被朔北的寒风吹得古铜色的脸庞上满是只有经历过无数艰险和痛苦的人才能拥有的坚定和平静,此人正是当时提督陕西诸军的延绥镇总兵杜文焕,大明西北武将第一人。 “弢武,来来。“杨鹤对来人的态度十分热络,指着面前的椅子道:”坐下说话,坐下说话!“ “不敢!”杜文焕郑重的行了全礼,方才在椅子上坐了半边屁股,沉声道:“总督大人召末将来,不知有何事相商?” “有两件事情,一喜一忧!”杨鹤叹了口气,将方才那封书信递给了杜文焕,叹道:“这是朝廷的邸报,昨天到的,你也看看吧!” 杜文焕接过邸报,打开翻看了下,两条浓密的眉毛立即紧皱了起来,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将邸报递还给杨鹤,道:“言臣弹劾也是常有的事情,天子圣明,定然能够体谅督师的苦衷的。“ “但愿如此吧!”杨鹤苦笑了两声:“我出售盐引以筹集军资,言官们便弹劾我与民争利以自肥,谁都知道背后是谁,可我有什么法子?天子是将其留中不发了,可没有斥责对上折子的言官呀?也没有说我这么做是对是错。这分明是等着看我能不能把陕西乱事给平定了。若是事成了自然是一笔勾销,若是不成,恐怕就要新账老账一起算,恐怕我杨鹤就要落得个斩首东市的下场了。“ “大人!“看着眼前的杨鹤,杜文焕想要说些什么来安慰对方,但一时间也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到了最后,他从牙缝里憋出来一句:”请放心,杜某这次一定将陕西群贼一鼓荡平,不余一人。“ 看着杜文焕刚毅质朴的面容,杨鹤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眼前这位将领虽然是由荫序(通过祖先的荫庇)从军,但历任游击将军c参将c副总兵c总兵,屡起屡落,先后与套虏c永宁奢崇明c农民军 苦战数十年,可谓是任劳任怨。自己担任三边总督后,由于五总兵领兵勤王,乱起之后不得不委任他延绥总兵,都督固原军(三边总督的驻地),这次神一元c神一魁兄弟乱起,杜文焕的家乡也被波及,家人流散,而杜文焕却一直在杨鹤麾下督军苦战,从某种意义上讲两人的政治命运已经被紧密连接起来了。 “弢武,你我年纪都不小了,这次一战是替天子,替大明,也是替我们自己打的,一定要干干净净的扫平贼寇,堵住朝中那些言官的口!”说到这里,杨鹤紧紧握住了杜文焕的小臂。 “大人请放心。“杜文焕也握住了杨鹤的小臂:”群贼虽然人多,但多为求食的乌合之众,善战的边贼不过万余,与我军人数相当,但分属多股,人心不一,只要饷足,定然能一战而胜。“ “不错!“杨鹤脸上露出一丝得意的笑容,他从几案上又拿起一份信笺递了过去,笑道:”弢武请看,我方才说的喜事便是这个了!“ 杜文焕接过信笺,看了几行笑道:“原来督师早有庙算在胸,贼中已有内应,那胜算又多了几分。“ “嗯,也是天子洪福,我前几日派了那刘成前往,也没有想到这么快就有结果,想不到在潼关一念之仁,竟然得了个人才!“杨鹤捋着颔下的胡须笑道,正如他自己所说的,他当时派刘成前往,也不过是抱着赌一把的心态,赢了就赚了,输了最多丢一个军官,却想不到刘成办事如此得利,居然已经说服了两面光投到自己这边来。想到这里,杨鹤也不禁为自己的眼光而感到自得。 “托督师洪福!“杜文焕将书信看完了一边,抵还给杨鹤:”既然如此,今天晚上犒赏,那明日就出兵吧,对了,您那儿还有多少银两?“ “还有四万两左右吧,这一仗打赢了,若是能从贼人手中缴获一些就能撑下去了。”杨鹤叹了口气:“这次说来还多亏了建生,若非他出卖盐引筹钱的法子,哪里还能撑到现在。” “嗯,是呀,若是这一仗打赢了,论功建生当居第一!”杜文焕笑道。 “呵呵,第一还是杜将军你!”杨鹤笑道:“运筹帷幄,使军给无缺,这是文官的本分,杀敌建功是武将的差使,各司其职,文武合力才能克敌制胜。” “都督教训的是!”杜文焕站起身来:“既然已经议定了,那就召集众将分派差事吧。” 依照旧例,军议是由杨鹤的讲话开始的,他捋了一下颔下的胡须,就开始说话,他首先称赞了众将一年多来的辛苦和战功,然后又称赞了杜文焕的韬略和功勋,在说完了这些激励的话后 ,杨鹤的语调变得沉重起来:“自天启以来,大明内忧外患,交相煎迫,无一日安宁。流贼愈剿愈多,灾变愈演愈烈。最近两年,西北百姓死亡流离,如水如火,往往赤地千里,炊烟断绝,百姓易子而食,惨不忍言。我大明三百年来从未如今日一般民穷财尽,势如累卵。而东虏却于关外伺机,为我深患,前年破边,入围京师更是骇人听闻。自古攘外须先安内,若内贼不除,何以平外患?幸赖二祖列宗之灵,群贼自相反侧,多有弃暗投明,归向朝廷的,我等大军一击,定然能一鼓破之。望列位明日激励将士,一战而竞全功,我等上报君恩,下救黎民在此一战!” 诸将听到农民军中已经有了内应,纷纷骚动了起来,不少人的脸上都露出了喜色。杨鹤低咳了一声,脸色变得严峻起来:“但若有畏缩不前者,莫怪我军法无情,我辈宁死于贼手,不可死于军法!” 说到这里,杨鹤看了看诸将都带有畏惧的神色,心中暗自满意。他微微一笑,转头对一旁的杜文焕问道:“杜大人,你有什么要说的吗?” 杜文焕也不谦让,目光扫向两厢的将领,相比起杨鹤,诸将对他要畏惧的多,看到他的目光扫过来,大多数人都下意识的屏住了呼吸。 “列位,方才制台大人的话你们也都听见了,明日一战光是打败流贼还不够,还须得将贼首神一魁c不沾泥c黄来儿等人或者斩杀,或者生擒,才算全功。”说到这里杜文焕走到地图旁,指着上面解说道:“贼人依河而阵,若是我军往攻,他们定然会先驱使流民冲击我阵,老贼居阵后待机,寻隙而入。因此我打算分兵两路,我领步兵和标营走大路,直逼敌营;贺虎臣贺将军领两千骑兵走小路,经禾山崖c贺家原绕到贼人侧面,待到敌兵攻我时,贼人中的内应就会点火,贺将军便领兵侧击,我则渡河进攻!”说到这里,杜文焕的右手握拳狠狠的打在自己的掌心。 “将贼人一网打尽!“ “那若是那内应是假的,贼中无人响应呢?”说话的是一个黑脸汉子,正是方才杜文焕命令指挥骑兵走小路的贺虎臣。 “箭在弦上,不得不发!”杜文焕冷声道,他的目光扫过其余的将领:“还有什么要问的吗?“ 将领们都摇着头。 “那就各自退下吧!“ 李鸿基老营。 地面潮湿滑溜,李过一脚踩在上面,险些摔了一跤。这一半要归功于昨天晚上的那场小雨,还有一半要归功于昨天苦战中流下的鲜血。他费力的穿行于尸体中,其实其中有很多人没有死,从昨天早上到现在不间断的苦战已经把活下来的人累得精疲力竭,许多人干脆乘着战斗的间隙躺在尸体间打个盹儿,能够将他们与尸体的区分开来的只有起伏的胸脯和鼾声。 李过疲惫的一屁股坐在一具尸体上,脊背靠上土墙的时候禁不住发出一声痛苦的。他很清楚眼下的情况糟糕透了,自从叔叔前去神一魁的老营不久,进攻就开始了,最初是农民军惯用的伎俩——偷营,几十个自称是神一魁亲兵的汉子说奉命送礼物过来,但早就被李鸿基叮嘱过的李过十分警惕,他下令对其搜身,这成为了引发战斗的导火索。第一次突袭被李过击退了,但接下来所发生的事情就超出了李过的能力范围了——超过两千人包围了他的老营,几个大嗓门的汉子说李鸿基投靠了官府,要把义军弟兄出卖给官军换自家的富贵,现在李鸿基已经被拿住了。李过手下的大部分军队都逃散了,这些人绝大部分都是前些日子投靠的小杆子,不过留下来的都是李鸿基的同乡和族亲,他们十分顽强的击败了敌人的进攻,但他们的人数有限,最后只能退守到老营内的一栋大宅子里,那宅子原本属于一个当地的举人,院墙都是用条石砌基,两丈多高的青壮墙,李过下令手下将里面的屋子拆了几间,用来当滚石檑木,打死了不少人,外面的也一时攻不进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一章 内奸 “告诉你侄儿,放下武器开门投降,我饶你们叔侄不死!”大红狼恶狠狠的盯着李鸿基,他是一个丑陋的汉子,狭长的脸上生了一双细长的眼睛,很少有人能够在他的逼视下保持镇定。但李鸿基就是这少数人中的一个,他只是微微偏过脸,脸上露出鄙夷的笑容。大红狼被对方的行为激怒了,他猛地一把撕开李鸿基的袍子,袒露出胸口来,拔出匕首抵住对方的心口 “信不信我活剐了你!” “罢了!”神一魁喝止住大红狼:“这些对他没用的,还是花些心思怎么把宅子拿下来才是正经!“ “便宜你了!“大红狼气呼呼的将匕首插回腰间,转过身对神一魁道:”掌盘子的,让俺带着孩儿们上吧,定然将李过那兔崽子抓来见你!“ 神一魁看了看天色:“再等一会儿,宅子里最多还有两三百人,从昨天打到现在,早就该累垮了,只不过是一根弦紧绷着,不过这弦松下去再想绷起来就难了!” 正如神一魁所猜测的那样,宅子里面已经是鼾声一片,甚至就连两个站在高处担任岗哨的人也已经打起盹来。李过也不例外,虽然他竭力用意志力抵抗睡魔的降临,但人力毕竟无法抗拒客观规律,很快他的头就低垂了下去,沉入了梦乡之中。 也不知道过了多少时间,一阵剧痛将李过从睡梦中惊醒了,他睁开双眼,只见一个手持刀牌的汉子正背朝着自己,原来方才李过睡的太死,又和几具尸体躺在一起,突袭的敌人将他当做死人,一脚踩在他的大腿上。李过并没有立即跳起来与敌人厮杀,而是小心的看了看四周,一个熟悉的身影映入他的眼帘——大红狼正站在墙头上,招呼着更多的士兵爬上来,相距李过的距离不过四五步远。李过小心的伸手在四周摸索了下,找到一杆折断了半截长矛,他小心的爬了起来,猛地将断矛向大红狼的背脊投去。 “啊!” 随着一声凄厉的惨叫声,大红狼转过身来,他的脸被巨大的痛苦扭曲着,伸出手指向李过,口中想要说些什么,但鲜血从咽喉里涌了出来,将声音堵住了,随即他从墙头上摔了下去,发出沉闷的响声。 “杀!”李过大声吼叫着,挥刀向最近一个人扑去,在对方做出反应前将其砍倒,他一边砍杀,一边大声叫喊着,仿佛有正在指挥己方的士兵,遭到突然袭击的士兵们惊慌失措的寻找他们的头领,但却找不到,而且援兵也没有继续爬上墙来(大红狼的死吓倒了后继部队)。这些袭击者以为自己中了埋伏,纷纷丢下武器仓皇的转身逃走,不少人甚至来不及从梯子上爬下去,而是从两丈多高的围墙上跳下去,摔得头破血流,狼狈的向己方营地逃去。 “废物,一群废物!”看到这一切的神一魁一拳砸在桌子上:“丢弃首领逃走,全部都抓起来,打一百鞭子,插箭游营!” 神一魁的命令很快被坚决的执行了,在阵前传来一阵皮鞭抽打皮肉的闷响和哭喊声,他猛地扭过头来,恶狠狠的李鸿基说:“李过是条好汉子,可他命不好,是你李鸿基的侄儿,所以他今天才会死在这儿!” 正当此时,一个小头目快步跑到神一魁身旁,跪下磕了个头:“大当家的,官兵过河了!” “什么?”神一魁一愣,厉声问道:“当真,官军是全动了还是只有一部分动了?” “全都动了!”那小头目答道:“昨天早上天刚亮就过河了,走了一上午还没过完,过河之后就沿着河岸向我们这儿来了,前锋距离这儿也就十来里路了。” 神一魁的脸色变得阴晴不定,他看了看一旁的被五花大绑的李鸿基,又看了看还没有拿下来的大宅子,突然一顿足道:“来人,把这家伙押下去,好生看管。” “那这宅子呢?”一旁的副将问道。 “不管他们了,先召集各家头领议事,打完了官军再来收拾他们!”神一魁头也不回的向山下走去。 神一魁老营。 十几个首领们围坐在火盆旁,虽然他们每个人的身上都披着厚厚的皮袄,但来自蒙古高原的北风依然从门缝c烟囱等一切不严实的地方钻进来,寒冷好像一条无形的蠕虫,从地上沿着脚上爬上来,让人的手脚僵硬。 “该死的,再拿两壶酒来!”不沾泥将空了的酒壶往桌子上一顿,大声喊道。 “别喝了,神一魁喊咱们来定然是有要事要商量,你喝这么多酒还怎么说事?“旁边的一人劝阻道。 “娘的,这屋子就和冰窖一样,不喝口酒暖暖身子怎么说事?”不沾泥反驳道,他将酒壶递给进来的卫兵,指着已经空了一半的火盆道:“再添点炭,都快烧完了!” “不沾泥,你现在身上皮的两三层还要酒喝,真不知道当年冬天你怎么过的。”另外一人调笑道。 “说的好像你身上穿的比老子少一样!娘的,咱们把脑袋拴在腰带上拼命可不就是为了天天好酒好肉好婆姨吗?“ 不沾泥的反驳声引起了众人的哄笑声,屋里的人们相互轻松的说笑着,而刘驴儿有些尴尬的坐在角落里,沉默不语。如同所有的人类组织一样,流寇也是有上下等级之分的,按照流贼之中的潜规则,刚刚取代两面光位置的他在众人中处于最低的一个等级,是没有资格参与这种轻松的谈话的。 不沾泥和众人说笑了几句,正好看到角落的刘驴儿,眼珠一转便随口笑道:“也不知是怎么的,好半天酒也没送来,刘驴儿,你出去催催,看看那个短命鬼跑哪儿去了!” 刘驴儿站起身来,有些不知所措的看着不沾泥,一时间也不知道是应该拒绝还是应允,但最后他还是转头向屋外走去,他刚走出门,就听见屋内爆发出一阵哄笑声。他狠狠的一顿足,低声骂道:“喝喝喝,让你们个个都烂肚肠!” “大当家的,不在里面烤火,出来作甚?“ 刘驴儿转过头来,只见刘成正靠在墙角,身后或蹲或站着七八个汉子,都是随着一起来的护卫。他赶忙走了过去,将屋内发生的事情叙述了一遍,恨声道:“这些家伙将我看做奴仆一般,好生可恶!“ “大当家的莫怒!“刘成笑嘻嘻的答道:”其实这是好事,他们越是看不起你,到时候您行事就越是方便。他们现在不过是占点嘴上便宜罢了,您又何必和这些要死的人一般见识?“ 刘驴儿听了刘成的话,心中的怒气消去了些,他点了点头:“你说的对,到时候再给他们好看!“ 正说话间,院子外面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紧接着就传来神一魁到了的通传声。刘驴儿的脸上立即露出惊慌的神色,他紧张的一把抓住刘成的胳膊:“神一魁来了,怎么办?“ “别乱说话,若是问到你就说其他几个人为了争夺首领之位自相残杀而死了,大头领在伤重而亡前把位子传给了你!“ “把位子传给了我!“刘驴儿将刘成的话重复了一遍,刘成见他神色惊惶,便从腰间摸出一个东西:”俺这是从庙里求来的神药,吃下去便能凝神定气。” “还不给我!”刘驴儿一把抢过刘成手里的东西,看也不看就一把塞入嘴里,整个吞了进去,片刻后神色镇定了少许,才回屋去了。 “大人,您这是从哪儿求来的神药,也给我吃点吧。”一旁的杜固看得眼馋,忝着脸问道。 “就是这玩意,你要吃吗?”刘成冷笑着张开手掌,掌心却是一把喂马的黑豆。 神一魁快步冲进屋内,目光微转,眉头就皱了起来,屋内的每一个人都在一边说笑一边猜拳,不少人脸上都泛着红光,显然他们都喝得不少了。 “掌盘子的回来了!”不沾泥看到神一魁,站起身来,他喝得已经三四分醉了,虽然脑子还明白,但脚下已经有些踉跄,他笑嘻嘻的迎了上来:“您回来了,想必李过那小儿已经被生擒了,小弟这儿先道个喜了!”他一边说话一边摇摇晃晃的做了个揖。 神一魁的两颊现出一片愤怒的红晕,不过他还是强忍了下去,沉声道:“没有,杨鹤那老儿已经领兵朝这边来了,我顾不得李过,先召请各家兄弟过来商量应对之策,是打,还是跑?“ “打,当然是打!“不沾泥大声喊道:”咱们这边有六七万人,官兵那边撑死一万出头,咱们六七个打他一个还怕打不过?“ 不沾泥的喊声在众人中引起了一片附和声,也许是酒精的缘故,他们的赞同声特别大,几乎要把房顶都掀飞了。 神一魁微微侧过脸,以避免不沾泥口中浓重的酒臭直接冲到自己的脸上,其实他平时也很喜欢和同伴们喝酒作乐,但不知道为什么,此时他对其他人的行为分外的厌恶。 “掌盘子的!“一个有些颤抖的声音从众人身后传出来:”打也好,不打也罢,得先议定个列阵先后吧!“ “不错!“神一魁精神一振,他很高兴的发现还有一个人没有被酒精弄糊涂,只是声音有些陌生。他有些疑惑的看着从人群后面挤出来的刘驴儿,问道:”这家兄弟请见谅,俺怎么觉得你眼生的很。“ “在下刘驴儿,原先在刘大威手下做事,我家头领前两天受了重伤,已经去世了。“ “刘大威?“神一魁好一会儿才将这个名字和”两面光“这个绰号对应起来,他用欣赏的目光上下打量了下刘驴儿,决定试探一下这个新人有什么本事。 “刘兄弟,你说说应当怎么列阵呢?“ “这么多家首领都在,哪里有小人说话的份!“刘驴儿赶忙答道。 “哎,既然你接了刘家兄弟的盘子,便与我等是一般齐了,怎的没有说话的份?“ “那在下就托大了!“刘驴儿低咳了一声,便按照事先刘成逼他背下来的说道:”虽说官兵人少,咱们人多,可用兵打仗和乡里殴斗不同,得讲个先后秩序,否则人多的一边自相冲突,动起手来自相践踏也是寻常事。以在下所见,大家都把骑队和歩队分开,分为前阵与后阵,骑队为前阵,步队为后阵,前后之间保留个一两里距离。“ 不沾泥听到这儿,再也忍耐不住的,打断了刘驴儿的发言:“驴儿你又在胡扯淡,哪有前阵与后阵拉的这么开的,再说歩队和骑队分的这么开,各家头领怎么指挥?你要是胆小便掌盘子的位子让出来,换个有胆气的汉子,莫要在这儿瞎拉呱。“ 不沾泥的话语在人群中激起了一阵哄笑声,刘驴儿的脸色立即变得苍白了起来,他的嘴唇轻轻的颤抖着,却又不敢反驳。倒是神一魁听出了点味道,喝道:“是对是错先听完了刘头领的话再说。“说罢他转过头对刘驴儿低声道:”他们都灌饱了黄汤,瞎胡咧咧,别理会他们。“ 刘驴儿感激的点了点头,低声道:“咱们人多,官兵人少,说句直白的话,只要咱们能和官兵打成混战,就赢定了。就怕交起手来,各队心不齐,前队一败,后队就跑,自相践踏,就是人再多也没用。这般列阵有两个好处,手下前后两阵拉的距离开,即使前阵被击败,也有足够的空间重整队形再战;其次,各家的老本钱都在前阵,绝不至于后阵看到前阵不利,就掉头就跑的局面。不沾泥头领说的不好指挥,可以让二头领指挥自己的歩队,大头领指挥骑队即可。““不错!“神一魁点了点头,他心思灵敏,已经听出了刘驴儿没有说出来的潜台词,和绝大多数古代军队一样,农民军中的精锐是骑队,绝大多数歩队不过是乌合之众和辎重兵的代名词。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二章 交锋 在大多数情况下都是歩队摆在前面,骑队摆在阵后和两翼,结果就是稍有不利,骑队就会丢下歩队逃走,歩队的战斗意志也会特别薄弱,因为他们清楚背后的骑队只会担任督战队的任务,而不会增援他们。分属十多个头领的农民军更加剧了这种现象,因为只要任何一家的逃跑,就会引发连锁反应,导致整个战局的败坏,这也是杜文焕敢于以一万多人的兵力主动进攻六倍于自己的农民军的真正原因。但按照刘驴儿的建议列阵就不同了,骑队放在前阵,首先不容易被官兵击败(都是精锐),其次各方也不太可能出现独自逃跑的现象(会导致己方精锐的大量损失),后阵的歩队看到己方的首领在第一线,战斗意志也会强许多 。神一魁有些感慨的重新打量了下貌不惊人的刘驴儿,暗自感叹道:”想不到两面光那个老滑头手下竟然藏了这样一个人物。“ “大伙儿都觉得驴儿兄弟这法子如何?“神一魁的目光扫过众人,他不待有人表示反对就大声道:”我觉得这法子不错,军情紧急大伙就各自回营准备一下吧,官兵最迟明天就到了,到时候我们就给杨鹤一点颜色看看!“ 刘成斜倚在院子里的一棵老槐树上,屋内不时传来激烈的争吵声,显然农民军首领们——用官方的称谓是“贼酋“们正在为是否接受刘驴儿,确切的说是刘成的建议而争吵着。不过刘成对于自己的建议是否会被接受还是很有信心的,因为这样布阵不但有利于击败官兵(假如没有刘驴儿这个内贼的话),而且有利于神一魁加强对其他农民军的控制,若是自己处在神一魁的位置也会采纳这个建议的,但尽管如此,当看到刘驴儿从屋子里面走出来的时候,刘成的心脏还是不争气的剧烈跳动起来。 “头领!“最先迎上去的是杜固:”事情如何了?“ 刘驴儿摇了摇头,刘成感觉到自己的心脏几乎要停下来了,难道事情有了什么变故? “哎,刘兄弟,这等事下次还是莫要再让我去做了!”刘驴儿的脑袋摇的和拨浪鼓一般:“当着几十人说着瞎话,俺这颗心都要从喉咙里跳出来了!” “那神一魁是答应了?”刘成的心总算回到了嗓子眼,他紧盯着刘驴儿的脸问道。 “答应了。”刘驴儿的脑袋总算不再继续摇摆了:“他还答应让我的骑队紧挨着他。” 得到期盼已久的答案,刘成闭上了眼睛,他这才感觉到自己的背心已经全是冷汗,被冷风一吹不禁打了个寒颤,身旁的几个随从早已大声欢呼起来,从屋子里鱼贯而出的几个农民军首领脸上露出了厌恶的神色,加快了离开的脚步。 明军的到来比神一魁预想的要晚一些,实际上明军抵达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的傍晚了,杜文焕有意的放慢了行军的速度,这么做有两个好处:他手下的士兵可以得到更好的休息;可以给迂回的骑兵部队有更充裕的时间。当第三天的第一缕晨光投射在黄土高原的干燥土地上时,杜文焕的军队就如同一朵慢慢展开的花朵一样,呈现在神一魁等人面前。 西川河将明军与农民军分隔开来,如同绝大多数西北地区的河流一样,在冬季的枯水期里绝大部分河床都裸露了出来,只有河床中央大约两三丈宽的一段还有河水,几个小时后,这片多石的河床上将被尸体填满,冰面将被踏破,河水将被鲜血染红。 在河的对岸,农民军的骑兵正在忙乱的列阵,位于中央的是神一魁的骑兵,约有三千余骑,在神一魁的右侧便是刘驴儿,左侧是不沾泥,其他的头领的骑队一字排开,在骑队的后面大约一里远则是如同蚂蚁一般众多的歩队,神一魁有些焦急的看着后方的歩队,他希望那些乌合之众能够加快列阵的速度。 “掌盘子的,杨鹤来了!”一个小头目指着河对岸的明军中军,只见一片华丽的旗帜正缓慢的向河岸移动过来,作为一个前边军士兵,神一魁可以辨认出这些旗帜中代表着兵部侍郎,总督三边军事的杨鹤,提督延绥c宁夏c甘肃三镇总兵军务的杜文焕以及六七个总兵级别的大将,虽然他早已举起了反旗,但多年的士兵生活带来的积威依然让他的内心深处产生出一股悸动——这可是堂堂的封疆大吏,朝廷二品大员呀! 在华丽的大纛下,杜文焕正静静的观看着自己的军队列阵,明军从左到右被分成三个部分,最前面的是火器手和弓弩手,在他们的身后是用长枪c大棒武装起来的步兵,这些步兵被排成棋盘形的小方阵,方阵之间保留有几条狭长的通道,一旦双方相持不下,官军的骑队将通过这些通道发起冲击。看到己方的阵型都已经列的差不多了,杜文焕转过头对坐在大纛下的杨鹤请示道:“制台大人,都准备好了!” “嗯,都仰仗将军了!”杨鹤点了点头。 “传令下去,击鼓吹号!“杜文焕厉声喝道,几个中军的传令官大声重复着他的命令,他们宏亮的嗓音拖得很长,回荡在明军大阵的上空,鼓手们开始用力敲击比自己身高还要高的大鼓,紧绷的牛皮鼓面将猛烈的敲击转化为隆隆的鼓声。随着鼓声,明军的士兵们发出了呼喊声,紧接着是”呜呜“的牛角号声,明军的大旗向前倾斜,阵型开始缓慢的向前移动。 “这可是王师呀!“ 刘成耳边传来一个声音,他转过头去,两边的人脸上都露出了紧张的神色,即使是胯下的战马,也在不安的打着响鼻,仿佛这些畜生也感觉到了对面大军的巨大压力。刘成咽了一口唾沫,正想说个笑话排遣一下压力,一旁的刘驴儿低声道:“要举旗吗?” 刘成看了看左右的农民军,低声道:“先别急,等队形打散了后再说,咱们这时候若是举旗了,定然会被两面夹击。” “嗯!”刘驴儿应了一声, 作为农民军的统帅,神一魁也感受到了对面传来的惊人压力,他此时不禁暗自庆幸接受了刘驴儿的建议,否则那些歩队在这种压力下恐怕还没开打就会崩溃了,那时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带着骑兵逃走。作为一个军事经验十分丰富的老兵,他很清楚在明军阵型十分严整的现在,用骑兵从正面冲击时只是白白送死,因此打算先让两翼的骑兵发起试探性的进攻,这样明军就很难保持平直的阵型,中间部分的明军就会突出出来,然后自己再投入主力从三面进攻,只要能打开缺口,后面的步兵就会一涌而上,将数量上绝对劣势的明军淹没。 “传令给左边的蝎子块和右边的点灯子,让他们带着自己的杆子冲冲明军的两翼,拖住脚步就行!”神一魁下了命令:“还有,让后面的歩队快些整好队,等会一吹号就上来!” 神一魁的命令被迅速的执行了,农民军两翼的骑兵们的马蹄溅起漫天的尘土,像两条黄龙一般朝明军的两翼冲去,指挥两翼的明军将领立刻下令步兵们停下脚步收缩队形,长牌手将一人多高的盾牌支在地上,形成一道屏障,火器手和步弓手们向农民军的骑兵发射出雨点般的铅弹和箭矢,但由于距离的原因,只有极少数的骑兵被击中落下马来,转眼就被踏成肉泥。 站在河岸高处的杜文焕也看出了己方的弱点,由于两翼停住脚步的缘故,明军的阵线已经由一条直线变成了一个“山“字形,中军的两侧已经与两翼脱节,暴露了出来,他正准备下令让中军停住脚步,在农民军侧后方的高坡上突然升起了三股黑烟,这是担任迂回任务的贺虎臣事先约定的信号。 “贺总兵到位了,传令下去,放慢击鼓。“杜文焕猛击了一下手掌,此时他对于是否能打赢这一仗已经有了十全的把握,剩下的问题是能否将神一魁以下的贼首一网打尽。于是杜文焕决定让突出的中军作为诱饵,吸引神一魁将精锐都投入进来,然后让贺虎臣从背后给予致命一击,将其一网打尽。 随着鼓声节奏的放慢,官军中央阵线的前进速度开始放慢了,数十面向前倾斜的大旗也逐渐恢复成为竖直的状态。神一魁很清楚这意味着官军的大将也看出了自己的企图,但这已经来不及了,后退是不可能的,在官军的左右两翼与中央部分之间暴露出了一块宽度大约为两三百米的空缺。 “吹号!“神一魁拔出佩刀,指着对面的缺口喊道:“大伙儿跟我来,杀过去!”说罢,呜呜的号角声刚刚响起,他就猛踢了两下马肚子,冲了出去,在他的身后,数百名亲兵紧紧的跟随着他,他们手中的武器在阳光下闪着寒光,马蹄猛烈的敲击着石块和坚硬的黄土地,急促的蹄声仿佛海潮,又仿佛暴风骤雨。 “刘大人,咱们该怎么办?“看着如破堤的怒潮般的冲出的骑流,刘驴儿有些犹豫的回头看到,虽然他早已决定投降官军,但看到农民军数千骑兵冲击的壮观场面,心中又犹豫了起来。 “首鼠两端的废物,事到临头居然又缩卵了!“刘成在心中骂了一句,脸上却露出一丝微笑:“刘将军,咱们把兵拉到一边去见机行事就是了,反正你手头上只要有兵,赢也好,输也罢,您都吃不了亏!” “刘大人说的是!”刘驴儿闻言大喜,和绝大多数普通人一样,不管他平时想的多了笃定,但到了生死关头就犹豫了起来,刘成的这个建议可谓是正对他的胃口,他立即下令让自己的六七百骑兵缓慢的向右方移动,如此一来就从农民军的大队中脱离了出来。 神一魁在马背上挥舞着佩刀,突然官兵阵中听到一声炮响,他本能的伏在了马背上,随即前面的明军中军阵前闪过一片火光,耳边连珠般的枪炮声,随即他便听到身后传来片惨叫声和甩在地上的沉闷声响。 “好厉害的火器!”神一魁不由得暗自吃惊,他顾不得被官军火器打中的危险,从马背上坐直了身体,回头大声喊道:“这火器临阵就这一发,乘着官兵还没重新上药子,杀进去!” 跟在神一魁身后的要么是逃兵c要么是逃亡的蒙古马贼,凶悍异常,神一魁平日里又对其十分优厚,这一阵火器虽然打死了二三十人,但反而激起了他们的凶性。那些骑兵纷纷用宏亮的喊杀声回应首领的激励。这时官军阵前又射来一阵羽箭,但这些骑兵身上至少都有一身棉甲,只有很少数被射中没有被盔甲遮掩住部分的人才落下马来。 “杀!”神一魁猛地一挥马刀,马前的那个明军弓箭手仓皇间举起手中的角弓想要挡一下,但锋利的刀刃劈开了坚硬的弓背,砍在弓箭手的脖子上,鲜血立即从伤口中喷射出来,他熟练的翻过手腕,借助马势将刀刃从敌人的伤口处带了出来,鲜血立即从那个弓箭手的伤口流了出来,健壮有力的心脏甚至将一部分血液从伤口喷射出去,溅在神一魁的手腕上。紧跟在神一魁身后的亲兵们冲进明军阵中,将那些还来不及逃入第二排长枪手阵中的弓弩手和火器手一一砍倒在地,但随着明军阵后传来的鼓号声,明军的长枪手们迅速压了上来,他们手中四米以上的长枪远远超过农民军骑兵武器的长度,农民军的骑队不得不向后退却。 “绕过去,绕过去!”神一魁打马回到自己的旗手身旁,接过对方手中的大旗,猛烈的挥舞起来,然后自己打马沿着明军阵型的平行方向冲去,他身后的骑兵们也纷纷跟随着首领冲去,有些善于骑射的士兵也从弓袋里取出角弓向明军射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三章 自成 面对农民军骑兵的迂回行动,明军的步兵们不得不停住脚步,将长矛的末端抵在地上,矛尖斜指向上,形成了一只只巨大的金属刺猬。在冷兵器时代,步兵方阵最大的弱点就是他们的侧翼和背面,无论是东方还是西方的军事家,都千方百计的保护己方方阵的侧翼,而迂回敌人的侧翼。杜文焕也不例外,当他发现农民军的骑兵已经向己方中央部分和两翼的缺口涌去,他立即将仅有的预备队一千五百名骑兵和一千步兵派出,阻止敌军的迂回。于是残酷的肉搏战就在河床开始了。 站在河岸上的神一魁透过战场的烟雾,观察着河滩上的战斗。在河滩上,双方骑兵们正在激烈厮杀,一会儿前进,一会儿后退,很难看出哪一方占据优势。他好几次看到己方的骑兵已经杀到河岸边,又被杀退了回来。神一魁看了看左右,突然问道:“刘驴儿呢?怎么都没看见他的人?“ 他身边的人都摇着头,突然一个人答道:“掌盘子的,那个刘驴儿一开始就落在后面了,我还以为您让留在后面殿后呢。” “鼠辈!”神一魁狠狠的虚劈了一下皮鞭:“等这一仗打完了,看我怎么好好收拾这家伙!”他摇了摇头,仿佛要将这一切从脑海中赶出去,他对身后的亲兵下令道:“放烟火,让步兵上来!” 明军阵中,杨鹤的脸色惨白,虽然他在当时的文臣中是以“知兵”而闻名的,但亲身经历像这样激烈的血战还是第一次。他好几次去侧过头去看正在指挥战斗的杜文焕,想要说些什么,但话到了最后又吞回去了。但当看到远处黑压压的农民军步队也开始缓慢的向这边移动时,他再也按捺不住胸中的恐惧,一把抓住杜文焕的右臂,低声道:”弢武兄,形势如此危急,为何贺总兵那边却不见动静,该不会是出了什么变故吧” “制台大人不必惊慌!“杜文焕却镇静如恒,沉声答道:“贼人数倍于我,只有待其力竭,贺总兵再从后出,才能一举大胜,贺总兵现在应该在等待最好的时机。” “等待最好的时机?”杨鹤咬了咬牙,最后还是忍不住道:“贼人已经三面围我,还要等到什么时候?再等下去恐怕就只能给我们收拾尸骨了,还有那刘成,拿了个参将告身去,说的天花乱坠,现在却一点动静没有,果然是个无赖子!” “大人!”杜文焕答道:“战场上瞬息万变,须得临机应变。您说的那个刘千户在下并不清楚他为人,不过他应该不是那等贪生怕死之人,否则他何必去贼营里做那九死一生之事?大人且静待片刻,必有佳音!” 正当杜文焕竭力安慰杨鹤的时候,河滩上的战斗又发生了变化,神一魁在发出信号调动歩队上前后,便亲自率领着数百名亲兵参加了战斗,他的这几百人马就像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冲垮了官兵在河岸上的防御。官兵的步兵们虽然竭力抵抗,但这一股生力军还是将其打垮,他们胯下高大的河西战马尝尝在那些已经断气了的和没有断气的,流着血在地上逃命的人们身上践踏过去。 “时间到了!”看到最后一股农民军的骑兵也已经冲下了河岸,刘成拔出腰刀,对一旁的刘驴儿说:“刘将军,您的富贵就在眼前了,只要杀败了神一魁,您就是这一仗的大功臣!“ “嗯!“刘驴儿即有些不安又有些激动,他点了点头,从腰间取出一块早已准备好的白色棉布,捆在自己的右臂上,举起右臂对身后的将士喊道:”现在咱们就是官兵了,手臂上没有白布的,杀!“ 刘驴儿的叛变起到了立竿见影的效果,许多遭到突袭的农民军骑兵还不知道怎么回事都被从马背上砍了下来,他们不得不掉过头来抵抗新敌人的进攻,借着这个机会,杜文焕赶忙将被打垮的骑兵重新整理起来,向神一魁发起反攻。神一魁不得不同时抵抗两面的进攻,不管他对于刘驴儿这个叛徒多么痛恨,但他心里清楚今天胜利已经离他越来越远了。 贺虎臣的出现给了农民军最后的一击,那两千名骑兵从猛烈的从背后进攻农民军的歩队,这已经不能说是一场势均力敌的战斗,而只能说是一场单方面的屠杀,相比起官军的刀枪火器,死于同伴的践踏的人要多得多。为了更快的逃走,人们甚至向挡在自己逃跑道路上的同伴挥舞武器。当血红色的落日逐渐沉入地平线,喧嚣离去,只留下遍布战场的尸体,一群群乌鸦在低空盘旋,发出不祥的叫声,仿佛在感谢人们给它们准备的这顿丰盛美餐。 两个时辰前,神一魁老营。 李鸿基盘腿坐在地上,他的肩膀上压着一副沉重的木枷,几缕阳光从地窖口的栏杆缝隙里投射下来,给他带来一点难得的暖意。这个原本用来储藏越冬蔬菜和粮食的地窖被临时当作关押他的牢房,里面寒气逼人,李鸿基戴着木枷又无法运动取暖,若不是还有点阳光,恐怕就要冻死了。 此时的李鸿基虽然表面上如同泥雕木塑一般,但内心深处却并不平静。虽说在出发前他有所预感,但却万万没有想到会落得个为人阶下囚的悲惨境地。他并不认为自己是中了神一魁的圈套,一来是因为神一魁的性格不太可能会采用这种阴谋来对付自己;二来则是这告身从何而来呢?他唯一能够确定的是,自己已经落入了一个精心设置的陷阱之中,一同落入陷阱的人还有很多c甚至包括整个农民军,而设置这个陷阱的人却隐藏在黑暗中,唯一能够确定的就是这个陷阱的绳索一直通往官府,想到这里,李鸿基的脑子开始隐隐的作痛起来。 李鸿基正绞尽脑汁回忆着过去发生的一切,企图中当中找出一丝线索时,地窖外隐隐传来厮杀声。他想要站起身来,可屁股刚刚离地脑袋就撞到了坚硬的石块,他惨叫一声又坐了回去。 “鸿基叔,鸿基叔!”一个熟悉的声音从外间传来,李鸿基侧耳听了听,大声喊道:“是李过吗?我在这儿!” 李鸿基的喊声得到了回答,几分钟后地窖的门被打开了,一张熟悉的脸出现在李鸿基面前。 “鸿基叔!”眼泪从李过的双眼里涌了出来,和他脸上的尘土混在了一起,顿时将他糊成了一张大花脸。 “你怎么来这儿了,寨子还好吧?”李鸿基人还没有出地窖,就连忙问道。 “快把俺叔扶出来!”李过没有回答李鸿基的问题,几双手将李鸿基从地窖里拉了出来,他双腿刚刚解除地面,却脚底一软,险些一屁股坐在地上。旁人赶忙将他扶到一边坐下,替李鸿基解开身上的枷锁 ,又拿了只葫芦递给他。李鸿基喝了几口,只觉得一股暖流流入胃里,整个人这才慢慢恢复了起来。 “叔,您那天前脚走,后脚神一魁就派人来攻打咱们寨子了,新投过来的杆子看见他们人多,多半都反了水。剩下的人太少,俺只能带着剩下的兄弟退守到那栋大宅子里,神一魁打了两天都没打下来,连大红狼都让我给杀了。后来听说官兵打过来了,他不得不退了兵,我乘着夜里带着兄弟们跑出来救了您。”李过将发生的一切说了一遍,脸上露出惶急的神色来:“叔,您要是歇够了,咱们快走吧,不然神一魁要是打完了官兵回来,咱们就走不了了!” “你放心,神一魁回不来了!”李鸿基站起身来,来回走了几步,一开始还有些摇晃,但很快他的脚步就坚实起来。 “您咋知道?” “他和我一样,都中了官军的圈套,这一仗他输定了,就算能逃出命去,也顾不上这儿了!“李鸿基看了看四周,低声道:”这老营后边里有他神一魁这几年抢来的不少财物军器,咱们现在去拿一笔!“ “叔!您身子骨没问题吧?“李过有些担心的看着李鸿基:“要不咱们快走吧,为了这点财物冒这个风险不值当。” “我可不是为了钱财!”李鸿基冷笑道:“拿不走的就一把火烧了,不然也会落到官军手里!” 看到叔叔已经恢复了平日里的精明强干,李过心里那块石头总算落了地,他招呼了手下一声,便紧随着李鸿基朝老营的粮台而去。 一行人路上并没有遭遇什么麻烦,神一魁已经把大部分的精锐都带到了战场上,无形之中老营里看守松懈了不少,而且此时的农民军还没有统一的服色,又没有学会用腰牌口令来鉴别敌我,像李鸿基这种对其内情十分熟悉的人很容易就混到了粮台门口,到了这儿才被看守粮台的一个哨总拦住了,这个哨总的瞎了一只眼睛,有个绰号叫瞄的准,有些疑惑的问道:“你们是哪个杆子的?怎么没跟着掌盘子的上阵?” 李过正想找几句话糊弄过去,一直隐藏在兵士丛中的李鸿基走上前来,用大拇指指着自己的鼻梁问道问道:“瞄的准,你看看我是谁?” 瞄的准瞪大了仅有的一只眼睛,定睛一看,细密的汗珠立刻从额头上冒了出来,他后退了一步指着李鸿基道:“黄,黄来儿,你不是被关在地窖里,怎么——” 瞄的准还没说完,就被李鸿基一脚揣在小腹,仰天摔倒,李鸿基抢上前去将其当胸一把提了起来,冷笑道:“区区一个地窖就向关着你爷爷?笑话——“话音刚落,李鸿基就从腰间拔出解腕尖刀在胸口戳了两刀,瞄的准顿时就没了气息。李鸿基拔出腰刀,大声喊道:”杀进去,一个也不要放过!“ 李鸿基的亲兵们一拥而上,守卫粮台大门的绝大部分士兵们还来不及拿起武器就被杀死,极少数头脑清醒的掉头就跑,才能逃出一条性命。李鸿基看着粮台内四处升起的火光,脸上露出了一丝冷酷的笑容。一旁的李过兴奋的说:“神一魁这狗贼,总算报了他暗害叔父的仇!“说到这里,他小心的看了看李鸿基的脸色,低声问道:”咱们接下来怎么办?“ “走!“李鸿基走到一间没有着火的库房们前,捡起一把斧子三下两下的砍开了铁锁,打开库门:”这一仗官兵是打赢了,他们势力大,咱们不是他们对手,只有走!” “那以后呢?”李过看着手下的士兵们冲进库房将里面的钱财搬到找到的骡子背上:“要不去山西?听说那边官兵少些。” “不。”李鸿基摇了摇头:“咱们往西走。” “西?为啥往西?那边饥荒可大得很。“ “侄儿!“李鸿基此时的心情不错,他耐心的给李过解释道:”你说大伙当初为啥起来造反?“ “没粮食吃,活不下去了呗。“ “不错,眼下杨鹤是打了胜仗,可杨鹤能弄到粮食给没饭吃的穷哥们吃吗?“ “当然不能!”听到这里,李过的眼睛亮了起来:“叔,您还想接着干?“ “对!”李鸿基点了点头:“山西那边是官兵少,可是饥民也少。别看杨鹤能打赢这一仗,依我看多则八个月,少则五个月,陕西这边又得闹起来。别看咱们现在就这几百人,到时候竖起招兵旗,还怕没有吃粮人?就是十万八万也能拉的起来!” 李鸿基的自信感染了他的侄儿,李过敬仰的看着他的叔父说:“叔,您这次大难不死,定然是老天让您领着咱们这些穷汉做一番大事业。” “要做一番大事业不错,可和老天有吊毛关系!”李鸿基说了一句粗话,轻蔑的朝地上吐了一口唾沫:“要做成事,就得靠自己。俺以后就不叫李鸿基了,叫李自成,自己就能做成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四章 刺杀 “李自成,李自成!“李过念叨了两遍:”这名字不错,听起来顺口的很,就是不够响亮,不像其他什么八大王c射塌天c紫金梁,一听就忘不了。“ “嗯,这倒是!”李自成点了点头,他低头思忖了片刻:“就叫闯将吧,朱皇帝不是说自己是天子吗?就算是头顶上的天,咱们也要闯出个大窟窿来!” “对,闯出一个大窟窿!”李过被叔叔充满热情的话语弄得热血澎湃。 与绝大部分胜利者一样,杨鹤在赢得了西川河之役的胜利后,将自己的行辕设置在了神一魁的老营。白日的大胜让他有些熏熏然,唯一让他觉得有些美中不足的是从神一魁老营中缴获的财货比他预料的要少许多,他本来打算用这一笔财富犒赏三军,激励将士们穷追猛打,一举将陕西群寇荡平。 行辕,相比起神一魁当时居住的时候,这间原本属于某个乡绅的院落已经被收拾了一番。虽然由于时间的关系,已经来不及将房屋翻修一遍,但屋子内部的陈设已经拾掇一新,厚重的皮毛c座椅c香炉c旗号陈设摆列开来,俨然已经是一座配得上杨鹤尊贵身份的书房了。 “建生,你看看这报功的首级也有点多了吧。”此时的杨鹤又恢复了平日里那份稳重雍容的高级文官模样:“光是报斩杀神一魁的就有四个,天底下哪有四个神一魁?“ “制台大人!“赵文德微微一笑:”应该是诸将立功心切吧,毕竟开战前也没人见过那神一魁长啥模样,斩杀了贼首便都报上来了,兴许能够碰上。好歹现在是打了胜仗,这些细微之处就莫要逼得太紧了。“ “嗯!“杨鹤点了点头,他明白赵文德还没有说出口的眼下之意,自大明中叶以来,文官的地位日渐压过了武官,逐渐形成了文贵武贱的局面。但不管怎么说,武人还是天家的鹰犬,文官不过是借助皇权的威力才能将武人如同家奴一般驱使。有明一代皇权空前集中,不要看那些进士老爷个个清华高贵,但他们的力量最终还是来自于皇权,而非自身。离开了皇权的保护,不要说对付不了骄横跋扈的武将,就连自己家里的佃户和家奴都抵挡不住。别看杨鹤已经是进士出身的二品大员,但若是没有杜文焕这等老兵痞卖力气驱使,恐怕这一仗就赢不下来了,等待着他只有诏狱。 “那就把那个刘驴儿招来吧,他应该是知道神一魁容貌的。“ 杨鹤的命令立刻被中军传了出去,经过几道门的高声通传,变得越来越响亮,最后撞到大门外的影壁上,激起一波回音。 刘驴儿早已在大门外等候传见,虽然他已经从杨鹤那儿得到了宁夏镇参将的许诺,但此时的他站在大门外,一会儿想到当上参将后的荣华富贵,一会儿又担心杨鹤会不会觉得自己已经没有用了,会毁诺要了自己的性命。偏偏此时刘成已经忙其他的事情去了,不在他身旁,连说个话的人都没有。这时他一听到通传,不由得浑身一颤,赶忙整理了一下衣冠,踉跄的向大门走去。守卫大门的一名小校将其拦住,上下打量了一番,问道:“你便是刘驴儿?“ “小人正是刘驴儿!“他低声答道,声音微微颤抖。 “把身上兵器都解下来!“ 刘驴儿老老实实的解下腰刀交给小校,那小校将腰刀交给旁边的士兵,又在他身上搜了搜方才放他进去。刘驴儿穿过两道门,又穿过阶下的两排亲兵,由中军将其带入杨鹤的书房,在总督面前跪下。刘驴儿只觉得整个身体都不属于自己了,跪在地上不敢抬头。 “制台大人,这便是刘驴儿!“中军禀告了一声,便站在了一旁。跪在地上的刘驴儿听得明白,也不知道哪儿多了一股力气,喊道:”末将,不,罪人刘驴儿参见制台大人!“ “呵呵,刘将军你虽然过去曾经从贼,但今日反戈一击,杀贼与国家有功,已经洗去了身上的罪名,就莫要以罪人自称了,起来吧!“杨鹤笑道:”来人,与刘将军看座!“ 一旁的中军哪来一张小马扎,刘驴儿告了个罪,起来坐了半边屁股。上首杨鹤笑吟吟的问道:“你在贼营时与那神一魁可曾见过面?“ “见过。” “那见了他的首级,可辨认的出?” 刘驴儿听杨鹤需要他的效力,心中暗喜,赶忙答道:“辨认的出!” “好!”杨鹤点了点头,做了个手势,中军通传了一声,外间便抬了四枚首级进来,刘驴儿仔细的一一辨认,最终还是摇了摇头:“禀告大人,这里面没有神一魁的首级。” “啊,你是说这四枚首级里没有一个是神一魁的?“ “正是!“刘驴儿抬起头小心的看了看杨鹤的脸色,唯恐自己成为杨鹤迁怒的对象:”小人刚刚一一辨认过了,这四枚首级里,有两个是贼首一斗谷c蝎子块的首级,其余两个小人就不认得了。“ 杨鹤的脸色变得阴沉起来,他原本以为虽然手下有冒功的行为,但这神一魁的首级一定在其中,便无伤大雅了。但现在听刘驴儿这么说,心中不由得担心起来,他来回踱了几圈,突然问道:“你将神一魁的相貌仔细说出,以便明日在乱军之中寻找他的尸首。” “是!”刘驴儿将神一魁的身材c相貌仔细说了一遍,最后犹豫了会,最后还是低声道:“制台大人,小人有一事不知道该讲不该讲。” “在我面前,有什么不该讲的,说吧!” “制台大人,那神一魁乃是朔北逃兵出身,骑术和武艺都十分了得,身边那几百亲兵又都多半是积年的大寇和马贼,我恐怕——”刘驴儿说到这里就顿住了,不过他的意思已经非常清楚了——恐怕神一魁已经逃出去了。 “我知道了,你下去吧!” 刘驴儿磕了个头,退了下去。杨鹤站起身来,在首级面前转了两圈,突然对赵文德问道:“你觉得这厮说的有几分可能?” “制台大人,有几分属实不要紧,不过陕西布政司那边和朝里都有人盯着大人,若是有把柄落在他们手上,必然会成为他们攻击的由头。”说到这里,赵文德稍微停顿了一会,继续说道:“其实这一仗斩获极多,只要照实说贼首神一魁不知下落,正在加紧缉拿即可,圣上也不会怪罪。” “嗯!”杨鹤点了点头,叹了口气:“看来我修心的功夫还是不够,总想着毕其功于一役。” “大人这是心忧国事!”赵文德不声不响的拍了杨鹤一记马屁,笑道:“这份奏折送到京里,天子对于西事也可以放心些了。” “是呀!”杨鹤叹了口气:“接下来就是招抚的事情了,贼首已经就擒,其余贼众也自然丧胆,只要稍加恩抚,肯定就愿意解甲回乡了。” 正当杨鹤对未来踌躇满志的时候,刘成却处于一场危机之中,确切的说是酒宴上的围攻。作为一个曾经的项目经理,他在酒桌上自然不是个雏儿,但穿越过来小半年基本没怎么喝过酒,加之平日里基本吃的都是粗粮,可能是脂肪储备不够的缘故,几碗村酿下肚,脑子就有点熏熏然了。 “刘千总,你是西安人,俺也是西安人,俺们俩可是乡里,你这碗酒可一定要喝!”旁边一个姓王的军官将酒水淋漓的大碗递了过来,刘成腹中不由得暗骂:“我一个穿越者啥时候在大明有乡里了。”手上却没柰何接过碗,苦笑道:“这位兄弟,俺已经喝得有些过了,不如这碗酒暂且压下,日后咱们补上可好!” “今天归今天,日后归日后,那能混成一团。”那汉子却坚持的将酒碗与刘成碰了一下,满饮了下去,将空碗翻过来在众人面前晃了一晃,桌上的同僚们立即发出一片赞叹声,刘成只得皱着眉头将碗中酒喝了下去,那酒刚刚下肚就觉得胃中一阵翻涌,一股酸涩的液体涌上喉头,刘成顾不得告了声罪,便跑到一旁哇的一声 呕吐起来。 吐了好一会儿,刘成才觉得好了点,但他还是觉得自己浑身上下都酸软无力,便回去向众人告了个饶,便踉踉跄跄的往自己的住处走去。刘成走了一段路,觉得腹中一阵阵翻江倒海,连忙走到墙边扶住又是一阵呕吐。这一阵呕吐下来,刘成只觉得连肠子都要吐出来了,吐完后也顾不得肮脏,一屁股坐在墙根,倚着墙壁休息了起来。过了好一会儿,刘成正想站起身来,黑暗中却走过来一个人来,距离刘成还有七八步远就停下脚步,沉声问道:“你是刘成刘千总吗?“ 这个不速之客的到来让刘成的的心中一下子提高了警惕,他装出一副醉鬼的样子:“啥子刘千总,俺是你爷爷!“ 黑暗中那人却不着恼,冷笑了一声道:“刘千总好机灵的人,怪不得人家惦记着你的脑袋!“说着就一刀当头砍来,刘成赶忙拔刀一挡,可他现在手脚酥软,只能勉力将对方的佩刀拨开,那厮的刀砍在墙壁上火星四溅,距离刘成的脸颊不过数寸,若非这堵墙,只怕连刘成半边肩膀都卸下来了。吓得刘成赶忙爬了起来,转身就跑,背上却挨了对方一腿,摔倒在地,刚刚翻过身来,那人已经站在刘成跟前,刀尖直逼刘成的咽喉。 这时刘成才有功夫看清来人的面目,只见对方身着一件明军士兵常穿的胖袄,脸上蒙了一块黑布,看不清长得什么模样,只有一双眼睛死死的盯着刘成,满是杀意。刘成只得强自镇定,问道:“这位兄弟,我刘成平日里哪里得罪了你,逼得你下此毒手?” “刘千户,我与你无冤无仇,不过是拿人钱财与人消灾罢了。你还是早点上路,去阎王老子那儿去问个究竟吧!”那汉子不由分手,提刀便要朝刘成胸口刺来。刘成此时手脚酸麻,只有闭目待死。这时从黑影中又窜出一个人来,一把就抓住那蒙面汉子持刀的右臂,用力拗到背后,随即就从左肋连刺了两刀。先前那蒙面汉子张开了口却只有一声暗哑的声音,就身子一软倒下了。后面那汉子在尸体上擦了两下匕首,对躺在地上的刘成问道:“大人,您没事吧!” 刘成抬头一看,却是自己的手下王兴国,他苦笑道:“想不到是你,快扶我起来。“ “大人小心!”王兴国伸手将刘成从地上扶了起来:“这厮同来的还有一人,落在后面放风,也给我结果了,幸好没有误事。” “还有一人?”刘成捡起地上的佩刀将尸体脸上的黑布拨开,不由得惊呼了一声:“是他?” “大人您认得他?” “嗯!”刘成点了点头,地上的这具尸体半盏茶功夫前还在拼命向自己敬酒,和自己扯老乡,可一转眼就要在自己身上捅几个窟窿,想到这里刘成不由得打了个寒颤, “你搜嗖他的身上,看看有什么东西。”刘成的声音有点冷。 “嗯!”王兴国应了一声,在尸体上摸索了一会,除了一些零碎外,还有两大锭银子,刘成掂量了下大约有四十两。 “就为了这么点银子就要我的性命。”刘成冷笑了一声,不知道是在嘲笑地上的死者还是在嘲笑自己性命在别人眼里的不值钱。 “应该不止这么多,这只是定金,事成之后应该还有一笔。”王兴国答道。刘成看了一眼自己的这个部下,在此之前自己并没有太过注意对方,看来这是自己的眼光问题。 “你是怎么发现这个人要杀我的?” “在酒桌上我就觉得这家伙不对,好几次敬大人酒都是他撺起来的,而他自己喝酒的时候一碗酒少说倒掉了半碗,大人刚出去一会他也跟着出去了,要是这我还看不出来这双眼睛当真是白长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五章 旧仇 “嗯!”刘成点了点头,将那两锭银子递给对方:“这点银子你先收下,查清楚到底谁才是背地里要杀我的人,今天的事情我记住了。“ 王兴国笑嘻嘻的将银子塞进腰里:“大人放心,我王兴国的眼睛亮的很,是人是鬼我一看就知道,俺娘说过,这孩子就是个吃肉着锦的命,错不了。” “哦?”刘成饶有兴致的看着眼前的汉子脱下自己的草鞋,熟练的将地上尸体的皮靴子扒下来:“你就这么信得过我?“ “那是,大人你才吃几个月兵粮,这次保下来至少是个留守c世袭千户。换了别人这可是几辈人在西边砍西虏才能挣下来的前程呀。要是能跟上您,您当个千户,俺少说也能混个百户c总旗啥的吧,那可比当着大头兵强一百倍了。“王兴国坐在地上,一边说话一边将死人的鞋子往自己脚上套:”正好一般大小,您看至少今晚俺挣到十年的军饷加一双好靴子,这不是好运气吗?“ 刘成被王兴国的乐观态度搞得有点哭笑不得,他拍了拍对方的肩膀:“来,帮个忙,把尸体都处理干净了。“ “大人放心,往衣服扒光了往山沟里一丢,被狼一啃,第二天鬼都不知道是谁。“ 回到自己的住处,刘成一头躺倒,虽然他的已经疲惫到了极点,但头脑却十分清醒。他开始在认识的人中逐个排查那个幕后凶手,但很快他就放弃了。原因很简单,以自己穿越以来的所作所为,嫉妒的同僚c被陷害的敌人c自己无意间得罪的小人,有动机要杀自己的人实在是太多了,根本排查不过来。 “果然是乱离人不如太平犬呀!“刘成叹了口气,从床上坐起身来,盘起膝盖,就像幼年失眠的时候那样,研究起天花板上斑驳的纹路起来,他任凭自己的想象力肆意飞驰,将那些杂乱无章的纹路牵强附会成各种奇妙的图案——一匹中箭的野马,垂死的野猪c飞翔的秃鹫c投掷标枪的猎人等等。在这一刻刘成仿佛回到了自己的孩提时代,不用考虑生死利害,不用考虑是非对错,唯一需要考虑的就是有趣。 “砰,砰!“ 也不知道过了多少时间,几下敲门声将刘成从回忆中拉回了现实中,他不动神色的从枕头下抽出佩刀,又穿上鞋子方才沉声问道:“谁?“ “是我。”屋外传来的是王兴国的声音,刘成松了一口气,将佩刀收回鞘中,起身将门拉开。王兴国钻了进来,又小心的将门合上,低声道:“大人,事情有眉目了。” “这么快?”刘成有点不敢相信的问道。 “也是运气好。“王兴国笑嘻嘻的答道:”小人处理尸体的时候,在那望风的小子身上连点银星子都没有摸到,就寻思有点不对,动手的身上有四十两,望风的总有个三两五两的吧。“ “兴许是没放在身上吧!“刘成话刚说出口,就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以他对当时明军内部情况的了解,欠饷情况十分严重,普通的士兵手中基本都不会有多少现钱,那个士兵如果突然得到这笔钱一般都会随身携带,否则若是被旁人发现了说都说不清楚,毕竟这些钱的来路见不得光的。 “那你的意思是他将这些钱都花掉了?“ 王兴国脸上露出了惊讶的神色:”俺在那儿想了好久才想到这一点,大人您竟然这么快就想到了。“ “你继续说下去。“ “是,能这么快把这么多银子花完,要么是赌,要么是嫖,可这地方也没地方嫖,只能是赌了。“ “赌?这荒郊野地里哪来的地方赌博?” “大人,这您可就不知道了!”王兴国笑着低声解释了起来。原来古今中外各国的军队后面,都存在着一支或大或小c或多或少的影子商队,就好像跟随在猛兽后面的食腐动物一样,这种跟随在军队后面的商队向军队出售粮食c酒cc赌博等等商品或者服务;又从军队手里廉价收购奴隶c各种战利品,当然明军也不例外。前些天军情紧急,这个商队距离明军大营的距离比较远,将领对士兵的约束也比较严,士兵自然不敢去聚赌;现在打了胜仗,士兵手里或多或少的都有了点战利品,又多了几文赏钱,这些生死里滚出来的汉子自然要去畅快的消费一番了。王兴国既然知道那亲兵的形容,只要去赌档里打听一下这几日有哪个士兵堵得特别大,输的特别多就能知道许多东西了。 “我已经打听过了,这厮姓贺名成,是陕西米脂菜地峁人,与贺人龙即是乡里,又是族亲,这贺成昨天中午与贺人龙的一个亲兵头目大吃大喝,晚上就去那儿赌了个通宵,输了个底朝天,赌桌上还说今天晚上还要再去翻本。”说到这里,王兴国就停住了,贺人龙与刘成的矛盾在这支明军中知道的人很多,王兴国自然也不例外。 “我知道了,你下去休息吧,这件事情到此为止,你不要告诉任何人!” “是,大人!” 当王兴国走出屋子,刘成一屁股坐回床上,捂住头发出一声痛苦地。可以说这个答案完全是在刘成意料之中的,只是在潜意识里他完全不愿意往这个方向想。原因非常简单,无论是从官职还是 手下的兵力来看,贺人龙都要远远压过自己,在这个节骨眼上与其爆发冲突是不利的。因此刘成在下意识里总是在回避对方,甚至到遭到刺杀时都不愿意往那个方向考虑。但王兴国的调查将这种虚薄的纸给捅破了,已经没有什么需要顾忌得了。刘成突然从床上跳了起来,拔出腰刀,一刀将桌角斩落下来,厉声道:“那就看看谁死谁活吧!” 正当明军上下享受着胜利的时候,一队大约一千多人的骑兵正沿着河谷向西北行去,凌冽的北风夹杂着雪片像刀片一样吹在骑士和战马的身上,沿途不断有人或者战马哀鸣着倒下,但剩下的人却无一人回顾,径直向西北。 这队骑兵的首领便是神一魁,和绝大多数能够在历史上留名之人一样,他也有一种特别的直觉,当明军的伏兵出现,胜利的天平已经无可挽回的倒向明军一边时,神一魁果断的率领所能指挥的全部骑兵转头向西北突围,由于明军中军的骑兵已经精疲力竭,杜文焕没有派兵追击。神一魁的突围成功了,还收容了一些原本属于其他首领的骑兵,但是他不敢回到自己的老营,而是直接向西北逃走了。 转眼已经是五更时分,地平线附近的天空呈现出一种鱼肚白色,那是地平线下的太阳光折射到大气层的结果。此时神一魁的骑队距离战场已经有六十多里路了,再往北地势逐渐上升,就是真正的黄土高原了。 “掌盘子的,前面有条河,这一气少说也跑出去五六十里了,官兵追不上来的,让大伙歇息会,饮饮马吧!”一个小头目对神一魁说。 神一魁看了看四周的部下,点了点头:“就这样吧。“说罢就带着自己的亲兵勒马上了路旁的高岗,等待着后队的骑兵。 清晨的太阳,就好像一个红色的圆盘,从地平线上缓慢的爬升起来,喷薄而出的阳光从东边的山脊上闪现出来。在阳光的照射下,岩石和植物表面那层白色的寒霜逐渐融化了。神一魁的士兵们成群的聚成一团,吃着干粮,更多的士兵把已经累垮了的牲口杀掉,用临时收集来的柴火烤着吃,空气中弥漫着动物蛋白质被烧灼特有的臭味。 “掌盘子的,吃点东西吧!“不沾泥将一块烤好的马肋肉递了过来,他是唯一一个和神一魁一同突围的农民军首领,手下也有两百多骑兵,眼下与神一魁合兵一处。 “我吃不下。“神一魁将肉推开:”几万弟兄,一下子就没了——“说到这里,这个铁打的汉子眼角已经微红。 “哎,都怪那个刘驴儿。“不沾泥吐了口唾沫:”现在看来两面光早就降了朝廷,倒是李鸿基是被陷害了。“ 神一魁点了点头,没有说话,不过从他脸上抽动的肌肉来看,此时他的心中是非常痛苦地。 不沾泥拔出腰间的匕首,将旁边的马鞍挪了过来,将马肉一片片的切下来放在马鞍上,一边问道:“掌盘子的,你有想过接下来怎么办吗?“ 神一魁拿起一块马肉塞进嘴里,这马肉烤的半生不熟,又没有盐,到嘴里又腥又硬,十分难吃,他咀嚼了好一会儿才咽了下去。神一魁吃了两块马肉,随手折了一根灌木枝条,在地上划了几笔,边画边说:“这里是陕西都指挥司的地盘,再往西边走就是陕西行都指挥司了,沿边的堡寨好说,可要是去了西番地,就更难了。” 原来明建国之初,将全国的军队划分为16个都指挥使司,5个行都指挥使司,2个留守司。16个都指挥使司中除去13个与承宣布政使司相同的以外,另外还有3个,分别为位于北直隶的万全都司c大宁都司以及位于隶属于山东布政使司的辽东都司。五个行都指挥使司则为陕西c四川c湖广c福建c山西,其治所分别在今天的甘肃张掖c四川西昌c湖北郧县c福建建瓯c山西大同。两个留守司为中都留守司(凤阳),兴都留守司(湖北钟祥)。如果对明代历史稍有了解的话,就不难看出两个留守司是历史遗留问题,中都与兴都一个是朱元璋的故乡,另外一个则是嘉靖皇帝登基之前的所在,到明末军事上实际上已经只是个空壳。而辽东c大宁c万全三个都指挥使司则分别拱卫京师的三面,五个行都指挥使司要么位于边疆要害之地,要么虽然位处内地,但附近有蛮族或者山区,附近有各种潜在的不安定因素,实际上担任着临近的都指挥使司前沿阵地的责任。陕西行都指挥使司的地理位置大体上与今天的宁夏自治区重合,东北是鞑靼蒙古人,西南则是今天的青海省,当时主要为土默特部,南面是朵甘司宣慰司,可谓是四面受敌,其环境可比陕西这边要险恶多了。神一魁祖上几代都在做西北的戍卒,虽然自己没有亲自去过那边,但对于西番地的各种传言可没少听。 “掌盘子的!“不沾泥神情突然变得鬼祟起来,他做了个手势让护卫走的远了些,回过头对神一魁道:”不如咱们也降了吧!“ “什么?“神一魁的眉毛一下子皱了起来,不沾泥有些害怕的向后挪了一下:“俺这也就是个建议,接下来咋办还是您掌盘子。“ 神一魁并没有像不沾泥预料的那样发怒,而是垂下了头。不沾泥见状,继续劝说道:“不是俺不沾泥贪生怕死,只是眼下形势确实太糟了,咱们现在也就这千把人,又没粮食没牲口,眼下又正是春荒的日子,官兵要是把 咱们往西边赶,这千把弟兄难道去西边啃土去呀?“ “可这也要官兵肯收降我们呀?招安招安,也不知道害了多少好汉子的性命。” 见神一魁的态度软化了,不沾泥精神一振,他拍了拍自己的胸脯:“俺先去探探官军的风口,再作主张便是,就算不成,咱们这一千多人都是骑兵,官军想要抓住咱们也不容易。” “也好!”神一魁点了点头:“那就劳烦贤弟一趟了!” “掌盘子您这儿也别闲着,要尽可能的多收容溃兵。”不沾泥低声道:“无论是官府答应不答应,咱们手头上多些人马总是不错的。不同意,要和官军继续打下去自然要兵多些;同意招安,兵马越多,咱们头顶上的官帽子也大些。” “你说的对!”神一魁点了点头,两人商议已定,便开始吃起马肉来。刚刚吃了几口,便听到远处传来号角声,那是哨兵通知有人马追来的讯号。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六章 雄心 “官兵追来了!”神一魁一骨碌从地上跳了起来,不沾泥拔出腰刀喊道:“掌盘子你带着弟兄们快走,我留下来断后!” “好兄弟!”神一魁的猛拍了一下对方的肩膀,这时旁边的亲兵已经把战马牵过来了,不沾泥一把把缰绳塞进神一魁的手里:“情况紧急,快走!” 神一魁与不沾泥带了二十多个亲兵,下得坡来,正准备分手,却看到一骑朝这边狂奔过来,一边跑还一边高声喊着:“掌盘子的,不是官兵,不是官兵!” “不是官兵?”神一魁疑惑的问道。 “不是官兵!“那个骑士奋力拉住缰绳,胯下的战马长嘶着前蹄离开地面,他费了好一会儿才重新控制住坐骑。 “掌盘子的,是另外一队被打散的弟兄,他们跟着我们的蹄印就跟了上来,放哨的是个入伙没多久的弟兄,看差了。” “确实不是官兵?”神一魁还是有些不放心。 “旗帜服色都不对,再说一共也就两百多骑,是官兵也不怕!”那骑兵答道。 “老天保佑!”不沾泥笑了起来:“走,咱们去看看。” 当神一魁和不沾泥两人带着亲兵来到放哨的小山头下时,他们已经可以很清楚的看到部下方才提到的那队人马了,相比起狼狈不堪的败兵,这队人马要神气的多,每个人除了战马以外,还有一匹驽马,至少是一头壮骡用于托运个人的盔甲和行李,在队伍的后面还有几十头骡子。士兵们本人更是都有皮袄或者棉袄御寒,头上戴着毡帽,完全不像是一支刚刚打了败仗,连夜逃战场的败军。 “你们的头领是谁?”不沾泥打马上前大声问道。 对面的骑兵却不回答,反问道:“你们是谁呀?“ “哼!”不沾泥冷笑了一声,让开一步,指着一旁的神一魁道:“你们几个都给我听好了,这就是陕西十七家大小杆子公推的大头领神一魁,快让你们头领出来见人。“ 那骑兵上下打量了一下神一魁,突然噗嗤一声笑了起来,不沾泥见状大怒,道:“你笑什么?” 那骑兵用马鞭指着神一魁与不沾泥对左右同伴笑道:“一个个蓬头垢面,破衣烂衫,胯下的马廋的都没膘了,连草原上的骚鞑子都比你们像样点,还大头领,啥时候大头领变得这么不值钱了!” 那骑兵的讥讽引起了众人的哄笑,这更给不沾泥的怒气火上添油,他拔出腰刀想要给对面那几个不知道好歹的家伙一点教训看看,却被神一魁一把扯住了,对面的见这边拔了刀,也纷纷拔出刀剑,两边的气氛骤然紧张起来。 “列位。”神一魁轻踢了战马,到了两队人马中间的空地,举起双手示意自己并无恶意:“我是不是神一魁不要紧,不过想必你们也不想动手吧,让你们首领出来讲清楚岂不更好?” 神一魁的话语让紧张的气氛渐渐松弛了下来,他回头做了个手势,他的亲兵们纷纷还刀入鞘,那边的士兵见状也纷纷将放下刀剑。这时人群后面传来一个声音:“做得好,咱们义军的刀枪箭矢应该用来杀官兵,而不是自相残杀,做哪些亲者痛仇者快的事情!” 说话间,对面那队人马向两厢分开,中间让出一条路来,当中走出两骑来。神一魁见了来人身着羊皮袄子,头戴白色尖顶毡帽,却是被自己关在地牢里等待回来处置的李鸿基,不由得目瞪口呆:“李鸿基,你怎么在这儿?” “呵呵!“李鸿基冷笑了一声:”你以为我在哪儿?还关在那个地牢里,已经被官军砍了脑袋?“ “小心戒备!“这时不沾泥也看清了来人是李鸿基和他的侄儿李过,他可是知道神一魁与李鸿基的旧怨,赶忙下令亲兵拔刀戒备,一时间气氛又紧张起来。 “神一魁你放心,我这次来并不是要向你报仇的,还有,我不叫李鸿基了,现在我叫李自成。” “不是报仇?“神一魁有些疑惑的看着眼前的李自成,一旁的不沾泥赶忙大声道:”掌盘子的,这厮诡计多端,定然是看到我们人多,想要哄骗您,等我们放松戒备再从背后插上一刀的。“ “不沾泥你休要血口喷人!“在李自成身后的李过骂道,却被李自成伸手制止住,他转过头对神一魁冷声道:“掌盘子的,你虽然将我囚禁起来,又要杀我。但不是为了并吞我的杆子,而是受人欺骗,以为我暗中投降了官兵,要拿兄弟们的脑袋换自己的乌纱帽,所以我不怪你。现在你应该知道谁才是真正为了自家富贵,暗中与官府勾结的人了吧?” 神一魁的脸色变幻,过了好一会儿方才喟叹了一声,伸手示意身后的亲兵放下兵器:“你说的不错,我确实是中了朝廷的计策,以为你是朝廷的内应。现在看来那内奸应该是两面光,不过他被你踢飞的火盆烧坏了脸,早已伤重死了,果然是冥冥中自有天意呀!” “死的好,出卖兄弟的狗贼!”李自成啐了一口,上下打量了下神一魁:“你现在还有多少人马?” 神一魁脸色微红,他也知道现在是一副败军之将的形象,低声道:“还有一千多人,不过都是骑兵。” “也罢!掌盘子的你也不要灰心,当年我们起事的时候还没有这么多人马呢!“李自成的态度变得友好了起来:”我后面有粮食有盐,先让大伙儿饱餐一顿,然后咱们往西边去,一边走一边收容失散的弟兄,不要看眼下里官军势大,这不过是一时的,陕西有那么多没饭吃的穷弟兄,他们都指着咱们义军替他们出头呢,只要咱们熬过这一阵,最多明年就能翻天——“ 随着李自成的话语,神一魁的头却越垂越低,到了后来几乎压到了自己的胸口,李自成却没有注意到对方的状态,只顾着自己说的高兴。他方才已经将各种利害关系想的清楚明白了,神一魁虽然已经输的一塌糊涂,但在陕西诸多大小农民军中,名声最响亮的还是非他莫属。在古代社会,由于信息传播手段落后,绝大多数人都是通过口口相传来获得必要的信息的。因此在内战中名声就显得格外重要,以刘备为例,他来救徐州时不过有一千多鲜卑骑兵加几千流民,这点兵力在当时不过是个大点的土豪,可架不住他汉室宗亲的名声,陶谦一死就在众人的支持下当上了徐州牧。在眼下的局面下,如果能打着神一魁的旗号,比那个劳什子的闯将的旗号要响亮的多。 “对不起,李兄弟,恐怕我不能领着你干了!“一个声音打断了李自成滔滔不绝的话语,神一魁抬起了头,他的脸苍白的如同死人一般:”我已经和其他人商量好了,准备向杨鹤杨总督求抚。“ “求抚?那不是投降吗?“李自成闻言大怒,他厉声问道:”你难道忘了死在官军刀下的几万弟兄们吗?还有你的哥哥神一元,他也是死在官军手里的,难道你连杀兄之仇也忘了?“ “我当然没有忘,也忘不了!“神一魁的声音也渐渐高亢起来:”我正是想到了死掉的那么多人才决定向朝廷求抚的,我和兄长起事是为了替弟兄们找一条活路出来,可反而让他们死在官府的刀下,难道还要这样打下去吗?要死多少人才是个头呢?“ “你的兄弟们是活不下去才跟着你起来造反的,如果他们没跟着你起来造反,也早就饿死在家里了。你不是害他们,是救他们!“李自成的声音仿佛铁铸的,个个掷地有声:”至于死多少人是个头,等到我们打到北京城,把朱皇帝赶下台,让天底下的受苦人都过上有田种,有饭吃的好日子,那就到头了。“ “什么?打到北京去,把天子赶下台?“神一魁的脸上露出了难以置信的表情,随之他苦笑着摇了摇头:”这怎么可能,就凭我们这一千多人你还想打到北京去?你也是当过驿卒的人,应该清楚朝廷有多少精兵猛将,哪里是我们这些没饭吃的饥民能够打得过的?难道这次的事情还没有让你明白吗?“ “这次兵败是因为我们中了杨鹤的奸计,有内应。“ “是,但不全是!”神一魁慢慢的摇了摇头:“你是没有见到官兵的阵势,这一仗我们输固然有内奸的原因,但就算没有内应,官兵照样不是我们打得过的。退一万步讲,就算我们这次打赢了杨鹤,可朝廷还可以调动其他省的精兵,还有辽东辽西的精锐边军,这些我们打赢了,还有西南的狼兵c苗兵c四川的白杆兵c河南的僧兵,蒙古鞑子,大明朝万里疆土,哪里是我们这些人打得过的。” “那又如何?我们输一次再来一次,不到最后打进北京城就不罢休。到处都是没有饭吃的穷人,只要咱们肯替他们做主,他们就都会跟着我们的,天底下的穷人比富人多几万倍,最后赢得一定是我们。” “不,只要来一场透雨,田主免掉一年的租子,朝廷免征辽饷,大伙就会回去种地的。没人愿意过这种没根没底,没日没夜的日子的。朝廷上面的大人先生们也不是傻子,眼下西北这种境地他们也看到了,他们一定会减免粮税,让百姓们有条活路的。” “一定不会!”李自成斩钉截铁的否决了神一魁的臆想:“你难道不知道田主老爷们都是什么德性吗?天旱绝收正好可以逼着穷人卖儿卖女,压价买下祖上留下来的最后一点宅地坟地。对咱们穷人来说这年月是在滚烫的油锅里苦熬,对他们田主老爷们可是发家致富的大好日子。朝廷里都是田主老爷,他们会减免粮税?免掉租子?要会这么做我就把这一对眼睛珠子挖出来丢在你面前!“ “不要说了!“神一魁猛地摇了摇头:”既然你我兄弟想走的道路不同,再争论下去也是徒然伤了兄弟之间的义气。那就大路朝天,各走一边吧!“ “也好!”李自成的脸色也变得平静下来,他朝神一魁拱了拱手,道:“今天我最后叫你一声掌盘子的,下次见面你是官兵,我是贼,大家就拼个你死我活吧!”说罢,李自成便打马掉头走了。看着李自成离去的背影,神一魁脸上的神色十分复杂,有几分敬佩,也有几分羡慕,还有几分妒忌。 这时不沾泥从背后凑上来,在神一魁耳旁低声道:“掌盘子的,要不让我带人追上去把他们都给——“说到这里,他做了个杀头的手势。 “算了!“神一魁意兴阑珊的摇了摇头:”大伙都是神像前烧香发过誓的兄弟,有些事情还是不要做得这么绝了,不好!“说罢,他打马回头行去,口中低语道:“再说也不知道是他对还是我对,还是多留一条路给穷人吧。” 延安,三边总督行辕。 对于杨鹤来说,最近一段时间可谓是喜事连连,在他赢得了对陕西农民军主力的决定性胜利后,不久之后就接到神一魁派出使节向其乞抚的消息,这让正在与幕僚们商讨如何起草向朝廷报捷的奏折的他感到无比的兴奋。如果说在此之前杨鹤还只能在奏折上厚着脸皮吹嘘“斩杀贼兵若干,马匹若干,甲杖山积,诚数十年未有之大捷。”那么现在杨鹤就能明明白白的向天子禀告自己招抚的计划已经奏效,西北的乱事已经基本平定了, “恭喜老公祖!”一个幕僚看出杨鹤的喜色,上前笑道:“在下方才算了一卦,卦象曰“大火流金‘。按五行说,火能克金。金者兵向,又指西方。正是应了大人一战之后,兵气尽销,朝廷至此再无西顾之忧。如此大功,天子定然会招您入京,升阁拜相呀!”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七章 边贸 “哪里哪里!”杨鹤笑道:“本官已是耳顺之年,如今官居二品,已经唯恐阻挡贤路,误了朝廷的大事。这次仰仗天子洪福,将士用命,侥幸平定了西乱,便要告老还乡退隐林泉才是,如何还敢寄望升阁拜相,万万不能,万万不能!” “哎——!”那幕僚笑道:“老公祖这话可就差了,郭汾阳年过六旬,尚能领兵平定仆固怀恩之乱,收复长安。何况我公现在又无需披甲上阵,正是春秋鼎盛之年。如今朝廷正是多事之秋,若是老公祖返乡退隐,奈朝廷何?奈天下苍生何?” 那幕僚的恭维引起了其他幕僚的附和,一时间行辕内谀词如潮,简直要把杨鹤整个人都托到天上去了。杨鹤正得意间,眼角却瞟到赵文德坐在一旁,眉头紧皱,一副有心事的样子。他此时还没有被手下的汤给灌迷糊,便问道:“建生,你对这神一魁求抚有何主张?“ 见杨鹤亲口询问,众幕僚向赵文德投去了且羡且妒的目光,赵文德仿佛没有感觉到众人的目光,低头思忖了一会,才沉声答道:“依在下所见,这神一魁求抚之事还有三个关节须得把握稳了,西北兵事才算是完结了。“ “建生请讲!“杨鹤现在对赵文德已经到了言听计从的地步,称呼也不再称呼其官职而是亲热的以字相称。 “第一,须得派一个精明能干的人去神一魁那儿,亲眼确认这不是缓兵之计而是真心求抚。“ “建生所言甚是!“杨鹤点了点头。 “其二,若是神一魁真心求抚,就让他去将各股流散贼寇一一抚平,此乃以贼攻贼之计,不伤官兵分毫,就能将诸多流贼一一平定。“ “好计!“杨鹤击掌笑道:”这计策我也想到了,想不到让建生先说出来了,当真是英雄所见略同。” “第三才是最要紧的!”赵文德的脸色变得凝重了起来:“这西北兵事固然是一群强梁小人不恤本朝三百年天载地负之大恩,起兵犯上。但能闹到这么大,还是因为连年大灾c加之征收辽饷,搞得民不聊生,流离失所的缘故。说到底,让这些流贼放下兵器受抚容易,但若是不能让他们自耕自食,这乱事还是会再起,到了那个时候,想要弹压下去就更难了。我的第三条便是在平定流贼之后,就检点其精壮为兵,补入军中,淘汰老弱,发以牛籽耕具,让其回乡务农,自食其力,这才是一劳永逸的善举。” “嗯!建生最后这条果然是老成谋国呀!“杨鹤点了点头:”可是这应该需要不少银钱,想必你也有了想法了吧?“ “不错。“赵文德点了点头:”大人,先前我等拍卖盐引,还可以说是军情紧急,可是这桩事就不能用这个由头了。以在下所见,大人应该在奏折里向朝廷请饷,大人能够这么快平定西北兵事,光是省下的钱就何止数十万两?百姓回乡后还能完粮纳税,想必这个钱朝廷还是肯出的。“ “嗯!“杨鹤点了点头,不过他的心中却不如赵文德那么笃定。由于他的身份和地位,杨鹤比赵文德对于天子本人性格的了解要深入得多。虽然后世诸多史家对于崇祯皇帝朱由检的评价各有不同,但有一点是相同的,那就是操切刻薄,对于在外的封疆大吏更是如此,自己担任三边总督,掌握西北军事大权,又向其额外请饷要钱,这可谓是触动了这条真龙的逆鳞。不过杨鹤还是将心中的担心压了下去:“那你觉得派何人去神一魁那儿好呢?” “大人,俗话说‘用生不如用熟‘。” “呵呵!”杨鹤笑了起来:“你是说用那个刘成呀,也罢,他前面几桩差事的确办的不错,也算是一员福将了,这次就还是用他吧。” 刘成还不知道自己的命运又一次被决定了,此时的他正在住处接待一名老相识,那便是于何。这位红阳宗的祭酒是作为一个商队的首领来延安的——一个刚刚被解围的城市里必然会有许多商业机会。作为一个不速之客,他首先表达了对刘成升迁的祝贺,并转达了徐鹤城的问候,最后拿出了一份厚礼——三百件上好的羊皮。 “都司大人!”于何称呼着刘成的新官职:“仓促之下备不得厚礼,不成敬意,还望收纳!” “多谢了!”刘成心里很清楚这份礼物应该是于何自作主张从货物中拿出来的,否则就会是银两而非货物了。不过这也是一份颇为实用的礼物,自己手下的士兵不少人身上的衣衫都颇为破旧了,正好将这批羊皮制成皮袄发放下去。他随手拿起一张样品,在手里掂量了两下,发现特别厚实,随口问道:“你这羊皮好像特别厚实,想必穿在身上会舒服的很。“ “大人好眼光!“于何翘起了大拇指:”小人这羊皮乃是正宗的滩羊皮子,虽然不是最好的二毛皮,但比较起内地山羊皮子还是强上百倍。“说到这里,于何见刘成脸上露出迷惑的神情,便细心解释起来。原来他口中的滩羊乃是产自宁夏以北的半荒漠半草原地带的一种蒙古羊,以轻暖,结实c毛色美丽而著称,从来都是用来制作皮裘的上等材料,而他口中的二毛裘皮乃是出生后一个月的羔羊宰杀剥去的裘皮,质地最为上乘。 “原来如此,那你这些皮子原本准备在延安出售的?“ “大人说笑了!“于何笑了起来:”这滩羊皮虽然不是最上等的二毛皮子,也不是延安这里的穷当兵的穿得起的,我这一趟走了宁夏那边,换了不少皮子回来,打算在这儿出手一些比较差的皮子,好的皮子要到西安才能卖出价来的。“ “果然隔行如隔山呀!“刘成笑了起来:”于先生在这生意上果然渊博,还请多多指教。“ “哪里哪里。”于何谦虚了两句,见刘成请教的态度颇为真诚,便细心解释起来。原来到了明末时期,蒙古边疆地区与内地的贸易已经非常繁荣了,由于游牧业生产的特殊性,蒙古部落有许多生活必需品必须来自内地,例如盐c茶c铁以及各种生活日用品。其获取这些商品的途径通常有两个——商业或者劫掠。但从经济上看,简单的通过商业手段获取这些生活必需品是不可持续的,原因很简单,因为游牧业区域用来交换的商品无非是毛皮c牲口c角等初级产品,其生产效率远远低于盐c差c铁等商品,如果牧民只能通过交换来获得这些商品,其结果必然是所有牧民沦为汉地商人的债务奴隶(实际上清代历史也证明了这点,虽然蒙古贵族在政治上是满清贵族 的盟友,政治地位高于汉地,但由于满清完全统一了整个蒙古高原,整个蒙古与内地形成了一个统一的市场,结果就是到了清末蒙古自上到下都成为了以晋商为主体的汉族商人的债务奴隶)而自从北元覆灭以后,蒙古高原再也没有出现过统一草原的雄主,无力打破长城对大一统的明王朝进行征服。因此在整个明代历史中,出现了这样一种奇怪的现象,某个强大起来的草原政权对明王朝进行战争的目的都是“互市”——即以一种人为限制下的对游牧民族一方比较有利的价格,而非自由市场产生的价格进行商业交易。那些游牧民族的统治者也许不懂得现代的经济学,但是他们还是能够懵懂的感觉到,假如和汉人商人直接交易,其结果一定是本民族越来越穷困衰亡,成为汉族商人的债务奴隶。而明王朝每当军事上取得优势,就取消“互市”,因为这种“互市”是要以付出巨大经济代价为前提的,没有“互市”并不是断绝了内地与草原的商业贸易,而是这种贸易是按照正常的市场规律进行的,无疑也是对生产力远高于草原牧民的内地商人极为有利的。因此从事这种往返于草原与内地的长途贸易的利润是极其丰厚的,以刘成手中的滩羊皮为例,一张在草原上所费不过半斤盐甚至几两盐,而贩运到西安等内地都市,一张滩羊皮就能卖出三四两银子的高价来,其间的差价动辄十几倍甚至几十倍;而这还不是商业的全部利润。由于游牧业生产的不稳定性,经常会出现雪灾c旱灾,牲口大量死去,牧民手中也缺乏铜钱c银等通货,商人就可以通过压低收购价c抬高售出价c发放高利贷c拖延货款等办法获得更高的利润,因此如果一趟行商正常走下来,扣掉员工薪水c途中路费c商业贿赂等等,获得百分之几百的利润是司空见惯的事情。 刘成虽然在前世也曾经读过一些关于西北边贸的书籍,但听了徐鹤城的这番活灵活现的解释,还是觉得大开眼界,随口问道:“这般说来,那这趟你们跑口外获利颇丰几成呢?” 于何露出一丝神秘的笑容:“若是旁人开口询问,小人自然是要耍些花头的,但刘大人却是我家教主的生死之交,自然是不同的。”说到这里,他的右手伸出五根手指来说:“刨掉各种杂费,应该有这个数。” “五倍?”刘成不由得张大了嘴巴,他刚刚听对方说这种长途贩运贸易利润丰厚,但没想到竟然到了这种地步,此时内心深处不禁对先前拒绝徐鹤城邀请的决定有一丝后悔。 “大人有所不知,走口外的贸易去一趟回一趟就是小半年的光景,加上沿途的各种风险,稍有不慎就是人和牲口都完了,赔的血本无归。我们这次也是运气好,好几次都遇到大股盗匪,软硬兼施才熬过去了。几年平摊下来也就三倍的利润不到。“ “于先生你说的也是,你们这生意也是拿性命去博的。“刘成点了点头,他此时才明白为何徐鹤城如此看重自己的练兵才能,对于别人来说充其量不过是家丁头目,而在他那儿就是重要的生意伙伴,如果自己能够在每支商队训练出一小队精锐护卫,每年减少的损失就是成千上万雪花花的银子。 “是呀,不过明年开始就要好多了!“说到这里,于何一副如释重负的样子。 “明年?为何这么说?“ “大人您应该知道我家主公已经搭上了线,插手了盐货的买卖,有了这大宗盐货买卖,就可以搭上鞑子的贵酋,那生意可就不一样了。“于何说到这里,发现刘成还是一副迷惑不解的样子,赶忙低声解释道。原来虽然在草原上虽然也有少量出产盐的地方(主要是咸水湖),但毕竟游牧民族缺乏开采和运载的技术和人力,因此牧民们食盐的主要来源还是汉地。作为一种生活必需品,食盐出口管制自然也成为了明王朝与草原上的游牧部落的斗争工具。通常来说,明王朝只会放开向那些与其友好的部落出口食盐,而对于其他敌对关系的部落,则禁止向其出口大量食盐,以削弱对方的实力。而能够给部落带来稳定大量食盐供应的商人,自然会得到草原上的贵酋的重视,给予其各种优惠条款和保护。 刘成听到这里,立即发现其中的毛病:“于先生,若是按你这么说,那你们这食盐生意是没有得到朝廷允许的吧。” “刘大人!”于何的声音略微拖长了点,脸上一副“你不会连这也不知道吧!“的惊讶表情:”这生意做得最大便是那几家山西佬,他们的商号里不要说朝廷上的几位相公,就连宫里御马监的高公公也是有插手的。“说到这里,于何朝东边拱了拱手:”当今天子的庄子就是高公公掌管的,这生意官家都在坐,咱们做点将本求利的买卖有什么不可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八章 长途贸易 听了于何这番话刘成不禁哑然,在大明朝天大地大皇帝老子最大,连皇帝老子都没把祖宗的法度当回事挣私房钱,那下面的百姓商户似乎也没有啥义务遵守禁令。毕竟在十七世纪还没有啥“人民主权”的概念,这江山就是朱家的,士大夫吃了朱家的俸禄要忠君之事,这些追逐什一之利的商人可没有这个义务。 于何看刘成沉默不语的样子,以为自己方才说的话得罪了他,赶忙赔笑道:“小人方才说的那番话多半是路听途说,若有不实之处刘大人莫要见怪。“ “于先生以实言相告,我怎会怪罪先生!“刘成笑了起来,作为一个穿越者,他的见识自然远远超过守备c都司这个级别的军官所应有的水平。从远古时代开始,在东北亚大地上农人与牧民之间的战争就从没有停止过,农人千方百计的保护自己的田地和谷仓里的积谷,为此他们修建了城市c壁垒乃至万里长城;而牧人则想方设法越过这些阻碍,抢夺农民的积谷以避免在寒冷的冬天饿死。在绝大部分时候,农人与牧民的分界线是和四百毫米降雨线重合的——这也是降雨农业的生死线。在数千年的时间里,数以十万计的军队就在这条线的两侧对峙c厮杀,可以说这是人类历史上规模最大c持续时间最长的一场战争。在这场战争中,牧人一方拥有动员代价c机动的优势,而农人一方则拥有军队数量c技术c财力方面的优势。由于双方各自拥有”不对称“的优势,因此在绝大部分时候,在这条漫长的边界上并没有发生决定性的会战,而是无数次偷袭c伏击c劫掠,农人们想方设法用策略c工事c技术和金钱来替代流血,而牧人们则用欺骗c坚忍c敏捷和凶残来与之抗衡。在这种漫长的冲突中,对盐c铁这两样极为重要的战略物资的禁运显得尤其必须。铁是制造武器的必须材料,而人不可能不食用盐,而这两样物资都是草原牧民几乎不可能自己生产的,从某种意义上讲,看王朝是否将由盛转衰的一个重要标志就是盐铁的禁运水平。像大明这种连天子的管家都在走私贸易里占股分红的,实在是让人哭笑不得。 刘成思忖了片刻,最后还是决定开口询问几句:“于先生,徐兄弟插手这盐货买卖,想必是得罪了原有的那几家商号吧,既然他们有那么大的后台,难道不怕他们借助官府势力,加害于你们吗?” 于何听了刘成的问话,还以为刘成是有心加入又害怕遭到牵连,赶忙笑着解释道:“刘大人有所不知,那几家商号虽然手眼通天,那那几位大佬只是占了干股吃红,替他们遮风挡雨,把官面上的干系处理干净了便了了,又怎么会去替这几家商号干这些邋遢事?说白了,这些大人先生们只是把这几家商号当做可以挤奶的牛羊,最多也就不让豺狼把羊叼走了,让他们割草c喂养那是绝不会干的。说句夸口的话,敝教这些年来在西北发展 甚快,也有教众十余万,驿站道路两旁所见之处皆是香坛,那几家商号若是与我们撕破了脸,只怕他们的口外生意也不好做。“ “那那些草原上的酋长呢?会不会那几家商号向其施加压力,不让他们买你的盐货?” “大人说笑了!”于何笑道:“您想想,若你是那些酋长,是希望同时可以从几家买到盐,还是愿意只能从一家买到盐呢?那些商号求的是财,那些酋长买不买得到盐可是生死存亡呀,你说哪家拗的过哪家呢?” 刘成听到这里,不由得点了点头。于何方才的话将利害剖析的非常明白。对于草原上的那些酋长来说,食盐是军国之需,假如他们与大明的关系恶劣,很可能大明会下令加紧边界巡查,封锁食盐输出,那时多一条食盐输入渠道可能就是生与死之间的差别;而商号要求的是赚钱,对于他们来说封锁徐鹤城这一条新的食盐输出渠道无非是多赚少赚的问题,在这轮博弈中胜利者肯定是草原上的酋长们。 “先生一席话,胜读十年书!刘某多谢了!“刘成郑重其事的向于何长揖为礼,于何赶忙站起身来,让开刘成:”小人当不起,当不起。“ “当得起,当得起!“刘成强把于何按在椅子上,受了自己一礼,对外间喊道:”来人,取些酒食来,我要与先生喝上几杯!“ 外间应了一声,不一会儿便送上一壶酒,两副碗筷,一盘蚕豆,几块羊肉,还有一碟腌韭,刘成笑嘻嘻的给于何倒满了酒,又给自己倒满了,双手举杯笑道:“为我尽一杯,为君发三愿,一愿世清平,二愿身强健! “说罢便将杯中酒一饮而尽。于何听了,知道刘成所引用的乃是唐代诗人白居易的《赠梦得》一诗的前半段,心中微微一热,赶忙将自己杯中酒也一饮而尽,接答道:”三愿临老头,数与君相见!“两人相互对视,不由得会心一笑。 刘于二人两杯酒下肚,分说些商旅上的事情,不由得气氛活络了许多。作为一个前世在网络上各大军史论坛潜水多年的资深潜水党,刘成很清楚十七世纪的长途贸易是一个极其重要的行业,甚至可以说近代资产阶级就是长途贸易的产物。与很多人所认为的不同的是,大规模的长途贸易在人类历史上实际上是很晚的事情。与区域性c地区性的市场与贸易不同,长途贸易必须由一个与生产完全脱节,拥有巨额资本的商人阶层才能完成。前者不过是一些一边生产,一边在附近区域贩卖的“商贩“——即所谓的贩夫走卒而已。而后者就完全不同了,要进行长途(通常是跨国)贸易,首先就必须将所要贩卖的商品购买下来,然后在转运到远方出售,也就是说这些商人必须首先为远方的消费者垫付生产成本和交易成本,考虑到古代的交通条件,他们往往要在数年后才能收回成本和利润。由于古代世界不存在一个统一的货币体系(即美元,英镑),国与国之间c地区与地区之间唯一的通货单位往往就是贵金属,不难想象,能够经营长途贩运的商人集团会拥有多么庞大的贵金属储备。为了筹集到如此庞大的资本,除了多年的贸易积累以外,这些商人集团往往还会兼营票号来吸取零散的资金,发行各种汇票来避免大量贵金属的运输,这实际上就是现代金融的萌芽。 在欧洲这些金融集团以税收c矿产c港口等有利可图的资产作为抵押,借钱给君主进行战争,从而让这些君主能够武装远远超过他们财力所能支持的军队进行战争,而他们也能从战争中不断汲取利润发展壮大。 很多历史爱好者都认为欧洲在近代的兴起是由于工业革命的原因,但如果对历史稍有了解的话就会发现工业革命的开端是十八世纪六十年代的英国,珍妮纺纱机的发明是1765年,瓦特的改良的可投入实用的蒸汽机已经到了1769年。位于西欧大陆的法国c德国等国工业革命的时间更晚,已经到了十九世纪之后了。而在此之前,西欧早已经拥有了对世界上其他部分巨大的优势地位,比如1757年隶属于东印度公司的克莱武以很小的一支部队就打败了拥有十倍于己大军的莫卧儿帝国孟加拉总督,夺取了当时印度次大陆最为肥沃的一块土地,克莱武也因此成为了百万富翁。正是从印度汇入英国的黄金促成了工业革命的产生,因此工业革命是西欧占据优势地位的果,而非原因,最多说工业革命扩大和巩固了西欧的优势地位,而不能说工业革命促成了西欧近代的霸主地位。如果说能够制造廉价优质的商品就能征服世界的话,从明朝中叶开始,中国是世界上出产最多最好工业制成品的国家,也是冶炼最多铁的国家,为什么是西欧而不是中国征服世界呢?原因只有一个,在明代的中国,这种从长途贸易起家的金融集团没有和军事力量结合起来,反而集聚了大量的白银沉淀下去,成为了一颗恶性肿瘤。而在刘成的眼前就有一颗正在萌芽的种子,想到这里,刘成的心跳就急促了起来。 “于先生!“刘成又敬了对方一杯酒,笑道:”您觉得这口外贸易,最难办的是什么呢?“ 于何此时已经有了四五分酒意,脸上已经花红花红的,说话也放松了许多:“大人,这口外贸易若说难处多得很,风沙c气候c盗匪,但最麻烦的只有两件事:一是钱,二还是钱!” “哦?”刘成笑道:“您这话说的分明是一件事情,怎么是两件事情。” “大人有所不知,这钱和钱差别大了,容我细细替大人分说!“于何将手中酒杯放下,又拿了几粒蚕豆,一边吃一边说道:”第一个钱是收货的货款。您想想,这口外生意比不得村头巷尾的小买卖,一年也就跑个一趟,若是货带少了,那连人工钱都挣不回来。因此带货的钱自然是多多益善,像我们这次光是自己就有二十万两银子的货,加上合股的小商户不下三十五万两,您说这钱是不是大问题?“ “不错,这钱果然是大问题。“刘成点了点头(为了让读者们形象的了解三十五万两银子是什么概念,韦伯举一个例子:从万历四十六年到万历四十八年,明政府征收辽饷弄得天下骚然,近四年时间一共征收到了五百二十万零六十二两):”可若是货带的太多,会不会弄得卖不出去或者价格压低,最后搞得折本呢?“ “大人多虑了!“于何笑了起来:”那些骚鞑子付款又不用铜钱银子,只用皮子c筋角c药材c牲口还有别的硬货,这些东西他们那儿应有尽有,茶叶c盐和杂货他们又怎么会嫌多?就算一时卖不掉,也可以存在货栈里,到时其他部落的也会过来买,下一次再把东西带回来就是了。“ “先生所言有理!“刘成点了点头,的确以当时的运输条件,区区几支商队运出去的货品比起蒙古牧民的需求可以说忽略不计:”只是若是将货物屯在那边,不会有人抢劫吗?“ “大人,那各部大汗也不是傻子,咱们去做买卖,给他带来各种货物,各部来他这儿做买卖,他还能从中抽捐税。若是让人把我们货栈里的东西抢了,就没人过来做买卖,吃亏最大的还是他自己。“ “不错!”刘成笑着替于何空了的杯子倒满酒,笑问道:“那第二个钱呢?” “那便是货款!“于何抿了一口酒,又吃了一块羊肉,继续说道:“草原上那些骚鞑子倒是好说,他们的买卖都是以货易货,不用担心压款的事。在内地就不同了,盐货就不用说了,官家的买卖是拖不得款子的,便是茶叶c铁器c杂货这些都是必须拿出现钱去买的,而皮货c筋角c牲畜这些就不同了,有现钱的还好,没有现钱的就要等到他们将东西卖清了才能回款,两三个月是少的,便是一年半年也不是没有,头疼的紧。” “于先生。”刘成听到这里,微微一笑:“我倒是有个法子,不知道成不成。” “哦,想不到大人您对这商贾之道也有法子?小人愿闻其详。” “其实先生方才说的难处归根结底只是一件,就是钱少了,若是能把一个铜板当两个铜板用,一两银子当做二两银子用,岂不是就好了?” 于何闻言摇头笑道:“哈哈哈,大人您莫不是有仙人传授的点金之术?若是能有此法,那我等还跋涉千里逐那什一之利作甚?每日在家中数银子不就好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九章 会面 “先生只怕是听差了!”刘成放慢了语速,一字一顿的说道:“我方才说的是一个铜板当两个铜板用,而非一个铜板变成两个铜板。” “那这又有什么区别?” “此间的区别可就大了。“刘成微微一笑:”商人做买卖,银钱只是作一个抄手,在甲地买入花钱,乙地卖出收回。就好比我等渡河,这银钱便是过河的舟船,若是我们能够把船做的轻便些,渡河后背在身上,又何须在每条河上都准备一条船呢?“ 听到这里,于何已经听出了几分意思来,手中的酒杯也不由得放了下去,低声问道:“那如何才能将那舟船做的轻便些呢?” “比如你们这单生意,须得一年放得回本,在这一年时间里本钱便被占住了,没法做其他事情。那你们便将这单生意的货物提前一年卖出去,收回这些银子不就行了?” “那如何卖的出去?这货物还不知道在哪儿呢?如何有人肯出钱来买?” “如何卖不出?”刘成笑着拿起旁边那张滩羊皮来:“好比这张羊皮,若是买现成的货,要一两银子;若是一年后的皮,现在付了八分即可。天下多有人拿身家性命去赌场里祭那六面的骰子,为何无人肯出钱来赚这两成的利息?” “那若是这商队半途出了事情,皮子都没了呢?”说到这里,于何只觉得屋子里又是潮湿又是闷热,明明是初春乍寒的日子,额头上却现出亮晶晶的一层汗珠来,他心里隐隐约约意识到,对方口中说的乃是极为商业上一等一的大机密,若是做的成了,便是翻天覆地的大事。 “可以事先约定,商队赔了这约定也就没了;也可以将商队分成几队,相互之间贴补,不过这样一开始就要多付几分;具体办法很多,但事先要建立信用,只要这信用建立了,一张纸也能当白花花的银子使。” “一张纸也能当银子使,一张纸也能当银子使!”于何口中念叨了几遍,突然站起身来,向刘成深深做了一揖,沉声道:“大人提点,敝教实在是担当不起,小人这就回去禀明主上,他日必有回报,告辞了!”说罢便向门外跑去,过门时被门槛绊了一下,险些摔了个跟斗。 看着于何离去的背影,刘成将杯中残酒倒入口中,细细的品味,脸上露出一丝意味深长的笑容。他方才提点对方的便是商业存单的出现,在明末要想在商业上更进一步,最要紧的就是把水搅浑了,提高资金的周转速度。不然在一个以贵金属为货币的世界里,通货紧缩几乎是必然现象,什么买卖都不如在家里后院挖个大洞,把银子藏进去,,这么做风险为零,而只要外部输入白银的速度低于白银沉淀加上商品增加的速度(这几乎是必然的,欧洲货币革命是人类历史上极少数反例),这些白银收藏家们的财产就会不断增值。 正当刘成回味自己方才对于何所说的一切时,带着杨鹤召见消息的亲兵把总破坏了他的好心情。与绝大多数穿越者不同的是,其实刘成并不喜欢冒险,尤其是刚刚从一场冒险中脱身,还没有完全享受到冒险成功的果实时。 但可惜的是本书并非主角光环大爆发的游戏攻略,而是一本历史小说。因此当崇祯四年的时代洪流汹涌而下时,即使是身为穿越者的主角也无法置身于岸边,只能与其他人一样在洪流中挣扎求生。 “刘大人,制台大人召见!“ 相比起前些日子,把总的态度已经好了许多,但还是颇为冷淡,毕竟刘成虽然升迁的很快,但作为一个外来者,他来不及通过联姻c袍泽等各种各样的手段寻找到自己的盟友,因此处于一种孤立的状态自然就是理所当然了。 “是,下官马上就去!”刘成赶忙站起身来,他的右腿碰到了那张滩羊皮,心中不由得一动。他俯身将那滩羊皮捡了起来,笑嘻嘻的走到把总身旁,笑道:“这位大哥,前些日子劳烦您事情颇多,在下心中早已过意不去,这张滩羊皮倒也还过去的,还请收纳!“ “这如何当得起?”那把总口上推辞,手中却已经将那滩羊皮接了过来,只觉得手中羊皮轻暖异常,他也是识货的人,心知这滩羊皮制成的皮袄若是在西安城里少说也得七八两银子,便是他不吃不喝也要一年多才能买得起,实在是已经承了刘成好大的人情。 “当得起,当得起!”刘成将见对方接过羊皮,心下便有了底:“在下能有今天全靠制台大人的栽培,整日里都想着报恩却没有门路,兄弟平日里便是在制台大人身边行走,若是能提点一二,在下便承了好大的人情,莫说是一张羊皮,便是十张百张也是受得起的。” “刘大人果然是个有人心的,难怪官升的这般快。“那把总翘起了大拇指,他整日里在杨鹤身边行走的,如何听不明白刘成方才那番话的意思,他拍了拍自己的胸脯:”俺汪顺平也是好朋友的,大人放心,以后若得知消息,一定第一个告诉你!“ “那就谢过汪兄弟了!“刘成心中暗喜,他并非一刀一枪杀出来的功绩,官职都是凭着杨鹤的提拔,又与贺人龙结下了不解之仇,若是在杨鹤身边没有个通风报信的,只怕风向一边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这汪顺平官职虽然不大,但好歹也是杨鹤身边的人,自古以来衙门里都是防外不防内,只要留心一个把总已经可以知道很多东西了。 刘成来到行辕,接了杨鹤的差使,心下倒定了下来。在他看来这个差事倒是个美差,以他在农民军卧底那段时间的所见所闻来看,农民军从上到下绝大多数人还缺乏一个造反者的自觉,对明王朝的弱点和处境也缺乏必要的了解,要招安这样一群人倒不是什么难事。由于多年的政治教育的缘故,绝大部分读者都认为越是出自底层的造反者,反抗现有秩序的决心就越坚决;出身阶层越是富裕的人,反抗决心就越容易动摇。但历史的有趣之处就是他的复杂性,在很多时候很难用简单的一两个教条来概括所有的事实。确实出身底层的人受到的政治和经济压迫最重,当他们觉醒之后会更加坚决的与现存秩序做斗争,但由于眼界的因素,在绝大部分时候出身底层的人无法将自己的痛苦生活与当时的社会制度连接起来,他们或者将其归结于命运,寄希望于来世;或者将其归结于某个具体的贪官污吏,寄希望于青天大老爷或者天子。因此他们的反抗通常是盲目的c本能的c自发的,其具体表现就是对前途的茫然和动摇,因此在遇到挫折时也很容易选择投降。而那些出身比较上层,甚至统治阶层顶层乃至皇室的反叛者,由于教育和知识的缘故,他们很清楚朝廷的弱点,也很清楚自己的目的和失败的后果,因此他们一旦起事,反而就会坚决的战斗到底,不达目的誓不罢休。历代王朝对读书人从贼看的非常严重,就是因为一旦有读书人加入农民军,那农民军的斗争策略性和坚决性都会得到极大的提高,给朝廷带来极大的麻烦。 陕西庆阳府定边营牛圈,位于庆阳府城西北三百余里,周围百余里地都是不生寸草的乱石滩和童山濯濯的丘陵地,唯有此地有一个方圆六七十米大小的水泡子,途径此地的商旅牧民都要在这儿给人畜饮水。早在宋代时,西夏兵入寇,当地守将便在此处下毒,西夏军队人马多死于此处。到了明代,这儿已经不再是一线边防,因此只在这儿在这儿设置了一个不大的屯堡,有一个把总带着七八个老弱残兵在这儿把守。 一个十三四岁的小兵站在堡顶,饶有兴致的四处张望。年轻的他还不像那些年纪大他许多的袍泽那样被这种无聊的边塞生活折磨的彻底麻木,还在努力的在黄褐色的视野范围寻找到一点有趣的东西:一只黄羊头野驴道卷起的龙卷烟,天上某块形状奇怪的云朵,并不时发出惊呼声。而其余的老兵们则横七竖八的躺在墙角晒着太阳,解开破棉袄,露出如同搓衣板一般的胸脯捉着跳蚤,这是为数不多的能够打发他们百无聊赖的戍卒生活的消遣了。与此同时,底层的堂屋里传出哼哧哼哧的声响。 “焦头,焦头!”那小兵突然从堡顶上跑了下来,他急促的脚步让木制的楼梯剧烈的晃动着,落下许多尘土,迫使楼梯下的那个老兵忙不迭挪开位置,同时引起了一阵哄笑声和咒骂声。 “甚事?“一个脑袋从底层的窗户里探了出来,与此同时哼哧声也停止了,借助正午的阳光,可以看清这个汉子三十出头,的上半身上横七竖八的有着三四道刀疤,一脸的络腮胡子,眼里满是不耐烦的光。 “焦头,西边有人马过来了!“ “大中午的有甚人马,是不是你小子眼睛看差了,把羊群看成人马呢?” “哪有!”那小兵急了,大声喊道:“足有一百多人呢,都骑着马,要不您上来看看?” “娘的!”那汉子骂了一声,脑袋又缩了回去,屋内的哼哧声又响了起来,而且变得更为急促,十几个呼吸后,屋内传来一声爽快的喊叫声。随即房门被推来了,那汉子一边提着裤子一边走了出来,在门旁捡起木勺,在一个布口袋里舀了两勺粟米,掂量了两下,又有些不舍的加了半勺,在口袋上打了个结,朝里面喊道:“鞑子婆娘,俺这次还多给了你半升谷子,可别又在外边说我焦好运焦总爷小气了!” 话音刚落,屋内又走出一个妇人来,这妇人头上并没有如汉人妇女那样挽髻,而是胡乱打了个结,身上只穿了一件光板羊皮袄子,皮袄的下沿露出黑乎乎的两条腿来,赤着脚,一声不吭的捡起那口袋,掂量了两下,又将口袋打开伸手口袋里抓了两把,确认里面装的是粟米而非糠或者霉米,最后方才将那口袋重新打好结塞进怀里,朝焦好运点了点头,转身向门口附近的一个角屋走去,焦好运有些迷醉的看着那妇人摇摆的腰肢,嘴角下意识的流出涎来。 “焦头,你快上来呀,来人越来越近了!” 堡顶又传来那小兵的声音,将焦好运从回味中惊醒了过来,他猛擦了一下涎水,沿着楼梯就跑了上去,一边跑一边大声骂道:“娘的,要是看错了俺非把你这两股筋打折了不可!” “头,您看!”那少年指着约莫两三里外的一行人影:“这看上去不太像是定边寨子的守备老爷的人马吧!” “娘的!”焦好运脸上的表情顿时消失了,作为一个在西北吃了n代军粮的军户,他一眼就看出了这绝非是定边寨子的那位守备老爷的亲兵,原因非常简单,以那位守备老爷的吝啬劲头又怎么养得起一百多号骑术这么精良,队形整齐的骑兵?看来这位焦把总的父亲给儿子起得“好运“名字也没能挡住厄运的到来。 焦好运立即转身冲到墙壁内侧,对着下面的正在晒太阳的老兵喊道:“娘的,快都给滚起来,堵死门,披甲c张弓c把火药和铳子都搬到墙上来!流贼来了!“ 堡垒内部顿时一片混乱,这些衣衫褴褛的老兵们跳了起来,许多人甚至来不及系紧腰带,裤子一下子落了下来,露出光溜溜的屁股来,有几个人倒是撞成了一团。焦好运骂了一句,正想下去教训一下这些混球,手心里却多了一个物件,回头一看却是那年龄最小的戍卒,他已经将角弓上好了弦,递给了焦好运。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十章 牛圈堡 那半大小子应了一声,便沿着楼梯跑了下去,焦好运墙上去了一胡禄箭,走到堡垒角楼处,用力拉了两下弓,确认这弓平日里保养得还不错,才眯着眼睛从射孔里向外望去。 此时那队人马距离水泡子的距离已经缩短到只有四五十多米了,而距离堡垒的距离还有一百多米,但是他们的速度并没有放慢,显然这些骑兵并非只是路过饮水,而是冲着这堡垒来的。焦好运咬了咬牙,将一支箭的箭头折断了,张弓搭箭对准人那队人马前面六七米处射了一箭。箭矢划破空气,带着一声尖啸声直插入为首那骑前面几米远的地里。那个骑士猛地拉紧缰绳,胯下的坐骑前两足离地,嘶鸣起来。 “远来的朋友,这里是大明榆林卫定边寨牛圈堡,要是为了饮牲口请自便,这是莫要离得太近了,生了误会可不好,这可是官军!” 这时骑队里面已经有一人跳下马来,将地上那支箭拔了起来,看到没有箭头递给当头的那人,笑道:“掌盘子的,这倒是个机灵人,您看连箭头都折断了。“ 为首那人脸上却没有什么笑容,沉声道:“咱们是要招安的人了,以后像‘掌盘子’这类黑话还是莫说为妙。” “大哥说的是,小弟一时顺口了,以后一定注意。”地上那人赶忙躬身谢罪。那首领跳下马来,上前走了十来步,距离那牛圈堡还有一百米出头,便高升喊道:“我是神一魁,今日要在你们这儿办一桩事,并无恶意,你们莫要担心。” “神一魁?”箭楼里的焦好运被吓了个踉跄,险些一屁股坐在地上,作为一个明军军官,他对于神一魁的大名自然是如雷贯耳,前几日听路过的军士说杨鹤总督打败流贼,西北多路流贼死伤殆尽,神一魁身负重伤,生死不明。可看眼前这汉子,怎么看也不是身负重伤的样子。 “不是说身中数十箭,只逃出十几骑,已经跑到西番地去了吗?那这眼前人强马壮的是什么人?娘的,又是虚报军功!”焦好运平生第一次觉得虚报军功也是如此的可恶。 “大头领,大头领!”焦好运小心的将脑袋凑到射孔旁,用有点颤抖的声音喊道:“咱这牛圈要啥没啥,没钱没粮没女人,唯一有点用处的就是这泡子水。您就放过咱们吧,您放心,你们经过这桩子事我们绝不会告诉上司,这年头你好我好大家好,犯不着为了每个月九斗老米去拼命。” 焦好运正在箭楼里苦苦哀求,却听到身后传来悉悉索索的声音,回头一看只见那少年兵抱着一支锈迹斑斑的三眼铳上来了,看到焦好运回头来便问道:“头,要把火绳点着吗?” “别点,别点!我的亲祖奶奶,你这是要我的老命呀!”焦好运赶忙压低声音道:“你也不看看外面有多少人,咱们有几个人,要是打起来人家半顿饭功夫就能把咱们全砍了,那可是神一魁,朝廷都挂了名的人物,快,让人把家伙都藏起来,千万别点着了,让他们闻到硫磺味,以为咱们要打就完了!” 戍兵们有些迷糊的将火器放到了墙角,一个个半蹲着靠在城碟后面,除了那个没见过刀兵的半大小子,每个人的眼中都流露出恐惧。 “守堡的汉子!“神一魁大声喊道:”俺神一魁已经向杨制台请降了,我这次来这儿便是迎接制台大人的特使,并无恶意。若是方便的话,可以给咱们一点木炭吗?也好煮顿饭吃!“ “好说!好说!“焦好运连忙应道,转过头便对箭楼外面喊道:”弄点柴草丢下去。” “头儿,那神一魁真的要招安吗?”那少年好奇的问道。 “兔崽子你哪来那么多为什么?管他是真是假,咱们熬过去这一次就好了!“焦好运狠狠的给了那少年一下板栗,转过身对其他老兵双手合十道:”大伙儿齐心协力熬过这一次,俺焦好运拼着这把总不干了,也要请大伙乐呵乐呵!“ 也许是焦好运的许诺,也许是外面一百多骑兵的威胁,堡垒内的老兵们的动作比平日里快了不少,不一会儿他们就缒了几大捆柴草和一箩筐木炭下去,那神一魁果然突然说许诺的那样只是派几个人过来将柴草和木炭搬到了水边,开始打水烧汤。箭楼上的焦好运这才松了口气,但他还是小心翼翼的坐在箭楼上,眼睛都不敢多眨一下。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日头都已经距离地平线只剩下一个两指宽窄的距离,神一魁的亲兵们的神色变得不安起来。他们的顾虑很容易理解,这一百多骑兵在城堡外面,没有一点可以据守的地方,白天还好点,到了夜里就算几个人冲出来,就能将这队骑兵打散了。方才下马捡箭的汉子低声道:“大哥,天快黑了。要不咱们先换个地方扎营,明天再过来吧。“ “不行!“神一魁摇了摇头:”按照先回来的人说的,总督大人的使者就约定在这儿,咱们若是先走了,使者大人来了看到空无一人回去了怎么办?“ “大哥——!约好了是午时三刻,现在都啥时候了?现在都啥时候了?这是谁的错?”那汉子说到这里,看了看左右,压低声音道:“谁知道是不是官兵耍的诡计,把大哥您引到这儿来一网打尽?” “休得胡言!”神一魁低声呵斥道:“人家是什么?杨总督的使者;咱们是啥?求抚的乱贼,咱们能和官府的大人讲理吗?再说这野地里,走迷路了绕了远路也是很正常的事情。俺神一魁若是怀疑总督大人耍计,早就跟着李自成去西番地了,何必求抚?” 两人正说话间,旁边一个眼尖的突然喊道:“那边来人了!”神一魁赶忙站起身来,右手搭了个凉棚朝旁人手指的方向望去,果然在山脊线上冒出一排指头大小的骑影来,他粗略的数了数约莫只有二十骑左右,久悬的心算是下了肚,他指了指那汉子道:“你过去看看到底来得是什么人?” “好咧!”那汉子应了一声,打马便往那边飞驰而去,过了小半刻钟功夫又赶了回来,距离还有十余丈便大声喊道:“是杨都督的使节,还有不沾泥张大哥一起回来了!” “快,快,都从地上爬起来,精神点!”神一魁赶忙大声呵斥道,原本横七竖八的团坐在地上的骑士们赶忙站起身来,整理好衣甲,在道路两旁列成两行,摆成夹道欢迎的模样,神一魁带着五六个头目站在道旁,惴惴不安的等待着使者的到来。 “刘大人,我家首领就在那边。”不沾泥半躬着背,指着不远处的那两行人马,谀笑道:“要不要我过去通会一声,让他们过来迎接大人。” “无妨!”刘成抚摸了一下自己的脸颊,连续五天的跋涉让西北风在上面割出了十几道细细的口子,看上去不明显,却深的很,一碰就斯拉斯拉的疼,这让刘成不得不保持着一副“不苟言笑”的模样,反而在不沾泥等人面前增添了几分高深莫测的威严。 “来了,来了,快奏乐c放炮!”神一魁看到刘成一行人已经到了跟前,赶忙低声下令道,身后两个拿着唢呐的军士立即摇头晃脑的吹了起来,又点着了不知从哪儿弄来的一挂鞭炮,一时间烟尘四起,倒将这边塞朔野,水泊道旁多了几分喜庆气氛来。 “罪人神一魁帅部属拜见大人!” 看着神一魁带着身后的五六个农民军头目跪倒在尘土里,刘成并没有立即下马,而是倨傲的驱赶着坐骑绕着跪在地上的人们走了两圈,方才跳下马来,用马鞭轻轻的敲打了两下神一魁的肩膀:“你便是神一魁?“ 神一魁的额头上渗出了一层冷汗,他头也不敢抬:“不错,正是罪人!“ 刘成上下打量着对方,这还是他第一次在这么近的距离观察着这个著名的农民军的领袖,一双粗糙长满了老茧的手掌和匀称有力的四肢,被风沙打磨成古铜色的脸庞,目光有些流离,显然对方还并不习惯自己的身份。 “起来吧!“刘成沉声道:“神一魁是你的真名?“ “不是!“神一魁摇了摇头:”小人的真名姓吴,只是起事时害怕殃及家人,才起了这个外号!“ “原来如此!”刘成点了点头:“制军大人让本将前来造册清点你属下兵马,我们现在就出发吧。” “大人!”神一魁对刘成道:“现在天色不早了,小人的营垒距离这儿还有小三十里路,不如歇息一晚,明天早上再赶路如何?“ 刘成看了看天色,此时太阳已经有小半边落到了地平线下,他知道黄土高原上此时已经没有多少植被,天黑后温度下降的很快,连夜赶路可不是什么好选择。他看了看不远处的堡垒:“也好,今晚我们就在那个土堡里将就一晚上吧,好歹有个挡风的。” “这个——”神一魁犹豫了一下,将方才的事情向刘成讲述了一遍。刘成微微一笑,从怀中取出一块符信,递给身后的脱脱不花:“你过去和守堡的把总说一声,就说是杨制军的使者,让我们住一宿。“ 脱脱不花应了一声,便打马朝那边去了,那焦好运验了符信,便赶忙下令手下开了堡门。由于土堡里面的空间太小,只让神一魁c刘成c不沾泥以及十来个护卫进了土堡,其余的人便在堡垒外面的羊马墙后歇息。刘成看到土堡内的穷破样子,不由得皱起了眉头,把焦好运叫来附耳低语了几句,那焦好运一听脸上就笑开了花,忙不迭的点着头。 西北的夜来的很快,几分钟前还能看到天边那一缕残阳,转眼间天空就是一片漆黑,凄厉的北风在堡垒外面的乱石滩上打着卷儿,不是可以听到远处传来的狼嚎声。刘成c不沾泥c神一魁c杜国英几人围在一个炭盆旁,上面驾着一只剥洗干净的瘦羊。 “几位大人!“焦好运谀笑道:”现在是春天,羊都没啥膘,包涵包涵!“ “无妨!“刘成笑了笑,他也知道这个把总已经是竭尽所能了:”银钱没有短少你的?你把另外两只洗剥好了给外面的弟兄送过去!“ “多了多了,哪里会少!”焦好运手里捏着腰里那块又冷又硬的银锭,嘴角都要咧到腮帮子那儿去了,脱脱不花刚才给他的那块银子足足有五两,虽然从明朝中叶开始由于通过海贸大量输入白银,东南地区银的购买力已经下降了不少,但在经济相对落后的西北地区,白银还是保持着很高的购买力,尤其是对于靠近边界线的焦好运来说,羊是很贱的牲口,白银这种硬通货就很难得了。 “刘大人,这怎好让您破费!”神一魁本以为刘成是靠着总督大人特使的身份仗势欺人吃白食,哪里想到对方是掏钱买羊,赶忙对身后的亲兵使了个眼色,接过一个包裹塞了过来,笑道:“些许东西,不成敬意,还望刘大人笑纳。” 刘成接过那布包,打开一看却是六七锭银子,还有十几件金银器皿首饰,算下来也值得两三百两银子,在眼下的处境里想必神一魁也是搜净才能够拿出这笔来,也算的是出了血本了。刘成微微一笑将包裹推了回去。 刘成的举动倒把神一魁吓着了,以为对方嫌自己小气,唯恐刘成回去在杨鹤面前说自己的坏话,赶忙躬身请罪道:“大人,在下先前兵败,老营里的财物都没有带走,这些便是身边仅有的一些,您请暂且收下,待到以后定当补上。“ “大首领,你接下来要花钱的地方还多得很,我知道你此时手头也不宽裕,这般虚礼就免了吧。“刘成说了一半,才发现桌上从神一魁到杜国英脸上都露出不信的神色,有些哭笑不得,只得伸手在包裹里取了一支金钗,苦笑道:”这样吧,我取了这支金钗,便算是我受了你的情谊,如何?“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十一章 王承恩 神一魁见刘成如此,方才有了七八分相信对方当真不要自己的贿赂,小心的将包裹放到一旁,低声道:“像刘大人这般人物,小人平生还是第一次见过。⊙頂頂點小說,” “大头领,倒不是我不喜欢银子,而是制军大人临别之前再三叮嘱过,对你寄望甚深,这烫手的银子,本官如何敢拿?“ “寄望甚深?大人说笑了。“神一魁闻言一愣,赶忙低下头答道。 “你以为我是在开玩笑吗?“刘成微微一笑,指着一旁的杜国英问道:”你可认识这个人?“ 神一魁看了杜国英一会,最后还是无奈的摇了摇头:“有些眼熟,但却认不出来。“ “那就算了!“刘成暗想这样也好,省得相互之间尴尬。 “我只告诉你,这位杜大人在此之前也是做贼的,现在已经是朝廷钦命的五品武官,只要你们好生做,将来的前程也绝不会低于他的。” 神一魁与不沾泥对视了一眼,从对方眼里都看到了跃跃欲试的兴奋,神一魁低声道:“小人愚钝,还请大人提点。” “我就把事情捅开了说吧,制军大人临别之前说了,这一仗打完了,他就不打算再在陕西动兵戈了,剩下的事情就看你们两位了。”刘成伸出指头点了点神一魁与不沾泥:“做得好,一个守备总是有的。” “还请大人细说!” “这么说吧,那天在西川河官军是打赢了,可陕西小股的杆子还是不少,少说也有七八十股。这就没法用官军来剿了,一来是没有那么多钱,二来官军的德行你们也都知道,要都用这群丘八太爷,一路杀过去就算流贼给剿平了,陕西也成了一片白地,谁来给朝廷缴粮纳税?” 听到这里,神一魁与不沾泥算是明白了七八分,神一魁小心翼翼的答道:“那制军大人是想要招抚?” “也不能说招抚!一样米养百样人,林子大了什么样的人都有,那么多杆子,谁知道哪个肯就抚,哪个脑后生了反骨?你们现在手头有多少人马?“刘成突然问道。 “骑兵有一千两百多,步兵多一些,有两千三百多。“ “好,就按你们过去的法子搞,肯就抚的就抚,不肯就抚的就灭了他。老弱淘散回乡,朝廷赦免旧罪,发给牛籽;壮勇补入军中吃粮饷,你们看如何?” “一切都听大人吩咐。” 陕西行都司庄浪卫。 已经是崇祯四年的晚春了,但是在这片广袤的土地上依旧看不到一点春天的痕迹,依旧是裸露着岩石的乱石滩,覆盖着积雪的山地c除了天空中的苍鹰和偶尔出现的野狼,看不到一点生命的迹象。一小队人马蜿蜒在山间,从远处望去,就好像一条细细的黑线。 “自成叔,还要往西走吗?”李过有些畏缩的问道,自从与神一魁分手之后,这一行人已经向西走了快一个月了,虽然时间已经变成了晚春,看目光所及之处的绿色却越来越少,倒像是回到了冬天。 李自成没有说话,他驱赶着自己的战马登上路旁的一个小丘,向四周看了看说:“过了前面那道岭,然后折向西南,再走两天就到了!“ “到哪儿了!“李过打马跟上了李自成,此时他们距离部属已经远了些,李过说话的声音也大了不少:”叔,你说要去西番地,可这也太远了吧,官兵是追不过来了,可大伙吃啥呀?“ “你怕啥,过了那道岭就是湟水,那边都是河川地,种地放牧都好,以前听路过的老军说就算养几十万人也养的起,还怕养不起我们这千把人?“李自成的神情却轻松的很,相比起前些日子,他的神色开朗了许多。 “叔,你知道那边是湟水,可别人不知道呀,这些日子下面的人可人心惶惶的,你也不管管。“ “我是故意这样的。“ “故意?“李过惊讶的睁大了眼睛。 “不错。“李自成的神色变得严肃了起来:”我这些日子想了很多,我问你,这次义军有几万人,为啥还是被官军打的这么惨?“ “大伙儿心不齐,还有官军的奸细。“ “不错,归根结底还是大伙儿没法心往一处使,力往一处用。打起仗来狼上狗不上,还有人背后捅刀子。我这次就想明白了,一定要练出一支打不垮,跑不散的铁军来。路上我们就睁大眼睛看着,谁是铁打的汉子,谁是嘴上油光,两脚发软的稀烂货,都现出形来。到了西番地,铁汉子上,稀烂货下,我李自成可不搞那种和稀泥的事情。” “自成叔你也不早说!”明白了叔叔的用意,李过的心情一下子好了起来。 “现在说也不晚,补之你嘴巴还不严实,若是让你先知道了,一定会露出痕迹的。”李自成笑了起来:“我就是不让他们知道,看看谁是破铜烂铁,谁是百炼精钢!” 北京的晚春并不是什么美好的季节,从蒙古高原刮来的西北风夹带着细密的黄土和沙子爬过燕山山脉,来到这个帝国的心脏,将天空刮得天昏地暗,待到风停了,无论是房屋c牲口c行人的身上都多了一层沙土。 “起窗!“随着一名太监宏亮悠扬的号令声,乾清宫养心殿四边的那层碧绿色的纱窗被揭开了,外间的阳光照了进来,屋内顿时亮堂了不少。崇祯皇帝微微的皱起了眉头,已经习惯了屋内昏暗的烛光的他觉得有些刺眼。 “皇爷,歇息会吧!“站在崇祯身后的王承恩低声说道,他看到崇祯微微的点了点头,赶忙对一旁的小太监使了个眼色,小太监机敏的上了一碗参茶。王承恩看到崇祯脸色不错,便低声道:”皇爷,皇后陛下让奴才传话,说西苑前些日子来了几只白鹤,梅花也开了不少。明日里若是天气好,要不与几位贵妃同去游赏一番。“ “哦!”崇祯将茶碗放回了几案上,小太监小心的将茶碗拿走了,崇祯又拿起方才看到一半的折子浏览起来,站在身后的王承恩也不知道崇祯的意思,只能半弓着身子陪着。过了约莫半响功夫,崇祯突然问道:“这些日子皇后家里可有人入宫探望?” 王承恩的额头立即渗出了一层冷汗,他咬了咬牙,低声答道:“禀告皇爷,三天前是皇后母亲的生日,是以有入宫,皇后陛下还有赐宴,按照旧例赏了一千两银子,三百匹苏娟,几件玉器。“ 崇祯皇帝头也不抬的答道:“嗯,王伴儿,你告诉皇后,朕允了!“ “奴才遵旨!“王承恩应了一声,倒退着出了殿外,早有一个等候已久的太监迎了上来,谀笑道:”如何,皇爷允了吗?“ 王承恩点了点头:“温公公,您替我给皇后娘娘传个话,陛下方才有问过我这几日可有她家人可有入宫探望,我照实说了。“ 那位姓温的太监脸色微变,赶忙躬身道:“小人一定把话带到,这里先替皇后娘娘谢过王公祖您了。“ “当不得!“王承恩赶忙制止住对方的话语:”咱们是天家的奴才,与宫里的猫儿狗儿一般,千万莫要乱说话,逾越自己的本分!“ “老公祖教训的是!”那姓温的太监拜了一拜,转身离去了。王承恩看着对方的背影消失在走廊的转角,方才重新回到崇祯的身后,伺候着崇祯批改奏折。约莫过了小半个时辰,崇祯将手中那份折子放回几案上,叹气道:“朝中群臣,只论敌我,不论是非,不想唐宋朋党之祸,现于今日呀!” 王承恩微微一愣,他不知道应该怎么回答,只能应付了一句:“皇爷圣明!” 崇祯站起身来,在几案前急促的踱步起来,走了几圈突然激愤的说道:“不管怎么说杨鹤总算是平定了西北乱事,抚也好,战也好,少花银子就好。可朝堂上有些人整日里就死死抓住他盐政一事不放。一点也不体谅现在国事多艰,没有一点公忠体国的意思。“ 面对崇祯的这一番话,王承恩知道自己不能再用“皇爷圣明”一类的话语应付过去,必须说点什么了。他虽然出身贫苦(不然也不会做太监),并非经历科举的士人,但他也并非不是那种自小就承担杂役的低等太监。明代开国皇帝朱元璋对宦官干政十分警惕,不许太监干政甚至识字,但其后成祖在其夺位的过程中太监为其出力甚多,因此从成祖开始宦官在明代中枢政治里的地位就提高了许多,其后到了宣宗时期在明宫廷里甚至开办了小学堂,由翰林院中的年轻翰林为专门挑选出来的幼年宦官讲学,为司礼监等内廷部门培养所需要的人才,王承恩便是这些精英中的一员。受过的教育和经历让王承恩有比崇祯皇帝对明末政治有更深刻c更全面的认识,他很清楚眼前的朋党政治是造成明末这种政事混乱,朝廷软弱无力的真正原因,但从某种意义上讲这也是嘉靖c万历c天启几任天子对朝政放任不管c甚至有意促成的必然结果;而他所受的教育也让这位宦官在文化上有一种士大夫的自觉,毕竟他虽然是一名公公,但所受的教育,所结交的人却和一个士大夫阶层的精英没有任何区别,唯一不同的是他当官不需要科举。因此无论是从事实还是从个人的主观感情王承恩都不愿意附和崇祯皇帝对外廷的指责,但身为天子家奴的他又不可能直言相抗。因此他稍一犹豫,便笑道:“皇爷所言自然圣明,不过小人前几日在家中听下人说了一桩顺天府的案子,倒是有趣的很。” “哦?说来听听?” “老奴遵旨!”王承恩做了一揖,便笑着说道:“这案子是这么回事,一家商户主人突然得急病死了,留下一笔家私来,两个儿子争产,把棺材都落在家里,就告道堂上来了,兄长说弟弟不孝悌,弟弟说兄长不友恭,实在是难看的很。堂上主人打官司,堂下两个儿子的媳妇家亲属也扭做了一团,看热闹的人多的将顺天府门口的那条街都堵的差不多了——” “那顺天府尹居然也不管管,当真是无能之极!“崇祯不由得瞪大了眼睛:”父死未葬,便兄弟争产,两个人都是不孝,先申斥一番再说,然后让他们先回去把丧事办好了,再说家产的事情。“ “皇爷说的是!“王承恩竖起了大拇指,笑道:”其实这国就是家,家就是国。大臣之间争吵不休也是寻常,只要他们把差事办好了就是。再说了,若是没有敌党,朝堂上只有一个声音,如张江陵张先生那般,恐怕对阁里那几位老先生也不是什么好事吧?” 崇祯没有说话,只是点了点头,王承恩口中的张江陵便是万历皇帝时候的首辅张居正,此人深得当时的天子生母李太后信任敬重,又与掌握内廷大权的提点司礼监掌印太监冯保交好,成为了自明开国以来权力最大的首辅大臣,从而进行了以“一条鞭法”为核心的逐项政治经济改革,可谓是权倾天下。但由于他权力太大,树敌太多,逐渐为万历所忌,死后不久就遭到群起而攻之,遭到抄家夺谥的悲惨下场。由于天启皇帝始终没有太子,因此朱由检虽然是藩王,但实际上是被视为太子培养的,并没有按照明代通常的政治规则到了一定年龄就离开北京出外就藩,受过皇家教育的他自然对王承恩提到的张居正的事情心里有数,王承恩的意思很明白:朝堂上有争吵是常事,这对皇帝和辅臣其实都是好事,要紧的事这种争吵不要让政事无法执行下去,而这就是天子的职责了。 “王公公,那你说这折子应该如何处置呢?”崇祯说到这里,平日里总是矜持而又危险的脸上露出一丝轻松的笑容:“你可莫要再说什么祖上规矩了,毕竟早晚这司礼监你也要去走一遭的,朕总要看看你有没有这本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十二章 君威 听到崇祯口中吐出“司礼监”三个字,饶是以王承恩的修养,呼吸也不由得急促起来。明朝读书人的最高理想就是成为内阁首辅,那么明朝宦官的最高理想就是成为号称內相的司礼监掌印大太监,名义上司礼监不过是掌管书籍书画笔墨纸砚以及书册等物品,但实际上从明代中叶开始,司礼监逐渐承担着专掌机密,批阅章奏的巨大权力,甚至连皇帝才能掌握的“批红”即最高决策权有时候也由司礼监的掌印大太监代行,因此明代许多人甚至认为司礼监而不是内阁才是真正的宰相。当然这种看法不一定正确,但也可见当时司礼监权位之重。 “陛下”王承恩深吸了一口气,强自压制住急促的心跳,沉声道:“以老奴所见,户部毕先生也上了折子,陛下总是要给个答复的,至于陕西杨先生那儿,他也是朝廷的老人了,也能体谅陛下的难处,申斥几句,再抚慰几句,杨先生自然也是明白的。这件事情就没有个对错,强要分出个对错了,反而就坏事了” 听到王承恩提到户部毕先生,崇祯皇帝的脸色也微微一动,这位户部毕先生便是当时的户部尚书毕自严,此人字景曾,是明末著名的经济学家,他死后留下的诸多文稿例如石隐园藏稿八卷留计疏草督饷奏稿四库总目等,乃是后世研究明末经济史的必读资料。此人在天启五年后因为与魏忠贤不和被踢出了权力核心,去南京明代南北两京都有一套政府班子,但南京那套没有实权当都察院右都御史,次年又改任户部尚书也是南京的,直到崇祯即位才回到北京就任户部尚书这次是北京的。崇祯继位的时候,国库已经如洗,为了重修三大殿和与后金的战费,魏忠贤不但用光了中央的库银,就连各地地方的存银也被下令运到京中。若非毕自严在担任户部尚书期间殚心竭虑兴利除弊,崇祯二年冬清兵入关时,天下勤王兵云集京师时,发生兵变的恐怕就不止陕西和山西那几支勤王兵了。当时毕自严在围城的一个多月时间里昼夜不停的批阅处置粮饷事物,累得口脸肿大,口吐鲜血不止。崇祯晋升他为太子少保,王承恩提到此人,崇祯的态度也不由得发生了变化,道:“既然毕先生都上了折子,那还是申斥杨鹤几句吧” “是,陛下” 崇祯与王承恩说了几句话,就又开始低头批阅起他的奏折起来,直到初更时分方才休息。服侍完崇祯休息后,王承恩出得殿来,早有当值的小太监迎了上来,谀笑道:“老公祖辛苦了,御膳房已经准备好了滚热的点心,可要先用点再歇息” “罢了”王承恩摇了摇头,突然问道:“你方才说我辛苦,可我有主上辛苦吗” “这个”那小太监顿时哑巴了,过了半响方才苦笑道:“老公祖,您这话问的有点过了,圣上辛苦不辛苦哪里是小人可以说的。” “这倒不错,是我问的差了”王承恩叹了口气,抬起头看着夜空,突然说道:“三更起罢初更眠,一年三百六十天便是耕地的牛也有几日空闲的吧,何况万乘之尊老天爷呀老天爷,你若是有点人心,就看顾点这大明天下吧” 王承恩的声音不大,乾清宫前的风却不小,一旁的小太监听不清楚,还以为是对自己下什么命令,赶忙唱了个肥诺:“老公祖,小的耳聋,方才没听清,还请您再说一遍。” “没听清”王承恩打了个哈哈:“没听清便没听清吧,我方才是说只望明天是个好天,莫挂大风下雨,也好让圣上与几位娘娘去西苑好好玩玩,也散散心。” 也许是真的老天有人心,听到了王承恩的祈祷,第二天的北京果然风和日丽,万里无云,往日里漫天的尘土也歇了。崇祯带着周皇后和袁田两位贵妃,在大队太监与宫女的簇拥下,出了宣武门,沿着护城河北岸的御道向西而去。坐在车上,崇祯还在 考虑着西北辽东的兵事,走到团城附近时还派一个太监回到紫禁城中对当值的司礼监掌印太监曹化淳传旨,若有要紧的军报便直接到西苑向他奏鸣,无需等他回宫以免耽搁了。 一路到了金鳌玉栋桥,崇祯看到左右太液池中水波荡漾,岸上桃李争芳,桥上和风习习,整个人顿时神清气爽。崇祯轻轻顿了两下足,车旁随驾的王承恩赶忙探过头来,崇祯低声道:“慢些行,朕要看看这湖上景色“ “遵旨“ 车驾前进的速度一下子慢下来了,一旁的周皇后看崇祯心情不错,低声笑道:“皇上,这北京城啥都好,就是一到春天风刮得厉害,前些日子我都不太愿意出门。“ “你是苏州人,俗话说上有天堂,下有苏杭,自然不是北京能比的,不过祖宗定都于此,自然有他的用意。”崇祯笑着答道,他与周皇后可谓是患难夫妻,崇祯刚刚登基时,宫中形势不稳,懿安皇后天启的皇后警告他不要吃宫中的食物,于是崇祯便从王府中带着面饼入宫登基的,登基后一段时间里甚至连饭食都是周皇后亲手操办,以免被人暗中下毒。夫妻二人的感情深厚,远胜过历史上绝大多数天家夫妻。 “是呀亏得皇上今日一同出游,要不然还不知道是什么天气呢”一旁的田贵妃接口道,她是扬州人,与周皇后算是小同乡,平日里关系就不错,容貌在三人中最美,又通诗书音律,平日里最得崇祯宠爱。 “哦可这与朕又有什么关系” “皇上乃上天的元子,有百神庇佑,您出行自然和风气爽啦” “哪有这般说的“崇祯闻言笑了起来:”朕虽然身为天子,但天道无私,不分贤愚,尧有九年之水,汤有七年之旱。这两人乃古之圣王,尚不能免水旱之灾,何况寡人“ 崇祯夫妻在车内说话,外间王承恩轻声询问接下来的行程,崇祯看了看身旁的皇后与贵妃,低声道:“先去大光明殿上香,上完香后便去团城吃茶休息,然后去瀛台用膳吧“ 大光明殿乃是嘉靖皇帝当年静摄的所在,这位明代在位时间第二长的皇帝崇信道教,一生中的绝大部分时间都在宫中修炼长生之术,这座道观实际上就成为了当时大明帝国真正的权力核心,不难想象这座道观修建的多么宏伟华丽。当崇祯皇帝的车驾抵达时,早已得到通知的百余名道士都跪伏在山门外迎接圣驾。 崇祯皇帝与后妃们进得殿来,稍事休息后就来到玉皇牌位前依次上香。外间钟鼓齐鸣,奏出肃穆的音乐,待到青词与黄表焚化完毕后。崇祯虔诚的跪在黄绫拜垫上磕了头,默默的祈祷了一阵,才起身走开。当皇后和两个妃子焚香祝祷的时候,崇祯走出殿外,站在松树之下,看了看四周美丽的风景,轻声叹了口气,自言自语道:“嘉靖皇爷在位时整年也不上一次朝,在这儿精修,可国事却也太平。“ 周后与两位贵妃烧过香走出大殿,看到崇祯站在松树下,眉间满是心事,周后赶忙上前问道:“皇上,有什么事情吗“ “没有“崇祯勉强一笑,对太监吩咐道:”去团城吧“ 这团城本是太液池中的一个小岛,元代时便在上面修建了仪天殿,明代增修后改名为承光殿,并在岛屿四周修建城墙,并有垛口,由此得名为团城。崇祯一行人上得城来,太监们早就在树下摆开桌椅。崇祯坐下后,脑子里还想着国事,脸上不免阴沉了起来,周皇后看了心底不由得七上八下,又想起前几日母亲入宫时在自己面前说的那些话,便向侍立在身后的田贵妃使了个眼色。田贵妃上前一步,笑道:“皇上,今日风景甚佳,不如让妾身弹奏一曲,以娱圣心。“ “皇上,田家妹子说自己这些日子曲艺又有长进,不若请陛下评点一番“周皇后赶忙接口道。 “贵妃说自己长进了,必然是长进的“崇祯强笑道,他此时心情郁郁,本来不是很想听的,但又不愿意驳了周皇后与田贵妃的面子。周皇后见崇祯没有开口拒绝,便向一旁的太监点了点头,早有送了古琴几案上来,田贵妃在几案前坐下,稍一凝神便弹奏起来,她少时学琴,幼功本好,入宫后又下了苦工,一曲平沙落雁弹下来四周静籁无声,半响之后才听到崇祯轻叹道:”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想不到半旬不见爱妃的琴艺又长进了“ 田贵妃敛衽行了一礼,微红着脸答道:“非是臣妾琴艺长进了,而是皇上忧心国事,无心玩赏罢了所谓知音少,弦断有谁听便是此意。“ 听了田贵妃这番回答,崇祯不由得苦笑起来,田贵妃话语中的怨尤之意都要漫出来了,他如何听不出来。只是继位以来,国事日非,眼见得大明三百年江山就要有倾覆之危,自己又如何能够放下心来享受眼前美人的 浓情厚意呢他下意识的随口问道:“知音少,弦断有谁听,说的不错,却不知是何人诗句“ 田贵妃有些诧异的看了崇祯一眼,不知为何这位平日里极为喜爱诗书的天子此时居然连这么大众的诗句都想不起来作者是谁,赶忙应答道:“禀告皇上,乃是岳武穆的小重山中的一段。“ “想不到武穆王竟然也有如此清新瑰丽的词句。“崇祯强自笑了一声,随即叹道:”那宋高宗何其幸也,虽女真作乱,但也有岳韩李纲等名臣良将,中兴大宋,却不知我大明的岳武穆,韩忠武现在在哪儿。“也难怪崇祯如此感叹,明末的状态与靖康期间颇有相似,面对的都是东北起家的女真少数民族割据政权,所不同的是北宋还有以岳飞为代表的中兴四将,而崇祯手下却始终没有得力而又深的他信任的优秀将领。 周皇后见状,赶忙劝慰道:“皇上莫要忧心,臣妾听说前些日子三边总督杨鹤已经平定了西北乱事,这岂不是一个好兆头” “嗯,杨鹤总算是办事得力”崇祯点了点头:“若是西边也不得安宁,东西两边一起闹起来,那国事就更加艰辛了。” 周皇后装出一副一无所知的样子:“臣妾还听说那杨鹤私动盐引筹集军费,想不到这位杨先生倒是个果决的人。” 听到妻子说到这里,崇祯不由得想起昨天从王承恩口中得知最近周家有人入宫见皇后的消息,心里不由得咯噔一响。他是个极其刻薄的人,最忌讳的便是内外勾结,欺哄自己,于是便装出一副不动声色的样子,随口道:“盐引乃是国家财路,杨鹤这般做定然是错的,只是这次他平定了西北乱事,便作罢了。” 周皇后听崇祯口气依稀是对杨鹤不满的样子,想起那天夜里母亲对自己说的那些话,咬了咬牙:“陛下所言甚是,盐政乃国家命脉,若为一时之利坏百年之计,非智者所为。” 砰 崇祯猛地将茶杯砸在地上,厉声喝道:“后宫不得干政,这些话是你应该说的吗” 周皇后一下子扑倒在地,颤声道:“臣妾该死,只是,只是” “只是什么”崇祯冷笑道:“你也知道自古以来,后宫干政的哪有一个有好结果的想不到你竟然为了一己私利,做出这等事情来” “臣妾没有为了家人”周皇后刚刚说到这里,声音就停顿了,脸上露出又是恐惧又是后悔的表情。崇祯猛地从御座上站起身来,走到妻子的面前,厉声问道:“你如何知道朕知道你母亲入宫探望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十三章 新政策 周皇后嘴唇剧烈的颤抖着,但却说不出一句话来,身后的袁田两位贵妃也赶忙跪下恳求开恩,崇祯却只是不理,一双眼睛只是死死的盯着妻子的脸,眼睛中流露出愤怒失望与不解。了三个好字:“你是个有心人,今日之事总督大人绝不会忘记的。”说罢便要转身离去,刘成赶忙伸手将赵文德拉住,问道:“赵大人可是要去见制军大人” “那是自然,这么要紧的事情自然要第一个告诉杨大人” “以卑职所见,还是莫要不要这么急为上”刘成微笑着的答道,随即他便低声解释道。原来他这几张纸记载的是这几个月来每天神一魁打垮或者招安的农民军的人数,里面按照青壮老弱,饿死流散以及每天消耗的钱粮制作成表格,看上去一目了然。按照数据显示,虽然已经过了春耕季节,但神一魁那儿的青壮人口增长速度没有下降,所花用的钱粮也在不断增加,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 “你说的我也知道,只是这等事如何能够拖延”赵文德皱着眉头说道,显然他对于刘成阻止他立即去见杨鹤颇为不满,若不是这个消息就是刘成带来的,只怕已经发作起来。 “赵大人,您是制军大人最看重的幕僚,杨大人若是问你应该如何应对,请问你如何回答呢” “自然是要增加钱粮”赵文德话刚出口就知道自己说错了,且不说杨鹤手头上有没有那么多钱粮,就算有哪些钱粮也是要用来养现有的西北明军,而不是用来养那些被招抚的农民军。 “赵大人你和我不同,我是武将,只要能把发现的事情报上去,然后按照上面的大人的命令去做就好了。而您是文官,若是不能给杨大人一个答复,只怕会给制军大人一个不好的印象。“ 赵文德没有说话,他心知刘成说的不错,按照明代以文驭武的体制,武官被认为是无脑的肌肉半兽人,动脑子的事情基本都交给文官了,刘成哪怕拿不出这份详细的表格来,只要跑过来含含糊糊的说上几句,只要事后证明他说的没错,那就是有功;而自己如果拿不出法子来,就算不是有过,在上司眼里的地位也会下降。他看了看刘成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低声问道:“刘都司,莫非你有什么妙策” “妙策不敢当。”刘成笑嘻嘻的将早已打好的腹稿说了出来:“赵大人,以小人所见之所以春耕季节之后还是没有多少人返乡有几个原因:一有些人已经野了心,不愿意回乡去做农活,这些人不多;二一部分人离乡的时候已经将耕具种子牲口都吃光了,回乡也没法种地;三还有一部分人家中田亩已经被大户兼并,不愿意回乡给人当佃户的。第一种且不必算了,后面两种就得给他们弄到田地种子和耕具,不然谁也没法一直养下去。” “不错,那你说有什么办法” “清理屯田,补入军户” 刘成的声音不大,但听在赵文德的耳朵里却好像晴天打了个霹雳,他后退了两步,指着刘成喝道:“你好大胆子,这岂不是要置杨大人于死地吗” 面对赵文德的呵斥,刘成却只是微微一笑:“赵大人说笑了,若说小人这是要置制军大人于死地,好像您先前出的盐引那一策也是差不多吧,为何厚此而薄彼呢” “那如何相同”赵文德连连摇头:“盐引不过是一时之事,得罪的也不过是山西几个商贾,内阁的相公们还有天子还是分得清轻重的。这清理军屯可就是另外一回事了,本朝两百多年来军屯早就乱七八糟,几经买卖,如何说得清楚归属,你这么做除了引得本地缙绅群起而攻之什么好处也得不到,做不得,做不得,绝对做不得” “赵大人,若是平常自然是做不得的,但今时不同往日呀“刘成看了看左右无人,压低声音对赵文德道:“缙绅老爷们敢于拒绝清点无非是把准了地方官员的脉,他们就算不给钱粮也拿他们没法子,总不能用官兵来抄他们的家吧,反正最多一任两任就要走人。可现在就不同了,神一魁手上可是有好几万拿着刀枪的青壮,若是他们赖着不给,陕地形势一乱,第一个死的就是当地的缙绅,刀子架在他们脖子上,由不得他们不把往年侵吞的屯田给吐出来。” 赵文德听完刘成这番话,额头上早已现出一层细密的汗珠,他连连摇头道:“做不得,做不得。你这是拿流贼来胁迫缙绅呀,不管成与不成,陕地的缙绅还不恨死杨大人和我到时候恐怕是连回乡躬耕田亩都是一种奢望了。“ “赵大人,难道你以为制军大人动了那几家山西盐商的买卖就能安然退下来吗“刘成反问道:”你应该知道那几家盐商都是通天的关系,若是制军大人能够入阁拜相也还罢了,若是西北之乱复起,那时恐怕是新账老账一起算,你难道还能安然脱身吗” 赵文德顿时哑然,他很清楚刘成说的都是事实,如果西北兵事再起,杨鹤倒台,那么自己当年建议私自出售盐引的旧账一定会被人翻出来。不会有人想起来正是他的建议才能让明军在西川河打败了神一魁。以明末党争的逻辑,如果你所站的边完蛋了,那么你过去做的一切都是错的,而且他还不像那些考上了进士的官员有同年和座师罩着,仅仅是一个区区举人的他唯一的依靠就是杨鹤,其仕途绝对是一路黑到底,绝无半点复起的可能。 “罢了”赵文德苦笑着拿起那几张纸纳入怀中,对刘成道:“刘成呀刘成,我真后悔今日见了你。” “呵呵,赵大人,他日你入阁拜相,满身金紫的时候便会谢我了” 签押房中,杨鹤翻看着赵文德转呈的文稿,脸上神色复杂,赵文德站在一旁,垂手侍立。过了约莫一盏茶功夫,杨鹤将那文稿轻轻放下,看着赵文德叹道:“建生,你这可是条险棋呀” “大人,并非我要走险棋,而是形势所逼呀”赵文德答道。 “当真形势到了这种地步了吗”杨鹤反问道:“你应该知道国朝两百多年来,清理军屯的也不是没有,但十之都是惨淡收场,便是那一两个做出点事情的,其后也”说到这里,杨鹤的话语停住了,但他的态度非常明显,并不愿意按照赵文德建议的那样清理军屯。 “大人,您请看”赵文德又从怀中取出几张纸来,正是方才刘成献给他的关于神一魁招抚流民的数据变化,杨鹤一开始还看不太出究竟来,但他能够从一介书生做到二品大员,智商绝对没有问题,经由赵文德稍一解释很快就入了门道,脸色立刻就变得严肃起来。 “建生,你这些东西是哪里来的还有谁看过吗”杨鹤压低了自己的声音,显然他不想让第三者听到。 “是刘成刘都司送到我这儿来的,就是被派到神一魁那儿监视其招抚之事的那个人,我已经问过了,他这些东西直接送到我这儿,我看了后就直接来大人您这儿了。” “是他”杨鹤的脸色变得好看了少许:“那他人在哪儿“ “我方才进来时就让他在大门外等候“ “快让他进来”杨鹤道,随即他又改口:“不要通传,你亲自出去把他从后边小门带进来,记住,换身衣服,莫要让旁人看见了” “是,大人” 看着赵文德离去的背影,杨鹤霍的一下站起身来,焦虑的在屋子里来回踱步起来,作为一个在官场上打滚了近三十年的高级文官,经历和位置让他比赵文德更能看出刘成的那几张薄薄的纸片的威力,他甚至可以根据这些数据大概推断出再过多长时间自己的招抚政策就将崩溃,而这也意味他本人政治生涯的终结,甚至还有可能会牵连到自己儿子杨嗣昌那前途无量的仕途,这是他绝对不可能接受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十四章 行险 “这建生做事,怎么如此之慢,该不会是路上出了什么差池,那刘成被别人拉走了” 杨鹤在屋子里来回踱了几圈歩,只觉得胸口越发燥热,便好似有一个火团在烧一样,他不由得轻拍了一下椅子的扶手,喝道:“来人,去外面看看赵先生去哪儿了,若是遇到了就立刻让他来见我“ “是,大人“门外侍立的仆役应了一声,便通传出去了,又过了好一会儿,才看到赵文德带着一个一身皂色袍子的汉子朝签押房这边走过来,杨鹤这才松了口气,回到自己的椅子上坐下,竭力装出平常的威严模样。 “末将参见制军大人“刘成敛衽朝杨鹤拜了一拜,杨鹤点了点头,朝一旁的赵文德使了个眼色,赵文德低咳了一声,道:”刘都司,你将方才和我说的那些与杨大人再说一遍。“ “是,赵大人“刘成抬起头来,细细的打量了一下杨鹤,只见这位二品大员正襟危坐,依然保持着平日的威严,刘成正暗自感叹此人城府颇深,不知能不能说服对方,突然发现杨鹤低垂的袖角轻微的颤抖着,仔细一看才发现对方双手在轻微的颤抖着,显然对方这不过是强自装出来的,心中不由得大定,将方才与赵文德说过的那些关于数据的事情细细复述了一遍,最后沉声道:”小人得知这些后,心知干系西北安危,便立刻赶来固原,禀告制军大人,如何行事还请制军大人示下。“ “刘都司,你做的很好“杨鹤点了点头,他还并不知道清理军屯乃是刘成出的主意,这倒不是赵文德冒领了刘成之功,而是因为在明末世人看来武夫乃是大字不识的莽夫,像这样的运筹帷幄的事情,乃是文官与其幕僚的事情,身为武将的刘成不应该有能力也没有资格提出这种建议,这也是刘成首先来求见赵文德原因之一。 “这不过是末将的本分,制军大人谬赞了“刘成沉声答道。 “哎,若是大明文武将吏都能尽到自己的本分,天下早已太平了“杨鹤叹了口气,刘成与赵文德不敢接口,签押房里顿时冷场了起来,过了约莫半响功夫杨鹤突然问道:”刘都司,若是按照你方才所说,陕地流贼中就抚的已有十之七八,那若是将贼中桀骜不驯之徒尽数拘起,是否就能将西北乱事一举平定了呢“ “这个“刘成的额头上顿时渗出一层冷汗来,显然杨鹤看到由于钱粮不足的原因,招抚政策已经很难执行下去,又害怕得罪陕地缙绅,于是便想采用突然袭击的办法,将已经招抚的农民军中的首领和骨干一举消灭,想要这样解决明末陕西民变的问题。显然假如刘成当时在农民军中,很有可能会成为陪葬品。刘成稍微思忖了一会,沉声道:”末将以为,这恐怕并非上策。“ “为何这般说“ “制军大人,末将这些日子在就抚的群贼之中,所见所闻颇多。群贼之中,十有都是无以聊生,流离失所之徒,老弱为了求生依附强者变成小杆子,小杆子相互并吞又变成了大杆子,大杆子相互结盟就成了大队流贼,其首领与胁从只有强弱之分,并无善恶之别。由此来看,便是将其首领骨干尽数杀掉,活下来的人里依旧有强弱之分,就还是会相互依附并吞,这么做只不过白白多杀人罢了,反而会打破现有的局面,下次朝廷再要招抚,反而会更麻烦。“ 杨鹤听了刘成的回答,并没有立即表态,只是坐在那儿苦苦思索,无论是赵文德还是刘成此时都不敢出声打断杨鹤的思绪,一时间签押房中如死一般寂静。过了约莫半响功夫,才听到杨鹤一声低沉的叹息声。 “当真是别无他路了”杨鹤站起身来,叹道:“难道连上奏朝廷,称病致仕也不成吗” 刘成低下头,不敢搭话,心中却是万分震惊,他这几个月在神一魁那儿,四处奔走,对明末西北的情况已经收集了不少第一手的资料,加上前世网上看到的那些东西。在刘成看来,明与其说灭于外敌,不如说亡于内患,假如西北的乱事始终保持在地方民变这个层次,纵然后来满清能够入关,崇祯皇帝也有足够的时间南下迁都至南京,至少不会出现后来南明内斗不止,一个南北分治的局面总是有的。要想解决西北的乱事,第一件事就是要提高西北明军的战斗力和动员率,这一点崇祯也看到了,他采用的办法是在全国范围内加征“练饷”以编练新军的办法,但事实证明这么做的结果是将更多本来还能在生存线上挣扎的百姓推入了灾难的深渊,最后将他的帝国也拖了进去。崇祯错误的地方就是想用征税的方式来获得资源加强军事力量,因为明末的官僚机构已经腐朽了,收上来一两银子,中途的各种耗费加起来起码有六七两银子,而且古代中国一直是一个贵金属十分匮乏的国家,富人和商人们都有囤积白银和优质铜钱的习惯,向农民征收白银作为赋税就等于是把农民交到掌握着大量白银的富商手中,使其在农产品上市的季节以极其低廉的价格出售自己的产品,以获得白银交税;而在春荒的时候不得不用几倍的价格购买渡荒的食物,很快就沦为一无所有的佃农。因此刘成便策划了一个先招抚农民军,然后以被招抚农民军作为压力迫使杨鹤清理军屯,从中获得足够的粮食和物质来加强陕西的军事力量,控制住西北的形势。但让他万万没有想到的是杨鹤居然宁可牺牲掉自己的仕途也不愿意走清理军屯这一步棋,须知对于杨鹤这类官僚来说,仕途可能比自己的性命还要重要,是什么让他宁可牺牲掉比生命还重要的仕途,也不肯清理军屯呢刘成开始意识到自己在某个地方犯了很大的错误。 听到杨鹤说出称病致仕的话来,赵文德明白自己必须说些什么了,毕竟杨鹤身为二品大员,又有个在朝廷里混的风生水起的好儿子,按照当时的政治潜规则只要他离场也不会有人再去找他的麻烦;而他赵文德就不同了,不过是区区一个举人 出身,在盐引的事情上又得罪了那么多贵人,失去了杨鹤的庇护,人家随便伸根小指头就把自己摁死了,纵然那几位贵人宽宏大量,不再来找自己的麻烦,仕途也到了尽头 ,难道自己胸中满腔的抱负与才学就这么付诸东流了吗 “大人,退不得呀如今朝中大臣无不结党以自保,而大人您洁身自好,并无朋党相顾。您若是一退,陕西局面必然大溃,到了那个时候朝廷论起罪来,只怕您在林泉之下也不得安宁呀“ 听了心腹幕僚的劝谏,杨鹤陷入了左右为难的处境,他即不敢触动私占军屯这个雷区,又害怕自己招抚策略失败后所要承担的重责,两边而来巨大的压力几乎要让这个素来以精明干练著称的官僚要崩溃了,这是他一生中从未面临过的艰难局面。刘成在一旁看了,沉声道:“大人,末将有一句话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杨鹤看了刘成一眼,有些烦躁的摆了摆手:“有什么事情你就说吧” “大人,您不愿意清理屯田可是因为害怕遭到那些事主报复” 刘成直接的质问让杨鹤有些尴尬,他冷哼了一声:“你一介武夫,又懂得什么,这军屯之事牵连极多,不少田主都是当地缙绅,手眼通天,仓促行事只会祸及己身,与国事无补。” “大人,末将少时在寺院中读资治通鉴,书中言北齐文宣帝高洋幼时,其父高欢尝欲观诸子才略,使各治乱丝,洋独抽刀斩之,曰:乱者必斩,末将以为今日之事也是如此,军屯历经百年,若是细细抽离,不过迁延时日罢了,若以雷霆之势,立不世之功,定能反害为利。” “休得胡言,老夫纵然能平定西北乱事,功业难道还能比得过那张江陵,你这是置我于刀斧之下呀” “大人,张相公那时候可没有东虏作乱,您若是能将清理军屯,平定西北乱事,有数万精兵在手,天子定然要用您去对付东虏,又怎么会允许小人加害您” 听了刘成这番话,杨鹤眼睛不由得一亮,刘成的眼下之意很清楚,张居正死后那个下场是因为当时天下太平,万历皇帝可以玩“飞鸟尽,良弓藏”的把戏,可是现在辽东那有后金这样一个烦,满朝文武都畏之如虎,就算有人弹劾他崇祯也会都压下去。而且新编练的明军中绝大部分都是被招抚的流贼,与杨鹤的关系要比原有的明军要亲密的多,在明末那种乱世下,杨嗣昌有这样一支精兵护身,怎么看也是有利无害。 杨鹤的脸上重新恢复了高级文官特有的那种矜持和威严,他捋了一下颔下的胡须:“刘都司,你一路辛苦了,先下去休息吧” “是,制军大人”刘成心里明白事情已经成了七八分,赶忙行礼退下,按照明末的传统,像清理军屯这么要紧的事情,绝非自己区区一个都司能够置喙的,杨鹤方才允许自己说那么多话就已经是极为开通的了。 “建生,你看此事如何”刘成退下后,杨鹤低声问道。 “大人,当断不断反受其害”赵文德双眼现出一道凶光。 “罢了”杨鹤站起身来,走到签押房的门旁,看着头,当地卫所担负的责任与其说是戍卫边疆,还不如说是为更北更西的沿边诸堡提供粮食和兵员。如果说由于蒙古人的侵袭和苦寒的缘故,沿边诸堡的卫所田还保留了一部分的话,鄜州一带已经有接近两百年未曾见识过兵火,当地的戍田早已被缙绅勾结卫所军官侵吞无遗,所剩不过十之一二。 鄜州,知州书房。 知州吕伯奇已经五十五了,这在古代标志着已经进入了一个男人的暮年,从外表上很难看出他是一个官员:瘦小的身材,枯干无肉的双颊,一双总是避开别人实现不敢与人对视的双眼,如果剥去那身五品官袍,他很容易被混入那些被生活早早压弯了脊梁的小市民或者农民之中。而出现这种奇怪现象的原因很简单,吕伯奇到了三十才中了一个秀才,从秀才到举人这一步又花了十多年时间,在这段漫长的时间里他的家庭从一个小地主逐渐向一个普通的自耕农下滑在古代无论是赶考还是游学可都是耗费巨大的行为,更要说作为一家的顶梁柱却无心经营自己的家业带来的损失。当他四十多岁考上一个举人时,不得不放弃了更进一步的理想,以一个举人的身份入仕,这让他的仕途变得十分艰辛。吕伯奇两年前当上鄜州知州时心里很清楚这可能就是他仕途的 了,因此他为官唯一的目的就是在不得罪当地缙绅的前提下让自己回乡时的行囊更鼓一点。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十五章 缙绅 应该说这并不是什么太高的要求,如果说本朝太祖时候当官还是一种风险颇高的行当,那么在两百多年后的崇祯年间,官员已经是一种风险低收益高的职业了。顶点小說,以吕伯奇所担任的鄜州知州为例,虽然收益无法与南直隶和两浙那些富庶的州县的同僚相比,但三年做下来一万五千两白花花的纹银落袋是没有什么问题的,如果不用顾忌官声,不考虑继续升迁的话,弄个两万五千到三万两也不是不可能。这已经是一笔非常惊人的财富了,吕伯奇并不是一个非常贪婪的人,在他看来假如能够在返乡的时候行囊里有三万两银子就已经是一件非常惬意的事情了这足以补偿他科举路上的蹉跎给家族带来的损失有余。 但吕伯奇的这种让他心满意足的惬意生活却被一群不速之客打破了,一个自称是三边总督府派出的提举军屯诸事的军官带着一队人马来到鄜州,然后就开始千户所里的那些破烂不堪的田册,并与外面的军屯田亩比对,这无疑引起了吕伯奇的警惕。用不着什么远见卓识就能预料到这必然会引起侵占田亩的本地缙绅的反感和抵抗,作为本地的牧民官,吕伯奇又怎么可能置身事外呢 就在这队人马来到鄜州五天后,第一次冲突就发生了,冲突的双方是那队外来者和当地大族刘举人的十几个家奴,冲突的结果是怒气冲冲的刘举人带着五个被打得头破血流的家奴来到了衙门,吕伯奇花了好一番功夫才将此事敷衍过去,不过他有一种预感,这仅仅是一个开始远非结束。 果然在两天后,一份请帖放在了吕伯奇的书桌上,落款是马子怡,在鄜州这可是绝不可以怠慢的名字,原因很简单,此人的父亲姓马名自强,字体乾,是嘉靖 三十二年进士,一路做到礼部尚书,加太子太保兼文渊阁大学士,与申时行同为阁臣,大明近三百年关中人入阁为辅臣的,只有两人,马自强便是其中之一。马子怡虽然一辈子也不过是个举人,但本人在朝中做过参议,其父留下的门生故第在朝中还颇有势力,本人在关中士林中都极有人望,又岂是吕伯奇区区一个知州所能比拟的。请帖上只是简单的说请吕知州拔冗相见,共赏时文,吕伯奇自然不会相信在这个 节骨眼上这位马老先生把自己请过去只是为了谈谈时文,但自己若想把这一任知州平平安安做完了,这一趟是非去不可的。 第二天中午,吕伯奇便吩咐手下准备了四色礼物,乘了官轿一路往马子怡家宅邸去了,到了宅邸门口,吕伯奇下得轿来,心中就不由得咯噔一响,只见吕府门口的一条巷子里轿子马车摆的满满当当,显然收到马子怡邀请的绝非仅有自己一人。 吕伯奇进得正门,又过了两重院落,才看到一个乡绅打扮的白发老者正站在堂前滴水檐下拱手相候,赶忙抢上几步拱手行礼道:“学生来贵地为官,本来早就向拜望马老先生以求请益,又控打扰了老先生清静,失敬之处还请见谅” “老父母说的哪里话”马子怡赶忙下阶将吕伯奇扶起:“吕知州来我鄜州,马某人早就应前来拜会,只是老朽自从致仕以来,齿衰体虚,身体越发不如意,不欲再见生人,若非为了今日之事,只怕还是在家中呆着。”说话间马子怡便拉着吕伯奇上得堂来,只见堂上摆着六七张桌子,坐的满满当当,看模样打扮都是这鄜州的大缙绅。 马子怡拉着吕伯奇在自己身边坐下,举杯笑道:“今日诸位应老朽所邀前来,足见盛情,老朽这杯酒就先干为敬”说罢马子怡便将杯中酒喝完,众人赶忙起身答谢。待到众人也喝完了,堂下的家仆婢女们便如流水一般将酒肴送了上来,堂下一班府里的戏班也弹唱起来,一时间堂上呼朋唤友,添菜劝酒之声不绝于耳,倒真像是好友相聚。 酒过三巡,马子怡放下筷子,突然掩面叹道:“列位,俗话说月盈则亏,水满则溢。长盛则衰乃天下间的至理,我等今日相聚欢宴,也不知道能不能有下一次的机会。” 众缙绅见马子怡如此感叹,场面上顿时冷了下来,一个知趣的起身笑道:“学生以为盛衰虽然无常,但马公父子为人仁厚,泽被关中,冥冥之中必有福报,老先生又何必担心呢”他话音刚落,旁边众人赶忙附和道,一时间堂内赞颂之声。 马子怡摆了摆手:“老朽虽然无能,但又岂是为了我一人所悲。马某如今已过古稀之年,膝下有三子五女,虽然都是些愚钝之才,但也懂得做人的道理,即便明日便是那大限之日又有何妨老夫悲伤的是我鄜州大乱将至,自此再无宁日呀“ 马子怡这番话立即激起了了一番涟漪,堂上诸多缙绅或多或少都是有科名的,被马子怡这番话一激,顿时乱了起来。几个晓得内情的装出一副激愤的样子,而不知情的大多数人则是茫然的看着上首的马子怡。 “老先生为何这般说“人群中一人起身道,正是方才那个接口的,吕伯奇看在眼里,心知此人应该是事先安排的拥趸,便抿了口酒埋下头去只当什么都没听见。马子怡冷哼了一声做了个手势,外间的管家赶忙让堂下的戏班退了下去,堂上顿时静了下来,马子怡指了指隔壁桌子的一个黑衣胖子,道:”刘举人,前些天那件事情你说说吧“ “是“那黑衣胖子在酒桌上早就按捺不住了,腾的一下站起身来,粗声大气的说道:”前些日子,一伙自称是甚三边总督府下提举军屯事的丘八跑到我家田头要清量田亩,你们说这哪行呀我让几个家仆过去问问,还打伤了我好几个人,这鄜州还是不是大明的江山,还讲不讲王法了“ 刘举人的控诉就好像几滴冷水落入了滚烫的油锅,顿时引起了堂上的喧哗,缙绅们或者不敢相信,或者激愤不已,这些平日里素来自诩斯文的人们的脸和脖子迅速的涨红了,就好像一群被激怒的公鸡,所有人的目光一下子聚集到了吕伯奇的身上,这让这个素来以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为座右铭的老官僚觉得头疼起来。 “吕大人“马子怡低咳了一声:”你是一州父母,这件事情总要说句话吧“ “咳咳咳”吕伯奇无可奈何的站起身来,他抬起头旋即好像被无数道灼热的视线烧疼了一样,又垂了下去:“列位,本官的确在前些日子收到过杨制军那边来的一封公文,里面有提到清理军屯之事。不过公文中只提到军屯之事,并不涉及列位的田产,还请大家宽心。那些人若有过分之处,本官定然会秉公处置” “老父母”一个身着绿袍的缙绅站起身来:“话虽如此,但这军屯之事还不是凭那些军汉一张嘴,本朝开国已经两百余年,军屯也好,民田也罢早就混杂在一起,如何分的清楚,只怕军屯未曾清理清楚,反而搞得地方骚然,坏了一方平安呀” “是呀” “杨制军为何会做出这等事来,定然是身边有了奸佞小人” “什么出了奸佞小人,依我看那个杨鹤自己就是个大奸臣” 那绿袍缙绅的发言立即引起了堂上许多人的赞同,正如他所说的,当时距离明朝开国时期已经有两百余年,地方上田产的实际拥有者和黄册鱼鳞册上的记载差别越来越大,地方缙绅豪强吏户等利用各种手段将自身本来应当承担的税赋和劳役转移到无权无势的自耕农和小地主身上,从中牟利。对于这些从这一积弊中牟利的人来说,任何敢于触动这一格局的人都是他们的死敌。也许并不是在场的缙绅都有侵占军屯,但一旦清理军屯,就不可避免的会带来这样一种担心会不会有人对他们的田产进行清查,这可是自古以来清理一切积弊的前奏呀在这种担心之下,地方上的缙绅集团会本能的团结起来,发起全力的反扑。 “列位”马子怡站起身来,双手下压,堂上的声浪静了下来,他转过身对吕伯奇道:“吕大人,我等都是读了圣贤书的,也知道兵马未动粮草先行,西北乱事花钱的地方千千万万,朝廷的事情也就是我们的事情,我们大伙儿捐一笔钱劳军便是,这清理军屯之事便免了吧。”说到这里,马子怡轻轻拍了一下手掌,身后的管家抬了一张托盘出来,里面放着一张银票。马子怡指了指那张银票,道:“老夫托个大,出两百两,列位也出些吧” 听说要出钱,堂上的其他缙绅脸色都变得难看起来,不少人吭吭唧唧的就开始推诿起来,有人说这几年收成不好,都收不上租子;还有人说身上没有带银子,等下次来再说,眼看这事就要不成了,马子怡低咳了一声道:“列位,这世间万物都逃不过一个理字,杨制军他要清理军屯,虽说对地方有些损害,但也是为平贼;我等受大明朝三百年养士之大恩,岂能坐视不理这钱若是我们不出,那理就在他那边;若是我们出了钱杨制军还要一意孤行,那理就站在我们这边了若是没有带银子的,便先记下,明日把钱送到吕大人府上便是“ 众缙绅见马子怡这般说了,知道今日若是不出点血是过不了这关了,只得纷纷在认捐本上写了一笔数字下来,多的有五十,一百的,少的也有十五二十的,最后清点了一下也有一千两左右。马子怡将那认捐本递给吕伯奇,拱了拱手道:“便劳烦老父母了“ 吕伯奇接过认捐本,心中不由得暗喜,他本以为这事情会闹得很大,但没想到这马子怡这么好说话,痛痛快快的就拿出快一千两银子来,想必这个门槛就这么轻轻松松就过去了,不由得笑道:“马老先生这等胸怀气度,学生钦佩不已“ “我等世受国恩,这也是应有之事鄜州乃是老夫的乡梓之地,岂能坐视那群丘八为害乡里,将这里搞得一塌糊涂”马子怡轻轻的一甩袖子,脸上一副大义凌然的模样。 鄜州知州签押房。 “列位”吕伯奇尾指轻轻一弹,将衣袖上的一点灰尘弹去:“本官今日请你们来不是为了别的事情,而是为了商量清理军屯之事” 刘成与杜国英对视了一眼,按照杨鹤与赵文德商量的结果,采用了从北向南,从西向东的办法逐次清理军屯,因为关中平原的土地最为肥沃,士绅的来头也最大,被侵占的军屯也最多,因此将那儿放在最后,等清理军屯做出了一部分成绩以后再说。而鄜州是第一批清理的州县中比较富裕,也比较难啃的,所以才让刘成这个提出方案的人亲自前来。 “吕大人,我等乃是奉了制军大人之命前来的,不是固原那边已经有文书过来了吗”杜国英问道。 “固原那边文书自然是过来了的”吕伯奇脸上那层矜持的面纱被掀起了一个角,露出里面厌恶的底色来:和这些丘八真的很难说话。他在肚子里骂了两句,沉声道:“但毕竟本官才是鄜州的牧守,尔等在这儿胡作非为,惹出许多事端来,还不是要本官来一一处置我今日让你们两人来便是要将清理军屯之事分说清楚的” “那正好”杜国英从怀中摸出一叠纸片来摊在桌子上:“大人,这些是我们这段时间清查出来的结果,本州光是洛川一县清理出来的被侵占的军屯就有七百五十七倾田地,另外还有七百五十七倾草场,涉及到的缙绅便有九十七家”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十六章 阴谋 杜国英自顾说的高兴,却没看到吕伯奇的脸色变得越发难看起来,这位知州大人见杜国英说的越来越起劲,终于再也按捺不住,呵斥道:“放肆,你区区一个武夫,居然在本官面前如此无礼,还有没有一点体统了” “大人您不是要和我们说清理军屯之事吗”杜国英张大了嘴巴。 “哪个要和你分说这些”吕伯奇那张枯瘦的脸庞被气的通红,他站起身来,一甩衣袖将那叠杜国英辛辛苦苦整理好的文稿拂到地上:“你说这些是军屯就是军屯,本官就要信你你以为你是何人” “这些在千户所中都有图册,大人若是不信,大可将这些图册与您户曹里的黄册比对即可” 吕伯奇闻言哑然,他也没想到这几个丘八如此难缠,居然能拿出凭据来,他方才口气虽然硬,但眼前几个都是武官,论品级还不低于自己,背后还有杨鹤这等二品大员,他也 只能强压下胸中的怒气,装出一副为难的模样:“事情哪有你们说的这么简单,按你们的说法这一千多倾田地,又涉及到那么多缙绅,一时间哪里说的清楚,就算千户所里有田册,可县衙里的黄册,鱼鳞册是多少年前的东西了,只怕差错颇多,就凭这几本书册想要让那么多人将屯田让出来,谈何容易呀“ 刘成自从进门以来就在冷冷的观察那知州的神色,看对方这样心知必有下文,便笑道:“那请问知州大人有何指教呢“ “来人“吕伯奇喊了一声,从门后走出一个仆人将一个托盘放在刘杜二人面前。 “二位”吕伯奇揭开那托盘上的布,指着上面的银锭和银票道:“制军大人要清理田亩想必是因为军需不足。说实话,这清理军屯之事也不是一时半会能看得出成效的,这六百两银子乃是本州缙绅捐献出来以供大人犒赏军事的,二位拿了这些银子回去也能有个交代了,如何” “这,这“杜国英看了看盘子里的银子,有些为难的答道:”大人,杨制军让我等来鄜州为的是清理军屯,不是为了筹集军饷呀,而且“杜国英看了看那托盘,目光又转向吕伯奇,他的意思很明显这银子也太少了吧。 “好个难缠的丘八“吕伯奇腹中骂道,他忍痛又让手下拿了十两银子出来,冷笑道:”这十两银子便与两位买双鞋子穿,这下够了吧“ “大人“一直保持沉默的刘成开口了:”制军大人让我们清理军屯并非是为了筹钱,而是为了安置那些被招抚的流贼,这关系到整个西北的大局。当然,安置流贼也需要钱来购买耕牛农具,这些钱我们收下了,还请大人列一张名单上来,我等一定会禀告杨制军,对众缙绅加以表彰的“说罢刘成便站起身来,将那托盘上的银子纳入囊中,拉着杜国英朝吕伯奇行了礼,便告退了。 “好个贪心的丘八,竟然是钱也要,地也要”刘杜两人的背影刚刚消失在照壁后面,吕伯奇就跳了起来,破口大骂起来,他这辈子还没见过这等厚颜无耻之人。但是刘成话语中的信息却让他很快冷静了下来,他在屋内来回踱了几圈歩后,便大声喊道:“来人,备轿” 管家从外间进来,躬身问道:“老爷您要去哪儿” “马府” 马子怡府邸,书房。 与绝大部分明代缙绅的书房一样,马子怡的书房位于整个府邸的后半部分,紧靠着一个小池塘,与其他的房屋被几棵槐树和一座假山分割开来,只有少数几个心腹仆人才能够走进这儿。这么做有两个好处:第一保持一个清静幽美的环境;第二可以在这儿商议一些机密的事情以免泄漏。 “吕大人,你的意思是那杨鹤清理屯田是为了安置招安的流贼,而非为了银钱” “正是,那个姓刘的军汉亲口说出来的,绝无半点虚假可这厮还将那些银钱尽数拿走,还说什么安置流贼还需要银钱购买耕牛农具,实在是可恨之极”吕伯奇说到这里,消瘦的脸颊突然抽动起来,显然他对交出这么大一笔钱肉痛之极。 “原来如此想不到这杨鹤胸中竟有这般气象,若是他做成了这桩事,那凌烟阁上必有他的名字呀”马子怡点了点头,叹了口气:“可惜呀可惜” 吕伯奇被马子怡的态度弄得有些糊涂:“马老先生,您为何又说可惜呢” “我说可惜却是说若是杨鹤这般做,就与我陕地缙绅之间没有回旋的余地了。他若是要钱,那就还有商量的余地,多也好,少也罢,大伙儿总能筹给他,毕竟他这些钱总是用来对付流贼的,说来也是为了我等乡梓,给他钱也是应该的。可他要清理军屯,就得丈量我等的田亩,这件事情却是无论如何也是没得商量的,他虽然是二品大员,封疆大吏,但若和整个陕地士绅较量起来,也许能赢的了一时,最后还是会落得个身败名裂的下场,你说这可惜不可惜“ “马老先生所言甚是“吕伯奇点了点头:“只是今天那个姓杜的丘八说手头已经有了军屯的田册,若是让他拿把这玩意送上去,只怕还是有些麻烦” “哈哈哈”马子怡突然大笑了起来,指着吕伯奇笑道:“吕大人呀吕大人,天下事哪有这么简单的,你且放宽心回去便是,我自有主张” “是” 与绝大多数崇祯年间的卫所一般,鄜州千户所已经只剩下一个破败的影子,城墙四角的望楼只有朝西边的那个还保存完好,其余三个都只剩下几根木柱子,城墙上也多有破损之处,最大的一个缺口是朝东的那面有一个两米多宽的大豁口,那是前年夏天连续一周暴雨的结果,卫所的千户没有钱粮休憩,只能粗粗的用一排木栅栏拦住,又蒙上一层芦席敷衍。而城墙内便住着七十多户人家,这些便是鄜州千户所原本应该有的一千多户军户所剩的一点可怜的残余,其余的军户要么逃离,要么沦为当地缙绅豪强的佃户,那位贺千户大人也早已将家搬到了鄜州城内,这剩余的七十多家军户除了少数几个家丁以外,其余的实际上已经成为他的私人佃户,为其耕种千户所旁所剩不多,但最为肥美军屯田地。 与绝大部分既得利益者一样,这位贺千户并不喜欢刘成为首的一行人的到来。按照明代的军屯制度,这位贺千户实际不啻于是这些军户的“土皇帝”他有权力处置军屯的绝大部分出产军户的去向乃至生死,而刘成他们的到来无疑对他的统治是一种威胁,当然地方缙绅对军屯的侵吞也是一种威胁,但这种威胁已经存在了两百多年,他对于这种威胁早已习惯乃至接受了。这位贺千户不得不离开鄜州城内他温暖舒适的家,重新回到鄜州千户所内那栋破旧的老宅里,应付这些自称受制军大人之命,清理军屯的不速之客。 “刘大人,这些是新清理誊抄出来的田册,是最后一部分了。“于何将一叠书册递给刘成,作为一个曾经的建筑公司项目经理,刘成可能是当时整个大明朝对现代财会制度和账薄懂得最多的人,但这并不意味着他就能看懂那些破败错误百出的田册,这还多亏了于何这位曾经游幕多年的老吏,他在得到刘成传授了基本的复式记账法之后,对这种新式记账法赞不绝口,认为这种记账法较之传统的四柱记账法要好得多,可以将一个企业经营的资金流向盈亏以及每一次交易的发生都在账薄上非常清晰的表现出来。没有于何的帮助,刘成是绝对不可能这么快完成对鄜州周围几个千户所军屯的清理的。 “很好“刘成将那一叠田册拿到烛光下,一一仔细查看了一遍,方才小心的将其放入一个铁箱中,锁好之后拍了拍这箱盖:”只要把这玩意交到制军大人那儿,就不怕那些侵占军屯的缙绅们玩花样了“ “刘大人,事情恐怕没有这么简单“于何却没有刘成这么有自信:”那些缙绅哪个不是手眼通天的又怎么会乖乖的把吃到嘴的肥肉给吐出来“ “呵呵,我倒要看看他们能玩出什么花样“刘成笑嘻嘻的将那铁箱子放进炕头下面:”要来文的,俺们就打文官司,要来武的,我这次带来的二十人都是精挑细选的精兵,火器弓弩甲兵都备的足足的,奉陪到底“ 于何看了看左右无人,突然低声问道:“大人,你可听说过朱纨朱子纯“ “不曾“ 于何叹了口气,低声解释起来,原来这朱纨乃是正德十六年的进士,官至右副都御史,并于嘉靖二十六年提督闽浙海防军务,巡抚浙江抗击倭寇。当时闽浙豪门势家多违禁建造双桅大船,与倭寇勾结运载违禁货物,当地的将吏碍于其势力不敢询问。朱纨上任后一面出兵攻打倭寇的巢穴浙闽沿海走私的重要据点双屿,并将那些触犯禁令,与倭寇勾结的当地豪门势家严加处置,因此引起闽浙当地的豪门的愤恨,也加深了与闽浙两地官员的矛盾,弹劾他的奏折控诉如雨。嘉靖二十八年三月,朱纨捕获李光头等九十六名海盗,将其全部处死,却被御史陈九德弹劾其擅杀,因此被革职,并逮捕入京审讯,朱纨得知后,心知自己绝对无法逃脱闽浙两地豪门的报复,便服毒自尽。 “大人,朱大人临死前叹曰:纵天子不欲我死,闽浙人必杀我。吾死,当自绝之,不须人也像朱大人这等出身清贵的高官只要触了众怒都难逃一死,何况今日以小人所见,这清理军屯之事须得再三斟酌呀“ 刘成没有说话,只是点了点头,于何方才所举的例子给了他很深的印象,自己是不是把问题想得太简单了呢正当他思量间,外边传来一阵人声,刘成刚刚站起身来,杜国英便推门进来。 “大人,那个贺千户来了。“ “他来做什么“刘成皱起了眉头,此人给他留下了很不好的印象,刚来的时候好不情愿才交出了卫所里的田册,然后就整日里鬼鬼祟祟的,也不知道在做什么勾当。这会儿突然来找自己,联想起方才于何所说的一切,刘成心中不由得警惕了起来。 “杜兄,你让将士们都提高戒备“刘成一边穿衣一边吩咐道:“咱们这次来可是虎口夺食,千万别食没夺走,自己给老虎一口吞下去了” “嗯,我让脱脱不花带一半人埋伏在堂下,王兴国带着剩下一半人带着火器弓弩守在后院,若是情况不妙就上房顶“ “好“刘成点了点头,将一柄匕首藏在袖子里,收束停当后方才走了出来。此时那个贺千户早已在堂上坐了半盏茶功夫了,那杯清茶加了好几次水,早就淡的和白水一般,那贺千户平日里席丰履厚,早就等得不耐烦了,看到刘杜二人从里面出来,忙不迭迎了上去,叉手便要行礼:“末将参见刘都司” “贺千户免礼“刘成赶忙将其扶起,口中笑道:“这些日子住在这千户所里,打扰之处还请千户见谅” “刘大人说的哪里话”贺千户笑道:“大人这番清点屯田乃是利国利民的大好事,下官岂有不竭力帮衬的道理大人若是愿意,便搬到城里舍下住上几日,那里怎么也比这儿干净些。“ “不必了,这儿虽然粗陋,但也清静的很,城里面是非多,麻烦也多,贺千户您说是不是“ 听了刘成这番话,贺千户的脸颊上的肌肉抽搐了两下,旋即就被笑容给盖了过去:“刘大人说的也是,倒是下官想的差了”说到这里他轻拍了两下手掌,堂下走上几个挑着扁担的汉子来,他指着担子两边的竹篓笑道:“刘大人,这里有几坛村酿几头肥羊,就给弟兄们打打牙祭,请恕在下招待不周之过”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十七章 火攻 刘成看了看那竹篓,里面有四坛酒,还有几口被杀好的羊还有些许菜蔬瓜果,正是他们此时所需要的,便笑道:“既然贺千户如此盛情,那在下便却之不恭了“ “刘大人说的哪里话“那贺千户脸上笑的都要烂了,只要您在制军大人那儿替小人美言几句,小人这儿便都有了” “好说,好说” 那贺千户又寒暄了几句,便拱手告别,刘成与杜国英将其送出门外,看着对方远去的背影,杜国英笑道:“看来倒是你我多虑了,这个贺千户此番来倒是好意。”说到这里,刘成喝道:“王兴国” “在”王兴国应了一声。 “你去我屋里去,把炕下面那两个铁皮箱子拿出来“ 王兴国应了一声钻进屋子,片刻后出来时双手各提着一个铁皮箱子,刘成转身对杜国英道:“你马上召集将士,我们立刻出城,记着,别把于老先生拉下了“ 刘成一行人的行动很快,一刻钟功夫后,二十多人就已经出了卫所城的北门,在城门外不远处就有一条小河,刘成打算在那儿等到第二天天亮在做主张。一行人刚走了一小段,担任前哨的王兴国突然一把拉住刘成,低声道:“大人,前面有人埋伏“ “有人“刘成的神经一下子就绷紧了,他压低声音问道:”你确定“ “肯定有人“王兴国指着不远处的树丛:”大人,河边的树林上面夜鸟叫的厉害,下面肯定藏着人,应该是冲着咱们来的。“ 刘成侧耳细听,果然如同王兴国所说的,小河岸边传来一阵阵鸟鸣声,联想起白日里专门送酒肉的贺千户,冷笑了一声道:“果然是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这贺千户倒是好辣的手,唯恐咱们不死呀” “都司”杜国英也凑上来问道:“也不知道他们有多少人,要不然咱们先撤吧,反正田册都清理好了,送到制军大人那里便是大功告成了” “哪有这么简单的”刘成冷笑道:“咱们辎重都在城里,两条腿黑布隆冬的能走多远第二天早上他们发现咱们不在里面必然会追上来,那时候怎么办” “追上来我们可是总督大人的特使,他们敢在光天化日之下动手”杜国英有些不敢相信的说道。 “他们连朝廷的卫所都敢纵火焚烧,还有啥不敢干的”刘成已经是满脸杀气:“若是我们现在不动手,明天早上那个贺千户一定反咬一口说我们烧了和卫所城,至少一个失察的罪名是跑不了的,那个姓吕的狗官早就想找咱们麻烦了,只是没有由头,现在这么好一个把柄落到他手上,还会放过我们” “那你说怎么办”杜国英已经慌了神,一把抓住刘成的胳膊。 “一不做二不休,杀他个屁滚尿流”刘成指着那片河边的小树林:“若是我没有猜错,那个贺千户一定就在那片林子里等着我们,只要把他抓住在手里,咱们就处于不败之地。” “好,好,我都听你安排”杜国英颓然低下了头。 正如刘成所预料的那样,在小树林里隐藏着六七十个身着黑衣的汉子,那位不久前送来美酒肥羊的贺千户也在其中,在这些人中一部分是千户所里的亲兵,而更多的则是当地几个大缙绅的家奴。当贺千户看着卫所城里升腾而起的火焰,内心深处的心情是颇为矛盾的,既有大功告成的欢喜,也有自己起家根基被焚毁的痛惜。旁边的一个身着褐色长衫瓜皮小毛的中年汉子冷笑道:“怎的,贺千户你心疼了“ “那是自然“贺千户脸上抽搐了一下:”怎么说也是祖宗百战后留下的基业呀,就这么一把火,啧啧“说到这里,贺千户不由得摇头叹息起来。 “呔“那中年汉子唾了口唾沫,冷笑道:“几十间破茅棚子,烧了有甚可惜的那城又烧不掉,报个失火上去,上面自然会拨银子下来重修的。” “你懂得甚么”贺千户被那中年汉子说的着脑了:“这千户所要紧的不是地,而是人,本来愿意当兵户的就好,这一把火下去,至少要死十条人命,俺这个千户算是绝了门了,损阴德呀” 那中年汉子听到这里,脸上露出鄙夷不屑的神色来:“贺千户呀贺千户,你也听我家老爷亲口允了你的,只要这次你站在缙绅这边,你小儿子今年府试那关就把稳了,一个举人 帽子到手,以后也是知书达理的老爷了,这岂不是比继续当这个丘八头强百倍“ 听到对方提到儿子的前程,贺千户脸上的神色一下子变得紧张起来,他一把抓住对方的衣袖:“马管家,这府试的事情,你家老爷应该不会是在诓我吧“ “呸“那马管家一把甩开贺千户的手,朝地上吐了口唾沫:”没见识的东西,你以为我家老爷是什么人,说出来的话还会有假我就给你漏个底吧,今年府试的主考官是我家老太爷当年在礼部尚书任上收的门生,与我家老爷是世家兄弟,只要我家老爷一封书信过去,你小儿子的举人帽子就是板上钉钉的,你就等着听新科举人叫你爹吧“ 听那马管家说了这番话,贺千户脸上的笑容几乎要溢出来了,他赶忙拱了拱手:“若是俺家那小子能考上举人,自然忘不了马老爷,也忘不了管家您的好处“ “好处不好处不要紧,眼下的差事办好才是最要紧的“那马管家脸上神情越发倨傲了起来,他指了指远处火光冲天的卫所城:”那伙贼配军会不会跑出来“ “您放心,我今天下午还送了酒肉过去,一共才二十个人,俺就送了四坛好枣子酿过去,都是十五年以上的陈酿。你也知道当兵的哪个不是见了酒就和见了亲娘一样,这四坛子酒下肚,不要说着了火,就算是在耳边放大炮也醒不过来” “好,好就是这么好的酒就给这些粗胚喝,糟蹋了呀”马管家知道这枣子酿乃是鄜州有名的佳酿,用的乃是黄米高粱还有少量枣子酿成,也许是因为加了枣子的缘故,入口特别绵甜但后劲却大得很,若是寻常汉子,入口个一两斤便会醉死过去,那四坛酒足足有一百二十斤,又是十五年以上的陈酿,足以让那二十个丘八醉死过去了。这马管家平日里也是个好酒的,一想到这么多酒被别人喝得干干净净,自己却沾不了一滴,不由得痛惜万分。 “马管家您放心”贺千户笑了起来:“俺那边还留着一坛最好的,等今天这事完了,咱们再去喝个痛快“ “好,好“马管家闻言大喜,只觉得肚子里那几条酒虫都要跳起舞来,恨不得即刻就办完了差事去喝个痛快。正在此时,两人身后却传来一阵叫骂声,回头一看,却是烧起了几团火,正朝自己这边蔓延过来。马管家不由得怒骂道:“哪个蠢货把火点着了,抓住了一定要活活打死”随即奇道:“眼下已经是五月,地上的青草都长起来了,怎的还烧的起来” “管家你有所不知”贺千户却是知道原委:“这片林子外面就是麦田,军户们收割完了便将麦秸堆在田头,而且这片林子本来就是千户城里的烧柴林,有些军户时常将树枝砍断了堆在林间空地,等晒干了再拉回去当柴火烧,因此这林子里有不少干柴草,一点就着” “为何不早说”那马管家见风朝自己这边吹过来,火越烧越大,一顿足便朝河边跑去,那贺千户也赶忙跟在后面,他们的手下见状,也乱哄哄的朝河边跑去。 贺千户刚刚跑到河边呼吸了两口新鲜的口气,便听到一声巨响,随即便看到跑在前面的十几个手下连声惨叫,倒了一地。他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便看到月光下从河堤上跳出十几个黑影,朝自己这边杀过来。这些不速之客动作像老虎一般敏捷和迅猛,像割草一样将贺千户的手下砍翻在地。贺千户的大脑没有经过任何思考,就在本能的驱使下转身向林子里逃去。 接下来发生的一切在贺千户的记忆里只剩下一片模糊了,他事后唯一记得的就是急促的呼吸,火辣辣的喉管如铅一般沉重的双足,还有满目的火光和惨叫声。他仿佛落入了一个怎么也摆脱不了的噩梦之中,突然,他的脚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头狠狠的撞在一棵树桩上,昏死过去。 噗 一盆冷水被当头泼了下去,贺千户的身体抽搐了几下,眼睛睁开了。他茫然的看了看四周,突然想起来昏倒前发生的一切,从地上爬了起来转身就想逃走,一个熟悉的声音就好像钉子一样将他的双脚钉在地上。 “贺千户,干嘛那么急着走呀我这里还有半壶酒,留下来一起喝口吧” 贺千户转过身来,他竭力让自己的脸上布满笑容,但看上去却比哭还难看。只见刘成坐在一棵树桩上,两旁站着四五个手持刀枪,凶神恶煞的军汉,正笑嘻嘻的看着自己。贺千户双膝一软,跪倒在地,向前膝行了几步,磕了四五个头,一边磕头一边喊道:“刘大人,不,刘爷爷,俺都是被逼的,饶了小人一条狗命吧” “被逼的”刘成冷笑了一声,喝道:“带马管家上来”话音刚落,王兴国便从一旁提了一人过来,狠狠的掼倒在地,贺千户一看,正是今晚与自己同来纵火的马管家,只是现在的他赤着脚,光着头,脸上青一块紫一块,早已没有了不久前的骄横模样。马管家刚刚从地上爬起来,便指着贺千户喊道:“老爷休听这厮胡言,他是堂堂千户,正五品的武官,哪个能威逼于他明明是他想要巴结我家老爷,儿子考举人能够走门路,才主动提出纵火的。” 贺千户一听马管家这么说,顿时急了,破口大骂道:“狗奴才血口喷人,这千户所城乃是我贺家祖宗留下的基业,若不是被你们这些缙绅逼迫,我又怎么会做出这等事情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十八章 缙绅上 “基业哼,你这千户所里的军户,路边的野狗都比他们过的好点,你何曾把这当做祖宗留下的基业“马管家冷笑了一声,转过头对刘成就换了一张面孔:”老爷,这先送酒肉,然后纵火焚烧的计策就是这贺千户想出来的,为了不让你们疑心,他连城里手下几十家军户都没有事先迁出来,都一股脑儿都烧了,上百条性命呀,实在是狼心狗肺。话。“ “多谢大人。“于何坐了半边屁股下去:”大人,以小人所见,还是莫要把那些缙绅逼得太紧了为好,见好就收便是了“ “适可为止“刘成冷笑了起来,指着还在燃烧的千户所城道:”今天若不是我下令不可饮酒,若不是王兴国机敏发现了埋伏在树林里的那些贼人,只怕你我现在早已是一具尸首了。你让我见好就收,他们又何尝知道什么是见好就收“ “大人,请听我细说“于何耐心的继续说了下去:”你记得我先前说的那位朱纨朱子纯吗人家是进士老爷出身,还不是落得个服毒自尽的下场那位还只是杀了几个海盗头子,您可是要与那些缙绅老爷撕破脸,要人家的身家性命呀恐怕就算杨总督也未必会站在你一边,就算杨总督站在您一边,陕西省的学政也不会革了那马子怡的功名,只要他的功名还在身上,您就拿他没有什么办法,拖下去最后倒霉的还是您” 面对于何的劝说,刘成没有马上做出回答,过了约莫半响功夫,他才问道:“那你说应该如何行事“ “大人,您派人将这一切禀告杨制军和借兵来鄜州都是对的,毕竟有盗贼放火围攻千户所都是事实,谁也没法指责你擅自调兵。但说是缙绅,尤其是马子怡参与其中那又是另外一回事了,你说他收容逃犯,他却可以推说是被人蒙蔽,对这些毫不知情;那个贺千户和马管家现在在你手上自然是你要他说啥他们就说啥,可到了堂上谁知道他们会不会矢口否认到了最后还不是清楚不了糊涂了与其这般不如派个人去那位马先生府邸,把事情摊开了,看看他能出个什么价码来“ “你的意思是把这些人质扣在手上迫使其做出让步“ “不错,那位马子怡还有个弟弟在朝中为官,这对他来说是奥援也是把柄,毕竟门风不靖,收容不法,横行乡里这些把柄落在宪老爷的手上也不是闹着玩的,还不如吐出些田地来落得干净。这位马老爷可以说是鄜州的首户,只要他肯做出让步,其他人就好说了“ “于老你说的也是“刘成权衡了一会利害,笑了起来:”君子引而不发,跃如也” 听了刘成的这句话,于何也笑了起来,刘成方才说的那段乃是孟子尽心上中的一句,意思是君子射箭,将弓拉满而做出跃跃欲试的样子而不发射,以等待最好的时机,正好符合他方才的建议。 “老夫尝为他人言,然皆不省,大人一语则悟,殆天授也“于何话音刚落,两人对视了一眼,便大笑了起来,语中未竞之意,皆会于心。 次日黎明,鄜州城东门。几个衣衫褴褛的守城老兵懒洋洋的从被窝里钻出来,与平日里一样走到城门旁准备开门,此时城门外早已等着许多早起的农民,今天正好逢十五,是个赶集的日子,但这个几个老兵依旧按照往日的节奏,有一下没一下 的执行着开门的节奏。 终于等这几个老兵完成了一系列步骤,门刚打开一个口子,一个黑衣汉子便钻了进来,却被一个老兵一把揪住,喝道:“好个没道理的,竟敢私闯城门,不要命了吗” “俺是马府的齐九,有要紧事,快让我过去” “齐九”那老兵闻言一愣,这个齐九本是个鄜州下辖宜君县的军户子弟,由于与邻居争夺田界杀了人,不得不离家避罪,便投在马府里当了家奴。由于过去是军户子弟的缘故,与这些看城门的老兵倒也熟悉的很,有时候帮马府主人做些见不得人的勾当需要夜里出入城门时也没少送老兵们好处。老兵赶忙上下打量了眼前的汉子,只见对方神情狼狈,身上衣衫多处破口,就连头发都乱七八糟的,但的确是齐九本人。 “你怎的弄得这般模样帮你家主人做什么事情去了” “你莫要多问,我要马上去见家主人”齐九一把将那老兵推开,便城里跑去,刚跑了几步又回过头来对那老兵低声道:“若是别人问你,千万别说今天早上在这儿见过我,自然有你的好处。若是不然”说到这里,齐九冷哼了一声,目光露出一丝凶光。 “这个你放心,我今天就没见过你”那老兵不由得打了个寒颤,赶忙应承道。 齐九没有说话,转身便朝城内跑去。那老兵看着对方远去的背影,朝地上吐了口唾沫,低声骂道:“娘的,仗了马府的势力,倒骑到你家老爷的头上来了,老天长眼,一个雷活劈了你”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十九章 缙绅中 马府。出来,快”马子怡有些不耐烦的问道。 “是,老爷”齐九咽了口唾沫,低声道:“昨天夜里,俺们受马管家所命,去了那千户所旁边,与贺千户和几个亲兵汇合了,到了约莫三更时分,便看到那千户所城着火了。那火势烧得很快,一转眼功夫就看到火光冲天,半边天都照亮了,咱们躲在树林子里还在想,这城里的军户恐怕没有一个能逃出去的” “闭嘴”马子怡纵欲再也忍耐不住齐九的啰嗦,厉声喝道:““谁问你这些,捡要紧的说” “是,是,是“齐九赶忙应道,他有些迷惑的看了看站在马子怡身后的那个贴身仆人,想要得到一点提示,见到手下这般模样,马子怡只得叹道:”你就说说后来发生了什么,为何就你一个人跑回来,其他人呢“ “是,是后来咱们看到户所城里越烧越大,突然树林子后面也着火了,大伙只有跑到小河边避火,却被人用火器袭击,死了不少人,后来又有人拿着刀枪杀过来,我吓得又掉头跑回树林里,冲破火焰才逃出一条性命” “等会,你说袭击你们的人有火器”马子怡好不容易才从手下乱七八糟的报告里找到了一点有价值的信息。 “是,是,绝对是火器,就听得一声响,前面十几个就好像被雷劈了一般,幸好我跑的慢点,不然我也死在河边了”齐九的脸上又是庆幸又是恐惧。 “那其他人呢马管家呢,还有贺千户呢”马子怡抱着一线希望问道。 “不知道”齐九摇了摇头:“当时黑漆漆的,能顾着自己就不错了,哪里顾得到他们,可能是死了,也有可能是被贼子抓了,还有可能是迷路了。” “罢了”马子怡痛苦的捂住了自己的双眼,他万万没想到自己精心策划的计策竟然就这样一败涂地,显然袭击者是那个前来清查军屯的刘都司,否则他们不会有这么多精良的火器,现在能做的只能祈祷贺千户和马管家不要活着落到那刘都司手上,不然后患无穷。 “老爷,要不要把这个人给处置了,以绝后患”贴身仆人朝傻傻的站在那儿的齐九使了个眼色。 马子怡稍一思忖,便摇头道:“算了,反正现在落在那个刘都司手上也不缺这一个人。“ “是,老爷”那仆人应了一声,低声道:“那要不要把吕知州请来,知会一声也好有个准备。” “还是算了“马子怡摇了摇头:”吕伯奇是流官,若是让他当做没看见还容易,但若让他知道了还什么都不做那就难了。你去将刘举人赵老爷他们几个都请来,一起商量之后再做主张“ “是,老爷“ 看了看朝门外走去的贴身家仆,又回头看了看坐在地上继续啃馒头的齐九,马子怡不由得摇了摇头,低声骂道:“朽木不可雕也“随即他便回到书房里,一边吃早点,一边等待着受邀请客人的到来。可不知道为什么,鲜美可口的鸡粥与湖州粽子吃到嘴里便如同木头一般,难以下咽的很,马子怡吃了几口便一甩袖子:”都撤下去吧,我已经饱了“ 马子怡在书房里如同热锅上的蚂蚁一般,每隔几分钟便站起身来走到门口去看看邀请的人来了没有,到了中午时分才看到那贴身家仆跑了过来,马子怡赶忙问道:“人来了吗” “刘举人就在门外,赵老爷可能要到午后。”家仆气喘吁吁的答道。 “怎的这么慢” “禀告老爷,昨天是刘举人岳母的寿辰,刘举人去拜寿喝得烂醉,晌午才醒;赵老爷昨天有一个同年的侄儿路过,去了怡红楼闹到了两更天,听说夫人发了火,连脸都打破了”那家仆的声音越说越小,到了最后已经与蚊子一般。 “竖子不足与谋”马子怡顿足骂道:“现在是什么时候,还放不下酒色二字我马子怡居然与这等人物为伍,当真是瞎了眼了” 马子怡正指天骂地的时候,一个黑胖子气喘吁吁的进了院子,距离马子怡还有十几米远便拱手笑道:“马老先生,我昨天替岳母做寿,便多饮了几杯,不想竟然睡过头了,海涵,海涵“马子怡见状更是气不打一处来,也不说话一甩袖子便转身进屋去了。那刘举人见状脸色微变,看到那贴身仆人向自己使了个眼色,赶忙腆着脸跟着进了屋里,向马子怡唱了个肥诺:”马老先生,俺也实在是没想到您今天一大早就来找,您也知道我平日里也就这点嗜好了。“ “不要说了“马子怡强压下胸中的怒气:”你可知道我们现在的处境私派家奴,夜焚卫所,这是什么罪名一个不小心就是要抄家灭族的呀“ “老先生”刘举人打了个哈哈:“您也未必太小心了,刘某说句托大的话,在这鄜州一亩三分地上,还不是我们的天下那个狗屁都司还敢丈量屯田,不要说放火,就是让家奴们一涌而上打杀了他又如何最多大伙破费几百两银子,买几条性命去抵了便是。” 马子怡看到刘举人那副自信满满的模样,胸中的怒气反倒一下子没了,他冷笑了一声:“那若是事情不成反倒让人家抓到把柄了呢” 那刘举人依旧是一副满不在乎的模样:“把柄能有什么把柄难道还能把我们都抓去过堂那吕知州可是咱们用银子喂饱了,这官司咱们还能输了” “是吗”马子怡闻言不怒反笑,对外间喝道:“将那齐九喊来”片刻之后他指着迷惑不解的刘举人对齐九说“你把昨天晚上所发生的那些事情说给刘老爷听听” “怎么会这样”几分钟后,神情惨淡的刘举人转过头对马子怡问道:“贺千户不是都安排好了吗怎么会变成这样对了,马管家与贺千户呢这两个人到哪儿去了” “还能去哪儿了”马子怡冷笑了一声:“千户所城离这儿也有七八里路,这厮夜里连滚带爬今天早上都已经跑回来了,现在午时已过,就算爬也爬回来了吧。要么死在乱兵之中,要么就是落到那些丘八手里了。” “阿弥陀佛,佛祖保佑这两人都死了,千万别落到那些丘八手里“马举人闭目祈祷起来,这时外间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原来是那位昨夜里在怡红楼折腾了晚上的赵老爷总算是来了,只见其身上穿了件拷绸袍子,右边腮帮子上贴了好大一块膏药,一进门就做了个团揖,陪笑道:”让二位久等了,我昨夜也不知道吃了什么不该吃的,发了风团,请了大夫贴了膏药,也不知啥时候才能好“ 马子怡此时已经懒得和这些厌物争吵,只是把脑袋偏到一旁只当没看见,倒是那刘举人如蒙大赦一般跳了起来,指着赵老爷的鼻子破口大骂道:“好你个赵老三,出了这等事情昨夜里还敢去怡红楼喝花酒,还说什么发风团,分明是夫人抓花了脸,还来诓骗我等,你以为我们好骗吗“ 那赵老爷却是个好脾气的,被刘举人指着鼻子大骂也不着恼,只是不住的讨饶:“刘老爷,不是昨晚有远客来吗,不得已呀饶过了我这一遭,下次怡红楼这个东道便是我的了” 这两人吵的火热,一旁的马子怡却是再也听不下去了,站起身来喝道:“两个人都给我闭嘴,齐九,你把昨夜里都发生了什么都说给赵老爷听听“ 待到齐九将昨天夜里纵火不成,反遭伏击的事情仔仔细细的说了一遍,赵老爷那张平日里保养的很好的白胖脸上早已满是黄豆大小的汗珠,口中不住的说道:“这可如何是好,这可如何是好“ “赵老三,你就少说两句吧“一旁的刘举人径直打断了赵老爷的话头,转过头对马子怡说:”马老先生,以学生所见眼下最要紧的就是大伙儿要抱成团,昨夜里那桩事虽然动手的就只有咱们这三家的人,可到底是为了大伙儿,只要鄜州的缙绅能够抱成团,天大的事情到了最后也就是个屁“ 听了刘举人的话,马子怡无声的点了点头,对方的话语虽然粗鲁,但却对于明末的地方政治格局描述的十分贴切。与汉唐宋等汉族建立的大一统政权不同,为了减少政权运行的成本,明帝国从开国时候就实际上放弃了介入基层,从基层获取财税资源的努力,而是走上了一条将基层政治和税收委托给缙绅集团,换取这个集团的支持,并获取财税资源的道路。换句话说,缙绅的身份在明代并不只是简单的退休官员和生员,还承担着“包税人“和基层法官的责任。不难看出在这种利益格局下,除了太祖成祖这样拥有巨大政治威望和强大武力的开国帝王以外,其后的皇权面对这个集团实际上是颇为软弱的,因为中央政府无法绕过这个集团从基层获得必要的财政资源,那么当双方发生利益冲突的时候,为了避免破坏大局,中央政府往往不得不做出一定的让步。因此明朝中后期出现江南百姓被转运粮食压榨的苦不堪言,而士绅却动辄拖欠数十年税款,被派去监督征税的太监和锦衣卫却被当地士绅煽动的民众当街打死,最后却不了了之的情况就没有什么奇怪的了。在这种政治格局下,如果鄜州的缙绅真的能够抱成团,那么这次冲突就算闹到天子面前,最后的结果很可能还是以和稀泥告终。 刘举人见马子怡点了头,兴奋的一拍手掌:“那好,我立刻就发帖子,晚上便在我家里谈事,把吕知州也请来,让他也明白咱们鄜州士绅的态度“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十章 缙绅下 正当此时,外间突然传来一阵高亢的争吵声,倒好似马府家人在竭力阻止某个人硬闯进来一样,马子怡的眉头立即皱了起来,对旁边的贴身仆人使了个眼色,那仆人赶忙跑了出去。吧,你想要干什么”马子怡尝试着强压下胸中的怒气,但还是感觉到胸口一阵阵的发闷,仿佛有一双无形的手,在用力挤压着自己的胸腔,让他呼吸不畅。 “老先生倒是个爽快人”刘成笑了起来:“好,我也是个爽快人,就打开天窗说亮话了,说实话昨天晚上我抓到人的时候也吓了一跳,千户所的千户,贵府的管家,忤逆不孝的逆子私盐贩子斗殴杀人的凶徒盗宰耕牛的贼人跑到一切来来烧死我这个丘八,这个搭配倒是绝妙的很,若非是发生在自己身上,我一定以为是别人编出来的戏文呢“说到这里,刘成不由得哈哈大笑起来。 “说够了没有“马子怡厉声喝道:”不要太过分,我给你三千两银子,你马上放人“ “三千两银子“刘成突然大笑了起来,在他的笑声刺激下,马子怡的脸色变得越发难看起来,那马举人看不下去了,站起身来指着刘成喝道:“别太贪心了,三千两银子,便是买你十条性命都足够了” “住口“马子怡喝止住猪队友的发言,一双眼睛死死的盯着刘成,问道:”嫌少好,你说要多少“ “我不要钱,只要你们答应我一个要求,我一两银子也不要就可以放人“ “一两银子也不要“马子怡紧皱的眉头并没有因为刘成的回答而舒展开来,以他漫长的人生经验来看,那些不要钱的人往往要比要钱的人要麻烦的多。 “不错,我只有一个要求“刘成从怀中取出一份文书来:”老先生你府上一共侵占军屯耕地七十五倾二十五亩,草场三十倾,共分四处。只要你将这些侵占的军屯地都交还,昨天晚上的事情在下就只当没有发生过“ “休想“马子怡还没回答,一旁的刘举人就厉声喝道,他指着刘成喊道:”姓刘的,你不要太过分了,一个练兵都司,老子一封信寄到朝廷去,就能给你好看。你说这些地是军屯地就是军屯地这明明都是马老先生家里的地,你马上给我滚出马府” 刘成冷笑了一声,却不理会刘举人,将那张纸放回怀中:“老先生,我刚才话还没有说完,还有这两位侵占的军屯地,我不知道这两位的名字,他们侵占的田地数目和地址需要过两天查明白了才能报上来,请见谅” 刘成这句话好像火上添油,顿时将刘举人气的跳了起来,马子怡伸手拦住同伴,冷声道:“刘都司,你这是何苦呢这些军屯地我们吐出来的再多,也没有半亩落到你的头上,那些白花花的银子可是都落到你自己腰包里的。这样吧,我再加一千两,一共四千两如何” “马老先生,我想你还是不明白我的意思。”刘成脸上的笑容也消失了:“我再重复一遍,我不要银子,一两也不要,你明白了吗” “我明白了”马子怡点了点头,站起身来:“是我看错了你,来人,送客” 话音刚落,堂下等候已久的几个健仆便冲上堂来,手里拿着棍棒,一副要将刘成打出去的样子。刘成身后的两名军汉赶忙拔刀迎了上去,一副剑拔弩张的模样。刘成喝止住手下,沉声道:“马老先生,我想刚才我还没有完全说清楚,在抓到这些贼人后,我已经让手下一个个都写好伏辩,按好了手印,然后让人快马加鞭将这些东西送到固原杨制军大人那儿。另外还有一百名骑兵即将从延安过来,今天晚上就到。你们别想把这些俘虏从我们手上抢走。招募亡命,焚毁卫所,您是读书人应该知道这是什么罪名。好,就算你们马家门生故第够多,能够推诿过去,可我记得您有个弟弟还在朝中当官,这些事情闹大了恐怕都察院的老爷们也不会轻松放过吧会不会正在大好年华就致仕还乡呢一点军屯地,亲弟弟的仕途,孰轻孰重,马老先生您自己掂量下吧” “你”一直以来保持着矜持的马子怡第一次被刘成打破了,他用颤抖的手指指着刘成喝道:“你居然敢,居然” “为何不敢”刘成冷笑道:“你们敢收容亡命之徒,纵火焚烧卫所城要我刘某人的性命,我为何不敢把这件事情捅破天,毁了你马家人的官声至少我还没有让人在你家放一把火。实话跟你说,要么你答应,要么就拉到,你自己选吧” 面对刘成咄咄逼人的言语,马子怡的态度第一次变得动摇起来,旁边刘举人和赵老爷想要打气,却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终于,老人一直笔挺的腰背垮了下来,马子怡垂下头:“好,我答应你,你将我家侵占的军屯所在的位置画出来,我明天就让人退出来。” “好,至于这两位”刘成的目光转向刘举人和赵老爷,刘举人刚要开口说话,就听到马子怡答道:“你放心,这件事情包在我的身上” “那就好”刘成笑了起来:“那在下就告辞了”说罢他便朝马子怡长揖为礼,转身离去,那两名军汉带着管家紧跟在后面。 刘成的身影刚刚消失在院墙后面,刘举人就一把抓住马子怡的袖口,急道:“老先生,您怎么可以答应这厮呢”话音刚落,便听得哇的一声,马子怡口中吐出一口血来,仰天便倒,幸好身后的仆人伸手扶住了,急着喊道:“老爷你怎么了,怎么了” 马子怡的脸色如死人一般惨败,更衬得嘴角的鲜血触目惊心,手指微微的颤抖着指着刘成离去的方向,口中喃喃道:“把地给他” 谣言就好像传说中的青鸟,到了当天晚上,午后马府所发生的一切就已经传遍了鄜州每一个上流社会家庭的客厅,缙绅们和他们的亲友们忧心忡忡的谈论着马老先生的病情,愤愤不平的讨论着清理军屯的事情。在这些受过良好教育的人们看来,那些在遥远的过去当然人总是下意识将他们占有那些土地的时间夸大到不可考的时候就已经属于自己家族的土地是无可争辩的合法财产,自己在那些土地上花费了那么多银子和精力种植果树修理堤坝和田埂修建房屋,甚至祖先的陵墓也在其上。现在一个狗屁都司只凭着一张三边总督府的敕令就向尽数吞了去,这怎么可能不难想象,在这种聚会上,刘成会被多少张嘴挫骨扬灰,但出人意料的是,他并不是受到攻击最多的对象。因为在绝大多数缙绅们看来,像刘成这种武人不过是个任人驱使的工具,犬马一流的货色,根本没有资格承受他们的仇恨,而站在刘成背后发动这一切的杨鹤才是真正的大敌。也有部分缙绅对于马子怡如此软弱,仅仅因为兄弟的仕途就做出让步表示不满,在他们看来这破坏了鄜州缙绅抵制清理军屯的统一战线,不啻于是一个叛徒。 而此时的鄜州知州吕伯奇处于一种非常尴尬的境地,这位本来以宦囊饱满好还乡为最高目的的老人万万没有想到自己这任知州的最后一年居然会遇到这么麻烦的事情。如果说先前他的想法很简单,那就是老老实实站在当地缙绅一边,毕竟杨鹤虽然身为大明的国防部次长兵部侍郎兼任西北的最高军事长官总督三边军务,但不是他吕伯奇的顶头上司,就算再怎么看他不顺眼,也只能往朝廷发弹章而不能把他的乌纱帽子摘了去;而得罪了鄜州的缙绅老爷们,每年的税赋和辽饷收不上来那乌纱帽保不住是小事,掉脑袋也不是不可能的。 但现在情况不同了,身为本地缙绅之首的马子怡已经乖乖的交出了所侵占的军屯,而那位贺千户整日里如同仆役一般在刘成的驱使下四处奔走,虽说那位贺千户过去在鄜州缙绅中地位也不太高,但好歹也是硬邦邦的正五品世袭武官,和这样一个人对着干会不会惹来什么麻烦呢 因此吕伯奇这位鄜州的最高长官采取了类似于遭遇到危险时鸵鸟的态度,将脑袋埋在沙子里,反正只要没人敲击衙门前的那面大鼓,他就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每日躲在家里抱着一本四书集注,倒好似书里那位朱元晦朱圣人能够给出什么答案一般。 好似老天听到了这位吕知州的祈祷,一晃距离马子怡被刘成气的吐血已经过去了小半个月了,马家果然如他应允的那样交出了刘成划出的军屯土地,另外的刘举人赵老爷两家虽然有些不情愿,但一来马子怡做出了榜样,二来他们两家都有把柄落在刘成手上,也只得拖拖拉拉的交出了侵占的屯田。刘成见这三家交出了屯田,也将马管家和抓到的家奴放了回去,当然这些人都有留下了按了指印的伏辩不提。如此一来,不到一个月的功夫刘成就一共收回了屯田一百余倾,草场近两百倾,这在杨鹤派出的第一批清理屯田的人员中绝对是出类拔萃的了,喜出望外的杨鹤立即就发了一份嘉奖文书过来,鼓励刘成再接再厉,将鄜州的清理军屯事业进行到底。 正当刘成冥思苦想如何从那些鄜州本地缙绅嘴巴里再抠出一口食时,一个不速之客徐鹤城来到了他的住所鄜州千户所城,大火之后他让贺千户提供了不少材料,带着自己的亲兵和新来的一百名骑兵一边在城内修建房屋,一边修补城墙,一副要在这儿长久居住的模样。当徐鹤城见到刘成的时候,看到这位在鄜州城内臭名远扬的都司老爷正光着上身,指挥着一群手下在给一间大堂上梁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十一章 贸易 “贤弟倒是好兴致“徐鹤城上下打量着修到一半的房屋和如同蚂蚁一般四处奔走的士兵们,只见这房屋与当时通常的民宅结构有些不同,但自成体系,显然并非胡乱搭盖而成的。”刘成反驳道:“您花了多少东西换来是一回事,可这几块原石值多少又是一回事。不说别的,便是那块原石,只要找个好工匠将其剖开小心打磨便是稀世之珍,这等重礼我如何受得起兄台还是快些将其收好,莫要丢失了为好” “好,好”徐鹤城突然笑了起来:“时至今日,贤弟总算是肯叫我一声兄长了,这可比当上那个劳什子巴图尔汗的大汗商人要欢喜百倍了。” “兄台说笑了”刘成听徐鹤城这般说,心知自己一直以来的提防之意被对方看出来了,也不禁有些尴尬,正琢磨着说些什么话搪塞过去。却被徐鹤城一把抓住双手,将那口袋硬塞在自己手中。 “贤弟,其实我一开始就看出了你对我有提防之意,我明白你是好人家出身,我又是红阳宗弃徒,提防我也是寻常事。我原先还想将你招揽至我麾下,兄弟两人共创一番事业。但这些日子看下来是我小瞧了你,兄弟你如此器量,又岂是红阳宗这等鸡鸣狗窃的格局能够容的下的我若是强拉你入伙,反倒害了你我兄弟的情分。与其如此,不如全力助你,这些石头再好也不过是些玩物罢了,可若是在你手上,关键时候说不定就能打出个局面来,岂不是远胜过在我手上” 徐鹤城这一席话下来,刘成心中也不禁滑涌过一股暖流,且不说这红阳宗是个什么玩意,但若无徐鹤城的伸手相助,自己恐怕连穿越后第一天的晨光都看不到就变成这个时代路旁的无数具伏尸之一了。后来对方虽然有些心思,但一直都是毫不吝啬的相助。今天又把这层纸捅破了,原先心中的芥蒂反倒尽数去了。 “兄长如此厚爱,小弟也只能却之不恭了“刘成后退一步,朝徐鹤城敛衽下拜,徐鹤城知道这是刘成正式承认了双方的兄弟关系,便泰然受了刘成一拜,将刘成扶起,大声笑道:”好,好,好,自从我徐鹤城破家出门,本以为这辈子就孤身一人了,想不到今日又有了个这么有能耐的兄弟。“说到这里,他不禁低下头去,涕泪横流。 刘成见状,赶忙开口劝慰,徐鹤城抬头擦了擦脸上的泪水:“今日失态,倒是让贤弟见笑了,不过贤弟那袋石头也不能白拿,须得替我解决一个难题。“ “只要我刘成力所能及,定然全力以赴” “好”徐鹤城点了点头,便低声解说起来。原来这一趟徐鹤城出关,却是冲着厄鲁特蒙古的巴图尔汗举办的集市去的。这厄鲁特蒙古便是今天诸多书籍中提到的卫拉特蒙古,即明代所称的瓦刺部,其祖先来自叶尼塞河的上游地区,便是成吉思汗时代的“林中诸部”,虽然不属于黄金家族,但与之有着世代联姻的关系,在蒙古帝国的权力架构中占据着极其重要的地位。明太祖朱元璋将元朝赶出中原后,太祖与成祖两位皇帝连续出塞远征北元,给予其很大打击,此后黄金家族一系失去了对整个草原的共主地位。自此自后明王朝的北方战略就是竭力黄金家族一系的蒙古王公重新崛起,即利用卫拉特蒙古的势力牵制主要势力范围位于大漠以东的黄金家族诸王公,防止其重新统一草原,形成对大明帝国的威胁。因此位于大漠以西的卫拉特蒙古在相当长时间里与明王朝保持着一种非常暧昧的关系,到了明代中叶,瓦刺部逐渐强大起来,并凌驾于黄金家族为统治者的东蒙古之上,在土木堡之战的也先便是瓦刺部的统治者,甚至连当时的东蒙古大汗脱脱不花也死在也先的手上。其后东蒙古的达延汗再兴,迫使卫拉特人重新向西迁徙,其逐渐控制了今天新疆青海西蒙古,乃至今天哈萨克斯坦吉尔吉斯斯坦一带的广袤土地。而这位巴图尔便是卫拉特四大部落中的准格尔人首领,这位游牧人首领在历史上是以蒙古人的保卫者击退了几次俄罗斯人的入侵和准格尔汗国的建立者闻名的。在1631年的春夏之交,他还没来得及创下后来那些伟大的功业,还只是卫拉特人中诸多蒙古王公之一。当徐鹤城一行来到集市时,当时中国生产的各种手工业品是生产力还十分落后的蒙古人极为需要的,但是蒙古一方能够拿出来的交换的商品品种极为有限,无非是牛羊皮革等少数几种,这就限制了商品交易的规模,因为蒙古一方拿不出交换中原货物的产品,也没有足够的贵金属抵消这个差额。作为少数有远见的蒙古王公,巴图尔看出了这种交易存在的弊病,无论是抵抗北方俄罗斯人的入侵,还是为了征服富饶的七河流域流入巴尔喀什湖的七条河的流域,俄语中的谢米列契地区,即伊犁河谷到哈萨克斯坦的一部分,他都需要输入大量的手工业制品,但是过多的输出牛羊牲畜则会破坏手下牧民的经济基础。因此他发布法令,禁止外来的商人与手下牧民私下交易,而是让他们在自己建立的集市进行买卖,而且对于价格进行干涉,以防止外来商人盘剥牧民并获得税收。同时他还发出法令,若是有哪位商人开发出除了牛羊马之外草原产品,他就给予其专卖权和大汗之友的称号。 “牛羊马以外的商品”刘成笑道:“这个大汗倒是有些意思” “这个巴图尔大汗可是精明的很你想想,这牛羊对于那些骚鞑子来说就和命一样,吃的穿的喝的烧的都是从牛羊上来的,若是把牛羊马都卖给我们了,他们岂不是越来越弱他手下多得是奴隶,其他只要是草原上面有的,对他来说都是没本钱的买卖,自然做德“ “这倒也是“刘成笑了起来,心中暗想义兄到底眼光还是浅了点,没有看出这个巴图尔大汗真正厉害的地方。巴图尔发展商业的目的不是为了积累金银,因为在草原上金银只有在与外界进行交易的时候采用用处,各部落之间以及部落内部商业活动还处于实物交换的阶段,真正通行的货币是牛羊马这些牲口,牧民们就算得到了一些金银一般也就用来制造首饰或者佛像,而不是像汉人一样作为货币囤积起来待用。对于巴图尔来说,扩大与中原商业贸易的真正目的是为了中原地区输入大量的蒙古人无法制造的商品,例如盐铁器茶叶布匹药材等等,这些都是他正在进行的征服事业所必须的,如果能够发现某种中原所急需的新商品,那无疑将扩大他所在部落的力量。而且作为第一个发现这种商品的部落首领,如果他能够垄断这种商品的输出,再获得大量经济利益的同时,还会极大的提高他所在部落同盟的向心力。 想到这里,刘成觉得应该仔细斟酌之后再给徐鹤城答复,于是他便笑道:”我一时半会也想不起来,毕竟我也没去过草原,哪里知道草原上可以生产什么,内地又是继续的。“ “无妨,这次回来我把什么都带了一点回来,你替我看看,说不定就能想出个法子来“ “也好“ 见刘成答应了,徐鹤城回头招呼了一声,很快几个手下便搬了十几个大包上来,打开一看里面却是几十个小羊皮口袋,每个羊皮口袋打开都防着一点样品,有石头有药材还有木材动物筋角,可谓是应有尽有,摆在地上散开来一大堆。刘成东边拿一点,西边摸一块,不时询问几句,约莫过了一顿饭功夫,刘成直起腰来,笑道:“这恐怕也不是一时半会的事情,不如兄长在我这儿住上几天,待我慢慢揣摩可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十二章 纺织上 次日,徐鹤城就打发了商队,让其继续南下前往西安,自己留在了这千户所城中,白日里就跟着刘成建造房屋和修补卫所城,晚上就和刘成手下那些亲兵军官喝酒聊天,谈论些枪棒功夫,他囊中丰厚性格豪爽,又是刘成的结拜义兄,很快就博得了刘成那些手下的尊敬和喜爱。顶,一天晚上,众人都喝得已经有四五分酒意,一个亲兵乘着酒意问道:“徐老爷,您这般有钱,为何不拿出些财帛捐个监生舒舒服服的当官做老爷,何必整日里在这儿和泥巴,背木头,做那牛马的活“ 徐鹤城笑道:“我连个秀才都没有考上,如何捐得到监生”原来那亲兵说的监生乃是国子监学生的简称,国子监是明清两代的最高学府,必须秀才或者举人中的优异者或者功臣子弟才能入学就读,读完后即可出仕为官。到了明代中后期因为政府财政日益困难,也允许一部分学业一般的秀才通过缴纳财物来换取入学的资格,徐鹤城虽然有钱,但连童生都没做过,自然不可能当监生。 一旁的杜固拍了一下那亲兵的脑袋,笑骂道:“没眼的东西,徐老爷使得上好的枪棒,如何会是那些只会耍嘴皮子的大头巾。“ “倒是小人眼拙了“那亲兵揉了揉脑袋,和众人一起笑了起来。 众人笑的开心,却不想触动了徐鹤城的一番心思,他站起身来走到一旁随手拿起倚在墙边的长枪,舞了起来。只见火光之下,人影婆娑,枪尖的寒光时现时没,外间朔风虽大,却也压不住嗖嗖的枪尖破空之声。徐鹤城平日里心情郁郁,常以自己少有大志,练就一身本领却又为奸人陷害,不得不背井离乡,功业未成为憾。方才喝了几杯酒入肚,胸中的那股积郁发作出来,全花在这杆九尺长枪之上,更是使的发了。火堆旁几个人都是识货的,虽然看不太清楚那枪法来路,但耳边的枪声却是越来越响,显然枪上的力道也是越来越猛了。突然听到徐鹤城大喝一声,跳起在半空中一枪鞭在地上,溅起漫天的尘土来,众人下意识的闭上双眼,再睁开眼时只觉得眼前一暗,原来插在墙头上的三支火把就在这一瞬间被徐鹤城用长枪点灭了。 “好枪法,徐老爷使得好枪“杜固第一个喝起彩来,双手拍的几乎要破了,其他几个坐在刘成身旁的军官也都是识货的,纷纷叫好。徐鹤城做了个团揖,正要拜谢,却听到一直没有吭声的杜国英叹道:“果然是好杀法,只是并非军中的武艺” 徐鹤城闻言一愣,旋即明白对方看出了自己的来历,他方才那招先用长枪用力抽打地面溅起灰尘迷了对手眼睛,乘机刺杀敌人的绝招的确并非军中的武艺,乃是少年时从一个河南枪法名家中学来的。江湖上像这等秘传杀法都是口口相传,不落文字,那位名家愿意教授徐鹤城也是因为他年岁已高又无儿女,徐鹤城便如他的儿女一般。徐鹤城凭借这记绝招杀了好几个强敌,为了不外泄出去,他过去练枪时都要将仆役赶到院子外边,却不想今日竟然在这么多人面前使了出来,看来在自己内心深处已经明白掌中这杆长枪再怎么千变万化,也是无法报仇雪恨的了。 徐鹤城将长枪放回墙边,回到火堆旁盘膝坐下:“一点微末功夫,见笑了,大伙儿都是见过血杀过人的,应该知道武艺再高,十人敌便是极限了,列位领兵布阵可是千人敌,万人敌的功夫呀”他这句话不露痕迹的拍了众人一下马屁,其实在座的官最大的就是刘成,此时也不过是个练兵都司,千人敌都勉强的很,更不要说万人敌了。 俗话说千穿万穿,马屁不穿,这番下来纵然杜国英对徐鹤城的来历依旧疑窦丛生,但也不好继续刨根问底了。一个军士突然叹道:“现在都已经是快五月了,可到了夜里还是寒风刺骨,衣服穿得少点就不行。我听说江南那边三月天就可以脱了夹袄,哎,都是大明天下,为何差别这么大呢“ “你这般喜欢江南,为何不投胎到江南去何必要投到这陇上来呢“旁边一个同伴打趣道。 “若是投胎能自己决定,俺就投到财主家了,何必做这军户” “你还不如说投到朱皇帝家中,生下来就荣华富贵享受不尽岂不更好” 杜国英眼见得越说越是不像话了,赶忙厉声喝道:“几杯黄汤下肚就不知道自己有几根骨头了吗天子的姓氏是可以乱说的吗“他随即对刘成躬身行礼道:”大人,这两人不尊长上,胡言乱语,末将以为应当略施薄惩,以儆效尤“ 杜国英说完却没有听到回音,抬头一看才发现刘成口中念念有词,目光凝视着一个不存在的物体,一副神游天外的模样,显然根本没有听到自己刚才的话,正想提高嗓门,却只见刘成猛拍了一下大腿,喝道:“我明白了“ “明白什么了“杜国英被刘成的突然袭击给弄糊涂了,刘成不理会杜国英,一把抓住徐鹤城问道:”徐兄,我问你天下最赚钱的买卖是什么“ “自然是番货买卖,我听说江南做番货的一船湖丝出去,能够换一船银子回来。当然茶叶瓷器还有糖也都很赚钱,只不过没有丝绸赚钱“ “嗯,那除了番货买卖呢“ “那就是盐货买卖了,不过这买卖不是一般商人能够插手的,姑且抛到一边。南北货买卖也很赚钱,出塞买卖也不错“徐鹤城一边说话一边板着指头数了起来,他这些年花在生意方面的精力实在不少,虽然不是对所有的买卖行当都了解,但都略知一二,数说起来倒是如数家珍,倒是让刘成涨了一番见识。 “徐兄,你说了这么多,怎么就没有提到松江布呢“刘成突然问道。 “松江布“徐鹤城闻言一愣,随即笑道:”兄弟这话说的差了,这松江布虽然号称衣被天下,但旁人却插不进手去,我们也仿冒不得,一来江南人心灵手巧,而来这棉花也只有当地种植得多,这买卖别人是做不得的“原来这松江便是指的便是明代的松江府,大概位于今天的上海市境内,宋元之间当地从福建广东得到棉花的种植技术,元代元贞年间又通过松江乌泥泾人黄道婆从今天的海南得到了先进的纺织技术,加上其有利的地理位置,因此从元代中后期开始,松江地区就成为了古代中国棉纺织手工业的中心。由于其技术先进,布匹的质量远胜他地,以万历四十八年的布价为例,普通的白棉布未经染色一匹当银三钱,而松江出产的三梭布一匹则可当六钱一分;而最高级的斜纹布则每匹可当一两白银。当时松江当地的农户农闲时节几乎都有兼营棉纺织业,每日产出的布匹可达万匹,其产品远至日本朝鲜,号称衣被天下,其流入的资金数量之巨可见一斑。 “是吗我看倒是不一定“刘成脸上突然露出一丝神秘的微笑:”这样吧,徐兄你这几天替我在这儿盯紧些,我这几天要去城里办点事“ 果然从次日开始刘成就没了踪影,每天在外面跑的天色发黑才回到这儿,带了一堆坛坛罐罐还有一些看不出用途的工具回来,徐鹤城发问他也不说。幸好城里的工程打地基架梁这些技术含量比较高的部分已经完成了,剩下的只有砌墙铺瓦之类的活计,徐鹤城每日里爬上爬下四处查看,唯恐误了事,饶是他铁打的筋骨,到了晚上也早已累得浑身酸痛,上了床倒头就睡。就这样过了五六天,突然一天刘成将徐鹤城请到屋子里面来。 徐鹤城进得屋来,只见屋子里摆放着几只瓦罐,几只陶缸,陶盆,一个炉子,一个大筛子,竹簸箕,纺车,还有一些杂物,角落里站着两个中年妇人,看到徐鹤城进来便赶忙向其敛衽行礼。徐鹤城迷惑不解的看了刘成一眼,指着那些东西向刘成问道:“兄弟这是要做什么“ “你们可以开始了”刘成没有回答徐鹤城的问题,只是伸手示意其坐下。徐鹤城怀着满腹的疑虑坐下,只见那两个妇人向刘成与徐鹤城福了一福,便转身打开一个包裹,将里面取出许多毛发来,尽数倒入一只陶盆里。之后一个人将沸腾的热水倒入陶盆,另外一人则用煮滚搅拌,空气中立即弥漫着一股难闻的膻味,徐鹤城禁不住掩住了鼻子,低声向刘成问道:“你这是玩的什么把戏” “兄长且耐心些,待会便知道了”刘成笑嘻嘻的拍了拍徐鹤城的大腿,徐鹤城只得压下心中的疑惑,继续看了下去。那两个妇人搅拌了一会,待水凉了些,便各自用一双长筷子将水中的毛绒一一捞起,摊在一张干净的草席上晾干,捞完后又将水面上漂浮的杂草去掉,将剩余的水倒入一只瓦罐里放到一旁待用。随后妇人又将草席上的毛绒倒入一个新的陶盆里,然后将一只瓦罐的塞口打开,倒入一些淡黄色的液体,另外一名妇人同时向里面倾入沸水,空气中顿时弥漫着一股难闻的尿骚味道。 “你这都是什么玩意呀“徐鹤城几乎立即跳了起来。 “新鲜的人尿,我昨天晚上下令所有人都必须尿在瓦罐里,好不容易才有这么多“不知道什么时候,刘成两个鼻孔里都用破布塞住了,因此他说话的声音有些奇怪。 “你要人尿干什么臭死了。“ “兄长有所不知,这些羊毛上的油脂太多,不利于纺线。人尿可以去脂,再用水清洗过就可以纺线了。“ “羊毛你想要用羊毛替代棉花”徐鹤城脸上露出了惊喜的神色。 “嗯”刘成点了点头,两人说话间,那两个妇人已经将陶盆里的羊毛清洗干净,重新捞起放到草席上搬到外面晾晒去了。借着这个间隙,徐鹤城问道:“贤弟,我看这生意不太好做呀,毕竟鞑子们也有用这羊毛织布的,但糙的很,就连鞑子们自己都不喜欢,还是喜欢咱们中原的棉布。“ “徐兄莫急,待会看完了再说“刘成笑嘻嘻的给徐鹤城倒了杯水,徐鹤城喝了两口,便看到那两个妇人将晾干的羊毛拿了回来,就开始用带齿的竹梳子开始梳理这些已经蓬松了许多的毛绒,在妇人的劳作下,很快这些乱蓬蓬的毛绒变成了许多条状物,这时一个妇人拿起其中一条,在纺车的锭子上轻轻一带,然后摇动纺车来,便看到一条细细的纤维缠绕在锭子上,随着纺车的转动,黑色锭子上羊毛纱线所覆盖的白色区域在不断增大,过了约莫一顿饭功夫,妇人停止摇动纺车,截断了纱线,将已经缠绕满纱线的锭子呈到刘成面前,刘成笑嘻嘻的接过锭子,递给徐鹤城道:”兄长,你看看这纱线如何“当然实际羊毛的处理工序不可能这么简单和迅速,书中为了情节发展简化加快了,见谅 徐鹤城小心的接过锭子,在手中把玩了一会,只见那纱线入手滑腻轻柔,偏生又坚韧无比,徐鹤城虽然没有纺纱织布过,但也经手过布匹买卖,心知便是最好的棉纱线也远远及不上手里这羊毛纱线,纺织出来的布料自然更是上品。他强自按捺住心中的激动,问道:“兄弟,你这纱线为何如此出色,我看那鞑子也有用这羊毛防线织布的,但多半都用来制作帐篷地毯,穿在人身上却不行。“ “呵呵“刘成微微一笑:”其实这倒也简单,他们的羊毛没有仔细分类,而来这羊毛纺纱前要清洗梳毛,鞑子在草原上连饮马的水都不够,怎么可能像我这么细细清洗分类,梳毛打理,自然拿不出好纱线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十三章 纺织下 “兄弟说的甚是“徐鹤城笑道:”那巴图尔大汗事先说了,只要谁能想出新商品,他下一年的这种货物便可白送些,我这次去看他那儿羊毛本来就贱的很,就算买个几千包,也值不得什么。伤寒鼠疫霍乱等大杀器了。在古代的战场上,死于长矛和弓弩的士兵远没有病魔干掉的多。因此打了败仗的士兵会丢盔弃甲,但如果可能的话绝不会丢掉他们的毯子,因为他们清楚没有武器不一定会死,但如果没有袍子和毛毯,那就只有死路一条。 对于这一点,中国古代的统帅们可谓是深有体会,唐宋诗文中提及宫廷紧急制衣赐予边军将士的屡见不鲜,对于宋代军人来说冬天的衣赐更是薪饷中重要的一部分。但穿上胖袄明军的军装后的刘成惊讶的发现,要想给自己手下将士穿的暖可不是件容易的事情,首先是没钱。经过新任户部尚书毕自严的开源节流,大明中央政府的财政状况总算是比天启末年好了不少,从几乎破产变成了走向破产,但好不容易省出来的一点钱也都花在了辽东战场和登莱编练新军之上,像西北明军这种次要战场就被崇祯皇帝和他的阁臣们华丽的无视了。也无怪乎诸多明末文士们在提到西北宣大一带边军士兵的时候都称其无衣无鞋,宛若乞丐,像这样的士兵组成的军队不要说克敌制胜,就连维持不解体都是奇迹了。 其次就算有钱也未必能得到足够的军需品,明政府并非没有专门的机构来负责这些军需品的生产,比如明代宫中二十四监中的御马监就有为军队生产所需要的军需品的职责,但由于工匠的地位低下,材料低劣,其提供的军需品素来以质量低劣而着称。而民间的企业也没有生产大量军需物品的经验,于是军队不得不依靠临时征发甚至掠夺来获得必须的物质,这不但破坏了军队的纪律,也严重的影响了军队的机动能力和战斗力,因为一支军队正常的机动作战都是必须建立在充分和及时的补给上的。因此刘成便打算首先以建立自己的纺织工厂起步,逐步建立一个可以在未来替自己的军队提供军需物品的可靠来源。 北京,乾清宫。 已经是两更后了,崇祯还没有睡意,这位大明帝国的主宰在院子里走来走去,在他身后不远处的丹墀两边,两个太监默默的打着宫灯,就好像两支人形的石柱,其他当值的太监和宫女们远远的站在黑影里,连大气也不敢出一口,只有偶尔从外间传进来宫殿檐角的铁马声才打破了这死一般的寂静。但崇祯却根本没有听见这不多的声响,他整个人都已经被眼前不能不担忧的糟糕局势压得透不过起来,他不时停下脚步,想要叹一口气,但一种无形的压力又将声音堵在了嗓子眼里。良久之后,他才低着头,迈着沉重的脚步回到御案前颓然坐下。 让崇祯心情变得如此恶劣的起因是一封来自辽西的奏报,按照奏报上所说的,后金政府刚刚下了一个新命令,将当年征收的粮食又增加了一成,并且重申了禁止酿酒等消耗粮食的活动,同时组织大规模的围猎,这一切只能指向一个结果在当年的秋天或者来年的春天,后金大军又要发动新的进攻了。可无论是后金要破口还是进攻辽镇,都需要调动军队增援,而这一切都需要钱,一想到这些,崇祯的胸口就一阵阵的发闷。 “国库如洗呀,该如何是好呢” 而且眼下花钱的地方远不止是与后金的战争一处,几天前西北的三边总督杨鹤又发来奏折,声称陕西自从开春来就没有下过一次透雨,眼看又是大旱,受抚的流贼因为没有钱粮,又开始骚动起来了,请求朝廷发给钱粮赈济,可是哪来的钱粮呢一想到这里,崇祯的牙根就痒起来了,就是这个杨鹤先前天天说只要使用招抚就能不费一钱而平西北之事,还能征收赋税以济辽西之急,可现在怎么就只知道喊着要钱要粮了你难道不知道朝廷上有多少人弹劾你恇怯图苟安,养寇遗祸,若不是朕替你将这些折子都留中不发了,你现在早就在诏狱里呆着了。一想到这里,崇祯就觉得胸中的一口恶气直朝顶门冲撞过来,他猛地抓起御案上那块价值千金的端砚狠狠的向下砸去,口中骂道:“庸臣误国,可恶至极” 端砚砸在地上,顿时发出巨响,四溅的碎片正好击中了旁边一个太监的眼睛,这个倒霉的太监发出凄厉的惨叫倒在了地上,鲜血从他紧紧捂在脸上的指缝间流了出来。崇祯愤怒的看着那个在地上痛的打滚的太监,仿佛他就是向自己索要钱粮的杨鹤,喝道:“可恶” 当值的曹化淳赶忙上前,摆了一下手中的拂尘,两个太监迅速的将受伤的同伴抬了出去,另外两个宫女迅速的将碎片和地上的鲜血清理干净。曹化淳小心的看着余怒未消的崇祯,低声道:“皇爷,天晚了,早点歇息吧” “歇息”崇祯苦笑了一声:“这么多折子,有弹劾杨鹤的,还有要银子的,军情十万火急,朕怎么歇息” 曹化淳稍一犹豫,低声道:“这些做臣子的哪个也没有皇爷您这么操劳,您的龙体才是咱们大明的根基呀” “哎,这是祖宗的天下,叫朕如何不操劳“崇祯摇了摇头,将脊背靠在宝座上,叹了口气道:”天下人都以为这龙椅是好坐的,却不知又硬又冷,一不小心便跌下来了,天底下恐怕最难呆的地方就是这儿了“ “最辛苦是帝王家呀“曹化淳叹道,他站在崇祯的身后,可以清晰的看到天子的发根处已经有星星点点的白发,而他还是二十出头的好年华呀曹化淳清晰的记得几年前天子刚入宫继承大统时是何等的意气风发,不动神色间便消灭了魏忠贤,他当时心里是着实的高兴,以为大明列祖列宗在天有灵,在此内忧外患之际替大明降下了一位英主,而不想短短的几年工夫,国事日非,天子也憔悴成了这般模样,教人情何以堪,难道天命当真已经不在大明了吗一想到这里,曹化淳就觉得整个人掉进冰窟里一般,不敢再想下去。 “曹大伴,你看着杨鹤请款的事情应该如何处置“崇祯靠在宝座上,一边闭目养神,一边用梦游一般的声音问道。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十四章 廷杖上 曹化淳稍一沉吟,最后还是决定不要参合到这件事情去,他实在太清楚眼前这个年轻人的多疑和急躁了,自己虽然是司礼监的掌印太监,号称內相,但归根结底只是天子的家奴,如果说错了话,将来天子迁怒于自己,是绝不会有人替自己说一句好话的,自己的命运绝不会比刚才那个被抬出去的小太监强到哪里去。 “皇爷,此乃朝廷大事,并非奴才一个阉人可以置喙的“ “你是司礼监的掌印太监,也是入掌机密的了,朕让你说你就说“ “是,皇爷“曹化淳有些无奈的苦笑了一下:”奴才以为牵涉到钱粮的事情,应当与毕尚书说一声,他应该有些法子“ “嗯“崇祯点了点头,曹化淳的话正符合他的心意,户部尚书毕自严上位以后卓有成效的工作已经给崇祯留下了很不错的印象,虽然有些时候他没有接受对方的建议,但崇祯在遇到财税方面的问题时第一个想到的并非内阁的辅臣们,而是这位还没有入阁的户部尚书。 “曹大伴,那就明天早朝后就请毕大人应对吧“ “奴才遵旨“曹化淳躬身行礼,随即他指着一旁的水漏对崇祯道:”皇爷,您看都快三更天了,再过会儿就要早朝了,您还是歇会吧“ “也好,就听曹大伴你得了“也许是因为解决了一个困难,崇祯的心情好了不少,他站起身来,早有小太监上前引领,他将前往隔壁的一个房间打个短短的盹儿,约莫到凌晨五点钟的时候,这位大明帝国的主宰就必须起身梳洗,换上朝服前往太和殿,举行早朝。这种可怕的生活在历史上几乎没有间断的维持了将近十七年,直到北京城被李自成率领的农民军包围,崇祯在煤山上自尽才告终结。 次日寅时,端门外。 文武百官们三三两两的聚成团,一边谈论着近日的大小政事,一边等待着入门的鼓声。这些帝国权力最出朋党这两个字来,一般的大臣恐怕已经吓得要昏死过去了。但张献可的性格极其倔强,又素来以孤臣自诩,听了崇祯的责备只是怒而不畏,他挺起胸脯高声答道:“陛下,臣前日疏中云“杨鹤倡为招抚之计,流毒西北,民怨沸腾,实在是为我大明社稷着想,为天下百姓着想,并非是为了那门户之见,相互攻讦。臣二十年躬耕垅亩,中年方得出仕,今日已经五十有余。幸蒙陛下圣恩宽大,赦臣不死,得至今日之位,得瞻天颜。臣即竭犬马之劳,未必能报陛下圣恩于万一,若遇事缄默,知而不言,则何以报陛下,何以尽臣职那杨鹤乃是个奸佞小人,他自称已经平定了陕西流贼,但贼首神一魁不沾泥等首恶不但未曾诛杀,反而得了朝廷官爵,部属也未曾离散,反而得到冠军腰牌,免去前罪,四处勒索地方,欺压良善。天下间岂有这等招抚之法这不过是迁延时日,一旦贼首休息完毕,聚众复起,吾恐潼关以西,不复为朝廷所有了” 崇祯坐在宝座上,见张献可跪在地上满头白发,抗声直言,心中的怒气却是越积越大,不由得厉声喝道:“好,若是按你说的不用招抚,那怎么办用兵吗哪来的饷银哪来的粮食你说杨鹤的法子不好,那你说用什么法子” 文武大臣见崇祯发怒,个个惊恐失色,都替跪在地上的张献可捏了把冷汗,但张献可素来以“文死谏,武死战”自诩,现在想着正是自己为人臣死谏的时候,心中没有生死顾虑,倔强的看着金台上的崇祯,大声回答道:“陛下,大抵朝廷额定之兵,原有额定之饷。今兵多虚冒,饷多中饱。但求加以清理,认真实练,自可实兵实饷,何必担心无兵讨贼大明现在不是无钱无饷,而是没有清白奉公认真做事的人,若是得其人,则利归公家;若是不得其人,则利归私室,纵然搜尽百姓脂膏,亦无裨益。杨鹤上书无兵无饷,以至私买盐引以赏兵,分明是中饱私囊。陛下您身居九重之中,如何得知左右近臣,又有谁敢据实禀告今日微臣不避斧钺之诛,冒死直言,还望陛下三思” 崇祯听到这里,本已经按捺不住胸中的怒气,但他想到张献可乃是天下闻名的大儒,素来为清议所重,如果自己对其加以责罚,只恐后世在史书上会留下昏君的恶名,只得强自忍下胸中的怒火,对张献可道:“你这些不过是些书生之见,朕岂不知道这些积弊,但眼下辽东兵事甚急,岂能容得西北再生事端杨鹤能不废一兵一矢而抚平流贼,便是与朕与大明有大功的臣子,岂容得你百般攻讦如今正是多难之秋,大臣们正应和衷共济,才不负朝廷,还有朕的厚望。你这般攻击杨鹤,岂不是门户之见太深,失大臣体统”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十五章 廷杖下 张献可倔强的反驳道:“臣只知为了大明江山社稷着想,不知什么私心更不知道什么门户之见倒是陛下口口声声门户朋党,却不知在陛下心中臣是何党,那杨鹤又是何党” “你”崇祯被张献可这一席话雷霆雨露,皆是君恩,方才在午门前廷杖是责罚其无礼,现在赠药是怜惜其且老且忠,皇爷所为虽尧舜之君无以复加,想必张先生也能明白陛下的心意” 听了曹化淳这番话,崇祯的心情才稍微好了一点,这时外间的小太监通传户部尚书毕自严到了在外间等候,崇祯赶忙回到座位上,下旨通传其来觐见。不一会儿毕自严便在小太监的引领下进来了,他是个貌不惊人的老人,身材矮小干瘦,双肩几乎撑不起宽大的官袍,毕自严刚拜了一拜,性急的崇祯便伸手虚托道:“毕先生免礼,来人,给毕先生搬张椅子来,坐下说话” 毕自严没有退让,坐下后沉声道:“陛下今日招老臣来应该是为了三边总督杨鹤杨大人请款的事情吧” “嗯,老先生你也看过邸报了”崇祯点了点头:“今天上午张继可在午门外也也闹得有些过了,把朕逼得没有法子了,若非如此朕也不会对他行刑的。”说到这里崇祯叹了口气:“也不知道为何张献可为何如此莫非杨鹤在西北招抚不对” 毕自严看了崇祯一眼,沉声答道:“老臣没有去过陕西,不知道杨总督招抚是对是错,不过他在折子里提到的一件事情老臣是十分支持的。“ “哦“崇祯闻言一愣,赶忙问道:”何事“ “更改盐引清理军屯“ “什么“崇祯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后一项也就罢了,毕竟清理军屯是毕自严一贯的主张,他一上任户部尚书,所做的第一件事情是清理京中各处的库房,第二件事情就是巡视九边清理军屯,但盐税乃是明朝几个最重要的财税来源之一,杨鹤做法显然破坏了盐政,为何身为户部尚书的毕自严居然会支持对方。 “不错“毕自严依然是那副荣辱不惊的模样:”兵事我不懂,也不好乱说。不过杨大人在理财上的做法却是深得我心。祖宗设立盐引之政为的不是聚敛民财,而是为了边关将士有粮有马天下百姓有盐可食,天子富有四海,所求者无非国泰民安,岂能如商贾之徒,汲汲于求什一之利孝宗之后,叶淇改旧制为商人以银代米,交纳运司,再分与九边,而边关将士有饥寒之忧,纵太仓银累至百万又有何用至于军屯就更不用说了,西北之乱之所以能闹得这么大,便是因为军屯为豪猾之徒所占,军中壮士无以聊生,只得从贼,而成大患,杨大人所作所为别的老臣不敢评论,但这两样老臣以为都是善政。“ 听了毕自严这番话,崇祯点了点头。在中国古代的绝大部分时候,政府向百姓征收的税收是有很多种形式的:钱币包括铜钱和银两粮食布匹各种特产实物以及劳役,在许多现代人看来这完全是一种荒谬的行为,因为如此错综复杂的税收体系不但很难征收运输和存储收上来的钱物,也很难根据预算来决定要征收税收的总额。比如我们很难计算百姓缴纳到驿站的一百捆干草应该折合成多少银子和铜钱,也很难将为了修建一条道路所征发的一百个青壮年劳动者一个月的免费劳役折合成税款。 因此许多现代的汉学家指责古代中国是一个几乎没有公共服务的政府,从民众身上征收来的大量财富被毫无计划的分肥和花费,而缴纳了税款的百姓当遇到盗匪水灾等突发性的祸患的时候政府却没有预算的开支,只能向百姓临时性的征收一笔新税来应对。这些汉学家们提出的解决办法是采用某种单一货币的形式来征收税款,而不是形式多样啊的实物和劳役,这样就可以中央政府先根据所要支付的体系来建立科学的预算,然后根据这个预算来征收税款,以防止百姓被无休止的劳役和名目繁多各种捐税压榨的精疲力竭。而为何古代中国在大多数的时间没有这么做呢这些“聪明”的汉学家简单的将其归结为古代的中国士人数学很差,或者说他们懒得学习数学,而让国家财政保持在一种“混沌”的状态,这样这些懒得学习数学的人们就能长时间的控制国政了。那么事情真的是这样吗如果我们对中国古代历史知道的更多一些就会发现这些汉学家们不过是提出了一种“看上去很美”的建议罢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十六章 白银 众所周知,古代世界各民族刚开始的时候选择了各种不同的东西作为货币:贝壳牲畜粮食盐布匹金属,但到了最后几乎不约而同的选择了金银铜这三种贵金属,这并不是没有理由的,金银铜拥有单位价值大质量均匀容易分割不易腐烂旧藏不坏等几个特点,因此革命导师马克思曾经说过“金银天然不是货币,但货币天然是金银。的,皇上对您的倚重之心咱们这些宫里边的都是清楚的,您年纪大了,可千万别这么大礼的,万一闪着了可不好”曹化淳笑嘻嘻的将毕自严扶回原座,又退回崇祯身后。崇祯满意的点了点头,以表示自己家奴的方才说的正是自己不便说出口的话。毕自严在袖子里稍一摸索,便取出一份折子呈上,曹化淳赶忙结了过来递给崇祯,崇祯随手接过放在一旁却不立即看,笑着对毕自严说:“毕先生,这折子朕暂且存下,待会再看” 按照当时君臣召对的礼仪,崇祯说出这句话的时候,身为臣子的毕自严就必须行礼参拜告退。但毕自严并没有依照礼仪那样起身告退,而是沉声道:“陛下,臣斗胆上了这份折子,还望陛下细细看了,便是里面有臣说的挂一漏万,也请陛下体谅老臣一颗忠心。” 听了毕自严这番有些突兀的谏言,崇祯有些奇怪的看了对方一眼,他很清楚像毕自严这种传统的士大夫是绝不会因为畏惧激怒天子而不上书的,这么说唯一的目的就是这封折子里的话在他看来极其重要,以至于害怕崇祯的在狂怒之下折子没看完就丢了,白白牺牲了自己而没有尽到臣子的责任。于是崇祯将折子重新拿了起来,刚刚看了几行眉头便皱了起来,不过看在毕自严方才说的那番话的份上还是继续看了下去。终于,当崇祯看完折子后,神情不悦的说道:“毕先生,你毕竟不是本兵明代兵部尚书的简称,这恐怕不是你该说的吧。” “陛下此言差矣“面对崇祯的指责,毕自严却怡然不惧,昂然反驳道:”老夫虽然并非本兵,但辽东辽西十余万军兵,所食所衣军饷药械都是从朝廷开支的。老夫虽然不知兵,但也知道若是这般维持下去,恐怕东虏未灭,我大明恐怕先撑不下去了。” “笑话“崇祯终于再也忍耐不住,冷笑了一声道:”我大明富有四海,百姓兆万,东虏户口不过百万,披甲不过十万,怎的会东虏未灭,我大明先撑不下去“ “陛下,天启二年,老臣便受先帝说托付,督理辽地诸军饷事。由北直隶至辽镇诸道中,以登莱海路最为便捷,然由登莱至辽地娘娘宫,再转运至宁远,运一石粮便费银一两,先帝征辽饷,天下怨声载道,四年时间也不过征饷五百万,辽西兵十余万,每年仅山海关一地便耗银400万两。即令东虏长伏穴中,不向西发一矢,天下已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十七章 周延儒 听了毕自严这番话,崇祯的脸色越发难看起来,这位老臣虽然未曾亲自督兵指挥作战,但却有极其丰富的后勤供给经验。因此他不可能无视对方的谏言。当时的后金政权在经过了萨尔逊开原铁岭广宁几次大规模的会战后,实际上已经完全控制辽东的精华地带辽沈地区,而明军只保住了辽西走廊以及辽南沿海地区和沿海岛屿。 1629年袁崇焕杀毛文龙,这不但让前任登莱巡抚袁可立苦心经营多年的登莱防务不复存在,而且还为后金接下来进攻朝鲜扫清了障碍,随后不久后金便在1630年10月绕过山海关从遵化等地入塞。但从当时大的战略形势上看,后金在没有彻底解决朝鲜蒙古等侧后方安全威胁的前提下,还没有足够的资源和武器围攻辽西走廊上的一系列要塞,其破口不过是一种冒险性和试探性的进攻而已,其目的也不是占据土地而是掠夺人口和财富;而明军的野战能力远低于后金军队,也无力反攻辽东,实际上明后金战争已经进入了一种大体平衡的相持阶段。 如果明能够先训练出一支有战斗力的野战军,或者后金能够抢先征服蒙古和朝鲜,解除后方的威胁,就能够抢到先手,打破这种平衡让战争转向对己方有利的方向发展。皇太极在遵化四城被明军夺回后,在接下来的时间里并没有再对明发动大规模的军事行动,而是将矛头转向林丹汗和朝鲜;而崇祯则投入大量资源给熟悉西式火器的登莱巡抚孙元化编练新军,其主要兵员是熟悉辽事的辽东逃人。显然明与后金双方的首脑都看出了这一点,都在尽快累积实力,企图抢占先机,而毕自严则从另外一个角度向崇祯指出问题的关键假如再这样下去,恐怕不等开战明政府会先垮下来。 “那毕先生你以为应当如何行事” “要么与东虏议和,以暂舒天下之弊,要么弃宁远诸镇,将辽西兵民撤回关内,加强宣大诸镇,遣精兵往朝鲜。” “荒唐”崇祯一听毕自严的建议,便冷笑了起来:“不战而弃数百里之地,祖宗疆土,岂可轻弃再说,若是将宁远诸城尽数丢弃,那岂不是东虏铁骑直逼山海关下” “陛下“毕自严苦口婆心的继续劝说道:”若是我大明兵强将复我辽沈之地,那自然宁远诸城便是直逼敌酋腹心的铁钉,但现在我大明士卒羸弱,守有余而攻不足,这几座城池孤悬敌境,一粮一矢皆需千里馈运,岂是长久之策“ 听了毕自严这番话,崇祯沉默了下来。正如毕自严所说的,假如明军要反攻辽东,宁远诸城可以起到进攻发的作用,而现在明军野战能力那么弱,短时间内根本没有反攻的能力,将大军屯聚在这几座城堡而漫长的补给线也未免太奢侈了。既然如此为什么不放弃这些土地,将有限的资源放到更必要的地方比如编练新军,加强山海关以西的防线上呢 “毕先生,若是放弃宁远诸城,会不会让东虏势张,越发难以收拾“崇祯低声问道。 “陛下,据老臣所知,关外土地平旷,东虏缺的是丁口而非田土,他们入关抢掠那么多生口也是为此,只要将百姓迁入关内,东虏纵然得了田地无人耕种又有何用而且弃了宁远等堡之后,坚壁清野,东虏若是入寇,其转运粮食又要多走几百里路,只会势弱。“ “嗯“崇祯点了点头,道:”毕先生,此事干系重大,朕还要仔细思量一番在做决定,这件事情你不可与第三人说。“ “老臣遵旨“看到崇祯的态度有了改变,毕自严十分高兴,他自然明白像这么重大的事情不可能就在两个人的商议下私下决定,而且以明末当时的政治环境,如果自己方才所说的那些东西要是泄漏出去,只凭不战而弃土数百里这一条,无论是崇祯还是毕自严都非得被谏官们骂残了不可。 看着毕自严离开的背影,崇祯突然发问道:“曹大伴,你觉得毕先生方才说的那些有道理吗“ “这个“曹化淳的脸上露出了为难的神色,虽然他受过第一流的教育,而且在多年的太监生涯中积累了相当丰富的政治斗争经验。但作为一个太监,曹化淳在回答这么重大的军政问题时存在一个极为致命的缺陷他没有出任过地方官僚,也没有指挥过军队,哪怕是作为一个监军的经历也没有,这就使得他在这方面说话极没有底气。最后,曹化淳低声道:“皇爷,对于辽事老奴知之甚少呀“ “这倒也是“崇祯叹了口气:”毕竟你十三岁入宫,就再也没有出过几次北京城。” “皇爷,不如请内阁的周先生来商议一番吧”曹化淳低声道。 “也好,那明日便召请周先生商议一下吧。”崇祯点了点头。 次日,乾清宫。 “臣拜见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周延儒一丝不苟的按照朝礼行着一拜三叩大礼,头上戴的漆纱幞头的两边的展角随着的身体的起复轻轻的摆动着,依照当时的审美观他是个颇为英俊的中年男子,笔挺的鼻梁,白皙的皮肤,颔下修剪十分整齐的胡须,檀香精心熏过的袍服,唯一的缺憾是他的眼睛有些狭长,不过这也被两条形状优美的眉毛所弥补,脸上总是带着几分笑容,让人一见就情不自禁的产生几分好感。 “周先生平身,赐坐”坐在御案后的崇祯微笑着的抬起手,虚扶了一下周延儒,不难看出崇祯对这位英俊的中年男子的喜爱和信任。他便是昨天曹化淳口中的周先生当太子太保礼部尚书文渊阁大学士,当朝首辅周延儒。他是南直隶宜兴人,少年成名,21岁便中了状元,随后沿着翰林院修撰右中允掌司经籍局少詹事掌南京翰林院北京礼部右侍郎的轨迹一路青云直上,三十七岁便登上了明代文官的政治巅峰首辅。 “谢陛下”周延儒小心翼翼的坐下,心中却在揣测着崇祯召自己前来的目的。他能能有如此显赫的政治生涯除却他自身的出色履历以外,一个重要的原因就是他善体帝心,用现代人比较熟悉的语言表述就是善于揣测领导的意图。这固然让他的官运亨通,但也带来了一个新的问题缺乏经验。 如果看这位首辅大人历任的官职,不难发现这位大明第一文官基本都是在翰林院这个系统内部升迁,从未担任过州郡一级的亲民官,如果打个比方的话就是今天某位官员从中央党校系统内部一路做到主管宣传工作的常委,最后当上党和国家领导人,却从未曾到地方担任过领导职务。这种在今天很难想象的官员履历在明代却是司空见惯,而且越是科举排名朝前,越是前途光明的官员前往地方任职的可能性越小,像周延儒这种三甲出身的进士往往去趟陪都转一圈就算是出任地方了,究其原因还是越是距离天子近升官越快,自然这些天之骄子要往中央挤。 “周先生,今日所谈之事干系重大,不得说与外人,尤其是那些乌鸦”到了最后,崇祯已经是声色剧烈,他口中的乌鸦便是都察院的那些御史们,这些御史们有着风闻奏事的特权,即无需任何证据便可弹劾朝中大臣,而被弹劾的大臣一般都必须回家闭门思过,这本来不过是皇权用来制衡相权的工具,但到了明末已经异化为文官集团内部党争的工具。即使是崇祯本人在很多时候也必须顾忌到御史的威力,毕竟他虽然是天子,但要推行一个政策也无法事事亲力亲为,必须通过自己信任的大臣,而这些大臣遭到敌对派别御史的弹劾,也只得停止工作,回府闭门思过,毕竟不是每个人都能有张居正那样的心理素质无视御史的弹劾的。 “陛下放心,臣不秘失其家,君不秘失其国的道理臣还是懂得的”周延儒笑道,但是暗自却有些不安,他开始意识到今天崇祯召见自己要谈的事情恐怕没那么简单。按照大明的政治制度,首辅的权力大小是一个弹性非常大的范围,大的像张居正,一手执掌国政十几年,其实际权力甚至超过了不少大明皇帝;小的上台两三个月就被罢免了。究其原因,明代阁臣虽然号称宰相,但实际上不过是天子的一个高级秘书,内阁大学士最初不过只有正五品,而六部尚书都是正二品,大学士与阁臣并不是上下级的关系。其实际权力和天子对其的信任程度成正比,与天子亲自处理政事的意愿成反比。换句话说,假如当今天子懒得处理政事又对首辅信任,那么首辅就是名副其实的宰相,假如天子勤快的话,那么首辅的权力就要打上几折了。以当今圣上的勤政程度来看,周延儒很清楚自己这个首辅的成色恐怕打个对折还不够。 “那就好”崇祯微微一笑,他对于自己选择的这个首辅还是颇为满意的,仪表堂堂,在许多事情上的意见又符合自己的心意,又聪敏过人,如果说与毕自严崇祯是敬重甚至有一两分畏惧的话,对周延儒就是纯粹的喜爱了。他从几案上拿起一份毕自严那份奏折的抄件,一旁的曹化淳赶忙接过给周延儒送了过去。 “周先生你看看这份折子,再来说话” 周延儒赶忙站起身来,双手接过抄件,细心看了起来。他一边飞快的阅读着奏折,一边小心的揣测着崇祯的用意。与当时朝堂上的绝大部分官员一样,这位少年得志的首辅是一个聪明人,但正如后来史料中对他的评价:“怀私植党,罔恤国事”,这位聪明人的脑子更多的想的是如何才能更长时间的独揽大权,为自己的派别获取更大的利益,而非替天子替朝廷替国家多做一点事情。因此周延儒决定先探探崇祯的口风,然后再表明自己的态度,以免表错了态,惹怒了崇祯,失了爵禄。 “陛下,不知这折子是何人所上的”周延儒低声问道。 崇祯稍一犹豫,还是决定说实话:“乃是毕尚书所上” 听到是毕自严所上的折子,周延儒不由得松了口气,他很清楚毕自严虽然颇得崇祯的信重,但在朝中却没有多少奥援,像放弃宁远诸堡垒,迁徙数十万辽民兵将入关以节省军费这么大的举措,也不知道要得罪多少人,岂是区区一个毕自严就能搞定的不过看天子的意思有些心动,自己也犯不着做这个恶人。他稍一思忖,笑道:“果然是毕老先生,微臣方才看这份折子,一颗拳拳报国之心溢于言表,若非毕老先生,朝中又有何人能作此文“ “那周先生的意思是同意啦“ “陛下“周延儒笑道:”辽西兵将不下十万,眷属百姓加起来只怕有三十万,若要尽数迁回关内,田土庐舍皆捐弃于东虏,只怕士民皆有怨尤之心,朝廷应当如何处置呢“ “这倒也是“崇祯点了点头,正如周延儒所说的,假如如毕自严所说的收缩防线,那么随之入关的数十万辽西百姓就是个大问题了,这些人基本和辽兵都有亲属关系,在辽西都有田产房屋,可以自耕自食,但回到关内后就成为了一无所有的流民,稍有不慎便会激起一场大规模的民变,这对于任何一个古代国家来说都是一个让人头疼的大难题。 “陛下,眼下西北民变刚刚平定,若是辽西再闹出些事情来,那后果可不堪设想,以微臣所见还是持之以静吧“ “周先生所言甚是”崇祯被周延儒说服了,心中暗想:“难道只有与那些蛮夷议和吗”一想到这里,他的心中便是一阵烦躁。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十八章 巧计上 看到打消了崇祯这个念头,周延儒心中十分高兴,毕竟他也不希望在这个节骨眼上发生太大的变故,那很有可能会导致自己这些年来苦心经营的一切毁于一旦,至于毕自严在折子里描述的财政困境,总有其他的办法解决的。是对现实地形的复制,不如说是某种写意山水画。即使是用于军事方面的地图,上面也只有一些比较重要的道路渡口河流城市,绝大部分地形地貌在地图上是没有出现的。而刘成的图表则要复杂详细的多,甚至在有些部分还标明了山头的高低河水的浅深,这明显并非是为了军事。 看到刘成没有继续加紧催逼清理军屯,无论是鄜州当地的缙绅还是于何都松了一口气,前者是因为已经看到了刘成的厉害,而后者则是认为刘成已经懂得了和光同尘的道理,知道保身之道。但看到刘成方才的表现,于何发现这应该是自己的误解,眼前的这个人从来就不懂得什么叫做自保之道。 “于先生,你替我写一封信给杨制军”虽然已经在大明渡过了半年多,但刘成的毛笔字依旧惨不忍睹,因此他不得不让于何做自己的文书,不过这在明末的武将中倒是司空见惯的事情,传说左良玉不但不会写字,就连斗大的字也不认识几个,是以才有下九流的说书人柳麻子在他手下得宠,傲视公卿的故事。 “好的,大人”于何在案前坐下,将毛笔在砚台上蘸饱了墨汁,便听到刘成说:“便 让杨制军从流民中遣三千丁壮来,我要将他们安置在鄜州的军屯地上。” 刘成话音刚落,便听到啪的一响,却是于何手中的毛笔落到地上,他也顾不得这么多,大声反驳道:“大人,万万不可呀。军屯地虽然有了,可是耕牛种子农具等等还没有着落,再说眼看今年又是大灾之年,种下去也不知道有没有收成,这不是三千丁壮,这是三千根火苗呀“ “于先生,你放心“刘成弯腰将地上的毛笔捡起,重新塞回于何的手里:“我让你写你就写,人来了我自有办法,天塌下来有高个子顶着,你怕什么” 看着刘成自信满满的脸,于何无奈的重新坐了下来,一边书写一边叹道:“大人,别人都是把麻烦往外推,只有你却往屋里拉,好像就怕事情少了一样,真不知道你是聪明还是傻“ “于先生,你这么说就错了,麻烦哪里是推得掉的你越是推就越是追着你,路只有越走越窄,你若是掉过头来,只要解决了麻烦便是康庄大道。” 几天后,鄜州知州府。 相比起几个月前,吕伯奇憔悴了不少,原本枯瘦的身材佝偻了起来,满是皱纹的脸上更是如刀刻一般,这都是刘成这个外来户的功劳,他在清理军屯这件事情上与当地缙绅闹得不可开交,甚至动了刀兵,死了十几条人命。唯一值得庆幸的是最终刘成这个强龙和缙绅这些地头蛇达成了妥协,鄜州又暂时平静了下来,现在吕伯奇唯一的奢望就是在自己离任之前还能维持一个局面,因此他不用刘成开口,就提供了对方一百多人的粮秣,对于对方这几个月的所作所为也只当做没看见,每日里只是在衙门后堂的吕祖像前焚香祷告,祈求自己最后的几个月能够安然度过。 不过吕祖好像没有听到知州大人的祷告声,这天下午正当吕伯奇像平常一样在后堂焚香祝祷时,幕友便从外间快步进来,附耳低声道:“吕公,刘都司求见” “什么,又是那个杀才“吕伯奇手腕一抖,险些将香掉在地上:”他又惹了什么麻烦来找本官“ “我看不像“幕友摸着袖里的银锭,那是刘成送给他的门包,心情十分舒畅:”刘都司这次就带了两个随从,都是一身便装,还带了四色礼物,不像是找麻烦的样子。”说到这里他压低声音道:“大人,礼物我看过了,二十张滩羊皮,一块上好的羊脂玉,还是原石,稍一打磨便是传家之宝呀” “哼“这笔厚礼却没有在吕伯奇发挥出平日的功效,他依旧是一副忧心忡忡的模样:”我看未必,这个刘都司不是好相与的,他别给我惹麻烦我就谢天谢地了,哪里还想他的礼物。“ “大人,刘都司找您的都是公事,公事总是可以商量的,那些东西可是私物。“幕友笑嘻嘻的答道:”再说,不管怎么说您还是一州之主,应不应允还不是由您“ 吕伯奇没有说话,显然幕友的劝谏起到了作用,他叹了口气道:“你先去签押房陪那位刘都司,我马上就过去” “是,大人”幕友应了一声,转身便朝外走去,吕伯奇转过身看着墙上悬挂的吕祖画像,叹道:“吕祖师呀吕祖师,此番是福还是祸呢”正说话间,吕伯奇突然一声惨叫,原来他方才与幕友说话,却忘了将手中的柱香插到香炉去,这会儿已经香已经烧到指节处。他懊恼的将柱香丢在地上,骂道:“果然是祸” 签押房里,刘成正坐在客椅上,有一句没一句的和作陪的幕友说着闲话,他今天穿了一件宝蓝色的圆领袍子,教踏皂色薄底官靴,头上没有戴帽子,只用一根青玉簪子挽了发髻,手上拿着一柄泥金扇子,身后的两个亲兵也都穿着青色短袍,打扮不像是个朝廷武官,倒像是个带着家仆出行的富家子弟。 正说话间,签押房外传来一阵脚步声,随即便看到吕伯奇从外间走了进来,刘成笑嘻嘻的站起身来,拱手道:“知州大人,今日冒昧来访,失礼了“ “罢了“吕伯奇的脸色并不好看,还在抽痛的手指给他一种不祥的预感,他有些疲惫的挥了挥手,示意刘成重新坐下:”刘都司,你今日来找本官有什么事情“ “吕大人,杨制军与末将有军令,与鄜州有些干系,末将自然要拜见老父母,商议一番。“ “杨制军的军令“吕伯奇的脸上立即蒙上了一层黑气,他没好气的答道:”制军大人的报捷文书里面不是说已经将陕西流贼一举荡平,诚数十年未有之大捷吗怎的又有军令莫不是玩的讳败为胜的把戏“ “老父母说笑了“刘成笑道:”这等事情岂是有假的“ 吕伯奇冷哼了一声:“那刘都司找本官作甚杨制军的军令是发给你的,可不是给本官的。” “大人,杨制军让末将在鄜州清理出来的军屯地上安置三千丁壮,您要是认为这件事情与您无关,那末将立刻就走便是”说到这里,刘成站起身来,一副就要离开的架势。 “且慢“吕伯奇立刻喝住了刘成:”三千丁壮,这是怎么回事哪来的丁壮“ “大人,这些便是那些制军招抚的流贼中的一部分,昨天杨制军有军令发来,说就抚的流贼靡费粮饷,鄜州卫所田土空旷,正好安置。“ “什么”饶是吕伯奇是个好脾气的,此时也被气的面红耳赤:“好个杨鹤,竟然想出这等招数来,那些流贼让他们各自返乡便是,为何要安置在我鄜州本官一定要上书朝廷,和他论个黑白。” “吕知州,这倒也怪不得杨制军。”刘成解释道:“这些流贼多半是陇上人,今年鄜州都旱成这样了,陇上恐怕连根草都不长了,若是让他们返乡还不是逼着他们再反” “放屁”吕伯奇再也忍耐不住,不由得破口大骂:“去陇上他们造反,莫非来鄜州他们就不反了,你光凭那点军屯能养活几个人实话和你说,别想我鄜州府为这些人出一粒米,一文钱。”这位吕知州别的事情迷糊的很,但一沾到钱粮的事情上就比猫还精,立刻一口咬住死死不放。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十九章 巧计下 “大人,我这次来可不是要你出钱粮的。∴,“刘成笑嘻嘻的答道。 “不要我出钱粮“吕伯奇用怀疑的目光上下打量着刘成 “千真万确,这样吧,我若是要了吕老爷您一粒米,一文钱,天打雷劈,断子绝孙” 相比起后世深受无神论熏陶的现代人,诅咒发誓对于吕伯奇还是有一些效力的,他冷哼了一声,问道:“那你来找我作甚” “我想请吕知州帮忙相邀马子怡马老先生,我有件事情想和他相商。” “你要与他商议便直接去他府上便是,何必要我帮忙” 刘成苦笑了起来:“你也知道在军屯的事情上我已经恶了马老先生,直接上门的话恐怕要吃闭门羹。“ 看到刘成自承吃瘪,吕伯奇心中不由得感觉到一阵快意,正思量着要不要推诿几句,给刘成一点颜色看看,却听到刘成说:“知州大人,军情紧急,丁壮到鄜州也就是这个月底下个月初的事情了,若是与马先生会面的事情耽搁了,只怕有些麻烦。“ “好个丘八,居然敢要挟本官“若不是见识过刘成的厉害,吕伯奇就不是腹诽而是指着刘成的鼻子痛骂起来了,但那份厚礼和刘成应付缙绅们的手腕将那些污言秽语堵在了吕伯奇的嗓子眼里。吕伯奇思忖了片刻后,最后还是低声道:”好,我答应你,不过你得先答应我,不能在马老先生面前耍粗使横“ “那怎么会“刘成笑了起来:”不怕老父母笑话,末将小时候也是读过圣贤书的,尊老敬贤的道理还是懂的。“ 吕伯奇冷哼了一声,没有说话,径直走出了签押房,那位幕友朝刘成抱歉的笑了笑才跟了出去,身后的杜固低声道:“大人,我听说那个马老头都让您气的吐了血,他能听您的吗“ “若是那马子怡不见我,我自然是拿他没有法子;只要他见了我,就不怕他能出我的手掌心” “大人好大的口气“杜固跟了刘成大半年了,已经了解这位上司对下属颇为宽纵,胆子也大了不小:”若是俺是那马先生,见了大人您掉头就走。“ “所以你不是马子怡”刘成笑了起来:“你却不知道有一样东西,只要掌握在你手里,兄弟可分,仇敌可和,坚城可破,国家可亡。” “大人您又在说笑,天底下哪有这么厉害的东西。” 刘成从怀中摸出一件东西往杜固手上一拍,笑道:“便是这个”起身便向门外走去。杜固低头一看,掌心里却是一块银洋。 鄜州邀月楼。 “老爷,邀月楼到了“马管家小心翼翼的揭开轿帘,对里面低声问道:”是抬轿子进去还是“ “就在这儿下轿“轿子里传出一个沉稳的声音。 “外边风大,老爷您的身子骨“马管家有些犹豫的说,上次办差失败虽然马子怡并没有处罚他,但他在府里低调了不少,办差事也越发谨慎小心了起来。 “都是六月天了,何必整天捂着再说老父母相请,抬轿直入中庭成何体统“说话间马子怡已经钻出轿子,他轻轻的顿了顿足,看了看四周,便昂然走进门来。 邀月楼的掌柜早已在阶下迎候,离得还有十余步远便拱手做了一个长揖,谀笑道:“马老先生光临,小店果然是蓬荜生辉,这边请,这边请“ “罢了”马子怡矜持的拱了拱手,还了掌柜的礼,低声问道:“吕大人在哪儿呢” “老父母便在三楼的雅间,便是蒙了绿纱的那个窗户”那掌柜的赶忙伸手向斜上方指去。马子怡抬头看了看,便径直向楼上走去,掌柜赶忙跟了上去。 马子怡推开房门,只见屋内只在靠窗位置摆放着一张八仙桌,桌上摆着几色干果和四副碗筷,在屋子的里侧摆放着一张屏风,吕伯奇正和师爷坐在桌旁说话,看到马子怡进来,吕伯奇赶忙站起身来,拱手笑道:“马老先生,未曾远迎,还请见谅” “当不起,当不起”马子怡拱了拱手,走到桌旁笑道:“老父母替他人相邀学生,想必是有什么要紧事吧。” “这个”吕伯奇被马子怡道破了心事,还以为被对方知道了原委,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倒是一旁的师爷反映甚快,接过话来:“马老先生如何看出我家大人是替人相邀呢” “这有何难”马子怡笑着指了指八仙桌:“这上面有四幅碗筷,这里却只有三人,想必便是那位还没露脸仁兄要见马某人吧” “马老先生果然好眼力”听出对方还不知道自己是替刘成相邀,吕伯奇才松了口气,赶忙伸手相邀:“我们坐下说话”马子怡也不推让,在窗户旁边的位置坐下,笑道:“老父母,却不知是何人托到你的门下,要见学生” “不是别人,却是在下”说话间,屏风后面走出一个人来,马子怡一见脸色顿时大变,喝道:“原来是你”他也不多话,站起身来,狠狠的瞪了吕伯奇一眼,便径直朝门走去。 马子怡要走,却不想刘成抢上一步站在门前,将门堵得严严实实,他毕竟已经年老力衰,如何比得上刘成正是当年,眼看出不得门,只有气鼓鼓的回到桌旁,一屁股坐下,对吕伯奇喝道:“老父母,你为何诓骗我” 吕伯奇见马子怡发了脾气,吓得支支吾吾一时间也说不出话来,一旁的刘成却接过话来:“马老先生这话倒有些怪了,吕知州出言相邀,事先又没有说席间没有刘某人,这诓骗一词谈何说起” 吕伯奇正理屈词穷,听到刘成这番话便好似落水之人抓到一根稻草,赶忙连连点头称是。却被马子怡狠狠的瞪了一眼,立即低下头去。刘成见马子怡坐了下去,笑嘻嘻的走到桌旁坐下:“马老先生,刘某人今日见你,不是为了别的,而是为了救鄜州百姓士绅于水火之中。” “哼”马子怡冷笑了一声,扭过头去,背对着刘成却不说话,显然他根本不信刘成的话。 “马老先生,你以为我方才所说都是虚言恐吓,却不知道如今西北局面危殆。陕西士绅承大变之后,而上下泄沓,清歌于漏舟之中,痛饮于焚屋之下,而不知覆溺之将及也,诚可哀也哉” 马子怡本来打算无论刘成说什么,他都来个徐庶入曹营一言不发,可听了刘成方才那番话便不由自主的转过身来,他万万没想到从来在他眼里不过是个粗鄙军汉的刘成居然能说出这番文质皆美的话来,不得不对刘成重新作出一番评价。 “你这般说是什么意思” 刘成见马子怡开了口,不由得心中暗喜,对方要是真的始终不开口,自己还真拿他没有什么法子,赶忙低咳了一声,沉声道:“前几日固原那边来了军令,说要在安置三千丁壮,马老先生乃是鄜州士林领袖,末将自然要先与先生商量一番。“ “哼“马子怡冷哼了一声:”我马子怡不过是个在家里等死的老朽,可当不起领袖士林这个单子,你要安置丁壮,与吕知州商议便是,找我作甚“ “马老先生,这屋中只有你我吕知州师爷四人,再无其他人,末将便把话说开了。杨大人这个军令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自从今年春天抚平流贼之后,他便连连上书朝廷,乞发钱粮安置流民,但到现在为止,朝廷发下来的钱粮寥寥无几,才想出在鄜州军屯地上安置三千丁壮的法子来,若是在这么拖延下去,只怕又是一场大祸,到了那个时候,吕知州辞官不做告老还乡,莫非鄜州士绅能够独善其身“ 听到刘成这番话,马子怡的眉毛危险的皱了起来,他挺起脊背喝道:“刘大人,你这莫非是在胁迫老夫” “不敢,末将只是把事情说清楚了,是黑是白,老先生自然分明。在下不过是一个小小都司,即不能让朝廷发下钱粮,又无法阻止杨制军安置壮丁,胁迫二字从何说起呢” 听了刘成这番话,马子怡哑口无言,刘成的意思很明白,胁迫是以可能发生的事情来威胁对方迫使其就范,而朝廷不发钱粮和杨鹤在鄜州安置壮丁都是既成事实,刘成只不过是实话实说,又怎么能说是胁迫呢 “好吧,刘都司,这次你又要多少钱粮”过了约莫半响功夫,马子怡沉声问道,显然他已经准备做出让步了。 “刘老先生,末将这次来却不是要钱粮的。”刘成微微一笑,轻击了两下手掌,外间便走进一名随从,呈上几个卷轴,刘成将桌上的碗筷盘碟拿开,将一个卷轴在桌子上展开,指着展开的画卷上说道:“吕知州马老先生请看。” 马子怡起身细看那画卷,只见那画卷上密密麻麻,依稀正是鄜州的舆方图,但这舆方图与他过去在官府中看过的有些不同,有许多细密的同心圈,他虽然不知道这些线条是做什么的,却知道绝非是胡乱涂写的,必有独到的用意。他正思忖间,却听到一旁的吕伯奇有些不满的问道:“刘都司,你拿这涂鸦给我们看作甚,难道是要戏耍本官不成“原来他仕途不顺,不像马子怡是有个当过辅臣的爹,虽然官没当大,但见识可不少,居然没有认出这是有等高线的地图。 “且慢“马子怡制止住吕伯奇的问责,指着那卷轴道:”刘都司,你这可是鄜州的舆图“ “不错,马老先生果然好眼力“刘成笑着翘起了大拇指:”这正是末将这几个月绘制的地图。“ “什么,你说这是你绘制出来的“马子怡瞪大了眼睛,他俯下身子又一次仔细查看起桌子上的地图来, 只见上面不但标记了县城的所在,还密密麻麻的标记了十几个大的集镇道路河流以及山脉高地,较之官府中的舆图那种写意图简直不可道里计了。 “不错” 马子怡转过头去,强自压下心中的惊骇。在古代社会,地图属于高度机密的资料,只有官府里面才有保存,即使是跋涉万里的行商所有的往往也只是他们经常通行的道路两旁情况图,而没有一块区域地形地貌的地图。像刘成自承能够绘出标记的如此详细清楚的舆图,和现代社会某人自称能够拿出中南海保安图没有什么区别。 过了半响,马子怡装出一副不在意的样子,重新坐了下来,将那卷轴一推,问道:“刘都司,你拿这些给我看做什么这和那些丁壮有什么关系” “自然是有干系的”刘成将卷轴重新展开,一边指划着一边说道:“鄜州东面乃是黄龙山系西隔子午岭与宁州接壤,北隔着丘陵与延安府相望,东有洛河西有葫芦水,土质肥厚,若筑陂蓄水,分渠道灌溉,岂不是大大的善政” “你是要以工代赈”马子怡此时也明白过来了。 “不错”刘成笑嘻嘻的又取出一支卷轴出来,在桌子上展开,一边指点着一边解说道:“我已经查看过了,从这里挖渠修陂,两边的地多半是你们当地士绅的,这渠若是修成了,原先看天吃饭的坡地就变成旱涝保收的河滩地,这好处可是大了去了,总得赏几个饭钱吧” 马子怡冷哼了一声,没有回答,脸上的神色也好看了许多,开始仔细查看起刘成的渠道规划,不时还开口问几个问题,而刘成早有提防,从工程的测算,需要的人力,预计时间,枯水期和丰水期储水的数量,可以灌溉的面积,答得头头是道。这倒要感谢二十一世纪那学的合并潮流,刘成就读的那所综合性院校里居然还开有水利工程专业的课程,用来在现代社会混饭吃不够,在明末忽悠士绅老爷还是有余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六十章 各怀鬼胎 也不知过了多少时间,马子怡才停止了发问,从脸上矜持的笑容来看,他对刘成的回答颇为满意,他站起身来,整理了一下身上衣衫,向刘成躬身下拜,刘成赶忙侧身让开:“马老先生如此多礼,末将如何当得起!” “修堤筑陂,遗惠后世,如何当不起!”马子怡神色十分严肃:“老夫这礼并非是为了自己行的,而是为了鄜州士绅百姓行的,刘大人只管受着便是。“刘成没柰何,只好受了马子怡一拜,马子怡起身后问道:“筑堤修陂干系重大,若有所需请大人直言,我等也好事先准备,免得事到临头措手不及。” 刘成见马子怡态度大变,心里也十分高兴,笑道:“我手下有一百多使唤熟了的精兵,那三千人一来我就将其分成三十队,从手下亲兵中拣选得力的为队副,然后让其每队中选朴实有能的为队首,休息个几日就能开工,只是粮食c茶水c衣鞋c工具c大夫便要劳烦列位了。” “嗯!粮食便先从义仓中支取,然后按照田土多少认捐便是,我家先认捐银五十两,粗粮两百石。至于工具嘛!”马子怡转身对吕伯奇道:“这便要劳烦老父母了,还请发分告示,将州内铁匠集中起来,限期打制修补便是。” 一直很没有存在感的吕伯奇突然被问到还有点措手不及,赶忙连连点头:“这个好说,明天本官就发告示,被征发的铁匠每日有工食银,从官仓支出,便抵算今年的劳役了。” “明府果然是父母之心呀!”马子怡赶忙赞道,虽然按照明代一条鞭法,百姓的劳役早已折算成税金缴纳给官府了,不再有承担劳役的义务,但实际上或多或少还是有强制征发劳役的行为存在,吕伯奇这个公告就是告诉铁匠们来工地干活不但有每天的饭钱,还免去了劳役,其吸引力自然大了不少。 “我辈读圣贤书所为何事?做了今日这点事,庶几无愧矣。”吕伯奇在鄜州做了快两任知州,恐怕还是第一次从马子怡口中听到赞语,不由得飘飘然起来,心中不由得产出一个念头——“这任知州做完后自己说不定还能更进一步呢?” 正当刘成在一旁暗自欣喜的时候,马子怡突然转身过来恭声道:“刘大人,关于这件事情老朽还有一事相求,还请应允!” “老先生请说!” “修堤筑陂的事情还请不要声张。” “这是为何?“ “大人有所不知,你这堤陂牵涉到许多户人家的田宅,若是事先泄露出去,只怕不少人坐地起价,到时候动工起来麻烦的很,不如乘着众人还不知道,将这些工程涉及的田土都弄清白了,再动手不迟!“ “感情古代也有拆迁问题呀!”刘成额头上不由得冒出一层冷汗,暗自庆幸这个马老儿想的周全,不然要是像现代社会那样动工起来再拖个一年半载的,自己岂不是要哭死了,赶忙拜谢道:“多谢老先生提点,末将一定守口如瓶!” 站在窗口,马子怡看着刘成离去的背影,脸上露出一丝高深莫测的笑容,一旁的吕伯奇有些好奇的看着一旁的马子怡,笑道:“马老先生,我本以为今日你要与那刘都司吵的翻了天,却不想谈的这么投机。” “是吗?”马子怡冷笑了一声,回到桌旁坐下:“若是老夫没有猜错,杨制军那三千壮丁就是这位刘都司写信要来的。” “什么!”吕伯奇被马子怡的话吓了一跳,赶忙问道:“这怎么可能?要是我们不应允他以工代赈,他怎么收场?” “哼!”吕伯奇冷笑了一声:“若不是早有打算,这位刘都司哪来的这么详细的舆图?这可不是几天功夫就能折腾出来的。” “对,对!”吕伯奇连连点头,旋即又反应过来:“不对,马先生你明知这都是他耍的把戏,为何还对他事事应允?” “我为何不应允?”马子怡冷笑道:“不管他耍什么花样,要修堤筑陂总是没错的,事情成了,我家的地变成旱涝保收的河滩地,事情不成,自然有朝廷找他的麻烦,我为何要做这个恶人去拦着他?” “妙,妙!”吕伯奇一思量,事情果然如马子怡所说的,不由得连声赞道:“那刘都司本以为自己是孙猴子,却不想老先生您是如来佛祖呀!” 到这时,马子怡再也忍不住心中的得意之情,得意的笑了起来,他敲了敲桌面,对吕伯奇说:“知州大人,我今日便再送您一个好处,今年夏粮不是很糟糕吗?您拿出一万两银子在将要挖成的河渠两岸经营些田宅,等到河渠一旦修成,转手一卖,便又是一万两银子落袋了。“ 听了马子怡的这个建议,吕伯奇不由得眼前一亮,合掌笑道:“马老先生说的是,我怎么就没想到这茬了,我立刻就去办。“说到这里,吕伯奇草草的向马子怡拱了拱手,便推门出去了。 听着门外传来吕伯奇踩在楼梯上的急促脚步声,马子怡的脸上露出了一丝不屑的笑容,身为朝廷命官,一州父母,被一点蝇头小利就弄得不知所以,当真是枉读了这么多年的圣贤书,养气修身的功夫都丢到狗肚子里去了;至于那个刘都司,虽然有些小聪明,但毕竟没有什么根基,说到底这大明还是我们读书人的天下。 “大人!”刘成出得邀月楼,刚刚走到路边拐角处,于何便迎了上来,低声问道:“事情成了吗?” 刘成脸上露出一丝自得的笑容:“自然是成了,这么有好处的事,那马举人又岂会不答应?“ “他居然答应了?“于何摇了摇头,脸上满是不敢相信的神色:”您先前从他嘴里硬生生挖出几十倾地,又把他气得吐血,他居然还会答应与大人合作?“ 刘成冷笑道:“那又如何?我不是说过了,利之所在,兄弟可分,仇敌可和。这次他只要和我合作,就可以把新修的水渠两边的水浇地都占了,以后几百年鄜州的第一世家都是他们马家,这天底下有谁能给他这么大的好处?不要说吐血,就算是杀父之仇都可以抹去了!” 听了刘成的话,于何不由得叹了口气,正如刘成所说的,在古代中国土地才是一个家族安身立命的根基,当官会被流放,经商会亏本,但拥有土地就不同了,有了土地就有佃户家奴供你驱使;有了土地就能积累资本经商;有了土地就可以供养子弟读书科举做官。本朝士大夫就算是当官当到首辅,在尽忠国事之余,也要乘着自己在位子上花些心思经营自家产业的。可就算是徐阶徐子升这样在本朝阁臣里都要算一等一的聪明人,子弟横行乡里也就占了24万亩的地,还弄得弹劾他的奏折把御史台的几案都堆满了,逼得他大出血掏了三万两黄金贿赂御史才搞定了,还弄得名声狼藉。而马子怡这一点头,少说也有十几万亩旱涝保收的水浇地入账,还不用担心御史老爷们弹劾,就算是马子怡他爹入阁的时候都没有给家里捞到这么多好处,也无怪乎几个月前的旧事他立刻丢到脑后去了。 “大人,我知道你算计的精。”于何叹了口气问道:“不过你该不会辛辛苦苦忙活下来就让那些缙绅白白得了好处吧?” “当然不会!马子怡他们把肥田美宅当做宝贝,那就让他们当田舍翁好了!只要他们掏钱把水渠附近的地都买下来,就肯定要支持我将工程修完,不然他们买下来的就只是一片不值钱的坡地。我要粮他们就得给粮,要钱他们就得给钱,等我将这工程做完了,这几千丁壮也就成了我的一支精兵,到了那个时候,倒要看看他们有没有福分享受这些田宅了?“ 看着刘成脸上的冷笑,于何不禁打了个寒颤,他眼前的男人仿佛是初生的幼虎,第一次露出了锋利的爪牙。从朱洪武驱逐鞑子,扫平群众建立大明帝国以来,在这片辽阔的土地上已经持续了接近三百年的和平了,在绝大多数人的脑海里有些东西仿佛是旷古以来便存在的c不可改变的,而在刘成看来这不过是些笑话。看着眼前这个男人,于何心中有几分害怕,又有几分兴奋。 千户所城。 汤慕尧靠在墙角,右手不时用力扯一下自己短衫的下摆,他这么做的原因很简单——在他裤子上有一个手掌大小的破洞,如果他身上的短衫不能保持着最大的下垂长度,他的屁股的某一部分就要裸露在众目睽睽之下,对于一个十九岁的年轻人来说可不是一个什么值得骄傲的事情。此时的汤慕尧还处于一个少年与成年之间的模糊阶段,与绝大部分还处于这个阶段的人一样,格外的敏感而又自尊,明明还是一个孩子,却唯恐遭到别人的耻笑,处处都要竭力要证明自己已经是一个成年人。 作为家里的第三个男孩,汤慕尧在八岁那年就被打发出去以学一门可以养活自己的手艺,家里贫瘠的土地无法再填饱多一张嘴,更不要说让他娶妻生子c成家立业了。父亲为汤慕尧选择的行当是铁匠,这对于一个穷苦农民家出身的孩子来说是一个不错的选择——只要有一个风箱个炭炉个扁担c锤子c铁夹和铁砧,一个手艺熟练的铁匠就能养活自己c娶上老婆并把养活三四个孩子,年成好的时候碗里还能沾点荤腥,这已经是当时绝大多数人的毕生梦想了。 与绝大多数学徒一样,汤慕尧学徒生涯的头几年没少挨师傅的巴掌和板栗,不过幸运的是,他在打铁锻造方面颇有天赋,早在绝大部分学徒还在只能拉风箱c挥大锤(通常情况下,学徒的任务是挥舞大锤击打师傅用小铁锤让他击打的位置)的时候,他就已经被允许使用小铁锤和夹子了。上天仿佛在他的身体里倾注了一些特殊的东西,只用一个锤子c铁砧c夹子c炭炉这些简单的工具,他就能让坚硬的钢铁像橡皮泥一样,变成各种他想要的形状。除了通常的锄头c铲子c镰刀等农具外,汤慕尧还能打制铁壶c铁叫子c马嚼子等许多更为精巧c也更为困难的东西。唯一阻止他成为一名营业的出色铁匠的是他当学徒时定下的和约——在满师之后他还要为师傅免费干上三年,而这正是他无薪劳役的最后一年。 正当这位前途无量的年轻铁匠正在考虑着一年后是应该先向隔壁豆腐张的三女儿求亲还是先去镇子里开自己的铁匠铺子的时候,州府衙门发出的一纸公告把一切都打乱了。几个带着铁链和棍棒的衙役来到汤慕尧师傅的店铺门前,要求他们立即收拾好工具和炉子,前往鄜州千户所城那儿服劳役。不管汤慕尧的师傅如何哀求,衙役们照样用封条封了店铺,并且警告对方,全州范围内的铁匠都已经被征发了,如果他三天之内不到指定之处报道,就要在衙门门前的站笼喂苍蝇。 沮丧的铁匠不得不收拾好工具,和自己最好的徒弟挑上扁担赶往报道的地点。在途中汤慕尧从师傅的口中听到了许多不好的猜测,他认为这是套虏秋后又要大举入侵的征兆——上一次官府大举征召铁匠的目的就是为了修补打制武器。这也是他师傅没有丢弃铺子逃亡的原因——假如套虏大举入侵的话,在军队里当铁匠还是个比较安全的选择。 “都司大人到!”随着一声宏亮的通传声,站在小校场的一百多个铁匠赶忙跪了下来,汤慕尧赶忙也跟着跪了下去,年轻的他还不知道都司是个多大的官,便好奇的偷偷抬起头向前看去,只见一个身着红袍的高大汉子在六七个亲兵的簇拥下上得校台,目光如电,汤慕尧害怕被发现自己偷看,赶忙低下头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六十一章 铁匠 “都司大人到!”随着一声宏亮的通传声,站在小校场的一百多个铁匠赶忙跪了下来,汤慕尧赶忙也跟着跪了下去,年轻的他还不知道都司是个多大的官,便好奇的偷偷抬起头向前看去,只见一个身着红袍的高大汉子在六七个亲兵的簇拥下上得校台,目光如电,汤慕尧害怕被发现自己偷看,赶忙低下头去。 “都起来吧!” 刘成站在校台上,看着跪在地上黑压压的一片人头,他轻拍了两下手掌,身后的杜固便举着一个托盘上前,托盘上摆放着十几个形状大小相异的金属零件。刘成指着那个托盘大声道:“你们过来看看这托盘,若是有人能照样打造出来,本官必有赏赐!” 刘成的话在人群中激起了一阵涟漪,不少铁匠纷纷探头去看那托盘上的东西,有的人还在交头接耳的说些什么,连站在最后一排的汤慕尧也踮起脚跟想要看清楚些,可惜他距离校台的距离太远了,他有些兴奋的对一旁的师傅说:“师傅,咱们去看看吧,说不定也能弄几个赏钱花花。” “傻小子,衙门的赏钱哪有那么好拿的!”师傅冷笑了一声:“你没听说过吗?衙门里边有三多:棍子多c恶人多c麻烦多;又有三少:好人少c赏钱少c公道少。你小子就给我老老实实呆着,别给我惹麻烦!“ 校台上刘成看到虽然探头探脑的人不少,但真正愿意上前干活的人却没有,向身后的于何点了点头,于何上前高声道:“能防制一物者,赏钱一贯c松江布一匹,当场发赏,概不拖欠!“话音刚落,两名士兵抬着一个担架上前,揭开上面的帘布,下面堆得满满的都是成串的铜钱和一匹匹的棉布。 看到布匹和铜钱放在眼前,人群开始耸动起来,不一会儿一个前排的铁匠大着胆子跑到托盘前看了会,指着两个部件说自己能够打制,果然立即就得到了两贯钱和两匹布。看到同伴喜滋滋的把铜钱往口袋里塞,人群沸腾了,铁匠们纷纷上前挤着看托盘上的部件,好领赏钱和布匹,校台旁立即挤成了一锅粥。 看到这番景象,站在后面的汤慕尧再也忍耐不住了,他腆着脸对师傅说:“师傅,您看俺这么大了连个媳妇都没有,也让俺去弄两匹布去给隔壁豆腐张的做三丫头聘礼吧!”还没等师傅作出回答,汤慕尧便往前跑去,他师傅一把没抓住,急忙喊道:“小子你给我回来,衙门的好处是白拿的吗?到时候你后悔就来不及了!” 汤慕尧跑到前面,看到铜钱和布匹的担架旁早已挤成了一个疙瘩,他唯恐赏赐的布匹和铜钱都拿光了,忙不迭便往里面钻,却不想那些铁匠都是些五大三粗的汉子,平日里挥惯了大锤的, 个个两膀都有百十斤力气,汤慕尧不但没有挤进去,反倒被人一屁股拱了出来,仰天摔了个四脚八叉,裤子上的洞又大了几分。那汤慕尧是个驴脾气的,摔在地上不但没有气馁,反而跳起身来,往两手吐了口唾沫,一头又扎了过去。他也不管前面是谁,只顾着捏紧两个醋坛大小的拳头乱打,前面人见汤慕尧如发狂一般冲了过来,也有几分害怕,便让出一条道来,正好让汤慕尧被担架绊了一跤,他也顾不得疼,一把便抢过几匹布抱在怀里,两只眼睛都笑成了一条缝。 汤慕尧这番乱冲搅乱了局面,却让一旁的杜固气的鼻子都歪了,他唯恐让台上的刘成以为他办事不力,赶忙指着坐在地上抱着布匹呵呵傻笑的汤慕尧喝道:“来人,将这厮给我拿下,先打五十鞭子再说!” 话音未落,两个亲兵就冲了上来,将还不知道怎么回事的汤慕尧双臂扭住,按在地上,这时他的师傅才赶了过来,忙不迭的对杜固跪下磕了个头,哀求道:“军爷息怒,俺这个徒弟有些呆傻,得罪之处还请见谅!” 杜固此时还余怒未消,喝道:“既然你徒弟呆傻,那就是你这做师傅的罪过了,来人,把这厮也给我拿下了,一同打五十鞭子!“ 正忙乱间,却听到那汤慕尧在地上叫喊:“明明是你说让俺上前领赏的,却又拿俺,好生小气!” 杜固听了,本来还没有消去的怒气又升了起来,他走到汤慕尧面前,一把提住对方的胸口喝道:“俺方才是说会打我家都司拿出来的铁件的才有赏钱,却不是让你这无知小儿乱抢乱拿的!” “你怎知道俺不会打?忒小看人了!” 听到汤慕尧的反驳,杜固怒极反笑,他走到担架旁清点了一下汤慕尧方才抢到手的布匹后喝道:“好!我便让你试试,你刚才一共拿了六匹布,若是能打出六件来,我便放了你,还补上六贯钱。若是你少打了一件,我便依照军法处置你!” “大人,要不要管一下杜千总!”校台上于何对刘成低语道:“毕竟今天是大人开张的日子,闹得有血光之灾也不好!” “无妨!”刘成饶有兴致的看着下面:“有我在,出不了什么大事!” 校台下已经被杜固手下的军士清理开一块空地,当中已经摆开了炭炉c铁砧c锤子c淬火用的水缸等器具,汤慕尧正一件件察看着托盘上的铁件,他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多稀奇古怪的铁件,他摸索了一会儿,突然问道:“这位官爷,这些铁件本来是一件器具上面的吧?” 杜固闻言一愣,原来这些铁件便是刘成将从杨鹤手中得到的那支鲁米铳拆卸而得,他召集这么多铁匠的目的就是想要看看能不能在明代的工艺基础上加以仿造。作为刘成的心腹之一,杜固自然知道这些铁件的来历,他上下打量了一下汤慕尧,笑道:“好你个小子,还有几分眼力,不错这些玩意都是从一个器具上拆卸下来的,你若是能照着样子仿造出来,俺们都司就保你这辈子吃喝受用不尽。” 汤慕尧眼睛一亮,伸手拿起一个铁件在手中细细摩挲,问道:“现在可以开工了吗?” 呼! 随着助手用力拉动风箱,大量的空气涌入炭炉之内,本来橘黄色的火焰一下子变成了赤红色,甚至在火焰的边缘还呈现出一点蓝色。汤慕尧知道这是温度升高的标志,他小心的铁钳拿起一块铁料放进炭火之中,待到铁料呈现出一种暗红色,他就开始将其夹到铁砧上,用锤子用力敲打着。随着铁锤一下下有力的击打,铁料就好像被一双无形的大手揉捏着,逐渐变成汤慕尧脑子里记忆的模样,最后他将打好的零件浸入掺杂了尿液和盐的水中,灼热的铁器一接触到冰冷的淬火液便发出尖锐的嗤嗤声,空气中弥漫着难闻的尿骚味。汤慕尧却毫不在意,一双眼睛死死的盯着淬火液里的铁件,当淬火完毕后他将铁件丢进水桶里清洗干净,又用锉刀锉去铁件表面的毛刺和多余的部分,最后将制作好的零件交给一旁的杜固。 “大人,这便是那些工匠仿造的铁件!“杜固将十几个装着铁匠们仿造的零件的簸箕呈了上来,刘成点了点头,从簸箕里拿起零件,一个个的与原有的零件比较,并将其相互击打,看看铁件内部有无空洞,表面是否光滑c有无开裂缝隙存在。他观察的是如此的用心,以至于花了很长时间才完成了所有的工作。终于刘成确定一个箩筐内的铁件的质量最好,他翻看了下箩筐上的名签:“汤慕尧在哪儿,马上传他来见我。“ “是,大人!”杜固应了一声,他还记得方才那个说话办事颇为莽撞的小铁匠,径直跑到汤慕尧身旁,猛拍了一下对方的肩膀,翘起大拇指笑道:“好小子,真的有两下子,俺们都司要见你,快随我去。” “要见俺?”汤慕尧看了看杜固,有些胆怯的问道:“是好事还是坏事?坏事俺就不去了。” “自然是好事!”杜固笑的嘴巴都裂开了:“俺们都司最喜欢有本事的人,你铁打的好,定然有重赏!” “铁打得好也是本事?”汤慕尧有些不敢相信的喃喃自语道:“俺还以为读书中举人进士才是本事呢。” “你说那些东西都是这个半大孩子打的?”刘成有些不敢相信的指着跪在地上的汤慕尧问道,也难怪刘成疑心,汤慕尧虽然个头不小,但还生着一张娃娃脸,看上去也就是个半大孩子,这和刘成心目中那个满脸皱纹的老铁匠的形象差距也太大了。 “大人,就是他没错,我亲眼看他打出这些铁件的!” 刘成点了点头,杜固在这种事情上也犯不着骗自己,他随手从箩筐里拿出一个蛇形杆,在手里把玩了两下,对跪在地上的汤慕尧道:“你今年多大了?” “十九,不,过两个月就二十了!俺妈说穷人家的孩子长得快!”汤慕尧抬起头看了刘成一眼,眼前这个被称为“都司”的大人说话倒是和气的很。 汤慕尧稚气未脱的回答让刘成对其观感好了不少,刘成将蛇形杆丢回箩筐笑道:“你这个年纪就有这等手艺实在是了不起,十几个铁匠里你年纪最小,但手艺最巧,打出来的东西最好!” “俺还没出师,算不得铁匠,只是个抡大锤的。”汤慕尧有些不好意思的答道:“不过俺师傅说了,手艺好不好,全看祖师爷赏不赏这碗饭吃。俺小时家里口多,八岁就出来给师傅拉风箱了,祖师爷看俺可怜,怕俺饿死才赏口饭吃的!” “好,好!“刘成听到这里,不由得大笑起来:“那你得好好感谢祖师爷,有这门手艺,你将来不但有口饭吃,还能吃比别人好得多。” “大人说笑了!”汤慕尧摸了下后脑勺:“俺也不敢指望太多,能娶隔壁豆腐张的三丫头,俺就满意了。” “哦?”刘成饶有兴趣的看着汤慕尧:“若要那豆腐张掌柜肯把女儿嫁给你要多少银钱?” “那豆腐张不过是个一天收豆,第二天卖出去,吃力气饭的买卖,如何当得起掌柜二字。”汤慕尧笑了起来,在他年轻的心里掌柜二字只有那些本大利厚的行当才能当得起的,像豆腐张这种买卖也就比自己这等除了一双手别无其他的手艺人强的有限,是绝对当不起“掌柜”二字的。 “那若是拿五匹松江布,十两银子去做聘礼,那可能娶来豆腐张的三小姐?” 汤慕尧闻言笑了起来:“哪要得这么多,那个豆腐张的本钱也就是二三十吊铜钱,有五匹松江布c十两银子,那豆腐张三个女儿都肯一起嫁出去了。” “好!”刘成微微一笑,回头对一旁的杜固点了点头,不一会儿杜固便捧了布匹和银两出来,放在汤慕尧身旁。汤慕尧看着身旁的银两和布匹,眼睛都直了,声音颤抖的问道:“大人,这些该不是都是赏给小人的吧?“ “不错,你若是愿意,待会就可以去豆腐张那儿提亲了,不过最好还是不要把三姐妹一起讨来了,免得你受不起!“刘成最后一句有几分调侃意思的话语立即引起了旁边的亲兵的哄笑,不过此时的汤慕尧早已喜的痴了,他脑子里此时只回荡着这么几个字——”这些都是你的了!“ “多谢大人!小人来生就是结草衔环也要报得大人的大恩!“ 汤慕尧清醒过来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对刘成连连叩首,刘成笑嘻嘻的摆了摆手,示意其停止磕头:“且慢,你要把这些赏钱搬回去还得给我打出一个东西来!“ “大人放心,只要您有个样品,啥俺都能给您打出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六十二章 技术储备 看着汤慕尧摩拳擦掌,一副恨不得立即开工的样子,刘成满意的点了点头,他从身旁的随从手中取过一根大约一米有余的铁管,递给汤慕尧。し刘成在武器制造方面的态度是先解决有无问题,在建立自己的技术专家队伍的基础上,逐步积累技术储备,走从模仿到改进,从改进到创新的”小步快走”路线。毕竟穿越者的眼光再怎么远大,理念再怎么先进,最后落到实地的还是要靠明末落后的制造工艺水平,明末的铁匠铺子开出金象腿也不可能打造出ak47,但在穿越者的提点下搞出褐贝斯还是有几分把握的。以当时日本那种日用品都要从大明进口的落后手工业水平,都能仿造出种子岛火枪来,而滑膛火绳枪与滑膛燧发枪之间是没有太大的技术门槛的,有褐贝斯在十七世纪中叶也足够吊打全世界了。 而古代火器最大的技术难题就是枪管制造,不过刘成也不敢公然拿出来让铁匠仿造,毕竟这东西太过显眼,万一被人捅出去,一个“私造军国之器c图谋不轨“的帽子扣下来,刘成可担当不起。像这样先挑选出优秀的铁匠。然后以重赏相诱在私底下储备技术和人才,为将来大规模制造做好准备还是比较保险的,毕竟管住汤慕尧一张嘴可比管住所有铁匠的一百多张嘴容易多了。 看着汤慕尧在那儿仔细思索,脸上露出为难的神色,刘成倒也不着急,毕竟制造枪管这么困难的技术,也不是一时半会就能想得出来的,他笑着站起身来:“你先回去慢慢想,城门边那个铁匠铺子尽管用,若有什么短少的尽管与管事的说,这些银钱和布匹都先给你存着,只要你打制出来,马上就让人送到你那儿。”说到这里,刘成打趣道:“你若是担心那豆腐张的三姑娘,大可借钱去把亲事先定下来,免得先给别人娶走了。“ 刘成的话引起了众人的哄笑,汤慕尧乌黑的脸庞也涨红了起来,他有些紧张的向刘成磕了一个头,就退了下去。于何低声问道:“大人,您看这人能行吗?“ “无妨!”刘成微微一笑:“成了最好,不成也多捞到一个好铁匠,总是不吃亏。”他将头转向一旁的杜固点了点头,杜固会意的大声喊道:“下一个!” 当汤慕尧走出人群的时候,还处于一种奇异的亢奋状态,他的师傅看到徒弟的身影赶忙抢上前去,一把抓住汤慕尧的胳膊,不由分说便在徒弟身上摸索了起来,一边摸还一边问道:“哎呀呀,方才那顿鞭子可曾把你打坏了,快让师傅我看看,要不要寻个大夫看看。” “师傅,谁说俺挨鞭子了!”汤慕尧一把将师傅推开,师傅方才有些亲昵的举动让自视为成人的他有些不好意思。 “没挨鞭子,这么说那军爷没打你?”师傅惊讶看着自己的徒弟。 “是呀,谁说俺挨打了!”看到师傅目瞪口呆的样子,汤慕尧内心颇有几分高兴。 “兔崽子,你没挨打还让老子在外边这么操心!”师傅突然跳起来给汤慕尧一个爆栗,接着他便脱下鞋狠狠的用鞋底抽汤慕尧的屁股和大腿,口中骂道:“长能耐了呀?敢在师傅面前犟嘴了?看老子不打死你!” 师傅的爆栗和鞋底让汤慕尧立即清醒了过来,他一边习惯性的保住自己的屁股,以免春光外泄,一边飞快的跑开,口中求饶:“师傅,是我错了,别打了!“四周围观的铁匠们发出哄笑声,空气中满是快活的气息。 “汤慕尧呢?汤慕尧到哪儿去了!“一个声音打破了这场闹剧,众人转过身去,却是两个跨刀军士,场中的气氛一下子冷了下来。师傅轻轻的将汤慕尧扯到自己身后,谀笑着答道:”军爷,您找汤慕尧有啥事吗?“ “你是汤慕尧吗?“一个军士走了过来。 “我不是汤慕尧。”师傅赶忙连连摆手,缩着脑袋问道:“俺就是想问问啥事。” “你不是汤慕尧多嘴什么,消遣咱家吗?”那军士闻言大怒,右手已经按在腰间刀柄上,还没等师傅开口求饶,汤慕尧抢上一步将师傅挡在身后:“俺便是汤慕尧,他是俺师傅有什么事情。” “你便是汤慕尧?”那军士上下打量了下汤慕尧,笑道:“好小子,有胆气,这是都司大人赏你的布匹,一共六匹,你点收一下!“说罢他一摆手,身后那人便拿过来六匹素色的棉布。汤慕尧有些呆滞的接过布匹, 一旁的师傅赶忙朝那军士行礼称谢。那军士笑道:”你运气不错,收了个好徒弟,好生帮他把我家都司要的东西打制出来,自然有你的好处!“ “是,是!小人一定尽力!”师傅忙不迭连连做揖,那两个军士笑了笑就转身走了。师傅转过身来,用一种完全陌生的目光看着汤慕尧,已经回过神来的汤慕尧有些难堪的低下头。良久之后,师傅突然叹了口气,问道:“徒儿,你拿这些布匹打算干嘛?” “先给自己换身衣服,我屁股上那个洞都有一个手掌大了!”汤慕尧有些兴奋的说道,随即他发现师傅脸色有些不对,赶忙补充道:“再拿两匹孝敬师傅和师娘。” “嗯!”师傅的脸色总算是好看了点:“还有呢?” “去找隔壁豆腐张,向他家的三丫头提亲!” 徒弟的回答让师傅啼笑皆非,他习惯性的一巴掌拍在汤慕尧的后脑勺上,骂道:“兔崽子,毛还没长齐就琢磨着媳妇了!” “哎呦!”汤慕尧一声惨叫,不服气的喊道:“师傅,俺村子像我这般大的小子都下地乱爬了。” “是呀!”师傅叹了口气,他自然知道汤慕尧说的不错,古代男十六c女十四便可婚嫁,像汤慕尧这个年纪的还未曾婚嫁的,只有一个原因就是穷。若是按照一个铁匠正常的人生轨迹,当徒弟肯定是没钱娶妻的,而出师至少要二十四五,要想娶媳妇至少又要省吃俭用几年,也就是说汤慕尧一下子跨越了同行十年的努力,这不禁让师傅又是高兴又是羡慕,他拍了拍汤慕尧的肩膀:“既然都司老爷这般看重你,你可得好好卖力气干活呀!” “嗯!”汤慕尧用力点了点头:“俺一定尽快把都司老爷要的东西打出来!” 固原,位于六盘山山口,古名大原c高平c原州,顾名思义,这是一块位于群山之间的平地。巍峨的六盘山脉横亘于关中西北,将陇上的苦寒之地与肥美的关中平原隔开,而发源于山脉两坡的渭河c泾河这两条关中最大的河流河流切割成的河谷低地就成为了进入关中平原的主要通道,数千年来陇上的羌c氏c匈奴c鲜卑c蒙古等蛮族多半是经由这两条通道进入关中的。在渭河c泾河之中,渭河的河谷道路较为崎岖险峻,是以泾河河谷就成为了最便捷的道路,而位于这条通道入口的固原镇就成为了关中的西大门,古人称其“左控五原,右带兰会,黄流绕北,崆峒阻南,据八郡之肩背,绾三镇之要膂,西北第一要镇“,这里不但是明代九边之一,而且还是西北三边总督的驻所,显然,当年明王朝的统治者是将这里作为统辖西北诸镇抵抗蒙古诸部入侵的要塞加以经营的,固原并非只是一座简单的城池,而是绵延环江两岸,自灵州到环县然后又向东到延绥四百余里的堡垒群组成的庞大防御体系。 “花马池c定边堡——“杨鹤伸出手指在地图上滑动,口中说出一个个固原镇沿边诸堡要津的名称,他的指头每滑动一下,便是让出了数里乃至数十里的距离,突然他的抬起头来,摇头叹道:”祖宗经营沿边诸堡,也不知耗费了多少钱粮心血,而我今日却不经一战便让了出来,这c这叫我如何下得了手呀!“ “大人,您这实在也是不得已呀!“赵文德劝道:”朝廷的答复已经来了,不过银十万两,米五万石,而就抚的流贼中的丁壮就有三万五千有奇,按照每日一人二升计算,每日就要耗费粮米七百石,米不过两月所支,若不撤并沿边诸堡,腾挪些钱粮出来,只怕这局面就要支撑不下去了。“ “是呀!“杨鹤叹了口气:”幸好毕尚书在陛下面前力争,表示将从苏松的贡粮中每个月抽出来粮一万石,再从辽西的开支每个月挤出一万两银子,以给西北之需,到底是几朝老臣了,知道事情的轻重缓急。陛下也是个能纳谏的:‘西北之事,关乎祖宗社稷,请先生尽心竭力,钱粮之事,朕自当分拨,便是举债高台,亦不负先生。’咱们做臣子的听到这等话,便是豁出性命去,也是心甘情愿。“说到这里,杨鹤的满脸愁容里终于现出了一丝欣慰之色,显然崇祯在奏折批红中的话语给了他很大的安慰。 “大人!”听到这里,赵文德灵机一动:“属下以为当神一魁来的时候,应当将陛下的批红也让他看看!“ “让他看看?那怎么可以?“杨鹤惊讶的问道:”再说他恐怕也不识字!“ “大人,这招抚之事已经到了紧要关头,而这神一魁乃是被招抚诸贼中名望最高,实力最强的一个,可以说朝廷的安危c大人的一世英名,都维系在他一个人身上。世事有经有权,大人您想想,这神一魁不过是一介边兵出身,若是看到天子为了西北之事如此操劳,只要是稍有心肝之人,也会有几分人心的吧?“ 听了赵文德这番话,杨鹤点了点头,叹道:“也罢,,事情到了这般地步也只能如此了,算起来那神一魁也快到了,到时候你安排一下吧。” “是,大人!” 好冷呀! 神一魁坐起身来,才觉得浑身上下的关节几乎都硬了,手脚早已冰凉,已经是八月底了,在陇上的夜里露营还是一个苦差事,白昼里的热气早已散尽,从地底下透出来的寒气和北方吹来的冷风,只透到人的骨子里。他看了看一旁的火堆,里面的木柴已经烧得差不多了,只剩下厚厚的一层白灰,在山风的吹拂下,木柴表面的白灰被吹走,露出下面暗红色的木炭来。神一魁伸出手,拨动了一下火堆,随着新鲜空气的流入,白灰下面升起一小团桔红色的火焰,他随手在旁边捡起几根枯柴,折断丢进火堆中,火势又大了起来。神一魁伸出手在火堆上搓了搓手,又站起身来跳了几下,本来已经冻得发僵的身体又暖和了起来。 神一魁暖和了身子,看了看天上的星辰,发现已经是五更时分。他索性也不再躺下睡了,拔出腰刀借助火光看了看,发现有两处不够锋利的地方,便拿出磨石来打磨了两下。这时火堆另一边的不沾泥也醒了,他揉着眼睛起了身:“大头领,你今儿起来的倒早!“ “存孟,方才冷醒了,才发现柴火烧光了,起来活动了两下反倒睡不着了,顺便把刀磨磨。”神一魁一边喊着副手不沾泥的本名,手上却没有停手。自从投降了官府,被授予官职,神一魁在言辞上就小心了许多,唯恐祸从口中,平日里与旧时同伴说话的时候也不再以绰号相称,以免被人扣一个“匪习难除”的帽子。 “娘的,连添柴这等事都要您动手,昨儿值夜的是谁,看老子不打他个皮开花!”不沾泥恼怒的站起身来,却被神一魁一把扯住了:“罢了,现在也五更天了,一会儿就天亮了,也就少放一把柴火。” 不沾泥没柰何,只得在火堆旁坐下,口中嘟囔道:“大头领你就是心太软,便宜这帮兔崽子了,要是按我的性子,非得让他长个记性不可!”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六十三章 收心 神一魁微微一笑,将打磨好的刀又涂上油,小心翼翼的纳入刀鞘,不沾泥伸手拿起葫芦,拔出塞子往嘴里一倒,却没有流出一滴水来已经喝完了。道:“吴大人。” 神一魁赶忙站起身来,叉手道:“小人当不起” “你是个有作为的人”杨鹤继续说了下去,也没有让神一魁坐下:“崇祯二年开始,西北就乱事丛生,多少人流离失所,死于非命,圣天子亦有西顾之忧。你能当上正五品的朝廷武官,这是朝廷的恩德,也是你的本事” “都是总督大人栽培”神一魁赶忙跪下叩首。 “吴大人不必拘礼”杨鹤将神一魁扶起:“请坐下叙话,我今日请你来这里,就是为了说话方便。如今朝廷正处多事之秋,亦是英雄豪杰大有作为之年,是封妻荫子,名垂青史,还是辜负国恩,身败名裂,都是看吴大人你自己的作为了。今上天纵英明,励精图治,对于臣工功过,明察秋毫,有功必赏,有过必罚,必不假借,你我都须得小心谨慎。”说到这里,杨鹤随手从几案上取过一份文书,递给神一魁道:“这封书子吴大人可以看看。” 神一魁脸色顿时涨的通红,窘迫的说:“禀告总督大人,末将不识字。” “哦,倒是本官疏忽了”杨鹤自失的笑了笑,将书子递给一旁坐着的赵文德,笑道:“建生,便劳烦你读给吴大人听听。“ “是,大人“赵文德接过书子便朗读了起来,其中言辞深奥之处还停下来细心解释,神一魁小心细听,原来那文书乃是朝廷对杨鹤奏折的批复,讲的便是就抚流贼粮饷的事情。当听到” 流寇亦朕赤子也。“的话语时,神一魁不禁泪流满面,泣声道:”圣天子天载地覆之恩,我辈便是肝脑涂地,亦报不得万一。“ “人非圣贤孰能无过吴大人先前从贼时虽然有过,但受抚之后为朝廷平定西北乱事,却是大大有功的,这点本官知道,朝廷知道,陛下也是知道的。“ 神一魁赶忙站起身来,躬身道:“这一切都要多谢总督大人。” “坐下,坐下”杨鹤笑着让神一魁坐下,又朝赵文德点了点头,示意对方将其念完。神一魁也擦去脸上泪水,待到念完后,杨鹤肃容道:“吴大人,我也知道你那儿缺粮缺饷,维持的十分辛苦,如今陛下的批复已经下来了,银十万,粮五万,即将运到,陛下还裁减了宫中花费,每个月还会有陆续供给,我将固原外边诸堡撤并了一部分,先与你银三万,粮三万石,你一定要将局面维持住,勿让陛下忧心” “是,大人”神一魁早已被杨鹤对自己的信任和天子的仁德感动的一塌糊涂,他本来想说几句以表达自己对朝廷对天子的忠诚,但肚子里的墨水有限,憋了半天才冒出来一句:“只要卑职还有一口气在,这局面就乱不了” “好气魄,好胆识,拿酒来”杨鹤满意的点了点头,他接过赵文德递过来的酒杯,递给神一魁,语重心长的说道:“吴大人,保举你为延绥镇游击的文书本官已经发往兵部了,你好生做事,勿忧不富贵” 听到这个好消息,神一魁颤抖的接过酒杯,将其一饮而尽,跪在地上向杨鹤三叩首:“末将末将”此时的他已经激动地说不出话来了,只能感觉到泪水在脸上肆意流淌。 巍峨雄壮的燕山山脉从洋河河谷一路向东直抵大海,将河北平原与坝上高原分隔开来,形成了一条天然的屏障。不过在险峻的燕山山脉与黄海之间还有一个不大的空隙,古代生活在河北平原的人们通过这个空隙,一路向北,便会发现左手方向是连绵不绝的松岭山脉,右手便是辽阔的辽东湾,在山海之间形成了一条狭长的走廊,这条走廊一共有185公里长,最窄处为八公里,最宽也不过十五公里,连通着河北平原和松辽平原,自古以来便是连通关内外的重要通道。明太祖朱元璋在于公元1388年在捕鱼尔海击败北元残余势力之后,基本扫清了以黄金家族为首的蒙古势力重新入住中原的可能性,一个老问题摆在了明王朝统治者们的面前,如何抵御草原上游牧民族的入侵呢 通常来说,古代东亚草原游牧民族与农耕民族所建立政权的疆域分界线是与四百毫米降雨线大体重合的,其原因也不难理解古代农业是雨作农业,而一年四百毫米的疆域是农业的下限,农耕民族不可能在低于这个界限的土地上进行定居农业生产,自然也很难维持长时间的统治。但这条定律并非放之四海而皆准的,有两个例外,这就是辽东与西域。西域的年均降雨明显低于四百毫米,但在汉唐清等中原王朝都对当地维持了相当长时间的有效统治;而辽东的降雨明显多于四百毫米,但相当长时间内却在游牧民族的控制之下,这又是为什么呢 如果进一步仔细分析,就会发现西域虽然降雨稀少,但其部分区域却由于有雪山融水和地下水可以进行农业生产,加上古代著名的丝绸之路又经过此地,那是沟通东西方文明交流的重要通道,因此中原王朝完全可以利用当地的农业生产与贸易所得加强对当地的控制;而辽东虽然有足够的降雨,但气候寒冷,遍地森林沼泽,道路通行困难,是以反而中原王朝将其纳入疆域之内的难度极大。不难看出,这两个例外区域的控制权对于古代东亚农耕民族与游牧民族的战争是极为要紧的,因为任何一方即使赢得几次胜利,也无法改变大局,农耕民族即使攻入草原,也无法建立郡县流官有效统治,只要力量稍有衰退,就会被赶回去;而游牧民族越过长城,通常的结果是抄掠一阵就被赶回去,少数幸运儿则在两三代人后被同化。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六十四章 孙传庭与皇太极上 而西域与辽东则完全不同了,游牧民族一方控制了这两个区域就可以从那儿得到大量的手工业制品和农业产品,这是建立一个统一的草原帝国所必须的;而农耕民族一方控制了这两个区域不但可以对敌人实施更有效的封锁,而且还能切断敌人的迂回道路,保护自己的侧翼。“汉出西域,断匈奴一臂”就是这个意思。到了明代中后期,随着“丝绸之路”走向海上,西域的地位大为下降,辽东就成为了明王朝苦心经营的“突出部”,在这条狭长的辽西走廊上,大明先后在这条狭长的走廊上修建了山海关宁远锦州等数十个堡垒,后金兵兴后,虽然明已经失去了辽河平原,但仍然控制着这条通往北京的最便捷通道,并将这条走廊变成拱卫京师的防区。虽然后金在崇祯二年的破边证明辽西走廊并非唯一进入中原的通道,但后金军的这次迂回行动是要冒很大风险的,其行军路线必须经过大片还处于摇摆之间的蒙古诸部,其侧翼更是暴露在明军和还忠实于明帝国的蒙古部落面前,携带着大批掳掠而来的物资和生口的后金军队是很容易遭到敌人袭击的,而且仅仅凭借这样一条脆弱的联系,后金是无法控制攻占的郡县,在后金返回沈阳后不久,明军便击败留守遵化四城的后金军便是明证。 崇祯四年九月,锦州。 “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随着更夫有些沙哑的声音,几声梆子划破夜空,传入总兵府的后院里。一个正伏案疾书的老人抬起头来。侧耳细听,旋即叹道:“想不到竟然已经是两更天了,时间过得好快“ “老爷“旁边侍候的老仆一边剪下油灯的灯芯,一边低声劝道:“明天您还要去杏山堡,早点休息吧” “好,好”老人看了看书案旁没有看完的书信,随手拿起一份笑道:“我再看完这一封就休息。“ “哎“老仆少年时便侍候老人长大。知晓对方的脾气,知道劝说也没有太大的用处。只得叹道:”老爷,说句不怕您怪罪的话,您都是奔七十的人了,这辽事便留给后辈奔走便是了。何必如此操劳?这般下去也不是长久之计呀“ “话不能这么说。”听到这里,老人的脸色变得严肃起来:“我孙承宗受显皇帝贞皇帝悊皇帝今上四位天子厚恩,官至太傅子孙恩荫,做臣子的受如此大恩,只有肝脑涂地以期报得万一。如今朝中老成凋零,东虏势大,我这把老骨头若是不尽心竭力,将来到了地下又有什么脸面见得显皇帝贞皇帝悊皇帝?” “老爷您说的是“老仆叹了口气:”只是这身子骨您也的在意些。“ “那是自然“孙承宗捋了两下颔下浓密的胡须,笑道:“这封信看完我就去休息” 按照明代士大夫的是习惯。他们相互之间的信笺通常由两个部分组成,第一部分通常只会说些无关紧要的官话套话,而第二部分才会提到那些比较要紧的信息。孙承宗收到的这封信笺也不例外。在信笺的正文部分只是简单的问好和提到近期京师发生的事情,比如张献可因为触目了天子而被廷杖的事情,这些信息是孙承宗早已知道的,因此他只是随便扫了扫便将其放在一旁,开始浏览第二部分。很快他的目光就停住了,右手开始下意识的捋起颔下的胡须。若是有熟悉孙承宗的人看到这就知道他遇到什么难题了。 “哎“孙承宗站起身来,在屋内来回踱步起来。老仆见状。便低声问道:”老爷,莫非京师又有奸臣在天子面前进谗言?“ “若是奸臣也就好办了“在自己的贴身仆人面前,孙承宗倒也没有隐讳,他苦笑着说道:“毕尚书毕大人若是奸臣,这大明上下哪里还有忠臣?他的折子里也是有理有据,势在必行,可要尽弃数百里疆土与东虏,那可是祖宗百战而来的,这些堡垒军器屯田,都是百姓的膏血呀” 这老仆跟随孙承宗多年,平日里孙承宗的许多机密书信来往都是由他经手,对于当时朝廷局势的了解只怕远远胜过中低级的大明官员,自然知晓孙承宗口中的毕尚书是谁,便低声问道:“莫非景曾毕自严的字先生的与老爷意见相左?“ 孙承宗没有说话,只是无声的点了点头,过了约莫半盏茶功夫放在自言自语:“按说景曾的折子也不无道理,天下间岂有以十余万众坐食厚饷而陈师境上不进的道理?如此一来东虏不战而天下皆困矣。还不如索性裁退兵员,以山海关为限,安养天下百姓,待民力宽裕,士卒精炼后再大加讨伐。只是,只是”说到这里,孙承宗的脸上已经满是为难之色,再也说不下去。 “老爷”一旁的老仆低声劝道,他跟随孙承宗多年,哪里不知道主人为何如此为难。原来自从天启二年后金军南侵略,由于当时明一方的辽东巡抚王化贞与辽东经略熊廷弼不和,明军大败,不但失去了辽河以西的重要据点广宁,还不得不放弃了义州平阳桥西兴堡锦州铁场大凌河锦安等一共四十余座城堡,明军在关外的防御体系已经完全崩溃,不得不退守山海关,在这种局面下,孙承宗以兵部尚书东阁大学士的身份出任辽东督师,重新编练军队,修建城堡,制造军器,几乎是一手重建了明在关外的防御体系和关宁军。而若是按照毕自严的建议,就等于是要把他这些年来投在关外心血一扫而空。自从万历中后期开始。朝堂上大臣们的党争已经非常严重,很多时候大臣们相互攻讦不是针对具体的政事,而是为了找到打倒政敌的口实。他的政敌也会把这些旧账翻出来,好把孙承宗打倒在地,办成不能翻身的铁案。即使孙承宗不考虑个人的利害得失和后世在史书上的名声,愿意回乡养老,绝意仕途,可总不能不管他的门生故吏和所在派别的生死存亡吧? “孙安,你先出去吧。让我好生静静” “是,老爷”老仆没有继续劝解。他微微的向主人欠了欠身,便退出门外,将门带上。站在书案前的孙承宗将书信又细细看了一遍,纸张上优雅工整的词句现在看起来却那么丑陋。就好像一群正在爬动的蟑螂。他突然猛地一挥手,将油灯打翻在地,在火焰的舔舐下,白纱和竹子做成的灯罩立即燃烧了起来。孙承宗看着地上的火焰,目光中满是说不出的厌恶和自嘲。突然,他将手中的信纸丢在火上,信笺立即被火焰吞没了,黑色的纸灰四处飘散。 “孙承宗呀孙承宗,你总以为自己还是个君子。想不到到了最后还不过是那名缰利锁下的一头驴子” 次日清晨,孙承宗并没有如计划的那样前往杏山堡巡查,而是立即返回了山海关。随即召集了关宁军的主要将领,下达了重建大凌河右屯诸堡,将防线向北推移的命令,虽然有些将领对此表示疑虑大凌河距离后金的控制区域已经很近了,这很有可能会引来敌军的进攻,他们对于击败后金军队并无信心。但孙承宗这次并没有像平常那样很虚心的听取武将们的建议。而是非常坚决的下了命令,并委任关宁军中首屈一指的武将征辽前锋将军辽东前锋总兵祖大寿负责修筑大凌河城的任务。对于这一切。并没有人感到异常文官制定方略,武将负责执行本来就是明代文武分工的常态。 辽东,盛京,小北门。 在将近黄昏的时候,守门的牛录章京即明朝的备御官正准备下令士兵关闭城门,突然看到远处升起一股烟尘,依稀是大队人马正在前进的迹象,虽然盛京周围四五百里以内的明军早已被后金军队消灭或者赶走,但这个身经百战的军官仍然没有放松警惕,他大声下令道:“额尔金,你眼力好,快爬到高处去看看那边来的是什么人马?” 被叫到名字的士兵应了一声,便跑到旗杆旁敏捷的爬了上去,到了约莫距离地面六七米的高度他用手搭了个凉棚向烟尘起出望去,看了一会儿便朝下面大声喊道:“大人,是大汗的马队回来了” “什么?你再仔细看看”牛录章京有些不敢相信手下的回答:“大汗不是两天前才出发去叶赫围猎,少说也要一个月后才回来的,怎么会是大汗?” “错不了”额尔金看了一会儿,大声喊道:“打头开道的是白甲巴牙喇即大汗亲军,除了大汗还有谁能用他们开道。” 听到这里,牛录章京知道不会有错了,他赶忙下令手下大开城门,清扫道路,准备迎接的仪仗。自从崇祯二年后金在皇太极的领导下千里奔袭,破边成功之后,皇太极在后金国中的威望大增,以至于在不久后留守关内四城的二贝勒阿敏被明军击败,逃回关内时,皇太极居然能够将这个曾经与自己同为四大贝勒,并排议事的大人物拿下治罪,最后免去一切职位,没收财产部众,只留下六所庄子,奴仆二十,被幽禁起来,实际上已经被赶出了后金的权力舞台。自此之后,再也没有人敢于窥视皇太极的大汗之位。 马背上的皇太极的眼皮松弛,显得有些疲倦,这几天来的奔忙给他的身体留下了不少痕迹。虽然他还不到四十岁,但作为一个战士已经有差不多快三十年了。按照女真人的风俗,几乎在汉地的同龄人还在以追逐为戏的时候,他就骑在羊背上用小弓学着射杀小鸟小兔,到了十一二岁就开始披甲持兵,跟随着他的父汗与女真各部蒙古人明军与朝鲜人追逐厮杀了。数十年的沙场生涯淬炼了他的身体,让他变得刚强而又机警,但与他的父亲与兄弟们不同的,皇太极还拥有更远大的眼光和机敏的头脑,这才是他战胜兄弟们得到汗位的真正原因。但成为大汗并不是没有代价的,繁杂的政事正在缓慢的消耗着他的精力,相比起几年前刚刚继位的时候,皇太极显得苍老了不少。 当皇太极一行人马接近城门时,护驾的骑兵们便各自返回本旗,只留下随驾的诸王贝勒贝子王公和固山额真以及护驾的巴牙喇一同进城。他是在前往叶赫围场的半路上接到盛京的留守大臣发来的飞骑密奏,几天前有三个从锦州逃亡到后金那边的士兵说明军已经开始修筑大凌河堡城,地基已经打好,外围的壕沟也已经挖掘完毕。得知这一消息后,皇太极立即中止围猎返回盛京。进城之后,皇太极就从大清门进了宫城,被早已等候在御道两旁的亲贵和文武大臣们迎进宫院。等朝见仪式完毕后,皇太极就用满语向王公大臣们询问道:“大凌河那边有消息吗?” “派出的探子已经回来了,明军的确已经在大凌河开始筑城。城墙已经有一尺多高,筑城的是祖大寿,他消息封锁的很严,若不是那几个逃兵,只怕我们知道的还要晚些。”回答问题的是大贝勒代善,他在四大贝勒中年岁最长,因此被称为大贝勒,虽然在努尔哈赤死后是他主持诸贝勒拥戴皇太极为汗,但皇太极对其始终有猜忌防备之心,害怕对方威胁自己的权位。 “这个祖大寿果然是宿将,行事老道的很” 代善看了看皇太极,虽然他嘴上对祖大寿称赞,但从脸色和口气来看,他对明军筑城一事并不太在意。身为大贝勒,代善很清楚自己的尴尬地位,因此他平日里说话办事都十分小心,唯恐给这个雄才大略的弟弟留下什么把柄,落得个囚禁终身的下场,他稍微思忖了一会:“大汗,这大凌河堡位置颇为紧要。明人与此地修筑城池,分明是要步步为营,进逼我疆土。”未完待续 ps:上架了,韦伯能做的就是认真写书,希望读者们订阅投票打赏你好我好大家好才是真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六十五章 孙承宗与皇太极下 “那大贝勒以为当如何呢?” 代善的额头上渗出了一层薄薄的汗珠,他在脑子里反复思量了一会,方才小心的说道:“以我所见当速速派兵前往,击破明军,毁去城基才是。“ 对于代善的回答,皇太极表现出一副不置可否的态度,他将目光转向其他大臣,问道:“你们以为如何呢?“ 后金的王公大臣们纷纷表示赞同代善的建议,有的人还亲自请缨前往,顺便将距离大凌河堡四十里的锦州城也拿下来,与明朝的大臣们不同,这些人基本都经历过努尔哈赤创业的苦战,普遍具有丰富的军事经验,脾气也颇为暴躁,一时间有不少人为谁领兵前往争吵起来。 “肃静“代善见众大臣越吵越激烈,赶忙出声制止,随即向皇太极道:”大汗,您以为当如何呢?“ “列位”皇太极却没有回答代善的问题:“明军筑城未成,我若出兵击之,祖大寿定然弃城而去,逃进锦州不出。我军徒耗马力,最多不过得些民夫罢了,将士们无有掳掠,必有怨尤之心。若是围攻锦州,彼城郭完备,又有红衣大炮相助,急攻伤我将士,缓攻则靡费粮饷,都非良策” 众人听到这里,纷纷暗自点头。皇太极方才那番话的确道出了明与后金双方的长短,后金军的八旗制度下,士兵没有粮饷,他们收入的来源是战利品和得到的俘虏。因为在辽东不缺乏土地,只要有俘虏将可以将其变为农奴。因此后金军队要保持高昂的士气,光是打胜仗还不够。还必须在战斗中得到大量的战利品。所以进攻城郭完备的锦州对于后金来说是一个赔本买卖。 “那就放着祖大寿不管?“一个王公问道。 “当然不是“皇太极笑了起来:”你要设个套子抓鸟,还要在套子里边撒几粒谷子呢。这大凌河就是套子,咱们先假做不知,任凭那祖大寿筑城,待到其将成未成之时,再以精兵击之。那时祖大寿定然舍不得已经修筑的差不多的城堡,坚守待援。到了那个时候。我们以大军围城打援,明人城堡攻不下来。难道野战我们还打不过他们吗?只要野战打赢了,祖大寿呆在城里,难道还能飞到天上去不成?“ 听到这里,众王公大臣才明白皇太极的用意。纷纷齐声称赞。皇太极随即下令派出间谍前往大凌河严加监视明军的筑城进度,佟养性加紧训练炮队,并下令写信给科尔沁阿鲁扎鲁特巴林敖汉奈曼喀喇沁土默特等部秋后派兵来援,一同围攻大凌河。 待到诸般事都处置完毕了,众王公大臣纷纷退下。皇太极便下了御座,回后宫去了。相比起大明宏丽的宫城,皇太极当时的后宫要狭小简陋的多,甚至远不如江南一些大缙绅的府邸。原来早期努尔哈赤建立后金政权的时候,还不懂得将这称为王宫或者汗宫。而是认为管理国家与民众事务的地方叫做衙门,既然这儿比寻常的衙门权力要大,占地面积也要大。便称其为大衙门。直到后金政权里的汉人知识分子逐渐增多,才按照他们的建议改名为宫殿,其内部的建筑也按照汉族王朝命名,比如第一道大门被称为大金门,内宫的大门叫做fènghuáng楼供大汗与汗妃居住的地方叫做清宁宫,东边的两座厢房叫做关雎宫和永福宫;西边的两座厢房则叫做麟趾宫与衍庆宫。这四座“宫殿“是供皇太极地位较高的四个妃子居住的。 清宁宫又被满人称为中宫,与北京的乾宁宫不同的是。除去东首的三间屋子供皇太极和他的正妃居住以外,其余大约四分之三的面积都是供奉和祭典神明的地方,东南角的宫门两旁各有一口大铁锅,按照女真人的风俗终年煮着白水猪肉。清宁宫的西侧的大炕上是供奉神灵的地方,墙上钉着一块木板,木板上垂着黄色的帷幕,帷幕后就是各种神像:有蒙古人的男女始祖木偶还有释迦摩尼文殊菩萨观世音七仙女关羽,除去这么多神像之外,还有一支神箭一只盛放着神索的布袋。 当皇太极回到清宁宫的时候,太阳已经完全下山了。屋子里点了许多蜡烛,儿臂粗细的牛油蜡烛散发出刺鼻的烟气,这些烟气与神台前的香烟灶下的柴烟肉锅里冒出的水蒸气混成一团,让这座宫殿更增添了几分阴森与神秘。皇太极恭敬的在神座前跪下拜了几拜。在神座旁,两口黑色的大肥猪被绑的结实,由于事先已经被灌了许多烈酒的缘故,这两口黑猪并没有挣扎,只是不时无意识的哼上几声。在拜完神灵后,皇太极满意的打量了这两口黑猪,在他看来,猪这样是神灵喜悦的表现,这预示着他计谋即将成功。 在洗完手之后,正妃也从东间出来了,两人来到院子里,进行当天的夕祭。皇太极先与妻子向神像下拜,随即在鹿角圈椅坐下。一个带着羽饰神帽衣服上挂有铜铃的萨满开始击打着皮鼓,边跳边唱,说出一些零碎的话语,很快那萨满就进入了一种半疯狂的状态,女真人认为此事神灵已经降落在萨满的身上,给他们的子孙给予庇护和谕示。当跳到最后的时候,那萨满瘫软在地,良久之后方才缓缓醒来,向皇太极与正妃行礼后退出。 这时,一些地位较高的王公们被引领进清宁宫,他们鱼贯而入,先朝神灵行礼,然后向皇太极与正妃行礼,侍卫们在地上铺了一些毛毡,好让他们跪在地上。当所有人都坐定了,侍卫又在每个人的面前放下一盘白肉一杯酒一碗米饭一碗肉汤。这白肉便是方才那两头作为祭品的黑猪的。当一切放置完毕后,每个人都从腰间拔出短刀切碎盘子里的白肉,由于白肉里面没有放盐。其实吃起来很难入口。但所有的人都表现出一副非常高兴的样子,以分享神灵的恩赐。 吃肉完毕,王公大臣们退出了清宁宫。皇太极此时已经非常疲倦了,他躺上滚烫的炕,宽衣休息,在梦里他的大军打败了成千上万的明军,甚至踏进了那座宏伟的北京城。 鄜州。知州书房,九月。 “将“吕伯奇用力的将手中的棋子往棋盘上一拍。 “哎呀”师爷懊丧的拍了一下大腿:“我怎么没有看到这一着呢?哎呀。这可怎么救呢?” “师爷,已经是卧槽马了,哪里还有得救”吕伯奇得意洋洋的倒满了一杯酒,推了过去:“快喝。这次又是你输了。“ 师爷懊恼的摇了摇头,将杯中酒一饮而尽,那酒杯是专门用来行酒令的,三杯就能倒满一海碗,他这一杯酒入肚,顿时觉得整个人轻了三分,仿佛要飘起来了。师爷见吕伯奇又在摆棋,一副还要下下去的样子,赶忙连连摆手道:“老爷。今日便在这里吧,再输下去只怕我就要醉倒了。“ 吕波奇却不肯放过对方,一边摆棋一边笑道:“醉倒便醉倒。难得今日有兴,衙门里又没什么事情,我让人给嫂夫人传个话,说你今夜不回去了,你我抵足而眠便是了“师爷拗不过吕伯奇,只得强自坐了下来。苦笑着答道:”也罢,今日我便舍命陪君子。“ 吕伯奇闻言笑了起来。他将那罚酒的杯子又倒满了,放在棋盘旁:“若是往年这个时候,你我恐怕早就忙的跳脚,哪里有这般惬意?让你享福却这般说,当真是无趣的很” 师爷听到吕伯奇这般说,也笑了起来:“老爷说的是,这倒要感谢那个刘都司。“ “不错“吕伯奇走了个”当头炮”,这是他最喜欢的开局:“我第一次见他就觉得是个粗鄙无文的兵痞,说不出的讨厌,但这些日子相处下来,却觉得好了许多,看来这识人急不得的” “老爷说的是”师爷挪动了一下棋子。原来按照明代的惯例,九十月份是一年中衙门里最忙碌的季节,在每年的这个时候即使是平日里最为闲适懒散的老爷们也都要忙得两脚飞起征收秋赋的时候到了。大明的基层官员考成中最要紧的一项就是是否能够足额征收到税款,这关系到他们是更进一步还是脱去官袍回家。即使大人老爷们不在乎自己的仕途和朝廷的赋税,那仅仅为自己的腰包也必须勤快起来朝廷发下来的那点俸禄不过是个零头,官员们的主要收入来自于对小民的压榨其中最大的一块便是秋赋中的浮收,即超出原本税额的部分,比如踢尖淋斛火耗。不过百姓也不会老老实实的将一年辛苦得来的粮食布匹缴纳上去,更不要说那些接受小民投献的缙绅老爷们,他们大多数都欠着官府几年甚至几十年的赋税,这些赋税不是他们自己的,这些人一般都拥有免税的特权,而是他们承揽而来的。正如前文提到的,明代的缙绅实际上还承担着一部分包税人的责任,在很多时候他们从百姓身上收到了足额的税收,但却将其中一部分纳入自己的腰包,拒绝将其交给国家。从某种意义上讲,在这片土地上每年这个时候都会发生一场战争,一边是国家一边是缙绅,争夺的战利品就是无数农民一年劳作的果实。 而对于吕伯奇来说,崇祯四年的秋天却是格外的闲散,他甚至有闲心在书房里和自己的师爷下棋吃酒。原因非常简单,由于陕西民变的缘故,崇祯已经应杨鹤所请免去了陕西当年的赋税,他自然不用为了赋税忙的跑断腿了。当然这不是唯一的原因,古诗有云“黄纸放尽白纸催。卖衣得钱都纳却“,朝廷的税免了,可大人老爷们的好处,衙役游手们的衣食还都着落在这些上面。若是往年,他吕老爷在怎么也是要从穷汉们身上刮一层皮下来的。不过托刘成的福气,灌溉渠工程已经开始两个月了,进展的颇为顺利,事先得到消息的吕伯奇已经在即将开掘的河渠旁买下了一百五十倾地,按照当时的行情,等河渠一修好转手就是几万两银子到手,有了这么大一笔即将到手的收入,吕老爷也不太有兴趣去盘剥快饿死的泥腿子挣点小钱了。 吕伯奇与师爷又下了两局,眼见的外面的天色已经暗了下来,吕伯奇却兴致不减,他让婢女先下两大碗羊肉水饺,要与师爷吃完了继续挑灯夜战。 三口两口将一碗热气腾腾的酸汤羊肉饺子倒下了肚,吕伯奇摩拳擦掌正准备重新上阵杀师爷一个片甲不留,抬头一看却只见师爷坐在对面手里拿着筷子发呆,那碗饺子只吃了四五个,碗里的汤汁表面已经凝结了厚厚一层油花。吕伯奇用筷子轻轻的敲了下对方的碗,问道:“这饺子可是不和你的口味?” “没有,没有”那师爷一副如梦初醒的模样,伸手在夹了一个饺子塞入口中,吕伯奇伸手拦住对方:“让下人重新热下再吃吧,这羊肉饺子膻气重,冷的便不好吃了。” 待到婢女将碗筷取了下去,师爷低声道:“我方才却是想一件事情出了神,将饺子忘到一边去了。“ “哦?“吕伯奇饶有兴致的问道:”何事让你连饭都吃不下了?我倒想知道。“ “老爷,您说这当官是为了啥?“ “这倒是个有意思的问题“吕伯奇被师爷的问题勾起了兴致,连下棋都忘了,他捋了捋颔下的胡须,回忆道:“我少年时想若是将来考上了举人进士,能够做官一定要尽忠朝廷,爱护黎庶,好生做一番事业来。可后来科举蹉跎,三十多才中了个秀才,又过了十多年才中了举人,少年时候的雄心壮志早就消磨的一干二净了。那时想的就是若能做官,定要重整家业,让苦苦支撑我读书的父母妻子过上几天好日子。”未完待续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六十六章 钢铁与水利 “那现在呢?您现在也是一州父母呢。“ “现在?“吕伯奇苦笑了一声,叹道:”你说的不错,我现在的确算得上一个官儿,可我年岁已大,只是个举人出身,座师也不是什么重臣,仕途上已经到头了。现在整日里想的就是能够多积蓄点财货,在家乡打理些田宅,再建一个宗学,一来以娱晚年,二来也能让族中子弟在科途上少受些挫折。“ “老爷这些说的都是实心话“师爷叹了口气:“人心似铁,世事如炉,任你英风豪气,数十年的打磨挫折下来,到了最后心中所想的也是个圆坨坨的富家翁。我科途不顺,三十出头便离家游幕四方,在跟随老爷您之前也跟过四五个大人。为人各异,但为官做事总是有迹可循,毕竟人生在世,最要紧的是穿衣吃饭,谁都有宗族子弟要照顾。可那个刘成刘都司却让我怎么也看不明白,他一个没有读过圣贤书的武夫,为什么办差事这么拼命?还有那修堤挖陂的事情,马举人也好,您也罢,都落得了不少好处,偏生他自己却没有落得什么好处,老爷您不觉得奇怪吗?“ “听你这般也有道理,那个刘都司行事的确有些奇怪。”吕伯奇点了点头:“那师爷你说当如何?” “静观其变”师爷低声道:“那刘都司不是说堤陂即将完工,到时候要请您和马老爷前去吗?那天我自当旁敲侧击一番。老爷仔细看着便是。” “也好”吕伯奇对自己师爷的建议颇为满意,毕竟自己已经拿了刘成那么多好处,要撕破脸也不好意思。不如让师爷冲在前面,自己总有个回旋的余地。 洛河,又称北洛河,发源于今天陕西省北部宁夏自治区南部的白于山南麓,一路向东南,流经志丹甘泉富县洛川黄陵宜君澄城白水蒲城大荔,至三河口入渭河。是鄜州境内流域面积最大也是水量最大的河流。与黄土高原上的绝大多数河流一样,洛河的河道在历史上有着很大的变化。这是由于其流经的土地多半是厚重的黄土堆积区,每当上游暴雨来临的时候,汹涌的河水冲击着河岸,将大块的泥土和碎石从河岸上剥离下来。久而久之,河流的轨迹就好像一条挪动的大蛇在黄土高原的表面上挪动。而刘成选择修建陂池的地点就是一段被叫做牛角塘的旧河道,大约在二十多年前,上游的来水冲开了河堤,形成了一条新的河道,而旧河道变成了一个狭长的池塘和沼泽地,因其形状而得名。刘成选择牛角塘的原因有两个:1利用旧有的河道可以将近一半的工程量,而且附近有一些已经废弃的灌溉渠,可以节约不少人力。2这一带是当地少有的石质河床。无需担心修好水库后水却漏走了或者发生堤坝崩塌等事故。经过几个月的施工,河床里的淤泥已经清理干净,原有的河堤也加固过。一条堤坝横切过原有的河道,只需挖开洛河和旧河道之间的河堤,就可以开闸蓄水了。 “你们看,只有这种颜色的土才是合格的,要细心检查,不合格的都要返工。不然一旦开始蓄水,堤垮了就要死人的。“刘成用力将竹杖插入土中。在拔出来后用力磕了几下,指着掉出来的土块说。刘成穿着一件羊皮袄子,头上戴着一顶灰色的毡帽,小腿打着绑腿,脚上穿着草鞋,皮肤黝黑,沉重的工作和黄土高原上特有的北风就好像一把剃刀,将他外表上所剩不多的那些现代社会的遗迹也刮掉了。 “是,大人“十几个和刘成一般打扮的青年操着不同的口音应答道,他们都是刘成从那几千丁壮中挑选出来的,挑选的标准是年龄在十四岁到十八岁之间机敏体格强健最好识几个字。刘成准备把这些人作为未来的军官工程师管理者种子培养,但人们却按照当时的风俗传统得出了自己的结论刘成打算收这些青年作为义子。收养义子在古代中国武将中是一个十分常见的现象,尤其是从唐代中叶以后,武人们从勇猛善战的青年部属中选择义子收养,并倚其为腹心,李克用的十三太保,察罕帖木儿的义子王保保便是例子。面对这种误解,刘成也懒得解释,从过往的经验看那都是白费力气,无论什么时代,绝大部分人都是通过过去的经验来做出判断的。 “大人,铁链和闸门都送过来了,您过去查看一下吧“ 正当刘成与手下讲解各种土壤的特征和物理强度的时候,一个声音从背后传了过来,刘成转过身来,却是汤慕尧。这个年轻的铁匠在两个月前刚刚和豆腐张的三女儿结了婚,整日里笑的合不拢嘴,干起活来也有劲了许多。 “好。”刘成点了点头:“你们就按照我方才说的去做。”众人应了一声,便各自离去。刘成拍了拍手上的泥土,朝汤慕尧手指的那边走去,随口道:“慕尧,铳管的事情如何了?” “禀告大人”汤慕尧下意识的压低了嗓门:“我昨天已经打好了一根,只是速度还是比较慢,以小人的手艺,加上三个助手,一根也要三四天功夫。“ “无妨你多尝试几种法子,我让徐先生跟着你,你把打制的诸般要领告诉他,然后记录下来,让更多的人学会。“看到汤慕尧的脸色有些难看,刘成笑道:”我也知道教会徒弟,饿死师傅的道理,但慕尧你也不要眼皮子太浅了,莫非你这辈子还只想做个手艺人不成?“ 汤慕尧笑道:“大人您又在说笑,俺不做手艺人能做什么?莫非还要去种田不成?也得有田给俺种呀“ “没出息的货”刘成笑骂道:“除了打铁就想着种田。为啥不想想些有出息的行当?” “那可是几世积德行善修来的,俺可没有这个命,能娶上豆腐张家的三女儿。俺就已经心满意足了。” 看到汤慕尧那张心满意足的脸,刘成不禁摇了摇头,古代的劳动人民就是这样,他们最大的希望也不过是凭借自己的汗水和智慧让自己的家人过上有饭吃有衣穿的太平日子。但即使是这样低微的要求,也很少能得到满足。如果没有遇上自己,眼前的这个年轻人恐怕很难娶到他爱慕的那个豆腐店三女儿,最大的可能是迫于饥饿而拿起武器。最后成为明末动乱中千百万尸骨中的一具。想到这里,刘成突然拍了拍汤慕尧的肩膀:“慕尧。你可曾想过若是没有遇上我,现在会怎么样?“ 汤慕尧闻言一愣,总是和钢铁和炉火打交道的他并不习惯应对这个有些深奥的问题,他很不习惯的思忖了一会。答道:“俺不知道,不过肯定过不上现在的日子,多谢大人了“ “你不用谢我,把你的力量都借给我吧,还有更多人需要我的帮助“ “嗯”虽然还不是很明白刘成的意思,但汤慕尧还是本能的挺起了胸脯,点了点头。 两人走到铁链和闸门前,这可以说是陂塘最有技术含量的一部分了,按照回忆。刘成设计了拦河坝进水闸冲刷闸沉沙槽排沙闸引水渠闸组成的复杂工程,可以将巧妙的将含沙量很高的洛河水沉淀掉泥沙后,然后引入陂塘之中。以免水流进入陂塘后速度放慢,大量泥沙沉淀填平库底。完成陂塘之后正好已经完成秋收,就可以动员当地民力挖掘三条干渠,整个工程完工之后将能够灌溉七千余倾耕地,还可以消峰填谷,解决一部分洛河的水患问题。可谓是造福一方。 “大人,你看看。都是用上等精铁打制的“汤慕尧自豪的敲击了两下自己的作品,刘成蹲了下去,轻轻的敲击地上的闸门与铁链,闸门是用铸铁制造的,为了减轻水流的冲击,特地打制成弧形,在阳光的照耀下反射出金属特有的冷光。 “完成这么大的铸件,你们有什么经验?“刘成站起身来,拍了拍手上的尘土。 “炉子太小了,还有鼓风也不够“汤慕尧已经逐渐习惯了刘成话语中常带的那些奇怪词汇:”炉子小,所以每次出来的铁水总是不够,要分成几块然后再拼接起来,又费工时还容易出废品,鼓风机太小,废了好多炭温度却始终上不去。“ “嗯“刘成点了点头,汤慕尧的回答切中了问题的要害,无论是冶炼还是兵器制造都是资本密集技术密集,资源高度集约的经济模式,规模越大,越集中,产生的效益就越高。自己的问题就是现在官位太低,所能掌握的人力物力太少,没法子种田,只能够假借修灌溉渠和陂塘的名义,从当地官绅手中弄到人力物力建立自己的技工队伍。这一套灌溉工程搞下来少说也要两三年时间,折腾下来自己手下冶金铸造锻造木匠机械队伍应该都有个雏形了,到了那个时候,只要弄到一块地盘,何事不成? 汤慕尧看到四下无人,稍一犹豫,低声对刘成道:“大人,小人有一件事情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刘成看了看汤慕尧的脸色,问道:“是关于铳管的事情吗?“ “正是“汤慕尧点了点头:”小人有个想法,应该可以把速度提高几倍,就是要耗费不少银子。“ “说来听听。“刘成立即就有了兴致,在他看来十七世纪火器有发展前途的只有三种:以红夷大炮为代表的长炮火绳枪或者燧发滑膛枪臼炮。长炮可以用于野战守城海战;火绳枪与长矛胸墙和壕沟结合后,可以在野战中彻底压倒骑兵;臼炮与壕沟结合后可以攻击由火器防守的坚固要塞。在这三者中,无疑长炮的作用最大,臼炮最侧,但以刘成现有的实力看,开发长炮还太早光是牵引野战炮车的驮马就是个大问题,臼炮用处不大从短时间刘成的主要对手是蒙古后金以及流寇,都无需考虑攻城,剩下的就只有火绳枪了,而这条科技树上最大的难关就是廉价高速制造铳管了。 看到刘成兴致如此之高,汤慕尧的胆子也大了起来,他伸出三根手指:“俺可先说清楚了,这法子要添置的炉火铁料木炭就要两百两银子。“ “钱不是问题“刘成挥了一下胳膊,指着陂塘旁的一片土地道:“看到那边没有,若是你这法子成了,我给你五十亩上好的水浇地。” “多谢大人”汤慕尧咽了一口口水,开始解释起来。原来当时东西方打制铳管的法子大同小异,基本来说都是先用一根长钢芯,然后用烧红的熟铁包裹其上,用力敲打使其成为铳管。然后再用锉刀或者钻头将内膛打磨光滑。在这个过程中有两个部分颇为麻烦,一个是制造铳管,为了防止熟铁和钢芯在高温下黏在一起,所以在敲打的过程中必须不时将钢芯抽出来,这对于工人的技术和经验有很高的要求;其二是打磨铳管内部使其笔直光滑,由于缺乏加工金属所需的高硬度合金钢,因此对于工具和人力的消耗都很大。而汤慕尧的办法就是同时将十几根钢芯并排,然后同时在这些钢芯上实施操作,用学徒先打出粗样后再由师傅进行细加工,这实际上已经有了流水线的雏形。刘成听完后点了点头:“银子我给你,你先去试试。” “多谢大人”汤慕尧原本也是抱着试一试的心态,也没有想到这么容易就得到批准,不由得万分惊喜,赶忙跪下叩首,却被刘成一边抓住,跪不下去。 “记住,把你的力量借给我,帮助更多的人” “是,大人”未完待续 ps:今天看了下首订,坦率地说我很失望,幸好我拿到的是买断合同,只是觉得有点对不起给我买断合同的那个编辑。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六十七章 家法 待到忙完了这一切,已经到了晚饭时分,刘成走到堤坝下的茅屋里刚准备吃午饭,便看到被派去知州衙门和当地缙绅府上送堤陂完工仪式请帖的徐显明站在茅屋门口,随口问道:“请帖送的如何?” “大人!”徐显明脸色不太好看,显然受到的待遇不咋地:“情况不太好,有些人说家主不在家,还有人闭门不纳,甚至还有家奴破口大骂,放狗来咬的!“说到这里,徐显明撩起长衫的下摆,露出下面带着血迹的裤脚来。 ”那吕大人和马举人呢?“ “这两位倒是都收下了,还说当天一定到,马举人还赏了小人一两银子!” “原来如此!“刘成笑了起来:”这两位倒是聪明人,看来在哪儿都是蠢货多,聪明人少,也罢!反正有几个装点门面的就好了,有这两位也就够了!“ “大人,小人在城里有听说一件事情!“徐显明看了看左右无人,压低声音道:”这段时间鄜州不少缙绅对吕大人与马举人颇有微词。“ “哦?那是为何?”刘成闻言皱起了眉头,当时地方官与缙绅有冲突很常见,毕竟官员是代表朝廷利益的,与代表地方利益的缙绅发生冲突很正常;但与马子怡这种缙绅首领发生冲突就不多见了,因为大家的身份差不多,利益也一般比较一致。 徐显明见刘成对自己的消息有兴趣。精神也为之一振,赶忙低声道:“大人,不少当地士绅说马子怡得了您的好处。与一介武夫同流合污,失却了士绅的体统,丢尽了鄜州士林的脸面。“ “呵呵!“刘成笑了起来:”敢情那马子怡得了这河渠的消息,好处就和身边几个亲近的吞了,其他缙绅却没有分到半点,也难怪这些伪君子这般恨他!“ “大人,这会不会生乱呀!“徐显明有些担心。显然方才那几条恶狗给他的精神上留下了不少阴影。 “无妨,你家大人我是怕乱的人吗?“刘成大笑起来:”越乱越好。那些缙绅老爷们要是抱成一团,我还真拿他们没什么法子,现在他们乱起来,我就有法子收拾他们的。跟我走的吃果子,对着干的吃鞭子,我倒要看看这鄜州是谁家的天下!来人!“ “大人!”随行的杜固赶忙上前。 “你去找几个石匠,准备一块空白石碑!” “是,大人!” 刘成转过身来,上下打量着眼前这个自己本来准备当做书记培养的年轻人,现在看来对方更擅长做情报搜集工作,每次去鄜州城都能给自己带来一堆拉拉杂杂的消息,虽然大部分都没有什么用处。但偶尔还是能从中发现一些有用的信息,看来自己应该找个机会提点一下对方什么样的信息才是自己需要的。 “显明,这些日子你多去鄜州城内的茶馆酒肆。多留意那些缙绅老爷们的事情!”正当徐显明被刘成的目光弄得有点发毛的时候,刘成开口了:“还有,把注意力放在那些有用的东西上,什么张家的公公扒灰了,李家的媳妇偷人这类消息就不要太在意了!” “是,是!”徐显明被刘成的话弄得满脸通红。忙不迭退下。 看着部下离去的身影,刘成摇了摇脑袋。一屁股在马扎上坐下,脱下草鞋和绑腿,大声喊道:“快把洗脚水和晚饭送上来,老子要饿死了!” 马府,后花园。 在中国古代,一个典型的宗法制家庭是“孝道”为核心的,按照礼仪每天的早晚子女都要前往父母那儿,早上省视问安,晚间服侍就寝,马府也不例外。这天晚上,马子怡回到正妻屋里正说着闲话,外间仆人进来传话说二少爷前来问候“嗯,进来吧!”马子怡点了点头。 片刻之后,一个三十多岁男子走了进来,他便是马子怡的二儿子马仁成,相比起他的兄长和小弟,马仁成在科途上要差劲的多,三十多了连个秀才也没考上,只能留在家里,平日里也最不讨父亲欢心,见了马子怡也总是战战兢兢的,连话也不敢多说一句。 “孩儿拜见两位大人!“马子怡跪下来对马子怡与其正妻磕了两个头:”这两日父亲大人可还安好?“ “也还过得去,起来吧!”马子怡点了点头,马仁成这才站起身来,父子二人又说了几句话,马子怡看儿子并没有像平常一样很快离开,而是站在那儿有一句没一句的搭话,便径直问道:“你今天有什么事情吗?” 马仁成的脸上露出一丝难色来:“父亲,孩儿这几日在外间听到些许闲话,有些是说咱们家的,也不知道该讲不该讲。“说到这里,他故意停住了,只当马子怡会开口询问,再接着说下去。却不想马子怡打了个哈切:”市井闲话,有甚该讲的,天色不早了,老夫要安歇了,你退下吧!“ 马仁成没想到父亲竟然这般回答,一时间僵在那儿进也不是退也不是,还是马子怡的正妻蔡氏看到儿子僵在那儿可怜,推了马子怡一把,劝解道:“老东西,便是听听孩子说说又有什么碍事的,说的好像你平日里不听戏文似的,那些不都是讲的家长里短的。” 马子怡冷哼了一声,却不说话,蔡氏见状知道马子怡已经应允了,赶忙向马仁成使了个眼色。马仁成赶忙赔了个笑脸,道:“父亲大人说的是,本来这市井闲言不值当什么,孩儿说来也是讨个趣,只是前几日听到有人将那刘都司与父亲勾连在一起,孩儿想那刘都司不过是个无赖军汉,平日里仗着杨制军的势胡作非为。少时必有恶报,我们马家乃是世代书香,与其勾连在一起只恐伤及清誉。才来说上几句。“ “闭嘴!“ 马仁成正说的得意,却被马子怡一声断喝给吓蒙了,只见父亲满脸铁青,显然已经怒到了极点,马仁成平日里在家中被马子怡呵斥惯了的,积威之下原先准备的说辞竟然一句也说不出口,膝盖一软便跪了下去。口中喊道:“孩儿惹怒了父亲大人,该死!”便连连磕头起来。 “小畜生!”马子怡站起身来。指着跪在地上的马仁成喝道:“你科途不及你的两个兄弟,这文章本是命里有的,我也不来怪你,本以为留在鄜州学着经营点家业。谨守本分倒也还好。却不想小畜生你居然连这点本分也守不住,去和那些不三不四的人物胡混,被灌了几碗汤便说些无法无天的话来。来人,取家法来,看老夫先打死这个逆子,只当没生过这个儿子,免得家业为其所败,到了地下也没脸见列祖列宗!” 马子怡话音刚落,早有门外守候的仆人去了一根一人高。手臂粗细的木棒来。原来这马家虽然是书香门第,但祖上却是跟随太祖从龙的军户子弟,这在明代也很常见。例如名相李东阳c高拱c张居正等人都是军户出身。马家祖上深知传家不易,便立下族规,若有子弟不肖,败坏家风者,不劳官府缉拿,自家便用家法打死。免得遗祸家门。马子怡将木棒绰在手中,双臂一举便要打将下去。那马仁成虽然孩子都有十六七了,但见了家法也不禁魂飞魄散,赶忙膝行两步闪到蔡氏身后,大声喊道:“母亲大人救命!” 俗话说“妇人心软”,这马仁成虽然科途远不如他的两个兄弟,但每日呆在身边,早晚定省,在蔡氏眼里倒比那两个在外地做官游学的儿子要惹人疼爱的多,她赶忙起身张开双臂将儿子护在身后,口中骂道:“老东西,儿子不过说句话你便要打要杀的,干脆连我这个当妈的都一同打杀了。” “让开,你一个妇道人家懂得什么!”马子怡怒道:“这小畜生平日里只知道醇酒妇人,游玩耍子,今天突然说出这样一番话来,定然是给人耍弄当枪使了。你问问他,我猜的对不对?” 蔡氏冷哼了一声,转过头柔声对马仁成道:“你说,这些话当真是别人让你说的?” 这马仁成虽然是个纨绔子弟,但在父母面前还是不敢撒谎,低声道:“孩儿昨夜受赵老爷所邀,去怡红楼耍子,便是在席面上听赵老爷还有几个缙绅说的,孩儿听了,唯恐家声受辱,才回来——。”说到这里他低下头来,再也说不下去。 听到马仁成的回答,马子怡将那棒儿又举了起来,喝道:“如何?你快快让开,让老夫打杀了这个小畜生!“ 蔡氏却不让开,反倒上前一步便指着马子怡的鼻子上骂道:“什么畜生长畜生短的,他是小畜生,那莫非你是老畜生?” “这——”马子怡被妻子的抢白呛住了,一时间说不出话来,蔡氏却如连珠炮一般数落起来:“你也是读过圣贤书的人,儿子不懂那些鬼魅手段,被外间人耍弄了,回来你数落他一遍也就是了,怎么拿着棒子要打要杀,成何体统?” 马子怡被蔡氏这番话说的哑口无言,站在那儿举着棒儿僵住了,打也不是放下也不是。蔡氏见状将棒儿轻轻巧巧的夺了下来,转身对马仁成轻喝道:“你也是的,平日里在外间和那些不成器的朋友厮混,你爹爹这般也是为你好,还不过来磕头陪个不是?” 马仁成赶忙小步跑了过来,在马子怡面前磕了两个头:“孩儿不成器,惹父亲大人生气了,还请大人小心自家身体,且消气才是!” 马子怡得了这个台阶下,脸色虽然还是不好看,但心中的怒气也去了七八分了。他也知道自己这个二儿子脑子并不聪明,有些事情若不分剖明白了,早晚还要中人圈套。他叹了口气道:“也罢,这件事情也不能全怪你,我看你科途不顺,在功名的事情上平日里就很少与你说,却不想今日惹出这件事情来,今天便与你说明白也好,省得以后又有麻烦。你可知道那刘都司到底在干什么吗?” “听说是在修筑陂堤,好安置那些被招抚的流贼。” “不错,可你知不知道这陂堤修好之后,便可灌溉一方,将每亩不过数斗的贫瘠之地变为亩收两石的良田呢?” “这个孩儿也有所耳闻。”马仁成道:“我昨夜听赵老爷说,现在鄜州有流言说父亲大人您与那刘都司勾结起来,强占民田——”说到这里,马仁成的声音低下去了,显然后面的话语更加不堪。 “这不是流言!” “什么?”马仁成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瞪大了眼睛看着父亲。 “赵老三说的不错,我的确与刘都司达成了协议,他将即将开挖的陂塘可以灌溉的土地范围告知了我,让我可以提前可以用低价买下那些不值钱的坡地;而我则支持他征收捐税来进行这个工程。与刘都司达成协议的除了我以外,还有吕知州,我已经买下了三百五十倾地,想必吕知州也不会比我少买多少。“ “父亲,你为何要这般做?为何——“马仁成的神情有些迷惘。 “没有为什么,因为这么做是对的!“马子怡做了个手势,蔡氏轻巧的走出门外将门带上,此时屋内只剩下马子怡与马仁成父子二人。马子怡的脸色变得严肃了起来:”仁成,接下来为父说的话你记在心里便是,不可与第三人说,你知道吗?“ “孩儿明白!“ “嗯!“马子怡点了点头:”我问你,我们马家自从十六世祖宣德公来鄜州立基,已有两百四十余年,子孙繁衍,人才辈出,盛名不堕的根基是什么?“ “自然是勤读诗书,持家严谨呀!“马仁成不假思索的将自小在宗学里背的滚瓜烂熟的答案说了出来。 “不是!“马子怡摇了摇头。 “那是多行善事,阴德深厚?“ “也不是。“ “那是天资聪颖,科途顺遂!“ “还不是。”(未完待续) ps:多谢大家的打赏c月票和支持,不管订阅给力不给力,为了这些书友,韦伯也得认真写书,希望以后会好起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六十八章 根基 一连被否决了三个答案,马仁成绞尽脑汁液想不出来了,只得赔笑道:“孩儿愚钝,还请父亲大人提点。” “你可记得宣德公是为何来鄜州落脚的吗?” “先祖从龙,多有战功,受封世袭指挥佥事。” “不错,想不到你对祖宗之事倒还记得挺牢!”马子怡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了笑容,旋即又严肃了起来:“我们马家的根基便是在这世职之上!须知人之贤愚不肖,多半乃是天定,非后天所能改变,是以尧至贤,却有丹朱之不肖。世间多有祖宗数代苦心经营出来的一点基业,出了一个不肖子弟,便尽数出卖干净,这是何等可悲可叹呀!“ “父亲平日的苦心孩儿明白了!“ “你明白就好!“马子怡点了点头:”但我们马家却有一桩好处,即使出了一二不肖子弟,也不会损了根基,后世总有复起的机会。“ “这是为何?“马仁成不解的问道。 马子怡微微一笑,便细心解释起来。许多对明代历史一知半解的读者都认为军户地位低下,但其实这是一个误解,并非所有的军户都是地位低下的。比如像马家那种世袭军官的后代,他们的经济地位和政治地位一般是比普通的地主阶级要高的。因为在古代中国农村,土地和财富总是在不同的家族之间流动的,即使是一个很富有的家族,如果连续几代科举不顺,或者子孙分割家产吃了官司,就很有可能会落入普通农民的行列,是以有“富不过三代“的说法。但是世袭军官就不同了,他们的土地理论上是属于国家的。因此他们无权出卖,即使有几个不肖子弟,也不可能因为嫖赌等原因变卖家产。只要后代出现有才能的子弟,总能够通过科举或者别的方式重整家业;又不存在科举不顺。无法出仕的问题,明代武官地位再怎么低下,也远远高过普通平民。理论上讲一个在明初的卫所军官,他的子孙可以连续当近三百年的世袭地主,而即使是一个书香门第,要想在接近三百年的时间里都有人考上秀才举人,也绝非易事。 “父亲,那您这般做是为了我马氏宗族?“ “那是自然。为父已经是黄土埋到了胸口的人了,经营再多的田宅难道还能带到土里去?还不是为了你们几个。”马子怡叹道:“天子重英豪,文章教尔曹,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世人都知道若要家业兴旺,最好的法子便是读书科举做官,却不知道这读书也是要钱的,笔墨纸砚c名师教导,游学四方,养望蓄名。哪个不要银钱?更不要说背地里那些勾当,你少小时在宗学里应该也知道,你的那两个兄弟并非最聪颖的。为何中举的是他们,而非那几个最聪明的孩子?盛唐时我关中进士几占天下一半,为何现在却是江南士子称雄?还不是那边士民殷富,能读书的人多了。” 马子怡这一番话对马仁成可谓是醍醐灌顶,他有些不敢相信的问道:“那赵老爷他这么说难道是因为——” “还能是什么?红眼病罢了!”马子怡冷笑道:“那次派人放火烧千户所的事情就让我看出来了,此人是一个经不得事情的,因此这次挖渠的事情我就没有告诉他,等到他知道的时候已经晚了,没有吃到好处所以他才在城中散步流言。”说道这里马子怡转过脸。声音也温和了少许:“你现在明白为父为何方才那般恼怒了吧。这三百多倾地我打算分成四份,一份并入宗田。不得转卖,只能分红收租。这样即使将来时局不利,后世子孙们也不至于没有个吃饭的地方;其余三份便分给你们三兄弟,都有个安身立命的根基!” 马仁成听到这里才明白父亲的一番苦心,恨声道:“想不到那赵老三心肠如此阴毒,竟然想要把手插到我们父子之间来,孩儿以后再也不与这厮来往了。” “那倒也是不必!”马子怡笑道:“世间事情也没有这么非黑即白的,你以后表面上还是要与其虚与委蛇,只是心中有点提防才是,若是不与他来往,一来落得个口实,二来反倒让这厮知道你已经对他有了防备,说不定又想出其他花样来生事。 “父亲大人所言极是,孩儿便照这般做便是!” “嗯!”马子怡点了点头,语重心长的说道:“遇人只说三分话,不可抛却一片心,你呀,要学的东西还多着呢!那个刘都司昨天派人送了请帖过来,说是陂塘即将完工,请我c吕知州c还有缙绅们前去观礼,此人虽然是个军汉,但着实是个厉害人物,那天你也与为父同去,看看人家是如何说话办事的,也学几分回来。” “是,父亲!“ 时间过的很快,转眼便到了陂塘落成之日,马子怡与儿子收拾停当,便一路往牛角塘来了。马子怡年岁大了,骑不得马,乘了一顶绿呢小轿,马仁成骑了一匹灰色母马带了两个伴当相陪。当马家父子两人来到陂塘的堤坝上,俯瞰着眼前复杂的河渠和即将放下的巨大的铸铁闸门,无论是马子怡还是马仁成都从眼前的一切感觉到一种陌生的巨大力量,面对这种完全陌生的力量的冲击,父子两人一时间都说不出话来。过了约莫半响功夫,马仁成方才结结巴巴的说:“父亲,这刘都司虽然是个武夫,可这陂塘可是了不得呀!” 马子怡没有说话,片刻之后方才低声自言自语道:“以一介武夫视之,倒是我小看他了。“ “小看?“马仁成被父亲的话弄得有点糊涂了,既然自家与这个刘都司是合作关系,那岂不是对方约有本事越好?不过他也明白此时不是询问的时候,便默不作声的站在马子怡的身后。 “马老先生,有失远迎,恕罪恕罪!”刘成笑嘻嘻的朝马子怡拱了拱手,做了个伸手延请的手势:“这边灰土大。那边卑职已经准备好了茶水果盘,不如先去那边坐下说话。” “劳烦都司了!”马子怡拱了拱手,却不挪歩。反而指着下方的复杂堤坝,问道:“老夫看这沟渠与寻常河渠颇有不同。想必各有奥妙,还请都司不吝解惑。” “不敢。“刘成心中不由得暗自生奇,想不到马子怡这个老乡绅居然对水利工程也这么好奇,他走到堤坝旁,一边指点一边解说道:”这修筑陂塘,最忌讳的便是两件事情:一是来水携带泥沙淤积;二便是上水来的太猛,冲垮了堤坝,反倒为害。在下修筑这些堤坝闸门便是为了减缓上游来水。一来可以让泥沙沉积在专门的水道之中,待到秋冬枯水之时将其挖出,可以用来淤田转坏为利;二来也减小水流对堤坝的冲击。”刘成一边细细解说,一边拔出腰刀在地上画出示意图来,过了约莫一顿饭功夫方才解说完毕。听完讲解之后,马子怡沉默了一会,突然将身后的儿子马仁成一把扯了过来,低声喝道:“小畜生,给刘都司跪下!“马仁成虽然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但还是本能的依照父亲的命令跪下。刘成赶忙侧身让开。急道:“马老先生,你这是做什么,折煞在下了!” “刘大人!”马子怡深深做了一揖:“你我原先也有过些许芥蒂。但事情都已经过去了,都司大人是个要做大事的人,要往前看。我这个孩子不成器,若是不嫌弃的话,便让他在大人手下,做些奔走的事情可好?” 面对马子怡突兀的提议,刘成一时间愣住了,虽然在修建陂塘河渠的事情上他得到了马家的支持,但无论是马子怡还是刘成本人都清楚这不过是暂时的利益交换罢了。在根本的利益上刘成与马子怡所在的缙绅集团是有着不可调和的冲突的,这一点刘成知道。马子怡也知道。而现在马子怡的提议就完全不同了,地上跪着的这个就算再怎么不成器也是马子怡的儿子c大明近三百年来西北缙绅中唯一入阁拜相的名门子弟。即使他什么都不做这一行为本身就能说明很多问题了。不说别的,刘成要和西北缙绅打交道,把这个马家子弟带在身边就能省下很多麻烦了。 “是昧于小利还是看出老子有王霸之气?还是故示友好而暗藏祸心?不过也用不着把亲生儿子都拉出来做筹码吧,这老家伙果然是个厉害角色。“刘成心里打着算盘,脸上却堆起了笑容,伸手将地上的马仁成扶了起来,笑道:“马老先生何必如此,世兄若是平日里无事,来在下这儿耍子便是,如何敢以属下视之呢?” 刘成这话刚刚出口,马子怡身后的几个随从立即脸色大变,刘成称呼马仁成世兄,便是以马家世交自居,这简直是胆大妄为,若不是马子怡方才的举动,只怕那几个随从便要破口大骂了。 马子怡却还是那副行若无事的样子:“小儿辈无知的很,刘大人只管教训,千万莫要客气。” 看到马子怡这幅样子,刘成也不禁有几分佩服了,看来自己原先还真是小瞧这老儿了。这时有人通报吕知州与其他受邀的缙绅也陆续到了,于是刘c马二人便一同往休憩的茅棚去了。刘成进得茅棚,便朝众人做了个团揖,笑道:“刘某方才有点俗事,让列位久候了,恕罪恕罪!” 众人见马子怡与刘成一同进来,纷纷脸色微变,不少缙绅相互之间交头接耳说着小话,吕伯奇更是干脆侧过头去与师爷商议起来,马子怡却是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自顾带着儿子找了个空位坐下,马仁成却没有他父亲这么好的涵养,在众目睽睽之下只觉得浑身上下都不自在。 “列位!”刘成双手微微下压,做出一个示意众人肃静的手势:“我今日请列位来有两件事情,一件是陂塘完工,此乃泽被苍生的一件大好事,列位乃是鄜州士林的魁首,题碑立传之事便劳烦诸位了;其二c这陂塘是修好了,但接下来沟渠的挖掘,设施的维护等等并非一日二日之功,须得请诸位想出个公道的法子出来。” 刘成话音刚落,所有的目光一下子集聚到了吕伯奇的脸上,不管他这个知州大人多么弱势,但不管怎么说他还是朝廷命官州父母,何况眼下当地缙绅经过刘成前段时间的搅合,已经貌合神离,无法形成一致意见,因此吕伯奇的态度此时就显得尤为重要起来。吕伯奇低咳了一声,站起身来:“诸位鄜州的父老,依本官所见,这陂塘乃是利民之事,便称其为利民陂吧,至于题碑立传之事,马老先生望重西北,比如便劳烦马老吧!“ “老夫当仁不让!“马子怡也不推诿,站起身来,他虽然年岁已老,但脊背笔直,声音洪亮,看上去倒颇有气概。 吕伯奇见马子怡应允了,脸色也好看了几分,转过头对刘成问道:“至于后面的事情,也不是一时半会能够定的下来的,不如等下次再提吧。” “知州大人此言差矣!”刘成笑道:“这工程之事耽搁不得,若是陂塘已经蓄满了水,银钱粮米跟不上,到时候反倒害了鄜州父老呀!” “这不是还没有蓄水吗?”吕伯奇的脸色变得难看起来。 “是吗?” 仿佛是为了印证刘成的威胁,茅棚外传来一阵巨大的轰鸣声,与此同时众人的脚下也微微的震动起来。茅棚内无论是缙绅还是知州吕伯奇,每个人的脸色都变得惨白起来。吕伯奇站直了身体,用颤抖的手指着刘成:“刘大人,这是怎么回事。” “禀告知州,利民陂正在蓄水!”刘成笑道,他手指着外间说:“列位若是有兴趣,便请随我到外边来,观赏这一胜景!”说罢他便径直向外走去。茅棚内的缙绅们无论情愿与否,都纷纷跟了出去。(未完待续)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六十九章 勾结 众人走到堤旁,他们可以清晰的看到银白色的水流正沿着挖好的沟渠流入下方的库底,水流击打在钢铁的闸门上,溅起的水花足有三四米高,脚下本来干涸的库底已经有了一汪浅水,而且水面占据的面积和深度都在以可见的速度增长着。一一一一 “刘大人,这水便是从延河来的吗?为何如此清澈?”一个缙绅以颤抖的声音问道。 “不错,正是从延河引来的,为防止带进来的泥沙填平库底,进库的河水已经经过沉沙闸,因此要比延河里的要清澈的多。” “原来如此,果然是巧夺天工呀!”那缙绅点头赞叹道。 “那延河水来了这儿,原本的河道上的水呢?”另外一个缙绅的脸色突然问道。 “眼下已经是枯水季节,恐怕水流要小很多,等到这里蓄满了那边才会重新恢复。” “什么?”那缙绅的脸色变得极其难看起来,显然是想起了自家下游的田地。 “所以今日我请列位来拿个主意,须知这陂塘沟渠建好之后,水量如何分配可不是个简单事情,而且这陂塘堤坝也并非一劳永逸的,须得时时清理维护,须得有工匠渠丁,这些开支如何收取,还请诸位拿个条陈出来。” 在座的都是机灵人,一听刘成这话就明白了对方的弦外之音。这利民陂一旦修好,便是个聚宝盆,到了天旱的时候。给谁水不给谁水还不是掌管陂塘的一句话,便是一桶水一升谷子的价码。别人也得买。收来的粮食钱财只说是用在维护清理c工匠食银之上,难道还有人来查账不成?那些缙绅也顾不得平日里自己背后说刘成的那些坏话了,一个个腆着脸凑了上去。 “刘都司,此乃利在千秋的大事,在下黎尚,一定要为乡里出一把力!” “不错。在下索罗孟。这等积德行善的事情,从来不落于人后!” “在下吴云海,请刘大人算上在下一份!” “好,好,好!”刘成笑嘻嘻的朝围过来的众人做了个团揖,笑道:“列位如此热情,果然不愧为是圣人门徒,在下这里先谢过了!不过依在下所见,还是立个局吧!” 众缙绅一听纷纷叫好。原来这明清两代都是绅权极重,乡里事务往往朝廷委任的县官都要依靠乡里缙绅方能维持,因此就出现了“局”这个半官半绅的怪胎,通常情况下由某个有功名的缙绅牵头组建。有收取捐税的c有修缮道路桥梁的c也有维护水利的。刘成提出这个建议,摆明了是将这一大笔好处交到他们手中,一时间这些缙绅对刘成的印象也好了许多。 “既然要立局,那就的推举个办事之人。在下以为马老先生德高望重,乃鄜州士林魁首,应当以马老先生为陂塘局主事!” 听到刘成推荐马子怡为该局主事,众缙绅的神态就变得复杂了起来。前些日子在鄜州城内传的满城风雨的流言他们本来也还将信将疑。但眼见得这个刘都司一门心思的把马子怡往主事的位子上面推,也由不得他们不生疑心。再说这陂塘局主事可是能够把白花花的银子往荷包里塞的位子,就算他们马家科名广播,也不能啥好处都往嘴里塞呀! “刘都司!”一个白白净净的胖子走了出来,朝刘成拱了拱手笑道:“在下姓赵,家里行三,都司大人便叫我赵老三罢了。” “不敢,赵老爷好!”刘成早已认出了这就是那次在马府堂上脸上贴块胶布的汉子,只装出一副不认得样子,也拱了拱手。 赵老三打了个哈哈,笑道:“马老先生的学问品德大伙都是信得过的,按说这陂塘局主事之位非他莫属。但毕竟这陂塘局是个劳人的活,钱米计算c沟沟坎坎的。老先生年岁也大了,若是有个不好,岂不是让外地人笑话我们鄜州人不识礼数,将担子放在老人家身上,自己躲在一边清闲。列位觉得我赵老三说的对不?” “对对!” “不错!” “正是!“ 赵老三的话立刻在缙绅群众激起了一片赞同声,身为知州的吕伯奇在一旁冷眼旁观,也不说话,反正他是流官,这一任干完了就带着银子拍屁股就走,才懒得插手鄜州缙绅里面那些龌蹉勾当。 刘成笑道:“赵老爷,那你觉得何人是个当这个局主事呢?“ “以在下所见,主事之人须得有三个条件:1c须得是我们鄜州乡土之人,本乡本土的才能把这陂塘当自家的事情来办;2c必须行事稳妥,得众人信任。3c年富力强,若没有个好的身子骨,如何能担此众人?“ 赵老三正说的得意,人群中冒出一个声音:”那岂不是非赵老三你莫属了,家中有一妻五妾,通房丫头还有六七个,每个月还在怡红楼里泡个两三次,若是身子骨弱点早就归西了,哪里还能在这儿说话。“ 这句嘲讽在人群中顿时引起了一片哄笑声,那赵老三的脸皮好似城墙一般,不但不恼,反倒得意洋洋的答道:“那是自然,别的不敢说,要说这身子骨俺赵老三在这鄜州可不比别人差,若是不信今晚咱们就去怡红楼让阁下见识一下!“ 面对赵老三的厚脸皮,刘成也只有摇头,他伸手压下众人的哄笑,转身对马子怡问道:“马老先生,不知这位赵老爷说的是否属实?“ 马子怡咳嗽了一声,站起身来,朝众人拱了拱手:“正如赵老爷所说,在下今年已经年过六旬,身子骨是大不如前了。不过这鄜州乃是我马某父母乡梓之地。无论如何也是要出一份力的,这样吧!“说到这里他转过身对马仁成招了招手。对刘成道:”老夫这个二儿子不成器的很,但平日里做事还算勤勉,便让他到局子里,替鄜州父老做一点事情吧!仁成啦,还不给刘大人见礼!“ 马仁成也不是傻子,赶忙上前跪在地上朝刘成磕了两个头。磕完头后也不待儿子起身。马子怡便走到刘成身旁,将手中的拐杖递给刘成道:“都司大人,这小畜生若是有差错的地方,你只管教训,若是不听,便替老夫行这家法,打死便是!“ 刘成有点哭笑不得的接过拐杖,交给一旁的手下,伸手将马仁成扶了起来:“老先生说笑了。贵公子自小受您庭训,会出什么差错?”说到这里,他转过身来:“既然如此,那局主事便由马老先生担任。马公子平日代行主事之职,列位以为如何?” 众缙绅在旁边看着,哪里还不知道这是马子怡和刘成和演的一出戏,但事已至此,也无法出言反对,只得违心的点头赞同。那个赵老三早已气破了肚皮,脑子里正想着找个什么理由出言反对。却看到左右无人应和,只得作罢。 既然确定了马子怡为陂塘局的主事,众人又推举了几个平日里“德高望重”的缙绅为帮办c协办,便将这陂塘局的架子搭起来了,此间刘成却多了个心眼,将那个一心想当局主事的赵老三也塞了进去。毕竟他一个外来军汉,在这陂塘局里插不进手,虽然现在和马子怡两人已经达成了同盟,但谁知道对方会不会转身就翻脸呢?那赵老三有野心c有想法,刚才又公然与马子怡争位子,已经是撕破了脸吗,若是将此人也塞进局里,两人必然斗个死去活来,这样刘成才可以操持其中,在两人中保持一种微妙的权力平衡,从而确保自己对陂塘局的影响。 “列位都是西北文脉所在,今日陂塘蓄水,在下准备了一块空白石碑,还请留下些许墨宝,以为后人观瞻!”刘成笑嘻嘻的一挥手,身后的亲兵就取了文房四宝上来,他朝众人拱了拱手:“在下是个粗人,也不知当是何人主笔,列位请自便。” 众人对视了一番,目光一下子集聚在了马子怡与吕伯奇两人身上,这两人一个科名最盛,一个是当地父母,马子怡微微一笑:“若是其他事情,老夫只能藏拙,但这利国利民的事情,却是当仁不让。”说罢他便上前在书案前提起笔来,马仁成赶忙上前磨墨,马子怡稍一沉吟便在雪白的宣纸上写下“泽被鄜州”四个大字,然后在其后写下落款和日期,众缙绅上前观赏,纷纷对马子怡的书法赞叹不已。刘成在一旁看了,也不得不承认对方一手颜体字写的端庄雄伟,遒劲郁勃,极见功力。 诸般事既然了了,刘成便下令送上酒菜来,让诸缙绅与吕知州观赏陂塘景色,依照当时的惯例,众人便开始行酒令,输者便要赋诗一首以为惩罚。刘成见今日的目的已经基本达到,本来想找个理由退下,却不想吕伯奇心情本来不好,眼见的刘成要溜,一把抓住刘成的衣袖:“刘都司,今日饮宴你可是主人,你要到哪儿去。” “知州大人!”刘成苦笑道:“在下只是想要去看看下边酒水准备的少了没。” “这等事何须你亲自过问?”吕伯奇死死抓住刘成的衣袖不放:“让你手下去做便是了,来来来,你便坐在本官的旁边。”刘成没柰何,只得吩咐了杜固几句,便在吕伯奇身旁坐下。 酒过三巡,便开始行酒令了,不一会儿便有几个缙绅被罚中了,这些缙绅们虽然吟不出什么名句,但应景诗还是出的来的。刘成在一边也暗自佩服这些缙绅,别的不说,几十年科举八股文折腾下来,别的不说,玩这个文字游戏的功夫是已经到了家。这种技能在现代社会的人看来可能一文不值,但在一个百分之九十的成员都是文盲的社会里,懂得用掌握的语言写韵文诗歌的可是极其了不起的技能了,好比大规模成衣普及前裁缝是个不错的技能,而在此之后就几乎消失了。 正当刘成暗自走神的时候,突然听到旁边的吕伯奇低声说:“刘都司,刘都司,轮到你了!”他刚刚回过神来便看到几十双眼睛盯着自己,这才反应过来这酒令行到自己这儿了,赶忙推辞道:“在下也不会写诗做文,便认了罚酒一杯吧。” 众缙绅对于刘成不会写诗也是意料之中的事情,纷纷点头应和,眼看这关就这么过去了,却听到有人起来说话:“刘大人,你说不会赋诗,愿意罚酒,这也可以,不过却不能只罚酒一杯,要罚酒三大碗!” 刘成抬头一看,说话的却是那个与马子怡争夺陂塘局主事失败的赵老三,对方脸上满是嘲讽的笑容,显然这是在报复自己暗中支持马子怡。还没等刘成开口,旁边的吕伯奇便问道:“赵老爷,为何旁人吟不出诗都是罚酒一杯,到了刘大人便是三大碗呢?” “大人,刘大人说他不会赋诗,所以罚酒。可这世间事总逃不过公平二字,刘大人虽然不会赋诗,但筋骨强健,虎背胸腰,想必酒量甚宏,若是也只罚酒一杯,岂不是有些不公平了。” “这个——”吕伯奇也知道赵老爷这是歪理,但众缙绅此时也纷纷起哄,他一时也想不出什么反驳的话来,目光不由得转到刘成身上来了,显然是让刘成自己决定。 “娘的,果然是现世报c来得快。感情戏耍武人是你们文士宴会上的保留节目了!”刘成腹中不由得暗自大骂,脸上却堆起笑容:“赵老爷所言甚是,不过在下是个武人,要让在下写诗确实是强人所难,不如便让在下选一件擅长的事情演示一番,为诸位下酒如何?” “也好!”赵老三以为刘成是要在众人面前舞剑,心中暗喜:“看你与那马子怡勾结一气,老子今天非折辱你这丘八一番,让你看看你家赵老爷的厉害!” “来人呀!”刘成站起身来,对赶来的亲兵低声吩咐了几句,不会儿那亲兵便取了一面鼓来,众人面面相觑,看到刘成走到鼓旁,还以为对方要击鼓为乐呢。(未完待续。(。))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七十章 耀武 “列位,在下虽然鄙薄,但也听闻昔日唐太宗做秦王破阵乐,以威武四方蛮夷,今日效法先贤,以作武备,以博诸位一笑!”话音刚落,刘成便猛击了三下鼓,沉闷的鼓声回旋在茅棚之中,仿佛敲在众人胸口。 众缙绅还没弄明白是怎么回事,斜下方的平地上便跑出二十多个黑衣的汉子,排成一两行,手中拿着的鸟铳,为首的一人拿着一面小旗,正面朝茅棚方向,一副待命的样子。 咚咚! 刘成又猛击了两下战鼓,那持旗汉子呵斥了两声,那些黑衣汉子先点燃火绳,又从腰间取出药瓶铅子,装好药子,前排的蹲下,后排的站直,持铳做瞄准状。那持旗汉子见手下装弹完毕,猛地将手中小旗下挥,同时发出号令声。二十多只鸟铳同时打响,茅棚中人耳边仿佛凭空里打了个响雷,,几个眼力好的缙绅看到不远处的土坡上溅起尘土,这些汉子手中的鸟铳竟然装的是实弹! 咚咚! 刘成又敲击了两下战鼓,那持旗汉子又挥舞了一下小旗,那些黑衣汉子分作两行从左右两侧退下,随即在后面又走出一百多名身披盔甲,手持四米左右长枪的军士来,这些军士分作四列,每前进五六歩便停下脚步,手中长枪做刺击状,如是前进了五六十米后突然向后退却了二十余米,方才持鸟铳的黑衣汉子又从枪阵两侧迂回上前来放了一排铳,那些持枪军士才又向前进了。 茅棚里的缙绅就算是再没见识的,看到这里也明白这绝非是什么娱乐大众的舞蹈,明明是演武。几个平日里对兵事比较有兴趣的从中看出的更多些:先以鸟铳轰击,然后用手持长枪的步兵排成密集队形压制,将中铳倒地的敌方伤兵杀死。迫使敌人投入生力军组成密集队形抵抗,然后再用鸟铳射杀呈密集队形的敌人,驱散敌军后再用枪队进攻。如此反复,这是当时非常典型的火器与步兵的正攻法。只要进攻一方人数占优而且在野战中能够熟练的迅速完成这一战术动作。人数较少的防守方的兵力和士气就会很快被消耗干净,最后被击溃。而这队人马在刘成的鼓声和队头的旗帜指挥下,队形变换c相互配合的颇为熟练,显然绝非一日之功。 正当茅棚里的众人看的入巷,刘成的鼓声节奏突然一变,还没等众人明白是怎么回事,便看到步兵将枪尖倒转,朝茅棚这边冲杀过来。随着鼓声,枪阵距离茅棚的距离不断缩短,已经只有二三十米,缙绅们已经可以清晰的看清雪亮的枪尖和头盔下如铁一般的面容,不少缙绅们的脸色已经变了,只是强自坐在椅子上。吕伯奇赶忙跑到刘成身旁,压低声音道:“刘都司,你这是作甚,还不快让你手下军士停步!“ 刘成微微一笑,双手猛击了几下战鼓。那些军士停住了脚步,收枪而立,众缙绅这才松了口气。几个机灵的正想着如何恭维几句刘成治军有方,却看到那些鸟铳手突然上前,或站或蹲,黑洞洞的铳口对准茅棚里的众人,砰的一声响,火光四溅。 “娘呀!”茅棚里顿时大乱,缙绅们或跪或趴,倒了一地,哭爹喊娘之声更是不绝于耳。那赵老三更是不堪,直接口吐白沫躺在椅子上昏死过去。唯有刘成站在鼓旁,便如同一棵青松。截然傲立! “吕大人!“刘成将已经软在地上的吕伯奇扶了起来:”这鸟铳中只有火药,却未曾装铅子,不过是想博诸位一笑而已!“ “你,你——“那吕伯奇听了刘成的话,已经是气的说不出话来。 就这般,又折腾了好一会儿,茅棚里的缙绅们才回过气来,几个年纪大点的已经是脸色铁青,手足颤抖,俨然是大病了一场,这酒令自然是行不下去了。刘成微微一笑,让手下将鼓取了下去,朝众人做了个团揖:“在下鼓技粗陋,方才献丑,让诸位见笑了!“ “好你个丘八,竟然敢在州官面前耀武养兵,胁迫缙绅,成何体统?“赵老三刚刚缓过气来,立即跳了起来,指着刘成大骂道。 “赵老爷这话本官就不懂了!“刘成脸上的笑容一下子消失了:”方才是你要本官演示一番,本官忝为延绥镇练兵都司,所长无非是练兵演武,便让手下将士们演练一番以博诸位一笑,却不知哪一点让赵老爷你不满意了?“ “若是演武,为何将铳口对准我等?“ “赵老爷说笑了,方才长枪未刺,铳里也只有火药没有铅子,列位便如此不堪,可将士们在阵上杀敌之时可是白刃相接,箭矢如雨。在下不过是想让列位老爷晓得一点边士的艰辛罢了!“ 赵老三顿时哑口无言,倒不是刘成的辞锋多利,只是他也不是傻子,早已听出了话里的潜台词:“我不过是放几下空枪,你们都吓成这样,若是当真惹怒了我,将你们化为糜米分也不过是敲几下鼓的功夫!“毕竟刚才那一排铳响还在耳边回荡呢,若是还争这口舌之利就是傻子呢。 “刘都司!”吕伯奇的反应要比其他人要迟钝的多,这个时候他才从方才的惊吓中恢复过来,他指着刘成气的手指颤抖,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吕大人!”出来打圆场的是马子怡,他伸手拉住吕伯奇指着刘成的胳膊,笑道:“刘都司方才那通鼓难道不是精彩的很?再说有了这等精兵,我辈才能高枕无忧呀!” 吕伯奇得了这个台阶,冷哼了一声回到自己的座位上,不过这宴饮自然是进行不下去了,众缙绅三三两两各自回家去了。刚刚回到家里,马仁成便问道:“父亲大人,这刘都司如此跋扈,为何方才您要出言替那刘都司解围。” “嗯,你能到等回到家里再开口问我,的确是长进了!“马子怡伸出手在铜盆了洗了洗。马仁成赶忙从仆人手中取过干毛巾送上,马子怡擦了擦手叹道:”我岂不知道那刘成是个跋扈的?我这一开口,想必今天晚上那些缙绅们都要说我马子怡失了士大夫的气节。居然公然出言奉承一个丘八。“ “父亲!“ “你急什么!“马子怡冷笑了一声:”我今天带你去,一来是让你见识一下刘成这等人物;二来也给你一个教训。别读书读愚了,读出个不通世务的废物来,毁了祖宗留下来的基业。“ “读书读愚了?孩儿不明,还请父亲大人提点!“ “圣人书中的道理自然是不错了,是我辈安身立命的根本。但圣人之道也要讲经权的,何时为经,何时为权,这在四书五经里是不会教给你的。也没法教给你。若是自以为读了几本书就能天下事一言蔽之,那不惹来祸事才怪了!“说到这里,马子怡拍了拍椅子的扶手,示意儿子坐下:”拿今天的事情来看,刘成那厮是跋扈了些,但手上的精兵却不是假的,而且这利民陂的主事也给了我们马家,我帮他就是帮我们马家自己,这是其一;我已经年过六十,众缙绅就算再怎么说我的不是。与我何害?但若是将这利民陂掌握在手里,我们马家就有了百代不移的根基,孰轻孰重难道不是很清楚吗?说到底。皇帝轮流做,明年到我家,官爵都是虚名,田宅才是传家的根基,这是其二;从打过的几次交道来看,这刘成虽然看上去行事跋扈,但却并非不可理喻之人,我今日帮他打了圆场,他日必有所报。你看他手中兵卒精炼。在这乱世之中,我们要仰仗他的事情还多着呢!“ “可是他说要修陂塘。要来钱粮却拿去练兵,若是有人告他居心叵测呢?“ “他本就是延绥镇的练兵都司。练兵是他的本职,有什么居心叵测的?再说有几千被招抚的流贼丁壮在这儿,他练兵防备才是正道,拿这个去告他的状才是傻子!”说到这里,马子怡看着还有些迷糊的儿子,笑着拍了拍对方的肩膀:“仁成呀,为父今天说的这么多,你一时间领会不了也无妨,记下来慢慢领会便是。去了那陂塘局里,多看看那刘成是如何行事的,小心揣摩,时日久了必有长进。你两个兄弟都在外乡,为父年纪大了,家里的事情你要早日担起来!” 马仁成看着老父的目光中满是期待,胸中不由得一热,低头应道:“是,父亲大人!” 不管这次意外的小插曲在接下来几天缙绅们的客厅和书房里增添了多少话题,那块“泽被鄜州”四个大字的一人多高的石碑还是在第二天树立在闸门的正上方,这也给马子怡惹来了不少流言和妒忌的目光,不过马仁成还是依照父亲的吩咐,第二天一大早就换了一身青衫来到工地,不过他不想惹旁人注意,只是骑了昨天那匹母马出门,身边也只带了一个用惯了的书童。与绝大多数好不容易才得到父亲称赞的儿子一样,马仁成的心里充满了要做出一番事业的热情。 “在下参见刘大人!“在低头行礼的同时,马仁成小心的用眼角余光打量着,以免被对方发现自己在偷窥,他很难将眼前这个眼前这个跣足短侉,满头木屑和灰土的汉子与昨天那个身着锦袍,桀骜不驯的武夫联系起来。 “马兄请起!“刘成伸手将对方扶起:“马兄,我这里乱七八糟的,也没有个干净点的让你落脚的地方,不如你先到堤上我的署事地方先休憩会,待我将这边事情处置完了,再陪你喝茶说话!“ 刘成所言正中马仁成下怀,他正想应了,脑中却回响起昨日父亲对自己的叮嘱,话到了嘴边就变了。 “刘大人见谅,我父亲的脾气您也是知道的,若是让他知道大人忙的不可开交,我却在一旁闲坐喝茶,只怕一顿好打是跑不了的。“ “既然如此,那我也不勉强了!“马仁成的回答颇有些出乎刘成的意料之外,他本以为像这种世家子弟,平日里席丰履厚,争权夺利不落人后,到工地上吃苦受累自然是敬谢不敏。没想到第二天一大早还当真来了,不但来了还不愿意在屋子里喝茶吹风,宁愿在工地上吃苦受累,不由得对马仁成的印象大有改观。 马仁成随刘成走到河渠旁的一栋屋子旁,那屋子有半边悬空在河渠上,倒有几分像是个水力磨坊,不过这屋子比较起寻常的磨坊要大得多。马仁成暗想这刘成莫不是想借助陂塘的水力碾谷磨面,工地上有这么多青壮,想必每日里吃掉的粮米倒也不少,建个水磨坊倒也不错。 “马兄,请进!“刘成推开房门,做了个请进的手势,马仁成撩起长衫的前摆,进得屋来,只见屋里摆放着一个机械,机械的两侧有两个巨大的轮子,轮子上缠绕着皮带,而支架上有上百个一尺长短的尖锤,也不知是做什么用的。机械旁边站着五六个衣衫褴褛的匠人,看到身着长衫的马仁成进来,赶忙手足无措的俯身下拜。 “马兄,请看!”刘成走到那机械旁,轻轻的拍了拍铁制的支架,脸上满是得意之色。 “刘大人,这是何物?“马仁成有些惊讶的问道。 “呵呵,且容我卖个关子,马兄稍后就知道了!“刘成打了个哈哈,转身对身旁的匠人道:”开始吧!“ “是,大人!“那为首的匠人应了一声,走到窗户旁边扳动一个撬杆,随即马仁成便听到脚下传来一阵轻微的震动,随即那机械的两个轮子便缓慢的旋转起来,平台上的那些小尖锤也随着轮子的带动旋转起来,不过这些尖锤的旋转速度要比轮子快得多。看到这里,马仁成有些不解的看了看一旁的刘成,难道对方花了忒大的力气,就是让自己看这些尖锤旋转吗?(未完待续。)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七十一章 水力纺织机 这时,从外间走进十余个健妇,这些健妇都抬着一筐筐的梳好的羊毛,随手拿起一团在那尖锤上轻轻的一带,高速旋转的尖锤好像带着一张无形的嘴,将羊毛纤维扯了进去,形成一条坚韧的细线缠绕在尖锤上。。し0。 这时马仁成也看出几分门道来了,他虽然出身世家,但年少时性子却顽劣的很,像这等纺纱织布的活计虽然没有亲手做过,倒也见过不少。眼见得那尖锤旋转的速度快的惊人,乳白色的纤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布满锭子的表面,显然这是一具用于纺纱的水力机械。 “当真是巧夺天工!“马仁成击掌赞道,他的双颊布满了兴奋的红晕:“有此一物,便胜过千百巧妇,何愁天下人无衣可穿?刘大人,这可是你想出来的?” “呵呵!“刘成打了个哈哈,没有回答马仁成的问题,水力纺纱机的成功也让他很满意,由于是试运行的原因,他只装上了三分之一数量的锭子,若是满负荷运行,这台机械就可以同时带动两百七十枚纱锭,纱锭旋转的速度远远胜过手摇纺纱机,机械可以昼夜不息,光这一部机械,就抵过六七百个使用手摇纺纱机的农村妇女了。而且自己在前面修建了陂塘,水流稳定,无需担心枯水期c泥沙淤积等通常水力机械的毛病。只要等到徐鹤城第一批羊毛运到,自己的水力纺纱厂就可以开业了。 没有得到刘成的回答,马仁成也没有生气,他将对方的表现看成是一种谦虚的表现。他兴致勃勃的走到纺纱机旁,一会儿伸手抚摸坚固的支架,一会儿触碰滚烫的皮带,就好像一个遇到新奇玩具的孩子。 过了约莫一顿饭功夫。水力纺纱机停下来了——原因很简单,原料已经用完了。十几筐羊毛变成了一叠叠排列整齐的纱筒,在徐鹤城的商队回来前。这就是刘成手中所有的羊毛,只要再经过织布的工序。这些细纱就变成了精致的羊毛呢绒布。马仁成爱不释手的拿起一支支纱筒,用指尖轻轻的触摸着光滑坚韧的细纱,口中连连叹道:“好纱,果然是好纱!“ “马兄,马兄!”刘成提高嗓门喊了两声,才将马仁成从狂喜中叫醒了过来。 “这屋子里尘土大的很,不如去我衙署那里喝口茶水如何?” “甚好,甚好!”马仁成出得屋来。突然感觉到鼻子发痒,一连打了六七个喷嚏,才发现自己浑身上下已经沾满了细细的绒毛,痒的要死,怎么拍打也去不掉,只得将青衫脱了,叫书童拿了,就穿着一件短衫随刘成去了。 进了衙署,两人分宾主坐下,下人送上茶水。刘成喝了两口,笑道:“我这儿粗陋的很,怠慢之处还请马兄海涵!” “哪里。哪里!”马仁成一口将杯中茶水喝了干净,只怕完全没感觉到喝下去的是什么,将茶杯往几案上一放便问道:“今日来大人这儿,在下才涨了见识,过去那三十年权当是白活了。敢问大人一句,这水流之力如何能带动如斯多锭子,莫非有神鬼相助?” “这个——”刘成闻言一愣,旋即苦笑道:“马兄,并非我藏私。只是这里面关节甚多,也不是一时半会能说的清的。” “无妨。反正今后我每天都要来刘大人这儿的!”马仁成倒是不在意,他站起身来。看了看四周,突然说:“刘都司,您过得也太过清苦了点,马同!“ “小人在,少爷有何吩咐!“那个一直不出声,很没有存在感的书童站了出来。 “你回去一趟,带些几个人过来,把这里整治一下,看看缺些什么也从府里带来,若有人问你便说是我说的!“ “是,少爷!“那书童应了一声,转身便出去了。马仁成不待刘成说话,便笑道:”在下来的时候,家父便叮嘱过,这局里的事情要多听听都司您的意思,这屋里只有你我两人,什么话都是出于大人之口,入于我耳,并无第三人,还请您直言。“ “也好,既然贤父子如此信重在下,那我也就实话实说了!“刘成走到墙边,拉开帘幕,后面的墙上露出一副地图来,他指着上面的地图解说道:”这利民陂建成之后,诸般好处也不必我说马兄也是知道的。但你也看到了,这陂塘与寻常水塘不同,有干渠c支渠c闸门等等方能运转,这些都要丁口维护,可皇帝不差饿兵呀!“ 马仁成听到这里,如何不知道刘成的用意,笑道:“大人放心,我昨天晚上已经与家父商量过了,陂塘建成之后,凡是要从这陂塘取水的田亩,每亩收谷五升以为水捐,那些渠丁c陂丁的衣食便从这水捐中支取,只不过不知这陂塘渠道一共需要多少丁口维护?” “这个——”刘成听了不由得心中暗喜,自己的官职虽然已经到了五品,但手中掌握的兵力却极为有限,所有的加起来也不到三百人。在当时的陕北愿意当兵吃粮的青壮年男子很多,但没有一个稳定的钱粮来源就是扯淡,军无粮即散,而钱粮都在缙绅的荷包里。刘成之所以要修建陂塘,最重要的目的是让缙绅乖乖的拿出钱粮给自己,昨天那一百多精兵就是用缙绅的钱粮喂饱的。但陂塘总有一天要修完的,接下来怎么能继续从缙绅口袋里弄到钱粮就是刘成整日里操心的事情,毕竟只要一天刘成还打着明军的旗号,一天就不能直接亮刀子从缙绅口袋里抢。 刘成在腹中估算了下,维持水闸c清理渠道c检修设备大约要两百人,可以征召的青壮刘成倒是多得是,但他大概能掌握的兵力也就一个营五百人左右了,再多也与他的官职不相称了,想到这里,刘成伸出右手做了个“七“的手势:”七百足矣!“ 马仁成在心中默算了一下,按照一人日食米三升计算,每月也不过开支六七百石米罢了。而仅仅计划中可以灌溉到的田亩收来的水捐一年就有三四万石米,开销不过是十四分之一,想到这里。他便笑着答道:“我今天晚上回去与家父商量一下,应该问题不大!” “既然如此。便劳烦马兄了!“ 说到这里,刘成才觉得口干舌燥,赶忙下令外边的手下送茶水上来,拿上来便一连喝了几大口,放下茶杯才发现马仁成只是抿了一口便放下了,想必是这茶粗陋的很,方才刚刚从作坊里出来时口太渴还喝得下去,这时便入不得这世家公子的口了。刘成也不说破。便与那马仁成说些闲话,很快马仁成就惊讶的发现这位都司谈吐虽然称不上风雅,但见闻广博,而且对许多事情寥寥数语便剖出其中的内囊来,绝非那种凭蛮勇杀到这个位置的武夫。面对马仁成的探询,刘成照旧以幼时体弱,舍到寺院这套说辞搪塞。马仁成信以为真,击掌叹道:“天下之大果然无奇不有,想不到释家也能出得刘都司这等文武双全的人才!” 两人说到这里,已经是午饭时分。刘成正准备吩咐手下准备两人的饭菜,马仁成笑着伸手拦住刘成,笑道:“刘大人且稍等片刻。我那僮儿想必也快回来了。” “也好!今天便见识一下贵府上的风味!“ 果然如马仁成所预料的,约莫过了半盏茶功夫后,那书童便带着十来个青衣仆从回来了,这十来个仆从或扛或提着箱笼包裹。马仁成站起身来道:“刘都司,小的们要整治一番,我们出去稍待吧!” 两人出得屋来,过了半响功夫,那僮儿便出来禀告已经整治好了。刘成进得屋来,只见一张细木桌子上摆放着四盘八碟。一旁的紫檀木矮几上放着一只兽口鎏金炭炉,屋子里充满了让人愉快的温暖香气。地上铺上了一层绯色的地毯,整齐的摆放着银制的酒壶c温桶c暖笼等等器皿用具。俨然是一副富贵人家宴请客人的景象。 “刘大人,请坐!”马仁成走到桌旁,做了个邀请的手势。 刘成也不推诿,径直走到桌旁坐下,笑道:“今日马兄本来是客人,却想不到反客为主了!” “大人说笑了。”马仁成笑着坐下,指着桌上的盘碟道:“路途遥远,只准备了些冷盘,简陋之处还请大人见谅!” “无妨,已经很好了!”刘成一屁股坐下,随手便夹了一筷子菜塞进嘴里,拒绝了两口觉得味道相比起陕北当地的菜肴要清淡不少,一旁的马仁成赶忙解释道:“家慈是南直隶人氏,家中几个厨子都是那边过来的,不知合不合大人的口味。“ “口味淡了些,不过也别有风味!“说话间,刘成又夹了几筷子,马仁成见刘成吃的惬意便使了个眼色,站在一旁的仆人也无需刘成说话,添酒布菜,送碗换碟,就好像是刘成肚子里的蛔虫,什么事情还没等刘成想到了,就抢先办好了,让刘成这顿饭吃的惬意之极。 酒足饭饱之后,那仆人又送上香茗,刘成喝了两口道:“马兄,敢情你平日里就过得这等日子,给个王爷也不换了。“ “都司大人说笑了!这几个都是家慈从娘家带过来的,自小就学着侍候人的,南方人手巧,咱们西北人自然是及不过的。其实家慈来我家后规矩已经少了不少,听说扬州那边的大户人家主人家吃饭时旁边侍候的便有二三十个,不但屋里有,连堂下都站满了。“ 马仁成这几句话倒勾起了刘成的兴致,在穿越以前刘成就上得知明代的统治核心便是南北直隶,即今天的北京c天津c河北c江苏c安徽等省,而最为富庶的地方便是南直隶与江浙c福建沿海一带,许多专家更是认为从明代中后期开始,在江南已经产生了资本主义的萌芽。但上写的是一回事,事实又是一回事,穿越以后刘成目光所及之处只有饥民c战争c贫瘠的土地,稍微富裕一点的地方也就集中在以西安为中心的关中平原东部,即使是位于当地社会顶层的缙绅们,家里的生活也看不太出资本主义萌芽的样子,当得知马仁成的母亲是来自南直隶后,刘成赶忙开口询问,毕竟从历史上看江南地区是明末最为富裕的地区,西北连连战乱,多得是百战之余的壮士,以东南之财赋,养西北之士马,才是取天下的不二法门。穿越这么久来,西北的风沙吃了不少,东南的风景可连连根毛也没有见到。 马仁成见刘成如此,还以为对方贪恋扬州的瘦马c秦淮的风月,这在大明的中高级军官中倒也是普遍现象,毕竟都是男人嘛。他赶忙鼓足精神叙说起各种风月故事来,可说了一阵才觉得有点不对,好像刘成感兴趣的并非是那些风月艳情之事,而是当地米价c布价个机户一日劳作所得亩地平常年景能收多少谷子诸如此类的琐碎事情来,马仁成自然没法回答刘成的问题,只能叫了几个仆人进来一一询问,刘成不但问的仔细,还用羽笔一一详细记录下来,让在一旁的马仁成无聊的打起了哈切。 待到刘成将几个仆人肚子里的货色都掏空了,太阳已经西垂,看到马仁成那副模样,刘成也有点不好意思,拱了拱手道:“马兄,方才我忙着自家的事情,怠慢之处还请见谅!“ “都司大人说笑了!“马仁成赶忙还礼道:”能帮的上大人的忙,便是这几个下人的福气。“ “我还有一事相求,还请马兄应允!“ “大人请讲!“ “我自年少时就颇为喜欢经济之学(明代的经济并非现代的经济的意思,而是经世济用的缩写),方才我询问贵仆虽颇有所得,但不解处依然很多。因此我想将想要询问的问题列在纸上,请马兄拜托母家一一解答,不知可否?“(未完待续。) ps:今天很开心,在某杂志社发了一篇稿子,看来韦伯还是很牛逼的嘛!笔杆子很溜呀! 顺便求打赏订阅月票啥的,养肥书的兄弟们,养猫养狗也是要投食的!养书也是一样呀!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七十二章 方略 马仁成听了,觉得这也不是什么难事,便点头道:“这有何难?正好再过几个月便是我姨夫的五十寿辰,便托送贺礼的人带去便是了。” “那就多谢了”刘成赶忙喊来于何,将自己要询问的问题一一记录下来,待到记录完毕,洋洋洒洒竟然有六七张纸,两百多个问题,刘成待到墨干了递给于何,郑重其事的说:“劳烦马兄了” 马仁成离开之后,于何上前问道:“大人有意东南乎?” “呵呵”刘成微微一笑:“老子区区一个都司屁大个官,受命于人,还说什么东南西北。” “话不能这么说,韩信本朝太祖都曾乞食于人,他们那时候还不如大人您呢?”说到这里,于何看了看四下无人,低声道:“我家教主有信过来让老朽告诉大人,有了羊毛的事情,他这次去定然能得到巴图尔汗的信任,若是您需要,便是上千蒙古铁骑也能买来。” “上千骑兵也能买来?”刘成瞪大了眼睛:“这也能行?” “有什么不行的?唐高祖李渊起兵之时不也用财帛买来了突厥骑兵相助吗?本朝也有朵颜三卫,那巴图尔大汗东征西讨,攻破的部落数也数不清,老弱妇孺可以充作奴隶,俘获的将士我们便可买了去,他得了钱财,大人您多些效死之徒以供驱策,岂不是两全其美?“ “那这些俘虏也能信得过?” “有啥信不过,本来他打了败仗做了俘虏要给人挤奶牧羊挨鞭子,却来了中原花花世界,高兴还来不及呢反正都是卖命打仗,给大汗们卖命是卖,莫非给大人卖命不是卖了?再说他们离了大人连路都不认识。只要大人待他们好些,这些鞑子最是忠心不过。” “可这么搞大明兵部那边也过得去?“ “大人你将其收为义子,改个汉名就好了。边军里的鞑子又不少,脱脱不花不就是吗?无非是一个花钱买来的。一个是自己跑过来的,又有什么区别?就是大人现在官职小了点,身边最多也就十几个,若是当到游击副将,身边就算有百个鞑子义子,也没人敢说闲话。“ 听于何说到这里,刘成也有几分意动,虽说火器的出现让骑兵在战场上的重要性有说下降。但在明末骑兵还是战场上极为重要的一个兵种如果不是最重要的兵种的话,毕竟骑兵的高机动性是步兵和炮兵无法替代的。若是能像于何说的能够用钱解决这个问题,那就太好了。 “于先生,你回信给我义兄,说此事不宜过急,先将羊毛的事情办成了再说” “在下明白了”于何一副心领神会的模样,便告辞出去了。此时天已经完全黑了,刘成点亮油灯走到地图旁,开始细心的观看起辽东那一部分起来,在他的脑海中上面的一条条细线三角形变成了一条条河流山脉平原与城市。打着不同旗号的军队在这片广袤的土地上厮杀,随着后金军队的不断胜利,越来越多的土地落入了他们的手中。而大明在关外的控制区域不断变小,最后只剩下狭窄的辽西走廊。 “时间,时间是一切的关键”刘成自言自语道。和每一个知晓明清之际历史的穿越者一样,刘成心目中真正的敌人并非流贼也不是还貌似最为强大的大明朝廷,而是现在还局促在关外一隅的后金政权,原因很简单在真实的历史上后金是这场争夺战最后的也是唯一的胜利者。但刘成现在最担心的不是自己此时力量的薄弱,而是时间的紧迫。在战争中最为重要的是时间,因为军队被消灭了还可以重新组建要塞被夺取了可以重新夺回金钱花费了可以重新积累,唯有时间一旦流逝就再也无法挽回。 明末的历史就是一个鲜明的例子:假如李自成攻破北京后。多尔衮出兵的时间晚上一个月,哪怕只是十五天。那么李自成就有充裕的时间打垮并收编吴三桂在山海关的数万关宁军,甚至李自成完全可能不战而迫使吴三桂投降。因为假如满清大军无法及时赶到,在北京已下众军皆降的情况下吴三桂是没有办法让麾下的将士打一仗必败的战斗的。如果这样,那当多尔衮带着大军抵达山海关城下时,面对的就是由总数超过十万的大顺军防守的坚城,其结果也就不言而喻了。但历史是没有如果的,满清军队在尚未得知北京为大顺军攻陷的前提下就南下,并在得知北京失陷后改变行军路线,在翁后遇到了吴三桂的求援使者,多尔衮巧妙的利用大顺军队的压力迫使吴三桂向其投降,又利用吴三桂军队消耗了大顺军的力量,并在一片石给予其致命的一击。刘成很清楚多尔衮能做到这一切并非是运气,这个大赌博的最后胜利者最大的优势并非他的军事力量多么强大,不管八旗兵多么强悍,相对于征服像中国这么庞大的帝国还是远远不够的。广袤的土地复杂的地形变化多端的气候海量的人口,任何一个因素都足以毁灭最精锐的军队。冷静的观察,认真的分析坚韧的等待节省自己有限的资源,并在正确的时候敢于孤注一掷,这才是满清统治者最后能够入主中原的最重要原因。 现在距离那决定命运的时刻还有十三年,不,应该是十二年了,在这十二年时间里自己是否能够积累到足够上牌桌的实力,阻止这一切的发生呢?如果是在穿越之前,刘成对于这个问题简直不屑于做出回答给一个回到明末的穿越者十二年的时间,他应该考虑的是如何围攻君士坦丁堡巴格达德里莫斯科巴黎罗马等世界名城。可此时刘成却不敢给出肯定的答案了,他甚至连自己是否能活到十二年后都不敢肯定,又怎么能确定自己能在十二年后阻止后金的入关呢?在十七世纪三十年代的大明可没有抗生素,鼠疫肺结核血吸虫等现代社会几乎绝迹的传染病在这个年代可还随处可见,即使不考虑长矛和铅弹的威胁,各种稀奇古怪的疾病都足以将一个健康的人过早的送进坟墓。刘成必须想出一种办法即使自己意外死去。依旧能够阻止这一切的发生。 最简单的办法就是阻止西北大规模民变的爆发,没有内患满清也许能够打赢一两次战役,但不可能入主中原。但刘成清楚自己做不到没有人能阻止大明的缙绅们将灾荒视为兼并小民土地的大好机会而不是毁灭帝国的根源其实缙绅们的判断在过去两百多年里都是对的:如果大明能够将民变镇压下去。他们将是灾荒最大的受益者,只有在死亡的威胁下农民才会将赖以为生的土地出售给缙绅们。而像刘成拥有如此机敏的手腕迫使鄜州缙绅拿出钱粮养活迁徙而来的丁壮的人在当时可以说是绝无仅有。 其次就是提前摧毁关外的后金政权,但这并非易事,崇祯四年年底的后金政权已经渡过了他最艰难的草创阶段,在东面与西面皇太极通过灵活的政治手腕已经基本解除了蒙古与朝鲜的威胁,辽南的东江镇在毛文龙被杀后已经被赶到海上诸岛,无力威胁后金腹地。这样一来后金只需要专注于一隅,刘成并没有信心战胜这样一个敌人,因为在明与后金的战争中最大的麻烦并非来自于敌人。而是来自于大明糟糕的后勤与复杂的军政指挥体系,像刘成这样一个武人,只要触动这一体系就会被视为图谋不轨的逆贼,更不要说在这个过程中死亡的阴影会一直笼罩着他。 那么问题又回到了原点,刘成的思路是既然无力阻止大明的内乱,那么就为后金也找一个足够强大的敌人就行了。大明并非女真人唯一的敌人,在与明军交战的同时,皇太极还在与蒙古的林丹汗进行战争,这位成吉思汗和达延汗的嫡系子孙,蒙古帝国的最后一位统治者是后金控制漠南蒙古的最大敌人。假如在草原上崛起一个强大的势力,将漠南蒙古从皇太极的麾下拉回去,那无疑是对大明非常有利的。 刘成选择的对象就是那位巴图尔大汗。他希望通过徐鹤城与其建立的贸易关系影响其战略方向,相比起大明,在蒙古人的政治架构里商人的地位要高得多,而且他还可以通过与这位大汗的贸易获取战马羊毛士兵硫磺乃至其他必要的战略资源。当然刘成现在能做的还很少,但随着他在明军中官位的升迁和所掌握军队的增多,刘成能够从这条贸易路线中获得各种利益会不断增加,最要紧的是在这条关系里,他只需要出钱而无需流一滴血,无需冒任何风险。 “大人。大人“ 一个声音将刘成从遐想中拉回了现实,他稍微定了一下神。沉声道:“有什么事?“ “固原有人到了,说要马上见大人“ “固原?”刘成一愣。心中暗想莫不是杨鹤那边又有什么变故,他稍微整理了下衣衫,道:“请他进来吧” “是,大人” 片刻之后,一个四十多岁的粗壮汉子走了进来,离刘成还有二十多步开外便粗声大气的喊道:“刘大人,刘大人,快拿酒来,要好酒” 刘成定睛一看,却是一个杨鹤身边的军官,名叫袁晗,原先刘成每次见他都有几分好处,时日久了两人就熟了起来,也时常将杨鹤身边的消息透露几分给刘成。此人最是好酒,为了这口腹之欲也没少吃军棍皮鞭的苦头,但还是屡教不改。 “我说是何人,原来是袁大人”刘成赶忙从桌旁拿出中午与马仁成喝剩的半罐酒来:“这是中午喝剩的,你若是不嫌,便稍待片刻,我让人取杯盏来。” “有酒喝就好,有要什么杯盏”袁晗一把从刘成手中抢过陶罐,揭开盖子,先喝了一大口,陶醉的吐了一大口气:“好酒,只是这酒味道有些不同,让我猜猜是什么酒。” “也好”刘成叫来手下取了些干肉蚕豆放在桌上作下酒菜,他知道这袁晗若是不喝够了酒是不会谈正事的,也不催促,笑吟吟的坐下作陪。 “枣子酿,不对,味道没那么厚;杏花烧,也不对,少了那股子香气;山西汾酒,不对,没那烈:”就这样袁晗喝一口说一句一口气说了六七种山西陕西的名酒,又都被自己否定了,到了最后他只得问道:“刘都司,你这酒是哪里的名酿,我怎么品不出来?” “好像是兰陵酒,用山西的大曲调了,放置个半年再拿出来。”刘成按照午饭时马仁成所说的复述了一遍。 “为何不早说”袁晗猛拍了一下大腿,倒把刘成吓了一跳,战战兢兢的问道:“怎么了?这酒不好?“ “当然是好酒,可你也不早说,不然我怎么会像方才那边牛饮,现在酒都快喝完了,要想细品也没了“说到这里,袁晗将酒罐在耳边轻轻的摇了摇,才将已经空了的酒罐放在桌子上,一副如丧考妣的模样。 “原来是这么回事“刘成笑了起来:“这是本县的马老爷送给我的,你若是喜欢,明日我让人到他家再讨些来与你喝个痛快可好?” “此话当真”袁晗闻言大喜,他的双手摩擦了两下叹道:“还是刘都司你有本事,在哪儿都能打出一片天地来,连缙绅都要送酒来讨好你,比起你来俺们留在固原就差远了。” “袁大人你说笑了,能留在制军大人身边,这才是别人求也求不来的福气呀,俗话说菩萨身旁好烧香,能有啥好事,制军大人还会忘了您,我们这些在外边办差事的,还要请袁大人在制军面前多多美言几句。”未完待续。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七十三章 败坏 “对了”听刘成说到杨鹤,袁晗猛拍了一下自己的脑袋,骂道:“瞧俺这猪脑子,灌了几杯猫尿便把正事都忘记了。刘大人,恭喜你升官了,杨制军奖励你在鄜州清理军屯安置流民有功,已经发文给兵部保举你为延绥镇入卫游击,兵部的公文印碟不日便要发放下来,以后还要请刘大人多多关照呀“说到这里,袁晗脸上已经满是艳羡之色。 “游击?“听到喜讯的刘成却有些错愕,按照明代的兵制,游击是差遣,一般授予三品或者四品的武官,已经进入了高级将领的序列,通常分领一千到三千人左右的军队,或者在都督巡抚督师等文官统帅的幕府里担任高级参谋。像刘成这样从军不过一年多便升迁到如此高官的,在有明一代也是异数,也无怪这袁晗艳羡不已。 “这等事俺老袁还敢诓骗你不成?”袁晗以为刘成不信:“多不过两个月,少不过一个月,兵部的公文就下来了,那是您可就是堂堂的四品武官了。” “看来这杨鹤那里的形势颇为不妙,不然也不会给我升官升的这么痛快,这也有几分拿来堵别人口的主意吧。”刘成心中暗自思忖道,按说若是论他这一路来立下的功劳,做这个游击也不是不够格。但功绩是一回事,升官又是一回事,如果杨鹤真的把刘成当成自己人悉心栽培,准备倚为军中支柱的话,反而会故意把刘成的官位压一下,因为自古以来军队就一个十分重视资历的社会群体,像刘成这样的外来户又升官升的飞快的肯定会引起军中其他将领的妒恨,加之刘成又没有什么班底,爬的越快摔得越惨。而如果暂时压下刘成的官职。其他将领就没有话说,反正以他兵部右侍郎,总督陕西三边军务的职务。往兵部报功的文书都是他写,想往自家心腹头上扣官帽子还不是随心所欲?杨鹤这么急着升刘成的官只有一个原因。朝中的形势十分紧张以至于他迫切需要用刘成在鄜州安置流民的成果向崇祯证明自己招抚政策的正确。 “看来我和这个杨鹤现在还真是一根线上的蚂蚱,他要是跌下来,只怕我也脱不得身了”想到这里,刘成的脸上露出一丝苦笑,在他的内心深处对于杨鹤的招抚政策的未来并不乐观,但在涌动的时代大潮面前,很多时候他也只能随波逐流。 “刘大人,刘大人”袁晗见刘成脸上忽喜忽愁。倒有几分像是发痴了一般,不由得有些害怕,他又不敢大声叫喊,怕失了魂,害了刘成的性命。过了好一会儿,刘成才笑道:“制军如此大恩,在下一时间喜的呆了,倒让袁大人减笑了。” “刘游击说笑了,在大人您面前,卑职如何当得起大人二字”袁晗侧过身子。让开刘成的行礼,笑道:“今后卑职还请游击大人多多关照呀” “好说,好说”刘成装出一副不在意的样子。随口问道:“袁都司,这些日子总督那边可有什么消息?” “哦”袁晗皱着眉头回忆了一会儿,突然说道:“好像说蓟辽督师孙承宗孙大人出兵辽东,筑城于大凌河。”说到这里,他有些兴奋又有些担心的说:“朝廷又要与东虏见兵了,也不知道这次能不能打赢了。” “什么?孙大人要在大凌河筑城?”刘成的注意力立即被这个消息吸引了,他又仔细询问了袁晗几句,想要得到一些更加详细的信息,但袁晗只说是从杨鹤幕府的师爷口中听到的。只能确定这个消息是真的,何人领兵出兵多少。什么时候开始筑城就一概不知了。刘成心知无法从对方口中得到更加详实的消息,就先安置袁晗休息。待到袁晗离去后。刘成立即将徐显明招来,一见面就单刀直入的问道:“你在吕知州的府里可有信得过的人?” 徐显明笑道:“信得过的人倒是没有,不过若是有银子便使得动的人倒是有几个。“ 听到徐显明的回答,刘成不由得笑了起来:“若是如此也好,你去于先生那儿领二十两银子,去吕知州那儿,邸报也好,往来的公文也罢,把近期关于孙部堂出兵辽东,筑城大凌河的都给我抄录一份回来,越快越好,我在这儿等着你。“ “是,大人“徐显明虽然不明白刘成为何突然关心起千里之外辽东的战局,但他清楚必然自有他的用处,于是他朝刘成拱了拱手便往外间去了。刘成走到墙边的地图前,开始仔细察看起辽东的地图来,口中喃喃低语道:”老天爷呀老天爷,你可千万别让我猜中了。“ 到了二更时分,徐显明才回到工地,他递给刘成十余张纸,上面用蝇头小楷密密麻麻的抄写着朝廷的邸报,还有两封是吕伯奇的同年写给他的私信,里面有提到一些辽事的事情,也给徐显明抄了来,看来那二十两银子对于吕伯奇的师爷效果不小。刘成走到油灯前,开始细细的阅读起那些抄件,可能是因为灯光昏暗的原因,随着阅读的进行,刘成的脸色也变得越来越阴沉,到了最后他将手上的那几张抄件往桌上一丢,仰天叹道:“当真是怕什么就来什么,看来这陕西的局面终究还是不可收拾了。“ “大人为何这般说“徐显明有些讶异的问道:“大人这些日子在鄜州不是干得不错吗,大伙都有饭吃,有活干,怎么会不可收拾了呢?” 刘成此时的心情极为郁闷,自己穿越以来出生入死,又是只身深入农民军中当内应,又是说服神一魁受抚,还跑到鄜州和这些缙绅斗智斗勇清理军屯,兴修水利,若不是运气好点,只怕骨头都给人拿去敲鼓了,除了为了自己的升官发财之外,更多的还是为了避免西北民变的爆发。眼见得已经小有成就,却不想因为那些大人先生们各自的一点私心,搞得局面不可收拾。此时被徐显明一问。刘成便愤懑的答道:“各怀私心,又有哪个来管国事” “大人。您该不会说的是孙督师吧,为何说他出师辽东是怀了私心呢?“ “眼下西北这个局面,正是需要钱粮赈济的时候,孙阁部却贸然出兵辽东,朝廷本来就缺乏钱粮,辽东打起来了,哪里顾得上西北?孙大人是大明的阁部,可不只是辽东的阁部。“说到这里。刘成叹了口气道:”看来我们也只能早作打算了,可惜我在鄜州下了这番功夫,若是再给一年时间,定然是另外一番气象“ 第二天一大早,刘成所有的僚属都被召集到了衙署,他们惊讶的看到刘成的双眼布满了血丝,显然这个男人昨夜里睡得很不好,正当每个人都在揣测到底是什么让刘成一夜无眠的时候。刘成道:“杜如虎,你现在手头上训练好的兵士有多少人?军器盔甲还有多少缺额?“ 对于刘成的突然提问,杜如虎颇为惊讶。因为这些日子来虽然刘成也有不时的询问军士的训练情况,但投入的人力和物力却很有限,主要的精力都花在修建陂塘以及和当地的缙绅们斗法上。这个节骨眼上突然问自己的士兵训练的如何了,莫非是要对缙绅们下手?要是这样自己可必须阻止这个平日里行事有些莽撞的上司,他可不想再一次沦为乱贼了。 “练好的枪手有一百二十人,刀牌手有四十人,弓手有六十人,鸟铳手有四十人。“杜如虎说到这里,偷偷看了看刘成的脸色,才继续说道:“不过兵器盔甲都很缺乏,鸟铳只有二十二支。药子箭矢也缺的很。” “嗯”刘成点了点头,他并没有如杜如虎预料的那般训斥一番。而是十分急切的说:“待会你就去修渠的丁壮那边去,在挑选三百精壮汉子。你给我加紧操练,现在是十月了,明年一月前一定要给我练成了。“ 杜如虎也被刘成话语中的急切感染了,他咽了一口唾沫,低声道:“是,大人,末将一定尽力而为,不过缺乏的军器和药子“ “这个你不用管,到时候我一定会给你补齐了“ “末将遵命”被刘成将没出口的半句话堵在喉咙里,杜如虎也不敢再多言,只得恭声领命。刘成将目光转向坐在最末尾的汤慕尧,喝道:“汤慕尧“这个青年铁匠还是第一次参加类似的会议,也不敢出声,只是缩着脖子躲在后面,突然听到自己的名字被喊到,吓了一跳,赶忙从凳子上跳起来,跪伏在地上应道:”小人在“ “起来说话“ “是,大人”汤慕尧犹豫的站起身来,抬头看了看上首的刘成。 “方才的事情你也听见了,杜千总说军器盔甲都缺不少,你须得速速打制补齐了。” “大人”不等汤慕尧开口,一旁的于何抢过话头:“您可是在吕知州与马举人面前说过,明年开春前沟渠必须挖通了,不能误了农时,以在下所见,营中铁匠应该还是主要修补工具为好。” 刘成无声的点了点头,于何有些话没有说出口,刘成之所以能在鄜州站稳脚跟并打开这么大一个局面最主要的原因是获得了吕伯奇和以马子怡为首的一部分当地缙绅的支持,而吕伯奇与鄜州缙绅们对刘成的支持并不是为国分忧,而是为了利用刘成手下的流民修建水利工程好将他们手中靠天吃饭的旱地变为旱涝保收的水浇地。如果说前段事件刘成在保证陂塘建设的同时抽调铁匠给自己做点私活,打二十来支鸟铳还属于可以容忍的范围之内,那假如在接下来的至关紧要的几个月里因为刘成大整军备而耽搁了缙绅家田地的春播,那无疑就超出了容忍范围了。只要缙绅们卡断供给刘成的粮食,刘成和他那支小小的孤军就会被饥饿的流民淹没。 “汤慕尧,若是保证修补各种工具,能够抽调出来的铁匠有多少?” “禀告大人,铁匠师傅能抽出三四个,学徒倒是不少,可以抽出三十多个。” “这么少?“刘成的脸上露出了失望的神情,在亲身体验过明代铁匠铺的生产环境之后,刘成就明白了为啥在各种电脑游戏里铁匠都是高技术人才的代名词,要在炙热难当的炉火旁不断挥舞十几斤的铁锤来将铁料锻打成需要的形状,并完成渗碳等工艺,对工匠的体能有极高的要求,干半小时歇息半小时是寻常事,若是强逼其继续干下去就等着废品率直线上升吧。在这种技术水平下,要依靠三四个铁匠制造几百人所需的武器盔甲,绝不是短短两三个月能够完成的,必须另寻他径。 会开到这里,刘成也有些意兴阑珊,只得下令杜如虎加紧操练新兵,不要因为没有军器就懈怠了,待到众人散去,他一个人站在窗旁,看着外间如同蚂蚁的人群,沉声感叹道:“时来天地皆同力,运去英雄不自由,莫非时运已经不在大明这一边了?“ 夜里,刘成在床上睡得很不安稳,一会儿梦到农民军复起,自己兵败被俘,神一魁要将自己挖心活剐以祭典死去的兄弟;一会儿又梦到河渠修筑不成,吕伯奇与马子怡上书朝廷说自己骄横跋扈,欺压良善,自己被剥去官袍,压倒校场即将砍头;一会儿又梦见父母泪水婆娑的向自己伸出双手,哀叹年老无子,膝下无人;最后这一切都消失,取而代之的却是一声声丧钟,仿佛敲在刘成的心上。就这样刘成在床上翻来覆去,口中喃喃自语,突然从床上跌了下来,才从梦里惊醒了过来。 “原来方才都是做梦”刘成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正准备起身给自己倒一杯凉水喝压压惊,门却被推开了,一人持刀冲了进来。刘成定睛一看,却是护卫王兴国。原来自从刘成那次被贺人龙派人暗杀后,便将王兴国带在身边,白日跟在身后,夜里便睡在门外,方才王兴国在外间听到屋内动静,以为有什么意外,便冲了进来。未完待续。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七十四章 共工 “方才做了个恶梦,从床上跌下来来了,兴国替我倒杯水来“ “是,大人“王兴国看了看屋内无人,方才还刀入鞘,替刘成倒了一杯水。刘成喝了几口,才觉得好了点,突然听到外间传来一声声闷响,看来方才在梦中听到的丧钟便是这声响了。 “这是什么声响?”刘成问道。 “卑职不知。“王兴国侧耳听了听,摇了摇头。 刘成推开窗户向外望去,只见月光如水,照的四处纤毫毕现,此时那声响也听得越发清楚,他突然转过身对王兴国道:“走,去看看这声音从何处来的。” “大人”王兴国正想开口劝阻,但看来刘成的脸色就知道多言无益,便躬身道:“大人稍待片刻,让卑职收拾一下。” 几分钟后,刘王二人上得马来,顺着声音来处觅去,约莫走了半里多路才发现声音是来自洛河边的一栋小屋中。两人来到屋前,王兴国上前敲了敲门,高声喝道:“屋内有人吗?” 王兴国刚敲了两下,屋内便传来几声狗吠,随即便听到有人呵斥道:“大黑,别叫了,外边是哪来的浪荡汉,来打扰别人清静,俺可告诉你,这儿可是为刘都司做事的,若是敢胡来的,拿住了先打上一百杀威棍再问话” 说话间,房门被推开了,露出一个三十多岁的中年汉子,披着一件光板羊皮袄子,手中提着一根短叉,脚下一条齐腰高的黑狗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那汉子看到王兴国与刘成的打扮不寻常,脸上神色微变,问道:“你们是谁。这么晚来这儿干嘛?” “大胆,见到延绥镇游击刘大人还不下拜”王兴国大声呵斥道。 “游击?”那汉子瞪大了眼睛,但并没有立即下拜。他只是踢了两下脚下的黑狗,以免这凶悍的畜生扑到王兴国和刘成的身上。口中嘟囔道:“半夜三更来个人便说是游击总兵的,俺只知道这里有个刘都司,也不知道哪儿冒出个刘游击来。嘴长在人身上还不是任凭人说。” 刘成一把拉住要发作的王兴国,笑道:“刘游击便是刘都司,前两日上司刚刚升了本官的职。我夜里睡不着,方才听到有声音从这边传过来,便觅声来访,叨扰之处。还请见谅” 那人见刘成谈吐有礼,也不敢怠慢了,一边让开门,一边将那黑狗踢开,口中忙不迭说道:“游击大人见谅,俺这里是个舂米的作坊,您那儿有几千号人马早晚都要吃饭,俺这儿也只得日夜赶工,打扰了大人的休息,还请恕罪” “原来如此”刘成走进屋内。便看到屋内摆放着几个石臼,硬木制成的杵不断捣入石臼之中,将里面的谷物脱去表皮。几个衣衫褴褛的汉子不断将里面的白米倒出,添上没有去皮的干谷。 “你这是用水力的吧?”刘成随口问道。 “不错”那汉子赔笑答道:“若非是在河边,便是把咱们累死,也做不完这么多活计” 刘成心中疑问已经被解答,也觉得有些困倦,随口又问了几句便准备转身回去,走到门口突然停住脚步,后面的王兴国不知道为何也只能停住脚步。刘成突然转过身来问道:“这舂米用的可是水力?” “是呀,那汉子方才不是这么说的?“王兴国回答的有些莫名其妙。暗想上司是不是有些昏头了。 “那锻铁不是也可以用水力了“刘成突然击掌道:”那汤慕尧不是说人手不够吗?若是用水力便不够了吧“说到这里,刘成也顾不得还在五里雾里的手下。跳上战马道:”走,我们回去。明天一大早就建一个水力锻锤“ 二十天后,一座新的建筑出现在洛河河边,从外表看上去十分简陋,四壁是用夯土堆砌而成,顶部不过是临时用茅草铺就的。建筑内最主要的部分是一个重达八十公斤的锻锤,可以通过水力将锻锤提升到距离锻台六米的高度,只要使用者搬动机括,锻锤就会在重力的作用下落,砸在需要锻造的铁件上。虽然相比起后世的锻造机械来这个水力锻锤还十分的简陋,但相比起大明的铁匠铺来说这已经是神器了,没有任何一个铁匠能挥动八十公斤重的锻锤,更不要说将其加速到从三层楼高度落下时的速度;而且人会疲劳,而水力锻锤只要不发生故障,就可以永远不停的工作下去。而工人只需要将扳动机括让锻锤上升和下坠,并将铁件放到锻床上正确的位置就够了,这样的活计即使是一个从没干过铁匠的半大孩子也能干好。经过锻打后的铁件由于内部的偏析疏松气孔夹渣等被压实和焊合,原有的粗大枝晶和柱状晶粒也变成晶粒较小大小均匀的再结晶结构,铁件的机械性能大大提高,然后再加以细加工,便可得到远远超过普通锻打水平的工具和武器。 “这钢口还过得去吧?”刘成拿起一柄刚刚装上柄的佩刀,耍弄了两下递给一旁的汤慕尧。 “大人,俺这辈子还是第一次见到能这般打铁的“汤慕尧下意识的去接刀,目光却没有离开一旁的水力锻锤,结果一把抓到刀锋上,若不是那佩刀还没开锋,几乎将自己的手指头都割下来了。 “既然有了锻锤,那军器的事情就好抓紧了。明年一月前若是没有打制齐全,便唯你是问” “是,大人”汤慕尧躬身领命,随即上前一步低声道:“大人,小人斗胆请您给这机械起个名字。” “名字?”刘成上下打量了一会这锻锤,稍一沉吟答道:“便叫它共工吧“ 辽东,大凌河。 丘陵自浓密的森林中陡然升起,在数里外都能看到强风刮过的山顶。附近的猎人与采参人都称其为牛角丘。 “真的很像一座坟“阿桂心想,馒头形状的山形,到了接近顶部的时候突然变得十分陡峭起来。到处都是白色的石头,只有少数几棵老松树参差其间。对于这个晦气的念头阿桂很不高兴,他朝地上狠狠的吐了口唾沫。仿佛这样可以将晦气去除掉。实际上他是有四分之一蒙古血统四分之一的女真血统,像他这样的混血儿在辽东军中有很多。自从明军征服了辽东之后,这块土地就成为了汉蒙古女真朝鲜以及许多其他民族的大熔炉,两百多年来这些不同的民族时而相互厮杀,时而相互通婚,他们的鲜血和汗水流在这片肥沃的土地上。 与绝大部分蒙古人和女真人一样,阿桂十分迷信,他信仰喇嘛祖先森林中的精灵以及许许多多稀奇古怪的东西。作为祖大寿手下的“夜不收“,阿桂可谓是关宁军中的精英挂着把总的头衔。吃着双份军饷,在宁远附近有一块一百亩的田庄,由四个庄丁种着,还有一个老婆一个小妾。当然这一切并不是天上掉下来的,阿桂自从天启二年年初就应募入伍了,参与了广宁之战两次宁远之战回援北京等多次战役,可谓是身经百战。能够经历这么多次沙场还活下来,阿桂最大的本钱不是力气武艺和骑术,当然这并不是说岳峰高是个窝囊废,恰恰相反。岳峰高的武艺和骑术很不错,但仅凭这些在战场上是保不住性命的,否则能在马上将一百二十斤镔铁大刀运转如飞的猛将刘綎就不会死在萨尔浒了。阿桂最大的本钱是一条黑色的大狗。每当前面有埋伏或者其他危险的时候,这条狗都会非常焦躁不安,正是凭借这条狗的预警,他才能活到今天,并当上了夜不收这个很有前途的职业。在阿桂看来,这条狗是上天赐给他的宝贝,是长着四条腿的兄弟,平日里他也总是用“安答”蒙古语兄弟来称呼它。 但此时当阿桂一行人抵达牛角丘下时,安答的举动就变得极为奇怪。它焦躁不安的发出低吠,并四处乱跑。甚至当阿桂用口哨和手势想做出明确的指示时,它仍然抗拒了命令。甚至转身逃入林中。最后指挥官千总冯敬时终于失去了耐心,叫道:“阿桂,随它去吧,咱们再不上山天就黑了,那时候我们就什么都看不到了,咱们先上去,明天再来找你的狗吧” “可是”阿桂想要向冯敬时解释自己曾经靠这条狗逃过几次大祸,但看到队伍里其他人的脸色,没有出口的话又咽了回去。他很清楚冯敬时说的很有道理,牛角丘是方圆几十里的制高点,只要占据了那儿,后金军队的任何动向都不可能瞒过丘顶明军的眼睛,现在天色已不早了,若是再耽搁一会儿,要想爬上陡峭的山坡就必须举火,可这等于将他们的位置暴露给附近的后金探骑,那就太危险了。 上山的路十分艰辛,在接近顶峰的地方有一圈用乱石砌成,接近一人高的墙,那是以前明军哨所留下来的遗迹,广宁之败后,明军遗弃了这一带的所有哨所,而后金军在将所有可用的东西拆走之后将其付之一炬,这堵矮墙便是哨所外圈羊马墙的残余。一行人不得不绕了很大一圈,才找到了一个容装载辎重的骡子通行的缺口。冯敬时在仔细观察了四周的地形,满意的点了点头:“这儿地势不错,石头都是现成的,只要准备些木料就好了,在这儿建个墩台,留三十人在这儿守着,东虏一动,就可以用烽火通知大凌河堡。” 阿桂没有说话,他的注意力集中在了那道矮墙上:风化的灰石上爬满了绿色的苔藓,石块的缝隙被泥土填满,他用脚狠狠的蹬了一下,矮墙上只落下一小块泥土和几粒碎石,下面的主体部分巍然不动这道矮墙虽然手法颇为粗糙,但十分坚固。 “你们去下面弄点干柴来,还有枝杆再打点水,烧汤做饭”冯敬时随便点了十几个人,不过他没有点到阿桂,无论是在后金军还是明军中都有一条不成文的规则像阿桂这样的夜不收有特权免于承担这些勤务,因为他们必须保留足够的精力来应付随时可能发生的战斗。 “阿桂,你过来看看“冯敬时还是颇为信赖这个老部下的眼光的:”必要的时候,这地方很容易防守,咱们这里有八十人,东虏就算有五百人也攻不上来。“ 阿桂用一个老兵才有的老练目光看了下四周,点了点头:“没错,这地方行。”他走到矮墙的缺口旁,指着缺口道:“天黑前要在外面挖开壕沟,然后立起鹿角,然后把火器集中在这儿最好在两边各立起一个高台,到时候可以让人在上面用弓箭和火铳俯射。“ “阿桂,就一晚上,东虏也不一定来,你也想得太多了吧“冯敬时笑了起来,在单独相处的时候,他说话的口吻也和气了不少。 “大人,打仗可不是开玩笑的,东虏可不比骚鞑子,打起来又拼命,又号令严明,从万历爷算起,多少名将都吃了他们的苦头。“ “你说的也是“冯敬时的脸色也变得严肃了起来,他立即对剩下的士兵们发出挖掘壕沟的命令,对于上官的命令,已经颇为疲惫的士兵们发出抱怨声吗,但还是老老实实的服从了命令。士兵们将砍来的枝干用火烤硬削尖,然后将树干插入土中,让尖利的一端指向敌人可能出现的方向。 “还有什么没准备的吗?“ “水,这儿没有水源” “对了,这可是大问题”冯敬时拍了一下手掌:“我们上山的时候不是有路过一条小溪吗?你去那边打点水来,顺便把你那个安答蒙古语的兄弟找回来,省得你老是神魂不定的。“说到这里,冯敬时朝阿桂挤了挤眼睛。 面对上官的嘲弄,阿桂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起来,他的确很担心自己那个四足的兄弟,方才的异常更让他的心中隐隐不安。未完待续。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七十五章 夜 阿桂带着两个骡夫,牵着四头骡子往溪水那边走去。他一边走,一边向两旁的树林打着唿哨,很快他的爱犬便响应了他的召唤,从树林里冲了出来,围绕着他的身体转着圈,阿桂高兴的用手抚摸着爱犬背上油光发亮的皮毛,而狗则亲热的舔着他的手。人和狗行走在落叶和松果之上,脚步显得格外的轻快。 可是当阿桂带着汲水的骡队重新回到围墙时,他的爱犬又不肯进去了,它小心翼翼的跑到石墙前嗅嗅岩石的缝隙,接着就忙不迭向后退却,仿佛有什么让它很不喜欢的气味一样。阿桂不得不用力抓住颈子上的皮索,想要将其硬拖进矮墙之内,但这根本做不到阿桂的这个四足兄弟的肩膀几乎有他的大腿根部那么高,体重和他差不多,而力气无疑要大得多。 “安答,你这是怎么了?“阿桂惊讶的看着自己的狗,那双略带一丝绿色的眼睛死死的盯着自己,最终阿桂只得放弃这一努力,他从狗脖子上解下皮索,拍了拍对方的肩背:”好吧,你自己在林子里面吧,等回大凌河堡的时候你再和我汇合“当阿桂转身走进石墙时,那条大黑狗一直站在原地,那双黑色的眼睛死死的盯着主人的背影。 “在围墙里面应该很安全“阿桂对自己说,他居高临下,附近的地区都在他的视野之中,牛角丘的北面东面西面都十分陡峭,唯有南面稍微舒缓。虽然如此,但随着太阳逐渐落下地平线,一种的不安的情绪却在他的心里油然而生。北面就是东虏呀,他告诉自己,这些年来有多少明军的名将大臣被那些蛮子打败。死在这片土地上的明军将士又有多少呀 “够了,别胡思乱想了”阿桂告诉自己,他爬上堆叠的石墙。望向已经有一半落入地平线的太阳。在他的左手方向,大凌河蜿蜒的向东南方向流去。河面上闪烁着金黄色的光,就好像融化的金液。在河流的上游,陆地变得更加崎岖不平,到处都是浓密的森林,在更远的地方,森林被石丘上的灌木丛所取代。这些石丘肆无忌惮的高高耸立,并向北面和西面延伸,直到阿桂视线的尽头。 在近处。四周到处是树木的天下,自从天启二年的广宁之战后,这一代的居民不是随着明军迁回辽西,就是被后金军队强自迁走,这儿就变成了一片无人区,各种树木在这儿疯狂的生长着,灌木丛小乔木已经与南面和东面更加辽阔盘根错节的原始森林连成了一片,只有偶尔看到的房檐和红黄色的高粱穗才能让人辨认出一丝昔日田园的痕迹。北风吹过,阿桂听见那些远比他本人年迈的树木在叹息,千百片枝叶集体舞蹈。一时间,森林似乎化为一片绿色的海洋,随风流转。永不停息如日月同恒,无法揣度其尽头。 “看来我和安答还是不同的,它属于这儿,而我属于这些石堡农田”阿桂想道,他站在石墙上,知道太阳消失在地平线下,周围被黑影笼罩。 “阿桂,别看了下来吃饭吧,上边风大”一个士兵喊道。 “诶”阿桂应了一声。跳下围墙。这时明军士兵们已经在围墙内部搭起了几顶帐篷,并在石墙后面点起了篝火。铁锅里沸腾的热汤散发出有人的香气,阿桂感觉到自己的肚子开始咕咕叫了。 看到阿桂走近了。火堆旁的士兵们给他让出了一个位置,他一屁股坐了下来,脱下靴子,将脚伸到火堆旁,发出舒服的声。 “来一口暖暖身子”旁边伸过来一只杯子,阿桂接过杯子喝了一口,一股酸涩粘稠的液体流入他的口腔,全身上下立即就暖和了起来,是马奶酒阿桂立即兴奋了起来,还没等他喝第二口,杯子就被抢了回去。 “只许喝一口,多了误事”冯敬时将杯子递给另外一名亲兵,这个火堆旁的都是这支小军队里地位较高的军官和士兵,他们传递着杯子,喝着千总腰上那袋马奶酒,很快,火堆旁的气氛就活跃起来。 “阿桂,你觉得还要往北走吗?”冯敬时沉声问道,虽然阿桂在这支小部队里面职务并不高,但过往经历和出色的能力给予了他很高的发言权,即使是指挥官也非常重视他的意见。 阿桂并没有立即回答冯敬时的问题,他随手折断一根小树枝在地上三下两下画出一副粗略的地图来,同时口中解说道:“这里是锦州这里是中左所即大凌河堡这里是大凌河,我们现在应该在这儿,再往北就是十三山驿,那儿有东虏的屯堡,这一带时常有游骑出没,其实我们说不定已经被发现了。“ “嗯“冯敬时点了点头:”你的意思是再往前走遇到东虏探骑的可能性会很大?“ “嗯“阿桂点了点头:”记得咱们过来的时候吗,锦州路两边地里的粮食刚刚开镰,割完了庄稼就是田猎的时候,按说东虏的游骑会多起来。但他们地比咱们北,应该粮食开镰的日子也要往后推好几天,说不定他们庄稼还没割完,咱们遇到游骑的可能性应该会小不少“ “你的意思是如果要继续前行就要赶快,要么就干脆就到这儿了?”冯敬时问道。 “是的” 冯敬时低头沉吟了起来,原来后金当时的军事制度下,除去巴喇牙兵等少数精锐,绝大部分八旗将士都没有军饷的,地里的庄稼是他们重要甚至是主要的收入来源。因此在春耕和秋收季节,八旗军队的动员率都会急剧下降,原因很简单,即使八旗士兵有农奴替他耕种田地,但在这个节骨眼上主人也必须在田间地头督促农奴加紧播种和收割,以免贻误农时,这可是关系到一家老小生死存亡的问题,即使是皇太极与各旗旗主也无法违背这一法则。 “那这样吧,阿桂挑几个骑术好的。每个人带两匹马,一起往前面探一探,若是没事就回来“冯敬时做出了决定:“被挑中的几个今天晚上就不用值夜了。好生休息,明天一大早起来赶路” 很快。疲惫的士兵们就吃完了简单的晚饭,除去几个值夜的倒霉鬼,其余的人都在火堆旁烤着火,阿桂正准备回去休息,却被冯敬时叫住了:“阿桂,来我的帐篷里,还有点事情和你说。” 作为本队的指挥官,冯敬时单独享受一顶帐篷。走进帐篷后他拿起一只口袋,将杯子倒满,递给阿桂说:“来,再喝点,我知道刚才你没过瘾” “可是”阿桂有些尴尬的接过酒杯,口中想说些什么。冯敬时摆了摆手:“我知道你的酒量,这一口袋全喝光也才降降过过瘾头,反正今晚你也不当值。“ 既然如此,阿桂也不推辞,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冯敬时又找出只盘子,装了点路上摘得坚果作为下酒菜,两人便共用一只杯子。你一口我一口的喝了起来。酒过三巡,冯敬时突然问道:“阿桂,你有没有觉得这次出来一路上静的出奇?“ “静的出奇?“阿桂闻言一愣,旋即才领会冯敬时的意思:”你是说没遇上东虏的游骑?“ “不错按说咱们也这一次也算的是深入敌境了,虽说可能是庄稼要开镰了,东虏在家里收拾庄稼,可我总是觉得有哪些不对,可是又说不清是为啥。” 阿桂点了点头,他很明白冯敬时说的是什么。像他们这种身经百战的老兵对于危险已经形成了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直觉,要拿出什么根据来他们做不到。但事实却往往验证这些预感是对的。对于冯敬时所说的那些,阿桂也有同感。如果硬要说两人有所不同,那就是阿桂的那种不详的预感更加强烈,更加直接。 “你也这么觉得?那定然是没错了”冯敬时的脸色变得越发严肃起来:“依我看,这里的地形非常好,所以我们要加紧准备,设好刺钉和陷坑,墙壁的缺口要重新修补,修好女墙和射孔,这次有带虎蹲炮和碗口铳来,火药也有不少。最要紧的是水,明天一早就让弟兄们挖蓄水坑,弟兄们会骂我瞎折腾,但到时候这能救大伙的命” “大人”阿桂稍一犹豫,但他还是决定开口询问:“为什么要把守这儿呢?这里距离中左所有足足八十多里路,如果东虏大举进攻,这里的人一个都别想活着回去。” “有两个原因,一在这儿南边不远就是大凌河的渡口,无论是沿河而下还是渡河东虏都避不开这里,我们只要点燃狼烟,就能提前给祖大人发出警报。二这里地形险峻,若是东虏进攻,我们可以大大的杀伤一批敌人,重挫皇太极的士气,打仗比的不就是士气吗?” “你就这么想替死在辽阳的叔父报仇,要把八十个兄弟放在这个死地吗?”阿桂在心里大喊道,但他在脸上没有露出什么来,只是将杯子里的烈酒一饮而尽。 冯敬时从阿桂的举动里感觉到了什么,他叹了口气,将口袋扎紧:“今晚就到这里吧,明早你还要赶路,早点歇息” “是,大人” 阿桂走出帐篷,不远处的火堆旁传来一阵说笑声,还有芦管吹奏的伤感乐曲。阿桂有点出神的看着火光下闪动的人影,那些人假如知道自己的未来还会这样笑吗?阿桂不知道,他站了一会,向自己的帐篷走去。 帐篷里,阿桂躺在牛皮垫子上,但依然可以感觉到寒气透过垫子传了上来,透进他的骨髓里,很快食物和酒带来的那点热气就荡然无存。一阵阵风声透过帐篷传了进来,看来到了第二天早上,雪就会覆盖土地,帐篷绳就会冻结僵硬。阿桂闭上眼睛,竭力让自己睡一会儿,但始终无法入睡,阻止他入睡的不是寒冷,而是内心散发出的恐惧,对未知命运的恐惧。 这时黑暗中传来一阵呼嚎,微弱而又遥远,但无疑是狼群的嚎叫。这些畜生的声音起起落落,仿佛是一首寂寥的歌谣。阿桂的汗毛竖了起来,突然他看到黑暗中有一双眼睛正盯着自己,略带一丝绿色。他本能的从地上爬了起来,右手已经拔出了腰间的短刀。对面传来几声熟悉的呼吸声,阿桂迟疑的将刀插回鞘,低声道:“安答,是你吗?“ 阿桂的右手感觉到湿滑的舌头,他松了口气,伸手抚摸了两下爱犬的头,低声道:“安答,你终于肯进来了,外边风太大了吗?来,到牛皮垫子上来,这里会好点” 阿桂想要与自己忠实的兄弟一起分享牛皮垫子,但安答围着自己的主人转着圈子,一会儿嗅嗅阿桂,一会儿嗅嗅空气,不得宁静,一开始阿桂以为是它饿了,从背囊里翻出两块干肉来,但安答却根本不理会,显然它想要的并不是吃的。 “难道安答叫醒我,警告我,是想要告诉我什么东西吗?”阿桂的神经一下子紧绷了起来,他问道:“安答,你是不是在山下发现了什么?” 黑狗跳开一步,停下来,又回头望着阿桂。阿桂拿起佩刀和弓箭,穿上斗篷,离开营地,朝外走去。当他逐渐走进围墙的时候,阿桂可以清晰的听到狂风吹过石墙的缝隙时所特有的尖锐唿哨声。 “什么人?” 喊话的是值夜的士兵,阿桂走到火光中,让对方看清自己的脸:“是我,我的狗有点不对,我到围墙外面去看看。” “围墙外面?”卫兵有些奇怪的看着阿桂和他的狗,对于阿桂和他的狗的传说他也有所耳闻,在他眼里这个一身黑衣的汉子和他的狗在夜里和传说中的巫道一般。他有些胆怯的后退了一步:“你去吧,不过小心点”未完待续。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七十六章 踪迹 在出口处有一支火把插在墙缝处,当阿桂经过时他顺手取下,借助火光,他小心的穿过鹿角,以免被尖利的树枝刺伤,而黑狗则敏捷从下方穿过。到了鹿角阵以外,黑狗立即飞奔而下,阿桂不得不加快自己的脚步,以免被自己的爱犬落下。黑夜里,阿桂高举火把,竭力照亮前面的路,营地逐渐在他的背后消失。只要一不小心,他就会扭断自己的膝盖,甚至摔破头,“我现在到底在干什么?”阿桂一边竭力避开树根一边问自己。 树林就在下面,仿佛是一群群训练有素的战士,随时准备向山丘上的营地发起进攻。在黑夜里,它们的身影显得格外的黑,只有火把的光扫过时,才能看到一丝绿意。隐约间,阿桂听到了水流声,那是不久前他去打水的地方。这时黑狗已经完全消失在黑暗之中,阿桂不得不停住脚步,竭力用耳朵寻找爱犬的声音,但他的耳朵里只有小溪的流水声和树叶在风中的叹息。在夜风的吹拂下,枝叶抽打着他的斗篷,他抬起头,只能看到浓密的树冠,看不到一颗星星。阿桂只觉得自己的口中发干,他决定先找到小溪喝点水。 当阿桂走到溪旁,俯身喝了几口水,突然听到上游传来一阵水声,他起身一看,只见安答正在不远处的溪边喝水。“安答,过来,到我这儿来”黑狗抬起头,目露凶光,清水如垂涎一般从它的牙齿间滑落,阿桂不由得后退了一步。随即黑狗跑过阿桂的身边,向树林深处跑去。 “安答,等等,站住”阿桂这时也顾不得那么多了。他大声吼道,但黑狗并不理会他,很快就消失在黑夜里。现在他只有两个选择要么现在回头独自回到营地。要么继续往前走。 阿桂吐了口唾沫,愤愤不平的骂了几句。朝黑狗的方向走去。在茂密的树丛里,他不得不俯下身子,放低火把,以免自己被树枝戳瞎眼睛,同时他还必须留意地上的树根和孔洞,那会摔烂下巴或者扭断膝盖。他没走几步,便大声叫喊狗的名字,但风声淹没了一切。这真是疯了。阿桂走的越远,就越是这么认为,当他终于耗尽了最后的一点耐心,准备回头的时候,眼角突然看到不远处一个树丛一阵晃动,他把火把指向那边,赫然看到黑狗正站在树丛下,一双绿色的眼睛正看着自己。 “你这是在干什么,安答?”阿桂十分气恼的走了过去,黑狗看了他一眼。又从树丛下钻了过去,阿桂不得不拔出腰刀砍开树丛才能走了过去,树丛后是一小块空地。空地中央是一个已经被刨开的小坑,里面露出没有烧完的木炭和吃剩的骨头。 阿桂冲到小坑旁,用佩刀疯狂的刨开坑,抓起木炭骨头食物的残渣凑在眼前小心的观察,随即他又站起身来在四周搜索了一圈,果然让他发现了马粪和带有马蹄铁的蹄印,一直延伸向西北面。根据多年的经验,阿桂几乎可以肯定就在几个小时前还有人在这儿点火取暖并烤食食物。再加上马粪和蹄印,他几乎可以肯定这几个人的身份了。 “大人。大人”阿桂几乎是冲进冯敬时的帐篷,他一把将冯敬时从牛皮垫子上撤了起来。大声喊道:“必须马上撤退,我们已经被发现了” “撤退。被发现?”冯敬时还没有完全从睡梦中清醒过来,有些迷迷糊糊的。 “是东虏的游骑,绝对错不了”阿桂一边从怀里抓出一把木炭碎骨还有一点马粪放在地上,一边用极其激烈的语气叙说着不久前发生的一切,说完之后他抓住冯敬时的双手喊道:“大人,现在走还来得及,东虏的骑兵至少要到明天中午才能赶到。” “你就拿这点木炭和马粪,就让我相信这是东虏的探子?“冯敬时皱起了眉头,厌恶的将木炭和马粪丢到了地上:”为啥不会是猎人?“ “我刚刚仔细看过了,一共有两匹马的蹄印,但是一匹蹄印浅,一匹深,显然有一个探子,他还准备了一匹从马,如果是猎人,怎么会有那么多匹马?“ 冯敬时没有说话,但显然他不喜欢阿桂的回答,但作为一个指挥官他不能无视像阿桂这样一个经验丰富的探子的报告,尤其是已经拿出了这么有力的证据。 “那你说应该怎么办?“ “明天一大早就撤退让我带人断后,先设下陷阱给东虏的追兵一个好看,这样他们才不敢追的太紧“阿桂急道:”就选原本准备跟我去探路的那几个好了,正好他今晚休息好了,人力和马力都足。“ “为什么不在这儿和东虏打一仗?”冯敬时反问道:“东虏知道咱们有多少人,来的至少有两三百骑兵,你就那么几个人能顶得住?不经一战就跑,大伙儿只怕胆气先虚了几分,要是追上来只怕要被赶羊;要是借助地形打一仗,杀寒了贼人的胆子再退兵,才能保得无恙。“ “这个“阿桂不由得语塞,冯敬时的话也有他的道理,这一队明军赶了几天路来到这儿,又是挖壕沟又是树鹿角,一副要持久坚守的样子,可是只不过看到几根没烧尽的木炭,几行马蹄印,后金军的影子都没看到就拔腿就跑,这对将士的士气打击可想而知,若是被敌人追上肯定是全军覆没。但若是凭险与后金军打上一仗,重创敌人,明军士兵看到女真鞑子也是可以杀伤的,有血肉的人,并非青面獠牙的魔鬼,哪怕明军自己这边也有死伤,这反而会提高众人的士气,到时候再撤退反而安全得多。更不要说牛角丘的地形十分有利于明军。 “可东虏看到我们占据了丘顶,会不会只围不攻,回去请求援兵呢?“ “阿桂,你想多了“冯敬时笑了起来:”你难道不知道女真鞑子的德行,崇祯二年破边之后,那些鞑子视我们大明官兵如无物。莫说不过是个丘顶,就算是坚城我看他们也会发起猛攻的“ “嗯“对于这点,阿桂也是赞同的。 “好了。你先去歇息吧,且养些气力。明早你就带着人去下边巡逻,免得被东虏打个措手不及“ 九月的辽东黎明弥漫着乳白色的雾气,即使是风也又湿又重,无法将雾气吹散,只要距离超过二十米,就无法看清对面是什么,只有等到太阳爬上山脊,温暖的阳光将地面附近的空气变得干燥。雾气才会逐渐散去。 后金军的营地紧挨着河边,这样一来可以容易得到人和牲畜的饮水,二来也减少了防御的面积。在其余三面则用简易的栅栏作为防御。从营地的面积判断,这支后金军队的总数大约在两千到四千人之间,是两红旗里抽调出来的精锐。此时营地已经醒来,士兵们在河边打水,拆除帐篷,准备出发前的各种事宜,战马嘶鸣,一副热闹的景象。 辕门外。当值的士兵竭力睁大自己的眼睛,一夜未眠已经消耗了他们许多精力,几个老兵干脆靠在门柱上。有一下没一下的打着盹儿,即使是当值的章京对这也只当做没看见在这片土地上难道还有哪个敌人敢于偷袭无敌的八旗大军吗?远处传来的马蹄声惊醒了他们,士兵们拉满了弓箭对准马蹄声传来的方向,大声喊道:“口令不然就放箭了” “别放箭,俺是去大凌河的探子”雾气里传来喊声,虽然没有喊对口令,当值的章京稍一犹豫,还是示意手下搬开辕门前的拒马。几乎是同时,一名骑士冲了进来。还没等坐骑停稳,那骑士就从马背上滚落下来。摔倒在地。 “这是我的腰牌,快带我去见你们的大将“那骑士从腰间取出腰牌递了过去。想要站起来,两腿却始终弯曲着,动弹不得。当值的章京见状知道是对方在马背上骑得太久了,腿都僵硬了,无法行走,只得让两个士兵将其搀扶起来,半扶半拖的往中军大帐去了。 大帐里,爱新觉罗岳托正一边吃着早餐一边看着地图。两天前,他率领着两红旗的白甲和自己的亲兵包衣从义州出发,在他的后方,是一支大约为两万人的大军。这支大军的任务是切断锦州与大凌河堡之间的联系,而皇太极本人将亲领蒙古诸部和后金本部从白土场直趋广宁大道,两军将在大凌河堡下会师,完成对城内明军的包围。作为努尔哈赤次子代善的长子,岳托却与自己的父亲关系很不好,反倒与小叔皇太极的关系不错。究其原因也很简单,他的母亲李佳氏过世的很早,而继母与父亲代善对其非常刻薄,实际上他是与皇太极一同被太祖太妃孟古哲哲皇太极的生母一起养大的。而且在岳托长大后,他和同母弟弟硕托也一直受到父亲代善的虐待,分到的部众和财产都远少于代善与后妻生下的孩子,这还引起了祖父努尔哈赤的干涉因为努尔哈赤本人在年幼时曾经受到其继母的虐待,因此他极为痛恨这一点,为此努尔哈赤废除了代善的继承人位置,还让硕托和岳托与父亲分家,重新划分部众。因此当努尔哈赤去世之后,岳托支持皇太极而非父亲代善继承汗位就不足为奇了。 “大人,去大凌河的探子多阿罗回来了”一个军官进帐禀告道。 “哦?”岳托有些惊讶的抬起头,他还记得这个探子出发的时间,应该说这个时间还没到大凌河的,不过战争中什么事情都可能发生:“让他进来吧” “喳“ 片刻之后,多阿罗一瘸一拐的走进帐篷,跪下磕了两个头,岳托见状皱起了眉头:“怎么回事?你受伤了?” “禀告大人,小人没有受伤,只不过路上遇到了明军,连夜赶回来,腿抽筋了“ “明军?你在哪儿遇到的,有多少人?“ “在牛角丘,大概不到一百人。“ “在那儿?“岳托的眉头又一次皱了起来,他的记忆力很好,立刻就想起了那个地点的所在。 “这倒是个尴尬的地方绕过去不可能,攻起来又很麻烦,不过只有一百人,也没有什么大碍“岳托自言自语道。 “大人,我看到那些明军到了那儿后就开始修理城墙,挖掘壕沟,倒像是要建堡固守的样子“ “建堡固守?“岳托脸色微变,手下的意思很明白,如果是建堡固守,这一百人就可能只是先头部队,在探子离开之后看一百人就可能变成五百人了,那就完全不一样了。一百人对自己的军队没有什么威胁,如果是五百人就可以对自己的后队和辎重发起突袭,那自己应不应该先顺手消灭掉这一小股敌人呢? “你先下去领了赏银休息吧“岳托摆了摆手。 “喳“ 当手下退出帐篷后,岳托陷入了沉思,是应该不理会那一小股明军继续行军,还是将其消灭以绝后患?几分钟后岳托做出了决定,他招来副将伊尔登下令道:“我给你三个牛录后金当时兵民和一的组织单位,每牛录为300人,但实际上军队的牛录只有100到200人之间,你立刻前往牛角丘,将那里的明军消灭,若是力所不及,便将其包围,使其无法骚扰我军前进。“ “喳“ 西北风穿过树林,带来一阵阵松涛声,空气里弥漫着松脂和苔藓的气味。雾气从黑土地里升起,骑士们费力的控制着自己的战马,让它们在树木和乱石间穿行,沿着河岸前进。 阿桂竭力瞪大眼睛,让自己能够看得更远一点,但映入眼帘的只有雾气和树木,四周一片死寂,只听到河水的流动甲片的碰撞以及马蹄声,他的狗在前面大约二十多米的地方穿行,在树丛和雾气里时隐时现。这让他觉得很不安,仿佛在一只无形的眼睛躲在暗处,正在窥视着自己。阿桂抬起头,天空中一只雄鹰张开纯黑色的翅膀翱翔着,这支空中的霸主俯瞰着下方的人马还有狗。未完待续。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七十八章 伏击 阿桂的马轻声嘶鸣了起来,这是它不安的表现,阿桂伸手抚摩了几下战马的颈部,并俯下身子在马耳旁低语了几句,战马很快恢复了平静。阿桂在心里嘲讽,要是谁能来这样抚慰一下自己就好了。 突然,远处传来几声激烈的犬吠,接着便是人马的嘶鸣声,将阿桂从忧郁的感伤中惊醒了过来,举起右手,跳下马来,他身后的三个人也模仿他的举动,一行人半躬着身子向前走去。 树丛外,两个后金骑兵正在叫骂着,竭力控制着胯下受惊的战马,从他们的打扮看应该是阿桂的同行。对于女真人的战术阿桂很熟悉,在后面四五百米处应该就是后金军队的大队了。 “射马”阿桂压低声音道,三个同伴都点了点头,他从胡禄里挑出一支齐鈚箭一种箭头为平铲形状的箭矢对准了最前面那个骑士。 嗖 几乎是同时,最前面那个女真骑士发出了一声惨叫,平头铲形状的箭矢切断了他的喉管,鲜血立即从颈动脉里喷射出来,受到致命伤害的骑士无力的倒了下去,但是他的一条腿被马镫给套住了,受惊的战马将主人拖着向远处跑去。 阿桂射出的那一箭仿佛是一个信号,其余三人也射出了自己的箭矢,另外那个女真骑士的坐骑嘶鸣着中箭倒下,阿桂射完了箭便冲了上去,那个女真骑士费劲全力才从倒在地上的战马下爬了出来,刚刚抓住刀柄旁边便有一条黑影冲了出来,一口死死的咬住他的手腕,却是阿桂的爱犬安答。女真骑士惨叫着挥拳想要打狗,却被阿桂一记刀背敲到头上,立即昏死过去。 “快。快带上这个家伙走,东虏的大队马上就到了“阿桂大声喊道,其余几个士兵们赶忙将昏倒的女真骑士的手足用牛皮索绑好。抬到带来的从马上,掉头向牛角丘顶逃去。 “大人。大人”一个牛录额真对伊尔登大声喊道:“额尔特被明军射死了。”说话间,一具尸体被抬到了伊尔登的面前,正是方才中箭的那个女真探子,除去喉咙上的那道箭伤,尸体上就再也没有其他伤口了,显然这是一次出色的伏击,对手是一个出色的射手能够用齐鈚箭准确的射中马上骑士的咽喉可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该死的明军探子”伊尔登握住那支齐鈚箭,他的额头上的青筋暴露了出来。熟悉他的人都清楚这是他暴怒的前兆,这个甲喇额真指挥五个牛录的军官是一个觉罗,这个词在满语里原本是远方的意思,后来被引申为“远支”之意,在后来的满清中特指的是努尔哈赤的祖父爱新觉罗觉昌安的五个兄弟的后裔,即后来俗称的“红带子”。但伊尔登得到眼前的职位却绝非凭借他的血统,此时的女真人还来不及学会那些文明种族的那些小花样,数十次身先士卒的战斗坚强的体魄娴熟的武艺还有勇气才是他升迁到这个职位的真正凭借。如果伊尔登拥有冷静的头脑和透彻的洞察力的话,他很有可能登上固山额真王公甚至更高的职位,但可惜的是上天并没有赐给他这些可贵的品质。即使是眼前的副将职位,也是看在他强韧的性格和对上级命令的忠实服从面上才任命他的。 “追上去,活捉那个明军探子。我要用这支箭把他的眼珠子都给剜出来,给额尔特报仇“伊尔登大吼道,他依照女真人的风俗,拔出匕首在自己的脸颊上割了一刀,用鲜血在手背上抹了抹。女真骑兵们用吼叫声响应了将领的动员,打马向前冲去。 “快把拒马搬开“阿桂从马镫上站了起来,用尽可能大的嗓门喊道,湿润的空气从他的口中喷出来,遇到外面的寒气。立即化为一团白雾。 “来咯,来咯”几个守兵跑出来搬开拒马。眼尖的已经看见后面马背上的那个被捆的结结实实的女真骑士,笑道:“阿桂。抓了个活的?领了赏钱可要请大伙喝一杯” “喝你妈x”阿桂几乎是从马背上滚下来的,他一把丢开缰绳,抓住方才说话那人的衣领,压低声音道:”快把拒马搬回去,多插几排鹿角,大队鞑子就在后面,转眼就到“ 守兵的脸色立即变得惨白了起来,他的嘴唇哆嗦了两下,却没有说出话来,只能点了点头表示自己听清楚了。阿桂丢下对方的衣领,快步向墙内走去,大声喊道:“千总爷在哪儿?快带我去见千总爷” “说,你叫什么名字?你们有多少人马?这次出来是干什么的?”冯敬时的脸色阴沉的很,从表面上看他很镇定,但若是仔细观察的话,就会发现他的右眼角在轻微的跳动。 坐在地上的女真骑士没有说话,他只是恶狠狠的盯着冯敬时与阿桂,目光中只有裸的仇恨。突然,他猛地从地上跳了起来,想要将冯敬时撞倒,但早有准备的明军士兵拉紧了拴在他脖子上的套索,坚韧的牛皮勒紧了俘虏的喉咙,但他还是竭力伸长脖子,张大嘴,白森森的牙齿不住咬合,与其说是人,不如说是一头发狂的野兽。 “不说是吧?“冯敬时并没有女真人的狂态吓倒,他冷笑了一声,突然拔出佩刀,猛地刺入对方的口中,喝道:”那还留着舌头干嘛?“ “大人息怒“阿桂一把拉住冯敬时的胳膊,低声道:”这个人对我们很有用,眼下时间紧迫,不是杀人的时候。“ “嗯“冯敬时强自压下胸中的怒气,抽回佩刀,喝道:”先抽三十鞭子押下去关起来“ 这些明军士兵几乎都是辽民,几乎个个都与后金有杀父之仇,夺妻之恨,闻言便要将那俘虏拖下去行刑,那人突然说了一段满语,冯敬时闻言一愣。将目光转向阿桂,他在广宁时和不少叶赫女真人打过交道,懂得不少满语。 “大人。这厮说他们女真人是战士,不是狗和马。习惯挨刀子,不习惯挨鞭子“ “你想要死,我偏不让你死“冯敬时冷哼了一声,正要下令将俘虏拖下去行刑,却听到山丘下传来一声号角,脸色微变,目光转向阿桂,两个人都从对方的目光中看到了一丝恐惧。 牛角丘下。女真骑兵们跳下战马,有大约一半人下马休息,而其余的人则开始用斧子在树林里采伐树枝和藤条,以制造抵御明军箭矢火器的长牌,显然女真将领准备用突然猛攻的办法拿下丘顶的明军堡垒。 “大人,东虏有快五百人,若是让他们准备好了再进攻,对我们会非常不利的“阿桂低声道。 “嗯,那你说有什么法子?“冯敬时低声问道。 “得想办法激怒东虏的头领”阿桂稍一犹豫,低声在冯敬时耳边低语了几句。冯敬时思忖了会:“罢了,就按你的法子吧,反正那个鞑子看样子也是说不出什么来了。不过你小心点“ “嗯“ 伊尔登大口的吞咽着肉干和面饼,他的背紧靠着一颗一人合抱粗细的红松,粘稠的松脂流到他的肩膀和脖子上,可他却满不在意。不远处后金工匠们正在用采伐来的树枝和藤条编制成藤牌,然后在藤牌上蒙上两层打湿的牛皮,这种看上去颇为粗糙的防具实际上十分好用,只需要两个人就可以将其举起,而其面积足以保护十几个人,无论是弓弩还是三眼铳。都无法洞穿藤牌伤害到背后的人。在他的面前的空地上摆放着两副重甲,每个要求担任选锋的后金士兵都必须披上这两重甲。然后跳跃奔跑挥舞武器。只有最有力气最灵活最勇敢的汉子才能让伊尔登点一下下他的头,而中选者便兴高采烈的脱下盔甲。站到伊尔登的身后去。按照惯例,这些人将承担第一波进攻的任务,他们有权力获得全部战利品的一半,第一个登上城墙的可以得到全部战利品的十分之一,即使是战死者战利品也将被转交给他的家人,没有人能够剥夺选锋的战利品,这是女真人的铁律。按照过往的经验,明军很少能抵挡住女真重甲步兵冲击的。 正当伊尔登聚精会神的挑选着选锋,突然空气中传来一身尖锐的响声,一支箭矢划破空气狠狠的扎在伊尔登背后的那棵红松上,溅落的树皮碎片落了伊尔登满身。他霍的一下站起身来,只见一名明军骑士正在不远处的山坡上,方才那一箭想必就是他射的,正放开喉咙朝这边叫喊。 “那厮说些什么?”伊尔登虽然是个觉罗,但却完全不懂汉话,只得询问旁边的戈什哈,那戈什哈赶忙翻译过来。原来那明军士兵却是在问后金士兵有没有一个勇士与他单挑。 “哼耍这等小伎俩,当我伊尔登是傻子吗?”伊尔登冷笑了一声:“不用理他,若是近了就乱箭射走,待到休息好了一举攻上去再收拾不迟” “喳”那戈什哈应了一声,一旁传令去了,伊尔登自顾坐下继续挑选选锋。他虽然脑子算不上聪明,但也是身经百战,怎么打仗早已是熟极而流的了,这点小伎俩还真哄不了他。 伊尔登在那儿挑了一会,听到那明军骑兵也不喊了,心中不由得冷冷一笑,以为对方拿自己没有法子,已经自己退回去了。可这时戈什哈双手捧了包裹上来,低声道:“大人,那明军将这玩意丢过来,只说是送给大人的礼物” “礼物?”伊尔登接过来一看,却是一件当时犊角裤,滚成一团也不知包着什么,打开一看却是一颗人头,只见怒目圆瞪,头皮被剃光了半天,只露出一根金钱鼠尾辫子,正是被活捉了去的另外一名女真探子。伊尔登此时怒火中烧,正要发作,却听到山坡上明军骑士又在大声叫喊,这次喊得却是满语,他听得一清二楚。 “尔等这般胆小,为何不呆在家中,何必像这厮一般出来送死?” “来人,给我披甲”伊尔登大声吼道,他将那头颅交给一旁的戈什哈:“好好收拾了,待我攻下明军寨子,拿那些南蛮子的首级祭奠我军儿郎的英灵” 这时伊尔登已经挑选了六十多个选锋,听得他一声令下,众选锋齐声应和,纷纷披上甲胄。即使是这个时候,后金军依然不乱,十几个没有披甲的士兵举起长牌走在前面,后面是一百多个弓箭手,再后面的是身披重甲的选锋,这些经验丰富的战士形成了松散的三列,每列大约保持着十来米的距离,就这样缓慢的向丘顶移动。 “鞑子们上来了”阿桂跳下战马,他的呼吸有些急促,这是紧张的缘故,他指了指山坡上的后金士兵:“山坡下面还有一半人。” “干得好”冯敬时兴奋的拍了拍阿桂的肩膀:“你快去后面歇息一会儿” “不用”阿桂摇了摇头:“我不累,得想个法子给鞑子横腰里来一下,不能让他们这样子上来,他们人多“ “嗯,不错,你去挑几个人,要胆子大,马术好的”冯敬时点了点头:“等着我的号令。” 阿桂应了一声,却没有退下去休息,而是沿着围墙内侧走过,每当他看到某个明军士兵过于紧张以至于站的笔直使得身体暴露在围墙之外时,他就用脚踢对方的屁股并用粗野的笑话教训对方:“难道你就这么热,希望鞑子的羽箭给你背上开个洞凉快凉快?”阿桂的笑话很有作用,被他踢到的人从那种紧张状态中恢复了过来。当阿桂转弯一圈时,黑狗突然冲到他的脚下,用那双略带着绿色的眼睛看着自己的主人。阿桂弯下腰,将伙伴的头搂入怀里,轻轻的揉了揉颈部的皮毛,低声道:“安答,走吧你已经做了该做的一切了,离开这里,去树林里去,那儿你可以过得很好” 安答凝视着阿桂的眼睛,仿佛它听懂了主人的话,这头机敏的畜生伸出舌头舔了舔阿桂的掌心,绕着阿桂转了两圈,跑开了。未完待续。 ps:圣诞快乐,韦伯祝大家身体健康,万事如意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七十九章 攻坚 阿桂重新站直了身体,他突然觉得浑身上下轻松了起来,他健步回到围墙旁,俯下身体通过墙上的射孔向外望去,此时最前面的一排持着长牌的女真兵距离围墙的距离已经只有一百五十米了,女真兵们放慢了脚步,显然他们打算引诱守兵过早的放箭和发射火器,这不但可以消耗守兵有限的箭矢和火药,更要紧的是可以给予守兵的神经一种无形的压力。须知战场上相对于进攻一方,防守一方的心理往往是出于一种劣势地位,当守方屡次射击却没有起到相应的效果,防守者就会陷入越来越慌越慌越打不中的窘境,最后当进攻一方进入白刃战时甚至会一触即溃。但这支小部队是明军中的精锐,老兵的比例很高,最要紧的是冯敬时和几个军官对手下控制的很好,在他们的指挥下,明军士兵一支保持着引而不发的状态,反倒给山坡上的后金军一种高深莫测的感觉。 伊尔登冷哼了一声,他已经意识到围墙后面的敌人并不好对付,心中有点后悔贸然发起攻击了,但既然打开了瓶子,里面的酒就要喝完。他做了个手势,身旁的戈什哈吹动号角,得到命令的第一排持长牌的士兵快步上前了数十米,到了距离围墙大约九十米左右的距离停了下来,他们半蹲下身体举起长牌,第二列的弓箭手也快步上前,弯弓搭箭向墙头射去。 “低头”阿桂猛地一把将旁边士兵的头按了下去,另一只手抓起盾牌举过头顶,他背部紧贴住凹凸不平的矮墙,将身体尽可能小的蜷缩起来。阿桂可以听到空气里传来羽箭划破空气的嗖嗖声,就好像在下着一场无情的雨,拿着盾牌的手不时能感觉到箭矢射中盾牌的带来的冲击力。他转过头,看到一双惊惶的眼睛,阿桂竭力咧开嘴笑一笑。这时突然传来一声惨叫,看来是某个倒霉的明军士兵中箭了。笑容顿时凝固在阿桂的脸上。 后金的弓箭手们已经射出了七八支箭,围墙上已经密密麻麻的插满了箭矢,好像长满了芦苇,但围墙后面的明军们依旧保持着沉默,若不是里面不时传出声,这简直就是一座死城了。指挥弓箭手的一个牛录额真不得不下令停止射击箭囊里已经没有多少羽箭了,除非重新下山补给,否则还是留下几支应急为上。 看到弓箭手们停止了射击。早已等的不耐烦的女真选锋们开始冲了上去,他们越过长牌手,冲到围墙外的鹿角前,开始用斧头清理起那些尖锐的树桩来,这时围墙后的明军开始用弓箭弩机以及三眼铳射击那些选锋来,而女真的弓箭手们也竭力掩护自己的同伴,温热的鲜血立即从伤口中流了出来,渗入这片干燥而又寒冷的土地里。 像绝大部分经验丰富的战士一样,阿桂在没有开打前就做好了准备,他选择的地点是距离大门大约有四十米。由于地形的缘故,那儿的围墙相对于其他地方要高出几米,而且形成了一个凸角。阿桂事先在围墙上挖了七八个内窄外宽的射孔。在外面挖来几丛灌木遮掩了一下,又在墙角放了四袋羽箭,两张弓。后金的选锋一开始清理鹿角,他半蹲下身子透过射孔向外窥探,他可以清晰的看到女真人在大声的叫喊着,阳光照在他们的武器和牙齿上,反射出寒冷的光。阿桂从箭袋中取出一只羽箭,笔直的黑色箭杆,白色的鹅羽。阿桂突然想起第一次出外打猎的时候父亲说的话:“野猪有獠牙黑熊有爪子。但都不如鹅羽致命。”父亲早已去世了,而自己此时也距离死亡不远。他无声的笑了笑,将鹅羽拉至耳边瞄准放。;然后再次取箭拉弓放,第一箭射中了敌人的肩膀,厚实的盔甲让箭矢无法深入,那个后金士兵转过头来,正好被第二箭贯喉而入,这个倒霉鬼惨叫着倒地,鲜血从伤口流了出来。 阿桂刚射了四五箭,便听到耳边传来一声响,旋即眼前便被一阵烟雾笼罩住了,什么都看不清楚,回头一看却是方才那个明军士兵正拿着三眼铳对着外边乱放。阿桂顿时气不打一处来,一把揪住那士兵的衣领将其掼倒在地,骂道:“你那这玩意胡闹什么,隔着那么远这玩意也就听个响,反倒熏得人眼睛疼,啥都看不见“ 那个明军士兵被阿桂吓住了,口中呐呐的不知道说些什么,其实也怪不得阿桂生气,当时明军的火器虽然种类繁多,但由于技术条件和生产质量的限制,绝大部分火器走的都是冷热结合以热助冷的路子。简单的来说就是不追求火器的射程准确和威力,而追求简单易用冷热两用与冷兵器结合三眼铳就是个简单的例子。如果单从火器的角度上看,即使是在十七世纪中叶的技术水准作为参照,三眼铳也是一种极其糟糕的武器。首先三眼铳没有准星,没有枪托,只能够握着长木柄用火绳点燃药室或者撞击发射,使用者只能凭借感觉瞄准,距离稍远就无法击中;其次三眼铳的铳管很短,药室太小,能够充填的药量少,气体对铅弹作用的距离也短,这无疑降低了发射出去铅弹的威力。相比起以著名的““火绳枪为鼻祖的各种长身管火绳枪来说,三眼铳无疑是用颇为落后的火器。但大明不是那种没有见过世面的蛮子,在明军中也有大量装备鸟铳这种长身管火绳枪,为何三眼铳这种看上去一无是处的火器没有被淘汰呢? 原因非常简单,在古今中外的所有军队中,任何武器都是作战系统里的一份子,没有某一种武器包打天下的道理。西班牙的““火绳枪是西班牙方阵的一个组成部分,火枪手在长达四米以上的长矛步兵或者壕沟胸墙的保护下,使用这种颇为笨重的武器。早期的火绳枪从装药到发射是一个极其复杂的过程,发射时药室溅出的火花和烟雾会让射手本能的偏过头去或者闭上眼睛,因此当时欧洲的火绳枪射手在军队中算是“技术人员”,他们的薪水是要高于方阵中的长矛手的;而三眼铳虽然有各种缺点。但他也有一些优点,操纵简单,士兵不需要将眼睛凑近药室去瞄准;发射完毕后就可以用作铁锤肉搏制造简单成本低廉。可以装备大批军队,最要紧的是。明军长时间对付的敌人是蒙古的游牧骑兵,无需担心对方装备射程更远,威力更大的火器来对付自己,三眼铳这种半冷半热的武器已经足够了,既然如此,何必又要花费更多的资源来制造更昂贵的火器和训练士兵呢? 阿桂看到那个明军士兵被自己的吼声吓住了,也有点不好意思,随手将一根长矛丢给对方:“你就用这玩意。帮我看着周边,有鞑子过来就把他捅下去” 伊尔登站在红松下,一边喝着马奶,明军抵抗的激烈程度让他略微有点惊讶,围墙缺口处的鹿角才清理了三分之二,就已经有超过二十个选锋倒在地上了,虽然他们中的大部分应该都还能保住性命两重甲可以抵挡住许多本来可以致命的伤害,但至少也有三分之一的人会留下终身的残疾,不过损失还是在可以接受的范围内的,只要将鹿角清理完毕。就可以一拥而入,对于女真战士在肉搏战中的优势,伊尔登还是很有把握的。 围墙后。冯敬时正小心的观察着战况,他的谨慎并非多余,女真人并非鸭子和野兔,他们也在不断用箭矢石弹以及一种专供投掷用的短矛向明军还击,鲜血和死亡并非女真人的专利。此时女真人距离围墙缺口最近的距离只有不到二十米了,将双方分隔开来的只有薄薄的一层鹿角和一条壕沟,女真的选锋们已经排成了一条密集的纵队,准备待到同伴一清理完鹿角从一拥而入。 “上吧”冯敬时低声道,在他的身后是一门虎蹲炮。这是这一小队明军中最为“重型”的火器了。许多没有见过实物的读者们因为“虎蹲炮”中的那个“炮“字将其当做一门火炮,实际上这玩意与其说是炮。还不如说是一门近距离射击的大口径霰弹枪。长度不过两米,总重不过四五十公斤。发射时用铁爪铁绊抓住地面,使用大量小铅弹,没有瞄准用的准星,也无法调节上下射角,显然这种武器的唯一目的是大量杀伤近距离的密集敌人,可以说是后世的劈山炮的鼻祖,对于眼前的状态倒是颇为适用。 这时后金士兵已经清理完最后一排鹿角,几个拿着长牌的士兵冲了上来,将长牌丢在壕沟上,形成了一条简易的桥,后面等待已久的选锋们大声呐喊着冲了上来,在他们沉重脚步的践踏下,仿佛大地都要颤抖起来。这时石墙上突然被捅出一个脸盆大小的洞来,里面伸出虎蹲炮黑洞洞的铳口。 轰 随着一声巨响,雨点般的铅弹从铳口喷射而出,最前面的十几个后金选锋就好像被雷劈了一下,身体被近距离发射铅弹携带的巨大冲击力打的飞了出去。他们身上的两重甲在这些桂圆大小的铅弹面前如同纸片一般脆弱。最前面那排人其实还是幸运的,因为在他们往往在中弹后很快死去了,不像后面的中弹者那样要承受长时间的痛苦,以明末的医疗水平,这种被铅弹打中的人十有的下场是伤口发炎血液中毒肢体坏死的折磨下痛苦的死去,反正都是死,还不如少吃些苦头的好。 遭到虎蹲炮近距离轰击的女真选锋们并没有停下脚步,他们中的每个人都和明军见过不止一次阵仗,很清楚火器的威力越大,那么两次发射之间的间隔就越长,如果不能在下一次发射前将其夺下来,那方才付出的牺牲就白费了。这些彪悍的武士冲过壕沟,全然不顾脚下的长盾在他们的重压下发出危险的咯吱声,冲向围墙。 阿桂将手伸向箭袋,但摸了个空,他回过头,发现四个箭袋都已经射完了,那个明军士兵看了他一眼,站起身来:“你等会,我去后面再拿些来” “算了,来不及了”阿桂甩了下自己的右手,这只拉弓的手已经僵硬的几乎没有什么知觉了,拇指正在流血。不远处的围墙缺口处已经杀成了一团,女真人用盾牌遮住自己的脸和胸口,挥舞着战斧和砍刀,企图砍断明军的长矛,当然如果砍断握着长矛的胳膊和指头就更好了。而明军则站在拒马后面,用长矛不断向前捅刺,竭力将女真人挡在外面。其实双方能够直接参加战斗的人都是少数,绝大多数人都只能站在后面,推挤同伴的背脊,并向敌人头上投掷石块投枪。 阿桂看了看周边的情况,按照他的建议,冯敬时在缺口后面建造了一个高台,不过上面的那个明军射手已经被射的像个刺猬。他看了看四周看,发现墙角有两个陶罐,打开一闻,里面冒出油脂的味道。 伊尔登的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笑容,虽然守城的明军指挥官是个能干的家伙,他很狡猾的将火器隐藏到了可以给敌人造成最大伤害的时候,但现在大局已定,两军已经短兵相接,在这个距离已经是属于长矛和战斧的,换句话说,属于勇气和武艺的,在这一点上伊尔登对自己的手下是有着绝对信心的。虽然将士们死伤不少,但只要打赢了就万事大吉,这一点在古今中外的军队里都是一样的胜利者不应该受到指责。 正当伊尔登得意的捋着自己的胡须,等待着捷报的到来时,他突然看到一个黑影爬上了营门后的高台,作为一个曾经的猎人,伊尔登有一双好眼睛,在这个距离他甚至可以辨认出这个人影就是那个向自己挑衅的明军骑士,一种不详的预感出现在他的心头。未完待续。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八十章 分兵 “该死的”阿桂已经是第四次失败了,为了防止脱手,他方才将那两个装满油脂的陶罐用绳子在双手手腕上各打了个死结,另外一只手拿着火把,这样他才能爬上梯子,可他把绳子绑的太死了,已经于用牙齿根本就解不开,想要用刀割开却又不知道腰间的小刀丢到哪里去了。那个被射成了刺猬的士兵距离阿桂只有两三尺远,那张人死后僵硬的脸仿佛正在嘲笑阿桂那徒劳的努力。 嘣 随着一声闷响,也不知是哪儿飞来的一支短矛扎在高台的地板上,树叶状的矛尖距离阿桂的身躯只有尺徐,险些就将他钉在地上,可阿桂见了不怒反喜,他将右手手腕的绳索在矛尖锋利的边刃上摩擦了两下,绳索很快被割断了,然后是另外一只手,转眼之间阿桂的双手就重获自由,他甚至没有发现锋利的矛尖割开的不仅有绳索,还有他双手上的皮肤。 嘭 阿桂奋力将油罐投向不远处密密麻麻的后金选锋,沉重的陶罐和某个倒霉蛋的脑袋同时破碎,流出的除了鲜血还有清油,紧接着是第二个,这次被击中的人要幸运一点,他只被打中肩膀。不过他的幸运也有限的很,因为他立即就被阿桂投出的火把击中了,他立即被窜起的火焰吞没了。与所有烧着的人一样,他在地上翻滚着,企图将火焰扑灭,但这反而让火势蔓延开来,他身旁被四溅的油泼到的人也被火星点着了,方才被后金选锋砍断的那些鹿角也成为了很好的助燃物。即使是最勇敢的女真武士也无法在脚下窜起大火的同时与敌人厮杀,兴奋的喊杀声变成了惨叫和号哭,很快明军士兵就看到了敌人的背甲是什么颜色。 “混账“伊尔登愤怒的将手中的牛角杯摔在地上,他万万没想到眼看唾手可得的胜利变成了一场惨败。从数量上看他死掉的部下并不太多大约有六十人左右,但几乎都是选锋,这已经占了他带来的三个牛录全部白甲兵的两分之一强。如果算上重伤的差不多三分之二了,这么大的损失可以说是伤筋动骨了。为了拿下这样一个无名小堡死掉这么多精锐。无论如何也是说不过去的。 “大人,我们还有一半完好无损的,明军现在一定已经疲了,吹号进攻吧“一旁的戈什哈低声道:”若是拿下这儿,还有些财物可以分给将士们,不然“ 伊尔登没有说话,但从他脸上变幻的神色看,此时他的心理斗争十分激烈。当时的后金军法极其严酷。对于立下战功的将领和士兵固然赏赐十分丰厚,而对于那些违背军令战败的将领即使是亲贵,也逃不脱惩罚,比如身为四大贝勒的阿敏就因为不增援关内四城,并屠杀降人而被剥夺了一切权位,幽禁至死,更不要说伊尔登不过是一个区区觉罗了。若是拿下山顶的堡垒有牲口俘虏可以分给手下将士,还说不定减轻点处罚,否则恐怕伊尔登得从大头兵从头干起了。 “大人“那戈什哈见伊尔登犹豫不决,不由得开口催促。作为戈什哈,他与伊尔登的关系可以说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要是伊尔登被贬去做大头兵,他也只能跟着去当大头兵,否则便是一个背主求荣的大帽子扣下来,永世不得翻身。 “来人,给我披甲,击鼓,召集士兵们”伊尔登终于下定了决心,要么拿下山顶的城堡将功赎罪,要么就死在明军的火器与箭矢下。绝不活下来受辱于军法。 山顶上,守兵们还没有从胜利后的茫然中恢复过来。几分钟前还在自己的生命而做拼死搏斗,而现在强悍的敌人就已经抱头鼠窜。围墙前的空地上躺满了身披重甲的女真武士的尸体,粗粗一算就有六七十具,空气中弥漫着蛋白质被灼烧时发出的臭味。 “我们打赢了,鞑子跑了”一个士兵有些不敢相信的自言自语道:“这是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你看看那么多鞑子的尸体,这些回去咱们能领不少赏银吧?” “何止赏银,咱们都能升官,以后咱们就是大人了” 士兵们兴奋的说着话,憧憬着可以得到的好处,后金军原本带来的恐惧和紧张已经被胜利所冲淡,胜利就好像一剂兴奋剂,让他们产生一种自己力大无穷的错觉。 “大人,大人,你怎么了”一个惊惶的叫喊声把士兵们从那种无意识的兴奋状态中惊醒了过来,回过头来的士兵们发现冯敬时倒在地上,平日里黝黑的脸庞变得惨白,鲜血正从他的肋布的伤口中渗出来,他被一支短矛击中了。 “快,快去把阿桂找来”冯敬时几乎是将这几个字从牙关里挤出来的,那支短矛刺入的很深,可能已经刺伤了内脏,他能够感觉到生命正飞快的从身体里流出。但自己现在还不能死,至少在将肩膀上的担子交给继任者之前还不能死。 “阿桂,快跟我过去,大人要见你” 阿桂刚刚从平台上走下来,就被几个士兵连拉带拽的扯到了冯敬时的面前。看到阿桂,冯敬时艰难的露出了一丝笑容:“阿桂,刚才干得好” “大人,您怎么了?”阿桂跪在地上,一把抓住冯敬时的手,当他看清短矛刺入的深度后,脸色大变,没有人能够受了这么重的伤还活下来。 “瓦罐不离井边破,将军难免阵上亡。俺一个吃粮当兵的,死在阵上也是应有的事,好歹今天杀了这么多鞑子,也算是替死在辽阳的叔父一家报仇了”说到这里,冯敬时咳嗽了两下,鲜血从他的嘴角边溢了出来。 “大人,你歇会儿”阿桂的胸口好像被一只无形的手重压着,鼻孔里满是酸涩的味道,他强压下内心的悲伤,低声说:“有啥事等好点再说。” “等好点?”冯敬时的嘴边露出一丝苦笑:“这伤是好不了了。今天就是俺冯老三归西的日子,死没啥好怕了,俺今天杀了三个鞑子。够本了,入土了也有脸见列祖列宗。只是俺走了。这里剩下的弟兄们要有个人带着,阿桂,这件事除了你没别人能行的。” “大人,不是还有人,要不我们几个合计合计?“ “不行这时候得有个做主的,人多口杂反而坏事,这里面没一个比得上你的。是我求战心切,不听你的谏言。不然也不会被围在这牛角丘上。”冯敬时越说越快,他的呼吸也越来越急促,突然他的右手一把死死抓住阿桂的胳膊,上半身从士兵的怀抱里挣扎的坐起身来:“答应我,答应我,一定要把弟兄们活着带回去” “是,是我一定会把弟兄们带回去”到了此时,阿桂再也忍不住,泪水夺眶而出,将他满是黑烟的脸上划出了一道道痕迹。 听到了阿桂的许诺。冯敬时满意的松开了手,上半身重新向后倒去,双眼圆瞪。仿佛在看着半空中某个不存在的东西,从冯敬时越来越微弱的呼吸不难看出死亡已经距离他不远了,周围的士兵们纷纷痛苦的低下了头,突然冯敬时坐起身来大声喊道:“杀奴,杀奴”待到阿桂伸手搀扶,才发现他已经气息断绝,离开人世了。 “把大人抬到后面去”阿桂低声道,他看了看四周:“大伙都把自己的东西收拾一下,不是必要的就都扔了。等到天黑,我们就撤” “是”众人应了一声。这时山下传来一声悠长的号角。阿桂顿时脸色大变,跑到围墙边一看。果然山下的敌军正在整队,显然是要马上进攻。他和后金军打了十几年的交道,很清楚对方常用的号令。刚刚后金军那一拨死的就有六七十,按照伤员是战死者两倍的比例计算,这一股后金军已经有差不多一半的兵员失去战斗力了,而且这还是最精锐,最有战斗力的一半,在正常情况下指挥官应该是包围待援,阿桂的计划就是拖到天黑就跑路,反正后金那点人马也没法封锁每条下山的路,天黑也没法追击,以自己这些年来当夜不收的经验,甩掉后金军逃回中左所还是有六七成把握的。 “感情是这次遇到一头疯狗了呀”看到山下那个衣甲显明显然是这股敌军指挥官的女真武士正在大声呵斥着手下的士兵,阿桂不由得苦笑了起来。方才明军固然可以说是大胜,但战死的也有十来个,伤的一倍于死者,而围墙缺口前面的鹿角也被一扫而空,女真兵要是真的猪突上来,还真不好对付。 “大人,现在咱们该怎么办?”明军士兵们问道。 “你们先坐下来,喝口水,吃点东西。”阿桂低声下令道:“鞑子们上来还要有一会儿,能歇口气就歇口气” “是,大人” 山脚下,伊尔登将自己的军队分成了三部分,左队和右队由两个受损严重的牛录的残部组成,分别由他的两个副手指挥,他们的任务是沿着山坡向山顶堡垒的侧后方运动,迂回攻击堡垒的另外两侧,牵制守军的兵力。而伊尔登本人将指挥剩余的一个牛录直接从正面攻击堡垒。 “大人,这个时候分散兵力是不是不太好呀”一个副手有些犹豫的说:“明军居高临下,对我们的动向看的一清二楚,可我方分开后视线会被山体挡开,相互之间联络不便,若是明军先攻一队” “那岂不是正合我意?”伊尔登冷笑道:“那些南蛮子躲在城墙后面还有几分本事,若是刀对刀,枪对枪的,我们女真勇士一个能打他们十个,你们听好了,明军若是出击,没有遭到攻击的两队无需理会,先拿下山顶的堡垒,敌军必然不战自溃” “大人,以在下所见,分为三路也不是不成,不过还是靠的拢点,也好有个照应”另外一个副手劝道。 “靠在一起怎么分散明军兵力?”伊尔登一口打断:“不要多说了,遵我军令便是” 两人见状只有躬身道:“喳“ 山顶上的阿桂发现了一个十分奇怪的现象,山下的敌军分成了三部分,其中人数较少的两支分别向两侧迂回,而剩下最大的一股在那个衣甲显明的指挥官带领下向山头前进。 “莫非这厮昏了头,想要分兵攻我?”阿桂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好运气。虽然从军事学上,占据兵力优势的一方将军队分成几个部分同时从几个方向进攻,使敌人首尾不得相顾是很常见的战术,但这必须有一个前提,那就是战场的地形不可以太过复杂。因为古代没有无线电有线电甚至没有准确的钟表,常用的指挥军队的手段只有旗帜鼓号烟火乃至传令兵,在复杂的地形下,指挥官很难对几支分散的军队协调,计划中的分兵合进往往被原本兵力占劣势的一方各个击破。 “把马都准备好”阿桂跳下围墙,大声喊道:“能上马的都到口子来,给鞑子一点颜色看看” “马?”一个士兵瞪大了眼睛:“大人您要出去和鞑子打?” “废话”阿桂一边让手下用布条裹紧自己的手上的伤口,以免妨碍待会的厮杀,一边大声道:“鞑子分兵从两边包过来了,不冲出去和他们打,难道还呆在里面坐着挨打?” “好歹有围墙呀,又有鹿角,咱们总占着便宜,为啥要跳出去和鞑子拼命?” “有围墙,有鹿角不错,可咱们才几个人?连伤的都算上才六十几个,够站着围墙一溜吗?鞑子剩下的足足有咱们三倍还多,这围墙才一人高,能挡得住几下?”阿桂冷笑道:“出去拼一把才有活路,留在这里只有死路一条” “可咱们也就四五十来个能上马的,鞑子最少的一队也有六七十,怎么打?” “怎么不能打?鞑子为了上山方便,都下马了。咱们居高临下,又都是骑队,有啥难的?一骑少说也能顶三步,只要打垮了一队,其余两队就胆寒了“未完待续。 ps:见谅,昨天单位尾牙,韦伯喝多了,回家忘了定时更新,现在补更,大家包涵。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八十一章 胜利 “那剩下两队呢,要是在咱们打那一队的时候冲上来了呢?“ “不是还有小二十受伤没法骑马的吗?躲在围墙后面放箭和火器总可以吧,外面还有鹿角,他们又不知道里面有多少人马,一时半会也进不来“说到这里,阿桂笑了笑:”实在不行,就让把墙边的柴火浇上油,还有包裹行李啥的,一股脑儿烧了,顶上一会儿就行“ “行李包裹?要是烧了大伙儿吃啥?“ “打赢了,鞑子的东西都是大伙的,打输了“说到这里,阿桂冷笑了一声:”大伙也用不着啥包裹行李了“ 也许是恐惧,也有可能是对上司服从的惯性,明军的士兵按照阿桂的要求将一切易燃的东西都搬到了两侧的墙边,又把受伤无法骑马的士兵留在了石墙后,剩余的四十多名骑兵出了围墙,隐蔽在缺口附近的一片树丛中,等待着女真兵的到来。 相比起第一次进攻,伊尔登所带领的那一队女真兵走的很快,这主要是他催促的结果,面对伊尔登那张锅底般的黑脸,没有谁冒着当出头鸟的危险敢于出言劝谏。当他抵达围墙外的一段缓坡前,正准备下令士兵们稍微停顿会缓口气,侧面就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 “杀奴呀“阿桂用枪杆拍了拍坐骑的后股,在他的身后,明军骑兵已经列成了两列,之间间隔了大约三四十米轮流冲击,虽然只有四十多骑,粗粗看上去也气势非凡。遭到意料之外的进攻,后金军有些慌乱,不过伊尔登还是用刀背和拳脚让手下尽可能快的朝敌人的放下排开了阵型。 “弓箭手放箭,长枪手上前。刀牌手在后,枪手把蛮子的骑兵逼停下来,刀牌手就上去砍人头“伊尔登大声叫喊着。他站在第一排大声叫喊着,他的几个戈什哈竭力挡在家主的前面。以免他受到伤害。 慌乱间女真的弓箭手基本都射高了,绝大部分箭矢都从骑兵们的头上飞过去了。阿桂狠狠的将手里的短矛向不远处的那个女真弓箭手投去,他欣慰的看到投矛贯穿了对方的胸膛将其钉在地上,随即阿桂勒转马头,斜刺里掠过女真阵型的右侧,他后面的明军骑兵也效仿他的行动,向敌人投矛或者射箭,然后侧转马头掠过。 “混蛋”对于敌人骑兵的战术。伊尔登可谓是熟极而流,但也无可奈何。这是古代骑兵对付步兵极为常见的战术,掠过两侧的薄弱环节,反复突击,有利则进,无利则退。假如有哪个冒失女真士兵敢于冲出阵型追击,就会被隐藏在后面的第二列骑兵砍翻在地,失去阵型的步兵在骑兵面前是非常脆弱的。对付这种战术的唯一办法就是保持阵型,以弓弩手掩护双翼,以拖待变。 “都给我扎住阵脚。妄动者斩”伊尔登顾不得称为明军的箭靶,跑到前阵大声喊道:“弓手瞄准南蛮子的马射,只要再坚持一会。另外两队就能拿下敌寨了” 但阿桂比伊尔登想象的要聪明的多,后金的步兵们刚刚为了抵御明军骑兵的反复冲击而不得不收缩队形,伊尔登突然惊讶的发现敌人的骑兵突然向两侧散开,他正想着该不会是负责迂回的两队后金军难道已经开始进攻敌营了,却突然发现散开的敌人骑士之后露出了一门虎蹲炮,相距自己不过二十多米,黑洞洞的炮口就好像一头猛兽的巨口,择人而噬。 “快让开” 几乎是伊尔登叫喊的同时,虎蹲炮的火绳被烧尽了。即使炮身已经被铁爪牢牢的固定在地上,但巨大的后坐力依然让炮身往后猛地一跳。伊尔登感觉到自己被猛地推了一把。向后飞了起来,整个人顿时失去了知觉。 “杀奴呀”马背上。阿桂可以清晰的看到炮击的效果,近距离发射的上百枚大拇指大小的铅弹像雨点般的泼在了后金军厚实的方阵表面,方阵立刻陷下去了一大块。即使那些侥幸没有在炮击中受伤的人也被眼前的一切给吓坏了,几秒钟还身强力壮活泼有力的汉子,现在已经倒在地上痛苦地着,在这种武器面前,武艺勇气盔甲都失去了原有的威力,死神一视同仁的降临在每一个人身上。 伊尔登用双手撑住地面,想要重新站起来,但他的双腿好像踩在一大团棉花里,怎么也使不上力气,这是伊尔登看到他的一个戈什哈站在一旁,便向其伸出手,喊道:“快过来帮我一把”可是那个戈什哈惊讶的瞪大了眼睛,脸上仿佛看到了什么极为恐怖的表情一样,飞快的转身逃走了。 “混蛋”伊尔登下意识的伸手按住自己的腹部,只觉得指尖接触之处满是温热粘稠的液体,低头一看才发现自己的小腹已经被几枚铅弹打成蜂窝状,鲜血已经将衣甲和肌肉混成了一团。此时他感觉到腹部钻心的剧痛,眼前一黑顿时昏死过去。 “杀奴呀“阿桂又带着骑兵卷土重来,失去了主将的后金士兵们终于再也无法忍受明军的冲击了,他们清楚即使自己这次能够将敌人的骑兵击退,接下来面对的只会是又一次炮击在这个空隙足以完成虎蹲炮装填了,这种火器在三十米内对密集队形的步兵是毁灭性的。成群结队的女真士兵丢下武器和盾牌,转身逃走,一边逃走还一边脱下身上的盔甲,这样他们即使跑不过追击的骑兵,好歹也能跑过自己的同伴。明军的骑兵甚至一直追击到山下,后金军留在山下的两百多批战马和所有辎重全部落入了阿桂的手中。而另外两队迂回的后金军队不得不迅速撤走,他们没有马没有辎重甚至没有足够的口粮,缺乏一切所必须的东西,当他们遇到岳托率领的主力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的中午了。 “什么,被牛角丘的守兵打败了?“岳托瞪大了眼睛:“伊尔登呢?他人在哪儿?” “小人不知,不过听逃出来的溃兵说。伊尔登已经被明军的火器击中,只怕是凶多吉少”一个牛录额真禀告道。 “你把事情经过说一遍给我听听?”岳托的脸色变得极为阴沉。 “是”那牛录额真应了一声,小心的将事情经过从头到尾叙说了一遍。岳托听罢让其站到一旁,又招来几个女真士兵和军官一一询问。果然事情的经过与那牛录额真一开始叙说的大体相符。 “这么说来,山上的明军守兵人数并不多?”岳托问道。 “若是末将估计的不错,最多不过一百人,不过都是精兵” “该死的伊尔登”岳托此时再也忍耐不住,低声骂道:“先是轻敌大意,后来知道明军有火器还敌前分兵,我真是瞎了眼睛,让这样一个蠢货去单独领兵。白白损失了这么多士卒。“ “那要不要还派兵去牛角丘?“旁边的副将低声问道 “还去个屁,那伙明军又不是傻子,怎么会还呆在那儿等死?“岳托烦躁的挥了下手:“现在最要紧的是尽快与大汗在大凌河堡下回师,切断其与锦州的联系,若是耽搁了大汗的部署,那可不是能简单了事的了。” “是,大人”副将想起皇太极平日里法度的森严,不由得打了个寒颤:“我这就去前队督促行军” “别急,你先去找书房的先生,让他把这次的事情修书一封给大汗。自请处罚,伊尔登毕竟是个觉罗,既然人死了。怎么处置还得大汗定夺” “喳”副将赶忙躬身领命,他很清楚岳托这么做是为了替伊尔登开脱,后金的军法对于战败者是极为酷烈的,尤其是像伊尔登这种兵力占优势还打了败仗的,就算是战死当场的,往往也要剥夺所有庄户田产牲口,分给战死军士家人的。岳托交给皇太极定夺等于是多了一次法外开恩的机会。 三天后,岳托阿齐格所部两万余人在大凌河城下与皇太极率领的主力与蒙古盟军会师,自此后金军队完成了对大凌河堡的包围。后金军队的总兵力超过了五万人,其中还包括一支包括四十门仿造的红衣大炮组成的炮队。在包围圈里有祖大寿和他的长子。副将七名,游击参将二十余人。马军七千人步兵七千人以及筑城夫子商人越七千八余人,而所储存的粮食不过够城中军民月余所耗。 “恭喜千总爷,给千总爷请安了”一个满脸通红的明军士兵朝阿桂插手行礼,满口的酒臭味隔着好几米外就能冲的人一个跟斗。 “免礼”阿桂有些不习惯的摆了摆手,两天前他才带着剩下的六十多人回到大凌河堡,带回的两百多枚首级和战马辎重引起了城内的轰动,辽西的明军在与后金军队的战斗中已经好久没有取得过如此酣畅淋漓的胜利了,更不要说还打死了一个觉罗。兴奋的祖大寿甚至准备向朝廷请功,至于取胜的功臣阿桂更是不用提了,祖大寿立即赏了他三百两银子,差遣升为千总,保举千户官的文书立即发了出去。所有人都公认他在军中前途无量,好几个往日里对这个蒙古杂种鄙夷不屑的辽西将门都早酒桌上向其暗示自己家中还有几个未曾婚配的黄花大闺女,全然不顾阿桂在宁远还有一个媳妇。 但身处这一漩涡的阿桂却表现的不那么兴奋,甚至还有些郁郁寡欢的样子,平日里总是躲在城楼上看着远方,并不合群。不少人都认为他还没有从那场生死搏杀中恢复过来,喝个烂醉,再多操几个就好了;当然还有几个心怀恶意的同僚则在背地里说他当了官便故作姿态,摆起架子来了。但阿桂知道自己不过是在害怕,已经救了自己许多次的预感又在冥冥之中提醒着他,呆在这座中左所城里是多么危险。他向西面望去,那边是通往锦州城的道路,不过此时已经被后金军队截断,浓密的乌云遮住了阳光,虽然还是白天,但阿桂的目光所及之处也只有灰蒙蒙的一片,只有随风而来的马嘶声和隆隆的炮声证明后金军队的存在。 “那是女真人正在攻打我们的墩台吧想不到他们这么快就学会用大炮”阿桂叹了口气,伸手在爱犬的脖子上揉了揉:“如果那天他们有大炮,那恐怕输的就是我们了,是吗,安答?” 仿佛是在回答主人的提问,黑狗低吠了几声,那双杏仁形状的眼睛盯着阿桂。阿桂笑了笑:“是呀,可是他们那次没有,我们的运气真好,不过这次我们的运气还能好多久吗?” 这时城楼下传来一阵脚步声,阿桂刚刚站直了身体,便看到一个气喘吁吁的校尉跑了上来,看到阿桂便松了口气:“你原来在这儿,让我一阵好找总兵大人要马上见你” “总兵大人要见我?”阿桂闻言一愣,此时在大凌河城内总兵只会代表一个人,那就是祖大寿,可是他这个时候要见自己作甚? “快随我去,俺都找你好一会了,总不能让总兵大人久等吧” 阿桂随着那个校尉来到总兵府,进门便感觉到一种战争即将爆发前那种特有的紧张气氛,每个人的脸上都神色严肃。阿桂不敢多事,随着引路校尉来到节堂下等候,那校尉进去通传,不一会儿便听到里面的通传声,他赶忙快步上得堂来,走了两步便跪下行礼道:“末将参见总兵大人” “嗯,起来吧”祖大寿是一个三十多岁的中年人,他祖上早在宣德五年就迁徙到宁远镇,世代都在大明的宁远卫做世袭军官。与大多数将门子弟一样,祖大寿从军的很高,升迁的又快,不过三十多岁便成为了孙承宗麾下两个最高的武将之一,可谓是官运亨通。由于其后来两次投降后金的缘故,许多作者认为其当时已经是后金的内奸。但如果对当时的后金与大明的力量对比和关外形势有所有了解的话,就会明白这不过是无稽之谈。未完待续。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八十二章 庙算 当时大明内部的民变尚未爆发,虽然后金在关外屡战屡胜,但大明的人力物力仍然多出后金百倍,后金赢一百次,大明还是大明;可只要输上一次,就会身死国灭。这一点皇太极比任何人都清楚,因此他追求的最高目标不过是与明和谈,迫使明承认他对现有土地的占有。而祖大寿出身世代将门,本人此时差遣已经是武人的顶峰,做后金的内奸能够得到什么呢?在1631年,不要说祖大寿,就连皇太极自己都没有想过女真人能够入住中原统治长达三百年的reads;修真门派掌门路。至多说祖大寿有保存实力之心,不过那也是当时将领文官的常态,并没有什么稀奇的。 “是,大人!”阿桂站起身来,小心的站到一旁,垂手侍立。祖大寿上下打量了一会,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神色,矜持的问道:“桂千总,你身上的伤怎么样了?” “禀告大人,不过是些皮肉小伤,已经不碍事了!” “那就好!”祖大寿肃容道:“你也知道东虏东西两路合围,大军云集,仅凭城内的守兵不足以解围,须得里应外合方能破围。你收拾一下,乘着东虏的营盘还没扎定,赶快去锦州求援!”说到这里,他从几案上拿起一封书信,旁边的随员赶忙将信接过,转递给阿桂。 “这是给本将给孙督师的亲笔信,一定不能落到东虏手中!“ “大人请放心,末将绝不会讲这封信落到鞑子手中!“ “嗯,你要谁与你同行,只管挑选便是!“ “大人,这等事人多反而麻烦,只需给小人两匹好马即可!还有。小人今夜二更出东门,出了贼子的包围圈然后折向西,还请大人在西门擂鼓吹号。做出出城突围的模样,让小人有机可乘!” “好!“祖大寿笑道:”有勇有谋。果然不愧是我们关宁军的健儿,来人,取酒来!” “是,大人!”随员取了酒来,祖大寿取了自己的酒杯,亲自倒了满满一杯,喝了一口,将剩下一半递给阿桂。笑道:“桂千总,不,桂都司,下次回来,本将军再与痛饮!“ “多谢大人!“阿桂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双手将酒杯送还给祖大寿,又跪下磕了个头,方才退了出去。此时的他心情十分愉快,就好像一只脱出罗网的小鸟。 后金大营,汗帐。 已经是初更时分。但帐中仍旧等候通明,皇太极坐在书案前,正与一个心腹大臣对着地图筹划推算。 “大汗。时候不早了,今日便到这里,您先休息吧!”一个身材魁梧汉子恭声道,虽然他已经剃了头发,但看形貌举止,却分明是一个汉人儒生。 “范先生!”皇太极笑了笑:“这城西南角的五处墩台尚未取下,是以武力强攻还是以怀柔劝服,议定了再休息也不迟!” “大汗!”范文程微微一笑,一边用手指指着地图一边解说道:“兔耳朵屯守将姓曲。他有个侄儿两年前因为犯了军律逃到大金这边来了,正在微臣手下。让此人前去劝说,当有七八分把握不战将其取下。到时大汗重赏此人。必能得其死力,再让其劝说其他墩台,定然能不战而下。“ “好!“皇太极笑道:”范先生真是我的诸葛,南国精兵锐卒,十之皆在山海关以东;而智勇之士多在这大凌河城中。这次我举全国之兵而来,非要取此区区一城,而是要降服这些人才为我所用,方能成大业。诸将多想着杀敌掳财,做个富家翁,能够明白我心意的,满朝中唯有先生一人。“ 范文程听到皇太极对自己如此,俯身拜道:“微臣驽马之才,得大汗如此错爱,便是粉身碎骨,也报不得知遇之恩于万一!“ “起来吧,范先生!”皇太极伸手将范文程扶起:“我知道平日里背地里有些人说你的闲话,说什么挖土耘田时候没看到人,收谷子的时候就跑过来了。你莫要在意,那些人只知道挥刀引弓,哪里知道治国理民的道理?我大金国若要重兴先人之业,是离不得先生的,前些年父汗有些事情是年老糊涂了,待时局稳定下来,我是要一一改正的。” 范文程听到这里,已经是感动的热泪盈眶,哽咽着拜倒道:“大汗天覆地载之恩,微臣待辽东汉人在这里拜谢了reads;都市神侠!”原来在公元1626年努尔哈赤离开人世的时候,后金还处于由一个部落联盟向国家转变的过程中。换句话说,努尔哈赤还无法将自己曾经拥有的巨大权力全部传承给其继承者皇太极,因为部落联盟并没有国家那样的超脱于众人之上,只忠诚于王位上那人的官僚机构。努尔哈赤的巨大权力是依靠数十年统一女真各部的功绩和战无不胜c攻无不克的威名“挣“来的,努尔哈赤可以将汗位传给皇太极,但没有办法将功绩和威望传给他。皇太极继位后的面临的最大的难题并非对付外部的敌人,而是如何压倒自己的兄弟们,巩固自己的汗位,因此大明君臣在得知努尔哈赤死后,纷纷欣喜若狂。这倒不是那些人如此轻薄,而是他们按照过往的经验判断,像后金这种迅速崛起的集团,其内部还没有来得及建立一个众人接受的政治伦理,集团内部的秩序往往维系于某个政治军事强人一人的生死,强人一死,集团内部就会迅速陷入诸子(也有可能是其他亲属)争位的混战之中,这往往会极大的削弱该集团的力量,甚至直接导致毁灭。努尔哈赤的诸多子侄都能征惯战,战功累累,而皇太极还是当中比较年轻的一个。这在他活着的时候是好事,而在他死后,可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但幸运的是,或者说不幸的是,努尔哈赤选择的继承人皇太极是一个不世出的政治军事双料天才,继位之后当他发现自己的实力不足以压倒其余兄弟时。便主动退让,承认其余三大贝勒的权力地位,允许其与自己皆南面坐。拥有开府共理朝政的权力。随后其对外用兵,对内改革政事。一面累积威望积蓄实力,一面寻找铲除其余三大贝勒势力的机会。在这个过程中,皇太极逐渐开始发掘辽东汉人中的忠于自己的人才,便提拔任用,并逐步废除女真贵族的一些特权,将一部分原本隶属于女真贵族的汉人农奴解放出来作为编户齐民。对于皇太极来说一个一举两得的妙棋:其一来后金若想巩固对辽东的统治,乃至进军关内,就必须扩大自己的政权基础。只有将占辽东大多数人口中的上层阶级吸收进自身的统治集团,这一目的才可能实现;其二,兵民合一的八旗制度决定了旗民是隶属于他们的旗主的,在必要的时候旗主们甚至可以利用这一力量与皇太极对抗,而此外的汉人c蒙古人就不同了,新建立的汉八旗c蒙八旗等军队是直接隶属于后金这一国家,换句话说是忠实于身为国家最高统治者的皇太极本人,因此在皇太极与诸贝勒的较量中,汉人实际上扮演了皇太极同盟军的角色,而范文程便是这些汉人中的一个代表。 “禀告大汗。明军大凌河城西门打开,有骑兵鱼贯而出,并擂鼓吹号。似乎有突围的迹象!“帐外进来一个巴喇牙护兵,下跪禀告道。 “知道了,加派探骑,若有变化,再来禀告!“ “喳!“ “范先生,你看那祖大寿有何打算?“皇太极问道。 “大汗,以微臣看这恐怕有诈!“ “哦,为何这么说?“ “大汗。”范文程捻了一下颔下的胡须:“祖大寿乃是久经沙场的宿将,应该早就发现这次乃是大汗举国而来。兵力远多过他。他若是要突围,肯定是偃旗息鼓。唯恐让我军察觉才是,岂有这般大张旗鼓。闹出这么大动静的道理?” “范先生所言有理!”皇太极点了点头:“不过战场上什么事情都有可能发生,祖大寿会不会是先虚张声势,将我军的注意力集中到西门,然后从其他城门突围呢?” “大汗果然明见万里。”范文程笑道:“不过微臣以为这种可能性不大。” “哦,为何这么说?” “大汗,自从天命十一年,老汗攻宁远不下以来,我大金军每次攻打明坚城,皆铩羽而归。孙承宗以大学士之尊督师辽东,多年来治兵筑垒,却未曾东进一步,这个节骨眼上突然以重兵重建中左所,恐怕不是攘外,而是安内呀!” 皇太极听了范文程的话,低头思忖了片刻,突然笑道:“范先生,你的意思是明国朝堂之上有人攻讦孙承宗,逼得他进筑中左所来堵别人的嘴巴?“ “不错reads;重生之神级学霸!“范文程笑道:”大汗您想想,若是祖大寿不经一战就领兵丢下筑的差不多的中左所城和民夫逃回锦州,那孙承宗会怎么收拾他?“ 皇太极站起身来,在帐内来回踱步起来,突然他停住脚步,问道:“范先生,如何才能证明你方才说的属实?“ “这有何难?明国这种党争之事一向是闹得天下皆知的,只需让京中细作多花些银子即可,最多不过十余日便有消息传来,说不定那些书生还会把各种帖子弄得满城都是,恐怕连银子都省下来了。“ “哈哈哈!“听到范文程的回答,皇太极大笑了起来:”若是当真如此,那便太好了。这孙承宗虽然长于筹划,短于决断,算不得个好帅才。但此人有宰相之量,若让他从容布置,再找到个戚少保一流的人物,那还真得不好应付。幸好明人自相攻讦,国政不修,殆天授我国也。“ “其实明人有万里之地,户口兆万,若非朝士自相攻讦,上下离体,又如何会弄到今天这般田地?只需大汗有爱民之心,秉正道而行,必能得上天护佑,建立一番前人难及的伟业来!“ “范先生的心意我明白了!“皇太极点了点头:”你放心,只要机会合适,我便会赐辽东汉人田土,与满人一般!“ “微臣替辽东汉人谢过大汗了!”范文程闻言跪在地上,连连叩首。皇太极伸手将范文程扶起,笑道:“范先生何必如此,你们汉人不是说过,皇帝乃上天之子,代天治民,在上天眼里,满人c汉人又有什么区别?我既然要已经当了大汗,自然就不止是满人的大汗,还是汉人c蒙古人的大汗,这不过是应有之义罢了!不过这件事情不能操之过急,我那些同族你也是知道的,长于征战,短于农作,若是一下子把庄户都解散了,只怕他们有冻馁之忧。“ “那是自然,那是自然!“听到皇太极的话,范文程有些尴尬,赶忙笑道:”其实满人为兵持干戈卫国,汉人耕织以给谷帛,也说不得有什么不对的。“ “哦,范先生这般说,我倒是未曾想过!“皇太极笑道,随即他轻拍了两下手掌,外间进来一名护兵,他对护兵沉声道:”传令下去,各军守住大路即可,明军其他动向无需理会,加紧拿下墩台,修建长壕要紧!“ “喳!“ 鄜州,千户所城,库房。 “这些,这些便是你这些日子打制的火器?“ 徐鹤城强忍住内心的激动,指着面前木架上整齐摆放着的一支支鸟铳,坚硬的枣木枪托已经涂上清漆,用高温皂角液体处理过的金属表面散发出暗蓝色的光,鸟铳的旁边放着捆扎整齐的火绳c药瓶c牛角药筒,牛皮铅弹袋c推弹药杆c制造铅弹的模具以及杂七杂八的许多用具,在徐鹤城看来,这些本来没有生命的物体此时散发出一种摄人的魔力。 “不错,这里是两百支,另外已经有三十支交给杜如虎了,用来操练新士卒用,在隔壁的仓库还储备有足够装配起一百支的配件。“说到这里,刘成微微一笑:”说来还要多亏了大哥你,这次你运回来不少硝石c硫磺c还有油脂c还有羊毛,别的不少东西,都是急用的!“说到这里,刘成随手拿起一把鸟铳,递给徐鹤城:”要不要试试?“(未完待续。) ps:看到讨论区里有书友抱怨韦伯离题万里。韦伯想打个比方,这小说和唱戏一样,角色唱之前先得把戏台子给搭好了。不同的戏需要的戏台子也不一样,若是独角戏,有个巴掌见方大小的就行了,若是对手戏得大点,若是歌剧的话那就更大了,如果是现代那种电影,有时候就得拉几千人踢正步,几十台摄像机天上地下一起拉。我这是历史小说,背景场面大,角色多,之间关系错综复杂。自然搭戏台子的时间就长,有点耐心不好吗?历史从来都是复杂的,简单化,npc化角色,有意思吗? 最后说一句,要怪就怪我国是一个幅员辽阔的大国,要是写日本战国就简单了,反正百把里就是一“国”了,怎么写也就不会跑八百里外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八十三章 军火贸易 “可以试试?”徐鹤城的喉咙干涩了起来,他经商游走四方,见识广博,火绳枪自然是见过的,但在当时这种武器还是被当做军国之器,纵然是商队中有个几支,也是珍而密之,当做关键时候救命的宝贝,哪里见过像刘成这样堆得整整齐齐,和路边店铺里的布匹c碗筷一般。し “那有何不可?”刘成笑了起来:“小弟虽然官职卑微,但在这儿还是做的了主的!”说罢他便与徐鹤城来到千户城外的小校场,早有兵士将靶场准备停当。徐鹤城站在阳伞之下,只见大约七十米外竖着七八个草人,想必便是供射击用的靶子,在草人的后面约莫百余米外便是一座二三十米高的小土山。几个士卒正大声叫喊着,将几个在那儿围观的孩童赶开。 “那些人在做什么?“徐鹤城问道。 “哦!这儿是我方士卒平日里习射的场所,一开始枪口总是抬得太高,不少弹丸飞到那小山上,便有孩童捡了去当做玩具,甚至还拿去卖钱的。我害怕这些孩童被流弹误伤,每次射击前都先将他们驱赶开!” “什么?你这鸟铳可以打这么远?“徐鹤城不由得吃了一惊,他可不是那种没有见过火器便敢在自己的书里写下“糜烂十余里”的书生,那小山距离这儿足有近两百米,明军所使用的火器中可以发射到那个距离的倒不是没有,可要么是十几个人才能操纵的庞然大物c要么就是根本放出去只能听个响,具体打到那儿完全没法控制的玩意。像眼前这支鸟铳那样的还闻所未闻。 “口说无凭,试试不就知道了?“刘成笑了起来,他先熟练的将火绳缠绕在蛇形夹子上,然后将牛角中的火药倒了一点到引药锅之中。并合上引药锅盖,从腰间取出一支铜质小瓶子,用牙齿咬下瓶塞。将里面的火药倒入枪管,用填入用小块羊皮包裹好的铅弹。用推弹杆捣实,用火镰打着火绳,最后瞄准了一会,突然扣动了扳机。随着一声巨响,徐鹤城看到枪口喷射出一道火光和白烟,不禁吓了一跳。 “打中了,大人打中了胸口!“一个士兵跑到当做靶子的草人旁,稍一观察便大声叫喊起来。刘成回头看了徐鹤城自得的笑了起来:”如何,要试试吗?“ “不急,我想去看看靶子怎么什么样了!“徐鹤城并没有接过鸟铳,径直朝靶子那边走去,刘成将手中的鸟铳丢给亲兵,也跟了上去。两人走到草人旁,徐鹤城伸手拨开已经被铅弹灼烧的发黑的草捆,露出里面作为骨架的木柱来,可以清晰的看到铅弹深深的嵌入木柱之中,他拔出匕首用力拨了四五下方才将铅弹撬了出来。徐鹤城将已经变形的铅弹在手里拨弄了几下。突然激动的说道:”这么远连铁甲也挡不住!“ “再远些照样可以打穿铁甲!”刘成指着前面大约一百米的距离:“只是到那儿要瞄准就很难了,只有精选出来的上等货色才行。” “这已经足够了,这个距离弓箭连棉甲都射不穿。挨一箭也就有点疼!“徐鹤城十分兴奋的说:”来,快教我用这玩意。“ 刘成在徐鹤城演示了一遍装弹射击的步骤,又向其讲解了一会如何用准星瞄准的要领,以及如何测算距离,并估算射角的方法。徐鹤城便兴致勃勃的打了起来。这个走私商人和前邪教头子在射击方面颇有天赋,只用这鸟铳打了四五次,就掌握了射击的要领,接下来每三四枪才打飞一次,其余都打中了目标。对于一个初学者来说,可以说极为出色的成绩了。 “果然是一等一的利器。铳口所向,任你精兵利卒。只要被打中了便化为糜粉。只是——”说到这里,徐鹤城叹了口气,脸上露出可惜的神色来。 “可惜?这器械有什么短处,还请兄长直言。” “可惜这鸟铳使用起来颇为繁琐,两次击发之间的间隔太长,战阵之上白刃向交,生死之间也不过呼吸间事,这鸟铳临阵也不过一两发,敌兵便冲至面前,只怕济不得事。” “兄长所言甚是,不过可以将持铳之人分成数组,轮流装弹击发,便可弹如雨下,连绵不绝,再列数排长枪手,敌兵若是逼近,枪手上前迎战,铳手分至两翼,夹射敌兵后路即可。” “这倒是个好办法。”徐鹤城击掌笑道:“不过你方才讲解的瞄准激发牵涉到数术之道,装填射击又那么繁琐,若是一般无知愚民,恐怕很难学会,不像长枪,刀牌那般操练月余便可上阵。” “无妨,战阵之上只需听从上官号令,照着操作即可。其实这鸟铳,便是妇人孺子,亦可使用,大哥每个商队中若是有个十余支,路上寻常盗匪便侵害不得。” “妇人孺子亦可?贤弟又在说笑了。“徐鹤城摇头笑道:”为兄虽然是还是第一次使用,但毕竟是练过武的,眼力手力都不是一般人能比得了的,若是寻常妇人,不说别的,光是这十余斤的玩意端在手上就吃不消了,更不要说击发之时烟火乱窜了。“ “若是嫌太重,倒也无妨!”刘成随手从旁边亲兵手中接过一支叉架,这叉架约莫有120厘米长,上部是一个叉子,倒有些像是后世从高处取晾晒衣服用的衣叉,所不同的是底端是一支锋利的枪尖。刘成将叉架末端的用力插入泥中,然后将鸟铳的前部搭在叉架上,做瞄准射击状:“兄长请看,这不就行了,必要时这叉架还能作短枪用。” 徐鹤城接过鸟铳和叉架,尝试了几下,果然轻便了不少,而且由于叉架不像手臂会随着人的呼吸而颤动,射击的准确率也高了不少,不由得笑道:“当真不知道贤弟你这脑子是怎么长的,能想出这么妙招出来。“ “兄长谬赞了!其实还有一个更简单的法子,你在商队中挑选出几个善射之人。若是遇到贼人,便让商队里的骡夫c杂役替他们装填子药,这几人便不用分心装填弹药。只管专心射杀贼人便是,那些骡夫杂役别的不会。装弹药总是会的吧?“ “这倒是个好法子!“徐鹤城笑道,随即他便听出了刘成的言外之意,脸色大变:”贤弟,你该不会打算将这些鸟铳卖给我吧?“ 刘成笑了起来:“打算说不上,不过兄长你于我有救命之恩,若是开口要买,小弟也不能不顾兄弟情谊,一口拒绝吧?“ 徐鹤城强自压下胸中的狂喜。将刘成拉到一旁僻静处,压低声音道:“贤弟,你可要想清楚了,这可是军国之器,朝廷定然是严禁的,你若是缺钱,尽管和我说。你现在已经是朝廷堂堂四品武官了,可千万别毁了自己的大好前程!“ 刘成听到徐鹤城这番话,心里也颇为感动,应该说他与徐鹤城之间的关系虽然有意气相投和恩义。但更多的还是利益,尤其是徐鹤城单方面给他的支持。到现在为止,他从徐鹤城身上得到的远远多于徐鹤城从他身上得到的。即使是未来,在可见的相当长一段时间里,刘成的事业依然极其依赖徐鹤城的支持与合作。 由于火器的使用和巨量白银的流入,从明代中后期开始,相比起中古时代,战争的形式已经发生了深刻的变化。相比起以肌肉力量或者机械弹力驱使的冷兵器,以化学能驱动的火器的杀伤力和杀伤范围有了几何级数的增长,操作难度也随之增长,即使是一个文盲也不难教会他使用长矛和弓弩。而要丢给一个文盲一支火绳枪最大的可能是让他弄瞎自己的眼睛,更不要说使用重炮了;而为了避免被敌人的火器屠杀。并有效的发挥己方的火力,军官们必须学会让自己的士兵迅速而又正确的做出队形变化。横队变纵队,纵队变横队,队形的分散和集中c由行军队列展开为作战队形c挖掘壕沟修筑胸墙,这些都需要长时间的学习和大量的实践。火器的出现要求军官和士兵更加“专业化”了,过去那种以贵族子弟担任军官,大量临时募集的农民作为士兵组成的军队已经过时了,取而代之的是拥有丰富军事经验和技能的专业化军官和士兵组成的新式军队,这些军官和士兵们除去战争之外别无其他谋生手段,唯一的技能就是打仗,因此即使是和平时期,国王们也必须向其支付军饷,而不是能像过去那样让其解甲归田了事,否则这些危险的流浪汉们就会成为国王们的噩梦。 那是什么阻止了明末出现这样的一支军队呢?一个非常老套的原因——没钱。不过不要认为大明边军欠饷数年在古代是稀奇事,和平时期按时发饷对于古代军队来说本来就是一种奢望,究其原因非常简单,军队是一种没有任何产出的社会集团,又有谁心甘情愿将巨量的社会财富投到供养军队这一无底洞里去呢?如果说战争时期为了生存还不得不这么做,那到了和平时期节约开支就是理所当然的选择了。只有两种社会会长时间拿出巨额财富供养一支高度专业化的职业军队:1c对周边国家都拥有较大的军事优势,可以通过对外征服获得丰厚收益;2c与邻国处于长时间的“战国”状态,稍一松懈就有被征服的危险。在中国历史上倒不是没有符合以上要求的时代,比如晚唐五代,天子和藩将们就算囊中再怎么羞涩也不敢拖欠禁军的军饷和犒赏,因为他们知道这么做的后果要么是被叛乱的己方士卒杀掉,要么是己方军队士气低落而被敌军杀掉,但显然明末不是这样的。 如果按照大明的惯例,以刘成现在的官职,手中应该有一支大约为一千人左右的军队,但实际上只有一百多人随从和亲兵,其余的三千多丁壮不过是负担罢了,杨鹤是不会给他一文钱的。现在正在操练的五百新军在明军的名册里并不存在,是以利民陂的清淤队c护闸队等差役的名义存在的,他们的口粮与薪饷也是来自以修建利民陂名义向当地缙绅与百姓征收的捐税,以及将来使用陂塘灌溉所征收的水捐。 但刘成心里非常清楚,这一经济来源是不稳定的,因为按照明代的政治潜规则,在缴纳完皇粮国税之后,地方的剩余利益是由当地的缙绅垄断的,甚至万历皇帝以天子之尊,派出太监到地方企图再分一杯羹,也会激起地方缙绅的强烈反抗,在这一问题上,地方官员往往是站在缙绅而不是皇权一边的。 刘成能够从中分得一杯羹,除了他的眼光和才干之外,最主要的原因是当时的陕西正处于大规模农民起义的前夜,鄜州的缙绅中少数比较有远见的为了避免农民起义带来的毁灭性打击,愿意暂时的放弃一部分短期利益以换取更长远的利益。换句话说,刘成的胜利是借势而成,而并非他拥有足够的实力来迫使缙绅们让出利益,所以他以让给马子怡与吕伯奇两人丰厚的好处为代价建立了暂时的政治联盟,控制了利民陂的收益,并以这一水利工程为核心逐渐建立了水力纺织c水力锻造以及一支小规模新军。 但以共同利益结成的同盟,也会因为利益冲突而解散,当缙绅们需要刘成的技能和施工队伍来修建利民陂工程,需要刘成的军队来压制农民军的时候,他们会与刘成达成妥协,分享收益;但是当工程建设完毕,农民军的威胁过去时,这些缙绅们就会撕破协议,想尽办法将刘成从陂塘局里赶出去,独占所有的好处。到了那个时候,要么刘成能够用其他收益来补偿这一损失,要么有足够的力量压制住当地的缙绅,无论是前者还是后者,他都离不开徐鹤城的帮助。既然如此,在这个时候,将徐鹤城与自己用更加紧密的共同利益捆绑起来就是极其必要的了。(未完待续。) ps:这里韦伯必须请求读者们原谅,前天我设置定时发布的时候点错了时间,所以晚班回来时候才发现没有发布,结果就发布晚了。以后韦伯会注意的,每天早上九点定时更新。此外多谢月票和打赏的书友,多谢你们的支持。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八十四章 不速之客 “大哥说笑了”刘成笑了起来:“若说是违禁,东南沿海私造大船的,多的数也数不清,他们船上莫说是几支鸟铳,便是弗朗机炮也是多如牛毛,我堂堂朝廷武官,卖给兄长你几支鸟铳防备盗贼,又算得什么违禁的。” 听到刘成这般说,徐鹤城的心里又活络起来,做他这等陆地长途贸易的,最怕的就是遇上盗贼,有了刘成这等精利火器,不但可以减少自身的风险,还可以向其他小股商队提供保护,不但可以赚钱,时日久了那些小股商队就会依赖于他,到了那时从中上下操手,获得利益就绝非那几个保护费可以比拟的了。 “若是为兄要买,不知可以买多少?“徐鹤城留了个心眼,并没有问多少价钱,而是直接问可以买多少支,对他来说价钱不是最要紧的,反正到时候羊毛出在羊身上,都可以从其他小股商队身上捞回来,倒是数量要紧的很,毕竟草原上不像关内,有四五百人马的马贼司空见惯,如果就二三十条,那就意义不大了。 “一百支以下,兄长你可以马上拿走,不过必须立刻付钱;若是要更多,就得等一等了,我让工人加紧打制,每个月可以给你五十支。” “这么多”徐鹤城被刘成的口气吓了一跳,须知当时的蒙古人虽然曾经以骑射闻名,但在接触到火绳枪之后,也立即选择了这种威力巨大,射程更远的武器,只不过由于草原上技术水平比较落后,不得不从外部购买。能够给手下军队装备鸟铳的都是势力雄厚的大王公,比如那位厄鲁特蒙古的巴图尔大汗,手下就有一支大约为千余人的火枪队。刘成一下子就能拿出十分之一的鸟铳卖给自己,叫徐鹤城如何不吃惊。 “莫非兄长没有那么多钱?无妨,便用羊毛或者我需要的货物抵偿也可以“刘成唯恐徐鹤城不买。他这段时间为了加紧打制军器,几乎把工地上的铁匠都赶到兵工厂去干活了。虽说武器打出来不少,可也拖慢了灌溉渠的建设。那个进了陂塘局的赵老三就以这个为理由拖延支付钱粮,弄得刘成这段日子手头上紧的很,继续找到个财路。 “那倒用不着“徐鹤城回过神来,笑道:”怎么好意思拖欠兄弟你的货款,自然是用现银支付,却不知这鸟铳多少钱一支。“ “十五两银子“刘成咬了咬牙,报出了一个颇为黑心的价钱。按照他自己的成本核算,一支鸟铳的铁料工钱炭火等等合起来大约是四两五钱外间大概在五两到六两之间,不过刘成花在水力锻床水力钻床上的银钱不少,好处就是分摊下来人工费用低,生产效率提高,而且还有提高的余地;坏处就是固定投资高的吓人,若是产量不够多,分摊在每支鸟铳上的成本反而高了不少。话一出口,刘成便有些后悔,赶忙补充道:“若是买的多了。再便宜些也无妨” 徐鹤城做惯了生意的,听了刘成这句话岂会猜不出实情:“兄弟到底是实诚人,天下间哪有你这般做生意的。别人还没开口,你就自己砍价起来。十五两便十五两吧,不过我手头上只有一千两银子,你先给我一百支,不够的我让于先生过些日子转给你。” 被徐鹤城这么一说,刘成脸色微红,倒有点不好意思起来,笑道:“兄长有所不知,我这几个月加紧打制兵器盔甲。用掉的铁料工钱着实不少,主事局里有几个和我不对付的又整日里与我为难。手头上紧的很。这样吧,我这些日子还打制了些棉甲。着实不错,便送与兄长二十领,便只着是添头吧“说罢,刘成便让军士去了棉甲来,徐鹤城拿起一看,说是棉甲,却是用数层坚韧的粗羊毛布叠加而成,正面胸腹部分都夹有铁片,用铜钉固定,刘成让一个军士穿了棉甲,站在三十米外用强弓射了数箭,却无一箭穿透,徐鹤城看了也十分欢喜,便都收下了不提。 徐鹤城在千户所城住了两日,第三日便带了买下的鸟铳棉甲往西安去了,临别之前突然摒开旁人,对刘成低声道:”贤弟,你记得我上次和你说过的那个巴图尔大汗吗?“ “巴图尔大汗?便是那个出售羊毛给我们的蒙古酋长?“ “不错,此人乃是准噶尔部首领哈喇忽剌之子,哈喇忽剌年事已高,部中大小事务已经由巴图尔掌领。此人雄才大略,继位之后必然会大举用兵,若是将这些火器进献给他,必然能得其另眼相看。” “兄长你打算将这些火器卖给此人?”刘成闻言一愣,徐鹤城口中的“进献”并非简单的赠送的意思,因为像巴图尔这类首领,接受礼物之后都会以回赠或者贸易特权作为回报,实际上就是一种特殊的买卖。 “不错,此人志向极大,有浑一厄鲁特西蒙古喀尔喀今天的外蒙古之志,这一笔火器买卖只是开始,既然贤弟你可以制造,为何不出售一些给他?“徐鹤城低声道。 “可此人毕竟是蛮夷,若是将这等精利火器出售给他,让其统一诸部,会不会反倒成为大明之害呢?“ “贤弟,那巴图尔所领疆土在天山以北,就算是让他一统厄鲁特喀尔喀,与我们中原还隔着漠南蒙古呢,那是漠南诸部必然倚靠大明相抗,又有何害?“ “也罢,反正一百支鸟铳也对大局没有什么影响,搭上这条关系也好”刘成点了点头,他心中还有一个念头:后金在入主中原之前,就已经控制了与漠南蒙古诸部,若是让这个巴图尔控制了厄鲁特喀尔喀,那与后金便接壤了,草原上没有城郭可以驻守,各部之前因为牧地牲畜水源打仗是寻常事,若是能够利用这个巴图尔分去一部分后金的压力也好。 见刘成接受了自己的建议,徐鹤城也十分高兴。便上马与刘成道别。送别了徐鹤城后,刘成赶到利民陂附近的工坊处,查阅了一会账薄文书。觉得有些困倦,打了个哈切。又伸了伸懒腰,却听到外间有人说话:“刘大人“ 刘成转过身来,来人却是马仁成,他身为陂塘局主事,房署离刘成的工坊不过隔着几道院墙。他当了主事之后与刘成过往甚密,几乎天天都有事当面商议,外间的卫兵早就得了叮嘱,随到随见。无需通传。 “原来是马世兄,快上茶水来“刘成见来人是马仁成,赶忙喊外间亲兵送上茶水,这些日子马仁成对他可谓是言听计从,此人对于新鲜事物颇有好奇心,不知不觉间刘成对此人的观感也好了不少。 “噗“马仁成喝了口茶水,刚刚入口便吐了出来,好像是被烫到的样子。 “怎么了?这茶有问题吗?“刘成喝了一小口:”正好呀,我还以为太烫了呢。“ “亏你也是堂堂四品武官,这等劣茶也能入得了口“马仁成一副义愤填膺的样子:”还有。刘大人你也是二十六七的人了,就算是现在功业未成,无以为家。可总要找几个手脚伶俐的丫头在身边侍候着吧,弄几个粗手粗脚的丘八端茶送水,铺床叠被,当真是天下少有。“ “这茶很差吗?我倒是分不太清楚。至于身边人的事情,这里的情况你也看到了,乱七八糟的,哪里有女人呆的地方。” “你呀你”马仁成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啥叫没有女人呆的地方?这儿没有,你不会去城里号个宅子?你分不清茶叶好坏,不会找两个懂得?我就不信你这儿那么大的产业。手下几千号人,连这点钱都没有。” “没有”刘成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将手中的账薄往马仁成面前一推:“你自己看,我这两个月都是刚到手的钱粮就花出去了。纺出来的呢绒和毛纱要等过完年才能回款,哪有钱给自己号宅子,挑丫鬟。” “我才懒得看你这些账薄,密密麻麻的,看着就心慌”马仁成将账薄往刘成那边一推:“几千号人,每个人少吃一口,你这儿不就啥都有了?还有,你这儿铺了这么大摊子,几十号铁匠都在工坊里面日夜忙个不停,你别告诉我就是为了修理几个锄头铲子啥的,这话骗鬼都不信。“ “他们天天要在工地上挖土,都是重体力活,莫说是少吃一口,就是吃的差了也熬不住。至于那些铁匠都在干嘛,你看看我手下军士身上披的,手里拿的就知道了。“ “算了,说不过你“马仁成摇了摇头:”也不知道你这人脑袋是怎么长的,说你笨嘛,做起事情来比谁都精明;可说你聪明吧,可自己却过的这个模样。天底下那么多当官的哪个不是先把自己过得舒坦了,再考虑其他?你看那个吕知州,来的时候是啥模样,现在是啥模样,再过两年走的时候又是啥模样?这河渠两边姓吕的地都连成片了。“ “呵呵“听到这里,刘成笑了起来:”若是当官的都像我这样,岂不是就天下太平了?“ “刘大人,话虽然不错,可你又不是读书科举的文官。岳武穆也不过说文官不爱钱,武官不怕死。可没说武官不爱钱吧?要是丘八连钱都不爱,那怎么让他们不怕死呢?” 刘成听到这里只有摇头苦笑,对方这番话倒是说出了古代社会的流行看法:文官掌握行政权力,若是爱钱就会贪赃枉法,坏了国事;武官怕死就会打败仗,亡国灭种。而怕死乃是人的本性,所以要让武人冲锋陷阵,就必须科以重赏。因此在我国古代社会,大众对武人和对文士的要求是有很大差异的,从某种意义上讲武夫爱财不但不是毛病,反而是一种美德,清心寡欲,视钱财如粪土的廉士用来治理百姓固然是好,若是用来带兵打仗就未必了。 马仁成见状,便走到刘成身旁,附耳低声道:“不如这样吧,我家在千户所城不远处有一处小庄子,最是僻静,乃是先人用来避祸用的,距离你现在的住处也就三四里路。庄子里都是家生的奴才,最是可靠。大人你要是不嫌弃,平日里便搬到那边去住,我挑几个眉眼周正的丫头过去侍候起居如何?“ 刘成听到这里,也有几分意动,正想开口应允,却突然觉得有些不对,这马仁成今天总不会是专门过来给自己解决下半身的问题的吧?便岔开话题道:“闲话少提,你今天来找我总有正经事吧?” “还不是那个赵老三”马仁成把茶杯往桌子上一顿:“也不知为何你要让这厮进了陂塘局,这厮浑似我前世的对头,我说要往东,他偏说要往西。这不,刚才又和我吵起来了,硬要把河渠往西边拐一个弯,可西边是个小山丘,如何挖的过去?” “想必西边是他家的地?” “可不是吗”马仁成猛地一拍手掌:“嘴皮子都说破了,就是说不通,这厮带了六七个身强力壮的家奴把局签押房给占了,连铺盖都带来了,说不答应他他就不回去了,你说这不是个无赖吗?” “那令尊有什么说辞?” “他?”马仁成脸上现出羞愧的神色:“家父这几日出外游历去了,不再家中,所以才找大人您商议。” “哦。”刘成点了点头,他从马仁成的神色也看出很可能马子怡并没有出外,只是不想与当地缙绅撕破脸皮,所以躲在幕后,将麻烦踢到刘成这边来,他这个儿子和刘成走的再近,将来刘成一走他就可以翻过脸来,将一切推说是儿子背着自己做的,最多将儿子执行一顿家法也就是了,反正这也不是他唯一的儿子。 “赵老爷也是众缙绅推举出来的,我既然已经在主事的人选上开了口,再插手太多就不好了,再说我原先也不知道他是个这样的人”说到这里,刘成微微一笑:“那你今日来可是要我帮你出头?”未完待续。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八十五章 乱则斩之 “正是“马仁成站起身来:”那厮身边几个家奴都是逃亡的犯人,每人手上都有几条人命,打起架来下手黑的很,局里的人都有些怕他。“ “不会吧,你们都是有功名的,那些家奴难道还敢对你们动手不成。“ “对我们动手自然是不敢的,可对其他下人可就手黑的很,再说动起手来,棍棒可是不长眼睛的,磕着碰着还不是自己身上的皮肉?“说到这里,马仁成见刘成还是有些懵懂,赶忙细细解释起来。原来明清两代缙绅垄断基层政治的手段除了利用自己合法的各种经济政治特权之外,便是收容包庇逃犯乡里无赖之流,利用这些“法外之人”欺压其他中小地主和自耕农,获得通过合法手段无法获得的利益,这种人通常被称为“豪滑之徒”所谓豪滑便是强横狡诈不遵法纪之意。比如当刘成刚到要清理军屯时,马子怡等人便勾结当地的世袭千户,派出手下这批豪滑之徒纵火焚烧千户所城,结果反而被刘成抓住把柄,迫使其吐出来侵占的军屯田地牧场。经过那次的事情后,马子怡害怕留下祸根,便将剩下的几个这种人尽数遣散了,而赵老三家却变本加厉,收容了更多的豪滑之徒,想要依仗这些人与马仁成在陂塘局里较量一番。 “那又如何,反正干活的都是我的人,往哪儿挖他又拦不住,要站住那几间破屋子便让他占住便是了,又有何妨?” “大人你有所不知呀,陂塘局的印章可在署里,没有那玩意,钱粮可领不出来呀”看到刘成满不在乎的样子,马仁成终于急了。原来吕伯奇与缙绅们议定,所有的钱粮都存放在县库里,由陂塘局的印章和主事帮办协办三人的签名为凭证发放。这赵老三将印章霸在手里,施工队伍的钱粮便发不下来。这可就是大事情了。 “竟然有这等事?”刘成冷笑了一声,暗想这赵老三当真是昏了头了,连拖延钱粮的事情也敢做,他岂不知道眼下陕西的形势已经是遍地干柴,只要一颗火星落地,便是燎原之势。鄜州这三千多丁壮可都是被招抚的农民军,若是惹起事情来,第一个倒霉的便是他自己。 马仁成见说动了刘成。心中暗喜,赶忙火上添油:“大人,再过两个月就是开春了,若是那时候沟渠没有修完,耽搁了春耕,损失可就大了。“ “哼“刘成冷哼了一声,拿起佩刀挂在腰上喝道:”来人?“ “末将在“王兴国走了进来,叉手行礼。 “你去挑五十个军士,跟我走一趟“ “是,大人“ “大人。不过是一件小事,借我二十个军士就足够了,何必劳烦您亲自跑一趟呢?”马仁成见刘成披盔戴甲。一副凶神恶煞的模样,心里不禁有几分发虚。 “马世兄,筑陂建塘,以工代赈,这可是杨制军交给在下的军令,干系到朝廷的西北招抚大局。”刘成冷笑了一声:“若是耽搁了钱粮的发放,那几千条汉子又起来造反,我的项上人头便会不保,你说这是小事吗?” “不是”马仁成被刘成的话给吓住了。呆滞的摇了摇头。 “那就好,马世兄。烦你带路“ 陂塘局的办公署地距离刘成的工坊并不远,只隔着两重院子。刘成一行人转眼便到了院门。只见那院子正门铁将军把门,刘成皱了皱眉头,侧过头看了马仁成一眼,马仁成赶忙接口道:“大人,那几个无赖平日里都从侧门出入,大门都锁住了,侧门在那边,您随我来。“ “不用了“刘成冷哼了一声,沉声喝道:“王把总。” “标下在“ “你带十个人把侧门堵住,若有出那边出来,一律拿下,敢有反抗的,格杀勿论“ “是,大人“王兴国应了一声,立即领着军士往侧门那边去了。刘成指着那大门喝道:”给我撞开“ 军士们应了一声,抬起作为台阶的条石,三下两下便将大门撞开了,然后蜂拥而入。一个无赖汉在里面听到动静跑了出来,口中还骂道:“哪来野种到处乱闯,打搅了老爷的清梦“他揉着眼睛出门来正好看到一大群披甲持兵的士兵涌了进来,当即愣住了。 “给我拿下“ 还没等那无赖回过神来,就被冲上去的两名士兵扭住胳膊,在膝盖弯狠狠的踹了一脚,按到在地,他这时才回过神来,问道:“你是什么人?为何随便拿人?“ “老实点此乃是延绥镇游击刘大人“一个军士厉声呵斥道,顺手用刀背狠狠的敲了那无赖一下。 “你便是那个从火中杀出一条血路的刘都司?“那无赖顿时神色大变,别人可能不知道,可这次领头的曾经参与过那次放火之事,捡回一条命来,平日里喝酒吹牛的时候可没少提到刘成的辣手。 “赵老三在哪儿,还有陂塘局的印章呢?“刘成冷声喝道。 “赵老爷在后院,印章在他手上“那无赖赶忙回答:“小人不过是个凑数跑腿的,还请大人大发慈悲,饶了小人一条狗命” 刘成没有回答,做了个手势,士卒们便立即涌了进去,不一会儿里面便传来争吵和叫喊声,刘成冷笑了一声,转过头来对那无赖低声道:“若是平日倒也不是不能饶了你的性命,不过今日须得借你头一用。”说到这里,刘成突然提高嗓门:“来人” “在” “将这厮斩了” “是,大人” 还没等那无赖大声叫喊,他的发髻就被人抓住用力往下一扯,便不由自主弯下腰去,脖子露了出来,旁边军士刷的一刀便将其脑袋砍了下来,只见鲜血四溅。便如同桃花盛开一般。 “啊呀”马仁成被刘成突兀的行动吓了惨叫了起来,他用颤抖的手指着地上的尸首:“为何为何要杀他?“ 刘成微微一笑:“我自有道理,待会你莫要乱说话。听我吩咐便是。” “是,是”刘成的声音仿佛有一种魔力。让马仁成本能的点头应允。这时士卒们已经将里面的人一个个拖了出来,本来那些无赖逃犯还口出秽言,大声叫骂,可一看到地上的血迹和已经身首两段的同伴尸体,便立即静了下来,一个个脸色惨白,手足颤抖,几个胆子小的干脆连裤裆都湿了。 最后一个被拉出来的是赵老三。他看到外间的景象脸色顿时大变,本来要骂出口的话又咽了回去,好不容易才说出一句话来:“刘大人,有事好商量,何必弄得这么难看呢?” “赵老爷”刘成向对方拱了拱手,笑道:“方才马世兄跑到我那儿,说有一伙盗匪跑到陂塘局的署地,还劫持了您,我一听就赶忙带兵前来,幸好您还安然无恙。不然本官还有什么颜面去见马世兄了” “什么?”赵老三闻言已经睚眦迸裂,一双眼睛死死的盯着马仁成,一副择人而噬的样子。 “赵老爷怎么这般样子。莫不是有什么差错?”刘成装出一副惊讶的样子,向马仁成问道:“马兄,你方才是对我说赵老爷被盗匪劫持吧?” 此时马仁成已经从一开始的震惊中恢复过来了,他知道自己已经中了刘成的圈套,但他也清楚即使自己解释,恐怕赵老三也不会谅解他,毕竟他带着刘成的兵冲进院子,又杀了他手下的人这是事实。还不如替刘成将这个慌圆上,不然要是惹怒了刘成。丢下自己领兵走了,那可惨了。 “不错。正是这伙人方才冲进院子来,劫持了赵老爷”马仁成沉声道。 “马兄这么说肯定是没错了。赵老爷,你是不是受了什么惊吓,我马上请个大夫来,可千万别落下什么毛病” “你”赵老三的双眼都要喷出火来了,但好汉不吃眼前亏,对面可是有几十把明晃晃的钢刀,他强压下胸中的怒气低声道:“仁成侄儿说的不错,这次还要多谢刘大人了。” “赵老爷这话就差了,首先要谢的应该是马世兄,若无他舍命来报,我也不知道竟然出了这等事。” 赵老三的肺都要气炸了,但形势比人强,他只得躬身下拜道:“愚叔多谢仁成侄儿了” “份内之事,叔父何必如此多礼”马仁成赶忙躬身回礼,看到这死对头向自己下拜,方才被刘成愚弄的怨气这一下都消了。 “既然如此,那这些人都是盗匪啦?”刘成突然指着那些汉子问道。 “这个”听到刘成这般说,赵老三哪里还不明白对方的用意,他正犹豫着是否要挽救几个心腹的性命,那些汉子也听出不对了,纷纷叫喊道:“老爷,我们可不是盗匪呀” “老爷救命呀” “上次逼刘家将地贱价出卖可是您吩咐我做的呀” “老爷,砸吴寡妇门的事可是您要我张六子干的,可不能翻脸不认人呀” 听到自己做过的诸多丑事被揭了出来,赵老三脸色顿时大变,赶忙连连点头道:“大人,就是这些人都是些穷凶极恶之徒,一个也莫要放过了” “赵老爷说的是,除恶便是扬善,以霹雳手段,使菩萨心肠来人,把这些家伙都拖到外边墙根斩了” “是,大人”王兴国应了一声,便指挥手下将剩余的十余人拖了出去,那十余人知道自己的命运,顿时嚎啕大哭,好几人还指着赵老三破口大骂,面对前手下的叱骂,饶是赵老三脸皮甚厚,也有些熬不住,身形摇晃都快站不稳了。片刻之后,外间的骂声和哭喊声便平息了下来,王兴国提着血刀回来缴令。刘成点了点头,道:“将首级送到知州衙门那边通禀一声,然后与尸体一起埋了吧,别让他们做个无头之鬼” “是,大人” “赵老爷”刘成笑道:“我看你脸色不太好,想必是方才受了惊吓,不如回家休息几天,将那印章转交,待到身子骨养好了,再来理会这陂塘局的公事吧。 赵老三此时哪里还有什么话,从怀里掏出印章交给刘成,便踉踉跄跄走出屋外。待到赵老三出去了,刘成笑道:“马兄,你看我这次的事情处置的还算过的去吧?“ 马仁成苦笑道:“刘大人的处置自然是漂亮的,就是狠辣了点,十几条人命一下子就没了,让人胆寒。” “马世兄教训的是“刘成笑道:”只是这陂塘局里诸位之间关系复杂,如同乱丝一般,我哪有余暇抽丝剥茧,一点点分捋开来?不如持快刀在手,乱者即斩,自然理得顺畅。那个赵老三也是个牛皮糖一般的人物,赖在你身上便不放手,又有功名在身,打也打不得骂也骂不得,若不一股脑儿把他的羽翼都斩了去,莫非你还打算在这陂塘局里和他一直厮缠下去?” 马仁成听到这里,也觉得刘成说的有理,在明清两代社会底层有一些功名在身的书生,由于出仕无望,又有功名作为依仗,只要没有被学政剥除功名当地官府就拿他们没有太大办法,行事就分外没有顾忌,包讼收租武断乡里乃至挟持官府为自己牟利,那赵老三便是其中一例。对于这类人物,无论是地方官府还是百姓都拿他们没有什么办法,只得听之任之,时人称之为斯文败类。 “拿好了,可再别让其他人拿走了”刘成笑嘻嘻的将印章丢给马仁成。 “多谢大人“马仁成赶忙将印章郑重其事的纳入怀中,向刘成深深做了一揖。 “罢了,你我之间就不必如此多礼了”刘成摆了摆手:“我看这些缙绅中打这陂塘局主意的还有不少,不如我派几个手下在你那儿,省得又有哪个不开眼的给你惹麻烦。” “这样不是太好吧”马仁成闻言脸上立即露出了犹豫的神色。 “怎的不好?你想想若是身边有几个得力的人,也不会和赵老三弄到这般田地,逼得我出面杀这么多人,总不能每次都要我出面,那也太难看了。“未完待续。 ps:韦伯在这里祝大家新年快乐,阖家幸福。在新的一年里身体健康,万事如意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八十六章 利诱 “可若是那样,只怕鄜州缙绅会有些不好听的。“马仁成说到这里,才发现自己方才话语中有些对刘成不敬之意,赶忙解释道:”大人,我方才不是说你出面不好,只是“他越解释越是觉得不对,不由得脸色涨的通红。 “不用说了,我知道你没有恶意。“刘成做了个示意手下退下的手势,低声道:“恕我直言,那些缙绅传播那些不好听的话其原因无非是觊觎这陂塘局的好处,只要一日你不把这陂塘局主事的位子让出来,他们就一日不会闭嘴,说你勾结我这个丘八欺压缙绅不过是一个说辞罢了,就算你与我划清界限,他们也能找出其他由头来。要想他们闭嘴倒也简单,你把这个陂塘局主事让出来就好了,可是你能够让吗?” 听了刘成这番说辞,马仁成的脸色变得又红又白,显然内心中正在做着激烈的斗争。作为一个受过良好儒学教育的世家子弟,马仁成从本能上敬畏着当地缙绅的风评,在没有报纸电台以及其他媒体的明代社会,缙绅的风评可以说代表着当地的舆论,说是“千夫所指无疾而死”也绝不夸张。但让马仁成让出陂塘局主事之位,尤其是在他已经品尝到了大权在握的甘甜滋味之后,便如同从他心口剜下一块肉下来。 “马兄,大丈夫行事只需称心快意,俯仰无愧即可,何必在乎二三庸人评说?你担任着陂塘局主事之后,兴修水利家业兴旺,数千人皆仰食于你,与国与家都有大益,若是将换了那赵老三,他能做的比你好吗?”说到这里。刘成突然压低声音:“若是你不做这陂塘局主事,马老先生又会作何想?” 听到刘成最后那句话,马仁成脸色顿时大变。脑海中不由得想起了过去父亲对自己的冷脸和当上这陂塘局主事后的和蔼笑容,他科途不顺。偏生两个兄弟都是少年早达,在科途上一路顺风,两相对比起来更显得自己愚钝无能。与绝大部分家长一样,马子怡对于这个不那么出色的二儿子平日里颇为严厉,动辄家法处置。倒是刘成来了以后成了他的福星,自从当上这陂塘局的主事后,不但为家中增长了许多财富,而且品尝到了手握重权的滋味。父亲话语中也有了让自己视为继承马家家业的意思。俗话说大丈夫不可一日无权,小丈夫不可一日无钱,要让他重新回到过去那种无钱无权,被家人瞧不起的境地,还不是死了算了。 “好”马仁成点了点头:“我回去就和父亲商量一下,争取把为修理陂塘征发的钱粮都出来,由陂塘局掌管。刘大人你放心,只要我一日在这主事的位置上,你就不用担心这边有人和你为难” “此事倒也不用劳烦马老先生,只需如此如此。”刘成对马仁成附耳低语道。 “刘大人好手段。我明天就去找吕知州。” “好”刘成笑道:“有马世兄这句话,本官就放心了,王兴国” “小人在” “你挑十个办事伶俐的汉子。以后就跟着马公子,他的话便如我的话一样,知道了吗?” “是,大人”王兴国应了一声,一招手便站在马仁成身后,按刀而立,马仁成顿时觉得底气足了几分,笑道:“多谢刘大人” “呵呵,你我两家之间又何必说”谢“字”刘成用指头点了点马仁成。又点了点自己的胸口,两人不禁相视而笑。 对于吕伯奇来说。最近几个月是痛并快乐着,所谓痛指的是州内多了许多麻烦事。这也难怪,多了刘成这大几千号人挖堤修塘,各家缙绅之间又争先在河渠经过的地段抢购田宅,自然多了许多事端,还闹出不少人命官司来,就在昨天就有十几条人命,这让信奉无为而治的吕伯奇颇为头疼;但看着河渠在自己购买的田地上不断延伸,原本靠天吃饭的旱地变为旱涝保收的河滩地,吕伯奇又觉得一切的辛劳都有了回报,甚至连刘成这个麻烦制造者的观感也好了不少。 这天吕伯奇下了堂,让厨子炒了几碟小菜,烫了一壶酒,叫来师爷同饮。几杯热酒下肚,吕伯奇只觉得身上有点燥热,便揭开衣襟,用筷子轻轻的敲了两下酒杯,唱道:“我本是卧龙岗散淡的人,凭阴阳如反掌保定乾坤。先帝爷下南阳御驾三请,算就了汉家的业鼎足三分“ “东主唱得好”师爷替吕伯奇加了一杯酒,笑道:“听老爷这番唱词,莫不是如那武侯一般,虽然身在官府,却时刻有归隐林泉之志?” “当不得,当不得”吕伯奇喝了一口就,捋了捋颔下胡须:“诸葛武侯乃是三代以下第一人,老夫宦游半生,一事无成,哪里敢和武侯相比?只是先生有句话倒是没错,这些日子下来,老夫确实是有些倦了,时常想起家乡后山的竹林山泉呀,这一任知州做完也不再尸位素餐,阻挡朝廷的贤路了” “东主说的也是“师爷抚摸了一下自己有些斑白的头发,叹了口气:”我也是年近半百之人,也懒得再去找下一个东主了。“说到这里,也有几分凄然,毕竟他不像吕伯奇已经买下了数百倾好地,只要转手一卖,便是十几万两白银入袋,返乡后的日子要清苦不少。 吕伯奇正想开口劝慰几句,却听到外间有人通报说马府的二公子求见,他眉头便立即皱了起来,冷哼了一声:“刚坐下来小酌几杯,便来了个败兴的厌物“ “东主,此人可是马子怡的儿子,大局要紧“师爷赶忙劝解道,谁都知道马家乃是鄜州望族,古代为官第一要诀就是不能得罪大室,不然政事就无法推行,说不定还会惹来杀身之祸。吕伯奇也知道,发泄了几句便吩咐将马仁成请到书房去。他与师爷随后就到。 马仁成在书房坐了好一会儿,才看到吕伯奇带着师爷从外间进来,赶忙起身行礼:“拜见知州大人“ “罢了“吕伯奇在主座坐下。也不示意马仁成坐下,径直问道:”你来有什么事?” 按照明代士大夫间交往的礼节。吕伯奇用“你”来直接称呼像马仁成这样一个有功名在身的世家子弟是非常无礼的,显然他还在为昨天以马仁成名义送到衙门的十几颗人头生气,虽然说都被扣上了盗匪的帽子,但好歹也是十几条人命,若是事主起来是非常麻烦的。 马仁成也不是傻子,自然知道吕伯奇为何生气,他从袖中取出一张纸,双手递了过去。笑道:“昨日的事情给老父母添了不少麻烦,些许心意还望手下。” 师爷将纸转呈到吕伯奇面前,他目光一瞟,却是一份礼单,脸色才好看了少许,叹了口气道:“本官痴长你几岁,便托大教训你几句,你也是读过圣贤书的,不过是为了些许田亩,十几条人命呀。我也知道这不是你下的手,可那个刘丘八是个好相与的吗?你用他的刀子杀人,只怕没那么容易脱的了干系吧?” “老父母教训的是”马仁成微微一笑:“只是在下与赵老三相争并非是为了田亩。而是那赵老三要将那河渠走向更改,且不说这河渠走向乃是事先都定好了的,就算能改,这牵涉的人太多,也不是在下一人能做的了主的。那赵老三见不应允,便带了十几个恶奴强抢了印章,占据陂塘局的署地,我不得已才去找刘大人的。” 听马仁成这番辩解,吕伯奇也哑然。他很清楚对方没有出口的言下之意,大家事先压价买下来的地都在预定的河渠两岸。若是河渠改了走向,原本旱涝保收的河滩地就又变回不值几文的坡地了。到了那个时候亏钱的可不只是他们马家,你吕知州拿这个指责他未免有些不厚道吧。 “那,那这也有些过了吧,十几条人命呀,为何不想别的法子,去找刘成那个杀星?”吕伯奇的语气软了不少。 “那找谁?赵老三手下可都是有人命官司的,他背后还有七八家缙绅在看着,您愿意派人来吗?” “这个”吕伯奇语塞了,过了好一会儿嘟哝道:“可这也是你们陂塘局内部的争执,也没有闹出事端来,我一个州官也不太好插手呀。” “老父母说的是,这件事情让您开口确实有些为难。不过现在人已经死了,身份也定下来是逃犯,那赵老三现在不开口,以后就再也没法开口了,也算上是清楚不了糊涂了了。” 听了马仁成这番话,吕伯奇看了师爷一眼,看到对方微微点头,心知对方说的不假,叹了口气道:“那也只能如此了,不过下不为例,下不为例” “那是自然,那是自然”马仁成见吕伯奇松了口,赶忙陪笑道:“在下还有件事情,想要与老父母商量下。” “哦,还有什么事?” 马仁成却不回答,反而反问道:“敢问一句,老父母这一任做完后有何打算?” “自然是返乡啦”吕伯奇叹道:“若是再干一任,这把老骨头只怕都给你们折腾要散了” 马仁成打了个哈哈,笑道:“老父母,我们鄜州虽然土薄,人情却厚,为何不留下来呢?“ “留下来?“吕伯奇闻言一愣,与一旁的师爷对视了一眼,问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老父母,请恕在下直言,您在外游宦近二十年,只怕家乡的亲戚也往来的少了,变卖田产之后又得重新立业,何不乘着自己在这知州之位上留些遗德,在鄜州立地生根呢?“ “贤侄的意思是让我在鄜州立足?“不知不觉间,吕伯奇对马仁成的称谓也变成了贤侄,亲热了不少。 “不错,您现在在鄜州有多少田产?“ 吕伯奇稍一犹豫,答道:“六百五十倾。“ “大人,您若是要返乡,这么多田产便要出手变现,一时间鄜州哪有人能一下子拿出这么多现银买下这么多田产?肯定卖不出价来。再说这沟渠就算挖好了,也得经营个几年方能变成上等熟田;您回乡后又要重新购买田产,要给中人钱,衙门的契约钱,这一进一出之间,只怕便要损失个一两万两银子吧。“ “贤侄倒是算的清楚“吕伯奇微微一笑,他也不是傻子,听到马仁成在自己面前细细算账,就明白对方肯定有事情相求,反倒放下心来,准备待价而沽。 “让老父母见笑了“马仁成笑道:”可若是留下来便不一样了,诺多田园美宅,好生经营一番,岂不是远胜舟车劳顿,远徙异乡?“ 吕伯奇笑道:“贤侄这话可就错了,按说鄜州才是我的异乡呀?梁园虽好,终非久留之地,狐死必首丘,代马伴西风,贤侄你还年轻,有些东西你是不懂的。” “这个”马仁成听到这里,不由得暗恨自己说错了话,只得将最后的王牌丢了出来:“吕家伯父若是愿意留下来,也可在这陂塘局中加上一张椅子。” “哦?”吕伯奇心中一动,笑道:“方才贤侄说要求本官一事,却不知是何事?“ 马仁成听到吕伯奇这般说,立刻松了口气,知道事情已经成了七八分,笑道:“小侄想请大人将征收来用于修建陂塘的捐税专门分立出来,由陂塘局自己管理,免得文书往来,拖延时日,误了工期。” “原来这厮绕了偌大一个弯子,居然是打了那笔钱粮的主意。”吕伯奇心中暗想,脸上却装出不置可否的样子:“此事干系重大,且让我思量几日再做答复。” 马仁成见吕伯奇打起了太极拳,他毕竟阅历还浅的很,又过早的丢出了自己的王牌,不由得焦急了起来,上前一步抓住吕伯奇的衣袖道:“大人,这陂塘局绝不止是限于利民陂一处,将来每年春夏干旱之时,开陂放水,秋后收粮,其利何止亿万?您留下来在局子里,岂不远胜回去做个普通乡绅?“未完待续。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八十七章 逢君之恶 “贤侄请自重”吕伯奇皱起了眉头,从马仁成手中抽回了衣袖:“天下事岂能只说一个利字?我有些累了,今日便到这里吧”说罢,他便甩了甩衣袖,转身离去,将呆立着的马仁成留在屋里。 “马公子,东主的事情我自会在旁劝说,你勿用担心,早些回去吧”师爷低声道。 马仁成闻言大喜,低声道:“多谢师爷,今日之事马某铭记在心,定有所报。” “好说,好说”师爷微微一笑,转身离去。 两天后,马仁成便收到一串钥匙,还有一份盖着知州大印的公文,上面写着授予陂塘局建立义仓存储修建陂塘所需钱粮的权力,看到诸事终于顺遂,马仁成总算是松了一口气,唤来外边的王兴国。 “回去禀告你家大人一声,就说事情妥当了,让他勿用担心。” 北京乾清宫五更天。 崇祯皇帝跪在丹墀之上,正虔诚的焚香拜天,为辽东的战事虔诚祈祷。自从几天前他得知新修筑的大凌河堡遭到了后金军的围困之后,就在每天五更时分上朝之前在这儿焚香祈祷。作为大明朝拥有最高权力的人,被亿兆百姓视为半人半神的他实际上是帝国最孤独,最无助的一个,无论是大臣太监嫔妃在这个时候都帮不上他,孤家寡人可谓是对此时的崇祯最为贴切的写照。 “皇爷,起来吧,时候不早了”曹化淳低声道。 “嗯”崇祯点点头,站起身来,回到殿里的他喝了一碗冰糖燕窝汤,又吃了一块小胡饼,便摆了摆手,乖巧的太监赶忙上来要将早点撤了下去。 “皇爷,再进些吧”曹化淳低声劝道。 “罢了,要到上朝的时间了。朕也吃不下”崇祯站起身来,两旁的太监赶忙替他换上朝服,戴上冠冕,乘上御銮来到皇极殿。接下来是在赞礼官和太监的指挥下群臣举行繁琐的觐见仪式。实际上在这种仪式里是无法商议政事的,虽然崇祯有些困倦,但他还是勉力坚持了下来,待到诸般仪式结束后,他对一旁的曹化淳低声说:“召阁臣来” 听到太监尖利的传谕声。几位辅臣已经知道大概是为了何事,但他们心中还是颇为慌张,他们虽然还没有得到详细的公文,但清楚大凌河那边的情况并不太妙,因为假如战事对明军有利的话,恐怕辽东那边早就用加急的驿马转送到京师来了。周延儒低咳了一声,站起身来向前走了几步,距离崇祯还有六七米的距离便停下脚步,小心翼翼的站在那儿,不敢抬头。崇祯脸上略微露出不满的神色。轻声道:“先生们再近一些。” “是,陛下”周延儒无可奈何的又上前两步,其余的几个辅臣也跟在后面,每个人都是如履薄冰的模样。崇祯叹了口气,道:“自古圣帝明王,无不尊崇师道,本朝称辅臣为先生,犹存遗意。卿等即朕师也,若有不解,当端冕以求“于是他站起身来。面朝阁臣们一揖,随即接着说道:”《经》言:修身也,尊贤也,敬大臣也。体群臣也。朕今日之礼,原不为过。自古君臣志同道合,天下未有不平治也。本朝政事职掌在部院,主持在朕躬,调和在卿等。而今佐朕中兴,奠安宗社。万惟诸位先生是赖“ 崇祯这一番话一开始颇为温和,可越到后来辞色就越发严峻,周延儒等阁臣跪伏在地上,已经是汗流满面,浑身颤抖。周延儒身为首辅,只得勉力代表众人答道:“臣等菲才,未能匡扶陛下,罪该万死。今蒙圣上如此礼敬,实在愧不敢当“ 崇祯摇了摇头道:“先生们是朕该敬的,如今西北民变大体已经抚平,杨鹤办的好差事。只是辽东大凌河为东虏所围,已经有快一个月了,不知战况如何?” 听到崇祯终于问道最为忧心的问题,周延儒不由得心中一惊。按照明朝的政治制度,内阁只不过是天子的秘书和顾问,最大的权力也不过是对上书的奏折提供建议,并不能隔绝中外,阻止天子看到前线的奏折。但即使像周延儒这种少年得志的阁臣,也至少在官僚阶梯上历练了近二十年时间,凭借这些经验他能够从同样的一份奏折里看出很多崇祯无法看出来的东西。比如在孙承宗发往京师的军情文书中说不久前松山与锦州两地的明军援兵都打了胜仗,斩首东虏百余级,但却说天气寒冷,东虏势大,不得不退守锦州松山两地,并要求关内增派援兵,并增发内帑发饷。周延儒立即就能看出这文书中多有不实之处,因为锦州与大凌河堡不过三十余里的路程,松山也远不了多少,不过一日的路程。假如是这场遭遇战明军获胜的话,那接下来就不应该是明军撤回松山锦州,而是后金军解开大凌河之围以集中兵力与明军决战。真实的情况应该是企图解围的明军离开锦州与松山之后就被后金的阻援军所击退,孙承宗害怕遭到责罚才讳败为胜,写出这种奏折来。问题是自己应该将实情禀告给崇祯吗?周延儒不由得抬起了头,目光扫向站在崇祯背后的曹化淳,他看到对方微微的摇了摇头,心中才松了口气。 “启禀陛下数日前微臣接到辽东来的军情文书,称在锦州与松山都小挫东虏,斩首两百余级,只是东虏军势尚盛,加之天气不好,我军才持重退守松山锦州二城,待到天气转好,再举大加拓伐。孙督师还请在文书中请发内帑以给军需,并派援兵与他。“ “嗯,孙先生到底是老成人,这兵事还是持重些好,不可浪战“听到周延儒的这番说辞,崇祯的心情好了些:“至于帑金嘛?”提到钱的问题,崇祯的脸色又变得阴沉了起来。 看到崇祯的脸色,周延儒如何不知道天子此时心中想的是什么?虽说此人后世在明史里被列入《奸臣传》,但说实话倒也不像秦桧蔡京那种大奸大恶之人,周延儒最大的问题就是太过贪恋权位,以至于没有自己的立场,什么事情都揣摩崇祯的意思,因此史书上说他“逢君之恶。害莫大焉“也不算是冤枉他了。 “陛下,以微臣所见,不如将每月给西北杨鹤的钱粮转给辽东,待到解了大凌河之围。再偿还便是。想必以杨大人的才具,支撑两三个月应该是没有问题的。“ “嗯,也好“解决了最头疼的问题,崇祯的脸色好看了不少:”那援兵从哪儿抽调呢?“ “便抽调登莱编练的新军吧,一来他们多半是辽人。不用担心水土不服;二来听说东虏修筑长围以困大凌河,新军得弗朗机人教练,火器精熟,最适合攻破壁垒;其三登莱距离辽东不过是一水之隔,朝夕可至“ “好,好,好“听了周延儒的这番话,崇祯不由得连连点头,心中的几件烦心事被周延儒三言两语便解决掉,他对这位容貌俊美。风仪过人的臣子更多了几分敬爱之心,觉得自己总算是找到了自己的股肱之臣,这个性急的青年从宝座上站起身来,向周延儒又一次长揖为礼,道:”朕以天下事听先生“ 辽东大凌河堡。 十月初的辽东大地已经是一片银装素裹,冰雪已经统治了这片广袤肥沃的土地。相比起去年,崇祯四年的初雪来的晚了些,直到几天前才落下薄薄的一层。站在城墙上,可以看到距离护城壕几百米处便是斑斑点点的黄白相间,那是还来不及收割的庄稼地。这片庄稼地一直延伸到四五里外的一片树林,林子里长满了高大的橡树红松杉木。当北风吹过这片树林的时候,枝叶相互碰撞,便发出哗啦哗啦的声响。 瓮城里站着三百多名明军士兵。其中有三分之一是骑兵,在士兵们身后是许多衣衫褴褛的百姓,他们背着麻袋箩筐,手里拿着镰刀,几乎每一个人脸上都有被饥饿摧残后的遗迹,但他们的目光中却流露出希冀的光。 “都听好了“一个把总大声喊道:”待会开了城门。你们就可以去收粮食了,每个人必须收三斗粮食才能回来,一斗半归你,一斗半归咱们,多收的都是你的,不许乱跑乱窜,不然军法从事都听清楚了吗?“ “听清楚了“ “快开门吧“ 人群中传出一阵稀稀拉拉的应答声,绝大多数人都没有出声,以节约每一点力气,他们清楚出城之后等待着他们的是莫名的危险,但却一个个神色冷漠而又坚定,因为在城内只有死路一条,在这两者之间做出选择是非常简单的。 “大人”那把总说完话,便转过身向身后的都司请示,那个在铁甲外裹着皮裘的参将点了点头,把总转过身对城门上喊道:“开城“ 随着咯吱咯吱的摩擦声,大凌河城的西门被打开了,不过守兵并没有将城门完全打开,他们只将城门打开一半,士兵们便从城门鱼贯而出,首先出来的是骑兵,然后是步兵,最后是成群结队的百姓。骑兵和步兵们分成两股,形成了一个稀疏的扇形,外朝树林,而内侧朝城门,而百姓们便在这个扇形的内部散开,开始收割着积雪下面的麦子高粱和大豆。虽然天气很冷,但百姓顾不得被雪弄湿自己的衣服和鞋子,以几乎是疯狂的速度将田里的谷物割断,甚至连根拔起丢进自己背上的箩筐或者箩筐里。有些实在是饿的狠了的人干脆将直接将麦穗或者豆子在手里搓一下便塞入嘴里,完全顾不得嘴巴被尖锐的麦芒刺得流出血来,还有人为了争夺庄稼,还相互殴斗。每当有这种情况出现,四周的明军便会将其拖到一旁,狠狠的用皮鞭抽打,直到打的鲜血淋漓才丢到一旁,像一滩没用的烂泥。 很快,扇形内部的庄稼就被收割的差不多了,百姓们收割的范围越来越大,在外围警戒的明军也开始渐渐松懈了,有的人干脆松开缰绳,任凭自己的战马在雪地里啃着麦穗和豆子,随着围城时间的增长,这些战马的饲料也越发紧张,有些体弱的已经被杀了,一来可以补充军粮,二来也可以省下些饲料。 “叶大诚大人,时间差不多了吧“方才那个把总向都司叶大诚咨询道。 叶大诚没有说话,他看了看远处的树林,有些手脚快的百姓已经快到树林的边缘了,他犹豫了一会,低声道:“算了,再给他们两刻钟吧,看样子围城的时间还长着呢,那时候一口粮食就是一条命,咱们当兵的杀人多,损阴德,能积德的时候就多积点吧” “大人真是好心肠“把总笑道:”不过也好,他们多收点,咱们也能多分点,天气冷,多吃点弟兄们也能暖和点“ “嗯“叶大诚点了点头,他用马鞭指了指跑的最远的几个百姓说:“你过去把那几个赶回来,娘的,都快跑到林子里去了,也不知道死字怎么写的” “是,大人”那把总应了一声,跳上战马,招呼了几个手下打马跑了过去,离得还有十几步远便高声喊道:“快回来,别离林子太近了,小心有鞑子的伏兵。” 话音刚落,林子里便传来一声骨哨声,随即便射出一阵箭雨,那把总还没反应过来,便被射的和刺猬一样,跌落马来,随即便从树林中冲出一队骑兵来,一个侥幸没有中箭的明军看了,失魂落魄的喊道:“快逃,是索伦” “快上马,退兵”叶大诚拔出腰刀大声喊道,眼力甚好的他已经看清了那伙伏兵的样子。虽然当时大明将女真建立的后金政权蔑称为东虏,称努尔哈赤皇太极等后金政权的领导者为奴酋,即视为未受教化的野蛮人,但实际上努尔哈赤所统辖的建州女真海东女真海西女真在东北诸部落中绝对算得上是最文明最开化的一部分了,否则他也不可能建立女真政权。未完待续。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八十八章 遇伏 “快上马,退兵”叶大诚拔出腰刀大声喊道,眼力甚好的他已经看清了那伙伏兵的样子。 虽然当时大明将女真建立的后金政权蔑称为东虏,称努尔哈赤c皇太极等后金政权的领导者为奴酋,即视为未受教化的野蛮人,但实际上努尔哈赤所统辖的建州女真c海东女真c海西女真在东北诸部落中绝对算得上是最文明c最开化的一部分了,否则他也不可能建立女真政权。 而在这三大部落以北的山林之中,还有许许多多以游猎为生的部落,女真人将其中一部分称为索伦,在女真人眼里,索伦就和他们在大明人眼里一般,也是野人一般的存在。无论是努尔哈赤和皇太极都经常派兵前往北方向这些部落征发男丁,编入军队之中,以增加自己的兵力。这些索伦人按照他们的习俗,小时便在脸上用刀割出伤口,长大后显得十分丑陋可怕,游猎的生活也让他们更加凶狠残忍,因此明军将其视为半人半兽的存在,也更加恐惧。 遭到突袭的明军开始收缩队形,形成步兵在中央,骑兵在两侧的态势。而正在收割粮食的百姓则乱作一团,有些人丢下背上的箩筐,哭喊着向城门处逃去,但更多的人则舍不得丢弃好不容易得到的粮食,背着沉重的箩筐,在雪地里一脚深一脚浅的往城门逃去。而指挥这场伏击的女真指挥官十分有经验,他并没有立即向出城打粮的明军发起冲击,而是让骑兵两翼展开,而中央部分放慢前进的脚步,随意射杀落单的百姓和明军。显然他是想迫使敌人做一个两难的选择:如果明军掉头逃走,他就用指挥中央的骑兵追击,至少能将明军的步兵和所有的百姓留下来;如果明军且战且退,两翼的索伦兵就能够切断明军回城的路,将其一举全歼。 虽然天气寒冷,但叶大诚的额头上已经满是汗珠。敌人的意图很明显,但他却没有什么办法,因为无论哪一种选择都是他难以接受的。此时他唯一能做的只能用最大的嗓门叫喊:“快,快。靠拢列阵” “汉人的将军真是傻子”树林边缘的一个小土丘上,图鲁什冷笑道:“难道不知道丢下打粮的部民还能保住士兵,想两个都保住就一个都保不住吗 “佐领说的是“旁边的副将应道:”不过若不是来了个傻子,咱们这次也没法赢得这么容易“ “吹号,让我军两翼切断明军的退路“图鲁什下令道。 “佐领。那边离城门太近了,要是明军从城内冲出来用火器射击的话,只怕迂回的会有死伤呀“ “明军哪有这个胆子“图鲁什冷笑了一声:”再说迂回的也都是些索伦,死了便死了,明年再从北边抓一批回来就是了“ 副将没有办法,只得下令吹号,随着浑厚的号角声在空气中回荡,已经迂回到明军侧后方的两队索伦骑兵开始迂回,城楼上的明军开始用火器向这些敌人射击,但是取得的战果并不大。 这时。图鲁什突然看到一个索伦骑兵正朝自己这边跑过来,不由得勃然大怒:“那个狗索伦是怎么回事莫不是要当逃兵” “不太可能吧,那些索伦虽然野蛮,但这样孤零零的退下来少见的很,该不会是坐骑出了问题,拉在后面了”副将有些疑惑的猜测道。 两人说话间,那个索伦骑兵距离两人已经只有二三十米远了,口中大声用女真话叫喊着,可能是情绪过于激动的原因,他的语句断断续续。颠三倒四,根本听不明白是什么意思,图鲁什有些不赖烦的对副将喊道:“你去把那家伙抓过来,先抽二十皮鞭让他清醒下” “喳”副将应了一声。带了两个戈什哈便打马跑过去,口中还大声叫喊着让对方下马,那索伦一副懵懵懂懂的样子,让图鲁什更是气的牙根发痒:“这群贱骨头的蛮子” 突然,那索伦一刀砍在副将的脖子上,几乎将其半边肩膀都砍下来了。副将还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便落下马来,旁边的戈什哈刚想拔刀,就被索伦一刀刺入小腹,也跌落马来,剩下的那个戈什哈调头打马便跑,那索伦也不理会,便打马朝图鲁什这边杀了过来。 “倭刀,是乔装的明军奸细”身经百战的图鲁什立即就看出了蹊跷,方才那骑兵所使用的佩刀刃长约三尺,柄长尺半,刀刃略带弧度。明代中后期倭寇入侵我国东南沿海,与明军交战时多有使用,由于明军原有的武器与倭刀的对抗中吃了很大的亏,戚继光就曾经感叹过“长兵不捷,短兵不接,身多两段。“于是他便防制了许多倭刀,还总结了倭刀的刀法,后来戚继光的到北方任职时,带了数千南兵同行,因此在辽东明军中有不少人使用倭刀的,图鲁什自然认得。其实后金军中也不是没有缴获这类佩刀的,但一般都是留给军官自用或者赏赐给亲信,给索伦这种三流炮灰部队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在图鲁什身边还有几个戈什哈,见状赶忙打马上前想要拦住这个刺客,却不想正好挡住了图鲁什的视线,那刺客看的清楚,便一箭射了过来,图鲁什一声惨叫,从马背上落了下来。剩下的几个戈什哈见状,赶忙留下一人断后,其余的人跳下马将图鲁什扶上马向后撤退。断后的戈什哈刚要打马上前迎战,斜刺里突然冲出一条大黑狗,戈什哈的坐骑受了惊吓,将马背上的主人掀落地上。那刺客乘机一刀将其砍死,他见目标已经走远了,便一刀砍断了小丘上的大旗,将其丢在地上。 后金军的指挥官遇袭,战场上后金军的行动也变得迟钝起来,尤其是担任迂回任务的索伦兵,这些人依旧依照过去打猎时的习惯,围绕着明军和百姓绕着圈子,用弓箭射杀零散人员,而不是直接冲击明军的阵型,这就给了明军时间重整阵型的时间。叶大诚是个非常有经验的军官,他看到站在树林旁小丘上的后金军大旗倒下了,主将落马。立即意识机会来了,大声喊道:“鞑子败了,鞑子败了,杀奴呀”随即他猛踢了一下马屁股带领着骑兵向前冲去。 “鞑子败了。鞑子败了,杀奴呀”明军的骑兵也跟随着都司向前冲去,如果是图鲁什没有落马的话,这无异于自杀,因为位于高丘的图鲁什可以用声音或者旗帜指挥迂回的索伦兵立即从背后夹击明军的腹背。但此时图鲁什的落马把一切都打乱了。后金兵的指挥中枢暂时被打乱了,已经迂回到背后的索伦兵看到小丘上的己方大旗倒下,如绝大多数不那么忠诚的辅从军一样,他们第一个反应不是用决死的冲击挽回战局,而是先撤退自保,而这就意味着后金的中央阵线必须以三分之一的兵力独自承受明军骑兵的冲击。 铁蹄践踏着土地,将黑土和白雪踏成一团,随着号角声再次响起,女真人的箭矢如冰雹般朝明军骑兵身上落下,刹那间便有人中箭落马。“杀奴“的呐喊声变成惨嚎,紧接着是第二波落下,弓箭手们将第三支箭搭上弓弦。 “放铳,放铳“叶大诚将三眼铳在肋下夹紧,将点着的火绳靠近药池,这在颠簸的马背上可不是个容易的事情,不过他还是成功了,铳口喷射出烟雾和火焰,几乎是同时,其他明军的骑兵手中的三眼铳c单眼铳等火器也三三两两的打响了。透过烟雾,叶大诚可以清楚的看到七八米外女真兵阵线里有人倒下,更多的士兵丢下弓箭 转身逃走。 如果有谁能够在这场战斗之后察看战场上的尸体的话,将会发现被铅弹打中的女真士兵并不多。这倒不奇怪。无论是三眼铳还是单眼铳,都不是一种易于瞄准的火器,更不要说在颠簸的马背上呢。不过巨大的声响和喷射的烟火弥补了很多,哪怕明知道这火器打的不太准,也没有几个人能够忍受敌人在七八米外用火器向自己射击,更不要说这些敌人还驱使着战马朝自己冲撞过来。 在高速奔驰的战马蹄下。七八米的距离转瞬即逝,叶大诚已经来不及换武器了。一个后金士兵从长枪朝他胸口刺过来,叶大诚用三眼铳将枪格挡开来,那个士兵太年轻,缺乏经验,他向后退了一步企图拉开距离用长枪再刺,叶大诚立即猛踢了一下马肚子,受惊的战马猛地一冲将其撞到在地,那个士兵企图爬起身来,叶大诚猛地挥动手中的三眼铳,沉重的铁制铳管就好像一柄铁锤敲在他的头上,顿时脑浆四射。 “我就是喜欢这玩意,可以射又可以砸“叶大诚得意的掂量了一下三眼铳,左手从腰间拔出腰刀,这时一柄短矛朝他射来,幸好他眼疾手快避开了投矛。叶大诚打马追击偷袭者,那是个强壮的女真武士,将盾牌举过头顶,迎了上来。叶大诚只得驱使着战马围绕着敌人转,右手不断挥舞着三眼铳砸在盾牌上,木屑四溅,而那个女真武士则一面用盾牌护住头部,一面竭力用刀刺伤叶大诚的坐骑。这场僵持战以那个女真武士脚滑摔倒而告终,可是他的盾牌依旧挡在身上,叶大诚没有长兵器,又不愿意跳下战马,干脆驱赶着战马跳上盾牌,盾牌下的女真人发出凄惨的叫喊声。在对付完这个敌人后,叶大诚又从背后干掉了一个敌人,此时他终于得到了一点喘息的机会,便勒住战马,寻找作为冲击目标的小丘,他这才发现那小丘在自己大约右手六十度方向,看来方才在乱军之中他已经不知不觉的调转了方向。 一名明军骑兵从他旁边跑过,这个倒霉鬼软绵绵的趴在马脖子上,长矛从他的小腹刺入,从背后穿出,显然这人是没救了。但叶大诚看到一个女真人跑过去企图抓住缰绳时,他打马冲了过去。 对方转过身迎战,这是个满脸络腮的汉子,穿着一身铁甲,不过头盔已经不翼而飞,鲜血从伤口流下,将右半边脸都染的通红,看上去是个军官。考虑到鲜血会阻挡对方的视线,叶大诚挥刀从敌人右侧砍去,却被这女真挥刀挡开。 “尼堪女真语中汉人之意,有歧视的意思”女真武士骂道:“去死”叶大诚骑马绕着他旋转,不断挥刀朝他的头和肩膀劈砍,而这女真武士也全力反击。交过几轮手后,叶大诚意识到对方的力气比他大c动作迅捷,如果他不是在马背上,只怕早已抵挡不住。 “该死的,其他人呢”叶大诚一边抵挡着敌人的猛攻,一边寻找着撤退的机会,但那个女真武士的进攻一浪高过一浪,逼得叶大诚几乎透不过起来。 “尼堪去死”女真武士又发起一次凶狠的攻击,右手已经酸麻的叶大诚不得不举起左手的三眼铳格挡,但碎裂的木片从手边落下,原来木柄已经被刀刃嵌入了大约三分之二,叶大诚赶忙丢下三眼铳。眼见胜利在望,那女真武士笑了起来,却不想叶大诚的战马突然一口咬住他的脸颊,正好撕裂了伤口,深可见骨。那人厉声惨叫,叶大诚奋力一刀砍断了他的脖子,骂道:“去死的是你“ 杀死这个难缠的敌人,叶大诚才感觉到自己已经精疲力竭,他环顾四周,才发现已经没有什么活人了,战事似乎已经向其他的地方转移,女真士兵正在向树林溃退,在他的四周只有人和马的尸体,至于那些索伦骑兵,早已跑的不见踪影。他跳下战马,想要将那个刚刚被自己杀掉的女真武士的首级割下来,可手刚刚握住腰间的匕首柄,就感觉到一阵阵剧痛从肘部直冲大脑,看来自己在刚刚那场战斗中已经扭伤了自己的肘关节。未完待续。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八十九章 联络 一阵马蹄声传来,叶大诚抬起头来,他看到一个索伦骑兵朝自己这边跑过来,他想要跳上战马,但肘部尖锐的疼痛让他险些摔在地上。叶大诚吐了一口唾沫,用左手握紧腰刀,准备拼死一搏。 “叶大人“距离叶大诚还有十几步远那索伦骑兵就跳下马来,用汉语喊道,当他看到叶大诚依旧保持着警惕的姿态,便停下脚步,将头上的皮毛丢了下来,露出剃的光光的前额和后脑的两条小辫。 “叶大人你不必惊慌,我是前营的夜不收阿桂,被派往锦州求援,现在回来了。“ “阿桂?”叶大诚有些迷惑的看着眼前的这个索伦打扮的男人,对方朝自己笑了笑,用衣袖在脸上用力擦了擦,露出下面有些熟悉的面容来:“我装成索伦想要混过封锁线,刚刚射伤了鞑子的头领,快带我去见总兵大人,我身上有孙督师的亲笔信” “原来是你,怪不得鞑子的大旗突然倒了”叶大诚恍然大悟,他上前两步又停住脚步,指着阿桂的脑袋问道:“你的脑袋是怎么回事?” 阿桂无奈的笑了笑:“没法子,我虽然会说索伦话,鞑子也不太注意索伦人,可总不能顶着发髻吧“ “说的也是“叶大诚笑了起来,他将地上的帽子捡起丢给对方:”戴上吧,不然看上去总觉得怪怪的。“说到这里,他走到坐骑旁,拿起号角用力吹了三下,发出守兵的号令 ,对阿桂笑道:”可算把你盼来了,孙督师这次带了不少人马来吧,少说也有十万人吗吧?“ 阿桂微微一笑,却没有说话,叶大诚艰难的爬上战马,笑道:“俺就知道你们这些夜不收嘴严,也不漏点风声出来。不过这次多亏了你。俺老叶算是欠你一条性命了。“ “快回城吧“阿桂叹了口气:”我这次进来看到的鞑子营盘可大的很,只怕皇太极本人都来了,这一仗可没那么容易“ “奴酋亲至又如何?“叶大诚满不在乎的笑了起来:”这次督师的可是孙大人,先帝帝师。当朝大学士,怕不辽东辽西登莱宣大兵都调来。锦州城离这边才多远,怎么打也解围了。“ “但愿如此吧“阿桂眼神却又几分飘忽。 大凌河城,总兵府。 “临别前,督师大人可还有什么话让你传的?“祖大寿已经看完了阿桂带来的密信。从他紫黑色脸庞上看不出一丝变化。 “禀告大人,临别前督师只是让小人转告大人,坚守城池,请勿浪战,待到诸军大至后,再里应外合,一举破贼。“ “嗯,我知道了,你这一路也辛苦了,下去领赏好生歇息一下吧” “多谢大人恩赏”阿桂磕了个头。退出堂下。这时副将何可纲发问道:“祖帅,不知督师大人信中有何方略?” “你们也看看吧”祖大寿将信笺递给何可纲,沉声道:“原来锦州与松山都各出兵救援过一次,我军两战皆北,而且东虏的火器十分犀利,看来这次奴酋所谋甚大呀” 这时何可纲与几名副将已经看完了书信,他们的脸色也变得越发阴沉起来,这些天来城外的女真大军并没有攻城,只是加紧修筑工事营盘,包围也越发紧密。他们想得到外面的消息也越发困难,像书信中提到的明军两次救援被击败的消息他们还是第一次知道。按照书信中所说的,为了打破后金军的包围,孙承宗就不得不调集更多的兵力。而这需要时间。 “祖帅”一名副将低声道:“虽然东虏来的迅猛,但大凌河城墙外壕都已经完备,女墙这些日子也修好了,守城士卒火药器械铅子也充足的很,不怕鞑子硬攻。但是粮食“说到这里,他停住了。但每个人都知道他没有说完的意思。 “是呀,城里的粮食已经没有多少了,再下去就要杀牲口了,可是信里也没有说多久后援兵会到“何可纲叹道:”没有粮食,城池再坚固也是没有用的。“ 屋子里的将佐们纷纷开口感叹,这些都是老行伍,他们清楚假如锦州松山的援兵被击败,孙承宗就必须从沿边各堡垒乃至关内的驻军抽调兵力编组救援军,而这些军队平时是以哨队等较小的单位分散布置在各个堡垒驻地的,不可能拉到一起就立即上战场,必须将其重新编组,演练,任命得力将佐,才能上阵作战,而这一切都需要相当的时间,可是城内的粮食每一天都在减少,一旦吃完了援兵没到,那就是灭顶之灾。 “这样吧,何大人,你加紧收割城外地里的庄稼,多抢一点是一点“ “是,大人“何可纲躬身领命。 “韩栋“ “末将在“一名身穿游击服色的将佐出列领命。 “你带领亲兵,将城内百姓余粮尽数收缴,集中保管,每日按照人头发放,不得有误“ 听到祖大寿这个命令,堂上众将的脸色一下子难看了起来,围城已经有一段时间了,城内百姓除了少数富户,粮食早已吃的差不多了,许多家庭每日里都是依靠草叶树皮裹腹,祖大寿这个命令等于是要了城内剩余的几千百姓的性命,但若是城内粮食吃尽,他们也是死路一条,许多人话到了嘴边又咽回去了。 “是,大人“那韩栋应了一声,领命退下。祖大寿叹了口气:“我也知道此命一下,城内数千百姓只怕便无人可活,但城内万余将士关外大局皆系于本总兵一人之手,我岂可因为一点妇人之仁,坏了国家大计?此事之后,本总兵自当向朝廷请罪” 旁边另外一名副将赶忙劝说道:“大人,昔日张巡守孤城睢阳,以一城之力屏蔽江淮,使饷源不绝,大唐得以中兴。总兵您今日之行差相仿佛,后世史书上定然会有公论” “但愿如此吧“祖大寿微微一笑:”不过今日我军在城外抢粮时击破东虏伏兵,斩获甚多,今晚本官将在宅内略备薄酒庆贺。列位请务必赏脸“ 听到祖大寿开口相邀,诸将脸上立即便有了喜色,纷纷笑道:“那是自然,大帅开口相邀。末将一定到“ “那就好可法” “孩儿在”一个青壮汉子出列领命,却是祖大寿的长子祖可法,也在军中效力。 “这差事便交予你办,那个阿桂和出城打粮的将佐也要一同请到了,若是办的差了。小心军棍” “爹爹放心,若是有差错,孩儿自去领军法便是”祖可法躬身拜了一拜,退到一旁,诸将纷纷称赞祖可法沉稳厚重,不愧是世代将门培养出来的麒麟儿,前途无量。 “水,水” 阿桂低声的道,他感觉到自己的喉咙又干又涩,突然脑海中闪现一个念头:自己的梦中说出的汉语会不会引起同行的索伦人的怀疑。他赶忙睁开双眼,发现自己躺在暖烘烘的火炕上,身上盖着厚实的被子,在炕脚是一个熟悉的身影安答。他四条腿的兄弟已经听到了动静,走到他的身旁,用那双带有一丝绿色的眼睛看着他,阿桂这才想起来自己已经混过了后金军的封锁线,安全的进入了大凌河城。他松了口气,伸出手抚摸了下安答的头,低声道:“安答。我们总算是又回来了”安答低吠了两声,仿佛是在安慰阿桂。慢慢的,阿桂闭上双眼,冰雪泥浆臭气哄哄的索伦人又进入他的梦乡。很快他又一次睡着了。 当第二次醒来的时候,阿桂觉得自己好多了,肌肉虽然还是有些酸疼,但已经不再是那种极度疲惫后的僵硬,他踢开被子从炕上跳了下来,伸了个懒腰。推开窗户向外望去,一阵冷风吹了进来,他不禁打了个哆嗦。 “想不到已经这么晚了”阿桂看了看天色,已经要吃晚饭了,他想起来离开总兵府前曾经得到通知必须参加晚宴,觉得有点犹豫和不自在。这时房门被用力敲打着,同时传来一个粗声大气的喊声。 “阿桂兄弟阿桂兄弟你醒了吗?“ 阿桂赶忙拉开房门,站在门外的却是叶大诚,只见其已经换上了五品武官的袍服和冠冕,正笑嘻嘻的看着自己,阿桂赶忙敛衽下拜,却被叶大诚一把抓住:“何必如此多礼?“ “可军中自有上下之别”阿桂刚说到一半,便被叶大诚一口打断掉:“这里只有你我两人,说甚上下之别?再说今日你救了我的性命,莫不是要我磕几个还给你?” 阿桂顿时语塞,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叶大诚看了看屋内,拊掌笑道:“我就知道你没有合适的衣服参加总兵大人的家宴,来人,把衣服拿进来“话音刚落,外间便进来一个亲兵,手上捧着一件袍子,叶大诚拿起袍服在阿桂身上一比,笑道:”你我身材差不多,便先将就穿上吧“ 阿桂如同一个木偶一般将袍子穿上,才发现那是一件圆领袍服,他平日里不是骑马射箭,就是摸上爬下,哪里穿过这等衣服,立即觉得有浑身上下无一处自在,低声道:“叶都司,在下穿这衣服浑身都不舒服 ,可不可以换身衣服。” “是叶兄弟,叶大哥,不是叶都司”叶大诚装出一副生气的模样:“你今天晚上可是去参加总兵大人的家宴,怎么可以一身短打扮呢?“说到这里,叶大诚脸上突然露出一丝神秘的笑容:”我可先告诉你了,待会可是有不少水灵灵的娘们,你要是一副丘八样,到时候可别怪我没提前和你说“ “水灵灵的娘们?“阿桂一愣:”这围城之中,哪来的女人?“ “这就不用你管了“叶大诚笑嘻嘻的拍了拍阿桂的肩膀:”今后大伙面前,你便叫我叶都司,私下里便叫我叶大哥,叶兄弟,知道了吗?反正过不了多久你我官职也就差不多了“ “多谢叶大哥”没柰何阿桂只得依照叶大诚的吩咐行事,他换上衣服便随叶大诚一同出了门,往祖大寿的宅邸而去,一路上只看到不时有一队明军冲进两旁的宅院,宅院里传来一阵阵哭喊和哀求声,那些明军离开时身上都或背或抱大小不一的包裹,不时有百姓冲出院门企图夺回包裹,却被明军士卒打倒在地。 “这是怎么回事?难道总兵大人要突围了?”阿桂见状不由得十分吃惊,按说明军抢劫也是司空见惯的事情,可一般都是在进入敌方控制的地区或者即将离开某个地区,像这样在围城之中却是极其罕见的,毕竟守城是需要城中百姓的支持,如果激怒了城里的百姓,破城之后性命都难保,抢来再多钱财又有何用? “哦“叶大诚笑道:“还不是你从外面带来消息,锦州与松山的救兵都被鞑子打败了,救兵一时半会到不了。祖大人害怕军粮不足,便下令城中百姓不得私藏粮食,一律收缴到公库之中,每日按人头分发。” 阿桂很清楚明军士兵此时征收的绝不只是粮食,但他很明智的没有多嘴,两人穿过混乱的街道,来到了祖大寿的府邸。 正如叶大诚先前说的那样,宴会上高朋满座,城中的总兵副将参将游击等军官无一不是身着锦袍,头戴纱帽,酒桌上的酒菜也颇为丰盛,两侧的乐工演奏的丝竹之声不绝于耳,若非外间传进来隐隐约约的号哭声,哪里还看得出是在围城之中。 叶大诚与阿桂在场中的官阶最低,因此坐在下首,叶大诚也不在意,一边喝酒一边指着一旁与人倒酒的绿衣婢女笑道:““阿桂,你看左边那个绿衣的妞儿生的多俊呀” 阿桂朝叶大诚手指的方向看去,只见那女子身材高挑,身着一身绿袍,生的皮肤白皙,容貌清丽,怀中抱着一个酒壶,看上去像是个祖府里倒酒的婢女,只是眉宇间露出一股愁色来,好像是有心事。未完待续。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九十章 揣测 “这女子怎么好像有心事” “哦你莫非有了怜香惜玉的心思要不然怎么看出人家有心事“叶大诚笑道。搜“兰涩書把”,看醉新章節 “叶都司休得胡言,俺家里可是有婆娘的”阿桂有些窘迫的答道。 “有婆娘又如何这里哪个家里没有婆娘”叶大诚笑了起来:“眼看要和东虏见仗,谁也不知道能不能活着回去,谁不是打了能快活一日便快活一日的心思兄弟你若是看上这个女子,俺替你向祖总兵开口,凭你出生入死的功劳,总兵大人绝不会拒绝” 阿桂正想开口拒绝,却听到祖大寿在上首大声喊道:“阿桂千总,叶大诚都司到了吗“他赶忙站起身来,上前两步跪下道:”末将参见总兵大人“ “嗯“祖大寿已经与身旁的几个副总兵c参将喝了几杯,脸上已经有了几分酒意,他捋了捋颔下的胡须笑道:”今天你们两人领兵击败了东虏的伏兵,是有功之臣,本总兵要赏你们,说,这堂上什么你们两人看上了,尽可开口“ 阿桂对于这种场面他非常生疏,以至于有些笨拙的答道:“禀告祖帅,小人方才已经领过赏了。” 祖大寿闻言一愣,旋即大笑起来:“你倒是个老实人,你方才领的是公家赏的,现在是本总兵自己要赏你的,是两件事,你只管开口便是。“ 一旁的叶大诚见状,唯恐阿桂又说出什么蠢话来,赶忙抢着接口道:“祖帅,这厮倒是对那位绿衣美人儿颇为有意。“ “哦“祖大寿随着叶大诚手指的方向看去,笑了起来:”阿桂你过的了鞑子的围城,却过不了这美人儿,果然是英雄难过美人关呀好,本总兵今日便成人之美,将其赐给你。阿桂,你可要好生看待于她呀“ 阿桂刚想开口分辨。却被叶大诚一把扯住,低声道:“总兵大人都开口了,你还不谢恩”旁人也纷纷开口赞叹祖大寿挥金如土c礼贤下士,有古之良将之风。祖大寿被围在当中,阿桂想要再说也来不及了。不一会儿,那个绿衣女子便换了一身衣服,捧着包裹站在阿桂的身旁,一副为君妾妇的模样。 “叶都司。你这是叫我如何是好”阿桂顿足道。 叶大诚笑道:“呵呵,美人在抱你也不谢我,阿桂你真是忘恩负义之徒呀” “城外的鞑子可是围了几重,性命攸关的时候,围城之中,你还说啥美人” “阿桂“叶大诚:”祖总兵在城内,孙督师肯定会起大兵来援的,咱们里应外合,一定能打破鞑子的包围的,你想的太多了。还是得开心处且开心“ 阿桂看到堂上诸将饮酒作乐的样子,叹了口气:“这幅样子,哪里是打仗的样子呀” 出得祖府,阿桂对身后那女子道:“你城内可有可以投奔的亲眷,我送你回去。” “你要放我走”那女子的眼中现出一丝不敢相信的神色。 “那是自然”阿桂苦笑了起来:“我家中有婆娘的,方才是我那朋友胡言乱语,得罪之处姑娘莫怪” “我不是什么姑娘,叫我阿碧好了”那女子脸色微微一红,低声道:“我虽然在城中还有亲眷,却已经回不得了。“ “为何这么说” 阿碧脸色顿时变得惨白。牙关紧咬,过了一会儿才答道:“现在城中这般模样,让我如何回得去“ 阿桂立即明白了对方的意思,的确眼下城内这种样子。她一个弱女子即使被送回家里只怕也没有生路,还不如跟着阿桂这个丘八,说不定还有一条生路。饶是他身经百战心肠早如铁石一般,阿桂也不由得心中一软,低声道:“也好,那你跟着我“ 后金军营地。汗帐。 范文程迈着急匆匆的脚步来到汗帐前,只见两名巴喇牙护兵持刀站在帐篷门口,当值的侍卫头领遏必隆正来回巡视,范文程赶忙停住脚步,压低声音问道:“大汗休息了吗” “嗯“遏必隆点了点头,他是后金开国五大臣之一的额亦都的第十六子,其母便是努尔哈赤的女儿和硕四公主,论亲戚关系是皇太极的侄儿,又是来自大汗亲领的镶黄旗。他清楚范文程虽然是个汉人,当时的官职也不算高,但却是大汗极为信任的心腹,便颇为礼貌的答道:“范先生,大汗今天一大早去巡视西边的壕沟和壁垒了,刚刚才回来,随便吃了几口东西躺下休息了,你晚些再来” “那可有些不凑巧了”范文程叹了口气,正准备转身离去,却听到帐篷里面传出皇太极的声音来:“外边是范先生吗有要紧军情吗” 范文程闻言大喜,赶忙恭声道:“大汗,正是微臣,城内明军有动向” “那进来说话” “喳” 范文程朝遏必隆拱了拱手,进得帐来,只见皇太极刚刚从榻上坐起身子,脸色苍白,看上去极为疲倦的样子,赶忙躬身下拜:“大汗,您如此辛苦,还是再歇息一会,将养些精神” 这时一名婢女送了一碗马上来,皇太极喝了一口,笑道:“如今正是打江山的时候,辛苦也是应该的,来,给范先生也拿一碗来,坐下好说话“ “多谢大汗赏赐“范文程躬身拜了一拜,双手接过碗,放到一旁,沉声道:”大汗,方才镶旗的佐领图鲁什领兵伏击时遇到一件事情,微臣觉得有些蹊跷,便来禀告大汗“ “哦怎么说“皇太极将碗放了下来,他两条细长的眉毛紧皱了起来,他很清楚范文程是一个极为精细的人,若非是有了十足的把握,绝不会这样跑来打扰自己的。 范文程先将图鲁什伏击出城打粮的明军军民,先胜后败的事情简单的叙述了一遍,然后低声道:“按照图鲁什所说,那个在阵前刺杀他的并非真正的索伦人,而是一个明军的细作,微臣以为其中颇有蹊跷。” “哦范先生你以为那图鲁什是在撒谎。为自己的败仗寻找借口“ “那倒不是“范文程摇了摇头:”微臣已经询问过了与那个刺客交过手的侍卫,他们所说的与图鲁什相符,而且我还察看了被那刺客杀死的侍卫身上的伤痕,确实是明军中倭刀。这些都是做不得伪的。“ “哦会不会是那些索伦里有哪个用的是从明军哪边缴获来的军器” “微臣已经查问过了,图鲁什佐领带去伏击的那队索伦所用的阵上使用的寻常军器,像倭刀这样的上等兵器不会发放给他们。“说到这里,范文程从怀中取出一个物件双手呈上:”大汗,我还从图鲁什佐领身上找到了这个“ 皇太极从婢女手中接过。却是一枚铲子状的箭头,他很仔细的看了看,低声道:“是齐鈚箭“ “正是“范文程点了点头:”是明军的齐鈚箭“ 皇太极的脸色变得凝重了起来,虽然后金建国以后,便几乎将为数不多的工匠都投入在兵器的制造上,但在兵甲数量上还是无法与明军相比,尤其是箭矢这种消耗品,后金还没有奢侈到能够将齐鈚箭这种打制十分麻烦的破甲箭头配备到索伦这种炮灰兵身上。 “能够有这种胆识和武艺,肯定不是寻常的明军士卒,至少是百里挑一的勇士。可既然是明军遭到伏击。那这是一个偶然,那个明军勇士一开始混入那队索伦的目的并不是为了刺杀图鲁什,而是为了别的目的。”皇太极从榻跳了下来,这样一边赤着脚在铺了兽皮的地上来回踱步,一边自言自语道,这是他思考问题的习惯。 范文程击掌赞道:“微臣方才想了好久才有点头绪,大汗不过转眼之间便明白了,大汗果然明见万里” 皇太极笑道:“范先生那时是毫无头绪,我这却是沿着范先生探出的路往前走,这如何能比呢。不过以范先生所见,这个明军勇士原本的目的是什么呢” “以微臣所见,无外乎想要穿过封锁线,沟通内外罢了。无非是从锦州前往大凌河还是从大凌河前往锦州而已。” “嗯,不错”皇太极点了点头,表示赞同范文程的推断,对于被后金大军分隔开来的明军来说,眼下最要紧的便是内外信息互通。因为古代没有无线电,无论是为了激励围城内明军的士气还是协同内外明军的作战。沟通信息都是必要的,而对于围城一方的后金军来说,为了防止城内外的明军内外夹击,隔绝内外的消息是极为必要的。 “范先生,你认为是哪一种呢” “应该是从锦州前往城内的”显然范文程在来皇太极这儿之前对这个问题经过了认真的思考,所以回答的十分果断:“如果是从城内想要混出去,肯定不会为了这一点小事而暴露自己的。“ “范先生说的不错“皇太极点了点头,显而易见相比起混出城外这么重要的任务,一次抢粮这种小战斗的胜利根本微不足道,那个信使是绝不会做出这种因小失大的蠢事来,而从锦州混进大凌河不同了,当时他已经通过了后金的包围线,袭击图鲁什与他的主要使命并不矛盾,顺便挽救友军不过是举手之劳罢了。 “这也是个难得的勇士呀,可惜没有为我所用“皇太极脸上露出了可惜的神色:”若是这么说,城内的祖大寿已经得到孙承宗的信笺了,孙承宗一定会告诉祖大寿让其等待援兵,约定时间内外夹击。“说到这里,皇太极的脸色变得阴郁起来,虽然他早已预料到这种情况发生的可能性,但看到战局向自己所不愿意看到的方向发展,皇太极的心情还是变得恶劣起来。 “其实这也没有什么”范文程笑道:“大汗您知道孙督师是个君子,这种人若是让他入阁拜相倒是不错,但若是治军打仗,恐怕不行了,毕竟他的想法太容易猜到了” “哦范先生又有了锦囊妙计,快快说来“皇太极闻言精神一振,重新坐回榻上。 “大汗,您知道明国朝廷之上朋党林立,相互攻讦不遗余力,前几日明军松山c锦州两次来援,都被我大金兵击败,孙承宗身为辽东督师,又是他力主进筑大凌河城,您说明国朝堂之上会不会有人以此弹劾他呢“ “应该是会有,不过临阵换将乃是兵家大忌,明国皇帝不会连这个都不知道“ “那是自然,这好比伐木一般,欲伐大木者,必先去其旁枝,明国朝堂之上的都是些聪明人,自然不会以为仅凭两次小败能扳倒孙督师这等大人物,他们会一开始弹劾一些小事,或者弹劾孙大人麾下将佐官员无能,将其得力部属一一打倒,这样一来,算孙督师的圣眷再厚,时日久了天子也会生出疑心来,到时他也只有挂印求去的份了。“说到这里,范文程稍微停顿了一下,继续说道:“孙承宗自然也知道这些,因此他接下来肯定会闭门不出,以免打了败仗落人口实,同时从四处调遣援兵,直到觉得手中兵力的数量多到有把握打胜才会出兵,而这段时间是我们做文章的时候。” 范文程说到这里,才发现皇太极的脸上并无欢喜之色,还以为自己哪儿说错了,赶忙低声道:“大汗,微臣说错了什么吗” “不,范先生你说的很好”皇太极叹了口气:“按你方才所说,明国朝堂之上可谓都是聪明人,个个学识广博,满腹韬略,若是能够像范先生你这样尽心国事岂不是很好为何把心思都花在对付自己人身上呢” “大汗“范文程闻言笑了起来:”这天下事坏坏在这些聪明人身上了,若是明国的那些大臣们稍微笨一点,政事何至于弄到今天这般田地“未完待续。百度一下“大明1630色书”最新章节第一时间免费阅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九十一章变乱 “笨一点范先生说笑了,便是个妇人家都知道生个聪明孩子,岂有希望生笨孩子的” “大汗,你若是不信,便喊个侍卫进来让微臣试试便知道了。” “那好遏必隆“皇太极提高嗓门喊道,遏必隆从帐外进来,向皇太极行礼道:”参见大汗“ 皇太极笑着指着遏必隆道:“范先生,你便在遏必隆身上试试吧” “是,大汗“范文程转向遏必隆问道:”遏必隆,你口中之食,身上之衣,官职c田庄c奴仆从何而来“ 遏必隆不假思索答道:“自然是老汗c大汗所赐“ “那你田庄所产衣食若是有余,当如何花用“ “除了供家小以外,其他分与族中孤乏“ “嗯微臣问好了” “遏必隆,你先退下吧” “大汗,明国大臣多半是十年寒窗,三场科考出来的,自然都是些聪明人。可是这些聪明人为官之后,却将那高官厚禄当成自家十年寒窗挣来的,对主上并无丝毫感恩戴德之心,办起差事来想的自家好处多,官家好处少。在他们眼里为官不是为天子c为国家效力,而是卖力气的长工,这等人脑子越聪明,国事岂不是越糟糕” “明朝大臣里若都是这些人,也难怪国事日坏”皇太极笑了起来:“不过若是像范先生这样的,却是脑子越聪明越好了” “大汗如此夸赞,微臣愧不敢当”范文程赶忙躬身下拜:“不过明国自万历以来,国事日非,上位者党争不已,小民苦于苛政。新帝继位以来。虽有图治之意,然求治之心太切,反为其害。天下汹汹。正是英雄用武之地呀“ 皇太极伸手将范文程扶起道:“众人之中能知我心的只有范先生一人,我若是刘先主。范先生便是我的诸葛孔明“ 应该说皇太极说出这番话的时候是有相当程度的真情实感。在当时的后金政权中有一种奇怪的现象,以范文程为代表的一批投到皇太极麾下的汉族知识分子反而比许多女真权贵更热心于大金国的”兴复大业“,即希望后金政权能够打到关内去,建立一个囊括东北c蒙古乃至黄河以北的大帝国。究其原因,除了渴望个人的飞黄腾达以外,他们脑海中的那种”正统“c”天命“思想很大的作用,在范文程看来皇太极便是天命在身的帝王,自己的使命就是辅佐对方建立不世功业。而现代民族的观念在那个时代人的脑海中还是非常薄弱的。而在女真贵族中,由于文化教育和眼界的缘故,他们当中的大多数最大的理想也不过是保住现有的胜利果实,得到大明承认建国,过上安稳富贵的小日子。对于像皇太极这种雄主来说,范文程虽然是汉人,但比他的许多同胞还要更懂得他的心意。 “大汗,对付孙承宗的援兵,我倒是有一计策” “哦,范先生请讲” “孙子曰:兵者,诡道也。故能而示之不能,用而示之不用,近而示之远,远而示之近。利而诱之,乱而取之,攻其无备,出其不意。孙承宗的信使虽然入了城。但却不可能约定具体的日期,只能定下个大概的时间。若是那时装作有解围援兵赶到,祖大寿必然会出城。纵然不能将其歼灭,孙承宗的援兵就算真的到了,祖大寿那时也不敢出城了。” “好计”皇太极击掌赞道,正如范文程所说的,孙承宗不可能在信笺里约定具体的时间,因为孙承宗为了动员到一支足以打破后金军包围的大军需要抽调许多地方的驻军,将这些军队集中到锦州并编练成一支有战斗力的大军需要很长时间,而且中途可能有很多意外发生,就算孙承宗是诸葛亮复生。也无法计算出所要消耗的具体时间,只可能约定一个大概的时间。然后城内的守军通过城外后金军的动向判断援兵的到来出城夹击。而这个时间范围对于皇太极来说并不是什么秘密,毕竟那么多军队的集结c动员和编练是不可能瞒过探子的眼睛的。而一旦完成准备后孙承宗也不可能拖延太长时间大凌河城内明军的粮食是有限的。 皇太极曲指算了算:“孙承宗调集诸道兵马,加上编练至少要两个月功夫,那在这个时间里应当做些什么呢“ “持之以静,以待其变“范文程笑道:”大汗起倾国之师,岂是为了这区区一座土城诸葛孔明云攻城为下,攻心为上,明人虽然城坚池深,但大汗若能推心置腹,得城内辽人之心,又有何惧“ 河北,吴桥。 寒风夹杂着雨雪将绝大多数行人都赶进了屋子里,即使是最吃苦耐劳的农夫在这个时候也搂着自己的老婆,挤在炕头上取暖。官道上,千余人马正艰难的向北行进着,绝大部分士兵都衣衫褴褛,有的甚至还没有靴子,一张张冻得乌青的脸上满是麻木和疲惫,队伍里的牲畜和战马都垂着头,甚至连嘶鸣的力气都没有。 一个身材魁梧的青年将领站在道旁的土丘上,看着自己的队伍,他的脸色黝黑,皮肤粗糙,脸上带有身经百战见惯生死的人才特有的那种冷酷凝重,他背后的将旗已经被寒风与雨雪冻住了,好不容易才能看清上面绣着一个“孔“字。 他便是登州步兵左营参将孔有德,虽然他名义上是登州镇的左营参将,但实际麾下都是辽东老兵,多半是骑兵。他是辽东铁岭人,和父亲都是当地的矿工,努尔哈赤起兵之后,铁岭卫很快沦陷,孔有德跟随其父起义反抗后金的统治,兵败后流亡到辽东,在广宁投军,官至游击,后又投效毛文龙。改名为毛文诗,成为毛文龙的义子。 毛文龙为袁崇焕所杀之后,其东江镇为其副将陈继盛统辖。不久后陈继盛为叛变的参将刘兴治所杀,东江诸将自相攻杀。原属于辽西军镇的黄龙被委任为新的东江镇总兵。身为东江旧人的孔有德受到排挤,便与好友耿仲明率部投奔当时的登莱巡抚孙元化,孔有德也成为了登莱镇步兵左营参将。 大凌河被后金军包围后,孙元化下令其领兵奔赴辽东参战,先走海路,因为遭遇飓风未能成功,死伤颇多,后该走陆路。由于一路上粮饷缺乏,当地官府拒绝供应,士兵们饥寒交迫,又是远赴辽东与凶悍的后金军队交战,士兵们多有怨言。 作为主将的孔有德自然知道这些,但他也没有办法,身为一军之主的他当然有对麾下士兵生杀予夺的大权,但反过来说这些士卒也是他安身立命的根本。孙元化为何会给他一个流亡之人三品参将的位置说到底还不是因为他麾下有一千多身经百战的军士武官的品戴不值钱,若是没了本钱,那些文官们剥了他这身衣服也不过是一句话的事情。因此孔有德有意无意间便放松了对麾下士卒的控制。没到一地夜里便让一部分士兵四出“打粮”,说是打粮,其实就是抢劫。士兵们在获得粮食的同时,也得到了财物的补偿和发泄怨气的机会。 但是前两天却惹出了一个祸事,某个不开眼的士兵砸开了城里某间房屋的大门,抢走了一只鸡,这本来不过是小事一件,但这只鸡却是属于山东望族王象春的家仆的。这位王象春乃是万历三十八年的榜眼,官至南京吏部考功郎,曾祖做到兵部尚书c祖父做到太仆少卿,父亲做到淮阳兵备道。浙江按察使,兄长做到浙江布政使。一家五世皆为进士出身,乃是当时大明一等一的名宦世家。像这样的人物孔有德自然是得罪不起的。那个士兵被处于“插箭游营”的重罚,那个士兵受罚后含恨在心,当天夜里就杀了那个仆人。 这便捅了马蜂窝,王象春的儿子不肯罢休,要求追究孔有德的责任,无奈的孔有德只得撤离吴桥,杀了那个犯事的士兵,派出自己的心腹李应元前去交涉,但王象春之子始终不允,直到勒索了孔有德一笔钱财才罢手。这成为引发兵变的一个重要原因,一面是前途渺茫的辽东前线,一面是官府乡绅的欺压鄙夷,就在当天晚上,丢掉了买马钱的副将李九成与孔有德所部汇合,他害怕受到惩罚,便煽动早已不满的士兵挟持孔有德发动兵变,在西北的民变刚刚平息不久,大明的东部疆土又爆发了一场新的叛乱。 陕西,榆林。 这座位于黄土高原最北面的雄城面临毛乌素沙地,东面隔着黄河与山西的吕梁相望,西面与宁夏的吴忠c甘肃的庆阳相连,形成了一个黄土高原向内蒙古高原的一个突出部,陕西明军最北的据点便着落在此处,而延绥巡抚的驻节地也在这儿。 “贺大人,巡抚大人正在签押房里,您请随我来”一个容貌俊美,十七八岁的青衣仆人彬彬有礼的对贺人龙说,从口音判断,他是一个闽南人。 “不敢”此时的贺人龙显得格外的谦逊有礼,他小心的落后那仆人半步,全无平日里的骄横跋扈模样。原因非常简单,新上任的延绥巡抚洪承畴是福建南安人,明代文官豢养娈童的情况十分普遍,尤其是福建地区更是如此,这年轻仆人容貌俊美,又是洪承畴的同乡,贺人龙可不愿意因为一时的不注意坏了自己的前程。 两人穿过两重院落,便到了签押房的外间,里面二三十个官员坐的满满当当,都是等候洪承畴接见的,那仆人请贺人龙坐下等候,便自进里屋去了。对于这位上任不久的巡抚大人的行事作风贺人龙还是有所耳闻的,也许是因为其科举不过是二甲进士出身的缘故,与明末文官普遍好虚谈,不善实务不同,洪承畴在历任官职上都以行事高深莫测,精明强干而闻名。尤其是在杨鹤麾下时,虽然上司力主以抚为主,但洪承畴在与农民军交战时却十分残酷,不但很少接受农民军的投降,甚至还屡次杀降。可杨鹤却抓不到他的把柄,而且由于洪的功绩和朝中奥援,不得不让其升迁到了延绥巡抚在陕西军政系统中一几乎可以说是仅次于他的职务。 贺人龙坐在签押房里,看到屋中的官员如流水一般,每隔一会儿便有一人进了里间,出来后个个神情紧张,有的还汗流满面,心中不由得有几分惴惴,正好看到一个熟识的参将出来,他赶忙抢上一步将其拉到一旁,低声道:“老兄,方才洪大人都问了你些啥,先说来与我听听,也好有点准备。” 那参将擦了一把额头上的汗水,叹道:“贺老哥,这位新来的洪大人可不是好相与的,咱们平日里那些小花样就都留着别拿出来现眼了,人家啥都清楚” “什么”贺人龙张大了嘴巴,当时的武将虽然没法像文官那样吃亏空,搞浮收,但杀良冒功c吃空饷等各种猫腻也不比文官少,贺人龙更是其中翘楚,若是都说实话,岂不是授人以柄 “你也莫要太着急“那参将叹了口气:”这位洪大人虽然精明,可也是个有人情的,知道咱们带兵的难处。你若是哄他骗他,那是不成的,但你若是能把差事办妥了,能打仗,那些事情他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放过去了,水之情而无鱼的道理,他还是明白的。“ “原来如此“听到这里,贺人龙这才松了口气,这时那青衣仆人喊道了贺人龙的名字,他赶忙整理了一下袍服,快步进得屋来,跪下磕了个两个头,沉声道:”榆林卫都司佥事,骑兵左营游击贺人龙参见巡抚大人“ “贺大人请起“ 由于家乡的原因,洪承畴的口音带有浓重的闽南口音,但咬字十分清晰,他虽然出身贫寒,但入仕以来的优裕生活早已打磨掉了早年贫寒生活在他身上留下的痕迹,白皙丰满的下巴留着修剪整齐的胡须,浓密的眉毛,狭长的双眼c略微突出的颧骨c给人一种精明强干的感觉。未完待续。 ps:看到这里,那些抱怨我写一些无关章节的书友应该大概猜想得到一点东西了吧,韦伯写书的确喜欢绕圈子,可电视剧也好,也罢,平铺直叙有啥意思呢最后例行讨票,讨订阅,讨打赏。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九十二章 黑幕 “谢大人”贺人龙又磕了一个头,起身站到一旁,低眉垂眼。洪承畴随口询问几句贺人龙麾下军队的近况,由于得到了同僚的首先提醒,贺人龙在绝大多数事情上都实话实说,对于贺人龙的恭谨和老实,洪承畴显得颇为满意。他咳嗽了两声,道:“来人,给贺游击看座“ “谢大人“贺人龙心中一喜,心知自己算是过了关了,果然接下来洪承畴的态度就和蔼了许多,他询问了贺人龙投笔从戎的往事,又称赞了几句贺人龙的武功,突然语锋一转,沉声问道:”贺大人,你是个有志向的人,眼下陕西局势危如积卵,朝廷正需要你这样的人才呀“ “大人抬爱,末将愧不敢当“贺人龙逊谢了一句,才回过神来,有些疑惑的问道:”只是这危如积卵不知从何说起,杨制军不是已经抚平陕西乱事了吗“ “抚平“洪承畴冷笑了一声,从面前的几案上拿起一张信函递了过去:”贺将军还是先看看这个再说吧“ 贺人龙有些疑惑的从仆人手中接过书信,一看不由得心中一惊,原来信上的称谓c落款以及可能追溯到写信人的部分都用墨笔涂黑了,显然洪承畴不希望别人知道消息的来源。 “大人,这信中是从哪里来的,里面说的是真是假“刚刚看了一半,贺人龙的额头上就已经渗出了一层薄薄的汗珠,也难怪他如此,这信中的内容实在是太惊人了。 “哼“洪承畴冷笑了一声:”贺大人,有些事情你还是莫要知道的好“ 贺人龙低下头,竭力掩饰住胸中的惊恐,这信中的内容实在太过惊人,自己区区一个游击被牵涉到这个漩涡里面来,稍一不慎便是没:“办好了这件差事,不要说我,里面的那位大人也会记得贺将军你的,能在这位大人心里挂上号,不要说参将总兵,便是封侯拜爵,也不过是指日可待的事情“ “里面的那位大人“贺人龙抬起头。只见洪承畴正笑嘻嘻的看着自己,一双眼睛里却透出食肉动物特有的凶光来,他禁不住打了寒颤,又低下头去。低声道:“多谢大人栽培” “不是我栽培你,是你自己栽培你自己”洪承畴笑道,他回到案前,已经恢复了平日的矜持和威严:“贺将军,你的任务就是将一众叛党一网打尽。” 安塞,虎头寨。 就在几天前。神一魁带领着一支大约三千多人的军队扫平了附近的几股“土贼”,即那些被饥饿折磨的走投无路的农民。不过这对于当地的乡绅来说并非什么幸事,打垮了当地土贼的神一魁部便带着这三千多人在这一带“就食”,他将手下的军队按照数百人一股分成若干部分,然后将其分别派到附近的乡镇,每一股人马的小头目都向附近的乡绅勒索粮草与“犒赏“。无疑神一魁的这种做法引起了当地乡绅的极度不满,不少人通过同年c乡党等各种各样的关系向官府提出控告,但这些控告无一生效,原因非常简单,神一魁的手下已经有将近三个月没有领到粮饷了,杨鹤不得不对其”自谋生计“的做法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他非常直白的告诉陕西各地的守官,如果有哪位敢于破坏他的大局,他就立即上书朝廷,指名弹劾对方,以他西北军政大员的身份,这几乎可以宣布对方的仕途已经走到终点。 因此不管当地的乡绅多么的愤恨,神一魁这段时间的日子过得还不错。作为一个前流贼,他很懂得把握分寸,每当一个地方的乡绅被他吃掉六七成,他就带着自己直属的这股“骑贼“换一个地方,扫平当地的土贼,然后向乡绅索要粮饷,而且他很注意手下的纪律,要粮食和布匹可以,但是敢于抢女人c财物和牲口的,一律处死。神一魁很清楚这个口子不能开,一旦开了这个口子,他手下这支队伍很快就会沦为土匪,也会落人口实,作为一个降将,这无异于自取灭亡。眼看就要过年了,神一魁看粮食还充裕,便打算在这虎头寨过了十五再说,依照陕西的风俗,神一魁手下的亲兵弄到了不少高粱杆和石炭,在寨门前的空地上搞起了转九曲和火塔塔延安当地的两种风俗,转九曲是用高粱杆圈做灯市,曲折会环,故称为转九曲;所谓火塔塔是将石炭堆成宝塔状,然后点燃,祈祷来年吉祥红火。,十几个武艺精熟的亲兵也在一旁摔跤,就连寨中的百姓也围拢上来看热闹,一时间倒有了几分过年的气氛。 院子里,神一魁与不沾泥坐在枣树下,正一边喝酒,一边听着一个账房先生正在向他禀告受到的礼物。 “鹅尾屯的黄头领送了十张羊皮,还有十石麦子来” “的曲五送了一匹风子即战马来,说是给大人您的。” “鄜州的刘游击送来五十匹布,还有一百两银子。” “且慢”神一魁抬起头来:“送礼的人回去了吗” “还没有。正在偏院里吃席呢。” “请他过来,客气点”神一魁吩咐道,一旁的不沾泥笑道:“这个刘游击倒是有趣的很,旁人都是意思一下。他倒送了这么重的礼来。” “人家对咱们客气,咱们可不能不识礼数让人笑话”神一魁笑道:“好歹也算是旧相识,将来也是军中同僚,多个朋友也多条路嘛。“ “这倒是“不沾泥笑了起来:”我听说那个刘游击还没成亲,正好我那儿还有几件红货黑话。指珠宝,便挑两件给他作为还礼,将来娶亲时候也用得上,也念得你我的好。“ “好“神一魁笑了起来:”既然要还礼,索性就送份厚礼,再加上那匹风子,曲五入伙前是个马贼,他看上的马,一定错不了。“ 两人正说话间,亲兵引领着刘成的使者。却是脱脱不花,他朝神一魁与不沾泥叉手行礼,沉声道:“延绥镇把总脱脱不花参见二位大人。” “嗯”神一魁微微一笑:“一路上辛苦你了,回去后替我谢过你家大人“ “小人遵命“ 神一魁正想再说几句场面话,便打发脱脱不花下去,却听到外间传来一阵喧闹声,刚想让亲兵出去看看,却看到一个小头目气喘吁吁的跑了进来,离得还有十来步便大声喊道:“头领,头领。外间出事了“ “什么事情,像这个样子,成何体统”神一魁见手下在外人面前丢了脸,脸色变得阴沉了起来。正想呵斥几句。那小头目双手呈上一份拜帖道:“大人,有一队人马,为首的自称是什么游击大人,说要见您” “又来了个游击大人”神一魁一愣,一旁的不沾泥接过拜帖,他与神一魁也就能认得自己的名字。只得递给一旁的账房先生让其念,一听却是延绥镇榆林卫都司佥事,骑兵左营游击贺人龙求见。神一魁与不沾泥早在当流寇的时候就听说过贺人龙的威名,不过被招抚之后,也与其没有什么来往,却不想这个时候突然前来,倒是有些蹊跷。 两人对视了一眼,神一魁随手打发了脱脱不花下去,对不沾泥道:“贺人龙平日里与我俩也没有什么来往,怎么今天突然前来我去寨门迎接,你到后面准备一下,以备不虞。” 不沾泥点了点头,便往寨后去了,神一魁换了官袍,来到寨门口,只见贺人龙站在寨门口,正饶有兴致的看着转九曲和火塔塔,身后的亲兵也不过百余人,本来悬在半空里的那颗心一下子落下了肚子。神一魁在这虎头寨就有五百余人,若是贺人龙要玩什么花样,这么大的人数差距他倒也不怕。 “贺大人”神一魁迎了上去:“看门的不晓事,居然让您在这儿站着,也不让您先进来歇息,恕罪恕罪” “无妨”贺人龙笑着摆了摆手:“俺也好久没有返乡了,突然看到这转九曲和火塔塔,也亲切的很。” “原来贺大人也是米脂人”神一魁故意让自己的话语中露出几分米脂口音来:“俺虽然是吴堡人,但祖上也是米脂迁过去的,手下的兄弟也有不少是米脂的。” “原来是乡党”贺人龙笑着拱了拱手:“平日里倒是亲近的少了,恕罪恕罪” 两人闲扯了几句米脂的乡俗,气氛和络了不少,这是不沾泥从寨里出来,向神一魁使了个眼色,神一魁知道里面已经做好了准备,笑道:“外边风大,贺大人还请到里边说话“ 贺人龙点了点头,指了指一旁的人马对神一魁道:“吴大人,俺这些人就安置在外边吧,哪些酒肉吃食便好了,骆驼气味重的很,若是进了寨子只怕惊吓了牲口。” 神一魁这才发现在寨子口一边站着二十多只骆驼,这些体型巨大的牲口正温驯的反刍着胃里的食物,旁边放着一些箱子箩筐,应该是携行的货物。 “好说,好说”神一魁赶忙对一旁的亲兵吩咐了几句,与不沾泥将贺人龙迎进寨里,此时贺人龙身边也就跟着三十多个亲兵,此时的神一魁对于贺人龙已经基本没有戒心了,只是对于对方的来意还有几分好奇。 “吴大人”贺人龙刚刚坐下便说道:“既然大家都是乡党,我也就不绕弯子了,我贺人龙今天来是找两位借支粮的” “借粮”不沾泥笑道:“贺大人这是从何说起,俺们这儿又不是粮台,怎么到咱们这儿借粮呢” “是呀,贺大人您是杨制军的爱将,怎么需要找咱们借粮呢“神一魁接口道。 听了神一魁与不沾泥的回答,贺人龙脸上露出一丝尴尬的神色,他伸手挠了挠乱蓬蓬的头发骂道:“爱将不爱将顶球用,杨制军自家都难保,他手里没粮食,难道还能变出花来” 听到贺人龙的回答,神一魁与不沾泥对视了一眼,从对方的目光中都看到了惊讶,他们都知道最近几个月杨鹤手头上粮食很紧张,以至于让他们这些降兵“自谋生路”,但没有想到已经紧张到了这种地步,连贺人龙这种正牌子官军都发不下粮食来。神一魁小心的说:“贺大人,这可不是玩笑话,杨制军可是三边总督,朝廷的重臣,总会有办法的吧。“ “球“贺人龙轻蔑的向地上吐了口唾沫:”三边总督又咋啦,他又没法变出粮食来。眼下朝廷在辽东与东虏打的不可开交,大凌河已经被围了小两月了,孙督师正从各地调兵征粮,忙着解围呢;山东登莱又兵变了,孔有德那个狗崽子自称都元帅,占了十来个县城,辽西c辽南的军粮可都指着登莱呢,漕运也距离不远,朝廷现在都忙的顾头不顾腚了,哪里还管得着咱们这块土疙瘩“未完待续。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九十四章 火并 神一魁和不沾泥被贺人龙这番话里的巨大信息量冲击的目瞪口呆,以至于完全没有注意到对方话语中那么多对朝廷和上官的粗话脏话,这两位前流贼和文盲还没有学会从邸报和其他渠道获得各种消息,在他们的心目中大明朝廷和杨鹤那种近乎无所不能的形象一下子崩塌了。 “俺那儿已经有一个多月没发粮饷了,没饷将士们还能对付着,反正朝廷欠饷也不是一次两次了,可没粮食谁熬得住我前两天收拾了下库房里的余粮,算了下省点还能熬到三月,那时就好说了。不过眼看就要过年了,俺寻思总的让将士们辛苦一年下来,总得吃顿白面馍馍c细面条吧可现在这时候哪来的白面呀,俺寻思来寻思去,延绥镇恐怕就你们手头还宽裕点,才找到你们这儿来的。 “ 打饥荒都打到官军向前流贼借粮了,神一魁不由得苦笑了起来,一旁的不沾泥问道:“不知道贺大人要多少“ “俺手下有千把人,按一人十斤白面算,就是一万斤吧,打个余量,给我两百八十石小麦吧,若是糜子有多的也给些。俺也不白拿,我这次带了些池盐来,和你们换。“ 神一魁暗自算了下,贺人龙要的这个数量自己还拿得出,权当是交个朋友了,便笑道:“便凑个整数吧,三百石小麦,糜子也三百石,你看如何“ “那就多谢了“贺人龙笑了起来:”哎,还是你们这儿好,俺汛地那边这几年都是大旱,就算是财主家都快断顿了,想打粮都找不到地。“ 双方说到这里,气氛已经颇为和睦了,神一魁唤人送上酒菜,与贺人龙吃喝起来,刚喝了一口,贺人龙将酒杯一推。皱眉道:“这酒薄的很,喝下去与白水一般,有啥劲头。来人,把我带来的那几罐好酒拿进来” “那甚好。今日倒是有福气,得以品尝贺大人的好酒” 不一会儿,外间便进来了七八条大汉,每个人都抱着一只大酒罐,贺人龙随手打开一罐。屋内立即弥漫着一股迷人的酒香。贺人龙倒了一碗,笑道:“不是俺夸口,这些都是二十年的老汾酒,一等一的老泡子,就算是在山西太原,一时间也找不出这么多老酒来。” 不用贺人龙自夸,屋内的众人早已垂涎欲滴。贺人龙先敬了神一魁与不沾泥一杯,接下来他又借口要与神一魁手下交个朋友,将其大小头目叫来了不少,与众人痛饮。那些大小头目一来馋酒。二来也存了与贺人龙搞好关系的心思,纷纷过来喝酒。神一魁与不沾泥原本有几分提防之心,但贺人龙本人就坐在屋子里,外边也不过百余人,还能玩出什么花样来这提防之心也就慢慢去了。就这样喝了好一会儿,贺人龙突然站起身来,拍了拍肚皮道:“诸位见谅则个,俺肚子不争气,要出去方便一下” 神一魁与不沾泥赶忙表示让贺人龙随意,贺人龙出了屋子。方才一同进门的随从也跟了出去,屋内众人还以为他们是随行服侍自己的将主,以免喝了酒的贺人龙跌伤了。却不想贺人龙一行人刚刚出了门,那几个抬酒罐进来的大汉猛地举起酒罐朝神一魁那边砸了过来。神一魁措手不及,被砸了个正着,顿时血流满面。 “你们这是作甚“不沾泥顿时大怒,随即他感觉到有点不对,将溅到手上的液体凑到鼻子前面一闻,惨叫道:”是油“ 话音刚落。那些大汉已经将一只油灯丢了过来,只听到嘭的一声,火焰便从不沾泥的身上烧了起来,宛如一根火柱子,他绝望的拍打着自己的身体,但那只是让火烧的更加旺盛,并蔓延到其他被油沾到的人身上。其他人冲到门口想要逃出去,可是房门早就被贺人龙的手下关的死死得了,有个机灵的汉子跳到窗口,却被一根长矛当胸刺入,扎了个对穿。 房门外,贺人龙的脸上哪里还有半点酒意,他拔出腰刀,厉声道:“点火,吹号“ 随着浑厚的号角声响起,虎头寨火光四起,寨子内外已经是杀声一片。 鄜州,千户所城 “大人,这是这个月制造出的鸟铳,已经把缺额补齐了”汤慕尧指着箱子里摆放得整整齐齐的鸟铳,向刘成恭敬的禀告道。 “嗯”刘成点了点头,他随手拿起一支鸟铳,在手中比划了几下,查看枪管是否笔直c药池盖是否闭合的严实c火绳夹子是否制作的长度合适。最后他满意的将鸟铳放回原地。 “所有打制好的都涂上油脂,小心保管。”说到这里,刘成的声音突然变得严厉起来:“关于鸟铳的事情,任何人都不得多嘴,不然格杀勿论” “是,大人”汤慕尧胆怯的低下头,他犹豫了一会,最后还是小心的问道:“大人,眼看就要过大年了,要不要让工匠们回趟家吧,这边的事情,他们也说不出一二三来,可要是不让他们回家,只怕外边的闲话更多。” 对于汤慕尧的请求,刘成并没有立即给出答复,正如汤慕尧所说的,如果自己将这些工匠继续扣在工厂里连续加班打制军器,只怕外边对自己不利的流言会更多。可若是将其放回去,再想招拢起来至少也要十五以后,生产走上正轨只怕更晚。可按照自己的估计,随着辽东军事形势的恶化,明王朝能够投入到西北的资源只会越来越少,而过了年马上就是春荒,爆发新的农民起义几乎是板上钉钉的事情。无论是从自保还是立下军功的角度看,储存大量的武器以备扩军都是极其必要的。是爱惜羽翼以待时机,还是不顾一切干下去在这两者间权衡利弊,一时间刘成也拿不定主意。 正当刘成迟疑不决的时候,外间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随即门就被猛地一下推开了,杜国英气喘吁吁的冲了进来,低声道:“大人,不好了” 刘成做了个手势,示意汤慕尧退下,问道:“什么事情” “贺人龙火并了神一魁和不沾泥“杜国英压低了声音。但从他的声音里可以听出他十分激动:”杀了很多人,脱脱不花送过年礼正好碰上,身上中了两箭,好不容易才杀出来。“ “他人呢有没有生命危险“ “在我屋里。我怕走漏了消息,让亲兵把门把住了,除了大夫谁也不许进出。他腿上中了一箭,屁股上中了一箭,命应该保住了。“ “做得好“刘成点了点头:”我马上过去“说到这里。刘成转过身来,对汤慕尧大声道:”传我的令,所有工匠都不得回家,我发两倍薪水,加班加点干活“ 刘成快步走到杜国英家门前,便听到里边脱脱不花那粗大的嗓门。刘成猛地推门走了进去,只见脱脱不花趴在火炕上,旁边是装满了血水的铜盆,炉火c纱布c还有拿着钳子的大夫。刘成向大夫点了点头,问道:“他伤势如何” “禀告大人。他运气不错,大腿上那一箭被射了个对穿,只需将箭杆剪断,再把箭杆拔出来就好了,屁股上那一箭射的不深。现在都已经取出来了,上了药慢慢修养就好了。” “嗯多谢大夫了“刘成对一旁的杜国英道:”你带他下去,多给些赏钱“ “是,大人“杜国英应道,便引领着大夫出了屋,此时屋里只有刘成与脱脱不花两人。刘成问道:”脱脱,是怎么回事你说来和我听听“ “谁知道是怎么回事”脱脱不花吐了口唾沫:“俺和几个亲兵在隔院吃酒,吃到一边听到外边喧闹的很,还以为有啥社火看。一出来就看到贺人龙那狗崽子的兵杀进来了。要不是老子眼疾手快抢了匹马,就陷在那虎头寨了。” 刘成皱起了眉头,他又问了几个问题,可脱脱不花都没有回答让他满意的答案,显然在当时的混乱情况下,已经喝了不少酒的脱脱不花根本来不及注意到那些细节。到了最后。有些失望的刘成问了最后一个问题:“那你觉得贺人龙这次火并神一魁和不沾泥是擅自行事,还是奉了上边的号令呢“ “应该是奉了上边的号令吧。“脱脱不花答道:”俺听贺人龙的手下都喊着奉令讨贼呀,还有人为了首级争斗起来,若是火并,谁还计首呀“ “嗯“刘成点了点头,脱脱不花的最后那句话很有力,的确若是贺人龙自作主张,他手下又何必为了首级争斗呢毕竟只有奉了官家之命,首级才能作为记功的凭证。而这又是奉了谁的令呢 看到刘成低头思忖的样子,趴在火炕上的脱脱不花小心的侧过身子,以免压到自己的伤口,低声问道:“大人,那贺人龙莫不是干了什么了不得大事“ “大事,哎,果然是了不得的大事呀“刘成叹了口气:”脱脱,你先好好养伤吧” 屋外,杜国英看到刘成走了出来,满脸愁容,低声问道:“大人怎么了脱脱不花的伤如何了” “伤倒没有什么大碍”刘成叹了口气,走到一旁的磨台坐下:“只是局面只怕有大的变化,你赶快去兵营那边,将将士们集中起来,检点兵甲器械,药子箭矢。” “是,大人”杜国英看到刘成的脸色凝重,应了一声,正准备转身离去,却被刘成叫住了:“脱脱不花的事情不得泄露出去,违令者斩” “是” 看着杜国英离去的背影,刘成陷入了沉思之中。虽然他早已从明在辽东战事激化推断出杨鹤的招抚政策失败c陕西民变再次爆发不过是时间的问题,但却万万没有想到会以贺人龙火并神一魁c不沾泥的形式爆发出来。显然贺人龙的行动并非是自作主张,在背后应该另有其人,否则以杨鹤兵部右侍郎c总督三边军务的权力,贺人龙擅自破坏其招抚政策,不听军令的行动,完全可以阵前军法从事的。贺人龙虽然外号“贺疯子”,但他只是在百姓和农民军面前疯,在上司面前可不疯,至少到现在为止还没有那么疯。只有一种可能,在贺人龙的背后存在一股势力,而且这股势力强大到足以让他相信可以在公然背叛了杨鹤之后还可以保护他的安全,只有在这样一种情况下,贺人龙才可能斗胆做出这样的事情来。 那这股势力的图谋会成功吗或者说杨鹤还能在三边总督的位置上坐下去吗经过缜密的思考后,刘成最后不得不悲哀的承认杨鹤已经完了,他的政治生命已经和大明在陕西的招抚政策紧密的捆绑在一起了,既然这一政策已经破产,那他的唯一下场就是随之陪葬,这一点任何人都无法改变。政治斗争不是法庭审判,没人在乎那些细微末节,既然贺人龙对神一魁和不沾泥的火并已经宣布招抚政策的破产,那么杨鹤的政治生命也就随之完蛋,至于是杨鹤自己造成的还是敌对势力背后阴谋的结果是没有人在乎的,至少崇祯皇帝不会在乎,等待着杨鹤的是捉拿入京的锦衣卫和诏狱。而对于刘成自己来说,现在应该考虑的不是如何改变这一既成事实而是如何才能从这场灭顶之灾中逃出生天,甚至从中渔利。 作为一个穿越者,刘成没有父母姻亲c没有同年老乡c在大明里是一个没有任何根基的“外来户”。人是一种社会的动物,不管一个人有多么出色的才能,但这个人所能起到的作用很大程度上还是取决于他在人类社会这个庞大的关系网中所处的位置,而非他个人的才能。对于刘成来说,如果他没有得到杨鹤的赏识和重用,仅凭他自己的才能是绝不可能在如此短的时间内爬到现在这个位置,并做出这么多事情来。未完待续。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九十五章 胁迫 而他做成的每一件事情都是一个双刃剑,得到的利益有多大,招来的仇恨就有那么多,以他在鄜州清理军屯c修建陂塘为例,就得罪了不少当地缙绅和官吏,这些人在杨鹤在位,刘成得势的时候会暂时隐忍,而当杨鹤一旦去职之后,一定会以百倍的疯狂向刘成报复。即使那些从刘成的行动中获利的那一部分缙绅,比如吕伯奇与马子怡在这个时候也未必会站在刘成一边,毕竟人类这种动物对于仇恨的记忆力要比对恩情要牢固的多,要避免这一切发生的唯一办法就是抢在潜在的敌人们明了局势之前就抢先行动 想到这里,刘成从磨台上跳了起来,大声道:“来人,备马,我要去鄜州城” 马府书房。 “吴娘,你看我这春柳图画的如何”马子怡放下毛笔,低声问道。站在他身后的六姨太看了看画纸上的柳树c黄鹂c航船c流水,叹道:“老爷画的自然是好的,只是又勾起了妾身的思乡之情。“原来这吴娘乃是马子怡在江南为官时納下的,看到画上的江南景致,自然勾起了情思。 “都是老夫的错,老夫的错“马子怡对这个六姨太十分爱惜,轻轻的用布满皱纹的右手轻轻拍了拍对方柔腻的脸颊,笑道:”听你这一说,我也颇为想念江南景致,这样吧,过了年我们就买舟南下,去探望一下江南故人可好“ “真的“六姨太听了又惊又喜,有些不敢相信的问道:“老爷真的要去江南夫人还有诸位姐妹呢” “就你一起去,夫人最近身体不太好,其他几个对江南也不熟悉。”马子怡笑道:“明年仁厚就要考进士了,我也要去江南探望一下同年知交,好好安排一下,顺便也好看看江南风致。” “多谢老爷怜爱”六姨太将头探入马子怡怀中,低声道:“三公子明年一定能高中魁元,替马家光宗耀祖的” “但愿如此吧”马子怡叹了口气:“不过不到场中莫论文,天下英才何等之多中不中除了才学。时运c机缘也都是极要紧的。” 正说话间,一名仆人走到门口,低声道:“老爷,刘游击求见。说有要紧事商量。” “哦,是他“马子怡皱起了眉头,轻轻将六姨太从自己怀中推出,对外间沉声道:”你请刘大人到经纶堂稍候,我马上就到“ “是。老爷“ “老爷“六姨太一边替马子怡整理身上有些褶皱的袍服,一边低声道:”那个刘游击是个什么人物,二公子整日里跟着他奔走也就罢了,还时常来劳烦您。“ “呵呵“马子怡微微一笑:”外间的事情你就莫要问了,先去收拾一下东西,准备去江南的行程吧。“ “是,老爷“听到马子怡的许诺,六姨太笑得越发甜美了。 推开了六姨太的纠缠,马子怡的脸色立即就变得凝重了起来,他有一种预感。刘成的这次拜访一定是有大事,甚至可能是大麻烦,毕竟他的儿子这段时间一直都与刘成过从甚密,刘成这次越过马仁成直接来找自己,肯定是有什么不好说与其他人听的。一边想着自己的心事,马子怡一边来到经纶堂前,看到刘成穿着一件灰色直缀,正坐在椅子上喝茶,便上前拱手笑道:“刘大人,真是稀客。稀客呀“ “见过马老先生“刘成唱了个肥诺,目光扫过马子怡背后的仆人,低声道:”今日我有一件要紧事须得与你商议,可有方便的地方“ “那去我书房说话吧” “也好”刘成点了点头。站起身来。两人穿过两重院落,来到书房,马子怡对六姨太说:“你退下吧,若无我出言召唤,不许进来” “是,老爷”六姨太向马子怡盈盈一福。退了下去。马子怡在主座旁坐定了:“刘大人,有什么事情请讲。” 刘成看了看书案上的画,微微一笑:“红袖添香夜读书,马老先生的日子过得倒是闲雅的很呀”说到这里,刘成脸色突然一变,冷声道:“只是这好日子怕是要到头了“ “刘大人这话从何说起“马子怡不动声色,心中却在计较刘成的打算。 “马先生可记得工地上那几千丁壮,他们若是揭竿而起,老先生可还能与美人在书房中棋琴书画的过下去“ “工地上那几千丁壮“马子怡皱起了眉头:”他们有活可干,有饭可吃,又有刘大人这等猛将弹压,老夫又怕什么几个月前大人您在宴席上的豪言壮语老夫可是言犹在耳呀,怎的又不认了“ “此一时,彼一时耳“刘成叹了口气:”杨大人现在岌岌可危,我也自身难保,谁还管得了那些丁壮“ “哦“马子怡看了看刘成的脸色,不像是伪装出来的,才小心的问道:”老夫愿闻其详“ “马老先生,是这么回事”刘成起身走到门前,看了看四下无人,才将房门带上,将贺人龙火并神一魁c不沾泥之事以及他后来的推断一一讲述给对方听,当然其中一些关键枝节他还是省略掉了。到了最后,刘成叹道:“马老先生,你想想杨大人若是去职,我能够保住自家性命就算不错了,哪来还顾得上这几千丁壮。说句推心置腹的话,方才我都在考虑是不是要脱了这身胖袄,回乡隐居算了。” “刘大人说笑了,您现在正是春秋鼎盛,建功立业的好日子,怎么说出这等话来”马子怡听到这里,已经猜出了刘成六七分来意,他自然不会相信刘成后面那回乡隐居的鬼话。马子怡在官场士林中打滚了几十年,一双老眼看人端的是又狠又毒,又与刘成打过好几次交道,深知对方对于建功立业极强的企图心,让这种人回乡隐居不问世事比杀了他还难。 “功业再好,也比不过自家性命好,人若是死了,万事都是一场空”刘成笑了笑,随手拿起一支毛笔。在那副春柳图上做出涂画的样子:“比如这画吧,本来是挺美的,可若是让我在上面乱涂几下,那就不能看了。哪怕是还没画完,与其被我这等粗人乱涂乱画,不如收起来束之高阁,您说是不是” “哼”马子怡冷哼了一声,刘成的言下之意很明白:如果马子怡不帮助自己。那他就把还没修完的陂塘毁掉。把那些丁壮驱散,那时他辛辛苦苦买来的土地,投入的钱粮,以及为了修建陂塘与当地缙绅搞坏的关系都将泡汤。 “刘大人有话好好说,何必拿在下这幅画出气”马子怡伸手将那副春柳图卷了起来收到一旁:“我连儿子都派到你手下奔走,你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没法子”刘成笑了起来:“俺是个丘八,兵法上讲的就是尔虞我诈,区区一个儿子算得什么,能打胜仗,父兄可弑。妻儿可杀,子弟可弃,马老先生饱读诗书,这类事情不会不知道吧” “那你要我如何” “很简单,只需要我能够在变乱之际立下大功,国难思良将,在这个节骨眼上只要我手头有兵,能打仗,能打胜仗,朝廷就一定不会动我。” “老夫一不会弯弓射箭。二不会舞刀弄枪,如何帮的了你”马子怡一摊手,一副无可奈何的样子。 “舞刀弄枪是我们武夫的本分,倒不用劳烦马老先生”刘成笑道:“可马家是西北士林第一名门。马老先生在鄜州更是一言九鼎,在下想做些什么事,又如何能离开您呢还请您陪在下去一趟吕大人那儿,把该说的话说出来。“ 相比起马子怡,吕伯奇的业余生活就要无聊的多了,按照明太祖朱元璋所定下的规矩。官员得到委任后就必须立即赴任,不得途中停留娶妻纳妾,到了明末虽然早已纪纲松弛,但吕伯奇知道自己的出身一般,不欲授柄于人,平日里谨慎小心,在鄜州这几年也没有娶妻纳妾,最大的消遣就是与师爷喝几杯酒c下几盘棋。因此刘c马二人来访时,吕伯奇与平日一般,还是和师爷在书房以棋下酒,已经有些熏熏然了。 “哦,马先生c刘大人,你们两个怎么来了”吕伯奇站起身来,有些奇怪的看着来人,刘成与马子怡虽然在陂塘局的事情上走的很近,但平日里两人并无什么来往,奔走的都是马仁成,两人此时一起出现让吕伯奇不由得颇为诧异。 “老父母刘大人刚刚得到一条消息,西北只怕又要大乱了。”先开口的是马子怡,他虽然对于刘成的做法有一些不满,但有一桩好处,只要把利害关系剖明了,就不会受个人的感情好恶影响,有事说事。 “什么”吕伯奇身体一阵颤抖,右手捏着的几枚棋子已经落到楸枰上,发出叮叮当当的响声,一旁的师爷赶忙伸手将其扶住,一边搀着其坐下,一边问道:“马先生请坐下细讲。” 马子怡点了点头坐了下来,一旁的刘成搬了张椅子到门口老实不客气的坐了下来,一手按住刀柄,一条腿翘在桌子上,倒像是个看门卒子。吕伯奇见了刚想开口,却被一旁的师爷扯了一下袖子,忍了下来。一旁的马子怡将贺人龙火并神一魁c不沾泥之事说了一遍,叹道:“按说神一魁c不沾泥原本是流贼,虽然受抚,但部属勒索士绅,遗毒甚广,此番也是罪有应得,只是眼下陕西的情况相比吕大人也是清楚的,宛如干柴满地,只需一颗火星落下,便是燎原之势,仅仅凭借官军,短时间内是万万不能平定的。” “马老先生所言甚是破流贼易,灭流贼难”吕伯奇叹了口气:“如今西北饥民遍地,老弱填于沟壑c强壮铤而走险,一夫振臂,应者云集,其病深入腠里,非干戈仓促所能解呀” “那吕大人为一州父母,当此危难之际,当有何为呢”马子怡问道。 “哎,鄜州连年大旱,州中府库如洗,马老先生你都是知道的,我还能做些什么”吕伯奇叹了口气:“本官能做的也就是号召诸位缙绅,建团练兵,以保乡梓了。” “吕大人,若是往年这么做自然是不错的,今年却不可行。” “哦,马先生请赐教” “老父母,团练之可战无非有二:熟悉地理,护卫乡梓,有同仇敌忾之心。然如今修理陂塘的那三千多丁壮已经在这鄜州之地多日,第一招已经与团练共之,若是那些丁壮生变,只怕仅凭乡绅自练的团练抵挡不住吧。” “咦”吕伯奇转头向刘成问道:“刘大人,那些丁壮不是在你手下好端端的吗怎的就要出乱子了”说到这里他的语气一下子变得严厉起来:“你莫不是又要拿着这些丁壮要挟本官” “哪个要挟你了”刘成转过身来:“只要我在鄜州一日,自然能保得住这些丁壮好端端的,可眼下我自身难保,还能保证这些不成“ “自身难保这从何说起“吕伯奇如同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我问你,贺人龙杀了神一魁c不沾泥,西北是不是又要大乱“ “应该是不错。“ “那朝廷的招抚大局是不是完了杨制军杨大人是不是要去职“ “这个“吕伯奇的额头上已经渗出了一层汗珠。 “我在这儿清理军屯c建设陂堤c安置流民,不知道做了多少得罪人的事,不知道有多少人想要置我于死地而后快。现在杨制军去职,再也没人庇护于我,你觉得我还能在这个位置上坐的下去“ “这个“听到这里,吕伯奇的脸上已经是汗出如浆,他心知刘成说的都是事实,不要说别人,就连马子怡与他本人如果不是看在即将到手的好处份上,得知杨鹤去职后也会对刘成落井下石。但心里想是一会事,当着当事人的面说出来又是一回事。 “只怕那时候老父母你也会在我背上补上一刀吧“刘成突然猛地一掌拍在桌子上,厉声喝道:”是不是“未完待续。 ps: 昨天更新的时候太晚了,看错了章节,诸位见谅,不过应该也不妨碍大家看书。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九十六章讨价还价 吕伯奇被刘成这一声吼吓了一大跳,下意识的从椅子上跳了起来:“是,不,不。不是”他话一出口才发现不对,又加以否定,脸上的神情尴尬万分。 “刘大人,这就是你的不对了”马子怡站起身来,对刘成厉声道:“吕大人是个仁厚长者,且不说他半生积蓄都投到你的陂塘工程里了,若是你去职之后,鄜州大乱,他半生积蓄都要落空,就算没有这桩事,他也不至于做出这等这种落井下石的事来。” “哼”刘成冷哼了一声,一脸悻悻然的样子:“马先生,世间人心险恶,知人知面不知心,你说吕知州是仁厚长者,我看可未必。” “休得胡言“马子怡大义凌然的喝道:”刘大人你没有读过圣贤书,我也不来怪你,但我与吕大人知交多年,深知其绝非那等无德小人。你若是不信我,尽可挂冠离去,自然无害的到你,你若是信我,便快快向吕大人道歉“ 马子怡话说到这里,刘成只得不情愿的朝吕伯奇草草的拱了拱手:“刘某是个直性人,方才一时口快,得罪之处还请老父母见谅” “老父母,刘大人也是一时口快,请看在在下的份上,原谅他这次吧”马子怡又柔声劝解吕伯奇,那吕伯奇本来心中就有几分虚,也就乘机下了台,咕哝道:“罢了” 马子怡在当中打横,又劝说了几句,书房内的气氛才渐渐缓和了下来。吕伯奇思忖了片刻,低声道:“刘大人,你我也不是第一次打过交道的,我知道你是个有法子。有手段的人物。方才马老先生说的不错,我这半生宦囊所积,多半都在这陂塘工程之上。若是这件事情败了,我的下场比你强不到哪儿去的。你有话直说。只要是我做的到的,定然不会推诿。” 听到吕伯奇这般说,刘成不由得心中暗喜,幸好自己先前在这陂塘工程上将最大的两块肥肉给了吕c马两人,自己留下的水力纺纱c水力织布c水力锻造这些水力工厂虽然从长远来看利润更加丰厚,但毕竟当时还不为众人所知晓。要不然就算刘成是张仪复生c苏秦再世,只怕也休想将马c吕两人拉到自己这边来。 “吕大人,请恕在下直言。这次的事情固然是一个危险,其实也是一个机会。“刘成一屁股坐到棋盘旁,将棋盘上的棋子尽数扫去,随手抓了几枚棋子,一边在棋盘上布子一边说道:“杨大人既然已经时日不多,那么朝廷在西北的方略必然也会大变,由招抚改为征讨。既然如此,何人升迁,何人去职,便是看其军功大小。大人也是知道,我大明可是按照斩首论军功的。“ 听到这里,吕伯奇就算是个傻子也明白刘成的意思了。他伸手指了指刘成,又点了点自己的胸口,用颤抖的声音道:“你是说要助我。”说到这里,吕伯奇的右手指了指天花板。 “吕大人,我的意思是你我互助”刘成微微一笑:“你是文官,手下没有得力的将佐;而我虽然手下有兵,按照朝廷的说法,我现在只不过在鄜州清理军屯,安置流民。没有用兵的名分。若是吕大人以流贼犯境,形势危急为由。让本官统领鄜州各地团练,那我就有了名分;而我是武将。便是在您的统御之下,立下的军功自然有您运筹帷幄的一份子。” 听了刘成这番话,吕伯奇也有几分意动,便低声问道:“那,那刘大人您手下有多少兵呢” “现在有六百,都是久经训练的精兵。若是得了大人的名义,我再从那些丁壮中抽出六百人来,算起来也有一营兵了,勉强也称得上我的官职了。“ “却不知现在的六百人可及得上那天宴席上演武的军士“ “纵然不及,也差之不远了“刘成笑道:”吕大人若是不信,待会便随我去千户所城那边,我再让儿郎们在大人面前演示一番便是。“ “不必了,不必了“吕伯奇赶忙连连摇头,一副心有余悸的模样,惹得刘成也不由得暗自发笑。 “刘大人”一旁的师爷终于找到了插话的机会,相比起吕伯奇,他对于当时明朝的政务运行c法律惯例要了解得多,加上师爷没有拿到刘成的好处,自然也不会患得患失,考虑问题也要冷静的多。他自然看出了刘成废了这么大一番功夫,绝不会只是为了要个名义:“名义的事情倒也简单,吕大人身为一州知府,本就有权让本州缙绅组团设局,至于让您暂领本州团练也不过是一纸文书的事情,只不过您今天来该不会就只是为了区区一个名义吧” “那是自然”刘成听那师爷一开口,就知道自己没法蒙混过关了,索性光棍了些:“兵无粮不行,既然刘某统领的是鄜州的团练,自然要请鄜州的父母官供应一二啦” 师爷冷笑道:“刘大人,您这话我就不懂了,您方才口口声声说不过要个名义,我家大人就给了你名义,为何又要钱粮你说你麾下的军士是鄜州的团练,可里面都是西北的边贼,可有一人户籍落在鄜州境内” 刘成听到这里,已经知道这师爷不是个好相与的,暗想这厮平日里跟在吕伯奇后面,一副萎靡不振c畏畏缩缩的模样,却不想这般厉害。其实做那口舌之争刘成倒也不是怕了他,只是今天主要目的都已经达到,平日里有些手段便不好使出来,免得撕破了脸反倒前功尽弃。 “师爷”一旁马子怡见刘成语屈,便出来打起圆场来:“你所言甚是,不过刘大人麾下军士虽然多不是鄜州人士,但总算还是为了包围鄜州乡里,拿出些许钱粮也是理所当然的。” “些许钱粮是多少钱粮”师爷可不想吕伯奇好忽悠,他早已看出马子怡虽然表面上装作与刘成是两路人,但实际上却总是暗中帮助刘成一臂之力。自然不会有什么好声气给他:“总的有个数吧,按照规矩,刘大人手下的兵乃是客军。待一日便有一日之粮,却不知刘大人要待多少日呢” “哎。师爷,不要这么说嘛,倒像是要赶刘大人走似的”吕伯奇在一旁听得倒怕惹恼了刘成,赶忙出言打圆场道:“这样吧,就按照一千两百人,五十日之钱粮可好” “五十日钱粮“刘成听了眼珠一转,突然笑道:”我倒是还有个法子,却不知吕大人可想听听“ “什么法子“ “大人。你出八十日钱粮与我,便算是合股吧“ “合股什么意思”吕伯奇脸上露出了疑惑的神色。 “大人可见过做买卖的,若是本钱不够,便众人筹钱合在一起,没有钱财的亦可拿房屋c牛马乃至舟船等实物入股的,佣工也有算作一股的,若是生意赚到钱的,便按照股份多少分配。” 吕伯奇摇头笑道:“这本官自然知道的,不过这与生意有啥关系生意能够将本求利,可自古以来出兵打仗只有靡费钱粮。哪来的得利的赚不来钱,哪来的钱分红吃息再说这钱粮是官府的,怎么能算是本官的股份呢” “这就是在下的事情了。“刘成笑道:”五十日也好。八十日也罢,反正只要吕大人出了钱粮,在下自然会记上一笔,若是有了出息,回师时自然奉上。“ “还是五十日吧“吕伯奇叹了口气:”至于出息就不敢想了,刘大人,我算是看明白了,你的好处是吃不得的,吃下去到时候只怕连本钱都要吐出来。“ “老父母说笑了“被吕伯奇这一挤兑。刘成倒有几分尴尬,几人在书房里又商议了一会。将诸个细节都敲定了,刘c马两人方才告辞了。刚刚出了门,马子怡便低声问道:”刘大人,你方才说的折作股份,莫非又是设了个圈套让吕大人钻“ “马先生说的什么话“刘成笑道:”敢情我刘成是个常撒谎的骗子不成说来马老先生与我打交道,还是得利的时候多吧“ 马子怡笑了起来:“不错,只是刘大人的好处吃的有些不安心,不得不多个心眼,先多问几句。“ 刘成被马子怡不软不硬的话语回来,刘大人的好处在下也不是白吃的,吕大人是忠厚长者,我若是不把事情先弄个分晓,那岂不是害了他” 刘成没有说话,面对马子怡的反驳他不得不承认对方说的不错,没有马子怡的帮助,他是走不到今天这一步的,虽说对方吃了自己的好处,但天底下大把好处送不出去的事情也不是没有的,尤其是那种看上去后患无穷的好处。过了约莫半盏茶功夫,刘成低声道:“这事情说穿了其实半文钱也不值,我手头有兵,俗话说过兵如过火,但反过来说,若是我能够把约束的住士卒,便可以此为由,向地方征收税款,以此来作为利息。” “你,你,你这也太大胆了吧”马子怡不由得瞪大了眼睛:“勒索地方,你就不怕地方缙绅弹劾你” 刘成冷笑了一声:“你也是读过书的,历朝历代兵火过境的时候是啥样子你也是知道的,没有我他们连性命都保不住,我只不过百里抽一,百里抽二,比起士卒抢掠,纵火焚烧,损失要小多了,算起来他们还赚了呢。只不过这多要几个账房先生。”刘成这法子其实也不稀奇,说穿了就是一种军税,大军所到之处,按照田地的庄稼c城市乡镇的公私财产,征收一定比例的军税。对于当地居民来说,起码可以保留剩余的财产和自己的人身安全;而对于军队来说,一来可以保证当地正常的生产和社会秩序,可以利用原有的商业网络就地购买补给品,减轻后勤压力;二来无需通过抢劫便可让士兵得到好处,不会损害纪律;三c由于当地居民的大部分财产都得到保留,因此大多数人也没有反抗的意愿。只是通常来说这种军税的征收对象是敌国的土地,而刘成竟然打算在本国的土地上征收军税。 “话是这么说,可你这么做就不怕御史弹劾你吗“ “马先生,我刘成一不是将门c二不是武举c三也不是出身行伍。能够在一年多时间里爬到这个位置,固然是积功所致,但多半还是要感谢杨大人的提拔栽培。现在杨大人要去位了,你觉得我还能稳稳当当的做这个游击吗“ 面对刘成的质问,马子怡没有说话,答案是非常明显的,像刘成这种没有根基而能升至高位的人物,古代人一般称之为幸进小人,主上提拔这种人用来做一些旁人不愿意做,而又必须有人做的事情,也愿意给予其丰厚的回报,因为这种人的权力完全来自于主上的给予,而没有自己的权力班底和基础,一旦主上需要时就可以轻而易举的将其打回原形而不用顾忌其背后的势力。因此这种幸进小人爬得快,跌的更快,更惨,在史书上也留不下什么好名声,说白了史家也是欺软怕硬的,某人虽然死了,但后代门生还在,说不定还身居高位,但某幸进小人死了就是死了,不用担心得罪了其后人,屎盆子自然全扣到他头上。 “如果我啥都不干,新官上任肯定要拨乱反正,追究前任的过失,别人要么是将门子弟有几代结下的同僚上司说好话,要么手头有兵动不得,我一个新进的游击,手头上又没有兵,不选我杀鸡给猴看选谁若是换了你,你会怎么干”说到这里,刘成冷笑了一声:“只有乘着新上司还没有上任,抢先立下大功,手中掌握有兵,让别人即开不了口,也下不了手”未完待续。 ps:书友们要求一天两更的,我只能说抱歉,韦伯时间有限,能够一天一更就已经很紧张了,看书容易码字难呀顺便讨讨票,打赏和订阅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九十六章 家法 ;看着刘成脸上的冷笑,马子怡不由得生出一股寒意。一直以来,刘成在他面前都表现出一种成竹在胸,进退有节的样子,虽然手段狠辣,但哪怕手里已经有了必胜的底牌,也颇有分寸,总是给对手留有余地。对于这种行事的风格,马子怡是非常熟悉的,因为在大明官绅的圈子里就是按照这种游戏规则行事的:赢家点到为止,不以为甚,输家也认赌服输,不会死缠到底,下次再来。这也是马子怡在刘成向其伸手之后,欣然与其合作的原因之一。但是眼前的这个刘成却完全是另外一个样子了,虽然面带笑容,但俨然是一头身临绝境的猛兽,一副择人而噬的样子。几次想要劝解,可话到了嘴边又咽了回去,以马子怡对刘成的了解很明白,在这个时候说有些话只不过是侮辱了对方的智慧罢了。 “既然如此,那老夫也就没有什么好说的了。不过还请刘大人看在陕西民气的份上,有些事容让一二”说罢,马子怡便朝刘成拱了拱手,快步离去。 马子怡一回家,就让管家去陂塘局那儿找马仁成来见自己,结果到了晚饭时分,马仁成才回府。 “孩儿拜见父亲”马仁成朝父亲磕了两个头,方才站起身来:“今天在局里有几件事情,处置完了才回家,让父亲大人就久等。” “嗯”马子怡含含糊糊的点了点头,上下打量了一会儿子,只见相比起先前这个儿子黑廋了不少,但腰杆挺拔,神情果决,早已不是几个月前那副轻薄无行的乡绅子弟模样。不管马子怡现在对刘成的态度如何。但作为一个父亲看到儿子有了长进,心中还是不由得感觉到一阵高兴。 “你这几个月在陂塘局干的还不坏吧” “父亲”和绝大部分接触到新鲜事物的年轻人一样,马仁成兴奋的答道:“这几个月我在局子里可学了不少东西。要是刘游击早些年来鄜州就好了,俺那前二十多年只当是白活了。” “哼”看到儿子这幅兴奋模样。马子怡心中不由得生出了一股火气:“是你读书不用功,不然若是考上个进士,便可高官任做,好马任骑,又怎么会没有意思” “父亲大人,窗下非言命,场中莫论文,这科考谁又说的清楚呢俺当年也不是没有花功夫,只是实在是考不上呀”马仁成叹了口气:“不过父亲大人也说过了。只要我在这陂塘局中做得好,也算是立了家业了。” 见儿子把自己先前说过的话都搬出来当挡箭牌了,马子怡也不好直接开口,只得绕了个弯子,随口问道:“我听说刘大人那儿整日练兵,不知道练出来的兵能打仗吗“ “能打,肯定能打“马仁成回答的倒是斩钉截铁。 “我看你魂都给那刘成勾走了,又没动过刀枪,你怎么知道能打你若说不出个究竟来,小心家法侍候“ “父亲大人。我可不是胡说的“马仁成笑了笑,他从怀中摸出一个小册子出来,递了上去:”我前几日就想和父亲说了。只不过一直没有机会,今日倒是凑巧。“ 马子怡接过小册子,打开一看却是一页表格,表格的第一个竖行上写着“棉花c米c铁”等数十种常用商品的名称,后面两行则是用端正的楷书记载着数字,好像是代表价格的意思,只不过后面哪行并非每种都有,许多都是空白。马子怡看了会,还是不解其意。便问道:“小畜生,这上面写的什么东西” “禀告父亲第一排是江南地区这些商品的价格。是刘大人托我请那边的亲戚打听的,至于后面那排却是孩儿猜的。“ “猜的你猜的什么“ “猜的刘大人的手工作坊里面生产出这些的成本单价。“ 经儿子这一提点。马子怡才看出了一点眉目来,只见代表刘成那边生产成本的数字比代表江南那边的价格要低得多,许多甚至只要五分之一到三分之一那么多。马子怡看了会,冷笑的将那小册子往几案上一丢:“你莫不是给他骗了,怎么会这么便宜,莫非那刘成会妖法不成” 马仁成笑道:“绝对错不了,上面的数字都是孩儿一一查证过的,刘大人妖法是不会的,仙法倒是会不少。比如这布帛。“马仁成将书册翻到第二页:”比如江南的松江三梭布一匹值银六钱一分,最上等的斜纹布一匹一两银。而在刘成的作坊里最上等的绒布最上等的一匹成本也不过两三分银子罢了。“ “哼,你怎么知道那不是刘成诓骗你的“ “父亲,这是孩儿背地里打听来的,比如孩儿身上这件外袍便是刘大人作坊里布制成的,质地如何父亲大人摸摸便知道了。“ “哦,让我看看。”马子怡伸手摸了摸儿子身上的衣服,果然那绒布匀细坚韧,平直如镜,触手温暖,仔细看才能看到上面紧密的经线纬线,相较于最上等的松江布也不逊色,而温暖犹有过之。 “果然是好货色。“马子怡点了点头:”你说这等布料一匹只需两三分银子的本钱你又是怎么知道的“ “父亲大人,刘大人在水渠旁已经有水力纱机十五台,按照每台锭子一百二十支算,便有一千八百锭,这些纱机每日需用羊毛五包,纺出毛纱五万锭。而六十锭纱可纺出布一匹,而草原上的鞑子每包羊毛也不过换得布三匹罢了”马仁成一边说话,一边伸手在几案上杯子沾水在桌面上写写画画,此时马子怡也没有像平日那么严厉的呵斥他无礼,只是一言不发的坐在一旁听儿子推算,不时提点询问几句。 “那工人的工钱呢” “工人上工时吃的饭食是东家的,领的工钱便是布帛,对刘大人来说,这布帛还不是要多少有多少” “那些工人愿意” “有何不愿意这些工人原本都是农村的妇人。出来厂里做工,家里自然无人织布,与其花钱在外边去买。不如便直接从厂里拿,好歹刘大人折算的还多些。就算一时用不上。拿去做礼物或者与邻里亲戚换米粮c雇工人也都好用的很,不比铜钱银子难用。而且布帛的话,刘大人那儿是一个月发一次薪饷,从不拖欠,不像其他店铺,作坊c粮户那儿,到了年尾才算工钱,还用铅钱c小钱骗人。不少人都说刘大人是个仁义人。“ “原来如此。“马子怡点了点头。正如马仁成所说的,当时的政府在中央财政上虽然已经改为银本位,即以白银为主要货币,但在农村市场,尤其是在商品经济不那么发达的西北农村,很大一部分交易还是以实物交换为主要形式的,换句话说就是谷帛货币制度。原因很简单,无论是铜钱还是白银都集中在官绅商人手里,农民手里没有足够的小额货币作为交易媒介。这样一来,刘成的水力纺织厂就不仅仅是一个纺织厂。还起到了一个简陋版的银行功能,只要这些质量稳定c大小整齐的布匹在西北的乡间墟市里被大明的农民们接受,那他就不用担心出现生产过剩的问题。因为即使某个农民暂时用不着给自己或者家人添身衣服,他也愿意接受别人用布匹来交换自己的商品反正下次自己缺啥可以用这匹布换就是了。 在了解完了布匹之后,马子怡又询问了皮鞋c绳索以及许多其他商品的价格之后,他的神色越发凝重了起来,到了最后,他突然向马仁成问道:“仁成,若是那刘大人领兵出战,会赢会输呢“ 马仁成有些讶异的看了父亲一眼,为何突然要问这个问题呢但他还是顺从的回答了父亲的问题:“打仗的事情孩儿是不太懂的。不过孩儿还是觉得刘大人会赢。“ “为何这么说“ “父亲,孩儿的陂塘局距离刘大人的那些作坊也就隔着十几丈远。每天鸡鸣时分便听到那边叮叮当当的响个不听,太阳全下山才停下来。有时候那几个铁匠铺子夜里还赶工。那工坊有水力机械,做起东西来比别的工坊也不知要快多少倍。我听说在刘大人的库房里光是给士兵准备的皮靴子就有两三千双,衣甲c火铳c军器c火药c铅子只会准备的更多。那些流贼是啥模样父亲您也是知晓的,不要说皮靴,就连草鞋都不是每个人都穿得上的,不少人干脆就是打着赤脚,至多弄块布包包便是了。刘大人就算是个傻子,带着这样的兵去打流贼,也不会打输吧。” 马子怡站起身来,伸手抓住儿子的双肩将其拉了起来,从上到下仔细打量了一遍儿子,仿佛是第一次见到他一般。正当马仁成觉得浑身上下都不自在的时候,马子怡突然说:“想不到你这些日子长进了这么多,看来把你送到刘成这步棋是走对了。” “孩儿有一点长进,都是父亲大人平日里耳提面命的好处”马仁成刚想谦虚几句,却听到马子怡接着说道:“不过接下来的事情便要委屈你了,你也莫要怪为父,我这也是为了马家的基业” 正当马仁成莫名其妙的时候,马子怡拿起几案上的茶杯猛地摔在地上,指着马仁成用他最大的嗓门破口大骂道:“混账东西,快给我滚出去,我马子怡没有你这个儿子” 在门外侍候的仆人被书房内发出的响声给惊呆了,他小心翼翼的走到窗户旁,凑近窗户缝向里面偷窥,接着就被屋内的景象惊呆了,只见地上到处都是被摔碎的茶杯碎片,马子怡指着二公子马仁成破口大骂。 “来人,来人“ 听到里面老主人的叫喊声,那仆人赶忙推门冲了进去,应道:“老爷,老爷,怎么了“ “给我拿家法上来,把这个逆子给我赶出去,我马子怡没有这个儿子“ 那仆人已经跟随马子怡有二十多年了,平日里亲近得很,见状赶忙劝说道:“老爷,您这是何必呢气坏了身子怎么得了“ “连你也不听我的话了,好,好,你不拿我拿”马子怡仿佛已经气疯了,他一把推开伸手相邀搀扶他的仆人,冲到窗户旁边拿起一根撑窗户用的木叉子,操起木叉便朝马仁成劈头盖脑的打了过去。这时马仁成才回过神来,赶忙转头向屋外跑去,马子怡追赶不及,没打到儿子,倒是把窗户和走廊上的盆栽c鸟笼打坏了不少。马子怡见马仁成跑的远了,才停了下来,气喘吁吁的大声喊道:“我要开宗祠,将这个逆子从马家除名,我们鄜州马家就没有这个混账东西” 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马仁成被赶出马家,并被从马家族谱中除名的消息很快就传遍了整个鄜州城,至于原因却没有个准。有说是马仁成在外面做了些败坏门风的丑事,激怒了老父被赶出去的;也有说马仁成忤逆不孝的;还有人说马子怡得到了那个刘游击要完蛋的消息,便让儿子马仁成从陂塘局回家免得惹祸,而马仁成却舍不得主事的好处,死不松口,马子怡便将儿子赶出家门,以免祸及家门,总之是众说纷纭。但作为当事人的马仁成却好似什么都没有发生一般,每天照样在陂塘局里面办差,唯一不同的是他不再回家,而是搬到了自家一个距离署地不远的一处庄子。 怡红楼 作为鄜州最高档的夜生活场所,怡红楼除了给当地的富有阶层提供声色娱乐服务之外,还有另外一个为上等阶层提供公共生活空间的作用。明代的鄜州没有电话c没有互联网,也没有艺术沙龙c没有戏院等近现代才出现的公共生活,但这并不意味着当时的士绅们就没有类似的需求,当然他们也可以通过举行家宴等方式来实现小范围的信息交流,但家宴显得过于正式,在一个阶层森严的古代社会里,并不是什么人都可以被邀请到一位身份高贵的缙绅家中来的。因此类似于怡红楼这样的场所就成为了一个非常不错的选择了,在这儿随便什么人都可以暂时放下身份的架子,只要你肯掏钱,高贵的勋贵子弟c清介的进士老爷c富有的商贾都可以环坐一桌,在音乐c美酒c的润滑作用下,大多数男人都会变得很好说话的。未完待续。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九十七章 内情 这天如平日里一样,在怡红楼的顶楼东角的房间里,七八个鄜州的缙绅与富商们正围坐在一张桌子旁,每个人的身边都陪坐着一个年青俊俏的粉头,让这间不算大的隔间看上去有些拥挤。不过这些人显然并没有这种感觉,他们愉快的吃着菜c喝着酒c说着话,不时在旁边的女人身上揩油,而女人们则报之以娇嗔,酒香c脂粉味和男人女人的说笑声夹杂在一起,屋内充满了快乐的气氛。 但并不是每一个桌旁的人都那么快乐,那便是赵老三,只见他也不说话,只是一口口的喝着闷酒,连旁边的那个粉头都懒得搭理,一副郁郁寡欢的样子。旁边的人见状便笑道:“赵老三,你怎的把旁边的莲姐儿晾在一边只管自己喝酒,这可不像你平日的作派。“ “是呀,赵三爷,您平日里可是个怜香惜玉的人呀“另外一人也插过话来。 “赵三爷,今日高朋满座,正是舒展胸怀,畅所欲言的时候,您怎么就一个人喝闷酒呢“ 旁人纷纷插话,而赵老三却只是一杯又一杯的往嘴里倒酒,就好像完全没有听到旁边人说话一般,桌上的气氛顿时冷了下来。一个知晓内情的开口劝道:“赵三爷,那刘游击虽然跋扈,也不过蒙蔽了马老爷,仗了他的势力,才敢如此为所欲为。前几日马老爷知晓是非之后,便大义灭亲,将逆子赶出家门,在族谱中除了名,那刘游击也没有几日了,你何必还如此伤心呢“ 旁边几人听的懵懂,纷纷开口询问事情原委。方才那人便将赵老三与马仁成争夺陂塘局主事之位。马仁成向刘成求援,刘成便带了一队兵丁将赵老三收容的十几个豪奴一股脑儿杀了个精光,还当做盗匪报给了吕伯奇。吓得赵老三回到家中养病的事情叙述了一遍。至于马子怡将马仁成赶出家门之事,屋里的人就没有一个不知道的。自然也不用在多说了。 一人摇头晃脑的吊着书袋:“君子之过也,如日月之食焉:过也,人皆见之;更也,人皆仰之原来马老先生是为了这个将二公子赶出家门的,果然不愧为是诗礼传家的马家呀“ “不过赵三哥那十几条人命可不能就这样白白没了,现在没有马家庇护,咱们去衙门击鼓喊冤吧“ “不错,人命关天呀咱们可不能被一个外乡人欺负到头上了“ “对,将那刘游击赶走了,那马仁成没有了羽翼,这陂塘局就是咱们兄弟几个的了“ 眼看众人说的越发意气昂扬。赵老三却还是一副啥都没有听见的样子,只是自顾在那儿喝酒,终于有人看不下去了,大声喊道:“赵老三,咱们大伙可都是为你出头呢,你这个正主怎么还在喝闷酒,说句话呀“ 赵老三冷哼了一声,将酒杯往旁边一推,冷声道:“你们也不是为我出头我不需要你们为我出头你们也没本事替我出头“ 赵老三没头没脑的三句话顿时冷了场,众人纷纷起身离开。不少人口中自然也说了些不好听的话,而赵老三却好似全然没听见,只管喝自己的酒。转眼之间,方才还挤得满当当的屋子就变得空空荡荡的。赵老三将杯中酒一饮而尽,正准备起身离去,却看到对面还坐着一人,正看着自己,不由得问道:“索罗孟,你为何不和他们一起走,去商议如何打陂塘局的主意“ 那索罗孟是个二十七八的年青人,犹豫了一会答道:“赵三爷。我总觉得事情不像表面上看过去的那么简单。” “哦“赵老三笑了起来:”想不到这屋里除了我还有个明白人,好。好,好。咱们这两个明白人可要好好喝几杯“说话间,他拿起酒壶被自己与索罗孟各倒了一杯酒,将酒杯凑到对方面前,索罗孟小心的接过酒杯与赵老三对饮了一杯,却喝得有些急了,咳嗽了起来,双颊泛起了一片红晕。 “来,给你满上,咱们再喝一杯“赵老三好似起了酒兴,笑嘻嘻的又给索罗孟倒满了,与对方碰了一下酒杯,索罗孟只得又将酒喝完了,他害怕赵老三又强他喝酒,赶忙将酒杯放到身后:”赵三爷,在下量浅,可以待会再喝吗“ “好,待会就待会“赵老三笑嘻嘻的将酒壶放到桌子上,问道:”那你为啥觉得那些人成不了事“ “他们心不齐,嘴上说是要替赵三爷您出头,但心里都打着陂塘局的主意,可陂塘局主事的位置只有一个。“ “嗯,也有几分道理“赵老三点了点头,突然笑道:”可要按我说,他们就算心齐了,也成不了事。“说到这里,赵老三叹了口气,脸上泛起自嘲的苦笑:”在这件事情以前,我也和他们一样,觉得在这鄜州就是我们缙绅的天下,只要咱们内部这些人谈妥了,就算是知州c巡抚老爷,在鄜州这一亩三分地上也得让我们三分。现在回想起来,当真是可笑,可笑呀“ “难道不是这样的吗“索罗孟有些惊讶的反问道,可以说赵老三的想法在明代的缙绅中有很大的代表性,而且在明代的绝大部分时间内与事实相符,也无怪乎他有这种想法。 “也许过去是的,但现在已经不是了,世道已经变了。“赵老三脸上露出一丝悲凉的苦笑:”这还得多谢那个刘成,要不是他一口气砍掉十几个脑袋打醒了我,我现在还在梦里,死都不知道是怎么死的。“ ”你说那个刘成不过仗了马家的势力罢了,就算是参将c总兵,一纸弹章便扒了官袍的也不是没有,何况区区一个游击“ “那是过去“赵老三冷笑道:“天下就要乱了,接下来是朝廷求着这些丘八,而不是丘八求着朝廷,只要你手头有兵c能打,朝廷就拿你没有法子。干出什么事情来都会替你敷衍过去。扒了官袍容易,他手下的兵要是反了,朝廷拿什么去收拾残局御史的折子还是司礼监的诏书” “怎么会这样。不会这样吧”索罗孟被赵老三的惊人之语给吓住了。对于现代人来说,大明朝不过是史书上记载的众多古代中国历史王朝中的一个罢了。熟悉历史的甚至还能随口说出这个王朝还有几年的寿命。但对于像索罗孟这样的明代士绅来说,他的祖父和父亲生活在大明朝的统治下,他祖父的祖父也生活在大明朝的统治下,他祖父的祖父的祖父还是生活在大明朝的统治下,这个伟大的王朝曾经遇到过种种困难,但都成功的渡过了,为什么这个王朝不会永远的统治下去,至少在他索罗孟的有生之年统治下去呢 “有什么不可能”赵老三凑近了索罗孟低声道:“你知道吗就在几天前。延绥镇的游击贺人龙领兵袭击了被招安的神一魁c不沾泥,将这两人杀死,一起被杀的还有两人的心腹部下千余人。” “那又如何” “贺人龙是擅自出兵”赵老三的声调陡然提高了:“杨总督可是一直要招抚的,他贺人龙这般杀了神一魁c不沾泥,那些被招安的人哪个还能心安还有哪股流贼还会相信朝廷的招抚” 索罗孟被赵老三话里的内容给吓住了,他低声问道:“那,那,那我们该怎么办” “等看杨总督怎么收拾这个贺人龙,要是他能把贺人龙杀了,那局势还有几分希望;要是他拿贺人龙没有办法。那天下就要真的大乱了,像这样跋扈的还能没事,又有哪个会把上官当回事“说到这里。赵老三叹了口气,对索罗孟道:”要是天下真的要乱了,咱们就跟着马家去投靠刘游击吧,他能抓钱又会练兵,是个人物“ “可马老先生不是刚刚把二公子赶出家门,还从家谱中除名了吗“ “呸,马老儿又在玩两边下注的把戏,他即舍不得刘成给他带来的好处,又害怕给自己家惹出祸事来。便假戏真做,把二儿子赶出家门。将来要是真的出了事好推脱。你想想,他要真的要和刘成断绝往来。马仁成还能出了马家的门他这番做戏也就能骗那群睁眼瞎子“ 听赵老三说到这里,索罗孟的脸色不禁发红,显然他自己也在赵老三口中的睁眼瞎子范围之内,他想了想问道:“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做“ “等,千万别乱动”赵老三答道:“要是世道真的要乱了,首先便是结寨自保,粮食和盐多屯着点,寨墙也得好好修修,这些可以背地里做。然后就得挑个好主子,这个急不得,千万记住了,早起的鸟儿有虫吃,早起的虫儿被鸟吃,咱们是虫,不是鸟” 陕西,固原,三边总督府。 “贺人龙这个混账东西,西北的大局就坏在了他的手上”此时的杨鹤早已没有了平日里的矜持,他猛地一挥胳膊将几案上的文房四宝扫落在地,对站在一旁的赵文德大声喊道:“建生,快替我起草折子,我要将其拿下,军法从事” “大人,此事还需慎重呀”赵文德却没有从命。按照明朝的政治制度,像杨鹤这种封疆大吏,自然是有权力对手下的官员临机处置,不过像贺人龙这种已经迈入高级武官阶层的将领也不是可以随意斩杀的,通常先将其拿下免职,然后向朝廷上奏折请求批准,毕竟贺人龙没有叛变c也没有打败仗,杨鹤也还没有被赐给尚方宝剑这种临机处置的权限。 “慎重这厮骄横跋扈,擅杀降将破坏朝廷的招抚大局我恨不得食其肉寝其皮,还要怎么慎重”杨鹤已经怒到了极点,他冲到赵文德面前,大声吼道。 “大人请息怒”赵文德沉声道:“贺人龙固然罪不容诛,但西北边军多的欠了两三年的饷银,少的也欠了七八个月了,这厮虽然平日里行事跋扈,但却颇得部下死力,若是贸然将贺人龙拿下,只怕会军心摇动,惹出事情来。” 听到赵文德的劝谏,杨鹤的怒气渐渐平息了下来,正如赵文德所说的,当时的西北明军欠饷已经是非常普遍的现象,军中士卒普遍生活困苦,人心不稳。在这种情况下贸然拿下像贺人龙这样手握兵权的勇将,会不会激怒其在军中的亲信发生兵变呢那将会使大量具有丰富军事经验的边军老兵和基层军官加入尚未完全平息的流民队伍,使其战斗力发生质的提高。其危害性是不言而喻的。 “建生,那你说应该怎么办” “以下官所见,贺人龙必须尽快拿下,并且还必须明正典刑,只有这样才能够挽回被招抚的人心”赵文德沉声道:“但不能贸然行事,必须实现就留下后手,准备能够稳得住局面的人,以免让不逞之徒惹出祸事来” “建生所言甚是我方才乱了方寸,险些坏了大事,多亏你提醒“杨鹤击掌道:”那何人才能稳得住局面呢让杜文焕杜将军走一趟如何“ “不好“赵文德摇了摇头:”原因有二:一来杜将军乃是制军您的左右手,眼下陕西形势吃紧,一刻也离不开固原。其二c杜将军名头实在太大,那贺人龙也不是傻子,知道杜将军来了,必然知道是来对付他的,只怕预先会做准备。“ “那你说当派何人呢“ “在下以为刘成刘游击是个很好的人选。” “他“杨鹤皱起了眉头:”你怎么选了他此人的确颇有才干,但资历德望毕竟浅了些,这游击都是我一路超拔起来的,如何镇得住那帮骄兵悍将“ 赵文德笑道:“大人,资历德望浅那贺人龙才不会提防。此人是个厉害人物,行事果决,下手狠辣,又和贺人龙有仇在先,动起手来没有顾忌。镇不住不要紧,砍他几十个脑袋下去自然就镇得住了。”未完待续。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九十八章 使过 “他手上又没兵拿什么去砍脑袋那刘成虽然是个游击,可一直干的都是清理军屯,安置流民的差事,手头上撑死也就百把人,贺人龙手下可有一千多打老了仗的精兵,怎么吃得下“ “禀告大人,那刘成去的时候的确就一百来人,现在可不止了“说到这里,赵文德从袖中取出一叠文书递了过去,笑道:”大人您请看“ 杨鹤有些疑惑的接过那叠文书,细看起来。原来那叠文书竟然都是对刘成的告状信和匿名帖子,一开始是告他草菅人命,抢夺民田以为军屯;后来就是他欺压良善c威逼地方,大兴土木c耗费民力;再到后来干脆就是说刘成收受贿赂c侵吞田亩c私造火器c打造军国之器,收容勇士,编练经制之外之师,有不臣之心。粗粗一翻便有七八十张,全部都写满了刘成的罪行,若是有十分之一属实,刘成有十条性命也保不住了。杨鹤越看越是心惊,到了最后他再也看不下去,将那叠文书丢到几案上,颤抖着问道:“建生,这些哪儿来的属实吗” “大多数都是送到总督府签押房的,还有一部分是兵部发下来的勘问折子。至于是否属实嘛下官以为并不要紧” “怎么会不要紧”杨鹤一听不由得又气又急,指着那叠文书喝道:“这些可都是杀头的罪名呀“ “大人,您为官多年,应该也知道能够侵吞军屯的都是什么人物。刘游击去清理军屯,便是做的虎口夺食的勾当,他不杀的人头滚滚,谁会把到口的肥肉吐出来再说在官府眼里这是军屯。可在那些侵占军屯的人眼里可不就是民田吗至于后面那些罪名,您也说了让他下去的时候身边也就十个人,也没给他多少钱。那些州里的豪门右户哪个家里没有百壮丁他不打制兵器,收容勇士。把刀子磨利点,恐怕连自己的脑袋都保不住,哪里还能把差事办成了刘游击清理军屯c安置流民的时候,您说他办事得力,给他升官,可别人告状告上门来,就翻过脸说他犯了杀头的罪名,这有些说不过去吧“ “这个“杨鹤听到这里。不由得哑然,他也不是刚刚进翰林院没有经历过世事的编修,自然知道赵文德所说的是当时的实情,如果刘成循规蹈矩早就被赶出鄜州了,哪里还能在那儿拳打脚踢打出一片天地来想到这里,他有气无力的问道:”那这些东西你怎么处置的“ “到总督府的一律留中待发,朝廷发下来的则答复查无实据。“ “嗯“杨鹤点了点头,赵文德的回答也在他意料之中,古今中外官僚机构的绝招不是别的,而是不表态的拖延战术。反正下面人该干的抓紧干,等到一切已经是既成事实了,啥答复也就不要紧了。 “大人。我选择刘游击还有一个原因。”赵文德拿起那叠被丢到几案上的文书:“便是因为这个。” “这个”杨鹤问道:“难道不是因为他有本事,有兵能镇的住场面吗” “有这个原因,但不全是”赵文德笑道:“大人,之所以会闹出贺人龙这桩事来,还不是因为您在这儿根底浅,在军中没有几个您信得过c能打仗c够忠心的武将吗您想想,若是让那刘成看到这叠东西,他还不感激涕零,为您效犬马之劳使功不如使过呀” “不错”杨鹤听到这里不由得眼前一亮。让刘成看到这叠状子有两个作用:1c让刘成知恩,不要以为这些都是你的功劳。没有领导替你遮风挡雨,你早就去牢房里啃窝窝头了;让刘成知惧。不要以为你立下大功领导就收拾不了你,这些状子可都在领导手里,还没有下结论,像你这种浑身把柄的,领导一反手就能让你把牢底坐穿。像这样知恩又知惧的下属,领导才用的得力,用的安心呀 “建生,你可真是我的子房呀”杨鹤笑了起来:“那一事不烦二主,鄜州这一趟你是非去不可了。” “遵命” 鄜州,千户所城外校场 “甲c乙c丙c丁” 刘成站在校场旁,正看着军官正在教授着新招募来的士兵如何使用长矛,就在几天前,刘成便从挖掘河道的流民里招募了四百青壮,这样一来他手下的战兵达到了一千人。应该说募兵的条件很不错,每个被挑选上的可以得到五匹布c九斗米两银子的安家费,被挑上后除去吃饭穿衣以外,每个月还可以根据资历与职位不同领到八钱到一两五钱不等的军饷。 但是新兵们的兴高采烈并没有维持多久,刘成的训练方式可以说枯燥到了残酷的地步,按照他的计划,所有的新兵将被全部作为长矛兵,这样他就可以将一部分原本是长矛兵的老兵变为鸟铳手和跳荡手。与大多数新兵过去比较熟悉的短枪和花枪不同,刘成给手下士兵准备的是长达四米的长矛,他将从准备到各种刺杀所有的动作分成十三种,然后按照“甲乙丙丁戊己庚辛”的次序标号,新兵的第一步就是在老兵们的示范下学会在队形里正确的按照口令做出动作来。这并不是件容易的事情,尤其是这种训练持续的时间很长,而且训练用的长矛是加重的。对于做错的人,巡视的军官将会迅速将其拉出行列,用手中的藤杖给其加深印象。 “一,二c三” 在不远处,一个听错口令的新兵被拖出行列,扒下裤子,行刑的军官狠狠的挥舞着藤杖,口中数着数。刘成的目光毫不停滞的扫了过去,仿佛什么都没有看见,其实他心中算的是每天消耗的钱粮。严酷的军纪并不是无条件的,大英帝国的龙虾兵固然以军纪严酷著称,可也啤酒c黑面包和咸牛肉管够,也不拖欠军饷。打了胜仗还不时让士兵抢掠一番发泄压力。压得太狠了,没伤到别人先伤到自己的蠢事,刘成可不想做。 “大人。让将士们先休息一会儿吧”一旁的杜如虎低声道。 “休息“刘成看了看天色,此时大概也就下午四点左右:“这么早就休息” “大人。过去便是在太祖时候也就一日两操,每次操练也不过一个多时辰。您今天从早上开始到现在都快四个时辰了。” “好吧“刘成无奈的点了点头,按照他过去军训的经验,新兵融入军队的最好办法就是不让他的脑子和身体有空闲的时候,把纪律和技巧变成肌肉的反应,看来在大明这一套不能照搬,毕竟他再怎么能刮地皮也没法让手下大米白面管够,一周还能吃一顿红烧肉。操的太过分只怕适得其反。 “多谢大人“杜如虎这才松了口气,赶忙向一旁的中军下了命令。刘成看了看杜如虎,发现对方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便问道:”如虎,你是老行伍了,要是对我这练兵法子有啥意见,只管直言。“ “大人。”杜如虎叹了口气:“你这练兵的法子倒是不错,练得都是上阵杀敌的真功夫,没有花架子。也才十来天功夫,这些新兵就已经有了个兵样子了。拖上去打两仗,见过血杀过人就是好兵了。只是这兵虽然好,可”说到这里。杜如虎的话语停住了。 “老杜,你有话就直说,我刘成不是那种听不进去别人话的人” 杜如虎咬了咬牙,道:“大人,你这兵练得苦,也能打仗,可饷钱可少不了。好比看家护院,狗肯定打不过老虎,可老虎要是肉不够吃。就要吃人呀“ “原来你是担心这个。”刘成笑了起来:“你放心,接下来几十年可的是你我打不完的仗“ 这时。一名亲兵快步跑了过来,朝刘成叉手行礼道:“大人。城门有一人自称是您的故人,说要马上见您。“ “我的故人”刘成闻言一愣,他一个穿越者在这个世界可谓是无亲无故,哪有什么故人旁边的杜如虎看出刘成脸色不对,便向那个亲兵问道:“他还说了什么吗” “哦,那人说自己是固原来的。”那亲兵答道。 “固原莫不是杨鹤那儿来的人这个节骨眼上他派人来我这儿干嘛为何不直接表明自己的身份莫不是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一瞬间,刘成心中已经转过好几个念头,他想了想对身旁的王兴国道:“你去把那个人带到我住的那个庄子去,莫要让外人看见了,我待会就到” “是,大人“ 刘成住处。 “好一个柳营春试马,虎将夜谈兵”赵文德看着堂上挂着的一副对联,笑道:“平日里看不出,这刘成胸中倒有几分气象”他刚想凑近了去看那对联上的落款,却听到外间传来一阵脚步声,知道是刘成回来了,赶忙转过身来,整理了一下身上衣冠。 “原来是赵大人”刘成看到赵文德,脸上露出惊讶的神色:“您怎么来了,为何不让人事先通传一声,让末将准备一下。“ “无妨,无妨“赵文德笑着摆了摆手:”这里已经很清静,正好说话。“他看了看左右,笑道:”刘大人,若是有酒便取些来,你我坐下说话。“ “杜固,你快去取些酒来“刘成赶忙吩咐道,但心中却在揣测赵文德的来意,他在杨鹤周围人身上下了不少功夫,知道自从出卖盐引那件事情之后,赵文德在杨鹤身边的幕僚中已经隐然处于第一人的位置,许多机要的事情干脆杨鹤就与赵文德两人暗中商议决定,那些酸溜溜的同僚们还给他起了个绰号叫”小子房“。在贺人龙擅杀神一魁c不沾泥,陕西招抚大局即将破灭的要紧时刻,像赵文德这样一个重要的人物若不是有极为要紧的事情,又怎么会跑到自己一个区区游击这儿来呢 “刘大人”赵文德抿了一口酒,上等的汾酒让他的眉头不自觉的舒展了开来:“你在鄜州做的事情杨制军都已经知道了,杨大人果然没有看错你,你是个难得的人才。” “赵大人谬赞了,下官虽然驽钝,但也知道若想报得杨制军的大恩,最好的办法就是办好差使,除此之外并无他途。”刘成一边敷衍着,一边向杜固使了个眼色,杜固会意的退出屋外,将房门从背后带上,站在门口按刀而立。赵文德看在眼里,不由得心中一动,显然刘成已经明白自己有些不能让外人听到的话要说与他听,才做了这种准备,不由得对刘成的观感又高了几分。 “刘大人,我今日来便是奉了杨制军之命,让你助我去办一桩差事。“说到这里,赵文德的声音低了下来:”贺人龙骄横跋扈,不遵军令擅杀降军,杨制军要将其拿下治罪“ “拿下贺人龙将其治罪“ “不错刘大人你应该知道贺人龙擅杀神一魁c不沾泥的事情吧杨制军对其震怒异常,已经下令要将其从严治罪,但又怕他所统领军队发生兵变,便让我暗中行事,只要能够将贺人龙拿下,便让你暂代他的职位,统领其部“赵文德说到这里,从怀中取出一份文书来,刘成粗粗一看上面写的果然大体与赵文德说的一致,末尾盖着总督府的大印。刘成心中不由得又惊又喜,他现在虽然与贺人龙一样都是游击,却是个空头官儿,手下是没有军队的,现有的那千把人都是刘成自己招募来的私兵,军饷也好c器械也罢都是从其他歪门邪道里弄来的,若是能够取代贺人龙的位置,他大可借口淘汰老弱把其遣散,然后将其余部并入己方,那可就是朝廷经制之兵,自己也名正言顺的当上军头了。 “赵大人,末将敢问一句,您打算如何对付那贺人龙呢” 赵文德却没有马上回答刘成的问题,笑道:“我今日看你在校场上练兵甚急,算来总有个百人吧”未完待续。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九十九章 定计 “差不多。”刘成点了点头,他心知赵文德看到的应该是自己刚刚操练不久的新兵,那些已经精炼几个月的老兵大部分都已经转成了鸟铳手与跳荡手,为了防止被外人发现,训练场地是在千户所城内的小校场,赵文德进不了城,自然是看不见的,自己也没必要过早的暴露实力。 “行列有度,刺击步伐皆有可采之处,刘大人练得好兵“赵文德先夸奖了刘成一句,明末文人皆好谈论兵事,光是流传下来的各种练兵笔记就有七八十本,但其中大部分都是纸上谈兵。但赵文德好歹是给杨鹤这种文武大员当高级幕僚的,别的不说三边总督的标营操练总是见过的,很清楚作战中最要紧的就是高度的组织。在操练中表现出来的就是阵型疏窄有度,士兵能够熟练的按照号令有秩序的前进后退c正确的使用手中的武器攻防。刘成那些兵虽然训练的时间还不长,但在藤棍和疲劳训练下已经对口令形成了条件反射,可以作为一个整体做有序的动作,光是这一点就已经胜过了当时的大部分军队了。 “有了这支兵就好说了”赵文德笑道:“贺人龙本不足惧,唯恐其做贼心虚,得知本官前来便鼓动麾下士卒变乱,贻害百姓。因此我打算乔装打扮为刘大人的一个随从,待到刘大人与贺人龙那厮见面时,便宣读杨制军的命令,解去那厮的官职,有刘大人的精兵在外,就算军中有一二跳梁小儿,定然也不敢生乱。” 听了赵文德的提议,刘成并没有立刻表示赞同,思忖了一会问道:“赵大人。敢问一句末将将以什么理由去见那贺人龙呢“ 看到刘成没有立即同意自己的方案,赵文德的眉头微微的皱了起来,在他看来以自己的身份。又带着这样一个对刘成有利的方案远道而来,刘成唯一该做的就是跪下谢恩。但刘成不但没有露出一丝感谢的意思。反而小心的询问方案的细节。赵文德心中不由得骂道:“不识抬举的东西。“但他脸上并没有露出什么神色,只是懒洋洋的答道:”你与贺人龙分数同僚,前去拜访也是理所当然的吧难道这也要我来教你不成“ “赵大人,若是这么说,那本将恕难从命“ “你”赵文德闻言大怒,他霍的站起身来,冷声道:“刘大人,这可是杨总督的军令。你这可是要抗命吗” “此乃乱命,末将不敢从命。”刘成沉声道:“若是依照大人的法子,不但末将人头不保,大人恐怕也要遭池鱼之殃,还会坏了杨制军的大事。” “你怎么知道会坏了杨制军的大事依我看分明是你胆小怕死”赵文德的脸色阴沉如水,他从怀中取出一叠文书,丢在几案上,冷笑道:“刘大人,不要以为你现在翅膀硬了就可以胡来了,要不是有杨制军这棵大树替你遮风挡雨。依照你在鄜州的所作所为,有十八条性命也不够死的。杨制军可以成就你,也可以毁了你“ 刘成捡起那叠文书。随便翻了两页便放到一旁,却没有像赵文德想象的那样立即跪下求饶,而是微微一笑:“末将虽然愚钝,却也知道离不开杨制军的羽翼,只是我方才话说的不清楚,让赵大人有了误解,还请见谅。“ 赵文德冷哼了一声,没有说话,刘成见状也不着脑。上前一步笑道:“赵大人应该知道我与那贺人龙结有旧怨。“ “那又如何若非如此,我为何要在杨制军面前推荐你“ “若是那贺人龙先下手为强。将末将一刀杀了,那赵大人孤身一人又要怎么将贺人龙夺职呢“ “哼。想不到我竟然看错了人,刘成你竟然是一个无胆鼠辈“赵文德冷笑了一声:”你好歹也是朝廷四品武官,他贺人龙就算和你有旧仇,也不至于就这么把你一刀杀了吧,难道他不想再做这朝廷的官了“ 刘成也不着恼,笑道:“那为何贺人龙敢杀不沾泥c神一魁呢” “他们两人不过是被招抚的流贼,如何能与你相比“ “请恕末将直言。神一魁不沾泥两人虽然出身流贼,但却干系到杨制军,不,朝廷的西北大局。这两人一死,那些被招抚之人定然无人自安,朝廷的招抚方略就算是完了。杨制军若想挽回这一败局,唯一的法子就是拿贺人龙的脑袋挽回人心,这一点你知道,我知道,贺人龙也知道。可贺人龙又不是傻子,他与神一魁与不沾泥远日无冤,近日无仇,为何要拼着自己的脑袋不要也要杀这两人呢“ 刘成这一席话说的赵文德脸色大变,他低头思忖了一会,低声问道:“除非他有法子能够保住自己的脑袋。” “不错。” “可是那不可能,这厮坏了杨制军的大事,大人恨不得食其肉寝其皮,只要大人还在这三边总督之位上,早晚要了他的脑袋。“说到这里,赵文德突然打了个寒颤,盯着刘成的双眼问道:”你的意思是他有法子让杨制军去职“ “不错,招抚大计若是不成,西北乱事再起,杨制军首当其冲,自然是要去职的。“ “可是,可是他贺人龙不过区区一个游击,又有什么本事插手这等朝廷大事再说就算朝廷要罢了杨制军的官,固原距离北京有千里之遥,文书迁转少说个把月时间,杨制军若要杀他,他贺人龙便是有十个脑袋也保不住的。更不要说他怎么知道杨制军不会东山再起,到时候往事重提要了他的性命“ 刘成冷笑道:“他贺人龙自然是没有这个资格,也没有这个本事的,可若他背后有人呢“ 赵文德听到这里,脸色变幻,突然道:“你的意思是贺人龙所做的一切都是背后那人指使的,那人利用贺人龙破坏了杨制军的招抚之策。迫使杨大人去位。所以贺人龙才敢这么做,因为有那位大人物保着他,所以他不担心掉脑袋。也不担心杨大人将来找他的麻烦” “不错。”刘成笑了笑:“当然也有可能不是具体的某个人,而是某个集团c某一伙人。这就要看杨制军做了什么得罪人的事情,以至于那厮废了这么大一番手脚也要把杨制军拉下马” 此时赵文德已经是面如土色,作为杨鹤的高级幕僚,他对当时朝堂之上的政治斗争知道的比刘成要多得多,对于是什么人出的手都能猜出个六七分来,他很清楚以那几位大人物的老辣,又占了先机,杨鹤这回恐怕是凶多吉少了。 “你是因为这个原因才不敢去求见贺人龙的” “不错。赵大人我也不瞒你,那贺人龙曾经趁我在外饮酒派刺客暗杀我,若非我一个护卫机敏,只怕我早已是阴间一鬼了。你想想,那贺人龙反正也杀了神一魁与不沾泥,也不缺我一个。反正这时候兵荒马乱的,把我一刀砍了栽赃到流贼头上,他上面又有人,你觉得有谁会替我申冤吗” 听到这里,赵文德的脸色也变得极为难看。他清楚假如贺人龙杀了刘成,为防止走漏风声贺人龙十有会把随行人员全部灭口,若是按照自己的方案。恐怕自己给刘成陪葬的概率也很高。他想了一会,问道:“那刘大人你觉得应该怎么办” “应该倒过来,你以杨制军的名义前去贺人龙那儿,免去他的官职,而我领兵潜袭与他,将其一举击破。只要能将其拿下,杨制军就还有一丝扳回的机会。”刘成说到这里,看到赵文德还有些迷糊,便低声解释道:“赵大人。贺人龙若是听说你来了,并不会做防备。因为这是他意料之中的事情。有了背后那人的庇护,就连杨大人他都敢下手。何况你” “不错”听到这里,赵文德也明白了过来:“他见了我不但不会害怕,反而会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以为杨制军的手段也不过了了,便会放松警惕。而刘大人你正好趁虚而入,打他个措手不及。” “正是,到时还请赵大人以大义相责,剖明忠奸,到时我也好省几分力气。” “那是自然,赵某拼着这条性命不要,也要将那贺人龙骂他个狗血淋头。”说到这里,赵文德大声笑了起来,显然是想起了自己大骂贺人龙的畅快景象。不过赵文德的笑声突然停住了,他有些担心的问道:“刘大人,那贺人龙所部素称能战,不知你“说到这里赵文德欲言又止,显然他对刘成的军队并没有多大信心。 “赵大人请放心,你今天见到的不过是我刚刚招募的新兵,不过操练了十几天罢了,精兵都在城中操练。“ “十几天的新兵便有这般气象“赵文德闻言大喜:”若是如此,吾无忧矣“ “只是这样必须让赵大人孤身涉险,有些过意不去。“ “这有何妨若是倒过来,我可没有刘大人这般本事能领兵平定贺人龙”赵文德笑了起来:“我与贺人龙又没有仇,他杀我作甚”说到这里,他将那叠对刘成的告状信凑到蜡烛旁,在烛火的舔舐下,一张张写满文字的白纸变得焦黄c弯曲,接着就燃烧了起来。 “赵大人,您这是“刘成惊讶的问道。 赵文德没有回答,直到所有的文字都化为灰烬,他才微微一笑:“若不是这次有了刘大人,赵某险些坏了杨制军的大事,坏了朝廷的大局。这次回去,我一定将发生一切都原原本本禀告杨制军,为刘大人请功c请赏。” “赵大人请放心,下官一定竭尽全力”刘成赶忙还礼道,赵文德这么做显然是向刘成示好,想要弥补先前想要用把柄要挟刘成造成的裂痕,以免影响到接下来的行动。但刘成很清楚在辽东战事加剧c登莱之乱爆发之后,大明已经无力继续向西北投入更多的资源赈济灾民,招抚政策的失败已经是时间的问题,贺人龙袭杀神一魁c不沾泥不过是将这个时间提前了而已。很有可能是贺人龙幕后的黑手也看到了这一点,才借机给了杨鹤致命的一击。但对于刘成来说,还有一个迫在眉睫的危险,那就是贺人龙。贺人龙并不是傻子,他冒着生命危险干掉神一魁c不沾泥,必然是从幕后黑手那儿得到了某种承诺。如果这些承诺兑现的话,又失去了杨鹤的庇护,刘成就要大难临头了。因此对于刘成来说最好的选择就是在一切变为现实前将贺人龙干掉,赵文德的出现无疑给了他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就算因此得罪了那个幕后黑手,也比要面对这个报仇从早到晚的贺疯子要好。 在确定了大的方向之后,刘成与赵文德又花了半个晚上敲定了诸多细节,按照计划,他们将在三天后向贺人龙发起攻击,争取将其生擒或者斩杀,一举铲除这个祸根。 延安安塞,虎头寨。 袭杀了神一魁c不沾泥之后,贺人龙在接下来几天时间里十分忙碌,在虎头寨的只是神一魁的老营和亲兵,为了补给方便,其余的军队分散屯扎在周围的几个较为富裕的村寨了。无论是为了证实自己袭击神一魁与不沾泥一事的正当性,还是为了斩草除根免除后患,贺人龙都有必要将这些“叛服不定的流贼余孽“消灭干净。 行辕。 “叔“一个气喘吁吁的军官将几颗血淋淋的人头丢到地上,大声对坐在上首的贺人龙道:”这是白九儿c九条龙c映山红的脑袋,不过郝摇旗那厮脚滑,带着二十多人跑了。“ “是国成侄儿呀“贺人龙笑着走到那军官身旁,拍了拍对方的肩膀:“,干得好,不愧是咱们贺家的儿郎,降贼呢” “全部都砍了”贺国成笑道:“一个都没留,都在外面,一共三百五十三级,叔您要清点吗“未完待续。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章 虚晃 “清点个甚呀“贺人龙亲热的摆了摆手:”自家侄儿叔还信不过做得好,贼就是贼,一天做贼,一辈子就是贼,还是杀了干净。洪大人一来叔就替你请功,这次下来至少保你个游击当当。“ “哎,多谢叔“贺国成笑的脸上都开了花:”叔,这次您替洪大人立下了这么大的功劳,少说也该当个参将,独领一路吧“ “哈哈哈“贺人龙笑了起来:”参将老子替他们担了这么大的干系,区区一个参将就想打发了老子痴人说梦“ “那在往上就是副总兵c总兵了“贺国成脸上露出了不敢相信的神色:”叔,您这么年轻就能做到这个位置,那可是光宗耀祖呀“ “没见识的东西“贺人龙冷笑了一声:”你以为俺就是为了洪大人做这件事情的” “不是洪大人还有谁”贺国成问道:“若是杨制军倒台了,又熟悉西北兵事,又能马上接手的也就洪大人了,不是他谁能升叔你的官” “朝廷的事情哪有这么简单的,就算是杨制军倒台了,也未必朝廷就让洪大人接任三边总督他要是当不上三边总督,那你叔我不是都白干了” “那就是比洪大人官还大的人。“贺国成他思忖了一会问道:”难道是内阁里的相公“ “哼。相公老爷们今天是相公,明天可就未必是相公了,再说杨制军在西北干的好好的,干嘛要花这么大力气要把他弄下台杨制军在朝中可也是有人的。” “那还能是谁总不会是天子吧“ “天子当然不是,但天子身边有人呀“贺人龙笑了起来:”你想想天子住在紫禁城里,又没长着千里眼顺风耳。外边的事情怎么知道的还不都是别人告诉他的。这些人想让谁当官或者不想让谁当官容易的很,只要在天子面前随便说几句话就是了。杨制军得罪了他们,死都不知道是怎么死的。“ 贺国成听到这里。不由得又惊又喜,惊讶的是贺人龙这件事情竟然牵涉到如此多位高权重的人物。而欢喜的是既然贺人龙搭上了这条高枝,自己这个侄儿肯定是好处多多。 “那侄儿就预祝叔父公侯万代,与国同终” “好说,好说“ 正当贺人龙笑的开心,外间一名亲兵快步走了进来,在贺人龙耳边低语了几句,贺人龙脸上的笑容立即消失了,露出了一丝惊惶。 “他带了多少人来“ “禀告大人。那赵文德只带了两个随从,五六个护卫,其他就没有了。“ “这么少“贺人龙沉吟了一会,说:”你引领他进来的时候走慢些,我这里要准备一会。“ “是,大人” 那亲兵退出去后,贺人龙站起身来,在屋内来回踱步,他的脸上神情变幻,贺国成惊讶的发现。平日里那个傲慢跋扈到有几分狂妄的叔父不见了,现在的贺人龙神情惊惶,甚至有几分胆怯。那个赵文德是什么人呢竟然能对叔父有这么大的影响。 “叔父。什么人来了,为何如此烦恼” “哦,来的那个赵文德是杨制军的幕僚,这个节骨眼上他过来,一定是代表杨制军的。” “一个大头巾罢了,有甚可怕的若是叔父允许,侄儿便给他一个下马威,也好杀杀他的威风。” “哦”贺人龙闻言一愣,说来也是奇怪。他在动手之前也考虑过后果,觉得只要自己不自投虎口。始终和自己的军队呆在一起,杨鹤就拿自己没有设么法子。毕竟杨鹤总不能调兵来打。但事到临头,多年以来文官的积威还是让贺人龙不由自主的害怕。他咬了咬牙,点头道:“也好,就让你处置吧” “遵命”贺国成应了一声,兴奋的向外走去,在他看来这是一个极好的向贺人龙显示自己才能的机会,毕竟在贺人龙麾下贺家的子侄儿好几十个,要想出人头地可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赵大人,请随末将来,贺大人正在行辕相候”贺国成上半身微微前倾,伸出右手做出个邀请的手势。 按照双方的身份差别,贺人龙本应该亲自在寨门外下马迎接的,而现在却只是派了个手下出迎,显然贺人龙必然有所持,赵文德不由得暗自庆幸先去了刘成那儿已经有了提防。他此时也懒得与贺人龙的手下危难,冷哼了一声:“带路” 贺国成应了一声,便上前几步向寨内走去,他有意识的想要向赵文德夸耀贺人龙的武威,一路上指点路旁房屋上残留的弹痕c血迹c火迹,而赵文德神色冷淡,也不说话,仿佛根本没有听见贺国成的话。贺国成见赵文德如此,心中不禁越发气恼,腹中骂道:“好你个酸书生,等会便让你好看“ 一行人穿过一条巷子,突然前面传来一阵浓重的腥臭味,赵文德本能的用袖子掩住自己的鼻子,脸上露出厌恶的神色。贺国成得意洋洋的指着道路两旁悬挂的首级:“赵大人,我家大人这两日连续击破数股反贼,缴获器械甲胄无算,这些便是斩下的首级” 看着那些皮肤已经变得青黑色,形容可怖的首级,赵文德的脸色顿时变得惨白,不过他并没有像贺国成希望的那样呕吐或者昏迷,而是强忍住胸中的厌恶,走上前去一颗颗细看起来,突然他停住脚步,指着其中数枚首级,厉声喝道:“下晗无须,耳根有孔,这分明是妇人的头颅,怎么成了叛贼的首级还有这c这c这,分明是孩童还有老人的头颅,你这分明是杀良冒功,待会我一定要问一问贺大人,这些事情他到底知如何处置” “这个。”贺国成顿时大窘,他自然知道手下杀良冒功的事情,但这种事情上官一向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却没想到手下这次玩的大了,居然让这个官儿抓到了把柄,但没有叔父的应允又不能撕破脸。只得狼狈的跪下磕了个头:“这都是下官疏忽了,待会一定细细查问。严惩不贷” 赵文德冷哼了一声,也不说话,径直往前走去,贺国成只得爬了起来,紧跟了上去,不住的说着好话,方才胸中那股要给赵文德好看的想法早就丢到爪哇国去了。赵文德也不理会,径直进了行辕。贺人龙赶忙站起身来,笑道:“赵大人,别来无恙呀” “贺人龙”赵文德也懒得与对方客气:“你马上交了兵权,随我去见杨制军” 贺人龙也没想到赵文德如此直接,一时间有些手足无措:“赵大人,您这是从何说起,我是朝廷委任的四品游击,总不能凭你一句话就丢下士卒们和你去固原吧“ “四品游击“赵文德冷笑了一声,从怀中取出一份文书狠狠的丢了过去:”你现在已经不是了,你袭杀同僚。破坏招抚大局,杨制军已经免去了你的差遣,让你随我去固原听候勘问。“ “你是说神一魁和不沾泥这两人所到之处勒索地方。欺压缙绅,阴蓄士卒,有不臣之心。我这是为朝廷除害呀“贺人龙辩解道:”赵大人若是不信,我这儿有数十家缙绅的告发信,请您替我转呈杨制军“说到这里,贺人龙从书案上拿起厚厚一叠文书来,递了过去。赵文德却看也不看,袖子一甩将其打落了一地,冷笑道:”我就问你。你去还是不去“ 贺人龙也不着恼,笑着辩解道:“赵大人。眼下这一带流贼余毒未清,我若是随你前往固原。军中无人统领呀不如这样吧,你等我几天,待我将这一带都稳定下来,请洪大人派来代理之人后,我自当随赵大人前往固原,要杀要剐任凭处置“ 赵文德看着贺人龙,突然大笑起来,他指着贺人龙的鼻子骂道:“贺人龙呀贺人龙,我过去倒是小看了你,想不到你这厮除了狼心狗肺以外,还多了一张针插不进,刀砍不破的厚脸皮。我告诉你贺疯子,别以为你投靠了洪承畴便能保住性命,天网恢恢疏而不漏,早晚有人收拾你这个无义小人” 贺人龙被赵文德骂了个狗血淋头,却脸不变色,他伸手制止住想要冲上来抓住赵文德的贺国成,沉声道:“赵大人有些累了,你请赵大人下去歇息,要好生伺候,若是出了半点差池,军法从事” “遵命”贺国成应了一声,走到赵文德身旁,躬身道:“赵大人,请不要为难小人”赵文德冷笑了一声,转身便随贺国成去了。不久之后,贺国成回到堂上,贺人龙问道:“如何” “禀告叔父,那位赵大人到了住处,坐下便吃,躺下便睡。” “神色可有什么特异之处” “并无什么异常之处,只是很少说话。” 听到这里,贺人龙脸上露出了敬佩之色:“好个赵文德,想不到杨鹤手下竟然有了这样一个智勇双全之人。“ “智勇双全这从何说起“贺国成有些不解的问道。 “你想想,人在气头上破口大骂也好,拼死奋战也罢都不稀奇,但若是静下来还能面对危险而不变色就难了。那赵文德方才还骂了我,现在是我的阶下之囚,还能像平常一般,养气的功夫实在是了得。“ “叔父说的是,不过那姓赵的再怎么厉害,也是叔父的手下败将。“贺国成拍了一下贺人龙的马屁。 “呵呵,人再厉害能厉害的过时运时运不济,什么样都是白搭,所以做人最要紧的是识时务。“贺人龙冷笑了一声:”你下去后把将士约束好点,这个节骨眼上可别给老子惹出什么幺蛾子来,告诉那帮兔崽子,等到这件事情了了,老子放他们三天打假,随他们怎么折腾都行“ “遵命“ 正当贺人龙应付赵文德的当天傍晚,在安塞县东南的众多沟壑之中,一座光秃秃的c只有一棵大槐树耸立在几块大石中间的山头上,寂静无声的站着一小队装束不整的骑兵,这队骑兵大约只有十人,从他们凌乱的打扮和身上累累的伤痕来看,应该在不久前他们刚刚经历过一场激烈的战斗。 “摇旗哥官军没有追上来,应该是回他们的狗窝去了”一个青年汉子对为首的汉子说道,那是一个身体魁梧汉子,宽阔的肩膀和厚实的胸脯就好像龙门石窟中的天王或者力士像一样,一张国字脸上浓眉大眼,连鬓的胡子与杂乱的头发连在了一起,给人一种野蛮但又勃勃有生气的感觉。他并没有回答手下的话,而是继续向西北方向凝视了一会儿,又侧耳听了一会儿风声,最后才瓮声瓮气的说:“嗯,大伙都歇息会,给马松松肚带,喂喂料,但不许下鞍。” “是,摇旗哥” 这个被众人称为“摇旗哥“的魁梧汉子叫郝摇旗,他本名不详,因为勇猛过人,加入农民军后担任了旗手,每当阵前便一马当先,不顾生死,因此被同伴称为郝摇旗。贺人龙袭杀了神一魁c不沾泥后,其余分散屯扎的各队被招抚的农民军因为猝不及防,又没有统一的指挥,纷纷被贺人龙打败和消灭。而郝摇旗所在的那一部首领也被官军杀死,他本人凭借自己的勇武杀出重围,好不容易才摆脱了官兵的追击。 安置完了手下,郝摇旗走到槐树旁坐下休息,他也不是铁打的,经过几番苦战和长途奔驰之后,整个人早就疲敝欲死,只不过先前一口气挺住了,现在歇下来立即昏睡过去。为了扩大视野的缘故,郝摇旗他们选择的山头地势很高,一阵阵西北风刮来,显得格外寒冷。郝摇旗哈出的热气在他浓密的胡须上结成了碎冰,周围的士兵们大多数都穿着很单薄,又脏又破,大多数人的衣服c尤其是袖子上都是一块块干涸了的血迹,有些是自己的,更多的是敌人身上溅来的。有的人为了抵御寒冷,抱紧双臂,尽可能的将脖子缩到领子里去,还有的人摇摇晃晃,朦朦胧胧的睡了过去,突然猛地一栽,腰间的武器发出清脆的碰撞声。郝摇旗一惊而醒,从地上跳了起来。未完待续。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零一章 生擒 “弄点柴火,让弟兄们烤烤,把受伤的牲口杀一匹,填填肚子。“郝摇旗看了看四周的情况,低声道。 “摇旗哥,要是点火会引起官兵注意的。“一个青年汉子有些犹豫的问道。 “没法子,天气这么冷,有的兄弟身上又刮了彩,要是肚里没食,恐怕要倒下一半人。“郝摇旗叹了口气,恨恨的骂道:“该死的官军,该死的杨鹤,竟然背信弃义。” 郝摇旗的骂声在众人身上引起了一阵共鸣,士兵们此时的心情是不难理解的,一天前他们还是官军,在营寨里有粮食c有衣服c有首领,可是一转眼就又重新变成了流贼,除了一身的伤痕外一无所有,在荒山上喝着西北风。 荒山上没有什么大的树木,只有那种长的一人多高的小灌木,看起来虽然很多,但不经烧,郝摇旗和手下们折了一些来,也就能维持一堆篝火,众人紧紧的围成一团,又杀了一匹伤马,将马肉切成块在火上粗粗烤了烤,还血淋淋的就切开分给众人,每人也不过分到巴掌大小一块,不过总比方才挨冻受饿好了不少。 也不知道过了多少时候,郝摇旗迷迷糊糊的听到有一旁有石块滑落的声响,赶忙跳了起来,只见四周已经站满了数十个身穿棉甲的士卒,各持火器枪矛,黑洞洞的铳口对准了自己,让人心中不禁生出一股寒意。为首的一人手持佩刀,大声喝道:“你们是什么人,快快放下兵器,束手就擒” 郝摇旗看了看四周的同伴,个个面如土色,身上衣衫单薄。而对面兵利甲坚,鸟铳上的火绳散出一缕青烟,力量悬殊已经是不战自明。他只觉得一口气从胸中直撞上来。脑门一阵生疼,眼前一黑。竟然昏死过去。 刘成老营。 “什么脱脱不花的前哨抓住了一股神一魁的余部“刘成皱起了眉头,放下手中的筷子,向一旁的杜如虎问道:“杜副将,你觉得应该如何处置” “先将为首的送过来,正好从中了解一下贺人龙的动向“杜如虎答道,由于对指挥古代军队长途行军的经验和当地地理知识都颇为缺乏的缘故,刘成将杜如虎留在老营作为自己的副将,负责行军路线与前哨c中军c后卫等分队的安排。 “嗯“刘成点了点头:”带人上来“ 不一会儿。郝摇旗被带了上来,刘成上下打量了一会儿,笑道:“你叫什么名字隶属哪部为何在那山头“ 郝摇旗却不回答,只是死死的盯着刘成,过了一会儿答道:“我若答了你,你会怎么处置我的兄弟们” “大胆“杜如虎刚开口呵斥,却被刘成伸手拦住,笑道:”你若是以实相告,我保你的兄弟们不死“ 郝摇旗冷哼了一声,没有说话。目光闪动,显然是在权衡利害,判断刘成说的是真是假。刘成看出对方的心事。笑道:“你若是不信,我可以先将你的手下尽数释放,不过他们只能往南,若是往北,再被我抓住了,那就莫怪我无情了。” “你说的当真”郝摇旗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贺人龙背信弃义的行为让他对明军将帅的信任早已不复存在,但若是按刘成所说的,最糟糕的情况下那些手下的性命也是保住了。 “是真是假。你可以自己看,又何必问我” 郝摇旗沉默了一会儿。最后低声道:“好,只要你放了他们。我就把知道的一切都告诉你。” 几分钟后,那些在恐惧和绝望中煎熬的俘虏们就被丢给一个装着五天干粮和一件旧袍子的包裹,被从后营赶了出去,当然他们的马匹和武器都被没收了。看着这些逐渐消失在山坡上的同伴,郝摇旗目光中的戒备和敌意明显少了许多。 “如何现在该轮到你了“刘成笑了笑。 “事情是这样的”郝摇旗叹了口气,将营中遭到贺人龙突袭,自己苦战突围,摆脱官军追击c在山顶露营,因为寒冷而被刘成的前哨发现,突袭被俘虏的事情讲了一遍。到了最后,郝摇旗叹道:“我自从离家做了杆子,就没想过能够死在床上,到现在手上也有几十条人命了,也不算亏了。看你的样子也是官军吧,给我一个痛快,算是承情了” “谁说我要杀你”刘成笑了起来:“我连你那些弟兄都放了,为何还要杀你” “你不杀我你不是官军” “我自然是官军,但官军是要杀贼的,你既然已经被招抚了,自然就不再是贼了,我为何要杀你” “招安就不是贼”郝摇旗冷笑了起来:“恐怕不是这样吧,一日从贼,终身是贼要不然贺人龙为何要杀神一魁c不沾泥难道他们没有被招安吗” “这些事情一时也和你解释不清,我只问你一个问题。“说到这里,刘成的声音突然变得森冷起来:”如果给你一个机会,你想不想向贺人龙报仇“ “贺人龙,贺疯子“郝摇旗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这个名字的。 “想,当然想,只要能杀了贺人龙,你要我干什么都成” 对于贺国成来说,这几天可谓是喜事连连,好事仿佛是被磁铁吸引的铁屑一样,赶着往他身上靠拢过来。这不他刚刚从叔父的老营回来,就听手下说附近的姜家寨子派人前来说拿住了贼首郝摇旗,还有二十多个小贼,说要请他去查验。 “呸,几个小贼还要老子去他们那儿查验,为啥不是送到咱们这儿来好大的架子”贺国成颇有些不耐烦的骂道。 “大人,听说那个寨子里出了个举人,就是县令老爷也要让他家几分。“说到这里,那千总放低了声音:”另外我想可能是外边兵荒马乱的,怕咱们下手黑了他们。“ “哼,没见识的乡巴佬“贺国成冷笑了一声。不过手下的话还真说中了他的心事,若不是说到那个寨子出了个举人,他的确有将送来领赏的人一股脑儿都杀了。然后冒领功劳的打算,反正眼下四处都是乱兵。谁知道是他动的手 “那大人,咱们是去还是不去“ “去,为啥不去“贺国成冷笑道:”咱们跑这一趟,不说别的,一顿好酒好肉,草鞋钱,几个暖被窝的娘们总要有的吧你马上去挑五十个骑兵过来,要机灵点的。嘴巴严的,知道吗“ 那千总听到这里,已经明白了贺国成打了什么主意,赶忙笑道:“大人您放心,咱挑的人个个都是只长耳朵,不长嘴巴的,啥事都烂在肚子里,半句也说不出去。“ “嗯,晓事就好,少不了你的好处“贺国成站起身来。喝道:”来人,替我披甲” 贺国成的行动很快,不过一会儿工夫。一行人就离开了驻地,往姜家寨子去了,按照向导的话说,晚饭时分就能赶到,也不用啃干粮c睡露天了。也许是因为这个缘故,一路上明军士兵们都没有顾惜马力,抵达姜家寨子的时候,还有大半个太阳在地平线上。 “在下姜弘,参见贺大人”寨门口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向贺国成躬身行礼:“家父年纪大了。有足疾,无法亲自迎接大人。还请恕罪” “罢了”贺国成从马上跳了下来,问道:“郝摇旗还有他的手下呢“ “都在后院。有寨丁看守。“ “嗯“贺国成冷笑了一声:”本官现在就要查看,我告诉你,现在冒领军功的人很多,随便抓了个什么小贼便说是贼首。若是假的,就犯了军法,本官就要军法从事” “大人”姜弘仿佛是被贺国成的下马威给吓住了,结结巴巴的答道:“这,这个,那人的确说自己是郝摇旗的。” “口说无凭,他说是就是,他要说是神一魁就是神一魁呢” 旁边的管家有些看不下去了,上前陪笑道:“大人一路上辛苦了,请先去堂上用点酒饭,其他事情待会再说” 看到对方被自己的虚言给吓住了,贺国成心中暗笑了起来,以他与这些土包子打交道的经验看,只要把对方吓住了,后面的事情就不怕了。他一摆手,道:“带路” 贺国成在姜弘的引领下来到一个大院子门前,一个拄着拐杖的矮胖老汉躬身道:“大人光临寒舍,实在是蓬荜生辉,酒席已经准备好了,大人请上座” “嗯”贺国成点了点头,问道:“和我同来的人呢” “已经有准备好的酒饭,在隔壁院子里” 贺国成这才进得席面来,同桌的人并不多,只有姜家父子,还有另外两个乡绅打扮的汉子,他的亲兵在旁边的席面上。可能是紧张的缘故,这两人满头是汗,连筷子都拿不稳,坐在那儿好一会儿了,连口酒都没喝。 酒过三巡,贺国成肚子里也已经有六七分饱了,随口问道:“那郝摇旗呢“ “大人请稍待,我马上让人带上来。” 正说话间,外间突然传来一阵铳响,贺国成的酒意立即去了七八分,喝道:“外边是怎么回事” 话音未落,那两个乡绅便把手里的筷子一丢,转身向外跑去,口中喊道:“救命”贺国成本能的伸手拔刀,那姜弘却将桌子一掀,酒水菜汁顿时淋了贺国成一身,他乘机拉着爹爹转身就走。 贺国成好歹是上过十几次战阵的,虽然还不明白是怎么回事,但本能的感觉到有些不对,他大喝一声:“慢走”抢上一步便要去抓姜弘的袖子,却不想喝了酒手脚慢了些,一把抓了个空。随即便听到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从内院涌进来十几个披甲持兵的军士,贺国成一看情况不对,掉头就往大门跑去,可到了大门一拉才发现已经被从外边关死了。 “什么人”贺国成拔出佩刀,厉声喝道:“老子是大明延绥镇练兵都司贺国成,反了吗” 那群军士中冲在最前面的生的身材魁梧,颔下生着连鬓的胡须,一双眼睛早已是气的发红,正是郝摇旗,指着贺国成骂道:“你不是要找你郝爷爷吗老子就是郝摇旗,还不过来与你爷爷见个真章“ 贺国成此时才知道自己落入了圈套之中,不由得又惊又怒,指着姜弘父子骂道:“姓姜的,你居然敢勾结流贼,欺骗官军,不怕灭族吗“ “好大的口气“ 正混乱间,突然有人笑道:“你说谁是流贼谁就是流贼,谁要灭族谁就要族灭,感情你是当今圣上不成“ 贺国成定睛一看,说话的是一个二十七八的青年汉子,身披铁甲,外罩锦袍,依稀是那伙人头领的模样,正冷笑着的看着自己,他咬了咬牙,喝道:“老子是大明官军,敢和老子对着干的都是流贼“ “大明官军那我问你,神一魁与不沾泥已经被杨制军招抚,也是大明官军,你杀他们难道你是流贼“ “你“贺国成顿时张口结舌,他咬了咬牙,抗声道:“神一魁与不沾泥图谋不轨,我家将主有上司的军令,剿灭他们是理所当然。” “放你娘的屁”郝摇旗闻言再也忍耐不住,破口大骂道:“背后捅刀子的鼠辈,要是真有了反心,贺人龙那个兔崽子能得手”说着便要上前厮杀。那首领伸手将其拦住:“摇旗,你且稍稍忍耐,我自然会给你一个公道”他转过头来,向贺国成冷笑道:“你说贺大人是受军令行动,却不知是谁给他下的军令我这儿倒是也有一份三边总督府的军令:贺人龙擅杀降将,破坏招抚大局,罪大恶极,要将其拿下,严惩不贷” 贺国成目瞪口呆的看着对方,半天才结巴的问道:“你,你是谁” “我是谁我便是延绥镇游击刘成,来人,给我将这厮拿下“ 随着刘成的命令,两旁等待已久的军士们一拥而上,贺国成身边的几个亲兵此时哪里还有胆气反抗,纷纷束手就擒。贺国成急道:“刘成,你这么对我,我叔父不会放过你的“未完待续。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零二章 劫寨 “不会放过我“刘成冷笑了起来:”你没有听清楚我刚才说的话吗好,我就再说一次:贺人龙擅杀降将,罪大恶极,免去官职,就地正法你现在听清楚了吗杨督师已经给了本官便宜从事的权限,像你这种作恶多端的凶徒,本官完全可以先斩后奏“说到这里,刘成从袖子里取出一份文书,在贺国成晃了一下,上面鲜红的总督大印就好像一块烙铁,灼烧着贺国成的视网膜神经。他看了看两旁军士手中雪亮的钢刀和郝摇旗恶狠狠的目光,突然觉得胸中的凶悍之气一下子全部消失了,膝盖一软,便跪在了地上,一边磕头一边哭喊道:”刘大人,饶命呀饶命呀“ “饶命“刘成冷笑了一声:”且不说你方才对本官如此无礼,还擅杀降兵c威逼乡绅,罪大恶极。你说我凭什么要饶你的命“ 看着刘成逼视的目光,贺国成一时间福至心灵大声喊道:“只要刘大人您饶了我的性命,您说什么我就做什么“他向前膝行了两步,笑道:”我就是大人您的狗,您要我咬谁我就咬谁,汪汪“ 看到贺国成的举动,郝摇旗不由得厌恶的将目光移到了一旁,刘成却笑道:“你倒是个知机的,好,你若是老实按照我的吩咐行事,我便饶了你的性命。若是不然“刘成说到这里,突然一顿:”郝摇旗“ “在” “待会你便跟着他,只要他敢妄动,便一刀斩了他“ “是,大人“郝摇旗闻言大喜,赶忙领命,转过头来便走到贺国成身后。拔出腰刀架在贺国成的肩膀上,狞笑道:”你这狗才,尽管乱动看看“贺国成只觉得脖子上一股寒意。不由得暗自叫苦。 “贺国成,我问你。贺人龙火并了神一魁与不沾泥后,都干了些什么“ 贺国成本来还想说几句谎话敷衍过去,但一想到肩膀上的钢刀,脑子里便是一片空白,什么谎话也说不出来,只得一五一十的将那几天的事情一一说明了。刘成又一一询问了细节,贺国成不敢欺瞒,尽自己所能的答了。最后哭丧着脸答道:“刘大人,小人就知道这么多,饶命呀“ “是吗“刘成笑了起来,在贺国成眼里,这不啻是恶魔的笑容,他打了个寒颤,低声道:”是的。“ “那赵文德赵大人呢为什么不说“刘成突然大声问道,仿佛是为了加强问话的威力,郝摇旗手上一用力,刀刃立即陷入了贺国成脖子上的皮肤。 “我说。我说,赵大人被贺人龙关起来” “关起来了贺人龙没有伤害赵大人“ “没有,没有“贺国成唯恐哪里惹得刘成不满意。背后郝摇旗一刀砍下来,赶忙喊道:”贺人龙十分钦佩赵大人的气节,还吩咐小人要好生看待赵大人呢“ “是吗“刘成笑道。 “千真万确“ “其实要饶你一命也不难,只是“刘成说到这里突然停住了,贺国成赶忙死死抓住这根救命的稻草,大声道:”小人是个该死的,只求大人给个将功赎罪的机会“ “好,很好“刘成走到贺国成的身旁,轻轻的拍了拍对方的肩膀:”我便给你一个机会。就看你知不知趣了“ 虎头寨,凌晨时分。 像最近几天一样。虎头寨一带在黎明时分开始起雾。在浓白色的雾气与曙光的交融之中,寨内一片寂静。只有偶尔响起的守寨士兵的询问声与梆子声,却看不见人影。寨门口两侧的火把在晨风的吹动下飘荡着,隔着十几步远便看不清了。寨子里的绝大部分人都还在睡梦之中,没有号角c操练c马蹄声。由于神一魁当时选择驻地的时候只考虑了地形险要,结果寨子内根本没有足够的空间作为操练的校场,加之这几日作战也比较辛苦,所以贺人龙就免去了操练,士兵们自然更是乐得睡个难得的懒觉。 突然一个当值的哨兵听到远处传来马蹄声,他立即警觉了起来,赶忙叫醒在火堆旁打盹的两个同伴,跑到寨墙上扒着垛口向远处望去。但他除了浓白的雾气什么也看不到,只听到马蹄声更加近了,还夹杂着武器的撞击声,显然这是一支正在靠近的军队。 “会不会是来劫营的“一个士兵问道。 “劫营谁来劫营方圆百里内的流贼都给打跑了,再说那些流贼哪有这个本事“ 第三个士兵笑道:“依我看是外面哪个打赢了报功的,老子敢打赌“ “对,对“第一个士兵赞同道:”不管怎么说,把把总叫起来,让他定夺总错不了“ 把守寨门的把总被叫醒了,他一边揉着惺忪的双眼一边打着哈欠,走到寨门上的他探出头向下看去。此时来人已经距离寨门很近了,他可以清晰的听到许多人的脚步声c人和牲畜的喘气声c还能看见许许多多模糊的人影。这时他已经完全清醒了,朝寨门下大声喊道:“什么人“ “是老子贺国成“一个响亮的带有米脂口音的嗓门回答道:”快开门,我有要紧事要见俺叔是王把总吗是你当值呀,不好意思,扰了你的回笼觉“ “啊呀,是贺大人呀“王把总已经听出了对方的声音,赶忙笑道:”啥事这么急,又立下大功了吧稍等,我立马就让人开门“ 说话间那位王把总已经吩咐手下赶快开门,自己也跑下寨墙迎接贺国成。他看见贺国成在队伍打头的地方,身后紧贴着一个身材魁梧,留着连鬓胡子的壮汉,如铁塔一般,雄壮非凡。 “贺大人,您这位亲兵好生眼生,是新收的吧“ “是。是新收的“贺国成强笑道,他腰间的佩刀其实只是个空壳,上面只有个刀柄。一路上那郝摇旗就好像狗皮膏药一般死死的贴着自己,手始终不离刀柄。旁人看了是忠心耿耿的保护自己,贺国成却知道只要自己稍有妄动便会被一刀砍了,纵然他心里有几分想法,一路上这么折腾下来也早就荡然无存了。 “这身板c这胳膊,果然是条好汉“那王把总浑然没有感觉到贺国成的异常,没口子的称赞起来。这时刘成也进了寨门,他看了看四周的情况,向身后的杜国英点了点头。会意的杜国英领着十来个军士装作不经意的样子。将王把总和守门的几个军士围了起来,低喝一声便用麻绳将他们脖子一勒,拖到一边五花大绑起来。 “国英,这里就交给你把守,没有我的命令一个人也不能出入“ “是,大人“ “贺大人,马上带我去贺人龙那儿“刘成厉声道。 “是,大人“贺国成顺从的低下头,朝贺人龙所居住的院落走去,刘成领着一队军士紧随其后。一行人穿过一条巷子,在一个院子前停了下来,从厚实的院墙和院墙后重重的房檐来看。这应该是虎头寨里最好的院子,也应该是贺人龙的住处了。不用刘成下令,贺国成就驯服的上前用力敲了两下门环,大声喊道:“开门” “谁呀”门内传来懒洋洋的应答声。 “是我,国成呀,俺有要紧事要见大人“ 门内应了一声,随即门被打开了,一个睡意未消的亲兵揉着眼睛问道:“国成叔,您这么一大早找大人干嘛呀“ 说时迟那时快。贺国成猛地一冲便进了门,反身便把大门合了上去。郝摇旗反应不及,一刀只砍在大门上。留下一条深深的刀痕,随即众人便听到里面传出贺国成有些嘶哑的叫喊声:“贼人进寨了,贼人进寨了” “娘的好奸猾的家伙“郝摇旗愤怒的又一刀砍在大门上,但厚实的枣木门上只是多了一道刀痕。 “慌什么,把门给我撞开“刘成冷笑道。 “是”众士卒轰然应和,四五个身长力大的汉子将院门前的台阶石抬了起来,只撞了两下,那大门便发出痛苦的声,可以清晰的看到上面出现了深深的裂痕。 门后那亲兵已经被吓得脸色惨白,他还完全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哆哆嗦嗦的问道:“国成叔,这是咋回事呀” 贺国成眼见的院门上的裂纹越来越多,已经支撑不了几下了,他咬了咬牙说:“你再这儿顶会儿,我去里面叫人来“说罢便头也不回的往内院跑去。他刚刚跑开,那院门就被撞开了,那亲兵躲闪不及被压在了下面,郝摇旗一马当先的冲了进来,不由分说一刀便砍了下去,喷出的鲜血顿时溅了满墙 “传我的令,只诛杀首恶贺人龙一人,胁从不问斩贺人龙之首者,赏银百两,布二十匹”刘成大声喝道,在他身后,士兵潮水一般涌进院子里。“只诛贺人龙一人,胁从不问”的喊杀声震得瓦片都抖动起来。 这天早上,贺人龙起来的很早,因为他本来打算去一趟延安城那儿,了解一下最近朝廷上的动向,毕竟他的生死存亡并非取决于战场的胜负,而是取决于朝堂之上的斗争。因为这个原因,他的三十个亲兵早已吃完了早饭,穿上了衣甲,在院子里等候,而马夫们则在准备出行的马匹。而贺人龙本人则站在堂前看着马夫给自己的坐骑配上马鞍。这时他听到外间的叫喊声,眉头立即皱了起来。 “你们两个去外边看看是怎么回事,其余的人先上院墙和房顶去” 作为一个久经战阵的将领,贺人龙立即做出了正确的判断。他的住处有两重院落,中间隔着一进屋子。爬上房顶的亲兵立即就看到了涌进来的敌兵和正在逃跑的贺国成,他们不等贺人龙发令就开始用弓弩向最前面的士兵射击。这些亲兵都是贺人龙从军中精选出来的勇士,无论是射术还是臂力都是出挑的,最前面的几个士兵立即就被射倒了,不得不用盾牌遮掩着自己向后退去。 “这是怎么回事”贺人龙厉声问道,气喘吁吁的贺国成答道:“叔,是刘成那个狗贼,他得了杨鹤的令,要来杀叔父你” “刘成”贺人龙的眉毛危险的皱了起来:“他有多少人,怎么这么快就进了寨门” “约莫有三四百人”贺国成没有回答贺人龙第二个问题,他很清楚假如让贺人龙知道是自己赚开了寨门,绝不会饶了自己的。 “三四百人”贺人龙冷笑了一声,大声喊道:“把院门给我堵死了,女人c厨子c马夫把院门堵死了,儿郎们随我上房顶,击鼓吹号,那刘成没什么可怕的,只要寨子里的其他人醒了,就能把他拿下了” “大人,小人无能,走脱了贺国成,请恕罪“郝摇旗跪在地上,他的肩膀上挨了两箭,若非甲好,恐怕已经废了。 “闪一边去,要请罪等砍下了贺人龙的脑袋再说”刘成厌烦的摆了摆手,大声喝道:“鸟铳手呢都给上房,把那些兔崽子都赶下房。杜固杜固在哪儿” “末将在“杜固赶忙应道。 “你是见过赵大人的,马上带三十个人给我把赵文德赵大人找回来,若是伤了一根毫毛莫要回来见我“ “是,大人” 正说话间,内院里传来一阵鼓声和号角声,显然这是贺人龙在向营中的部下发出求援的信号,一旁的杜如虎沉声道:“大人,火攻吧,只要一起火,贺人龙所部军心就乱了” “不行我要的是贺人龙的脑袋,一放火就乱了,反而给他逃跑的机会。“刘成回头看了看作为明军营地的那些房屋,冷笑道:”不怕,国英已经守住了寨门,就不怕再出什么猫腻“ 这时房顶上传来一阵鸟铳声,几乎是同时,内院的房顶上传来一阵惨叫声,在刘成的位置可以清晰的看到一个军官从院墙上摔落下来,红的白的溅了一地。其余没有被打中的也赶忙躲藏起来,院子里的箭矢一下子稀疏了下来。未完待续。 ps:这段时间韦伯忙着新房子交房的事情,还有单位年底总结,累如狗每天也就定时更新,其他就顾不了了。这些先感谢投票打赏的书友们,能写到今天说实话我是很惊讶的,毕竟我已经有小两年没写网文了,先前写实体稿子不用催那么紧,可以慢慢写,慢慢改,也没有那么长,一开始写的手还很生,慢慢才逐渐顺起来。春节将至,祝大家身体健康,阖家团圆诸事顺遂也希望这本书能够越写越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零三卷 自杀 “灌咯灌咯“陕西黑话,即冲进去的意思精选出来的跳荡手趁势冲了上去,他们冲到院门前,开始抬起条石猛烈的撞击着院门,门内的守兵们此时也顾不得被鸟铳打中的危险,开始冒险爬上墙头,向进攻的士兵们投掷石块和其他重物,而进攻一方也用投矛和箭矢c鸟铳还击,战斗一下子变得血腥起来。 内院的枣木大门虽然颇为厚实,但毕竟不过是用来对付窃贼的,在条石的猛烈撞击下。很快就开裂了,郝摇旗立即挥舞着铁斧,三下两下便将枣木门给劈开了。 “点火“ 贺人龙一看到大门被劈开就知道是守不住了,最多不过半盏茶的功夫,外面的敌人就会一拥而入,将院内的人砍成碎片。他立即下令将堆放在门后作为障碍物的一堆家具杂物点着了,希望争取一点逃脱的时间。当让他没想到的是,就在那火堆刚刚点着还没有完全烧起来的时候,一个人影冒火冲了进来,却是郝摇旗,迎头将那个手上还拿着火把的亲兵一刀砍死,顺手夺过火把一手握着,一手舞刀。贺人龙的亲兵们虽然勇悍,但见状还是情不自禁的向后退却。 贺人龙见状,拔刀便砍杀了一人喝道:“后退者斩,快并力向前杀了这厮,把门口点着了挡一挡,不然都是个死“亲兵们见状只得纷纷上前,郝摇旗的头发和衣甲已经有多处着了火,却全然不顾,只是大呼酣战,宛如神魔一般。院子外面的军士们受郝摇旗的勇敢所激励,也不顾火势冲了进来,两边人杀成了一团。但随着时间的推移。冲进来的人越来越多。反倒将贺人龙逼得渐渐后退,最后将其和残余的几个亲兵包围了起来。贺人龙眼见得已经无望逃生,猛劈两刀逼开面前的对手。大声喝道:”你们将主在哪儿,老子要见他“贺人龙见周围军士并不理会他。只是发力猛攻,情急之下高声喊道:“刘成刘成你敢出兵暗害我却不敢见我吗” 贺人龙喊了两声,已经有些气喘,四周围攻的军士由于刘成许诺的重赏,进攻却越发凶猛了,眼看他就要被乱刀分尸,却听到外间有人笑道:“我倒不是不想见你,只是不想抢了手下的功劳。可既然你这般说了,我也不好意思不出来,免得你去了阎王爷那儿也不服气。“ 说话间,围攻的军士两边分开一条路,当中站着两人,其中一人身穿青衫,正冷冷的看着贺人龙,却是赵文德,另外一人身着铁甲,脸上却满是讥讽的笑容。却是刘成。贺人龙见了刘成,双眼一下子便红了,上前一步便立即有四五根长枪逼了过来。只得退回原地,恨恨的朝地上吐了一口唾沫,骂道:“公报私仇的小人” “贺大人这话就不知从何说起了。“刘成笑道:”且不说我与贺大人的那几件旧事谁是谁非,我今日出兵可是受了杨制军杨大人的军令。俗话说,兵不厌诈,我使计破了你的寨子,也是寻常事吧。“ 贺人龙也不说话,只是恨恨的盯着刘成,目光中满是怨毒。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冷声道:“罢了,成王败寇。今日贺某时运不济,落到你这恶贼手上。杀便杀吧“ “贺大人这话可就差了”刘成笑了起来:“你今日败亡说到底是希图幸进,插手了不该插手的事情。你扪心自问一下,朝堂上的事情是你这等武人能够插手的吗就算你这次运气好,事情成了加官进爵,可也被卷进了这个漩涡之中,可下一次你还能这么运气好吗早晚还不是被摔个粉身碎骨说到底,咱们武人还是刀枪上取功名为上,不然夜路走多了早晚要遇到鬼的。” 听了刘成这番话,贺人龙顿时神色惨淡,苦笑道:“好,说得好,这等事确实不是我贺人龙区区一个游击能够插手的,今天败在你手里我死的不冤。看在你今天对我说这番话的情分上,我也还你一句话,这池塘水深的很,你也别碰了,不然早晚也是没顶之灾。” “多谢贺大人提点”听了贺人龙的话,刘成脸色变得严肃起来,恭谨的还了一礼。 “我这些亲兵方才只是各为其主,还请刘大人给他们一条生路”贺人龙的声音中终于露出了一丝哀求的意思。 “那是自然,不劳吩咐。” 贺人龙看了看周围的人,突然狂笑起来:“可笑,可笑”话音刚落,他便扑倒在地,抽搐了两下便不动了,一股鲜血从身下流了出来,杜固上前将其翻过身来,只见其双目圆瞪,心口插着一支匕首,已经断气了。 “大人”杜固转过身来,摇了摇头示意贺人龙已经没气了,刘成走到贺人龙身旁蹲了下来,伸出右手将其双眼合上,又替其整理了一会遗容,方才站起身来。站在一旁的赵文德有些疑惑的问道:“刘大人,贺人龙可是罪人,你这是“ “来人,将贺人龙枭首示众,将其尸首好好收敛,待到示众完毕后一起好好安葬”刘成突然厉声喝道,赵文德觉得有点不对,刚想说些什么,却听到刘成沉声道:“赵大人,贺人龙虽然有罪在身,但他毕竟是我大明官军的四品武官,为天子c为朝廷c为陕西百姓过血c杀过敌。若是落得个曝尸荒野的下场,只怕会让将士们寒心” “这个“赵文德刚想说些什么,作为杨鹤的谋主,他自然是对贺人龙恨之入骨,若是按照他的意思,绝不会简简单单就这么轻易了事的。可刘成凑了过来,低声道:”赵大人,贺人龙一死,他手下将士人心惶惶,若是做的过了,只怕末将接下来便不好办了。“ “刘大人说的是”赵文德立即就明白了过来,贺人龙所部中光是同族就有百余人,若是对贺人龙做的过分了,势必会让其兔死狐悲。若是散去落草为寇,恐怕第一个倒霉的不是别人,就是赵文德自己。想到这里。赵文德看刘成的看法也好了不少,觉得对方不但多谋善战。而且识得大体,是个难得的大将之才。 “刘大人你好生做,前途自然不可限量“ “多谢赵大人栽培“刘成赶忙谢道,他转过头大声道:”杜固,快替大人换上官袍“ 大约一顿饭功夫后,虎头寨前的那块小空地上被六七百人挤得满满当当,这些都是贺人龙麾下的士兵与军官,他们有些茫然的看着空荡荡的小土坡。上面数着一面刘字大旗,还有两张椅子。就在不久之前,他们还处于深沉的睡梦之中,直到号角声与鼓声将他们惊醒了。但还没等他们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一群群披甲持兵的士兵们就冲进了他们的营房,将其驱赶出来。这些茫然的士兵们纷纷交头接耳私语起来。 “这是咋回事呀“ “被劫营了吧“ “劫营个头乌鸦嘴,你也不嫌晦气,要真劫营还能对咱们这么客气,早就杀个血肉模糊了“ “就是,你看看四周的兵。还是打着大明的旗号,天底下哪有大明的兵劫大明的营的道理“ “那可很难说,俺祖上说成祖爷靖难的时候也是大明的兵劫大明的营呀“ “呸。这等话也能乱说,小心掉脑袋“ “别乱说话,等将主爷回来再说“ “对,等将主爷回来再说“ 随着时间的推移,人群中的骚动越来越明显,士兵们都在寻找着贺人龙的身影。突然传来一阵鼓吹声,这通常是上官即将开始检阅的标志。士兵和军官们习惯性的停止了议论,将目光投向大旗下的土丘。但走上土丘的并非是贺人龙熟悉的身影,而是一个身着绯袍的文官和身披铁甲。外罩锦袍的武将,这两个陌生人的出现让下面军士的情绪波动了起来。 赵文德站起身来。走到土丘前面,大声道:“本官乃是总督府中赞画赵文德。贺人龙未经上司允许,擅自出兵,袭杀友军将佐,破坏招抚大局。本官奉三边总督杨大人之命,已经将其诛杀“说到这里,赵文德做了个手势,一名亲兵双手捧着一个托盘上得土丘,托盘上放着一颗人头,看形貌正是贺人龙的。 场中的众人顿时哗然,昨天还是一军之主,现在却成了悬首东市,这个反差也太大了,尤其是其中有许多人是贺人龙的同族,惊怒之下顿时破口大骂起来,有些人还在捡起地上的石块向土丘上投掷,早有准备的刘成也还罢了,赵文德却已经脸色微变,双股战栗起来。 砰 一排响亮的铳声压倒了众人的叫骂,刘成身后的一排铳手拿着枪口冒着白烟的鸟铳向后退去,在他们的身后站着两排鸟铳手,黑洞洞的铳口对准了下面的人群。在压倒性的暴力威胁下,人群立即安静了下来,但从他们的目光来看,不过是敢怒不敢言罢了。 “尔等乃是朝廷的兵,并非贺人龙一人的兵,方才你们这般莫非是想要凌压上官吗”赵文德厉声喝道:“只凭这一件事情,就可以看出贺人龙这厮罪不容诛“ “赵大人“刘成低声道:”现在这样子鱼龙混杂,多语无益,不如便让在下来处置吧“ “也好。“赵文德有些感激的看着刘成,方才若不是刘成准备的好,他就要出洋相了。 刘成走到土丘前,大声道:“尔等听好了本将乃是延绥镇游击刘成,今后便是尔等的将主。贺人龙之事,乃是他一人所为,与尔等无关,罪也只及一人,本官今后也绝不追究,若有违背之处,便如此箭一般”说到这里,刘成取出一支羽箭,在众人面前一折两断,丢在地上。 听刘成说到这里,场中不少人的脸色好看了不少,越是与贺人龙关系疏远的神色越是轻松,即使是与贺人龙关系比较亲密的同族也好了不少。毕竟刘成当着千余人诅咒发誓,就算不怕冥冥之中的报应之事,翻脸不认账也是要几分无耻的勇气的。 “第二桩事,本官听说军中都欠了不少时日的饷银,不知是真是假“ 话音刚落,场中所有兵将的耳朵都竖起来了,无论古今中外,发放拖欠工资都是广大人民群众喜闻乐见的事情。人群中响起一个声音:“自然是真的,俺已经欠了一年五个月的饷了“ “俺欠了八个月“ “俺欠了两年了“ 士兵们的注意力一下子就从贺人龙被杀这一事件从转移走了,他们大声叫喊着,唯恐自己被遗漏过去。这也难怪他们,从过往的经验看,大明朝廷在发工资这件事情上是颇为健忘的,若是不抓住这次机会,鬼知道下次是猴年马月呢。 “肃静,肃静你们这么多人,一起叫喊我也听不清楚呀”刘成笑道:“待会你们便到文书那儿,登记一下姓名,欠了多少饷银,本官比对一下有无差错,再发放饷银可好” “好” 看到刘成轻而易举的解决了军心不稳的问题,但赵文德脸上却满是忧虑,他低声问道:“刘大人,你手头有多少银子呀“ “大概百把两吧,另外还有一些布匹“刘成满不在乎的低声答道:”待会去搜罗一下贺人龙的私囊,应该也能弄个千把两银子出来吧“ “才这么点”赵文德脸色大变:“刘大人,那你干嘛答应他们支付军饷这里少说也有四五百人,算下来没有个万把两银子是打不住的呀” “船到桥头自然直嘛”刘成笑了起来,他朝士兵们挥了挥手,转身向土丘后面走去:“要不然怎么能摸清他们的老底,正好把贺人龙的亲信都踢出去,这样才算是吃下去了。” “刘大人”赵文德几乎要哭出来了:“你这样是不行的,要么就拖着,要么就发饷,像你这样说了又不算数的,十次有九次要闹出大事情来的,到时候只怕杨制军也未必能保得住你了。”未完待续。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零四卷 木盒 “赵大人,瞧您说的,我又没说不发饷。”刘成笑了起来:“再说您这话说的,只怕杨制军也未必能保得住你了,说到底还是要保我的。” 赵文德被刘成调笑了几句,却没有像平日里那样发火,叹了口气道:“刘大人,事情都到了这等地步,就算你捅破天,我也要拉着杨大人保住你了。不然将来还有谁敢为杨大人效命” 听赵文德这般说,刘成心中也不由得一暖,随即又赶忙警告自己千万不要把对方的话当真,在这个遵循丛林法则的世界上,多余的温情往往是致命的。他这次之所以这么卖力气,与其说是对杨鹤的忠诚,还不如说是想抢先干掉贺人龙这个敌人。实际上直到现在,刘成也不认为杨鹤的下场会有什么改变没有中央政府输入更多的粮食和金钱,陕西是不可能和平渡过崇祯五年的春荒的。杨鹤的选择无非有两个:继续坚持招抚坐视陕西民变再一次爆发;或者改变策略进行武力镇压,而无论是前者还是后者都意味着他一直以来的招抚政策的破产。无论是他在朝中的政敌还是崇祯皇帝都不会给他继续下去的机会了。想到这里,刘成看了看赵文德,眼前这人无论是才能和人品在大明文官中都算得上是出挑的了,尤其是向杨鹤提出出售盐引换取军费的建议,这可不是一般人能有的胆略和眼光呀,若是让其给杨鹤殉葬是不是有些可惜了呢 看到左右无人,刘成突然低声问道:“赵大人,接下来你还有什么打算呢” “接下来”赵文德很快就反应过来刘成的话有言外之意,他低声问道:“刘大人,你这是什么意思” “赵大人。狡兔三窟,仅得免其死耳。您现在一窟都没有,恐怕还不是高枕而卧的时候吧” 赵文德的眼睛危险的眯了起来。他看了一会刘成脸上的笑容,冷声道:“刘大人。不要忘记了没有杨制军对你的大恩” “赵大人,在下没有忘记杨制军的大恩,也用实际行动报答了恩情。不过我问你,眼下的形势是杀了一个贺人龙就能改变的吗你我都知道陕西现在已经是遍地干柴,杀了一个贺人龙不过是移开了一个火把,可只要一颗火星落下便是燎原之势,这是你我能够阻挡得了的吗” “那又如何,你我食朝廷俸禄。受杨制军知遇之恩,难道不就是为了今日之难吗” “赵大人“刘成冷笑道:”贺人龙敢于做出这件事情来,绝非是一己之意,在他背后是有大人物的。陕西刀兵一起,不管最后是胜是败,杨制军都是输家,你不会不明白我的意思吧“ “大人,小人从贺人龙的住处找到这些东西“杜固的声音打断了刘成与赵文德的交谈,他呈上一个半尺见方的楠木盒子,打开一看。里面却是几封往来的信笺。刘成随手拿起一封打开一看,不由得咦了一声,眉头顿时皱了起来。 “上面写了什么“赵文德见状赶忙问道。刘成没有立即回答,又拿起一封看了起来,看完后他叹了口气,将木盒递给赵文德:”赵大人,您自己看看吧“ “怎么会这样“相比起刘成,赵文德更是不堪,他刚刚看了一会脸色就大变,手指不住的颤抖:”就为了这么一点私利,就要破坏朝廷的招抚大局。还要害杨制军的性命,难道。难道这些人就没有一点公心吗“ “呵呵”刘成冷笑道:“他们若是有公心,大明又怎么会落到今日这步田地赵大人。别忘了发卖盐引的主意可是你出的,他们连杨制军都要下手,你更要小心。” “多谢刘大人了”赵文德将那木盒小心翼翼的收藏起来:“劳烦刘大人借给我几匹好马。” “你要回固原”刘成问道。 “不错,这么重要的事情我要立刻告诉杨制军,让他早做提防” “赵大人,你这是何必呢”刘成苦笑道:“从时间上看,京师那边现在只怕已经快要见分晓了,你赶回固原也与大局无补了。“ “好歹可以用来保住杨大人一命“赵文德自顾着向外走去,刚走了两步却听到刘成在背后喝道:”杜固,给我拦住赵大人“杜固虽然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还是条件反射的将双臂张开,拦住了赵文德的去路。 “刘大人,你这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请把那木盒还给我,我刘成的身家性命就在那木盒子里“ “什么“赵文德用不敢相信的目光看着刘成,只见眼前的男人用冰冷彻骨的目光看着自己,沉声道:”杨制军败局已定,接任他的就是直接命令贺人龙袭杀神一魁c不沾泥的那个人,我杀了他的人,若想不死,就得把这个凭据抓在手里“ 赵文德问道:“你想用这个要挟那个人“ “不错,这是我唯一的活路“刘成笑道:”我在鄜州做的那些事情,得罪的人实在是太多了,若是没有个护身的东西,只怕转眼就会粉身碎骨。“ “你怎么知道那个人会受你要挟若是我,就与你拼个鱼死网破也不受你一个小小游击要挟” “赵大人,不是每个人都像你的。那个人愿意冒这么大风险作出这等事情来,必定所图甚大,不会为了这点小事而一意和我这个小小游击为难的,毕竟我只想保住一条性命,妨碍不了他的大事。” 赵文德冷冷的盯着刘成,而刘成也毫不示弱的迎着对方的目光对视,就这样过了好一会儿,赵文德取出怀中木盒丢给刘成:“刘成,我本以为你是个不怕死的志士,我看错你了“ 刘成打开木盒仔细的检查过了,确认文书无误后郑重其事的放入怀中,答道:“赵大人。我也送你一句话,不怕死固然很好,但在这个世界上活人能做的永远比死人多得多” 赵文德冷哼了一声。扭头向外走去。刘成看着赵文德离去的背影,摇了摇头。他走到已经听得目瞪口呆的杜固身旁,问道:“杜固,你觉得方才是我说得对,还是赵大人说得对” “这个”杜固思忖了一会,苦笑道:“两位说的我听得云里雾里的,小人都不知道都说的是啥,哪里还敢说对错,不过看那赵大人把东西交出来了。应该大人是占了便宜的,这年头是非对错都不要紧,要紧的是千万别吃亏” “好一个是非对错都不要紧,要紧的是千万别吃亏”刘成回味了两遍杜固说的话,突然大笑起来:“杜固呀杜固,想不到我手下竟然有你这一流的人才。” 北京c文华殿。 这座位于外朝协和门外的建筑本来是给太子登基之前学习政事的场所,但成化朝之后,由于历任太子在登基前普遍年幼,无法参与政事。因此在嘉靖十五年便改为天子便殿,主要用于举行经筵的场所。崇祯登基后。时常在这儿召见几位辅臣进行小范围的高层会议,以商议对突然事件的对策。从某种意义上讲,这儿便是大明的“会“了。 “周先生。“崇祯坐在宝座上。沉声道:”西北过来的折子你们也看到了,杨鹤说贺人龙擅自主张杀了被招抚的神一魁c不沾泥,因此他派部将刘成将其处死,并请求朝廷加派钱粮以招抚起事的兵众;而陕西c山西当地的布政使c延绥巡抚等人则上奏说民变四起,更胜于去年,请求朝廷发兵征讨。周先生,你是首辅,觉得应当如处置呢“ 首辅周延儒并没有立即回答崇祯的问题,而是小心的揣测着崇祯的心理。作为当朝首辅,他自然对于西北发生的这场变乱的内情有所了解。但他也清楚背后那股势力的强大,绝不是自己能够介入的。他想了会儿。低声答道:“启禀陛下,臣以为西北之事还是以静摄为上” “为何这般说” “陛下,眼下辽东激战正酣,东虏围我大凌河堡;而登莱之乱位处山东,前者比邻辽西,后者关乎漕运,两者皆关乎朝廷命脉,不可轻视呀” “嗯,先生所言甚是”崇祯点了点头,周延儒的话说中了他的心事,明成祖迁都北京之后,号称“天子守国门”,确保了皇权对北方野战军的直接控制,防止了靖难的再次出现,但这也带来了两个新的问题:一是面对辽东和蒙古高原上的敌对势力的防御纵深降低了,这在明朝中前期军事力量强大的时候还没有什么,但是到了后期军事力量衰弱以后问题就逐渐暴露出来了;其二就是将政治重心与位于东南的经济重心分离开来,因此漕运就成为了关乎国家生死存亡的命脉。无形之中,明王朝的主要注意力也不断向国土的东半部分转移,自然对于西北投入的力量就减少了。这个时候假如崇祯必须做出取舍的话,肯定是力保大凌河与登莱不失,至于西北,一时间他就顾不得那么多了。 “那周先生,杨鹤到底是走还是留呢” “陛下,自崇祯二年陕西民变开始,杨鹤力主招抚,可如今已经是崇祯五年了,乱事却屡仆屡起,不见成效。“说到这里,周延儒稍微停顿了一下,偷偷抬起头看了看崇祯的脸色,确定并没有触怒天子方才继续说了下去:”再说如今户部空虚,只怕也没有钱粮支给杨鹤了。“ “周先生所言甚是“崇祯点了点头,正如周延儒所说的,他已经给了杨鹤两年多的时间,可是陕西的情况却丝毫没有好转,而且眼下辽东和登莱两个战场已经吸干了大明的所有的精血。但用何人代替杨鹤呢崇祯稍微犹豫了一下,问道:”周先生,你回去和几位先生商量一下,廷推一个替代杨鹤的人吧。“ “臣遵旨“ 待到阁臣们退下,崇祯从宝座上站起身来,开始习惯性的观看起殿门两侧立柱上的对联,当他小时候在宫中参加经筵时就很喜欢上面的文字,今天他下意识的又看了一遍,口中念道:“四海升平,翠幄雍容探六籍;万几清暇,瑶编披览惜三余。“ “唉,如今哪里还有什么四海升平,更不要说什么万几清暇了“崇祯摇了摇头,背着手向后殿走去。 按照当时的惯例,阁臣们在觐见完毕之后,将前往文渊阁商议接任杨鹤的人选以供崇祯选择。刚刚出了文华殿,周延儒便看到门外的一个小太监迎了上来,轻轻的碰了他一下,随即跪在地上:“奴婢眼拙,还请老先生饶命“ 周延儒也是个精细人,他看到那小太监出来的蹊跷,又看到那小太监虽然连连磕头,但右手却做了个奇怪的手势,指向右侧的厢房,心里便明白了六七分,甩了甩袖子道:“罢了,下次小心些“ “多谢老先生恩典“那小太监磕了两个头,便躬身退下了。周延儒对同僚们拱了拱手:“我有些内急,要去那边方便一下,诸位先回文渊阁吧。我待会便到”其他几人不疑有他,便纷纷走了。周延儒看他们走远了,才快步往那小太监右手指的方向走去。 周延儒到了厢房旁,正四处张望是否有人,却只见左手旁的一间厢房的门打开了一线,里面有人向其低声道:“周老先生,快快过来。”周延儒赶忙钻了进去,只见屋内灯光昏暗,看不清那人面目,只能看出对方身着太监的袍服,体型魁梧,生的一张国字脸,俨然是一个伟丈夫,看到周延儒进了门,便躬身行了一礼笑道:“周先生,咱家见礼了“ “原来是高总管。“这时周延儒的眼睛已经适应了屋内的昏暗灯光,认出对方是御马监总管高起潜,他心中不由得一惊,这个实际上已经位居内臣之中第二人的显宦正笑吟吟的看着自己,周延儒赶忙拱手行礼道:”原来是高公公,有礼了“未完待续。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零五章 射法 ;“当不得,当不得“高起潜侧过身子,让到一旁道:“周先生,咱家今日在这里,却是替几位贵人传个话。” “哦”周延儒脸色微变,他自然知道自古以来内外勾结便是最惹天子忌讳的事情,更不要说当今天子绝不是个胸怀宽广的主儿,而宫中人多嘴杂,自己与高起潜在密室之中的事情只要传出去,自己就是身败名裂的下场,说不定杀身之祸都有份。想到这里,他目光闪动,便在寻找退路。 高起潜见周延儒的模样,已经猜到了对方的心事:“周先生你不用担心,外边放哨的两个都是咱家的徒弟,最是可靠的,今日之事只有天知地知你知我知,绝无第三人知晓。” 被高起潜猜出了心事,周延儒的脸色难看了起来,他低咳了一声,问道:“却不知是谁让你传的话,传的什么话呢“ “周先生,宫里能使得动咱家的也没有几个人了,您又何必非得咱家亲口说出来呢至于事情嘛”说到这里,高起潜上前两步,与周延儒附耳低语了几句。周延儒脸色微变,强笑道:“这个干系重大,并非在下一人能决定的。” “周先生说笑了”高起潜笑了起来,太监特有尖利的嗓音在屋内回荡,显得格外刺耳:“您乃是内阁首辅,只要您开了口,其他几位先生又怎么出言反对呢再说这也不是什么为难的事情,莫非周先生已经有了其他中意的人选” “没有,没有。”周延儒赶忙摇头,虽然他已经登上了明朝文官的顶峰,但面对高起潜和他背后的庞然大物还是颇为忌讳的。 “那不就得了”高起潜笑了起来:“若是周先生囊中已经有了中意的人,咱家也只得回去向那几位贵人赔个不是。乱棍打死了也只有认了,谁叫咱家是个奴婢的命呢既然周先生手中也没有货色,不如便成全了咱家这次吧”说到这里。他不待周延儒推辞,便从袖中取出一张绢纸。不由分手便塞到周延儒手中,笑道:“说来也不怕先生笑话,这里有个庄子,就在京师左近,先生拿去歇歇脚用,便是那人的一点心意,千万莫要推辞”说罢便一闪身退出屋外。 “高公公,高公公”周延儒推门要追。却又怕人注意,只得停了下来,他将那绢布展开一看,上面写着一个地址,想来便是方才高起潜说的那个庄子。他看了看那绢布,又看了看四周,最后还是小心翼翼将其塞入袖子里,自言自语道:“洪承畴,也罢,待会先看看他的履历吧” 西番地c湟水谷地。 湟水就好像一棵倒立的大树。众多的支流就好像无数根枝杈,蜿蜒在青藏高原末端与戈壁边缘的山峦之间,最后汇流到湟水之中。一路向东流去,在穿过日月山之后,河道一下子变得宽阔起来,变得缓慢的河水在北面的达坂山与南面的拉脊山之间冲积了一块宽阔肥沃的谷地,这便是湟水谷地。充裕的水源让这里的土地变得十分肥沃,而海拔三千多米的高度又让其十分干爽,周围的高山挡住了北面与西面吹来的焚风与朔风,让这里的冬天比周围暖和得多。相比起四周的高原和荒漠,这里就像是一个被人遗忘的天堂。长满了森林c草甸c早在远古时期,周人就是从这儿出发向东。一路迁徙,建立了八百年成周。 在一个小土丘朝阳的那面。搭了上百个窝棚,即挖一个大约半人深c两三丈见方的浅坑,在上面搭上木架子,然后铺上厚实的干草,可以避风挡雪,是一种当地十分常见的简易住宅,无论是逃荒开垦的汉人农民,还是半游牧c半耕作的蒙古人c藏人c羌人都经常修建。 李自成坐在一个木桩子上,正费力的读着半本已经没有了封面的资治通鉴,对于他的文化水平来说,这本书还是过于晦涩坚森了,但从已经磨得起了毛的边缘看,显然李自成已经在这本书上花费了不少功夫了。 “叔,您整日里这么用功,难道要去考秀才了不成“李过从外间走了进来,相比起几个月前,他的身体又厚实了不少,已经完全长成一个健壮的汉子了。 “你懂得什么,这里面可有大学问呢,用兵打仗全靠他们。“李自成叹了口气:”可惜我小的时候顽皮的很,整日里就知道和同伴在河滩地玩耍,连字都没有认全了,要不然现在也不至于看的这么费力。“ “哪有这么玄乎,还不是那些大头巾哄咱们这些睁眼瞎的。“李过笑了起来:”照俺看这打仗呀就看谁力气大,武艺好,不怕死心齐,谁就能赢。“ “你错了“李自成摇了摇头,道:”我以前也和你想的一般,觉得能冲能打就行了,可是经历的事情多了,才渐渐明白了一些道理。自古以来英雄豪杰,光是能冲能打不够,还得能有学问,拿出个治国安邦的法子来,老百姓才服你,不然整天冲冲杀杀的,啥日子是个头呀“ 李自成正与李过说话间,外间传过来一阵半像歌谣半像口诀的声音来:“弓用轻,箭用长,搭箭得弦意怒强。开弓势,前后分阴阳;箭出门时一点功,平准狠去何用忙”李过侧耳一听便笑了起来:“叔,那个洪教头又在那儿掉书袋了,射箭就射箭嘛,还故弄玄虚。“ “话不能这么说“李自成摇头道:”那洪教头本事是有的,只是有时候迂了点,加上弟兄们之前多半是大字不识一个的农夫,哪里懂得那些,教起来自然事倍功半。”“这厮是有几分本事,便觉得军中无人及的过他,平日里目中无人。今日叔父要是有空,不如便露一手,给这厮点颜色看看”原来李过口中的洪教头原本是边军,因为欠饷太多一怒之下杀了把总。当了逃军,走投无路只得跟了李自成。此人倒是射的一手好箭,于是李自成便让其在军中教授射法。偏生这厮又是读过射经十三篇的,将里面的口诀视若神明。平日里与没少与李过起冲突,偏生李过在射术上又及不过对方,很是吃了几次亏。他知道叔父自小便善于骑射,便拨弄李自成去与那洪教头比射,灭灭对方的威风。 “罢了”李自成在窝棚里坐了半日,身子也有些乏了,正好想出去松松筋骨,便站起身来笑道:“看他们那般盲教哑练的。也不是个法子,今日便过去看看那洪教头的手段吧” “叔父若是肯出手,定然是不错的“ 李家叔侄出了窝棚,朝射场走去,却是平整出来的一块草甸子,相距五十步外摆着十几个草人作为靶子,而二十多个汉子正排成排,轮流张弓朝那靶子射箭。李自成仔细一看,眉头不由得皱了起来,原来这些汉子虽然个个长得体格匀称c肩宽背阔c手臂有力。却往往射不中靶子。有的虽然将弓拉的如同满月一般,可箭距离靶子还有几步开外便落地了,引得围观的众人纷纷发笑。那汉子被笑的满脸通红。将手中弓往地上一丢,骂道:“这么软的弓,叫我如何射的中“ “把弓捡起来“不待洪教头开口训斥,李自成便上前喝道,平日里总是带着笑容的脸上此时却满是寒霜,那汉子不敢违逆,只得低头将弓捡了起来。李自成从那汉子手中取过弓,拉了一拉,转向那个洪教头问道:“这弓是几个力的”明代弓拉力的单位。一个力大约为九斤四两 “禀告闯王,这弓是六个力的。” “怎么用这么软的弓如何上阵杀敌“李自成皱起了眉头。他天生臂力过人,平日里上阵所使用的弓都是十二个力的。自然觉得这弓软的很。 洪教头笑道:“本朝射法都是这么教的,这些人都是初学,若是陡然给他们强弓,没有掌握要法,射不中又有何用这把弓虽然不硬,但只要运用得当,五十步内杀人也是足够了。“说到这里,他看了看李自成的脸色道:”大王若是不信,让小人一试便可“ “好,便让你试试”李自成将弓递给对方。只见洪教头接过弓,试了试弓力,从箭囊中取出三支箭来,左手托弓,右手扣弦,一支箭搭在弦上,其余两支则留在左手,连弓把拿定了。只见其四平架势站定了,下颌垂直,身子端正,神态从容闲暇,双目并不看弓,只是看着前方的靶子,前手如推泰山,后手如捋虎尾,双臂同时用力,将弓拉的如同满月一般。只听得弓弦一响,那箭已经嗖的飞出,正中草人的头部,众人的喝彩声还没出口,那洪教头又连发两箭,正中那草人的首级,溅起了漫天的碎草。 “好”李自成不由得击掌赞道,他也是个识货的,知晓这洪教头方才露的那手却是阵上杀敌的真功夫,须知两军阵前,生死不过是呼吸间的事情,像那洪教头将两支箭握在手上的,就能在转眼之间一连射杀三个对手,这不但能够救自己的性命,往往还能迫使已经冲到你面前的敌人惊慌后退,扭转局面。 “让诸位见笑了”那洪教头做个团揖,将那弓交还给方才那汉子:“本朝射法与前朝不同,弓力较前朝要轻些,并不是没有理由的。强弓利矢洞胸彻札自然是好,可战阵之上手忙脚乱,又有几个人能够将弓扯满了呢若是扯不满便射出去与软弓又有什么区别呢只需射的准,中其面目两肋盔甲不及之处,照样能够杀敌“ “说得有理“李自成点了点头,他也有意让周围的手下多学点,便问道:”你方才说他弓没扯满,可我方才看你都在看靶子,那要如何才知道弓拉满了呢“ “禀告闯王,这口诀里都有的,持弓须平,拉弓须满,这弓c箭长度都有一定之规,射箭之时眼睛只需看着靶子,只要持弓的指头碰到箭头,自然是扯满了的,何须用眼睛去看。“说到这里,洪教头笑道:”这射箭虽然是武艺,却与舞刀弄枪不同,最要紧的是心平气和,最是急躁不得,俗话说怒气开弓,息气放箭“,讲的就是开弓须用力,方能将弓拉满,而放箭则需从容,方能射中。” “那如何方能将弓持平呢” “口诀上说是要如水平齐,当然战阵上就没法那么从容了,应该就高不就低。“ “为何这么说“ “你若是射低了在敌人面前落下,敌人就会以为你胆怯拉不满弓,胆气自然便壮了;而射高了就算射不中人,从他头顶上飞过,也能吓他一跳,说不定还能射中他背后的人。” 听到这里,李自成点了点头,转身对正在围观的手下说:“都听到没有,遇到洪教头这样的好师傅,是你们的福气,这都是上阵时能救命的东西,都得给我好好练” “是”众人齐声应和,李自成正准备转身离去,却看到一个手下快步跑了过来,脸上神情焦急,显然是有要紧事要禀告,他摆了摆手,道:“玉峰,到一边说话” “闯王,神一魁和不沾泥死了” “什么此事当真” “昨天我带着一队弟兄劫了个单帮商队,听里面的人说的,贺人龙火并了神一魁和不沾泥,说他们两个暗怀反心,眼下里陕西那边人心惶惶的,到处都是大小杆子。“那个小头目说到这里,脸上满是兴奋的神色。 “哎,他们两个不听我的话,自己死了不少,还害了手下不少弟兄“李自成说到这里,脸上露出一丝悲戚之色。 “活该,该死的鬼听不进活人的话。“那汉子吐了口唾沫:”闯王,咱们回去吧,只要竖起您的大旗,来投军的人还不跟流水一样“未完待续。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零六章 欠饷 “嗯“李自成点了点头:”让弟兄们都准备下,出发之前先派几个机灵的兄弟在前面探路,没过陇山之前,这里的兄弟都是种子,损失一个都划不来“ 位于遥远的西番地李自成忙着准备东归的时候,处于漩涡中心的刘成也忙的脚不沾地,不过与旁人想象的不一样的是,他此时并没有利用手中的那个小木盒去与那个幕后的神秘人讨价还价。在刘成的面前有一件更加急迫的问题要处理怎么才能兑现自己向新部下做出的许诺发放拖欠的军饷。 按照重新清点后的名册,刘成新接管的士兵一共有八百余人,这些人几乎都被欠着从一年到三年不等的军饷,按每个人平均十五两算就至少要一万两千两白银,这对于此时的刘成来说是一个天文数字,且不说他眼下兜里没有这么大一笔现钱,就算有也不能拿出来花掏私人腰包补大明官军的欠饷,他是嫌朝廷的乌鸦们弹劾自己的罪名还不够多吗 当然,绝大部分士兵们还是很有耐心的,他们当中的绝大多数人都是世代给朱家皇帝当兵的,很了解上司们是个啥德行。刘成一下子补不齐几年的欠饷也可以,毕竟谁没个手头紧的时候只要先给个三分之一或者四分之一,剩下的慢慢给也不过是不可以。要是连这点都没有也行,那就睁只眼闭只眼,让手下军士自己去找个地方发发外饷就是了。这种情况在当时很常见,贺人龙就是其中的典范。 但刘成却无法允许这种情况在自己的军队里出现,现代人的节操和道德感是其中一个因素,但更重要的原因是这会极大的损害军队的战斗力,一旦士兵习惯通过抢劫获得收入,那这支军队就和盗匪没有什么区别了,既然可以轻而易举的从平民身上发财致富,谁又愿意冒着失去生命的危险面对凶狠的蛮夷呢 宜川,古名丹州,著名的孟门山便位于县城东南二十里处。山势连绵,与黄河对岸的吉州孟门山对峙,黄河流经此地是突然收窄,两岸都是陡峭的岩岸。浑浊的黄河水在两山之间奔涌而过,撞击着两岸的岩壁,发出响亮的声响。 “大人,这儿便是孟门津了,相传这儿与对岸的孟门山本是连在一起的。大禹治水时化身为熊凿开岩壁以为河道”于何指着下方奔涌的黄河水,对刘成说道。 刘成顺着于何手指的方向看了看下方奔涌的河水,只觉得一阵眩晕,赶忙将视线转移开来:“听你说这儿还带了个津字,莫非这里还是个渡口“ “正是“于何笑了起来:”此地春秋时属于晋国河西之地,晋人屯兵与此地,与秦兵鏖战百余年,直至商鞅之后秦人取魏河西之地,战事方才平息了下来,自古以来这里便是河东进入关中的门户。“ “嗯。“刘成抬起头来。向西望去,雄伟的秦晋大峡谷就好像两道城墙对峙着,奔涌的黄河穿行其中,流淌而过,然后穿过肥沃的中原大地,奔腾入海的。而对岸便是雄伟的山西高原,那儿是整个北中国的脊梁,在历史上众多后来入主中原的游牧民族都是以那儿为基地完成自己的霸业的。 于何看到刘成看的出神,便低声问道:“大人,山川雄伟。其有意乎“ “先生说笑了“刘成笑道:”不过是看对岸景色,一时发思古之幽情罢了,被你这么一说,倒像是我产生了什么坏心思一样。“ “大人说笑了。“于何笑了笑:”不过大人您处置完贺人龙后。为何这么快就来宜川了“ “还不是这里有几股流贼,我辈食了朝廷的俸禄,自然要替朝廷办差事的。“刘成爬上马背,有些漫不经心的答道。但于何却只是微微一笑,他是刘成派出急使从鄜州招来的,同行的还有四十多个随员。这些人多半是在陂塘局中供职的。有账房先生c仓吏c文书c税吏,在这个节骨眼上刘成把这一批人召集过来,其目的显然并不像他说的那么单纯。于何也不揭破刘成的话,笑道:“大人,那几时出兵讨贼呢“ “急什么,将士们都疲惫的很,又缺了这么久的饷,对这边的情况又不是很了解,贸然出兵,若是打了败仗岂不是适得其反不可浪战呀“刘成在马屁股上抽了一鞭,引起了坐骑的一声嘶鸣。 “大人如此持重自然是不错的。“于何先拍了一下刘成的马屁,接着问道:”那不知大人召我等前来有何吩咐呢“ “也没有什么要紧事。“刘成一边甩着鞭花,一边答道:“只是说不定接下来要在宜川呆一段时间,你在城里查查县城里有店铺c多少房屋,多少人口,多少田亩,每年打多少粮食,还有那渡口有多少船只经过。将士们买粮买盐都用的着呢。” “是,大人”于何恭谨的低下头,双目中却闪过一丝寒光。 对于宜川县令曲端来说,这几日可以说是极为难熬的。这位身材丰满的县尊老爷平日里本是个快活的美食家,号称大荤不吃活人,小荤不吃蚊子。可自从本县闹起几股土贼后,曲端的好日子就到头了,三餐不香,整个人硬生生的给饿瘦了一圈。其实说是土贼,实际上不过是一些交不起秋粮和辽饷的穷苦百姓罢了,不要说弓弩甲兵,恐怕连钢刀都没几把,按说是奈何不得宜川县四丈高的城墙,但架不住宜川城内街头巷尾的流民和已经饿得眼睛发绿的居民。毕竟再高的城墙也是防外贼的,若是城内生乱,那城墙有百丈高又有何用曲端虽然没有打过仗,但他还是明白就凭那三班衙役平日里欺负欺负小民还行,到了关键时候也就能顶个屁。 面对这种情况,大明地方官员的标准应对办法是动员当地的缙绅组建团练乡勇,这种临时性的武装在本乡本土战斗力相当可观,甚至不逊色于大明官军。但问题是宜川的缙绅也不是傻子,他们很清楚当时的陕西已经处于大乱前的边缘了。当时有一句俗话:“小乱住城,大乱回乡。”意思就是说假如是小规模的动乱,那地主富人们就会去城里避乱,但假如天下已经大乱。由于城市位于交通线,地理位置重要,往往是双方军队争夺的焦点,反而不如乡下偏僻处的险要山寨安全。宜川的缙绅们早就纷纷躲到寨子里去了。又有哪个会响应县令老爷的号召,带着团练来保卫县城呢 作为一县守官,曲端没法像缙绅那样离开县城,因此他只有走了最后一步棋,向附近的驻军发出求援信。其实若不是为了自己的脑袋。曲端也是不情愿请官军过来的。毕竟官军一到,各种犒赏c军需支用是少不了的,即使不算这些,光是大军过境造成的破坏就不是两三年内能够恢复过来的了。 因此不难想象当曲端得知援兵的到来时那种矛盾的心情,既为自己的性命终于保住了而感到庆幸,又为接下来必须面对的一堆麻烦事而感到担忧。不过他还是尽可能快的换上官袍,赶到北门迎接刘成的到来。 北门外。 “下官宜川县令曲端,参见刘大人” “不敢”刘成赶忙从马背上跳了下来,惊讶的看着眼前这个身穿七品绿袍的胖子,胖子这种生物这在营养普遍不良的明末陕西可是太罕见了。当然让刘成感到惊讶的并非这个。而是对方对自己的特别礼遇,虽说刘成的官阶是要高于县令的,但大明是一个文尊武卑的世界,在文官老爷们眼里,武将们都是一群贪得无厌的鄙夫,需要时刻提防,假如某个武将又清廉又能打,那就是心怀异志的反贼,更要加紧提防。不要说刘成只不过是个游击,就算做到参将c副总兵。被某县令关门堵在城外当贼防也没啥奇怪的。像这样亲自在城门外卑词迎接的,刘成反倒有些不习惯了,总觉得浑身上下有点不自在。 “下官已经准备好了薄酒为大人接风洗尘,请”曲端寒暄了几句。便伸手延请刘成入城,刘成赶忙谦谢了几句,虽曲端入城去了。当走到酒楼门前,刘成终于发现自己方才浑身不自在的原因了曲端是孤身一人迎接自己的,若是正常情况,他身边应该至少有几个当地缙绅的。这又是怎么回事呢当刘成随口问起时,曲端脸上泛起一丝苦笑:“不怕大人笑话,这宜川城已经是块死地,除了我这没法走的县官,还有谁肯呆在这儿” “县尊大人为何这么说” “哎,去年收成就不好,加上辽饷,老弱离散四方,强梁啸聚山野,眼看就是开春了,田地里却没有多少耕作的,要是乱起来,这县城还不是首当其冲缙绅们各自都有山寨可以避难,谁又会呆在这个地方。” 刘成听到这里,不由得惊讶的看了看曲端,没想到这县官长得一脸猪像,倒是个明白人,方才在城门口对自己那副模样也不难理解了有求于人嘛。不过缙绅们都不在城里,对于自己的计划倒是个麻烦,看这县官的窘迫样子,仓库里也没几个钱粮,要想弄钱粮还是得找缙绅。想到这里,刘成便拍着胸脯道:“曲大人无需忧心,有我刘成在,保你无事烦请你告知贵县缙绅一声,各自回家安享太平即可。” “那就多谢刘大人了”曲端的脸上总算是多了几分笑意,他挥了挥手,一旁的两名衙役捧着托盘上来,曲端拱了拱手,笑道:“这里是三百两银子,算是本县父老的一点意思,感谢大人保境安民之功” “这个”刘成犹豫了一下,若是按照当时的潜规则,刘成收下这笔钱,就要对手下的士兵有一定的约束之责,偷只鸡摸只狗的也就算了,要是害了性命入室抢劫这种就得插箭游营乃至砍头示众了。可区区三百两银子,就算刘成自己一文不要全拿出来,也不够给手下发一个月的饷钱的。是应该收了钱财翻脸不认账还是一开始就摆开车马不要呢刘成不由得犹豫了起来。 看到刘成的样子,曲端以为对方嫌少了倒是也没猜错,便摆了摆手,一个仆人捧了托盘上来,他揭开蒙在上面的布帛,下面拜访着一副头面当时妇女的一整套首饰。曲端笑道:“区区一副头面,赠与尊夫人,还请笑纳” “县尊大人见笑了,在下还未曾娶妻”刘成苦笑道,此时他已经打定了主意,与这个县令摊开车马好好谈谈,原因很简单,这个县令看上去是个聪明人,对待一个聪明人最好的办法不是试图哄骗对方,而是把利害剖析明白,邀请对方和自己合作。 “你们先退下吧,我与曲大人有几句话要说”刘成对身后的随从道,看到刘成这么做,曲端也示意手下放下托盘退出屋外。此时屋中只剩下刘成与曲端二人。刘成指了指托盘对曲端道:“曲大人,在下便与你实话实说吧,我现在很缺钱,但却不能收下你的礼金,你知道为什么吗“ 曲端脸上露出了惊讶的神色:“在下不知,还请刘大人提点一二。“ “因为这点钱太少了。“刘成答道:”实话和你说吧,我手下的兵里有一半左右原本是贺人龙的,我奉杨制军之命诛杀了贺人龙后将其并入麾下,但朝廷欠了他们两三年的饷。你也知道若是欠了饷,这兵就不好带,我若是收了你的礼金,麾下当兵的做起乱来,却又弹压不得,岂不是对不住朋友了。“ 听了刘成的话,曲端脸上露出了深思之色,片刻之后问道:“敢问刘大人一句,有多少欠饷” “这个数“刘成伸出了一根手指。 “一千两“ “不,一万两“未完待续。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零七章 军税 “这么多”曲端的脸色一下子变得惨白起来,他连连摇头道:“这个数本官实在是爱莫能助了,还请刘大人见谅” “曲大人无须担心,我也没有打算让你出。”刘成笑了起来:“那些军士也不是不通情达理的,没法子把几年的欠饷一下子补齐也可以,先补个半年一年的,剩下的慢慢补上也不是不行。“ “这个本县也拿不出。“曲端苦笑了起来:”不怕大人笑话,县库里也就千把石粮食,六七百两银子了,便是翻空了也是不够的。“ “曲大人请放心,您既然实话实说,便是把我刘成当朋友了,我刘成又怎么会让朋友为难呢“刘成笑了起来:”你府库的钱粮我是一点也不会动的,说不定还能补上点亏空。“ “补上亏空”曲端脸上苦笑了起来,他虽然没有说话,但意思很明显你们这群丘八不来刮地皮就谢天谢地了,哪里还能替我补上亏空 “大人可是不信”刘成笑道:“这么说吧,就算是再穷的地方也是有人有钱的,只不过钱不在大人这儿,是吧” “不错,可那又如何“曲端翻了翻白眼,心中暗想我岂不知道你的意思,可那些缙绅老爷们都躲在自己的山寨里,难道你还真得抢不成“ “来人“随着刘成的声音,于何从外间进来,手上捧着十几张纸,刘成将那几张纸往曲端面前一放,笑道:”曲大人看看有没有什么差错。“ 曲端有些疑惑的看了刘成一眼,刚看了两行,额头上就渗出了一层汗珠来,原来那几张纸上详细的记载了宜川县内缙绅c地主的主要不动产。以及大概的每年产量,密密麻麻的足有十几张纸。曲端粗粗看了下,以他所知道的情况基本上没有什么大的差错。这个刘成竟然是有备而来的。 “我的打算是这样的,缙绅们躲在自家的寨子里。自家性命自然是无碍的。可就要开春了,看这形势开春的庄稼是没法种了,就算他不种庄稼了,到处都是杆子也不是件好事,谁知道他出门会不会给绑了肉票呢所以还是把这些杆子平了的好,曲大人你说我说的对不对“ “那这张名单是“ “曲大人,我也不和你绕弯子了,这出兵就要补欠饷。要钱粮吗,皇帝也不差饿兵嘛。这张名单上有缙绅的产业,就按百里抽一吧,拿来给我手下的将士们弄双鞋子穿,吃口饱饭,银子可以c铜钱可以,粮食布匹也行,要是都没有,那牲口折价也行。“ “那要是那些缙绅不给呢“ “我手下是朝廷的兵,只是朝廷拖欠饷钱才找各位缙绅借支些钱粮。他们若是不给我也没有法子,毕竟天底下没有拿着刀子找人借的,那是抢。只是没有钱粮。他附近的杆子我自然是不管了的,毕竟这里不是我的防地,说来他也怪不得我。“ 曲端也是聪明人,听到这里也听出刘成的意思来了,那些杆子土贼也不是傻子,看到刘成的兵过来了,第一个反应自然是让开,去邻近的地界去。这样一来只要有一个缙绅肯出钱,那他的邻居就会成为“排水渠“。只不过排过去的不是洪水,而是成群结队的杆子和土贼。那个邻居最可能的反应就是也出一笔钱来请刘成打发掉这些麻烦。即使有几个觉得自己的势力强大山寨坚固而不肯掏钱的缙绅也不怕,因为杆子和流贼在一般情况下自然是不会攻打这些山寨。因为那只会带来大量的死伤。但当他们的数量聚集到一定的程度,饥饿和自身力量的增长就会迫使他们围攻山寨以获取里面储藏的粮食和财富,到了那个时候再找刘成求援就不是区区百分之一就能了结的了。 “大人这主意倒是不错,只是”曲端说到这里停住了,但没有说出口的话很明白:“那你一个人单干就好了,何必找我说这些” “县尊大人,再怎么说我也是个武夫,这般直接找缙绅要钱也是不太好的,也会落得一个把柄。”刘成笑了起来:“可若是您肯帮忙就不一样了,缙绅们乐捐给您,您再给我们这些丘八发些,任谁也没法说我的不是了吧你若是愿意,咱们八二分,我八您二,如何” 听到这里,曲端也有几分意动,他方才粗粗估算了下,若是按照刘成这一套折腾下来,哪怕只有一半的缙绅肯掏钱,也能弄到个六七千两银子,按照六千两算下来,两成就是一千两百两,这对于一个陕西县令来说这也不是一笔小数了。当然这笔钱也不是白拿的,肯定有出了钱肉疼的缙绅写信告自己的状,但宜川这儿科名不盛,没有什么关系很硬的缙绅。再说了,眼看马上就要大乱的地界,自己能够保住一方平安,就算弄了点钱财,到了上司那儿也得说一句能吏,这年头前世不修才被踢到陕西来做县官,剥了自己的乌纱帽,正好回家总比蹲在这宜川整日里寝食不安的好。 “好“曲端咬了咬牙:”刘大人,就按你的法子办,不过我可事先讲清楚了,我请你来是剿匪,可不是以兵为匪。“ “这个你放心“刘成笑了起来:”我刘成在鄜州做的事情你也应该听说过一二了吧,专治不服气的,只要和我合作的,哪个不是赚的盆满钵满的曲大人,您就等着数钱吧“ “既然如此,那请刘大人把这三百两先收下”曲端将那托盘递了过去:“先拿去给将士们安安心,只当是俺先入的股,到时候多分些红利便是了。” 听到曲端这般说,刘成不由得笑了起来,他也想不到这县令是这样一位妙人,便笑着接过托盘:“那我就却之不恭了“ 刘成的行动很快,在他进城的当天下午,就在住处的隔院里号下了半边院子。里面于何指挥着十几个书吏抄写着给当地几十个缙绅和几百个大小地主的催捐信,随同这封催捐信一同送到的还有曲端以私人身份写给他们的一封书信,在信中曲端以颇为友好的口气向他们分析了其中的利害得失。刘成故意让所有的发信人不是同时出发的。这样距离县城远的人和距离近的人是在差不多时间收到信件,而刘成又将催款的时间订的非常紧迫。告知由于手中的兵力和时间很有限,假如拒绝付钱,那么官军就不管了,这样一来这些缙绅地主就无法通过商议来统一态度。 刘成的精心安排收到了效果,三天之内就有三十多家如数送了钱粮过来,都是些比较小的地主和田亩较少的缙绅,加起来也有七八百两银子和三百多石粮食。对于这些人来说,掏钱买平安是一种比较有利的选择。因为他们的势力较小,寨子也没有那么坚固,掏钱换取保护总比被饥民全部夺走要有利。刘成立即发了盖了县令大印的收条给他们,转过身就给士兵们发了一个月的饷,同时刘成告诉士兵们钱的来路,并告知他们只要买力气打仗,不但欠饷可以很快还清,以后也不用担心欠饷了。 白花花的银子和一天三顿烙饼管饱的生活让刘成的许诺听上去颇有说服力,杜如虎只用了三天的时间就完成了任务,按照刘成事先的叮嘱。他只是进行了一次象征性的征讨,就将交了钱粮的人家附近的土贼和流民们赶走了。杜如虎甚至将少数几个俘虏也释放了,并让其带话给他们的头领这次的将主爷是个好心人。不想多杀人,但既然拿人钱粮,就得与人消灾,哪个不开眼的要是敢再回来,就别怪官军不客气了。 事实证明俘虏们的记性都不错,土贼和流民们深刻的领会到了刘成没有说完的话既然交了钱粮的地方不能去,那没有交钱粮的地方自然就管不着了。要分辨有交没交的也很容易,为了表彰缴纳钱粮的士绅的义行,曲端将所有缴纳过钱粮的士绅与地主的姓名和籍贯住处都详细的抄写在张贴在宜川县城四门的告示上。哪怕土贼们不识字也不要紧。他们可以央求城门旁的行人替他们念念。 很快宜川县那些还没有缴纳钱粮的缙绅和地主们就恼火的发现,他们寨子附近的流民和土贼的密度在直线上升。虽然这种程度的威胁还不足以让最大的几家乡绅做出让步,但大多数中小乡绅已经开始觉得有点不对了。就算土贼们暂时还没法攻下他们的寨子,威胁到他们的人身和财产安全,但马上就要开春了,耽误了春耕可是就要耽误一年呀而且随着饥荒的加剧,饥饿将会迫使土贼们提高围攻寨子的烈度。摆在他们面前有两个选择:1c老老实实掏钱请官军赶走流民和土贼;2c搬家到那几家大的乡绅寨子里去,寻求他们的庇护。绝大多数人选择了第一项,原因很简单,那几个大乡绅也不是菩萨,他们也会向到他们寨子避难的人收取保护费,而他们却不会主动出击赶走在野外的土贼,反正都是要出钱粮,还不如给能赶走流贼的那边。 “曲大人,这是你的第一笔分红,六百两您点点,看看有没有短少。”刘成摆了摆手,两个士兵费力的将两个皮口袋放到曲端面前的几案上,在银子的重压下,几案发出让人牙酸的咯吱声。 “这么快“曲端喜出望外的看着眼前皮口袋,他伸手解开口袋的皮索,露出里面大小不一灰黑色的银块来,他的嘴角下意识的翘了起来。 ”刘大人说笑了,您做事我还信不过“曲端小心翼翼的将口袋重新扎紧,费力的将其放到几案下面。此时屋内的气氛不知不觉间变得轻松了起来,他与刘成之间不再是那种县城守官与过路武将那种互相提防,唯恐对方占了自己便宜的关系,而是仿佛多年好友一样开起玩笑来。 “曲县尊,还有多少人没有交的“ “差不多不到四分之一。“曲端翻了翻名册:“不过算下来他们没交的钱粮差不多占一多半,这些人要么寨子险峻,要么是附近几个村子的联保头子,把寨门一关就是土皇帝,不怕土贼饥民抢,不要说这些杂项钱粮,平日里就算是正赋也时常拖欠,能收上来的差不多也就这些了。”说到这里,曲端脸上露出了不满而又无奈的神色。 刘成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水,一边喝一边问道:“正赋都拖欠他们欠了多少“ “那可就多了。“曲端苦笑了起来:”就拿池家寨子的池乐川池老爷做例子吧,光是投寄在他名下的田亩就有两千多亩,积年欠下的正赋就不说了,历年来的辽饷就一文都没交过。“ “什么“刘成闻言一愣,这辽饷从万历四十六年始征,到现在一共征了五年,按照每亩九厘白银计算,光是投寄在他名下的那两千多亩田地就是小两千两白银,刘成可不认为那位池老爷是个大善人,拖欠官府的税款的会不找农户索要:”他是什么人物,敢做出这种事情来“ “池乐川他兄弟是个秀才,在县里包讼的事情做了不少,他自己会些枪棒,家里颇有田产,收容了一些无赖少年,平日里就横行乡里,又和衙门里的书吏与三班衙役交好,一起勾结起来。县官们干完一任两任便走,维持局面都来不及,无论是收粮征役都离不开他,讨好都来不及,如何会和他为难“ 看着曲端一脸的苦涩,刘成下意识的将嘲讽的话语又咽了回去。在古代中国漫长的历史中,这种中央皇权与地方豪强争夺基层主导权的斗争实在是太常见了,从总体来看,中央皇权在基层的控制力实际上是在不断衰退的,秦汉时候还能直接动员基层民众,而到了明清两代已经几乎将县以下的权力完全交给缙绅集团了。究其原因很简单,秦汉中央皇权是用一种非正常的手段达到这种高度的控制力的,在史记酷吏列传中就用鲜明的笔触描写了那些代表皇权的酷吏们与地方豪强的残酷斗争,在太史公的笔下,这些酷吏们玩弄条文,动辄采用族灭c酷刑c连坐等极其残酷的手段打击镇压地方豪强和贵戚势力,可以说没有这些只忠实于皇帝一人的酷吏们对地方与贵族势力的打击,汉武帝消耗巨大的征伐四方的武功是不可想象的。而汉武帝时制定的监察官员刺史职责的“奉诏六条察州“中的第一条”强宗豪右,田宅逾制,以强凌弱,以众暴寡“与第六条”二千石违公下比,阿附豪强,通行货赂,割损政令“都是防止地方官员与地方豪强勾结起来。不难看出,至少在西汉中前期,中央委任的地方官员与地方豪强之间的关系是敌对的。未完待续。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零八章 栽赃 但为何这种关系没有继续维持下去呢原因非常简单,皇权不是空中楼阁,必须建立在一定的政治与社会基础之上,换句话说,皇权必须在所在社会中拥有一批坚定的支持者,并给予经济与政治上的特权作为回报,一般来说是社会的有产阶层。而在西汉中前期之所以皇权与地方豪强之间的关系如此紧张有两个:1c当时还处于大一统帝国的早期,帝国本身的结构还不稳固,尤其是在广阔的关东地区,分布着大量的同姓诸侯国,中前期的西汉政权实际上是一个关中本位的政权,将关东的众多地方豪强当成潜在的分裂者而不是支持者看待的,汉代诸帝都曾经将大量关东的地方豪强强制迁徙到关中居住,以削弱潜在反抗者的力量。2c西汉帝国在面临着极其强大的敌人,为了保证帝国的生存,必须最大限度的压榨各地的经济资源,击败敌人,自然皇权就有与地方豪强争夺农民剩余产品的冲动;而在西汉以后,主要的敌人都已经被击败,扩张也抵达了当时技术条件下的极限,即使投入更多的经济资源,也无法继续扩张领土,反而会伤害帝国的稳固。还不如以让渡一部分经济资源为条件,换取地方豪强对帝国的支持。 “刘大人,刘大人”看到刘成陷入了思绪,曲端叫了两声。对于刘成他始终有一种高深莫测的感觉,他大胆妄为之处与其说像一个武将,还不如说像是一个外放的巡抚老爷,可问题是那些巡抚老爷无一不是自己是进士出身,有一堆同年和座师可以依仗,玩脱了最多罢官回家养几年望,总有再起的机会。武将就不同了。戚南塘戚少保何等人物张居正一死,他立刻就被免官回家,病死家中。这么折腾能有个下场吗 “哦哦。我方才想别的事情了。”刘成抱歉的笑了笑,问道:“那这个池乐川家里科名如何” 听到刘成这般问。曲端不由得心中暗喜,像池乐川这种刺头他早就想收拾了,但他一个外来的县令,那厮又与衙门里的三班捕头c县里的黑白两道都有勾结,若是想对其动手,走漏了风声把自己的性命丢了也不稀奇。现在有了刘成这种快刀,不借来用用才是傻子呢。于是他装出一副惊讶的样子:“刘大人,你该不会打算要对池乐川动手吧” “呵呵“刘成笑了起来:“那就要看看那厮识相不识相啦。若是不识相,那就只好委屈他当次鸡,让我来吓吓猴子用。” “这个,倒是就一个秀才弟弟,别的就没有了,刘大人您该不会真的要拿他开刀吧”曲端装出迟疑的样子,刘成不耐烦的拍了一下几案:“曲县尊,你就别耽搁了,收拾了这家伙,与你也有好处。至少下次有人想拖欠赋税的时候,也会摸摸自己有几颗脑袋。” “可总要有个罪名吧” “罪名拖欠赋税c欺压良善c勾结匪类c荫庇隐户”刘成一口气给那个还没见过面的池乐川扣了七八顶帽子,有些不耐烦的问道:“曲县尊。这些够不够” “这个”曲端额头上已经渗出了一层薄汗,刘成对“业务”如此的熟练倒是把他吓了一跳,这完全不像是一个武将,倒像是个师爷。他赶忙将原本的主意打消了,苦笑道:“够了够了,不过空口无凭” “要证据,这个好说。”刘成笑道:“要物证还是人证你在衙门里挑个平日里不得志的衙役给我,缺啥补啥就是了,一定不会让你为难。你要是不放心。怕衙门里那些平日里与那厮勾结的家伙玩花样,索性给我个名单。我帮你一股脑儿都处置了便是。” 听到这里曲端不由得目瞪口呆,不过他很快就开始考虑其刘成的建议来。自己至少在这宜川县还要呆个四五年,若是像刘成说的那样把那些碍手碍脚的家伙一股脑儿都处置了,自己接下来的日子肯定要好过得多。只不过会不会因此落在刘成手下一个把柄,将来后患无穷呢 刘成看到曲端迟疑的样子,已经将对方心意猜出了六七分,便微微一笑:“曲大人,我一个过路的武官,这次走了下次再来宜川还不知道是哪一年的事。眼下里出了宜川城外面就是兵荒马乱的,我把人带出去随便找个荒僻的角落“说到这里,刘成做了个”杀“的手势:”报个被贼人所杀,县里褒奖一番也就是了,几个胥吏罢了,又有哪个怪得到您头上。除非是您袋里没有备用的人选,要不我调几个得力的人给你” “不必了,不必了”曲端赶忙连连摆手:“我这里有人,就不劳刘大人的精锐了。”废话,他这几天可是太清楚刘成的厉害手腕了,要是身边都用刘成的人,只怕啥时候脑袋掉下来都不明白是怎么死的。 “呵呵”刘成打了个哈哈:“怎么样,曲大人您下定决心了吗” 曲端沉吟了一会,取来纸笔,伏案疾书了一会,便将一张纸递给刘成:“劳烦刘大人了。”刘成一看,却是一份池乐川家中主要成员的名单,还有准备列出来的罪名,后面则是需要处理掉的衙役的名单。刘成细细看了一遍,问道:“那厮的弟弟是个秀才,要不要先去了他的功名再说“ “不可”曲端摇了摇头:“那厮交游广阔的很,若是奏请学政去了他的功名,恐怕先走漏了风声,让他有了准备。还是先都处置了,然后再找学政,区区一个秀才,想来也惹不出多大事端来。” “先斩后奏” “不,是两箭齐发。”曲端摇了摇头:“你动手当天我就写信给学政大人” 刘成笑了起来,曲端的精明与狠辣让他颇为高兴,毕竟谁也不喜欢在做大事的时候身后多一个猪队友,至于手上多了些血,他并不在意,在这样一个末世。只有以霹雳手段,方能扫清混沌,重整乾坤。犹犹豫豫,唯唯诺诺。只会在大难临头的时候一同覆灭。 当天下午,宜川县衙的三班衙役就都被召集了起来,县令曲端从中挑选了三十多人。告诉他们从明天开始将被作为向导派到刘成麾下。像平时一样,这些老油条们就开始连声抱怨,说衙门已经有很长时间没有发饷了这倒是事实,他们穷困不堪,不少人家里已经断顿了这是假话,实在是没有力气去做向导了。曲端颇为大方的给每人发放了五百文的草鞋钱。那些衙役们方才作罢。 “老爷”老仆替曲端添上茶水,颇为愤懑的说:“看那些蠹虫的满脸油光的样子,哪里有断顿的样子,分明是死要钱。” “呵呵”曲端笑了起来:“既然是死要钱我又怎么能不给呢你看老爷我是这么小气的人吗连区区五百文草鞋钱都舍不得” “可是”老仆刚想反驳,就被曲端打断了:“没有什么可是不可是的了,你把我昨天的银子找个信得过的人收兑一下,换成五十两一锭的松花白银。” “是,老爷” 对于绝大多数宜川县的百姓来说,池乐川是一个如雷贯耳的名字,与绝大多数缙绅不同。他的发家并非是依靠科举功名带来的政治特权,从严格的意义上讲,他甚至都不能被列入缙绅的行列。因为他即没有担任过任何官吏也没有得到秀才的资格,他发家的渠道是一项很古老的行业高利贷。 对于习惯于银行基准年利率通常低于百分之十的现代人来说,古代社会的绝大部分借贷都可以被划入高利贷的范畴,九出十三归c驴打滚c羔羊利等等名目繁多的借贷方式都沾满了借贷者的血泪。但经营高利贷的难度不是借出去在几乎没有任何社会福利制度的古代社会有太多不得不接受极为苛刻借贷条件的穷人,但要想收回本金和利息就难了。在通常情况下借贷人是不可能如数偿还本金与利息的,甚至连利息都无法照常偿还,在这种情况下借贷人不得不出售仅有的牲畜c工具c土地甚至家人乃至自己来还债。不难想象,这种行为必然会引起借贷者的激烈反抗,也是违反当时的普遍道德的。只有那些拥有强悍势力而且极为凶狠。敢于践踏人类所有道德底线的坏蛋才能将这一行当经营下去,而池乐川就是这样一个人。在他的手下豢养了一百多个心狠手辣的无赖打手,专门替他做放债收账的活计。 因此不难想象当池乐川接到催钱粮书信时会有什么样的反应了。他甚至懒得将书信完完整整的看完一遍就将其丢到一边,如果不是弟弟池乐山的劝阻,那个倒霉的送信人连口茶都喝不上就会赶出去,甚至还会吃上几鞭子。在池大爷的眼里,他不去欺负别人就是积德行善了,啥时候还轮到别人来找他要钱粮的。 相比起池乐川,他的弟弟池乐山就要狡猾的多了,从表面上看他是个普通的青衣秀才,平日里脸上总挂着和善的笑容,若是有谁欠了池乐川债的求到他头上,他还能在兄长那儿说说好话,也能宽限个几日。但实际上池乐山却是个极其阴狠的人,他凭借自己秀才的身份,平日里与县中的缙绅往来密切,帮助他们做了许多想做而又不方便做的事情。池乐川能够走到今天,也是多亏了他这个狡猾多智的秀才弟弟。 对于这次捐税,池乐山的意见与兄长不同,作为一个秀才,他的消息来源比仅仅是一个土财主的池乐川要丰富得多。根据已知的信息判断,他觉得这次的事情来得不简单,与其像兄长那样硬顶回去,还不如拿些钱粮来应付一下,只当是破财消灾了。而池乐川的理由也十分充分:要是给的话应当给多少是按照报到官府的田亩数字给还是按照真实的数字给若是这次给了下次又要怎么办最要紧的是凭借池家与县里三班衙役的密切关系,真的挺不下去了再给也来得及。 面对兄长的态度,池乐山也没柰何,毕竟长兄为父,而且他自己也没有什么切实的证据来回答兄长的问题,于是他决定过两天得闲的时候就去一趟县城,找几个相熟的朋友了解一下这一切的内幕。 这天早上,池乐山带了个小厮,骑了头骡子便出了门。他虽然是秀才,但也不是那种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书生,少年时跟着兄长学过些杆棒,现在穿上了长衫,不再方便拿着棍棒与人厮打,便在腰间配了一柄倭刀,那小厮提了根杆棒,腰间带了只弹弓,一口袋石弹骑在驴上与池乐山一同出了门。两人出了池家寨子,过了道山梁,一阵穿梁风吹来,池乐山嗅了嗅问道:“咦溜子你可闻到有股子血腥味” 那小厮也仔细闻了闻,答道:“不错,可能是又有哪个路倒狼啃了,这年月邪性,狼也比平日里凶的多。“ “不对。“池乐山摇了摇头:”这么重的味至少有十几人,哪有狼能啃这么多人的,走我们过去看看。“ 池乐山主仆两人顺着味道又翻过了一道山梁,便看到前面山坳的上空有不少老鸦在上下翻飞,不时发出呱呱的怪叫声。池乐山打了一下骡屁股,加快速度往那边跑去,不一会儿便绕过了前面的山脚,定睛一看,不由得叫了一声“苦也“只见地上横七竖八的躺满了尸体,粗粗一算怕不有三十余人,看身上服色倒像是衙门中人。 “呀“一声尖叫把池乐山从思忖中惊醒了过来,他回头一看却是小厮也赶上来了,他骑的驴慢便落在后面,只见其脸色惨白,一副即将呕吐的样子。未完待续。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零九章 报应 “你到边上去替我望望风,我下去看看究竟”池乐山吩咐道,那小厮如蒙大赦一般赶忙跑到一边去了,池乐山从怀中取出一块布巾掩住口鼻,跳下骡子往里边走去。从尸体上的伤痕看,死者应该都是被人围住后突然用乱刀砍死的,随着深入,池乐山辨认出越来越多熟悉的面孔,这些都是宜川县城的衙役。他走到一旁的土丘上,低头苦思了起来,却越想越是害怕,虽然不明白为什么,他预感到到池家已经陷入了一场巨大的危险之中。他迅速的跳上骡背,大声吆喝着小厮的名字:“溜子,走“ 溜子有些糊涂的问道:“二爷,县城在那边,您走错方向了。“ “没错,咱们不去县城了,回寨子“ “您不去县城打听事了“ “不去了,有更要紧的事情“池乐山用力抽打着骡子的臀部,这头健壮的畜生吃痛,发出难听的叫声,以最快的速度向前冲去,在沟壑纵横的黄土高原上这么做可是件非常危险的事情,而此时池乐山已经顾不了这么多了。 当一顿饭功夫后池乐山看到完好无损的寨子的时候,他才松了口气,放慢了骡子的速度,守寨的壮丁看到是他回来了,赶忙打开寨门,下来问候道:“二爷,你不是去县城吗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池乐山此时的心情却急迫的很:“别废话,我兄长呢” 那壮丁触了个霉头,赶忙赔笑道:“正巧,大老爷在后院呢,余家冲的刘寡妇的债到期了,大老爷准备带几个弟兄去耍一耍。要是您回来再晚点,就错开了。” “嗯”池乐山跳下骡子,正准备往后院跑去。突然停住脚步回过头来厉声道:“你马上把寨门关紧了,没我和大老爷的命令。任何人不许进来,任何人也不许出去。” 当心急如焚的池乐山跑进后院的时候,池乐川正笑吟吟的坐在椅子上看几个手下费力的给一匹三岁口的枣红马上鞍,那马儿性子烈的很,还没有习惯承受马鞍,不住奋力挣扎着,弄得那几个人颇为狼狈。 “二弟,你怎么这么快回来了“池乐川看到弟弟冲进来。随口调笑道:”莫不是要和哥哥我一起去张寡妇那儿耍耍何必这么急,咱们兄弟还有啥不好说的。“ 池乐川低俗的笑话并没有像平常那样引起手下的附和,院子里的几个手下都知道池乐山的阴狠,池乐川这么说可以,可他们要是乱讲话惹恼了池乐山,那可死都不知道是怎么死的。没有人附和,池乐川笑了两声便觉得无趣起来,有些恼火的将目光向左右看去。 “你们都出去没有我们叫你们不许进来”池乐山厉声喝道,手下们都驯服的出去了。看到这一切,池乐川有些不快的嚷道:“二弟。你这是干嘛” “大哥,我们要大祸临头了,你还有心情说啥张寡妇。李寡妇的。”池乐山走到兄长身旁压低声音道。 “大祸临头啥大祸“池乐川不以为意的笑了起来:”咱们这寨子修在原子上,东西北三面都是十几丈高的悬崖,南边的墙有快三丈高,还有七八个射楼,寨子里的丁壮就有五六百人,弓箭刀枪都有,粮食够吃三年。就算几万土贼打过来咱们把寨门一关就是了,能有啥事“ “大哥,这次不一样了。“池乐山叹了口气。将方才在陆上看到的一切叙述了一遍,低声道:“几十个县里的衙役。被人像杀鸡一样都杀光了,你想想那是多辣的手呀” “老二。可那关咱们啥事,又不是咱们杀的。”池乐川还是一副稀里糊涂的样子,莫名其妙的看着池乐山。 “大哥,你怎么还不明白呀”池乐山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您想想,那几十个衙役为啥不东边不死,西边不死,偏偏就死在离咱们寨子就隔着一道山梁的地方不是冲着咱们来的吗,干嘛要在那儿杀他们” “二弟你是说有人在那儿杀了那么多衙役就为了嫁祸与我们“池乐川这才弄明白了弟弟的意思,也急了起来:”可,可这说出去谁信呀,咱们和那些吃衙门的无冤无仇,干嘛要杀他们呀“ “官老爷做事啥时候要人信了,人家也就要个借口就行了。“池乐山冷笑了一声:”大哥你也是帮他们做过事的人,你觉得他们在乎别人信不信吗“ 池乐川顿时哑然,他过去的确帮宜川的缙绅老爷们做过不少见不得人的勾当,自然知道那些平日里道貌岸然的家伙有多少节操。想到这里他不由得急了起来:“官老爷,你说是那个曲县令“ “这个我不敢确定,但他肯定在里面插了一手。”池乐山冷笑道:“几十个衙役一股脑儿都杀了个干干净净,他要是没插手鬼才信。” “他干嘛杀这些衙役没了这些衙役谁帮他抓粮抓夫再说他为啥要对付咱们就为了不交钱粮,那不交钱粮的多了去了呢。” “没人帮他抓粮抓夫“池乐山冷笑了一声:”换一批人就是了,这年月还怕没人吃衙门饭正好把那些不听话的干掉,换上自己信得过的。至于为啥要对付咱们兄弟,我就是个秀才,寨子里钱粮多,平日里做过的得罪人的事情太多了,杀了咱们也没人替咱们叫屈呗“ “这,这,这哪里是官府,不是强盗吗” “官府本来就是强盗,这个难道大哥你今天才知道“ “那,那我马上让小的们把寨子墙上再加高两尺“池乐川急道。 “大哥,没用的。”池乐山叹了口气:“您想想,为啥曲县令早不动手晚不动手,现在就找到咱们兄弟俩呢他背后有人呀” “有人”池乐川也不是傻子,听到这里也回过味来了:“你是说那个过路的丘八太爷” 正在此时,院门被猛地推开了。一个小厮冲了进来,大声喊道:“两位老爷,不好了。不好了” “放屁”池乐山此时心情正糟糕到了极点,上前就给那厮脸上一个脆的。骂道:“懂不懂规矩了,方才老子不是说过不许进来吗” 那小厮吃了一记耳光,哆哆嗦嗦的不敢说话,池乐山将兄长拉开,对那小厮说:“什么事情” “禀告二老爷,有一队官兵在寨子外边,说要进来歇歇脚” “娘的,让他们滚”池乐川正在火头上。摆了摆手便要让那小厮退下。池乐山伸手制止住小厮,对兄长道:“大哥,你不觉得这队官兵来的太凑巧了吗早不来晚不来现在来,还是我们先去看看吧。” “嗯“池乐川不情愿的点了点头。 寨墙上,池乐山警惕的看着不远处的那队官兵,相比起记忆中官军的印象,眼前这队明军的纪律和精神状况都要好得多,还携带着许多火器。虽然周围并没有什么有威胁的敌人,但士兵们已经保持着队列,并没有像大多数官军那样三三两两的打秋风。两个军官模样的汉子坐在距离寨门七十多步开外的大槐树下,应该是这队官兵的头目。 “二弟,怎么样才能把这帮丘八打发走“池乐川问道。 “不知道他们的来意。得先派人去探探口风。“池乐山回过头对管事的吩咐道:“你让伙房多蒸些白面馍馍,把去年收的枣子弄两担来,还有酒,都送到寨门口来。” “白面馍馍”池乐川肉痛的喊道:“外面的官军可有百多人呢这得多少麦子呀不行” “大哥”池乐山有些无奈的看着兄长,他也知道这个的兄长眼界窄,平日里又是放高利贷的,养成了个只进不出的习惯,却没想到在这个节骨眼上却爆发出来了,只得耐住性子的劝说道:“现在可不是在乎这点麦子的时候。那可是三十多个衙役的人命呀,人家眼睛都不眨一下都给宰了。正缺顶缸的呢。” “可这不是咱们干的呀” “哎,官字两张口。还不是由得他们说”池乐山叹了口气:“哪怕是拖延一会时间也好呀。” 池乐川被弟弟说服了,但他的自尊心不愿意让他开口说出来。池乐山看出了哥哥的心意,对管事的摆了摆手,示意其赶快去办,不一会儿枣子和酒就搬到寨子门口了。池乐山对池乐川说:“大哥,好歹我也是个秀才,探口风的是便让我去,你守在寨子里,千万谨慎“ “二弟“池乐川此时也动了感情,眼圈微红的说:”千万小心了,保住自家性命要紧。“ “多谢大哥”池乐山咬了咬牙,低声道:“大哥,要是形势不妙,你赶快从寨子后面的小路逃了吧,留的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寨子外边,杜固正懒洋洋的坐在一张马扎上,一边把玩着皮鞭,一边等待着守寨壮丁的回话,一旁的郝摇旗好像还不太习惯身上的明军把总袍服,不住的拉扯自己罩衫的下摆,好像这样能让他觉得好受些。 “摇旗,你又不是娘们,干嘛总和身上的衣服过去不,该不会是刚才杀那几个衙役杀的手软了”杜固笑嘻嘻的拿自己的新搭档打趣,由于在逼杀贺人龙时的出色表现,郝摇旗已经被刘成破格提拔为把总,这次临行前刘成特别叮嘱过杜固:把脏活都让给郝摇旗,看看是不是把好刀。杜固忠实的执行了上司的命令,那三十多个衙役的性命就都是郝摇旗结果的。 “呸“郝摇旗朝地上吐了口唾沫:”那些家伙都是吃人不吐骨头的豺狼,每年下乡征粮拉丁的时候不知道多少乡下人的性命都断送在他们手上,若不是时间赶的紧,老子就一个个活剐了他们。“ “那你这样子干嘛听我的好好坐稳了,省得给寨子里的人看出破绽来,还得多花几分力气。“ 郝摇旗颇为无奈的坐了下来:“其实也没啥,就是穿上这身衣服有些不自在。” “这有啥不自在的。“杜固笑了起来:“实话跟你说,俺当过官兵,又当过贼,后来又重新当官兵。不就是一身衣服吗能穿上就能脱下来,只要跟对了将主就行了,这个可千万错不得,不然可是要掉脑袋的。” 正当此时,寨子上面传来一声叫喊,寨门打开了,从里走出一行人来,杜固抬头一看,笑道:“哟能主事的来了,摇旗你待会可别漏了馅。“ “瞧不起俺,待会漏馅的还不知道是谁呢“ 大槐树下,杜固与郝摇旗坐在树下,面前池乐山垂首而立,一副恭谨小心的样子,恭声道:“在下池乐山参见两位大人。“ “哦,原来是秀才公。“杜固笑了起来:”来人,给秀才公看个座“早有旁人搬来一张马扎,池乐山拱手谢过了方才坐下。杜固笑道:”我等是剿灭流贼的官兵,途经贵寨,想要找个歇脚的地方,为何贵寨却大门紧闭呢“ “禀告两位大人眼下宜川地界不靖,土贼c流民到处都是,我等害怕是贼人假扮的,所以才紧闭寨门,还请两位大人见谅” “秀才公说的也有道理”杜固笑了起来:“不过现在你应该看清楚了吧,那就打开寨门,让我手下的儿郎们歇息片刻。” “大人剿贼辛苦,本来开寨是应有之义,不过“说到这里,池乐山语锋一转:”鄙寨地方狭小,又多有妇女,若是打开寨门只怕有些不方便。官军若有什么短缺的,鄙寨自当竭力供应,若是要开寨门却是万万不能。“ 杜固与郝摇旗对视了一眼,两个人都从池乐山的口气中听出了坚定,郝摇旗将右手移到了刀柄上,杜固却轻轻的摇了摇头,否决了副手的强硬方案。他低咳了一声,脸上露出了一丝矜持的笑容:“本官就实话和你说吧,今天这寨门是开也得开,不开也得开。有一笔押送到州里的钱粮被劫了,三十多个押送的衙役都被杀了个一干二净,尸体就隔着这儿一道山梁。秀才公,你可不要说这件事情和你们一点干系都没有呀“未完待续。 ps:见谅,韦伯昨天上传后把更新时间搞错了,下午才发现,请列位见谅此外,如果有兴趣讨论历史的书友可以加一下读者群94852880,韦伯在群中恭候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一十章 逃走 ;虽然池乐山心中早已有了准备,但当杜固图穷匕见的时候,他的脊梁上还是感觉到一阵酥麻,这与胆量无关,只是人类与生俱来的一种对危险到来的警觉。他咬了咬牙,沉声道:“大人,要是在下说确实是不知道呢“ “呵呵,不知道“杜固站起身来,走到池乐山身旁冷笑道:”方圆几十里你们这个寨子是最大的,这么大的一件事情就和你们隔着一个山梁,你们说不知道那好,你打开寨门,让我们进去搜一遍,若是当真与你们无关,本官自然会还你们一个清白。” 池乐山清楚自己已经被逼到了墙角,进退维谷的窘境让他的额头上冒出了一层层的冷汗,却又不敢伸手去擦,汗珠从脸颊上滚下来,落在胸口上,很快便浸出一块深色的汗迹。 “秀才公,你为何不说话了”杜固笑道:“莫不是这桩案子当真与你们有关” “没有,没有”池乐山赶忙矢口否认,这可不是开玩笑的,若是被这个帽子扣到头上,那可是灭族的罪名。 “没有那为何不开寨门”杜固的脸色一下子阴沉起来:“来人” “在” “给我把这位秀才公待下去,好生看待待我把寨子攻下来了,再与他计较“杜固厉声喝道。 “开,开“池乐山的神经终于被杜固的最后一击被压断了,他连胜喊道:”大人且息怒,我马上让兄长开门“ “这不就好了“杜固笑了起来,他轻轻的拍了拍池乐山的肩膀:“秀才公,何必弄得这么难看呢” 洞开的寨门下,池乐山的脸色惨白。站在一旁的池乐川的脸色也好看不到哪儿去。在郝摇旗的指挥下,士兵们从寨门鱼贯而入,控制了寨门和寨子里的其他要点。道路两旁大门紧闭,居民们小心的从门缝里向外窥看。就连啼哭的娃娃也立即被母亲用堵住嘴巴,以免惹来横祸。 “郝把总,你给我好好搜,仔仔细细的搜,一定要给秀才公一个清白”杜固的声音并不大,但将最后的“清白”二字咬的非常用力,好似要那两个字嚼碎了咽下去。 “是,大人”郝摇旗应了一声。就带着一队士兵向乐家的宅院跑去。池乐川想要说些什么,却被弟弟一把扯住。眼见得从院子里面搬出来的财物越来越多,池乐川脸上的神色也越发激动,终于他挣开弟弟的拉扯,冲了上去,还没跑两步膝盖便挨了一枪杆扑倒在地,刚想起身就被几支长枪逼住了。 “大人”池乐山上前哀求道:“请恕我兄长无礼,饶过他这次吧” 杜固没有理会池乐山,转过头问身后的书吏道:“你说说这池家兄弟一共欠了多少赋税”那文书翻开一份书册翻到其中一页念道:“禀告大人,池家兄弟历年来欠下的正赋共有毛粮一千七百余石。银四百五十两;此外还有辽饷,这个寨子一共就缴了天启年的,还是按照两百亩交的。“ “两百亩“杜固转过身。对池乐山问道:”这么大的寨子才只有两百亩地那你们都靠什么过活的“ 池乐山没有回答,过了半响功夫方才低声道:“大人若是要钱粮尽管开口,小人自当破家报效。“ 杜固刚想答应,突然想起临别前刘成的叮嘱:“我这次为啥挑了池家兄弟不是为了别的,就是因为这两人名声够臭,不会有什么同年座师庇护。所以你尽管下手,让那些观望的家伙看看不交钱粮会是什么下场。不要管能从他们身上弄出多少油水来,只要让池家下场越惨越好“话到了嘴边又咽回去了,咳嗽了两声。笑道:”瞧秀才公说的,咱们倒像是冲着贵寨的钱粮来的似的。要知道咱们可是朝廷的官军,前些日子的劝捐也不过是全凭自愿罢了。今日来贵寨只是为了两件事:一件是那三十多条人命还有被劫走的钱粮;第二件便是贵府拖欠的正赋和辽饷。那些可是皇粮国税,非交不可的“ 池乐山看着杜固笨拙的打着官腔,心底却是越来越凉,以这些年来与形形色色的人打交道的经验,他早已看出杜固现在说的都不过是些掩饰自己真实目的的废话,这伙官军的真实目的既不是为了破案,也不是为了所谓的被拖欠的正赋和辽饷。按照明末地方的政治权力划分,像衙役被杀c拖欠赋税这些都是属于地方行政事务,像杜固这样过路官军即没有责任也没有权力插手其中。唯一可以勉强与杜固扯上关系的便是若被劫走的钱粮是支给他的,所以才过来追查,可方才杜固又拒绝了池乐山主动拿出的钱粮,显然其兴趣不是在钱粮上面,如果将先前发生的一切联系起来,那其真实目的实在是让人不寒而栗。 想到这里,池乐山已经在心里打定了主意,他喝住了正破口大骂的兄长,对杜固道:“大人,钱粮被劫c衙役被杀的事情与我等实在是没有关系,这些日子外边到处都是土贼,我们寨子都是闭门自守,如何知道隔着一个山梁发生的事情至于拖欠正赋与辽饷是我们的错,还请大人报个数字出来,我们兄弟两个便是破家也会缴清了。” “缴清了”杜固从书吏手中接过书册,随手翻了翻笑道:“这可不是个小数呀” “小人方才说过了,便是破家亦当缴清。” “好”杜固将账薄丢给一旁的书吏:“你便算给秀才公听听。” “是”书吏应了一声:“不过有件事情还请大人示下,这钱粮应该用什么法子计息” “计息”杜固皱起了眉头,问道:“计啥息” “禀告大人,池家欠下的正赋和辽饷都有些年头了。您想想,民间便是两家之间借了一升谷子,还的时候也要多上几合的。这些年下来岂有原原本本的还上的道理” “说的也是,还本付息这也是天经地义的事情。不过这计息还有很多种不成” 那书吏笑道:“大人,这花样可就多了去了,有羔羊息的。这是前朝蒙古人常用的,春天借给你一只母羊。秋后还回去就得多一只羊羔,取得是牲口生崽之一;还有的便是当铺常用的九出十三归,比如您手里有个物件到当铺里,朝奉说这物件值10吊钱,可你就能拿九吊钱走,算是预先扣下一个月的利息,三个月后除了要还10吊钱的本金,另外还要给每个月一吊的息钱。算起来一共要还13吊钱,所以叫九出十三归。” 那书吏一口气介绍了六七种计息方式,杜固听得头昏眼花,猛地一拍大腿道:“哎呀呀,这么麻烦哪个听得明白对了,秀才公你家里不是常放债的吗上面几种随你选一种吧” 杜固的话在围观的人群中引起了一片哄笑声,甚至就连两边的房屋里也传出一阵压抑不住的笑声,池家兄弟在利用高利贷盘剥的时候可不会顾及宗族与邻居的情分,不少同寨的百姓因为换不清高利贷而失去了自己的土地和家产,沦为了池家的佃户。此时看到平日里不可一世的池家兄弟现在落到这种下场,又如何会不感觉到快意呢 “任凭大人处置。”此时的池乐山却表现的格外的冷静,可能是受到弟弟的影响。池乐川也没有说什么。池家兄弟的表现让杜固有些意外,他本来还以为这样能够激怒对方,给自己找个动手的借口的。池乐山驯服的表现倒让他有些意兴阑珊,杜固懒洋洋的摆了摆手:“什么羔羊息就算了吧,咱们汉人用啥蒙古人的法子,就用那个九出十三归吧” “多谢大人开恩“池乐山躬身拜了一拜,苦笑道:”在下现在有些尿急,还请大人开恩“ “嗯“杜固朝郝摇旗使了个眼色,郝摇旗站起身来。池乐山赶忙跟了上去,当走过池乐川的身旁时。他偷偷的瞟了兄长一眼,池乐山心里很清楚。这恐怕是自己看兄长的最后一眼了。 与绝大部分走入文明社会的民族一样,汉人将一般将厕所布置在住宅区的边缘地带,池家寨子也不例外,由于这个寨子是建在一个三面陡坡的高地上,厕所的背面便是一个十几丈高的陡坡。郝摇旗看了看厕所,并无其他出路,便示意池乐山进了厕所,自己一屁股坐在门口,堵得严严实实。 可郝摇旗在厕所门口坐了一会,突然听到里面一阵响动,赶忙跳了冲了进去,只见厕所面朝陡坡方向的墙多了一个大洞,池乐山早已不见了。郝摇旗跑到洞口探头往外面一看,只见陡坡下池乐山正从地上站起来,原来那厕所不过是个茅棚,四壁不过是层抹了层泥的篱笆罢了,表面上看过去是一堵墙,实际上一撞就散架了。方才池乐山乘着郝摇旗不注意,撞开后墙抱头从陡坡上冒死滚下去了。 “狗贼,给我站住”陡坡顶部的郝摇旗气急败坏,却又不敢如池乐山那样抱头滚下去,毕竟对方方才已经是狗急跳墙,没摔破脑袋已经是祖宗保佑。郝摇旗若是原样照搬恐怕就没这么好运气了,可若是从其他路下去就要绕过半个山头,池乐山早就跑的没影了,饶是郝摇旗在陡坡上暴跳如雷,也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池乐山一瘸一拐的消失在山坳里。 “什么拉泡屎的功夫你就让那个池乐山给跑了”杜固瞪大了自己的眼睛,看着垂头丧气的郝摇旗,他方才的好心情已经完全被破坏了。 “该死,那茅坑就在陡坡边上,我守在门口,却不想那厮撞开后墙,从陡坡上滚下去了。”说到这里,郝摇旗的那种黑脸已经胀的与猪肝差不多了:“他摔伤了腿,肯定跑不远,我马上带人去追。” “追个屁呀,这儿到处都是沟沟坎坎的,那厮又熟悉地形,随便找个狗洞一钻你去哪儿找他”杜固想了想:“算了,你赶快回县城,把这件事情禀告刘大人。” “是”郝摇旗应了一声,正要离开。却听到本来已经被遗忘的池乐川大笑起来。杜固走到他面前,问道:“你笑什么“ “我笑你们这两个蠢货中了那我二弟的圈套,哼,我那二弟定然是县里c不州里去告状了,到时候我要让你们都死“池乐川恶狠狠的骂道。 “是吗”杜固笑了笑,固然拔出腰刀在对方的脖子上一勒,锋利的刀刃立即割断了池乐川的喉管和动脉,鲜血从伤口喷射出来溅了好远,生命力十分旺盛的身体还在地上抽搐了好一会儿,方才完全死去。 杜固乘着血还没有完全在刀刃上凝固,在尸体上擦干净方才还刀入鞘,冷笑道:“告状去阎王爷那儿去告吧,只怕在阎王爷那儿要告咱们将主状的冤死鬼也多得很,一时间也轮不到你这等货色。” “杜千总,就这么把他杀了“虽然对于杀人郝摇旗并不陌生,但都是阵上刀对刀,枪对枪的,像杜固这样翻脸无情还是有些不习惯。 “嗯,来之前将主爷就叮嘱过了,要拿这兄弟俩的脑袋吓吓那些不肯掏钱的老财们,可惜让你放跑了一个。“杜固叹了口气:”反正罪名是现成的,抢劫军饷c擅杀衙役c还有拖欠赋税c欺压良善,差不多也就这些了。“ “跑出去那个可是秀才呀。“ “他马上就不是秀才了。”杜固笑道:“你一回去,曲县令就会写信给州里的学政,以勾结匪类,有辱斯文为由请求其剥夺其秀才身份,算来批文也就这两天的事情了。”说到这里,杜固拍了拍郝摇旗的肩膀:“你跟咱们将主日子还短,不知道他的厉害。咱们将主做事情一向是一环套一环的,你应付了一招,后面又跟着一招,不动手则已,一动手就非得置其于死地不可。那个姓池的撞上咱们将主算是倒了八辈子霉了。”未完待续。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一十一章 善功 “这样也能行”刘成在看完了那份即将发给知州衙门的公文后,几乎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在公文中池家兄弟犯下了杀人c奸淫c盗墓c拖欠赋税c私造假钱等等十七八项罪名,而且证据确凿,时间地点物证一样不缺,若不是这件事情就是他自己动的手,他几乎以为是真的了。 “这样自然不够的,外行人肯定是看不出来的,不过内行人若是仔细看还是会露出些马脚。”刑名师爷郑千里矜持的捋了捋颔下的胡须,这公文是他两天两夜没有休息的战果,在翻阅了宜川县衙门里历年来的案卷后,他将十几年来当地没有破获的十几桩积案统统扣在了池家兄弟的头上,加上原本的几桩罪名,池家兄弟不被凌迟处死已经是县令曲端开恩了。 “那应该怎么办” “无非是上下打点罢了,只要银子使到了,自然便没事了。”郑千里又抽出一张纸来,上面有七八个人的名字:“这些是关系到这个案子的人,每个人的常例是多少我已经在上面写好了,只要一一送到了,他们自然会把这案子办成铁案。” 刘成接过名单,粗粗算了下大概一共要四百两银子,相对于从池家寨子里得到的收益算不了什么。他将名单小心的纳入怀中,问道:“不知道要给多少先生呢“ “一文不要“郑千里摆了摆手。 “先生不必客气,若无先生这件事情也没法办的这么圆满。” “我不是客气“师爷笑道:”若是该拿的,我自然会拿。按照幕友的规矩,我既然拿了东家的聘金,就自当要为东家着想。这池家兄弟我东家早就想动手了,只不过一直没有机缘,刘大人这次把县里的刺头都横扫一空,我东家这县令的位子也容易坐些。我这是帮东家办差事,怎么能再拿刘大人您的钱呢“ 听到这里,刘成对那刑名师爷不由得高看了几眼。毕竟不是每个人都能够对到手好处说不的。他想了想:“既然如此,那本官就不强求了,送钱的事情只怕我手下的军事办的不好,待会我就让人把银子送来。偏劳先生了。” “好说,好说”郑千里笑道:“其实就算这次的事情与我东主无关,这钱我也不会要的。” “哦,为何这般说” “刘大人,俗话说车船店脚衙。无罪也该杀说的便是这衙门里伤天害理的事情多得很。在下科场不顺,不得已才吃了这碗饭,若是平日里不积些德行,只怕死后便会堕入畜生道,百世不得超生呀“ 听到这里,刘成不禁有些惊讶:“先生莫不是说今日所为是积德行善不成” “不错”郑千里笑道:“刘大人莫不是以为我将这么多不是池家兄弟干的事情都扣到他们头上,分明是冤枉了他们,还说是积德行善岂不是自欺欺人” “不敢。”刘成笑道:“愿闻其详“ “那我问刘大人一句,池家兄弟放债取利,蓄养恶徒。武断乡里,做了不少见不得人的勾当,到底该杀不该杀” “自然是该杀的,不过若是依照朝廷法度“ “若是依照朝廷法度,他们自然死不了。但苍天有眼,善恶自有分,又岂是人间法度所能衡量既然他们是该死之人,我用什么罪名杀他又有何妨苍天明了我的心意,自然会采纳我的善行。“ 听到这里,刘成才弄明白那郑千里的意思。感情这刑名师爷所谓的善行全凭自己心证,只要他觉得符合所谓“苍天“的道德标准,他就觉得自己是行善了,至于人世间的法律和道德标准他就全然不管了。那这种标准的积德行善倒也容易。刘成不由得哑然失笑;”那先生以为我行事是善是恶呢“ 郑千里斩钉截铁的答道:“刘大人过去的所作所为我不知道,但从宜川的所作所为来看,当然是善人,还是大大的善人“ “先生莫不是在奉承我“刘成大笑了起来。他很清楚由于各种原因,自己的所作所为无论是以现代还是古代的道德标准来衡量,都与良善有相当的距离。虽然说做了不少实事。但双手也沾满了许多无辜者的鲜血,而且如果沿着这条路走下去的话,直接或者间接死于自己手中的生命至少还要以十万计,后世不被评价为大魔王就不错了,如何还敢说是善人呢。 “刘大人,郑某今日所言皆是出自肺腑,无有一句虚言“郑千里肃容道,他见刘成还是不太相信,便举起右手指天发誓道:“郑某方才若是有半句假话,当横死异乡,不得入土。” “先生这是何必呢,在下相信还不成吗”刘成有些尴尬的劝解道,毕竟明末还是一个抬头三尺有神灵的时代,自己逼得郑千里发下这么恶毒的誓言,的确是有些过分了。 “无妨”郑千里道:“刘大人,你在鄜州的所作所为我也有所耳闻,凭心而论也有些值得商榷的地方,不过这些事情总是要有人做的,只要事情做了,便是大善。纵然有一二差池,也远远胜过那些束手旁观c只会指指点点的庸夫。” 对郑千里的话语,刘成越听越是觉得耳熟,若是将其换上一套中山装,戴上一副黑框眼镜,他几乎以为面前坐着的是刚刚参加工作时单位里那个酷爱做报告的党委书记。他下意识的接口道:“成绩与错误是九个指头和一个指头的关系,十根指头有长有短,成绩是主要的,错误是次要的,要处理好两者之间的关系”说到这里,刘成才发现自己说漏了嘴,赶忙掩口不说。 “九个指头与一个指头的关系”郑千里眼睛一亮,击掌赞道:“这个比方打的极妙世人皆有十根手指,长短不一,若是要人做事只有成绩,没有毛病,岂不是要人十根指头一般长短哪有这等荒谬的道理“说到这里,郑千里叹了口气道:”只可惜朝堂之上的诸位大人们却连这么简单的道理都不懂。“ 刘成听到这里,不禁对眼前这个刑名师爷又高看了几分。须知后世史家对明亡原因虽然有诸多分歧。但有在一个观点上却是有共识的从万历后期开始,明的中枢权威就患上了一种叫做党争的顽疾,即无论是谁当上了首辅,他就成为了敌对派别谏官们攻击的靶子。稍有差池就成为千夫所指,只有黯然下台了事。久而久之,在位的辅臣们第一个考虑的并非是如何推行政事,去除积弊,而是少犯或者不犯错误。应付政敌的攻击。这样一来国家又如何能不衰败呢虽然党争这一现象并非只在明朝出现,但与汉c唐c宋等其他出现党争的朝代不同的是,明王朝的统治结构是科举产生的文官一枝独大,其他王朝文官党争,还可以用外戚c勋贵c皇室c内官c将门等其他成员来暂时的替代,而万历之后的明王朝却做不到,司礼监虽然号称内相,但与汉唐动辄废立天子,执掌政事的汉唐前辈来说还差得远。究其原因,还是要归功于明太祖朱元璋。他为了打击相权干脆废除了宰相这一官职,又极大的提高了谏官的地位和权力,其目的就是为了让文官相互制衡,打击相权。可朱元璋万万没想到的是相权倒是被打压下去了,终明朝三百年,除了张居正算半个权臣,就也没出现过能威胁到皇权的人物。可他那些生于深宫之中,长于妇人之手的后代们离开了文官的辅佐,就没有能力亲自执政,最后弄砸了他留下的大明帝国。 “我看先生见识深远。为何不靠个功名,岂不是远远胜过为人捉刀” 郑千里笑了起来,突然道:“刘大人,我可是常州宜兴人。“ “宜兴人又如何“刘成被郑千里这句没头没脑的话给弄糊涂了。郑千里见状。赶忙解释道,原来明朝建国的时候,南方的经济水平远远超过北方,这样一来假如南北统一考试的话,那么每年的进士就几乎都是南方人了。为了南北的政治平衡,明政府就搞了个古代的分区考试制度”南北卷“。即事先将每年的进士名额分配给不同的区域,确保每个地区都能有一部分士子考上。不难看出这样一来对于同样水平的士子来说,在南方考上的难度要远远高过北方,象宜兴这种经济文化水平在南方都是拔尖的地方,考上个秀才可能比陕西那种穷地方考上举人还要难的多。像郑千里这种家世c学力都不是非常出色的士子,与其费尽力气三年又三年的苦熬,还不如早点凭借自己的学问在外面找个工作养家糊口要紧,这也是为什么明清两代幕府师爷这一角色多半是出自江苏浙江一带的原因。 “原来如此,倒是可惜了郑先生的才学。“ “这倒也无妨,科场之路坎坷的很,满腹才学,却一辈子还是个生员也是大有人在。好歹我现在也是衣食无忧,已经胜过许多人了。“郑千里笑道,但刘成却看出笑脸底下满是掩不住的不满,显然这位颇有见识的刑名师爷对自己现在的生活并不满意。对于这一点刘成十分高兴,像这样有才能士人越是不得志,自己才有招揽的机会呀。想到这里,刘成笑道:”郑先生说的也是,场中莫论文嘛,不过这进身之阶也不一定只有科场一途呀。“ “刘大人的意思是“郑千里是何等机灵的人,哪里听不出对方的言下之意,他稍一思量,便笑道:”现在敝东家与刘大人乃是一体,在下为东家办差便是为刘大人办差,至于以后嘛,来日方长“ 刘成心知对方是个处事极为小心的人,不过没把话说死便说明还有余地,反正只要自己局面打开了,便不怕他不来投靠想到这里,刘成笑道:“好,好,来日方长,来日方长” “这就是延安府了”池乐山舔了舔已经裂开一条条口子的嘴唇,向不远处耸立的城门望去。此时的他已经完全变了一副模样:蓬乱的头发件脏的已经看不出颜色的破袄,腰上用一根草绳束紧,脚上只有一双破草鞋,露出被冻的乌青乌青的皮肤来,手中拄着一根当拐杖用的树枝。从外表上看去,池乐山已经与城门两侧随处可见的逃难灾民没有任何区别了。 正如杜固所预料的那样,池乐山从陡坡上滚下来后第一件事情不是尽快逃走,而是找了个破窑洞躲了起来,以避免敌人的追击。池乐山在窑洞里躲了一天一夜,弄了点草药敷在伤腿上,到了第三天早上才上了逃往延安府的路。依照他的计划,池乐山打算先到学政那儿,把所发生的一切告诉学政,并暗示对方若是愿意出手相助,自己便愿意倾囊相谢,反正现在那些钱财也都落入那个叫刘成的丘八头手里了,只要能够替兄长报仇,池乐山什么都愿意做。 正当池乐山沉浸在仇恨将雪的快慰当中时,传来一阵叫骂声。被惊醒的池乐山往声音来处看去,却是几个衙役正在将饥民从城门口赶开,好在墙壁上张贴什么东西。受好奇心的驱使,池乐山往那边走了过去。由于人群拥挤的缘故,待到池乐山走到城门口的时候,那伙衙役已经贴好了,却是一张悬赏告示。池乐山刚刚看了两行,不由得大吃了一惊,原来这张赏金为二十两银子的告示悬赏的不是别人,正是自己。 “怎么会这样”废了偌大力气才拖着一条伤腿从宜川走到延安府,为的就是恳请官府替自家平反昭雪,可到了延安府自己却已经由一个有功名的秀才相公沦为杀人越货c放债取利,蓄养恶徒,武断乡里c十恶不赦的通缉犯,那种精神上的打击不问可知。未完待续。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一十二章 偶遇 池乐山好不容易才控制住自己的情绪,将那告示细细看完,可他却忘记了自己此时是一个逃荒的贫民打扮,却盯着墙上的告示看个不停,这在识字率不足一成的古代社会里实在是太过怪异了。这很快就引起了守在悬赏告示旁的衙役们的注意,当池乐山发现情况不对时,他的脖子已经被一根冰凉的铁链套住了。 “你们要干什么,快放开”池乐山一面奋力挣扎,一面大声叫喊道。 “干什么”衙役头目冷笑了一声:“鬼鬼祟祟的,定然是个贼人,快给我拿下好好审问“ “我不是贼人,我是良民“池乐山竭力将铁链从自己的脖子上弄下来,可那个衙役头目熟练的拉紧了铁链,其余的几个衙役也没有闲着,狠狠的用刀鞘和拳头猛击着他的躯干和胳膊,随着脖子上的铁链越勒越紧,他的反抗渐渐变得无力起来,最终倒在地上剧烈的抽搐起来。 “好了,别打了,打死了不好问话。“衙役头目舒缓了下急促的呼吸:”先搜搜他身上,看看有没有什么印记符信,眼下到处都是贼,可千万大意不得“ 最年轻的那个衙役应了一声,就在池乐山身上搜索起来,突然他惊叫道:“大哥,我在他身上发现这个”他张开紧握着的右手,原来是一锭银子。 “给我看看”衙役头目一把夺过银锭,凑在眼前细看起来,这是一锭松江银,铸造成马蹄形,底部的印记在阳光的照射下十分清晰,沉甸甸的手感给人十分踏实的感觉。衙役头目本能的咽了一口唾沫,问道:“是从那厮身上搜出来的。” “正是,这厮身上肯定有问题。”那个青年衙役兴奋的鼻尖都涨红起来:“这锭银子至少有十两。寻常逃难的农民身上哪里有这么多银子。” “还给我,这是我的银子”地上的池乐山艰难的伸出右手。那锭银子是他带在身上原本打算用来在县衙里打听消息时用的,幸运的是从陡坡上滚落时居然没有掉落,这已经是他身上唯一的财产了。 “你的银子”衙役头目突然笑了起来:“把这家伙一定是流贼的奸细,把他拉到老爷哪儿去领赏” 众衙役应了一声,将池乐山从地上拖了起来,却不想池乐山奋力挣开,将那衙役头目扑倒在地,一口咬住对方的耳朵。那衙役头目顿时如杀猪一般惨叫起来。四周的衙役们的拳脚如雨点般落下,而池乐山却只是将衙役头目压在身下,死死的咬住对方的耳朵不松口,场中顿时如同一锅滚粥般乱作一团。 洪承畴坐在轿子里,身体随着轿身的起伏而上下起伏,这让他觉得有点轻微的不适。作为一个文官,洪承畴的骑术已经算相当不错了,虽然还无法骑射冲杀,但乘马长途行军还是没有问题的,他选择乘轿的原因并非是为了舒适。而是为了让自己处于一种隐秘独处的状态。洪承畴一直认为在这种状态下自己的思维会更加缜密,可以想到许多平时无法顾及到的纰漏。 作为眼前陕西乱局的操盘手之一,洪承畴是在贺人龙被迫自杀后的第四天得知这一切的。不难想象他得知这一切时的惊讶。洪承畴原本可不认为杨鹤会采取如此果敢的行动,他甚至有点后悔自己先前的选择。但随着时间的流逝,贺人龙杀死神一魁与不沾泥这一事件的影响逐渐显现开来,洪承畴慢慢可以确定自己当初的选择是正确的招抚大局已经不可挽回的被打破了,自己登上三边总督的宝座也不过是时间的问题,甚至贺人龙的被杀对自己也是一件好事没人能让一个死人说话,自己在背地里做的一切已经随着贺人龙一起被埋葬在黑暗中了。 至于本书的主人公,此时并没有得到洪承畴特别的注意。这也难怪洪承畴,在他看来杀死贺人龙的直接凶手是杨鹤。而刘成不过是握在杨鹤手上的一把刀罢了,在大明高级文官的政治游戏中。武官不过是一把用了之后便丢掉的弃刀,谁又会对一把刀子投以太大的注意力呢此时洪承畴的主要精力已经在自己登上三边总督之位后如何建立自己的班底。解决大明西北乱局上了。 突然,轿子突然停住了,洪承畴的上半身向前倾斜了一下,这将他从思绪中惊醒了过来,他揭开轿帘,低声问道:“怎么回事到了吗“ “禀告大人。“中军官禀告道:”就要到延安城了,不过前面乱作一团,好像是几个衙役与乱民打起来了。“ “嗯“洪承畴将轿帘放了下来,作为延绥巡抚他并不需要理会这点小事,但不知为什么,这次他又将轿帘挑了起来:“你过去把人带过来,我要问问。” “是,大人” 池乐山被泼了一盆冷水,惊醒了过来。他这才发现周围已经站满了衣甲鲜明的将佐,当中站着一名身着圆领官袍,双雁补子的官员,正冷冷的看着自己。他赶忙从地上爬了起来,朝对方躬身行礼,用颤抖的声音道:“宜川县秀才池乐山参见大人。“ “秀才“洪承畴眉头微微一皱:“那你也是读过圣贤书的,为何与衙役当众殴斗,难道不知道礼法体统了吗” “大人,在下自然是知道礼法的,但方才这些衙役不分青红皂白便将我打倒在地,还夺走我的银两,是以在下才与其厮打的,还请大人替在下主持公道” 一旁的衙役头目被池乐山咬掉了半边耳朵,正跪在一边哼哼唧唧,听到池乐山说出自己的姓名,赶忙大声喊道:“大人,这厮勾结匪徒,滥杀无辜,作恶多端,已经被勾销功名,张榜通缉了。” “大胆”一旁的中军官厉声喝道:“大人没有询问。哪个许你开口的” “罢了”洪承畴看了看被吓得噤若寒蝉的衙役头目,问道:“你说的榜文呢还有,他刚才说你夺了他的银子。是否属实。” “禀告大人,悬赏的告示便在那边墙上。至于银子“那衙役头目小心的抬头看了看洪承畴的脸色:”大人。那是罪证,您看看那厮的打扮,若非是贼人,怎么会身上有这么大的一锭银子。“ 洪承畴不置可否的点了点头,早有亲兵将榜文与银两拿到了他的面前,洪承畴看罢了榜文,又拿起银锭在手上把玩了两下,丢到一旁。问道:“池生,你方才可是说你是宜川县的秀才“ “正是“ “那你可是池家寨人氏,有一个叫做池乐川的哥哥“ “不错“ “若是如此,那这榜文已经将你的功名勾销了,你为何还敢自称是秀才“洪承畴的声音并不大,但声调没有什么起伏,熟悉他的人都知道这意味着他已经动了杀机。 “禀告大人,那是宜川县令曲端与延绥镇游击刘成合伙诬陷在下的,他们攻破了我家的寨子,杀了我的兄长与家人。还将许多罪名扣在我的头上。还请大人替我雪冤”说到这里,池乐山趴在地上连连磕头起来。 池乐山的哀求并没有给洪承畴什么触动,虽然凭经验和直觉。他知道眼前这个跪在地上的秀才所说的有很大可能属实,但他又为什么要为一个完全陌生的秀才而去伤害两个自己未来属下的利益呢洪承畴可不是那种刚刚踏上仕途的愣头青,很清楚“水至清则无鱼人至察则无徒”的道理,若想属下为你出死力,在某些时候就得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说到底,区区一个秀才的生死对于他洪承畴的青云之路又算得了什么呢 洪承畴正准备起身离去,一个熟悉的名字突然闪过他的脑海之中。“刘成,还是个游击该不会就是那个替杨鹤杀了贺人龙的心腹吧。”想到这里,洪承畴立即改变了主意。他沉声问道:“那个刘游击可是就在最近一段时间才来宜川县的” “正是,他正是最近几天才到我们县的。”池乐山也感觉到那个官员话语中原有的那种冷漠突然消失了。他就像一个即将溺水的人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那样大声喊道:“就是这厮,一到我们县就向全县百姓勒索钱粮。还说是什么讨贼钱,我们给的慢了几日,那厮就派人攻破了我们的寨子,将诸多罪名扣在我们兄弟头上。” “应该就是他了,他刚刚杀了贺人龙吞并了其部众,但杨鹤应该也拿不出多少钱粮给他,为了收服人心,他才用各种办法征粮收钱,也正是因为他替杨鹤干下了这么大一件事情,他才笃定捅出了多大漏洞杨鹤都会替他遮掩了,才敢如此胆大妄为。“转眼间洪承畴已经将事情从头到尾梳理了一遍,并迅速做出了决定。 “你现在所说的不过是一面之辞,本官也无法判断是非曲直。这样吧,你就随本官去一趟宜川,与你说的县令曲端与游击刘成对质。若是当真如你所说,本官自然会给你一个公道“ “多谢青天大老爷,多谢青天大老爷“喜出望外的池乐山一连在地上磕了十几个响头,全然没有注意到自己的鲜血染红了地上的青石。 宜川县衙。 池家寨的陷落与池家兄弟的覆灭就好像一个信号,那些拒绝缴纳钱粮的士绅们立即就改变了态度。看着账目上不断增长的数字,曲端已经笑的合不拢嘴,看刘成的目光也变了不少,就好像看着一个财神爷。 “刘大人,接下来你还有什么打算“ “接下来“刘成一边翻阅着往来的邸报,一边查看着地图,随口答道:”到今天宜川县已经差不多收了六成了吧,按照这个速度再过两天就有八成了。我准备移师韩城,我听说那边流贼也不少。“ “韩城韩城好呀那边可比宜川富多了,去山西河东的渡口也多,一定能收更多的钱粮上来。那边的县令是我的同乡,我替你写一封信,你的带过去交给他,能少不少麻烦。“ “那就多谢曲兄了“刘成笑嘻嘻的拱了拱手,他这几日与这个曲端相处的倒是相当不错,发现这个县令虽然做官的本事一般,但对理财倒是有一种特殊的才能,自己从那么多缙绅收来的粮食c银子c布匹c铜钱以及各种特产,他都能迅速的纳入库中,整理成账目,看过去一目了然,替自己省了不少麻烦。 “无妨,与别人方便,便是与自己方便嘛”曲端笑了起来:“我与那同乡过去倒也没少吃过这些本地士绅的亏,正好借刘兄的东风,好生理清一下县政。” 正当刘c曲两人聊得开心,一名县吏从外间跑了进来,在曲端耳边低语了几句,曲端的眉头一下子就紧皱了起来:“延绥巡抚洪承畴洪大人就要到了,我们要马上去北门外迎接。“ “洪承畴他这个时候来这儿干嘛“刘成的心中不由得咯噔一响,他知道的内情可比曲端多多了,莫不是为了贺人龙的神情要和自己算账可自己虽然名义上挂着个延绥镇的名义,但实际上一直都是直属三边总督杨鹤麾下,只要杨鹤一日还没去职,洪承畴就一日没法向自己发号施令。刘成可不认为洪承畴是个这么沉不住气的人,在大局还没有见分晓之前,放着杨鹤不管来和自己这个小虾米动手。 “刘大人,刘大人“看到刘成坐在那儿出神,曲端赶忙喊了两声,按照大明的礼仪,他与刘成都是要在东门外一里的亭舍迎接的,眼下可不是发呆的时候。 “哦。“刘成回过神来,笑道:”我是武将,须得以橐鞬礼古代武将觐见上司,须得全身披挂才是尊敬,不但要身披盔甲,还必须背着弓箭,这种礼节被称为橐鞬礼觐见洪巡抚,就先回去准备了。“未完待续。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一十三章 把柄 “那好,我们待会在北门口碰头,一同迎接洪大人。“曲端笑道。 “你马上叫人把郝摇旗找来”刚刚走出县衙,刘成就对随行的王兴国喝道。 “是,大人”王兴国应了一声,正准备转身去下达命令,却被刘成喝住:“记得让他穿好盔甲。“ “是,大人“王兴国有些惊讶的看了看刘成,但没有多说什么。 更衣间里,两个仆人正在帮助刘成穿上盔甲,从表面上看,他的神情颇为平静,但如果是一个对刘成比较熟悉的人在旁边,就会从他不断抽动的眼角和轻微颤抖的指尖看出此时的他内心深处正掀起一场大风暴。 “洪承畴该不会是冲着我来的吧可他这么做有什么意义呢就算是个傻子都应该明白事情的关键不在于贺人龙死于何人之手,而在于杨鹤何时下台。洪承畴是个聪明人,他应该知道在大局未定之前节外生枝是件多么愚蠢的事情。” 不断刘成想的多么妥帖,但还是无法阻止内心深处不断涌出的慌乱与恐惧。毕竟人的性命只有一次,如果对方脑残一次,这种后果自己可承担不起。想到这里,刘成走到桌子旁,从抽屉中拿出那个檀木盒子,在手中把玩了一会,终于下了决心。 “王兴国“ “末将在。“ “这个盒子你收好,再去于老先生那儿领一百两银子,便说是我说的。待会若是出了什么意外,你就去一趟京师,把这个盒子送到杨制军府上,交给他儿子杨嗣昌,听明白了吗” “去领一百两银子。若是有什么意外,我就将这个盒子送给杨制军的公子杨嗣昌”王兴国复述了一遍刘成的命令:“是这样吗” “嗯”刘成满意的点了点头:“你去领银子吧,我这里用不着你了。” 看着王兴国离去的背影。刘成的脸上露出一丝阴狠的笑容:“洪承畴呀洪承畴,若是你真的撕破脸要硬干的话。我就把这个盒子往杨嗣昌那里一送,杨鹤是时日不久了,可他儿子还前程远大。他一看这盒子就明白他爹为啥会落得那个下场,有个杨文弱这样的死敌,你洪承畴接下来的日子也不好过吧“ 这时郝摇旗已经到了,刘成让那两个仆人退下,对郝摇旗问道:“郝摇旗,我待你如何” 郝摇旗一愣。赶忙答道:“若无大人恩典,摇旗早已化为路边遗尸,大人于摇旗有如再生父母一般“ “好“刘成点了点头:”那摇旗你家中可还有什么放不下的事情“ “我父母早死了,又没有媳妇孩子,哪里还有什么放不下的。“郝摇旗笑道:”大人你是要俺老郝做啥事吗您放心,只要您一句话,水里火里我老郝皱一下眉头就不是男人“ “水里火里是用不着,不过倒是的确要摇旗你做一件事情。”刘成笑了起来:“待会你只要我说对不起三个字,你就把那个和我正在说话的人杀了。事成之后,我刘成有什么东西。都少不了你摇旗的一份。” “对不起是吧”郝摇旗笑了起来:“若是别的我不敢说,杀人倒是简单,大人只管放心。” “好“刘成笑了笑:”不过我事先可要说清楚了。我要你杀的人可不简单,你若是为难只管直说,我不怪你。“ 郝摇旗笑了起来:“原来大人你是担心这个,大人您叫我杀谁我就杀谁,我管他什么人,在我眼里都与猪狗无异,最多重新去当杆子,反正这条性命也是您给的。” 宜川县北门亭舍。 刘成与曲端两人分坐两旁,正陪洪承畴说着闲话。出乎刘成意料的是。洪承畴的只字未提贺人龙为自己所杀的事情,只是询问了几句兵丁训练c粮饷c器械c境内流寇多少之类的问题。倒让刘成有种白准备了的感觉。 眼见得时间已经近午,曲端起身笑道:“洪大人。卑职在城内准备了一席薄酒,为大人接风洗尘,还请大人赏个薄面。” “多谢曲县尊了”洪承畴笑道:“不过本官公务在身,只不过途经宜川罢了,下次再来叨扰了。”曲端以为洪承畴是在客气,便再三哀求,刘成也在旁边搭了几句腔,却不想洪的态度颇为坚决,两人只好作罢。正当刘成以为自己是白白紧张了一番的时候,却听到洪承畴说:“我在来宜川的路上遇到一个人,他说要见两位大人一面,我便将他带来了。”说到这里,洪承畴大声喝道:“来人,将那厮带上来”话音未落,池乐山便被带了上来,洪承畴笑着问道:“二位大人,你们可认得他吗” 面对池乐山,刘成与曲端都茫然的摇了摇头,刘成是真的没见过,曲端倒是有过几次见面,但池乐山经灭门之祸,又被延安府的那几个衙役饱以老拳,打的鼻青脸肿,相貌早已大变,哪里还是过去那番模样。 洪承畴笑了起来,他转过头对池乐山道:“你看,两位大人都说没见过你,莫非你先前那些话都是在撒谎你诬陷朝廷命官,可是要杀头的。“ “禀告洪大人,他们是在抵赖“池乐山上前一步,指着刘成与曲端骂道:”我便是池乐山,你们破我寨子,杀我兄长,勾结学政坏了我的功名,怎么这个时候又装作不认得我了。“ 池乐山这一出声,曲端立即认出来了,脸色顿时变得一片惨白。倒是刘成却是一副镇定自若的样子:“原来你便是那池家兄弟的老二,我又未曾见过你,认不出你有什么奇怪的。不过当真是苍天有眼,你这厮明明逃出生天,还要赶着回来送死。“ 池乐山恨恨的盯着刘成,双眼中几乎要喷出火来:“你这个狗贼,只不过因为勒索不得,便罗织罪名。杀了我的兄长,坏了我的功名。若非我遇到了洪大人,哪里还有平反昭雪的机会。“ 刘成却不理会池乐山。转过头向洪承畴问道:“洪大人,您这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洪承畴笑了起来:“按我大明律条。我洪承畴代天子巡抚延绥一地,这宜川属于延安府下辖,若民间有冤情,我总不能坐视不理吧” 这时曲端也从一开始的惊吓中恢复过来了,赶忙上前说道:“洪大人,他们池家兄弟依仗权势,武断乡里,勾结匪徒。滥杀无辜,甚至袭击押送捐税的撤退,杀死三十多个衙役,证据确凿,大人若是不信,大可查阅案卷便是。” “是吗”洪承畴笑了笑,他才懒得与曲端争论案子的细节,毕竟他堂堂一个延绥巡抚,怎么会在这个节骨眼上屈尊来管这么屁大个暗自他这么做的目的就是为了起个由头,把刘成这枚棋子抓在手里。这对接下来与杨鹤的斗争的好处是不言而喻的。 “你们几个先退下吧,本官有几句话要和刘大人单独说说。“ 曲端看了洪承畴一眼,驯服的走了出去。待到众人都走出亭舍。洪承畴笑道:“刘游击,你知道吗我今日来宜川,其实不是为了这池乐山的案子,而是为了找你。“ 刘成听到这里,心中一块石头反倒落了地,沉声答道:“洪大人是为了我杀贺人龙的事情来的吧“ 洪承畴闻言一愣,他没有想到刘成居然能够看出自己的来意,但转念一想刘成不过是一个小小的游击,若不是做下这件大事。自己堂堂一个延绥巡抚又怎么会来找他猜到这个倒也不奇怪。不过这也不是坏事,反正也没有第三者在场。说话起来反而方便。 “刘游击倒是机敏过人呀“洪承畴笑道:”不错,我便是为了这件事情来的。刘成,可是杨鹤令你杀贺人龙的“ “洪大人,贺人龙被杀的原因,杨制军给朝廷的折子里可写的明明白白,你自看便是,又何必来问我“ “是吗“洪承畴笑了起来:”你可知道杨鹤虽然是三边总督,但并无擅杀之权,就算贺人龙有过错,也得将其拿下细细审问之后再加以刑罚。贺人龙一没有阵前投敌,二没有抗命不遵。杨鹤派你将其攻杀,已经犯了大罪杨鹤在位的时候倒也罢了,若是他一去职,接下来就要找你了“ 依照洪承畴的预料,当他把话说到这一步的时候,刘成就应该瘫软在地,任凭自己揉捏了。但让他惊讶的是,刘成依旧是那副老样子,好似完全不在意自己的威胁。洪承畴不禁暗自恼怒,冷声道:“怎么了,刘游击,你不怕朝廷的法度了吗“ 面对洪承畴的威胁,刘成冷笑道:“洪大人,你开口朝廷法度,闭口法度,莫不是你便是朝廷,从你嘴里出来的便是法度不成“ “你这是什么意思“ “我没有什么意思”刘成冷笑道:“只是看到有些人在背地里玩些小手段,破坏招抚大局,觊觎高位。表面上却装出一副大义凌然的样子,指斥别人这个不对,那个错了,有些好笑罢了” “大胆”洪承畴用颤抖的右手指着刘成:“你给我把话说清楚了,你说的那个有些人到底是何人” 刘成冷笑了一声,却不回答洪承畴的问话,朗声背诵起来:“若能去杨鹤之职,西北之事当由我公当之,封侯之事何足道哉”,他背了大约两三百字才停了下来,向洪承畴问道:“洪大人,你还要我背下去吗” 洪承畴脸上平日里原有的那种矜持的微笑早已荡然无存,铁青色的脸上全是惊恐与暴怒,他上前一步指着刘成一个字一个字的问道:“你从哪里看到这信的“ “洪大人这么聪明,一定猜得到的“刘成笑道。 “是贺人龙他没有把这些信都毁了“洪承畴厉声喝道:”该死的东西,竖子不足与谋“ “洪大人,您这就是在说笑话了。“刘成笑道:”贺人龙他又不是傻子,这些信可是他的宝贝,将来满门的富贵都指着这些玩意,怎么能都烧了呢我找到这些信的时候,可是放在一个檀木盒子里,和一些珠宝放在一起,保存的好得很呢“ “该死的东西“洪承畴骂道,他突然上前一步,向刘成伸出右手喝道:”刘成,信呢,快拿出来“刘成冷笑了一声,将头扭到一边去。洪承畴收回手去,目光变得阴冷起来:“刘成,莫非你想凭借那些信要挟本官不成我告诉你,你这是自寻死路,这件事情不是你一个小小游击能够掺和的起的,里面的水深的很,老老实实交出信来,我就当做前面的事情都没有发生过” 刘成笑道:“我自然知道这水深的很,就算是把这些信丢出去,也没法把天捅破了。只是洪大人的手段实在是厉害的很,我若是把信交出去了,说不定哪天洪大人觉得我知道的太多了,找个由头把我给斩了。” “你以为这信能救你的命”洪承畴冷笑道:“我现在让人把你拿下,然后派人去你的住处细细搜查,难道还能逃出我的掌心” “洪大人您又在说笑话了,我既然知道这些信是什么东西,又怎么会放在身边实话和你说吧,这些信我早就交到一个好友那儿,只要我平安无事便好,若是出了什么差池,他就会把这封信送到杨文弱那儿,洪大人您可以想一下会有什么后果。” 洪承畴的瞳孔立即缩了一下,就好像一只即将扑食的眼镜蛇一样,他死死的盯着刘成,而刘成也毫不示弱的对视,两个人就这样对峙了几分钟,终于洪承畴转开视线,冷哼了一声:“刘游击,你想要怎么样” “洪大人,卑职只想自保”看到洪承畴的态度有所软化,刘成态度也变得恭敬起来:“眼下陕西民变再起,杨鹤去职已经是定局,我不想陪着他一起完蛋。”未完待续。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一十四章 兴隆寺 听了刘成这番表白,洪承畴的目光发生了微妙的变化,渐渐由阴冷变的温和,又从温和流露出几分欣赏,突然他笑了起来:“陕西民变再起,正是英雄豪杰建功立业的机会,刘成你这等人杰便是封侯也不是不可能,何止是自保呢?” “多谢大人夸奖,刘成愧不敢当!”刘成躬身拜了一拜,问道:“那那个池乐山的事情呢?” “这等劣绅,诬告朝廷命官,罪加一等!”洪承畴脸上露出一丝鄙夷的神色:“像这等恶徒连朝廷命官都敢诬告,可见平日里行事何等跋扈,一定要严加处置,不然民何以堪!” “大人所言甚是!”刘成笑道:“如今西北形势危如积卵,正需要洪大人这样的人物主持大局呀!“ “哦?“洪承畴笑了起来:”据本官所知杨鹤待你不薄吧。网“ “洪大人,杨制军的确待我不薄,但坦率地说,纵然没有贺人龙擅杀神一魁c不沾泥这桩事,他的招抚方略也无法平定西北乱事,多一个刘成,少一个刘成无关大局。” “想不到刘游击对西北乱事也有所见地呀,何不说来让本官参详一番。“洪承畴的脸上露出了一丝嘲讽的笑容,显然在他眼里,像刘成这样一个区区游击是没有什么资格讨论这么高层次的问题的。 “西北乱事,简单来说就是连年天灾,加上辽饷之事,民不勘命,老弱填于沟壑,强梁之徒啸聚山林。边军又多年断饷,不堪用命,反倒逃入乱民之中。教其行军布阵之法。杨制军以招抚之法不是不可以,但须有耕牛种子c划分田土,以为其安生立命之基。但现在朝廷之力。十有七八在于东虏之事,无有钱粮贴补。田土又多为缙绅大户兼并,招抚之法便成了井中之月c充饥画饼,如何能成?” “嗯,我听说刘游击你在鄜州清理军屯,修筑陂塘,练兵筹饷,将三千多降卒安置的很好,为何说这招抚之策是镜花水月呢?” “大人。西北土地贫瘠,像鄜州那等河流纵横之地并不多,若是像榆林那种地方,我再有本事也搞不出花样来。而且末将也是不知砍了多少人的脑袋,方才闯出一条路来,其中机缘巧合之处甚多,并非能推而广之的。” “能提拔你这这等勇于任事之人于行伍之中,杨鹤也算的上是慧眼识人了。“此时洪承畴的话语中不再有先前的嘲讽味道,他开始用一种崭新的眼光打量这个年轻武官,武将能带兵打仗不稀奇。可能够从缙绅口袋里压榨出银子养兵,还不是纵兵抢掠,这在明末可是难于登天的事情。洪承畴自己可是深有体会的。 “你拿那个池家兄弟开刀,便是为了这个?“ “不错,杨制军令我杀贺人龙之后,便让我节制其部。但贺部欠饷甚多,军心不稳,我便许诺补足所欠军饷“刘成将自己在宜川所作所为细细讲述了一遍,到了最后洪承畴微微颔首道:“这么说来那池家兄弟倒也死的不冤,你若不杀他们,又拿什么立威?若不立威。便没钱发饷,士卒就要离散。嗯。杀的好,杀的对!”说到这里。洪承畴笑道:“刘成,你是个有才干c有胆识的人,可是如今光有这些不够,李广才气过人,可也飞将数奇,难得封侯呀?” 刘成听到这里,如何还听不出洪承畴的招揽之意,赶忙躬身道:“洪大人若肯收留,末将自当效命。“ “嗯,好,好!“洪承畴笑了起来,在他看来眼前的这个刘成与贺人龙并无什么区别,都不过是自己的一条走狗罢了,他年少时博览群书,最佩服的便是汉高祖刘邦,认为做大事之人须得虚怀若谷c善于用人,才能成就大业。季布曾经击破刘邦,逼得高祖多次于窘境,但等到刘邦为帝后,却接受夏侯婴的谏言赦免了他;雍齿在刘邦最困难的时候背叛了他,可后来在投降刘邦之后,刘邦为了安定群臣人心,便封其为什方侯。刘成虽然曾经与自己作对,但那时他在杨鹤手下,自然听命于杨鹤行事。此人又抓着自己的把柄,一时间也拿他没有什么办法,自己若是当上三边总督之位,就要面对杨鹤未能解决的问题,人才只会嫌少不会嫌多,不如将其招入麾下,以为己用,过去的那些旧事就不必记得太清楚了。 亭舍外,曲端与池乐山不敢站得太近,距离那亭舍足有二三十步远,只能隐约听到亭舍内传来的话语声,这不但不能解除他们的疑惑,反而让两人的心中增添了更多的担心,都怀着同样忐忑不安的心情等待着事情的结果。直到洪刘二人走出亭舍的时候,曲端心里的石头方才落了地——洪承畴站在前面,刘成紧随其后,两人脸上都满是笑容,一副言谈甚欢的样子。 “既然有刘游击与曲县尊这等良才在,宜川的事情我就放心了!“洪承畴笑着对曲端c刘成两人说道。 “大人谬赞了,下官(末将)愧不敢当!“曲c刘二人赶忙躬身称谢,洪承畴又与两人寒暄了两句,才笑呵呵的告别而去。 “洪大人,洪大人——“池乐山抢上前去想要说点什么,立即被两个亲兵推搡开了,他也不知道在亭舍里发生了什么,但有一点可以肯定,自己已经完了。他木然的看着洪承畴的背影,心底已经冰凉一片,但奇怪的是,此时的池乐山却丝毫没有想逃的心思。 片刻后,送别完洪承畴的刘成走到池乐山面前,微笑着上下打量了一会对方,突然拱手笑道:“对不起!” 池乐山只觉得后心一疼,眼前一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京师,兴隆寺。 随着咚咚的木鱼声,十几个僧人在两侧的蒲团上念诵着《金刚经》,观音菩萨像前的香炉上飘出淡青色的烟气。大堂上弥漫着一种安静祥和的气氛。 王承恩恭谨在香炉上插上三柱香,又磕了三个头,虔诚的双手合十礼拜。此时的他只穿着一身青衣。除了颔下无须以外,看上去就是一个家境殷实的普通读书人。在烧完香后。他走到门旁的功德箱旁,从怀中取出十两银子来,放到功德箱旁边的一个僧人面前:“这位师兄,承恩前些日子有些不方便,出不得宫来,这是这几个月的份子钱,还请收纳。“ 那僧人看样子与王承恩很熟,笑嘻嘻的接过银两。一边在旁边的名册上记录一边笑道:“王总管何必如此客气,您是何等的身份,几两银子的小事派个小太监跑一趟腿就是了,何必请自来。“ “师兄这话就说差了,进了这兴隆寺里哪有什么总管,公公?都是些寄居此地的畸零人罢了。“王承恩说到这里,叹了口气:”我们这些人外边再怎么光鲜,内里也不过是个残废,早晚都是要来这儿的,要是连这个都忘了。那也太愚了点。“ 原来古时太监往往出身贫寒,自小净身入宫,又身无长计。没有后代,一旦年老体衰不能做事被驱逐出宫就只有死路一条,甚至连个葬身之地都没有。因此在明朝初年在宫中就出现了一种公益组织,太监们在年轻的时候拿出一部分钱交给这个组织,而这个组织则负责其丧葬养老之事,比如今天北京著名的电子产业聚集区中关村,在清朝末年就是太监公墓(中官村)。宫中当差的时候,在太监内部有着森严的等级,但在这个互助组织里却是平等的。由于太监在古时被人瞧不起。即使有钱也未必有人肯接近,所以他们往往在年轻的时候将积攒的一部分钱财购买田地捐献给寺院。拜寺院中长老为师,而到年老出宫后便可以到寺院中居住。因为古代寺院僧人也没有妻室儿女。这一点上倒也和太监相仿,因此倒也不用担心为其瞧不起。而兴隆寺便是这些寺院中的一所,由于太监没有子嗣,所以这类寺庙被当时百姓称为“兄弟庙“以区别于通常与某个或者某几个家族长时间结缘的普通寺庙。 “王老哥说的是,咱们在宫里的身份,来了这儿还是都忘记了好。” 这时身后传来一个尖利的声音,王承恩转过身来,说话的却是高起潜,只见其也只是穿了一件素色袍子,只是质地做工却是极好,他身后跟着两个容貌俊秀的小太监,距离王承恩还有七八步便拱手行礼:“王老哥,您这些日子在乾西(宫城的西边,通常关押犯了错误的宫女太监和嫔妃)那边吃苦了,咱们有日子没亲近了,待会若是有空一同去喝两盅?也暖和暖和?” 王承恩没有说话,他的目光停留在高起潜那种保养得非常好的国字脸上,过了好一会儿方才答道:“王某还是戴罪之身,这酒就算了吧。” “王老哥!”高起潜上前一把挽住王承恩的胳膊,将其拉到一旁压低声音道:“您那罪可是替皇后娘娘家受的,这娘娘知道,皇爷也知道,这不是罪,是情分呀!我就和你透个底吧,最多再过半个月,您就能回皇爷身边了。“ “哦,原来如此!“王承恩的目光闪动了一下,问道:”那高公公,你今天找我来是有要紧事吧?“ “什么要紧事,咱们兄弟今天喝的开心就是要紧事!“高起潜笑了起来,可是王承恩的脸上就好像涂了一层蜡一样,一丝笑意也没有,一双眼睛眨也不眨,只是死死的盯着自己,高起潜觉得自己脸上的肌肉也渐渐的僵硬了起来,连笑容都维持不下去了。最后他叹了口气,道:”王老哥你猜的不错,我的确有要紧事要找你,咱们到后院去说。“ 王承恩点了点头,他随高起潜走到后院,随行的两个小太监把住了门,院子里只剩下高c王两人还有一棵大槐树,那槐树叶子倒也掉光了,只剩下几根干枯的枝杈,只指上天,让人看上就身上一阵阵的发冷。 高起潜在槐树下走了两圈,突然停住脚步道:”王公公,我马上就要出宫了。“ “出宫?” “是的,山东孔有德兵变,形势危急,皇爷让我去当监军,督领诸将平乱,也不知道回不回得来。”说到这里高起潜叹了口气,他从怀里取出一张纸来,递给王承恩:“这是一张凭条,你可以凭这个到寺里取五万两银子,我已经存在寺里了。“ 王承恩看了看凭条,却没有伸手:“这是什么钱?” “是那几位大人的心意!”高起潜笑了笑:“我这次出京,也不知道啥时候能回来,他们在皇爷身边不能没有人。” “五万两,好大方!”王承恩笑了笑:“你干嘛不找别人?偏偏找我?” “田皇亲点了你的名。“高起潜翘起了大拇指:“王老哥,您心里没别人,只有皇爷和皇后娘娘,这钱除了你,别人拿不下来。” “是吗?”王承恩冷哼了一声:“高公公你也太看得起我了吧!” “别人我信不过!”高起潜的脸上泛起了一丝苦笑:“说实话,这块肉太肥了,若是别人咬在嘴里,肯定会一口吞下去,我就连点渣子都吃不到了。王老哥你是个讲规矩的,不会欺负我。” “拿了钱我要做什么呢?” “这是一年的价钱,其实也没啥,你在皇爷身边,平日里耳朵留意点便是了,若是要为他们开口说话,还得另外加钱!”高起潜的脸上重新恢复了平日的笑容:“王老哥你可别坏了行情,后面的兄弟们还指着这个吃饭呢!” “哼!”王承恩冷笑了一声:“处人主之旁,进顺耳谗言,咱们中官的一点好名声都给你们糟蹋了。” “王老哥,你这话就说的差了,这钱我们不拿也有别人拿,我们不干也有别人干。再说西北杨鹤的事,下手的可不是我们。”(未完待续。)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一十五章 桑皮纸 “西北杨鹤的事?”王承恩的眉头一下子就皱起来了。?<。c﹝一<﹝高起潜这才现自己说漏嘴了,但他也不敢不说,只得苦笑道:“省臣劾鹤恇怯玩寇,科臣奏其抚贼欺饰之弊,要他死的可不是咱们呀!” “那如何处置?” “逮刑部狱论死,锦衣卫昨天就出京了!” 王承恩叹了口气,高起潜这个节骨眼上也不敢多言。过了约莫半响功夫,王承恩突然向他伸出手,道:“给我!” “给你什么?”高起潜一愣。 “银子,那五万两银子!” 高起潜闻言大喜,赶忙将那张纸塞到王承恩手上:“我还以为你不答应呢,这就对了,不就是听几句话吗?咱们干嘛和钱过不去呀!要是没钱,这兴隆寺也不让咱们进来呀!” 王承恩一声不吭的将那张凭条塞进胸口藏好:“高公公,你拿了那么多钱,就不怕死后下油锅吗?” 高起潜笑了起来:“不怕,王老哥你没听说有钱能使鬼推磨吗?就是去了阴曹地府,也是要用钱的!” “哼!”王承恩冷哼了一声:“那你就好自为之吧!”说罢拂袖转身离去。 高起潜的消息很准确,果然就过了五天,王承恩就重新回到了崇祯的身边。当他看到更加苍白消瘦的天子,眼眶禁不住就红了。 “奴才今日得以重见天颜,实在是,实在是——”说到这里,王承恩的喉咙哽咽的说不出话来。 “起来吧,王公公!”崇祯也有一点激动,跪在地上的那人可是在潜宅便跟着自己的,而且那次虽然犯了过错,但出点却无疑是对自己的一颗关爱之心。而且崇祯很清楚,王承恩不是把自己当成一个半神,而是当做主人c亲人c乃至孩子来关爱,他是真心希望自己过得快乐c幸福c而不是别的什么东西。对于孤家寡人的他来说。这种关爱之心显得尤为可贵。他叹了口气,本来想出口的几句训诫的话也就变成了一句:“你这些日子在那乾西过得可好?” “好,好!”王承恩笑了起来:“就是有些想念皇爷您,怕您太过忧心国事。╞╪┞╪╪。累坏了身子骨。”说到这里,他从怀里摸出一张纸来,双手呈上道:“奴才这有点东西,拿来孝敬皇爷您。“ “孝敬我的?朕富有四海,哪里还需要你的孝敬。你还是留着吧!”崇祯笑着接过那张纸,定睛一看,脸色顿时变了,他的声音颤抖了起来:“五万两银子,你哪来这么多银子。” “奴才自然是没有这么多银子的。”王承恩笑了起来:“只是前几日奴才去兴隆寺上香,顺便捐点养老钱。却不想高起潜来了送了这个给我,说他要出京督师,皇爷身边不能没有人,便拿这笔钱给我让我代替他!” “这个狗奴才!”暴怒的崇祯猛地一拍几案,他本就是个刻薄寡恩的性格。便是朝中大臣触怒了他也是动辄下狱论死,何况高起潜不过是个家奴;更不要说高起潜方才做的分明是勾结中外,这可是内臣最为天子忌讳的事情。崇祯在案前来回踱了几步,厉声喝道:“王大伴,你说,这厮当时还说了什么?“ 王承恩正准备将高起潜提到的杨鹤论死之事说出来,但话到了嘴边又咽回去了。原来王承恩想起高起潜先前提到了田皇亲,这田皇亲乃是崇祯最喜爱的田贵妃之父,姓田名弘遇。按照明朝的政治惯例,天子选择妃子一般都是从小户人家以避免出现外戚干政的局面。这田皇亲也不例外,他因为女儿为贵妃的缘故才被封为左都督,由于本身是商人的缘故,对于钱财看重了些。这在朝堂看来也不是什么大事。毕竟你不给外戚政治权利,就得在经济上给予一些补偿。若是像高起潜所说的,那田皇亲也牵涉在其中,若是调查出来只怕对田贵妃也是极大的打击,崇祯甚至不得不将其割爱,这已经是他灰色的生活中为数不多的亮色了。想到这里。王承恩低声道:“禀告皇爷,那厮那时也没多说什么。“ “哼!”激愤之中的崇祯却没有细想王承恩话中的破绽,厉声喝道:“来人,召高起潜来见朕!” 约莫小半个时辰后,高起潜进得屋来。本来满脸笑容的他一看到满脸阴云的崇祯和站在一旁的王承恩,脸上的笑容刷的一下就消失了。他颤抖着跪下叩拜,崇祯也不让其起身,冲到他身旁将那张凭条丢到高起潜的面前,厉声喝道:“你认得这东西吗?” “奴才该死,求皇爷饶命!”高起潜磕头磕的咚咚响,他的额头很快破了皮,鲜血从伤口处流淌下来,宛如恶鬼一般。。 “说,这钱是哪里来的?是谁让人勾结中外?说!”崇祯已经被愤怒冲昏了脑袋,双目通红的他甚至拔出挂在墙边的宝剑,对准高起潜的鼻尖喝道:“快说,不说朕就斩了你!” “皇爷,不可呀!”王承恩赶忙保住崇祯的胳膊,厉声道:“您乃万乘之尊,岂可为杀一家奴而脏了自己的手?再说杀了高起潜,又要从何人口中得到详情呢?“ 王承恩的劝谏起到了作用,崇祯看着自己的忠实奴仆,过了好一会儿功夫双眼才恢复了清明,他还剑入鞘,厉声喝道:“来人,把这厮拿下去,叫北镇抚司严加拷问!” 明承元制,在诸卫之中设立镇抚司,专门应对情报c侦查c特务等工作。而著名的锦衣卫也不例外,其下辖南北镇抚司,南镇抚司主要处置锦衣卫的内部事务,北镇抚司则主要处理天子钦定的案件,拥有逮捕c刑讯c处决等权力,无需经过司法机关,其监狱便是著名的诏狱。有明一代对于绝大多数臣民来说,北镇抚司都是闻风丧胆的所在,即便是品级颇高的地方官员,见了北镇抚司的人员也十分畏惧,通常称其为“上差”或者“钦差”。作为御马监的总管太监,高起潜的职责还包括管理天子仪仗,平日里与作为“天子亲兵”的锦衣卫来往颇为密切,对于北镇抚司自然是极为熟悉的。但作为同僚往来是一回事,作为审问对象就又是一回事了。想起记忆中锦衣卫的狠辣手段。高起潜只觉得两股不住的战栗,已经站不住了。当他看见当值的堂上佥书吴孟明走进刑房时,两腿不禁一软,便跪了下去道:“吴公。吴公,救我!” 听到高起潜的哀求,吴孟明的脸色顿时变得严肃起来,喝道:“高公公,你当这里是哪里。这里可是诏狱!若想少吃苦头,就早些把实话说出来,我替你禀告上去,说不定还能有一条生路!“ “说不得呀!“高起潜已经是鼻涕眼泪流了一脸:”都怪我瞎了眼睛,看错了人,落得这般境地,如今若是再多口,更是死路一条了。“ “说不得?“吴孟明的脸色一下子变得难看起来,俗话说”三木之下何求不得?“他可不认为平日里养尊处优的高起潜能熬得过北镇抚司的诸般酷刑,那么高起潜这句话只能是另外一种意思。即一旦说出来牵涉太大,所以不能说。想到这里,吴孟明挥了挥手,示意屋内的番子与力士退了出去,走到高起潜身旁将其扶起,低声问道:”高公公,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听说你要去山东当监军,怎么突然被逮到诏狱里来了?“ “俺猪油蒙了心,看错了人。一世打鸟,却给雁叼了眼去了。“高起潜叹了口气:”这又能怨谁?“ 吴孟明正想细问,门外传来两声轻微的敲击声,他知道这是来了极其重要的客人。外边的手下通知自己。他赶忙出来只见一个黑衣人站在院中,他赶忙迎了上去,看到那人的面容赶忙跪了下去:“卑职参见大人!“ “罢了!“那黑衣人的声音低沉模糊,好像是为了不让旁人听出自己的口音似的。吴孟明站起身来,低声道:”大人深夜至此,不知有何贵干?“ “还不是为了里面那人!“那黑衣人叹了口气。 “高起潜?”吴孟明闻言一愣。那高起潜送到自己这儿才不过半个多时辰,那黑衣人便找过来了,这也忒快了吧。那黑衣人仿佛看出了吴孟明的疑问,低声道:“你莫要管太多,赶快把这厮处置了,免得惹来麻烦。” “这个——,高公公可是御马监总管,天子亲口抓下来的钦犯呀!”吴孟明脸上露出难色。 “那又如何,这件事情干系太大,我就和你交个底吧。高起潜非死不可,他死了大家都好过,要是说出不该说的,大家都不好过。这么说吧,高起潜死在你手上,天子震怒,你最多拷讯削籍,性命总是能保住的,反正这也不是你第一次了。可要是你听到什么不该听到的东西,恐怕宗族妻儿都保不住了!” 听那黑衣人的威胁,吴孟明的脸上已经满是冷汗,他很清楚对方方才所说的绝非夸大,他咬了咬牙,低声道:“既然您开了口,小人只有从命,只是若是天子降罪——” “你放心,你最多削职为民,再吃点皮肉苦头,性命是无碍的,而且不出三年必然起复,还有其他的好处。“ 听到那黑衣人的许诺,吴孟明总算是下定了决心,他咬了咬牙,低声道:“大人请放心!“ 那黑衣人点了点头,转身离去,走到院门时回头说了一句:“手脚利落些,莫让高公公吃了苦头!“ “是!“ 吴孟明躬身下拜,直到那黑衣人的身影消失在夜色里他方才站起身来,重新回到屋内。此时高起潜的脸色比方才已经好看了不少,看到吴孟明进来,强自挤出笑容道:“吴公,您真是贵人多事呀!“ 吴孟明却不答话,他的脸色突然变得狰狞起来,沉声喝道:“来人,取水壶c桑皮纸,土囊来!” 高起潜听到这里,脸色顿时大变,刚要开口叫骂早被人从背后用捂住了嘴,不出声来。只见四名力士将高起潜一张木床上,按在上面,高起潜虽然奋力挣扎,但如何敌得过四人之力,不过转眼功夫,高起潜的便被绑在木床上,动弹不得。吴孟明走到木床旁,看着高起潜怨毒的双眼,叹了口气道:“高公公,你到了地下也莫要怪我,谁叫你说了不该说的话,你要是不死,多少人夜里都睡不着觉呀!”说到这里,吴孟明低喝道:“动手!” 话音刚落,一名番子便一张浸湿的桑皮纸蒙到高起潜的口鼻处,然后再在上面糊上一张,另外一名番子则固定住高起潜的脑袋。那桑皮纸又薄又软,质地十分细密,浸湿后更是透不过气,高起潜被糊了七八张后,便已经满脸涨红,青筋暴露,透不过气来,痛苦万分。吴孟明看了看,叹了口气道:“高公公与我们锦衣卫也算是有些香火情,让他少受些苦楚吧!” 番子应了一声,便将两个土囊压在高起潜的胸口之上。那高起潜本就已经呼吸苦难,胸口又有土囊重压,一下子两个眼珠就凸出来了,吴孟明转过头去,好似不忍心看到这惨景的样子。 “大人,钦犯已经断气了!” “嗯!”吴孟名转过身来,只见高起潜躺在木床上,脸上还糊着七八层桑皮纸,隐隐可以看到里面渗出来的血丝,那是在重压下肺泡破裂的结果。他叹了口气道:“先清理清理,然后把大夫和仵作请来,知道怎么说话吧?” “是,钦犯是突恶疾,救治不及而死的。” “嗯,说的不错!”吴孟明点了点头:“有几日不见,倒是长进了不少!” 次日,东华阁。 “什么,突恶疾,救治不及而死?”崇祯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把手中的折子往下面一扔,骂道:“昨天晚上在朕这儿还好端端的,怎么到北镇抚司那儿一晚上就死了?”(未完待续。)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一十六章 蒲津 “禀告陛下!“吴孟明跪在地上答道:”微臣把高起潜单独囚禁在诏狱的丙字牢房中,却不想这厮突狂症,手舞足蹈,看守得知之后赶快请来大夫,可等到大夫赶到,他已经气绝身亡了。╪┠┠c。“ “突狂症,哪有这么巧的?”崇祯怒喝道:“莫不是你将其害死的?“ “冤枉呀,陛下!”吴孟明赶忙连连磕头:“陛下,高起潜的尸体就在外面,若是小人暗害,必然会留下痕迹的。” 崇祯将信将疑的看了吴孟明一眼,点了点头,当值的太监赶忙做了个手势,不一会儿高起潜的尸体已经被搬了进来。崇祯上前仔细查看了而一遍,只见的尸体上并无半点伤口,口鼻双眼也无血丝黑迹,只是死者脸部的肌肉扭曲,显然死前处于一种狂乱的状态。崇祯回头看了看身后的王承恩,会意的王承恩让人将尸体抬了下去,过了约莫小半个时辰,王承恩回到崇祯身旁,附耳低语道:“陛下,高起潜并非是中毒而死的。” “即非外伤,又不是服毒,难道真的如这厮所说的是狂而死?”崇祯心中暗自思忖道,作为天家子弟,他也听说过锦衣卫中秘传一些可以让人死的毫无痕迹的办法,而且高起潜也死的太巧了,他看了看跪在地上额头血迹斑斑的吴孟明,心中不由得生出一股寒意来。他很想一声令下将吴孟明拖出去乱棍打死,但如果这是高起潜真的是为人暗害,那打死吴孟明又有什么意义呢?像他这样的锦衣卫中级军官还有很多,那天晚上吴孟明遇到高起潜不过是个巧合,就算当天晚上是另外一个人,恐怕高起潜还是会“狂而死”。想到这里,崇祯只感觉到一阵无力,他一屁股坐回龙椅上,喝道:“你回去闭门待罪吧!” 也不知道过了多少时间,崇祯才重新睁开双眼。他看了看龙椅两边扶手上精美的龙纹,自从登基后脑海中第一次跳出一个疑问:“自己真的是大明的主宰吗?” 与洪承畴的不期而遇对于刘成来说不啻是一个幸运符,解除了他一直以来的隐忧——杨鹤去位之后,新上司会不会支持他的那些“胡作非为”。相比起杨鹤。洪承畴是一个更加功利的人,若是能为他所用,很多犯忌的事情他都可以视而不见,当然哪天如果他觉得砍掉你的脑袋更为有利的话,也不要惊奇他翻出一堆黑材料来砍了你的脑袋。。与洪承畴的那次会面几天后。刘成就从洪承畴那儿得到了延绥左营参将的任职令,还大笔一挥,将宜川c鄜州c韩城c蒲城c同州等陕西东部沿着黄河的七八个州县都划进了刘成的防区,这对于刘成来说无异于是天上掉下了个大馅饼。 与历史上其他王朝一样,明代的武官制度在中前期与后期是有着相当变化的。在中前武官升迁路线大体是以卫所体系为基础的,即百户所长官——千户所长官——各卫指挥使——都指挥使——五军都督府这几个层级依次升迁的。但随着卫所兵制的废弛,上述的武官也就渐渐只是代表一个武将的级别和待遇,而与其实际掌握的兵力与责任没有直接的关系。而一个武将实际掌握的兵力和职责则是由其差遣决定的,即把总——千总——守备——都司——游击——参将——副将——总兵这个序列。在这个序列里,参将c游击c都司c守备都是营这一级别的长官。但各自所统辖的兵力与承担的职责不同,大体来说都司守备是屯守一城,游击是为一路之游军,参将是分守一路,已经是独当一面的角色了。升至参将的刘成,终于可以光明正大的找防区内的地方官员缙绅要钱要粮了,当然要不要得到就看他自己的本事了。 俗话说一朝权在手,便把令来行。终于当上参将的刘成立即加快了行动的度,在接下来半个多月的时间里,他指挥的延绥左营像一把巨大的扫帚扫过了韩城c蒲城c同州等六七个紧贴着黄河西岸的州县。通过征收军税,刘成手下的士兵不但补齐了所有的欠饷,还破天荒的多了两个月的恩饷,这总算是解决了一直让悬在刘成脑袋上的那把达摩克斯之剑。 崇祯五年三月。同州朝邑。 “大人,有信使来!” “嗯!”刘成从地图上抬起头来,结果来信看了看,冷笑了一声丢到一边。旁边的杜如虎问道:“大人,信中写的什么?“ “还不是催我西上!“刘成微微一笑,脸上满是不屑之色。 “大人。贺总兵乃是军中宿将,位阶也在您之上,您还是——”杜如虎刚说到这里就被刘成一句话堵了回去:“这件事情你不明白,不是我不遵军令,而是这仗不能这么打。”刘成说到这里,看了看杜如虎的脸色,心知对方并不赞同自己的看法,叹了口气道:“我问你,贺总兵要我西上为了什么?“ “陕西民贼复起,大人麾下现在有精兵两千,要大人西上自然是平贼!“ “不错,可我在这儿难道不是平贼吗?明明在这里可以平贼,为啥一定要我西上平贼呢?“ “大人!”杜如虎被刘成这番话说的哭笑不得,他憋了好一会儿,才说道:“大人,虽说您这也是平贼,但贼与贼可大不一样呀!”原来这些日子刘成经历的各州基本都比邻黄河,河流多,灌溉方便,距离边境线远,虽然也有不少流民,但比起相比延安c庆阳以及更西c更北的州县那些有大量乱兵作为骨干的大股农民军来说,就是小巫见大巫了。╪╪┝┞(《。c〔一 “都是贼,有啥不一样?”刘成说到这里,也觉得自己的回答有点太无耻了点,叹了口气道:“杜守备,磨刀不误砍柴工,有些事情你现在还不明白。” “大人,你这是什么意思?” 刘成做了个手势,示意屋内的其他人出去,低声问道:“杜守备,你觉得陕西的仗要打多久?“ “多久?“杜如虎楞了一下,犹豫了一会儿答道:“现在是开春了。应该到年底就能结束吧!” “年底?”刘成冷笑了一声:“哪一年的年底?” “自然是今年的年底。“说到这里,杜如虎才明白刘成的意思:”你认为这仗一年打不完?“ “自然是打不完。“刘成笑道:”我问你怎么样算是打完了?斩杀了哪个贼?消灭那支流贼?还是攻陷哪座城池?“ “这个——“面对刘成的反驳,杜如虎不由得语塞了,正如刘成所说的。现在明军实际上进行的是一场奇异的战争。如果按照古代战争的通常标准,神一魁与不沾泥既然都已经被杀,他们身边的骨干也被贺人龙消灭了大半,应该说明军已经打赢了。但现实是战事不但没有结束,反而变得更加猛烈了。越来越多的饥民选出了新的领,四处攻击县城c屯堡,如果说与之前有什么不同的话,那就是这些新的农民军不再相信朝廷的招抚书了。 “杜守备,你明白了吧!“刘成拍了拍杜如虎的肩膀:”这仗不是一月两月,也不是一年两年能打完的。不错,我这些日子狠狠捞了一笔,大概够给全营将士个七八个月的军饷。可这一上陇,人吃马嚼c抚恤赏银什么不要钱?没有饷了怎么办?指望朝廷,可朝廷指望的上吗?“ 面对刘成的连番问话。杜如虎情不自禁的摇了摇头,对于军队没饷没粮会如何,他可是比任何人都清楚的,如果朝廷指望得上,崇祯二年自己又怎么会从堂堂的朝廷武官沦落为一介流贼呢?想到这里,他低声问道“大人,那要怎么回复贺总兵呢?“ “这还不简单,就说同州地方不靖,士卒欠饷甚多,军心不稳。若是要马上出兵,就请他补足军饷。“ 听到刘成这般说辞,杜如虎不由得苦笑了起来,要说全陕西官军中军心最稳的刘成的延绥左营说第二。就没人敢说第一了,不但补齐了历年来的欠饷,还以春节将至为由头从上到下都了两个月的恩饷,这可是在已经连续多年大旱的陕西,恐怕就算总督的标营也做不到。可谁也没法说刘成在哭穷闹饷,毕竟他用来饷的钱粮是自己从地方搜刮来。按照明朝的政治潜规则,这笔钱属于武将的私房钱,拿来养家丁也好,养十八房小妾,在老家购置几千亩好地也罢,都是刘成的自由。临打仗前丘八老爷们伸手要钱,那不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吗? “那大人,您打算就在这儿拖下去?“ 刘成笑了笑,没有回答杜如虎的问题,他伸出手指在地图上敲了敲,问道:“如虎,你说这儿是什么地方?” 杜如虎探头一看,刘成手指的地方正是他们现在所在,便沉声答道:“是同州朝邑。” “不错,是同州朝邑!”刘成笑了笑,突然朗声道:“此地春秋时为大荔戎国,为晋国之附庸;战国时为魏国的河西郡,后为秦人夺走,为内史地;西汉定都长安,此地便划归三辅之一的左冯翊所辖;三国时属魏改为同州,其后列朝历代或有变革,蒲津便在县内。春秋之季,秦晋每角逐于河西;战国时,秦与魏人争河西地,秦取河西之后,三晋之患日迫矣;西汉初年,汉军多次自临晋东渡河以争中原;东汉初,邓禹亦便由此入关中;西魏时,高欢自蒲津济河,至冯翊。华州刺史王罴坚守,自称此城是王罴冢,力攻不克,只得退回河西,自此再也无法窥视关中,宇文泰主持西魏政事,多居同州,以此地控扼关河,齐兵来犯,便于应接也。唐兴元初,李怀光以河中叛。官军扼其同州,怀光遂不振。如虎,你说我为何一定要留在这里呢?” 听到刘成这番话,杜如虎不由得双目闪现惊色,他也是将门世家,如何听不出刘成方才话中深意。这同州朝邑控制了从山西河东进入关中的最便捷通道——蒲津渡口,而且距离著名的潼关道也不远。刘成选择了此地屯守,明显是认为这场战事的范围将不仅仅限于陕西关中地区,才先控制这个重要渡口。若是旁人这么说,只怕他早就认为是无稽之谈,但自从他跟随刘成以来,已经看到现实一次又一次的印证了对方的推测,他不得不低头沉思了起来。 “如虎,你应该我方才说的那些是什么意思,不要与任何第三者说,就连你的侄儿也一样!”刘成的口气变得严肃起来:“你为人稳重可靠,我才把这些事情告诉你,让你事先有个准备,明白了吗?” “多谢大人!”杜如虎躬身告退了,受到刘成方才说的那些的影响,他的步伐变得十分沉重。 看着杜如虎离去的背影,刘成不由得叹了口气,他方才对这个部下说的是真话,但并非完全的真话。他控制蒲津这个要点的原因有好几个,其中之一便是方才暗示杜如虎的:由于关中连年大饥,明军虽然具有相当的军事优势,但战争也必然会长期持续下去,因为不管明军杀掉多少农民军头领,饥饿都会迫使剩下的人推选出新的领继续打下去;但反过来说,只要农民军还局限在陕西一地,他们能够给明帝国造成的威胁也很有限,农民军必须分散成许多小股,而不是聚集成几个大股,因为这样更容易获得必须的粮食,在这种情况下,其领也很难打散将小股势力打散,将其适宜战斗的人员按照军事的原则编组起来,从乌合之众上升为军队。因此当战争进行到某一个阶段的时候,农民军就会想方设法的离开关中,前往粮食和资源更加丰富的地区以寻求展壮大的机会。考虑到关中的地理状况,农民军能够选择的路以下几条:第一c向北越过边塞防线进入草原;第二c向西前往新疆青海;第三渡过黄河进入山西;第四越过秦岭走金牛道或者子午谷进入汉中;第五c经过潼关进入豫西;第六c向西上陇,出大散关古道进入四川或者汉中。(未完待续。) ps:昨天现月票很给力,希望今天也能给力点,同时祝大家新春快乐,来年万事大吉。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一十七章 来投 在这六个选择中,第一与第二两条可能性微乎其微,因为无论是北方草原还是青海新疆都比关中更加贫乏,而且语言不通也是很大的困难;第四c第五c第六的可能性要大一些,因为无论是汉中还是四川都远比陕西富庶,而且当地明军的力量要远比陕西弱小。。し0。但在刘成看来,最大的可能性是第三种,即渡过黄河进入山西,因为第四c五c六都至少要通过数百里的险要山路,很容易遭到敌军的伏击而全军覆没。而分隔山西与陕西之间的只有一条黄河,即使没有舟船,也不难用羊皮筏c木排等简易渡河器械渡过河去,在冬季封冻之时就更简单了。 刘成选择占据朝邑的第二个原因是因为对于他来说,相比起原先的鄜州来说,这里是一个更加出色的基地。作为一个穿越者,刘成来到这个时代以来所做的所有事情可以归结为一个——弄到钱给手下的军队发饷。很多现代人认为在明末只要弄到足够的粮食就够了,因为在汉唐乃至明朝的中前期都是用粮食和布匹给士兵发饷的,当然明末也不是没有人这么想,比如当崇祯元年冬天锦州军队哗变要求发饷的时候,当时身为礼部右侍郎的周延儒就说山海关那边不缺粮食,只是缺银子,为何不用粮食发饷?分明是武官煽动士兵闹事要挟上司罢了,有很多现代人认为周延儒说的有理,武将们为了更方便克扣军饷而喜欢白银而非粮食。但那些人却忘记了一个问题,人除了吃饭以外还要穿衣c吃茶等等其他方面的消费,这些是没法用粮食的,汉唐之所以可以用粮食给士兵发饷,那是因为粮食在当时就是国家承认的货币,国家接受老百姓用粮食缴纳赋税,即使暂时用不着粮食的人也愿意接受用粮食作为支付手段;但明末就不同了,国家是接受白银而非粮食作为赋税,因此除了极少数情况下(比如说围城之中)。白银比粮食在市场上要更受欢迎,也更容易换到所需要的货物。有一个非常简单的例子可以证明这一点,日本德川幕府刚刚建立的时候,采用的是石髙制。即用大米作为货币单位,武士们也是用白米来发放薪水的;但随着商品经济的发展,金银币逐渐代替白米在商品流通中的地位,无形之中武士们的经济地位也越来越低下了,因为他们必须以低价出售粮食换取货币来购买说需要的商品。很快社会中的财富就集聚到了商人手中。明朝的士兵虽然不懂得经济学,但他们也知道用白银而非粮食来支付薪饷对自己更有利。 那么如何才能得到稳定的财源呢?最简单的办法是收人头税和财产税,刘成在鄜州与宜川所干的事情就是。但这两种办法都是临时性的,而且极为拉仇恨,尤其是后者,与抢劫也就是一线之隔,而且按照明朝的政治制度,武官是没有权力插手民政的,更不要说直接征收人头税或者财产税了。刘成敢于这么做不过是因为当时陕西特殊的形势罢了,而且在政治上也要付出相当的代价。如果说刘成现在手头上只有一营之兵还好说,随着军队的扩大,就必须寻找一个新的饷源了。 第二个办法就是收流通税,打个通俗的比方就是拦路设卡收费,这个法子比前者要好一些,毕竟对于占人口绝大多数的农民来说,这税收不到他们头上,而且税收成本也低,用不着灭掉几家豪强杀鸡给猴看,只需要在人流量大的地方派一小队的士卒几个书吏即可。往来的商人也有足够的现金支付税款,实在不行也能用货物抵税,不会收来一堆鸡零狗碎的玩意还不好变现。无疑,控制着蒲津渡口的朝邑比鄜州能收到更多的税金。 还有最后一个。也是最重要的原因:刘成的基业主要包括两块:与塞外蒙古的长途贸易和以水力为动力源的纺织c锻造c军工。对于前者来说,最大的成本是沿途的关卡赋税和人员c牲畜与时间成本,而对于后者来说,稳定充沛的水源则是盈利的保障。而相比起鄜州,朝邑无疑占据了绝对的优势:与蒙古的商队可在河套地区改走水路,沿黄河而下。运抵朝邑,即无需担心沿途关卡,又节约了大量的运输成本;在水力资源方面,地处黄河岸边的朝邑也远远胜过鄜州;最后,无论是纺织还是军工,都需要输入大笔原料,输出大量产品,地处秦晋交通咽喉,又可以通过黄河将产品输出到中原地区的朝邑,其地理位置更绝非鄜州可以比拟的。 但有一个新的问题摆在刘成面前,无论是设卡收税c购买土地c为水力机械修建堤坝,都必须得到当地官员的支持,至少是不反对。很难想象,刘成在鄜州与宜川的成功能够脱离吕伯奇与曲端两人的合作,但吕伯奇与曲端两人一个懦弱,另外一个贪婪,性格上都有可以利用的弱点,加之机缘巧合,刘成才能促成其事,但现在同州与朝邑的地方官员就没那么好对付了,想到这里,刘成不由得皱起了眉头。 “大人,外间有人求见!“门外传来了杜固的通传声。 “不见!”被打搅了思绪的刘成随口应道。但稍微过了一会儿,杜固重新出现在门口:“大人,是赵文德赵大人!“ “赵大人?“刘成闻言一愣,赶忙问道:”他在哪里?快请他进来!“ “就在后门。“杜固低声道:”就穿了一件灰色直缀,牵了头驴子,身边连个仆人都没有,看上去好像老了十岁还不止,要不是他叫我的名字,我都认不出来了。“ 刘成停住了脚步,他犹豫了一会道:“这里人多眼杂,你去给赵大人在外面安排个住的地方,要清静点,干净点的,等天黑了我再去见他,明白了吗?“ 杜固会意的点了点头,笑道:“您放心,南门边上有个陈寡妇,二十四五就守着个孩儿,全靠瓦片钱过活。那寡妇最是爱洁,我去那边号间屋子,将赵大人安置那儿便是了。” “吃瓦片钱的?”刘成皱起了眉头:“那会不会客来客往的,闲人太多。” “不会!”杜固笑道:“那边住的都是往来的客商。眼下兵荒马乱的,屋子都空着呢,哪来的人。” “那好!”刘成点了点头,重新回到地图前,忙着工厂与码头的规划。直到月上三杆,方才换了身衣服,带着几个亲兵出门往南门去了。 刘成一行人刚到南门,便看到杜固迎了上来,领着刘成拐进了一条巷子,在一个院子前轻轻敲了两下,院门便开了。刘成走进院门,只见青砖铺地,打扫的十分干净,左侧种着两株梅树。树下摆着一张石桌,两只石几,那梅花已经开了一小半,清风徐来,暗香浮动,刘成情不自禁的深深吸了一口气,一日的辛苦不知不觉间已经去了一半。 “想不到这朝邑城中竟然有这么一个清静的所在。”刘成叹了口气:“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够偷得半日闲空,在这里吃吃点心,晒晒太阳,想必惬意的很。 杜固闻言笑道:“赵大人进院子。便站在这树下站了半响,只是死死的盯着这树,倒像是发痴了,几个弟兄们都说这树莫不是成了精怪。把赵大人迷住了。” “天底下哪有什么精怪?“刘成笑了起来:”杜固你休得胡言,快带我去见赵大人!” “大人请随在下来!“杜固一边在前面领路,一边笑道:”大人还真别说,城里人都说这屋里的陈寡妇就是精怪变得,娃儿都有七八岁了,做娘的还跟十五六的小姑娘一般俏。” “休得胡言!”刘成赶忙制止住杜固。这时两人已经穿过一条走廊,到了一间厢房门前。杜固赶忙上前敲了两下门,低声道:“赵先生,我家主人来了!” 过了好一会儿,刘成还以为屋内有什么变故,里边传出一个声音:“进来吧,门是虚掩的!“ 刘成伸手推开房门,只见屋中没有点灯,一个身着灰色直缀的汉子正背朝着自己,面窗而立,月光照在他的身上,看背影正是赵文德,赶忙拱手笑道:“赵大人,有失远迎怠慢之处还请海涵!“ “哪里还有什么赵大人!“赵文德转过身来,苦笑道:“这里只有玄慈和尚,已经没有什么赵大人了!”说话间,一缕月光照在他的脸上,只见其面容消瘦,两腮凹陷,满脸皱纹,浑似老了十几岁一般,赵文德伸手取下头上的帽子,露出一颗光溜溜的脑袋来,竟然是已经剃度为僧了。 刘成不由得目瞪口呆:“赵,赵,文德兄,您这是怎么了?“ “怎么了?“赵文德两腮肌肉微微抽动了两下,脸上满是说不出的苦涩:”我也不知道是怎么了,杨大人一心为了国家社稷c为了朝廷c为了陕西的士绅。可却落得个打入诏狱,论罪问死的结果。“ “什么?打入诏狱,论罪问死?“刘成不由得目瞪口呆,他虽然预料到了杨鹤去职,但毕竟明军在陕西没有打过什么败仗,就连在辽东输的一塌糊涂的都未必论死,何况杨鹤在陕西应该说还是取得了一定成就的,万历四十七年打输了萨尔浒之战的杨镐在崇祯二年才被处决,啥时候大明朝廷变得这么雷厉风行了。 “不错。”赵文德冷笑道:“省臣劾他恇怯玩寇,科臣奏其抚贼欺饰,天子恨他贻误西事,朝廷上下都要杨大人死,他又怎么能不死?又怎么会不死呢?” “赵兄!”刘成有些不安的看着赵文德,显然对方有些过于激动了,他低声安慰道:“世间愚钝者多,而明智者少,这些事情时日一久自然就真相大白了,杨大人自然能够沉冤昭雪。“ “是吗?“赵文德冷笑道:”我看这世间不是愚钝者多,而是聪明人多,太多了。大伙都顾着自己的那一点好处,揣着明白当糊涂,你说是不是呀,刘大人?“ “这个——“刘成也不是傻子,自然能听出赵文德话里有刺,说的便是自己从贺人龙那儿得到了其受朝中人指使杀了神一魁与不沾泥,重新引发陕西民变的信笺,却拒绝交给杨鹤,留作自己保命之用的行为。在刘成自己看来,杨鹤就算有了这封信也解决不了陕西的问题,早晚都是要完,还不如留作自己保命用;而在赵文德看来刘成的行为分明是出卖恩主以求自保,尤其是刚刚的升迁更成为了他这个猜测的最好凭证。这两种看法只不过是立场不同,并没有什么对错之分,所以刘成也觉得无从分辨,索性闭口不言。 赵文德看到刘成并不分辨,脸上的激愤也渐渐消去,最后只剩下一片惨然:“罢了,刘大人,你虽然顾着自己,却也怪不了你,杀人放火金腰带,修桥铺路无人埋,这世间本就是如此的。“ “赵兄!接下来你有什么打算呢?“ “打算?“赵文德苦笑道:”一心为国的,却落得个这种下场,我还能有什么打算?青灯古佛,苟活于世,只为了看看这帮家伙最后落得个什么样的下场!“ “赵兄!”刘成叹了口气道:“你又何必如此呢?杨大人恐怕也不希望你这个样子吧。” 刘成的这句话打破了赵文德的精神防线,他扭过头去,但借助月光刘成还是可以看到泪水沿着他的脸颊滑落下来。刘成正想说几句宽慰对方的话,外间却传来两声轻轻的敲门声。刘成走到门边,右手本能的握住了腰间的刀柄,问道:“什么人?” “二位老爷,妾身是送宵夜来的!“ 门外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刘成松开了刀柄走到桌旁坐下,房门被推开了,走进一个婷婷袅袅的身影来,手中捧了一个托盘,上面摆放着四五个碗碟,想必便是她说的宵夜了。那女子站在暗处,刘成纵然瞪大眼睛也看不清长得什么模样,只见其一双手宛如托盘上的瓷碗碟一般,白净润泽。这女子向两人福了一福,便走到桌子旁,将碗碟一一摆放好。(未完待续。) ps:多谢投月票的书友,很给力,韦伯这里谢过了,如果可以,以后也多给力点,其他方面的成绩烂,这本书总的有点出头的地方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一十八章 陶朱 “你便是这里的东家吧!”刘成见那女子手脚利落的很,随口道:“我这朋友平生最爱的是清静,若是没有其他事情,除了一日三餐便莫要让人打扰!” 那女子已经将碗碟摆放好了,听到刘成这般说,掩口笑道:“哪里是什么东家,不过是先夫走的匆忙,只留下这几间房子,妾身只有抛头露脸出来做些营生,养活自己和孩子罢了。&”这时那女子已经转过身来,月光照在她的脸上,只见一张鹅蛋脸上生的一双剪水双瞳,下巴尖尖,一张樱桃小口灵巧端正,竟是个难得的美人,正说话间,那女子鬓旁的一缕头发落了下来,她伸手将其挽起,袖子落了下来,露出一条白腻的小臂来。 赵文德见了,赶忙本能的转过头去,刘成却满不在乎的盯着不放,那女子见了,不由得有几分羞恼,便悄悄将衣袖在一个粥碗旁边轻轻一带,那粥碗立即翻落在地,大半碗热粥全都落在刘成的袍子上,烫的他连声惨叫。 “大人,怎么了!“正在外间守候的亲兵听到里面的动静,赶忙推门冲了进来,那女子见门外冲进来两个手持利刃的汉子,顿时吓得脸色惨白。刘成看了看那女子,又看了看一旁的赵文德,沉声道:”没什么,我方才不小心把粥碗打翻了,你把外衣脱下来给我换换!“ 亲兵赶忙脱下外袍递给刘成,又拱手行礼方才退出门外,刘成换好衣服,将那件已经被粥弄脏的袍子递给那妇人,笑道:“这位小娘子,把我这件袍子清洗一下,有劳了!” 那女子战战兢兢的接过袍服。她已经从刚才冲进来的那两个持刀汉子看出一二来,她咬了咬牙,跪在地上道:“方才失礼之处。还请老爷责罚!” “小娘子莫要如此!“刘成笑道:”我是个不识礼数的粗人,却不是坏人。方才惹恼了小娘子是我的不是。小娘子没有将粥泼到在下的头上便已经是有德了。赵兄,你说是不是!“最后那句话却是对赵文德说的。 那女子听了,不由得忍不住笑了起来,笑到一半又觉得不对,赶忙伸手掩住小口。刘成见了拊掌笑道:“小娘子笑的如此好看,又何必伸手挡住,这岂不是暴殄天物吗?” 那女子听刘成这般调笑,早已羞得满脸红晕。扭头推门跑了出去。一旁的赵文德低咳了一声道:“刘兄,你现在也是朝廷三品武官了,有时候也得注意点体统的好。” “体统,我方才做的有什么不合体统的地方吗?“刘成笑道:”我未娶,她未嫁,又不是孤男寡女共处一室,有什么不合体统的?“ “刘兄,你可是三品参将呀!“赵文德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那女子不过是个寡妇,就算你是武官,也会有谏官弹劾你的。到时候就麻烦了。“说到这里,赵文德压低声音道:”你若是当真喜欢,便纳那女子为妾便是了。“ 听赵文德这般说。刘成不禁有些尴尬,苦笑道:“赵兄,说这个还太早了吧。“ “怎么会早!“赵文德笑道:”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刘兄你现在已经是三品参将,不能说不是功成名就了,妻者平也,须得找个门当户对的,但传下香烟却拖延不得。先娶个妾才是正理。“ 刘成被赵文德这番话说的哭笑不得,一时间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只得随口岔开话题:“赵兄,依你所见杨大人此去京城。当真要论死吗?” 听刘成提到杨鹤,赵文德的脸上蒙上了一层阴影,他摇了摇头:“不知道,这件事情牵涉的人实在太多。“ “嗯,那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打算?“赵文德苦笑了一声:”我一时快意,反而害了别人,此后还是青灯古佛,相伴一生便是了。“ “何必如此呢!“刘成笑道:”所谓吃一堑长一智,赵兄经历此番变故,定然收获极多,为何要做那出家之人呢?“ “刘兄!“赵文德叹了口气:”我过去在杨大人手下时,得罪了不少小人,眼下我也在是待罪之人,就连功名都被去了,我这辈子还能有什么作为?“ 刘成听到这里,才明白赵文德要为何便装潜逃,还打算出家隐居,想必赵文德建议的盐引政策伤害了盐商背后那群人的利益,那群人才对赵文德痛下杀手,古时功名几乎可以说是读书人的第二生命,如果不是赵文德跑得快,只怕连性命都保不住,眼下他是有家不能归,算起来也就出家这条路了。 “刘兄,那次临别前你还劝我‘狡兔三窟,方可高枕无忧‘,我还不以为然,现在看来却是我自以为是呀!“ 看着赵文德那副颓唐的样子,刘成微微一笑:“赵兄,你若是不嫌弃,我倒是还有一窟。“ “你这里?“赵文德闻言一愣,旋即摇头道:”刘兄,我在杨大人麾下时,有不少人见过我,我现在是待罪之身,若是在你这里时日久了,只怕会连累你。“ “若是在我手下,自然是会被认出来;可若是西出玉门,去拿天山南北,就不会被人认出来吧?“ “西出玉门?天山南北?” “不错!”刘成微微一笑,起身道:“请随我来!” 赵文德有些莫名其妙跟着刘成出了院子,早有杜固带着几个亲兵迎了上来,一行人穿过县城,来到北门附近的一家店铺。杜固上前敲了敲门,过了约莫半响功夫,一个伙计开了门,刘成上前道:“愿以此功德,回向法界众!” 那伙计双手合十道:“消灾增福寿,同证无上道!敢问这位兄弟在坛前烧的几柱香?” “自然是烧的九柱香!”刘成答道,右手从怀中取出一物在那伙计面前晃了一下,那伙计脸色一下子变得极为恭谨,躬身相迎道:“原来是供奉大人,快快请进!“ 那伙计请刘成一行人进得屋来。奉上茶水便转身去请掌柜的了。他刚刚走开,早已满腹怀疑的赵文德就问道:“刘兄,你方才念了些什么?玩的什么花样?“ “花样?”刘成笑了起来:“我方才念的是《无生老母救世经》中的一段。这里是红阳宗在朝邑的分舵。” “《无生老母救世经》!红阳宗?刘成你竟然信这等邪教?“赵文德并非那种寻章雕句的腐儒,在杨鹤手下多年的他自然听说过这等民间宗教。顿时脸色大变,站起身来便要离去。 “赵兄,且听我解释!“刘成伸手将赵文德拉住,笑道:”我怎么会信这玩意,我今天带你来,是让你看一些东西!“ 赵文德被刘成一把抓住,挣了两下却脱身不得,只得气哼哼的坐下:“刘成。我赵文德是读过圣贤书的,若是想要我加入红阳宗这种玩意,那是万万不可!“ 这时,掌柜进得屋来,恭敬的向刘成合十为礼,刘成从怀中取出一张纸递了个过去,笑道:“这批东西可是送到了?“ 那掌柜接过扫了一眼,笑道:“五日前便已经到了,都在后院库房里。” “好,带我去看看!” “是!” 刘成一行人穿过两重院子。来到后院便看到一栋青砖砌成的库房,那掌柜的从腰间取出钥匙开锁,笑道:“都在里面了!” 刘成点了点头。便推门进去了,只见库房里摆着几排木架子,上面都分门别类的放着十几个油纸包。刘成上前随手拿起一个,拨开外面包裹的油纸,里面是一块乳白色带有玻璃光泽的石头,刘成在手上掂量了两下,递给赵文德问道:“你知道这是什么?“这是什么?不是块石头吗?” “是石头!”刘成笑道:“不过却是块难得的宝石!” “宝石?”赵文德不解的看了看那石头:“恕在下眼拙,看不出宝在何处?” “这石块宝就宝在若是将其碾碎洒在田间,就能丰收!”刘成笑道:“在西北大泽这种石头到处都是。若是能将其运回大明,大明百姓就再无腹饥之忧。“ “这石头有这么神奇?“赵文德脸上露出怀疑的神色。刘成微微一笑也不争辩。原来方才那块石头是一块钾盐矿,这种矿石在现代社会中最重要的用途之一就是制造钾肥。而我国最大的钾盐矿产地就位于今天新疆的罗布泊,那个干涸的湖泊表面有就有大量的钾矿石。徐鹤城在与卫拉特人进行贸易时,将搜集来的各种矿石c材料c皮毛等货物运回陕西,让刘成看看其中有无有价值的商品,刘成在一次非常偶然的机会发现了这块钾矿石,如获至宝。 “你看看这个!”刘成又拿起一块石头递给赵文德,这次赵文德小心的看了看,又闻了闻,终于他有些怀疑的问道:“这是硝石?” “不错,赵兄果然好眼力!”刘成笑了起来。 就这样,刘成在库房里不时拿起一个油纸包裹的物件递给赵文德,一开始赵文德还能认出一两件来,到了后来他不认识的越来越多,也不由得暗自佩服刘成虽然是个武夫,但博闻强识不下于天下知名的学者。约莫过了一个多时辰,刘成将库房中的诸多样品是什么,大概的用途叙说了一遍,突然问道:“赵兄,你知道这些东西都是从哪儿来的吗?” 此时赵文德也已经猜出了几分刘成的用意,笑道:“莫不是玉门关外,天山南北?” “赵兄果然是个妙人!”刘成笑了起来:“不错,这些东西都是从那边来的。我刘成的功名c力量c还有将来也都是来自哪里。“ “你希望我西出玉门,去那天山南北?“ “不错!“刘成点了点头,他将自己与徐鹤城在深山偶遇,相助其击破乱兵,以此立功从军,此后两人相互扶助,刘成在鄜州清理军屯,修建陂塘,建设工厂,从卫拉特人那儿输入羊毛c皮革c牛羊等原料,输出茶叶c呢绒等制成品的事情粗略的讲述了一遍。赵文德听到这里,不由得双眼放光,击掌叹道:”刘兄,我本以为你不过是个一勇之夫,却不想你在背后里做了这么多事情。“ “春秋时范蠡辅佐越王勾践兴越灭吴,一雪会稽之耻,为天下霸主之上将军。然越王长颈鸟喙,可与共患难,不可与共乐。范蠡功成身退,携西施乘舟北上,隐居陶地,经商而成巨富,三番聚财千金又三番散去,为后人传颂,不也是圣贤所为吗?赵兄,这次的事情你虽然失却了功名,无法再走仕途,但若是效法陶朱公,又何尝不能另外走出一片天地呢?” 听了刘成这番话,赵文德低下头去,思忖了许久,抬头问道:“刘兄,你让我前往西域,恐怕不只是为了让我做个商人吧?” “果然瞒不过赵兄!”刘成笑道:“如今东虏虽然猖獗,但山海诸关祖宗经营百余年,城塞绵延数百里,攻虽不足守却有余。可虑的是东虏联接草原诸部,以其为羽翼,便能与我大明分庭抗礼。如今蒙古群龙无首,其林丹汗暗弱,不足以与东虏相抗衡。但那与我等贸易的准格尔汗巴图尔势力强大,野心勃勃,若是让其与东虏相抗衡,岂不是不费一兵一卒,便能了却了一场大祸?” “原来刘兄是要我效法张骞c班超,行那通西域的大事,何不早说!”赵文德笑道:“若是为了此事,便是让我肝脑涂地也心甘情愿。” “那赵兄是愿意去了?” “自然是愿意的!”赵文德笑道,他突然站起身来,朝刘成深深做了一揖,肃容道:“多谢刘兄此番开导,若是他日赵某能垂名青史,死且不朽,皆拜刘兄所赐!“ “不敢当!“刘成赶忙让开赵文德的大礼,沉声道:”不过赵兄若是去了巴图尔那里,还是先要耐心,不要太急于成事。“ “为何这般说?“ “赵兄你想想,那巴图尔虽然野心勃勃,但他现在与东虏之间有万里之遥,你若是一开始就劝他与东虏交兵他会怎么想?要么是置之不理,要么是以此要挟许多好处。更何况你现在并非朝廷命官,很多话也不好直接说了。“(未完待续。) ps:想不到月票这么给力,不过韦伯这个人是既得陇右,复欲得蜀,没有尽头呀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一十九章 射雕 赵文德点了点头:“刘兄说的有理,那应当如何行事?” “赵兄,既然我们是在与那巴图尔做生意,那就在商言商,把生意做好了。し那准格尔部虽然兵力强劲为蒙古诸部之冠,但兵甲器械c衣帛器皿皆非其所长,时日一久必然仰食于我。那时在剖以利害,岂不是事半功倍?” 赵文德听刘成说到这里。不由得摇头叹道:“刘兄你行事便如那大国手,布局之初落子好使浑不经意,但待到发觉之时已经来不及了,赵某本以为自己行事也算的是不错的了,但比起刘兄来不过是儿戏而已。“ “赵兄谬赞了!“刘成笑道:“算来商队出发还有些时日,赵兄不如便在那里再好生修养些,待到出发之日,再让刘某略备薄酒,为赵兄洗尘!” 就这样,赵文德便在刘成替他安排的别馆住下来了,每隔两三天,刘成就去他那儿与其商议出行的各种细节。刘成这么做的原因非常简单:联络准格尔部这一事情太过重要,自己身为明军将领又无法抽身前往,徐鹤城虽然武艺过人但在外交方面有短板而且刘成也不希望对方在自己的事业中占据过大的份额,因此急切需要一个有能力而且信得过的人,而赵文德正好符合要求。 如果以一个现代人的角度来看,从1592年开始的万历朝鲜之役到1662年永历帝被杀南明灭亡是一个旧帝国逐渐崩坏毁灭,新帝国逐渐建立的完整过程。不过与过去历朝更替所不同的是,在这一过程中“外部“势力起到了很大的作用。比如在万历朝鲜之役时,当时还身为明朝臣子的努尔哈赤就曾经上书要求出兵参战,俨然是一副大明忠臣模样,在剩下的二十余年时间里,他一面并吞其他女真各部壮大自己的势力,一面也替明军打了不少蒙古马贼(其实明军扶植女真人的主要目的也就是为了牵制蒙古人,没想到后来玩脱了)。而到1618年努尔哈赤以七大恨誓师,攻打明国时。在明国一边除了明军自己以外还有叶赫c朝鲜c蒙古兵的身影;而随着明金战争的形势越来越对后金有利时,又有不少蒙古人出现在了后金一边,就连一直为大明忠臣的朝鲜人也不得不向女真人称臣。不难看出,在这场战争中。除去后金与明国两个主要参与者以外,还有较小的角色,他们一会儿站在后金一边,一会儿站在明国一边,但无论是明国还是后金。都在竭尽全力的拉拢这些第三势力,他们这么做的原因很简单——拉一个来自己这边,同时就减少了一个可能去对手那边的,等于一下子自己这边多了两个人,这么赚钱的买卖为啥不干? 作为蒙古诸部中最为强大的一支,准格尔的巴图尔也是一个活跃在当时历史舞台上的角色,之所以他没有走上这一宏伟历史舞台的原因有两个:1c准格尔部的西面有一个强大的敌人——俄国人,这迫使准格尔人将大部分力量投入到了西北方向,从而使得其在争夺东蒙古与漠北蒙古诸部这一竞争中落后于女真人。2c而从地理上看,准格尔人距离大明的中心区域要比后金远得多。这使得在明帝国崩溃的时候,女真人比准格尔人进入明帝国中心区域的速度要快得多。 如果刘成没有记错的话,在明军抢筑大凌河失败之后,在辽东前线将会出现一段相对平静的空隙,皇太极将把主要精力投入对朝鲜与蒙古的经营之中,而明帝国则陷入了两面作战的窘境,缓慢而又不可逆转的走向毁灭。而刘成纵然做到武将的顶峰总兵,能做的也很有限——因为按照明朝政治制度,担任统帅之责的只能是由文臣担任的总督c经略c督师或者巡抚,武将至多只能作为方面将领执行命令。对于战略层面无权置喙,更不要说在朝堂之上对政略发出自己的声音了。 不难看出,随着刘成官职的不断升迁与拥有的势力日益增强,体制内的身份在给予他合法性的同时也成为了一种桎梏。只要一天刘成不能举起反旗,他就不可能按照自己认为最有利的策略行事。不过幸运的是,刘成除了作为一个武将,还可以以一个外交家个商人或者其他身份投入到这场棋局之中,毕竟在许多时候,毛笔与纸张比刀剑与弓箭更加有力。 天山北麓。塔尔巴哈台。 一只黑雕在空中翱翔,这只矫健的猛禽缓慢的围绕着一座岩山盘旋着,很长时间才拍一下翅膀,猛烈的东风吹在山壁上,形成了一股上升气流,托着那只黑雕,从地面上看过去它几乎是在空中悬浮着,就好像一只纸鹫。 一个朝阳的草坡上,几头旱獭小心翼翼的从它们的洞里钻了出来,其中最强健的一只直立起身体,不时扭动一下它的小脑袋,机警的观察着四方的动静,而其余几只则迅速的啃食着四周的草根和嫩芽。空中的黑雕发现了这一切,它迅速收拢了翅膀,向旱獭们俯冲过来,没等放哨的旱獭发出任何信号,黑雕坚硬的爪子住了它的脖子,借助高空俯冲带来的巨大冲击力黑雕在一瞬间就扭断了旱獭的脖子,其余几只旱獭惊恐的逃进了巢穴之中。 大获全胜的黑雕发出几声得意的鸣叫,用力扑动了几下它的翅膀,重新飞了起来,作为一个母亲,它还要把猎物待会巢穴喂养几个孩子。由于携带着战利品的缘故,它起飞的时候比平时要慢许多。突然,随着砰的一声响,那只黑雕就好像被什么东西重击了一下,扑腾了两下坠落下来。 “我射中了,射中了!”相距七八十米外的一个草丛中跳出一个少女来,兴奋的挥舞着自己手中的武器:“这下我也是射雕手了!” 草丛中又钻出一个人来,有些悻悻然的反驳道:“敏敏,别人弯弓射雕,你用鸟铳射雕,这恐怕不能说是射雕手吧?“ “那又如何?“少女笑道:”用弓箭是射雕,用鸟铳也是射雕,难道不是射雕手?车臣台吉哥哥,你莫不是打赌输了想要赖账?“ 那汉子咬了咬牙,本来还想要反驳两句。但看到眼前的少女面荧如玉,眼澄如水,笑意盈盈,不但艳丽不可方物。还自有一股说不出的娇媚可爱,到了嘴边的话又说不出口咽回去了,扭过头去道:“谁要赖账了!“ “不赖账便好!“少女笑道:”那你输给我的十二匹好马还有十二个奴隶明天早上前要送到我帐篷前来呀,要不然我就在父汗与几个哥哥那儿说你车臣台吉是个赖皮鬼!”说到这里,那少女便笑了起来。 “哼!我是巴图尔的儿子。怎么会说话不算数!“那汉子冷笑了一声:”倒是你敏敏,你用这污秽的火器射杀神圣的黑雕,小心惹怒了神佛!“ “用弓箭射杀黑雕会被神佛祝福,用鸟铳射杀黑雕就会惹怒神佛,那神佛还真是小气呀!“那少女笑道:”我看这鸟铳挺好,又不像弓箭那样费力气,女人孩子都能用,射的又远又准,而且还不像俄罗斯人的那种容易熏瞎眼睛,制造出它的真是个了不起的人物!“ “你——”这汉子被少女的话语气的一时间说不出话来。好不容易才恨声道:“还不是那些懦弱的汉人,只有胆子小又没力气的家伙才会制造出这等东西来。” “原来车臣台吉哥哥这么讨厌汉人的东西呀,那为啥每次汉人商人带来的茶叶还有衣服车臣台吉哥哥却从不拒绝呢?” “你——”这汉子被少女说的哑口无言,只得一甩袖子转身离去。原来这汉子名叫车臣台吉,乃是准格尔大汗巴图尔的庶长子,而那少女名叫阿穆尔敏敏则是巴图尔的幼女,几天前两人言谈中为了女人能不能成为勇士争吵起来,于是便以少女能否射落黑雕打赌。这草原上的黑雕成年之后双翼展开足足有三四米宽,一扑之下便是小羊也能将其杀死,可谓是空中霸主。一般的射手不要说射落它,就连沾到一点羽毛都不易,是以射雕手已经成为草原上勇士的代名词。却不想那敏敏不知什么时候从哪儿弄来一条鸟铳,不费吹灰之力便射落了一只黑雕。赢了打赌。 这时,两个仆人已经将猎物捡了过来,敏敏看了看那黑雕油光发亮的双翅,眼珠子一转便合掌笑道:“正好,我将这雕羽拔下来做成一顶羽冠,送给爹爹。他一定喜欢!” 大帐之中,巴图尔正坐在一张矮几前与一个手下商议事情,相比起大多数蒙古人,他的脸庞显得要“欧化”一些,高耸的鼻梁,深深凹陷的双眼,青铜色的胡须,这是多代人混血的结果。突然帐帘被掀开了,一个夹着香风的身体冲了进来,扑到巴图尔怀里,娇声道:“爹爹,您看这个!” “好漂亮的雕羽!“巴图尔定睛一看,不由得赞道,是这十几根雕羽又厚又长,显然其主人生长的特别雄俊。巴图尔在手中抚弄了一会,问道:”敏敏,这雕羽是哪儿来的?“ 听到父亲的问话,敏敏脸上露出一丝狡黠的笑容,且不回答反而问道:“父汗,你喜欢这雕羽吗?“ “喜欢,敏敏送给我的都喜欢!“巴图尔把玩了两下雕羽,将其放到一旁,笑道:”射雕勇士在哪儿?快让他来见我。“ “远在天边,近在眼前!“敏敏笑着从父亲的怀中站起身来,指着自己的鼻子答道。 “你?敏敏,莫要开玩笑!“巴图尔的脸色变得严肃起来。 “为何不能是我?“敏敏冷哼了一声:”父汗,我告诉你,这黑雕是我阿穆尔敏敏亲手打下来的!“ “你亲手打下来的?“巴图尔脸上露出半信半疑的神色,他的声音突然严厉起来:”敏敏,你该不是用夹子还是套子吧,你怎么可以用这么卑鄙的法子对待黑雕!“原来在蒙古人的心目中,雕是一种具有神秘色彩的动物,很多人认为其是天神的使者,射雕手是勇士的代名词,但用下毒c套子等陷阱来杀害雕则被认为是卑鄙的行为。 “谁说我用套子和夹子呢!“受到父亲的误解,委屈的少女眼睛里立即露出了晶莹的泪花,她顿足指天发誓道:”这黑雕是我射落的,若有半句谎话,就让长生天惩罚我。“ “你射落的,这怎么可能?“巴图尔立即转怒为喜,他很清楚自己这个女儿,虽然心灵手巧,平日里也很喜欢骑马射箭,但毕竟女儿家的臂力无法与男人相比,如何能射下这等雄俊的黑雕。 “怎么不可能,我是用汉人的鸟铳打下来的!“敏敏脸上露出一丝狡黠的笑容:”很容易的!“ “谁让你用那玩意!“巴图尔脸色顿时大变,厉声喝道:“小心伤了眼睛,以后我不允许你用鸟铳!”当时的火绳枪有一个共同的缺点,点火时药池中的引火药会喷射出火花,不但不利于瞄准,而且很容易伤及射手的脸庞与眼睛。 “父汗,那鸟铳不会伤到人眼睛的,要不我哪来给你看看?” “不会伤到人眼睛?“巴图尔闻言有些犹豫了,他与俄罗斯人打过不少交道,自然知道这鸟铳的厉害,只是由于手下工匠水平有限,无法自己制造罢了,不过他不信女儿的话,天底下哪有不会伤到眼睛的鸟铳。正犹豫间,旁边的手下劝说道:”眼见为实,耳听为虚,不如劳烦别吉(蒙古语里公主之意)将那鸟铳取来试试便知道了。“ “嗯,也好!“巴图尔点了点头,不一会儿,就有女仆将那支鸟铳取来,巴图尔拿在手中看了看,只觉得除了打制的颇为精巧和多了几个小部件之外,与从俄罗斯商人手中买来的火绳枪并无什么区别。巴图尔将鸟铳还给敏敏,问道:”敏敏,你便是用这个打下黑雕的?“(未完待续。) ps:昨天的月票很给力,希望今天也能继续给力,今天女主出场了,担心寡妇女主的那位书友可以放心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二十章 火器贸易 “不错!“ “那你可否演示一番给父汗看看?“ “当然可以!“敏敏高兴的点了点头,她站起身来对女仆吩咐了两句,那女仆出得帐篷,取了一个羊头骨放在帐外的一根木桩上,相距帐内约有五十余米。敏敏熟练的上好药,又将一枚用鹿皮包裹的铅子塞入枪口,用通条将其捣实了,点燃火绳,瞄准了片刻,用力扣动扳机。随着一声枪响,那羊头骨应声而落,那女仆赶忙捡起羊头骨,送进帐来。巴图尔捡起羊头骨,只见上面有一个核桃大小的弹孔,已经被打穿了。 巴图尔的脸色变得凝重了起来,以这鸟铳的威力,只要被击中即使是身披重甲的勇士也是死路一条,更要紧的是这鸟铳要比俄罗斯人的火绳枪要轻便的多,无需支架,即使是一个女人也可以轻松的瞄准射击。 “如何?不会喷伤人吧!“敏敏仿佛没有注意到父亲的脸色,得意洋洋的笑道。 “大汗,您看看这里!“巴图尔身旁的手下指了指鸟铳药池旁的铜管,原来为了防止射手被药池喷出的火花伤到面部,刘成让手下在药池上设置了一个小装置,使得喷出的火星都是沿着朝下的铜管,这样就不会伤到射手。巴图尔又试射了两次,果然比起从俄国商人手中得到的火绳枪准确,好用不少。 “嗯,汉人的工匠果然心灵手巧。非我们蒙古人能及的!“巴图尔将鸟铳放在地上,问道:”敏敏。你这鸟铳是从哪儿来的?“ “一个姓徐的汉人商人!“敏敏笑道:”他那儿有许多好玩的东西,我经常去,有次看到他用这个打野鸭子,十分好用就要买。他却不卖,我便拿了就走,说借我玩上些日子再还给他。那姓徐的也没有办法。“ “大汗。敏敏别吉说的应该是那个徐鹤城,汉人商人里只有他是姓徐的。“ “就是那个收买许多羊毛的?“ “正是此人!“ “你去请他来,态度客气些,莫要引起其他人注意!“ “是,大汗!“ 当遇到邀请时,徐鹤城正在自己的货栈里指挥伙计收拾行李与清点货物,再过两天他就准备踏上归途了,一路的风沙与烈日给他的外表留下了无法磨灭的痕迹——裸露在衣服外面的皮肤呈现出一种介于紫色与黑色之间的肤色,与绝大多数游子一样。此时的他心中满是对故乡的思念。 “徐东家!“额尔吉按照汉人的风俗称呼着徐鹤城:”请随我来,大汗要召见你。“ “现在?“徐鹤城惊讶的看着眼前的这个蒙古人,据他所知这个叫做额尔吉的蒙古人在这里的地位很高,这个节骨眼上来找自己也不知道是凶是吉。 “徐东家请放心。大汗见您是为了生意上的事情!”额尔吉看出了徐鹤城的心思,笑道:“您发财的时候到了!” “承您吉言!”徐鹤城精神一震,他从怀中摸出一个小皮囊塞到对方手中:“一点小意思,仓促之间也没有什么准备,不成敬意!“ 额尔吉满不在乎的将皮囊放入怀中,笑道:“徐东家请随我来!” 两人来到王帐前,额尔吉示意徐鹤城稍等片刻。自己走到帐篷口大声道:“大汗,徐姓商人来了!” “进来吧!”帐内传出一个浑厚的声音。额尔吉示意徐鹤城跟他进帐,行礼如仪后。两边寒暄了几句,巴图尔笑道:“徐东家,你这些日子可有什么不足之处,只管开口!” “多谢大汗垂询!”徐鹤城赶忙称谢:“小人在这里住的十分满意,并无什么不足之处。” “那便好!”巴图尔笑道:“你也知道,我们这里与你们大明不同,大明物产丰富,无物不产。而我们草原上缺很多东西,若是没有你们这些商人,就过不下去,你们带来各种有用的商品,是我们准格尔人的朋友!也是我巴图尔的朋友!” “多谢大汗抬爱!”徐鹤城赶忙应道:“拜大汗所赐,小人也赚了许多钱财,大汗是小人的衣食父母!” “那就好,那就好!”巴图尔笑道:“徐东家,我记得你曾经想要开采哈巴河那处铜矿,不知现在还是否有意呀?” 徐鹤城闻言大喜,原来半年前他在与准格尔人贸易时在货物中发现一块铜矿石,究其源流发现在阿尔泰山南麓的哈巴河一带发现了一个大铜矿,更要紧的是从采来的样品鉴定,这处矿样中不但含铜量很高,而且还伴生有金c银等其他贵金属。徐鹤城大喜之余,便向准格尔人提出开采的要求,但立即被巴图尔拒绝了,理由是开山挖矿会触怒天神。徐鹤城只好暂且放下此事,等以后有机会再说,却不想今天巴图尔突然提起此事,岂不是出门一个馅饼砸到脸上。 “大汗,莫非您愿意开采哈巴河的铜矿?” “不错。”巴图尔微笑的点了点头:“本来我听说开矿会触怒天神,是不行的,但部落里耗费甚多,若是都用羊毛c皮革c牲畜与你们交换,只怕部民会越来越穷困。我与上师商议过了,开矿可以,只要每年勤加祭祀,神灵也会体谅的!既然可以开采,自然要最先问一下朋友了。” “多谢大汗!”此时徐鹤城已经从方才的激动中恢复过来,作为一个商人,他自然知道“礼下于人,必有所求。”的道理,这巴图尔突然把自己招来,丢出这么大一块馅饼来,还朋友长朋友短的,必然是有什么要紧事相求。可又是什么事情呢?徐鹤城目光游动,突然看到坐在巴图尔身后探头探脑的敏敏。心中一动,便笑道:“我们汉人有一句老话。有来有往,方能长久。小人受了大汗这么大的一个恩惠,也不知道能做点什么才能报答大汗,当真是好生为难。” “徐东主,说来也巧!”一旁的额尔吉插口道:“敏敏别吉前几日从您那儿借了一支鸟铳,我家大汗偶尔见了十分喜爱。却不知您那儿还有多少。一支要多少钱?” “原来是为了此事!”看到自己方才猜中了,徐鹤城心中大定,笑道:“那是小人商队中防身之用的,商队中一共有一百五十支。大汗若是喜欢,小人愿意拿出一半来献于大汗。“ 额尔吉本来还憋足了力气想要与徐鹤城讨价还价一番,却不想对方不待自己开口就表示愿意白送七十五支鸟铳,不禁有些愕然,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一旁的巴图尔听徐鹤城愿意相赠,脸上却没有露出喜色来:”徐东主。七十五支太少了些,可否再多些,价钱方面你无需担心,只管开口。“ 徐鹤城脸上露出难色:“本来大汗开口。小人就应该将所有的一百五十支火铳献给大汗,只是小可回程路途艰险,若是将这护身之物都给了大汗,只怕遇到盗匪c马贼性命难保。” “原来如此!”巴图尔笑道:“这有何难,我派三百骑兵护送你回去便是,这样吧,你明年再多带些这鸟铳来。我全部都买下来。” “大汗,你有所不知!”徐鹤城苦笑道:“这鸟铳在大明也是军国之器,小人不过是一介商贾,哪里能造出这等利器?这些鸟铳都是一个好友赠予小人的,回去后还不知道如何和他交代,哪里还能再运些来?” “徐东主!“坐在巴图尔身后的敏敏早已听得有些不耐烦了,插话道:“既然是你的好朋友,多与他些钱财便是了,又有什么为难的,难道我父汗还会让你做亏本买卖不成?” 巴图尔轻轻拍了拍女儿的小手,笑道:“徐东主,我们蒙古人都是直性子,不像你们汉人那么多弯弯肠子。这样吧,我把话说明白了吧:明年你送一千支鸟铳过来,然后每年给两百支,那哈巴河的铜矿开采权便是你的了,铜逢十抽一,其余都是你的,如何?” 听到巴图尔砸过来的大馅饼,徐鹤城的额头上立即渗出了一层黄豆大小的汗珠来,以他多年的开矿的经验,哈巴河的那处铜矿是一个从未见过的大富矿,光是每年产出的金银就不下两三万两银子了,更不要说巴图尔开出的十抽一的税率,简直就是白送。古代中国一支是一个贫铜国,只要铜运回国内,无论是制造器皿还是铸钱,都至少有百分之几百的利润,相比起这些来,一千支鸟铳的价值不过是九牛一毛。在巴图尔糖衣炮弹的轰击下,徐鹤城险些就要开口应允了,不过他还是保住了脑海中的一丝清明,苦笑道:“大汗,这不是钱的问题。” 额尔吉笑道:“徐东主说笑了,你是个生意人,除了钱还有什么问题?“ “我是生意人,但我那个朋友却不是生意人,他乃是朝廷命官,堂堂的三品参将呀。” 听到徐鹤城的回答,巴图尔与额尔吉对视了一眼,两人从对方的目光中都看出了了然之色。他们自然知道像徐鹤城这等做边贸的大商人,背后必然有大靠山,能够拿出鸟铳这种火器来售卖,背后有个参将只怕还是往小里说了。不过历朝历代边将与番邦做买卖弄钱中饱私囊或者补贴军需也是司空见惯的事情,既然徐鹤城把底牌亮出来了,反倒是好说话了。 “徐东家!”额尔吉笑道:“原来您背后有这么大的靠山,无怪乎能把生意做得这么大,我等平日里还是失敬了!不过您也看到了,我们大汗的确很需要这鸟铳,而且大明与我准格尔人又无接壤,纵然出售火器,也无需担心对大明疆土造成威胁,反而可以牵制漠南c漠北的蒙古人,何乐而不为呢?” “大汗,不是小人推诿,只是这事情实在是干系重大,非小人我能够单独做出决定的,再说眼下西北正在战乱,就算有鸟铳我那朋友自用来不够,又怎么卖给您呢。”徐鹤城说到这里,一咬牙道:“这样吧,我拼了被朋友责怪将这一百五十条鸟铳都献给大汗,至于更多小人实在是力所不及,还请大汗见谅!” 听到徐鹤城这般说,巴图尔脸上现出失望之色,一旁的敏敏笑道:“徐东主,你们汉人好生奇怪,我们蒙古人若是朋友开口相求,便是性命也给了他,何况不过是几支鸟铳?” 徐鹤城苦笑道:“敏敏别吉有所不知,我那朋友天资聪颖c博学多才,像用流水驱动机械将羊毛变成绒布c打制鸟铳等诸多事情都是他一手所成,若是没有他,我如何能生意做得如此之大?我既然从他身上得了这么多好处,又如何好意思让他为难呢?” 敏敏眼珠一转,笑道:“好朋友自然是不能让他为难,但你那朋友是天上的神仙吗?” 徐鹤城闻言一愣,笑道:“自然不是,我那朋友虽然聪明,但也不过是个凡夫俗子。” “那不就得了,若是天上的神仙就没办法,但若是凡夫俗子,总是有些东西想要而又得不到的,你把这些东西给了他,他一高兴不就答应你呢?” “不错!”巴图尔本以为已经无望了,却没想到女儿三言两语便将徐鹤城说的无言以对,便笑道:“徐东主,我这女儿说的不错,烦你再好生想想,便是本汗心爱之物,也绝不吝啬。” 徐鹤城听到这里,不由得心中暗喜,他方才这番做作所为只是为了一件事情,本来还不知如何才能说出口,却不想那个蒙古公主言辞如此犀利,反倒帮了他一个大忙,于是他装出一副犹豫不决的模样:“我那朋友是朝廷武官,一门心思想的便是剿灭流贼,也好升官进爵,封妻荫子,钱财他虽然喜欢,却不是最看重的。“ “那什么是最看重的呢?“ “自然是兵强马壮了!”徐鹤城答道,将那个“马”字咬得极重。(未完待续。)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二十一章 交易 “原来如此!”巴图尔点了点头,他虽然对于贸易颇为看重,但其目的是为了增强准格尔人的实力,为自己的征服大业增添筹码。。し0。因此巴图尔对于出口的商品有严格的限制,像战马这种直接关系到军力的资源是严令禁止的,除非得到他的允许,私买私卖五匹以上战马的就要被处以斩首的极刑。巴图尔在心中权衡了一下利弊,问道:“徐东主,却不知贵友需要多少战马方肯松口呢?” 徐鹤城见巴图尔松了口心中暗喜,装出一副斟酌的模样,答道:“我那好友是个参将,麾下有一营兵,约有三千人,按照十步一骑的比例,若是有三百骑兵应该就可以了。“ “三百匹战马吗?“巴图尔点了点头:“好,就三百!”他表面虽然粗鲁,但内心却极精明,光是他自己帐下的好马就有数千匹,拿出三百战马不过是九牛一毛,但若是能打开一条输入火器的渠道,其意义可就大了。 “不是三百战马,是三百骑兵!”徐鹤城深处右手,翻了一下手掌:“按照一骑双马算,是三百人加六百匹马。” 巴图尔的脸色一下子阴沉起来,一旁的额尔吉见状,冷笑道:“徐东主,莫要得寸进尺,还是见好就收吧。“ 徐鹤城却是怡然不惧,笑道:“大汗,我们中原汉人是农夫,不像你们蒙古人生下来便在马背上,就算给我那朋友三百匹好马,一时间他又从哪里找来那么多善骑的勇士呢?再说只有马,那不过是做买卖罢了;若是大汗派了三百骑兵去了,那就是朋友出手相助了。买卖有做得成也有做不成,但若是朋友开口相求,又岂有拒绝的道理?” 听了徐鹤城的辩解,巴图尔没有说话,对方的意思很明白,如果只是出售战马。那不过是做生意;但若是出兵,那就是盟友关系,这两种关系的区别不言自明。过了好一会儿,巴图尔问道:“那我若是应允了。那你那朋友愿意出售火器吗?” “若是不成,小人必定给大汗一个交代!”徐鹤城沉声答道。 巴图尔盯着徐鹤城看了半响,突然喝道:“取酒来!”话音刚落,女奴便捧着一只银制酒罐上来,敏敏从女奴手中抢过酒罐。笑道:“父汗,徐东主,我为您俩倒酒!”说罢,她也不由徐鹤城分说,便给两人面前的酒碗倒满了马酒。巴图尔拿起酒碗,伸出手指在酒碗了沾了沾,朝天弹了弹,又朝地谈了谈,肃容道:“徐东主,这罐马酒是从一匹母马的里挤出来的。喝了一匹母马的,便是一胎的驹儿!”说罢,便把碗中的马酒一饮而尽。 徐鹤城也模仿着巴图尔的动作,将马酒一饮而尽,巴图尔见他喝完了酒,脸上露出一丝笑容,大声笑道:“敏敏,我的小鸟儿,唱吧!跳吧!让客人看看我们准格尔人最美丽的花儿!” 敏敏应了一声,走了出来。相比起汉人的仕女来,这个蒙古的贵女没有丝毫扭捏与羞怯,矫健而又婀娜的身姿随着马头琴与冬不拉的音乐声在大帐中舞动跳跃,就好像一头健美的母鹿。这种独特的魅力也不由得让徐鹤城有些入迷。 虽然巴图尔拥有一个出色首领所必须的许多品质。但与当时的绝大多数蒙古人一样是个彻头彻尾的酒鬼,敏敏刚刚跳了两轮下来,他就把自己剩下不多的耐心和智慧都丢进了酒杯里。她走到徐鹤城身旁轻轻的拍了一下对方的肩膀,轻声笑道:“今天你该怎么谢我?” “谢你?”徐鹤城闻言一愣,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敏敏见他这个模样。狡黠的一笑:“你莫要装傻,方才若不是我你如何能成事?难道你不是一开始就想向我父汗借兵吗?“ 徐鹤城闻言大惊,露出戒备的神色,敏敏见状,拿了串葡萄一边吃一边说:“算了,算了,你们这些男人就是这样,总以为女人们都很蠢,只有自己聪明,玩那些小把戏,被人揭穿了就恼羞成怒,像是要吃人一样,真是无趣得很!“ 徐鹤城被对方弄得哭笑不得,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过了好一会儿方才问道:“既然你已经看出了我的打算,为何却不揭破呢?“ “我为何要揭破?“敏敏笑了起来:”你这鸟铳的确很好用,我父汗又急需火器,他是厄鲁特人中最强大的汗,麾下的勇士成千上万,拿出三百人来换得一个能提供火器的朋友难道不是很好的事情吗?真话有真话的用处,谎话有谎话的用处,我为何要去揭破呢?“ 徐鹤城听到这里,看着敏敏俏丽的面容,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最后只得苦笑道:“小人从未见过敏敏别吉这样的奇女子,今日当真是大开眼界了。“ “那是自然,天上地下,从古至今也只有一个阿穆尔敏敏!“说到这里,敏敏自负的笑了起来,她回头看了看已经沉浸在酒精之中的父亲,突然压低声音问道:”你方才说带来的绒布c还有鸟铳是用流水造出来的,这是真是假?“ “千真万确!”徐鹤城答道,他深处手指沾了沾酒水,便在几案上边画边解释,将刘成的水力纺纱c织布机械还有水力锻锤一一讲解给对方听,饶是敏敏聪颖过人,也听得似懂非懂,到了叹气道:“想不到天底下有这么好玩的东西,真不知道你那个朋友长得什么样,竟然能造出如此奇妙的东西来。” 徐鹤城看到敏敏有些不敢相信的模样,一直处于下风的心中不禁有了几分报复的快感,他微微一笑道:“也是一个鼻子,两个眼睛,与常人无异,说来也就比我小几岁。“ “比你就小几岁?“敏敏脸上第一次露出了不敢相信的神色,她上下打量了一下徐鹤城,对方虽然满脸风霜,但若是仔细看最多也就三十出头,若是比他还小几岁,那这位徐鹤城口中的“参将大人”和发明了这么多器具的聪明人岂不是也就比自己大个十来岁。这未免也太骇人听闻了吧! “不错!” “那他怎么有时间做了这么多事情?莫不是他父亲也是一个大汗?” 徐鹤城笑了起来:“我那兄弟是庙里长大的,说来你也许不相信,他这些事情也就是在两年多时间里做成的。” “这又有什么稀奇的!“敏敏有些不服气的扭过头去:”我们蒙古人的孩子许多到了六七岁便要到庙里去的。“原来当时蒙古人普遍信仰喇嘛教,贵族子弟除去继承部众的。多半都要去寺庙中修行,成为高级僧侣后又还俗继承家业的也屡见不鲜。 “我们汉人却是不同的,我那兄弟应该也只是个中等人家。”徐鹤城见敏敏露出一丝天真的模样,不由得笑了起来,他便将自己与刘成在荒山相识。合力击破乱兵,后又投军,击破贼人c清理屯田c修筑陂塘c建立工厂等等一系列事情讲述给对方听。那敏敏虽然聪颖过人,但毕竟只是个十五六岁的小姑娘,哪里听闻过这等经历。待到徐鹤城讲完了,她不由得叹了口气,道:“哎,要是你那朋友是个蒙古人就好了。” “蒙古人又如何?” “那我就嫁给他,就像满都海嫁给达延汗一样,帮助他征服整个草原。成为所有蒙古人的汗!”敏敏笑道,俏丽的脸上满是自信。 徐鹤城闻言不禁愕然,原来敏敏口中的满都海便是蒙古历史上著名的满都海皇后与满都海贤者,这个女子出身绰罗斯氏,其父本是厄鲁特人著名的首领也先的丞相,后来嫁给当时的蒙古大汗孛儿只斤?满都鲁为妻。当时蒙古多年混战,各部自相残杀,厄鲁特人强盛,属于黄金家族拥有的大汗之位已经是名存实亡。公元前1475年,孛儿只斤?满都鲁与他的兄弟c担任副汗的延蒙克在内部冲突中战败而死。大汗之位就陷入了风雨飘渺之中。在这个紧要关头,满都海以大汗遗孀的身份执掌汗庭大权,并抚养自己的外甥c孛儿只斤?巴延蒙克之子孛儿只斤?巴图孟克,从而将两个部落联合了起来。并在孛儿只斤?巴图孟克六岁时扶立其为蒙古大汗,并与其结婚,即察哈尔蒙古达延汗。满都海帮助达延汗东征西讨,击败了仇敌,重新建立了黄金家族对蒙古各部的统治,被时人认为是女中豪杰。 “敏敏别吉。可据我所知那满都海是察哈尔人,与你们厄鲁特人是死敌呀!”徐鹤城苦笑道。 “那又如何?“敏敏笑道:”我们蒙古女子只会爱上强者,如果你是强者,哪怕是我的杀父仇人,我也会爱上你;否则就算是朋友,我照样不会看上的。“ 听到这里,徐鹤城不由得灵机一动,眼前这位蒙古少女貌美如花,又有实力强大的准格尔部作为后援,对于刘成来说倒是一个良配,不如出言试探一下,若是不成,只说是酒后戏言便是,看对方性情想必也不会怪罪自己。 “敏敏别吉,我那兄弟尚未婚配,他虽然并非蒙古人,但不到三十就已经是大明三品参将,打制的火器何等犀利您也是看到了。他本人虽然无法统一蒙古,但却能帮助您父汗完成一统草原的夙愿,又何必拘于是不是蒙古人呢?” 听到徐鹤城这番话,敏敏脸色微红,也不知是方才的舞蹈热了身子还是害羞,不过她还是笑道:“徐东主,你那兄弟官当得再大,也是大明皇帝的臣子。我敏敏的丈夫岂是向人跪拜之人?要想我嫁给他倒也不难,只需他自立为王即可。” “敏敏,敏敏,过来,过来这边!”一个喊声打断了两人的交谈,原来巴图尔此时已经有六七分酒意了,抬头一看却发现自己的女儿坐在一边与那汉族商人交谈,既不喝酒也不跳舞,不禁有些着脑。敏敏站起身来,向徐鹤城露出歉意的笑容,低声道:“徐东主,说不定哪天敏敏也去中原看看你说的那些东西,还有你那个有趣的兄弟。” 酒席散去,女奴们将帐篷里清理干净,几案前巴图尔轻轻扶着自己的额头,喝着温热的奶茶,敏敏在他的身后乖巧的替父亲捶着肩膀,过了好一会儿,巴图尔突然说道:“你觉得那个姓徐的商人是什么打算?” “三百骑兵应该只是个幌子!”额尔吉停顿了一下:“用汉人的话说应该是投石问路。” “不错!”巴图尔点了点头:“那个姓徐的商人的火器与其他货物都很好,不过必须搞清楚他们背地里打的什么主意,额尔吉,你觉得派谁去率领那队骑兵比较好呢?“ “我愿意去一趟!“额尔吉答道。 “怎么能让你去!“巴图尔笑道:”额尔吉,你是我的手臂,离开了你我连一天都过不下去的!“额尔吉又提出了几个人选,都被巴图尔一一否决了,最后巴图尔叹了口气道:”我们蒙古人里有的是勇士,但聪明人却太少了。“ “要不从车臣台吉c卓特巴巴图尔两位中间选出一位如何?让王子前往大明那边历练一下?“额尔吉又一次提出了建议。 “嗯,这倒是个不错的法子!“巴图尔点了点头,原来车臣台吉与卓特巴巴图尔都是巴图尔的庶子,年龄却大过其预定的继承人僧格,额尔吉的建议可谓是一举两得,即派出一个合适的人选指挥前往大明的骑兵,又顺便消灭了一个将来可能威胁到继承人僧格的隐患。 巴图尔与额尔吉君臣二人商议要事,却没有注意到身后的敏敏,一来是因为敏敏是个女子,不存在继承权的问题;二来是因为巴图尔对其十分宠爱,又以为其年龄尚小,无需在意。却不知那敏敏天生早慧,对这部落之中的权力争夺十分熟稔,只是将父亲的话记在心中,不动声色的回到自己帐篷。正好看到车臣台吉将赌输的彩头送来了,敏敏眼珠一转,笑道:“车臣台吉哥哥果然不愧是也先的子孙,刚刚打输了赌,便在便把赌注送来了。“(未完待续。) ps:韦伯看到讨论区里抱怨我给主角安排了骚鞑子媳妇,可这个鞑子媳妇可是能带来几万铁骑做陪嫁的,而且相对于东蒙古,厄鲁特蒙古人的高加索血统更多一点,比如不少塔吉克妹子其实就是当时厄鲁特蒙古的一部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二十二章 贵主 车臣台吉听到敏敏的笑话自然不爽的很,冷笑了一声便掉头要走,却被敏敏一把拉住了:“车臣台吉哥哥,我也不白拿你的好处,我从父汗那儿得到一个关于你的消息,你要不要听?“ 车臣台吉听了,脸色微变,按照蒙古人的风俗,每当某个孩子长到一定的年纪,就会被分配一块领地和一些部众,离开部落发展,而幼子则被抚养在父母身边,当父亲亡故,嫡妻的幼子将继承大部分家业,蒙古人称其为“幼子守灶”,家中正妻的幼子也往往被称为“斡赤斤”,意为“守炉灶者”,即继承大位之人。小说对于车臣台吉这样的年长庶子来说,自然希望父亲早些亡故,或者自己晚些离开部落,因为这样他们就有更大的机会从幼弟手中夺取父亲的家业。而车臣台吉此时正好在这个尴尬的年纪,自然变得极为敏感。 “要听,自然要听!好敏敏,快说给我听!”车臣台吉从脸上挤出一丝笑容来。 “要听便随我来吧!”敏敏用小指头勾了勾,便朝帐内走去,车臣台吉赶忙跟了进去。两人进了帐篷里,分宾主坐下,车臣台吉喝了几口女奴送上的奶茶,有些焦急的问道:“敏敏,父汗方才说了什么关于我的事情?” “哎,车臣台吉哥哥,你总是这么急性子,再这么下去,也难怪父汗不喜欢你,要赶你走了。” “什么?父汗要让我离开?”担心已久的事情从妹妹口中吐出。无异于在车臣台吉头上劈了一记响雷,让他呆若木鸡。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回过神来,赶忙问道:“好敏敏,父汗说什么时候要我走,给我多少部众,把哪块牧地划给我?” “我什么时候说父汗要赶你走了?” “你方才不是说——“车臣台吉说到这里,才想起方才敏敏说的是:”再这么下去。也难怪巴图尔不喜欢你。要赶你走“,与”巴图尔要赶自己走“可谓是差之毫厘谬以千里。他不禁有些羞恼,扭过头去将杯子往地上一顿,低喝道:”敏敏,你若是无趣,大可拿那些犬马c奴才取乐,何必来找我!“ “哎!“敏敏叹了口气:”当真是好心没好报,我好心要把听到的消息告诉你,你却怪我耍弄你。罢了。车臣台吉哥哥你走吧,到时莫要怪我有消息却不告诉你。“ 车臣台吉拔腿想走,却又迈不开腿,转过头苦笑道:“好敏敏。方才是我的不是,请你告诉我父汗到底说了啥。“ “既然你开口恳求,那我就告诉你吧!“敏敏微微一笑,将方才在巴图尔帐中所见所闻叙述了一遍,到最后她笑嘻嘻的说:”如何,车臣台吉哥哥,我没有骗你吧。你该如何谢我?“ “该死的额尔吉,该死的汉人商人!“车臣台吉恨声骂道:“我马上点齐人马,把这两个混蛋杀掉!” “回来!”敏敏厉声喝住了准备冲出帐外的车臣台吉,上前几步叹道:“车臣台吉哥哥,真不知道你脑子里都装了些什么,你杀了他们两人又有何用?额尔吉是父汗的猎犬和智囊,要是有人杀了你的猎犬,你会怎么对待他?至于那个汉人商人,关系到父汗看重的鸟铳的来路,如果你杀了他,恐怕父汗会立即砍了你的脑袋!“ “那,难道我就眼睁睁的看着自己被赶出部落?“车臣台吉急道。 “哎,车臣台吉哥哥,你真个木头脑袋,父汗只不过要从你和卓特巴巴图尔两人中间挑选一个人来,如果这两天你腿摔断了,难道父汗还会选你吗?“ “摔断腿?“车臣台吉瞪大了眼睛:”对,对,我怎么没想到呢?哎呀,敏敏,你真的是长了一颗千孔百窍的心呀!你不是最喜欢我那匹青鬃马吗?我回去后就让人给你送过来!“ “好了好了!“敏敏摆了摆手,示意千恩万谢的车臣台吉走出帐外,她走到一个黄金制成的鸟笼旁,叹道:”鸟儿呀鸟儿,别人让他去把自己腿摔断了,他还要谢你,你说他蠢不蠢?哎呀,你说他蠢,我也觉得他很蠢,可偏偏这里到处都是这种蠢货,那我们去一个有很多聪明人的地方,好不好?不过只是告诉车臣台吉哥哥,而不告诉卓特巴巴图尔哥哥,岂不是有些不公平,要不都告诉他们,让他们都摔断一条腿,整整齐齐的,你说好不好呢?“那鸟儿也鸣叫了几声,仿佛也听懂了敏敏的问话。 两天后,当巴图尔将卓特巴巴图尔与车臣台吉这两个已经成年的庶子叫到大帐,准备商议派谁率领那三百骑兵前往中原的时候,他惊讶的看到两个前两天还生龙活虎的儿子现在都躺在担架上,一个摔断了自己的左腿,另外一个摔断了自己的右腿。显然,让这样两个伤员去承担这个任务是不可能的了。 “怎么会这么凑巧?在这个节骨眼上都摔伤?“巴图尔的脸色极为难看。 “禀告父汗,孩儿昨天出去打猎的时候,坐骑的马蹄踏进鼠穴之中,孩儿从马上跌落,摔伤了腿。“车臣台吉抢先的答道。 “孩儿也是——“ “够了!“巴图尔厉声喝道:”你们这两个废物,打猎都能从马背上摔下来,还是我们厄鲁特人吗?都给我滚,我不想看到你们两个!“ 卓特巴巴图尔与车臣台吉赶忙低头谢罪,然后在女奴的搀扶下退下,两人在惶恐之余也有几分庆幸,至少躲过了这一劫了。 “额尔吉,你也都看到了!“巴图尔叹了口气:”这就是我巴图尔的好儿子。“巴图尔也不是傻子,若只是一个人摔伤也就罢了。两个儿子在这个节骨眼上不约而同的摔伤,显然是为了躲避离开部落的命运。但也不好当面揭破了,对于两个庶子的自私他不禁有些黯然。 “大汗,说不定真是凑巧撞到一起了!“额尔吉的话里有些言不由衷,他也看出了卓特巴巴图尔与车臣台吉玩的小花招,但他的身份在这个时候不适合说什么。 “罢了,不要再提这两个畜生!“巴图尔冷哼了一声:”额尔吉。你说说让谁去大明比较好。“ “这个——。让我慢慢想想。”额尔吉脸上露出难色来,正当此时旁边有人插话道:“父汗,为何不让我去?” “你?”巴图尔转过身来,看清说话的人之后脸上露出愕然的神色:“敏敏,别胡闹了,你一个女儿家,怎么能做这种事。” “是呀,敏敏别吉,这可不是开玩笑的。”额尔吉也劝说道。 敏敏不服气的反驳道:“父汗。额尔吉叔叔,女人又怎么了,满都海不是女人吗?诃额仑(铁木真的母亲,抚养年幼的铁木真长大。并帮助他建立霸业)不是女人吗?她们哪点比男人差?” 额尔吉笑道:“满都海与诃额仑都是我们蒙古人的女中豪杰,不比男人差,可这两人都是在部落的危机关头才挺身而出的,眼下我们准格尔人六畜兴旺,丁口众多,是厄鲁特人中最强大的,又何须您挺身而出呢?” “额尔吉叔叔。您这话可就说错了!”敏敏笑道:“我们准格尔人的确是厄鲁特人中最强大的,可是难道我父汗只想当厄鲁特人的大汗吗?而且蒙古各部之中,越是强大的才越是危险,更不要说还有天山南路的回部和西北的俄罗斯人,这些都是我们的危险,为了父汗的大业,无论男女都要挺身而出,又怎么能说无需我出力呢?” “这个——”面对敏敏的言辞,额尔吉顿时哑然,正如敏敏方才所说的,准格尔部虽然是厄鲁特人各部中最为强大的一支,但在草原之上有这样一种潜规则:当某个部落的实力迅速增长,强过同侪但又没有超过其他部落的总和时往往是最危险的,因为其他部落会联合起来围攻他,以免被各个击破分别并吞。而准格尔人就正处于这个阶段,如果再考虑到已经将触须伸到中亚地区的俄罗斯人,那准格尔部的处境就更加不容乐观了。这一点无论是额尔吉还是巴图尔都很清楚。 “可敏敏毕竟你还是个女子,而且你还年轻,才十六岁,这就离开父汗去那么远的地方——” “父汗!”敏敏打断了巴图尔的话语:“女子又如何,难道我的骑术比任何人差吗?难道我射箭比谁差吗?再说前往大明需要的不是长枪与弯刀,而是魅力与智谋,难道敏敏不比车臣台吉与卓特巴巴图尔两个哥哥更加聪明c更有魅力吗?“ “车臣台吉与卓特巴巴图尔?“巴图尔听到这两个名字,突然厉声问道:“敏敏,要从他们两人中挑选一人去大明的消息莫不是你告诉他们的?” “不错!”敏敏笑了起来:“把自己弄伤以逃避差遣的主意也是我给他们出的。” “你,你——!”巴图尔脸色顿时气得铁青:“你为何要这么做?” “因为我想让父汗看到我,而不是车臣台吉与卓特巴巴图尔才是最合适的人选。”敏敏笑道:“他们两个只想到去大明会失去继承父汗部众的机会,却没有想到这是一个了解大明c为父汗的大业寻找助力的最好机会,像这样的人又怎么能完成父汗交给的任务呢?“ 看着英气逼人的女儿,巴图尔心中百味杂陈,他万万没有想到的是最明白自己心意的竟然是自己的女儿,而非两个精心培养的儿子。但女儿再怎么优秀,都是要嫁人的,他犹豫了一会,低声道:“敏敏——“ “父汗,我知道你要说婚配之事,不过敏敏早已发下誓言,绝不会嫁给一个无能之辈!“敏敏突然拔出腰间的匕首,抵在自己的心口凛然道:”厄鲁特人之中没有配得上我的真英雄,你莫要逼我。“ “我不逼你便是!快快将刀放下!“巴图尔对自己这个女儿疼爱之极,赶忙笑道:”你若是一定要去,那父汗应允你便是了?” 敏敏见目的达到,放下匕首向巴图尔行了一礼,笑道:“父汗乃是我们准格尔人的大汗,可不能说话不算数呀!” 看着女儿离去的背影,巴图尔沮丧的摇了摇头,回到帐中。过了约莫半响功夫,巴图尔问道:“额尔吉,你觉得还有什么其他合适的人选吗?” 额尔吉微微一笑:“我倒是以为敏敏别吉说的不错。“ “真的让敏敏去?“巴图尔闻言一愣:”我方才那是被逼无奈,你无需放在心上。“ “大汗,我方才已经认真想过了。敏敏别吉聪慧过人,貌美如花,与她相处的就没有不喜欢她的,若是能与对方搞好关系,输入火器之事就有了着落。而车臣别吉与卓特巴巴图尔,两位受的也不是什么重伤,过几个月好了,让其中一人换敏敏别吉回来便是了。也就耽搁个一年半载,算得了什么呢?“ 巴图尔稍一沉吟,觉得额尔吉说的不错,便叹了口气道:“那也只好如此了!“ 陕西,榆林,延绥巡抚府。 烛焰在窗缝透进的微风吹拂下轻轻的跳动,在信纸上留下一个舞动的黑影,上面的文字仿佛变成了一个个小人,在颤抖c蠢蠢欲动。 “把窗户关紧,烛花也剪剪!”洪承畴道,身后侍立的老仆小心的剪了剪蜡烛芯,又将窗帘拢了拢,烛光重新稳定下来。他揉了揉有些昏花的双眼,放下了手中的邸报,沉思起来。 “老爷,已经过了亥时了!”身后的老仆指着一旁的水漏道:“歇息吧!” “这么快?”洪承畴抬起头来,他看了看水漏,又看了看书案上足足有一尺高的书信,笑道:“也罢,让我去院子里练一趟剑,松松筋骨,再回来批阅这些。” “是,老爷!“老仆赶忙替洪承畴解下长衫,又从墙上取了长剑跟了上去。洪承畴到了院子里,随手提起长剑,举过眉心,顿时整个人气定神凝,随即他轻叱了一声,身随剑走,剑风人影,上下起伏,宛如游龙一般。突然当啷一响,原来那洪承畴不慎手滑,将佩剑落在地上。(未完待续。)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二十三章 敏敏别吉 “老爷!“老仆赶忙上前将长剑捡起,想要递给主人手中,洪承畴却没有伸手接回长剑,愣在那儿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那老仆也不敢上前插话惊扰,过了好一会儿功夫见洪承畴还是那副模样,方才低声道:“老爷,夜里外边风大,不如先回屋里吧!” “外边风大?”洪承畴从思绪中惊醒了过来,他看了看四周,从老仆手中接过长衫披上,回到屋中在书案旁坐下,却不继续批阅文书,只是闭目沉思,老仆见状行了个礼便轻轻的退了出去,只留下洪承畴一个人坐在屋里,就好像一个泥雕木塑,突然他脸部的肌肉剧烈的抽搐起来,他伸手捂住自己的脸,仿佛是想要将一切都掩盖起来。【鳳\/凰\/更新快请搜索】 “高起潜罪死狱中!”这个简短的消息就是洪承畴变成这幅模样的原因。高起潜在死前说了什么?假如说了自己有无牵连进去?还有没有补救的机会?这一切洪承畴都一无所知,这让这个平日里总显得矜持有礼的绅士再也无法维持那个虚假的外壳。 相比起同时的几个著名文臣来说,洪承畴的出身贫寒,更重要的是他只是一个二榜第十四名进士。按照明代的政治惯例,头榜尤其是前三甲的进士可以直接进入翰林院成为庶吉士,然后沿着庶吉士——詹事府——某部侍郎——某部尚书——入阁的道路青云直上,升官升的最快的甚至都不用当过地方官就能入阁,周延儒就是典型的例子。而二榜的进士就要差多了,一般一开始都会给一个县令之内坐坐,然后一路升迁,显然相比起在天子身边的庶吉士来说,县令的升官速度要慢得多,也危险得多。比如崇祯二年农民军王左桂c苗美围攻韩城,当时杨鹤手中没有将领领兵,病急乱投医之下就让身为陕西督道参议的洪承畴前往救援,此前从没有领过兵的洪承畴大败农民军。斩杀三百余人,才声名大噪,升到了延绥巡抚。这也是一接到高起潜的示意,洪承畴就同意对付杨鹤的原因——直到现在洪承畴还没有忘记自己领兵前往韩城一路上的惶恐。 但是终于过去了。自己已经登上了三边总督的宝座,按照惯例,他的本职也即将挂上兵部侍郎,只要平定了陕西乱事,要么进为六部尚书之一。要么入阁,进入期盼已久的大明权力的顶峰,玉带金紫c封妻荫子c留名青史都不过是等闲事耳。 而这一切的前提是,自己与高起潜暗中勾结的那些事情没有败露出来。否则——,洪承畴已经不敢继续想下去了。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洪承畴重新拿起那封邸报,重新看了起来,他读的很慢,仿佛是要将每一个字都掰碎了,放进嘴里细细的琢磨。品尝出其中暗藏的滋味。当洪承畴最后读完的时候,整个人已经恢复了往日的平静,若是邸报所写的全部属实的话,高起潜是在被降罪的当天夜里就死在诏狱之中的,依照情理推断他应该还来不及把这么要紧的事情说出来,很有可能是被幕后的人灭了口。 洪承畴伸出双手捂住自己的脸,宽大的手掌用力挤压着脸部的肌肉,仿佛是要让其回到平时的位置,当爽手重新离开脸庞的时候,暴露在空气中的又是那个矜持c镇定的洪承畴了。 “来人。传令出去,十日后诸镇参将以上武将于庆阳汇合,后至者斩!” 在遥远的远古时代,陆地从大海之中隆起。丘陵变为群山,海底变为平原,更新纪的大风从遥远的西北刮来数以亿万吨记的黄土,覆积在这块广袤的平原上,黄土的厚度高达数百米。在接下来的数百万年时间里,河流与洪水就好像一双无形的巨手。将高原切割c剥去c推平,形成了无数的高原c沟壑c梁峁c河谷c平川c山峦c斜坡,这就是华夏民族先祖们繁衍生息的根基,横跨甘肃c陕西的子午岭将黄土高原分为东西两块,分别为泾河与洛河两大流域,而庆阳就位于子午岭的西侧。 清晨,尽管西北的春寒还让老鸦在树枝上抱紧双翅,缩着脖子,但一队大约五十人的骑兵沿着延安通往庆阳方向的奔驰着,战马的身上敞着汗,不断从鼻孔里喷出白旗。奇怪的是,这一小队骑兵虽然都是明军服色,但不少人都是高鼻深目,头发卷曲,有些人干脆是剃光了脑袋两侧的头发,只留下当中的一小撮来,分明是胡人打扮,这队骑兵没有携带辎重,所有必要的东西都放在骑队末尾的七八头单峰骆驼上,显得极为碍眼。队伍当中的黑色战马上坐着一个不到三十的武将,满脸风尘,浓密的眉毛,宽阔而又隆起的前额c高挺的鼻梁,颔下留着短短的胡须。此时战马正迈着碎步向前奔跑,他却在马背上眯着眼睛打着瞌睡,上半身随着马的身体摇摇晃晃。身上的红色披风被风吹开,露出里面厚实的羊绒袍服,在他的腰间除了常见的佩刀外,还有一条牛皮腰带,上面插着十二根装着火药的铜管和一个装铅弹的鹿皮口袋,在马鞍后面则是一支用油布包裹的很好的鸟铳。 五天以来,这一小队骑兵总在风尘中向前赶路,太阳下山了还不住宿,公鸡才打头一遍鸣就踏着寒霜启程。从朝邑到庆阳六七百里路,一路上沟沟壑壑的,马都跑掉了膘,到了今天清晨终于赶到了庆阳。 “刘大人,大人!“一个满脸络腮胡子的军官打马跑到那个正在马背上打瞌睡的将领身旁低声喊道:”前面就是庆阳府了,就七八里地了!“ “嗯!“被惊醒的刘成打了个哈切,用满是老茧的右手揉了揉有些发涩的双眼,看了看两旁依旧生龙活虎的蒙古骑兵们,低声骂了句:”娘的,摇旗,这些鞑子倒是能熬得。“ “那是!“郝摇旗笑了起来:”人家生下来就在马背上,下了马背都不会走路了,再说这些鞑子也是精挑细选出来的,个个都是能打的,看样子那个巴图尔汗也是下了血本的。“ “废话!“刘成冷笑道:“立刻拿出一千两百条鸟铳,然后每年五百条。每条八两银子,老子开的厂感情都是给他家开的了。” 听到刘成在大骂千里之外的生意对手,郝摇旗却只是发笑,不说话。刘成有些奇怪的问道:“咦!你怎么只是傻笑也不说话?” “大人。俺跟您的时间虽然不长,但就没见您吃亏过,俺就不信那个什么汗就能在您这儿占了便宜去!”说到这里,郝摇旗压低了声音:“再说人家都把女儿都抵过来了,拿点好处走不应该吗?多俊俏一小娘子呀。俺就没想过骚鞑子也能生出这么俊的丫头!” “好你个摇旗,想不到你肚子里也长出花花肠子来了,人家可是可汗的女儿,是个别吉,你以为是那些一辈子也就洗三次澡的骚鞑子?“听到这里,刘成笑了起来,正如郝摇旗所说的,这笔买卖实际上刘成也没吃亏,一千两百条火铳看起来多,其实如果刘成在鄜州有水力机械的兵工厂三班倒的话。也就是一两个月的产量,给工匠多发点加班费说不定还能早点干完,更不要说刘成的仓库里就有三百条鸟铳的现货。反正现在刘成手中的兵也就两千出头,造出来再多的鸟铳也没人使,不如卖给巴图尔,一来能赚钱,二来还能让工匠练练手。至于这三百一人双马的精锐骑兵,不要说一个参将,在西北边镇能拉出来的总兵也是屈指可数了,更不要说铜矿带来的丰厚利润了。徐鹤城已经拍了胸脯了,从铜矿里挣来的每十个铜板里,就有三个是给刘成的。不过这个交易带来的不只是好处,还有一个麻烦。一个美丽的麻烦。 “刘成,刘成!“ 在这个小队伍,不,在延绥镇左营之中敢于这么直呼刘参将大名的只有一个人,那就是那位那位敏敏别吉,对于这个美丽狡黠c好奇心极度旺盛的蒙古少女。刘成实在是没有什么法子。出于对洪承畴的提防,刘成并不打算带麾下原有的士兵同行,而这些新来的蒙古骑兵就是很好的选择了,骑术好,又不会因为洪承畴的官职而对其有敬畏之心。万一新上司翻脸说不定还能靠这些骑兵护送杀出一条路来。但在同行的要求被拒绝后,敏敏傲慢的宣称除非刘成应允自己的要求,否则连一根马毛也别想带走,逼得刘成只得做出让步。 “敏敏别吉。“刘成强自挤出一脸笑容,转过头对打马过来的敏敏笑道:”您有什么吩咐吗?“ “哎,刘成,你就别这么假笑了,我看着都难受!”敏敏不屑的甩了甩鞭子:“难道我长得不好看吗?厄鲁特人的王子和酋长们都说我是草原上会走路的鲜花,会说话的天堂鸟,他们愿意用一口袋的金沙c成群的牛羊换一次和我的共舞,你却这幅模样,真是让人奇怪。” “那是因为你是巴图汗的女儿,不然一口袋金沙可以换一打漂亮的女奴了!”刘成腹诽道,嘴上却说:“没有,我这几天赶路太累了,才这幅模样的。” 敏敏盯着刘成的脸,看了好一会儿,突然笑了起来,刘成被她笑的有点发毛,问道:“你笑什么?“ “你在撒谎!”敏敏的脸上露出了不屑的笑容:“还撒的这么拙劣,真是让我失望。” “我没有撒谎!”刘成下意识的提高了嗓门:“我确实是太累了,我又不像你可以以在骆驼上休息。” “是吗?”敏敏突然狡黠的笑了起来:“我已经注意过了,你撒谎的时候右手的中指就会下意识的抖动。” “我中指哪有抖动!“刘成一边反驳,一边下意识的低头向自己的右手看去,这时他才发现自己已经中了对方的圈套,丧气的低下了头,低声咕哝道:”其实我真的是有点累,再说假笑也是一种礼貌嘛!“ “嗯,知道自己哪里漏了馅,还不算蠢到家!“敏敏笑着摔了个响鞭:”你也别太丧气,我从小就这样,一看就知道谁是在说真话,谁是在说假话。“ 堂堂一个穿越者,居然被一个年纪差不多只有自己一半大的小女生耍弄的团团转,还被对方出言安慰,刘成沮丧的低下了头。两人就这样并骑而行,走了一会儿敏敏突然说:“刘成,其实我对你很失望。“ “失望?是因为我方才撒谎吗?“刘成有些诧异的反问道。 “撒谎,这有什么?“敏敏笑了起来:”在我们草原上,一个首领必须像狮子一样勇猛,狐狸一样狡猾,狼一般坚忍凶残,这样他才能带领族人生存下去。你是一个将军,对我这样一个外来者撒谎不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吗?我失望的是你居然说得这么拙劣,而且还为被我识破而沮丧,好像还有一点惭愧,这就太不应该了。本来我看了你工厂里制造出来的武器c盔甲还有各种货物,我觉得你是一个真正的大英雄,现在看来恐怕你不是,至少现在还不是。“ 刘成听到这里,不禁被对方话语中那种觉悟所震撼,无疑自己内心深处的那点温情被眼前这个极其敏感的女孩察觉到了,在这样一个残酷的时代很有可能会变成致命的弱点。自己真的做好了在这个乱世中拼死一搏的觉悟吗?刘成不禁有些怀疑。 敏敏看到刘成低头不语,用皮鞭轻轻的抽了下对方的手臂,有些不满的问道:“你这人真是奇怪,怎么老是说着说着就停住了?” “哦。“刘成有些尴尬的笑了笑:”敏敏别吉见谅,我方才正在反省呢。“ “那也不必,天底下像我这么聪明的人也没有几个了,你这人若是应付那些蠢人倒也足够了。“(未完待续。) p:&nbp;&nbp;新的一年是新的开始,希望大明1630摆脱扑街书的命运,也希望大家来年心想事成!万事如意!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二十四章 弄权 “多谢敏敏别吉夸奖!“刘成苦笑了起来。喜欢网就上。 “你就叫我敏敏吧,反正我也就叫你刘成,没有叫你刘大人,刘参将,咱们俩也算是扯平了。” “那在下就无礼了,敏敏!”两人相视而笑,一时间都感觉到距离拉近了不少。 两人并骑行了一段,刘成突然问道:“敏敏,你方才说真正的大英雄,那什么样才是真正的大英雄呢?找到了你又会怎么做呢?“ “真正的大英雄?就是像成吉思汗c拔都那样的英雄!”敏敏漂亮的眉毛上挑,笑了起来:“若是找到了,当然是嫁给他,做他的妻子,帮助他,为他生下后代呀!” “成吉思汗?拔都?他们是大英雄?”刘成下意识的反问道。 “当然是的,我们蒙古人现在四分五裂,为了一点牧场c水源你打我,我打你,把战士宝贵的血白白流淌,如果有一个像成吉思汗c拔都那样的大英雄出现,把所有的蒙古人都统一起来,那不是很好?” “把青天之下都变成蒙古人的牧场?”刘成的脸上露出一丝冷笑:“那你一开始为什么认为我可能是那个大英雄?” “因为这个呀!“敏敏指了指刘成的背后,刘成回头一看,有些惊讶的问道:”鸟铳?” “是呀!”敏敏指了指不远处一个蒙古骑兵:“木哈依是部落里第一流的骑士。他可以在疾驰的战马上拉开十二个力的强弓,射中六十步开外的野鹿;还能穿着三重甲。爬上四五丈高的城墙。可只要有了玩意,哪怕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c老人,也能够轻而易举的将木哈依射落马下。而像这么厉害的武器,在你的工厂里,二三十个工匠一天就能造成四五十支出来,你就好像传说中的巫师。只要挥挥手。流水就会帮你把羊毛变成绒布,把烧红的铁块变成刀剑c盔甲c鸟铳。就算是成吉思汗c拔都,他们也做不到这些的。“ 看着少女亮晶晶的眼睛,刘成本能的扭过头,避过敏敏的视线,低声道:“可我不是蒙古人呀!” “在成吉思汗之前,哪有什么蒙古人?“敏敏笑了起来:”我们厄鲁特人在之前是林中之百姓,若不是成吉思汗,我们又怎么会成为蒙古人?草原上就是这样。鲜卑人打赢了,大家都是鲜卑人;柔然人打赢了,大家就都是柔然人;突厥人打赢了,大家也变成突厥人。只要是你能打赢,是什么人又有什么关系?“ “只要打赢了,是什么人又有什么关系?”刘成心中不由得一动,目光扫过眼前的蒙古少女,只见晨光照在她的笑颜之上,更显得肤色如雪,娇美无伦c容色绝丽c不可逼视。刘成只觉得耀眼生花。不敢再看,偏过头去刚想说些什么,却听到敏敏清脆的声音:“那便是庆阳城吧,好高厚的城墙,比起朝邑来大多了!” 刘成抬头看去,只见将要散去的晨雾中可以看到三四里开外高耸的城墙和东边成峦叠嶂的子午岭山脉,不由得笑道:“这庆阳府乃是陕西重镇,自然不是朝邑区区一个县城能够比的。” “区区一个县城?”敏敏叹了口气,幽幽的说:“天山南路那些回子的城邑和朝邑比起来也不过是个集市罢了。” 这时道路左侧的小山上传来一阵金鼓声,两人顺着声音来处望去,只见小山顶上飘着旗帜,显然在上面有驻扎官军,从金鼓声判断,山上的官军应该是正在进行早操。而几个月前刘成曾经路过庆阳时却不记得这小山顶上有什么军队,显然这是洪承畴当上三边总督才调派过来的。这一亲眼所见和先前的一些耳闻让刘成不由得暗自钦佩洪承畴起来,但他实在是太疲倦了,于是就趁着距离城门还有几里路,又迷迷糊糊的打起盹来。 也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刘成感觉到他的坐骑停下来了,前面有争吵声,与马蹄声与战马的鼻息声混在了一起,将他惊醒了过来。刘成睁开双眼侧耳细听,原来是在距离城门还有一里远的地方有个哨卡,把守的一个千总向郝摇旗索要路引。可郝摇旗他哪里有路引,于是便与那千总争吵起来。刘成打马跑了过去,大声对那个千总喝道:“我是延绥镇左营参将刘成,得了洪大人的军令就从朝邑那边出发,紧赶慢赶才没迟到,咱们赶路哪来的路引?” 那千总听说来人是近日在陕西军中风头极健的参将刘成,慌忙上前施礼,陪笑道:“参将大人路上辛苦了!” 刘成咳嗽了一声问道:“怎么,没有路引就不让咱们过去?本官可是有军令在身,误了公事你担当的起?” “请参将大人息怒。大人有所不知,自从制台大人到了庆阳,军令十分森严。没有路引或者其他正式公文,任何人都不得进庆阳城,违者军法从事。若是卑职就这么放大人过去,不但卑职要被治罪,大人也有所不便。再说在前面还有两道哨卡,就算卑职拼死放大人过去了,大人也进不了城!” 刘成顺着那千总手指的方向望去,果然前面依稀可以看到两道哨卡,他的语气变得缓和起来:“原来是这么回事,倒是本官鲁莽了。”他转过头来,向旁边的郝摇旗问道:“咱们可有带什么公文?” “大人,出门带路引是小老百姓的事,咱们从来就没带过那玩意!”郝摇旗苦笑道:“再说制台大人的檄令来的忒急,咱们一路上赶得太急,什么文书都没有带。” 刘成点了点头,他心知此时正是洪承畴新官上任三把火的时候,自己切不可撞到头上。他沉吟了片刻灵机一动,从怀中取出一封檄书。递给那千总道:“这是制台大人发给本官的檄书,你看看可以当做路引用吗?” 那千总小心的查看了那檄书,看到上面鲜红的总督大印不由得打了个激灵,双手将檄书交还给刘成,笑道:“有这个自然没有问题,卑职方才是奉命行事。冒犯之处还请参将大人海涵!” “无妨。你这也是公事!“刘成笑着看着那千总指挥手下搬开堵住道路的拒马,这时那些蒙古骑兵打马过来了,那千总才看清他们的容貌和打扮,不由得惊问道:”这不是鞑子吗?“ “这些都是本官的义从亲兵,你无需惊骇!”刘成赶忙笑道,说罢他便用鞭子打了两下马股,快马跑了过去。 进得城来,刘成找了个地方打尖,不待手下安顿好。就赶往总督辕门处递了手本,请求觐见。 洪承畴将自己的行辕布置在庆阳知府府邸,他预定的升帐时间是已时三刻。这是因为按照他幕府中的一个风水先生的推算,这是一天最为吉利的时刻。主大将出师马到成功。在接任三边总督以来的一个月左右的时间里,他已经完成了一部分重要的准备工作,认为是可以出兵讨贼的时间了。在洪承畴看来,虽然从军事上看过了春荒再出兵时机会更好一些,但这也会惹来朝中的言官的攻讦,皇上的不满,尤其是高起潜死后。在天子身边已经没有人替他说话了,这更让他害怕。毕竟他的前任杨鹤不就是因为西北不利才落得个削去官职,身处狱中的吗? 随着三声炮响,洪承畴在幕僚们的簇拥下身着朝服,走进白虎堂中坐定。随着一声堂前中军官的一声吆喝,众将官从二门外鱼贯而入,对新任总督行参见礼。虽然今天督师行辕的仪仗并不比杨鹤在位时更多,但杨鹤本人的遭遇给每个人的心头都增添了几分压力,气氛也更为沉重。 第一个进白虎堂参见的是杜文焕,身为上任总督杨鹤的首席军事助手,他的心情是颇为沉重与复杂的,他很清楚不管新任总督洪承畴有多么宽宏大量,自己也不可能得到像杨鹤给予自己的那种信任了,等待着自己的命运是未知的。他躬身走进白虎堂,在相距洪承畴面前的公案还有五六尺远的地方跪下,高升自报衔名。 洪承畴的脸上露出十分亲切的笑容,他甚至打破了这种觐见时的惯例,微微欠起上半身伸出右手做了个请起的手势,而在正常的情况下,为了表现总督大人的威严,洪承畴只需要端坐着受礼,由一旁的赞礼官让其起身便行了。等到所有将官都参拜完毕,洪承畴站起身来,两厢的将官赶忙也站了起来,垂手恭立。 由于洪承畴是福建南安人,他的官话说的不是非常好,但咬字十分清晰,站在末尾的刘成也能听得清楚。他的训话首先解释了自己继任以来之所以没有大举兴师,对流贼加以“痛剿”,一则是因为天时不利,官军中骄堕之气盛行,锐气不足,须得加以培养;二来是甲杖粮饷不足;三则是庆阳这个根本之地还没有防备妥当。如今诸事已经齐备,因此他准备克日进兵,“上慰天子宵旰之忧c下解百姓倒悬之苦!”说到这里,洪承畴的语锋一转,神色一下子变得严厉起来。 “可是,在本督继位以来,诸将之中骄玩之气未改,藐视法纪往往如故。本督师言之痛心。如不严申号令,赏罚分明,何以用兵?” 众将闻言变色,纷纷低下头去。洪承畴向杜文焕扫了一眼,然后将杀气腾腾的目光转向一个与其年龄相仿,面容有六七分相似的将领,厉声喝问道:“杜文恒!本督问你,你昨天到了庆阳城后,夜里都做了些什么?” 杜文恒听到自己的名字被叫道,赶忙跪下道:“禀告督师大人,末将昨天在一个旧识家住了一夜。“ “旧识?“洪承畴冷笑道:”是旧相好吧,我问你,昨天晚上是不是你请了那刘行首来你住处饮酒唱曲,你喝醉了酒便打人,同行的人阻拦你还被你砍伤了,本督师说的没错吧?“ 杜文恒被揭破了老底,浑身顿时一阵颤抖:“小人只是酒后失手,还请督师大人给小人一个戴罪立功的机会!“ “本督师三令五申,讨贼在即,诸将不得饮酒。可你不但不遵军令,还拔刀伤人,是为慢军,按律当斩。左右,与我绑了!“ 不容分辩,两旁立即有几个卫士冲了出来将杜文恒剥去了盔甲,捆绑起来。两厢的将佐那个身上没有许多把柄,个个面如土色,唯恐洪承畴找到自己头上,唯有杜文焕脸色一阵黑一阵白,上前求情,原来这杜文恒乃是他的同族兄弟,虽然血缘远了些,但也才刚刚出了五服。杜文焕在陕西军中威望颇高,他一出面,其他的几个总兵c副总兵c参将也纷纷跪下,连刘成也不得不跟着跪下替其求饶。洪承畴本来无意杀杜文恒,此人虽然是个庸碌无能之辈,但手下也有千余兵马,数百亲兵,若是杀了他只怕反而会激起手下将士投奔流贼。然而洪承畴并不马上接受众人的求情,厉声道:“数年来之所以剿贼无功,就是因为军纪废弛,尔等以国法为儿戏。若不加以振作,如何克敌制胜?杀一大将,本督师岂不痛心?然不斩杜文恒,将何以肃军纪,儆骄玩?今日非斩他不可!“ 杜文焕见状,只得脱去头盔,向前膝行数步,磕的头出鲜血:“杜文恒乃末将下属,其触犯军律,也是末将管制不严,还请督师大人将其罪责分一半在末将身上,饶他一条性命,让其戴罪立功!“ “杜总兵何出此言?“洪承畴肃容道:”功是功,过是过,功过尚不可相抵,何况你们是两人。“ 杜文焕也不说话,只是跪在地上连连叩首。洪承畴良久之后叹道:“既然杜总兵如此恳求,那本官也只有法外开恩了,这样吧,杜总兵你便前往宁夏镇统兵,抵挡套虏。杜文恒!” “末将在!”杜文恒赶忙向前膝行两步。 “姑且看在杜总兵份上,本总督便法外施恩,饶了这一遭,不过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先重责五十鞭子,革职留用,戴罪立功,诸位将军请起!”(未完待续。)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二十五章 浮桥 刘成在一旁看的清楚,洪承畴的目的除了是要借着杜文恒来杀鸡给猴看,吓唬诸将之外,更要紧的是夺去前任总督杨鹤的亲信杜文焕的兵权,宁夏镇是三边总督所辖的诸镇中最偏远的一个,杨鹤这么做分明是为了将兵权掌握在自己的手中。 “这厮好厉害的手腕”刘成心中暗想:“千万不能有把柄落在他手上,不然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此番军议结束之后,就金可能快的回朝邑去,多一天都留不得” 刘成正思忖间,那杜文恒已经被行过刑,被架了上来跪下谢恩,看着他血迹斑斑的衣衫,众将都下意识的低下了头。洪承畴瞟了中军官一眼,会意的他立即做了个手势,白虎堂上和廊下的护卫c仆从纷纷退了下去。洪承畴开始指示起进兵方略来,他将流贼较多的区域按照子午岭划分成东西两块,采取先西后东,集中兵力加以进剿的方略,打算用一年c最多两年的时间剿灭西北乱事。 “彼贼众虽多,但多为乌合之众,能战之悍贼不过十分之一,若将其剿灭一二,余贼自然不攻自破,或逃窜于穷荒之地,或下马乞降,对此方略,诸位有何高见“ 面对洪承畴的询问,众将唯唯称是。刘成也不由得暗自佩服洪承畴不愧为明末朝廷一方少数几个文武双全的督臣,制定的这个计划十分具有针对性。虽说作为三边总督,洪承畴统辖西北多个边镇,兵力的确不少,但实际上这些边镇的主要任务是抵抗草原上的游牧骑兵,能够抽调的机动兵力并不多。而按照他的方略,明军在陕西的驻军将各守防区,将眼下流贼横行的黄土高原地区划分为两大块,如此一来,除了少数精锐机动部队以外,绝大部分明军都无需离开自己的驻地太远。无疑就减少了许多开支,即使在欠发军饷的情况下,身为主军的守兵的战斗力也比较有保证。而先东后西则可以防止流民在来年冬天黄河封冻时逃到山西去,即使没有消灭的农民军。也将被迫向西撤退,众所周知,陕西省的西部要比东部贫瘠的多,饥饿和寒冷可以替明军省下许多力气的。 在讲解完方略后,洪承畴便退入节堂歇息。诸将在他离开后方才从白虎堂鱼贯退出,在二门外的厢房里用茶吃点心,他们将等待着洪承畴的召见,以面授机宜。洪承畴很明白众人的心理,下属可以接受上司在众人面前表现的矜持和傲慢,因为那是体制的需要;但是在私下底单独会面时,表现的亲热而又友善,不但不会引起属下的轻视,反而会赢得他们的好感,愿意出力做事。因此洪承畴无论召见的是何人。总是直接称呼对方的字而非官职,他的记忆力很好,不但能够准确的叫出对方的姓名和字号,还能提到对方的籍贯和过去的履历,就这样,洪承畴不但成功的驱除了武将对文官特有的那种反感,还给许多将领留下了一个容易亲近的好印象。 刘成虽然已经做到了参将,但在等待召见的众将佐中还是属于地位较低的几个。因此等到自己的名字被叫到,已经是接近尾声了。不过让众人颇为惊讶的是洪承畴居然是单独接见,而非像其他参将一样三四个c四五个一起。他们将这看成是新任的总督的特别看重。 刘成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走进节堂,敛衽行礼。而洪承畴的态度显得特别的亲切,与方才在白虎堂上相比。简直是判若两人。他像一个世交长辈那样询问了刘成的家庭情况c过往的经历c甚至还打听了刘成是否婚配,最后才问道其手下的军队人数和粮饷情况。当从刘成口中得知麾下已经有了两千多甲械齐全的士兵时,不由得点头叹道:“诸将军中皆不满额,唯有刘将军你麾下部伍齐整,甲械完全,果然是治军有方呀” “这也是多亏洪大人的体谅”刘成赶忙拍了拍新上司的马屁:“末将在宜川的所作所为。若非是洪大人,只怕早已” “罢了”洪承畴笑了起来:“水至清则无鱼,人至察则无徒。这个道理本督还是知道的。刘参将新集乌合,若是不能用些非常手段,不要说破敌致胜,只怕连自家性命都保不住了不过有些事情可一而不可二,你知道了吗” “是,大人”刘成赶忙点头称是:“不过那本部的粮饷” “无妨,我马上就会催促华州府照发。“洪承畴又补充了几句指示,无非是刘成必须严守防区,不得使流贼逃入山西或者河南境内,并分兵协同总督直属的军队协同进剿子午岭以东的流贼。最后,洪承畴问道:”刘参将,依你所见,对于剿灭流贼之事,还有什么困难呀“ 刘成恭敬的欠了欠身体,答道:“以末将所见,困难有二:1c末将的防区内有黄河数百里,随处可渡,两千多人实在太少;2c饷源不足,军无饷则散,更不要说剿灭流贼了。“ “嗯“洪承畴点了点头:”刘参将所言倒也有里,军饷之事倒也罢了,那兵力不足倒是也没有什么法子了,只得偏劳山西那边的诸位同僚了“ 刘成偷偷的看了看洪承畴,只见对方脸上淡淡的也没有什么表情,看不出其打的什么主意,咬了咬牙道:“对于这两个难题,末将倒是有个法子,就是不知道可否。” 洪承畴依旧是那副不置可否的样子:“哦本官久闻刘参将颇有谋略,可以说来听听” “是,大人“刘成道:“末将的驻地在朝邑,对面就是山西永济,便是古时蒲津的所在,秦晋两省的商旅多有在此地渡河的。末将打算在这儿修建一座浮桥,一来方便商旅来往,而来也可以收些费用,以养士卒。” “在黄河上修建浮桥这可不是件简单的事情呀” “对于土木桥梁之类,末将还是有一点自信的”刘成笑道,他虽然不是桥梁专业毕业的,但好歹数学工具和结构力学还没丢,现场施工也干了七八年,让他搞斜拉钢索桥肯定不行。搞个浮桥还是问题不大的。 “若是如此,那修建浮桥,沟通秦晋也是造福百姓的好事,收些渡费也是理所当然。”洪承畴点了点头。刘成见状心中暗喜,笑道:“至于兵力不足,末将打算以舟代兵“ “以舟代兵这是从何说起”洪承畴脸上露出了感兴趣的神色。刘成赶忙解释了起来,原来当时农民军对付官军的一个惯用战术就是当遇到小队官军就一涌而上,遇到大队官兵就化整为零。如此一来。刘成的防区有几个州县,算起来有几百里黄河,如果每天哪个县城发一次告急文书过来,不用打仗刘成就得累死在路上了。因此刘成打算沿着黄河岸边每隔三十里修建一个烽火台,若是哪个县出事,便可点燃烽火台报警,然后刘成就可以通过水路调兵,升去沿途赶路的辛苦,可以以逸待劳。 “嗯”洪承畴点了点头:“旁人都是以黄河为壑,刘参将却是以黄河为路。好,好不知你要造多少条船,所费几何“ “烽火台以各县自己征用民夫修建即可,至于船吧“刘成刚想说自己筹资即可,但话到了嘴边又收了回去:”末将打算造六十条,按照每天白银五十两算,须得三千两“ “这么多“洪承畴的脸上立即露出难色来,刘成赶忙笑道:”若是制台这里一时缺钱,末将倒是还有一个法子。“ 听到刘成说不用出钱,洪承畴紧锁的眉头松了开来:“哦你有什么法子。说来听听。” “制军大人知道,末将也有些挣钱的法子,只是须得州县的长官须得是知趣的,愿意行个方便才行。“ 面对刘成的说辞。洪承畴稍一犹豫,还是点了点头:“你说的知趣的是谁呢” “比如宜川县令曲端便是” “是他”洪承畴眼前浮现出那个胖乎乎的县官模样,点了点头道:“本官知道了” 看到洪承畴拿起了茶碗,刘成知道是送客的暗示,赶忙起身向洪承畴躬身行礼后小心退下。他出得节堂来,正好看到一个老仆从旁边走过。他记得在宜川时这老仆便是在洪承畴身旁行走,十分亲近的样子。抢上前去两步,轻轻抓住老仆的衣袖笑道:“老丈,在下有礼了。” “这位大人,有何事情“ 刘成从怀中取出一个羊皮袋子,递给老仆笑道:“在下是延绥左营刘成,些许心意,托老丈转交给制军大人,万勿推脱”说罢转身就走,不给对方丝毫拒绝得机会。那老仆刚想说些什么,刘成已经跑的不见踪影了,他无奈的摇了摇头,略一掂量手中的皮囊,觉得不像是银两的样子,便随手解开皮囊一看,却是两块羊脂玉玦。这老仆跟随洪承畴时日已久,也是个有见识的,眼见的那两块羊脂玉虽然不过巴掌大小,但质地却是润泽的很,摸在手上便好似有一层油,隐隐带着一股暖意,心知这最上等的白玉。那老仆不敢怠慢,赶忙将那两块白玉放入囊中,进得节堂来。 “老爷,请看”老仆将玉玦呈上,洪承畴随手接过一看,脸色微变:“这是哪里来的” “便是那个延绥镇左营参将,叫刘成的,说是让老奴转交给老爷您的。“ “是他“洪承畴闻言一愣,心知这便是刘成为了让曲端做朝邑县令之事而来的,他心中稍一犹豫,但只觉得手中的玉玦雕工倒也罢了质地却是极其罕见的,像这等白玉便是有钱也未必能买得到,须得机缘巧合方能到手。洪承畴在手中把玩了一会,觉得越发爱不释手,方才心中的犹豫也渐渐去了。他站起身来,笑道:”来,你帮我将这对玉玦系好,看看是否合适“ 刘成回到住处,早已过了午时,随行的亲兵赶忙吩咐店家取来酒菜,刚刚吃完便有一名洪承畴的幕僚来到住处,告诉他相求之事总督大人已经应允,让他不必担忧。刘成闻言大喜,赶忙让亲兵取了五十两银子和二十匹呢绒相赠,并亲自送到门口。当重新桌旁,却看到敏敏坐在桌旁,正似笑非笑的看着自己,刘成刚想寒暄两句,却听到敏敏笑道:“明日便要启程回去吗” “不错”刘成话一出口,便发现不对:“你怎么知道我明天就要回去的” “你身为一军之将,要办的事情都办完了,自然是要尽快赶回去了。” “你怎么知道我事情都办成了“ “这还不简单,方才看你千恩万谢的将那个官儿送出去,笑的眼睛都快没有了,难道不是事情都办成了” 刘成被少女说的哑口无言,只得强笑道:“人家代表总督大人而来,我身为下属,自然得恭敬些。” “那可不一样。”敏敏走到距离刘成只有一步距离:“下属见上司的笑容是一种,见朋友的笑容是一种,见爱人的笑容又是一种,你这种笑容若是要打个比方,倒有几分像我小时候设了套子,看到野鸡即将中招那时候的样子。” “你当真看的出来“刘成被敏敏弄得有些心惊胆战,若是天底下当真有人能够识破自己的心意,那自己哪里还有活路。 “自然是真的,比如现在你笑的就有几分勉强,你看你嘴角都在往下弯,像是要哭出来一样,当真是好玩得很“说到这里,敏敏不由得笑了起来,此时两人相距不过半步距离,明明是美女在前,幽香扑鼻,但刘成却只觉得口中像是含了黄连一般,苦涩的很。 敏敏笑了一会儿,见刘成满脸的苦涩,笑道:“不如我们做个游戏吧,你把你求那什么总督大人的事情告诉我,让我猜猜你背后打的什么主意。”未完待续。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二十六章 填鸭 “不要!”刘成扭过头去。樂文小说| “告诉我吧!”敏敏伸手拉住刘成的衣袖哀求道:“这样吧,若是你告诉我,以后我若是在你身上看出什么,也决计不告诉第三者知道。” 刘成回过头来,看着蒙古少女俏丽的面容,心中不由得一软,叹了口气道:“其实也没有什么,反正回到朝邑所有人都会知道的。“他便将请求洪承畴批准修建浮桥与组建舟师的事情叙述了一遍,只是将曲端调任朝邑县令一事隐瞒了下来。敏敏听完了刘成的叙述,转身对身后的女奴用蒙古语呵斥了几声,不一会儿那女奴便送了一张鹿皮上来,敏敏在桌子上将鹿皮展开,却是一张标记得密密麻麻的地图。敏敏俯首看了一会儿地图,又在上面比划了一会,抬起头来时已经是满脸严肃。 “你是想将这朝邑变成撒马尔罕吗?“ “撒马尔罕是什么?“ 少女深吸了一口气,她的脸颊上泛起美丽的红晕,一双像雌鹿般的眼睛闪着兴奋的光:“撒马尔罕是丝路上的明珠,黄金的河流在这里汇集,诗人称颂她的名字,圣人安葬于此地,智者们在那儿开办学院传授神圣的知识,是帖木儿皇冠上最美丽的宝石,撒马尔罕对于我们蒙古人来说,就像是你们汉人的南京和北京一样!“ “为什么你会这么想?” “这还不简单?”敏敏深处手指在朝邑的位置上点了点:“你在这里修建了一座桥,那么往来于陕西与山西的商人都会从你这儿经过,你就能向他们收税;你沿着黄河修建那么多烽火台,就可以以这些烽火台作为驿站作为商路,就能向黄河上航行的船队收税,从草原上运来的皮革c宝石c羊毛都能沿着黄河运到你这儿。然后沿着而黄河分销到下游。你的工厂里又能生产那么多好东西,又有这么方便的交通,很快你的财库里就会被黄金和白银装满的。你会变得比大明皇帝还要富有和有权力!” 如果说敏敏已经给予刘成多次惊讶的话,那么以前的所有加起来也没有这一次大。少女轻而易举的道破了刘成内心最深处的秘密。无论是洪承畴c赵文德c甚至是徐鹤城c于何这些与他最为轻近的人。也不知道他内心最深处的想法。这些人中对刘成最大胆的揣测也不过是造反当皇帝,但刘成的想法却要比这个还要大胆得多,那就是将整个世界控制在自己手中。 在十七世纪的地平线上,一场“全球化“浪潮正在缓缓升起,来自西欧这个位于世界岛西北角的小小半岛的一小撮海盗c商人c冒险家们在接下来的短短两百年时间里,将整个世界踩在他们的脚下,那些有着辉煌历史和庞大领土的大帝国要么四分五裂,沦为他们的殖民地;要么苟延残喘。乞怜他们高抬贵手。正如一个十九世纪中叶的一个英国绅士所说的:”大洋洲有我们的牧羊场,阿根廷和北美西部草原上有我们的牛群,秘鲁送来它的白银,南非和澳大利亚的黄金流向伦敦;印度人和中国人为我们种茶,而且我们的咖啡c白糖和香料种植园遍布东印度群岛。“可以这么说,从1814年威灵顿在滑铁卢打败了拿破仑之后直到一战之前的大约一百年时间里,统治世界的是大英帝国,准确的说是控制着英格兰银行和伦敦证券交易所的那一小撮大肚子的”钱袋子“们。 无疑,先进的军事技术和组织方式是英国人赢得这一切的重要保证,没有皇家海军和红衫军就没有大英帝国。但人类对于军事技术的模仿与学习能力是惊人的。就算是刚刚摆脱野蛮人身份的印第安人,在十七世纪末也学会了用滑膛枪保护自己。更不要说人口数量与文明程度远远胜过印第安人的其他古老民族了。如果说亚洲与非洲许多民族由于某些原因无法建立与西欧相抗衡的武力,那么为什么是英国人。而不是其他西欧民族最后登上世界之巅的呢?这些民族几乎都拥有至少不亚于英国人的强大军队,有的甚至还产生了近代以来最伟大的军事天才与政治天才——拿破仑。那么为什么最后的胜利者还是英国人而不是其他人,比如法国人呢? 最有资格回答这个问题的人恐怕就是拿破仑了,这位矮小的科西嘉人是大英帝国最可怕的敌人,他竭尽其所有的政治与军事天才的就是为了一个目的——建立一个以法兰西民族为核心的,囊括整个欧洲的大联盟,好吧,就是一个提早两百多年出现c扩大版的欧盟,这等于是要掘了大英帝国的根。因为大英帝国的主人。那些银行家们最稳定的利润来源就是欧洲各大王国在伦敦金融市场发行的各种债券,国王们以未来的税收作为抵押在这里筹集来资金进行战争。维持自己的统治,而英国的银行家和投机商们则借此从全欧洲的人民身上吸血。如果拿破仑的计划成功。那银行家们口袋里的资本将停滞下来,利润也将不复存在,公债c投机计划c股票c息票c工厂c帝国政府以及一切的一切都会像被挖掉奠基石的教堂那样崩塌下来。 看到这里,就不难理解为何英国人一次又一次的组织反法联盟,将大把大把的黄金投给维也纳c柏林和圣彼得堡的统治者们,用“印度款”的褐贝斯装备了普鲁士人c奥地利人还有俄国人,最后终于在莱比锡压倒了那个科西嘉人。对于自己真正的敌人是谁,拿破仑一直都是很清楚的,在他的回忆录里,多次用“卑鄙的岛民“称呼英格兰人,认为正是这些用黄金换取德国人c奥地利人与俄国人的鲜血与自己鏖战的银行家们应该为死去的数百万青年负责。他将那些小店主们比为古代迦太基的商人,而将法国比为罗马共和国,坚信像历史上罗马人战胜了迦太基一样,法国人也能战胜英国人。但拿破仑所不知道的是时代已经改变了,在这个时代黄金才是最有力的东西,它能够换来一切。 但刘成明白这个道理。来自近四百年后的他太清楚资本的力量了。只要将金钱c工厂c贸易c军队这四个要素结合起来,他就能以弱胜强,将一个个貌似强大的敌人打倒在地。很多后世的历史爱好者们对于明末的晋商们恨之入骨。认为正是这些商人将粮食c盐c铁等战略物资出售给后金政权,才导致了后来神州陆沉的悲剧。可也是这批晋商的后勤支持。满清才能在在接下来的近两百年时间里完成了对外蒙c新疆c的征服,完成了现代中国版图中最大的一块。如果明朝政府能够给予晋商的资本合适的利润,他们就会为汉民族所用。在刘成看来,资本没有善恶之分,它只是本能的追求利润,就好像一匹烈马,在这个时代能够满足其,并正确的驾驭的民族就能够登上它的脊背。登上世界之巅;若是不懂得骑术的,就会被其颠落到地上,甩在后面。江南c福建c广东的那些商人倒是没有通敌卖国,他们通过丝茶与瓷器贸易赚取了巨额的白银,可是他们将上百万的白银藏在地窖里,即不交税也不用来雇佣工人扩大生产,只是用来兼并土地,过穷奢极欲的生活,最后被南下的清军洗劫一空,那岂不是一种平庸的“恶”吗? “你在想什么呢?眼睛直愣愣的。看上去怪怕人的!”敏敏伸手拍了拍刘成的脸颊,美丽的眼睛里露出担心的神色。惊醒过来的刘成伸手抓住少女的手,厉声道:“你方才说的那一切不要告诉任何人。知道了吗?” “哎呦,你弄疼我了!“ 刘成赶忙松开手来,只见少女白玉般的手腕上已经多了乌青的一圈,眼睛已经满是泪花,刘成赶忙赔礼道歉,敏敏娇嗔薄怒了好一会儿,方才松了口,笑道:“真看不出你这人表面上斯斯文文的,手上力气倒是不小。这样吧,你若是答应我一件事情。我便原谅你。“ “什么事情?你若是不说我怎么答应?”此时的刘成可丝毫不敢小看了眼前这个蒙古少女,两人认识起来也不过十几天。可他可没少吃对方的苦头。 “你是怎么让流水帮你打铁,织布,纺纱的!你把我弄得这么疼,可不能藏私不告诉我!“少女瞪大了眼睛,一副十分在意的样子,显然她很害怕刘成断然拒绝自己。但是出乎她意料的是,刘成还是那副全不在意的样子,笑道:“这有何难,你若是想学,我就肯教,不过你若是学不会,那就不能怪我了。” “你当真肯教?”少女闻言一愣,她方才本来只是想试探一下刘成的口风,毕竟在她看来这样仿佛是巫术一般的技术,刘成肯定会秘而不宣,却没想到对方轻而易举的便答应了,反而有些不敢相信。 “为何不肯?”刘成笑着在纸上写下“0c1c2c3c4”等十个阿拉伯数字:“这些你可认得?” 敏敏探头看了看纸上的符号,有些不敢确定的答道:“倒是眼熟的很,我好像从往来的俄罗斯商人那儿看到过,像是些数码。” “不错!”刘成笑了起来:“这些数码是身毒人发明的,后来由阿拉伯人传入其他地方,故称之为阿拉伯数字,等于我们汉人的”一c二c三“ “原来如此!“敏敏点了点头,突然反问道:”这些与那些机器又有什么关系,你莫不是不想教我,拿这些东西来搪塞我?“ “怎么会呢?“刘成脸上露出了神秘的笑容:“你看那刚生下来的婴儿,都是先学会爬,然后再学会走的。天下事都是由简单到难的,你若是不学会这些,我便是告诉你流水是如何推动机器的,你也不会明白。” 敏敏将信将疑的看了刘成一眼,仔细的看了会儿纸上的阿拉伯数字,答道:“我记下来了,接下来要学什么?” “这么快?”刘成有些不信的问道:“你当真记下来了?” “自然是真的,不信你可以考我几个!”敏敏傲慢的昂起了头。刘成挑了几个问了下,果然少女对答如流,笑嘻嘻的反问道:“如何,可以教我流水如何推动机器的学问了吧?“ “不急,不急,慢慢来!“刘成脸上露出了高深莫测的笑容:”既然你学会了阿拉伯数字,那我们接下来就可以学四则运算了!“ 约莫过了一个多时辰,郝摇旗从外间走了进来,正好看到敏敏从刘成的屋内冲了出来,脸色惨白,满头冷汗,一副刚刚生了一场大病样子。郝摇旗赶忙让开路,便看到敏敏冲到院子里的槐树下,大口大口的呕吐了起来。郝摇旗赶忙跑了过去问道:“姑娘,你可是吃坏了东西?“ 敏敏摇了摇头。 “那是方才着了风凉?” 敏敏又摇了摇头。 “那是怎么了?可要我请个大夫来给您看看?”郝摇旗好心的问道。 敏敏这时已经把午餐吐得差不多了,只剩下清水来,她扶着槐树恨恨的说:“闭嘴,离我远些!“ “离你远些?远些便远些!”郝摇旗自讨了个没趣,便讪讪的走开了,口中嘟哝道:“这女人当真难缠,好心没好报!”他走到门口,依稀听到后面敏敏咬牙切齿的骂道:“刘成你这个该死的混蛋,姑娘我弄得这幅模样都怪你!” 郝摇旗听了不由得大吃了一惊,他也不敢多说,赶忙进得屋来,看到刘成懒洋洋的坐在桌旁,翘着二郎腿,哼着小曲,一副得意洋洋的模样。赶忙凑到刘成身旁,压低声音道:“大人,属下方才在院子里看到那个蒙古公主脸色很难看,一副生了场大病的样子。”(未完待续。) ps:过年过节,求求月票打赏!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二十七章 误会 “那是自然!”刘成笑道:“从小学一年级一下子灌到六年级,我就不信灌不倒她,什么叫填鸭,这就叫填鸭,就算他顶得住因式分解,我后面还有一元二次方程,二元一次方程组c三角函数c解析几何,立体几何,要是还不行我不定积分和线性代数c离散数学还没忘光,看你还能是高斯再世不成?” 郝摇旗被刘成口中说出来的乱七八糟一堆名词给砸的头昏眼花,他也不敢开口询问,只是在脑袋里苦苦思索,过了好一会儿他得出结论,所谓的“小学一年级”和“小学六年级“应该都是一种酒,当然这两种酒应该是稀罕的很,因此自己就没有听说过。乐—文不过自己原本不过是一个庄稼汉,见识浅的很,将主爷喝过的酒自己不认识也是寻常事。将主爷拿酒去灌那个蒙古公主,想要把她灌倒了,那接下来发生了啥,就不问可知了。那个小公主虽然是个蒙古鞑子,可长得和天上的仙女一样,将主爷动了心思倒也是寻常事,男人嘛,看到漂亮娘们不都这样?就是那小公主遇上将主爷满打满算也就十几天时间,怎么就这么快怀上呢?将主爷果然不是凡人呀!想到这里,郝摇旗看刘成的目光也变得敬畏起来。 正为自己终于在智力上扳回一局的刘成全然没有想到自己方才无意间的炫耀居然给郝摇旗造成了这么致命的误解,他刚才一口气将从小学一年级的四则运算一口气讲到了因式分解,其中当然有许多遗漏跳跃之处,要是后世哪个老师敢在小学里这么摧残祖国的花骨朵,唯一的结果就是被愤怒的家长在教育局投诉,被从学校里赶出去。当然在明末没有教育局,巴图尔也不会为了女儿受到的精神迫害向刘成报仇雪恨,因此刘成可以噬无忌惮的采取这种填鸭教学,对敏敏打击报复,同时享受知识上的巨大优越感。其他穿越者剽窃古诗还要担心因为不会断句,不会对句而被揭穿老底,刘成这么干却绝对不怕,伟大的牛顿还要过七八年才出生。仅凭受过的十六年正规教育,刘成可以毫不客气的自称自己站在这个时代科学的最巅峰上。 “你不是想学吗?好,我绝不藏私,就是怕你学不会!”这种狂拽霸帅的龙傲天感觉刘成已经好久没有享受过了,可还没等他享受够。便当头挨了一棒。 “将主爷,我要不要去请两个老妈子来?”郝摇旗小心翼翼的问道。 “老妈子?”刘成闻言一愣:“我们明天就会朝邑了,要老妈子干嘛?” “自然是侍候敏敏别吉呀!”郝摇旗答道:“咱们这些当兵的粗手粗脚的,根本不会侍候人。” “侍候她?她不是带着一个贴身女奴吗?”刘成越听越是奇怪,自己这个手下是个天生的粗胚,啥时候关心起这种事情了,当真是太阳从西边出来了。 “那怎么够!” “怎么不够,她在马背上比我强多了,给她请老妈子还不如给我请。” “若是平日里自然是不需要,可既然那敏敏别吉有了身子。又是将主爷的骨肉,自然得小心看护些!“ 听到这里,刘成的脸顿时黑了,怒骂道:“有了身子,我的骨肉,郝摇旗你从哪里听来的这些东西?“ “不是将主爷您自己说的吗?“郝摇旗闻言一愣,他将进来时看到敏敏在外边呕吐,以及说出来的话说了一遍,肃容道:”大人您刚才不是说灌醉了那个蒙古公主吗?将主爷,其实咱们爷们玩了个漂亮娘们没啥。可这敏敏别吉不是一般人,又有了您的骨肉,还是小心看护些为上!“ 刘成听到这里,已经被手下的丰富想象力气的全身无力。他发现自己根本无从解释,只得有气无力的说:“事情不是你想的这样,摇旗你退下吧,这件事情不要在外面乱说,知道了吗?“ “大人请放心,摇旗不是个多嘴的人!“郝摇旗赶忙应道:”不过那老妈子的事——?“ 刘成终于再也忍耐不住。跳了起来,手指着门口骂道:“滚出去!马上!“ 郝摇旗的误解让刘成开始考虑自己是否应该保持点与敏敏的距离,但作为事件的另外一方,敏敏却全然没有意识到这些,在回到朝邑后她就开始继续向刘成求教。她虽然不太相信刘成讲的这些与那些水力机械有什么直接关系,但她也本能的感觉到这些也是了不得的大学问,至少在计算行军里程c后勤补给c建设工程c武器制造c商业贸易等方面都有着极其广泛的用途。更重要的是,她学的越多就发现自己不知道的更多,偏生刘成就好像传说中那无所不知的智者一样,总是能轻而易举的解答自己苦心思索而不可得的问题,这让这个从小就以聪颖过人而自负的少女有时候也有种气馁的感觉。 两人的过从甚密很快就引起了旁人的注意,不过作为一个武将,刘成的婚配并不像文官那样受到各种限制,至于敏敏蒙古人的身份也不是什么障碍,毕竟在大明军中本来就有许多蒙古人,边军将领中有人讨个蒙古媳妇并非什么稀奇事。就这样,两人之间的这种颇有些奇怪的关系就这样维持了下来。 一天下午,刘成给敏敏“填完鸭子”之后,正准备去搬迁来的水力纺织厂看看施工进度如何,却听到亲兵进来说外面有人持着鄜州陂塘局的名刺求见,刘成暗想莫不是马仁成那边又出了什么事情,自己虽然已经打算将锻造厂与纺织厂搬迁到水源更充沛c也更稳定的朝邑来,但毕竟经过修缮水利工程之后,那陂塘局每年收上来的钱粮里还有自己的一份,赶忙下令领那人进来。约莫半盏茶功夫后,便从门外进来一个微微发胖的中年汉子,身着一件绿色拷绸直缀,头上戴着顶瓜皮小帽,当中镶嵌着一块白玉,刚刚进得屋来便敛衽下拜道:“草民赵有财,拜见参将大人!” 刘成听得声音耳熟,却对名字没什么印象。暗想应该只是在某个场合打过个照面罢了,便笑道:“既然是从鄜州来的,也算得上是我刘成的半个乡党,起来说话吧!” “多谢大人!”那汉子又磕了个头。站起身来。刘成此时才看清楚他的容貌,不由得脸色大变:“怎么是你,赵三爷?” “正是小人!”那汉子陪笑道,只见其满脸横肉,腮帮子刮得干干净净。唯有嘴唇上面留了一片短须,却是那个曾经与马仁成争夺陂塘局的控制权,被刘成插手杀了十几个手下的鄜州缙绅:“在大人面前如何敢称‘爷’,都是乡下人那里乱叫的。“ “有财?“刘成冷哼了一声,一时间却还拿不住这厮的来意,虽说以他现在的官职,赵老三这样区区一个乡绅已经不再放在他眼里,但毕竟伸手不打笑脸人,人家这样又是磕头又是作揖的,刘成也不好做的太过分:”那我要怎么称呼你?赵老爷。赵老三,还是赵有财?“ “当不起,当不起!”赵有财脑袋摇的和拨浪鼓一般,谀笑道:“有财是小人的大号,家中行三,大人叫有财也好,叫老三也好,都随您的意。” 看到对方这般服软,刘成不由得笑了起来:“那好,赵老三你今天来我这儿干嘛?莫不是为了过去的事情跑来向我赔礼来了?” “那倒不是!”赵有财笑道:“小人先前眼拙。不识得真英雄,于大人多有得罪之处。但大人是何等胸怀,何等气度,又岂会与小人这等蝼蚁一般见识?绝不会。绝对不会!” “那你来我这儿作甚?”刘成见对方这等做派,倒有几分疑惑起来,问道:“莫不是陂塘局那儿又生出什么事端来?” “没有,没有!”赵有财赶忙连连摇头:“自从上次您在局子里大显神威,还有哪个不开眼的敢出来造次?眼下里局子里都是马世侄一个人说的算,小人都已经好几个月没有登过那陂塘局的门了。”他唯恐刘成再生出什么疑心。指天发誓道:“大人,小人这辈子若是再去沾半点陂塘局的事情,便生子为贼,生女为娼!” 赵有财发下这等毒誓来,刘成倒也有几分不好意思起来,强笑道:“你也是那陂塘局的帮办,便是去走动走动也是应有之事,何必发下这等毒誓来。“ “大人,我是真心不再去碰那陂塘局的事情了!”赵有财肃容道:“我这次来朝邑求见您,就是想要和那马世侄一般,在大人马前奔走的!” “与马仁成一般在我马前奔走?”刘成闻言一愣,若不是不方便他几乎向找个镜子照照,莫不是自己什么时候有了主角模板,霸气侧漏便能收到一群小弟纳头就拜。那赵有财见刘成不信,便赶忙解释起来。原来自从他那次在刘成手下吃了亏,反倒醒悟过来自己眼拙,不知世事变化。他本想那时便投到刘成手下,但看到刘成在鄜州的大小事情都已经被马家父子和吕知州包圆了,他赵有财又不甘心屈居人下,便只好等待时机。后来他看到刘成出兵袭击贺人龙后,移镇朝邑,又开始将工厂搬离鄜州,别人都觉得刘成失去了杨鹤的庇护,已经大势已去蠢蠢欲动,而他却觉得这正是千载难逢的良机。 “大人,您要在这朝邑大展拳脚,有所作为,定然有许多必须做而又不好自己动手做的事情。小人虽然没什么本事,但自问不比那马仁成差,还请大人念在小人一边赤诚之心,将小人收在麾下!” 刘成听到这里,也不由得暗自感慨这赵老三的用心良苦,无论是看出了时势想要卖身投靠还是为了报仇忍辱负重屈身事仇,这心性c这脸皮c这眼光都不是一般人能有的。谁说没有人才了,世间千里马常有,而伯乐不常有呀,这赵有财要是用得好,又何尝不是一个千里马呢? “赵有财!“刘成沉吟了一会说:”既然你不念旧仇前来投奔,我自然也不会把过去那些事情放在心上。只要你在我手下实心办事,我将来自然也会给你一个交代。“ “多谢大人!“赵有财闻言大喜,跪下磕了两个头站起身来:”小人虽然没有什么本事,但宗族中也有百多个壮丁,家中也薄有钱粮,大人若有所需,尽管开口!“ “那暂时倒是用不上!“刘成被赵有财的殷勤弄得有些狼狈:”我手上倒是有一件事情需要你来做。“ “大人请吩咐!“ 刘成便将自己打算修建战船与浮桥的事情透露了一部分给赵有财:“工匠c苦力什么的我手下倒是不缺,但却没有船匠,你明日便带人在四下看看,招募一批船匠来。” “大人何须这等麻烦?”赵有财听道这里不由得一愣,笑道:“您手下有兵,又有总督大人的军令,只需将渡口一封,看到哪条船何用钉封了便是,要不和买也行,岂不比自己造船省事多了?” “钉封?和买?”刘成一下子被赵有财的这两个新名词给弄糊涂了,赵有财见状赶忙解释起来,原来钉封便是在战争时期,官府以各种理由强行将民间船只征为己用,而和买本是双方两厢情愿公平交易的意思,但唐宋之后代指官府向民间采购物资之意,一开始还是比较公平的价格,到了后来干脆是只给市价几分之一的钱帛,甚至干脆不给钱财直接强征。白居易的名诗《卖炭翁》中描述的便是宫中使者强行和买民间的木炭的情景。像刘成这类情况,当时官府十有都是强行和买或者钉封船只的。 听了赵有财的一番解释,刘成不禁有些哭笑不得,自己这个新手下办事不可谓不得力,但好像方向有些错误。于是刘成不得不废了好大一番功夫才让对方弄明白自己是打算用钱购买或者自己制造船舶,而非用这种近乎抢劫的办法达到自己的目的。虽然赵有财最后还是表示将依照刘成的命令行事,但从他有些不以为然的神色来看,他应该是认为刘成有些迂腐了。(未完待续。)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二十八章 船匠 看着赵有财离去的背影,刘成一屁股坐回椅子上,冷笑道:“要是按照你的法子,老子在过往商旅的名声还不臭翻天了,到时候人家不从这条路走,我找哪个收税去?”突然,刘成一个激灵从椅子上跳了起来,叫了一个亲兵进来:“你跟在刚才进来那个人后面,看看他都干了什么,到了晚上回来告诉我,明白了吗?” “是,大人!” 两天之后,赵有财得意洋洋的回到刘成的住处,在他有三四十个衣衫褴褛,神色麻木的汉子,都用麻绳捆住了双手,穿成了一大串,就好像一支巨大的蜈蚣。?一c?一这些人在地上或坐或躺,如泥雕木塑一般,半天眼睛也不动一下,看上去渗人的很。 “什么,这些都是造船工匠?”刘成看着面前这些脸色灰败,身材干瘦的人们,与路旁的饿殍也就差相仿佛了,莫不是赵有财随便找了群饥民骗自己的? “没错,大人!“赵有财从怀中翻出一张盖满了手印的契约双手呈了上来:“这些都是附近几个船厂的工匠,那几个年纪大的都是老把式,这百八十里的船都是他们造出来的,俺都打听清楚了,绝对错不了!这是他们的卖身契约,以后他们就是大人您的人了。” “我怎么看他们都像是饥民,哪里像是船工?” 赵有财笑了起来:“大人,从崇祯二年算起,这边流贼和官兵都来回打过几次了,地都铲平了,大伙儿吃饭都来不及,谁还有余钱造船呀!河边几个船厂都关门大半年了,他们都是些手停口停的手艺人,能活到现在就不错了。您别看他们这幅模样,只要吃上两顿饱饭,立马就能干活!“说到这里,赵有财走到为的一人身旁。踢了一脚喝道:”大人问你话呢?你能造船不?“ “能,快蟹c漕船c沙船c尖底船我都能造,便是八百料的大船只要工具c材料凑手,我也能造出来!“那个工匠有气无力的答道。 刘成看这些工匠这幅模样,也不禁有点心酸,赶忙下令道:“罢了,把绳子都解开,来人。弄两大桶粥来,煮得稠点!” 听到有粥吃,地上的那些人们的神情总算是有了点变化,有些人挣扎的起身想要磕头谢恩,但已经饥饿已久的他们往往是摔倒在地,刘成看到这幅样子,心中也不禁酸楚的很。?一c?一过了约莫小半个时辰,几个亲兵便抬了粥上来,刘成吩咐给工匠们粥,但每人只能吃一碗。免得饿的太狠了,一下子吃的太凶,反而撑死了。一时间院子里满是呼啦呼啦吃粥的声音。刘成看了看吃粥的工匠,突然觉得有些不对,向赵有财问道:“咦!怎么这些人里都是男人,女人c孩子c老人一个都没有?” 赵有财赔笑道:“大人您不是只要工匠吗?女人c孩子c老人又干不了活,只多张吃饭的嘴,小人便只买了男人来!“ “你——“刘成险些被赵有财气了个半死,但又偏偏作不得,毕竟对方可是一门心思替自己省钱的。他强压下胸中的怒气:“女人c孩子c老人不在身边,工匠们又怎么能安心干活?他们是人,不是牲口,你便是养头拉磨的驴子也得弄头母驴给他配种吧?快去把他们的家人都接来。若是银钱不够我这里有!” “用不着,用不着!“赵有财被刘成这一番话说的有些尴尬,赶忙笑道:”女人c孩子又能用的了几个钱?是小人疏忽了,小人立刻就去办!“说罢他朝刘成做了个长揖,飞快的向门外跑去。 此时工匠们肚子里都已经有了点吃食,脸上也多了几分生气。不像是刚刚来的时候那副活死人的样子。听到刘成说要将他们的家人也接来,不少人脸上都露出感动的神色,那个为的匠人跪在地上磕了两个头:“大人菩萨心肠,定然富贵荣华吗,公侯万代!“ “罢了!“刘成叹了口气:”都起来吧,你们本就饿虚了身子,若是在弄出什么病症了岂不是更糟?你们先将养几天吧,在我这里只要好生做事情,安稳饭总是有口吃的。“ 五天后,蒲津渡。 “大人,这里应该就是唐开元年间浮桥的遗址了!“满身尘土的杜固指着河堤下的沙土中露出来的两尊铁牛道:“听县里的师爷说,两岸应该各有四尊铁牛,四尊铁人,应该是被冲到下游去了,末将已经下令手下军士加紧找寻了。” “好!”刘成点了点头:“找到铁牛的将士每人赏银二两c呢绒五匹!” “谢大人恩赏!”杜固赶忙躬身下拜。?一刘成跳下河堤,走到那两尊铁牛旁,只见那两尊铁牛仅仅露出泥土的部分就有一米高有余,从头到尾足有三米多,雄健壮硕,栩栩如生,牛尾部有一根横轴应该是当时用来系铁链绳索用的。刘成猛推了一把那铁牛,只觉得如同在推一座小山一般,纹丝不动,不由得暗自咂舌,这黄河水流的力量果然不同凡响,竟然能够将这至少有数十吨重的铁牛推的不见踪影, “慕尧!若是铁牛都找到了,打制浮桥所需的铁链你要长时间?“刘成向跟在身后的汤慕尧问道。 汤慕尧粗略的估计了一下自己手头的人手和工作量,小心答道:“禀告大人,两边河岸相距足有一里多,若是把手上其他活计都停下来的话,按照四条铁链计算,至少要一个月时间。“ 刘成点了点头,汤慕尧的答案在他的意料之中:“嗯,你先回去准备铁料c石炭c木炭,等我下令就开工!” “是,大人!” “刘师傅,这几天过的可好?“刘成突然转过身,向旁边的一人笑道。 “好,好,每天都能饭,还了衣服穿,请大夫来给老人孩子看病,大人您真是活菩萨呀!“这个刘成口中的“刘师傅”便是几天前那群饿的半死的船匠中为的那个,也许是吃了几天饱饭的缘故,他的脸色比那天好看了不少。只见其生的骨架粗大,手长脚大,看上去竟然比身高178厘米的刘成还高出大半个头来,只是平日里总是佝偻着背。无论见到谁脸上都露出讨好的笑容来。此时的他身上穿了件不合身的胖袄(明朝士兵常穿的服装),手足都露出大半截来,看上去颇有些滑稽。只见其有些扭捏的笑道:“大人,俺一个手艺人,哪里当得起大人您说师傅两个字。折寿了,折寿了。” “手艺人怎么了!“刘成笑了起来:”不怕你笑话,我从军之前也是个手艺人,只是不是造船的,是盖房子的。“ “那敢情好!”刘师傅笑道:“不过看您这长相,方面大耳,倒像是个当官的!” 刘成见那刘师傅此时不再像刚才那么紧张,便又询问了几句他的生平家世,才知道他姓刘名祖德,本是陕西蓝田人。因为家中人多地少,十三四岁便跟着长辈出来做活计寻口饭吃,在当地的几个船厂都做过,木工c放线c麻作c石灰作c铁作都做的不错,太平时日也能混个肚圆,可自从崇祯二年之后,船厂的生意就一日不如一日,去年一股杆子把东家一起绑了去,那东家倾家荡产才换了条性命回来,回来后二话不说立马就关门走人。其他几家船厂也是如此。他们这些手艺人都是做一天吃一天的,手里也没有积蓄,若非刘成收容,只怕也就是这几天的事情了。 “那你为何不去其他地方呢?比如河南或者山西。有手艺混口饭吃总不难吧?” “哎,大人您是不知道咱们手艺人的难处呀!”说到这里,刘祖德也已经动了感情,抹了抹眼角叹道:“眼下里到处路上都不太平,咱们拖家带口的又没有路引,随便路上哪个人看咱们不顺眼就能用绳子一捆拿去送官。二话不说就是几十大板下去,没有银子便丢进牢房里等死。人离乡贱呀!不是活不下去,谁肯丢下祖宗坟墓去其他地方呀!” 面对刘祖德的倾诉,刘成没有回答只是默默的点了点头,对于绝大部分明末的陕西农民来说其实不存在什么正确的选择——留在家里是死c出门逃荒是死c造反是死c不造反还是死。生活对于这些勤劳朴实的人们是如此的残酷,虽然刘成的心肠早已被这个严酷的时代锤炼的与铁石一般,此时心中也不禁感觉到一阵阵酸楚。 “幸好祖宗保佑,总算是遇到了您!”刘祖德笑了起来:“给饭吃,给衣穿,还把老人孩子都找回来了,咱们这些受苦人虽然没不识字,但也是有人心的,干活不卖力气的,就算您容他,下了地里祖宗也容不得他!” “那就好,在我这里只要肯干活,就不用担心挨饿!“刘成笑道:”虽然你们签的的是卖身契,但也不是死契,只要你们干满七年,本官就还你们自由之身!“ “那敢情好!“刘祖德笑了起来,旋即他收起笑容,害怕刘成以为他们有想要逃走的意思:“其实给大人这么善心的东家干一辈子活也没啥不好,起码不用再被大户c士绅们欺压,也用不着服劳役了。只是小子们还小,总想着过上独门立户的日子,不知道世事艰难,还请大人见谅!” “这有什么好见谅的!”刘成笑了起来:“只要是人,又有哪个愿意屈身给别人做奴才的?年轻人有志气是好事情!其实我这么做也不全是为了心善,人要是做了奴才,就算是一等一的英雄好汉也,一身本事也去了七八成了,与那寻常的庸人没啥区别!要来又有何用?” “大人说的是!”刘祖德听了刘成一席话,茅塞顿开:“俺小时候有个堂兄弟,本是个出挑的好汉子,可家里穷没有法子去给吴举人家当了家奴,三年下来就完全变了一个人,简直都认不出来了。” 刘成与刘祖德两人正说的入巷,站在大堤上的敏敏却已经耐不住性子,娇嗔道:“刘成,你与那船匠说完了没有,若是没有其他事情就赶快回府,替我看看昨日的作业有没有差错!“ “就快完了,就快完了!“刘成赶忙笑道:”我与船匠有些事情,要不你先回去等等,我这边事情一完就马上回去。“ “哼!你是不是暗中有什么打算?”敏敏冷笑了一声,猛的一夹马肚子从一丈多高的河堤上冲了下来,绕着刘成与刘祖德转了两圈,突然虚劈了一下马鞭:“你休想撇开我,你去哪儿我也去哪儿!” “好,好,我去哪儿你就去哪儿!”刘成不由得苦笑了起来,敏感的他已经注意到堤坝上的亲兵们脸上都露出了奇怪的笑容,但对于这个美丽而又任性的蒙古少女他也没有什么办法。他转过头对刘祖德道:“若是让你开始造船,你需要什么东西?“ “禀告大人,若只是为了浮桥,那就非常简单了!“刘祖德转过身指了指铁牛旁边的一大片河滩地:”在这儿搭个几个茅棚存放工具和材料,再搭两个灶台烧水吃饭就行了。“ “这么容易?“刘成闻言一愣:”不用修船坞吗?“ “若只是为了造浮桥,做几十个木格就好了,哪里需要船坞!“刘祖德笑着解释了起来,原来在当时黄河两岸人民有一种特殊的渡河工具——木罂,即用几十个口小底大的陶罐放置在木格之中,用绳索固定,在将陶罐口封闭严实。相比起普通的木筏,木罂的浮力要大得多,而且无需粗大的木材。传说中楚汉战争时期,韩信想要攻打位于河东的魏王豹,魏王豹以重兵扼守蒲津渡口,并将船只全部都集中到对岸去。韩信得知后就在蒲津渡的陕西一侧虚张声势,同时领重兵从上游夏阳用木罂渡过黄河,攻破了安邑,大破魏军。木罂虽然在操纵性c航c抗风浪方面都不如船只,但作为浮桥的底座却很合适,成本低廉c浮力大,不容易被破坏,即使有几个陶罐损坏了也很容易更替。(未完待续。)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二十九章 船厂 刘成听完了刘祖德的介绍,不由得大喜过望:“好,你先做两个试试,若是成了,我重重有赏!“ “多谢大人!“刘祖德赶忙跪下磕头。?一刘成伸手将其扶起,笑道:“不过船也是要造的,你选个合适的地点,我调一百兵给你,明日就开工挖船坞!” “也不必这么麻烦!“刘祖德笑道:”你记得我方才说的那个杆子绑了肉票的东家吗?他那个厂子虽然前些日子走了水,但大部分都还在,稍微修缮一下就能开工!“ “好,干脆我与那县尊大人说一声,把那块地买下来便是!“刘成笑道:”距离这里有多远?“ “倒也不远,沿着河岸往上游走个六七里路便是了!” “好,现在我们就去走一遭,看看到底是个什么样子!” 刘成一行人沿着河岸向上游行去,一路上两边只见人烟稀少,衰草丛生,虽然已经是暮春时节,但沿途的田亩却少有耕作的痕迹,便是偶尔有几个农夫在田间劳作,远远的看到刘成一行人便慌乱的逃入草丛之中,就连喊也喊不回来。眼见得这番景象,刘成的脸色越阴沉了起来,不由得叹道:“彼黍离离,彼稷之苗。行迈靡靡,中心摇摇。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悠悠苍天,此何人哉?“一旁的敏敏听见了不解的问道:”刘成,你方才念得都是些什么?为何听起来让人觉得心里说不出的难受?“ “我方才念得乃是《诗经王风》中的一段,讲的意思是东周时一名周大夫途径宗周之地,看到故国宫阙已经尽为一片田园,想起旧时的繁荣景象,不忍离去。便做下此诗:‘这儿黍子茂又繁,那儿的高粱刚苗。走上旧地脚步缓,心神不定愁难消。理解我的人说我是心中忧愁。不理解我的人问我把什么寻求。悠远在上的苍天神灵啊,这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 听完了刘成的解释,敏敏低下头去,过了半响功夫方才抬起头来:“故国之悲。我也是明白的,匈奴人被你们汉人打败了之后,不是也曾经唱过‘失我祁连山,使我六畜不蕃息。失我焉支山。使我妇女无颜色。’有些事情人与人都是一样的!“ “失我祁连山,使我六畜不蕃息。?一c?一失我焉支山,使我妇女无颜色。这个比方倒是打得好!”刘成笑了起来:“若是按你这般说,你父汗也想着重新打回中原来啦?” “那倒没有!”敏敏摇了摇头:“当年打进中原来的是黄金家族的子孙,我们厄鲁特的祖先是‘林中之百姓’。我父汗想的是一统天山南北和七河之地。中原和我们还隔着察哈尔人,远得很呢。”说到这里,敏敏稍微停顿了一下:“不过这种事情也是说不定的,小时候听上师说过,人的心是天底下最大的东西,什么都填不满,我大汗现在只想着一统天山南北,可等他统一了天山南北,说不定又想像成吉思汗那样打进中原来。” “是呀!”刘成叹了口气:“这世间最难捉摸的就是人心,谁也不知道下一刻想的是什么。敏敏。那你希望你父汗打中原吗?” “自然是不愿意呀!”敏敏下意识的答道:“若是我父汗和中原打起来,我就得离开这儿,再也没法见到你了!“说到这里,她才现自己竟然说出了心意,不由得大羞,赶忙扭过头去,根下的白皙的颈部已经是一片绯红。 过了好一会儿功夫,少女方才转过头来,垂低声道:“其实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可惜再也不能从你这儿学到那些有趣的东西了。“ 看到少女绯红色的双颊。刘成如何还不知道敏敏不过是在遮掩,心中也不由得生出一股柔情道,低声道:“无妨,你只要想学。什么时候来我总是会教的。“ “嗯!“敏敏点了点头,平日里刁蛮任性的她此时却是温柔无限。 此时前面传来一声叫喊,原来已经到了目的地。刘成跳下马来走了过去。原来那船厂位于一条小河与黄河的交汇处。可以看到船厂的外壁是用夯土堆砌而成的,许多地方还留有烧灼的痕迹。船厂内的地面并没有铺砖,但明显有夯土过的痕迹,虽然大部分工具都已经丢失或者毁坏了。但依然可以看到墙角有许多竹木屑与刨花,厂房的中间是两个平台,一个有十五六米长,另外一个有十米左右。两个平台表面都有十几个露出表面的木墩子,两两相对,刘成看了看不知其所以然,便向刘祖德问道:“这是做什么用的。” “禀告大人,这是是用来安置建造中的船体的平台,这几个墩子是用来支撑船架子的,工匠们也好在下面干活,这边本来还有滑道的。?一”刘祖德指着船台的一端道:“船修好了,便沿着滑道推到水里去。” “那这是什么呢?”刘成指着距离船台不远处的两根深深植入土中的粗木桩问道。 “这是弯木地牛,船上有些地方必须用到弯木料的。我等便先把木料烤软了,在这两根木桩之间用力弯曲,等冷下来木料就变成需要的样子了!” “嗯!古代劳动人民的智慧果然是无穷的,用这么简陋的工具也能造成那么大的船只!”刘成低声自言自语道,他看了看四周的情况,突然问道:“刘师傅,我要造十二条快船,不知道你要多长时间?” “这个——”刘祖德的脸上现出难色来:“没有材料,也没有船样,工具什么的也没有,小的——” “无妨,船的样式我这里已经有了,你看看有什么要更改的!”刘成拍了一下手掌,一直紧跟在身后的王兴国双手呈上一个画轴来,刘成走到一个船台旁,随手扫去平台上的尘土木屑,将那画轴展开来,笑道:“刘师傅,你请看!” 刘祖德好奇的探过头来,不由得深吸了一口气,原来那展开的画卷上有三张透视图,分别按照正面c侧面c上面三个角度描画一条船的结构与形状。旁边还用阿拉伯数字注明了船只的长度c宽度c高度。即使刘祖德与当时的绝大部分工匠一样,都是大字不识一个的文盲,但也能很容易的看清楚这条还在纸上船只的形状与结构,凭借多年的经验。他甚至能够用想象力在脑海中描绘出这条拥有着修长船身的建好后的形状。 “如何,能造出来吗?”刘成的笑容下隐藏着一丝不安,这张图是他六七个晚上努力的成果,感谢大学时代制图课老师的严苛要求,刘成才能在没有cad软件的大明完成这一艰巨的工作。如果有一个现代人看到刘成的作品。一定能认出这是个什么——狭长的船体,弯曲的船与船尾,两侧的肋条高高耸起,没有甲板,这是一条维京长船。这倒不是刘成是个崇洋媚外的维京粉,而是他对中国的古代船舶几乎是一无所知,而恰好他见过一次维京长船的结构图,这种船型也符合他的一切要求。黄河的中上游可不是通航条件很好的河段,浅滩多,河水湍急。漩涡多,河段变化无常,所以才有“三十年河东,四十年河西”的说法。而维京船吃水浅c航快,适航性高,重量轻,古代维京人甚至可以扛起座船,翻过分水岭进入另外一条河。至于水战能力,反正刘成也就打算用来对付渡河的农民军和两岸的小贼,也不用太强的火力。最要紧的是制造工艺简单。就连那些公元7世纪的维京蛮子都能造的出来,想必自己手下这些工匠应该问题不大吧。 “大人恕罪!”刘祖德挠了下脑袋,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起来:“大人这画图法俺还是一次见过,小人方才有些看的入迷了!” “这般画图法可好?”刘成问道。 “大人的法子自然是好的!就是个傻子也能看明白这船是怎么造出来的。”说到这里。刘祖德脸上泛起一丝苦笑来:“只是这样下去我们这些手艺人恐怕就更没活路了。” “你这贱奴竟敢如此无礼?”一旁的敏敏问道,少女被刘祖德的回答有些激怒了,她指着刘成道:“刘成他花了那么大力气才画出这张图来,怎么会让你没有活路了,你今天若是不说出个究竟来,我便让人把你吊在树上抽一百鞭子?” “敏敏你别生气!”刘成伸手拦住敏敏。伸手扶起已经瘫软在地上的刘祖德:“你莫怕,这位敏敏别吉最是心善,方才不过是吓唬你玩的,你莫要当真了。” 敏敏听到刘成言语中说她的好,心里不由得一甜,脸上却又冷了三分:“不用你刘成替我说好话,老儿你快快把话说明白,若是说的有理也就罢了,不然休想逃过这一百鞭子。“ 刘成看到刘祖德瘫软在地上的样子,叹了口气道:“敏敏,不如让我替他说吧。“ “你又不是那老儿,如何能知道他心里想的什么?“ “我虽然不是刘师傅,但也知道推己度人的道理。“刘成的嘴角露出一丝苦笑,转过头向刘祖德问道:“刘师傅,我可是担心我这画图之法若是传播开来,你的造船之法便不值钱了,生活没有了着落?” 刘成话音刚落,那刘祖德便连连磕头起来:“大人果然是神机妙算,还请大人饶了小人一命,小人一定尽心竭力替大人造船!” 看着在地上磕头不止的刘祖德,刘成叹了口气,作为一个来自后世的理科生,他对这位明代工匠此时的心情可谓是感同身受,还有什么比技术进步淘汰了花费半生精力苦学的谋生之计变得一文不值让他们更加惶恐的呢?像敏敏这种喊着金钥匙出身的大贵族就算再怎么聪明也很难理解这些的,他上前一步,伸手将刘祖德从地上扶了起来:“刘师傅,只要你好生做事,我以后倚重你的地方还多着呢,你又何必担心呢?你若是愿意,这绘图之法我也愿意教给你。” “大人此言当真?” “大丈夫出言驷马难追,这里有这么多人都听到了,我又怎么会说话不算数呢?”刘成笑了起来:“不过我也有个条件,明天我会拍一百人来这里,帮你修建船厂,船厂修好后就在厂里做事情,对于他们你不得藏私,!” 看着刘成和蔼的笑容,刘祖德咬了咬牙道:“好,大人如此待小人,小人只有拼死回报了。“ “好!”刘成笑道:“取酒来!”他接过王兴国送上的酒袋子和两个大碗,分别倒满了。他拿起一碗,又将另外一碗递给刘祖德,轻轻的碰了一下,笑道:“来,喝了它!“ 刘祖德有些不知所措的将酒碗凑到嘴边,僵硬的将酒水倒入口中,辛辣的味道让他剧烈咳嗽起来,已经喝完了酒的刘成轻轻的拍了拍他的背,问道:“酒太烈了吗,可还喝的惯?“ “不烈,喝得惯!“刘祖德赶忙答道,他闭上眼睛,将碗中剩下的酒灌了下去,也许是酒水刺激的缘故,两行热泪从他的眼中流淌出来。 “好!“刘成用力将酒碗往地上一摔,大声道:”这里就是我们延绥军左营的船厂,而你刘祖德就是我刘成的船厂头,一个月儿内,我要看到第一条战船下水!“ 回城的路上,刘成显得十分兴奋,他打算回去就将还在留在鄜州的两千多壮丁调到这里来。刘成并不打算将这些壮丁编入军队中,在他看来这太浪费了,这些已经在先前的工程中学会了服从命令和团结协作的壮丁们是最好的工人种子。相比起鄜州朝邑的交通要方便的多,草原的羊毛c皮革c铜c山西的煤炭c生铁c铁矿,铜,都可以很方便的运到这里,刘成打算在这里建立自己的纺织厂c钢铁厂c锻造厂c军工厂c船厂,他相信只要有三年到五年时间,就能够建立一个能够为数万大军提供足够军需品的工业基地了。(未完待续。)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三十章 求救 “刘成,刘成?“ 敏敏轻柔的声音将刘成从幻想拉回了现实之中,他转过头看见少女正用一种奇怪的目光看着自己,刘成有些尴尬的摸了摸自己的脸问道:“我脸上有什么东西吗?” 敏敏摇了摇头:“没有。?一“ “那你这么看着我干嘛?“ 敏敏叹了口气:“刘成,我本来以为已经很了解你了,可刚才又让我觉得对你一无所知了。” “怎么会这么说呢?”刘成笑了起来:“我还能是谁?大明三品参将刘成。” “不是的!”敏敏执拗的反驳道:“无论是我们准格尔人的酋长,还是大明的将军,都不会对一个工匠那么好的!“ “原来是这么回事!“刘成笑了笑:”敏敏别吉,你不是觉得那些鸟铳已经改变了时代吗?可是那些鸟铳是谁造出来的?还不是像刘师傅那样的工匠们吗?要想有更多更好的鸟铳,难道我不应该对工匠们好些?“ “你说的也有道理!“敏敏低头思忖了一会,突然笑了起来:”你以后就不要叫我敏敏别吉了,就叫我敏敏吧,我也不会叫你刘参将,刘大人的。“ “也好!“刘成笑道。 这时,远处有一骑飞奔而来,刘成意识到恐怕有事情生——在明军中战马十分珍贵,没有要事是绝对不会这样不惜马力狂奔的。 “将主,请回城,鄜州有急使赶到!“郝摇旗跪在地上,他黝黑的脸上已经满是汗水——就和那匹黑马一样。刘成的点了点头,在马屁股上狠狠的抽了一鞭,大声喊道:”赶快回城!“ 朝邑城。 “刘大人!”信使一看到刘成,就赶忙扑倒在地,一连磕了两个头大声喊道:“刘大人,贼人已经攻陷了鄜州城,吕大人还有我家家主都已经落入了贼人手中。形势万分危急,还请你赶快出兵呀!” “你说慢些,说清楚些!”虽然心急如焚,刘成还是降低了语。他很清楚作为主将自己必须表现的镇定自若,手下才会觉得有主心骨可以依靠,不会慌乱。 信使受到刘成镇定的影响,话语也变得较慢和有逻辑性起来,原来就在两天前。一一股流贼攻陷了鄜州城,吕知州c马子怡c贺千户c刘举人以及城内的不少缙绅都被流贼俘虏了,他见势不妙就跑到马仁成哪儿,又被马仁成派出来使者向刘成求救。 “被流贼攻陷了?怎么会这么快?“刘成问道:”我记得我临走前还顺便修补过鄜州的城墙呀?“ “小人不在城内,贼人先派出内应混进城内,然后里应外合破城的!“ “里应外合?“刘成叹了口气,那个整天想着告老还乡的吕伯奇的确也不像是个守土一方的能臣,可是就这么简单给人家破了城也未免太废柴了,亏自己还考虑过要不要找个由头把对方弄到黄河对面的山西蒲州当知府,一起继续合作愉快。可看现在这情况。这厮就算能从流贼手上保住性命,一个失城的罪名也是跑不脱了。 “正是,那天正是春祭,那伙贼人乔装成耍猴的艺人,混进了城,结果就——“ “是不是守城的那几个老兵看猴戏看的入迷,连人家身都没认真搜,兵器都让带进来了?“刘成冷笑着问道。 “大人果然料事如神!“ “我就知道那帮混球早晚要出事!“刘成吐了口唾沫,他看了看跪在地上的信使,觉得越看越是眼熟。便问道:”你叫什么名字,我怎么觉得在哪儿见过你?“ “大人好记性,小人姓齐行九,别人都叫小人齐九!“信使谀笑道:”俺本是在马府里当差。那次跟着管家去千户城放火的便有小人一个,在经纶堂上曾经与大人见过一面。“ “原来是你!“刘成回想起往事,笑了起来:”那天在河边没烧死你,这次又从流贼手里逃了出来,看来你的运气着实不错,齐九c齐九。莫不是说你有九条命吗?“ “大人说的是!“齐九谀笑道:”小的没有别的本事,就是自小腿脚灵光,便是偷个瓜瓜枣枣的,也从没让人抓到过!“ “那千户所城呢?还有马仁成马兄呢?“ “马少爷一听说府城被流贼攻陷的消息,就带着陂塘局的役工把工厂里贵重物品运到千户城了,只是粮食太多一时间搬不走,大部分还留在陂塘局的粮仓里。??一千户所城有杜国英杜大人留守,小人临走的时候还好得很。“ “嗯,这倒无妨,马公子做得好,粮食贼人一时间也搬不走!“刘成松了口气,他最害怕的就是工厂库房里面的盔甲c兵器c火器以及布匹落入流贼手中,相比起粮食这些东西要贵重的多,而且对流贼战斗力的提高可谓是立竿见影。他深吸了口气,问到了自己最关心的一个问题:”那些劳工呢?他们现在情况如何?“ 齐九稍一犹豫,答道:“小人走得急,对于劳工的情况并不清楚。” “嗯,你一路辛苦了,领了赏钱下去休息吧!”没有得到想要的答案,刘成的脸色变得阴沉起来,其实他最在意的倒不是厂房里的那些货物,反正大部分设备和工匠都已经迁徙到朝邑来了,就算给流贼抢走了也还能再造出来,而那几千名受过良好训练的劳动力就是另外一回事了,那是刘成花了一年多时间在鄜州一点点苦心经营出来的,也是他进行下一步计划的最大本钱,若是让这伙流贼裹挟走了,可不知道又要花多长时间才能重心积攒起来。想到这里,刘成的目光转向了一旁的杜如虎,他的侄儿几天前正好带了一百人去搬迁设备,幸好是撞上了。杜如虎感觉到了刘成的询问,沉声道:“大人,千户所城虽然不大,但城墙都已经修补过了,火药c各种器械都足够了,国英手头上虽然只有一百人,但加上城里留守的老弱和马公子带来的人,应该也有四五百人了。破贼虽然不足,自守肯定有余了,大人无需担忧!“ “嗯!“刘成点了点头,杜如虎的话给他吃了一颗定心丸:”那好。你马上去召集各部,准备回援鄜州城。“ “是,大人!“ 这时,外间传来一阵喧闹声,刘成正准备出去看个究竟。房门就被猛地一下推开了,敏敏裹着一股香风冲了进来,厉声道:“有甚要紧事,刘成你为何躲着不见我?“ 看清楚了来人,刘成本来要的火顿时泄了下来,脸上堆起笑容道:“哪里有躲着不见你,只是有紧急军情要与杜大人商议对策罢了。” 敏敏看了杜如虎一眼,脸色也变得严肃起来:“就是方才那个使者?” “正是,鄜州被流贼使计破了城,知府吕大人已经落入贼人之手!”刘成点了点头。此番回援那三百蒙古骑兵肯定是要一起去的,也没有什么好隐瞒对方的。 见刘成毫不隐瞒,敏敏的脸色好看了不少,她随手将马鞭递给刘成道:“既然如此,那就马上出吧。“ “马上出?“刘成闻言一愣,他这才现敏敏身上穿的已经是一身罩甲,这是当时的一种对襟长袍服,腰间用窄带束紧,是戎服的一种,通常是穿在盔甲外面。从领口可以看到里面冷锻铁甲出的寒光。显然少女在进来前就已经是全副武装了。 “我手下的骑兵已经集合好了,就在西门门口。“敏敏的脸上满是勃勃的生气:”流贼刚刚破城,趁他们立足未稳,打他个措手不及!“ “敏敏!“刘成苦笑了起来:”那齐九来的匆忙。连贼人有多少兵力,头领是谁,你只有三百人,若是贸然进兵,岂不是太过冒险了?还是稍等片刻,等我手下步卒准备停当。再一同出兵吧!“ 敏敏笑了起来:“刘成,我们蒙古人打仗比的不是人多,而是出其不意攻其不备,流贼刚刚破城,想不到我们来的这么快,我兵虽少,也能破贼;纵然贼人有了提防,但一人双马,进退由我,有利则战,无利则退,又有什么好担心的?“ “大人,别吉所言不错!”一旁的杜如虎劝说道:“眼下四处饥民众多,贼人若以城中积粟放赈,十万之众也不过是旬月之间的事情。那贼懂得使计破城,绝非等闲之辈,若是再让其得众,只怕——“ “如虎,你不用说了!“刘成打断了杜如虎的劝谏,他转身对蒙古少女道:“你先去西门等我,我收拾一下马上就过来!” “好,我在西门等你!”敏敏笑着与刘成轻击了一下手掌,转身出去了。杜如虎赶忙劝谏道:“大人,为何不让我与敏敏别吉同去,您可以集合大队以为后援。” “不!”刘成摇了摇头:“这些蒙古骑兵乃是新集之众,只怕你去了也使唤不动,再说到了鄜州不光是要打仗,还有不少要和当地士绅接洽的事情,这些你不及我。而行军布阵我不及你,你留下来尽快集合各部要紧。” 杜如虎点了点头,正如刘成所说的,那些准格尔骑兵并非是历代汉军中常见的义从兵c番部兵,能够使唤的动往往要看与其指挥官的个人关系,从现在来看刘成与敏敏的关系肯定比杜如虎与敏敏的要好上十万八千里了,再说去了鄜州肯定要和当地士绅打理关系,这方面杜如虎和刘成比更是望尘莫及。刘成看了看对方还有些忧虑的面容,笑道:“你也不要太担心了,如果形势不妙,最多就跑进千户所城里去便是了,反正里面有火药有粮食,撑到你来救我总是没问题的!“ “军旅之事,大人切莫戏言!“杜如虎道:”少则五日,多则七日,末将一定领兵赶到!“ “那就好!“刘成笑了起来:”你马上把那个赵老三给我找来,这次用得上他了!“ 西门。 与绝大部分明朝的县城一样,朝邑的西门内侧有一个不大的空地,这样有两个好处:一来便于出入城门的人和牲畜行走,以免出现堵塞;二来是在围城的时候,便于守城一方的军队机动,而且也避免城外射入的火箭油弹点着房屋,引起火灾。而承平日久,这块空地也就自的形成了一个小集市,一些小贩向往来的客商卖些粥食茶水什么的,当地人就称之为西门集。而此时的西门集早已没有了平日的景象,到处都是外裹呢绒内穿甲胄的蒙古骑兵和他们的坐骑,空气中弥漫着牲口特有的尿骚味道,地面上到处都是马粪,往来的行人无不掩鼻快步而过。 赵有财看着眼前的景象,又是紧张又是兴奋,他这些日子在刘成手下干的十分卖力,他对刘成的宏伟计划知道的越多,就越对自己先前的决定感觉到庆幸。这位赵老爷虽然不明白什么政治学,但也知道要想荣华富贵,除了要跟对一个老大以外,还得跟得早,就拿本朝太祖做例子吧,如果在濠州城就跟着太祖爷了,哪怕就是个牵马的,开国至少也能封侯了;可要是鄱阳湖之战再来投靠太祖爷,恐怕能有个世袭卫指挥使就不错了;要是北京城破了,鞑子皇帝北逃大漠再来投靠,运气好也就是个藩官,运气不好掉了脑袋也说不定。自己虽然没有马仁成这么好的运气,但至少也算得上第二人了吧。 刘成也不知道赵有财在心里打着什么主意,开门见山的问道:“你会骑马吗?“ “不会!“赵有财摇了摇头,笑道:”小人有功名,平日里素来是坐轿子的!“ “不会骑马?那就有些麻烦了!”刘成叹了口气,伸手拍了拍赵有财的肩膀:“那就这一路上就只好辛苦你了!” 几十分钟后,赵有财才明白刘成说的“辛苦你了”是什么意思,几个凶神恶煞的蒙古骑兵把他像麻袋一样丢上驼轿。赵老爷以前也不是没有见过这牲畜,可看过是一回事,乘骑又是一回事,这牲畜的味道大的吓人,离得六七丈远便能把人熏一个跟斗,加上走起来上下颠簸,还没走两里路远,赵老爷就把刚下肚没多久的午饭给吐出来了,到了晚上宿营吃饭的时候,他已经连胆汁都吐得差不多了,也就比死人多半口气了。这个时候自然没人照顾他赵老爷,赵有财好不容易从骆驼背上滚下来,躺了好一会儿才有了一点力气,可目光所及之处都是聚在火堆旁喝着奶茶啃着肉干的蒙古人,他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干些什么了。(未完待续。) ps:例行要月票,要红包!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三十一章 颠倒 “赵三爷,赵三爷!” 一个声音从背后传来,赵有财回头一看,却是个粗衣短褐的汉人,看面貌有些眼熟一时间却想不起来,正思忖间那汉子笑道:“小人是马府里的下人齐九呀,赵三爷不记得小人了?” “哦,哦,是你呀!”赵有财这才想了起来:“你怎么在这里?” “赵三爷您还不知道?”齐九脸上露出诧异的神色。??一 “知道什么?“ “鄜州城让流贼破了,吕知府c马老爷,刘举人他们都让落到贼人手里了,我好不容易才逃出城来,马少爷让小人来向刘大人求援,咱们这就是往鄜州去的!“ “什么?“赵有财脸色大变,怪不得自己方才在骆驼背上觉得路旁景色有些眼熟,想必是自己忙着呕吐没有认出来。此时赵有财的心里可谓是百味杂陈,最开始是得知家乡为流贼攻破的惊讶,接着是自己幸免于难的庆幸,旋即又为留在鄜州的家小亲人担心,最后则是对自己前途命运的恐惧。 “赵三爷,赵有财?“齐九见赵有财站在那儿,神情呆滞,倒像是失了魂一般,赶忙叫起了对方的名字,赵有财好一会儿才清醒了过来,一把抓住齐九问道:”那我家里呢,可有人死伤?“ “赵三爷。“齐九苦笑着挣开对方的双臂:”破城时慌乱的很,我也是好不容易才逃出城来的,哪里知道那么多,只能指望祖宗保佑了。“ 赵有财没有得到希冀的答案,失望的双开了胳膊,叹了口气:“哎,说实话,我平日里与马老爷,刘举人他们也不无支吾之处,但此时到倒是希望此番大家都能平安无事的好!“ 齐九叹了口气,点头道:“是呀。诸位老爷都能平安无事的好!“ 鄜州,知府衙前。 一群绿头苍蝇在石板地上飞着,出令人厌烦的嗡嗡声。这些让人恶心的虫子不时落到石板上,石板上到处都是已经黑的血迹。对于它们来说可是一顿美餐。这是几天前农民军破城后留下的痕迹——这实际上是胜利者唯一遭到抵抗的地方——马子怡的管家指挥着十来个家丁在院墙上用鸟铳打倒了最前面的三个人,稍微阻碍了一下进攻的势头,但当他本人被一箭射穿了咽喉之后,那些弓手们就丢下鸟铳一哄而散了。?一 衙门门前的几个站笼被拆掉了,农民军用得到的材料搭成了一个栅栏。将衙门门前的一块空地围了起来。空地里面或坐或卧着二三十个人,在这些人中有昔日的鄜州知府吕伯奇c父亲曾经入阁为相的马子怡,刘举人等等,这些昔日鄜州“上层社会“的成员就好像一群牲口被圈在栅栏之中。 “马公,马公!”吕伯奇轻轻的拍了拍一旁的人,那人翻过身来,正是马子怡,只见其他一脸憔悴,哪里还有平日里那副强项模样,低声道:“大人。有什么事情?” “马公,这般强撑下去总不是个办法吧!”吕伯奇的声音里已经带了三分哭腔:“从破城到现在已经四五天了,就给了几碗糊糊,这样下去要死人的。” 马子怡的喉结抽动了两下,平日里饱满的两腮早已凹陷了下去,更显得颧骨突出,两眼凹陷,他平日里养尊处优的哪里熬过这等苦楚,只是凭着一股子气硬撑着:“马公无需忧虑,城破时我那孩儿不在城内。他得知此事后一定会赶往朝邑,请求刘参将领兵来援的。” “刘成?”吕伯奇念叨到这个名字,眼神一下子亮了起来,旋即又黯淡了下去:“你觉得他赶得及?就怕他畏惧贼人。拖延时日以为功呀。“也难怪吕伯奇会这么想,明末官军由于欠饷严重,因此机动能力和战斗意志都很成问题,经常出现官军跟在流贼后面一两日的路程,沿途劫掠勒索供应,看着流贼荼毒地方。却不敢与之交战的局面。 “别人会,刘成不会!“马子怡笑了起来:”你想想他在鄜州还有多少东西呀,千户所城里的货物c陂塘局的存粮c堤坝上厂房里没有搬完的机器,你看他是舍得下这些东西的人?我敢打赌,这刘成一听到鄜州城破了,肯定日夜兼程杀了回来。“ 听了马子怡的分析,吕伯奇的眼神又亮了起来:“阿弥陀佛,保佑这刘参将早点杀回来,赶走流贼。哎!平日里都觉得这个刘成人太贪,手太长,现在却觉得这也是好事,他要是清如水c廉如镜,我们现在反倒指望不上他了。“ 马吕两人正说话间,不远处的索罗孟看看四下无人,再也忍耐不住的折磨,他爬到栅栏旁,压顶声音对不远处的看守头目喊道:“这位兄弟,这位英雄,这位老爷!”他看到对方好奇的转过身来,赶忙在脸上堆起笑容,从腰间取出一块玉佩,用右手伸出栅栏晃了一晃:”这位老爷,只要你放我走了,这块玉佩就是你的了。?一“ 那看守转身走了过来,只见其约莫二十三四的年纪,一张黑脸,颔下生着连鬓短须,好似铁打的一般,他看了看玉佩。索罗孟眼见有了希望赶忙鼓动唇舌道:“这块玉佩是我祖传之宝,至少值三百两银子,我家中还有八十老母要尽孝,求求您大慈悲,高抬贵手放我走了吧!“ “哼!”那看守冷笑了一声,一把从索罗孟手中夺过玉佩,骂道:“就你有老娘要尽孝?我老娘死前连口糜子粥都吃不上,老子就偏不放你走,让你知道有老娘无法孝敬的滋味!” 索罗孟见那看守夺走了玉佩却不开门,不由得急了,声音也大了起来:“你不放我走,快把玉佩还给我!” “还你?”看守拿起用矛干从栅栏缝隙伸了进去,将索罗孟打倒在地,骂道:“狗财主,我在火炉前挥一年的铁锤,汗水流成河也挣不到五两银子,你却拿三百两银子买了这玩意挂在腰间,也不知道吃了多少穷人的血肉,你要我还你,我偏不还你!”说到这里。那看守猛地将玉佩狠狠的往地上一掷,将其摔碎。 “我的玉佩!”索罗孟见祖传的玉佩被摔碎了,不由得心如刀割,他指着那看守骂道:“你若是想要。拿去便是了,为何将其摔碎了?” “哪个要你的东西!”看守冷笑了起来:“老天造人本来人人都有饭吃,都有田种,偏生你们这些财主把别人辛辛苦苦种出来的粮食c纺出来的布匹夺了去,换来这些既不能吃。也不能穿的东西挂在身上,弄得别人辛辛苦苦下来却没吃没穿,你们不是好人,这些东西也不是好东西!” 索罗孟被看守的话气的说不出话来,骂道:“罢了,与你这种粗人我还能说些什么,只可惜了我的祖传玉佩!” 这时,从衙门里走出了一行人来,为的那人身着一件粗布箭袍,头戴毡帽。身材高大,颧骨突出,双目有神,却是李自成,他听到看守与那索罗孟争吵,便高声喊道:“刘兄弟,那厮与你说些什么?” 看守转过身来,恭敬的向李自成行礼道:“掌盘子的,这厮拿腰间的玉佩给我,要我私放他走!“ “原来如此!“李自成笑道:”那刘兄弟你怎么回答他的?“ “自然是不答应!“看守傲然道:”我刘宗敏顶天立地的汉子。岂是区区银钱能够收买的了的?“ “说得好!“李自成笑着拍了拍刘宗敏的肩膀,对栅栏里的索罗孟笑道:“看到没有,我这兄弟可不是你们家中的狗奴才,拿几两银钱便能买了来。” “唉!”索罗孟叹了口气道:“他不放我走也罢了。为何将那玉佩砸碎了,这可是我先祖传下来的,好生可惜。“ 李自成听了一愣,目光转到地上,看到地上的碎玉,他弯腰将其捡起了几块。端详了一会,问道:“刘兄弟,这着实是块好玉,为何将其摔碎了?” “这些狗财主身上有甚好东西,吃不得,也喝不得,不如摔碎了好。“刘宗敏冷笑道。 李自成的脸色变得阴沉起来,将那碎玉纳入怀中,冷声喝道:“来人,把这厮给我拿下!” “叔!“一旁的李过赶忙上前劝谏道:”刘兄弟虽然是新近的弟兄,可是他献的策,也是他拿下城门,拿下这鄜州城他可是立了大功。“ “功是功,过是过!“李自成冷笑了一声:”功我等会自然会赏他,功不能抵过,不然这军还怎么治了?你快让开,不然连你也要拿下一同责罚!“ “说得好!”刘宗敏笑道:“看来我刘宗敏这次没有跟错人,不过掌盘子你得说明白了我犯了什么错,只要你说的有理,不用别人来拿,我刘宗敏就自己跪下任你责罚,就算是砍了脑袋也不皱一下眉头!” “好!”李自成笑道:“我便说与你听,我问你入我麾下之前,我可曾说过不得擅取财物?若得财物须得先交予司库或者领,再由领分配?” “是有,可是我并没有将这玉佩私吞了。“刘宗敏反驳道。 “不错,你是没有私吞,你只是将其砸碎了?“李自成冷笑道:”可是你将那玉佩交给别人了吗?“ “没有!”刘宗敏低下了头,旋即他又抬起头来大声反驳道:“可是这玉佩并非布帛,又不是粮食。“ “不错,这玉佩即不能吃也不能穿,但能换来布匹,换来粮食!“李自成肃容道:“三百两银子至少可以买三百二十石麦子,你想想这能救多少人的命?” 刘宗敏高昂着的头低了下来,出身贫寒的他自然知道粮食的珍贵,对于农民来说粮食就是命,不,粮食比命还要紧,因为命只是自己的,粮食却能救许多人。只是习惯性的倔强让他犹豫着是否要低头认错,李自成看出了刘宗敏的心理,他从身后的亲兵手中拿过一样东西,递给刘宗敏问道:“刘兄弟,你看看这是什么?” “这不是那天破城时狗腿子用的鸟铳嘛?“ “不错。“李自成叹了口气:”你说这鸟铳厉害吗?“ “说厉害也厉害,说不厉害也不厉害!“刘宗敏冷笑道:”再厉害的东西也得人使唤,人不顶用,家伙再厉害顶毬用?“ “刘兄弟说的不错,可那天要不是洪教头一箭射死了那个马府的管家,让他们把衙门大门堵死了,在上面放铳,不知道还要死多少人才能攻进去。“说到这里,李自成将那鸟铳在手上掂量了一下:”就这么一支鸟铳,就要十五两白花花的银子,官兵们披甲持兵,骑着高头大马,还有这么精良的火器,难道我们就得拿着木棍竹枪和他们拼命吗?“ 听李自成说到这里,刘宗敏已经满脸羞愧,他跪倒在地道:“掌盘子的你别说了,我刘宗敏已经知道自己错了,要打要罚都任凭您处置,就算砍了我脖子上这家伙我也心甘!“ “好!玉峰,擅取财物者应当如何从事?”李自成问道,身后的田见秀有些犹豫的答道:“擅取财物一百两以上的要打一百鞭子,插箭游营。” “嗯,刘兄弟虽然擅取财物,但并没有塞到自己荷包去,插箭游营就免了,一百鞭子减一半,便打五十鞭子吧!刘兄弟,你服气吗?” “服气,服气!便是打一百鞭子也不冤!“刘宗敏笑着站起身来,脱掉自己的上衣,袒露出布满伤疤的上半身来,背过身子道:”动手吧,我要哼一声就不姓刘!“ 田见秀拿了皮鞭,便一五一十的抽打起来,那刘宗敏倒也硬气,硬生生的咬牙忍住了,不出一声。栅栏里的众缙绅看到了,不由纷纷咋舌。 “好个悍贼,当真是铁打的吗!”吕伯奇的嘴巴已经张成了一字形,他当知州与县官时也没少听过堂下百姓挨板子时的呼痛声,可像刘宗敏这等人物不要说见过,就算是想也未曾想到过的。(未完待续。)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三十二章 交换 旁边的马子怡脸色却阴沉的好似铁锅一样:“哼,想不到流贼中竟然有这等人物,难道是我大明气运将尽,草莽中生出这等妖孽来!” 吕伯奇回过头来,有些诧异的说:“一勇之夫罢了,又有什么可怕的,马公你也太高看他了吧!” “你以为我再说他?”马子怡冷笑道。???一c?一? “那还能说谁?难道不是那个正在吃鞭子的贼?” “我说的是那个贼!”马子怡冷笑道:“你我都知道为将者要便是赏罚之道,赏容易,难的就是罚,重了士卒会有怨尤之心,轻了士卒则会轻视军令。方才那厮虽然行了刑,但受罚者心服口服,手下将士有戒心而无怨意,这岂是一般人物?” 吕伯奇也是读过书的,立刻听出其中的要紧处来,顿时面如土色:“那你我落到这等贼人手中,岂不是麻烦的很?” “嗯,不过你我世受国恩,是决计不能从贼的!”马子怡凛然道。这时刘宗敏已经挨了五十鞭子,饶是他体格粗壮,此时也已经血流满背,早有一旁的金创药大夫替他上好了伤药,扶到一旁休息去了。李自成走到栅栏旁,沉声喝道:“马子怡老先生何在?” 听到自己的名字,马子怡身体一颤,但他强自压制住心中的恐惧,站起身来道:“老夫便是马子怡,我们马家世受国恩,要杀我容易,要我从贼,决计不成。” 李自成也不着恼,转身对身后一人问道:“此人可是你家主人?” 被问到的是一个马家的家奴,城破时跟着管家拿着鸟铳去了知府衙门,结果跑的慢给抓住了,因为善于使用鸟铳半推半就之下当了农民军的火器教头,他有些胆怯的看了看马子怡,点头道:“不错,便是他!” 李自成点了点头。笑道:“马老先生,只要你给城外的二公子写一封信,我便保你全家老小无恙,你要走要留。全凭你意。” “信上要写些什么?若是要我儿降你那是休想。”听到李自成不是要自己从贼,马子怡顿时松了一口气,他嘴上再怎么大义凌然,毕竟还是不想死的,听对方的口气应该是勒索一笔钱财。他来说虽然有些肉疼但还是分得清轻重的。 “那倒不必。”李自成笑道,他从李过手里拿过鸟铳道:“我听说这鸟铳乃是贵公子的工坊里造出来的,在库房里还有不少,这样吧,若是贵公子送一百五十条这种鸟铳来,火药c铳子如数,那我就放你回去。“ “休想!“马子怡冷笑道,原来马仁成见这世道一日坏过一日,便动了买些火器守家护院的心思,他与刘成走的那么亲近。刘成便卖了十二条给他,却不想尽数给李自成夺了去。李自成也是个识货的,他试射了两次后就现相比起曾经见过的明军火器,这鸟铳无论从威力c射程c精度上都出许多,便动了拿人换铳的心思。他见马子怡这般强项倒也不生气,便将其撇到一边,一个一个的叫出栅栏中缙绅的名字,每个人都向其索要或多或少的钱粮牲口,那些缙绅可没有马子怡那么硬气,在这栅栏里折腾了两三天下来。早已饿的两眼绿,乖乖的写了书信签字画押,让人送到乡下的宅邸去。写了信的人便被放了出来,有大桶的糜子粥c馍馍咸菜侍候。不过半盏茶功夫。栅栏里便只剩下马子怡与吕伯奇两人,闻着外面的粥香,吕伯奇再也忍耐不住,腆着脸爬到栅栏旁,笑道:”英雄,何时叫到在下的名字?“ “你便是吕伯奇吕知府吧?“ “不错。正是本官!“吕伯奇习惯性的挺起了肚皮,但又想起了自己的处境,腰杆一下子又弯下去了,强笑道:“不知英雄需要多少钱粮,下官虽然囊中羞涩,也定然竭力奉上。” 李自成冷笑了一声,喝道:“来人,把这厮给我绑了!“ “英雄,英雄,为何绑我?“吕伯奇顿时急了,他大声喊道:”有话好好说,何必动粗!“ “别人可以用钱粮换命,你却不行!”李自成冷笑道:“天子以州县百姓与尔等牧守,尔等却以百姓自肥,我岂能饶你,来人,把这厮给我压倒城门口斩示众!” “且慢!”马子怡再也坐不下去了,他喊道:“这位头领,且听我说话!” “马公救我!”吕伯奇此时早已慌了手脚,把马子怡当成唯一的一根救命稻草。李自成示意手下且慢动手:“马老先生,你有什么话说?” “你方才说吕知州以百姓自肥,可是陕西大灾数年,他地都是民不聊生,鄜州却是粗安,只怕也不无吕知州的微功吧!” 李自成闻言一愣,经由马子怡一提醒他才现的确这鄜州与陕西的其他州县不同,虽然穷苦百姓也是粗褐不完,但就算是眼下春荒的季节,百姓也能吃六七成饱,地里的庄稼长势也相当不错,虽然说不得是太平景象,但比起其他地方白骨露於野,百里无人烟的景象不啻是天堂了。??一李自成却不知道这是刘成的功劳,修建陂塘和河渠虽然让马子怡与吕伯奇为的缙绅们了兼并了大量的土地,大大的了一笔,但是也吸收了民间的剩余劳动力,让他们不至于流离失所c饿死路旁,与蒙古的羊毛贸易与纺织c锻造等手工业增加了人流量,也提供了更多的就业机会,新修建的陂塘在大旱之年也起到了作用,这一切看在李自成眼里自然是知府吕伯奇吕大人的功劳。 “放开他!”李自成冷声道:“看这鄜州景象,你倒是个好官儿,看在这鄜州百姓份上,我便饶了你这一遭,来人,给吕大人送一碗粥来!” “是,叔父!”李过应了一声,到粥桶旁打了一碗热粥,送到吕伯奇面前。吕伯奇接过粥碗,惊魂未定的他闻着粥香,不禁热泪盈眶,一串串泪珠落到粥碗里。 “看这官儿好生没用。像个娘们似的!”刘宗敏裹好了伤口,冷笑道:“刀还没出鞘就这副模样,朝廷尽用这等人物,怪不得被东虏打的那么惨!” 李自成笑道:“话不能这么说。人有长有短。他是个文官儿,自然胆子小些,可能够勤政爱民便是他的本事。说句实话,若是当年我乡里的县官有这个吕知州的本事,我又怎么会提着脑袋造反呢?” 刘宗敏冷哼了一声。却没有说话,李自成的话代表了当时绝大部分人的心理,除非是到了真正走投无路的境地,他们是不会冒着抄家灭族的危险起来造反的。 “这位头领,你去纸笔来,我替你写信!“栅栏里的马子怡突然说道。 “哦,马老先生应允了?“李自成笑了起来:”那好,玉峰你快把纸笔送过去。“ 田见秀应了一声,送了纸笔过去,马子怡也不推诿。接过纸笔便一挥而就,李自成接过书信,他小时候读过几年私塾,也认得些文字。粗粗一看见那书信中果然是按照自己方才说的要求马仁成送三百条鸟铳来换自己回家,此外还在书信中着实称赞了几句,说自己纪律严明,非寻常乌合之众,颇有英雄气象。李自成看了还以为那马仁成是有些怕了,想要讨好自己两句,便笑着说:“马老先生谬赞了。在下如何当得起,不过在下方才只是要一百五十条,并非是三百条,先生怕是弄错了!“ “我没有弄错!“马子怡冷声道:“另外一百五十条是为了吕知州的。我请你将他一起放了。” 李自成闻言大喜:“原来如此,那有什么不可以的,请放心,只要鸟铳一送到,我便立刻放您与吕大人一起离开!“ “那马某就静待佳音了!“马子怡的脸色淡淡的,重新坐了下来。吕伯奇此时已经吃了两碗粥下肚。缓过了劲了,听到马子怡要连自己一同赎走,赶忙又打了一碗粥,取了一块馍馍拿到马子怡面前,笑道:”马公,先吃点垫垫肚子,饿坏了身子可不成。” 马子怡接过粥和馍馍,他也着实饿的紧了,猛吃了起来。吕伯奇坐在一旁,看到四下无人低声道:“马公,你方才在信里都写了什么,那厮好像看了很高兴。“ “没写什么,就是称赞了那厮几句,说他胸襟宽广,治军严整,非寻常等闲人物,再就是让成儿交给他三百条鸟铳,换你我两人性命。“ “马公做的不错!“吕伯奇笑道:”好汉不吃眼前亏,说两句好话让这厮高兴点,早点放了咱们才是正经。“ “呵呵!“马子怡突然笑了起来,吕伯奇在一旁看的奇怪,问道:”马公你笑什么,我方才说错了什么吗?“ “吕知州呀吕知州,想不到连你也没看出我的用意?“马子怡笑道:”若是如此,那我便放心了!“ “用意?“吕伯奇闻言一愣,他想了一会儿问道:”还能有啥用意,你难道不是为了让那贼听了高兴放我们走?“ “当然不是?“马子怡冷笑道:”我这么写是希望让收信人提高警惕,将这伙流贼一网打尽,千万别放走了这贼,以至于流毒无穷!“ “收信人?”吕伯奇闻言一愣,苦笑道:“马公,只怕贵公子未必能明白你的心意吧。” “仁成自然是看不出的!”马子怡点了点头:“不过若是刘成看到了,肯定能看出我的用意来。” “可要是刘成没赶上贵公子就把鸟铳交出来了呢?” “这不可能!”马子怡冷笑道:“我听说前两天杜国英带兵回来了,他肯定不愿意用火器换我们,再说我在信中里面说要3一一条火铳,我那孩儿上次回来时提到过刚刚交了一批货出去,库房里根本没有那么多。” 吕伯奇听到这里,才醒悟过来马子怡的用意:鄜州范围内最安全的地方莫过于刘成的那个千户所城,以马仁成与刘成的良好关系,此时肯定跑到那里去了。而刘成如果回援鄜州的话,第一步也肯定是赶往那儿,一来保证里面的物质的安全,二来也可以利用里面存储的粮食和装备。由于库房中没有足够的鸟铳换人,马仁成只有与李自成讨价还价,这一拖就至少要耽搁几天,只要刘成赶到一看到这封书信,就一定会明白马子怡的用意,全力消灭这股流贼。。 “马公,你,你——”吕伯奇对马子怡的计策惊叹不已,好不容易才憋出一句完整话来:“你这可是伤人于无形呀!” “呵呵!”马子怡自得的笑了起来:“若是我料的不错,最多不过三天,你我就能雪得今日之耻了!” “叔,你觉得真的能用那两个人换来那么多火器吗?”李过低声问道。 “不知道!”李自成摇了摇头,他笑道:“不过这也没啥,至少能有个由头探探那个千户所城的虚实,听说里面有不少兵甲!“ “嗯!叔父,让我去吧!” “不行!“李自成摇了摇头:”新投进来的弟兄实在太多了,我身边不能没人,就让那个刘宗敏去,我们手里有这么多人质,也不用担心别人敢拿他怎么样。“ 千户所城 “这里就是那个军屯城?“刘宗敏指着两里多外的小城向向导问道。 “不错,就是那儿!“向导探头探脑的笑道:”刘大人在鄜州清理军屯的时候,便是驻扎在这儿,所以周围的百姓都叫这儿军屯城,州城破了后,陂塘局的马二公子便跑到这里来了。“ “嗯,有劳你了!“刘宗敏从怀中取出半吊钱丢到向导的手里,向导赶忙将铜钱塞入怀中,跪下行礼道:“谢老爷赏!” “快起来!男子汉大丈夫,膝盖怎的忒软。”刘宗敏厌烦的踢了下马肚子,冲下陡坡朝千户所城去了。 随着与目标距离的不但缩短,刘宗敏下意识的降低了马,不需要什么军事经验他也能看出这座小城的不一般:清理干净的壕沟,高耸的城墙上完整无缺的女墙c依稀可见的哨兵和旗帜,这一切与鄜州那如同儿戏般的防守成了鲜明的对比。刘宗敏打了个喷嚏,冷笑道:“想不到那个马老爷一副废物点心样子,倒是生了个有本事的儿子!”(未完待续。)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三十三章 赶到 “什么人,快下马,不然就别怪铳子不长眼睛了!” 听到城墙上的叫骂声,刘宗敏并不在意,他从马背上跳了下来,牵着坐骑往前面走了十几步,朝城头上大声喊道:“俺是从鄜州来的,带着马子怡马老爷的亲笔书信,快开城门让我进去!” 听到刘宗敏的喊声,城楼上一阵耸动,片刻之后城上便垂下一个大箩筐,刘宗敏看了看自己的坐骑,抬头喊道:“我是骑马来的,为何不开门让我进去?“城楼上有人应道:“将主有令,无令开门者死!” 刘宗敏没奈何,只得取了木钎,深深插入土中,将马儿栓好了,方才进了那箩筐中,摇摇晃晃的拉了上去。??一刚刚上得城来就被几个军士一拥而上五花大绑了,浑身上下搜了个干净,刘宗敏也不反抗,只是冷眼看着。过了好一会儿功夫,才看到两个人走了上来,前面那人离得尚远便喊道:“我父亲书信在那儿?” “马公子,信在这里!”一旁的军士双手呈上搜出的书信,马仁成一把抢过,拆开刚看了两行便仰天叹道:“多亏祖宗保佑,父亲大人没有为贼人所害。“ “用人换鸟铳?做梦!”一旁的杜国英看了看书信上的内容,冷笑了起来,他上下打量了下刘宗敏,问道:“快说,你们领是何人,手下有多少兵马?“刘宗敏冷哼了一声,却不回答。被激怒的杜国英正要下令将其拖下去拷打,马仁成害怕拖累老父赶忙出言阻拦,让人将刘宗敏押了下去。 “马公子,你该不是要答应那贼吧!”杜国英冷笑了一声,神色变得不善起来。 “怎么会!”马仁成苦笑道:“再说就算我答应了,杜兄你也不会应允吧。” “如此最好!“听了马仁成这么说,杜国英笑了起来,此时他才想到对方老父还在贼人手中,赶忙安慰道:”仁人自有天相,马老先生生于余庆之家。此番定能逢凶化吉,平安归来!“ “这样吧,那齐九也走了快五天了,算来刘大人的援兵也已经上路了。我们将此人扣留两日,等到刘大人到了后再做决定如何?“ “可是大人赶得及吗?“杜国英的脸上浮现讥讽的冷笑:”事先完全没有准备,大人肯定把士卒分散就粮,光是重新集结起来就要两天时间,然后路上至少还要三天时间。?一这还是最快的情况下,这年头总是有各种意外的。“ “那我们就多扣留两天!“马仁成的额头上渗出了一层冷汗。 “流贼又不是傻子,一天两天可以,时间更长他们肯定会怀疑的!“杜国英冷笑道:”如果是我,就送两根手指来,这样可以帮你下决心!“ “手指?“马仁成的脸一下子变得一片惨白,他的嘴唇颤抖着说不出话来,过了好一会儿才问道:”那有什么法子吗?“ “有什么法子?“杜国英的目光扫过城门口旁边的一个小城隍庙,突然笑道:“你可以去那边拜拜,说不定有用!” 不管马仁成到底有没有按照杜国英建议的那样去向城隍祈祷。但神灵无疑听到了他的祈求。第二天的黎明,当第一道阳光从地平线上升起的时候,望楼上的哨兵现有一队骑兵正在飞快的靠近,他迅的按照要求敲响了报警的铁钟。 “什么,城外有一队鞑子骑兵?为的是咱们将主爷?”和绝大多数不得不从暖和的被窝里爬起来的人一样,杜国英此时的脾气不太好,他有些恼火的对当值的军官威胁到:“你最好没看错,不然我就让人扒光了屁股,抽二十鞭子!“ “大人,方才外边还有点雾。看得不太真切!“当值的军官有些胆怯的解释道。 “够了!“杜国英不耐烦的打断了手下的解释,他探出脑袋向城外看去,此时晨雾已经散的差不多了,果然正如手下所说的。城壕的平底上有许多鞑子骑兵,粗粗算来至少有四五百骑。他深吸了口气,大声喊道:”将主爷在不,我是杜国英!“ 两个骑士打马来到城壕前,其中一人脱下了头盔,抬头喊道:“快开门!“ 杜国英看的真切正是刘成。赶忙应了一声,转身便催促手下打开城门。很快大队的骑兵就涌了进来,站在城门的士兵们可以很清楚的看到这些高鼻深目,盘头辫的蒙古骑兵,不由得纷纷指指点点。终于,刘成打马进来了,在他的身旁并行这一个蒙面骑士,杜国英赶忙迎了上去,叉手行礼道:“末将让大人在城外久候,请恕罪!“ “无妨!“刘成笑着摆了摆手,翻身从马背上跳了下来,却不想落地之时一个踉跄便药跌到,杜国英刚伸手要扶,旁边那个蒙面骑士一弯腰便在刘成腋下托了一下,刘成才借势站稳了,苦笑道:”多谢了,在马背上一口气赶了一百多里地,腿都快弯不了了。????一c?一“ 杜国英赶忙叫人将刘成扶进去,看到那个蒙面骑士要下马,他正伸手欲扶,却听到那骑士笑道:“免了吧,我可不像你们将主这么没用!”话语清脆如银铃,这蒙面骑士竟然是个女人。 就在杜国英愣的功夫,那蒙面骑士已经走过他的身旁,追上了刘成,与其说笑了起来。杜国英一时间也想不起来刘成身边什么时候多了这么个神秘的女子,眼见得两人走的远了,赶忙追了上去。 “国英,城中有多少存粮?有多少布匹?“刘成问道 “粮食有四千石,绒布不多了,还有一千匹,此外还有一千五百两银子,盐五十石“杜国英还以为刘成是在准备守城战,询问城中的物资储备,赶忙背诵起库房里的物资来,却不想刘成一摆手打断了他的话头:“不必说了,你马上给同行的骑兵每人一匹绒布,十夫长翻倍,领头的每人再加十两银子!” 杜国英刚想把流贼派来使者的事情禀告刘成,却被打断了话头,只得点头称是,他刚想再说些什么。却听到刘成说:“给我准备一大桶热水,有什么事情等我泡一个澡出来再说!” 杜国英刚想称是,却听到旁边的蒙面女子娇笑道:“只是一桶吗?” “差点忘了你!”刘成笑道:“准备两桶,在派两个干净点的妇人过来帮忙!” “是。大人!” 房间里杜国英与马仁成两人相对而坐,两人从对方的眼中都能看到惊讶和怀疑,无论是刘成的飞快赶到和那个奇怪的女子都是很好的话题,但刘成就在隔壁的房间里,随时都可能出来。这可不是议论上司的时候。, 终于,随着一阵木屐声,刘成走了进来,身着棉布宽袍,脚上穿着一双木屐。早已等到有些不耐烦的杜c马二人刚想说话,就被刘成伸手拦住:“且慢,等敏敏别吉到了再说不迟!” 杜c马二人听了,只得强忍性子等待,又过了好一会儿。才见到一个身着皮袍的俏丽少女走了进来,娇笑着对刘成道:“原来泡澡这么舒服,我要回去便让父亲也替我准备一套家什来。” “何必如此麻烦,刘某自当做一套好的奉上!”刘成笑着指着身旁的椅子道:“敏敏请坐下说话。” 杜c马二人见刘成如此,脸色变得难看起来,显然这女子在刘成心中的地位并不一般,说不定就是刘成的正妻了。可看对方的做派不要说大家闺秀,就连小家碧玉也算不上。虽说大明的武官不值钱,没地位,可再怎么说刘成也是堂堂的三品参将。要是随便找个青楼女子做正妻,他们这些做手下的也没脸面。 “国英c仁成!”刘成与敏敏说笑了两句,方才转过头介绍道:“这位便是阿穆尔敏敏别吉,厄鲁特人中最强大的准格尔部大汗的爱女。这次与我同行的三百骑兵便是由她统领的!” 听了刘成的介绍,马仁成与杜国英赶忙站起身来,跪下行礼,他们两人都知道刘成有与草原上的贸易做的很大,却没想到居然连对方大汗的女儿都拐了来,不说别的。光是那三百骑兵就是一笔好大的嫁妆。草原上的贵酋之女自然不会像中原汉人大家闺秀那般温驯有礼,但再怎么说人家也是天潢贵胄,有着黄金家族的血脉,与普通平民身份大不一样。 “起来说话吧!”蒙古少女轻轻的抬了抬手:“我此番领兵来中原,便是作你们将主的义从,虽为两家,实为一体,两位就不必见外了!” 杜c马二人唯唯称是,分别坐下,刘成询问鄜州城内的情况,杜国英将诸般事情一一讲述了一遍后,沉声道:“末将无能,至流贼破城,还请大人处置!” “事突然,你手中兵力有限,这也怪不得你!”刘成笑道:“那书信何在,取来与我看看。“ “是,大人!“杜国英双手将信呈上,刘成接过书信细看了起来,刚看了两行,他就突然咦了一声,问道:“送信的使者呢?” “已经被小人扣下了!” “嗯!”刘成点了点头:“城中有多少兵马?” “小人带了一百人回来,城中的守兵还能挑出一百来人。” “嗯,就是说有两百人,加上我带来的四百人加起来也有六百人了。”刘成点了点头,问道:“那流贼有多少人呢?” “禀告大人,据派出的探子的消息。破城时的贼人约有两千人左右,都是能战之青壮,不过这几天贼人开仓放粮,来投的饥民有如流水,每天都有六七百人。“ “有这么多?“刘成不由得被这个数字吓了一跳。 “大人这还算少得了!“杜国英苦笑道:”咱们鄜州好歹总算有活计做,只要肯卖力气,米糠瓜菜总算能填个七八成饱,若是在其他县里,恐怕早就有两三万贼人了。“ “嗯!看来此事拖延不得!“刘成点了点头:”那你可知道那贼人是将老营射在城内还是城外呢?“ “在东关外的一个佘家原。” “这贼倒是个聪明人!”刘成闻言笑了起来。 “不错,这贼也算得是知兵得了!“杜国英也点头笑道,原来在大部分情况下,古代野战军队都不会将军队驻扎在城市以内,因为这样对军队的纪律是一个极大的考验。而且,假如李自成将老营安置在城中,一旦官军突然赶到,封锁四门,他就会很可能困在城中,跑都跑不了。而他选择的营地在东门外,交通方便,又在高处,如果官兵来了,很远就能现,无需担心遭到包围。但是大多数流贼领往往为城内的财富和繁荣所诱惑,很少愿意这么做的。 “那他是如何放粮的?是只放给青壮汉子,还是老弱妇孺同样放粮?“ “应该都有放粮!” “嗯,想不到流贼中也有这等人物!”刘成的脸色变得凝重起来,以他这几年的经验看,当时的绝大部分农民军还处于非常低水平的阶段,完全是凭本能行事——所到之处就将当地能抢走的东西抢走,吃完后就去下一个地方,如果遭到官军追击就丢掉战利品逃走,即所谓饥则剽掠,饱则弃余;而有少数几支出众的每到一地,便将劫掠来的粮食财富收集到老营之中,并用这些粮食财富招募流民中的青壮,招募工匠,打制武器盔甲,以壮大自己的实力;但这两者都始终没有出个人或者小团体利益的范围,自然也不会赢得百姓的支持,也许能够称雄于一时,但面对实力远远过自己的官军,要么接受招安,要么被官军消灭。老子云“受国之垢,是谓社稷主;受国不祥,是为天下王。”,只有那些愿意为了天下百姓的利益愿意承受屈辱付出牺牲的人才是真正能对朝廷造成威胁的人,联系起马子怡在信中对其领的溢美之词,刘成突然觉得应该更加小心的应对这个尚未谋面的敌人了。(未完待续。)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三十四章 营救 杜国英看到刘成脸色越凝重,便低声问道:“大人,有什么不对的吗?“ “这股流贼的领叫什么名字,打了什么旗号?“ “好像是自称闯王c还是闯什么的!”杜国英笑道:“至于姓名倒是不太清楚,反正也就是个假名,问来又有何用?” “闯王?”刘成强压下内心深处的巨大冲击,沉声道:“那这厮姓高还是姓李?” “这倒不是很清楚了,这有什么要紧的吗?“杜国英有些疑惑的问道,在他看来一个流贼领的姓氏根本无关紧要,毕竟当时的大部分农民军领为了避免祸及家人,用的都是胡乱编造的假名。???一c?一? “要不末将将那个使者提上来,由大人亲自询问一番?” “不要了,你去问问便是了,切不可让他知道我来了!” “是,大人!”杜国英此时也猜出了几分刘成的用意,躬身领命去了。一旁的敏敏问道:“对于这股流贼你有什么打算?” “如果可能的话,我希望将其领生俘,至少是将其斩杀!”在少女面前,刘成没有隐瞒自己的想法:“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这将是个非常麻烦的家伙。” “为什么这么说,因为他不仅仅向青壮,连老弱也放粮食吗?”敏敏有些疑惑的问道:“可这有什么可怕的呢?青壮才能作战,老弱不过是拖累罢了,在我们草原上,若是食物不足,都是先让青壮先吃饱的,老弱才能进食。” “敏敏,这你就不明白了。”刘成笑了起来:“你们蒙古人以放牧牛马为生,逐水草而居,草原上各部落为了草场c水源无日不战,若是不让青壮先吃饱了,本部落在争夺中落败。部落成员要么饥寒而死,要么沦为其他部落的奴隶,生不如死。可如今这些流贼本来都是老老实实的百姓,只是当地连年饥荒而朝廷不恤。无以求生方才揭竿而起的,岂能与你们那儿相比。“ 听到刘成这般说,蒙古少女的脸上现出怜悯之色来:“这么说来,这些流贼倒也是蛮可怜的。” “是呀!”刘成叹了口气:“我问你一个问题,天下人中是胆子大的多还是胆子小的多?“ “自然是胆子小的多啦!“敏敏笑道:”便如那马群一般。????一?头马只有一头,跟着头马的儿马和母马却多得是。“ “不错,天下是最危险的莫过于造反了,便是当街杀人,也不过祸及一人,而举旗造反,却要祸及三族。由此可见有一个流贼,田亩间怀恨在心而又不敢起事的农夫就有十人,甚至百人。那些只招募青壮的,就算再怎么厉害也只能将那些胆大妄为之人拉入行伍之中。那些胆怯体弱不敢起事之人却不会向着他;可那些放粮食给老弱之人的,也许不过救了数十人,数百人的性命,可是田亩间那些心怀怨恨却不敢起事之人的心也让他尽数拉过去了,你说哪个对朝廷威胁更大呢?“ “这么说来,应该是后者的威胁更大。可是你说的这些怎么和我从小听得都不一样呢?我自小就听说兵强马壮的才能当大汗呀!” “若论兵强马壮,这些流贼又怎么比得过官军?”刘成笑道:“可就算官军再怎么厉害,也没法把田亩里的那些怀恨在心的农夫都杀了吧。” 这时杜国英从外间进来了,躬身行礼道:“禀告大人,那使者嘴硬的很。我花了好一会儿功夫才套出话来,说是姓李。” “姓李?”刘成突然笑了起来:“当真是无巧不成书了,想不到在这里碰到了,也罢。你待会去告诉那个使者,我们答应他们领的条件,后天正午便在千户城外河边的小丘旁以人换铳。” “是,大人!“ “还有,下令将城中的牛羊牲畜都杀了,让将士们饱餐一顿。今夜三更出,明早伐贼!” 鄜州,监狱。 太阳刚刚下山,监狱的院子里就显得十分寂静,只有当值的警卫提着木梆子,每隔一段时间在院子里四处走走,打着更,用嘶哑的嗓子“天干物燥,小心火烛!”。与平日里大不相同的是,这个阴森的院子里关押的不再是罪犯c无力缴纳赋税和佃租的农夫以及其他穷苦的人们,而是原本鄜州最富有,最有权力的几十个人。这些昔日养尊处优c位居人上的幸运儿们现在却被关在牢房里,等待着自己的命运,如果家人按照流贼领提出的要求缴纳相应数量的钱粮,他们就能够重新获得自由;要不然他们就得在这儿继续待下去。?一他们坐在昏暗号子里,听着高高的院墙外由远及近,又由近及远,一遍遍的越过高耸的院墙,穿透过糊着麻纸的铁窗,一下下敲在他们的心上。号子里十分拥挤,人们多的连翻身都十分困难,他们被跳蚤咬c被尿桶的骚气熏c当然最让他们觉得绞心的是自己的遭遇和未知的命运,他们不知道家中的人是否会拿出钱粮赎回自己,也不知道拿到钱粮的流贼头目是否会遵守承诺释放他们。在昏暗中,每个人都在侧耳倾听着外面的动静,希冀着好消息的到来。 在监狱后院的一个单独的号子里,窗台的油灯上只有一点光亮,反而让屋子里显得更加昏暗,借助这点可怜的光亮,依稀可以看到屋子里只有一张小床张桌子,一个凳子,还有一个火盆,火盆里的几块木炭已经只剩下几块白色的余烬,散出一点点余温。床上有一人靠墙盘腿坐着,脚上戴着铁镣c眼睛紧闭着,过了一阵,只听到那铁镣哗啦一声,那人从床下下得地来,愤慨的叹了口气:“真没想到,我马子怡竟然有今天!”他走到窗台旁,用挑灯棍而拨开灯花,把灯草拨长,屋内顿时亮堂了不少,他又走到火盆旁,拿火筷子在火盆里把灰堆拨一拨,露出下面红色的木炭,又从火盆旁拿起几块黑炭放到火炭下面。重新码好。不一会儿火盆里便冒出火来,牢房里也热乎了不少。马子怡又在屋子里走了几步,但他每走一步,脚上的铁镣便哗啦的响一下。他不愿意听到这个声音吗,便重新坐回床上,冥思苦想起来。 也不知道过了多少时间,月光透过铁窗的麻纸照了进来,马子怡不由得打了个寒颤。他正想再给火盆里加点炭火,突然听到外间门上的铁锁响了,立即坐直了身体,厉声喝道:“谁?” “是我,老爷!”门外传来一个被压低的声音:“齐九!” “齐九?”马子怡赶忙快步走到门前,透过门缝向外看去,只见门外站着一个青衣小帽的汉子,正是齐九,他不禁又惊又喜,赶忙低声问道:“你怎么在这里?外边情况如何?” “老爷。我是乔装成饥民混进城里来的,时间紧迫,就不要说闲话了!”齐九的声音里透着一股子焦急:“刘大人已经领兵回来了,他让我来救你和吕大人。” “来救我和吕大人?”马子怡闻言先是一喜,旋即又是一阵害怕问道:“就你一个人?” “自然不是!”齐九低声道:“还有赵三爷,王千总,他在那边放风,贼人们都把注意力集中在四门,却没提防这里,你往后面退后点。我把这把锁弄开!” 马子怡赶忙向后退了两步,只听到一声脆响,房门被推开了,齐九窜了进来。低声道:“老爷,快随我来!“ 马子怡却是不动,沉声问道:“你说贼人在四门把守的十分严密,你是个生面孔能混进来,我与吕大人却是个熟面孔,如何混的出去?” “老爷请放心。来之前刘大人已经想好了,你和吕大人逃出来之后便找个隐秘的地方躲上几天,贼人在这里呆不了多久的。!” 听到这里,马子怡已经明白了刘成的七八成用意,不由得暗自钦佩对方的机敏,低声笑道:“好,我明白了,齐九你这次立了大功,我此番出去定然要重重赏你!“ “多谢马老爷!“门外的齐九低声道:”您快坐下来,我好方便帮您的脚镣弄开!“ 马子怡走到床旁坐下,齐九拿出预备好的铁锤与钢钎三下两下便把铁镣打开了,又扶着他出了门,便看到王兴国扶着吕伯奇朝这边走过来,一行人出了牢狱,找了个隐秘处躲藏不提。 次日黎明,天边刚刚露出一点鱼肚白色,李自成起床后依照平日的习惯,在院子里练习武艺,虽然他的武艺各项都相当不错,但最为出色还是射箭,尤其是骑射。对于古代东方各民族的武士来说,骑射可谓是诸项武艺中最为重要c最为有效的一种,因为这项武艺将高度的机动性与远距离的攻击完美的结合了起来,在火器出现前,骑马弓箭手一直是整个旧大6的干旱与半干旱平原地区上最为可怕的军事系统。而对于李自成来说,练习射箭除了锻炼自身的武艺外,还有一种特殊的作用——他很喜欢在这个时候理清思路,计算得失。 “叔父,叔父!”李过的声音打断了李自成的思绪,他松开拉满的弓转过身来,只见李过满脸焦急的跑了过来,口中喊道:“不好了,那两个贼老爷不见了!” “什么贼老爷?说明白些!“ “就是我们打算用来与官军换火器的那个姓马的缙绅和知州老爷,方才轮班的警卫现牢门打开,这两个人都不见了!“ “当值的守卫呢?“李自成的眉头立即皱了起来。 “不见了。“李过答道:”不知道是被杀了还是收了好处逃走了!“ 李自成焦躁的将手中的弯弓往地上一丢,这个出乎他意料的变故让他的心情一下子变得恶劣起来。他喘着粗气在院子里走了两个来回,突然问道:“其他的人呢?“ “其他的人,都还在牢里。“李过有些害怕的答道。 “既然其他的人都在牢里,那肯定来救他们的人不多,四门都在我们手里,他们逃不出去,你马上去城中加紧搜捕,一定要把这两个家伙给我抓起来!“ “是,叔父!“李过应了一声,转身跑出院子去了。李自成弯腰捡起弓来,深吸了一口气又射了一会儿,想要借此平息胸中的烦躁,可没想到越射越烦,到了最后居然有一箭射了个脱靶,他恼火的将弓往地上一掷,骂道:”难道你也与我作对吗?“李自成怒骂了几句,胸中的怒气渐消,他正想俯身捡起弓来,却听到外间传来一阵叫喊声:“官兵到了,官兵攻鄜州城了!”他抬头一看,只见鄜州方向的空中升起几股浓烟,紧接着便是冲天的火光,映照着刚刚亮的天空,宛如噩梦一般。 鄜州,东关。 由于农民军放粮食赈济饥民的缘故,在东关外已经形成了一个不小的聚落,到处是饥民们临时挖就的地窝子与窝棚。天刚刚蒙蒙亮,便有许多饥民向东关外的粥棚拥挤过来,等待开始施粥。幸喜负责施粥一事的田见秀为人稳重,他将粥铺分为男女老弱几条通道,每个饥民都按照自己的性别和年龄去各自的通道排队领粥,这样一来就不会出现强者欺压弱者,生争斗的情况,因此虽然东关饥民如堵,但还是保持了基本的秩序。 但是这天的情况却好像有些特殊,好几个原本是为老弱妇人准备的通道都被一群腰圆膀粗的大汉占据了,虽然他们看上去个个衣衫褴褛,穿着打扮与流民无异,但脸上肌肉饱满,目露凶光,全然不似饥民面色枯槁,惶恐不安的样子。正在粥的人看出不对来,便迎了上来。 “为何不给我装粥?”郝摇旗将手中那个缺了两个口子的大碗往对方面前一凑。 “你看,这边只给五十以上的老人施粥!”打粥的汉子用木勺指了指旁边的木牌,冷笑道:“你们若要吃粥,去那边排队去吧,这里却是没有!“(未完待续。)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三十五章 伏击 “老子又不认识字,哪里知道这么多鸟规矩!“郝摇旗冷笑着将粥碗往对方面前一凑:”去那边又要从头排起,老子肚子饿了,快给老子盛粥!“ 那打粥汉子也是个有脾气的,见郝摇旗如此蛮横,也着了恼,转身走到粥桶旁将木勺往粥桶里面一丢,将盖子往粥桶上便一盖,骂道:“你这杀才也不看看这是哪儿,竟然敢在爷爷面前耍横,赶快滚开,莫要耽搁了其他人吃粥,不然便不好看了!“ “不好看?“郝摇旗突然仰天大笑起来,他突然就地一滚躺在地上,翘起了二郎腿,冷笑道:”老子今天还偏偏和你拧上了,非吃上这里的粥不可了,老子粥没吃到嘴,谁也别想吃一口,老子倒要看看你能给我什么好看!“ 那打粥汉子见郝摇旗如此无赖,顿时大怒,撩起袖子操起吹火筒便要打郝摇旗,背后却伸出一只手来将其扯住了。他回头一看却是自己的头领,怒道:“你为何拉我!“ “你看!“那头领却是个眼尖的,在旁边早已看的清楚,郝摇旗并非只有一人,身后的几十条汉子脸上都是跃跃欲试的神气,而且不少人腰间鼓鼓囊囊,像是都持有兵器的样子,显然这些人来路不正,就是来挑事的。 “我已经让人去统治田大头领了,咱们这里且先稳住这些家伙便是,你先到后面去准备一下,这里让我来应付!“那小头领叮嘱完手下,转过身来脸上却是满脸笑容:”几位好汉爷,要吃粥还不简单,一个个把碗递过来便是了,我自然挑稠的给你们盛了。“ 郝摇旗见对方居然没有被自己激怒。脸上不由得露出一丝失望之色,他一个骨碌从地上跳了起来,将碗递了过去。那小头目揭开粥桶盖子。用长柄木勺在粥桶里用力搅了两下,果然给郝摇旗倒了稠稠的一碗。笑道:“下一个,若是不够的吃完了再来打,咱们这里管够!“ 郝摇旗接过粥碗,站到一旁喝了一口,他眼珠子一转,又生出一个主意来,突然一口将粥吐到地上,骂道:“你这狗贼。怎么用霉米煮粥?“ 那小头目被骂的一愣,用木勺也尝了一口道:“怎么会是霉米,这明明是好米呀!” “呸,明明是陈年的霉米,莫非还是老子诬赖你不成!”郝摇旗不由分说,便连碗带粥全扣在那小头目的脸上,那小头目脸上顿时红白交杂,惨叫着满地打滚起来。 “狗杀才!”方才那个打粥汉子正站在一旁,见状勃然大怒,操起一根烧火棍便朝郝摇旗当头打来。郝摇旗侧身一让,飞起一脚正中对方小腹,将其踹飞出去。正好撞倒了粥桶,满桶的滚粥泼在他的身上,顿时发出非人的惨叫声。 突然生出这等乱子,粥棚顿时大乱,郝摇旗拔出腰刀,走到烧粥的炉子旁,从怀中抽出一条白色的布条绑在右臂上reads;穿越令狐冲。大声喝道:“奉延绥镇左营参将刘成刘大人之令杀贼,非右臂有白布者,皆为贼寇。杀无赦!” 他身后的数十人爆然应诺,也都从怀中抽出白色布条绑在右臂上。拔出兵刃四处冲杀纵火,东关门前顿时大乱。本来等待排队领粥的饥民却不想祸从天降,纷纷呼爷唤女,四处逃散,不少农民军想要前来弹压,却根本分不清敌我,甚至自相残杀起来,很快场面就失去了控制,东关外便升起了十几处火头,火势开始向城内蔓延开来。 农民军老营。 “快,快,各哨点齐人马,立即出发!”李自成气急败坏的大声叫喊着,催促着手下兵马在校场集合,此时他心中已经明白自己中了官军的计策,对方一开始答应自己用火器交换人质不过是用来麻痹自己的计策,同时派出细作在城内将吕伯奇与马子怡二人救走,同时来抢东门。从这看来官军的兵力应该很少,否则就用不着耍这么多花样了,但只要官军能够进了鄜州城,只要城中的缙绅把家仆c族人赶上城头,仅凭其高厚的城墙就足以让没有攻城器械的农民军徒呼奈何,现在的关键就是谁能够先控制住东关城门了。 李自成并没有等到全部兵马都集合完毕再出发,他很清楚现在最重要的并非兵力的多少而是时间,而且他也很担心已经出发的李过的安全。很快他就带着八百名步兵和两百骑兵出发了。 陡坡上,刘成可以清楚的看到一队大约包括五十骑兵和一百步兵的农民军正沿着坡的一条沟道在往东关疾驰而去,显然他们的首领已经看到了东关上空升起的烟火,那个年青的头领正大声叫喊着,催促着手下加快脚步去增援友军。 “果然正如大人所料,东关受袭,流贼便从老营出来救援了!”一旁的杜国英笑道,虽然在平日里他也时常像绝大多数官员那样恭维自己的上司,但此时对刘成的赞美却是纯粹发自内心,刘成通过巧妙的调度将数量远多于自己流贼玩弄于股掌之间,现在这一百多流贼已经完全落入了他们的陷阱之中,只要一声令下,就能轻而易举的将其一举歼灭。但刘成却好似完全没有听到手下的恭维,只是皱着眉头一会儿看着陡坡下的敌军,一会儿看看远处的敌军老营,全然没有发出号令将其一句全歼的命令。眼看这股流贼就要走出伏击范围了,再也忍不住的杜国英低声道:“大人,为何还不发出号令?“ “号令?“刘成有些诧异的转过头来,反问道:”什么号令?“ “消灭这股流贼呀?“杜国英指着山下的敌人道:”眼下不是很好的时机吗?“ “流贼能战之士就有两千之众,打掉这一百多人又有什么用?“刘成反问道:”若是暴露了我们这股援兵,再想收拾这股流贼可就难了!“ “大人,您难道不是打算消灭这股流贼后就退往府城吗?“杜国英有些惊讶的问道,按照他的猜测,刘成的打算是伏击掉这股流贼后。乘着流贼不知虚实夺回府城,只要有了府城高耸的城墙的保护,外面的流贼就算再多几倍也奈何不了他们。反正最多再过个五六天刘成的歩队主力就到了。那时这股流贼就不得不撤退。夺回被攻陷的府城,又有一百多的首级。自己损失很小,怎么看都是一场非常漂亮的大胜了。 “退回府城?那岂不是放过了这贼首?万万不可!“刘成摇头道:”这个自称‘闯王’的贼首可不一般,今日若不将其擒获,只怕后患无穷呀!“ “什么,您莫非打算将贼首拿下?“杜国英不由得大惊失色,他根本没有想到刘成居然打了个这么狂妄的主意,准备以六百多人擒杀超过两千人的流贼首领,虽然流贼的甲械训练都远不如明军。但毕竟对方有三倍以上的数量优势呀! “不错!”刘成看了看杜国英一下子变得惨白的脸色,笑道:“你听我号令便是,放这股流贼过去便是了!” “放他们过去?” “不错,这股流贼从老营出来时,东关那边还没有发作,他们应该不是为了救援东关来的,若是我没有猜错,待会老营流贼又会出来,那才是救援东关的援兵reads;机甲之进化论!“ 看着刘成自信的眼神,杜国英没有说什么。他低下头道:“末将遵令!“ 正如刘成所预料的,大约半盏茶功夫之后,从老营里又出来了一股兵马。相比起前面那队兵马。这队人马的行军速度要更快,队伍的行列也拉的更长些,落在后面的几个歩队干脆已经失去了队形。看着坡道下的景象,刘成的脸上露出了得意的笑容:“果然不出我所料,传令下去,点火!“ 随着刘成一声令下,二十多个士兵将七八辆手推车推上了土坡,并将手推车上的木箱对准了陡坡下正在通过的敌兵,接着用点着了木箱后面的引信。 轰!轰!轰! “后退!调头!”李自成高呼。 火箭划破空气时的尖锐的嗖嗖声连成了一片。仿佛有一只巨大的鼓风机在无休止的转动,将大量空气吹过一个狭窄的出口。李自成可以清晰的看到距离自己仅有十几步开外的两个远方堂侄连人带马变成了两只巨大的刺猬。火药燃烧喷射气体带来的巨大冲击力甚至将他们从马背上掀飞起来,摔倒在地。相比起它们的主人。战马的生命力要旺盛的多,这些倒霉的畜生被剧烈的疼痛刺激的发了狂,它们疯狂的撂着蹶子,将旁边的骑士也从马背上撞下来,坚硬的马蹄铁轻而易举的踏碎了骨骼和肌肉,将其变成碎骨和肉泥,还能停留在马背上的骑士们大声的叫喊着,用力用双腿夹紧坐骑的两肋,以免被其掀落下来。 凭借精良的骑术加上一点好运气,李自成终于控制住了自己的战马。不过此时他悲哀的发现自己军队中最好的一部分已经完蛋了,至少有八十个骑兵在地上痛苦的挣扎和呻吟着,剩下的幸运者也都在竭力重新控制住胯下的坐骑,虽然还没有遭到攻击,后面的步兵也乱作了一团。此时李自成已经顾不得自己的个人安危了,他打马跑到在地上抱着大腿哀嚎的旗手身旁,一把将大旗抢了过来,高高举起用他能够发出的最大嗓门吼道:“不要乱动,官兵人数不多,大伙坚持一会儿,老营的援兵马上就到!” 似乎是为了证明李自成的判断没有错误,两轮火箭之后,坡顶上的攻击就暂时停歇了下来。李自成跳下战马,跑到步兵行列了,用拳头c脚踹c刀背c刀柄等一切手段激励和迫使步兵们向坡顶上冲去,农民军的弓箭手也开始向坡顶射箭。坡顶上的官军也开始向下射箭和发射鸟铳,箭矢与铅子你来我往,身边们的人像杂草一样死去,但李自成却没有感觉到一丝恐惧,热血就好像在血管里沸腾了,给了他无以伦比的力量。突然,一抹黑光闪过李自成的眼帘,落到地上。那是一个人头大小的黑色藤团。还没等李自成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那个黑团就发出嘶嘶的燃烧声,随即喷射出淡黄色的刺激性气体,李自成本能的掩住自己的鼻子和双眼,几乎是同时,更多的这种玩意被从坡顶上投掷下来,很快大量的刺激性气体被从这些黑色的藤团中喷射出来,坡底的流贼们纷纷发出痛苦的叫喊声,他们的眼睛被大量的泪水所遮掩,喉咙和鼻子被痛苦的折磨着。他们丢下手中的武器,惊惶的想要找出一条可以逃生的道路,但这不过是徒劳的努力,绝大部分人没跑出多远就摔倒在地,随即在身后同伴的践踏吐出最后一口气。相比起这些来说,从坡顶上射下来的铅弹和箭矢根本就算不了什么了。 “不!”李自成绝望的喊叫:“不,不——”但在这一片混乱中,根本没有人听到他的吼叫声,每一个人都在竭力寻找生路,死亡和恐惧在人群中弥漫着。李自成向后面退了几步,被绊了一下,几乎摔倒在地,他转过身来发现绊到自己的正是自己的坐骑,这匹骏马此时已经倒在地上,鲜血正从它曾经强壮的躯体上涌出来,那双眼睛正悲哀的看着自己的主人,湿润的鼻翼在痛苦的抽搐着。李自成咬紧牙关,从腰间拔出刀来给了它一个痛快,然后他用力扯下一块外衣,用鲜血浸透了蒙在脸上,跌跌撞撞的朝记忆中道路出口的方向冲去。 陡坡下的谷地,李自成被人流裹挟着,跌跌转转的向前挪动,紧闭双眼的他咬紧牙关,奋力向前,好几次他都被人挤倒在地,但都凭借强韧的体力和顽强的意志又站起身来,他能够感觉到不时有手抓住自己的双腿。李自成很清楚这些都是已经摔倒在地上的手下,此时他唯一能做的就是挣开拉扯奋力向前。(未完待续。)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三十六章 甘美 这样下去我会迟早会耗尽体力被人挤到在地活活踩死,或者跌进某条深沟摔断脖子,但无论如何都比留在这儿等死要好。?一只要能逃出这个被死亡和烟雾控制的谷地,找到一匹马,他就能逃出生天,重新开始。对于自己的骑术和武艺,李自成是非常有自信的。 也不知过了多长时间,在李自成的感觉里几乎已经过了一个世纪,他感觉到空气中的那种让觉得火燎燎的刺激气味淡了许多,身旁也空旷了不少。李自成用袖子狠狠的擦了擦脸,用力睁开双眼,谷口已经在他的身后了。 坡顶上,刘成蹲在陡坡边沿,像雕像般一动不动,全然不顾被流矢射中的危险。下方的谷道中,烟雾四起,绝望的流贼们正丢下武器向谷口逃去,但是他们中的绝大部分都在半途中倒下。杜国英目瞪口呆的看着下方生的一切,在他的身旁,几个士兵正在费力的将最后一套“一窝蜂”推到坡边去,这是一种将多火箭装载在一个特别制造的木桶里的武器。作为一个将门子弟,杜国英当然知道“一窝蜂”的弱点——那就是命中率低的吓人,制造工艺和推进燃料的缺陷使得这种原始的火箭的飞行轨迹根本是不可控制的,时常有射出去不远突然掉过头一头扎进射阵地的情况,所以明军才搞出“一窝蜂”这种武器来——既然很难瞄准,那就一次多射些,总有几个会射中吧。而这次之所以能造成这么好的效果有两个原因:1c距离够近,从坡顶到下面的道路直线距离也就三十来米;2c刘成对这些火箭做了一点小改进,在火箭的尾部添加了一根平衡杆,即仿效十八世纪末的英国炮兵上校威廉。康格里夫制造的康格里夫火箭,这种在人类历史上臭名昭著的兵器最主要的作用是用来攻击固定的目标比如城市。这种火箭与中国古代常使用的火箭的最大区别就是在火箭的尾部多了一根平衡杆,这样就可以让火箭大致上保持飞行的方向,虽然无法与滑膛炮与滑膛枪相提并论,但比起原来的“一窝蜂”之流自然是天上地下了。唯一可惜的是由于这种武器还是第一次使用,储备的数量有限。射完两波就没了,还得用鸟铳和弓箭补枪。 “怎么样?”刘成笑嘻嘻的拍了拍杜国英的肩膀:“这些玩意还过得去吧!” “何止是过得去!简直是,简直是——“杜国英的脸色涨的通红,整个人都结巴了起来。刘成都有点害怕对方会突然口吐白沫了,笑道:”所向披靡,是吗?“ “对,对,所向披靡。大人这个名字起得好!“杜国英的脑袋点的像鸡啄米一样,两眼放出光来:”有了这所向披靡,什么套虏c什么东虏,还不都是土鸡瓦犬?血肉之躯还能抵挡的住吗?“ “哪有这么厉害的!“刘成笑道:“这是地形有利,流贼在坡地的过道里,地方有限无法闪避,若是在平地他们也是张腿的,岂有乖乖的站在那儿挨打的道理!” “就算是这样,也是非常厉害的了!”杜国英刚想再说几句,突然一旁的士兵们出一阵喧闹声。??一他转过身来,只见不远处的流贼老营上空升起了一片火焰。他诧异的转过头来,看到刘成的脸上浮现出得意的笑容。 “这,这是怎么回事?莫不是也是您的——“ “不错!“刘成点了点头:“流贼看到东关起火,就出兵救援,援兵半路遭遇伏击,老营的守兵就赶忙出来支援,正好被敏敏台吉的骑兵半路邀击。平旷之地,十步不及一骑,以养精蓄锐的骑队对惊弓之鸟的步卒。胜负又有什么悬念呢?杜千总。” “末将在!”杜国英本能的躬身领命。 “过会儿等烟雾散了,你马上下去清理战场,务必要找到贼的下落,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是。大人!” “杜固!“ “小人在!“ “你马上进城去,一定要确保马老先生与吕知州的安全!” 对于马子怡与吕伯奇两人来说,命运在崇祯五年的晚春是如此的无常,就在短短的不到十天时间里他们又官绅沦为阶下囚,又被解救出来,从阶下囚变为座上宾。这种旋风般的变化并非所有人都能够适应的。因此当全副武装的刘成带领着部将与随扈冲进府衙时,两人都本能的站起身来,紧张的问道:“刘大人(刘参将),外边情况如何了?” “生俘一千三百多人,斩六百余级,此外还有两千多流民。”刘成将取下头盔往身后的杜固手上一丢:“就是贼还没有抓到,也不知道是死了还是逃走了!“ “当真?“吕伯奇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通过齐九和赵有财的口中已经知道刘成只带了四百骑兵,主力还落在后面,在他看来刘成能够把自己就出来就已经是烧高香了,如果能夺回府城那更是祖宗保佑,根本没想到刘成能够把这股流贼几乎全歼。??一 “不错!“刘成笑道:”这次的事情还要请吕大人做个见证,清点级c俘虏c甲仗到时候就偏劳大人了。“ “那是自然,好说!好说!”吕伯奇笑道,此时他的心理已经生了一点微妙的变化,如果说最早他对刘成完全是大明文官对于武人那种视为奴仆贱役的鄙夷,那么当刘成在鄜州清理军屯c修建陂塘c做下好大一番事业的时候,吕伯奇对刘成的看法就变为厌恶夹杂着钦佩——即厌恶其横行无忌的作风,又钦佩其安世济民的才能;而到了现在则已经完全变为感激和妒忌,即感激其救命之恩,又有一个宦途即将结束的老者对官运亨通的达者的羡慕。按照明朝律法,像吕伯奇这种因为疏忽大意而至于所守州郡失守的官员,至少是要降职处理,像他这种年老又没有有力同党帮衬的举人出身,最好的情况也是致仕了。 “刘大人,马公,我去职之后,鄜州的这些事情便劳烦几位帮我变卖一下吧!”吕伯奇叹了口气。向刘成与马子怡拱手道,他的半生宦囊所积都已经变成了鄜州的田产,原本他还打算退休后在陂塘局里面谋个差事,便在这边落地生根。但这次的事情之后显然已经不可能。都察院的乌鸦们无事尚且喜欢生非,更不要说自己这个失地的罪臣浑身上下到处都是把柄了。只有将这些田产尽数变卖才能带回家去,可那么多田产这么短时间出卖肯定会被其他人乘机压价,能够帮得了自己的也就眼前这两位了。 马子怡闻言一愣,他正要开口应允却听到刘成笑道:“去职?吕知州为何这么说?“ “刘大人!“吕伯奇的脸上露出了痛苦的表情:”守官失地。能够免于斧钺之祸已是幸免于难,难道还会有其他情况吗?“ “失地?“刘成笑道:”吕大人失了哪里?鄜州城现在不是好好的吗?“ “这个——“吕伯奇闻言一愣,一旁的马子怡从刘成的话语中听出了一点,伸手在吕伯奇的手臂上轻轻的拍了拍,笑道:”刘大人此言甚是,只是就怕有些小人听风就是雨,在背后中伤吕大人!“ “吕大人行得正坐得直,难道还怕影子歪?”刘成笑道:“此番大股流贼攻城,吕大人以州兵死守城池,流贼多日未下。疲敝之极。末将这才能乘机内外夹击,将这股流贼一网打尽。若是有小人中伤吕大人,末将与麾下将士肯定是不答应的。” 听到刘成这么说,马子怡也笑了起来,拊掌道:“不错,若是有这等没有心肝的小人,鄜州乡绅父老也是不会答应的。” “刘大人c马老先生——”听到这里,吕伯奇已经是泪流满面,感动c惊喜c羞愧等数十种强烈感情充塞了他的胸口,让他一时间也不知道说些什么。只能双膝一软,跪倒在地。 “吕大人,你这是做什么!”马子怡赶忙伸出双手想要将对方搀扶起来,而吕伯奇却不起身。马子怡脑子一转,扭头道:“刘大人,你快来帮把手。” “吕大人请起!“刘成也伸出手来,这次吕伯奇终于起身了:”刘大人,你这次与老朽有再生之德,真不知道要如何才能报答。“ “吕大人何必如此呢?“刘成笑了起来:”文武之道。一张一弛,我在鄜州时多有得罪之处,吕大人的度量末将一直是钦佩不已的。此番若是您罢官去职,换了个不识趣的过来,到时候麻烦的还不是我自己?帮人就是帮己呀!“ 说到这里,吕伯奇如何还听不出刘成的弦外之音,赶忙笑道:“刘大人所言甚是,文武本是一体,今后本官一定与刘大人和衷共济,以国事为重。“ 三人在衙门内说了一会儿话,刘成便推说还有军务在身,起身告辞了。吕伯奇连连挽留不成,便亲自与马子怡送出大门方才回去。刘成回到东关,便让手下传来杜国英,劈头问道:“那自称‘闯王’的李姓匪可曾拿住了?“ “禀告大人,已经在俘虏中清点过一遍了,并无那贼李自成,只有流贼的三当家田见秀被郝摇旗拿下了。“ “那尸体呢?有没有在尸体里面?“ “末将正在清点,一时间还没有清点完。“ “那他的侄儿李过呢?“ “禀告大人,俘虏中有人说李过一大早就带兵前往东关了,末将以为应该就是早上我们放过的那一股贼人,听俘虏说那一小股流贼看到情况不妙就逃走了,李过应该就在那一小股贼人中!“ 听到李过也逃出生天,刘成的脸色越变得难看起来,相比起这场战斗的胜利,他更在乎的是李自成这个人的生死,毕竟史书上记载如果李过在那股流贼中,那么李自成生还的概率就非常高了,毕竟在史书里记载李过与他的叔叔关系十分亲密,假如李自成当时还在危险之中,李过一点也不尝试救援叔父就逃走的可能性不大。 “加紧搜查,一有了结果立刻禀告我!“ “是,大人!“ 屋中只剩下刘成一人,他一屁股坐回到椅子上,才觉得喉咙干的几乎冒了烟,灌了两口凉茶下去才觉得好了点。由于那篇郭沫若先生的《甲申三百年祭》的缘故,许多人都将李自成当成了一个目光短浅的失败者。但在刘成看来李自成的有雄才而得众心,百折不挠,终不为人下,在明末这个大舞台上至少是前三名,他的失败只有一个原因——运气不好。史书上对于李自成死因可谓是众说纷纭,但最著名的一种是大约在顺治二年(1645年)五月在今天湖北通城九宫山附近为当地乡民所杀,当时李自成与大军失散,身边仅有护卫二十余人,而当时顺军东西两路大军加起来尚有二十余万之众,他的死完全是一种偶然。而他本人年仅三十九,正是一个政治家与军事家的黄金年龄。正是由于李自成的死,群龙无导致原本还有二十余万的顺军土崩瓦解,或降于满清,或降于南明,很快就被消灭了。而后来“两厥名王“的晋王李定国此时不过是张献忠的四个义子之一,逃往云南时仅有三千余人,试想假如李自成没有死于九宫山中,在南明被灭,西南空虚的时候,以他的才略和威望,一定能够东山再起。像这样的枭雄人物,要么杀了,要么收入麾下,放在外面早晚有一天会酿成大祸。 正当刘成在苦恼走脱了李自成的时候,外间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刘成抬起头来,只见敏敏快步走了进来,原本白皙的双颊上布满了兴奋的红晕。少女看到刘成就冲了上来搂住对方:“真不公平,我今天才第一次品尝到胜利的滋味,看着英勇的勇士们冲散敌人的队列,像苍鹰追逐野兔c猎犬追逐狐狸那样追赶敌人,把他们一个个射倒,砍倒,践踏在马蹄之下,这种感觉比什么都要甜美。“(未完待续。) ps:  刚刚韦伯在讨论区里看到某书友问我他刚刚才淘到这本书,觉得从一开始订阅他吃亏,从现在订阅我吃亏,便从1一1章开始订。对于这个问题,韦伯只能说我尽自己的良心写,不灌水,不扯淡;吃亏不吃亏,我又没法管的着大家,就没法说这个了? 还有一个书友猜测接下里刘成会用骑兵追击流贼,拿破仑说过,击败敌军之后要尽可能快的夺取敌人的营地和辎重,失去了辎重和营盘,敌人的败军很快就会崩溃。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三十七章 冒功 “希望你没有受伤!“刘成有些尴尬的推开少女:”要不然我可不知道怎么向巴图尔汗交代!“ “怎么会受伤!“敏敏笑道:”我穿着最好的铁甲,又只用弓箭和鸟铳射击。????一c?一??“说到这里,她叹了口气:”可惜我不是个男人,不然我就可以向车臣台吉哥哥那样冲进敌人的行列了。“ 刘成唯恐敏敏下次真的去亲手厮杀,赶忙劝说道:“扑倒狐狸的是猎犬,但得到猎物的却是猎人!今天我未射一箭,可胜利者难道不是我?“ “那是自然!“敏敏眼珠子一转,笑道:“对了,你这次赢得如此漂亮,大皇帝陛下是不是要给你加官进爵了?” “可能吧。”刘成不以为意的笑了笑,此时的他对于自身的官爵倒不是太在意,毕竟他现在已经是参将,可以独领一路,在往上就是副将c总兵。明末差遣混乱,内战外战的机会又多,像自己这种手头有兵的武将,不要说副将总兵,就算是提督也是指掌间的事情。毕竟朝廷名器就和政府行的纸币一样,其真实价值不是在于纸币上面印的数字,而是在于行纸币的政府有多少斤两,政府不行了,就算纸币上面的有十几二十个零,也是一文不值的。 敏敏何等机敏,立即感觉到了刘成的态度:“怎么,你不想升官吗?“ “那倒不是!“刘成笑道:”荣华富贵哪个不喜欢?只不过我大明朝的武官当起来也没有什么意思,说白了也就是个大兵头,自然就有些懈怠了。“ 敏敏有些懵懂的点了点头:“那怎么办?你该不会要去考科举了吧?” “那怎么可能!”刘成笑了起来:“莫说我没法丢下这一大摊子,就算去了也考不上的,十载寒窗的滋味可不好受呀!”说到这里,刘成脸上露出一丝得意笑容:“不过也不是没有办法,我自己做不了文官,便找个能做文官的人不就可以了。” 庆阳,三边总督行辕。 “大人,鄜州府有紧急军情送到!”一个幕僚小心翼翼的禀告道。 “哦?”洪承畴抬起头来。??一相比起之前他白皙的脸庞消瘦了少许,但双目有神,依然是那副精明强干的样子。 “使者就在外边等候。“说到这里,幕僚上前两步。靠近洪承畴压低声音道:”那厮说有几分心意送上。“ “心意?”洪承畴的眉头紧皱了起来,在这个节骨眼上的贿赂可未必是什么好事,毕竟他刚刚上任三边总督,功名心还重的很,君子爱财取之有道。相比起钱财来仕途才是洪承畴最看重的。 幕僚看了看洪承畴的脸色,笑道:“老大人,见一见又有何妨。” “罢了,你便让他进来吧!” 进来的使者是个三十出头的文士,向洪承畴见过礼之后,便双手呈上书子。洪承畴皱着眉头接过打开一看,眉头立即舒展开来,用颤抖着的声音问道:“鄜州安然无恙,斩六百余级?生俘千余人,此事当真?“ 那文士笑道:“自然是真的。级在刘参将的手下那里,想必很快就到了,至于俘虏留在鄜州,大人自可派人清点。” 听了对方如此回答,洪承畴终于松了口气,按照信中所写的:流贼化装为卖艺的戏子,混入城中企图夺城,为守城将士现,将其尽数擒杀,城外的流贼见状恼羞成怒。四面围攻。守城的吕知州亲冒矢石,在城头上激励将士死守,然流贼势盛,正在危急之时。幸喜延绥镇左营参将刘成领兵赶到,内外夹击大破流贼。洪承畴上任以来,虽然对于进剿催逼甚急,但取得的战果却并不多,这让他也颇为心焦,如果闹出像鄜州这样的府城为贼人攻陷的事情。只怕他也要去诏狱陪自己的前任了。 “好,吕大人守城有功,本官自然会禀明朝廷,加以封赏!”说到这里,洪承畴笑道:“可惜贼李自成未曾拿到,为竞全功呀!” “制军大人所言甚是,不过刘参将已经下令严加缉拿,想必不久后便能将贼拿住。”说到这里,那文士抬起头来,侧过头看了看旁边的幕僚,那幕僚用探询的目光看了看洪承畴,看到上官微微的点了点头,便赶忙退了下去,此时屋内只剩下两人。那使者上前两步,从怀中取出一份礼单双手呈上,笑道:“些许心意,还请制军大人笑纳!” “且慢!”洪承畴没有伸手去接礼单,笑道:“吕大人如此多礼,不知有什么事情呢?” “无非是想要百尺竿头,更进一步,附大人骥尾罢了。??一”那文士笑道。 “原来如此!“洪承畴听到这里原有的警戒不由得一松,笑道:”有功必赏那是自然,吕大人也太过小心了!“随手将那份礼单放在几案上,微微一瞟,饶是以他多年的宦游生涯,心中也不由得一动。 “上等呢绒五百匹,白银两千两,金三百两,羊脂玉器十件,鄜州附郭水浇好地一千亩。”洪承畴将礼单翻过去压在几案上,沉声问道:“吕大人到底有何所求,还请明言。” “无非是想要巡抚鄜延一路罢了!“ “鄜延路?巡抚?“以洪承畴的饱读诗书,自然知道对方口中的鄜延路是什么东西,北宋时西北最大的边患便是党项族建立的西夏政权,为了支持与西夏的战争,北宋在陕西由东到西建立了熙河c泾原c环庆c河东c鄜延五个边防区,即著名的陕西五路,分别由经略安抚使指挥调度,除了可以调度所在区域的军队外,还能够征民力c财力,除了以文官出任以外,权力之大几乎可以与唐代的节度使相提并论。明代也不是没有类似的官职,比如负有边防责任的巡抚c总督等等,但相比起北宋的西北五路,明代的这些巡抚c总督的权力要小得多,究其原因可能是明代西北的边患威胁远低于北宋的西夏,自然不用给予其那么大的独断权力。 看到洪承畴有些犹豫,那文士低声道:“若是大人为难,可否迁任同州兵备道。“ “同州兵备道?“洪承畴听到这里。突然想起不久前刘成曾经向自己提出过的调任一个”知趣“的文官担任同州知府的要求,心中不由得一动。 “若是如此,倒是不是不可以斟酌!“说话间,洪承畴已经将礼单纳入袖中。 约莫过了半响功夫。那文士出了行辕,在外边等候已久的杜固迎了上去,问道:“马公子,情况如何了?“ “洪制军已经收下了礼物,应该是问题不大了!“马仁成擦了擦脸上的汗水。苦笑道:”我还是第一次与这么大的官儿打交道,当真是难熬的很。“ “差使办成了就好!“杜固笑道:”这次的事情若是成了,也少不了你们马家的好处,怎么样,要不要考虑也去找个官儿当当?“ “还是算了吧!“马仁成连忙摇头道:”还是在刘大人手下做事省心,以前我是不觉得,现在才觉得要是这官儿还真不是一般人能当的,一个不小心连身家性命什么时候没了都不知道!“ “这倒是!”杜固点了点头:“说到这里就不得不夸夸咱们将主爷了,流贼也好c文官也罢,就连骚鞑子。天上飞的,地上跑的,水里游的,就没一个他对付不了的,整一个酸甜苦辣咸全不忌讳的。俺能够跟上这一号将主,当真有福气了。” “是呀!“马子怡叹了口气道:”对了,杜千总,你说说刘大人为啥对那个姓李的贼这么看重,不但催令各军严加追击,还加了两千两的悬赏。以前可是从没有过的?” “我哪知道,我要是知道不就让我当将主爷了?”杜固满不在乎的笑道:“俗话说兵虽将领草随风,咱一当兵吃饷的上面的说啥怎么做啥就是了,操那个闲心干嘛?” “那你说那个贼现在在哪儿呢?” “应该是逃出去了。要不然这么多天下来,早就被人翻出来了。没死在那谷道里,算他命大!”说到这里,杜固笑道:“其实也就是早晚的事了。“ “为何这么说,你不是说他应该逃出去了吗?“ “是呀,这不是有悬赏吗?“杜固笑道:”只要斩贼李自成级来报。洗却旧罪,赏银两千两。马公子您是书香门第出身,这两千两银子寻常百姓家干上十辈子也挣不到呀。您也知道我也是从过贼的人,这流贼平时还好,一旦打了打败仗就个个人心惶惶,大伙儿可都憋着劲给自己找条后路呢,光是洗脱罪名就已经让不少人心动了,更不要说还有两千两的赏银。“ “呵呵,杜兄说的是,说的是!“马子怡听到这里,不由得朗声笑道:”听杜兄这番解释,果然是鞭辟入里,我本来还有几分担忧的,现在倒是全放心了。“ 时间回到几天前,鄜州城外东关之战。 李自成竭力张大嘴,冷冽而又新鲜的空气冲进他的肺部,突然他剧烈的咳嗽起来,整个人就好像虾米一样弯曲着,他能够感觉到胃部在剧烈的抽搐,紧接着他就呕吐起来,一开始是食物,接下来是清水,最后是胆汁,直到什么都没有的时候,李自成跪在地上,开始痛苦的干呕。当他重新从地上爬起来的时候,才现自己的只有一只脚上还有鞋子,另外一只应该是在逃跑的时候不知不觉间掉了。李自成回过头看了看谷地,鸟铳声和喊杀声正在渐渐平息,战斗已经快要结束了,追兵马上就要来了,这个时候脚就等于命。李自成费力的从上衣撕下来一大块布把脚包好,跳上一匹无人的马,向西北方向逃去。 从正午时分,天空开始变得乌黑起来,细雨下个不停,将李自成全身上下淋得透湿,也模糊了他的蹄印。他一路向西北方向逃,翻过两道沟壑,进入一条人迹罕至的谷地,这在黄土高原上很常见,某次秋日的暴雨就会让本来坚硬的黄土变的松软,无法抵抗水流的冲击,高耸的崖壁崩塌下来,成为险峻的沟壑。李自成竭尽全力策马狂奔,他的身边由空地变为荆棘c又有荆棘变为小灌木,最后变成一片稀疏的乔木,他不时停下马,回头确认没有人在追赶他。他很清楚,官兵会竭力抓住自己,他们会清点尸体,询问俘虏,最终确认自己没有死掉,然后就会派兵缉拿,甚至悬赏,即使官兵不会,那些被自己活捉后勒索赎金的知府与缙绅们也不会放过自己,只要抓住自己,他们就会把砍掉自己的脑袋,然后将其挂在城楼上以恐吓那些被他们逼得无路可走的可怜人。李自成很清楚这一点,但是他不后悔,一点也不后悔。 就这样,李自成和他的马漫无边际的跑了两天,突然坐骑前蹄一软,措手不及的李自成从马背上滚落下来,幸运的是他没有被坐骑压到。他花了好一会儿功夫才从地上爬起来,走到坐骑旁,随即便沮丧的咒骂了起来,这头可怜的畜生的前蹄已经折了,继续奔跑已经不可能了,天色已黑,还在下着雨。李自成不得不拔刀结果了它的性命以免其继续忍受痛苦,过了一会儿,他从马尸体旁爬起来,手足并用的走到一颗槐树下,一屁股坐在树根上,蜷缩起身体尽可能的保持自己的体温,在暮春的陕西,夜里的低温依然是致命的。合上双眼前他做的最后一件事情就是将右手握紧腰间的刀柄,很快他就进入了梦乡。即使在梦中他也没有得到安宁,依旧在与官军厮杀,与现实中不同的是,他麾下的不再是盔甲不全的流民军,而是装备精良的铁骑,在自己的率领下,他们冲破了敌军层层阵型,直扑其将旗,他甚至可以闻到敌人身上散出的恐惧的味道,听到人和马的恐慌的喊叫声,人们从马背上跌落,被马蹄和刀剑结果性命。自己满心欢喜的驱赶着坐骑,冲进官军的行列,挥舞着佩刀,将敌军的旗手砍落马下,然后驱使坐骑将敌旗践踏到泥土之中。(未完待续。)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三十八章 猎鹿 李自成是被清晨的鸟鸣声惊醒的,他下意识的握紧了右手,刀柄带来的充实给他带来了一种安全感,他从地上爬了起来,踉踉跄跄的走到马尸旁,从马腿上割下一块肉,想要烤熟了作为自己的早餐,但昨夜的雨把一切都弄的湿漉漉的,他没有办法找到引火物,最后他只得将马肉切成一片片的硬生生吞下去了。``し 有点东西下了肚,他的体力恢复了不少,李自成正想考虑一下自己下一步应该怎么走,突然听到远处出来一阵歌声。他的身体立即僵硬了,是官兵c是流贼c还是当地村民。他赶忙站起身来,向左右看看寻找一个躲藏的地方,但四周除了几棵长得东倒西歪的槐树c枣树之外,就都是讨厌的开阔地了,唯一可以藏人的只有一块半人多高的大石头,眼看着歌声越来越近,李自成一咬牙便跳到石头后面去了。 “月儿高,望不见我的乖亲到。猛望见窗儿外,花枝影乱摇,低声似指我名儿叫。双手推窗看,狂风摆花梢。喜变做羞来也,羞又变做恼。“ 随着歌声越来越近,李自成也听得越发清楚,他虽然读书不多,但也听出了这乃是明时陕西流行的民歌中的一首,讲的乃是热恋中的少女等待情人焦急不安的心情,便是当时著名的酸曲,唱歌的是一个男人,偏偏捏紧嗓门乔装做女声,听上去颇有些怪怪的。突然一个尖利的声音打断了歌声:“大哥,这里怎么有匹死马?“ “嗯,看这马肉尚未完全僵硬,定然没有死多久,赶快在四周搜查,说不定就能拿住马主人!“ “糟糕!”李自成听到这里,不由得暗叫不好,转身想逃却触动了旁边大石上的几块石子,落在地上发出声响。顿时引起了来人的注意。 “听见了吗?“刚才那个唱歌的声音喊道:”石头后面肯定有人,快给出来。不然有你好看的!“ 李自成咬紧牙关,只得站起身来,只见对面站着十来条汉子,个个都是徒步。身上泥斑点点,风尘仆仆,有的穿着粗布衣服,有的干脆就是裹着未经糅制的羊皮,头发也是乱七八糟的。与野人几乎没有什么区别,他们的武器是棍棒c骨朵c锈迹斑斑的斧子和长柄镰刀,为首那人身材高大,较之身旁最高的同伴都高出一个头来,留着连鬓胡子,身上套了件士兵常穿的胖袄,腰带上挂着佩刀与匕首,胖袄破损的地方露出铁质的甲片,头上戴着一顶铁盔,手上提着一根两头包了铁皮的长棍。他全身上下最值钱的可能就是那顶带兜帽的呢绒斗篷了。又厚又暖和,尾端沾满了青草的绿汁和血迹,配上他修长的双腿,倒好似一只大鸟。他不慌不满的看了李自成一眼,懒洋洋的笑道:“快把你手上那把破刀子丢下,不然我就吹声口哨,就让你变成地上那匹马一样。” 首领的威胁在他身后的手下中引起了一阵哄笑声,一个拿着角弓的雀斑脸把弓弦拨动的砰砰响,仿佛是为了印证首领威胁的真实。李自成稍微估计了一下双方的实力对比,自己的左臂在落马时已经受了伤。又少了一只鞋子,这至少要减少自己一半的实力,而对方有十几个人,哪怕这里面大多数看上去都不怎么样。但毕竟也有十几个人呀!“ “还不放下?“首领的声音里露出了不耐烦的神气:”我的耐心可不怎么样呀,核桃射他一箭,别射死就行!“ 那个长着一脸雀斑的弓箭手应了一声,立即将弓拉满了,李自成一咬牙,将手中的佩刀丢到地上。双手举过头顶,笑道:“我放下就是了,都是道上的兄弟,何必伤了和气!“ “道上的兄弟?“首领笑道:”就凭你一张嘴?小的们,上去搜搜他身上有什么东西?“ “是,掌盘子的!“一个约莫只有十五六岁的少年冲了上来,就开始从头到脚的搜身,李自成强压下将对方制住作为人质的打算,笑道:”不知这位兄弟是哪一家的,莫让大水冲了龙王庙,一家人不识一家人了!“ 那首领笑道:“你莫要与我套近乎,咱们哪一家都不是,谁从咱们这里过,咱们都要吃他一口!” 听到这里,李自成不由得暗自叫苦,显然这伙人应该附近的小股土贼c杆子,求得就是好处,此时自己身上也没有什么财物,而且这种土贼排他性极强,一般不吸收外部成员,就算自己想要通过加入来保命也很难。 “掌盘子的,这家伙是个穷鬼,全身上下就没半点值钱的东西!”那少年把李自成从头到脚搜了一遍,大所失望的朝首领喊道。 “兔崽子,就凭你这等眼力还想跟着老子做贼?”那首领笑骂道:“你看他右脚上那只靴子不是挺好的?你平日里不是总是喊着脚冷吗?这次就便宜你了!” “白大哥说的是!“那少年闻言大喜,三下两下就从李自成脚上把靴子扒了下来,给自己穿上了,得意洋洋的在众人面前显摆了两下。李自成强压下胸中的怒气道:”这位大哥,你们现在搜也搜过了,不如结个善缘,放我走了日后也好相见!“ “放你走了?“那首领眼珠子一转:“想得倒美,寨子里正好拉磨的驴死了,便是把你拉回去拉磨也是好的,给我绑了!”众人不由分说,一哄而上,将李自成五花大绑了,他不敢反抗只得大声道:“一头驴子又值几个钱?你若放我走了,我陪你十头驴子的钱。“ “十头驴子?”那首领笑道:“看不出来你倒是有钱的主呀,为何身上却没有半文!” 李自成见事情有了转机,赶忙鼓动唇舌:“我虽然没钱,可却有个有钱的朋友,他会替我出钱。” “是吗?”那首领突然笑道:“若不是早先看了悬赏,就险些给你骗了,你是在鄜州被官军打败的流贼头目吧,官府已经打出悬赏告示了,只要拿住贼首李自成,赏银两千两,洗清前罪。便是拿住了小头目,总也有些好处。那将主爷是个守信的人,俺先前抓了个小头目送去,便赏了俺一件斗篷。暖和着呢!看你这样子,怎么看也是个大头目,兄弟们怎么也能每人混一件斗篷吧?” 听到这里,李自成心中一凉,心知再辩解下去也没有用处。冷笑道:“是又如何?你明明是绿林道上的,却向出卖自家兄弟求利,算什么英雄好汉?“ 那首领伸手拦住想要上前给李自成一点厉害看看的手下,笑道:“想必你就是那官府悬赏捉拿的首领吧,看官府花了这么多银子拿你,想必你肯定是个英雄好汉了。可惜英雄好汉不长命,奸臣小人过百年,我白旺对当英雄好汉没兴趣,只喜欢好酒好肉,三妻四妾。高官厚禄,这短命的英雄好汉,还是让你去做吧!”说到这里,白旺吆喝了一声:“来人,把这匹马剥了皮,把肉也带走,咱们今晚回寨子好生乐呵乐呵,明天就把这厮送到城里领赏去!” 鄜州,苇谷,位于鄜州以南三十里。谷中有溪水东南流,合于三川水中,由于谷中水旁多芦苇而得名。 已经是谷雨时分,往日凛冽的西北风已经被温软的东南风所代替。细密的雨水落在地上,几乎在一夜之间,黄褐色的土地就蒙上了一层绿色,在靠近谷水的两岸,更是长满了茂密的芦苇和各种野菜,山中忍耐了一冬的饥饿和寒冷的动物们纷纷到水旁觅食和饮水。空气中充满了生命的气息。 咚咚咚! 一阵细密的鼓点声打破了这片静谧,一队骑士扫过水旁的芦苇地,他们一边用矛杆或者棍棒拍打着芦苇丛,一边大声的吆喝或者垂着木哨,发出巨大的声响,受惊的野兽惊惶的逃出茂密的芦苇丛,来到较为稀疏的草地上,鹿c狼c狐狸c狍子c野兔等各种各样的野兽混杂在一起,向山脚边的树林逃去。这时鼓声的节奏突然一变,一队隐藏在树林边缘的骑士也冲了出来,将野兽们又赶了回去,两队骑士就好像两支巨大的臂膀,将这些野兽们不断地向草地的中间赶去。 小丘上,刘成身着一件青色的罩甲,头戴折角璞头,腰间挂着弓袋与胡禄,骑在马上,一副行猎的打扮,身旁有十几个善骑的亲从服侍着,正兴致勃勃的看着山丘下的一切。而敏敏则身着曳撒,前身分裁,打马面褶子,用紫纱罗巾裹头,手持鼓槌站在一面羊皮鼓旁,正在用鼓声指挥着下面的两队骑士的行动。由于兴奋的缘故,她美丽的脸颊上已经露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珠。 “射中了!“ 丘下传来一阵欢呼声,不一会儿功夫,一个精悍的蒙古骑士打马冲到丘下,跳下马来,双手举着一头麂子上得丘来,在敏敏面前跪下,将猎物双手举过头顶,高声唱道:“勇士打下的第一头猎物,敬献给草原上最美丽的别吉,巴图尔的子孙呀,像雪山一样雄壮,像雪莲花一样美丽!“ 敏敏笑了起来:“好,好,格桑你不但跑的最快,射中猎物也是最快,不过今天你倒是找错人了,今天猎场的主人不是我,而是这位刘参将!“ 那格桑赶忙转过身来,向刘成跪拜,刘成跳下战马,走到猎物旁,只见那麂子中箭之处竟然是右眼,从左眼贯出,没有伤到一点皮子,端的是好眼力c好手腕。刘成暗想别的倒也罢了,这骑射之术确实比不过这草原上的天之骄子们,他想了想,解下腰间的佩刀递给那格桑,笑道:“今日你替我射杀猎物,明日在战场上你便用这刀替我杀敌!“ 那格桑感激的结过佩刀,偷偷的看了敏敏一眼,看到敏敏微微的点了点头方才系在腰上,唱道:“愿为大人的鹰犬,横断黑水c粉碎岩石c征讨外敌,挖取心肝!“ 刘成点了点头,示意格桑站在一旁,随着时间的延续,不时有骑士上小丘来向两人敬献猎物,刘成便依照猎物的大小与射中的难易程度加以赏赐,众骑士皆十分欢喜,过了约莫一顿饭的功夫,猎场中只剩下一头十分雄壮的公鹿,刘成也看出了围猎的猎人有意无意间都放过了它,这时敏敏突然将鼓槌往旁边一丢,笑道:“刘成,轮到你我了。“ “你我?“刘成闻言一愣,他现在的骑术相比起刚刚穿越的时候自然是天上地下,但距离骑射那还有相当大的一段距离,更不要说在马背上射杀奔驰不休的野鹿,这比起战场上射杀几乎可以算是固定靶的步兵难度大的更是不可以道里计了。 “是呀!“敏敏笑道:”那头公鹿是最大的猎物,就是将士们留给首领的,你我是他们的首领,自然要最后出场。“ “我哪有这个本事!”刘成苦笑起来:“马背上能跟上这头鹿就不错了,何况弯弓射猎,你这不是难为人吗?” “弓箭射不中你可以用鸟铳呀!待会我去猎那野鹿,若是不成你便用鸟铳吧!“ “这倒还行!“刘成这才松了口气,他深知乱世之中什么事情都可能发生,在骑术和各种冷兵器c热兵器上都下了不少功夫,但碍于天赋和修习时间的缘故,也就在鸟铳一项上还算得上比较突出的,用精选的鸟铳在五十步内可以十中七八,这水平在围猎场中是足够了。 两人上得马来,朝猎场而去。那两队骑士看到首领亲自前来打猎,纷纷在头顶上挥舞着手中的武器,大声欢呼。鹿性子最为胆小,这头公鹿惊疑不定的看着四周,微微低下头,鼻孔喷射出热气,用蹄子刨着地上的土,它那美丽的鹿角在阳光的照射下,反射出金属般的光泽。(未完待续。) ps:  要月票,要月票!发现已经落在很后面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三十九章 狗盗 刘成打马进了围子,从马鞍后面取出鸟铳,熟练的装填好子药,点着火绳,然后将火绳在夹子上夹好,静静的等待着时机。。而敏敏则轻轻的踢了下她得坐骑,这是匹三岁的母马,虽然算不上雄俊,但胜在性子温驯,跑起来平稳得很,而且耐力很好,用来骑射是最好不过的了。 随着坐骑跑了起来,敏敏取出角弓,又从胡禄里抽出三支猎箭来,除了一支搭在弦上,其余两支都在握在持弓的左手之中。那马儿绕着野鹿越跑越快,敏敏双腿用力,屁股微微离开马鞍,臂膀用力将角弓拉满了,突然放开右手,只听得嗖的一声,箭矢如流星一般滑过。那公鹿突然往旁边一跳,箭矢贴着鹿角插在地上,只露出大半截箭杆来。 “哎!”几乎是同时,围场的骑士发出惋惜的感叹声,叹息声还没落地,敏敏的第二箭已经射了出来,这一次她射中了,半月形的箭矢深深的嵌入了公鹿的右后腿,鲜血立刻喷射出来。围观的骑士们随之发出一片欢呼声,与先前的叹息声几乎连成了一片。 中箭的公鹿挣扎着跳了两下,向右侧的山林冲去,但是那边的骑士们立即用长矛和大声的呐喊将它赶了回来,它又像这样朝其他几个方向冲了几次,但都被赶了回来。鲜血从伤口处不断流出,溅落在地上,很快这头公鹿的速度就慢了下来,敏敏打马追了上来,在相距只有十余步的距离一箭射中了它的脊背,绝望的公鹿调过头来,朝敏敏冲去,锋利的鹿角就好像一支长叉,闪着嗜血的光。敏敏躲闪不及,只得猛拉缰绳,竭力将坐骑掉过头来,挡在自己与公鹿之间。以期可以挡一挡。正当此时,只听得“砰!”的一声响,那头公鹿轰然倒地,原来是刘成看到情况不妙。一铳打中了鹿头,将其击倒在地。 围观的骑士们稍微平息了一会,随即发出一阵响遏行云的欢呼声。敏敏跳下马来,拔出腰间的匕首割下公鹿的耳朵,走到刘成马前双手奉上。刘成有些犹豫的看着这一切。而敏敏坚决的用鹿耳的血涂饰在刘成的脸颊上,然后轻轻的吻了他一下。 也许是因为沾到鹿血的缘故,少女的吻带着一丝咸腥味,刘成稍一犹豫,便一弯腰将蒙古少女抱上了坐骑,回吻了过去,少女也伸出胳膊,紧紧的搂住了刘成的脖子,两个人在马背上,仿佛连成了一体。 在回城的途中。随行的骑士中无论是蒙古人还是汉人,每一个人的心中都在涌动着一种无名的兴奋,即使是最愚昧无知的人也清楚在他们的首领们之间已经产生了一种特殊的关系,由于两人特殊的身份,这一新的关系将促成一个新的联盟的诞生,这对于整个西北,乃至从天山南北到北中国的广袤区域都是有着深远影响的。而对于见证了这一联盟诞生的他们来说,无疑会带来巨大的利益,只要忠于这个新生的联盟,并为之奋战。他们自己c家族c乃至子孙后代都可以得到无法想象的丰厚回报。 “大人,那个姓李的流贼头子拿住了!“城门口,杜国英的语气颇为平静,但刘成不难从平静的表面感觉到下面的激动。他回头对敏敏温柔的说:”敏敏,你先回去休息,我处理完这件事情再来找你!“ “嗯!“少女此时表现的十分温柔,她点了点头,便往自己的住处去了。刘成跳下马来,问道:”人在哪儿?“ “就在府衙后面的签押房里。一个姓白的杆子看到悬赏送来的。大人,你脸上是怎么搞的,打猎的时候受伤了吗?” “不是!”刘成摸了下脸,他也懒得仔细解释:“是鹿血,杀猎物的时候溅到的!” “鹿?“杜国英立即兴奋了起来:”想不到这儿还有鹿,俺可好久没吃到鹿肉了,大人您是在哪儿打的,我明天就去看看。“ “刚刚打过围子的地方,哪里还有鹿让你打?“刘成笑道:”你要吃鹿肉待会来我这儿便是,我让厨子给你留一条后腿!“ “那敢情好,卑职这就谢过大人了!“杜国英闻言大喜,说笑间两人进了大门,只见院墙根或蹲或站着七八条汉子,正各自捧着一只大碗吃的稀里哗啦。 “便是这伙人了,那个穿着兜帽披风的便是他们头目,好像是叫什么白旺!”杜国英低声道:“和群饿鬼一样,一进了门就讨吃讨穿的,也不知道那个贼首得罪了哪路菩萨,落到这伙人手上!” “谁在背后说老爷的不是!”那个被杜国英指为首领的白旺转过身来,只见其手上拿着一只海碗,里面盛满了杂粮饭,还堆尖了一大勺咸菜炖豆腐,鼻尖上还沾了几粒米饭,俨然是一副在田头吃饭的长工打扮。 “休得无礼,这可是延绥镇左营参将刘大人,还不跪下行礼!“杜国英厉声喝道。白旺见状,赶忙将碗放到一旁跪下磕头,其他人也赶忙下跪。 “都起来说话吧!”刘成笑了笑,正想询问几句他们是如何才能拿住李自成的,毕竟按照史料记载,李自成起事最晚也是崇祯二年的事情了,直到崇祯十三年入河南招募饥民才算得上是势力大增,这段长达十一年的漫长时间里他几乎都处于一种敌强我弱,敌众我寡的情况下,如果武艺c骑术c头脑c运气任何一方面稍有问题肯定早就死于非命了。像这样一个英雄豪杰居然被一伙杆子生擒活捉,那这群人中是否也有隐藏于草莽之中的龙蛇呢? “谢大人!“白旺等人站起身来,他身后一个满脸雀斑,只穿着一只鞋子的少年居然刚起身便抢自己的碗,旁边的一个婢女见了不由得掩嘴笑了起来,白旺回头一看,老脸也不由得一红,一把就抓住了对方的耳朵,拎了起来骂道:“吃,吃,你就知道吃,吃了那么多也不见你多长半斤肉出来,把你老子我的脸面都丢尽了!” “白大哥你快放手。你的手重,快把我的耳朵都扯下来了!“那少年惨叫道,说来也奇怪他口中虽然呼痛,手中的碗却半点也没有放松。 “罢了!“刘成看到这里。早已忍俊不禁:”就算是皇帝老子,管天管地也管不了吃饭拉屎,白旺你且放手,让他吃便是了!“ 白旺见刘成开口了,赶忙放开了手。轻轻的踢了手下屁股一脚,低声骂道:“便宜你这兔崽子!“转身对刘成躬身行礼道:”刘大人见谅,俺这些手下都是山野之人,不识得礼数!“ “无妨!“刘成上下打量了一会白旺身后那些人,发现这些人虽然身上的衣衫破旧的很,但脸色并不难看,不要说比寻常的饥民,就是比许多佃户c自耕农都要强上不少,便问道:“白旺,我看你这些手下的脸色。倒不像是时常挨饿的样子呀?” “刘大人说的是!俺自小便不是个受管束的性子,爹娘又走得早,留下的那几亩薄田索性都留给了哥哥嫂嫂,自家便聚拢些兄弟靠其他营生过活。说实话平日里填个肚圆倒也不难,就算是弄点荤腥也是常有的是,就是这几个月到处打仗,很难弄到盐,时常都要淡食,今日好不容易吃到咸盐,便吃的急了点!“ 刘成听了不由得笑道:“哦。这几年陕西连年大旱,饥民遍野,你却说填个肚圆不难,你倒是说来与我听听?“ 白旺的脸上露出犹豫的神情来:“大人。您先得答应莫要降罪,我方才敢说。“ 刘成见对方如此,心里清楚定然是什么违法的勾当,他本来询问的目的也就是看看能不能多找出一条发财的路子,毕竟他手下算起来也有两千多人马了,可朝廷的薪饷拖欠是常有的事。发财的路子自然是多多益善,赶忙笑道:“我又不是州县的老爷,你只管说,我绝不怪罪!“刘成看到白旺还在犹豫不决,示意身旁的随从走远些,沉声道:”今日在这里说的,出于你口,入于我耳,绝不说与第三人听,他日便是你犯了法度,本官也会为你宽缓一二,若是不然。“说到这里刘成冷笑了一声,威胁之意已经溢于言表。 白旺见推诿不得,只得压低声音道:“咱们鄜州虽然及不上长安贵人多,但祖上倒也出了不少人物,俺也就是靠山吃山,靠水吃水罢了!” “贵人多?靠山吃山靠水吃水?”刘成听了一愣,白旺见刘成还没听出来,便随手拿起一根木棍做了个掘土的手势,刘成这才明白过来,问道:“掘金?“ “正是!“白旺苦笑道:”俺也知道这是损阴德的勾当,可这年月活人都快过不下去了,总不能让钱财埋在死人旁边,让活人干看着饿死吧?“ 听到白旺的回答,刘成不禁有些失望,虽说三国时魏武帝在窘迫的时候也干过这等“发丘掘金“的勾当,可问题是那时候大汉朝廷早已名存实亡,已经没有哪个来找他的麻烦了,而大明朝廷要走到那一步少说还得十来年呢?刘成要是敢碰这等事,恐怕好处没吃到就先惹得一身腥了,这等赔本的买卖肯定是万万做不得的。 白旺站在一旁,忐忑不安的看着刘成的脸色,唯恐这位参将大人突然翻脸不认人,将自己拿下,虽说刘成已经许诺绝不追究,可俗话说“官字两张口,咋说都有理!“人家要翻脸不认人,难道自己还能找个地方评理不成?可刘成脸上无喜无怒,一时间也看不出什么端绪来,只得低声道:“大人,大人?” “哦!”刘成回过神来,看到白旺惴惴不安的神色,也猜出了对方的几分心意,笑道:“你说的也是,总不能看着活人饿死吧,不过掘人坟墓毕竟是朝廷重罪,若非逼不得已还是不做的好!” 白旺听刘成这般说,赶忙笑道:“大人教训的是,小人原先也不过是逼不得已,此后一定痛改前非。” “嗯!”刘成不以为意的点了点头,他自然不会在意白旺今后还干不干这盗墓的勾当,不过他觉得就这么放过了有些可惜,便接着问道:“除了这之外,你还做过什么其他营生?” 见刘成连盗墓这等大罪都轻轻放过了,刘成心头大定,也猜出了几分刘成的意图,赶忙答道:“小人还做过假钱。” “假钱?” “不错!”白旺看到刘成脸上露出不以为意的神色,赶忙解释道:“小人并非是造铜钱,而是造银两。” “假银两?“刘成听了精神一振,赶忙催促白旺细细说明。原来在明清时期,银两逐渐代替铜钱成为民间流通的货币,于是伪造假钱者也逐渐想出了伪造假银两的办法。通常来说,伪造银两的办法有两种,一种是将铜c铁c锡等金属混合制成锭,然后在表面裹上一层银;另外一种办法则更为巧妙,即将白铜融化成锭,然后水银擦洗,这样表面就能形成与真银锭相仿的蜂窝状特征。 刘成听到这里,赶忙问道:“那有无办法分辨呢?“ “禀告大人,真银锭在制造冷却过程中会像蜂窝一样出现许多孔洞,这些孔洞口小里大c表层光洁,孔中中有时会有银滴珠。而假银锭因为混入了铜等金属杂质,表层磨损处很容易看到黄铜质地,底部的蜂窝则是口大里小,里面也没有银滴珠。” “原来如此!”刘成点了点头,问道:“那铜钱呢,你会造吗?” 白旺笑道:“禀告大人,小人手下有个兄弟,以前便是在官府里专门铸造官钱的,只是后来不小心伤了一条腿,被官府赶了出来。” “敢情这还是内贼呀!”刘成看了看跪在地上的白旺,暗想这伙人虽然干的不是什么正经营生,但却的确是自己需要的人才,与其放在外面祸害别人,不如抓在手里为自己所用。(未完待续。)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四十章 鹿肉 “白壮士,你可愿意在本官手下做事?” 白旺听到这里,也早就有了几分准备,赶忙应道:“多谢大人抬举,小人定当尽心竭力,为大人效命!” “好,我给你三天时间,将手下的事情安排好了,到军中报道,尤其是那个伤了腿的匠人,知道了吗?” “是,大人!” 打了白旺一行人离开,刘成刚命手下将李自成带上来,便听到外间传来一阵人声,随即便看到敏敏从外间走了进来,身后跟着四五个男女奴仆,捧着炭炉c铁签c酒壶等各种杂物,最后一人捧着半边鹿脯,进了院子,那些奴仆便在地上铺开地毯,摆设开来。一 “敏敏,你这是干什么?”刘成有些讶异的问道。 “有这么好的鹿肉,自然是要失舌罗勒中合了!”敏敏笑道,看到刘成不解的眼神,她便笑着解释道,黄金家族的始祖朵奔蔑儿干一次在山中打猎,却一无所获,正好遇到一个另外部落的猎人,打到一头三岁的雄鹿,正在水旁剖开清洗。朵奔蔑儿干便上前说道:“朋友,给我一块肉。”那猎人立即应允了朵奔蔑儿干的要求,并且除去鹿皮与胸肋部分以外,其余部分的鹿肉都给了朵奔蔑儿干。原来依照当时草原上的风俗,打到猎物的人有义务接受要求分享猎物的要求,而“失舌罗勒中合”便是分享猎物的意思。 说话间,奴仆们已经将烤肉用的铁架摆好,又点着了炭炉,敏敏拉着刘成在地毯上坐下,拔出随身短刀将鹿肉割成大约两三寸宽的薄片,用花椒c盐c几种香料稍稍腌制,便用铁签穿了在火上炙烤。这鹿肉本就鲜嫩,在木炭的炙烤下不一会儿便散出迷人的香气。刘成闻到香味,才觉得腹中已经咕咕作响,原来方才只顾着向白旺询问事情。竟然忘了已经过了吃饭的时辰,赶忙拱手笑道:“承蒙敏敏别吉关爱。”伸手便要去抓铁签。敏敏眼明手快,反手用刀背在刘成手上一敲,笑道:“急甚么。肉还没有烤好!” “嘿嘿,有些饿的紧了!”刘成讪讪的把手收了回去,陪笑道:“我看这鹿肉烤的油汪汪的,应该已经熟了吧?” “呸!”敏敏啐了一口:“这鹿肉虽然鲜美,但毕竟不是秋后的鹿。???一c?一还是廋了些,我怕不好吃烤之前都涂了一点酥油,自然看上去油汪汪的。你若是饿了,这里还有些点心,先吃些垫垫!” 旁边两个女奴送了几个银制的盘碟上来,刘成尝了两样,一个是酥皮奶油点心,另外一个则是浇上鹿肉酱的小米饭,皆是美味得很,刘成不由得赞道:“想不到你们蒙古人也有这么好吃的东西。“ “在你们汉人眼里。我们蒙古人都是些吃生肉c穿羊皮的蛮子吧!“敏敏冷笑了一声:”我大元虽然入住中原不过百年,但你们汉人有的东西,我们蒙古人也都见识过,品尝过的!“ 刘成见敏敏着了恼,赶忙连连赔不是,敏敏却不理会,只是看着炭火上的鹿肉,过了一会儿她将几片烤好的鹿肉盛在盘子里,递了过去道:“刘成你先尝尝这鹿肉烤的如何?“ 刘成接过鹿肉,打定主意无论烤的如何也要大肆夸奖一番。却没想到那鹿肉鲜嫩无比。入口便化,稍一咀嚼更是回味无穷,竟然是平生仅见的美味,赶忙赞道:“好吃。好吃!“ 敏敏将脸靠近了几分问道:“当真好吃?“ “当真好吃!“刘成赶忙点头道:”我从来也没有吃过这么好的鹿肉。“ “你若是喜欢便多吃些!“敏敏又取了几块烤好的放在刘成的盘子里,刘成也不知道为何对方突然又变得这么好说话了,只得一心品尝起鹿肉来。而敏敏则在一旁替刘成烤肉倒酒,俨然是一副贤妻良母的模样。待到刘成吃得六七分饱了,敏敏突然问道:”这鹿肉好吃吗?“ “好吃!“刘成不知为何突然又问这个问题,放下了筷子。 “可是这么好吃的鹿肉。我堂堂巴图尔汗的女儿c准格尔人的别吉亲自替你烤肉布酒,你总不能白吃了吧?“ 听到敏敏这般说,刘成心中咯噔一响,口中的鹿肉也变得不那么美味了,苦笑道:“自然是不会白吃的。” “那就好!”敏敏笑着又替刘成将杯中酒倒满:“按照我们蒙古人的规矩,若是打到了猎物,旁人出言恳求,就决计不可以拒绝。??一就是不知道你们汉人的规矩是什么?” “投之以木瓜,报之以琼瑶的道理,我也是明白的!“ “那就好!“敏敏的表情突然变得严肃起来:“刘成,我请求的事情不是别的,那天在山谷中你以寡敌众,击败流贼的火器可否卖与我父汗一些?” “你是说那些火箭?” “不错,就是那些火箭。”敏敏点了点头:“我父汗早就想一统天山南北了,若是论野战,无论是天山南路那些缠回,还是七河之地那些鞑靼人,乃至俄罗斯人,都比不上我父汗的铁骑,但俄罗斯人与缠回总是躲在城墙后面,若是有了你那些火箭,什么样的城也是守不住的!”说到这里,少女的双眼闪闪光,仿佛夜星一般。 “原来你是要这个!”刘成一边打着哈哈,一边在腹中寻找推诿的理由,他那天故意让敏敏带领本部骑兵去伏击农民军老营可能的援兵也就是为了避免让对方看到自己这张底牌,现在看来这招没有奏效,敏敏并没有亲眼看到那场战斗,但他还是从其他人的口中得到了许多重要的信息,并敏感的意识到这种新式武器在军事上的巨大潜力。而且蒙古少女还本能的预见到这种武器最主要的用途——焚烧敌人的城市c港口等人口稠密c面积大的固定目标。的确历史上康格里夫火箭的最主要用途就是这个,虽然它打的没有滑膛炮那么准,但是无论是射程c射还是对射平台的要求,都比滑膛炮要优越的多。面对坚固的要塞,进攻一方无需通过艰苦的土木作业挖掘之字形的壕沟,将自己的攻城炮逼近射击,而完全可以在敌方炮台射程之外动攻击,虽然火箭无法摧毁城墙,也无法杀伤有防护的坚固目标,但对民用设施和仓库的却是大杀器。18一6年的拿破仑战争中。英国皇家海军就是向丹麦都射了过25一一一枚火箭,整个城市陷入火海之中,几乎被夷为平地。 “不可以吗?“凭借女人的本能,敏敏看穿了刘成的心意。问道:”莫非你害怕我父汗征服了天山南北,就会转向中原?你可以向我父汗求亲,就用这个作为聘礼好了,这样你就不用担心了吧!“ “我倒不是担心这个!”刘成赶忙把话题转开,他拍了拍手掌。吩咐亲兵取了一支火箭来,放在敏敏面前:“并非我不愿意将这武器交予你父汗,只是这种武器其实制造起来并不困难,我若是交予你父汗,那些缠回也就罢了,那些俄罗斯人很快就会学了去,他们的工厂远比你父汗多c大,到时候只怕反倒拿过来打你父汗,岂不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敏敏听了一愣,她何等聪慧立即就明白了这不过是刘成的推诿之词。但却无法反驳。正如刘成所说的,这火箭只要用,俄罗斯人只要捡到几支哑火的,就能照葫芦画瓢造出来,而准格尔人的手工业能力和水平远远低于俄罗斯人,如果准格尔人能够造出十支来,恐怕俄罗斯人就能够造出一百支来,到头来吃亏的还是准格尔人。 “这样吧,来日方长,我与你父汗今后打交道的机会还多着呢?“刘成见少女神色忧伤。心中也不由得一软,便安慰道:”再说其实我让你学的那些东西,便是用来制造这些武器的,你若是有兴趣。过两天我便把这火箭说与你听!“ “当真?“ “自然是真的!“刘成笑道:”俺今日这顿鹿肉总不算是白吃了吧!“ 两人正说笑间,外间当值的亲兵进来禀告,流贼领已经押来了就在门外。刘成正犹豫的是否待会再说,一旁的敏敏笑道:“便带进来吧,我也想看看这个流贼领长得什么模样!“ 刘成见敏敏开了口,也只好笑道:“也好。将贼押进来吧!“ 李自成倚靠在槐树下,空气中弥漫着脂肪和蛋白质被炙烤的香气。饥饿让他的嗅觉变得更加灵敏,他甚至可以分辨出生姜c花椒c肉还有酒的气息。这些美妙的气息更加刺激了李自成的胃囊,让其剧烈的抽搐起来,就好像有一支无形的手,在索要寻找着待消化的食物,可是最近一次进食还要追溯到四天前——就是那几片生马肉。白旺可不会愚蠢到喂饱自己的猎物好让对方有力气反抗或者逃走。为了抵抗饥饿的侵袭,李自成不得不欺骗自己,不断的吞咽口水,告诉自己正在享用一顿美餐,但胃囊很快就猜穿了这个简单的骗局,用更加剧烈的抽搐和剧痛报复自己的主人。为了抵抗这种痛苦,李自成不得不将自己的躯干蜷缩起来,仿佛这样能够让胃变得更小些。 “死囚徒,快起来,将主爷要见你!”叫骂声之后是随之而来的拳脚,李自成抱住旁边的槐树,好不容易才站起身来,在亲兵的催逼下,他费力的爬上台阶,进得门来。李自成的目光一下子就被吸引住了,院中的铁架上几块薄薄的鹿肉正在被炙烤着,原本鲜红的鹿肉在炭火的灼烤下已经变成了诱人的金黄色,油滴正在从肉的边缘一滴滴的落下,出吱吱的声响,散出迷人的香气。在诱惑之下,李自成脑海里那根脆弱的理智之线顿时绷断了。 “吼吼!”李自成猛地向烤架扑去,两旁的亲兵赶忙扑了上去,将其按倒在地,但在近乎疯狂的食欲催逼下,李自成依然向前爬了四五步,方才力竭昏死过去。亲兵赶忙跪下谢罪,刘成却笑了笑:“罢了,看这厮样子想必是饿的紧了,他也是个人物,肉是不能吃了,免得撑坏了胃,给他倒碗奶糜子吧!“ 一碗奶糜子下了肚,李自成的方才悠悠醒来,他这才注意到在那摆放着鹿肉的烤架后面还有一个青色的罩甲,头戴折角璞头的汉子,那汉子看上去也就二十七八岁的年纪,淡黄色的脸庞,圆圆的脸庞,颔下留着胡须,盘膝坐在地上,也看不出身材高矮来;这汉子一旁坐着一名少女,身着猎装,紫色罗纱包头,娇美无伦。这两人神态亲密,身后侍立着十余个奴仆亲兵,显然是这此间的主人。他咧了咧嘴,问道:“你是什么人?为何与我吃食?“ “大胆,见了我家将主还不下跪!“一旁的亲兵赶忙喝道,刘成做了个手势,制止住手下的喝骂,笑道:”本将便是延绥镇左营参将刘成,李自成,不,黄来儿,我们也算的是老相识了。“ “老相识?“虽然胃部依旧在抽搐,但刚刚吃下去的那碗奶糜子已经起到了应有的作用,李自成已经完全摆脱了饥饿带来的眩晕感,他开始用冷静的目光上下打量起刘成来。 “你不用看了,你我以前没有见过面,不过两面光那件事情上,我曾经插过手。“ 李自成的目光闪过一道寒光,但很快就恢复了平静,这个时候怒骂没有任何意义,只会激怒对方砍掉自己的脑袋,而只有活人才能有所作为,他决定尽可能的隐瞒自己的情绪,至少在搞清楚对方的真实目的之前。 “原来如此!“李自成的脸色平静如常:“那都是过去的事情了。” “是的,这都是过去了!”刘成笑了起来,他伸出右手在烤架上拿起一块鹿肉,一边塞进嘴里一边用含糊不清的语音说:“不过你真的很厉害,不但在那场大败仗中活下来了,还跑到了西番地,等到风云再起的时候,又重新杀了回来,还拿下了鄜州城。说说看,假如没有我横插这一手,你打算接下来怎么办?“(未完待续。)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四十一章 探监 李自成盯着刘成的眼睛,过了半响方才慢慢的答道:“我凭什么要告诉你?” “这倒是,天底下没有白干的差事!”刘成笑道:“这样吧,如果你告诉我,这块鹿肉就是你的了!”在说话的同时,刘成拿起小刀将烤架上的四五片已经烤好的鹿肉挑了起来,金黄色的鹿肉散出迷人的光泽。?一c?一 李自成咽了一下口水,那一小碗奶糜子不但没有解除他的饥饿,反倒将其腹中的饥火撩得更高了,李自成的身体下意识的向前倾斜着,就好像空气中有一只无形的铁钩,把他扯向鹿肉。终于他放弃了这徒劳的努力,低声道:“好,我说,不过必须把肉先给我!” “好!”刘成做了个手势,一个女奴便将这几片鹿肉放在盘子里,送了过去,李自成飞快的将鹿肉塞入口中,几乎没有咀嚼就吞咽下去了。他的目光转向铁架上剩余的鹿肉,随即他低下头来:“假如没有你的话,我会在鄜州城再呆上六七天,多募集些丁壮,如果有一万人我就横渡黄河去山西。” “山西?“刘成笑了起来:”你倒是死心不改呀!我记得你当时在神一魁手下时就竭力主张去山西的,我是该说你顽固不化还是坚忍不拔呢?“说到这里,刘成站了起来,来回踱了几步,突然停下脚步问道:”好吧!说说看,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几乎完全相同的问题又一次从刘成的口中吐出,李自成愣了一下,他举起自己的双手,让刘成看到自己上面的镣铐,反问道:“我还能有什么打算?“ “这么说吧,如果你想活下来,就得想方设法向我证明你有用,否则我就会砍掉你的脑袋,或者活着送到洪制军那儿,其实这两者都差不多。你明白我的意思吗?“说到这里,刘成伸手制止住李自成的冷笑:”我知道你不怕死,但你是个想做一番事业的人,死人是没法做事的。我给你两天时间,你好好想想吧!“说到这里,刘成没有给李自成再说话的机会:”把他带下去,送到千户城的牢房里,喂饱点!“ 当大门重新合上。挡住李自成的背影。敏敏突然问道:“你很看重他?“ 刘成转过身来,少女明亮的眼睛正盯着他,刘成决定不再试图隐瞒,他点了点头:“是的。一“ “为什么?他不过是个流贼头子,而你是大明的三品参将。“ “人的才能与他的身份并不一定相称。“刘成说到这里,决定用一个更容易理解的比方:”敏敏,铁木真最危险的敌人是谁?“ “自然是他的结义安答札木合了,铁木真曾经在十三翼之战中被札木合打败,若不是札木合凶残无比,将俘虏用七十口大锅煮杀。部众离心,只怕最后统一蒙古各部的就是札木合了!“ “是吗?“刘成冷笑了一声:”可札木合在临死之前曾经拿自己与安答铁木真比较,说你有聪明仁慈的母亲,有多才多能的弟弟们,有七十三勇士犹如七十三匹战马任你驱驰。想要做大事,第一要紧的是在得人,这李自成坚忍不拔,又明鉴过人,我就算将其送到洪制军那儿,最多也就是赏我几百两银子。怎么比得上将其收至麾下,以为臂助呢?“ “原来如此!“敏敏听到这里,眼珠突然一转笑道:”你虽然没有聪明仁慈的母亲,也没有多才多能的弟弟们。不过却有铁木真也没有的呀!“ “铁木真也没有的?“刘成听了一愣,旋即回过神来,笑道:”不错,我还有你,的确是铁木真所没有的!“ 崇祯五年的晚春对于北京的人们来说并不好过,若是在往日的太平时日。这些居住在这个时代最伟大帝国都的幸运儿们这个时候将会带上自己的妻儿奴仆,前往京城四郊的景致玩赏,享受春暖花开的各种乐趣。但几年前的后金军破口将北直隶和山东的许多州县荼毒了一番,虽然城内的人们并没有收到伤害,但许多人的庄子都遭到抢掠,亲属佃户被杀死或者掠夺出关,这对于他们的经济和情感都不能说不是一次巨大的打击,而连年的辽饷和灾荒更让情况雪上加霜,街面上也萧条了不少。 一顶两人小轿穿过街面,一个青衣老仆跟着轿子,不时和里面说些话,轿子后面还跟着两个青年仆人,扛着一个大食盒。路旁的赶忙让开路来,皇城根脚下的人个个眼睛都利的很,虽然这轿子不大,但看轿夫的打扮,仆人手中的器具,显然是乔装出行的达官贵人,若是冲撞了人家一个帖子送到顺天府尹,一顿乱棍打死了也是白搭。??一 “少爷,前面就是刑部狱了,您想明白了吗?“老仆低声对轿子里面的人说道,声音里满是掩不住的担心。 轿子里坐着的是一个四十出头的中年人,从外表上看他与杨鹤倒有七八分相似,正是杨鹤之子杨嗣昌,他们父子二人都是当时有名的诗人名宦,又以知兵著称。杨鹤入狱的时候,他正以右佥都御史的身份巡抚永平c山海关一带的军务,此时辽东大凌河之战刚刚结束,明军大败,不但援军被败,名将祖大寿等数十名将佐c万余士兵困守城中,危在旦夕,加上正在进行的登莱平叛,整个北中国几乎都笼罩在硝烟之中,在这个时候受任督查永平c山海关这样的京师要地的防务,杨嗣昌肩膀上的责任不可谓不重。而亲身父亲被打进刑部狱中,命在旦夕,身为人子的杨嗣昌的心情之复杂可见一斑。 “无妨!“杨嗣昌沉声道:”我已经上书圣上,请辞去官职,代父死,待会我见上父亲一面,便回家沐浴更衣,以待雷霆之怒便是!“ “少爷!”老仆赶忙劝道:“不可以呀,老爷来京城之前曾经向我交代过,说少爷您千万不可以沾了这件事情,只需一心国事即可。” “胡说!“杨嗣昌的情绪终于爆了出来,他猛地一顿足:”父子骨肉至亲,岂有父陷牢狱。子为高官的道理?这与禽兽何异?我杨文弱读圣贤书,岂有做出这等禽兽不如的行径的道理?“ “少爷!少爷!”老仆见劝说无用,干脆跑到轿子前面将其拦住,那轿夫也只得停了下来。可杨嗣昌索性跳下轿子。向不远处的刑部狱行去,那老仆见状只得跟了上去。主仆二人来到狱前,杨嗣昌从怀中取出一份名刺,道:“这是你们薛侍郎的名刺,本官要见一个人!” 那两个看门的小吏见杨嗣昌器宇不凡。又能拿出本部侍郎的名刺,赶忙一边请杨嗣昌入内,一边派人请上司前来。杨嗣昌进得狱中,立即闻到一股污浊的空气,下意识的伸手捂住自己的口鼻,他想起老父正在狱中所受的苦楚,心中更是酸楚万分。 “杨大人,杨大人,你怎么来这儿了?“当值的郎官赶忙跑过来行礼,杨嗣昌拱手还了一礼道:”老父在此。杨某方寸已乱,行事荒谬之处,还望见谅!“ 那郎官听到杨嗣昌这般说,也不由得叹了口气,杨嗣昌这种做法在政治上自然是颇为不智的,授人以柄。但按照当时以忠孝为核心的儒家道德规范,却是无可辩驳的正道。他知道这也不是口舌能够说服对方的,苦笑道:“老大人正在丙字房,天字号,你随我来吧!” 杨嗣昌随那郎官过了两重院落。来到一个较为僻静的院子,两厢的牢房无论是从通风c光照c卫生较之先前的不啻是天壤之别,那郎官指了指边角的一间道:“老大人便在那间,只是门却开不得了!” “多谢这位仁兄了!”杨嗣昌知道对方已经是通融了。低声道:“杨安!”从那老仆手中接过一张五百两的银票,双手奉上道:“来的时候匆忙,替我取些茶水来!” 那郎官也不推诿,接过银票道:“大人请自便!“便走开了。 杨嗣昌走到狱门前,深深吸了口气,跪在门前磕了三个头:“孩儿嗣昌来迟。请父亲大人见谅!“ 牢房内传来一阵铁链的撞击声,过了一会儿才重新平静了下来,传出了杨鹤低沉的声音:“你这逆子,来这里作甚?“ 杨嗣昌听到父亲的声音,白皙的脸庞上泛起一丝激动的红晕,他向前膝行了两步,来到牢门前抓住栏杆,看到杨鹤背对着自己,端坐在床上,赶忙又磕了两个头,道:“父亲大人,您为奸人所害,被打入刑部大狱之中,孩儿便是拼却了这条性命,也要让您平反昭雪!” “闭嘴!”牢狱内杨鹤闻言大怒,骂道:“雷霆雨露,皆为君恩,我杨鹤受君父重托,执掌西北兵事数载,上不能平君父之忧,下不能解百姓倒悬之苦,本就是罪有应得,你若是敢再在这件事情上摇鼓唇舌,便不是我武陵杨家的子孙?“ 杨鹤这一席话下来,倒好似在杨嗣昌的脑袋上泼了一盆冷水,他本来怀着必死的决心打算想尽一切办法为父亲翻案,却不想杨鹤是这种态度,心中又是愤懑又是委屈,但在老父的积威之下一句话也不敢多说,一时间静下来了。过了约莫半盏茶功夫,屋内的杨鹤突然叹了口气,问道:“我在这里不知外边消息,不知辽东与登莱战局如何了,你说与我听听!“ “是,父亲大人!“作为巡抚永平c山海关防务的右佥都御史,杨嗣昌的职位相当于二战时期苏联的统帅部代表,负责督查协调几个方向大军的后勤c指挥c部署等多方面事务,并且有权力向中央提出各种要求和建议,其权力之大可见一斑。他自然对于这两个重要战场的战局十分明了。 “大凌河之战已经见了分晓,奴酋初围大凌河不甚急,只是于外围修筑壕垒,敌台营盘,以为长久之计,奴酋皇太极亲领大兵于外,连续击破我锦州c松山之援兵,直薄锦州城下。孙督师不得已以从关内外募集各道兵救援,以辽东巡抚丘禾嘉为帅,然此人与祖大寿素有过节,在此之前两人相互上书攻讦,祖大寿受命筑大凌河时,丘禾嘉便言此地荒远,若筑城于此,虏兵大至,当何以应对?与其虚掷兵民钱粮于此地,不若复修蓟地边墙,以为长久之计。大凌河被围后,此人便坚守锦州不出,言强弱不敌,待大军尽至方愿出援。虏酋见不得战,便令兵在锦州方向奔驰扬尘,作援兵大至状。城中祖大寿中计,引兵出城,攻虏台时为贼兵从旁出,大败回城,至此不敢再出城矣!“ “哎,上下不一,趋利而行,焉得不败!萨尔浒是这样c广宁还是这样——!”说到这里,杨鹤颓然低下了头。 “一月前,太仆寺卿张春为监军,领诸路援兵汇合总兵吴襄c宋伟所部,共四万兵,过小凌河东五里,筑垒列车营,为大凌声援。奴酋出兵扼长山,不得进。丘禾嘉遣副将张洪谟c靳国臣c孟道等出战五里庄,亦不胜。夜趋小凌河,至长山与东虏接战,虏骑甚锐,先破我师之右营;左营之吴襄,宋伟见风向有利,便纵火攻打奴酋,不想天忽大雨,反风向西,我军顿时大乱,奴酋趁势猛攻,左营终不能支,于是大溃。张春及副将洪谟c杨华征c薛大湖等三十三人俱被执,副将张吉甫c满库c王之敬等战殁,四万余人一役丧尽。是役大凌河城中的祖大寿以为还是东虏之诈计,无一卒出城!“ 说到这里,杨嗣昌突然看到老父的肩膀一阵抽动,随即便听到一阵细微的抽泣声。 “父亲大人,你怎么了!”杨嗣昌赶忙问道,只见杨鹤转过身来,已是满脸泪水,泣不成声:“王师败绩矣!”说罢便伏地恸哭起来。(未完待续。)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四十二章 兵备道 “父亲大人,父亲大人!”杨嗣昌见到老父这般模样,也不知道应该如何劝慰,只能跪在牢门前,杨鹤伏地恸哭了好一会儿,哭声才渐渐平息了下来,他抬起头来问道:“那大凌河堡现在如何?“ “王师败绩后,大凌河已经内外隔绝,城内只怕已经是易子相食了!“杨嗣昌的声音变得越来越低,到了最后已经低不可闻了。??一也许是因为方才的痛哭已经释放了大部分情绪,杨鹤此时倒表现的不那么激动了,他点了点头叹道:“哎,内无粮草外无援兵,纵然是千仞之城只怕亦不可守。那孙督师呢?” “孙承宗?”杨嗣昌冷笑了一声:“已经称病请辞,回高阳老家去了。” “哎!”杨鹤叹了口气道:“孙高阳一心为国,实心用事,只可惜军略非其所长,至有大凌河之败。” “只怕未必吧!”杨嗣昌冷笑了一声道:“此人平日里装出一副大公无私的模样,可是在这次进筑大凌河堡的事情上如何没有私心?明明在登莱的新军还没有训练精熟,就急着去大凌河筑堡,辽东巡抚丘禾嘉乃是熟知边事的能臣,上书言大凌河乃荒地,若在此筑堡,虏兵大至,以何抗之,他却强行将其压下。大凌河被围后,他从各道调兵,导致登莱训练到一半的新军生兵变,此番祸事皆是由他孙高阳所起,偏生他是先帝帝师,才给了他一个体面。” “你为何说孙高阳有私心?“ “父亲你难道还不知道?“杨嗣昌道:”您在陕西招抚流贼,上书圣上对东虏暂息兵事,以稍裕民力收拾西北之事,京中便有人写信给孙高阳,让其进筑大凌河,以挑起兵事,以败父亲招抚之策!“ “什么?”杨鹤闻言脸色大变,他站起身来在牢房内来回踱步,最后停住脚步叹道:“我也知道朝中有人阻挠。却没有想到孙高阳这等大臣也会做出这等事情来,哎,当真是国运艰辛呀!“ “父亲大人,明明是这些奸贼败坏国事。才导致您在西北的招抚之策失败,可结果却是您深陷牢狱,他们却安安生生致仕还乡!当真是——!“ “闭嘴!“杨鹤厉声打断了杨嗣昌的话头,将后面那半句诅咒人君直言烂在了肚子里,两人都静了下来。??一过了一会儿,杨鹤沉声道:“昌儿,我们武陵杨家历代所传不过是一个“孝”字罢了,你祖父中行公便高中副榜,时老母在堂,中行公便未曾出仕,一心奉养老母,待到老母过世方才出仕。为人子者,在家行孝,侍奉父母;出仕则尽忠于君父。忠即是孝。孝即是忠,天下无不是的父母,自然亦没有不是的君父,有些念头不要说说,就连想都不能想的!“ 听到父亲的教训,杨嗣昌低下头沉声道:“父亲大人教训的是!“ “为父身为大明三边总督,不管有什么理由,的确数年来西北形势每况愈下,下狱问罪也是理所当然,至于孙高阳他是先帝帝师。大凌河之败也事出有因,朝廷也要顾及朝廷的体面。方才那些话你今后的就不要说了,你若想为为父好,就应当尽心国事。一心为君父c为大明办事,这才是我们武陵杨家的好子孙!“ “是,父亲大人的教诲,孩儿一定铭记在心!“ 看到杨嗣昌这样,杨鹤满意的点了点头:“你先回去吧,这里以后就不要来了。这样对你我都好,若是君父开恩,你我父子日后必有再见之日!“ 杨嗣昌刚想说什么,但看到杨鹤的目光,他的头便慢慢低了下去,他很清楚父亲话语里的深意,这里虽然并非北镇抚司的诏狱,但京城中锦衣卫的耳目众多,自己的一举一动必然都会落入有心人的眼中,一不小心就会成为把柄,对于一个有志于仕途的士大夫来说,这可不是什么好事。方才自己这么做不过是出于一时激愤,但静下来也不禁有一丝后悔。 “那孩儿就先告退了!“杨嗣昌跪下来向杨鹤磕了三个头,起身倒退了几步出了院子,方才转身离去。 乾清宫 与平常一样,天色刚蒙蒙亮,崇祯便起了床,在一群宫女的服侍下熟悉完毕,换上常朝冠服,离开养德斋(崇祯居住处)前往乾清宫。?一他先在前面的院子里焚香拜天,默默祝祷,然后才回到乾清宫最西边的房间,按照宫里面的日常安排,这时应该是皇后c诸皇子c嫔妃c公主们的请安,不过最近心情烦闷的崇祯传令给身旁的太监王承恩,让其告知免了今日的照例。 换了一身黄缎子便袍,崇祯就在御案前开始了一天的工作。由于司礼监掌印太监曹化淳已经出宫担任监军,督领诸将平定登莱之乱,而身为司礼监秉笔太监的王承恩实际上已经成为了真正的內相,拿着拂尘站在崇祯身后。许多接近大明权力核心的消息灵通人士已经将这位不久前还被打入冷宫的太监视为未来的內相,认为其不但深得天子的信任和宠爱,而且连皇后也很十分敬重他,时常说“王公乃正人,不可以奴辈待之!“但王承恩却依旧保持着往日里的态度,全无半点恃宠而骄的做派,这让那些背地里对他怀恨在心的人也不得不表示钦佩。 崇祯批改了一会奏折,便觉得手腕上一阵阵的沉。自从他兄长朱由校突然离开人世,由他继位以来,他已经在这个几案前批阅了足足五年的奏折了。刚刚继位时的意气风和雄心大志早已荡然无存,上面堆积如山的奏折与塘报几乎就没有一个好消息,有些是报告灾荒请求免税和赈济的,有些时报告民变与流贼的,还有的是报告前线的战事的。作为当朝天子,看这些文书是他应尽的职责,但他又实在不愿意看,也不想看,在崇祯的心里时常闪动着这样一个问题:为什么哥哥整日里在后宫打木匠c万历皇爷天天躲在后宫里连大臣也不见,可国事却远没有败坏到今天这幅模样,难道当真是自己德薄,担不起这三百年的江山吗? 想到这里。崇祯的心情就变得愈沉重了,他放下手中的毛笔,站起身来,走到旁边的一个古铜香炉出神。一缕香烟正从兽口模样的香炉口中流出,缓缓向上,形成一缕香柱,崇祯下意识的用手指划过烟柱,袖子带起的风立即将淡蓝色烟柱吹得一塌糊涂。过了好一会儿也没有恢复原状。 “天下事易乱难安呀!”崇祯叹了口气,走回到几案旁,一个宫女捧着永乐年间果园厂制造的牡丹瓣式银胎堆漆剔红托盘,上面放着一个盛着燕窝汤的成窑青花盖碗和一把银匙,轻轻的走进阁里,另一名宫女从托盘上取下盖碗和银匙,放在几案上。崇祯拿起银匙,开始慢慢的吃了起来。 崇祯的举动王承恩看在眼里,他自然知道天子的心情很不好,作为天子的家奴。他有责任让崇祯的心情变得舒畅。王承恩稍一思忖,乘着崇祯不注意的功夫从怀中取出一份塘报插到了比较靠表面的几份之中。 崇祯闷闷不乐的吃完了燕窝,便开始继续批阅塘报和奏折,最上面的一份是由内阁进呈请旨的名单,上面开列着七八个人的名字,有的要授给这样的官职,有的要授给那样的官职,有的是选授(初次选取委任官职),有的是迁授(升职)。按照明代政治的通常程序,除非是六部尚书c侍郎及进入内阁等极为重要的高官。通常是由内阁和吏部确认名单,在崇祯这里不过是走一步象征性的程序罢了,天子一般只需要在上面批一个“可”便行了,假如崇祯对某个人的人选觉得不合适。便将其勾去即可。可他偏偏拿起这份名单从头到尾看了几遍,始终不愿放下,又无法做出决定。名单上的名字有些是他熟悉的,而有些干脆只有一点很模糊的印象,还有些干脆就是没有一点印象,崇祯研究着名单。在心中产生出各种各样的疑问:这个人不是某个辅臣的同乡吗?那个不是某人的同年吗?还有这个岂不是某某的门生?还有,这个人由御史改任吏部文选郎中,主管这等机要之位,莫不是出于某人的授意,结党营私?他越是想,就越是觉得一团乱麻,毫无头绪,到最后不得不将手中的朱笔放了下来。 “皇爷!”站在身后的王承恩看到崇祯这幅模样,便低声问道:“要不请内阁的周先生过来,询问一下这份名单?“ “不必了!“崇祯摇了摇头,此时的他对于这位外表俊美,曾经让自己颇为寄以厚望的辅大臣的信任已经少了许多,这不光是因为这段时间的连番挫败的缘故,从其他阁臣以及其他渠道崇祯听到了许多对周延儒不利的流言,称其结党营私,而且每有政事便归恩于己,诿过于上,这些流言中有的是政敌对周延儒的攻击,但也有不少是事实。这个少年得志的宜兴人虽然十分聪慧,但在许多事情上手脚却并不干净,给许多别有用心的人留下了把柄。于是崇祯决定依靠自己在这张名单中找出纰漏来。 “王大伴,这个鄜州知府吕伯奇是哪一年的进士?座师是何人?”崇祯指着名单上一个他没有什么印象的名字问道。 “鄜州知府吕伯奇?”王承恩看了看名单,这个官员将被升为同州兵备道,兵备道是明清两代的一种官职,全称为整饬兵备道,其主要职责是处理军务,监察官兵,但后来其权力范围不断扩大,包括管理卫所兵马c处理军屯钱粮c受理军队内部的诉讼c操练当地的官军与民兵c巡视防御c缉捕流民与罪犯等等,实际上已经成为了总督或者巡抚的下一级指挥官了。由于兵备道的本官是各省提刑按察司的佐2官,即省按察司副使或者佥事,而作为三司之一,提刑按察司还掌握着“风宪纲纪之司”,用今天的话说就是纪委加检察院,不但同州当地的军队要受其节制,周围的军队和州县也要听命于他(有监察权,如不听命即可弹劾,必要时甚至可以临时处置)。吕伯奇从一个知府升至兵备道可谓是一次质的飞跃,也难怪崇祯想要弄明白这次任命背后的底细。 王承恩思索了一会,答道:“皇爷,若是奴才没有记错,这个吕伯奇未曾考中进士,应该是个举人出身。“ “举人出身?“崇祯闻言一愣,对于王承恩的记忆力他还是极为信任的,可是按照明朝的政治潜规则,出身对于一个士大夫来说可是极为要紧的,一个两榜进士只要自己别做死,身体顶得住,致仕还乡前混到一个三四品还是没有太大问题的;可一个举人如果不是特别出色,知府差不多也就到头了。从知府一下子跳到兵备道这种升迁度,放到进士身上本朝倒是有不少先例,举人那可就奇怪得很了。 看到崇祯脸上的疑色,王承恩也看出了主子的心意,笑道:“皇爷,这个吕伯奇奴才也是知道的,两天前有份塘报上说他以三百民兵守孤城三日,抵挡住了万余流贼的围攻,又里应外合大破流贼,斩千余级,生俘数千,甲仗山积,因此三边总督洪大人才上书奏请他为同州兵备道!” “有这等事?为何我不知道!”崇祯闻言又惊又喜。 “都怪奴才愚钝,将塘报按照正常顺序摆放,这几日的奏疏塘报太多了,皇爷您还没看到呢!”王承恩跪下告罪,他膝行了两步,伸手从那叠折子里抽出一份来,双手呈上道:“应该就是这份了,皇爷你请看!” 崇祯一把抢过塘报,打开一看,苍白的脸上立即满是笑容,他细细的读了两遍,仿佛是要将其咀嚼回味一般。突然,他猛地站起身来:“洪承畴果然是个能臣,寡人让其替代杨鹤果然是对的!“(未完待续。)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四十三章 忠臣 “皇爷圣明”王承恩磕了个头。 “不过也是历代祖宗保佑,皇天保佑”崇祯走到门口,朝太庙方向做了两个长揖,恭声道:“希望洪承畴早日平定流贼,以解我大明西北之忧” “皇爷的一片诚心,历代祖宗和皇天上帝肯定也都明了,西北流贼应该也就是这年内的事情了” “王大伴,朕可没有你这么贪心”崇祯闻言笑了起来:“洪承畴能够明年秋天前平定西北之事,朕就心满意足了”他此时的心情出奇的好,做了个示意王承恩起身的手势:“以后西北来的这种塘报随到随报,不得耽搁了” “是,皇爷”王承恩又磕了个头道:“老奴愚钝,多谢陛下恕罪” 崇祯兴冲冲的回到几案旁,拿起朱笔便在那份名单上写了一个鲜红的“可“字。 也许是因为得知这个好消息的缘故,崇祯批阅奏折的效率高了不少,到了中午时分,几案上的文书就少了一大半。待到午饭时分,他出了暖阁,还特别宣来最为宠爱的田贵妃来乾清宫陪他用膳,虽然礼乐还是像平日里那么呆板,但崇祯听起来却觉得入耳了不少。 “陛下,看您神色今日莫不是有什么喜事“田贵妃看到王承恩在崇祯背后的眼色,装出一副揣测的样子问道。 “哦爱妃为何这般说“ “妾身看陛下满脸红光,印堂发亮,因此便随便猜猜的“ “原来如此“崇祯笑了起来:”爱妃倒是好眼力,方才陕西送来塘报,洪承畴破流贼,斩获颇多“ “当真如此“田贵妃脸上露出一副欣喜若狂的神色。随即起身跪下合十祝祷,崇祯见状问道:”爱妃你这是怎么了“ “陛下,妾身这是向佛祖谢恩。前两心血来潮,向佛祖许愿。若是兵事有所转机,便要亲手抄录一份心经以为供奉,想不到这么快就得了回应。“ “有这等事”崇祯惊讶的问道。 “妾身岂敢欺骗陛下“田贵妃招来贴身婢女吩咐了几句,那婢女出去不一会儿便取了一本抄录到一半的心经进来,崇祯打开一看,果然正是田贵妃的笔迹,不由得叹了口气道:”原来如此,也有爱妃你的一份功劳。不过你也莫要太过辛苦了,免得累坏了身子骨“ “陛下您每日操心国事,妾身只恨自己不能为陛下分忧,能够做点事情,妾身也是说不出的高兴,又怎么会累“说到这里,田贵妃已经低下了头。 正说话间,外间进来一名小太监,走到王承恩身旁低语了几句,王承恩的眉头立即皱了起来。他稍一犹豫,还是走到崇祯身旁,附耳低语道:“皇爷。昨天傍晚杨嗣昌去刑部大狱探望了杨鹤。“ “什么“崇祯的眉头一下子又紧皱了起来,那张本来苍白而又消瘦的脸上露出了一丝狰狞的纹路,田贵妃本能的向后哆嗦了一下,仿佛有点冷。 “都说了些什么“ “禀告皇爷,杨嗣昌与杨鹤乃是父子之亲,听在场的狱卒所言,只是说了些辽东登莱的战局,杨鹤得知后伏地恸哭,此外就再无什么妄语。“ 崇祯冷哼了一声。没有说话,脸上的神色好看了少许。他沉吟了一会,问道:“我记得杨嗣昌前几日曾经有奏疏上来吧” “不错。老奴记得他在奏疏中请辞,并请代父死” 崇祯点了点头,过了约莫半响功夫,低声叹道:“想不到如今士风颓废,这杨嗣昌倒是个纯孝之人” “皇爷说的是,这般看来杨嗣昌倒并非作伪”王承恩点头道,原来按照明代的政治潜规则,像杨嗣昌与杨鹤这种父子同朝为官的,一旦父亲被打入牢狱,无论最后三法司的审判结果如何,杨嗣昌都必须做出上书请辞的姿态,同时交出权力,闭门思过,否则就会遭到都察院的御史们的弹劾。但是自从嘉靖万历年间以来,明朝的士大夫的节操早已颓丧,这已经不过是个表面功夫了。而杨嗣昌不但上书请辞并代死,而且还亲自去刑部大狱探望有罪的老父,这明显就不是表面功夫了,毕竟这种事情是瞒不过锦衣卫的,一旦惹怒了天子,杀身之祸都有可能。 接下来的时间里,餐桌上显得颇为平静,崇祯食不知味的用罢了午餐,又回到暖阁里重新开始批阅奏折。突然,他惊讶的咦了一声,放下了手中的朱笔。 “皇爷“身后的王承恩以为出了什么事情,上前问道。 “杨嗣昌竟然又有折子上来。“崇祯略微估算了一下时间:”应该是回去后就连夜赶好的折子“ “有什么不妥吗莫非是为杨鹤的案子” “这倒不是”崇祯摇了摇头,脸上露出一丝感动:“他折子里请求离京,前往永平c山海关一线整饬各地军务“ “请求离京,整饬各地军务“王承恩闻言不由得一愣,他一时间被这一系列的事情弄得有些糊涂了,按照当时的政治规则,杨嗣昌这无异于授人以柄,虽说他的出身与座师颇为有力,但他父亲惹来的麻烦实在是太大了,敌人也是在太多,不过别的,那些都察院中琢磨着找机会出名的清流御史老爷们就决计不会放过他,光一个不孝的罪名就可以让他翻不了身 “不错“崇祯站起身来,脸上已经满是欢喜赞叹之色:”侍上以忠,尽心国事,这就是孝,真正的大孝。杨鹤虽然在西北招抚不成,倒是生了个好儿子。杨嗣昌不爱惜羽毛,不在意自身得失,只想着君父,好,好,好“ 听到崇祯一连说了三个“好“字。王承恩脸上也露出几分喜色来,他就像一头老狗用仰慕的目光看着在暖阁内来回走动的年轻主人,过了一会儿。崇祯突然停住脚步:”既然杨嗣昌不计个人得失,一心为了寡人办差事。寡人也自然不能让他父亲落得个没下场,王大伴,过两天你去知会刑部尚书一声,让他在杨鹤的案子上松动点。“ “老奴遵旨”王承恩赶忙跪在地上,磕了个头。这时外间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一个司礼监的太监弯腰迈着小碎步急趋到门口,跪在地上,磕了两个头道:“陛下” “什么事情”崇祯皱着眉头问道。 “杨鹤在刑部大狱自尽了” “什么” 崇祯坐在椅子上。一副目瞪口呆的样子,他万万没有想到自己刚刚打算宽恕杨鹤,免去其官职让其致仕还乡,对方却突然在监狱里自尽了。难道昨天晚上杨嗣昌与其父在交谈中说了些什么自己不知道的东西吗想到这里,他的心情就越发烦躁起来,对带来这个坏消息的太监喝道:“这是怎么回事,杨鹤怎么就死了“ 与绝大部分带来坏消息的使者一样,这位太监一副战战兢兢的样子,如果说崇祯对于文武大臣们还要保持一副贤君的体面的话,那么对待这些太监就更加暴露出朱家天子刻薄寡恩的本性来。无论是棍棒c皮鞭等等各种刑罚落在他们身上,都是理所当然的,也不会有任何人会为他们说上一句好话。他磕了两个头。从怀中取出一块白布来,双手奉上道:“杨鹤平日里都是单人居住,早上吃了早饭后他说有点困倦,要休息会儿,莫要来人打扰。当值的人便应允了,却不想他早已将床单撕碎,结成一条布绳,在窗栏上自缢而死,只留下这份血书“ 王承恩上前接过血书。转呈给崇祯,崇祯有些不耐烦的喝道:“快念“ 王承恩拿起血书。郎朗的念了起来。听着听着,崇祯的眼角不由得渐渐湿润起莱。他强自压制住自己的情绪,道:“前面几句再念一遍“ 王承恩念道:“臣以昏昧之躯,受陛下重托,总有西北之事,其贼氛廓清c丽日普照于泾渭。孰料干戈兴于辽东c东江倡乱于登莱。招抚之事不成” 崇祯听得分明,回忆起杨鹤在执行招抚政策前写给自己的奏折,想起自己由于辽东与登莱的乱事而无法继续给予其钱粮支援,最后导致招抚政策失败。本来在杨鹤生前的时候,崇祯还能够不去想这些,将责任归结于杨鹤无能,但现在杨鹤已经自尽而死,在书信中还将所有的责任揽在了自己身上,称自己有负陛下信任,只有以死来报得君父大恩。那些隐藏在崇祯内心深处的愧疚与感动一下子全部翻涌了上来,冲击着这个年轻君主的心扉。 “朕有负杨卿,有负杨卿呀“崇祯叹道,双目已经满是泪水。 “陛下“王承恩见状赶忙跪在地上:”保重龙体要紧呀“ 崇祯站起身来,也许是因为情绪过于激动的缘故,脚步有些踉跄,王承恩赶忙上前扶住对方,劝说道:“皇爷,人死不能复生,杨大人若是知道陛下为他的死而伤了身体,在泉下有知也会不安的,再说杨大人虽死,杨嗣昌杨先生却还在呀“ 听到王承恩的提醒,崇祯打了个激灵,点头道:“对,对,老杨先生虽去,尚有小杨先生,不能亏待了忠臣” “皇爷圣明”王承恩小心的扶着崇祯回到案后坐下,又双手将那血书呈上,崇祯郑重其事的将血书收下,折好纳入怀中。 鄜州c马府 门前一副喜庆的气氛,十几个弓手衙役都一身新衣,挺胸叠肚的站在门口,这些平日里凶神恶煞的人物现在却是满脸笑容,做起了迎宾的勾当。原来本地的父母官吕知州吕大人已经升任同州兵备道,不日便要离任,马家作为鄜州缙绅之首,便在府上大摆筵席,恭贺父母官升迁。 既然是本城的父母官要升迁,还是去做同州兵备道这种半个顶头上司,又有马子怡这等人物牵头,鄜州的官绅们自然也不会怠慢了。虽说前些日子被流贼破了城反倒升官让不少牙尖嘴利的小人在背后说了些闲话,可鄜州的缙绅老爷们还是以仁厚之辈居多嘛,再说大伙虽然没有同窗之谊,但好歹一起在流贼的牢房里挨过饿,忍过饥,情分也是大不一样,自然都是要来捧场的。 于是乎马府门前已经是热闹纷纷,三四丈宽的街道已经被来客的马车与轿子堵得严严实实,忙的刚刚升任家丁头目的齐九脚不沾地,几乎要飞起来了。 “延绥镇左营参将刘大人到”随着一声拖长了通传声,齐九赶忙丢下手中的事情,飞快的迎了上去,还不忘踢了旁边的小厮一脚:“快去禀告老爷和马大人,刘大人到了“ “哎“那小厮应了一声,跑进了大门。齐九跑到马前跪下磕了两个头,笑道:“刘大人,您来了” “吕大人是本将的老朋友,又是未来的上司,自然是要来的”刘成笑嘻嘻的从马背上跳了下来,他也没想到事情进行的这么顺利,洪承畴的折子上去不到一个月吕伯奇的调令就下来了,这在明代简直是神速了,作为幕后策划这一切的主事人,他自然要来一趟,当然今天他还有另外一个更要紧的事情要办。 “快让开,快让开,莫要挡了刘大人的路“齐九一边呵斥着两边的车夫和轿子,迫使其给刘成以及其随员让出一条路来,一边笑嘻嘻在前引路:”我家老爷与吕大人早就盼着大人来了,若是刘大人事先知会一声,定然在巷口相迎了“ “齐九你这话可就差了,马老先生是长者,吕大人是本将的上官,岂有让他们在巷口相迎的道理“刘成笑着向身旁马上的敏敏伸出胳膊,而对方则笑着避开手臂,从马上敏捷的跳了下来。 “刘大人刘将军“ 这时吕伯奇与马子怡已经出来了,两人以他们年龄可能允许最快的速度赶了过来,气喘吁吁的说:“为何不先派人知会一声,本官我也好在城门远迎“未完待续。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四十四章 入股 “两位何必如此“刘成笑着从身后拉过一人来:”我今日等到我这义兄才一同来的,时间又没有个准,如何敢让两位大人在城门久候“ 吕伯奇与马子怡这才注意到刘成这个“所谓的义兄”,只见此人身着一身锦袍,头戴一统帽,倒像是一个殷实的商人。中文网一一两人不敢怠慢,赶忙拱了拱手道:“不知如何称呼上下” “在下姓徐,名鹤城,见过两位大人了”徐鹤城赶忙躬身还礼,吕伯奇与马子怡不敢受他的礼,赶忙偏过身体伸手延请道:“刘大人c徐先生请” 刘成一行人进得马府,其他缙绅早已站在两旁相迎接,在府中摆开了二三十座席面,刘成自然坐了主桌。吕伯奇要让刘成坐在座,刘成赶忙推让,最后还是让吕伯奇坐了座,次席却让徐鹤城坐了,刘成旁边坐下,旁边又坐了敏敏,马子怡在末座作陪。旁人见了不由得啧啧称奇,吕伯奇是新任的同州兵备道,乃是今日的主客,坐上座毫不稀奇,而刘成是何等厉害霸道的人物,手头上有两千多精兵,听说指日就要当副将的大人物,居然将次席让给这个人座,当真是奇怪也哉 酒过三巡,席面上的气氛也渐渐活络起来。一个缙绅耐不住性子,借着酒意站起身来朝徐鹤城敬了一杯酒,笑道:“这位兄台好生面熟,莫不是在下在哪里见过” 徐鹤城喝了酒笑道“在下在陕西各地都有不少生意,说不定与兄台在哪里见过“ “生意”那缙绅顿时有了兴趣,问道:“敢问一句都是些什么生意” 徐鹤城正想回答,却听到一旁的刘成插话道:“我义兄的生意我最清楚,你若想知道,为何不来直接问我” 那缙绅见刘成突然插话,还以为自己哪里又说错话惹恼了这位凶神,脸上顿时变得一片煞白,连说话都结巴起来:“这,这等小事。哪里,哪里敢劳烦刘大人。” “不劳烦,不劳烦”刘成笑道:“义兄的事情就是我刘成的事情,为自家人说话有什么劳烦的再说我这义兄的生意实在是太多。有皮货c有珠宝c有牲口c有中药,你问他自己恐怕一时间也说不清楚,还不如来问我你说我说的是不是呀”他最后这句话却是朝徐鹤城说的。中文网一cc “贤弟所言甚是”徐鹤城虽然不知道刘成为何这般说,但他知道刘成必有用意,便含笑点头道:“我这人糊涂的很。你不如问他的好” 那缙绅哪里还敢多问,苦笑了两声转头便要走,刘成笑道:“你这人倒是奇怪了,让你问反倒不问了,倒像我是个吃人的老虎似的。你问问吕大人和马老先生,虽说一开始我们之间有点小小的不愉快,可到头来他们又有哪个在我身上吃了亏的” 刘成的声量甚大,不但本桌的人,就连旁边几桌的人也都听得一清二楚,顿时众人都哄笑起来。倒把那个缙绅弄得满脸通红起来,可就算如此他还是一屁股回到自己的位子上,低头吃菜。 “刘大人,他不问我问可不可以” 众人转过头去,说话的不是别人却是赵有财,只见其笑嘻嘻的捧着酒杯走了过来,他去朝邑的事情,场中倒是没有几个人知道,众人还以为他还在为过去的事情怀恨在心,想要过来找刘成的麻烦。纷纷替他担心。 “自然可以“ “那好“赵有财笑道:”那若是做得来,可否分润一二呢“ 旁人听到赵有财这么说,耳朵都竖了起来,在座的虽然多为缙绅。并非商人,但当时商品经济已经十分兴盛,这些缙绅都清楚田产固然是传家的根基,但若想财还是经商更快,只是苦于没有门路,只能在乡里放放高利贷。开开当铺,盘剥乡里罢了。听到赵有财这么问,岂有不动心的 “这个我可做不了主,你须得问我义兄”刘成侧过身子,将身后的徐鹤城让了出来。徐鹤城笑着站起身来:“赵三爷,我这人最好的便是朋友,天下的钱是挣不完的,赵三爷若是有心,加上你一股又有何妨” “那在下就先谢过徐先生了”赵有财将杯中酒一饮而尽,退了下去。旁边桌子的缙绅们见状也不肯后人,纷纷过来主桌敬酒,十杯倒是有七八杯是敬徐鹤城的,还纷纷留下名刺,邀请其来家中做客,倒把今日的正主吕伯奇给冷落了。吕伯奇与刘成打交道久了,知道他做事情必有深意,倒也不着脑,只是笑嘻嘻的与马子怡喝酒说些小话。小說網一cc一 “哎呦”刘成背上突然一阵剧痛,回头一看却是敏敏笑嘻嘻的看着自己,原来蒙古少女方才在他背上狠狠的拧了一下,刘成着脑的问道:“你这是作甚” “只许你刷把戏把这些笨蛋们耍的团团转,就不许我拧你一下吗”敏敏笑嘻嘻的说:“怎么了要不要我把那徐鹤城和你的关系都捅出来,让大家都知道知道” “姑奶奶,你就饶了我吧”刘成不禁哭笑不得,在场的人中对他和徐鹤城关系知道的最多的恐怕就是这位汗女了,光是把徐鹤城向准格尔汗贩卖军火换取骑兵的消息捅出去,就能让刘成吃不了兜着走。 “饶了你”敏敏眼珠子一转:“只许你耍弄他们,却不许我耍弄你,这也太不公平了吧。” “好好好敏敏别吉,您想要什么就直接开口说吧,只要我办得到的,一定答应你”刘成说到这里,赶忙补充了一句:“不过那火箭的事情暂时还不行,原因你也是知道的。” “谁说我要那玩意”敏敏笑道:“我的要求和他们一样,也要在你身上掺上一股” “掺一股”刘成闻言一愣,他心知这位汗女虽然还不满十六,但明彻人心之处,尤胜积年老吏,自己肚子里那点花花肠子,只怕早让人家看的干干净净了。平日里那些小手段还是早点收起来的好,自己今天把徐鹤城拱在前面,自然是为了打这些缙绅的囊中那些黄白之物的主意。这目的肯定是瞒不过敏敏的眼睛,而敏敏这番话又是什么意思呢 “不错” “那敢问一句,别吉你打算用什么掺股呢“刘成小心的问道:”银子还是别的” “银子自然是没有的“敏敏笑道:”我这次来中原才开了眼界,你那工厂里一个工人一天纺出来的纱。织出来的布抵得上我们部落一个女人一年做的,纱还更细c布也更漂亮,而一匹布可以换三十只羊的毛,这种买卖我们蒙古人再怎么做都是要亏本的,哪里会有银子来你这里入股“ “嘿嘿”饶是刘成面厚心黑。听了敏敏这番话也有几分脸红,虽然他现在的水力纺织厂比起后世的纺织工业不过是小儿科,但用来和游牧部落玩剪刀差还是足够的,这种买卖再做下去,草原上的那些游牧部落都只有成为债务奴隶的份。他正想解释几句,却听到敏敏说:“我们没有银子,只有人,那便用人入股吧” “人”刘成有些惊讶的问道:“哪个人,莫不是你” “我“敏敏闻言一愣,随即脸上泛起迷人的笑容:”好呀。不知道我在刘大人眼里值得多少银两,可以当得几成股份呢“ 刘成刚想开口回答,幸好穿越前几次不成功的恋爱经历留得的本能挥了作用,话到了嘴边又咽了回去,他赶忙笑道:“敏敏你又在说笑,你在我眼里乃是无价之宝,又岂是区区银钱可以换的来的。” “呵呵”听到刘成的回答,敏敏的笑容更是灿似春花:“这还差不多,准格尔大汗的女儿,又岂是银钱可以换的来的。我说的人不是自己。而是骑队。“ “骑队敏敏你莫非是要那三百骑兵入股“刘成听了一愣,暗想你这也未免太会做生意了,这三百骑兵是用来换鸟铳买卖的,岂有反复卖两次的道理。 “自然不是。这三百骑兵是我父汗拿来换你的火器的,自然不能再用来入股“敏敏这句话倒是打消了刘成心中的顾虑,松了口气道:”那又是什么“ “我们蒙古人每个孩子长大了,父母便会将产业分出一份来与他,过活。男的自立一部,女的便作为嫁妆。我家也不例外。像我车臣台吉哥哥,成年后便可以分到个五六千落,我是女儿家,分到的少些,也有个一两千落,我是说拿这些入股“ 敏敏见刘成还有些懵懂,便详细解释起来,原来她说的“落“乃是蒙古人的基本单位,即帐篷的意思,类似于中原汉人的户,草原上的酋长大汗便是依照”落“来计算各自拥有的兵力c征收赋税。大体来说,每落出丁一人,每三丁中有一人为正兵,两人为辅兵,抄掠打草服侍正兵。假如敏敏有一千五百落的陪嫁,那么就可以有五百骑兵的本钱,如果像刘成这样放军饷的话,扩大到一千五百骑兵也是可以的。 “这个”刘成听到这里一时间说不出话来,骑兵在明末战场上的重要性可谓是不言而喻的,如果不考虑甲械与军饷方面的限制,自己将麾下的骑兵扩大到一千八百,这在明军序列中已经是除去辽东战场外屈一指的骑兵部队了。但自己是否有肚量吃下这么大一块肉呢假如将其并入麾下会不会打破现有的实力平衡呢毕竟自己是想以蒙古骑兵为己所用,而不是成为准格尔人的附庸,两者之间其实并没有截然清晰的一条分界线,行走其间可是需要极为出色的走钢丝功夫,一不小心就会堕入深渊。 “刘大人”一个声音将刘成从思绪中惊醒了过来,他抬头一看却是刘举人,只见脸色通红,酒气扑面,一副已经喝多了的模样。刘成赶忙站起身来,笑道:“方才本官想其他事情了,未曾看到刘先生过来,见谅见谅” “无妨,刘大人一心军务,实乃我等的福气呀”刘举人笑道:“大人您姓刘,我也姓刘,说不定五百年前还是一个祖宗呢” “绝对不可能”刘成在心中暗想,脸上却笑道:“在下祖上乃是彭城刘氏,不知先生您是” “哎呀”那刘举人猛拍了一下大腿:“我也是,想不到刘大人竟然与我真是同宗。”说到这里,那刘举人越亲热起来,竟然要与刘成联宗起来,刘成方才不过是随口胡诌的,哪里有什么祖宗能与他联的,只得推说自己自小便在寺院中出家,对自家的宗谱所知不多。那刘举人也不生疑,硬是以族侄相称,全然不顾自己比刘成至少大了十岁。刘成推诿不得,也只得应了这个便宜堂侄。两人闲聊了几句,刘举人突然对敏敏腆着脸笑道:“不知小娘子是哪家将门的,若是办喜事那天,小侄儿定然是要讨一杯水酒喝“ 饶是敏敏豪爽大方的性格,被刘举人这样一问也不由得两腮微红,不过也难怪刘举人有这等误解。以敏敏与刘成的神情举止,傻子都能看出来两人的关系不一般,而敏敏此时的打扮除了未曾裹足,与汉家仕女无异,若是寻常的大家闺秀,便是在家宴中都未必会出席,更不要说一个大姑娘家在这种大众场合抛头露脸了,只能解释是将门女子,才会出现这种情况。刘成正想开口解释,却听到敏敏笑道:“借您的吉言,若是真有那一日,定然少不了你的酒喝” 刘举人此时早已喝得酒酣,哪里听得出敏敏话语中异样,唱喏谢过了便退下了。只是让刘成白白出了一身冷汗。 “怎的,你就这么怕与我成亲”敏敏似笑非笑的看着刘成。 “这倒不是”刘成苦笑道:“只是你是蒙古贵酋之女,若是让那些御史知道,怕会惹来不少麻烦。”说到这里刘成停顿了一下:“不过也只是麻烦而已,再给我两年时间,这儿麻烦就不是麻烦了”未完待续。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四十五章 入股 “这就好”听到刘成的话,敏敏笑了起来,她看了看左右无人,抓住刘成的右手,低声道:“我就知道你总是有办法” 感觉到手中那支略有点粗糙的小手,刘成心中也不由得一动,反手将其握住,低声道:“我也不是什么事情都有办法的。” “比如呢” “比如你” 酒席散去,马子怡与吕伯奇在书房中喝着茶水解酒,不难看出这两个绅士平静的表面下隐藏着些什么东西。 “老爷,老爷”齐九从外面跑了进来,低声道:“我已经把刘大人请来了。” “好,好”马子怡站起身来,稍微整理了一下衣冠,正要出门相迎,又停下脚步,伸手延请道:“吕大人,您请先” 吕伯奇也不谦让,撩起官袍的前襟便快步出了房门,到了院门口正好遇到刘成,敛衽下拜道:“刘大人恩同再造,伯奇感激不尽“ “吕大人多礼了“刘成伸手将吕伯奇扶起,笑道:”我与吕大人又不是第一日相识,我刘成是个什么样的人吕大人您还不知道吗今后仰仗吕大人的地方还多着呢,何必如此呢“ “是呀“马子怡在一旁帮腔道:”刘大人的行事您还不知道,来日方长嘛。来,大伙进去说话“ 三人进得屋来,马子怡让仆役婢女退下,屋内只剩下他们三人,气氛一下子便冷了下来。过了好一会儿,吕伯奇问道:“刘大人,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若是有旁人在屋中听到吕伯奇的这般说话,定然会十分奇怪。身为同州兵备道的吕伯奇居然问下辖一个参将的打算,这岂不是颠倒过来了但在屋内三人看来这却是理所当然的,因为先前的一系列事情都已经证明了刘成比其他两人都更有远见,更有实力,而这些都不是官职能够带来的。 “打算”刘成笑了起来:“自然是像在鄜州一样,翻个底朝天啦“ “底朝天“吕c马二人对视了一眼。从对方的目光中看到的有担心,但更多的却是兴奋,毕竟在他们两人在鄜州可是大发了一笔,若是在同州能够照样再来一次。岂不是妙极 “愿闻其详“吕伯奇笑道。 “我手上除了两千多兵以外,本来就有三千壮丁,再算上这次俘虏的流贼,加起来光是民夫就有五六千人了,兵朝廷会发饷。民夫却不会,这么多人要吃要穿,我就要给他们活干“刘成一边说,一边扳着指头给两人算账:”鄜州的水渠今年也就干完了,陂塘局里面也就能养活个千把人,鄜州的工坊和军屯还能养个五六百,其余的我打算都带到同州去,工坊c浮桥c码头c还有水利都搞起来,人头我这里有,就是缺钱“ “缺多少呢”这次说话的却是马子怡。相比起吕伯奇他要精明的多,对于刘成的事业的了解也要深的多,他很清楚刘成说的这些都是能赚钱的买卖,只不过要先期投入一大笔罢了,他已经下定决心无论如何也要抢先出手,给马家先占得先机。 “具体数字一时间还没有,怎么也要个四十万两银子打底吧“刘成狮子大开口,很轻松的吐出了一个天文数字,险些把旁边的吕伯奇砸了个跟头,这已经超过是西北边军一年发下去的军饷了。 “这么多“吕伯奇瞪大了眼睛:”这个。这个恐怕老夫就无能为力了。“ “这个钱自然用不着两位出,两位只要拿出个几百两,做个姿态就好了“刘成笑道:”我打算从鄜州缙绅手中募集一部分,再说这些钱也不是一下子都投进去。比如浮桥,只要修好了,就可以收厘金,就算是百里抽一吧,一年下来怎么也有个两三万两银子,还有码头的市税c房子租金等等。这些都是有回报的。“ “那本官就出个三千两吧“吕伯奇咬了咬牙,决定出点血,毕竟自己这个官和命都是刘成保下来的,光这两个就远不止三千两银子了,再少就说不过去了。 马子怡笑道:“老夫便也和吕大人一样吧,我还有个儿子在刘大人手下做事,便再出三千两,折算起来一共六千两,如何” “那就多谢二位了”对于马c刘两人的态度,刘成十分满意。其实他向鄜州缙绅利用发股的方式募集资金的目的除了解决资金不足的困难以外,还有一个目的便是将其拉入自己的集团之内,扩大自己军政集团的社会基础。到现在为止,以刘成为首的这个小集团虽然有了相当的军事与经济实力,但在社会基础方面却几乎是零。如果打一个通俗的比方,刘成的集团是一个没有任何社会基础的空中楼阁,甚至不如徐鹤城,好歹徐鹤城脚下还有一个邪教组织。他的手下要么是因为他的官职,要么是为了每个月的薪饷才在他手下干活的,如果某天早上他从马背上掉下来摔断了脖子,那这个集团也就会随之土崩瓦解。这些缙绅们虽然没有武力,但他们有经济实力,并且控制着当时的基层社会,刘成如果想要在大明这个社会扎下根来,那么将其中一部分拉入自己集团之中,并与其分享利益就是必须的。 既然在最主要的事情上已经说好了,屋内的气氛也变得轻松了起来。马子怡甚至亲自为刘c吕二人布茶,三人说些闲散话儿,眼见得时候渐晚,吕伯奇再也忍耐不住心中的疑问,低声问道:“刘大人,此番鄜州破贼明明是你一人之功,为何全不居功,推功于我呢“ 刘成微微一笑,却不说话,只是朝马子怡使了个眼色。马子怡会意的站起身来,笑道:“夜宵怎的还没送上来,我过去催催“说罢便走了出去,随手将房门带上。 “吕大人,既然你开口问,我也就直言了“刘成笑道:”本朝自土木之役后,统兵皆用文吏,武人纵为总兵也不过为奔走之辈。我是个武人。若想做番事业,就必须有一文士相互扶助,吕大人,你明白我为何要这么做了吧“ “那为何选我呢你应该知道我不过是个举人出身。”说到自己的痛处。吕伯奇不由得低下了头。 “那又如何”刘成笑道:“吕大人你虽然不是什么进士出身,但却有一桩好处,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不明白的事情不会硬插手进来。行军打仗。最怕的就是将帅不和,上下不一。要是换了个进士老爷来,说不定哪天就借我的脑袋立威了” 听刘成这般说,吕伯奇忍不住笑了起来,的确以刘成一贯以来的胆大妄为,如果不是一开始遇到杨鹤这个好性子的,只怕早就吃了大苦头。他倒是对自己颇有自知之明,知道做到一州知府就已经是到了极限,因此刚得知当上了兵备道,就准备依仗刘成了。因此他对刘成这么说也不着恼。 “那刘大人尽可放心,我当上兵备道后对于你的行事绝不掣肘” “吕大人你放心,只要你我好好配合,布政使c巡抚c总督,甚至入阁也不是不可能的” 这时马子怡从外间进来了,吕伯奇看了他一眼,突然问道:”马公,本朝以举人之身入阁拜相的最近的是哪一朝的事情呀“ 马子怡摇了摇头,笑道:“我年岁大了,哪里记得这等事情。不过我若是没有记错,恐怕至少也是洪熙年间的事情了吧算起来也有小两百年了。“ “刘大人,我知道你有本事”吕伯奇笑道:“可本朝自有制度,非人力所能变。吕某有几分本事自己倒也清楚,能做到这个兵备道都已经是过分了,什么布政使c巡抚什么的想都没有想过,只要份内的事情不出什么差错,吕某就心满意足了” 刘成微微一笑,也不多言。他心知空口无凭,像吕c马这种在红尘中打了几十年滚的老油条仅凭几张空头支票是别想让其归心的,但自己今晚的话在两人的心中已经埋下了两粒种子,只要环境一合适就会萌发出来,成长为参天大树。 “刘大人,老夫有一句话不知道当问不当问“马子怡捋了捋颔下的胡须,突然问道。 “马老先生,你我之间还有什么当问不当问的,只要您开口,刘某自然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刘成笑容可掬的答道。 “好”马子怡点了点头:“您这次若是成功,那您手中就有四十万两银子,这可是很大一笔钱,朝廷一年从陕西收到的赋税也没有这么多,敢问一句您打算用这么大一笔银子做什么呢” “老狐狸你终于耐不住性子了”听到马子怡终于开口,刘成心中暗喜,他很清楚相比起吕伯奇来,马子怡的城府要深得多,虽说已经致仕,但父亲做过阁老的他潜在影响力远大于当上同州兵备道的吕伯奇。虽然此人是鄜州缙绅中最早与刘成合作的,但也是合作的程度也是最浅的。相比起卖身投靠的赵有财c靠刘成谎报功绩的爬到同州兵备道的吕伯奇c没脸没皮到称刘成为族叔的刘举人来,马子怡不过付出了一个不那么有用的儿子,却分到了最大的一块蛋糕。刘成当然不甘心让这条大鱼轻松的吃完了鱼饵却脱钩而去,明末的陕西士绅虽然远不如南直隶那么势力庞大,以至于可以操控朝局的地步,但依然是陕西当地最有力的势力集团。从的角度上看,陕西是西北的重心,九边重镇中的延绥镇c宁夏镇c固原镇c甘肃镇四个军镇要么在陕西范围内,要么其供给后勤都要依靠陕西,也就是说刘成如果控制了陕西一地,边军中接近一半的兵力就只有在饿死与归降两者之间做出选择了。拥有了如此强大的兵力,只要与塞外的蒙古诸部达成暂时的妥协,向其借兵,无论是东出潼关控制河南,还是出武关控制南阳盆地,破三关控制湖北,然后沿着长江顺流而下,直取江南,席卷天下都不过是指顾之间的事情了。从军事地理的角度上讲,相比起以辽东为根本之地的后金政权,陕西更适合作为征服中国的发。因为从东北向南进军,必须越过黄河c淮河c长江等几个大的地理障碍,而从陕西向东进军却是沿着黄河c汉江c长江等几条大江河顺流而下,其难易程度自然要容易的多。但这一切都必须有个前提那就是得到陕西士绅的支持。 “我要做三件事情”刘成伸出三根手指来。 “愿闻其详“ “首先要买地”刘成伸出食指:“蒲津渡边上要圈下一千亩地,建工坊c码头c堆场c集市什么的,到时候要麻烦吕大人了。” “若只是一千亩倒是无妨”吕伯奇笑道:“俗话说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黄河边上的地恐怕也不值几文钱。”原来从龙口瀑布到风陵渡口这一段黄河,河水湍急,河道变化无常,两岸的土地虽然灌溉方便,但却少有人开垦耕种,这一点吕伯奇倒是清楚的很。 “那就好”刘成点了点头:“其二就是要修桥了,我打算先修一座浮桥,沟通陕西c山西两地,如此一来往来于两地的商旅必然会经由此桥通过,我一来可以收厘金以养兵,二来这里水陆交通方便,我工坊里面生产的呢绒c铁器c皮革等货物也可以行销到河南c山西c南北直隶,获利更丰。“ “嗯这倒是利国利民的大好事”马子怡点了点头:“我陕西士绅责无旁贷,明日我便前往西安,替刘大人募集钱款。” “那便多谢马先生了”刘成听了心中暗喜,他最在意的倒不是马子怡能弄来多少银子,而是能拉来多少人,毕竟只要是掏了钱的,便成为了他潜在的支持者。 “那其三呢”未完待续。 ps:  韦伯昨天喝多了,上传晚了,补上,见谅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四十六章 叔侄 “那便是造船了!”刘成道:“洪大人的军令是让本将封锁陕西c山西两省边界,防止陕西的流贼逃到山西去,贻害四方!若无舟船如何能够做到?我打算在朝邑打制六十条快船,并在沿着河岸修建码头与烽火台,遇到贼人渡河便点燃烽火,舟师见烽火而动,岂不是远远胜过步行跋涉?“ “嗯,那我便让沿河各县兴建烽火台便是!“吕伯奇笑道。一 “那倒也不急!“刘成笑道:”我打算派人沿河勘察,选择合适的地点,然后再兴建不迟,而且要修建的烽火台还有特别的样式,到时候沿河各县只需派来民夫即可,匠人都由我派来。“ “也好!“ 马子怡听到这里,心知刘成的用意肯定不止嘴上说出来的这点,但肯定也问不出什么更多的东西了,不如静观其变为上。这时夜宵已经送到了,刘成用罢了夜宵,便起身告辞了。 马府大门前,吕c马二人看着刘成的背影,半响无语。吕伯奇叹了口气,道:“马公,你觉得刘大人今晚说的有几分是真,几分是假?“ “不知道!“马子怡摇了摇头:”就算是以前他说的那些话是真是假我都未必分得出来,何况今晚?吕大人,你也太高看我了。“ “罢了,我也懒得去猜了,反正我已经上了他的船,想下来也已经晚了,只有一个劲的用力划了!”说到这里,吕伯奇苦笑的朝马子怡拱了拱手:“时候不早,告辞了!” 看着吕伯奇离去的背影,马子怡突然低声道:“他已经上了船,那我上还是不上呢?” 朝邑,船厂。 相比起半个月前,这里已经完全变了一番模样,一块足足有原先船厂十倍大小的空地已经被清理出来,杂草与荆棘已经被火和镰刀除去,地面被夯实后又用火烤了一遍。坚硬的就和麻石一样。在靠近6地的一侧是二十多间茅屋,这些都是供工匠们住的;而在另外一侧则用白色的生石灰画出十几个大小不一的方块,那些是即将建造的麻绳作c铁器作c漆作c油灰作等等船厂所必须的工序;而在靠近河边的空地上,二十多条汉子正喊着号子将一根根木桩打进地里——这便是建造船只的船台。 “刘头儿。?一刘头儿!“ 刘祖德抬头朝声音来处望去,只见一个把总从马上跳下来,正朝自己这边走过来,他赶忙丢下手里的活计,抓起短衫披在身上。低声喝道:“好好干活,别偷懒!“说罢便朝那边迎了过去,笑道:”军爷,找小的有甚么事?“ “你不是老是抱怨人手少,怕赶不上进度吗?“那把总笑道:”这边有几百人,你尽管挑,只要挑中了都是你的!“ “那敢情好,那敢情好!”刘祖德习惯性的堆起谦卑的笑容,跟着那把总后面:“不过俺先讲清楚了,船厂都是力气活。女人和孩子可吃不消!” “女人和孩子?”把总笑道:“你放心,都是一等一的好劳力,刘大人在鄜州打了胜仗,生俘了两千多人,流贼里哪有女人孩子?你就算让我给你找女人孩子来,我也找不到呀!” “流贼?”刘祖德习惯性的哆嗦了一下:“他们能干活吗?” “咋不能干活?“把总掉过头来,看到刘祖德变得煞白的脸,笑道:”刘头儿呀刘头,你这么大的个子,胆子却和老鼠一样。哪个敢偷奸耍赖的。你就鞭子棍棒侍候,尽管打,俺就不信有人的骨头比棍子还硬!“ “军爷,俺就一个买力气吃饭的。就算看到道上有人吵架都要绕边走的,唯恐被唾沫溅到,惹出是非来,不被人打就不错了,哪里还敢打人?再说这些都是贼,哪个手上没有几条性命。我不敢,我不敢!”说到最后,刘祖德的脑袋摇的和拨浪鼓一样。 那把总看了刘祖德这般模样,不由得又是好气又是好笑:“刘头儿,刘头,你当真是白长这八尺个头了,谁说你就是卖力气吃饭的了?俺就看在平日里投缘的份上,给你透个底吧!“他压低嗓门道:”只要你好好干,把这个船厂的事情干好了,也能做个把总!“ “把总?“刘祖德瞪大了眼睛,把总见他一副懵懂无知的样子,只得解释道:”俺就是个把总,你那时候就和俺一般大了。“ “俺一个卖力气的手艺人,咋能和军爷您一般大?您这可不是哄俺开心吧?” “刘头儿,俺干嘛要哄你开心,你又不是我将主?”那把总冷笑道:“我这消息可是从俺叔那儿来了,你知道俺叔是谁吗?” “是谁?” “杜固杜大人!”那把总傲慢的抬起头:“俺叔可是第一个跟着刘将主的身边人,他的话还有假?将主爷已经亲口说过了,只要船厂建好了,刘头儿你和俺一样,一个月领二两五钱银的饷钱,冬夏还各有两匹布的衣赐。?一” “真的?”刘祖德不由得喜出望外,随即他又有点犹豫的问道:“那吃饭要钱不?“ “自然是不要的!“把总笑道:”你现在放心了吧,谁敢不听话的就打,要是还有不服气的,俺和你这儿就隔着半里路,打个招呼就过来了,军法从事!“ 刘祖德打了个寒颤,他虽然是个文盲,但在刘成手下呆了这些天,也知道这是啥意思。把总笑嘻嘻的说:“不过刘头儿,干成了有饷池,干不成你也要军法从事呀!“ “是,是!“刘祖德这次彻底被吓住了,他咬了咬牙,跟上了把总的脚步,在他的心中希望与恐惧混杂在一起,折磨着这个淳朴的人。 当刘祖德跟着把总翻过一个陡坡,来到兵营的侧门,就看到空地上坐着四百多个蓬头垢面的汉子,他不敢多看这些前流贼的面部,向把总问道:“我能挑多少人走?“ “随你的便!“把总随口答道,随即他便现自己说的太轻松了,赶忙补充道:”也不能太多了,将主爷要干的事情还多着呢?都让你挑走了也不成,这样吧。五十个够了吗?“ 听到这个数字,刘祖德险些就直接答应了,不过方才那句“军法从事“让他把话又咽回去了,他稍微算了下。虽然这些人还不会手艺,没法代替船匠干活,但用来挖土c打桩子,搬运材料之类的活计还是没有问题的,这就可以省下不少人手了。再说这些人里说不定原先还干过铁匠木匠的人呢?想到这里,刘祖德伸出右手:”八十个成不?“ “行!“把总很爽快的卖了刘祖德一个人情,从叔叔的口中他得知将主爷对这个船厂十分重视,这个船匠头儿现在虽然不怎么样,说不定哪天就爬上去了呢?锦上添花的事人人会做,雪中送炭可没几个会的,把总很得意于自己巧妙的卖了对方一个人情。他从旁边拿起一个石灰桶递给刘祖德,笑道:“你看中了哪个,就用这石灰在那人肩膀上拍一下,那便是你的人了!” “多谢了!”刘祖德接过灰桶。往人群里走了过去,他一边走,一边喊着:“谁做过木匠c铁匠的!“每当遇到自称有手艺的他便在对方右肩上拍了一下,自然有随行的军兵将其解开绳索,领了出去。刘祖德挑了一会,现会手艺的人很少,只得将选择的范围扩大到看上去体格比较健壮的,反正搬搬挑挑的也要人手。 就这样刘祖德挑了约莫六七十人,快要走出人群的时候,突然从人群中跳出一人来。问道:“你可是要铁匠?“ “不错,你是铁匠吗?“刘祖德用怀疑的目光上下打量了会那人,只见这人身形瘦小,小臂上也没有铁匠常有的灼痕。看上去倒不像是铁匠。 “不是我!“那人拉住刘祖德,往人群里走了几步,指着一个半躺在地上的人道:”是他,他会铁匠活计,你把他带走吧!“ 刘祖德低头一看,这半躺在地上的是个身形魁梧的汉子。一头乱披散在脸上,看不出长得什么模样,刘祖德蹲下拉起衣袖,倒是有不少灼伤的痕迹,双手虎口满是老茧,双手如铁打的一般。刘祖德满意的站起身来,随口道:“站起来让我看看!” 那汉子却宛若根本没有听到一样,依旧半躺在地上,旁边那人赶忙解释道:“我这朋友腿上受了伤,这几日烧的昏昏沉沉的,想必是没有听到你叫他。“ 刘祖德这才现地上那汉子的右边大腿被一块破布包裹着,他伸手扯开破布,里面露出一条一尺多长的口子,也不知道有多深,黑色脓血正从里面流出来。仔细一看,腰上还有两处伤口,像是箭伤,刘祖德冷哼了一声,便站起身来,旁边那人赶忙拉住他,哀求道:“我这朋友打铁手艺很好的,你带他走吧!“ “他腿上那伤可是刀伤?“ “不错!“那汉子见情况不妙,赶忙解释道:“官兵杀过来,刀枪没眼,我这朋友只是倒霉罢了。” “是吗?”刘祖德冷哼一声:“我那儿要的是正经的手艺人,可惹不起贵友这等强人!”说罢拔腿便要走,这时正好躺在地上那汉子呻吟了一声,翻过身来,披散在脸上的头滑落下来,露出脸来。刘祖德正好瞟到,身形不由的一震,低声道:“怎么会这么巧?” 那汉子见刘祖德停下脚步,以为事情有了转机,赶忙恳求道:“老爷,我这朋友伤了腿,若是去您那儿打铁还有一条活路,若是去修桥铺路,怕就只有死路一条了。您就善心——” “这厮叫什么名字?”刘祖德打断了对方的恳求。 “名字?”那汉子一愣,赶忙答道:“他姓刘,名宗敏。” “他是哪儿人?” “哪儿人?好像是蓝田人氏。” “果然不错,是宗敏侄儿,想不到我自十四岁跟着长辈出来讨生活,竟然在这儿遇到了自家的侄儿。“刘祖德强忍住胸中的激动,用尽可能平静的语气道:”好,我收下他了!你,还有你!“刘祖德随手点了旁边两个人:“把这厮扶起来,跟着我出去!” “哎!”那两人赶忙跳了起来,将刘宗敏搀扶了起来,跟着刘祖德走了出去。一路上刘祖德还有些忐忑,唯恐那个把总会询问他为何挑了个伤势如此之重的人,却没想到那把总连人数都没点,只是粗粗的看了看出去的人肩膀上有没有石灰手印。看到自家侄儿安全的出了圈子,刘祖德总算是松了口气,在路旁砍了几根树枝,又折了些芦苇,扎成了个简易的担架,将刘宗敏放在上面,一路抬毁了船厂。 刘祖德刚刚回到船厂,便叫来个伶俐的半大小子:“四毛子,你马上去龙王庙那儿,去把胡跛子请来,说咱们这儿有人受了红伤!” “哎!”那半大小子应了一声,刚要走又掉回头来问道:“大爷,咱们这儿没有谁受伤呀?再说那胡跛子给人看伤只要出门就要半吊钱的,您让我空手去我可请不来!” “臭小子!“刘祖德骂道:”让你去你就去,哪来这么多废话,你告诉胡跛子,是船厂的刘头儿请他,少不了他的草鞋钱!“ 看到跑腿的走了,刘祖德赶忙安置新来的人手,按照他们的手艺c性格c体力分配到各个作坊,忙的脚不沾地。直到晚饭时分方才歇了口气,正准备去看看刘宗敏,却看到不远处路上一头毛驴晃晃悠悠的走了过来,驴背上坐着一个五短身材的胖子,四毛子正在毛驴前面带路。刘祖德赶忙迎了上去,口中喊道:“胡大夫,您可来了!“ 那胖子从驴背上跳了下来,一瘸一拐的向前走了两步,也不搭话径直将右手向刘祖德面前一伸,摊开一张肥嘟嘟的手掌来:“先拿半吊钱来,有一个是沙钱俺掉头就走!” 刘祖德一愣,赔笑道:“病人正在那边,您先去看看,钱我马上就送来!”(未完待续。)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四十七章 养伤 那胡跛子没看到现钱,也不多话,调头便上了毛驴要走,刘祖德赶忙上前拉住缰绳:“您稍等,我马上就拿钱来!” 胡跛子冷笑了一声,这才从驴背上下来,找了块干净的石头坐下,冷笑道:“你快一刻送钱来,我便快一刻去看病人,他便晚受一刻苦楚!” 刘祖德苦笑着应了一声,转身回到船厂,不一会儿便取了半吊铜钱来,双手呈上。?一胡跛子接过铜钱掂量了下,又仔细看了看,小心的放入腰间的一个皮囊里,脸上方才多了一丝笑容:“人在哪儿?” “就在那棵大槐树下,请您随我来!“ 胡跛子随刘祖德走到槐树下,只见刘宗敏躺在一堆干草上,一张黑脸已经变成了紫色,依旧人事不省。胡跛子将刘宗敏伤口处的衣服扯开,细细察看了一番,半响无语。一旁的刘祖德看的心惊,低声问道:“我侄儿怎么了,这伤治得好吗?” “你再拿五吊钱来!”胡跛子伸出五根手指:“我把他伤口处置了,若是他命里不该死,应该能保住性命,只是这条右腿肯定是跛了!“ 还没等刘祖德说话,旁边四毛子再也按捺不住,冷笑道:“胡跛子,你当真是棺材里都要伸手——死要钱呀!人还没下毛驴就拿了半吊钱,现在又要两吊钱,人不能保证能救活,右腿还肯定跛了,那你凭啥要这五吊钱?” 胡跛子也不着恼,他指了指刘宗敏大腿上的伤口道:“他腿上这一刀砍得深,已经断了半条筋,又隔了这几天,就算是神仙来也没法重新续上了;这伤口已经化了脓,我待会要将腐肉割去,再涂上金创药,若是熬不过去,那也只有个死字。还有他腰上那两处是铳伤,铅子还在肉里面。若是不把铅子取出来,他就算不死也是个废人了。我这治刀箭伤的本事是我祖爷爷从蒙古人那儿学来的,方圆五十里有谁比的过的?你要是嫌我要的多了,我调头就走。他能再活过三天我跟你姓!” “胡大夫,他一半大孩子,您可别跟他一般见识!”刘祖德在一旁听得越心惊,他自小就出门学艺,在外边蹉跎半生。对于家中的情况可谓是一无所知,不过看这儿侄儿的状况,估计蓝田老家那边的情况不妙,说不定眼前这个躺在干草上昏迷不醒的汉子就是世上为数不多的亲人了。???一c?一?他咬了咬牙:“我眼下也没有五吊钱,要不我先给你三吊,下个月了饷钱下来我一定给您补上!” 胡跛子看了看刘祖德,点了点头道:“好,反正你这船厂也跑不了,你们快去烧点热水,再弄点干净的布来!“ 刘祖德应了一声。赶忙吩咐手下依照胡跛子的命令行事,胡跛子从驴背上取了个皮箱下来,打开一看里面却是二三十把形状各异的刀具,刘祖德看的只觉得头皮一阵凉。 “你们两个,把他捆绑结实了!”胡跛子取了刀具,对刘祖德用命令的口气道。 “捆结实?”刘祖德闻言一愣:“为啥要捆结实了!” “我要将他身上的腐肉割去,再涂药,他要是疼的乱动,岂不是弄伤了他?“ 刘祖德一听不错,赶忙找了根麻绳将刘宗敏捆绑的结实。胡跛子将刀具在火上烤了一会,走到刘宗敏的身旁,在大腿黑肿的伤口处割了一刀,滚烫的刀锋与皮肤一接触。众人听到嗤的一声响,随即便闻到一阵焦臭味,下意识的将头偏了过去。 “啊!“随着一声惨叫,刘宗敏醒了过来,胡跛子也不理会他,只是小心的将伤口上的腐肉割去。并用力挤压让里面的脓血流了出来。刘宗敏也知道对方是在为自己治伤,虽然剧痛难忍,但依然咬紧牙关,一声不吭。胡跛子清理完大腿上的伤口,看了看满头大汗的刘宗敏,冷笑道:”你若是忍不住便叫两声,只是小心莫要咬着自己的舌头了。“ “无妨,我还忍得住!”刘宗敏强笑道:“你是谁,这里是哪儿?” 胡跛子此时已经将大腿伤口处的腐肉脓血尽数清理干净,一边小心的将金创药涂了上去,一边冷笑道:“你有力气说话,不如把力气剩下来,待会还要将你腰上的铳子取出来,有得是你熬的。“ “腰上的铳子?“刘宗敏脸色一下子变得惨白起来,由于刚刚受了鞭刑的缘故,刘成打败李自成那天他一直留在老营里。作为一个旁观者,刘宗敏亲眼看到李自成在峡谷里被密集的火箭吞没,而临时拼凑的援兵刚刚离开老营,就遭到埋伏的骑兵的侧击,打着唿哨的蒙古骑兵掠过行列,这些娴熟的骑射手们在七八步远的距离才松开弓弦,在这个距离射的铲形箭头可以轻而易举的切断肌腱和血管。?一有些骑兵干脆使用一种大约四尺长的短矛,在高奔驰的马背上投出的短矛甚至可以穿透藤牌,将后面的人钉在一起。在这样猛烈的打几下,农民军很快就崩溃了,人们绝望的逃回老营,而那些骑兵则故意放慢度,只是轻而易举的将落在后面的人们杀死。刘宗敏想要关上老营的大门,将那些骑兵挡在外面,但他做不到,营里剩下的守兵已经被吓跨了,根本没有人听他的命令,而仅凭一个人是不可能关上那沉重的大门的。刘宗敏唯一能做的就是拿起武器冲到寨门口,用自己的身体将敌人挡在外面。 “好了!我把你腰上的铅子取出来了!”胡跛子费力的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他笑嘻嘻的说:“你的运气不错遇到我了,要是遇到个庸医,你下半辈子可有得熬了。” “可以把拿两粒铅子给我吗?” “铅子?你想留给纪念?好,我给你!”胡跛子将装着铅子的木碗递了过去,笑道:“就是这两个玩意。” 刘宗敏有些迷惑的看着碗里的两粒小拇指大小的灰黑色固体,他伸出手拿起一粒,指尖感觉到一阵冰凉,他还记得中铳的感觉,上一秒钟自己的还在奋力厮杀,而下一秒钟他就摔倒在地,动弹不得了,就是这么小的一粒玩意。竟然有这么大的威力。 “宗敏!” 一个声音打断了刘宗敏的思绪,他抬起头来,一个身材高大的中年汉子正看着自己,双目中满是泪水。他有些疑惑的问道:“您是——” “我是你祖德叔呀!”刘祖德压抑已久的感情从胸中喷薄而出:“你不记得我了?我十四岁离家的时候,你不是抱着我的大腿不放手,要我带着你去村后面的土地庙里抓蟋蟀吗?” “祖德叔?”脑海中模糊的影响渐渐清晰了,与眼前这个男人的面容重合了起来,刘宗敏激动想要站起身来:“您怎么在这儿?” “躺下躺下。你伤还没好!”刘祖德赶忙将侄儿按住:“祖宗保佑,让我在这儿遇见你,怎么样村子里还好吧?你父亲过得如何?” 刘宗敏的脸色一下子变得阴沉起来,他慢慢的摇了摇头:“不好,这几年连年大旱,可朝廷不但不减免钱粮,还要加收辽饷,大伙儿过不下去了,饿死了很多人,我为了给家里省口吃食。已经出来打铁两年多了。“ “哎!这都是命呀!“刘祖德叹了口气:”我学了门造船的手艺,可陕西这几年连年打仗,谁还要造船?不过幸好遇到了刘大人,他重建了船厂,只要好好卖力气干活,不但有吃的,有穿的,还饷钱。宗敏,你就在这里好好养伤,伤好了就在这里好好干。有叔在亏不了你的!“ “命?”刘宗敏不屑的冷哼了一声,不过他这个时候不想和叔父争执什么,便随口问道:“刘大人?哪个刘大人?” “还能有谁?延绥镇左营参将刘成刘大人。”刘祖德得意的答道:“就是那个打败你那股流贼的刘大人,哎。你胆子也太大了,竟然敢造反。你也不看看刘大人手下的兵有多厉害,有鸟铳c有蒙古骑兵c还有很多稀奇古怪的东西,厉害着呢?你这次能活下来多亏了我们刘家列祖列宗保佑,以后你就给我老老实实在这里干活,知道了吗?” 刘宗敏自然不会将叔父的劝说放在心上。不过他还是被刘祖德口中的鸟铳c蒙古骑兵以及那些稀奇古怪的东西给吸引住了。他很清楚这不是刘祖德吹嘘,虽然刘宗敏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但他能够感觉到这个“刘大人”与其他明军的将领是有着巨大的不同的,如果能够找出这种不同,说不定就能找到打败他的办法了。 “叔父,你说的鸟铳c还有蒙古骑兵什么的,其他的大明将军也都有,我怎么觉得也就平常,远不如这位刘大人的厉害。“ “那是自然!别人的是朝廷打制的,而刘大人的则是自家打制的,自然不同。“ “那又有何不同?朝廷做出来的总比刘大人的强些吧?” “这你就不懂了!”刘祖德冷笑道:“朝廷的东西大人先生们总是要抽上一手的,十两银子花下去未必能有五两用到实处了,而刘大人的东西是自家用的,若是偷工减料,可是要掉脑袋的,你说哪家的好些?” “叔父说的是?”刘宗敏点了点头,装出一副好奇的样子:“也不知道是何等能工巧匠,能打制出这等利器!” “总是两只手,一双眼睛,我们刘家人也不差与人!“刘祖德笑道:”你现在我这儿好好干,干的好了,我替你在刘大人面前说说好话,荐你去那个工坊里做事就是了。” “在刘大人面前说说好话?“刘宗敏吃了一惊:”叔父,你能在刘大人面前说话!“ “那是!“刘祖德看到侄儿惊讶的模样,胸中的虚荣心一下子得到了极大的满足,他平日里本是个极为谨慎小心的,但不知为何今日很想在多年未见的侄儿面前显摆一下:”宗敏你不知道,这位刘大人不比常人,对咱们手艺人最是看重的,第一次见面就敬了我酒,还说只要按期将船厂建好了,便让我做个把总!“ “把总?”相比起刘祖德,刘宗敏的见识自然要广的多,已经看出自己叔父的话中尽多不实,不要说别的,像军队这般等级森严的组织中,区区一个把总在参将面前不要说说话,就算是呼吸声音大点都要吃军棍的,不过看叔父身上的衣着和气色,比起那些也就比乞丐强的有限的匠户可谓是天上地下了。 刘祖德见刘宗敏不信,不由得急了:“你不信?哼,你知道汤慕尧吗?他也不过是个铁匠,年纪还没你大,不过因为一身好手艺,便被刘大人提拔起来了,眼下手里管着两百多人,每月里能领十几两银子,在刘大人手下,只要你好好卖力气,是不会吃亏的!“ “既然叔父这么说,定然是错不了的!“刘宗敏赶忙笑道:“只是小侄儿从没见过这等事,一时间不敢相信的。” “那倒也难怪你,不过也无妨,以后日子还长着呢,你先好好养伤便是了。” 就这样,刘宗敏便在船厂住了下来。刘祖德因为家贫,到了三十多还没是个光棍,没有娶妻生子,突然天上掉下个嫡亲的侄儿来,自然看的如同自家的眼珠子一般,每日里悉心照料。他手艺巧的很,又会水性,便用竹篾编了十几个箩筐沉到河边去,每天太阳下山前总能抓到些鱼虾螃蟹什么的,煮了些汤羹拿给刘宗敏补补身体。刘宗敏伤势虽然不轻,但毕竟身体素来强健,又有伤药,过了约莫十来天功夫便收了口气,可以拄着根木棍一瘸一跛的在船厂行走。他本是个闲不住的性子,眼见得厂房的基本结构已经完工,龙骨已经上了船台,铁砧c火炉都已经准备停当,便挽起袖子干起老本行来。(未完待续。)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四十八章 水师 一开始刘宗敏不过是做些修补刀c斧c凿等工具c替铁器淬火的简单活计,但随着建船工程的深入,需要刘宗敏干的活计也越来越多,越来越复杂了。??一在古代的造船业中,有许多特别的铁件,比如光是铁钉就有数十种,而刘宗敏虽然外表看上去十分粗豪,但却生的一双巧手,许多铁件只需刘祖德在纸上画出形状,他便能打制出来,众人纷纷赞叹刘祖德慧眼识人,这也让他越得意。 就这样约莫过了不到一个月时间,第一条船便已经建造完毕,刘宗敏此时伤也好的七七八八了,除了右腿还有些跛,已经与常人无异了。这天他干完了手中的活计,来到船台旁,对正在指挥手下收尾的刘祖德道:“叔父,这船是什么式样的,长得好生奇怪。” “休得胡言!”刘祖德低声呵斥道,他看了看两旁无人方才压低声音道:“这是照着刘大人的样式造出来的,不要说你,我也是第一次见到。” “刘大人还会造船?”刘宗敏惊讶的看了看船台上的长船,低声道:“这船能行吗?该不会一下水就沉了吧?” “应该不会!”刘祖德摇了摇头,他叫来一个手下,向其交代了几句,方才带着刘宗敏来到隔壁的房间,打开柜子,从里面取出一个羊皮包裹的物件来,放到桌子上,揭开羊皮道:“你看。“ 刘宗敏一看,却是一个三四尺长的船模,与那条即将下水的大船生的一模一样,只是小了许多倍,浑似小人国的船只一般,刘宗敏见了不由得啧啧称奇。 “这便是刘大人传授给我的秘法!“刘祖德颇为得意的指着桌上的小船道:”在造大船之前,便先造一条同样的小船,将小船放在水中,没有问题了再去造大船,百无一失!那新船虽然我未曾造过。但决计是条好船!“ 刘宗敏拿起船舶,用指尖抚过其狭长的船身,高高昂起的船以及翘起的船尾,两侧的高高耸起的船舷就好像两道矮墙。保护着里面的船员,在船的下方是尖利的冲角,在船艏的上方是高高隆起的艏楼,在船的中央是一根桅杆,上面悬挂着用羊毛呢的船帆。虽然刘宗敏不懂水战。但也知道这是一条专门用于作战的船。 “刘头儿,刘头儿!”外间急促的敲门声将刘宗敏从思绪中惊醒了过来,他刚将船模放回桌子上,便听到刘祖德的声音从门外传来:“什么?刘大人来了?“ “不错,将主爷来了,一起来的还有那个蒙古别吉,离这里就半里多路了,你快些把里边收拾一下。???一c?一?你知道将主爷是来看什么的吧?可别弄出什么差池来!“ “你放心,船昨天上午就完工了,我已经检查三遍了。决计出不了问题!“刘祖德的脸涨的通红,拍着胸脯大声道。 “好!“ 刘宗敏从屋子里走了出来,看到一个小军官正打马飞快的朝路口而去,他黑色的披风飞掠而起,就好像一只乌鸦。刘祖德死死的盯着远去的背影,双手攥的死死的,指节已经白了。 “叔父,是刘参将要来吗?“ “正是!“刘祖德如梦初醒的轻击了一下手掌:”走,去船台那边!“ 船台所在工棚外边已经站着一小队蒙古骑兵,刘宗敏这还是第一吃在如此近的距离观看这些过去的敌人。这些善骑的野蛮人穿着羊皮制成的帽子和皮衣,在皮衣的下摆和领口可以看到铁甲的寒光,背上则是已经上好了弦的角弓,在马鞍的一侧则是装满了箭矢的胡禄。另外一侧则是用于投掷和肉搏的短矛;而有几个除了这些以外还按照蒙古人的爱好带着骨朵以代替弧度很大弯刀,这种钝器末端有皮环,拴在手腕上以免脱落,马背上还有皮制的小圆盾。刘宗敏很清楚这种弯刀锋利到了让人吃惊的地步,他不止一次的亲眼看到飞驰而过的蒙古骑士将一个农民军的半边肩膀卸了下来。 “往这边来,快过来!”刘祖德拉扯着侄儿。以免他撞到那些异族骑兵的身上,却到没有看到刘宗敏的目光中的警惕和仇恨。两人进了工棚,刘祖德赶忙催促手下将地面和船舱清理一下,却没有注意到侄儿将一只铁凿藏在袖子里。 “大人到!”随着一声通传声,工棚外的蒙古骑兵出欢呼声,这些粗野的牧人武士在欢呼的同时还用刀柄或者骨朵敲击着皮盾,出有节奏的声响,这是在向刚刚带领他们赢得胜利的敏敏别吉与刘成致敬。 跪在地上的刘宗敏几乎在第一时间就认出了刘成,原因很简单:在用鸟铳c四米长的长矛c佩刀,铁奎c布面铁甲武装到牙齿的卫队当中,只有刘成一个人是身着圆领官袍和折角璞头,就算是敏敏也身着一件青色罩甲,腰间挂着角弓c箭囊,弯刀,罗巾裹头,更显得英武非常。, “小人参见大人!“ “都起来吧!“刘成满意的看着船台上的长船,优美的弧形船就好像昂起的龙头,流线型的修长船身给人一种度感,空气中弥漫着木屑的特有清香,他走到船台旁,仔细的检查了下船底的缝隙,满意的现已经被油灰与麻绒的混合物黏合的十分牢固,相比起使用搭接法,划上一段时间就会渗水必须用木勺将水舀出去的维京长船,早在秦汉时期就已经学会用桐油c油灰c麻绒的混合物来黏合船板之间的缝隙的中国古代船只可谓是高大上了。???一c?一? “船桨呢?“刘成拍了拍手上的灰尘。 “在这儿!“一旁的刘祖德赶忙递了过去,刘成接过约莫两丈多长的船桨,比划两下,觉得颇为顺手,又还了回去:”都要涂漆!“ “是,大人!“刘祖德赶忙应道:”小人今夜就赶工!“ “可以下水了吗?“ “就等大人的号令了!“刘祖德谀笑道。 “那就开始吧!“刘成满意的走到一旁,杜固赶忙搬来两张胡床,让刘成与敏敏坐下。 得了刘成的号令,刘祖德赶忙下令,船工们娴熟的将滑道摆好。在上面涂上事先准备好的油脂,然后敲去船下面的垫木,在船舶本身重力的作用下,狭长的船只开始缓慢的向下滑动。终于越滑越快,最后通过下场滑道滑入水中,溅起漫天的水花。 随即水手们乘坐着小划子爬上长船,开始在舵手的号子声指挥下用有节奏的划动长桨,狭长的船艏划破水面。岸上的人们可以清楚的看到新船正在不断的提高航,很快就达到了惊人的程度。 “刘成,你这船怎么这么快!“敏敏惊喜的瞪大了眼睛。 “船身狭长,又有这么多桨手,自然快!“刘成笑道:”只是现在看来造六十条太多了,有个二三十条就差不多了。“ “为什么?”敏敏不解的问道。 “你看看,一条船光是桨手就至少要四十人,再加上士卒只怕有六七十人了,二十条就要一千多人,要是六十条船我哪里养得活。“刘成苦笑道:”反正这黄河上也没有敌国水军。有个二十条抓抓往来的商旅就够了。“说到这里,刘成突然喝道:”白旺!“ “小人在!“一个粗豪汉子出得行列下跪道。 “这条船便交给你了,明日你就带你的手下来,我给你一个月时间,学会操舟之术!然后就在河上巡逻,只要往来的商旅你便拒捕下来,交由于先生的巡检司处置!” 白旺一开始听到要自己一个月内学会操舟之术,脸色立刻就跨下来了,可后面听到让自己在河上巡逻拒捕往来的商旅,顿时大喜。赶忙磕了两个头,大声道:“大人放心,小人就算拼死一个月也会学会这操舟之术!“ 刘宗敏站在人群中,看着刘成号施令。相距自己不过隔着六七个人,直线距离不过四五丈,右手下意识的攥紧了那铁凿子,心中暗想若是自己趁其不备冲上去,给刘成后脑勺一下,结果了这厮。替死在其屠刀之下的兄弟们报仇雪恨。只是这厮身边卫士甚多,防备森严的很,须得小心忍耐找个好机会下手才是。 正当刘宗敏在想着自己的小心思,却有人一把抓住自己的胳膊,便往外扯。刘宗敏回过神来,一看却是自己的叔父:“叔父,你拉我作甚?“ 刘祖德笑道:“宗敏,方才大人夸奖我差事办的好,我便提到你的功劳。刘大人一听了你的名字,便要见你。你真是好福气,大人慷慨大度,定然会重重赏你的!“ “大人要见我?“刘宗敏看着满脸笑容的叔父,心中报仇的念头却淡了,自己这个叔父虽然与自己相处不长,但把自己当亲身儿子一般看待,待自己着实不错。若是没有遇到他,自己十有是保不住这条命了。如果自己暴起伤人,不管事情成与不成,自家性命肯定是没了的,还会牵连他,他半生辛苦,现在好不容易才找到了个得意的所在,自己为了一己之私却害了他,实在是说不过去。 “不错,快随我来,可不能让大人久等了!“刘祖德没有注意到侄儿的表情,一个劲的往人群外拉,两人来到刘成面前,跪下磕了两个头,刘祖德才抬起头来笑道:”这便是小人的侄儿刘宗敏。“ “你便是刘宗敏?“刘成饶有兴致的上下打量着跪在地上的这个魁梧汉子,史书上记载他勇毅过人c善于用兵且对李自成忠心耿耿,乃是李自成麾下的第一大将,为其建立大顺江山立下了汗马功劳;可也是这个刘宗敏由于对官府缙绅的刻骨仇恨,在进入北京城后对明朝官吏拷掠索饷,用夹棍打死了许多官吏,这也为一片石败后各地官绅叛投满清或者南明埋下了伏笔。至于说正是刘宗敏掠来吴三桂爱妾陈圆圆,致使吴三桂叛归满清恐怕只不过是小说家言,不足以为信了。可以这么说,大顺政权的兴与衰都与这个人的命运息息相关,但现在就连未来的大顺皇帝李自成都在自己的牢房里面,更不要说区区一个汝侯刘宗敏了。 “不错,正是小人!“ “都起来说话吧!“ “多谢大人!“刘祖德与刘宗敏两人站起身来,刘成现刘宗敏在起身的时候有些笨拙,像是有些不方便的样子,便问道:”刘宗敏,你右腿怎么了?“ “大人,我侄儿来的时候身上有伤,行走有些不方便,不过不妨碍他打铁!”刘祖德唯恐侄儿说错了话,反而惹恼了刘成,赶忙抢着答道。 “原来如此!“刘成点了点头,他本来还想是不是将这刘宗敏纳入自己麾下,不过既然他腿上有伤,恐怕要想从军是难了,不如便让他在这造船厂里继续做下去吧。想到这里,他便笑道:”你叔父说你铁匠手艺高,这条船能够这么快完工,你出力甚大。说罢,你想要什么赏赐?“ “大人有所不知,这些都是我叔父抬举我的,其实我只是做了份内的事情,若是有奖赏,便请大人都给他吧!“ 刘祖德一听急了,他正想说些什么,却听到刘成笑道:“好,好,刘宗敏你倒是个厚道人,我方才已经看过你打制的一些铁件,手艺着实不错。不过将来这船厂要造的船还多得很,只凭你一个人又能做多少活计?这样吧,你挑选几个伶俐的年轻人当学徒,你也不用担心教会徒弟,饿死师傅,每带一个徒弟一年五两银子的学费,我替他们出!“说到这里,刘成喝道:”杜固!“ “属下在!“ “你给刘师傅拿两身衣服来。“ “是,大人!“ 说话间杜固已经拿了两身呢绒直缀来,刘宗敏伸手接过了赏赐,躬身称谢。刘成笑道:“刘宗敏,你在我这里好好打铁,教徒弟,与人与己都有好处,岂不胜过去做贼杀人?须知你能杀人,人也能杀你,人身上是皮肉,不是铁打的,明白了吗?“(未完待续。) ps:  这几天太忙,多谢投票和打赏的兄弟,还有赠送章节的兄弟,人数太多我就不一一道谢了,韦伯能做的就是老老实实码字,多谢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四十九章 喇嘛 “是,大人!“刘宗敏瓮声瓮气的应了一声,跪下磕头谢了恩便退下了。?一刘成一行人踏上归途,路上敏敏突然笑道:”你方才为何与那铁匠说那些话?倒好似特别看重他似的。“ “看重他?“刘成笑道:”倒也不是特别看重此人,只是如今陕西的乱事,不是光靠杀人就能平定的。大家都是大明朝的百姓,你杀我,我杀你,何日是个头?“ “你们汉人就是肚子里的弯弯绕多!“敏敏脸上露出不屑的笑容:”在我们草原上,你把不服气的都打服气了,自然就太平了呀?“ “哪有这么简单的!”刘成摇头笑道:“当年成吉思汗把你们蒙古人都打服气了,可后来呢?你祖宗可没服气吧?” 敏敏顿时哑然,她所属的厄鲁特人源自今天中亚叶尼塞河上游,为成吉思汗征服后被称为“林中之百姓”,世代与黄金家族联姻,拥有“亲视诸王”的特殊身份,可当十五世纪明太祖推翻元朝统治,黄金家族势危之后。厄鲁特人不但没有出兵支援拥有“蒙古共主”身份的北元黄金家族世系,反而乘其与明军苦战的机会,并吞其部众c壮大实力。在有明三百年的历史上,黄金家族世系的东蒙古诸部王公最凶残的敌人并非明王朝,而是这些昔日的姻亲们。敏敏作为厄鲁特人大汗的直系血脉,自然对于这段历史自然是了如指掌。她咬着嘴唇想了会道:“那你觉得应当如何?“ “立法度c处公平c使强者不得凌弱,众者不得欺寡,饥者得食c乏者得息。“刘成沉声道:”自古以来,强者无有恒强,弱者不得恒弱,若是滥用其武力,无有法度之人,其世岂得再传?“ 听刘成说了这么一番话,敏敏讥诮道:“刘成你在说梦话吗?若是按你所说的那些,朱皇帝何曾做到了?” “开朝几代天子知道民间疾苦。还是做得到几分的,至于现在嘛!”说到这里,刘成的声音突然变得非常轻,以至于只有敏敏一人听得清楚:“自古以来。岂有不灭之国家,若是寿数到了,怎么折腾也是白搭的。?一”说罢,刘成便不顾敏敏惊诧的眼神,打马向前走去。 “寿数到了?”敏敏重复着刘成的话。眼中满是兴奋的光。 在崇祯五年的整个夏天里,刘成就好像一只忙碌的工蜂,近乎疯狂的忙碌着。除了指挥所辖的部众镇压防区之内层出不穷的民变与流贼之外,刘成还有更多的事情要处置:训练军队;建造浮桥;在沿着黄河在陕西一侧修建烽火台和码头;在朝邑兴建更大规模的水力锻造厂c纺织厂c兵工厂;建造战船以巡逻数百里长的黄河,除了为了防止陕西的流贼逃至山西之外,刘成的船队还有一个不方便说出来的目的——战船上的指挥官们都得到密令:将遇到的每一条渡船都赶回对岸,如果上面有货物的没收一半,并告知对方为了防止流贼混杂在其中,所有往来于陕西c山西之间的商旅都必须通过蒲津渡的浮桥。刘成这么做的目的有两个:1c可以向往来的商旅征收百分之三的厘金与渡资;2使得朝邑成为陕西山西两省间的最大通商口岸与交通枢纽,而这么做的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钱。 凭心而论,此时刘成麾下的军队的规模距离他心目中的“带甲数十万”的目标还差之甚远:六条快船,连桨手算上也就四百人;骑队四百;歩队一千八百;此外屯守新修的六个沿河烽火台兼码头还有一百八十人,这不到三千人就是刘成手中现有的全部武装力量了。但为了维持这支微型军队,每个月仅仅为了支付军饷就需要支付过六千两白银,这还不包括口粮c马料c冬夏两季的衣赐。现在刘成终于明白为什么西方有句谚语:“一个国王最大的奢侈就是进行战争了。” 作为大明延绥镇左营参将,刘成麾下的军队乃至朝廷的经制之师,应该来说军饷是兵备道c巡抚c总督这些文官的事情,但在大明朝“应该“永远只是”应该“,帝国已经为了辽东的战局焦头烂额。实在是拿不出太多的资源支持西北的平叛战争,而这为数的不多的资源也基本留在了洪承畴的手里。倒不是新上任的洪总督捞钱特别狠,而是朝廷下来的数量本来就极其有限,本来就不够用。于是洪承畴就因陋就简制定了一个方略:有限的军饷将优先供给总督直属的标营和从延绥c甘肃两镇挑选出来的精锐,他们承担着追击c阻截等与流贼机动作战的任务,而其他各部的军队只需守好自己的防区就行了,当然也只会得到象征性的一点军饷,这倒也不能说不公平。?一 拜这种普遍欠饷的现象所赐,自从穿越以来刘成终于第一次可以放开手脚大干起来了。毕竟他再怎么干的离谱也只是向当地官府勒索供应c向往来商旅收厘金c顺便囤积居奇c压价收购,与其他军镇三天两头闹兵变,公然抢劫市镇c杀良冒功比起来就是小儿科了。虽然洪承畴那里也三天两头的收到各种弹劾攻击刘成的文书,但这些义愤填膺的攻击很快就淹没在更多的c言辞更为激烈的弹劾其他军镇的文书堆中了。再说洪承畴这个时候也没精力来整肃军纪了,毕竟剿贼才是第一要务,他很清楚如果在明年秋天前不能平定陕西乱事,恐怕杨鹤的今天就是自己的明天了。 于是刘成得到了许多宝贵的机会,可以在这些战斗力很弱的农民军身上积累了宝贵的军事经验。不管他从后世的网络上得到了多少有用的知识,但战争是一门实践性极强的艺术。没有哪本书籍里会记载长枪手的行列与铳手的行列之间应该保持多长的距离?鸟铳手应该装填多少火药?队头是应该站在行列的中间还是两侧?在面对数量上占据优势的敌军时是应当排成密集的横队还是排成棋盘形的阵型,而将预备队组成纵队通过行列的间隙起逆袭?应该在什么时候投入骑兵预备队?以多快的度行军才能保持作战的体力而又不至于贻误战机?怎么样编练补给分队才能让行军的士兵吃饱饭?即使是最好的军事史学家也无法在他们的著作中记载下这些东西的,除了极少数真正的天才以外,绝大部分军人们都是用鲜血来换得这些宝贵的经验的,而幸运的是,刘成是从一群拿着木棍c竹枪,身无片甲的农民军身上学习,而不是后金军c明军c荷兰殖民者c俄罗斯人们身上获得教训的,相对于前者,后者需要缴纳的学费要高昂的多。 当崇祯五年的夏天结束。农夫们踌躇满志的看着在自家的田地上即将成熟的庄稼的时候,刘成也得到了丰厚的回报——仅仅向通过浮桥往来的商旅征收的厘金一项,他每天就能得到大约一百九十两白银的收入,而且这项收入还在不断增长。除此之外。他还能通过向往来的客商出售布匹c皮革c铁器c药材等各种货物获得大笔的收入,在浮桥附近已经形成了一个方圆三四里的集镇,刘成为其起名为津口,这在十七世纪的中国已经算是相当了不得了。早有先见之明的刘成已经预先收购了附近的土地,然后他将这些土地划分为小块出售或者出租给那些想要在渡口附近修建客栈c仓库c商铺的商人们。而这个集镇的管理权被交给了赵有财。这是对他先前卖身投靠的回报。 当然,对于刘成来说最大的收获还是他手上的那支军队,按时放的军饷c优良的武器和盔甲c严格的训练,这些都是铸造精兵的必要材料,但光是这些还不够,不断的胜利才是这一切的根本,哪怕是对流贼的胜利。古今中外所有的军人都是最现实的,只愿意跟随能够给他们带来胜利的将军,因为战争本身就是最现实的——胜利者将拥有一切,而失败者则一无所有。 津口镇。 “赵先生。这里便是刘将军的军旗覆盖之地了?”一个身着红衣,头戴黄色僧帽的喇嘛颇为惊讶的看着眼前情景,只见眼前的道路比寻常的官道至少要宽两倍,但依然被马车和行人塞得满满当当,空气中弥漫着泥土c马骚c以及汗臭味道,人的叫骂声与牲口的嘶鸣声混杂成了一片。 “这个——”赵文德脸上的惊讶一点也不比问者少:“应该是这里没错吧!“ 喇嘛兴致勃勃的看着眼前的情景,问道:“好热闹呀!便是准格尔召每年四月的玛尼会大喇嘛讲经说法,草原上商旅云集的时候也就这番模样,莫不是今天是什么特别的日子?” “应该不是!”赵文德摇了摇头:我几年前曾经从这里渡过一次黄河,可那时候不过是个冷冷清清的渡口。哪里有这般景象?” “是吗?”那喇嘛兴致勃勃的看着眼前的景象,笑道:“若是如此,倒是有趣了,看来贫僧这次倒是没有白来。您那位刘将军一定是个有意思的人。” 两人正说话间,身后一个蒙古骑士粗声大气的喊道:“切桑上师,这些汉人好生无礼,上师出行居然也不让路,要不让我们上前将其驱赶开来,为您开路可好?” “不可!”切桑喇嘛肃容道:“俗话说入乡随俗。我等来到汉人的地界,自然要遵从汉人的规矩,岂有仗势欺人的道理?尔等既然为我的随员,就要小心从事,不然就自己回草原去吧!” 这切桑喇嘛一席话下来,众蒙古骑士纷纷点头称是,方才那个说话的更是噤若寒蝉。赵文德在一旁看了不由得暗自称奇,这批随行的蒙古骑士基本都是贵胄子弟,平日里桀骜不驯,想不到这个喇嘛随便训斥几句,便一个个俯帖耳。 “赵先生,我等在这里耗下去也不是个办法,不如劳烦您先去知会刘将军一声?” “也好,那就请上师在这里稍等!”赵文德应了一声,便打马先去了。切桑喇嘛微微一笑,便下马闭目参禅不提,随行的蒙古骑士也不敢打扰,各自在旁侍立。 原来这个被称为切桑上师的喇嘛乃是当时四世罗桑?却吉坚赞的亲传弟子,这位罗桑?却吉坚赞乃是历史上极为要紧的人物,与其说他是僧人不如说他是个外交家c政治家。当时的大部分地区在被称为“藏巴汗”的彭措南嘉统治之下,这位彭措南嘉虽然是世俗贵族出身,但却十分崇信藏传佛教中的噶玛噶举派,甚至为此两次出兵讨伐与其信仰不同的不丹。因此属于新兴的格鲁派的世系一直企图推翻藏巴汗的统治并取而代之,1617年,色拉寺的僧侣就拉拢信仰格鲁派的喀尔喀蒙古(即漠北蒙古)企图翻藏巴汗,但格鲁派联军却被藏巴汗所击败。作为报复,藏巴汗的大军血洗了著名的色拉寺与哲蚌寺,将寺庙里的格鲁派僧人屠杀殆尽,幸存者只好逃亡到藏巴汗势力较弱的北部地区。面对不利的形势,罗桑?却吉坚赞只得一面积蓄实力,一面派出弟子前往信仰格鲁派的蒙古诸部联络,寻找机会里应外合推翻藏巴汗与噶玛噶举派的联合政权,建立格鲁派的统治。而这位切桑上师的喇嘛便是罗桑?却吉坚赞的几位亲信弟子之一,不但精通佛理,而且才学过人,当时蒙古人崇信格鲁派藏传佛教,巴图尔汗所在的准格尔部也不例外。各部大汗普遍豢养格鲁派僧侣作为文臣,像切桑喇嘛这等人物,巴图尔自然对他十分看重。几个月前巴图尔汗在一次与哈萨克人的冲突中大获全胜,刘成提供的火器在当中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这无疑抬高了刘成在巴图尔汗心目中的地位。正好哈巴河铜矿的第一批产出要运往中原,巴图尔汗便以派人护送为由,让切桑喇嘛随行而来,以巩固与刘成的同盟关系。(未完待续。)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五十章 格鲁派 “图鲁台吉,你觉得这位刘将军是个什么样的人?”切桑突然问道。????一c?一?? “这位刘将军?”方才那个出言要替上师开道的骑士闻言一愣,随即答道:“依我看也未必有什么本事,骑马c射箭c摔跤c喝酒,肯定都不如我!“ “哈哈哈!“切桑喇嘛闻言笑了起来:”图鲁台吉你还是这么直爽,不过人家是一军之主,和你比这些作甚?“ “就算是用兵我看也一般!“图鲁台吉笑着指了指不远处的集镇:“汉人最擅长的便是修城墙了,可你看看这集镇,连堵矮墙也没有,就算是一队马贼杀过来只怕也抵挡不住!” 图鲁台吉这番话倒是在众人中引起了共鸣,草原上各部落之间为争夺水源c草场c牲畜生战斗可谓是司空见惯,这些蒙古骑士哪个不是身经百战?一看到这个市镇就本能的考虑如何才能攻击防卫了。 对于图鲁台吉的话,切桑不置可否,他转过头向另一个面容白净的骑士问道:“那你怎么认为呢?“ “我倒认为事情没有这么简单。“那白面汉子答道:”说实话,我们一路上过来,沿途人烟稀少,许多村落空无一人,田地荒芜,路旁随处可以看到尸体,便是少数有人烟的村落也是戒备森严,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可这儿却有这么多人带着财物赶路,连路都塞住了,这岂不是这位刘将军的本事?“ “哈罕你说的不错!“切桑笑道:”图鲁台吉,你想想我们一路上看到多少人走投无路,而这里却有这么多钱财c为何没有人来抢?这里没有土石的城墙,你焉知没有刀枪的城墙呢?“ 众人听了切桑喇嘛的话,不由得沉思起来。这时远处赶来一队骑兵,打着一面火红色的“刘“字大旗,人群纷纷为其让开一条通路。为的军官喘着一身银灰色的呢绒袍子,领子与袖口缝了一圈银鼠皮子,却是那个在围猎中第一个射中猎物的格桑,他在距离切桑活佛还有二三十步便跳下马来。跪在地上磕了两个头,方才站起身来,恭敬的说:“尊敬的切桑活佛,刘将军命令我前来迎接您!” “替我多谢刘将军了!“切桑喇嘛起身想要上马。格桑赶忙抢上前跪在地上,双手托住切桑喇嘛的脚,做了一次人肉马镫,切桑上得马来,向其微微一笑。??一格桑赶忙双手合十行礼,伸手替切桑喇嘛牵马。 “我说是谁,原来是我们草原上的雄鹰格桑!“一旁的图鲁台吉笑道:”格桑,看你这身衣服在刘将军这儿混得不错呀!“ “这是刘将军赏赐的,奖励我三天前生擒了流贼领!“格桑得意的拍了拍腰间的佩刀:”这也是刘将军赏我的。“ 格桑的炫耀引起了众人的艳羡,这些跟随敏敏前来的骑兵们来的时候几乎是就是一个人加两匹马,一张弓加个箭袋。可现在一个个身着神气的呢绒袍服,身披铁甲,拿着锋利坚固的武器,有几个人的马鞍后面还绑着鸟铳。这些后来者可是非常清楚这种鸟铳的巨大威力和昂贵价钱。尤其是那些觉得自己比格桑更加骁勇的年青贵族,脸上都露出跃跃欲试的神情。 切桑喇嘛看在眼里,心里已经有了计较,便随口问道:“格桑,这些日子敏敏别吉在这里过得可好?“ “过得很好呀!”格桑笑道:“别吉她每日里与刘将军形影不离,别提多开心呢!“ “形影不离?“切桑的眉头立即皱了起来,旋即便恢复了笑容:”我走时大汗还专门叮嘱我,既然别吉她在这儿过得好,那我就放心了!“ 一行人说着闲话,便沿着官道向集镇走去。同行的骑士好奇的看着道路两旁的车辆c行人c客栈与仓库,店伙计在店铺的门口大声的叫卖着自己的货物,酒肆散出迷人的酒菜香味,他们当中的绝大部分还是平生第一次看到这么繁华的集市。有几个年轻的还兴奋的商量明日要来两旁的店铺好生逛逛,看看有什么草原上没有的东西可以买的。而喇嘛看的就要仔细的多了,如果这个时候有人仔细观察的话,就会现他右手正搓着念珠,好像是在计算着什么似的。 “格桑,那栋挂着厘金局的店铺是做什么的。为何有这么多人排队?“切桑喇嘛突然指着不远处的一栋两层小楼问道。 “哦,那是收厘金的地方!“ “厘金?那是什么东西?”切桑喇嘛好奇的问道。 “有些像是过河费。”格桑笑道:“刘将军在黄河上搭了一座浮桥,往来两岸的商旅过河就方便多了,不过这浮桥也不能白用,过河的人要抽厘金,那儿就是交钱的地方。??一” “那为何要在这里交,直接在桥边交不就成了?” “上师您这就不知道了,这方圆几百里的黄河就这一个渡口,您想想得有多少人和货物要过河呀?如果在桥的话,那过一次河还不得等两三天?而有了厘金局后就方便,你带多少货物要过河就在这里禀告清楚,交钱取了凭记,然后就可以拿着凭记过河就是了。” “那要是有人往少里报呢?” 格桑笑道:“桥口那边有人抽查的,若是被现欺骗上官的,所有货物都会被没收,又有哪个会这么傻,为了占那么点便宜,却要冒全部失去的危险。” “这倒是!”切桑喇嘛点了点头,他看了看厘金局外排出的近百人的长龙,不由得对刘成拥有的财力暗自咋舌。切桑很清楚金钱在战争中能起到多大的作用,再联想起那些卖给巴图尔汗的那些鸟铳的巨大威力,他不由得又将估计中的刘成实力又往上拔高了不少。 “铛铛铛!” 一阵巨大的响声将切桑喇嘛从遐想中惊醒了过来,他这才现自己已经离开了那条大路折向左边,响声是从道路右侧高地上的大房子里传来的,那些房子都大的惊人,最小的一栋也快比得上哲蚌寺里的那些佛堂了,这些大房子连成了一片,有些房屋里面传出巨大的响声c有些顶上的烟囱冒出滚滚的黑烟,就好像着火了一般。 “那些地方是做什么的?怎么有这么大的声响?还有这么大的烟?” “这里呀!”格桑转过头笑道:“这里是都是工坊。” “工坊?” “对,就是打铁c织布的地方。”格桑想了一会。也不知道怎样才能解释的更清楚一些:“比如卖给大汗的鸟铳,就是这里造出来的。” “鸟铳就是这里造出来的?”切桑喇嘛的精神一震,他看了看左右,凑近格桑压低声音道:“你可有进去看过。有没有什么办法把打制鸟铳的办法偷学回去?” “上师!”格桑的脸上露出苦笑来:“您就别打这个主意了。” “你这是什么意思?”切桑低沉的声音里露出一丝怒意来。 “上师,这里敏敏别吉进去过,我也进去过,你只要给刘将军提一次,肯定也能进去看看。到时候您就知道我的意思了!” 面对格桑的回答,切桑喇嘛有些恼火,但更多的是恐惧,对未知的恐惧。在过去他曾经与不少蒙古王公打过交道,他们当中的绝大部分都十分强大,拥有至少数千名骁勇的战士,但切桑喇嘛并不害怕,因为他知道这些王公们虽然强大,但脑子里却是空空如也,没有智慧。头颅虽然比腿小,但头颅有智慧,所以头颅当居手足之上,只要尊重佛祖的教诲,他就一定能将这些强大的蒙古王公们抓在手心,玩弄于股掌之间。但这位还未曾谋面的刘将军就不同了,他的所作所为让自己总是看不透,只怕并非一个徒有武力,而毫无智慧的傻瓜了。 切桑就这样满怀着忧虑见到了刘成,这个身材高大的汉人将军十分礼貌的站在营垒大门前迎接他。站在他身旁的则是巴图尔大汗的爱女敏敏别吉。切桑竭力打起精神,堆起满脸的笑容与刘成寒暄着,肚子里却在考虑着应该如何提出自己的要求。 与绝大多数第一流的谈判高手一样,切桑也懂得这样一个道理:除非有把握赢得胜利。否则绝不要让对方知道自己的真正目的是什么。因此他以无可挑剔的仪态向刘成与敏敏行礼,然后朗声道:“刘大人,贫僧此行来是受了大汗所托,带一点小礼物给您的!”说到这里,切桑轻轻拍了两下手掌,喝道:“带上来!” 随着切桑的命令。蒙古骑士们牵了六匹高头大马上来,还有十个被绳子捆成一串的青年男子,刘成的脸上露出错愕的表情,问道:“这些是?“ “这些都是尊贵的巴图尔汗赠送给您的礼物,是真诚友谊的证明!“切桑大声道:”三个月前,巴图尔汗用您卖给他的火器,打败了万恶的哈萨克马贼,他们怯懦的汗丢下自己的部众与妻妾逃走了,巴图尔汗俘虏了许多牲畜与部众,他拿出一部分来与好友,刘大人您分享,还请您笑纳!“说到这里,切桑从袖子里取出一份礼单呈送上来。刘成接过礼单,低头一看上面很贴心的用汉文写着好马两百匹,奴仆一百人,这一百名奴仆倒也罢了,如果那两百匹马都有这个水平,那的确是一笔不小的礼物。 “大汗的盛情,本官领受了!“刘成有些尴尬的将礼单塞入袖子里,伸手延请道:”我已经略备薄酒为诸位接风洗尘,还请上师赏脸!“ 众人进得屋内,分宾主坐下,一开始刘成对这位切桑喇嘛还有些“朝阳十万仁波切”的成见。但随着宴席的进行,这位喇嘛言谈之风趣,知识之广博,性格之可喜让刘成渐渐改变了看法,也难怪藏传佛教在争夺蒙古人精神世界的斗争中打败了教c儒家c汉地佛教c萨满教等诸多竞争对手。以这位切桑喇嘛的头脑,若是换一身衣服,留长头,寒窗苦读个七八年估计也能考个进士什么的也不是太难,而且他还决不会像进士老爷那样板着脸做严师状训人,又有天魔舞c房中术这些玩意加成,刘成要不是穿越者估计自己都很难抵挡的住这些精神鸦片的诱惑。 “刘大人,我听说您连破流贼,斩获颇多,不知我准格尔的健儿是否也有微劳呢?” “那是自然,贵部骑队骁勇善战,本官也是仰仗甚多呀!”刘成话刚出口,就立即现自己说错了话,巴图尔汗用自己的火器打了胜仗就送了俘虏和战马来,那自己用准格尔的骑队打了胜仗是不是也要出点血呢?感情对方早就在这儿等着自己了。想到这里,刘成下意识的向一旁的赵文德投以求助的目光。赵文德赶忙笑道:“切桑上师,您是大汗最贴心的人,此番来中原只怕是有重任在身吧?” 切桑喇嘛正想着怎么撮弄着刘成让自己去那制造火器的工坊里去看看,斜刺里却杀出个赵文德来,心中不由得一动,笑道:“赵先生说笑了,我一个出家人早已经不理世俗之事,这次受大汗所托前来探望下敏敏别吉,带些她喜欢的东西,顺便与赵先生通路罢了,哪里会有什么重任。” “原来如此!”赵文德笑道:“上师您说自己是出家人,不理世俗之事,为何不在寺中清修,却在俗世间奔走呢?” “赵先生此言差矣!”切桑笑道:“我若是在寺院之中自顾一人清修,那不过是一人解脱,是小解脱,若是世人皆得解脱,才是真解脱,大解脱!” “那如何才是真解脱,大解脱呢?”赵文德冷笑道。 “自然是我佛真传遍布藏地,世间男女贤愚皆得解脱!”切桑肃然道,他崇信格鲁派,口中的“我佛真传”自然指的是格鲁派的真传了,要想格鲁派的真传遍布藏地,自然要有外部势力介入,打垮现在崇信噶玛噶举派的藏巴汗。可赵文德与刘成两人并不知晓切桑喇嘛心中所想,可见他一脸肃穆,宝相庄严,还以为他是个以救世济民为己任的高僧,倒也平添了几分敬意。(未完待续。)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五十一章 俄罗斯人 “贫僧的一点执念,倒是让二位见笑了!”切桑站起身来,走到刘成面前从怀中取出一个木盒来,放到刘成面前笑道:“贫僧也有一点小礼物,赠予大人!“ 刘成面带微笑着接过木盒,随手打开,脸上的笑容立即凝固住了,他将木盒推了回去道:“这等重礼,还请上师收回!” “大人说笑了!”切桑将那木盒又推了回去:“红粉骷髅。???一c?一黄金粪土c在我等出家人眼里又有什么区别?大人若是不肯收,便是着相了。” “无功不受禄!”刘成的态度十分坚决,他又将木盒推了回去。 “你们两人推来推去在猜哑谜吗?让我看看到底是什么?”一旁的敏敏看到两人推来推去,好奇的伸出收取将木盒打开,众人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冷气,原来那木盒里放着的竟然是数十枚小拇指大小的宝石,在灯光的照射下焕出夺目的光。 “好漂亮的宝石!” 敏敏情不自禁的从那木盒中取出一枚红宝石来,只见那红宝石约有小指头大小,在灯光下宛如凝固的鲜血一般,散出迷人的光,这时她的袖口带了那木盒一下,使其翻到过来,里面的东西倾倒在地毯上,数十枚大小不一的各色宝石散落开来,一时间屋内众人的呼吸一下子变得粗重了起来。 切桑笑道:“别吉果然好眼力,这枚鸽血红乃是百余年前阿瓦王朝大王敬献给佛陀的宝物,供奉于拉什轮布寺佛陀像前已有百余年,有历代上师的佛力加持,若是别吉带在身上,定然能逢凶化吉,遇难成祥!“ “上师所言当真?“敏敏一边爱不释手的将那枚鸽血红在手中把弄,一边问道。 “阿弥陀佛,出家人不打诳语,贫僧岂敢欺瞒别吉!“切桑笑道,他随手中又拿起一枚宝石来:“佛界有三宝:佛c法c僧;家有七宝:玉髓c蜜蜡c砗渠c珍珠c珊瑚c金c银;得三宝则国泰。得七宝则民安。这鸽血红乃是七宝之中的绝品,索南嘉措上师便将其时刻携带在身,一世安康,敏敏别吉若是不信。试一试便可知晓!“ 刘成在一旁冷眼看着这喇嘛鼓动三寸不烂之舌,拼命说服敏敏。???一c?一显然对方已经看出了自己与敏敏的特殊关系,既然一时间没法从自己这里打开缺口,便采取间接战略,迂回从敏敏那边打开缺口。不过这法子虽然老土。但确实好用,从古至今女人碰到珠宝饰就没有不打白旗的。敏敏虽然聪慧过人,但毕竟也是女人,自己如果不想接下来家宅不安,还是老老实实的把这枚糖衣炮弹吃下去微妙,不过吃归吃,也得弄明白糖衣下面藏着什么,看看有没有法子把糖衣吃下去,炮弹吐出来。 “切桑上师!“刘成小心翼翼的将地上的宝石都放回木盒里,重新合上木盖:”我们汉人有老话:‘礼下于人。必有所求!’这份厚礼只怕不是白拿的吧?“ 切桑闻言一愣,他也没想到刘成竟然会把话说的这么直白,与中原的僧人不同,当时藏传佛教的僧侣并不仅仅是简单的宗教人士,他们更接近于欧洲中世纪的教会。藏地的世俗贵族为了祈求冥世的安宁幸福,往往会将大量的人口与土地捐赠给寺庙,同时许多贵族子弟本身也会出家为僧,并成为高级僧侣。而僧侣无法将寺院的财产遗传给自己的子嗣,时日久远各家寺院积累的财富也越来越多,逐渐成为了藏地的经济文化宗教中心。甚至通过向外传教拥有强大的军事政治势力,逐渐有压倒世俗政权之势。因此寺庙与世俗政权之间,寺庙与寺庙之间,甚至寺庙内部的僧侣之间都有极其残酷的斗争。这些斗争有激烈到兵戈相见,也有只是在庙堂酒宴之间,隐藏在僧袍与衣袖之下的。像切桑喇嘛这种四岁就拜在四世罗桑?却吉坚赞膝下,在拉什伦布寺长大的高级僧侣,一懂事就在和阴谋与谎言打滚,又岂会为刘成这么一句话给僵住了。 “刘将军此言差矣!“切桑笑道:”在您眼里。这些是值钱的宝物,而在我们这些出家人眼里,乃是佛陀护身的法宝,在拉什伦布寺的佛陀像前,可谓是堆积如山。贫僧赠予将军是因为您身为武将,杀孽甚多,若是将这些宝物随身佩戴,便可护身保国。我虽然有事相求将军,但赠宝是赠宝,相求是相求,两者毫无干系,将军尽可放心!” “毫无干系?”刘成笑的有些暧昧。 “绝无半点干系!”切桑答得斩钉截铁。 “若是如此,那本官就却之不恭了!”刘成突然笑了起来,他将那木盒拿到身旁:“切桑上师,要是我待会不答应你,你可千万别后悔呀!” “大人尽可请放心!” 这个小插曲结束之后,酒宴继续进行。????一c?一但众人心里却多了个惦记的事情——这个大喇嘛送了这么大一笔厚礼到底是为了求刘成应允什么事情,可刘成不问,切桑也不提,两人倒像是把这桩事给完全忘了,倒把旁边人的胃口钓的十足。待到酒宴即将结束,两人也没有再提到半个字,倒像是就根本没有生过这件事情一般。 刘成回到住处,刚刚换上便袍,下人便来禀告赵文德求见。刘成吩咐让其进来,不一会儿赵文德便一脸神秘的进得屋来,低声道:“大人,我这次可是大有收获!” “大有收获?”刘成笑道:“说来听听?” 赵文德看了看左右,刘成明白他的意思,摆了下手示意下人退出屋外,此时屋内只剩下他们两人。赵文德从腰间取出一个皮囊来,小心的解开系在皮囊上的细绳,将里面的东西往桌子上一倒,只听到乒乒乓乓一阵响,几案上多出一堆围棋子大小的小金块来。 刘成随手拿起一小块,放在嘴里咬了一下,金块上留下了一个浅浅的牙印,显然这是纯度很高的金块,他压低声音问道:“这些是哪里来的?“ “就是在那个铜矿,开挖后现边上有一条伴生的金矿矿脉!“赵文德的脸上满是压抑不住的兴奋:”纯度很高!“ “哈巴河的那个铜矿?“刘成问道:“那边产量有多少?还有谁知道?” “不错。大人果然是好记性!现在一天可以产出十一二两金,眼下在那边干活的人家属都在中原,不过时间长了肯定瞒不下去,早晚会泄露出去。”赵文德低声道:“第一批金藏在我乘坐的那头骆驼的背囊里。就在外面。” “嗯!”刘成点了点头,他走到门口高声道:“杜固!“ “末将在!“ “你亲自去把赵大人的那头骆驼上的背囊搬到我这里来,不得有误!” 杜固从刘成的语气里面感觉到了什么,赶忙点头道:“是,我马上就去!” 刘成回到屋内。来回踱了几步,低声问道:“你觉得能够瞒多久?那矿脉还有多少?” “听开矿的师傅说,那矿脉不过是一条大矿脉的支脉,只不过大矿脉埋的深,不易开采。至于能瞒多长时间。“说到这里,赵文德脸上露出一丝苦笑:”这个我也说不清楚。“ 刘成点了点头,他也知道自己的问题有些强人所难,毕竟世间没有不透风的墙,更何况这种牵涉到大笔财富的事情,自己与巴图尔汗虽然现在关系不错。但不过是利益之交,以利合自然也会以利分。若是让其得知这个消息,撕毁约定夺回金矿控制权也不是不可能的。 “大人,如今之计也只有瞒上一时便一时了,这次我回去再招募一批人过去,加快开采度!“ “也只有如此了!“刘成点了点头:”在金矿里面做的只能用信得过的人了。“ “大人,还有一件要紧的事情。“赵文德一边说话,一边从袖中取出一张书信呈送上来:”大人您请看。“ 刘成接过书信,拆开一看,只见上面密密麻麻的竟然是俄文。 “俄文?”刘成皱起了眉头。 “大人您认得俄罗斯文字?”赵文德不由得大惊失色。手上一抖,一张纸落到地上。 “怎么会!”刘成看到赵文德脸色大变,赶忙笑道:“只是随便猜的,我见过弗朗哥文。知道西洋夷狄文字都是这样子,而你那边与俄罗斯人接壤,所以才这么说的。” “原来如此!”赵文德苦笑着将落到地上的纸捡了起来,递给刘成:“倒把我吓了一跳,为了将这封信翻译成汉文,我可花了不少力气找通译。要是大人您连这个都认识,我倒是白花力气了。” “建生你想多了,我哪里懂什么俄罗斯文字!“刘成打了个哈哈,将这件事情推了过去,细细的看了看赵文德递过来的翻译稿,原来写信人叫斯特罗加诺夫穆尔西诺夫,自称是斯特罗加诺夫家族的成员,托木斯克城的商人代表,以托木斯克城的全体俄罗斯商人的名义,请求与大明帝国进行贸易。在信笺的最后,这位商人写下了这样的文字:”在沙皇统治的广袤土地上,盛产最好的皮毛c黄金c琥珀c漂亮的女人,强壮的男人c还有骏马;而在您的土地上,则盛产着精美的陶瓷和可以让人健康的仙丹——茶。我相信在您与斯特罗加诺夫家族的合作将为双方都带来巨大的利益,作为沙皇的忠实仆人,我期待着您的回音。您的朋友斯特罗加诺夫穆尔西诺夫。“ “这个斯特罗加诺夫穆尔西诺夫到底是什么人?这封信是怎么送到你哪儿去的,你可曾回信?“刘成有些费力的念着这个有些拗口的俄罗斯名字,向赵文德问道,这个突然而来的信息让他有些晕头转向。 “在下已经向许多商人打听过了,托木斯克城乃是俄罗斯人在托米河右岸的要塞,距离鄂比河河口仅12一里的要塞。这个斯特罗加诺夫穆尔西诺夫的家族在俄罗斯国中颇有势力,而且广有产业,这个要塞就是他祖上征服当地鞑靼人建立的。“赵文德说到这里,压低声音道:”我觉得还是不要让巴图尔汗知道这件事情的好,就随便回了一封信虚与委蛇了一番。“ “建生你做的不错!“刘成赞许的点了点头,作为一个穿越者,他比任何人都清楚俄罗斯人的德行,在接下来的两百年里,这些野心勃勃的斯拉夫人乘坐着雪橇和马,为了上帝c沙皇和毛皮,征服了地球上最大的一块6地。他将信又看了一遍,在信中这位斯特罗加诺夫穆尔西诺夫对自己的称呼是总督大人,显然,这个俄罗斯商人犯了一个不大不小的错误。 “他怎么会给我写信呢?“刘成问道:”我是说那个斯特罗加诺夫穆尔西诺夫。“ “我估计是和前段时间巴图尔汗打的那次胜仗有关系。“赵文德解释道。原来十五世纪2一年代,在金帐汗国的东部出现了一个以锡尔河下游为中心的乌兹别克汗国,这个新兴的游牧汗国采取了激烈的扩张政策,本国内部贵族阶层矛盾极度尖锐,白帐汗国的最后一个可汗巴拉克汗的儿子克烈和加尼别克在反抗失败后,于1456年带领自己的部众逃亡到当时的东察合台汗国,当时的东察合台汗为了抵御乌兹别克汗国的入侵,便将楚河c塔拉斯河流域,即今天被称为七河地区的的土地交给他们,他们在这里繁衍生息,逐渐形成了今天的哈萨克人。所谓七河地区是指流入向巴尔喀什湖的七条河流支,包括巴尔喀什湖以南c中亚河中以东,以伊塞克湖及楚河为中心的周边地区,大致包含了今天哈萨克斯坦阿拉木图州c江布尔州和吉尔吉斯斯坦以及新疆伊犁一带。相对于周边干旱的草原,这块土地水量充沛,宜农宜牧,自古以来便是中亚大草原上游牧民族由东向西迁徙的重要节点。(未完待续。)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五十二章 毁灭与繁荣 作为厄鲁特人中最强大的一支,巴图尔汗一直以来企图征服这块土地,而哈萨克人此时已经接受了信仰,与信仰藏传佛教格鲁派的准格尔人之间的战争又有了宗教战争的性质。し俄罗斯人虽然信仰东正教,但在有大量存在的中亚地区却一向以教的保护者自居,一直在背后支持哈萨克人抵抗准格尔人,而巴图尔最近一次胜利中暴露的大量火器无疑引起了俄罗斯人的注意。 “这个斯特罗加诺夫穆尔西诺夫还真是不简单呀,和我做生意一来可以挣钱,二来说不定还能拉拢我不卖火器给巴图尔,一箭双雕“刘成想了想,问道:“那你觉得这生意做得吗” “若是在商言商,这生意倒是做得。俄罗斯人很喜欢喝茶,还有当地的鞑靼人,可以说有多少要多少。” “嗯,原来如此。”刘成点了点头:“这件事情就先这样吧,天色不早了,赵先生你先去休息吧” “准格尔人c俄罗斯人c哈萨克人,还有那些藏人,呵呵,还真是一锅粥呀”刘成突然笑了起来:“也罢,越乱越好,说得好,乱了敌人,教育了人民嘛” 这时,外间传来杜固的声音:“大人,东西已经搬进来了,就在外面。” “搬进来吧”刘成将金块扫进皮囊中。门帘被掀开了,杜固指挥着几个亲兵抬进来四口木头箱子,待到东西放好了,杜固正准备退下,却被刘成叫住了。 “你去把汤慕尧叫来” “是” 很快,汤慕尧便来了。从他身上的打扮看应该是刚刚从工厂里面过来的,由于工厂搬迁的缘故,这些日子给巴图尔的货都赶得很。他几乎天天吃睡都在厂房里面。 “见过大人”汤慕尧跪下磕了个头,站起身来。有些诧异的看着房屋中间的那四口木箱子。 “现在你们能做这个出来吗”刘成也不绕圈子,看开门见山的问道。 “您要铸钱”汤慕尧有些惊讶的看着桌子上的几枚银元,他随手拿起其中一枚,只见这枚洋钱呈不规矩的圆形,正面呈现出十字盾形徽章,而背面则是两根圆柱,正反两面都有字母文字,看上去颇为精美。 “不错。除了银币以外,还有金币,铜币“刘成点了点头,他也拿起一枚银币在手中把玩了两下,大拇指一弹,将其弹向对方。汤慕尧赶忙伸手接住。刘成笑道:”行吗“ “大人,我现在没法给您答复,要不您先给我半个月时间试试”汤慕尧小心的答道。 “我给你一个月时间”刘成将桌子上那个皮囊丢了过去:“先从金币开始,还有,白旺那边有个造假币的跛子。我明天叫人给你送过去,你缺什么都只管说” “多谢大人”汤慕尧打开皮囊,惊讶的表情立即占领了他的脸。他小心翼翼的向刘成磕了个头,方才退出屋外。刘成把玩着手中的银币,这种被中国人称为双柱银元的银币乃是产自著名的南美波多西大银矿,这座位于今天南美玻利维亚的著名大银矿早在印第安人时期就有人开采白银了,全盛时期所产出的白银占全球产量的一半。残忍的西班牙人将成群的印第安人驱赶进矿山之中,开产出来的矿石用水力米分碎机加以处理,为了让这些米分碎机可以正常工作,西班牙人甚至在海拔四千多米的高地挖掘了二十多个人工湖。长达三百年的残酷劳役夺走了八百万印第安人的生命,而开采出来的巨额白银被铸造成银币装上大帆船。运到欧洲,支撑着西班牙大帝国。大量涌入的贵金属产生了价格革命。让依靠固定地租生活的贵族变得贫穷,而商人们则大发其财。充裕的资本为西欧接下来两百年的飞速发展提供了充裕的资本保障。这些白银中的一部分流入了中国,成为了购买茶叶c瓷器c丝绸c糖的货款,让中国变得富有的同时也将这个伪装成国家的小世界卷进了全球这个大市场里,这在人类历史上还是第一次。 “印第安人的毁灭铸就了欧洲人的繁荣” 刘成突然大笑了起来,走到木箱旁,拔出腰刀砍断了锁,掀开箱盖,露出里面一块块拳头大小的金锭来。他随手拿起两块,轻轻的敲击着,迷醉的听着黄金相互撞击发出的清脆声响,突然刘成疯狂的将所有木箱砍开,又将其一个个掀翻,倾倒的金块落了一地。他跳到金块之中,疯狂的在金块中间打着滚。 “但这次已经不一样了毁灭的是你们,繁荣的是我们” 第一卷终 卷尾语 明末是一个网文写手十分喜欢选择的题材,究其原因也很简单,距离现代较近,c阶级矛盾尖锐c错综复杂,更容易引起读者的共鸣,也更容易表现穿越者挽救中华民族命运的伟光正。这些穿越小说又被分为“种田流”c“宫斗流”等等。不少读者也建议韦伯好好种种田,爬科技树,然后碾压满清,布武全球云云。 但韦伯觉得这种划分本身就有问题。原因非常简单,近代化的工业体系本身就不是“种田”能出来的,与其说它是种在地里的玉米高粱,不如说是四处蔓延的吸血藤。一个农夫可以躲在山沟里面自给自足,但工厂主却不可能,仅有厂房c机器c工人是不够的,还需要辽阔的市场与原料产地,从某种意义上讲,近代化工商业的产生本来就是建立在对农业的掠夺压榨之上的。只有不断的向外扩张,工业体系才可能维持自身的运转并不断升级,毕竟在商品经济下工厂主们不是为了获得更多的商品而生产,而是为了将商品卖出后获得的巨额利润,地主老爷面对着满仓的粮食会笑的合不拢嘴,资本家看着满仓的积压商品只会上吊自尽。工业体系的建成与升级和军队和商业的对外扩张是一个硬币的两面,无需也无法将其截然分开。也就说刘成只有碾压满清c布武全球才能“种好田”,也只有“种好田”才能碾压满清,布武全球,两者是一件事情。 到了这里,聪明的读者应该明白下一卷的大概方向与内容了,希望大家能够喜欢大明1630这本书。未完待续。 p:这一章比较短,晚上还有一更,新的一卷即将开始,刘成将在更加广阔的一个舞台上演出了。顺便要票要打赏,这个成绩实在是太烂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章 曹操 环县c铁角城。 月亮已经升到半山腰了,但北风带来一阵阵云雾,遮挡住了绝大部分月光。世界一片昏暗,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干草与泥土的腥味,飘荡在风中。沟壑的底部升起一片迷雾,在惨淡的月光下苍白无力,就好像死人的皮肤。 “娘的,套虏秋后肯定又要大举入寇今年冬天又是难熬了。”焦好运抬头在空气中嗅了嗅,他这个动作就好像还没有驯化好的野狗。 “焦头,您咋知道套虏秋后要大举入寇莫非您是诸葛亮,能掐会算”后面那个十六七的半大小子好奇的问道,看眉眼正是屯堡里那个,一年多时间眉眼张开了不少,已经成了个漂亮的小伙子了。 “掐你个头,算你个头”焦好运习惯性的给小伙子后脑勺一个板栗:“老子是闻出来的。” “闻出来的”那少年好奇的也嗅了嗅空气,可啥味道都没闻出来。 “我咋啥都没闻出来。” “废话,你要能闻出来老子这个把总就让你干了”焦好运冷笑了一声,他又朝空气中吸了两口气:“这风是草原上出来的,这么重的土腥味” “土腥味”少年模仿焦好运的模样也深深的吸了两口气,有些不确定的说:“是有点,可这和套虏入寇有啥关系” “你想想这风是从草原上刮来的,咱们这都能闻到这么重的土腥味,草原上得旱成啥样了这一旱那些鞑子拿啥喂他们的牲口牲口死了,秋后他们不来咱们这抢一笔,还等着饿死呀” 少年被焦好运这一系列严密的推理给折服了:“焦头,您可真有本事,干脆把这禀告总督大人,说不定会升您的官了” “呸,你就别出馊主意了咱家祖坟上可没长这么高的藁子,乱说话可是要吃鞭子的,你就老老实实的跟着我把这一轮跑完了。回去睡觉要紧” “噤声”一个低沉而又严厉的声音打断了两人的交谈:“惊动了流贼的哨探,伤了大人你们两个担当得起” 焦好运与少年赶忙闭嘴,他们身后大约十几步远隐隐约约可以看到四五个骑影,为首的那人便是大明三边总督洪承畴。月光照在他的脸上。现出一条条苦涩的皱纹,陕西明军几个月来的平贼苦战终于到了最要紧的关头,随着官军的不断胜利,流贼或者说农民军被迫不断向更加贫瘠的西北方向收缩。但洪承畴很清楚到了这个时候,此时胜负其实只是一线之隔。先前明军虽然打了不少胜仗,但像刘成那样将流贼骨干首领一举歼灭的很少,多半只是将其打败赶走,其骨干基本无损。实际上在流贼与官军之间已经形成了这样一种默契,流贼不会对官军拼死抵抗,而是丢下一部分战利品和裹挟的人员逃走,而官军也不会做穷追不舍,反正裹挟的大批“土贼”c杆子c饥民的脑袋已经足够他们升官发财了,又何必与战斗力很强的“边贼”拼死厮杀呢但随着战场逐渐向西北移动,这种情况也渐渐发生微妙的变化。再向西北撤退就意味着饿死,而剩下来的也都是流贼中的骨干被朝廷称之为“边贼“的逃军c变兵c边境走私者等等。这些人就好像流水一样汇集到了铁角城这个洼地,险要的地势c熟悉的地理,以及刚刚收获的屯粮,面对这样的顽敌,明军的前锋就吃了苦头。 “穷鼠噬猫呀“洪承畴的声音低不可闻,这时一行人已经越过山脊,他可以清晰的看到在远处的山谷里无数的篝火,那便是流贼的营地。洪承畴甚至无法计算篝火的数量,成百上千的篝火组成了一条摇曳的光带。甚至连天上的月亮都为之失色。此情此景,让他禁不住右手不断的握紧拳头而又松开。 “大人,那边就是流贼的营地“中军官压低声音向洪承畴禀告道。 “嗯“洪承畴点了点头,他跳下战马。凝视着下方谷地中的营盘,流贼们将营地选择在一个狭长的山谷之中,谷地的入口与出口则用壕沟与土垒保护了起来,在谷口两侧的山坡上还有碉楼,谷地内部有存粮c水源。从布置的工事看,流贼们的首领们有颇为丰富的军事经验。 “再靠近些看看“洪承畴转身上了马。一旁的中军官赶忙伸手拉住缰绳,劝说道:”大人请三思呀,贼人在高处设有潜哨,若是大人有个闪失,后果不堪设想呀” 洪承畴一鞭抽在部下的手上,中军官吃痛不得已松开了缰绳,一行人下得山脊,前面的焦好运见状,赶忙在前面开路,一行人下得山脊,一片死寂中,只能听到下方河水的团团流动c马蹄的得得声,以及偶尔的盔甲碰撞。众人的头是非常美味的饵食,而且失去了李自成后,李过还必须独自应对内部的挑战。在农民军的内部可是没有什么官阶c爵位的,如果李过不能用实际行动证明自己足够勇敢c狡猾和残忍,那很快他就会被从首领的位置上赶下来,这通常意味着死。 幸运的是,他熬过了这一切,在砍掉了两个与另一股首领暗中勾结的内贼的脑袋,并趁机将其打败并吞之后,李过在赢得了“一只虎”的绰号的同时,也巩固了自己的首领位置。现在在这股四百余人的小杆子里,他已经是无可争辩的头领了。虽然他尽了最大的努力寻找叔父的下落,但李自成就好像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一样,有消息说他战死了,有人说他投降官府了,还有消息说他逃往山西了,但这些消息没有一个有确实的证据。在崇祯五年的黄土高原上,要想找到一个人的下落,实在是太难了。他曾经想过按照李自成的计划,东渡黄河前往山西,但是刘成的舟师起到了作用,探子们被河面上划动如飞的官军快船给吓坏了,纷纷拒绝冒险渡河。随着战局的变化,李过不得不向西撤退,最后汇集到了这里。 “李老弟,再想你叔呀“一个粗豪的声音将李过从回忆中惊醒了过来,他抬起头来只见一个满脸胡须的汉子站在自己面前,身后还跟着四五个亲兵,正笑嘻嘻的看着自己。李过赶忙站起身来,拱手道:”曹大头领,失礼了“ “啥大头领不大头领的“那汉子笑嘻嘻的拍了拍李过的肩膀,用十分亲热的口气笑道:”都是自家兄弟,要是看得起就叫我一声曹操,走,天气怪冷的,去我那儿喝杯酒热乎热乎“说罢便拉着李过的胳膊转身便走,原来这汉子名叫罗汝才,也是陕西的农民军首领之一,由于狡黠多智,时人就送了他一个绰号”曹操“,他也以此自称,时日一久他的本名反倒无人叫了。 “曹大头领,俺这里弟兄们都在这里,我去喝酒不太好吧”李过推辞道。 “有啥不好的“曹操笑道:“家里都有个老少尊卑呢,你是头领,他们是喽啰,有酒肉自然也是你先吃啦不然谁还去当头人活一世,不就是喝酒吃肉,睡漂亮娘们要是就为了吃糜子粥c咱们干嘛起来造反”说罢便不由李过分说,将其硬拉着走了。 曹c李一行人走了一会儿,拐过了两道弯子来到一个大帐篷前,曹操笑嘻嘻的拉开帘幕,大声喊道:“娘的,都给老子滚出来,让老子和李兄弟好生乐呵乐呵” 相比起外面,帐篷里面的温度几乎可以说酷热,四角都摆上了装满木炭的铜盆,放射出暗淡的红光,地面则铺了厚厚的兽皮做地毯。一个三十多岁的中年妇人正在角落烧烤几串小鸡,一边转动着铁签,一边往鸡肉上面涂抹调料,空气中弥漫着鸡肉和调料的香气。四五个漂亮的女子分别坐在锦垫上,正做着针线活,其中有一个腹部微微隆起,显然是已经怀孕了,看到曹操进来,赶忙站起身来,微微一福:“老爷回来了” “回来了,回来了”曹操摘下皮帽,丢到一旁,笑道:“俺带了个好兄弟过来,你们今晚可要把他给侍候好了,不然老爷我可不答应” 话音刚落,两个女子便迎了上来,抢着搂住李过的胳膊,扯了进来,李过哪里见过这般阵仗,手臂下意识的一挣,那两个女子哪里禁得住他,顿时飞跌出去,若不是地上铺着厚厚一层兽皮,定然摔得头破血流。 “你们两个真是没用,还不快向我兄弟赔罪”曹操呵斥了两句,转身对李过笑道:“李家兄弟,你莫要与她们为难,你若是嫌她们不漂亮,这里的你随便挑,除了那个怀孕的,你看重哪个带走便是了。”未完待续。 ps:  今天那一章太少,这些是补上的,明天照旧一天一章,能力有限,见谅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章 奇兵 “曹兄,这如何可以”李过的额头上早已满是汗珠,也不知道是热的还是急的:“她们都是您的夫人,便是我的嫂子,我如何能够无礼” “球”曹操骂了句粗话,笑道:“老子喜欢漂亮女人,睡睡也就是了,哪来那么多七的八的。女人再漂亮也就是衣服,兄弟才是手足,俺曹操可不是分不清轻重的人。李兄弟你要是不喜欢我让她们退下,只让你我喝酒吃肉便是” “那便让她们退下吧“ “好,好”曹操转过头,粗声大气的骂道:“你们几个都下去吧三娘,你过来帮我们倒酒” 那几个女子俯身行礼便退出帐外,两人走到火盆旁坐下,那个怀孕的女子捧了酒壶走到两人身旁,福了一福,给两人倒满了酒,又将烤架上的鸡肉取了下来,放到两人面前的铜盘里。李过吃了两口,只觉得那鸡肉鲜美异常,平生从未吃过。 “这鸡肉可还吃的惯”曹操喝了一口酒,问道。 “嗯” “那就多吃点”曹操将自己面前盘子的鸡肉也拨给了李过,笑道:“李兄弟,不是老哥哥多嘴,你对自己也是太自苦了点。你大小也是个头领,下面也有六七百个弟兄,可身边连个铺床叠被的人都没有,这过得叫啥日子呀像俺曹操身边就有七个女人,不过还是老三我最喜欢” “曹老哥,兄弟们连饭都吃不饱,我哪里好意思给自己找女人呀” “球”曹操将一条鸡腿塞进嘴里,热腾腾的油脂流过下巴,渗进他浓密的胡须里,而他只是满不在意的捋了一下胡须:“人活一世,草木一秋,咱可不能在世上白走一趟,官兵的铳子可是不长眼睛的。哪天真见阎王了,俺曹操也能说该吃的吃了。该玩的也都玩了。李老弟你要是不喜欢这几个,明天我给你找个黄花大闺女,送你帐篷里去,保你喜欢“ “别。别“李过有些狼狈的连连摆手:”多谢你的好意,不过眼下正在和官兵见仗,俺哪有心思找女人呀“ “你这句话可就说错了,官兵见仗和找女人有啥关系“曹操说到这里,脸上露出狡黠的笑容:”照俺说。过几天就要和官兵大打了,死也得吃过玩过才死呀“ “要和官兵大打“李过闻言一愣:”您怎么知道两个山口都有壕沟壁垒,官兵莫非要硬冲“ “老天爷告诉我的“曹操说到这里,突然大笑起来,李过这才意识到对方是在戏弄自己,不由得微微生气,沉声道:”曹大哥,打仗的事情可是开不得玩笑的,多谢你的款待,我先回去了“便起身要走。 “李兄弟别在意。俺就这球脾气,没坏心,你要走就是见怪了“曹操笑嘻嘻的站起身来,将李过拉了回来,李过没有办法,只得悻悻然坐下。曹操替对方倒了一杯酒,又给自己倒满了,一边喝一边说:”其实很简单,这环县本来就是个穷地方,这两年又过过几次兵。地皮都给刮干净了。外面那七八千官兵人吃马嚼的都要从两三百里外运过来,这么耗下去那个姓洪的也撑得慌。我要是那个姓洪的,肯定会琢磨着出奇兵。” “出奇兵”李过的脸上露出了将信将疑的神色,依照直觉他觉得曹操的判断有很大可能是正确的。可是方才曹操那一系列的举动又让他本能的对其判断报以怀疑。这种矛盾的心情让他一时间无法做出决定。而老道的曹操已经看出了李过的心思,笑道:“怎的,老子喝几口老酒,睡几个女人就让李老弟瞧不起了跟你说吧,俺曹操床上归床上,床下可不是孬种“ 仿佛是为了印证曹操的话。这时从外间进来一个精悍的汉子,低声道:“头领,山坡上有动静“ “动静“曹操站起身来,旋即他又坐了回去,给来人倒了一杯酒笑道:”来,喝口酒润润喉咙再说话“ “多谢大头领“那汉子感激的将酒一饮而尽,继续说道:”坡上的夜不收看到有十来个人,正在窥视山下营地,弟兄们设下埋伏,射死了两个,又抓了两个活的。“ “李兄弟,我猜的不错吧“曹操得意的向李过眨了眨眼睛,转身对那汉子下令道:”都带进来“ “是”那汉子应了一声,便转身出去了。 曹操接过那妇人递过来的佩刀系在腰上,笑嘻嘻的向李过问道:“李兄弟,夜还早得很,要不要在这里打发打发时间”李过按刀坐了下来,用自己的行动给了对方答案。 不一会儿,从外间便押进来两人,脸上都是鼻青脸肿的,显然已经吃了不少苦头,小头目拿了个腰牌呈了上来,低声禀告道:“大头领,这是从那个老的身上搜出来的。”曹操点了点头,看了看那腰牌,突然笑道:“原来是位把总老爷,不知道应当怎么称呼呀” 焦好运抬起头来,笑道:“老爷不敢当,芝麻绿豆大个官儿,姓焦,名好运。” “焦好运”曹操突然笑了起来:“你这名字可起的不咋地呀,被抓了个活口,怎么算交好运呢” “呵呵”焦好运干笑了两声:“大头领说的是,不过没给当场砍了脑袋,总算是多活了一会儿,也算得上是好运了吧。” “这话倒是不错“曹操闻言笑了起来:”自古以来就没人不死的,无非是早死晚死罢了,能多活一刻也是好的。也罢,给他俩倒一碗酒,应了名字。“ 旁边侍候的应了一声,在焦好运和少年面前各自放了一碗酒,焦好运眉开眼笑的道了声谢,便三口两口喝了个干净,倒是那少年哪里有喝过这等好酒,刚喝了两口便咳嗽的面红耳赤,险些将酒撒了。一旁的焦好运将酒碗接了过来,笑道:“罢了,你喝不下也别浪费了,便给我吧“ 曹操在上首看的有趣,示意手下又给焦好运倒满了。就这般焦好运四五碗酒下肚,拍了拍自己的肚皮,笑道:“肚皮呀肚皮,今日俺可是没亏待你。便是待会砍了脑袋也不冤了“ “哦莫非你在官军中没有酒喝“曹操问道。 “酒能吃饱肚皮就不错了。“焦好运叹道:”俺是总督下面标营的,算是不错的了,每日三餐里还有一餐是糜子,哪里有酒喝“ “原来如此“曹操听到这里,心中暗喜。脸上却笑道:”若是这般,你不如便在我手下当差便是了,好歹总有口酒肉吃。“ “那可不行“焦好运摆了摆手:”俺家小还在延绥镇里,要是让官兵知道了会连累了家小,再说外边可是三边总督洪大人领兵围着,早晚你们都要完的。“ 李过听到这里,冷哼了一声便要说话,却被曹操在大腿上轻轻拍了两下话留在了嗓子眼里。只见曹操也不着脑,笑道:“你这话就说的差了,打仗胜败没见真章谁说的清楚。像今天晚上怎么看也是我们这边赢了吧。“ “那可不一定“焦好运笑道:”反正现在大人应该也回营了,俺看在酒水的份上,便与你说句实话,方才在山坡上探察敌情的便是三边总督洪大人,俺是留下来断后的,您说这一仗是谁赢谁输“ 焦好运的意思很明白,这等主帅亲自夜探敌营的,只要能够看清楚情况,主帅能够安全返回便算是赢了,小喽啰的得失根本无足挂齿。曹操捋了捋颔下的胡须。笑道:“若是这么说来,这洪大人倒是个了不得的人物。“ “那是“焦好运笑道:”俺在边军里也当了快二十年差事了,若论精明强干,就没哪个比得上洪大人的。“ 曹操点了点头。他看了看左右,喝道:“还不给两位松绑,再拿些酒肉上来“旁边的喽啰替两人松了绑,又送了些酒肉放在两人面前。曹操笑道:”两位用些酒肉,将那洪大人的事情说来与我听听“ 焦好运见这个贼首突然变了态度,对自己如待上宾。心中不由得生出怀疑,但转念一想自己此时不过是对方砧板上的肉,任凭宰割,多享用一时便是一时,索性便一边吃肉喝酒,一边将平日里听到的一点关于洪承畴的传闻添油加醋的说了出来,倒将其夸得天上有地上无的,浑似诸葛复生,王猛再世一般。曹操听得聚精会神,连连点头,最后感叹道:“哎,我本是个好人家子弟,家中也有几百亩好地,却不想得罪了县里的恶官,逼得我起兵造反,若是那时遇到洪大人这等青天大老爷,又怎会落得这般模样“说到这里,曹操不禁伸手掩住双眼,倒像是流泪的样子。焦好运见他这般模样,心中不由得一动,低声道:“大头领,苦海无边回头是岸呀” 李过一旁听到这厮身为俘虏竟然敢出言劝降曹操,便要拔刀将其当场砍杀,斜刺里却被曹操一只手来死死按住,动弹不得。 “我犯下这么多罪孽,当真洪大人能饶的了我”曹操脸上全然是一副不敢相信的样子。 焦好运死里逃生不由得喜出望外,赶忙笑道:“大头领,只要您真心诚意归顺朝廷,洪大人一定会既往不咎的” “可是我也伤了不少人命,军中财货妇人不知道能保得住多少。“此时的曹操全然是一副贪念财货的庸人模样,在投降朝廷与抢来的财货间犹豫不决。 “这些又有何妨“焦好运赶忙鼓动唇舌:“这些都是过去的事情了,行军打仗哪有不伤人命的,眼下里洪大人正瞅着如何攻破这铁角山,只要您能够里应外合,这些小事又算得了什么” “里应外合”曹操咬了咬牙,道:“也罢,既然如此也顾不得这么多了,事不宜迟,我马上派人送你出去,替我曹操向洪大人禀明归降朝廷的一片赤诚之心。”说到这里,他站起身来,撕下衣服前襟的一块,又割破左手在右手上用血涂了涂,在那块破布上按了个掌印,低声道:“这等事须得机密,我便不写书信了,这块布便是印记,明天晚上东边谷口是我的手下当值,用火把绕三个圆圈,再学老鸦叫三声便是信号。 不一会儿,焦好运和那个少年便被送了出去,那两人刚刚出得帐篷,李过便跳了起来,喝道:“曹操,你竟然要拿兄弟们的血去换自家的乌纱,今日不是你便是我”说罢便拔刀出来要杀曹操。 “李贤弟且慢,要杀也听我说几句话后不迟“曹操拍了拍旁边的妇人:“你们都出去,帐篷里只留下我和李兄弟即可” 看到曹操将手下都赶了出去,李过冷哼了一声,换刀入鞘,不过脸上依旧满是杀气:“随你说什么,我也不会和你去投降官府。“ “李老弟呀李老弟,姓洪的是啥人别人不知道我曹操还不知道不沾泥和神一魁两人是咋死的你觉得我曹操蠢到把自家的性命交在那个杀人魔王的手上“曹操笑着坐了下来,给自己倒了一杯酒,他这幅悠然自得的样子倒把李过弄糊涂了。 “那你为啥把那两人放走了,还说要投降朝廷“ “李老弟,你也太实诚了吧。俺这是使计呀”曹操笑道:“眼下咱们和那个洪老儿谁也奈何不了谁,咱们占了地利,官兵打不进来;可咱们也打不出去,官兵兵甲好,又指挥统一,咱们野地里打不过。可拖下去的话终究对咱们不利,粮食不够呀我就寻思想个法子,把官兵诓进来打一次” “原来曹头领您不是想归降朝廷”李过听到这里不禁又惊又喜,赶忙躬身致歉道:“我方才莽撞无知,冲撞了曹头领,还请恕罪” “哎呀,这有啥好道歉的“曹操拿起一块鸡腿塞进嘴里,一边咀嚼一边说:”我方才听说在山坡上探察营盘的是洪承畴,就寻思他这么大的官儿,居然半夜三更不睡觉冒险跑来探察营盘,可见他已经急了。这打仗不怕别的,就怕那种你打你的,他打他的,一点嫌隙也找不到,既然姓洪的急了,俺就有法子让他吃个大苦头”未完待续。 ps:  见谅,下午韦伯上传的时候第一下报错,又点了第二下想不到上传了两遍,我又删不掉,明天才能请编辑删掉,大家千万别订阅两遍,那两章是一样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章 中计 当洪承畴回到自己的营盘的时候,天色已经蒙蒙亮了,山坡上的意外让他身心疲倦,但他却一点也睡不着。喊杀和箭矢从头,曹操表示愿yi 投降,并让自己与洪承畴联络这一系列事情一一说明,到了最后,他从怀中拿出那块血印的破布,递了上去。洪承畴接过随意的看了看,放到一旁,询问了几句曹操的外貌与打扮,最后问道:“那贼首帐内陈设如何” “禀告大人,贼首帐内以兽皮铺地,器皿精美,还有几个美貌女子侍候,他还说要是大人愿yi 接受他的归降,保住他的家私,必定会送上一份厚礼。” “厚礼“洪承畴的嘴角露出一丝不屑的冷笑:”他若是愿yi 归降朝廷,自然既往不咎,又有哪个会动他的家私“说到这里,洪承畴站起身来,在帐内来回踱了几圈,突然问道:“那厮说今天晚上东边谷口是他的人当值” “正是他还与小人约定了以火把和乌鸦叫为号“ “嗯,那好,那你今晚就回去告诉那贼首,本官已经答应他了,不过只凭一块破布是不够的,他得做件事情做为凭证。“ “是,大人“焦好运磕了个头:”不过是什么事情呢“ “纵火烧了粮仓“洪承畴的声音一下子变得又冷又硬,就好像焦好运怀里那半块杂面饼:“然h一u 里应外合,一同破贼,我便保举他做宁夏镇右营参将” “是,大人” 夜已经深了,明月高悬,照在东边谷口的草地上,焦好运可以看到不远处的几个火光,那是流贼在谷口的哨卡以及两侧山坡上的望楼。他深吸了一口气,将蒙在灯笼上的羊皮取了下来,将其高高举起转了三圈,又学着乌鸦叫了三声,可是对面却没有半点动jg 。焦好运不禁有些焦急,他正准备再照样做一次,左侧高处传来三声乌鸦叫声,随即火光也转了三圈。 “太好了”焦好运兴奋的放下灯笼,快步朝谷口跑去,走到相距大约还有三十余步远的地方,便看到有四五个打着火把的汉子跑了过来,压低声音喊道:“来的可是焦大人” “是我”焦好运应道。 “太好了”确认是焦好运后,来人的语气立刻就变得亲热起来:“总算等到您了,快随我来,这便有壕沟和陷阱,可别伤着您了”说话间,那人领着焦好运绕过了几个陷阱,来到一个壕沟旁,他打了个唿哨。对面的军士将一具竹梯放在壕沟上,焦好运小心翼翼的过了壕沟,随即竹梯便被收了起来。他们又用这竹梯上的土垒。焦好运笑道:“你们这里戒备的倒是森严的很。” “您老见笑了”那汉子笑嘻嘻的用火把替焦好运照亮脚前的路:“不瞒您说,俺以前便是宁夏镇守烽燧的边兵,整日里与套虏打交道,这些玩意都是做惯了的,无非是照葫芦画瓢罢了。“ “守烽燧的边兵“焦好运闻言一愣,这烽燧便是烽火台,在明军的边防体系中,烽燧是第一线的防御据点。与临近帝都北京的辽东镇c蓟州镇c宣府镇c大同镇这几个军镇不同的是。地处西北边陲的宁夏镇所能得到的资源要少得多,在第一线的烽燧与烽燧之间无法形成连绵的城墙。守卫烽燧的士卒实际上是处于孤立无援的状态,其艰苦耐战在军中都是数得着的。 “那你为何要从贼呢“焦好运话刚出口,就知道自己说错了话,赶忙解释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汉子却不以为忤,笑道:“还能有啥,上官克扣粮饷,实在是熬不下去了,要么从贼要么饿死。”说到这里他叹了口气:“要是洪大人能宽恕我等罪过那是最好了。” 听到对方的回答。焦好运保持了沉默,一行人便在沉默中走了一会,那汉子停住脚步,指着不远处那个有亮光的帐篷道:“请吧。大头领就在里面” 当焦好运走进帐篷的时候,曹操正搂着两个女子,饮酒取乐,而李过坐在一旁。脸上还带着些许不习惯的尴尬。看到焦好运进来,曹操推开一个少女,笑道:“过去。陪焦老哥喝一杯” 那女子扭扭捏捏的走了过来,手里捧着一个酒杯,此时的焦好运哪里有心思饮酒取乐,他压低声音道:“大头领,酒待会再喝,我这里有要紧事” 曹操被焦好运的话弄得有点兴趣索然,他拍了两下身边女子的屁股:“出去,都给老子滚出去”帐篷里只剩下曹操c李过c焦好运三人,他低咳了一声,问道:“焦老弟,我的话你带给洪大人了吗“ “嗯“焦好运点了点头:”洪大人已经应允了你们,不过有个条件“ “什么条件“曹操的双眼露出一道凶光:”是要我杀人吗没问题,除了我这兄弟,谷里谁的脑袋我都能给洪大人取来“ “不是,是烧掉粮仓洪大人要你烧掉谷里的粮仓作投名状“ “烧掉粮仓“曹操与李过对视了一眼,从对方的目光中都看到了对方的恐惧,洪承畴的要求可谓是抓住了农民军的要害,为了哄骗官军上当,曹操不会介yi 拿某个小头目的脑袋作为诱饵,但粮仓就是另外一回事了,在崇祯五年的西北,粮食就是命,不,粮食比命还重要。 “请你回去禀告洪大人一声,烧粮仓不是不可以,但须得里应外合,官军也得出把力“曹操的语速很慢,几乎是一个字一个字的向外吐:”不然大伙儿没有粮食,肯定要和我拼命,大人也不想和一万多无路可走的流贼拼命吧“ “那是自然“焦好运沉声道:”举火为号,里应外合“ “好,那就一言为定“曹操将手中的酒杯往地上狠狠一掷,酒杯落在地上厚厚的兽皮上,滚动了两下就停住了。 洪承畴竭力睁大眼睛,观察着远处谷口的敌军壁垒。虽然他是文官出身,但几年来的经li 已经让他积累了相当丰富的军事经验,他并没有将约定的时间放在夜里,一来可以避免夜里行动带来的各种意外,二来也可以将流贼一网打尽。时间距离约定的时刻越来越近,可是浓烟却没有升起,只有乌鸦在谷口壁垒前的空地盘旋c沙哑的聒噪,这些战场上的食客你争我夺,互相嘶喊追逐,为七八天前的那次战斗留下的尸体争斗者。在洪承畴的心中突然闪过一个念头:“战争中唯一的胜利者便是这群不吉的鸟儿吧“ 正当洪承畴已经失去最后一份耐心的时候,谷口的壁垒望楼上突然升起一面红旗,几乎是同时,谷内也升起一股浓烟,洪承畴甚至可以清晰的看到升腾的火焰,他猛地转过身,沉声道:“贺大人,出兵” “是,大人”延绥镇副总兵贺虎臣躬身领命,在洪承畴取代杨鹤成为大明在西北的最高军事长官之后,立即将最得杨鹤信任的杜文焕调去了宁夏,西北诸镇武将也纷纷注yi 到了这个诱人的位置,而贺虎臣就是距离这个位置最近的人之一。 贺虎臣的所带领的人手并不多,大约有五百人,相对于一个副总兵有点少。原因很简单,洪承畴并不太相信那个乞降的流贼首领,实际上他谁也不相信。他交给贺虎臣的任务也很简单:控制谷口,掩护后继的大军,其他的事情交给那些叛徒去干就好了,反正叛徒的血不值钱。 当贺虎臣赶到谷口的时候,用十几根原木绑成的大门已经被推开了,从围墙的内侧传来一阵阵喊杀声,李过全身披甲在门口迎接。贺虎臣警惕的打量了下城门内的流贼们:虽然只有少数人身上有盔甲,但是第一排的每一个人都有足以保护全身的圆盾牌,盾牌是用柳条编成,外面蒙有干燥的牛皮,后面的人装备着长矛和斧头,在左右两翼则是穿着皮衣的弓箭手,与其说是乞降,不如说是准备厮杀。 “老子是延绥镇副总兵贺虎臣,你是谁,还不让路“贺虎臣的眼中露出一丝杀机。 李过并没有被贺虎臣的气焰所压倒,侧身让出一条路来:“贺大人,请进” 贺虎臣瞥了李过一眼,做了个手势,身后的明军便鱼贯而入,但大门旁的流贼们依旧保持着如临大敌的状态,贺虎臣冷哼了一声,用命令的语气说:“领着你的人在前面带路”未完待续。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章 惨败 “不可”出乎贺虎臣意料的是,李过断然拒绝了他的要求:“我家头领已经叮嘱过了,一定要严守大门。” “你”贺虎臣闻言大怒,右手已经按在刀柄上,上前一步喝道:“不遵军令,要作死吗” 李过面对贺虎臣的威逼,后退了一步隐入盾阵之中,冷笑道:“非我等不遵军令,神一魁c不沾泥尸骨未寒,我等不敢引以为鉴罢了” 听到李过犀利的反驳,贺虎臣语锋不由得一滞,身为明军的高级将领,他自然知道神一魁c不沾泥这两人被杀的内情,这位乞降的曹操有戒备之心倒也是情非得已,看对方这番举动,若是自己强逼只怕会激化矛盾,坏了总督的大事。 “既然如此,也罢,那这大门便交由你了”贺虎臣沉声道。 谷口外,洪承畴凝神看着谷口的动静,当他看到大门被打开,贺虎臣所率领的明军鱼贯而入的时候,不由得松了口气,一直悬在嗓子眼的那颗心总算是落了肚。洪承畴快步走下土丘,大声下令道:“第二阵出发,夺取谷口,接应贺大人” 几乎是在洪承畴发出命令的同时,谷口那扇用粗大的原木拼凑而成的大门缓慢而又不可阻挡的重新合上了,还留在谷外的明军发出惊讶的叫喊声。洪承畴的心头闪过一丝不祥之兆,这可和事先约定的不一样,这只能意味着一件事情他已经中了圈套。不过现在不是懊恼与后悔的时候,他装出一副一切都在意料之中的模样,大声喊道:“贼人自寻死路,快步向前拿下谷口” 在谷口附近,激烈的战斗已经开始了。早已埋伏好的流贼从几个方向同时向圈套内的明军前锋发起猛攻,这些前边军c盗匪c马贼们的队形算不上严整,但在士气上却不亚于任何人,雨点般的石块c箭矢c投矛向明军的行列飞来,几乎要将其淹没。 但贺虎臣绝非白白当上副总兵的,他拔出腰刀刷刷两下就砍翻了两个装作替他带路的敌人。几乎是同时,亲兵们就将其置于长牌的保护之下。随即贺虎臣就用粗大的嗓门喊道:“先放三眼铳,再放虎蹲炮,长牌手上前。排成圆阵,没啥大不了的,只要在这里撑上半盏茶功夫,就轮到这些狗崽子们好看了” 贺虎臣丰富的经验给了流贼们迎头一击,相对于第一波流贼的人数。被火器打倒的人其实并不多,但几乎都是最勇敢c也是冲在最前面的人,这对于受过严格训练的正规军来说可能算不了什么,但对于本来就分属于三四个头领的流贼们来说就是非常致命的打击了。在战场上犹豫和胆怯几乎就是同义词,面对死亡的威胁,只要是人就会恐惧,但在群体之中往往个体会暂时的忘记恐惧,做出让人惊叹的举动来,而明军的这次齐射就好像一盆冷水,将流贼们泼醒了。 山坡上。曹操焦躁的看着下方正在进行的战斗,乘着流贼们被火器击退的这个短短的间隙,明军已经完成了从纵队到圆阵的变换,圆阵最外圈的士兵举起长牌,将投石c箭矢c投矛挡开,而处于圆阵内侧的则开始紧张的重新装填火器。这个以狡黠闻名的流贼头领愤怒的挥舞着手里的鞭子,骂道:“娘的,平时一个个都充好汉,这会儿都成兔子了老子把野猪引进陷坑里了,你们都拿不下都给老子使点力气。不然让官军打进来,大伙儿一个都好不了” 曹操的威胁起到作用,其余几个还几分保存实力心思的流贼头领有些狼狈的跑了下去,在砍掉了几个畏缩不前的流贼之后。又一波进攻开始了。双方几乎没有相互发射箭矢,残酷的肉搏战就开始了。盾牌碰盾牌c刀剑喷刀剑c碰,武器的撞击声夹杂着惨叫声与垂死者的呻吟,鲜血渗入泥土里面,让其变得湿滑,践踏在上面的一双双草鞋c皮靴甚至赤足将其混成一团。人们踩在死者与生者的躯体上。冲击c防御c砍杀,最后倒下,人生于尘土,又归于尘土。 明军的外围的士兵已经更换过一遍,即使是最强壮的汉子,在这种紧张的肉搏战中也支撑不了几分钟,每一次劈砍c每一次格挡c每一次刺杀都必须把吃奶的力气都用出来,任何想要有所保留来节省力气的想法都是荒谬的,这只会让你丧命,活下去的唯一办法就是打倒面前的那个敌人,即使下一刻你会被下一个敌人干掉。相比起明军,流贼死的人更多,因为他们的盔甲和武器要差许多,相互配合的战术也要差得多。但曹操是个老练的指挥官,他采用的战术很简单,那就是只要前锋稍有退却,就投入新的预备队,不给包围圈里的官军一丝喘息的机会。这种战术没有什么技术含量,但十分有效,流贼一方在数量上占据着绝对的优势,只要愿意付出足够的代价,总是能耗尽包围圈内的官兵的最后一滴血的。 “快些,都装填好了没有“圆阵核心,贺虎臣大声的催促着正在装填火器的手下,这时流贼几乎已经杀到他的跟前,他甚至可以看清楚敌人发黄的牙齿和眼角的血丝。贺虎臣很清楚如果说还有一丝活下来的希望,那就是火器了,与刀剑弓弩不同,发射火器不需要力气c不需要武艺,即使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儒生,只要他会点着火绳,也能轻而易举的射杀一个身披铁甲的勇士,而且火器还能发出巨大的声响c喷射出火焰,这些都能打击流贼们的士气,争取突围的机会。可能是由于紧张的缘故,装填虎蹲炮的明军手足颤抖,装火药的牛角洒出了不少,性急的贺虎臣一把抢过牛角,径直将剩余的火药全部倒入膛中,用木棍捣实了,倒入铅子铁弹,大喝一声:“都让开了”便点着了引信。 轰 出人意料的是,发出惨叫的不仅仅是流贼一方,还有明军一方,可能是贺虎臣装填的火药太多了。也有可能是那门虎蹲炮发射的频率太快了,结果炸膛了,四溅的弹片将打倒了许多人,包括贺虎臣本人。这成为了压倒明军这头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包围中的明军士兵纷纷丢下武器逃走或者跪下乞降,但已经杀红了眼的流贼们没有放过一个人。等到曹操好不容易喝止住的时候,五百被诱入谷中的明军只剩下五十多个活口。 “太可惜了要是抓个活的说不定更有用“曹操遗憾的舔了舔舌头,看着地上遍体鳞伤的贺虎臣尸体,一旁的另外一个头领以一种几乎是献媚的态度问道:”那曹大哥。咱们该咋处置呢“ “砍了脑袋,用竹竿子挑起来,丢到外面去,让洪承畴看看咱们也不是好惹的“ 土丘上,洪承畴看着眼前贺虎臣的首级,脸色惨白,两旁的将佐与幕僚们都不敢出声,唯恐给自己惹来祸事。过了约莫半响功夫,两边的人们听到洪承畴颓丧的声音:“撤兵“ “大人“一个平日里最得洪承畴宠爱的幕僚上前道:”贺总兵为国捐躯,以在下之见。应当向贼人索取尸首,将其下葬“ “嗯“洪承畴点了点头,不过任何人都能看出他此时已经神思不属,两个部属对视了一眼,决定不再多言。 回到住处,洪承畴几乎是扑倒在榻上,疲惫与沮丧将他彻底打倒了,损失五百士兵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但是像失去贺虎臣这样的高级武将是无法隐瞒的。当然,天子不至于就为了这个就罢免掉自己的官职。但问题是这会打击明军好不容易才积累起来的士气,并把战争拖下去,而洪承畴最缺的就是时间。 就这样洪承畴在榻上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在睡梦中他一会儿梦见杨鹤。又一会梦见贺虎臣c接下来是贺人龙c神一魁c不沾泥,这些人或者怒吼,或者指责c还有哀求,但洪承畴都不在乎,对他来说死人并不可怕,麻烦的是活人。突然他感觉到额头上一阵凉意。猛地睁开双眼坐了起来。 “老爷“站在榻旁的是雨墨,手里拿着一块湿毛巾:”您额头上都是汗,我方才是替您擦擦“ “我没事“洪承畴叹了口气,伸出手道:”把毛巾给我“ “是,老爷“雨墨紧贴着洪承畴坐了下来,柔声道:”老爷,您方才睡得不是很安稳,要不我给你按按额头,宁宁神。“ “罢了“洪承畴叹了口气:”战事不顺,哪里睡得安稳“ “老爷“雨墨看了看洪承畴的脸色,大着胆子说:”奴婢有句话不知道该说不该说“ 洪承畴笑了笑,他对这个书童还是十分喜爱的:“密室之内,亲迩之间,有什么该说不该说的“ “老爷,为何不把那个刘参将调来试试呢“说到这里,雨墨看了看洪承畴的脸色,方才继续说下去:”我听说这个刘成火器十分厉害,那个刚刚升上兵备道的吕大人就是靠他才打赢了流贼的“ “刘成“洪承畴闻言一愣,他想了想:”也罢,便让他来试试吧“ 朝邑。 切桑喇嘛醒来的很早,这并非因为住宿的条件太差,身为四世罗桑却吉坚赞的亲传弟子,担负着联合草原上信仰格鲁派的蒙古诸部的重任,切桑这几年每天只能睡三四个小时。十七世纪的前半叶,在大明帝国与后金政权争夺着东北亚大陆的控制权的同时,在信仰藏传佛教的藏人c蒙古各部之间也在进行着一场小规模的“宗教战争“,战争的一方是信仰格鲁教派的固始汗c巴图尔汗;而另外一方则是信仰噶玛噶举派的藏巴汗c喀尔喀的绰克图台吉却图汗c康区的白利土司月顿多吉c林丹汗组成的反格鲁派联盟。相比起明与后金的战争,这场战争要更加残酷,因为前者是为了征服,而后者则是为了消灭异端,切桑喇嘛很清楚假如他们失败的话,失去的不仅仅是自己的生命,还有寺庙c教派乃至信徒。 在念完了早祷经后,切桑喇嘛来到楼下用早饭,同行的蒙古贵族青年们早已在这里等候了。那天他提出参观工坊的要求后,刘成并没有表态,既没有表示同意,也没有拒绝,这种不置可否的态度让格桑没有什么食欲,只吃了一块面饼,喝了几口奶茶便放下了碗筷。 “上师,那个刘大人的使者来了”一个蒙古贵族青年恭敬的禀告道。 “请他去会客室”切桑站起身来:“我待会就过去” “是” 切桑回到卧室,换上正式的僧袍,带上鸡冠形状的僧帽,来到会客室。杜固向其躬身行礼:“上师,将主爷派小人来,请您去参观工坊。“ “哦,那太好了“切桑笑了起来,转身吩咐一旁的贵族侍从道:”你们马上去收拾一下“ “上师,将主爷是请您去参观工坊“杜固又重复了一遍,加重了”您“这个字眼。 “你的意思是,刘大人只允许我一人前往“切桑的眉头皱了起来。 “不错,将主爷还说了,希望大人着中原僧人打扮,莫要太显眼了。“ “原来如此“切桑点了点头,他已经大概猜出了刘成的用意:这个精明的将军不希望自己的特殊身份带来麻烦。他伸手制止住一旁恼火的贵族侍从,笑道:”中原僧人就不必了,我换件寻常衣衫,做牧人打扮总可以了吧“ “多谢上师体谅“ “这样可以了吗“切桑笑嘻嘻的对杜固说,此时的他已经换上了一件蒙古牧民常穿的撒曳,头上戴了一顶皮帽子,看上去与寻常的牧民没有什么区别。切桑捋起了自己的袖子,就好像一个普通的牧民一样向杜固行了个鞠躬礼,杜固有些尴尬的侧过身体:“上师何必如此,小人当不起将主爷与敏敏别吉已经在码头那边了,请您随我来“未完待续。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章 高炉 当切桑抵达杜固说的码头时,虽然他已经早有心理准备,但也被眼前的景象给惊呆了。,一条足有两丈宽c二十丈长的石堤深深的伸入河中,在石堤的两侧各自伸出两条栈桥,在栈桥的末端都停靠着船只,几个巨大的支架正将货物从船舱上吊运到栈桥上,然后由喊着号子的挑夫搬运到石堤上,再由堤坝上的牛车拉回岸上。在石堤旁,一座七八丈高的塔楼上一个文吏正在挥舞着旗帜,指挥着一条正在缓慢停靠过来的大船。按说切桑也不是没有见过更加巍峨雄伟的建筑,不过多半是寺庙c宫殿这类没有什么实际用途的,像这样的纯粹生产性的还是第一次。 “这些船舶都装的是什么货物“切桑竭力压制住胸中的惊讶问道。 “什么样的都有,不过这个码头主要装的都是散货。“杜固答道:”如果是杂货,一般在靠浮桥比较近的码头卸货。” 此时切桑已经距离石堤很近了,他发现在石堤的中央部分有隆起,在隆起的部分上每隔大约半步远的距离便铺有一根原木,在原木上又铺有两条平行的铁制轨道,那些牛车便是在两条轨道上运行的。切桑走到轨道旁,伸手摸了摸才发现这轨道本是硬木制造,只不过上面包了一层铁而已,隆起的部分乃是许多碎石子。他有些奇怪的问道:“这是何物为何要在下面铺这么多碎石子“ “此乃铁路“杜固笑道:“这码头卸的多半是夯货,重的很。就算是石头砌成的堤坝,时日久了也会被压坏的。有了这铁路就不同了,一来这路面不会被压坏,二来推车起来也省力了许多,实在是好用的很。” “当真”切桑惊讶的问道。 “上师试试不就知道了” 切桑走到一辆已经卸完货的空车旁。用力推了一把,这些车辆都是用来装运煤炭c矿石一类的重货的,平日里都用四头牛才拉得多,打造的十分坚固,切桑本以为根本不会动,可出乎他意料的是。这车辆居然缓慢的向前移动起来。 “如何”杜固笑道:“一开始费力些,只要动起来,只要不是上坡,后面就省力了。” “当真”切桑又试了一下,果然正如杜固所说的一开始还费力些,可是只要推动了,后面只需要花费几分之一的力气大车就能继续前进,他不由得啧啧称奇,是否会把路面压坏一时间是看不出来。但这铁路省力却是显而易见的。他不由得赞道:“你们中原人果然是聪明,这等奇思妙想当真不知道是哪位先贤想出来的,当真是造福百代呀” “呵呵”杜固听到切桑这么说,不由得大笑起来:“哪有什么先贤,这便是咱们将主爷想出来的,你在其他地方绝对看不到。将主爷还说了,若是能造出一个叫轴承的东西出来,还可以省上许多力气。” “是刘大人想出来的”切桑脸上露出不敢相信的神色。问道:“刘大人平日里演兵习武,居然还有心思想出这些东西来” “那是自然”杜固脸上已经满是自豪的表情。他随手指着四周:“你看看这边,那边,还有那边,只要是你眼睛看得到的,都是咱们将主爷一手造出来的,说出来你只怕不信。几个月前这里还是一大片荒地,鸟都不拉屎” 切桑看了看四周,到处都是民夫c船舶c建筑物,再想起几天前看到的那些将官道塞得严严实实的人流,不由得叹了口气:“天生大圣大贤。生而知之者,贫僧以前还有些不信,今天倒是信了,刘大人现在在哪儿呢” “我家将主爷在那边。”杜固指着远处一座黑塔道:“上师请随我来” 切桑一开始还以为那是座佛塔,这种建筑他倒是颇为熟悉,可走近了才发现那黑塔的结构颇为奇怪,与他曾经见过的佛塔完全不同。塔顶的上方没有佛塔常见的塔尖,而是空心的,就好像一张大嘴,旁边还搭着一个奇怪的机械,整个塔身是一个上细下粗的圆锥体,而且表面许多地方闪烁着金属特有的光泽,难道这座塔全是用铁制成的 正当切桑被眼前的景象所惊骇的时候,从背后传来一个震耳欲聋的声音:“你,我说的就是你,干嘛不戴上安全帽,要作死吗” 切桑惊讶的转过身来,看到一个满脸黑黢黢的汉子,身着一件紧身袍子,头上戴着一顶奇怪的帽子,正恶狠狠的盯着自己。他平生以来还是第一次被人这样粗鲁的对待,一时间居然不知道是应当服从还是呵斥回去。这时一旁的杜固赶忙接过话头:“汤头儿,这位是将主爷的贵客,休得无礼” 那黑脸汉子听说是刘成的贵客,脸色顿时和缓了许多:“杜大人,这便是你的不是了,咱这里你也是知道的,不是铁就是石头,磕了碰了可都是咱们可担当不起来,先把俺这顶帽子拿去戴上,待会我再让人送顶帽子来。“说话间汤慕尧便将自己那顶柳条帽递了过来,笑道:”我是粗人,您别和我见怪,快快戴上安全帽,不然磕着碰着可不得了。“ 切桑接过那顶奇怪的帽子,仔细端详了一番发现使用柳条编成,内部有两个衬子,外面蒙了一层皮,不由得好奇的问道:“方才这人是谁,为何我们都要戴这帽子“ “那人姓汤名慕尧,本来是个铁匠,打的一手好铁,我家将主爷提拔他当了工坊的坊主。这帽子也是我家将主爷发明的,您想想,这里到处都是挖土盖房的,若是从上面掉点东西下来,砸在脑袋上岂不是就没命了有这帽子挡一挡,关键时候就能救人一命呀“ “阿弥陀佛,刘大人不但思虑深远,还有一颗菩萨心肠“切桑点头赞道,他虽然是僧侣,但却并非那等除了参禅拜佛便一无所知的。当时藏地的哲蚌寺c大昭寺这些寺庙与其说是寺庙,不如说是藏地的政治经济中心,里面有庄园c手工作坊c军队c法庭,应有竟有。像切桑这种高级僧侣除了学习宗教经典之外,还需要懂得管理c司法c建造c艺术等许多方面的学问。他就曾经有过指挥修建佛塔c僧房的经历,自然知晓有了这样一定帽子。可以救多少人的性命。 不一会儿,那汤慕尧果然又拿着一顶安全帽回来了,杜固笑嘻嘻的戴上。切桑此时已经发现在这座黑塔的四周成群的站着不少带着安全帽的闲人,正如自己一般对着黑塔指指点点,不过从他们身上的衣着判断,应当并非工匠,而是些颇有身份地位的人士。 “杜大人,那这座塔是作何用途呢“ “这个我就不知道了“杜固笑道:”我平日里都跟在将主爷身旁,也是第一次来这儿。不过将主爷既然请上师您来了,必然就不会瞒着您,稍待片刻,自然就会知晓” 切桑听到这里,心知不太可能从对方口中得到答案,索性找了块干净的石头,坐下耐心等待。约莫等了半顿饭的功夫,看到那黑塔旁的人员纷纷走开了。几辆牛车驾驶了过来,几个力工将车厢里面的货物用铁锹铲到那个奇怪的机械上。随即那个机械便动了起来,将货物运到黑塔的顶部倒入那张大口之中。 “原来这机械是为了将货物运到那黑塔上面去的,那为何不弄一个梯子搭在上面,让人抬上去呢”切桑自言自语道。 “那是因为若是点燃炉火,上面就会炙热难当,又会有毒气传出”从切桑的背后传来一个十分熟悉的声音。切桑转过头来,便看到刘成正笑吟吟的看着自己,旁边的正是敏敏。他赶忙站起身来,双手合十行礼道:“贫僧见过刘大人c敏敏别吉” “免礼”刘成拱了拱手,笑道:“上师。方才我有要事在身,无暇相陪,怠慢之处还请见谅” “大人有重任在身”切桑按捺不住胸中的好奇,便指着那黑塔问道:“贫僧敢问一句,此乃何物作何用途“ “此乃高炉,炼铁用的“ “炼铁“切桑有些不敢相信的摇了摇头:”刘大人,你莫要哄骗我,在我那藏地寺庙之中,也是有炼铁炉的。“ “你那炼铁炉一日可以出多少铁“ 切桑犹豫了下,他虽然见过炼铁,但具体细节却是不清楚,有些不肯定的答道:“百斤总是有的吧。” “百斤“刘成脸上露出不屑的笑容:”我这高炉却能日夜不息,每日能出五六十石上等精铁来。“ “五六十石“刘成话一出口,不要说切桑,就连一旁的敏敏脸上也露出怀疑的神色来,按照一石等于一百二十公斤换算,五十石就等于六吨生铁,一年就是两千一百吨生铁。这个数字对于年产十几亿吨钢的二十一世纪中国人来说当然算不得什么,但对于生活在十七世纪三十年代的藏地僧侣和蒙古贵女来说,已经是天文数字了。须知一百多年后的英国一年也就生产7万吨生铁,而英国就凭借这7万吨生铁建立了海上霸权,装备了十几万军队,控制了数十倍于本土的殖民地。而刘成自称这一个高炉,就能产出一百年后英国十分之一强的生铁来,也无怪乎这切桑与敏敏两人脸上只差没写出个”你在撒谎“了。 刘成见切桑与敏敏脸上的表情,也不生气。这次兴建高炉对于他来说也是一场大赌博,如果成功的话,重建一个以朝邑为中心,辐射中原c西北c藏地c蒙古高原乃至中亚地区的贸易网络才能成为可能,因为有了海量廉价的金属原料,用机械化生产大量廉价商品和军火才能成为可能,持剑行商。通过这个贸易网络,刘成就可以积累财富c发行货币c建立武装c摆脱大明这个体制建立的力量,乃至将自己的力量投放到万里之外,在整个东亚乃至全球这个格局上下棋。为了做到这一点,刘成已经准备了很久:手下有六千名身强力壮,在修建水利中学会了服从命令c协同合作的青壮劳动力,他们稍加训练就是很好的产业工人;得到了鄜州缙绅的支持,并想方设法让吕伯奇当上了同州兵备道,在政治上扫除了阻力;通过对蒙古的贸易和吸取股份,以及征收厘金的权力,获得稳定的现金流来源;当然,最重要的是手下的军队,这是一切的基础,资本主义不就是这样吗用黄金来饲养怪兽,然后用怪兽来获取更大的原料产地和市场,赢得更多的黄金,如此不断循环,对于未来,刘成充满了信心。 刘成带着切桑走到一个已经拉上来的牛车旁,从车厢里随手捡出一把黑色的粉末来:”这是铁矿石,还有的就是煤炭,然后运到那边的高炉,炼出生铁来“说到这里,刘成指着两百多米外一座高耸的建筑物说。 “高炉“ “不错,就是炼铁设备“刘成笑道:”我这里要用铁的地方太多了,若是都用钱买实在是太贵,便打算自己建炉炼铁,这些铁矿石是从河套那边运来的,幸好就贴着黄河水运,这里又不缺煤,方便得很。“ “大人,都准备好了“说话的是汤慕尧,心中又是兴奋又是紧张,他做梦也没有想到,刘成竟然把这么大的一个工坊都交给自己掌管,五百多工人,临时征集的民夫四千多人,光是这个高炉说用掉的生铁和青铜就有两百多石,他简直不敢相信如果不成功的话,自己要怎么面对刘成。 “嗯“刘成点了点头,对切桑与敏敏笑道:”走吧,我们先过去看看吧“ 切桑与敏敏对视了一眼,赶忙跟了上去,三人走到高炉旁,正好看到几个工人正在从炉口出来,眼尖的切桑看到这些工人的身上沾着许多白花花的东西,仔细一看却是刨花屑和石灰,切桑没有说话,只是默默的将这记了下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六章 点火 “大人,请您点火!“汤慕尧将一根顶端缠着浸透了清油干草的钢钎递给刘成,脸上满是讨好的笑容。 し 刘成接过钢钎,一转手却给了敏敏,笑道:“还是让你来吧!“敏敏看了刘成一眼,双眼里满是甜蜜,她接过钢钎,汤慕尧赶忙小心的将前端的干草点着了,将其从通风口探入炉膛之中,炉腔内干燥的刨花立即燃烧了起来,很快刨花就点着了堆砌好的干柴,然后干柴燃烧产生的更高的温度又点着了在炉膛内壁黏贴好的焦炭,从高炉顶端的炉口升起一黑色的烟火。 高炉四周的人们发出一阵骚动,平日里养尊处优的文官与缙绅们开始向后退却,刘成笑着对切桑与敏敏解释道:“这是干柴点着了,大家不用惊慌!“随即他转过身对一旁的汤慕尧道:”你让人搬些马扎和茶水来,让大家坐下休息!“ 汤慕尧应了一声,不会儿便有人送来马扎与茶水,三人分别坐下。切桑胸中有心事,这是闷头喝茶,并不说话。倒是刘成说些讨好的小话,哄得敏敏娇笑不已。而其他围观的缙绅们慢慢觉得无聊,纷纷找个由头走了,过了约莫一顿饭功夫后,高炉旁除了工作人员就只剩下刘成c切桑c敏敏三人。这时炉口生出的烟雾渐渐变成了白色,这标志着炉膛内的干柴已经烧得差不多了,按照事先讲解的步骤,汤慕尧下令转动庞大的水力风车,开始向炉膛内输送新鲜空气。随着水力的推动,巨大的风叶开始从慢到快的旋转起来,将海量的空气送进炉腔之内,发出巨大的嗡嗡声。 “这是在干什么?“切桑几乎从马扎上跳起来,他原来还以为旁边那个巨大的风叶不过是个装饰品。虽然隔着三十多步远,但强烈的风依然刮得他面皮生疼生疼的。 “风箱!“刘成笑道:”上师,您那儿炼铁难道没有风箱吗?我这个就是风箱。“ “风箱?“切桑无法将记忆中的那个十来个人拉动的风箱和眼前的这个庞然大物联系起来。恐怕天上的神佛才会用这么大的玩意鼓风吧。他有些惊恐的想道。 这时,传来一阵尖利的哨音。切桑看到汤慕尧一边用力吹着哨子,一边大声叫喊着:“出灰了,出灰了!都让开些,不然烫着了可别怨人!”当他看到没有人站在炉底的出渣口附近时,才又用力吹了两长一短的哨子,几个拿着钢钎的汉子跑了过去,开始用钢钎用力搅动炉底,随着他们的搅动。猛烈的气流夹带着无数火花喷射而出,在空气中飞舞着,四处乱溅,将切桑吓了一跳。又过了好一会儿,灰烬都排的差不多了,汤慕尧又下令手下将渣口重新封死,鼓风机才又开始全力鼓风。 随着鼓风机将越来越多的新鲜空气送进炉腔,里面的温度也开始不断提升,其表现就是火焰越来越淡,趋近白色。切桑虽然不懂得炉焰颜色与温度的关系。但他还是能够从越来越强烈的热辐射感觉到炉腔内温度的上升。他看到汤慕尧站在高炉旁,观察着里面的温度,不时下令工人通过传送带向炉内添加一些黑色的物体——切桑并不知道那些是焦炭。在炙热和枯燥的折磨下。切桑有些忍耐不住了,不过用不着他自己开口,他听到敏敏娇嗔道:“要到什么时候才能出铁呀?” “出铁?”刘成笑道:“还早呢,炉内的温度还没到,等到温度到了才开始投矿料。” “还要这么久?“敏敏脸上露出了为难的神色,刘成赶忙笑道:”要不你先回去歇息,用点茶水,等到要出铁我再派人通知你?“ “也好!“敏敏点了点头。刘成转向切桑,笑道:”上师。不如您也下去歇息会?“ “无妨!“切桑却摇了摇头,他固然怕热。但更怕漏掉了什么关键环节,强忍住胸中的烦闷。笑道:”贫僧平日里在洞中苦修,便是数日不食不语也是寻常,何况区区酷热?“ “那也好!”刘成微微一笑,已经看出了对方的心意,不过他也不在意,毕竟这高炉炼铁里面所需要的知识和技术积累实在是太多了,不说别的,光是鼓风机与热循环这两项就是古代文明数千年积累的结果,要是一个平日里念经诵佛的喇嘛坐在一边看看就能学会,那从古至今多少铁匠干脆找块豆腐把自己撞死算了。 转眼间已经是傍晚,有人送来饭菜让两人用了,切桑已经有些后悔,正想着是否找个理由回去算了。汤慕尧跑到刘成面前:“大人,温度已经够了,可以投料了!” “嗯,那好,就按照预先定下来的,先投少量的料!“ “是,大人!“汤慕尧应了一声,转身往高炉那边跑去,切桑在一旁看的早已心痒难耐,便厚着脸皮向刘成笑道:”刘大人,我想要走近些看看,不知可否?“ “这有何妨?“刘成笑着站起身来:”上师若是不怕热,只管走近些!“ 切桑得了刘成应允,赶忙小跑到高炉旁,看到汤慕尧正在命令工人们将推车中的黑色粗砂运上炉口倒入炉腔之内,便有些奇怪的问道:“这些便是矿料吗?怎么与我在藏地见过的不一样?“ 汤慕尧惊讶的转过身来,他看到身后的刘成微微的点了点头,方才答道:“上师,这些矿料都是用碾子碾过,又筛过一遍的,这样出铁多,出铁好!“ 切桑半信半疑的点了点头,很快第一批矿料就投放完毕,他与刘成回到原先的地方,时间过得很快,约莫到了亥时第一炉铁水从出铁口奔涌而出,冲入用砂石砌成,内铺黄沙的沟道,流入用生铁铸成的模具中。炙热的铁水与冰冷的空气接触,发出尖锐的嗤嗤声。随着铁水流尽,工人们喊着号子,将出铁口重新封死。然后将焦炭和新的铁料重新加入炉腔之内,开始下一炉铁的生产。 “这铁料如何?“刘成走到汤慕尧身旁,他真兴奋的用小铁锤敲击着一块还没有完全冷却的生铁锭。随着温度迅速的降低,铁锭由暗红色变为青黑色。汤慕尧侧耳听着铁锭的声音。最后兴奋的抬起头,翘起大拇指道:“上等的精铁,一定能打出好军器来。” “那这一炉出了多少铁?”刘成问道。 汤慕尧目光扫过周围的铁锭,粗略估计了下:“十石总是有的!“ “好,我就先回去了,这里就指着你照看了,每四个时辰换一班人,每一个时辰出一次铁。还有。我让人杀了五只羊,就在外边,饿了就去吃!只是你要辛苦些,刚开始要多盯着点,早些带出两个能干的,你也早一天轻松些!还有,你叫两个人把这锭铁送到军器车间去,我要看看这炉铁到底如何。” “多谢大人!”汤慕尧赶忙躬身称谢。刘成点了点头,便拉着切桑转身离去,很快从两人的身后传来众人的欢呼声。对比起刘成的踌躇满志。切桑有些失魂落魄的样子,显然方才奔流而出的铁水给了他相当大的打击。一炉就有十石生铁,每一个时辰就是一炉。那一天下来岂不是有一百二十石生铁?纵然没法连轴转,七八十石生铁也是有的。若不是亲眼目睹,切桑简直不敢相信就是眼前这一个被叫做高炉的铁塔,就能够生产出超过全藏地出产的铁来。 就这样,切桑几乎像僵尸一样跟着刘成走到了另外一个巨大的屋子门前,如果他不是处于一种失魂落魄的特别状态,就一定会发现这个屋子的特异之处——房间内部的跨度足有五丈,除了两侧的墙壁外却没有一根起支撑作用的柱子,这种在现代建筑中司空见惯的现象在古代却是极为罕见的——古代的建筑常用的两种材料木材和石头的抗拉强度不够。因此除非是教堂c神殿c皇宫这类不计成本的建筑外,通常的建筑是很少能见到这种大跨度c没有支柱的样式的。为了做到这一点。两侧用红砖墙,房顶上使用铁架作为支撑。然后铺上轻质的木片和油纸——现代工字钢加石棉瓦的古代简陋版。刘成采取这种样式的原因很简单——厂房里面有大量的机械,材料,还有供搬运材料车辆使用的轨道,这些都需要足够的场地,如果不是考虑到即将到来的冬季,刘成几乎打算就搭个茅棚露天作业算了。 铛铛铛! 钢铁撞击的声音将切桑从那种状态中惊醒了过来,他本能的伸手捂住自己的耳朵,随即他看到刘成的脸上带着一丝嘲讽的笑容,便下意识的将手又放了下来。 “上师,这工坊是个邋遢的地方,比不得您的僧房,还请见谅!”为了让对方听见自己的声音,刘成抬高了自己的嗓门,他伸出右手,做了一个延请的手势。切桑有些茫然的随着刘成走进厂房的大门。目光所及之处,到处是乌黑的钢铁机械,空气中满是巨大的轰鸣声与金属的撞击声,空气中弥漫着刺鼻浓烈气味。 切桑迟疑了一下,他很怀疑自己走进的地方是佛经中所描绘的地域,宗教徒的迷信和政治家的贪婪与好奇心在他的身上进行了激烈的战斗,最终后者取得了胜利,他跟上了刘成的脚步。在道路的两侧,切桑看到工人们正在利用不知名的机械工作着,在巨大的铁锤的敲击下,坚硬的钢铁就好像面团一样变成想要的形状,通红的零件被被放入黑色的不知名液体里淬火,到处都是噪音和火花,所有的工人们都穿着严严实实的,脸上蒙着毛巾,只露出两只眼睛来。一时间切桑几乎以为这些不是人,而是佛经里面描绘的罗刹。 切桑几乎是以逃跑的姿态离开车间的,刚刚出了门就一屁股坐在地上,他的耳膜过了好一会儿还在嗡嗡作响,鼻端依旧残留着刺鼻的气味,内衣已经被汗水浸透。他过了好一会儿方才喘息了过来。 “上师,这里是锻造车间,要看的火器还在后面,你是要继续看下去还是先休息一会?”刘成从杜固的手中接过一杯水,递给切桑,相比起切桑,他的模样要好得多。毕竟在钢铁厂长大c工地谋生的他对于这些要熟悉c也习惯的多。 切桑喝了两口水,摇了摇头。刘成笑道:“这里也太吵了点,要不明天再来看吧。“ “不!“切桑摇了摇头:”刘大人,我不想看了。“ “那是为何?“刘成脸上露出诧异的神色,毕竟这个切桑喇嘛付出这么大的代价,临头却又不看了,莫不是方才出了什么差池? 切桑的脸上露出一丝苦笑:“不瞒刘大人,贫僧先前要求参观工坊,是想看看那鸟铳是如何打制出来的,是否也能够仿制一二。可看了这些。贫僧已经知道决计是我等做不到的,那又何必再看呢?“说到这里,切桑向刘成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礼,沉声道:”不过贫僧还是有一件事情相求,还请刘大人应允。“ “有一事相求?不知是何事呢?” “清允许贫僧如同巴图尔汗一般,可以从您这儿购买火器。” “且慢,你不是巴图尔汗的部属吗?为何又向我要求购买火器!”刘成听到这里已经有些糊涂了,在他看来切桑喇嘛不过是巴图尔汗的臣子,自己既然已经应允巴图尔汗出售火器,他又为何提出相同的要求?难道这厮是想造反?可自己与敏敏的亲密关系他也看到了,向未来女婿购买火器去造岳父的反,这个做法也未免太蠢了吧? 切桑见状,赶忙将自己的出身c藏地佛教中格鲁派系与噶玛噶举派的关系,格鲁派与藏巴汗的矛盾,以及草原上各部的信仰矛盾一一道明,刘成最后才弄明白原来这些势力之间的复杂矛盾。他犹豫了一会:“这件事情干系重大,我须得仔细斟酌一番。“(未完待续。)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七章 赴援 ; “那是自然“刘成的反应倒也在切桑的意料之中,毕竟火器不像普通的羊毛c茶叶,是属于极为敏感的商品,刘成无论是作为巴图尔汗的盟友还是大明的高级武官,身份都颇为敏感,不可能随便应允,不过对方没有马上拒绝就说明事情还有可为reads;。他站起身来,肃容向刘成合十拜了一拜:“我格鲁派自罗桑札巴宗喀巴创立以来,严守戒律,创新废旧,教法包容显密二宗,强调先显后密,循序渐进,学不躐等。藏巴汗依仗噶当派之势力,倒行逆施,灭亡不过是早晚的事情。大人若是顺天而行,定有福报,绵延子孙,以及百代,自己也能证得菩萨果。是非利弊,还请三思“说罢,切桑便转身离去。 “菩萨果定有福报“刘成看着切桑离去的背影,脸上浮现出一丝冷笑:”感情这位仁波切想玩空手套白狼的把戏啊老子可不是前世那些混演艺圈的。“ 回到住处,刘成立即让杜固把赵文德请来。赵文德来了后,刘成将切桑方才提出的要求一一道明,问道:“建生,你觉得我是当应允还是拒绝呢“ 赵文德没有立即回答,过了好一会儿方才答道:“大人,以在下所知,这个切桑喇嘛并非一般人,无论是答应还是拒绝都必须慎重行事,以免遗留祸患。“ “祸患“刘成看到赵文德的神色凝重,赶忙问道:”虽说藏人崇信僧侣,可他的教派在当地都受藏巴汗打压,而且藏地兵力弱小,纵然我拒绝他又有何妨“ “大人您有所不知”赵文德见刘成所知甚少,赶忙解释起来。原来藏传佛教的五大支派宁玛派c萨迦派c噶举派c噶当派c格鲁派当中。格鲁派是最新的一个支派,其创始人宗喀巴大师乃是十五世纪初人氏,当时藏传佛教的其他教派仪式复杂。僧人生活糜烂奢侈,不受戒律束缚。教派内部矛盾重重。作为一个宗教改革家,宗喀巴大师严肃了戒律,要求僧人独身不娶,加强了寺院内部的组织和管理。在僧人独身不娶这一点上,格鲁派对其他支派占据了极大的优势。因为不管宗教经卷中说的如何天花乱坠,归根结底教派的发展壮大要依赖于寺院经济基础的不断增强。格鲁派的僧人持独身不娶戒律便不会有后代,其上层僧侣可能会贪图享受,但不会出现寺院的固定资产被高级僧侣“私有化”的局面。这样一来。不同教派寺院的竞争中,格鲁派寺院的财产积累速度肯定会超过其他支派,在竞争中必然会逐渐占据优势。更要紧的是,为了在与其他支派的斗争中赢得胜利,格鲁派积极与蒙古诸部结成同盟,以对抗日益强盛的后藏的仁蚌巴c辛厦巴等家族。公元1578年,三世达\赖\喇\嘛索南嘉措前往青海,与蒙古蒙古土默特部首领顺义王俺答汗会面,结为同盟,双方互赠尊号。俺答汗给予索南嘉措政治与军事支持,并支持格鲁派在蒙古各部中的传教。而索南嘉措死后,俺答汗的曾孙被定为他的转世灵童。是为四世达\赖\喇\嘛云丹嘉措,成为了格鲁派两位最高宗教领袖之一。因此像切桑这种格鲁派的高级僧侣,在蒙古各部中都享有极高的威望,许多王公贵族要么向其捐献财物,要么让其子侄前往寺庙中,成为格鲁派僧侣的一员。比如这次切桑身边跟随的两百多青年贵族就是他的追随者,其潜势力可见一斑。 “赵先生,那你的意思是我应该答应他了”刘成皱眉问道。 “大人,我敢问一句。若是你答应那个切桑喇嘛,是否会影响到自家事呢” “这个”刘成犹豫了一下。苦笑道:“赵先生,我这工厂你也看到了。已经是加班加点连轴转了,可是熟练的工人实在是太少。要是给他开工,只怕其他方面就要拉下了。” 赵文德点了点头,他这次回来也看出一点端臾了,刘成的摊子铺的太大,同时要做的事情实在是太多了,造船厂c炼铁高炉c锻造厂c武器厂c纺织厂c浮桥c市场等等,虽然通过吕伯奇那儿抓来了不少民夫,但干粗活的力工是一回事,技术工人又是一回事,没有个一年半载,根本就缓不过来。 “其实大人也不必把话说死了,留个活扣子就可以了reads;。“赵文德笑道。 “活扣子“ “不错据我所知,藏地佛教各派的内斗也不是一年两年了,也不是明天后天就要动手。大人在库房里拿个十件出来,与格鲁派结个善缘也就是了,这切桑喇嘛在蒙古各部中都能说得上话,若是能和他搞好关系,将来对大人也大有用处。” “建生所言甚是”听了赵文德这番话,刘成不由得点头称是,以他现在工厂的产量,三十条鸟铳也就是一天的产量,再送几十套甲胄也就说的过去了,算来还不到那盒宝石百分之一的价值。如果能换来这个切桑喇嘛在关键时候在巴图尔汗耳边说句话,说捞回本钱了,更不要说此人对蒙古各部和藏地c青海等地所知甚多,无论是用来做顾问和带路党都是一等一的,自己还是受前世的成见影响,太过小看这个喇嘛了。 “若非赵先生提点,刘某只怕小看了这个喇嘛,坏了大事当真是多亏了建生” “要说谢,还是我要谢刘大人” “这又从何说起” “我以前在杨督师手下做事,本以为西北之事皆在我这方寸之间。”赵文德指着自己的胸口,叹了口气,脸上露出羞愧的神色:“我这次西出玉门,去了巴图尔汗那边,才发现天地之广阔,天山南北c七河之地,诸部争锋,俄罗斯人西来。无一不是干系到朝廷鼎革,国家兴衰的要事c大事,若非刘大人您遣我西去。我恐怕现在还如那井底之蛙一般,当真是羞愧不已“ “赵先生这是从何说起呢“刘成微微一笑:”是我让你西去不错。可是能像你这般看出东西来的却是绝无仅有,这是你的本事,也是你的机缘,与我何干“ “有干,大大的有干“赵文德沉声道:”如今朝中大佬,都觉得西北玉门之外,一片安宁,一\门\心\思应付东虏。可却不知玉门之外。正是暗潮涌动,一旦出事只怕就是大事了。“他见刘成脸上神色已经是淡淡的,以为刘成不相信他所说的,赶忙继续说道:“刘大人,巴图尔汗雄心勃勃,一心统一厄鲁特c喀尔喀c漠南蒙古诸部,若是他得逞,我大明西北只怕便多一大患。“ “那赵先生的意思是希望我停止向其出售火器呢“刘成笑道 “非也”赵文德摇了摇头:“以巴图尔的武略,就算大人您不出售火器给他,其一统厄鲁特人也不过是数年之内的事情。他一统天山南北之后。就算大人不卖给他,他也能从俄罗斯人哪里买来。与其俄罗斯人卖,不如大人卖。插手其中,操持上下,以夷制夷才是王道呀” “赵先生倒是把刘某看的太高了吧”刘成听到这里,笑了起来。原来当时的西北到中亚这块广袤的土地上,正在崛起以准格尔部为核心的一个新霸权,如果这个霸权崛起成功,必然会成为大明帝国在西北方向的巨大威胁,如果考虑到其所能控制的人口c腹地c资源以及技术输入,这个新生的霸权对大明的威胁要比已经逼得大明狼狈不堪的后金要大得多。之所以这种威胁还没有显现出来有两个原因:1c准格尔部还没有完成对周边诸部的征服和统合。其强大的力量在内耗中相互抵消了;2c俄罗斯人的东侵,牵制了一部分他的力量。但正如水面上的漂浮物最终总会聚集到漩涡的核心一样。如果没有外部势力的插手,这块广袤土地上必然会诞生一个新的霸权。无论这个霸权是属于准格尔人c哈萨克人c还是察哈尔人,都是大明帝国的威胁。在赵文德看来,只有插手其中,建立新的权力平衡,才是阻止这一悲剧发生的唯一办法,而他将这一希望寄托在刘成身上了。 “非也,并非在下将刘大人看的太高了,而是大明满朝上下,只有刘大人一人能够做得到reads;“说到这里,赵文德的声音突然低沉了下来:”您若是娶了敏敏别吉,便是那巴图尔汗的爱婿,除了您,谁有资格插手其间。“ “呵呵,今日赵大人你没有喝酒,怎么净说些醉话“刘成笑着占了起来:”天色不早了,有什么事情明天再说吧“ 赵文德见刘成下了逐客令,便起身告辞,他刚刚走到门口,突然听到刘成的声音:“你回去后回复那个俄罗斯人一句,要做生意可以,不过他必须先派一个使团来我这里“ “是,大人“赵文德躬身领命,双眼露出兴奋的光。 赵文德离开之后,屋里只剩下刘成一人,只觉得胸中烦闷无比,走到桌旁给自己倒了满满一杯冷茶,灌了下去。可冷茶下肚,不但没有没有静心,反倒让胸中那团野火腾地一下烧的更旺了。赵文德方才那番话就好像一颗火星,落到了刘成胸中积蓄已久的野心。正如赵文德所说的,自己相对于所有的大明人有一个巨大的优势未来的妻子是人类历史上最后一个游牧帝国的皇室成员,虽说女婿的继承权有点牵强,不过草原上的游牧民族可没有中原那么严谨的宗法制。自己完全可以让一个儿子继承汗位,而自己作为监护人掌握实际大权。只要自己有足够的实力,能给部属带来足够的好处,那些游牧民将会汇集在自己的大旗之下,成为自己的鹰犬。 这一夜,刘成睡得并不踏实,在睡梦中他看到自己乘坐着一匹黑色的骏马,奔驰在草原上,数以万计的马群跟随着自己,无数马蹄溅起的烟尘遮掩了天空,让天空变成灰色,乌鸦展开黑色的翅膀,在灰色的天空飞翔,随着他的移动,这些不详的飞禽好像一片片乌云,升腾而起,将一切席卷而过。阳光偶尔透过这片恐怖的黑云,照在大地上,可以看到尸横遍野,焚烧尸体的烟柱四处升起,只留下白色的灰烬和骨骸。 “这都是我的杰作”刘成在梦中告诉自己,奇怪的是,他的心中十分平静,没有恐惧也没有愤怒。 当刘成从梦中醒来的时候,天还没有完全亮,他的周围一片混沌,过了好一会儿四周的轮廓才在刘成的视线中浮现:华丽温暖的床幔,雕花的床柱c头顶上的刺绣顶棚,身体下面是舒适的棕绷床垫,脑后是柔软的枕头。随着意识的清醒,刘成逐渐意识到自己是睡在自己的卧室里, 床上十分暖和,刘成几乎不想爬起来,正当他考虑着是否要给自己放个假睡个懒觉的时候,外间传来急促的敲门声,随即便是吕伯奇的喊声:“刘大人,刘将军“ “该死的,难道不能让我睡个懒觉吗“刘成骂了一句,但他很清楚吕伯奇的出现只有一种可能出大事了,这个庸碌无能老官僚虽然从刘成这里得到了很多好处,但对刘成却并不亲近,如果没有必要的话,他是不会主动来刘成这里的。 刘成从床上跳了下来,赤着脚走到门口打开门,门外吹进来的冷风让他打了个寒颤,顿时清醒了过来。 “刘参将,刘参将“吕伯奇做了个手势,摒退了旁边的随从,从袖中取出一份文书递给刘成:”洪制军有急信来“ 刘成接过信却没有看,转身进屋一屁股坐在床上,一边穿衣服一边问道:“出了什么事情,要吕大人您亲自给我送信” 吕伯奇随手带上房门,压低声音道:“塘报里说洪大人在环县铁角山为流贼所败,死伤惨重,连延绥镇副总兵贺虎臣贺大人也死了”未完待续。 ps:讨要月票讨要月票讨要打赏讨要打赏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八章 出兵 “什么连贺虎臣都死了“刘成的动作停止了下来,由于地位相差悬殊的缘故,他过去与此人接触并不多,但战死一个副总兵这样的高级将领,看来洪承畴这次输的可不轻呀。这个节骨眼上写信给自己,其内容也就不问可知了。他飞快的拆开书信,刚刚看了两行,就将其丢到一旁,骂道:”娘的,要调老子去剿贼“ “刘大人,老朽这里可离不开你呀“吕伯奇像是一下子被抽光了全身的骨头,一下子瘫软在地上,眼泪从他的脸颊上淌下来,将他本来梳理的颇为整齐的胡须弄得一塌糊涂:”到处都是流贼,要是您走了,同州父老怎么办呀“ 刘成烦躁的甩开吕伯奇的手,被一个五十多岁的老男人哭哭啼啼的抓住胳膊可不是什么愉快的事情,洪承畴突然而来的命令打了他一个措手不及,苦心经营了这么长时间,好不容易才有了个局面,可现在又要自己离开。拒绝命令是不可能的,那么在自己离开的时候应该让谁留守呢 刘成跳下床,就这样光着脚在屋内来回走动,吕伯奇屏住呼吸,眼巴巴的看着对方,仿佛自己的一切都取决于刘成的决定。过了一会儿,刘成停住脚步:“吕大人,既然洪制军有令,我不得不走,说吧,你这里要留多少兵” “刘大人“吕伯奇哭丧着脸答道:”您这里不比别的地方,浮桥c集镇c工坊c还有外面正在兴建的沟渠陂塘,都是要守的,您要我说要多少兵,我说多少兵也不够呀“ 刘成冷哼了一声,吕伯奇虽然胆小。但话却不错。若是寻常的州县,流贼入境只需让各乡的百姓退入城中,流贼野无所掠。最多呆个日便得解围离去。而刘成搞得这些产业分散在多处,根本不在城墙里面。要是分散兵力防守多少兵也是不够的。 “也罢,我把杜如虎留给你,他用兵最是老道,另外我再给你一百支鸟铳,实在不行的话,宁可不要同州城,也要守住这里。“刘成无可奈何的答道,这片基业对于他来说重要性可谓是不言而喻。 “宁可丢掉同州城”吕伯奇瞪大了眼睛。吞吞吐吐的说:“刘大人,我可是同州兵备道,若是同州城失守,那可是要入狱治罪的“ “可是这里有三年的军饷,甲仗军械堆积如山“刘成的声音打断了吕伯奇的申诉,他指着窗外的一排排房屋:”只要这里完好无损,同州城丢了总是可以夺回来,这里要是没有了,那一切都没有了,吕大人。你明白吗“ 吕伯奇看着刘成的眼睛,最终他还是低下了头,刘成满意的点了点头。快步向外走去,大声喊道:“击鼓,点兵“ 听到隆隆的鼓声响起,刘成回到床上开始穿衣,一阵微风刮起,将那张信笺带到他的面前。刘成随手拿起那张信纸,目光扫过上面洪承畴遒劲的字迹:“当奏明朝廷,以汝代贺虎臣之位,为延绥镇副总兵。勉之“看到这里,刘成的脸上露出一丝不屑的笑容:”副总兵。好大一个香饵呀“ 环县,安化寨 一缕缕黑烟四处升起。用岩石砌成的寨墙上到处都是血迹,乌鸦在空中盘旋着,不时发出刺耳的叫声。这些死神的使者在耐心的等待着胜利者们离去,好享受自己的那一份美餐。 “快些,快些搬“李过指挥着手下,将属于己方的尸体搬运到空地堆放在一起,寨子里最好的几栋房子已经被拆掉,一来可以找到主人隐藏的财物,二来也有进行火葬的燃料。战争的形势就是这么变幻莫测,不到一个月前流贼们还躲在铁角山的谷地里惶惶不可终日,而现在他们却可以放心的围攻的村寨以获取必要的粮食和财物了。原来贺虎臣被杀后,官军士气大挫,加上当地没有粮食,相持下去十分困难,洪承畴不得不领兵返回庆阳府。士气大振的曹操便乘机四出分兵抢掠财物粮食,位于环县以东七十余里的安化寨就成为了受害者之一。 “李家兄弟,这点小事你就交给小的们去管吧,过来我给你个好东西看看“曹操在马背上朝李过大声喊道。 “曹大头领“李过应了一声,吩咐了手下两句,跑了过去。曹操笑嘻嘻的跳下马来,拍了拍那匹马,笑道:”你看这匹风子黑话,指马如何“ “好马”李过上下打量了会马,又看了看马的牙齿,笑道:“才四岁口,这马真不错,寨子里弄到的“ “嘿嘿“曹操笑了起来:”寨主的,不错吧,拿去吧“ “给我,这怎么好意思呢“李过又惊又喜的抚摸了一下马背,陌生人的接近让这匹敏感的畜生变得有些不安,李过轻轻的抚摸了会它的鬃毛,让它渐渐安静了下来。 “有啥不好意思的,咱们事先说好了,这个寨子里的东西你三我七,寨主的女人银子我都拿走了,这匹好马给你不是应该的吗“说到这里,曹操的脸上露出了猥\琐的笑容,压低声音道:”要是李兄弟你要那个小娘子也可以,我待会就让人送到你帐篷去“ “不,不,我就要这匹马“李过有些窘迫的回答,这引起了曹操的一阵大笑,他拍了拍李过的肩膀,笑道:”李兄弟,咱们杀官造反,说不定哪天脑袋就掉了,可不能白活了这一世。“ 对于曹操的调笑,李过一时间也不知道应该如何回答,他避开了这些话题,问道:“曹头领,这次打到的粮食多吗“ “还凑合“曹操习惯性的摆了摆脑袋:”一千多石粗细粮食,还有六十多头大牲畜,还有八百多两银子,一些布匹,这三十多条命没白丢。“ “那咱们啥时候离开环县“李过问道:”这里可不是久留之地呀“ 曹操笑了笑,做了个手势。身旁的亲兵拉远了距离,他走到李过身旁问道:“再破两个寨子就差不多了,对了。李兄弟有将来的打算吗说来给老哥听听“ “我打算向东,去山西“ “山西那可隔着黄河呀听说官军还有船。怎么过“ “不怕,我已经想明白了“李过低声道:”眼下已经快十月了,拿下两个寨子少说也要十来天,到黄河边差不多也十一月了,那时候河水也差不多封冻了,咱们从冰面上走,官军怎么守“ “嗯,这倒是个好主意“曹操笑了起来。与他已经打过相当长时间交道的李过却从笑容下面看到了一丝不屑。 “曹头领,那你有啥主意“ “我“曹操笑了起来:”我也要走,不过我怕冷,打算南下去汉中。“ “南下,去汉中“ “不错“曹操笑了笑:”李家兄弟,我猜一下,这主意是你那个叔想出来的吧“ 李过一愣,问道:“你咋知道的“ “呵呵“曹操没有回答李过的问题,他轻轻的拍了拍李过的肩膀:”李家兄弟,咱们杀官造反。为的是过上吃肉喝酒,穿锦戴银的好日子,不是为了啥打江山c夺天下。那得看命知道不你那个叔整天想着去山西,可山西是啥地方过了太行山就是北直隶,就是北京城,你觉得天子会任凭你那么闹腾还不调集四方兵马来打你你再有本事能打得过听你曹大哥一句话,去汉中,那边官军少,而且去巴蜀c去南阳都方便,那边可不像咱们陕西这边穷的叮当响,大伙也能过上几天吃肉穿锦的好日子。这才是正经“ “曹大哥“对于曹操的这番话,李过的感情很复杂。他即为对方显而易见的善意而感动,但更多的是因为对方对李自成的攻击的愤懑。在这个青年农民心中,李自成这个与他年轻相仿的小叔子实际上占据了父亲c兄长c首领的位置,任何对李自成的攻击,都很难不引起他的反感。他霍的一下站起身来:“您说的是,人各有命,您走您的阳关路,我走我的独木桥,等粮食够了就我向东,您向西,咱们各走各的路“ “站住“曹操喝住了李过:”咱们陕西的娃子,就是倔。你要往东我也不拦着你,这样吧,回去后你从我营里挑一百个精壮的弟兄,二十匹好马,给你壮壮行色“ “曹大哥“李过被曹操的慷慨大度打动了,他垂下头想要说几句道歉的话,却又说不出口,曹操笑道:”啥都别说了,俺刚才也说了,要打天下那得看命,谁说你们老李家坟头上就没长这根藁子大唐几百年江山不就是你们姓李的“ 正当曹操与李过在商讨未来的前程时,刘成的军队抵达了庆阳府:六百名骑兵,一千六百步兵,其中有两百骑兵用精铁胸甲c带有鬃毛的铁制头盔c四米长的长枪和砍刀c投矛武装起来,这些都是追随切桑喇嘛的蒙古青年贵族组成的,相比起先前跟随敏敏同来的那队准格尔骑兵,这些青年贵族的马更好,也受过重骑兵的训练。与绝大多数游牧民族一样,在蒙古人的军队中有能力装备盔甲贵族当重骑兵,而无力装备盔甲的部民则作为骑射手追随着自己的头领。当切桑得知刘成即将出兵的消息时,立即表示自己愿意作为义从加入,而刘成也立即从武库里拿出崭新的头盔c胸甲c长枪c投矛c钢刀将其追随者武装了起来。这支大杂烩式样的军队立即在庆阳府引起了一个小小的轰动,守城的军官甚至拒绝打开城门他们怀疑这是一支混过边防线的蒙古鞑子。直到刘成拿出自己的印信和洪承畴的书信,守军才将信将疑的打开城门。 “督师,末将来迟,还请恕罪“由于身着盔甲,刘成只是躬身行礼,身上的甲叶与他的铁手套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 “免礼“相比起上次相见,洪承畴的脸上少了几分新官上任时的意气风发,多了几分憔悴。他竭力掩饰住目光中的惊讶,显然刘成带来的援兵有些出乎了他的意料,从战马的数量和士兵的甲仗来看,甚至已经超过了洪承畴自己的标营,而刘成只是一个武将,他从哪里弄到这些甲仗和战马呢 “刘大人,不,应该是刘总兵一路上辛苦了吧,可有什么不方便的”洪承畴有意的省略了刘成官衔中的那个“副”字,他脸上露出几乎可以说是讨好的笑容,不管刘成的身上笼罩着多少迷雾,但在用人之际追究这些是不明智的,利用可以一切可以利用的,抛弃一切必须抛弃的,这才是官场上颠破不灭的真理。洪承畴不是个蠢货,他不会在错误的时候做出错误的选择的。 刘成看到洪承畴的口风,便抱着试一试的心态答道:“都还好,就是军中欠了半年的饷,还有将士们住的地方有点小了,末将手下的骑兵比较多,要的地方大些,草料也要的多些“ “欠饷我马上就照发住宿和草料的问题本官也会知会郑知府一声的。”洪承畴答应的非常爽快,这让刘成有些意外。随即他便向刘成做出了接下来用兵的一些指示,无非是应当速战速决,一举扫平流贼云云。到了最后,洪承畴询问道:“刘将军,依你看来,要怎么样才能将流贼一举荡平呢” 刘成恭敬的站起身来,欠了欠身体:“以末将愚见,要想将流贼一举荡平,须得缓进速战” “缓进速战”洪承畴重复了一遍刘成的话,问道:“刘将军请讲。” “流贼乃乌合之众,若官兵云集,彼等必然聚合严备,急切难下;若官兵远去,彼等必然分兵四掠,以得冬食。若大人外示安逸,内蓄兵锋,称其不备,直捣其腹心之地,定然能获其魁首,大获全胜。”未完待续。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九章 夜袭 洪承畴并没有立即对刘成的计划作出评价,作为一个内行,他很清楚这是个很不错的计划,随着冬天的临近,只要官兵不进逼,流贼们必然会四出打粮,而这就给了官军各个击破的好机会。可这个计划要成功必须有两个前提:c准确的情报;2c充裕的时间。前者也就罢了,后者就不是他能够控制得了,自己刚刚丢掉了一个副总兵,如果流贼四掠的消息被捅到天子耳朵里,谁知道他的耐心有多好呢 “那刘将军,贼首曹操狡猾异常,官兵可是吃了他不少亏呀”洪承畴话说到这里就停住了,言下之意很清楚:“你能对付的了他吗” “在下麾下颇有几个流贼的降将,颇知贼中内情,请大人放心” “那好,你便相机行事吧,若要各州县官兵配合的,刘将军你只管明言” “多谢大人” 回到自己的住处,刘成立即召集诸将,众人刚刚到齐,他便笑嘻嘻对杜国英道:“洪大人已经应允发放拖欠的军饷,待会你便去参军那里,把军饷领下来” “是,大人”杜国英闻言大喜,赶忙躬身领命。刘成将自己对洪承畴的建议和对方的回答复述了一遍,笑道:“列位,洪大人把这桩差事交给咱们了,你们说说应该怎么办好了” 众人沉默了一会儿,最后还是杜国英开了口:“恕末将直言,这件事情其实大人您不必出头的,毕竟您只是延绥左营参将,在您上面人还多着呢。” 杜国英的发言赢得了许多赞同声,刘成并没有说话,待到声浪低下来之后,他笑道:“有一件事情我要纠正一下,本官马上就不是延绥镇左营参将,而是延绥镇副总兵了,洪大人已经表示马上就向朝廷保举本官接替贺虎臣之位。” 刘成的这句话不啻于在屋子里点了一个炮仗。每一个人的脸上都露出又惊又喜的表情,随即纷纷向刘成道贺,如果说刘成是一颗恒星的话,那么他们就是围绕着恒星的行星。只有刘成这颗恒星步步高升,他们这些卫星也才能随之升迁,这就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 “既然如此,那我们就要想法子打赢这一仗”洪承畴丢下的鸡腿让杜国英的态度立即发生了改变,其他人也不例外。面对众人的态度。刘成不由得暗自感叹“唯名与器,不可与人”这句话当真是不错,一话,走到地图旁,小心翼翼的用笔在地图上做了几个标记,敏敏也跟了过来看了看,问道:“你做了标记的都是什么地方” “这些都是被流贼袭击了的村寨”刘成说道:“流贼打粮的队伍肯定是从近及远的,这么看流贼的老营应该在这块区域,从时间的先后秩序看。老营缓慢的向东移动。“说到这里,刘成又画了个圆圈,将这些村寨圈在里面。 “嗯,不错“敏敏点了点头:”打粮的队伍也不会去太远的地方。不然就划不来了,也不安全“ “那你打算怎么应对呢“ “先沿着环河北上,在环县设个行辕的空架子,让流贼以为我在环县按兵未动。我领兵折向东北,在环县东北靠近太白山西麓屯扎起来。派出哨骑斩杀流贼的打粮队伍,看看能不能找到流贼的老营“ “怪不得你要把这个田见秀带过来“敏敏笑道:“若是如此,没有他还真不行了。” “嗯,这些流贼当中有各种黑话,暗哨,若是要打他个措手不及,还是要几个知晓内情的”刘成笑道:“就算给他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吧” 次日,总督行辕便发出文书,以延绥镇左营参将刘成领所部前往环县为防秋兵,同时下令平凉镇诸部明军向东。进剿流贼。 夜色里篝火仿佛坠落的星星,其实相比起天上的群星,它们更加明亮,只是不曾闪烁,有的时候膨胀伸展,有的时候坠落阴郁,宛若遥远的灯火,微弱而黯淡。 这些篝火就在前方大约一里远,高出地面两百尺的地方。在那个位置,可以将下方的动静一览无余。 “这些流贼胆子也太大了”脱脱不花的动作还有些僵硬。上次受伤后他在床上躺了半年多才下地,他的脸上露出鄙夷的表情:“夜里在高处点着火,唯恐别人找不到他们吗” “那是放哨的”田见秀有些结巴的答道:“高处风大,若不点火。太冷了熬不住” “死人不怕冷“脱脱不花低声笑了起来,他转过头对身后的蒙古人用他们的语言又重复了一边,这些强健的汉子脸上露出了残忍的笑容,一旁的田见秀见了不由得打了个寒颤。 “都坐下来,吃点东西,等月亮到了顶天。打那些家伙一个措手不及“脱脱不花坐了下来,身后的骑士们从马背上取下冰冷的干肉c面饼c乳酪就着皮囊里的水吃了起来。田见秀啃了一口,险些把自己的牙齿崩掉,他回头看了看同行的这个蒙古人,只见对方用腰间的匕首将这些坚硬的食物切成小块,又用冷水泡了泡,慢慢的吃了下去,他也只好效仿。众人吃了点,便纷纷挤成一团和衣而卧,田见秀模仿脱脱不花也躺了下去,但身体下面多石的土地透着一股股寒气,他过了好一会儿也才迷迷糊糊的昏睡过去。 “起来,时间差不多了“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田见秀被粗鲁的弄醒了过来,看到脱脱不花正在活动着手脚。他费力的站起身来,但僵硬的膝盖用不上劲,若不是脱脱不花伸出一只手,他险些摔了个跟头。 “多谢“田见秀有些狼狈的答道。 “不用,我是不想让放哨的家伙听到声音。“脱脱不花的脸上露出一丝怪异的笑容:”听着,如果下次你再碍事的话,我就割断你的喉咙“ 田见秀打了个寒颤,不由自主的点了点头。 骑兵们缓慢的沿着山路向前走着,为了防止高处的贼人夜哨发现,所有的战马的马蹄都用皮子包裹起来了,士兵的口中含着木枚。田见秀一边费力的爬着山路,一边观察着远处的火焰。夜空没有云,两侧的山峰黑压压的向上爬升,围绕着顶峰的松林在月光下发射出苍白的光。 “来两个手脚利落的”脱脱不花用蒙古语对身后的人们下了命令,六个人站了出来,他上下打量了一会,选择了两个年轻的,也更为消瘦的出来,他指着五六丈高处的火堆:“你们两个爬上去,干掉哨探,事成之后丢个火把下来” 那两个年轻的士兵点了点头,他们脱下身上的盔甲和其他多余的东西,只留下一柄刀,然后蹑手蹑脚的向前走去。田见秀看到他们行走在漆黑的暗影中,很快就爬上了峭壁,呼啸的北风穿过峡谷,带来凄厉的声响,这风声掩盖了这两人攀爬时不可避免发出的声响,很快这两个人影就在峭壁攀登了上去,逐渐靠近那块露出火光的突出岩石。 流贼的打粮队将夜哨放在谷口最窄处上方的一个浅浅凹陷进去的岩洞里,在那儿既有足够良好的视野,又可以避免谷口的寒风。当这两个尖兵从岩壁边缘探出头时,眼前是这样一番情景:一个人已经睡着了,紧紧的蜷缩着身子,埋在一块羊皮斗篷下面,只能看见斗篷下蓬乱的头发,而另外一人紧靠着火堆,正在向里面添加树枝,一只号角悬挂在他的腰上。 一切都发生在瞬息之间,突袭凶猛的扑了上去,在火堆旁那人转过头来之前就一刀刺进了后腰,锋利的钢刃穿透了毛皮c肌肉和血管,深深的嵌入他的躯干之中。但是抵抗者并没有放弃,他一只手抓住刀刃,阻止继续深入,另一只手抓住号角,凑近自己的嘴边。但是另外一名突袭者已经冲到他的身旁,抓住他的头发,横刀在脖子上狠狠的一勒。这最后的一击摧毁了此人的抵抗,他的手松开了,号角落到地上。这时另外一个熟睡的方才醒来,还没等他弄明白是怎么回事,就被刀柄敲在太阳穴上,昏死过去。 袭击者从火堆中抽出一根着火的树枝,随手向半空中一抛,着火的树枝旋转着落入夜空,消失无踪。 “得手了“脱脱不花兴奋的举起了手,转身下令道:”所有人跟我来,杀流贼一个措手不及“ 骑兵们牵着战马穿越狭窄的谷口,然后跃上战马向谷内的野营冲去。马蹄践踏着黏土地和褴褛的草地,溅起的土块打在骑士们的盔甲上,发出沉闷的扑扑声。脱脱不花可以清晰的看到不远处的火堆,晃动的火光下依稀可以看到牲口c装满粮食的车辆c以及横七竖八躺着的流贼与民夫,他甚至看到一个刚刚大解完站起身来的的流贼,正惊讶的张大着嘴巴看着自己,全然没有注意到滑落在地的下衣。脱脱不花将手中的投矛狠狠的掷去,锋利的投矛穿喉而入,将惊叫声切断在喉管里。未完待续。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掌 谋划 投完矛之后,脱脱不花并没有拔刀,而是换上了七叶锤c这种短柄武器约有一米长,带有锐利的尖头和沉重的钢刃,足以击碎骨头,撕裂盔甲,相比起马刀脱脱不花更喜欢这种武器,因为即不会用力过猛而卡在敌人的骨头里,又不会因为劈砍而钝口。脱脱不花将七叶锤在头上抡了两圈,狠狠的砸在一个刚刚从地上爬起来的流贼头上,然后满意的看到那个脑袋像一个摔在地上的香瓜那样碎开。 夜营的静谧被隆隆的马蹄声打破了,冲进营地的蒙古骑兵们挥舞着武器,有些人抽出篝火里着火的枝条,向流贼们投掷过去,遭到袭击的人们发出非人的惨叫声,有些人起身反抗,但是更多的人只是漫无目的的逃跑,袭击者毫不费力的追上他们,从背后将他们一一砍倒 田见秀并没有参加战斗,他一开始就站在一旁,目瞪口呆的看着眼前的情景,火光下人影晃动c偶尔可以看到铁甲与武器的闪光。突然黑暗中传来一声凄厉的马嘶声,随即他便看到一辆马车朝自己这边冲过来,那应该是某个胆大的流贼抢过了一辆马车,想要逃出去,但他车上的干草被点着了,火光下马车成了活靶子,箭矢从四面飞来,很快马车就在距离田见秀七八步的距离翻倒在路旁的深沟里。他赶忙跑了过去,只见那个大胆的车夫已经躺在地上,十几只羽箭让他看上去像个破口袋,鲜血正从伤口中涌出来,一条右腿被车轮压在下面,不难看出已经不行了,看到田见秀的他怪异的笑了笑:“有酒吗给口酒吧” “没有酒,只有水”田见秀从腰间拿出皮囊,递了过去。垂死的人想要伸手去接,但手始终抬不起来,最后只好竭力仰起脖子,好让田见秀将水倒进他的嘴里。田见秀弯下腰。拔出塞子,倒了下去,这个流贼的喉头快速的蠕动着,但绝大部分水还是流下他的脸颊。将脸上的血迹冲去,露出一张端正的脸。 水倒完了,流贼用舌头舔着下巴上残余的水珠:“真好,如果是酒就更好了,我就想喝口酒” “没有酒。“田见秀地上的流贼:”我还能为你做什么吗“ “发发慈悲吧”流贼指了指自己的胸口:“从这里刺进去。利落点” 田见秀没有说话,他从腰间拔出匕首,小心的对准流贼的心脏刺了进去,死者抽搐了一下就断了气。田见秀拔出匕首,乘着血迹还没有干在死者的袖子上擦了擦。他在尸体上摸了摸,唯一的收获是十几个铜板和几小块银子,他将其塞进腰间。 这时战斗已经结束了,实际上更应该称其为单方面的屠杀,打粮队中三分之一的流贼被杀死,其余的也束手就擒。袭击者得意洋洋的在尸体和俘虏身上寻找战利品。有时甚至为了争夺而吵闹起来,不过没有打起来。这时脱脱不花回来了,在他身后还有三个俘虏。 “你们几个听好了,待会我问你们什么,你们就说什么,要是有半句不实”脱脱不花指着田见秀道:“这位可是你们的老前辈,俺就把你们都扒光了绑在树上,让狼活啃了你们” 仿佛是为了印证脱脱不花威胁的效力,远方的黑暗中传来一声狼嚎,相对于四周的喧闹。这狼叫声并不太响,可是充满了饥渴和对血肉的渴望,那三个流贼剧烈的颤抖起来。 “我们一定说实话” “那好”脱脱不花笑了起来,他开始询问这支打粮队是属于哪一股流贼的。他们的老营在哪儿,有多少人马,营里有多少存粮,周围的地理环境如何c老营的工事修理的如何等等诸多问题。当最后得到答案后,他示意手下将流贼带走,便陷入了沉默之中。一旁的田见秀见状正想退下。却被叫住了。 “见秀,你对革里眼和老回回这两个人熟吗” 田见秀见脱脱不花问道打粮队所属的那两个首领,赶忙躬身答道:“老回回姓马,名守应,是陕西绥德人,因为是个回子,所以起了这个绰号。他以前当过边兵,起事的最早,天启年间就当逃军了,手下虽然人数不多,但多为边兵,要不就是回子和鞑子,善于骑射,甲仗齐全,在流贼里边是拔尖的,这厮平日里与曹操关系最好,不知道为啥没有和曹操合营一处。“ 脱脱不花见田见秀回答的十分详细,满意的点了点头,问道:“那革里眼呢” “革里眼俺就知道他叫贺一龙,他本是贺人龙的族弟,因为犯了军令,要被贺人龙斩首,见势不妙就逃出来,自立了一营“ “那革里眼是啥意思“ 田见秀微微一笑,道:“大人您有所不知,俺们那里官土里的老鼠叫革里,这老鼠看的近,几尺外便看不清了。那贺一龙是个天生的近视眼,稍微远了点便看不清,因此得了这个绰号” “这样也当流贼”脱脱不花笑了起来,脸上露出鄙夷之色。 “大人您有所不知,这贺一龙虽然眼睛不好,但打仗却是不要命的很,老回回治军甚为严整,革里眼打仗拼命,在流贼里边都是出挑的。” “那那个曹操呢”脱脱不花问道:“我听说洪大人便是在他手上吃了亏。” “大人,曹操还有个绰号叫琉璃球,最是奸猾。可这人虽然奸猾,也有个好处,对自家兄弟讲义气的很,各家头领都愿意与他合营” “这么说来,这曹操才是贼众渠首了”脱脱不花冷笑了起来,他叫来一名部下,让其约束士卒好生休息,自己带了两个俘虏与田见秀往老营去了。 刘成离开环县后,留下徐显明在那儿布下一个空头行辕,自己率领主力折向东北,在太白山西麓的一个叫做平远寨的小村寨扎下了老营。他并没有贸然向西进军,而是派出小队游骑,斩杀流贼的探哨和打粮队伍,等待战机。随着时间的流逝,军中的存粮越来越少,刘成也心中也越发焦急起来。正当这时。脱脱不花回来了。 脱脱不花将自己袭击了一支流贼的打粮小队和得知革里眼与老回回两人的营寨的兵力与位置禀告刘成后,就建议趁着敌人还没有发现官军靠近的机会,迅速出兵突袭。刘成心中大喜,拍了拍脱脱不花的肩膀。笑道:“好,想不到你刚刚伤好便立下大功,脱脱不花,你真是我的福将” “愿为大人效死”脱脱不花竭力掩饰住自己的喜悦,他在卧榻上养伤的那几个月正是刘成飞黄腾达的那几个月。看到其余的同僚跟着鸡犬升天,自己却原地踏步,脱脱不花的心里和百爪挠心一般,眼见得又有立功赶上的机会,当真是说不出的喜悦。 “流贼营寨倒是不怕”刘成在屋内一边踱步,一边自言自语道:“我有火箭,鸟铳,就算流贼营寨修的坚固也不难攻破,倒是要将其渠首一网打尽,才算是全功” “大人。我们有骑兵,贼人跑不掉”脱脱不花笑道。 “不错”刘成点了点头,他在心中暗想,虽然其他几股流贼的情况还不是非常清楚,但正如食肉动物都有自己的捕食范围一样,这些流贼为了获得充裕的补给,除非有强大的官军压境,否则相互之间一般都会保留两天到三天的路程的,只要自己速战速决,就不用担心相互支援。 “那你觉得要多少兵力能够打败流贼呢”刘成向刚刚赶到的杜国英问道。 “两个歩队。加上骑兵足够了”杜国英很自信的答道:“咱们甲械齐全,还有火器,流贼十个人里面未必有一个人有甲,弓弩箭矢也不够。咱们一个人打他们三个人都是占便宜了” 步队一级是刘成歩队中最大的一级战术单位,通常由四百名战兵与一百至五十名承担杂役任务的补充兵组成。补充兵在行军与宿营时照看牲畜和马车,战兵出战时则看护战兵的行李,必要时补足战兵的缺额。战兵分为长矛手c射生队与跳荡队,其比例通常为5:4:,长矛手有带护鼻的头盔c可以保护全身的布面铁甲。十二尺的长矛,长矛的前端有一尺长的叶状矛刃,此外还有一尺半长的铁套筒,以防止被敌人砍断矛干,而末端则是铁刺,一来在抵御敌方骑兵冲锋时,可以将末端的铁钉插入泥土里起到固定作用;二来当长枪折断时可以掉过头来作枪头使用。射生队配有皮帽c无袖皮甲c鸟铳与筋角步弓,刘成并没有让射生队全部使用鸟铳因为在战场上火绳枪的射速一分钟一发就不错了,有时候还更慢,而一个普通的步弓手一分钟可以射出四到五支箭,因此刘成在射生队中按照六比四的比例混编鸟铳手与步弓手,前者破甲c后者弥补前者射速的不足。至于筋角复合弓,用现代力学的角度分析,古代的筋角复合弓实际上是一个叠片结构,通过弯曲形变积蓄能量并在释放时将其传递给箭矢杀伤敌人,为了达到最好的蓄能效果,这个叠片结构对弓臂内侧与外侧叠片的物理性能是不同的,对于弓臂内侧要求其抗压性能强;而对于弓臂外侧要求抗拉性好,为了达到这一特殊的力学要求,古代的制弓匠人们通常在弓臂的内侧使用角片,而外侧则使用动物基建,并用鱼鳔c鱼皮熬制而成的动物黏胶将其粘和在坚韧木材制成的弓胎上。一张弓的性能很大程度上是取决于角与动物肌腱的质量的,因此在古代优质筋角是属于制造武器所必须的战略物资,由于与蒙古人的贸易,刘成军中的制弓坊里有充裕的筋角供应,制造出的弓自然较一般的弓箭要好。跳荡队是刘成从军中挑选出的性格悍勇c武艺娴熟的勇士组成,其军饷是其他歩队的两倍,而且平日行军宿营里无需承担勤务。他们身穿板制胸甲c带有护面的铁盔c锁帷子铁手套c裙甲c胫甲c铁靴子,使用双手战斧c双手苗刀c铁锏c连枷之内的重兵器,两军交锋相持不下时,他们便突入敌阵之中,撕开缺口,是以有跳荡队之说。 “两个歩队少了点吧”刘成笑了起来:“我给你三个歩队吧,不过要是贼人在寨子里不出来的话,你也不要强攻,等到我带着老营到了,用火箭攻营” “是,大人”杜国英躬身领命。 就这样,刘成让脱脱不花与格桑率领四百骑兵迅速出发,杜国英率领三个歩队随后出发。刘成自己向其他明军发出文书,让其分别守好防区,以防止流贼窜逃。吃了午饭后,刘成才带着最后一个歩队与老营c辎重出发,追赶前面的军队,准备亲自督战。 九月二十三日,老回回起来的很早,虽然是回民,但他早已被当时的汉民同化了其实我国古代的伊\斯\兰教一直走的是以儒释回的道路,即以儒家的信条与文字来解释伊\斯\兰教义,即老教,而从外部输入的更加有组织性和侵略性的新教还是清代中期才有的,从饮食和习俗上与汉民没有什么区别,只是保留了每天五次祈祷跪拜的习惯。跪拜祈祷完毕后,他就依照平日的习惯,到营盘前后大门处察看守门士卒是否有懈怠。当他察看无事后,随口问道:“出去打粮的弟兄们都回来了吗” 守门的小头目答道:“大头领,昨晚胡旺那队也回来了,就剩下吴春可那队了,兴许是路上遇到啥事了。“ “吴春可还没回来“老回回的眉头习惯性的皱了起来,他长了一张长脸,颧骨突出吗,眉毛生的又粗又密,脸上平日里就少有笑容,这一下就更是看上去怕人,他扳了扳手指头:”从出发那天算已经出去五天了,该不会是遇上官兵了吧还有其他没回来的吗“未完待续。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一章 独断 “出去的哨探还有四队没回来,不过他们晚个天把两天也是寻常事!“ “不对!事情没这么简单!“老回回摇了摇头。 一 那个小头目没敢搭腔,老回回稍一犹豫,对身后的亲兵下令道:“你去把胡旺叫来,让他带二十个机灵点的弟兄,往东边探探路,不管看到什么,今天晚上前都必须回来。” “是!”亲兵应了一声,转身迅离去。老回回转过身便朝快步朝革里眼的营帐走去。看到老回回走了,营门口的几个小喽啰靠了过来,一个胆大的问道:“头儿,大头领一大清早就这样,莫不是又了什么痰气了!” “住口!”小头目骂道:“不知死的东西,都给我把人叫起来,把石头搬些过来!” “是!”触了楣头的小喽啰们的声音里面满是沮丧。 刚刚推开房门,老回回就被里面浓烈的酒臭味熏得皱起了眉头,虽然他不像虔诚的那样禁酒,但自小的习惯还是让他不是那么喜欢烈酒的气味了,偏生革里眼是个彻头彻尾的酒鬼,这两人能走到一起,只能说是命运的安排。 老回回走进帐篷里,地上到处都是酒壶c盘子以及各种器皿,他不得不小心的落脚,才不会踩坏某件器皿。革里眼躺在一堆乱七八糟的皮毛上,鼾声大作,怀里抱着一个女人,一条白腻的胳膊伸了出来,白的晃眼。 “贺老弟!贺老弟!“老回回提高了嗓门,但革里眼以鼾声回答,耐心被消磨干净的老回回从地上捡起一只酒壶,将里面的残酒倒在革里眼的头上。 “哎呦,好冷!“冰冷的残酒唤醒了革里眼,他从毛皮堆里跳了起来,将怀里的女人推到一旁,惊醒的女人现帐篷里多了个陌生人,尖叫起来。 “马老哥。你怎么来了!”革里眼刚要火,看到是老回回便消了,他看了看外边的天色,问道:“时辰这么早。出啥事了吗?” “情况有些不对!”老回回低声道,他瞟了旁边的女人一眼,革里眼立即明白了过来,他扭头呵斥道:“臭女人,闭嘴出去。老爷有要紧事!” 女人恐惧闭嘴了嘴,她抽泣的捡起衣服遮挡住裸露的身体,跑出帐外。老回回低声道:“打粮的吴春可已经晚了快两天了,还有出去的哨探也有几队没回来!” “你是说有官兵?”革里眼已经完全清醒过来了,他随便找了件衣服套在自己身上,又拿起枕头旁边的佩刀。一 “不知道!”老回回低声道:“前几天到环县的那队防秋兵就守在城里,哪里都不去,我总觉得有些不对,我已经派了一队哨探出去,让他们今晚前一定要回来。” “有啥不对的!”革里眼笑道:“上面不饷。下面的就不卖命,督抚老爷们催得紧,总兵参将就到环县应付应付差事罢了,咱俩都是吃粮人出身,还不知道这是咋回事?” “话是这么说,可这次与往常不同!”老回回指着自己的左眼:“俺这边眼皮子跳的厉害,总觉得有啥事要生,你听我这次,小心没大错!” “好好,我听老哥你的!”革里眼拖长了声音。此时他已经穿好了衣服,在地上捡起一个陶壶晃了晃,现里面是空的丢到一旁,笑道:“今晚要是打粮的还没回来。咱们就往西去,和曹操靠在一起,可以了吧!“ “那好,曹操他脑子机灵,也讲义气,大家靠在一起都有个照应!“ 几乎是同时。在相距流贼营寨只有有四里多路程的一个背风山坳里,一队千余人左右的军队正在休息,士兵们按照自己的部伍饮水进食,点火是绝对禁止的,所有人只能啃随身携带的干粮c喝皮囊中的水。除了进食咀嚼和武器碰撞的声音,便再也无人说话,空气中满是大战即将来临的肃杀味道。 杜国英正在费力的应付一块肉干,粗粝的肉干表面呈现出一种灰黑色,星星点点的白点是腌制后的盐迹。每年秋天草原上的部落都会将大部分牲畜屠宰,只留下一部分必要的种畜——冬季没有足够的干草,与其让其白白消瘦饿死不如将其屠宰腌制,作为过冬口粮的一部分,顺便节约饲料让剩下的牲口熬过寒冷的冬天。而这批肉干就是用来巴图尔汗用来抵扣军火欠款的诸多货物中的一部分,而刘成将其放下去作为急行军口粮。不过这些用牛粪熏制的肉干的味道可不咋地,假如没有经过烹调入口时和干柴几乎没有什么区别。杜国英废了好大一番力气,最终还是绝望的放弃了,他抬起头看到一旁的亲兵流露出羡慕的眼神,冷哼了一声,将干肉丢给对方:“你想要?那就给你!“ “多谢大人!“那亲兵赶忙接过肉干,杜国英冷笑了一声:”别谢我,小心崩坏了你的牙!“ “大人放心,俺连树皮都啃过,这玩意切成小块,用水泡泡就软了,可惜不能点火,不然煮汤丢几块下去别提多好了!“亲兵小心的找了块干净的石头,便准备切肉。一杜国英站起身来,有些烦躁的大声喊道:”脱脱不花呢?那个骚鞑子带了几百骑兵比中军先走,可怎的现在还没一点消息!“ “脱脱千总到!“随着通传声,四名骑士赶到山坳口,为的那人从马背上跳了下来,快步走到杜国英面前,躬身行礼道:”末将参见大人!“ “免礼!“杜国英低声问道:”情况怎么样?“ “昨天晚上初更我赶到这里,把手下骑队按照三十骑一股分开,干掉了几股流贼的哨探!“说到这里,脱脱不花靠近了几步,压低声音道:”方才我手下又打掉一队流贼的探骑,从口供中得知贼营里有两千多流贼,贼老回回让他们散开来,往西边走,无论如何今天天黑前必须回营!“ “这老回回果然奸猾!”杜国英冷笑了一声,他这种老行伍自然明白老回回这么做的用意:这是一种边军常用的侦查办法,如果真的有敌人靠近,不管这些探子是否能逃回去。他最晚到天黑就能确定是否有敌人靠近——人没回来就是遭遇到敌军了。也就是说,即使脱脱不花全灭了这股探骑,最晚天黑老回回就会现他们。 “大人,打吧!”脱脱不花的声音不大。但杜国英可以感觉到里面饱含的力量。杜国英犹豫了会,低声道:“可是将主爷还没到,我们先动手会不会——?” “大人,将主爷在后营,除了歩队就是辎重。等到他到了只怕天已经黑了!”脱脱不花的声音大了起来:“我们在这里距离贼营不过四五里路,骑兵也就是半顿饭功夫的事情,随时贼人都可能现这里,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大人请下决断!” 在一瞬间杜国英的脑海中已经闪过了无数个念头,最后他咬了咬牙:“好,左边山沟上有些木头,你带人去打制一些器械,我让将士们休息一会。午时进攻!” “是,大人!” 老回回的营垒设置在一个土岗上,土岗上有座不大的山神庙,那儿便成了老回回与革里眼的住处,土岗的东侧与南侧都是一道两三丈高的陡坡,北面靠着挡风的丘岭,唯一适宜通行的西面是一条石河滩,正处于旱天的石河滩只有在河中央有一条十来步宽的涓涓细流,寨子里的人马饮水都是来自此处。为了抵御可能出现的进攻,流贼们在河岸上挖了一条约莫六尺宽。五尺深的壕沟,将挖出的泥土堆在壕沟的内侧堆成了四尺多高的土垒,由于缺乏木材的缘故,守兵没有在土垒上竖起栅栏。取而代之的是一些装满土的箩筐和草袋,在壕沟的留有两个大约有两丈多宽的缺口,作为营门,营门的两侧是高高耸起的望楼,远远望去隐隐约约可以看到矛尖反射出的金属光泽。 午饭时,老回回召集大小头目说了晚上拔营的事情。待到众人退下,他的想了一会儿,心头压着不详的预感,昨天派出的那几股哨探还没有一个回来,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他几乎可以确定官兵距离自己已经不远了,但有多少敌人,主将是谁还一无所知。 “马老哥!咋了,愁眉不展的?还在为哨探的事操心吗?“坐在一旁的革里眼不解的说道,虽然在地位上他与老回回是平等的,但无论是威望和年纪,老回回都高于他,所以方才部署军务时他一直没有开口,只是坐在一旁静静的听着。 “官兵一定已经近了,到现在为止还没有一股哨探回来!“老回回低声道:”往曹操那边靠恐怕来不及了。“ “那你说咋办?“ “咱们在这里凭寨子死守,同时派人去曹操那儿求救,说不定还能死里求生!” “我看这法子好!”革里眼拍了一下大腿:“官军咱们还不知道,肯拼命的也就将主手下那点亲兵,其余的也就是跟在后面打顺风仗的,打赢了就一哄而上看看能不能砍个脑袋领点赏钱,打输了就一哄而散。咱们守着寨子,把最前面那几个打趴下后面的自然就胆寒了,等到曹操过来,还能里应外合打个大胜仗!“ “胜仗我是不敢想!“老回回摇了摇头,指着自己的左眼皮说:”我这里跳的厉害,准没好事,你挑个精干的娃子,配两匹好‘风子’,快去快回!“ “好嘞!”革里眼应了一声,快步向外走去,约莫半盏茶功夫后他回来,笑道:“马老哥你放心,我已经派出去了,最好的风子,最精干的娃子,误不了事!” 老回回松了口气,两人坐下了下来扯了些闲话,外间突然冲进来一个小头目,急声道:“头领,不好了!” 老回回与革里眼站起身来,向外冲去,刚刚到了寨门口就看到一个少年躺在地上,,正是方才派出去的两个使者之一。老回回推开旁人,问道:“娃子,怎么回事?” “头领,有官兵,好多官兵,有人埋伏在草丛里用鸟铳打我!”少年的脸痛苦地抽搐着,腰上的血迹正在迅扩大,老回回伸手摸了一下,手掌上满是温滑腥腻的感觉,他抬起头大声喊道:“来人,抬下去包扎下!” 那少年却挣扎着不肯让人抬走,双目已经失神,口中只是念着:“官兵,官兵!”革里眼见状急了,问道:“你只说官兵,官兵在哪儿呢!” “那边!”少年向河对岸指去,老回回顺着手指的方向望去,正好看到一排密集的矛尖从对岸的地平线下慢慢升起。 在河对岸陡坡上,杜国英拔出腰刀,喝道:“击鼓!”在河岸的几个地方,同时鼓声如雷,明军的歩队排成纵队涌现在河岸,然后沿着河岸作横队展开,阳光照在士兵身上的盔甲与武器之上,一片闪亮,让人睁不开眼睛,隆隆的鼓声下,士兵齐声喊着“杀!杀!”鼓声与喊杀声交织成一片,响遏行云。 “要出营迎战吗?”革里眼低声问道。 “罢了!”老回回看了看左右的部下,现人人脸色惨白,心中已经被对方夺气,如果交锋稍一受挫,只怕就是土崩瓦解,还是守寨为上:“官兵士气正旺,先守寨挫一下他们士气再说!“ “好,我让兄弟们都上土垒!“革里眼对老回回的回答十分满意,立刻转身呵斥起来。 河岸上杜国英看到流贼没有出营迎战,有些失望的叹了口气道:“我还以为他们没有看到骑队就会出来迎战呢!“ 一旁的脱脱不花接口道:“这要怪将主爷,将士们甲胄军器这么精良,贼人如何敢出营迎战!“ 杜国英听了不由得摇头笑道:“你这厮好大胆子,连将主爷的玩笑也敢乱开,皮痒了吗?” “不怕,将主爷可不是那种小肚鸡肠的人!”脱脱不花笑道:“只要这一仗打赢了,将主爷才懒得在意这些小事呢!”(未完待续。) ps:  讨论区了有书友要求单独把主角部队的编制拿出来介绍一下,韦伯考虑了下,觉得还是不要好,毕竟这个不是系统文,资料为情节服务,而不是情节为资料服务,情节需要的后面会6续提到,而且这也是一个初始的编制,后面随着主角资源的增多,也会随之改变。至于名称我觉得还是称营比队好,因为当时营一般代表一个最大的战术兵团了,里面有骑兵c有火器,可以承担一个作战方向的任务。而主角这个单位只是较小的歩队合成单位,没有骑兵,也没有支援火力(主角还没有火炮,但是肯定后来会有的。)只是战线上的一个单位罢了,无法承担的作战任务。最后,月票打赏啥的都要!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二章 破贼 “呵呵!”杜国英不置可否的笑了笑道:“脱脱儿,你下去吧,待会就看你的了!” “好嘞!“脱脱不花应了一声,转身打马从河岸上下去了,很快消失在地平线下。 一杜国英看了看对岸的敌营,右臂猛地向下一劈,喝道:”开始吧!“ 官军这边的鼓声一下子变得急促起来,密的几乎分不清点。随着急促的鼓声,各个步队的大旗向前倾斜,开始向下方的河床走去,由于河床上多为冲积而来的碎石地,歩队前进的度并不快,数百支十二尺长的长矛指向天空,就好像一片树林随着鼓声缓缓向前移动。 营门旁的望楼上,老回回凝视着缓缓靠近的官军,喉咙不禁一阵阵的干。他不是初次上阵的菜鸟,与套虏c流贼c官兵c乡勇都见过阵仗,很清楚战阵上大喊大叫c猛冲猛打不难,难的是行伍整齐,沉静镇定的,他在心里拿曾经见过的各支军队比较了下,最后得出结论没有一支能够比得上的。 “老马哥,对面的咋都没动静了!“一旁的革里眼有些急了,他虽然不像外号里说的像那样是个半瞎子,但四十米开外就是一片模糊了,他只能听到一片鼓声,听不见敌军的呐喊声,不由得有点急了。 “靠过来了,大概有七十步吧,看来这次来的不一般!” “这么近?快放箭,快放箭!“革里眼不由得吃了一惊,赶忙拍着望楼的栏杆向下面喊道,老回回想要阻拦却来不及了,土垒后面的流贼早已耐不住性子,纷纷弯弓向官军射去。 随着雨点般箭矢落下,歩队的行列出现了一些紊乱,不时有人中箭倒下,但后面的人立即补齐了上去,将受伤的人拖下去。队形始终不乱。刘成的长矛手基本人人都有布面铁甲和铁头盔,除非是被射中盔甲没有遮挡到的地方。都不会造成什么伤害,很快歩队前排已经抵达河床中心的那一小块有流水的地方,鼓声的节奏慢了下来,各队的大旗恢复了竖直。三个歩队都停下了脚步,随即后面的辅兵将长牌送到队前撑开,形成了一道简易的遮挡物。 “射生队向前!“ 随着号令声,从歩队行列的缝隙涌上前许多身着无袖皮甲c皮帽的军士,他们将鸟铳架在长牌上。 一射生队的队头手持小旗跑到行列前,看到手下准备停当猛地将小旗向下一挥,顿时长牌前一片火光,铳口喷出白色的烟雾,让人什么也看不清。 “呃!“ 随着一声闷响,老回回身旁的亲兵捂住胸口,从望楼上栽了下去,几乎是同时,土垒上传来一片惨叫声,正在向官军放箭的流贼倒了一地。一面插在望楼顶部的“马“字大旗被流弹打断了旗杆,慢慢的从高处落下。 “好厉害,快下去,这望楼呆不得了!“革里眼拉住老回回的胳膊,便往下面扯。老回回的身体有些僵硬,险些被对方扯了个踉跄,用手抓住一旁的栏杆才站住了,一把挣开革里眼的胳膊,喝道:”我不能下去,不然人心就乱了。你下去好了!“ “官军鸟铳这么厉害,你在上面又没有个遮挡怎么行?“革里眼急道。 “越是这般我越是不能下去,不然兄弟们怎有胆气与官军厮杀?“ 革里眼见说服不了老回回,只得叹道:“既然如此。我去拿几面藤牌来,也好遮挡遮挡!”说罢他快步跑下去,不一会儿便有四五个喽啰送了藤牌上来,将老回回遮挡了个严严实实,只是也不知道是否挡得住鸟铳的射击。 老回回在望楼上,看到官军在水边站定了。鸟铳弓箭齐放,不少喽啰刚一站上土垒便被射杀,而己方射还的箭矢却要么被长牌挡住了,要么射中了也穿透不了甲胄,心知这拨官军甲仗火器远胜自己,这般对射下去只能被动挨打,恐怕用不了多久只怕胆气就打没了,到时对方冲杀过来只怕就是一触即溃。 想到这里,老回回快步跑下望楼,对革里眼道:“兄弟你在这里看守会,我带马队出去冲杀一番,扰乱官兵阵型,你再引大队出营夹击!” 革里眼一把抓住老回回的胳膊,笑道:“老哥哥,这等事还是让我去做吧,你也知道,我眼睛不好,你要是去外边冲杀,我一个半瞎子在营里咋指挥调度呀!“ 老回回还想说些什么,革里眼却自顾转过身,高声喊道:“营里面气闷的很。一马队的随我出去透透气!“说罢他转身跳上自己的战马,大声吆喝道:”吁!吁!——,有胆子的随老子出去冲杀一番!“ 河岸上,杜国英凝视着对岸的敌营,此时歩队已经朝土垒上的流贼放过四五轮火器c十几排箭矢了,被射杀打死的流贼尸横七竖八的躺在土垒上,就好像一块斑驳的破布。但是流贼的营里并没有什么动静,这让杜国英有些焦急。为了加快赶路的缘故,为数不多的重火器都在刘成的后营里,虽然眼下自己一方占据优势,但仅凭弓箭鸟铳还是打不赢的,因此杜国英打算引诱流贼出营来,用埋伏的骑队将其打垮,然后再攻打被削弱的敌军营寨。可是让他没有想到的是,营内的流贼竟然坚守不出,如果让歩队直接进攻的话,河床中的流水虽然不深,但如果在壕沟前相持不下,流贼从侧翼逆袭,阵势一乱就很容易陷入前有敌军,背后是流水的窘境,说不定就要一败涂地。 正当杜国英犹豫是否要出突击的信号时,流贼的营寨传出一声号角声,随即南侧的寨门打开了,一股流贼的骑兵涌了出来,绕过官军歩队的正面,朝己方右翼杀去。 “太好了,贼子入我套中!”杜国英兴奋的挥了一下拳头,转身对身后的亲兵下令道:“你马上去通知脱脱千总,让他领骑兵夹击流贼!” “是,大人!” 河床上的官军歩队也看到了流贼的行动,在旗帜的指挥下,靠近右翼的那个歩队开始以中军为核心沿着顺时针旋转,将正面转向骑兵方向。无数锋利的矛尖指向前方,就好像一头怒的豪猪。 “别急着冲,先过河绕绕圈子!”革里眼在没当流贼前是个非常老练的骑兵军官,和蒙古游牧骑兵没少打交道。对于骑兵对付歩队的各种战术可谓是烂熟于心。他很清楚这种队形严整的长矛方阵最是难对付,如果硬撞上去唯有头破血流,唯一的办法就是绕圈子等待对方的懈怠与疲惫,找到弱点给予其致命的一击。在革里眼的指挥下,流贼的骑兵调转马头。沿着官军的右翼的切线方向绕了过去,就好像一条巨大的蟒蛇围绕着自己的猎物。不少善于骑射的流贼在马背上站起身子,弯弓向官军的方阵投去一阵箭雨,反正也不用担心射不中目标,而官军的射生队也还以一阵鸟铳与羽箭,流贼骑队的末尾有不少人被打中,跌落河里,殷红色的鲜血融入河中,顺流而下。 革里眼的骑队绕过一个圈子,终于在左翼侧后方找到一个缺口。大声吆喝着指挥着一半的骑队冲了过去,而他率领剩下的一半骑队准备接应。激烈的白刃战立即展开了,在缺口处,人的喊杀声与战马的嘶鸣声连成了一片,长矛与砍刀c战斧与连枷相互碰撞,折断的肢体与残缺的武器交叠在一起,人们一会儿进一步会儿退一步,脚下踩着尸体与石块相互劈砍c刺杀,一时间谁也无法判断出哪一方占据优势。 “把大旗给我!”革里眼喘着粗气,向旁边的护旗兵伸出手。他看到官军只是让左翼的那个歩队迎战,其余的歩队依旧保持着朝己方营寨的戒备,心知除非营中的主力夹击,仅凭骑队是无法打垮对手的。他准备正准备向营内的老回回出讯号。让其按照约定领兵出营夹击这些顽强的步兵。但是那个护旗兵好像根本没有听到革里眼的命令,只是死死的盯着左侧。革里眼恼火的骂道:“耳朵聋了吗?快把大旗给我!” “头领,官军,官军!“护旗兵指着左侧喊道,革里眼转过身来,可是他只能看到模糊的一片。骂道:”说明白些!“ “骑兵,好多骑兵!“那个护旗兵把大旗往革里眼怀里一扔,扭头便打马跑了。革里眼骂了一句,抓起大旗,喊道:”兄弟们,跟老子硬顶上,人死鸟朝天,不死万万年!“ 革里眼拼死的逆袭被毫无悬念的碾碎了,并非流贼的骑兵不够勇敢,但是在骑兵的对冲中,起更大作用的是马c盔甲与武器。身披精铁胸甲c手持长枪c骑着高头大马的蒙古贵族青年组成的枪骑队轻而易举的摧毁了敌人,革里眼本人和最勇敢的十几个流贼骑兵几乎被锋利的长枪刺成血葫芦,而掉头逃走的流贼们也很难逃脱马力更加充沛的轻骑兵的追击,雨点般的箭矢将他们射落马下,接着就被马蹄踏碎。这些轻捷的骑兵将他们赶向转过身来的歩队横队,在这对巨大的铁锤与铁砧之间,很快他们就被碾碎了,只有少数最幸运的人才能逃脱毁灭的命运。 “关门,快关门!放箭,快放箭!“老回回大声叫喊着,虽然至少还有六七十人没来得及进来,但他已经顾不得这么多了,现在不是讲情义的时候。 “娘的,谁敢关门,老子兄弟还在外边!”一个青年汉子冲到营门口,疯狂的挥舞着佩刀,几个想要关门的汉子不得不向后退去,老回回脸色铁青的走了过去。 “马大哥,俺家兄弟还在外边,还没回来,不能关门呀!”那汉子喊道,话音未落,老回回已经一刀砍在他的脖子上,锋利的刀刃切断了他的颈动脉与气管,鲜血喷射出来,溅了老回回一脸。 “快关门!”老回回喊道,他铁青色的脸上满是血迹,仿佛地狱来的恶鬼一样:“官军杀进来,大家都得死,谁敢挡路,老子就让他先死!” 在老回回的威慑下,寨门被迅关上了,被挡在外面的那些骑兵出绝望的叫骂声,但是官军的歩队已经过了河,将他们们夹在壕沟与长矛之间,看着锋利的矛尖与黑洞洞的铳口,一个个流贼纷纷丢下武器,跳下马来伏地乞降。 此时官兵已经涌到壕沟前,一部分人在长牌的掩护下向土垒上的流贼射箭和用鸟铳射击,而剩下的人则将长梯铺在壕沟上,然后在上面铺上木板,这就形成了一道简易的桥梁,身披重甲的跳荡队就从上面冲过去,跟在后面的则是长矛队。寨内的流贼也变得勇敢起来,他们知道自己如果没有土垒与壕沟的掩护,他们是绝对抵挡不住装备如此精良的敌人的进攻的。许多人冒着被射杀的危险,爬上土垒向官军射箭和投掷石块,但官军们眼看胜利就在眼前,虽然不断有人被打的头破血流,士气依然旺盛。由于土垒的高度不过四尺多,冲过壕沟的官军可以轻而易举的用长矛刺杀土垒上的敌人,他们很快就将上面的流贼赶了下去,身披重甲的跳荡队乘机冲上土垒,夺取了营垒大门。 失去了营门的流贼已经没有了继续抵抗的勇气,一开始是一两个,很快就是成群的人丢下手中的武器,跪地乞降。看到一切已经无可挽回了,老回回逃回那间作为住处的山神庙,回头一看现有七八人跟了过来,都是军中的小头目,正不怀好意的看着自己。老回回警惕的看着他们,厉声问道:“你们要干嘛?”那些人一声不吭,只是不怀好意的越靠越近。老回回拔刀就要自刎,却被众人一拥而上,夺下佩刀,将其按到在地。 “让我死,让我死呀!”地上的老回回挣扎着想要夺回佩刀。 “马头领,你死了我们咋办?你行行好,给兄弟们一条生路吧!”一人一边将佩刀踢开,一边喊道。(未完待续。)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三章 金币 地上的老回回终于力竭,被捆的和粽子一般,旁人将其拉了起来,突然老回回狂嚎起来,就好像一头绝望的野兽。 一c 一 傍晚,流贼营地。 “末将参见大人!”杜国英恭谨的向马上的刘成拱手行礼,身后的脱脱不花与几个其他将佐也随之行礼。 “免礼,杜都司辛苦了,诸位辛苦了!”刘成从马上跳了下来,脸上带着矜持的微笑,说实话,杜国英能够在自己赶到之前当机立断,拿下了老回回与革里眼这两股匪徒,这有些让他意外,毕竟按照原有的计划,杜国英与脱脱不花的任务只是在野战中击败敌人,然后将其包围在营寨里,攻坚的任务是由自己同龄后营里的火箭来解决的。不过胜仗就是胜仗,有懂得临机处置的部下,对于主将来说自然是件好事。 “多谢将主(大人)!“众人让到两旁,杜国英在前引领刘成入寨,只见目光所及之处,到处是血迹与箭矢c刀剑c铅子留下的痕迹,几个小时前的战况的激烈可见一斑。 “杜都司,贼老回回与革里眼何在?“ “禀告大人,革里眼乱军中被阵斩,老回回在营寨被攻破后为其手下生俘。“ “嗯!“刘成点了点头,问道:”这两个贼如何,好对付吗?“ “禀告大人,这两人都是流贼中尤为骁悍之辈,营寨修建的也颇有法度,若非我军中有火器c铁骑相助,只怕也无法赢得这么容易。” “也是杜都司与脱脱调度得力,将士们力战的功劳呀!“刘成笑了起来:“击鼓,召集将士吧!” “召集将士?大人不先休息会?” “不必了!”刘成笑道:“将士们身披甲胄,临白刃而死斗为的是什么?还不是为了恩禄犒赏?别的事情可以拖,这件事情可万万拖不得!你说是吗?“ “大人说的是!“杜国英脸上露出一丝尴尬的笑容,赶忙对手下喊道:”还不快击鼓!” 随着急促的鼓点声,士兵们从道路两旁的茅房涌了出来,老回回在边军中学到了不少东西。8小 说一流贼的营寨里被两条交叉的道路分成四块,在位于中央的山神庙前留了一块空地作为校场,士兵们汇集到了校场上,按照自己的行伍排成了队形。三通鼓声之后,校场上已经形成了四个方阵:参战的三个歩队和一个骑队。 “敏敏,劳烦你待会替我翻译一下!”刘成笑道。 “嗯!”敏敏笑着点了点头。 刘成看了看四周,在山神庙前有一个用于安插旗杆的石座,旗杆早已不见了。刘成敏捷的跳上石台,四周的将佐被他突兀的动作吓了一跳,杜固想要上前扶一把,刘成做了个制止的手势,他站直了身体,用尽可能大的声音对着士兵们喊道:“将士们,今天我感到非常意外,你们知道我为什么意外吗?” 刘成突然的问话让士兵们不知所措,他们有些茫然的看着自己的将主,无论是新兵还是老兵都不知道应该如何回答刘成的问题。因为对于绝大多数大明统治阶层来说,士兵是一种介于奴才与猛兽之间的,完全无可理喻的类人生物,用严酷的军律与丰厚的犒赏驱使即可,进行精神上的交流是不可能也是完全没有必要的。不过刘成没有等待士兵的回答,而是继续说了下去:“我本来以为今天晚上还要在帐篷里对付一晚,想不到可以睡在头顶上有屋顶的地方,看这天气像是要下雨的样子,真是运气太好了!” 听到这里,几个最机敏的士兵已经意识到刘成在和他们开玩笑。开始低声笑了起来,那些站在比较后面听不太清楚的士兵开始向同伴询问刘成说了些什么,很快笑声就传染开来,欢快的气息感染了每一个人。笑声笼罩着校场的上空。 刘成举起双手,做了个下压的手势,看到他的举动,笑声渐渐平息了下来,刘成的脸色也变得严肃起来:“士兵们,我原本以为你们只能在野战中打败流贼。将他们包围在营寨里,等到我领着老营赶到后用火箭将他们打垮。但是你们在经过一天一夜的急行军后在野战中打败了两倍于你们的敌人,还突破了壕沟和土垒,迫使敌人在你们的长矛面前屈膝投降,你们比我想要的做的更好!是真正的勇士!“ 校场上一片沉寂,仿佛人们还在竭力弄明白刘成演讲的含义,但很快沉寂就被欢呼声所打破,士兵们涨红着脸,兴奋的挥舞着胳膊,大声的叫喊着,仿佛他们刚刚又打赢了一场伟大的胜仗。刘成等待了一会儿,等待欢呼声稍微平息了点,开始继续演讲:“有人告诉我,能打胜仗是依靠精良的装备:盔甲c鸟铳c弓箭还有战马,可是我并不这么认为。 一c 一武器是要人来使用的,铁甲与宝剑只有在勇士的手里才能挥作用,假如铁甲里面是一个胆小鬼,那只会成为他逃跑时沉重的负担!”说到这里,刘成稍微停顿了一下,让敏敏将他的演讲翻译成蒙古语,好让主要由蒙古人组成的骑兵们听懂,这些充满热情的话语激起了草原上骄子们的一阵阵的欢呼声。 “大家都知道,我年幼身体虚弱,是在一家寺院里长大的。我师傅曾经对我说过这样一句话:假如一个国家让勇士贫苦无依的话,那这个国家距离灭亡也就不远了。我觉得这句话说得很对,你纵然有满仓的金银,可是如果没有勇士看守,那早晚会被强盗夺走。在我看来,每个勇士的血比金子还要宝贵!”说到这里,刘成从杜固手中接过一个盘子,又从腰间解开一个皮囊,将里面的东西倾倒在盘子上,金币落在盘子上,出清脆悦耳的响声。 “谁觉得自己是真正的勇士,都可以在这盘子里抓上一把,不过他必须在所有人的面前讲述自己的战功,并且得到袍泽们的赞同!” 校场上的士兵们看着刘成手上的木盘,堆得满满的金币在两旁的火把下焕出诱人的光彩,每一个人的呼吸都变得粗重起来,但是没有人敢于走出行列。过了好一会儿功夫。一个魁梧的士兵冲出行列,从他光秃的前额和两鬓的辫看得出他是一个蒙古人,他操着颇为生硬的汉语大声说道:“我第一个冲破敌人的行列,杀死五个敌人。其中包括他们的领!” 刘成转过头,用探询的目光看了看格桑,他上前低声道:“大人,革里眼的脑袋确实是他取下来的!“ “好!“刘成笑着将木盘向前一送:”随你取吧!“ 那蒙古人听了不由得喜出望外,他伸出蒲扇般的手掌抓了一把金币塞入腰间的皮囊中。向刘成躬身行了一礼,才退了下去。刘成拿起盘子,大声道:“还有谁,还有谁觉得自己是真正的勇士?” “我!”又一个汉子挤出了行列,他来到刘成面前跪下磕了个头,大声道:“小人斩四级,第一个冲上土垒,砍开营垒大门,不知是否可以领赏!” “自然是可以!“刘成笑道:”快快取金!“ 那汉子闻言大喜,赶忙起身抓了一把金币放入怀中。又向刘成跪下磕了两个头,方才退了下去。就这样,又有三人上来领赏,要么是力战不退,要么是陷阵杀敌,夺其魁的,刘成都任其取金,勉励一番让其退下。眼见的再也没人上前领赏,显然校场中剩下的人自忖功绩不如先前几人,若是上前冒领又怕被人捅破了。反而受到同伴嘲笑。刘成看到盘子还有不少金币,便大声道:“诸位将士们,上阵杀敌除了勇力c有时候也得讲运气,陷阵杀敌之人固然是勇士。力战不屈血染疆场之人又何尝不是勇士?今日战死之人赏金两枚,带伤之人赏金一枚!“ 校场上顿时爆出一阵欢呼声,刘成向士兵们挥了挥手手,跳下石台,将手中的托盘递给杜固,笑道:“按照记录分下去。千万别搞错了!” “是,大人!”杜固应了一声,接过托盘。一旁的杜国英低声道:“大人,将士们士气可用呀!接下来是要拿曹操开刀了吧?” “呵呵!“刘成笑了笑:”曹操?还是留给洪大人去对付吧,咱们把自己的本分尽到了就行了。“ “洪大人?“杜国英听了一愣,问道:”洪大人不是还在庆阳府吗?“ “不错?“刘成脸上浮现出一丝嘲讽的笑容:”若是我没有猜错,洪大人得知我们打赢了,就会快马加鞭,赶到环县来的。“ 正如刘成所预料的,四天后的傍晚洪承畴就赶到了环县,考虑到当时的通信交通条件,这位三边总督的度用风驰电掣来形容也不为过。作为刘成的顶头上司,洪承畴还给刘成带来了一份厚礼——升任延绥镇右路副总兵的兵部文书,这标志着刘成已经有权力独挡一面,统筹多地防务的高级武官了。 “刘总兵!“有意无意间洪承畴又一次漏掉了当中的那个”副“字:”此番你旗开得胜,本督一定会在给朝廷的奏疏里给你重重的写上一笔!天子一定会重重的奖赏你的,封侯可期,封侯可期呀!“ “都是督师大人的运筹之功,末将不过是依照大人的方略行事,效犬马之劳罢了!“身着二品武官袍服的刘成显得格外谦恭,他躬身向洪承畴欠了欠身子:”至于封侯之事,下官何敢奢望?“ “唉——!刘将军此言差矣!”此时的洪承畴显得格外的兴奋:“当今天子有功必赏,有过必罚,刘将军只要再这样打几个胜仗,封侯之事必定不远!” “多谢大人抬爱,末将愧不敢当!“刘成并没有被洪承畴的夸奖冲昏了头脑,根据他的观察,这位大明在西北地区最高军事长官的内心并没有像他表面上那么高兴,在喜悦的表面下隐藏的是紧张与不安。果然在洪承畴就让其余将佐退下只留下刘成一人后,脸上的笑容就消失了。 “刘将军,你打败老回回与革里眼后,为何不乘胜追击,将曹操c射塌天等贼人一鼓歼灭?“洪承畴低声问道。 “大人!”刘成的表情十分平静:“末将麾下不过有骑队六百,歩队一千六百,全部加起来也不过两千出头,而从被俘的贼寇口中得知,仅仅曹操一家就有贼人不下三千余人,与他合股的”一只虎“还有千余人,末将实在是力有不逮!” “哼!”洪承畴冷哼了一声:“那这老回回与革里眼在流贼中也素称彪悍,合众也有三千余人,你可以一鼓而灭,为何不可将曹操擒下?” “大人,末将破革里眼与老回回是蓄锐已久,趁其不备,方能将其一鼓而破。而现在我麾下将士已经疲敝,不可轻用其锋,若是贸然与曹贼交锋,稍有挫折,只怕有损督师大人威名呀!” 洪承畴听了刘成这番话,脸色变得有些难看,但没有继续追问下去了。刘成这番话正好戳中了洪承畴的痛处,正如刘成所说的,军事上的失利倒也罢了,但如果再与流贼的交战中遭到挫败,他在这个三边总督位置上可就坐的不太稳了,这才是洪承畴最害怕的地方。 沉默了一会儿后,洪承畴的脸色变得好看了点,他低咳了一声问道:“刘将军,你觉得应当如何对付曹操等流贼呢?“ “督师大人,其实流贼虽然人数众多,但群龙无,且甲仗不全,若是列阵而战,绝非官军的对手。但其魁狡诈多智,出没于崇山峻岭之间,官军求战不得,稍有不慎便为其所乘。以末将之见,战为下策,守为中策,攻心为上策!“ “哦?”洪承畴听的饶有兴致,笑道:“这上中下三策,还请刘将军替本督分剖一番。” “是,督师大人!”刘成欠了欠身子:“这战自然是出兵进逼,但战阵之上胜负无常,若是稍有挫败,哪怕是与大局无碍,只怕也会有人以此为由弹劾督师。而打赢了,贼也往往逃亡群山险要之处,难得尽除。打赢不足以全胜,负则牵连甚多,是以末将以为下策!”(未完待续。) ps:  讨票讨票!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四章 韬略 洪承畴表面上不置可否,心中却暗自点头,他对于刘成说的这种情况实在是深有体会,贺虎臣被杀后,朝中很是有不少弹劾他的折子,若非有盟友替他压下去,只怕他已经不在这个位置上了,要知道杨鹤当时还没丢掉一个副总兵呢。一 刘成看到洪承畴没有说话,心知自己已经说到对方痒处,便继续说道:“所谓守则是各路守军据其要隘,径直粮食食盐输入,环县自古乃贫瘠之地,当地之粮一年不过够百姓食用七八个月,一下子来了这么多贼人,恐怕这个冬天都未必熬得过去,只要熬到明年春天,便可不战而胜。只是这一策须得迁延时日,督师大人未必用得上。“ 听到这里,洪承畴点了点头,他对手下明军的情况很清楚,让他们去山沟沟与流贼拼命比较为难,但各自守住自己防区还是问题不大的,毕竟他们的家小田宅都在那里,肯定不会让贼人打过去。但正如刘成说的,这么拖下去,只怕御史老爷们一个劳师靡饷,徒劳无功的帽子扣下来,当今天子的耐心可不太好。 “那上策呢?” “末将破老回回c革里眼二贼,生俘近两千人,若是督师将其中老弱纵归,声言朝廷宽厚,念尔等本为朝廷百姓,西北连年饥荒方才起兵求活,今只诛贼,余者不问,若有倒戈转正之人,朝廷还有重赏。如此一来,贼中必生嫌隙。“ “嗯,你这是驱狼吞虎之计呀!“洪承畴笑了笑:”听上去不错,只是不知道是否可行?“ “大人!”刘成笑道:“老回回c革里眼二人在贼中素以彪悍善战闻名,今为末将所破,群贼必定胆寒,彼等强弱众寡各不相同,必定各怀心事,再诱之以利,必有效果。” 刘成的这一番解释让洪承畴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笑容。他也不是那等纸上谈兵的书生,心知其实自古以来用计无非是虚实相应,示之以福祸罢了,刘成这一招看起来简单。但时机却选择的十分巧妙,倒是与兵法暗合。 “也好,那这件事情便交给刘将军办吧!“说到这里,洪承畴的脸色一变,肃容道:“只是贼曹操只虎两人决计不能放过了!” “是。 一大人!”刘成起身拱手领命,随即上前一步,低声道:“制军大人,末将破老回回c革里眼二贼中,颇有几分虏获,还请大人前往查阅一番。” “嗯!“洪承畴笑了起来:”此番破贼将士们也辛苦了,便用来犒赏将士吧!“洪承畴也是个知道轻重的人,像刘成这么识趣又能打仗的武将,在钱财的事情上就不能太认真了,“水至清则无鱼“的道理他还是懂得的。 “多谢大人体谅!“刘成拜了拜。从袖子里取出一张纸,小心的呈上,笑道:”小人在当中选了几件玩意,也不值什么,大人闲暇时把玩下修养身体便是了,还请笑纳!” 洪承畴目光略微扫过礼单,看到上面写的黄金三百两不由得微微一跳,这也不是个小数目了,他随手将礼单纳入袖中,笑道:“也罢。刘将军,你回去好生做吧!“ 刘成出得行辕,外间等候的杜国英赶忙迎了上来,问道:“将主。洪督师下一步打算如何?” 刘成没有回答,只是跳上马来,行了一段方才低声道:“督师大人打算招抚。“ “招抚?”杜国英闻言一愣,脸上现出一丝失望来。刘成看在眼里,没有说话,用力在马屁股上抽了两鞭。坐骑吃痛跑了起来,杜国英赶忙跟了上去,两人跑了一会,已经出得城来,刘成做了个手势,身后的护卫们赶忙放慢了马。刘成与杜国英两人方圆六七步内再无旁人。 “小杜呀!“在私下里时候,刘成通常叫杜国英小杜,称他的叔父杜如虎老杜:”你跟随我也差不多快两年了吧?“ 杜国英闻言一愣,不知道刘成为何突然提起这茬来,赶忙低声道:“大人好记性,末将跟随大人还有一个多月就两年了!“ “是呀,时间过得好快,一转眼就小两年了!“刘成笑了笑:”兵部升我为副总兵的文书已经下来了,我打算保举你为参将,待到诸事了了,便独领一营。“ “多谢大人提拔!”杜国英闻言大喜,他在闻良兵变时不过是个千总,兵变后自然是从头撸到底,从小兵从头干起,可现在不过两年时间就重新爬到参将,与兵变前自己叔父平级,这个升迁度只有那些勋贵才有的。 一他赶忙跳下马来,向刘成磕了两个头道:“小人定当尽心竭力,以报大人的再造之恩!” “起来吧!”刘成也跳下战马,将杜国英搀扶起来:“小杜,说实话你当这个参将还差了点,若非我手底下实在是没人,一定要搭个架子起来,我是打算在磨你两年,再升你上来的。” 听到刘成这句话,杜国英不由得又是意外,又有几分不服气,意外的是突然听到这等话,不服气的是暗想要说升得快,你刘成升的比我更快,再说我刚刚打败老回回c革里眼,也是有实在的功绩的,为何说我还差了点?他正思忖间,却听到刘成继续说了下去。 “小杜呀!指挥调度,破阵杀敌你是不差了,可惜要做参将,光凭这些还不够。” 杜国英此时已经强压下胸中的情绪,沉声道:“还请将主爷指点!” “就打个比方吧,你方才听我说督师打算招抚,是不是有些失望?” 杜国英本想否认,但抬头正好看到刘成盯着自己,目光如炬,话到了嘴边又咽了回去,低声道:“不错,是有些失望!”他稍微停顿了会,用稍微大一点的声音说:“老回回c革里眼在群贼中素称彪悍,但在我军面前也不堪一击,为何不趁势将其尽数诛灭,反倒招抚?“说到这里,他突然压低声音道:”莫不是洪督师嫉贤妒能,怕将主爷您功劳太大,不好——“ “好啦。好啦,你还越说越离谱了!“刘成被手下丰富的想象力弄得有点哭笑不得:”实话和你说吧,这个招抚之策是我自己提出来的,还嫉贤妒能。洪大人乃是文臣。我是武人,两边各司其职,有啥好嫉贤妒能的?“ “是大人您的主意?“杜国英瞪大了眼睛,问道:”大人您为何要招抚?您现在才是副总兵,再打上两仗。多立些战功,至少是个总兵,就算是封爵也不是不可能呀?“ “你脑子里除了升官进爵就没有别的东西了吗?”刘成被杜国英气的几乎说不出话来:“小杜呀,你过去就没读过《孙子兵法》吗?” “读那玩意干嘛?”杜国英笑道:“俺是将门世家出身,懂得排兵布阵就好了,那些都是文官读的。” 刘成听到这里才想起来自从土木堡一战将大明的勋贵把英宗皇帝和五十万明军一股脑儿都葬送之后,大明就采用了以文御武的军事体制,像杜国英这种将门子弟,根本不用考虑冲锋陷阵之外的事情。作为一个在明军中干了小两年的穿越者,刘成对前世网络上诸多将宋以后中事衰弱的原因归结为重文轻武的体制问题诸多嘴炮嗤之以鼻。都是同样一拨人。隋唐以前出将入相,那就叫重武轻文,那就是尚武精神,是好的;两宋以后以文官代武职,那就是重文轻武,叫弱化民族武力,是坏的,这不是扯淡吗?大明也不是一开始就用文官督领驻军的,可问题是天下承平日久,几代下来勋贵老爷们把统兵打仗的吃饭本事都忘光了。结果在土木堡露了怯,三大营丢光了不说,连天子都让瓦刺人给抓走了。身为文官的于谦收拾余烬,不但打退了瓦刺人的入侵。还迫使对方把英宗皇帝给送回来了。两边一比较,大明天子又不是傻子,自然用文官统军了,从明中后期的历史来看,文官其实干的也不赖,即使是末年洪承畴c孙传庭也都是水准以上的统帅。其实督领各军打仗。需要的不是冲锋陷阵,而是管理协调,后勤运输c政治方略;进士老爷能在几千几万比一的选拔性考试中脱颖而出,智商肯定是在水准以上的,然后又历任多个行政岗位的历练,对于管理学运筹学方面肯定已经有了相当的了解,再去监察c后勤岗位上加以一段时间的历练,相比起娘胎里就带着武职出生的勋贵子弟,恐怕还更占优势。可结果就是向杜国英这种将门子弟脑子里除了斩立功往上爬以外,就没有其他事情了,刘成不得不花费力气重新进行基本的战略文化教育。 “小杜呀!打仗可不是打赢就好了,项羽百战百胜,结果垓下一败就乌江自刎。光打胜仗不够,还得善于利用胜仗才行的!“刘成看到杜国英还是一副莫名其妙的样子,心知对方还是没有明白自己的意思,只得继续解释道:”出兵打仗,说白了就是为了强迫敌人做本来不肯做的事情。只要能达到目的就够了,打再多的仗就是浪费,甚至是有害的,明白了吗?“ “大人这么说我就不懂了,胜仗不是越多越好,哪有会有害呢?“ “小杜。”刘成耐心的解释道:“就拿这次平贼来说吧,其实经过洪大人这番调度,流贼已经被赶到了环县这一带,我们这一仗干净利落的击破老回回c革里眼两股贼寇,群贼已经胆寒,若是大人稍加招抚,其中必有愿降的,纵然有凶悍之徒,见其他人降了,自己势单力薄,也只有解甲归降,纵然有一二顽冥不化之徒,那时也可以贼攻贼,便可不伤我一人即平定乱事,岂不为上?可若是按你说的继续打下去,就算能打赢一两仗,群贼见没有出路,很可能会合兵一处,拥立一最为凶悍多智之人为贼,上下一心与我死战,俗话说一人拼命,十人难敌,何况流贼何止十人?若是打输了,也会伤了朝廷威名,战事绵延,靡费财货,遗祸无穷呀!” 听到这里,杜国英也明白了过来,心悦诚服的点了点头:“大人明见万里,末将佩服!” “小杜呀!此番我保举你为参将,你须得多用点脑子,不能只是打打杀杀的了。兵者就好比你我腰间宝剑,平日里深藏其锋,养其锐气,不出鞘则已,出鞘便要斩敌脑,迫敌解甲归降,千万不可随意浪战,明白了吗?“ “是,末将以后一定小心琢磨!“杜国英点头称是。 曹操是从手下一个小头目口中得知洪承畴的招抚布告的,他有两个远房堂兄弟在老回回手下,一个在守寨时死于长矛之下,另外一人做了俘虏。这个幸运儿在六天后被释放了,他还得到了几块干面饼,作为代价他永远的失去了右手的大拇指,这样他就没法拉弓c也没法挥舞刀剑,但却可以种地。临走时他怀里给塞了一张告示,上面写着三边总督洪承畴洪大人的告示:只要愿意放下武器,所有流贼都可以得到招抚——除了曹操罗汝才与一只虎李过两人,同时洪承畴还慷慨的宣布,任何送来这两人级的流贼不但可以免去前罪,而且还保举为都司,并赏银五百两。于是他决定试试将这个消息送到曹操营里,看看能不能换点钱财。 “毬!“曹操吐了口唾沫,捻着颔下的胡须笑道:”这洪承畴好小气,俺曹操的脑袋才值一个都司加五百两银子?“ “大头领!”相比起曹操,李过的神色要严肃的多了:“听他说官军把老回回与革里眼营里的俘虏都放了,其他各家头领肯定也得到了消息,可现在没漏一点风声出来,依我看情况不妙!” 曹操没有理会李过,他笑嘻嘻的对身旁的五夫人说:“你去拿一百两银子过来。”不一会儿,五夫人取了银子过来,曹操接过银子,走到那个带信的人面前笑道:“这位兄弟,劳烦你跑了这一趟,给俺带了这消息来,这一百两银子便是路费了,可惜你右手大拇指没了,不然俺非把你留下来当个头目,不过可没有官老爷给的都司那么大!”说到这里,他哈哈大笑起来。(未完待续。)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五章 逃亡 那汉子感激的接过银子,向曹操磕了个头:“曹头领,您是个仁义人,可惜俺大拇指让官军砍了,是个废人了,不然泼了这腔子血,跟您到天涯海角也心甘情愿。俺提醒您一句,这次来的明军可不一般,骑兵多c还有火铳c歩队也能打能熬,咱们可吃大亏了,您千万要提放,可别和他们硬打。” “有火铳,骑兵多”李过的眉头皱了起来:“那你可听说这支明军是哪里来的,他们主将是谁“ “主将好像姓杜,是从同州那边来的,说是延绥镇左营的。“ “同州姓杜”李过皱了皱眉头,对方的回答与他的猜测差别甚大,一旁的曹操看到他为难的样子,笑道:“李兄弟,你打仗的时候像只老虎,咋平时像个娘们。要死鸟朝天,不死万万年,怕啥咱曹操吃过的c玩过的旁人几辈子都没见过,死了也够本了,何况还未必死呢来,先陪哥哥我喝杯酒快活快活,烦心的事明天再想便是”说话间,他将一只酒杯塞到李过的手里,又给他倒满了酒,拍了下五夫人的屁股,笑道:“来,快唱只小曲,让我李家兄弟开心开心” 五夫人娇嗔着瞪了曹操一眼,到一旁取了牙板咿咿呀呀的唱了起来,这妇人本是大同人,是个行院中人,让一个缙绅老爷看中了纳回家里做了小,曹操兵过时便将其掳了去,纳为五夫人。明代妓女之盛,首推自然是南北两京,其次便数大同的“婆娘”,就是后世闻名的扬州瘦马也要甘拜下风。明人的笔记五杂俎中记载:“九边如大同,其繁华富庶。不下江南。而妇女之美丽,什物之雅好,皆边寨之所无者。“当时大明与蒙古已经边市已久。大同虽然为边寨,但却久未经兵火。反而成为重要的边贸城市,当时民间流传蓟镇城墙c宣府教场c大同婆娘为三绝。这位五夫人既然是从行院出身,床榻上下c唱曲戏博自然无一不精,其他几位夫人望尘莫及,虽然未曾生育倒也颇得曹操的喜爱。她唱了一首西江月罢了,便倒了一杯酒,婷婷嫋嫋的走到李过面前,福了一福。笑道:”李家叔叔且饮了这杯酒,再听妾身唱首曲子,为叔叔解闷。“ 李过见那五夫人未语先笑,离得尚有四五尺远便一股香粉气扑鼻而来,心中便有些不息,强笑着接过酒杯,浅浅的抿了一口便放在一旁:“多谢嫂子了“ “叔叔不喝,莫不是嫌妾身方才唱的不好“那五夫人眼珠一转,笑道:”要不叔叔想要听什么只管点,妾身按照叔叔点的唱便是了“说话间软乎乎的身子便靠了过去。俗话说”鸨儿爱钞。姐儿爱俏“,这五夫人自小便是行院长大的,这迎来送往的见得惯了。李过虽然生的算不得英俊,但二十出头的小伙子,有体格强健,英气逼人,自然不是满脸胡子的曹操和五十多岁的缙绅老爷可以比拟的,她下意识的便把往日里在行院里看到学到的那套都使了出来。 “嫂子请自重“李过脸色一沉,身子向侧后一让,便避开了去。他将那半杯残酒一饮而尽,向曹操深深做了一揖。沉声道:”大头领,小弟量浅。若是再喝下去只怕有些难看,这里便告退了“说话间便要离去。曹操笑着站起身来,一把拉住李过:”老五行院里出来的,就这幅德行,我倒是喜欢她那股子风流劲,李家兄弟要是不喜欢,便让她退下,你我兄弟坐下喝酒说话便是了。“说着曹操便将李过拉到帐篷的里间,五夫人替两人暖好酒便退下了,只留下李过与曹操两人。曹操笑道:”俺也听说你那个叔叔,平日里粗衣素食,与下面的兄弟一般,是个做大事的人物,你倒是学了他个十成十。不过俺曹操也不是那种分不清轻重,掉到女人堆里面就酥了骨头的孬种。“ 李过听了曹操说的这番话,只觉得有些莫名其妙,只得随口敷衍了几句。曹操叫来一个手下,低声吩咐了几句,然后就一个劲的劝李过喝酒,一副要通宵痛饮的模样,李过见了越发按捺不住胸中的焦急,低声道:“大头领,既然那洪承畴使出这等毒计,是战是走,你我总德拿出个办法来吧,像这般喝酒又有什么用“ “当然是走末日合成师“曹操笑道:”你没听那厮说了吗官军又是火器又是骑兵的,甲仗精良,你我手下的兄弟们十人也没有一副好甲,要是硬拼如何是官军的对手更何况那些狗崽子们心思都散了,谁知道他们会不会在背后捅你我一刀这仗如何打得早走早好,早走早妙“ “那往那边走“ “当然是往西边走,往北边走,往人少的地方去“曹操笑了笑:”官军人多马多,咱们就和他们兜圈圈,前面把沿途能吃的能烧得都一扫而空,后面的没吃没喝,耗不了多久他们就撑不下去了“ “那往东呢“ “你还想着你自成叔的那主意呀“曹操笑了起来:”这么说吧,要是大伙儿都往东走,这是个好主意,山西那边路多,比咱们陕西好。可眼下里就咱们这两股人马往东走,恐怕连黄河都未必过得去,咱们现在是保命要紧呀“ 李过点了点头,这时远处突然传来一声尖利的惨叫,依稀是女人发出的,李过吃了一惊,赶忙站起身来,拔出腰刀便要往外冲去。 “站住“ 从李过的身后传来一个低沉的声音,他回过头,看到曹操正冷冷的看着自己。 “坐下,咱们喝酒“ “可是,可是外边“李过有些不知所措的看着对方,而曹操却依旧那副若无其事的样子:”是我让小的们处理些杂事,与你无关,咱们喝咱们的“说罢,他又给李过倒了一杯酒。李过有些茫然的坐了下来。拿起酒杯喝了一口,觉得有点发苦。 这时外间又传来两声凄厉的呼救声,这次的距离近了许多。几乎就是隔着一层帐篷皮,李过再也忍耐不住。霍的一下站起身来,这时一个人从帐门口冲了进来,跌倒在地。李过定睛一看,正是方才唱曲敬酒的五夫人。 那五夫人方才满头珠翠,秀发如云,是个十分俏丽的妇人,而此时却是乱发披面,满脸血迹。宛若厉鬼一般,若非身上穿的还是那件衣服,李过几乎认不出来了。那五夫人看到李过,便好似看到救世主一般,手足并用的向李过爬了过来,叫到:“李叔叔救我“ 李过正愕然,两个手持钢刀的汉子出现在帐篷门口,看架势正是冲着五夫人来的。李过赶忙站起身来,拔刀护住地上的五夫人,厉声喝道:“你们是什么人。竟然敢碰大头领的家眷“ 这两人见李过挡在五夫人身前,犹豫了起来,这时身后的曹操开口了:“你们两个退下吧。这里的事情由我处置“那两人听了,便唱了个肥诺,退了下去。 “大头领,这是怎么回事“李过惊讶的问道:”那两人是您的手下“ “不错“曹操点了点头:”那两人都是我的手下,是我让人杀这几个女人的。“ “杀她们她们不都是你的夫人吗干嘛要杀她们” “咱们接下来要去西边,那可是苦寒之地,咱们自己的命都未必保得住,还带着这些女人干嘛她们好日子过惯了,平日里穿锦戴玉的。光是使唤丫头就有好几个,难道还要将士们护着她们那到时候将士们会怎么想还是早点杀了省事。” 李过被曹操有些荒谬的逻辑给惊呆了荒古血帝。没法带着就要杀了可难道不是你曹操把她们抢来的吗难道她们是猪羊,而不是和你一样的人吗曹操仿佛看出了李过的心思。站起身来道:“李兄弟,你有一身好武艺c讲义气c有脑子c打起仗来不要命。可光凭这些是不够的。这世道是不讲理的,你想那些贪官污吏c缙绅粮户们对咱们啥时候讲过一点道理想要带着兄弟们在这个世道里杀出一条路来,就得够狠。不光是要对官老爷c举人进士老爷们狠,还要对自己狠,别人做不到的,你能做得到,才能杀出一条生路来。” “可,可是既然带不走,为何不把她们放了呢也是一条人命呀” “放了”曹操冷笑了一声:“大伙儿把脑袋拴在裤腰带上跟着老子起来造反为的是啥还不是为了喝酒吃肉,睡漂亮女人眼下要去西番地了,要大伙把抢来的女人c好东西丢了,大伙怎么心甘情愿我不第一个把女人杀了,把该烧的烧了,肯定有人会以为我藏在哪里了,要是人人都这样,那还不完蛋“ 李过被曹操说的哑口无言,他知道对方有些地方说的不对,但是又无法反驳,只能在心里对自己说假如自成叔在这儿肯定不会这么做。突然,一声惨叫把李过从思绪中惊醒了过来,他转过身正好看到曹操正用五夫人的衣服擦拭刀上的血迹,这个几分钟前还在向他卖弄风情的年轻女人已经躺在地上,脖子已经被砍开了好大一个豁口,鲜血正在从里面涌出来。李过走到五夫人身旁蹲下,看到生命的迹象正在飞快的从她圆瞪的双眼中消失,心中突然感觉到一阵莫名的难受,说实话他对这个出身低微的女人并没有什么好印象,但对于她的死还是感觉到一阵阵的悲凉。他沉默了一会儿,突然模仿小时候见过的和尚双手合十低声祈祷了一会,又伸手替死者合上了双眼,低声道:“你下辈子投胎到个好人家,莫要在受这般苦楚了吧“ 正如曹操所说的,在杀掉了他的几个夫人并烧毁了不必要的行李后,他的部众驯服的模仿首领迅速完成了轻装,在当天夜里就离开了营地向西北而去。这支孤独的队伍行动的很快,到了第二天的早晨他们就越过了庆阳府与平凉府的分界线,只要再往前面走上几日,沿着六盘山脉向西北出了萧关,明军对他们的威胁就要小多了。但这最后一段路程也是最危险的一段,作为三边总督的驻节之地,平凉府的首府固原乃是大明整个西北边防体系的核心。这座城市曾经被称为大原c高平c萧关c原州c固原,西靠六盘山脉,流经此地的泾河河谷是由西北进入关中平原的重要通道,古人称其“左控五原,右带兰会,黄流绕北,崆峒阻南,据八郡之肩背,绾三镇之要膂”。两百余年来,明军在其周围修建了数不清的城寨,以抵御从湟中与蒙古草原两个方向来的入侵。 但是让惊奇的是,这股弱小的孤军没有遇到任何阻截,在他们途径的几个堡寨,里面为数不多的驻军已经被抽调一空,只剩下老弱妇幼,他们守寨都很艰难,更不要说对这股流贼造成威胁了。随着距离固原越来越近,这种迹象也越来越明显。 “得胜寨里的兄弟,出了啥事呀咋寨子里都没人呀“一个流贼的小头目操着当地的土话,向路旁的一个城寨大声叫喊着。 “谁是你兄弟该砍头的反贼”一个中年军汉站在寨墙上回骂道,他已经少了一支胳膊,也许这才是他能够留下来的原因。 “话别说的这么难听嘛“那个小头目也不着恼:“俺老家离这里也就隔着一道山梁,指不定几百年前都是一个祖宗的,实在是过不下去才走这条路的。咱们要是动刀动枪,祖宗在地下看了也不高兴吧” 独臂军汉冷哼了一声,没有继续叫骂,他身后的守寨者不是只有十二三岁的半大小子,就是过了五十的老头子,根本不堪外边的流贼一击,既然对方已经示好,再激怒对方引来攻击就颇为不智了。未完待续。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六章 破边 那小头目见寨里不再咒骂,便大着胆子向前走了几步,寨墙上传来紧张的叫喊声:“你干嘛再近就放箭了“ “俺没恶意”那小头目举起双手,显示手中没有武器,他笑嘻嘻的从怀中拿出一个布包,笑道:“俺在外边发了点小财,大家都是一个锅里舀勺的,这是一点心意”说话间便将那布包扔了进去,一个半大小子将布包捡到独臂军汉面前,打开一看里面却是六七块碎银子,加起来也有五六两。军汉看了看银子,脸色也好看了少许,问道:“既然如此,那就多谢了,你有啥事就问吧,俺要是知道就告诉你。” “那敢情好,俺们一路来道路两边的寨子里青壮都不见了,好多寨子里只有女人和孩子,这是咋回事呀” “你们不知道鞑子又破边了,蒙部插汗虎墩兔入寇,据说有七八万骑,攻破了好多寨子,连宁夏府城都被围了,杜文焕杜总兵身受重伤,固原城已经下令以东的寨子里男子十六以上,六十以下的,尽数前往固原城。看在银子的份上俺劝你们一句,掉头吧,鞑子可不分你是贼还是官军“ 听到这个惊人的消息,小头目张大了嘴巴一时间说不出话来。他也是边军出身,可谓是生下来便识刀枪c长后便持弓弩,鞑子入塞对他来说也就和刮风下雨差不多,每年秋高马肥之时,北方草原上的蒙古人c西边的藏羌诸部便会前来抢掠汉人地里的收成,以补偿冬天食物的不足,而当地青壮介胄而耕耘,妇孺鉏耰而候望也是寻常事。但通常也就是千人的规模,上万也就是很罕见了,像是这种七八万骑打到宁夏府城下的,已经数十年未见了。 “多谢兄台了”小头目朝寨子拱了拱手,便转身打马去了。他来到曹操与李过面前,将打听道的小兵复述了一遍。 “怎么会这样”李过叹了口气:“连年灾害。又碰到鞑子破边,当真是时运不济” 曹操却是沉吟不语,李过以为他为蒙部入侵,前路不通而忧心。便赏了小头目让其退下,待到旁人退了,低声劝解道:“大头领你也莫要太过忧心,俗话说天无绝人之路,你我齐心协力。总能找出一条出路的。“ “哈哈哈“曹操突然大笑起来:“天无绝人之路,李兄弟你这句话说得好,说得好老天果然是不要俺罗汝才死,要俺做一番大事业呢”他看到李过脸上满是担心之色,笑道:“好兄弟,你可是以为俺老罗得了失心疯了,才不是呢鞑子破边对咱们是好事,是大好事呀” “鞑子入边,咱们没法往前去,后边又都是官军。这怎么会是好事” 曹操笑着摇了摇头,问道:“李兄弟,你说那个洪承畴当得是啥官“ “自然是三边总督,怎么了“ “照呀他既然是当的三边总督,最要紧的事情就是抵挡那些蒙古鞑子,对付咱们只是第二要紧的。眼下鞑子大举破边,你说他还有功夫来对付咱们吗“ 李过听到这里不由得一愣,如果用今天的政治术语讲:这洪承畴的主要工作是对付西北的外敌,镇压他们这些流贼不过是临时性工作,这从三边总督的驻节地在六盘山麓的固原而非西安就看出来了。既然蒙古兵锋都打到宁夏府城下了,那洪承畴就必须把工作的重心转移到抵御外敌入侵的方面来,这对于李过他们来说无疑是件大好事。不过李过对于未来还是有些茫然。 “那我们应该怎么办“ “自然是赶快回去,乘着其他各家头领还没有投降官军“曹操笑道:“各家头领的心思咱也明白。既害怕打不过官军被剿灭,又担心投降官军后落得个神一魁与不沾泥的下场。洪承畴这次赢得漂亮,长矛都捅到鼻尖子了,大伙儿又心不齐,只得下马投降。可要是俺把这个消息带回去,大伙儿听说洪承畴神气不了几天了。那谁还愿意下马当孙子,把脑袋放在人家手上整天提心吊胆的大伙儿齐心烧一炉香,磕头做兄弟,推一个领头的,一起打到山西去,过几天无法无天的快活日子”说到这里,曹操大声喊道:“来人,传令下去,各军掉头,咱们回去” 看着曹操兴奋的脸庞,李过的眼前却浮现出五夫人被杀时那双圆瞪着的双眼。是呀,鞑子破边引走了官军,自己可以死里逃生了,可是那些为“轻装”被曹操杀掉的女人们呢只要有人马,曹操就可以有更多的“五夫人”c“六夫人”甚至“七夫人”c“八夫人”,但是死掉的人是不可能再活过来的。想到这里,李过平生第一次觉得迷惘了起来。 “李兄弟,想啥呢”曹操看到李过正在发呆,大声笑道:“怕不是喜晕了这次俺打算按你叔的法子,东渡黄河去山西,不过咱们得先写信,把那些狗崽子给稳住了,不然就凭咱们这点人马,掀不起大浪来“ 李过点了点头,他用力甩了甩头,仿佛是为了甩掉心中的迷惘,打马跟了上去,在内心深处对自己说:“对不起,不过我这也只是为了能活下去而已。“ 环县。 对于洪承畴来说,命运就好像一个任性的疯女人,贺虎臣的死将他打入深渊,而刘成迅速斩俘老回回c革里眼又将他捧上高峰,可刚刚送来的一封加急塘报又将他从高峰上狠狠的打落万丈深渊:蒙部插汗虎墩兔以七万骑入寇c攻破沿边数十堡寨c包围宁夏府城c杜文焕重伤c人事不省,固原危急。塘报上的每一个字都好像一记沉重的拳头打的他头晕目眩,作为一个对边事颇有了解的帝国高级官僚,洪承畴比其他人更加了解这短短的几行字背后隐含的巨大危险。 插汗虎墩兔是当时明人对孛儿只斤林丹巴图尔c察哈尔部的呼图克图汗的音译简称,此人即后世提到的林丹汗。如果论实力,此人在草原上蒙古诸部中并算不得最强的,但此人是成吉思汗托雷系的嫡系后裔,达延汗的七世孙。如果在公元十二世纪之前的草原上,一个几百年前草原霸主嫡系子孙的名头可以说是半文不值。西晋刘渊明明是匈奴人,却硬要攀认安乐公为祖上;盛唐时谁会自称自己是柔然大汗的嫡系子孙攀阔亲戚是文明人才会有的习惯,遵循裸的丛林法则的大草原上是最现实的。匈奴人打赢了大家就都是匈奴人c鲜卑人打赢了大家又都变成鲜卑人了,过去的只属于过去,对于现在和将来一文不值。这种情况一直到成吉思汗出现后才发生了改变,这位人类历史上最伟大的征服者彻底的改变了草原上的法则只有黄金家族的后裔方能成为大汗。即使以瓦刺也先如此强大的实力,其在杀了当时蒙古名义上的大汗脱脱不花后,自己也为人所杀,他所建立的瓦刺帝国分崩离析,厄鲁特人被迫西迁。被逐出了草原的权力中心。而其后中兴蒙古帝国的达延汗更巩固了这一铁律,在分封诸子的同时,他还给予其长子图鲁博罗特的后裔统领察哈尔部和蒙古大汗的权力。虽然在达延汗死后蒙古各部又分崩离析,但身为其长子直系后裔的林丹汗无疑是距离蒙古大汗之位最近的一人。自从他与1604年登上大汗宝座后,就处心积虑重新恢复对蒙古各部的统一,由于后金的兴起,林丹汗采取了联合明帝国牵制后金,将主要力量用于统一蒙古各部的策略。1627年,林丹汗率领本部西迁,打算避其后金兵锋。平定右翼的鄂尔多斯万户今伊克昭盟一带c蒙郭勒津万户今大青山下土默特地区c永邵布万户今张家口以北一带。但这也激起了蒙古诸部的反对,公元1632年崇祯五年四月,皇太极联合蒙古科尔沁c扎鲁特c巴林c奈曼c敖汉c喀喇沁哈喇慎c土默特c阿鲁科尔沁c翁牛特c阿苏特等部会师于西拉木伦河岸共十万余人,准备讨伐林丹汗。当时两个蒙古牧人偷马逃出,将这个消息禀告林丹汗,得知这一切的林丹汗正位于距离大同不远的宣府外,碍于实力悬殊,他不得不率领部众西渡黄河逃走,沿途部众流失,损失惨重。缺乏粮食。为补偿损失,林丹汗发起了这次入侵。他的实力虽然较之先前衰弱了许多,但这次胜利会唤起许多蒙古部落对他显赫的祖先的记忆,草原上是从来不缺少饥饿的亡命之徒的。如果不能迅速将其击退,大明的西北边境只怕在未来相当长一段时间内都会没有宁日。 “刘将军,你觉得应该怎么办“洪承畴低声问道,得知这个消息后他并没有像平常那样召集众将议事,而是将刘成单独招来,原因很简单。刘成是他手下唯一可以马上调派的机动部队了,他很清楚宁夏府那边的形势已经恶劣到没法再拖延下去了,如果宁夏府被攻陷,全部的力量将会全部压在固原,如果固原再失守,那蒙古骑兵将沿着泾河河谷而下,取道泾州,长安已经是不可守了。 刘成并没有马上回答,他将塘报放到一旁,双眼微闭仿佛是在思忖着什么,按照当时的政治惯例,一个武将在身为其上司的文官面前做出这种举动是极其无礼的,但洪承畴并没有表现出一丝的不快,他表现的十分耐心,默默的等着刘成。 “总督大人,形势很糟糕。”刘成终于开口了,他又重新拿起塘报,低声道:“非常糟糕。” “形势的确已是万分危急”洪承畴点了点头:“所以我希望刘将军你马上率领本部人马前往宁夏府驰援,事不宜迟,请尽快出发” “那我与杜总兵何人为正,何人为副呢” 洪承畴脸色微微一冷,随即笑道:“刘大人,汝为客军,自然是以杜总兵为正。“ 刘成却不松口,继续问道:“那若是杜大人身体不豫,何人为正,何人为副“说到这里,他停顿了一下:”洪大人,并非末将贪恋权位,只是兵法上最忌讳的便是事权不一,若是杜大人没有受伤,我受其调配倒也无妨,可塘报上说他身受重伤,那便是副总兵为帅,与我位序相同,总得有个能做主的吧“ 对于刘成的问题,洪承畴有些为难,按照明末的军事体系,通常是文官督师c武将掌兵c宦官监军,三者相互牵制以免出现威胁皇权的情况。刘成之所以现在还没有监军是因为他原先官职太小,后来都是火线升官,升的太快,还没来得及派太监来,眼下看他的意思居然是要提督诸将的权位,洪承畴心中不禁有几分不快,他略微提高了嗓门:“刘大人,祖宗法度在此,你先快些驰援宁夏府,本官这边处置完了流贼之事,自然便会前往固原,为诸军督战“ 刘成听到洪承畴这般说,哪里还不明白对方的意思,笑道:“既然总督大人已有安排,末将就不多言了,在下明日便出兵,不过有一件事情还请制军大人应允。” 洪承畴见刘成没有就出兵的事情推三阻四,内心也松了口气,当时明军中虽然还没有出现崇祯十二年以后那种武将视军令为儿戏,文官拿跋扈武将无可奈何的状况,但此时刘成要是找理由拖延,洪承畴还真拿他没有什么法子,毕竟这支军队可以说是刘成一手拉起来的,杀了他容易,要想找个人替代刘成领兵前往宁夏府可就难了。只要应允了这件大事,这个节骨眼上讨要些好处也是题中应有之意了。 “刘将军请讲,只要本官办得到的,一定会应允”洪承畴竭力让自己的语气变得和气一些,企图弥补方才断然拒绝造成对两人关系造成的伤害。未完待续。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七章 宗教战争 “大人,此番插汗入寇,末将只怕那些本来已经归降的流贼又会生事。 一大人也知道末将在同州c鄜州有些产业,军中士卒的眷属也都安置在那边,若是流贼打到那边,只怕军心不稳。” “那你想如何呢?” “末将想要再募一营兵,护卫同州c鄜州二州,还请大人恩准。” 洪承畴没有说话,刘成这个要求说大也大,说小也小,往大里说这营兵乃是国家经制之师,是要在兵部备案,户部饷,圣上批准的,莫说刘成区区一个参将,就算是洪承畴自己也没权利加兵的,要不然各地官吏自己募兵,那岂不是天下大乱了?但要往小里说,以陕西这种乱兵四起的地方,就算一个举人老爷都会联合几个相邻村子起团自卫,总不能让人家看着流贼杀过来睁着眼睛等死吧,这行与不行就看怎么说了。 “不知刘将军要添多少兵?“洪承畴低声问道。 “四个歩队,每个歩队四百人,再加上一百辅兵,一共两千人。“ “原来如此!“洪承畴点了点头,心中却松了口气:”这样吧,你让同州那个兵备道上一份文书过来,最近两年附近几个州县近年的欠税便不必缴了,你加募的两千兵就算是当地乡绅自保的起团吧。“ 刘成闻言大喜,赶忙欠了欠身体道:“多谢大人!“洪承畴的意思很明白,你加募的那两千兵就按照当地的团练的名义报上来,将来打完仗就解散,周边几个州县的欠税反正一时间也收不上来,你刘成也很擅长和那些欠税的缙绅老爷们打交道,索性就都给你做军饷用了。战乱时期,官府拿这些反正也收不上来的欠税补贴地方士绅起团练兵剿贼也不是没有先例,御史老爷们弹劾过来他洪承畴也有话推脱。这官当的端的是油光水滑,半点干系都没担上硬是把事情给办成了,让刘成也不禁暗自佩服。 “罢了。时候不早了,刘将军你就先回去准备一下明天出兵的事情吧!“ “是,督师大人!“ 回到住处,刘成正好看到敏敏与切桑喇嘛说着闲话。一他向切桑喇嘛道了声好,就将洪承畴那儿的诸般事说与敏敏听,又叫来随军的文书,让其修书两封,一封给吕伯奇c另外一封给留守朝邑的杜如虎。让两人抓紧募兵之事,另外再写一封密信给于何。一旁的敏敏看到刘成一边口述信笺,一边哼着小曲饮酒,一副得意忘形的模样,便笑着问道:“你今个儿怎么这么开心,就因为那洪大官儿允你再招募两千兵?我看他也只是纸上画了个大饼儿,一钱银子都没有给你,那些欠税要是好收上来早就收上来了,又哪里轮到你来占这个便宜。” “呵呵!”刘成笑而不语,将文书笔录的书信看了一遍。确定无误后用戒指上的印章按下印记,待其退下后笑道:“敏敏你说的不错,洪督师他自家也没余粮,当然只能给我一个空头饼儿,不过我倒也不光是为了这个开心。” “那又是为了什么?” “呵呵!”刘成笑了笑,却没有说话。一旁的切桑赶忙起身告退,刘成也不相送,只是低头饮酒,待到敏敏送切桑回来娇嗔道:“刘成今天是怎么了,话都只说一半。” 刘成笑道:“敏敏你莫要生气。有些话不好说与旁人听罢了!” “上师他又不是旁人!”敏敏一屁股坐在刘成身旁:“我父汗商议大小事情也都不瞒着他的。” “君不密失其国,大夫不密失其家,有些事情还是小心些好!”刘成面带微笑,但态度却十分坚决:“不过敏敏你若是觉得可以说。告诉他也无妨。” “嗯!”敏敏感觉到了刘成这番话的分量,点了点头,她习惯性的将身子靠在刘成的大腿上,刘成抚摸了下少女的额头低声道:“敏敏,你说我现在最缺什么?” “缺什么?”敏敏一愣:“缺军队?你们中原不缺人口,只要肯付军饷。想要多少人就有多少人,那是缺银子?可是你的工厂里每天都能源源不断的生产出货物来,往来的商人排着队来买,你还可以收厘金;那你是缺什么,对!是缺粮食!”敏敏兴奋的坐起身来:“工厂里没法产出粮食,陕西c山西c河南收成都不好,还有你别的都收厘金,唯有运粮食过来的商人你一个铜板的厘金都不收,还保证运多少收多少,你最缺的是粮食!” “不错,我最缺的是粮食!”刘成笑道:“敏敏你果然聪明。一“正如敏敏所说的,刘成光是在工坊里做事的工人就有四五千人,加上军队c临时募集来的小工c承担土木工程的被俘流贼差不多有一万多人,这么多青壮劳力每天消耗的粮食可不是个小数目。而刘成唯一比较稳定的粮食来源不过是鄜州一州,通过当地的水利基础工程建设,当地的粮食产量取得了相当大的提高,一方面是陂塘局的规费,一方面是用现金向有余粮的缙绅购买,这样他可以得到大约三千石的粗细粮食,出去朝廷的供给,算下来每年还有四千石粮食的缺口,全都要靠现金购买,这是一个相当大的支出,幸好朝邑面临黄河,水运比较方便,不然光是沿途的运费就能把刘成给压垮了。 “那这些欠税与粮食又有什么关系?“ “欠税自然与粮食无关,但却是一个引子,一个抓手,有了这个抓手,我就能想方设法的弄到粮食。“说到这里,刘成低声向敏敏解释起来:刘成的缺粮其实是两个问题:1c要提高粮食产量。2c还要让这个粮食增量以可以接受的价格流入到市场上,而不是囤积在乡绅和农民的仓库里,换句话说就是以商品粮的形式出现。通过与蒙古诸部的贸易和高炉的开产,刘成已经有能力给农民提供深耕所必须的重犁和低价的大牲口,如果再加以水利工程,是在辖区内对粮食单产有相当大的提高,并节约劳动力。但问题是在大明的土地制度下,小农的土地面积太小,无力进行投资;而缙绅没有意愿,因为他完全可以通过对小农进行压榨获得财富。即使有些比较开明的缙绅使用了先进的生产技术,其产出的余粮也不愿意以刘成满意的价格出售,因为这些缙绅单个拥有的耕地面积太大,有足够的资本与粮食商人进行博弈。因此对于刘成来说光是提高粮食产量还不够。还必须对所控制区域的农村进行社会和经济改革,打碎原有的自给自足的小农经济,把劳动力赶进工厂,把土地交给懂得经营c掌握必要的农业生产技术的富农,这样才能将他已有的先进农业技术尽快的传播开来。获得稳定廉价的粮食供应。而这并不是件容易事,在中国任何时候土地问题都是极其敏感的,缙绅阶层也是大明最有实力的阶层,如果不选择正确的策略和时机,触动土地问题只会惹来杀身之祸。 而洪承畴给刘成征收拖欠税款无疑就是一个很好的切入点,朝廷的地方官吏向缙绅征收拖欠税款这也是历年的老剧本了。缙绅们的反击也只能是具体的当事官员行事操切,鲁莽,勾结不轨之徒c以及拖延时间等等,不可能公然拒绝缴纳欠税。而刘成就可以拿这个尚方宝剑来插手其中,一手硬一手软。打开一条路来。 “刘成你果然有办法!“听了刘成的谋划,敏敏双眼闪闪光,满是钦佩之色:”我也知道最难对付的不是外面的敌人,而是家贼。我父汗战场上从没有遇到过对手,可却拿本部落里的那些扯后腿的家伙没有办法,什么时候你也替我父汗想想法子,把他们也收拾了。“ “那敢情好!”刘成笑道:“就是不知道我替你父汗做了这么大一件事情,你父汗拿什么回报我。” “呸!”敏敏啐了刘成一口:“明明是个将军,却和个生意人一般斤斤计较,我最不喜欢你的就是这一点。” “那你喜欢我身上那些地方呢?”刘成腆着脸皮。在敏敏脸颊上亲了一下,敏敏啐了一口,却没有让开,两人拥在一起。一时间屋内温情无限。 到了晚上,刘成收拾完东西,由于明天一大早就要出师前往宁夏府,他准备早点上床休息,这时杜固从外间进来,低声道:“切桑上师在外面。他说有要紧事想要见您!” “切桑?”刘成皱了皱眉头,说实话他对于这个喇嘛虽然表面上十分亲近,但内心深处一直保持着一分戒备的心态,一个自小受过无神论教育的人总是对宗教职业者会有几分本能的戒备。不过切桑表现的很知轻重,在平日里总是以谋士c向导c使者的身份出现,在刘成面前从未流露出一丝教士常有的傲慢,日子一久刘成也不好意思表现的太过分。他这个时候突然来找自己一定有什么要紧事。 “你让他到书房稍候,我马上过去!”刘成吩咐了一声,拿了件便袍穿上,便往书房去了。进得书房,便看到切桑站起身来,合十行礼道:“刘大人,这个时候前来打扰,还请见谅!” “无妨!”刘成笑了笑:“上师你不是不知轻重的人,必定是要紧事,请直言!” “多谢大人!”切桑欠了欠身子:“我是来辞行的!” “辞行?“刘成眉头顿时皱了起来,大军将他却要辞行,莫不是要给那个插汗通风报信?可他应该暗地里偷跑而不是跑过来向自己辞行呢?刘成可不认为这个切桑喇嘛是关云长那种义薄云天的君子和自己玩封金挂印的把戏,他这么做必有深意。 “上师,莫不是我刘成这里有谁慢待了你?”刘成沉声问道。 “不是!”切桑回答的十分明确:“将军待我甚厚,贫僧在这里也学到了许多东西,也不是那种小气的人,会为了一点小事而置气,只是眼下有一间迫在眉睫的要紧事,关乎我格鲁派的盛衰,也关乎到大人您,因此贫僧才向将军您辞行的!” “关乎格鲁派的盛衰?也关乎我?”刘成脸上露出了迷惑不解的神情,他一个大明副总兵和藏传佛教某教派的盛衰能有什么关系? 切桑见刘成不解,便细心解释了起来。原来那位刚刚破边入寇的察哈尔部林丹汗本来与大多数蒙古部落一样,都是信仰藏传佛教中的格鲁派的,他刚刚继位时便从四世达\赖\喇\嘛派驻蒙古地方掌管教法的迈达理呼图克图和卓尼绰尔济等黄教喇嘛接受了格鲁派的法戒,但是1617年,派萨迦派僧侣沙尔呼图克图到达蒙古地区,寻找自己的支持者。此人不但通晓佛法中的显宗,在密宗法术中更是造诣极深。他在林丹汗面前显示各种法术,从五台山取来了元世祖时萨迦派八思巴喇嘛用千金所铸的玛哈噶喇金佛(又称大黑天,为蒙元的护国神),彻底折服了林丹汗。林丹汗封其为国师,并接受了深奥密乘之灌顶,改信萨迦派,并在察汉浩特修建金顶白庙,将金佛供于其中。林丹汗这么做的目的显然是为了效仿忽必烈与八思巴故事,利用他与沙尔呼图克图之间的关系来树立自己在蒙古诸部中的权威。然而让林丹汗没有想到的是,他的改信不但没有树立权威,反而加剧了普遍信奉格鲁派的蒙古诸部的离心,削弱了自己的号召力。这位信仰萨迦派的蒙古大汗在西迁之后,与同样不信仰格鲁派的藏巴汗c康区白利土司月顿多吉和喀尔喀绰克图台吉(却图汗)结成“反格鲁教联盟”,企图以此为基础东山再起,而作为格鲁派的高级僧侣,切桑喇嘛自然是不愿意看到林丹汗再起的。 “这么说来,上师你这次辞行是为了林丹汗入寇的事情了?“刘成用指节轻轻的敲着一旁的茶几,方才切桑说的那番话信息量有些太大了,这让他有些一时间无法全部消化,他也没想到一次看上去很简单的入侵事件,却牵涉到了藏传佛教两大教派之间的一场内斗。(未完待续。) ps:  快月底了,多余的月票就给韦伯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八章 河套 作为一个现代人他当然知道相比起其他的战争,宗教战争更加残酷c更加不可妥协,如果真的像切桑说的那样,格鲁派僧人对于这个叛教者的仇恨远远胜过汉人对于林丹汗。一如果说大明朝廷将林丹汗赶出边界便作罢,那么切桑恐怕是要让其身死族灭方肯罢休的。 “不错!“切桑点了点头:”贫僧也不瞒大人,我此番回去是为了联络格鲁派诸部,要将林丹汗一网打尽,还请刘大人将这厮拖住一段时间,到时各部赶到,内外夹击!“说到这里,切桑双手猛地合拢,做了个将某个看不见物体拧碎的动作,他平日里那张总是笑呵呵的脸上此时已经满是狂热,让刘成也不禁打了个寒颤。 刘成稍微思忖了下,觉得双方有共同的敌人,还是有合作的基础的,便沉声答道:“两军对垒,军机瞬息万变,刘某这个也没法应允你!不过合力对付这林丹汗的心思是一样的。“ “那就足够了!“切桑站起身来:”时间紧迫,贫僧这就告辞了,祝刘将军旗开得胜,那林丹汗匹马不得返!“ 看着切桑匆匆离去的背影,刘成突然感觉到一阵兴奋,如果说在此之前他不过是一个可以忽略不计的小虫子,那么此时他第一次感觉到自己已经强大到足以走上明末这个大棋盘了,虽然还不能说是下棋的棋手,但至少也是一粒相当有分量的棋子了。就是不知道什么时候自己这粒棋子能够跳出棋盘,升格为棋手,以天下为棋盘,以千军万马为棋子,下一盘真真正正的大棋局来。 三边总督行辕。 “丧师辱命,乃封疆之罪,哎,这句话还是重了些!”洪承畴烦躁的将只写了几行字的奏章揉成一团,狠狠的丢到地上,书房的青砖地面上已经到处都是大小不一的纸团。粗粗看来有四五十个,都是洪承畴作废的奏章。他在明末文臣中虽然不以文章出名,但好歹也是十载寒窗c三轮科场硬生生考出来的,平日里像这等奏章绝对是一挥而就。哪里会像今天这样为难。只是这封奏章对于洪承畴来说实在是为难的紧,既不能给政敌攻击自己的把柄;又不能给天子一个推卸责任,不勇于任事的印象。自从崇祯五年年初林丹汗迁徙到黄河以西的草原后,就在三c四c六月各有一两次入寇,但这些规模都不大。一最多也不过一两千骑,都被边塞的明军击退了,并没有深入。当时接到文书的洪承畴认为被后金赶到黄河以西的林丹汗已经部族星散,根本无力大举入侵,这些小规模的寇边不过是失去控制的小部落自性的进攻,并无大碍,而将主要的注意力放在镇压流贼上。但从现在看来,之前的这些小规模的侵袭不过是大举进攻的预演,林丹汗通过先前的多次进攻摸清了明军应对的规律,一举打败了宁夏镇总兵杜文焕。身为大明在西北的最高军事长官。无论如何洪承畴也难辞其咎。 “老爷!”雨墨从外间推门进来,看到地上的纸团,他微微一笑,走到洪承畴身旁,将托盘上的小碗放下,低声道:“先吃点燕窝,养养神再写吧!” 洪承畴此时也有些困乏,便点了点头,吃起燕窝来,雨墨走到洪承畴身后。一边替其捶着肩膀,一边柔声问道:“老爷,可是为了奏章的事情烦心?” 洪承畴没有回答,只是微微的点了点头。雨墨微微一笑:“老爷,小人说句不该说的话,咱们大明在辽东鞑子身上吃的苦头多了去了,辅臣封疆没有十个也有六七个吧,比起他们您这又算啥呢?总不能说东边的鞑子是鞑子,西边的鞑子就不是了吧。” 洪承畴被雨墨的话逗得笑了起来。将碗往旁边一放:“瞧你这话说的,东虏是东虏,套虏是套虏,岂能一概而论?不过和你说这些你也不明白,只当是白说了。” 雨墨见洪承畴将碗放下了,手上力道又大了几分,笑道:“这些小人自然是不明白的,不过有件事情小人却是比别人都明白。“ “什么事情?“ “老实人做不得,老实人要吃亏!“雨墨手停了下来,靠在洪承畴的身上低声道:”老爷,您是三边总督没错,可自从您上任以来,陕西流贼就没个停歇,鞑子又来凑热闹,内忧外患凑到一起了,任谁来也挡不住呀?这板子要打在老爷一个人您身上,这公平吗?“ “呵呵!“洪承畴脸上泛起一丝苦笑:”雨墨呀雨墨,这天底下的事情哪里尽有公平的?“ “依我看,这次的事情最大的责任应该是宁夏镇的总兵,若不是他打了败仗,怎么会弄成这样?老爷您在这里一心对付流贼,怪也怪不到您身上。 一” 洪承畴没有说话,心中却不由得一动,他自然知道雨墨的话十分里面倒有七八分是胡扯,杜文焕曾经是杨鹤的亲信,自己将其踢到宁夏镇,无论是粮食还是军饷都克扣的十分厉害,以这样的饥军对付小股的鞑子也还罢了,要应付林丹汗的大举入侵恐怕就力所不能及了。何况杜文焕也没少来求饷求粮的文书,只不过洪承畴都没当回事。但人是一种对自己宽厚c对别人苛刻的动物,洪承畴越想越觉得杜文焕才是造成眼前局面的最大责任人,而自己不过是被其牵连的。想到这里,他脑中不禁灵光一现:“雨墨,你先出去吧!“ 雨墨见洪承畴的脸色,如果不知道自己已经达到了目的,赶忙收拾了碗碟退了出去。洪承畴将毛笔在砚台上蘸了蘸,悬腕提笔在纸上写到:“宁夏镇总兵杜文焕c不识军机c野地浪战,致使官军有宁夏府之辱“ 宁夏府。 巍峨险峻的贺兰山脉由南向北,绵延两百多公里,她就好像一座巨大的屏风,将从西面吹来的冷风挡在了身后。而这一段黄河的流向也几乎是由南向北,与贺兰山脉几乎是平行的,在贺兰山脉与黄河之间便形成了一条狭长的平原,黄河水从灌溉着这块土地,贺兰山脉与黄河将这块狭长的天堂与西面与东面的荒漠上凶悍的游牧民分隔开来,自古以来这里就是农耕民族向草原伸出的突出部和游牧民入侵农耕世界的跳板。明朝初年控制该地后。便在贺兰山山脉北端与黄河没有封口的底端修建了两道边墙,而在贺兰山的贺兰口c苏峪口c三关口c拜寺口等多个山口也修筑了两道到四道不等的边墙,而且禁止砍伐山口附近的林木以形成茂密的树林以防止牧民骑兵偷越,唯有东面由于面朝黄河而没有修筑边墙。而位于贺兰山麓宁夏府便是这片狭长平原的腹心,是以《九边图论宁夏》中对宁夏府的评价是:“宁夏镇城所据,贺兰山环其西北,黄河在东南,险固可守。黄河绕其东。贺兰耸其西,西北以山为固,东南以河为险”。 刘成在离开环县后,领军一路向北,过清平关后折向东进入榆林卫,然后折向北抵达边墙后,然后再沿着边墙向西北前进。刘成选择了这样一条绕来绕去的原因很简单——他手上的兵力实在是太少了:一千六步队加上六百骑兵就是他现有的全部本钱,就算杜文焕的求救军情夸大了林丹汗的力量,把七万骑兵打个对折也有三万五,要想打赢除非刘成手下都是高达。而选择这条路就可以将屯扎在沿边诸堡的零散边军征调到自己麾下。反正要是刘成这一仗打输了,林丹汗七万骑兵南下,这些分散在几十个堡寨里的守兵肯定是来不及重新集合整编了。他每到一地,便让守堡的将佐将所属的兵丁尽数拉出来,将其中的精壮编入军中,盔甲军器c牲口辎重用得着的搬走。给征调的士兵每人五两银子,两匹布的安家费,那些士兵都欠了两三年的军饷,也不知道多久没闻到银子的味道,士气顿时大振。反正这些沿边堡寨的男丁。基本从祖上十几代人就是和鞑子打交道了,可谓是“摇篮里面嬉宝刀,天生十指握长矛!“刘成将一部分编入那四个歩队的辅兵之中,另外一部分编成了七个轻装的歩队(盔甲不够)。待到刘成到了灵武的时候,他手下已经有了步兵四千,骑兵一千二百余人,翻了一番有余。 灵武位于河套地区这个深入草原的突出部的根部,与宁夏镇为黄河分开。唐代为灵州,著名的朔方节度使的驻节之地便在此地。下辖三受降城,乃是大唐经营西域的重要基地。安史之乱时,当时还身为太子的唐肃宗李亨便是在此地登基,指挥朔方精兵平定了安史乱兵,重建大唐,而灵州便成为了当时唐最大的军事重镇c平叛时期唐朝的政治和军事中心,因此在整个中晚唐时期,灵州在唐的政治版图中都占有一个非常特殊的地位。其后北宋西夏据河套之地自立,灵州与当时为西夏国都的银州(宁夏府)并称东西两京。由于元灭西夏时屠戮极多,灵武随即败落,到了明代洪武十七年,黄河泛滥淹没了灵武旧城,不得不迁徙新城址,这里也就沦落为一个守御千户所了。 “来人,再送些热汤来,还有剃头匠呢?大人要刮面!“杜固在屋外大声吆喝道,在一旁刘成正打着赤膊,四肢趴开的靠在一个木桶里面,惬意的挠着痒。半个多月的行军在他的身上留下了深刻的痕迹,最明显的就是水面上漂浮的诸多跳蚤,这些生活在盔甲缝隙的小家伙可在刘成身上没少吸血。 “杜固,剃头匠来了没有,快帮老子把头胡子刮了!“刘成一边挠着痒,一边大声喊道。 “大人,胡子好说,可头不好吧,身体肤受之于父母呀!“新来的剃头匠是个四十多的半老头子,他还是第一次看到一个二品大员光着屁股站在自己面前,不禁有些不自在。 “刮了好,不然留着长头要生多少跳蚤?再说马上要打仗了,留着头也不方便!”刘成的从木桶里面跳了出来,一旁的杜固赶忙拿着一条毯子替上司围了上去,刘成一屁股坐了下来,敲了敲自己的脑袋:“别说废话了,看赏,给我剃得干干净净的,剃光头算啥,本大人以前还当过和尚呢!” “和尚?”剃头匠哆嗦了一下,不过杜固丢过来的一块银饼(其实就是银币)让他的胆子打了起来,他从腰间拿出吃饭的家伙,在皮带上磨了两下,走到刘成身旁低声道:“大人,小人这就下手了,只是剃完了您可别怪罪小人?” “不怪,不怪!快些下手,奇怪了在马背上时候还没多痒。怎的见了水反倒更痒了!” 随着一撮撮毛从头上落下,刘成觉得头上轻快了不少,仿佛脑子也机灵了许多,他暗想林丹汗手下都是骑兵,自己以步兵居多,还是先据河有个屏障不要急着渡河为上。以他穿越以来的经验看,大明别的也就罢了,但在“高筑墙”这项上绝对是秉承了洪武高皇帝的遗训,就算是个就两三万户口的内地县城也是女墙c瓮城c望楼样样俱全,像宁夏镇这种九边之一的镇守重地更是不惜血本,各种守城器械齐全,就算刘成站在河这边啥都不干,看着林丹汗在围攻,没个一年半载他也啃不下来。 “大人,守将在外边求见!”杜固低声道。 “哦,这么快,让他进来!”刘成话刚出口,就觉得不对,自己这幅模样接见下官只怕有些不太礼貌吧,他赶忙将杜固叫住了:“且慢,让他在我帐里稍微等等,我这里不太方便。” 杜固猜出了刘成的心思,笑道:“大人,这人你看看就知道了,绝对不会怠慢他的。”说罢不待刘成劝阻,他便跑了出去,不一会儿便引领着一个二十出头的青年汉子回来,向坐在椅子上的刘成磕了个头,道:“小人参见刘将军!“(未完待续。) ps:  今天看了下订阅,均订还不过四百,韦伯只有无语了。这么说吧,我的合同是买断不错,但合同上对字数的限制是8一一2一一万字,也就是说我至少能写到8一万字,后面就不是我能控制的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九章 哨探 “咦!“刘成看了看这个青年,不由得暗自生疑,虽说明代军制有相当部分的世袭成分,但像灵州守御千户所这样的单位至少也得有个正千户一员,二十出头世袭有这个品级的不是没有,但基本都是勋贵子弟,又怎么会到灵州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呢? “你姓是名谁?身居何职?“刘成沉声问道。一 “小人姓朱名林,乃是本千户所的把总!“ “什么?“刘成眉头立即皱了起来,俗话说泥人尚有三分土性,他堂堂一个副总兵,区区一个守御正千户,居然敢不亲自来迎接,这放在哪朝哪代都说不过去吧。他强自按捺住胸中的火气,沉声问道:”那正千户呢?“ “禀告大人,鞑子渡河后正千户大人领兵前往府城救援,渡河时为鞑子伏击,战死了。” “死了?”刘成脸上泛起一丝苦笑,这倒怪不了对方:“那副千户呢?据本将所知军中律例,正千户出战,须得副千户守城,他也死了?“ 朱林诚惶诚恐的又磕了个头,答道:“正如大人所料,副千户守城,前两日一小股鞑子突袭,副千户督领卫中兵士守城,结果中箭伤重而死!“ 刘成肚里的火气被对方的回答堵了回去,反倒更旺了三分,直朝顶门冲来,他咬了咬牙问道:“那指挥百户呢?镇抚呢?他们总不会也死了吧?“ “禀告大人,他们没死,不过这两位见鞑子势大,前两天弃城逃了!“ “弃城别走,罪不容诛!“这八个字几乎是从刘成牙缝里面憋出来的,他肚子里那股无名火总算是找到泄的对象了:”杜固,你搞清楚这两个人的姓名,我要修书给洪大人,要严加处置!“ “是,大人!“杜固应了一声。他几乎有点同情那两位逃军了,以刘成副总兵的官位专门写信给三边总督来处置区区一个百户个千户所镇抚,简直是杀鸡用牛刀了。 此时刘成的脑袋已经剃干净了,光秃秃的脑袋精光崭亮。一倒像是涂了层油一般。他站起身来,一边穿衣,一边打量着跪在地上的这个小把总,几乎有点同情对方了。上官死的死,跑的跑。只留下他一个区区把总守城,要不是自己领兵来了,只怕再过两天随便那股骑兵过来就把他脑袋砍了去。 “你上官都跑了,你为何不跑?“刘成问道。 那朱林跪在地上,半响说不出话来,脸上却是胀的通红,几乎要透出血来,刘成看的奇怪,便笑道:“你只管说,无论是什么原因。本官都不怪罪你。” “是,黄家,黄家——”朱林的声音越说越小,最后几如蚊蝇,刘成哪里听得清楚,只得凑近了过去,催道:“你到底要说什么?黄家还是王家?” “是黄家成衣铺的小娘子,我舍不得黄家成衣铺的小娘子!”朱林几乎是闭着眼睛把答案喊出来的,倒把刘成吓了一跳,随即便大笑起来:“原来如此。男儿长即慕少艾,这也是寻常事情嘛,你这番苦心想必那位小娘子也知晓了吧?“ 那朱林这番话说出口,额头上早已满是汗珠。浑似干了一上午重体力活,他摇了摇头,苦笑道:“我一个穷军汉,不知哪天便掉了脑袋,好人家的姑娘哪里看得上?” “那又如何?”刘成笑道:“你好生做,此番击退插汗本官替你说项便是!” 朱林闻言大喜。赶忙又磕了两个头,刘成示意其站起身来,询问其鞑子入侵事情的经过,他对鞑子如何击败官军c如何渡河的详细经过c兵力的多少知道并不多,已知的也是语焉不详。但对于在城中抽调丁壮c募集粮食器械c轮流巡逻c以城内残余的少数兵士做骨干击退几股渡河的鞑子却说的十分详细,刘成听得暗自点头,这个朱林年纪虽然不大,但办事却十分稳当仔细,自己眼下摊子铺的太快,夹带里好用的人才有些跟不上了,便有招揽之心。 “好!朱把总,此番你守城有功,本官已经记在心里了。“刘成点了点头:”只是城中有多少粮食c多少丁壮c布帛钱粮有多少?“这些才是他最关心的,毕竟无粮不成军,他眼下手头上行六千多人马,按照每人每天食粮三升算一天就要小两百石粮食,这可不是个小数目呀。一 “禀告大人,粮食倒也还好,灵州距离黄河近,又是刚刚打了粮食,鞑子破边时小人又动员百姓将附近的粮食都抢收了,今年的秋粮又还没来得及上送,城里光是粮仓就还有一万七千多石粗细粮食,布匹有一千余匹,我募集了六百多丁壮,加上两百多兵,自守还有余。“ “好,好!”听到粮食没有问题,刘成总算是松了口气,看这个朱把总也越顺眼了,他吩咐其回城后赶快将工匠尽数征到营里来,以备打制军器和修建浮桥用。待到朱林退下后,刘成站起身来,抖了抖身上的碎:“杜固,把大伙都叫来,开始军议!” 军议的地点是一座附近的关帝庙,这关庙平日里香火还不错,除了供奉关二爷的正堂外,在堂后还有两排僻静的厢房,供前来上香的香客歇脚之用。亲兵们将正堂打扫干净,又摆开桌椅,便将这里当做军议的场所,那一手捋长须,一手持《春秋》,背后站着手持青龙偃月刀的周仓的关二爷就成了军议的唯一旁观者。 “列位,本将奉制军大人之命,率军前来抵御插汗。现在鞑子与我军只有一水之隔,纵马便过,是战是守,是进是退,还请诸位直言!”说到这里,刘成扶刀坐下,等待着手下的言。 “大人!”第一个说话的是杜国英,打赢了老回回和革里眼的他已经隐然间站稳了刘成麾下第一人的位置:“俺觉得还是莫要急着渡河的好,咱们这一路上收编了不少边军,看上去人多了不少,可说句难听的话不过是虚胖,士卒弄不明白上面的号令,将官多半叫不出士卒的名字,这一上阵肯定就要露怯。依我看还是在灵州这边屯扎个十几二十天,先把士卒编连一番。再想是进是退!” “不错!” “杜大人说的是!” 杜国英的言引起了一片赞同声,参加军议的多半是队头一级的军官,刘成出身低微,升官升的又太快。手下的这些军官几个月前往往不过统领五六十人c乃至二三十人罢了,而现在每个人手下少说都带着四五百,甚至七八百人,而且其中还有差不多一半是刚刚塞进来的各个堡寨的士卒,就算这些都不是只握过锄头杆子的泥腿子新兵。可号令c部伍c战术乃至口音都差距极大,这些军官整日里焦头烂额,哪里还敢带兵上阵。 “好,好,那就按照杜大人说的,先操练半个月!“刘成点了点头,暗想幸好洪承畴不在身边,不然哪里容得自己这般拖延。他将目光转向一旁的敏敏,问道:“你觉得应当如何?” “歩队的事情我也不清楚!”敏敏低声道:“不过我觉得还是应当派出探子过河,把敌情弄明白。还有边墙外也应该派出探骑,说不定这次插汗不从黄河那边过来,而是从边墙那边打过来了,还有得通知城内的守军一声,这样他们才会有力气守下去。” “说的是!”刘成点了点头,目光转向一直保持沉默的几个蒙古人军官那边:“格桑,你部下与插汗所部言语习俗相通,那这件事情就交给你了!” “是,大人!” 微风吹拂在河面上,带起一阵阵的白雾。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土腥味,河岸两旁的树木都被砍光了,只留下一排低矮的树桩,就好像一群被砍了头的尸体。对岸荒芜的田地里到处是无人收割而倒伏的庄稼。远处的村落也没有了炊烟,仿佛鬼蜮一般。 格桑晃动着上半身,仅凭重心的移动就能驱使坐骑敏捷的越过土沟c登上堤坝,骑马对他来说和呼吸一般自然而然,在他的身后跟着几个同伴,战马的口都用木枚勒住。以免出嘶鸣声,都像它们的主人一样敏捷c沉默,就好像一群幽灵。 与追随切桑喇嘛的那些青年贵族不同的是,格桑的出身要低微的多,他甚至不知道自己的亲身父亲是谁,母亲则是一个普通的牧奴。如果说某个汉人农民还可能通过科举c经商c军功等门路在有生之年将自己的社会地位提升到相当高的位置的话(尽管可能性并不大),一个像格桑这样的牧奴后代想要达到同样的提升却是几乎不可能的。由于恶劣的生活环境与落后的生产方式,个体家庭根本无力在草原上生存下去,蒙古人基本经济单位是部落而非汉地那种小家庭,因此蒙古人始终没有出现像中原地区那种以小家庭为基本单位严格的财产私有制,相当一部分财产是属于部落所有。汉地的农民可以通过耕作或者经商积累财富,培养后代通过科举提升自家庭的社会地位,但蒙古人就不同了,部落是以血缘为纽带维系的社会组织,部落领可以通过控制部落的公有财产来确立自己的优势地位,而部落成员的地位则由其血缘关系决定——除非他脱离本部落,而这往往意味着死亡。财富和学问可以通过个人的努力改变,但血缘却是生下来就注定的。因此格桑从小就很清楚,不管他的骑术多好c能拉开多强的弓c刀挥舞的多块,自己依然还是那个“没有父亲的孩子”,对于这一点他只有默默忍受,唯一能够宽慰他的只有部落里那位盲眼歌者咏唱的关于木华黎的歌谣,这位蒙古人的英雄曾经被父亲送给铁木真作为奴隶,但是他为铁木真立下赫赫战功,成为了“四功臣“之一。成吉思汗也慷慨的回报了他,其子孙一支为札剌亦儿部领,此外护卫大汗的禁卫军四怯薛之一恒由从其后人中挑选。格桑一直渴望着遇到自己的“铁木真“,能够通过为他奋战改变自己和后代的命运。遇到刘成后,格桑意识到长生天回应了他一直以来的祈祷,于是他下定决心一定要抓住这个宝贵的机会。 格桑跳下战马,走到河边丢了一根树枝入水,看了看水流的度,又看了看对岸确定无人后回头打了个唿哨。一个骑兵从马背上取来绳索,格桑将绳索的一头在河边的一根树桩上拴紧,然后脱下衣甲,绑在马鞍上,然后将绳索的另外一头在马鞍上拴紧,带着马走下河去。 秋后的河水冰凉透骨,格桑不禁打了个寒颤,但他强忍住寒冷,把主要精力集中在自己的马上。“马是蒙古人的一半,不懂得爱护自己的马就不配当一个蒙古人!”格桑一边这样告诉自己,一边小心抚摩着坐骑的颈部肌肉,低声安慰着它。随着向河心靠近,河水的流也越来越快。格桑一边用力划着水,一边艰难的保持着方向,以免自己被冲到下游去。终于过了约莫一顿饭功夫,他和自己的坐骑艰难登上了对岸的河堤,他顾不得擦干自己的身体,就迅的找到一根结实的树桩,将绳索在上面拴紧。 很快,其他的四五个骑兵也渡过河来,有了这条简易的绳桥的帮助,他们渡河的度要比格桑要容易c也要快的多。所有人在擦干自己的坐骑后,就很快消失在雾气中。 宁夏府。 夜风吹过城墙上的望楼,刮得上面的旗帜出哗啦哗啦的声响。士兵们用不安的目光向东面望去,星星点点的火光一眼望不到尽头,每个人都知道那些都是鞑子的篝火,在更远的地方,可以看到火光正在缓慢的向西移动,士兵们都知道那是更多的鞑子正在通过黄河上的革囊浮桥进入河套。对于那些在草原上迁徙奔走的游牧民来说,夹在贺兰山与河套之间的这块狭长平原就是一块流淌着“奶与蜜“的土地,是梦想中的天堂,到处是谷物c是牛羊c是水还有入侵中原的通道。林丹汗进入这里后,就立即向草原上的所有部落出邀请:只要愿意承认他的大汗地位的人,他都向其伸出欢迎的双手,汉人的财富在向勇敢的蒙古勇士招手呢!(未完待续。)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章 林丹汗 “总兵大人到,起开,起开!”随着一阵通传声,士兵与民夫们赶忙从地上爬了起来,让开一条路来。:3し由于遭到围城的缘故,城内从十六岁到六十的男丁已经被全部动员,轮班上城值夜,每个垛口都有一人值守,士兵们则在望楼与哨棚里边休息,以节约体力应对可能发生的围攻。一张张睡眼迷惺的脸上满是惶恐和希冀,将目光投向行列里那个倚靠在软轿上苍白憔悴的男人,仿佛府城的安全已经全然系于他一人。 “咳咳!”杜文焕用左手按住自己的右胸,竭力让自己咳的不那么厉害,在那场惨败中一支羽箭正好从他甲胄的缝隙穿入,射伤了他的肺部,如果不是亲兵拼死护着他杀出来,只怕他此时已经是河滩上的一具枯骨了。以当时的医疗水平,杜文焕现在应该做的就是躺在床上静养,然后等待命运的安排。但他做不到,新败之余,城内人心摇动,监军的太监自称得了风寒闭门不出,他作为宁夏镇总兵,当地的最高军事长官,如果不能早晚出来巡查一次,提振一下人心,只怕不用城外的鞑子攻城,城内就自己垮了。 “将主爷,就差北门了,外边风大,要不我们先回去吧!”中军看杜文焕忍得辛苦,心中不忍,低声问道。 “不怕,我撑得住!”杜文焕的声音就好像低微的很,就好像风中的残烛,但他的眼睛却亮的惊人,亲兵头目看着不忍,不禁扭过头去。杜文焕将四门巡视完毕,方才下得城来。他回到住处刚刚躺下不久,中军就兴奋的跑了进来,兴奋的说:“将主爷。援兵到了!” “什么?”杜文焕苍白的脸上现出一片病态的绯红,他勉力坐起身来问道:“哪来的援兵?有多少人?将领是谁?” “援兵派来的使者就在外边,是个骚鞑子。口严的很,说没见到大人就能不说!“ “他担了这个杀头的差事。嘴严也是应有之义,快扶我起来!” 中军赶忙扶杜文焕坐起身来,又替他披上袍子,这才出去通传,不一会儿便从带了个身着皮袍的鞑子进来,正是格桑。格桑跪在地上向杜文焕磕了个头,道:“末将乃是延绥镇副总兵刘成刘大人麾下部将格桑,参见杜总兵!” “刘成已经是副总兵了?”杜文焕皱了皱眉头。心中不由得生出一股淡淡的妒忌,这也难怪他,刘成这升官的速度可以说是天怒人怨了,寻常人少说也得三四代人才能爬上来的仕途他只用两年时间就爬完了,更何况杜文焕自己刚刚吃了败仗,被围在孤城之中,两厢对比起来换了谁都心里不好受。他上下打量了会这个使者,只见其虽然自称是刘成的部将,但一身皮袍子,头顶秃发。两鬓留下许多小辫,身上还传来一股子膻气,活脱脱就是一个蒙古鞑子。按说明军中的鞑官多如牛毛。但服饰打扮已经与汉人没有什么区别,像这样打扮的他还是头一遭见到。 “正是!”格桑答道:“我家将主在环县击破老回回与革里眼二贼,获首级千余人,俘虏两千多,洪制军上表朝廷,接替贺虎臣贺大人的位置,为延绥镇副总兵!” 杜文焕没有说话,只能冷哼了一声,他虽然早已知晓这个袍泽的败亡。但从别人嘴里说出来又是一回事了,他心头不禁又是几分恻然。过了好一会儿方才问道:“那刘大人麾下有多少兵马?人现在何处?” “禀告大人,我家将主现在正在灵州。至于统兵多少。”说到这里,格桑稍微停顿了一会,答道:“小人也并不知晓。” 对于格桑的回答,杜文焕先是错愕,旋即苦笑了起来:“好,好,你家将主倒是个仔细人,也好,他让你来我这里有什么话要带过来的吗?” 格桑磕了个头,答道:“杜大人,我家将主让我带话来让您好生坚守,切勿与鞑子有机可乘,以待时机——“ “住口!“格桑说到这里,被中军官打断,他一脸怒气的呵斥道:”你这鞑子絮絮叨叨说这么多作甚,快说刘成何时渡河!“ 格桑却好似浑然没听见中军的喝骂,只是对杜文焕磕了个头:“杜大人,在下已经将将主爷的话待到了,您若是有什么回话还请示下!“ 那中军官平日里颇得杜文焕宠幸,见格桑根本不离他,顿时勃然大怒,他上前一步将右手按在刀鞘上拔出半截来,威吓道:“狗一般的鞑子,还不回话,未见老爷手中刀乎!“ 格桑冷哼了一声道:“格桑是狗不假,可也是将主爷的狗,轮得到你来教训吗?“说话间他已经抓住对方的右手,那中军官用力挣扎,可格桑的手臂便如铁铸的一般,哪里动弹的了。格桑冷笑了一声,从地上站起身来,手上一用力便将刀送回对方鞘中:”汝手中有刀不假,未见吾手中亦有铁?“ “够了!“杜文焕喝止住中军官,他方才放任手下如此也就是想挫一挫刘成的风头,却不想这个鞑子使者这般难缠,再闹下去只怕反倒不好收场了:”你回去告诉刘大人,城中粮食军械尚且充足,但人心不稳,我在的时候还好,若是有个万一,只怕形势就不妙了。宁夏府乃是西北重镇,若是有失,天子怪罪下来,你我都是吃罪不起,还是要好生思量。“ “是,大人,小人一定把您的话带到了!“格桑跪下又磕了个头,方才退下了。中军官恨恨的骂道:”狗仗人势的东西!“ “住口!“杜文焕的声音并不大,但却充满了上位者的威严,中军官赶忙躬身谢罪,但还是低声嘀咕道:”这位刘副总兵当真奇怪,旁人就算手下有几个降虏也是以夷变夏,他倒好,反倒以夏变夷了!“ “这个刘成不简单呀。”说话间杜文焕本来挺直的腰杆已经垮了下来,仿佛刚才那几分钟的对话已经耗尽了体力。那中军官赶忙将其扶住。他叹了口气,吩咐道:“你去告诉胡公公一声,援兵已经到了。让他莫要太担心了!哎,也只有指望这个刘成了! 灵州。行辕。 “这里,这里,还有这里!”刘成一手拿着烛台,一手拿着毛笔,按照脱脱不花的指点在地图上做下一个个标记,到了最后地图上已经斑斑点点留下了六七个标记,刘成将毛笔往旁边一丢,叹道:“这么说来。这几个渡口鞑子都有哨兵?” “正是!”脱脱不花答道:“末将已经亲自探查过了,比较大的几个渡口对面都有鞑子的探骑,不过应该还有些小的渡口末将没有查到,明日小的再去察看一番!” “嗯!”刘成点了点头,做了个让脱脱不花退下的手势。脱脱不花叉手行礼便退下了。刘成走到地图旁,又仔细看了看,叹道:“想不到这林丹汗倒也知兵呀!” “那是自然!”背后一个温软的身体靠了过来,却是敏敏:“咱们草原上哪天不打仗?他要连这个都不懂,早就让人给杀了!” “是呀!”刘成叹了口气,转身将少女搂在怀中:“按照杜国英说的。新兵操练完毕少说还要十几天,可也不能这样拖下去呀!” “你为何要这么急着渡河?”敏敏有些不解的问道:“格桑回来不是说了吗?府城安然无恙,林丹汗短时间内肯定拿不下来的。” “我不是为了府城!”刘成走到地图旁。沉声道:“林丹汗是东面渡过黄河进入河套的,防卫西面贺兰山几个山口和北面的那些堡寨肯定还有不少在守军手中,算下来也有两千多人。俗话说孤城不守,要是这般拖延下去,只怕这些堡寨会有不少人会投降的。“ “那你的意思是要做点什么事情,让他们知道援兵已经到了?” “不错!”刘成点了点头:“不必全军过河,但至少要打一仗。再说要是将来杜文焕告我坐视不救的时候,至少我可以拿这个来堵他的嘴巴!” “哎!”敏敏叹了口气:“你们汉人的鬼心思真多,可惜多半都没用在正地方。” “是吗?那我看敏敏你的鬼心思也不少。莫非你也是我们汉人?“ “呸!“敏敏白了刘成一眼,探头看了看地图。突然抬起头来指着地图上的一个地方说:”你看要不在这里打一仗你看如何?“刘成向手指手指的地方看去,上面用墨笔打了个叉。旁边赫然写着三个字”乌古鲁“。 乌古鲁,在蒙古语中是“河滩”的意思,这里本是黄河的一处浅滩,河水平缓,适宜渡河,位于都思图河的汇合处上游六十多里处。不久前林丹汗就是用骑兵突袭位于黄河东岸的几个堡寨,杜文焕率领守军追击佯败引诱其追击,而后伏兵四起大败明军。然后林丹汗便在乌古鲁用串联起来的充气革囊修建浮桥,堂而皇之的率领自己的数万部众进入肥沃的河套平原,使饥者得饱c瘦者得肥,而新败之余的明军只能躲在城墙之后坐视。林丹汗渡河之后就将自己的王帐设置在这里,并向右翼各部发出号令,让他们渡河一同在河套平原过冬。 “哒哒哒!“ 刺耳的铜号与马头琴的声夹杂在一起,演奏者成功的用这两种粗糙的乐器模拟出急促的马蹄声,帐篷当中的舞者随着音乐的节奏,不断做出策马奔驰c弯弓射箭c挥刀劈砍的动作。帐篷四周的围观者们看的如痴如醉,不时爆发出激烈的欢呼声。这些怯薛的后裔们(察哈尔部并非原生态的部落,而是成吉思汗近卫军的后裔发展而成)普遍长着粗壮的脖子c矮而魁梧的身材,因为骑马而显得有些罗圈的腿。为了抵御草原上可怕的烈日与朔风,他们普遍在脸上涂抹了油脂,这让他们的脸更显得又黑又亮,仿佛被煮过的皮革。人们一边看着舞蹈,一边大口痛饮着用马奶发酵的饮料,大口咀嚼着半生不熟的烤肉,空气中弥漫着膻气与动物脂肪被灼烧的焦臭味,几乎让人窒息。 “嘭嘭嘭!“ 一阵鼓声压倒了马头琴与铜号的声音,舞者们向两侧退去,两行少女走进帐篷来,开始歌咏起来,歌声的节奏很简单,每两句便会重复先前的节奏,只是调门要高上几分,歌词大意乃是称颂成吉思汗的武功,显然在这个时候有着特别的含义。在酒精与歌声的刺激下,帐篷里的人们发出一阵阵有节奏的欢呼声:”呼图克图c呼图克图c呼图克图(林丹汗的称号,即圣人c有福之人c长生不老的意思)!“ 林丹汗站起身来,这位察哈尔汗的首领c达延汗的嫡系子孙长着一张对于蒙古人来说算得上是白皙的脸,身材修长,颔下按照蒙古人的风俗留着浓密的呼吸,一双细长的眼睛里放出傲慢自负的光,他伸出双手下压,欢呼声渐渐平息了下来。林丹汗走到帐篷的中央,举杯高声道:“南朝之所以昌盛,乃是只一大明皇帝,众人皆尊其为首,上下一心。北边止我一人,却处处称王,如何昌盛?如今我将成吉思汗的九游白纛插在贺兰山下,让跟随我的部众饥者得食c渴着得饮,弱者得安养c穷者变富有,愿意跟随我的必得以昌盛,不愿意跟随我的必然灭绝!” 帐篷里稍微一安静,随即便沸腾了起来。自从林丹汗率部西迁以来,虽然对蒙古西翼诸部胜多负少,但由于他对后金畏缩退却c又改姓萨迦派,不但原本只是遥尊其为主的漠北c漠西蒙古诸部,就连原本奉其为主的漠南蒙古诸部也纷纷远离了他,要么投靠后金,要么举兵相向。这让林丹汗手中的实力越发削弱,到了他入侵河套地区前已经只有部众六万余人,马五万余匹,加之崇祯四年c五年的霜冻来的特别早,许多牲畜冻饿而死,察哈尔部甚至弄到了人相食的地步。(未完待续。)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一章 玛哈噶喇 却不想天无绝人之路,林丹汗对明军的胜利和对河套地区的成功入侵不但解除了原有经济上的窘迫,更要紧的是提高了他在草原上的声望。一霜冻与饥饿是一视同仁的,不但落在察哈尔部,也同时落在了漠南漠北的其他蒙古部落的头上,如果某个人能够率领他们南下获得食物和牧场,那无疑他就是真正的英雄,如果恰好这个人还是成吉思汗的直系子孙,那就更不用说了。这次林丹汗表现出少有的灵活,他只向其他投奔的部落提出一个要求——承认他的蒙古大汗的地位,考虑到他的血统,绝大部分部落都会很痛快的接受他的要求。而在接下来的这个冬天里,他有足够的时间来消化这一块增加的实力——当然这有个前提,如果他能够击退明军的反击的话! 对于这一点林丹汗还是颇有信心的,通过商人与逃犯的口他已经知道在明帝国的西北部分正在爆一场激烈的内战,一方是官军,而另一方则是为饥民与为欠饷所苦的逃兵,这无疑牵扯了帝国边防军的主要精力。通过几次试探性的进攻,他从明军的举动判断出了河套地区的实力很有限——虽然第一线的边障与堡寨还很坚固,但第二线的机动兵力已经疲惫而又虚弱,就好像一颗煮熟的鸡蛋,虽然表面还坚硬得很,但里面只有柔软的蛋白与蛋黄。在接下来的行动中,林丹汗采取了游牧民族几千年来屡试不爽的战术,试探c撤退c再试探c再撤退,直到守军的耐心被耗尽,倾巢而出企图一举解决问题,然后将其引诱到某个利于挥己方骑兵优势的地域,四面包围,然后用饥饿c干渴c箭矢而非白刃战解决问题。这次古老的计策又奏效了,大明的将军中了圈套,为了逃出生路,他们不得不将丢下沉重的盔甲和武器。逃进坚固的城堡,将富饶的田野与牧场留给敌人。现在察哈尔的勇士们也可以穿上坚固的铁甲,拿起锋利的武器,他们冲进农舍。收集铁器将其打制成箭矢,用豆子和谷子喂饱脱膘的战马,成吉思汗的子孙们心中已经充满了胜利的信心。 但仅凭这些还不足以让林丹汗重新登上大汗的宝座,牧民们控制了原野,可被高耸的城墙保护着的城市与堡寨还在明军手中。财富中最大的一部分就在里面。林丹汗需要用这些财富来赏赐战士,收买敌人c蒙古人也知道财富在战争中的作用,更何况这些堡寨还控制着河套地区的几个战略要点,只有攻下这些堡寨才算是真正控制了这片肥沃富饶的土地。一但是林丹汗并不打算用察哈尔部的鲜血作为代价取得这些堡寨,这些是他骨中之骨c血中之血,又怎么能浪费在汉人的城墙下呢?他打算用新投奔来的部落来做炮灰,用男人的性命换取部落所需的粮食,然后将一一吞并,可谓是一举两得。 向部众演讲完的林丹汗并没有回到自己的座位,而是离开了王帐。来到了一个距离王帐不远的一顶大帐篷。与其他充满欢笑与歌声的帐篷不同的是,这个帐篷安静的有些异样,而且周围空出很大一块空地,地面的杂草都被除去,往来的人们也有意无意间绕开这里,仿佛里面藏着吃人的怪物。 “大汗,是您在外面吗?“从帐篷里传出一个低沉的声音。林丹汗才低声答道:“上师,是我,您这里准备好了吗?” “进来吧!” 林丹汗深吸了口气,掀开门帘。走进帐来。帐内除了一盏微弱的油灯外,便再无其他光源,只能看到一个喇嘛盘膝坐在地上,在喇嘛身后的佛坛上供奉着一尊佛像。那佛像高约一尺有余,两腿呈半蹲状,双臂交叉于前胸,脚踏邪魔。右手操一月牙斧,左手执一葛喇巴,胸前置一降魔杵。两眼怒目圆睁。与中原常见的怒目金刚像相比,这佛像制作的工艺颇为粗陋,但却带有一种特殊的摄人魔力,让人见了便不自觉的害怕。林丹汗也不敢多看,向喇嘛合十行礼,又向佛像磕了两个头,方才坐下。 “您向‘玛哈噶喇’祈问,结果如何?“林丹汗向那喇嘛小心的问道,这”玛哈噶喇”是梵语,即大黑天神之意思,这大黑天神本为印度教中的战神,藏传佛教与印度渊源极深,这大黑天神也就成为藏传佛教中的护法之神。蒙古人信仰藏传佛教后,这大黑天神也就成为了蒙古的护国之神。这尊大黑天神金像乃是数百年前大元帝国国师八思巴喇嘛募集千金铸造,并亲自为其开光加持,元太祖忽必烈将其供奉在帐中,并凭借这尊大黑天神的护佑,东征西讨无往不利,建立了大元帝国。其后蒙古贵族们便将其供奉在五台山,希冀其护卫国都。元朝败亡时,这尊金像也留在了五台山,直到十几年前萨迦派高僧沙尔呼图克图将其从五台取回,这尊金像方才重新回到黄金家族子孙的手中。一 沙尔呼图克图并没有立即回答,只是闭目祝祷,林丹汗也不敢催问,只得低头等待。过了好一会儿,沙尔呼图克图方才睁开双眼,低声道:“大汗,我感觉到了,有危险正在靠近你!” “有危险?”林丹汗的脸上露出一丝紧张的神色:“是城寨里的明军还是其他的部落?” “不,这个我看不到!”沙尔呼图克图摇了摇头,此时的他显得疲倦而又苍老:“我不是八思巴上师,即使有‘玛哈噶喇’也没有用,我的法力太有限了。” “要进行‘那个’?” “嗯!”沙尔呼图克图点了点头,低声道:“要得到什么,就必须付出什么!” “好!”林丹汗点了点头,他站起身走出帐外,对随从低声吩咐了几句,又重新回到帐内,片刻之后就有几个女子被送进帐内,沙尔呼图克图站起身来在女子们身旁转了一圈,选择了一个最年轻的,林丹汗示意余人退下,只留下那名被选中的女子留下。 “开始吧!”随着沙尔呼图克图的一声令下,两名青年喇嘛便将其按到在金像前。那女子这才明白大难临头,赶忙奋力挣扎,但那两名喇嘛身强力壮,被其扭住胳膊。哪里动弹的了。沙尔呼图克图走到金像前,点着了香炉,跪下念诵密宗咒语,他声音初时并不甚高,但后来越念越快。声音越来越高,到了最后仿佛呐喊一般,震得那一星灯火剧烈晃动,照在金像脸上更是阴森可怖,林丹汗也不敢多看,只能跪下闭目祈祷,神秘的香气c疯狂的祈祷,女人的喘气糅合在一起,让他很快进入一种半昏迷的状态。 “啊!” 一声凄厉的惨叫将林丹汗从那种半昏迷的状态中惊醒了过来,他睁开双眼。只见那女子已经扑倒在地,双目圆瞪,身体剧烈的抽搐着,她喉咙已经被割开,鲜血正从里面涌出来,沙尔呼图克图小心的用一只金碗盛满鲜血,虔诚的放在金像前,跪下念诵了一会密咒,方才起身用手指蘸了点金碗中的血,舔了舔。闭目思忖了一会。林丹汗紧张的看着沙尔呼图克图,仿佛自己的命运就由这碗血决定了。 “大汗您请放心,胜利必然属于您!”沙尔呼图克图睁开双眼,安详的答道。 漆黑的河面上。一阵微风吹过,带来了一阵阵牲畜的腥臊味。杜固竭力睁大双眼,想要看清河岸上有些什么,但这不过是徒劳,夜幕好像一条巨大的羊毛毯,将一切都包裹了起来。杜固的努力除了让自己的双眼满是金星以外。一无所获。他叹了口气,一屁股坐下,船在他的脚下不住的晃动,说实话这一段河水其实很平缓,但对于常年骑马的杜固来说已经足够了。他的胃很不舒服,晚饭吃下去的食物在翻滚,这让他很想将其吐出来。但杜固还是强忍了下去,在这条只能容纳三十个人的小船上呕吐可不是什么好主意,尤其是其他人也在晕船的时候。 杜固不禁有点后悔自己的毛遂自荐了,作为将主最早的部下(杜固通常将徐鹤城忽略不计了,在他看来对方是刘成的义兄,而非部下)。杜固时常以刘成的第一个心腹自居,而在主将身边奔走的也印证了这一点。但随着刘成步步高升,杜固惊讶的现那些资格远不如自己的后来者的官职渐渐的过了自己,如果说杜国英与杜如虎这两位老上级还可以容忍的话,脱脱不花c汤慕尧甚至白旺的升迁就让杜固的心中产生了某种危机感。杜固意识到如果他继续在刘成身边做一个卫队长的话,就会面对被同僚甩开的窘境,因此当刘成决定动这次夜袭后他就立即请缨,为了从脱脱不花手中抢过这个任务,他甚至谎称自己乃是渔民出身,这成为了压倒脱脱不花的最有利的砝码——身为蒙古人的脱脱不花的水性比杜固更为不堪。 “大人,喝一口吧,提提神!”旁边的亲兵看出了几分杜固的窘态,从腰间取出一个皮囊递了过来,杜固拔出木塞,一股子浓烈的酒气从里面喷了出来,虽然临战前不能饮酒,但他并没有责怪手下。他猛地给自己灌了一口,浓烈的酒精直冲脑门,让他的脑袋有些疼,不过这反倒将胃部的骚动暂时压过去了。杜固将酒囊还给手下,走到船头向远处望去。 “大人,过了前面那个弯子就是乌古鲁了!”向导低声说道,杜固点了点头,他能够感觉到河水也变得平缓起来。 “加快划桨!”杜固出号令,传令兵拿起一支火把,跑到船头挥舞了两个圆圈,将号令给后面的船只,杜固随即感觉到木桨拍击水面声音的节奏变快了。他看了看天空,默默祝祷道:“老天爷帮帮忙,千万别出月亮来!” 也许是老天听到了杜固的祈祷,乌云始终笼罩着月亮,河面上一片漆黑。但岸上却出现了星星点点的篝火,杜固心里清楚那里是蒙古人的老营,为了人畜饮水方便,蒙古人一般都会选择在湖泊或者河流旁宿营,加上那座浮桥的重要性,刘成推断林丹汗的王帐应该就在浮桥不远处。 “浮桥,鞑子的浮桥!”向导指着前方的黑暗喊道,杜固努力的向向导手指的方向望去,可是除了一片漆黑外什么也看不到。 “取火箭来!“ 杜固从亲兵的手中接过一张弓,又将一支包裹了浸满清油的羊绒的羽箭搭在弓弦上,亲兵赶忙将箭头点着了,杜固拉了个满弓,将火箭向夜空中射去。一点火星向斜上方飞去,到达它的尽头后缓缓落下,借助这一点微弱的光,杜固可以依稀看到在前面一百多步外有一条横跨河面的黑影。 “点火,加快划桨!“杜固高声喊道,此时已经不用顾忌被蒙古人现了,此起彼伏的叫喊声回荡在河面上,在河面上升起了一道道火光,借助火光可以看到十多条大小不一的船只,每条船只都牵引着一个木筏,上面堆满了各种易燃的材料。明军士兵们将火把丢到木筏上,然后砍断牵引的绳索,火光腾的一下跳了起来,缓缓的向浮桥滑去。 过了一会儿,岸上传来一声惊叫,显然某个当值的蒙古人现了这些从河面上来的袭击者,慌乱就好像疫病一样迅传染开来,铜锣声c号角声c叫喊声在营地的上空飘荡,船上的袭击者们借助火光甚至可以看到岸上有许多的身影在跑动。 很快,第一只火筏撞到了浮桥上,此时它已经烧得噼噼啵啵,就好像一座浮动的火山。在相撞的那一瞬间,火焰就好像有生命的物体,迅的在浮桥上舔了一下,火焰迅的蔓延开来。(未完待续。)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二章 火箭 在突起的船头上,杜固静静的看着这一切。 一蒙古人正飞快的跑上浮桥,扑打着火焰,用长杆将即将靠上浮桥的火筏推开,用斧子将已经点着的部分看下来,用桦皮桶打来河水浇在火上,做一切可以做的事情挽救这座珍贵的桥这是联系他们与河东的广袤草原的唯一通道。 “把桥上的那些家伙打下来“杜固出了命令,此时船距离浮桥的距离已经缩短到只有五十步左右了,借助浮桥上的火光,船上的人们可以清晰的看到浮桥上重重的人影。桨手们用力划着木桨,让船横过来好让更多的人可以同时开火。随着一声令下,船舷喷射出一排火光,几乎是同时,浮桥上传来一片惨叫声,尸体落水声连成了一片。 遭到突然袭击的蒙古人一片慌乱,他们身上没有盔甲,手中没有武器,站在一个毫无遮掩c也无处避让的地方,甚至看不清敌人在哪里。明军船队甚至划到只有三十步远的距离,抛下铁锚让自己的射击更加准确。绝望的蒙古人甚至跳下河以求逃得一死,但他们中的绝大部分人不识水性,很快就遭遇没宁夏府城的守兵已经看到了”刘成打断了杜固的劝说。 杜固闻言一愣,旋即结结巴巴的答道:“昨夜鞑子营盘如此大动静,府城守兵肯定是看到了“ “那其他堡寨呢“ “离得近的肯定看到了,离得远的就算当时看不到,这等事肯定是瞒不下去,无非是晚个一天半天而已。“ “嗯嗯“刘成在靠椅坐下,右手虚点了两下对面的椅子,示意杜固也坐下。杜固小心的放下半张屁股,虚坐下等待着上司的训示。 “既然如此那也就够了“刘成看了看心腹茫然的脸,决定还是把里面的原委向其剖析明白的好。 “杜固,你以为现在鞑子在干嘛呢” “鞑子“对于上司这个有些突兀的问题,杜固有些糊涂,他想了一会,夜里蒙古人在火光中拼死保护浮桥的景象浮现在眼前。 “重建浮桥,肯定是重修浮桥“杜固用极其肯定的语气回答道。 “没错”刘成点了点头:“扼守六盘山口和河套北端出口的堡寨多半还在我大明边军手中,鞑子一时间还拿不下来,那浮桥就是他们唯一的退路,他们肯定会连夜抢修的” 杜固一听急了:“大人,那就应该连夜进攻呀,乘着鞑子还没完全修好,就将其全部烧毁“ 刘成笑了起来:“杜固,鞑子要修便让他们修呗,断绝其退路那又不是我的目的” “那是为了什么” “为了让府城和堡寨的守军知道援兵已经到了,可以安心守城“刘成的脸色变得严肃起来:”按说以鞑子的器械,肯定是攻不下城的,可俗话说外无必救之援,则内无可守之城。城墙是死的,人心却是活的,新败之余,杜总兵又受了重伤。内地又和流贼打的热火朝天,要是人心散了,就算城墙有一百丈高,又有什么用“ 听了刘成这番话,杜固不由得连连点头。无论是东方还是西方,冷兵器时代的攻城战对于所有统帅来说都是一件让人头痛的事情,很多时候,逾年不克c尸于城齐都绝非夸大。而且此时的林丹汗下辖的察哈尔部,在塞外的近三百年时间让他们的手工业水平早已倒退的一塌糊涂,想要用武力将这些城寨拿下来简直是痴人说梦。只有攻击守城一方心理的弱点,才可能达到目的,而前天夜里对浮桥的那次大肆声张的袭击,无异是给困兽城中的明军打了一针强心剂。 杜固还不死心,继续坚持道:“大人。可那为何不继续从水路袭击鞑子呢鞑子又没有水军,只有被动挨打的份呀” “有两个原因”刘成压低了声音:“第一c火箭的存货不多了;第二c这么打我划不来“ “划不来我昨天夜里不过有四五个人受了箭伤,打死的鞑子少说也有好几百人,还烧掉了浮桥和营盘,这么大怎么会划不来“ “你以为只有死人才算消耗吗“刘成冷笑了一声:”你知道昨天夜里你用掉的那些火箭值多少银子吗每根火箭就要一两银子“ “这么贵”杜固被刘成随口报出的价格吓了一跳,昨天夜里随便点点火就用掉了一百两白花花的银子, “你知道贵就好”看到手下的表情,刘成心中也不禁有些心虚,他方才为了提高效果把火箭的报价掺了不少泡沫,不过他还是决定要给杜固打打预防针。免得自己的心腹都在一些很关键的问题上还稀里糊涂的,那将来肯定要出大问题。想到这里,刘成将语气变得温和一些,问道:“杜固。你这次要求出外领兵,是不想落在脱脱不花他们后面吧“ “大,大人“杜固的脸顿时涨红了起来,他赶忙分辨道:”不,小人不是“ “你不必说了“刘成打断了杜固的辩解:”你一个武人,想要加官晋爵。封妻荫子这是很正常的事情,没有什么不好意思的,我既然答应你了,自然也不会因为这个怪罪你。但是有一件事情你要搞清楚了,什么才是自己的根基,安身立命之处“ “根基,安身立命之处“对于刘成的问题,杜固有些迷惑不解。 “不错,我记得我们第一次相遇,你还是个剪径的小贼吧“ “呵呵“听到上司提起了往事,杜固脸色微红,苦笑道:”小人那时眼拙,不识大人尊颜,幸好上天有眼,未曾伤得大人分毫,不然小人便是千刀万剐,也难辞其咎。” “那我问你,你本是王师,为何沦落成了一个剪径的小贼” “这个”杜固思忖了一会,答道:“朝廷欠饷,我等无以为生,只得从贼” “不错”刘成点了点头:“你本是边军将士,杜国英c杜如虎叔侄更是朝廷武臣,可是军中无粮,就只有从贼。可见这朝廷名器也未必靠得住,没钱没粮,无论你是什么人,都得去做贼。“ 听了刘成这番话,杜固沉默了半响,最后低声道:“大人教训的是,杜固能有今日,多亏了大人的栽培“ “我不是这个意思“刘成笑了起来:”杜国英以前是个千总,没有钱粮成了贼,后来跟了我现在已经是个守备,这一仗打下来至少是个都司,他这差遣虽说是朝廷给的,归根结底还不是他能打胜仗可为啥他能打胜仗,贺虎臣c杜文焕却连战连败难道是贺c杜两位大人将略不如他杜国英我看杜国英换了那两位大人的位置只怕输的更惨,他能打胜仗还不是因为士卒兵甲犀利能按月领到薪饷衣食饱暖可这些钱不是从天上掉下来的,还不是从厘金c商旅c工坊里边来的“ 杜固听了刘成的话,只觉得自己懵懵懂懂的,便低声问道“大人您的意思是“ “我的意思是既然我们的根基并非朝廷,而是厘金c商旅c工坊,那打仗的时候就得多想想这些东西,而非就想着升官。你想一下,如果像你说的每天夜里从水路去袭击鞑子,除了靡费银钱外还有什么用处毕竟我军也就六千兵呀” 听到这里,杜固终于明白了过来。正如刘成方才说的,仅凭刘成现有的兵力,是不足以在野战中打败林丹汗,既然如此与其进行这种消耗战还不如据河而守,等待援兵为上。 待到杜固告退,刘成叹了口气,刚才说了那么多话让他感觉到有些疲惫,但有些话是必须要说的。崇祯五年在明末历史中是一个颇为微妙的时间段,大明帝国就好像一辆老旧的牛车,正在摇摇晃晃的向前缓慢的移动,不时落下一个破损的零件,众人都觉得世道不妙,但没有一个人认为帝国距离覆灭只剩下短短十二年。于是像刘成这样的穿越者就显得有些的尴尬,如果老老实实当大明的忠臣,觉得对不起自己的智商和见识;可要挖帝国的墙角做反贼呢又害怕被掉下来的砖头砸破自己的脑袋。不过幸好自古以来搞小集团都是闻起来臭c吃起来香的,既然朝廷上面的大人先生们都党争的不亦乐乎,那刘成这一伙武人们搞小集团更是理直气壮,谁叫朝廷拖欠那么多军饷呢 刘成可不只是想将林丹汗赶出河套便作罢,在他的心里还有一个更加宏伟的计划:以这次林丹汗的入侵为契机,联合草原上信仰格鲁派的蒙古诸部,将察哈尔部尽数消灭。然后借填补察哈尔部的被消灭后的势力真空,吸引蒙古诸部前来会商,借此机会,重新打通古老的丝绸之路,然后以此为基础建立一个联盟,将自己的触手一直伸到中亚乃至东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三章 筹划 须知满清在平定准格尔之后,以晋商为代表的中国商人仅仅在道光十七年至十九年的三年间在恰克图(位于今天俄罗斯布里亚特自治共和国南部城市,靠近乌兰巴托)一地平均每年输入到俄国的茶叶就有8一7188一俄磅,价值8一一万卢布,当时卢布还是金本位货币,一卢布可以兑换一77423克黄金,其贸易额的巨大可见一斑。一如果可以控制这条商路,仅仅征收的厘金与关税,每年就有不下百万两白银,足以支撑十万大军。为了达到这个目的,将决战的时间拖延下去直到时机成熟就是极其必要的。 刘成正沉浸在自己的野心之中,突然感觉到门后似乎有人,他赶忙跳起身来,拔出腰刀厉声喝道:“谁,谁在门后?“ “是我!“门后传来一个轻柔的声音,随着吱呀一声,敏敏从门后走了出来,脸上似笑非笑的看着刘成。刘成有些尴尬的笑了笑,还刀入鞘道:”我以为是旁人,没有吓着你吧?“ “我是黄金家族的后裔,又不是你们汉人的大家小姐,哪有这么容易吓着的!“敏敏笑了起来,走到刘成身旁轻轻的搂住他的胳膊,低声道:”你方才与杜固说了那么多,只怕他未必听的明白。“ “不明白就不明白吧!“刘成笑道:”反正该明白的时候明白就好了,该糊涂的时候太早明白也不好。“ 听到刘成这番话,敏敏笑了起来,她抬起后看了看对方,笑道:“你们汉人真是好奇怪,明明是很简单的事情偏偏要说的这么复杂呢。“ “是吗?“刘成笑道:”我看不只是汉人如此,你们蒙古人不也是一样吗?“ “为何这么说?“ “敏敏,你是也先太师的后裔,他当时明明已经雄霸草原,可偏生却不敢登大汗之位,一辈子也只敢做个太师。我说的没错吧?“ “这个你就不明白了!“敏敏的脸色变得严肃起来:”我的先祖太师脱欢夷灭对手马哈木,雄霸草原,便前往成吉思汗的陵园,想要接替黄金家族的后裔登上大汗之位。但他刚刚进入陵园见到供奉的角弓弓弦颤抖。随即便听到有弓矢之声,他顿时感觉身上中了箭矢,觉得身体很不舒服,回家后就重病作不久就去世了,临死前他向其子也先叮嘱。 一非黄金家族后裔者不可为大汗。“说到这里,敏敏脸色并不好看,她作为脱欢的后裔,自然对这位战功显赫的先祖崇敬有加,但成吉思汗作为草原上空间绝后的霸主,对于蒙古诸部那种心理上的统治地位是压倒性的,纵然已经是数百年前的事情了,但对于隐隐站在黄金家族嫡系对立面的敏敏来说,心理上的压力也是极重。刘成看在眼里,心中暗想那脱欢当然虽然战功显赫。但在草原上也不过是比较极的第一,而非压倒性的第一,没有取代黄金家族为大汗想必是实力不足,怕引起众怒罢了。至于被神箭所伤多半是死于内部的暗杀,不好说出口只好拿这个作为理由罢了。自从北元覆灭后,草原上就失去了基本的政治秩序,强凌弱c大欺小,兄弟相争,父子相残的事情屡见不鲜,各部头领罕有能老死于榻上的。说不定这脱欢就是死于继承其位的儿子也先,后来编了这个谎话糊弄旁人,却不想连百多年后的子孙也骗过了。 “其实这也没什么不好的,只要能掌握大权。叫大汗也好,叫太师也罢,又有什么关系?“刘成笑着安慰道。 “你说的也是!”敏敏点了点头:“其实自从元帝北狩之后,蒙古诸部之中我们厄鲁特人一直都是最强大的,只是先祖也先之后,厄鲁特各部便分崩离析。再也没有在一面大旗下统一起来,达延汗才有复起的机会。不过世事无常,达延汗去世后,黄金家族再也没有雄主诞生,我父汗巴图尔汗却是罕见的雄主,相信我们厄鲁特人替代黄金家族统治的时间已经不远了。” 刘成静静的听着少女的话语,显然她已经完全陷入先祖的光辉与自己的野心之中了,作为一个穿越者,刘成当然知道在历史上少女的梦想最终化为了泡影,无论是黄金家族还是厄鲁特人都没有完成一统蒙古人的霸业,最后登上成吉思汗宝座的是来自白山黑水的女真人,所有的蒙古人都沦为女真人的奴仆,而准格尔部的下场更为悲惨——在摧毁了这个最后的游牧大帝国后,清军甚至下令将除去低于车轮高的孩子意外的男人全部杀掉,这个强悍的部落在历史上只留下“准格尔盆地”这个痕迹。 “那你觉得东虏如何?” “你是说女真人?” “不错,我听说皇太极花了很大力气招揽蒙古各部c漠南的左翼也已经投靠女真人,右翼被林丹汗搞成这个样子,要是这次被我打败,恐怕余部也会投靠女真人。” “嗯!”敏敏点了点头,脸上露出了凝重的神色:“这个皇太极的确非常难缠,从长远来看乃是我父汗的大敌。 一” “大敌?”刘成装出一副迷惑不解的样子,问道:“敏敏,为何这般说?他在东c你父亲在西,相隔万里,如何说得上大敌?“ “刘成,你不知道!”敏敏摇了摇头:“我们蒙古人与你们汉人不同,你们汉人修建城池宫室而居住,百里便是远了;而我们蒙古人乃是放牧为生,逐水草而居,每年冬夏光是游牧方圆一两千里也是寻常事,加上这中间有几千里都是戈壁滩,根本无人居住,看上去我父汗与那女真远,可要是他将漠南c漠北各部都拉过去了,与我父汗便是相邻了,那必有一战的。” “原来如此!那你父汗与南北蒙古都是蒙古人,要是比起拉拢各部来,相比起女真还是占些便宜吧?” “那也未必!”敏敏摇头道:“我们厄鲁特人的先祖乃是林中之百姓,与蒙古本部本就有些不同。不过这不是最重要的,草原上看重的是强弱,而非血缘亲近,你若是不能保护弱者c惩罚背叛者,就算是兄弟也会弃你而去。女真人这些年来对大明c还有在草原上都是战无不胜。在草原上也是威名赫赫,自然有的是人愿意归附他。” “那就是能打仗最要紧了?” “也不光是能打仗!做领的处事还得公道。这点皇太极与努尔哈赤都做得不错。他们就算打了胜仗,抓了俘虏也只要收了少许赎金便放了回去,出卖盐和茶叶的价钱也公道。也不占肥沃的草场,在诸部之间处置诉讼也公道,不因为亲疏就乱来,这一点林丹汗就差远了。“说到这里,敏敏突然笑道:“你为何突然提到这女真人。莫不是想要与我父汗联盟对付女真人?” “不错!”刘成点了点头:“不过我只不过是个副总兵,像这等事情恐怕要朝中大佬才能说了算的。大明与东虏的战事已经是火照眉毛了,指望你父汗那是远水解不了近渴。” “有这么紧急?”敏敏被刘成的话吓了一跳:“女真人不是还在关外吗?你们大明在关内有两京十三省,就算丢了关外也没啥吧?“ “丢了关外是没有什么。”刘成叹了口气:“实际上如果我是主持辽东战事,第一步就是放弃辽东之地,只留下沿海的岛屿和几个利于防守的据点,将当地百姓迁回关内。” “女真人有这么厉害?”敏敏被刘成的话吓了一跳,她自从认识刘成以来,只看到他战无不胜c攻无不克,万事几乎尽在掌握之中。但面对女真人却自承要放弃关外之地自守。 “呵呵!”刘成笑了笑:“倒不是女真人有多厉害,我现在手上只不过有四五千兵,女真人光是本部八旗四五万精兵总是有的,加上汉军与科尔沁诸部,轻轻松松十万大军,一比二十我哪里打得过?” “呸!”听到刘成这般说,敏敏方才放了心,啐了一口道:“我当是为何?大明富甲天下,刘成你若是主持辽东战事,那手下的兵只会比女真人多。哪里会比女真人少?” “兵可能比女真多,可上下不一,左右掣肘,又有何用?”刘成笑了笑:“敏敏。你年纪还小,有些事情你还不明白,两国相争,又岂是仅仅在战场之上?若是连这个都不明白,还是莫要上那个位置的好,误人误己!“ 敏敏有些懵懂的点了点头。她虽然天资聪颖,但毕竟经历的少,对于当时明军与后金的战争中连战连败深层次的原因并不清楚,而刘成也不愿意把有些东西说的太过明白,毕竟这与他的身份不太合适。 “那你手下要有多少兵方才可以打赢呢?” “七万。”刘成稍微停顿了一下:“不,五万,不能再少了。” “五万是吗?”敏敏笑了起来:“我看也不难嘛,比现在多个十倍就好了。” “是呀,多个十倍就好了!”刘成苦笑了起来。 同州,兵备道衙门。 “大人,朝邑守备杜如虎杜大人到了,就在外边等候!” “快请杜大人进来,!”吕伯奇赶忙下令,虽然他的官职远远高过不过是一个区区守备的杜如虎,但刘成在出前曾经将其作为自己留在朝邑的代理人介绍给自己,他可不敢怠慢了对方。那随从正要出去宣杜如虎进来,却被吕伯奇叫住了。 “且慢,你还是将杜大人领到我的书房去,让他稍等片刻,莫要让外人看见了!” “是,大人!” 吕伯奇并没有马上前往自己的书房,而是坐下来深吸了口气。如果此时有一个人在屋内,那他将会现这个已经五十多岁的老官僚正处于一种极度紧张的状态之中,过了好一会儿,吕伯奇让自己的状态稍微松弛了点,方才站起身来,向书房走去。 当吕伯奇走进自己的书房,现屋内等候的除了杜如虎以外,还有一个先前随从未曾提到的人——于何。吕伯奇很清楚这个貌不惊人的老人在相当程度上把握着刘成的钱袋子,此人这个时候在自己这儿显然不是偶然。吕伯奇在肚子里骂了一句,脸上却堆起满脸的笑容,拱手道:“杜守备,哎呀,原来于老先生也来了,下人当真是没长眼睛,竟然都没给本官通传,当真是该死的很!” 杜如虎与于何赶忙站起身来,躬身行礼,杜如虎道:“吕大人,于老先生今天来乃是将主爷在信里面特别叮嘱过的。” “哦?”吕伯奇点了点头:“这么说来你们都知道了?“ “是增练四个歩队的事情吗?”杜如虎问道:“将主爷已经把事情原委在信里和我们说清楚了,说让我们都听吕大人吩咐,一定要把这差使办好了!” 听杜如虎这般说,吕伯奇的口中满是苦涩,他心中暗忖:“都听我吩咐?一定要把差使给办好了?可我这儿一没钱c二没粮食,洪制军就丢给我一张免去历年所欠粮税,准以劝捐各州缙绅所得钱粮编练一营团练以卫乡里的公文,可要是那些缙绅肯捐出钱粮练团,又何必拖欠那么多粮税呢?刘成呀刘成,你这是把我往火坑里推呀!” 吕伯奇强压下心中的苦涩,强笑道:“练兵就要钱粮,可是我这兵备道衙门里面也没有多少钱粮,不知道两位有什么法子?” 杜如虎摇了摇头:“末将是武臣,哪里有法子弄到钱粮来!” 吕伯奇将目光转向了于何,笑道:“本官久闻于老先生乃是商贾出身,生财有道,可否有一二教我?“ “吕大人说笑了!”于何笑道:“在下自从跟随了刘将军以来,早就不在经商,只是为刘大人打理家事,这等军国大事,如何敢妄语。”他这话倒也不算撒谎,无论是厘金c商税c工厂c与蒙古的各项贸易,都是记在刘成的名下,由于何这个大管家整理成账目,要说打理的都是刘成的家事,也不算错。(未完待续。)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四章 释放 “咳咳!”吕伯奇见于何将事情一股脑儿推得个一干二净,也只得把话敞开来说了:“于老先生,你这话可就说的不是了,大家都是长眼睛的,朝邑那边的厘金c往来的商旅缴的租税c还有那成排的工坊,可都是在您手上,怎的说是没钱?” 于何却不着慌,笑道:“大人,您这就说的差了。一不错小人受刘大人看重,将这征收厘金c集市与工坊的管理交在小人手上,可刘大人领军出征,那两千多人人吃马嚼哪样不要钱,都靠这厘金的支出。至于其他虽有些许收入,但请恕小人说句无礼的话,这不是吕大人该问的。” 被于何这一介草民直斥,吕伯奇的额头上的一根青筋一跳,他强自压下胸中的怒气,沉声道:“哦,本官哪句话说的不是了,倒想听于老先生讲讲?” “大人,这厘金乃是朝廷的租税,入的并非刘大人的私囊,是用来供养朝廷的军旅,若是有一二剩余的,吕大人若是要从这块上支取些钱粮来周转一番,倒也是应有之事。可工坊乃是刘大人的私产,集市的土地也是刘大人体己,向往来商旅征收的租金也是进得大人的私囊。刘大人乃是武臣,从自己的私囊里拿钱出来给新编的团练饷,要是让哪个都老爷抓住把柄,参上一本只怕吕大人您也脱不了干系吧?“ “这——”吕伯奇顿时哑然,按照当时的政治惯例,官绅自己掏腰包起团无所谓,但是掌兵的武臣掏钱去给团练饷就是另外一回事了。说句极端点的话,天子对武臣们克扣军饷c中饱私囊还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武人嘛,没有读过圣人书,也不太知道礼义廉耻,要让他们关键时候肯卖命,平时有些事情就不能太认真。但要是某位总兵c参将从自家腰包掏银子给士卒饷。俗话说“吃谁的饷,听谁的号令”,丘八太爷可不懂那么多大道理,这岂不是收买人心图谋不轨?当然也有可能是这位大人忧心国事。破家为国,不过天子可不敢把自家的江山的安稳寄托在臣子的良心现上,还是先夺了兵权为上。 “那,那这厘金可否还有剩余?”吕伯奇抱着万一的希望问道。 “有!”于何从怀中取出一本账薄来,翻开到其中一页对吕伯奇道:“现在还有七千四百两的余额。不过刘大人在外边打仗,随时都要用钱,吕大人您要是要支取也不是不可以,不过必须先亲笔签一张借条给小人,刘大人怪罪下来小人也有个交代的。一” “这个——”吕伯奇的眼前浮现出刘成那张皮笑肉不笑的脸来,胸中的那股子勇气立刻就没了,他叹了口气道:“既然如此,那还是莫要支取了,误了刘大人的公事,本官也担待不起。” 杜如虎也不是傻子。吕伯奇与于何两人方才唇枪舌剑,斗得不可开交,他一个武人也不好插嘴,现在吕伯奇服了软,他才有机会说话:“吕大人,洪制军不是已经将同州c华州c鄜州c耀州这几个州郡所拖欠的租税都拿出来作为编练新军的花费了吗?莫不是这些州郡的租税都交齐了?“ “怎么可能!”吕伯奇苦笑了一声:“这陕西本就是土地贫瘠,便是太平年景,一年下来的钱粮能收个七八成也就是不错了,更何况这几年不是打仗就是天灾,又有辽饷。就是我呆过的鄜州,下面哪个县每年不拖欠个几千两银子的钱粮?其他州县虽然我没查过,但估计也差不多。“ “既然有拖欠的钱粮,那岂不是好事?”杜如虎讶异的问道:“只需按图寻机。一一清查不就可以了吗?” “天下间哪有这么简单的事情。“吕伯奇一肚子的怨气总算是有了一个泄的出口:”这钱粮哪里是一般人能够欠的起的?要么是朝里有人的缙绅,要么是有宗族家丁的土豪,要是那么容易把钱粮征上来,又怎么会拖到今日?不说别的,他们在州县里面都有人,今天去查钱粮条子。明天他们就都知道了,洪制军这是把我往火坑里推呀!“说到这里,吕伯奇就好像浑身的骨头都被抽掉了一般,整个人瘫软在椅子里,用双手捂住自己的脸哀叹起来。杜如虎看他这幅样子,也不知道是该如何是好。 “吕大人,吕大人!”于何站起身来,叫了吕伯奇两声,看对方依旧是一副半死人的模样,连手都不愿意离开脸,只得凑到对方耳边低声道:“其实刘大人已经有了对策,您要是愿意肯干,不但钱粮能征收上来,兵能练成,说不定您还能再继续高升呢!” “刘大人有对策?”听到这里,吕伯奇的手从脸上下来了:“你不会是骗我吧?” “吕大人,您可是朝廷命官,我不过是一介草民,如何敢骗您?您要是不信,我可以把刘大人的法子说给您听听不就都清楚了?”于何见吕伯奇没有表示反对,就在对方耳边低声说了起来,随着他的叙述吕伯奇的脸上阴晴不定,突然跳了起来,连连摆手道:“这如何可以?你这是要害我呀!“ 于何脸上的笑容立刻就没有了:“吕大人,您这话可就差了,我方才说的句句都是刘大人的叮嘱。一刘大人待您如何,您是清楚的,他会害您吗?” 听于何提到了刘成,吕伯奇的声调一下子低了下来:“刘大人自然是不会害我,只是——” “吕大人要是觉得这事情不妥当那也无妨!”于何笑道:“这么重大的事情,大人自然要好生斟酌一番。不过刘大人在信里也叮嘱过小人了,鞑酋插汗入侵河套,洪制军对于流贼自然是要放松一些了,让我等顾好自家基业。杜守备,刘大人在信里是这么写的吧?”他最后一句话却是对杜如虎说的。 “正是!”杜如虎记得在信中的确有这一句,赶忙答道:“吕大人,将主的确在信中有说到过,让我加紧修建工事,囤积粮食,以备流贼!” 吕伯奇听到这里,如何不知道于何这句话的意思,刘成分明是告诉手下。假如吕伯奇不按照他说的筹到钱粮募集新军的话,那就把自家的地盘顾好就是了,其他就不必管了。吕伯奇想起不久前被李自成袭破鄜州城,自己和马子怡两人被关在笼子里饿着肚子等粥吃的往事。不由得打了个寒颤。他正想说话,于何却拍了下自己的脑袋,骂道:“瞧这记性,小人还有一件事情忘了说,大人在信里还说。如果流贼势大,吕大人可以来渡口这边,这里应该比较安全。” 听到于何这么说,吕伯奇不禁有些啼笑皆非,若是像刘成说的跑到渡口那边去的确是安全了,可不战而丢掉所守州县,自己的前程肯定是没了,说不定还要吃牢狱之灾,与死于流贼之手也说不清哪个好,哪个坏了。不过这反倒让他下了决心。反正最坏也不过如此了,不如按照刘成的法子博上一搏,说不定还能从中杀出一条生路来。 “既然如此,那本官也只有放手一搏了,你回去便依照刘大人所说的做吧!”说到这里,吕伯奇的声音突然变得小了起来:“不过你做事须得小心,不可让第三者知道,否则本官是不认的!” “大人请放心,小人明白!” 于何与杜如虎两人拜别了吕伯奇,刚刚出了衙门。杜如虎便问道:“于先生,你方才与吕大人都打着什么哑谜,我怎的一个字都听不懂呀?” “不明白?不明白就对了!”于何笑道,他看了看杜如虎。压低声音说:“大人寄回来的一共有两封信,除了你我都看到的一封还有一封是专门给我的。杜老你莫要生气,并非大人信不过你,而是这等事少一个人知道就少一分泄漏的危险,该知道的时候我一定回告诉你。“ “嗯!”杜如虎压下心中的不快,点了点头。他本能的感觉到在刘成的那封不为自己所知的那封信下面隐藏着一个阴谋。但他并没有开口询问,因为他很清楚有些事情自己还是不知道的好。 朝邑,码头。 “下一个,下一个!”看守一边用木勺用力敲打着木桶,一边不耐烦的叫喊道,李自成捧着木碗走到面前,看守在木碗里打上一勺稀粥,又从一旁的箩筐里拿出两个杂粮馍馍。李自成默默的捧着木碗和馍馍走到一旁,埋头吃了起来。相比起几个月前那个野心勃勃的流贼领,他几乎变了一个人。被剃得精光的头皮已经长出了短短的一层头,全身上下除了腰间缠了一块破布都着,从头到脚都沾满了煤灰,漆黑漆黑的,只有眼睛偶尔露出一点白色。这是苦役的结果——高炉就好像一头不知道餍足的怪物,每天都要吞下数以百石计的焦炭和铁矿石,这些都是通过水路运到这里,而且黄河一旦封冻,水路就会断绝,而高炉是不可以停产的。因此码头正在加紧囤积封冻季节所需要的铁矿石和煤炭,这些沉重的货物都必须从船上卸到栈桥,然后再运到仓库,最桀骜不驯的犯人就被派到这里来忍受折磨。 李自成吃的并不快,沉重的苦役,粗陋的食物,都消耗了他原本十分旺盛的精力,实际上刘成根本没有特别叮嘱过看守要专门虐待他——每天六个时辰的重体力劳动已经足够了,即使是最健壮的小伙子,在这里也很难支撑过半年,逃走是不可能的,戴着十二斤的脚镣跳进入冬的黄河水里,还要潜泳个四五里逃出快船的追击,这已经出了人类的范畴了。 正如世间万物都有结束一样,李自成终于吃完了自己的晚饭,他有些恋恋不舍看着粥碗,决定将上面的残余的那点粥汤给舔干净,突然看到自己面前出现了一双皮面官靴。李自成惊讶的抬起头,正好看到于何站在自己面前,正笑嘻嘻的看着自己。 “来人,把这个人的脚镣去了,让他跟我走!”于何的声音并不大,但充满着上位者的矜持。 “于老先生!”看守气喘吁吁的跑了过来:“这个犯人乃是上头叮嘱要严加看守的重犯,您看是不是——” “无妨,我这里有大人的军令!”于何从怀中取出一面令牌在看守面前亮了一下,问道:“没有问题了吧?” “没有问题,没有问题!”那看守那张胖脸上已经笑得满是褶子了,他弯下腰用殷勤的声音低声道:“于先生,这厮凶狠异常,刚来的时候还打伤过人,要不这脚镣就先别去了吧?“ “凶狠异常?”于何笑了起来:“无妨,在你这里干了几个月下来,就是只老虎也成病猫了,哪里还能伤人,再说我身边这几个护卫也还过得去,快将他脚镣去了。” “是,是!”看守赶忙哈了哈腰,从腰间取出一把钥匙,弯腰将李自成脚上的镣铐打开。李自成动了动腿脚,仿佛是在体会重新得到自由的感觉,突然,他飞起一脚,便将那看守踹了个跟头。 “哎呦!”看守一声惨叫,于何带来的两个护卫赶忙上前,一人将于何挡在身后,一人拔出腰刀上前,看他手脚迅捷,动作又有章法,显然是个练家子,李自成右脚一挑,便将地上的脚镣挑在手里,准备与来人厮杀。 “罢了!”于何喝住手下,对李自成道:“李头领,你是个豪杰,莫要与这等小人物一般见识,我受刘大人之令,找你有事,你莫要让我为难!“ 李自成冷哼了一声,将手中的脚镣往地上一丢:“刘成他在哪里?” “你随我来!”于何笑着转过身,伸手做了个邀请的手势,李自成也不多说,便跟在后面。一行人穿过码头区,上了马车,走了约莫一顿饭的功夫,马车停了下来。两人下得车来,眼前却是一间位于河边的宅院,约有两重院落,虽然不甚华丽也颇为精致,像是大户人家在外的别院。(未完待续。)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五章 为王前驱 “来人,替李头领沐浴更衣!“于何笑着吩咐道,两个青衣童仆上前将李自成引领到左侧的厢房之中,里面早有准备好的盛满热水的木桶和皂胰子,李自成满身煤灰,换了四五桶水,方才干净下来。一童仆替其换上衣衫,又有大夫替其脚上的伤口上了药,一切处置停当了方才请其上得正堂,屋内早已摆好了一桌酒席,于何笑着拱手道:”李头领现在感觉好多了吧?“ “刘成呢?“李自成却不答话,径直问道。 “我家大人正在宁夏统兵与套虏鏖战,无法脱身!” 李自成听了也不多话,径直在桌旁坐下吃了起来,于何也不着恼,也在桌旁坐下,随便夹了几筷子作陪。李自成吃了一会儿,突然问道:“为何无酒?” 于何笑道:“李头领这些日子饭食粗粝了些,只怕饮酒伤了肠胃,是以在下就未曾准备。您若是想饮酒,待将养些时日,肠胃好了在下一定准备好酒相请。” “将养些时日?”李自成冷笑了一声,突然将手中筷子往桌上一拍,问道:“说罢,到底那刘成打了什么鬼主意?” “不急,李头领还是再用些,吃饱了再说不迟!“ “哼!若是不知道你们肚子里打的什么鬼主意,我如何吃的下去?“李自成冷笑道:”快说快说!“ “既然如此,那在下也只好却之不恭了!”说到这里,于何做了个手势,屋内侍候的几个婢女仆人都退了下去,屋内除去屋角的两个护卫外,便只剩下李自成与于何二人。 “其实我家大人只是要李头领做一件事情,那就是和过去一般。” “和过去一般?”李自成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问道:“你知道我过去是做什么的吗?” “李头领过去杀官造反,是做没本钱的买卖的!” “你知道就好!”李自成冷笑道:“那刘成为何要放我走,难道他不怕我再招兵买马,起兵杀了他?“ “李头领。“于何的声音并不大。但语调却十分平稳,显得极有自信:”就凭你,我家大人是不怕的!“ “你——”李自成闻言大怒,获得一下从椅子上站起身来。一一双眼睛就如同要喷出火来一般,死死的盯着于何,而于何却依旧坐在椅子上,平静的看着对方,嘴角含笑。李自成看在眼里。那个在院中一边吃鹿肉,一边冷笑着看着自己的将军的影子仿佛与眼前这个文士重合了起来,一瞬间他觉得仿佛刘成就坐在自己面前,冷笑着看着自己,他本能的向后退了一步,做出戒备的姿势。 “李头领你何必如此,你我还是坐下说话比较好!“ 李自成看了看背后已经手按刀柄的护卫,悻悻然的重新坐了下来:“你与我说这些,也不怕被旁人听到前往告?” “告?”于何笑道:“这两人是蒙古人,只会听说几句简单的汉话。如何告?李头领,你觉得我家大人的建议如何?” “建议?你认为我现在还有资格拒绝吗?“李自成苦笑了起来:“说吧,刘成到底希望我做什么?” “很简单,你可以在苦役犯里挑二十个人,还可以得到必要的武器,然后你们会得到一个机会逃走。”说到这里,于何的声音变得阴沉了起来:“不过你必须按照我家大人的命令从事,干掉他要你干掉的人。” “刘成要我在流贼里当卧底?”李自成的脸色一下子变得阴沉起来,显然这与他素来的道德观有着极大的冲突。 “你猜错了!”于何笑道:“我家大人说了,你是个讲义气的人。逼你去做这些你不愿意的事情只会把事情搞砸了。李头领你放心,我家主人要你杀的是缙绅。” “缙绅?”李自成不由得吃了一惊:“你家大人不是官军吗?为何要杀缙绅?” “呵呵!”于何笑了起来,他没有回答李自成的问题:“干还是不干?” 李自成没有说话,他沉默了好一会儿。突然问道:“刘成他不怕我向官府告吗?要是我逃走呢?“ “告?”于何笑了起来:“你觉得哪个官儿会相信你的话?我家大人可是堂堂的二品大员,延绥镇副总兵!杀掉的流贼成千上万,一句贼人怀恨在心,攀诬大臣便驳回去了。至于逃走嘛,那是你不识抬举,我家大人俘虏的流贼头目又不只是你一个。最多再找一个就是了,只不过下次你被抓到就没有这种运气了!”说到最后,于何的声音里已经满是阴森的杀气。一李自成想起那几个月在码头的苦役生活,又想起高炉口奔涌而出的铁流,不由得打了个寒颤,他当年起兵造反对于生死之事倒也看的淡了,可这种苦役却是生不如死。他低下头,问道:“假如我把刘大人的差事办的好好的,会有什么好处。” “一个千总!“于何低声道:”如果你想从军的话,如果你不想干这行了也可以,可以领五百两银子去南方,我家大人可以给你安排个不错的营生。“ “好,我答应!”李自成抬起头,低声问道:“什么时候放我走?” “不急!”于何笑道:“你先在这里休息几日,把身子骨养好了再说吧!” 环县,三边总督行辕。 刘国能坐在行辕大门内侧的厢房内,等候着三边总督洪承畴的传见。这个绰号“闯塌天”的流贼领是李自成的老乡,也是延安人。崇祯初年,陕西大旱,他迫于饥寒揭竿而起,凭借自己的武勇很快在群贼中脱颖而出,三年神一魁c不沾泥受抚后,他也随之受抚,其后贺人龙使计杀了神一魁c不沾泥二人,群贼复起,他也跟着举兵起事,不久前刘成领兵杀革里眼c生俘老回回,洪承畴放出告示,招抚除去曹操罗汝才与一只虎李过之外的其他流贼,他也就随之求抚。不难看出,此人虽然不乏勇力。但却没有什么远大的目标,远不如李自成c曹操c甚至老回回之流,一旦形势不利,官府开出不错的条件。刘国能就想着招安做官。此时的他坐在板凳上,心情矛盾复杂,即害怕洪承畴故技重施,使计要自己的脑袋;又对招安的未来满是憧憬。 “传闯塌天刘国能进来!” 从门外传来高亢的传令声,刘国能浑身一颤。从板凳上跳了起来,走到门口又停下脚步,小心的又整理了一遍自己的衣冠,唯恐有什么不妥当的地方,待会失仪。然后刘国能才踉跄的朝二门去了,二门前当值的亲卫拦住他,一个校尉将其上下打量了一会,问道:“你便是闯塌天了?” “正是小人!”刘国能低声答道,不知道为什么,他平日里的勇气此时都消失了。连说话的声音都有几分颤抖。 “身上可有兵器?” 刘国能赶忙将腰间的佩刀取下,又将靴筒里的匕也交了出来。那校尉收下兵器又让人将其全身上下摸索了一番,方才放其进去。二门里边是一道朱红色的油漆屏风,打开来便是一道门,这就是所谓的仪门,又称恒门,汉代府县治所两旁各筑一桓,后二桓之间加木为门,曰桓门。宋避钦宗名讳,改为仪门。即礼仪之门。明清衙署第二重门通称仪门,是主事官员迎送宾客的地方。《明会典官员礼》记载:除却新官到任,或者喜庆大典c皇帝临幸,上司前来c宣读诏旨或举行重大祭祀典礼活动时。仪门都是不开的,人员出入都是东侧的便门。这仪门平日里都是不开的,但现在这里成了洪承畴的行辕,须得迎送巡抚和几个重要将领,这仪门方才打开了。刘国能本是一介流贼,哪里知道这么多规矩。眼看着门开着便直冲着走了过去。后面的校尉见了赶忙追了上去,一把将其拉到旁边,喝道:“过来!你是什么东西,也敢走这里!”说罢将其用力一推,指着东侧的便门喝道:“从哪里走!” 刘国能哪里敢出言争辩,低下头踉踉跄跄的进了门,穿过阶下的两行侍卫,来到堂前,由中军将其带进大堂,赶忙在洪承畴面前跪下,头也不敢抬,赶忙磕了几下狠得:“罪人刘国能参见制军大人!” 堂上的洪承畴冷冷的看着跪在地上的刘国能,过了好一会儿方才沉声问道:“你便是闯塌天刘国能吗?” “回大人,正是小人!”刘国能跪在地上,心跳的与擂鼓一般,他不敢抬起头来,只敢用眼角的余光四处乱看,当他现总督大人身后的屏风镂空底部后面并没有像戏文里面说的“隐藏五百刀斧手”,不由得松了口气,看来自己这条姓名算是保住了。 “本官听说你与那曹操乃是结义兄弟,不知是真是假?” “回大人,小人的确曾与那曹操结为兄弟。” “哦?”洪承畴点了点头:“那曹操现在何处?” 听到洪承畴问道这里,刘国能心知已经问道要紧处了,自己的性命与前程皆维系于此,赶忙小心答道:“回大人,那曹操与李过得知大人出招抚的告示后,本拔营往西北去了,可走了没几日这二贼又领兵回来了,放话出来说鞑子大举进犯,攻破了边墙,有七八万骑,官军在这里长不了,要大伙合兵一处,往东去山西!” “哼!”洪承畴冷哼了一声,脸色如铁。曹操的行动正好戳中他的心病,正如曹操所说的,林丹汗的入侵极大的分散了洪承畴的注意力,迫使他把手下最得力的将领调走,更要紧的是,就连洪承畴本人在也不可能在这里长时间耽搁下去了。 “那你为何不随你义兄弟去山西?”洪承畴冷笑道。 刘国能赶忙又磕了个头,小心的答道:“愚民陷不义数载,罪孽甚多,岂敢再造杀孽?今日赖大人宽宏方能湔洗更生。愿悉众入军籍,身隶麾下尽死力。“ 洪承畴打量着地上的刘国能,没有立刻做出回答,对方先前的回答给出了为何只有少数几股流贼就抚的原因——林丹汗不恰当的入侵改变了官军与流贼间的实力对比,只有在官军占据绝对优势的情况下招抚政策才是可行的。在就抚的几股流贼中c声名最盛c带来的兵马最多的就是这个刘国能了,无论是为了“千金买马骨“还是为了让其更加卖力,给予其相当的好处都是必须的。想到这里,洪承畴温声道:”刘国能,你起身来!“ “多谢大人!”刘国能听到这里,心中不由得暗喜,他又磕了个头,站起身来,微微躬着身体。 “本官看你本来也是好人家的子弟,一时让坏人迷了心肠方才从贼。”洪承畴捻了下颔下的胡须微微一笑:“朝廷一向对尔等有宽宥之心,只要你今后洗心革面,着实为朝廷效力,朝廷自然就会重用你。你那些跟随曹贼的同伴以为插汗入寇便会改变什么,当真是可笑得很。要知道顺逆之势,乃天地之道,又岂是些许套虏便能改变的吗?他或许能逃得一时,但早晚会落入罗网,插翅难飞,悬东市之时,悔之晚矣呀!“ 对于洪承畴说的那些话,刘国能只能听得个“朝廷会重用你”,其余不过是四五成,他赶忙跪下磕了个头道:“多谢大人栽培!” “刘国能,你麾下有多少兵马?” 刘国能听到这里,心知戏肉到了,赶忙禀告道:“禀告大人,小人手下有骑队两百余人,精壮歩队三百人!” “嗯,那本官就以你为守备,隶属本督标营,率领所部为前锋,追击曹c李二贼。” “多谢大人!” 曹操与李过回到环县后,就将林丹汗入侵宁夏的消息放了出去,借机拉拢了几股流贼,加起来也有万余人,便合并一处向东,越过太白山脉,进入了榆林镇的地界,这里堡寨林立c边墙连亘,自古便是中原王朝抵御北方游牧民族入侵的前沿阵地。曹操不敢骚扰当地,过了太白山后不久就折转向东南,沿着洛水进入了延安府的地界,准备按照李过的建议到了甘泉后向东,在孟门处渡过黄河进入山西。为了避免与沿途的边军生冲突,曹操选择了一条很少有人走的小路,一路都是荒坡野岭,十分艰险,常常一天下来也看不到一处人烟,是以他们的行动也不容易被官军现。(未完待续。)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六章 失利 本来依照李过的意思,农民军应当不管白天黑夜,全力向东,只在必要的时候进食休息,直到进入山西境内方可扎营休整。一因为农民军的行踪不可能瞒官军太久,只要洪承畴在地图上将农民军的行踪稍一标记,就能判断出他们前往山西的意图。那时洪承畴必然会飞檄传书,让山西的官军戒备,甚至依河而守,迫使农民军付出惨重的代价。但是农民军复杂的成分使得其无法依照李过的要求行事,只走了两三天,各营就拉开了距离,最前面的甚至拉开后面的有一天的路程,即使是平日里素来以要求严格的李过营里也少了百余人,有掉队的,也有熬不住苦逃走的,这也激起了各营之间的矛盾。 这天傍晚,李过已经赶到距离甘泉城三十里的地方,已近黄昏。他指挥部下在一处谷地避风处扎营休息,此时已经是崇祯五年的十一月了,从蒙古高原上吹来的寒风如同利刃一般,刮在人的脸上生疼生疼的。人们围坐在火堆旁,等待着铁锅里的汤烧热了,皮囊中的干粮又干又硬,若是没有一口热汤,实在是下不了口。 李过蹲在火堆旁,火光照在他的脸上,给这个青年的脸庞镀上了一层青铜色的光泽,相比起一个多月前,他又瘦了几分,脸部轮廓的线条显得更为尖利,严酷的战争生活就好像一柄铁锤狠狠的敲击着他,将他身上的软弱c犹豫和惊惶一点一点的去除掉,只留下如钢铁一般的身体与意志。从路上偶遇的两个樵夫口中,他已经知道甘泉县城里面只有两百守兵,大部分官军都在北面的延安府城。他打算让部下休息到两更时分出,赶在天明时打守军一个出其不意,攻占县城以补足军粮。 人们在吃了点东西后,纷纷裹紧身上的披风躺在干草或者别的什么东西上睡去,骑兵将缰绳拴在自己的胳膊上,让马儿吃草。只有各队的火头军还没有睡,他们在忙碌着砍柴c打水。准备热饭,好让两更起身的突袭者吃一顿热乎的有力气攻城。 与自己的部下不同的是,李过并没有睡,他没造反前曾经去过甘泉县城。便在火堆前按照自己的记忆画着县城的地图,想着自己明早的计划有没有什么差错。这时李过耳边传来一阵人声,李过站起身来,回头一看却是曹操过来了。 “大头领!”李过有些诧异的拱了拱手,在他的印象中曹操是一个很讲究享受的人。这个时候应该在温暖的帐篷里呼呼大睡的,怎么跑自己这里来了。 “李家兄弟!”曹操做了个手势,几个随从走开了几步,独自一人朝李过这边走了过来:“我听说你明早要打甘泉城?” “嗯!”李过点了点头:“粮食不多了,我打算打点粮食。” “城里有多少守兵?” “我路上遇到两个樵夫,大概有四百人吧,大队官兵在延安府那边!” 曹操点了点头,指着不远处的一个小土丘道:“来,李家兄弟,我们去那上边说话!” 李过见状。明白曹操有什么不想让第三者听到的话要与自己说,便点了点头,跟着曹操上了土丘。曹操看了看四下无人,低声道:“李兄弟,我打算分兵。” “分兵?”李过闻言一愣,随即问道:“为何要分兵?” “大伙儿有的快c有的慢,拉开有三十多里,有人说怪话,还不如分开的好!”曹操笑了笑:“李兄弟,我知道你是好心。可人有贤有愚,十个指头还不一般长短呢,人家未必领你的情呀!” 李过没有说话,他也有听到些许风言风语。只是没有将其放到心上,以为自己的做法天公地道,待到过了黄河,到了山西,摆脱了山西官军的追击,众人自然就会明白自己的苦心。可是看到曹操夜里跑到自己这里来。显然要散伙已经是定局了。 “分兵,那要怎么分?”过了半响,李过低声问道。 “李家兄弟,你放心,咱们两个是一套车上的驴子,分不开的!”曹操亲热的拍了拍李过的肩膀,笑道:“其实分兵也不是坏事,那些不识好歹的就让他们散伙,咱们过了黄河,招兵旗一竖,自然有大把穷汉来投,让他们在陕西和姓洪的打交道去。朝廷的官儿就和乡下人扫雪一般,就顾着自家的庭院,把自家扫干净了隔壁的一根指头都懒得动,咱们过了黄河,姓洪的才不会来惹咱们呢!” “大头领说的是!”李过勉强的笑了笑,他很清楚曹操说的不错,当时明朝各地官员说得好听是守土有责,说的难听就是各人自扫门前雪。不管他人瓦上霜。 一洪承畴这个三边总督除非加上都督秦晋两省军务,否则他才不会管这个闲事。只是如此一来,那些与自己分兵的杆子就成为吸引官军的饵食了。 曹操见李过已经同意,便自顾着往丘下走去,可他走了几步突然现李过没有跟上来,回头一看李过却还站在丘顶上没动,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曹操是何等机灵的,早已猜出了六七分李过的心思,便笑着走了过去,拍了拍对方的肩膀:“咋了,还在想着明天攻城的事?要不我借你三百兵?” “多谢大头领,不必了!”李过尴尬的笑道:“我打算让人乔装成早上进城的百姓混进去,大头领的精兵不熟悉,反倒不方便。” “俺就知道你有法子!”曹操快活的笑了起来,突然压低声音道:“李兄弟,我知道你心好,可是这年头光心好还不够,小心帮了别人没成连自己都给栽进去了!” 次日,甘泉县城。 天色还没有完全亮,灰蒙蒙的,城门内的甬道里,守门的士卒有一下没一下的打着盹,旁边的火堆已经烧得差不多了,只留下一点白色的炭灰,散出若有若无的一点热气。城门外已经有百多个等待入城的百姓,他们当中绝大多数都是进城出售蔬菜的近郊农民,人们成群的聚成团。蜷缩着身子,等待着开城的时间。 李过将肩膀上的扁担放在地上,像当时北方农民习惯的那样将手塞进棉袄的袖筒里以避免清晨的寒风。在他的身旁还有十来个打扮成当地农民的手下,他们有的拿着挑着柴担。有的赶着装满萝卜与白菜的小车,这对于他们来说很简单,因为他们当中的绝大多数人在造反之前都是农民,而且多半是米脂人,两地口音相差无几。即使开口也不用担心被人现。 李过细心的观察着城门附近的情况,战争已经被这里留下了无法磨灭的痕迹:城门上的弹痕c城楼上新近修补的女墙c已经刚刚被清理过的护城壕。他更加坚定了用计破城的决心——即使城内的守兵不过几百人,但加上城内的丁壮足以抵挡上万农民军的围攻。 李过正想着心事,城门内传来一阵鼓声,要进城的百姓们纷纷站起身来,拥挤到城门前等待开门。李过也站起身来,向手下使了个眼色,又从怀中取出一条白布,绑在自己的胳膊上,向人群里面挤去。其他人也仿效李过的样子。在胳膊系上白布。 城门被打开了,随即吊桥也放了下来,几个还有些睡眼迷惺的官兵走了出来,要进城的百姓还是拥挤着走过吊桥,李过低下头,尽量不引人注意的随着人流往里面挤去。眼看他就要混进城了,突然耳边传来一声冷喝:“且慢,你,你站住!” 李过回过头,正好看到一个脸上带着一道刀疤的把总指着自己。他只得装出一副茫然不知所措的模样,指着自己的鼻子问道:“大人您叫我?” “对,就是叫你!”把总冷笑了一声,指着李过胳膊上的白布条问道:“你这是干嘛?” “这。这是小人家里死了人,戴的孝!”李过灵机一动,赶忙答道。 “戴孝?”那把总冷笑了一声,突然指着后面的人群喝道:“那他们家里都死了人吗?” 李过回头一看,原来自己那十几个手下下意识的挤到一起去了,十几个胳膊上都绑着白布条的精壮汉子站在一起。显眼的很。还没等李过想出对策来,便听到有人高声喊道:“城破了!”原来是有人耐不住性子,索性硬攻了,李过见状也只得从柴堆里拔出佩刀,与那把总厮杀起来。 李过本想三下五除二收拾了眼前的对手,好想法子指挥手下出信号,控制城门。却不想那把总却是个硬手,杀了四五个回合也拿他不下,眼见得四周围拢过来的官兵越来越多,只得买了个破绽,转身就走。那把总早已手脚酸麻,也不敢追的更紧,只敢站在原地招呼手下追击。 李过领着手下退出城来,一清点人数才现少了三四个,应该是方才陷在城里了,眼见得城楼上守兵探出头来,心知马上就要射箭下来,只得带着手下赶快退走,他们将手臂上的白布扯了去,与四处逃跑的进城百姓们混在一起,城楼上的明军一时间也不知道该射哪个。一行人跑了不远,便遇上了接应的人马,一个士兵气哼哼的骂道:“好生奇怪,这守城的官兵怎的这么精细,倒像是对咱们常用的法子一清二楚似的!” 旁人也符合着骂了几句,突然一个声音的说道:“说来倒也奇怪,那个守城的把总我好像认识!” “认识?”李过的注意力被吸引了过去,他转过身来问道:“谁,谁说自己认得那个把总的?” “是我!”一个黑脸汉子举手答道:“是闯塌天手下一个小头目,好像是闯塌天的一个远方侄儿,平日最是好赌,赌品又忒差,有次还和我为了几两银子动了手,那厮武艺不错,脸上有道刀疤,就离左眼差一点,一起火就活像是多了一只眼睛,绰号‘三只眼’,所以我一直记得。” 李过回忆了一会,果然那把总与手下说的差不多,他虽然知道刘国能已经投降洪承畴了,可按照常理刘国能应该还在后方数十里的地方,心中不由得生出一股疑问来:“如果这是真的,那刘国能怎么会跑到甘泉来了呢?“ 正如一句古老的谚语说的:“战争中总是充满了各种各样的意外。”一件完全在李过预料之外的事情生了。刚刚被洪承畴委任为守备的刘国能急欲在上司面前表现出自己的忠心和能力,因此他十分卖力的赶在所有官军的前面,还在几次与农民军末尾的几次接触战中小有斩获,洪承畴也以此为由将他的本官提升了一阶,这就让刘国能“立功保国”的心思越炽热了。相比起官军来,刘国能对农民军的行军习惯和作战规律要了解得多,因此当他现农民军越过太白山脉,进入榆林镇的地界后,就推断出曹操与李过不会继续向北,而是折转向南,而走官道在李过之前一天赶到了甘泉镇,而那两个樵夫根本不知道这一点,自然李过也不知道,而守门的正好是刘国能的手下,便识破了李过想要骗城的计策。 甘泉城,县衙,刑房。 “说,你们头领是谁?”狱卒用力抖了一下手中的皮鞭,好甩落上面的滑腻的鲜血。在他面前绑在架子上的男人已经遍体鳞伤,几乎成了一个血人。 “停一下!”上的刘国能沉声道,他转过身一旁的县令笑着解释道:“大人,打死了就不好了!” “刘守备对朝廷的赤胆忠心本官今天是亲眼所见呀!”县令笑着捋了捋颔下的胡须:“今日若非大人手下眼利,只怕这城中数千百姓就都落入流贼的手中了。” “不敢!”刘国能谦恭的欠了欠身子:“这不过是小人仰仗洪大人c朝廷的洪福而已。” “呵呵!”县令笑了起来:“刘守备过谦了!本官也见过几路官军的,但像刘守备这么卖力气的,还是头一遭呀!”(未完待续。)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七章 纵贼 “大人过赞了!“ 县令对于刘国能的态度十分满意,他站起身来,向屋外走去,刘国能赶忙跟了上去。县令低咳了一声,问道:“刘守备,你觉得应当如何对付这股流贼呢?” “末将以为应当尽快的禀告洪制军!”刘国能小心的答道:“据末将猜测,这股流贼应当是前锋,大股流贼还在后面。请大人让城内壮丁上城,我手下将士养精蓄锐,若是贼人来攻便由大人抵挡,待贼人疲敝后再杀他个出其不意!”说完后,刘国能惴惴不安的看着县令,唯恐对方不肯采纳自己的建议。 “好,好!”约莫过了半响,县令突然笑道:“便依刘大人,本官马上就去让各户民众守城,破贼之事就劳烦刘大人了!“ 刘国能听到县令应允,才松了口气,赶忙躬身行礼道:“那就多谢大人了!“ 刚刚送了县令走了,刑房里面跑出一个狱卒向他禀告道:“大人,这贼的领是李过!” “一只虎!”刘国能笑了起来:“好,老子这次就要扒了你这身虎皮穿穿!” 在县令的命令下,丁壮立即被动员了起来,城内的缙绅无论是情愿还是不情愿,都拿出了粮食和银钱作为奖赏,还免去了一部分穷人的债务,他们很清楚如果流贼破城,不但钱财粮食保不住,就连身家性命也会不保。而城内的丁壮们在吃了一顿饱饭后,也纷纷被本城的守兵赶上了城头。不过所有人都以妒忌的眼神看着在东门旁围坐在七八口大锅旁的援兵们,在大锅里面放着几口刚刚杀好的猪羊,这些是用来犒赏他们的。刘国能投降官府的时候将大部分老弱都遣散了,留下来的虽然只有五百人,但都是使惯了的精悍之士,个个都上过阵杀过人,当了官军后甲仗也配的齐全。因此刘国能虽然知道李过c曹操的兵力数倍于自己,但也颇有自信坚持到洪承畴的大军赶到。 城外,李过与曹操站在小丘上。成群的流贼推着拆毁附近的村落得到的木材制造的攻城器械向城墙前进。 “你当真要攻这甘泉城?”曹操问道。 “嗯!”李过点了点头:“刘国能这狗崽子在城内,他对我们的情况太了解了,若是让他活在世上,必为大害!” “还有呢?” 李过稍微犹豫了会。一低声答道:“打破城可以弄到粮食,去了山西你我人生地不熟,要是军中没有粮食,就连点周转的余地都没有了。“ “这话倒是不错!”曹操点了点头,笑道:“不过刘国能这小子是个敢拼命的。可不能小看他了,这样吧你领兵攻城,我盯着城门,免得这小子又玩出什么花样来!” “也好!“李过点了点头,便打马向县城那边去了,而曹操笑了笑,也下了土丘朝自己的人马去了。 黄河c孟门。 夕阳西下,照在河面上,泛起一片片的银光。十几条方头方脑的船串成一串,正慢悠悠的向下游驶去。从距离船舷只有半尺多的吃水看,船里装载的货物十分沉重。自从去年 的秋天开始,这种看上去有些奇怪货船在黄河上就十分常见了。这船虽然看上去有些怪怪的,走的也不快,但装的货多,吃水浅,啥险滩沙洲都能走,河上讨生活的汉子便替其起了个“扁王八“的错号。一开始众人还不知道这船的来路,有些个胆大的想要做点没本钱的买卖,却不想碰到了个硬茬。船上鸟铳弓箭不要钱般洒了过来,顿时打死了好几个,其余的落荒而逃,幸喜那几条船跑得慢。追不上来。可第二天就有几条快船赶了过来,跳下一队凶神恶煞的官军,根据口供杀入巢穴,将参与的人一网打尽,一个个吊死在河边的树上。后来人们才知道这船队乃是官家的产业,自然再也没人敢动手。于是这船的外号也改成了“扁嘴鳄”,取其看上去老老实实,一不小心就一口咬住死死不放之意。 船上的船老大天色要黑了,自己船上的铁矿砂装的太多,唯恐夜里看不清楚着了风浪,不小心翻了船,便对船的少年吆喝道:“猴子,上去看看离陈家堡还有多远?” 那少年应了一声,跑到桅杆旁,向手心里吐了两口唾沫,纵身一跃三下两下便爬上桅杆,活脱脱就是一只猕猴。到了杆顶他用两腿盘住身体,右手在额头上搭了个凉棚,向下游望去,只见约莫两三里外的河岸上现出一个两三层楼高的建筑。那少年便朝下面喊去:“船老大,还有两三里运了!” 船老大点了点头,转身对身后的船队高声喊道:“离陈家堡还有两三里了,大伙儿都打起精神来,天黑前到那儿休息一晚,明早再赶路!“ 后面的船队纷纷应和,都升了满帆,这两三里水路顺风顺水转眼便到了,眼见得那陈家堡就在眼前了。一这堡是个约莫有五层楼高的土楼,外面还有一圈土围子,岸边有个深入河中十余步长的栈桥,像这种堡子在黄河岸边每隔三四十里便有一座,除去可以用来做烽火台,再就是供往来于黄河之上的船舶夜里停泊之中。船老大吆喝了一声,各船都放下帆来,解开相互串联的缆绳,摇着橹往那围子靠了过去。随着货船靠近岸边,船老大听到船下传来一阵什么东西被压碎的声响,船老大暗想河边已经结了薄冰,封河的日子已经不远了,看来今年差不多这也就是最后一趟了。 不一会儿,船老大的那条船便靠上了栈桥,方才那少年敏捷的跳上栈桥,将缆绳系紧了。船老大正想上岸,却看到堡头一瘸一拐的走了过来,他不由得一愣,赶忙唱了个肥诺:“陈头,多日未见,您身子骨可好?” “好,好!”堡头板着脸,仿佛根本没有看到船老大脸上的笑容:“你让你的人先别靠岸,先在河上抛锚吧!“ “别靠岸?”船老大还以为自己听说了,赶忙说道:“陈头。俺这船上装的可都是上等的铁砂料,铁厂的汤大人赶着要的。你也知道这船吃水浅的很,吃不起风浪,要是夜里在河中间一阵大风可就都沉了。” “我知道里面是啥。你也莫拿什么汤大人来压我,看到那边没有!”堡头指着不远处弯子里停泊的几条狭长的快船:“白大人有公干,闲人不得靠近,这是军令。你们到河上去过一夜吧,莫给自己惹麻烦!” 船老大听到“白大人”三个字。脸色顿时变得煞白,他不敢多话向堡头拱了拱手,便跳上船,解开缆绳向河中驶去,划了约莫小半里路方才下了锚。那少年见四下无人才大着胆子问道:“老大,为何方才那厮说个甚么‘白大人’咱们就得到河上过夜?” “闭嘴!”船老大呵斥了一声,又看了看四周仿佛水面下会突然跳出个人来:“这‘白大人’听说是延绥镇左营参将手下的人,咱们这船队刚刚开始的时候,有些水上讨生活的人没开眼,打了这船队的主意。结果就被这白大人领着快船赶到村寨里杀了干干净净,听说连三岁大的孩子也没留一个!” “原来是那快船?”那少年脸色也变得难看起来,古时候这等水上讨生活属于社会的边缘人群,许多人身负渔民c船夫c水贼的多重角色,像这船老大和少年便与那些被杀的水贼之间存在着说不清道不明的联系。因此这位心狠手辣的“白大人”虽然杀的是侵害船队的水贼,但他们也是心有戚戚焉。 “还能有谁?”船老大笑了笑,提高嗓门对众人喊道:“大伙儿晚上打起精神,今晚有‘白大人’这头大虫在岸上,小毛贼肯定是不会有了,可却得小心风浪。今年估计这趟跑完就封河了。到了朝邑,我请大家好好喝一顿!“ 正当船员们在河上忍受着凛冽的河风时,岸上的陈家堡却是另外一番气氛。白旺站在岸边,身边站着一个一身黑衣。头戴斗笠的瘦高汉子,两厢都是身被鸟铳,腰挂砍刀的水兵放哨,堡内的挑夫都被赶的远远的,连卸货都用的是自家的水手。 “大人,东西都卸完了!”一个哨官对白旺叉手行礼道。 “知道了!你到四边看看。别让哪个不开眼的撞进来了!”白旺沉声下令道,几个月不见,先前他脸上的那股子油滑早已没有了,取而代之的则是生杀予夺在手的上位者特有的威严。 “是,大人!” 白旺走到货物旁,随手从一个笼箱里抽出一口佩刀来,伸出手指试了下刀口,只觉得手指微微一疼,立即露出血丝来,不由得赞道:“好钢口!”随即他转过头,对那戴着斗笠的黑衣汉子笑道:“李头领,你过来点点,二十副兵甲,还有二十张弓,每张弓有一百支箭,都是上等货色。你看,咱们刘大人可没亏待你吧!” 那黑衣汉子冷哼了一声,走到货物旁,随手又拿起一把佩刀,试了试果然是上等的钢刀,他又挑了几张弓c棉甲,无一不是上等货色。白旺也不说话,只是笑嘻嘻的站在一旁,看着那汉子查验货色。约莫过了半响功夫,那汉子将军器放回原位,冷声道:“我的人呢?” “李头领你稍候,人应该还要一会儿,你放心,都是一等一的精壮汉子,俺们将主爷别的不说,一口唾沫一颗钉,只要答应了你,就决计不会不算数!” 那黑衣汉子冷笑道:“白大人只怕在这二十人里面已经留下了暗桩吧?” “哈哈!”白旺突然笑了起来:“李自成,我知道你那次落到我手上,心里有气。不过说来你也莫要恼火,若不是我,你落到别的明军将领手上,难道还有活路?看在你我过去都在绿林道上混过的份上,我送你一句话!“ “什么话?” “老老实实替刘大人办差,大人自然会给你一条出路,不然的话!”说到这里,白旺冷笑了一声:“早晚是死路一条!” 李自成没有说话,这时水上传来一声号角,白旺笑道:“人来了,李头领,你我去迎接你的新手下吧!” 李自成无声的跟在白旺的后面,来到栈桥旁,此时已经有一条快船靠在栈桥上,从船上鱼贯下来了二十个精壮汉子,站在白旺与李自成面前。白旺笑了笑,上前一步,指着身后的李自成大声道:“这便是你们的头领,今后你们就听他的号令,他让你们做什么你们就做什么,只要你们好好干,我家大人自然会给你们一个下场!”说到这里,他后退一步,笑嘻嘻的对李自成道:“如何,你也说几句吧?” 李自成摘下斗笠,深吸了一口气上前一步。此时的他心中可谓是心潮澎湃,自从起兵以来,自己的命运就历经波折,那个白旺口中的将主爷就好像自己命里的魔星,每次自己好不容易要大展宏图,就被他一下子打入深谷之中。此番自己好不容易得到自由,还被授以兵甲c士卒,对方到底在自己身上打的什么主意呢?一时间李自成心中百转千折,倒像是痴了。 白旺站在一旁,看到李自成站在那里不说话,暗骂这个贼头当真是个没见过场面的,只得上前替其解围道:“好啦,好啦,那边有给你们的兵甲,都穿上去试试吧!“到了此时,白旺对李自成也有些厌烦,强自在脸上挤出笑容:“李头领,时候也不早了,你们这就出吧?” “大伙儿都是步行,可否给几头脚力?” “这家伙得寸进尺,好生过分!”白旺心中暗怒,但于何临别前的叮嘱浮现在他的脑海里,他强忍下胸中的怒气,强笑道:“战马是没有的,堡子里只有几匹驽马,李头领可否将就?“ “我方才还看到有几头骡子,看样子还不错!”(未完待续。)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八章 抢船 “好,那就再加上三头骡子!”白旺的牙齿都要咬碎了。一 “那就多谢白大人了!”李自成拱了拱手,不一会儿牲口就牵过来了,李自成看着手下将盔甲和行李放上牲口背,一行人便准备出了。临走之前李自成突然停下脚步,回头问道:“白大人,若是贵主还有什么吩咐,如何通知我?” “每个月最后几天,你派人拿着个到这个堡子,自然有人会告诉你!”白旺从怀中取出一块铜符递了过去,李自成一看却是一只铜鹰从当中剖开,他心知应该还有半块,两边若是相合无误才算数,便点了点头将其纳入怀中转身打马离去。 李自成打马走了一会,现坐骑走的有点奇怪,跳下来一看才现这马有一只蹄子上没有钉铁掌,如果自己再骑下去,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从马背上摔下来,跌了个头破血流。他只得卸了马鞍,将马背上的东西搬到其他牲口背上。待到李自成收拾停当,才现那二十人站在一旁,冷冷的看着自己,看到众人这般模样,李自成禁不住叹了口气。 甘泉城外,一片狼藉,吊桥附近的护城壕已经被尸体填满。在城门左边六七步外,被一堆木头的碎片堵塞着,那是一个简陋版攻城锤的遗骸。流贼们拆掉了一个乡绅的堂屋,用粗大的梁柱作为攻城锤,并用将那位乡绅为自己准备的棺材拆开,搭成了一个移动的小木棚用来保护推动攻城锤的人们。无论是从城楼上倾斜的开水c投石还是箭矢都无法奈何蒙着牛皮木棚下保护的流贼们,最后还是刘国能想出了对策——他下令将城门楼的台阶石抬到攻城锤的上空,狠狠的砸了下去,坠落的条石把木棚连同里面的人一起砸成了稀巴烂。几只乌鸦在这堆碎片的上面跳来跳去,低头啄食着碎片中渗出的血肉与脑浆,不时出令人不快的叫声。 小丘上,李过看着这一切,他的右臂缠着白布,里面隐隐渗出血迹。脸色铁青,不比那些躺在地上的死人好看。他在三个时辰内起了两次进攻,唯一的收获就是地上的一百多具尸体,还有两倍于此的伤员。刘国能证明了自己在流贼里没有浪费时间。对于李过想出来的每一个花招他都了如指掌,并的将其一一破解。并且还乘着李过不注意带着一小队骑兵从隐蔽的突门冲出来动了一次侧袭,迫使李过不得不亲自上阵厮杀才将其击退,还弄伤了自己的右臂。 “头领,天色不早了!是不是——”一个小头目低声问道。 一c 一李过冷哼了一声,没有说话,他很清楚手下是什么意思。守城一方有城墙的保护,可以让壮丁在城墙上值夜,士兵放心呼呼大睡,而进攻一方如果不退走,就很容易遭到敌人的夜袭,除非是连夜围攻,否则继续留下来是很不明智的。 “走,把受伤的弟兄们都带上!”李过终于下了命令。 城头上。看到流贼离去,县令送了口气,转身对一旁的刘国能笑道:“这次守城多亏刘守备了,本官一定会向制军禀明大人的功绩的。” “多谢县尊!”刘国能心中暗喜,与绝大部分叛徒相同,此时的刘国能极其渴望用先前同党的血洗清自己身上的污秽。 “不用谢!”县令笑了起来:“刘守备,眼下朝廷西北多事,正是像你这样的勇武之士建功立业的好时候。刘成刘镇台两年前也不过是个百户,可现在已经是延绥镇的副总兵,堂堂的朝廷二品大员。刘大人,你要抓住机会呀!” 听到县令拿自己与刘成相比,刘国能心中不由得暗喜,脸上却装出一副谦恭的样子:“刘镇台豪勇过人。大军所向无所不破,是我辈武人的楷模,岂是小人可以比拟的。” 那县令微微一笑,突然问道:“俗话说‘’,我看这伙贼徒死伤甚多,想必士气大衰。刘守备何不领兵出城追击,将其一网打尽呢?“ 听到县令这般说,刘国能脸上现出一丝难色,稍一思忖后问道:“大人可知道流贼中有一领叫做‘曹操’吗?” “哦?”那县令笑道:“还有叫这个名字的?想必这并非他的真名吧?” “不错!”刘国能笑道:“正如小人先前的‘匪号’一般,这贼子本名罗汝才,因为平日里行事狡黠多智,常有出人意料之举,在群贼中便得了个曹操的外号,这罗汝才便以‘曹操’自称,时日久了,旁人也都忘了他的本名,反倒都叫他曹。“ 那县令听到这里,也明白了刘国能的意思,笑道:“刘守备,你可是害怕这是那曹操的圈套?” “大人,那曹操与攻城的一只虎平日里走的甚近,曹操狡黠多智,一只虎彪悍善战,两人狼狈为奸,隐然为群贼领。一今日一只虎在这里,在下以为那曹操恐怕也在附近。” 县令见刘国能说的也有道理,便笑道:“既然如此,那本官就不多说了,刘守备你自专吧!” 刘国能赶忙拱手道:“多谢县尊体谅!” 县令与刘国能又说了几句闲话,便下城休息去了,刘国能恭送其下城后,立刻招来手下令道:“你带两个缒下城去,将贼人的级都割下来,准备向洪制军请功!” 李过攻甘泉不破,不得不与曹操合兵一处,继续向东,准备东渡黄河进入山西,而刘国能则领兵追在后面,一直保持着半天的路程,斩杀掉队的小股农民军士卒,以其级向洪承畴请功。他对于农民军的行动规律十分了解,做人又十分精细,好几次曹操与李过想要设下陷阱灭了这个跟屁虫,可都给刘国能看出来了,没有成功。就这样,到了十一月中旬曹操与李过终于进入了宜川县境内的黄河西岸,让李过失望的是眼前的黄河虽然在河岸边上已经有了一层薄冰,但其厚度距离可以让军队渡河还差得远。 “怎么会这样,往年这个时候不是河上不是已经封冻了吗?”李过满脸都是焦虑之色,也难怪他如此,这段时间刘国能追在后面。也没有什么余暇分兵打粮,军中的粮食已经吃的差不多了,如果被洪承畴的大军堵在黄河西面的狭长地带,形势就非常不妙了。 “李兄弟。你也莫要太过焦急了!”曹操笑道:“这封河的时间每年都不一样,再说就算是封了河,也不是马上就能上冰面的,这样吧,你我都让哨骑沿着河岸探探。看看有没有渡河的船只!” “也只好如此了!“李过叹了口气,叫来几个手下,让其沿着河岸搜索,自己与曹操找了个高地扎营,让各队哨休息。可让他们失望的是,晚上回来的探骑禀告说所到之处都没有大船,只有两三只打鱼用的皮筏子和小船。 “打鱼用的皮筏子和小船?”李过顿时大怒:“我与曹大头领加起来有三千多人马辎重,就几条皮筏子与小船渡得到什么时候?是不是你们几个偷懒,没走出多远就回来了?” “绝无此事!”几个哨探异口同声的叫其冤来,都声称自己至少走出去二十多里路了。只是在沿河的村落里都没有找到船只,曹操在一旁劝解道:“李兄弟也莫要太心焦了,我看他们应该没有撒谎,说不定是让官军收了去,你我且静下心来,总能想出个法子来。” “大头领说的不错!”一个哨探赶忙接口道:“我在一个村子里听说离这里二十多里有个堡子,那里有船!” “你为何不早说!”李过听了又惊又喜,赶忙呵斥道。 “头领,俺只是听说,又未曾轻言看到。如何敢乱说?再说——”说到这里,那哨探稍微停顿了一下,看了看李过的脸色方才低声道:“那村子里说那堡子修的十分坚固,便是几百人马也攻取不下。而且还有官府的快船出没。” “够了!“李过打断了他的禀告,转身对曹操道:”看来这次过河便着落在这堡子上了。” “看来这船不好拿呀!“次日,曹操站在小丘上,声音低沉的仿佛是在自言自语。一旁的李过没有说话,不过从他难看的脸色不难看出眼前的是颗难啃的硬骨头。 作为一个前边军,曹操对眼前的这个玩意实在是太熟悉了——这并非那种为了保护居民而建造的工事。而是那种一开始就为了保护上百倍于己的敌人围攻的烽燧。这玩意实际上就是一个高十五米,顶部约有十余米见方的夯土山,在土山顶部的中心向下挖一个只容一人大小深坑一直通到底部,然后再从侧面打一个洞出来,在土山的顶部有粮食c水c箭矢c房屋和放烽火所必须的柴堆狼烟。士兵平日里就在这个土山下面的房屋居住,一旦有大股敌军靠近,守烽燧的士兵就从那个洞里钻进土山,从绳梯爬到土山顶部,然后再将绳梯收上去,在上面点燃烽火后驻守。这烽燧看上去虽然十分粗糙,但除非你有许多特别的器械,否则就算有几十倍的兵力也攻不上去。烽燧内部的通道十分狭窄,只容一人上下,连梯子都没地方竖起来,上面有个拿着长木棍的壮妇,下面再多人也上不去;如果想要从四边蚁伏攻城,可这顶部十来米见方的土山,环绕一圈也就不到三十米,就算有一万人,同时能上阵的也就十人,守兵居高临下,要想拿下来少说也得丢百条性命,啥也得不到;如果围困,人家上面也就二三十人,人少吃的就少,省着点撑两三个月不成问题,说不定上面的没饿跨,下面的倒先顶不住了。因此通常边境的鞑子看到这种烽燧,通常也不会白花力气去攻打,绕过去便作罢。这种完全不考虑保护周围居民的工事在内地极其罕见,却不知道在这里遇到了。这个烽燧正好位于一个伸入水中的小半岛的根部,而码头就位于半岛的末端,整个码头都在土台上守兵的威胁之下。 “要不咱们立刻进攻,打他个出其不意,直接去码头抢船?”李过问道。 “很难!那玩意堵在口子上,咱们过去的时候肯定上面有人往下面射箭!“曹操摇了摇头:”不过有了这玩意,守兵应该已经现咱们了。“ 仿佛是为了印证曹操的猜测,那边传来一声悠长的号角,随即烽燧顶部也升起一道笔直的狼烟,很快,下游远处也升起一股烟柱,一道道烟柱不断升起,连成了一条线,蔚为壮观。 “好快!”李过还是第一次看到这等壮观的景色,不由得咋舌道。 “娘的,哪个狗娘养的连这玩意都搞起来了,要不是大白天,老子还以为自己梦里回到边墙上了!”曹操苦笑了起来,他吐了口唾沫道:“烽火传出去了,援兵早晚要到,咱们得抓紧了!” “大头领说的是!”李过跳上战马,大声喊道:“跟我来,抢船去!“ 随着李过响亮的吆喝,一小队骑兵冲下土丘,向码头冲去,码头上的人们已经看到了流贼的踪影,他们慌乱的叫喊着,逃向自己的船,想要逃到安全的河上。有些性急的人甚至等不及用长篙和木桨,而是奋力跳进已经结了一层薄冰的河水里,完全不顾锋利的冰沿将自己的手脚划破,奋力将船推动。 不过相比起船夫的度,李过的骑兵还是要更快一些,他不顾从土台顶部射来的箭矢与铅弹,冲到码头,驱使着战马冲入河中,一刀就将一个在水中奋力推船的水手砍倒在地,接着从马背跳上船,挥舞着带血的钢刀大声喊道:“都不许乱动,谁敢乱动谁就得死!老老实实听我号令!”船上的水手们在李过的威胁下,纷纷放下了手中的船桨。 在领英勇行为的激励下,流贼的骑兵们控制了六七条大船,其余的船只都逃到了河中,但是不远处的土台顶部射来的铅弹越来越猛烈了,不时有人中弹倒下。李过赶忙威逼船夫们将船往下游划去,随着距离土台越来越远,铅弹从头顶上掠过的嗖嗖声也渐渐变成了落入水中的闷响,这说明土台上明军已经无法威胁到他们了。(未完待续。)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九章 渡河 “好兄弟,果然不愧是一只虎”曹操兴奋的拍着李过的肩膀,豪爽的笑道:“一共只死了二十多个人,就抢回来七条船,咱们这几千人可都多亏你了” “都是大头领指挥得当”李过笑道:“我刚才问过船工了,往下游再走三里就有个渡口,河水要缓得多,每条船可以装三四十个人,一趟就能拉两百多人过去,最多一天半就能全部渡完” “嗯,事不宜迟”曹操点了点头:“李兄弟,你的人马上渡河” “不,应该是大头领你先”李过摇了摇头:“我的人少,留下来断后为上,你的人多,要是被截在河两边,怕会出事” “那好”曹操也不谦让:“你的伤员先渡过去,李兄弟这个人情我曹操承下了” 很快,第一波农民军就上了船,其中就包括曹操本人,李过在河岸旁指挥手下下马休息,同时将牲口上的辎重搬到岸边,准备装上船。就这样渡了六七趟,曹营的大半与李过手下的伤员都已经到了黄河的东岸,李过那颗悬在半空的心也差不多落了肚。他找个了地方坐下,闭上眼睛准备养养精神,却听到河面上传来一阵鼓声,赶忙又站起身来向河面上望去,只见从下游驶来数条长船,帆桨并用,虽然是逆流而上,但依然速度远远超过那几条正在往回划的空渡船。 “这些是谁的船”李过厉声向旁边的一个船夫问道。 “完了,是长龙,官军的长龙呀”那船夫发出一声惨叫。李过虽然不明白他口中的“长龙”是什么意思,但听说是官军的船只心知对己方不利。他赶忙跑到河边朝己方的渡船喊道:“快些划,到岸上就安全了” 那几条渡船上的人显然已经看到这些不速之客的到来,几个船上的农民军头目纷纷大声呵斥,有的干ian 没有装载士兵,否则损失会大得多。 “快,快,用力划,河岸已经不远了“唯一的幸存者上的船老大喘着粗气,一边用力大声激励着手下,一边回头看着身后越来越近的敌人。岸上的李过也赶忙让弓箭手冲到岸边,拔出腰刀对准其中一条快船喊道:“放箭,快放箭” 随着羽箭划破口气的嗖嗖声,一阵箭矢越过最后那条渡船的头顶向尾随其后的快船落去,但绝大部分箭矢都落在快船尾部后面的河水中,激起了一片水花。船首的白旺眼见得已经那条渡船已经距离河岸不过二十多丈远,恐怕已经赶不上了,便大声下令道:“向右转向,打横过来,准备火铳” 随着鼓声节奏的变化,长船左侧的桨手们开始倒划,而尾部的舵手也随之调整船舵,长船开始在一边向前一边向右转向,将狭长的侧面朝向岸边,其余两条长船也仿效旗舰的动作。岸上的农民军士卒以为是敌人被己方的弓箭手射退了,一面更加起劲的放箭,一边发出兴奋的欢呼声。此时渡船已经划到距离岸边只有四五丈远,船上的水手们等不及靠上案便跳入冰冷的河水中,连滚带爬的涉水向岸上逃去。为首的船老大大声喊道:“快避开,长船要放铳了“ 话音刚落,水面上长船的侧舷便喷射出一片火光,旋即岸上便传来一阵惨叫声,刚才还兴高采烈的农民军弓箭手们顿时倒了一地,随即另外两条长船也放了一排鸟铳,飞速掠过的铅子像一把巨大的镰刀,将人群割倒了一片。 已经见识过鸟铳威力的李过赶忙扑倒在地。只听到耳边传来一片铅子划破空气的厉啸声,他赶忙往旁边的一块大石头爬了过去,躲在石头后面坐起身来,背心感觉到坚硬的大石,李过才感觉到口中满是血腥味,用手一摸才发现方才仓促间把嘴唇咬破了一块,口中满是自己的血。 李过往左右看了看,到处都是到处乱跑的人们,刀c盾牌c角弓c旗帜c箭矢丢的到处都是,不时有人摔倒在地。不知道是被铅弹打中还是自己摔倒。李过看到不远处的地上有一面大旗,他正想着要不要冲出去把那面大旗抢到手,设法重整军队,突然感觉到背后多了一个人,李过回头一看,却是那个船老大。那船老大脸色煞白,看到李过回头盯着自己,脸上挤出一丝尴尬的笑容。 “这几条船是哪儿来的你怎么知道他们要放铳了”李过恶狠狠的问道,此时的他对于任何引起他丝毫怀疑的人都抱着一种恶yi 。 “别。别”船老大赶忙举起双手,做出无害的姿势:“那几条船是朝邑明军的巡船,他们在河上打水贼的时候我见过两次,每次他们这样把船横过来的时候。就是要放铳了。“ 李过看船老大的模yang ,心里已经信了五六分,但脸上还是一副凶相:“胡说,朝邑离这里少说也有好几百里。那里的巡船怎么会跑这么远“ “小人说的句句是实呀”船老大见状,赶忙叫起冤来:“以前这黄河上本来只有几条往来的官船,没有这等巡船的。今年年初有个叫刘成的参将在蒲津口子修了一道浮桥。然h一u 沿着河岸修了许多烽火台,下令沿河的所有船舶都必须停靠在烽火台旁的码头那儿,还排了这种长船在河上巡逻。只要是往来两岸的货船便赶了回去,只说是流贼,让其从下游的蒲津桥上渡河。自从有了这长船,两岸水里讨饭吃的兄弟们可就惨了,不少人都被砍了脑袋,尸体挂在河边的树上,啧啧”说到这里,那船老大不禁摇起头来。 “哼”李过冷哼了一声,心里已经信了船老大七八分,他那次在刘成手下吃了亏后就对这个明军将领留了心,这半年多来也零零散散的收集了不少情报,知道此人行事颇多出人意lia一 之处,别人倒也罢了,他干出这件事情来倒也不奇怪。 正当李过在想着心事,河面上突然传来一声巨响,他赶忙探出头向河上看去,正好撞见一条长船的船首现出一道火光,随即不远处的那条无人驾驶的渡船旁边溅起一道水柱来。 “他们是在干嘛”李过惊ya 的问道。 “老天爷,我的船呀“船老大一看,便哭喊起来,双手用力的拍着自己的脑袋,。李过拉住对方一问,才知道官军是在用火炮将船打沉,这条渡船是船老大剩下的唯一财产了,也难怪他这般。 “这船上还有炮好厉害看来除非封冻,这黄河是过不去了”李过眼看那三条长船只是对渡船开了几炮,那渡船便慢慢沉了下去,不由得咋舌道。他弯着腰跑了一段距离,觉得约莫脱离了官军火器的范围,才直起腰来。 李过花了好一番功夫,到了下午丑时左右才收集了一股残军,除去在河岸上被打死的和走散的,剩下也就两百多人了。糟糕的是牲口与辎重多半都已经被先运到黄河东岸去了,剩下的的多半丢在河边了,一个很直接的问题摆在他面前拿什么填饱这几百号人的肚皮 “九叔”一个小头目依照平日的习惯还是按照两人的亲属关xi 称呼李过:“照俺的意思,现在最要紧是的赶快找个寨子给破了,咱们现在啥都缺,衣服c粮食c牲口c盐巴,娘的,就连烧水的壶都没几个。不然非散了架不可” “嗯”李过点了点头,他站起身来,看了看四周神色仓皇的手下,沉声道:“你挑两个骑术好的兄弟,四处探探,看看附近有没有村子,不管有没有找到,天黑前必须回来” “是”那小头目应了一声,转身叫了几个人的名i ,骑马走了,李过走到众人面前,大声道:“大伙儿不要惊慌,先杀两头牲口,大伙儿先吃顿饱的,咱们今晚一定能睡在屋顶下面。” “喔”每个人的眼睛里都露出凶狠的光。 李过的运气不错,约莫过了一个多时辰,派出的探马就有一个回来了,气喘吁吁的禀告西南二三十里外有个寨子,看样子颇有钱粮。李过兴奋的一挥手,转身对众人大声喊道:“大伙儿随我来,打下这个寨子,口里的粮食c身上的衣服c胯下的马就都有了” 待到赶到目的地,已经过了酉时。黑夜就好像一条巨大的帘幕,笼罩了整个大地,唯有几点星光,反倒显得更为阴冷。李过穿过众人,向土坎上走去。当他爬上土坎,在一片黑暗中现出几点火光,那就是要我们攻打的村落,李过看了会儿,低声道:“就是这儿”过了一会儿,他又自问自答:“是的,就是这儿。” “把剩下的吃的都发下去,所有人都到背风处休息,不许点火我们初更动手”李过的声音并不大,但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有些刺耳。李过的目光扫过众人,一张张铁青的脸上目光炯炯,他的胸中突然涌起一股热流,沉声道:“都坐下,听我的号令“ 李过将自己身上的披风裹紧,以尽可能的减少体温的散失,不过每过一段时间,他还是不得不站起身来活动一下手脚以免冻僵了,这个时候他就抬起头用年少时李自成教他的通过天上星辰的办法确认时间。但时间仿佛是凝固了,夜里的北风就像钝刀子一样割着他的脸,很快李过的面部就已经失去了知觉,他不得不伸出双手用力的揉脸,以免出现冻伤。未完待续。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章 重逢 “九叔,九叔”一个小头目跑了过来,声音中透着惶急。 “怎么了” “您上来看看“那小头目拉着李过往土坎上爬去:”我刚才小解看到的,好像有人正在往寨子里灌呀“ “什么”李过赶忙爬上土坎,往寨子方向望去,只见那边已经升起了数道火柱,直冲夜空,依稀能听到喊杀声与惨叫声。原来风是往寨子那边吹得,众人躲在土坎下面,根本听不到那边的厮杀声,恰巧那小头目小解方才看到。 “谁不遵军令,私下动手”李过顿时大怒,这正好犯了他的忌讳,若是平日里也就罢了,眼下新败之余人心浮动,便是要借几颗脑袋压服人心也顾不得了。 黑暗中众人面面相觑,相互对视,过了一会儿人群中有人说:“当家的,好像不是咱们的人,该不会是恰好遇到另外一家吧” “另外一家”李过听了一愣,虽然可能性不大,但也不是完全没有可能。不过不管是谁,眼下也不是耽搁的时候了,他咬了咬牙,喝道:“点火,随我来” 当李过冲到寨墙下,惊喜的现寨门已经被打开了,他立即下令留下一半的人守住寨门,自己领着剩下的一半人杀进寨子里去,沿途两侧门户紧闭,不时可以看到横卧的尸体。随着深入,李过越可以确定这应该是另外一股未知的盗匪,也越提高了警惕,他回头压低声音道:“大伙小心了,应该是另外一伙人马” 与绝大部分当时的村寨一样,这个寨子,进入大门就有一条大路向内,较为贫穷c人口较少的几家住在比较接近村口的地方,而较为富裕c人口较多的则住在比较靠里的位置,而最后则是的几户人口最多c也最为富裕的人家干脆是聚族而居,用高又厚的院墙将自己包围了起来。形成了一个寨中之寨。当李过快要走到这个腹心区域的时候,听到一个操着官话的大嗓门喊道:“尔等好大狗胆,这里可是云文昌云老爷家的宅院,我家老爷可是万历四十五年的举人。一张帖子递上去,就是总督c巡抚大人都要卖个面子,你们不想活了吗” 李过听出这呵斥的应该不是自己,而是那股不知名的同行,他回头做了个手势。示意身后的手下向两边展开队形,然后才领着二三十个手下向前走去。他刚走了几步便听到一个米脂口音的男声带着几分嘲讽的口气说:“原来是位举人老爷的寨子,小人失敬了,还请见谅” 那操官话的汉子却没有听出对方话里的嘲讽味道,气焰顿时大涨,傲然道:“知道便好,还不快滚,不然官军一到,尔等顿时化为糜粉,可莫怪我没有提醒你” “那可不行。我等兄弟们口中无食,身上无衣,就算官军不到也是要死的,倒不如在这里拼死一搏。” “这,这“宅子里听对方不肯走,顿时又软了下来,强自挺直腰杆问道:”那,那你是要钱啦“ “不错,要银子,也要粮食” “那。那你要多少” “不多,不多,外面的那些屋子的价码是每个人一两银子匹布石粮食” “好,好”宅子里听到对方要价也不高。赶忙笑道:“宅子里也就九十口人,有一半还是女人小孩,可否打个折扣” “也好,女人孩子可以打个对折不过举人老爷这等身份,若是只要一两银子匹布石粮食就未必看轻了。这样吧,翻个十倍吧。这样才配得上云老爷的身份“ 李过在暗处越听越觉得外边那个米脂口音耳熟,就好像是最为亲切熟悉的声音,听到这里,他再也忍耐不住,快步走出阴影,来到那宅院的门前的空地上,用满怀着希冀的语气问道:“是自成叔吗” 场中顿时静了下来,那个原本正朝宅院冷笑的人影突然僵硬了起来,在他的身后站着十来个身披铁甲的汉子,听到背后的声音他们都吓了一跳,纷纷转过身来手中的武器直指着李过,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李过的部下见状也赶忙冲了上来,将自己的领挡在身后,眼看一场厮杀就要爆了。 “别动,都不许动,后退“李过的声音显得有些尖利,他用力推开挡在自己身前的手下,将腰间的佩刀解下丢到一旁,高举双手大声道:”自成叔,是你吗我是李过呀,这些日子我一直在找你“说到这里,他的声音里已经带着几分哭音了。 终于那个背对着李过的人转过身来,在他的脸上李过看到了一张似曾相识的面孔,从面部轮廓来看很像李自成,但是要廋得多,也老得多,这让他犹豫的停住了脚步:“你,你” “是我,是我”那人脸上的肌肉抽动了两下,现出一种很像笑容的表情:“是我,你自成叔” 火光下,男人脸与记忆中的容貌重合了,李过心中那道堤坝被激动的感情冲开了一道口子,他冲了上去一把将对方抱住,抽泣着问道:“自成叔,你这些日子都去哪里了,叫我好找呀” 李自成也已经是老泪纵横,将侄儿搂在怀中,低声道:“哎,我也是找你找得好苦呀” 两人相拥而泣,过了好一会儿,李过方才挣开叔父的怀抱,笑道:“世间事当真是福祸难知,今天若非遇到官军的船队,我已经和曹操渡河去了山西了。不过这就没法与叔父重逢了。这也好,反正再过几日想必就封河了,咱们从冰面上照样可以去山西” “去山西,遇到官军的船队“李自成的脸色一下子变得惨白起来,他一把将李过推到一旁坐下,问道:”你把今天的情况说我听听“ 李过看到叔父的表情,有些不知所措,便将白日里快船撞沉渡船并用火器射杀岸上的人员叙述了一遍。李自成的脸色越听越是阴沉,到了最后默然,半响之后叹道:“想不到刘成的水军现在已经这么厉害了。” “是呀”李过叹了口气:“如果大家都在岸上便是拼了性命也要与官军杀个你死我活,可惜他们在水里,我们在岸上。不知有多少弟兄被他们白白打杀。“ “是呀”李自成叹了口气,问道:“那你接下来有何打算” “打算哎,辎重还有牲口在河边丢的干干净净,还走失了许多兄弟。我打算在附近开几个寨子,补足辎重,待到黄河一封冻就去山西,去跟着曹大头领一起干。“说到这里,李过热切的盯着李自成:”自成叔。我们和曹大头领拧成一股绳,一定能干出一番事业来“ 李自成不置可否的点了点头,心中却在打着自己的主意,被释放前听到的威胁与早日逃离刘成魔掌的渴望在他的心中较量着,让李自成一时间拿不定主意。时间一久,一旁的李过也看出叔父有些不对,低声问道:“叔父,莫非你有什么更好的打算,不如说来听听” “这个”李自成灵机一动,笑道:“我倒是以为不要这么急着渡河为上。你现在兵马,去了曹操那里只怕会被其轻视,不如在这边多破几家村寨,招募兵马,待到势力大了再东渡黄河不迟。” “迟些渡河这样不好吧”白日的惨败给李过的心里留下了不小的阴影:“官军的船队那么厉害,咱们在这边他们不管” “你这就不知道了”李自成笑道:“这里是延绥镇副总兵刘成的防区,他本人领兵去了洪承畴麾下,这一带空虚得很。他的舟师水上虽然厉害,又不能上岸,我们怕他什么。” “这么说倒是”李过点了点头。随即脸上现出一丝羞愧之色,吞吞吐吐的说道:“只是我手下只有两百多人,又对这一带的民情不熟,只怕没那么容易破寨子。“ “无妨兵少用计便是至于民情“李自成从怀中取出一张纸来。在李过面前展开来:”这上面是附近几个州县富有钱粮的缙绅的村寨的地点,这些缙绅个个为富不仁,破了便是为民除害“ “若是如此,那可太好了“李过闻言大喜,他接过那张纸细细一看,果然上面详细记载了二十多个村寨的地址c人口数量c村中缙绅的性格弱点c甚至连村寨的结构c易于攻破的地点。适合的进攻战术都有详细记载,也不知道花了多少心血。 “叔父你好厉害”李过敬佩的看着李自成:“有了这个,拿下这些寨子不过是探囊取物,您能回来,一定能带着我们创下一番大业” 甘泉县,三边总督行辕,书房。 洪承畴拿起一份帖子,打开一看白皙的脸庞上已经现出一片的红晕,熟悉他的人都知道这是他暴怒的前兆。他竭力控制住自己的情绪,低声道:“你们都退下吧“ “是,大人“屋内的书童与侍从都退下了,书房只剩下洪承畴一人,他再也按捺不足自己的情绪,将那帖子狠狠往桌上一拍,骂道:”无知鼠辈,国事皆为汝等所坏” 洪承畴如此愤怒的原因很简单,这份帖子乃是宜川等地数十个当地缙绅联名的,声称当地流贼横行,抢掠了他们的家宅,要求官府出兵讨伐。这数十个缙绅要么自己有功名在身,要么是有兄弟子侄在朝中围观,各种同年c同乡c同僚的关系更是盘根错节,可以直达天听,以明代末年的政治环境,哪怕洪承畴身为帝国在西北的最高军事统帅,也不可能漠视这份联名帖子,不然说不定哪天自己就栽在上面了。可是眼下林丹汗破边的问题却是第一要务,这个事情要是处理不好,自己步前任杨鹤的后尘也不是不可能。洪承畴原先计划让刘成先去稳定形势,待到处置完流贼的事情,再前往固原,督领各军解决林丹汗的事情,不过从现在看来,形势已经不允许这么做了。 洪承畴回到几案前,左思右想,权衡利弊,最后得出结论唯一的解决之道就是给予某人节度诸军的权力,让他统辖诸军,主持与林丹汗的战事,好让自己全心全力在这一代解决残余的流贼。洪承畴考虑了好一会儿,最后决定选择同州兵备道吕伯奇前往,巡抚宁夏,他做出这个决定的原因很简单,眼下在宁夏明军中战斗力最强,人数最多的就是刘成不久前刘成开了一份步兵四千五,骑兵一千八百的请饷折子,两军相争,将帅不和乃是大忌。洪承畴也知道刘c吕两人的关系好到刘成愿意为了让吕伯奇升官掏钱向自己行贿的地步,那吕伯奇当了统军大帅,刘成肯定会拼死杀敌的。 想到这里,洪承畴立即取来一张信纸,挥毫在上面写道:“原同州兵备道吕伯奇,娴于军事,知晓兵机,屡破流贼,今插汗虎墩兔入寇于外,流贼跳梁于内。臣请以吕巡抚宁夏,督领各军”他文思敏捷,不过片刻功夫便将这封折子书写完毕,稍稍一看并无犯文字忌讳上的错误,便沉声道:“来人” “大人,有何吩咐” “你将这份折子送到何师爷那里,抄录一份后用印” “是,大人” 灵州,延绥副总兵行辕。 “呵呵”正坐在几案前阅读刚送到的塘报的刘成突然笑了起来:“洪制军果然是聪明过人,连这样的法子都让他想出来了。“ “什么法子”一旁的敏敏好奇的问道,刘成将塘报递了过来,她接过一看,突然笑道:“同州兵备道吕伯奇让吕伯奇来巡抚宁夏,督领诸军洪督师不是开玩笑吧让这个老头儿来和林丹汗打仗刘成你还说他聪明“她对吕伯奇如何当上这个同州兵备道的内情可是清楚的很,自然不会认为对方是督领各军的好人选。 ps:  闲扯几句,有些读者问韦伯为何不在关中修水利种田,原因很简单,刘只是武将,不是军阀,在明的统治秩序没有崩溃前,他很难触动土地制度这根红线。土地制度在封建社会是极其敏感的东西,你不杀的人头滚滚,就别想动。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一章 新官 “敏敏,你这就不明白了。”刘成得意的笑了起来:“你说,要想打败林丹汗现在最要紧的是啥?” “自然是要任命一个人来督领各军啦,可那个吕老头也忒没本事了,随便换谁都比他强呀!”说到这里,敏敏眼珠突然一转,击掌笑道:“我明白了,洪督师让这吕老头督领各军想必是为了让你卖力气吧?” 刘成笑着点了点头,正如敏敏猜到的,本来按照明朝的惯例,客军来援,当以主军为帅,但宁夏总兵杜文焕身上有伤,又被包围在府城里,内外隔绝,没法为帅。在这种情况下,通常是派一个文官来担任巡抚c总督等官职,统领协调各路明军作战,而在援军之中刘成所部的实力最强,几乎达到全部兵力的三分之一,又素来以多谋善战而着称。那与其找个莫名其妙的文官来,还不如干脆找个与头号武将私下里关系好的,至少还能文武和谐,上下一心。反正看两人的关系和吕伯奇的个性,肯定会对刘成言听计从,当个橡皮图章还是没有问题的。 “那你有没有把握呢?”敏敏的声音突然低沉了下来,不管平日里她装出多么满不在乎的样子,但毕竟还是个还不满十七岁的少女,一想到自己的爱人就要与黄金家族的直系后裔,拥有数万骑兵的林丹汗决战,心中就不禁觉得一阵阵发虚:“要不请吕大人再等等吧,切桑上师已经走了一个月了,想必就能带着我父汗c喀尔喀蒙古c还有固始汗的联军前来的,那时再于林丹汗决战,岂不更有把握?“ “不行!”刘成的声音不大,但语气却十分坚决:“已经拖了很长时间了。再拖下去,只怕那边堡寨里的守兵就撑不住了。” “嗯!”敏敏点了点头,低下头去。神情有些黯然,低下头吟唱了起来。声调低沉,仿佛森林中的松涛c瀑布的流水c高山掠过的烈风c草原上野马的奔驰,山林中的鹿鸣,若非亲眼目睹,让人无法相信这仅仅是一人用嗓音模拟出来的。 “敏敏,这是?”刘成诧异的问道,他可不知道敏敏还会这一招。 “呼麦!是我小时候听到老萨满在祭祀的时候就跟着学的,据说是我们祖先在森林中时模仿天地万物创立的。”说到这里。敏敏脸上露出一丝笑容:“平日里若是我心情不快,便唱上一段,心情便会好些。” 看到眼前黯然神伤的蒙古少女,刘成内心深处不禁生出一丝歉意,他方才拒绝敏敏的拖延待援除了说出来的之外,还有一个没有说出口的顾虑:虽说这几支信仰格鲁派的蒙古部落是林丹汗的敌人,但未必就是大明的盟友,俗话说夷狄乃豺狼之性,不可亲昵。如果他们赶到时,看到大局已定。明军戒备森严,自然会老老实实,但若是明军与林丹汗对峙。那很可能就会作壁上观,看两军厮杀,坐收渔人之利了。既然诸路明军已经统合起来,自己军中器械充足,士卒训练精熟,再拖延下去就只会是横生变数了。 五天后。 千户守御所衙门所在的那条街道被实行了静街,在街道的头尾两端都有身着铁甲,手持武器的岗哨把守,禁止行人往来。附近的人家纷纷紧闭门户,在家中连大气也不敢出。唯恐惹来事端。 守御所衙门已经被让了出来,作为新到任的巡抚大人的行辕。辕门外。站满了标营士兵,他们身上的甲叶与手中的武器在清晨的雾气中闪着寒光,在辕门两侧,一对三四丈高的旗杆上悬挂着两面杏黄色的大旗。在这两面大旗的外侧,则是竖着两行旗帜,每行有五面,相对而立,旗杆高一丈三尺,旗方七尺,都是火焰形杏黄色旗边,而旗心则是按照五方颜色,中心绣着一只飞虎,这些飞虎按照五行相生的道理规定颜色,比如代表东方的则是青色,代表中间的是红色,如此类推。这十面旗乃是行辕的门旗,占了好长一段路面,来拜见巡抚的文武官员必须在门旗的范围外下马下轿,步行进入以表示对新到的巡抚大人的尊敬。 在旗门外的街道上,将领们已经基本都到了,他们依照平日的亲疏关系与官职大小,围拢成几个小圈子,正说着闲话。而官职最高c手中兵力最多的刘成隐约间就成为了某个圈子的核心,众人带着一种夹杂着戒备与艳羡的态度和他说着闲话。 “刘大人,听说您曾经在新来的巡抚大人手下当过差使,不知这位吕大人为人如何?”一个五十多岁的军官问道,此人姓胡名可,乃是明军金积堡的守备,手中的兵力虽然不多,但地理位置却十分要紧,控制着当地一条重要河渠秦渠汇入黄河的入口,距离青铜峡的出口也不远,林丹汗如果要过河向东,最大的可能性就是走这里,因此刘成派了一个歩队前去支援,两人的关系在诸将中算得上是不错的。 “呵呵!”刘成打了个哈哈:“在下的确在吕大人手下办过差使,只是不知道胡大人您这话问的是哪个方面?” “这个——”胡可被刘成给问住了,当着众人的面,他有些话自然是不好说出口,毕竟那是新来的顶头上司,万一一个不好被哪个小人背后打了小报告,自己恐怕就翻不得身了。 “刘大人!”旁边一人却性急的很,接口道:“老胡他还能问啥?咱们丘八不就是想遇到个好侍候的上官吗?这位巡抚大人是不是那等清介俭固之人。” “不错!” “正是,刘大人,您再巡抚大人手下当过差使,便先说说吧!” 看到众将的目光,刘成心中不由得哑然失笑,方才那人说的“清介俭固”本来是个褒义词,说的是某人清廉自守,可在这个语境里却有了另外一层意思,暗指顽固不化。不通事理。 “呵呵,诸位多虑了,吕大人不是不通情理的人。”刘成笑了起来:“我在吕大人手下当了这么久差。也没有耽搁在下升官发财吧?“ 听到刘成这般说,众人的脸上都现出了恍然大悟的神色来。这时门来传来三声炮响。众将赶忙依照官职大小排成序列,穿过旗门,向行辕里走去,众人穿过两重院落,来到大堂阶下,在左边的石狮旁,树立着中军大纛,这面用上等墨绿色共缎制成的大旗镶嵌着白绫火焰形的边。旗杆上有五尺长的杏黄色缨子,满缀珠络为饰,缨头露出银白色的旗枪,在大纛的两旁则是两面豹尾旗。这是军机要地的标志,除非有主将的号令,无论何人都不许擅自入内,违者军法从事。吕伯奇大张旗鼓的整治仪仗,其目的显然是为了让麾下诸将知道畏惧,为接下来的大战做好准备。 又一声炮响后,吕伯奇身着四品文官云雁补服。腰系玉带,头戴乌纱,缓步从屏风后面走了出来。在当中的公案后坐下,两边各站着一个仪表堂堂的执事官,几个幕僚也分列两旁肃立侍候。随着承启官的传呼,众将鱼贯而入,按照自己的品级高低依次向吕伯奇行了报名参拜大礼,躬身肃立,恭候训示。 坐在公案后的吕伯奇还处于一种半眩晕的状态,不久前洪承畴对自己的训话仿佛还在耳边回荡:“依刘成之力,平西北之事!”自从遇到这个行事不同寻常的武夫之后。自己就官运财运亨通,从一个等着退休回家当田舍翁的不得志老官僚。成为了一个前途我众人所看好的绩优股了。这一变化的重要标志就是好几个后来考上进士的同年的记忆力突然变好了,想起了这个已经有十几年都没怎么联系的同年。纷纷写信赠礼以表亲近,其中一位在天下第一肥缺两淮盐道任职的同年还在信中半讨好,半炫耀的提到就连天子也知道他,并曾称赞他知兵善战,乃实心任事之臣,并在乾清宫的暖阁屏风上留有他吕伯奇的名字,不日必有大用,最后还在信的末尾说“以我兄之大才,他日平步青云之时,勿忘你我兄弟之情!“ 同年的恭维无疑给予吕伯奇的虚荣心极大的满足,与信同来的礼物也颇为不菲——五千引盐,按照当时的行情,一引盐坐地转手就能转六钱五分银子,这五千引盐至少也是三千两银子了,作为同年之间的馈赠已经算是相当大的了。但吕伯奇虽然平庸无能,但还有一个好处——有自知之明。他很清楚自己今天的一切是离不开刘成的才略与武功。他看了看站在班首的刘成,心底稍安,沉声道:“本巡抚受皇上厚恩,洪督师信托,授以重任,誓必破虏。诸位或世受国恩c或为今上所识拔,应同心戮力,以报陛下。若有玩忽军令,作战不力者,本巡抚必当严劾治罪,决不宽贷!” 听到吕伯奇这番声色俱厉的训斥,刘成不由得暗自点头,看来先前自己在此人身上的投资没白花,别的不说,这番官面上的功夫,还真不是十天半月的功夫。自己是个武将,只要大明政治秩序一天没有败坏,自己就一天不要想进入中枢决策层,吕伯奇这样一个听话的提线木偶实在是再好用不过了。 这时吕伯奇已经训完了话,吩咐众将下去休息,等候分别传见,授以方略,然后他站起身来,向众人拱了拱手,就在幕僚们的簇拥下退回内院。众将赶忙躬身叉手行礼相送,片刻之后,承启官走出堂来,高声传呼道:“请延绥镇副总兵刘大人!” 当刘成走进书房内的时候,吕伯奇有些不耐烦的挥了挥手,示意通传的侍从官退出屋外,不等刘成下拜行礼,他便抢上前来,一把将刘成扶住,十分亲切的说道:“刘大人,莫要多礼。” “在下恭喜吕大人又高升了!“刘成笑着拜了拜,站起身来:”只是匆忙的很,未曾准备礼物,这次打完了鞑子后,定当补上。“ “不必,不必!“吕伯奇笑道:“我这次能当上这个巡抚说来还要感谢你,平虏之事,还得多多仰仗你呀!” “不敢!”刘成笑了笑:“只是不知道大人您心中可有方略?” “我哪里有什么方略?”吕伯奇笑着从怀中取出一张清单,递给刘成:“于先生听说我要来宁夏时就让我带了这些东西过来,说是你急需从工厂里面赶工出来的,都在我的随行车队里,你看看有没有短少!“ “多谢大人!“刘成接过清单,一看才发现里面都是补充给自己的兵甲器械,其中最要紧的便是两千枚火箭,以当时的生产能力,估计于何是把其他的几个工厂都停工了,人手都用在制作火箭上了。 “刘大人,你觉得如何应对?” “应当速战!”刘成的回答十分爽快,他走到墙上的地图旁,指着上面地图道:“我军应当立即在吴忠堡附近的黄河上搭建浮桥,然后沿着黄河向东北前进,解宁夏府之围!” “那,那若是插汗引兵来攻呢?” “那就与插汗决战!” 刘成如此干脆的回答反而让吕伯奇有些犹豫了,他想了想,低声道:“刘大人,我听说虏骑有六七万之众,这河套又多平旷之地,敌骑我步,是不是应该持重些?” “吕大人,那您说应当如何持重?” “这个——”吕伯奇这下子给刘成给问住了,他稍微考虑了下,低声道:“那,那若是鞑子来攻应当如何应对?” “背河列阵。”刘成看到吕伯奇的脸上露出一丝不明之色,便笑着解释道:“我军原本由六七个部分组成,若不是背河布阵,只怕鞑子一到,诸将就有自保之心,只有背河列阵,置之于死地,诸将才肯拼死一搏!再说鞑子骑兵多,我背河列阵,自然就不用担心背心遭到迂回,可以发挥我军火器弓弩的优势。”(未完待续。) ps:快打大仗了,讨月票,讨打赏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二章 佯攻 “话是这么说不错,只是,只是——”吕伯奇苦笑道:“我只是觉得至于弄到这等绝地吗?“ 刘成见状,心知若是不讲事情分剖明白,吕伯奇是绝对不会应允的,便低声道:“大人,其实这并非像您想的这么危险,要不您听我细讲。”说罢,刘成便走到地图旁细细讲解起来。 吕伯奇召见刘成的时间很长,直到午饭时分,在外面等候的诸将才看到刘成从内出来,不等他们上前问候,就听到那承启官出来宣布请众将先用午饭,下午巡抚大人将继续召集众人军议。承启官领着众人前往隔壁院落,速速用了午饭,便重新回到节堂,刚刚站定了,便听到承宣官高声道:“巡抚大人到!“ 众将赶忙躬身叉手行礼,吕伯奇从堂后走出来,在案后坐定了便沉声道:“列位,本巡抚方才与刘大人商议了一番,决定即可渡河,与插汗决战!“说到这里,他不待下首诸将表示反对,便对站在武将首位的刘成道:”刘大人,你出来将方略讲解与诸将听听吧!“ “是,大人!”刘成走出行列,先向案后的吕伯奇行了礼,才转过身来沉声道:“无关人员立刻退出堂外!” 待到余人退出堂下,刘成走到书案右侧的墙前,拉开遮挡的帘幕,露出后面的地图来,伸手指着地图讲解道:“列位,依照巡抚大人的部署。我军将于八天后在吴忠堡附近西渡黄河,沿黄河北上。解宁夏府城之围。为做到这一点,守金积堡的胡守备和吴忠堡的何守备回去后就立即先各自征集五百民夫,收集材料c然后合兵一处,掩护我麾下的朱守御在吴忠堡附近修建大军渡河所需的浮桥——“ “刘大人!”胡可打断了刘成的叙述:“河对岸鞑子游骑出没频繁,若是我等修筑浮桥,只怕鞑子出兵阻扰!” “胡守备!“刘成笑道:”这些你不用担心!“随即他指着黄河下游某处道:“这里是鞑子的浮桥。在你修筑浮桥期间。我将会下令船队装出袭击其浮桥的样子,分散鞑子的注意力,你只需把民夫和浮桥所需的材料准备停当即可。还有,节堂之上不得妄语,若有不明之处,待到本官讲解完毕后再提问不迟。” “是,下官知罪了!“胡可赶忙躬身拜谢,他本想给刘成找个差池,却不想对方早已准备停当反倒讨了个没趣。 “其余诸将回去后。便召集各部先往灵州集合,在河岸作佯动,吸引鞑子的注意力,待到浮桥修好后。再沿着黄河向西南,在吴忠堡附近渡河,沿着黄河北上。各军之辎重由船队载运,辅兵要多准备偏厢车c铁锹c大车c长牌等遮挡箭矢之物。若是鞑骑前来阻截,则背河为阵,若是鞑骑不来,则先进宁夏府。“ “刘大人。虏骑甚众,我军何必持久待敌?” “彼骑虽众,吾背河列阵,莫非还能从水上来不成?” 就这般诸将纷纷提问,被刘成一一驳回,诸将不由得面面相觑,说句心里话,他们并不愿意在兵力处于劣势的情况下渡河在平旷的河套平原上与蒙古骑兵交战,但吕伯奇身为巡抚提出的作战计划,他们又只有俯首听命的份。因此他们能够做的就是在这个计划里面挑三拣四,找出各种纰漏来予以阻挠,却不想这吕伯奇不是一个人来的,还带了个娴于武事的刘成来,如此一来,他们也没有什么办法了。 最后,一个中年将领出列向吕伯奇禀道:“巡抚大人,并非我等畏敌如虎,只是虏骑有六万之众,我等总共加起来也不过两万人,其中还多半是步卒,强弱悬殊,还请巡抚大人三思呀!“ “还请巡抚大人三思!”众将齐声道。 面对手下将领如此齐心的反对,吕伯奇也不禁有几分心虚,下意识的将目光转向刘成。刘成见状微微一笑,沉声对诸将道:“两军相争,岂是仅仅以多寡定胜负的?虏骑虽然号称六万,但其中有相当部分是插汗侵夺右翼各部所得,人心不齐;且今年草原上霜落的早,其马匹多有瘦弱,再扣掉包围宁夏府的,其中能上阵的最多不过三四万罢了。而且其甲仗破弊,无有火器,我背河为阵,粮秣辎重由船队装载,以逸待劳,彼骑虽众,又何得施展?” “这个?“那将领不禁哑然,他正想着如何才能反驳刘成,却听到刘成继续说了下去:”可若是拖延下去,鞑子饥者得饱,弱者得食,以所得之铁器打制箭矢c兵甲c从草原上招募流骑,只会是越来越强,若是府城中的守军生变,那时只怕悔之晚矣。” 刘成的最后一句话提醒了吕伯奇,如果宁夏府城失守,别人他不知道,他自己这个宁夏巡抚肯定是跑不脱的,他霍的一下站起身来,厉声道:“莫要多言,诸将都回去照计划行事吧!“ “是,大人!” 乌古鲁,蒙古大营。 “大汗,‘玛哈噶喇’已经修补好了!”沙尔呼图克图躬身对林丹汗禀告道。 “太好了,快带我去看看!“林丹汗从榻上跳了起来,沙尔呼图克图对身旁的喇嘛低声吩咐了几句,外间便有两个喇嘛抬进来一个小神坛,上面供奉着那尊‘玛哈噶喇’,林丹汗伸出右手,在上面轻轻抚摸了一遍,发现除非凑近了细看,绝对看不出什么异常,他这才松了口气,低声问道:”修补的工匠呢?“ “已经处置了,绝不会有泄露出去!“沙尔呼图克图低声道。 “嗯,那就好!”林丹汗点了点头,如果这尊大元帝国的护国神像被损坏的事情泄露出去。只怕那些对自己改宗怀恨在心的格鲁派僧侣与蒙古贵族又会造谣生事,在自己复兴蒙古帝国大业的紧要关头。决计不允许再出什么差池。想到这里,林丹汗又不禁有些心慌意乱起来,他挥手示意其他人退出帐外,压低声音问道:“上师,这会不会对大黑天神的护持有所影响?” “决计不会!”沙尔呼图克图也看出了林丹汗的心事:“八思巴上师的法力何等高明,又岂是这点邪魔外道能够伤害的?纵然有一二伤损。以百名明军战俘的血为引做一番法事即可。” “哦?“林丹汗听到这里。松了口气,笑道:”若是如此那倒也是简单,待到我拿下了宁夏府城,便是千人血祭也不难。“ “多谢大汗!” “只是这明军倒是奇怪了,自从上次夜袭我浮桥后,就再也没来了,倒是让我白准备了!”林丹汗笑道。 两人正说笑间,外间突然进来一人,大声道:“大汗。明军的船队又来了!“ “好大胆子,这次居然白天来了!”林丹汗兴奋的站起身来:“好,这次本大汗要给汉狗一点厉害看看!” 河面上的风并不大,桅杆上的帆只是被吹得微微鼓起。不时发出轻微的哗啦声。旗舰位居中间,其余的十七条船排成了两列,每两条船之间的间隔不超过二十步。看到部属们已经熟练的保持阵型,杜固的心中感觉到一阵自豪。 虽然临行前他已经知道自己此番不过是承担吸引敌军注意力的佯动任务,但知晓大部分作战计划内情的杜固清楚在接下来他手下的船队将承担着极其重要的任务,换句话说,假如这次能够赢得胜利。他也将获得相应的奖赏,对于这一点,杜固深信不疑。 岸上传来了呜呜的号角声,深沉入耳,仿佛魔鬼的呼唤。“蒙古人已经知道我们来了!”杜固的脸上浮现出得意的笑容,他大声下令道:“收起船帆,把船上的多余东西都捆扎好,桨手就位!” 随着大嗓门的传令官将他的命令传达下去,水手们迅速的降下船帆——这在水战时是火箭的好靶子c在甲板上撒上细沙——这样可以避免滑倒c将两舷的竹排升起。打开火药桶,点燃鸟铳上的火绳。甲板上一片忙碌,但并不慌乱。 杜固向西望去,成群的弓箭手出现在河堤上,双方的距离还太远,还没有进入弓箭与鸟铳的射程,不过杜固可以看到那些蒙古人在向他们叫骂。他正考虑是否要靠过去给他们一阵狠得,却看到前面不远处的港汊里出现了一片船影。 “鞑子居然要和我们水战?”杜固几乎要笑出声来了,尤其是当他看到敌人的船队居然是由上百条大小不一的皮艇c舢板c筏子c大船组成时,他再也抑制不住自己的笑声。 “下桨,成列,给这些骚鞑子一点教训!”杜固傲慢的发出了命令。也难怪他如此得意,水战最忌讳的就是像这样大船小船混在一起,因为船只的性能和速度不一样,这样只会让小船跑不快,大船也发挥不了其威力。面对这样无知的敌人,杜固甚至不屑于使用什么战术,用基本的撞击就能解决问题。 这段日子的操练出现了效果,桨手们随着鼓声的节奏划动这长桨,并排的第一列战舰保持着相同的速度,舰首几乎的冲角几乎排成了一条直线,两条船之间的保持着二十五步的距离——如果有哪个冒失的家伙冲进其间,等待着他的将是毁灭性的夹射。第二列战舰与第一列之间保持着七十步的距离,他们的任务是打扫余烬,并防止第一列的漏网之鱼回头夹击。 反观蒙古人一边,队形就混乱多了,才划了一百多步,各船就由于各自的速度不同拉开了距离,从天空上看下去,就像一只巨大的纺锤。看到这一切,杜固的脸上露出了轻蔑的笑容:“加速,把这些鞑子撞沉!” 随着杜固的号令声,鼓声的节奏越发的快了,木桨飞快的搅动着河水,船只几乎快凭借这些木制的翅膀飞起来了。此时双方的距离已经缩短到弓箭的射程以内了,没有任何号令,船上的蒙古人纷纷向对面的明军船队放箭起来。 “把盾牌举起来,不许放铳!要把鞑子赶到两船之间再开火!“ 蒙古人的箭矢大部分都落入了水中,即使有偶尔落到船上的,造成的伤害也微乎其微,在那次夜袭后的这段时间里,刘成将所有用作战舰的船只都进行了改造——加装了冲角,并在加装了一层甲板,这样不但可以装载更多的士兵,而且在底舱的桨手也不会遭到箭矢的伤害。 双方的距离越来越近了,河面上充斥着吼叫c呼喊c号角c鼓声以及其他乐器,其中绝大部分都是属于蒙古人一方,他们每一条船上都装着一两个乐手,发出的声响就好像一群蜜蜂。箭矢雨点般的向明军的船队飞来,船首的梁木上已经被钉的像一只巨大的刺猬,杜固不屑的笑了笑,微微蹲下,以备在即将发生的撞击中跌倒。 砰! 随着一声巨响,旗舰的冲角就好像一把铁锤将敌船撞碎,将血肉与木头混杂在一起,幸存的蒙古人发出绝望的惨叫声,跳入水中,他们当中的绝大多数人都会被木桨敲碎脑袋,葬身河底。绝大多数撞击的结果都对蒙古人不利,他们的船只没有冲角,没有经过特别的加固,也更小些,看到前车之鉴的其他船只纷纷调转船头,企图穿过明军行列的间隙,从侧面靠上去打一场接舷战。但他们只是落入了另外一个陷阱,保持着良好队形的明军战船上的铳手与弓箭手安全的隐藏在两侧船舷的竹排后面朝侧面的敌船发射箭矢与铅弹,他们居高临下,头戴铁盔;而蒙古人则处于毫无遮掩的船舱中,几乎任人宰割。即使有少数人投出火把越过高高的竹排落在甲板上,也很快被事先准备好的细沙扑灭。当这些大胆的突击者穿过第一排明军战船的行列时,上面已经没有还能站立的人,底舱里流淌着可以淹没脚面的鲜血。 “碾碎他们,射穿他们!”旗舰的船艏上,杜固跺着脚大声叫喊道,胜利已经是毋庸置疑的了,明军只投入了一半的兵力就击沉了超过七条敌船,俘获了两倍于此的船只,落水和被射杀的敌人超过了六百人,如果不是水战没法斩首的话,仅凭这一战的胜利杜固就能青云直上了。幸免于难的蒙古人船开始调转船头,企图逃脱,用不着杜固下令,明军就追了上去,胜利是最好的兴奋剂,桨手们也仿佛觉得手里的木桨变得轻便起来。(未完待续。)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三章 中计 “把这些鞑子都丢进河里喂鱼,把浮桥烧掉!”杜固又发出了新的命令,确实刘成只是让他佯攻,但这里打的越热闹,难道鞑子就越不会注意到吴忠堡那边的浮桥吗?欢呼声响彻河面的上空,明军的战船就好像追逐麋鹿的苍狼一般,追逐着逃窜的敌船。 突然,脚下传来的一阵剧烈的震动,杜固几乎从船艏上掉进河里,他厉声喝道:“怎么回事?” “大人,好像是触礁了!”经验丰富的舵手大声喊道。 “放屁,这里哪来的礁石。”杜固大骂道,这段河道他至少走过六七遍了,连块大点的石头都没有,更不要说礁石了。但不管桨手怎么用力滑动长桨,船只也无法动弹,而且底舱也开始渗水,这说明底部的船板已经有破损的地方了。杜固恼火的探出头去,惊讶的发现在两侧的水面下有两排木桩,看样子距离水面还有不到半米的深度,显然这是蒙古人设下的圈套。 “娘的,当真是见了鬼了,那些鞑子船为啥都没事,就我们碰上了!”恼羞成怒的杜固破口大骂道。 “大人,鞑子船吃水浅,所以没事,我们的船大,吃水也更深,所以才会碰上的!” “来人,先去底舱把口子堵住,还有把多余的东西丢下船,倒划桨,从这些木桩子上退出来!” 桨手们用力向后划着桨,士兵们将所有可以丢弃的东西都扔进河里,甚至包括在船艏的一门弗朗机和铅弹,但只听到船身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却动弹不得,底舱的水却越来越多。杜固的额头上渗出一层汗水,第一个跳下底舱,拿起皮桶将水舀到河里,一边干还一边大声喊道:“大伙加把劲,一定要过了这道坎!“ 黑暗中传来一阵号角声,杜固抬起头。瞥见原本的逃跑的蒙古人船队又掉头杀过来了,而且数量还增加了许多,这些划艇c木筏c小帆船甚至只能容纳几人的皮艇正奋力朝这边划过来。如果在几分钟前,这群破烂不堪的水上废物只会让杜固笑掉大牙。但现在他却一点也笑不出来了,被卡在木桩上的战船与搁浅在沙滩上的大白鲨没有任何区别,只要一群海鸟就能将其分尸。 “大人,大人!”一个士兵拿着一根粗索跑到杜固面前,大声喊道:“咱们有救了。曲丙号让咱们把绳索拴在船尾的立柱上,两条船一起往后划,一定能逃出去!“ “快,快!”惊喜交加的杜固赶忙抢过粗索,在船尾的立柱上绕了几圈,又打了几个死结,然后两条船同时用力向后划起来,眼看着蒙古人的那些小船越来越近,而自己的座船却依旧卡在木桩上纹丝不动,杜固大声喊道:“桨手们继续划桨。铳手和弓手们随我杀敌。 冲在最前面的是一条划艇,杜固大声发出了射击的号令,随着一排火光闪过,划艇上的人们倒了一地,失去驾驶者的操纵,划艇也偏转了方向,向战舰的右边滑了过去,底舱的桨手们奋力用桨叶将其推开,以免让其撞到船身上。 此时已经有六七条蒙古船进入了射程,这些小船上的士兵们不顾被鸟铳和箭矢射中的危险。奋力向明军的大船上投掷标枪和射箭,虽然绝大部分都被两舷高高竖起的竹排挡住了,但箭矢和标枪击中竹排发出的声响犹如雨点一般密集,听得让人不寒而栗。 “放箭c放铳!”杜固大声喊道。随着大船射出的铅弹和箭矢,小船不断有人倒下,但靠近过来的却更多。终于一支爪钩被抛出,勾到了竹排的上沿,用力一拉,竹排被撕开了一块。船上的蒙古人发出一阵欢呼声,更多的勾爪被抛了过来。 “快,快砍断勾爪!”杜固拔出腰刀,第一个冲到船舷边,用力砍着这些勾爪后面的绳索,其他的士兵们也顾不得被箭矢射中的危险,探出身体去砍断绳索,但抛过来的勾爪实在是太多了,终于在右舷被请离开一块一丈多长的缺口,小船上的蒙古士兵们借助勾爪和竹梯纷纷爬了上来,杜固带领着士兵们迎了上去,黑夜里,人们在甲板上相互砍杀,冲撞,不断有人倒下,但空缺立即被后面的人说填补,鲜血很快就浸透了地上的细沙,这让晃动的甲板变得十分光滑,不时有人摔倒。 杜固穿过混战的人群,想要将那个戴着十夫长标志头盔的敌人砍倒,但还没等他有机会靠近,那个敌人就丧了命。杜固站在尸体旁,正想着是否要将其丢下河里去,就有人从背后发起突袭,幸好那顶铁盔挡了一下。他的脑袋嗡嗡作响,但却没有碎裂。晕头转向的杜固下意识的就地翻滚,偷袭者喊叫着追了上去,却被杜固双手握刀向上,抢先刺入来人的小腹。 “大人!”一个手下将他扶起:“我们把敌人赶下去了!”确实如此,甲板上已经没有活着的蒙古人,可船上的士兵也只剩下一半了,人人带伤,更多的敌船正在靠近。两条原本属于第二线的战船长在一旁奋力阻截,杜固摘下自己的头盔,摸了一下自己的侧脸,上面满是粘稠的血迹。他转身向底舱走去,甲板上到处都粘稠的血迹,黏滑无比,他甚至不得不伸手抓住一旁的扶杆。 甲板下面是另外一个世界,闷热c恶臭和黑暗充斥着这里,八十个男人的喘气声让里面变得向蜂巢一般,杜固突然觉得布满鲜血的甲板其实也没有那么糟糕了,他沉默了一会,低声道:“大伙儿快上甲板!“ “大人,怎么了?“一个桨手惊诧的问道。 “船已经保不住了,你们上去后我就把船凿沉,不能把船留给鞑子!“杜固的脸上满是痛悔之色,若不是自己贪功冒进,忘记了将主只是让自己佯攻,分散鞑子注意力的命令,又怎么会弄到这般田地 “大人,凿船的事情有我们就成了,您快上去吧!“底舱桨手头目低声劝道。杜固摇了摇头:”不必了,我不听将主叮嘱。致有此败,如何还有脸去见他,你们回去后禀告大人,就说杜固无颜再见大人。已经自裁!“ “大人,您这是何必呢?”那桨手头目闻言大惊,正要劝说,脚下却传来一阵巨震,众人站立不稳。顿时摔了一地。杜固爬起身来,正想勒令桨手们迅速上甲板,却听到有人喊道:“船能动了!” “什么,船能动了?”杜固闻言先是一惊,旋即大喜,他冲到底舱侧甲板,透过桨孔向外望去,果然座船正在缓慢的向后漂动,原来方才一条无人驾驶的木筏漂了过来,正好撞在船的右舷上。将其从原本卡住的木桩上脱落下来。杜固赶忙喝令桨手们用力倒划,逃出生天。 “呼图克图c呼图克图c呼图克图!” 战士们一边用武器敲打着自己的盾牌,一边有节奏的呼喊着大汗的尊号。在不远处的河岸,四条明军的战船已经被拖上河岸,数百个最敏捷c最勇猛的青年举着俘获的鸟铳c武器c盔甲c明军的旗帜还有其他战利品神气活现的穿过人群的夹道,将其放置在大汗的帐前,在后面的则是一长串明军的俘虏。围观的人群不止男人,还有女人和孩子,她们热烈的叫喊着自己丈夫和儿子的名字,为他们的勇气和机智欢呼。 林丹汗坐在汗帐前的宝座上。面带矜持的微笑,方才的胜利让他十分欣喜。别人都说蒙古人善骑c汉儿善于操舟,可聪明人却无论岸上水上都能打败敌人。这时一个将领快步走到林丹汗身旁,附耳低声道:“大汗。已经询问过了,明国的将军不在俘虏里面。“ 林丹汗的脸上露出了明显的失望:“我记得他们的旗舰不是在第一排吗?居然没有撞上木桩,当真是好运气。“ “大汗,听俘虏说他们将军的座船撞上了木桩,只是后来又逃走了!”他看了看林丹汗的脸色,以为大汗想要亲手报复。便低声道:“大汗,那厮的名字叫杜固,早晚有一天会落到大汗的手中,扒开他的胸口,用他的心祭奠长生天!” “不,我不是想杀他!”林丹汗摇了摇头。 “不想杀他?” “不错,这河套之地,黄河环绕,若想将这里变成我们蒙古人的牧马之地,就必须学会水战之法。若是在马背上,我们蒙古人不怕任何人,但水上我们就比不上汉人了,若能将其拿住,就能向其学习水战之法了。“ “大汗,您打算在这里常驻下去?”那蒙古将领听到这里,脸色不由得微微变色,对于察哈尔部的绝大多数人来说,这次入侵不过是为了抢一笔过冬罢了,却没想到林丹汗打算在这里常驻下去。 “怎么了,不可以吗?”林丹汗的嘴角露出了一丝略带嘲讽的笑容。 “不敢!”那蒙古将领的额头上顿时渗出了一层汗珠,相比起前面几任整日沉睡于醉乡之中的大汗来说,林丹汗可是个厉害的角色,若是说错了话,可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难道这儿田园不肥沃?水草不肥美?” “哪倒不是。”蒙古将领咬了咬牙答道:“这儿再好,也不是我们蒙古人高歌牧马的地方,抢掠一笔也就罢了,长久驻扎却没必要!” “呵呵!”林丹汗听到这里,突然笑了起来:“青天之下的大地,谁占了就是谁的,什么时候汉人修了一圈篱笆起来说是他的,你也以为当真是他的了。这次能够进占河套,乃是长生天赐给我们的礼物,有了这块土地,最多十年时间,我就能重新统一草原各部!“说到这里,林丹汗稍微停顿了下,指着前面草地上的武器说:”你看看,汉人打制的兵甲何等犀利,若是以汉人的工匠打制的兵甲加上察哈尔部的健儿勇士,草原上又有谁能抵挡我的兵锋?“ “可是,明国肯定会派兵前来争夺的!” “不错!”林丹汗点了点头:“若是过去的确会,但我取河套之地后发现明有内疾颇深,无力对付我们,纵然一时出兵前来,也无法持久,我打算过了冬天就将一部分工匠农民迁徙到大青城处,若彼大举,我便退兵c寻隙再进,如是两三次,彼必不支,此地定能为我所有!“ “大汗英明!”这次那蒙古将领已经是心悦诚服,五体投地,恭声道:“您不愧为成吉思汗的子孙,苏鲁锭长枪将会在您的手中节节升高!“ 林丹汗矜持的笑了起来:“这些俘虏你好好看待,再从你的帐中挑选五百个机敏的青年出来,向他们学习操舟之术!“ “是,大汗!” 黄河穿过青铜峡口,转而向北,河水也渐渐平缓,吴忠堡就位于这个转折点附近,从这里到宁夏后卫的花马池相距不过百多里,这成为了河套这个伸入突出部的根部,为了防止草原上的游牧民族从平旷的花马池一带突入,将这个突出部与内地割裂开来,明军在这一带修建了许多堡寨,至今这一带的许多地名也带有“堡”c“寨”之类的字眼,这便是当时的遗迹。吴忠堡便是其中之一,这里控扼着西渡黄河,进入河套平原的重要通道。 “大人,胡守备所部已经开始渡河了!”堡口的望楼上,刘成指着远处的浮桥,对身旁的吕伯奇解释道。 “嗯!”尽管吕伯奇尽量装出一副镇定的模样,但他颤抖的手指还是出卖了他内心的紧张,他看了看左右无人,压低声音问道:“刘大人,插汗会不会伏兵于对岸,兵法有云‘半渡而击之!’说的岂不是现在这种情况?“ “大人请放心!”刘成指着河对岸笑道:“您看看,对岸一马平川,哪来的地方伏兵?再说这几已经让水军佯动,鞑子应该注意力在浮桥那边,不会注意到这边来。”(未完待续。)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四章 断桥 “刘大人,可插汗俗称狡黠,若是他识破你的计策呢?要不要还是暂且进兵,待找到一个万全之策再进兵不迟。” “吕大人,三军之祸,起于狐疑!”刘成的声音大了起来:“战场上哪里有万全之策?若是当真有这等万全之策,那插汗又岂会不知道?只要我们行动迅捷,纵然他得知情况,再调兵前来也来不及了。大人若是信得过末将,就请安坐帐中,待末将破敌!” “信得过,信得过!本官自然是信得过刘大人的。”吕伯奇给刘成的大嗓门吓了一跳,他与刘成也认识了相当长一段时间了,但像这般粗声大气说话还是第一次。 这时,一名亲兵从望楼下方跑了上来,躬身向刘成拜了拜,从怀中取出一份塘报道:“大人,有紧急军情!” 刘成点了点头,结果塘报,拆开一看,心中不由得咯噔一响,他万万没有想到杜固的船队居然打了个败仗。刘成正想着该如何应对,却听到吕伯奇的声音:“刘大人,这塘报里写的什么?“ 一瞬间,刘成的脑海里已经闪过了无数个念头,旋即做了决定,表面上他却是将塘报轻轻折起,笑道:“没什么,杜固昨天率领水师又打赢了鞑子,斩杀千余人,还纵火烧了鞑子的一个草场。“ “好,好!“听到又打了胜仗,吕伯奇笑道:“果然强将手下无弱兵,旗开得胜,本官定然要好好在保举文书里写上一笔。” “那在下就替杜千总谢过大人了!”刘成向吕伯奇微微欠了欠身体,此时他已经打定主意,千万要把杜固水战失利的消息给瞒住,不然恐怕自己身边这群猪队友还不知道会玩出什么花样来。 正如刘成所预料的那样。林丹汗的主要注意力被明军在河上的佯动给吸引住了。等到他得知明军的主力在吴忠堡附近的后面渡河的时候,已经是开始渡河的第三天了,近两万明军已经渡过了四分之三。只剩下刘成的骑队和巡抚的标营还在黄河的东岸。让刘成颇为惊讶的是,身为宁夏巡抚的吕伯奇十分爽快的应允了一同渡河的提议。这让他事先准备的一大段说辞都没有派上用场,这也让刘成对这个老官僚的看法大有改观,敢情他也不是那么一无是处嘛。 “刘成,你为何不让我随你一同渡河?”与平日不同,敏敏的声音有些柔弱,细听还带着一丝哭音。 “敏敏,你应该知道为什么我这么做!”刘成的声音不大,但却十分坚决:“这一战与过去不同。胜负难料,我不希望你冒不必要的风险。” “可是—” “没有什么可是!敏敏你在河东,我即使在这边打输了,也还有再起的机会,可若是你出了事,就算我在这边打赢了,也弥补不了这个损失,你明白吗?”刘成的声音越说越小,到了最后就只有他与敏敏两人听得清楚。到了最后敏敏点了点头,低声道:“希望你能够平安归来!“ “你放心。纵然战事不利,我个人应该也不会有什么危险!”刘成笑道:“你知道我不是那种孤注一掷的人!” 敏敏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在渡河之前。刘成招来负责搭建浮桥的朱林,暗中叮嘱道:“待到渡河完毕后,你便将这座浮桥拆毁,知道了吗?” “拆毁浮桥?”朱林听了一愣,下意识的反问道:“大人,这是为何?”话刚出口才发现自己说错话了,堂堂副总兵大人向自己区区一个百户发号施令,什么时候轮到自己发问原因了?他赶忙躬身拜谢。刘成却不以为忤,压低声音道:“你不用多问。只管去做便是,我给你留二十个蒙古骑兵。若有人敢抗拒军令的,你只管让他们处置。” “是。大人!”朱林听到这里,哪里不知道刘成留给自己二十个蒙古骑兵的用意,心中不由得打了个哆嗦。 “拆毁浮桥后,你将搭建浮桥的舟船要全部掌握在手,用这些船运送补给,明白了吗?” “是,大人!” 待到各军渡河完毕后,明军就开始沿着黄河西岸向被包围的宁夏府城进发,河面上还有一支由一百多条大小船只组成的船队,这对明军士兵的士气起到了不小的提振作用,只要他们不离开河岸,就不用担心被敌人迂回到后方切断自己的补给线了,而这是千百年来步兵面对骑兵最大的心病。行军的第一天一切平安,只遇到少量蒙古骑兵哨探,而他们很快就被刘成的骑队给驱赶走了。 傍晚,营地。 吕伯奇用湿毛巾擦了擦脸上的尘土,惬意的叹了口气,他看了看两旁正襟危坐的武将们,笑道:“大家都自便吧,沙场之上脱略些也无妨!” 众人听到吕伯奇这般说,赶忙向吕伯奇称谢,纷纷取下头盔,取湿布擦洗。吕伯奇看着众人,笑道“希望未来几天还能像今天这样,一切顺利!“ 场中静了下来,吕伯奇顿时察觉到异样,他转身向刘成问道:“刘大人,我方才说的有什么不对吗?” 刘成并没有直接回答,他的目光扫过在场的众人,随便朝左近的一员参将笑道:“王参将,不如你解释给巡抚大人听听吧。” “是,镇台大人!”王参将向刘成欠了欠身子,转身对吕伯奇道:“巡抚大人,以末将所见,可能明日还会平静,但后天起就不会这样了。” “为何这般说?” “大人,我们的辎重都在船上,士卒可以轻兵疾进,今天走了三十里,明天若是再走三十里,那距离宁夏府城就只有一百二十里了,步卒慢慢走算来也就是四日路程,若是骑兵不过是一夜而已。若是再让我们靠近府城,那鞑子就只有回师与我殊死一战。打胜了也就罢了,打输了府城里的杜大人定然会出兵,前后夹击。只怕插汗会落得个片马不得渡河。这样一点回旋余地就没有了,插汗定然不会这听凭我们继续向北的。“ “那插汗为何不撤兵解围呢?”吕伯奇有些奇怪的问道。 “大人,插汗绝不会未经一战让我军进府城的!”王参将斩钉截铁的答道:“他麾下妇孺老幼。牲畜牧群多半都在河西,没有个六七天是过不了河的。若是不经一战。让我们进了城,那我们这有两万人,城内至少还有五千兵,又有府城的城墙为保护,杜总兵先前无法出击是因为兵太少,现在多了两万人,形势就完全不一样了。那时我们打输了最多退回城内,鞑子打输了就是全军覆没。跑又跑不了,打又打不赢,这等赔本买卖鞑子可不会做。” “当真如此吗?”吕伯奇的目光转向刘成,战争将来的如此之快,他还是有点不敢相信。 “王参将说的不错,若是按照我估计的不错,这个时候虏酋就应该已经知道了,估计明天探子的探骑就会多出很多。所以我打算明天就不走了,让将士们在营垒外面挖掘壕沟,以逸待劳迎战虏骑!”说到这里。刘成站起身来,大声道:“传令下去,将随军的羊c骆驼尽数杀了。让将士们饱餐一顿,明日准备厮杀!” 正如那位王参将所预料的那样,从第二天的上午开始,鞑子的探骑出现的频率就急剧升高,而且这些探骑不再像前几天那样一遇到明军骑兵的驱赶就逃走,这些矫健的骑士甚至冒着被杀死和俘虏的危险靠近明军的营盘,有时候甚至逼近到火器射程的之内的地步,显然他们从上司那儿得到了打探明军详细情报的命令,营盘的上空不时响起鸟铳的射击声。战马的嘶鸣声c号角声与尖利的鸣镝声,一副大战即将来临的紧张气氛。 刘成站在一座土丘上。一动不动就好像一座石雕像,他所在的地方是河岸边的制高点。掩护着后面的一片河滩,在那儿几百名辅兵在工匠的指挥下正在修建一座栈桥,以便让大船可以方便的卸货。在小丘的前面,数千名辅兵正在奋力挖掘一条宽一丈五,深九尺的壕沟,壕沟的底部插着削尖的木桩,壕沟的后面是一丈多高的土垒,土垒的上面是一排顶部被削尖的木桩。工事留有几个供出击的出口,这些出口必要时可以用移动的车辆填塞起来。这道工事将刘成所在的小丘与一千多步外的另外一个小丘的之间的马鞍状低地保护了起来,刘成准备将明军的主力布置在这两座土丘之间的鞍地中,这可以最大程度上减少蒙古人弓箭的伤害。 时间已经到了傍晚,工事的主体部分已经完成,辅兵们干的十分卖力,他们很清楚自己已经无路可逃,背后是黄河c在平原上两条腿的步兵是跑不过骑兵的,他们唯一的生路就是打败眼前的敌人。 “刘大人,下来吃点东西吧!”背后传来吕伯奇的声音,刘成转过身来,只见不知道吕伯奇什么时候已经上了丘顶,手里提着一只陶罐,身后的仆役拿着装着胡饼和碗筷的篓子。他赶忙转过身来,笑道:“吕大人您怎么亲自做这等事,折煞下官了!” “罢了,我与你现在是一根线上的蚂蚱,还分什么彼此!”吕伯奇示意手下退下,不顾地上的尘土,盘膝坐下,替刘成倒了一碗米粥,突然低声问道:“刘大人,这一仗你有几分把握?”话刚出口,吕伯奇脸色微红,苦笑道:“我渡河时本已经下定了决心,可现在又觉得有点害怕。” “无妨!”刘成笑了起来:“人哪有不怕死的,吕大人你放心,若是形势不利,你可以乘船渡河逃走,我绝不怪你。” “不必了!刘大人,我吕伯奇不过是个举人出身,能有今日全依仗了你,若是这一仗你打败了,我逃回去还能坐得稳这个巡抚?“说到这里,吕伯奇迎着刘成惊讶的目光,摇头苦笑道:”刘大人,让你见笑了,我吕伯奇一辈子都做的是个胡混官儿,临到老了才爬到这个位置,反倒特别在意了,功名利禄,这玩意一旦尝了滋味,就再也放不开手了!“ 刘成看着眼前的这个男人,感觉到一阵陌生,好似自己是第一次认识他一样。他正想说些什么劝慰对方,却看到地上陶碗里的粥汤泛起一阵涟漪,旋即屁股也感觉到地面上传来一阵轻微的震动,他先是一愣,旋即从地上跳了起来,向西北方向望去,只见地平线上浮现出一条浓密的黑线,林丹汗来了! “鞑子来了,鞑子来了!” 战鼓声夹杂着呼喊声就像一阵疾风掠过阵地的上空,惊惶的辅兵们放下手里的活计,向工事后面退去,不时有人被挤下壕沟,发出凄惨的叫喊声。而战兵们则在军官的指挥下忙乱的披上盔甲,向土垒上爬去,推着小车的辅兵给射手们分发火药和箭矢,在土垒后面的营地里,十几个篝火被点着了,工匠们正在忙乱的融化铅块,铸造铅弹,空气中满是大战将临的紧张气氛。 小丘下传来卫士的喝问声和甲叶的碰撞声,刘成转过身来,正好看到将佐们走了上来,他们个个脸色惨白,一副紧张到了极点的模样。 “刘大人,大战将临,这里就交给你了!”吕伯奇低沉的声音传了过来,刘成感激的向他点了点头,转过身对众将道:“虏骑大至,西北大局,决于今日,诸君当勉之!” 众人点了点头,刘成正想分配诸将任务,却听到一人说道:“镇台大人,在下以为眼下最要紧的是让将士们好好休息。“ 刘成顺着声音来处看去,说话的却是那个王参将,只见其苍白的脸上带着一丝笑容,在一排排紧绷着的脸庞中颇为显眼。 “为何这般说?” “天色已经晚了,鞑子人多马多,连营寨都没有立好,我若是鞑子首领肯定会先为根本,明天再来攻打。”(未完待续。)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五章 鏖战 刘成没有回答,对方说的也有道理,毕竟在夜里拉几万骑兵冲过来可不是件容易的事情,随便遇到个沟沟坎坎跌进去几百人都稀松平常,而且鞑子还没有立寨,进攻顺利还好,要是稍微不顺,那可就是一败涂地,连个拒守的地方都没有,可战场上啥事情都可能发生,谁知道会不会林丹汗会不会不按牌理出牌呢?刘成想了想,问道:“王参将,那你以为应当如何?“ 那王参将显然已经有了准备,笑道:“把辅兵放在土垒上,鞑骑也看不出虚实来,其他人尽快休息,以备明日的大战!” “好,就按你的法子做,各军人不解甲,立刻休息!”说到这里,刘成矜持的对王参将笑道:“王参将,这一战若是能打胜,本镇台一定为你请功!“ “多谢镇台大人!” 这一夜非常漫长,马鸣c羌笛c皮鼓c号角c铜锣c以及各种稀奇古怪的乐器发出的声音充斥着刘成的耳膜,这让他无法入眠,当黎明再次来临的时候,刘成重新睁开双眼,却没有丝毫睡醒时的精力充沛,只觉得浑身上下没有一处不酸疼,倒好像干了一夜苦役一样。``し 林丹汗大帐 “嗡吗!阿嘎那,阿巴那,吗打那!吗嘿!吗打那耶,梭哈!” 沙尔呼图克图跪在那尊大黑天神像前,双手合十,双目微闭,口中诵读着密宗密咒,他的声音越来越大,额头上满是细密的汗珠,身体剧烈的颤抖着,倒好似在与一个无形的敌人做着艰苦的战斗。在他的身后,林丹汗与数十名将领跪在地上。有些惊惶不安的看着上师大人做着法事。突然沙尔呼图克图一声大叫,从地上跳了起来,双目睁开一副如梦初醒的样子。 “上师大人。怎么样了!”林丹汗小心的问道。 沙尔呼图克图深呼吸了几下,脸色恢复了平日里那副宝相庄严的模样。他转过身来,对众人道:“大黑天神已经采纳了我们的供奉,将明军的性命交在大汗您的手上!“ “呼图克图!呼图克图!”王帐中爆发出一阵欢呼声,仿佛要将整个帐篷掀飞了。 小丘上,刘成身披铁甲,脸色惨白,他只觉得自己的肩膀硬的好像石块一样,在铁甲的重压下咯吱咯吱作响。“如果我能活下来的话。一定要找个大木桶泡个澡!”刘成暗中发誓道,不过首先得活下来。 大约三里外,察哈尔人的骑兵正在列阵,“五万鞑骑”在纸上只需要一挥手的功夫,但在战场上却是黑压压的一片,看不到尽头,一面面旗帜汇成了一片海洋。一开始刘成还企图计算一共有多少面军旗(这代表有多少个敌人的单位),但很快他就放弃了,蒙古人的阵型是如此的厚重,以至于刘成甚至无法分辨敌人的统帅的所在。惊惶与恐惧就好像一条冰凉的毒蛇从内心深处爬了出来,而他唯一能做的就是不让其表露出来。 “大人,鞑子开始了!” 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说话的便是昨天建议全军休整的王参将,他虽然是武将,却起了个颇有文人气的名字“王安世”,在宁夏后卫那边任职,刘成看他对于蒙古人惯用的战术十分熟悉,便将其留在身边。刘成点了点头,顺着王参将手指的方向望去,只见敌阵的两侧冲出几股骑兵,每股也不过两三百骑。这些骑兵并没有直接冲击明军的战地,而是在射程的边缘来回游动。还有一些人跳下战马,将一些东西丢弃在地上。刘成有些疑惑的问道:“王参将。鞑子这是在干什么?” “禀告大人,若是末将没有猜错的话,鞑子应该是准备放火!”王参将毕恭毕敬的答道。 “放火?”刘成疑惑的问道:“这里也没有什么东西可烧,他们放火作甚?” “大人请恕罪,末将方才其实说的有点不对,应该说是纵烟!”王参将笑道:“这是鞑子常用的一种法子,大明军步兵多,骑兵少,所以与鞑骑交战时往往会据高地而守,而鞑子则在上风口,将柴草与牛羊马的粪便堆积起来,纵火焚烧,以烟熏烤我军将士,由于草原上乏水,士卒多有眼睛被迷的,不过这次鞑骑是白费力气了。” “为何这般说?” “其实对付这招很简单,只需用布沾水蒙住口鼻即可,可惜高处往往乏水,将士们喝的水尚且不够,是以鞑虏常能得逞。大人有先见之明,背河列阵,鞑子就算把草原上烧光了,也伤不得我军分毫!” “原来如此!”刘成不由得哑然失笑,兵法云“计莫毒于断粮。”可实际上断水比断粮可毒多了,毕竟士兵身上一般都带有几天的食物,再杀马与牲口,撑上个十天半月也不稀奇,而人离了水两天都撑不下去,牲口更是不堪,一支大军没有水源,一天就不战自溃是司空见惯的事情。游牧民族的骑兵甲不坚c兵不利,人口数量更没法和农耕民族比,唯一的长处就是机动能力强,补给容易,能够在火器出现前与农耕民族杀的旗鼓相当,凭借就是在补给战上点了满分,各种切断敌人补给线的招数可谓是层出不穷,几千年来也不知道多少名将在这点上栽了跟斗。 “传令下去,每个哨都准备一桶清水,以备烟熏!”刘成立即发出号令,果然如那王参将所预料的,在明军阵前升起了数百道烟柱,在西风的吹拂向明军涌来,早有准备的明军士卒用浸透了清水的衣襟裹住自己的口鼻,匍匐在地上。 这时从蒙古人的军阵上传来一阵号角声,随即响起了一片战鼓声,站在土丘上的刘成透过稀薄的烟雾看见一名骑士手持顶端有白色毛发装饰的长矛走出行列,猛地向下一劈,数十面军旗也随之指向前方,蒙古人的骑队开始缓慢的向前移动了。 在明军与蒙古人之间的战场上本是一片丰饶的麦田,此时早已收割完毕。只留下枯干的秸秆。此时整片田野都是空荡荡的,毫无一点生气,河岸边的白杨树上栖息着一个个黑点。那是成群的乌鸦,这些不祥的鸟儿在静静的等待着盛宴的开始。 此时一阵旋风吹过。将烟雾吹散了许多,位于土丘间鞍部的明军士兵们看到了正在向己方靠近的蒙古人,军官们大声呵斥着士兵,将他们赶上土垒。田野上旋风待其一片片枯干的秸秆,将他们吹到蒙古人的眼里,这时小丘上响起了一片号角声,随即土垒上便闪过一片红光,明军开火了。 也许是被蒙古人的威势所惊慑住了的缘故。明军的射手们开火的时机早了一些,蒙古人骑队的行列只有很少的几个人被击中落马,他们的空缺很快就被后继者所填补,这些矫健的骑士们上半身伏在马背上,挥舞着手中的武器,他们胯下的伙伴们也仿佛感觉到了主人的心情,伸长脖子,垂下双耳,加快了速度。战马从慢步变为快步,从快步变为奔驰。在无数只马蹄的践踏下,大地都开始呻吟c战栗。蒙古人高呼着“呼图克图c呼图克图!”,千万人的胸膛发出一个声音。仿佛雷鸣一般。 很难判断双方的第一波交锋是在具体哪个地点打响的,由于时间仓促的缘故,明军的战壕挖掘的宽度并不足以阻挡蒙古人的骑队,许多骑士勇猛的越过战壕,主人就从马背上跳了下来,向土垒上冲去,而其余的骑兵则在壕沟的外侧,有的用弓箭和投矛攻击栅栏后面的守兵,有的投出勾爪和套索。企图将栅栏拉倒,而用土垒后面的守兵也拼死反击。他们用弓箭c火器还击,对于土垒下的敌人。则用四米长的长枪刺杀。由于骑马的缘故,土垒下大部分蒙古人没有长枪,而普遍使用手盾c弯刀c骨朵一类的短兵器,处于被动挨打的状态,但这些勇敢的骑士并没有后退,而是用抓住枪杆,企图将其夺下来反刺土垒上的守兵。 “鞑子果然彪悍!”土丘上的刘成看的清楚,不由得咋舌道。 “数万人挑选出来的选锋,自然不一般!”一旁的王安世笑道:“镇台大人不必担心,没有器械,他们冲不开口子的!” 仿佛是为了驳倒王安世的预演,在靠近刘成所在土丘的下方的一小段栅栏被蒙古人用勾爪拉倒了,蒙古人顿时发出一片欢呼声,几十个勇士向缺口冲了上去,在他们看来只要冲进这个口子,胜利就在眼前了。 “将主,让末将下去吧,给这些狗鞑子一点厉害看看!”一直站在刘成身后的郝摇旗再也忍耐不住了,抢上前道,刘成没有理会,目光转向一旁的王安世。对方也感觉到了刘成的意思,躬身笑道:“镇台大人,请给末将一个机会!” “那便劳烦王大人了!”刘成笑道。 缺口处仿佛是一个漩涡,将蒙古人中最为勇敢,最为彪悍的勇士们吸引了过来,他们挥舞着手中的武器,冲进这个漩涡,人和钢铁被这个巨大的漩涡搅拌在一起,漩涡当中的人们都在挥舞着臂膀,弯刀c斧头c骨朵c长矛在相互碰撞,随之而来的是卡啦卡啦的斫击声c呻吟声,被斫倒的人发出的毛骨悚然的尖叫声,交织成一片最可怕的轰响,仿佛地狱里所有的冤鬼突然都叫嚷了起来。 王安世的看了看缺口处的情况,大声喝道:“偏厢车在前,长牌在后,三眼铳手预备,长枪手在后,听我号令行事!“ 依照王安世的号令,明军士兵推着偏厢车向缺口围了过去,偏厢车的缝隙用长牌填补,排好队形后王安世立即下令放铳,近距离发射的铅弹将缺口处的人们不分敌我的打倒了一片,长枪手就在长牌的掩护下杀了过去,将剩余的蒙古人一扫而空。随即用偏厢车推上土垒,不过十几个呼吸的功夫,他便将缺口堵住了。 “来人,将鞑子的首级都割了,丢到外面去!”王安世厉声喝道,他看了看有些犹豫的守兵,大声道:“只要是活着的,每人都按照斩一级功赏,快割!” 战壕外的蒙古兵正在犹豫是否要再攻,却突然看到数十枚首级被丢了出来,定睛一看却都是先前冲进去的勇士的,不禁有几分胆寒,土垒上又放了一排鸟铳,打翻了十几人,骑队们便向后退去。就这般,王安世领着麾下的数百家丁像救火队一般,不一会儿便将几处缺口的蒙古选锋赶了出去。 林丹汗站在苏鲁锭大纛之下,大纛垂下的白色马鬃在北风的吹拂下轻轻拂动,透过正在飘散的烟雾,可以看到蒙古人的第一波进展的并不顺利,已经有三三两两骑兵们正在向己方的阵型跑了回来。林丹汗的举起了自己的右手,身旁的将领会意的转过身,大声喊道:“击鼓,上大车。”随着鼓声,一辆辆大车被推出行列,缓慢的向明军阵地移动。林丹汗踢了两下马肚子,也缓慢的向前行去,身后高举着苏鲁锭大纛的侍卫赶忙跟上。 土丘上,刘成费力的调整着自己的面甲,好让自己的视线更为清楚点,可钻进眼里的汗水与烟雾总让他的努力化为泡影。他恼火的将头盔取了下来,丢到地上,一旁的郝摇旗赶忙捡起头盔道:“大人,小心暗箭!” “我没有这么倒霉吧!”刘成恼火的骂道,郝摇旗不敢争辩,只得走到刘成的前方,一副准备替上司挡箭的样子。刘成见状,也只得将头盔重新戴回头上,这时他看到二三十辆大车朝己方的壁垒缓慢的移动过来,在大车的后面则是步行的蒙古人,显然林丹汗已经意识到明军的工事仅凭血肉之躯是拿不下来了。 壕沟前,停靠着几辆蒙古人的大车,这些大车是千百年来草原上游牧部落迁徙时使用的那种篷车改造而成,车轮高达五尺,原本车上的部件被拆卸一空,取而代之的是用数层柳条编成的藤牌,上面再蒙上两层蘸水的生牛皮,足以无视大部分箭矢和火器,刚刚将其推到壕沟边,成群的蒙古人就将柴捆和装满泥土的草袋投入壕沟中,跟在大车后的弓箭手们则向土垒上的明军射手放箭以掩护同伴的行动。虽然不断有人被铅弹或者箭矢射中,但壕沟里面的柴捆和土袋还是飞快的上升,很快就到了足以让大车通过的地步,大车缓慢的被推过壕沟,直抵土垒下面,看到这一切,蒙古人爆发出一阵欢呼。(未完待续。)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六章 大纛 “将主,必须杀出去烧了这些车子!“郝摇旗再也忍耐不住了,他急躁的挥舞着拳头,吐出的粗气几乎碰到了刘成的脸上。:3し刘成皱了皱眉头,看了看战场的形势,低声道:”好,你带三百骑兵从左边那个突击口出去,沿着壕沟从侧面扫过去,打垮蒙古人的步兵就好,放火的事情交给守兵。“ “是,大人!”郝摇旗见刘成应允了自己,兴奋的转头就往小丘下面走,却给刘成一把扯住了。 “记住,烧了大车就回来,咱们骑兵少,可糟蹋不起!” “大人,您就放心吧!” 明军阵地的左侧紧靠着黄河,地势低洼,为了避免被逆袭的明军赶进黄河,蒙古人几乎没有在这边投入兵力,只是有少许游骑朝这边放放冷箭,起到牵制作用。而明军的三个突击口之一便在这里。在土垒内侧,辅兵们奋力的推开大车,在他们的身后,身披铁甲的骑兵们正鱼贯而出。第一个便是郝摇旗,他大声喊道:“楔形队列,所有人都跟着我,烧掉鞑子的突车!” 每个人都保持着沉默,他们都知道这种逆袭的危险,但畏缩不前更加危险。郝摇旗摇了摇头,猛地用马刺踢了一下战马的肋部,他的坐骑刺啦啦的向外冲去。 骑兵们的速度并不快,但队形十分密集,两个相邻的骑兵的膝盖甚至会相互接触。在郝摇旗的侧后方,旗手高举着郝摇旗的战旗,红白相间的战旗在风中飘荡,上面的“郝”字仿佛在火焰中舞蹈。骑队绕过壕沟的突出部,速度陡然加快,从土垒上射出的羽箭与铅弹在他们头顶上掠过。蒙古人看到侧面突如其来的敌人,发出惊惶的叫喊声,慌乱的转过身来企图将他们挡住。 “驾。驾!”郝摇旗一边催促着战马,一边将用右臂将长枪夹紧。将枪尖对准最近的一个敌人。那个惊惶的敌人举起手中的盾牌,但高速奔驰的战马带来的冲量绝非人力所能抵挡,长枪刺穿了盾牌并连同他的主人一起串在枪杆上,郝摇旗用力将来人提离地面,但枪杆随即便折断了。他丢掉无用的半截枪杆,从马鞍上解下战斧,抡起斧子劈在第二个敌人的脖子上,将其一分为二。钢铁与骨头的剧烈碰撞让他的手臂一阵发麻,但郝摇旗的心头却感觉到一种特别的畅快。 大车旁的蒙古人很快就被打垮了,他们几乎都没有骑马,也没有步兵对付骑兵所必须的长矛c长柄斧c战棍c锤矛等武器。横冲过来的密集队形的骑兵很快就将他们冲散,然后纷纷砍倒。壁垒上的明军守兵们看到这一切发出欢呼声,将油瓶和火把投到大车上,油脂从破损的瓶子里流了出来,随即便跳起了火焰。郝摇旗勒住战马,从腰带上拿出号角,用力吹了两下。高声喊道:“下一个,下一个!” 时间过得很快,郝摇旗已经记不清这是自己打垮的第几队蒙古人。烧掉了第几辆大车了,透过头盔,他能够听到痛苦的哀嚎声c火焰饥渴的噼啪声c颤抖的号角c还有沉闷的战鼓,到处都是烟雾和火,他回头看了看,楔形的队形早已散乱,大多数人都在各自为战。我应该回去了,尽可能带更多的人回去,郝摇旗一边这么想着。却一边继续向前冲去。 许多蒙古人狼狈不堪的向后逃去,他们浑身带伤。遍体浴血,方才明军的侧袭。让这些跟在大车后面的步兵们惊慌失措,与汉人不同,蒙古人是骑在马背上的民族,步行对于他们就和鱼上了岸一样笨拙。郝摇旗带领着身边仅剩的几个骑兵穿行在其间,轻而易举的将一个个敌人砍翻,他的手臂直到肘部成了红色,在火光下泛着血光。郝摇旗感觉到身上的盔甲和手中的武器轻若无物,时间对于他变得含糊c变得缓慢,他感觉不到干渴c感觉不到饥饿c感觉不到伤口的疼痛c感觉不到流入眼睛的汗水。事实上,他甚至感觉不到自己的存在,唯有战斗,眼前的敌人。一个c下一个c又一个,郝摇旗毫不在意的将他们一个个砍倒,他已经沉醉在其中。 突然,郝摇旗看到左前方百余步远处站着十几个骑士,为首的一个衣甲十分华丽,身后站着一个高举着白色大纛的侍卫。“这几个一定是鞑子的贵酋!”郝摇旗回头对身后的部属大声道:“我们过去宰了他们!” 他驱策着战马,在硝烟与灰土间穿行,越过沟壑,爬上矮丘,向那一小队骑士冲去。当郝摇旗被发现的时候,双方的距离只剩下二三十步了,这些粗心大意的侍卫发出惊惶的叫喊声,郝摇旗甚至可以看清那个为首的贵酋扭曲的面容,他在头顶上挥舞着斧头,大笑道:“受死吧!鞑酋!”一般朝那边冲去,他身后的随从们紧跟着冲了上去。战马们冲撞在一起,人们挥舞着武器,相互砍杀,抱作一团,跌落马下,接着被战马踏成肉泥。郝摇旗砍翻了两个敌人,笔直向目标冲去,那个贵酋高声叫喊了两声,转身打马就走,那个手持白色大纛的侍卫大喝了一声,放平了大纛当做长矛向郝摇旗当胸刺去,郝摇旗本能的一提缰绳,战马人立而起。大纛的刃尖刺穿了战马的胸口,将郝摇旗从马鞍掀下。郝摇旗就地一滚,避开敌人坐骑的践踏,从地上跳了起来,乘着那侍卫策马回头的功夫,将其从马背上扯了下来,按在地上,在喉咙上用匕首刺了两下,结果了性命。郝摇旗从地上站起来,想要追那贵酋,才发现对方早就跑远了。 “娘的,让他走脱了!”郝摇旗往地上吐了口唾沫,走到自己的战马旁,沮丧的发现这可怜的畜生不但胸口有伤,还折了一条腿,他拔出匕首割了坐骑的喉咙以免其再忍受痛苦。他看了看左右,发现唯一像样点的战利品便是那根刺倒自己坐骑的白色大纛,便取了这杆大纛。随便挑了匹敌人的战马,回己方军营去了。 蒙古大营,林丹汗坐在软塌上浑身颤抖。脸庞已经惨白如纸。方才他只带了少数侍卫亲自前往阵前督战,却不想不知从哪里杀出一伙亡命之徒来。若非手下侍卫平时阻截,自己便遭了毒手,连成吉思汗传下的苏鲁锭大纛也给夺了去,简直是奇耻大辱! “大汗,那队明军已经不见了!”一个侍卫冲进帐内,躬身禀告道。 “苏鲁锭大纛呢?” “也,也不见了!”那个侍卫的声音小了许多:“兴许,兴许是被汉狗取走了!” “废物!”林丹汗一口气直冲顶门。随手抓起右手边的铜壶向那侍卫头上砸去,那侍卫被砸的头破血流,却连吭都不敢吭一声,只敢伏在地上。 “来人,击鼓!全军进攻,把这群汉狗赶下黄河,用他们的血洗清苏鲁锭大纛的耻辱!“ 明军阵营,土丘上。 “什么?你说这玩意就是插汗的帅旗,成吉思汗传下来的苏鲁锭大纛?”刘成有些不敢相信指着地上的那杆大纛的向一旁的王安世问道。 “末将不敢肯定,不过有七八成把握!“王安世拿起地上的大纛又仔细看了看。笑道:”不瞒镇台大人,末将祖上便是达官,小时候就曾经听族中长辈说过。这苏鲁锭大纛乃是用的一丈三尺五寸的柏木制柄,缨子必须用九九八十一匹白色公马之鬃毛,矛头为三叉戟状,成吉思汗将其指向何处,哪里就奏响了凯歌,看其形制与传说中并无差别。“ “会不会是其他鞑酋伪造的?”刘成有些疑惑的问道。 “绝不可能!”王安世赶忙摇头道:“这苏鲁锭大纛乃是成吉思汗的标志,除了黄金家族的嫡系绝无他人敢于使用,鞑子虽然凶悍,但在这件事情上是决计不敢含糊的。” “那郝摇旗放跑的就是插汗本人啦?” “十有!”说到这里。王安世转身对一旁跪在地上的郝摇旗笑道:“恭喜郝千总,你这可是立下大功了!” “俺立下大功了!”郝摇旗喜不自胜的想要从地上站起来。一旁的刘成冷哼了一声,他赶忙又跪了下去。 “摇旗呀摇旗。我让你烧了突车就回来,你呢?我问你,给你三百骑兵,你带回来多少?” “这个,末将,末将杀的兴奋的过了头,于是就——“说道这里,郝摇旗也说不下去了,刘成咬牙切齿的看着跪在地上的手下,骂也不是,夸也不是,先用刀背在他脖子上劈了两下,喝道:“摇旗你可记住了,这次便饶了你,若是下次可就不是刀背了!“ 郝摇旗感觉到脖子上冰冷的刀背,不由得汗流浃背,赶忙答道:“是,大人,我下次决计不会了!” 刘成冷哼了一声,走到帐篷旁取了两只人头大小的口袋,扯了一根皮索将两只口袋拴在一起,将那两只口袋往郝摇旗脖子上一挂,便好似往驴背上放口袋一样,厉声道:“你斩获鞑酋大纛,立下大功,这两口袋金子便是赏你的!” 郝摇旗刚刚脖子一沉,便感觉到脑袋边多了两只口袋,正想着是福是祸,听说里面都是给自己的金子,不由得喜出望外,赶忙连连叩首道:“末将肝脑涂地,亦不得报大人厚恩!” 刘成冷哼了一声,看着地上的郝摇旗,又是好气又是好笑,此人打起仗来悍不畏死,对自己又十分忠心,只可惜往往一上阵就杀昏了头,作为冲锋陷阵的突将还行,独当一面却是不行的,眼下自己方面还小倒也罢了,将来自己局面大了,他的发展就有限的很了。 “大人,大人!” 为何王安世的声音如此激动,刘成惊讶的转过身来,只见王安世指着远处:“大人,鞑子这次是要孤注一掷了!” 刘成顺着王安世手指的方向望去,只见远处蒙古军本阵开始缓慢的向自己这边移动过来,看来方才郝摇旗真的是弄到了个了不得的人物,不然按照以往的经验,蒙古人是不会这么快就投入主力的,他咽了一口唾沫,低声道:“是呀,拼死一搏的时候到了!”刘成稍微整理了会自己的思绪,大声道:“来人,快将巡抚大人c还有诸将都请到这里来!” “是,大人!”几个亲兵都知道决战的时候到了,向刘成欠了欠身子,便纷纷下去传令,刘成随即叫起郝摇旗:“摇旗,你让人把火箭全部都搬到这里来!” “是,大人!” 随着刘成的号令,小丘顶部的气氛一下子紧张了起来,刘成深吸了一口气,让自己的情绪稍微平静了点,向王安世问道:“王参将,你觉得鞑王应该在何处?” 王安世向蒙古人的军阵望去,数万骑兵组成的大阵绵延开来足有七八里宽,无数面旗帜连绵在一起,根本分不清哪面才是敌人的王旗,他犹豫了一会,将右手指向中间偏右一点的位置,用十分肯定的口气答道:“应该是在那儿。” “为何这么说?” “鞑子军阵如此之宽,非旗帜鼓号所能节度,当分为数翼,各以贵酋为首脑,其王局中调度。而虏中以左为贵,其鞑王之本阵应该在此处。” “嗯,好!”刘成笑道:“今日若能破虏,本镇台当为王参将记上首功!” 王安世正要谦谢,吕伯奇与诸将都来到丘顶。刘成低咳了一声,指着丘下汹涌而来的蒙古骑兵,大声道:“鞑王亲至,破贼就在今日,待会当鞑虏兵锋稍挫,本将便以火箭攻其首脑。格桑,你便领突骑冲出,自取其中军,破阵之后,转而向左。“说到这里,刘成伸出双臂,做了个合拢的手势:”将鞑子的右翼赶到黄河里去!” 刘成这一番话说完,除去手下几个见识过火箭威力的之外,那些没有见过的旁系将领个个大惊失色,在他们看来鞑子兵势如此之盛,便是坚壁而守也未必能低档的住,以仅有的区区数千骑兵冲出壁垒野战,岂不是自寻死路。那个胡守备正想开口劝谏,却被刘成手臂一挥,把话堵在了嗓子眼里:“各军待会当殊死战,若有畏缩不前者,当以军法从事!”(未完待续。) ps:韦伯提醒一句,如果有条件的话,最好下一份谭其骧老先生的《中国历史图集》里面明代陕西布政司的地图,对宁夏地区的形势有个大概的了解,这样对书里面双方的军事行动才明白其原因。而军事行动是必须建立在相应地理环境的了解之上的。谭老先生是我国历史地理学科的奠基人,对这方面有兴趣的书友可以看看谭老先生的《长水集》,里面有不少不错的文章。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七章 胜利 “末将遵令!“众将见状,哪里还敢多言,只得躬身领命,纷纷退下。一刘成叫住格桑,让手下取来那杆缴获的苏鲁锭大纛,低声道:”此乃鞑王插汗的大纛,待会你乘乱突入阵中,便将此物举起,再随便找个鞑酋的级,让手下用蒙古语高呼右翼诸部反正,已将插汗斩杀,明白了吗?“ “末将明白!” 格桑立即领会了刘成的意思,双眼中流露出钦佩的光。原来当初达延汗统一蒙古诸部后,将所辖部众分为左翼右翼一共六个万户,左翼三万户由大汗亲领,右翼三万户则是由副汗济农亲领,而等到林丹汗继位的时候,右翼三万户早已处于一种实际上的地位,他西迁的目的就是为了重新恢复对右翼的三万户的控制。虽然林丹汗在对右翼蒙古诸部的战争中连战连捷,迫使右翼不少部众重新归降于他,但这些新降之众对林丹汗不过是迫于威势,不少人与之都有杀父丧子之仇,这一点左翼蒙古诸部都很清楚。格桑手下都是根正苗红的蒙古人,言语风俗相通,手中又有苏鲁锭大纛这等信物,乱军之中传播开来有极大的可信度。那时无论是左翼还是右翼的部众,第一个反应肯定是提防身边的战友自保,而非抵抗明军的进攻。刘成这一计若是奏效,只怕抵得上数万雄兵。 “好了,你立刻下去,听号令行事!” “是,大人!”格桑接过大纛,跪下向刘成磕了个头,高声道:“成吉思汗的大纛在我手中,一定掏出敌人的心,献于大人的面前!“ 林丹汗看着两百多步外的明军堡垒,在这个距离他可以清晰的看到壕沟外随处可见的尸体和还在燃烧的大车,一个受伤的战马在躺在地上,在痛苦地挣扎,出绝望的嘶鸣声。仅仅在他目光所及之处,就至少有千余勇士丧命,这些都是他的骨中之骨,血中之血。可是现在都已经葬送在这道壕沟和土垒的前面,而在这道壕沟和壁垒后面还有无数道更加高厚的城墙c更深更宽的壕沟,这些汉人就像草原上的土拨鼠一样善于挖洞,也像土拨鼠一样怯懦,躲在自己挖出来的壕沟和高墙后面。 一林丹汗愤怒的握紧了拳头。直到掌心感觉到一阵剧痛。 “大汗,要开始了吗?”一名副将向林丹汗低声问道,将他从愤怒中惊醒了过来。他点了点头,现一旁手持大纛的侍卫拿着的竟然并非平日里使用的那顶白色马鬃的,随即才想起来就在刚才已经被敌军夺走了,这让他更加愤怒。 “第一个冲进明军营寨的,无论是什么人,我都封他为千户。抓住明人的将军后,把他用毛毯裹起来,用万马践踏而死!” 蒙古人的进攻极其猛烈。在明军的左翼,他们几乎在一瞬间就越过了壕沟,冲到了土垒下,这主要是由于这一侧的地形并不利于进攻,因此在上一波进攻中蒙古人在这边投入的兵力很少,守军对这一边的注意力也就分散了。但这一次蒙古人没有放过这一侧——他们有足够的兵力在所有的战线上铺开,铅弹和箭矢打倒了不少人,但是更多的人越过了壕沟,有的人干脆从马背跳上土垒,疯狂的用斧头劈砍着栅栏。守兵们被这种疯狂的举动给吓住了。一时间甚至忘记了用长矛把他们刺穿。鲜血很快就浸透了泥土,将其变得又湿又滑,战士们的靴子上很快就被这些泥土沾满了。 小丘上,刘成紧张的观察着形势。纵然你是最伟大的智者,也无法控制战争中的所有因素,一支流矢阵风场雨片云块石头片湿软的泥土c甚至某个小人物的神经错乱,都会影响到一场战争的胜负。战争就是这样,智谋c勇气c财富都只能帮助你扩大赢得胜利的概率,但却无法确保你赢得胜利。在这个舞台上。国王与农夫c勇士与懦夫c智者和愚者c富翁与穷人都是平等的,因为胜利者将赢得一切,失败者也将失去一切。 “是掷下骰子的时候了!”当刘成看到又一股蒙古骑兵绕过自己的左侧,跳下战马步行穿过那段有些泥泞的河畔低洼地时,他对自己说:“剩下的就交给命运了!”他猛地回过头,对身后的王兴国大声喊道:“把火箭推到前面来,对准那面黄色的大旗,放!” 王兴国挥了一下右臂,早已准备停当的军士们将一辆独轮车推到小丘的边缘,稍微的调整了一下仰角和方向,点燃了第一枚火箭的引信,几秒种后,随着一声尖啸声,一枚火箭冲出独轮车上的木架,在空气中划过一道平滑的弧线,向蒙古人的行列飞去,站在小丘上的刘成可以清晰的看到那枚火箭距离他的目标偏了一百多米。一军士小心的调整了一下角度,又放了一枚,这一次要近了十六七米,就这样调整了四次后,火箭的落点距离目标已经只有十余米,这已经是可以接受的偏差了。军士将独轮车的控制仰角的扳机锁死,又对身后的十几辆车报出了一个数据,众人按照这个数据调整好了推车的仰角和方向,点着了推车的木架上火箭的引信。 “魔鬼,魔鬼!”林丹汗惊恐的看着从空中不断落下的火箭,这些带着尖利声响落下的怪物出巨大的噪音,爆炸掀起的气浪让战马受惊,巨大的声响c刺激性的气体c不断落下的火箭让他有一种落入地狱的错觉。他费尽力气才控制住自己受惊的坐骑,以免从上面摔落下来。 “大汗,大汗!我们快退吧!明军杀过来了!”一个侍卫扯住林丹汗坐骑的笼头,大声喊道。林丹汗朝他手指的方向看去,果然看到大队身披铁甲的骑兵正朝自己这边杀过来,不过奇怪的是,他们的喊杀声却多半是蒙古语。 “怎么明军中有这么多蒙古人?”林丹汗惊讶的问道,他知道明军中有不少鞑官,但这些蒙古人汉化的很快,往往两三代后在外表上就与汉人没有什么差异了,明军很少有这么大队的蒙古骑兵,难道是右翼的哪个王公投靠了汉人来对付自己?这种先例可实在是太多了。 “大汗,您这时候就别管这么多了!”那侍卫大声喊道。林丹汗也清醒了过来,轻甲甚至无甲的蒙古人是无法在肉搏战中战胜这支身披铁甲的神秘敌人的,但只要拉开距离,数量上占绝对优势的骑射手还能赢得最后的胜利。他用力夹紧双腿。控制着自己的坐骑,用斗篷蒙住脸,在侍卫们的簇拥下向侧后方逃走了。 格桑擦了擦脸上的血水,跳下战马,有些僵硬的双腿落地时踉跄了一下。险些让他摔倒在地。他在地上的尸体中挑选了一会,最后找到一个身材高大,满脸络腮胡子的,以蒙古人的审美观看来,这是个相貌堂堂的汉子。他拔出腰间的匕,熟练的将脑袋割了下来,转过身对身后的部下命令道:“把大纛给我!”那个蒙古人小心翼翼的将苏鲁锭大纛递给格桑,格桑将这颗脑袋插在大纛的枪尖上,又用辫子绑结实了,跳上战马在马鞍上站起身来将苏鲁锭大纛高高举起。深吸了一口气竭尽自己最大的声音喊道:“孛儿只斤林丹巴图尔死了,我们土默特部为卜失兔(顺义王,右翼三万户之一的土默特部的领,为林丹汗所驱逐)报仇,已经杀了孛儿只斤林丹巴图尔这个背教之人c达延汗的不肖子孙;鄂尔多斯部c永谢布部(右翼的另外两个万户)的兄弟们,将左翼的混蛋们赶出我们的家园呀!“两旁的士兵们也跟着格桑高声呼喊,响亮的呼喊声回荡在战场上空,就好像一只无形的巨手,推动着每一个人。 “什么,我被土默特部的人杀了?“还没跑多远的林丹汗拉住了缰绳。侧耳倾听。他回过头正好看到那柄高高举起的苏鲁锭大纛,白色马鬃结成的纛缨在风中显得格外显眼,林丹汗立即就明白过来。 “该死的汉狗,又在使奸计!”林丹汗几乎把牙齿都咬碎了。他调转马头,正要打马杀回去,缰绳却被侍卫扯住了,他厉声喝道:“放手,我要回去把大纛夺回来,把这些汉狗剁成肉泥!“ “大汗。我们人少,他们人多,大纛是抢不回来了的!”那侍卫大声喊道:“眼下最要紧的是赶快去塔什海大人那儿,只要大人重新升起大纛,汉人的诡计就会不攻自破!” 林丹汗看了看身旁寥寥无几的侍卫,又看了看远处明军身上闪耀的铁甲,只得作罢,打马向亲信塔什海那边逃去。 战场上,刘成的计策已经起到了效果,谣言和怀疑就像病毒一样在蒙古人的军阵中传播着,在通讯手段落后的古代战场上,指挥军队的方式无非金鼓与旗帜,基层军官和士兵们是根据金鼓声和旗帜的进退判断战争的胜负和命令的,一旦主帅的大旗倒下,为敌人夺取,那就意味着主帅很有可能已经遭遇不测。蒙古人虽然看不清大纛上的那颗级是否是林丹汗本人的,但那柄白色马鬃的苏鲁锭大纛却是再熟悉不过的,更不要说那么多用蒙古语叫喊的声音。战场上的蒙古人顿时军心大乱,原属于右翼的则抱团自卫以免遭到左翼的报复,左翼的则担心营地里的牲畜老弱会不会被右翼的叛徒偷袭,都用怀疑的目光看着左右的袍泽,明军的压力一下子便减轻了,刘成乘机下令大开寨门,全军出击,这就好像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刚才还在猛攻的蒙古军队现在却好像商量好了一般,各自抱团向北逃走,唯恐落在后面成为别人的垫脚石。 刚刚赶到亲信塔什海处的林丹汗看到这一切,不由得失声痛哭起来,他很清楚经过这一败,自己西迁以避后金兵锋,重整右翼诸部,复兴达延汗大业的希望已经化为泡影了。就算他这次能够逃脱明军的追击,保住大部分部众,接下来的冬天的寒冷和饥饿也会消灭部落里大部分人,对于弱者草原上的法则是残酷的,漠北的外喀尔喀部c漠西的准格尔部c科尔沁人c被自己赶走的右翼卜失兔汗,留在左翼旧地的诸部,无论他们曾经是自己的敌人还是盟友,都会像饿狼一样向自己扑过来,把自己撕成碎片吞噬一空。 “大汗,大汗!”塔什海眼见得兵败如山倒,赶忙对林丹汗说道:“快些赶到府城那边,那里还有一万完好无损的勇士,诸位夫人和额尔孔果洛额哲也都在那儿,若是晚了就来不及了!” “嗯!”林丹汗收拾心情,点了点头,塔什海口中的额尔孔果洛额哲乃是林丹汗的长子,也是继承人,林丹汗为了加强中央集权,并没有像其他大汗那样将部众分给自己的兄弟子侄管理,而是委任给自己的夫人即妻子代管,在前来与明军的援兵决战时,他留下一万部众继续包围宁夏府城,辎重和自己的老弱部众也都在其中,由自己的八夫人中的正妻多罗大夫人统管,在眼下这种情况下,最要紧的就是与其汇合,再做其他打算。 此时战场上的形势已经十分明显了,除了少数还在拼死抵抗的,蒙古军的左翼正在向北逃跑,而右翼的一部分却被突破己方中央阵线的明军骑兵切断了后路,被包围在黄河c壁垒之间的一块狭小的三角地里,他们当中的绝大多数人为了越过这块泥泞的低洼地,都把自己的战马拴在后方,步行进攻。而这些战马都成了明军的战利品。此时的他们饥饿而又疲惫,没有马c没有援兵c没有退路c没有食物c没有箭矢;只有泥浆c绝望c伤痕和武装到牙齿士气高昂的敌人。(未完待续。)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八章 和卓 “告诉他们,林丹汗已经不在了,他们没有必要再打下去了!”刘成对一旁的格桑低声道。一 “放下武器,你们的大汗已经不在了,你们没有必要再打下去了!”格桑的声音有些沙哑,不过却十分宏亮,声音在空旷的战场上回荡着,越显得凄凉。 被包围者沉默了一会儿,突然有一个声音回答道:“如果我们放下武器,你们会怎么对待我们!“ “保证不杀他们,仅此而已!”与敏敏相处了这么长时间,刘成已经能够听懂大部分蒙古语了,只是还不会说。 “如果你们放下武器,可以保命!” 一开始包围圈中的人们保持着沉默,突然一个人丢下了手中的武器,接着是两个人,越来越多的人丢下武器,空气中满是武器落地的声响和隐约的抽泣声。 “刘将军,此诚国朝百年未有之大胜呀!”看着眼前的情景,吕伯奇捻着颔下的胡须笑道:“经此一役,定可封侯!” “彼此彼此!”刘成笑道:“此战运筹之功,非巡抚大人何人能居之?洪制军去任后,下一任三边总督应该便是大人您的了。” “不敢当,不敢当!”吕伯奇口中谦谢,脸上却早已笑的合不拢嘴了,他心里也是有计量了,经过这几年的苦战,陕西的大股民变已经被镇压的差不多了,但一河之隔的山西却热闹起来了,他也有听说一些风声,天子要以一人总督数省军务,以免出现相互推诿的状况,而洪承畴就是最好的人选。洪承畴若是走了,空出来的这个位子自己就很有希望了。 “巡抚大人,这里的事情就劳烦你了!“刘成的声音将吕伯奇从遐想中惊醒了过来,他看到刘成跳上战马,一副要走的样子,赶忙拉住刘成的缰绳。问道:”刘将军,你这是要去哪里?“ “召集士卒,追击林丹汗,解宁夏府城之围!“刘成的声音不大。但却十分坚定。 吕伯奇皱了皱眉头,他并不太习惯处于与刘成意见相左的状态,但这次他觉得还是要劝谏几句的好。 “《诗经大雅》云,太平之君子,能持盈守成!“吕伯奇叹了口气:”刘将军你这一战之功。一已经足以封侯,鞑酋深陷绝境,困兽犹斗,又何必驱疲敝之卒,求全胜之功呢?“ “巡抚大人!”刘成笑道:“你说的这是世事,却非兵法。今日之败,鞑子已经夺气,且上下解体,各部自拥其众,有自保之心。若能穷追不舍,破其脑,示之以威,抚之以恩,当解百代之忧!” “既然如此,那我便不多说了,刘将军小心行事便是!“吕伯奇倒也爽快,笑道:”本巡抚在这里静候佳音!“ 宁夏府城,总兵府。 杜文焕睁开双眼,眼前一片模糊。过了好一会儿四周的轮廓才渐渐浮现,带着精美纹饰的床幔,坚硬的枣木床柱,以及用半透明的云母片镶嵌的窗户。床上很暖和。自己的身上盖着厚厚一层毛毯,上面还有两条狐裘。我在烧,杜文焕晕乎乎的想到,他甚至连抬起自己的右手都觉得乏力,肋部的伤口在不断的抽痛。 “杜大人,你的伤势如何了?” 一个阴柔的声音从床的另外一侧传来。杜文焕闻言一愣,转过身来只见一个面容白皙,颔下无须的中年男子正关切的看着自己。 “胡公公!”杜文焕赶忙要坐起身来,向监军太监胡可鉴行礼,却被对方轻轻按住,笑道:“杜大人,你我之间还这么拘礼作甚?这宁夏满城百姓的身家性命都在你一人身上,可千万要保重呀!” “多谢胡公公看顾!”杜文焕欠了欠身子,虽然他此时还有些疲倦,但还是勉力抬起头来与胡公公寒暄起来。两人说了几句,胡可鉴见杜文焕十分疲倦的样子,便起身想要告辞。正当此时,一名校尉从外间冲了进来,向两人躬身行礼:““总兵大人,城外的鞑子有点不对!” “鞑子要攻城了?”杜文焕听了额头上顿时渗出一层冷汗,这一个多月来城外的鞑子只是起了几次试探性的进攻,他却不敢大意了,不顾自己身上有伤,日夜巡城,这次风寒便是前几日巡城时得的。幸好那率领援兵的延绥镇副总兵刘成虽然没有渡河,但也给蒙古人找了不少麻烦,让其无法全力攻城,蒙古人有变,莫不是那刘成吃了败仗? “不是!”那校尉摇了摇头:“不像是要攻城,倒像是要撤兵的样子!” “撤兵?”杜文焕打了个机灵,他勉力从榻上坐起身来,大声道:“来人,快送我上城去!” “杜大人,您的身体——”胡可鉴低声道。一 “胡公公,顾不得这么多了,快送我上城!“ 胡可鉴此时也感觉到了对方的决心,点了点头:“也好,那咱家就随杜大人一同上城吧!“ 城头上,已经是人头攒动,杜文焕伸出一只胳膊,在亲兵的帮助下站起身来。他感觉到双腿软绵绵的,仿佛踩在一团棉花上面,如果不是旁边伸过来的两只有力的手臂,他说不定就从城楼上摔下去了。放眼望去,城下的蒙古人的营帐已经是一片战场,挣扎奋斗的人海上漂浮着一大堆难以辨认的旗帜,人墙刚刚排成,就被冲垮,身披铁甲的骑兵冲进拥挤的人群里,穿过尘土和泥泞c鲜血与硝烟;绝望的惨叫声与喊杀声直冲云霄,在更远的地方,黑压压的歩队正在压过来,不时闪过一排火光,那是鸟铳在齐射,歩队的长矛如同移动的森林,而喊杀声仿佛一双无形的巨手,将城下的蒙古人在地面上碾碎。 “大人,大人!”校尉的声音颤,脸色惨白,但双眼里满是兴奋的光:“援兵到了,我们应该出击吗?” 杜文焕没有回答,他昂向天,紧闭的双眼流下激动的泪水,一旁的校尉看到上司的样子,有些慌。赶忙向一旁的胡可鉴问道:“胡公公,我家大人这是怎么了?” “无妨!”胡可鉴的眼中也含着泪光,脸上却满是笑容:“杜大人这是高兴,这是高兴呀!” 杜文焕突然一把抹干净脸上的泪水。用尽最大的力气喊道:“开城!马上开城,夹击鞑虏,接应援兵!“ 宁夏府城明军守兵的行动给予了林丹汗致命的一击,如果打一个比方的话,这就是给一个全力竞技的摔跤手腰眼里扎的一记匕。许多从上一个战场中千辛万苦逃出生天的人们跳下马来,绝望的看着眼前生的一切,他们甚至懒得花力气躲开刺过来枪尖,死亡对于他们来说更是一种解脱,有些最为骄傲,对黄金家族的事业最为忠诚的人干脆扯开自己的胸甲,用匕相互刺杀而死。而更多的人丢下武器,跪地求饶。仓皇中的林丹汗甚至来不及带走自己的妻子们c长子c沙尔呼图克图以及那尊最为珍贵的大黑天神金像,只带着一千多骑兵逃走。 府城内已经成为一片欢乐的海洋,寺庙里的钟声纷纷响起。汇入四门城楼隆隆的鼓声,每个人都能听出钟鼓声里饱含着的欢欣,人们也在高声喊叫,在欢呼。街头酒店的门前,满脸酒气的人们挤成一团,他们跌跌撞撞,胡言乱语,说话语无伦次,只是情绪充满了欢悦,这是绝望中得到希望。从死中得到复生的人特有的欢欣。 一辆马车被人流堵住了,一个身着商贾服装的胖子探出头来,从他轮廓颇深的面容来看,他的血统里应该含有相当多胡人的成分。他皱着眉头看了看前面的人流。对车夫说:“快调头绕过去,不然我们就要迟到了!” “不,艾合买提!“车厢里传出一个温和的声音,不过如果细听的话,就会感觉到声音里满含着不容抗拒的威严,这个声音的主人应该是那种习惯于命令别人的上位者:”你叫一个人过来。我想知道这些汉人为何这么高兴。“ “如您所愿!”商人恭敬的低下头,对车夫道:“你马上去那边叫一个人过来!” “是,主人!”车夫跳下马车,不一会儿就回来了,身后跟着一个满脸酒气的汉子,商人见状皱起了眉头,问道:“你为什么不找个清醒点的呢?他满身酒气,岂不是冲撞了和卓(波斯语音译,圣人的后裔之意)!” “无妨!”车厢里的那人笑道:“想必那边的人都喝了许多酒吧,不过这也好,你岂没听过:‘醉后吐真言’这句话吗?” “和卓大人,您的智慧就如同大海一般渊博!”商人恭敬的低下头,随即小心的打开车厢的侧面,只见里面坐着一个身着白袍c头戴白帽的中年男子,颔下留着浓密的胡须,高鼻深目,一双绿色的眸子里就宛若两颗猫儿眼,亮的惊人。 “请你告诉我为什么大家都这么高兴,到底生了什么事情?”那被称为和卓的白衣男子沉声问道,他的汉话说的十分流利,与当地汉人无异。 “结束了,结束了!府城得救了!“醉汉气喘吁吁的答道:”插汗死了,还是被打跑了,没有人知道,也没有人在乎。但他的军队已经完蛋了,成千上万的鞑子被砍掉了脑袋,像臭虫一样死的到处都是,剩下的不是投降了,就是逃走了!但愿他们滚过黄河,再也别回来!“ 白衣男子与商人对视了一眼,从对方的眼睛里都看到了一丝惊讶和兴奋,那白衣男子笑道:“原来如此,这的确是一件让人高兴的事情,可是您可以说的更清楚一点吗?是谁打败了鞑子的领呢?是怎么打赢的呢?” “是的,我们打赢了,打赢了!”醉汉一边下意识的重复着话语,一边舔着自己的舌头:“您有酒吗?这么好的日子,每个人都应该好好的喝一杯,是的,你安全了,我也安全了,大家都安全了,难道不应该喝一杯吗?” “混账!”那商人闻言顿时大怒,他正举拳要打,却被那白衣男子喝住了:“艾合买提不要这样,他并不是我们的兄弟,自然无需接受我们的戒律。”说到这里,他从怀中取出一小块银子,放到那醉汉的手上,笑道:“对不起,我这里没有酒,不过你可以用这银子去替我好好喝一杯,怎么样,可以告诉我了吗?” 醉汉掂量了一下手里的银子,又放在嘴巴里咬了咬,确认这并非是假的方才大笑起来:“好的,我一定把您这份也补上。统领大军的是吕巡抚,打败鞑子的是刘总兵刘大人,他们渡过黄河,当插汗带着鞑子进攻他们的时候,刘总兵引来天上的雷火,将鞑子打的大败而逃,然后紧追他们一直到府城城下,守城的杜总兵开门出战,内外夹击,将鞑子杀的片甲不留。哈哈哈,那些鞑子就好像臭虫一样,被碾死在地上,您知道吗?您知道吗?哈哈哈!” “刘总兵?”白衣男子回味了一会醉汉的回答,最后笑着向对方微微欠了欠身体:“多谢您的答案,愿真主赐福于你!”而那个醉汉已经完全躺在地上,鼾声大作,手里犹自抓着那一小块银锭。 车厢里,那白衣男子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那商人小心的说:“和卓,那不过是个醉汉,什么雷火的说的话未必是真!” “也未必全是假,不是吗?”白衣男子笑了起来:“真主告诫我们,知识哪怕远在中国,亦当求之,说不定这个刘总兵就是我所需要的答案!” 商人站起身来,俯身对那白衣男子跪拜道“和卓,请您原谅我,您的智慧就仿佛大海一般没有边际,像我们这等凡人又怎么能理解呢?“ “不,不!”白衣男子站起身来,将商人扶起:“万物非主,唯有安拉!纵然是我的先祖也不过是一个凡人,何况我呢?又如何能接受你的跪拜?在造物主面前,我穆罕穆德优素福和艾合买提兄弟你是平等的,后世都要凭自己的品行和功修来接受考评。而且这里是汉人的地方,你就叫我优素福兄弟吧!“(未完待续。)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九章 逃亡 “是!”商人恭敬的低下了头。一 原来这个自称穆罕穆德优素福的白衣男子乃是明末清初我国新疆地区重要的伊/斯/兰教派别依禅派中白山派的领。公元七世纪末年,伊/斯/兰世界出现了一种叫做苏菲派的宗教派别,这种以神秘主义和出世主义而著称的宗教派别在形成初期遭到了上层统治者的严厉打击,为了躲避打击,在苏菲派中逐渐形成了一种以导师为核心小团体,导师向学生传播宗教知识,共同参悟,进行和精神上的修行。 到了公元十五世纪这种原本为了个人修行的小团体已经展成为组织严密的教团组织,有规模巨大的清真寺作为学校和修道的中心,领由德高望重的大苏菲长老担任,拥有大量的土地和教产作为经济支柱,在教团内部存在严格的等级制度,下级成员对上级成员要绝对的服从,师承关系也由早期的传贤变为了世袭制,一般来说领会在临去世前制定继承者,并给予其秘传以继承道统。当时的伊/斯/兰世界称其为互助会c兄弟会或者教团。 纳格什班迪耶教团就是中亚地区最为强大的苏菲教团之一,从其第三代教长阿赫拉尔开始,该教团就竭力沟通统治着当时我国新疆地区的东察合台系汗国的关系,企图获得在当地传教的权力。到了其第五代教长麦赫杜姆阿扎姆时,其本人甚至于1533年前往新疆,在叶尔羌c喀什等地传教,大获成功,信仰该教派的信众称其为依禅派,即“完美的人”之意。但麦赫杜姆阿扎姆死后,其诸子为争夺其位而自相残杀,其位为长子穆罕默德伊敏所占据,其幼子伊斯哈格不愿寄人篱下,便158一年前往新疆另立门户户。得到当时的叶尔羌汗国领马哈茂德汗的大力支持,其教派被称为伊斯哈格耶派,即黑山派;其长兄穆罕默德伊敏本人虽然未曾前往新疆,但也派第四子穆罕穆德优素福前往叶尔羌汗国。该教派被称为伊沙尼耶派,即白山派。由于麦赫杜姆阿扎姆自称伊/斯/兰教创始人默罕默德女儿法蒂玛与第四代哈里阿里的第十九代后裔,因此当时人称其本人与其后裔为“和卓”,即圣人后裔之意。黑山白山两派虽然创始人乃是叔侄,教理也并无什么差异。但为了争夺宗教c政治c经济权利,展开了极其激烈的斗争,穆罕穆德优素福来到新疆后不久,就被叱为异端,被迫离开新疆,其一面四处传教,一面寻找再起的机会。 马车绕过人群密集的街道,快到西门时,迎头过来一队人马,离得远远便看到开道的铜锣c“肃静“c”回避“的牌子。8小 说一各式仪仗旗帜,马车内两人虽然并非大明人氏,但也知道这是当地的高官出巡,赶忙跳下马车,在路旁跪下。优素福是个有心人,偷偷抬起头看到,只见最前面的两排骑兵个个身披铁甲,形容彪悍,后面的步队皆肩膀上扛着火绳枪,身穿布面铁甲。腰挂佩刀,不少人的盔甲战马上还有未曾清洗掉的血迹,一股子虎狼之师的肃杀之气扑面而来,眼见得后面应该就是大明的高官了。他不敢多看,赶忙伏下身子去。过了好一会儿,这一队人马才过去,艾合买提赶忙将优素福扶了起来,低声道:“在明人地界上不得不如此,委屈和卓了!” “无妨!”优素福笑道:“我看这明军火器倒是犀利的很。” “不错!”艾合买提看了看左右无人。压低声音道:“我听相熟的明人说,这个刘将军不但精于使用火器,还善于打制火器,他军中所使用的火器皆为自家打制的,较之其他明军的,尤为厉害!” “原来如此!”优素福笑了笑,突然问道:“艾合买提兄弟,我问你一个问题,为了真主信仰的展,你愿意做出牺牲吗?” 艾合买提闻言一愣,他虽然是个穆/斯/林,但作为一个商人,他的信仰虔诚程度上只能算得上一般,他对于优素福如此恭敬,除了宗教之外,更大是出于自身利益的考虑。毕竟白山派虽然在叶尔羌汗国势弱,但在中亚地区还有着十分强大的势力,就算是在叶尔羌汗国内部,白山派亦有相当的潜势力,若是将来优素福能够入主其中,现在付出的些许投资就会得到千万倍的回报。想到这里,艾合买提赶忙点头道:“只要是我力所能及的,就一定不会推辞!” 优素福是何等精明人物,如何听不出艾合买提的心思,却只是微微一笑:“很好,艾合买提兄弟,你应该知道,黑山派在汗国内部的势力十分稳固,如果希望正义能够得到申张,仅凭言语是不够的,对待顽固的敌人,有时候正义也需要武力的支持!” “您说得对,先知曾经说过,为正义流的一滴血胜过千万遍的祈祷!” “你说的很好,艾合买提兄弟!”优素福笑道:“但我们不能让为正义而战的人们赤手空拳和手持钢刀的敌人战斗,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和卓您是希望我弄到武器?“ “是的,确切的说是从那位刘将军那里买到火器,当然如果有其他的就更好了!” “可是——“艾合买提的脸上露出难色:”尊敬的和卓,那位刘将军不是商人,而且火器这种东西恐怕是不会卖的吧?“ “艾合买提兄弟,据我所知,在黄金面前很少有人能够说不的。一你觉得那个刘将军是能够说不的人吗?“优素福笑着看着艾合买提的眼睛,艾合买提下意识的低下头,随即摇了摇头。 “很好,不要担心花费太多,你付出的每一枚金币无所不知的真主都会记在心里,在后世里你会得到丰厚的赏赐。“优素福笑道:”当然我也会记在心里,等到我回到喀什,你今天所做的一切都会得到意想不到的报答!除此之外。“优素福稍微停顿了一下,笑道:”你这次回莎车,可以得到一处玉矿的开采权。“ 如果说前面两张空头支票还让艾合买提有点意兴阑珊的话,那优素福最后丢出的那块馅饼立即挠到了他的痒处。他赶忙向优素福躬下肥胖的上半身,恭敬的答道:“圣人的后裔呀。您的意愿就是对我的命令!“ 血红色的残阳照在河面上,仿佛河里流淌的不是水,而是殷红的血。林丹汗坐在马上,整个身体随着前进的坐骑左右晃动。就好像一个破旧的木偶,不久前的惨败不但夺走了他的妻子c儿子c部众c权力,甚至连他的生气也吸走了,此时马背上的已经不再是孛儿只斤林丹巴图尔c黄金家族的直系后裔c达延汗的七世孙,而只是一个比尸体多一口气的活死人了。 “大汗。天已经黑了,马也都已经累了,再赶路只怕会伤着马了!还是先停下来休息一会吧!”塔什海低声向自己的旧主子询问道,而林丹汗却好似什么都没有听到那样,依旧呆呆的看着右手的马鞭。塔什海见状,叹了口气叫了两个手下服侍林丹汗,便转身去清点人数,安排手下宿营休息。 “六百五十七骑!”塔什海苦笑着叹了口气,虽然已经有了心理准备,但这个数字还是让他小小的吃了一惊。如果他没有记错的话,在从浮桥渡过黄河逃入草原的时候,他手下还至少有一千七八百人,可现在就只剩下三分之一了,显然没有人愿意站在战败者一边。 “不管别人如何,我塔什海一定要继续站在大汗的身前!”塔什海对自己说了句,仿佛是为了提醒自己似的。此时太阳正在落下地平线,宏丽的晚霞照在地面上,广袤无垠的草甸子上,即使是最锐利的双眼也看不到一个人影。在这片幽暗c干燥c凋零的草莽之间。甚至没有一点风吹草动。塔什海选择的宿营地位于河岸边的一处土岗上,这片土岗上原本有一座汉人的村落,但早已被游牧民的侵掠所毁坏,只留下一片残垣断壁。在落日的微光下伸展着长长的黯影。在远处,平缓的黄河闪烁着鳞鳞的水光,她将向北直到三盛公然后折向东,流到河口镇急转向南,将黄土高原剖为两大块,形成了一个巨大的“几”字形。此时。天空的夕照c河面的反光每分每秒都在变幻消退。败兵们听着空中的鸟儿们啼叫着掠过河面,这是唯一的声响,打破了这万籁的沉寂。 夜色降临到草原上,在蒙古人的传说中,这正是幽灵统治的时候了,在他们的传说中,白天属于活人,夜里则属于死人。每当夜幕降临,那些暴死或者被杀的人们的灵魂从地下爬起,在空中肆意飞舞,当午夜降临的时候,这些亡灵们会像生前一样骑着马匹,在草原奔驰,叫嚷着追逐着活人,将他们带入地下,有的时候这种亡灵甚至会汇成巨大的军团,能够将整个村落吞没。坐在火堆边的败兵们想到这里,不禁个个胆战心惊,纷纷从怀中取出佛珠,念诵着各种咒语,乞求着神佛的保佑。 而这并不包括林丹汗,他坐在火堆旁一动不动,就好像一尊泥雕木塑。塔什海拿着一只碗过来,低声道:“大汗,喝口奶糜子吧!“ 林丹汗无声的摇了摇头,塔什海想要劝说两句,但看到林丹汗的模样,话到了嘴边又咽回去了。他叹了口气,将碗放在林丹汗的膝盖旁,又拿了一块熊皮铺在旁边,向林丹汗鞠了个躬方才退下了。 塔什海吃了几口东西,才觉得困倦如同海水一样朝自己涌来,即使是铁打的汉子在经过连续的苦战之后,也打熬不住。他丢下吃剩的食物,倒头睡了下去,也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塔什海才醒了过来,猝然听到来自土岗下方的草甸子里的嘚嘚声,他很清楚这是战马在高奔驰时踢打软草出的声响,几乎在他跳起来的同一时刻,放哨的斥候禀告有来历不明的人马正在急靠近。 “有人来了,快起来!”土岗上响起一片叫喊声,人们飞快的用泥土扑灭篝火,以免让自己暴露在火光下。塔什海飞快的跑到一堵矮墙前,向声音来处望去。只见在 丘岗的前面一大群马队正在呈半月形围拢过来,在后面大约半里距离,他可以看到更远的地方有大片的火光正在朝自己这边移动。塔什海正想下令手下尽快离开这里,一支鸣镝射中了土墙,距离他不过半尺多远,显然这队人马已经现了土岗上的动静,用信号通知后面的大队围拢过来。 “大汗!赶快上马!”塔什海刚刚抬起头,又一阵箭矢就飞了过来,他赶忙扑倒在地,可是肩膀上早已挨了一箭,他咬紧牙关,用力将箭矢拔了下来,幸好这不过是一支燧石矢,而非明人那种带着倒钩的铁箭头,不然非得掉一大块肉下来不可。 “你们是什么人!我们的主人是伟大的黄金家族的嫡系后裔,达延汗的子孙,察哈尔部的呼图克图汗!”剧烈的疼痛让塔什海的额头上布满了黄豆大小的汗珠,他一开始以为是追击的明军,但明军应该不会穷到用燧石箭,这种箭头只有缺乏铁器的游牧民才会使用的。如果是这样,他希望用不流血的办法结束战斗。 听到塔什海的叫喊声,围攻者稍微停顿了一会,这让他产生了自己的喊话已经起到了作用了的幻想。但这只是一瞬间,围攻者又以更加猛烈的势头压了上来,雨点般的箭矢射的矮墙上灰土四溅。被打入绝望之中的塔什海高声喊道:“我的主人是察哈尔部的呼图克图汗,你们是谁?” “已经没有什么察哈尔部了,也没有什么黄金家族的嫡系后裔,达延汗的子孙!”从土岗下的人群中升起一个高亢的声音:“这里只有卑劣的背教者林丹巴图尔,他屠杀自己的同族,背弃祖先的信仰c将向自己请求帮助的人拒之门外,胆怯的在敌人面前逃走c为了自己的野心将数万蒙古健儿置之于死地,他的行为已经把自己赶出了孛儿只斤的伟大子孙的行列!”(未完待续。)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十章 授首 “那你是谁?” “我是切桑上师,四世罗桑却吉坚赞的弟子,俺答汗的子孙!与我同来的还有土默特部的领卜失兔汗c伟大的固始汗c最强大的准格尔汗也派来了他的右手额尔吉将军,放下弓箭吧,蒙古勇士的血不能为像林丹巴图尔这样一个卑劣而又胆怯的家伙流!“ 切桑宏亮的声音在空旷的土岗上听得十分清楚,而土岗下无数的火把和密集的马蹄声给他的说辞增加了许多说服力,喊杀声渐渐平息了下来,空气中也不再有那种羽箭划破空气所特有的嗖嗖声,显然,土岗上察哈尔部的残军已经没有什么继续打下去的意愿了,塔什海意识到自己必须想出一个让林丹汗逃走的办法。一 “如果放下武器,我的部下们不会受到什么伤害吧?”塔什海一边高声叫喊,一边转过头想要寻找林丹汗的踪迹,他打算设法为主人的逃走拖延时间。 切桑很快给出了答复:“不会,只要你们放下武器,若是有人加一箭一矢于你们身上,便让我死后堕入无间地狱,永不生!” “大汗!“塔什海好不容易才找到了林丹汗,只见他依旧坐在一个已经熄灭的火堆旁:”您快乘他们还没有收拢包围圈,骑马逃走吧,人心就如同那杂草一样,已经不可倚靠了!“ “逃?我还能逃到哪里去?” “大汗,伟大的铁木真也有躲藏在羊毛车中,躲避追兵的时候,只要您还活着,孛儿只斤的旗帜就不会倒下!”塔什海牵来一匹战马,就要拉着林丹汗上马,却被推开了。 “可惜我不是伟大的铁木真。”林丹汗突然笑了起来:“一切都结束了,孛儿只斤的子孙能够享受胜利,也能面对失败,就这样吧!“说到这里。他推开惊诧的塔什海,走到矮墙边,高声喊道:“切桑上师,我就是林丹巴图尔。如果我放下武器,你将会怎么对待我?” 仿佛是被林丹汗的问话惊呆了,土岗下并没有马上给出答案,过了好一会儿,才听到那个宏亮的声音:“假如你放下武器。那看在同一血脉的份上,绝不会有人让你流血,你将呆在寺院里,为自己犯下的罪孽恕罪!” 林丹汗笑道:“你看,我的下半辈子至少还能在佛堂里念经参禅,修行来世!还能有更好的选择吗?” 这是一顶很暖和的帐篷,胡杨木制成的骨架c双层牛皮c地上铺着呢绒毯子,在帐篷的四角各放着一只铜炉,木炭在里面烧得正旺,帐篷里充满着让人愉快的温暖气息。一与外面刮得枯草呼呼作响的冷风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林丹汗盘膝坐在地上,他刚刚沐浴完毕,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面容白皙,湿漉漉的头在双肩披散开来,若非前额和头顶部分的头按照蒙古人的风俗剃的精光,此时的林丹汗倒像是个刚刚沐浴完毕的汉人儒生。 帐帘被掀开了,走进来四个人,为的是切桑喇嘛,在他身后的是一个王公打扮的中年人。后面紧跟着两个体格粗壮的护卫。那个王公打扮的中年人死死的盯着林丹汗,眼中流露出恶毒的光,他往地上吐了口唾沫,恨声道:“林丹巴图尔。你也有今天!” “卜失兔,你来这里做什么?”林丹汗的神色有些惊惶,他将目光转向切桑喇嘛,问道:“切桑上师,你这是什么意思?”切桑没有回答,只是微微一笑。侧身站到一旁,将卜失兔让到了前面。 “什么意思?“卜失兔冷笑道:”来送你上西天,你以为就凭那几句誓言就能保住你的性命?太可笑了!“原来这卜失兔乃是俺答汗的后裔,右翼三部中最强大的土默特部的领,拥有与明朝通商的特权,林丹汗率领左翼诸部西征时,将其击败,迫使其率残部逃亡到今天的青海,其牧地c大部分部众都为林丹汗所夺取。切桑联络诸部讨伐林丹汗时,他自然是最积极的一个,对林丹汗的仇恨也是最深。 林丹汗见卜失兔凶相毕露,赶忙大声喊道:“切桑上师,你可是誓过保证我的生命安全的,难道你不怕死后落入无间地狱吗?“面对林丹汗的喊叫,切桑依旧保持着沉默,脸上露出一丝嘲讽的笑容,旁边的卜失兔笑道:“上师只是保证不让你流血,我让你无血而死就不算违背誓言了!”他挥了挥手,两个侍卫拥了上来,林丹汗一边竭力挣扎,一边抱着万一的希望喊道:“那佛堂呢?你可是保证我将呆在寺院里的!” “那有什么难的!”卜失兔笑道:“我会把你的骨灰装在金盒里,供奉在佛坛旁,这不就是呆在寺院里吗?” 此时林丹汗已经被那两个侍卫按在地上,四条如铁一般的臂膀的压制下,分毫也动弹不得。 一他绝望的大声喊道:“切桑,你在佛祖面前撒谎,一定会遭到报应的!” “是吗?”切桑喇嘛终于开口了:“那林丹汗你背叛我们格鲁派,死后又会有什么报应呢?如果不是你身上流着黄金家族的血脉,现在应该被乱刀分尸的!”说到这里,切桑喇嘛稍微停顿了一下,问道:“我问你,‘玛哈噶喇’在哪儿?沙尔呼图克图在哪儿?如果你告诉我,我就让你不受苦楚而死!“ 听到切桑的问题,林丹汗的脸上露出一丝快意的笑容:“都在明人那里,你有本事就去找明人要吧!” “你以为我要不到吗?”切桑冷笑道,随即转身对卜失兔道:“卜失兔汗,这里就交给你了!” 卜失兔向切桑喇嘛欠了欠身体,将其送出帐外,转身对手下喝道:“把这家伙用毛毯裹起来,抬到外面去。” 听到卜失兔的话,林丹汗脸色大变,还没当他喊出声,就被那两个侍卫推倒在地,又用羊毛毯裹了起来,将其抬到外面丢在地上。卜失兔跳上战马,打马冲了过去。在毛毯上狠狠的践踏起来,就这般践踏了数十次,毛毯下终于没有了动静,侍卫揭开毛毯。只见里面的林丹汗早已没有了人形。 宁夏府城,总兵府。 “多谢巡抚大人c刘总兵大破插汗,解宁夏之围,救我数十万百姓于水火之中!”胡可鉴笑嘻嘻的举起酒杯,向座上的吕伯奇。一旁的刘成敬酒道,这位监军公公并没有提到刘成官职副总兵中的那个“副”字,不过也没有人感觉到不对,毕竟依照刘成几乎全歼林丹汗所部的大功,副总兵上的那个“副”字去掉已经不过是时间的问题了。 “不敢!”吕伯奇与刘成都微微欠了欠身子,以表示自己不敢受胡可鉴的礼,方才将杯中酒一饮而尽,虽然按照品级,他们两人的官阶都远远过胡可鉴,但毕竟对方是内官。是天子身边的人,对其表达应有的尊敬是颇有必要的。 “杜总兵呢?”吕伯奇的目光扫过席面,胡可鉴身旁的那个位置空空如也,按照官场的惯例,身为主军将领的他是不可以缺席这么要紧的宴会的。 “杜总兵身上本来就有箭伤,前几日因为巡城受了风寒,得知两位大人破鞑的时候还在床上养病。接着忙着调兵遣将,接应二位大人,忙完了这一阵立刻就撑不住了,因此没有来。还请二位大人见谅!” “不敢!”吕伯奇赶忙答道:“此番能够大破插汗,也并非我与刘将军之功,胡公公与杜总兵坚守宁夏府城数月,又里应外合击破鞑虏。亦是功不可没。本巡抚在给朝廷的奏疏上是一定要为二位请功的!” 胡可鉴闻言大喜,赶忙谦谢道:“哪里,哪里,二位大人劳苦功高,在下如何敢无功受禄呢!“ 吕伯奇这一表态,宴席上的气氛一下子变得热络起来了。这一仗下来仅仅是已经投降的鞑骑就有九千余骑,俘获的牲畜c老弱妇孺有三万余众,斩杀的也有万余,这已经是本朝除了开国二祖的那几次兴师动众数十万的远征之外最大的斩获了,在与东虏连战连败,西北又有乱事的今天,就算是为了安定人心,朝廷也会大加封赏的。而在这场论功行赏之中,担任宁夏巡抚的吕伯奇毫无疑问是最有话语权的一人了,他既然开了口,大家的荣华富贵肯定是没得跑了。那些困守宁夏府城内的将领们个个笑逐颜开,纷纷上前向其敬酒。坐在一旁的刘成却暗自冷笑,酒席上这几位也罢,宁夏总兵杜文焕的仕途算是走到头了。原因很简单,他先前中伏败给了林丹汗,导致西北大局险些败坏,以洪承畴的个性是绝对不会替他背这个锅的,肯定在奏章里面把罪状都推到他杜文焕的身上。而崇祯皇帝绝不是一个气度恢弘,有容人雅量的人,而且对属下的过错记忆力非常好。这一仗如果自己打输了,说不定还会因为形势危急,不得不捏着鼻子让杜文焕戴罪立功;而这一仗不但打赢了,而且赢得如此漂亮,几乎将西北未来二十年可能有的边患一扫而空,崇祯肯定会拿杜文焕当鸡,杀了吓吓那些干活不卖力的猴子,顺便显示一下自己的英明神武c明察秋毫。这位杜文焕杜老兄,除非在朝中有非常有力的大佬作奥援,否则能不死在监狱里面就算是好命了。 “刘总兵,刘总兵!“一个阴柔的声音将刘成从思绪中惊醒了过来,他抬起头才现那位胡公公正站在自己面前,笑吟吟的看着自己,手中端着酒杯,敢情是敬酒敬到自己面前来了,他赶忙起身道:”在下方才在想一点事情,却没看到公公您走过来,还请见谅!“ “无妨,无妨!”胡可鉴此时的心情很不错,几天前还在围城中惶惶不可终日,而转瞬之间就大获全胜,他几乎看到御马监掌印太监的宝座在向自己招手了,正好高起潜已经死了,眼下御马监的掌印太监的位子空着,只是有个秉笔暂时代管着,论资历自己已经进入了圈选的范围,加上这次的大胜,自己恐怕已经是最有力的竞争者了,那缺的只是上上下下打点的钱了。想到这里,胡可鉴的脑子就活络起来了,看来自己必须在宫外多找几个肯替自己出钱的支持者了,眼前这位刘总兵不就是个不错的人选吗? “刘总兵!“胡可鉴在刘成面前翘起了大拇指:”您这次击破插汗,斩获想必不少吧?“ “是有些斩获!“刘成笑了笑,已经猜出了几分眼前这位胡公公的心思,笑道:“只是都是些牲畜马匹,算不得什么值钱货色,不过鞑子虽然穷,但在他们身上也不是没有赚钱的门路。” “赚钱的门路?”胡可鉴一听暗喜,心想这位刘总兵倒是个解人心意的妙人儿,不用自己多说便明白了,倒是可以好好深交。 “此番宁夏事毕了,本监还京花费打点之处甚多,刘总兵若是有什么赚钱的门路,还请提点一番。” “呵呵。”刘成打了个哈哈,双手举起酒杯做出敬酒的样子,用袖子挡住半边脸以免让人看出自己的嘴型,低声道:“不知公公为了何事打点,所需多少?“ 胡可鉴看了看嘴角含笑的刘成,压低声音答道:“宫里御马监掌印太监还空着,我算了下,要拿下来这个缺还少这个数!”说到这里,他伸出左手张开五指,又翻过来。刘成看的清楚,腹中暗骂这阉狗胃口倒是不小,怎么不直接去抢呢?脸上却露出为难之色:“胡公公的事情,下官本应报效,只是这个数字大了些,一时间倒有些不凑手。” “是呀!”胡可鉴叹了口气:“两万五千两的确是多了些,可这个机会实在是难得,实在不够说不得只有去找老西儿的钱庄借些了,宁可出个三四分息给他们。”(未完待续。)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十一章 行贿 “两万五千两?”刘成险些叫出声来。一 “就这么多呀,刘大人你以为是多少?”胡可鉴闻言一愣,反问道。 “咳咳!”刘成有些尴尬的低咳了两声,却不敢将自己把对方的数字猜大了十倍的事情说出来。胡可鉴也不是傻子,很快也回过神来,脸上露出一丝喜色,低声问道:“这么说来,刘大人莫不是有法子?” “胡公公,法子也不是没有,只是不知道您敢不敢用?” 胡可鉴听了心中狂喜,暗想这丘八定然是有什么事情需要自己包庇,但他立下了这么大的功劳,只要不是谋反都可以盖过去了,赶忙拍着胸脯说道:“有什么法子刘大人尽管说,只要当上这个御马监掌印,便是天大的事咱家也替你盖过去了。“ “下官这里先谢过胡公公了!”刘成笑着向胡可鉴欠了欠身子:“既然胡公公您把话都说开了,那下官也把话往开里说了,莫说是两万五千两,便是五万两银子下官也出得起,但公公您知道下官这银子都是从哪里来的吗?” “这个?“胡可鉴闻言一愣,心中暗想你这丘八来钱的门路还有什么,无非是克扣军饷,私役士卒,可转念一想,西北都欠饷好几年了,刘成一个新上任的副总兵,靠克扣军饷弄到几万两银子可不是件容易事,想到这里他摇了摇头:”咱家不知。“ “盐c茶c马!”刘成吐出三个字来:“这三桩买卖都是赚大钱的,下官能够连战连胜,靠的就是这三件事情,也离不开这三件事情。胡公公要钱去做这个御马监掌印,下官报效些也是应当的事,不过下官也求胡公公一件事情,还请应允。” “什么事情?” “让下官做下一任宁夏总兵!” 胡可鉴没有立即回答,过了一会儿他低声答道:“刘大人,杜总兵可是西军宿将,这次击破插汗他也立下了汗马功劳呀!“ “胡公公说的不错!”刘成笑着点了点头:“可先前输给插汗。导致宁夏被兵,西北剿贼局势有了反复的也是杜大人吧,你觉得洪制军在给朝廷的奏疏里会怎么写呢?” “这个——”胡可鉴顿时哑然,他心里知道刘成说的不错。一官场上要想步步高升,第一要务就是争功诿过,洪承畴能够爬到三边总督这个位置,在这项技能上肯定是高手。胡可鉴虽然没有看过洪承畴的奏疏,但用屁股想也知道对方会怎么写。当然万岁爷也不会只听一面之辞。自己作为宁夏镇的监军,自然对这件事情有言权的,可以这么说,杜文焕的后半生功业,就系于自己这张嘴了。 “胡公公!”刘成看出了胡可鉴的心思,笑道:“杜总兵是我们军中前辈,在下自然是十分钦佩的,但要说做这宁夏总兵,下官肯定是比他合适,不说别的。若非是在下打赢了这一仗,他守在府城之中最好的情况也就是拖到开春插汗退兵罢了,以朝廷眼下的情况,十分钱粮九分都投到辽东去了,光是这一仗的损失没有个七八年都补不回来。那插汗得了好处,肯定是每年秋后都会前来抢掠,这般此消彼长,不出五年这宁夏镇肯定不是我大明疆土了。” “刘大人所言甚是!”胡可鉴点了点头,叹道:“其实咱家与杜总兵同守孤城,同僚之情甚笃。只是为了宁夏百姓,也说不得要委屈委屈杜总兵了,想必以他的为人,也不会怪罪咱家!” “公公所言甚是!”刘成见胡可鉴松了口。不由得心中暗喜,赶忙拿起酒杯笑道:“既然如此,那下官就恭贺公公早日提点御马监了!” “那也要仰仗刘总兵的臂助呀!” “彼此,彼此!”说到这里,两人不禁相视而笑。 刘c胡二人正说的入巷,从外间突然进来一人。正是郝摇旗,他跑到刘成身旁,低声附耳说了几句。刘成脸色微变,对胡可鉴躬身道:“胡公公,下官军中有点事情要处置,得先告辞了,还请公公见谅!” “无妨,无妨!”胡可鉴笑道:“刘大人下次补上便是。” “一定,一定!”刘成笑着向胡可鉴拜了拜,转身出得堂来,脸色的笑容早已没有了,已经恢复了平日里的威严,压低声音问道:“切桑喇嘛在哪儿?可有其他人看到他来?” “在城外的一个小庄子里,我派了一小队人马看守吗,然后就直接到将主爷这里来了。” “做得好!”刘成点了点头:“带路!” 厢房里的陈设十分简陋,火炕已经不知道多少时日没有点火了,早已冰凉如铁。 一切桑盘腿坐在炕上,身下垫着一张羊皮,正闭目诵经,但从他微微跳动的眼皮看,他此时的心情绝不像表面看上去那么平静。 “上师!”房门被推开了,进来的是身着圆领官袍的刘成,他看了看屋内的陈设,回头对郝摇旗喝道:“快去弄两个火盆来,怎么这么怠慢上师。” “无妨!“切桑笑道:”贫僧这一身臭皮囊早已尽数舍给我格鲁教的大业,些许苦楚算不得什么。这里先恭贺将军大胜了!“ “上师已经知道了!“刘成笑了起来:”林丹汗不知进退,自寻死路,上天假我之手,责罚于他而已。“刘成这几句话说的虽然轻松,但口气极大,连上天假他之手讨贼的话都说出来了,幸好屋内除了他和切桑之外,就只有郝摇旗这个大文盲,倒也不怕流传出去。 切桑笑了笑,没有出言辩驳,像他这种古代高级僧侣,虽然满口神佛报应,但当时最不信这些东西的恐怕就是他们了,原因很简单,知道的太多,自然就不信了。刘成吹得这些大气,在他听来不过是放屁罢了,远不如高炉里面奔涌而出的铁流有震撼力。他从怀中取出一个包裹,放在刘成面前,笑道:“贫僧来的匆忙,也没有准备什么礼物,还请大人笑纳!” 刘成看了看那包裹。点了点头,一旁的郝摇旗上前解开包裹,里面却是一个做过防腐处理的人头,从型看应该是个蒙古贵族。刘成向切桑投以询问的眼神,切桑笑道:“这便是林丹汗的级,贫僧听说他的妻妾儿女都在大人手里,大人若是不信可以去查证。” “林丹汗的级?为何会落在你的手里?” 切桑微微一笑,将那天夜里的遭遇战细细描述了一遍。笑道:“林丹汗逃过大人的手中,却不想落入了旧日死敌的手中,当真是天道好还,报应不爽呀!“ 刘成听到切桑喇嘛还引来了固始汗c土默特部的领卜失兔汗c准格尔汗的人马,脸色变得难看了起来:“上师,你先前说要领格鲁派联军与我大明夹击林丹汗,眼下林丹汗已灭,还请上师让联军散去的好,不然生了什么误会就不好了。” 切桑见刘成这般表现,如何还不知道对方已经有了戒备之心。笑道:“刘大人,并非是我等有意拖延,而是大人用兵神,这么快就大破林丹汗。其实大人也不必太过戒备,这三人各有嫌隙,不过是为了提防林丹汗才联兵,林丹汗一死,这三人便自相内斗起来了,贫僧这次来,便是请大人做个和事佬的!” “哦?还请上师细讲。“ 切桑笑了笑。便细细分说起来,原来这固始汗乃是当时厄鲁特人中的和硕特部的领,其主要牧地位于今天中国青海省附近,卜失兔汗为林丹汗说击败后。便率领部众投靠了他。在蒙古诸汗之中,固始汗与藏传佛教中的格鲁派的关系最为紧密,而林丹汗与他的牧地也最近,不管是出于宗教信仰,还是从政权安全的角度出,固始汗参加这次远征的愿望都很强烈。因此他亲自带领一万骑兵参加了这次远征;而卜失兔汗则希望重新获得蒙古右翼的控制权;而与刘成关系最为紧密的准格尔汗则只派出了象征性的一千骑兵,显然巴图尔汗对于右翼牧地并没有太大的兴趣。 “这么说来固始汗是这一军的主力了?”刘成问道。 “是,也不是!”切桑答道,他稍微停顿了一下,详细解释道:“固始汗的最大敌人乃是康巴的白利土司顿丹多吉与藏巴汗,这两人与其领土接壤,且信仰不同,乃生死大敌,他出兵讨伐林丹汗就是为了防止其与这两家联盟,夹击自己,先制人罢了。而卜失兔汗却野心甚大,他觉得林丹汗灭亡后,他不但应该收回右翼,还是林丹汗的天然继承者,察哈尔部应该也归他所有。附带说一句,林丹汗也是他亲手所杀。” “这么说来,固始汗人马虽众,却是无可无不可,倒是这个卜失兔汗,实力不强,野心却不小,这可是取祸之道呀!”听到这里,刘成的脸上露出了玩味的笑容。 “无可无不可,大人这个词用得好。”切桑笑了起来:“对于固始汗来说,谁来控制右翼之地都行,就是林丹汗不行。” “原来如此,这倒是有趣的很。”刘成笑了起来,突然他看了看切桑喇嘛,突然问道:“上师,固始汗要打败林丹汗,卜失兔汗想要重新控制右翼,我家岳父是派兵过来应付差使的,那你呢?我看你来回折腾最是辛苦,不要告诉我你在其中一点想法也没有吧?” “哈哈哈,大人还是那么急性子!”切桑笑道:“若说贫僧一点好处都没有那也不对,见得佛法昌盛便是贫僧的好处了!” “佛法昌盛?”刘成脸上满是“我不信你”的表情:“卖些火器给你倒也可以,派兵去趟藏地那摊浑水那你休想!” 到了此时,屋内的气氛已经颇为轻松了,切桑喇嘛笑道:“若是大人真的要感谢贫僧,便赐给我一座庙吧。” “一座庙?不行,我给不起!“刘成立即摇头,他已经不是刚穿越的菜鸟,切桑口中的一座庙与其说是庙还不如说是一座城市个微型国家,就算是大明天子给出去,都要肉痛半天,何况自己区区一个总兵。 “大人放心,你给得起的!”切桑笑得像一只偷到鸡的狐狸:“而且给贫僧这座庙,对大人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刘成听到这里,意识到切桑已经有了主意,问道:“这座庙,莫非你是说现成的?” “不错,我说的便是银佛寺!” “银佛寺?“ “便是归化城的大招寺。”切桑赶忙解释道“其寺中有一座高达三米,重三千斤的释迦牟尼佛祖银像,是以得名!” 听到这里,刘成的脸色立即变得严肃起来,他对于这些藏传佛教的寺庙并不了解,但对于所在的归化城却十分了解,原因非常简单,就在几个月前后金皇太极率军西征,林丹汗不战而逃,这座归化城就被后金军抢掠一空,临走之前还一把火烧了个干净。 “归化城不是被东虏一把火烧了吗?你要一片白地作甚?“ “大人有所不知,归化城被焚毁不假,可皇太极对这银佛寺却未动一草一木,呵护有加呀!” “哼!”刘成冷哼了一声,脸上露出不悦之色,他当然知晓皇太极这么做的原因,藏传佛教,尤其是格鲁派在蒙古诸部中的威望极高,寺庙不但是宗教中心,实际上还是商业和文化中心,草原上各部之间攻杀抢掠是司空见惯的事情,但一般对于寺庙都不会加害。皇太极这一手做的着实漂亮,不但打击了自己的主要对手林丹汗,还获得了蒙古诸部的认同感,为接下来的招降纳叛打下了很好的基础。想到这里,刘成心中不由得烦躁起来,从某种意义上讲皇太极是自己这次胜利的最大收益者,林丹汗再怎么不堪,也是黄金家族的嫡系血脉,达延汗的直系子孙,察哈尔部也是成吉思汗近卫军的后裔。自己这一仗将蒙古帝国最后的一点向心力也一扫而空,在草原这种完全遵循弱肉强食的丛林社会里,产生的必然结果就是各部四分五裂,择强者而从之。而对于这些蒙古部落来说最好最粗的一根大腿就是正在飞崛起的后金政权了,一想到自己拼死拼活却给满洲鞑子做了嫁衣,刘成就不禁沮丧的低下了头。(未完待续。)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十一章 转世 切桑喇嘛见状已经猜出了刘成四五分的心思,小心的问道:“大人,你可是担心林丹汗死后,蒙古各部都去投靠女真人了?“ 刘成点了点头,叹道:“我估计那皇太极知道林丹汗死了,第一件事情就是替其丧,以收买蒙古诸部人心,这次真是白忙活了一场,全替那厮做了嫁衣。8小 说一” 切桑闻言一愣,旋即才明白过来,不禁暗自钦佩刘成思维之敏锐迅捷,以皇太极过去的所作所为来看,很有可能会这么做,反正林丹汗已经是个死人了,也不怕他从地下跳出来与女真人为难,还是拉拢蒙古诸部壮大自身实力要紧。 “大人,你也不必太过担心,其实这件事情皇太极可以做,你也可以做的。” “我也可以做?”刘成苦笑道:“林丹汗刚刚死在我手上,现在又替他丧,草原各部头领还不笑掉大牙?” “这有什么不可以?打仗归打仗,丧归丧,一是一,二是二,有什么不可以的?”切桑喇嘛口气倒是严肃的很,全无开玩笑的样子:“再说大人你只是打败林丹汗,他又不是死在你的手上,要说与林丹汗打仗,皇太极打的还多些呢,他可以丧,大人您为何不可以?“ “不错!”刘成猛地一拍自己的大腿,他方才百密一疏,却忘了林丹汗不是自己杀得了。 “上师,那这件事情就交给你办了。”刘成稍一思忖,对切桑说道,这个丧事是做给蒙古人看的,自然就要按照蒙古人的规矩来,还有谁能比切桑喇嘛这样的格鲁派高级僧侣更合适的呢? “遵命!”切桑毫不在意刘成命令式的语气,仿佛自己已经是对方的下属:“不过大人应该先知会巡抚大人一声,据我所知大明国是以文官为尊的。” “无妨。”刘成笑了起来:“吕大人那边我自会去说,不会有问题的。”这时他上下打量了眼前这个喇嘛,突然觉得让他去当那个什么银佛寺的活佛也不错,要头脑有头脑c要学问有学问。要威望有威望,自己要想掌握草原上的蒙古诸部,仅凭武力是不够的,若是能够得到他的臂助。倒是事半功倍。想到这里,刘成问道:“上师,你方才说想要当银佛寺的活佛,可我听你说这寺院也没有遭到兵火之灾,想必现在里面是有一位当家之人的吧?” “寺院中光是喇嘛就有近千人。一自然要有一个当家之人。” “那就难了,别人把那个位置占住了,你又怎么坐上去?” “这个大人放心!”切桑笑吟吟的看着刘成:“只要大人站在贫僧这边,贫僧就一定能坐上去。” “这倒奇了,我一不会讲经说法,二不会施展法术,如何能帮得了你,你该不会是让我派兵去把那个活佛一刀砍了吧?” “那倒也不必!”切桑笑了起来:“大人你可知道我藏地有多少宗派吗?” “多少宗派?”刘成闻言一愣,切桑这个问题倒把他给问住了,他在脑海里搜索了一会。依稀记得有次与敏敏闲聊时听到说有四大宗派,便答道:“应该是四个吧。” “不。”切桑摇了摇头:“我藏地佛教一共有大宗八十,小宗三百,不过现在的确只留下四大宗派,大人可知道为何如此吗?” “我怎么知道!“ 刘成下意识随口答道,可话到了嘴边又缩回去,他看到切桑喇嘛脸上的有些诡秘的笑容,突然有了不好的念头,低声问道:“莫不是——?“ “不错,大人果然聪慧过人!”切桑点了点头:“若说教义精妙。各家宗派皆有所长,毕竟多的有近千年传承,少的也有两三百年了,又岂会少了英杰之士?只可惜天下人多的是下愚之辈。有宿慧能明白佛理的终究是少数,这四大宗派能够传承至今,靠的还是尘世间的君王相助。“ “这么说来,你还是要我出兵助你。“刘成笑道:”可是我乃是汉人,若是出兵助你会不会授人口实,反而适得其反呢?“ “这有何难?大人若肯助我。我便可禀明师傅,以大人为大黑天神转世,为我格鲁派护法天王,自然便可以插手我派中之事了。“说到这里,切桑笑道:“这件事情与大人也是有好处的,可谓是一举两得。” “与我有何好处?”刘成笑了起来:“莫非贵派还有什么奇门密咒,能让我延年益寿,寿与天齐?” “据贫僧所知是没有的!“切桑笑道:”不过大人若成了这大黑天神转世,便将察哈尔诸部纳入囊中,以为己用,难道大人不想这样吗?“切桑说到这里,见刘成还有些不懂,便细心解释起来。一原来早在成吉思汗之前,在蒙古草原上就已经有了原始的宗教崇拜,即“长生天”崇拜,这种宗教思想将苍穹作为崇拜对象,认为世间万物皆由一个叫做“长生天”的最高神灵所主宰,而地上的最高权力者必须由“长生天”授予,比如“成吉思汗”在蒙语中的含义即为“赖长生天之力而为汗者”,而元朝的圣旨开头也总会有一段套话“长生天气力里,大福荫护助里,皇帝圣旨“,简单的翻译为汉语就是长生天所眷顾的皇帝所颁的圣旨。 但不难看出“长生天”崇拜还是一种非常简单c甚至可以说粗糙的宗教,蒙古人落后的社会形态和生产力水平决定了无法供养足够的知识分子来将这种宗教理论化c逻辑化和礼仪化。因此当胜利的蒙古人征服了更加文明c也更加先进的区域之后,一个历史上屡见不鲜的现象生了——在上征服了文明民族的野蛮人在精神上却被被征服者征服了,蒙古人开始信仰喇嘛教c伊/斯/兰教c甚至基督教,并在两到三代人后成为这些宗教最狂热的信徒和最勇猛的战士。留在蒙古高原和进入中国的蒙古人选择了藏传佛教,这种佛教的分支与原有的“长生天”崇拜非常巧妙的融合了起来,“长生天”被作为佛祖的一个投影,而历代皇帝大汗则被认为是某位菩萨的转世,因而获得了统治各部的权力。作为回报,僧侣们得到大汗们的武力支持c土地c牧群c农奴c寺庙等等许多财富,并且贵族们也往往会在小时候出家,或者为学习知识。或者成为高级僧侣。渐渐的,两者已经逐渐融为一体,获得寺院的封号已经成为了成为汗王的一个必要条件。 听了切桑这一番劝说,刘成也不禁心动起来。他很清楚自己这几次胜利在相当程度上因为自己拥有一支强大的骑兵,如果没有这些彪悍的蒙古骑士,也许自己能够打败敌人,但却无法对敌人进行如此迅猛的追击,一鼓将其全歼。在打垮林丹汗。收其部众后,他也曾经想过是否可以像汉光武帝刘秀c袁绍c曹操那样,将其收至自己麾下,成为一支类似于乌丸杂骑c渔阳突骑的异族骑兵部队。但问题是那几位要么是皇帝,要么是当时屈一指的军阀,而自己不过是个武官,手中的资源十分有限。 “上师说来听听?” “大人,那林丹汗身边有一个萨迦派僧侣,名叫沙尔呼图克图,不知大汗是否拿住?” “沙尔呼图克图?”刘成的眉头皱了起来:“乱军之中。谁知道一个喇嘛跑哪儿去了,不过我突袭林丹汗老营的时候,他逃跑仓促的很,连老婆孩子都没来及带上,这个喇嘛应该是在俘虏之中。” “那好,请大人将此人拘来,大人的‘大黑天护法天王’的封号便着落在他身上了。” 刘成见切桑神色凝重,不像是开玩笑的样子,就换来外间当值的郝摇旗,让其马上前去拘人。待到郝摇旗走了。刘成重新坐下笑道:“上师,我听敏敏说过,你们各派僧侣之间斗的是你死我活,你让我拘那僧人来。莫不是要借刀杀人吧?” “大人说笑了,我想杀此人不假,但要杀他的又岂只我一人?林丹汗败落至此,追根溯源起来就是听了这沙尔呼图克图的话,改信他教搞得族中众叛亲离。眼下林丹汗死了,再无人庇护于他。就算我不动手,那察哈尔部中想杀他泄愤的人多了去了,我又何必脏了自己的手?“ 刘成听了,笑了两声也不再问,在他看来以切桑对自己的用处,又何必介意区区一个被俘的僧侣呢?切桑见状,便继续解释起来:“林丹汗之所以会改宗,是因为这沙尔呼图克图为其寻来了一件宝物——‘玛哈噶喇’,大人若想做这大黑天护法天王的转世,就少不了这件宝物。“ “那这宝物便着落在这厮身上?” “不错!” “哦!”刘成不置可否的笑了笑:“那若是找到这‘玛哈噶喇’,接下来该怎么做呢?” “先,要将林丹汗的正妻与其嫡子与部众隔绝开来,这样一来身为大黑天护法天王转世的您便成为察哈尔部的第一代理人。“ “然后呢?” “自然是杀了卜失兔汗。“ “杀卜失兔汗?”刘成惊讶的挺直了背脊:“他不是土默特部的领,为何要杀他?” “第一,你既然是大黑天神的化身,这大黑天神乃是护国之神,林丹汗是死在卜失兔汗的手中,你不为林丹汗报仇,说自己是大黑天神的化身,又有哪个相信?第二,卜失兔汗这次回来,肯定要将大河以东的肥美牧地划为己有,你若是答应了他,你手上这几万人马在哪里放牧生息?再说那卜失兔汗肯定还会要求将你手中原属于右翼的部众归还给他,这可是个没头账,你说你是答应还是不答应?“ 听到这里,刘成点了点头,如果说第一个问题他还有些不是太在意的话,第二个问题的确是无法避开的。要想切实掌握那些部众,划分牧场c水源c调节冲突就是领不可逃避的责任,但如果这个卜失兔汗回来了,双方为了水源c牲口c牧场生冲突几乎是必然的,更不要说刘成手下还有不少原本属于右翼的部众。既然如此,那还不如抢先动手将其消灭了。 “这卜失兔汗手下有多少部众?” “可战之士有三千余骑,算上老弱有四千多。” “怎么这么多战士?”刘成不由得吃了一惊,这个比例完全不符合正常草原部落的比例。 “大人,这卜失兔汗是被林丹汗大败逃走的,仓促间哪里能带走多少老弱,就这点老弱也都是从其他弱小部落里抢来的。” “嗯!”刘成点了点头,脸上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这件事情干系重大,我先考虑下再做决定,时候不早了,上师你先歇息吧!“ 切桑看到刘成的样子,心知事情已经有了六七分眉目,心中暗喜,双手合十道:“是,大人!” 总兵府里,刘成走了之后,众人敬酒的焦点便一下子聚集在了吕伯奇身上,饶是他在场中官阶最高,几轮围攻下来也是有些抵挡不住了。旁边的胡可鉴看的清楚,赶忙上前拦住:“吕大人有些过量了,今日便到这里吧!” 吕伯奇在仆人的扶持下迷迷糊糊的上了轿子,回到住处洗漱了上了卧榻,也不知睡了多长时间,突然感觉到有人在轻轻的摇晃自己,睡梦中他有些不耐烦的挥了一下胳膊,喝道:“什么事情,还让不让人睡觉了!” “老爷,老爷,是刘总兵来了!” “刘总兵,刘成?”吕伯奇惊醒了过来,映入眼帘的是老仆的脸:“老爷,刘总兵刚刚到,神色匆匆,好像有什么要紧事的样子。” 吕伯奇此时已经完全清醒了过来,一边从婢女的手中接过湿毛巾擦脸,一边低声问道:“他人在哪里?” “在书房里,老爷,见还是不见?“ “见,当然是见!快侍候我穿衣!“吕伯奇一边在仆人的帮助下穿着衣服,脑子里却转的飞快,刘成虽然行事有些跋扈,但却不是那种不分轻重的,这个时候来找自己一定是有要紧事,莫非是战局又有反复?(未完待续。)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十二章 春秋大义 吕伯奇一边想着事情,一边进了书房,朝站在窗旁的刘成拱手道:“刘大人,有什么要紧事吗?” 刘成没有说话,却将目光投向跟在吕伯奇身后的仆人,吕伯奇心领神会的转身道:“你下去吧,在外边守着,不要让任何人进来!” “是,老爷!”仆人应了一声,退了出去。一吕伯奇笑道:“刘大人,这是我家生子,已经有两代人了,你不用担心!” 刘成点了点头,在书桌旁坐下,低声道:“林丹汗死了!” “什么?”吕伯奇吃了一惊,一时间也不知道是喜是忧,赶忙问道:“当真?谁杀了他?” “真的,他的级在我这里,已经让几个他的部下看过了,的确是他的!”刘成的神色有点冷:“吕大人,我今晚来找你是打算替林丹汗做一番法事,祭奠于他。“ “做法事?祭奠林丹汗?”吕伯奇的腮帮子抽搐了一下,他斟酌了一下语气,低声问道:“刘大人,这是不是有些过了,我们不是刚刚和他打了仗吗?” “这有什么不可以?我朝深仁厚泽,凡远人来中国者,列祖列宗无不待以怀柔。林丹汗持我之仁厚,乃益肆嚣张,犯我疆土c杀我百姓。我朝方以大加挞伐。然上天有好生之德,我朝兵锋虽利,但却并不赶尽杀绝,自会放他一条生路。自古以下犯上,以臣弑君者,春秋大义,神人共诛之。” 吕伯奇听刘成滔滔不绝,被弄得也有些迷糊,不过他与刘成也算是打老了交道,知道此人最喜欢在大段大段的废话里面插上一两句私货,所以打起精神强听着,随即便现不对,赶忙打断了刘成的话:“且慢,以下犯上?以臣弑君?你这说的是谁?“ “顺义王。土默特部的卜失兔汗。” “是他?听你的口气,莫不是还要杀他?“ “看情况吧,是有这个打算。”刘成见没法蒙混过去,笑道:“除此之外。我还想重修归化城。” “刘大人!“吕伯奇苦笑着摇了摇头:“我受你的恩惠极多,有些话也不得不说了,既然林丹汗已死,你又何必多生事端?须知过犹不及呀!” “吕大人,你有所不知。一“刘成将自己的推断讲述了一番:”这林丹汗虽然侵犯了我大明疆土。但也是草原上唯一能号召蒙古诸部与东虏抗衡之人,若是我们什么都不做的话,只怕这些部众都会投靠女真人,那时就麻烦了。“ “那也是将来的事,刘大人,别人都是把事情往外推,你为何把麻烦往自己身上揽呢?“吕伯奇叹了口气:”难道你还嫌自己的官升的太慢吗?“ “我倒是不在乎有多大的官职,但对察哈尔部这几万部众倒是很有兴趣。”刘成在腹中暗忖道,当然这话自然没法说出来,不过看吕伯奇这幅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官僚做派。刘成倒是明白为何大明以堂堂四百州江山怎么会被以十三副盔甲起家的女真人给打败的,人心散了,队伍不好带了呀!他想了想,只有换个角度说了。 “吕大人,你觉得河边那一战危险不?” “背河列阵,面对数万虏骑,自然危险。“ “那吕大人想不想再来一次?” 吕伯奇想起几乎是扑面而来的喊杀声,从耳边飞过的箭矢,不由得打了个寒颤,赶忙摇了摇头。 “我这么做就是为了不用再打这种仗了。“刘成道:”吕大人。我们俘获那么多部众,必然要将其置于河东田牧,卜失兔汗回来后,定然与这些部众生冲突。你说我们是管还是不管?若是管了必然生出事端,若是不管,这些部众要么为其吞并,要么会逃回到河套来,无论是哪种情况都会生出大把麻烦事来。“ 吕伯奇听刘成这般说,苦笑道:“可要是你没杀成呢。岂不是又生出战祸来?“ “大人请放心,只要你应允,我杀卜失兔汗如杀一鸡耳,又何谈什么战祸?”刘成的脸上露出自信的笑容。 次日清晨,切桑刚刚起床,就得到了宁夏巡抚吕伯奇私下里的单独接见,在一番秘密商议后,切桑便带着大笔犒赏过河,与其同行的还有王安世,王安世是作为明军的使者。 联军营地,帅帐。 “卜失兔汗,巡抚大人见到林丹汗的级十分高兴,大大的夸奖了您一番,还让我带了一千两银子和两千匹绢布,作为给大人您的犒赏。”切桑笑着向坐在右侧的卜失兔汗说,在他说话的同时,十几名仆役已经抬着装满了绢布和银子的担子上来,将帐篷里摆的满满当当。 一卜失兔汗已经笑得合不拢嘴了,银子倒也还罢了,这两千匹绢布倒是好东西,他手下不少部众衣食不足,有了这两千匹绢布,这个冬天就好过了。 “那被俘的右翼部众还有贸易的事情呢?”卜失兔汗提到了自己最关心的问题,他眼下脑袋上的帽子虽然大的吓人——又是右翼最强大的土默特部领,又是大明朝封的顺义王,可帽子下面的脑袋却小的很,只有区区几千人马,如果不能从林丹汗的尸体上分到一杯羹,土默特部是活不过明年的秋天的。至于与大明的贸易就更加要紧了,从某种意义上讲,林丹汗西征的目的就是为了得到与大明贸易的资格,只有将这一权力紧紧的握在自己掌心,卜失兔汗才能确定自己在蒙古诸部中的优势地位。 “大王!“王安世向卜失兔汗欠了欠身子:”插汗部众被俘者甚众,何人为左翼,何人为右翼,如何区分?至于贸易之事,还是等明年再说吧。“ 卜失兔汗听王安世这般说辞,倒像是愿意将原本属于右翼的部众归还给自己,心中不由得暗喜,赶忙道:“这般说来,巡抚大人是愿意将右翼部众归还给我了?“ “不错!”王安世点了点头:“我大明一向是以夏治夏,以夷治夷,这右翼不耕不织,我留之无用,自然是还给旧主。” 卜失兔汗听了大喜。他贪心不足:“王将军,我对大明忠心耿耿,又杀了林丹汗这等恶徒,也算是薄有微功。巡抚大人为何不将左翼也与我统辖,为大明藩篱。“ 听到卜失兔汗这般说辞,坐在一旁的固始汗与厄鲁特部的额尔吉对视了一眼,从对方眼中都看到了警惕之意,卜失兔汗若是能够将左翼右翼都纳入麾下。加上与大明的贸易特权,用不了几年功夫,只怕又是一个林丹汗。 “这恐怕不行!”王安世笑道:“我家大人曾言:存亡续继,乃是春秋大义。林丹汗随死,尚有子嗣,可令其统辖左翼诸部,以显我大明之德!” “巡抚大人果然仁厚!”卜失兔汗强笑道,腹中却在大骂。旁边的固始汗与额尔吉却暗自点头,这位大明的吕巡抚是个聪明人,对于林丹汗之子来说。这卜失兔汗乃是不共戴天的杀父仇人,只要卜失兔汗一日没有吞并左翼,大明就可以让其相互牵制,在其中挑拨离间,玩那种政治跷跷板的游戏,不过这对于固始汗和额尔吉来说也是乐见其成。 卜失兔汗见并吞左右两翼的事情是不成了,只得想着看能不能多分一点了,便笑道:“王将军,林丹汗所领的左翼万里而来,无论是丁口还是牲畜都损失极大。他麾下的部众中十有七八原本都是我们右翼的,还请您替我转禀巡抚大人。” “大王,这等事口说无凭,这样吧。若是大王愿意,大可亲自去一趟,将被俘部众中原本属于右翼的清点出来可好?” “这个?”卜失兔汗闻言一愣,他原本想应允,但多年以来在生死间打滚锻炼出来的直觉让他又犹豫了起来,他想了想:“我部众新至牧地。琐事甚多,不如待到事毕了在过河不迟。” “也好!”王安世也不催促,他转过身向一旁的固始汗与额尔吉躬身行礼,笑道:“巡抚大人听说二位仗义来援助,十分高兴,让末将带了薄礼前来,不成敬意,还请笑纳!”说罢他呈上两份礼单,相比起给卜失兔汗的那份,这两份礼物微薄了许多,固始汗与额尔吉心中不由得生出一股异样的情绪来。 “额尔吉大人!”王安世仿佛是个技艺高的魔术师,从怀中又取出一封信,递给额尔吉:“这是敏敏别吉托末将带来的,此外,还有一批礼物是送给您的,还请收下!” 额尔吉此行前来本来就有巴图尔汗探望女儿的命令,听到敏敏有信送到,心中十分高兴,赶忙问道:“我家别吉眼下如何,为何不亲自前来。“ “敏敏别吉这几日身子有些贵恙,正在休养,外间风大便没有来。”王安世笑道:“待到身子好了,便来见您!” “那将军回去后请替我转告别吉,待到我这边事情好了,一定亲自前去探望!” “好,末将一定带到!” 待到切桑与王安世退出帐外,帐内的气氛一下子轻松了起来,不管如何,帐内的三人的内心深处对于明军还是抱有一种颇为戒备的心态。额尔吉看了看信封,背面贴着一张纸,一看却是一张礼单,一旁的固始汗探头看了看,咋舌道:“呀,好阔气!” 固始汗这一声喊,却把旁边的卜失兔汗也引过来了,原来这礼单上除了两百匹呢绒c三百两银子这些大路货外,还有五百石盐c五百石茶叶c三百副铁甲c鸟铳三百,这些在草原上可都是有钱也买不到的稀缺商品,相比起这个来,卜失兔汗砍了林丹汗脑袋才换来的一千两银子和两千匹绢布就显得寒酸多了。 “额尔吉老弟,卜失兔他砍了林丹汗的脑袋才得了这么点赏赐,你到底干了什么,赏赐这么重?”固始汗半开玩笑半认真的问道。 “大汗说笑了!”额尔吉笑道:“这些东西又不是给在下的,而是我家敏敏别吉孝敬大汗的,我这里不过是个过手罢了。” “敏敏别吉孝敬大汗?”固始汗有些讶异的问道:“那怎么是由这个明国将军带来?” 额尔吉笑了笑,便将事情原委粗粗的说了一遍,笑道:“我听说敏敏别吉与那位刘总兵情感甚笃,这些东西里只怕有一大半是那位刘大人给岳父的孝敬吧!” “啧啧!”固始汗半真半假的抱怨道:“俺老汉兵马最多,可拿到的赏赐却是最少的,哎!比起巴图尔兄弟,我骑马c摔跤c射箭都不输给他,可惜就没生了个像敏敏那样的好女儿呀!” 额尔吉见固始汗这般模样,忍俊不禁的笑道:“大汗说的不错,像我家敏敏别吉这样的人儿,草原虽大,也只有她一个!” 额尔吉与固始汗在一旁轻松的谈笑,他们两人此行的主要目的已经达到,大明给他们的赏赐多也好,少也罢,都不过是锦上添花;而卜失兔汗就不同了,他原有的右翼诸部在林丹汗的打击并吞后,损失严重,而所据有的土默特平原,即历史上著名的敕勒川却是草原上著名的肥美之地,宜农宜牧,如果不能抓住这个机会与大明搞好关系,壮大自身的实力,等待着他的命运将会是极其悲惨的。 这时切桑已经安排好明国使者的住处,重新回到王帐。早已按捺不住心中的焦虑的卜失兔汗急忙问道:“上师,你这次出使,明国的巡抚大人态度如何?” “您是问那位吕大人吗?”切桑答道:“表面上看对我礼遇非常,但暗地里却十分戒备,我过河时还看到明军在浮桥旁修建堡垒,宁夏府城也到处可以修补城墙的人,看来这一仗明军虽然胜了林丹汗,但自身死伤也不少,这个时候三位领兵前来,肯定是有所提防。” 卜失兔汗与固始汗c额尔吉对视了一眼,都觉得切桑的猜测颇有根据,按说联军虽然是打着消灭林丹汗的旗号来的,可仗几乎都是明军独力打完的,卜失兔汗砍了林丹汗的脑袋其实不过是捡了个便宜罢了。可明国大臣却如此慷慨的对三家给予赏赐,这明明是外修文事,内建武备。(未完待续。) ps:  先要感谢白富美y一g一一ve给我的红包,韦伯还是第一次遇到有书友专门加我好友给我红包的,哈哈哈!多谢了!希望书的成绩步步高升,大家也事事顺利!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十三章 各怀异心 卜失兔汗听了不由得心中暗喜,本来就凭他眼下那几千人马,如果想要从明国手里把林丹汗的遗产强要到手那是做梦,既然那位吕大人心虚那就好说了,反正明国人也分不清那些人马是固始汗的,哪些人马是自己的,说不定能够虚讹些好处来。頂點小說,x想到这里,卜失兔汗看了一眼额尔吉,暗想这件事情还是瞒着这厮的好,他们有个明国总兵姑爷,又得了这么多的好处,只怕不会与自己一条心。 想到这里,卜失兔汗一声不吭,待到夜深人静,他换了一身衣服,就带了两个心腹卫士来到固始汗的住处,通名求见。很快,他就被引领到了一顶奢华的帐篷里,只见固始汗身上披着一件皮裘,发辫已经披散在肩膀上,显然已经休息了。 “有什么事情吗” “嗯“卜失兔汗的目光扫过帐内,只见四角放着铜炭炉,门旁的木架上放着盔甲c弓箭和武器,卧榻上堆满了皮裘,隆起的皮裘下露出黑色的长发。固始汗看到卜失兔汗的目光,笑了笑,回头对床上喊了两声,一个皮肤白皙的女人从床上爬了起来,裹着一身皮裘低头跑了出去。 “这么晚来打扰我的兴致,你最好是有要紧事,不然我可放不过你“固始汗走到床旁,拿起两只杯子给自己和卜失兔汗各倒了一杯马奶酒,用一半玩笑一半正式的语气说道。 “那是自然”卜失兔汗笑道:“而且是大有好处的要紧事。” “大有好处”固始汗半信半疑的看了看卜失兔,他可不认为对方能拿出什么好处给自己。 “大汗,你不觉得那个厄鲁特人得到的太多了吗” “你妒忌了”固始汗笑了起来:“那有什么法子,这是人家姑爷孝敬岳父的,谁叫你我没生了这么好的女儿。” 卜失兔汗笑了笑:“我的意思是明国给我们的太少了。” “明国给我们的太少了“固始汗笑了起来:”你也未免太贪心了吧,要知道林丹汗可是明军打败的。你我不过是捡了个便宜罢了,打个比方,一个猎人打了头野猪,你我是路过的,人家分我们一条后腿我们就应该知足了。“ “不,大汗。您难道方才没有听切桑上师说吗明国虽然打败了林丹汗,但也死伤惨重。“ “你想要与明国开战”固始汗露出了冷笑:“那随你的便吧,我明天就回去了,你好自为之吧”说罢他便站起身来,一副下逐客令的样子,固始汗的地盘在数千里之外,又在与明国的通商中获利甚多,又怎么会替卜失兔汗做这等火中取栗的蠢事。 卜失兔汗却坐着不动,笑道:“我怎么想和明国开战。复兴土默特部还指望着明国的赏赐呢。” “那你想干什么” “大汗,您跋涉千里,难道不想明国多给你些赏赐既然明军损失惨重,那个巡抚大人一定愿意多出点茶叶c绢布和银子来花钱消灾的” 听到这里,固始汗已经明白了六七分,低声问道:“你是想以武力要挟” “怎么会”卜失兔汗笑道:“他们明人不是自诩天\朝上国吗我们这些草原上的牧人缺吃少穿,要些盐茶c布匹总不过分吧他们早一日给,我们早一日散去。岂不为美” 固始汗想了想,卜失兔的这个计策与自己有利无害。反正他距离明国有数千里之遥,也不用担心明国派兵来向自己报复,而且这一切都是打着卜失兔的旗号,将来就算真的闹起来,自己最多推脱掉就是了。于是他点了点头,问道:“要要来的钱粮如何分配“ “全部都给大汗。我卜失兔什么都不要。” 固始汗闻言一愣,不过他也是老江湖了,稍一思忖便找到了谜底,冷笑道:“你是打那些被明军俘获的部众的主意想让那个巡抚大人把他们交给你宁事息人“ “果然瞒不过大汗”卜失兔汗笑道:“若是此事能成,我土默特部世代都是大汗的盟友。“ 在卜失兔夜访固始汗的同时。一场夜谈也在另外两人之间展开,夜谈的双方一个是额尔吉,另外一人便是切桑。 “上师,这信当真是我家敏敏别吉写的“额尔吉抬起头来,脸上带着掩饰不住的惊讶。 “额尔吉将军,您何必这么问“切桑笑道:”难道敏敏别吉临别前没有与巴图尔汗约定什么特别的暗记c画押什么的吗“ “呵呵”额尔吉笑了笑,将自己的尴尬掩饰了过去,肃容问道:“上师,您这次为何站在明国人那边帮助他们对付卜失兔汗“ “不,我从来没有站在明国那边。”切桑摇了摇头。 “那您是站在哪边”额尔吉的神情变得越发严肃起来:“上师,就算这是敏敏别吉的亲笔信,我也未必会照办的,准格尔人的鲜血不会为汉人白白的流。” “我站在刘总兵一边,我站在巴图尔汗一边,我站在蒙古人一边,我站在我佛正法一边” 额尔吉的眉头皱了起来,旋即苦笑道:“上师,我恐怕是没法明白你的意思了,那位刘总兵不是明国的大将吗你站在他一边与站在明国一边又有什么区别“ “自然是不一样”切桑笑道:“我问你,数百年来明国皇帝最希望草原上的蒙古人怎么样” “明国皇帝”额尔吉稍一思忖,便答道:“汉人皇帝自然希望我们蒙古人自相残杀,群龙无首,他自然就可以高枕无忧了。” “不错”切桑点了点头:“派兵来打还要损失兵马,靡费钱粮,可让我们蒙古人自相厮杀,却可以不损一兵一卒,便能达到目的。你说对于假如那位刘总兵的立场真的如明国皇帝立场一般,他何必要杀卜失兔汗这厮明明是一个天生的楔子。大明朝廷的宝贝呀“ 额尔吉听到这里,已经明白了切桑的意思。正如切桑所说的,林丹汗是死在卜失兔汗的手里,那么在土默特部为主的右翼与以察哈尔部的左翼之间就出现了世仇,在草原上这种仇恨往往会绵延数十年甚至上百年,直到其中一方被彻底消灭为止。对于明国来说。最有利的选择就是坐山观虎斗,保持双方力量的均衡,让这场仇杀尽可能长时间的持续下去。可如果把卜失兔汗杀了,就等于替林丹汗报了仇,反而解了左右两翼之间的仇恨,这自然是明国皇帝与大臣们所不愿意看到的。 “那刘总兵为何想要杀卜失兔汗呢” “因为他想要自己一统左右两翼” “自己一统左右两翼”额尔吉几乎要笑出声来,他看了看切桑喇嘛,确认对方不是在开玩笑,才诧异的问道:“这怎么可能他没有任何高贵的血统。还是一个汉人,凭什么一统左右两翼” “那我就不知道了。”切桑笑道:“不过据我所知,大明的开国皇帝当过农夫c和尚c乞丐,祖上不过是个卑微的农夫,可最后将大元皇帝赶出北京,建立伟业的是他而不是那些有着高贵血脉的人。也许在汉人里面,不用高贵的血统也能创立伟大的事业” “可那是汉人,不是我们蒙古人“额尔吉的声音大了起来:”上师。你和我的身上都流着黄金家族的血,是成吉思汗的子孙“ “是的。可是铁木真他身上流着谁的血呢”切桑打断了额尔吉的话:“是也速该,是俺巴孩c是合不勒。的确,他们都是英勇刚强的汉子,可是英勇刚强的汉子太多了,你知道王罕的祖先是谁札木合的祖先是谁如果不是在他们的后代里出现了像铁木真这样的伟大人物,几百年后又有谁会记得他们的名字呢又有谁会自己的身上流淌着孛儿只斤的血而自豪呢” 听了切桑的话。额尔吉沉默了一会儿,低声问道:“上师,你的意思是“ “很简单,是伟大的功业让名字变得高贵起来,而非高贵的名字让你变得伟大。如果刘总兵真的能像铁木真那样带领蒙古人创下伟大的功业。蒙古人自然会跪在他的膝前歌颂他的名字,对他的子孙后代忠心耿耿,正如现在的蒙古人对我们一样。” “像铁木真一样创下伟大的功业”额尔吉突然笑了起来:“这怎么可能,铁木真带领蒙古人征服了半个世界,那个刘总兵怎么能做到他可是个汉人” “那怎么不可能,在他的麾下可有不少蒙古人,在摧毁林丹汗的战斗中他们立下了汗马功劳在大明皇帝的军队里也有不少蒙古人,我们蒙古人里有无数的勇士,但却没有一个能够让他们在一面大旗下战斗的首领,把他们的血白白浪费在自相残杀之中。在几百年前,契丹人c白突厥人c蓝突厥人c汉人c俄罗斯的勇士们可以在成吉思汗的大旗下战斗,为什么今天蒙古人的勇士不能在一个汉人首领的大旗下战斗呢只要首领公正c严明,能给他们带来胜利,勇士们是不会在意首领是谁的。“ “好吧”额尔吉摇了摇头:“那个刘总兵一定是对你用了什么咒法,不然你怎么会一直都在为他说话。不过这与巴图尔汗有什么关系呢与你的佛法有什么关系呢“ “额尔吉,我问你一个问题,巴图尔汗可能一统草原吗” 额尔吉张了张嘴,但没有说话,最后还是不情愿的摇了摇头,出身“林中之部落”的厄鲁特人的准格尔部在黄金家族后裔统治的漠北蒙古与漠南蒙古人眼里始终是异类,想要一统草原的可能性是微乎其微。 “既然巴图尔汗无法统一草原,那么让自己的女婿去统治左右翼难道不是一个很不错的选择吗至少他可以专心对付哈萨克人c叶尔羌汗国和俄罗斯人了。” “可是我这次远道而来,只有一千骑兵。”额尔吉已经被切桑说服的差不多了:“固始汗才是卜失兔的大援,你知道,他对支持卜失兔汗很热心。” 切桑笑了起来:“没错,可固始汗他是个聪明人,聪明人是不会愿意支持一个死人的,你什么都不用做,只要在关键时候表个态就好了。” “表个态那倒是简单”额尔吉笑了起来:“不管怎么说,这位刘总兵是我们准格尔人的女婿呀“ 第二天早上,当王安世重新来到蒙古首领们的王帐时,敏感的他发现帐篷里的气氛发生了微妙的变化,那位在昨天也显得颇为恭顺的卜失兔汗变得傲慢了起来,他十分坚决的,或者说是蛮横的要求明国大臣将原本属于右翼的部众归还给他,除此之外,他还要求将原本属于左翼的一半部众也划分给他理由是赔偿林丹汗给自己造成的损失。当王安世对此表示异议的时候,卜失兔汗甚至傲慢的宣称如果明国拒绝自己的要求,他就要用自己的双手拿回属于自己的东西。王安世将其理解为是武力威胁。 “固始汗,额尔吉将军“王安世将目光转向另外两人,他想要从这两人的反应判断这是卜失兔汗一人的冒险,还是已经得到了这两人的支持。让王安世有些失望的是,无论是固始汗还是额尔吉都将头偏了过去,他只能将其理解为这两人至少不反对卜失兔汗的决定。 “大汗”王安世向卜失兔汗欠了欠身体:“在下会将您的要求转告给巡抚大人。” “好”卜失兔汗矜持的点了点头:“不过要快,否则我的耐心可没有那么好“ 王安世竭力压抑住胸中的愤懑,起身向帐内的汗王们告辞,退出帐外,他还没走远,便听到背后有人喊自己的名字,回头一看却是切桑喇嘛。他向其勉强一笑:“上师,您有什么事情吗“ “我想请你给敏敏别吉带个话,就说她托额尔吉将军办的事情已经妥了,无需担心。”未完待续。 ps:  讨月票讨月票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十四章 囊囊太后 “托额尔吉将军办的事情已经妥了,无需担心。”王安世将切桑的话重复了一边,问道:“我没说错吧” “没错”切桑笑道:“千万要带到。” “没问题,我回去后就马上告诉刘大人,让他转告敏敏别吉”说到这里,王安世脸色变得阴沉起来:“上师,看来要刀兵又起了,如果可能的话,您还是早点离开这里吧,刀枪可是不长眼睛的。” “不会的,王将军,你大可放心”切桑的脸上露出了神秘的笑容:“这次是打不起来的” 宁夏府城,总兵府。 白虎堂外五步一岗,十步一哨,手持长枪,身披铁甲的卫士站着一动不动,若非口鼻中吐出的一道道白雾,几乎让人误以为一尊尊雕像。台阶下跪着数十个蒙古贵族打扮的妇女c儿童c少年,这些可怜的人们伏在地上,面孔紧贴着青石地面,一动也不敢动,两旁的铁甲卫士传递来的无形压力几乎将他们压扁了。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就已经过了半个多时辰,寒冬腊月里像这样跪在石板地面上,便是青壮汉子也未必撑得住,何况这些不过是些妇孺,很快就有人浑身颤抖,有的甚至昏死过去,但即使如此也没有一个人发出一点声响。 这时堂上传来一阵脚步声,一个蒙古卫士出现在白虎堂门口,高声道:“宣博尔济吉特氏c叶赫那拉氏c额尔克孔果尔额哲等人晋见” 听到宣觐声,原本归附在地上的人们艰难的站起身来,有几个最为体弱的妇人和孩子甚至无法凭借自己的体力爬起来,不得不在同伴的帮助下才站起身来,走上台阶。为首的一人是林丹汗的正妻多罗大夫人囊囊,又被称为囊囊太后,她也是出自孛儿只斤氏,名叫德勒格德勒,历史上在林丹汗病死后她率领统辖的阿纥土门万户斡耳朵投降后金,她本人改嫁皇太极。并在不久之后被封为为麟趾宫西宫贵妃,位居崇德五宫的第三位。由于当时明人将孛儿只斤氏翻译成为博尔济吉特氏,所以历史上她便被称为大博尔济吉特氏,与另外一位也是博尔济吉特氏。也归降嫁给皇太极的林丹妻子区分。当林丹汗战败时,她与其他妻妾儿女都位于府城下的老营中,慌乱间被明军一网打尽,全成了阶下之囚。此时的她神情惊惶,右手紧紧抱住一个婴儿。一副唯恐失去的样子。堂上的两边都站满了卫士,从他们的打扮来看都是蒙古人,这让这些已经失去一切的人们心中越发感觉到一种异样的酸楚。 这时德勒格德勒看到在上首坐着一个身着圆领官袍的汉子,颔下留着短须,正盘腿坐在矮几后面,身旁坐着一名娇美的少女。德勒格德勒看到那汉子胸前的补子图案,心知是明国的大官,赶忙拉着孩子跪倒在地,操着半生不熟的汉话说道:“罪妇拜见上国大人”她身后的人们也赶忙跪下行礼,只是不少人腿脚早已僵硬。摔的满地都是,堂上顿时乱作一团。 “罢了,取些软垫来,让他们坐着吧,都是些女人孩子,看上去倒也可怜得紧”刘成笑道。 “多谢大人”德勒格德勒赶忙拜谢,不一会儿两旁的卫士便取了不少垫子来,众人如蒙大赦,赶忙坐了下去,揉着已经僵硬麻木的双腿。宛若登天一般。 “你们都是林丹汗的妻妾儿女吗”刘成看他们做坐定了,随口问道。 “禀告大人,除了他的妻妾儿女外,还有两个妹妹。”德勒格德勒恭声答道。 “嗯”刘成点了点头。目光扫过下面,一张张布满惊惶的大饼脸,让他有点倒胃口,暗想林丹汗这日子过得也忒惨了点,说起来妻妾成群,可连个眉目周正点的都找不到一个。随便找个大明缙绅日子也过得比他强多了。刘成正想着心事,一旁的敏敏低声调笑道:“怎么了,看上哪个呢” “我倒是想看上个把,可惜做不到”刘成苦笑道:“还好敏敏你没长成这样,不然我可苦了。” “呸”敏敏啐了一口,笑道:“人家可都是孛儿只斤氏的嫡脉,论血统可比我强多了” “别,这嫡系血脉还是留给别人吧,我可不稀罕” 刘成与敏敏在上面调笑,下面这些人却是惴惴不安,毕竟他们的命运都维系于刘成的喜怒之间。德勒格德勒看了怀中还年幼的儿子阿布奈,暗自下定决心,只要能保住家族的血脉,无论上面那个明国大人什么要求自己都要接受。 “本官今日让你们来是为了让你们知道一件事情”刘成稍微停顿了一下,让自己的声音变得尽可能的沉稳一些:“林丹汗已经死了” 堂下传来一阵抽泣声,虽然德勒格德勒早已有了心理准备,但当她听到这个确切消息的时候,依然感觉到自己的心脏好像是被一下子撕裂了,巨大的痛苦让她几乎窒息过去,但凭借强大的意志力,她控制住了自己的情绪,转过身用威严的目光扫过每一个人,哭泣声顿时停止了下来。她转过身来,用一种几乎可以说是傲慢的语气问道:“大人,我可以看看吗” 刘成点了点头,对于眼前这个貌不惊人的中年妇人在灾难面前表现出的惊人意志力,他由衷的感觉到钦佩,他轻轻的拍了一下手掌,一名卫士捧着首级来到德勒格德勒的面前,德勒格德勒仔细的观察了一会儿丈夫的头颅,最后在额头上吻了一下,向刘成问道:“他是怎么死的“ “是土默特部的卜失兔汗杀了他。“刘成低声道:”林丹汗逃脱了我的追击,从浮桥渡过了黄河,但是他恰好遇到了固始汗c卜失兔汗的联军。他被打败了,被俘后被卜失兔汗所杀“ “该死的土默特狗”一个清脆的声音喊道,那是林丹汗的长子额哲,稚嫩的脸上满是仇恨。德勒格德勒一把将其搂在怀里,捂住了儿子的嘴,强迫其跪在地上,向刘成哀求道:“大人,请恕罪” “不必了本官还不至于和一个孩子见识“刘成笑了笑:“如果想要哭就哭吧。他已经死了,我与死人是没有仇恨的” 女人和孩子们沉默了一会,随即抽泣了起来,为自己的丈夫c父亲与兄长的死而流下了泪水。不过很难说他们的哭声中有几分是为了林丹汗,有几分是为了自己,他们已经不再是大汗的妻子c公主,王子,而是一群俘虏。 刘成很有耐性的等待哭声低沉下去。他很清楚当哭泣是一种情感发泄的渠道,当一个人哭完了之后,往往也将自己内心的悲痛c仇恨等强烈的感情发泄了出去,可以以比较冷静的头脑思考问题了。因此如果要与其交流,最好是等其哭完后再说。 “大夫人”刘成对德勒格德勒说:“我不是很清楚你们蒙古人的风俗,不过依照我们汉人的风俗,一个人最好是以完整的尸首下葬。卜失兔汗只送来这枚首级,我已经派使者让其将尸体也送来,待到将缝合完毕后再一起下葬,不知你觉得满意吗” “多谢大人仁厚”德勒格德勒感激的低下了头。她身后的女人和孩子们也纷纷伏地感谢刘成。 “罢了”刘成摆了摆手:“不管你们相信与否,其实我不想杀林丹汗,如果您的丈夫落到我的手里,他现在肯定还活着。“ 德勒格德勒低下了头,好不让刘成看到自己脸上的表情:“大人您果然仁厚过人。” “不,不,不”刘成摇了摇头:“并不是仁厚,您的丈夫打破大明的边墙,杀死成千上万的百姓,抢掠田园。围攻城市。所以我带兵攻打他,我是大明的总兵,如果我对他仁厚,那就对不起朝廷c天子与百姓。我不想杀他是因为如果他活着比死对大明更有利”说到这里。刘成稍微停顿了一下,继续说道:“经过这一战,察哈尔部已经元气大伤,没有二十年无法对大明造成威胁,如果他没有死,我可以将林丹汗的嫡子扣留在手里作为人质。让他在后套草原放牧,一来可以作为边墙的屏障;二来也可以让其与后金争夺蒙古诸部。但现在他死了,几个能够继承他位置的兄弟叔侄也都战死了,孩子还年幼无力执政,你说让谁来统领察哈尔部呢“ “大人,他在生前曾经将部众分给我们几个统领。”德勒格德勒抬头道:“如果大人相信我们的话,请将部落依旧划分给我们,我们一定老老实实的做大明的屏障” “嗯,这是个好办法,我也是这么考虑的。” “多谢大人”德勒格德勒闻言喜出望外,正要磕头谢恩,刘成接下来的话却让她的希望之火又破灭了。 “可惜现在是不行了。”刘成叹了口气,脸上满是失望之色。 “为什么不行我们一定忠实于大明,如果大人您信不过,我们可以把孩子都留在您这儿作为人质。”就好像即将溺水而亡的人会抓住任何一根救命稻草,德勒格德勒大声喊道,她甚至忘记了自己在几分钟前还下定决心为了保住孩子可以牺牲一切的想法。 “很简单因为你们是女人“刘成笑道:”卜失兔汗回来了,他肯定要向你们报复,如果我把部众分给你们的话,那岂不是送羊入虎口“ “大人请放心” “这不是放心不放心的事情”刘成打断了德勒格德勒的恳求:“如果卜失兔汗吞并了你们,他的力量就会强大到对我大明造成威胁的地步,如果是这样,那我这一仗岂不是白打了我不能冒这个风险。而且现在还有一件更加麻烦的事情。“ “麻烦事莫非是与我们有关” “不错”刘成点了点头:“卜失兔汗他向巡抚大人讨赏,要求将你们赏给他作为他的妻子,将俘虏的部众也交给他。” 这个消息顿时激起了众人的恐惧,女人们搂着自己的孩子哭泣了起来,几个年幼还不知道世事的孩子看到母亲在哭泣,也纷纷随着哭了起来,一时间白虎堂上满是女人和孩子的哭泣声,倒像是末日来临了一般。敏敏看了有些心软,伸手捅了刘成一下,刘成回头笑了笑,做了个无妨的手势。 “那大人您答应卜失兔了吗”德勒格德勒问道,她已经察觉到刘成一直在巧妙的引导着谈话,仿佛是在掩饰着什么,这让她暗自警惕了起来:是什么事情让他对一群俘虏这么客气呢 “大夫人,这不是我能够决定的。”刘成笑了起来,伸出右手指了指自己的胸口:“我是延绥镇副总兵,只是一个武将,按照大明的法度以文御武,像这种事情应该是由督抚文臣,也就是巡抚大人决定的。“ “巡抚大人”德勒格德勒笑道:“您也好,巡抚大人也好,都是大明皇帝的臣子,难道想法不是一样的吗” “哈哈哈”刘成突然笑了起来:“大夫人,你这个问题问的好,问的妙在大多数情况下,巡抚大人运筹帷幄,本官指挥大军冲锋陷阵,虽然事权不同,但目的却无二,都是为国尽忠,但是有些时候还是有些不同。“ “那这次呢” 刘成笑了笑,却不说话,众人看在眼里,哪里还不知道刘成的意思,显然这个汉人将军与那位不在场的巡抚大人之间有矛盾,这才把自己找来,脸上都有了喜色。 “刘大人,卜失兔是我等不共戴天的大仇人,请您劝说巡抚大人,不要应允他。”德勒格德勒的声音不大,但咬字却十分清晰。刘成的脸色也变得严肃起来:“不瞒列位,我也不愿意将你们交给卜失兔汗,此人野心勃勃,又兼并了左翼诸部,时日一久必成我大明的祸患。但巡抚大人他现在想的是尽快平定边事,好回京叙职,若是不答应卜失兔那厮,只怕又兴刀兵。”未完待续。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十五章 翰鲁朵 “大人,卜失兔那厮现在最多不过数千人,巡抚大人又有什么怕的?” “大夫人,这你就不明白了。 一卜失兔汗现在已经得到了固始汗的支持,实力大涨,一旦打起来,就不是短时间的事情,巡抚大人不希望迁延时日,耽搁了他回京。“ “哪要如何才能让巡抚大人拒绝卜失兔的要求呢?” “很简单,能够解决土默特部与察哈尔部的事情。” 德勒格德勒听到这里,心知除非自己先摊牌,否则刘成绝对不会把底牌亮出来,她咬了咬牙说:“刘大人,只要是能够不把我们交给卜失兔那厮,您说什么我们就做什么。” “很好!”刘成笑道:“大夫人既然这么信得过我,本官自然会给大夫人一个交代。来人!“ 随着刘成的命令,从堂后走出了十余人,除去为的脱脱不花之外,其余的都是蒙古人打扮,每个人的脸上手上都或多或少有几处伤疤,他们向刘成与敏敏叉手行礼后,分立两厢沉默不语。刘成站起身来,在部属们面前走过,突然大声道:“这次打败林丹汗,你们都为我立下了功劳,有的冲锋陷阵,有的斩将夺旗,还有的在面对数倍的敌人死战不退,按说我应该重重的赏赐你们,给你们金子c银子c绸缎c田产,奴仆,但我不打算给你们这些东西,你们知道为什么吗?“ 众人面面相觑,从过去的经验看,刘成对于手下是十分慷慨的,经常就在战场上用金币奖赏立下战功的勇士。但是这次打败林丹汗后到现在还没有论功行赏,虽然军中有些风言风语,但大多数人都认为这不过是他太忙了,等忙完了这段自然会补上,但听到刘成亲口说不打算行赏,众人不由得有些懵了。 刘成看了看手下的表情,继续说了下去:“因为我觉得无论是金银还是绸缎田产。都不足以奖赏你们的勇气和对我的忠诚,所以我打算用更好的东西来奖赏你们。脱脱不花c格桑!” “末将在!“脱脱不花与格桑两人听到自己的名字,赶忙走出行列,向刘成拜了拜。 “格桑你渡河进入府城。与杜总兵联络,在战场上夺取了敌酋的大纛,又冲破敌阵,直取敌人的脑,这次你当居功!“ “小人愿为大人效死!”格桑赶忙磕了个头。一 “脱脱不花。你率部斩获甚多,而且在府城下你冲破虏营,尽掳鞑虏妻小辎重,其功仅次于格桑!” “大人谬赞了!”脱脱不花也磕了个头。 “起来吧!我记得你们两个都未曾婚配!“刘成指着跪在地上的女人们道:地上的这些女人或者是林丹汗的妻子,或者是他的妹妹,除了大夫人,你们两人可以随便选择一个作为自己的妻子,这就是我给你们的赏赐!“ 堂上顿时哗然,无论是两厢的蒙古人,还是跪在地上的格桑与脱脱不花。脸上都满是不敢相信的神色。倒是跪在地上的那些林丹的妻妾妹妹反倒没多大的动静,想必她们已经接受了自己是战胜者财产的角色了。 “大,大人!”格桑结结巴巴的答道:“这样不太好吧?小人的父亲不过是个牧奴,她们是铁木真的后裔,流着孛儿只斤家族的血,我实在是——“ “的确,这样是不太般配!“刘成打断了格桑的推辞:”这样吧,我给你一千帐部众做你的翰鲁朵,这样就差不多了吧?“ 格桑听到这里,又惊又喜。说不出话来了。刘成方才说的“翰鲁朵”乃是突厥——蒙古语系中“一rd一”一词的音译,即宫帐c宫殿之意。草原上游牧民族习于帐居旷野,其酋长以车马为家,随着气候水草转徙。没有城郭宫殿作为防御设施。因此其宫帐之组成c管理c警戒与补给都有一套特有的管理制度。唐代中后期,契丹民族崛起,其统治者建立了一套特有的宫帐制度,即翰鲁朵制度。每位君主继位后,便从各部与州县中抽调精锐组建隶属于自己的翰鲁朵,承担宿卫c警戒等职能。翰鲁朵即是君主的宫廷c也是其禁卫军c还是其私产。当这位君主去世后,该翰鲁朵并不随之解散,改为隶属其后妃,承担护卫陵寝的责任,遇到战事,则从中征战事参战。显然,随着时间的持续,隶属于中央皇权的历任翰鲁朵也会不断增多。蒙古人作为另一个崛起的草原帝国,也有类似的制度。格桑从一介牧奴之子陡然升到可以拥有翰鲁朵的贵族头领,用坐直升飞机都不足以形容他的升迁度了。 刘成见格桑那副样子,问道:“格桑,你怎么不说话,莫不是另外有了相好的,不情愿?” “不,不是!”格桑赶忙连连摇头:“大人,我不过是泥土里的人,如何敢与天上的人儿联姻?” “哪又如何?”刘成笑着转身向一旁的德勒格德勒问道:“大夫人,您觉得合适吗?” 德勒格德勒此时已经猜出了刘成的打算:既然林丹汗的孩子还小,统领察哈尔部的都是女人,无力与卜失兔汗相抗衡,那干脆就从自己手下挑一群能征惯战的武士来当头领。一这样一来可以将察哈尔部牢牢的抓在自己手里;二来可以让部下效死力;三来可以防止卜失兔汗过于强大,可谓是一举三得。而对于己方来说也有好处,虽然林丹汗在世时用将各部分别交给妻妾和亲属手中集中权力,但现在林丹汗已死,察哈尔部都成了明国的降虏,这些权力自然成了水中花;但如果这种联姻达成,至少她们都可以摆脱阶下囚的境地。 “刘大人麾下的勇士,自然是合适的!”德勒格德勒笑着走到一名妇人身旁,伸手将其扶了起来,笑道:“我这位妹妹也是我们孛儿只斤氏的,在老汗身旁时曾经统管窦土门万户斡耳朵,不知这位将军可否满意?” 刘成见对方知趣,心下也松了口气,笑道:“格桑,大大人做媒,好大的面子。你意下如何?” “大人如此厚恩,小人这一辈子是怎么也还不清了!”格桑在地上磕了两个头,大声道:“我格桑家世世代代都要做大人的忠犬,替大人开路!” “好好!”刘成笑着将其扶起:“对我刘成赤胆忠心的人。我必让他尊荣富贵!“ 就这样,刘成将这十几个替自己立下大功的蒙古人一一介绍给德勒格德勒,让德勒格德勒分别将其与林丹汗留下的寡妇们c妹妹们以及蒙古贵女们配对,刘成也按照功劳大小分别给予多至八百帐,少则一两百帐的部众。每喊到一人。刘成便拿出一枚刻有部众数量c主人姓氏的铜符来,显然是早有准备,这些蒙古人无不小心翼翼的收起铜符,对刘成感激涕零,这些蒙古人要么出身低微,要么虽然也是贵族,但母亲也并非贵女,在家中也没有多少部众可分。刘成干脆趁热打铁,让他们把选中的那女子带走,林丹汗那几个儿女呆的累了。也让人带下去休息了,最后堂上只剩下德勒格德勒一人。 “不知大人要如何处置我?”德勒格德勒笑着问道,她方才粗粗算过了,刘成分封给手下的帐数加起来也不过四千,还不到被俘虏察哈尔部众的三分之一,显然剩下的那些部众是留给刘成自己的,德勒格德勒不由得心中暗想,这个刘将军该不会是打自己的主意吧? “大夫人您?”刘成笑道:“这恐怕就不是在下所能置喙的了。“ “大人您这是什么意思?”德勒格德勒脸色微变:“莫非大人对我没有安排?” “大夫人您与他们不同,乃是林丹汗的正妻,按照我们大明的法度。应该是要进京面见天子的。”刘成说的颇为隐晦,但德勒格德勒的脸色立即变得苍白,她很清楚刘成的言下之意——她将被作为重要的俘虏送到大明天子的面前,在很多时候会被处死。 “那我的孩子呢?”德勒格德勒的声音有些嘶哑。 “长公子必须和你一起前往。至于阿布奈嘛,那就看您的意思了。“ “多谢大人通融!”德勒格德勒感激向刘成磕了个头,林丹汗的长子,也就是第一继承人额哲并非她的亲生,次子阿布奈才是她的骨肉,刘成的意思显然是说次子无须前往帝都。 “其实大夫人也不必太过担心。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您和长公子的性命是无碍的。“ “为何这么说?”德勒格德勒闻言精神一振,赶忙问道。 “当今天子是个仁厚之君!”刘成脸上带着耐人玩味的笑容:“再说辽东战事紧呀!“ 德勒格德勒听到这里,上上下下细细打量了一会刘成,最后俯身磕了三个头:“既然如此,那小儿阿布奈便托付给刘大人了!” “夫人请放心!“刘成泰然受了德勒格德勒的大礼,肃然道:“刘某还没有儿子,在我心中,阿布奈便是我的亲生儿子一般!” 随着德勒格德勒的退下,白虎堂上只剩下刘成与敏敏两人,空空荡荡的有些冷清。刘成正想站起身来,突然听到耳边传来一声幽幽的叹息,扭头一看只见爱侣正看着自己,一双妙目里有几分不解,也有几分迷惘。 “怎么了,敏敏,方才我做的有什么不对的吗?” “不!”敏敏摇了摇头:“我只是不明白你为何要将那阿布奈留在手里,既然去北京没有什么危险,为何不让他和母亲在一起呢?“ “因为他是林丹汗的继承人。”刘成笑道:“长子额哲太显眼,年龄也太大了,次子年龄还小,随便报个受惊而死,也没人会在意。有了他,我才能以摄政的身份控制察哈尔部。” 敏敏叹了口气:“这孩子这么小就与母亲分离,着实可怜的很!“ “呵呵,这倒不一定!“刘成笑道:”比起他哥哥,还真说不定哪一个更可怜。“ 敏敏闻言一愣,旋即便明白了刘成的意思。虽然正如刘成方才说的,崇祯皇帝诛杀林丹汗遗孀与继承人的可能性并不大,但这并不是由于仁厚,而是因为明当时正忙于辽东的战事,无论是明还是后金都在竭力争取草原上的蒙古诸部站在自己一边,身份高贵c与蒙古诸部王公有着千丝万缕联系的德勒格德勒与额哲都是十分有用的筹码,他们活着比死了对大明要有益得多。但不管怎么说,被人监视c寄人篱下的滋味肯定不好受,大明也绝不会给予额哲成为蒙古大汗所需的教育,一旦形势有变,莫名其妙的“重病而死”也是不奇怪,相比起兄长,阿布奈在刘成这里反而要安全的多,也要幸福的多。 “那等到阿布奈长大后,你会把察哈尔部还给他吗?”敏敏话一出口,就有些后悔,她虽然还是个花季少女,但毕竟在王侯之家长大,为了权力c部众c财富相互杀戮的事情实在是太多了,不要说像刘成与阿布奈这种不过是养父子,就算是亲生父子c兄弟之间骨肉相残,上演各种人伦惨剧的也是屡见不鲜。自己这般问,要么逼迫刘成承认自己方才不过是撒谎,要么刘成则会承认自己打算欺负一个孺子,无论如何回答都是不好。 “敏敏,你可是以为我会将为了这两三万部众对那个孩子不利?”刘成笑道。 “不是的!”敏敏赶忙辩解道:“其实那个阿布奈乃是敌人的子孙,你对他怎么做也没有什么可以指责的。” “敏敏。”刘成伸手握住少女的右手,低声道:“你相信吗?我是真心打算在那个孩子成年后将部众还给他。” “真的?” “嗯!”刘成点了点头:“你想想,等到他能够亲政,少说也要十五年时间。你想想我从一介草民到总兵大人才花了多长时间?难道十五年后我还不能给自己义子区区几万部众?”(未完待续。)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十六章 行贿 “这倒是!”听到这里,敏敏的脸上绽开了笑容:“俗话说,生的站一边,养的站一边,生的没有养的大!那孩子由你养大,定然会念着你的好的。一” “是吗?敏敏,养的再好也没有亲生的好!咱们俩啥时候生一个呢?” “呸!“敏敏啐了一口,脸色绯红的站起身来,向外走去,却被刘成一把扯住,搂进怀中。 与绝大多数公公一样,胡可鉴对于阿堵物有一种特别的爱好;不过这也不能怪他,男人少了胯下那玩意,人生最大的几个乐趣也就没了,也就剩下这个了,再说那些大头巾们平日里道貌岸然,遇上捞钱的事情也没比公公们强到哪里去。这次他出宫当这宁夏镇的监军,很是出了点血,本来想狠狠的捞上一笔,却没想到被林丹汗围在府城里。胡公公虽然爱财,但还是知道没了脑袋再多的银子也是给别人攒的,没有干出来克扣军饷以肥己的事情来,眼看着回京的日子越来越近了,可腰包却还是空瘪瘪的,胡公公就觉得心里一阵阵的肉痛。前两天宴席上那位刘副总兵倒是个爽快人,答应替自己把御马监掌印太监那两万五千两银子的缺给填上,不过说归说,白花花的银子还是装到自家口袋里才安心呀!“ 当然胡公公再怎么担心,也还不至于做出跑到对方府上讨钱这么没品的事情来。这天早上他起了床,正一边吃着早饭一边想着找个什么法子稍微提醒一下那位刘副总兵,毕竟御马监掌印太监这个位子可不是经常空着的,过了这村可就赶不着趟了,最后决定去刘大人府上肯定是不行的,但邀请其出城一起打猎却总没人敢说闲话吧,不管怎么说自己是个监军的内臣,娴于弓马总是件好事! 胡可鉴刚打定主意,一个侍候的小太监从外间进来:“公公,外间有个姓赵的士绅求见。” “姓赵的士绅?”胡可鉴在脑子里搜索了一会。却完全没有一点印象,他漫不经心的摆了摆手:“不见,你替我去刘副总兵府上,请他明天一起出城打猎!” “公公。那士绅是拿着刘副总兵的名刺来的!”小太监从袖子里摸出一张名刺递了过去,胡可鉴接过一看,果然是延绥镇副总兵刘成的。他恨恨的踹了小太监一脚,骂道:“不长眼的,为何不早说?” 小太监被踹倒在地。 一也不敢抱怨,低声问道:“公公,见还是不见?” “废话!快请他到这里来!”胡可鉴眼珠子一转,觉得饭厅里人多眼杂,不是个说话的地方,便改口道:“不,你带他去我书房,我马上就到!” 胡可鉴也顾不上吃饭了,稍微整理了一下衣着,就快步向书房走去。 书房。 一只鎏金兽铜炉放在书案旁。淡青色的香烟从兽口飘出,一旁的书架上放着几本《练兵实纪》c《纪效新书》之类的兵书,也不知是用来充门面的还是主人下过功夫的。 “这次看来是押对注了!”赵有财自言自语道,脸上露出一丝得意洋洋的神色,本来他被委任为征收往来陕西c山西之间商旅的厘金局主事,这是个油水丰厚的差事。可赵有财是个自视颇高的人,认为自己的才具过马家父子,却让这两人抢先投靠刘成,自己不得不屈居其下,时常深以为憾。当赵有财得知刘成在宁夏大破插汗的消息后。就意识到自己车的机会来了,赶忙将征收厘金的事情交给帮办索罗孟,自己将厘金库里的银子全取了出来,又向相熟的商人借了一万多两银子。凑足了三万两白银,一路往宁夏府城而来。他暗想刘大人刚刚打了胜仗,肯定有大把花钱的地方,自己雪中送炭,刘大人肯定不会忘记自己的功劳的。 赵有财猜的不错,刘成打败了战场上的敌人之后。接下来就要对付战场之外的敌人了,在新的战场上,使用的武器不是长矛与火器,而是匕c毒药和金钱,赵有财送来的这笔银子对于刘成来说可谓是雪中送炭,高兴的刘成立即将联络胡可鉴的任务交给了他,赵有财明白这标志着这次赌赢了——像如此机密的事情刘成是不会交给外人的,自己终于走进了刘成的核心圈子。 “让赵先生久候了?” 一个阴柔的声音将赵有财从遐想中惊醒了过来,他抬头一看,却是一个身着红色曳撒,头戴平角乌纱,面白无须的男子正笑吟吟的看着自己。赵有财赶忙起身下拜道:“鄜州监生赵有财参见胡公公!” “原来赵先生是入过学的!”胡可鉴笑道:“坐,坐,给赵先生上茶!”看在刘成的份上,胡可鉴对赵有财颇为有礼。8小 说一两人喝了茶,胡可鉴笑道:“赵先生,不知你这次来有何贵干呀?” “胡公公,在下此番来是受了刘总兵差使的!”赵有财看了看站在胡可鉴身后的小太监,胡可鉴笑了笑,道:“他是随我从宫里出来的,有什么事情你可以尽说无妨!“ “是,公公!“赵有财从怀中取出半枚玉佩递了过去:”刘总兵吩咐在下将这半枚玉佩转交给您,您回京经过朝邑时,可以凭这个从朝邑的洪阳帐庄那里兑取两万五千两银子。“ “哦?”胡可鉴接过玉佩,只见那玉佩乃是用上等的羊脂玉制成,呈卧虎状,被从当中剖开,显然另外一半应该在那个洪阳帐庄里,作为符信。他小心的将其纳入怀中,拍了拍胸口道:“刘总兵有心了,这份心意某家记在心里了。” “胡公公!我家大人让我带话说,这两万五千两银子本来应该亲自送到府上,只是银子搬运不便,又怕都老爷听到什么风言风语惹来麻烦,只得劳烦您走一趟朝邑了。“赵有财笑嘻嘻的拱了拱手:”我家大人还说,回到京师还请您在圣上面前美言几句。“ “呵呵!”胡可鉴笑了起来:“赵先生这话说的可就生分了,咱家是最讲义气的,既然刘总兵如此有心,咱家自然也会把刘总兵的事情放在心上。“说到这里,胡可鉴端起茶杯,赵有财见状赶忙起身告别。胡可鉴将其送到书房门口方才作罢。 “公公,这厮不过是个监生罢了,为何待他如此有礼?“待到赵有财走远了,小太监低声问道。 “一个监生自然没有什么。”胡可鉴道:“可他背后那个刘总兵可不简单。能打仗c会来事c背后还有洪大人给他撑腰,岂是等闲人物?他这几日也不知道忙些什么,神出鬼没的,只怕这笔银子没那么好吃下肚呀!” “那公公,这笔银子您是收还是不收?”小太监小心翼翼的问道。 “收。为啥不收!”胡可鉴冷笑了一声:“有了这笔银子上下打点一番,咱家回京就是御马监的掌印太监,天下我压不住的事情也不多了。再说要这位刘总兵没点私下的勾搭,俺反倒不敢拿他的银子了。” “公公为何这般说?” “呵呵!”胡可鉴笑了笑:“俗话说水至清则无鱼c人至察则无朋。本朝自景泰皇帝以来,能打仗的武人就没几个不会捞钱的,为啥?朝廷给的那点粮饷,老鼠都能饿死,还能指望丘八们卖命?这位刘总兵刘大人能打仗还能有银子送咱家,想必捞钱的门路也不少。不过这些门路想来也多半有些违禁,送咱家这笔银子也就是将来都察院c兵部的老爷先生们弹劾他的时候。也有人替他说两句好话罢了。小福子,你说这话咱们该不该说?“ 小太监看了看胡可鉴的脸色,小心的答道:“小的不知。” “哎,你可真是个糊涂蛋呀!”胡可鉴骂道:“自然是该说。咱们是啥?是天子的家奴,是天家的狗,来当监军就为了两桩事:1c武将们是否忠于天子;2c他们能不能打仗,其他的都是末节,这刘总兵能打仗吗?没谋反吧?像这等人不替他说话行吗?” “公公教训的是!”小太监赶忙称是,肚子里却暗想若非那两万五千两银子,你又怎么会替他说话。说到底还是银子的好处。 胡可鉴得意的搓了搓手:“好啦,咱家估计这趟差使也差不多要到头了。小福子,你去把行李收拾下,再过个把月咱们就要回京师咯!” 赵有财回到总兵府。便看到刘成站在台阶上,大声吆喝着一群手下搬运东西,赶忙上前。刘成点了点头,将杂事交给随行的亲兵头子,与赵有财回到书房,听罢了赵有财的汇报。刘成笑道:“好大的胃口。两万五千两银子,一个歩队两年的军饷,这胡公公吃下去也不怕坏了肚子。”赵有财不敢搭话,只是赔笑不语。 “不过也好!不求这厮成事,只求他别坏我的事便好了。这般他心安,我也心安!“刘成拍了拍巴掌,笑道:”赵老三,这次你送来这三万两银子可是救了急,这份功劳我记在心里了。怎么样,还想回去当那个厘金局主事吗?“ 赵有财听刘成这般说,心中暗喜。他是个极精明的人,当上厘金局主事后也想了很多,越觉得刘成所谋甚大,这厘金局不过是那张大网上的一个节点罢了。若是只想当个团团富家翁,在这个厘金局主事上倒也够了,可若想更进一步,将马家父子压在身下,就必须舍弃一些东西了。 “大人若是有什么差事尽管吩咐!”赵有财小心的答道:“我来之前已经将厘金局的差使交给帮办索罗孟了,他已经跟了我有段日子了,办事也还勤谨,应该挑得起这这幅担子。” “好!“对于赵有财的态度,刘成颇为满意,他眼前最迫在眉睫的问题就是展的太快了,以至于缺乏人才来支撑这个局面,尤其是商业c金融c外交这些方面的人才。这赵有财虽然在有些方面还有些欠缺,但有两个好处:第一,虽然受过很好的教育,但没有明末士大夫那种崇尚虚谈c鄙夷实务的做派;第二c对新生的商业力量有足够的敏感。像这样的人才,刘成夹袋里可不多。 “赵老三,明天你就收拾行李,替我去一趟祁门。” “祁门?”赵有财闻言一愣,问道:“去那儿做什么?” “自然是为了这个!“刘成随手从书架上拿起一个油纸包裹,向赵有财丢了过去。赵有财下意识的伸手接住,便闻到一股沁人香气,他试探性的问道:”茶?“ “不错,就是茶!” 自唐宋以来,中原王朝与草原游牧民族的贸易之中,茶叶贸易就是无法离开的话题。与将茶当成一种奢侈品与药品的欧洲商人不同,对于草原上的游牧民族来说,茶是一种生活必需品,其必要性几乎仅次于盐。究其原因游牧民族饮食中多为肉c乳酪等不易消化的食物,少有蔬菜c瓜果c谷物等富含维生素与粗纤维,而茶叶则富含维生素c单宁酸c茶碱等元素又易于保存,游牧民族所缺少的果蔬营养成分,可以从中得以补充。茶中大量的芳香油还可以溶解动物脂肪c降低胆固醇c加强血管壁韧性。茶叶的功能恰好能弥补了游牧民族饮食结构中缺少的环节。因此出现之后就成为了游牧民族的最爱,茶叶在西北贸易中占据了一半以上。而茶叶的种苗与栽培技术直到近代才被英国人窃取,古代中国人垄断了这一特殊商品的供应。因此大明政府在边地对茶叶贸易采取官府专营的模式,用茶叶与游牧民族交换战马等战略物资,并通过这种经济手段向草原上各部落实施政治与军事影响,实际上茶叶贸易已经不再仅仅是商业,而成为了中原王朝控制草原游牧民族的一种经济武器。刘成击败林丹汗后,实际上已经控制了进入蒙古草原最便捷的通道,无论是为了增加经济收入还是为了将这一经济武器掌握在手,建立一条稳定的货源渠道都是极其必要的。而位于今天安徽省黄山市的祁门乃是当时大明最重要的茶叶市场。(未完待续。)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十六章 葬礼上 “大人,您让我去祁门是为了什么呢?采购茶叶?还是——” “哪里有这么简单?”刘成摆了摆手:“如果只是这点事,我随便委托几个商人跑一趟就是了,何必劳烦赵三爷你的大驾呢?”说到这里,刘成从书案上拿起一张纸递给赵有财:“你看看,就是这几件事情。一” 赵有财有些疑惑的接过纸,低头一看,不由得张大了嘴巴:“大,大人,恐怕小人力所不及呀!“ “是吗?“刘成从书案上拿起一封书信递给赵有财:”这是巡抚大人的一封书子,是写给他一个做两浙巡盐御史的同年的,你拿了去,有什么事情可以去找他。“ “多谢大人!“赵有财眼睛一亮,明代政治有一个特点,那就是监察权对行政权的压制和侵蚀,许多行政权力实际掌握在本职是监察的官员手中,比如兵备道c巡抚c巡盐御史等等。这种政治倾向的表现就是监察御史的威权极重,而巡盐更是肥差中的肥差,两浙巡盐御史虽然及不上天下第一大肥缺的两淮巡盐御史,但也是天下一等一的要职了。虽然祁门的茶叶理论上不在其的职权范围内,但有了这位大人的庇护,没法解决的问题实在是不多。 “大人!”赵有财想了想,沉声道:“若是寻常事,有了这封书子,小人怎么也豁出去了,只是大人这几件事情是要把天捅出个窟窿呀!” “捅出个窟窿!”刘成笑了起来:“怎么捅出个窟窿,你说来听听!” 赵有财跟随刘成也有些时日了,知道他不是那种听不进手下劝谏的人,便大着胆子说道:“大人第一条倒还好说,只是要统计祁门的茶商数量,历年大概出售的茶叶数量c品种c主要茶源来处,这无非是勤勉些就成了;第二条可就难了,建立票号,争取在三年内实现延期结账,现银收购不过全部收购量的三分之一;大人。您这是要用别人的银子替咱们自己做买卖,又有哪个肯干?第三条就更难了,要收购茶苗c茶种c收集炒茶师傅,逐步建立自己的茶行。大人。您这是要挖人家的根,断了人家的吃饭家伙,人家还不和您拼命?“ “赵三爷!”刘成打断了赵有财的抱怨:“你说的没错,我要做的就是一家独大,不但要吃掉茶叶贸易。 一还要把这些茶叶商人都和我们捆到一块来!打开一个大局面。你要是觉得太难不想干,我也不怪你,回去继续做你的厘金局主事;要是想干,要钱要人,我都给你!你先回去想想吧,想清楚再回答我!“ 赵有财是以一种类似于梦游的状态回到自己的住处的,他连外衣也没有换便仰头倒在床上,双眼圆瞪看着天花板。刘成最后那几句话在他耳边不断回荡着:“要是想干,要钱要人,我都给你!”已经领教过刘成手段的他很清楚这简简单单的几句话后面隐藏的是什么:匕c刀斧c火铳c金钱还有鲜血。对于挡在自己前进道路上人,刘成可从来没有什么怜悯之心的。赵有财相信最后的胜利者会是刘成,但过程可就不一定一帆风顺了,祁门不是遍地流贼的陕西,自己背后也没有几千武装到牙齿的兵马撑腰,仅凭那封书子,在关键时候能保住自己的性命吗?赵有财可没有什么信心。 “该死的!”赵有财一下子坐了起来。说拒绝很容易,回去做那个厘金局的主事,一年下来轻轻松松一两万两银子到手,作为一个监生已经很了不得了。可是自己的野心也就到此为止了。想到这里,赵有财就觉得胸口有一只无形的爪子在挠,闷得慌c也烦的慌。他一把抓起旁边的茶盏往地上一摔,骂道:“娘的。生死有命富贵在天,搏一把了!” 当卜失兔醒来的时候,先听到的是猎狗的狂吠,那意味着有生人来了,他下意识的伸手向枕头下面摸去,当指尖接触到牛皮包裹的刀柄时。他才松了口气。这是逃亡期间给他留下的后遗症,草原对于逃亡者是极其冷酷的。 “大汗,汉人的使者又来了,他们带来了巡抚大人的消息。“一个部下禀告道:”您要马上见他们吗?“ “马上?不!”卜失兔慢条斯理的从床上坐了起来:“我还有点困倦,让他们等会更有好处。” “等会?”部下似乎还没有理解卜失兔的意思,犹豫的站在帐篷门口,冷风从缝隙里吹了进来。卜失兔皱起了眉头,大声道:“你回去告诉汉人的使者,就说我有点不舒服,让他稍候。” “是,大汗!”得到了明确的命令,那个属下退下了。卜失兔的脸上露出了得意的笑容,每个人都知道草原是战场,可知道宴会也是战场的就不多了,不同的是草原上人们用弓箭c长矛c弯刀与骨朵厮杀,而宴会上用的是舌头和头脑。一在后者重要的不是你到底有多少实力,而是让别人以为你有多少实力,从怯懦的汉人那儿,欺骗与恐吓可以得到许多武力无法得到的东西。 王安世坐在帐篷里,竭力掩饰住内心的激动。在临别之前,刘成已经将自己的计划向他交了底——当然不包括切桑喇嘛与额尔吉那部分,绝不能让部下知道的比必须的部分多,这是一个原则问题。但这已经足以让王安世激动万分了,一举平定蒙古左右翼,并将其变成大明的藩属,自从永乐皇帝死后,大明就再也没有人想过这些了,有时候他的脑海里甚至闪过一个吓人的念头——也许这个国家已经太老了,已经到了换一个统治者的时候了。 王安世在帐篷里胡思乱想,甚至忘记了看守没有给他送来午饭,这对于一个使节来说可是一件稀奇事。当他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不由得越钦佩起上司的远见来——临别前刘成曾经叮嘱他:“你要留意卜失兔有没有什么奇怪的举动,强大者突然谦卑下人,弱者突然表现的倨傲无礼,这些不正常的行为只能意味着一件事情:他在搞鬼,想要用诡计得到实力无法得到的东西。” “王将军,请你随我来吧,大汗要见你!” 王安世点了点头。他站起身来,稍微整理了一下着装,就随着那个侍从向王帐走去,道路两旁到处都是掉膘的马和面有菜色的牧民。他看在眼里,记在心里,面露笑容,走进王帐。 从王安世走进帐篷的一瞬间,卜失兔就在仔细的观察着对方。他希望能够从对方的脸上找到愤怒c怯懦,但让卜失兔失望的是,在王安世的脸上他无法找到他想要的东西。 “末将参见大汗!”王安世站起身来:“巡抚大人让我转告大汗,请将插汗的尸交予在下,好与其级一同安葬。” “不要提什么尸体不尸体的!”卜失兔粗暴的打断了王安世的话:“我的部众呢?什么时候你们才会把我的部众交出来?” “大汗,死者为大。”王安世的脸上带着笑容:“林丹汗也是您的旧主,是黄金家族的血脉,让其这般身分离不太好吧?” 王安世的话引起了众人的共鸣,卜失兔愤怒的扭过头,但目光所及之处每一个人的脸上都露出了赞同的神色。林丹汗活着的时候是敌人,但既然死了,作为黄金家族的血脉,就应该得到一个体面的安葬。 “好吧!”卜失兔愤懑的答道:“尸我可以给你,可是我的部众呢?巡抚大人怎么说?” “大汗,巡抚大人说了,原本属于右翼的部众可以归还给你,但是左翼的属于林丹汗的子嗣与妻子。”王安世答道:“部众的划分要等到林丹汗下葬之后才可以进行,不知道大汗您觉得如何?” “好吧!”卜失兔思忖了一会,点了点头。这个条件虽然没有达到预想的那样。但也可以接受,毕竟林丹汗的儿子年龄还小,只要拿回了右翼的部众,自己有信心将其慢慢吞并。 “多谢大汗!”王安世笑道:“那还请大汗到时参与插汗的葬礼。葬礼完毕后就开始划分部众。“ 卜失兔冷哼了一声,点了点头。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之间就到了举行林丹汗葬礼的日子。作为死者的凶手,卜失兔也得到了邀请,这看起来有些滑稽,但他并不在意。无非是正餐之前的开胃小菜罢了,要紧的是后面的大餐。他就像一个准备参加盛大宴会的宾客,兴致勃勃的换上簇新的衣甲,准备出 “你真的要去参加那个人的葬礼吗?”固始汗有意避过了林丹汗的名字,由于某种迷信的缘故,他不想让这个死人的名字从自己的嘴里吐出来。 “没法子,这次脸上要多沾些寡妇的唾沫了!“卜失兔汗做了个鬼脸:”我总不能让未来的部下们嘲笑我因为这个,连死人的葬礼都不敢参加吧?“ “够了,你知道我说的是什么!“固始汗不耐烦的答道:”你这是拿自己的性命冒险,察哈尔人恨不得扒你的皮,吃你的肉。“ “现在已经没有察哈尔人了。“卜失兔汗笑道:”真正的察哈尔人已经被汉人杀光了,剩下的不过是些屈膝投降的胆小鬼。“ 固始汗盯着卜失兔汗的眼睛,最后他摇了摇头:“随你的便吧,反正我不会去参加这次葬礼,我要尽快回去,开春后我就要攻打藏巴汗。” “很好,作为朋友,我将会派一千名勇士参加您的大军!” 固始汗咕哝了一声,没有说话,转身离开了。卜失兔跳上战马,对自己的卫士们大声喊道:“出!” 号角与鼓声交织,长矛与盔甲闪耀,绸缎的明军大旗与用马鬃羽毛装饰的大纛交相辉映c身穿铁甲c手持鸟铳的明军射生手与一身毛皮,骑在矮脚马上的蒙古骑兵混杂在一起。映入刚刚渡过浮桥的卜失兔汗眼帘的就是这一切,他开始有点后悔来参加这场葬礼了——明军的军容有点太过雄壮了,不太像是会被自己逼迫让步的样子。 “大汗!请随我往这边来!“王安世的脸上堆满了笑容,他的礼节无可挑剔,不过身后紧跟着的铁甲骑兵更让人无法拒绝。卜失兔汗别无选择,只有服从。 “这些都是大明的军队?”卜失兔汗指着不远处的一队骑兵问道,虽然他们的皮甲外面披着明军的号坎,但从骑马的姿势和队形,他敢保证这是一队察哈尔人。 “是的!”王安世笑着点了点头:“刘总兵是个宽宏大量的人,而且他还很慷慨,许多俘虏都投到了他的旗下。” “刘总兵?”卜失兔小心的问道:“那这位大人麾下应该有不少兵马了吧?” 王安世回头看了卜失兔一眼,面带笑容,而眼神冰冷:“大汗您是大明的藩属,又不是大明的敌人,刘总兵麾下有多少兵马与你又有什么相干呢?“卜失兔低下头,心中一片冰凉。 举行葬礼的地点是宁夏府城西面大约六十里的一片砂石地上,这片平原上分布着十余个大小不一的金字塔形状的巨大土丘,从公元十一世纪到十三世纪,西夏王朝的十余位国王的陵墓都修建于此地,具有讽刺意义的是,毁灭西夏王国的正是成吉思汗率领的蒙古大军,成吉思汗本人也是死于最后一次对西夏的征讨,数百年后,他的子孙也将安葬在这片土地上,这不能说不是一种巧合。 切桑喇嘛端坐在一个约有六七丈高,四五丈见方的土台上,双手合十垂念经,在他的身后,林丹汗的级与尸体被重新缝合起来,身着生前常穿的盔甲,脸上戴着一副面具,端坐在一张扶手椅上,看上去宛若生时。在土台下,数十名红衣黄帽的格鲁派僧侣围绕土台而坐,各自手持法器,念诵经文。在土台的四周,被俘的蒙古人扶老携幼,黑压压的一片,神情肃穆的看着土台,为他们的领送别。(未完待续。)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十七章 葬礼下 卜失兔指着远处的土台和围观的蒙古人惊讶的问道:“这,这是要做什么?” “为林丹汗举办葬礼!”王安世笑道:“大汗且耐心些,丧事办完后就开始清点部众了。 一“ “为何弄得这么大声势?”卜失兔觉得手脚冰凉,心里又是害怕又是恼怒:“这厮不过是个十恶不赦之徒,不将他碎尸万段,弃尸荒野就不错了,这是什么道理?“ “大汗,这是切桑上师的主意,吕巡抚与刘总兵也都应允了!”王安世的语气虽然十分谦卑,但骨子里却透着一股子不可抗拒的味道:“不管怎么说他也是达延汗的嫡系子孙,曾经是蒙古人的大汗,在一个死人面前您难道不应该表现的更加宽宏大量一些吗?“ 正当卜失兔不知道应该如何回答的时候,远处的土台传来一声响亮的号角,这将他的注意力吸引过去了。聚集在土台下的蒙古人开始按照他们的部落,鱼贯走上土台,瞻仰他们领的尸体,并将捡来的木柴c花环或者念珠等小物件放在座椅旁,然后走下土台。土台下的僧侣念诵经文的声音也变得高亢起来,与台上人们的哭泣声连成了一片。 很快,木柴与各种各样的小物件就将林丹汗尸体旁边的地面堆满了,一部分送葬的人们不得不只能在土台下向其行礼,这种哀伤的氛围感染了在场的许多人,响亮的哭声甚至就连距离高台数百米外的观礼台也听得一清二楚。 终于,当所有的蒙古部众完成仪式后,德勒格德勒便带领着林丹汗的亲人们为他们的丈夫与父亲送别,这位寡妇走到林丹汗的面前,亲吻了一下丈夫的嘴唇,大声道:“再会了!按照长生天安排的次序,我们都会跟着你来的!“其余的妻子c孩子以及他的两个妹妹也效仿德勒格德勒与林丹汗道别,土台下的乐工开始演奏哀乐。几个喇嘛将林丹汗生前喜爱的两匹好马和几头猎犬都牵到火葬堆前杀死,他们将马与狗的血盛在瓦罐里,又倒进蜂蜜与马奶酒。洒在柴堆上,作为奉献给死神的祭品。 这一切完毕之后,几个人走上土台,卜失兔惊讶的看到那是切桑喇嘛c德勒格德勒。这个女人怀里抱着一个婴儿,左手还牵着一个少年,看模样打扮应该是林丹汗的长子额尔孔果洛额哲。一卜失兔的心头升起了一股不祥之兆,他转头想要寻找逃跑的道路,却现不知道什么时候自己的那几个贴身侍卫已经不见了踪影。取而代之的是十几个孔武有力,面露凶光的明军士兵。 “大汗,您这是找什么呢?”王安世问道。 卜失兔急中生智,问道:“我有些尿急,不知道哪里有方便的地方?” “马上就要到精彩的时候了,大汗何不再忍忍?”王安世笑道:“若是实在忍不住,你们几个给大汗带路,免得迷路了。”他最后那句话却是对一旁的明军士卒说的。 卜失兔见无路可逃,只得强笑道:“既然如此,我忍忍也就是了!”这时不远处的高台上又传来一阵号角声。将所有人的注意力又吸引了过去。 高台上,德勒格德勒看了切桑一眼,切桑微微的点了点头,后退了半步,将高台边缘的位置让给了她。这个高贵的寡妇走到土台边缘高声说道:“蒙古人们,马上你们的大汗,也就是我的丈夫就要离开这个世界,回到我们共同的祖先所居住的地方去了。死亡并不可怕,我们每一个人都有这一天,凡人皆有一死。战死于疆场更是勇士的宿命!但他不是战死于沙场之上,而是在帐篷里死于奸贼的刀下!是谁杀死了你们的汗,你们的雄鹰呢?“ 高台下的蒙古人交头接耳,相互询问着奸贼的名字。突然有几个高嗓门喊道:“是土默特人的卜失兔汗,是他杀了我们的汗,我们的雄鹰!“ 卜失兔的脸色已经变得如死人一般惨白,在他的位置可以清晰的听到高台下的人群传来的吼叫声:“处死他!” “把卜失兔吊死!” “把他送上尖木桩!” 呼喊声一浪高过一浪,就好像涨潮的海浪。卜失兔一把抓住王安世的胳膊,低声哀求道:“王大人。王大人,我杀林丹汗可是为了大明呀,我是大明的忠臣呀,巡抚大人可千万不能丢下我不管呀!” 王安世没有回答,只是含笑不语,将卜失兔的手从自己的胳膊上拉了下来,这个动作是一个信号,两个明军士兵冲了上来,一把扭住他的胳膊,将其按到在地起来。 一c 一王安世低声道:“把这厮送到蒙古人那边去!” 卜失兔就好像一头即将被送上祭坛的野猪,开始全力拼死挣扎,他仿佛此时才明白,周围的人是要他命的。恐怖c绝望与死前的疯狂,种种神色都显现于他的脸上,他的口边满是四溢的白沫,从他的胸膛里出野兽般的嚎叫声。有两次他甚至从旁边人的手中挣脱出来,但很快就被旁边伸出的无数只胳膊给抓住了。蒙古人揪住他的胳膊c拉扯他的胸c他的胡须c他的头。他挣扎c他撕咬c他吼叫,跌倒在地,又重新爬了起来,浑身鲜血淋漓,看上去就像是个狰狞的魔鬼。当他最后来到高台下时,已经气息奄奄,衣服被撕的粉碎只眼睛被挖出了眼眶c头和胡子被扯光c胳膊也扭断了一支,整个人就像一个被玩坏的木偶,散落在地上。两个喇嘛将他拖上高台,强制其跪在林丹汗的尸体前,德勒格德勒将一柄短剑交给林丹汗的长子额尔孔果洛额哲,额尔孔果洛额哲一声不吭的接过短剑,狠狠的一剑刺穿了卜失兔的心脏,他走到高台边缘,举起带血的短剑,台下的蒙古人出疯狂的欢呼声。 “刘总兵,您为何要这么做?”胡可鉴有些不满的问道:“不管怎么说卜失兔也是向我大明示好呀?杀了他,岂不是逼迫土默特部反了?“ “胡公公,已经没有土默特部了!”刘成笑道:“昨天夜里,我的部将就已经渡河了,这个时候应该差不多已经到土默特部的营地了。” “什么?有这等事?”胡可鉴的脸色立即变得难看起来:“你这可是擅起边衅呀!土默特部可是有两万骑兵呀。要是出了闪失怎么办?” “呵呵!公公不用担心,联军中占大头的是固始汗,土默特部不过是三四千人罢了,而且有内应。不信您可以问巡抚大人!” 胡可鉴看了看吕伯奇。脸色好看了点,冷哼道:“刘总兵,你倒是瞒得咱家好苦呀!说说看,你还瞒了咱家什么?“ “胡公公,并非末将瞒你。而是军情有变,末将也不得以呀!” “军情有变?这从何说起?” “前天那位切桑喇嘛来报,说这位卜失兔与东虏有密约,收回部众与故地后将投靠虏酋,以为其羽翼。” “什么?”胡可鉴脸色微变,冷哼一声道:“夷狄果然犬羊之性,畏威而不怀德,彼等受我大明恩养近百年,居然投靠东虏,刘总兵杀得好!“ “下官得知此事后。立即禀明巡抚大人,着手应对,仓促之间有所遗漏,还请公公见谅!”说到这里,刘成压低声音道:“本来想让赵先生带个话,但这等军机要务,下官觉得还是谨慎些好。” 胡可鉴想起赵有财替刘成送来的两万五千两银子,嘴角微微上翘,泛起了一丝笑容,低声道:“刘总兵说的是。这等事的确还是谨慎些好,不过既然杀了卜失兔,打算如何处置这数万降虏呢?。” 刘成见胡可鉴不再追究,也松了口气。此人回到京师,崇祯皇帝必然会向其询问宁夏这边的军情,自己若是不能敷衍好了,必生祸患,赶忙小心答道:“胡公公,末将与巡抚大人在此之前商议过了。打算采取扶弱抑强之法,大小相制之策。” “扶弱抑强之法,大小相制之策?”胡可鉴问道:“扶弱抑强倒是明白,大小相制当做何解?” “公公请听我详解!”刘成笑着将胡可鉴往一旁扯了扯,低声道:“林丹汗与卜失兔二人死后,察哈尔与土默特两部之间已经仇深似海,只要我大明持中而论,扶弱抑强,彼等便无法并吞,势分则弱;所谓大小相制,则是将其酋送往京师,宠以官爵,将其实务交予其部伍,使其大小相制,无法合而为一,自然能长治久安。“ “不错,这倒是个好法子!”胡可鉴击掌赞道,刘成这个法子说来倒也简单,便是将其草原各部中的地位最高的酋长送到内地京师,学习文化,成为大明体制内的官员,而将原有的大部落分隔开来,交给众多次一级的贵族管理。这样一来,头一等的贵族虽然有身份与威望,但在京师与部属割裂开来无法作乱,次一等的贵族一来其权力来源于大明的给予,会感激大明,即使作乱,由于其身份低微,也很难出现一个让诸多部落都服气的人物,大明也可以委任在京师的头一等贵族为统帅,利用其威望和人脉来领兵对付次一等的贵族。这实际上割裂了游牧民族以血缘为基础的严密组织结构,将其力量消弭在内耗之中,实乃杀人不用刀的妙计。 胡可鉴摸了摸光溜溜的下巴,突然问道:“刘总兵,这办法虽好,但这么一来就要设立一个机构安抚诸蛮吧?不然这些鞑子肯定要为争夺水草打起来的。” “公公果然明鉴万里!”刘成笑道,暗想这太监倒也不是个好相与的,这么快就找出了自己这法子的缺陷。按照刘成的计划,察哈尔部与土默特部的顶层贵族将会被一扫而空,全部送到京师去当寓公,而将其余的部落划分为数十个单位,而如此就带来了一个新的问题——谁来管理处置这些单位之间的冲突呢?须知当时就算是有着固定田界的汉地,各个村落宗族间为了婚嫁c水源c道路c凶杀等事生规模高达上万人的械斗冲突是司空见惯的事情。更不要说以游牧为生,主要财产是长着四条腿会走的牲畜c水草资源很多时候是共享的草原部落了。指望边地的明军将领肯定是不行的,以过往的经验,这些贪婪的丘八用不了几年时间就会把这两个部落的蒙古人的最后一只羊羔都抢走,然后激起一场更大规模的战争。而且这一工作需要对当地部落的习俗c历史c之间的旧有矛盾c牧业的特点有很深的了解,还必须得到蒙古人的信任和尊重,这是汉地文官也做不到的。而对于这一点,刘成也早就有了腹案。 “这个巡抚大人与末将也有了筹划,打算请天子册封切桑上师为呼图克图(圣者之意),主持银佛寺,处置各部,平衡争端。” “切桑上师,你说的就是那个举报卜失兔暗中与东虏勾结的喇嘛?”胡可鉴问道,作为大明天子派出的监军,他对于任何有可能对大明造成威胁的文武大臣都本能的保持着戒心。虽然刘成先前的所作所为已经被事实证明都是为了大明西北的边防安全,但如果他想要将平衡各部的权力抓到自己手里,那胡可鉴就绝对会行驶自己监军的职责。原因很简单,如果是这样的话,作为一个总兵刘成所可能拥有的兵力就太过强大了,这出了大明三百年来长治久安所依赖的政治潜规则。 “不错!”刘成点了点头:“公公,这位切桑喇嘛对我大明立有大功,而且蒙古人崇信喇嘛教,对教中僧侣敬若神明,若以喇嘛平衡诸部,必能长致太平。” “嗯!这等事还是须得天子定夺。“ “那是自然!”刘成笑道:“这个切桑喇嘛到时候就和林丹汗的遗孀家小一同进京,天子大可亲见大加抚慰。”(未完待续。)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十八章 结局 “呵呵,这个是自然!“胡可鉴笑道:”修文德c怀远人,此乃我上国之风嘛!“此时他听完了刘成的计划,觉得颇有可行性,加上不久前送给自己的两万五千两银子的好处,对眼前的这位武将也觉得越顺眼,笑着伸手牵住刘成的袖子,低声道:”刘将军,这一仗下来,您这个总兵就是板上钉钉得了,接下来就是封侯了。8小 说一您这么年轻就到这个位置,国朝三百年来罕有呀!“ “哪里,哪里!”刘成笑道:“都是托朝廷的洪福,诸位大人的栽培,公公的关照,不然岂有末将今日?” “依照本朝法度,文武官员过五品以上者,须得在进京陛辞。刘将军先前是军机繁忙,脱不得身,升任总兵后,恐怕也得去京师一趟了!估计诏书也就快到了,将军还是将手中事情抓紧一些好!“ “多谢公公提醒!”刘成听了,赶忙躬身下拜,以免脸上露出心中的惊诧。他这种半路出家的穿越者,对于明朝官场的各种规矩所知甚少,幸好今日得到胡可鉴提醒了,不然事到临头恐怕要出不少差池。 “呵呵,谢什么,说来我与刘将军也是自己人了!”胡可鉴笑着拍了拍刘成的胳膊,笑道:“说来也是刘将军你升官升的太快了,若是旁人便是个守备也要熬个二三十年,其间有什么规矩也都知道了,像刘将军这等的倒是个异数!”说到这里,他便尖声笑了起来,刘成也只得跟着赔笑。 胡可鉴笑了一会儿,声音也渐渐小了,突然问道:“刘将军,我听说您是杨鹤杨大人提拔的,不知是真是假?” “不错!”刘成也不知道胡可鉴为何突然提到这事,只得随口应付道:“杨大人的恩情,末将没齿难忘。” “嗯!”胡可鉴点了点头:“做人不能忘本,刘将军不忘恩这点好。那这次进京,你一定要去拜望一下杨大人的公子了。” “杨大人的公子也在京中?“刘成闻言一愣,前世作为一个工程师,他对明末历史所知甚少。虽然知道杨鹤有个儿子也在朝中为官,但却不知道此人便是后来被公认为明亡之祸的杨嗣昌,还以为不过是个在外地为官的寻常官员。此时听胡可鉴提到,不由得吃了一惊。 “那是自然,杨大人下狱时他为右佥都御史。巡抚永平c山海诸处,实心任事,想必现在又加官进爵了吧。“胡可鉴朝刘成意味深长的笑了笑:”刘将军若是进京,这位杨巡抚的府上是一定要去一趟的!“ 送别了卜失兔之后,固始汗的心情并不好,他让手下取来马奶酒,闷闷不乐的给自己倒了一大碗。一作为厄鲁特人中与巴图尔齐名的勇士,除了勇武之外,他还有一个特点就是对于格鲁派的崇信,在历史上他在几年后从五世与四世手里得到了“固始丹增曲结”即护教法王的称号。他也无愧于格鲁派僧侣对他的褒奖。他的弯刀上沾满了哈萨克人c俄伽浩特((位于今天乌鲁木齐一带的某割据势力)c信仰噶玛噶举派的藏巴汗c康区土司的鲜血。他之所以冒着自己的巢穴被死敌康区白利土司顿丹多吉与藏巴汗突袭的危险远征,一个重要原因就是为了惩罚林丹汗的背教行为。但当他轻而易举的斩杀林丹汗后,现自己就好像一只蜜蜂,被黏上了阴谋的蜘蛛网。同行的卜失兔与额尔吉都各自怀抱,强大的明国守兵沿着黄河严阵以待,而自己的部众因为没有得到战利品而怨声连连。此时的固始汗开始后悔贸然出兵了。 “卜失兔,你的眼睛不比磨坊里面的驴子看的更远!”固始汗狠狠的将杯中的马奶酒一饮而尽,骂道:“我真是瞎了眼睛,居然和你这种短视而又贪婪的家伙结盟!” 仿佛冥冥之中某个神灵听到了固始汗的咒骂,这时一个手下急匆匆的从外间进来。向他禀告道:“大汗,不好了,土默特人被偷袭了。” “什么?”固始汗霍的一下站起身来,问道:“是什么人?” “看旗号像是明国的军队!”手下禀告道:“看样子土默特人顶不住了。大汗,我们要不要出援。” 固始汗稍一犹豫,还是没有说出“出援”二字:“先看看再说!” 与绝大多数各怀异心的联军一样,固始汗的和硕特人c额尔吉统领的准格尔人以及卜失兔汗的土默特人这三支军队并没有合营一处,而是分别驻扎在三个间隔约有四五里距离的营地里。固始汗站在高处,向土默特人的营地望去。只见数十根火柱正从营地升起,烟柱直冲天空,灰黑色的烟雾已经连成了一片,空气中不时传来火器射击的声音和喊杀声,已经没有什么可以怀疑的了,卜失兔汗已经中了明国的圈套,丢下没有领的部众任凭宰割,而他自己已经沦为阶下囚,甚至可能已经不在这个世界了。 “大汗,我们要出兵救援吗?”耳边传来手下急促的追问声,固始汗举起自己的右手,但又放下来了。 “额尔吉呢?准格尔人动了没有?” “准格尔人?”那个手下有些莫名其妙的看着固始汗,难道大汗要拉着准格尔人一起出兵,可是额尔吉只有一千骑兵,多他少他都无所谓吧。一 “准格尔人没有动,他们只是紧闭营门,加强了防备。” “没有其他的动向?” “没有。” “那我们也不动,让所有人做好准备,紧闭营门!”固始汗转身走下望楼,回自己的帐篷取了,留下一群满腹怀疑的手下。 土默特人营地旁的高地,杜国英策马而立,凝视着不远处燃烧的战场。胜负已经没有什么悬念了,明军骑兵迅猛的突袭打了土默特人一个措手不及,绝大部分土默特人在看到敌人的时候甚至还来不及给自己的战马披上马鞍。没有马的蒙古人就像是一群跛子,明军的骑兵冲入薄弱的防线,挥刀砍杀,纵火焚烧,在他们身后是成队的步兵。这些排成密集队形的步兵轻而易举的打垮了土默特人微弱的反击,在狭窄的营地里。马背上的骑兵根本无法与高度组织的歩队相抗衡。 “大人,看来固始汗不会来援了。”一个都司笑道。 “嗯,将主爷果然又料中了!”杜国英笑了起来:“倒让我白费了一番准备!”他回过头,在他的身后六个完好无缺的歩队和一千骑兵正严阵以待。 “将主爷神机妙算!”那个都司笑道:“不过小人还是不清楚。为何这固始汗不来帮土默特人一般,他们不是一伙的吗?” “呵呵!”杜国英矜持的笑了起来:“你没看到那边的准格尔人也没动吗?那个固始汗是怕自己上了被准格尔人从背后插一刀呢。别瞧不起这帮鞑子,个个都跟猴一样,精着呢!” “那大人,我们要不要把歩队的兄弟们也拉上去?”那都司的脸上已经满是跃跃欲试的表情。 “歩队也上去?”杜国英上下打量了手下。冷笑了一声:“眼馋了?娘的这可是在打仗,要是那固始汗改主意杀过来了呢?你去挡住?真是要钱不要命了。” 那都司被杜国英骂的面如土色,灰溜溜的正想躲到一边去,却被杜国英叫住了:“兔崽子,长点脑子好不好,再多的银子打赢了也得有命在才有的花,将主爷哪次亏待过你们?快去挑两个口齿伶俐点的,把这两封信送到固始汗与额尔吉那里去。” “是,大人!” 固始汗大帐。 烛光映照在略微黄的羊皮纸上,一行行藏文就像是一群黑色的蝌蚪。这让固始汗看的有些费劲。这时从帐帘被掀开了,一阵冷风灌了进来,烛光剧烈的跳动起来。固始汗用袖子挡在蜡烛前面,恼火的抬起头。 “大汗,要把明军的信使绑起来吗?”一个台吉(蒙古语中部落领的意思)问道。 “绑什么绑!”固始汗恼火的骂道:“把他领到一个暖和的帐篷里,送些酒肉过去,要是要女人,也给他个女人。” 那个台吉有些莫名其妙的看着固始汗,直到对方厌烦的挥了挥手才赶忙躬身领命:“是,大汗!” 终于。固始汗将这封由明军信使送来的藏文信笺看完了,慨叹了一声沉思了起来。这封信笺的作者不是别人,正是这次远征联军的组织者与起者——切桑喇嘛,作为格鲁派的最重要保卫者之一。固始汗与这位四世的亲传弟子相交甚深,对其的才能c人品十分钦佩,也十分信赖其对格鲁派事业的忠诚,若非藏传佛教特有的转世制度,他甚至认为切桑喇嘛是五世的最好人选。也正是因为如此,他才会仅凭切桑的一面之辞。就派出了一万大军远征河套,在联军中他的兵力是最多的,但与之利害牵涉也是最少的。从现在来看,卜失兔汗的死与切桑喇嘛不无关系,但切桑又在信中向其剖析利害,请求固始汗放下卜失兔汗与林丹汗的死,承认刘成对右翼故地的控制,并与准格尔部c刘成与此地会盟,建立一个格鲁派为基础的大同盟。其间的利害得失,各个势力之间错综复杂的关系,让固始汗深思良久。最后他起身走出帐外,问道:“明国的使者在哪儿?” “在后营的帐篷里!”门口的护卫答道。 “你马上带他来见我!” “是,大汗!” 不久后,信使被带了进来,固始汗将刚刚写完的一封信笺递给一旁的侍从,沉声道:“你把这封信带回去,告诉你家将军,我三日后便要回师了,他若想会盟便依照信上面写的。” 信使从侍从手中接过信笺,小心翼翼的放入怀中,答道:“小人一定将信笺带到。” “嗯!”固始汗傲慢的抬起了头:“你记住,我三日后就要回师了!” 府城,总兵府,书房。 “什么?要大人您亲自去一趟他们大营?”杜国英惊讶的瞪大了眼睛:“这信上当真是这么写的?” “不错!”切桑的神色不变,将手中那张写满了藏文的羊皮纸放到书案上:“固始汗在信上说,卜失兔杀林丹汗有功,却为明国所杀,他不想落得个与卜失兔相同的下场。大人您若要会盟,就先亲自来大营一趟以证明自己的诚意。” “呸!”杜国英一把抢过羊皮纸,口中骂道:“一个狗番王,竟然也敢与将主爷讨价还价,若不是不认得这些鸟字,我当场就将这撕碎了。大人请兵吧,我马上就让他看看咱们大明的‘诚意’。“ “杜参将,把信放回去!“刘成的声音并不大,但仿佛带有一种特别的魔力,让杜国英冷静了下来,他将信笺放回书案上。 “坐下说话!”刘成拿起羊皮信纸,小心的将其重新抚平。 “是,大人!”杜国英被刘成的举动给镇住了,他无声的在位于墙角一张椅子上坐下。 “切桑上师,固始汗的意思是如果我三天内不去,他就班师回去?” “正是。”切桑点了点头:“大人,固始汗此人言出必行,既然说了三日后回师,就一定不会食言。“ “那上师你觉得他让我去他营中是为何?当真是为了试探我的诚意?” 坐在角落的杜国英听刘成有要去的意思,赶忙喊道:“大人,夷狄乃犬羊之性,素无信义可言,您万金之躯岂可置身险地,不如让末将代您去就是了。“ “不可!”切桑摇头道:“大人,您去也好,不去也罢都无妨,但绝不能让杜将军去,那只会害了他的性命。” “哦?为何我去不去都无妨,他去就要死?”刘成问道:“那信使不是好好的吗?” “大人有所不知,固始汗邀请您去,目的是为了看看您是不是能配得上与他结盟的英雄豪杰。若是杜将军去了,固始汗要么会认为您是个胆小如鼠之人,要么以为您轻视他,无论哪种情况杜将军都会性命不保。”(未完待续。)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十八章 赴会 “原来如此。 一”刘成突然笑了起来:“那如果我去了,他认为我并非那种配得上与他结盟的人物,他会怎么对付我呢?” “砍了您的脑袋!”切桑的回答简单明了,倒是让一旁的杜国英松了口气,他本以为切桑喇嘛会把前往固始汗营地的危险说的小些好引诱刘成前往,却没想到对方会坦白承认刘成此行的巨大危险,对切桑喇嘛的看法顿时改观了不少。 刘成听到这里,反而笑了起来,问道:“砍了我的脑袋?是为了给卜失兔汗报仇?” “不是!”切桑摇了摇头:“固始汗帮助卜失兔回河套不过是借助其对土默特部的号召力对付林丹汗罢了,卜失兔一死,这一同盟自然也不复存在,又怎么会为了这个死人杀害大人这种明国大将?” “那他为何杀我?” “惩罚大人自不量力罢了!”切桑笑道:“此人一直认为狮子只能与狮子结盟c狼只能和狼结盟,若是狼自不量力去勾搭狮子,被狮子撕成碎片也是活该!” “呵呵呵!”刘成突然大笑起来:“这固始汗倒是个有趣的家伙,像这么有趣的家伙怎么能放过了呢?切桑上师,你马上替我回信给固始汗,告诉他我后天就去他的大营!” “大人!”杜国英从椅子上跳了起来,他万万没想到刘成怎么突然会选择前往,在这一瞬间他的脑海里闪过一个念头:“该不会是这个番僧在大人身上使了什么法术吧?要不然大人怎么会前去送死?” “杜参将!”刘成双目直视杜国英的双眼,声音低沉有力:“你以为我这一趟就回不来了吗?” “末将不敢!”杜国英不敢与刘成对视,低下头道:“那固始汗不过是一介鞑酋,大人您何必——” “杜国英!”这一次刘成直呼部下的姓名:“你难道以为像我这样的人会死在那个固始汗手里吗?“ 听到刘成充满自信的声音,杜国英的脑海里闪现出自己第一次遇见他的画面,自己与叔父被一群农民打的一败涂地,最后不得不弃甲投降。在此之后,他们在这个男人的带领下对流贼c乡绅c敌对的官军c蒙古人赢得了一次次不可思议的胜利,无论是在战场上还是政坛上,胜利从来没有离开过眼前的这个男人。 一这一次呢?杜国英本能的答道:“不会。大人又怎么会死在那厮的手中。” “嗯,你这么想就好!”刘成拍了拍杜国英的肩膀:“上天让我这样的男人来到这个世上,必然是要做一番大事业的,就算是死。也要在做完了一番事业之后再死!”说罢刘成哈哈大笑的走出书房。 书房内静了下来,隐约可以听到游廊上传来的笑声。杜国英走到切桑面前,低声问道:“上师,您觉得大人他说的对吗?“ “杜将军!“切桑笑道:”这世上有些人与常人不同,本事是从娘胎里就带来的。不学便会,不练也精,佛家称之为宿慧,刘大人便是这等人。你我遇上大人乃是前世修行的福报,对于福报,我等无需多想,尽心跟着去做就是了!“ “宿慧?福报?”杜国英脸上的神色渐渐变得坚定起来,向切桑躬身行礼道:“多谢上师提点!” 在接到刘成愿意前来的答复后,无论固始汗的心中有多么惊讶,他还是以与自己的身份相称的礼仪答复明军的信使。他很期待与刘总兵会面,并且愿意在会面时与对方商议一切可以商议的事情。 在会面的那天的一大早,两百名骑着白马的和硕特部贵族在浮桥的东侧排成两行,夹道欢迎。每个人都穿着华丽的皮裘而非盔甲,除了腰间的佩刀之外再无其他武器。每个人都保持着沉默,只有偶尔某匹不耐烦的坐骑出的嘶鸣声才打破平静。 “你觉得那个刘总兵会带多少人来?”鄂齐尔有些等的不耐烦了,他是个位于仪仗队末尾的青年贵族,从他轮廓分明的面容上看带着很重的高加索血统,这在和硕特人里很常见,低声对身旁的同伴问道:“五十。一百,还是更多?” “谁知道呢?”同伴耸了耸肩膀:“也许他干脆不会亲自来,我可不认为那个人有这么大的胆子,要知道他刚刚杀了土默特部的卜失兔汗。这人可是咱们大汗亲自送回来的!” “好吧,我们打个赌吧,十匹马,五公五母!”鄂齐尔笑嘻嘻的说道:“我押他他带的随从不会过五十骑,过五十骑就是你赢了!” “好,我赌了!” “人来了。 一肃静!“一个威严的声音打断了这段对话,贵族们在马背上挺直了身体,竭力摆出威严的样子。鄂齐尔偏过头,用眼角的余光向对岸望去。旗帜逐渐从土丘的后面出现,伴随着阵阵的尘土。从那儿一路而来,然后登上河边的浮桥。他开始小心的计算起看到的人数,这可关系到赌局的胜负,只过了十几秒钟,他的耳边传来同伴沮丧的叹息声,浮桥上的骑队不会过十个人,他赢了。 “回去后再付赌注吧!”鄂齐尔:“晚上到我帐篷里喝酒!” 同伴沮丧的叹息道:“我知道了,这个明国总兵真是傻子,竟然就带了这么几个人来,害我输了十匹马!” “我倒觉得他是胆气过人!“鄂齐尔笑道:”反正他带一百也好,两百也罢,大汗要杀他都一样,还不如少带些人来!“ “你赢了自然说他的好话!“同伴沮丧的摇了摇头:”我这次本来还以为能捞一笔回去,想不到啥都没捞到,还输给你十匹马。“ “肃静!”第二次警告声打断了两人的交谈。此时明国的骑队已经过了浮桥,来到了夹道欢迎的和硕特部贵族之中,鄂齐尔好奇的将目光投向为的一人,只见其骑着一匹灰黑色的战马,身材高大,不过作为一个武将,他的身材略微单薄了点。身着一件圆领红色官袍,外罩一件呢绒披风,除了腰间悬挂的一柄长剑外就再无其他武器。黑色短脚璞头下是一张年轻的出奇的脸,最多不过三十。宽阔高耸的额头下是两条细长的眉毛,眼睛不大但十分有神,隆起的鼻梁下鼻头肥厚,颔下留了一圈短须。 “不像是个武将。倒像是个文官!”鄂齐尔在心中对自己说道。 这时,刘成已经与迎接的和硕特贵族头目寒暄了几句,便在他们的簇拥下向目的地行去。鄂齐尔细心的观察着他的同伴,身着红袍头戴黄冠的切桑喇嘛个俏丽无伦的蒙古少女,剩下的便是六个亲兵。显然这几个护卫与其说是保护,不如说是作为仪仗以体现刘成的身份。 “别的不说,这个刘总兵的胆气是没的说了!”鄂齐尔自言自语道。 刘成骑在马背上,前方约莫半里处是和硕特部的营地了,他轻而易举的找到了属于固始汗的那顶,阳光照在汗帐的顶上,按照风俗,和硕特人用金纱混杂的布料装饰大汗的帐篷,在阳光下散出金光。“也许这就是传说中‘金帐汗国‘的由来吧!”刘成暗想,他看了看两旁的和硕特贵族。个个一身轻裘,马鞍两旁空空如也,那里本来应该挂着强劲的筋角反曲弓和装满羽箭的胡禄,他们是来将自己引进陷阱还是为了显示固始汗的善意呢?刘成的心里没有答案。 当刘成来到汗帐前时,看到一个威严的中年男人站在帐篷门口,从他的服饰上无法将其与其他贵族区分开来,但他双眼中的力量与旁人有意无意间避让的眼神说明他不可能是别人。 “大国师!”刘成跳下马来,由于其在公元16一6年成功的调解了厄鲁特人与喀尔喀人之间的战事,他被当时著名的青海塔尔寺活佛东科尔呼图克图与喀尔喀部的领一同赠予了他“大国师”的称号,他也被成为国师汗。固始汗不过是当时明人音译之错罢了。 “刘总兵!”固始汗的声音不比将大旗吹得呼呼作响的北风暖和多少。 “不过好歹还没有叫出几十个刀斧手把自己砍成肉酱。”刘成在心中自嘲道,他在脸上挤出笑容:”外面的天气有些冷,为什么我们不进帐篷里喝上一杯热酒呢?“ “若是朋友自然应当一同进帐,可若是敌人呢?“固始汗寸步不让。站在帐前。 “巴图尔汗的女婿,难道会是和硕特人的敌人吗?”一个清脆的声音打破了僵局,固始汗目光转动,说话的是一个俏丽的少女,站在刘成身旁,神情亲密。他有些疑惑的问道:“敏敏?” “不错,正是我!”敏敏的脸上露出了笑容,她抓住刘成的胳膊,上前一步对固始汗道:“图鲁拜琥叔叔,这便是我未来的丈夫刘成。” 敏敏的突然袭击让固始汗有一点错愕,他的脸上露出了尴尬的笑容,口口中呐呐的想要说些什么但又不知道该说什么。这时敏敏笑道:“怎么,还不让我进帐篷,冻坏了我父汗可是不答应呀!” “请进,请进!”固始汗赶忙让开路来,他与巴图尔汗算的上是相交莫逆,不但性情相投,而且有着共同的敌人:俄罗斯人c藏巴汗c哈萨克人c喀尔喀部的却图汗c康巴的白利土司顿丹多吉,双方扩张的方向又不相同,像这样的好盟友自然是打着灯笼都找不着。即使是看在老朋友的面子上,也不能与刘成撕破脸了。 众人在帐篷里宾主坐下,侍女送上奶茶,气氛却有些尴尬。固始汗看着刘成与敏敏泰然自若的坐在那儿喝着奶茶,胸中越气不打一处来,但他又没法直接说,只得拿一旁的切桑出气。 “切桑上师,你先前要引领我等讨伐背教的林丹汗,可为何卜失兔杀了林丹汗,你却将他诓骗到汉人那边害了性命?“ “大汗!“切桑笑道:”我问您,卜失兔他是因为杀了林丹汗被杀的吗?“ “不是吗?”固始汗冷笑道:“我听探子说,卜失兔是被林丹汗的遗孀杀的,你莫要说与这个无关。” “大汗,卜失兔是死在林丹汗的遗孀手中不假,可是大汗您c额尔吉将军c我乃至刘总兵自己,都与林丹汗的死脱不了关系,为何我们都没死,偏偏是卜失兔他死了呢?” 固始汗冷哼了一声,没有说话,但脸上的表情分明是说你们杀的了卜失兔,杀不了我和额尔吉罢了,至于你和刘成是合谋的凶手,自然死不了。 “大国师!”刘成开口将话头结了过去:“这件事情从头到尾都是我的做的,您要是有耐心,不妨听在下将前因后果叙说一番,看看我杀卜失兔是否有理。” 固始汗没好气的看了刘成一眼,做了个“随便你”的手势,刘成也不以为忤,笑了笑说道:“大国师,在下乃是大明的总兵,食朝廷俸禄,想的自然是边疆无事,百姓安乐,林丹汗无故犯我疆土,我杀他不冤吧?” “不冤!” “诸位联军而来,共破林丹汗,在下自然是感谢。但诸位没到之前,林丹汗已为我大明所破,辎重部众十之皆为我大明所有,随他逃走的不过什一。无论是按照草原还是我大明的规矩,其部众应为我大明所有c其牧地也应该为我大明所有,我这句话不错吧?“ “这个?”固始汗顿时哑然,正如刘成所言,假如说消灭林丹汗是一个一百分的任务的话,大明至少完成了其中的百分之九十,固始汗c卜失兔汗c额尔吉的三部联军撑死也就完成了不到百分之十,无论古今中外,出力大的一方在划分战利品的时候自然言权也大。要是三部联军的实力占据绝对优势的时候还可以以势压人,但偏生实力也不占优势,这话就不好说了。他想了会,答道:“林丹汗的确是被你们明国所破,其麾下部众自然也是归明国所有,但其牧地本为土默特部所有,其名字也叫做土默特川,应该归还给卜失兔汗。”(未完待续。)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十九章 缔约 “大国师此言差矣!”刘成笑着捋了捋颔下的胡须:“您知道其地叫做土默特川,却不知此地战国时叫云中c两汉时为云中郡c北魏时为云中镇,以扼守大青山口,城中有云中宫,为北魏皇帝北巡时驻跸休息之地,唐时为云州,五代时为契丹人所夺取。 一我高皇帝复我汉家江山,其地亦为我大明所有,其后我永乐皇帝内迁三卫,以其疆土为酬庸之费,此地方为汝等祖先所据有。若是按谁先到,那也是我们汉人先到的!“ 固始汗被刘成一番长篇大论说的张口结舌,他自小便是弯弓走马,便是有点闲工夫也是花在了经卷之上,哪里像刘成来之前让手下翻了好一阵故纸堆,过了好一会儿功夫方才苦笑道:“若是讲古事谁也比不过你们汉人,不过就算如你所说的,那地方以前是你们汉人的,可你们永乐皇帝不是已经将其给了我们蒙古人,那自然便是我们蒙古人的,难道你要收回去不成?“ “不错,这块地是给了蒙古人不假,可不是给了卜失兔一人的,更不是给一个未来的祸患。” “未来的祸患,你这是什么意思?”固始汗问道。 “大国师,我问你,林丹汗与卜失兔两人谁强?” “这两人自然是林丹汗强一些!”固始汗答道:“可这又有什么关系?” “那时就是了,我大明永乐天子将此地赠予朵颜三卫,并不是无条件的,一来是为了酬庸其靖难之功;二来希望其为我大明藩属,屏障边疆,大国师你也知道,林丹汗西迁是因为他抵挡不住女真人的猛攻,卜失兔连林丹汗都打不过,若是女真人打过来,他能屏障我大明边疆吗?” 面对刘成的追问,固始汗顿时哑然。其实刘成的这番话颇有些强词夺理,毕竟若是卜失兔汗太过强大,反而会成为明国的威胁。但固始汗生长在草原之上,骨子里信奉弱肉强食的丛林法则。刘成的这个问题正好挠到了他的痒处——卜失兔汗根本就没能力保住这块地盘。过了好一会儿,固始汗问道:“纵然你不愿意将这块牧地归还给他,又何必杀他呢?“ “若卜失兔他守自己的本分的话,我等自然不会杀他。”刘成冷笑道:“可是他狐假虎威,挟大国师之威强索右翼之旧部。还俨然将东套之地尽为其一家所有。且不说这些部众都是我大明从林丹汗手下俘获过来的,纵然要还,他不过是土默特一部之领,又有何资格索要另外两部之部众呢?” 固始汗听到这里,叹了口气道:“也罢,固始汗他的确也有取死之处,不过既然他已经死了,这番局面你打算如何处置?” 刘成听到固始汗这般说,明白对方已经不再追究卜失兔被杀之事,心中暗喜。一笑道:“我此番来,便是为了与大汗商议此事的。“ “与我商议?”固始汗笑道:“我过两日便要返回故地,有什么好商议?” “大国师乃是天下英雄,西北之事又岂能将您撇开?”刘成笑着拍了拍手,身后侍立的郝摇旗上前,献上一个长长的竹筒,刘成打开竹筒,从里面取出一个画轴来,在地上摊开,笑道:“大国师请看!” 固始汗的目光被展开的图样吸引住了。只见图上星罗棋布的标记着数十个大小黑点,而数条粗大的红色线条将这些点串联起来,从图纸上用蒙汉藏三种文字上标记的山峦c河流c城市名字来看,这应该是一副地图。可这几条红线代表什么呢?固始汗思忖了一会,不是很肯定的问道:“刘大人,图上这几条线莫不是商道。” “不错,准确的说是茶道!”刘成得意的笑道:“大国师若是有意,大可参上一股。” “参上一股?”固始汗心中微动,脸上却没有什么变化:“刘大人偌大的买卖。何须本汗参股?” 刘成笑了笑,伸出手指沿着图上线条讲解起来:“大国师请看,这茶道可分为三条线路,东路c中线与西线,这西线要途径大国师的牧地,无论是收取税赋还是与之交易,对您来说都是大为有利可图呀!“ 固始汗终于松了口,问道:“那你要如何交易,还是如同明国过去那样?” “若是那般,恐怕亏待了大国师!我立下了几条章程,大国师可以看看是否公允。”刘成笑道,过去明国与蒙古诸部之间也有官营的茶叶贸易,但明国这么做的主要目的是为了获得宝贵的战马资源,并将其作为一种打击潜在敌对势力的政治经济手段,给予的商品数量少,质量差,像固始汗这种汗王自然不太感兴趣。 刘成见固始汗没有反对,便笑道:“第一,双方商人买卖自由,价格c多少c都凭自愿,无论是我与大汗都不得干涉。 一“ “咦,当真?“ “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大国师若是不信,可以让切桑上师将我说的记录下来!空口无凭,以文字为证!” “那好,便劳烦切桑上师了!”固始汗向切桑郑重其事的合十为礼,也难怪他如此,千百年来,在草原民族与中原王朝的贸易中,不稳定的牧业经济的草原民族一方总是处于不利的一面。原因非常简单:贸易双方的地位是不对等的,草原民族对于中原地区生产的产品需求的迫切性远远高于中原王朝对草原民族产品的渴望,离开盐c茶叶c铁锅,牧民就无法生存下去;但中原民族对马匹c皮革c羊毛c筋角这些产品的迫切度要低得多,更不要说在大多数情况下草原上是处于相互敌对的分裂状态,中原民族完全可以对某个敌对,甚至只是不恭顺的政权实施贸易封锁,而从另外一个相对友好的政权进行贸易,获得其需要的商品。为了起到最好的效果,在绝大多数时期里,边贸都是严格管制的。刘成提出的这一条实际上就是放弃了对和硕特部贸易封锁和打击的策略。 “好说,好说!”切桑拿起旁人送来的毛笔,在羊皮纸上用俊秀的笔迹写下了汉c蒙c藏三种文字的,然后分别将三种语言念诵了一遍。直到固始汗与刘成满意为止,刘成见其书法俊秀,翻译的文意准确,通顺。也不禁暗自佩服这僧人的确不愧为四世班/禅的得意弟子。 固始汗突然问道:“刘大人,这些商人携带的商品里可否包括铁器?” 固始汗的问题让帐篷内的气氛一下子紧张了起来,如果说盐和茶还只是生活用品,但铁器就是极其敏感的军事资源了,哪怕是以游牧民族落后的冶炼水平。也能轻而易举的将一个铁锅变成数十枚铁箭矢,这与骨矢与燧石矢的区别往往就是生死之间。刘成明显的犹豫了起来,固始汗也不催促,只是静静的看着他的眼睛。 “这样吧,第一年不允许,第二年开始每年限制在三百石铁以内,必须由我派出的专门商人出售。大国师若要增加,可以进行专门的谈判。” “可以!”固始汗点了点头,此时帐内每一个人都感觉到他的态度变得友好了许多。 “第二,前来贸易的商人将会持有我出的凭证。抵达大国师的控制范围后,您必须确保这些商人的人身与其货物的安全,假如有人杀害c抢劫或者用强迫或者欺骗手段迫使我方商人交易,您必须保护我方商人的正当利益,不得偏袒一方!” “人身与货物安全没有问题。”固始汗问道:“那强迫或者欺骗就很难说清楚了,双方风俗不同,又都会各持一词,哪里说得清楚?再说刘大人你说的正当利益,何为正当,何为不正当呢?” “大国师所言甚是!”刘成笑道:“我倒是有个法子。大国师可以看看成与不成:在下遣一熟识两国律法之人至大国师处,双方若有争执,当地人出一人,大汗遣一人c我之使节为一人。三人一同审判,每次审判完成之后,将其案件情况写成文书收存,下次若有类似的便可照例而行。大国师看可好?” 固始汗想了想,笑道:“嗯,这办法倒是不错。两边各出一人,谁也别怪谁欺负谁。” “这么说来,大国师是应允了,不过我有句话说在前面,我这使节无论做了什么事情,大汗也不但伤他一根毫毛,也不得将其拘禁。“ 固始汗那两条浓密的眉毛皱了起来,看上去颇为吓人:“刘大人为何这般说,他若是犯了杀人之罪呢?” “大国师,这使节身在异乡,乃是代表我的使节,岂可诛杀拘禁?他若是犯了罪行,您大可将其逐回,并在书信中说明原委,我自然会秉公处置!” 固始汗想了想,笑道:“你说的也有几分道理,也罢,这一条我也应允了,不过我也要留一人在刘大人你这里,也是一般待遇吧?“ “那是自然!”刘成笑道,一旁的切桑喇嘛赶忙将其记录下来。 “第三,在贸易的地点附近,大国师必须免费划给我方一块不小于二十亩的空地,以供我方使节及其卫队修建商馆。我方可以在商馆四周修建工事,并保存防御所必须的武器。卫队的数量不得过一百人,如果出,必须事先征得您的应允。“ “卫队?” “是的,我方必须有保护商人住宿的地方,这也是为了减少不必要的麻烦。” “不过一百人的话,我同意!” “第四,假如持有我方凭证的商人在您的控制区与第三方商人进行贸易,大汗您不得阻止!” “可以!” “我方有权力在商站募集佣兵!” “可以,不过必须在我部下的监督下进行。” “这个没问题!“ 就这样,刘成与固始汗两人商议,切桑在一旁记录,花了约莫两个多时辰,总算是拟定了一共十五条约定,这就是后世闻名的《金帐盟章》的开端。切桑将其又抄录了两份,刷上金水在佛坛前诅咒誓后,刘成与固始汗各自保存一份,剩下一份将供奉在塔尔寺的大银塔之中,据说格鲁派的创始人宗喀巴大师便是生于此处,对于崇信格鲁派的蒙古诸部来说具有非常的意义。 “来,刘大人,本汗敬你一杯!”此时固始汗的脸上已经堆满了笑容,与几个时辰前的冷冽简直判若两人。也无怪他态度大变,通过方才与刘成签订的贸易协定,他不但可以获得大量急需的商品,而且还能够通过转手贸易获得丰厚的利润,更重要的是,控制了从明国而来的这条商道,他也就获得了一件战胜自己敌人的有力武器,这对于他的宏伟计划是不无裨益的。 “不敢,应该是在下敬大国师一杯!”刘成笑着举起酒杯与对方碰了一下:“此番在下行事,多有冒犯大国师之处,还请海涵!“ “呵呵呵!”固始汗笑了起来:“刘将军,你是英雄,那卜失兔自不量力,撞到你的手上,只能算他倒霉。林丹汗既死,我此番就不算白来,卜失兔虽然死了,但多了你这个盟友,倒也算是因祸得福了!” 刘成听了有些不解,一旁的切桑赶忙解释:原来林丹汗西征之后,为了重登蒙古帝国的汗位,便与信仰噶举派的藏巴汗c喀尔喀蒙古却图汗c信仰苯教的康区白利土司顿丹多吉结为一个反格鲁派同盟。由于历史上这一斗争的最后胜利者是格鲁派,蒙藏两地的知识分子多半信仰格鲁派,后来这四人在蒙藏史书中的形象恶劣之极,被称之为“四恶汗“。隐隐间这个联盟就形成了一个以捍卫格鲁派为号召的固始汗的包围圈,他此番兴师动众,除了打破这一包围圈,还有另外一个目的就是扶植卜失兔汗,增加一个盟友。虽然第二个目的没有达成,但新盟友刘成带来的助力远远过卜失兔,这倒是个意外之喜了。 “(未完待续。)xh:2182一413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十章 东套 “那大汗此番回师,想必很快就要对这剩余的三‘恶汗’动手了吗?”虽然对于格鲁派的教义并不感冒,但刘成还是牢牢记得自己如果想要将察哈尔部与右翼诸部牢牢抓在手中,就必须得到格鲁派僧侣对自己大黑天神转世身份的承认,仅凭这个自己也得为这场宗教战争出一把力。 “还早!”固始汗摇了摇头:“这三家的实力都不亚于我,纵然得到巴图尔汗的帮助,也未必能胜,只有联合色拉寺c哲蚌寺的力量,我才有胜利的希望!” 刘成笑道:“既然如此,那在下就赠予大国师两百支鸟铳c铁甲三百以表寸心!” “什么?”固始汗脸上现出愕然之色,显然刘成的慷慨举动出乎了他的意料,他已经从俘虏的林丹的余部口中得知明军火器c兵甲的犀利。以固始汗对刘成的了解,他可不认为刘成会如此慷慨大度。 “大国师!“一旁的切桑插口道:”你有所不知,刘将军乃是‘玛哈噶喇’的转世化身,贫僧已经向师傅写信请求其册封了,想必很快就有答复了!“ 固始汗立即就领会了切桑喇嘛的言下之意,当时盛行藏传佛教的藏c青c康c蒙地区,通常运行着一种双重政治,即军事贵族掌握世俗权力,僧侣掌握宗教权力,前者利用手中的武力支持后者推行宗教;而后者则为前者的统治合法性背书,并承担一部分行政官僚的职责。刘成通过切桑向当时的四世请求“玛哈噶喇”即大黑天神的转世册封就是一个很典型的军事贵族与僧侣集团结合的例子,比较特殊的是这个新生军头同时还是明国的一员武将,好像对格鲁派也没什么信仰。不过对于像刘成这样掌握着强大军队的新入教者来说,僧侣们从来都是十分宽容的,农奴用苦行与祈祷来表达自己的虔心。而贵族们则用捐献与钢刀来代替,自古都是如此。 “既然如此,那本汗也不客气了!”固始汗笑道:“刘将军。今天早上在浮桥边迎接您的那队人马,都是英勇刚强的汉子。您随便挑选几个走吧,他们会像狗一样好好侍奉你的!” 鄂齐尔好奇的将目光投向金帐,但厚重的牛皮挡住了他的视线,使其无法看到里面到底发生了什么。这个青年胸中的好奇心燃烧的越发旺盛,他转身对自己的同伴低声道:“要不我们再打一个赌吧,就赌出来的时候大汗是在笑还是没在笑。” “我不赌!”他倒霉的同伴将头扭了过去:“要是再输给你,我家就连下崽的母马都没了,还怎么活呀!” “呸。你怎么这么胆小!”鄂齐尔被同伴的胆怯气着了:“这样吧,这次我们赌二十匹,如果你赢了不但可以把上一次的赢回来,还能再赚十匹,你看如何?” “可要是输了呢?那岂不是欠你三十匹了呢?”他的同伴显然是一个悲观主义者。 “好吧,好吧,我让你先选,总该可以了吧!” “好,我赌了!“鄂齐尔的同伴终于鼓起了勇气:”大汗一年到头脸上也没露出几次笑容,更不要说那明国将军刚才还差点连帐篷都没进去。我选没笑容。“ “好,那我就选笑!”鄂齐尔爽快的点了点头,其实他倒不是太在意输赢。只是生性最怕无聊,最喜欢刺激,只要有个人与他赌便可以。两人刚刚敲定了赌注,便听到帐内传来说话声,赶忙挺直了腰杆reads;。鄂齐尔用眼角的余光向帐篷入口瞟去,只见固始汗当先走了出来,伸手做延请状,黝黑似铁的脸上满是笑容,用不着回头看。他也知道同伴的脸色已经比死人好看不到哪里去了。 固始汗指着两旁的手下,自豪的笑道:“刘大人。这些都是我和硕特部的好汉子,您看中了哪个便尽管挑回去。他们会像猎犬一样忠实的侍奉你的。” 众人看到大汗的手指向自己,赶忙含胸收腹,双目直视前方,唯有鄂齐尔却斜着眼睛,将眼角的余光瞟向固始汗的身后,想要偷窥一下敏敏的丽色,却正好与刘成撞了个对眼。刘成顺着鄂齐尔的目光回头一看,哪里还不知道他的心思,不由得噗嗤一声笑了起来。这引起了固始汗的注意,正好看到鄂齐尔歪眉斜眼的样子,顿时大怒,一脚就将其踢倒在地,骂道:“鄂齐尔,你在干嘛?和硕特部的男人连站直都不会了吗?”扬起手里的马鞭就要抽打。 “且慢!”刘成伸手拉住固始汗的胳膊,他对这个居然站岗的时候还想着看漂亮姑娘的蒙古人倒是颇有几分兴趣,便随口替他开解道:“大汗,我看他倒是个不怕死的好汉子,便让他跟我走吧?” “刘大人,你要他?”固始汗悻悻然的指着地上的鄂齐尔道:“也好,这厮虽说是个不安分的,却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好汉子。鄂齐尔,你还不起来,向刘大人谢恩!“ 鄂齐尔见不用挨打,赶忙爬了起来,用半生不熟的汉语道:“多谢刘将军!” “罢了!“刘成笑着上前一步,压低声音用蒙古语道:”在我手下,你尽可盯着漂亮姑娘们,只要在阵前别这样就好!“ 鄂齐尔一愣,旋即低声笑道:“阵上我也是这样,漂亮姑娘就像好酒,让我勇气百倍!“ “很好,希望下次你用实际行动证明给我看!”刘成笑着低声道,他又挑选了三十余人,便同切桑c敏敏向固始汗告辞。一行人走了一段,待到浮桥出现在地平线上时,刘成长长的出了一口气,身旁的敏敏笑道:“夫君,我还以为你不知道害怕为何物呢!” “我又不是傻子,岂有不害怕的道理!”刘成摇头苦笑道:“兵法开篇第一段就是讲的知畏,若是一人不知道害怕的,不可为将!” “哦,原来你们汉人净选一些胆小鬼做将军,我们蒙古人可都是让勇士当头领的。”敏敏笑道。 “知道害怕与勇士又不矛盾。只有战胜了心中的胆怯才是真正的勇敢,否则那不过是个疯子罢了!”刘成笑道:“这次能与固始汗结为同盟对我来说实在是一次大胜!“ “大胜?” “不错,算起来打垮林丹汗还及不上这次。”刘成轻轻的踢了踢坐骑的后股。战马加快了脚步,敏敏轻轻提了提缰绳。跟上刘成问道:“林丹汗可是黄金家族的直系后裔,达延汗的子孙,你打败他居然还及不上与固始汗结为同盟?这也未免太过了吧?“ “敏敏,你这就不明白了!“刘成笑道:”打败林丹汗我最多不过俘获几万部众,当上宁夏总兵,最多天子再给我封个爵位。“ “那还不够?”敏敏惊讶的问道:“几万部众呀!若是我父亲对哈萨克人能打赢这样一场胜仗,就能直接将七何流域变成准格尔人的牧场,扶上白毡了!(这是金帐汗国的习俗。为大汗之人须得在众多贵族扶上白毡)” “那些又算得什么!”刘成笑道,他突然从马上跳了下来,用力将一把草从地里拔了出来,连同根部的泥土捧在手里,向敏敏问道:“这是什么?” “草呀?还能是什么?” “错,这是天底下最值钱的宝物!”这时切桑喇嘛也跟了上来,看到刘成的举动,脸上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 “呵呵,这草到处都是,怎么会是宝物?”敏敏笑道reads;。 “别吉。大人所说的宝物恐怕指的是土地,而非草!”切桑低声解释道。 “不错,上师果然智慧过人!”刘成点了点头。他用力抖了抖手中的草,露出里面茁壮的根部和肥厚的茎叶来:“敏敏,你看看这草长得格外肥厚多汁,这说明这里的土地较之其他地方更为肥沃!”刘成将草丢回地上,伸出双臂道:“这里北到大青山c南至边墙,黄河环绕,方圆数百里皆为平旷沃野,却了无人烟,若修建河渠灌溉。每年收谷至少有千万石,可活人百万。天下间有比这个更值钱的宝物吗?“ 听了刘成这番话,敏敏与切桑喇嘛都不由得两眼放光。方才刘成所说的那块土地便是通常所说的河套地区中的“东套”,又被分为“前套”与“后套”。之所以会出现这种称呼是因为黄河在流经青铜峡后,突然转向北,在蒙古草原上折向东,然后再折南,形成了一个巨大的“几“字形,这个”几“字弯内及其周边地区的土地就被游牧民族以生活中的绳套形象化的称之为”河套“。由于黄河带来了充沛的水源,西部的贺兰山脉与北部的阴山山脉挡住了西部与北面而来的寒冷空气,相比起蒙古高原的其他区域来,河套地区要适宜进行农牧业生产得多,而且此时的黄河还没有流经黄土高原,水流平缓清澈,没有中下游常有的泛滥之苦,是以有”黄河百害c唯利一套“的说法。由于有如此优越的农业条件,早在秦代就有在此地屯田修筑长城,汉武帝时更是在这里修建了大规模的水利工程。其后各代皆有在此地建有郡县,直到金灭辽后,无力控制阴山山脉各山口,这里的屯田才逐渐荒废,化为茫茫草原。明代将元帝驱赶出中原后,曾经短时间的控制了这一地带,但很快就将其放弃,只将位于贺兰山与黄河之间的狭长地带——即西套的一部分控制在手,而更加广袤c军事地理位置也更加重要的东套以及西套里黄河东岸的那一块都成为了蒙古人的牧马之地。刘成先后击败林丹汗c卜失兔汗,俘获其部众,又与固始汗结为同盟,实际上已经成为了这块广袤而又肥沃的土地的实际控制者。 “大人,这件事情您可要让巡抚大人知道?”切桑低声问道。 “吕大人?”刘成笑了笑:“巡抚大人现在的事情已经够多了,咱们做下属的但凡有点天良就不应该拿这点小事去劳烦他老大人,上师你说是吗?” “大人所言甚是!“切桑心领神会的点了点头:”不过草原上的鸟儿都是会叫的,这块土地如此肥沃,若是空下来,恐怕很快就有人前来抢了。“ “空?”刘成冷笑道:“这里怎么会空了,我手下就有几万部众,他们都是死人呀?” “大人说的是!”切桑笑道:“不过离开春也就几个月了,说不定到时候漠北的几个部落也会南下。” “嗯,还有女真人手下那些部落!”刘成点了点头,对切桑低声道:“上师,一回去我就召集诸将,拿出个章程来,我们都得抓紧了!“ 刘成回到总兵府,刚刚坐下来喘口气,刚想喝上两口茶水,润润已经干的发痒的喉咙,便看到杜固从外边摸进来了。原来自从消灭了林丹汗,这水军自然就没有了用处,杜固也就重新回到刘成身边。他本来憋足了力气要在这一仗里捞足战功,好赶上那些在官职上已经超过自己的后辈。可没想到在他手上却打了刘成手下唯一一个败仗,给俘虏了几百人,连自己都差点折进去了。虽说没过几天刘成就大破林丹汗,将那些俘虏都捞了出来,但他还是觉得脸上无光,整日里黑着一张脸深居简出的,他当值的日子刘成的卫队连大气也不敢出,唯恐落下什么把柄,吃一顿皮鞭。 “大人!” “是阿固呀!”刘成看到自己的心腹,笑着安慰道:“这几日都没看到你,怎得,还在为那件事情烦心?那场败仗也无关大局,反倒把林丹汗的注意力都吸引过去了,从大局看你是有功的,就别烦心了!” “呵呵!“杜固强自笑了笑,却比哭还难看:”都是末将无能,居然让鞑子在水战里打败了,丢了大人的军威,大人不责罚便是小人的福气了,哪里还敢说有功!“(未完待续。)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十一章 通商使团 “我是你的将主,是延绥镇副总兵,我说你有功就是有功,巡抚大人那里自有我去说便是。“刘成笑着拍着杜固的肩膀:”你下次小心点便是了,谁生下来就会打仗?莫要理那些闲言碎语,实心办事便是,我心里有数!“ 听到上司这样一番暖人心扉的安慰,杜固早已热泪盈眶,他跪在地上泣不成声:“将主爷您对我这般抬爱,末将便是肝脑涂地,亦难报得万一!” “起来,起来!”刘成将其拉了起来,笑道:“接下来我打算要筑城,你好生准备一下,明白吗?” “是,大人!”杜固擦了擦脸上的泪痕,突然想起方才的事情来,赶忙从怀中取出一封书信来,双手呈上,低声道:“将主,这是赵文德赵大人派人送来的书信。” “建生兄的书信?”刘成接过书信问道:“他回来了?为何不亲自前来?” “大人,赵大人说府城里人多口杂,他这次带来的人有些碍眼,就在城外找了个地方住下,派人送信来,请大人亲自去一趟。” 刘成一边看信,一边问道:“嗯,来人呢?” “末将将其安置在一个僻静院子里,让人送上酒食侍候!”杜固小心的答道。 “做得好,阿固你长进了!” “都是大人平日里提点!”杜固赶忙谦谢道。 刘成将书信看了两遍,最后送到油灯旁点燃,带到烧得只剩下一角纸边方才丢到地上踩灭,他思忖了片刻,对杜固下令道:“你马上挑二十个嘴巴严实的手下,都换上便装。随我出城!“ “是,大人!” 当刘成见到赵文德的时候,立刻就明白了为何他在信里说“碍眼”了。在他的身旁站着五六个金发碧眼的的男人,让早已习惯了黑发黄肤的他有一种穿越回去的错觉。 “大人。这位便是洛巴诺夫斯特罗加诺夫!“赵文德伸出右手,指着为首的那个约莫四十出头的金发白人男子介绍道:”洛巴诺夫先生是托木斯克商人协会的特使,他的哥哥穆尔西诺夫斯特罗加诺夫是托木斯克商人协会的主席,也是当地最大的毛皮与盐业商人!“ “很荣幸能够见到您,总兵阁下!听说您刚刚赢得了一次伟大的胜利,祝贺您!”赵文德刚刚介绍完毕,洛巴诺夫就用带着很浓重腔调的汉语问好,并向刘成深深的鞠了一躬。他身后的其他随员也随之向刘成行礼。 “欢迎你们的到来!”刘成矜持的笑了笑:“这没有什么,不过是一群鞑靼强盗罢了!”一个通译将刘成的话翻译成了俄语,俄国人们交头接耳的说了几句,洛巴诺夫笑道:“总兵您太谦虚了,鞑靼人是勇敢的民族,我们俄罗斯人可是亲身体会过了reads;。” “是的,鞑靼人很勇敢,但勇敢不等于胜利,有组织的少数可以轻而易举的压倒无组织的大多数!你们俄罗斯人在与鞑靼人的战争中应该是胜利者,不然你们就没法来到我这里了。不是吗?“ 听到通译的翻译,俄国人的脸上露出了惊讶和钦佩的神色,洛巴诺夫小心的又向刘成鞠了一躬:“总兵您说的很有道理。俄罗斯人的确打败了许多鞑靼人,不过我们来到这里是为了和平c为了通商c为了友谊,而非为了战争!” 刘成不置可否的点了点头,他自然不会相信这些俄罗斯商人的话,可以这么说,整个俄罗斯民族的历史就是对外扩张的历史,在俄罗斯对西伯利亚与中亚地区的殖民征服中,其大商人起到了极其特殊的作用,他们不但收购产品。建立城市c甚至还有组建军队c越疱代俎,代替沙皇亲自出兵远征。斯特罗加诺夫家族就是一个非常典型的例子。在十六世纪末,该家族就曾经招募了一支多达840人的哥萨克雇佣军。进攻西伯利亚汗国,甚至攻进了该汗国的首都伊斯凯尔城。斯特罗加诺夫家族也从中获益匪浅,十六世纪的俄罗斯是一个极其落后c极其野蛮的封建国家,在欧洲市场上唯一有竞争力的商品就是皮草,而广袤的西伯利亚森林里有数之不尽的水獭c貂c狐狸,寒冷的气候让这些动物的皮毛远比欧洲的同胞厚实肥美,而斯特罗加诺夫家族在皮草贸易中占据了相当大的份额,该家族的财富多至这样一种地步,乃至于在1613年的全俄缙绅大会上,能够出资帮助米哈伊尔费奥多罗维奇罗曼诺夫成为俄罗斯罗曼诺夫王朝的开国君主米哈伊尔一世。斯特罗加诺夫家族的政治投资获得了及其丰厚的回报,其在西伯利亚拥有了无数的产业,其家族成员也进入了俄罗斯帝国的上层,由一届商人逐渐向贵族转型。 看到刘成的态度并不太热情,洛巴诺夫向随员做了个手势,随员们送上了一个个木盒,他在刘成面前一一打开,露出金沙,大块的宝石c琥珀c最后是两件厚实的黑貂皮大衣。刘成注意到其中一个随员走路一瘸一拐,细看才发现对方有一条腿少了半截,裤子下面是一条木腿,伤痕累累的脸上透着一股身经百战的老兵特有的刚毅,便留了神。 “总兵阁下,这些是斯特罗加诺夫家族送给您的礼物,希望您能够喜欢!”洛巴诺夫自信满满的向刘成指着面前的一个个盒子,但让他失望的是刘成并没有像先前打交道的那些酋长c大汗那样被这些贵重的礼物所俘获,甚至连看都懒得看木盒里面的东西,只是点了点头示意身后的部下将其收起来:“你们从这么远的地方带东西来,也挺不容易的,这份心意我收下了,那么你们这么远来有什么目的呢!“ 看到刘成的态度如此冷淡,洛巴诺夫的一开始的自信去掉了不少,他强提一口气,大声道:“蒙上帝的恩典,我们斯特罗加诺夫家族得到沙皇阁下的授权。希望能够与贵国通商;除此之外,还希望总兵大人不要再出售火器给蒙古人,以及其他的鞑靼人。这会给上帝的子民带来莫大的伤害!” 听完了通译的翻译,刘成点了点头:“这么说来。你们此行来有两个目的:第一是希望与我国通商;第二是希望我方不再向蒙古人出售火器,是吗?” “是的总兵大人,就这两个要求,希望您能够应允!” “这样吧,我先回答你的第一个要求,答案是不行!”刘成的声音不大,但一字一顿,语音铿锵有力。仿佛金石之声:“得到火器的准格尔人乃是我大明的藩属,乃是我大明的守边之人,他们得到火器是用来抵抗外来的强盗,你说这些火器打死了你们的人,那么请问这些人是在自己的土地上被入侵的蒙古人打死的,还是在入侵别人的土地中被打死的呢?如果是前者你可以提出要求,可如果是后者,难道保卫自己的边疆不是蒙古人与生俱来的权利吗?” 洛巴诺夫没想到刘成竟然说出这样一番话来,将蒙古人称之为大明的藩属,心知与刘成争辩那些蒙古人到底是否是明国的藩属根本毫无意义。毕竟他是在做生意的,而非划分疆界的外交谈判,他灵机一动。赶忙答道:“自然是前者,我们的人都是在堡垒和商站里被打死的。“ “这不能说明什么!“刘成笑道:”我说的是土地而非堡垒与商站,谁又知道你们是不是在别人的土地上修建的堡垒与商站呢?“ “既然如此,那这一天暂且放在一边吧,那是否可以通商呢?“洛巴诺夫听到这里,已经知道想要刘成应允对蒙古各部的火器禁止令是不可能的了,不过这也并非他此行的主要目的,毕竟大明与俄罗斯两国现在的实际控制区之间还隔着十几个大小不一的游牧民部落联盟,除了刘成这个来自几百年后的穿越者之外reads;。谁也不会考虑相互威胁这么遥远的问题。他此行的主要目的是打通一条商路,作为俄罗斯著名的商人家族的一员。洛巴诺夫自然知道茶叶c丝绸c瓷器以及香料都是极为利润丰厚的商品,但俄罗斯是一个封闭的内陆国(当时俄罗斯还没有赢得对奥斯曼土耳其支持下的克里木汗和瑞典的战争。没有打通通往波罗的海与黑海的通道),只能对这一获利丰厚的贸易垂涎三尺,若是能够打通一条通往神话中的丝绸之国c瓷器之国c茶叶之国的陆上商路,仅凭这一点,洛巴诺夫斯特罗加诺夫就可以被沙皇陛下封为贵族。 “如果俄罗斯人愿意遵守大明的法律,以商人而非强盗的身份来到大明,本官自然是应允的。“说到这里,刘成脸色一冷:”不过在此之前,我有几个问题,想要请洛巴诺夫先生回答我!“ 洛巴诺夫听对方并没有一口拒绝,心中一松,笑道:“总兵大人,您请问!“ “第一,你们主要想要购买什么货物呢?又有什么货物可以出售呢?“ “我们想要购买茶叶c丝绸c瓷器c香料,尤其是茶叶,有多少我们要多少。我们出售的商品主要有毛皮c琥珀c药材c金沙c宝石c蜂蜜,如果您需要的话,我们还可以出售奴隶!” “这很好,不过请恕我直言,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假如商路打开的话,贵方出售给大明的货物的价值将会远小于大明出售给贵方的价值,请问其中的差值你们打算用什么方式支付呢?“ 洛巴诺夫顿时被刘成问住了,作为一个老练的商人,他立即听出了刘成的言下之意。刘成尖锐的指出了隐藏在双方贸易中的一个隐患:由于在古代陆上交通条件恶劣,所以在古代陆上长途贸易中的绝大部分商品都必须是体积重量小,价值利润高的,否则就划不来,这类商品通常是给权贵使用的奢侈品。但这就带来了一个新的问题,即这类商品的市场容量通常很小,但古代中国却是一个特例,茶叶c丝绸c瓷器虽然价格昂贵,但实际上却是日用品;而俄方能够拿得出手的商品中的绝大部分都是奢侈品,只有少数富有者才消费的起,无论其单价多高,但其总量却远远小于他们所需的商品,更不要说有皮草c宝石c金沙与琥珀出售的又不只俄罗斯一家,可大明的商品却只有一家。这种贸易条件下无论俄罗斯商人怎么精明能干,其结果必然是进口量远远超出出口量,用现代国际贸易的术语来讲就是“入超”了。假如在现代社会,某个国家在与他国的国家不断出现入超,那这个国家可以通过贬值汇率,即降低本国货币与他国货币的比率来提高本国商品的竞争力,让双方的贸易重新恢复到平衡状态。但十七世纪的中国唯一接受的通货是贵金属,俄罗斯人必须用金银来支付其间的差额,这样的生意做上一年两年也还罢了,如果长时间做下去,早晚会因为贵金属大量流失而失血而亡。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在当时西方盛行一种叫做“重商主义“的经济学派,即认为一国积累的金银越多,那么该国就越为强大,所以国家应该想方设法多出口,少进口,让金银留在本国国内以提高国力。显然,重商主义是一种损人利己的学说,施行的必然结果是各国之间为了争夺殖民地与贸易权而不断爆发战争。 “总兵大人,您的智慧与远见让我十分钦佩。的确正如您所说的,假如像这样下去,我国将会陷入非常窘迫的境地,这一贸易也无法长时间施行下去。那么您有什么高见呢?” “我有一个想法,不知道是否可行!”刘成笑道:“要解决这一麻烦有两个办法,第一:找到几种大明需要的商品,增加向大明的出口量,让双方购买的商品重新恢复平衡。”刘成说到这里,稍微停顿了一下,从翻译口中听到刘成答案的洛巴诺夫脸色变得暗淡起来,作为一个俄罗斯人,他很清楚本国的手工业水平,他在进入大明的疆域后将其暗自与明国人的衣食起居比较,心知要找出几种明国人愿意掏银子的商品难如登天。其实不要说十七世纪的俄罗斯,就算是两百年后工业革命前夕的大英帝国在与中国的贸易中也是入超连连,最后不得不找出鸦片这一贱招才搞定。(未完待续。)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十一章 旧疆 ps奉上五一更新,看完别赶紧去玩,记得先投个月票。现在起一点515粉丝节享双倍月票,其他活动有送红包也可以看一看昂! “还有一个办法就是用另外一种方式来代替金银!” “另外一种东西代替金银?”洛巴诺夫惊讶的睁大了眼睛:“这怎么可能?难道你们明国人愿意接受?” “洛巴诺夫先生,你和我都是商人,对于我们来说,是不是两国之间贸易的量越大,越多,商人挣得就越多?” “不!”洛巴诺夫摇了摇头:“不是这样的,假如买的东西太多,不得不亏价出售,不但不会赚的更多,反而会亏本。” “正是,假若无论多少东西都能卖的出去呢?” “那自然是最好!”洛巴诺夫说到这里,哑然失笑道:“不过这世上哪有这么好的事情?” “自然有!若是没有金银,只要他有土地财产,借给他便是,又岂会卖不出去?“ “借给他?”洛巴诺夫只觉得眼前仿佛有一道闪光扫过,看到了许多黑暗中未曾见过的东西,但这道闪光转瞬即逝,那些自己从未曾见过,甚至连想都么有想过的东西又消失在黑暗中,他下意识的将目光转向刘成,眼中满是期盼恳求之意。 刘成却没有继续说下去,他笑了笑,站起身来道:“天色不早了,今天便到这里吧,列位在我这里先好生歇息几日,贸易的事情我们下次再谈reads;!” 洛巴诺夫只得送刘成出了门,刘成刚刚出了门,便低声对赵文德说:“莫要让这些俄罗斯人到处乱跑,还有。那个装了条木腿的替我好生留意下,有什么情况立即通知我!“ “是,大人!”赵文德虽然不明白刘成为何对那个跛腿汉子这么留意。但他跟随刘成已久,知道他往往在不经意间便留下后手。自己只需认真照办就是。 刘成跳上战马却没有走,反而俯下身体对赵文德说:“建生,这次回来你就不要再去准格尔人那里了,我这里要借助你的大才,做一番大事业!” “大事业?”赵文德笑道:“破林丹汗七万之众,枭单于之首,俘其妻妾,献俘于京师。勒石燕然c卫公破突厥也不过如此,千百载后自然有后人传诵大人的功业!大人您还要做什么?” “那是功业?而非事业!” “那又有何区别?”赵文德不解的问道。 “建生,我问你窦宪勒石记功的燕然山在何处?“ “这个——”赵文德顿时哑然,他思忖了一会答道:“窦宪大将军发北军五校c黎阳c雍营c缘边十二郡骑士,及羌胡义从c南匈奴名王出塞三千余里,于稽落山大破北匈奴,追击直至私渠比鞮海,生俘牲畜百万,畏汉之威德来降者八十一部,二十余万人。遂登燕然山。令班固作铭文,勒石记功,纪汉威德。不过稽落山c私渠比鞮海c燕然山的具体所在。今日叫什么名字就不知道了,想必是极北之地。“ “建生你倒是好记性,连这些乱七八糟的名字也能记得清楚。“ “大人谬赞了!“赵文德笑道:”范蔚宗(《后汉书》的作者范晔,字蔚宗)虽然人品不佳,但才华绝世,如此佳文,一经过目,便是想忘也忘不掉的!“ “那也是你,我是肯定记不住的!”刘成拍了拍赵文德的肩膀。他这亲昵的举动让赵文德有点尴尬,但很快就将其掩饰过去。 “这么说吧。若论武功,窦大将军我是不敢比的。他是越过瀚海,出塞三千余里与北匈奴决一死战,我是鞑子破了边墙,围攻宁夏府城,我出兵救援里应外合破贼。两者的难易程度不可以道里记。后世史家但凡有点良心的,就绝不会将我与窦大将军相提并论。但将帅者,国之司命也,天子以倾国之众相授,考虑的就不能仅仅是自己的武功了。窦大将军以倾国之兵,空国而出,出塞三千余里,破北匈奴,可是这燕然山c稽落山c私渠比鞮海今天在哪个地方连像建生你这么博闻强识之人都不知道,想必当时东汉也无法将其控制吧?“ “不错,土地贫瘠,气候苦寒,得其地无法耕织,得其民无法驱使,而使中国疲敝。且北匈奴虽去,鲜卑复起,终世为汉之大患,可谓去一贼复来一贼!”此时赵文德已经明白了刘成的意思,低声道:“大人您莫非想要复秦汉之旧疆?“ “建生知我!”刘成点了点头:“河套背山临河,土地平旷,一岁所耕,足资十年,此乃天赐我之资粮。今若取之,收察哈尔c土默特c准格尔c叶尔羌c和硕特之劲果为前驱,以大明之精兵为后继,女真不足定也!” “大人为我大明做百年之计,建生敢不尽心竭力?“赵文德躬身拜了一拜,抬头问道:“那吕大人还有胡监军知道此事吗?” “还没有!”刘成笑着摇了摇头:“如今朝廷上各结朋党,相互攻讦都来不及,哪里还有做事的人?这件事情咱们只能做,不能说,不然事情做不成倒也罢了,自家性命恐怕都保不住!” 赵文德听到这里,想起自己旧主杨鹤的遭遇,神色黯然,叹了口气道:“大人所言甚是,这件事情的确必须保密reads;。” “嗯,将这伙俄罗斯人打发了,你就回来,把这摊子事接过去!” “是,大人!” 东北,沈阳。 冬天沈阳城的天空呈现出一种铅灰色,仿佛随时都有可能下雪。皇太极抬头看了看天,这让他有些不安,因为这会耽搁修建城墙的工程。外面传来锯子和铁锤的声响,那是工匠们正在日夜赶工修建新的衙门。在大明朝,沈阳城的正式名称是“沈阳中卫”,顾名思义这是一座军事要塞,里面的居民也多半为士兵和他们的家属c以及为军队服务的工匠c商人。坚固的城墙绵延九里十步,高达两丈五尺。但在金国与明国的长期战争中,除去北门外,城墙几乎被完全毁坏。1625年。努尔哈赤将都城从辽阳迁至沈阳,以便于统治以广袤肥沃的辽河平原。但努尔哈赤并没有投入多少资源到重修城墙上。这位一生几乎都在马背上度过的戎马汉子更相信手中那支身经百战的军队,而非高耸的城墙,沈阳城的重建实际上是在皇太极登基后才开始,自从他继位之后,每年秋收完毕,他都会大量征发沈阳周边的百姓参加劳役,就连八旗的属民也不例外,将沈阳城建设成一座配得上正在勃勃崛起的后金国的都城。在满洲贵族的宴会上。皇太极时常听到有人在低声抱怨,说先汗在的时候绝不会这么使唤旗民,连窝冬的日子都要被拉出来挖土,再说城墙有用吗?汉人修了那么长的城墙,难道挡住了咱们?对于这些抱怨,皇太极抱着一种鄙夷不屑的态度,他们难道忘记了面对明人的城墙和红夷大炮时,他们流了多少血吗? “陛下!”一个阴沉的声音说:“范大人求见!“ “让他进来!”皇太极放下手中的毛笔,揉了揉有些发酸的手腕,看了看书案上堆积如山的文书。脸上不禁泛起一丝苦笑。作为一个新兴的,官僚机构还没有完全形成的国家统治者,皇太极可没有崇祯皇帝那么幸运。手下有那么多人才替他分担庶务,许多原本应该属于官僚处理的事情都必须由他自己处理,他必须身兼天子c统帅c宰相几个职务,也难怪他五十出头就去世了。 “微臣参见陛下!“范文程一进门跪下磕了一个头,低声道:”扎鲁特部那边有急信传来,林丹汗死了!“ “林丹汗死了?”皇太极不由得吃了一惊,他站起身来,问道:“范先生你起来说话,他怎么死的?” “谢陛下!”范文程磕了个头。站起身来,低声道:“据信使说是被明军杀的。林丹汗所部遇到雪灾,将士多死。便领兵进攻明国的宁夏镇,初战得胜攻破边墙,但围攻宁夏府城不下,明国的援兵赶到后,里应外合大败,自己也死在明军手中。” “这消息是从哪里来的?“皇太极的神色颇为紧张。 “是个察哈尔部的小头目,他的姐姐是阿苏特部王爷的小福晋,被打败后就投奔自己姐姐了。” “就是说他没有亲眼确认林丹汗死还是没死啦?”皇太极问道。 “嗯,不过应该很快就有其他消息传来,加以比较分析就可以了。” “不行,这件事情我要切实的消息!”皇太极摆了摆手,沉声道:“范先生,你挑几个信得过的人,去一趟那边,不要我们女真人,太显眼了,要蒙古人或者汉人,我要确定林丹汗是死是活,明白了吗?” “遵旨,陛下!”范文程跪下磕了个头,他此时在文馆任职,表面上看这不过是个翻译汉文书籍与记注本朝得失的文职地方,但实际上在他手下已经聚集了一批主要来自降人的情报人员,建立了一个规模不大,但效率很高的情报收集与分析机构,颇得皇太极信任。他偷偷看了看皇太极的脸色,看出对方心底隐藏的喜悦,打着胆子道:“恭喜陛下,贺喜陛下了!” “明国乃是我之大敌,林丹汗又未必死了,有什么可喜的?” “请恕微臣直言,林丹汗才是我国之死敌,明国倒未必是我国之死敌reads;!” “这倒是新鲜了!”皇太极笑了起来:“自从我父汗以七大恨誓师伐明以来,明军死于我大金的名臣大将数十,两国死伤的将士更是数以十万计,怎么说明国非我死敌,林丹汗反是我国死敌,范先生你说来我听听?” “大汗,您觉得明能灭我否?” 皇太极笑道:“明之疆土广袤,百姓亿兆,但其上下离心,将帅不习武事,诸般积弊,积重难返,纵然有一二雄杰之士也难成事,自大凌河一战便可得知。反观我大金已得关外之地,兼且得蒙古诸部羽翼,士卒精炼,将帅皆身经百战之人,明要灭我大金只怕须得天助。” “那我大金要灭明国呢?“ 皇太极皱了皱眉头,摇头道:“明国虽然积弊甚深,然其立国两百余年,恩泽甚深,百姓众多,士民殷富,天下莫及,今虽有弊,然百足之虫死而不僵,若非其自相攻伐,外人岂可得入?纵然能破其国,恐怕也不是我能够看得到的了!“ “陛下所言甚是,既然我不能灭彼,彼也不能亡我,那又何必自相攻伐,徒伤士卒呢?岂无二三才智之士,化干戈为玉帛,两国为好,岂不美哉?“ “呵呵,范先生说笑了,大明皇帝视我等为蛮夷之徒,又岂会与我等和谈?” “陛下,宋朝初年,契丹与宋何尝无仇怨,两国交兵数十年,就连宋太宗都大股中创,伤重而死。可是两国最后还不是结为檀渊之盟,边境百年无干戈之事?明国与我之仇,还能大过宋与契丹之仇?” “范先生所言甚是,但愿明国天子能审时度势,承认关外之地乃我大金所有,开口通商,互通有无,两国幸甚!百姓幸甚!”皇太极点了点头,笑道:“如此说来,明国的确非我大金之死敌,但为何你说林丹汗乃是我之死敌呢?” “陛下,我国之形势,以辽地为腹心,朝鲜c蒙古为双翼,这天下事宛如手谈,若无蒙古,则局促一隅,纵然棋力过人,也难有胜机?林丹汗乃孛儿只斤血脉c达延汗苗裔,于蒙古人乃是正统。我大金以异族统领蒙古,只要林丹汗一日不死,便能一日与我大金争长短,岂能说他不是我大金的死敌?” 皇太极听了范文程这番话,不由得连连点头。范文程这番话虽不过寥寥数语,却将后金c蒙古c大明三方的战略关系剖析的分明。如果对古代东亚史有所了解的话,就会发现随着中原地区经济中心的向东移动,草原霸主的发祥地也在逐渐向东移动,自唐朝以后,长白山脉两麓成为了产生草原霸主的摇篮,鲜卑c契丹c女真c金都是发源于该地,然后以此向西征服草原上的诸多部落,然后入主中原的。究其原因,长白山脉两麓的平原虽然位于关外,但山顶的融雪汇成的河流和东太平洋上空吹来的雨云给予两侧的平原足够的用水,使得农业生产成为可能,而向西通过山脉的谷道,居住又可以进入广袤的草原,从而以那儿为发源地的民族可以拥有农业民族与游牧民族的双重优势,既有农耕民族带来的手工业与稳固的官僚体系国家,又有游牧民族的强大机动与动员优势,在鲜卑c契丹c金c女真这几个民族身上都体现了这一点。而与草原控制的好坏,对于这些政权来说也是关乎到生死存亡,北魏之于慕容鲜卑建立的燕国c柔然与六镇之于北魏;蒙古之于金都是鲜明的例子;究其原因,草原对于这些政权来说不但是易于扩张的方向,还是军事威力的来源(战马的来源)。无法打进山海关内对于皇太极来说不过是少些子女玉帛,过几年苦日子,丢了蒙古可是性命攸关的事情。 (未完待续。) ps:首先韦伯祝书友们五一快乐,神圣的国际五一劳动节快乐!其次有人在讨论区问韦伯贸易是为了顿河马和弯刀,这么说吧,贸易这个东西很神奇,一旦建立了贸易关系,你不但能够得到某种商品,还能通过这一贸易关系影响对手的内政,不战而屈人之兵,所以你问我为了某种商品,我就不知道怎么回答了,重要的建立关系,其他的都是随之而来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十二章 降罪 “范先生,林丹汗的事情你一定要派得力的人手去,得到切实的消息。 一我估计明国丢了大凌河之后,这一两年都应该不会有什么大动作了。秋天秋高马肥之时,我大金将西征,将漠南诸部纳入囊中!” “微臣遵旨!“ 北京,乾清宫,暖阁。 “胡公公,请随某家来!”王承恩低声对胡可鉴道:“皇爷在暖阁呢!” “皇爷?”胡可鉴咽了一口唾沫,紧张之情溢于言表,经过一番激烈的角逐,距离登上御马监总管的宝座只剩下最后一步,即面见天子,他反倒有些情怯了起来。与外廷的官员不同,内宫的二十四监虽然位高权重,但身份却只是天子的家奴,无论是升是降,都可以凭天子的自己的喜好行事,不会受到习俗与外廷官员的限制,无怪乎历朝历代天子对于任用太监乐此不疲。 “王公公,待会面见皇爷的时候,若在下有些不到的地方,还请您多多提点呀!”说到这里,胡可鉴恭敬的向王承恩躬身行礼。 “胡公公不用担心!”王承恩笑道:“您在宁夏的功劳,皇爷都记在心里了。有好几次在批阅塘报的时候,皇爷都在感叹要是内官里面都几个像胡公公这么知兵的,天下事就容易多了,这御马监总管的位子,早就简在帝心了。“ “呵呵!”听到王承恩这番话,胡可鉴也忍不住笑了起来,对于一个太监来说,还有什么比天子的信重更为宝贵的呢?文官有家族c同年c座师可以依靠;武将有袍泽c亲兵与家族;而太监们来自于社会的底层,就好像一株株盆栽植物,被从原有的土壤挖了出来,安插在宫廷之中,每一步上升都要用汗水c忠诚c勤勉甚至自己的生命来换,等到他们终于登到高位,却突然现自己已经孤身一人,环顾四周只有满怀恶意的同僚。世人则视为不阴不阳的怪物,而高坐于龙椅之上那位半人半神的存在只需一个念头,就能将自己重新打落于泥泞之中。知道这些就不难理解太监们对于天子的那种复杂的感情了:恐惧而又爱戴,忠诚而又依赖。他们就好像依附于皇权这颗参天大树上的藤萝,让人厌恶而又怜悯。 “胡公公,我们快些过去吧,莫要让皇爷久等了!” 王承恩的提醒让胡可鉴从思绪中惊醒了过来,他赶忙应道:“是。是,我们快些过去!” 两人穿过走廊,王承恩走路时没有出一点声响,如果有一个人此时在一旁观察的话,将会现他的移动度虽然相当快,但上半身几乎没有什么晃动,腰间悬挂的玉佩也没有出碰撞,这说明他受过良好的礼仪训练。 一胡可鉴羡慕的看着王承恩的背影,一边竭力模仿对方的行动。 “王公公!”守在暖阁门口的一个小太监看到王承恩过来了,赶忙跪下行礼。 “皇爷呢?” “刚刚送了夜宵进去。应该正在用呢!” “好!”王承恩回过头对胡可鉴道:“胡公公,你在这里稍微等等,我先进去通传一声!” “王公公您请!” 看着王承恩的背影消失在门后,胡可鉴的内心深处突然冒出一股强烈的妒忌之情,他实在太清楚王承恩这样随意出入禁中,往来天子身边意味着多大的权力。从某种意义上讲,在高度集中的皇权之下,一个官员实际权力的大小可以用一个非常简单的标准来衡量——他与天子的距离有多近。 终于,从暖阁内传出了通传声,胡可鉴赶忙进了门。刚走了几步就跪下来向书案后的崇祯磕了三个头,道:“奴婢参见万岁爷!” “起来吧!”崇祯刚刚用完了夜宵,将晚勺放在一旁,平日里苍白疲倦的脸上多了几分血色:“胡伴伴。你在宁夏差事办的好,是个有功之臣!” 听到崇祯用“伴伴”这个平日里只有王承恩c曹化淳等少数几个在信王府时就跟随他的老人才能享受的来称呼自己,胡可鉴的心中不由得一阵狂喜,他竭力控制住自己的感情,磕了个头道:“奴婢不过是借皇爷的天威罢了,何功之有!” 听到胡可鉴全不居功。崇祯越高兴起来,他的性格有几个弱点:好大喜功,又常有反复,不肯担半点不是,最不喜欢的就是臣子居功自傲,犯颜直谏。孙传庭c卢象升都是吃了这方面的苦头。 “嗯,要是外臣之中有几个像胡大伴这等识体面,敢担当的就好了!”崇祯叹了口气,神色变得严肃起来:“胡大伴,寡人问你几个问题,你一定要切实回答,不得有一句谎话!“ 胡可鉴的额头上渗出一层冷汗,赶忙又磕了个头道:“奴婢若有半句虚言,甘当死罪!” “嗯!”崇祯点了点头,问道:“三边总督洪承畴弹劾宁夏总兵杜文焕,说他贪功误进,野地浪战,致使陕西形势大坏,剿贼大局险些毁于一旦。 一你当时就在宁夏监军,洪承畴他说的是真是假?” 胡可鉴跪在地上听得清楚,对于如何回答这个问题他在来之前早已想过不下百遍,当即不假思索答道:“皇爷,杜总兵败于插汗之事,奴婢也有责任,当时插汗之兵屡次袭我边墙,烧掠颇多,杜总兵力主出兵,奴婢身为监军,却没有能够阻止,请皇爷责罚!” “这么说来,洪承畴所言属实了?”崇祯自言自语道,方才胡可鉴的回答十分巧妙,话中没有一个字攻讦杜文焕的,但言下之意却是洪承畴所言属实,而且自己还将监军的责任抢着揽在身上,由于胡可鉴在接下来破林丹汗之役中立有大功,崇祯听了只会觉得自己这个太监勇于任事,处事公道,不推诿责任,而不会真的降罪于他。 “皇爷,奴婢只是宁夏镇监军,并不知晓洪总督的剿贼方略,宁夏之败是否导致陕西形势大坏,奴婢不敢妄言!” “嗯!”崇祯点了点头。投向胡可鉴的目光中多了一点笑意:“胡伴伴,你方才可是念了与杜总兵的同僚之情,想要替他解说几句?” “这个——”胡可鉴赶忙在地上磕了两个头,声音中带了几分惶恐:“皇爷。奴婢与杜总兵困守在宁夏府城之中数月,的确对其有些情谊,不过并无——” “胡大伴!”崇祯笑着打断了胡可鉴的辩解:“你的意思我明白,人非草木,孰能无情?你是个忠厚人呀!” “皇爷!”胡可鉴的声音带了几分哽咽。抬起头来,双眼已经含着一点泪光。崇祯对一旁的王承恩微微点了点头,王承恩会意的上前几步,将胡可鉴搀扶起来,低声道:“胡公公,明日皇爷午膳的事情,便偏劳了!” 胡可鉴闻言一愣,旋即才明白过来这是王承恩告诉自己已经当上御马监总管了,原来明代早期,天子的饭食是由光禄寺供应。但由于光禄寺的除了供应天子的饭食,还有掌祭享c宴劳c酒醴c膳羞之事,实际上这是一个外交礼仪机构,什么东西都有规矩,桌上的与其说是饭菜,不如说是演习礼仪的道具,而且按照规矩,明天举办朝会,今天的饭菜就必须做好了,好让光禄寺的官员检查以确保菜品没有差错。出了外交事故。当时又没有冰箱,所有的饭菜都放了一个晚上第二天重新热一遍,其味道可想而知,在当时的京师流传着一个叫做十可笑的笑话。即光禄寺茶汤,太医院药方,神乐观祈禳,武库司刀枪,营缮司作场,养济院衣粮。教坊司婆娘,都察院宪纲,国子监学堂,翰林院文章。这里的茶汤指的便是饭菜,而非茶水,皇帝也不愿意委屈自己的肚皮,便让宫里的几个太监头目轮流用私人厨房孝敬自己,反正这些大太监兜里有钱,又懂得享受,久而久之就成了惯例,御马监总管自然也是其中的一员。 “谢皇爷隆恩!”胡可鉴赶忙伏地磕了两个头,才弯着腰慢慢的倒退了出去。崇祯脸上的笑容也渐渐消失了,冷哼了一声:“王伴伴,朝中果然有朋党!” “皇爷,这从何说起?” “宁夏之败,杜文焕明明该担责,可是朝中却有人替他辩解,说是洪承畴打击异己,不予兵饷放置此败,责任应该追究洪承畴,这不是朋党是什么?” 面对崇祯的问话,王承恩不敢说话,以他过往的经验很清楚这件事情没有表面看上去那么简单,但他手中也没有切实的证据,替杜文焕辩解,须知伴君如伴虎,天威难测呀。最后他只有垂下头,低声道:“皇爷圣明!“ 宁夏,府城。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就快要到开春的日子,虽然从帕米尔高原和西伯利亚荒原吹来冷空气已久统治着这片土地,但从庭院里老槐树上透出的一点嫩芽已经可以看到一些松动的迹象。杜文焕的身体也像这天气一样,熬过了最艰难的日子,他虽然还是时常咳嗽c可吐出的唾沫里不再带有鲜红的血丝,不用人扶持也能够在院子里走上几圈,大夫们也乐观的估计到了这个夏天,杜总兵就能够重新上马了。 但杜文焕的脸上却没有多少笑容,这个刚毅到了有几分木纳的中年人越变得沉默,无论是夫人c儿子还是贴身的老仆人都无法从他的口中得到只言片语,只是每日里从几个亲信的口中打听刘成c吕伯奇等人的举动,一边听一边不时出莫名的苦笑,这让他的亲人们越担心,却又不敢在他面前多说什么,以免引起病情的反复。 这点中午,杜文焕用罢了午饭,正如平日里一般在院子里散步,突然看到老仆神情慌张的从外边跑了过来,口中喊着:“老爷,老爷,不好了!” “什么事情?” “老爷,老爷!”老仆喘着粗气:“京师有人来了,有许多锦衣卫,怕人得很,要不要让老儿去打听打听!“ “罢了,没有什么好问的!“此时杜文焕镇定的表情让人有几分害怕:“侍候我把朝服换上!” “朝服?”老仆听了一愣:“准备那些做什么?老爷您身子要紧,还是在家休养吧” “让你准备就准备,什么时候这么没规矩了!”杜文焕的脸上少有的露出一丝怒色。老仆习惯性的服从主人的命令,忙碌的奔走起来,杜文焕走到一个圆石凳上坐下,苦笑着自言自语道:“果然是这样,杜文焕呀杜文焕,要是早知道今日,你那天还会走这条路吗?” 次日黎明,杜府的大门被粗暴的敲击着,刚刚打开大门,一队锦衣卫便冲了进来,为的一员小校高声喊道:“杜总兵,圣旨到了,快去总兵府接旨吧!” 由于事先得到杜文焕提点的缘故,府内的并没有出现通常的慌乱,一身朝服的杜文焕推开老仆的扶持,上前两步沉声道:“列位大人,请带路!” 为的那个百户对杜文焕的镇定颇为惊讶,笑道:“好,杜总兵倒是好汉子,来人,把府门封了,莫要让乱七八糟的人冲撞了!” 百户的命令让杜文焕身后的家人们出一片惊恐的哭声,杜文焕的铁铸般的脸庞抽动了两下,突然转过身来厉声喝道:“哭什么!” 家人们被杜文焕的喝声给吓住了,杜文焕的目光扫过每一个人的脸,当看到老妻的时候,他的目光仿佛变得柔和了起来,但旋即他便扭过头,快步向门外走去。 总兵府。 节堂下的游廊里正奏着鼓乐,刘成身着二品武将的官袍,站在左厢的第二,在他的前面的位置还空着,那是留给现任宁夏镇总兵杜文焕的,不过在场的每一个人都知道这个位置很快就是刘成的了。刘成甚至可以感觉到背后投来的一道道夹杂着羡慕与讨好的灼热目光。 “大人,杜总兵到了。”身后传来王安世的声音,自从设计杀死卜失兔汗c并吞土默特部之后,他整日里奔走于新上司的麾下,俨然已经以刘成的人自居。刘成也很高兴的将其纳入自家的夹袋,相比起他未来的计划来,现有的人才实在是太少了。(未完待续。)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十三章 身死 “杜总兵!”刘成恭敬的向杜文焕长揖为礼,而杜文焕却好似全然没有看到一般,昂从刘成身旁走过,在自己的位置站定了,堂上顿时传出一片吸气声,刘成却若无其事的笑了笑,好似方才什么都没有生。 一 此时宁夏府城内有资格接旨的文武大臣都已经到齐了,屋外的鼓乐声停了下来,传旨的太监从屏风后面走了出来,尖声道:“皇上有旨!“ 站在杜文焕的身后的刘成看到对方浑身一跳,随即战栗着跪下。传旨的太监见众人跪下,便用有几分阴柔而又清亮的声音朗读起来:“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圣旨一开始是赞赏了明军击败了林丹汗c平定了西北套虏的功劳,并给予吕伯奇c刘成为的文武官员奖赏,吕伯奇升任为右都御史,巡抚宁夏c榆林c河西诸镇军事,无论是本身的品级还是权力范围都得到了很大的提升,而刘成也如愿以偿的成为了宁夏总兵,如果再想升迁就是提督诸镇了。其他文武官员也得到了或多或少的提升。跪在地上的官员们个个脸上都露出了喜悦的笑容,唯有杜文焕的心越来越往下沉,因为他还没有听到自己的名字。 “罪臣杜文焕,野地浪战,致使王师败绩,城塞失陷,西北剿贼大局,险些毁于一旦。彼前事不臧,更贻后害,身其事者,罪不容诛。庆复现在朝审已入情实。本欲于勾到之日。明正典刑。但念数代从军,不无微功。不忍令赴市曹,加恩赐令自尽c家产充公,妻妾子女配云南。钦此!杜大人,接旨谢恩吧!“公公宣读完圣旨,冷笑道。 杜文焕跪在地上,他的脊梁就好像被一个无形的铁锤不断的敲击着,从那位传旨太监口中吐出的一个个斥责之词,狠狠的砸在他的身上,虽然他对这一切早已有了心理准备。但现实毕竟是现实,在他的心中突然生出一种非常荒谬的感觉,仿佛一个虔诚的信徒突然现自己信仰的神灵不过是些自身难保的泥雕木偶,那种毕生努力一瞬间都化为泡影的幻灭感让他想要哈哈大笑。想要跳舞c想要嘲笑自己c别人c以及这个世界上所有的被世人视为神圣的c不可侵犯的东西。但多年以来的习惯让他继续跪在地上,保持着一副毕恭毕敬的样子。 “罪臣杜文焕谢恩!”杜文焕像一具木偶一样站起身来,双手接过圣旨,两旁的锦衣卫冲上前来,粗暴的剥下了他身上的朝服与官帽。 一这标志着他不再是朝廷的大臣,而不过是一个即将被处死的罪犯。堂上的人们本能的让开一条路来,让锦衣卫将这个男人押下去,仿佛他的身上带有某种致命的瘟疫。 “刘大人为宁夏镇总兵,刘成为宁夏镇总兵,好!好!”杜文焕突然疯狂的大笑了起来。那宣旨的太监被他的笑声吓住了,后退了两步,指着杜文焕厉声喝道:“杜文焕,你休得无礼,刘大人乃是大明的功臣。他的才具胜你百倍!” “胜我百倍?”杜文焕的笑声戛然而止,他的嘴角浮现出一丝嘲讽:“不错,刘成的才具何止胜我百倍,便是开国的徐中山c常开平(徐达与常遇春,两人分别被封为中山王c开平王)二人只怕也有所不及,只是不知这等人物要何等明主方能驾驭!” 宣旨太监听到这里,又气又怕,用颤抖的手指指着杜文焕喝道:“杜文焕,你好狗胆,居然敢胡言乱语。污蔑刘大人,其心可诛!来人,快给我掌嘴!“ 众锦衣卫应和了一声,正想扑上前去。却不想杜文焕从腰间拔出一把匕,猛地一挥,众锦衣卫措手不及,赶忙退后数步,宣旨太监厉声呵斥道:“杜文焕,你莫要顽冥不化!” 杜文焕的目光扫过众人。最后停留在刘成身上,刘成沉声道:“杜大人,快快放下兵器,方才的事情在下与在场的诸位大人向这位公公说项一番,只当没生过,莫要牵连了家人!” 杜文焕听了刘成这番话,脸上泛起一丝苦笑,突然往地上一扑,浑身抽搐了一下,便不动了。待到将其翻过身来,却现他的右手倒握着那柄匕,刃尖深深的刺入心口,直至没柄。为的锦衣卫伸手到杜文焕的鼻口摸了摸,又翻开眼睛看了看,站起身来向那太监禀告道:“公公,杜文焕这厮已经死了!” “死了?便宜了这狗东西!”那太监恨恨的啐了一口:“快把这里收拾一下!” 刘成站在一旁,他能够感觉到众人聚集在他身上的一道道的目光,如果说几分钟前这些目光还灼热的让人烫,那么现在却冷的刺骨。 “胡公公!”刘成上前一步,用身体遮挡住众人的视线,从腰间摸出一件东西来塞到那传旨太监手上,低声道:“杜大人这里还请公公遮掩些,莫要让家里人为难!” 那太监惊讶的看了看刘成,又捏了捏手中的物件,翘起大拇指道:“刘总兵果然大人有大量,既然您开了口,那咱家自然省得,来人,给杜大人好生收拾收拾!” 好不容易完成了接旨的仪式,众文武官员都尽可能快的离开了现场,杜文焕突兀的举动让他们甚至连留下来用醇酒与佳肴庆祝自己的晋升的心情都没有吗,刘成也没有挽留,杜文焕的死让他觉得很不舒服,有一种不祥的感觉,但又不知道从何而来。 一回到住处,他正想换下官袍休息,却听到外间有人禀告道:“赵先生有要是求见!” 书房。 “总兵大人,赵先生,小人这几日都在监视那个俄罗斯人,现这厮行事有以下几个奇怪之处!” 风吹打着窗户,出吱呀吱呀的声响。刘成举起右手,示意正在禀告的部下停止说话,郝摇旗走到窗旁,警惕的探出头看了看院子里没有人,才将窗页合上,回到刘成身旁重新站好。刘成这才微微点了点头,示意其继续说下去。 “是,大人!”禀告者是一个四十出头的干瘪汉子。身着一件脏的看不出颜色的深色直衫,略微有点驼背,一张脸看上去就给人愁苦的感觉:“这伙俄罗斯人时常躲在屋内,念经做法事。还哭哭啼啼的,唯有那个跛腿汉子不在屋内,颇不合群!说来倒是奇怪,他们又没死人,何必做那么多法事?“ “做法事?”刘成听了一愣。旋即才反应过来,那些俄罗斯人应该是举行弥撒或者别的什么宗教仪式,这汉子不知底细误以为是做法事,不过按照他所说的,为何这跛腿汉子不参加他们的仪式呢?莫非此人信仰与其余人不同,因此才不参加众人的仪式?不过已知的信息太少,做任何推断都意义不大。 “除此之外你还看到了什么?” “还有,对了!”那汉子拍了一下大腿,笑道:“这厮整日里都拿着一块木板,上面夹了一张纸。写写画画的,也不知写画些什么。”说到这里,他小心翼翼的从怀中取出一张皱巴巴的纸来:“大人,这是小人偷偷从他房间里摸出来的,只是不知道上面画的什么。“ 刘成从郝摇旗手中接过纸张,打开一看不禁暗笑了起来,看来此人与自己穿越前应该是半个同行,原来那纸上画着一张颇为粗陋的明军瓮城平面图,上面还用标记了大概的比例尺,火器的位置c射击死角。看来这伙俄罗斯人的来意并不简单,不只是为了做生意来的。 “做的不错!“刘成笑道:”你退下后去账房那里领十两银子的赏钱,接下来要继续小心,有什么异常情况立即禀告!“ c“谢大人赏赐!“那汉子欢喜异常。赶忙跪下磕了两个头才退出屋外。刘成笑了笑,将那张纸递给一旁的赵文德:”建生,这伙俄罗斯人倒是来者不善呀!“ “夷狄犬羊之心,贪而不亲,俄罗斯人在天山南北都没有什么好名声,对我大明有觊觎之心倒也没什么奇怪的!”赵文德看了看冷笑道:“不过有些自不量力罢了!” “这倒也不一定。他们能从万里而来,又精于火器,倒也不可小视了。”刘成将这张纸折好了,小心翼翼的纳入怀中,问道:“建生,你觉得为何那跛腿之人不与同伴待在一起?” 赵文德满不在乎的答道:“这也没什么奇怪的,此人应该是个工匠之属,其他人应该是俄罗斯人的士子c商人,彼等虽为蛮夷,但国中应该也有上下之别,不在一起也没什么稀奇的。” “建生,这次恐怕你猜错了。”刘成摇了摇头:“我以前曾经听人说过,这俄罗斯人与弗朗基人相似,国中虽有上下贵贱之分,但在神灵面前却全无分别,便是仆隶之辈在神灵面前也有一席之地。“ “竟然有这等事?”赵文德听到有些诧异,旋即笑道:“这般说来这些俄罗斯人与弗朗基人所信仰的神灵与释宗有几分相似,都是我佛面前,众生平等!那若是大人您猜的没错,这厮莫非不是俄罗斯人,所以才没有参加?” “有可能!“刘成点了点头:”建生,你找个机会将其单独拘出来,不过不要让这些俄罗斯人现了!“ 赵文德已经习惯了刘成的出人意表的命令,恭声道:“是,大人!”他突然问道:“大人,我听说天子在圣旨里将杜总兵赐死了,不知是真是假?” 刘成叹了口气,点了点头:“不错,杜总兵不甘受辱,当场自杀了!”出于某种原因,他没有将当时的情况都告诉赵文德。 “赐死杜大人?一个武臣,这可是少有呀!”赵文德的脸色变得极其难看,身为刘成的心腹,赵文德知道刘成花了很大一番心思当上宁夏总兵,可他并没有预料到杜文焕竟然落得个被赐死的下场。刘成的脸色也不太好看。崇祯年间,在政治斗争中失败而死的大学士c总督c督师c巡抚等文官大有其人,但武将却屈指可数,究其原因这些文官虽然闻名天下,位高权重,但与将士们毕竟隔了一层,生分的很,崇祯杀了也不用担心激兵变,不好收拾,这也让刘成有一种隐隐约约的优越感,自己当丘八虽然有这样那样的坏处,可手头有兵,只要不在战场上把本钱赔光了,就算是皇帝老儿也拿自己没啥法子。可杜文焕的死,将他这种优越感给打破了,只是崇祯这么干,不怕激起杜文焕旧部的不满吗? “大人!”一个声音将刘成从思绪中惊醒了过来,他转过头去看到赵文德目光炯炯,正盯着自己。 “天子这是在杀鸡骇猴,恩威并施呢!他杀的是杜大人,指着可是您呢!“ “指着我?“刘成突然反应了过来,有自己这个刚刚立下奇功的实力派镇着,自然不用怕杜文焕的旧部闹腾,想不到自己这番大功反倒成了杜文焕的催命符。 “建生,你觉得天子杀杜总兵是因为我?” “何止是因为大人,分明是为了大人!”赵文德冷笑道:“依照大人的功劳,在蒙古诸部中的威名,宁夏镇总兵的位子非大人莫属,便是夺了杜文焕的位子给大人,又有何人敢不服气?而杜总兵虽然兵败,可还是拼死守住了宁夏府城,若无杜总兵的坚守,也没有大人您翻盘的机会。杜总兵虽然有过,但不至于死罪。天子却一纸诏书要了他的性命,为的是什么?还不是拿杜总兵的脑袋震慑大人您吗?“ 听到这里,刘成不由得叹了口气,若无赵文德这番解释,自己哪里能明白这里面还有这么多道道来。崇祯倒是一点也不浪费,既然自己打垮了蒙古人,杜文焕这种西军宿将没啥用处了,就拿他的脑袋来吓唬吓唬新上任的自己。看来崇祯年纪不大,那点阴微的帝王心术倒是用的挺熟练的。可问题是这些招数对别人也许有用,但对于自后世穿越而来,对大明的灭亡心知肚明的刘成来说,这些花招毫无意义,只会坚定了他沿着自己的道路走下去的决心。(未完待续。)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十三章 托马斯 “赵先生,有些话不用说的这么明白!“刘成制止住赵文德继续说了下去:“待会你替我送五百两银子去杜大人那儿,他家人应该用得着!” “是,大人!”赵文德应了一声。 一刘成叹了口气,坐回到椅子里。按说杜文焕的遭遇对他来说不但不是坏事,反倒是一件好事,可人心并非钢铁,穿越以来的两年时间里,与刘成朝夕相伴的几乎都是大明朝的丘八们,他很熟悉他们的优点c缺点c渴望,以他们的好恶为自己的好恶,不知不觉间也把自己当成了他们的一份子。像杜文焕这样一个为朱家卖了几代性命的将门子弟,就这样莫名其妙的死在了帝王的一念之间,刘成的心中也不禁泛起一丝哀伤。 “朱由校你真是个轻易凉薄之人呀,在你眼里这满朝文武莫非都是可杀之人吗?“ 见刘成神色暗淡,赵文德不由得叹了口气,他很清楚自己方才说出了那句话,就已经迈出了那决定性的一步,他不再是大明的臣子,而是刘成的私属。作为一个受过良好儒家教育的士人,这是极其艰难的一步,但自己与旧主杨鹤的遭遇告诉赵文德一个铁的事实——旧的道路已经走不通了,原本心灰意冷的他正在冉冉升起的刘成身上看到了新的希望,于是他下定决心追随刘成,走出一条新路来。 “大人,您马上要去京师了,有什么安排吗?” “京师?”刘成闻言一愣,旋即反应过来赵文德所指的应该是进京陛辞,自己早就应该前去了,只是西北战事一直吃紧走不开,现在自己一股脑儿将西北的边患几乎扫平,已经没有再拖延的理由了。 “嗯,的确是安排一番!”刘成点了点头:“建生,我幕府乏人,不如你留下来做我的掌书记吧!” “好!”赵文德回答的十分爽快。倒让刘成有些意外,他许下的这个官儿并非明代的官职,换成现代的词汇就是常任秘书。本来按照明代的官职,像总兵这种官职是出兵则授予。士兵回到各自卫所,将领则卸职,但到了中后期,随着卫所的废弛,战争的频繁。总兵也成为了常设的将领,独自领导一个军区,必然有大量的庶务性的工作,凭本人肯定完成不了,因此一般参将以上的军官手下都有一个幕僚班子替其处理这些工作。而在刘成身上就更显得突出了,因为他除去手下的军队外c还有工厂c厘金局c与各个部落的联络c以及即将开始的大规模屯田等等繁杂的工作,他如果不想被活活累死就必须尽快把班子搭建起来。 “太好了!”刘成笑道:“第一件事情就是你马上给马家父子写一封信,让他们立刻来这里,临走之前我要把一些事情安排下!” “是,大人!” 赵文德很快就显示出他在行政事务方面的出色才能。一只用了十几天功夫,他就指挥着一群书吏与喇嘛,将俘获的一共两万多壮丁c四万老弱妇孺登记入册,形成了详细的纸质档案。面对着几乎摆满了半堵墙的簇新的文册,刘成不由得欣喜若狂。他很清楚这意味着什么,只要有了这个,他就可以按照图册划分牧场c征兵力c劳役,收取赋税,可以说是无价之宝! “好,好。做得好!“刘成搓着双手,笑道:”建生,这些田册你让人再抄录一份,送到朝邑去。免得遭遇水火之灾,每年的岁各部将生老病死的送来修改。还有,存放档案的地方须得严加看管,未经我的允许,任何人也不得擅自进入查阅,更不允许私自带出。否则一律处死!“ “是,大人!”赵文德欠了欠身子:“大人,还有一件事情,您上次说的那个跛腿番夷,已经带来了,就在后院的柴房里。” “做得好!“ 当刘成走近柴房时,看到四个看上去有些陌生的蒙古士兵站在门口,暗自满意的点了点头。赵文德摸透了自己的心思,不想让外人知道这件事情,估计这几个蒙古兵连汉话都不太会说。士兵们看到刘成的身影,赶忙向柴房里喊了两声,从里面走出一个人来,却是格桑,他向刘成叉手行礼:“大人,人就在里面!” “嗯!”刘成点了点头:“你在外面看守,不许任何人进这个院子!” “是,大人!” 刘成推门进来,一股尘土味扑鼻而来,他不禁打了个喷嚏,恼怒的挥了挥手,扫开几片悬挂在空中的蜘蛛网。只见屋内除了一张粗重的椅子外空无一物,那个跛腿洋人被绑在椅子上,就好像一只粽子,嘴里塞着一只布团,正恶狠狠的看着自己;旁边站在一个神情紧张的汉子,却是通译。 “告诉他,我只想问他几个问题,只要他老老实实回答的话,我就放他回去!”刘成对通译说,通译点了点头,大声对椅子上的汉子用俄语复述了一遍,刘成注意到那汉子的眼神变得平静了不少,对那通译道:“可以把他嘴里的布团拿出来了!” 通译小心翼翼的用指尖捻住布团的尾端,从那汉子口中扯了出来,布团刚刚离开嘴,他就向刘成狠狠的吐了一口唾沫,刘成赶忙一侧身,躲闪不及之下正中衣襟。一 “大胆!” “求大人恕罪!” 几乎是同时,赵文德与那通译都叫出声来,所不同的是一个是在呵斥那洋人,另外一个却是向刘成谢罪。那汉子却满不在乎的叫喊些什么,眼睛里满是得意的神情。 “罢了。这厮在说些什么?”刘成忍住恶心,向那通译问道。 “这个——”通译脸上露出了难色,刘成估计是对方说了什么难听的,这通译怕惹恼了自己迁怒于他,便笑道:“你只管说实话,无论他说了什么,我都不怪你。” 那通译咬了咬牙,低声道:“他说这就是坏蛋的下场!“ “坏蛋的下场?”刘成笑了笑,说:“那你告诉他,我让绑了他,他把唾沫吐在我身上。我们已经扯平了,现在我们可以谈正事吗?” 听到通译的话,那汉子的脸上露出一丝诧异,想了想说了几句。通译对刘成说:“这厮说他被绑着的时候没有什么好说的。“ “给他松绑!“ 被解开绳索之后,那个洋人一边用力的揉着自己的手腕与肩膀关节,好让其迅恢复血液循环,一边好奇的看着刘成。显然他还记得眼前这个男人就是他们前来访问的这个帝国的总督大人,他突然大声说了几句话。 “大人。他问您为什么要把他绑到这里来?” “你告诉他,我对他没有恶意,我这么做只不过是为了和他单独的对一的谈谈,因为我觉得相对于他的同伴,他是不一样的!” 听完了通译的话,洋人的脸上露出一丝恐惧,旋即便消失了,这就好像从厚厚窗帘缝隙射入的一丝阳光,但这没有逃过刘成的双眼,他大声叫喊了两句。那个通译回过头来,对刘成说:“他说他与自己的同伴一样都是商队的随员,都是基督徒,他要您马上放了他!” “是吗?那如果您只是个普通的随员,那您画这个干吗呢?“刘成从怀中取出那张在他房间里偷拿出来的纸片,在哪洋人面前晃了晃,笑道:”不要告诉我这不是出自您的双手?“ “这只是我的一点个人爱好,我喜欢画画,与我的身份无关!“他大声喊道。 “是吗?恐怕这说服不了我!“刘成笑了起来:”要不我就把这张纸交给洛巴诺夫先生,让他给我一个解释。您看着可以吗?“ 听到刘成的威胁,俘虏再也没法掩饰自己的恐惧了,他瞪大眼睛紧盯着刘成,汗水从额头上流淌下来。他很清楚洛巴诺夫是个真正的商人。给一个合适的价格,他甚至可以把自己的老婆也卖出去。虽然自己这么做都是受了洛巴诺夫的指使,但假如刘成这么做,洛巴诺夫会矢口否认,将一切责任都推卸在自己身上,以求不影响与明国人的茶叶贸易。 “你为什么要这么忠于那位洛巴诺夫先生呢?”刘成走到俘虏身旁。用温和的声音问道:“你并不是他们的同胞,不是吗?” “你怎么知道?”俘虏绝望的看着刘成,心中想起传说中这些异教徒拥有的各种奇异能力。 “重要的不是我怎么知道的,而是这是不是真的!” 刘成的最后一击终于击穿了俘虏的心理防线,他抬起头,大声喊道:“好吧,好吧!给我点喝的,我什么都说!“ “很好,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真正的名字,我就给你喝的!” “托马斯!” 砰! 一只铜酒杯重重的砸在椅子上,将旁边的酒壶震的跳了起来,托马斯瞪着红的眼睛,喘着粗气,拿起酒壶想要再倒酒,却现里面已经空了,他抬起头,大声喊道:“酒,酒!” “不能再给他喝了!”就连赵文德都能够听懂这个单词了,他低下头对刘成说:“大人,如果您还想问他问题的话!” “嗯!”刘成点了点头:“弄点冷水来!” 一名婢女费力的捧着酒壶走到跛腿男人身旁,他一把抢过酒壶,就着壶嘴便倒入口中。 “呸!“他突然将口中的液体吐了出来,恶狠狠的看着刘成喊道:”酒,不要水!“ “你告诉他,如果他不马上回答我的问题,下一壶里装的就是尿!”刘成转过头对通译沉声道。 听到通译的话语,托马斯脸上的怒气消失了,他停了一会,又喝了两口水,低声道:“大人,我现在可以开始了吗?” 托马斯是个苏格兰人,在今天这里也是个气候寒冷,土地贫瘠的地方,即使是小贵族也很难依靠自己的土地过上好日子,因此在那儿年轻力壮c野心勃勃的年轻人通常在成年后就前往欧洲大6,从事一个古老的行业——雇佣兵。幸好自从查理曼大帝去世后,欧洲大6就分崩离析,这对于人民来说是个悲剧,但对于雇佣兵们来说却不啻是个福音——他们不用担心找不到雇主了。托马斯的祖先们帮助“八爪蜘蛛”路易十一对抗勇敢的查理(勃艮第公爵)c帮助意大利人对抗查理八世(法国国王)c又帮助法国人对抗西班牙人,他们的头顶上曾经飘扬过百合花c狮子c狐狸,但归根结底都是钱袋。为了给家里下面的五个弟妹省下口粮,托马斯十二岁就跟着自己的叔叔漂洋过海,前往神圣罗马帝国,在那儿皇帝与主教c主教与公爵c公爵与国王c国王与城市进行着无穷无尽的战争,一开始是杂役,喂马c清理盔甲c打磨武器c搓火绳c给厨师打下手等等,然后是长矛手c前排长矛手c火绳枪手,凭借着勇敢c狡猾c机敏加上一点运气,到了三十岁的时候,他终于成为了一个队长,手下大概有三百条好汉,还有差不多两倍于士兵数量的妓女c小贩c残废以及家属。这差不多是一个像他那样出身的好汉子能够到达的极限了,如果再想往上爬,那需要的就不仅仅是勇敢c智慧c韬略,而是一些更加难得的东西,比如母亲当年是和某位伯爵大人而非那个苏格兰老雇佣兵生下了他。 托马斯他没有奢望那些,他的理想是在四十五岁之前别被打死,在口袋里攒足八百弗罗林(古佛罗伦萨金币,一枚大致等于35克黄金),这足以让他回到故乡安享晚年,还能娶个媳妇,给儿子留下一份地产。但是运气没有眷顾他,1625年,他带着他的“terci一”(西班牙方阵的基本单位,可以翻译成步兵团)前往瑞典,为古斯塔夫二世效力。这位伟大的统帅将波兰人与俄罗斯人打的屁滚尿流,几乎将波罗的海变为瑞典人的内湖。而托马斯就没有那么幸运了,一三磅炮弹带走了他的右腿膝盖以下的部分,他成为了俄罗斯人的俘虏,虽然他熬了过来,还用积攒的金钱买回了自由,可好不容易填满的钱袋也囊空如洗。一个跛子是没法子继续当“terci一”的领,托马斯面前只有两条路可以走:回到故乡,后半生坐在教堂门口当乞丐苟延残喘;或者凭在雇佣兵中度过的二十年时光学到的东西在俄罗斯人这里重新开始。(未完待续。) ps:  前两天在讨论区里看到有人问我有没有读者群,韦伯以前有几个群,但是后来有段时间没写书,也就比较冷清了。既然有读者想要加入,我就重新建了一个新群,欢迎愿意用订阅c打赏c月票支持韦伯的读者加入,群号是191448593,加入的时候请注明在的id,希望大家在群里愉快。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十四章 吊死鬼 托马斯选择了后者,十七世纪初的俄罗斯人相对于欧洲还是一个追赶者,二十多年的雇佣兵生涯给托马斯一条断腿和满身伤疤之外,还教会了他许多东西:如何把目不识丁的农民变成士兵c如何武装和供应一支军队c如何修理武器与工具c如何修建工事c如何包围和进攻设防的城市c如何描绘简单的形势图c城防图c如何部署步兵c骑兵以及炮兵reads;。在俄罗斯人这里,托马斯如鱼得水,有时候他甚至以为自己就是个俄罗斯人——除了祈祷之外。他甚至开始考虑着是否改信东正教,做一个真正的俄罗斯人,凭借他的能力,应该能弄到一份地产,成为一个“米哈伊尔”c“洛穆诺夫斯基”(俄罗斯贵族常见的名字)啥的。当斯特罗加诺夫家族向他发出邀请,让他跟随使节团出发的时候,他欣然接受了。不过他的任务不是经商,而是评估明队的实际战斗力。 “就是这样?“ “是的,就这么多!”托马斯舔了舔自己的嘴唇,刚刚说了那么多他有些口渴了。 “来,喝我这杯吧!”刘成将自己面前的满满的酒杯推了过去,托马斯感激的看了刘成一眼,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还要吗?”刘成问道,将身旁的酒壶推了过去。 “不,不必了!”托马斯摇了摇头:“再喝就过量了!” “很好!”刘成将酒壶推到一旁:“现在我给你两条路:第一条是留下来为我服务,在我这里你可以得到金钱c土地c官职等等,反正肯定比在俄罗斯人那里得到的多。“ “第二条呢?” 刘成走到门口,一把推开房门,指着院子里的那棵大槐树:“看到那棵树了吗?你将会被马上作为一个间谍吊死在树上,尸体会被迅速掩埋。就像你从来没有出现过一样!“ 托马斯听了通译的话,脸上泛起一丝苦笑:“看来这个选择很简单。“ “是的,可这难道不是好事吗?”刘成笑了起来。 “您是说。总兵大人希望立即召见我?“洛巴诺夫又惊又喜的看着眼前这个侍卫,被太阳晒得黑红色的皮肤。宽阔的额头c塌鼻梁,狭长的眼睛。该死的!所有的亚洲人都长得一个样!难道他们都是由一个母亲生出来的吗?洛巴诺夫在腹中咒骂道。 “是的,总兵大人命令您马上去他那儿!”侍卫板着面孔,洛巴诺夫下意识的将“命令”这个单词跳了过去,他早已对这种半囚犯式的生活厌倦了,虽然明国人提供的饭菜十分美味,但囚犯就是囚犯,他欠了欠身体:“我准备好了。请带路!” 洛巴诺夫上了一顶轿子,在前后各有五个卫兵,他注意到这些士兵们都身披盔甲,有的手持长矛c有的将火绳枪抗在肩膀上,腰间悬挂着佩刀,与其说是他们是卫队,还不如说正在押送囚徒。这种感觉让洛巴诺夫有些不痛快,但他告诉自己要忍耐——看在金钱的份上。 当洛巴诺夫从轿子上下来的时候,映入他眼帘的是一具尸体,这个倒霉鬼被吊在院门口的一棵大槐树上。头发披散下来,遮住了脸部看不出来张啥样,衣服上沾满了血迹。突然洛巴诺夫的的眼皮跳了一下,尸体的右腿膝盖以下是一条木质假腿。 “洛巴诺夫先生,我想您需要给我一个解释!“刘成倨傲的抬起头,将一块夹着一叠纸片的木板丢在洛巴诺夫面前。洛巴诺夫捡起木板,刚一看到上面的第一页,他的呼吸就变得急促起来,上面用炭笔清晰的画下了一个宁夏府城东门的结构图,还用俄语记下了火器可能的发射点与射击的死角c进攻的路线图,任何一个稍微对军事有一点了解的人都不会搞错这张图的用途。 “大人。我对此一无所知!”洛巴诺夫在腹中咒骂起那个跛腿的苏格兰人来,居然被这些扁平脸的亚洲人抓了个正着。现在自己唯一能做的只能是想方设法撇清自己了,反正他已经完了。自己可不能也被吊在树上喂乌鸦。 “一无所知?”刘成冷笑道:“您说你是商人,为了贸易而来,可是商队里的成员却在为围攻城市收集情报。现在您却说对此一无所知,难道我看上去就这么好骗吗?” 仿佛是为了加强刘成的威胁,门外冲进来了两名卫士,洛巴诺夫没有回头也能感觉到士兵身上散发出来的汗臭和皮革的臭味,他急忙大声喊道:“总兵大人,我们俄罗斯人的要塞距离您这里有几千俄里,中间隔着无数野蛮人,我们怎么可能进攻您的城市呢?那个托马斯是个苏格兰兵痞,他根本不是俄罗斯人,他甚至从不参加我们的祈祷reads;!“ “是吗?”刘成做了个手势,洛巴诺夫感觉到背后的卫兵退出门外,他松了口气,赶忙大声道:“是的,您可以立刻询问我们商队里的其他人,他确实是苏格兰人!” “很好!按照我们大明的法律,密探要被处死。“刘成凝视着对方的眼睛:”我想这不会影响两国之间的关系吧?“ “不会,不会!”洛巴诺夫赶忙摇头:“我为这个人的行为表示抱歉,希望您能够原谅!” 片刻后,洛巴诺夫踉踉跄跄走出院子,槐树上的尸体已经被取下来了,他回头看了看门口,两名手持长枪的卫兵站在门口,他觉得自己的脊背上冰凉的一片,伸手一摸才发现都是冷汗,他深吸了一口气,快步向外边走去。 两天后,刘成与俄罗斯的使节团签署了一个简单的商务条约,这几乎是刘成先前与固始汗签署的那个条约的翻版,唯一不同的是去掉了允许明国一方在对方境内雇佣士兵的权力。签署条约后,洛巴诺夫等人在前往市场采购完商品样品后,迅速的离开了宁夏,踏上了归途。 总兵府,签押房。 刘成正在看着一本书册。在他的面前的书桌上还有厚厚的几叠,几乎将他整个人都挡住了。他的眼圈有些发红,这是在光线不那么暗淡的情况下阅读的结果。这使得他不时伸手揉一下。我不应该揉的那么频繁,这个时代可没有眼药水。可是要批阅的文书有那么多,而时间又那么紧,在自己前往京师以前,必须建立起一个可以自行运转的机构。 “大人,这是与俄罗斯人条约的副本!”赵文德从一旁递过一份文书来,刘成接过文书放在书桌上,拿起毛笔正想签下自己的名字,心中一动突然停住了。装出一副随意的样子问道:“建生,你觉得百年之后,在这件事情上后人会怎么评价你我?” “与那群蛮子通商?”赵文德诧异的反问道:“这种事情恐怕在史书上一个字都不会提及的。” “是吗?”刘成笑道:“会不会将你我与秦桧并列,通敌卖国呢?” “通敌卖国?这又从何说起?”赵文德笑了起来:“我等又不是与后金通商议和,这些俄罗斯人远在数千里之外,不过是想与我大明通商,求什一之利罢了,我大明也可以民不加赋而国用自足,这明明是两利的事情!” 正说话间,外间进来一名当值的军官。对刘成叉手行礼道:“总兵大人,外面有个胡商求见,说要请您去他府上!“ “胡商?去他府上?”刘成摆了摆手。他手头上还有一大堆没忙完的事情,哪里有时间见劳什子胡商? 那军官犹豫了一下,并没有退下,大着胆子继续说道:“那胡商说假如大人前往,他愿意捐助三千两银子的军饷。” “什么?”刘成转过头来:“三千两银子?你没有听错?” “没错!” 刘成上上下下打量了下那个军官,突然笑道:“好,一顿晚饭功夫挣一个步队半年多的军饷,为啥不去,你告诉他。我晚上准到!” “是,大人!”那军官兴奋的向刘成拜了拜。转身向外边跑去。看着他的背影,刘成突然笑着对赵文德说:“我敢打赌。这小子肯定从那胡商手里没少拿好处。” 傍晚。 洒了香料与盐的全羊在炭火的灼烤下,一个仆役用力翻动着铁钎,好让羊的各个部分都受到均匀的炙烤,另外一人则不断的在上面涂抹酱汁与清油,撒上香料与胡椒,这道美味的大菜的色泽逐渐变成诱人的金黄色,不时有滴落的油脂落在灼热的木炭上,发出嗤嗤的声响reads;。 刘成斜依在一张软塌上,面前的矮几上被十几只大小不一的银盘摆放的满满当当,上面放着各种干果c牛肉馅的烤胡饼c堆满葡萄干的乳羹c葡萄露软糖c撒了蜂蜜的蛋白羹,放了大量番红花的抓饭只镶嵌着红宝石的金杯里装满了加了蜂蜜的葡萄酒,一个十六七岁的歌姬坐在屋角弹着琵琶,郝摇旗站在刘成身后,身披铁甲,扶刀而立,与屋内的气氛颇有些不相宜。 “这个时代文明种族的统治阶级过着多么骄奢淫逸的生活呀,看来自己错过了太多东西了。”刘成喝了一口加了蜂蜜的葡萄酒,冰凉的液体立即充满了自己的口腔,虽然他还不太懂得如何品鉴葡萄酒的好坏,但那种与生俱来的甘美的滋味却立即在他的舌尖绽放。 “大人,这酒可还入得了口?”一个身着白色长袍,面部轮廓颇深,颔下留着浓密胡须的男子笑着对刘成问道。 “还过得去吧!”刘成尽量装出一副内行的样子,将手中的酒杯往矮几上一顿,笑道:“艾合买提先生,您今日请我来总不会就是为了请我喝这葡萄酒的吧?” “哪里,哪里!”艾合买提笑的脸上的肥肉都颤抖起来:“承蒙大人的兵威,我们叶尔羌人在灵州的商团才没有受到损失,今日请大人来表一下小人的心意罢了!” “心意?”刘成突然笑了起来:“艾合买提先生,敢情您的心意就是这点葡萄酒呀?好吧,我已经领了你的心意,本将军军务繁忙,就先告辞了!摇旗,快去备马!” “是,大人!”郝摇旗应了一声,正要出门。那艾合买提赶忙起身拦住,谀笑道:“大人,我等对您的心意如那白雪皑皑的天山,又怎么会只有一杯酒呢?” “好!“刘成停下脚步,笑道:”我这个人最喜欢知礼的人,既然艾合买提你这么说了,那我便留下来了!“ “大人,请,请!”艾合买提抹了抹额头上的汗珠,请刘成重新坐下,笑道:“大人,羊肉已经好了,要不我们边吃边说?” “嗯!“ 艾合买提见刘成点了头,便做了个手势,那两个仆人赶忙将羊肉的背脊部分切了两块送上来,又从腰间取出一柄金柄短刀放在银盘呈送上来,艾合买提笑道:“请大人品尝。” 刘成尝了一口,果然那羊肉柔滑爽口,入口即化,鲜美异常,他不由得点了点头,笑道:“果然不错!”一旁艾合买提见状,赶忙笑道:“大人若是喜欢,我这里还有五只羊,连同烤羊的师傅一同送到大人那里,大人想吃便随时可以取用。“ “五只怎么够?“刘成笑道:”我麾下有几千壮士,怎么说也要五百只吧?“ “这个——“这个艾合买提没想到刘成脸皮如此之厚,一时间不禁愕然,旋即苦笑道:”五百只仓促间难以备齐,大人可否宽限几日?“ “哈哈哈!”刘成笑了起来:“艾合买提先生,我方才是开玩笑的,这兵荒马乱的让你去哪里找五百只羊去?” “是,是,一时间小人还真不知道去哪里找五百只羊。“艾合买提顿时如蒙大赦,松了口气。 “既然如此,那便折现吧,一只羊按照四两银子算,五百只羊就是两千两银子。艾合买提先生,你便再拿两千两银子来劳\军如何?“这次刘成虽然还是嘴角含笑,但口气却绝非方才那副戏谑的样子。艾合买提被刘成宰了一刀,自然是心痛不已,但想起自己要求的事情,咬了咬牙道:“大人既然开了口,小人自然是只有奉行不悖,请给小人一个晚上时间,明早我就把银子送到大人营中。”(未完待续。) ps:昨天月票好少,讨票讨票!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十五章 拒绝 “艾合买提先生果然是个爽快人!”刘成笑着拿起酒杯:“来,我敬先生一杯。” “小人不敢!”艾合买提向刘成拜了一拜,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艾合买提先生,你这次请我来,是有事相求吧?” 艾合买提被刘成说破了心事,正想出言推诿,但看到刘成眼神清亮,含笑不语,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心中不由得一动,伏地磕了两个头:“大人果然料事如神,小人的确有一事相求,还请大人应允。“ “哦,你不妨说来听听。” 艾合买提站起身来,做了个手势,屋内的仆役与歌姬纷纷退下,他看了看刘成身后的郝摇旗,没有说话。刘成明白对方的意思,笑道:“此人乃本将的心腹,可托生死,你但说无妨!“ “既然如此,那小人就斗胆直言了。”那艾合买提见刘成这般说,心知无法让郝摇旗退下,只得咬牙说道。原来这艾合买提乃是叶尔羌汗国的大商人,这叶尔羌汗国的创始者乃是东察合台汗国的末代王孙赛义德汗所创立,公元1508年,东察合台汗国的大汗为乌兹别克人所击败,本人战死,诸子争立,国土分崩离析。赛义德逃亡到阿富汗的首都,投靠自己的表兄巴布尔(即莫卧儿帝国的创立者)。正所谓英雄识英雄,在巴布尔的支持下,赛义德召集五千旧部从阿富汗出发,进攻喀什葛尔(今天新疆喀什附近),连战连胜,一统南疆,由于其定都于叶尔羌(今新疆莎车),是以明朝称其为叶尔羌汗国。其全盛时期疆域东至嘉峪关c南至c西南至克什米尔c北至天山南路。到了十七世纪初。在叶尔羌汗国内部出现了白山派与黑山派两个宗派,其首领都自称是和卓(圣裔之意,即默罕默德的子孙)。虽然这两个宗派的创始人其实还是同父异母的兄弟,教义也没有太大的区别。但之间却展开了极其激烈的斗争。两派教众相互仇视,相互争斗,甚至连通婚都被禁止,每当其中一派占据优势,则全力弹压另外一派,甚至血腥屠杀。这无疑极大的削弱了叶尔羌汗国的国力,而此时正是黑山派当权,其首领甚得叶尔羌汗崇信。而这艾合买提乃是白山派的忠实信众,来明国经商,正好碰到刘成在城外演武时表现出火器犀利,便想向刘成购买火器来打击对手,让黑山派重新占据优势。 “这么说来你是想要从我这里购买火器,打击黑山派?“刘成揉了下眉间,刚才巨大的信息量让他有点接受不了。 “正是,黑山派乃是传播的谬理邪说,遗毒甚广,定要将其诛绝。以免遗祸后世!”艾合买提一反方才和蔼可喜,一副大义凛然的模样。 “那敢问一句,这黑山派与你们白山派教义又有何不同呢?” “这个——”艾合买提闻言一愣。他本是个商人,对于宗教经典所知不多,被刘成一问,反倒愣住了,思忖了半响后方才答道:“我们白山派礼拜念经时,乃是心中默诵,没有出声,而黑山派则是高声诵读。” “就为了这个?你就要从我这里买火器杀个你死我活?”刘成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教义经典乃是天主之恩赐真言,岂能由我等凡人之口吐出。此乃极大的亵渎!“ 看着振振有词的艾合买提,刘成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他想了想。站起身来:“艾合买提先生,恐怕我无法答应你的要求。“ “大人。价钱问题我们可以商量reads;!”艾合买提赶忙起身拦住刘成,一旁的郝摇旗冷哼了一声,抢上前一把将其推开,艾合买提哪里禁得住,顿时摔倒在地,刘成喝住郝摇旗,伸手将其扶起,沉声道:“艾合买提先生,不是价钱的问题,叶尔羌汗国乃是我大明的藩国,其国主素来对我大明恭顺,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无论黑山白山皆为天\朝子民,我若是将火器卖给你们,让你们自相残杀,岂不是赚你们的命价钱?“ “这个?”艾合买提顿时哑然,他强辩道:“将军,可是黑山派乃是歪理邪说,我们白山派才是正信!” 刘成笑了笑:”我是今天才第一次从你口中听到这黑山派白山派,如何能分辨得出谁是正信谁是歪理邪说?“说到这里,他从腰间取出一个铜板递给艾合买提问道:”这是一个铜板,你可能分得出这铜板从哪儿来的?是出自汉人之后还是蒙古人之手c黑山派之手还是白山派之手?“ 艾合买提奇怪的答道:“这如何分得出?“ “你分辨不出,我也分辨不出,天下人都分辨不出!因为这没必要,这钱币流转天下,沟通有无,无论是何人手里花出去的一个铜板,都能当一个铜板使用,也只能当一个铜板使用。所以这钱币是天底下最公平的东西,无论男女老少c贤愚贫富,一个铜板在谁手上都是一个铜板。艾合买提,你是个生意人,我本以为你明白这个道理的。“ 听了刘成这番话,艾合买提颇有触动,他虽然是个虔诚的信徒,但家族数代从商,走南闯北,足迹东至大明c女真c西至奥斯曼土耳其c南至莫卧儿帝国c北至俄罗斯,做生意的对象自然不可能局限于同教之人。自然知道同一信仰的未必诚实守信,异教徒也未必坑蒙耍滑,出自教中兄弟与异教徒手中的钱币没有任何区别。这种想法平日里艾合买提都隐藏在心中,这是不要说出口,哪怕是在脑海里闪过一下也觉得罪孽深重,死后要落入炼狱之中忏悔。可此时被刘成直截了当的捅出来,心中更是觉得说得有理。 看到艾合买提垂首不语的样子,刘成心知自己这番话起作用了,便结下腰间的玉佩,递给艾合买提笑道:“艾合买提,你为了见我花了这么大的钱财与心思。可惜我不能答应你。这样吧,你明日拿着这枚玉佩,去武库那边领二十支鸟铳。可以用来看家护院,保护商队;此外。你若是愿意,可以去一趟朝邑,那边我有几间作坊,你若是看中了哪些可以贩卖取利的,尽管取了去,只当是抵了你献给我的三千两银子的。“ 艾合买提瞪大了眼睛,他万万没想到刘成尽然愿意用货物抵销他的犒军钱,他张了张嘴巴。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刘成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你们买卖人,为了什一之利,弃祖宗庐墓,不远万里,受风波之苦。我岂能生受了你的献金?君子爱财,取之有道。你赠金于我,我与货物给你,两不相欠,这才是长久相处之道。“ “多谢大人!”艾合买提低下头,双手拿着那枚玉佩。心中百感交集。他游商四方,见过的国王c总督c将军c城主不计其数,其中也有不少人奉其为上宾。但内心深处都将其视之为钱袋,优素福就是一个典型的例子,像刘成这种身居高位却平等相待的还是头一个。 “这么说来,那位明国将军拒绝了?”优素福看着跪在下首的艾合买提问道:“可是他却送给了你二十支鸟铳,还请你去朝邑?” “不错!”艾合买提答道。 优素福站起身来,来回踱步起来,艾合买提恭谨的低下头,等待着他的命令。终于,圣裔停住脚步。问道:“艾合买提兄弟,你觉得这位刘总兵会支持我们吗?“ “我不知道。和卓!这位刘总兵的行事总是出人意表,我无法预料他的行为。“艾合买提低声道。 “嗯!”优素福点了点头。艾合买提的回答在他的意料之中,他走到艾合买提的身旁,轻轻的拍了拍对方的肩膀,低声道:“那就接近这位刘总兵,亲近他,侍奉他,让他喜悦,心甘情愿的为真主的事业开辟道路。” “是,和卓!”艾合买提匍匐下去,额头贴近冰凉的石板,亲吻着优素福的鞋面,心中却想起刘成那张笑嘻嘻的脸reads;。 两行骑兵走过街道,他们胸口的铁掩心在太阳的照射下闪闪发光,同样闪亮的还有他们的头顶上铁半盔上得铁尖和马具上的铜饰,在铁盔下面是一张张黝黑的脸庞,浓密的胡须与卷曲的发辫。市民们已经很熟悉这些彪悍的骑兵了,他们慌乱的跑到街道的两边,好奇的对其指指点点,胆大的孩童跟着骑兵奔跑,大声叫喊着:“鞑子,鞑子!” “摇旗!你有什么话要说吗?“刘成看了看一旁的郝摇旗,从离开艾合买提家大门开始,自己的这个护卫队长脸上就满是欲言又止的神情,这位勇士并不擅长掩饰自己的心思。 “大人,我不知道该不该问!”郝摇旗有些犹豫不决,内心的好奇心与身为下属的身份正在激烈的冲突。 “摇旗,你是我的护卫队长,我把我的性命都托付给你了,还有什么秘密比我的性命更要紧呢?尽管问吧!“ “多谢大人!”郝摇旗感激的欠了欠身体:“为什么您拒绝出售火器给那个商人呢?“ “为什么我答应他?难道在你眼里我就这么贪财吗?“刘成没好气的反问道。郝摇旗有些慌张的摇摇头,旋即又点了点头,才发现自己的行为无异于承认刘成在自己心中是个贪财鬼,赶忙解释道:“大人,我不是说您贪财,只是您花钱的地方太多。” “罢了!”刘成打断了手下笨拙的解释,低声道:“你是不是觉得我卖火器给巴图尔汗与固始汗,就会为了钱卖给其他人?” 郝摇旗没有说话,不过沉默也是承认。刘成叹了口气,决定将其中的细节剖析一番,至于郝摇旗能够领会多少,那就只能看他自己了,毕竟自己现在手里人才太少,信得过更少,像郝摇旗这种又带过兵,又在自己身边干贴身护卫的能够培养肯定要尽力培养的。 “我出售火器给巴图尔汗与固始汗,赚钱倒是其次,最要紧的是通过这一手段建立稳固的联盟,随之而来的各种好处才是大头。而且这两人相邻都有劲敌,便是有了火器也不可能侵害大明,反倒可以替我屏障西北两面,让我专心应对东面的敌人。而这艾合买提就不同了,我对他的底细并不了解,他说的什么黑山派白山派都不过是一面之词,谁知道他得了这些火器会不会干别的勾当?纵然像他说的那样是为了争夺叶尔羌汗国的教权,若是输了,叶尔羌汗国与黑山派必然会对我怀恨在心,纵然赢了这白山派也未必会感激我,为了些许银钱,就冒这么大的风险,这等愚行我岂会做?“ “大人觉得这艾合买提在撒谎?我马上回去将他拘下来严加拷问!”郝摇旗策马就要回头,却被刘成一把拉住了,笑道:“罢了,这不过是浮在表面的跑腿之人罢了,主事之人也不知隐藏在何处,你拘了他不过打草惊蛇罢了。再说我已经设下了套子,不怕他不上钩!“ “套子?这是从何说起?”郝摇旗疑惑不解的问道。 “我送给那艾合买提二十支鸟铳,还让他去朝邑去取三千两银子的货物。他身后那人得了这鸟铳,试用了之后肯定会不死心,又看我对艾合买提这般,肯定会千方百计让其再想办法,他若是就这般做罢,我拿他倒也没什么法子,可只要他钻进了套子,再想脱身可就由不得他了。” “大人英明!”郝摇旗笑道:“这厮遇上大人,当真是鲁班门前卖大斧,自不量力!“ “这厮错就错在用这个艾合买提,他虽然精明,却忘记了艾合买提是个商人。“ “商人?这又有什么不同?” “商人乃是重利之徒,而且这个艾合买提方才在解说黑山白山派之间的冲突时,自己都说不明白其间的差异,这说明他平日里对教中理论并没花什么心思,自然也不会太过虔诚,想必为幕后那人奔走也不过是为了一个‘利’字罢了,我故意不取他的赠金,还让他去朝邑取三千两银子的货物,时日一久,必有可乘之机!”(未完待续。)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十六章 圈地 ps 奉上今天的更新,顺便给515粉丝节拉一下票,每个人都有8张票,投票还送币,跪求大家支持赞赏! 刘成与郝摇旗说话间,已经到了总兵府前,早有守门的校尉上前禀告道:“大人,马家父子到了!” “好!“刘成下得马来,三步并做两步进得门来,相比起几个月前离开朝邑的时候,他的双翼丰满了许多,察哈尔与土默特部c宁夏的边军c固始汗与巴图尔汗的盟约c格鲁派僧侣的支持,这些错综复杂的关系就像无数根羽毛那样,这让他看上去比实际要强大得多。 一c 一但羽毛只是羽毛,它可以让你看上去强大,也能让你翱翔于天际,但当暴风雨来临,将你的身体打湿,就会原形毕露。在大明,士绅才是真正的根基,在将这些战利品完全消化以前,自己还离不开他们的支持。 “恭喜将军!”马子怡恭谨的向刘成行礼,在他的身后马仁成与二十多名缙绅将花厅站的满满当当,显得有些拥挤。 “马老先生免礼,诸位免礼!”刘成微微欠了欠身体,权当还了众人的礼。马子怡在客座坐下,马仁成站在身后,其余二十多名缙绅在两厢坐下。仆人献茶毕了。马子怡便带头说:“我等在鄜州听说将军大破插汗,复宁夏之地,无不举手加额。谓天赐将军于我西北,亿兆百姓,皆仰仗将军神威!”话音刚落,身后的其他缙绅也纷纷附和,马子怡从怀中取出一张礼单,双手献了上去:“些许薄物,贺将军之武威,还请笑纳!” 刘成从郝摇旗手中接过礼单,目光扫过,有布匹c粮食c盐还有一些日用品,都是用得着的,算下来也有七八千两银子。也算得上一笔厚礼了,在礼单的末尾有二十多个名字,应该就是这些缙绅,大多数人的面容都熟识的很。应该原本都是陂塘局里的,几个比较陌生也竭力向刘成挤出笑容来,每一个人的眼睛里都透出热切的光,显然这些人前来的目的并不单纯。 “马老先生,既然诸位如此诚心。本官也就不推辞了!“刘成站起身来,矜持的向众人做了个团揖,众人赶忙起身还礼,花厅上顿时乱作一团,过了好一会儿才重新安静下来。刘成将礼单交给身后的随从,笑道:”马老先生是我的恩人,先杨督师派我来鄜州清理军屯,若非马老先生深明大义,攘臂助我屯田练兵,我刘成岂有今日?此番诸位前来。我本应好生陪马老先生几日的。只是依照朝廷法度,本官不日须得前往京师,谒见天颜,临走前还有许多公事要处置,还请马老先生与诸位见谅!“ “不敢!”马子怡赶忙站起身来,笑道:“刘大人,我等虽然见识浅薄,但也都世受国恩,岂不知道大人新官上任,事务繁忙?之所有厚着一张老脸前来。一还不是想着大人这里有什么用得着我等的地方,也能替大人,替朝廷c替天子略尽绵力呀!“ “正是,不知大人这里是否有我等出一把力的地方!” “还请将军给我等一个出力的机会!” 刘成看到众人这般模样。如何还不知道这伙人打的什么主意。马子怡虽然一开始与刘成闹得很不愉快,但在接下来的清理军屯c修建陂塘的过程中乘机兼并了许多田地,可以说除了飞黄腾达的吕伯奇以外,他就是鄜州官绅中在刘成身上获益最大的人了,当地缙绅无不眼红。此番刘成打败林丹汗,眼看前程无可限量。众人便怂恿着马子怡前往宁夏,凑了一笔礼物,以贺捷为名,看看能不能跟着刘成分一杯羹。 “哦,你们想为我出把力?那不知列位各有什么长处,想要在什么上边出力呢?“ 不待马子怡开口,一个性急的缙绅便起身笑道:“刘大人,若论弓马娴熟,刀枪剑戟,我等自然不如您麾下的虎士,不过大人麾下大军如此强盛,日耗千金,想必转运之事甚为繁杂,在下愿替大人分担此责。“ “在下愿替大人与鞑子为回易之法,望大人应允!“ “在下愿替大人——” 既然有人开了口,其他的人唯恐落在后面,肥缺都让人抢走了,也顾不得平日里读书人的颜面,纷纷起身向刘成索要恳求起来,若非郝摇旗看到情况不妙,赶忙上前拦住了,只怕刘成已经给生吞活剥了。 见花厅上这幅景象,无论是刘成还是马家父子的脸上都有些难看,刘成自然不会应允,否则用不了几个月功夫,他手下的士兵非闹兵变不可,从明中后期开始,地方上的缙绅就是与蝗虫无异的存在,到了哪儿就把哪儿吃干抹净了,自己流血流汗才打开这片局面,可不是为了让这些家伙过来捞好处的。 “列位,列位!”刘成提高了嗓门,花厅上这才平静了下来,他强自挤出一丝笑容:“诸位有这番心意,本官感念肺腑,只是军中自有法度,若是有所差错,便要以军法从事。 一茶马回易乃是朝廷明令限制之事,本官与诸位也算的是旧识,不想万一伤了和气,只好对不起诸位了!” 听了刘成这番暗含威胁的话,众人冷静了下来,想起了刘成在鄜州的行事作风,原本狂热的头脑冷静了下来,有的人开始后悔出银子跟着马家父子跑这一趟宁夏了。 “不过诸位都是刘某的老朋友了,远道而来,若是让你们白跑了一趟那倒是我的不是了!”说到这里,刘成语锋一转:“我这里倒是有一桩生意,于国于民都是大有裨益,不知诸位可有兴趣!“ 这次众人却学乖了,齐刷刷的将目光转向马子怡身上,显然是唯他马是瞻,马子怡咳嗽了一声,道:“刘大人,可否请您说的详细点呢?” “摇旗,你去一趟后院,将五加河的图册取来!” “是,大人!”郝摇旗应了一声,转身出去了。众缙绅见刘成郑重其事。也纷纷坐下喝茶等待,过了约莫半盏茶功夫。郝摇旗回来了,手中拿着几支卷轴。刘成从郝摇旗手中接过卷轴,沉声道:“摇旗。你去外边看守,任何人不许进来!“ 众缙绅见刘成如此郑重其事,也不禁紧张了起来。刘成走到书案边,一边展开卷轴,一边对众缙绅道:“今日在堂上说的事情。不得流传出去,不然本官说不得要得罪了!“ 刘成此时位高权重,说话间自然有一种凛然之威,众缙绅赶忙应承。马仁成扶着父亲走到书案旁,探头一看却是一份地图。刘成在地图上比划着说道:“俗话说‘黄河百害,唯利一套’,讲的就是黄河虽然泛滥成灾,为害一方,但在河套之地却是河流平缓,利于灌溉。乃是亦农亦牧之地。而这河套之地又可以细分为两部分:西套c东套,西套为从青铜峡至石嘴山;而东套则又可分为前套与后套,前套为巴彦高勒与西山咀之间,后套为土默川。其中西套本为我大明所有吗,而前套与后套却是草木丰盛,无人耕作,是大有可为的所在。“ “刘大人,你莫非打算在前套与后套屯田?”马子怡看了看地图,与当时还主要以写意画为主的地图不同,眼前的地图虽然还十分粗糙。但已经有了简陋的比例尺,这让他还有点不习惯。 “不错!“刘成点了点头:”这里本就是我大汉疆土,秦汉时便在此地设置郡县,抵御匈奴。屏障京师。如今察哈尔人与土默特人已经是我大明的降虏,又与准格尔人与和硕特人签订了盟约,四方安靖,正是千载难逢的大好时机!“ 马子怡的脸色有些难看,他沉吟了一会,低声道:“刘大人。这里孤悬境外,距离最近的边墙也有数百里,若要屯田可不是件简单事情呀!“ 刘成笑了笑,没有回答马子怡的问题,他随便伸手指了指一个四十出头的缙绅,问道:“这位兄台,不知你家名下有多少田亩?有多少旱地?多少水浇地?” 那缙绅脸上露出为难的神色,当时有功名的缙绅家里的田亩都是一笔糊涂账,除了属于自己之外,还有为了逃避赋税和劳役而“投寄”在他名下的其他农户的,侵占军屯c公地c以及私自开垦而未计入田册的,家中切实有多少田地是最高机密。他下意识的向马子怡投去了询问的目光,看到对方微微的点了点头,他才咬牙答道:“学生名下有旱地四十余倾,水浇地十五倾,此外还有二十倾草场。” “嗯,倒是好大一笔家业呀!”刘成笑了笑,也听不出是赞赏还是嘲讽,那缙绅张了张嘴,口中呐呐的也不知道该如何接这话茬,幸喜的是刘成没有继续问下去,而是转头向马子怡问道:“那马老先生您家呢?” 马子怡已经大概明白刘成的意思了,虽然有些不情愿,他还是低声答道:“家中水浇地约莫有千余倾吧!“ 听到马子怡的回答,众缙绅纷纷出一阵艳羡的叹气声,西北水源匮乏,水浇地与旱地的差别大的吓人,这几年来在鄜州缙绅中马家到底有多少水浇地一直是一个谜,眼下马子怡本人亲口承认自己家中有一千多倾的水浇地,这可是个不大不小的新闻。 “一千多倾!马老先生经营的好家业!“刘成笑着对方才那个缙绅道:”恐怕你这辈子也赶不上马家了!“ “大人说笑了!”那缙绅苦笑道:“学生如何及得上马老先生,莫说这辈子,只怕子子孙孙也赶不上的!” 这缙绅的回答引起了众人的共鸣,在明代农村虽然地主兼并来扩大自己所拥有的土地是司空见惯的事情,但这种兼并并非没有上限的,如果没有功名做为保护,一旦田地过某个数量,就会被差役c官司等各种各样的原因被打回原形。因此大体来说家族中功名的高低与田地的多少是有一定的对应关系的,像马子怡所拥有的田地的数量早已过了普通缙绅所可能有的的界限,花厅中这些缙绅们在正常情况下是不可能越过这一界限的。 “那倒也未必!”刘成笑道:“说句不该说的话,马老先生这份家私,与本官也是有一点不大不小的关系的!” 那缙绅自然知道马子怡这么多水浇地是怎么来的,如何听不出刘成的言下之意,气顿时粗了起来,他看了看马子怡,又看了看刘成,问道:“大人,您莫不是说如果我站在您这边,我也能像马老先生有那么多田产?“ “像马老先生这么多倒未必!”刘成笑了笑:“那要看你的本事了。“ “本事?什么本事?“ “你听说过跑马圈地吗?“ “跑马圈地?”那缙绅疑惑的摇了摇头。 “就是让你骑着一匹没有鞍的劣马,让你绕着圈子跑,只要你不从马背上摔下来,你能圈多大一块都是你的!” “当真?”那缙绅的鼻息一下子粗了起来,刘成丢出来的这块馅饼也实在是太大了,几乎让他不敢相信是真的。 “呵呵!”刘成突然笑了起来:“本官乃是朝廷的一品武将,你说是真是假呢?” 那缙绅听到这里,才想起来和自己说话的是个吃人的大虫,不由得吓了一跳,骨头都酥了,整个人顿时矮了半截,刘成一把抓住胳膊将其扶了起来:“俗话说‘空口无凭’,明天我派一队骑兵护送你们走一趟,是真是假看看就知道了!“说到这里,刘成回到座位上,拿起茶杯凑到嘴边。马子怡见状只得带着众人起身告辞。 一道黑色的砖墙将福林苑与总兵府隔离开来,这座宅子本属于一位当地的富商,献给了胡可鉴作为寓所,胡可鉴回京师后便空了下来,刘成便出了一笔钱从主人手里买了下来,加以改建,用于干一些在总兵府里不方便干的事情。此时已经是傍晚了,将落的斜阳照射在屋顶的琉璃瓦片上,而下面的院子与游廊正在被一片片阴影覆盖,显得有些阴气森森。正堂门前台阶上摆着的两座石香灰炉也被阴影笼罩,后院传来巡逻士兵出的沉重脚步与甲叶的碰撞声,在院子里昏暗的暮色中飘荡。 (未完待续。)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十七章 济农 ps 奉上今天的更新,顺便给55粉丝节拉一下票,每个人都有张票,投票还送币,跪求大家支持赞赏 正屋里,刘成站在镜子前,身后敏敏正小心的将一定颇有藏传佛教风味的金盔戴在刘成的头话时总是一副要吃人神气的卫队长手下当差,每日的工作就是在大门旁像个木桩子一样站着,若不是这里距离固始汗的牧地实在是太远,他鄂齐尔早就踏上返乡的路了。 “刚才是谁在说话是谁”郝摇旗猛地转过头来,厉声喝道。行列里没人吭声,他的目光扫过每一个人,最后停在鄂齐尔的脸上。 “鄂齐尔,刚刚是你在说话吗”郝摇旗上前一步。鼻孔里的热气几乎喷到鄂齐尔的脸上。 “不,不是我”鄂齐尔大声答道, “你在撒谎”郝摇旗恶狠狠的盯着鄂齐尔,他那双眼睛略带一点内斜,看人的时候有种对眼的感觉,很少有人能够忍受近距离的盯着,而鄂齐尔便是少有的一个。他若无其事的偏过脸:“队头,我没有撒谎,方才说话的不是我“ 郝摇旗刚想作,堂上传来刘成的声音。他只得恶狠狠的盯了鄂齐尔一眼,转身向堂上走去。鄂齐尔顺着他的背影向堂上看去,只见那位明国总兵打扮的像一尊神像,端坐在座;那位准格尔的公主坐在身旁。怀里抱着一个婴儿,切桑喇嘛坐在下,在三人背后的放着一个佛龛,上面供奉着一尊样式奇怪的金质佛像,佛像旁树立那支白色马鬃的苏鲁锭大纛。 “这位总兵大人搞了好大一个阵仗呀”鄂齐尔撇了撇嘴,心里却有点不以为然:“也不知道这次又是谁要倒霉了” 随着一声清脆的银铃声。堂上传出诵经声,一群人从外面鱼贯而入,从他们身上的服色看应该都是各部的贵酋,一个个神色恭谨向堂上走去,鄂齐尔粗粗数了数,约有三四十人。 堂上刘成盘腿坐在软垫上,双手各拿着一件法器,放在膝盖上,与他身后的那尊大黑天神佛像姿势几乎完全相同,这让他觉得有些别扭。进来的每一个贵酋都走到自己身前,向自己与一旁的婴儿跪拜,然后走到两厢跪下。刘成只觉得肩膀与颈部的肌肉酸的要命,可这些蒙古人进行仪式的度却慢的要命,有好几次他恨不得将头:这个世界上没有比父母更加关爱儿女的,既然您承担着保护教育幼汗的责任,为何不能成为他的父亲呢,我觉得德勒格德勒说的不错,便应允了,你们觉得如何” 对于刘成提出的这个问题,贵族们的反应却没有方才那么激烈,毕竟刘成已经获得了济农的官职,再当新大汗的义父也不过是把他的权力板上钉钉罢了,从某种意义上讲,这对于阿布奈来说还是一件好事,毕竟义父义子的关系对他也算得上是一层保护网。而且这也说明刘成是打算在达延汗建立的这个旧框架内行事,而不是打算全部推倒重来,对于众人来说,这也算得上是一件好事了。 “没有雄狼的教导,小狼是无法长大的,恭喜济农收的佳儿“这次第一个站出来表示赞同的又是那个仆固合艾,刘成注意到了这点,笑着点了点头:”既然如此,那阿布奈便是我的儿子了,神佛在上,我刘成将会将阿布奈当做亲生儿子一般看待,到他年满十八岁,就让他亲政,若有半句不实之言,天地不容“ 不管这些蒙古贵族是否真的相信刘成会遵守誓言,但起码表面上都表现出一副心安的模样。政治就好像一个舞台,每一个登上舞台的人无论他内心是怎么想的,都必须按照自己脸上的面具表演,否则就会被踢下台去。既然这位仆固合艾演好了自己的身份,那刘成也必须给予其相应的报偿,他笑着对其说:“仆固合艾,眼下各部人心不安,部众杂乱,须得重新划分部众,以安人心。我接下来要去京师一趟,这件事情便由你与切桑上师商量着办吧” 刘成的话音刚落,众人投向仆固合艾的眼神立刻就不一样了,有鄙夷的c有艳羡c有妒忌c有害怕,还有阿谀的。对于草原上的部落来说,每次大战之后都是大洗牌的好时机,就在不久前刘成还将各部里面最强大的上百个贵族连根拔起,全部押送京师,理由是德勒格德勒与额哲身边不能没有随行侍奉的人。他们对于重新划分部众都已经有了心理准备,仆固合艾得到的这个任命显然是刘成对于他刚刚第一个出来站队的回报。 “多谢济农“仆固合艾赶忙跪下向刘成磕了两个头:”我一定听从切桑上师的安排,把这件事情办好“ “好”刘成笑道:“还有一件事情,既然阿布奈已经登上汗位,那就应该建立属于他的翰鲁朵了,仆固合艾,你觉得应该如何办呢“ 刚刚吃到大馅饼的仆固合艾赶忙答道:“济农大人,按照过去的规矩,应该从各部中抽选精壮豪健之人,以为宿卫之士。“ “嗯,那仆固合艾你觉得应该抽选多少人好呢”刘成笑了笑问道。 马上就要55了,希望继续能冲击55红包榜,到5月5日当天红包雨能回馈读者外加宣传作品。一块也是爱,肯定好好更未完待续。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十八章 平阳府 “两千帐,每帐出一丁,一正一副,正好是一千人,护卫大汗” “这么多据我所知,各部都伤损颇多,抽调太多了也不太好吧” “济农大人,大汗乃是我们察哈尔人的主心骨,只有保护好大汗,我们察哈尔人才有再起的机会“仆固合艾大声答道:”若是济农大人应允,小人愿意出两百帐“ “哦你倒是有心了”刘成笑了起来,他转过头向其他人问道:“你们觉得如何呢”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哪里还有人会傻到出言反对,刘成点了点头:“既然如此,那便定下来了,仆固合艾,我派个人到你那儿,去挑选部众,一定要将精悍之士选入大汗的翰鲁朵中。“说到这里,不待仆固合艾应承,刘成就对郝摇旗低声道:”摇旗,你在卫队里面挑个平日里最机灵c难缠的家伙去,可别让那老家伙个糊弄了记住,不要察哈尔部和土默特部的“ “是,大人”郝摇旗应了一声,走到门口,目光扫过两行站的如同木桩子一般的卫士,突然他的目光停留在鄂齐尔的脸上。 “鄂齐尔,你过来” “我”鄂齐尔莫名其妙的走到郝摇旗面前,手里还拿着仪仗用的长戟。 “对,把这家伙放下,跟我进去”郝摇旗指了指鄂齐尔手中的长戟,转身向堂上走去,鄂齐尔赶忙跟了上去。 “便是他了”刘成看了看鄂齐尔,眉头微皱,显然他想起了先前在固始汗帐前的故事。 “不错在我手下这小子最机灵了,那老家伙肯定糊弄不了他“郝摇旗附耳低声道。 “好吧“刘成的脸上泛起一丝苦笑,估计郝摇旗是早就看这小子不顺眼,找到这个机会踢出去。 “鄂齐尔,你接下来就跟着仆固合艾,挑选大汗的翰鲁朵,一定要挑选精悍之士。明白了吗” “是,大人”鄂齐尔看了看新同事,对方的脸上堆满的虚伪的笑容,他又看了看老上司。郝摇旗的脸上满是幸灾乐祸的表情。鄂齐尔有种翻白眼的冲动:“难道我就这么遭人恨吗” “疼,疼,敏敏,你手轻点,轻点”趴在床上的刘成发出惨叫声。少女坐在他的背上,正用力揉捏着他的脖子和肩膀,听到刘成的惨叫,她并不停手,只是从旁边的小瓶子里倒一点油膏在手上,用力搓热了继续按摩起来,一边揉还一边说:“别喊了,这药是我从切桑上师那里要来的,用力揉一晚上,第二天就全好了。” “切桑还会这个”刘成惊讶的问道:“他不是个喇嘛吗” “你不知道吗切桑上师最擅长的就是给人治伤了。尤其是箭伤c刀伤,不知道救活了多少人性命,草原上最好的大夫也及不上他。”说到这里,敏敏用力拍了一下刘成的肩膀:“好了” “咦还真的不疼了”刘成活动了一下肩膀和脖子,虽然还有些酸,但已经不再像先前那种动弹不得的麻木。 “当然啦”敏敏一边小心的擦去手上的油膏,一边问道:“方才听你在堂上说,马上要去京师朝见你们明国的大皇帝” “不错”刘成点了点头:“其实我早就应该去了,只不过一直在打仗,抽不出身。” “那太好了”敏敏从床上跳了起来:“我小时候听往来的商人说。桃花石就像天神的城市一样,有一千零一百座佛塔,巍峨的城墙有山那么高,城里的人们都穿着丝绸。骑着高头大马,吃着美味佳肴。” “哈哈哈”刘成被敏敏的遐想逗的笑了起来:“哪有那么好,京师是比这里强多了,可这天底下所有地方都一样,有穷人也有富人,有过得好的也有过得坏的。哪有人人都骑着高头大马,吃着美味佳肴的再说这次我打算让你留在这里。” “为什么”敏敏一听急了:“我要和你一起去” “敏敏,你先别急,听我说”刘成伸手抓住少女的手,让其坐了下来:“我也希望你和我一起去,可是形势不允许。我如果走了,这里就没有一个人主事的了,我需要你留下来,替我看管这一切。“ “你不是有很多手下吗赵先生c还有杜家叔侄,还有切桑喇嘛,他们都可以替你看管这些呀还有吕巡抚,他官还比你大呢”敏敏不服气的反驳道。 “他们不行”刘成慢慢的摇了摇头:“赵先生他只是个谋士,离开了我没有人会听他的。杜家叔侄指挥不了蒙古人,而且他们两个在我不在这里的时候就不一定了,我打算把小杜将军带走;切桑喇嘛只是个僧人,在关键时候未必能代表我,弹压的住;至于吕伯奇,没有我他什么都不是。只有你才行,格桑c脱脱不花他们都是我的家臣,他们已经有的一切都是我给的,没有了我他们立刻就会被打回原形,他们一定会听命于你;加上直属于阿布奈的翰鲁朵,即使是最糟糕的情况你手头上也能力立即拉出去两三千骑兵了,足以压制住那些不逞之徒“ “哎,你总是计划的这么周全,可是我真的很想和你一起去一趟京师”被爱侣说服的敏敏低下了头,刘成伸手抚摸了一下她的头发,柔声道:“下次吧,再说天下的好地方多得是,等到归化城重建完毕,那里会成为不亚于京师的好地方” “你真的要重建归化城”敏敏抬起头,眼睛里有一点亮晶晶的东西在闪动。 “嗯”刘成走到窗旁,推开窗户,皎洁的月光倾泻而入,将屋内照的一片明亮,刘成转过身来,面朝着敏敏张开双臂:“敏敏,那边现在只有大片大片的草甸子c荒山c河流;但给我五年时间,那里将会是大片的田园c矿山c工厂c城市c往来的商队会带来无数的珍奇之物,装点你的美貌京师再好,也不是你我的,那儿才是你我的土地。你我的城市” 山西,平阳。 明月当空,月光将一切都披上了一层轻纱,白日里斑斑点点的城墙c破旧的望楼都被遮去了缺点。看上去倒颇有几分诗情画意。北风掠过城楼,檐角悬挂的铁马发出一声声脆响,夹杂在城内传来的梆子声,更显得凄凉。 李过艰难的越过护城壕,他的运气不错。护城壕里是干的,只有壕底还有点稀泥。他小心翼翼的穿过长满了小灌木与杂草的荒地,悄无声息的沿着墙根行走,他不时停下来,将耳朵贴近城墙上或者地上聆听,辨别城楼上值夜人的梆子声c以及夜间巡逻警卫交接时发出的号令声。李过小心的贴近墙根,避免将自己暴露在月光下,被城楼上的哨兵发现。约莫走了两里多路,他惊喜的发现在距离地面一丈多高的城墙上有一个很大的豁口,看样子应该底部被雨水冲刷或者白蚁蛀空后。被城墙上半部分本身的重量压垮了。破损的城墙没有修补,只是用土袋与木栅栏堵塞住。李过甚至可以通过木栅栏的缝隙看到里面透出的火光,他小心的记下了豁口所在的位置后,重新越过护城壕,消失在夜色中。 农民军的老营位于一个距离平阳府城有二十余里c名叫望城岗的小村子里,在洪承畴的围剿下,李自成不得不在崇祯六年的二月东渡黄河,进入山西,过河时他手下不过有两百多骑兵c步兵千余人。相比起从崇祯二年便兵荒马乱的陕西省,一河之隔的山西省不啻是一块乐土。李自成惊喜的发现洪承畴没有追过来。不过他并没有贸然行事,偃旗息鼓,只是攻击了几个村寨获得必要的粮秣,辗转周折。来到这里。在村子的后山上有一个不小的道观,里面的道士们早已跑的干干净净,便腾出来作为李自成自己与骑兵们的宿营地,他本人住在后院的一栋两层小楼里,而骑兵们则在两边的走廊与山门下歇息。马匹与牲口被拴在道观外的小树林之中。步兵则屯在山下的村子里,站在道观后那栋存放经卷的两层小楼上。可以清楚的看到蜿蜒而过村口的一条小路。 早饭已经准备好了,是黑豆粥和杂粮饽饽,李自成刚吃了两口,外边一个小头目走了进来:“闯王,昨天夜里满天星想要拉着人马偷跑,被巡夜的兄弟们逮着了,请问怎么处置” “想跑”李自成放下筷子,问道:“把他带过来” 那小头目应了一声,不一会儿便带着几个手下押着一个二十四五的粗壮汉子进来了,那汉子两颊长满了痘痘,粗眉大眼的,脸上带着一副满不在乎的表情,一进门就大声喊道:“脑袋掉了碗大个疤,算个球,闯王,你给我一个痛快的,我满天星二十年后又是一条好汉“立即惹来了几下拳脚。 “罢了”李自成制止住手下对满天星的殴打:“满天星,你为啥要跑该不会是想投降官军吧” “呸”满天星吐了口唾沫:“俺可不是那等没卵子的孬种,既然拿起了刀枪,就不会再去握锄头杆子。俺要走是自立门户,拿起家伙与官军干” “哦要自立门户莫不是我闯王处事不公,有什么对不起你的地方“ “不是”满天星摇了摇头:“俺把脑袋拴在裤腰带上,起来和官军干为的是吃香的喝辣的,穿金戴银,有漂亮娘们。不是蹲在这村子里喝黑豆粥,啃杂粮饽饽。要吃这些玩意,老子在家里种地就好了,何必起来造反” “原来是这么回事”李自成笑了起来:“你想攻破两个州县,好好的闹一下” “不错”满天星昂起头来:“人活一世,草木一秋,俺们既然当了贼,好歹也得穿州入府,过几天快活日子,像这样躲在村子里,有啥意思” “我不是不攻州县,只是还没到时机,这些道理说给你听你也听不懂”李自成若有所思的笑了笑:“这样吧,我先放你回去,过两天应该就要攻州县,你攻下了州县在要走也不迟” 听到李自成居然就这么轻易的放了自己,满天星瞪大了眼睛,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李自成看到他的样子,笑着摆了摆手示意其退下,最后满天星欠了欠身子,稀里糊涂的退了下去。李自成拿起一个有点凉了的杂面饽饽,一边吃便继续低头研究起地图来。他没有说出口的原因有两个:c按照当时明朝惯例,一旦各地守官向朝廷禀告当地有流贼的话,朝廷就会严加饬令其加以剿灭,却不管有无兵饷,因此除非地方上出现城池遭到围攻c大缙绅被杀这类实在是瞒不下去的事情了,守官一般都会倾向于隐瞒,毕竟流贼穿州过县,今天在这里,明天说不定就去隔壁州县了,睁只眼闭只眼说不定就躲过去的事情,又何必给自己惹来麻烦呢李自成很清楚地方官员的这一心态,他希望去虚名而得实利,不要在自己实力恢复前惹来洪承畴c刘成这类强大的老对手。2c明代的平阳府便是今天山西南部运城c临汾这一块区域,即运城盆地,这里土地肥沃c士民殷富,自古便有盐池,盐在古代就是钱,而且有丰富的铁矿,明代在平阳府就有设置专门的盐政衙门,而且交通便捷南出轵关陉便可抵达河内,如果能够攻取此地,李自成不但能解决钱粮武器问题,而且还能由轵关陉进入河内,向南过由孟津黄河便是洛阳,沿着黄河东向则进入豫东c向北则进入北直隶,不再困窘于山西c陕西的狭小地带,局势就大不一样了。 “叔父”一个声音将李自成从思绪中惊醒了过来,他抬头一看,正好看到李过进来,两颊被寒风吹得通红,脚上的牛皮靴子上湿漉漉的,表面上结了一层薄霜。未完待续。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十九章 失陷 “快过来坐下,把鞋子脱了烤烤火!”李自成一把将李过扯了过来:“平阳城那边如何?官兵可有提防?” “别提了!”李过笑着脱下靴子,将双脚凑到火盆旁,出一声惬意的叹息。 一 “怎么说,防备的很严密?”李自成的脸上露出一丝黯然。 “球!比起咱们在陕西遇到的,简直一个天上一个地下!“李过笑道:”护城壕里没有水c也没有竹签,城楼上值夜的人也不够,十几个垛口也没有一个人,城墙上也有不少地方破损的没有修理,俺在西门边还看到个七八尺宽的大豁口,离地面也就不到两丈高,就用土袋和栅栏挡着,准备几根两丈长的竹竿子就能灌进去,这简直及时送到咱们嘴边的肉!“ “好,好!”李自成笑了起来:“先吃饭,吃完饭让大伙好好休息,傍晚起来吃了晚饭天一黑就出。”说到这里,他走到窗口看了看天:“希望今晚是个好天!” 仿佛老天听到了李自成的祈祷,当李过带着第一队前锋出的时候,夜空里连一丝云朵也没有,月光如水一般洒在地上,将万物都裹上了一圈银边,李自成甚至觉得有点太亮了,以至于不利于己方的隐蔽行动,但他转念一想,这么冷的天气,城头上的守夜人恐怕只会躲在避风处烤火。 当李自成抵达平阳府城下时,距离天明大约还有一个半时辰,此时他才将此行的真正目的告诉部下。 “运城的油c曲沃的面,河东的盐池,这几句你们都听说过吧。朝廷的河东巡盐御史衙门便在这平阳府城里,这里面就是金山银山,大伙们人人腰包都可以塞的满满的。“李自成的声音不大,但众人都听得十分清楚,每个人的目光都透出贪婪的光。 “原来闯王您早有打算了,嘿嘿,为啥不早点告诉俺们?”满天星梗着脖子问道。 “现在告诉你也不晚呀!你这么大的嘴巴。要是泄露出去,岂不是坏了大事?” “嘿嘿!这倒是!”满天星挠了挠后脑勺,咧着嘴巴笑道。李自成没有理会他,对众人道:“在城墙上有个豁口。用梯子就能爬上去,现在我需要三十个人,去打开城门,让大军入城,破城之后。一这三十个人可以最先挑战利品!” “算上我一个!”满天星应道:“反正这条命也是闯王你留给我的,只当是还给你就是了!” “好,满天星,还有人吗?” “我!” “算上我一个!” “还有我!” 人群中传出一个个或者宏亮或者低沉的声音,很快三十人就齐了,都是不知道什么是害怕的铁打汉子。李自成将他们交给李过,低声道:“入城之后就赶快打开城门,然后信号给我们。若有不对的,立刻撤退,千万不要恋战!” “叔父您放心!”李过自信满满的拍了拍自己的胸脯:“就等着信吧!” 先登们脱去了身上的盔甲。只留下铁掩心和紧身皮衣,口中含了木枚,将佩刀涂了油以免临时冻住了拔不出来,又在上面缠上稻草以免出声响,脚上换上利于攀登的草鞋,结束停当之后便跳下土丘,很快消失在夜色中。他们悄无声息的越过壕沟吗,紧贴着城墙行走在阴影之中,没有出一点声响,城上的梆子声也停了。四周笼罩在一片寂静之中。 很快李过就找到了豁口,像昨天一样,火光从土袋与栅栏的缝隙中流了出来,一同传出的还有值夜人的鼾声。他们架好梯子。小心翼翼的向上攀爬,先前的准备起到了作用,除了粗重的呼吸声,没有出一点声响。 李过第一个越过栅栏,紧随其后的便是满天星,一个当值的卫兵靠着城垛。睡得正香,他们的脚边是一堆即将烧尽的火,正散出惬意的余温。李过制止住想要上前杀人的满天星,示意其先去旁边放哨。然后才拔出匕,抵住对方的咽喉,用力摇醒了哨兵。那哨兵陡然惊醒,看到一个陌生人站在自己面前,目露凶光,本能的就要叫喊,却被早有准备的李过伸手捂住了,声音全憋在喉咙里。李过右手微微用力,低声喝道:“想死就点头,想活就摇头!” 那哨兵想必是被吓昏头了,下意识的点了点头,旋即反应过来不对又赶忙摇头,他这般滑稽的举动倒把李过给惹笑了,他松开手道:“你说城门那边有多少人,只要你说实话,我就不杀你!“ 那哨兵喘了口气,操着浓重的米脂口音低声道:“你们是陕西来的杆子吧,俺也是老陕,都欠了快一年的饷了,兄弟们都穷的没裤子穿了,你是哪个头领的,咱们跟着你们一起干!” “你是米脂的?”听到熟悉的家乡口音,李过的心中生出一股亲切感,他一把将哨兵扯了起来,低声道:“好,你给我带路,只要你们别乱动,一根毫毛也少不了你的。一” “球!“哨兵往地上吐了口唾沫,骂道:”去年三月份把俺们调过来的,一共一营兵,说是协防平阳府,可快一年了才三个月饷,当官的倒个个吃的肥肥的,傻子才替朝廷卖命呢?乡党我跟你说,盐道衙门里有的是银子,去年年底的银子还有一半没有解到京师去,千万别放过了!“ “好,快替我们带路!”李过看到手下都已经上来的差不多了,便推了一把那哨兵,那哨兵应了一声,便带着众人沿着护墙向东门跑去,沿途一切顺利,距离城门还有四五十米距离的时候,借助月光和火堆的微弱光线,李过可以依稀看到火堆旁影影绰绰的身影,约莫有十七八个人,北风带来低沉的话语声,显然这里的人并没有全部睡着。 “冲过去,把他们砍成肉酱!”满天星的声音里透着一股杀气,李过看了看俘虏,对方的眼睛里露出恳求的神色,身后传来部下粗重的气息,显然他们并不信任这个临时投降的家伙。其实李过也不信任他,但他不认为自己能够在守兵出信号之前就把他们全部杀光。平阳府是个大城,又是盐道衙门的所在地,朝廷的兵肯定不少,而自己这边仅仅有一千多人。转瞬之间。他已经做出了决定,李过伸手推了一下哨兵,低声道:“你过去告诉他们,没有必要我不想杀自家乡党!” 俘虏感激的看了李过一眼,向城门那边走去。一旁的满天星刚想说话,就被刘成打断了:“都不要说了,那边有人醒着,咱们没法子在他们出警报之前把人杀光!“ 满天星不满的哼了哼,但没有说话,李过拔出佩刀,沿着城垛的阴影走了过去,另外一人张弓对准俘虏的背心,准备一旦对方乱喊乱叫就射死他。不过那个俘虏并没有乱喊,平静的走到城门楼那边。此时李过距离城门楼已经不过十几米了,他甚至可以清晰的听到俘虏正大声的对那边的同伴说些什么,火堆旁的守兵们纷纷站起身来,向李过这边投来警惕的目光。 “如果他们乱喊乱叫就杀过去!”李过低声道,眼前的气氛已经紧张到了极点,只要一个火星溅落就会引起一场大爆炸。不过李过最担心的情况没有生,一个领模样的汉子走近了几步,问道:“你们头领是谁?” “俺叔父姓李名自成,绰号闯王,俺叫李过。绰号一只虎!” “闯王?一只虎?”那哨兵念叨了两句,突然问道:“你便是那个和曹操一起打败了贺虎臣贺总兵的一只虎?” “不错,便是我!” 李过的回答激起了一阵热烈的议论,他看到那个领回头去和同伴们交谈。看到有人用惊讶的目光打量着自己,李过有一种异样的感觉。终于议论结束了,那个头领用不太相信的语气问道:“那为啥曹操在晋北,你在这里呀?“ “蠢货!“满天星在一旁听得不爽,大声骂道:”兵法有虚实之分,要是曹大头领的动向连你一个小卒子都知道。早让朝廷抓了去了。告诉你,我家头领带领的只是曹大头领先锋,大军离这里现在也就十来里地了。你要降立刻就放下家伙,不然大头领来了玉石俱焚!“ 满天星的威吓起到了意想不到的效果,那领嘟哝了两句,道:“好,我愿意降,可要是你们说话不算数怎么办?” 李过伸手制止住满天星的咒骂,上前一步伸出右手,指天誓道:“若是你们解甲归降,我决不加寸刃于你们身上,若有违誓者,便如这一般!”说到这里,他拔出佩刀在自己的作弊上划了一道,鲜血立即涌了出来,将袖子染红了一片。 守兵们见状,纷纷表示愿降,农民军的先登们一拥而上,在守兵们的帮助下打开了城门,李过爬上城楼,拿起火把举过头顶,转了三个圈。 河东巡盐御史衙门。 用香料熏过得棉被出让人愉悦的气息,厚重的布幔挡住了窗户缝里透过的寒风,厚重的大床外是一副屏风,一名婢女伏在矮几上打着瞌睡,随时等候着屏风后床上熟睡主人的召唤。 榻上李东国睡得正香甜,即使是在睡梦中,他的面容依旧给人一种志满得意的印象。年过四十的他就已经做到了河东巡盐御史,可谓是官运亨通。明代设有两淮c两浙c长芦c河东四个巡盐御史,分别在所在辖区内担负着探察盐政c纠举不法的责任。在中国古代,盐是政府唯一垄断着的百姓生活必需品,盐政几乎是财政的代名词,河东巡盐御史虽然及不上两淮巡盐御史这天下第一肥缺,但也是天下排名前十的好位置了,李东国四十多就能做到这里,入阁拜相几乎是板上钉钉的事情。 但今夜却不同往常,外间传来的急促敲门声将半梦半醒的婢女惊醒,她揉着迷惺的眼睛前去开门,口中嘟哝道:“什么事情,打扰了相公休息,明天有你们的难看!” “快叫醒大人,流贼进城了!“几乎是门扣被拉开的同时,房门就被粗暴的推开了,两个身披盔甲的汉子便夹杂着冷风冲了进来,险些将那婢女踩在脚下,为的一个冲到床边,一把拉住刚刚惊醒的李东国,大声道:”大人,不好了,陕西兵哗变了,流贼进城了!“ 刚刚惊醒过来的李东国脸上还带着几分刚刚睡醒人所特有的恼火,但接下来的话语就将他的恼火与困倦冲到了九霄云外。“陕西兵哗变?流贼进城?“他重复了一遍手下的话语,仿佛这样才能够理解语句后面的意思一样,突然他从床上跳了起来,打着赤脚站在冰凉的地板上:”怎么会这样?哪来的流贼?哗变的士兵有多少人?他们为啥哗变?“ 禀告的军官脸上露出“我怎么知道的”表情,但面对位高权重的文官的质询,他只得勉强答道:“大人,事突然,流贼已经从东门进城了,也不知道有多少人马?是哪个贼的。哗变的是那支陕西的客军,应该是因为欠饷的原因,他们与城外的流贼勾结,里应外合才不战而进城了!“ “该死的,客军就是信不过!”李东国恨恨的骂道:“这次之后,本官一定要严参哪个参将,给他好看!来人,快替我换衣服,我要去知府那里,准备讨伐流贼和叛军!” 知府衙门外,已经是一片狼藉,数十辆临时拉来的大车将门前的广场上堵得严严实实,牛马的嘶鸣声与府内传来的隐隐女眷哭喊声连成了一片,仆役们正在慌乱的将细软财物从里面搬出来,大门前的石阶上到处都是遗落的财物。 “快让开,快给盐道大人让路!”李东国的亲兵眼前的路被堵住了,一边高声吆喝,一边挥舞着皮鞭,鞭子抽打着空气,出尖锐的响声,惊恐的车夫们想要让出一条路来,可拉车的骡子了性子,怎么也拉扯不动。亲兵头目眼见没有法子,只得回到轿子旁,掀开轿帘禀告道:“大人,前面都给大车堵住了,过不去,卑职还请大人步行几步!”(未完待续。)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六十章 重赏 李东国探出头看了看,发现确实轿子过不去,只得下了轿子,将官袍的前襟撩起,扎在腰间,在亲兵的保护下向衙门走去,他目光所及之处都是惊恐的面容,耳边出来陕西口音的喊杀声,心中又是害怕又是恼怒,宛如噩梦一般。, 李东国好不容易穿过空地,身边的亲兵早就给挤的东倒西歪,只剩下头目和另外一个手下还在替他竭力遮挡,刚刚进门,门内就涌出一群人来,亲兵们虽然竭力阻挡,李东国还是被一个蒙头汉子撞了个踉跄,一屁股坐在地上。他再也忍不出胸中的愤懑,尖声骂道:“不长眼的狗奴才,竟敢冲撞本官,快拿下杖责五十” 可让李东国意想不到的是那蒙头汉子竟然跳了起来,骂道:“没长眼的东西,没看清老子是谁,咦这不是李大人吗您怎么来了”此时那蒙头汉子头上包裹的布脱落下来,露出一张胖乎乎的圆脸来,竟然是平阳的守官,知府何厥中,只是此时他身上并未身着官袍,而是一身褐色短衣,看上去不过与一个贩夫走卒并没有什么两样。 “何大人,您为何做这般打扮” 看到李东国诧异的目光,何厥中老脸一红,随即苦笑道:“李大人,陕西兵哗变了,流贼进城了,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何大人,你可是平阳府的父母官,守土有责呀”李东国惊讶的问道:“城里除了陕西兵也还有其他军队,怎么能弃满城百姓士绅不顾而走呢” 何厥中被李东国这番质问说的脸上时红时白。尴尬万分,他苦笑着答道:“李大人,城内那些主兵都是些什么货色你我都是知道的。哪里抵挡得住那些与流贼鞑子见惯了阵仗的陕西兵你这分明是驱稚子以抗壮夫呀,你我还是快走,保住自家性命要紧,晚了就来不及了” 李东国见何厥中去意坚决,口气变得森严起来:“何大人,城内除了陕西兵以外,还有一千多主兵。我衙门里的巡防营还有五百人,乘着流贼还没完全进城,还是有一搏的机会。要不然大人就算今天跑的过流贼,难道他日还跑得过朝廷的斧钺吗“ 听到李东国口气中的威胁意味,何厥中的脸色变得一片惨白,的确按照明代的法度。某城某地的守官如果失陷城池。本人殉城而死的话,一般朝廷都会加以封赠,家人亲族也不会受到牵连,还能得到点好处;可如果弃城别走的,不但自己性命难保,家人亲族也会受到各种牵连。他也不是不知道这些,但人到了危机关头,求生的压倒了理智。此时被李东国当面捅出来,他也不得不面对残酷的现实了。 “好吧。李大人,那本官也只能拼死一搏了”何厥中脸色惨淡的向李东国拱了拱手:“李大人,在下若有不幸,还请看在往日的情分上,照看则个” “何大人无需担心”李东国见何厥中这幅即将上刑场的模样,不由得暗自担心,俗话说将乃军中之胆,像何厥中这幅模样,又有哪个士兵会愿意跟他上阵李东国想到这里,便低声向其打气道:“何大人,我衙门里还有十五万两银子,都是去年年底都没有解到京师的,待会我给你拿五万两来,用来犒赏将士,重赏之下必有勇夫,一定能打败流贼” “当真”何厥中惊讶的看着李东国:“这可是担了天大的干系呀” “若是让流贼进了城,这些银子反正也都是便宜了他们,还不如用来犒赏将士”李东国拱手道:“我现在立刻回去调配银两,这边便拜托您了” “好,好”听说有了银子,何厥中的脸上也多了几分血色,他咬了咬牙道:“这次如果能打败流贼,本官一定联合诸位同僚一同上书朝廷,替李大人分说,决不让李大人一个人担这份罪责“ 平阳府东门城楼,李自成站在城楼上,看着城内四处的火光,和一阵阵陕西口音的“献城“声,面露喜色:“侄儿,你这招用的好,不费一兵一卒,就让一千多官军倒戈相向,要不这平阳府可没这么容易拿下来” “叔父谬赞了”李过笑道:“其实侄儿哪里想过用计,只是听那被俘的小子也是米脂口音,觉得都是乡党,有些下不去手。后来又听他们说都七八个月没关饷了,想起叔父您原先也是驿卒,大伙都是穷汉子,没有活路才做了这行,何必自相残杀呢” “说得好,大伙都是穷汉子,没有活路才做这行”李自成笑道:“这两句话就能抵得上千军万马来人,把这两句话传下去,让大伙高声呼喊,只要放下刀枪站到路旁的,就不杀” 李东国回到衙门,好不容易才召集了两百巡防营的,先每人发了五两银子,约定将流贼赶出城外每人再发十两,斩首一级的赏银三十两的重赏,然后才将五万两银子装上大车,一路往知府衙门赶去。到了知府衙门才看到何厥中已经换了一身官袍,里面穿了一层皮甲,也召集了四五百人,李东国立刻先发了两个月的饷钱,然后将先前的赏格重新说了一遍,稍微提振了一下士气,才一路往东门赶去。一路上随处可见成群的陕西乱兵,穿行于洞开的高门大户之中,手上提着明晃晃的火把刀枪,身上是大小不一的包裹,马后是劫掠而来的妇女,横卧的尸体血迹遍地都是,惨不堪言。 “何大人,小不忍则乱大谋,先不要管这些,打败流贼夺回东门要紧”李东国对何厥中低声附耳道:“只要夺回了东门,这些不过是癣疥之患。反掌就能将其平定” 何厥中点了点头,没有说话,他自然知道事情不会像李东国说的这么乐观。平阳府土地肥沃,自古以来便文风极盛,便是商贾之徒,发家之后也会延请名师,教育子弟科举为官,其朝中官员的数量虽然及不上南直隶与两浙c江西这些地方,但在北方也是屈指可数的文风荟萃之地。城中有子弟在朝中为官的缙绅就不下三四十家,有同年c同宗c联姻的更是不计其数,这次兵变下来。被灭绝满门的都不在少数,此番下来就算自己能守住平阳城,也绝对逃不过接下来的满朝攻讦之声,等待着自己的最好的下场也不过是罢官回家。 一行人穿过鼓楼。眼前的前面拐个角就是直通东门城楼的街道了。眼见得一伙大约两百多人的乱兵正在围攻一个高门宅院,将道路堵得水泄不通,何厥中见状,喝道:“快将乱兵驱散” 那都司应了一声,上前喝道:“知府何大人与盐道李大人在此,还不让开路来” 可能是因为人数众多的缘故,那伙乱兵没有按照都司的叫喊声,一个声音从人群中传出:“什么鸟大人。欠了老子快一年的饷,这个时候神气活现起来。起开去,莫要挡了老子发财” 何厥中正要下令手下上前弹压,却被李东国拉住了,他下令手下将一口银箱运到阵前,喝道:“流贼破城,正事汝等建功立业的时机,看到没有,这里有的是银子,只要弃暗投明,立即先发两个月的欠饷,将流贼赶出城外,补足剩余的全部欠饷,另有按功行赏“ 看到箱子里白花花的银锭,乱兵中沉静了一会儿,方才那个声音应道:“好,既然有现银,俺们就再信你一次” 李东国见乱兵松了口,立即下令分银子。他虽然是进士出身,但却是徽州人,家中世代经商,自小便见识银钱流转,并非那等不通世务的书呆子,他让十几个精壮士卒围住银箱子,以免有人冲击,每发一个人的银子便用朱砂在乱兵额头上画上一道,以免有人领了银子又回来冒充没领过的再领一遍。就这般不过一顿饭功夫,便将这伙乱兵的军饷发完了,这些乱兵军饷到手,脸上凶恶的神气也去了些。 “尔等既然领了军饷,食君之禄,自当忠君之命,眼下流贼破城,乃是有人里应外合,此乃十恶不赦的大罪。汝等若能将流贼赶出城外,不但旧罪可去,还每人赏十两银子,斩贼首一级者赏银赏银三十两,当即发现银,绝不拖欠” 听了李东国的赏格,这伙乱兵的士气恢复了不少,他心知此时迟则生变,赶忙与何厥中驱使着这伙乌合之众向东门去了,路上李东国听到西门与北门都升起火光,心知这意味着这两座城门恐怕已经落入了流贼之手,他看了何厥中一眼,从对方的目光中也看到了深深的忧虑。 “叔父,除了南门都拿下来了”看到约定的火光升起,李过的脸上已经满是狂喜:“再加把劲,这平阳府就是咱们的了” “不,这平阳府已经是我们的了”李自成笑道:“这南门本来就是我留给官军的” “围师必阙”李过闻言一愣,旋即才反应过来。 “不错,你长进的很快呀“李自成笑道:”平阳是个府城,又有河东盐道衙门,官军肯定不少,要是把四个城门都占了,逼着他们和咱们拼命,谁赢谁输还说不定呢,让出一条路来,他们好,咱们也好“ “嗯”李过点了点头,问道:“那咱们什么时候让咱们的人下城” “差不多了“李自成看了看天色:”要在天亮前把知府衙门拿下来“ 正在此时,一个士兵突然惊叫起来:“官兵,是官兵“李自成与李过赶忙沿着他手指的方向望去,只见在直通东门的街道上出现了一队人马,火把的光亮映照他们手中的武器,反射出金属色的光泽,粗粗算来有千余人。 “该死,我不应该分散兵力去攻打西门与北门的”李过懊悔的骂道,他手下原本有千余人,但为了控制西门与北门,他派出了三分之一的兵力,结果手头上的也就七八百人了,与官兵比起来数量已经不占据优势了。 “罢了,天下事哪有都尽数算得到的”李自成拔出腰刀冷笑道:“既然事到跟前,不是你死就是我活,杀过去就是了” “是,叔父”见李自成如此镇定,李过不禁为自己的慌乱有几分羞愧,他三步并做两步,抢在叔叔前面下了城楼。 何厥中眼见得城门下影影绰绰的都是人头,心中不禁一阵发虚,就想打马向后,耳边却传来了李东国的低声:“何大人,为何不击鼓杀贼” “李大人,贼人势大,你看是不是要持重为上”何厥中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 李东国看了看对方青白色的面容,暗骂这位同僚果然是个废物,却只能强压下心中的怒气劝说道:“何大人,这只有一条街道,地势狭小,宛如两鼠斗于穴中,将勇者得胜,切不可犹疑不决呀” “这个”何厥中听了,觉得李东国说的有几分道理,但要让他孤注一掷,却又不敢,他想了想,低声道:“李大人,要不我等先退远些,再下令进攻,形势不利也有个退步的机会” 李东国听了,气不打一处来,正想大骂,却听到对面传来一声悠长的号角声,他顾不得叱骂何厥中,便对一旁的传令官喝道:“快,快击鼓” 但是李东国的命令还是慢了半拍,待到官军这边鼓声响起,对面的农民军已经杀了过来,前面的数十骑排成数排,如墙一般,皆高声呼喊:“老陕不打老陕,要命的便让到两边去“那些刚刚拿了银子的乱兵本来就没有什么斗志,不过是贪恋赏金罢了,眼见得流贼军容这般壮盛,又听到熟悉的乡音,斗志便如汤沃雪,纷纷让到路旁,空出一条路来,高声喊道:”都是乡党,莫要伤了和气“后面的那些本地军士见状,早已吓破了胆,纷纷丢下兵器,转身逃走,在狭窄的街道上自相践踏,倒了一地。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六十一章 故计 李东国见了,心知大势已去,他手下这些兵本来就是多年未见刀兵的太平兵,在城头上放箭投石也还凑合,若是与流贼一刀一枪的厮杀那就别提了,本来还指望凭借重金招揽那些西军来打败流贼,却没想到还没动手便完了。 一他也懒得理会何厥中,调转马头,狠狠的踢了两下马股,向后逃去。 李东国回到盐道衙门,也不下马,厉声对留守的那个千总喝道:“你快去库房,将剩下的银子全部装上驮马,我们立刻出城!” “是,大人!”那千总应了一声,赶忙呵斥手下去行事,过了一会儿,里面便赶着三四十余头青口的健骡出来,背上的笼箱里放着六万两银子,其余的银子已经尽数丢在战场上了。李东国立即带着众人往南门赶去,幸好一路上没有遇到什么麻烦,南门也没还没被流贼控制。出了城他才松了口气,却听到那千总问道:“大人,咱们现在往哪儿走?“ 李东国稍一思忖,答道:“往西!“ “往西?”那千总闻言一愣,还以为大老爷给吓昏头了,赶忙提醒道:“大人,那不是去陕西呢?流贼可是从那边来的。” “你懂得什么?四周州县守兵都不习战斗,能够自保就不错了,如何能救平阳府?朝邑河津杜大人那里有数千精兵,我们去那里求取援兵才是最安全的!”说到这里,李东国踢了一下马肚子,向西而去。他是个聪明人,心知自己虽然不像何厥中是平阳府的守臣,对平阳有守土职责,但这十五万两银子他一下子丢了这么多,一个监察不严得罪状肯定是跑不掉的。但他带着这笔钱前往朝邑,节度那队陕西兵夺回平阳府。一来可以有复土之功c二来也能把这些银子作为用兵的花费报销掉。就算不能立功升官,至少一个功罪相抵是跑不了的。 平阳府城。 天色已明,青灰色的石板地上到处是已经干涸的血迹,道路两旁的房屋个个大门洞开,尸体c遗落的财物c武器散落的到处都是,空气中弥漫着血腥与火焰的气息,十几只乌鸦站在一具尸体上,分享着丰盛的食物,这时远处传来一阵马蹄声,这些乌鸦发出不满的叫声。扑扇着翅膀飞上道旁的槐树,用不祥的目光盯着来人。一 “叔父!”李过兴奋的在马背上不住扭动着身体,仿佛这能让觉得舒服些:“我方才已经清点过了,那几只箱子里有快两万两银子。听几个乱兵说这是盐道御史李东国带来给他们发饷和打败我们的赏金的,呵呵呵!这下全是我们得了!” “嗯!”李自成的脸上露出鄙夷的笑容:“这些狗官,他们要是不欠官兵的饷,我们又怎么会这么容易就拿下平阳府城?烟道衙门府里肯定有更多的银子和盐,你马上去把哪儿占下来,清点财物。这对我们非常有用!“ “叔父!”李过的脸上露出一丝为难之色:“那盐道衙门被乱兵们占住了,他们不让我们进去!” “什么?”李自成勒住战马,转头向李过看去,李过赶忙解释起来。原来昨天晚上那些陕西乱兵中有个叫王可凭的把总,平日里颇有几分勇力,昨天夜里他没像别人那样打家劫舍,而是收拢了两百多个兵士。抢了盐道衙门(李东国走后),里面虽然大箱银子都被带走了,但布匹c粮食c盐等其他细软财物还有不少。他用这些财物收拢了不少乱兵,加起来也有个六七百人,又有不少火器,越发胆气粗壮,农民军的信使命其让出衙门,却被赶了出去。声称若不是看在乡党的份上,定当砍了他的脑袋,他自称与李自成乃是平等的关系,这城中两边各自一半,不然便要兵戈相见! 李自成越听眉头皱的越紧,到了最后两条浓密的眉毛几乎连到了一起,李过看了心知这是叔父怒到了极点的表现,他正想说几句劝慰的话,却听到李自成喝道:“不识抬举的狗东西,你为何不把马上带人把这厮的头砍下来?” “叔父,我刚刚去看过那盐道衙门了,围着一道两丈多高的石墙,大门又厚又重,还有望楼。这些家伙还有不少火器,要是硬攻只怕死伤不少。” “那也得拿下来!“李自成打断了李过的辩解:“我们为啥要拿下这平阳府城?还不是为了这盐道衙门里面的财物?再说我们还要在这里呆上几天,招兵买马,让这与我们不是一条心的家伙留在城内,谁知道他会不会给咱们背后一刀?” 李过点了点头,他正准备转身去召集兵马,却被李自成拉住了缰绳,不解的回头问道:“叔父,怎么了?” “且慢?”李自成露出一丝得意的笑容:“我有办法了,可以不费一兵一卒就能拿下这王可凭。 一c 一” 盐道衙门。 王可凭躺在那张柔软的大床上,翘着二郎腿,那位原本属于李东国的婢女衣衫不整的跪在一旁的矮几上,正含泪强笑着替其捶着腿。而王可凭惬意的眯着眼,惬意的享受着这原本属于盐道老爷的一切。 与绝大多数陡然升至高位的人们一样,王可凭还不懂得巨大的权力背后往往是巨大的危险,他获得权力的第一件事情并非审慎的观察自己的部下与敌人,而是尽情的享受自己的战利品,沉醉在胜利的喜悦之中。不过对于王可凭来说幸运的是,他占据了一个非常不错的阵地,由于经常需要存放大量的现金,因此历代的盐道衙门都修建的十分坚固,而且这些乱兵手中有不少三眼铳c鸟铳之类的火器,进攻一方没有个倍的兵力,是很难拿下他的。 “头领,头领!”外边传来一阵粗暴的敲门声,王可凭不耐烦的抬起头来,喝道:“谁,啥事!” “是我!”门外传来的是一个熟悉的声音,是王可凭的一个心腹,他不情愿的从床上跳了起来。去拉开房门:“啥事?” “不好了!”那汉子脸色有些惊惶:“有个兄弟告诉我们,又有一队人马从东门进来了,看样子是流贼的后队!” “流贼的后队?”王可凭脸上的不耐烦一下子就不见了,他之所以敢于对李过如此傲慢是因为经过粗略的估算,这股流贼也不过千把人,在他看来是没法子拿有坚固房屋作为屏障的他们有什么办法的,可要是流贼的兵力不止这么多,那自己的做法就有些唐突了。 “有多少人?” “步队有四五百人,还有一百多骑队。” 王可凭松了口气,这个数字还没有超出那条危险的界限。他对手下说:“你去准备一份厚礼,送到那边去,让过去的人口气客气点。“ “这样能行吗?头领!”那汉子问道:“咱们先前话可是说的够硬了!” “能行,他们就多了这几百人,要拿下咱们这里也不是那么容易,毕竟咱们有火器!”王可凭笑道:“咱派人去就是给他个面子,大家过得去就好了!” “头领,事情恐怕没这么简单,那兄弟听流贼说。破城的不过是他们的三当家,大当家便是那鼎鼎大名的曹操,刚刚进城的不过是一小股罢了,大队还在后面呢!“ “啥。你咋不早说?”王可凭大惊失色,曹操的名声在三晋大地上可谓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他去年冬天渡河之后,便连续攻破了几座县城。总兵力也增加到了一万多人,在群贼之中隐隐居于首领的地位。要是贼人说的是实话,自己这几百人还不够人家塞牙缝的呢。 “您也没给我机会说呀!”那汉子抱怨道:“您看该咋办?是战c是守c是降。就看您一句话了!” 王可凭站在那儿,脸色阴晴不定,他心里清楚,如果自己投降了,那现有的一切都将化为乌有,自己也未必能保住这几百降兵,最好的情况下也不过是个流贼的小头目罢了。想到这里,他心中越发不情愿,低声道:“我要去亲眼看看!” 王可凭换了一声衣服,偷偷的出了衙门,找了个无人僻静处上了城墙,往东门跑去,距离约莫半里多路,他停下脚步,正好看到一队人马正沿着城外的官道往东门而来,约有四五百人,看其杂乱的服色正是流贼的样子。他的脸色顿时变得一片惨白,膝盖一软,跪坐在地上。一旁的心腹赶忙将其扶起,低声问道:“头领,咱们该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王可凭叹了口气:“哎,咱们以后就得看别人眼色行事了!“ 东门城门。 李自成正与李过商议一些事情,突然一个手下从城下跑了上来,离得还有七八步远便大声喊道:“闯王,虎爷,那个王可凭出了他那个乌龟壳,派人过来请降了!” “叔父!”李过闻言大喜:“您的法子奏效了,哎,真不知道您怎么有这么多法子,我却半点都没有!” “侄儿,我记得你小时候最喜欢听《三国》的吧?“ “是呀?”李过一愣,他也不知道为啥叔父一下子把话题转到这边来了。 “那你记得董卓是用什么法子把大汉的禁军都弄到自己麾下来的吗?”李自成笑着问道。 李过听到这里,顿时恍然大悟。原来东汉末年,大将军何进心知宫中宦官久为天下人所仇视,想要将其尽数诛灭以树立自己的威望。但东汉北军五营(射声,长水,越骑,屯骑,步兵)百多年来一直都是由宦官统领,代表天子诏书的尚书台又在宫内,掌握在宦官手中。何进投鼠忌器,不敢下手。于是当时在他麾下的袁绍就出了个馊主意,让他招引外军入洛阳,以压倒掌握北军的宦官势力,当时外军中最为强大的便是掌握凉州军的董卓,却不想董卓还没进京,何进就被宦官们骗入宫中,将其杀害。袁绍等人立即发兵攻入宫中,将宦官们杀的一干二净,各部互不相让,相互攻杀,乱成一团。董卓进京的时候,面临的就是这番混乱的局面,他当时手下只有三千多兵马,为了震慑群雄,他便让自己的士兵每天夜里偷偷出城,然后第二天再大张旗鼓的重新进城,给众人一种援兵源源不绝的假象,结果各军士卒纷纷投靠董卓,很快董卓就成为压倒群雄的霸主。李自成也效法董卓,夜里让军队从西门出去,然后绕了一大圈从东门进来,又声称自己不过是曹操的前锋,后继大军随后就到,就这样不发一箭,就把王可凭吓着前来投降了。 “叔父,您打算怎么处置那厮?”李过问道。 “那你记得董卓是死在什么人手上的吗?”李自成笑着反问道。 “不是王允和吕布吗?”李过话刚出口,便明白了过来,他抬起头来,正好看到李自成含笑的双眼里满是杀机。 朝邑,铁作坊。 曲轴带动着巨大的风箱,将海量的空气吸入灼热的管道中,经过加热后的新鲜空气涌入炉子里,腾起的火焰立即由深红变为橙色。屋内的温度一下子高了起来,刘宗敏的额头上渗出一片黄豆大小的汗珠,旋即便被烤干,而他却好像没有一点感觉一样,一双眼睛死死的盯着炉子里的铁件的颜色,突然他拿起铁钳,从里面取出一枚铁件,拿到铁砧上,水力驱动的锻锤有力的敲打着铁件,溅起一团团火星,他那双看上去十分粗壮的手以一种惊人的灵巧转动着待处理的铁件,将其放置到合适的位置,暗红红色的铁件在沉重的锻锤下就好像柔软的橡皮泥一样,三下两下就变成了所需要零件的形状。然后刘宗敏将其丢入旁边混合着尿液与油脂的水桶这种,随着剧烈的嗤嗤声,铁件由暗红色迅速变为铁青色。刘宗敏又用铁钳从从火炉里夹起第二枚铁件,开始重复起先前的操作来(未完待续。)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六十二章 劳动竞赛 关注读书,获得515红包第一手消息,过年之后没抢过红包的同学们,这回可以一展身手了。 一 “停!”随着旁边的一声断喝,刘宗敏的动作陡然停止了下来,从松开的铁钳里落下的零件落入水桶中,溅起一片水花与青烟。刘祖德从旁边走了过来,将水桶里的零件捞了出来,当着围观的众人一枚一枚清点了起来:“一c二c三” “二十四,二十五!”刘祖德将最后一枚零件放下,得意的拍了拍身旁侄儿的肩膀笑道:“二十五枚,这次又是宗敏第一,按照规矩,这个月的五两银子的头奖还是俺宗敏侄儿的。要得,硬是要得!”他最后那句话却是对刘宗敏讲的。 不待刘宗敏上前谦逊几句,便听到人群中有人喊道:“不公平,不公平,刘头儿你偏袒人!” “哪个兔崽子躲在人群里胡说!老子哪里偏袒俺侄儿了!”刘祖德顿时大怒,脸红脖子粗的骂道。人群中走出一个粗壮汉子,大声道:“刘头,方才你侄儿打铁的时候,你故意在沙漏下面垫了块木片,这样沙子流下来的速度就慢多了,大伙都是张眼睛的,您玩这招可太不清白了!” 众人听那汉子这般说,目光一下子聚焦到一旁桌子的沙漏上,果然沙漏的底部点着一块一寸薄厚的木片,若非仔细看还看不出来。刘祖德见自己的伎俩被拆穿了,顿时结结巴巴起来,他的同宗同族赶忙涌上来帮腔,对面那汉子的同伴也不示弱,眼看就要引发一场殴斗了。 “且慢!”刘宗敏上前几步,他力气大。手艺好,还是刘祖德的嫡亲侄儿,隐然间已经是这作坊里刘氏一族的头领,那粗壮汉子见他走过来,以为对方要动手,赶忙后退了半步。撩起袖子喝道:“怎得,讲不过理就要动手吗?” “哪里的话!“刘宗敏笑道:”俺虽然是个粗人,却也不是不讲理的,这次的确是我叔父的错,不过你凭良心说,俺的手艺如何?“ 那汉子听刘宗敏这般说,心下有几分虚,却又不肯承认对方手艺比自己强,梗着脖子答道“这个。宗敏你的手艺的确不错,不过俺也不差!而且你叔父用这手段着实不地道!” “那是自然!”刘宗敏笑道:“无论如何,是我叔父作弊,这五两银子的头赏肯定是你的!”说到这里,他稍微停顿了一下笑道:“不过我有个提议,俗话说‘文无第一,武无第二’,咱们这个虽然是个小道。 一c 一可毕竟也是安身立命的手艺,择日不如撞日。你我不如便在这里比较一番,请大伙做个见证,分个高低如何?” 那粗壮汉子方才也看了刘宗敏的手艺,心知自己是要逊色一筹,只不过不忿刘祖德仗着自己是工头袒护自己侄儿才出头反对,若是出言拒绝便只怕便露了怯。可若是应允又怕比试输了,今后在这厂里都低他一头,正犹豫间却听到身后传来一个声音:“好,正当比试一番,本官出个彩头。谁赢了这便是他的!”话音未落,一只牛皮钱袋便被丢到众人当中,听落地的声响里面分量不轻! “拜见大人!” “小人拜见大人!” 刘宗敏被众人挡住了视线,没看见门口说话的是谁,只见众人如倒下的树林般跪了一地,才看清门口站着一群人,为首的那人头戴青纱抓角璞头,身着一领绿罗团花锦袍,外面披着一条黑貂裘袍,腰系一条双獭尾龟背银带;腰间挂着银柄长刀,另一边挂着一只短铳,细眉长目,晗下微须,一副不怒自威的模样,正是刘成。刘宗敏此时见到昔日的仇敌,一股气直冲顶门,旁边却伸出一只手来,将其硬扯着跪到地上,却是刘祖德。 “你要作死吗?大人来也也不跪!”刘祖德呵斥了侄儿两句,一边向刘成磕了个头,道:“我这侄儿是个粗人,未曾见过贵人,方才吓得呆了,还请大人恕罪!” “无妨,都起来吧!”刘成笑着走近厂房,做了个示意众人起身的手势,在他的身后紧跟着汤慕尧与托马斯,后面还跟着十几个亲兵。原来刘成在安排完了宁夏的诸般事宜后,便带着杜国英c托马斯以及两百骑兵c两百骑马步兵组成的卫队南下朝邑,准备在这里渡过黄河进入山西,然后经过山西前往京师面圣。他抵达朝邑后,就带着托马斯参观自己的厂房,一来是向对方显示自己的实力,坚定对方投靠自己的决心;二来也能让他考察自己现有的加工能力,为下一步制造火炮做好准备。却不想刚走到金属加工车间,便看到眼前的一幕。 得到刘成的命令,工人们都从地上站了起来,每个人都用害怕而又好奇的目光打量着刘成,对于他们来说,掌管着大小十几家工厂c数千工人的汤慕尧就已经是天上人了,而这位大人物此时却跟在刘成身后,低声下气的说着话,显然刘成的身份要比汤慕尧还要显要得多,对于这些不久前还是饥民和工匠的可怜人来说,要正确理解刘成的身份实在是件极其困难的事情。 一有几个眼尖的还看到刘成身后的托马斯,他们好奇的对其指指点点,交头接耳的说些什么。 作为一个前雇佣兵头目和军事工程师,托马斯早已习惯异乡人对他的指指点点,他以一个内行人的目光打量着周围的铁砧c巨大的风箱c曲轴锻锤,还有浑身黝黑的工人,最后他走到桌子旁,随手拿起一个零件,操着口音很重的汉语向刘成问道:“这是什么?” “是一个铁件,这个是用来连接两块需要活动的材料的!”汤慕尧接口道:“船c大车还有许多东西都用得上!”随后汤慕尧向托马斯演示了两下,托马斯惊讶的瞪大了眼睛:“太出色了,谁想出这个来的。” “就是那个工匠!”汤慕尧指着刘宗敏道:“他一个多月前想出来的!” “总督大人,那个人是个天才!”托马斯指着刘宗敏对刘成说:“你可以让他为我工作吗?” “不,托马斯,不是他为你工作。而是你和他都是为我工作!”刘成笑着对托马斯说。 “是,总督大人,我们都是为您工作!”托马斯有些沮丧的低下了头:“我原本还以为您已经答应我成为一个官员了。” “是的,我已经答应你了!不过如果他赢得这次比赛,就不再只是一个工匠了!“刘成拍了拍托马斯的肩膀笑道:“别在意,好好干。你将会发现我的慷慨超出你的想象。” 此时刘宗敏与那个粗壮汉子都已经在铁砧旁做好准备,刘成让一个亲兵捡起那只皮袋,用力抖动了两下,里面传出金属货币的碰撞声,他高声道:“这里面是二十个鹰钱,谁赢了这就是他的!” 人群中传出一片艳羡声,投向比赛场地中央的两人的目光也热切了起来。鹰钱是刘成当时铸造的银质硬币,每个重三十克,八银二铜。一面印有鹰的图案,另外一面则是一对交叉的长矛与鸟铳,当时老百姓称之为鹰钱,此时已经用于采购货物和支付工人士兵的薪饷,也接受购买货物和缴纳厘金与过桥费,一个熟练工人一个月大概有两枚鹰钱的收入,那只口袋里就差不多等于一个工人一年的薪水。那粗壮汉子咽了口唾沫,不禁攥紧了手里的铁钳。 刘成看到两人都准备停当。便向汤慕尧微微点点头,汤慕尧赶忙高声喊道:“开始!”那粗壮汉子仿佛被抽了一记鞭子的战马。以自己最快的动作夹起一个块待加工的材料,放到锻锤下,打造起来;而刘宗敏却还是保持着平常的节奏,不紧不慢的拿起铁料,拿到锻锤下加工起来,围观的工人也纷纷按照平日里的亲疏好恶加油助威起来。 “慕尧。你觉得谁会赢?”刘成看了看两人的动作,他毕竟没有在工厂干过,便向身旁的汤慕尧问道。 “应该是那个姓刘的工人,就是腿有点毛病的那个!” “他?可我看明明旁边那个节奏更快呀?”刘成不解的问道。 “大人,您这就不明白了!”汤慕尧笑道:“这铁件虽然看上去简单。但要打制一个可以到下一道工序的粗胚出来,须得有十四个动作,若是有一个错误,打出来的便是废品,要么要回炉,要么就要修整。那个跛腿的工人虽然动作不快,可他平日里就是这个节奏,一板一眼的,一百个里面也未必有一个出错;而另外一个可能是为了贪图赏钱,动作比平日里快了许多,手上的感觉自然也差了不少,到后来要么乱了手脚,反而慢下来,要么就是多打出不少废品来!” “原来是这个道理,欲速而不达是吧?”刘成笑着点了点头,他欣赏的看了看汤慕尧:“慕尧,看来你这些日子也花了不少心思。我在外面打胜仗,将士手中的火器刀枪c身上的甲胄都离不开你在这里的辛劳。你放心,这些事情我都记在心里,将来的封赏不会亚于杜固c脱脱不花他们。“ 听了刘成的夸奖,汤慕尧赶忙躬身道:“小人能有今日,全凭大人的恩惠,便是粉身碎骨也难报得大人之万一!” “不过你还是有一件事情做的不好!”刘成语锋一转:“眼下我得事业摊子铺的越来越大,朝邑这里要建厂,归化城那边我也打算建一个铁厂与火器厂,可是我手头上的人才却有限。慕尧,你便是浑身是铁,又能打几颗铁钉?若是看到可造之材,就要好好培养,你也不用局限在这一处,有更大的出息!” 汤慕尧此时虽然还不到二十,但刘成走后,这边几个相关冶炼c锻造方面的生产c人事几乎都是在他手上,环境塑造人,他早已不再是以前那个单纯的小铁匠,他也从信使口中得知刘成出师后,生擒老回回c斩杀革里眼;打垮林丹汗c杀卜失兔汗等功绩,跟着刘成青云直上的念头也就好像春天的嫩芽一样不可抑制的破土而出。但按照当时的惯例,升官发财要么是阵前夺旗斩首c要么是文官运筹帷幄c谋划庙算,与他这些在铁砧与火炉前累的死去活来的工匠们没有半点关系。刘成虽然特立独行,但汤慕尧还不敢有为自己破例的念头,但从刘成口中听到自己的赏赐不会亚于杜固c脱脱不花他们,又说有更大的出息,一颗心都要从嘴里跳出来了。 “大人请放心,明天我就在各坊中挑选精干的人,好好调教,绝不会误了大人的事情!” 这时场中的比试已经近了尾声,果然如同汤慕尧所预料的那样,随着比赛的进行,那粗壮汉子的动作乱了,而且连续出了几个废品,他越发心慌,可越是想快就快不起来,而刘宗敏却好似一部精密的机器,始终按照自己的节奏,一板一眼的,将一个个制造好的零件投入淬火的水桶中。 “停!”沙漏里的沙子终于流完了,汤慕尧一声大喝,刘宗敏沉稳的放下手里的铁钳,反观那粗壮汉子却抢着将最后一个铁料放在锻锤下,却没放对位置,被锻锤砸成了铁饼,反倒多了一个废品,他不由得沮丧的吐了口唾沫,喃喃的骂了一句粗话。 “你们两个过去把水桶拿过来,本官要亲自清点!“ 随着刘成的命令,两个亲兵将装零件的水桶提了过来,刘成卷起袖子,从水桶里捞出零件一个个清点起来:刘宗敏打制的零件几乎都是一个模子出来的,只要稍微打磨去了毛刺,便可以送到下一道工序;反观另外一边打制的质量却参差不齐,有的好,有的有变形,有的表面的金相组织不一样,显然跳过来几个锻造的工序,对零件的机械性能有很大的影响。刘成皱了皱眉头,粗粗的将零件数了数,沉声道:“比试的结果已经出来了,这位刘师傅一共打制了二十四枚,而这边这位一共打出了二十七枚!“ ps追更的童鞋们,免费的赞赏票和币还有没有啊~515红包榜倒计时了,我来拉个票,求加码和赞赏票,最后冲一把!(未完待续。)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六十三章 平等 明天就是515,周年庆,福利最多的一天。一除了礼包书包,这次的515红包狂翻肯定要看,红包哪有不抢的道理,定好闹钟昂~ 听到刘成的宣布,支持那粗壮汉子的人们发出欢呼声,而刘宗敏那边的人们露出了沮丧的表情,而他本人却平静如恒。刘成欣赏的看了看这个不寻常的铁匠,接着说道:“但是这场比赛的胜利者是刘师傅!” 刘成的转折在人群引起了一片哗然,但没有人敢于质疑他的决定,他伸出手做了个示意噤声的手势,继续说道:“我这么说的原因是这位刘师傅虽然少打了三个,但他的二十四个零件没有一个废品,而另外这个人打的二十七个零件里。“说到这里,刘成拿起一枚又一枚变形的零件展示给众人:”一共有七枚是废品!“ “刘师傅,你过来一下!”刘成解开皮口袋,将里面的银币倒了出来举过头顶在众人的面前展示了一会,才又重新倒进口袋里,将口袋交到对方的手上:“干得好,这些是你应得的!” “多谢大人赏赐!”刘宗敏向刘成拜了拜,将装满银币的口袋拴在腰间,围观的工人们纷纷投以艳羡的目光,自从刘成修建了浮桥,并打通了与蒙古人的贸易后,朝邑已经成为陕西山西南部最大的牲口市场,这种鹰钱由于铸造工艺精巧,用银量足,极难仿造,很受往来的商旅欢迎,一枚银币可以兑换九钱银子(当时一两银子375克),一头上好的耕牛也不过十一二枚银钱便能买下来。也就是说刘宗敏腰间悬挂的那只小小的皮口袋里放着相当于两头耕牛的财富,让这些不久前还在田头犁地的农夫又如何不羡慕呢? 刘成上下打量了下眼前这个得了赏赐的工人,觉得他并不像普通工人那样见了自己惊惶失措的样子,颇有几分不卑不亢的感觉,便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禀告大人,这是我本家侄儿。姓刘名宗敏!”刘祖德凑上来接口道,一边扯着刘宗敏的衣袖,低声呵斥道:“还不给大人多磕几个头,谢大人的赏!” “刘宗敏?”听到这个名字,刘成不由得轻轻一颤,又上下打量了下眼前的男子,只见对方生得一张黑脸,连鬓短须,便如生铁打的。肩宽背阔,筋骨强健,虽然一身布衣陋衫,也掩不住轩昂气宇,心中不由得一动,便随口问道:“祖德,我上次怎么不记得你有个这样的侄儿,他这般容貌。 一我见过一面肯定记得的!” “这个——”刘祖德顿时说不出话来,他既不敢欺瞒刘成。也不好说出刘宗敏原本的来历,一旁的刘宗敏接口道:“禀告大人,小人原本是蓝田人,由于家中贫穷,不得已从了贼,为大人在鄜州所俘。幸好遇到叔父,便一直在这里做事!“ “原来如此!”刘成点了点头,他此时已经有七八成把握确定眼前这人便是历史上那位大顺的第一号大将汝侯了,若不是遇到自己,按照历史上的轨迹。他应该跟随李自成历经坎坷,屡建战功,成为李自成的左膀右臂,最后在十余年后攻进北京城,将崇祯皇帝逼上煤山那颗著名的歪脖子槐树,然后又因为拷掠过重,激得吴三桂献关降清,在一片石惨败于关宁军与清军的联手,此后一路溃败,自己也死于清军之手。可以说大顺兴也是他,亡也是他!由于明末清初的战乱,关于大顺的历史典籍流传到现代社会已经很少了,就算少数流传的也被清政府和明末的知识分子涂改的面目全非,其中的历史人物更是贬之为恶魔,举之为天神,也不知道去除掉后世人们给他涂上的那一层层厚重的油彩,下面露出的是什么样一张面孔。 “大人,大人?”旁边的汤慕尧看到刘成呆呆的站在那里,倒像是走神了,小心的伸手捅了捅刘成的胳膊,将刘成从思绪中惊醒了过来。刘成这才反应过来,赶忙笑道:“好,好,过去的事情便都过去吧。你现在这么好的手艺,想来平日里也花了不少心思,让你继续在厂里待着也委屈你了,这样吧,待会你向工头交代下,以后便跟着这位托马斯先生,听他吩咐吧!” 刘宗敏看了看高鼻深目的托马斯,不禁有几分胆怯,刘成看他这幅模样笑道:“这位托马斯先生也不过鼻子高点,眼睛深些,毛发多点,其他与常人无异,他是本官从泰西聘请来的匠师,你跟着他也能多学几手!” “还不快多谢大人抬举!”刘祖德赶忙拉着刘宗敏向刘成磕了两个头,又向托马斯拜了拜,方才退了下去,喜滋滋的说道:“宗敏,大人抬举你去那位泰西匠师身边去学手艺,哎,到了九泉之下,我也有脸见你的爹娘了!” 刘宗敏没有说话,他此时的心情颇为矛盾,即愤恨刘成打败了以李自成为首的农民军,还打伤了自己的右腿,让他变成了个跛子;但在朝邑的所见所闻:奔腾的铁流c热火的工厂c繁荣的市场c辛勤忙碌的人们也让他不得不承认正是刘成的非凡才能创造了这一切。一此时的刘宗敏还没有推翻明王朝,并取而代之的野心,驱使他拿起武器参加农民军的原因不过是求生的本能和对压迫者朴素的仇恨。换句话说,刘宗敏他虽然对明末那种“富者田连阡陌,贫者无立锥之地”的现状愤恨不已,但却拿不出一个有可行性的解决办法,他的所作所为不过是帝国垂死的痉挛罢了;其实不要说刘宗敏自己,就连当时的高官显宦c士大夫名流也解决不了这个问题。因此即使明军能够一次又一次将一股股农民军打败,但却无法让这些无路可走的人们能够重新自食其力,结果无论是屠杀还是赦免,结果都不过是坚定了幸存者反叛的决心罢了。但在刘成这里就不同了,他打败了农民军之后一没有屠杀,二没有将其释放。使其成为破坏性极大的流民,而是将其重新组织起来投入生产之中,不但可以养活自己,还能创造更多的财富。刘成仿佛有一根金手指,能够将这些“多余的废物”点石成金,成为能够创造财富的有用之人。刘宗敏自己就是个很好的例子,这也让他对刘成又是钦佩又是感激。 “你过来!”刘成的声音将刘宗敏从思绪中惊醒了过来,他惊讶的发现对方并没有离开这个粗陋c遍布尘土油污的厂房,而是将自己的对手叫到了面前,问道:“知道今日你做错了什么吗?” 那粗壮汉子见刘成脸色不善,早已吓得浑身发抖,跪在地上连连磕头道:“小人知罪,小人知罪,还请大人宽恕!“ 刘成皱了皱眉头。示意亲兵将其拉了起来,随手拿出一个零件对众人道:“诸位,这个铁件是用来连接两块部件的,可能用在船上c也可能用在马车上,也有可能用来制造窗户,甚至可能用在铁犁上。若是按照规矩来,细心打制,就会十分牢固。可若是粗心大意,就会这样!”说到这里。刘成双手用力一扭,那没有经过锻打淬火的铁件即变了形,他又用力扭动了两下,那铁件就折成两段了。刘成举起手中的两截零件让所有工人看了看,接着说了下去:“这样船就会沉没c马车就会散架c船上的人会淹死c车上的人纵然不死,也会摔伤。你说这是谁的责任?” 那汉子额头上早已满是汗珠,连声道:“都是小人的错,和不该方才小人求胜心切,才会如此,还请大人责罚!” 刘成点了点头。对众人道:“我等虽然职分不同,但在老天爷看来都是一般,都是十月怀胎,一朝分娩,只不过上天安排的命运不同,生在农家便耕田织布c生在兵家便舞刀弄棒,杀贼立功,这些本无高低贵贱之分。但有没有用心做事却是大有不同,你们的汤坊主他本来是个寻常铁匠,但是他手艺过人,做事又勤谨小心,本官就抬举他做了官,管理这十几家工坊;这位刘师傅虽然曾经从贼,但他来了工坊后做事认真,又用心钻研手艺,所以本官也抬举他跟托马斯师傅做事,长他的薪水,他若是做得好,本官还要抬举他,给他一个官身。“ 刘成这一席话说的屋里众人静默无声,都在细细体味方才那番话,他转过身来对那告罪汉子道:“本官虽为一军将帅,若是不钻研兵法,没有尽到自己的本分,岂不是要打败仗,受朝廷责罚?你是做工匠的,若是做事不认真,多出废品,害了别人,也不是好工匠?汤慕尧与刘宗敏做的好了,本官奖赏了他们,你做的不好,我也要责罚你,你可服气?” “服气,服气!”那汉子此时早已心悦诚服,连连点头道:“小人忘记了自己的本分,合该受罚!” “好!”刘成转过身对众人道:“他多出废品,却并未伤人,若是用鞭子抽打他,便是过分了;若是罚扣薪饷,他家中的妻儿便短了衣食,他虽然犯了错,家中妻儿却是无辜,这也不对;这样吧,我便罚你今日的班做完后,加班做十四个好的铁件下来,补齐相应的废品,你可服气?” “服气,服气!”那汉子闻言大喜,他本以为至少要吃一顿鞭子,这个月的薪饷也估计泡了汤,却不想只是被罚加班补齐便罢了,他既然敢于出来与刘宗敏挑头,手艺在众人中也是出类拔萃的,这十四个补齐的零件对他来说也就是多干几刻钟的事情。 “汤慕尧!”刘成突然厉声道,一旁的汤慕尧下意识的跪下应道:“卑职在!” “我有几桩事情要你办,你且记下了!” “是,大人!” “第一桩,厂房里的工人乃是良民,若非犯了重罪,不得施以鞭杖之刑,也不得随意克扣薪饷,致其妻儿短少了衣食!若有私设刑罚c克扣薪饷之人,军法从事!” “是,大人!” “第二桩,将厂房里的工匠按照手艺熟练好坏分为五等,各自薪饷衣食不同,每年春秋两季,予以考核,手艺精进者晋升,手艺退步者左迁!“ “是,大人!” “工匠子弟过十岁者,便可将其送到场中,跟随父兄学习手艺,衣食由公中供给!” “大人真是菩萨心肠呀!“ 刘成话音刚落,厂房里顿时跪了一地,工匠们纷纷磕头谢恩,俗话说半大小子,吃穷老子,从刘成的角度来看是为了尽早的培养一批技术人才为自己所用,而在这些工匠们看来这无异是一大德政,减轻了负担,至少省下了衣食钱,还多学了一门手艺。 “都起来吧!”刘成做了个虚托的手势,沉声道:“如今正逢乱世,多少人颠沛流离,衣食无着。我刘成起兵不光是为了外讨鞑虏,内平流贼,还希望能够还世道一个清平,让勤快人都有一碗安生饭吃。你们来这里之前都是吃过苦的,知道外边是什么样,白骨露於野c千里无鸡鸣也不为过。要做到这一点,光凭我刘成一人肯定是不行的,还需要所有人的努力,农夫好好种地c铁匠专心打铁,将士拼命杀敌,大家一起出力才能把这个世道变好!大伙愿意助我刘成一臂之力吗?“说到这里,刘成双手抱拳,向众人做了一个长揖。 刘成这番话十分浅显,场中就算是最愚昧无知的在身旁同伴的帮助下也能懂个七八分来,每个人的神情都变得肃穆起来,庄重的跪下回礼。数千年来,对于绝大多数中国农民来说,他们只有一个非常简单的愿望,那就是能够有一碗安生饭吃,为了这个简单到有些卑微的愿望,他们愿意付出汗水c心血乃至生命;如果最后连这个愿望也达不到,那这些平日里看上去淳朴善良到像一群无害绵羊的人们就会变得无比的残忍和凶暴,将压在他们身上的一切都摔得粉碎。对于这种现象,杰出的唐代政治家军事家李世民先生用八个字来形容“水可载舟亦可覆舟”——任何一个想要解决古代中国问题的人都必须首先解决农民的吃饭问题,反过来说,解决了农民吃饭问题的人在古代中国也没啥解决不了的了。 ps 515下红包雨了!中午12点开始每个小时抢一轮,一大波515红包就看运气了。你们都去抢,抢来的币继续来订阅我的章节啊!(未完待续。)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六十四章 踢皮球 “大人,大人!”杜国英的声音从外间传了进来,刘成转过身,正好看到对方的脸上惶急,刘成向汤慕尧点了点头,示意将剩下的事情交给他处置,转身随着杜国英走出厂房。 一 “国英,出了什么事情?” “大人,平阳府被流贼攻陷了,河东巡盐御史李东阳李大人正在府里!” “河东巡盐御史?李东阳?“刘成摸了摸脑袋:”他来咱们这儿干嘛?平阳府不是归山西布政司管吗?就算是讨援兵也轮不到咱们吧?“ “大人,你有所不知,那个李东阳难缠的很,他说平阳府之所以那么快失陷是因为一营换防的陕西营兵闹饷哗变,与流贼里应外合才让城失陷的,那营兵原本是隶属于延绥镇的,既然是咱们拉出的屎,不然他就要上书朝廷,弹劾俺叔!” “弹劾?你和我不是都去了宁夏镇了吗?“ “大人,您现在是宁夏镇总兵没错,可这朝邑可是还在延绥镇范围内呢!“ 经杜国英这一提醒,刘成才反应过来自己升任了宁夏镇总兵不假,可留下来守朝邑老巢的杜如虎可没来得及调走,还在延绥镇的范围内,可杜如虎此时不过是延绥镇的诸多军官中的一个,纵然有那支延绥镇的军队哗变闹饷,那也是现在的延绥镇总兵治军不严,怎么也怪不到杜如虎头上呀。那个巡盐御史也太霸道了吧,想到这里,刘成挥了挥手:“带路,先去看个究竟再说!” 杜国英一路引着刘成回府,也没来得及换上官袍,便径直往后堂来了。只见右边交椅上坐着一个四十出头的官员,身着绯色宽袖长袍,腰挂玉带,头戴展脚硬幞头,脚上的皂色皮靴上星星点点都是泥点,倒像是长途跋涉而来的。只见这官员神色傲慢。正指着一旁的杜如虎说些什么,杜如虎微微躬着身子,正小心的分说着什么,他眼角的余光看到刘成站在台阶上,赶忙向那官员告了声罪,便快步向堂口小跑了过去,向刘成跪下磕了个头,道:“卑职参见大人!” 李东国看到杜如虎这幅模样,也将注意力也转到来人身上来了。可刘成身上并未着官袍,年纪最多也不过三十出头,怎么看也不像是延绥镇总兵的样子。一时间也不知道该当如何应对,索性坐在椅子上,冷冷的看着刘成上得堂来。 “大人,这位便是河东巡盐御史李东国李大人!”杜如虎看到刘成来了,颇有如蒙大赦的感觉,赶忙一边向刘成介绍对方。一边低声解释道:“便是他说平阳府被流贼占了,要我等出兵援救!“ “见过李大人!”刘成向李东国拱了拱手。便当行过礼,也不看对方的反应,便自顾在当中那把椅子坐下,杜如虎便叉手站在一旁,倒像是个侍卫一般。李东国看刘成这般托大,越发摸不清对方的底细。也不好发作,他拿起茶杯抿了一口,向杜如虎问道:“杜守备,来者何人呀?“ “哎呀,忙乱之下竟然忘了向大人介绍。死罪死罪!”杜如虎向李东国告了声罪,便替刘成解释道:“这位便是卑职的老上司,前任延绥镇副总兵刘成刘大人,眼下刚刚升任宁夏镇总兵,正准备去京师公务,途经此地正好碰到了!” “刘成?刚刚升任宁夏镇总兵?”李东国也不是个酒囊饭袋,听到这个名字立即就反应过来,脸色立即变了:“莫不是不久前大破套虏,擒杀虎墩兔憨(明朝人对林丹汗的称呼)c卜失兔汗的刘大人?” “不敢!”刘成笑了笑:“真是在下,不过这传闻有些失实,卜失兔汗是我杀的不假,可虎墩兔憨却并非死于我手,乃是被我击败后,逃跑时被昔日的旧敌所杀!” “刘镇台过谦了,若非是您打败虎墩兔憨,他又怎么会死于旧敌之手?”李东国嘴上恭维刘成,心里却暗自叫苦,他本来想连讹带骗,迫使杜如虎出兵帮他夺回平阳府城,可却不想突然冒出个刘成来,显然这个人在这儿,先前的法子就用不上了。 “大人说笑了。”刘成打了个哈哈,揭过了李东国的话题,笑道:“李大人,我方才听说平阳府被流贼所破,大人是来这里请求援兵的!” “正是!”李东国苦笑了一声,将那天晚上所发生的一切细细叙说了一遍,到了最后狠狠的骂道:“那何厥中真是个酒囊饭袋,好生生的一座平阳城,竟然就这样莫名其妙的丢给了流贼,此番事了后,本官一定好狠狠的弹劾他一番!“ 刘成笑了笑,没有说话,腹中却暗想若是你没撒谎,那位何厥中只怕十之已经死在乱军之中,无论你弹劾与否都没有什么关系了。一不过如果这厮说的都是真话,他在此时的文官中也算得上是个能吏了。“ 李东国见刘成只是坐在那儿含笑不语,却不做丝毫表态,心知自己若是再不开口,只怕出兵的事情即泡汤了,便低声恳求道:“刘镇台,去年虎墩兔憨破边,包围宁夏府城,西北震动。您亲领大军驰援,解府城之围,斩单于之首,转危为安,西北士绅百姓无不倚为柱国。如今平阳府失陷,三晋危急,您可不能袖手旁观呀!” “李大人,您这话可就差了!”刘成笑了起来:“当初我出兵救援宁夏乃是受了洪制台的军令,如今本官乃是前往京师公干,领兵符信都没有带在身上,平阳又非本官的防区,大人您又并非本官的上司,我要是出兵岂不是乱军?我劝您快些赶往庆阳,向洪制台求援,只要洪制台开口,自然好说!”面对李东国的恳求,刘成毫不犹豫的将皮球踢到了洪承畴那边,他在朝邑的确有一营兵,四个步队加一队辅兵,加上他随身带来的骑兵卫队和水师中的射生队,加起来也是一股不可小视的力量了。但刘成却没有丝毫的兴趣在自己的赴京之旅中旁生枝节来。刚刚赢得了河套地区和土默特部c察哈尔部控制权的他就好像一只刚刚扑杀了一头雄鹿的幼狮,警惕的看着四周,唯恐旁边冲出一群鬣狗与花豹夺走自己的战利品。 李东国在官场上打滚了十几年,识人甚多,眼见得刘成的神色,心知只凭言辞是没法说动对方了。他咬了咬牙。凑近刘成低声道:“刘大人,可否在无人处借步说两句话?” 刘成看了看李东国,只见这个平日里养尊处优的中年人虽然还竭力表现出士大夫所特有的矜持与雍容,但苍白的脸色与微微颤抖的衣袖已经出卖了他,刘成稍微考虑了下,对杜如虎和紧跟着自己的郝摇旗道:“你们两个到外边去,若有旁人来便拦住!” 杜如虎与郝摇旗向刘成插手行礼,便退了下去。几乎在房门刚刚关上的那一瞬间,李东国便以一种不可思议的速度跪在了刘成的面前。抓住对方的衣袖,用颤抖的声音道:“刘公救我!” 饶是刘成这一世也见了不少缙绅文官,也让李东国吓了一跳,他赶忙站起身来,伸手想要将李东国搀扶起来:“李大人,你这是何必呢?” “刘公,你此番若是不出兵,我李东国就只有死路一条了!”李东国伸出双臂抓住刘成那种想要将其扶起的右手。将整个身体的重量都压了上去,饶是这两年刘成着实打熬了一身筋骨。也拉不起来,只得苦笑道:“李大人,你这是求错人了呀,我是宁夏总兵,又不是延绥总兵,又是在去京师的路上。如何帮的了你,你还是快些去洪制台那儿,莫要耽搁了时间!” 到了这个时候,李东国早就将什么都豁出去了:“刘公你有所不知呀,那洪承畴是头中山狼呀!杨总督提拔他为延绥巡抚。委以重任,他却从背后捅了杨鹤一刀。他当了三边总督还不满足,还想更上一层楼。若是他知道平阳府被流贼攻陷之事,绝不会派出一兵一卒,而是用这个来要挟朝廷,升他的官,总督数省军事。我要是去洪承畴那儿,只有死路一条!” “谁说我不知道,天底下恐怕没别人比我刘成更清楚洪承畴是什么人了!”刘成在腹中冷笑,脸上却装出一副大惊失色的样子:“李大人你这是从何说起呀,洪制台乃是末将的恩人,你这些话我只当是没听过。李大人,我觉得您是受惊过度,才说出这些胡话来,您是河东巡盐御史,又不是平阳知府,就算平阳失守又不是你的责任,又怎么会死路一条?” 见刘成始终不信,李东国咬了咬牙,将腹中的机密说道:“刘公,若是平阳失守自然并非在下的罪责,可我衙门里一共有十五万两银子的押款,尽数陷于贼手,这可是我的罪责呀!” “这么多银子?“刘成倒是给李东国吓了一跳:”可这也怪不了你呀,流贼攻陷平阳府城又不是你的责任?“ “可是那些银子是我故意押下来放高利贷的呀!“李东国终于再也忍耐不住,将压箱底的秘密也吐了出来。原来这笔银钱原本应该是去年(崇祯五年)的秋后就押送到京师的,但这位河东巡盐御史李大人生财有道,上书朝廷说山西c陕西兵事连绵,百姓困苦,盐商们的银钱周转出现了困难,请求将这笔银钱押后到第二年的夏天一同发运,这当中就多出了小半年的空闲出来,李大人就拿这笔银钱放贷给流水紧张的盐商们,狠狠的发了一个利市。可李大人没有想到的是天有不测风云c人有旦夕祸福,李大人刚刚斜刺里杀出一股流贼来将这笔银钱尽数抢了去,而按照他写给朝廷的奏疏,他这个时候应该还没来得及把钱收上来呢。 “原来如此呀!“刘成一边捋着自己晗下的短须,一边打量着跪在地上的这位巡盐御史大人,谁说古代中国人不懂得经济学知识?地上这位是早生了三百年,要不然就凭他这番本事,a股市场上必有他的一席之地。想到这里,他的内心深处不禁生出一股快意来,自己当年也没少被a股的庄家们坑过,当年没法报复,这个时候有机会可不能放过了。 跪在地上的李东国看到刘成脸色不善,心知大事不妙,赶忙将底牌翻出:“刘公,我从平阳城逃出来的时候,将府库中剩余的银两全部带走,约有六万两,除此之外,在府库的地窖里还有三万两我的私房钱,只要您愿意出兵赶走流贼,这些银子都是您的!” “哦?那你把银子都给了我,拿什么去交朝廷的差呢?“刘成问道。 “这个倒是无妨,只要我能够克服平阳城,就能继续坐在这河东巡盐御史的位置上,只要官位得保,银子总能周转的过来!”李东国看到刘成还有些犹豫的样子,一咬牙说道:“刘公,您想要在宁夏有所作为,转运之事少不得人,这河东巡盐御史的位置上有一自己人坐着,岂不是大大的有利?” 李东国的最后一句话替刘成敲定了决心,正如李东国所言,刘成如果只想简简单单当一个宁夏总兵,这个盐道衙门是谁坐关系倒是不大,可若是想要在河套屯田练兵c经略西域的话,充足的食盐供应就是必不可少的,作为西北地区最近c最大的食盐来源,河东盐道御史上坐着一个自己抓着把柄的人所能带来的好处绝非几万两银子能够代替的。 “李大人所言甚是,平阳乃晋豫两省要冲,决不能轻易落入贼人之手。本官虽然已经并非延绥镇将,但食君之禄忠君之事,又岂能推诿!“刘成义正言辞的将李东国扶了起来:”李大人,我立刻就让杜守备召集兵马,还要派人禀告延绥镇总兵,不过朝廷上的事情还是要偏劳您了!“(未完待续。) ps:  见谅见谅,今天去讨论区才发现纰漏,主角在此之前已经认出刘宗敏了,不过幸好与情节也没有太大的影响,多谢书友提醒!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六十四章 天线 “那是自然,那是自然”听到刘成松了口,李东国闻言大喜,他赶忙站起身来道:“大人请放心,在下的座师便是当朝礼部尚书c东阁大学士,温长卿温先生温体仁,长卿是他的字,我马上就修书一封送往京师,一定没有问题的” “那正好便让我带去吧”刘成笑道:“收复平阳的事情就交给杜守备吧,他是我手下宿将,娴于戎事,一定没有问题的” 李东国本以为刘成会自己亲自领兵,听到刘成只是让杜如虎领兵不禁有些失望,但转念一想自己反正一开始也就是希望杜如虎出兵,心里也好受了不少,赶忙向刘成道谢。 小说 刘成出门招来杜如虎,将李东国的情况讲述了一番,最后对杜如虎道:“平阳府乃是晋南要镇,又有河东盐池之利,千万不能落于流贼之手,你此番去一定要诸事谨慎,夺回平阳府,知道么” 杜如虎听了刘成这一番吩咐,不禁有些奇怪,不过他性格稳重,很多事情都藏在心里不曾表露出来,只是简单的向刘成躬身行礼,应道:“是,大人” 李东国一路奔波,早已疲倦到了极点,既然达到了目的便向刘成告退下去休息了。见外人已经离了场,杜如虎上前问道:“大人,为何您不亲自领兵” 刘成上下打量了下杜如虎,笑道:“怎么,莫不是觉得不能胜任“ “那怎么会“杜如虎笑道:“卑职得了大人的军令后,便招募兵士,加紧操练,已经有三四个月了,且兵甲粮械充足,虽然及不上大人在宁夏统领的虎狼之师。但打打流贼还是没有问题的。只是这仗有些蹊跷,不知道该怎么打” “如虎果然是老成人”刘成笑着拍了拍对方的肩膀,这杜如虎果然是曾经做到过参将的人。已经看出了这件事的关键不在于打赢流贼,而在于陕西山西两省上层官员之间的那些阴微心思。一个不讨好,打赢了仗却输掉了自己都是寻常事。 “我就把话说开了吧,这次去京师我是老不大愿意的,宁夏那边刚刚拿下来,各种麻烦事一桩接着一桩,这个节骨眼上去一趟京师,往返至少两三个月,中间随便出点什么事情都是前功尽弃。可不去行吗再说我是宁夏总兵。又不是延绥总兵,没有朝廷的军令带着你们去山西打流贼,这不是等着御史老爷摘我的帽子吗所以我让你去领兵把这个差使给接了,我赶着去京师把我这个差使给了结了,咱俩各干各的,谁也别耽搁了” “那大人为何不干脆回绝了这厮呢”杜如虎不解的问道。 “呵呵”刘成却没有回答杜如虎的问题,反问道:“如虎呀,你说我为何能在短短两三年时间升官升的如此之快” “自然是大人用兵如神,屡建奇功” “错”刘成轻拍了一下一旁的栏杆:“你再猜。” 杜如虎想了想,答道:“那。那是大人时运到了,诸事顺遂” “哎“刘成叹了口气:”如虎呀,看来这做官的本事你是不如我得了。也罢,今天我也闲着没事,便把这做官的道理说来与你听听。“说到这里,刘成随手用袖子擦了擦栏杆,便一屁股坐了上去:“建功也好,时运也罢,归根结底还得有一件事情做底子,那就是上边有人,这才是最要紧的“ “上面有人“杜如虎听了一愣。他是跟着刘成起家的老人了,知道他自称是寺院里长大的。都当到总兵了连个族人都没来投奔的,又不是那些科举出来的有什么年兄c座师。便如同那石头里蹦出来的猴子一般,哪里有什么上面的人只是他性情素来稳重,不敢与刘成语言冲突,只是习惯性的点头称是。 “如虎,我知道你这人,就算是我在你面前说太阳是从西边出来的,恐怕你也答一句大人所言甚是“刘成摇了摇头,笑道:”你记得我刚刚投官军时,第一桩差事是干嘛 “若是在下没有记错的话,是前往流贼军中,说服那个叫两面光的贼首归降朝廷” “如虎你好记性”刘成赞了一句:“你说为何那位杨大人不派别人,偏偏选了我呢“ “这个,我记得这件事情是我那国英侄儿带的口信,正好是大人您接的头,想必杨大人就顺手选了大人您吧” “那你可就想的差了”刘成笑道:“做到三边总督这个位置,哪个不是一颗心长了七八个窍的,这等要紧事又岂会顺手杨大人选我有两个好处,我是他一手提拔起来的,若是此事成了,便抬举我,将来手头上也多个得力的人才;若是不成,我是个半路出家的,死了也不心疼。” “大人说的是,不过您立下大功,杨大人提拔您也是应有之义,算不得上面有人吧” “是吗”刘成的脸上露出一丝冷笑:“如虎你也是世代从军的,有功不赏,有过不罚的事情难道还见得少吗肯论功行赏已经是杨大人的情分了” 听了刘成这番话,杜如虎一时间也说不出话来,刘成自顾说了下去:“后面去鄜州清理军屯c讨伐流贼c救援宁夏,都离不开杨大人c洪大人c吕大人的提点,自古未有权臣在内,而大将能立功于外者,你能征惯战,爱惜士卒,能比得过武穆王吗“ “大人所言甚是”如果说方才杜如虎心里还有几分不服气,此时已经是心服口服了,他自然知道刘成说的武穆王并非大明的武穆王,而是南宋名将岳飞岳鹏举。此时民间坊里说岳早已流传甚广,岳飞也从宋代的武穆王c鄂王步步高升,从岳飞忠文c岳飞保义c配享宋太祖c到了明神宗年间更是干脆被封为“三界靖魔大帝”,已经升格为神灵。杜如虎虽然对上司刘成的兵法十分敬佩,但还不至于认为刘成能与已经被神格化的岳飞相比。 “眼下我已经做到总兵,掌管宁夏军务。你也应该清楚,若非与我搭档的是吕大人,恐怕很多事情也没有这么顺利。武人做到我这个位置。已经进无可进,这世间事就如同那登山一般。不进就是退,若是在朝中没有奥援,只怕以后的路就很不好走了” “那大人这是为了结好这位李大人” “嗯,四十出头就做到了河东巡盐御史,前途不可限量呀,而且他身后还有一大堆同年c座师,有机会搭上这条线自然不能放过了”刘成说到这里,突然压低了声音:“不过你要记清楚。朝邑这里的厂房浮桥乃是我的根本,这里只有你这一支孤军,要是出了事情,从宁夏调兵少说也要十天半个月,你可千万要谨慎,别把老本给折进去了。” “大人您放心,既然您交了底,我自然会谨慎行事”杜如虎笑道:“流贼素来都不会固守一地,我由官道大张旗鼓缓进,贼人风闻后自然会弃城别走。只怕连打都不用打便能把平阳府拿下” “好如虎你办事情我就放心了“刘成笑道,他挥手招来一旁的郝摇旗,吩咐道:”摇旗。你立刻去吧托马斯c于何两位请来“ “是,大人”郝摇旗应了一声,便转身离去。刘成对杜如虎道:“除了这件事情外,我还有一件事情交代你,你须得守口如瓶,不得告诉第三者” 过了约莫半顿饭功夫,郝摇旗便领着托马斯与于何两人来了,于何指着托马斯对杜如虎说:“如虎,托马斯先生是我的客卿。我去京师这段时间,他就在你这里。无论是行军打仗都不要避着他,他有什么要求。也尽量满足,明白吗” “是,大人”杜如虎好奇的打量了下托马斯的面容,不过他十分明智的保持了沉默。刘成转向托马斯,问道:“托马斯先生,你已经参观了我在朝邑的兵工厂,还实验了我的武器,有什么建议吗” 托马斯毕恭毕敬的向刘成鞠了一躬,脑袋几乎碰到了自己的肚脐眼,他带着浓重口音的汉语答道:“大人,我已经参观了您的兵工厂,坦率的说,您工厂的规模大的惊人,工匠们的手艺也十分出色,即使是神圣罗马帝国的皇帝陛下,他所拥有的兵工厂的规模也未必能超过您。但遗憾的是,您的工厂还有几个缺憾,这极大的影响了您所制造出武器的威力。” “很好托马斯先生,你已经体现出你的价值了,说出来吧,你会发现我是个慷慨的人” “对此我深信不疑,总督大人”托马斯听得精神一振,他清理了一下嗓子:“首先,您的军队缺乏强大的炮兵,坦率的说,您的士兵们所使用的火绳枪很好,一个好射手可以轻而易举的射中五十码外的敌人,如果用排枪,则可以射中一百码外的敌人。但是您的炮兵就很差劲了,您的炮队里不过是些几个世纪以前就被淘汰掉的火器拙劣的仿制品,射程甚至还不如火绳枪,而且根本没法瞄准,没有准星c没有炮耳c没有炮架,在战场上无法迅速的机动,进入正确的位置射击;其次,您的士兵所使用的火药还是粉末状的,这让它们很容易受潮,而且存放久了还会导致硫磺c硝石c木炭分离开来,必须重新搅拌,这对您士兵所使用的火器的威力有很大的影响。“ “很好,于先生”刘成对一旁的于何道:“这位托马斯先生所需要的人与财物,都要一力满足还有,不得泄露出去” “是,大人”于何欠了欠身体。 “托马斯先生,接下来我这位部下即将进攻一座被流贼占领的城市,你可以随他一同前往,了解一下我大明军队的情况“ “这是我的荣幸”托马斯赶忙向杜如虎深深的鞠了一躬,杜如虎拱了拱手还了礼,他心中对于这个高鼻深目的夷人方才对己方火器的吹嘘颇为不屑,在他看来现在己方军队里装备的鸟铳与火箭已经是世上罕有了,这个夷人多半是虚言吓众罢了,只是看到刘成对其这般重视,不好犯言直谏罢了。 “托马斯先生,您觉得大明是一个怎么样的国家”刘成突然问道。 “总督大人,您的国家我见过的最为繁荣c富饶的国家,人口众多,土地得到了很好的耕种,尤其是您的纺织工厂,那简直是财富的源泉,我敢说就算是美地奇家族的财富也无法与您相比“如果说先前托马斯还有几分是虚情假意,那最后对刘成财富的赞扬绝对是真心实意。来自经过了地理大发现与文艺复兴之后的欧洲,托马斯对于财富的贪欲远远超过还处于封建伦理道德束缚下的明代中国人,在人类社会的绝大部分阶段,纺织品都占据了商品贸易中的最大份额,欧洲最早的一批资本主义城邦国家几乎都是围绕着纺织品贸易起家的,绵羊养殖c呢绒c染色c明矾印染的所必须的药品,西班牙c低地国家c英国c佛罗伦萨等都是围绕着这一产业发展起来的。而他在刘成的水力纺织厂里看到成卷成卷的呢绒好像流水一般从生产线里奔涌出来,在他眼里,仿佛黄金正在从厂房门口奔涌而出。 “是吗可是我告诉你,你所见到的不过是大明十三个省份中比较贫穷的一个罢了,除此之外,大明还有数不清的藩国c殖民地c附属区。虽然您来自一个有许多国家的地方,但是这些国家加起来也没有大明土地辽阔c人口众多c富有。托马斯先生,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几乎是一瞬间,托马斯便领会了刘成未曾说出口的意思,他深深的鞠了一躬:“总督大人,我一定做您忠实的仆人” “很好,你也会从我这里得到你无法想象的回报”未完待续。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六十五章 阁臣 京师。小说 乾清宫c宏德殿。 周延儒低着头,有些慌乱的踏上台阶,不久前他得到内廷太监的传话,天子要召见他。由于不清楚崇祯召见他的原因,他的心情有些烦乱,这段时间以来,周延儒已经感觉到天子对自己的信任在逐渐减退,这对一个阁臣,尤其是首辅来说可是个不祥之兆。俗话说“伴君如伴虎”,又有说“天威难测”,爬上权力的的也有道理,不如罚俸半年吧“ “嗯”崇祯不置可否的点了点头。目光转向温体仁:“温先生你觉得应当如何处置呢” “陛下,这件事情还是莫要问臣得好”温体仁的声音低沉,御座上崇祯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赶忙问道:“莫要问你“ “陛下,那李东国考中举人时臣正是主考,瓜田李下,这件事情臣开口便是错,还请陛下恕罪” “嗯”崇祯点了点头。脸上却露出了一丝欣慰的神色,在他看来温体仁方才的回答明显是对自己忠诚的表现,他低声咳嗽了两声,笑道:“周先生,以寡人所见,这李御史不但不该加罪,反倒应该嘉奖。他不是平阳知府,没有守土之责,城池陷落他侥幸逃出,不但没有仓皇逃命。反倒不顾惜己身强行从朝邑调兵,击败流贼,夺回平阳。温先生。你这个学生做的很好” “陛下说的是,不过洪大人乃是西北重臣,他上了奏疏,还是要给他几分颜面吧”出于一种微妙的心理,周延儒少有的表示出与天子不同的意见。崇祯皱了皱眉头,不快的答道:“洪承畴不就是觉得山西不在他的防区之内吗那便任他为兵部侍郎c总督陕c晋c豫三省军务便是,这下他不会抱怨别人破坏他的剿贼方略了吧“ “是,陛下”在崇祯那儿碰了钉子的周延儒脸色有些难看,只得低头领命。他的眼角瞟过一旁的温体仁,只见对方还是那副荣辱不惊的表情。心中不由得又是一股寒意。 “就这样吧”崇祯拿起几案上的奏疏,周延儒与温体仁见状。赶忙起身磕头告退。两人退出殿后,崇祯放下奏疏,自言自语道:“我怎么觉得温先生比起周先生处事更为公允些呢“可是崇祯说完后,身后的王承恩却好像什么都没有听到一般,只是垂首侍立。崇祯回头看了看他,问道:“王伴伴,你以为呢” “此乃国事,非老奴敢于置言”王承恩停顿了下:“周先生也好,温先生也罢都是朝廷股肱,还请皇爷慎重行事” “嗯”崇祯点了点头,又翻看了下奏疏,突然问道:“咦,王伴伴,李御史借来那支兵的统军武臣叫杜如虎,这名字怎么这么眼熟呀,莫不是寡人以前看过” 王承恩看了看奏疏,答道:“皇爷,若是老奴没有记错的话,好像吕伯奇吕先生在鄜州大捷的报捷文书里的请功武将里便有一个叫杜如虎的,不知道是不是他。” “哦”这句话倒是引起了崇祯的兴致,他立刻下令小太监取来档案查询,在得到确定的答复后,崇祯笑道:“果然是强将手下无弱兵,吕先生去了宁夏,还留了一支兵守朝邑,想不到竟然这里派上了用场。依寡人看,这次吕先生也得记上一功” “皇爷圣明”王承恩笑道:“不过依老奴看,有功的不仅是吕先生一个” “哦还有谁” “刘成刘总兵”王承恩笑道:“皇爷,若是老奴没有记错的话,吕先生两次大胜掌兵的都是这位刘成将军,这杜如虎先前也是他手下的将佐” “还有这等事”崇祯又惊又喜的看了看小太监找来的档案,果然在上面都找到了刘成的名字:“好,好吕先生识拔猛将于行伍,果然是大才只可惜宁夏那边事务繁多,离不得他,不然寡人定然要调他入京,早晚请益” “皇爷,吕先生一时间见不着,可刘总兵可不难,他升任宁夏总兵,应该再过个把月就要来京陛辞的“ “好,好到时候王大伴一定要提醒寡人一句,我倒要看看这位擒杀二单于的虎将生得什么模样“在崇祯的声音里充满了向往。 632年2月,马尼拉城圣地亚哥堡。 高筒军靴靴底的钢片敲击着走廊的石板地面,发出有节奏的声响,唐席尔瓦少校一边解开自己的披风,一边走进击剑厅里,他的身材并不高大,但十分结实,常年不间断的运动与战争生活将他的身体里的每一寸脂肪都压榨干净,只剩下骨头c肌腱与发达的肌肉,那张典型卡斯蒂利亚贵族的脸被东南亚的烈日晒得黝黑,高高突起的颧骨,宽阔的额头,鹰钩鼻,坚硬的下巴,一双深凹的眼睛里透出愤怒与痛苦的光。 “桑多你马上让卫兵把那个土著酋长带到这里来,还有,要带上他的武器。”席尔瓦将披风丢给旁边一名十五六岁左右侍童:“我要与他决斗” “可是少校先生”桑多一边将披风挂上门旁的衣架,一边惊讶的问道:“我听说那个土著酋长很厉害,在被俘前他杀死了六名士兵,卡西利亚斯先生也死在他手上” “桑多”席尔瓦一边解下腰间的长剑,一边用温和而又坚定的声音对侍童说:“凡有血气的尽都如草,他的美荣都像草上的花,草必枯干,花必凋谢,惟有主的道是永存的我们信主之人,必能战胜这些魔鬼的信徒“ “是,席尔瓦先生”桑多恭敬的低下头,快步走了出去,席尔瓦转身走到十字架面前,双膝跪下,垂首祈祷道:“万军之主,请让您的仆人的胸中充满勇气与力量,战胜异教徒的勇士,为我的朋友报仇,阿门” 过了好一会儿,走廊外传来一阵叮当声,席尔瓦从地上站了起来,只见桑多带着两个卫兵压着一个身形魁梧的土著汉子进得厅来,那土著汉子手上与脚上都套着沉重的镣铐,的上半身上都是伤痕,凌乱的头发披散在肩膀上,双颊布满刺青,一双环眼凝视着席尔瓦。 “把他的镣铐解开”席尔瓦对卫兵下令道。 “少校先生,这是个极其危险的家伙”卫兵刚想反驳,席尔瓦就做了个不容抗拒的手势:“一切后果都由我负责,我命令你们把他的镣铐解开”未完待续。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六十六章 复仇 卫兵们对视了一眼,最后还是决定服从整个马尼拉c也许是整个东南亚最英勇c或者说最疯狂的西班牙军官的命令。当他们解开镣铐的时候,席尔瓦傲慢的用塔加洛语当地土著语言对那个酋长说:“野蛮人,我最好的朋友卡西利亚斯被你杀了,无论是作为一名贵族还是作为一名战友,我都义务为他向你复仇。不过作为一名基督徒和卡斯蒂利亚贵族,我不会剥夺你自卫的权利,向一个手无寸铁的人下手,哪怕你是一头不信基督的狗,你可以选择这屋子里的任何一种武器与我交战“ 酋长沉默了一会,用夹杂着塔加洛语词汇的西班牙语回答道:“我信仰我的父辈信仰的神灵,正如你信仰你的父辈信仰的神灵一样。至于你说的基督徒不会向手无寸铁的人下手,那些死于你们西班牙人刀剑之下的妇女和儿童是怎么回事呢不过我还是很感谢你给我重新拿起武器的机会,没有人能够永生不死,但勇士的灵魂将升上天堂,与祖先们一起痛饮美酒“ 席尔瓦冷哼了一声,用夹杂着仇恨与钦佩的目光看了看眼前的敌人,拿起放在祭坛旁的武器,他的右手手持一柄佩剑,桃型的护手将他的右手保护的很好,狭长的钢制剑刃泛出蓝光,骨质的剑柄上用优质的小牛皮包裹,干燥而又吸汗,他的左手拿着一柄带着碗状护手的匕首,这种长短剑的搭配在当时的西班牙武士中很常见,看上去两柄剑有些单薄,但这是一种假象,锁帷子与皮甲在它们的剑锋下比厚纸板强的有限,即使是板甲,也可以从缝隙刺入,在一个熟练的剑士手中,这将是极为致命的武器。 酋长看了看席尔瓦,一步一拖的走到武器架旁。拿起武器架上的一柄弯曲如蛇的长剑,在手中舞动了两下,仿佛在熟悉武器的特性。席尔瓦站在一旁冷眼旁观。突然那酋长抬头对席尔瓦笑了笑,手腕轻轻一抖。一旁的侍童眼前仿佛闪过一道剑光,片刻之后他身旁墙上灯台的一根蜡烛突然断成两截,屋内顿时暗了下来。那酋长看了席尔瓦一眼,目光所带的含义很清楚:“你还要与我交手吗“ “席尔瓦先生”侍卫桑多尖叫道,方才近在咫尺的蜡烛被斩断。可他丝毫都没有感觉,如果那酋长瞄准的目标不是蜡烛而是自己的脖子,恐怕直到脑袋落地他才会察觉,一想到这,他就觉得自己大腿内侧一股热流涌了出来。 席尔瓦没有理会,只是将双手的武器轻击了一下,微微下蹲,向对手做了个开始的手势。那酋长脸上闪过一丝异色,上前一步,席尔瓦向后退了一步。酋长又上前一步,席尔瓦又向后退了一步,两人之间好像有一根无形的绳索。酋长又向前迈开一步,正当他前脚将落未落的时候,席尔瓦大喝一声,整个人宛如一头灵猫,闪电般一剑向对手的大腿刺去。原来这席尔瓦不但剑术过人,而且身经百战,经验丰富无比,方才已经看出对手步伐有些问题。可能是腿脚有伤,所以他并没有像通常那样攻击对手的胸腹与头部,而是向大腿下手,对方腿脚有伤。无论是避让还是俯身保护下三路都很困难,只要让席尔瓦借机近了身,就凭他左手的匕首,定然能取对方的性命。 可是那酋长并未如席尔瓦预料的避让或者拔刀抵挡,只是站在那儿不动,倒像是被动挨打一般。席尔瓦的心头突然有种危险的感觉。下意识的将左手的碗状护手的匕首向斜上方一挡,几乎是同时,他听到一声响,左手被一股巨大的力量,他赶忙顺着势头向右一滚,低头一看才发现自己左手已经虎口崩裂,那柄匕首的碗状护手上深深的一条刀痕,原来方才对手向自己脖子斩了一刀,若非自己福至心灵的伸手一挡,只怕自己现在身首异处了。桑多见状,赶忙对一个卫兵低声说了几句,那卫兵点了点头,快步向外跑去。 那酋长一招得利,并没有继续追击,而是提着那柄蛇形长剑,冷冷的看着席尔瓦。席尔瓦咬了咬牙,爬了起来。接下来他出手就谨慎多了,那酋长虽然腿脚移动不方便,但那柄蛇形怪剑倒像是被施了魔法一般,不但出手毫无声息,而且轨迹难以琢磨,时常剑到临头都没有知觉,若非对方脚上有伤移动不方便,只怕席尔瓦早就着了道儿,到了此时他终于明白好友卡西利亚斯剑术过人,为何也死在他手上,他虽然复仇之念越炽,可也不禁对眼前的对手生出一股钦佩之意。 一旁观战的侍童桑多眼见得形势越发对席尔瓦不利,而前去搬救兵的那个哨兵却迟迟未归,心中越发焦急,他拔出腰间的匕首,朝身旁的另外一名卫兵使了个眼色,那卫兵会意的点了点头,提起长戟突然从背后向那酋长刺去。那酋长好似背上生了一双眼睛,侧转身子已经避开了长戟,将其夹在腋下,顺势右臂一伸,手中剑柄末端配重的灌铅圆球就狠狠的砸在了对手脸上,那卫兵闷哼一声便昏死过去,侍童桑多刚想动手,就看到那卫兵惨状,吓得尖叫了一声,向后退了几步,险些一屁股坐到地上。 桑多正惊骇间,突然看到那酋长黝黑的脸上突然露出一种奇怪的表情,接着便看到半截剑锋透胸而出,那酋长伸手捂住自己的伤处,膝盖一软,翻身倒地。原来那哨兵从背后突袭时,席尔瓦也正好朝对手胸口刺了一剑,那酋长拨开这一剑顺手结果了背后安袭的卫兵,却没想到席尔瓦这一刺却只是半招,前面的长剑不过是诱招,接下来的左手匕首才是杀手,正好刺了个透心凉。 桑多欢呼了一声,上前讨好的从地上的酋长身上拔出匕首,双手献给席尔瓦,刚想说两句祝贺的话,却看到对方脸色铁青,显然是怒到了极点,祝贺的话到了嘴边又眼回去了。 席尔瓦走到酋长身旁,鲜血正从对手捂住伤口的指缝中涌出,本来黝黑的脸庞正在迅速变得苍白。显然,死神的双翼正在盖住这个男人的双眼。终于,他叹了口气,蹲下身体。伸手握住对方的右手,低声道:“向伟大的主忏悔吧,不然你的灵魂会落入地狱的” “不”酋长艰难的摇了摇头,但语气十分坚定,他的眼睛看着席尔瓦身后的天空。脸上泛起一丝笑意,从席尔瓦手中抽出右手向前探去,仿佛那儿有什么东西正在看着他:“祖先的英灵呀,你们来迎接我了吗“突然,一股鲜血从他的口中喷出,身体抽搐了两下,眼睛里失去了神采。 “该死的异教徒,愿你落入火狱之中,别西卜基督教中魔王的称号撕裂你的,让你的痛苦永无止境“桑多指着地上的尸体。恶毒的诅咒着” “闭嘴”席尔瓦愤怒的打断了侍童的诅咒,他恶狠狠的盯着对方,正想说些什么,门外的走廊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随即一个卫兵出现在门口。他看了看屋内的情况,叹了口气道:“看来我还是来晚了,席尔瓦少校,总督大人让您去见他,马上” 胡安德萨尔塞多总督站在窗边,静静的看着脚下帕西河。这条河流就好像一条缎带,环绕着小半个马尼拉城,这座星状的巨大城堡就是西班牙帝国在东南亚总督区的心脏。每天傍晚太阳即将落山的时候,这个在白山之战62年蒂利伯爵指挥天主教联军击败了信仰新教的波西米亚国王失去了一条腿的老兵就喜欢静静的站在那儿。看着帕西河和即将落入地平线的太阳,回忆着自己的青年时代。 砰砰几下沉重的敲门声将年迈的总督从回忆中惊醒了过来,他转过身来,满是伤痕的脸上浮现出一丝伤感的神情,但当他一瘸一拐的回到厚重的红木桌后坐下,整个人已经恢复了平日的威严。 “请进“ 唐。席尔瓦从推门进来。他向总督行了一个军礼:“阁下,您找我来“ “是的“总督点了点头,他的声音并不大,但里面蕴含的力量却让人不得不低头:“是谁允许你杀掉摩洛人酋长的” “阁下,我的好友卡西利亚斯上尉死于他手,他对于我来说就如同一奶同胞的兄弟,作为一名卡斯蒂利亚贵族,我有义务为他报仇” “可你还是一个军人,西班牙王国的军人”总督的声调陡然提高了:“军人应该服从命令,为王国的利益不惜牺牲自己的一切。这个酋长是个非常有价值的俘虏,而你居然杀了他“总督从那张硕大的办公桌后面走了出来,紧盯着席尔瓦的双眼问道:”你说我应该怎么处置你“ “我愿意为我所做的一切承担责任”席尔瓦昂起头,大声答道。 “一切承担责任”总督冷笑了一声:“唐席尔瓦先生,恐怕你承担不起这个责任,帝国在这儿有许多许多敌人:荷兰人c摩洛人c其他土著c暹罗人c阮朝人,而帝国的资源却很有限。少校,你是个真正的勇士,但仅凭勇气还远远不够,我们还需要耐心c坚韧和智慧“ “明白,总督大人” “不,席尔瓦,你什么都不明白”此时总督已经回到了书桌背后,他从桌上的一本圣经中抽出一份文件递给对方:”唐席尔瓦少校,你看看这个“ 席尔瓦少校接过那份文件,很快,很快他的额头就紧皱了起来,两条眉毛拧结到了一起,鼻孔喘着粗气,扶在剑柄上的左手捏的铜质护手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 “那些叛贼,臭气哄哄的荷兰佬,竟然和异教徒联合起来进攻天主教的国王火狱在等着他们” “是的,不过这没有什么奇怪的在奥斯曼人的军队里就有法国的工程师,他们帮助异教徒制造大炮和修建要塞,用来和基督徒作战”总督从席尔瓦少校手里接过那张份文件:“在最终审判的时候这些人要自己去面对上帝,现在我们必须做我们应该做的事情。“ “当然,总督请您下命令吧“席尔瓦挺起了胸脯。 原来当西班牙人十六世纪抵达菲律宾之前,在当地已经有相当一部分土著人接受了伊\斯\兰教的信仰和文化,连马尼拉的原址就是一个伊\斯\兰教村落,被西班牙人强占而来。由于西班牙人称穆\斯\林为摩尔人,因此将当地主要信仰伊\斯\兰教的土著民族称为摩洛人,比起还处于原始部落阶段的其他原住民来说,已经进入奴隶制国家阶段的摩洛人的力量要强得多,是西班牙在菲律宾殖民地的极大威胁。因此,西班牙在菲律宾的三百年殖民史同时也是信仰天主教的西班牙人和信仰伊\斯\兰教的摩洛人的三百年战争史。而马尼拉的西班牙人还有一个更加危险的敌人,那就是总部位于爪哇岛巴达威亚的荷兰东印度公司,根据那份情报,荷兰东印度公司已经与摩洛人中最强大苏莱曼苏丹签订了同盟条约,出售给对方大量的武器,并许诺当他们与西班牙人开战时提供海军援助。与异教徒联合进攻同为基督徒的西班牙人,荷兰东印度公司的行为显然是不符合当时流行的道德观。 德萨尔塞多总督并没有立即下令,而是将那份文件在手中把玩,饶有兴味的看着上面的文字。几分钟后席尔瓦少校终于忍耐不住:“请下令吧,我一定会把这些异教徒钉死在十字架上,让他们在火狱里忏悔自己的罪过。” “少校,你知道这份情报的来源吗”德萨尔塞多总督并没有直接回答,反而反问道。 “是某位虔诚基督徒出于对这种渎神行为的义愤” “不,不是基督徒是一个大明商人,准确的说是一个姓周的大明商人“总督冷笑着将文件丢回了桌子上:”这位大明商人的主人就是尼古拉一官,你应该知道这个人吧“未完待续。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六十七章 两浙 “是他?“对于当时航行于南中国海的人来说,郑芝龙是一个绕不开的名字,这个出身福建南安的少年,在24岁为福建巡抚熊文灿招安时,已经是中国东南沿海的第一大海商和海盗,他企图垄断中国与日本c中国与南洋的贸易,这与以垄断东方海上贸易为己任的荷兰东印度公司产生了尖锐的矛盾,双方剑拔弩张,战事一触即发,像这样的人物席尔瓦又怎么可能不知道呢? “嗯,这个情报可不便宜!“德萨尔塞多总督冷笑了一声:”三个月内交给他一百名受过良好训练,装备齐全的步兵,此外还有一条准备齐全的加利恩帆船,由一个精通军事的绅士率领为他服务三年,而他则提供优厚的薪饷,战死者有十二个月的薪水作为抚恤!看来这位尼古拉公爵也有不少麻烦呀!“ “席尔瓦少校!”德萨尔塞多总督突然提高了嗓门:“我并不清楚这位实力雄厚的尼古拉公爵这么做的用意是什么,不过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任何能够伤害到荷兰人的行为都是天主嘉许的。这个尼古拉对福摩萨岛(即台湾)有野心,而荷兰人在那儿有两个据点。你知道我需要更多的军队来守卫马尼拉。我已经下令治安官把所有能找到的流浪汉都抓起来,你还有权赦免监狱里的所有罪犯,此外我还给你二十个老兵作为士官,三个月后我需要看到一切都准备停当。你知道了吗?” “是,阁下!为上帝和国王服务!“ 浙江c杭州。两浙巡盐御史府。 上午巳牌时分,暖暖的春日照在房檐上,几只刚刚归来的燕子正在房檐忙碌的筑着自己的巢穴,不远处一株桃树花开的已经快要败了,树枝上长满了绿叶,只有四五朵还勉强的开着。地上到处都是散落的花瓣。像是给地上铺了一层粉红色的毯子。府邸的后花园外便是西湖,湖面上传来一阵阵小贩叫卖水果吃食的声音,这些小贩的叫卖声也带着几分杭州人所特有的慵懒劲头,简直让人无法相信与此同时,大明的西北与东北正在同时进行着两场残酷的战争。 赵有财喝了一口碗里的茶水,已经加了十几道水的味道已经寡淡的和白水没有区别了,从一大早等到现在,空荡荡的肠胃被茶水一冲,饥火更是直冲脑门。他再也忍耐不住,将茶碗往旁边的茶几上一顿,向一旁的给他加水的丫鬟问道:“小娘子,敢问一句还要等多久?” “哎呀呀。侬怎的这么性急,奴家不是刚刚说过了,老爷昨夜与知府大人饮宴,多饮了几杯,只怕是要起的迟了些,且耐心些,耐心些!”那丫鬟是江南女儿家。又是十三四岁的好年纪,正是如水一般的后生,吴音侬语听起来更是入耳便醉人三分,只可惜赵有财早已心急如焚,他得了刘成的号令后,就带着吕伯奇给他开的这份拜帖,带着随行人马一路往杭州来,只想着早早的拜会过了这位两浙巡盐御史大人,再赶去祁门茶市,说不定还能赶上今年的春茶的尾巴。他到了杭州后,便立即投了拜帖上门,却不想遇到这样一番光景,自己从一大早坐到快中午了,那位御史大人还在高卧床上,他在刘成手下干的久了,早已习惯了随到随见的作风,一下子碰到这等慵懒的作风,还真有些适应不了。 赵有财又等了一会儿,只见得堂下的檐影越来越短,筑巢的燕子的渣渣声越来越大,心头的火气也越来越高。他暗想也不知道这位御史老爷啥时候才起来,干脆自己先回去填填肚皮,然后逛逛杭州的茶市,心里有个底,然后见过这位大人就可以直接去祁门了,省下一日便是一日。想到这里,他站起身来正准备告退,从里边走出一个身着宝蓝色小袖的婢女来,她向赵有财福了一福,道:“赵先生,我家老爷已经醒了,他看了您的拜帖,请您马上去见他!” 赵有财点了点头,便随着那位婢女穿过后堂,过了一条游廊,一路上十分寂静,整个院落就好像他的主人一般,刚刚从睡梦中醒来。赵有财也下意识的放轻了脚步,穿过两重院落后,来到一处精舍门前,那婢女转过身来,灵巧的挑起了帘幕,做了个“请进”的手势。赵有财向那婢女点了点头,走进屋内,一股浓郁的香气顿时扑鼻而来,让他有些不习惯,不禁打了个喷嚏。 “是赵先生吗?“一个声音从屋内传来,赵有财往声音来处看去,只见一个身着绯袍的男子正背对着自己,坐在一面半人多高的铜镜前,两个婢女正围绕着他,替他梳理头发,整理衣衫。赵有财赶忙上前行礼道:”鄜州监生赵有财拜见御史大人!“ “免礼免礼!”那男子指着自己身旁的一张椅子笑道:“赵先生请坐,伯奇兄的拜帖我已经看过了,他与我乃是会试的同年,宛如兄弟一般,他在信里请我关照于你,我也就把你当自家人一般,行事脱略了些,无礼之处,还请见谅!“ 赵有财在椅子坐下,只见那男子生的浓须长眉,肤白身长,乃是个少见的美男子,最多也才四十出头,比吕伯奇少说也小了十来岁,赶忙欠了欠身子道:“御史大人言重了!” 此时丫鬟已经编好了发髻,那男子转过身来,笑道:“本官姓王,名柯,字端成,既然先生也是士林中人,那你我就以名号相称吧!“ 赵有财见对方表现的如此的亲密,方才的怨气早已烟消云散,笑道:“那学生就托大了!“ “时日已经近午,有财兄还没有用过午膳吧,不如便在这里一起用吧!”说到这里。王柯不待赵有财说话,便对一旁的婢女吩咐道:“今日我午饭便在书房用了。让夫人他们不必等我了!” “是,老爷!” 赵有财随王柯去了书房,早有酒肴送了上来,酒过三巡,那王柯便开始询问吕伯奇在鄜州的事情,赵有财将吕伯奇在鄜州c同州c宁夏的事情向王柯粗略的讲述了一番。他自然不会讲吕伯奇为流贼生擒。因人成事的事情都说出来,而是将许多刘成的功劳都张冠李戴,尽数归功于吕伯奇,几乎将其说的是诸葛复生,王猛再世。听罢了赵有财这番讲述,王柯半响无语,突然摇头叹道:“当年与伯奇兄抵足读书时便知晓他胸怀奇略,这些年官场蹉跎,我也时常感叹造化弄人。让天下奇才沉沦下僚。现在看来只不过是时机未到罢了!“ “胸怀奇略?我咋没看出来!你这厮能看出来,倒是奇怪了!”赵有财腹诽道:“不过这厮有句话倒是没说错,人的命运果然是造化小儿的囊中物罢了,那吕伯奇若不是遇到了刘大人。这辈子最好的结局也就是带着几万两银子回家买田建舍,当个富家翁罢了,哪里能有今日?我这次的机会也一定不能错过了!”想到这里,他笑道:“吕大人此番遣在下前来,其实为的也是抚夷之事,还请大人出手相助!” “抚夷?”王柯闻言一愣,问道:“这从何说起。还请赵先生详解!“ “端成兄有所不知,这仗是打赢了,可光打赢仗不算完呀。士兵要发军饷,屯田治军哪里不要用钱,可朝廷眼下的情况您也是知道的,一个盖子要盖三个锅,早已是捉襟见肘,要有钱,只有自己想法子。”说到这里,赵有财停顿了下:“吕大人考虑了之后,最后决定还是在茶上下功夫!” “茶?“王柯立即就明白过来,笑道:”想不到伯奇兄不但胸中有韬略,连经济之学也有涉猎,看样子再过几年入阁也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了!不过我只是巡盐御史,对茶这方面恐怕是帮不了什么忙了。“ 路上赵有财早已将事情的原委想的通透了,他见王柯露出了推脱的意思,赶忙笑道:“端成兄,吕大人托在下此番来,还带了一份薄礼,还请您收下!”说罢,他转身对外边人吩咐了几声。王柯笑道:“伯奇兄这就有些多余了,我与他乃是同年,如同兄弟一般,这倒显得生分了?“ 说话间,一名随从已经捧着一只包裹送了上来,赵有财郑重其事的接过包裹,放到王柯面前,一边解开包裹,一边笑道:“这些是吕大人从一个来自极西之地的蛮邦商人那儿带来的,还请端成兄收纳!“ 王柯本来眯着眼睛,脸上露出不以为意的神色,两浙巡盐御史在大明也是排名前十的肥缺了,他什么奇珍异宝未曾见过?只不过眼见吕伯奇前途无量,便是千里送鹅毛,东西贵重与否倒在其次,这份情谊却是难得。可随着赵有财解开包裹,他不禁轻呼了一声,身体前倾,半边屁股离开了椅子。 原来那包裹中放着一对貂裘,绒毛丰厚,针毛灵活,色泽光润,华美轻柔,貂皮呈黑色,毛发尾尖略带一点紫色,当中夹杂着一点点银白色的星点。他伸出右手,轻轻的抚摸了下那对貂裘,只觉得指尖到处,便带着一股暖意,又掂量了下,只觉得轻若无物,当真是稀世珍宝。 “这,这难道是传说中的紫貂?”王柯的声音都有几分颤抖。 “端成兄好眼力!”赵有财见王柯这般模样,心里那块石头已经落了地,赶忙接口道:“这正是上等的紫貂皮,那蛮邦叫做俄罗斯,土地贫瘠,林木茂盛,气候苦寒,是以野兽皮毛丰美,产出的貂皮便是辽东紫貂也不能及。用这貂皮制成的裘装,得风则暖,指面如焰,著水不濡,点雪即消,当真是难得的宝物!吕大人让我带来赠与您!” “这个,这个!”王柯拿在手上,说不出的喜爱,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古代中国人冬装素来以动物皮毛为上品,《论语》之中便有乘肥马,衣轻裘之说,一件上等皮裘价值千金,丝毫不足为奇。当时明国的主要皮裘输入来源便是辽地,但由于与后金连绵不绝的战事,上等皮裘的输入也大为减少,其价格也更是以直线上升。王柯很清楚像这样上等的貂裘,就算是在南北两京都很难用钱买得到的,无论是自己穿用还是当做礼物赠送给同僚上司,都是用处极大的,算起来这一对皮裘就足以答谢他先前送出的那一批盐引了。 “伯奇兄送来如此厚礼,在下也只有却之不恭了!”王柯终于恢复了镇定,他对赵有财说话的口气也发生了微妙的变化,一个带来如此厚礼的使者,无论如何也是应该得到相应的重视的。 “端成兄,大人还有一件礼物让我交给您!”赵有财拿开皮裘,露出下面的一只巴掌大小的皮盒来,送到王柯面前。王柯有些犹疑的看了看对方,小心的打开了皮盒,只见里面放着十余枚约莫小手指大小的红宝石c玛瑙c绿宝石,在从窗户投射进来的阳光下显得绚丽无伦。 王柯深吸了一口气,才将又一声惊呼咽进了嗓子眼里,他闭了下眼睛,好让这些珍奇的宝物离开自己的视网膜一会儿,待重新睁开双眼的时候,他用力合上皮盒,将其推了回去。 “端成兄,你这是为何?”赵有财惊讶的问道。 “这份礼物太重了,无功不受禄,你回去待我谢过伯奇兄,这份心意我已经收下了,但东西璧还!”王柯的声音不大,却十分坚决,他好歹也是在官场上打滚过十几年了,岂不知道天下间没有免费的午餐?吕伯奇虽说与自己是同年,可已经有十几年没有联系了,更不要说他现在隐隐间已经位居自己之上,那对貂皮还能说是还自己盐引的情,这些宝石怎么也说不过去了。 “大人!”赵有财小心的将皮盒又推了回去,笑道:“学生有几句私密话,您可以听听,若是还不想收,学生再带回去不迟!”(未完待续。)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六十九章 股份 “私密话?”王柯听了一愣,他本欲拒绝,但脑海中闪过那些宝石,又变了主意做了个示意婢女退下的手势,沉声问道:“你说吧!” “学生先问大人一个问题,这貂皮与盒中宝石价值几何?” 王柯想了想,答道:“这两物乃是稀世之珍,我又并非商贾之徒,哪里一时间说得出价值几何?“ “大人说的是!”赵有财笑道:“不过在吕大人那儿,这些东西虽然也颇为难得,却不能说是稀世之珍。” “哦?”王柯心中隐隐明白了赵有财的意思:“赵先生的意思是?” “端成兄,吕大人平定诸部之后,在群蛮之中名声大震,远至蛮荒之地,群蛮商贾皆携奇珍异宝来到宁夏与其交易,想要换走茶叶c丝绸c瓷器等中华特产,这紫貂皮与宝石不过是其中一二罢了。然而这些东西饥不能食,寒不得衣,无助军国大事。大人便想将这些奇珍异宝运往南方,换取茶叶c丝绸c瓷器,与蛮人交易,获利得以养军。” “原来如此!”听到这里,王柯心底已经踏实了,他伸出右手,不露痕迹的将那装满宝石的皮盒子盖在衣袖下,然后问道:“那赵先生此行来有何事情,用得着本官呢?” 赵有财见王柯收下宝石,心中大喜,赶忙答道:“大人,如今朝中朋堂横行,大臣们相互攻讦。想要做点事情的人,往往会授人以柄,事情还没做成,就被人赶下台去。因此这件事情是绝对不能由官府出面的!” “不错!”王柯点了点头:“赵先生想的倒是周到,尤其是钱财的事情,一个与民争利的帽子扣下去。就翻不得身了,害了自己,也害了国家!” “因此大人便打算建立一家商号。专门做这个买卖,从宁夏运来各色珍宝特产。再从中原运出茶叶c丝绸c瓷器等特产。大人若是愿意相助,吕大人愿意让出一成的干股!” 听了赵有财的许诺,王柯没有马上回答,他稍微盘算了下,觉得这生意利润大为有利可图,便沉声问道:“我与伯奇兄乃是同年,若只是寻常事,这一成干股便不必了吧!” 赵有财听到了。哪里还不知道对方的言下之意:若只是寻常事,一成干股是多了,那若不是寻常事,恐怕一成干股就少了。他腹中暗骂了两句对方的贪婪,笑道:“大人,您也应该知道,像丝c茶c瓷器这些买卖,都已经被各家牙行c商行瓜分干净,强龙不压地头蛇,像我们这些外人。一时间哪里能插手进去?” “嗯,赵先生,这些行当背后无不有当地有力缙绅。俗话说强龙不压地头蛇,你要插手进去只怕没那么简单吧?” “大人请放心!”赵有财脸上露出了一丝神秘的笑容:“这次我不是一个人来的,同行的还有吕大人精挑细选的一百名精兵,都是身经百战的好汉,不但武艺精熟,而且精于火器,若是有人来硬的,那便是自寻死路了!” “这个——“王柯顿时被对方话语中流露出的那股子视人命如草芥的杀气吓了一跳,本来打算讨价还价的说辞也咽了回去。正想着是不是应该讲这个麻烦推出去,门口传来几下敲门声。 “什么事?” “禀告老爷。抚台大人派人前来,请您去府中议事!“ “嗯。你告诉来人,我马上就到!”王柯站起身来,对赵有财笑道:“赵先生,当真是不巧了,文抚台有事相商。吕年兄的事情先放一放,容我思量思量,再给答复如何?你们刚到杭州,不知有没有找到住处?“ 赵有财赶忙起身应承:“有劳大人垂询,我等在武林门外的一间寺庙中居住!”王柯矜持的笑了笑,问了问寺庙的名字,便将赵有财送出门外,然后赶快换了官袍,出门乘轿一路往布政使府行去。 按照大明的体制,两浙巡盐御史是一个中央派出的监察官员,如果换成一个现代人比较容易理解的词汇,那就是中央关于盐业工作的特派巡视员。不难想象,杭州的地方官员与王柯之间的关系是颇为微妙的,尊重而又保持着一定的距离,如果不是必要的情况,他们是不会请他参与商谈正事的,那这次是为什么呢?王柯正是满怀着这样一种好奇心走进布政使的正厅的。 “王大人,你来了,快坐下吧!”浙江巡抚文可道向王柯点了点头,示意其坐下,王柯惊讶的发现杭州城内的文武官员几乎都到齐了,就连平日里存在感很低的浙江都指挥使坐在那儿,他意识到事情有些不妙,赶忙在自己的位子坐下。文可道咳嗽了一声:“诸位同僚,形势紧急,我就不多说无用之话,我今日请诸位来,不是为了别的,而是有一伙水匪出没于江口,已经有好几条船只被抢劫了,船上人货皆失,连一条运盐的官船也被抢了。“ “什么,莫非是倭寇卷土重来!“听到文可道的介绍,众人顿时炸了锅,虽说自从戚少保痛击倭寇之后,海上已经宁靖了不少,可各种其他海盗还是时常出没,但像在江口出没公然抢掠可不多,更不要说抢劫官府盐船的,就算不考虑官府的报复,海盗抢别的东西都好变现,唯独这盐,难道还改行去当私盐贩子送到内地去转卖变现不成? “应该不是,从逃脱的水手口中得知,这条船十分高大坚固,有三根巨桅,足有二十余米长,首尾更是高耸如城墙,形制与倭船大不相同,倒是与红毛夷的夹板船有些相像!” “红毛夷?”一旁的按察使是个广东人,操着带着浓重口音的官话问道:“这倒是奇怪了,学生在广东时也曾见过几个红毛夷,虽然生的红毛绿眼,肤白如鬼魅,但却是守法度的商人。怎么会四处抢掠呢?” 一旁的布政使却冷笑着反驳道:“那可不一定了,非我族内其心必异,红毛夷在广东守法度不过是形势所迫罢了。来了浙江无人看管自然便故态重萌,重操旧业起来!” “诸位。且住,且住!”文可道制止住同僚的争论,转身向一旁的浙江都司柯从文问道:“不管是不是红毛夷的番船,若是抢劫了几条民船也就罢了,可若是让其食髓知味,觉得浙江一省海防废弛,有机可乘,那东南恐怕无宁日呀。柯大人,你是本身的武臣之首,该当如何处置你总得拿出个方略来吧!” “抚台大人!”柯从文的脸色很难看,倒像是被人抓住了什么把柄的样子:“卑职正有件事情要禀告您,镇海卫前几日来报,说在岱山岛上停靠了一条大船,在岛上汲水修船,倒是于您说的夹板船有些相似!” 啪! 文可道猛地拍了一下桌面,喝道:“这等大事,你为何不早说?” 文可道这一声喝。倒将柯从文从椅子上吓得跳了起来,跪在地上,喊道:“卑职该死。卑职该死,我已经派人让镇海卫前去将贼人赶走——” 文可道看着地上的柯从文,强压下胸中的怒气问道:“柯都司,那结果呢?” “文大人,那伙海贼火器十分犀利,镇海卫千户为鸟铳击中,当场战死!”说到这里,柯从文低下了头,其结果也就不问可知了。 文可道冷哼了一声。道:“柯都司,你是本省的疆臣。守土有责,若是半个月内你不能讲这伙海贼赶走。那就莫怪本官不念同僚的情分了!” 听到文可道这番话,柯从文更是面如死色,从地上爬了起来,连声称是,却不敢坐下。原来明太祖朱元璋将地方行政c监察c军事三项权力分别划给布政司使c按察使c都指挥司这三个平行部门,以防止尾大不掉,形成对抗中央的地方割据势力,但在施行中又发现这平行的三个部门条块分割,运转不灵,永乐年间便又采取从中央派出官员巡抚地方,节制三司,掌握地方大权,也就是说巡抚已经成为了实际上的地方最高长官,通常这些巡抚的本官乃是御史,又是进士出身,在朝中多有大佬作为奥援,随便说一句话就能上达天听,自然不是都指挥使这个在三司中早已的武官所能比拟的。不过倒也难怪文可道把话说得那么难听,方才那柯都司所说的岱山岛乃是舟山群岛的一个,正好位于杭州湾,扼守着进入钱塘江的入海口,若是贼人留下巢穴,招来更多同党,那浙江一省只怕都永无宁日了。 文可道呵斥完都司后,又与其他官员商量了一会防备海盗的事宜,便各自散去。王柯也被分派了些任务,由于他的官职在众人中较低,所以落在后面,刚刚要出门才发现旁边的椅子上放着一柄折扇,依稀是那都司柯从文的,赶忙拿了折扇追了上去,叫住对方。柯从文接过折扇,苦笑拱手道:“多谢了,王大人,从文今日举止失措,见笑了!” “不必多礼!”王柯笑道:“同僚一场,自然是应当的。”他看了看对方的神色,问道:“柯大人,那群海贼当真这么难缠?” “哎,那海贼虽然人数不多,但船坚炮利,颇有法度,绝非寻常的乌合之众。听败兵说,我军攻打他时,贼人营中毫无人声,待到我军进到营前二十余步时,突然乱枪齐射,然后乘乱冲杀,这岂是寻常海贼,分明是识得行伍的宿将指挥的呀!” “可是我听说两浙精兵乃是戚南塘一手操练出来的,尤善火器,天下无双!” “呔!你说的这是哪一年的事情呀!”柯从文此时已经郁闷到了极点,好不容易有了个同僚可以倾诉,赶忙大吐苦水起来:“王大人,两浙卫所的情况你应该也是知道的,欠饷两三年是寻常事,军士逃散的逃散,就算没有逃散的也有各自的营生,没法子,一家老小都要吃饭呀!除了几个亲兵,平日里都是没有操练过的,如何能用?哎,这一关我这次恐怕是过不去了!“ 听到柯从文这番话,王柯心中不由得一动,他想了想,最后还是决定先等一等,待到对方已经走投无路了,自己再拿出货物来,才能卖出个高价来,想到这里,他装出一副安慰的样子,笑道:“柯大人,你也莫要这么丧气,贼人就一条船,充其量也就两三百人,以一省之兵,压也把他们压死了。” “哎,但愿如此吧!”柯从文却没有那么有信心:“我已经下令将各卫的精兵赶往杭州,希望能够将贼人逐走,过了这关吧!” 岱山岛。 唐席尔瓦站在船舷边,耳边传来一阵阵有节奏的划桨声还有俘虏的抽泣声,看着不远处的船正在缓慢沉入水面。在海平面下,黑色的岱山岛正在从海面下升起,慢慢变大。 随着水手长的号令声,“皮萨罗”号偏转穿船头,船帆兜住了海风,将船只向岛屿的西边逝去,这是一条狭长的三角桨帆船,只能够容纳二十人乘坐,是“玛丽王后“号大帆船上的救生艇,十五天前,他带领着训练好的一百名士兵登上”玛丽王后“号,前往那位叫做尼古拉一官的前海盗头目的巢穴履行约定。但命运不济,他们在半道上遇到了风暴,可怕的狂风将这条重达四百吨以上的大船像玩具一般抛弄着,而他唯一能做的只能是把自己固定在船肋上,然后向仁慈的圣母祈祷。幸运的是,圣母回应了众人的祈祷,”玛丽王后“号没有被送进海底,但失去了三根桅杆里的两根,船壳也进水了,还有一半的水手也不见了,此外他们还偏离了航向。因此席尔瓦不得不下令在最近的陆地靠岸,修补船只并补充水手,然后继续他们的航程。他们靠岸之后,就发现岛上的居民已经逃走了,为了获得必要的水手也修船材料,也为了得到必要的给养,席尔瓦不得不干起了海盗的营生,这引起了当地驻军的反击,不过他轻而易举的打败了明队的进攻,在席尔瓦看来,这些敌人与其说是军队,不如说是一群拿着粗陋武器的农民,没有勇气c没有纪律c没有战术也没有荣誉,很难想象如此伟大的帝国却要靠这样的一支军队保卫,这让他自己对接下来的旅程更充满了信心。(未完待续。)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七十章 幸存者 此时“皮萨罗”号已经靠近岱山岛旁的黑色岩壁了,崖壁顶部的烽火台几乎与岩石结为一体,黑色的地衣一视同仁的攀爬在石壁和烽火台上,海浪与鸟粪也是如此,席尔瓦可以看见上面的一面红黄色的旗帜,旗帜的中心是红底金色城堡,那是卡斯蒂利亚与阿拉贡王国的标志,旗帜的两旁是两根赫拉克勒斯银柱,那象征着美丽的格林纳达王国。?在海风的吹拂下,旗帜激烈的飘荡着,席尔瓦骄傲的看着那面旗帜,船几乎贴着峭壁滑过,飞溅的浪花几乎飞进船里,惊起了俘虏们的哭喊声。席尔瓦很清楚这是那些水手在向自己示威,他毫不在意的转身走下船舱,靠着船舷闭目休息起来。 席尔瓦打了会盹,突然感觉到脚下的甲板一震,他睁开双眼,看到水手长那张布满刺青的丑脸。 “席尔瓦先生,船靠岸了,胡安神甫在等您!” “嗯!“席尔瓦跳上船舷,对水手长说:“把船停好,所有的俘虏都押到营地去,给他们水和食物,我们需要这些人替我们修船!” “是,席尔瓦先生!” 席尔瓦跳下沙滩,海水刚刚淹没他的脚掌,在他的身后,水手长正用带着浓重口音的西班牙语命令水手们把船拉上岸,收拾好船帆与绳索,这是个克里奥尔人(西班牙殖民者与印第安人的混血)与菲律宾土著的混血儿。懂得大海c虔诚c凶狠,对上司像狗一样的忠实。是一个完美的二把手,席尔瓦很放心的把船交给他。 “胡安神甫!”席尔瓦握住神甫伸出的手,凑到嘴边轻轻的吻了一下:“我不在的时候桑多还好吗?”按照西班牙军队的传统,每个连队里都会有两名到三名随军神甫,他们除去为士兵们与军官们举行各种宗教仪式,还要保管遗物。代写书信。毕竟当时绝大部分士兵与贵族都是文盲。因此他们得到士兵与军官们的尊重,在指挥官离开军队的时候,神甫实际上承担了代理指挥官的职责。 “不太好,我已经为他向上帝祈祷过了,桑多还在发烧,他的伤口发炎了!”胡安神甫满脸愁容:“还有,少校先生,在您不在的时候,哨兵看到了几条明国的军船频繁出没在附近海域。他们应该很快就会发起第二次进攻了!” “嗯!”席尔瓦点了点头,胡安神甫的回答并没有出乎他的意料,这个岛屿正好位于这个巨大的海湾的中心位置,岛上有充沛的淡水c村落c堡垒。现成的码头,没有一个将军会坐视落入敌人的手中而置之不理,他唯一能够指望的就是赶在敌人累积到足以消灭自己的兵力之前修好船离开这里。 席尔瓦走到一棵树桩旁,坐下脱下靴子,一边倒出里面的沙子一边问道:“修好船还要几天?” “修补好船身的破洞还要六天,重新修好尾桅也要四天,至于主桅。没有材料,也没有必要的工具!“ “那就不用修补了,就尾桅加上船桅也能凑合,不过修补船身怎么还要这么长时间?不能快一些吗?” “少校先生!水手只剩下一半的人手,船肋骨断了两根,必须加固,这些都是大工程,你抓来的人手也不是专门的匠人,只能打打下手!“ “好吧!”席尔瓦失望的摇了摇头,他知道神甫说的都是实话,实际上“玛丽夫人”号没有在那场风暴中沉没就已经是奇迹了,他将靴子在树桩上用力磕了两下,重新穿了上去:“好吧,这是上帝在考验我们的勇气与信念,而我们能做的就是勇敢的面对考验!” “是的,少校先生,主总是喜爱那些勇敢的人!”胡安神甫点了点头,脸上满是庄严肃穆。 正当席尔瓦少校与柯从文都司都在为彼此的存在而焦头烂额的时候,王柯一回到家中,管家就像平日里那样向其请示午饭的菜式,与半生蹉跎才中举的吕伯奇不同,少年得志的他对于精致生活的追求在杭州官场中都是有名的,还为此在士林里得了个绰号“赛何曾”,为此在还挨了不少督老爷的弹章,若非他出身够硬,又有大人物撑腰,只怕仕途要大受影响。 “老爷,休宁程二先生派人送了一筐刀鱼,十只肥羊c两筐鹿脯,十坛上等黄酒来。”管家从袖子里取出一张礼单,双手呈上:“他让我禀告老爷,上次和您在梨花观里听道姑时,听您说刀鱼之美,乃水珍之冠,正好今日得了些,请您尝尝鲜!” “休宁程二?”王柯目光扫过那张礼单,随手将其丢到一旁,笑道:“一句戏言,他倒是记得清楚!”管家听了,笑道:“老爷,这程二先生虽然是商贾之徒,却全无铜臭气,最是慷慨大度,倒是一个奇人!“ “呵呵,这你就不知道了!”王柯笑道:“这休宁虽然多商贾之徒,但却与他地不同,文风最是昌盛,家中经商累有资财之人,便厚资请大儒教导子弟,折节读书,这程二家道中落,便弃学经商,供兄长科举,他学养极深,若不是为了支撑家业,此时只怕也是我士林中人了。” “那是自然,若是寻常商贾,老爷又怎么会与其交游?”管家不动声色的拍了王柯一记马屁,笑道:“那午饭便用刀鱼可好?” “嗯!“王柯下意识的点了点头,正准备起身又想起来一件事情。 “你将肥羊c鹿脯还有黄酒都送到武林门外的慈安寺去,给那个赵有财赵老爷,与他说都是犒赏随从的,还有今天晚上请他来府上做客。” “那位赵老爷?”管家闻言一愣。以他多年来在王柯门下奔走的经验,觉得这位赵老爷并不是什么大人物。却不知主人为何这般看重对方,王柯看他模样,如何不知道他的心思,笑道:“没眼力的杀才,那赵老爷乃是我一位同年的心腹,那可是位大人物。指日便要等阁拜相的。” “啊呀!”管家咋舌道:“宰相门前七品官。小的这双眼睛果然该挖了去,幸好没有恶了他,不然岂不是坏了大事!”说到这里,他眼珠一转,谀笑道:“老爷,俗话说‘一人得道c鸡犬升天’,您同年若是登阁拜相,那您做侍郎c尚书不也是指日可待的事情?” 管家这句话虽然粗鄙,但却是挠到了王柯的痒处。他强自压抑中胸中的喜悦,摆了摆手:“好了,快去把事情办妥了!“ “是,老爷!”管家磕了个头。退了出去。王柯站起身来,在屋内来回踱了两圈,心中满是得计的喜悦:他对浙江海防的废弛早有耳闻,看今日那柯都司的模样,十有在红毛夷海贼那儿要吃个大亏。自己今日送些肥羊美酒过去,先卖个赵有财一个好,顺便看看他手下是否如其吹嘘的那么精悍。若是当真,便借了这股兵去对付红毛夷海贼。若是事成,杭州官吏们都承了自己一个大人情,而吕伯奇的生意也不用担心有人找麻烦,自然也欠了自己一个人情;如果不成,自己也毫无损失,着实是个好买卖!想到这里,他情不自禁哼起了平日里喜欢的评弹《玉蜻蜓》里的选段:“惊醒白日思儿梦。当年一石冲破浪,十八年心波难平常激荡。开门迎客心惊慌,门外赫然立申郎。” 果然正如王柯所预料的那样,五天后明军第二次企图夺回岱山岛,驱逐红毛海贼的行动又失败了:柯都司从浙江各卫抽调的三百家丁,加上定海卫c杭州卫的一共一千余人被海贼打的一败涂地,战死七十余人,落水淹死的足有五百余人,而且还不是红毛夷擅长的海战,还是陆战,就连苦着脸亲自督战的柯都司自己都险些落入海贼之手,连滚带爬的爬上了船,自此一战,两浙卫军已经胆落,听闻红毛夷之名便丧胆,杭州城内更是一夕三惊,唯恐那些红毛夷杀到杭州城里来。 至于这件事情的中心人物,浙江都指挥使柯从文柯大人,更是回到家中便闭门不出,生了一场大病,卧床不起。巡抚大人带着众人去家中探望了一次,见其躲在帷幕之中,身旁围着四五个姬妾,还只是喊冷。见了这幅模样,自然是指望不得了。文可道恨恨的骂了句:“废物!”便一甩袖子转身要走,却被同来的王柯伸手拉住了:“巡抚大人,您回去可是要弹劾柯都司?“ “那是自然,你看他这样子还能统领两浙卫军,屏护海疆吗?若是海贼杀来,谁来把守这杭州城?“文可道恨恨的骂道。 “大人,可否稍待两日?“ “稍待两日?”文可道上下打量了下王柯,问道:“王大人,您这是什么意思?” “巡抚大人,眼下卫军新败,若是更换将领反倒不利于军心,不如暂缓几日,反正从其他地方调用兵马也不缺这几天时间,让我先劝说柯大人几句。” “劝说几句,这能有用?”文可道看了看屋内躲在人肉屏风里的柯从文,心里已经出了个“否”字,不过王柯有句话说的不错,反正在援兵没到之前,更换将领也没有太大意义,不如就给他几天时间,到时候也多个人一起担责任。想到这里,他向王柯拱了拱手道:“好,看在王大人的份上,我就暂缓缓!”说罢他便拂袖而去。王柯看了看文可道的背影,转身推门进屋去了。 “柯都司,你可知道巡抚大人方才要向朝廷上弹章,拿下你的乌纱帽?”王柯笑道。 “那又如何?”柯从文一边喝着小妾送上的热汤,一边答道:“能保住自家性命就已经是祖宗积德了,哪里还想得到那么多?” “是吗?”王柯一屁股坐在床沿,笑道:“那柯都司您想不想再来一次,把海贼赶走呢?” “不想!”柯从文的脑袋摇的如同拨浪鼓一般:“王大人您是没有见过那些红毛夷,不但火器厉害,而且凶猛异常,虽然不过百多人,可就敢拿着长矛杀过来,真的如排山倒海一般,一转眼功夫就垮了。莫说我不敢,就算我敢,我手下的将士也不敢,这仗就没法打!” “若是我给您找一支精兵来呢?” “给我找一支精兵?”柯从文苦笑道:“大人您就莫拿我寻开心了,我那些卫兵虽然不济,但两浙境内又有谁比他们强,大人您那些盐丁上去也是送死!” “自然不是我那些盐丁!”王柯笑道:“这样吧,今天晚上您来我上,我有个人让您见见,到时候您就知道了!”说到这里,王柯不待对方回答,就用手里的折扇拍了拍柯从文肩膀,起身出去了,留下目瞪口呆的柯从文和他的妻妾们。 慈安寺。 “赵老爷,我家主人请您今晚一定要到!“管家毕恭毕敬的将一份精美的请帖双手举过头顶,呈送到赵有财面前。 “哎呀,王大人如此多礼,让我如何好意思呢?”赵有财接过请帖,他这句话倒是真心实意,这几日王柯几乎每日都请他来府上做客,每次都是高朋满座,多半是当地的富商巨贾c缙绅名士,他很清楚这是对方帮助自己打入当地的圈子,对王柯也颇为感激,只是对自己先前的提议却一直没有给答复,让他有些奇怪,不知为何王柯一方面施加援手,一方面却又保持距离。 “赵老爷乃是我家主人的贵客,千万莫说这等见外的话!”管家见赵有财接了请帖,唱了个肥诺,恭声道:“我家老爷让小人带一句话告诉您,今晚有位贵客乃是浙江的都指挥使,这位大人最喜武事,请您挑选几位武艺精强的壮士,带上火器c弓弩c兵甲,在这位大人面前演示一番,他一定会非常高兴!” “多谢大人!在下记住了!“(未完待续。)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七十一章 射靶 傍晚c王府。。。 与平日里不同的是,王柯并没有把当天的宴会放置在堂下有一座戏台的花厅,而是放置在后园旁的一座精舍中,这间宅院的后园足有十余亩地,草木茂盛,此时太阳已经有大半落入地平线下,宿鸟声声c斜阳夕照,颇有几分萧瑟的感觉。 “来,来!”王柯殷勤的举起酒杯:“今日二位能够拔冗前来,鄙舍实在是蓬荜生辉!”说罢他便一饮而尽,左边的赵有财赶忙将杯中酒喝了个干净,右边的柯从文却神情恍惚,坐在那里如木偶一般,倒像是根本没有听到王柯说话一般。 赵有财也不是瞎子,看对方这幅模样,也觉得有些不对,便向王柯投去质询的目光。王柯做了个稍安勿躁的手势,低咳了两声,对柯从文说:“都司大人,我为您介绍一下,这位赵先生乃是巡抚宁夏c榆林c河西军务的吕伯奇吕大人的心腹,吕大人乃是我的同年。不久前,正是吕大人领兵大破虏酋虎墩兔憨,斩获数万,甲杖山积。我大明士马精强,除了辽东,便数吕大人那儿了!“ 王柯这几句话虽然声音不大,但“军务”c“士马精强”这几个字眼却是咬的极重,那柯从文虽然神情恍惚,但听到关于“兵”c“军”之类字眼便立刻清醒过来,作为浙江的最高军事长官,他自然从塘报里看到几个月前明军在宁夏大破蒙古各部的消息,联想起先前王柯对他的许诺,如何不明白对方的打算。他赶忙向赵有财举起酒杯,笑道:“原来赵先生是在吕大人的幕府当中做事,想必是孔明管仲一流的人物,想必击破鞑虏之事也立有大功。怪不得我方才就觉得您生的器宇不凡,当真是失敬了!” 虽然明末兵制败坏,像浙江这种内地的都指挥使早已没有什么实际兵权。但好歹也是正二品的封疆大吏,屈尊向赵有财区区一个监生来主动敬酒。绝对可以说是折节下交了。赵有财整个人都有些陶陶然,赶忙双手捧起酒杯,笑着应承道:“柯大人谬赞了,学生不过是在吕大人门下奔走,应承些杂物罢了,如何当得起如此夸奖!” “哪里,哪里!”柯从文虽然带兵打仗不咋地,但觥筹上的功夫倒着实不浅。他笑嘻嘻的喝完了杯中酒:“本将虽然恬为一省都司,但身边着实缺几个知兵的幕僚,俗话说强将手下无弱兵,赵先生在吕大人门下,想必也是知多见广,不知可否屈尊幕府之中。”说到这里,他唯恐赵有财不应允,急着说道:“赵先生请放心,吕大人那边自有我去分说,在我幕中。只需每月初点卯一次,自然把俸金奉!“ 赵有财听柯从文这般说,不禁有些意动。他倒不是贪图那点俸金,只是古今中外做生意的要想稳赚,最便捷的出路便是官商勾结。他之所以一到浙江第一件事情就是带着吕伯奇的拜帖来求见王柯便是想要有个靠山,毕竟他虽然有个监生的身份,但出门在外,和两浙当地的缙绅们若有冲突只怕要吃亏。可若是成了一省都指挥使的幕府中人,浙江省内无论是谁想要向自己动手前都要先思量几分。以刘成的胸襟气量,一定会理解自己的做法,而不会误以为是别投他主。 想到这里。赵有财已经定了主意,他清了清喉咙。笑道:“大人既然这般说,那学生也只有厚颜应承了!” “好。好!“一旁的王柯见状,赶忙举起酒杯:”柯大人得贤才,赵先生得明主,皆可喜可贺,在下今日恰逢其会,自然是要庆祝一番!“说到这里,他轻击了两下手掌,对一旁的婢女吩咐:”将前几日休宁程二先生送来的那坛黄酒拿来!“ 转眼间,婢女便取了酒来,王柯亲手敲开上面的封泥,拔出塞子,顿时一股浓郁的酒香便充满了屋内,他亲自为两人各自倒了一杯,举起酒杯笑道:“来,今日二位一定要不醉不归!” 酒过三巡,柯从文再也按捺不住心中的焦急,便装出一副随意的样子,问道:“我听说吕大人麾下皆为以一当百的虎狼之士,却不知是真是假,赵先生可否为我解惑一二?” “这有何难!”王柯接口道:“赵先生此行来身边可是有一百精兵,都是吕大人千挑万选出来的,柯大人若是想看,只需让他们在我这后花园中演练一番也就是了!” “这个——”赵有财闻言一愣,他这才感觉到自己好像是中了某人的圈套,但他此时已经是柯从文的幕友,主从之分已定,拒绝的话也就说不出口了,只得笑着推诿道:“王大人后园中花木茂盛,若是损毁一二,岂不是做了那焚琴煮鹤之人?不如改日再选个合适的地方吧!” 柯从文见赵有财推诿,正想开口催逼却听到身旁王柯笑道:“这又有什么,我这后园本来鬼气森森,正要借赵先生麾下虎士的至阳之气冲冲!” 柯从文见推诿不得,只得遣人叫来在外间用餐的王兴国,对其说道:“王千总,这位大人乃是浙江都司柯大人,他想要看看吕大人的军威,你让人在园中演练一番与他看看!” “是,赵先生!“王兴国应了声,看了看园中景致,便向柯从文躬身道:“都司大人,我等军中首重火器弓弩c次及枪矛c最后才是刀牌;此次出行是为了护卫赵先生,枪矛携带太过显眼,便未曾携带,不知您是要看火器弓弩还是刀牌?“ “火器,自然是火器!”柯从文忙不迭答道,他此番被海贼打败后,痛定思痛,觉得红毛夷最为厉害的便是火器,百步之外便可取人性命,便是身披重甲也抵挡不住,俗话说以毒攻毒,若能从这位赵先生那儿得到克制之法倒是不错。 王兴国看了赵有财一眼,看到赵有财微微的点了点头,他方才向柯从文拱手问道:“大人。若要演练火器,那请指点一个鹞的!” 不等柯从文回答,王柯便对一旁的仆人吩咐道:“你取一只灯笼来。挂在小山的凉亭上,便以这个做鹞的吧!“ “且慢!”王兴国伸手制止住仆人。向王柯欠了欠身子:“大人,以标下所见,若是要演示火器,还是莫用灯笼的好!“ “为何这般说?” “大人,这火器与弓弩不同,弓弩不过百步,若是过了一百五十步便难以伤人;而火器以火激药,以药催子。便是两三百步外,也能致人于死命。若是待会演练之时,有人从小山后走过,恰好被打中,岂不是白白丢了性命?“ “说的不错!”王柯见王兴国不卑不亢,言辞便给,不由得生出几分好感来,笑道:“那你以为应当以何物为好呢?” “以标下所见,取一张圆桌来,上面蒙上一层棉絮。背后是一堵土墙。这样纵然射失了,也不至于伤到旁人,而圆桌不但可以看是否射中。还能看铅弹入木多少,以免有人少装火药。” “好,便依这位千总说的做!”王柯笑道,不一会儿,仆人们便依照他吩咐的摆置停当,只见距离堂下七十步外摆着一张圆桌,上面蒙了一层棉絮,还用朱砂标记了圆心作为目标,两旁的树上各自挂着一只灯笼。将那圆桌照的纤毫毕露。王兴国喝令一声,从堂下鱼贯上来七八名肩抗鸟铳的军士。先是打了一排齐射,然后是逐一重新装填药子发射。鸟铳声惊起两边树上的一群宿鸟,拍着翅膀尖叫着飞过房顶,柯从文强忍住呛人的火药味,竭力睁大眼睛,想要看清远处圆桌上的弹痕,可那灯笼在晚风的吹拂下摇摆不定,弄得那圆桌上忽明忽暗。柯从文不禁皱起了眉头,一旁的王柯见状,做了个手势,不一会儿,几个仆人便将那圆桌抬了过来。 “呀!”柯从文一看,不由得长大了嘴巴,原来那圆桌上密密麻麻的十四五个枪眼,三寸多厚榆木板连同上面的棉絮被打了个对穿,核桃大小的弹孔黑洞洞,看上去十分摄人,柯从文不禁打了个寒颤,旋即满脸喜色。 “来人,取一只酒杯来!”他笑容满面的将酒杯塞到王兴国的手上:“王千总练得好兵,不愧是平定套虏的强兵,不过只是个千总,倒是委屈了!“ 王兴国赶忙接过酒杯,笑道:“我家将主前往京师了,临别前他说过,回来便升我做守备!” 柯从文想挖墙脚,话还没出口便被对方堵回来了,不禁有几分尴尬,王柯看在眼里,赶忙接口问道:“那不知此番赵先生麾下有多少人马呢?“ 王兴国看了眼赵文德,方才答道:“射生手四十人,刀牌手四十人,骑手二十人!“ 柯从文看在眼里,心中越发焦急,眼见得巡抚大人给他设下的期限越来越近,而手下的兵将又不堪驱使,心中便如同猫爪挠一般,见到眼前多了根救命的稻草,还不一把死死抓住。他眼见得堂上众人注意力都被那被铅弹打的千疮百孔的圆桌上,便偷偷的伸出右腿轻轻踢了王柯两下。王柯会意的点了点头,站起身来道:“在下且去外间方便下,诸位且慢饮,待会便回!” 柯从文见王柯退下时做了个手势,屋内的婢女仆役也退了下去,只留下自己c赵有财c王兴国三人,心头大定。他拿起酒杯,突然惨叫一声,将酒杯丢在地上,伸手捂住自己的右腿,作痛楚状。一旁的赵有财赶忙问道:“都司大人,您这是怎么了?” “哎!”柯从文叹了口气:“没有什么,不过是扭伤罢了,其实身上的伤痛倒也没有什么,心中伤痛才是要紧的。” “心中伤痛?”赵有财问道:“这又从何说起?” 柯从文半个晚上就等着赵有财问出这句话来,赶忙苦笑道:“说来也是惭愧,前些日子一伙红毛夷海贼占据岱山岛,骚扰海疆,劫夺商船,本官身负朝廷重托,便派兵攻打,想要将其赶出我大明疆土,却不想这伙红毛夷火器十分厉害,接连两战皆不胜,损我王师威风,叫我如何不心痛!” “原来如此!”赵有财看了看柯从文的神色,只见其虽然右手捂着脚踝,但眉头舒展c牙关松开,十分倒有七八分是装出来的,倒有六七分明白了。便随口搪塞道:“那红毛夷万里前来,军兵定然甚寡。大人您虽有小挫,但两浙兵多将广,再战必能全胜!” 柯从文见赵有财这般模样,心知若非豁出脸皮,肯定是无法让对方应允。反正这堂上除了这王千总外便再无第三人,这件事情也避不过他,只要多与些金银封口便是了。他一咬牙,便屈膝跪在赵有财面前,双手抱住对方大腿,喊道:“赵先生救我,赵先生救我!” “都司大人您这是干嘛,快起来!”赵有财虽然有些准备,但也给对方突兀的举动吓了一跳,赶忙伸手搀住柯从文的双臂,想要将其扶起,可柯从文却只是不起,他虽然少习武事,但好歹也是一个成年男子,不起身赵有财也扶不起来,口中只喊:“赵先生,求您救我一门性命!” “这又是从何说起,您是一省都司,二品大员,我如何能救您一门性命?” “赵先生你有所不知,巡抚大人已经逼我立下军令状,十五日内要将这伙海贼拿下或者赶走,如今只剩下八日了,如何来得及招募新兵?十五日一到,他便要上奏朝廷,弹劾于我,朝廷降罪下来,岂不是性命难保?” “这——”赵有财叹了口气,他已经明白柯从文的用意了:“都司大人,你莫不是想要我这百余人去平贼?” “果然瞒不过先生!”柯从文笑道:“我正是这么想的,还请先生应允!“说罢他便要磕头。赵有财赶忙扶住对方,不敢受其大礼:”都司大人,按说这本是大明的兵,交由您指挥平红毛海贼也没什么不可以的。可是我这里不过百余人,而且他们多半是北方人,不习水战,与长于舟楫的海贼交手恐怕不敌呀!“(未完待续。) ps:这几天忙得要死,忘了讨票讨打赏,成绩好烂,快到月底,例行要票要打赏!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七十二章骑队上 “这个请您放心!”柯从文见赵有财没有断然拒绝,心中大喜,赶忙解释道:“这伙海贼虽然船坚炮利,但船身为风浪所坏,靠在岱山岛便是为了修船,只有一条装着二三十人的小船。我等与他们两次打的都是陆战,以吕大人的兵威,彼等必然只有束手就擒!“ 赵有财见柯从文这般说,推诿不得,只得转过头去看王兴国。虽然刘成在临别前令王兴国此行诸事都听命于他,但他却丝毫不敢将这个当过贴身护卫,救过刘成性命的汉子当成下属看待。谁知道他是不是刘成派到自己身边监视的心腹?更何况那些精兵肯定不是这么容易叫得动的。柯从文看在眼里,如何不明白,赶忙对王兴国道:“王千总,此番只要你保我过了这关,我便保你做都司,不,参将可好?” “大人有所不知,我此番来是受了将主的军令!”王兴国却对柯从文的利诱不太感兴趣:“保护赵先生来浙江商讨购买茶叶的事情,若是旁生枝节,坏了茶叶的事情,犯了军令,是要掉脑袋的!” “茶叶!”柯从文闻言大喜,拍着自己的胸脯道:“王千总请放心,只要你帮我了了这件事情,茶叶你要多少有多少,都包在本官身上!” 见柯从文这般说,王兴国与赵有财都有些将信将疑。柯从文见两人如此,赶忙解释起来,原来从明代中叶开始,原本为军队提供士兵的卫所制逐渐废弛,变成了军官渔利的工具,卫所里的士兵也大部分变为军官的奴仆或者雇工。尤其是在商品经济发达的南北直隶与江南地区,更是如此,许多军官干脆将自己辖区里的士兵变成了雇工。有的是在自家的作坊做事c有的干脆是出租给需要大量劳动力的工商业主,自己坐收租金。这位柯都司也是其中的一员,他虽然练兵打仗不行。但经营产业却颇有一套,光是在他自家产业里劳作的兵士就有一千余人。有丝作c棉作c磨坊c油坊等等不一而足,等待出租的劳力另有七八百人,在杭州乃至两浙都是一等一的了。这茶叶烘干c晾晒c炒茶c包装无一不需要大量的劳力,尤其是当季的时候,更是忙的脚不沾地,如果不雇佣短工,便是累死也忙不完,拥有这么多熟练劳动力的都司大人在杭州茶叶行当里的确有相当的发言权。 “好吧!”王兴国无奈的看了赵有财一眼。前半生双手都只是握着锄头柄和刀柄的他无法分辨柯从文说的是实话还只是情急之下的吹嘘,而赵有财的双眼中也露出一丝无奈。此时柯从文已经看出了事情的关键不在这位赵先生,而是这位千总身上。他咬了咬牙,挪近了些低声道:“王千总,你若是应允,我立刻就给你一千两银子,现在就给!” “都司大人,这不是银子的事!”王兴国苦笑道:“性命没了,再多银子又有什么用?再说也不是我一个人的性命,是这么多人的性命!”他稍微停顿了一会。说:“要答应你也可以,须得先应允我两个条件!” “什么条件?” “第一个条件,每个兄弟五十两银子。要现的!” “好,我马上就让人送来!”柯从文咬了咬牙:“还有呢?“ “第二c这仗打不打,怎么打,都必须听我的,不然上下心思不齐,那是去送死!“ 柯从文犹豫了一会,看到对方的态度十分坚决,只得应承道:“也好,也依你!“ “那就一言为定了!“王兴国举起酒杯。向柯从文面前伸去。 “好,一言为定!”柯从文也举起酒杯。与伸过来的酒杯碰了一下,用力过猛的他几乎将杯中酒都溅了出来。淡红色的酒水洒在圆桌上,仿佛淋漓的鲜血。 岱山岛。 “快,把这几间屋子都搜搜,看看有没有可以用得吃的东西!”席尔瓦下令道,风暴不但打坏了船舶,还毁掉了三分之二的食物,他不得不四处搜寻食物。在他的眼前是几间粗陋的屋子,单以石块堆砌而成的墙壁,表面连砂浆都没有抹过一遍,屋子的顶部铺着厚厚的一层芦苇,窗户是几张不知道是什么动物的皮革,院子里的竹竿上晾着几串咸鱼,空气中弥漫着海鱼特有的咸腥味道,一时间竟让他有种回到故乡加泰罗尼亚海边渔村的感觉。 “少校先生,这几间屋子里没有找到粮食!”水手长低声向席尔瓦禀告道:“除了咸鱼,啥都没有!” “那就把咸鱼拿走!”席尔瓦低声说:“抓紧时间,敌人随时都可能再出现!” “是,少校先生!”水手长转身向土著水手们叫喊了两声,那些浑身刺青的土著人们发出不满的抱怨声,屋内传来打砸器皿家具的声音。他转过头来对席尔瓦说:“席尔瓦先生,请允许我直言,明国人的军队很懦弱,这个岛屿的位置很好,为什么我们不以这个岛屿为基地,向周围发起几次远征呢?一定会大有收获的!” “保罗!”席尔瓦有些不耐烦的叫着对方的教名:“你难道忘记了我们此行的目的吗?帮助那个明国大海商与荷兰人进行战争,而不是来这里抢劫!我们是军人,不是海盗!”说到这里,席尔瓦意识到自己的语气有点过分了,便用比较和缓的语气继续说:“你告诉水手们,耐心点,等到我们到了厦门岛,那位叫做一官的明国大头领会给他们最丰厚的报酬。” “是,少校先生!”水手长低下头,这时屋子里传出一阵欢呼声,席尔瓦从中听出“粮食“的字眼,水手长走了进去,出来时脸上满是笑容:”少校先生,找到粮食了,他们把粮食藏在灶台后面的水缸里。 “很好,带上粮食,我们马上回去!”席尔瓦那张黝黑的脸上罕见的露出笑容。自从被风暴卷到这个陌生的岛,他的神经就一直紧绷着,找到粮食才让他觉得松了口气。再过三天,再过三天就能修好“玛丽王后”号。离开这里前往厦门,完成总督大人的命令了,想到这里,他的内心深处那根紧绷着的弦才总算是松了点。 按照水手长的命令,西班牙人排成了战斗队形向村口走去——最前面是穿着胸甲,手持长戟的步兵,殿后的是剑盾兵,中间是火绳枪手还有背着粮食口袋的水手们。在殖民地的生活充满了危险,突袭与伏击是殖民者生活的重要组成部分,对于这一切他们早已习以为常了。 当西班牙人的前锋距离村口还有二十多步远的时候,突然从村口传来一阵惨叫声,接着他们就看到一个人疯狂的向自己这边跑来,一边跑还一边高声西班牙语喊着“摩尔人,摩尔人!“在他的身后大约十几步远,一个骑士正在后面策马追赶,他从马镫上站起身来,在头顶上用力挥舞着套索。猛地一甩,那套索就好像长了眼睛一样正好落在逃跑者的脖子上,那骑士将绳索在马鞍前部的侧面的钩子上绕了两圈。然后猛地调转马头,巨大的冲力立即勒住了逃跑者的脖子,将其拉倒在地,他本能的用手拉住脖子上的套索,以免窒息而死。 “是卡洛斯,他应该在这儿放哨的!”一个眼尖的士兵从身上的衣甲认出了那个正在地上挣扎的倒霉蛋是自己的同伴,最前面的几个长戟兵赶忙举起手中的武器,大声叫喊着向前冲去。那个骑士眼见的无法拉着俘虏逃走,便割断了绳索转身逃走。有个胆大的士兵追赶了几步,那骑士突然在一个回头望月。一箭正中他的面门,惨叫一声仰面便倒。其他人再也不敢追赶。 席尔瓦拔出腰间的匕首,割断卡洛斯脖子上的套索,见对方两眼翻白,脖子上一条大拇指粗细的痕迹深深陷入皮肤,已经背过去了。 “快,拿朗姆酒来!”席尔瓦从旁人手中接过一只锡酒壶,往卡洛斯嘴里灌了两口,那卡洛斯两口烈酒入喉,立即剧烈的咳嗽起来,席尔瓦在他背上轻拍了几下,好一会儿才缓过劲来。 “卡洛斯,刚才袭击你的是谁?其他人呢?“ “都死了,都死了,是摩尔人,摩尔人!”卡洛斯涕泪横流的喊道,他口中的摩尔人乃是西班牙人对北非信仰的游牧民族的统称,以善于骑射而闻名,在西班牙语中是异教徒的代名词,席尔瓦又厉声呵斥了几遍,方才从对方口中问出结果来。他方才在村口留下两个人放哨,却不想突然冲出几个骑兵,先是射死了一人,他见状不妙转身逃走,却被套索套中,剩下的已经都看到了。 席尔瓦走到那个被射倒的士兵身旁,只见一支羽箭从右眼贯脑而入,早就死的透了。 “是明国的骑兵,他们上岛了!“水手长低声道。 “嗯!”席尔瓦点了点头,他站起身来,拍了拍手上的尘土:“带上粮食,马上回船上去,我们没有骑兵,在这里太危险了!“ 用不着席尔瓦催促,西班牙人的行动变得迅速起来。每一个人都清楚他们处于巨大的危险之中,那个刚刚逃走的骑兵一定会把他们的人数和位置告诉明国的将军,如果自己不能在敌人的援兵赶到前回到码头旁的营地,他们就只有死路一条。敌人的骑兵绝不会就这么几个,在空旷的平地上,步兵是很难与骑兵对抗的。 磨心山。 “王千户,红毛贼就在那儿,不过六七十人。”柯从文指着正在山脚下小路上狂奔的西班牙打粮小队:“我们这边有三百余人,为何不痛加挞伐?” “不急!再等等“ “等等?不怕他跑回巢穴去了?” “跑不掉的!”王兴国自信的笑道:“咱们有马,他们没马,两条腿跑不过四条腿的,让他们再跑跑,跑累了咱们再打!“原来刘成平定了察哈尔c土默特诸部之后,彻底解决了军马的问题。赵有财这次南行身边着实带了不少值钱的货物,刘成唯恐路上不安靖,被盗匪或者那些比盗匪更贪婪的地方缙绅抢夺了去,干脆从自己的卫队里抽了一百人给他做保镖,为了赶路方便,不但骑兵是双马,就连步兵也有乘马,成了骑马机动,步行作战的步兵,这队打粮的红毛夷兵距离他们的营地足有快二十里远,要是能用两条腿甩掉他们跑回去,那除非是耶稣再世,圣徒附体。 柯从文看了看王兴国自信满满的样子,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他走到一旁,从怀中拿出一个签筒,用力摇了几下,捡起地上的竹签一看,松了口气道:“谢天谢地,是个上签,吕祖爷保佑我能过了这关,我一定替您重塑金身!” 在回程路上,席尔瓦竭力避免走好走的平路,而转而选择在山坡的灌木丛和小乔木间的小路,以免遭到敌人骑兵的包围。岱山岛是一个面积超过一百平方公里的大岛,岛上多石的小山与丘陵上长满了马尾松c刺柏c石楠等各种植物,多刺的茎叶不断划过士兵们的裸露的皮肤,在上面留下一道道血痕。不一会儿,他的耳边便只剩剧烈的喘气声c树木与岩石的声响,很快那些疲惫的水手们就将背上装满粮食的口袋丢下。突然,一声尖利的哨音划破长空,席尔瓦停下脚步,紧随其后的水手长保罗险些一头撞上。 “干嘛停下来?” “你听见了吗?”席尔瓦问道,这时又一声哨音从山下传来,就好像在回答先前那声哨响。 “你是说这哨子声吗?” “不错!”席尔瓦突然大声喊道:“停下来,所有人都停下来!” 士兵和水手们不知所措的停下了脚步,他们用奇怪的目光盯着少校,难道刚才不是他让自己尽快回营地吗? “保罗,你打过猎吗?我是说在森林里的那种围猎?”席尔瓦问道。(未完待续。)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七十三章 骑队下 “少校先生,您在开玩笑吗”水手长那张满是刺青的脸上露出了奇怪的表情:“我可是个克里奥尔人,一直到十二岁之前,我都是在母亲的部落里长大的,我七岁就能用吹筒射下树上的鹦鹉了。,” “保罗你不觉得这很像一场狩猎吗”席尔瓦问道:“贵族们骑在马上,用哨音相互联络,让鹿处于惊恐的状态,四处奔跑,待到精疲力竭的时候,再乱箭齐发” “少校先生,您是我们是猎物,而明国人是猎人”水手长惊讶的回答。 “是的,你难道没有注意到吗明国人这次的行动与上两次完全不一样了,除了一开始杀掉我们的哨兵,明国人根本没有和我们交过哪怕一次手,他们只是在恐吓我们,让我们惊惶失措,然后自己把自己的力气用光,最后他再轻而易举的把我们的喉咙割断”席尔瓦越说越快,双颊上带着一点病态的嫣红:“我敢打赌,他们换了个新的将军,这个狡猾的家伙想要我们自己把自己吓死” “少校先生,那我们应该怎么办”水手长已经被席尔瓦说服了,他们距离营地还有十四五里的路程,没有人能够穿着盔甲跑十里山路还有力气与人厮杀。 “很简单,就在这里等着“ “在这里等着那要等到什么时候“ “等到天黑,只要天黑了,他们的骑兵就没有用了” “这伙红毛夷倒是够机灵,这么快就发现我的圈套了”王兴国恼火的将手中的单筒望远镜塞进腰带里,这本是柯从文的一件玩物,这次就被王兴国要了来,倒是派上了不少用场。 “怎么回事”柯从文惊讶的问道。他可是把身家性命都投入到这次冒险之中,要是不成王兴国他们最多不过是烂命一条,他柯从文柯大人可还有七八房的小妾c二三十个儿女c四五十处的产业,如何舍得下 “那些红毛夷不跑了”王兴国骂道:“他们躲在山上不动了,看样子是看出了我的打算。” “不动了”柯从文被王兴国的回答弄糊涂了,一副五里雾中的模样。王兴国用一种混合着鄙夷和怜悯的目光看了看这个浙江省的头号武将。低声解释道:“有几个当惯了夜不收的兄弟,在山下坠着他们,每隔一会儿便发出哨音,我听到就清楚敌人大概的动向了。“ “那,那他们接下来会如何” “可能会呆在山上等天黑再回营,也有可能会发出信号,让留守营地的贼人出来接应。“ “接应”柯从文此时不由得想起不久前的那次惨败,不由得打了个寒颤:“那是不是要撤兵” “撤兵,为什么要撤兵”王兴国一愣。旋即笑道:“我倒是巴不得贼人出来,他们躲在营地里,又有船上的大炮,我们拿他没有什么法子,若是出来正好可以打他个痛快” 时间过得很慢,席尔瓦几乎觉得太阳被钉子钉在半空中了,水手们和士兵们成群的坐在地上,啃着干粮。他却没有一点胃口,相比起隐藏在阴影之中的敌人。他更愿意在战场上面对面杀个你死我活。 “少校先生,你不吃点吗”水手长递了一块咸肉过来,席尔瓦摇了摇头,伸手将其推到一旁。水手长叹了口气,咬了一口。 “士兵们的士气如何”与当时的绝大多数军队一样,这支微型军队的成员主要来自社会最底层罪犯c赤贫者c流浪犯。甚至西班牙与土著的混血儿,身为贵族的席尔瓦本能的与自己的部下保持着一段距离,他习惯于通过像水手长保罗这类士官来了解军队的情况。 “不太好”水手长摇了摇头:“少校先生,弟兄们并不害怕战斗,也不害怕死。圣母在上,一个人什么时候生什么时候死都是命中注定的。但他们不喜欢被动的坐在这儿却什么都做不了,看着敌人在行动,这让他们很沮丧” “你说得对,保罗”席尔瓦叹了口气:“不能让士兵们闲下来,无所事事是麻烦的来源,我们必须做点什么。”他站起身来,来回走了几步,突然停下脚步:“这样吧,我们分成两队,士兵和水手各自一队,水手在前面,士兵在后面,如何” 水手长立刻就明白了席尔瓦的意思,这是西班牙人在菲律宾应对土著人常用的一种战术,前面的水手们担任着诱饵,负责将敌人的陷阱诱发出来,而后面的士兵们则加以打击。无疑前面的那队要承担很大的风险,不过他还是点了点头:“很好,就这样吧,我来指挥水手们“ 席尔瓦看了看水手长那张丑陋而又忠诚的脸,想说什么,话到了嘴边还是变成了:“圣母与你同在,保罗” “也与你同在,少校先生”水手长在胸口划了一个十字,就转身大步离开了,随即远处传来一阵争吵声,那是水手们在为这个危险的任务在抱怨,但保罗很快就压倒了反对的声浪。“幸好这次一起来的是他“席尔瓦的脸上不禁露出一丝笑容,他紧了紧腰带,往士兵那边走了过去,提高嗓门喊道:“士兵们,都起来,轮到我们了” 王兴国坐在一块石头上,津津有味的啃着一块肉干,在他的身旁,柯从文哭丧着脸,看着眼前自己的午餐,那玩意看上去和他屁股下面那棵树桩没啥区别,又黑又硬。王兴国终于解决了自己手上那块,看了看柯从文的模样,笑道:“大人您要是不饿,便把这块赏给我吧” “好,好”柯从文如蒙大赦一般的将手里的肉干丢给对方,看到王兴国熟练的用匕首将其切成小块,塞进嘴里用力咀嚼,他有些惊讶的问道:“王千户,这玩意你怎么吃得下去” “怎么吃的下去“王兴国将肉干咽了下去,笑道:”大人。其实这玩意在干粮里已经是上等货色的,好歹还是荤腥。用水泡泡就会好下口些,如果能煮汤就更好了,可惜现在不能举火,咱们丘八能吃饱肚皮就不错,哪里讲究的了那么多“话音刚落。远处传来几声尖利的哨音,王兴国将手里的肉干往地上一扔,跳了起来:”贼人动了“ 席尔瓦站在一棵乔木旁,看着山脚下的水手们,他们沿着山路形成了一条逶迤的细线,空气中不断传来哨音,这是暗藏的敌人正在传递信号,通过这些急促的哨音,他甚至能够在脑海中描绘出这样一幅画面:奔驰的骑士c如林一般的长矛c火绳点着时散发出的刺激气味。这一切都在刺激着老兵的敏感神经。 “所有人,起立”席尔瓦发出高亢的口令声,他转过身对从地上爬起来的士兵们下令道:“向左转,出发“ “少校先生”鼓手冈萨雷斯惊讶的指着山下的水手们问道:“我们好像和水手长他们走的不是一条路“ “冈萨雷斯,你的职责是服从命令”席尔瓦傲慢的抬起了自己的下巴:“我想我还是分得清左右的” “是的,少校先生“鼓手艰难的咽了口唾沫,军人的习惯让他低下了头,士兵们驯服的按照命令出发了。席尔瓦回过头,看了水手们最后一眼。自言自语道:“对不起,保罗,荷兰人已经与摩洛人结成了同盟,那么就必须把那个叫做一官的大海商拉到我们这边来,总督大人的命令容不得闪失,我必须尽快的回到“玛丽王后”号上去” “快走。快些走”水手长保罗大声的叫喊着,一边回头往来的方向望了望。没有士兵们的身影,这让他有些担忧,不过很快他就告诉自己这是少校先生的计策,如果双方离得太近就失去诱敌的意义了。不过他的心中还是有些不舒服。 “头,少校先生在哪儿”一个水手问道。 “这与你无关,蠢货”保罗粗声大气的骂道,顺手给了那家伙屁股一皮鞭:“把步子迈得大点,我发誓就连那些穿紧身长裙的娘们都比你走的快” 那水手发出一声惨叫,捂住自己的屁股,吸着气答道:“头,我敢打赌,少校带着士兵们走另外一条路了,贵族老爷们就是这样,分战利品他要最大的一块,但遇到危险他跑的最快” “那是你,胆小鬼”水手长又给了那个大胆的水手屁股一下:“夹紧你的肥屁股跑快点,回到营地里我还要用九尾鞭抽你二十下,以惩罚你侮辱了一位英勇的绅士” 这次再也没人敢说话了,所有的人低下头,加快了脚步,一时间除了皮靴子践踏沙土地发出的声响之外,便再无其他,空气几乎要凝固了。 一阵急促的马蹄声打破了沉寂,水手长回过头,只见在后方出现了一片黑影,从装束看就是不久前袭击哨兵的敌人,只不过数量上升到了七十多,足足超过水手们的两倍。水手们发出绝望的尖叫声:“摩尔人” “慌什么排成空心圆阵,只要坚持二十分钟,席尔瓦少校就会来就我们“水手长一边大声激励着手下的勇气,一边粗暴的推搡着他们,好让他们排成防御骑兵的圆阵。水手们常用的武器是弯刀,这种带着印度和阿拉伯风格的武器在东南亚的水手与海盗中间很常见,既可以用来杀人,也可以用于在紧急时候割断缆绳;还有圆形的盾牌和短标枪;少数人还有短铳。不过与士兵们不同的是,所有的水手们都没有头盔和胸甲,原因很简单,一旦落水这些沉重的玩意会把你迅速扯入死神的怀抱。 在水手长的努力下,水手们终于排成了一个粗糙的空心方阵,有盾牌的人在最外面一层,而短铳和投矛的人在内侧,保罗用他的大嗓门喊道:“点着火绳,装好药子,没有我的命令不许开火,圣母保佑,阿门” “阿门”无论是西班牙人c土著还是混血儿,都在胸口划了个十字。此时最前面的骑士距离他们只有大约四五十步远了,他们惊讶的看到大部分敌人从马背上跳了下来,只有大约二十骑继续朝这边冲过来,他们分成了两队,仿佛两只巨大的手臂,向这个小方阵包围过来。不过此时也顾不了这么多了,保罗大声喊道:“所有人,听我的命令,预备” 随着头领拖长的声音,每一个人都屏住了呼吸,无论是拿着短铳的,还是手持投矛的都在等待着水手长的命令,突然,一个奇怪的现象发生了,那些该死的骑兵突然消失了马背上空无一人,只剩下马鞍。 这一瞬间的犹豫决定了保罗的命运,一支箭矢射穿了他的喉咙,鲜血立即堵住了他的气管,将惨叫声堵在了喉咙里,他眼角的余光可以看到一个敌人正翻身越上马背,原来方才这些矫健的骑士使了个鞍里藏身,躲在了马的另外一侧,战马宽大的躯干挡住了视线,从西班牙人这边看过去,马背上是空无一人。 这些骑士都是从刘成身边卫队挑选出来的精锐,最少的也能挽六c七个力古代中国弓的强度单位,九斤四两为一个力的骑弓,用的又多半是凿子箭c铲子箭一类的箭矢,此时骑队距离最外侧的水手们不过二十步左右,在这个距离都是指着左眼不会偏到右眼的,这一阵箭雨下来,顿时一片惨叫声,横七竖八的倒了一地。少数几个投矛放铳的,慌乱间都不知道打到哪儿去了,连马毛都没打落一根。 “好厉害,好厉害”柯从文已经合不拢嘴了,大约五十步外,骑队们已经冲过了西班牙人的小方阵,留下满地的尸体。一旁的王兴国不屑的看了他一眼,拖长声调喊道:“装药填子捣实点绳瞄准射击”在他有节奏的口令下,射生手们排成一列横队,打了一排齐射,对面立即传来一阵惨叫声。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七十四章 风暴 这一轮齐射成为了压倒水手们的最后一根稻草,指挥官倒下了,再也无人制止溃散,人们丢下武器,践踏着尸体向后逃走,全然不顾躺在地上惨叫哀求的受伤同伴,但他们很快又退回来了,丢下武器,跪地求饶方才那些骑兵又调转马头兜回来了,就好像一只巨大的口袋,将生者与死者都装了进去。 “千总大人,这应该就是贼首,我方才看到就是他在指挥贼人布阵的“一个骑兵指着躺在地上已经有出气没进气的水手长对王兴国说,王兴国跳下马来,上下打量了下,原本黝黑的脸已经因为失血过多而变得惨白,嘴角满是已经发黑的血沫,呼吸急促而又紊乱,显然死亡已经距离这个人不远了。王兴国失望的叹了口气:“挖个坑埋了吧把通译带过来,找个能听懂我们问话的“ “都司大人,我们中贼人的圈套了”几分钟后,王兴国一脸怒色的对柯从文道:“这些不过是些水手,贼首已经带着士兵从另外一条路跑了,现在只怕已经回到营地了,娘的,怪不得赢得这么轻松” 柯从文却是一脸轻松:“王千总息怒,好歹也是场胜仗呀,就莫要苛责将士了“ “大人,打蛇不死,必受其害,咱们这一仗没拿下贼首,让他进了营盘,有大炮,有工事,再想抓住就难了” 正说话间,远处突然升起一股烟柱,直冲云霄,那些原本老老实实蹲在地上的水手突然跳了起来,大声叫喊,有的人还不顾守兵手上的刀枪,向外逃去,顿时被打倒在地。吃了不少拳脚。王兴国恼火的回头骂道:“反了,给我抓起来狠狠的抽二十鞭子,杀杀威风” 士兵们应了一声,立即将那人提了起来,双手绑在马鞍上,便狠狠的抽了起来。可那个水手一边呼痛,一边喊着同样的几句话,倒像是要说什么似得,这吸引了王兴国的注意力:“通译,你过去问问。他到底喊什么叫魂似的” 通译应了一声,询问了几句,回来禀告道:“千总大人,那厮喊的是家乡的名字,他说烟火的方向正是营地,定然是贼首起锚逃走,丢下他们不管了” “跑了”王兴国与柯从文听到这个意外的消息,却是神色各异,王兴国是悻悻然。颇为失望的样子;而柯从文则是喜形于色,如蒙大赦的模样。一 “王千总,快派人去探个究竟,贼人是否真的走了”听到贼人可能跑了。柯从文的嗓门顿时高了三分。 “是,都司大人” 海边。 席尔瓦站在船舷,看着岸上的最后几个士兵正在用火把点燃营盘里的茅棚与未曾用完的木料,神色木然。那些木材本来是用来修补“玛丽王后”号上的破损部分的。但现在已经没有时间完成这项工作了。船尾,几个水手正在用力转动轮轴,满是铁锈的锚链正在缓慢的从水面升起。席尔瓦回过头,正好看见神甫站在自己面前,一脸忧虑的样子。 “少校先生,为什么不再等等,说不定保罗还能回来” “神甫,保罗他们回不来了”席尔瓦犹豫了一会,最后还是决定把所有的实情都告诉神甫:“保罗他们走的是近路,而我们绕了远路,如果一切正常的话,他们应该比我先到的” “好吧,这么说保罗他们已经回不来了”神甫的脸上满是沉痛。 “是的,回不来了,明国的军队包围了我们,只有分头突围,否则大家都要死”席尔瓦的声音很急促,仿佛是在为自己辩护。神甫摇了摇头,叹道:“少校先生,我并不是在指责你,只是现在我们没有了保罗,还失去了一半的水手,只有一根桅杆,船上的破损也没有完全修补好,你不觉得这么做太冒险了吗” “可以让士兵填补空缺反正我们接下里是沿着海岸航行,应该不会遇到那么多麻烦”席尔瓦答道:“至于冒险,胡安神甫,我们现在没有选择,时间很紧迫,荷兰人在一步步的逼近马尼拉,我们必须做些什么。“ 作为知悉内情的核心人员,胡安神甫被说服了,他叹了口气道:“既然如此,那我能做的也只有向上帝与圣母祈祷了“ “很好”席尔瓦抬头看了看南面灰暗的天色,苦笑道:“胡安神甫,我想我们的确很需要一点好运气” 仿佛是为了印证席尔瓦的不祥预感,海面上的风浪越来越大,天空下起了雨,黄豆大小的雨点被风卷着,打在人的脸上生疼生疼的,他竭力提高嗓门,好让手下听到自己的声音,可是风声很快就将其淹没,甲板上的水手们如无头苍蝇一样,许多人才两个小时前才戴上水手帽,甚是不懂得分辨船上不同绳索的用途。 一 一阵凶猛的侧风吹了过来,船身一下子变得倾斜,甲板上还没有固定好的东西滑动着,一个士兵躲闪不及,被一只箱子撞中,飞出船舷,他绝望的惨叫声回荡在空气中,让人听了不寒而栗,不过更让人觉得恐怖的是尾桅发出的那种让人牙酸的咯吱声,这说明这条船唯一的动力装置随时都可能断裂。船帆已经被猛烈的侧风吹成了一个巨大的圆包,就好像有一只无形的大手在拉扯着船帆,由于只有一根桅杆,推动船身的动力并不是在船只的正当中,在猛烈的侧风吹拂下,排水量高达近四百吨的“玛丽王后”号就好像一只玩具船,在海面上打着转儿。 “下帆,快下帆”席尔瓦的喉咙已经有些嘶哑了,作为一个在海面上打了快二十年滚的铁汉子,他那黝黑似铁的脸已经变得惨白,嘴唇微微发抖,他在害怕,不过害怕的不是葬身海底,圣母可以作证,自从唐冈萨雷斯席尔瓦踏上大帆船的甲板的那一天起,他就知道大海就是自己的归宿。无论是死于荷兰人的炮弹c土著人的弓箭还是吹筒c奥斯曼异教徒的火枪c还是海面上的风暴,最终他都会沉入海底,区别无非是身着制服还是裹着裹尸布c脚上拴着一发实心炮弹。这些都无关紧要,当生命结束,灵魂在天使的引领下升上天堂,所留下的躯壳不过是一张皮裹着的几根骨头罢了。可是对于一个贵族来说,荣誉高过生命,为了完成总督大人的任务,自己原本无暇的荣誉已经被玷污,如果自己能够完成任务也还罢了。如果没有完成任务就葬身海底,又有什么颜面去见被自己牺牲的水手长呢 在席尔瓦的命令下,水手们冲到尾桅旁,他们砍断绳索,用力拉扯绳索,但是在猛烈的侧风下,船帆根本降不下来,风越来越大了,尾桅随时都可能断裂。那时“玛丽王后”号就会成为一条漂浮在海面上的死鱼,任人宰割。 “有人吗爬上桅杆,砍断横杆,解开帆布“席尔瓦大声喊道。但是没有人应答,每个人都知道在猛烈的侧风下,爬上剧烈摇晃的桅杆,砍断船帆的侧杆是件多么危险的事情。失手c被绳索缠住c以及各种意外的情况都可能让你送命,即使某个身手敏捷,圣母保佑的好汉子完成了任务。在接下来的一瞬间,他也很可能被失去骨架支撑的船帆卷成一团,摔死或者带入海中。 “来个好汉子,救一船人,还能挣一百皮斯托尔西班牙金币,一百皮斯托尔大概可以买一匹上等的c正当盛年的军马,一个士兵的月薪大概两个皮斯托尔。“看到无人应承,席尔瓦提高了赏金,他伸出两根手指:”两百,两百皮斯托尔,不管是否成功,我以家族荣誉的名义起誓,只要我能够活着回到马尼拉,我都会支付两百皮斯托尔,给这位勇士本人或者他的家人“ “好,我去”席尔瓦的悬赏终于有了回应,一个黑瘦的汉子走出了人群。席尔瓦兴奋的取出腰间的锡酒壶,塞到对方手里:“来,喝口活动下” 那汉子应了声,喝了两口朗姆酒,走到桅杆旁,他踢掉脚上的鞋子,往手心吐了两口唾沫,跳上桅杆,就好像一只灵活的壁虎,向上爬去。海风夹杂着雨水,打得人睁不开眼睛,席尔瓦费了好大力气,才看到那人在船桅顶部的身影。只见他用双腿紧紧盘住桅杆,便伸手去腰间拔刀,这时一阵狂风吹过,船猛地向右倾斜了一下,桅杆上那汉子措手不及,手上的佩刀失手落下,席尔瓦眼疾手快,往旁边一跳,只听得当的一声响,那柄水手常用的弯刀便扎在甲板上,发出嗡嗡声。 “好险”席尔瓦看着距离自己近在咫尺的落刀,额头上不禁冒出一层冷汗,方才自己若是慢了半步,只怕就已经像只青蛙一样被钉在甲板上了。他伸手将那弯刀从甲板上拔了出来,抬头看了看桅杆顶部,只见那汉子正费力的用腰间的匕首割着桅杆上的帆索,只是大帆船上的船索都是用上等的黄麻揉制而成,小臂粗细,坚韧无比,进了水之后更是又滑又韧,仅凭一把平日割肉用的匕首,想要套在横桅上的数十个套索一一割断,实在是困难的很。但桅杆上方寸之地,也容不得几个人同时操作,再说恐怕也找不到这等大胆汉子了。席尔瓦只得一边看着,一边在心中默默祈祷。 突然,席尔瓦的耳边传来一声咔吱声,他低头一看,惊恐的发现距离甲板两米多高处的桅杆上出现了数条裂缝,而且裂缝还在不断增长c增宽,显然这根尾桅已经撑不了多久了,除非能落下风帆,减轻桅杆的压力。 “来人,快拿绳索和木料来,加固桅杆“席尔瓦大声吼道,猛烈的风夹杂着雨水冲进他的喉咙,顿时将他的声音灌进喉咙里,变成一阵剧烈的咳嗽,在狂风之中,他甚至无法直立,只能跪在地上,以免被风吹入海中。突然,一声巨大的断裂声传来,席尔瓦抬起头,绝望的看到船桅缓慢而又坚决的向自己这边倾斜,然后砸了下来。 眼睛和额头一阵阵刺痛,他舔了舔嘴角,又咸又苦,不知道是血还是眼泪,耳朵里面嗡嗡作响,就好像在脑袋里有一口钟,有人在用力敲打。席尔瓦只觉得浑身上下没有一处不痛的,不过疼是好事,起码说明自己还活着。他呻吟了一声,觉得呼吸有些困难,浑身上下好像被一条巨大的毯子包裹着,让他无法呼吸,席尔瓦艰难的从腰间拔出匕首,在这层毯子上划了个口子,新鲜的空气透了进来,他立即贪婪的呼吸起来。 与新鲜空气一同进来的还有声音,此时他的耳朵已经好一些了,可以听到海风声c伤者的哭嚎声c绝望的叫喊声,还有一个声音在叫自己的名字,声音很熟悉,但此时席尔瓦已经想不起来具体是谁了。他软弱的应了两声,片刻后,便听到匕首划开帆布的声响,随即刚才那个声音喊道:“上帝保佑,少校先生,您还活着” “是的,活着”席尔瓦含糊的应了一声,随即他便感觉到自己被人抬起来了,随后有人往的嘴里倒进了一些液体,既甜又辣,他剧烈的咳嗽了起来,不过也有了力气,他睁开双眼,看到胡安神甫站在自己面前,手中拿着一个牛皮酒袋。 “你都给我喝了些什么,神甫” “朗姆酒,我还加了点蜂蜜。” “多谢了,神甫,再给我来点”席尔瓦接过牛皮酒袋,又给自己灌了两口,渐渐他四肢有了力气,在神甫的帮助下站了起来。只见尾桅已经断成两截,倒下的桅杆和船帆几乎把整个船尾都遮挡住了,水手和士兵们正在割开船帆,在下面找出幸存者,不过没有几个人能像席尔瓦这么幸运,他们抬出的多半是血肉模糊的尸体和失去肢体的伤员,水手们将尸体和伤员抬到席尔瓦身旁,排成整齐的一排,就好像他也是其中的一员。 ps:  要票要打赏,口胡,成绩忒烂,被几个基友鄙视了,郁闷了一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七十五章 绝境 “行行好吧,上校先生”一个声音从旁边传来,席尔瓦转过身,只见一个熟悉的身影躺在地上,正是刚才那个为了赏钱上桅杆的汉子,不过他此时已经浑身是血,右腿膝盖以下已经不复存在。,他看到席尔瓦转过身来,痛苦的脸上露出一丝安心的笑容:“发发慈悲吧,少校先生,神甫,看在上帝的份上” 席尔瓦看了胡安神甫一眼,神甫微微的摇了摇头,地上那人的伤势太重了,在这条已经没有桅杆的破船上是没有办法救治他的。席尔瓦走到那人身旁,单膝跪下,拔出匕首抵在左胸第三根与第四根肋骨之间,问道:“你叫什么名字,家里还有谁“ 那汉子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感激的光:“多谢您,少校先生我叫雷斯托,住在马尼拉胡安教堂的旁边,家里有一个女人和三个孩子,两男一女” “很好,我会把我会把那两百皮斯托尔送到的,向神甫忏悔吧” 那汉子点了点头,目光转向胡安神甫,低声说了几句,神甫听完后,在胸口画了个十字,低声道:“我代表主,赦免你的罪,阿门” 那汉子的眼中露出了喜悦的光,这时席尔瓦猛地一用力,匕首从第三根与第四根肋骨间刺入,直穿心脏。那个叫做雷斯托的汉子身体一阵抽搐,随即眼睛里失去了神采,不过脸上还带着一丝安心的笑容。 席尔瓦拔出匕首,在鞋底擦了两下,站起身来,他看着地上的尸体,在胸口画了个十字。 “现在我们应该怎么办”一旁胡安神甫问道。 “向仁慈的主与圣母祈祷这是我们现在唯一能做得了” 岱山岛c崇福庙,这寺庙不过是数年前所建,故墙壁门梁看上去还是崭新的,王兴国等打了胜仗后。由于风浪大作,众人不敢乘船回大陆,便在这崇福庙住宿一晚,准备等第二天风浪平息了再走。 “王千总果然用兵如神”柯从文笑着将酒杯往王兴国面前一送:“此番平定海贼,本都司是一定要上奏朝廷,为你请功的” “不敢”王兴国有些犹豫的看着杯中的美酒:“大人,其实我们这次只是斩杀了几十个水手罢了,贼首船舶都还在,这酒还是等到事情了了再喝吧” “诶”柯从文已经喝了四五杯入肚了,已经有了三四分酒意:“水手也好。军士也罢,都是洋夷,送了首级上去,还能有人说我杀良冒功不成再说海上如此大的风浪,贼人十有都喂了鱼了,我说他是海贼就是海贼,还能有人敢说他不是这酒浅的很,王千总是西北男儿,便是喝个两三斤又值得什么” “这个”王兴国顿时哑然。正如柯从文所说的,若是其他海贼,与文官关系不好的,还能说你一个杀良冒功。可这些水手要么高鼻深目c要么肤黑如炭,长得和传说中的昆仑奴一般,与大明百姓差之甚远,这个帽子绝对扣不上来。按照俘虏的口供。这些红毛夷的大船还没有修好,停靠岱山岛本就是为了修船,这么大的风浪便是普通船也承受不起。何况是一条还没修好的破船,多半是已经沉了。面前是好酒,这柯都司虽然打仗稀烂,但为人却是可喜,好歹人家也是朝廷的二品大员,自己又何必硬挺着呢。想到这里,王兴国举起酒杯,恭声道:“既然如此,那小人就斗胆了”说罢,就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好,好,王千总果然是海量”柯从文击掌笑道,他拿起酒壶又给王兴国倒了一杯:“好事成双,好酒也要成双,王千总,再饮一杯“ 王兴国一杯酒入肚,顿时觉得口滑起来,他本就是个好酒的,今日得了机会,又没有旁人规劝,更是喝得痛快,不一会儿,就七八杯酒下了肚。他们喝的是绍兴的黄酒,虽然入口顺滑,不似北地酒性子那么烈,但后劲却大。不一会儿,王兴国便觉得头晕目眩起来,忍不住打起盹来。柯从文一旁看的明白,赶忙叫来外面的贴身仆人,服侍王兴国躺下休息。 柯从文独自坐在屋内,小口小口的抿着杯中的残酒,靠窗有一张桌子,上面放着两只烛台,两只蜡烛上摇曳着明黄色的光,窗外传来大雨冲刷着墙壁和海风掠过山的有理,只是心中的积累已久的怨气发作出来,哪里还按捺的住:“咱们武人当真是后娘养的,平日里欠饷欠粮,遇到贼寇便一声令下,十天半月便要拿下,平时不发粮饷,关键时候鬼给你卖命” “老爷“那仆人听到柯从文抱怨。突然灵机一动:”我倒是有个办法,只是不知道行不行。“ “你有办法”柯从文半信半疑的看了看手下:“说来听听” “要练出精兵难,可您眼前不是有一支精兵吗”仆人向窗外指了指:“老爷您也看到了,要论兵精。就算戚少保当年的兵也不过如此吧” “你说王千总”柯从文闻言一愣,旋即脑袋便摇的如拨浪鼓一般:“这怎么可能,这队人马乃是刘总兵的亲兵,刘总兵就靠着他们建功立业。封妻荫子呢” “老爷,人心都是肉长的,这些人虽然是刘总兵的亲兵。可终归是人,他们愿意为刘总兵卖命,无非为的是升官发财。刘总兵能给他们的,老爷您给不了” “你说的也有几分道理”柯从文听到这里,不由得点了点头,他在两浙之地待得久了,又整日里行的是商贾之事,早就自视为商贾而非武人了,这番话极合他的胃口天底下哪有银子搞不定的人就算得罪了那位刘总兵,也未必奈何的了自己,再说他还想不想在这里做茶叶生意不 胸中的烦恼一去,柯从文心怀大畅,顿时觉得眼前杯中美酒又香又甜,喝了几杯入肚,便酣然睡去。待到次日,风雨渐渐小了,便于众人乘船返回大陆不提。 可快活日子不长久,几天后柯都司柯大人正依照平日的习惯,带着几个伴当准备出门去巡视自家的丝坊,准备迎接春茧的活计。正准备上马,便看到一个军士飞奔而来,口中喊着:“都司大人,都司大人,不好了” 柯都司见状大怒,从马上跳了下来,便给了那军士一记窝心脚,骂道:“狗东西,连话都不会说了吗一大早便说什么不好了没人教你怎么说话吗“ 那军士挨了一记窝心脚,险些闷过气去,见柯从文扬起马鞭要抽自己,赶忙忍痛膝行两步,大声喊道:“将主爷,红毛夷海贼又打过来了“ “什么”柯从文好似晴天一个霹雳打在头上,手一软马鞭便掉到了地上,他定了定神,赶忙一把将那军士从地上扯了起来,厉声问道:“当真” “千真万确”那军士喊道:“昨天早上几个渔妇去鲨鱼礁赶早海,却看到一条大船靠在岸边,也不知道是搁浅了还是避风浪,有人在沙滩上捞鱼,看容貌乃是红毛夷。” “该死的”柯从文此时不由得心乱如麻,本以为过了这一关了,却想不到又生出事端来,也不知道这条船是否是前几日那条,还是另外一条商船。他来回踱了几圈,一顿足骂道:“来人,给我换件衣服,去王大人府上“ 鲨鱼礁。 席尔瓦坐在甲板上,久久的凝视着海面远处的一片黑影,那是另外一个不知名的海礁,或者说小岛,在这个大海湾上,这种礁石星罗棋布c比比皆是,就好像一头山羊拉下的屎。 他不知道是应该感谢还是应该诅咒上帝,狂风折断了“玛丽王后”号的最后一根桅杆,同时带走了六个棒小伙的生命,失去了桅杆c失去了船帆,这条漂亮的贵妇人就沦为了路边的乞妇,仅凭船桨是不可能驱动排水量达到四百吨的大船的,他们唯一能做的就是听天由命。幸运的是他们没有被风浪裹着撞上礁石c船毁人亡;而不幸的是鲨鱼礁上没有淡水c没有树木c没有一切能够让他们撑下去的东西,现在摆在他们面前只有两个选择:c呆在这里等人来救他们;2c丢掉“玛丽王后”号和底舱的货物,乘上那条只能容纳不到三十人的划桨船,去寻找一条生路。 “少校先生”胡安神甫的声音嘶哑而又低沉,他的脸庞消瘦,嘴唇干裂,眼睛里满是血丝,整个人好像一下子老了十几岁,他一手拄着一只手杖,另一只手拿着一把牡蛎:“吃点吧” “不,我没有胃口”席尔瓦推开神甫的手:“士兵们和水手们怎么样” “很糟糕”神甫摇了摇头:“每个人的情绪都很糟糕,现在礁石上的水池c小沟和裂缝里还有一点前两天下雨的淡水,再加上船上的酒,但这也撑不了多久“ 席尔瓦没有说话,他心里清楚恐怕真实情况比神甫说的更糟糕,十七世纪的海船水手可以说是社会渣滓的集合,充斥着罪犯c失地农民c私生子,船长是用皮鞭c绞架和朗姆酒控制他们的,一不小心就会遭到部下的反噬,但风暴与战败已经严重的打击了自己的威信。现在还没有发生暴动只不过是因为船员们还没有从巨大灾难的打击中恢复过来而已,自己必须做点什么,否则等待着自己的命运绝不会比葬身海底好。 “席尔瓦,应该乘着还有水,把人运到大陆或者有淡水和食物的岛屿去”胡安神甫的眼睛放着光:“必须马上行动,马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七十六章 夹板船 席尔瓦点了点头,他清楚神甫的意思,活着的人还有一百多个,但那条小船只能装三十人,光是谁上船,谁在岛屿上等着就是一个大问题,只有乘所有人还没有完全意识到是怎么回事,才可能成功。他从地上爬了起来,拍了拍手上的泥土:“神甫,和我一起上船吧” “不,席尔瓦,我是主的仆人,必须留在这儿看守着主的羔羊”神甫的声音不大,但却十分坚定。席尔瓦看着他的眼睛,劝说的话到了嘴边却没出口。 “船,船上帝呀,我们得救了” 海滩上传来的一阵叫喊声吸引了两人的注意力,席尔瓦与神甫向海面上望去,远处的海平面上出现一点帆影,一开始还只是一个黑点,但很快就越变越大,狂喜的水手们冲到海滩,疯狂的挥舞着双手,有的人还将衣服和旗帜在头这位都司大人有多高的谈判技巧,明军一方占据的巨大优势决定了西班牙人不得不接受任何苛刻的条件。一顿饭功夫后,赵有财就踏上了“玛丽王后”号的甲板,他立刻被这条来自异国船只的巨大和特殊的形状而惊叹起来。 “赵老爷果然好眼光,此乃红毛夷的夹板船。最是坚固耐用。远涉重洋,冲波破浪亦不怕”身后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赵有财转过身来,看到通译那张谀笑的脸。 “哦我是陕西人,对于舟楫之事并不精通,还请解释一番“赵有财拱了拱手,做了个请的手势。那通译方才见都司大人对赵有财十分敬重,以为是京师来的贵人,哪里还敢怠慢。赶忙鼓动唇舌:”赵老爷,若论船只大小,我大明比这夹板船大的亦有,但若论海上航行。交战,却少有及得上这红毛夷的,说来这夹板船有三桩好处“ “哦还请先生说来听听” “这第一桩便是不畏风浪,大人您可以看看这夹板船的船底,与我大明船只有何差别” “差别”赵有财看了看己方的乘船,又探出头看了看“玛丽王后”号的船底,笑道:“我倒也看不出什么。只是好像我大明船好像船底要平些” “果然瞒不过赵老爷这双眼睛”那通译翘起大拇指,赞道:“咱们这次乘坐的乃是沙船,又叫方艄,船宽c船舷浅c吃水浅,这船既能走海c亦能入江河,便是坐了浅滩亦无妨。咱们这里海滩泥沙多,又有潮水,这沙船最是便利;但这沙船面宽,就受水面大,速度慢,而且若是离岸远了,风浪大了,便容易倾覆。洋人这夹板船就不同了,船头尖则利于破浪,吃水深就不怕侧风,船舷高就不怕大风大浪,虽然入不了江河c不好近岸,但跑远洋却是一等一的好船您看这船上破损之处这么多,若是寻常沙船早就沉了,这夹板船还能撑过去,实在非我大明沙船能及” 赵有财还是头一遭听说这些,不由得越发有兴致,问道:“那第二桩好处呢“ “老爷您看看这夹板船的船首船尾是不是都高的很” 赵有财照着通译手指的方向看了看,果然正如对方所说的,船的首部与尾部都要比船身高出许多,而且封闭起来,倒像是两个碉楼:“不错,是高出不少,好像是两座碉楼。” “老爷说到妙处了船首船尾高,则航行时及时遇到大风浪,也不至于海水淹到甲板上来,若是遇到敌人,也可以居高临下,占据优势” “不错,那第三桩呢” “老爷您随我来”那通译领着赵有财走到船中央的,将地上的一块盖子翻开,露出一个黑乎乎的洞来。通译取了个灯笼,点着了从洞里走了下去,赵有财稍一犹豫,便跟了下去。他本以为下面应该是红毛夷装运货物或者让船员休息的地方,十分局促,可下来后才发现空空荡荡的,竟然与船舱表面一样,是个大通层,毫无间隔。赵有财正奇怪,却听到那通译的声音:“老爷,这便是夹板船的第三桩好处了” “第三桩好处”赵有财看了看左右,借助灯笼微弱的灯光,他可以看到四周黑褐色的侧板:“这莫不是给水手休息的大通铺为何不隔开来,这些红毛夷也小气的很” “老爷,红毛夷的水手确实是在这里休息不假,不过没有间隔却不是因为小气,而是为了水战方便” “水战方便这又从何说起“赵有财惊讶的看了看四周,浑然不知道这一层全通的船舱与海战又有何关系。 “老爷,这红毛夷与我大明不同,水战靠的并非火箭投石c越舷先登,而是船上所载的火炮。几年前宁远之围,我大明屡挫东虏,所凭借的红衣大炮便是从夷船上来的。” “原来如此“赵有财咋舌道:”我只知道当年宁远大捷所赖这红衣大炮甚多,却不知是从夷人船上来的,可这和这船舱又有什么关系“ “老爷您想,这红毛夷水战用这火炮对轰,自然是谁船上装的炮越多,谁的炮越大,谁就能赢。一开始这些夷人将炮放在甲板上,可这红衣大炮重达千斤,不免头重脚轻,若是有风浪便有倾覆之祸。为了避免沉船,所以一条船只能装很少的几门火炮,而且也只能装些小炮。后来红毛夷人中出了个聪明人,将火炮安置在下层甲板上,这样一来,装载的大炮不但不会妨碍航行,还能起到压舱石的作用,可谓是一举两得“ 赵有财虽然是西北人,少见舟楫之事,但重心越低物体越稳的道理还是明白了,听到这里不由得拊掌笑道:“不错,若是如此倒是说的通了,这里要摆放许多火炮c火药c弹丸,开战时要上下搬运,的确去掉间隔要方便许多。“ 那通译见赵有财对此颇有兴趣,便笑着继续解说道:“赵老爷,其实夷人这么放置还有几个好处” “哦,还有好处不妨说来听听” “赵老爷,您请看”那通译将灯笼放在地上,伸出手指在嘴里舔了舔,便在甲板上边画边解说起来:“这炮在船上的放置也大有学问,须得前后左右平衡,否则一旦开炮,只怕船只便会倾覆;其次放置在下层甲板,平日里只需将炮窗关好,便不用担心炮管生锈c火药返潮;而且侧舷的板c肋骨都是用上等的硬木打制,寻常铳炮根本打不进来,坚固无比;其三c船身狭长,同等料数的船只,红毛夷的战船所能装载的炮数远胜我大明战船,其威力自然远胜。“ 那通译在地板上又写又画,赵有财听得津津有味,他平生从未听过这么有趣的东西,仿佛有人突然给他打开了一扇窗户,看到外面的一个新世界,隐隐间感觉到自己后半生的功业便在这条红毛夷战船上了。想到这里,赵有财看了看那通译,笑道:“你叫什么名字何方人氏为何对这红毛夷的海事如此了解”未完待续。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七十七章 林河水 “小人姓林c名河水,福建泉州人氏。,那边地狭土薄,百姓若是穷乏之人便下南洋谋生,小人五六岁时便随叔父去了吕宋,在那边呆了十几年,是以对红毛夷的情况很清楚” “吕宋我方才听那红毛夷说他们便是从吕宋来的,那里莫不是这些红毛夷的故国“ “不是”林河水摇了摇头:“吕宋乃是南洋上一个大岛,距离我大明数千里,土地肥沃c林木茂盛c物产丰富。原本只有一些土人,自唐宋时我家乡便有人往来于其间,有行商贾之事的,也有前往那儿定居的,三宝太监下西洋时也曾途径此地。那些红毛夷据说来自极西之地,距离吕宋有数万里,便是乘上快船也要跑上一年,百余年前他们吕宋岛,便修建堡垒,横征暴敛,无恶不作”赵有财却没有察觉到对方的情绪,咋舌道:“数万里,那这些红毛夷还抛弃祖宗陵墓而来果然是无君无父的蛮夷“ “赵老爷说的是这些红毛夷唯利是图,毫无礼义廉耻,无论是土人还是侨居那边的大明百姓,只要看到你有什么好东西,便强要了来,你若不给,便拔刀相向,实在是凶霸之极“说到这里,林河水的声音微微颤抖起来,显然他此时心情已经激动到了极点。 赵有财上下打量了会这通译,只见对方中等身材,约莫二十四五岁的年纪,看上去容貌普通,但一双眼睛却灵动有神,显然是个精干的人物,他暗想自己若想在这红毛夷那边开出一条路来,便需要一个知悉内情的人物。这林河水不但通晓夷人的语言,而且还在吕宋那边呆了十几年,对夷人的情况十分了解,是个难得的人选。想到这里,他的脸上露出一丝和蔼的笑容:“林先生,在下对这伙红毛夷的事情倒是颇有兴趣。此番事了之后,可否屈就在下这里,也好早晚请益” 林河水闻言大喜,他在吕宋恰逢大变,几乎只逃出一条命来,回国之后连回家乡的路费都没有,只得留在杭州给人当通译糊口,却不想这杭州与闽南那边不同,大多数商船是前往日本的。便是有少数前往东南亚的也多半被荷兰人所垄断了,他一口流利的西班牙语排不上用场,能混个肚圆都勉强,也不知道何时能混到回家的路费。而赵有财不但衣着华贵,而且身为一省都司的柯从文对他的态度也十分敬重,在林河水看来肯定是非富即贵,说不定还是某家勋戚的家奴,自己若是巴结上去了。不要说回家的路费,后半生的嚼裹都不用愁了。 “赵老爷客气了。小人所知虽少,不过只要您开口垂询,自然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好,好”见林河水应允,赵有财大笑起来:“既然如此。那我就不客气了”他指了指四周:“你说这里是摆放火炮的地方,为何此时一门都没有呢” 林河水看了看四周,提起灯笼走到一个靠窗户的甲板旁,用力顿了顿足,侧耳听听下面的声音。手指着下面对赵有财道:“老爷,这下面便是底舱,我估计他们在海上遇上大风,为了防止船只沉默,他们将这里的大炮都放到底舱去压舱,以免翻船了。” “还有一层底舱”赵有财闻言一愣,他走到林河水身旁,果然看到地上有个手柄,林河水俯身用力拉起手柄,地上露出一个黑乎乎的大洞来,顿时一股刺鼻的霉臭味扑鼻而来,赵有财不由得扭过头,捂着嘴巴道:“好臭” “嗯估计这底舱进了水,里面的货物都坏了不少”林河水倒是并无异色,一副见怪不怪的模样,他等了会,将灯笼先放了下去,确认空气没有问题,才当先走了下去。赵有财犹豫了会,最后还是忍不住自己的好奇心,用袖子捂住鼻子跟着林河水走了下去,借助灯笼的灯光,赵有财很快就找到了大炮的身影,一共有十二门十六磅长炮,另外还有四门24磅的加农炮,乃是西班牙人送给郑芝龙的礼物。赵有财伸出手,摸了摸坚硬而又冰凉的炮身:“居然有这么多炮“ “嗯”看到这些武器,林河水的脸色变得凝重起来,他走到一个包装的很好的木箱旁,从地上捡起一根铁钎,三下两下便撬开木箱,当灯光照亮木箱里的物件,他的脸色顿时大变。 “赵老爷,您快过来看看” 正在一旁观赏着大炮的赵有财听到林河水的叫声,赶忙转身走了过去,他一看到木箱里面的货物,脸色也变得难看起来。 “鸟铳这里面居然是鸟铳”赵有财从木箱里面拿起鸟铳,指尖立即感觉到一阵滑腻的感觉,他伸手搓了搓,应该是防锈的油脂。他对刘成军中的情况十分了解,与这西班牙鸟铳比起来,大体结构差不多,只是重量要轻一些。 林河水又打开了几只木箱,果然里面要么是鸟铳,要么是盔甲兵器,当时商船上有武器以备自卫是司空见惯的事情,但不会像这样一点用来与明国交换的商品和银子都没有,全部都是武器,显然这条红毛夷船来大明的目的绝非是贸易。 林河水与赵有财对视了一眼,从对方的眼睛里都看出了惊讶与恐惧。这时上面传来了士兵的叫喊声,原来是柯从文找不到赵有财,派人来找他们。两人赶忙爬上甲板,柯从文问道:“赵先生你去哪儿了,我方才一番好找” “都司大人这伙红毛夷有问题“赵有财低声道。 柯从文看到赵有财一脸严肃,不由得笑道:“赵先生,这伙红毛夷杀人越货,为害一方,自然是有问题的“ “大人,您随我来”赵有财拉了一把柯从文,领着对方来到底舱,让他看了看木箱里的货物,柯从文的脸色顿时变得难看起来。过了一会儿,像一个不愿意承认眼前事实的孩子一样,他低声道:“兴许这是他们自己用的。” “都司大人”赵有财的声音不大,但却极为严肃:“这伙红毛夷才一百来号人,哪里用的了这么多兵甲而且这些兵甲都是崭新的,上面还有防锈的油脂。怎么可能是他们自己用的 “那,那就是用来与沿途的土人交换食水特产的“ “都司大人”赵有财的声音里已经满是恨铁不成钢的痛惜:“这些可都是上等的精铁呀”他从地上拿起一副胸甲来,用指头弹了几下,船舱里回荡着嗡嗡的声音:“有哪个土人用得起这么好的兵甲” “那,那您说是干什么的”柯从文不情愿的答道,按照他的心思,是不想弄出这么多节外生枝的事情来,以他祖祖辈辈在官场厮混的经验别揭烂疮疤乃是为官的第一要务,否则早晚会有屎盆子扣到自己头上来。 “我不知道”赵有财:“不过这一定是给一个大人物的。这里的兵甲足以武装五六百人,这可不是个小数目那些红毛夷一定要严加审问,查出其中的内情来“ “好,好吧”柯从文有些无奈的点了点头,毕竟赵有财并非他的下属,而且他还有不少事情求于他,这件事情肯定是没法掩盖过去了。 回到住处,赵有财毫无睡意。虽然他已经有两天没有怎么好好的睡觉了,但却丝毫没有困意。他很清楚这件事情后面肯定隐藏着巨大的危险。如果是几年前还没有遇到刘成之前,他的反应很可能会和那个柯都司一般,睁只眼闭只眼糊弄过去便是了,但遇到刘成之后,赵有财意识到自己很可能过上一种前人做梦也没有想过的生活,整个人也就完全变了。一个生来便是个瞎子的盲人也就罢了。若是这个瞎子恢复视力,亲眼看过这个色彩缤纷的世界,他怎么也不愿意重新回到那个黑暗的世界的。到了这个时候,赵有财的脑海里只在苦苦思索一个问题:“假如刘成在自己的位置上,会怎么应对呢” “赵先生。外边有个叫林河水的人,说有要紧事要马上见您”门外一个士兵禀告道。 “快,快请他进来”赵有财几乎是从椅子上跳起来的,士兵有些惊讶的看了看他,叉手行礼退下。片刻后便林河水便在那士兵的引领下到了门口,不待他躬身行礼,赵有财便一个箭步冲到他面前,一把扯住他的胳膊拉进屋内:“林先生,是关于那件事情的吗“ 林河水被赵有财的举动吓了一跳,呆呆的点了点头。赵有财赶忙将其一把按在椅子上,回头对那士兵道:“你去院子里看守,任何人都不要让他进来“ 赵有财走到门口将房门带上,回到林河水身旁,低声问道:“那红毛夷说了他们是干嘛的吗“他要想审讯那些西班牙人,是肯定离不开作为通译的林河水的。 “没有,那厮嘴硬得很,只是不开口,都司大人怕巡抚大人那儿不好交代,没有用刑”林河水摇了摇头。 “嗯,这倒是麻烦得很”赵有财叹了口气,他清楚作为浙江省的最高军政长官,带都御史衔的巡抚才是掌握着最后决定权的,若是交到那位大人手上,自己想要上下其手可就难了。 “不过小人倒是从那些水手和士兵口中打听到几个消息”林河水脸上露出了得意的笑容:“第一c他们此行的最终目的地是福建中左守御千户所;第二c他们的头领叫唐冈萨雷斯席尔瓦,是受总督的特别命令执行一个特殊任务的,这个特殊任务的具体内容只有席尔瓦本人知道。“ “这么说来他们是要把这些武器送到那个劳什子中左守御千户所去了可那儿送给谁呢“赵有财苦笑道。 “赵先生,如果真的是中左守御千户所的话,那接收这批武器的只会是一个人” “一个人谁” “海防游击c五虎游击将军,郑芝龙”林河水的声音不大,但斩钉截铁。 “郑芝龙为啥一定是他,不过是个游击罢了,为何不会是别人,比如福建总兵“赵有财一副莫名其妙的样子。林河水见状,只得低声解释起来。 无论是研究中国海上贸易史c明清断代史c还是海军史的现代学者们,都无法避开一个人郑芝龙。如果一定要在明末清初当成一部小说,在诸多历史人物中找到一个主角模板的话,那肯定是郑芝龙莫属了。他十七岁因为家贫而去澳门投奔岳父,十九岁就前往日本,不过一年功夫便打出一片天地来,不但修习剑术c多国语言c贸易c还得到当时隐居在骏府的大御所退位将军的尊称德川秀忠的接见,隐然间已经是在日华侨的首领。二十便前往澎湖独当一面,到了二十一岁便接替首领颜思齐,组织了“十八芝“集团,成为了当中东南沿海最强大的海商集团,二十三岁便纵横海上,屡次击败明朝在福建的最高将领总兵俞咨皋的进攻,还在与荷兰人的冲突中取得了胜利,并于62年迫使福建巡抚熊文灿招抚自己,将自己拥有的巨大实力洗白,而他当时还只有二十四岁。十七岁白手起家,短短七年时间就部众数万,船只千余,成为朝廷委任的游击将军,不要说明末,就算翻遍上下五千年历史,恐怕都找不出几个人来。在接下来的几年时间里,他借助明朝廷的力量,将分布在东南沿海上的诸多海盗集团一一消灭,实际上已经成为了实际上的海上霸主。 “这么说来,这郑芝龙虽然不过是个海防游击,但手下的实力却比总兵c巡抚他们还要大”赵有财听完了林河水的解释,有些不敢相信的问道。 “不错,别的不说了,这郑芝龙称雄海上之后,凡海舶不得郑氏令旗者,不能往来东洋西洋。若要令旗,每条船每年需缴纳白银三千两,您算算他一年能有多少银两”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七十八章 请示 “不错,别的不说了,这郑芝龙称雄海上之后,凡海舶不得郑氏令旗者,不能往来东洋西洋。若要令旗,每条船每年需缴纳白银三千两,您算算他一年能有多少银两?” “三千两?”赵有财被林河水给出的数字吓了一大跳,他在朝邑掌管厘金局的时候,一年下来缴纳给刘成的厘金也不过七八万两银子,当然这只是刘成众多收入的一部分,但从浙江沿岸港口的繁盛来看,显然刘成与郑芝龙在收入是无法比拟的! “那,那若是有人不交钱买令旗的呢?” “若是让郑家的船队遇上,人死,船货没入官中!”林河水的声音不大,但透着一股森寒之气,赵有财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站起身来便要往外走:“这郑芝龙勾结外夷,私买军国之器,这是要反呀!快去禀告都司大人!” “赵老爷!”林河水赶忙扯住赵有财的胳膊:“且慢!” “你为何拉我!”赵有财顿足道:“郑芝龙做出这等事情来,若是不赶快上奏朝廷,只怕就来不及了!” “赵老爷,依小人所见,您还是莫要生事的好!” “你这是什么意思?” “赵老爷,您想想这郑芝龙做的是通藩的买卖,又岂会与外夷没有勾连?这海上是没有王法的地方,说是正经商人,也要准备些军器防身,他郑芝龙还是朝廷的命官,买些夷人的军器又算得了什么?再说福建巡抚熊大人就是靠招抚郑芝龙,以贼攻贼立下旁平倭大功的,他肯定会为郑芝龙担保,您说朝廷是信熊大人还是您呢?” “那,那我们就放任不管?”赵有财被林河水这番话驳斥的哑口无言。但又不甘心:“那船里有那么多大炮,可不是开玩笑的。” 林河水笑道:“赵老爷,依我看这郑芝龙买这些武器也不是为了对付朝廷。” “不是对付朝廷。那他买这些对付谁?你不是说东南沿海的海贼都给他平定了吗?” “若是我没有猜错的话,郑芝龙买这些武器应该是对付荷兰人!”林河水站起身来。走到门旁看了看外边无人,重新回到赵有财身旁低声道:“老爷,我从水手和士兵口中得知,他们离开马尼拉时,每个人都预发了一年半的饷钱,让他们安置家小。若是我没有猜错的话,这条船不只是送武器给郑芝龙的,连船上的士兵c还有这条船都是一起送过去的。这荷兰人乃是南洋海上的霸主。与西班牙人乃是世仇,西班牙人卖人卖船给郑芝龙,多半是想借助郑芝龙之力,牵制荷兰人!” 赵有财被林河水话语中巨大的信息量给冲昏头了,他将信将疑的问道:“你怎么知道是用来对付荷兰人,不是用来谋反的?“ “老爷,您那次在船上也看到了,那巨炮何等沉重,若非是装在船上,便只能安置在城头守城之用。那郑芝龙若是要谋反。肯定是要攻城略地,要这等巨炮又有何用?再说那郑芝龙也不像是个有这等野心的人,他招安后便在故乡安海镇耗费巨资修建宅邸。穷奢极欲,一副富家翁的样子,自古以来岂有意图谋反之人把心思花在这些事情上?” 听到这里,赵有财已经被林河水说服了:“林先生所言甚是,若是这般说,这郑芝龙果真是没有反意。” 林河水见已经把要说的话说完了,便起身告辞道:“老爷,我是背着都司大人来的,现在要回去了!” “好。好!”赵有财起身将林河水送出门外,低声道:“林先生。此番事了后尽快来我这里,也好朝夕请教!” “不敢!”林河水拱了拱手。便转身离去。他的身影刚刚消失在夜色中,赵有财就高声喊道:“来人,快把王千总请来,我有要事与他相商!” “王千总晚饭前就出去了,还没回来?”一个军士答道。 “出去了?什么时候回来?” “不知道,先生有什么事情吗?千总是给柯都司请去府上吃酒去了,不知道几时能回来!” “什么?又去吃酒了?”赵有财顿时着了恼:“这是这个月第几次去柯都司那儿了?” “第四次!” “第四次,这个月好像才过了七天吧,他为啥不干脆住在都司大人府上算了!”赵有财恼火的顿了顿足,那军士见状不由得掩口偷笑。赵有财见了更怒,喝道:“笑什么笑!都司大人也真是的,宴请个一次两次也就罢了,何必天天请他,回来肯定是喝得烂醉,事到临头,却连个商量的人都没有!” 那军士见赵有财这样,稍一犹豫,低声道:“赵先生,小人有句话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赵有财没好气的答道:“讲吧,院子里就你我两人,还有啥当讲不当讲的!” “赵先生,我觉得那个柯都司像是要拉拢咱们千总一样!” “笑话!”赵有财冷笑道:“都司大人乃是朝廷二品大员,要拉拢他一个区区千总干嘛?看家护院?”说到这里,他的脑海里突然闪过一道电光,平日里柯从文这些天来的只言片语c微妙表情都浮现在脑海里,那军士方才说出的那个猜测就好像一根红线,将这些串联起来。赵有财的脸上突然浮现出一丝笑容,他走到那个军士身旁,拍了拍对方的肩膀,笑道:“说得好,说得好!若非你说出来,我又如何猜得到!”说到这里,赵有财一边大笑,一边走进屋内。只留下那军士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不由得自言自语道:“真是奇了怪了,自从打赢了这股红毛海贼,这两个人一个整天喝酒,一个神经兮兮的,莫不是中了那伙夷狄的妖法?“想到这里,他不禁打了个寒颤,决定明天一大早就找个附近的寺庙道观。求个护身的玩意,免得也中了那些妖夷的法术,害了自家性命。 这军士正打着算盘。只听得砰的一响,他抬头一看。只见赵有财兴冲冲的推门出来,手里拿着一封书信。 “你明天早上出发,前往京师,将这封书信交给总兵大人!” “总兵大人?他不是在宁夏吗?”那士兵目瞪口呆的看着赵有财,暗想这妖法果然厉害,赵先生这么精明的人竟然落的这个下场,好生可怜! “总兵大人要前往京师办差,算来现在应该已经到了京师了。你前往驿馆和兵部找找,应该找得到,明早我替你向都司大人要一份文牒,一路上换马不换人,一定要尽快赶到京师!“ “是,赵先生!”那军士看赵有财不像是神经失常的样子,只得躬身领命,他正准备转身离去,却被赵有财叫住了。 “待会你去账房那儿领五十两银子,路上花用!” “多谢大人!”那军士闻言大喜。赶忙向赵有财磕了个头,起身倒退了几步方才转身离去,心中暗想:“这些红毛贼的妖法果然厉害。要是能学了来就不愁没银子花了!” 自从信使离去后,赵有财便整日里扳着指头数他回程的日期,对于柯从文的旁敲侧击,他只是装糊涂,而在这伙红毛夷海贼的事情上,他也使尽浑身解术让事情拖延下去,幸好要让柯从文雷厉风行千难万难,若想让其拖延时日不过是顺水推舟。二十几天过去了,那伙红毛夷还依旧被关在监狱里。而赵有财则从林河水那儿得到了不少有用的情报,眼看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了。 这天赵有财吃了早饭,正想着找个什么理由再让柯从文再拖延几日。却听到外间有人通报:“先生,京师有急使到!” “哦,快,快传!”赵有财赶忙催促道,他快步走出门外,只见门下站着三个身着曳撒(明代一种射箭时穿的便装)的汉子,为首一人不是别人,却是杜固。他赶忙躬身行礼道:“杜大人,您怎么来了!” “赵先生!”杜固撩起外衣的下摆,便向赵有财跪下行礼,这倒把赵有财吓了一大跳,他可是知道这杜固乃是刘成身边最为亲信的,上次与插汗的大战中虽然受到小挫,但吕伯奇与刘成的联名奏功保举名单里却排在第三个,就算是杜如虎c杜国英这等重将也不敢以下属对待,自己又如何敢受他的跪拜大礼。他赶忙跳到一旁,连连摆手道:“杜大人,您这是干嘛,折煞赵某了!“ “赵先生!“杜固却不起身:”军主爷临别前叮嘱过了,杭州的事情全由您做主,我来这里便是听您吩咐的!“说到这里,他从怀中取出一封书信,又解下腰间佩刀双手呈上:”这乃是军主爷的佩刀,大人已经叮嘱过了,谁敢不尊先生号令的,一律军法从事!“ 赵有财有些惊讶的接过杜固献上的书信与佩刀,他的指尖接触到佩刀的黄铜吞口,一股寒意立刻直冲心口,不由得打了个寒颤。赵有财将佩刀夹在腋下,又拆开书信,只见上面只有八个大字:“东南之事,先生任之!”一股热浪直冲心头,他的眼睛顿时模糊起来。 “赵先生,军主爷看了您的信后,就从卫队里抽了一半人,让我带来了,此外还有一万两银子,都交给先生!”说到这里,杜固起身走到赵有财身旁,低声附耳道:“军主爷说了,只要能把船和人弄到手,能代替郑芝龙与红毛夷建立联盟,什么都好说,便是捅了天大的漏子,也有他替您担着!“ “嗯!”赵有财听到这里,不由得松了口气,心中对于刘成也生出了夹杂着敬佩与感激的复杂情绪。东汉初年,马援曾经对汉光武帝说过这样一句话:“当今之世,非但君择臣,臣亦择君。“其中君选择臣的标准是能力与品格,而臣选择君的便是器量与才具,像刘成这般对于部下遇事放权又有担当的人主可谓是世上少有,自己若非遇到他,恐怕这一辈子也就是个在鄜州横行乡里c倚红偎翠的寻常缙绅罢了。 “杜大人!”赵有财将佩刀还给杜固,笑道:“我不识兵事,总兵大人的佩刀还是交由您掌管吧!” 杜固见赵有财如此谦逊,脸上立刻露出喜色来,他连忙接过佩刀,笑道:“也好,反正我在这里也是听先生的号令行事吗,这刀在我这里和先生这里也没有什么区别!“ “那边劳烦杜大人了!”说到这里,赵有财向杜固躬身行礼。 “不敢!”杜固也还了一礼,两人对视含笑,心意已在不言之中。 得了刘成的授权,又多了杜固和那新来的一百五十精兵,赵有财已经心中有了底,他立即便带着杜固,一同前往柯从文府上拜会。他在柯府已经是熟客了,门房看到是主人家里的熟客,赶忙先派人两人他去花厅用茶,一边派人去通传。赵有财刚刚喝了两口茶,便听到外间传来柯从文的声音。 “赵先生,您今日怎么来了,平日里请都请不来,当真是稀客!” 说话间,柯从文已经上得堂来,只见他头戴一顶皂纱转角簇花巾;身穿一领紫绣团胸绣花袍;腰系一条玲珑嵌宝玉环绦,足穿一双金线抹绿皂朝靴,鬓上插着一支花,不像是一位武官,倒像一位即将出游的风流人物。他看到赵有财身旁的杜固,不由得一愣,旋即笑道:“请恕在下眼拙,这位倒是未曾见过!” 杜固起身向柯从文跪下磕了个头:“末将宁夏中卫守备杜固,参见都司大人!” “宁夏中卫守备?”柯从文听了一愣,旋即便回过神来,笑道:“原来也是吕大人麾下的虎狼之士,怪不得如此雄壮!“他伸出手上将杜固搀扶起来:“杜守备不必多礼,王千总也在我府中后院,来,来,一同去饮几杯!” “那在下便逾越了!”杜固恭声答道。 “哈哈哈!”柯从文一边在前面引路,一边笑道:“又不是在公家堂上,放轻松些,放轻松些!”(未完待续。)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七十九章 借兵 一行人穿过两重院落,进入了柯府的后宅,相比起高大的前宅,后宅的建筑要小巧许多,依照当时的风尚,廊房都改成了小巧的房间,边上安上曲折的朱红栏杆,雕花隔扇,堂屋里面陈设着从扬州c南京买来的精巧家具和新颖什物,墙上挂着一具珐琅西洋八音自鸣钟,屋内的灯具都遮以轻纱,加倍明亮。屋角,一张翡翠c桃花红玛瑙c孔雀石镶嵌成采莲图的黑漆红木茶几上摆放着一个香炉,一缕青烟从狮子口中吐出,满屋都是沁人的香气。 王兴国坐在当中的八仙桌旁,满脸通红,两眼迷离,已经有了分酒意的样子,柯从文还没进门,便高升笑道:“贤弟,你看看谁来了” “大人您怎么来了”王兴国看到杜固,不由得惊讶的瞪大了眼睛,先前刘成的卫队便是由杜固指挥的,说来还是王兴国的过兵马也能借” 柯从文见状,心知关头是在这新来的杜守备身上,赶忙笑道:“杜守备,三国里,刘皇叔去徐州时,陶谦不是借了他四千丹阳兵“当时三国演义已经是家喻户晓,就算是努尔哈赤这种女真蛮子都对其情节内容熟稔,杜固虽然粗鄙不文,三国里面的情节还是知晓的。他挠了挠脑袋,有些为难的答道:“都司大人,就算可以借兵,可我不过是个小小守备,是听人之命行事的,如何能做这个主” “那何人能做主” “将主爷自然是能做主的“杜固想了想答道:”不过我临别时,将主爷曾经说过,让我诸事听赵先生吩咐“ 听到杜固将皮球又踢回给赵有财了,柯从文眼睛不由得一亮,他最怕的不是别的,就是杜固军令难违,先把人马拉走了,让自己去和刘成和吕伯奇打商量,那可就麻烦了。既然是赵有财事情就好说多了,他赶忙抓住对方的右手,低声道:“赵兄,此事千万莫要推脱“ “都司大人”赵有财从杜固手中抽回自己的右手,苦笑道:“并非学生推脱,这件事情实在是太大,您想想,刘总兵是为何将这些兵马交给我,我若是借给了你,如何和总兵大人交代“ 柯从文见杜固口气有些松动,赶忙拍着胸脯道:“赵兄,要钱c还是要别的,你只管开口,我自然不会让你在总兵大人那里为难” 赵有财看了看柯从文,装出一副松动的样子:“钱是不必了,都司大人,我先问你,若是应允你,你打算将他们安置在何处“ “何处自然是杭州城内啦”柯从文赶忙答道,他暗想这等精锐自然是放在自己身旁最好 “不行”赵有财立即否决了柯从文的提议:“杭州城内那么多衙门,眼线极多,王千总手下那么多蒙古鞑子,若是泄露出去,御史老爷一本奏上去,谁能担待的起“ 柯从文点了点头:“这倒是,那赵先生觉得应该放在哪儿“ “不如便安置在岱山岛吧,那个岛上距离杭州乘船也就一两日的路程,交通方便,也不会那么显眼。您看如何” “这个好说“柯从文爽快的点了点头:”那边正好有个卫所城,便安置在那儿便是“ “既然如此,便麻烦都司大人给杜守备一个官职,免得将来有人知道了,惹来麻烦“ 柯从文听赵有财话中有应允的意思,不由得大喜:“这个好说,正好定海卫的守御千户战死出缺了,便委屈杜守备了” “多谢大人栽培”杜固起身叉手行礼。 “大人,还有两件事情需要您通融一番“赵有财笑道。 “好说,莫说两件事情,便是十件百件,只要你答应借兵我也答应“ “好,第一桩是我家大人想要与番人通商,若是有商船出入定海卫,还请大人通融一二” 柯从文听了笑道:“这有何难反正沿海官绅与外番通商的多得是,也不多你们一家,看在赵兄的份上,我自然只当做没看到“ 见柯从文应允了自己的第一个要求,赵有财精神不由的一振,他低咳了一声,便道:“我家大人十分重视火器船舶,红毛夷人火器十分犀利,我家大人想要要些俘虏,再从被俘的火器中取几件当中样品,还有那条大船用于仿制” “这个”听到赵有财的第二个要求,柯从文脸上露出了为难的神色:“赵兄,俘虏与火器倒是没什么问题,反正谁也不知道详细的数目,那条船我已经报功上去了,若是给了你只怕有些麻烦” “这有何难”赵有财笑道:“那条船已经被风浪打的破破烂烂,想必也没有谁会要,只需让巡抚大人验过功,再给学生便是了” “若是如此,那倒是无妨”柯从文听说不必立即交出“玛丽王后“号倒是松了口气,正如赵有财所说的,那条船桅杆都断了,又太大无法用桨划动,只能停在岸边,等到那位巡抚大人过了目,自己随便报个虫鼠蛀朽就是了,又有谁会来找自己的麻烦想到只花了这么点微不足道的代价便解决了这么大个难题,他只觉得心情舒畅无比,向赵有财举起酒杯:”这次的事情,多亏赵兄了“ 过了午后,赵有财与杜固才出了柯府,都司大人亲自送到门口。赵有财的手中已经多了一块令牌,那是去提人与火器的凭证。他掂量了一下令牌,笑道:“杜守备,事不宜迟,我先去牢房提人,你回府上准备车辆与士兵,然后我们在武林门碰头,一起去码头将那些火器提取回来” 此时杜固对赵有财方才在柯府的表演十分敬佩,他恭谨的向赵有财欠了欠身子:“遵命“ 赵有财带着十余个军士,一路赶往牢房,刚刚到门口就举起手中的令牌,高声道:“奉都司大人之命,前来提人” 看门的不过是个把总,眼见得赵有财鲜衣怒马,神情傲慢,身后的十几条大汉个个体型魁梧,彪悍异常,心知不是寻常人物,赶忙上前先磕了个头,双手接过令牌一看,赶忙小心的将令牌还给赵有财,恭声道:“老爷请稍候,小的立刻让人开门“随即他转过身厉声呵斥道:”都聋了吗快给老爷开门“ 赵有财不待大门完全打开,便当先冲了进去,他上得堂来,对出来迎接的林河水问道:“那些红毛夷呢” “在后院”林河水显然没有想到赵有财会突然出现在这个地方,看上去有些吃惊:“他们容貌与常人大异,也不用担心他们逃走,因此看管的也不是很严密” “你马上带我去把那个叫席尔瓦的首领给我,另外再挑五个士兵c五个水手,要技艺娴熟的“ “席尔瓦”林河水吓了一跳:“此人乃是这伙红毛夷的渠首,若是交给您了,会不会露陷呀” 赵有财冷笑道:“他们语言不通,通译是你,会露什么馅”他见林河水一副心惊胆战的模样,笑着拍了拍对方的肩膀:“林先生你放心,这件事情完结后就到我这里来,以后要请教您的地方还多着呢” 林河水也不是傻子,已经猜出了几分赵有财的打算,暗想杭州府内懂得西班牙语的通译虽然有几个,但水平距离在菲律宾长大的自己差之甚远,要想蒙混过关难度不大,反正只要过了这关,自己便投到这个赵老爷麾下做事,官府又能到哪里去找自己这个无根无底的想到这里,他咬了咬牙,对赵有财道:“老爷,红毛夷中还有一个神甫,精明的很,若是留下来只怕会出事”未完待续。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八十章 结盟上 “那便将他也一起挑走”赵有财倒是果断的很。小说 “是,老爷”林河水见赵有财如此果断,反倒镇定下来,领着一行人往衙门后的牢房去了。他自小便远涉重洋,在异域谋生,所经历的风险磨难较常人何止多出十倍。因此早就明白了一个道理:一个团体的成败,固然关乎所面对的环境,也与首领为何种人息息相关,若是首领像赵有财这般果决往往能绝处逢生,克敌制胜。 铺在地上的稻草充满尿骚味道,没有床c没有窗户c连个装粪尿的木桶都没有,唯有在接近天花板的地方有一个人头大小的透气口,一道光柱从外面透进来,照在夯土砌成的墙壁上,显出红黑色。 席尔瓦躺在地上,在这里,时间都仿佛凝固了,他唯一能做的也就是努力回忆过去了:他和同伴们被人用枪杆捅着背,抽打着大腿和屁股,赶进这黑暗的牢房,当他被关进来哪会,他还能借助那点光线短暂的看了看四周,但当大门关上后,屋内就一片黑暗了,只有在每天接近正午的时候才能看到一点光。在这里,他比瞎子强的有限。或者说,他与死人无异,他已经被埋入了地下,只是还有一口气。 “胡安神甫c保罗“席尔瓦喃喃的念着脑海中闪过的每一个人的名字,探出手,抚摸着凹凸不平的夯土墙壁,用指甲在上面刻下一个个名字。他回忆起甲板上的海风c马尼拉城堡里的教堂c故乡格林纳达那陡峭岩壁上的城堡,最后在他脑海里闪过的是胡安德萨尔塞多总督那张严峻刚毅的脸,还有在总督办公室里的那番对话:“在最终审判的时候这些人要自己去面对上帝,现在我们必须做我们应该做的事情。”他的眼角渐渐湿润了。 “总督大人,如果我没有完成我应该做的事情呀把应当怎么面对上帝呢” 当脚步声从走廊传来的时候,席尔瓦正处于半睡半醒之间。起初他还以为是一种幻觉,因为除去每天送饭时看守的脚步声之外,他已经太久没有听过别的声音。他口干舌燥。浑身酸疼,当啊木门“吱呀”一声被打开时。突然起来的光线刺痛了他的眼睛,让他本能的伸手捂住自己的眼睛。 “起来” 席尔瓦已经能够分辨出简单的汉语了,他蜷缩起身体,从稻草堆里翻过身来,用戒备的目光盯着进来的几个人,说话的是每天给自己送饭的狱卒,他又脏又瘦,就好像一根竹竿。头上包着一块黑布,下巴留着杂乱的胡须,正躬着腰对后面的几个人恭谨的说:“林先生c赵老爷,贼首就在这里” “很好”赵有财伸手捂住自己的鼻子,房间里面的气味简直糟糕透了,他从袖子里取出两枚银币丢给狱卒:“你出去吧,我要和他说几句话,然后再提人” “是,老爷”狱卒敏捷的接过银币,辨认了下上面的图案。最后将信将疑的塞进口里用牙狠狠的咬了下,当发现上面留下明显的齿痕后,才欣喜的向赵有财欠了欠身子:“多谢老爷打赏” 赵有财不耐烦的摆了摆手。狱卒赶忙退出屋外,这时他向林河水点了点头,林河水回忆的上前一步,用西班牙语对席尔瓦说:“大人决定给你最后一次机会,你必须老实的回答他的每一个问题,否则你就会被关在这里烂掉,就像地上的这些稻草一样“仿佛是为了强调自己的威胁,他还用力顿了顿足,踩了踩地上的稻草。 “水。水”席尔瓦的口中发出嘶哑低沉的声音,林河水回过头向外面喊了一声。很快那个狱卒就提着一只瓦罐进来,放在席尔瓦身旁的稻草堆上。他抢过瓦罐。大口吞咽,水从嘴角流下,递进他乱作一团的胡子里,一直喝到胃部抽搐为止。 “告诉我,你们来这儿的目的是为了什么”林河水问道。 “购买生丝与茶叶,我们是商人,遇到风暴” “撒谎”林河水打断了席尔瓦的回答:“船上都是士兵,底舱装满武器,你们用什么茶叶和生丝用火绳枪和长矛吗” 席尔瓦看了林河水一眼:“士兵们是为了防御海盗,武器是用来交换的商品” “用大炮来交换生丝茶叶,大明有这么胆大的商人吗”林河水冷笑着:“席尔瓦少校,你们此行的目的是福建中左所,和你们交易的对象是游击将军郑芝龙,我已经从你的手下口中知道一切了,是要烂在这里,还是说实话,你自己选择” 席尔瓦看了看林河水和赵有财,说实话他不太能分得清这两个明国人,在他的眼里所有的明国人都长得一模一样,低矮的鼻梁c蜡黄色的皮肤c蒙古式的狭长细小眼睛,里面总是闪烁着阴险狡诈的光。不过有一点他可以确定,假如自己拒绝的话,他们将会毫不怜悯的履行对自己的威胁关在这间牢房里像稻草一样烂掉,当然总督大人的命令c王国的安危也会随着自己在这个牢房里烂掉。 “好吧,我说”席尔瓦低下头:“不过如果我说出实情,你们可以释放我和我的部下吗我可以为所有人支付赎金” “少校,站在你面前的是一位尊贵的大人,不是勒索赎金的海盗“林河水提高了声调,侧过身子让席尔瓦看清赵有财的身影:”你的命运将由这位大人来决定,我唯一能够许诺的是,假如你说出全部的实情,你将可以离开这里,去一个能看得见阳光c也更配得上你的身份的地方“ 席尔瓦看了看林河水,又将目光转向赵有财,赵有财微微抬起下巴,脸上流露出倨傲的表情。最后席尔瓦低下头:“好的” 约莫一顿饭功夫后,赵有财和林河水带着席尔瓦走出了牢房,他惊讶的看到在院子里还有胡安神甫和十个部下。他们被用绳索捆成了一串,旁边站着七八个手持武器的卫兵。 “还有其他人呢”席尔瓦惊讶的向林河水问道。 “闭嘴,如果你不想回去的话”林河水的声音一下子变得凶恶起来。两个卫兵上前将席尔瓦也串了起来。胡安神甫扭过头来笑道:“能够再看到您真高兴” “我也是的”席尔瓦低声道:“只可惜是在这种情况下” “少校先生,我觉得事情也许没有你想的那么糟糕”胡安神甫笑道:“上帝总是用他的方式指引我们前进” “但愿如您所说的吧”席尔瓦苦笑着。话刚出口,眼前就一片漆黑他的头上被套上了一个黑布袋。 当赵有财押送着这批俘虏来到武林门时,杜固已经带着十余辆牛车等候许久了,他们赶往停靠着“玛丽王后”的码头,将底舱的武器取了一下出来,像是盔甲c刀剑c火绳枪这些轻型武器,每样都只拿上两三件作为样品供刘成兵工厂里的工匠参考,唯有那二十四磅的加农炮和十六磅的长炮。就连赵有财这外行人也看出制造的十分精良,而且这么大的火炮,工匠们短时间里也未必就能仿造出来,便各取了四门,都装上牛车一起拉走了。杜固与赵有财早已商量好了,他们早已雇好了两条平底沙船,明天一早就装船出发,沿着运河北上,然后在山东转入黄河,逆水而上。向西运到陕西,这等军国利器野战可能还笨重了些,但若是守城却是一等一的神器。刘成在重建归化城,肯定用得上这玩意。 席尔瓦到了新的住处,就被两个士兵带了出来,他得到了热水c大木桶c干净柔软的衣服c合脚的鞋子。当消灭了身上的跳蚤和污垢后,一个剃头匠进来了,当锋利的剃刀划过他的下巴,将杂乱的胡须剃掉,那种舒爽的感觉几乎让他呻吟起来,又将他的头发整理干净。当完成了这一切后。一个仆人领着他穿过一条美丽的长廊,走进一间宽敞明亮的房屋的时候。席尔瓦惊讶的看到不久前还用禁闭威胁自己的那两个人与一名军人坐在圆桌旁,正笑容满面的看着自己。 “少校先生。请坐”林河水彬彬有礼的站起身来,拉开了圆桌旁的一张椅子,与方才在牢房中的倨傲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席尔瓦疑惑的看了看对方,最后还是绝对按照对方说的去做。 “请允许我向您介绍这两位”林河水转过身,走到赵有财的身旁:“这位赵先生是大明宁夏镇总兵刘大人的特使,刘总兵是帝国皇帝麾下最强大的诸侯之一,就在不久前对鞑靼人取得了一次光辉的胜利,俘虏了超过四万鞑靼人。赵先生本人还是一位富有的商人,拥有与草原上的鞑靼人进行贸易的特许状。而这位杜大人是刘总兵的卫队长” “很荣幸能与您会面鄙人是西班牙帝国在马尼拉总督区的唐冈萨雷斯席尔瓦少校,远征队的指挥官c玛丽王后号的船长”席尔瓦向赵c杜二人微微欠了欠身体,行了鞠躬礼,随即他问道:“如果可能的话,我可以见见那位在岛上打败了我的武士吗” 听到林河水的翻译,杜固的嘴角上浮起了一丝轻蔑的笑:“林先生,你告诉他打败他的是我的一名下属,他另有任务无法出席“ 席尔瓦又惊又疑的看了看杜固,他想要说些什么,但最终还是没有说出口,待到宾主坐定,林河水轻击了两下手掌,外间的婢女便流水一般送上酒菜来。席尔瓦惊讶的发现明国人的菜肴虽然无论材料和做法都颇为怪异,但却十分美味,这让他几乎忘记了与自己同桌的在几个小时前还是自己的死敌,而赵有财与杜固只动了几筷子,便笑嘻嘻的看着对方用餐,不时喝几口酒。 如果这顿丰盛的晚餐有什么让席尔瓦不满意的事,那就是杯中的酒味道太淡了,不知道这些奸诈的明国人在里面掺了多少水,他的舌头只能感觉到一点酒味。赵有财这么做的原因很简单,他可不希望这个刚从牢房里放出来的红毛夷喝得烂醉如泥,那他们接下来想做的事情可就做不成了。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席尔瓦挥动餐具的速度渐渐慢了下来,显然他已经吃的差不多了,赵有财向一旁的婢女使了个眼色,很快殷勤的婢女们便撤下菜肴,清理完桌面,送上香茶,然后退出屋外。席尔瓦惬意的喝了两口茶水,心中暗想:“圣母在上,这些异教徒过得多么舒服呀,即使是至高的圣父也无法与他们比拟,比起他们喝的茶,卖给我们的简直只能算是烂泥汤” “席尔瓦先生”赵有财提高嗓门:“我现在可以回答你不久前的问题了,请见谅,我们不能释放你还有你的手下,以及你们的船和武器,至少短时间内不行“ “什么”席尔瓦惊讶的瞪大了眼睛,方才受到的礼遇给了他一种错觉,赵有财他们会很轻易的释放他们,因为自己已经告诉他们此行的真正目的前往福建为郑芝龙和荷兰人作战。在席尔瓦看来,郑芝龙在明国是一位位高权重的大人物,赵有财他们是不敢冒着触怒这样一位大人物的危险继续扣留他们的。 “你们不可以这样,我们此行来是为郑芝龙大人服务的,他知道这一切后会让你们后悔的”席尔瓦的声音不大,但神色却十分严峻,与刚刚酒饱饭足时的轻松表情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赵有财听了林河水的翻译,却是轻松得很,他随手拿起自己面前的茶杯笑道:“席尔瓦先生,你是远来的客人,不知我大明的内情,说错了话我也不怪你。这么说吧,那郑芝龙不过是个游击将军,位在参将之下,至多不过是五品官而已,而我家将主乃是宁夏总兵,乃是一品大员,莫说郑芝龙不会知道你在我们手里,就算郑芝龙知道了,也不敢说些什么“未完待续。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八十二章 结拜 “嗯“刘成点了点头:”早晚的事,自努尔哈赤起事以来,一贯的策略就是联络诸蛮,进取中原。皇太极即位后,更是对蒙古诸部一手打手拉,虎墩兔憨如果不是为我所灭,估计他早晚有又会西征,其目的很简单,打垮身为蒙古大汗嫡系的虎墩兔憨,好自己取而代之。如今虎墩兔憨已经被我所杀,估计他接下来就要远征草原,逼迫蒙古诸部拥立他为诸部之汗“ “那,那可如何是好”胡可鉴顿足道:“要不刘将军你回去后就将诸部过了黄河,凭河而守” “凭河而守”刘成一愣,随即才反应过来对方是要自己将军队退到黄河以西,只守前套地区。他摇了摇头笑道:“胡公公,这样是不行的” “不行那就退到边墙以内,实在不行就退到固原城,这总可以了吧”c 刘成让胡可鉴说的哭笑不得:“胡公公,我不是说守不住,而是说那样退到黄河以西,只守前套是不行的“ “不行,那怎么说” “胡公公,若是按照你所说的,退到河西去,那就把东套c西套c土默特川这些水草丰茂之地都让给了依附东虏的蒙古部落,那现在归降我们的土默特部与察哈尔部怎么办失去了牧地水源,他们怎么喂养牲畜怎么繁衍生息结果要么倒戈投向东虏,要么因为衣食无着而起兵生乱。何况东虏此行来目的并非是为了破口,而是为了拉拢蒙古诸部,迫使其承认皇太极为其大汗。如果我们不战而逃,那漠北c漠南诸部会怎么想岂不是都投入皇太极的宇下,供其驱使“ “那,那刘将军打算怎么办” “打一仗”刘成笑道:“皇太极如果来也不可能带很多兵来,也不可能在这边呆太长时间,毕竟他的根本还是在辽东,只要挫其兵锋,让诸部看到我大明有可战之力,自然就不会一边倒了,剩下就是比赛两边拉拢了,这方面东虏肯定比不过我” 看到刘成自信满满的神情,胡可鉴的神色十分复杂,他叹了口气道:“你说的也就几分道理,流贼再怎么麻烦比起东虏来总不过是小事,前几日朝堂上有人说你既然平定了蒙古诸部,何不调几支蒙古铁骑来内地平贼以虏攻贼之策,无论死了谁都对国家有利” 听了胡可鉴这番话,刘成不由得在腹中大骂此人缺德,赶忙劝说道:“万万不可,这些新降之人,恩义未结,都是些虎狼之辈,若是让其来到中原,只怕荼毒百姓,适得其反“ “呵呵,刘将军倒是与温先生想到一块去了”胡可鉴笑了起来:“天子一开始听了也有些意动,不过温先生说此乃虎狼之药,唐僖宗赦李克用之罪,以其兵破黄巢,可也伤了国家的元气,流贼虽然贻害甚广,但还没到这一步。” “温先生”刘成听了一愣,他升官升的太快,又都是在西北带兵打仗,对朝廷里的官员并不了解,一时间也想不起来胡可鉴说的温先生是何人。 “哦,便是那礼部尚书c东阁大学士,温体仁温长卿,他在阁中的位置仅次于首辅周延儒周先生“ “温体仁是他”刘成听到这个名字,立刻想起不久前李东国向自己求援时曾经提过他的座师便是在朝中做次辅,还托自己带了封信过去,想不到竟然在这里听到了。胡可鉴看到刘成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还以为他还在想这件事情,便笑道:“其实那个上书以蒙古兵剿贼的也是你的熟人。” “我的熟人那是谁我在朝中哪有认识的人“ “便是杨鹤的儿子杨嗣昌杨大人,他巡视宣府c大同军务有功,刚刚升迁至兵部侍郎。想必他是想要借你之兵力,平定流贼,以雪父耻吧” 刘成点了点头,没有说话,他也觉得胡可鉴的判断颇有道理。以当时的普遍价值观来看,杨鹤对自己可谓是有再造之恩,他的公子担任自己的领导,必然能让自己死战。杨鹤获罪就是因为平贼失败,杨嗣昌若是完成平贼大业,崇祯很有可能会以子之功,免去杨鹤先前之罪,这在古时会被传为忠孝两全的美谈。只是这一切在刘成这个现代人看来,实在是太过一厢情愿了点。 两人边说边聊,却突然发现前面的路到了尽头,前面是一个颇为破旧的阁楼,门前有一尊佛塔,阁楼上挂着一幅牌匾,上面写着“悯忠阁”三个大字。看佛塔形制古香古色,倒不太像是当时的建筑。 “为何叫这个名字这寺庙不是叫崇福寺的吗“刘成问道。 “将军有所不知“胡可鉴倒像是十分熟识的样子:”这崇福寺本就是叫悯忠寺的,这个名字还是本朝正统二年改过来的“ “哦好好的为何要改呢” “这寺庙乃是大唐贞观十九年所建,当时太宗皇帝出兵征讨高句丽,将士死于王事者甚多,他回师时途径幽州,便在下令这里修建了一座寺庙,以悯忠义之士殁于戎事,于是便得了这个名字。后来诸代或有损毁,皆重新修建。前朝末年,寺庙又为战火所毁,直到本朝正统年间,英宗皇帝下诏重建了这座寺院,天子御笔题名,才改为崇福寺“ “原来如此”刘成听了胡可鉴这番讲解,不由得笑道:“胡公公果然博闻强识,竟然连这些细节都知晓” “呵呵”胡可鉴听到刘成的称赞,突然笑了起来:“刘将军,这崇福寺虽然是英宗皇帝下诏重建,可具体操作可是咱家的前辈,当时的司礼监掌印太监宋公公可是牵头捐出了不少银子,前辈们的丰功伟绩,咱们做后辈的岂能不记在心里” “哈哈哈“刘成听到这里,不由得哑然失笑起来,感情这崇福寺是群太监主持修建起来的,听起来倒是怪异的很。不过转念一想,皇帝身边办事最方便,用的最得心应手的不就是太监吗这些阉人们虽然名声不好听,可能够运行内廷这么大的系统,自然有相当丰富的实务经验,又有钱,还真是最好的人选。 胡可鉴见刘成神色怪异,还以为对方有些不信,便继续说道:“说来这京城中寺庙不少都是公公们出钱出人维持的,没有法子,我们这些阉人没有子嗣,年纪大了没法在宫里待了总得找个地方歇脚养老,便捐些钱财在寺庙里,老了也有个养老送终的地方“说到这里,他叹了口气,神色有些凄然。 刘成听了胡可鉴这番话,也不由得叹了口气,俗话说“百善孝为先”c“不孝有三c无后为大”,在古代中国人看来,生下子嗣,延续香火乃是孝敬父母的起码条件,而孝又是所有善良品德的源头,因此自残身体,无有后代的太监们天生在道德上就有劣势。就算像胡可鉴这种已经爬到太监这一群体巅峰的,实际上晚景也凄凉的很,没有含饴弄孙之乐,只能与青灯古佛为伴,孤苦终老,而这已经比绝大多数太监要好到天上去了。 想到这里,刘成做了个手势,示意身后的护卫退到远处,低声对胡可鉴道:“胡公公,若是你不嫌弃的话,不如你我结为异性兄弟可好将来你便是我孩子的叔父,年迈之时便可来我府中,自然有他替你养老送终” “这个”胡可鉴闻言一愣,旋即脸上露出喜色来:“这,这不太好吧” “有什么不太好的,莫非是胡公公觉得末将身份低微,高攀了” “那,那怎么会只是刘将军乃是早晚要封侯的,而我”胡可鉴说到这里停了下来,但没有说出口的话两人都明白。刘成笑了笑,一把抓住对方的胳膊,硬扯着跪倒在佛塔之前,沉声道:“在下刘成,今日愿与胡可鉴胡公公结为异姓兄弟,福祸共之,请满天神佛c历代阵亡将士英灵为证”说完后,向佛塔磕了三个头。 刘成有些突兀的行动把胡可鉴吓了一跳,他本想推辞,但看到刘成的叩首,话到了嘴边又咽回去了。 “也好,今日承蒙刘将军不弃,咱家也就逾越了。”说到这里,胡可鉴稍微停顿了下:“咱家胡可鉴,愿与刘成结为异姓兄弟,福祸共之,请佛祖菩萨在此为证,若有违誓者天地不容“说罢,他也向那佛塔磕了三个头。 刘成见胡可鉴行罢了礼,赶忙将其搀扶了起来,两人对视而笑。胡可鉴道:“本来结拜兄弟乃是大事,这般是草率了些,只是自古内廷与武将交接都惹人忌讳,贤弟明白吧” “兄长请放心,小弟明白,今天的事情只有你知我知,天知地知,不会有第三者知道”刘成笑了笑:“不过小弟有件事情还想要劳烦兄长一番。” “贤弟请讲,只要愚兄办得到一定替你办到“此时胡可鉴与刘成的关系已经大不一般,他与刘成说话的口气自然亲密了不少。 “便是这悯忠阁”刘成指着眼前破败的阁楼和佛塔,沉声道:“兄长,这里本是纪念近千年来为国捐躯的英灵,却破败如斯,小弟也是武人,看了也不禁有些心酸。本来想要自己出钱请寺庙将其修缮一番,只是在京师里时间紧,又不知道有什么忌讳,怕惹来麻烦。兄长在京师门面熟,手头广,还请牵头将这悯忠阁修缮一番,以祭奠在北地战死的将士们,所需资费,小弟自然遣人奉上“ “原来是此事”胡可鉴本来还有点担心是什么麻烦事,此时已经完全放了心,拍着胸脯笑道:“贤弟放心,这件事情包在愚兄身上,也不用你出钱,我找个机会在圣上面前提上一句,自然会有人出钱出力的。“ “小弟麾下将士也有不少死于王事的,回去后便让人抄录一份姓名籍贯,若是有骨灰也一同送来,便在这悯忠阁前树碑留名,建佛塔以储之,每月朔望日便以香火祭奠,他们为国奋战,总不能让他们曝尸荒野,当个孤魂野鬼吧这些都要花钱,兄长不要推辞“ 听了刘成这番话,胡可鉴的神色也变得严肃起来,他点了点头:“既然如此,那我也不必推辞了,贤弟请放心,这件事情我一定办的漂漂亮亮为后人留下一段佳话“ “多谢兄长了“刘成向胡可鉴躬身拜了一拜,胡可鉴心知这是将此事托福给自己的意思,也昂然受了刘成一拜。这时,不远处传来一阵争吵声,听声音倒像是刘成的亲卫。刘成皱了皱眉头,对胡可鉴道:”兄长,也不知道是出了什么事情,且去看看“ 两人朝着人声走了过去,只见六七个和尚被刘成的亲兵堵在路边,正与其吵个不休,刘成赶忙走了过去,问道:“怎么回事” “大人,他们自称是寺里的僧人,说要前来拜见您与胡公公,于是” 听到这里,刘成点了点头,他与胡可鉴在这个时候会面是不太见得光的,这崇福寺乃是京师里有名的大丛林,寺中的主持见过的达官贵人一定不少,若是让其看出了破绽,会惹来不小的麻烦。他转身对胡可鉴道:“兄长,不如小弟让人护送你先走,我来应付这些僧人” “也好”胡可鉴也是聪明人,立刻就领会了刘成的意思,刘成对那个亲兵道:“你带两个人。送胡公公回宫” “是,大人” 刘成看着胡可鉴消失在悯忠阁的那座佛塔后面,方才转过身来,走到那群僧人面前,问道:“什么事情” 为首的僧人看到刘成的言语气度,立即便看出他是众人的魁首,赶忙赔笑道:“贫僧玄慈,乃是鄙寺的执事,听管事说有贵人前来,赶忙过来引路,却不想被贵属拦住,起了冲突。“未完待续。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八十三章 供奉 “原来如此!“刘成笑了笑:”我方才与好友在贵寺游览,因为不欲有闲人打扰,便让手下在一旁,却不想会如此。“说到这里,他转过身对亲兵头目呵斥道:”我方才是说不能让闲人过来,这几位乃是本寺的主人,我们不过是客人而已,怎么可以阻拦他们?还不向几位师父谢罪!“ “不必,不必了!”那玄慈赶忙推辞,笑道:“这崇福寺乃是佛祖之地,我等不过是借此地修持罢了,沙门子弟便是一身臭皮囊都不是自己的,何谈主人客人呢?只不过这寺中庙宇甚多c歧路纵横,怕您迷路,想要来做个引路人罢了!” 刘成看那玄慈和尚嘴上说的好听,但一双眼睛里几乎透出一个贪字来,如何不知道对方的心思,不过反正今日的主要目的已经达到,闲来没事听他胡扯几句,最后布施点银两也就是了。 “既然如此,便劳烦大师了!” 那玄慈和尚见刘成点了头,不由得精神一振,赶忙上前引领着刘成游览寺中名胜,他口才便给,又对寺中的景致了然于心,如舌灿莲花一般,刘成对他的口才也暗自佩服。不多时一行人已经到了大雄宝殿前,殿前有一个一人多高的铸铁香炉,在香炉前的空地上还有一个用青砖砌成的丈许见方的池子,刘成看了看池子,脸上露出了疑惑的神色,那玄慈和尚见了,赶忙解释道:“施主,这香炉与池子乃是为善男信女焚化香表之用的!” “焚化香表?”刘成看了看那香炉,又看了看那砖池,不由得叹道:“好大的池子,也不知道要多少香表才用得上!“ “那是自然!”玄慈的脸上露出了自得的神色:“本寺乃是京师里数一数二的大丛林,若是在太平年景里,每月初一十五,光是前来参拜的善男信女便能排到山门那边去,这香炉与砖池没过一两个时辰便要让人来清理一番,免得漫出来。在二门里专门接收布施的师兄师弟们便有四五人,哪次一天下来不能收到五六千两银子,哪里像现在这般冷清!“ “竟然有这么多的布施!“刘成看了看宝殿前寥落的样子:”怎么现在这般冷清?“ “还不是鞑子!“玄慈恨恨的答道:”自从崇祯二年鞑子破口以来,在北直隶与山东两省打了快一年仗,烧杀抢掠无所不为,加上各路勤王军,整个把地皮都剥了一层去,本寺的香客多半是来自北直隶与山东两省的,这样子的世道,还有谁来敬菩萨?不但没有进项,还得拿出钱米来赈济逃到京师来的灾民,造孽呀!“说到这里,他不禁沮丧的叹了口气。 刘成听了他这一番叫苦,心中不由得一动,装出一副随意的样子问道:“我听说朝廷正在调兵遣将,准备出关讨伐鞑子,想必定能报上次一箭之仇!“ “施主,您是南方来的吧!”玄慈的脸上闪过一丝京师人对外乡人经常流露出的那种傲慢与鄙夷:“自从万历四十七年萨尔浒之战以来,朝廷与东虏交手,哪次占了便宜?不是损兵折将就是丢城弃地,鞑子也从辽东的老林子里钻出来,都打到北京城下了,倒是百姓身上的捐税越来越重。还有那些勤王军,说是勤王,结果不敢和鞑子交手,反倒拿百姓出气,抢了烧了不说,还把良善百姓砍了脑袋充作鞑子的首级领功——“这和尚越说越是起劲,却没注意到刘成身后的几个卫士脸色越来越难看,原来这几人都是从杜如虎的旧部,当时从陕西动身前往京师勤王时,一路上的艰辛困苦仿佛还在眼前,却被那和尚骂的狗血淋头。其中一个脾气最火爆的再也忍耐不住,上前一步喝道:”呔!兀那和尚闭嘴!“ 玄慈正说的起劲,当头听到这一声断喝,不由得吓了一跳,才想起方才说的那些话,不由得暗自后悔,自己只顾说的开心,却忘记了京师之中耳目众多,自己方才那番话若是让人报到锦衣卫或者厂卫那儿去,轻则牢狱之灾,重则掉了自家的脑袋。他赶忙笑道:“贫僧方才胡言乱语,得罪之处还请施主见谅!” 刘成见状如何不知对方的心意,便笑道:“无妨,闲聊几句罢了,大和尚不用当真。来人,取五十两银子给他,便权当是我今日的布施!” “多谢施主!”玄慈闻言大喜,若是过去还好,放在现在已经算是一笔相当大的收入了。他赶忙从怀中取出一本书册,翻开几页笑道:“敢问施主名讳,贫僧也好记下,供奉在我佛面前,以获福佑!” “罢了,你便记为异世客吧,佛祖能知世间一切事,自然知道我的来历!” 刘成回到住处,刚刚换了衣裳,便看到切桑喇嘛从外间进来,赶忙站起身来:“上师,德勒格德勒母子他们过得可好?” “都还好,德勒格德勒询问了阿布奈的情况,还让我带上几件给他的衣服和饰品。”切桑笑道。 “母子血肉至亲,的确是作伪不得的!”刘成点了点头:“那你就帮她带上便是了!” “是,大人!”切桑神色一变:“只是那额哲却越发阴郁了,见我时只是低头不语,偶尔抬头时目光中满是恨恨,看来此子是把我与大人当成杀父仇人了!” “哪倒也怪不得他!”刘成满不在乎的笑了起来:“若非是我打败了林丹汗,他现在还是蒙古大汗的继承人,天之骄子,又怎么会在这里当阶下之囚!” “哪有过得这么舒服的阶下囚!”切桑冷笑了一声:“他若不是遇上大人,早就被裹在毛毡里万马践踏而死了,却不知道好歹。大人,要不要派人将其——”说到这里,切桑做了个下劈的手势。 “这又何必呢?他关在这里不过是个笼中鸟,便是大鹏鸟又能使出几分本事!”刘成笑道:“你动手杀他,反倒惹来许多麻烦,只当养个闲人罢了,将来说不定还用得着!” 切桑想了想,笑道:“大人深谋远虑,非我能及。对了,大人方才与那胡公公会面情况如何?“ “还行,聊了聊朝中事!”刘成随口将今日与胡可鉴聊的那些事情一一叙述了一遍,只是将与其结拜的事情隐去不提。切桑听了刘成说要在悯忠阁前立碑树塔,祭奠战死将士,不由得击掌赞道:“这倒是个好法子,将士们得知后,定然会去了后顾之忧,一心死战,只是为何不在银佛寺里建呢,省得千里迢迢,麻烦的很!” “蒙古诸部倒是无所谓,可汉人军士又不信你们格鲁派,建在你们那儿不好吧?” “那又无妨,我看你们汉人好像也没有那些忌讳,遇神便烧香,逢庙便磕头,再说在佛祖面前,众生平等,又分什么格鲁派c华严宗?” “你这么说也有几分道理,那到时在银佛寺里建一座,在这边也建一座,这边就只建碑文,不埋骨灰便是!” 切桑见刘成应允了自己,不由得心中暗喜,作为一个僧侣,他对于祭祀c信仰方面要比刘成要敏感的多,古人云:“国之大事,在祀与戎”,像这等供奉为国捐躯的将士之事,从古至今对于任何国家来说,都是极其要紧的权柄,能够在这方面打开一个口子,无疑是巨大的突破。切桑按捺下心中的喜悦,又将刘成方才说的那些重新捋了一遍,突然问道:“大人,我觉得你最好尽快去拜访杨嗣昌一趟。“ “杨嗣昌?你是说为了调兵去中原平贼之事?“ “不错!“ “可这不过是份奏折罢了,而且听胡公公说,内阁的几位相公都不同意!” “大人,这可万万疏忽不得,若是天子真的准了,大人您先前的那份苦心经营可就都白费了!”切桑喇嘛说到这里,压低声音道:“而且这几日/我在京师中也曾听说过一些关于这位杨大人的闲话。” “杨嗣昌的闲话?”刘成被切桑惹起了兴致,问道:“都说了些什么?” “说这位杨大人敢于任事,颇得圣眷,指日要入阁拜相的!” “呵呵呵!”刘成听到这里不由得笑了起来:“我大明要入阁哪有这么简单的,光是有圣眷还不够,还得由吏部文选部列名,然后诸位大臣廷推,最后才轮到圣上选择。这位杨大人一直以知兵闻名,应该是走兵部尚书入阁,他这几年爬的太快,现在看应该还要缓缓呢。” “大人,登阁拜相是早了些,可我听说当今圣上可是位英主呀!” “英主?”刘成听了不禁有些错愕,作为一个来自后世的穿越者,他自然对崇祯的印象好不到哪儿去,但穿越以后却发现当时人对崇祯的评价很高,基本都认为这是为英迈之主,这种反差让他很多时候都有种莫名其妙的感觉。 “今上继位之初便铲除魏阉,亲执国政,勤民听政,旰衣宵食,如何不是英主?” “要这么说倒也不错!”刘成点了点头,要论勤勉崇祯的确是明朝诸帝中数一数二的了,只是评价一位皇帝应该主要从政绩做评价吧,毕竟他不是上班打卡的员工,而是拥有无限权力的董事会主席。 切桑没有看出刘成的腹诽,便接着说了下去:“也许杨大人短时间内无法入阁,但今上急于求治,想必更喜欢敢于任事的年轻人吧!纵然杨大人这次被驳回来了,可总会在圣上脑子里留下个印象,下次——” “我明白你的意思了,你准备一下礼物,我晚上就去一趟杨嗣昌家!”听到这里,刘成已经明白了切桑的意思,正如他所说的,杨嗣昌这次上奏是被驳回来,可按照大明的规矩,他的奏疏都会被保留作为档案,下次流贼闹大了肯定会有人重提旧事——“看你们不听我的吧,要是按我说的把刘成的蒙古骑兵调到中原来,早就把这些流贼平了!”反正只要流贼没有完,他就能无限的提下去,每次对流贼的失败都会成为他的论据,最后的胜利总会属于他。而刘成心里清楚,明末的流贼问题植根于当时的封建土地制度造成的大量失地农民,这根本就不是单纯用军事手段能够解决的。刘成根本不愿意把自己仅有的一点力量投入到与流贼的毫无意义c毫无希望的泥沼战中。如果将十七世纪三十年代的东亚大陆比作一个围棋的开局的话,那中原就是草肚皮,四角是金c四边便是银,在还没有在边角经营完毕,就贸然投身中原的角逐,也许能够得益于一时,但从长久来看肯定会吃亏。因为中原乃是帝国的心腹之地,中枢绝不会允许出现割据一方的势力存在,因此不管赢得多少次胜利,只要中枢还没有崩溃,胜利者都无法将胜利兑现为自身的实力。而一旦帝国中枢崩溃,已经整和了边疆资源的割据势力是不会给你重新整和资源,将其变为军事力量的时间的。因此无论是对蒙古的经略c还是赵有财对西班牙人的沟通,刘成都小心的避开了帝国的心腹,他可不愿意自己被过早的拉进这个无底沼泽,成为帝国的陪葬品。 晚春的天黑的很早,刚刚到卯时的光景,天空就变成了宝蓝色,天边已经可以看到一轮弯月,京师里的富贵人家纷纷点起灯烛,从天空上看下去,星星点点的,一副人间气象。 “老爷,掌灯了!”杨嗣昌揉了揉眼睛,从一封正在写的奏疏上抬起头来,仆人小心翼翼的拿着火媒,上前将油灯点着了,屋内顿时亮堂了起来。杨嗣昌站起身来,扭了扭脖子,觉得有点发酸,决定先去院子里活动一下筋骨,晚饭后再继续。 杨嗣昌是湖南武陵人,相比起南北直隶c浙江c江苏c江西这几个传统的科举强省,当时的湖南还是一个颇为蛮荒,落后的地区。因此他也没有沾染上当时士人常有的不学无术,喜好空言c不通实务的恶习。由于受父亲杨鹤的影响,他还是个很不错的诗人,在当时的明朝官僚之中可谓是凤毛麟角。(未完待续。)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八十四章 攘外与安内 已经是晚春时分,庭院里的两颗山茶已经吐出花朵,满是沁人的香气。杨嗣昌走了两圈,停在山茶树下,闭上眼睛,享受着这难得的静谧。只有在这个时候,杨嗣昌才能暂时摆脱那些让他烦忧不已的局势,让敏感的心灵平静下来,感受着生活中的美。 一阵北风吹过,带起檐角的铁马发出叮咚声,将杨嗣昌从遐想中惊醒了过来,重新回到现实中,开始考虑起眼前糟糕的形势,不时叹口长气。彷徨了许久之后,他低着头,重新回到屋内,在书案前坐下。 目前,江北c湖广c四川c陕西c山西c河南c山东c河北,几乎半个中国都发生着各种各样的灾害,被赋税和自然灾害压迫到了死亡边缘的人们纷纷聚集成群,毫无目的的四处游荡,寻找着一线生机。即使是长江以南,湖南c江西c福建等地也有灾害和骚乱,甚至像苏州和嘉兴这样的鱼米之乡,朝廷赋税所基,也遇到了百年难遇的旱灾c蝗灾,粮价暴涨,不断出现百姓聚集成群,公然抢粮闹事。但最让杨嗣昌忧虑的还是李自成c罗汝才等几股悍贼,年初李自成突然攻陷了河东地区的首府平阳,虽然河东巡盐御史李东国临机处置,从朝邑调来陕西兵不久后夺回平阳,但城中的财货c盐c军资c以及近万头牲畜皆为李自成所有。实力大增的李自成随即东下,经由太行八径中的轵关陉,出其不意的直抵河南省的怀庆府城下,虽然怀庆知府闭门坚守,保住了府城,可城外的财货人口皆为李自成所有。不久后曹操也带着其他十余股流贼翻过太行山,与李自成会师,一时间明军的部署大乱,不得不重新调整兵力,打算将流贼消灭在河内一带(古代河内郡,今日河南北部c河北南部和山东西部,黄河凹处北岸以东)。 身为兵部侍郎,杨嗣昌对于这一计划却并不赞同,或者说他根本不认为这个计划可能成功。在当时的帝国高级官僚之中,他是少数几个认识到爆发于陕西的这场大起义是对帝国的致命威胁的人,尤其是李自成与曹操等人越过太行山,踏上中原西端的河内之地后,向东c向南c向北都已经没有大的地理屏障阻挡他们的马蹄,而这里的财赋正是帝国存在的根基。在这样一大片平旷的战场上,想要取得对流贼决定性的胜利,官军一方就必须有更高的机动性,这就是为何他力主将刘成所领的蒙古骑兵调入中原,讨伐流贼的主要原因。当然从私心上讲,如果杨嗣昌的提议通过了,那身为兵部侍郎的他就有很大的可能出外担任督师,毕竟他的父亲杨鹤对刘成有提拔于行伍的大恩,从文武一心的角度上看杨嗣昌具有别人无法比拟的优势。 “老爷,外边有人求见!” “什么人!”杨嗣昌抬起头来,脸上露出厌烦的表情。 “他自称姓刘,名成,说是先老爷的旧部!” “刘成?先父的旧部?”杨嗣昌惊讶的站了起来,旋即笑道:“好,好,当真是说到曹操便是曹操,快请他进来,请到后堂上茶,莫要怠慢了,我待会就到!” “是,老爷!” 刘成坐在花梨木靠椅上,用好奇的目光打量着房间里的摆设,这可能是他所见过的官职最高的帝国官员的内宅了,即使是洪承畴,也是在两三个月前才得到了兵部侍郎的加衔,而杨嗣昌的今年才四十出头,不难想象房间的主人的前程有多么远大了,兵部尚书c大学士c首辅等一系列耀眼的头衔正在等待着他,而这间屋子里却朴素的出其,唯一的装饰品是墙上的那副对联:“柳营春试马,虎将夜谈兵。”倒是颇为附和主人的身份。 刘成正看着那副对联,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他赶忙转身行礼道:“末将参见侍郎大人!” “刘总兵请起,请起!”杨嗣昌的态度十分亲热,全无当时高级文官面对武将时的倨傲,他甚至抢上几步,将还没有行礼完毕的刘成扶着站起身来,从头到脚打量了一番,笑道:“刘总兵果然是一表人才,先父在狱中时曾经感叹过,刘总兵处众人之中,便如鹤立鸡群,虽得罪于圣上,但能为国家选拔一人才,庶几在泉下有颜见二祖列宗呀!” “不敢!杨公如此谬赞,末将如何当得起!”刘成听杨嗣昌提到杨鹤,饶是他脸皮厚比城墙,脸上也不禁有几分热,杨鹤不管于别人如何,对自己的确有栽培之恩,而他的失败虽说与自己没有直接关系,但杨鹤还没完蛋,他就投奔到其政敌洪承畴门下,虽说是为了自保,但怎么说也不太厚道,还是有愧于心。 “哈哈哈!”杨嗣昌笑道:“总兵破老回回c革里眼;救宁夏城,杀虎墩兔憨c卜失兔二酋!乃是告捷太庙,裂土封侯的大功,你若是当不起,何人当得起?只可惜先父未曾亲眼得见总兵如此威风,若是泉下有知,想必也会瞑目了!“ “刘某能有今日,多亏了杨公提拔于行伍,只可惜世事难料,不能报恩于万一!“ “刘总兵能有这番心意,也就好了!”杨嗣昌笑道:“再说先父行事大公无私,若是总兵能够多杀贼寇,有功于国家,便是报了先父的恩了!” 刘成听到“多杀贼寇”四字,心中不由得咯噔一响,赶忙低头答道:“侍郎大人教训的是!” “刘总兵!“杨嗣昌笑了笑:”你是先父选拔的人才,我如何敢以下属相待,以后若是没有外人在场,你我便以世兄弟相称吧!“ “果然是戏肉到了!“ 刘成装出一副惶恐的样子:“侍郎大人,这,这不太合适吧!” “有什么不合适的?”杨嗣昌笑道:“以你立下的大功,便是封侯也足够了,只是资历还差了些。你我两家将来自然是通家之好,以世兄弟相称又有何不可?” 刘成推辞再三,最后方才应允,于是两人便以世兄弟相称,杨嗣昌又让家仆送来酒菜,两人一边吃酒一边说话,气氛无形间活络了不少。酒过三巡,杨嗣昌突然问道:“刘世兄,我看塘报上说你击破虎墩兔憨c卜失兔二酋后,斩获数万,其部皆降,贵酋亲众皆献俘于京师,不知余部尚有多少?” “虎墩兔憨本为达延汗嫡系,乃虏中贵种,原自称‘四十万蒙古国之主‘,当然这不过是个虚数,其中漠北的喀尔喀外七部c兀良哈部万户早已自称一体,不尊号令;便是漠南的科尔沁c内喀尔喀c土默特c鄂尔多斯诸部也不过是遥尊而已,皆各自为政,听从虎墩兔憨号令的不过只有察哈尔万户的八部罢了。东虏兴起后,科尔沁部依附其为首领,内喀尔喀则左右于察哈尔与东虏之间。虎墩兔憨继位之后,与东虏争夺诸部,却败于皇太极,为避东虏兵锋,虎墩兔憨不得不举族西迁,先后击败土默特部与哈喇慎部,得其牧地,并其部众,却不想当年遭遇雪灾,士众牲口损失极大,才不得已破我边墙,以求一饱!“ “原来如此!”杨嗣昌点了点头,问道:“那这么说来,那虎墩兔憨麾下有察哈尔部万户,以及土默特部与哈喇慎部的余部了?” “正是!那虎墩兔憨督领各部围攻我营垒时,率十余亲卫直薄我阵,欲观我阵型虚实,却正好为我部下一员突将遭遇,虎墩兔憨虽然逃走,但其苏鲁锭大纛为我所得。我便让诸将虚张声势,称虏中有变,虏酋已为我所杀,彼不知虚实,且不怀一心,是以大败!“ “好一个离间计!”杨嗣昌拊掌笑道:“我看那塘报上写的粗略,却不知如此精彩,便是太史公所书飞将军c卫霍之辈,也不过如此!自当浮一大白!“说到这里,他替自己与刘成倒满酒杯,举杯相敬,刘成赶忙一饮而尽,他此时已经有四五分酒意,兼之那一战是自己的得意之作,便索性继续说了下去。 “虎墩兔憨见大势已去,便领兵逃往宁夏城下的老营,其军各自解体。在下便以选锋乘胜逐北,直逼虏营,城内守军见状,亦出城夹击,虏酋见状,只得弃妻子辎重,渡河逃走,其部众皆降,共有部众近三万户!“ “有这么多!我看那塘报中说虎墩兔憨是为部属所杀,却不知是何人?“ “便是那卜失兔!”刘成笑道:“卜失兔乃是土默特部的首领,其为虎墩兔憨击败后,领残部西逃,后联合固始汗来与虎墩兔憨相争,却不想撞了个正着,便杀了虎墩兔憨献与大明,想要索回自家部众。我看他野心甚大,早晚为大明祸患,便找个机会将其杀了,其部众约有三千余户。” “这么说来就有三万三千余户了?“ “应该是不止这些的!先前各部争杀,自然有许多逃散的,如今既然战事已经平息,那东西套乃是水草丰茂之地,那些逃散的自然还会回来,我估计到秋后应该会有四万多户!“ “有这么多!”杨嗣昌的眼睛里露出一丝精光,旋即又装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刘世兄,你我今夜无事,不如便借这杯中酒,说说当今国事如何?“ “国事?自有朝堂上诸位相公展布,我不过是一介武夫,如何敢置喙呢?” “刘兄此言差矣!如今正值多事之秋,外有东虏肆虐,内有流贼跳梁,正是你这等熊虎之士建功立业的大好时机!“ “若是上阵杀敌小弟自然不敢落于人后,可是运筹帷幄却是诸位先生大人之事!” 对于刘成的回答,杨嗣昌有些失望,不过内心中那个火热的念头还在推动着他,他决定再试一试:“刘兄,依你所见,东虏与流贼当以何者为先何者为后?” “小弟不知,还请兄台提点!“ “以我所见,攘外需先安内!当以平流贼为先!“ 听到那句耳熟能详的话语,刘成险些给吓得叫出生来,感情蒋委员长那句口头禅是从您这儿来的呀!不过人家话都说到这份上了,继续装傻恐怕也装不下去了,刘成只得答道:“杨世兄高见,只是圣上与周首辅那里——“ 杨嗣昌哼了一声,神色冷淡了下来,片刻之后他说:“周玉绳名过其实,温长卿不过守户犬,皆非治乱之才。圣上虽然英果,然囊中无人,诸生攘攘,却无一个能舍身为圣上分忧之人,多为沽名钓誉,卖直取名,据此用心,岂是良善?天下事便是坏在这些人身上!” “骂得好,骂的痛快!”刘成听在耳里,赞在心中,脸上却装出一副惊慌的神情,低声道:“杨兄慎言!” “你我兄弟之间,说几句真心话罢了,又怕什么!”杨嗣昌的脸上泛起一丝红晕,倒像是喝多了,他将杯中残酒喝完:“东虏虽然凶悍,但所求不过自立一国,非求灭我社稷;然流贼虽弱,但辗转天下,侵吞无餍,危及的却是我大明三百年江山,岂可小视?朝上诸公一\门\心\思都在应付东虏,对流贼却进退失措,本来只是一隅之事,眼下却已经祸及中原,当真是误国呀!” “刘兄!”杨嗣昌说到这里,突然目光转向刘成:“如今之计,就是迅速剿灭流贼,然后与东虏议和,练兵养士,以恢复国家元气!朝廷精兵皆在九边,内地兵将承平日久,自守也还罢了,剿灭流贼而却是不行,宣大c辽西兵要屏障京师,动不得,唯有你的宁夏镇,士马精强,天下莫及。如果你面见天子的时候,请求平贼,圣上一定会应允的!” “这个——”面对杨嗣昌的步步紧逼,刘成下意识的低下头去,避开对方的目光,随口推诿道:“不瞒杨兄,我手下兵将里多有蒙古人,他们打仗还行,不过军纪嘛可就不怎么样了,若是让他们来了中原锦绣之地,那恐怕我未必约束的住,还有军资粮饷,朝廷欠我本部的军饷就有快一年了,没有军饷怎么平贼?”(未完待续。)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八十五章 加税 “这个好说!”杨嗣昌见刘成没有断然否决,不由得大喜:“李克用麾下沙陀军军纪也不怎么样,可是他击破黄巢,立下大功,后世又有哪个敢评说他?至于军饷,只要刘兄愿意进言,我自然有办法!” “你有办法?”刘成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明末从上到下最头疼的问题莫过于军饷,莫说杨嗣昌不过是个兵部侍郎,就是崇祯皇帝最后上了煤山那颗槐树都没解决这个问题。乐一文一, “不错!”杨嗣昌得意的笑道:“刘兄你是自己人,也不瞒你了,我打算上奏朝廷,全国每亩田土加征四厘银,以用于剿灭流贼,刘兄的军饷便可从这里支出,绝无问题!” 刘成听了顿时脸色大变,腹中骂道:“敢情加征这馊主意是你出的呀!真是唯恐大明国死不了呀!” 杨嗣昌见刘成脸色,还以为对方对自己的提议没有信心,拍着胸脯道:“刘兄你放心,今上乃是英主,一定会准了加征之策!“ “倒霉就是倒霉在崇祯这个‘英主’上了,要是换了个有自知之明的,大明还未必会完呢?“刘成腹中暗骂,脸上强笑道:”杨世兄,小弟以为这加征之事还是慎重些比较好,西北流贼起因究其根源,就有辽饷的关系,若是激发民变,岂不是适得其反?“ “呵呵!”杨嗣昌笑着摆了摆手,笑道:“刘世兄,你毕竟是武人,对治民之术毕竟不是太明白,这四厘银子算来也不过十升稻谷罢了,我只是加征一年,平定流贼之后即行废除,苦百姓一年而已;而且田亩多半是大户人家的,自然这加征的多半是落在大户身上,还能让其少兼并些田土!” 刘成被杨嗣昌说的几乎无语了,感情这位杨大人是坐直升飞机上来的,连”一税轻c二税重c三费是个无底洞“c“政\令\不\出\中\南\海”类似的流言都没有听说过?连有电话和无线电报的二十世纪末,农村基层都能把中央政府的文件当废纸,十七世纪的晚明基层,能够把朝廷加征的政策执行到位才见鬼了。 “杨世兄,我觉得加征这件事情还是要再斟酌一番。您说苦百姓一年,可要是一年没打完呢?打仗的事情谁说得准?其他地方我不清楚,陕西百姓便是丰年也只是褐衣蔬食,免于饥寒罢了;若是平常年景便是以瓜菜不饱;到了荒年更是只有卖儿卖女,以求一饱了。您说四厘银子不过是十升稻谷,可关键时候便是两升稻谷便能活一条性命,何况十升稻谷?再说朝廷说一亩加征四厘银子,那下面可就未必是四厘银子,八厘分都有可能,胥吏豪滑上下其中,分肥其中,至于您说的加征能够让大户少兼并些,可问题是天下事哪有这么好的?荫蔽c投献屡见不鲜,只怕这加征没有落到大户,而是都落到小民头上吧!“ 刘成这番话说的虽然委婉,但实际上已经断然否定了对方的提议。杨嗣昌的脸色越发难看了,他本出身书香门第,又是少年早达,虽然父亲罪死狱中,但对他的仕途并没有什么影响,是以表面看上去虽然温润如玉,但却是个极其刚愎自用的性子。若是说话的换了个人,他早已改色将其叱喝一番,赶出府外。但即使如此,杨嗣昌的声音还是冷了下来:“刘大人,若是按你说的,那岂不是只有什么都不干,坐视流贼猖狂?” 刘成见状,哪里还不知道方才那番话已经惹恼了杨嗣昌,但总不能眼睁睁的看着这厮把大明往火坑里推,虽说他对朱家江山没有啥感情,可要是真的让这厮把天捅了个窟窿,就凭他现在手头上两万出头军队,还真没有啥法子把窟窿填上。 “什么也不干自然是不行,不过像加征这等大事还是谨慎些比较好,比如在十三省中各选一个州县,试行一年,然后派遣得力的官员前去探查,看看百姓实际缴纳了多少银子,这些加征是落在大户还是小民头上,最后再决定是否加征!“ “嗯!”听了刘成这番话,杨嗣昌点了点头,他本是个极聪明的人,只是升官升的太快,加之性格急躁,才拿出加征的法子来解决军饷问题。而他也知道如果自己提出这个方案,肯定会遭到朝野的政敌的攻讦,他方才虽然在刘成面前表现的极有把握,但实际上心中也是有些忐忑,毕竟自古以来天子的心意是最难揣测的。而刘成的这个办法无疑是很好的修改意见,反正只是在个把州县试行,不会对大局有碍,对国用不足十分忧心的崇祯有很大可能性会批准,而作为方案的提出者,有很大可能性杨嗣昌会成为试行方案的具体执行人,自然对结果有最大的发言权。想到这里,他投向刘成的目光又有了一点微妙的改变。 “刘世兄所言甚是,这件事情关乎国计民生,还是要慎重些好,本来我打算这几天就把加征的奏疏发上去,现在看来还是要修改一番才好!”说到这里,杨嗣昌站起身来,向刘成十分郑重的长揖为礼:“多谢兄台提点了!” “不敢当!”刘成赶忙起身还礼。杨嗣昌笑了笑伸手把住刘成的右臂,拉着他坐下,笑道:“若是加征之事得天子应允,很有可能愚兄便要出京督师,戎马之事还要偏劳你了!” “那是自然!”刘成已经无处推诿,只得强笑道:“不过这件事情还是千万要慎重!” “我晓得!”杨嗣昌笑了笑,喝了一杯酒,长啸一声:“了却君王天下事,赢得生前身后名!稼轩写的好词!” “生前身后名?就不知道是臭名还是美名呀!”看着狂态毕露的杨嗣昌,刘成不由得苦笑起来。 驿馆。 “将主爷回来了,快,快来人!”站在门口等候的亲兵头子看到刘成摇摇晃晃的从马车上跳了下来,赶忙迎了上去,一股酒气扑鼻而来,不由得扭过头去,向随行的亲兵质问道:“将主爷怎么喝了这么多?” 随行的亲兵苦笑道:“都怪那杨侍郎,他把将主爷扯到内堂去了,我只能在堂下等着,门都进不去!” “哼,没用的东西!”亲兵头目也知道这怪不得手下,只得冷哼了一声道:“还不过来帮把手,把大人抬进去!” “抬什么抬,老子又没喝多!”刘成猛地一挥手臂,将手下挣开,身后的手下顿时一声惨叫,脸上已经多了一块乌青。那亲兵头目赶忙上前将刘成搀扶住:“将主爷,杭州那边又有急信来了!” “杭州有急信?”刘成的酒意立刻就去了四五分,莫非是赵有财那件事情给办砸了?他赶忙厉声道:“快扶我进去,再送些浓茶热水毛巾来!” “是,快送浓茶热水毛巾来!”亲兵头子拖长的声调在驿馆的上空回荡着。 书房。 刘成斜倚在椅子上,右手遮住双眼,一张信纸落在一旁的几案上,看上去一副昏昏欲睡的样子,不过这只是一种假象,刚刚洗了把脸,又灌了两大碗苦的发涩的浓茶入肚后,刘成已经完全摆脱酒精的作用,他保持这个习惯性的姿势只不过是在思考。这时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切桑喇嘛走进屋:“大人,您找我?“ “嗯!”刘成抬起头,伸出手指了指几案上的信:“上师,杭州来的急信,你先看看!” “是!”切桑拿起信纸,迅速的浏览了一遍,他的眉头立即皱了起来,最后苦笑道:“大人,恐怕这件事情我帮不了什么忙了,这信上说的什么福摩萨c什么淡水c什么热兰遮在何处,离大明有多远我都一无所知,实在是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这倒是我的错了!”刘成一拍脑袋,从怀中取出一张鹿皮来:“这是赵先生随信一起送来的一张地图,虽然粗略些,但也还能将就着用!” 切桑接过鹿皮地图,废了好大力气方才看了个大略。原来这封赵有财送来的信笺乃是转述西班牙的马尼拉总督的回信。这位老奸巨猾的德萨尔塞多总督并没有被刘成的恐吓所吓倒,他在信中很直白的指出也许郑芝龙在官位上并不高,但其在海上的力量更大,也能够给予荷兰人更大的打击,对于西班牙人来说也更有联盟的价值。当然,他不介意多一个刘成这样强大的盟友,但盟约必须建立在对双方都有利的基础上,他不认为在己方的船舶与士兵还处于扣押的状态下双方能够达成任何意义的同盟。比如双方联合起来发动一次对位于福摩萨(西方人早期对台湾岛的称呼)上的荷兰人贸易据点热兰遮城的远征,他将会很高兴与刘成结为同盟。 “这夷酋倒是使的好借刀杀人之计!”弄明白信笺大意之后的切桑不由得给气的笑起来:“他们有船有人在咱们手上,却要我们出兵白白帮他们打仗,天底下哪有这么好的事情!” “这也不是不可以!” “不是不可以?”切桑听了一愣,刚想劝谏,突然想起来刘成什么时候做过亏本的买卖?只怕是自己有什么没有想到的地方,便笑了笑,问道:“大人,您莫非已经有了妙策?” “哪里有什么妙策!”刘成笑了起来:“上师,那个劳什子总督要咱们帮他去攻荷兰人的城堡,可见他手中的兵力极少。那福摩萨距离我大明不过是一水之隔,而西班牙人的本土在万里之外,之所以他和荷兰人能占据此地不过是因为他们善于航海,船坚炮利罢了。他要我去帮他攻打荷兰人的城堡,总得把海图给我c教我造船铸炮c围攻之法吧,等我学会了这些,他远我近,他寡我众,这福摩萨岛你说会是谁的?” “自然是大人的!”此时切桑已经完全明白了刘成的意思,大笑起来:“想必这福摩萨岛有不少珍奇货物,那些夷人才争夺不休!” “嗯,那边多为土人,水土丰厚,多产硫磺c金沙还有鹿皮,其实这些都是小数,最有价值的却是另外两件事情!” “另外两件?” “嗯!”刘成努力回忆起脑海中的知识,笑道:“我大明与倭国通商,都是先航向这福摩萨,然后折向西北,沿着琉球群岛直抵倭国。若是我占据了这福摩萨岛,便能插手其中的生丝贸易,其利何止千万?” “那另一桩呢?” “上师,您觉得蜂蜜好吃吗?”刘成突然问了一个有些突兀的问题。 “蜂蜜?自然是美味的很!”切桑有些莫名其妙的答道。 “想必便是您也不是想吃多少就能吃多少吧?“ “这个?”切桑一愣,他身为格鲁派的顶层僧侣,口腹方面自然不会缺乏,但他还是笑道:“贫僧乃是出家人,这口腹之欲早就看的轻了!” “嗯,那福摩萨上可以种植一种叫做甘蔗的庄稼,加工之后可以得到比蜂蜜甜上百倍的东西,无论是倭人还是西洋人,都是十分喜欢!” “大人您说的可是石蜜?” “不错!你也知道!“刘成不由得吃了一惊,他本以为切桑一个格鲁派僧人,如何得知这些南方产物,却听到切桑笑道:“此物本产自摩揭陀(印度古称),魏晋南北朝时便有那里的商人携带而来,若说这制石蜜之法,说不定我吐蕃先祖比你们汉人知道的还早些!”看到刘成惊讶的神情,切桑笑嘻嘻的解释起来,原来青藏高原上诸民族虽然源流自西羌的发羌c迷唐等部,但其文化方面受古代印度的影响却极深,尤其是宗教方面,更是视古代印度为佛国c文化源流之地。其原因倒也简单——从地理上将从南亚次大陆方向进入青藏高原要比从四川c青海c新疆等地入藏要容易得多,自然各种经贸联系也要紧密的多。切桑自幼年便在寺中苦学,除了宗教知识以外,对于藏地的医学c文化c地理方面也所知甚多,他看到刘成对此颇有兴致,便将印度通往藏地的道路长短,沿途关隘c印度分国多少,强弱等细细的讲述了一番,说到最后,低声叹道:“这摩揭陀虽为佛祖释迦摩尼的创法之处,但佛法早已绝迹,当真是祗园精舍豺狼出没;婆罗双树满是荆棘!”(未完待续。)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八十六章 大昭寺上 刘成见切桑神色凄然,伤心之处不像是作伪,便低声安慰了几句。切桑笑了笑:“世间无常,便是佛祖亦无法。大人,您想要借西班牙人与荷兰人相争,从中取利,可有没有想过事成之后,那赵有财会不会自立一方,不听您的号令呢?” 听到切桑的这句提醒,刘成的脸上流露出满意的笑容,自从穿越以来,在他的身边已经集聚了一批人才,形成了一个半的军政集团,武有杜家叔侄c脱脱不花c杜固c白旺c郝摇旗等人;文有赵文德c吕伯奇c马家父子c切桑喇嘛等人,这些人或走投无路为形势所迫c或机缘巧合c或贪于利禄纷纷投入以刘成为核心的这个集团之中,虽然他们与刘成之间还没有建立像君臣之名,主从之分那样正式的关系,但隐然间一个松散的集团已经形成。在这些人当中,切桑喇嘛是一个十分特殊的存在,表面上他是以盟友的身份出现在刘成身边的(未来的银佛寺活佛c格鲁派的代表),而实际上他承担的是谋士和外交家的工作,尤其是在刘成打垮林丹汗之后,他奔走与固始汗c卜失兔汗以及察哈尔部与土默特部贵族之间,使得刘成成为未来蒙古大汗的义父c济农,将战场上的胜利转化为甘美的果实,用自己的行动赢得了刘成的信任,而方才那句话完全是出于集团利益的立场说的,自然刘成听了十分高兴。 “便让赵有财c杜固c王兴国三人组成一个委员会,有什么要紧事须得会办!”刘成笑了笑:“不过我还有些打算,待回宁夏后再说,眼看着我手下人马越来越多,须得开府立制,不然也不是个法子!” “大人说的是!”切桑见刘成领会了自己的意思,不由得欣慰的点了点头。 “对了,你入主银佛寺的事情应该就是这几日的事情了!”刘成轻拍了一下大腿:“我让人在鸿胪寺那边花了两千两银子换来的消息,事成之后你立刻去归化城,我让赵掌书给你派一千兵,把寺政先抓到手里,重建归化城的事情离不开你!” “是!”听到这个好消息,切桑却表现的十分平静,仿佛一切都在意料之中一般:“大人,那您呢?您什么时候回宁夏?” “不知道!”刘成用手指弹了两下茶杯,苦笑道:“这个由不得我,须得面圣后方得陛辞,而什么时候能够面圣就不是我能够知道的了。哎,这京师就好像一只大鸟笼,而我就像一只被关进笼子里的困鸟!“ “大人,且耐心些!”切桑低声道:“猛虎扑食前必先潜行,苍鹰起飞前必先敛翅,这次你离开京师后,就再也无人可制了!“ “嗯!”刘成点了点头,突然觉得有点困倦,切桑看在眼里,赶忙告退,却被刘成叫住。 “上师,你回去后,一定要暗中提防后金的探子!” “后金的探子?” “正是,林丹汗死了,蒙古大汗之位无人,皇太极一定会出师西征,将蒙古诸部纳入自己麾下的。皇太极出兵之前肯定会派出细作,探查各部虚实。银佛寺乃是草原上人烟稠密,人多口杂之处,后金的细作肯定会来这儿,你明白应该如何处置了吧。“ “贫僧明白了!“ 归化城。 阿桂坐在清冷的晨光里,看着篝火上扑扑作响的铜锅,他那头黑色的大狗正趴在身旁,毛茸茸的大头枕在他的膝盖上,黑褐色的眼睛盯着主人手里的那两只兔子。不远处的水泡子上的芦苇在微风下轻轻摇晃,传来一阵阵轻响。 这是昨天晚上下的套子的成果,阿桂在宿营地的旁边找到了一个兔穴,他并没有贸然行事,而是小心的在旁边绕了一圈,在草根见找到了兔子平日里惯走的路,猎人们称其为兔道reads;。他从背囊里取出几根皮索,在兔道下了几个套子。第二天早上他起来的时候便发现两只已经发硬的兔子躺在草丛中——阿桂下的套子打了个花字节,兔子挣扎的越厉害便勒的越紧,两下便断气了。 阿桂从腰间拔出剥皮的刀剖开兔子的肚子,熟练的将内脏掏了出来,丢在草垫子上,黑狗兴奋的开始吃了起来。阿桂熟练的将兔皮剥了下来,用一根树枝撑开了,丢到一旁,然后是另外一只。这时铜锅里的水开了,发出扑扑的声响,他将剥好的兔子切成一片片的,丢进铜锅里,很快空气中就弥漫着熟肉的香气。他拿两根剥好皮的细树枝当做筷子,吃了起来。 “除了筋还是筋,还有些酸!“阿桂摇了摇头,晚春的兔子肉廋的可怜,这些可怜的畜生还刚刚从冬天里恢复过来。不过出门在外的人还能有什么选择呢?热的食物,还能有点荤腥,已经很不错了。这时他的脑海中回想起范文程范大人的声音:“这次你去一趟归化城的银佛寺,与一个叫做那可尔的喇嘛接头,诸事都听他吩咐,搞清楚林丹汗死了没有,如果他死了,那么察哈尔部c以及右翼诸部的情况如何!这次如果事成,不但赏你田宅仆妇,升你做千总!“ “又是千总,只不过这次是后金的千总了!”想到这里,阿桂的脸上不禁泛出一丝苦笑,明军大凌河之败后,他也没有能冲出包围圈,成为了后金的俘虏。凭借他的骑术c武艺和经验,阿桂摆脱了沦为农奴的命运,成为了汉军旗的一员,重新干起了夜不收的老本行。由于他会说女真话c汉话c蒙古话,处事机敏,又不像当时的女真人那样金钱鼠尾的打扮,便被范文程选中了去做探子了,临别前还许下重赏。 阿桂心里清楚,范文程选中他除了以上的原因之外,还有一个便是他不是孤身一人,被俘虏时那个祖大寿赐给他的侍女便成了他的妻子。这在被俘的明军将吏里面是很少见,因此范文程觉得他乘机逃回故乡的可能性比较小。不过范文程不知道的是,阿桂在辽西还有妻子儿女,只是数年未见,他们的音容笑貌早已模糊了,倒是这个新妇俏丽的容貌倒是越发清晰,让他有些左右为难。 一阵马蹄声打断了阿桂的思绪,他敏捷的跳了起来,从马背上取下弓箭,拉满弓,将箭头对准前方。那头大狗也从地上爬了起来,向马蹄声来处发出低沉的吠声,裂开的嘴巴里露出灰白色的牙齿。 “初次见面的兄弟,我们只是路过而已,没有恶意,只是想借你的火堆,喝点水,煮点吃的。”一个消瘦的汉子从马背上跳了下来,摊开双手示意没有恶意,阿桂并没有放松弓弦,经验告诉他,草原上什么都可能发生。 “你们是什么人,去哪里?” “我的主人是阿苏特部的古尔巴别吉,归化城的银佛寺来了一个神通广大的新呼图克图,主人便前往参拜!赶了半个晚上的路了,人困马乏的想停下来喝口水,吃点东西,歇息歇息!”那汉子面对阿桂的拉满的弓,却毫无惧色的笑道:“如何,我已经报明了我们的来历,初次见面的朋友,可否告知你的来历呢?“ 从那汉子的身后传来一阵车马声,阿桂看到两辆常见的大篷车,旁边跟着十几个骑马的护卫,通过名称里带着的“别吉“,他知道这应该是阿苏特部的贵族妇女。阿桂放松弓弦,低声道:“我叫阿桂,从辽河河套那边来,只是个挖旱獭洞c打兔子的穷汉,你们请随意歇息吧!” 那汉子笑了笑,转身回去打了招呼,大车便慢慢的行了过来,人们纷纷下马打水饮马,准备食物。阿桂将自家的东西收拾了一下,正准备上路,却看到方才那汉子走了过来,笑着说:“阿桂兄弟,我家别吉想请您过去一下问点事!” 阿桂一愣,本能的就想拒绝,但话到了嘴边又咽了回去,毕竟一个依靠挖旱獭c打野兔为生的穷汉,是没有权利拒绝一个贵族妇女提出的要求的。 古尔巴别吉坐在一张矮凳上,两个女奴一个正在替她收拾着发辫,而另一个正在忙着煮奶茶,她看了看阿桂,问道:“我听说你是来自辽河河套那边,我想问你一个问题,你来的时候,有没有听说什么女真人的消息,比如大举围猎?” “她为什么问我这个问题?难道这个女人看出什么了吗?”阿桂的脑子里一片混乱,身为一个老行伍,他自然知道对方这个问题的真正用意,对于草原民族来说,大举围猎一般是出兵前的征兆——既可以储备存粮,又可以动员检阅军队reads;。但他强自压下心中的惊慌,低声道:“尊敬的别吉,我没听说女真大举围猎,倒是听说女真人又向朝鲜人索要粮食!” “嗯!”古尔巴别吉低下头念了声佛,阿桂可以清楚的看到对方如释重负的表情,他想要说些什么,但转念之间还是闭住了嘴,这个时候还是不要给自己找麻烦得好。 “那你这是要往哪儿去?”听到好消息,古尔巴别吉的心情不错,随口问道。 “我存了些皮子,想要先换点盐!“阿桂按照事先准备好的腹案答道。 “那正好跟我们车队一同去吧,归化城那边的汉人商人倒是公道的很!” “归化城,那边不是被战火毁了吗?”阿桂惊讶的问道。 “你不知道吗?”古尔巴别吉笑道:“银佛寺新来的切桑呼图克图找回来林丹汗遗失的玛哈噶喇金佛,此乃八思巴上师亲手铸造加持的佛宝,我们这次去便是为了瞻仰佛宝的!“ “林丹汗所遗失的玛哈噶喇金佛c八思巴?”阿桂听到这个敏感的消息,神经立即紧绷了起来,不过他表面上还是尽力装出一副颇有兴趣的样子:“若是这样,那小人一定要去看看,也好给来世积攒点福报!” “说得好!”古尔巴别吉笑道:“那你便跟着我们车队吧!” 银佛寺,佛殿。 数十名身着红衣黄帽的喇嘛分作左右两班,盘腿坐在蒲团上,在佛殿的当中,便是那尊著名的银质佛像,高几达一丈,在佛像的后面便是通天柱,有龙盘旋其上,在佛像的两侧则分别是格鲁派创始人宗喀巴和三世c四世的铜像。这几位已经去世的著名僧人与佛祖并肩而坐,看着他们的后辈们相对而坐,一副剑拔弩张的样子。 “切桑!你为何暗中向各部首领发信,让他们前来大昭寺(银佛寺的正式称呼)观礼?”喝问的那个喇嘛身材魁梧,一脸的络腮胡子,若非身上的僧袍,倒像是个彪悍的武士:“你莫不是想要借他们的势力,觊觎本寺座首之位吗?”他话音刚落,身旁的其他僧侣便跟着纷纷呵斥起来,他们这边的人数比右边多出几乎三四倍,平日里念经颂佛又把嗓门锻炼的宏亮无比,一时间声浪几乎要将房顶都掀起来了。 “那可尔师兄!”面对众喇嘛的呵斥,切桑依旧是那副云淡风轻的模样:“玛哈噶喇金佛乃是八思巴上师亲手铸造加持的佛宝,在下凭佛祖与历代祖师的保佑,从逆教贼徒林丹巴图尔的手里找回,此乃我教中的大事,自然要请各部首领皆来观礼。此乃光明正大之事,‘暗中’一词又从何说起呢?” “那,那你这么做不是为了觊觎本寺首座之位吗?” “那可尔师兄这话可就差了,切桑四岁便投入师父门下,用心研修佛门典籍,受戒坐床之后又为教中事宜奔走不休,也略有微功,不知为何师兄对在下有如此的成见?觉得在下不宜出任大昭寺首座。” “这个——”那可尔被切桑这句话反问的说不出话来,他心知自己方才情急之下把话说得过头了,反倒拉下了话柄。毕竟对方乃是四世罗桑却吉坚赞的亲传弟子,那罗桑却吉坚赞主持哲蚌寺c色拉寺,力抗其他教派的进攻,还是五世阿旺罗桑嘉措的座师,在格鲁派中隐然已经是第一人,而切桑刚刚消灭了背叛格鲁派的林丹汗,找回了玛哈噶喇金佛,在格鲁派僧侣中威望极高,虽然由于转世的规则,他无法成为五世,但将来成为哲蚌寺c色拉寺的僧团首脑之一是绝无问题的,银佛寺在格鲁派中的地位远低于哲蚌寺与色拉寺,自然就更不用说了。(未完待续。)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八十七章 大昭寺中 “切桑师兄!”那可尔身旁的另外一名喇嘛见状,只得接口道:“若是论学识与德行,您自然是有资格出任本寺的首座,只是以眼下的形势,您若是出任本寺的首座,只怕会给大昭寺带来灭顶之灾!” “灭顶之灾?这又是从何说起呢?” “切桑师兄,我们便打开天窗说亮话吧,您能够讨伐叛教逆贼,找回玛哈噶喇金佛靠的是明军之力,本来这也没什么不好,佛祖面前众生平等,也不必强分蒙古c明国。可眼下明国与女真人正在大战,您借明国之力登上首座之位,会不会把本寺牵涉其中,引来灭顶之灾呢?“ 切桑听到这里,心知遇到了劲敌,他本想将各部首领邀请而来,然后凭借自己消灭叛教的林丹汗和找回玛哈噶喇金佛两个大功,若有少数反对的,则或以金钱收买c或以武力暗中威胁,不声不响的登上首座之位。却不想激起了这么大的反应,那个那可尔嗓门虽然大,倒不难对付;倒是后来这个麻烦得很,毕竟他刚刚从崇祯那儿得到了大呼图克图的封号,女真大军烧毁归化城也还是不久前的事情,他便是苏秦再世c张仪复生也无法否认自己继位之后,银佛寺无法再保持现有的超然地位,有被卷入战火中的危险。 “诺颜师兄!”切桑想了想,决定还是先避开自己与明国的关系一事不谈,先暂退一步以守为攻为上:“若是以你所见,当以何人为本寺首座呢?” “我不知道当以何人为本寺的首座。但明国与女真人就好像两头大象,而大昭寺不过是一只小老鼠,当大象们在相互争斗,胜负未定的时候,老鼠就不应该插手其中,免得殃及自身,切桑师兄,您觉得我说的对吗?” 听到这里,切桑也不禁暗自赞同诺颜的观点,如果站在银佛寺的立场,的确这才是最明智的选择,但问题是自己偏偏已经站在刘成这条船上了,绝不可能站在银佛寺的立场上。他想了想,决定还是不再回避对方的问题:“诺颜师兄,你说的虽然有理,可假如一头大象已经走到老鼠的巢穴上面,如果老鼠还犹豫不决,恐怕连自家巢穴都保不住,又何谈其他呢?“ “切桑,你这是依仗那个明国将军胁迫我们呢?”那可儿闻言大怒,厉声喝道:“在大金兵面前,明国的兵不过是土鸡瓦犬罢了——” “住口,那可儿!”诺颜厉声喝住了同伴,沉声道:“切桑师兄,这件事情你有你的道理,我也有我的道理,汉人有句话:‘道不同不相与为谋‘这件事情我们还是就说到这里吧!”说罢他站起身来,昂然走出殿外,在他那边的喇嘛们也纷纷起身跟了出去,佛殿里只剩下站在切桑一边的十来个喇嘛,一个跪坐在切桑身旁的喇嘛附耳低声道:“上师,这诺颜与那可儿顽冥不化,是否要——”说到这里,他做了个刀砍的手势。 “那可儿倒也罢了,诺颜在这银佛寺中威望甚高,若是我们有用强的话,接下来就不好收拾了!那是最后的一招,还是先莫要用的好!”切桑看着那可儿离去的背影,眼神幽微难辨,就好像一口深井。 “那应该如何是好?” “先静观其变吧!”切桑笑了笑:“我先前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倒想不到这银佛寺里倒有个聪明人,也好,有时候和聪明人打交道比和蠢人打交道省力多了!” 诺颜除了佛堂后,便径直沿着经廊向后堂走去,那里是整个银佛寺里最隐秘,也是最重要的地方,供奉着大量珍贵的经卷c档案还有历代祖师与大汗的舍利骨灰,只有极少数最高级的僧侣可以允许进入reads;。那可儿紧跟在诺颜后面,他看了看后面已经没有什么人了,抢上去几步低声道:“师兄,方才为何放过了切桑那厮?” “放过?“诺颜停住脚步,回头问道:”你什么意思?“ “自然是将其收拾了!”那可儿伸出右手,做了个下劈的手势:“我们的人是那厮的三四倍,只要下手,那厮一定跑不了!” “在佛堂里杀人,还是罗桑却吉坚赞的亲传弟子?”诺颜瞪大了眼睛,惊讶的看着那可儿,好像他眼前是一个疯子。 “那又如何,谁让他来争这首座之位?”那可儿冷笑了一声,满不在乎的答道:“到时候就说是神佛显灵,当场处死了这个逆法之徒!” “闭嘴!”诺颜厉声喝住了那可儿,他看了看四周无人,方才压低声音道:“你以为这切桑是那种孤身游学僧人?他的师傅可是哲蚌寺c色拉寺的主持,我们格鲁派的第一人,大明皇帝封他为大呼图克图,这样的人岂是一刀杀了就能了结的?你当真是疯了!” “诺颜师兄,你说的那些我都知道!”那可儿冷笑道:“可是现在形势已经变了,大金如日方升,皇太极宽宏大量,上次他领兵西征,归化城被一把火烧的干净,唯有我们寺庙却连一草一木也未曾损伤,可见他的对我们大昭寺的心意!“ “不要说了!”诺颜打断了那可儿的话:“要不要我将方才那番话再说一遍?我们大昭寺守护的是佛法,明国也罢c金国也好,都与我们没有干系,谁取得了胜利,我们服从他便是了,但两强相争的时候,插手其中只会带来毁灭!” “可是大金兵所向披靡,皇太极自继位以来未尝一败——“ “什么事情都有第一次!我们输不起,大昭寺也输不起!”诺颜的眼睛死死的盯着那可儿,低声道:“我知道你背地里与女真人有联系,师弟,你答应我,别做蠢事!” 那可儿低下头,想要避开诺颜直视的目光,但诺颜却用手抓住他的脑袋,用力将其抬起来,双眼正对着自己:“切桑他想要名正言顺的坐上首座之位,如果可能的话他不会动武,只要你别做蠢事,他就拿你没有什么法子,不管怎么说,他总是个外人!“ “好吧,我听你的!”面对师兄的逼视,那可儿最终只有无奈的点了点头。 回到自己的住处,那可儿越想越是气愤,他本是科尔沁部的一个大贵族的庶长子,按照蒙古人的风俗,家业由幼子继承,年长诸子要么分到一部分家业外出,要么出家为僧,他由于母亲身份卑微,只能来到大昭寺出家为僧。后金军西征之时,林丹汗弃归化城而逃,将其委遗给指挥后金大军的皇太极。面对着被大火吞噬的归化城,大昭寺中的僧侣都一筹莫展,最后只能将那可儿推出来前往女真人大营求情。(科尔沁部是最早依附后金的蒙古部落,许多部落贵族与后金贵族有姻亲关系)可是让那可儿意外的是,当他忐忑不安的向遇到的后金将领告知自己的来意后,很快就得到了皇太极的亲自接见。而且皇太极非常爽快的僧侣们的请求,发布军令禁止后金士卒侵掠属于大昭寺的产业田庄,归还劫掠去的寺中奴仆。最后皇太极还很和气的告诉那可儿:女真蒙古虽为两族,实为一家,他这次出兵西征只是为了林丹汗一人,对其他人并无恶意。此外皇太极还拿出一千俘虏c两千两银子和一些杂畜作为自己给寺中的捐献。这次成功的出使极大的提高的那可儿在大昭寺中的地位,同时也让他彻底的倒向了后金一方,在自己身边形成了一个人数不多,但能量不小的亲女真集团,他们将自己未来的前途与后金在蒙古草原上的征服紧密的联系了起来。 “该死的诺颜,若不是我,大昭寺早就被大金兵烧成白地,你们也早就成了刀下亡魂,今天居然偏袒那个切桑!”那可儿恨恨的一拳砸在身旁的几案上,上面的油灯剧烈的震荡了起来。也许是出于心底的某种妒忌,那可儿心中最仇恨的并不是与自己站在对立面的切桑,反而是那个今天制止自己动手的诺颜。 正当那可儿在屋子里面生闷气的时候,门外传来两下轻轻的敲门声,随即有人问到:“那可儿上师在吗?” “什么事?”那可儿皱起了眉头,这个节骨眼上又有谁来打扰自己? 屋外的声音稍微停顿了下,随即传来一个有些低沉的声音:“合撒儿(铁木真的二弟,蒙古人的著名英雄,以勇武著称,科尔沁部便是他的后裔)的子孙呀,你是铁木真的猛犬,乞颜部的子孙里没有一个人比得上你的reads;!“ 听到窗外传来这段似诗又不是诗的话语,那可儿的脸色大变,原来这是当时皇太极与他约定的密语,带着这段密语前来的便是后金派来的秘使。他赶忙走到屋门边,拉开门道:“快进来说话!“ 阿桂敏捷的钻进屋来,几乎和他一起进来的还有那条黑狗,他看到那可儿探出头看了看四下无人,方才将门带上,低声问道:“你怎么进寺里来的,有人看到你过来吗?” “我是乔装做阿苏特部古尔巴别吉的奴仆混进来的!”阿桂看了看眼前的这个喇嘛,看得出对方十分激动,这让他的心中闪过不祥的预感,与这样感情外露的人搭档可不是啥好兆头。 “好!”那可儿点了点头,他用厌恶的目光看了看趴在精美地毯上的那头脏兮兮的黑狗,但还是强忍住了没有呵斥对方的粗鲁:“大汗让你过来,可有带什么印记?“ “有!”阿桂点了点头,从腰间取出半块铜牌,那可儿接过铜牌,又小心的从墙壁上打开一个小壁橱,从里面取出另外半块来,拼起来严丝合缝方才松了口气,笑着将半块铜牌递了回去道:“还给你,大汗可有说过什么时候要派兵西征吗?” 阿桂皱了皱眉头,答道:“上师,我只是个探子,受上司之命来这里打听一些事情。至于您的问题,我无法回答!” “哦!”那可儿失望的叹了口气,他一屁股坐在几案旁,脸上露出颓唐的神色:“实在是太可惜了!“ “太可惜了?您这是什么意思?”阿桂惊讶的问道。 “明国人已经要把这座寺院抓到手里了,如果大汗还不派兵来,大昭寺就会落入一个明国将军的傀儡手中。”说到这里,那可儿叹了口气:“本来这大昭寺是因为大汗的仁慈才保留下来的,应该是属于大金的!” 阿桂看了看那可儿,最后还是决定避开这个话题,尽快的得到自己所需的情报后离开这里。眼前的这个冲动的喇嘛给他已经非常危险的预感,他咳嗽了一声:“上师,我这次来大昭寺,是想确认林丹汗死了没有,以及现在右翼各部的情况。” “林丹汗?”那可儿笑了笑:“早就死了,他是被卜失兔汗杀的,几个月前他在围攻明国的宁夏城的时候被明军打败,妻子辎重都丢掉了,他在逃跑的时候正好遇到了卜失兔汗,老仇人立刻要了他的命。” “您确定无误?” “林丹汗死了吗?当然!“那可儿笑道:”明国的将军为他举行了盛大的葬礼,妻子与部众都旁边看着呢,就算是真的没死,与死了又有什么区别?“ “那现在的右翼谁在做主?卜失兔汗吗?” “卜失兔汗?“那可儿突然笑了起来,好像听到了什么很可笑的话一样:”这个倒霉蛋也死了,他想要从明国人手里要回自己被林丹汗夺走的部众和牧地,结果明国人邀请他参加林丹汗的葬礼,并在葬礼现场将他交给了林丹汗的妻子和部众们,结果就像这样——“这时那可儿拿起一块羊皮,用力一撕,羊皮变成了两块。 “那现在谁是右翼做主的人呢?” “我不知道!”那可儿摇了摇头:“林丹汗的妻妾们都被送到明国的京师去了,只留下一个还在吃奶的孩子继承汗位,右翼的各部和林丹汗的察哈尔部都给大卸八块,分成了二三十个札萨克(蒙古人对部落的称呼)。“(未完待续。)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八十八章 大昭寺下 “那是明国人做主了?” “也不太像!”那可儿摇了摇头:“一个吃奶的孩子肯定是没法处理政事的,那个叫刘成的明国将军收养他为义子,并凭这个身份当上了济农——“ “且慢!”阿桂打断了那可儿的话茬,有些疑惑不解的问道:“你刚刚不是说不是明国人做主吗?” “你且耐心些!”那可儿笑了起来:“那个明国将军虽然当上了济农,可啥事都没管,各部的事情都交给了几个各部中挑选出的长老,由他们按照札撒判决调解各部之间的冲突。“ 听到那可儿的回答,阿桂露出半信半疑的神色来。那可儿说的札撒本为蒙古语中的“法令”之意,后来引申为军法c法律乃至政治,而此时特指的是成吉思汗时候汇总定立的《札撒大全》,这部成文法对草原上游牧生活的诸多方面都有所详细的规定,比如禁止在放火焚烧草场c禁止击打马的头面,禁止在水中小便c随意洗浴(草原上水源十分宝贵),是蒙古人的第一部成文法典。不过由于这部法律订立时蒙古人还处于原始社会往奴隶社会的转变过程中,里面保留了大量原始社会中的通态复仇c血亲复仇c刑罚也极其残酷,比如在水中小便便要处死肇事者c放火焚烧草场便要处死肇事者全家。而到了明末,蒙古人的文明程度较公元十二世纪末时要高多了,这札撒里面许多过时和过于残酷的刑罚也逐渐成为虚文了,毕竟这个时候也没有那个王公贵族有当年的成吉思汗那么高的威望和实力来强制执行札撒了。 “那可儿上师,那个明国将军当真是用札撒来判决各部之间的冲突?” “那倒也没有,那个明国将军下令,每隔两个月便抽出六名长老,加上六名喇嘛和一个他的代表组成一个委员会,处置各部之间的冲突,这些人按照札撒审判各种案子,不过通常来说都会比札撒上的处罚要轻一些,每次审判的结果都会让书吏抄写好,每个月赶集的时候便悬挂在寺庙的外墙上。“ 听到这里,阿桂已经明白了那可儿先前那番话的意思,的确正如他所说的,那个明国将军虽然当上了济农,但实际上对右翼各部的内部事务干涉的很少,即便是重新恢复了札撒,却没有强制施行最为让人痛恨的那些残酷条文,即使那些在判决中受到伤害的人也不会将仇恨置于刘成身上,因为做出具体审判的不是他,根据的法典也是来自于传统的札撒。他没有杀一个人,说一句话,便巧妙的利用了蒙古人对格鲁派的崇信c对各部贵族的尊崇c以及成吉思汗留下的巨大威望,在右翼各部中重建了新的秩序,无疑这是一种十分高明的政治手段。 “那可儿上师,那这么说来,贵寺中的喇嘛们应该十分喜欢那个刘将军吧?毕竟他把那么大的权力都交给在你们手里。” 听到阿桂的问话,那可儿下意识的点了点头,随即又摇了摇头,看到对方不解的目光,他低声道:“事情不是你想的这么简单。“那可儿叹了口气,并没有在这个问题上继续说下去,转而问道:”你住的地方安排好没有,要不要我在寺里给你安排个地方?“ “不必了reads;!最好不要让人看出我和您之间有什么联系!“阿桂摇了摇头,站起身来:”那可儿上师,今天晚上就到这里吧,你这几日留意一下各部首领的姓名c实力大小c之间关系的亲疏等等,我临走时会再来您这儿一趟!“ “好,给我几天时间,我一定把这件事情办妥了!“ 阿桂满意的笑了笑,弯腰揉了揉地上那头黑狗的脑袋,狗从地上爬了起来,用潮湿的舌头舔了舔主人的手。阿桂走到房门旁,轻轻的将门拉开一条缝,黑狗无声的钻出门外,很快就消失在夜色中。阿桂侧耳听了听,片刻后也跟了出去,那可儿走到门旁,发现走廊里已经空无一人,若非地上的残留的几根狗毛,就好像方才所发生的不过是自己的一场梦。 “上师,请用茶!”一个小喇嘛恭谨的将托盘上的糌粑和奶茶一一摆放到桌子上,乳制品特有的那股膻香立即弥漫在屋子里,已经有些饿了的切桑高兴的伸出手想去拿糌粑,旁边伸出来的一只手却把他拦住了,他惊讶的回过头,看到鄂齐尔那张紧绷着的脸。 “上师且慢!”鄂齐尔随手拿起一块糌粑,对那个送茶的小喇嘛用命令的口气道:“你,把这个吃下去!” 小喇嘛被鄂齐儿的口气给吓住了,他战战兢兢的将糌粑塞进嘴,连嚼都不敢嚼便吞下去了,鄂齐儿又从铜壶里倒了一杯奶茶让那小喇嘛喝了下去,过了好一会儿看到那小喇嘛没事,方才做了个让其退下的手势,对切桑躬身道:“上师,您可以吃了!“ “你觉得这银佛寺里有人想杀我吗?”看到鄂齐尔的举动,切桑的胃口早就没了。 “嗯!”鄂齐尔取下黄色僧帽扯开袈裟,露出里面的铁甲和武器,此时的他已经剃了个光头,若是除去身上的铁甲,俨然是个青年喇嘛:“切桑上师你难道没有发现吗?那个第一个出来反对你的喇嘛后来好几次都想动手了,还有他们最后面一排人个个身强力壮,僧袍下面还鼓鼓囊囊的,我敢打赌,他们肯定都带着家伙!” “哦!”切桑笑了笑,他这种高级僧侣自然对这些事情见的多了,随口问道:“那他们若是动手,你觉得结果会如何?” “动手?”鄂齐尔脸上露出鄙夷不屑的笑容:“敏敏别吉已经下了军令,一定要保证您的安全。这么说吧,若是那个大胡子敢造次,我第一个就做翻了他,然后护着您出寺,寺外我还有五百人,回过头就把这些家伙杀的干干净净!“ “这么说来,诺颜今天倒是救了那可儿一命了!”切桑笑了起来:“不过看那可儿的脸色,倒未必会领这个情!” “切桑上师!眼下敏敏别吉手中少说也有两三万兵马,整个漠南恐怕都无人能与之抗衡的,您要坐这大昭寺的首座,何必这么麻烦呢,干脆让敏敏别吉带着大军来大昭寺举行一个法会,将明国大皇帝给您的封号颁布开来,不就定了吗?” 听到鄂齐尔这番话,切桑不由得笑了起来,鄂齐尔说的虽然粗了些,但却是实话,在历史上藏传佛教与世俗政权之间关系的紧密远非汉地佛教道教所能比拟的,舌头和笔头搞不定,就枪尖钢刀来搞定的例子数不胜数。比如这次格鲁派与萨迦派的激烈斗争中,切桑可不是在教理上驳倒萨迦派的上师沙尔呼图克图,而是联合明国c固始汗c卜失兔汗等势力一举将叛教的林丹汗消灭,这教派之争自然也就不战而胜了。可毕竟这并非各派之间的斗争,而是格鲁派内部的争斗,若是拔刀相向,撕破了脸,就算自己都能够登上首座之位,那这归化城大昭寺的影响力也会大受损害,这是切桑不愿意看到的。 “鄂齐尔,这件事情可不能操之过急,若是强行用武,一时间虽然得利,但长远来看却是后患无穷!便是要动武,也必须有切实把柄在手,让其他寺庙没有话说!”切桑笑道:“我这次回来前总兵大人叮嘱过,林丹汗死后女真人很可能会西进,你要加紧巡查,以免有女真细作!” “是,上师!” 在接下来的几天里,大昭寺中的高级僧侣们白日里都在佛殿中聚会,在佛祖与诸位先师的目光下舌颤莲花c论经reads;。而天黑之后,切桑则一一拜访寺中对首座继任者有发言权的僧侣,贪财者则奉上财帛c好权者则许以权位c好色者则奉上佳人,一一投其所好。切桑就好像一头生活在沼泽中的蟒蛇,缓慢而又坚韧的将一个又一个处于中立甚至敌对立场上的僧侣拉入自己一边,随着时间的延续,白日里佛殿上切桑一边阵营越来越大,很快就要超过诺颜与那可儿那边了。 偌大的后堂里只有那可儿与诺颜两人,空空荡荡的有些渗人,供养神佛的祭坛上的酥油灯放出微弱的光,照出两道长长的影子,一直到门口。诺颜垂首低眉,一副入定的样子;而一旁的那可儿却神情焦虑,好像是在等着什么。这时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那可儿从蒲团上站起身来,快步走到门口,一个气喘吁吁的小喇嘛推门进来,还没来得及向两人行礼,便被那可儿一把揪住,喝问道:“人呢?人都到哪儿去了?” “不来了,诸位尊师都说不来了!”小喇嘛赶忙答道。 “什么?连萨珈与阿巴赞他们都不来了?”那可儿对面前的小喇嘛厉声喝道:“你有没有说清楚,是我和诺颜师兄请他们两人来这里,商议如何对付那个切桑的事情?” 小喇嘛被那可儿吓得哆哆嗦嗦,连话都说不太清楚了:“上c上师!徒儿已经说得很清楚了,可是萨珈与阿巴赞两位尊师都说自己身体不适,若是晚上来这里,明早就没法去佛堂上商议首座之事了!“ “不行,一定是你说错话了,我要亲自去一趟,看看他们来不来!“那可儿恼火的一把将小喇嘛推开,便要出门,却被身后的诺颜叫住了:”师弟,你不必去了,萨珈与阿巴赞他们肯定不会来了。那个切桑已经向他们两人许诺,如果转而支持他,他当上首座之后,那两人每人都可以得到两千两银子。” “你怎么知道的!“那可儿停住了脚步,脸上满是惊诧。 “是切桑亲口告诉我的!”诺颜坐在地上,神色镇定如常:“昨天晚上他来到我的屋子,说只要我支持他当上首座,那本寺的次席便是我,此外还可以拿四千两银子,先付一半!” “该死的家伙!”那可儿勃然大怒:“他居然敢如此嚣张,完全不把我们放在眼里!我明早一定要指证那家伙行贿,将其赶出寺外。” “别说蠢话了!你这只会把更多的人推到切桑一边去,其实以前这么做的人也大有人在,只是没有人像切桑那样有那么多钱c有那么大能耐实现那么多承诺罢了!“说到这里,诺颜叹了口气:“现在看来,让他做首座也没什么不好,至少以他的人脉和实力,大昭寺在他手上肯定能够发扬光大!” “是不是连你也给那厮收买了?”那可儿一把揪住诺颜的领口,举起醋坛大小的拳头便要打,却被诺颜脚下一勾,一把推开,厉声喝道:“别傻了,既然形势已经如此,那我们就得面对现实,承认切桑是本寺的首座!” 那可儿摔了个踉跄,瞪大了双眼,仿佛是第一次认识诺颜一样:“承认他是本寺的首座?凭什么?就凭他有钱?你不是说让他当上首座,会给本寺带来灭顶之灾吗?” “醒醒吧,那可儿,你难道还不明白吗?”诺颜冷笑着说:“那么多师兄弟c师叔们支持切桑可不光是为了银子,他每天晚上一个个的拜见每个人,从不拒绝任何人的要求。他这是在告诉每一个人大昭寺首座的位置他势在必得!你想想如果切桑付出了这么多还没当上首座的话,他会怎么做?难道他会善罢甘休?你想想林丹汗最后落得个什么样的下场吧?难道你希望本寺也落得那样的下场?” 诺颜的话并没有说服那可儿,这个野心勃勃的男人已经已经被权力欲冲昏了头脑,他从地上跳了起来,恶狠狠的盯着诺颜:“他有银子,背后有人!所以这首座就该让他当?好,我也有银子,背后也有人,那为何不让我当首座?”说到这里,那可儿不顾诺颜的阻拦,猛地推开房门,像疯子一样冲了出去。诺颜起身想要拉了一把,却没有拉住,待到他赶出门外,只能看到一个隐约的背影,他顿了顿足,跟了上去。(未完待续。)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八十九章 混乱 那可儿漫无目的冲出后堂出口,一路狂奔,他的脚下先是地砖,然后是夯实的土地,最后则是草丛。那可儿停下脚步,这才发现自己已经走到了大昭寺的后院,距离后面供杂役与牧奴的住处不过只有一墙之隔,狭窄c多石c杂草丛生的小路在他眼前延伸,那可儿本能的向前迈了两步,这条看上去狭窄难行的道路通向马厩,只要跳上一匹好马,一路向东,就可离开这些被金钱收买的家伙,前往辽河河畔的故乡,只要见过大金的天聪汗,就能够带着数万大军重新回到这里,那时候诺颜c萨珈c阿巴赞以及所有那些无视自己存在的家伙们都会跪在地上,恳求着那可儿大人的宽容,而我只会把他们一个个吊在树上,就好像丰收的果实。 “那可儿上师,你怎么在这儿?”一个声音将那可儿从遐想中惊醒了过来,他恼火的转过头,正想呵斥几句,话到了嘴边却停住了。只见阿桂站在墙角的阴暗处,身上穿着一件牧奴常穿的光板羊皮袄子,那头形影不离的大黑狗还是站在他的脚旁,人与狗都在静静的看着那可儿。 “怎么是你?” “我乔装是寺里的杂役,便住在后面!时候不早了,我先回去休息了!“阿桂揉了揉爱犬的头,向那可儿欠了欠身子,便转身准备离去,那可儿脑子里突然闪过一个念头,抢上去一把抓住阿桂的胳膊:“且慢,我有件事情和你说!” 阿桂奇怪的转过身来,映入眼帘的是那可儿那张满脸络腮胡子的脸,双目喷火,鼻孔喘着粗气,就好像一头受惊的公马。阿桂小心的后退了一步,稍微拉开了点两人的距离:“什么事情?” “帮我杀一个人!“ “杀一个人?谁?为什么?” “切桑,一个混蛋c行贿者c汉人的走狗!“阿桂恶狠狠的骂道:”他用钱收买了很多人,想要当上大昭寺的首座!“ 阿桂摇了摇头:“不行,我是个探子,是来这里打听一些事情的,不是帮你杀人的!“说罢便转身要走。 “站住,不然我就喊人了!“那可儿的声音在夜空里显得格外刺耳,阿桂转过身来,看到一张已经扭曲的脸,显然对自己说话的人已经被冲昏了头,这个时候拒绝对方的要求是不明智的,他想了想,低声道:”上师,耐心些,谁当上大昭寺的首座有什么重要的呢?只要你好生为天聪汗效力,这个位子迟早是你的!“ “迟早?”那可儿冷笑了一声:“为什么不是现在?” “你杀了他就更当不上首座了!而且天聪汗肯定很不愿意你这么做的,他会发怒的!” “是吗?“那可儿突然笑道:”这个切桑是汉人的走狗,我杀了他就破坏了汉人的计划,天聪汗又怎么会发怒?“ “那你也没法在这里待下去了!汉人得知他们的人被杀后,肯定会想尽办法找到凶手的!“ “不错,可是我不会傻呆在这儿!杀了他之后我就立即离开这儿,回科尔沁!”那可儿已经恢复了常态,只有那双眼睛里还闪着光,他一把抓住阿桂的肩膀:“怎么样,帮我杀了切桑,立下这么大的功劳大汗一定会重重的赏赐你的reads;!” 阿桂低下头,他知道自己绝不可能说服一个偏执狂,自己希望这一趟能够平平安安,可是却遇到了这样一个意外。要将自己牵扯进危险之中。想到这里,他抬起头低声道:“好吧,你带路,我们今晚动手,免得出意外。” “好!”看到对方松了口,那可儿十分高兴,他用力拍了拍阿桂的肩膀,笑道:“你一定不会后悔的,走,先去我的住处,换身动手的衣服,拿上家伙!“他一边说话一边转过身,可他刚走了两步,突然喉头一紧,却是被一根皮索套住了,那可儿想要挣扎,可是阿桂用膝盖狠狠的顶住对方的腰杆,双手用力向后拉,那可儿用双手抓住皮索,想要摆脱被勒死的命运。正当双方相持不下的时候,那可儿突然发出一声惨叫,手突然松了,原来阿桂的黑狗狠狠的在对方的大腿内侧咬了一口,吃痛的那可儿松手想要赶狗。阿桂乘机越拉越紧,那可儿的脸发紫了,胳膊也没有力气摆动了,突然,他的下半身的衣裳变得湿漉漉,已经小便失禁了,他已经没有任何力气,两腿圈起,整个身子瘫软了下去。 “干得好!”阿桂气喘吁吁的松开手,揉了揉爱犬的头。他休息了一会儿,走到地上的尸体旁,皮索已经深深陷进肉里看不见了,死者的眼睛凸了出来,好像是受到了巨大的惊吓,这一表情是他身上仅存人的迹象。阿桂伸出手,将其双眼合上,低声道:“别怪我,是你逼我的!“ 阿桂将尸体拖到草丛里,考虑了下,最后还是决定先去找个工具来刨个坑将其埋了,毕竟这样也可以延迟尸体被发现,自己也能有更充裕的时间逃走。他回到住处找了一把锄头,刚刚回到尸体旁,突然身边的爱犬发出一阵低沉的吠声,全身毛发炸起,阿桂立即拿起锄头,俯下身体,警惕的向四周看去。 “真是一条好狗!”不远处的黑暗中传来一个声音,阿桂竭力睁大眼睛,耳边传来几下打火石的声响,随即升起的火光让他本能的偏过头去,避免已经习惯黑暗的双眼遭到强光的刺激。 “不要乱动,还有你的狗,放下你手里的家伙,我不想杀你,别做蠢事!“阿桂听到刚才那个声音,这一定是一个平日里习惯发号施令的人,声音里满是理所当然的傲慢,空气中传来的拉紧弓弦声音添加了这个人的说服力。阿桂按照他的命令,丢下锄头,对爱犬打了声唿哨,黑狗机灵的坐在了地上。 “很好!“鄂齐尔露出了满意的笑容,刚刚他陪着切桑前去那个诺颜喇嘛的住处,想要将这个人也拉过来,却不想扑了个空门。切桑正打算先回去,却差点与飞奔而回的诺颜撞了个满怀,那诺颜脸色惨白,像是受了极大地惊吓,一看到切桑便一把抓住对方的胳膊,连声喊道:“杀人了,杀人了!”切桑好不容易才让诺颜把事情说清楚,当他得知那可儿已经为人所杀后,赶忙让鄂齐尔带着随行的卫士赶忙出事的地方,缉拿凶手。鄂齐尔很清楚,由于那可儿是切桑登上大昭寺首座最坚决的反对者,一旦此人被害,那切桑就是最大的嫌疑犯,如果自己将凶手迅速抓住,才能洗脱切桑的罪名。 “你们两个上去,把他捆起来!“鄂齐尔对身后的两个部下摆了摆下巴,此外还有两张满弓对准阿桂和他的狗。阿桂没有反抗,他很清楚即使自己能够躲开,狗在这个距离也很难逃脱箭矢,自己不能拿最亲密的伙伴的生命去冒险。 屋子的角落里点着一盏酥油灯,显得有些昏暗,诺颜喝着酥油茶,脸色已经好看了许多,但眉宇间仍然可以看出残余的惊惶。一旁的切桑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的看着跪在地上的阿桂,他的身旁躺着那可儿的尸体,灯光照在死者铁青色的脸上,就好像是一具蜡像。 “说吧,你是谁?你为何与那可儿喇嘛起了争执?你又为何杀他?”切桑的声音不大,但却充满了力量:“说实话,我不希望把这里的地板弄脏,打扫起来很费力气!“ 阿桂看了看眼前的这个喇嘛,从外表上看他与自己见过的那些喇嘛没有什么区别,都说红色的袍服,黄色的帽子,但那双眼睛却好像黑玛瑙一样,在灯光下发射出无机质特有的光,看不出一点感情来,他立刻就明白对方刚才说的绝不是在吓唬自己,而且自己的来历也很难隐瞒,只需去杂役的住处细查一下就会发现自己是这几天才过来的。 “我叫阿桂,是大金派来的探子,我的上司让我与这个喇嘛联络,搜集原右翼各部的情报reads;。他却要我帮他杀一个人,然后逃走,我不愿意下手,又脱不得身,只好杀了他!” “杀人?杀谁?” “切桑,他说这个人是汉人的走狗,想要当上大昭寺的首座!” “原来如此!”切桑看了一旁的诺颜一眼,诺颜的身体微微一颤,低下头去,切桑拿起茶碗,喝了一口继续问道:“那你为何不答应他,他应该算是你的同伴吧?” “他当时的样子像是疯了,和这种人去刺杀只会一起送死,我不想死!” “那就只好让他死了?”切桑突然笑了起来:“你是个聪明人,那可儿身上可有无可以证明他是女真人那边人的证据?” “身上没有!”阿桂指着切桑身后的墙说:“那儿有个小壁柜,里面应该有你要的东西!” 切桑点了点头,转身走到壁柜旁,不一会儿便从里面取出了一叠信件和几件杂物,经过仔细查看一番后里面有好几封是与后金一方往来的信笺,里面多有关于寺院与右翼各部的情报,许多上面都有那可儿的印鉴,还是亲笔书写,已经是铁证如山,不怕旁人说闲话了。饶是切桑城府极深,也不禁喜上眉梢。一旁的诺颜看在眼里,越发惊惶,俯身谢罪道:“切桑师兄,那可儿竟然是女真人的细作,背着大伙暗中做了这么多事情,实在是,实在是——“ “诺颜师兄,这些事情你一无所知,也怪不得你!”切桑笑了起来:“你平日里待人至诚,是个君子,又如何知道身边竟然有这等奸猾之徒!” “是,是,是!”诺颜也没想到切桑竟然会这么轻易的将自己放过了,这几日来自己一直与他作对,却想不到这次对方却这么轻易的放过了自己,实在是以德报怨的君子,想到这里,他不禁生出了几分愧疚之心:“切桑师兄,我这些日子来都与您为难,实在是过意不去,想不到您今日竟然,以后我一定会——” “不必说了,我都明白!”切桑笑道:“我知道你这么做都是为了大昭寺,不是为了自己,以后在寺务还请多多指教了!”说到这里,他走到那可儿的尸体旁,在身上面摸索了会,突然惊叫道:“咦,这是怎么回事!”诺颜在旁边听到了,赶忙走了过来,也探头朝下看去,口中问道:“切桑师兄,怎么了!”他话刚出口,便感觉到心口一阵剧痛,低头一看自己左胸上插着一柄小刀,正是平日里那可儿带在身上用来切肉的。 “这,这,为什么?”诺颜抬起头,看着切桑,目光中满是不解之意。 “没有为什么?”切桑脸上的依旧带着笑容:“杀你的不是我,是那可儿,你发现了他是女真人的细作,情急之下他便杀了你,连夜逃走了!” “那可儿?逃走了?”诺颜的心中一阵迷糊,他想要撕喊,想要挣扎,但心脏被刺穿的人是活不了多久的,很快他就倒在地上,断气了。 “鄂齐尔!”切桑转过身,对手下下令道:“你把这个人关押起来,然后把这里收拾一下,我们今晚没有来过这里,你明白吗?” “是,我们没有来过这里!”鄂齐尔的声音里充满了热情,方才切桑那一瞬间的决断让他佩服的五体投地。切桑很清楚大昭寺里自己最大的两个敌人就是那可儿与诺颜,但碍于两人在寺中有相当的人望,他无法采用消灭的办法解决问题。毕竟如果这两人遭到意外,最大的嫌疑犯就是切桑,寺中僧侣们就算迫于威势嘴上不敢说,背地里肯定会有怨望,这对切桑未来的宏图是极大的隐患。因此他只能咬牙面对两人的挑衅,花费大量心力与金钱去收买其他人,想方设法孤立两人。但这样一来即使切桑登上首座之位,依旧的面对这两人的挑战,只能徐徐图之。而方才切桑却敏锐的捕捉到了转瞬即逝的机会,将诺颜被杀一事栽到了那可儿身上,这样一来双方的支持者还会相互仇视,一举解决了隐患,这一手实在是漂亮得很。(未完待续。)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九十章 事成 次日清晨,大昭寺中的僧侣们依照平日的习惯,一起前往大殿前做早课,可是当值的喇嘛却发现诺颜与那可儿两人都没有出现,那可儿也还罢了,诺颜在大昭寺中是有名的持戒极严的,自从出家以来三十余年,无论寒暑早晚二课都未曾缺过。网值得您收藏 。。于是当值的僧人派了两名弟子前往二人的住处,看看是何原因。过了约莫半顿饭功夫,去诺颜住处的小喇嘛回来了,向当值的喇嘛禀告道:“禀告师傅,诺颜上师屋里没人,而且看里面的样子,他昨天晚上应该就没回去睡觉?” “没回去睡觉?昨天晚课时他不是还在吗?”当值的喇嘛问道:“那有无留下什么信笺?是不是急事出远门了?” “没有。”小喇嘛摇了摇头:“水囊c手杖都在原处,也不像是出远门的样子。” “都在原处?”当值的喇嘛听了一愣,他知道这个小喇嘛虽然年纪不大,但平日里办事稳当的很,如果说是没有那就肯定是没有了。难道一个大活人就这么不翼而飞了?想到这里,他本能的将目光向第一排的切桑投去,原因无他,在争夺首座的这个节骨眼上,竞争对手突然失踪,得利最大的切桑自然是最大的嫌疑犯。而切桑垂首低眉,手握念珠,诵经不止,倒好似外界的事情都与其无关一般。那当值僧人心中暗想:“要么此事与这厮无关,要么这厮就是天魔转生,若无佛祖的手段,还是莫惹为妙。” “不好了,不好了!” 正当那当值的喇嘛打着主意时,方才去那可儿住处的小喇嘛已经回来了,口中高呼不止,堂上顿时哗然。当值的喇嘛见状,不由得暗骂那个小喇嘛不识世务,这个节骨眼上怎么能乱喊乱叫呢?他抢上前一步,当头就给了那小喇嘛一下,呵斥道:“乱喊乱叫什么?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有话好好说。” 那小喇嘛吃了一记狠的,心里虽有委屈,却也不敢发作,只得低声道:“师傅,那可儿师叔屋里死人了!” “什么,死人了?”当值的喇嘛心中不由得咯噔一响,莫不是那个切桑喇嘛要大开杀戒呢?不禁暗自庆幸自己已经收了他的贿赂,应该可以躲过一劫,口中却问道:“那可儿死了?快带我去看看!” “不是那可儿师叔死了!” “那是何人?”当值的喇嘛被弟子的回答弄得有点糊涂了:“你不是去的那可儿的屋子吗?” “师傅,我去的那可儿师叔的屋子不假,可屋子里尸体不是他的,而是诺颜师叔!” “什么?”当值的喇嘛被吓了一跳:“那那可儿呢?” “徒儿不知!”小喇嘛答道:“徒儿进屋的时候只看到诺颜师叔的尸体,都已经硬了,还在上面发现这个!”说到这里,小喇嘛从怀中取出一柄小刀:“正插在诺颜师兄的心口!” 当值的喇嘛接过小刀看了看,刀刃上有已经发黑的血迹,从样式上看是喇嘛们随身携带的小刀,吃肉c剔骨c切割皮革都用得上,几乎人手一把,他翻过来一看,背面上刻着那可儿的名字,错金的刀柄末端镶嵌着一块青玉,他想了想,叫来平日里伺候那可儿的小喇嘛,将小刀递了过去,问道:“你看看,这是谁的刀子?” “是那可儿上师的!”那小喇嘛仔细看了看,答道。 “你再看看,莫要搞错了!” “绝对错不了!”那小喇嘛自信的答道:“您看这块青玉角上缺了一块,是那可儿上师一次喝醉了酒,用这个敲骨头时弄坏的,他醒后还十分后悔,说叨了好些天!” “嗯,你先下去吧!”当值的喇嘛点了点头,看来这诺颜之死那可儿是脱不了干系了,只是这两人平日里关系不错,为何他要杀诺颜呢?想到这里,他决定先去房间看看尸体的情况再说。 “萨珈师兄!“切桑叫住了当值的喇嘛,问道:“我方才听说诺颜师兄在那可儿的房间里被杀了,不知是真是假?” “不错!”萨珈稍一犹豫便点了点头,反正这种事情也隐瞒不了多久,不如说实话。 “我也想去看看,不知可以不?”切桑问道,他停顿了一会儿,继续说道:“并非是我想要多事,只是前段时间我想要做这首座之位,与这两位师兄多有冲突,本来这也没有什么,可他们两人这个节骨眼上一个死了,一个失踪,只怕会有不少人将此事落到我身上。因此我想同你一起去房间里看看,免得遭此不白之冤。” “嗯!”萨珈点了点头:“也好,那便请切桑师兄随我来吧!”说罢他又叫了几名寺里比较为人信重的喇嘛,一同往那可儿的住处去了。 一行人到了那可儿的住处,只见房门早已洞开,有两个喇嘛正站在门外守候,神色局促不安。显然方才那个前来查看的小喇嘛发现诺颜的尸体后,并没有马上跑到大殿去报信,而是先叫了两个人过来看守现场,免得被第三者破坏。领头的萨珈与切桑看在眼里,都暗自点头,这小喇嘛处事冷静,是个可造之材。 那两个守门的喇嘛看到萨珈一行人,赶忙躬身行礼,打开房门。萨珈第一个走进门去,只见诺颜的尸体仰天倒在地上,双目圆瞪,仿佛不敢相信自己居然死在同寺僧人之手,一旁的几案上酥油灯倾倒,靠墙的壁柜敞开着,地上到处是散落杂物。 “萨珈师兄,看来诺颜师兄被杀时应该是猝手不及的!”一个僧人指着地上的尸体:“您看,尸体上只有一个伤口,便刺中了要害。” 萨珈无声的点了点头,刺死诺颜的那柄短刀并不是用来杀人的武器,而是僧人们用来进餐c平日里做事的工具,用来刺杀并不顺手,想要一刀就刺中心口要害可不容易,更不要说两个人扭打的时候,就更难了,只有乘诺颜没有提防的时候,暴起杀人,才能一刀奏效。而在这那可儿的屋子里,能够让诺颜毫无提防的人是谁自然是不言而喻了。 “列位师兄!”切桑沉声道:“以在下所见,还是先慎重些为妙。据我所知,那可儿与诺颜二位平日里关系不错,为何那可儿要杀诺颜呢?会不会是某人在别处杀了诺颜,然后将尸首搬到这里来,嫁祸那可儿呢?” “不错,切桑师兄说的是!” “正是,人命之事何等要紧,还是等找到那可儿师兄,仔细询问一番才好!” 切桑话音刚落,便有几个僧人出声应和,切桑看在眼里,心中不由得暗自冷笑。他方才为那可儿说话却是欲擒故纵之计,如此一来即使未能将罪状栽到那可儿头上,别人也不会想到是他杀了诺颜;而且此时肯为那可儿说话的有很大可能是他的党羽,切桑自然心中有数,可以早作提防。 萨珈没有说话,蹲下身子仔细观察了下尸体身下的地面,捏了捏尸体的皮肤,又看了看门口的地面,看了看门上的锁,摇头道:“这尸体应该不是从其他地方搬来的,要不然一路上必然会留下血迹,你们看看,尸体旁边有这么厚一层血迹,应该没有被人搬动过。而且你看着门上的锁都是好好的,若是别人,哪来的开门钥匙?” “那可儿平日里与诺颜师兄交好,为何要杀他呢?“一个喇嘛还不甘心,抗声问道:”定然是别人诬陷的!“ 萨珈没有开口反驳,只是小心的在地上拿起一个个物件细看,不一会儿,他从地上墙角拿起一封信,看了看,递给切桑问道:“切桑师兄,你看看这是什么文字?“ 切桑接过信笺,打开看了看答道:“这应该是满文,这种文字是努尔哈赤请人借蒙文创制而成的,两种文字差别也不大,咦!“说到这里,他突然惊叫了一声:”怎么会这样?“脸上满是惊骇之色。 “怎么回事?”萨珈问道。 “可能是我弄错了吧!你们中还有谁看得懂满文的?“切桑脸上露出为难的神色,将信笺还给萨珈,这时旁边一名懂得满文的喇嘛伸手接过信笺,翻译了起来,原来这封信笺乃是后金天聪汗皇太极给那可儿的亲笔书信,上面要他收集各部的情报,并叮嘱他想方设法成为大昭寺的首座,为后金在蒙古扩张势力提供助力。听到这里,屋中顿时哗然,众人都知道诺颜一直在政治上都保持着稳健派的立场,即大昭寺在政治上保持一种超然的态度,尽力避免站在明国c蒙古c女真任何一方,等到大局已定,再向胜利的一方表示效忠。这样虽然不能获得最大好处,但却能让大昭寺不被卷入战争的漩涡中,遭受无妄之灾。而那可儿虽然倾向于倒向后金一方,但理由是女真人是一股方兴未艾的势力,加入这方可以为寺院争取最大的利益,众人都以为这是因为那次后金大军击败林丹汗,火烧归化城时,那可儿前往恳求皇太极放过大昭寺,这一冒险行动的成功让他对女真人一方有好感。却没有想到那可儿已经在暗中向皇太极效死输忠,成为了后金在大昭寺中的暗棋,这两者的性质可就大有不同了。如此一来,那可儿杀诺颜就很容易解释了,想必是他投靠后金的事情被诺颜无意中发现,或者他想要劝说诺颜一起向女真效忠不成,为了避免流露风声,只能杀人灭口。 “想不到这厮竟然如此心狠手辣,连诺颜师兄这等好人也下的去手!”一个僧侣恨恨的骂道。 “不错,那可儿乃是出家之人,竟然犯了妄言c杀生大戒,死后定当堕入拔舌c刀山地狱,永世不得超生!” 屋内众人顿时纷纷开口大骂,尤其是几个平日里与那可儿交好的,更是声音较旁人高上几分,唯恐被旁人指斥为凶手的同党,受到株连。倒是萨珈与切桑没有开口说话,萨珈看了看切桑,突然问道:“切桑师兄,你觉得现在应该如何处置?“ 屋内众人的目光一下子就集聚在切桑身上,每一个人的心里都清楚,不管那可儿是死是活,他都无法阻止切桑登上首座之位了,这个外来者这些日子在寺中的奔走努力众人都有所耳闻,如果他能够将这件事情处置好了,首座之位就非他莫属了。 “应该尽快找到那可儿,无论凶手是不是他,都只有找到他本人才能确定。还有,这件事情现在不能传播出去,不然对本寺的名声大大有害!” “切桑师兄说的是!”萨珈的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神色,不管切桑在争取大昭寺首座这一过程中做了什么,今天晚上他表现出来的头脑和处事手腕已经证明了他已经合格了,一个庸碌无能之辈登上宝座不但对他自己是一场灾难,对于大昭寺也是一场灾难。他转过身对众人厉声道:“你们都听到了吧,除了我与切桑师兄以外,这件事情的知情者都到经阁去禁闭三日,待到这件事情完毕后再出来,若有敢于泄露者,自有寺律处置!” “是!”众人也知道轻重,齐声称是。待到众人退下,萨珈向那可儿低声道:“切桑师兄,若那可儿真是凶手,他此时必然已经往东逃了,这件事情只有劳烦您了!”他知道切桑背后的势力极为强大,光是在寺外就有几百名精锐护卫,而且如果切桑当上首座,追拿那可儿归案正是第一桩事,于公于私都要干的漂亮,是决计不会推脱的。 “责无旁贷,何谈劳烦!萨珈师兄这么说可就生分了!“切桑笑道:”我立刻就派人去擒拿那可儿!“ “有贵属出手,那可儿定然逃脱不了!”说到这里,萨珈膝盖一弯,向切桑跪了下去,沉声道:“待到凶手就擒,您登上这首座之位也就没人能说什么闲话了!“(未完待续。)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九十一章 游舫 饶是切桑城府深沉,见萨珈向自己行了对首座才有的大礼,心中仍然是一阵狂喜,他强自压下胸中的喜悦,受了对方一次跪拜,方才将萨珈扶起,笑道:“切桑能有今日,岂能离得开萨珈师兄的支持此后寺中之事,还请师兄多多提点“ 两天后,负责追缉那可儿的骑队回来了,他们带回了那可儿的首级,据说这个凶手看到逃脱无望,便拔刀自杀了,易于腐烂的尸首无法携带,只能带回首级。对于那可儿的死,寺中的僧侣中也不无微词,但在阖寺忙于新的活佛登床仪式,庆祝切桑活佛得到大明天子策封“呼图克图”尊号的时候,再抓着某个杀人嫌疑犯的死活不放也太过不合时宜了。于是那可儿与诺颜便以突发急症而亡的名义被埋葬,消失在这一片喧哗中。 对于阿桂来说,这些天十分难熬。他被关押在一件用来关押寺中僧侣的地牢里,与世界其他地方一样,宗教政权比世俗政权更懂得折磨自己的敌人。那件地牢只有一个碗口大小的通风口,没有任何光亮c声音c甚至气味。如果不是看守每天送来两顿饭发霉的糌粑和稀粥,他甚至无法判断自己在这里呆了多久,时间在这里已经凝固了,一分钟小时天年都是一回事。为了避免变成疯子,他开始寻找一切可以帮助自己打发时间的东西点声音c墙壁上的一道痕迹c回忆他的妻子c孩子和狗。他开始变得敏感c易怒c沮丧,最后变得绝望。 当阿桂被铁链声惊醒的时候,他一开始还以为这不过又是一次送饭,但很快他就发现不对,因为随即传来了打开牢门的咯吱声。他从地上爬了起来,心中满怀着对外来的惶恐也许我的死期将至,刽子手正在磨刀石上磨着砍刀。阿桂忘不了上一次在盛京城门旁看到的一个明国密探,他的脑袋被砍下来,插在枪尖上,脑袋上涂着防腐用的黑油,乌鸦在上面盘旋,看上去格外的渗人。阿桂告诉自己,这就是等待着自己的命运,最好的情况也不过是直接砍掉脑袋,而不是先拷打然后再砍头,而自己唯一的愿望就是放狗一条生路。 终于,沉重的牢门被推开了,阿桂本能的偏过头去,以避免那刺眼的光。进门的不是他想象中处死自己的刽子手,而是两张熟悉的面孔切桑与鄂齐尔。 “活佛要问这个家伙几句话,把钥匙给我,你到外边去,别让任何人进来”鄂齐尔对看守用命令的口气说道。 “是”看守恭敬的解下腰间的钥匙,递给鄂齐尔,退了出去。此时阿桂总算是已经适应灯光了,他费力的擦去泪水,认出了来人,疑惑的问道:“活佛” “不错”鄂齐尔傲慢的答道:“切桑已经得到大明天子的册封,为大呼图克图法王,主持漠南蒙古格鲁派教务,数日前已经举行为登床大典了” 阿桂看了看切桑,又看了看趾高气扬的鄂齐尔,脸上泛起一丝了然苦笑:“原来如此,你们是来杀我的吧,好吧,只求你们给我一个痛快,还有放了我那条狗,它不会说话,对你们没有威胁” “杀你”鄂齐尔与切桑对视了一眼,不由得哑然失笑:“要杀你只要让看守几天不给你送饭便行了,何必还要活佛大人亲自走一趟,你放心,只要你按照大人的吩咐行事,就能保住性命。” “依照大人的吩咐行事”阿桂笑了笑:“那我若是不呢” “那我便将你关在这里,每日让人送两顿饭进来,决计不会让你挨饿”这次开口回答的是切桑,他的声音不大,也没有带什么情绪,就好像平日里家人见相互询问“饿了吗穿衣服了吗”一般,但听在阿桂耳里却只觉得恐怖之极,下意识的打了个寒颤。说实话他自从从军以来,历经生死,有些东西早已看的淡了,但像这般被关在一间黑牢房里,见不着光亮c听不到声音c便如一个大活人被钉在棺材里一般,还不如脖子上来一刀来的干脆。 “你,你好生恶毒” “我恶毒吗”切桑笑了起来:“女真人是怎么对待被抓住探子细作的你应该也是知道的,我不杀你,也不拷打你,只是将你关起来,一日两餐无缺,若是这叫恶毒,那天下间什么叫做善人” “你,被关在这不见天日的地方,比受死可恶毒多了” “是吗”切桑笑道:“你若是觉得在这里活着比死了还难受,大可自尽便是,你放心,看守绝不会阻拦你的” 阿桂低下头,没有出声。过了一会儿屋内又传出切桑的声音:“贪生恶死乃是人之天性,阿桂,我知道你有妻小在女真人那边,害怕说出来牵连到他们。可是在这里除了你c我还有他三人之外,便再无第四人,天知地知你知我知,你又担心什么呢你放心,只要你回答完我的问题,我便放你回去,决不食言“ “你会放我回去”阿桂的眼睛里露出惊喜和怀疑的光。 “不错,为何不放你回女真人那边对我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阿桂没有吭声,对方的言下之意很清楚:自己回女真人那边后还可以向他传递情报,自然比留在这便有用得多,他想了想,问道:“那你不怕我把这里看到的都告诉女真人” “我会给你一张清单,你就照着上面写的告诉女真人便是了。你放心,上面写的都是事实,绝不会给你带来麻烦“切桑拍了拍阿桂的肩膀:“在我眼里,你比那点情报可值钱多了” “你,你为何这么做” “很简单,女真人派来的细作肯定不止你一个,我就算天大的本事,也没法把他们都抓起来,有些东西皇太极想知道就总是能够知道的,无非是花费多少代价罢了。既然如此,不如让他从我希望的渠道里知道,这样岂不是更有利” 阿桂花了好一会儿功夫才弄明白切桑的意思,正如切桑所说的,既然有些东西是瞒不住敌人的,那索性让对方从一条已知的渠道获取信息,这样一来可以早作提防,将损失降到最低;二来阿桂在女真人情报系统里的地位也会节节升高,女真人对这条线路也会越来越重视,到了某次关键时候通过这个渠道发一个假情报过去,就能起到一击致命的作用。待到想明白了,阿桂不禁打了个寒颤,脸上露出恐惧的神色。 “鄂齐尔“切桑从鄂齐尔手中接过一张羊皮纸,递给阿桂:”你看看上面的内容够不够,若是有哪些女真人感兴趣的,你可以问我,只要我觉得可以回答,都会告诉你实情。“ 阿桂接过羊皮纸,只见上面密密麻麻的用蒙古语写了数十个问题,下面的答案十分详细,他看了看比起来之前上司要自己探查还多出不少,显然这位切桑活佛对于女真人有兴趣的问题十分了解。他叹了口气,知道凭自己的本事,绝对跳不出对方的手掌心,便小心的将羊皮纸收好,苦笑道:“已经够了,活佛大人,您有什么要问我的吗” “很好”切桑看到鄂齐尔接受了自己的提议,笑道:“那我们换个地方吧,这里虽然僻静,但环境实在是太糟糕了。对了,我最后还有一个小小的建议” “建议” “不错,我建议你将那张羊皮纸上的内容背下来,被原件烧掉,免得露出破绽来” “是,活佛大人” 杭州,西湖。 暮春已经过去,初夏即将来临,夹杂着桃杏香气的暖风吹过,熏得往来的行人纵然是没有饮酒也醉了三分。“上有天堂c下有苏杭”,不管此时帝国的北方正处于怎样的艰难之中,这里的人们依然在享受着安宁c文明c富庶的生活,那些幸运儿们穿上香薰过的薄衫,倚在俏丽的江南女儿家动人的上,呼朋唤友,纵情于山水之间,享受着文明与大自然慷慨的馈赠。西湖沿岸的酒肆茶楼早已客满,几家最著名的店家更是早已被富商巨贾们包下,以免被那些常人打扰,但那些最懂得享受的行家才知道,这里最隐秘c最舒适c最上流的地方不在沿湖的店家,而是湖面上的几条大游舫。 “涌金儿”便是其中的翘楚,这条双体游舫慢悠悠的晃荡在涌金门外的水面上。偌大的船上却只有七八个客人,作陪的廋马c女姬却有十五六人,一时间吴声侬语,脂粉酒香,充盈满船,好一副富贵气象。 “程二先生,您说今日有贵客来,这船都离岸了,怎得贵客还没影,这架子也忒大了吧”一个大腹便便的中年汉子推开身边的女子抱怨道。 “是呀,让我们等没啥,可让您程二先生等,莫非是巡抚老爷不成”另外一人也接口道,众人顿时发出一片不满的迎合声。看他们形容打扮,个个都是腰缠万贯的富商巨贾,有几个应该还是缙绅,在杭州城内也算得上是跺一脚抖三抖的,也难怪他们这般着恼。 “且安心,且安心”被称作程二先生的汉子笑着推开腻在怀中的一名十五六岁的女子,只见他身材魁梧,颔下浓须至胸,两条浓眉在眉心几乎连到一起,一双眼睛略带一点褐色,挺鼻大口,看上去不像是个商贾,倒像是个武人:“我休宁程二平生有三好:好美食c好美人c好豪杰,今天来的这位是个大英雄c大豪杰,莫说让我等他一时半会,便是等他三天五天也是心甘情愿。列位看在我程二的面子上,且放宽心稍待,若是觉得不想等了,也无妨,我让人送你上岸便是了” 程二先生这番话出口,众人不由得面面相觑,那最先说话的大腹汉子应道:“既然是程二先生您看中的人,等等又何妨,只是待会人来了,却要罚酒三杯,向船上人赔罪” “不错,要罚酒三杯” “一壶才可,三杯太少了” “这个好说”程二先生笑道:“不光是他,便是我也要一同向诸位赔罪”说到这里,他轻拍了两下手掌,大声道:“还不快上酒菜来,让我休宁程二与诸位朋友好好喝上几杯” 话音刚落,楼下便流水般送上酒菜来,原来这游舫有两层,上面便是客人饮酒作乐,饱览风光的地方,而下层则是船工仆妇的地方。这程二自称平生三好,果然不是虚言,只见送上来的酒肴不但器皿精美,而且珍罗美味,无所不包,光是这一桌酒席,所费便不下百余两白银,已经十户中人之家一年所费。 船上众人吃了几杯酒,突然听到湖面上有人喊道:“这可是休宁程二先生的座船” “不错“程二先生闻言大喜,起身高声应道:”可是赵先生,快靠过来,程二相侯多时了“ 片刻之后,众人感觉到身下的船体一阵震动,都知道这是那条小船靠上来了,程二先生赶忙起身下楼相迎,留在船上的众人不由得纷纷交换了一下眼色,对这位即将出现的客人充满了好奇心。 随着一阵沉重的脚步声,众人看到程二领着一个商贾打扮的中年男子走了上来,后面还跟着两个身材高大的汉子,一人面目粗犷,粗手大脚,像是个武人,另外一人身着黑衣,头上戴了一个斗笠,只能看到半张脸。众人提了半天胃口,只见了这般一个来人,心中都不由得微微失望。 “这位便是赵先生,请坐”程二先生拉开一个座位便邀请来人坐下,来人却后退了一步,笑道:“程二先生,我身后两位并非随从,是同我一起来的” 程二先生闻言一愣,旋即笑道:“原来如此,是在下眼拙了,见谅见谅,来人,再搬两张椅子来,给这两位先生看座”未完待续。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九十二章 好处 程二先生不在意,在座的却有人看不下去了,方才那个大腹便便的男子冷笑一声:“好大排场,你当这里是什么地方,什么人都能进来的吗让我们等你这么久,来了也不说句好话,便要看座,也不撒泡尿看看自家的身份” 那赵先生听了也不着恼,对那大腹男子道:“在下姓赵名有财,乃是在柯都司幕中行走的,手中还有点茶叶买卖,今日来程二先生这里是有件事情想要与诸位相商,至于让诸位等候也不是在下托大,只是我身后这位朋友容貌比较奇怪,若是与诸位一同上船怕被有心人看到了惹来麻烦,还请诸位见谅“说到这里,他转过身对那带着斗笠的男子说:”席尔瓦先生,这里都是自己人,你把斗笠取下来吧“那黑衣男子取下斗笠,露出下面的脸来,果然高鼻深目,一对浅色的眸子,与中华人氏容貌大异。 众人见赵有财说的有理,又有柯都司的幕友这等身份,便放过不提,唯有那大腹男子依旧不饶:“那好,你和这夷人也就罢了,那剩下那vuu小说网人呢为何他也资格与我等同坐” 这次不待赵有财开口,那粗豪汉子冷笑了一声,拱手道:“在下姓杜名固,乃是柯都司的部下,领着大人的亲兵,不知可有资格坐下与诸位饮一杯“ 听到杜固的回答,众人不由得面面相觑。按说明末武人地位地位,都指挥使虽为二品大员,但在布政使c按察使面前早已沦为下僚,更不要说一个亲兵头目了。但他们这几个商贾多半做的事通洋的买卖,与沿海的卫所都有关系,他们都知道像两浙这种内地的卫所兵早已稀烂,少数有点战斗力的部队便是将领身边的亲兵,这杜固能够做到柯都司的亲兵头目,手中可能就是屈指可数的能打的武装力量了。像这样的人物,他们几个做通洋买卖的岂能得罪的起 这时一个绿袍汉子站起身来,一边拉住杜固入席,一边对那大腹男子笑骂道:“文老二,这就是你的不是了,今日的主人乃是程二先生,便是个贩夫走卒,他说可以入席便可以入席,你也管得太宽了吧还不向杜大人赔一杯酒” 那大腹男子也不是傻子,知道自己方才那番话不但得罪了客人,就连程二先生的面子也抹了,虽然心里有点不情愿,还是起身举杯相敬,杜固与其喝了一杯,总算是将这个场给打圆了。 众人分宾主坐下,喝了几杯酒入肚,气氛渐渐活络了起来。众人发现那杜固与夷人都很少说话,倒是这赵先生虽然貌不惊人,但谈吐间见识广博,尤其是生意方面更是颇为精通。在座的都是生意人,听到耳里,对其的观感也渐渐好了不少。 酒过三巡,突然方才那个绿衣商人笑道:“这几日有桩奇事,杭州市面上突然多了不少北地货物c皮裘c宝石c松子之类,价钱不便宜,不过货色可真好,我替家父买了一件好狐裘,自从辽东兵事起了,可有日子没见过这么好的货色了” “不错”旁边一人应道:“你们也知道,我家在城里有一家生药铺,有不少北地来的药材早就快断货了,这次看到这批我立刻屯了下来,也不知道下次什么时候出才有” “嗯,都怪朝廷无能连个东虏都打不过,搞得我们这些买卖人连正经生意都做不下去“ 那绿衣商人见赵有财一直含笑不语,怕冷落了他,赶忙笑道:“我们扯些闲话,先生莫放在心上” “无妨”赵有财笑道:“不知尊翁那狐裘是什么颜色” “淡黄色,怎么了” “那在下便再送一条同色的给尊翁,凑个成双成对,取个吉利的兆头,请万勿推辞”赵有财看到绿衣商人愕然的样子,笑道:“那些北地货物应该是在下的商号卖出去的,列位若有需要,不妨开张单子,小号自然奉上,价钱方面也好说” “是你”绿衣商人听了一愣,问道:“您方才不是说做点茶叶买卖吗怎的这还有这北货呢” “哦,都怪在下方才没有说清楚”赵有财笑道:“我是做茶叶买卖没错,可做这长途贩运买卖的,都讲究个有来有往,免得空手回去。我从这边收茶叶到北地去,顺便从北地带些货来,也好好压压船” 听了赵有财这番解释,船上众人交换了一下眼色,投向赵有财一行人的目光已经大不相同。船上这些人无一不是生意场上滚老了的,自然知道这些北货产自大明的很少,多半是来自塞外,做这种买卖的背后不但要有有大佬照应,自己也肯定是厉害角色,眼下朝廷与东虏那仗还不知道要打多少年,辽东货在市面上早就断顿了,若是能把这条货源抓在手里,那就是白花花的银子往家里流。想到这里,心思最快的那个绿衣商人已经抢先笑道:“若是如此,那在下就先谢过赵兄了,不过这礼不能白收。这样吧,哪天赵兄有空,小弟做东,在那邀月楼备一席水酒,共谋一醉可否”旁人一看便不答应了,那个大腹便便的男子站起身来:“俞家老大,我与赵兄一见如故,这次做东可否让给小弟,你便押后一次吧” “哎,我也姓赵,与赵先生想必五百年前是一家,这个东你们便别与小弟抢了。” 眼前得船上众人就要为谁做东争吵起来,赵有财站起身来,向众人做了个团揖,笑道:“列位的一片诚心,在下已经心领了,若是为了这点小事,伤了和气叫我如何过意的去不如这样吧,三日后还是在这条船上,在下做东请列位再聚一次,若是对这北地货有兴致的,到时再说不迟” 众人见赵有财这般说,心知想要独吞这条财路可能性已经不大了,退而求其次,能分一杯羹也不错,再说好歹平日里都是商场上的朋友,若是撕破了脸却没吃到好处反不为美,于是纷纷点头表示一定会到。这一番下来,船上的气氛也活络了不少,那个姓俞的绿袍汉子觉得方才有些冷落了程二先生,赶忙笑道:“今日叨扰二先生一顿酒,还结识了赵先生这等好朋友,实在是有些过意不去,前几天我扬州的朋友送了一对瘦马来,容貌也寻常,倒是妈妈调教的久了,也知道些冷暖,明日便送一个到二先生府上侍候起居。”他这番话轻轻松松的说出来,饶是船上众人无不是豪富之家,也不由得咋舌。原来当时江南民风奢侈,富豪人家常蓄养妾室以为淫乐,有些人便将贫穷人家里容貌俊秀的幼女买来,加以调习,教她们歌舞c琴棋c书画,长成后卖与富人作妾或入秦楼楚馆,以此从中牟利。因贫女多瘦弱,“瘦马”之名由此而来。到了晚明时期,由于江南经济的畸形繁荣,少数商贾缙绅拥有巨额财富,瘦马的价格也就水涨船高,头等的瘦马可以卖到一千五百两白银,那绿袍男子家里的那一对虽然不值这么多,两人加起来也有两千两银子,他谈笑间便送出价值千金的礼物出去,不能不说是大方之极了。而程二先生却脸上只是淡淡的,点了点头:“我是无妨,倒是赵先生初来乍到,身边想必也没有个侍候的人,你还是送到他那儿吧” 绿袍男子没有想到程二先生这般回答,不由得一愣,俗话说“羞刀难入鞘”,他这等人家送出去的东西哪有收回来的,他轻轻用折扇拍了一下自己的脑袋,笑道:“程二先生说的是,这样吧,我那儿正好有两个,一个请赵先生收下,另一个便送到程二先生府上,如何“ 听到绿袍男子这般说,程二先生方才微微点了点头,对赵有财道:“赵先生你来自北地,想必是尝惯了北地胭脂,也见识一下江南儿女吧” 赵有财本是个好色之徒,久闻扬州瘦马的名声,只是他家中财富相比南方的缙绅来还差之甚远,听到有人送上门一个,心中不由得暗喜,赶忙拱手道:“既然如此,那在下便却之不恭了” 酒过三巡,程二先生突然轻击了两下手掌,对船上的歌姬仆役道:“你们都退下吧,我们有些事情要商议,若无叫唤莫要上来”那些歌姬仆役齐声领命,纷纷退下,楼上只剩下十余人。众人都知道他有话要说,纷纷放下酒杯,屏住呼吸,等他发话。 程二先生却没有立即说话,他给自己倒了一杯酒,喝了一口放下酒杯,方才开口:“列位都知道,我休宁程二本是个读书种子,只因家道中落,才弃学从商,以重整家业。如今已年过四十,虽然家中也有薄产,但夜深人静之时心中还是常有遗憾之事:男子汉大丈夫生于世间,须得有所作为,留名青史,放不枉了这幅堂堂七尺之躯。可我程二纵然留下万贯家财,但死后还不是带不走半文百年之后又有何人记得我“ 听了程二这番话,众人不由得面面相觑,对于古代的中国人来说,出将入相c留名青史是一生的最高追求。像他们这些商贾,纵然积蓄了万贯家财,后世的名声却是一概皆无,列朝历代的史书里,除了史记里的“货殖列传”之外,便再无专门为商人的树碑立传的。像船上这些商人,在财货积累上都已经到了相当的地步,物质享受也到了一个极限,稍微有点追求的人,都会感觉到一种空虚和无力。 “二先生,话也不能这么说“方才那个绿袍男子劝解道:”且不说休宁方志,大先生若是在史书上留名,想必也会提到二先生的“ “敢情我还要沾他的光”程二先生笑了起来:“那倒也不必,便是要史书留名,我程二也不用借别人的力赵先生,你拿图出来吧” 众人的目光一下子集中到了赵有财身上,赵有财向一旁的席尔瓦点了点头,席尔瓦取出一个卷轴,走到墙边挂在上面,那卷轴展开来,露出一张海图来。船上众人多有经营海上生意的,立即便认出是一张东南沿海的海图,只是范围要大得多,所绘的图样也与当时明人所使用的大不相同,看上去要精细得多。 “列位,我今日请诸位来,便是想要请列位一起做一件青史留名的事情,同时也为我们各家立下百代不移的基业” “青史留名百代不移”众人不由得面面相觑,对于这些汲汲于实利的商人们来说,这两个词实在是太过于遥远了,程二先生仿佛看出了众人的疑惑,对赵有财点了点头。赵有财有些局促的站起身来,走到那副海图旁,指着海图上一个大岛问道:“列位可知道这是哪儿” “这应该是夷洲吧中国对台湾的古称”那俞姓商人问道。 “不错“赵有财点了点头,他伸手指了指那夷洲岛南部的一个小点道:“荷兰人在这里占据了一个据点,叫做大员,他们在这里修建热兰遮城,,向当地的土人征收赋税,还与倭人和我们大明商人贸易,获利极多。”说到这里,他伸手指了指一旁的席尔瓦:“这位席尔瓦先生乃是一位西班牙军官,懂得围攻要塞和指挥海战。西班牙与荷兰人乃是世仇,位于吕宋岛的西班牙总督命他前来大明,想要与我们联合围攻荷兰人的要塞。依照约定,攻陷此城之后,那便为我等所有。“ 听了赵有财这番包含着大量信息的话,众人不由得一时间失语了,过了好一会儿,那位大腹便便的商人方才犹豫的问道:“赵先生,你该不会是打算想要打这荷兰人据点的主意吧” “不错”赵有财点了点头:“得其地有三个好处:其一:夷洲水土丰饶,兼气候温和,一年可三熟,若征其税,一年可得粮米二十万石,江南田土狭窄,多植花棉花c茶叶c桑,每逢凶年,便须从湖广转运粮食,若得该地,以水路转运,按照一石一两算,便可得白银二十万两,可谓重利。“;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九十三章 说服 船上众人对视了一眼,江南地区的米价从万历中期开始就呈现出一种不断增长的态势,万历初年的米价按照丰歉年景在一石白米六钱到四钱之间震荡,但到了万历十年之后就再也没有低于一石六钱银,万历皇帝剩余的二十余年时间里,江南地区的米价一直围绕着一石七钱为中心的范围上下震荡。究其原因主要是白银的大量输入和万历三大征所消耗的大量资源;而随着万历朝的结束,尤其是万历四十八年之后1620年,江南地区的米价就急剧上升到了一两一石之上,历史上到了崇祯末年干脆升到了一石五两白银的天价,这就不能简单归结为大量白银的输入与气候的问题了,一个极其重要的原因就是农民起义的频繁发生和与后金政权进行的旷日持久的战争破坏了正常的农业生产秩序。作为对经济活动最为敏感的商人,他们自然知道拥有一个交通方便c稳定供应的粮食来源意味着什么,明末的江南地区就好像一个包含着财富的海绵,在荒年里控制住粮食来源的人就可以轻而易举的把粮价推上天,压榨这块海绵,让白银的洪流落入自己的口袋。 “赵先生,那夷洲当真像你说的那么富饶,那为何无人垦殖呢”那大腹商人疑惑的问道。 “那夷洲孤悬大海之中,当地只有些土人,他们以射猎为生,不识农桑之术,所以荷兰人才能建堡立寨,以为巢穴。列位若是不信,可以挑选几个心腹之人,装作前去收购鹿皮硫磺的客商,亲眼目睹一番,再做主张” “那第二桩好处呢“ “那便是蔗糖了,列位应该也有与倭人做过买卖的。这倭人最嗜甜食,上至达官贵人c下至贩夫走卒,无不闻甜则喜。荷兰人每年从广东福建买去的蔗糖,至少三分之一都是卖给倭人的,其利极厚。可惜江南田土不宜种植甘蔗,若是能拿下大员,在那边种植甘蔗,向倭人出售白糖,换取白银,也是个可做的买卖“ 听到赵有财这番话,众商贾不由得纷纷暗自点头,早在唐宋年间,江南地区就有通往日本的贸易航线,他们自然知道这糖的买卖有利可图,只是一来江南地区气候土壤都不太合适种植甘蔗,二来他们也没法插手进这一贸易线路中间去,只能干看着。而若是如赵有财所说的那夷洲土壤气候适宜种植甘蔗,那货源已经在手,至少可以挤进这条贸易线路分一杯羹了。相比起第一条来,倒是第二条更适合他们的脾胃,投向赵有财的眼神也热切了不少。 “那第三桩呢” “其实第三桩才是最大的”赵有财走到海图旁,伸出手指点了点大员在海图上的位置问道:“列位都应该知道郑芝龙吧,他是凭什么迅速成为巨富呢“ “哼,每条出海的大船便坐收三千两银子,那要不成巨富才见鬼了“那绿袍汉子冷笑道:”我等要挣钱,还要苦心经营,他只需拿面小旗子出来,便能换三千两银子,天底下有比这个更好赚的买卖吗“ “不错,可大海之上,即无道路,亦无关卡,为何你们愿意老老实实的拿银子去换那面令旗呢” “海上虽大,可能行的道路却少,那十八芝卡住了航路,叫我等如何敢不交钱”绿袍汉子说到这里,双手一摊,显出一副无奈的样子来。原来对于古代航海家来说,最困难的事情就是知道自己的所在,毕竟海上不像陆地,没有地形参照,只有日月可以辨别方向,而且海上还有海流涌动,如果没有一个办法确认自己的位置,与海图上的航线加以比较不断修正,在海上航行就是送死。 无论是东方西方,最早的导航办法都是沿着海岸航行,通过岸上的标志物进行修正,以确保自己的航向没有出错。比如古代中国的针路法,所谓针路便是将沿岸的航线编成文字或者歌谣记录下来,比如出某江口向东航行五日,遇到有一个岛屿,然后再折向南走一天半,看到一个海角,上面有一块巨石,再折向东航行一天抵达目的地。不难看出,这种导航方式有几个缺陷,首先对于洋流与气象条件要求很高,因为假如被洋流或者大风吹到某个陌生的地方,那针路就起不到作用了;第二c这种航行方法只能沿岸航行,无法发现与本大陆相距甚远的岛屿或者新大陆,郑和下西洋便是个典型的例子,其主要导航方式就是采用的针路法,因此其航行距离虽远,但却绝不可能抵达美洲或者澳洲这种与欧亚大陆没有接壤的陆地。这也是为何古代中国人早在唐宋时期就有大量前往东南亚移民,而到了明代才开始大规模开拓距离更近的台湾的原因汹涌的黑潮使得从古代福建省的海岸很容易抵达东南亚,但要前往台湾却十分困难。其后随着天文学的发展,西方学会了根据北极星与海平面的夹角来推算本船的维度,然后根据时区差异推算出船只所在的经度,从而推算出本船在地球上的大概位置。而从明代中期开始中国在天文学c数学方面逐渐落后于西方,虽然也发明了牵星术来确定纬度,加上针路法,也能进行郑和下西洋那样伟大的航行,但在进行跨越大洋的航行还是十分危险的,这在与日本的海上贸易上就明显表现了出来。大体来说,古代中国通往日本的航线有三条:北线c南线与南岛路。北线是最早的,也是最安全的道路,即从日本的博多出发,沿着朝鲜半岛的西岸向北航行,然后再沿着辽东半岛南案向西,最后跨过渤海,在山东半岛登陆,如果比照地图不难看出,这条路线几乎没有离开海岸线,是最安全也是对航海技术要求最低的一条。但之后新罗灭百济c高句丽,统一半岛,与日本的关系很不融洽,海路改为南岛路,即从九州沿着琉球岛链诸岛,抵达奄美群岛后折向西北,跨越东海抵达中国长江口,这一条路就比北线要艰难多了,虽然前半段可以凭借琉球岛链作为标志物,但其后就必须横跨东海,对航海技术要求更高。到了公元八世纪,开始有技术更为高超的船只采用从九州西面的五岛列岛直接向西南,横渡东海,在苏州明州一带登陆,显然南线耗费的时间最少,当然也最危险,对技术要求也最高。从杭州c福建出发的海船通常情况下是选择南岛线,即先直接航向琉球王国,然后沿着琉球岛链一路向东北方向,在日本九州登陆。而以郑芝龙为首的海贼,只要在台湾海峡以内拥有一两个据点,就可以以此为基地,控制通往琉球群岛的航线,迫使往来的商人向其缴纳买路钱,坐享其成。商人们除非冒着船毁人亡的危险,直接横跨东海,否则就只有接受郑芝龙的勒索。 赵有财笑了笑:“列位,你们缴纳郑芝龙买路钱,可那郑芝龙即不替你们护航,你们被海盗打劫了他也不赔偿你们的损失,只是不来抢你们。那为何不自建一支船队呢你们看,若是我们在占据了大员,在那儿建造十余条炮舰,杭州前往日本的商船便在这儿集中,每有十条便由炮舰护航,一直送过了琉球群岛,岂不是便不用出这笔钱呢“ 听了赵有财这番话,众人不由得脸上都露出希冀的光来,他们交换了一会眼色,那绿袍汉子问道:“不知这要花多少银子” 赵有财见他们动了心,心中暗喜,正想着应该报出一个多大的数字,即不能把他们吓跑了,也不能说的太少以后不好圆谎。却听到身后有人冷哼了一声,回头一看却是程二先生:“依我看,这不是钱多钱少的问题。你们交银子给郑芝龙,只会让他有更多的船来抢你们,现在是一条船一年三千两,明年说不定就是四千两c五千两,以钱财买来一时的苟安,与抱薪救火c割肉饲狼又有什么区别只要你们囊中的钱财一日不尽,那郑芝龙的贪欲便一日不止,除非你们不做通洋的生意了,否则迟早他们要把你们的血吸干” 听到程二先生这番话,众人脸上都泛起一丝苦笑,那大腹汉子苦笑道:“二先生说的是,不过我们不是怕花了银子,却没有办成事吗” “哈哈”程二先生打了个哈哈,站起身来,指着众人道:“在座的早则曾祖便开始做买卖了,晚的也是父辈便开始了。这几代积累下来,多的有百万两,少的也有二三十万两银子的家资,我没冤枉你们吧” 听到程二先生这番话,众人不由得笑了起来。程二先生走到那绿袍男子面前,问道:“俞家老大,你做买卖挣了银子都拿去干嘛” “经营些产业,为子孙后代留份衣食” “嗯,求田问舍为子孙谋“程二先生点了点头:”不过这田也不是好买的,毕竟你与我不同,家里都是白身。家里若是没有个进士举人顶着,田土太多反而惹来祸患,我这句话没说错吧“ “二先生说的是”那俞姓汉子一副深有感触的样子:“前两年我看中了一块宅院,想要买下来,却不想同县的举人老爷强插手进来,我不敢与他相争,只得让了他,现在想起来还是一肚子怨气。”他的回答引起了一阵赞同的感叹声,显然众人或多或少都有遇到相似的经历,此时听到不由得心有戚戚焉来。 “那便是了,你们赚了银子,又不能都拿来买地,要么就拿出去放债,要么就存在地窖里,还有的便吃喝玩乐,养瘦马c玩名妓。与其这般糟蹋了,不如拿些出来给赵先生。你们不是想买地吗若是赵先生这次打赢了,那夷洲岛上要多少地有多少地你们不是被同县的举人老爷欺压吗若是赵先生那件事情成了,你们在那夷洲岛上个个都是土皇帝,又有哪个敢欺压你们你们不是恨那郑芝龙从你们身上白白的拿银子走吗若是赵先生此番成了,你们不但不用交银子给郑芝龙,还能让别人给你们交银子“ 听了程二先生这番话,众人顿时觉得浑身上下都热了起来,倒像是喝了几碗上等女儿红下肚,发作起来了。那俞姓汉子猛拍了一下桌子,骂道:“娘个乱泡,反正那银子留着地窖里一时间也用不上,赵先生,你这事情算我俞大维一份,要多少银子” “也算上我一份”那大腹汉子也拍了一下大腿。 “也加上我一份” 没想到事情进展的这么快,赵有财不禁向程二先生投去了钦佩的目光,不过他知道船上这些人都是最精明的商人,若是自己这个时候表现的过于急切,待会他们回去后恐怕反倒会给自己找退路。他举起双手,笑道:“列位都是做惯买卖的,天下岂有合股做买卖前也不了解收支c花费c盈利便出本钱的以在下所见,这银子的事情先不着急,列位要是有时间,先去那岱山岛上看看,再派两个信得过的人去一趟大员,把事情都弄明白了,再出银子不迟。这趟买卖谁也不能保证一定就能赚,可咱们就算亏,也得亏个明明白白不是“ 赵有财的这番话一下子博得了众人的好感,许多原本是碍着程二先生的面子才开口的现在反倒开始认真考虑自己是不是要加入了。正如程二先生方才说的,从明中期开始,海外贸易输入的巨额白银并没有在中国产生类似西欧“价格革命”十五世纪地理大发现后,美洲大量贵金属流入欧洲,产生物价迅速上涨,货币贬值,投机活跃c手工业经济高度发展。的迹象,中国就好像一个巨大的黑洞,将流入的巨额白银吸纳而入,这些白银并没有都成为流通货币,促进商品经济和工业的高速发展,绝大部分白银都沉睡在富有商人的地窖里,沉淀了起来,只有很少一部分在市面上流通。未完待续。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九十四章 股份 结果当1630年西班牙流入马尼拉的白银数量一下子减少后,反倒在中国出现了通货紧缩的现象。在当时的中国并不是没有可以作为资本的流通货币,而是缺乏一个有效的体制将巨额的沉淀资金与劳动力c技术c设备c武力结合起来,将资本主义这头浑身沾满血腥的巨人带到这个世界。而赵有财在刘成的指引下,有意无意间打开了这个潘多拉的盒子,将希望与灾难同时释放了出来。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间就已经是午后时分了,初夏的太阳照在水面上,显得有点燥热。体贴入微的艄公早已将游舫停到了学士桥边上,那边原本是南宋时候的御花园,岸上种满了柳树c紫楠c广玉兰c梅花等花木,仆役们在树荫下铺上草席,摆上锦垫c果盘c茶水,供已经有了酒足饭饱的众人休憩消食。但并非所有人都下了船,程二先生c席尔瓦c赵有财c杜固c林河水几人依旧留在船上,一边喝茶一边说着闲话。 “程二先生,今日的事情多谢了。”赵有财起身郑重的拜了一拜,如果说先前那位王御史向自己推荐这位程二先生,说他是“虽为商贾,但却无铜臭气,常以陶朱公自诩,有奇节,皎皎而不群”时,他还有些不以为然,毕竟明末士人是有名的好大言,不尚实务,那位王大人嘴巴里出来的话可千万当不得真,否则被坑了可怪不得别人。他也是看在王柯的面子上,抱着试一试的心态来找这位程二先生的,想不到此人在听了此事后,稍加了解之后,便召集了一批杭州城中的高商巨贾,并在聚会上起到了一锤定音的作用,无论这件事情结果如何,他都是承了此人很大一个人情。 “你不必谢我。“程二先生摆了摆手:”我是个生意人,损己利人的事情是不做的,你这是件两利之事,我才开口。不过我还有一个问题,你必须要回答我,否则我那些朋友肯定还是不会拿银子出来的。“ “程二先生请讲,在下一定言而不尽” “好,我问你,西班牙人与你联盟攻荷兰人城堡,可联盟必须是双方都得利之事,西班牙人出人出船,拿下热兰遮城,你能得城堡与土地,那西班牙人得什么呢你怎么能保证拿下那个热兰遮城之后,西班牙人接下来不会翻脸不认账,将那热兰遮城据为己有” 赵有财刚想开口,旁边一直沉默不语的席尔瓦用有着很重口音的汉语答道:“我想这个问题让我来回答会更好”随即他转过身对林河水点了点头,示意对方来给自己做翻译。 “帝国指的是西班牙正在与荷兰人进行战争,荷兰人拉拢了吕宋与棉兰老岛上的土人,向他们出售武器,派出教官帮他们训练士兵,以牵制帝国在马尼拉的兵力,这样他们就可以派出舰队袭击我们的商船c围攻我们的贸易据点,因此总督大人派我到大明来寻求与荷兰人交战的同盟者。也就是说,不管是否能够拿下热兰遮城,只要开始围攻,荷兰人就必须应对,王国就已经得到好处了“ “围魏救赵”程二先生嘴角微微上翘,露出嘲讽的笑容:“这些蛮夷倒也不蠢呀”林河水微微一笑,自然这句话略过没有翻译。 “可是等拿下热兰遮城之后呢你们会把热兰遮城交给我们” 席尔瓦听完了林河水的翻译,脸上泛起一丝苦笑:“列位,征服大员对于你们来说这只是一次冒险;而对于我们来说则是帝国正在进行的战争的一部分,在欧洲c在非洲c在美洲,在世界的任何一个角落,帝国都在与他的敌人进行着艰难的战争。如果帝国在拿下热兰遮城后毁约,那只会平白增添一个新的敌人,新增加的据点会遭到你们与荷兰人的封锁,产出无法运出,贸易无法进行,受到伤害的你们很可能会与荷兰人联合起来,这对马尼拉与明国正在进行的贸易是很有害的,而且帝国还必须投入更多的人力物力来防御这里,这对于帝国来说无异于雪上加霜。请记住,总督大人交给我的命令是用尽可能少的人力物力牵制尽可能多的荷兰人,而不是投入越来越多的兵力来争夺这块鸟不拉屎的红土地。我们缺人c缺钱但不缺土地,你们有人c有钱但缺土地,这就是我们联盟的基础。“ 程二先生与赵有财交换了一下眼色,席尔瓦的回答让他有些头晕目眩,他就好像一个从生下来就盲眼的瞎子,突然被揭去眼睛上蒙着的那一层白障,扑面而来的丰富色彩与图像让他惶恐而又兴奋,他深呼吸了几下,平复了下心情,举起手中的茶杯笑道:“我们明国人有句话,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结交朋友非一日的事情,希望我们两家能长久相持,各得其利“ “我也一样”席尔瓦举起茶杯,与程二先生与赵有财碰了一下杯子:“希望尽快开始行动” “那对于这个热兰遮城,你应该已经有了围攻的计划了吗”赵有财向席尔瓦问道。 “是的,这些日子以来我已经拟定了一个初步的计划。”席尔瓦走到那副悬挂的地图,指着地图上台湾岛的东北角道:“王国在这里有两个据点:圣多明哥堡与圣萨尔瓦多堡,之间有内河水路沟通,我们可以把这里作为后勤基地,然后从圣多明哥城出发,沿着海岸线向西北方向航行,经过三天到四天即可抵达荷兰人的据点。荷兰人的据点有两处,热兰遮城与赤嵌城,前者是他们的军事堡垒,后者则是他们的商业区c仓库与住宅。两者隔着一条狭窄的海峡,前者建筑在一座沙洲上,与陆地有一条浅海分隔开来,是一座极为坚固的棱堡,用直接攻击的手段是无法夺取的;而后者则是位于沙洲的对岸,两者在海峡两者都修建有炮台,封锁了那道海峡,使得海湾内侧形成了一个非常好的港口。进入海湾的水路有两条:一条是主要的道路,在荷兰人热兰遮堡的控制下;另外一条叫鹿耳门,那条水道旁只有一个小堡垒,但是水道曲折,而且很浅,一般的大船很难通行。“ “直接攻击的办法无法夺取”一直默不作声的杜固冷笑了一声:“尔等蛮夷又懂得什么兵法你只需将我的军队送上岸,其他的事情就不用劳心了” 席尔瓦脸上泛过一丝怒色,旋即消失了:“杜将军,我知道你有一支优秀的骑兵,在野战中这是非常有用的。但是荷兰人不是傻子,他们会躲在城墙后面,用大炮和火枪击退你的进攻,而且福摩萨岛附近是一个有很多风暴的海域,如果我们的舰队不能进入海湾,那一旦风暴来临,就什么都完了。荷兰人很精于航海,如果遭到围攻,他们会用舰队切断敌人的海上补给线,让饥饿成为他们的盟友。“ 程二先生聚精会神的看了好一会儿地图,问道:“当地的土人都喜欢什么货物呢“ “这个”席尔瓦被程二先生这个问题问的一愣,下意识的摇了摇头。 “二位,我是没有打过仗的。不过在我看来,这围攻战比的就是谁更能撑。“程二先生笑道:”荷兰人也好,我们也罢,在这夷洲岛上都是客人,土人才是当地的主人,咱们这些客人虽然有各种长处,但归根结底还是比不过主人的。以我所见,为何不先与这些土人结好,用货物也好c用白银也罢,从这些土人手中换粮食,岂不远远胜过千里馈粮“ 赵有财点了点头:“二先生这倒是个好办法,只是这须得有一个人去一趟大员,不知何人甘冒此险” “若是诸位没有好的人选,小人倒是愿意走一趟”说话的却是林河水,他笑了笑道:“那夷洲岛上多有闽人垦殖,我会说西班牙c荷兰语c闽语,应该可以与当地人交流。” “好”程二先生拍了一下大腿:“林先生这份人情我休宁程二记下来了,此事若成定然少不了你的好处。赵先生,现在已经是初夏,接下来的几个月海上风大,动手的时间就定在秋后吧。“ “也好”赵有财点了点头:“我听席尔瓦先生说,荷兰人的守兵大约有三百余人,围城之兵少说也要十倍,也就是说至少要四千人左右,薪饷c药子c船舶等等所需甚多,倒是还请先生施以援手” “援手的话就不必提了我们这是合股做生意,每家出多少本钱,最后分多少利,都得一开始讲的明明白白,先小人才能后君子。这样吧,你打算分给我们多少股份,自家也打算出多少本钱呢” 赵有财这些日子也经历不少,也有了几分处变不惊的样子,便依照刘成预先在方略中提到的说道:“我打算分二十股,其中一股是船长和军官们的,只吃红,剩下有九股是分给你们的,其余十股是我家大人c柯都司与这位席尔瓦先生的,我家大人与柯都司每人四股,席尔瓦先生两股。“ “哦”席尔瓦听到还有自己的一份,不由得吃了一惊,倒是程二先生还是那副处变不惊的样子,问道:“那我们要出什么呢” “你们九人每人两万五千两白银,若是有现成的船只c粮食c火药也可根据市价抵扣” “那你们这几位又凭什么拿十股呢” “我家大人拿出了一万两银子,还有两百五十精兵c你们还可以从他那儿买到甲仗火器;这位席尔瓦先生通晓海战c炮术c围城,此外还有一条夹板炮舰,一百精兵c围城所必须的重炮,柯都司将岱山岛交于我们使用,此外他在杭州的工匠都听凭我等吩咐,只需发工食银即可程二先生,这安排可还公平“ 程二先生闭目算了算,笑道:“公平,那便依照这个来吧,你什么时候要钱知会一声,我便让人送去“说到这里,他起身向众人抱了抱拳,做了个团揖便转身离去。 “赵先生,这个程二先生倒是个人物”杜固低声道:“行事做派完全不像是个做买卖的。” “嗯杜大人”赵有财低声道:“这次的事情非同小可,俗话说狡兔三窟,咱们大帅眼下虽然风光,但说到底只有一窟,连个退路都没有,这次的事情若是输了便不必提了,若是成了,我们便替大帅多挖了一窟,你明白吗” “在下明白”杜固心领神会的点了点头:“赵先生你是让我让那个红毛夷几分,以大局为重。” “明白就好大帅在西北大业草创,要用人用钱的地方多得是,银子和人手都是牙缝里挤出来的,咱们可不能把差事给办砸了“说到这里,赵有财的声音变得低沉起来:”杜大人,我赵有财可是把厘金局的差使不要了,你是在河上打了败仗的,你我可是都输不起的“ 听到赵有财提到自己河上那次败仗,杜固的眼珠子都红了起来,他咬了咬牙:“赵有财,不用你提醒,我自会小心办差”说罢便转身离去,沉重的脚步踏在甲板上,砰砰作响。 看到杜固走了,赵有财也觉得自己口干舌燥,正准备转过身倒杯茶喝,回头却看到席尔瓦站在自己面前,神色怪异,一副有话想说又不好说的样子。 “有什么事情吗” “你为何要分我股份你完全可以不给我的”席尔瓦咬了咬牙问道,相比起明国人,他自然更明白股东与雇员之间的差别。作为西班牙人在东南亚的死敌,荷兰东印度公司是精明而又吝啬的雇主,士兵与水手的薪水在支付完伙食费与服装费后,也就够支付朗姆酒和下等妓女的嫖资;而中级军官和船长除了丰厚的薪金之外,还可以从拍卖战利品c贸易分红c走私货物以及贪污之中迅速积累财富,如果他们没有被铅弹和各种稀奇古怪的热带疾病干掉,当他们退休的时候可以回到故乡过上十分体面的生活,还能给儿女一份不错的遗产;处于这个财富金字塔最顶峰的是公司的大股东们,他们一般是议员c大贵族c大商人。这些大腹便便的幸运儿们可以坐在办公室里,一滴汗也不必流就每年得到高达百分之三十的分红,金钱就像流水一样滚进他们的钱袋中。国王c公爵c主教c乃至皇帝陛下都要向他们屈膝,以求获得他们的黄金,而自己虽然是个贵族,但贫瘠的领地上只有山羊和驴子,但现在自己居然有机会跨入那些云端之人的行列。未完待续。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九十五章 面圣 “因为这次远征要跨越大海,与一支陌生的军队交战,围攻一座坚固的堡垒,我们需要你拿出全部的力量和经验来!” “我是王国的军官,荷兰人是帝国的敌人,即使你不给我一点股份我也会全力以赴的!” “不,不,不,这还不够!”赵有财笑道,他伸出手指戳了戳席尔瓦的胸口:“我希望你成为我们的一员,你要为你自己而战,明白吗?为了你自己,而不是为了你的国王!如果胜利了,你就能像国王一样生活!“说到这里,他拍了拍席尔瓦的肩膀,大笑着走出门外,留下席尔瓦一个人站在那儿,自言自语道:“为了我自己!像国王一样生活!” 京师。 刚刚打了四更,刘成便从床上起来,在亲兵的侍候下换上武将的朝服,他虽然想着尽可能早的离开京师,返回宁夏,但毕竟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在京师里带了快两个月,才轮到他面圣,尤其是前天宫中胡可鉴传出消息来,天子打算平台召对,这让刘成越发紧张起来,史书上记载崇祯皇帝性情急躁c喜怒无常,自己会不会说错了话,惹来什么祸事呢? “大人,大人!今天里面是穿白衣还是褐衣?”亲兵低声问道。 “白衣!”刘成下意识的答道,脑子里还在想着即将面圣的诸多规矩和前两天收到的切桑的来信,在信中切桑告诉刘成他已经成功的登上大昭寺首座之位,除此之外,还将从阿桂口中得到的诸多情报一一列下。其中最重要的有两件事情:皇太极从去年冬天便多次组织大规模的围猎;用很强硬的手段向朝鲜压价购买粮食和布匹。前者意味着女真人在演练军队c顺便储备远征的军粮;而后者隐含的消息就更多了,为了避免多面受敌,皇太极对不同方向的敌人采取的策略是完全不同的,比如对蒙古是又打又拉,对明是以打促和,而对朝鲜则是能不打就不打,以拉拢为主。究其原因很简单,在皇太极眼里,蒙古人是潜在的敌人和可以拉拢的打手;明是强大的敌人;而朝鲜因为武力弱小,对后金没有威胁,而又可以提供相当的物质。后金在迫使其臣服后一般对其采取怀柔的政策,毕竟如果抢掠一番,以朝鲜贫瘠的土地,基本的社会秩序崩溃了,那就连传统的人参c毛皮贸易对象都没有了。皇太极这么做的原因只有一个——这次远征不会有什么物质上的回报,他不得不从朝鲜那儿获得粮食和布匹补偿远征必然造成的对农业生产的破坏,将两个消息结合起来看后金这次远征的目标只有一个——蒙古人。 “大人,您今天是去见圣上,里面穿白衣合适吗?” 亲兵的声音将刘成从思绪中惊醒了过来,他想了想道:“那还是穿褐衣吧!“ 待到穿戴整齐,天才刚刚亮,迎接的使臣来了,双方寒暄了几句,便一同骑马往皇城去了reads;。一路上看到街道两旁的房檐下还有不少难民,不时发出呻吟与哭声,刘成看在眼里,饶是他此时早已身经百战,心硬如铁,也不禁有些酸楚,便向那使臣问道:“大人,据我所知,这两年东虏未曾破口,为何京师里还有这么多难民呢?” “刘大人有所不知!这两年虽然东虏未曾破口,可先是有登莱之乱c后来又有旱灾c蝗灾,兵c旱c蝗三灾交织,这难民怎么会少?“ “嗯!“刘成点了点头,心情颇为沉重,入京来这些天他很少出门,省的惹来不必要的麻烦,像刚刚的情景还是第一次亲眼看到,带来的冲击力自然不同,刘成甚至开始考虑,假如崇祯要让自己领蒙古兵入内地剿灭流贼,自己是否应该答应呢? 两人在承天门西边的长安右门外下马,步入皇城,在冷清的朝房里坐下,等候着太监传旨。 约莫过了半盏茶功夫,从里面走出一个太监,传刘成去平台面圣。刘成赶忙向使臣道别,随太监进宫。他从皇极殿西边走过去,穿过右顺门,来到平台前边时,崇祯皇帝已经在平台上的盘龙御座上。刘成看到许多太监站在御座的两侧c背后,他们拿着黄伞c长柄羽扇以及许多其他礼器仪仗,两尊一人高的铜仙鹤香炉冉冉的冒着青烟,满殿飘着异响,殿外站着两排锦衣仪卫,初升的旭日照在他们的锦衣与手里的武器上,闪着金光。刘成依照先前礼仪官所教授的那样先在丹埠上行了常朝礼,低着头跪在用汉白玉铺的地上。 “宣宁夏总兵刘成觐见——!“一个太监走到殿前,用清亮的嗓子拖长声音喊道,刘成赶忙站起身来,躬着腰从左边登上台阶,走进殿里,重新行礼,额头紧贴地面。 崇祯坐在宝座上,用好奇的目光上下打量着跪在地上的刘成,在他的想象中,这位在短短的两年多时间里屡次大破流贼c鞑虏的猛将,应该是长着五大三粗,满脸络腮胡子,就好像戏文里张翼德c尉迟敬德一样。可是跪在地上的这个人虽然身材很高,手脚长大c面带风霜,但体型消瘦c皮肤白皙c脸部微圆c颔下留了一圈短须c看上去不像是个冲锋陷阵的武将,倒像是个书生。 “西北多事,流贼跳梁,虏骑破口,朕有西顾之忧。卿摧破流贼,擒斩虏首,廓清贼氛,解吾之忧,忠勤可嘉,朕心甚慰!” 经过方才那番折腾,刘成早已腰腿酸麻,听到崇祯这番话更是如蒙大赦,赶忙抬起头答道:“臣本愚钝,得杨制军提拔于行伍,后又得洪大人看重,上托朝廷鸿福,下得将士用命,实心办事,侥幸得胜罢了!” 听到刘成提到杨鹤,崇祯想起杨嗣昌在那封举荐刘成领兵入内地破流贼的奏疏,不由得点了点头:“杨鹤虽然在流贼之事上有过,但提拔了你这个有用的人才,也算得上是有功了。你倒是不忘旧恩,也是有古人之风呀!“说到这里,崇祯便叫太监拿出花银c蟒缎赐给刘成,刘成赶忙磕头谢恩。 “如今外有东虏c内有流贼,外廷有大臣进谏让所降蒙古兵南下,平定流贼,卿以为当如何?” “果然来了!”刘成心中暗忖道,方才路上看到的难民的凄惨景象闪过脑海,可是话刚到嘴边,切桑的那封信又占了上风。 “对不起,在这个时代每个人都必须做自己应该做的事情!”刘成闭上眼睛,当他重新睁开眼睛的时候,双目已经坚定如铁。 “陛下,末将以为此乃祸国殃民之策,万万行不得!” 太监们都吃了一惊,他们还是头一次看到一个武将居然敢在天子的面前这么说话,一旁的王承恩偷偷的向崇祯瞟了一眼,以为他必会动怒,他看到年轻的皇帝原本苍白的脸一下子变得通红,但没有发怒,反而被弄得有点瞠目结舌,过了好一会儿方才问道:“刘卿家,你为何这么说,以降虏平贼也是古已有之的吧!” “陛下,臣并非胡言,这是一封拿获的东虏细作招认的供状,还请陛下御览!”说罢,刘成从怀中取出那封切桑写给自己的信,双手呈上,崇祯点了点头,王承恩走到刘成身旁,拿起那封信转呈给崇祯。崇祯看完了信笺,有些疑惑的问道:“刘爱卿,这信上所写的与你所说的有何干系?” “陛下,那细作招认说虏酋自去年冬天以来,便多次组织围猎,演练武事reads;。这是东虏准备大举出师的征兆,须知冬天饲草本就不足,若要大举围猎,必然用积谷饲马,若非次年要大举用兵,何必如此?其次,东虏压价从朝鲜购买粮米c布匹,彼若是要破口伐我,便可因粮于我,何须如此?因此微臣揣测虏酋的目的是蒙古!” 听到刘成说到后金入关可因粮于敌,崇祯的脸上闪过一丝青气,这是他即将暴怒的先兆,不过他这次还是强忍住了,沉声问道:“因为这个你不愿意出兵平贼?” 作为一个穿越者,刘成自然不会像当时的人们那样把崇祯当成半人半神的偶像,但作为一个君主,雷霆之怒却绝不是虚言。刘成话刚出口,便有点后悔,毕竟自己可不是有一堆同年座师可以依靠的士大夫,而是丘八头子,要是把崇祯惹恼了,打进诏狱里可就彻底完了。不过若是不把这个暗疮的脓头拔了,自己在宁夏也不得安宁,谁知道会不会哪天一纸诏书就把自己拉到内地趟这个无底沼泽了。想到这里,刘成咬了咬牙,沉声道:“不错,察哈尔c土默特诸部皆为新败之众,归降是迫于形势而未曾心服。若是末将驱众入关平贼,东虏乘虚而入。其妇孺家业为人所虏,臣岂能使其子弟?只恐登莱之乱复起,那是便不可收拾了!” 听了刘成这一番话,崇祯的心思也动摇了,他本是个自视极高且性情急躁的人,登基之后干净利落的消灭了魏忠贤及其党羽后,朝廷上下皆视其为英迈之主,他也踌躇满志,希望能够迅速平定内忧外患,实现大明中兴,青史留名。但随着时间的流逝,崇祯逐渐发现处理国事并不像消灭魏忠贤集团那么容易,理论上他拥有至高无上的权力,臣子们必须无条件的服从他的命令,但理论是一回事,现实又是一回事,他毕竟只是一个凡人,的限制决定了他必须将权力委托给别人来执行,几次失败的教训让他不得不谨慎了起来,但在内心深处崇祯还是喜欢那些提出激进建议,夸下海口的臣子。比如这次的杨嗣昌提出的以虏平贼的方案,虽然被温体仁为代表的老臣否决了,他还是在心里念念不忘,给予刘成区区一个武将平台召对的待遇也是为了此事,但他不得不正视刘成提出的问题——如果后金进攻蒙古成功,那怎么才能确保在内地的那些失去故乡和家人的蒙古士兵不变成下一支乱军呢?他想了一会,问道:“那若是按你所说,东虏前来攻打,你打算如何应对?“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刘成的声音不大,但却十分坚定:“臣有铁骑三千,打算重建归化城c凭河为池,以骑队袭其后路,以逸待劳,虽不敢称必胜,但自守有余。” “重建归化城?”崇祯看了看刘成,一方面他觉得刘成的方略颇有道理,但另一方面他又觉得在内外交迫的情形下,将这样一支劲旅放在那儿有些浪费,万一形势有变,缓急不济,正犹豫间他的目光瞟到一旁的王承恩,低声问道:“王大伴,你以为当如何是好?” “皇爷,老奴以为调兵入关乃是大事,须得与阁中相公商议,不过若是当真东虏要西侵,还是让刘总兵早日回镇准备的好!以虏平贼之事,还是要慎重为上。” “嗯!”崇祯点了点头,王承恩的回答在他的心中分量很重,他抬起头,用冷淡的声音道:“卿鞍马劳顿,休息去吧。至于重建归化城,可与洪承畴c吕伯奇等仔细商议,看如何进行方好。” 听到崇祯的答复,刘成赶忙叩首辞出。他刚刚出了右顺门,便遇到一个太监,说皇上在左顺门赐他酒饭。刘成虽然早就已经不耐烦了,还是随着太监往东去了。皇上的赐酒饭照例是个形式,菜只有四样,不能认真吃;酒也不能认真喝,只能把杯中的酒浇在地上,还得重新叩头谢恩。不过在当时这被认为是天子的特别恩宠,也是臣子难得的光荣,尤其是刘成是个武将。当刘成向北叩头,三呼万岁后站起身来,看到胡可鉴快步赶了过来,赶忙迎了上去,问道:”胡公公,什么事?“ “皇上有赏!”胡可鉴提高嗓门喊道,身后的小太监捧着托盘走了上来。刘成还在发愣,看到胡可鉴的眼色才慌忙跪了下来,原来崇祯从御马监里拿了一套鞍具赐给刘成,待到行礼如仪完毕。胡可鉴笑嘻嘻的上前一步,低声道:“兄弟,此乃旷世难得的恩遇呀!”(未完待续。)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九十六章 热兰遮城上 “是呀,”刘成苦笑着拱了拱手,他此时觉得浑身上下没有一处不酸疼的,心中不由得腹诽道:“这种“恩遇“还是留给别人吧,自己是再也消受不起了。” 回到住处,刚刚进了大门,刘成就高声喊道:“收拾行李,明天出发回宁夏” 台湾,大员港,乌特勒支堡。 砰 特勒少尉将杯子里的最后一口残酒倒进口中,将他的那只老锡酒杯猛地往桌子上一顿,用他那尼德兰人特有的大嗓门喊道:“倒酒” “可是,少尉先生,已经没有酒了”勤务兵肯特怯生生的答道。 “没有酒“老特勒猛地扭过头,用那只发红的眼睛盯着勤务兵,在热兰遮城里他那只独眼是很出名的,很少有人能够面对他那只独眼的逼视。 “是的,少尉”肯特竭力鼓起勇气答道:“已经喝完了,现在快到台风季节,很少有往来的商船,威士忌也好c朗姆酒也罢都快喝完了,汤姆逊总督已经下令将酒列入限制配给物质” 听到汤姆逊总督的名字,特勒少尉低下了头,如果说在热兰遮城还有谁能够制得住他的,那就只有汤姆逊总督了,作为东印度公司董事会在大员的最高代表,为了公司的利益他可以在这里征集士兵c对土人宣战c征税,除以任何人死刑,简而言之,他是这里的无冕之王。即使像特勒这样的军官,汤姆逊总督也有权力送他上绞刑架喂乌鸦。 正当此时,外面传来了一声炮响,这在乌特勒支堡只意味着一件事情,那就是有船靠近了,特勒从椅子上跳了起来,一边把长剑挂在腰带上,一边大声喊道:“吹集结号,让兔崽子们上炮台” “林先生,那便是荷兰人的堡垒,在那个两个沙洲后面便是大员港了。“船长指着远处沙洲上的堡垒对林河水说,他的态度几乎可以说有些卑躬屈膝了,临行前程二先生曾经叮嘱过,一切都听林先生吩咐。林河水点了点头,走到船首,眯起眼睛向船长手指的方向望去,只见在几个互不相连的沙洲后面,海岸线凹陷了进去,形成了一个深深的海湾,在沙洲与沙洲之间有两条狭窄的入口,都有炮垒加以防御,此外较大的那个沙洲延伸出一条狭长的海岬,几乎与岸上连在了一起,从林河水所在的角度望过去,无法确认两者是否真的相连。与明国的城池不同的是,荷兰人的堡垒要矮的多,最外面的一层只有一丈多高,在堡垒的外侧还环绕着壕沟与宽堤,整个堡垒的外围是一个不规矩的多边形,有许多个突出的尖角,在堡垒的上面飘扬着一面橙白蓝三色旗。 “哪一个是大员港的主要入口哪一个鹿耳门哪一个是窄峡荷兰人的主城在哪儿”林河水指着远处的沙洲向船长问道。 “北面的那个是鹿耳门,南面的那个便是大员港的主要入口。那鹿耳门不但水道曲折,而且水深很浅,只有涨潮时候才能走大船。荷兰人的主城便在那个北边的沙洲上,当地土人叫一鲲鯓,荷兰人叫它凤梨园,那凤梨园与海岸之间的那条水道便叫窄峡,那儿的水更浅,落潮的时候甚至可以从岸上涉水走上去。“ “那热兰遮城便是那座了”林河水指着那栋打着橙白蓝三色旗帜的堡垒问道。 “不,那只是守卫水道的支堡“船长摇了摇头:“荷兰人的主城在那凤梨园靠海湾的那一侧,从外海是看不到的,只有我们进入那条水道才看得到“ “这些荷兰人城寨倒是选的精巧”林河水听了一愣,旋即便明白了荷兰人这么做的用意,这样一来可以避免要塞的秘密被外海的敌人窥视,二来敌人即使在舰队上占据绝对优势,除非进入狭窄的水道那无疑是送死,也无法炮击荷兰人的主城。哪怕登上了凤梨园,柯只要拿不下热兰遮城,敌人的舰队就无法进入海湾,只能暴露在外海上,一旦遭遇风暴,就会落入全军覆没的绝境。 “先生说的不错”那船长点了点头:“这些红毛夷远洋而来,人少c船少,行事偏又霸道到了极点,他们不过数百人,便压得四周的数万土人c福佬对其敢怒不敢言,所依仗的便是航海操船之术c火器c筑城之术这三样长处。“ “嗯你说他们行事霸道,那我们这次来他们会不会抢了船货呢“ “那不会“那船长笑道:”这些荷兰人虽然霸道,但只是在海上,咱们这样来他们港口买卖货物的却绝不会动手,毕竟他们来这边是经商求利,若是连咱们这些上门买卖的商人都抢了,以后谁还敢去他们港口那岂不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这倒是我多虑了”林河水笑了笑,这时沙洲那边传来一声炮响。林河水转过身,对船长下令道:“放小船下去,告诉他们我们是明国的商人,是来收购鹿皮与硫磺的,在我们的船上有上等的生丝与茶叶,还有各种日用的杂货。“ “是,林先生”船长赶忙退下发号施令,林河水走到船舱里,拿出白纸与炭笔,重新回到甲板上,熟练的画起地图来。 “少尉,船上放了一条小舢板,上面的人说他们是明国人,来买鹿皮与硫磺的,他们的船上还有生丝c茶叶c还有一些日用杂货“一个士兵向正拿着单筒望远镜的特勒报告。特勒没有说话,而是仔细的观察了一会,确认这是一条沙船,这种平底的海船在东南沿海很多见,只是在这个季节出现在大员附近海域有点冒险了些。看到甲板上有两门用于自卫的老式火炮,特勒的脸上露出一丝鄙夷的笑容:“让他们靠过来,我们要上去检查” 海浪拍打着船舷,脚下的甲板晃动的有些厉害,林河水小心的分开双腿以避免摔倒,打量着岸上的士兵们,从外表上看,这队士兵们可谓是大杂烩:有高鼻深目的西欧人c有皮肤黝黑c眼睛凹陷,颧骨突出的东南亚土著c还有黄褐色皮肤,脑袋上还残留着月代头痕迹的日本人,最后他甚至还发现了一个非洲黑人,这些士兵们被亚热带的阳光和海风折磨的一个个形容憔悴,但他们身上的盔甲和武器闪着金属特有的冷光,在岸上不远处,堡垒上的大炮已经对准了自己,这让他的喉咙有些发干。 砰 一条沉重的跳板搭上了船舷,特勒带着几个士兵上了船,他满不在乎的挥了挥手,士兵们便前往底舱检查,林河水赶忙上前一步,用西班牙语说:“我是大明的商人,船上装的都是生丝与茶叶还有一些杂货,是用来交换硫磺与鹿皮的。“ 特勒没有理会林河水,他看了看回来禀告的士兵们,当确认船上没有违禁的物品后,他转过头,一双眼睛直视着林河水:“有酒吗“ “有,当然有”林河水被对方的举动吓了一条,赶忙转身对船长喝道:“快,快那些好酒给这位先生” 拿到酒的特勒径直回到岸上,他走了两步,突然停住脚步,扭头对林河水喝道:“你可以在这里出售你的货物,不要去不该去的地方,记住,要交税” 在引水员的指挥下,船重新升起了半帆,沿着水道向海湾内驶去。林河水站在甲板上,看到沙洲上出现了越来越多的沙丘,接着好像突然造物主突然改变了主意一样,一个急转弯转向海湾内侧,犹如一根枯瘦的手指指向台湾本岛,而在荷兰人的主城便位于这个转折处。这座城堡背靠着几座沙丘,正门面对着水道,正是这条水道将源源不绝的生丝c瓷器c茶叶c白银带来这儿,使其成为整个东印度公司最赚钱的商站之一。而此时码头上空空荡荡,只有海水冲击着深入水道的石砌码头,泛起一片片白色的浪花。站在甲板上,林河水看不到这座城堡里面有什么,因为整个热兰遮城建在一块高出地面的岩石上,厚实的城墙挡住了他的视线。 随着船舶的航行,很快热兰遮城便被抛在了身后,林河水看到一片建筑物,看形状应该是荷兰人的官邸c教堂c仓库与商人们的住宅。林河水猜想这应该就是荷兰人的“下城”了,这么做有一个显而易见的好处沙洲那个向本岛伸出的突出部形成了一个天然的防波堤,即使有大风暴,荷兰人的舰队也可以安然无恙;而且即使入侵者登上了这座沙洲,除非他们已经攻克了热兰遮城,就无法攻击荷兰人的仓库c平民区以及码头,因为热兰遮城正好将下城挡在身后,荷兰人完全可以拒绝陆战,用舰队摧毁敌人的补给线。 看到荷兰人对海上的防御如此森严,林河水只得将目光转向水道的另外一面,他只能将希望寄托于那条被称为鹿耳门的水道了,他看到对面那个叫做北线尾的沙洲的中央部分,在几座沙丘之间,有一座正在修建的堡垒,显然荷兰人并没有忘记另外这条通道,这让林河水的心情越发沉重了起来。 当商船靠岸时,林河水受到了十分不错的接待,荷兰人是精明的商人,他们很高兴中国商人愿意来到这里出售生丝与茶叶,而不是直接前往马尼拉或者日本出售,因为这意味着大员港在东亚贸易网络上的位置在上升。荷兰商人慷慨的用现金支付了生丝与茶叶的货款,其他的日用品更是受欢迎,至于鹿皮与硫磺,荷兰人需要时间向土著人收购,毕竟在台风季节即将到来的时候,是没有多少商船来这儿的。 夜色来临,清亮的月色映照在海面上,泛起一道道银光,除了哨兵以外,大员港的绝大多数人已经进入梦乡,但是林河水并不包括在这绝大多数人之中,他小心的来到岸边,和船长小心的跳上一条事先准备好的小舢板,向位于北线尾沙洲的西南侧的鹿耳门划去。为了避免被热兰遮下城旁的哨兵发现,林河水和手下将舢板沿着海岸线划行,直到哨兵的视线被北线尾沙洲挡住,他们才离开海岸线,用力向鹿耳门的方向划去,当进入水道后,林河水让部下缓慢的划动舢板,自己取出测量水深的铅锤,开始测量起这条水道的深度。他一边测量一边记载,很快额头上就布满了汗珠。 “林先生,林先生”船长拍了拍林河水的肩膀,指着北线尾沙洲的方向压低声音道:“那边好像有人来了“ “该死的”林河水顺着船长手指的方向望去,果然看到一点火光刚刚绕过沙丘,这应该是荷兰人的哨兵,想不到他们巡逻这么森严。林河水看了看左右,空荡荡的海面上无遮无挡的,哪里有可以隐藏的地方情急之下,他右手碰倒了一个东西,低头一看,却是鱼竿与水桶,里面还有半桶海蟹,应该是船主忘了拿回去了的。 “你便学我的做,待会你别出声,一切由我应付”林河水低声叮嘱道,将鱼竿一一放入水中,自己仰面斜靠在船舷上,打火点着灯笼放在船舷,倒像是一副夜钓的模样 几乎是转眼之间,哨兵便看到了海面上的舢板,他们快步朝岸边跑来,一边跑还一边取下背上的火绳枪,架在叉子上,做出瞄准射击的样子,一边高声叫喊,让林河水他们靠过来。林河水装出一副惶恐的样子,一边用闽南话应答,一边将船靠了过去。 “什么人,三更半夜的干嘛”靠上了岸,只见这两个哨兵身材矮小精悍,竟然是日本人,也许是与明国海商打的交道较多的缘故,一口闽南话倒是说的颇为熟练。 “我们都是今天靠岸的海商,晚上这里也没有个可以消遣的地方,上了岸也睡不着,便出来钓几只螃蟹,回去做下酒菜”林河水赔笑着从提起装了螃蟹的水桶,凑到两人面前:“二位,要不要也拿几只去”未完待续。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九十七章 热兰遮城中 那两个哨兵看了看水桶,里面果然都是张牙舞爪的螃蟹,又看了看舢板,空荡荡的除了鱼竿c水桶c绳索与引诱鱼获的灯笼外便再无他物,看林河水的打扮,知道是往来的海商,为首的那个鞠了一躬,笑道:“不用了,不过你们还是到海湾里面去钓吧,这里荷兰人禁止随便出入的” “哦我们也不知道,这边水浅沙滩多,螃蟹也好钓,不知不觉的就划过来了”林河水笑嘻嘻的拱了拱手,问道:“二位听口音是九州人吧,怎么在这里给荷兰人做事呢” “不错,我们两人都是丰后人,先生您去过九州”两个日本佣兵闻言精神不由的一振,原来这两人本来都是武士,乃是大友氏的家臣,当时九州乃是日本基督徒最为聚集的地区,连有些大名也信仰基督教,被称为切支丹大名。大友氏便是其中之一,这两人也不例外。丰臣秀吉统一日本之后,为了抵御西方殖民者的入侵,加强自己的统治地位,便以日本乃是神国为由,禁绝了基督教,其后德川家也继承了这一政策,庆长十九年1614年德川二代将军德川秀忠在大御所德川家康的授意下,发布了伴天连追放令,即“庆长禁教令”,驱逐了日本所有传教士,对于信仰基督教的武士将被除以剥夺领地流放的重型,有的甚至被处死和夺取家名。这两人虽然并非德川家的家臣,但还是在元和十年1624年被迫流亡海外的,他们两人离开故乡已经有十年了,突然听到有故乡的消息,自然是惊喜万分。 “这几年没有去过,五年前去过一次“林河水按照从去过日本的商人口中听到的见闻随便说了一些,一名日本佣兵听了不由得连声叹气:“山田君,不知不觉间我们已经离家十年了,我记得临走时你家门口那棵桑树才只有碗口粗细,现在恐怕已经亭亭如盖了吧” “是呀小野君”另外一人点了点头:“好想念家乡的泉水,若是能再喝上一口家乡泉水泡的茶,就算是立刻被砍头,死也瞑目了”说到这里,他不禁泪如雨下。 “这么说来,二位已经有十余年未曾回过家乡”林河水装出一副惊讶的样子。 “是呀,我们走后日本对基督教的禁令越发严格,若是被发现,不但自己要被处死,还会牵连家人,恐怕我们此身是再也没有机会踏上故乡的土地了”那个叫山田的武士答道,神色暗淡,一副心痛无比的样子。 “那你们这些年来就都在这里给荷兰人当兵” “怎么可能”山田苦笑着摇了摇头:“我们这些离乡之人,便是无根的浮萍,哪里能在一处久居的荷兰人也无非是看到我们在枪术和铳术上有点用处,用我们一时,约期一到便要走的”言谈间颇有凄然之色。 “那你们此前是在哪儿呢” “是在暹罗的阿瑜陀耶泰国古代大城王朝的首都”一旁的小野插口道:“暹罗王待我们比荷兰人可好多了,不但按时发放薪饷,而且还给予我们土地,让我们建立自己的社区,由自己的首领管理,还有贸易特许状。在那儿我们有自己的房屋,自己的财产还有妻子和孩子”说到这里,他的眼睛里透出光来,显然是想起了过去在暹罗的好时光。 “那你们怎么来这里了,莫非出了什么变故“ “哎”小野叹了口气,将满腹的苦水倒了出来,原来丰臣秀吉与德川家康迫害基督教后,不少信仰基督教的日本人不得不流亡海外,其中相当一部分就来到了当时暹罗王国的首府阿瑜陀耶,这座城市位于今天泰国首都曼谷以北,在一个三条河流汇流的大岛上,便利的水上运输让那儿成为了东南亚的商业中心,据说全盛时期有超过一百万人口。当时大城王朝正在与北方的缅甸东吁王朝进行着艰苦的战争,在流亡的日本基督徒中有许多是精悍的九州武士,尤其擅长使用火器。一名叫做山田长政的日本武士商人将其编组成一支军队,并在与缅甸军的战斗中立下战功,深得暹罗王的信任,并以此被封为阿瑜陀耶的太守,获得了许多商品对外贸易的专卖权,因此成为巨富。1628年,当时的暹罗王死去,一名暹罗贵族帕拉赛东企图自立为王,山田长政正好出使日本,得知后立即赶回。破坏了帕拉赛东的阴谋,让死去的暹罗王之子继位。但两年后山田长政也在一次阴谋中中毒死去。帕拉赛东篡位之后便将在阿瑜陀耶的所有日本侨民驱逐出国,这些日本侨民最后只得流落到马尼拉,四处谋生。 “原来如此”林河水听到这里,心中已经有了计量,笑道:“那山田长政于异国而聚同胞为军,以武勋建功于君前,得为一城之太守,又扶立幼君,报先王之恩,身死而社稷倾。实在是个了不起的人呀不过山田君你也姓山田,莫不是乃是那位山田大人的子侄” “不是,不是,他是骏府的山田,我是丰后的山田,没有什么关系的”那个叫山田的日本佣兵脸色微红,一副不好意思的样子。 “也不能这么说,用我们明国人的话说,五百年前是一家嘛”林河水爽朗的笑了起来:“对了,这趟跑完后我这条船要去一次马尼拉,你们有什么口信要带给那里的同胞吗我可以帮你们带” “当真”山田闻言大喜,他在这鸟不拉屎的地方已经呆了快两年了,偏生荷兰人与西班牙人是死敌,也不太方便托人向那边的同胞带口信,早已思念之极,却不想天上掉下个林先生,把这件事情给他了解了。 “那是自然,不过是举手之劳嘛,俗话说四海之内皆兄弟,更不要说我们今晚聊得这么投机,这点小事又算得什么” “那就多谢了”山田赶忙向林河水躬身行了一礼,道:“林先生,我现在不方便,明天早上我下值后就写信,中午我们在下城的酒馆碰头,我一定要好好感谢林先生一番” “谢什么”林河水笑了起来,一副豪爽过人的模样:“我反正都是要去马尼拉的,顺路而已,又值得什么,俗话说多个朋友多条路,指不定什么时候还会有劳山田兄呢“ 听到林河水这般说,山田脸色变得严肃起来,他躬身向林河水拜了拜道:“林先生若是有用得着在下的地方,一定效力” “我不过是说着玩的,山田兄怎么还当真了,倒好像我是个沽恩市惠的小人”林河水装出生气的样子,山田赶忙解释自己不是这个意思,不久后林河水才转嗔为喜,两人约定次日中午在热兰遮堡的下城酒馆碰头,林河水方才与船长向海湾内部划去。山田与小野站在岸边,挥手相送,林河水他们划出去好远方才离去。 “林先生好手段”船长一边用力划着桨,一边笑道:“我方才都慌神了,不知道应该如何是好,多亏了船上的是林先生,要不然真不知道会如何。我以前听说倭人憨直,还不相信,今日倒是第一次看到” “呵呵”林河水笑了笑:“我也是情急之下,成不成也是两可,还好我们运气不错,遇到的是两个日本人,要是荷兰人带队就没那么简单了” “这也是林先生的福气”船长不动声色的拍了拍林河水的马屁:“那我们还来不这鹿耳门的水深还没测量完。” “当然要来,我们找个僻静的地方躲躲,过半个时辰再来测量,这件事情要紧的很,一定要搞清楚,不然咱们这次就白来了” “是,林先生” 两人找了个僻静地方等了半个多时辰,待到明月渐落,方才重新划向鹿耳门,这次倒是运气不错,直到他们将水道深度测量完毕,也没有遇到什么麻烦,待到两人回到岸上,天边已经是蒙蒙发亮,现出了一丝鱼肚白色,各自回到房间蒙头大睡不提。次日醒来后,已经是日上三竿,林河水洗漱完毕便换上一身干净衣裳,来到酒馆处,在角落里占了张桌子坐下,要了一杯椰汁,刚喝了两口便看到山田与小野两人来了,林河水赶忙站起身来打了招呼。山田与小野赶忙过来坐下,三人寒暄了几句,林河水才知道山田全名叫山田良彦,小野叫小野一郎,从名字就不难看出山田良彦的出身要比小野一郎高多了,在藩中算得上是中级武士了,而小野一郎不过是个乡士。山田良彦在荷兰人手下当个小头目,手下有十几个日本铳手。林河水听了两人的出身,赶忙连声失敬,喊人送上酒菜,三人便边吃边聊起来。 林河水与小野一郎碰了下酒杯,一饮而尽,拿起酒壶正准备倒酒,突然发现山田良彦面前的酒杯还是满的,他这才注意到对方神色郁郁,倒像是有什么话想说的样子,便放下酒壶问道:“山田君,你这是怎么了,莫不是有什么心事” “让林先生看出来了”山田良彦点了点头:“我最近确实有一件麻烦事” “哦,不妨说来听听,说不定我能帮得上” “哎“山田良彦叹了口气,低声说了起来,原来大员对荷兰人来说主要是用于与中国贸易的中转站,本身产出的商品并不多,硫磺与鹿皮便是其中的大宗,为了垄断其中的利润,荷兰人就规定统治范围内的所有的土著人只能将鹿皮与硫磺低价出售给自己,不得擅自卖给海外商人。山田良彦他们那伙日本雇佣兵平日里偷偷弄到一批鹿皮与硫磺,想要出售给熟悉的一个中日混血商人牟利,却不想不知道什么原因,过了很长时间这个商人都没来大员港,眼看着他们的雇佣期将尽,而这批货却在手头没有地方出手,如果被荷兰人发现,不但货会被没收,说不定还会吃上牢狱之灾,可若是丢掉又嫌可惜,正是左右为难。 “林先生,我听说你这次来大员也是为了采购硫磺与鹿皮的,可不可以将我们那批货手下,价格方面好说,只要不亏本钱就好了,这笔钱是我们大家平时剩下来的薪水钱,如果出了纰漏,我们连回马尼拉的船钱都没有了”山田良彦可怜巴巴的恳求道,也难怪他如此,荷兰人对于那些敢于触犯他们垄断商业利益的人十分无情,在大员港所有运出的鹿皮与硫磺都必须由荷兰官员的凭据,如果被荷兰人发现,林河水自己都要一起倒霉。 “那你们要多少价钱” “我们只要荷兰人价钱的五分之一就好了” “五分之一”林河水闻言一愣,旋即在腹中大骂荷兰人的黑心,山田他们从土著人手里弄到这批货的价钱肯定高于荷兰人的收购价,否则那些土著人肯定会到荷兰人那边告状,也就是说,荷兰人在硫磺与鹿皮的贸易上,利润率至少是百分之四百,这利润率在古代也是个天文数字了。 山田良彦看到林河水的神色,已经猜出了对方的想法,点了点头道:“不错,那些荷兰人就是如此强霸,在他们所控制的范围内,每个土人的村社都要向他们按时交纳鹿皮和硫磺作为捐税,若是不交的他们就放火烧屋,只有多余的才出钱压价来收购” “嗯”林河水点了点头,问道:“那为何那些土人与荷兰人的关系应该十分恶劣啦,为何他们不反抗呢” “谁说没有反抗,只是打不过罢了”一旁的小野一郎插嘴道:“荷兰人雇佣我们,除了对付西班牙人和海盗,主要便是对付这些土人的。” “打不过”林河水装出一副不解的样子,问道:“我看着这大员荷兰人也没多少兵吧,这么大个岛,土人怎么也有几万丁口吧,怎么会打不过”未完待续。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九十八章 热兰遮城下 “呵呵”小野一郎笑了起来:“林先生,做买卖你是好手,可打仗的事情你可就不明白了。荷兰人火器厉害,又有盔甲,土人们最厉害的武器也就是毒箭和长矛了,也没有战马;再说你看看荷兰人这堡垒,在沙洲上与大陆隔绝,堡垒又如何坚固,而那些土人的村子最多也不过有一圈壕沟排灌木栅栏,一旦打起来,只有荷兰人打土人的,没有土人打荷兰人的,土人人再多又有什么用” “其实我倒是觉得这倒不是最要紧的”山田良彦低声道。 “那什么才是最要紧的呢”林河水问道。 “林先生你有所不知,大员港附近的土人被分为数十个村落,各有尊长,互不统辖。男子成年便须得猎杀一枚人头悬挂在村口,以证明自己的勇气,村子外面的人头越多,证明这个村子拥有的勇士越多,是以各村之间多结有仇怨,相互攻杀是司空见惯的事情。荷兰人每次攻打某个村子的时候,其他土人不但不来相助,反而会乘火打劫,因此虽然刚来的时候荷兰人不过百余士兵,却能将这些土人各个击破。“ “这么说来若是有一位英雄豪杰将这些村社合而为一,便能抵抗荷兰人了”林河水饶有兴致的问道。 “不错”山田良彦点了点头:“荷兰人虽然火器精良c占据了形胜之地,但归根结底其本国在万里之外,占据这里也是为了求财而非拓土垦殖,他们虽然海上厉害,但只要上了岸,还是没有当地土人熟悉地形,若是土人们相互联合起来,每次荷兰人上岸时,便坚壁清野,避其锋芒,击其隋归。荷兰人出无所掠,死伤狼藉,用不了几次就只能退回城寨,而越是如此,其粮秣资财就越是要从远路运来,时日一久便是不撤兵也不可能了。比如在大员的北边便有一个自称大肚王的土人首领,有数十个土人村社皆奉其为王,若有争端不得相互仇杀,到王前处置,其王以神命判决,各村社无不钦服。无论是西班牙人还是荷兰人,都不敢向他们收取捐税,也不敢派传教士进入,若是有人入其国,多被斩首示众。“ “哦,想不到这夷洲土人中亦有这等豪杰”林河水听山田良彦这一番叙说,听得饶有兴致,他此行来本来就有争取当地土人支持的计划,只是毫无头绪,他之前已经从一些商人口中得知台湾当地的土著也其他地方不同,像海南岛c西南也有不少凶悍的土人,但即便是最为凶悍的土人,对于给他们带来各种商品的商人也是不难沟通的,但台湾当地的土著就不同了,外来的陌生人对于他们来说与山野间的猎物没有什么区别,割取他们的头颅对于他们来说是荣誉与勇敢的标志,一个不小心便会丢了自己的性命。林河水虽然为了功名利禄并不畏惧危险,但把自己的性命寄托在野蛮人的喜怒无常之上,还是不干的。 “林先生说笑了,这夷洲山川雄起,虽然不及中华上国人杰地灵,但一方水土养一方人,又如何不会生出英雄豪杰呢“山田良彦笑道:”若是假以时日,那大肚王又何尝不可能并吞诸部,自成一国,便如同贵国古时秦c齐c楚c赵一般“ “山田先生说的是”林河水听到这里,已经打定主意,若是有机会一定要走一趟大肚王国,会一会那个雄才大略的大肚王,不过在此之前,还得先把这两个日本人的事情了了,他笑了笑:“二位方才说的那些硫磺与鹿皮我收下了,只是你我既然已经是朋友,我又岂能占你们的便宜,这样吧,我就按照荷兰人给我的价格打个对折,你们看怎么样” 山田与小野两人听了不由得喜出望外,林河水给的这个价格远远超出了他们的期望,他们以前出手的价格也不过荷兰人的三成而已,这下几乎翻了一番,倒是因祸得福了。有了这笔意外之财,他们不但回去的路费有了着落,甚至可以挤出一小笔钱来做本钱,让留在马尼拉的家人做些小买卖,而不用为人佣工过活了。 “多谢林先生”山田与小野站起身来,向林河水深深鞠了一躬,林河水赶忙将两人拉着坐下,低声道:“这里人多眼杂,你们莫要惹人注意,反倒坏了事” “是”山田良彦也是经历颇多,方才过于激动才会如此。他看了看四周没有人注意到自己,低声问道:“林先生,那我们什么时候把东西送到你这儿” “就今晚吧,夜长梦多,当面付清货款。”林河水低声答道。 “那好只是林先生如何将东西运出大员港呢荷兰人检查的很严“山田良彦有些担心的问道。 “我打算先将货物留在这里,待到船出港后,再用小船装了货物通过鹿耳门那条水路运出去,装到大船去你们觉得可行吗“ 山田良彦与小野一郎对视了一眼,山田良彦点了点头:“这倒是个不错的办法,那就定在下个礼拜五吧,那天晚上还是我们两个当值“ “也好“ 山田良彦与小野一郎去了心思,不由得胸中一快,若非晚上还有要紧事,早已开怀痛饮了。山田良彦将早已写好的书信交给林河水,告诉他将这封信送到马尼拉下城的一间叫做吉田屋的裁缝店,那件裁缝店的老板吉田冲司在阿瑜陀耶时便是山田长政的副手,这批日本浪人被赶出阿瑜陀耶后他便成为了首领,这些浪人四出谋生时,便将家小托付给留在马尼拉的吉田冲司照顾,还有遗嘱和钱财的寄存处。吉田屋也就成为了这些日本浪人的互助会和联络中心。 林河水将地址牢牢记住,又将书信纳入怀中放好,装出一副不以为意的样子,问道:“二位,若是我想去那大肚王那儿,可有什么法子” “大肚王”山田良彦奇怪的问道:“林先生,你去那儿干嘛” “我是个生意人,自然是去看看能不能做什么买卖啦“林河水笑道:”像你说的,那大肚王去的人甚少,若是我能做成了,也就无人和我抢这买卖了“ “我看林先生你还是算了吧”山田良彦摇了摇头:“我听那些土人说,几年前大肚王已经下令各村禁止采集金沙c硫磺,就算是鹿皮也少有收集保存的。这土人所产无非是这三样,他们都不产这些了,您又去作甚” “禁止那大肚王为何这般做” “我听那些土人说,大肚王认为之所以有荷兰人与西班牙人来侵害他们,就是因为贪图金沙c硫磺c鹿皮这些财物,如果他们不再采集这些东西,这些海上来的强盗就不会来侵害他们了,反正金沙与硫磺他们本来就不太用得上,鹿皮虽然有需要,也可以用其他东西替代。” “哦,看来这大肚王连这个道理都明白,看来还真是个人物呀” “可不是呀”山田良彦笑道:“不过林先生若是真想去那大肚王,我倒是有个办法,就是不知道灵不灵。” “什么法子” “用这个”山田良彦从怀中取出一个骨片,正面有几个奇形怪状的符号,反面却是一张扭曲的人脸,看上去颇为阴森可怖。林河水接过骨片,看了看觉得有些奇怪:“这是什么” “一个令牌”山田良彦答道:“我一次去收购鹿皮和硫磺时,正好遇到村子里的大巫的孙子得了急病,正好我手头有一点荷兰人给的药物,就治好了那孩子,那大巫十分感激我,便给了我这玩意,说这是他们土人共同祖先的,土人见了,便不会杀你” “这个真的有效” “我不知道”山田良彦苦笑道:“我又不是疯子,要是那些土人不认这玩意,我岂不是白白丢了性命林先生,你这次帮了我们大忙,这个你拿去便算我的一点报答了,不过我劝你还是不要亲自去,就拿这个令牌让一个仆人走一趟就是了,若是当真有效,再自己去也不迟“ 林河水闻言大喜,将那骨片小心收好,拱手道:“多谢山田君了” 三人饮罢了酒,尽兴而归,果然到了当天夜里,那小野一郎便带着手下送了两百余张鹿皮与百多公斤硫磺过来,林河水稍微清点了一下,便依照约定用墨西哥银元付了货款,小野收了货款便千恩万谢的告辞而去。 “林先生,算上这批倭人的,货收的差不多了”船长看着日本人逐渐消失在夜色中的背影,向林河水问道:“咱们什么时候回去” “再过两天就走”林河水答道:“不过我们不回杭州,去一趟吕宋” “下南洋”船长有些犹豫的样子:“林先生,咱们这可是沙船,跑跑近海还行,要跑南洋可就勉强了。“ “也罢,那你先去一趟泉州,我在那儿乘去吕宋的船,你自己开船回杭州” “林先生,您这不是害我吗”那船长叫起屈来:“去的时候好好一船人,回来就少了您一个,程二先生还不把我两条腿都给打折了” “腿打折了,那不至于吧,又不是你丢下我跑了,是我让你放下我的呀” “程二先生已经叮嘱过了,一定要将您好好送去,再好好带回来,少了一根毫毛便拿我是问”那船长苦笑道:“林先生,您是不知道休宁程二的厉害,您就不要说了,咱宁可闯一趟南洋,也不愿意这般独自回去。” 林河水见那船长态度如此坚决,自忖说服不了对方,只得笑道:“那要不这样,我们先去泉州,然后你我一同去马尼拉,船交由其他人开回杭州,反正那一路都是沿着海岸航行,应该问题不大” “也行”船长点了点头:“反正我就跟着您林先生了,若是事成了别忘了分我一份,若是不成也就一起死了便是” 林河水听到那船长这番话,不由得笑道:“那是自然,若是这次的事情成了,林某定然是忘不了你的” 于是三日后林河水出了大员港,并没有远行,而是找了个附近的僻静的海岸停下,等到天黑了又回到海湾附近,果然到了夜里便山田等人正好当值,用一条小船将那些鹿皮与硫磺装上了船。与其分别后,林河水向西航行,抵达泉州月港后,便将船上的硫磺鹿皮买掉,林河水便与船长改作海客打扮,搭了一条海船一路往马尼拉去了。幸喜一路上虽然遇到些风暴,却没有遭遇太多波折,半个多月后便抵达了马尼拉。 马尼拉。 林河水走下跳板,已经习惯了摇晃的船上生活的他刚刚踏上陆地还有点晃荡,过了好一会儿才恢复过来,他看了看四周熟悉的景物,不由得感慨道:“又回来了” “林先生,咱们现在去哪儿,要不先找个地方吃点东西,把行李放下歇口气”船长背着包裹跟在林河水后面,一边擦着额头上的汗水一边问道。 “行李先找个地方寄存一下,先去下城区吉田屋找人,时间紧得很,省一刻便是一刻”林河水斩钉截铁的答道。 “是”船长应了一声,脸上满是失望之色。 与当时的绝大多数西欧殖民地一样,马尼拉也是被分为上城与下城,上城便是殖民者最早登陆的地方,通常就是一座军事堡垒,以抵御四周满怀敌意的原住民的袭击。而随着殖民者控制范围的扩大,原住民的军事威胁也渐渐减弱,在军事城堡之外就逐渐形成了一个商业区与居民区,通常殖民者称其为下城以与原先的堡垒区分。由于通常没有正式的规划,下城区往往与混乱不堪c人烟稠密是代名词。饶是林河水是在马尼拉的下城区长大的,也花了好大一番力气才找到目的地。当他来到吉田屋的那块牌匾下面时,已经是傍晚时分了。未完待续。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九十九章 雇佣兵上 “请问您要买什么吗” 林河水走进店门,一个十二三岁的少年便迎了上来,用一口生硬的闽南话问道。林河水没有立即回答,四处打量了下店里的摆设,这家店铺的门面并不大,也就能摆开三四张八仙桌大小,不过却很深,粗粗看了看便有两三进院子。店铺了的陈设也很简单,水牌上写着除去替人做成衣以外,还有收购旧衣服和帮人修改衣服的服务。应该主要面对的顾客是中下层的,不过却打扫的十分干净,柜台上c供客人坐下休息的条凳上都被擦的干干净净,空气中弥漫着划粉的气味。林河水不禁打了个喷嚏,笑道:“我是从大员港来的,请问吉田先生在吗他的朋友托我给他带一封信来” “大员港”少年露出了困惑的神情。林河水见状,笑着补充道:“是山田良彦与小野一郎,他们托我带信来的” “三郎有信来了” 听到旁边传来的声音,林河水转过身来,只见里间走出来一个四十出头的中年人,上半身着一件肩衣,下半身着一条宽大的裤子,手中拿着一柄折扇,长眉细眼,颔下留了一圈微须,脸上看上去颇有几分文气,不过背脊挺直,双肩宽阔厚实,露出的小臂粗壮有力,显然有练习过剑术一类的武艺。 “三郎三郎是谁”林河水迷惑不解的问道。 “哦,是我说急了”那汉子笑着用折扇敲了两下自己的脑袋:“便是山田君,他在家中行三,身边熟悉的人都叫他三郎,怎么他有信来人还安好吧“ “山田君很好”林河水从怀中取出书信,却没有交给来人:“不过山田君临走前曾经叮嘱过,信只能交给吉田冲司先生本人,请问吉田先生在哪儿“ “哦不好意思,忘了自我介绍,我便是吉田冲司“那中年汉子笑着:”裕二,还不快去泡茶,远道而来的客人,请到里屋坐下说话吧“ “是“那少年赶忙往里屋去了,那吉田冲司便请林河水与船长二人往里屋去了,林河水发现这吉田屋门面虽然狭窄,可里面却十分宽敞,有几个二三十丈见方的院子,院子两边的走廊上还摆放着练习弓术的箭靶c剑术与枪术的各种器具。吉田冲司看到林河水的目光,便笑着解释道:”没有法子,这里也不平靖,若是不教授子弟些防身之术,只怕大祸临头的时候,自家性命都保不住“ “吉田先生说的是”林河水笑道:“文事必有武备,古人诚不我欺” 听到林河水的回答,吉田冲司的眼睛不由得一亮,笑道:“说的是“ 这时三人已经到了会客的地方,分宾主坐下后,吉田冲司告了声罪,便拆开信看了起来,林河水注意到对方看信的时候神色凝重。待到将信看完了,吉田冲司将信小心的折好,纳入怀中,郑重其事的向林河水拜了一拜,道:“林先生,三郎在信上已经说了,你在大员那边对他施以援手,这里我先拜谢了” “吉田先生,我们都是在外的异乡人,山田君的事情我也是有利的,不过举手之劳,何必多礼呢” “话不能这么说,像林先生这样愿意对陌生人施以举手之劳的已经很不容易了”这时方才那个少年已经送上茶来,林河水上下打量了下,之间那少年虽然身材还没完全长成,但手掌上虎口布满老茧,手臂挥动有力,步伐灵活,显然也是在枪术与剑术上下过苦功的,不由得脱口赞道:“吉田先生,你这里就连一个半大孩子都如此了得,果然是强将手下无弱兵呀” “我才不是孩子呢”那少年恼怒的反驳道。 “裕二,怎么能这么与林先生说话“吉田冲司呵斥了那少年一声,对林河水笑道:”林先生,他是我一个已故好友的孩子,在店里养大的,我也没什么本事,就胡乱教,他也胡乱学些,让您见笑了“ “您说笑了,我在这位小哥的年纪还在与街坊邻居的同伴打闹呢”说到这里,林河水压低了嗓门:“吉田先生,你们过去在暹罗的那些事情山田君已经说给我听过了,实在是一等一的英雄豪杰,此时不过是龙游浅滩c虎落平阳,早晚有翻身的一天” 听了林河水这一番话,吉田冲司不由得脸色微动,他当年跟随山田长政在暹罗纵横一国c屡破强敌,其风光之处几不下于日本当时一国大名,如今却沦落到马尼拉下城当一个区区的成衣店老板,其间的差距何足云泥之别若说心里没有想法那是绝不可能的,只是他心机深沉,很少表露出来罢了。 “呵呵”吉田冲司打了个呵呵,掩饰过脸上的表情:“那些都是过去的事情了,我现在就想着把这件成衣店开好,替死去的故友们照顾好家小,替他们向天主祈求冥福即可对了,林先生你这次来马尼拉有什么事情吗若是跑腿的事情,说不定我还能帮上一点小忙的“ “吉田先生果然是有古侠士之风”林河水翘起了大拇指,笑道:“其实我这次来马尼拉是奉主人之名,来这边谈一笔买卖” “主人能够让林先生为他奔走,想必应该是位大人物啦“ “嗯”林河水笑着点了点头:“如果用你们日本人的说法,应该可以算是百万石大名的家老吧” “百万石大名的家老”吉田冲司不由得露出凝重的神色,经过德川家三代的一轮轮改易没收领地之后,日本可以称得上百万石大名的,除去将军家的一门众之外,就只有加贺前田家了,等于是母国政治金字塔最顶尖的那一小撮。 “我主人是大明浙江都指挥使柯从文柯大人,虽然我大明不能像贵国那般分茅裂土,世袭罔替,不过浙江一省的年入肯定超过百万石了,这么算来也就扯平了” “那是自然”吉田冲司点了点头,他也是九州人,当地与大明的贸易十分兴盛,多有来自浙江的商人,也曾听说过浙江乃是大明仅次于南直隶c江西的富庶地方,若论岁入,仅仅浙江一省很可能就超过了德川家全部天领,相比起整日里战战兢兢,唯恐哪天惹怒了将军家被改易的那些外样大名们,大明的一省都司日子过的其实要滋润多了。 “那敢问一句,贵主让林先生您来马尼拉做什么呢”吉田冲司疑惑的问道:“我听说大明乃是上国,无物无有,又有什么需要来马尼拉呢 “为了对付荷兰人”林河水的嘴边露出一丝若无其事的笑容:“吉田先生,我也不瞒你,我大明天子已经决定要将荷兰人从大员驱逐出去,那些荷兰人精于火器c航海,我家主人让我来马尼拉,便是要我招募一批精于火器的义从兵” “荷兰人义从兵”吉田冲司低下头,喝了一口茶,重新抬起头的时候脸上神色却冷淡了不少:“林先生,看来你帮山田君这个忙也是处心积虑呀” “呵呵”林河水笑了起来:“吉田先生,我们明国人有句话,论心不论迹,论迹贫家无孝子;论迹不论心,论心终古少完人不知道您有没有听说过” “哼“吉田冲司冷哼了一声,没有说话,脸色却好看了不少。林河水的言下之意很明显:他承认自己与山田良彦结交是另有企图,不过自己毕竟是帮了山田他们不少,毕竟古今少有完全不考虑利害关系的完人,若是只论心不论迹,那又有什么人可以结交呢 “林先生,不好意思,自从暹罗之事后,我已经心灰意冷,只想把这些孩子们抚养长大,自食其力,不想再为了功名利禄,成为别人手中的刀“吉田冲司说到这里,站起身来,对一旁的少年道:”裕二,给林先生在后院安排住的地方“他不待林河水推辞便沉声道:“林先生,在下能力有限,只能用安排几日食宿来报答您对于山田他们的恩情了,请见谅”说罢便自顾推门出去了,将林河水与船长两人晾在屋里面面相觑。 “林先生,接下来怎么办”船长忐忑不安的问道。 “既来之则安之”林河水笑道:“你不是累了吗,今晚你我好好喝几杯,共谋一醉“ “好” 吉田冲司走后,那个叫做裕二的少年对林河水两人的态度就变得冷淡了起来,林河水也不在意,径直在少年的引领下到后面的一处别院沐浴更衣,将取行李的凭证交给裕二,让其前去码头取行李。林河水他们在海上漂泊了半个多月,浑身上下的跳蚤数不胜数,跳进装满热水的大木桶里,潮湿的热空气扑在脸上,用棕毛刷子将皮肤刷的通红,那种舒服的感觉便好似上了天。 “林先生” 林河水正靠在桶壁上惬意的享受,突然听到船长的声音,他就这么闭着眼睛懒洋洋的问道:“什么事” “你觉得这个吉田他会答应吗“ “答应什么” “还有什么,你来这里不是想拉拢他去当佣兵吗”船长看林河水那副懒洋洋的样子,不禁着急了。 “这谁知道,我又不是他肚子里的蛔虫“林河水懒洋洋的将热毛巾盖在自己的脸上,声音也变得瓮声瓮气起来:”他要是不去最多我们白跑一趟也就是了,又有什么大不了的,天下火器用得好多得是,也不缺这几个倭人“ “是吗会使火器的人多得是,可那个山田良彦” “山田良彦怎么了”林河水脸上的热毛巾一扯,露出脸来冷笑道:“最多是他们不肯过来我们这边,要死心塌地站在荷兰人那边便是了,王师所至还不是化为糜粉我也是与他谈的投机,想要指点他一条明路,免得玉石俱焚,可路还是得他自己走,是成是败,是生是死,都是他自己的事情。” “是吗”船长亲眼见过那热兰遮城的显要,可不像林河水这么有信心,他刚想开口反讽几句,突然看到门口的地上有一道模糊的人影,显然有人躲在门外偷听。林河水机敏的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提高嗓门道:“那是自然,大员港虽然显要,充其量也就两三百兵,再加上其他人撑死也就五六百人吧,我大明有六千万丁,一次不行就两次,两次不行就三次,荷兰人要应付西班牙人c郑一官大人,能派几个兵c几条船去救大员强弱如此悬殊,胜负岂不是贤愚皆知“ 船长被林河水演戏般的举动给吓住了,正莫名其妙,林河水趴在木桶边沿,一把抓住船长的右手,一边装出倾心交谈的模样,一边用手指在船长手心写下“外面有人”那船长也不是傻子,已经心领神会,也提高嗓门应道:“这般说来,先生你又何必辛辛苦苦跑这么远一趟呢“ “富贵险中求呀“林河水装出一副无奈的样子:”大员是肯定会拿下来的,可你我的富贵可就未必了,若是这个吉田冲司能够说服山田良彦他们倒戈,拿下大员就容易多了,在大人面前你我岂不是立下大功,当然这对他们也有好处,不说别的。他们在这马尼拉可是寄人篱下,仰人鼻息的过活,等拿下大员之后,便是要出仕大明也不是不可以的。“ ”是呀,希望那个吉田先生识趣些,也就你好我好大家好了“船长附和道。 屋外的走廊上,吉田冲司半蹲着,耳朵紧贴着墙壁,听着里面的小话。这时院子外面传来一阵脚步声,他赶忙敏捷的向后一跃,便躲到了走廊后面的一个水缸后。随后裕二走到门前,向屋内大木桶的林河水欠了欠身子:“林先生,您的行李我已经领回来了,都放在您的住处了”未完待续。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章 雇佣兵下 “劳烦小哥了,且慢”林河水叫住正准备退下的裕二,从木桶里爬了出来,在一旁的外衣里摸索了两下,随手向外一弹,裕二本能的伸手一接,低头一看不由得又惊又喜,原来那是一枚鹰洋。 “拿去买点喜欢的东西吧”林河水一边擦拭着身体,一边笑道。 “多谢林先生,只是“裕二脸上流露出为难的神情,显然有什么东西阻止他收下鹰洋。 “怎么了为何不把收下”林河水惊讶的问道。 “吉田叔叔平时说武士除非出仕,不可以受人钱财”裕二的脸上露出矛盾的神情,显然他内心是很想收下这枚鹰洋的。 “哦”林河水上下打量了下这个少年,突然问道:“那你元服了没有” “还没有,吉田叔叔说我的剑术和枪术距离一个武士都还差得远“裕二的脸上露出沮丧的神情,旋即昂起头来:”不过我的弓术和铳术都很好,便是大人也没几个比得上我的“ “那是因为你年纪还小,身体还没长成,过几年你力气大了,自然剑术和枪术就赶上来了”林河水笑道:“既然你没有元服,便还不是武士,帮人做事拿人钱财理所当然” “当真”裕二闻言不由得又惊又喜。 “自然,你们武士的规矩虽多,总管不到还不是武士的人吧” “这倒是”裕二看了看手中的银币,很快说服了自己,他向林河水鞠了一躬,便飞快的离开了,看他雀跃的样子,比起平日里那副小大人的模样多了不少孩童的气息。 “林先生“这时船长也从木桶里爬了出来,一边擦拭身体一边问道:”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 “怎么办”林河水笑了起来:“你我一路舟车劳顿,又有这么好的一个住处,自然是要好生将养几日啦“ “什么”船长惊讶的瞪大了眼睛,手中的擦身布失手落在地上,露出黑乎乎的来。 果然,从第二天开始,每天早上林河水都睡得日上三竿才起床,在吉田屋里吃上一顿舒舒服服的日式早点后,才晃晃悠悠的出门闲逛,裕二就成了他的专职向导与跟班当然更大可能是吉田冲司的眼线,一直逛到晚饭时分方才回来,背后跟着的裕二肩背手提着一大堆东西。林河水回来就先去泡一个热水澡,小半个时辰后方才晃晃悠悠的出来吃饭。用某位吉田屋的看门大爷的话说:“这位林先生真是过着神仙都羡慕的悠闲生活呀”而吃了晚饭后,他便四处串门,将买来的东西当做礼物一一赠送。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就这样过了十来天,吉田屋在背后对林河水的称呼也由“有些奇怪的明国人”变为“林先生”,又从“林先生”变为“好心的林先生”,最后变成“慷慨尊贵的殿下”。 在这些天里,吉田屋过得最开心的恐怕是裕二了,每日里跟着林河水闲逛,不用承担繁重的店里杂务,也不用进行武士所必须的刻苦修行,只需要早上起来伺候林河水吃了早饭,就陪着他出门闲逛,只要对市面上什么东西流露出一丁点喜爱的意思,林河水便毫不吝啬的掏钱买下,丢到裕二的怀中。午饭更是在各种上好的酒店饭庄,这位来历稀奇的林先生身上好像有用不完的金钱。一开始裕二还不时有种负罪感,身为一个武士应当刚正质朴,知廉耻,守信义,怎么可以这样每日沉浸于享受之中呢但很快武士的道德感就被接踵而来的礼物和美食所打败了,少年开始愈发沉浸在幸福的漩涡里。 这天傍晚,裕二将林河水买来的东西送回林河水的住处,正准备带着自己的那份回自己的住处,却看到一个同伴跑了过来:“裕二,吉田大人让你马上去他那儿一下” “啊”裕二有些慌乱的看着手里的笼子,里面是一只三四个月大的菲律宾鹰,这种在二十一世纪已经濒临灭绝的鹰类成年后可以长到身长一米,翅膀展开达三米,是世界上最大的鹰类之一,被当地的土著人视为神鸟。裕二想将其驯养为自己的猎鹰,他曾经听吉田冲司说过,最伟大的武士都会喜欢鹰狩,因为这不但可以锻炼武士的体魄和视野,还能够练习兵法。今天在街上遇到时,他几乎迈不开步子,林河水看在眼里,就立刻用二十枚鹰洋的高价将其买下来转送给他。此时自然不能带着这玩意去见吉田大人,情急之下他将鸟笼往同伴手里一塞:“你帮我先收一下,我回来后再还给我,可千万别把它弄死了” “哦”那个少年也立即被笼子那支美丽的猛禽给吸引住了,艳羡的喊道:“真漂亮,这也是林殿下送给你的吗我好羡慕你,要是我也可以侍奉林先生几天就好了,你可把这只鸟借我玩一会吗“ “这是鹰,不是鸟”裕二不耐烦的呵斥道:“你小心点,别乱动,收好等我回来”说罢他便快步往吉田冲司的住处赶去。 吉田冲司的住处在吉田屋的最里面的一个院落,背后就是一座长满灌木与茅草的坡地,四周颇为僻静。吉田冲司时常在这里观看手下的少年在这里了练习骑射c步射c摔跤c枪术c剑术,由于鸟铳会发出较大的声响,他们会前往更加偏僻无人的地方练习。而当裕二来到吉田冲司的住处时,坡地上空空荡荡,只有屋子门口站着两个少年护卫。裕二下意识的屏住呼吸,放轻脚步,走上台阶。 “是裕二吗进来坐下吧”吉田冲司坐在地上,一旁的小炭炉上的陶壶正发出轻微的沸水声,将一包茶叶凑到鼻子旁,惬意的闭上了眼睛,仿佛在茶叶的清香。 “是我,吉田先生”裕二小心的走到距离吉田还有七八步远的地方,盘腿坐下,吉田冲司看了看裕二,用折扇敲了敲面前的地面:“坐近些” “是,先生”裕二起身,躬身疾趋了几步,在吉田面前坐下。吉田冲司没有理会他,只是小心的将沸水倒入装满茶沫的碗中,空气中立即弥漫着一股茶汤特有的香气。 “真香呀”吉田冲司将茶碗凑到嘴边,陶醉的享受着茶汤的香气,却没有喝。良久之后,他将茶汤放回地上,正当裕二惊讶的时候,他突然问道:“今天林先生又送给你什么礼物” “一只鹰,一只虎鹰当时土著人对菲律宾鹰的称呼”裕二窘迫的替自己解释道:“大人,我想要学习鹰狩,就像大御所大人德川家康那样” “虎鹰鹰狩“吉田冲司突然笑了起来:”你知道为何我方才不喝这茶汤吗“ “茶汤,不知道“裕二摇了摇头。 “因为我是要享受茶的香气,而不是为茶所俘虏”吉田冲司看着裕二迷茫的脸,只得解释道:“你想要用鹰捕捉猎物,却没有想到自己成为了别人的猎物,你明白了吗” “吉田大人”裕二惭愧的低下头:“都是我的错,是我违背了您对我平日的教诲,我马上回去吧所有的礼物都还给林先生。” “不,这不是你的错”吉田冲司摇了摇头:“是我的错,我不该让你整日里跟着他的,你不过是个十三岁的孩子,又怎么能应对林先生这样的人物呢你先回去吧,这件事情交给我处置” “是,吉田大人”裕二站起身来,满脸都是羞愧之色,退出屋外。吉田冲司低头喝了一口茶汤,突然沉声道:“林先生,你有什么话要说的吗” “吉田大人御下有方,裕二经历了这次事情后,肯定会自磨自砺,成就一番大业,不愧是山田长政大人的后人”林河水从屏风后面走了出来,一边鼓掌,满脸都是钦佩之色。 “哦你怎么看出来裕二是山县大人的孩子”吉田冲司脸上第一次露出了惊怒之色:“裕二应该不会说出来的,谁告诉你的” “猜的“林河水一屁股在吉田冲司面前坐了下来,满脸都是得意的笑容:”您是山田长政大人的副手,对裕二的态度很奇怪,要求的十分严厉,又连一句重话都不说。吉田屋里的其他人对裕二也是这样,不过是个十三四的半大孩子,每个人对他都是亲近又带着几分疏远,除了是山田长政大人的儿子还能是谁“ 吉田冲司神色变幻,最后还是叹了口气,没想到却是自己的态度暴露了秘密:“林先生观人于细微,果然是人杰,上国果然是济济多士,非我能及” “吉田大人,你也不简单呀山田长政大人死了有好几年了吧,你还能拢住人心不散,在马尼拉又打开一个局面,这里的半大小子都修习兵事,其志不小呀” “我等武家子弟,修习武事乃是本分,也算不得什么。再说身处异国,虎狼环伺,这也是不得已” “身处异国,虎狼环伺,说得好”林河水轻击了一下手掌:“吉田大人,若是在下为你指一条明路,你走还是不走呢” “明路”吉田冲司笑了笑:“为你们火中取炭荷兰人有那么好对付吗你们就算拿下了大员港,也未必能守得住吧”他在东南亚混了快二十年,对于荷兰人的海上实力自然比当时的但绝大多数人要清楚。 “荷兰人船坚炮利,纵横海上,这我们自然是知道的,可要说他为了个大员港要和我们大明死耗下去,吉田大人你觉得可能吗“ “呵呵”吉田冲司笑了笑:“林先生,几年前大明在澎湖也是与荷兰人交过手的,最后情形如何我们也都知道。这么说吧,若是岸上或者近海,大明还依仗人多船众占些便宜,若是大员这等地方,恐怕以大明之力,也难操必胜吧“ 林河水笑了笑,没有直接回答吉田冲司的问题,反问道:“吉田大人,您说这荷兰人不远万里而来,为的是什么“ “自然是为了丝绸c茶叶c瓷器还有金c银啦” “不错,荷兰人要那大员港也是为了与我们大明做买卖,若是真的撕破了脸打起来,打输了也还罢了,打赢了大明如果禁止与荷兰人贸易,以西班牙人取而代之,你觉得荷兰人会怎么做“ “这个”吉田冲司听了一愣,的确正如林河水所说的,十七世纪的西方殖民者来到东方后,虽然对于落后的土著人穷凶极恶,残酷压榨;但对于大路上那些古老的统一大帝国却竭力表现出一种谦恭的态度,竭力采取合作的态度,以得到他们无法用武力得到的利益。在很多时候,这些大帝国还可以利用各国殖民者之间的矛盾,采取分而治之的策略,以商业利益迫使其作出让步。究其原因,主要是因为当时的西方世界虽然在军事上逐渐超过了东方,但其技术上的优势还远不足以补偿数量和补给上的巨大劣势,因此对于殖民者们最有利的策略自然是竭力迎合帝国来打击自己在贸易上的竞争对手,而不是联合起来宰割那些古老帝国。因此在当时的亚洲就出现了这样一种奇妙的景象,荷兰人c葡萄牙人c西班牙人c英国人们相互为了与中国人c莫卧儿人c日本人进行贸易的权利而进行着殊死的战斗,而面对帝国时却十分软弱。这就给帝国的统治者们这样一种错觉:相对于北方疆界外干旱地带的那些彪悍善战的牧民们,这些从海上而来的远方来客虽然在火器与航海上有独到之处,但并不能构成什么威胁,因为他们所求的不过是些贸易上的蝇头小利,而非土地和权力,这才是帝国的统治者们真正看重的东西,而且他们之间相互敌视,有着不可调和的尖锐矛盾,帝国完全可以用传统的“以夷制夷”的策略以极其微小的代价将其羁縻。但让这些睿智的统治者们万万没有想到的是,在短短不到两百年的时间里,这些看起来还很弱小的入侵者竟然成长为足以吞噬全世界的恶龙,他们的帝国支离破碎,沦为恶龙的矿山c牧场c农田c茶山,而他们的后代则沦为奴隶。未完待续。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零一章 炮架 “吉田大人,我来马尼拉是为了给自己的荣华富贵,但也给您带来了一个机会。山田长政大人固然后来被帕拉赛东所害,可是凡人皆有一死,他虽早已不在人世,可他在暹罗创下的功业却为后人铭记。是继续留在马尼拉当这个吉田屋的老板,还是和我去杭州创下一番事业,您可以自己选择”说到这里,林河水站起身来,轻轻的拍了拍吉田冲司的肩膀,走出屋外。 吉田冲司坐在屋内的榻榻米上,一动不动,若非胸口微微起伏,看上去几乎以为是个木像。天色渐黑,外间当值的少年见他这样,也不敢出声打扰,只得走到一旁的烛台上,小心将蜡烛一一点着,正当此时,吉田冲司突然一声大喝,只见寒光一闪,那少年只觉得一阵冷风扑面,下意识的打了个寒颤。 “你去林先生那里,就说那件事情我已经应允了,请他过来相商” “是,大人“那少年应了一声,向吉田冲司欠了欠身,后退了两步正想转身离去,突然听到一声轻响,屋内光线顿时暗了下来,原来蜡烛已经矮了半截,上半截落在地上,轻轻滚动。 朝邑,兵工厂。 刘成抚过大炮光滑的表面,这头重达数吨的钢铁巨兽虽然以穿越者的眼光看来还很粗陋,但近距离接触时带来的那种冲击感还是过去在电视机与电脑屏幕前无法比拟的,刘成几乎是有些依依不舍的将目光离开大炮,向一旁的王兴国问道:“这就是你从西班牙人的战舰上夺来的大炮” “正是”王兴国躬身道:“这种是二十四磅的,还有一种小一些的,是十六磅的,各有四门。凭将军鸿福,末将都将其押送到了这里,赵大人让每种各留下一门,供仿造之用,其余的六门都送到归化城去了,准备安装在归化城头。“ “嗯,做得好”刘成点了点头,向一旁的汤慕尧问道:“慕尧,仿造的事情进行的如何了” “大人”汤慕尧有些局促不安的答道:“仿造这种大炮的事情还没有开始” “嗯”刘成皱起了眉头:“是怎么回事,为何不快些开始” “是这么回事炮送到后,托马斯先生说这种大炮是安置在大船上的,太过沉重,陆上移动不便,是用来围攻要塞或者安置在堡垒上的,大人一时间也用不上。要紧的是先把炮架和可以与大军进退的小炮造出来。“汤慕尧说完后低下头,有些害怕刘成会因为自己与托马斯的自作主张而发火。 “那炮架和小炮造的如何了” 看到刘成没有发火,汤慕尧不由得松了口气,赶忙答道:“大人,炮架已经没有什么问题了,依照托马斯先生画的示意图,工匠们已经早出了十几辆,只是铸炮工匠们还不太行,废品很多,眼下只有三门样品。” “嗯先去看看” “是,大人请随我往这边来“ 在汤慕尧的引领下,刘成一行人出了厂房,穿过两道土墙,走进一条狭长的过道,过道的一侧是一座土丘,而另一侧便是黄河,地上是用碎石和煤渣铺成的道路,已经被车轮压成了两条颇为光滑的车辙来。看到刘成留意的神色,汤慕尧赶忙解释道:“这是托马斯先生让做的,炼铁厂多出来的煤渣与矿渣都用来铺路,一举两得” “嗯”刘成点了点头:“这托马斯虽然是个西夷,但是在工艺上颇有独到之处,他山之石可以攻玉,你们一定要好好学,切不可傲慢自大,要牢记能者为师的道理” “大人教训的是”汤慕尧赶忙应道,此时众人已经到了路的尽头,那土丘突然向河边转折,形成了一块三十余亩大小封闭空地,这里便是兵工厂的火器试验场了。在道路旁有十几个军士与工匠在一个夷人的指挥下,正在一个四轮马车模样的机械旁忙碌着,有人看到刘成一行人过来了,赶忙纷纷跪下迎接。 “大人,那个洋夷叫桑丘,是”玛丽王后“号上的炮手兼工匠”王兴国低声向刘成禀告道。 “都起来吧“刘成看了看那个叫桑丘的西班牙人,只见其身材瘦高,一张被亚热带的阳光灼晒得黝黑的脸上满是历经生死的老兵特有的那种满不在乎的神情,走到那机械旁,立即便发现其特异之处,这辆四轮车实际上是由前后两个部分组成的,前半部分的车上是一个打制的颇为精巧的柜子,共分四层,左右两格,柜子上有供车夫的作为,前面是车辕,尾部有一根约一米多长的熟铁拉杆;后半部分可以看出是承载火炮用的炮架,不过相比起明军当时所使用的炮架,结构要复杂得多,一旁还有一些不知用途的工具,前端还有一根伸出的熟铁拖杆。 “尊贵的将军大人”桑丘向刘成深深的鞠了一躬,脑袋几乎碰到了自己的膝盖:”很荣幸能够向您介绍这位漂亮的小姐,虽然她发起火来有些泼辣“ “呵呵“刘成不由得笑了起来:”那不要紧,只要姑娘漂亮,脾气坏点也没什么,只是她嗓子宏亮吗舞跳得棒吗“ “棒极了只要她唱起来,跳起来,立刻就能让十几名男人躺在地上,为她手舞足蹈,叫唤不停呢”桑丘转过身对手下们吆喝道:“快些,快些,加把力气,让将军大人看看咱们这些日子都干了些什么快些,不然我就用这双靴子踢你们的屁股了” 听到桑丘的呵斥,士兵与工匠们的手脚明显快了起来,很快他们就将后车上拼装完毕,将工具一一放入前车的柜子里,然后十几个身强力壮的汉子便将一旁的炮身抬了过来,小心的放置在后车上,在整个过程中,桑丘一直没有离开炮身,不断的纠正着人们的动作。刘成看了看他的工作,向一旁的汤慕尧问道:“这个人怎么样” “很卖力”汤慕尧低声道:“不要说托马斯,便是不少我们自己人都不如他,虽然他对于铸炮不是太在行,但是对这些零碎和操炮知道的很多,帮了很大忙” 刘成看到那边事情已经忙得差不多了,对汤慕尧道:“那你叫他过来一下,我问他几句话” “是,大人” “将军大人”桑丘向刘成鞠了一躬,刘成这才注意到他的头发已经花白了,脸上也布满深深的皱纹,少说也有四十多了,打着一双赤脚,踩在沙地上,格外显眼。 “你为何不穿鞋子没有钱买吗”刘成问道。 “我是个海军,大人”桑丘满不在乎的答道:“生在甲板上,死在甲板上,赤脚对我来说更舒服” “海军”刘成笑了起来:“可是你现在在岸上,训练的也是陆上的炮兵。” “无所谓,迟早我还是要回到船上去的”桑丘笑了笑:“大人,陆地虽然辽阔,可总赶不上大海” “你说得对,桑丘,说不定哪天我也会去海上的”刘成笑道:“对了,你是哪儿人” “人,将军”桑丘看到刘成惊讶的神色,笑道:“这有什么奇怪的呢自从我十三岁踏上甲板,已经为议会c教皇c法国国王c皇帝陛下打过仗了,这有什么法子呢桑丘的爸爸没有给他留下土地和财产,而意大利人又没有祖国,我们只能为出得起钱的大人们效力了“ “好吧,至少你不用担心我付不起饷钱”刘成指了指已经准备停当的炮车:“开始吧” “是,将军“ 桑丘转过头,发出了几声号令,士兵们将前车与后车的那两根铁杆并在一起,用一根铁钎穿过当中的孔洞,将其串联了起来,然后用将前车套上六匹驽马。随着驭手的几声吆喝,炮车缓慢的移动起来,而且行驶的速度越来越快,很快就比得上普通人慢跑的速度了。 “非常好”刘成立即就看出了其中的奥妙,当时明国虽然也有可以装在四车上的火炮,但通常都是装药少c射程近c威力较小的火炮,比如弗朗机炮c虎蹲炮,因为火炮在发射时的后坐力完全由车身承载,太重的火炮会损坏车辆,因此像红衣大炮普遍装在两轮炮架上,这样发射时可以将大部分后坐力由地面承担,但这样就带来了一个新的问题马匹牵引这种炮架时,一部分重量会直接由马匹负担,使得机动起来十分困难。而这种新式的分离式炮架可以在机动时将前后两车联接起来,变成一辆四轮马车;而射击是分离开来,变成两轮炮架,让地面承担大部分后坐力,极大的提高了野战炮兵的威力。 “那弹药放在哪儿”刘成问道。 “在前车的柜子里每个格子可以放两发炮弹,有八个格子,一共可以装十六发炮弹,打一场一般的战斗已经足够了,若要更多就必须从后面的弹药车拿了“ “很好,可以射击了吗” “将军大人,这是一门刚刚出厂的三磅炮,还没有经过试射,还需要测试射表而且他们也没有受过专门的训练,要不要等下一次”桑丘有些犹豫的解释道。 “可以配齐几门” “炮架有很多,驽马也足够了,不过三磅轻炮只有三门,大人” “很好,那就三门,这里有什么事情是离不开你的吗”刘成问道。 “没有”桑丘有些莫名其妙的摇了摇头:“这里的工匠都很聪明,只要看着我做一遍,他们就会 “你今天晚上赶工,把三门炮装好,然后带上必须的工匠和炮手,明天一早就跟我出发有什么事情到了归化城再说”说到这里,刘成扭头就走,丢下莫名其妙的众人,最先反应过来的是汤慕尧,两人赶忙追了上去,汤慕尧低声问道:“大人,路上还有什么缺少的,小人也好预先安排一下” “缺少的”刘成停下脚步:“你去市场上,各种女人喜欢的东西挑上好的各买十件,都打包好” “女人喜欢的”汤慕尧被刘成弄得有点糊涂了,这个范围可就大了去了,他想了想还是大着胆子问道:“敢问大人一句,您方才说的这些东西是要干什么用的呢” 刘成被手下追问的有点窘迫,冷哼了一声道:“本总兵要娶妻了,你说要买什么“ 汤慕尧与王兴国被刘成的话吓了一跳,愣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赶忙慌乱的齐声道:“恭喜大人,贺喜大人” “好了,好了”与绝大多数新郎不同的是,刘成此时的心情颇为复杂,他是到朝邑才从一个敏敏的信使口中得到这个消息的,那个信使受命前往京师,却不想在朝邑碰到了就在几个月前,准格尔汗巴图尔台吉乘着春天马瘦的机会,率领精锐突然进攻宿敌哈萨克人,大败位于七河流域的大玉孜小汗哈萨克的三大部落之一,生俘部众数万,牲畜马匹无算。在这一战中,从刘成这里送来的火器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强悍的哈萨克骑兵被躲在骆城后的准格尔铳手一排排打倒,随后准格尔的骑兵发起了反击,大玉孜小汗都几乎被生擒。大胜之余,巴图尔台吉便派出其子车臣台吉押送着四千帐部众c十万杂畜c战马四千匹c骆驼五千峰,作为女儿敏敏别吉的陪嫁,与刘成成亲。显然巴图尔台吉这么做的目的只有一个巩固与刘成这个正飞快崛起的势力的盟友关系,为自己的霸业打下牢牢的基础。毫无疑问这对于刘成来说是一个好消息,至少现在是的,但从内心深处的惊喜之余,他还是感觉到有一些警惕。随着准格尔的不断强大,力量的天平也在逐渐向西倾斜。当平衡被打破,刘成可不认为自己与敏敏的婚姻能起到多大的作用。但他心里清楚,如果自己没有猜错的话,就在几个月后,也就是今年的秋后,满洲大军就会裹挟着科尔沁c扎鲁特c巴林c奈曼c敖汉c喀喇沁诸部,挥戈西向,这才是自己穿越以来最严峻的考验。自己不可能避而不战,否则好不容易在蒙古各部中建立的威望便会烟消云散,旗下察哈尔c土默特各部也会离散,纷纷投靠后金。在这个节骨眼上,与准格尔人的联盟是必不可少的。未完待续。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零二章 无间上 “要抓紧时间,一刻也不能放松“刘成在心中对自己说道。 东北,盛京。 “你去告诉朝鲜的使臣,粮食的问题要抓紧,一刻也晚不得“皇太极对跪在下首的一名满洲大臣下令道:”岳托,这件事情十分要紧,要是朝鲜的使臣还推诿,你可以暗示他,假如八月份前三万石粮米没送到,我们就派兵自己去取了“ “大汗,臣以为这件事情还是不要逼的朝鲜人太急了”岳托磕了个头,站起身来,他是努尔哈赤次子代善的长子,虽然其父代善在努尔哈赤死后与皇太极同属“四大贝勒”,但由于他的母亲李佳氏早死,代善受继母的唆使,对他与同母弟硕托十分刻薄。因此他不但没有站在父亲一边,反而投入皇太极一边,帮助其打击削弱其他三大贝勒的力量。因此皇太极也对其十分看重,给予掌握兵部的大权。他在努尔哈赤的诸位子孙中素来以脾气耿直而著称,即使在皇太极面前,也往往直言不讳。 “哦为什么这么说” “大汗,您应该知道,虽然自从您登基那年我军征讨朝鲜,迫使其与我结盟,岁贡财物。但朝鲜心中并不甘愿,仍以明为父母之国,对我只是面降心不降罢了,若是催逼的太紧,将其又逼回明国那边,难道还真的出兵征讨” “岳托,今时不同往日了”皇太极笑了起来:“若是明国辽南诸镇尚在,倒也罢了,如今毛文龙已死,旅顺,皮岛皆为我所有,孔有德c尚可喜c耿精忠皆为我之部属,彼纵然心中不服,又能如何要在要紧的是乘着林丹汗新死,蒙古诸部群龙无首,乘着明将立足未稳,速速出兵西征,收其部众,才是最要紧的“ “大汗,您是担心那个叫刘成的明国总兵”岳托掌管兵部,虽然无法直接看到像文馆这种直接向皇太极负责的谍报部门的情报,但像刘成大破察哈尔部,林丹汗身死,升迁至宁夏总兵这种塘报上的大路货消息,他还是知道的。 “嗯他已经是宁夏总兵了“皇太极从几案上拿起一张纸,递给岳托:“你看看。” 岳托接过一看,只见上面的笔迹工整,十分眼熟,显然是皇太极身边的那几个笔帖式抄写出来的,他皱了皱眉头,心知这是为了避免暴露情报的来源,所以无论哪里来的情报都必须由文馆里的那几个笔帖式抄些一遍才能流出来,原件被收存在文馆最里面的那栋小阁楼里,除了大汗本人以外,能看到的恐怕就只有文馆里的那几个大汗最信任的汉人幕僚了。虽然从理智上岳托能够理解这么做的必要性,但在内心深处他还是为知道比几个汉人幕僚还少而感到愤恨不已。 “上面写的都是真的”刚看了几行,岳托就惊讶的瞪大了眼睛,抬起头看着皇太极:“这么多事情都是那个刘成做出来的” “这是范先生带着文馆的人费尽心思整理出来的,上面的东西都是已经和多份情报比较印证过的,就算错也错不到哪儿去”皇太极突然感觉到一阵倦意,习惯性的伸出手捏了一下自己的鼻梁,他经常用这样的法子来给自己提神。岳托看在眼里,不由得叹了口气,虽然自己这个八叔有些雄猜,但眼光之远大c才略之高远c行事之稳重都远超自己的其他几个叔叔和父亲,自己没有支持父亲,而是站在他这边除去与父亲的恶劣关系,还有一个原因便是在岳托看来,有且只有皇太极能带领着八旗子弟建立自己的国家。而且自己那些叔叔c堂兄弟没有一个是省油的灯,个个都是野心勃勃,上马能治军,下马能料民的主,要想把他们都拢成一股绳,皇太极如果不用某些手段,还真不能成事。 “大汗,您要不要先歇息歇息”岳托低声问道。 “不”皇太极拜了拜手:“我不累,你觉得这个刘成如何” “人杰”岳托毫不犹豫的答道:“他前面做的事情太少,看不出究竟来。不过后来看他那么干净利落的打败林丹汗,一下子把局面扭转过来来看,不简单” “嗯,还有后面做的那些事情,分统各部,划分牧场,将林丹汗的妻妾和长子送到北京,自己领养次子做济农,这可不是一般人做得出来的,当然这也可能是那个宁夏巡抚吕伯奇的谋画,但这不重要,这一来,右翼的诸部眼看都成了明国的藩属了,我们岂能坐视不理” “大汗说的是”这一次岳托被皇太极说服了,他沉声道:“我马上就去找朝鲜的使臣,告诉他若是不答应,我就把率领大军,送李觉去当朝鲜的国王” “好,好”皇太极闻言笑了起来:“这一招出来,那个朝鲜国王必然应允”说到这里,叔侄二人不由得相视而笑。李觉是当时朝鲜国王的亲弟弟,留在后金国都作为人质 “大汗” 屋外传来一个柔和的声音,岳托转过身来,看到了范文程的身影,脸上立即露出了鄙夷和厌恶的神色:“是你,有什么事情吗” “岳托大人也在呀”范文程赶忙毕恭毕敬的向岳托跪下磕了个头,道:“既然贝勒大人在,那小人先下去稍候” “不必了,我的事情说完了,你进来说吧”岳托冷冷的扫了范文程一眼,向皇太极躬身行了一礼,退了出去。刚好跪在门口的范文程忙不迭站起身来,给对方让出路来,不由得神情有些狼狈。皇太极看在眼里,笑道:“范先生,你别在意,岳托他对谁都是这个样子,并不是对你有坏心。若是发起脾气来,莫说是你,便是我也要让他三分” 范文程听了,赶忙应道:“岳托大人性情耿直,劳苦功高,臣自然不会将这点小事记在心里” “那就好,无论是满是汉,都是我大金的臣子,在我的眼里都是一样的,千万不要为了这点小事,坏了和衷共济的局面”皇太极点了点头:“范先生,有什么事情吗” “那个阿桂我已经带来了,就在外边” “就是那个从大昭寺那边带回情报的探子吗”皇太极的注意力立即集中了起来,坐直了身体问道。 “正是微臣查了下,那可儿死前他是最后一个去大昭寺的探子。”范文程说到这里,看了看皇太极有些发黑的眼圈,低声道:“大汗,要不让他在外面先等等,让您先休息会” 皇太极闻言一愣,旋即笑道:“怎的,范先生不放心我的身体“ “臣不敢”范文程跪下磕了个头:“只是大金的安危维系于大汗一人,实在是大意不得” “哦”皇太极闻言笑了起来:“话也不能这么说,大金也不是我一人的大金,就算是我不在了,还有代善c多尔衮c济尔哈朗c阿敏他们在,父汗的大旗还是有人打下去的。” 听到皇太极的回答,范文程又磕了个头,很严肃的答道:“大汗这话微臣不敢苟同“ “哦,范先生为何这么说“皇太极有些讶异的问道,在他的印象中,范文程从没有过这么直接的反对过自己,哪怕是有不同的意见,也会用非常委婉的语气予以劝谏。 “大汗,臣听说天子之职莫大于礼,礼莫大于分,分莫大于名。何谓礼纪纲是也;何谓分君臣是也;何谓名公c侯c卿c大夫是也。夫以四海之广,兆民之众,受制于一人,虽有绝伦之力,高世之智,莫敢不奔走而服役者,岂非以礼为之纲纪哉是故天子统三公,三公率诸侯,诸侯制卿大夫,卿大夫治士庶人。贵以临贱,贱以承贵。上之使下,犹心腹之运手足,根本之制支叶;下之事上,犹手足之卫心腹,支叶之庇本根。然后能上下相保而国家治安。代善c多尔衮c济尔哈朗c阿敏他们虽然为老汗之子侄,身份清贵,功勋卓著,但您是君,他们是臣,君臣名分既定,犹地之不可易也,大金是您,您就是大金。便是百年之后,继承大位的也只能是您的子嗣,而非旁人如此才能上下粲然有伦,国家无事。” 皇太极听了范文程这番话,不由得默然,过了约莫半盏茶功夫,方才问道:“范先生,你方才说的可是资治通鉴开篇那段” “正是,大汗果然博闻强识” “哎”皇太极叹了口气,道:“司马温公这本书果然讲出了自古以来为人主者的道理呀为人君者不得不读,要反复读,范先生,叶布舒皇太极第四子已经开蒙了,待他识字多些,你便与他讲讲这资治通鉴,让他明白些为人主的道理” “是,微臣一定尽心竭力”范文程听到皇太极让他为其子嗣讲学,不由得惊喜万分,连声音都变得颤抖起来,他很清楚如果叶布舒继承皇太极的大位,他作为其老师,就能以帝师的身份进入后金的核心权力圈了,这对于一个汉人来说,简直是不可思议。 “嗯,那范先生,你觉得为君之道最要紧的是什么呢” “正名”范文程毫不犹豫的答道。 “正名为何这么说”皇太极问道。 “大汗,为君之道,无非辨贵贱,序亲疏,裁群物,制庶事。非名不著,非器不形。名以命之,器以别之,然后上下粲然有伦,此礼之大经也。名器既亡,则礼安得独在哉昔仲叔于奚有功于卫,辞邑而请繁缨,孔子以为不如多与之邑。惟器与名,不可以假人,君之所司也。政亡,则国家从之。卫君待孔子而为政,孔子欲先正名,以为名不正则民无所措手足。夫繁缨,小物也,而孔子惜之;正名,细务也,而孔子先之。诚以名器既乱,则上下无以相有故也。夫事未有不生于微而成于著。圣人之虑远,故能谨其微而治之;众人之识近,故必待其著而后救之。治其微,则用力寡而功多;救其著,则竭力而不能及也。易曰:“履霜,坚冰至”,书曰:“一日二日万几”,谓此类也。故曰:分莫大于名也。” “惟器与名,不可以假人,君之所司也。说得好”皇太极听到这里,不由得击掌赞道,范文程这番话可谓是正好挠到了他的痒处,努尔哈赤死后,虽然皇太极联合代善等人的拥护下,强迫当时努尔哈赤的大妃阿巴亥与两个后妃殉葬,消灭了潜在的威胁,登上了汗位。但是这一胜利并非是没有代价的,相比起白手起家,打下一片基业的努尔哈赤,皇太极初登上汗位时的威望与权力都要小的多。与其同列的四大贝勒:代善c莽古尔泰c阿敏都有参议国政c各置官属的权力,这无疑削弱了大汗的权力。皇太极虽然对此十分不满,并竭力采用各种办法削弱其余三大贝勒的权力,但其余三人个个手握重权c身份高贵,让皇太极颇为忌惮。毕竟他不是努尔哈赤,努尔哈赤的威望是经过百战而来的,要想具备与先父相同的权力,最直接的办法就是建立相应的功勋。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他愈来愈渴望征服蒙古诸部,使自己成为女真c辽东汉人c蒙古各部共同的领袖,以正自己之名 “让他进来吧”皇太极收敛了一下自己的情绪,对范文程吩咐道。范文程赶忙磕了个头,应了一声,倒退了几步到门前才转身出去,不一会儿便带着阿桂进来。皇太极上下打量了下,来人皮肤黝黑而又削瘦,并没有像女真人那样剃发蓄辫,而是像蒙古那样剃去了脑门中间的头发,两边的头发披散下来,他知道这是因为这些文馆下面的探子为了避免引起敌人的注意,或者模仿汉人,或者模仿蒙古人。他看上去有些紧张,不过皇太极认为这是突然见到上位者的结果,便做了个示意其起身的手势。范文程赶忙高声道:“平身“未完待续。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零三章 无间中 阿桂站起身来,他的心跳得如同打鼓,从回到盛京算起已经有一个多月了,他也从先前的惶恐中逐渐恢复了过来,那可儿c诺颜的死,那天晚上切桑与自己的密谈,都逐渐消失在记忆里。有时候他甚至觉得那从没有发生过,只不过是一场噩梦,自己依旧是以前那个阿桂——一个被女真人俘虏的前明军夜不收,能够和妻子c新生的孩子这样下去,享受着乱世中的一点可怜的安宁。但当一个多时辰前他接到大汗召见的命令时,阿桂就明白那天晚上所发生的是铁一般的事实,自己是大金的密探,还是那个明国将军的间谍,现在已经暴露了,他们要来抓捕自己,自己的脑袋会被插在城门口的枪尖上,涂上防腐的黑油,乌鸦会在自己头顶上盘旋,为争夺自己的眼珠子而打斗不休。他想逃走,可是恐惧就好像铁钉将双脚钉在地上,动弹不得。 花了好一会儿功夫,阿桂才能说服自己这只是一次普通的召见,假如自己暴露了,来的就不是使者,而是牵着狗,披甲持兵的士兵了。不过当他离家的时候,还是依依不舍的拥抱了妻子c孩子还有狗,仿佛再也见不到他们了。听到范文程让他起身,阿桂站起身来,小心的抬起头正好碰到皇太极的视线,他赶忙心虚的低下头,仿佛对方能够通过眼睛窥探到自己内心在想什么。 看到阿桂的举动,皇太极不禁有些哑然失笑,他咳嗽了一声,问道:“你是叫阿桂吧?这次你去归化城那边,探得的情报很有用,本汗要重重的赏你!” “多谢大汗!”阿桂的脸上露出死里逃生的人才有的狂喜神色,看在皇太极眼里则被误认为是因为得到重赏,他满意的点了点头:“你是在大凌河归正的吧,你放心,在我大金赏罚公正,看的不是出身,也不是满汉,只要你能尽心办差,一路做到佐领c都统也不是不可能的。” “是,大汗!”此时阿桂的紧张也舒缓了不少,跪下磕了个头道:“小人一定尽心办差!” “好,起来吧!”皇太极又问了几个问题,阿桂都依照切桑告诉自己的回答,若是在答案中没有的,便说不清楚。问道后来,皇太极脸上越发露出满意的表情,到了最后他叹了口气道:“想不到今日竟然得了一个人才,阿桂,看来只升你到牛录额真确是委屈你了,可你毕竟时日还浅,升的太快也不好!范先生,你觉得应该如何呢?” “大汗,不如便让他食双俸吧,再赏他一处田庄,算是加恩!”范文程笑道。 “这个法子不错!”皇太极满意的点了点头,对范文程道:“你回去后便马上办!” “是!” “多谢大汗重赏!”阿桂赶忙跪下又磕了个头,心里也越发定下来了,看来那位切桑喇嘛并没有骗自己,给自己的这些情报都是真的,只是对方在自己身上下了这么大的本钱,最后索要的回报又有多大呢?阿桂不由得又忧心了起来。 “阿桂,我问你,你临走之前,那可儿他有什么奇异之处吗?” “听到皇太极的问话,阿桂心中不由得咯噔一响,莫不是对方从什么地方发现了破绽?他想了想,小心的答道:”禀告大汗,小人临走的时候那可儿上师还是好好的,只是觉得他有点忧心忡忡!“ “忧心忡忡?怎么说?”皇太极的注意力被阿桂的回答吸引了。 “禀告大汗,小人去大昭寺时听说有一位叫做切桑的上师要做本寺的活佛,我看那可儿上师的样子,好像是为了这个忧心。不过这都是小人瞎猜的,为了避免引起旁人怀疑,小人也不敢多问,都是从旁人嘴巴里听到的!” “嗯!”皇太极与范文程交换了一下眼色,阿桂的回答与他们从现有情报的分析结果颇为吻合,他们自然知道切桑乃是刘成的爪牙,此人受大明皇帝的册封,成为大昭寺的首座背后的政治含义不言而喻。那可儿在这个节骨眼上突然得急病而死,十之与切桑登位有关,说不定就是那可儿企图阻止切桑上位,反而被杀。皇范两人都是人杰,仅凭不多的情报,就能将将千里之外的事情推测得不离十,但他们两人没想到的是,亲手杀死那可儿的凶手不是切桑,而在他们眼前。 “你先退下吧!”皇太极点了点头,机警c敏锐,阿桂给他留下了很不错的印象,他登基之后痛感手下人才太少,许多女真部落还刚刚脱离原始社会,上阵厮杀也还罢了,像这类需要一定知识和应变能力的差事就很缺人了。 “大汗!”阿桂刚刚出去,范文程就低声道:“明国在斩杀林丹汗与卜失兔汗之后,动作出人意料的快呀!” 皇太极没有说话,但范文程能够看到他的眼角在轻轻跳动,心知自己的话已经起到了作用,便低下头眼观鼻鼻观心的垂首而立,耐心等待。约莫过了半顿饭功夫,他才听到皇太极的声音:“范先生!”范文程赶忙上前一步,甩了两下袖子,跪下应道:“大汗有何吩咐!“ “有没有什么办法让那个刘成和吕伯奇慢一些呢?毕竟黄金家族的嫡系血脉在他们手里,若是让他们把土默特部与察哈尔部整合好了,那很多事情就麻烦了!偏生这几年都年成不是太好,若是不等到秋后出兵,只怕会有大灾!” “是,大汗!”范文程磕了个头,低头思忖,一时间没有说话。皇太极看了看,笑道:“范先生,这件事情一时半会想不出来也不要紧,你可以回去慢慢想,有了结果再来给我答复!” “大汗,办法倒不是没有,只是——”范文程说到这里,脸上露出了迟疑的神色。 “范先生,这里只有你我两人,出自你口入于我耳,又有什么不能说的?” “大汗,第一个法子我们可以用死间。” “用死间?” “正是,大汗!”范文程低声道:“那刘成与吕伯奇正在整和蒙古诸部,若是从各部中派一敢死之徒带百余帐投靠他们,怀刃刺杀。这两人一文一武,缺一不可,只要伤了其中一人,明国在那边的动作必然会慢下来。“ “这——,那若是不成呢?只怕反倒遗人笑柄吧!” “即使不成,也能让他们对来降服之人有疑心,无法放心任用!” “嗯!”皇太极点了点头,范文程这一招可谓是毒辣之极,成了自然最好,以明国文臣视武将为奴婢,武将视文臣为寇仇的现状,像刘成与吕伯奇这样配合默契的文武搭档可以说是绝无仅有,无论是少了谁,换了个新人来恐怕光是磨合就要不少时日;纵然不成也无所谓,吕c刘二人肯定会对前来投靠的蒙古降部产生戒惧之心。所损失的不过是一个刺客加上百余帐蒙古人,实在是一本万利的买卖。皇太极想了想,问道:“那第二计策呢?” “反间!” “反间?”这次皇太极立刻就明白了,笑道:“你是想让人在大明天子面前说这两人的坏话?这法子倒是不稀奇!“ “是不稀奇,不过挺好用!”范文程笑道:“明国的崇祯天子生于深宫之中,长于妇人之手,朝堂上朋党相争,宰辅不得其人,这反间计定然有效!” “范先生说的不错,也好,那就先用死间,不成再用反间吧,只是这死间须得挑选一个好的人选。” “大汗说的是,臣一定用心挑选,再请大汗定夺!” 阿桂出了大汗府,才觉得浑身酥软,倒像是干了一天苦力,他好不容易才爬上马,回到自己家中。看到迎接自己的妻儿,搂着爱犬,阿桂这才觉得自己又回到了人间。敏感的阿碧感觉到了丈夫的异常,让婢女将孩子抱到礼物去,将阿桂扶到一旁坐下,低声问道:“在大汗府里出了什么事情吗?怎么这个样子?” “阿碧,没有什么,只是身体有点不舒服,也许是有点累!“阿桂强笑着掩饰道,妻子看在眼里,正想说些什么,外间突然传来两下沉重的敲门声,随即有人喊道:“阿桂是住这儿吗?“ 阿碧立即感觉到阿桂身上的肌肉一阵抽搐,随即他站起身来,将阿碧挡在身后,沉声道:“不错,我便是阿桂,什么事?” “快开门迎接,大汗府颁赏格的来了!” 阿桂松了口气,回头看了看妻子,勉强的笑了笑:“你让家里人准备下,我去开门!” “是!”阿碧点了点头,看着阿桂的背影,脸上满是忧虑。 阿桂走到门后,先从门缝里往外面看了看,果然外边站着的几个都是正白旗护军的服色,看他们个个神情轻松的样子,阿桂这才完全放下心来,他取下抵着们的杠子,打开大门,拱手笑道:“让列位久等,见谅见谅!” 那几名护军都是在皇太极身边行走的,也知道面前这人虽然是个俘虏,但颇得大汗重视,又是升官,又是赐田庄仆役,显然十分看重,赶忙纷纷拱手回礼,为首亮了亮手中的卷轴,笑道:“阿桂,今天可是个好日子,咱们有什么话待会再说,先把正事办了要紧!” “那是,那是!”阿桂赶忙让开大门,引领众人进来,便在正堂摆开香案,他带着家小仆役跪下,那为首的护军将旨意念了一遍,当时女真虽然已经立国,但百事皆为粗创,并没有后来那些繁文缛节,旨意里也都是些大白话,无非是阿桂此去有功,特升为汉军旗的牛录额真,食双俸,并在盛京城外赐给田庄一座,附带男女仆役十人,牛四头c骡子两匹,农具若干。宣完旨意后,那为首的护军便将田契c令箭等器物交给阿桂,笑道:“阿桂兄弟,你此番立下大功,得到大汗厚赏,今后大家都是一家人,兄弟们也都替你高兴呢!” “多谢。”阿桂强压下胸中的感情,装出一副惊喜的样子,将那些器物交给妻子,向众护军做了个罗圈揖:“列位,家中地方狭小,不如我们便到外集市去,找一家干净点的酒肆,痛饮一番!” “好,阿桂兄弟的喜酒咱们几个是肯定要叨扰的!”那为首的护军笑着对阿碧道:“嫂夫人,见谅,今天晚上阿桂兄弟就没法陪您了!” “呸!“阿碧啐了一口,娇嗔道:”你们几个醉鬼,最好都喝死在外面永远都别回来才好!“说罢便抱住孩子转身入门去了,留下堂屋里众人一种哄笑声。 阿桂这一去果然天色已黑方才浑身酒气的回到家中,妻子阿碧赶忙调制了醒酒汤灌了几口下去,将其扶到炕上,打了盆热汤来正准备替其擦洗。突然听到阿桂喊道:“莫要杀我,我当初动手也是被逼无奈!”声音里满是惊惶与无奈。 阿碧听了一愣,还以为自己是听错了,可接着阿桂又喊了一声:“范先生,那可儿他逼我替他杀人,我也是一时失手呀!”这次阿碧听得一清二楚,决计不会有差错。阿碧手上一抖,手上盆里的热水洒了不少出来,落在阿桂身上,倒将他给烫醒了! “哎呦!”阿桂惨叫一声,阿碧赶忙帮他擦拭,好一会儿方才处置停当。阿桂刚想埋怨几句,却听到妻子问道:“你方才梦里说莫要杀我,是什么意思?” 听到妻子的质问,阿桂心中不由得咯噔一响,下意识的低下头去,避开阿碧的视线,口中支吾道:“什么杀我杀他的,梦里的话我哪里记得,莫不是你听岔了?“ 阿碧却不肯放过了,一把抓住丈夫的手,追问道:“你休要瞒我,你我同床共枕这么久,是真是假我岂听不出来?你若是当我还是孩子他娘,就老老实实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怎么最近我看你总是有些不对,神不守舍的!“(未完待续。)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零四章 无间下 阿桂抬起头,看了看妻子,张了张嘴话却没说出口,最后他低声道:“阿碧,不是我故意瞒着你,只是这件事情你知道了也没用,反而平白担惊受怕,家里不得安宁。” “我明白了!”阿碧微微一笑:“你若是觉得不说我更好,那便不说吧。只是你觉得我是那种寻常庸妇,会遇到一点事情就手忙脚乱,扯你的后腿吗?” “这个——”听到妻子的反驳,阿桂不禁哑然,正如阿碧所言,她与阿桂算得上是患难夫妻,相识便是在危城之中,外面是凶神恶煞的后金大军;城内是各怀异心的关宁诸将,有想死战的,有想投降的,还有首鼠两端c想待价而沽的,俗话说:“将是军中胆”,将领们心思乱了,下面的士卒更是各怀自保之心,阿碧身为城中富户的一个弱女子,被掳去做了祖家的歌姬,旋即又被赐给了有功的将士。自身的命运便如那水上的浮萍,随风浪漂移,不能自主。可当阿桂离开祖府,表示愿意放她离开时,她并没有像绝大多数深闺里长大的小姐那样茫然不知所措,而是紧紧的抓住了阿桂这棵乔木。她很清楚,在这个兵荒马乱的乱世,过去那些惹人艳羡的财富c学识c美貌不但不会带来幸福,反而会带来灾祸。在接下来的日子里,她委身下嫁,成为了阿桂的贤内助,保住了自己的贞洁与性命,也替阿桂撑起了一个家。阿桂也明白自己的妻子绝非寻常庸碌女子,见识过人,许多事情都与其商量,在外面还得了个“怕老婆”的诨号。可这次的事情若是泄露出去,不但自己性命不保,家人也会跟着倒霉,可若是不说,今天这一关肯定是过不去的。他想了想,最后叹了口气,道:“也罢,我便说了吧,反正我与你已是夫妻,生在一起,死也在一起吧!”接着,他便将自己在大昭寺的遭遇一一讲述了一遍,最后叹了口气道:“我也是无可奈何,现在便便好似那风箱里的老鼠,两头受气!” 阿碧听了不由得莞尔一笑:“我看着倒未必是坏事。” “未必是坏事?”阿桂听了一愣,问道:“这可是要掉脑袋的,怎么会不是坏事?” “你做的本来就是掉脑袋的行当呀!”阿碧笑了起来:“让女真人知道你要掉脑袋不假,可若不是那切桑喇嘛要用你,你的脑袋早就让明国人砍了吧?” “这倒是!“听了妻子的话,阿桂不由得一愣,旋即笑道:”这么说来,我倒是还赚了!“ “可不是嘛!”阿碧笑颜如花:“再说那切桑喇嘛在你身上花了那么多心力,别人拼了性命也未必能得来的消息,他却仔仔细细的写好了让你背熟了带回来,肯定是对你寄有深望的。就好比做生意,你花了五十两银子买来的货物,肯定不会以低于五十两的价格卖出去。” “这倒是!”阿桂苦笑了起来:“不过再怎么说也不过是货物罢了。” “货物又怎么了?当今世上除了大汗c大明天子又有谁不是货物,便是你那上司范文程范先生又何尝不是件货物?无非是值钱不值钱罢了,能做五十两银子的货物总比做一个铜板的货物强。你看,这不女真人不是还升了你的官c还赏了你庄子c仆役吗?这么说吧,你官当得越大,可以知道的东西越多,那个切桑喇嘛就越看重你,越会想方设法不让你暴露出来,甚至还会想法子让你立些功好升的快些,好将来有大用。“ “这倒是,娘子说的不错!“阿桂看了看放在一旁桌子上的木箱,里面放着是刚刚送来的地契c令箭什么的,不要说是当时在大凌河一同投向的关宁军同袍,就算是皇太极直统的正白旗,寻常的牛录额真也时不可能有这么好的待遇,更不要说享受双俸,那都是在努尔哈赤时候就已经从龙,百战余生,立下无数战功的将士才能获得待遇。这才是为何那几个正白旗的护兵为何对阿桂这么亲热的真正原因,整日奔走于皇太极身边的他们消息最是灵通,知道这个蒙古降人最近在大汗面前十分走红,才如此相待。 这时,外间传来一声轻响,倒像是什么东西被打倒了,听在阿桂夫妻两人耳朵里便像是平地一声惊雷,顿时吓得脸色惨白。不待阿桂跳下床,阿碧便已经快步冲到门前,一把拉开房门,只见婢女站在门口,地上摔碎了两个碗,脸色清白,也不知道是因为阿碧突兀的行动还是刚刚听到了什么。 “怎么了?”阿碧问道。 “夫人,婢子送了热汤水过来给老爷河,不小心打破了碗碟,还请夫人责罚!”那婢女双膝一弯,已经跪在了地上。 此时阿桂也到了门口,看着地上的婢女,一时间也不知道应该如何是好,随即他便听到妻子的声音:“罢了,你也不是故意的,把地上的碎片收拾下吧,小心些,别扎着手!” “多谢夫人!”那婢女磕了个头,便蹲在地上捡起碎片来,阿桂见了,不由得松了口气,仿佛妻子替自己做出了什么重要的决定似的。突然,阿碧从拿起门旁悬挂的一条鞭子,便从背后正在蹲在地上捡瓷片的婢女,用力一勒。那婢女被勒住了脖子,赶忙用手抓住鞭子,奋力挣扎,阿碧虽然年岁大些,又是突然袭击,但毕竟是大家闺秀出身,不想那婢女平日里做惯了事情,力气要小一些,一时间竟然相持不下起来。阿桂被突然发生的变故吓呆了,正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是好。阿碧见状,不由得厉声喝道:“快来帮我一把手,这贱婢力气倒是不小!” “娘子,为何要如此?“ “夫君你好糊涂,若不杀她,让她将方才说的泄露出去,你我的性命都难保,就算你不在乎自己的性命,难道忍心让咱们孩子当个没爹没娘的苦命吗?” 阿碧这番话一下子触动了阿桂的要害,他赶忙抢上前去,一把抓住那鞭子的两头,用力一勒,他力气可比妻子的大多了,只用了两个呼吸,婢女的舌头便伸出来了,整个人软了下去。阿桂又用力了好一会儿,直到婢女的眼睛已经完全失去了光彩方才松了手。 看着地上的尸体,阿桂突然觉得整个人都要散架了,他自从小束发从军,手头的人命没有百条也有七八十,但从没有过像现在这么疲倦,沉重的负罪感几乎要将他的肩膀压塌了。 啪! 阿桂惊讶的抬起头,看到妻子举起一旁柜子上的一个精致的花瓶狠狠的向地上摔去,旁边的那只已经化为地上的这堆碎片了,这对青瓷花瓶那是她娘家遗留下来为数不多的纪念品了。阿桂赶忙上前抢过花瓶,厉声道:“阿碧,你疯了吗?干嘛要摔了这个,你平日里最喜欢这对花瓶的!” “正是因为喜欢才要摔了,这时已经顾不得了!”阿碧伸手想要夺回花瓶,阿桂赶忙将花瓶高高举起,柔声劝道:“阿碧,你累了,先去好好休息下吧,这里有我收拾就好了!” “快拿给我!”阿碧急道:“你当我摔花瓶是为了什么?还不是为了她?”说到这里,她伸手指了指地上的婢女尸体。 “为了她?这花瓶与她有什么关系?” “家里死了个人,虽然就是个婢女,左邻右舍的岂会没人说闲话?女真人知道了追查起来你怎么应对?”说到这里,阿碧从阿桂手中抢回花瓶,狠狠的往地上一摔:“待会你在这贱婢尸体上抽几鞭子,便说是她不小心摔了我心爱的花瓶,我便在她脸上抽了几鞭子,她气急之下便在屋子里悬梁自尽了,自然无人猜疑!“ “这——”阿桂又是佩服又有几分害怕的看着妻子,悬梁自尽与被外人勒死的痕迹几乎无法区别,自己还没回过神来,阿碧竟然一下子将诸事头尾想的明白。想到这里,他不由得叹了口气道:“阿碧,在你面前我当真是没脸做个男人了!” 阿碧听了,也猜出了几分阿桂的心思,心知这个时候如果自己不把这根刺去了,将来必留后患,便上前一步,靠在阿桂的胸口,柔声道:“我也是没有法子,她若是不死,你我一家三口都要死,最多将来我们供奉神主时加上她,与她些香火就是了!“ “也只能如此了!“阿桂点了点头,搂着妻子柔软的身躯,心中的柔情顿生,轻声道:”你先去休息吧,这里有我!“ 阿碧点了点头,她也的确有些累了,走到火炕旁躺下。阿桂依照妻子的叮嘱,不一会儿便将诸事办得妥当了。夫妻两人合被躺下,一夜无事不提。 次日清晨,阿碧装出一副惊慌的样子,跑到街坊邻居家喊出“死人了”,众人进了阿桂家中,便看到婢女住的耳房里一具尸体悬空挂着,正是他们家的婢女,尸体早就硬了。里正问道:“这是怎么回事?她为何悬梁自尽?” “都怪我!”阿碧泣声道:“昨天官人与几个正白旗的护兵差爷出外饮酒,喝多了回来我便让她烧些热汤给官人解酒,却不想她笨手笨脚的,将我娘家留给我的两只青瓷花瓶都打碎了,恼怒之下我便抽了她几鞭子,不想她竟然如此硬气,竟然在屋子里悬梁自尽了!” “你那两只青瓷花瓶被她打碎了?“那个里正倒是知道阿碧家里那两只花瓶的,不由得咋舌道:“那还了得,这贱婢子抽她两鞭子怎么了,剁了按斤卖了也不止你那一只花瓶。阿碧你放心,差人老爷来了,我替你作证便是了!” “可,可花瓶只是物,她毕竟是条人命呀!” “话不能这么说,又不是你打杀了她,不过轻轻地抽了几鞭子,又值得什么?”那里正又劝慰了几句,问道:“额真老爷呢?他去哪儿呢?” “阿桂他一大早就出门了,应该是有公事!要不我马上叫人唤他回来?“ “不,不用了!”那里正笑着拍了拍胸脯:“我都听说了,额真老爷可是大汗眼前的红人,岂能耽搁了公事。阿碧夫人您放心,这件事情就包在我身上了,你先回屋休息,差人来了自有我应付!” “多亏了里正老爷了!”阿碧朝里正盈盈的福了一福,柔声道:“待到阿桂他回来,定然让他来您府上登门道谢!” “那怎么敢当!”里正闻言大喜,赶忙笑道:“夫人您快进去便是,这里有我!” 那里正得了阿碧几声赞,顿时觉得气壮了许多,转过身来便将闲杂人等驱散了,自己拿了条长凳,横在阿桂家门前坐下,又叫了个口齿伶俐的少年去官府报信,约莫过了一顿饭功夫便看到一队差人挺胸凸肚的来了,他赶忙起身迎了上去,将阿桂的身份与发生的事情叙说了一番,那当头的差人回头对仵作道:“老刘,你去验下尸首,动作快些,莫要耽搁放的久了,让主人家沾了晦气!“ 那仵作也是个灵醒的,带着两个差人进那婢女的房间了不过片刻,便抬着尸首出来了,对当头的禀告道:“确系上吊而死,脖子上有勒痕,脸上留有鞭痕。” 那头目正要说话,屋内传出阿碧的声音:“里正老爷,差人来的辛苦,你替我取五贯钱来,请诸位喝杯茶水,待到阿桂他回来了,再行奉上,妾身身子有些不适,见谅了!” “夫人放心!”里正应了一声,让差人稍待,回自家屋里取了钱来,双手奉上笑道:“屋里只有个妇道人家,见谅了!” “好说,好说!”那头目得了钱,拱了拱手道:“那这件事情便了解了,告辞了!”说罢便领着手下抬着尸首离去不提。 就这般过了几日,阿桂也没有看到各种麻烦,原本心中的担心也渐渐去了。这天早上他洗漱完毕,正准备出门,却听到门外有人敲门,推门一看,却看到一个少年,恭声道:“范先生有请!”(未完待续。)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零五章 刺客 “范先生?”阿桂闻言一愣,也没有多想答道:“稍等片刻,我与浑家说一声!”他回头与阿碧打了个招呼,便随那少年去了文馆,引到范文程平日里的屋外,那少年让阿桂在外间等候,自己去屋内通传,片刻后他走出来,伸手撩起门帘,笑道:“范先生有请!“ 阿桂点了点头,进得屋来,看到范文程坐在书桌旁,手里拿着一本《汉书》,像是看到一半的样子,赶忙躬身下拜道:“卑职参见范先生!” “请起!”范文程站起身来,伸手将阿桂扶起身来,他虽说是以谋臣的身份侍奉皇太极,但生的体型魁梧c手足长大,从外表看俨然是个武人。阿桂不敢失礼,还是拜了两拜,行了全礼方才站起身来。范文程满意的点了点头,指了指一旁的椅子:“阿桂额真,坐下说话!” “卑职逾越了!”阿桂坐下半边屁股,小心的打量着对方的脸庞,揣测着对方这次叫自己来的目的。 “阿桂,我听说现在的妻子是在大凌河城中相识的,还是一位大家闺秀,不知是真是假?“ 阿桂被范文程问的一愣,完全出乎他的意料之外,他下意识的点了点头:“正是,范先生是如何知道的?“ “大汗有一件要紧的差使要让你去办,在此之前自然要了解一下你的情况!”范文程问道:“这么说来你在此之前再无婚配啦?” 听到范文程的问题,阿桂不由得犹豫了一下,他被俘之前听说那些有家眷在明军那边的俘虏士兵要么被押到矿山采矿c要么被卖给蒙古人当奴隶,因此他便撒谎说自己是个光棍,媳妇还是在大凌河城里找的。范文程问过这里他也只得咬牙死挺了。 “不错,小人自小家贫,哪里有钱娶亲!“ “这么说来你倒是因祸得福啦!”范文程突然笑了起来。阿桂看不出对方的用意,只得点头道:“先生说的不错,若非在围城之中,阿碧如何会下嫁给我!“他最后那句话倒是真心实意。 “可我怎么听有人说你早已有了妻妾,都在明国那边,还有孩子了!”说到这里,范文程的脸上露出了一丝残酷的笑容:“不知道你们两个谁说的是真,谁说的是假?” “这个——”一下子被人把自己的老底都揭穿了,阿桂顿时脑子里一片空白,他下意识的跪倒在地,颤声道:“范先生饶命,范先生饶命!” 对于阿桂的反应,范文程十分满意,其实阿桂的事情说大可大,说小也可小,他也听说过阿桂的那个从大凌河城中得到的妻子有殊色,加之此人在后金军中混得相当不错,在后金对明国一直占据着压倒性军事优势的情况下,他并不认为阿桂有多大可能性会抛弃已经拥有的一切逃回明国去。但是自己接下来要阿桂做的事情,十分危险,若是不拿住对方一个把柄,只怕还不好驱使,使功不如使过的道理他还是知道的。 “起来吧!”范文程笑着将阿桂扶了起来:“你我也是老相识了,这件事情说大可大。说小也可小,阿桂额真,你明白了吗?” 此时阿桂已经从方才的惊慌中慢慢恢复了过来,他意识到范文程只是发现自己在婚姻和子嗣方面的谎言,但还没有拆穿自己在大昭寺中的那些事情,否则早就就不会是这点小阵仗了。范文程拿住自己的这个把柄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强迫自己做什么很危险的差使,想到这里,他装出一副惊魂未定的样子:“范先生,您有什么事情直管说,只要是在下做得到的,一定不推辞!“ “好!”范文程轻拍了一下阿桂的肩膀:“有阿桂你这句话,那些事情便让他大风吹去吧,你将你那妻妾的姓名住址告诉我,过些日子我便让人将他们接来与你团聚!” “多谢范先生!” “你不必谢我,这些都是你自己挣来的!“范文程笑道:”对于忠心能干的臣子,大汗可是慷慨的很。你放心,只要把这次的差使办好了,这些事情都包在我身上!“ “不知是什么差使?” “杀两个人!”范文程冷笑了一声:“刘成c吕伯奇!” “什么?”阿桂几乎从椅子上跌落下来,不过他的表现在范文程的意料之中。他一把抓住阿桂的胳膊,低声道:“你放心,具体的计划我已经有了谋划,只要你听我的安排,至少有七成的把握!” “范文程,你莫不是开玩笑吧,让一个明国的间谍去刺杀明国的宁夏总兵和巡抚?”一时间阿桂心中几乎是哭笑不得,为何无论是明国还是大金两边都看中了自己,莫不是自己的身上有什么特质适合做这些见不得人的差使?范文程看阿桂的样子,以为对方害怕,便沉声道:“阿桂,俗话说富贵险中求,我知道这件事情十分危险,可是你这些年来所经历的事情又有哪件不是死里逃生?最后不都是成功脱险还大获其利?你本就不是那等终老卧榻之人,这次只要事成,大汗便会升你做佐领,便是不成,你的妻儿也可以荣华富贵,一生无忧,何去何从,你自己想想吧?” 范文程开出的这个空头馅饼不可谓不大,只可惜在他看来阿桂此去无论是成是败,下场多半是被砍成肉酱,只有让他妻儿衣食无忧,富贵终老需要落实。看到对方那副半痴半呆的样子,范文程倒也耐心的很,毕竟这关乎生死,一时半会下不了决心倒也正常,反正他手头捏着对方的把柄,不怕对方不答应,只是他却不知道阿桂已经是刘成的间谍,做出决定倒也没什么为难的。 “范先生!”过了好一会儿,阿桂方才低声道:“若是我此行回不来,家小——?” 范文程接口道:“这个你放心,若是有个万一,家小的事情绝对没有问题,你若是信不过我,我可以让大汗亲口向你承诺!” “也罢!”阿桂咬了咬牙,一副下定决心的样子:“大汗待我不薄,这条命我便豁出去了,只求保得家人安康便是了!” “好!”范文程笑着站起身来:“你先回去歇息两日,待到这边的事情我安排好了,我再给你消息!” 半盏茶功夫后,阿桂走出文馆的大门,范文程少有的送到了门口,这让当值的军士惊讶的瞪大了眼睛,什么时候见过范先生对一个无名小卒这么恭谨的?待到阿桂走远了,范文程脸上的笑容也很快消失了,他转过身对身后的仆人吩咐道:“你找几个人,把这厮给我盯紧了!” “是,先生!” 在回家的路上,阿桂的心中百感交集。敏感的他已经感觉到了四周若即若离的视线,经验丰富的他明白这应该是范文程派来盯着自己,以免自己逃跑的。不过此时他的心中并没有害怕,反而隐藏着一种特别的兴奋。当他回到家中,也不理会周围邻居异样的眼神,推门进了屋。 “你回来了!”阿碧正抱着孩子,看到阿桂进门赶忙上前,压低声音道:“昨晚那件事情已经处置好了,你待给里正送五吊钱去,多说几句好话!” “嗯!”阿桂点了点头,却没有动,他看了看孩子,低声道:“阿碧,只怕我们要分开很长一段时间了。” “分开?怎么说?”阿碧惊讶的问道:“出了什么事情吗?” “嗯!”阿桂将方才在范文程屋里的那些事情说了一遍,低声道:“这件事情是推不掉的,我已经答应了,不管后果如何,我们恐怕很长一段时间都见不了面了!” “夫君,这是好事!”妻子表现的比阿桂想象的要镇静的多,阿碧稍一思忖就给出了结论:“你可以请求那个活佛对外面说你刺杀未遂,已经被处死了,我和孩子在这里会很安全的,等过段时间自然就没人会在意我们,再派人来接我们过去与你团聚就是了,总比在这里整天担惊受怕的好!“ 阿桂想了想,点头道:“也是,总比整日里担惊受怕的好,只是苦了你!” “别这么说,比起大凌河城中的其他姐妹,能够遇到夫君您,阿碧已经是幸运儿了!”说到这里,阿碧取了一把剪刀,将自己的发辫的尾稍剪断,又将怀中孩子的头发剪了一小截,一同放入腰间悬挂的香囊里,塞到阿桂的手中:“别忘记了我和孩子!” “嗯,我一定会想法尽快与你们团聚!” 宁夏城外,帐篷。 “吼!” 车臣台吉的喉咙里发出沉闷的嘶吼声,梦里抽动了几下,腰杆一阵发酸,扑倒在身下白腻的上,一泄如注。过了一会儿功夫,他从女奴的身体上爬了起来,向帐外喊道:“来人,打水进来!” 帐篷的帘幕被掀开了,几个女奴走了进来,对车臣台吉的身体视若无睹,用沾着热水的毛巾替主人将身体上的粘稠的汗水擦去,后帮其换上衣服,方才退了下去。刚刚发泄完毕的车臣台吉只感觉到浑身上下充满了精力,他一边将佩刀系在腰间的皮带上,一边向门旁的部属问道:“怎么了,我那妹夫还没到宁夏城?” “禀告台吉,昨天赵先生回答说,刘总兵应该就这两天回来了!” “嗯!”车臣台吉走到桌旁的铜镜旁,对着镜子修饰了一下自己的胡子:“只要他一回来,马上禀告我!” “是,台吉!” 就在击败了哈萨克人之后,车臣台吉刚刚从父亲巴图尔那儿得到了自己的部众三千帐准格尔部以及他能抓到手的所有哈萨克部众,只是划分的牧地还没有确定,车臣台吉希望得到的牧地就是刚刚征服大玉孜小汗的地盘,相比起准格尔人的老家,这片河流纵横交错,土地肥沃的土地要富庶得多,只是首先他必须能够击败哈萨克人的反攻。 作为巴图尔台吉的使臣,除了表面上的为妹妹敏敏别吉送嫁妆,并作为娘家代表参加婚礼之外,车臣台吉还有一个更加重要的任务,那就是要求刘成在火器方面给予更大的援助,比如在准格尔人的领土上建造一个可以制造鸟铳的作坊。最近的对这次哈萨克人的胜利已经让所有对鸟铳对弓箭优势还抱有怀疑态度的人都闭住了嘴,战场上那大片大片沦为野狼食物的哈萨克骑士的尸体就是铁的证明。躲在驼城后面的三千多准格尔鸟铳手们击退了数倍于己方的敌方铁骑的冲击,这在过去还是从未有过的,这说明了一点,即使是草原上,胜利也是属于能够拥有更多火器的人。 因此当胜利之后,巴图尔台吉立即下令加紧女儿与刘成的联姻,并拿出如此丰厚的一笔嫁妆的时候,车臣台吉第一个跳出来表示支持。他很清楚父亲拿出这么多部众c牲畜,尤其是对于战争有着特殊的战马与骆驼是为了什么。而车臣台吉这么做的原因还有一个,他希望能够借此机会与未来的妹夫建立良好的私人关系,这样当父亲去世后,他就能在争夺大汗宝座上有一个强大的外援了。 “台吉!” “什么事?”车臣台吉抬起头,有些恼怒的盯着那个打扰了自己思绪的手下。 “刘总兵回来了,已经在总兵府了!” “什么!”车臣台吉又惊又喜的站起身来:“快准备马,我们马上进城!” 已经平静了许久的总兵府里人声鼎沸,人来我往,四处奔走,仆役们就像火燎着屁股一样,在管事的监督下到处打扫。众人都知道刘总兵已经从京师回来了,都忙乱着摆放着场面,准备迎接主人的到来。但众人所不知道的是,早在一个多小时前,刘成就已经回到了这里,与几个最亲密部属与同僚商议些什么。 “总兵大人,这是您走后这几个月的账目,请您清点一下!”赵文德拿起厚厚的一本帐薄,递了过去,刘成却推了回去:“建生,你先粗略的报一下吧,详细的我一个人静下来的时候再细看!”(未完待续。)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零六章 转向 “是,大人!”赵文德点了点头,翻开账簿道:“大人,您这一趟一共离开了快三个月时间,期间一共收入粮米十五万石,盐六千石,银三十三万七千两;草——” “建生,你告诉我这三个月我的财库是盈余还是亏本,亏多少就好了!”被赵文德那一串串数字砸的有点焦头烂额的刘成不得不又一次打断了手下的报告。 “亏本,亏得很厉害!” “怎么会亏本?”刘成皱起了眉头:“朝邑那边的厘金c税金c工坊的收入c还有前套这边跑马圈地的钱c盐c茶c马这些都是大宗生意,我离开这几个月根本就没打仗呀,哪里有花钱的地方?怎么还会亏本?” “大人,就是因为没打仗所以才亏本呢?”赵文德没好气的答道:“您把林丹汗和卜失兔汗都杀了,朝廷以为西北无事,连宁夏镇的饷都停了,您去京师前又下令要编练新军,补齐缺额,盔甲c火器c粮饷c重建归化城哪样不要花钱?您不在缙绅们把钱都装在口袋里不肯拿出来,您说的那些大宗买卖又不是立刻能见效的,只看到银子如流水一般往外流,进来的却只有常数。如何不亏本?” “把饷停了?”刘成一听傻了眼,虽说明末军队欠饷是司空见惯的事情,但自从陕西民变爆发后,西北明军拖欠军饷或许有,但干脆停掉却是没有的。刘成此番大发神威,先是大破革里眼和老回回,后来又斩杀林丹汗与卜失兔汗,一举解决了困扰西北数十年的边患。洪承畴也乘势将陕西境内的农民军消灭的消灭,赶走的赶走,基本稳定了陕西的形势。如此一来朝廷干脆停了宁夏镇的军饷,把钱花在其他军镇去了。面对这一切,刘成也只有哭笑不得,看来历代武人玩养寇自重的把戏从某种意义上也是被逼无奈。 “那你一共编练了多少新军?” “大人您到宁夏镇的时候一共有七个步队c共四千人,骑兵一千六百人,甲仗有许多缺少的,此外在朝邑还编练了四个步队的新军,黄河上还有二十条快船,算下来也有千余人。大人您走后三个月,我补齐了死伤的缺额,并新编了一个步队营,眼下在宁夏镇这边有三个营,一共十二个步队,在朝邑那边还有一个营四个步队,由杜如虎杜大人统领,一共大约八千余人,这些步队里的射生手已经全部换装了鸟铳。骑兵有两千人,人带双马,有胸甲和头盔,器械齐全,在河曲上还有十二条造好浅水的快船,水手铳手齐全。这些都是朝廷的经制之师,其他方面我就不太清楚了。” “嗯,建生辛苦了!”刘成点了点头,目光转向一旁的敏敏,问道:“敏敏,土默特与察哈尔那儿呢?” 敏敏已经与刘成数月未见,形容倒是清减了不少,她从怀中取出一张纸来,对着念道:“阿成,你是济农,大汗还年幼,翰鲁朵是由你代领的,有两千帐,每帐抽一丁,一正一副,可战之兵便有一千骑;破林丹汗后,你提拔格桑他们各自有了自己的翰鲁朵,所领帐数或多或少,算下来也有四千余帐,征发时也有差不多两千骑;这次父汗分给我四千帐,若是按照两帐抽一算,也有两千骑,只是里面多半是被俘的哈萨克人,人心未附,缓急之间未必派的上用场,其他的土默特c察哈尔两部,加起来虽然还有两万三千余帐,但一来青壮死伤的不少,二来是新降之人,察哈尔部又是屡次败给女真人,到时候能征调出来多少人来也不好说!“ “辛苦敏敏你了!”刘成点了点头,其实他此时有两个身份:大明的宁夏总兵c蒙古帝国的济农;前者他除了可以指挥直辖的四个营的步队,两千骑兵以外,还可以调度隶属于宁夏镇的诸多守御千户所c百户所所辖兵力(当然明末时大大缩水,已经多为纸面部队);作为蒙古帝国的济农,理论上他可以代替还在吃奶的大汗指挥漠南c漠北以及位于漠西的厄鲁特四部(准噶尔c杜尔伯特c和硕特c辉特部),不过现在的蒙古帝国与大明的百万卫所军和京军一样,也早已缩水的不成样子了,不要说位于漠西的厄鲁特人和漠北的土谢图汗c札萨克图汗c车臣汗三大部,就连传统上属于蒙古大汗直辖领地的漠南六个万户也早已叛离的叛离,消灭的消灭,其中刘成还能直接掌握的只剩下察哈尔与右翼的余部,刘成将其分为察哈尔与土默特两部,一百四十多个札萨克,放在河套地区休养生息。从人口上看,全部加起来也不过三万余帐,按照一帐六口人算,撑死也不过二十万人,是个微不足道的数字,南直隶稍微像样点的县就不止这点人口了。但游牧民族特有的娴熟骑术c习惯于迁徙生活带来的组织性,充足的马匹资源,加上刘成提供的足够铁制武器,使得他们的动员率高的惊人。如果再给刘成一两年时间,将这些部众吃下去,同时做好与漠北c漠西的茶马买卖,一下子拉出来两万骑兵是很容易的事情,这在明末也是相当有力量的一枚棋子了。 “刘大人,你准备的兵也太多了吧?”最晚说话的是吕伯奇,他自己也感觉到了,屋子里的气氛有些不对。本来依照大明的体制,运筹帷幄,统辖诸蛮的事情应该是文官的差使,刘成的任务不过是带着手下那几千兵上阵厮杀罢了,可事实上刘成却采用身兼数职的法子把自己完全架空了,偏生自己却无法抗拒,说起话来也没什么底气。 “吕大人,若是我估计的没错,秋后东虏就要打过来了!“刘成将切桑从阿桂口中得到的情报复述了一番:”我现在只嫌兵少,哪里还会嫌多?“ “东虏打过来?”吕伯奇被刘成吓了一跳,原来刘成去京师之后,赵文德c敏敏c切桑c杜国英等人干脆什么事情都不告诉他,将他整个儿蒙在鼓里,他虽然名义上是宁夏巡抚,可实际上能管的也就那十几个空头千户所而已。刘成回来这么一说,顿时将他吓得半死。 “不错,林丹汗一死,皇太极就想取而代之,统领蒙古各部,这个机会他是绝不会放过的!”刘成低声道:“咱们若想在这河套站住脚,不打一仗是不行的!” 吕伯奇张了张嘴,想要让刘成退兵,可看到刘成那双略带褐色的深色眼珠,话到了嘴边又咽回去了,以他过去与刘成打交道的经验,此人表面看上去十分随和,但在关键事情上却执拗到了极点,无论是清理屯田c挖渠c攻打流贼c与蒙古人,他都是力排众人,坚持己见,最后事实证明都是他对了。三番五次下来,自己每当与其意见不同,都会下意识的做出退让。 “大人!切桑活佛来了!“一个亲兵在门外禀告道。 “切桑?他来干嘛?莫不是大昭寺那边出了什么岔子?”刘成的心情立刻紧张起来:“快请他进来!” “是,大人!”那亲兵磕了个头,退了出去。屋内的气氛一下子变得压抑起来,吕伯奇捋了颔下的胡须,问道:“刘大人,莫不是东虏进兵了?“ “不清楚!”刘成摇了摇头,按道理说后金这几年缺粮缺的厉害,有些官员为了养家甚至将家中“御赐”的物品都拿出去卖掉,结果还因此获罪,如果不到秋后就进兵,肯定会因为征发民力而导致大灾的,但战争中什么事情都可能发生,刘成也不敢下结论。 “大人!”说话间切桑已经进来了,他向刘成合十行礼:“我遇到一件要紧事,须得与你单独谈谈!“ “单独谈谈?”刘成看了看左右,敏敏莞尔一笑:“阿成。我有些累了,你这些事情忙完了来找我!“说罢出去了,吕伯奇c赵文德等人见状,也纷纷起身告辞,屋内只剩下郝摇旗站在刘成身后,切桑见众人都出去了,低声道:“大人,前几天有一小股土谢图部众来了归化城,约有两百余帐,说是来投靠您的!“ “就这事?“ “大人,您请听我说完!”切桑看了看外间,低声道:“这支部众是皇太极专门派来的,其目的是为了刺杀你和吕巡抚!” “刺杀我和巡抚大人?那你怎么知道的?” 切桑的脸上泛起一丝苦笑:“您还记得我是怎么当上大昭寺首座的吗?我抓了一个女真人的探子,将其策反后送了回去,为了让女真人信任他,担当重要的角色,还给了不少情报给他。女真人倒真是信任他了,结果把他派来刺杀您了!” 刘成看着切桑的苦笑,也明白对方此时的感受:花了那么多心血才在后金那边埋下一颗钉子,自然是希望其步步高升,在关键时候发挥致命一击的作用,可后金那边居然派过来当刺客,先前的心血自然是白费了,当真是弄巧成拙。他只得笑着安慰道:“行事在人,成事在天,有些事情强求不得,再说不是还救了我一命吗?“ “在下正是为了这件事情来的!”说到这里,切桑转过身,对外间道:“阿桂,你进来吧!” 看到从门外进来的陌生人,郝摇旗警惕的上前一步,将刘成挡在身后,右手已经将佩刀抽出了一半,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阿桂看了看郝摇旗,跪下向刘成磕了个头,道:“小人有一件事情还请总兵大人恩准!” 刘成看了看对方,眼前站着的是一个真正的老兵,他所经历的危险与战斗在脸上留下了各种各样的痕迹,就好像戈壁滩上的那些古老的石柱一样,眼睛里却满是希冀。刘成满意的点了点头:“起来吧,说吧,是什么事情!“ “我希望您对外宣布已经将我处死了!“ “将你处死?”刘成闻言一愣:“为什么要这么做?” “大人!”一旁的切桑解释道:“因为阿桂的妻儿还在女真人那边,如果让女真人知道他是我们的人,只怕他的妻儿会受到伤害!” “哦!原来是这么回事,那没有问题,上师,这件事情就由你来安排了!“ “多谢,大人!”阿桂向刘成磕了两个头,一旁的切桑神色变得严肃起来:“大人,我觉得这次的事情是一个好机会!” “好机会?什么机会?“刘成被切桑的话有些弄糊涂了。 “大人可以抢在女真人进攻之前,讨伐漠北的土谢图汗!” “讨伐土谢图汗?那不是在漠北吗?为啥要讨伐他?“刘成在脑子里搜索了一下,他记得土谢图汗乃是当时漠北蒙古的三股势力之一,大概位于车臣汗与札萨克图汗之间,其部与刘成所控制的河套地区隔着戈壁滩,平时除了商旅之外,也没有什么直接的接触,为何切桑这个时候主张刘成出兵攻打对方呢? “您刚刚被土谢图汗的人刺杀,这难道不是理由?” “可是你我都知道这不过是皇太极的阴谋——”刘成话刚出口,便停住了,切桑自然知道这一切的内情,那这不过是个借口罢了,可为何要在女真人即将攻打过来之前发动远征呢? “大人,我听说车臣台吉已经被授予部众,自立门户了?不知是真是假?“ ”不错,他在与哈萨克人的大战中立下战功,巴图尔已经授予其部众,只是牧地还没有确定。“ “我还听说他这次来是想要大汗您帮助巴图尔台吉建立生产火器的工厂?” “上师消息倒是灵通!”刘成笑了笑:“倒不是我不愿意,你也见过我在朝邑的工厂了,若只是那种打制几只鸟铳的小作坊不难,但像朝邑那样的如流水一般产出武器的,就算我倾囊以授,好不藏私,巴图尔也是建不起来的!”(未完待续。)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零七章 骗局 “那是自然!“切桑也是见过刘成在朝邑的厂房了,知道这并非托辞:”大人,您大可让那位车臣台吉也去朝邑看看,他便明白您并非有意推辞了。“ “嗯!我也是这么打算的!“ “大人,这么做还有一个好处!车臣台吉亲眼看到您在朝邑的工厂,明白了您的实力,您就很容易与他联合进攻土谢图汗了,他正好牧地尚未确定,一定会垂涎于土谢图汗的地盘。“ “可我要是出兵攻打土谢图汗,那归化城那边岂不是空虚了?” “大人,女真人的主要力量要留着对付明国在辽东c辽西的军镇,能够投入西征的其实不多,皇太极麾下的主要力量应该是依附他的蒙古各部。大人担心的不是别的,而是已经统辖的土默特人与察哈尔人人心不附,临时倒戈罢了。其实要让这两部人心依附的最好办法就是打一仗,只要打赢了,将俘获的牲口财物女奴分给众人,他们自然就对你忠心耿耿了。再说就算女真人打过来了,你只需将两部的老弱西渡黄河,迁徙到宁夏这边,女真人还能一直追过来不成?” 刘成点了点头,没有说话。切桑这番话倒是提醒了他:草原上各部相互厮杀,抢掠人口c牲口c争夺草场是司空见惯的事情,对于部民来说,能够带领他们东征西讨,百战百胜的首领就是好首领。察哈尔与土默特两部死在自己手下的部众数以万计,自己再怎么怀柔也是没有用的,但如果自己能够带着他们击败别的部众c获得丰厚的战利品,那先前的缺点就全部变成优点了。要说杀蒙古人多,谁也比不过成吉思汗,可至今蒙古人还是对其奉若神明,原因还不是在成吉思汗的带领下他们将整个欧亚大陆都几乎变成他们的牧场?而且北征还有两个好处:1c可以给自己增加一个有力的盟友——车臣台吉;2c自己将土默特与察哈尔两部的精壮带走后,只留下老弱,就算人心不稳,也没有力量倒戈。至于归化城那边,托马斯是按照欧洲棱堡样式重建的,又有从西班牙人那儿得来的重型火炮,又濒临黄河可以用水路运送补给,除非皇太极丢下辽东不管,在这边长时间围城,否则是没有什么办法的。就算暂时皇太极能够占据前套后套地区,但毕竟他无法留大军驻守,只要自己从漠北回师,自然还是自己的。 “这样吧,等我与敏敏还有车臣台吉商议之后,我再做决定!”说到这里,刘成指了指阿桂:“这个人今后便在你手下做事,过几个月待到事情平息下来,你便想办法把他的妻儿接来团聚!” “多谢大人!”阿桂听到这里才松了口气,赶忙向刘成磕了个头。 “大人放心,只是乔装被刺这件事情须得安排好,不然吕大人那边也不好说!” “嗯,这个我知道,你不妨给仆固合艾透透风,他在察哈尔部也是老资格了,我出师之后,需要有人能够把得住的舵的!“ “是!” 待到切桑与阿桂两人都退出屋外,刘成回到椅子上坐下,陷入了深思之中。切桑的这个建议无疑是一着妙棋,既避开了与后金的直接交锋,又可以乘机扩大自身的实力,而且从时间来看,后金军发动进攻至少要在收割完庄稼,也就是九月中旬之后;而现在是六月,若是自己与车臣台吉商定后,应该要到七月下旬出兵,回师的时候说不定还能来个击其惰归,捞上后金军的一点尾巴,那就是最完美了。可大明毕竟已经有快两百年没有越过大漠,进军漠北了,自己能做得到吗? 可土谢图汗毕竟未曾与大明交兵过,朝廷中会不会有人说自己畏敌不战,擅开边衅呢?后世史家会不会说自己壮大自身实力,却置朝廷大敌于不顾呢?想到这里,刘成的脸上露出了傲慢的笑,萨拉丁是世界的英雄,从基督徒手中夺回了圣地耶路撒冷,可是在他的一生中的绝大部分时间其实都在和厮杀,为统一叙利亚与埃及而苦战。在与最强大的敌人交战前先并吞弱者壮大自己不是很正确的策略吗?“非利不动,非得不用,非危不战。主不可以怒而兴师,将不可以愠而致战。合于利而动,不合于利而止。怒可以复喜,愠可以复悦,亡国不可以复存,死者不可以复生。”我们的祖先说的多么好呀,为将之人首先就应该把无谓的感情去除掉,冷静的追求胜利,其他的东西不是我应该考虑的。 刘成正思忖间,突然眼前一黑,却是被一双温软的小手给遮住了。 “猜猜我是谁?” “敏敏!”刘成回身将背后那人拦腰抱起,便听到一声轻笑,面前那人容貌清丽,笑嫣如花,不是敏敏却是何人? “阿成,你方才皱着眉头,又在憋着什么害人的坏主意?“ “呵呵呵!“刘成闻言笑道:”敢情在你眼里为夫整日里都在想着怎么害人?那你为何还愿意嫁给我呢?“ “因为敏敏也是一个坏姑娘呀,自然是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啦!“敏敏笑嘻嘻的搂住刘成的脖子,笑道:“让我猜猜你这次又在打谁的坏主意?女真人?蒙古人c还是你们汉人的大官?该不会是我们准格尔人吧?” “怎么会?”刘成不由得暗自惊叹女人直觉的敏锐,脸上却装出一副笑容来:“怎么会,我与你既然已为夫妻,那准格尔人便是我的娘家人,岂有坑害娘家人的道理?” “我们蒙古人可没有你们汉人那么多规矩,便是一奶同胞的兄弟之间为了争夺汗位相互厮杀也是寻常事,更莫说娘家了!阿成,敏敏既然嫁给了你,便是你的人了。我也知道父汗提出的要求让你为难的很,你可千万不要勉强!“ “勉强倒也说不上!”刘成心中也有些感动:“若只是造鸟铳的工坊,倒也没什么。可我在朝邑的工坊你也看到了,炼铁c炼焦c制造火药的,水力锻床,火绳c木工坊c加起来大大小小有一二十家,工人有两三千人。你父汗仓促之间怎么建的起来,若是只一个鸟铳作坊,精铁c木作什么的都不行,又没有锻床,只怕一年下来也就两三百条而已,还不如从我这里买省事多了。” “你说的也是,让我来与车臣哥哥解释!他若是不信,让他自己去朝邑看看就是了!“ “嗯,敏敏,其实你猜的不错,我方才的确在想一个计策!“ “哦,快说给我听听?”敏敏的脸颊立刻泛出兴奋的红光。“ “过几天我会被人行刺,身负重伤!而实际上,我打算与你哥哥联合起来,进攻土谢图汗!“ 宁夏城,东门。 艾合买提倚在软垫上,脑袋随着驼轿的起伏而上下晃动,相比起上次求见刘成的时候,他的下巴又肥厚了许多。这趟贸易他获利极丰厚,他用刘成给他的那张三千两银子的凭证在朝邑买到了许多叶尔羌汗国急缺的商品——茶叶c器皿c铁质农具c呢绒,尤其是呢绒,水力纺织厂出产的呢绒产品无论在价格c质量c印染颜色上都彻底压倒了当地人的羊毛织物,算上从叶尔羌运回的玉石c金沙c牲畜c兽皮,算上这一来一回,扣除掉中途的耗费,艾合买提已经至少获得了百分之两百的利润,他的钱袋就好像他的下巴那样肥厚了起来。眼看宁夏城已经在望,他也终于可以放松下来,好好的打个盹儿了。 突然驼轿停了下来,半梦半醒之间的艾合买提一头撞到了前面坚硬的木质支架上,顿时痛醒了过来。突然惊醒的他掀开轿帘,骂道:“真主在上,哈迪,难道你连牵骆驼都不会吗?” “老爷,前面堵住了,我们过不去了!”仆人哈迪无奈的摊了摊手,向前面指了指,艾合买提顺着哈迪手指的方向望去,果然东门门口密密麻麻的挤满了人,倒像是在围观什么一般。前面的车队已经堵了半里多路,许多马车在官道上动弹不得。 “你过去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都堵成这样了,官府也不派人管管!”艾合买提抱怨道:“哎,一定是刘大人还没从京师回来,要是他在一定不会让这些家伙偷懒,把这里弄得乱七八糟的!” 哈迪扭过头去,掩口笑了起来,自从去了一趟朝邑,自己的老爷就成为了那位刘总兵刘大人忠实的粉丝,朝邑方便的交通c密集的人流c工厂里流水一般涌出的物美价廉的商品c井然有序的环境都让艾合买提赞叹不已,这一切在他眼里都化为了滚滚的金流,尤其是这位刘大人对商人也是秉持着等价交换c有来有往的态度,这正好挠中了艾合买提的痒处,就算是本教的那位总是高高在上的和卓比较起来都要逊色许多了。 不一会儿,哈迪就气喘吁吁的跑了回来,大声道:“不好了,不好了!” “什么不好了,难道我没有教过你说话要有头有尾吗?“艾合买提恼怒的呵斥道,作为一个长途贸易商人,他是十分忌讳像”不好了“这类不吉利的言辞的。 “请原谅,老爷。东门那边正在处死十几个蒙古犯人,据说他们行刺刘总兵刘大人时被抓住了,在东门外处死!” “什么?行刺刘大人?这些不信真主的狗,但愿他们落入火狱!”艾合买提狠狠的骂道:“刘大人呢?有没有事?” “不清楚!”哈迪犹豫的摇了摇头:“不过听说刘总兵受了伤!” “该死!”艾合买提骂了声,以和他肥胖身体不相符的敏捷从驼轿上跳了下来,大声叫着自己管家的名字:“买买提,买买提!“ “什么事?”正在后面照顾驼队的管家跑了过来,将帽子从满是汗水的脑袋上摘下来,问道:“什么事?” “我有要紧事要先进城,这里的事情就交给你了,把货物运到货栈,骆驼都送到圈里,喂好料和水,晚上来我家里交差,明白吗?“ “放心吧,老爷!”买买提恭谨的鞠了一躬。 “哈迪!你把那头装礼物的骆驼牵来,随我一同进城!” 艾合买提花了好大一番力气才挤进了东门,然后就直奔总兵府而来。到了府门口便看到戒备森严,守门的军士比平日多了许多,而且一个个都披甲持兵,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他强压下心中的害怕,将刘成上次给自己的信物取了出来,对守门的军官道:“我是叶尔羌商人艾合买提,听说总兵大人被人刺伤,想要探望,还请通传一声。” 那军官看了看艾合买提,又看了看他手中的信物,最后还是决定替其通传,不一会儿艾合买提便看到郝摇旗出来了,他还记得这个满脸络腮胡子的黑脸军官,知道是刘成的贴身心腹,赶忙迎了上去:“郝大人,您还记得我吗?上次那个请总兵大人来府中做客的艾合买提呀,不知大人现在如何了?可否让我进去探望一番。” “大人被刺客刺伤,伤势不轻!“郝摇旗显然也还记得对方,温和的向艾合买提点了点头:”现在不宜见客,艾合买提先生您请回吧!“ “哦哦!”艾合买提听到刘成伤势不轻,心里不由得咯噔一响,但他也知道轻重,只得指着背后的骆驼道:“我刚刚从叶尔羌回来,这骆驼背上是替大人带的礼物,想不到竟然出了这等事,便劳烦郝将军收下吧!” 郝摇旗也不推辞,挥手让手下牵了骆驼:“先生有心了,大人好些了我会替您转告的!“ “多谢郝将军!“艾合买提欠了欠身子,直到郝摇旗的背影消失在门后,方才转身离去。此时的他心乱如麻,看样子刘大人伤势不轻,难道自己好不容易打开的一条财路就这么断了?(未完待续。)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零八章 向导 艾合买提想着自己的心思,一副郁郁寡欢的样子。突然他的袖子被人扯了两下,低头一看却是哈迪。 “老爷!那几个军爷好像是冲着咱们来的?“艾迪向身后指去,艾合买提回头一看,只见几个军士朝自己这边跑过来,为首的头目看到自己便喊道:“莫不是艾合买提先生?” “不错,正是在下!”艾合买提疑惑的问道:“你们几位是?” “在下是郝中军的手下!”那头目恭敬的向艾合买提叉手行礼:“中军还有点事要问您,让我请您回去!” “请我回去?莫不是礼物里出了什么岔子?” “那在下就不知道了!”那头目笑道:“中军大人只是命我请您回去!”说到这里,他侧过身子,伸出右臂做了个“请”的动作。 “好,好!”艾合买提点了点头,跟着那几个军士回到总兵府,只见郝摇旗站在门前,一副等人的样子。艾合买提不禁有些受宠若惊,唱了个肥喏道:“郝大人,让您旧等了,不知道是什么事?” “先生请随我来!”郝摇旗的脸上挤出一丝笑来,便推门往里面去了,艾合买提赶忙跟上,他的那个仆人艾迪也想进门,却被方才那个小头目伸手拦住了:“请在这里稍待,我家将主只请了先生一人进去!” 艾合买提跟着郝摇旗,一路往府里走去,他看到越走越深,心中不禁生出疑虑来,刘大人受了重伤,那又是谁要见自己呢?莫不是刘大人不在了,有人贪图自己的财物,要把自己诱进府里,谋财害命吧? “郝大人,敢问一句,不知何人要见在下?” “自然是总兵大人?”郝摇旗头也不回,径直往前走,他手长脚长,艾合买提都有些跟不上了,只得一边加快脚步,一边气喘吁吁的问道:“总兵大人不是被人刺伤,伤势严重,如何能见我?“ 郝摇旗也不答话,只是加快脚步,艾合买提即不敢再问,也不敢停下脚步,正当他忐忑不安的时候,却听到郝摇旗的声音:“大人便在屋子里,先生您进去就明白了!“ 艾合买提看了看郝摇旗,平日里总是板着的那张黑脸上少有的露出了一丝笑容,这让他心中更增添了三分疑虑,但到了这里也没法回头了,他只得咬紧牙关,推门进屋。 屋内的陈设很简单,只有一张书桌,两张椅子,书桌旁站着一个锦袍汉子,正是刘成。艾合买提惊讶的长大了嘴巴,指着刘成问道:“刘大人,您不是身受重伤了吗?怎么——” “那都是哄骗外边人的!”刘成指了指面前的椅子:“先生请坐,出去后请务必保密,切勿泄露出去!” 艾合买提打了个寒颤,赶忙拍了拍胸脯,道“大人放心,小人一定守口如瓶,今日的事情绝不会对第三人说!” “嗯,那刘某就多谢先生了!”刘成笑着坐下:“我今日请先生来是有几件事情想要求教的。” “当不起,当不起!”艾合买提赶忙欠了欠身子,他已经完全从方才的震惊中恢复过来了,显然刘成这么做是有其深意的,如果能够有助于对方的计划,那自己将来必定能得到丰厚的回报。 “先生行商各地,想必去过漠北吧?不知这个季节大军应该如何穿越瀚海?前往和林的路线怎么走?“ “瀚海?和林?”艾合买提看了看刘成,心中不由得咯噔一响。对于现代人来说,瀚海一词不过是沙漠的别称,但对于古时中国人来说,瀚海一词所代表的便是位于蒙古高原中间地带,东西绵延数千里的那片沙漠与戈壁滩,这片人烟罕至的干旱区域仿佛是上天用于分隔南北的传统中原王朝与外域的界限。即使在汉唐的鼎盛时期,中原王朝能够控制漠南,屯田驻军,匈奴突厥皆为大汉天子臣属,而漠北依旧是那些天之骄子的地盘。尤其是和林,大漠位于其南,杭爱山位于其北,鄂尔浑河流经其东南。北匈奴之汗廷c回纥进入漠南前的建牙所在,成吉思汗的蒙古帝国兴起后,这里更是还曾为了世界的中心。对于蒙古高原上的游牧民族来说,这里就是千年来的古都,王气所钟。刘成问这个问题,其目的已经不问可知了。 “大人,渡瀚海十人有十人的走法,百人有百人的走法,千人有千人的走法,不知您有多少人马呢?“ “万人!”刘成沉声道:“算上驮马牲畜,至少有数万人马!” “大人,那您可以走的路可就不多了!”艾合买提答道:“过瀚海无非有东西中三条路,东出博洛河屯,沿克鲁伦河向西;中路由独石口c宣化府出边过瀚海,西路则是出归化城,渡瀚海,抵达推河。沿途在有井水处设置驿站,以供往来军士使用。瀚海中虽然干旱,但只要沿着山岗而行,于山脚处凿井便能出水,郁尔草亦能供马驼食用,只要分路进兵,节次而进,渡过瀚海倒也不难。“ “看先生如此熟稔,想必是走过不少趟了?”刘成笑道。 “年轻时倒是时常走,这些年年纪大了,吃不得这般苦楚,倒是走的少了!” “哦,那途中可有什么趣事,说来听听?” 艾合买提见刘成语气和蔼,自己的心态也渐渐放松起来,苦笑道:“这瀚海之中苦楚甚多,哪里有什么趣事,我记得第一次跟商队去漠北时我才二十一岁,路上遇到一种小飞虫,大小不过点墨,若非注意便看不到。我当时年少,不知道轻重,没有如领队的叮嘱用纱障蒙脸,结果被小虫飞入眼里,不一会儿便红肿了起来,双目几乎失明!” 刘成闻言吃了一惊,赶忙问道:“那你如何治好的呢?” “幸好同行的是个老把头,他立即杀了一只羊,将羊肉烤热后敷在我的眼睛上,不一会儿那些小虫所生的蛆虫便尽数出来了,又敷上药膏,过了几日才恢复了。”说到这里,艾合买提指着自己的眼睛:“大人您请看,我两只眼睛旁边些疤痕便是那羊肉烫伤的!”刘成按照艾合买提手指的细看,果然对方双眼旁边都一圈细细的疤痕,若非仔细看不出来。 “想不到这瀚海竟然有这么多险阻!”刘成叹了口气:“若非有了先生,这趟不知道有多少将士要吃苦头。这样吧,艾合买提先生,你便对外间说下一趟要去土谢图部,招募向导c采购必须的物品,所需耗费尽皆由公家支出,不过千万不能让外间知道是我让你办的!” “是,总兵大人!”艾合买提点了点头:“小人知道轻重,这件事情放心,别的好说,只是骆驼须得多多购置,市面上只怕没有这么多。” “嗯,我明白了!”刘成笑道,从腰间结下一枚令牌,递给艾合买提道:“这个给你,如有要紧事,无论何时都可以求见。“ “艾合买提赶忙跪下,双手接过令牌,恭声道:”多谢大人赐牌!“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就已经是七月中旬了,这些日子里,关于刘成的伤势,总兵府中传出的消息颇有反复,一会儿说大人已经可以下地行走,过几日又说大人还是只能卧床静养。外间的各种流言蜚语更是传的吓人,甚至有人言辞凿凿的说他亲眼看到某天晚上总兵府里送出一副棺材偷偷送到城外的墓地,让躲在府中装病的刘成不由得摇头苦笑,最后不得不坐在轿子里在城楼上转了一圈,以免玩的太过火了,人心动摇。 傍晚时分,总兵府侧门洞开,一队骑兵鱼贯而出,路旁的行人赶忙纷纷闪开,以免冲撞了行列,几个眼尖的已经看清了为首的那人头盔上的黑白相间的纹饰,熟识内情的一个闲汉得意的向同伴炫耀道:“看到没有,那便是郝摇旗郝大人,镇台大人的卫队便是由他统领的!“ “呀!那莫不是镇台大人便在这队人马里?“ “呲!”那闲汉从牙缝里喷出不屑的声音:“镇台大人的伤还没大好呢,这是大人派心腹巡视城里,安定人心呢!” “原来是这么回事,只望镇台大人的身子骨早日好,保一方平安!“ “是呀!” 在众人意料之外的时,镇台大人,也就是刘成本人正在这队人马之中,他身上的甲胄服色与身旁的卫士没有什么区别,脸上又被颊甲遮去了半边,又被众卫士簇拥在中间,旁边人的根本认不出来。一行人出了东门一路向北,一直走到亥时方才扎营休息。 夜风掠过银川平原,将面前的篝火刮的呼呼作响,不远处的黄河传来哗哗的水声,西面的连绵的贺兰山在月光下就好像一群巍峨的巨人,顶托着夜空。刘成坐在篝火旁,默然不语,火光给他的脸庞镀上了一层青铜色的光泽。他下意识的拿起一根树枝,在手里摆弄着,自己这次远征是不是太过冒险了呢? “大人,鄂齐尔已经来了!”郝摇旗这几天有点轻微的感冒,声音有点瓮声瓮气的。 “嗯,让他过来吧!”刘成从思绪中惊醒了过来,将手中的树枝投入篝火里,火舌着干枯的树枝,发出轻微的噼啪声,刘成抬头看了看夜空,相比起这片广袤的夜空,面前的那堆篝火是多么渺小呀!“ “大人!” “嗯,人马都带来了吗?”刘成看了看鄂齐尔,这个年轻的武士一脸意气风发的样子,他已经被刘成委任为达鲁花赤,作为自己的代理人指挥大汗的斡耳朵,此番刘成出兵不欲让传播甚广,便自己乔装隐藏在卫队出城,其实出征的各部军队几天前已经先后出发了,步队与辎重先走,骑队后走,抵达瀚海南边的时候正好汇合。 “嗯,一千骑兵,一人双马,两千骡子,两千骆驼,还有六千头羊,上面的粮食加上牲口,算来够六千人五个月的军食了。” “嗯,这次出兵你所领的斡耳朵是我的老营,千万马虎不得!” “是,大人!”鄂齐尔满不在乎的应了一声,盘膝坐下,笑道:“大人,这次要是灭了土谢图汗,也给我封个千把帐吧,也让留在国师那边的兄弟们眼馋眼馋!” “千把帐?你倒是好大胃口!”刘成笑道:“你知道我帐下谁受封有千帐的吗?” “格桑,脱脱不花也差不多,您还给他们两人弄了个孛儿只斤家的媳妇,那格桑只是个牧奴的儿子!“ “木华黎的出身如何?格桑替我立下大功,你若想受封千帐,便也立下相同的大功来。我刘成眼里奴隶也好,贵族也罢,都是一般,不论亲疏,只论功过!“ “我是哈撒儿的子孙,你居然那我与格桑那个牧奴之子相比?”鄂齐尔狠狠的盯着刘成,头盔上的鬃毛随着夜风飘荡,就好像一头发怒的熊。刘成毫不示弱的与其对视,冷笑道:“若不是成吉思汗,又有谁会记得你的祖先?记住,是功绩创造高贵的血脉,而非高贵的血脉创造功绩!” 这时,远处传来一阵人马嘶鸣声,鄂齐尔冷哼了一声,看了看警惕的盯着自己的郝摇旗,转身离去。郝摇旗低声问道:“将主,是否将这厮的兵权夺了去?” “无妨?”刘成摇了摇头:“他一个和硕特部的,手下的部众都是察哈尔人,玩不出什么花样来的,先看几天再说。” “是,将主!”郝摇旗虽然还有些疑虑,不过还是没有多说什么,这时一名传令兵禀告道:“禀告镇台大人,王副总兵已经到了,在外求见!” “嗯,请他进来!”刘成从火堆旁站起身来,只见王安世穿过两行卫兵,恭谨的向自己叉手行礼:“末将参见镇台大人!” “嗯!步队都准备好了吗?“刘成上下打量了一下对方,相比起几个月前击败林丹汗那次大战时,这个王安世胖了少许,原本削瘦的双颊微微的鼓了起来,不过脸上依旧带着那种讨人喜欢的恭谨笑容,在吕伯奇给朝廷的保举奏疏中,他的名字紧跟在刘成之后,也升到了副总兵的位置,官职还在杜家叔侄之上。(未完待续。)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零九章 远征一 在朝廷眼里这是吕伯奇的大小相制之术,而在深悉刘成与吕伯奇的关系的王安世看来,这分明是刘成对自己的拉拢。这个极其精明的人也从刘成的身上看出了惊人的潜力,迅速以自己的行动回应了刘成的拉拢,加入了这次远征之中。 “都准备好了,镇台大人!”王安世欠了欠身子:“大人那个步营一共两千三百人,还有小人从所辖的各千户所中精选出来的五百人,每人一匹驮马头骡子,甲胄c辎重c火器c药子都已经准备停当了,就在河岸边!” “很好!”刘成满意的点了点头:“你陪我去河岸边走走!“ 对于刘成的命令,王安世显然有些惊讶,不过他还是恭谨的低下头:“是,大人!“ 风在河岸边的芦苇丛中叹息着,带来一阵阵这种河边植物特有的清香,拉扯着刘成背后的披风。隆起的贺兰山高耸在西,如一座巨大的阴影,遮挡着星光。刘成停下脚步,在他面前不远处,星星点点的篝火布满了平坦的河滩地,多得刘成无法计算,成百上千的火堆组成了一条摇曳的光带,伴随着流淌的黄河,仿佛两条平行的河流,看到这一切,刘成的喉咙不禁一阵发干。在接下来的几天时间里,自己的军队可以沿着贺兰山与黄河之间的狭长平原向北前进,贺兰山挡住了西北腾格里沙漠吹来的风沙,同时也保护了大军的侧翼,而黄河则提供了充沛的饮水和运送补给的通道,这对于一只正在行进的大军来说,是再好也没有的路线了。可是当穿过三关口之后,地势将陡然升高,黄河也将折向东面,摆在大军面前的也将由肥沃的河套平原变为干燥的蒙古高原,最后变为干旱的戈壁滩,自己能够成功的渡过瀚海吗? “大人,您是不是在担心远征的事情?”身后传来了王安世的声音,刘成点了点头,叹了口气道:“醉卧沙场君莫笑,古人征战几人回,此番渡瀚海而北,也不知此番随我出征的将士又有几人能够回来喝到这黄河水呀!“ “大人!”王安世低声道:“小人听说父辈说过,出兵之前须得小心筹划,出兵之后便得义无反顾,此番远征大人已经筹划的十分完备了,便是步卒都有一马一骡,军中光是向导便有百余人,漠北还有车臣台吉以为接应,只是沙场之上岂有万全之策?大人乃是一军之主,若是您都心中不定,将士们岂不是更是人心摇动?“ “安世所言甚是,是我想的太多了!”刘成笑了一声:“对了,此番出师,你觉得有几分胜算?” “大人,末将以为若是缓进速战,纵然不胜也不至于大败?” “缓进速战?这个做如何讲?“ “大人!”王安世见刘成愿意听他的谏言,精神不由得一振,赶忙低声道:“所谓缓进则是建兵站,挖水井,这样进退皆有根基;速战则是不战则罢,一战则破其首脑,擒拿虏首,以竞全功。北虏人马虽众,但难敌我火器c兵甲犀利,我军所畏无非是彼避而不战,消弭时日而已!“ “嗯,安世所言甚是!“刘成轻轻的拍了拍对方的肩膀:”此番渡瀚海远征,若是事成,你我皆公侯万代,青史留名,大家须得同心一意,共创大业!“ “是,大人!” 第二天清晨,大军便拔营继续向北前进,一路上不断有人马汇入,基本都是蒙古左右两翼的各札萨克,有的是原本是刘成部将,因功获得部众的(被蒙古人称为内札萨克);也有是被击败后划分的(蒙古人被称为外札萨克),刘成将其分为左右两翼,分别由脱脱不花与格桑两人统领,沿黄河行十余日。一路上绿色减少,而黄沙渐多,到了后来只看到黄河西岸十余里还有绿色,更远处已经是一片黄沙,了无人烟。 “艾合买提先生,那边便是瀚海了吧?”刘成指着西边的黄色向一旁的艾合买提问道,这位平日里养尊处优的商人此时也换了一身光板羊皮袄子,骑在马上,亲自担任刘成所在的中军的向导。 “不错!”艾合买提答道:“这里便是瀚海了,你们汉人又称之为‘戈壁’,从这里向北两百余里举目皆是浮沙,无水草,直到两郎山方止。“ “两郎山?为何有此名?” “小人不知,山壁有石碣,题‘二郎山’,也没有落款,不知是何人所立,有人说那里便是狼居胥山。” “狼居胥山?”刘成听了一愣,作为一个穿越者,他自然知道封狼居胥这个成语的由来,他想了想问道:“先生,两百余里的戈壁滩,人可以凭水囊军粮度日,战马和牲畜呢?“ “大人请放心!“艾合买提笑道:”这戈壁滩说是没有水草,但在地势低洼处,地下还是有汇水的,只要掘地数尺,便有水汇出,只是水味苦涩,只能饮马,人喝就不好了。而且现在正是夏季,戈壁滩上生有臭藳,可以喂马。这瀚海虽然难渡,只要大人依我一件事情,绝无问题!“ “哦,什么事情?” “军中无论上下,皆必须下马步行!”艾合买提低声道:“不然最多两三日,马匹非得死去三四成不可!” “这有何难!”刘成笑道,他转过头对身后的郝摇旗下令道:“传令下去,军中上至本镇台,下至士卒仆隶,非遇敌不得上马,以养马力!” “是,大人!” 刘成的命令很快被传递了下去,当天夜里,大军在黄河边渡过了最后一个晚上,第二天早上便转向西北,向瀚海行去,一路上众人掘泉而饮,以马粪为薪柴,沿途设置驿站,走了十余日方才渡过瀚海,一路所经历的艰辛也不用多说,到了八月中旬,方才到了瓮金河,与车臣台吉会师。 翁金河。 “妹夫,你果然是个守信之人!”车臣台吉拿起一支鸟铳,他不顾上面涂抹的防锈用的油脂,伸手抚摸着光滑的金属表面,比划了两下,乐得合不拢嘴。 “一共一千支,另外我还附送一百枝作为赠品!”刘成笑着拍了拍一旁的木箱,在他的右边是堆叠起来的数十只木箱。 “好,好!”车臣台吉笑嘻嘻挥了挥手,对身后的手下喊道:“你们几个,快把东西清点一下,搬到后营去!“说完后,他热情的挽住刘成的胳膊,笑道:“妹夫,你过瀚海这一路上辛苦了吧,来去我帐篷里,马奶酒c羊羔肉c舞女都准备好了,我们好生乐呵一下!” “且慢!”刘成坚决的推开了对方的手臂:“车臣台吉,我们还是先把正事忙完了再乐呵不迟,衮布(土谢图汗)他现在在何处?可曾知晓你我要来攻打他?” “妹夫,你倒是个急性子!”车臣台吉有些扫兴:“衮布应该是在昭莫多,那儿水草丰茂,气候凉爽,每年他的汗帐都是在那儿渡夏天的。我的部众已经来这儿有快一个月了,他应该知道我来了,只是这里是个三不管地带,他未必知道你我要来攻打他!” “昭莫多?“ “不错!”车臣台吉向北指道:“昭莫多是我们蒙古语,用你们汉人话讲就是”大树林“的意思,距离这里还有一个多月的路程,那里以北有大山,将北面吹来的寒风遮挡,山下是一马平川,林木茂盛,河水川流其间,南面有小山可供防守,东西两面也有高地可供防御,每年那衮布都会在那儿待到秋后才南下过冬的!” “那就耽搁不得了!“刘成点了点头:“我在这里休兵三日,然后我们就一同出师昭莫多,可好?” “好,反正这衮布自从他爸去藏地修习佛法后,就整日里沉浸酒色,与那些喇嘛学天魔舞,习欢喜禅,却忘记了我们蒙古人的本分,正好据其地,有其部众!”车臣台吉笑嘻嘻的咧了咧嘴:“妹夫,咱们事先可说好了,打败土谢图汗后,其部众你我对半分——” “牧地都归你!”刘成接口道:“你放心,隔着瀚海,我要牧地又有何用?河套那边水草比你这边丰茂多了,我那边缺的是人。我此外只有两个条件:一,我有权选择一个水草丰茂之地筑城,作为商站与漠北诸部进行贸易;二c你必须与我联盟!” “那是自然!”车臣台吉笑道:“这贸易本就是双方两利之事,只是这城中事不能你一人说了算;至于第二条,便是你不说我也要提,你我本就是姻亲,水帮鱼鱼帮水,本就是两利之事,我不与你联盟,难道和喀尔喀这帮奴隶崽子联盟?” “那便依照我与固始汗签订的盟约一般吧,我出一人,你出一人,往来的商人再共选出一人,小事便三人轮流执掌,大事三人共同商议定夺,你看如何?” “好!就这样吧!“车臣台吉又一次挽住刘成的胳膊:”妹夫,现在事情都商议完了,咱们可以去我帐篷里好生乐呵一番了吧!“ 相比起帐外,里面的温度高的惊人,几乎可以说是酷热了。四角都隔着烧木炭的篮子,放出暗淡的红光,地上铺着厚厚一层羊皮做地毯,刘成盘膝坐在地上,一旁是车臣台吉;当中十几个衣着颇为清凉的女奴正在随着乐师的琵琶声跳着舞;当中的火塘上野鸡c兔子c肥羊正在烤制,肉香味c汗味c皮革的臭味c膻气c马奶酒的那股子酸味混杂在一起,形成一种让刘成永生难忘的怪味。 当刘成和车臣台吉走进帐内时,帐篷里的每一个人都或站或跪,向他们的主人和尊贵的客人表达敬意。唯有火塘旁的一个家伙却纹丝不动,继续津津有味的啃着烤鸡,热腾腾的油脂流过他的下巴,流进胡须里,而他却满不在乎的嬉笑着,他的身材不高,但却十分魁梧,他并没有像大部分蒙古人那样将脑袋顶部的头发剃掉,两边梳辫子,而是干脆全部剃光,只留下浓密的胡须,身上穿着缝着铁鳞片的皮衫,两条粗壮的手臂上套着几个沉重的金质臂环,上面雕刻着符文。 “车臣台吉,这鸡肉烤的不错,您也来块!”那个光头汉子看到车臣台吉,高兴地举起手中的铁钎,对车臣台吉喊道。车臣台吉有些尴尬的对刘成解释道:“这是我的安答,博尔札。“转头他便对那光头汉子喝道:”博尔札,还不向刘镇台行礼!“ 博尔札看了看刘成,站起身来,提着铁钎走到刘成面前,郝摇旗警惕的上前一步,将其挡住。博尔札满不在乎举起手中的铁钎,指着上面的鸡肉道:“汉人将军,这鸡肉不错,你要来一块吗?“ “多谢,我正好饿了!”刘成接过铁钎,咬了一口,涂抹了盐c蜂蜜的鸡肉烤的恰到好处,又脆又嫩,刘成摘下射箭的扳指,以方便进食,他的确有些饿了,撕下鸡肉,还吮吸着骨头上残余的肉片。博尔札看着刘成的样子,不由得笑道:“我们在火塘边坐下,一边吃一边喝吧!” 刘成点了点头,与车臣台吉在火塘边坐下,博尔札一边将烤好的肉切开放到盘子里,一边给两人的杯子里倒满发酵的马奶,这种饮料对于蒙古人来说就与汉人的茶一般,离不得一日。刘成喝了一口,只觉得初入口时有些酸涩,但接下来却颇为顺口,不由得又多喝了几口。那博尔札看在眼里,拊掌笑道:“你虽然是个汉人官儿,倒也爽快。” “安答有所不知,这位刘大人的妻子便是敏敏别吉,乃是我的嫡亲妹夫!“一旁的车臣台吉笑道:”此番他越瀚海而来,是与我们一同攻打土谢图汗的!“ “哦?”博尔札看了看刘成:“狗和狼联合起来对付另外一只狼,这倒是稀奇事了?明国将军,我问你一个问题,你为何要攻打土谢图汗?他们根本没有威胁过你们明国,你这么做该不是在耍弄什么诡计吧?”(未完待续。)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一十章 远征二 刘成皱了皱眉头,他竭力控制住自己不要去看旁边车臣台吉的脸色,他很清楚自己的回答关乎这次远征的成败,而自己已经投入了这么多,稍有不慎便会化为泡影。每一个词,每个表情都必须仔细掂量,他告诫自己,一边喝了一大口酸马奶以争取时间。当放下酒杯时,刘成问道:“那你先告诉我你对这次远征的态度,然后我再说!” 正如刘成所预料的那样,博尔札笑了起来,这个车臣台吉的结义兄弟是个自信到傲慢的人:“我当然支持这次远征,我的安答刚刚离开自己的父亲,需要牧地c部众c土地来喂养自己的牲口c哺育他的百姓,而土谢图汗懦弱无能,却占据着大片肥沃的草场,草原上强者为尊,胜者为王,打赢了他们这些都是我们的!” “很好的理由!”刘成笑了起来:“的确,你们进攻土谢图汗的理由很充分。” “那你呢?我看到了,成百上千的驼队,大量的武器和士兵,我甚至还看到了火炮。这样一支大军越过瀚海肯定要付出很大的代价,你这是为了什么呢?你是个明国将军,草场对于你来说一文不值,再说按照约定你把所有的草场都给了我的安答。是的,你娶了巴图尔台吉的女儿为妻,可这不等于你会为他的儿子白白做事。” 说到这里,博尔札的目光炯炯,盯着刘成的眼睛,即使没有调头,刘成也能感觉到一旁的车臣台吉正盯着自己,他心里清楚如果自己不能给出让对方信服的答案,这次远征恐怕就要泡汤。他低下头,思忖了一会,最后抬起头答道:“你们能够得到土谢图部的领地,而我则能得到两个好处。” “两个好处?” “是的,第一个是安全,你们知道我已经控制了从归化城到贺兰山的大片草场,那儿是整个漠南最肥沃的土地,女真人在不久的将来肯定会进攻我的,我不希望在那个时候还要分散兵力防备北面的敌人,如果这次远征成功,那我就一劳永逸的解决了北面的威胁。” “北面的威胁?”博尔札笑了起来:“土谢图人会越过瀚海进攻你?这怎么可能?你也想得太多了吧?” “现在的确不太可能?假如满洲人与其结成同盟呢?”刘成冷笑道:“你不要忘记了,满洲人与科尔沁部早已是同盟,科尔沁与车臣汗c土谢图汗的牧地可是接壤的。” 面对的刘成的反驳,博尔札没有说话,由于游牧生活的原因,草原上各部逐水草而居,活动范围也比汉人要大得多,光是夏冬两季的草场变更,迁徙几百公里是毫不稀奇的事情,从这个角度上看,土谢图部与当时后金的控制范围可以说是接壤的,以当时皇太极的政治手腕与强大实力,双方建立联盟是完全可能的,在真实的历史上,土谢图部的大汗衮布正是在五年后,也就是1638年(明崇祯十一年,清崇德三年)遣使者向满清入贡,每年向满清进贡一匹白色的骆驼和八匹白马,即“九白”之贡,从而与当时的满清建立了同盟关系。刘成虽然不记得这些历史细节,但不难预料到随着后金的实力不断壮大和明的不断衰弱,像土谢图部这样的塞北势力肯定会逐渐倒向女真人一边,抢先将其消灭,换成与自己有姻亲关系的车臣台吉无疑是一个明智的选择。 “那其二呢?”博尔札沉默了一会问道。 “可以威胁满洲人的侧翼!”刘成随手拿起一根铁钎,随手揭开地上的羊皮,便在下面的泥土上画了起来:“女真人共有三部:建州女真c海西女真c东海女真。虏酋努尔哈赤便是建州女真的首领,其吞并海西女真之后,势力渐强,生出不逊之心,乘我大明援朝之役精兵良将损失颇多,起兵作乱。三部女真之中,建州女真善步战,海西女真善骑战,而若论坚忍善战,悍不畏死者,当属东海女真。由于其居住在极北之地,朝贡不常,我大明又称其为野人女真。努尔哈赤作乱后,其常出兵征讨东海女真,其强健者为兵,老弱为奴,东海女真虽然怨恨,然群龙无首,无力抗击东虏侵袭。此番我打算平定土谢图c车臣汗部,遣智谋之士前往东海,予以精兵坚甲,授以战守之术,为东虏背后置一大患,使其首尾不得相顾,以解我大明之忧!“ “呵呵呵呵!”听了刘成这番话,博尔札突然仰天大笑起来,他宏亮的嗓门震动得帐篷顶部悬挂的那顶油灯剧烈的震动起来,灰尘落到刘成的脸上,刘成擦去脸上的尘土,问道:“怎么了,你觉得我的想法很可笑吗?” “不,不!”博尔札擦去脸上的尘土,拿起角杯灌了一口酸马奶笑道:“我只是觉得你的想法很有趣,车臣安答,这么有趣的事情可不能少了我们,不是吗?”说到这里,他转过头向车臣台吉挤了挤眼睛。 博尔札的回答让车臣台吉有点尴尬,不过他更在意刘成的态度,这位实力雄厚的明国将军会不会被自己结义兄弟言辞中的轻慢所激怒,在确认刘成没有被激怒后,他小心的问道:“妹夫,我知道你宏图大志,非常人所能及。若是依照你我之间的关系,我站在你一边倒也不难,只是在你这边我能够得到什么呢?“ “瀚海以北,东接呼\伦\贝\尔c西至科布多c南临大漠,喀尔喀各部之牧地,皆可归属于你!”刘成笑道:“我只要瀚海以南,在瀚海以北只需几个设防商站与汝通商之用,你所需火器药子,我一定尽量优先供应!” “好!”刘成的回答让车臣台吉颇为满意,他此番与父汗分立之后,一路向东进入土谢图汗的牧地。对于绝大多数蒙古人来说,漠北之地,尤其是位于杭爱山南麓的和林乃是一个神圣的所在,早在公元前7世纪,强大的回鹘大汗便将自己的牙帐设置在这里,历代草原的统治者们正是在那儿指挥大军向农耕世界发起一次又一次的进攻的。作为一个刚刚被父亲驱离部落的小汗,能够统治蒙古民族的心脏,已经是不敢企及的美梦了。 “喔!”一个响亮的哈切声打破了帐篷里凝重的气氛,博尔札伸了个拦腰,径直走到帐篷旁,随意的将地上的羊皮踢开些,撩起皮袍的下摆,掏出那话儿就径直小便了起来,帐篷里立即弥漫着一股浓重的尿骚味道。纵然以刘成的修养,脸上也露出了不敢相信的神色,车臣台吉尴尬的解释道:“妹夫你请见谅,我这位安答虽然出身高贵,可平日里有些邋遢!” “有些邋遢?这可是公然在帐篷里小便!“一想起自己刚刚吃了从这家伙手中铁钎上的烤肉,刘成就觉得胃部一阵翻滚,他强自压下恶心道:”车臣台吉,我旅途劳累,先去歇息了,失礼之处请见谅!“说罢不由车臣台吉说话,就起身告辞了。 “安答,你这是干嘛!“将刘成送走,车臣台吉回到帐篷里,看到博尔札坐在火塘旁,一边喝着酸马奶,一边大口的啃着羊肉:“我那妹夫可是难得的贵客,咱们想要在这儿立稳脚跟,可离不开他的相助!” “拉尿呀!”博尔札将角杯往地上一顿:“喝了这么多酸马奶,自然要拉,要不然岂不把肚皮都撑破了!” “那你何必在帐篷里面拉?你应该知道汉人挺在意这些的吧?”车臣台吉恼怒的拍了拍地:“我本来还想再从他身上要些好处的。” “安答,你那个妹夫精的和狐狸一样,你还想从他身上要到好处?”博尔札笑着喝了一口酸马奶:“你想想,他许给你的东西有哪一样是他自己的?牧场也好c牲畜也罢,都得咱们用血汗换来,他可啥都没出!“ “他不是给了我们一千支鸟铳?”车臣台吉有些不服气的反驳道。 “那还不是让咱们替他卖命的?你若是雇一个人替你抓鱼,总得给人家一张网,不能让别人空手去干活吧?” “这个——”车臣台吉顿时语塞,他想了会说:“那你说应该怎么办?不打土谢图人呢?” “打还是要打的,要不然咱们哪有立足之地?可咱们总得知道为啥要打,打到哪儿为止!”博尔札将一块羊肉塞进嘴里,一边用力咀嚼一边用含糊不清的声音说:“比如这土谢图部,咱们自然是要打的,可那车臣部,还有那女真人,咱们与他们又有什么干系,为啥要为你那妹夫去白白流血?” “你说的有道理,安答!”车臣台吉点了点头:“我和他联合讨伐土谢图人,然后就做罢!” 仿佛为了印证博尔札的推测,第三天的早上,这支联合的大军就向昭莫多出发了,当时正值秋天,正是草原上最美好的季节。宽广空旷的平原在眼前延展开来,平坦辽阔直至目光所及之处,宛若一片大海,只不过海面上翻滚的并非蓝色的海水,而是青绿色的草浪。看不到丘陵c看不到山峦,没有树木c没有道路,没有城市,只有随着风摆动的草叶,充塞了整个视野。 大军的总人数超过四万人,不过其中可战之士不到一半,刘成一方有不到三千步兵,骑兵一万余人,而车臣台吉一方则有四千骑兵,其中包括一千鸟铳手。对于刘成来说,多了车臣台吉这个盟友除了可以补充兵力的不足,更要紧的是解决了后勤的问题——部落中的牲畜c乳制品可以减少粮食的消耗,奴隶c妇孺老幼可以承担打柴c找水c炊事等各种繁重的杂务,不然为了转运粮食就至少要动员十倍于军队的民夫,这是此时刘成绝对不可能承受的了的。 “大人,您觉得那个车臣台吉值得信任吗?”郝摇旗看着不远处在马背上奔走驰骋的车臣台吉,向刘成低声问道:“请恕末将直言,我觉得这些鞑子与野兽一般,完全不值得信任!” “是吗?”刘成唇角微微上翘,笑道:“摇旗,那车臣台吉可是敏敏的亲哥哥呀!” “夫人自然不同!”郝摇旗尴尬的低下头,解释道:“那天在帐篷里,那个博尔札那个样子,如何让人信得过?“ “摇旗,我明白你的意思!”刘成踢了两下马肚子,战马加快了脚步,与后面的侍卫拉开了一点距离,郝摇旗知道他接下来要说的比较重要,不希望让第三者听到,赶忙打马跟了上去。 “若只是攻打土谢图汗,车臣台吉他们还是可信的,毕竟一山难容二虎,若是寻常的零散部落土谢图汗说不定还能划一块地盘给他放牧,纳入自家旗下。而车臣台吉是巴图尔台吉的亲生儿子,在巴图尔台吉东征西讨,屡战屡胜的情况下,土谢图汗是绝不会允许厄鲁特人在自己的疆土上扎上钉子的。眼下还没有打起来只不过是时日还短,土谢图汗他可能还没有弄明白。这一点车臣台吉知道,我也知道,没有什么好担心的。” “那拿下土谢图汗之后呢?”郝摇旗焦急的追问道:“我记得那天您在帐篷里不是还说要接着拿下车臣汗,出兵东海女真吗?夹击东虏吗?” “呵呵呵!”刘成笑了起来:“摇旗,那不过是给车臣台吉一颗定心丸罢了。” “定心丸?” “嗯!”刘成笑道:“摇旗,你不明白,像车臣台吉这样的人,自小便见惯了勾心斗角,尔虞我诈,你若是和他老老实实说,我们一起拿下土谢图汗,这里的草场牧地都给你,你替我守住北面,我好一心拿下漠南之地,对付东虏。他反而会想七想八,生出许多事端来。还不如骗他说我出兵越过瀚海是为了这种那种的事情,让他以为有占我便宜的机会,他反倒会自以为得计,不会在对付土谢图汗的时候玩花样。”(未完待续。)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一十一章 远征三 郝摇旗听了刘成这番话,不由得目瞪口呆,问道:“那,那您和那厮说的那番话是真是假?“ “是真也是假!”刘成笑道:“我是有这个打算不假,自从老奴万历十一年以祖父十三幅遗甲起兵,万历四十四年改元篡号,万历四十六年公开作乱,可谓是攻无不克战无不胜,子弟皆一时之选,吏卒乃百战之余。与之野战,纵然韩白复生,亦难操必胜。但两国相争,非仅决胜于疆场,东虏虽然多良将精兵,但毕竟民有满汉之别,国土狭小,国主皇太极登基日短,恩信未孚,若大明多树其敌,使其奔走于道,敌劳而我逸,用不了几年下来,便可不战而胜了。不过这是拿下漠南蒙古诸部,击退东虏兵锋之后的事情了,毕竟若是连这都做不到,那些东海女真也不是傻子,怎么会与一个连战连败的弱者结盟?“ “原来大人这番话都是真话,怪不得那车臣台吉分辨不出真假来。“ “那是自然!”刘成笑道:“摇旗,我教你一个乖,这年头要骗聪明人都得说真话,然后让他自己骗自己!” 昭莫多,土谢图汗牙帐。 牙帐的大门是两支三丈高的狼头大纛夹立而成,纛顶尖刃在阳光下反射出金色的光,仿佛在向众人宣示着牙帐主人“黄金家族“的高贵血脉,从帐篷里传出的声音,标志着里面正在举行着一场宗教仪式。这位衮布乃是当年一统大漠南北的达延汗的嫡系子孙,与林丹汗出自一祖,不过百余年的时间早已疏远了双方的关系。自从其祖父阿巴岱入藏地修习佛法之后,历代土谢图汗皆以崇信藏传佛教而闻名各部。相比起他们的祖先来,衮布要文明的多,或者说腐朽的多了,他学会了在皮裘的里面穿上上等丝绸或者细羊毛织成呢绒职称的内衣;用巧手工匠制成的各种器皿首饰装饰自己的住处与婢女;欣赏藏传僧侣表演的各种秘术c宗教仪式舞蹈;诵读精深的佛经并于僧侣们辩论学习其中的议题;尤其是每两三天便洗上一次澡,并在衣物上熏香,这在极度缺水的蒙古高原上可是件颇为奢侈的事情。要知道,当时的大多数蒙古人,一生也就洗三次澡:生下来一次c结婚一次c死前一次,即使在高级男性贵族里,像衮布这样经常洗澡的也可以说是绝无仅有。 珍贵的香料在鎏金香炉里燃烧,释放出诱人的香气,用处女人皮制成的鼓发出隆隆的声音,十六名舞女头戴象牙佛冠,身披璎珞,大红绡金长短裙,金丝袄,云肩合袖天衣,绶带,手执法器。当中一人手持象牙杵,上面缀着数枚金铃,随着她的舞步,手中象牙杵上点缀的金铃发出有节奏的铃声,与隆隆的鼓声相互呼应。众舞女舞姿曼妙,身形性感,偏生一个个脸上却宝相庄严,不苟言笑,脸上的表情与诱人的舞姿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反而有一种特殊的魅力。 衮布坐在当中的宝座上,欣赏着眼前的“十六天魔舞”,他是个罕见的大胖子,肥大的下巴几乎遮住了他的领口,圆滚滚的脸上一双眼睛一瞬不离眼前的舞女,连额头上渗出了密密的一层汗珠都没有发现。他正在观看的“十六天魔舞”原本是大元在宫廷之中举行法事时的女子群舞,其名来自佛经中天魔引诱佛祖之舞,原本是密宗中举行法事时以娱神佛之舞事,非受特别戒律之人不得观看。蒙古人入主中原后,密宗僧侣为了获得元朝诸帝欢心,便将这原本用于娱神之舞拿来供人间天子淫乐之用,传说元顺帝便是为这“十六天魔舞”所迷惑,终日在深宫之中,不理政事,导致江山落入他人之手。衮布祖父阿巴岱前往藏地学习佛经,别的没有学好,倒是把藏传佛教中不少享乐的手段学了回来,自此土谢图诸汗少了许多蒙古人原有的刚健质朴之气。 “大汗,大汗!”一个突兀的声音打断了帐篷里的舞曲,被从美梦中惊醒了过来的衮布恼怒的瞪大了眼睛,对冲进帐内的部下喝道:“出去,没有看到这里正在做法事吗?冲撞了神佛你担当得起吗?” “可是,可是,大汗,有紧急军情!”来人看到帐内的诱人美景,赶忙低下头去。衮布冷哼了一声,有些困难的从座位上站起身来,喝道:“紧急军情,哪来那么多紧急军情?你先出去,等会我喊你进来再说!” “是,大汗!”来人无奈,只得磕了个头,退出帐外。衮布用另一种口气对那击鼓的喇嘛道:“格罗上师,请见谅,稍等会我们再继续!” “大汗无妨,正事要紧!”那喇嘛放下手中的鼓,对那些舞女道:“你们先下去吧!“ 片刻之后,当那报信人重新走进帐篷时,舞女已经不在,只留下一缕余香。衮布坐在那宝座上,一旁是那红衣喇嘛,只见他带着满脸的不耐烦问道:“什么紧急军情,快说吧!” “是,大汗!”那报信人早已急的满头是汗,他磕了个头方才答道:“大汗,准格尔人打过来了!” “准格尔人?巴图尔台吉打过来了?”衮布吓得几乎从座位上滚下来,也难怪他如此,这几年来巴图尔台吉东征西讨,威名赫赫,尤其是不久前大败哈萨克人,更是大漠南北的蒙古诸部心生忧虑(准格尔人属于厄鲁特人,与漠南漠北的黄金家族后裔乃是世敌),只是他一直以来主要用兵的方向都是天山南北以及七河流域,与位于准格尔人东面的喀尔喀蒙古诸部采取和平的策略,衮布听到手下报信,还以为巴图尔台吉击败哈萨克人之后,打算重启先祖太师也先一统蒙古诸部的大业,回师东向了呢。 “那倒没有!”那汉子见状,赶忙解释道:“据派出的哨探带回的消息,西进的只是巴图尔台吉的一个儿子,叫车臣台吉,他刚刚自立门户,东迁到了瓮金河源头。“说到这里,他稍微停顿了一下,好像有些为难的样子。衮布看在眼里,不由得怒道:”有什么话你快说,吞吞吐吐的作甚?“ “是,大汗!“那汉子磕了个头答道:“探子抓了个外出放牧的娃娃,那娃娃说与车臣台吉一起的还有个汉人将军,带了很多人马,有许多火器。“ “汉人将军?”衮布被探子的回答弄得有些糊涂了,一旁的喇嘛低声道:“大汗,据说那巴图尔台吉将自己的爱女许配给了一个姓刘的明国将军,几个月前大败察哈尔人的便是那个人。” “准格尔人与明国联合起来了?”衮布的全身都在颤抖,汗水不断的从他肥厚的脸颊上淌下来,他又气又怕的骂道:“格罗上师,我们应该怎么办?” “大汗,这应该是那个明国将军与车臣台吉的私下的冒险行动。”格罗想了会,低声答道:“巴图尔台吉的西面c北面c南面都是敌人,他不可能再和我们开战,实际上他一直都在想方设法与我们搞好关系;至于明国,他们与女真人在辽东一直打得不可开交,哪里有余力越过瀚海进攻我们?“ “原来是这么回事,上师所言甚是!“听了那喇嘛的解释,衮布松了口气:”既然如此,那我们要不要派信使前往巴图尔台吉那儿,告诉他儿子的行径?“ 格罗听了衮布的回答,不由得哭笑不得:“大汗,巴图尔台吉的王庭在天山北麓,就算快马加鞭,赶过去也要个把月,等他的信使回来,这边早就打完了。再说那巴图尔台吉是不想四面受敌,可如果我们连他儿子和女婿都打不过,你觉得他会怎么想?“ 衮布想了想,迟疑的答道:“那上师的意思是要打?“ “嗯,而且要打赢,打赢之后无论是战是和都占了先手!”格罗的语气十分坚决:“大汗,我们应该立即召集部众,并向车臣汗求援,我们平日里与他们和睦的很,若是我们完了,就轮到他们对付这个恶邻了,硕垒(车臣汗)一定会派援兵来的!” “上师说的是!”听到这里,衮布已经下定了决心,他从座椅上站起身来,大声喝道:“来人,发出号令,召集部众,准备迎击来敌!“ 当刘成与车臣台吉的联军抵达土刺河畔时,已经是崇祯六年(1633年)的九月的一个傍晚了,虽然在中原还是秋老虎的季节,在漠北之地已经下了第一场初雪。细密的雪花落在土刺河两岸的树林上,很快就积起了薄薄的一层白色,人与马吐出的气息在空气中很快就变成了蒸腾的白色雾气,刘成驱使着战马,登上河畔的一个小丘,一旁的车臣台吉指着东北方向的一片灰黑色说:“妹夫,你看我手指的方向,那边便是昭莫多了,土谢图汗的王庭便在那儿,相距这里也就是七八里路程,派出的哨探说衮布大军便在那边,大战应该就是明日了。” “嗯!”刘成微微点了点头,他小心的看了看四周的地形,只见远处大山如屏障,连绵不见尽头,大山下一马平川,连绵数十里,依稀可以看到树木甚多,河流穿行其间,土谢图人的大营便在河流旁,地势由北向南逐渐降低,南面有一个马鞍形的小山隆起,正好位于下降的梯形地带的中央,周围十余里,皆处于其下,一条小河绕行而过,两面临水,地势十分紧要。 “那个地方叫什么名字?“刘成指着那个马鞍形的小山问道,一旁的车臣台吉笑道:”妹夫果然好眼力,我也看中了这里,明日之战,那山头便为要紧处!“ “不错!我远道而来,敌众而我寡,若不据高处,只恐为敌四面围攻,那就不妙了!”刘成沉声道:“事不宜迟,当先遣部将占住此处,然后以大军后继!” “先占?”车臣台吉有些犹豫:“天色已晚,就算要打也是明天了,那小山距离土谢图人的大营不过四五里远,贼人看到了必然来攻,只怕难守过今晚。” 刘成的眉头紧皱了起来:“若是明日开战,此山便是必争之地,若是贼人据守其上,我军动向贼人便一清二楚,其势危矣!你若是害怕难以夜守,为何不直接在山下建营?” “这个——”车臣台吉看了看天色:“天色已晚,若是再敌前立营,若是土谢图人以骑冲击,只怕不妙。妹夫,我听说你火器犀利,纵然贼人占据山头,明日再以火器轰击,将其赶下山去便是了!” 刘成见车臣台吉始终不愿出兵抢登山头,索性不再理会他,挥手招来一旁的鄂齐尔,对其下令道:“自古用兵,高处不可让敌,我给你一个步队,两百骑兵,天黑之前一定要把那个山头拿在手里!” “是,大人!”鄂齐尔应了一声,向刘成叉手行礼,便要转身,却被刘成叫住了,他看到将主对着旁边一个有些脸生的蒙古骑士道:“阿桂,你这次做他的副手,一起去一趟!” “我?”阿桂有些错愕的应了一声,他立即意识到刘成这是给自己一个机会,他赶忙向刘成欠了欠身体:“是,大人!”便随着鄂齐尔一同下了土丘。不一会儿,刘成便看到一队人马向那山头疾驰而去。看到刘成的举动,车臣台吉有点尴尬,叫来博尔札:“安答,你领三百人为后矩,若是情况不利,便断后掩护友军回来!” “驾,驾!”鄂齐尔眼看着随着日落,远处的山头逐渐黯淡,他不禁又在马股上重重踢了两下,胯下的战马被主人鞋子上的马刺刺激,嘶鸣了一声,猛地向前冲了一下,若非他马术娴熟,险些从马背上给摔落下来。 “头儿,头儿,慢些!后面的步队马术不行,跟不上来了!“后面传来阿桂的声音,对于这个不知底细的副手,鄂齐尔有些不知所措,他转过头去果然正如阿桂所说的。为了加强机动性,刘成奢侈到给自己的步兵一人一马一骡,马用来乘坐,骡子装运士兵的辎重,实际上已经是骑马步兵。(未完待续。)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一十二章 远征四 但这些步队的骑术和马匹还是无法与精选出来的蒙古健儿相比,骑兵这一冲便将他们落在后面了,若是让骑兵放慢速度等步兵,恐怕到天黑也没法抵达山下了。鄂齐尔想了想,又看了看远处的小山,对阿桂喝道:“你带着骑兵先去,我去步队那边催催!” “是,头儿!”阿桂应了一声,打了个唿哨,骑队便泼刺刺的冲了过去,顿时泥土四溅,泼了鄂齐尔满脸。鄂齐尔吐了一口唾沫,擦了擦脸上,骂道:“这兔崽子,回来非好好收拾他们一通不可!”说罢,便打马往步队那边去了。 鄂齐尔回到步队,又是皮鞭c又是呵斥,大声催促着步队加快速度,但步队骡马甚多,落下的雪片落地即融,将地面浸湿了,方才的骑队踏过,立即变成了烂泥地,不少驮辎重的骡子赶路多了,料吃的不够,脚上发软,在地上一步一滑,速度始终快不起来,走了约莫半个时辰,距离那山头还有两里多路。鄂齐尔看了看地平线上正在消失的那一撇橘红色,心头不由得焦急万分。 这时一阵北风吹来,带来一排鸟铳声,鄂齐尔勒住战马,侧耳细听,依稀能听到喊杀声,远处小山上惊起了一片暮鸟。随即便传来一阵号角声,正是事先约定遇敌的信号。鄂齐尔听得清楚,赶忙扭头对步队喝道:“前锋遇贼了,本队留下五十人看守辎重,其余只带军器c药子c打马上山!“ 依照过去当夜不收时的习惯,阿桂骑着他那匹灰色的母马,走在队伍的最前面。小山面朝他的那一面颇为平缓,只是长满了一种带刺的矮树丛,阿桂不得不跳下马,在矮树丛里小心砍开一条上山的路。雪盖住了许多石块c树根和土坑,无论是人和马都很容易摔倒。阿桂能够听到身后传来的抱怨声,每个人都觉得这个时候饿着肚皮爬山是件蠢事,不过他很清楚此时最好装作什么都没听到,以他过往的经验,在还没有凭借实力和功绩获得士兵们的尊重与信任之前,滥施处罚只会自取其辱。 暮色渐沉,天空渐渐变成淤青般的深紫,月亮渐渐升起。阿桂不由得暗自感谢,幸好月光可以帮上不少忙,此时山脊已经在望,地面上只剩下膝盖高的草,他跳上马,用力夹了下马腹,坐骑轻快的向山脊跑去。突然他听到一声马嘶声,他一开始以为是身后的部属,随即他反应过来不对——为了避免引起土谢图人的注意,所有的马都衔了木枚,根本叫不出来,再说声音是从前面传过来的,而非身后,只有一种可能性——是敌人的前锋。 “一个一个传过去,土谢图人也上来了,都做好准备,把火绳点着,上好药子!”阿桂一边压低声音对手下下令道,一边拔出腰刀,跳下战马,弯着腰往山脊上小跑而去,随着他距离山脊越来越近,从山的另一面传来的人马爬山的声音也越来越清楚,他不由得暗自庆幸风是朝自己这边吹过来的,否则双方的处境就要易地而处了。 山脊上有一棵橡树,足足有三四人合抱粗细,相对于四周的那些小灌木来,简直就是一个巨人,阿桂快步跑到橡木后,探出脑袋向山下望去,只见山坡上星星点点的足有百余个火把,粗粗一算敌人就有六七百人,最前面的距离自己只有三四十步远,借助那人手中的火光,他几乎可以看清对方脸上的麻子。 这时阿桂听到身后传来一阵急促的喘息声,回头一看却是最前面的一股人上来了,约有二三十人,约有十余人拿着火绳枪,鸟嘴状的夹子上缠绕的火绳冒出青烟。最前面的一个低声问道:“土谢图人在哪儿?有多少人?” 阿桂没有回答,只是伸出手向山脊下面指了指,那汉子也探出头一看,顿时脸色变得大变,低声道:“有这么多人,是咱们好几倍!” 阿桂的又探出头看了看下面的敌人,此时他们已经可以非常清楚的听到土谢图人的抱怨声——这些倒霉鬼也在抱怨自己的将军,让他们饿着肚皮爬山,说不定还要在这里过夜。 “不怕,他们也不知道我们这边有多少人,待会我们先放一排鸟铳,然后就一起吹号,上马冲下去,杀他们个措手不及!”阿桂麻利的从马鞍上取下自己的火绳枪,麻利的点着火绳,并将从腰间皮带上的小竹筒里取出定装好的药子,开始装填起来。他的镇定感染了部下,士兵们纷纷以那颗大橡树为中心展开,有火绳枪的架起火绳枪,没有火绳枪的拿起角弓,瞄准下方正埋头爬山的土谢图人,等待着阿桂的命令。 阿桂的动作很快,他在明军当夜不收时就曾经使用过火绳枪了,但当时他更喜欢使用弓箭——原因很简单,明军绝大部分火器质量十分堪忧,尤其是给单兵使用的火绳枪c三眼铳之类,很多时候不但不能射杀敌人,反倒伤了自己人。不过来到刘成麾下后,他立刻发现了这位将军给部下使用各种火器的特殊之处:用料考究c打制精细不用说了,还有各种各样的奇思妙想,比如每支火绳枪还配一个专门制造铅弹的模子c十二支定装火药与铅弹的竹筒c清洗枪管内膛的细刷子c呢绒布以及专门保养用的油脂c甚至还有一个十余页的小册子,上面用简明的图画告诉使用者应该怎么使用和保养这件武器,甚至就连一个字也不识的蒙古人也能看懂。除了竹筒插在射手的牛皮腰带上以外,其他的都装在一个用牛皮鞣制的行军口袋里,可以很方便的背上。而且与其他火绳枪所不同的是,刘成的火绳枪枪托是弯曲的,而且末端还微微凹陷进去,刷上了清漆。阿桂一开始还以为这是因为没有合用的木材,是一支次品,这在明军中是很正常的。可是他后来才发现这些枪托是特意制造成这样的——相比起直枪托,这种弯曲形状的枪托更有利于瞄准,射手可以将枪托抵在自己的肩膀上,凹陷进去的底部与肩膀的接触面更好的吻合以抵销射击时产生的巨大后座力,以避免枪口跳高。这一切让阿桂有一种十分奇怪的感觉——这些东西不像是杀人用的武器,倒像是那些进献给达官贵人的珍贵器具,为了讨得上位者的欢心,匠人们在这些器具上花费了无数精力,而不考虑成本;兵部的官员们是不会在发给帝国士兵们使用的武器上花太多心思的,反正帝国招募士兵的成本极其低廉,甚至还不如他们手里的武器值钱,给士兵们太好的武器完全没有必要。 很快,阿桂就完成了射击前的准备工作,他看了看左右,山脊上的部下已经有三四十人了,而最前面几个敌人距离自己已经只有二十步了,他甚至可以闻到他们身上散发出的那股马粪味,阿桂很惊讶为什么那些土谢图人居然还没发现自己。最后他举起火绳枪,对准了最前面那人的胸口,将枪托抵住自己的肩膀,扣动了扳机。 几乎是同时,阿桂的肩膀感觉到重重挨了一拳,随即视线便被枪口喷出的白色浓烟给遮掩了,在最后一瞥里他看到瞄准的目标猛地向后一仰,脑袋就像一个熟透的西瓜那样爆裂开来。密集的枪声点燃了他的勇气,阿桂拿起腰间的号角,用力吹了起来,苍凉的号角声立即传遍了山脊。 与所有在即将抵达终点时遭到突袭的军队一样,土谢图人立即陷入了混乱之中,呜呜的号角声让他们惶恐万分。月光之下,骑兵们越过山脊冲了下来,冲下山坡,像割草一样将敌人砍倒,尸体横陈,就好像被一片片被割倒的干草。阿桂骑在马上,一边挥刀砍杀,一边不断用力吹着号角,呜呜的号角声响彻天空,在土谢图人听来就好像是敌人的马蹄与叫喊声,暮色里根本无法分辨敌人的数量,绝大多数人都丢下武器掉头就跑,也许跑不过敌人的马,但只要跑得过同伴就行了。 当鄂齐尔赶到山脊的时候,初战已经结束了,骑兵们三三两两的坐在石头与树根上,有的人在将马料袋套在坐骑的口中喂马,更多的人一边啃着干粮一边休息。鄂齐尔看了看四周,没有看到阿桂的身影,便对旁边坐在石头上用油石磨刀的矮个汉子问道:“你们头呢?” “在下面的山坡上!”那个矮个指着山坡上几个活动的骑影说。 “他去那儿干嘛?” “打扫战场!”矮个汉子笑嘻嘻的答道:“本来战利品是谁拿到就是谁的,头说这样不公平,拼命打仗的往往还没偷奸耍滑的拿得多,便让大伙消息,自己带着落在后面没见过血的去搜尸体,东西拿回来再分,顺便让他们见见血!” “这个阿桂抓人心的手脚倒是快得很!“鄂齐尔冷哼了一声,心里有点不快,不过现在也不是闹这点小事的时候。他对那个矮个骑兵道:”贼人眼看就要打过来了,还干这些劳什子干嘛,你快去把他叫回来,就说我在这里等他!“ “是!”矮个汉子从石头上跳了下来,往山坡上去了。鄂齐尔回头看了看正在奋力爬山的步队,又看了看约莫六七里外的敌军大营,不由得叹了口气。 几乎是同时,刘成也听到了山脊上的号角声,他立即勒住了缰绳,目光转向一旁的车臣台吉:“你听到了吗?看到鄂齐尔他们碰上麻烦了!” “嗯!”车臣台吉点了点头:“你打算怎么办?” “既然瓶子打开了,那就要把酒喝完!”刘成的回答让车臣台吉一时间有点摸不清头脑,刘成也不理会他,径直对一旁的王安世道:“王副将!” “末将在!”王安世应道。 “你再带一个步队,把桑丘和那三门炮也都带上,山上各队都由你节制,一定要守住,明白吗?” “末将明白!”王安世应了一声,在马上抱拳行礼,随即转身离去。刘成回头看了看车臣台吉:“我们远道而来,士马疲敝,若是比马力肯定是比不过对手的,如今之计只有扬长避短,先守后攻了。明日你将驼城安置在山脚下,我为东,你为西,士卒皆下马步战,以养马力,另以精骑隐藏在树林中,待机而战,你看如何?“ 车臣台吉想了想,那小山西面挨着土刺河,其间间隙不过一里多路,而东面的战线就宽多了,足有西面六七倍之多显然刘成是将困难揽在自己身上了,他满意的点了点头:“也好,便依照妹夫你的方略布阵吧!” 土谢图大营,王帐。 帐篷里充满着一种甜腻的让人头晕目眩的香味,十几个舞女正围绕帐篷当中的香炉,有节奏的跳着舞蹈,她们裸露的大腿与胸脯上已经满是汗珠,发辫上的银铃随着舞步发出有节奏的响声。这些舞女的神思不属,脸上带着迷离的笑容,好似已经处于梦中一般,相比起平常倒有一种特别的魅力。 “衮布,想不到您这里还有这么有趣的玩意,为何不早些请我来看!”一个有些粗鲁的声音打断了帐篷里的音乐,说话的是一个与土谢图汗衮布并肩而坐的粗壮的汉子,他的双手骨节粗大c肌肉发达,一看就知道是一双惯常拉弓挥刀的手,与旁边衮布那双又白又胖,好像白面包一样的手掌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大汗!”也许是感觉到身边人的压力,衮布的声音比平日里小了不少:“您是我请都请不来的贵客,您若是喜欢,就将这些舞女一起带回去便是了!” “喜欢,当然喜欢!那我硕垒就不客气了,这么说来我还要感谢那个车臣台吉,要不然我哪里能有这么好的舞女?”那汉子一边笑道,一边拍了一下衮布的大腿,他手上力道甚大,衮布吃痛不过,险些叫出声来,脸上的肥肉不住抽动,也不知道是肉痛,还是心疼被要去了心爱的舞女。原来这粗壮汉子便是漠北最强大的三个部落联盟之一车臣部大汗硕垒,土谢图汗得知车臣台吉与刘成进攻之后,便派使者向其求援,硕垒便带了六千骑兵前来驰援,其人体格强健,野心勃勃,时常对外攻战以扩张势力,土谢图汗对其十分提防,唯恐其借机并吞自己。(未完待续。)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一十三章 远征五 衮布被要去了心爱的舞女,心中十分懊恼,正想着找个借口回去歇息,甩开眼前这个厌物,免得又被其占了便宜。正好外间进来一名将领,向两人跪下磕头后禀告道:“二位大汗,厄鲁特人已经近了,方才前去守卫特木尔山上的前哨遭到了贼人的伏击!” “特木尔山被厄鲁特人占了?“硕垒瞪大了眼睛,原来那座马鞍形的小山山脚下不远处有铁,在蒙古语中”特木尔“就是铁的意思,特木尔山就是铁山之意。 “正是!“那将领又磕了个头:”听逃回来的人说,厄鲁特人的火器很厉害,就好像雷电一样,被打中的人没有一个能活下来的,一共死了四十多人,伤了百余人!“ “没用的废物!”硕垒狠狠的吐了口唾沫:“火器有什么了不起的,放完了一下就要再装填药子,这个间隙冲上去便是了,战场上胆子大的就能生,胆小的就会死,这些胆小鬼死了活该!” “那,那我们现在应该怎么办?”衮布的心情一下子变得更加糟糕了,他的目光本能的转向盟友,毕竟对方比起自己战争经验要丰富多了。 “自然是尽快夺回来呗!” “夺回来,可是天已经快黑了,不太方便吧!” “大家都不方便!就算夺不回山头,也能让敌人自相惊扰,一夜无眠,明天便能一举拿下来!”硕垒冷笑了一声:“黑夜是勇士的朋友,是懦夫的敌人。衮布,我父亲教过我一件事情——在战场上如果你不知道该做什么,那就和敌人对着干,让他们越不舒服越好!“ 山脊。 脚下的土地湿软不堪,随着脚步微微下限。落叶c枯藤c灌木与雪覆盖在多石的地面上,形成了一条厚厚的地毯。王安世走过烟火缭绕的营火,一排排战马c装满粮食c干草与火药的骡子。最后他抵达一棵大橡树,在这棵橡树下有一块地势较高的裸露的岩石,他看到鄂齐尔和四五个汉子围坐一堆篝火旁,这才松了口气。他回头对指挥跑队的桑丘吩咐了几句,朝橡树下走去。 “情况如何?”王安世竭力用轻松的语气问道,他看到在鄂齐尔的身旁坐着一个头顶半秃,两鬓留着浓密胡须和小辫的粗壮汉子,他已经认出那便是车臣台吉的那位结义安答,精细的他并不愿意与这位身份特殊的部下弄出不愉快来。 “土谢图人也想占这山头,砍了几十颗脑袋!”鄂齐尔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兴奋:“我刚才问了两个活口,他们说车臣汗硕垒也带兵来援了,加起来敌人有四万大军!” “有这么多!”王安世微微一愣,如果那两个俘虏没有撒谎的话,敌军在数量上几乎占据了双倍的优势,如果再考虑马力上的优势,土谢图人一方的优势就更大了。 “应该不是假话,我刚刚数了数营火,差不多!“博尔札将啃完的羊骨头丢进篝火里,溅起了一丛火星。他满不在乎的搓了搓手:“不过也不要太在乎他们有多少人,肯拼命的只有土谢图人,车臣汗那边的援兵多半要看看风向的。“ “嗯!“王安世在火堆旁坐了下来,虽然还只是秋天,但在这漠北之地已经是寒风刺骨,身上的披风沾了不少雪水,又冷又重,他解下披风放到火堆旁,突然看到火堆对面的阿桂眉头紧锁,一声不吭,只是抚弄着爱犬的毛发。 “阿桂,你怎么想?”作为刘成的副将,王安世对阿桂的底细十分了解,并不以新人看待,而且他还刚刚与土谢图人打了一仗,多听听他的意见也好。 阿桂的表情有点错愕,仿佛没想到自己被问到,他稍微犹豫了一会:“大人,在下觉得敌众我寡,相持下去对我方不利,应该想办法速决。” “速决?“王安世惊讶的看了看对方,他没想到这个充其量不过是个中级军官的部下想的这么远,毕竟对方刚刚打赢了前哨战,正常情况下应该是陶醉在初胜的喜悦中的。 “不错,咱们虽然初战得胜,占据了地利,可说实话这不过是运气好而已,如果当时风向不是朝我们这边吹,恐怕后果就是两样了。可毕竟我们是客军,土谢图人才是主军,若论地头熟,还是不及他们的,若是相持下去,只怕会让他们想出什么法子翻盘过来。“ “那你说应当怎么办?” “计莫过于断粮,不过蒙古人仰食酪肉,无有粮道,只能在牲畜上下功夫了!” 王安世不置可否,阿桂的建议听上去也不错,只是两军对阵,变化无常,很多事情只能走一步看一步,再好的方略也只能依照具体情况而定。他拿起火堆旁的披风,正准备换一面,突然听到山下传来一阵喊杀声,赶忙将半湿半干的披风穿上。 “怎么回事?” “来的好快,应该是来抢山的贼人!”鄂齐尔从地上跳了起来:“王大人您在这里稍候,待我去应付!” “不急!”王安世叫住了鄂齐尔,侧耳听了听北风带来的喊杀声:“听声音贼人并不多,夜里敌我不明。传令下去,各队自守,妄动者斩,只要有胡乱冲突者,无论敌我一律以铳弓射杀便是!杀错无过!待到明早天亮了再记功!” “是,大人!”鄂齐尔应了一声,不一会儿众人便听到宏亮的号令声,果然不一会儿各营便安静了下来,只是不时听到火器射击的声音和惨叫声。王安世打了个哈切,笑道:“让各队留三分之一的人值夜,其余的人赶快休息吧,养些力气明日好厮杀!”说罢他便将已经烤干的呢绒披风抖了抖,往地上一铺,躺了下去,不一会儿便是鼾声大作起来。 当王安世重新睁开眼睛,天色已经微明,他爬起身来,走到橡树后面,想要找个撒尿的地方,却看到阿桂盘腿坐在树下,身旁的是他的马和狗,清理着他的火绳枪,看样子整夜未眠。 “你昨晚没有睡?”王安世一边尿,一边问道。 “打了个盹!”阿桂放下火绳枪,又开始用油石打磨起自己的佩刀来:“我过去是当夜不收的,已经习惯了!“ “嗯!”王安世甩干最后几滴尿液,走到阿桂身旁,捡起火绳枪,发现就连枪管内都仔细刷干净了,还涂了一层油,簇新的好像刚出厂的。他笑了笑,问道:“你倒是勤快的很,连这个都自己亲自动手!” 阿桂已经将佩刀磨好,还刀入鞘,笑道:“这是干系到性命的东西,我信不过别人!” 王安世笑了笑,也拔出自己的佩刀,就用阿桂的油石打磨起来,两人扯了几句闲话,便听到山下传来几声短促的军号声,就好像垂死者的哀嚎,令人不寒而栗。两人对视了一眼,站起身来向北面望去,只见太阳正在从地平线上爬起,雪早已停了,空气中那游动的晨雾被阳光蒸发,原本湿软的地面正变得干燥c坚硬。 “今天是个好天气!”阿桂看了看晴朗的天空。 “是呀,一个适合厮杀的天气,弓不会受潮c鸟铳也不会打不响c战马可以任意驰骋c血也干的特别快c就连垂死的人都不用躺在烂泥地里受折磨!”这时,山下传来一阵隆隆的鼓声,王安世向山下望去,只见山下己方已经布阵完毕,中军大纛在向前倾斜,那是即将开战的信号,他回头笑道:“要开始了,吹号吧,让桑丘把他的那三个宝贝推出来,昨天推它们上山可花了咱们不少力气,好戏要开场了!” 黎明的晨光中,衮布与硕垒并马而行,他们的大旗并排,不分高下,就好像一对并开的莲花。但两人的形象却大相径庭,即使衮布穿的是特制的盔甲,但依然像一根煮的过熟的香肠,牛皮护手与绑腿紧紧的套在他的四肢上,几乎让他动弹不得,虽然他的坐骑是专门挑选的壮健马匹,但依然被压得垂头丧气,只能缓步慢行,无法奔驰。而硕垒则像一头精悍的鹰,在马背上精神抖擞。他只用两条腿就驱使着胯下的战马在阵前来回奔驰,右手在头顶上挥舞着弯刀,显示出他高超的骑术,赢得了土谢图部与车臣部部众们的一阵阵欢呼。 “大汗,车臣汗好像有点太爱出风头了!”格罗对衮布低声道,他那双细长的眼睛几乎要淹没在肥厚的眼睑里了,透出阴险多疑的光。 “讨厌的家伙!“裘布冷哼了一声,盟友显而易见的炫耀更加增添了他的危机感,这时车臣汗已经打马跑了回来,粗声大气的喊道:”给我拿点马来,快要渴死了!“ “尊敬的车臣汗,您不觉得这样有些太不庄重了吗?“格罗看着正大口吞咽着酸马奶的硕垒:”毕竟您是车臣部的大汗,万一有个闪失怎么办?“ “闪失,能有什么闪失!”硕垒笑道:“格罗上师,列阵还要好大一会儿,将士们都无聊得很,我这般来回驰骋一番,也算是给将士们解解闷,打发打发时间!” “解解闷?硕垒,您可不是什么滑稽小丑!您是黄金家族的子孙,是——“裘布又惊又怒的喝道。 “我知道,我知道!我是达延汗的后裔,成吉思汗的血脉!”硕垒又喝了一口马奶:“可是那又如何?达延汗也好,铁木真也罢,留下的血脉就好比翰难河边的鹅卵石,要多少有多少,我能够站在这里不是因为别的,而是因为他们!”硕垒伸出手指了指身后的军阵:“我们能在这里是因为他们,而不是因为血脉,如果我们打输了,血脉可救不了你我的性命,就好像救不了林丹汗与卜失兔汗一样!” 裘布正想反驳,特木尔山头传来一声炮响,话到了嘴边却变成了:“厄鲁特人开炮了!” “开炮了,可是这离的也太远了吧!”硕垒的脸上露出嘲讽的笑容,己方距离特木尔山最近的左翼也有快到三里地,对于当时的蒙古人来说,这个距离已经足以使已知的所有远射武器失效了。 “想必是用来提振己方士气的!”格罗笑道:“不要理会便是了!” “正是,岂有那么远就开炮的道理,肯定是给自己壮胆的,看来这车臣台吉也没什么本事。”裘布捧腹笑道,一身肥肉乱颤,几乎要将身上的盔甲给撑破了。 三人正说笑间,土谢图人的左翼队形发生了轻微的混乱,甚至开始向后退却,硕垒瞪大了眼睛,骂道:“该死的,难道真的能打那么远?”他咬了咬牙,打马向左翼飞驰而去。 垂死的战马倒在地上,发出垂死的哀鸣,这头可怜的畜生的后腿已经不见了,变成了鲜血和肉块,溅射成了一个半月形,它的主人一条腿被马镫给套住了,用来缓冲落地撞击的右手扭曲成怪异的角度,显然已经骨折了,他大声呻吟着,向四周的同伴求救:“帮帮我,把我拉出来,我的右腿被压在下面了!”他一边呻吟着,一边用另一只完好无损的手用力推着压在自己身上的马,想要将其推开。这就是硕垒赶到时看到的情景。 “混蛋,你们为什么不过去帮忙!”硕垒恼怒的呵斥着围观的部下,一边跳下战马想要去帮助那个倒霉的家伙,却被一个闻讯而来的一个军官给拦住了,他指着不远处的地上说:“大汗,您看那儿,这个人是被山上打下来的炮弹打中的,过去太危险了!” 硕垒顺着那个军官手指的方向仔细一看,那是一个拳头大小的铁球,上面沾满了血肉,几乎看不出本来的颜色了,他又回头看了看伤马那儿,果然从伤员到铁球现在的位置之间有几处痕迹,显然炮弹在击中了战马之后,又在地上弹了几下才消耗完巨大的动能,停了下来。 “这是从山上打下来的?”硕垒惊讶的指着特木尔山。(未完待续。)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一十四章 远征六 “不错!” “这么远也能打到?”硕垒的脊梁上不由得生出一股寒意。 “应该是居高临下的缘故吧!”那个军官苦笑道:“头两次都没有打到,我们就没当回事,结果第三发就从咱们头顶上飞过去了,打断了一棵树!”说到这里,他指了指身后约莫三四十步远处的一棵三四丈高的松树,上半截树冠已经不翼而飞,只留下惨白色的木茬子,看了让人不寒而栗。 “这是第几次?”硕垒的脸色就像那松树的断茬一般,又白又冷。 “第四次!“ 硕垒没有说话,他从周围每一个人的脸上都看到了恐惧,这些人不是胆小鬼,能够毫无畏惧的面对着长矛与弓箭,但站在这里挨炮轰就是另外一回事了,毕竟一旦被那铁球击中,无论是武艺c骑术还是盔甲都帮不上忙。硕垒没有说话,禁止走到伤员旁,用力将其从伤马下拖了出来,又拔出腰刀,刺穿了伤马的眼睛,结束了这可怜畜生的痛苦。其他人赶忙一拥而上将伤员拖到一旁,硕垒走到炮弹旁,将那颗沾满血肉的铁球捡了起来。 “大汗,我——”那军官想要说些什么,却被硕垒打断了:“你马上命令各队下马,整理队形,等我一回来就先拿下特木尔山!”说罢他就跳上战马,往中央阵线疾驰而去。 “尊敬的车臣汗,左翼怎么了?”格罗有些惊讶的看着硕垒的脸,对方平日里那种满不在乎的表情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严肃与戒备c甚至还有一丝恐惧,这让他有些害怕。 “我们必须改变计划!”硕垒指着特木尔山,用命令的口气对裘布道:“先拿下特木尔山,左翼与右翼牵制即可!“ “可,可我们不是昨晚事先商量好了吗?中间是佯攻,两翼才是主攻,这样能发挥我们人多的优势。”裘布吃了一惊,有些软弱的反驳道:“这都要开打了,临时变阵,不太好吧?” “因为情况变了!”硕垒从革囊里取出一个东西丢在地上,发出一声沉闷的声音将裘布吓了一跳,险些从马背上掉下来。 “这——这是什么?” “厄鲁特人的炮弹!你看到上面沾着的东西吗?它刚刚将一匹马的后腿打成了碎片,骑手被马压在地上,断了一只胳膊还有一条腿,然后还在地上弹了四下,滚出去十几丈!”硕垒冷笑着:“只有拿下特木尔山,把山上的炮手赶下去,我们才能攻击敌人的两翼。” “大汗!”格罗笑道:“我听山上那炮声并不频繁,想必他们的炮也不多,隔着这么远,又能打死几个人,与大局无碍吧?您这么说该不会是有其他——” “闭嘴,蠢货,平日里装神弄鬼也就罢了,战场上的事情就给我闭嘴!”硕垒粗暴的打断了格罗的话头:“山头上的大炮只打死我们一个人是因为他们是从正面向我们开炮的,战场上军队的队形纵深最多也不过七八列而已,炮弹很容易落到行列的身后;可如果我们先攻击敌人的两翼,那山上的炮手就是从侧面射击了,无论左翼还是右翼我军的宽度都至少有几里,只要那些炮手不是瞎子,总能把炮弹打到我们的行列来,这铁球可以将几丈高的松树打断,在地上可以弹射四五次,那时候就不是打死一个两个,而是十几个c甚至几十个人了。“ 裘布还有些不明白,而格罗已经明白了六七分,脸色一下子变得惨白起来,他在裘布耳边低语了几句,向裘布解释了一番。土谢图汗虽然还有些懵懵懂懂,但还是勉强同意了盟友的建议,他有些犹豫的问道:“既然如此,谁来指挥对特木尔山的进攻呢?” “自然是我!莫非你有要亲自上阵督战?”硕垒冷笑着反问道,他已经有些后悔来趟这摊浑水了,在内心深处他有一种不祥的预感,准格尔人与那个姓刘的明国将军迅速崛起与这些火器一定有着关系,自己贸然出兵是颇为冒失的,但未经一战就打退堂鼓对自己在漠北草原的勇猛善战的名声是莫大的损害,这种左右为难的感觉让他的言辞更加刻薄。 “不,不!”裘布连连摇头,也不知道他是在说不愿意硕垒的建议还是不愿意亲自上阵督战。硕垒冷笑了一声:“要拿下特木尔山,用我的人可不行,把你的部众给我三千人,还有,攻山的时候,两翼也不能干看着,至少要出兵牵制,不能让敌军抽出兵来支援山上的守军!”说罢,他也不顾裘布的支持还是反对,便自顾打马向自己的部众而去。 “上师,这厮如此跋扈,我们应该怎么办?”裘布看着硕垒的背影,又是气恼又是无奈。 “大汗请暂且隐忍,待到打败了外敌,再来对付车臣汗不迟!”说到这里,格罗凑近了裘布,附耳低语道:“大汗,他要攻山就让他去,我们在一旁虚张声势,静观其变就是,反正打死了厄鲁特人是去外贼,打死了车臣部人是去内贼,对我们都是有利的!” 明军右翼。 刘成温柔的抚摸着自己那匹青鬃马的脖子,这匹三岁口的骏马轻声嘶鸣,伸出舌头着主人手中的黄豆,刘成小心的检查着马鞍牢固与否c皮带的松紧是否适度,临战之前他总是要亲自检查一遍,毕竟这关乎到自己的生死,不能全部交给别人。 “大人,土谢图人动了!”郝摇旗站在马厩门口,晨光从他的背后照进来,洒下一个巨大的影子。 “很好,你把马牵到树林里去!”刘成将缰绳交到卫队长的手中,郝摇旗愕然的接过缰绳:“这——” “还有,除了我的预备队,让所有的骑队都下马,每六个人留下一个人看守马匹,其余的人都到驼城,现在我们不需要骑兵!”郝摇旗愣了下:“大人,其实您不需要这么做——” “不,我必须这么做!”刘成的声音不大,但十分坚定:“土谢图人比我们多一倍的兵力,如果我要这些蒙古人死战到底,那至少要让他们看到我和他们一样,马上去做。” “是,大人!”郝摇旗低下头,将马交给旁边的一个亲兵,叮嘱了几句,便紧跟着刘成向阵前走去。 由于远道而来的缘故,刘成并没有让士兵通宵挖掘壕沟,而是采取了一种颇有游牧民族特色的野战筑城方法——驼城。即将运送辎重的数千头骆驼一字排开,让其跪下后用钉索固定,然后在上面蒙上厚毛毡,再浇水覆盖泥土,便形成了一道简易的障碍物,虽然在坚固程度上无法与通常的土石工事相比,但好在省力,而且对面的土谢图人只有弓弩和少量轻便火器,权衡利弊之后,刘成还是选择了更节省士兵体力的驼城。 “大人,贼人应该是想要绕过我们的侧翼!”脱脱不花的嗓子有些嘶哑,在他手指的方向,一股大约二千余人的土谢图骑兵正在沿着与明军阵线平行的方向行动,显然是想要绕过明军的侧翼迂回,这是骑兵占优势一方惯用的战术。 不用担心,那不过是牵制我方兵力的佯攻而已!”刘成看了看那队骑兵,就将目光重新转向特木尔山。 “大人,是不是要提防,毕竟——”脱脱不花有些不甘心。 “贼人的主攻方向是那座山!”刘成的语气十分坚定:“在我的侧翼有壕沟,这些骑兵没长翅膀,冲不过来的!” “是,大人!”脱脱不花低声应道,不过他的脸上还满是不安,刘成回头看了看四周,发现身边的几个部将都神情惶惶,没有办法,战场上骑兵处于劣势的一方对自己的侧翼总是有着一种病态的担心,他叹了口气:“也好,脱脱不花我给你五百骑兵,不过你要见好就收,这一仗的关键是高地的争夺,我们要尽可能的节约每一个士兵!” “是,大人!”这一次脱脱不花的声音立即变得宏亮起来,看着部下离去的背影,刘成笑了笑,又将注意力集中到了敌方中央阵线的方向上。 脱脱不花狠狠的抽了一下皮鞭,胯下的战马嘶鸣了一声,飞驰了起来。身后传来的隆隆马蹄声让他心安了不少,防守侧翼的是从几个外札萨克抽调出来的编成的骑队,说实话他是不太信任这些不久前的敌人的,虽然这些察哈尔人c土默特人对于漠北的土谢图人非常鄙视,经常叱为奴隶的后裔,但战场上什么情况都可能发生,尤其是眼下众寡悬殊,如果形势不利,很难说会不会有居心叵测的家伙跳出来,一旦战线崩溃那就不妙了。 当脱脱不花抵达己方侧翼的时候,正好看到敌人的骑兵发起进攻,土谢图人采用了蒙古人惯用的战术,他们的指挥官将自己的骑兵分成百余人的小股,轮流向明军的阵地冲击,到大约三十步左右距离便弯弓放箭,然后退回,如此反复,而各队则轮流休息,寻机冲击。脱脱不花对于蒙古人这一套战术的优劣很清楚,立即下令各队张开挡箭的毡毯,然后下马用步弓与火绳枪还击,很快土谢图人就尝到了厉害,无论是步弓还是火绳枪,威力都远胜骑弓,更何况明军这边有挡箭的毡毯作为屏障,而土谢图人在马背上毫无遮掩,被打死的人马倒了一地。他们的士气也迅速变得低落起来,队形散乱,有些轮到休憩的骑队干脆连马肚带都松了,任凭坐骑在地上吃草,有些骑队冲到六七十步便调转马头回旋,胡乱向明军阵地放上一箭,骑弓在这个距离即使侥幸射中了,也无法穿透守军身上的甲胄,显然这不过是应付上司的军令了。 “奇怪了!”脱脱不花看了看眼前稀稀拉拉的敌军骑队,又朝特木尔山方向看了看,虽然在这个角度他无法看清山上的战况,可炒黄豆一般密集的枪炮声却传入耳中,显然在那儿双方正杀的你死我活。难道真的如总兵大人所说的,贼人的主攻方向是在那个小山,这边不过是牵制我方兵力的佯攻,可就算是佯攻也得有个佯攻的样子,这般胡乱射上几箭,又能牵制什么,莫不是这是佯装示弱,让守军分心,然后再突然猛攻? 脱脱不花在那儿左思右想,即想着干脆将那五百骑兵带回去,又害怕自己一走这边又大打,他正左右为难,突然听到阵前一阵喧哗。脱脱不花不由得大怒:“怎么回事?这可是在打仗!” “大人,土谢图人那边有女人!”一个亲兵一边搭着凉棚往对面的阵地看,一边笑道。 “女人?”脱脱不花顺着亲兵手指的方向望去,果然在对面土谢图人休息歇马的地方一片热闹,不少捧着瓦罐的女人穿行于横列中,看样子应该是给轮休的士兵们饮料解渴的。 “好羡慕那些土谢图人,要是咱这时候也能喝口女人送来的酸马奶,那该有多好呀!”那个亲兵话刚出口,便被脱脱不花狠狠的瞪了一眼,赶忙低下头去。他本以为会因为自己口不择言而受到惩罚,可过了好一会儿,也没有处罚自己的命令声。那亲兵小心翼翼的抬起头,看到脱脱不花皱着眉头看着对面那些乱糟糟的土谢图人,不像是要处罚自己的样子,便大着胆子问道:“大人,您在看啥呀?” “奇怪了,你看到大车了吗?” “大车?”那亲兵的目光扫过:“没有,这有啥奇怪的?” “那骆驼c驴c骡子呢?” “也没有,怎么了?” “太好了!”脱脱不花脸上露出了欣喜的笑容:“你想想,这些女人们拿着装着饮料的瓦罐,总不可能走好几里来给士兵送水吧?这说明贼人的牲畜妇女就在距离这里不远的地方。” “大人,您是要偷营?”那亲兵终于跟上脱脱不花的思路了,也兴奋的笑了起来。 “嗯,你带几个人,从阵前敌人尸体上扒二十件土谢图人的衣甲来!”(未完待续。)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一百一十五章 远征七 “是,大人!”那亲兵应了一声,便带了几个人去了,对面的土谢图人见了,还以为是在死者身上找战利品的,这在当时也是司空见惯的,虽说仗刚开打就发死人财有点过分,不过也犯不着来阻拦。不一会儿,那亲兵便带着二十件沾满血迹的皮甲回来了。 “好!”脱脱不花拿起一件皮甲,这玩意又脏又臭,还沾满了发黑的血迹和尘土,穿上这玩意路边的乞丐与高贵的王子都一个样,他满意的点了点头:“你挑二十个精悍能干的,换上这玩意,等到有机会,你就带着他们混过去,接下来该怎么干你知道了吧?” “小人明白!”那亲兵笑道:“往马厩里丢火把,往公牛的屁股上戳一刀,砍死女人和老头,怎么样乱子大怎么来!” “很好,事成之后每个人五十个银币,你两百个,外加两匹好马,记功一次!”脱脱不花挥了挥手:“抓住机会,俺当年投靠总兵大人的时候,还不如你现在呢!” “多谢大人栽培!”那亲兵跪下磕了个头,转身退下。脱脱不花看了看远处的小山:”现在就要看王副总兵的本事了!“ 特木尔山。 山坡上遍布尸体,有一些是昨天傍晚时的留下的,但更多的是新添的,大部分都是身着皮甲的土谢图人,鲜血从他们的伤口里流了出来,渗入泥土之中,将其变得湿软肥沃,几年后这里的草木会生长的格外茂盛。 “准备火箭!”硕垒往山上看了看,与粗豪的外表不相符的是,他其实是个极其冷静c细心的人,也不是没有感觉到土谢图汗君臣对自己的戒备与提防,因此他并没有一开始就贸然发起猛攻,而是将裘布不情愿的交给自己的那些土谢图人发起了一次试探性的进攻,一来保存自己的实力,二来也可以判断出山上敌军布防的弱点。经过一番试探,他得出结论山上的敌军虽然火器犀利,但兵力数量很有限,主要布置在两山之间草木茂盛的鞍部,他遂决定改变战术,采取火攻。这时一名部将低声道:“大汗,您不觉得土谢图人那边也太安静了吗?” 硕垒点了点头,冷笑道:“裘布这个自作聪明的蠢货,一定又是听了格罗喇嘛那家伙的主意,耍那些见不得人的小花招了,他也不想想,这仗到底是为谁打的,若是我们走了,他一个人对付的了车臣台吉和那个汉人将军吗” “大汗!那我们要撤兵吗?” “不,先看看吧,浑水才好摸鱼嘛!”硕垒冷笑了一声:“派个人去提醒下那个糊涂蛋,别以为我不知道他玩的那些小把戏,真玩脱了最倒霉的是他自己!” “是,大汗!” 山头那棵大橡树上,王安世正坐在一根粗壮的树杈上,观察着整个战场的形势。在他的身旁,士兵们正忙乱着将一捆捆羽箭桶桶火药分发下去,在橡树下,一个简单的炭炉已经被立了起来,铁匠正在修补兵器,铸造铅弹,在更远的地方,桑丘手下的汉子们正喊着号子,将那三位“长腿婊/子”推到专门堆成的陡坡前——这是那个西班牙老兵痞对三磅炮的昵称,这样当火炮射击时产生的后座力会将其推上陡坡,然后当冲量被耗尽又会重新回到原来的位置,无需耗费炮兵的体力和时间重新复位。当然绝大部分人都在抓紧时间喝水c进食c休息,谁也不知道下一次战斗将在什么时候打响。 “王将军!车臣汗在干嘛?”博尔札仰着脖子高声喊道,阳光照在他光秃秃的脑门上,发射出亮光,在他的身旁已经放着三个空了的皮囊,而他的腹部却只是微微隆起,从一大早开始他就坐在树下喝着酸马奶,即使当山下的敌人开始进攻,他依然坐在那张牛皮坐垫上,没有挪一下屁股。这位车臣台吉的安答做的唯一事情就是把皮囊从自己的嘴边挪开,用他的大嗓门向士兵们大声吼叫。不过王安世不得不承认,他的音量的确惊人,即使是在行列的末端,也能轻而易举的听清位于行列中央的他那层出不穷的脏话。 “车臣汗干嘛那重要吗?”接口的是鄂齐尔,这个心高气傲的年轻人的脸上在先前的战斗中受了一点擦伤,他用尖酸刻薄的语气反驳道:“反正无论他在干嘛,您都会坐在那儿喝酸马奶,我想就算敌人杀到你面前,你还是不会放下那该死的酒袋的。” “没错!”博尔札仿佛没有听出鄂齐尔话语中的讥讽,他举起自己的左手:“对付这样的敌人,一只手就够了,我可以一边喝酸马奶,一边杀敌!”说到这里,他哈哈的大笑起来。 “该死的醉汉!”鄂齐尔的低声骂道,他走到王安世的下方,仰着头对王安世道:“大人,我们得干点什么,可不能指望着这个醉汉——” “开始了!”王安世从树杈上跳了下来,他拍了拍手中的尘土:“你马上回到自己的队伍去!” “山下的敌人进攻了?“鄂齐尔扭过头向山下望去,却发现一切照旧,他回过头用疑惑的目光投向王安世。王安世不得不继续解释道:“敌人的两翼都开始动了,接下来就是我们了。敌人只有牵制了山下的总兵大人与车臣台吉,让他们无力出兵支援我们,才可能拿下山头的。” 山脚下传来的号角声印证了王安世的判断,鄂齐尔不服气的看了他一眼,转身向自己的防区跑去。 “算了,我也喝够了,该干正事了!”博尔札打了个哈哈,就手上那半袋酸马奶丢到一旁,跳起身来:“王将军,您说我该干些什么?” “您?”王安世看了看地上的皮囊,又看了看博尔札,笑道:“现在还不是您上场的时候,在此之前,您还是先在树下歇息会吧!” 博尔札看了看王安世,仿佛是第一次看到眼前这个男人,突然他笑了起来,重新一屁股坐到那张牛皮上,拿起那半袋酸马奶,继续喝了起来。 在宽阔的两翼,激烈的战斗已经展开,硕垒的警告起到了作用,不管是自愿还是被迫,硕垒发出了进攻的命令,成千上万的土谢图骑兵如同一海浪,拍打在明军与准格尔人的防线上,双倍的数量优势使得他们可以放心大胆的轮流进攻。箭矢与铅弹交织,长矛与骨朵碰撞,不断有人倒下,但倒下的人的空缺立刻被下一个人所填补。在东线,几十个土谢图勇士冲破了驼城,几乎点着了明军的火药库,但很快格桑率领的铁甲骑兵就切断了他们的后路,重新封锁了突破口。这些冒进的勇士随即被保卫上来的长矛手与射生手包围,捅成了刺猬。这些可怜人的惨叫与呻吟被枪声c鼓声c号角声与喊杀声所掩盖,这些声音刺激着士兵们的肾上腺素,让他们忘记了恐惧c疲劳与伤痛,自以为像天神一般魁梧有力,英勇无畏;直到他们被刺穿c砍倒c射中,鲜血与生命从伤口流尽,此时他们才发现自己不过是个凡人,终有一死。 但战场的核心并不是在两翼,而是在位于战线中部的特木尔山上,山坡上,双方的军队汹涌如同波涛,忽进忽退,交错如同海边的礁石。由于硕垒下令释放火箭,点燃了秋天的草木的缘故,战场上浓烟四起。烟雾中粗看仿佛有一点东西,细看却又没有了,稀疏的地方迁移不定,浓密的烟尘进退无常。在烟雾中的士兵宛如鬼魅,仿佛有一位神通广大的巫师,用神秘的力量驱使着这些血肉横飞的人们推上去,又撵回来,扫集到一处,又驱散到四方。 到了未时五刻(大概下午两点左右),土谢图人已经杀到了距离山脊线只有百余步远的地方,这是一块大约有一亩大小的狭长平地,王安世原本在这里修建了一条半人高的矮墙,前面还一排栅栏,射生手们就是在这矮墙的屏障下向山下的敌人射击的,但此时矮墙外已经到处都是尸体,双方就在围绕着这堵矮墙肉搏,土谢图人没有带拆毁栅栏的工具,他们用弯刀,骨朵,甚至徒手拆毁栅栏,地上的泥土沾满了血,有察哈尔人的c有土默特人的c也有汉人的,当然还有土谢图人与车臣人的,他们的血混杂在一起,渗入泥土之中,仅仅在这堵矮墙下,就有超过一千人倒下,有的被鸟铳与弓弩射杀,有的被身首异处,有的被砸破了头,还有的被扼杀,横七竖八的倒在一起,亲如兄弟,本为守军的屏障,此时却成为双方的墓场。 王安世站在那棵老橡树下,除了脸色惨白,一切如常,箭矢与石弹在他身边如雨般落下,三个亲兵倒在他面前。在此之前他已经两次向刘成索要增援,第一次刘成给了他六百人,第二次给了四百人,当第三个求援使者出现在刘成面前时,他往地上吐了口唾沫:“你回去告诉王副总兵,没有援兵了,如果人手不够,就自己填上去!” 硕垒也好不到哪里去,一开始从裘布那儿要来的三千人早已要么变成地上的尸体,要么四散逃走,他带来的六千车臣人,也损失了四分之一,这已经接近了他的底限。他向裘布要了两次援兵,那位半心半意的盟友不甘不愿的给了他一千人,也早已消耗殆尽。居高临下的地形c进行修筑的矮墙c指挥官的巧妙调度,让火绳枪c弓箭与三磅炮发挥了惊人的威力,但战争归根结底是一个数字游戏,胜利属于迫使敌人先流干血的一方,接近五倍的数量优势让硕垒已经离胜利只有咫尺之遥。 “没有了吗?”一个懊恼的声音将王安世从苦思中惊醒了过来,他转过头,只见博尔札将最后一个空酒囊丢在地上,在他的身旁丢着至少七个酒囊。博尔札看到王安世正看着自己,突然笑了起来:“现在是我上场的时候了吗?” “是!”王安世看了看左右和身后,几个小时的激战已经耗尽了他手中有限的兵力,他犹豫了会,答道:“只是我现在抽不出多少人了,最多只有一百人!” “一百人就够了!”博尔札笑道:“王将军,我们汉人的兵法讲的是运筹帷幄,算无遗策;我们蒙古人却不然,讲的是攻其不备,方才你的调度我都看到了,几乎没有做一件错事,可眼下光不出错是不够的,须得豁出去拼死一搏了!” 王安世点了点头,他心知对方说的没错,要赢得胜利除了谋略和谨慎,有时候还需要疯狂与大胆,每个伟大的统帅的灵魂里都有狮子与狐狸两种特质——即像狮子那样勇猛无畏,又像狐狸那样狡诈谨慎,自己的性格更长于老老实实的依照上级指定的方略行事,而非在必要的时候把方略丢到一边殊死一搏。他咬了咬牙,走到矮墙边指着下方的敌军阵地道:“一百人还是太少了,我把剩余的人手都抽给你,凑足两百人,待会我让桑丘用炮轰击敌人的中间,吸引贼子的注意力,而你从右边绕下去,然后沿着矮墙横扫敌人的侧翼,那边地势会平一些,更能发挥骑兵的力量!” “这是个不错的主意!”博尔札顺着王安世手指的方向看去,看到一条颇为平缓的下坡,他满意的点了点头。其实特木尔山的坡度很缓,一个优秀的骑手甚至可以在乘马上山下山,但如果想要用骑兵攻山那就太蠢了,在爬坡的时候骑兵将失去了自己最大的优势——速度,只会沦为守方射手的活靶子,而且在多石的山坡上一旦从马背上跌落很容易摔破脑袋。因此双方在登山时都选择了下马步行。但居高临下就是另外一回事了,虽然无法与平地的威力相比,但依然能发挥相当的冲击力,尤其是仰攻一方几乎全是步兵的前提下。(未完待续。)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零六章 远征完 “快些,快些!”硕垒大声叫喊着,催促着自己部落的士兵们加快脚步,沿着矮墙展开,为最后一次冲击做好准备。し他此时的心情颇为矛盾,既为即将到手的胜利而狂喜,又为已经流出的鲜血而肉痛,明军所使用的火绳枪与火炮的威力给他留下了极其深刻的印象,他已经下令,不许虐待被俘的明军射手,他希望能从这些俘虏那儿学会如何使用这些武器,他甚至考虑是否要放那位姓刘的明国将军一马,只要对方愿意向自己出售火器。此时,他突然羡慕起巴图尔台吉起来,为什么自己都是儿子,却没有一个漂亮的女儿来与那个刘将军联姻呢? “大汗,小心!” 还没等硕垒回过神来,就被旁边横冲过来的一人扑倒在地,他便听到一声巨响,随即背上感觉到被许多大小不一的石块砸到,隐隐作痛。他哼了两下,推开身上那人,爬了起来,只见自己左边几步外的那段矮墙已经少了一大块,旁边是两具尸体,一个脑袋已经没了,另外一个胸口多了个大洞,隐隐露出里面森白色的肋骨。 “大汗,您还是下去吧,这里太危险了,守军的大炮太厉害了!”侍卫低声劝说道。 “怕什么!”硕垒冷哼了一声:“再厉害冲近身也就没用了!”他看了看左右,感觉到已经调配的差不多了,正准备发出进攻的号令,突然左翼的末端传来一片惨叫声:“蛮子的骑队杀过来了!” “骑队?”硕垒往声音来处望去,他立即看到了敌人的骑兵,他们在盔甲的外面都穿着皮革和毛衣,在皮革遮掩不到的地方透出钢铁特有的寒光,粗厚的胡须与头发几乎连在一起,使他们与胯下的战马一样毛发蓬乱。这股骑兵的人数并不多,最多不过两三百骑,但坡地上可供骑兵驰骋的地方也就那么大,他们的队形排的如此紧密,就好像一根巨大的攻城锤,任何敢于抵抗他们的人都被战马撞倒c被马蹄踏碎。为了避免被敌人的骑兵踏在马蹄下,车臣部的士兵们甚至把武器一丢,抱着头就往山坡滚下去。硕垒立刻就意识到应该后退,只要离开了这平缓的台地,那些可怕的骑兵就拿自己没有什么法子了,停下来的骑兵又有什么可怕的呢? 硕垒刚刚离开台地,身后突然传来一声惊叫:“着火了,大营着火了!”他恼火的扭过头,想要教训一下那个大惊小怪的手下,但他的动作突然停了下来,正如那个士兵所喊出来的一样,在土谢图人军阵的后方一条条浓黑色的烟柱升了起来,他很清楚这是土谢图人的老营,妇女c老弱c以及牲畜都在那儿。这是土谢图人的习惯,男人们知道妻子c孩子c财产就在自己的身后,临战之前妇女和孩子们将在男人面前哭泣,恳求他们的丈夫和父亲为了自己拼死战斗,宁可战死也不要亲眼看着自己的妻儿沦为奴隶。 “吹号,吹退军号!”硕垒立即做出了决断,妻子与孩子的泪水能够让土谢图人多勇敢,现在就能让他们多慌乱,自己是来看看有没有什么好处可以捞,而不是替那个死胖子流血卖命的。 左翼,明军宁夏总兵大旗 “大人,土谢图人的后方好像出问题了,莫不是机会来了!”郝摇旗看着远处升起的烟柱,下意识的攥紧了拳头。 “嗯!”刘成朝郝摇旗手指的方向看了看:“也许吧!”他不置可否的点了点头,踏上土坡,拿起一支简陋的单筒望远镜开始对整个战场做最后的眺望,郝摇旗指挥着卫队,将长矛与火绳枪立在地上,用一种敬畏神明的仰望着他。刘成一边思考着,一边打量着坡地c树丛c草甸c河流c土丘以及敌人的军队,进攻特木尔山的敌军正在随着号角声向后退却,而左右两翼的敌军虽然仍在进攻,但势头明显是衰弱了。不,中央部分的敌军不是退却,而是在准备逃走,他们的将军已经上了马,军队也开始由作战队形变为行军的多路纵队。敌军后方升起的烟柱也越来越多,侧后方的一支从来没有投入战斗的军队开始向后移动,显然这与那些烟柱有关。 刘成放下望远镜,聚精会神的想了一会儿:虽然不知道是为什么,但显然面前敌人的指挥系统已经出了问题,中央部分的军队的自行其是使得他们的阵线中央暴露出了一个大缺口,只要用一支骑兵直冲过去,冲破敌人的阵线,左右两翼再加以压迫,敌人就崩溃了。他陡然转过身,对郝摇旗大声下令道:“摇旗,你马上率领铁甲军进攻,目标就是敌人的帅旗!” 刘成的铁甲骑兵一共有一千五百人,组成一个宽约一里左右的楔形阵。他们头戴缀着红缨的铁盔,身着半身铁甲,大腿则有钉着铁叶的皮制裙甲,手持十二尺长枪,腰间带着砍刀或者骨朵。自从开战以来,这些骑士们都被隐藏在树林里,未发一矢,一直等待着这个时候。现在随着呜呜的号角声,他们从林子里行了出来,排成了行列,等待着冲击的号令。 郝摇旗策马来到了行列的最前面,钢铁与皮革包裹着他,只露出了两只眼睛,他举起长矛,在头顶上挥舞了两下,一马当先。 整队铁甲骑兵,随着号角与鼓声,向前冲去,他们的长矛茂密如林,锋利的枪尖在阳光下闪着寒光,每个百人队组成一个长方形的横列,宛如一人。从驼城的缺口猛冲出去。刘成举起望远镜,看到他们将一队土谢图的骑弓手撕碎,消失在烟雾中,接着出现在烟雾的另外一端,始终密集c人与人,马与马相互靠拢,前后紧接,穿过向他们射来的箭矢,一头扎进土谢图人阵线中央的巨大缺口中。 “击鼓吧!下令各军进攻!”刘成看到被打进一个楔子后,敌军的行动明显混乱起来,他们不知道是应该继续进攻,还是回头去挽救己方的主帅,这无疑是个大好的机会。 对于土谢图汗裘布来说,命运之神在这个下午显得格外的残酷。片刻之前胜利仿佛还唾手可得,明军与准格尔人的两翼都被土谢图人牵制住了,而盟友车臣汗硕垒距离拿下特木尔山也不过是咫尺了。但转眼之间,后院起火,硕垒不辞而别,中央阵线暴露出一个大缺口,敌军的铁甲骑兵冲进缺口,直朝着自己的牙帐杀过来,大地就好像一个巨大的陶轮,旋转起来,胜者变成了败者,而败者变成了胜者。裘布不禁感觉到一阵眩晕,下意识的一把抓住格罗喇嘛的袖子,问道:“上师,应该怎么办?我现在应该怎么办?” 格罗强自压下心中的惊惶,装出一副镇定自若的样子:“大汗,这没有什么,您身边还有一千多亲兵,可以坚持一会儿,只要下令两翼回援,就能将这些该死的家伙夹击消灭!” “好,好,快吹号,吹号让两翼兵向中间合拢!”就如同绝大多数溺水者一样,裘布死死抓住那根稻草,也不管是否能救自己的性命,一旁的将领赶忙劝说道:“大汗,万万不可,两翼正与敌军激战,可进不可退,若是下令回援,只会一发不可收拾,不如暂且避让就是了!” 情急之下,裘布哪里还听得进部下的谏言,一边挥舞着胳膊一边喊道:“吹号,快吹号!你这是要我死吗?”那将领无奈,只得吹动了退兵的号角。 呜呜呜! 号角声响彻战场的上空,这一瞬间几乎一切都凝固了。而转眼之间,就仿佛解冻的江河,一切都在摧折c分裂c崩决c飘荡c倒塌,人们相互拥挤c相互冲撞c相互践踏。片刻之前还在拼死向前的战士们现在却在争先恐后的逃走。一个头领失去了坐骑,他抢过一匹马,跳上去,没有头盔c没有武器,他挥舞着胳膊,大声叫着部下的名字,骂他们是胆小鬼,是懦夫,连女人都不如的东西,想要把士兵们赶回去,但士兵们却将其连人带马推倒在地,踩在脚下。战场上最可怕的便是溃败,结义的安答也相互屠杀,争夺一条活路,当真是如同惊涛骇浪一般。那些位于阵后的土谢图部的妇孺老幼看到这一切,失声痛哭,他们喊着自己丈夫或者父亲的名字,咒骂他们c哀求他们c鼓励他们;祈求男人们看在妻子与儿女的份上,回身战斗,哪怕死于战场,也不要或者看到自己的妻儿沦为奴隶。但那些早上还夸耀勇武c向自己的妻子与儿女许诺战利品的嘴,此时早已哑口无言,他们早已不认得自己的妻儿了。车臣台吉也带着准格尔人杀出来了,只管砍c杀c刺c任意宰割。而土谢图人却连回头看一眼都不敢,踏着死人与活人向前走,每一个人都失去了理性与勇气,沦为了恐惧的奴隶。草甸c树林c土丘都被那数万溃兵塞满了。呼号c哭泣c丢在草甸上的武器c旗帜c无所谓同族c无所谓上下c只有一种说不出的恐怖。 “整整四万大军,四万大军!”艾合买提站在驼城上,目不转睛的盯着正在溃败的土谢图人,他那张有着两个下巴的圆脸上满是不敢置信的神色,:“半天功夫就全没了,全没了!”他脸颊上的肥肉不住颤抖,一副想笑却笑不出来的样子。 “嗯,经此一战,土谢图部只剩下一个纸上的名字了!”一个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艾合买提回头一看却是刘成,不由得吃了一惊,赶忙笨拙的爬下驼城,向刘成跪下磕了个头道:“总兵大人恕罪,小人方才没看见您,还以为您现在应该在——” “还应该在调度兵马,追击土谢图汗是吗?”刘成笑的十分轻松:“仗已经打赢了,何必再多费心力?这些事情就交给车臣台吉,这件事情他肯定比我热心多了!” “总兵大人说的是!”艾合买提是个聪明人,立即就明白了刘成话里没有说出来的意思。刘成此次远征表面上理由是土谢图汗派人行刺自己未遂,而真正的原因是为了扫除己方北面的威胁,并避开后金的兵锋,消除己方内部的不稳定因素。无论是前者还是后者,刘成都没打算在漠北留兵屯守,因此只要打垮土谢图部并确保填补其灭亡后势力真空的对己方友好就够了,追击也好c剿灭也罢,刘成其实都并不关心。而车臣台吉就不同了,他还指着这块胡人的龙兴之地兴家立业呢,只要土谢图汗一日不死,他就一日不能安心,毕竟裘布再怎么无能也是黄金家族的后裔,达延汗的直系子孙,被用来做聚集人心的旗帜就麻烦了。既然主要目的已经达到,刘成又何必为了车臣台吉的利益耗费自己宝贵的兵力与时间呢? “不过既然大人是因为土谢图汗派人刺杀您才出兵征讨,那总得有个说法吧?”艾合买提想了想,小心的劝谏道:“蒙古人这边倒也不怕,只怕大人回中原后会有些麻烦!” 刘成听了,笑了笑并不太在意,艾合买提的意思他很清楚,无非是回去后要应付御史台的弹章。这倒也在他的意料之中,无论这次是胜是败,那些御史老爷一个“擅开边衅”的罪名是跑不脱了,至于“劳师糜饷”c“跋扈无礼”c“耗费民力”之类的帽子也会扣上几顶。但刘成却并不害怕,明代谏官虽然牛逼,上到天子c下到宰辅大臣c内臣宦官没挨过谏官骂的可谓是屈指可数,但归根结底这只是皇权与用于制衡相权的一个工具。用通俗的话说,谏官的弹章就好比棍子,上面就算是把你骂的狗血淋头c俨然是千古罪人,要千刀万剐,但只要天子没有最后做出决断,那棍子就不会打下来。(未完待续。)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一十七章 败北 而刘成一来打了胜仗,二来手头有实力,三来无论是外廷与宫内都有人替他说话,最要紧的是眼下女真人在辽东还活蹦乱跳,像刘成这样战功赫赫的大将,崇祯再怎么不爽也不会一刀杀了的。超快稳定更新小说,本文由 。。 首发这样一来,那些弹章对刘成最大的伤害无非是在士林之中的声誉罢了,他自然不会在意。不过他看了看艾合买提殷切的眼神,觉得还是应该给对方一点面子,便笑道:“也罢,来人,传令下去:若有捕得土谢图部酋首裘布者,无论死活,皆赏银币一百,骏马五匹!” “银币一百,骏马五匹?”艾合买提闻言吃了一惊,刘成给出的这个赏格也未免太少了点吧,虽说落地的凤凰不如鸡,可裘布不管怎么说也是漠北三大部的酋首之一,莫不是刘大人肉痛赏金?艾合买提想了想,小心的说:“大人,这赏格是不是低了点,只恐起不到悬赏的作用吧?要不这笔赏格便由小人出了,就算是祝贺大人此番大胜的贺礼!” “哼!”刘成冷笑了一声:“不必了,这厮也就值这么多,就这般传令下去!”说罢扭头便走,艾合买提无奈,只得跟了上去。 夜色已深,但特木尔山下却一片欢腾,大军的营地里洋溢着欢庆的笑语,马奶酒像水一样被迅速消耗。“济农大人万岁!”土默特人与察哈尔人高声欢呼,一扫先前被刘成击败后的颓丧与阴郁。对于这些漠南蒙古人来说,胜利是忠诚之花最好的肥料,如果刘成能够给他们不断带来胜利c战利品与牧场,那他是不是汉人又有什么关系?的确,他不是黄金家族的后裔,甚至连蒙古人都不是,可他的妻子是也先太师的血脉,他的养子是达延汗的嫡系子孙c未来的蒙古大汗,是完全有资格担任济农之位。在大汗成年之前,在济农的指挥下南征北讨难道不是每一个蒙古勇士,尤其是身为大汗亲领的察哈尔人的义务吗? “妹夫,亲爱的妹夫!我们今天赢的太漂亮了,只可惜那个裘布跑得太快,没有,没有——”说到这里,车臣台吉的舌头都有些打结了,从裘布牙帐里找到的一桶桶蜂蜜酒c马奶酒c青稞酒已经把他的舌头与下颌黏在了一起, 刘成抿了一口酒,笑道:“无妨,土谢图部的妇孺牲畜都已经落在我们手里,接下来马上就是冬天了,没有牲畜c没有帐篷,那个裘布翻不了天的!” “是的,他肯定跑不了!妹夫,你放心,只要我一抓住那裘布,立刻把他的的脑袋砍下来,漆好了送给你!“说到这里,车臣台吉亲热的搂住刘成的脖子,笑道:“要不我们结为儿女亲家吧,你与我妹妹有了女儿,就嫁给我的儿子,若有了儿子就娶我的女儿!” “这个——“刘成听了一愣,车臣台吉与自己的妻子是同父异母的兄妹,那自己将来若和敏敏有了孩子,与他的孩子岂不是堂兄弟姐妹?这岂不是近亲结婚?可左右听到的都一副习以为常的样子,莫不是当时蒙古人对这方面不忌讳?刘成想了想,决定还是巧妙的拒绝为上。 “也好,只是我与敏敏还没有孩子,不如你把女儿许配给阿布奈吧!他虽然不是我的亲生儿子,但在我眼里与亲生无异,而且他是未来的蒙古大汗,身份高贵,你觉得如何呢?” 车臣台吉虽然喝了不少酒,但脑子并没有糊涂,他方才提议与刘成联姻亲上加亲的目的是为了在将来争夺父汗基业的斗争中获得一个有力的外援,以抢得先机。而阿布奈虽然身份不是刘成的亲生,但却是唯一的养子,在草原游牧民族中,养子与亲生儿子的权利差距不大,更不要说未来的蒙古大汗这一身份,而自己只需付出一个女儿来。想到这里,他点了点头:“也好,那就这样定了!” 定了结亲的事情,去了车臣台吉的一个心事,他灌了几大杯蜂蜜酒,猛地从坐垫上跳了起来,在帐篷中央又唱又跳起来:“黑夜中的星星是草原苍狼的眼睛,狂风呼啸是它们在歌唱!”帐篷里的一半人也在随着他高声吼叫,就连本来已经喝醉的人也被吵醒,参加了进去,众人的嗓门震得帐篷顶部沙沙作响,溅落不少尘土。 “大人!” 就让他们唱吧,跳吧,反正都是我手中牵线的木偶!刘成一边想着,一边把玩着精致的宝石金酒杯,那是一个足有一尺高的金杯,杯身共有六面,每一面都镶嵌着珍贵的宝石,还有两个装饰繁复的杯耳,六面分别是红宝石c翡翠c玛瑙c蓝玉c蛋白石c紫水晶。 “大人,您手里的这只酒杯真漂亮!”王安世的声音不大,他的嗓子有些嘶哑,那是在山头上高声呐喊的结果。 “是吗?这是土谢图汗的收藏的宝物,看样子应该是河中地区传过来的!”刘成把玩了两下金杯,递给王安世道:”你若是喜欢,便拿去吧!“ ”谢大人赏赐!“王安世也不推诿,他接过酒杯在灯光下看了看,啧啧赞道:“果真是稀世之珍,大人这般重赏,末将都有些受之有愧了!” “无妨,你要是觉得受之有愧,下次上阵时多卖些力气就是了,这权当是我先付的订金!” “大人说的好笑话!”王安世闻言哈哈笑了起来,他笑了一会,脸上神色渐渐变得凝重起来:“镇台大人,请恕末将直言,像今日这等胜仗,还是不要再有下次了为好!” “为何这么说?” “大人,善用兵者,未虑胜先虑败,您此番以数千孤军,御狐疑之众,越瀚海劳师远征,今日在那特木尔山上,胜负其实也就在毫厘之间,若是败了,只怕匹马难还?千金之子,坐不垂堂!您万金之躯,关乎宁夏c西北c大明安危,此事可一而不可二!” 刘成沉吟了半响,最后还是微微的点了点头,他这次率军北征,为了应付后金的进攻,麾下除了那一营步队,其余几乎都是来自察哈尔与土默特两部,像这样打了胜仗倒也罢了,如果兵锋受挫,那形势就会变得极其复杂,难以收拾起来。 “安世说的是,此番事确实可一不可二!”不知不觉间,刘成对王安世的称呼亲热了不少:“那你觉得接下来应该如何行事呢?” “大人先前说要缓进速战,实乃绝妙之策。”王安世笑了笑,神色变得严肃起来:“而接下来就应该以退为进,以和为贵!” “哦,这个怎么说?” “大人,仅此一战,土谢图部已经溃灭,漠北只剩下车臣汗c扎萨克图汗素巴第两人,素巴第所部未曾参与其间,可以暂且不乱,车臣汗硕垒今日在战场撇下土谢图汗独自退兵,实力基本保存完好,即便车臣台吉吞并了土谢图部,其实力相对于硕垒也较弱。因此车臣台吉一定会想方设法与大人结盟,共抗硕垒!“ ”你的意思既然车臣台吉要求我,那我就应当佯装要退,以争取更大的利益?那以和为贵是什么意思呢?“ “那硕垒今日撤兵时其实双方胜负还在两可之间,他若孤注一掷拼死一搏,也不是没有扳回来的希望。可是他却毫不犹豫的整军回师,置裘布于死地。这说明一来他并无取胜的信心;二来他与土谢图汗的盟约并不稳固,否则他纵然不孤注一掷,且战且退,土谢图部虽然会败,也不会败得像今天这样一败涂地。” “嗯,那安世你的意思是可以与这硕垒言和?” “不错!”王安世点了点头:“大人,说到底您此番远征也不是为了车臣台吉开疆拓土的,两个人总比一个人好对付。” “呵呵呵,两个人总比一个人好对付,安世这句话说得好!“听到这里,刘成大笑起来:“也好,传令下去,在俘虏中挑一百个人来,让他们带话出去:我这次北征只为裘布派刺客行刺我一事,只诛杀裘布一人,余者不问。若有收容裘布之人,必灭门破族;送裘布首级者,赏银千两,封千户!” 天色昏暗,北风卷着风沙与干草的味道,透着一股寒意。草原上升起黄褐色的烟雾,遮挡住了追兵的视线。裘布趴在骆驼背上,在风沙中费力穿行,他只觉得胃部不住翻滚,恶心的厉害,却又什么都吐不出来,就好像一只无形的大手在揉捏着他的胃,但最让他觉得难受的并非胃部,而是恐惧,他平生以来第一次有这种感觉:全身包裹着金属的铁甲骑士如墙一般向自己猛冲过来,将一切都碾成碎片;箭矢c铅弹从耳边划过,身边的护卫不断倒下,身份c血统c财富都保护不了自己,死神就紧贴着后颈,他能感觉到那种阴冷的气息。他的脑子里就好像掺了牛奶的粥,粘稠不堪。 “大汗,大汗,休息一会吧,风沙太大,追兵应该已经甩脱了!”格罗喇嘛的声音将裘布惊醒了过来,他费力的扭过头,果然正如格罗所说的,黄褐色的烟雾已经占据了天空,十几步外就已经看不清人影,身旁只剩下十几个卫士,个个满脸灰土,神情狼狈,这时一匹战马轻声嘶鸣了起来,满是凄凉之意。 在格罗的帮助下,裘布好不容易才从骆驼背上爬了下来,众人在一个无名的土丘背面宿营。随着暮色降临,风沙渐渐小了,天空下起雪来。人们蜷缩在火堆旁,裘布看着雪花降落在篝火上空,迅速融化消解。虽然他身着两层裘皮和一件皮甲,仍然觉得寒冷彻骨,而其他人的情况就更糟糕了,有的士兵的盔甲下只有一层老羊皮,在寒风中瑟瑟发抖。 吁——! “怎么回事?敌人追来了马?”裘布听到一声嘶鸣声,几乎吓得从地上跳了起来,一旁的格罗抓住他的手,低声道:“大汗,这是在杀马?” “杀马?” “不错,大伙已经一天没吃东西了!”格罗的声音充满了疲惫,周围每个人的脸上也是同样,如果一定说有什么不同,那就是满是贪婪的食欲。一个士兵熟练的用剥皮刀割开马肚,热气立即从肚子里毛了出来。他双手并用,熟练的将这头可怜的畜生切割开来,饥饿的人们一拥而上,马尸旁立刻传来一阵叫骂和斗殴声。 “让开,都让开,给大汗留一块!”格罗废了好大一番力气才从众人手中弄到了一块马肉,他一瘸一拐的回到火堆旁,将那块血淋淋的马肉用树枝刺穿,放到火上烤,油脂与血落到火堆上,发出吱吱的声音,空气中开始弥漫着肉香味,这勾起了裘布的食欲,腹中空空的他不禁咽了口口水。 在火焰的炙烤下,鲜红色的马肉逐渐变成了棕黑色,格罗割了一小块,递给裘布。早已饥饿难耐的土谢图汗将烤肉塞进嘴里,说实话,这烤马肉并不好吃,肉质粗硬,又烤的半生不熟,也没有任何佐料,连盐都没有。但饥饿是最好的佐餐物,裘布嚼了几下就将其咽下了肚,目光又转向火堆上的肉。 “骑兵!” 尖叫声自上方的丘顶传来,休息之前,格罗派一个眼尖的人在上面放哨。一时间所有人都愣住了,第一个反应过来的是格罗,他飞快的将裘布从地上扶了起来:“快扶大汗上骆驼,所有人上马,准备突围!” “上马!” “快上马!“人们飞快的爬上自己的坐骑,裘布使尽了吃奶的力气,在格罗喇嘛的帮助下爬上了骆驼背。丘顶的哨兵连滚带爬的跑了下来,带下大把的沙石。他上气不接下气的喊道:“我看到四十个火光,也许有六十个,只会更多,从东面与北面包围过来了,应该是看到了我们的火光!” 用不着他的警告,只要不是聋子都能听到隆隆的马蹄声,每一个人都脸色惨白,敌人的数量至少是他们的四五倍,抵抗不过是自寻死路,而逃跑也好不到哪儿去,他们的马还来不及喘口气,跑不了多远就会被追上。格罗咬了咬牙,对裘布低声说:“大汗,我们必须先弄明白是什么人!”(未完待续。)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一十八章 出卖 裘布没有说话,他的牙齿相互撞击的厉害,一双手试试抓住骆驼的缰绳。一一一一格罗看了看自己的主人,叹了口气,他打马跑上土丘顶,对疾驰而来的骑士高声喊道:“你们是谁?” “你是谁!”来人反问道,在他的身后传来角弓被拉紧的咯吱声,裘布咬了咬牙,隐瞒已经没有必要了:“我是格罗喇嘛,土谢图部大汗与我们在一起!” 不速之客没有说话,他们相互交头接耳,在商议些什么。格罗此时已经可以看清他们的样子了:蓬乱的头发c络腮胡子,破旧的甲胄c短腿蒙古马c弯刀c骨朵c角弓。他暗自松了一口气,那些明军的装备可没那么差,不过也有可能是准格尔人,不管怎么说,自己的性命应该问题不大了。 终于商量结束了,为首的那人从马背上跳下来,恭谨的向格罗鞠了一躬:“上师,我们是车臣部的人,请您与土谢图汗跟我们走,我想大汗一定很高兴见到你们!” 一行人向南行了十余里,便看到一条河流,然后沿着河流折向东走了半顿饭功夫,便看到沿河星星点点的篝火,那便是硕垒的营盘,在营盘的外围有用大车围成的壁垒与简易的路障。他们不得不下马步行,裘布看到士兵们正围在篝火旁,战马在吃着草料,空气中弥漫着羊肉与奶茶的香气。 “该死的叛徒!”裘布恨恨的骂道:“这一仗我们本来不会输的!” “大汗,请小声些!”格罗喇嘛压低了自己的声音:“我们在硕垒的地盘上,他们人多!” 裘布强压下心中的怒气,来到一顶牛皮帐篷前,那个引路人向其欠了欠身:“土谢图汗,格罗上师,我们大汗在里面!” 相比起寒气逼人的野外,帐篷里充满了惬意的温暖,硕垒盘腿坐在牛皮坐垫上,面前矮几上放着面饼c奶茶与羊肉,看到裘布与格罗两人,他笑嘻嘻的站起身来,张开双臂:“欢迎,你们都饿了吧,来吃些东西吧!” 裘布看了前盟友一眼,想要说些什么,但话到了嘴边又咽了下去,烤肉与奶茶的香气勾起了他的食欲,他挪动着自己肥硕的身躯走到矮几旁坐下,大口吃喝起来。格罗看了看裘布,叹了口气,一屁股在矮几旁坐下,问道:“硕垒,你打算怎么对待我们?” “怎么对待你们?”硕垒摊开说,用夸张的口气答道:“我在自己的帐篷里摆上羊羔肉c奶茶与面饼,你们却问我打算怎么对待你们?” “硕垒,不要耍这些小花样了!我们不是傻瓜!都知道今天这一仗是怎么输的。“格罗冷笑了一声:“你临阵脱逃,在中央空出一个快两里宽的大口子,让那些该死的铁甲骑兵冲进来了。” “不要说得这么难听嘛!”硕垒笑了起来:“从早上到中午,土谢图与车臣部男人的血浸透了草甸子,可没有拿下特木尔山c那个明国将军还能保留着那么多铁甲骑兵,你觉得这一仗还能赢?” “至少不会输!” “是,不过那也只是不会输罢了,而且我的人能够活下来不过超过三成!“硕垒冷笑道:“那我劳师远征能够得到什么呢?” 帐篷内的气氛变得紧张了起来,过了好一会儿功夫,格罗叹了口气:”好吧,过去的事情我们不要提了,你打算拿我们怎么办?“ “很简单!”硕垒用匕首挑起一块羊肉,咬了一口,一边咀嚼一边说:“土谢图部与车臣部的盟约继续有效,我们将联合抵抗入侵的准格尔人!” “你想拿我们大汗做傀儡,借机吞并土谢图部?”格罗的声音一下子变得尖锐起来。 “话不要说得这么难听嘛,莫非你们还有更好的选择?落在我手里还能做傀儡,若是落在别人手里,恐怕求做傀儡亦不可得了吧?” 硕垒的话就好像一柄匕首,将原本还有点温情脉脉的面纱剖开,露出冷酷的底子来。帐内一下子静了下来,只听到裘布咀嚼食物的声音。突然,帐外进来一人,对硕垒附耳低语了几句。硕垒的脸色突然大变,他看了看裘布与格罗,目光中流露出遗憾的神色。格罗看在眼里,不由得感觉到一种不祥的预感,站起身来挡在裘布身前,厉声道:“硕垒,你要干嘛?” “哎!”硕垒叹了口气:“格罗上师,其实我真的不想这样的!” 当刘成被帐外的战马嘶鸣声吵醒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的傍晚了,各种酒还在他的脑子里打架,昨天晚上他最终还是没有逃脱车臣台吉的“毒手“,刘成被酸马奶与蜂蜜酒彻底打败了,刘成花了好一会儿功夫才让自己的意识清醒了些,用手撑着床垫,向后蠕动了几分,把头枕了起来:“摇旗,摇旗,弄点水来!” 帐外传来一阵动静,郝摇旗进来了,却没有拿着水壶,他的脸上露出惊喜的神情:“大人,硕垒派来求和的使者,说土谢图汗在他手上,使者还带着一个喇嘛的脑袋,据说这个喇嘛是土谢图汗身边最亲信的人!” “什么?这么快?”刘成惊讶瞪大了眼睛,他万万没想到自己的计策奏效的这么快。 “是的,大人!我已经将带到旁边的一个帐篷了,没有让别人看到,大人您要见他吗?“郝摇旗的声音低沉,在给刘成当侍卫队长的这段时间里,他的性格已经改变了许多,勇猛依旧,为人却精细了不少,开始学着读写,甚至还戒了酒,这对于一个前流民来说可是个非凡的成就,对于这一切,刘成都看在眼里,为此他还特别赏给了郝摇旗十顷河滩地,为了心中的宏伟大业,他需要许许多多个像郝摇旗这样忠实的勇士。 “嗯,马上待他进来,不要让其他人看到!还有,你从俘虏里找几个伺候过裘布的人过来。“ “是,大人!”郝摇旗欠了欠身子,转身退出帐外,不一会儿,他就带着一个高瘦的汉子进来,来人长着一张山羊脸,狭长的面颊,尖鼻子,细长的眼睛,还有颔下三缕长须胡须。他毕恭毕敬的向刘成行了跪拜礼,甚至不厌其烦的将刘成那冗长的头衔官职复述了一遍——居然还没有出错。这一切给刘成这样一个感觉:假如面前这人换上一身圆领官袍,带上乌纱璞头,束上玉带,俨然就是个兵部的员外郎了。 “好了,让我们开始谈正事吧,你说你的主人向我求和,还说土谢图汗在你们手里?” “是的,总兵大人。”使者恭谨的欠了欠身子:“我还带来了格罗喇嘛的首级,他是裘布身边最亲信的人,最是阴险毒辣,行刺您的事情他一定参与了,我的主人希望可以用这个证明他向您求和的诚意!” “哦?“刘成不以为意的笑了笑,他并不清楚那个车臣汗有几分求和诚意,倒是这个格罗喇嘛倒是死的有些冤枉,不过这年头死的冤枉的人多了去了,也不多他一个。刘成使了个眼色,示意郝摇旗将首级收下:”裘布本人呢?他的脑袋在哪儿?“ “总兵大人!”那使者并没有回答刘成的问题,反问道:“假如我们大汗交出裘布,那可以得到什么补偿呢?” “补偿?”刘成冷笑了一声:“他想要什么补偿?“ 那使者有些畏惧的看了刘成一眼,最后还是鼓足勇气答道:“大人,牧地c部众c牲畜c银子c武器,什么都行,大汗昨天在特木尔山下死了两千人,他们的血不能白流!” “呵呵!”仿佛听到什么可笑的事情,刘成大笑起来:“你们大汗与我交手给打败了,却要我出钱赔偿,我今日倒是长见识了,也罢,我这人不喜欢躲躲藏藏的,便把话剖开了说吧!你回去告诉你们大汗:三日之内交出裘布的首级,交出收容的土谢图部众,然后赔偿给我战马一千匹,骆驼一千头,以赎抵抗王师之罪,先前的事情就一笔勾销了,大家通商往来,互通有无,和睦相处。要不然,那就沙场上见吧!送客!” 话音刚落,郝摇旗就走到那使者面前,按刀而立,冷冷的看着对方。那使者咽了一口唾沫,不敢多话,灰溜溜的退出帐外。刘成在帐内来回踱了几步,突然喝道:“来人,请王副总兵来!” 半盏茶功夫后,王安世出现在帐篷门口,他恭谨的向刘成欠身行礼:“大人,您有事找我?” “嗯!”刘成点了点头:“待会你回去后准备一下撤兵的事情!” “撤兵?这么快?”王安世闻言一愣,旋即问道:“莫不是漠南那边出了什么变故,有消息过来?” “不!”刘成摇了摇头,他将方才的事情简略的叙述了一遍。 “大人,你觉得那个硕垒是派使者来试探我方的虚实?”王安世想了会,用不太肯定的语气问道。 “安世所想果然与我暗合!”刘成脸上露出欣赏之色:“他既然想拿盟友的脑袋来求和,为何又多此一举,向我方要什么补偿?这硕垒昨日与我方是交过锋的,知道我的厉害,他与土谢图人联盟尚且打不过,现在土谢图部已经全军覆没,仅以他车臣部之力,又有什么与我讨价还价的本钱?”说到这里,刘成稍微停顿了一下,王安世便接着刘成的话头继续说了下去:“硕垒这么做是为了试探我方的虚实,他也知道眼下已经是九月了,我军不能在漠北久待。若是我方应允他给予其补偿,那便是我回师心切,他便大可一边和我们拖延时间,一边拿裘布做旗号收容土谢图部的溃众,待到我军撤走,他再乘车臣台吉立足未稳,发起进攻;若是我方不急着撤兵,定然会严词拒绝,他那时最多卑辞厚币请和便是,反正塞外广袤无垠,他要真一心避战,还真拿他没有什么太好的法子!” “说的是!”刘成笑着点了点头:“这硕垒且悍且狡,倒当真是个人物,不过也好,我这妻舅也不是个吃素的,若真的让他将漠北之地一统,谁知道他还生出多少事情来,我在漠南还真没法睡个安稳觉了。” “大人明见万里!”王安世不动声色的拍了下刘成的马屁,问道:“那假如这厮拖延时日,不把那裘布交出来呢?” “呵呵!那也只能撤兵了,毕竟河套那边才是我们的根本!”刘成无奈的笑了笑:“这样也好,只要他一日没打败我那妻舅,他就一日没法越过瀚海来威胁我,只要我肯出售火器给车臣台吉,两三年内他还是赢不了的,待到两三年后,我应该已经把河套这边经营的差不多了,也不怕他了。” “大人所言甚是!”王安世钦佩的点了点头,他心里清楚刘成所说的绝非虚言,虽然漠北之地的面积远远超过了刘成现在控制的河套地区,但在草原上水才是生命之源,黄河环绕c背倚阴山的河套地区所能养活的人口与牲畜数量绝非贫瘠的漠北草原可以比拟的。以刘成粗略估算,仅仅在后套地区可供开垦的水浇地就有三十余万顷,按照一亩可收租粮七斗计算,每年仅仅后套一地就可以征收租粮近二十万石。对于草原上的游牧民族来说,富庶的河套地区就仿佛传说中的伊甸园,只要没有战乱,各地零散的小部落都会前来投靠,两三年后刘成麾下各部增长到十余万帐是很寻常的事情,就算两帐只抽一丁,也有至少五万骑兵,考虑到武器装备上的优势,漠北各部就算全部加起来也不是刘成的对手了。 “那要不要和车臣台吉知会一声呢?” 刘成没有回答部下的问题,而是将大拇指塞入嘴里,咬起指甲来,熟悉他的人都知道这是他正在思考什么难以决定的难题。王安世屏住呼吸,以免打搅了上司的思绪。过了好一会儿,刘成突然问道:”安世,你觉得鄂齐尔如何?“(未完待续。)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一十九章 返师 陡然听到自己下属的名字,王安世不禁有点错愕,刘成看出了部下的心思:”我打算留下一员部将在漠北屯田筑城,一来作为与漠北各部贸易的商站,二来下次出兵也好有个落脚点,地点我打算就选在瓮金河畔,我看那里水源充沛,土地肥沃,若是屯田一定收成不错。” “大人打算用鄂齐尔?” “不错,他这次功劳不小,我便从土谢图人那里给他一千帐篷,再留三百戍兵,让他在瓮金河畔屯田筑城!”刘成满不在乎的弹了下手指:“他不是总嚷着要部众吗?这下他满意了吧!你有更好的人选吗?” “鄂齐尔知兵善战,倒是个好人选!”说到这里,王安世话锋一转:“只是他性格有些跳脱,最好有个持重的与他一起才好!” “性情跳脱?”刘成想了想王安世对鄂齐尔的评价,觉得还真是颇为贴切,只是想了想夹袋中的人才,还真没有即合适有可以留在漠北的。 “你说的不错,可我眼下也没有合适的人选,只有将就了!”刘成苦笑道:“土谢图部的部众有一半是我的,怎么安排回师的路线,行军纵队,就偏劳你了!”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就十余天过去了,在这些天时间里,刘成忙着与车臣台吉分割战利品,成群的牛c马c骆驼以及各种牲口c金银财货c当然最重要的资源是人口,作为漠北最强大的部落联盟,土谢图部有近八万帐,当然仓促之下集中起来的也只有一大半,在主力被击溃,大汗被擒的情况下,那些分散的部落的选择其实很有限——要么承认车臣台吉是他们的新首领c要么投靠临近的车臣部或者其他大部落。刘成分到了两万五千帐,还有大量的牲畜,这让从征的土默特与察哈尔人笑逐颜开——按照草原上的惯例,战利品的大头归大汗与老爷们,但出征的勇士们也可以分一杯羹,远征军中各部的骑兵加起来也不过一万三千,即便济农大人与老爷们把肥肉割走了,留下的骨头上面也会剩下不少肉的。胜利的滋味是如此甘美,以至于许多人忘记了刘成的身份,开始用“玛哈噶喇”,即大黑天神来称呼济农大人。在他们看来,神佛们总算是响应了自己的祈祷,重新赐给蒙古人一位领袖,带领着他们征讨四方。 不过直到最后,刘成还是没有迫使硕垒做出决定性的让步——交出裘布的脑袋。刘成意识到自己终于遇上了一个够分量的对手,硕垒就好像一只非洲草原上的豺狗,死死咬住到嘴的那块猎物不放——他接受了刘成一千匹战马和一千头骆驼的赔偿要求,但却无论如何也不愿意交出裘布来。他的理由很冠冕堂皇——作为一个成吉思汗的子孙,决不能交出向自己求助的朋友,这是事关声誉的事情。刘成自然不会相信他的鬼话,显然硕垒也看出了刘成不可能在漠北过冬,他想要把裘布扣在手里,作为招揽土谢图余部的一面旗帜。 车臣台吉牙帐。 “妹夫,你不能再呆十天吗?”车臣台吉一边往一只精美的银杯里倒蜂蜜酒,那是他刚刚从土谢图汗的宝藏中得到的战利品,一边向刘成恳求道:“哪怕是五天也好!” “很抱歉!”刘成竭力让自己的语气听上去不那么厌烦,这是这顿晚饭上车臣台吉的第五次恳求了,但得到的答案都一样:“北风已经吹来了,今年的第一场雪已经下过了,冬天马上就要到了,我必须在冬天到来前回漠南。“ “这儿是漠北!”车臣台吉喝了一口蜂蜜酒,竭力劝说道:”下雪是很寻常的事情,有的时候夏末都会下雹子,冬天还早着呢。我们赢得了这么多战利品,为什么不留下来享受一番呢,这么多牛羊c女奴还有美酒,我们可以好好乐一乐?再说下雪也不是坏事,至少你渡过瀚海的时候就不用担心水了!“ 刘成叹了口气,车臣台吉的心思他很清楚,只要自己还在漠北一日,那个狡诈的车臣汗就不敢举兵向西,进入土谢图部的牧地,他就能从土谢图部的尸体上吃到最大的一块。可如果自己返回漠南情况就大不一样了,草原上的牧民们都是裸的现实主义者,哪个首领的实力越强,那就有更多的人依附他,寻求他的庇护,车臣台吉虽然并吞了土谢图汗的大部,论实力还是弱于车臣汗的。 “车臣台吉,并非是我不想帮你,你要知道漠南才是我的根本,我不可能在这里长待下去,你妹妹在家里等着我,如果我呆在这儿,女真人打过来谁来保护她?” 听刘成提到自己的妹妹,车臣台吉的眼神一呆,随即叹了口气:“既然这么说,那也就没法子了,你应该知道我为什么希望你多留几天的。” “我当然知道,你想要多收容一些土谢图的余部,但形势已经不允许我再呆在漠北了。我建议你先随我向西南迁徙,去瓮金河那边过冬,一来我会在那边留一千人筑城屯田,你我两家可以守望相助,相互拉一把;二来那边距离瀚海也比较近了,如果那硕垒当真追过来,实在不行你也可以往南边来避避!” 看着刘成恳切的眼神,车臣台吉的倔强的脖子终于软了下来:“好吧,妹夫你说得对,明天我们就一起出发,不过明年夏天天我还是要回来的,昭莫多是我的夏天牧场!” “希望你能活到明年夏天!“刘成腹诽道,他的脸上满是笑容,举杯与自己的妻舅碰了一下:“那是自然,明年夏天我将会派兵与你一同教训这个不识抬举的家伙!” 看到首领们如此亲密,双方的将领们也纷纷涌上来敬酒,马奶酒与蜂蜜酒像流水一般在大帐中流淌,为了避免像上一次那样被彻底灌醉,这次刘成每次与人碰杯都只是喝上一口,不过即使如此,到了快结束的时候他依然觉得有些不行了。刘成赶忙给自己倒了一杯温水,喝了两口下去,才感觉好了些。 “大人!” 刘成抬起头,却是阿桂,相比起几个月前他瘦了些,不过精神不错,正有些局促的看着自己。 “如何?你还是第一次见识这种场合吧?”刘成笑道:“不要紧,以后你这种机会会越来越多的,很快就习惯了。” 刘成的笑容让阿桂恢复了常态:“不,这不是我第一次见识这种场合!“ 阿桂的回答让刘成有些诧异,在他的记忆中对方先前无论是在后金还是辽东明军中的官职都不高,充其量不过是个千总,怎么能有资格参与这种至少是中级军官才有资格参与的宴会。阿桂看出了刘成的疑问,便低声道:“那次是在大凌河城中。” “大凌河?辽东的大凌河?” “不错,我就是在那次宴会上遇上拙荆的!”阿桂笑了笑,便将自己作为信使返回大凌河,恰好遇到女真人伏击出城打粮的明军,杀了敌军指挥官,挽回了败局,因而得以受邀参与高级军官才有资格参加的宴会,并得以认识自己的妻子的故事叙述了一遍。听完之后,刘成沉默了良久,最后方才慨叹道:“受困于孤城之中,得美人垂青,你此番经历可真是因祸得福呀!” “大人说的是,在下有时候回想起来,也觉得和做梦一样!” “嗯,你也不用担心家里的事情,此番回去我就让人想办法把你的妻子接到宁夏来,让你们夫妻团聚!” “多谢大人!”阿桂赶忙向刘成躬身行礼,刘成摆了摆手:“罢了,既然你投奔我,为我效力,我自然应当相仿设法让你家人团圆,生活如意。”说到这里,刘成的脑海里突然闪过一个念头,他做了个手势,示意阿桂在自己身旁坐下,低声问道:”我记得你在供状里说你见过皇太极?“ ”是的,不过只有一次!“ “一次就够了,告诉我皇太极长得什么样?有什么不同之处,喜欢什么c讨厌什么?有什么习惯?随便什么都行?”在这个无聊的晚上,刘成终于找到了自己感兴趣的话题,他甚至殷勤的替阿桂倒了一杯酒,这让对方更加局促不安。阿桂回忆了好一会儿方才用不太肯定的语气答道:“皇太极是个长脸,有些胖,不过体型很魁梧,细长眼睛。下属见他那次也就半顿饭功夫,也看不出他有什么好恶来,不过我感觉他是个好奇心很强的人!” “好奇心很旺盛?为何这么说?” “大人,当时皇太极除了问我一些军情相关的事情之外,还问了许多没有关系的事情,小人回答时就算说岔了,他也不制止,而是听得津津有味,还不住点头,若是其他鞑酋,只怕早就发火了!”说到这里,阿桂看了刘成一眼,大着胆子说:“依下属所见,那皇太极与大人倒有几分相似,若是易地而处,想必他也会把我叫去问同样的问题的!” “是吗?”刘成并没有像阿桂预料的那样着恼,反倒开心的大笑起来:“这么说来,那皇太极倒是个很有趣的人了,对了,我问你假如我被皇太极活捉了,你觉得他会怎么对待我?” “大人被皇太极活捉?那怎么可能?“ “我不是说假如吗?”刘成看了看有些脸色发白的手下,笑道:“言者无罪,你只管放心说便是!” “是,大人!”阿桂深吸了口气,强压下急促的心跳:“若是万一您落在皇太极手上,我想他应该是不会加害大人的。” “哦?他会怎么对我?” “皇太极应该会千方百计说服您,为他所用!“ “你就这么有把握?我记得你就见过他一面的。” “大人,祖大寿之流不过中人之资,皇太极都千方百计将其收至麾下,为己所用,何况大人您呢?” “哈哈哈,阿桂,你这可是在拍我的马屁?”刘成大笑起来,过了好一会儿,笑声渐渐平息:“可是阿桂你知道吗,假如皇太极落到我手里,我却绝对不会放过他的!” “吓?”阿桂被刘成突兀的变化吓了一跳,还以为自己听错了:“大人您说什么?” “绝不会放过皇太极。这么说吧,若是别的鞑酋落入我手,我说不定还能饶他一命,唯有皇太极,只有死路一条!”说到这里,刘成目光中已经满是森寒之气,让阿桂下意识的低下头去,避开刘成的目光。过了一会儿,他才小心的接口道:“大人所言甚是,此人杀害我辽东军民甚多,实在是罪大恶极,不可不杀!” “不,这并非我要杀他的原因!“刘成摇了摇头,此时他的声音变得十分冷漠,说话的对象不像是阿桂,而是不在场的某个第三者:“若说杀害我辽东军民,他皇太极在东虏中倒不是最多的,恰恰相反,他继承老奴之位后,兴国立制,振兴文教,满汉分别而居,以余地供汉人耕种,不再允许旗主贵族私立田庄,对辽东汉人的处境其实是改善的。但彼之英杰,我之寇仇,那皇太极越是雄才大略,对我大明就越是威胁。其他虏酋倒也罢了,像皇太极这等英雄豪杰,若是能杀而不杀,将来肯定是要后悔!” 听了刘成这番话,阿桂不由得吃了一惊,宁夏与辽东隔着数千里,可是刘成方才所说的,便好似在满洲亲眼目睹一般。按说他在此之前打交道的要么是陕西的流寇c要么是蒙古鞑子,为何他对女真人下了这么大的一番功夫? “阿桂!你回去后与上司交待一下,明早就去郝摇旗那儿报道!“ “啊?”阿桂被刘成突如其来的命令搞糊涂了。刘成喝了一口水,笑道:“我打算让你做郝摇旗的副手!” “这,这如何使得!”阿桂赶忙推辞道,自己一个新降之人,没有半点根基,一下子被提拔到总兵大人副卫队长的位置上,这未免也太快了吧。(未完待续。)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二十章 博格达?彻辰汗 “你不必推辞,接下来女真人是我的主要敌人,我需要一个对东虏内部情况非常了解的人,要是把你放在下面带兵,万一哪天被一支流矢射死了,我岂不是亏大了!” 听了刘成这番话,阿桂的心情十分矛盾,即为自己的升迁而感到高兴,又为要面临的复杂情况而感到忧虑,不过他最后还是站起身来,郑重的向刘成躬身行礼:“多谢大人栽培!” “罢了!”刘成的脸上重新露出了轻松的笑容:“阿桂,我问你一个问题,假如你答对了,我就让摇旗免了你的见面礼!” “见面礼?”阿桂闻言一愣:“什么问题?” “这个时候皇太极在做什么?” “这个——“阿桂被刘成突如其来的问题给问住了,他完全摸不著头脑,不明白上司为何问自己这样一个莫名其妙的问题。 章节更新最快最后,他决定向刘成承认自己不知道该如何回答,耳边却传来轻轻的鼾声,低头一看,才发现刘成已经趴在几案上,呼呼的睡着了。 漠南草原,大昭寺旁。 “博格达彻辰汗!”(臣服满清的蒙古部落对皇太极的尊称,博格达峰乃是天山山脉的最高峰,蒙古语中有天,最高处之意,彻辰在蒙古语中是聪颖,智慧的意思,翻译为汉语即为天聪汗之意。) “博格达彻辰汗!” “博格达彻辰汗!” 数万人的欢呼声响彻草原的上空,高台之上的皇太极仿佛感觉到某种有形的实体扑面而来,将自己向后推去,他下意识的闭上眼睛,头部微微后仰,享受着这种奇异的感觉。此时他的心中突然闪过一个念头:“数万人齐声欢呼就能如此,那大明天子在北京每年举行完祭祀天地大典后,接受亿兆百姓向其欢呼朝拜又是一种怎么样的感觉呢?若是能够亲身感受,哪怕下一次便死了又有何憾?” “八叔,要是玛法(满语中的爷爷)也能够亲眼目睹这一切,该有多高兴呀!” “是呀,要是阿玛能亲眼看到眼前的一切,肯定会高兴地说不出话来的!” 听到身后传来岳托的声音,皇太极的眼角也不禁有些湿润,作为大贝勒代善的长子,岳托口中的玛法自然指的是创立大业的努尔哈赤,岳托母亲早逝,后母对其十分刻薄,而努尔哈赤因为自己少年时受继母苛待的缘故,所以他对诸子时十分注意,当他得知岳托受继母与父亲代善苛待后,便立即招来代善言辞训斥,并主持岳托与代善分家,独自过活,因为这个缘故,岳托与爷爷努尔哈赤的感情极深。对于爱新觉罗家族来说,征服蒙古人,尤其是位于大兴安岭西麓的蒙古诸部是有着特殊意义的。追溯爱新觉罗家族的发家史,就不能不提及永乐四年大明授猛哥帖木儿为建州卫都指挥使,其举荐人胡里改部酋长阿哈出有一个女儿被还是燕王时候的明成祖朱棣纳为妃子,而猛哥帖木儿与阿哈出乃是姻亲关系,因此明成祖朱棣说:”猛哥帖木儿,皇后之亲也。“这无疑极大地提高了猛哥帖木儿在女真各部中的威望。明朝政府对女真各部的笼络是有其深远目的的。为了避免某个野心家效法自己“清君侧c叔夺侄”的行径,明成祖朱棣在篡夺皇位后,将首都由南京迁徙到燕京,改名北京,加强对边军的控制。这样一来辽东的战略位置就立即凸显了起来。正如汉唐定都关中,则不约而同的经略西域;定都北京之后,明王朝也对辽东开始苦心经营起来。其原因很简单,一旦辽东为北方强敌蒙古所控制,不但可以直接威胁北京,而且本为游牧民族蒙古人可以获得渴望已久的农业与手工业基地,升级为农牧二元帝国,最要紧的是可以联盟朝鲜,对以华北平原为统治核心的明帝国形成东c西c北三面包围的战略态势,西至甘肃c东至山东的广大区域都会陷入蒙古人的威胁之下。而如果将辽东控制在手,就无异于断蒙古一臂,北京自可高枕无忧。作为明帝国的守户猛犬,爱新觉罗家族这两百年是挣扎求存c发展壮大的两百年,也是为大明戍边,与蒙古人和更偏僻c更野蛮的东海女真人厮杀苦战的两百年,现在过去的死敌在自己面前屈膝投降,而往昔的恩主却又成为自己的死敌,其中的滋味实在是不足与外人道明。 “可惜少了察哈尔部与右翼的土默特部。”皇太极看了看高台下的各色旗帜,脸上露出了不满之色:“美中不足呀!” “是呀!”岳托也叹了口气,此次西征皇太极只出动了正黄c镶黄c以及汉军旗中的天佑军c蒙古右翼,一共两万余人,打的是“有征无战“的主意,即军事进攻为辅,政治进攻为主的策略。对待蒙古人,皇太极既没有向对待辽东汉人那样取其田土,以为编户齐民;也没有像对待明国内地那样敛其资财,夺其人口以实国用,而是想方设法与其结盟,采用文武双管齐下的办法,承认蒙古各部贵族可汗的地位,削弱其强大者,帮助其弱小者,迫使其承认后金的宗主地位,将其绑上后金帝国进攻明帝国的战车。经过多年的努力,皇太极终于成功的迫使科尔沁c扎鲁特c巴林c奈曼c敖汉c喀喇沁等数十个部落推举他为蒙古各部的共主——即博格达彻辰汗,但这其中并不包括察哈尔与土默特两部,前者一向是蒙古大汗亲领,后者则是右翼三万户中最强大的一支,少了这两者,皇太极这个博格达彻辰汗的成色自然是要差了许多。 “大汗,据探子来报,五天前这两部就渡过黄河,往西边迁徙了,显然是想要避开我大金的兵锋!”岳托说到这里,压低声音道:“要不给我两千精骑,一人三马,我一定把这两部人马追回来!” 面对岳托的恳求,皇太极迟疑了一下,没有立即给出答复,这对于素来处事果决的他来说可是极其罕见的事情。倒不是他不信任这个侄儿的能力,年方三十六的岳托正处于一个将领的鼎盛时期,两年前正是他随同皇太极远征察哈尔,曾经来过河套地区,对当地的地形十分熟悉。让皇太极迟疑的是更深c也是更不能在人前明言的原因——后金帝国的最高权力继承问题。 与绝大多数刚刚进入文明社会的野蛮民族一样,十七世纪初的女真人还不太能清楚的区分私权与公权的区别,在他们看来,一个酋长死前将自己的部众分给自己的几个儿子和某个农夫在死前把他的土地与耕牛分给儿子们没啥区别。但随着女真人在征服辽东汉人的同时,也从这些被征服者身上学到了一些非常奇妙的东西——比如君主制。 托近代大批启蒙思想家的福,对于绝大多数现代人来说,君主制与艾滋病c法西斯c种族主义几乎是同义词,都是罪恶的根源。但在政治学上,君主制完全是一个中性词,从某种意义上讲,在古代社会君主制还是一种非常先进的制度,因为在古代社会这种制度几乎是唯一一种可以完美解决大帝国的政治权力传承问题与合法性的办法——某个军事强人夺取最高权力后,通过宗教c贿赂c暴力以及一切能想得到的办法将权力交给自己的某个子嗣,也许现代人觉得这种办法可笑而又荒唐,毕竟才能c品德和威望无法像基因和财富那样传承,哪怕你是才比管仲c德比周公,只要宝座上那个小屁孩血管里流着先帝的血,你就得俯首听命。但对于帝国的臣民来说,有个庸碌的皇帝总比每隔一代人就爆发一次内战要好得多。 虽然女真人是非常聪颖的学生,但也要考虑历史的进程,他们不可能在短短一两代人的时间里由原始部落的部民跃升为君主制度下的百姓,他们的首领从部落联盟的军事首领到君主花了好几代人的时间,努尔哈赤在位的时候就没有册立继承人,而是搞出了“四大贝勒按月分值,国中一切机务,皆由值月贝勒掌管”这一奇葩制度,而且各旗王公也有很大的权力,诸事是要由王公一起议事而定。如果不是努尔哈赤死时后金外部的军事压力太大,代善c阿敏c莽古尔泰三人又皆为识大体,知进退的豪杰,皇太极是罕见的政治天才,刚刚建立的后金帝国恐怕就在争夺汗位的内战中土崩瓦解了。 作为努尔哈赤的后继者,皇太极肩负着建立君主国家的重任,为此他采取了一切可能的手段打击自己的兄弟们,削弱他们的权力,加强自己的地位。经过数年的努力,阿敏已经被幽禁c莽古尔泰早逝,四大贝勒中只剩下了一个硕果仅存的代善,平日里在政事上也少言寡语,唯皇太极马首是瞻。但皇太极并没有感觉到安全,恰恰相反,他感觉到了新的威胁——岳托。 对于自己的身前事,皇太极并不担心,岳托也许在战场上是第一流的统帅,但在政坛上皇太极并不害怕任何一个对手。但岳托有一个巨大的优势——他出生于公元前1599年,整整比皇太极小七岁。皇太极的身体状况并不好,而长子豪格有勇无谋,行事鲁莽;其余的孩子都还年幼,如果自己早死,那身为兵部尚书的岳托掌握着军队,大贝勒代善乃是宗室中的长者,两人联合起来,那就会成为自己孩子们最大的威胁,虽说代善与岳托的父子关系不好,但毕竟他们两人是亲生父子呀! 在这个时候皇太极就非常羡慕明国的天子了,虽然明国的文臣武将有这种那种的缺点,但宦官c士大夫c勋贵等势力组成的权力平衡能够确保在大多数情况下皇位不会花落他家。这段时间夜里皇太极时常会梦见乌喇那拉氏(努尔哈赤死前的正妻,多尔衮c阿奇格c多铎的母亲,努尔哈赤死后皇太极联合其余三大贝勒,借口努尔哈赤的遗命,强迫其殉葬。),这个美丽的女人身着殉葬时穿的华丽服裳,脸上带着诡异的笑容,对皇太极说:“你在父汗死后是怎么对我的,别人就会怎么对待你的妻子和孩子!我诅咒每一个爱新觉罗的子孙,但愿你们自相残杀,手足相残,你们污浊的血将流淌在一起,抢来的财富也会被别人夺走!”每当这个时候,皇太极就会从床榻上惊醒过来,不管他招来萨满c喇嘛做各种各样的法事,想要驱散这个可怕的阴魂,但都无济于事,每当夜幕来临,万籁俱静,她都会走进皇太极的梦中,在那儿他的武艺c谋略c权势都无济于事,只能绝望的承受着可怕的诅咒。 “大汗,大汗?你在想什么呢?” 一个急促的声音将皇太极从思绪中惊醒了过来,他回过头看到岳托的脸上满是关切,心中不由得一动:“哦,我方才在想那个明国宁夏总兵的事情。这样吧,你是我的副手,追击察哈尔部与土默特部这点小事就不用劳烦你了,让豪格去就是了,你眼下有更要紧的事情。” “更要紧的事情?” “不错,现在最要紧的是拿下归化城!” 听到这里,岳托腹中不由得大骂皇太极的卑劣,他自然知道对方口中的“归化城“并非阿拉坦汗与三娘子建起的那座塞外雄城,这座城已经在一年多前被自己领兵焚毁了。明军在距离其废墟不远处重新修建了一座不大的要塞,这次后金大军直抵黄河后,各路明军都纷纷退回边墙之内,唯有这座“新归化城“却婴城自守。岳托虽然还没有亲眼看过这座新城的模样,但大城好攻,小城好守的道理他是知道的,而且据说明军这座新城就在黄河边,即使自己包围了此城,明军依然可以通过水路向城内运送补给。明军虽然野战不行,但用火器守城还是很有几把刷子的,皇太极嘴巴上说的好听,却让儿子领着骑兵去吃追击的肥肉,让自己啃围城的硬骨头,那颗心都偏到咯吱窝里去了。(未完待续。)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二十一章 新归化城 岳托心中虽然不满,但形势比人强,脸上也只得强笑道:“大汗说的是,我立刻去准备围攻之事。” “嗯,听说这城乃是那刘成新建而成,形制与明国在辽东的城池大有不同,待到此间事情罢了,你我便一同去看看这刘总兵到底有什么厉害!” “是,大汗!” 新归化城,牛角堡顶楼。 “该死的,快来人,点灯,还有,请托马斯先生来我这里一下!”杜国英恼火的猛地一拍几案,将桌角的水杯震倒,流出的茶水立即浸湿了地图,他赶忙将地图拿了起来,用力吹着,好让其快些干。 虽然是白昼,但屋内光线依然昏暗,原因很简单,所有的窗户都小的出奇,只有一张a4纸大小,而外侧却有麦斗见方,与其说是窗户,不如说是射孔,厚达近两米的墙壁将所有声音挡在了外面,也将阳光挡在了外面,又阴又冷让人感觉仿佛处于坟墓之中。该死的木腿托马斯,他在设计这座城堡的时候就完全不考虑居住者的感受吗?杜国英暗自诅咒道。 这时门被推开了,亲兵拿着油灯进来了,同时传进来的还有各种嘈杂声。杜国英叹了口气,走出屋外,深深的吸了口气。在牛角堡下面的庭院里,一片混乱。人们站在马车上,卸下一桶桶酒c油c沥青c火药和一袋袋粮食,装进位于城堡地下的仓库里,这些是刚刚运到距离城门口不远的码头的,为了确保这条生命线,杜国英已经修建了两道长约三百步,两丈高的矮墙,这样就能够将码头与连接起来。在庭院的另外一头,几十个妓女正忙着给箭矢黏上羽毛,这些可怜的女人们在即将到来的围城中将具有慰藉男人c杂役c厨子c护士的多重身份,围城中是不能有吃闲饭的嘴;在妓女们的右侧,铁匠们忙着给战马与骡子上马蹄铁,修补盔甲和武器,铸造更多的铅弹与炮弹,在他们的身后,学徒们将生锈的盔甲放进装沙子的木桶里,他们用脚踢着沙桶,让其在凹凸不平的庭院里滚动,好去除上面的锈迹。而在铁匠作坊的对面,士兵们正在将里面的桌椅搬出来,那儿本来是城堡守军中级别较高的军官们吃饭的地方,现在将被临时改建为一件战时医院。一旦开战,这里将被污血c哀嚎c断肢以及死亡所笼罩。看到这里,杜国英回头看了看自己的房间,突然窗户小c墙壁厚c阴冷的像坟墓也不是什么缺点了,起码一旦打起来可以把那些更糟糕的东西挡在外面。 “参将大人!”听到这个有些奇怪的口音,杜国英知道托马斯来了,由于失去了一条腿,他在军中得了个“木腿”的绰号。杜国英向托马斯点了点头,走到桌旁,拿出两只杯子来,问道:“酒还是水?” “酒,当然是酒!”托马斯裂开嘴笑了起来,露出里面黄褐色的牙齿来。杜国英冷笑着给他倒了一杯马奶酒,冷笑道:“一大早上就喝酒不太好吧!” “我只是喝一杯解解渴而已!”托马斯灌了半杯酒入肚,精神头一下子就起来了,他笑嘻嘻的说:“杜大人,您不知道。神甫曾经说过酒才是最纯净的饮料,与我们的灵魂同样是具有灵性的,能够让我们的灵魂也热起来,缩短与上帝的距离,拯救我们的灵魂,而水不过是能解渴而已。”他一边说话一边喝,待到说完的时候已经被那杯马奶酒喝完了,便将杯子向杜国英那边一伸,笑道:“再给我加一杯!” “我还有事情要和你说,喝醉了怎么办?” “马奶酒醉不了人的!”和所有的酒鬼一样,当托马斯从杜国英脸上看到了怀疑的神情,他立即挺起了胸膛,发誓诅咒道::“上帝作证,最后一杯,这是我今天的最后一杯!” “托马斯,你的上帝估计也和你一样是个酒鬼!”杜国英冷哼了一声,不过他还是给对方的杯子里倒了半杯,然后将酒罐放到了桌子距离托马斯最远的一端,看到杜国英的举动,托马斯尴尬的笑了起来,又喝了两口:“大人,您找我有什么事情吗?” “还是老问题,我希望你能够把城墙再加高一些,至少要再加高两丈!” “大人,请恕我直言,只不过是浪费人力和时间,完全没有必要!”托马斯反驳道:“新归化城是全意大利式的棱堡,这种堡垒只有这么高,太高反倒有害!” “胡扯!居高临下,从古至今就没听说过城池高反而有害的,我不管你什么一大利式的还是二大利式的,现在我要你把城墙加高两丈,你听明白了没有?“ “大人,时代已经不一样了!”托马斯竭力劝说道:“在过去士兵们用投石和弓弩作战,高处射出的箭石有更大的威力,自然城墙越高越好。可现在已经有火炮了,再高耸的城墙也无法挡住火炮的轰击,反而目标更大。大人您不用担心,我修建的新归化城虽然城墙不高,但就算鞑靼人有再多军队,也攻不下来!” 看到对方坚持己见,杜国英的眼睛里已经冒出火星来,刘成在前往京师前,委任托马斯为将作大匠,负责新归化城的建设。可以说这座古怪的城堡就是完全出自这个跛腿红毛夷之手。作为一个将门子弟,杜国英刚刚年满十四就束发从军,见过的各种各样的城堡少说也有两三百了,可像新归化城这样的还是平生第一遭:整个城堡从空中看下去就好像一个巨大的海星,中央部分是一个四层的四方形围楼,在围楼的四角各有一个塔楼,杜国英的居住的牛角楼便是其中之一,围楼里是亲兵的兵营c铁匠铺c杂货铺c医院c食堂c妓院c地下室是粮仓和军械库,为围楼的中央有四口水井,除此之外,在围楼的右侧还有一个二十余方丈大小的储水池,除了用于守城时灭火外,在必要的时候也能饮用,在围楼的外圈则是守军的兵营;而围绕着兵营的则是一道大约两丈高的城墙,这些城墙修建在高出地面大约一丈半的矮堤坝上,在城墙的外围则是一道深一丈半,宽四丈的护城壕。这座城堡的特殊之处在于其外围的城墙并非是平直的,而是一个巨大的五边形,在五边形的每个角各有一个突出的尖角,在这些尖角的内部是实心的,填满了夯实的泥土,末端上是炮台;整个堡垒有两个城门,分别位于五边形的两条边线的中央,而两座城门的外侧各有一个三角形状的堡垒保护,这两个三角的边线的延长线与附近的尖角的边线垂直。整个新归化城城内的面积不过三十多亩大小,只能容纳杜国英准备用来守城军队的三分之一,可是所消耗的人力物力却是修建同样大小四方城池的三倍以上,一想到这个,他就火冒三丈,再也按捺不住心中的怒气。 砰! 杜国英猛地一拍桌子,厉声吼道:“你修得什么鸟城,只能装不到两千人,城墙却只有这么一点高,爬都能爬上来,东虏这次可是来了两万余人,加上跟随的蒙古鞑子,怕不有三四万人,你说一定守得住,拿什么守?” “只要火药c炮弹c粮食充足,就算鞑靼人有十万人,我也能守三个月!”面对杜国英的叱喝,托马斯却镇定得很:“至于您说我修的城堡太小,装不下那么多兵,我觉得这正是意大利式棱堡的优点——可以节约兵力,让您的手中有尽可能多的机动兵力,再说时间这么赶,火炮的数量也很有限,我也只能把新归化城修这么大了!” 杜国英一把将桌上的酒罐扫到地上,扯过一旁几案上的城堡示意图,指着上面喝道:“好,你说怎么守?” 托马斯肉痛的看了看地上的马奶酒,苦笑着的问道:“大人,我想在大明,攻城方的主要攻击点也是城门吧?” “那是自然!”杜国英冷笑道:“除非挖地道让城墙崩塌,否则就算是登上了城墙还是要想办法夺取城门,要不然也没法从城墙上下来?不过你修得城墙这么矮,就算弄几把梯子也能爬上去,倒是不一定要夺取城门了。” “我将这城墙修得又矮又厚是为了防备鞑靼人的火炮,我听说那些鞑靼人已经从帝国的叛军手里得到了不少火炮,不知道是真是假?” 作为明军的高级将领,杜国英自然知道数年前登莱之乱中那些叛军中拥有大量的西式火器,就连最为厉害的红衣大炮也有,这些叛军兵败之后,渡海逃往辽南投靠了后金,被编为天佑军,根据探子的情报,这次后金军队中就有这支汉军的存在,却想不到这个红毛夷也知道,只得冷哼了一声:“是又如何,莫非你这城墙红衣大炮就轰不开?” “不错!”托马斯笑嘻嘻的在地图上比划着对杜国英道:“大人你看,鞑靼人如果想轰击内侧的城墙,就必须将火炮移动到尖角炮台的射程之内,这样他们就会先遭到守方火炮的射击。” “笑话,鞑子又不是傻子,他们不会先轰开你那些尖角炮台的城墙,然后再来轰击内侧的城墙?” “这就是这棱堡的妙处了,您看这突出尖角两边的城墙,贼人的炮弹都是从侧面飞过来的,大部分都会被弹飞,而且这炮台内部都是实心的,外面又覆盖了厚厚一层土堤,又如何轰的开?“ 杜国英此时也看出了一些门道,正如托马斯所说的,这些向外突出的尖角最大也只有四十度左右,如果从正面轰击,大部分炮弹击中城墙时都为钝角,十成力道能落实三四成就不错了,而且那些尖角炮台他也是见过的,与大明的瓮城不同,瓮城里面是空心的,城墙就算再厚也就丈,而那几个尖角炮台里面都填满了夯土,快到内侧才有一个缓缓的下坡,整个就是一个实心疙瘩,那红衣大炮就算再厉害,还能打进去几十丈深不成? “托马斯!“此时杜国英的口气和缓了不少:“就算鞑子的炮弹轰不开你的城墙,可假如敌人蚁附攻城呢?你这护城壕一丈半深,土堤也是一丈半高,城墙两丈,加起来也就五丈高,就算个娃娃,拿根竹竿也就爬上来了,你这不到两千人怎么守?“ ”若是鞑靼人蠢到来爬城墙那就是给大人送首级来了!“托马斯在刘成手下已经呆了快一年了,对明军斩首记功的军律已经十分熟悉:”大人,若您是清军的将领,会把进攻的重点选在哪儿?“ “自然是这儿,还有这儿,这儿!“杜国英毫不犹豫的在地图上点了几个地方,他是打老了仗的,又熟悉新归化城的内部结构,眼光毒的厉害,这几个点要么是城门c要么是靠近蓄水池c围楼的薄弱处,都是一旦打开口子就能置守军于死地的要害之处。 “大人为何不选择这里?“托马斯指着一个炮台的顶端问道。 “我又不是傻子,这才多大点地方,如何施展得开?就算有十万人,能摆开的最多十人而已,不过是送死罢了“杜国英白了托马斯一眼,他此时也发现这棱堡有许多精妙之处,并不是像自己一开始想的那样一无是处,口气已经和缓了许多,不像一开始那样尖酸刻薄。 “大人,其实您选的这几个点也是送死!“托马斯不待杜国英反驳,便指着地图道:“每个尖角炮台上有一门十二磅炮,还有六门三磅炮,若干火绳枪射手。两个突出尖角之间的城墙是一百步长,就连火绳枪也能射这么远,也就是说那些冲进内侧城墙外护城壕里的鞑靼人都会遭到两侧尖角城墙上火力的侧射,那些护城壕是平直的,只要一发炮弹打进去,就会打死几十人甚至上百人!”(未完待续。)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二十二章 部署 随着托马斯的讲述,杜国英的脸色变得越来越凝重起来,由于各种原因,从明代中期开始,中国的各项军事技术已经逐渐落后于西欧国家,但这不意味着中国的军人不懂得用侧射火力消除城防射击死角c侧射火力比正面火力的杀伤效果更大的道理。看小说到网最晚在战国时期,当时的军人就知道在城墙上修建突出的墩台,以消除射击死角,从三面攻击攻城的敌人。这一点《墨子》里就有记载,称之为行城,又因为其外观狭长如马的面部,故又称之为马面;在燕的下都宫城也有发现遗迹。宋代军事名家陈规更是在自己的《守城录》中记载““马面,旧制六十步立一座,跳出城外,不减二丈,阔狭随地利不定,两边直觑城角,其上皆有楼子。”显然,马面的间隔是根据当时弓弩的射程设计的,以确保登城的敌军处于两边马面的夹射之中。显然,中国古代没有抢先发展出西方那么复杂的棱堡体系并不是中国古代军人比西欧同行蠢,而是因为古代中国偏处一隅,远离古代文明的中心,技术交流远不如西欧方便,以火器为代表的军事技术从十四世纪开始逐渐落后。没有足够威力的热兵器,自然马面c墩台c射楼也就无法发展成棱堡体系了。(附带说一句,在吸取了西方先进的火器技术后,清代的军事建筑中就出现了许多棱堡防御体系的要素,比如在福建遗留至今的许多清代堡寨c土楼c铳楼c堡城中都可以看到,有兴趣的书友们可以去看看。) “若是这么说,你这棱堡倒也有可取之处,不过军旅之事开不得玩笑,把城墙加高是来不起了,你就多准备些活动的挡板吧,守城时也好挡挡鞑子的箭矢。” 此时托马斯也听出杜国英的语气和缓了许多,显然这已经是做出了让步:“也好,我让工匠赶赶工,鞑靼人赶到前应该没有问题!” 宁夏城,总兵府。 “敏敏别吉呢?杜参将呢?切桑活佛呢?他们人都到哪里去了?”吕伯奇的脸色惨白,就好像腐坏的牛奶,这个平日里闲散温和的小老头绷直了身体,两边太阳穴的青筋暴露,仿佛下一秒钟就会被粘稠的血液给撑爆了。而被质问的一方——刘成出征后代管幕府的掌书记赵文德却依旧是那副老样子,他并没有立即回答吕伯奇的问题,而是先向对方恭谨的行了全礼,然后扭过头对门口的仆人喝道:“吕老大人来了,怎么还不上好茶,当真是一点规矩都没有了!” “哎呦我的赵老爷呀,这个时候还喝什么茶,东虏都打到黄河边了!”吕伯奇气急败坏的顿足道:“刘总兵他不在,王副总兵也不在,敏敏他们几个也不在,就留你一个赵建生,你还和我说什么规矩,赵建生呀赵建生,再怎么说我吕伯奇也是朝廷委任巡抚宁夏军务之人吧,鞑子打过来了,下面的人却一个都找不到,有这样的规矩吗?” “老大人教训的是!“赵文德恭敬的欠了欠身子:“其实老大人也不用担心,总兵大人临走时已经为东虏打来留下了对策,夫人c杜参将他们现在都是按部就班的执行去了。“ “对策,什么对策?“吕伯奇好奇的瞪大了眼睛:“我怎么一点都不知道!” “呵呵!总兵大人已经预料到东虏会西征,因此他出师漠北之前就已经将应对的策略告诉了夫人c我c切桑活佛和杜参将,其实东虏的军队一过辽河,我们就知道了。”赵文德打了个哈哈,却对吕伯奇的第二个问题避而不答。 “那刘总兵的对策是什么?”吕伯奇被赵文德的回答吸引了注意力,全然没有注意到对方没有回答自己的第二个问题。 “夫人领察哈尔c土默特二部西迁,同时放火烧荒,阻挡东虏的追兵;大昭寺的藏书c僧侣也随之西迁到宁夏来,杜参将守新归化城,白旺执掌水师运送补给,杜如虎大人领所部从朝邑北上,守边墙,与他侄儿成掎角之势,以老东虏的兵势,待到总兵大人从漠北返回后,再做反攻的打算。” “原来如此!”吕伯奇听到刘成出发前已经留下了应对的策略,那颗悬在半空中的心总算是又落回了肚子里,旋即他又想起刘成在漠北的战事,急问道:“那漠北可有消息?” “已经有了!”赵文德从书桌上拿起一份信笺,笑道:“昨日下午接到漠北来的传书,十五天前总兵大人与车臣台吉在昭莫多大破土谢图与车臣部联军,斩首一万四千余级,生俘牲畜c器械c生口无算,实乃我大明两百年来未有之大胜!若是在下没有算错,大人现在应该已经在回师的路上了。” “当真!”吕伯奇一把从赵文德手中抢过信笺,从头到尾读了三遍,都只读到一半,最后看到刘成的那手撇脚的签名画押方才做罢,两行老泪立即流淌下来,他将信笺贴在胸口,口中喃喃自语道:“二祖列宗保佑,我大明出了刘总兵这等英雄豪杰,立下这等盖世奇功!”说到这里,他突然大声喝道:“赵掌书,马上将这件事情通传下去,让宁夏军民好好高兴高兴,城中金吾不禁三日,本官要亲笔向朝廷上书,为刘总兵请功!” 吕伯奇突兀的喊声把赵文德吓了一跳,他赶忙一跑到门边,看了看附近无人,方才小心的带上房门,对吕伯奇道:“老大人,小声些,总兵大人在信中叮嘱过了,这件事情禁止外传,若有违令者,一律斩首!” 吕伯奇惊讶的问道:“为何禁止外传?眼下宁夏人心惶惶,公布这个消息,也能让安定一下人心呀!” “百姓知道了,那东虏鞑子也就知道了!”赵文德一边从吕伯奇手中拿回书信,一边压低声音道:“眼下东虏以为大人远征漠北,说不定就会纵兵深入,夫人已经领部众西归,沿途放火烧荒;新归化城乃是托马斯先生依照西式筑城法修成的坚城,又有水路运送补给,东虏短时间内绝对难以拿下。东虏野无所掠,后有坚城,又不知道大人已经回师,此番说不定要吃个大亏!” “嗯,若是这么说,那还是不要公布得好!”吕伯奇有些可惜的点了点头:“那我就回去写一封奏折,把大胜的消息禀告朝廷便是了!” “大人,若是依照在下的意思,最好连奏疏也押后些,待到这一仗打完了,再一起向朝廷禀报为上!” “连朝廷也要瞒下来?这不太好吧!”吕伯奇现出了为难之色。 “也不是瞒,不过拖延些时日罢了,毕竟这件事情少一人知道便少一分泄露出去的风险。您要是现在禀告朝廷,府内的师爷c沿途的驿站,都有可能泄露,咱们大明在细作方面可没少吃东虏的亏呀!” 赵文德的最后一句话打动了吕伯奇,从萨尔浒算起,明军与后金已经打了十七年的仗了,在这期间明军吃的泄露情报的亏数也数不清,吕伯奇虽然没在辽东当过官,但同僚的书信c塘报上的文章中提及到的这些事情,可是数不胜数。他叹了口气道:“也好,那我便先缓一缓吧。赵先生,这些事情为何你们一直瞒着我呢?我与你们总兵大人也算得上是贫贱之交,这几年来又有哪件事情为难过他?” 听到吕伯奇这句隐隐含着责难味道的抱怨,赵文德也有几分尴尬,他苦笑道:“老大人,这个不能怪总兵大人,他也是为您好。毕竟您是朝廷的命官,节制宁夏诸军,而我们都是他的下属,若是让您事先知道,恐怕不会让他出师漠北了!” 听到这里,吕伯奇不由得叹了口气,赵文德的回答让他无言以对,的确如果自己知道东虏即将西征,绝不会允许刘成出兵漠北,留下空虚的老巢。但大明的体制本来不就是这样的吗?巡抚c总督节制诸路兵马,总兵c副总兵c参将只不过是受命行事而已,自从土木堡之役随英宗皇帝亲征的武人勋贵几乎被一网打尽,督领各军的就一直是文官的差使了,像刘成这样扶植一个文官当自己的名义上司,将文武两行的差使大包大揽自行其事,大明三百年里还是头一个。考虑到他即非本朝勋贵,又非宗室,在朝中也无有力奥援的,若非东虏势大c流寇横行,朝廷已经是焦头烂额,恐怕早就被夺去兵权,遇到个仁君是当个富贵闲人,若是遇到个刻薄雄猜的主上,只怕是被打入狱中,尝遍三法司的酷刑了。 “赵先生,你有没有觉得你们大人运气很好?“ “咦?”赵文德讶异的看了吕伯奇一眼,奇怪对方怎么突然问出这样一个问题来。 “若非有了东虏流寇,恐怕他也没法过得这般如意吧?”吕伯奇苦笑道:“显宗皇帝时,南有戚南塘c北有李汝契(李成梁,汝契是他的字),也都是一世良将,武略不输于刘成,可惜下场都不怎么样,一个遭免官病死,另外一个虽然得以善终,可却养虎为患,其功业也为东虏所坏。你代我告诉刘成一句,世间事便如那月亮一般,月满则亏,还是预先留条退路的好!“说到这里,他便向赵文德拱了拱手,径直转身离去。赵文德赶忙抢上几步相送,却被吕伯奇一手挥开。看着吕伯奇匆匆离去的背影,赵文德笑道:“戚南塘c李汝契虽然都是一时之选,又如何能和大人相比?吕伯奇呀吕伯奇,你拿他们两个和我家大人比,只能说是你这对招子是白长了,朝夕相处都识不出真龙!” 战马的铁蹄践踏过焦黑的地面,溅起满天的灰尘,空气中还弥漫着野火的味道。爱新觉罗豪格打了个喷嚏,从马背上跳了下来,松开裤带,掏出那话儿,哗啦啦的小便起来,他的尿液冲来地面上灰黑色的草木灰,露出下面褐色的肥沃土壤。终于,豪格终于出尽了“存货“,他发生一声畅快的呻吟声,甩干净残余的尿液,提好裤子,向自己的伴骑问道:“距离那些察哈尔鞑子还有多远?” 伴骑跳下马匹,看了看四周的情况,又蹲下身子拿起一撮草木灰,仔细鉴别了会,用十分肯定的语气答道:“大贝勒,应该是两天前,最迟三天前放的火!” “三天?”豪格狠狠的吐了口唾沫,看了看远方冷笑道:”他们牲畜多,也就是一日一夜兼程的事了,传令下去,所有人下马先吃点东西,给马喂点马料,休息一个时辰,然后一起上马,一定要把这伙蛮子给拿住,我听说那个刘总兵的老婆就在这伙人马里,还是个准格尔人的公主,老子倒要看看长的啥样!”说罢他便找过个干净地方,拿出背囊里的干粮与水大口吞咽起来。作为皇太极的长子,爱新觉罗豪格拥有许多当时女真贵族共有的优良品质,史书上记载他“力大过人,弓马娴熟。”,这也能从历史上他在战场上亲手杀死扎鲁特部的首领鄂斋图和张献忠得到印证,但也许是因为自小在父亲皇太极的羽翼之下成长的缘故,豪格并没有继承皇太极的政治才能,他性格粗豪,待人宽厚,颇得麾下将士敬重,但是却没有父亲敏锐c冷静乃至狠辣的性格,这也为历史上皇太极突然去世后,他身为战功显赫的长子,在得到两黄旗与正蓝旗支持的大好局面下,却未能登基,最后落得个入狱身死的悲惨下场买下了伏笔。 不过此时的豪格自然无法预想到自己历史上的悲惨下场,此番出征前,他刚刚被皇太极赐给了八个牛录的人口,并且有传闻莽古尔泰死后空出来的正蓝旗旗主之位会让他继任,成为正蓝旗的和硕贝勒,满清八旗,除去皇太极亲领的二旗帜之外,其余六旗分别由六个和硕贝勒执掌,这标志着他已经踏入了后金帝国的最高权力层。这让豪格喜不自胜,他下定决心要用这次大胜让所有人都对自己执掌正蓝旗无话可说。(未完待续。)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二十三章 追击 “大贝勒!”副将走到豪格身旁,低声道:“卑职刚刚清理了一下,又少了七百多匹马,人也少了五十多!” “怎么少了这么多?我们自己人还是那些蒙古蛮子?”豪格放下啃了一半的干面饼,脸色阴沉,他此番出师一共带了两千精骑,一人三马,不过一天功夫,就少了十分之一强的战马,算上前两天死掉的,损失的马匹已经有快两千匹了,这可是非常吓人的一个数字。 “有我们的,也有蛮子的,我们的还多些!”副将的脸色也很难看,不过他很清楚豪格为人宽厚,不是那种会拿带来坏消息的下属出气的恶贝勒,因此他按照实话实说:“蛮子放火烧荒,这季节草都干了,一烧就是一大片吗,大贝勒您也看到了,这一路上过来到处都是焦黑色,战马都只能靠马料过活,吃不上干草,又赶路赶的急,怎么会不死?那些带路的蛮子他们的马都是本地的,更能吃苦些,反而死的少些。” “好毒的计策!“豪格骂了一句:“罢了,也顾不得这么多了,反正只要追上那些蛮子,他们的马都是我们的,现在损失的这些都可以捞回来。“他三口两口将干面饼咽了下去,对副将说:”传令下去,让将士们吃快些,能省一点时间也好!“ “是,大贝勒!” 豪格灌了一口水,将口中的面饼冲进肚子,正准备上马却发现副将并没有离开,不由得惊讶的问道:“多罗,你干站在这儿干嘛?还不去传令?” “大贝勒!”副将犹豫了下,最后还是开口:“我刚刚过来的时候,有个喀喇沁的蛮子说他有法子让马少死些,我不知道该说不该说!” “那有什么不该说的!”豪格笑了起来:“还分蛮子不蛮子的,你快把他带来,法子若是有用,我还要重重的赏他!” 片刻后,多罗便带着一个蒙古骑兵过来,看打扮应该是个担任向导的小头目,豪格向其点了点头:“说吧,你有什么法子让马匹少死些?” “是,大贝勒!”那蒙古人躬身拜了拜:“马匹死得多是因为察哈尔人他们放火烧荒,没有草吃,可他们没法把所有的草场都烧掉,如果我们向北走几十里,就可以绕过被烧掉的草场了。” “绕过?”豪格盯着那个蒙古人,瞪大了眼睛,目光中流露出怀疑:”那岂不是要走远路?“ ”是的,可是我们都是骑兵,每个人还有三匹马轮换,而察哈尔人有牲畜和大车,我们比他们快得多,即使绕远些也没什么!“在豪格的逼视下,那个蒙古人有些局促不安,他低下头,豪格没有继续追问,而是低头思索。那蒙古人见状赶忙无声的退下。 “多罗,我想我们应该分兵!” “分兵?“副将有些惊讶的看着豪格,目光中带着怀疑。 “对,分兵!”豪格的脸上露出了得意的笑容:“多罗,把这两千骑兵一分为二,你一人一马跟在后面走直线,把剩下的马都给我,沿着那个蛮子建议的路线绕远路,然后我们”说到这里,豪格双掌猛地一拍,做了个“两面夹击”的手势。 巴哈池。 “已经点火了吗?会有多大一块草场被烧掉?”敏敏低声问道,与平日里艳光四射不同的是,此时的她斜倚在锦榻上,身上盖着一张皮裘,看上去有些慵懒憔悴。 “嗯,别吉请放心,我已经叮嘱过了,被烧掉的草场的宽度不会超过五十里!”仆固合艾笑着安慰道,在林丹汗被杀后,在察哈尔部中他是第一个站出来向刘成表示效忠的贵族,他的行动得到了丰厚的回报在划分时他原有的部众没有被划走,而且还增添了不少,最后他的札萨克一共有两千两百帐之多,要知道像格桑c脱脱不花这样为刘成立下汗马功劳的所拥有的部众也就只有他的一半。此外他还拥有济农顾问的头衔,实际上刘成麾下的诸多蒙古部落的内部事务,除去敏敏的陪嫁c大汗的翰鲁朵之外,都是交由由仆固合艾c敏敏c切桑三人合议决定的。 “哎!放火烧荒可是违背了成吉思汗的札撒的!“敏敏叹了口气:”也不知道今年冬天,又会有多少人因为这儿而饿死!“ “夫人!现在我们应该担心的不是今年冬天会有多少人饿死,东虏的骑兵正在我们后面呢,最多也就是三天的路程,那才是我们应当担心的!“切桑从地图上抬起头来,冷笑道:“会不会饿死人是活人才需要考虑的事,如果我们被追上来,就无需考虑冬天的事情了,死人是不需要吃饭的!“ “上师,我们已经放火烧荒了,女真人要是继续追的话,马吃什么呢?“仆固合艾接口道,他已经看出今天帐篷内的气氛有点不对,语气里已经有了不少打圆场的意思。 “马料c粮食c干马肉随便什么都可以!这是战争,损失掉一些马算得了什么,只要他们能追上我们,损失的一切都可以得到补偿!“切桑的口气冷的吓人,他扭过头对敏敏道:“夫人,我再一次请求您带着卫队先走,快马加鞭前往宁夏,要知道您已经有了身孕,这是济农大人的血脉,几万帐人马加起来也比不上您腹中的孩子要紧的!“ “孩子与部众都很重要!“敏敏的声音不大,但却十分坚定,甚至可以说执拗。 “不,部众没有大人的血脉重要!”切桑反驳道:“大人没有兄弟c没有侄儿c没有亲族,这孩子是他唯一的血脉。在这个危险的世界上,没有亲族的人是危险的,因为只要他一死,就再也没有人会为他复仇。而只要有了孩子,哪怕是大人有个万一,我们也会继续团结在孩子身旁,这样那些暗中的敌人下手也会有些忌惮。至于这些部众,我们都知道几乎所有的可战之人都已经在大人那边了,即使损失了这些老弱,对大人的实力也没有太大的影响!” “切桑,听到你说出这样的话真让我失望!”敏敏叹了口气,轻轻的抚摸着自己微微隆起的小腹:“正如你所说的,我的丈夫没有兄弟c没有叔伯c没有长大成人的儿子。既然他领兵出征,除了身为妻子的我还有谁替他看守帐篷c看护羊群c操持家务呢?部落里的勇士们上马远征,把他们的妻子c父母还有年幼的孩子们托付给我,难道我可以为了自己的性命,将他们的妻儿弃之不顾吗?如果这样的话,我又有什么颜面去面对出征归来的他们呢?我的丈夫又怎么有资格让他们为自己杀敌呢?” “可是夫人,济农大人他不仅仅是察哈尔部与土默特部的首领,他还是大明的宁夏总兵,您完全没必要这样” “我明白您的意思,切桑上师!”敏敏打断了切桑的话语,她的脸上充满了骄傲与自豪:“如果我是个汉人大官的小姐,这么做没有问题,没有人会指责我。可我是巴图尔台吉的女儿,是脱欢c也先c阿失帖木儿的子孙,黄金家族的血液在我的身体里流淌,虽然我比不上满海都,但我的丈夫将部众交给我,我就一定要完好无损的交还给他!” 听到这里,切桑知道自己不可能说服对方了,敏敏别吉的头脑不亚于自己,不可能看不出其中的利害,但她依然坚持这么做,那就牵涉到荣誉与信仰了,而这两者是无法争论的。他叹了口气道:“既然如此,那我也就不多说了,不过我希望夫人允许我明早带着僧侣们先离开这里!” “上师,这点你做的很对!”敏敏笑着赞许道:“你的那些喇嘛c经书c法器对于我的丈夫来说十分重要,一定要确保你们的安全,我明天会派三百骑兵随行保护你们!” “不必了!”切桑赶忙摇了摇头,部落里大部分适宜作战的青壮汉子都跟着刘成去了漠北,留下来可以披甲上阵的不到两千人,如果自己还要带走三百人,若是有个万一,恐怕刘成回来后会怪罪自己的。 “我身边还有五十多个追随者,喇嘛里面年轻力壮的也有不少,再说哪有蒙古人抢喇嘛的!”说到这里,切桑压低了声音:“夫人,我还是希望你考虑一下我先前的建议,我也会尽可能的弄一些援兵来!” “你已经知道我的回答了!”敏敏微笑着点了点头:“不管怎么样,我都很感谢你!” 看着切桑离开的背影,仆固合艾的脸色变得越来越难看,作为头一个卖身投靠刘成的察哈尔贵族,他四个儿子都在刘成的远征大军之中,他本人c乃至家族的利益早已与刘成密不可分了。无论是出于自己家族的利益还是出于对刘成的忠心,有些话他都必须要说。 “敏敏别吉!”仆固合艾指着自己颔下的白须道:“我仆固合艾一共有六个儿子,一个死在女真人的手中,一个死在宁夏城下,其余四个都跟随济农大人,我的胡子已经如博格达山顶的积雪一样白了,我的兄弟们坟墓上的树木都有碗口粗细了,我即便死了也没有什么遗憾了。切桑活佛说的没错,济农大人不能没有您,更不能没有您肚子里的孩子,敏敏别吉,我仆固合艾虽然已经老了,但还能骑马弯弓,请将这里交给我,您赶快去河西吧!” 听了仆固合艾这番话,敏敏的脸上露出了感动的神色,但她还是坚定的摇了摇头:“不!仆固阿公,在战争中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位置,这里就是我的位置!您想想,如果明天早上各部没有看到我的身影,他们会怎么想?会不会四散而逃,投奔女真人呢?” 面对敏敏的反驳,仆固合艾不由黯然,正如敏敏所说的,在大汗阿布奈还年幼的时候,敏敏作为济农的夫人和大汗的养母,对于察哈尔人和土默特人都拥有无可置疑的权威,加上同行的还有从她的陪嫁翰鲁朵中精选的一千骑兵,无论是实力还是威望都足以弹压部落中的潜在不满分子。但一旦她独自离开,那些扈从肯定也会随之离去,仅凭自己一个离死不远的老头子,恐怕是很难完成这一艰巨任务的。 “仆固阿公!”看到仆固合艾神态黯然,敏敏心知自己方才那番话虽然奏效,但也挫伤了对方的自尊心,便柔声安慰道:“你莫担心,若是事情发展到不可为的时候,敏敏自然会独自脱身的,我还年轻呢,希望可以看到夫君的大旗覆盖青天之下的所有土地呢!” “既然如此,那老夫也就不多说了!“仆固合艾叹了口气:“不过我觉得应该让各帐都轻装,把没必要携带的东西都丢弃,加快步伐,行军的方向也不应该向西,而是向南!” “也好!分出一队人来继续向西,沿途放火烧荒,向南的大队便不烧荒了!”敏敏少一思忖就同意了仆固合艾的建议,本来按照原先的计划,土默特与察哈尔两部将向西渡过黄河,进入银川平原,在那边凭借黄河之险,抵御后金的兵锋。但按照斥候的情报,女真的追兵不过数日的路程,如果继续向西,肯定还没看到黄河就会被追上,因此他只有折向南,越过边墙进入明国境内,这样路途要短得多,只是刘成眼下在漠北,那边算来还是延绥镇的范围,未必会放这么多蒙古人进边墙。 次日清晨,敏敏便率领着察哈尔与土默特两部的老弱,遗弃了不便携带的许多物品和老弱的牲畜,转而向南前进。两部的部众数年前多半参加过林丹汗的那次西征,心知此番形势之危急,若是让后金军追上,老弱性命不保,妇女和儿童则会沦为敌人的奴隶,下场只怕比死还要凄惨。因此他们行动的速度比先前又快了几分,两天之后,距离边墙已经不过只有半日路程,远处的小丘顶上已经可以看到大明边军废弃的烽火台了,上下皆觉得松了口气。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二十四章 夜战上 “阿公,你先派人与大明边军的将军沟通一番,免得起了什么误会!” “是夫人,我马上就派人!安营的事情就交给我吧,您今天就早点歇息吧,这几日赶路急,您又有了身子,千万别累坏了,那老儿可担当不起!”这几日的共患难已经让敏敏与仆固合艾无形之间关系拉近了不少,在私下相处时她已经亲切的以阿公相称,倒是这老人依旧恭谨,全无倚老卖老的举动。, “也好,便劳烦阿公了!”敏敏这几日赶路辛苦,也有些困倦,便向仆固合艾笑了笑,在婢女的服侍下洗漱躺下了。可是她刚刚躺下不过半个时辰,,便听到隔着帐篷传来微弱的号角声。她立即从榻上坐起身来,对婢女下令道:“快扶我起来,替我披甲” “夫人,您已经有身子了“那婢女话刚出口,便被敏敏喝道:“少废话,现在是什么时候,先用锦带替我束紧了!”那婢女无奈,只得用一条锦带替敏敏将微微隆起的腹部束紧,又取了一件皮衣替女主人穿上,外面又套上一件铁甲,那是刘成送给爱妻的一件礼物,乃是高手匠人特别打制而成,躯干部分乃是冷锻板甲,而肩膀c手臂c大腿是由数千片冷锻钢片拼接而成,制成之后让弓手在三十步外以一石强弓持满而射不得入,由于重量的缘故,行动不便,只能在马上才能行动。 敏敏披好甲后,走出帐外,号角声更为响亮。营地已经开始骚动起来,三个背弓持矛的士兵匆匆跑过。马匹有的嘶鸣,有的喷着粗气,两边的营地里传来女人和孩子的哭喊声,甚至连她驼轿的骆驼也变得不安起来。 “是斥候的号角声!“匆匆赶来的仆固合艾告诉敏敏:“听号角声,距离营地只有七八里了!” “知道是什么人吗?”敏敏一边示意部下牵来战马,一边对仆固合艾问道。 “不知道,不过是女真人的可能性很大!“仆固合艾的脸色非常难看,所有人都明白他的意思,虽然依照敏敏的命令,已经分出一小队人马一边放火烧荒一边继续向西,想要引诱追兵走错路,但每个人都知道这不过是聊尽人事罢了,数万部众在草原上迁徙留下的痕迹实在是太明显了,只要追兵的眼睛不是瞎子,就不会被骗过去。 “没有什么好惊慌的!”敏敏脸色冰冷如铁,但她的声音却充满了火热的勇气:“女真人来的这么快,人一定不多,我们这里距离大明的边墙只有半日的距离,切桑活佛已经去请求援兵了,最多明天晚上,他就会带着援兵回来的。把大车都横过来,组成车营,女人和孩子们都到中间来,男人们都拿起武器到大车边上去,牲口都赶到营后去。来人,把我的马牵来,还有我的头盔!”说到这里,敏敏扭过头对仆固合艾道:“阿公,大营里面就交给你了,我先带着我的人出去挡一挡!” “这怎么可以,夫人,你可还有身子呢!”仆固合艾听敏敏竟然要亲自上阵,不由得大吃一惊,他正要劝阻,却听到敏敏低声道:“现在不是争执的时候,我营里有六百支鸟铳,可会使的却只有两百人,我带一百人出去,你马上挑选五百个机灵点的女人,替射手装填药子去。”说到这里,敏敏不待仆固合艾回话,便在婢女的帮助下上马,大声喝道:“升起苏鲁锭的白羽大纛,吹号,所有人,上马!” 看着敏敏在卫士们的簇拥下,向营外跑去,道路两侧属于敏敏的翰耳朵里涌出一股股骑兵,纷纷跟在那副苏鲁锭大纛之后,看到那熟悉的白羽大纛,各营的慌乱与哭声渐渐平息了,老人与女人们发出欢呼声,有些胆大的孩子甚至跟在骑队后面发出尖锐的助威声。仆固合艾见状,只得回过头,依照敏敏的吩咐行事。 敏敏在马背上挺直了上半身,冷风扑面而来,身后传来的隆隆马蹄声震耳欲聋,却压不住道路两旁向她欢呼的男女老幼。这并不是她第一次上战场,但先前都是跟在巴图尔台吉或者刘成身后,像这样处于众人视线聚焦之下还是第一次,她感觉到自己的血液都在沸腾,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 紧随其后的一名中年骑士也感觉到了敏敏的异样,他名叫杜尔伯特,乃是准格尔部中著名的勇士,巴图尔台吉此番嫁女便一同送过来了,平日里便统领敏敏的宫帐,他看出敏敏的异样,便从鞍袋里取出一物,递了过去:“别吉,请您把这个戴上吧!“敏敏接过一看,却是一副银面具,她向那个骑士感激的笑了笑,戴上了面具,所有的视线都被挡在了外面,立即觉得平静了下来。 营地外,女真骑兵的前锋已经出现了,他们就好像解冻的蜂蜜那样缓缓流向营地,越过凸起的岩石与丘陵。一些察哈尔人迅速迎了上去,他们一边呐喊着,一边挥舞着骨朵c棍棒c斧头,不顾一切的冲向敌人,想要为身后的家人争取一点时间。他们一边吼叫,一边奋力砍杀,然后英勇的死去。相比起来,他们的对手要强悍c狡诈和有组织多了,看到这一切,敏敏皱起了眉头。 “杜尔伯特,你马上派铁甲骑队把这些苍蝇赶走!”敏敏指着女真的游骑兵大声下令道,杜尔伯特皱起了眉头,压低声音道:“别吉,天色昏暗,敌情不明,我们现在正是为了争取时间,没有必要为了区区几个人暴露我们的底牌!” 在面具的下面,敏敏的脸色一下子胀红了,杜尔伯特口中的底牌不是别的,便是方才敏敏口中的铁甲骑队,在随行护卫她的那一千宫帐骑兵中有两百铁甲骑兵。这些铁甲骑兵与刘成在昭莫多之战最后亮出的底牌的装具是完全一样的:带有护颊的头盔c冷锻而成的胸甲c镶嵌有冷锻钢片的皮裙甲与马甲c铁质手套c特别精选出来的雄壮战马。当这些铁甲骑士手持十二尺长枪,排成楔形阵发起冲击时简直就是一个移动的钢铁堡垒,所向披靡不过其耗费的资源也是所向披靡。为了在远征前把刘成麾下的那一千五百骑队装备齐全,朝邑的几家相关的工厂已经推掉了所有其他订货,三班轮转了,为了激励工匠的积极性,汤慕尧连加班双倍薪水的绝招都亮出来了,总算是赶在刘成离开前完成了任务。临走之前刘成留下一句话,剩余的尾货都留给敏敏的宫帐军,作为爱妻的贴身护卫。杜尔伯特看在眼里,自然知道这等大杀器的厉害之处,所以他下令所有铁甲骑兵平日里在盔甲外面都必须套上一层羊皮,以免由于金属的反光让敌人看出真相来。 虽然面具遮住了敏敏的脸,但杜尔伯特是看着她长大的,如何不知道对方的心思:“别吉,放几铳就好了,这些是女真人的前锋,他们的任务不过是试探我们的弱点,而不是来正式进攻的,他们只要发现我们有火器,就会撤退的!” “也好,就按你说的办吧!” 正如杜尔伯特预料的那样,几声铳响之后,那些女真骑兵便停止了追击,退到了大约一百步的距离,显然这些女真人对于明军鸟铳的最大射程很清楚。 “这伙蒙古人居然有火器!”多罗先是惊讶,旋即露出了笑容:“看来情报是真的,那个刘总兵的夫人应该就在前面!”他扭过头对戈什哈下令道:“传令下去,轮流下马休息,前面的斥候保持接触就是了,不要擅自行动!” “是,大人!”戈什哈应了一声,多罗搓了搓手:“可惜大贝勒分兵后追过头了,不然现在就可以打这些蛮子个措手不及,不过最迟明天早上他就会发现不对,会顺着印迹赶上来的,那时候就有这些蛮子好看了。”他费力的从马背上跳下来,大腿僵硬的肌肉让他落地时一个踉跄,险些摔倒在地,一旁的亲兵赶忙伸手扶住。多罗甩开亲兵的手:“娘的,弄点吃的喝的来!把马也喂喂,几天吃喝都在马背上,人都要散架了!不许点火!“ 看到女真人的骑队渐渐被暮色掩盖,敏敏松了口气,她取下面具,顿时被草原上的朔风吹了个寒颤,一旁的杜尔伯特立即感觉到了,低声道:“别吉,要不您先回营里休息,这里有我看着就好了!“ 经过方才那一番折腾,敏敏也感觉到筋骨酥软,那副铁甲虽然防护效果惊人,可重量也不轻,压得她的双肩隐隐发酸,不过她还是强笑道:“不,我的位置就在这儿,苏鲁锭大纛的下面。杜尔伯特,那些女真人应该是休息了,这个时候如果他们冲出去,是否可以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很难,女真人不是傻子,他们的营地距离我们至少有五六里远,而且我们也根本不知道在哪儿!别吉,我们人多,拖延下去对我们有利!回去休息吧,等明天天亮了再看看吧!“ “女真人也知道拖延下去对我们有利,那为何他们不立刻进攻?您曾经教过我,战场上永远要做敌人不愿意让我们做的事情,女真人既然现在不想打,那我们就要想办法现在和他们打!“ “我们的小鹰终于长大了!”敏敏的话让杜尔伯特那张总是严峻的脸上绽开了笑容:“你说得对,不能让女真人想怎么样就怎么样,我马上派斥候出去,抓个活口回来!不过您还是先回营里去,在火堆便暖和暖和,有了消息我一定立刻通知您!“ “那好,敏敏就等您的好消息了!“这次敏敏没有再次坚持,她向杜尔伯特甜美的一笑,转身向营里而去。杜尔伯特恭谨的弯下腰,直到敏敏的身影消失在营门后面。等到他重新回过头,脸上的温柔已经全部消失。 “蠢货,别赖在这儿不动!” 莫尔根用力拽着缰绳,咒骂着自己的坐骑,但是这匹灰色的母马依旧纹丝不动,用舌头舔舐着地上的谷粒,这应该是那些蒙古人经过时洒落在地上的。几分钟后,他终于绝望的放弃了努力,赌气般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凭良心说,莫尔根并不是一个坏主人,对于斥候来说,战马就是第二条命,在很多时候,斥候甚至愿意从干粮袋里挤出粮食喂马,毕竟人几顿饭不吃死不了,斥候没有了马离没命也就是一步之遥了。但连续几天的急行军已经让这匹灰色母马掉了膘,侧腹几乎可以看到肋骨,为了让豪格追上敌人,甚至就连身为斥候的莫尔根的副马也被抽走了,结果就是他得骑着这匹已经筋疲力尽的母马出来值夜哨。 一阵夜风吹过,莫尔根不禁打了个寒颤,赶忙裹紧身上的羊皮披风。他不禁暗自羡慕起留在营地里的同伴了,虽然多罗大人已经下令禁止举火,以免暴露目标,但总可以找个避风的地方吧!为了保证视野,一般哨兵都会选择高处,而这种地方风都会很大,已经是十月了,从西伯利亚大荒原上吹来的寒风就好像无数把小刀子,往莫尔根的骨缝里扎,尤其是手和脚,几天的骑行让他几乎感觉不到他们的存在了,而这个时候他们才又开始又疼又痒,相比起疼,痒更难受,莫尔根恨不得一刀把脚砍下来。 夜深了,风越吹越大,温度下降的很快,莫尔根不得不抱紧自己的坐骑,这样他可以暖和点。但很快他就发现马在发抖,他知道自己必须在尽忠职守和保住马的性命之间做个选择。这个选择并不难做,敌人晚上未必会来,就算来也未必从自己这边,可是马给冻死了,自己也基本活不下去了。莫尔根走到马旁,想要解开缰绳,但他的指头又僵硬又笨拙,牛皮缰绳又被冻在一起了,解了好几次都没成功,反倒把指头磨破了皮,火辣辣的疼,最后莫尔根不得不拔出匕首,割断缰绳。他牵着自己的马沿着土丘后坡往下走,想要找个可以避风,稍微暖和点的地方。突然他的脚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僵硬的膝盖让他摔了个跟斗,嘴唇破了皮,他的舌头立刻感觉到又咸又暖的液体自己的血。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二十五章 夜战下 莫尔根低声骂了一句,想要从地上爬起来,但从旁边的草丛中立即冲出一个黑影,向自己扑过来。,他立刻意识到自己中了埋伏,右手赶忙向腰间摸过去,想要拔出匕首。可是僵硬的肌肉让他的动作变慢了,还没等他拔出匕首,那个黑影已经扑到莫尔根的身上,狠狠的抓住他的头往地上一撞,他眼前一黑,顿时昏死过去。 帐篷里温暖如春,托朝邑发达的纺织业与手工业福气,敏敏的帐篷是用三层材料制成的,牛皮c厚帆布c牛皮,即坚韧又挡风。敏敏斜倚在锦榻上,正听着杜尔伯特的报告。 “这么说来,我们对面的女真人只有一千人?而且还人困马乏,他们就在我们今天早上路过的那片桦树林子边上?” “是的,别吉!”杜尔伯特:“他们分了兵,把一半的兵力和所有的从马都给了主将豪格,他是皇太极的长子。他已经绕过我们烧荒的地带,来个前后夹击,大黑天神保佑,幸好我们临时转向南了,反而避开了他们的夹击!”说到这里,杜尔伯特突然露出一丝颇为玩味的笑容:“这位大贝勒听说别吉您也在大营之中,还说要生擒您,一睹您的美貌!” “是吗?”敏敏笑了起来:“无妨,夫君总是说那皇太极乃是当世枭雄,见不到本人,见见他的长子也好!杜尔伯特,准备兵马,我要夜袭女真人!” “那是自然,不过不是现在!还早了些,等到二更再出发,这样我们抵达他们营地的时候正好是四更天,那时候是人最困的时候!” 夜色如墨一般浓,将一切都笼罩在其中。多罗坐在一张牛皮垫子上,正有一下没一下的打着盹儿。作为一军的副将,他唯一的特权就是面前有一个小火堆,戈什哈们用树枝和毡子搭起了一个临时性的帷幕,一来可以挡住火光避免暴露目标,二来为了避开寒冷的夜风。空气中不时战马打响鼻的声音,夜空中开始下起雪来,落在地面c树木c人和马的身上,仿佛给他们刷上了一层白漆。 突然,多罗的身体动了一下,这个粗壮的男人站起身来,他被尿憋醒了。帷幕里冷的惊人,原来火堆早已熄灭了,只余下几点暗红色的木炭。他苦笑着看了看四周,两个戈什哈正蜷缩成一团,鼾声如雷,连续几天的马上生涯,就算是铁打的汉子也熬瘦了一圈。多罗决定让这两个手下再睡会,先出去小便,活动下手脚,顺便想想天明之后应该如何行动。 走出帐外的多罗被迎面而来的冷风一激,不由得打了个寒颤,他抖了抖手脚,找到个僻静处解开裤带,突然听到耳边传来嗖的一响,身经百战的他本能的往地上一蹲,一支羽箭便扎在面前的一棵红杨树上。 “夜袭!”多罗顾不得温热的液体沿着大腿流淌而下,他往旁边一扑一滚,用尽自己最大的力气喊道,几乎在他叫喊的同时,两支短矛都狠狠的咬在他刚刚蹲下的地方,他拔出腰刀,连滚带爬的跑向自己的帐篷,耳边不断传来箭矢划破空气的声音,此时多罗脑海中唯一的念头是自己明明放出哨探了,敌人是怎么摸过来的呢? 一头冲进帷幕里的多罗几乎扑倒在火堆上,那两个戈什哈已经惊醒了,正为看不见将领而惊惶不已。八旗当时的军律十分严苛,将官战死而士卒逃生的,本人都要处死,妻儿为披甲人奴。如果多罗死了,他们两人不但自己性命不保,就连家人都要受牵连。看到将主突然出现,这两人不啻是凭空多了一条性命,赶忙上前将多罗扶起,跪在地上道:“大人去哪儿了,外边怎么回事,闹得这么厉害?” “蒙古鞑子夜袭!”多罗的牙齿几乎都要咬碎了,他一把抓起头盔戴在头上喝道:“快把弓箭给我!” 幸喜多罗他们夜里没有解甲,几个呼吸功夫便装束停当,当他们重新出了帷幕,发现夜袭者并没有冲过来,只是不断的放箭,投掷标枪,同时向这边投掷一种用沾满了油脂的羊毛团制成的纵火物。凭借多年的经验,多罗立刻判断出夜袭者的敌人并不多,他对一旁的戈什哈喝道:“吹号,召集白甲兵,把这些兔崽子赶出去!” 呜呜呜! 随着号角声响起,久经战阵的白甲兵向多罗靠拢过来,他们拿着长矛c骨朵和斧头,举着盾牌,身披铁甲,并肩而立,雪花落在他们的胡须上,旋即被粗重的呼吸融化。无论是火团还是箭矢都对他们没有用处,多罗看了看,已经有约莫一百人了,他将颊甲扣好,跳上战马,将长矛在头顶上挥舞了两下,用最大的嗓门喊道:“跟着我,楔形阵!” 白甲兵们齐声应和,多罗用矛杆抽了一下马屁股,冲了出去,身后传来密集的马蹄声。他微微弯腰以减少可能中箭的面积,用圆盾保护自己的头部,其他部分交由盔甲。随着距离的靠近,借助火光他能够看清有的夜袭者慌乱的转身逃走,很少有人能够有勇气面对直冲而来的骑兵的。突然,多罗的肩膀一痛,他头也不偏,举起斧头,向向自己放箭的那个弓箭手狠狠劈去,那个弓箭手慌乱之间用举起角弓格挡,却被连弓带人一同砍倒。 就好像捅破一层纸,白甲兵们轻而易举的打垮了夜袭者的抵抗,大约有二十人倒地,而剩余的人转身向疏林外的草地逃去,多罗拔出肩膀上那支羽箭,仔细看了看,箭矢上没有血迹,显然方才那一箭连自己的甲胄都没有射穿。多罗向地上那具已经少了半个脑袋的尸体嘲讽的笑了笑,打马向疏林外冲去。 冲出疏林外的多罗惊讶的发现,夜袭者并没有继续逃跑,而是跳上战马向他们射箭,白甲兵们跳下战马,用盾牌遮挡自己,并用步弓还击。多罗皱起了眉头,敌人的行动给他带来一种不祥的预感,好像是想要把自己引诱出树林里一般。可这些蒙古人难道不一直是被大金兵追逐的猎物吗?即使豪格大贝勒不在,仅凭自己这一百白甲兵,也足以自保了。 “吹号角!让后队出来,在林外列阵!”多罗向戈什哈下令道,他看了看天色,天边已经浮现了一片鱼肚白色,天就要亮了。只要太阳出来了,就没有什么好怕的,在面对面的厮杀中,建州武士从不害怕任何敌人! 女真人的后队响应了将军的号角声,鱼贯而出的骑兵们沿着白甲兵的两翼展开,形成了一个雁行阵,而头雁的位置就是多罗本人,这是一个进攻的阵型,多罗打算在一次冲击解决面前的敌人。 当第一缕阳光从地平线上升起时,女真人已经列好阵,多罗骄傲的看了看自己的勇士们,从戈什哈手中接过号角,用力的吹了起来。随着号角声,骑兵们驱使着自己的战马,向不远处的敌人冲去,他们的速度越来越快,最后汇成了一股不可遏制的洪流,仿佛要将一切挡在他们面前的东西冲垮。而对面的蒙古人就逊色多了,他们只是朝当面冲来的女真人放了一排箭,便向两边散去,胜利对于女真人来说,仿佛是唾手可得的事情了。 “不要追了,不要追了!”多罗却没有他的部下那么乐观,他敏锐的双眼发现蒙古人溃败的太快,也太有秩序了,更像是撤退而非溃败,而且在蒙古人军阵的后面大约百余步的距离,还有一队人马,在这队人马的中央打着一支用白色马鬃装饰的大纛。 “苏鲁锭,是苏鲁锭!”一旁的蒙古向导突然失声喊道,语气中满是惊惶。 “什么苏鲁锭不苏鲁锭?那到底是什么?“多罗没好气的甩了一下鞭子,追问道。 “那是伟大的长生天赐给成吉思汗使用的神物,只有成吉思汗的嫡系子孙才有资格使用,难道那大纛之下便是孛儿只斤氏的血脉,林丹汗的嫡子?”那个蒙古向导一副诚惶诚恐的模样,倒像是神佛显世一般,让一旁的多罗又是好气又是好笑,身为一个觉罗,他自然无法理解蒙古人对黄金家族后裔的那种敬畏之情,但有一定是可以确定的,对面的那白色大纛之下就应该是敌人主将所在了。多罗举起手中的斧子,高声喊道:“跟我来,楔形队形!”然后他用力一夹坐骑,向那面大纛猛冲过去。 苏鲁锭大纛下,敏敏身着铁甲,冰冷的银质面具遮住了她姣好的面容,一旁的杜尔伯特发出轻微的笑声:“自寻死路,鸟铳手准备,放!” 早已准备停当的铳手们猛地扣动了扳机,蛇形的夹子上的丝丝作响的火绳头落入药池中,几乎是同时,浓密的白烟从铳口里喷射出来,在视线被遮挡前的最后一瞬间,杜尔伯特清晰的看见不少正朝自己猛冲过来的女真人从奔驰的战马上坠落。 多罗只觉得自己的右肩像是被什么狠狠的撞了一下,随即便感觉到一阵剧痛,就好像被一根烧红的铁钎刺入。他知道自己被火器打中了,不过他强忍住疼痛,将斧头换到左手,又把缰绳在右腕上紧紧的缠绕了几圈,深吸了一口气,盯着烟雾后那支白色大纛,准备做最猛烈的劈砍。 随着烟雾渐渐散去,多罗惊讶的发现其后不是四散溃逃的火器手,而是一队整齐的重骑兵,钢铁将他们包裹的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双眼睛,初升的旭日照在他们的头盔c胸甲c裙甲c还有锋利的枪尖上,反射的光让他几乎睁不开眼睛。从哪儿冒出来的这队铁骑?这是两军相撞前多罗脑海里闪现出来的最后一个念头。 很难用语言描述两军相接时的那一瞬间的景象,长矛与斧头c对c铁甲与皮甲相互碰撞。在这一瞬间,武艺c技巧c力量都已经失去了意义,唯一有用只有纪律和铁甲。马背上的人们扭成了一团,他们相互砍杀c扭打,甚至撕咬,落马之人只有死路一条,铁蹄会把他踏成肉泥,绝无再起的机会。 胜负在一瞬间就决出了,察哈尔人一方赢得了胜利,他们的铠甲更好,马力也更充沛,在对冲的时候长矛也比斧头c砍刀和骨朵更占据优势,许多白甲兵甚至还来不及挥舞武器就同时被几根长矛从马背上刺穿。而他们的武器却很难穿透地敌人身上的重甲,女真人的阵型中央被冲破了一个大口子,近百人被刺穿c落地c践踏,鲜血和惨叫声将战场填塞的满满。 多罗几乎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活下来的,凭借精湛的马术,他避开了当面敌人朝自己胸口刺来的一枪,顺势用斧头前面的铁尖刺穿那人的右眼,那是敌人身上唯一没有盔甲保护的地方。但多罗并非没有付出代价,斜刺里刺来的一枪划过他的左肋,战马带来的高速让叶形的枪尖轻而易举的将他的铁叶皮甲拉开一个大口子,鲜血立刻从伤口处涌出来,剧烈的疼痛让多罗失去了平衡,如果不是他刚刚把缰绳在右手手腕上绕了几圈,他就几乎从马背上跌下来了。两个戈什哈赶忙上前将他夹在当中,保护着他冲了过去,才保住了性命。 “大人,我们不能硬拼,他们的甲太好了!”一个戈什哈大声喊道。多罗的脸色苍白而又阴郁,他心里清楚自己中计了,夜袭的敌人刚刚根本不是胆子他们掉头逃跑只是为了把自己引到能发挥铁甲骑兵作用的草地上来,可是察哈尔人不是连铁箭头都不够用吗?什么时候奢侈到配上这种重头到脚的重铠了? 方才那些被女真人冲开的蒙古人又掉头杀回来了,这些人多半都只是穿着皮质背心,戴着圆顶头盔,这样更方便骑射。铁甲骑兵的威力鼓舞了他们的士气。虽然没有上司的命令,但久经战阵的女真人还是结成了圆阵,外围的人用盾牌抵挡着敌人的箭矢,内侧则张弓还击。他们心里清楚此时逃跑是自寻死路,敌人都是轻骑兵,马力又足,如果逃跑只会像野兽一样被蒙古人围猎,最后沦为套索和角弓的牺牲品。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二十六章 逃兵 如果是在过去,这是很正确的判断,蒙古人的骑射手不可能与女真人的下马步射对抗。,但这次情况不一样了,很快他们就为过时的战术付出了沉重的代价:杜尔伯特利用骑射手吸引女真人的注意力,将鸟铳手前进到大约五十步远的距离,又进行了一次齐射,铅弹射穿了盾牌和盔甲,将圆阵内的女真人打的血肉横飞,随即铁甲骑兵又发起了一次冲击,他们径直越过下马步战的女真人,锋利的长矛将抵抗者连人带盾牌钉在地上。绝望的多罗跳上战马,高声呼喊女真人向他靠拢,想要做最后拼死一搏,他的头盔和长柄斧在人群中十分显眼。残余的白甲兵们响应了他的号召,但排成楔形队形的铁甲骑兵发起了最后一次冲击,在一旁观战的杜尔伯特看见多罗那匹雄俊的青色公马后腿直立,蹄子乱蹬,被一支长枪刺入胸膛,随即,钢铁的洪流就把他们淹没了。 结束了,敏敏信想,这些傲慢的追击者崩溃了,女真人丢下武器和旗帜逃亡,他们的将领也不见了,应该是死了或者被俘了。但这不过是徒劳,养精蓄锐,马力充沛的蒙古轻骑兵在后面保持着距离,不断用弯刀c角弓c套索收割着逃亡者。敏敏第一次感觉到自己的心跳得如此的迅速,仿佛下一秒钟要从口中跳出来,原来胜利的味道是如此甘美。 “别吉,我们赢了!”杜尔伯特的声音打断了敏敏的思绪,这个平日里像钢铁一般刚强的老人此时也难掩脸上的激动。敏敏很庆幸此时自己戴着面具,无需担心暴露出心中的激动和软弱,她有礼貌的向杜尔伯特点了点头,轻轻一提缰绳,来到手持苏鲁锭大纛的亲兵旁,伸手接过大纛,猛地举过头顶,初升的朝阳照在大纛顶部的金质尖顶上,反射出绚丽的光! “玛哈噶喇!玛哈噶喇!”千余个嗓门齐声高呼“伟大的敏敏别吉万岁!” 当多罗再次苏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一条柔软的羊毛毯子上,肩膀与肋部的伤口都得到了很好的处理,唯一能够证明他身处囚笼而非医院的就是他脚上的镣铐。他坐起身来,发现在一旁的矮几上放着一碗马奶c两个胡饼。多罗拿起一个咬了一口,居然还是热的,他的脸上泛出一丝苦笑,作为俘虏他倒是吃到了几天来最好的一餐。 “你醒了!”帐外进来一个中年男子,他冷冷的看着多罗,就好像在看一个没有生命的物体。多罗戒备的放下胡饼,听到那个男子说:“跟我来,我们别吉要见你!” 当多罗走进帐篷的时候,看到一个妩媚的美人斜倚在锦榻上,旁边坐着一个老人,在锦榻后面的支架上,摆放着一副精致的全身铁甲。他立即认出了那副盔甲,早上的战斗中敌人的将领正穿着这幅盔甲击败了自己。 “盔甲的主人在哪儿?” 美人没有开口回答,而是从一旁的矮几上拿起一副银质面具,挡住了自己的脸。觉罗的脸色一下子变得惨白:“是你?是你早上打败了我?” “住口,此乃济农夫人c准格尔汗之贵女敏敏别吉!还不跪下行礼!”一旁的老人厉声喝道。随即觉罗便感到膝弯被人狠狠的踹了一脚,不由自主的跪在了地上,他的肋部的伤口立即感觉到一阵剧痛,不过相比起心理上的冲击又算不得什么了。 “我听说你们那大贝勒说要看看我长什么样子,不过现在看来,他要见我只怕要当俘虏了。”敏敏的声音清脆动人,让觉罗下意识的想要抬头,脖子却被人粗暴的按住,动弹不得。他强压下胸中的屈辱,用尽可能平静的语气答道:“胜败乃兵家常事,我力不及人,无话可说,大贝勒胜我百倍,胜负未可知!” “是吗?既然如此,那就让我们看看最后结果如何吧!”话音刚落,背后就有两支胳膊将多罗拖起,拉出帐外。那老人低声道:“别吉,那个大贝勒现在应该遇到败兵了,依在下所见,还是要谨慎为上呀!” “阿公说的是!”敏敏对仆固合艾笑着点了点头,昨夜那场激战虽然这位老人未发一矢,可对自己的忠诚无可怀疑。对部下的忠诚给予及时和恰当的回报这是一个上位者所必须具备的基本品质,自己是卫拉特人,刘成是汉人,想当察哈尔人和土默特人的头领有天生的缺陷,更要珍惜部下的忠诚。 “仆固阿公,这次阿成回来,我会把昨天的事情原原本本告诉他的,您这次有四个孩子随阿成出征,这些情分我和阿成都不会忘记的。“ “多谢别吉!”仆固合艾自然明白敏敏的意思,他叹了口气:“自从达延汗去世之后,我们蒙古人就每况愈下,历任大汗不是幼年继位早早去世,就是整日里沉浸于杯中之物,不理政事。各部之间自相残杀,弱肉强食,视大汗c法度于无物。林丹汗虽然想要有所作为,却误信妖人之言,与大国相抗,最后死于世敌之手。幸好有济农大人扶危济困,重新竖起苏鲁锭的大纛!此等大恩,我们察哈尔人便是流尽鲜血也还不清的,如何还敢想要恩赏!” 敏敏的脸上露出一丝狡黠的笑容:“哦?仆固阿公莫非忘了敏敏是卫拉特人,阿成是汉人?可都不是黄金家族的后裔呀!” “哎!”仆固合艾的脸上泛起一丝苦笑:“别吉,达延汗能够复兴大业,离不开满海都的辅佐,满海都又何尝是黄金家族的后裔?只要大汗的位子上坐的是孛儿只斤的后裔,举起大纛的那只手是谁的又有什么要紧?我仆固合艾虽然老了,但还没有糊涂,济农大人的所作所为,确实是对察哈尔人c对土默特人c对大汗有利的。若您和济农大人有黄金家族的血脉,我反倒有些担心大汗的安危了。” 听了仆固合艾这番话,敏敏不由得失笑起来。正如他所说的,因为刘成与敏敏一个是汉人,一个是卫拉特人,无论是刘成本身还是他的子嗣都无法坐上大汗的宝座,反倒不会伤害阿布奈,还有什么比一个还在吃奶的孩子更好的傀儡呢?如果换一个孛儿只斤的,恐怕林丹汗的几个儿子早就死于非命了。既然眼下黄金家族时运早已衰微,那有一个像刘成这样的汉人举起苏鲁锭的大纛,能够让他们拖庇于其宇下,也何尝不是一件幸事。 “仆固阿公果然是聪明人,您说的不错,我与阿成虽然都不是黄金家族的后裔,却能给蒙古人带来和平c胜利与富足,阿布奈在我俩这儿也是最安全的。只要你们对我们夫妻二人忠心,苏鲁锭大纛必有再起的时候!” 天空灰蒙蒙的,太阳不过是云层后淡淡的亮斑,广袤的草原上只有雪和风,没有一点生气。夹杂着密集的雪粒的北风,就好像猛兽的犬牙,打的阿克敦眼睛都睁不开,他不得不裹紧斗篷,只露出两只眼睛。但寒风依然透过斗篷和衣甲,直透骨髓,他觉得血管仿佛都凝固了。一步,这是最后的一步,最后最后的一步,我已经没有力气了在从雪地里拔出腿来,再也迈不出步子了。 但阿克敦的脚又移动了一步,他心中在想:这是别人在走路,不可能是我,我早已精疲力竭了,一步都迈不出了。可是阿克敦那双笨拙的不成样子的东西依然机械的跨过积雪,融化的雪水在他那双牛皮靴子外冻结,凝结成一对白色的护胫甲,使他的脚步越拖沓而踉跄。为了减轻负重,他已经丢掉了一切可以丢掉的东西,唯有腰刀,阿克敦下意识的抓住系着佩刀的腰带,随着他前进的步伐,刀鞘不断的拍打着他的屁股,就好像有人在用皮鞭抽打。他好想一屁股坐下来,点一堆火,然后吃点东西。但是阿克敦清楚这意味着自杀,每一个人都知道,早上他们被那些可怕的铁甲骑兵打败后,紧跟在后面的便是那些骑着蒙古矮脚马,身着皮衣的骑射手,这些凶残的敌人尾随在他们的两侧,不断向他们射箭。这些骑射手的主要目标并非人,而是马,人身上有盔甲保护,而马却没有,没有人想知道那些失去战马的人的下场,那种凄厉的惨叫声就像是从地狱里传出来的。直到中午时分,一场突如其来的大雪挽救了他们,也许是因为已经追杀够了,也有可能是被风雪遮挡住了视线,背后传来那追魂般的马蹄声渐渐消失了,但还是没有人敢停下脚步,阿克敦的马因为踏入了一个窟窿而折断了前蹄,他不得不用双腿走完剩下的路程。 突然,从前面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甚至连风雪都无法遮挡。前面那人从马背上跳下来,顿时摔倒在地,阿克敦的脚步早已僵硬,他无法停住脚步,一头撞在马屁股上,也成了个滚地葫芦。那些蒙古人绕到前面去了吗?也好,终于一切都结束了,至少在死之前自己可以好好的躺一会!阿克敦平静的闭上了眼睛。 但熟悉的喊叫声让他又睁开了眼睛,那是女真语,难道是遇到同伴了?本来已经决定一死了之的阿克敦顿时热泪盈眶,流过脸颊的泪水转眼之间便凝结成为一条冰迹。 “什么?你们被蒙古人打败了?连你们的额真也丢了?”豪格的脸上一片紫黑,这是他即将暴怒的征兆,在他的面前站着不到一百人,只有三分之一左右的人有马,一个个鼻青脸肿,精疲力竭的样子,只比死人多一口气的样子,他简直不敢相信这就是几天前还意气风发的那支精兵。一开始他打算依照后金的军律,将这些丢弃自己将主的逃兵全部处死,但最后他还是决定稍微灵活一点,毕竟即将面临大战的他需要人手。 “本来依照军律,将校有战没者,所部兵皆斩之!你们抛弃了自己的将主,独自逃生,触犯了军律,要被全部处死,你们的妻儿也将成为别人的奴隶。但是我决定给你们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说到这里,豪格的语气稍微停顿了一下,他满意的看到不少人本来绝望的双眼里露出了希冀的光:“明天,我将会进攻那些蒙古人,为多罗和死去的士兵们报仇,你们将会被安排在第一排,如果你们足够的勇敢,就至少可以保住自己和妻儿!” 听到豪格的命令,阿克敦的心立即被死里逃生带来的狂喜而充满了,他的眼睛里流出了泪水,传闻没有错,大贝勒真是一个宽厚仁慈的人,这实际上已经让他们的妻儿摆脱了为人奴仆的悲惨命运,因为纵然在接下来的战斗中死去,也等于用自己的鲜血洗去了抛弃将主逃生的罪名,在接下来的战斗中,自己哪怕战死当场,也决不能让妻儿落得个为人奴隶的下场。 “不过,不是每个人都能得到宽恕!”豪格的话又让逃生者们堕入了冰窟之中,他用满含着厌恶的目光看着众人:“我在接下来的战斗中,我要的是勇士,而是怯懦的绵羊!只有那些还保留着武器的人才能得到再次战斗的机会。战场上武器就等于生命,如果他为了逃生,连武器都丢掉的话,那他也不配拥有生命!”话音刚落,数十个白甲兵便涌入逃生者的行列里,将那些手无寸铁的人拖了出来,按在地上一刀砍下脑袋来,几个呼吸的功夫,雪地上便多了二十多枚首级,血从脖子里涌了出来,顿时染红了一大片。 豪格跳下马,做过幸存者的面前,也许是天冷的缘故,阿克敦觉得自己浑身都在发抖。 “给他们食物和热汤,记住,在战场上千万不要转身逃走,我向你们保证,我豪格绝对比敌人要可怕得多!”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二十七章 阿克敦 风雪的到来不但让上一场战斗的失败方吃尽了苦头,也挡住了敏敏继续向南进入边墙的脚步。,与后金追兵不同,蒙古人的营地里有大量的牲畜c辎重c妇女老弱,这让他们有充足的补给的同时,也大大的降低了他们新军的速度。不过不久前的胜利极大地鼓舞了营地里每一个人的士气,孩子们挥舞着木棍,在帐篷的间隙里玩着打仗的游戏:一方是蒙古人,另外一方是女真人,当然所有的孩子都争先扮演蒙古人一方,尤其是铁甲骑士,更是众人瞩目的焦点,只有最强壮,最勇敢的孩子才能扮演这一角色。 但杜尔伯特却不那么乐观,作为上一场胜利的实际指挥官,他很清楚己方的弱点相比起数万妇孺老弱来说,他手头仅有的千余军队实在是太少了。是的,女真人剩下的兵力也只有这么多,但豪格可没有这么大一个包袱要背,更何况还有敏敏别吉的安危,杜尔伯特清楚这是维系着刘成与准格尔人的唯一桥梁,这关系到准格尔人的未来,他向知道的所有神灵祈祷对手知难而退,让他可以安全的护送这这些部众和敏敏别吉退入边墙之内。上天也仿佛听到了他的祈祷,雪越下越大,仿佛将一切都笼罩在下面。 “你们每一个人都要记住,洗清你们身上耻辱的唯一办法是血,你们自己的或者敌人的!”豪格的声音并不大,但足以让每一个人听得清楚。阿克敦握紧拳头,坚硬的刀柄硌得他的掌心一阵阵疼,他的眼前闪过一幅幅画面:夜袭是丢过来的火球c阳光照在敌人铁甲上的闪光c逃跑时漫天的飞雪,最后是被处死的逃跑者溅落在雪地上的血迹,那血迹殷红,就好像飞腾的火焰,炙伤了他的眼底。 “你们这次的任务是进攻敌人营地的正面,我不会欺骗你们:在这场战斗中你们只是佯攻,把敌人的注意力吸引到你们这边来,而我则率领白甲兵从另外一个方向冲进敌营,纵火烧营。不过胜负的关键取决于你们是否能把敌人的注意力吸引过来,我们知道蒙古人有很厉害的火器,还有铁甲骑兵,在平地上很难打败他们,但只要冲进营地,制造了混乱,火器和铁甲骑兵都帮不了他们。” 说完了豪格目光扫过众人的脸,看到了每一个的目光里都流露出已有死志的平静,他满意的点了点头:“很好,有了必死之心,才有求生之志!出发吧,四更天发起进攻。” 营地外一片黑暗,哨兵站在用车辆组成的壁垒上,吐出的呼吸在冷风中结霜,整个人蜷缩成一团,头顶上的旗帜被夜风吹得猎猎作响,这也让他觉得更冷。他从怀里取出一只皮囊,凑到嘴边喝了一口,一股辛辣的液体涌入喉咙,让他剧烈的咳嗽起来。 “你在喝酒!”一个声音从下面传来,哨兵被吓了一跳,他赶忙站起来,拿起放在一旁的长矛。杜尔伯特站在车辕后,身旁跟着一队亲兵,正冷冷的看着自己。 “是的,大人!”哨兵艰难的解释道:“就喝一小口,天气太冷了!” “嗯!”杜尔伯特跳上大车,取过哨兵胸口的号角:“你可以下去喝个痛快,我来替你站岗!” “大人!”哨兵的脸色一下子变得苍白起来,他立刻跪在地上,用颤抖的声音哀求:“饶了我,求求您饶了我!” “起来吧!”杜尔伯特的声音依旧不大:“在你的身后是你的父母c家人还有孩子,女真人随时都可能进攻,你却在放哨的时候喝酒,我只好替你放哨了!” “大人!”哨兵的脸上已经不再是恐惧,而是悔恨,他痛苦的低下头,不敢面对杜尔伯特的视线,突然他的手中感觉到一个硬物,抬头一看却是自己的号角,他的喉头顿时哽咽了。 “杜尔伯特大人!“ “守住自己的岗位,为了你自己,也为了你的家人!” 阿克敦弯着腰,死死的盯着不远处车营的栅栏上那个凸出的物体,现在他已经可以确定那是哨兵的脑袋。他转过身,对身后的同伴压低声音道:“那个哨兵,你能够射中吗?” 同伴看了看那个黑影,无声的点了点头。阿克敦微微一笑:“很好,那就开始吧,记住,我们现在已经是死人了!” 哨兵在两根木桩间站了一会儿,觉得腿有点发麻,正想着是不是要跺跺脚。突然耳边传来一声轻响,紧接着喉头一痛,低头一看发现一支箭矢已经射穿了自己的咽喉,鲜血正从伤口涌出来,看那箭矢又粗又长,正是女真人喜欢使用的长梢弓特有的重箭,他想要喊,可发出的声音却比蚊子大不了多少,那一箭已经划伤了他的声带。他的耳边传来营外急促的攀爬声,显然敌人的夜袭者正飞快的爬上来,哨兵知道自己的时间已经不多了,他一只手捂住自己的伤口,另一只手哆哆嗦嗦的将号角凑近自己的嘴,用尽最后一点力气吹了起来。 呜!呜!呜 浑厚的号角声划破夜空,杜尔伯特停住脚步,从亲兵眼睛里看到了恐惧。 “号角声是从哪边传来的?“ “好像就是从刚才那边!”为首的亲兵带着不确定的语气答道,这时号角又响了一声,随即戛然而止,就好像被一刀斩断,这下没有疑问了。杜尔伯特拔出腰刀喝道:“你去击鼓,其余的人跟我来!” 缺口处,阿克敦在鞋底擦了擦刀刃,将匕首插入鞘中。那个刚刚吹响号角的敌人躺在地上,咽喉处有一条豁长的伤口,鲜血正从里面涌出来,但死者的脸上却带着一种平静的,或者说安心的笑容。这让阿克敦有点懊恼,他本以为同伴那一箭已经将敌人的哨兵封口了。 “快些,动作快些,这号角声肯定已经把蒙古蛮子惊醒了,马上就会有人过来的!”阿克敦大声向雪地里还没爬上来同伴喊道,他此时也不再顾忌会惊醒敌人了,方才的号角声足以把死人吵醒。 即使阿克敦已经有所预料,但蒙古人赶到的速度依然比他预想的要快得多,他刚刚把一个同伴拉上车墙来,眼角的余光就看到不远处人影晃动,下意识的举起盾牌一挡,随即便感觉到左手一震,上面已经钉上了数支羽箭,刚刚爬上来的那个白甲兵可就没这么好运气了,为了攀爬方便他把盾牌背着了,一箭正中右眼,贯颅而入,一声惨叫顿时从摔倒下去。阿克敦知道此时犹豫不得,大吼了一声,便擎着盾牌向来敌杀去。 人如其名,阿克敦身材不高,但十分强壮阿克敦在满语中就是结实的意思,像橡木一般魁梧的躯干,肌肉发达的手臂,短而粗重的大腿,为了弥补身高与手臂的长度,他十分喜欢使用长矛,八尺长,用橡木制成的矛柄,光滑c粗厚而又沉重,两尺长的矛尖,树叶形状的矛头用精铁锻打而成,又黑又亮,良好的保养和研磨让其锋利的可以用来刮胡子,在矛柄的末端是一个铅制的圆球,既可以配重,也可以作为打击的钝器。阿克敦粗壮的身上穿着头盔c护胫c胸甲c护臂和裙甲,整个人就好像一个移动的堡垒。他微微蹲下身体,在第一个敌人挥刀砍杀的时候,猛地向前滑了一步,用盾牌狠狠的撞了那人的膝盖一下,顺势将其掀倒,一枪扎进咽喉将其结果了。阿克敦很清楚,在战场上一个枪手有一个大忌,那就是用力过猛。初上战场的菜鸟们在刺杀时总恨不得把吃奶的力气都用上,结果一旦刺空就收枪不及,敌人一旦近身就十条命去了九条即使侥幸刺中了,也往往因为刺的太深,枪尖被骨头卡住拔不出来,被第二个敌人干掉。阿克敦永远记得自己还是个新兵时老兵是怎样向自己示范如何用尖端刺杀,如何用矛杆格挡,如何夺人性命的。那个老兵干净利落的演示了几下动作后,用矛的尾端在阿克敦的喉咙和肚子各点了一下:“肚子和咽喉是首选的目标,然后是这里!”他用拳头捶了一下自己的心口:“这里是心,只要刺中立刻就能送他上西天,但最好不要选择这里,因为有太多肋骨了,你会把长枪卡住,然后傻傻的被下一个家伙干掉。肚子很好,软乎乎的没有骨头,虽然被刺中后不会马上死,但我没听说过谁的肠子流出来还能活。如果有哪个傻瓜冲你转身,背对着你,别发呆,立刻照他的腰部刺一枪,那个蠢货会痛的屎尿都喷出来的!” 杜尔伯特的脸上露出了惊讶的神色,夜袭者的人数大概只有他身边亲兵的三分之二,但节节败退的依然是蒙古人,他可以看到越来越多的女真人翻过车城加入袭击者的行列。女真人证明了他们对大明和蒙古人的屡战屡胜绝非侥幸,他们肩并肩排成密集的队形,将杜尔伯特的亲兵一一砍翻刺倒。尤其是最前面那个拿着盾牌和长矛的勇士,倒在他矛下的已经有四个人了。他不小心的用盾牌保护住自己的要害,挥舞武器时就好像收割自己庄稼的农夫。 “幸好昨天夜里没有给他们发挥本事的机会!”杜尔伯特自言自语道,这时援兵赶到了,是一队临时凑集的弓箭手,有不少都是半大的孩子c白发的老人,甚至健壮的妇女,反正要在蒙古人里找不会射箭的还真不容易。杜尔伯特回头看了看,做了个示意众人上弦的手势,随即他发出了射击的信号。弓箭手们将箭矢指向斜上方,将弓弦拉到耳垂,随即放松弓弦,箭矢“嘶”的一声离弦而出,升到最高点然后掉头落下,片刻后营垒外传来一片惨叫声。杜尔伯特满意的挥了一下手,示意弓箭手们继续射击。 “把盾牌举过头顶!”阿克敦回头向车营外喊道:“蛮子的弓箭手来了!”他这个冒失的举动差点丢掉自己的性命,对面的敌人狠狠的一骨朵砸在在他的头盔上,幸好铁匠的手艺不错,挡住了这一击,不过还是让他头晕目眩,一个踉跄险些跌倒在地。如果不是一个同伴将他拖进了盾墙里,恐怕他已经被蒙古人砍成肉酱了。 阿克敦坐在地上,好一会儿才逐渐恢复了而来,他取下头盔,伸手一摸,指尖所及之处都是湿滑的液体。他在地上摸索了下,从一具尸体的衣服上撕下一角,随便包扎了下,又站起身来。大贝勒说的不错,唯有血能够洗清耻辱,要么是敌人的,要么是自己的,阿克敦咬紧牙关,投入战斗,随着时间的流逝,他的肌肉变得僵硬,视线变的模糊,但阿克敦依然站在行列之中,挥舞着他那根橡木长矛和圆盾。一团火光引起了他的注意,他举起盾牌,扭头看去,只见在营地的另外一边,火焰正在升起,不一会儿便蔓延了一大片。 “大贝勒杀进来了,我的努力没有白费!”阿克敦的血液几乎要沸腾了,他大吼一声,奋力用盾牌架开敌人的一刀,狠狠的用长矛刺穿了对手的肚子,用力一扭,拔了出来。那个倒霉鬼面容扭曲的跪在地上,丢下武器捂住腹部的伤口,想要防止肠子从伤口流出来。阿克敦猛地一挥枪柄,末端的铅球砸在对手的脸部,将其打的血肉模糊。 宫帐。 “铳手,上前,放!“在军官的号令下,数十名鸟铳手排成一列,对准不远处的骑影扣动了扳机,随着铳响,那几个骑影摇晃了几下,摔倒在地。 “快,快把箱子搬出来,把缺口塞住!“敏敏身着铁甲,大声的命令着女奴和仆人们将各种各样的箱笼搬出来,将宫帐外的车辆间的缝隙堵塞住,形成一道简单的工事。原来当杜尔伯特去低于女真人的夜袭时,不知有一股女真人怎么摸到敏敏的宫帐旁,发起了突袭。慌乱中敏敏只好下令铳手将宫帐旁的几辆大车圈起来,作为铳手的工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两百二十八章 自爆 “苏鲁锭大纛!”一个妇人高声喊道,依照蒙古人的习俗,作为成吉思汗的象征,苏鲁锭大纛将被放置在大汗宫帐外一辆专门的大车上,而慌乱间这辆大车正好处于这个简单的围城的外面。,箭矢和铅弹不断划过,火焰在四处蔓延。 “谁,谁乘着烟雾还没有散去,把苏鲁锭大纛取回来,我赏给他五十匹好马,五十头骆驼!”敏敏的声音清亮有力,很快就有了响应者,一个身材瘦小的青年越过工事,向那辆大车跑去,他钻进马车,取出苏鲁锭大纛,飞快的向工事跑来。众人为他的行为发出欢呼声,突然,一支箭矢从背心贯穿,他一声没吭便扑倒在地,欢呼声戛然而止。 “蠢女人,这个节骨眼上还顾得上那玩意!”豪格放下大弓,在他背后的箭囊里还有十余支箭,这些羽箭比明军常用的短稍弓的轻箭要长了几乎一半,箭杆更粗,箭头更重,几乎可以赶得上一根投掷的短矛了。这种由女真人在密林射猎时使用的猎弓进化而来的长稍弓比明军常用的发射轻箭为主的短稍弓射程要短,但在女真人的战术体系中占有极为重要的地位。众所周知,古代中原王朝军队所使用的弓弩的强度是走了一个曲线,从秦汉到唐宋一直是上升,而从明代开始却逐渐下降。究其原因,从汉代开始,随着冶炼锻造技术的扩散,北方游牧民族军队的甲胄武器也在不断提高,汉代面对的羌胡匈奴还在以铜石为兵,是以有“夫胡兵五而当汉兵一,何者?兵刃朴钝,弓弩不利。”的说法。而到了宋代,无论是党项人建立的西夏c契丹人建立的辽国c女真人建立的金c以及最后的蒙古人,都是以兵甲犀利而著称,已经不亚于宋军,而处于游牧与农耕交界线上的这两个国家,在战马来源上又优于北宋。为了抵消敌人在骑兵上的优势,宋军中弓弩手占据了相当大的比例,而为了射穿敌人的铁甲,宋军对弓弩手的强度标准也越来越高。而到了明代,火器的出现使得骑兵们在防御性和机动性上开始向机动性倾斜,而且失去了辽东c河套地带的蒙古各部在技术上出现了倒退,军队的披甲率和甲胄质量大幅度的下降。破甲所必须的重箭强弓就显得有些多余了,明军的步弓手们自然会选择射程远,强度低,容易掌握的小稍弓轻箭。而对于生活在白山黑水之间,渔猎在生活中占据了很大比率的女真人来说,弓箭的射程不是非常重要在森林里猎人的视野不可能太远,但威力很重要在茂密的树林里,猎人射杀猎物的机会可能就一箭,如果不能杀死或者重创猎物,很有可能猎物会逃走,有些猛兽甚至会伤人。于是女真人的弓箭就逐渐向长稍大弓发展,发射的箭矢也越来越长,越来越重,到了后来干脆成了一种轻型掷矛器。而到了战场上,后金的骑射手们身披重甲以抵挡明军步弓手的轻箭,然后冲到距离明军方阵只有三十到五十步远的距离,近距离发射重箭。因为距离近,所以那些射术精湛的女真骑士可以瞄准明军盔甲的薄弱处,比如面部c两肋,而重箭又足以给予足够的杀伤,因此几轮下来,明军的阵型就会松动,毕竟最勇敢的士兵也无法忍受干挨打而无法还手的窘境,这时后金军就可以发起冲击了。这些重甲骑射手实际上是担负着西方十六世纪转轮火枪骑兵的任务,依靠自己的高机动力和防御,逼近敌人的步兵方阵,不断削弱对手。其实这倒也不难对付,无论是强悍敢战的冲击骑兵还是优良的步射手都能对付,偏偏当时的明军无论是前者还是后者都缺乏的很,是以后金大军屡试不爽。 “不要出去了!”敏敏制止住企图冲出去抢回苏鲁锭大纛的部下,那根从背心透入的箭矢又粗又长,几乎是一根短矛了,要何等有力的射手才能拉开这样的强弓呀!冲出去就等于送死,反正看样子敌人的数量有限,拖延下去对自己是有利的。 此时东面的一个马圈着火了,黑烟与干草灰四溅,在火光的背景下看的一清二楚。栅栏倒塌的声音如此响亮,以至于盖过了密集的马蹄上,豪格也知道拖延下去对自己不利,他带着百余个亲兵,排成两列向这边猛冲过来,其余的人则绕过两边,从阴影中迂回。 “放箭,放铳!”敏敏大声下令,就连女人们也拿起了弓箭,一些女真人倒下了,但空缺很快被后面的人填补了。他们戴着有铁尖的头盔,身着缝着铁叶片的皮甲,挥舞着长矛c骨朵c砍刀和斧头,火光照在他们武器的锋刃上,闪烁着血光。他们一边用女真话尖声叫喊,一边用力劈砍着作为障碍的大车,用长矛猛刺,大车上的皮箱和口袋被刺破,里面的谷物c面粉c肉干c布匹c羊毛c衣物与鲜血一同流淌,混成一滩。 砰! 敏敏从一个婢女手中接过鸟铳,镇定瞄准,扣动扳机。一个刚刚爬上大车顶部的女真人惨叫着摔了下去。她随即将发射完毕的鸟铳交给婢女,接过另一只装好药子的鸟铳重新寻找目标。她那白皙的脸庞上星星点点的满是血迹和硝烟,她却毫无知觉。 豪格把弓弦拉至耳垂,松开弓弦,射穿一个蹲在车顶射击的铳手,箭矢的力量如此之大,甚至将其钉在背后的一根竖木上。只过了一会儿工夫,白甲兵们就把在车顶上的守兵们一扫而空,火药燃烧冒出的白烟笼罩着车墙,但却笼罩不住凄厉的惨叫和喊杀声。进攻者开始用斧头和砍刀用力劈砍着车体,想要打开一个缺口,眼看胜利就在眼前了。 “完了,彻底完了!”一个婢女看着被劈砍的木屑横飞的车墙,她的神经终于崩溃了,丢下手中的鸟铳,绝望的跪在地上,呻吟起来。在这种恐慌传染开来之前,敏敏狠狠抽了她一个耳光,骂道:“还没有完,蠢货,快把箱子里的东西丢出去!”说话间她将一个皮箱丢在那婢女的怀里。 吃了耳光的婢女一愣,她下意识的依照女主人的命令,将皮箱里面的东西向车墙外面抛去,敏敏也打开一个皮箱,照样做了起来,雨点般的宝石c金币c银币从半空中落下,火光照在这些珍物上,反射出绚丽的光。进攻者微微一愣,旋即发出一阵欢呼声,向地上的财物扑了过去,争夺厮打起来。 “蠢货,都给我起来,最好的东西和女人都在里面!”气急败坏的豪格一脚将一个弯腰捡钱币的白甲兵踹倒,挥刀砍死,指着地上的尸体骂道:“不遵军令者,一律就地处死!” 正当车墙外豪格正忙着重新掌握军队的时候,车墙内敏敏正飞快一边让婢女们将剩余的十几桶火药搬到一辆大车上,打开其中一桶,将其火药倾倒在四周,又在上面倒上清油,然后带着所有的人退到宫帐之中,示意众人趴下。她瞪大眼睛,死死的盯着那辆正在不断晃动的大车,只觉得自己的呼吸都要停止了。 “哗啦!” 车墙终于再也承受不住进攻者的劈砍,裂开向两边倾倒下来。白甲兵们看到后面装饰华丽的宫帐,发出胜利的欢呼声。他们终于可以享受长途跋涉c奋勇厮杀的成果了,金c银c宝石c丝绸c漂亮女人c奴隶和大片的田庄在向他们挥手。豪格摘下头盔,好让自己可以更清晰的视察胜利的景象。他走到苏鲁锭大纛前,弯腰将其捡起,仔细品鉴着那白色的马鬃和用纯金铸成的三叉戟状枪尖。他傲慢的举起大纛,用枪尖指点着宫帐,和身旁的军官们大声说些什么。“你完了,蠢货!“敏敏暗想:”如果你不那么傲慢,也许会不会救自己一命!” 一声号角响起,绵长而又低沉,豪格下意识的扭过头,向声音来处望去。与此同时,敏敏举起早已装调好的鸟铳,对准那堆火药桶扣动了扳机,剩下的工作由火与风完成,巨大的火光一瞬间映入敏敏的视野,留下了不可磨灭的痕迹,随即她感觉到整个人被某只看不见的打手猛地向后猛的推了一把,随即就昏死过去。 当她重新醒来时,映入眼帘的第一张面孔是杜尔伯特充满担心和忧虑的脸,看到敏敏苏醒,杜尔伯特松了口气:”别吉,幸好您没有事,不然我只有一死向大汗和济农大人谢罪了!“ “我们赢了,是吗?”敏敏有些不安的问道。 “是的,我们赢了!”杜尔伯特笑了起来:“那个大贝勒豪格被震昏过去了,成了俘虏,仆固合艾带着他的部众赶到了,把剩下的人击退了。失去了贝勒,剩下的女真人不敢撤退,一直到天明,人困马乏的他们被我的铁甲骑兵击败,有的战死,有的投降。“ “有多少人逃走?” ”很少!“杜尔伯特笑了笑:”外面的雪越下越大,他们的马也没多少膘了,就算有几个逃出去的,也只会成为狼和秃鹫的食物。” “太好了!”敏敏的脸上露出了安心的笑容:“那这里就交给你了,我好困,好想安心睡一觉!”她的声音越发低微,昏睡过去。 新归化城。 “和硕贝勒,我觉得攻城的事情还是缓一缓比较好!”孔有德壮起胆子,小心的对岳托说。 “缓一缓?孔大人,你这是什么意思?”岳托的脸上没有什么表情,但孔有德还是本能的感觉到恐惧,他下意识的低下头,避开岳托的直视:“大人,下官的意思是这城堡很难攻打,如果硬攻,会死伤很多人,还未必能拿下?” 岳托的眼睛危险的眯了起来,他看了看孔有德:“孔大人,你应该知道在我们大金中,临阵怯懦,抗命不遵是什么下场吧?” 孔有德此时裹着裘皮,手脚却本能的颤抖起来,他知道虽然自己投降后,皇太极对自己十分看重,待遇优厚。但在女真贵族里却始终存在着反对的声浪,认为对于一个贪生怕死的降人,给予封王领军的待遇太高了。在生活中他也有感觉到,因此他平日行事越发小心,战场上拼死奋战,唯恐给别人落下话柄,惹来祸事。以今日的状况,如果岳托以临阵怯懦,抗命不遵杀了自己,就算是皇太极也不会怪罪的。他一咬牙,大声道:“和硕贝勒,下官明国那边时,曾经有过几个红毛夷的火器教官,教授我们使用火器。他们曾经提到过西洋的火器墩法,与这新归化城颇为相似,对于这等城堡,硬攻是拿不下来的!” “硬攻是拿不下来的?”出乎孔有德意料的是,岳托没有发怒,他看了看远处的新归化城,问道:“你不是有红夷大炮,我也是见过的,炮口所向的确是无坚不摧,怎么会攻不下来?” “和硕贝勒,我们有炮,守军也是有炮的!”孔有德苦笑道:“我听拿教官说,泰西大大小小有数十国,这些国家里多多少少都有火器,整日里相互攻杀,这火器墩法便是一个聪明人想出来专门克制红夷大炮的。” “那你说说怎么克制法?” 孔有德看到岳托愿意听自己解说,不由得松了口气,他赶忙拔出腰刀,在地上一边画着示意图,一边解说道:“大人,您有没有发现,敌人的城堡并不高,却厚的出奇,外面还蒙着一层厚厚的土墙,这样的城墙很难打穿而且他们朝着我们的城墙都是突出的尖角,即便有炮弹击中,也很容易被弹飞的。” “城墙不高?那可不可以用云梯爬上去呢?” “很难!”孔有德苦笑道:“您看,所有的城门都位于两个尖角之中,如果我们进攻任何一个城门,不但会遭到正面的威胁,两侧甚至背面都会遭到守军的炮火,那是个陷阱,有多少人都不够填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二十九章 嫌隙 岳托没有说话,他只是低头看着地上的示意图,不时抬头看一会新归化城,孔有德站在一旁,战战兢兢。终于岳托抬起头来,冷峻的脸上露出一丝笑容,他做了个手势,示意两人的亲兵和部将退出数丈开外。 “孔将军,你说得对,这个城堡不是靠硬攻能拿下来的!“岳托的声音里带着一种特别诚挚的味道:“你应该知道,我不喜欢你,当然你也不喜欢我。你杀了很多我们的人,我也杀了你们很多人,你当初投靠大金,也是形势所迫,而不是像你说的那样心慕圣化,赤诚来投。“ “这个,这个”孔有德完全没有预料到岳托突然说出这样一番话来,口中支支吾吾的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岳托摆了摆手,笑道:“孔将军,你来我们大金也有些日子了,应该知道当初老汗去世时,诸子争位,我没有站在阿玛那边,而是支持八叔的,你知道为什么吗?” “这个“虽然已经是初冬,塞外早已是滴水成冰,孔有德却已经是汗流满面,努尔哈赤去世后的时候他还在东江军之中,乃是毛文龙的爱将。在明军在关外的诸将中,毛文龙资历极老,在万历三十三年1605年就通过母舅的关系,被举荐到当时的辽东大帅宁远伯李成梁的帐下,当时努尔哈赤虽然还是大明的龙虎将军,但东征西讨,征服了建州女真,海西女真的诸多部众,势力强大,已经隐然成为大明在辽东的隐患。当时身为辽东柱石的李成梁虽然对其行径也有所警惕,但由于年齿渐长,暮气深沉,贪恋富贵,对朝廷总是报以恭顺。但处于李成梁帐下,对辽东山川与虏中情势加以留心的毛文龙对这一切却不可能不谙熟于心。其后努尔哈赤自称天命汗,建国称号,侵攻辽东诸路,毛文龙也因为战功青云直上。孔有德在其帐下,自然对后金上层内部的各种复杂关系了解甚多,只是在这个时候,又如何能在岳托这个当事人的面,把你亲娘早死,你后母待你刻薄,你父子关系恶劣这种事情说出来吧。 “孔将军既然觉得不好开口,那便由我自己说吧!”岳托笑了笑:“你若是以为我因为父亲待我不好,才转而支持八叔,那可就错了。我支持八叔,是因为这大汗的位置,除了八叔没人有本事坐得下去!” “和硕贝勒说的是!”孔有德虽然不太相信,还是恭谨的笑道:“大汗英姿天纵,自然非常人能及!” “孔将军,你这话也不算错!不过大汗的本事,不是在领兵打仗,治国理政上!老汗起事时,人不过百,甲有十三,便是亲近子弟,也是从寻常兵卒做起,历经艰险,习于行伍。可不像你们明国朱家皇帝,子弟个个生下来便是锦衣玉食,生长于深宫之中,便是铁打的筋骨,也消磨干净了。是以我那几个叔叔伯伯,哪个都是上马治军,下马治民,行军打仗,治国理政,都不弱于人。” “和硕贝勒说的是,那敢问一句,大汗的本事在哪儿呢?”如果说前面几次孔有德点头称是还有些言不由衷,这次倒的确是心服口服,努尔哈赤一共有十六个儿子,其中褚英c代善c莽古尔泰c皇太极c阿巴泰c阿济格c多尔衮c多铎都武功卓著,一时名将,加上其侄儿阿敏和济尔哈朗,几乎占据了满清早期武将的一半有余,这不能不说是努尔哈赤言传身教,教子有方。孔有德和女真人打了十几年交道,对于这些人的厉害,自然是深有体会。 “我八叔的本事不是别的,是撒谎!”岳托的脸上露出一丝嘲讽的笑容:“孔将军,你和我们女真人也打了快二十年的交道了,应该知道我们女真人最是刚直诚朴,喜欢就是喜欢,讨厌就是讨厌,当面一套背后一套的事情,决计做不出来的。而我八叔就不一样了,别人最多也就骗骗外人,他连自己都能一起骗了。就好比你们这些汉人降将,我们都知道你们是走投无路,有人是鄙夷不屑,有人是表面装出一副亲近的样子,而我八叔却能做到视之为手足,待之如部民,实在是非其他人能做得到的。” “和硕贝勒说笑了。”听了岳托这番话,孔有德也不由得暗自点头,对方方才那番话实在是说出了自己内心深处的一些想法。象他这种乱世里打滚出来的,自然不会相信皇太极会真的像书信中说的那样“尽弃前嫌,待之如腹心手足,绝无两样“,只是当时自己已经走投无路。但自己投靠女真人以来,旁人不说,皇太极是确实履行了自己的所有诺言的。一个人静下来的时候,在感激之余,孔有德心中更深处却是恐惧和忧虑,就像岳托说的,皇太极这种连自己都能骗过去的人,想要骗别人又有什么难的呢? “孔将军,我岳托没法像八叔那样,连自己都能哄骗过去。可是我明白生活在乱世之中,很多时候一个人是身不由己的。舒尔哈齐努尔哈赤的弟弟,本为努尔哈赤的左右手,建州女真的第二号人物,明朝为了分裂牵制建州女真,便扶植舒尔哈齐来对抗其兄努尔哈赤,事败后被努尔哈赤囚禁至死,也有说法是被努尔哈赤所杀叔公是这样你们也是这样。只要像今天这样说老实话,我岳托自然会都记在心里的。” 孔有德听岳托提到舒尔哈齐与努尔哈赤兄弟相残的故事,想起自己的遭遇,心中不由得五味杂陈,一时间说不出话来。岳托拍了拍他的肩膀,这时一名戈什哈领着一名信使过来:”二位大人,大汗有急信到!“ “嗯!”岳托从信使手中接过书信,拆开细看,一旁的孔有德不敢凑过来,过了好一会儿方才低声问道:“大人,大汗的信中写了些什么?” “哦,大汗在大同破边,击破四千多明军,所获甚丰!” 孔有德赶忙笑道:“这么说来倒是个好消息。” “好消息?”岳托冷笑道:“我看未必吧,在信的末尾大汗可是催促我们要尽快拿下这座城堡,消灭城中的守兵!” “这个“孔有德脸色一下子变得惨白起来,岳托的意思很明显,皇太极那边打的越好,他们这边压力就越大。大同乃至九边重镇,从明成祖算起苦心经营了两百余年,皇太极都能够成功破边,那岳托这儿连一座孤城都拿不下来,那还有什么可以推脱的?孔有德很清楚这些女真人表面上虽然一团和气,内瓤里也实在是斗得不可开交,俗话说伴君如伴虎,谁知道皇太极会不会借这个机会把这位手握重权的侄儿给打下去?自己一个区区汉将要是给牵连进去了,只怕连骨头都剩不下一根来。 “这么说来,怎么也要想法子打一下了!“岳托叹了口气,面上全是苦涩:“也不知道豪格那边怎么样了!” “豪格?”孔有德听了一愣,暗想这位和硕贝勒也未免想的太多了吧,自家的性命都未必保得住,还有心思担心大汗长子的安危,再怎么说皇太极也是他爹,多大的罪过也不过是高高举起,轻轻落下。他刚想随便敷衍几句,可话到了嘴边又咽回去了。 “这厮该不是希望豪格打个大败仗吧!省的自己当出头椽子吧!”想到这里,孔有德只觉得背心里一片冰凉。 大同右卫,红土堡。 战斗已经结束,土地已经女真人的铁蹄撕裂,树木被砍倒,还没来得及收割的麦子和大豆被踏进泥土之中,插在地上的刀剑与箭矢被鲜血灌溉,成为新的可怕植物。垂死的战马在嘶鸣,伤者有的呻吟,有的在绝望的祈祷。跟在后金大军后面的蒙古辅兵们就好像秃鹫一样,穿行在战场上,他们给伤者慈悲的解脱,然后在其身上搜罗各种有用的东西:钱c靴子c衣服c武器,他们几乎没有不要的东西。在他们身后则是妇人和孩子,他们把箭矢拔下后重新整理扎成捆,以备再次使用。最后出场的是成群的乌鸦,人们刚刚离开,它们就聚集在尸体上,大快朵颐。 红土堡已经化为废墟,火焰已经逐渐熄灭,取而代之的是一缕缕黑烟。在夯土和碎石砌成的城墙下,女真武士们来回奔驰,挥舞着皮鞭和武器,驱赶着幸存者离开已经变成废墟的故乡。每一个人的脸上都面无表情,死气沉沉,步伐踉跄的拉着啜泣的孩子,其中多半是妇女和孩子,少数成年男子也多半是老人c残疾。 “大汗,您刚刚赢得了一次光辉的胜利,这边距离大同府城也就是三四天的路程了,大可一鼓而下。”内奇满脸谀笑,作为扎鲁特部的首领,他长着一张典型的蒙古人的脸,粗脖子,大脸庞,细长的眼睛,红褐色的皮肤,满脸的胡须,脑袋当中的头发剃的干净,只留下两边结了许多辫子。他一边拍着皇太极的马屁,一边小心窥探着皇太极的脸色,这次攻打红土堡,是他的手下得到了先登的功绩,按照惯例,他拥有在第一个挑选战利品的权利。 “扎鲁特汗,不知你伐过树木没有?”皇太极的心情看上去不错,他笑着从一旁的侍从手中接过一个杯子,喝了一口,继续说道:“这明国就好比大树,我们要想伐木,就得先去其枝叶,然后才能砍伐其主干。这大同府乃是明国九边重镇之一,经营数百年,城高池深,城塞连绵数百里,岂可仓促破之?此次破边,我只是打算焚其积蓄,掠其兵民,以待其时而已。” “大汗天生聪睿,非我等能及!“ “这也说不上什么聪睿,汉人的书里这些东西写的很多。”皇太极笑了笑:“扎鲁特汗,这次你的部下第一个登城,功劳不待会挑选战利品的时候你便第一个吧!” “多谢大汗!“内齐得偿所愿,赶忙向皇太极下跪谢恩。皇太极笑吟吟的看了看四周,果然其他几个部落的汗都流露出羡慕嫉妒的神色,他此番西征,被蒙古各部拥立为博格达彻辰汗之后,便率领各部从大同右卫破口,四处劫掠,一个重要的目的就是为了拉拢这些蒙古人。他很清楚,要想驱使这些桀骜不驯的蒙古人,就得恩威并施,大棒与胡萝卜,缺一不可从努尔哈赤举兵反明以来,后金大军对蒙古人是屡战屡胜,威是足够了而现在带着他们破边抢掠大明,便是恩了。这个内齐汗虽然人品低劣了点,但好歹肯卖力气,俗话说“千金买马骨“,这内齐就算再怎么不值钱,也好歹是一部之主,总比马骨头强多了。 皇太极正想着心思,却没看到范文程从斜刺快步走了过来。他向皇太极打个千,便上前在皇太极耳边低语了几句。皇太极的脸色一下子变得凝重起来,强笑着对蒙古各部的汗说:“列位,我有点事情要和范先生说,你们先跪安吧!” “喳!” 众人刚刚退下,皇太极便向范文程低声催问道:“这消息可确实?” “千真万确!”范文程的脸色凝重:“在下已经从四个不同的溃兵口中得知大贝勒战败的消息了,他们的叙述经过印证细节都一致,应该不可能是谣言! 皇太极没有说话,他的脸色很阴沉,来回踱步,半响之后方才恨恨的骂道:“这个豪格,轻兵好进,坏了我的大事!” “大汗!”范文程话到了嘴边,又咽回去了,虽说皇太极对他十分宠信,但伴君如伴虎,更不要说这还是个异族皇帝。他想了一会儿:“兵凶战祸,大贝勒也是不想的,兴许” “还有什么兴许的!”皇太极烦躁的挥了挥手:“敌情不明,还分兵,焉得不败?越是敌情不明,就越是要把兵力集中在手中,才能随机应变,后发人。我以前难道没有告诉过他?当年萨尔浒之战,明军就是在不明敌情的情况下,还分兵四路,虚张声势,结果反而被父汗逐个击破。他这种打法,也就能欺负下不懂兵法的蠢材,遇到个有点本事的,就是全军覆没的下场!”未完待续。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三十章 宝座 “大汗,我有句话不知道当说不当说!” “这里又没有外人,有什么不可以说的。“ “大汗,在下的意思是大贝勒是不是中了敌人的奸计。” “奸计?你这是什么意思?“ “大汗,你我都知道,大贝勒此番去虽然只有两千人,但是三旗的精锐,又是一人三马;纵然打不赢,跑总是跑的掉的。他追击的土默特察哈尔两部虽然人多,但青壮多半都不在,又怎么会打输呢?分明是敌情有误,方才会中计落败!” 皇太极没有说话,范文程这番话其实只说了一半,皇太极已经心领神会了。这次出师,主持情报工作的不是别人,正是主管兵部的岳托,正是岳托交上来的情报里说刘成已经将土默特与察哈尔两部的丁壮抽取的七七八八,他才制定了让豪格带着两千精兵追击西迁的这两部的计划。这个帽子一扣下来,岳托不死也要脱层皮,豪格反而成了受害者,罪行小了不说,而且代善——豪格一系对皇太极这一系的威胁也小多了。 范文程见皇太极一直不说话,心中越发焦急,他在后金政权虽然官位不高,但却深得皇太极的信任,得以参于机密,范文程平日里在家中也常以汉之尚书;魏晋之中书;唐宋之枢密c宣徽自诩,自以为位卑而权重,乃是天子心腹。但范文程也知道后金政权与高度中央集权的中原王朝不同,由于采用兵民和一的八旗制度的缘故,最强大的军事力量八旗是分别掌握在女真亲贵手中,皇太极本人也只不过能够掌握上三旗而已。无论是蒙古人还是汉人,实际上都被排斥在权力核心之外,皇太极掌权也还罢了,如果发生大的权力变动,像自己这样没有根基,全靠个人才干和大汗赏识的汉人很有可能会沦为牺牲品。他看了看最近的人也在三四丈开外,一咬牙道:“大汗,以微臣所见,大贝勒此番受挫,有损我大金国的兵威,只怕蒙古各部有所反复。应当让岳托大人加紧攻打新归化城,以震慑群小!“ 皇太极冷哼了一声,范文程那点阴微的心思他如何不知道:既然豪格打了败仗,那只有让岳托打更大的败仗方能扳回来,恢复权力的平衡。光是情报有误还不够,逼着那岳托在坚城之下吃些苦头才好敲打嘛。只是皇太极的气度和胸怀比范文程要高明得多,他很清楚大明虽然已经是垂垂老矣,但毕竟立国达三百年的大国,女真人之所以能够从十三副甲起家,屡战屡胜,在短短的三十年时间里发展到今天这个地步,靠的就是上下一心,齐心对外。当然,这不是说后金上层内部就一片和谐,恰恰相反,从努尔哈赤发家开始,爱新觉罗家族内部就充满了鲜血和阴谋,努尔哈赤与舒尔哈齐兄弟相残;太妃阿巴亥的被逼殉葬c莽古尔泰的突然暴亡以及死后的遭遇c以及皇太极死后多尔衮对其子豪格的迫害都是鲜明的例证。但爱新觉罗家族的内斗始终都控制在一个很狭小的范围内,胜利者一方都颇为自制,没有扩大化,对失败者一方斩尽杀绝,牵连太多人。比如努尔哈赤战胜企图自立的弟弟舒尔哈齐后,并没有将其处死,而是将其关押起来,而且对其诸子并没有歧视,其次子阿敏成为四大贝勒之一,其第六子济尔哈朗后来更是在皇太极死后,成为辅政大臣之一;皇太极虽然联合兄弟逼死了太妃阿巴亥,但却没有斩草除根,伤害当时年龄还小阿巴亥的三个儿子多尔衮c阿济格c多铎,从后来看这三人也没有受到打压和歧视。正是因为这样,后金政权才能够安然渡过努尔哈赤c皇太极两任首领突然去世的权力真空,没有出现毁灭性的内战,这与其上层首领的眼光和胸怀是分不开的。 “罢了!“皇太极叹了口气:“范先生,你那法子还是算了吧,有些事情不能开头,开了头就没法收尾了!” “微臣该死,微臣该死!“范文程扑倒在地,连连磕头:“方才微臣胡言乱语,还望大汗治罪!” “范先生,你起来吧!”皇太极伸手将范文程扶起:“你的苦心和忠心我明白,只是我身为大汗,有些事情不能做,不然将来到了九泉之下,我没有脸去见父汗,更没有脸见那千千万万为了大金战死的部众们!” 范文程惊魂未定的看着皇太极那张有几分憔悴的脸,通读史书的他自然知道身为人臣,插嘴帝王家事是多么犯忌讳的。只是他一个毫无根基的汉臣,也轮不到他挑选机会了。方才皇太极拒绝了他的提议,本以为接下来的便是雷霆之怒,却没想到皇太极轻轻放过了,心中又是惶恐又是感激。他刚想说些什么,却听到皇太极自言自语道:“明国这边是不能继续拖延下去了,必须尽快撤兵,可若是如此,内齐他们只怕会心中不满的!” “大汗,须得分清轻重缓急呀!”范文程低声道:“您若是顾忌内齐这边,可以推说要将第一批抢掠而来的人口牲畜运回盛京,将两黄旗撤出口外,让他们自行其是也好。” “也只有如此了!“皇太极点了点头:“范先生,豪格的事情你要抓紧探查,无论如何要弄清楚他现在怎么样了!” “是,大汗!“ 透过高大的金帐穹顶,夕阳余晖洒满羊毛地毯,为四壁挂上暗红色的条纹,精美的挂毯上描绘着狩猎与放牧的景象,透过帐篷口,可以看到远处的巍峨的西夏王陵和贺兰山脉,在刘成眼里,这一切都沉浸在一片血红之中。他坐在一张用黄金c白银c鹿角与象牙造成的华丽座椅上,据说这是孛儿只斤旭烈兀从巴格达掠夺来的战利品,土谢图汗裘布辗转获得后作为自己的宝座。与这顶宏丽的金帐一样,都是刘成从土谢图汗那儿抢来的战利品,他坐在这样椅子上,只觉得屁股下面又硬又咯人,尤其是靠背上生出的那排鹿角,就好像两排锋利的牙齿,让人无法倚靠。 “吕大人!“刘成笑嘻嘻的站起身来,让出宝座来:“来来,这是我从土谢图汗那儿抢来的,您也来试试,看上去还行,就是太硬了些,不如胡床舒服!” “这,这个不太好吧!“吕伯奇有些犹豫的站在椅子前,用好奇的目光打量着眼前的宝座:“这恐怕非人臣所能坐的吧?” “哎!吕大人,你也太小心了,这里也就你我两人,外面都是些鞑子,难道你还怕他们中间有北镇抚司的人不成?” 听到刘成提到北镇抚司的名号,吕伯奇的顿时脸色大变,下意识的看了看左右,确认帐外都是刘成的蒙古卫士,方才低声道:“刘大人,你说话还是要小心些,有些玩笑可开不得!” “是,是!”刘成见吕伯奇如此,心知自己方才的玩笑开得有些过分,赶忙笑道:“吕大人见谅,我这几个月都在漠北,身边的茹毛饮血的鞑子,说话办事也有些脱略大意,回来了还有些不习惯。” “罢了,你我之间还有什么好说的!” 刘成如此郑重的致歉,吕伯奇也不好说些什么,摆了摆手便作罢了。不过他还是在那张宝座上,坐了一会,起来时还是一副意犹未尽恋恋不舍的样子,刘成看在眼里,不由得暗自奇怪:这椅子明明又硬又咯人,为何这厮倒像是莫大享受一般。他按捺不住自己的好奇心,便装出一副随意的样子问道:“吕大人,这椅子如何?” “好,好!”吕伯奇说了两声好,看到刘成脸上露出迷惑的神色,便问道:“刘大人,你看这椅子像是个什么?” 刘成看了看那座椅,想了会答道:“就像一张巨口,坐在上面的人就好像在口中,那些鹿角就像牙齿,这些蛮夷,好好一张椅子做成这个样子!” “刘大人,我也是这么看的!“吕伯奇笑道:“看这座椅应该是王侯之位,想必做这椅子的人是想提醒君王:为君之人,便好似身处兽口之中,终日里战战兢兢,如履薄冰,方能持盈保泰,传于后世呀!” “呵呵呵!”刘成听到这里,不由得失声大笑起来:“吕大人,想不到这一张椅子到让你说出这么多大道理来。也罢,这椅子我不坐就是了!” “刘大人,其实这个道理不光是为君之人要明白,就算是我们做臣子的,也是要知道的!” 刘成感觉到了帐篷里的紧张气氛,吕伯奇那张平日里庸庸碌碌的脸上此时却神色凝重,他冷笑了一声道:“刘大人,听你这般说,我此番领大军渡过瀚海,大破北虏,倒是我的不是了?“ “刘大人!“今天的吕伯奇与往日不同,他丝毫不让地与刘成对视:“破贼立功自然是好事,只是装作重伤,私自出兵,将一切都瞒着密不透风,这总不是什么好事吧?要知道,毕竟我才是朝廷委任巡抚宁夏军务,督领诸将之人呀!“ “这个——”吕伯奇这番话倒是说的刘成有些为难,他先前玩的那一套的确不太见得了人,几乎可以说把宁夏方面真正的最高指挥官吕伯奇完全架空了,这若是换了别的文官,只怕早就上书朝廷,要求免去他的总兵之位了,吕伯奇忍到这个时候,私下跑到自己面前抱怨,明显是不想撕破脸。无论是从私人感情还是政治利益出发,刘成都必须对吕伯奇的好意予以回应,他想了想,苦笑道:“吕大人,这件事情是我的不是,只是兵不厌诈,我若是不装作身受重伤,又如何能瞒过贼人,打他个措手不及呢?” “哼!”吕伯奇显然并没有接受刘成的辩解,但他放了过去,问道:“也好。那你出师之后,为何土默特c察哈尔两部c还有驻守新归化城的杜参将都不听我指挥?我明明下令杜参将放弃新归化城,回师宁夏,他却抗命不遵,说是你已经有了部署,到底他把我这个宁夏巡抚当成什么?” “大人请息怒!“刘成脸上泛出一丝苦笑,低声劝慰道,他自然知道为什么吕伯奇的命令无效,为了预防吕伯奇乘着自己不在插手军队,破坏自己的部署;刘成在出发前就特别做了安排:敏敏带着阿布奈控制察哈尔与土默特两部;而杜国英领一营兵坚守新归化城,刘成还特别叮嘱过,除了自己的命令,任何人的都不必理他,万事有自己回来后担着。他最怕的就是吕伯奇听说后金大举西征后,就把军队一股脑儿都撤到宁夏,凭河而守。这么一来就等于大声告诉所有的蒙古人明军根本就没把河套之地视为自己的地盘,那对于蒙古人来说最有利的选择自然是跟着皇太极来进攻大明;其次如果放弃新归化城,皇太极就可以放心大胆的率领大军渡过黄河(黄河在塞外是一个“几”字形,新归化城即今天的位于这个“几”字右侧的一竖的右岸),而不是派出区区两千人渡河追击。作为一个老练的统帅,皇太极很清楚战争有太多无法预料的事情了,如果他置新归化城这样一个重兵把守的敌方要塞而不顾,领大军渡过黄河向西的话。那么当冬天来临,他率军回师渡河时,就很有可能遭到敌军的前后夹击。实际上刘成还特意在城堡里留着十条长船,就是准备在这种情况下派上用场——当后金大军回师渡河时,把这些船装上火药和浸透油的羊毛,顺流而下撞击敌人的浮桥,将敌军截为两段。 当然,这一切都并不是刘成自作主张,架空巡抚大人的理由。文官督师c太监监军c武将打仗这就是自明中期开始,军队这一体系的铁律。刘成这一系列做法,往轻里说是交横跋扈,目无长上;往重里说就是心怀叵测,意图谋反了。还愿意和这样一个潜在反贼单独交谈,这说明吕伯奇还是个很讲情面的。想到这里,刘成叹了口气:“吕大人,你不要怪他们,这些都是我出发前特别叮嘱过的。”(未完待续。)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一百三十一章 摊牌 “什么?”吕伯奇的眼睛一下子瞪大了,刘成的答案他早有预料,但没想到对方居然敢这么坦白的说出来。政治上很多事情是不能说透的,像刘成这样只有两种可能:1c他是个蠢货;2c已经到了图穷匕见的地步,没必要在遮掩下去,也无法再遮掩下去了。 “刘成,你,你——!你这是要反了吗?“吕伯奇指着刘成的脸,又是气愤又是惶恐,自己与一个身经百战的武人待在同一个帐篷里,手无寸铁,而帐篷外面则是数十个武装到牙齿的鞑子卫士,这些卫士甚至不太听得懂汉语,难道明年的今天就是自己的忌日了吗? “伯奇兄!”刘成伸手将吕伯奇那根指着自己鼻尖的手指按了下去,亲热的将其扯到宝座并肩坐下:“话不要说得那么难听嘛,什么反不反的,我是自立为王,还是劫官自立,围攻州郡了?你也是看着我从一个小小都司一级一级熬上来的,总不会眼睁睁的看着我落得个没下场吧!” 吕伯奇被刘成这幅忽软忽硬的功夫弄得有些下不来台,他甩开对方的手,从那宝座上站起来:“刘成,你别和我来这套,私调兵马,目无上司,这莫非不是谋反?我就不说你和准格尔人c和硕特人还有那些乱七八糟的夷狄的那些约定了,你别告诉我你这些都是为了挣钱,还有你手下这么多蒙古骑兵,还有你那个鞑子公主媳妇。也就是我,换了个别人,早就上书朝廷,把你拿下来了!” “伯奇兄说的是,若不是你,我也做不出今天这么大的一番事业来!”面对真相,刘成的脸上毫无异色:“你是我见过的文官里面最识得大体的,所以洪大人派我去解宁夏之围的时候,我的第一个条件就是让你来巡抚宁夏,都督协调各军。能够打败林丹汗,解宁夏之围,功劳有我的一半,也有你的一半。” 吕伯奇没好气的拱了拱手:“不敢当,击败林丹汗都是你的功劳,我只是在那儿当了个空头官儿,调配兵马c临阵指挥都是你。” “话不能这么说,我们大明在文武不谐上吃的亏还少吗?伯奇你愿意藏拙,不乱伸手,就是最大的好处。就算换了别人,论治军打仗,莫非还有谁比得过我的?” 吕伯奇冷哼了一声,刘成方才那番话说的目无余子,可谓是狂妄之极,可从他一路走过来的经历来看,偏生又极有底气。像这样一个人几次三番的称赞自己,吕伯奇心中也不禁有些飘飘然,不过他表面上还是一副不以为意的样子:“刘大人,我可以任凭你胡来,可要是哪天朝廷把我调走了,换了其他人前来,你还这么乱来?” “呵呵!”刘成听吕伯奇这般说,突然笑了起来:“伯奇兄,你和我是一根线上的蚂蚱,怎么分开?” “一根线上的蚂蚱?这话倒是奇怪了,我是文官,你是武将,怎么成了一根线上的蚂蚱,指不定哪天我就被调到京师去了,莫非你也去京师不成?” “伯奇兄呀伯奇兄,你把事情也想得太简单了吧!”刘成笑道:“你这几年和我在一起,也得了不少好处吧?” “你这是什么意思?”吕伯奇的眉毛一下子竖了起来。 “没有什么意思!”刘成冷笑了一声:“吕大人,我给你粗粗的算算,鄜州那边你有一千多顷河滩地;河套这边赵先生那边又给了你两个庄子,一共是一千五百顷河滩地,牧场一千顷;破林丹汗c卜失兔汗,与和硕特汗议和这几次给了您马三百匹c牛一千,骆驼五百,杂畜无算;另外盐池c茶叶c珠宝c毛皮这几个买卖也都与您分润了,其他的不算,这几年您的家产少说也有这个数了吧?”说到这里,刘成伸出右手张开五指,又翻了两下。听着刘成在翻自己的细账,吕伯奇的脸色越发变得惨白,最后憋出来一句话:“刘大人,这些好处也不是我一个人拿的。” “吕大人,你误解我的意思了!”刘成笑道:“没有你,这些事情我一件都做不成,你拿这些好处天经地义。可问题是我这么想,不等于别人也这么想,不等于朝廷大佬们c皇上也这么想。吕大人,你是个举人出身,前半生都不过在州县,没有有力的同年,也没有有力的座师。你如果和我在一起,就算有些不开眼的弹劾你,朝廷看在边事的份上,也会把那些事情都压下去;可如果你离开我了,无论是我被逼的起兵造反,还是我和下一个人合作愉快,对于朝廷来说,你的用处就都没了,那时候如果有人拿你的家产为理由弹劾你,你觉得结果会如何?” 刘成这番话说的吕伯奇汗流满面。拜现代社会发达的传媒所赐,在许多人眼里明末是一个吏治,官员捞钱成为潜规则,毋庸担心遭到惩罚的时代。当然不能说这是一派胡言,但与事实还是有一定差距的。确实明末绝大多数官员或多或少都有一些法律规则之外的收入,但并不是说他们可以毫无顾忌的盘剥百姓以自肥。毕竟大明已经开国快三百年了,庞大的统治阶级内部相互博弈c斗争已经取得微妙的平衡,不太可能出现某人吃独食的局面。大体上来说,每个官员按照自己的职位c手中的权力c科举出身,每年他能够到手的分肥是有一个大概确定的数额,不超出这个数额,大家一般都会视之为合法,即便被都老爷们上书弹劾,一般也不过是留中不发,就算真的倒了霉,以后还是有再起的机会;可如果超出这个数额,除非有很牛逼的同年c座师以及其他上位者庇护,否则很容易落得个人财两空的下场。这一点吕伯奇自然是知道的,他认识刘成以来,升官的速度固然是叹为观止,发财的速度更是骇人听闻,偏生他只是个举人,连个同进士出身都没有,在大明官场鄙视链的末端,如果没了刘成与他的这层关系,早晚被都老爷们的笔尖戳死。想到这里,吕伯奇一屁股坐在宝座上,好像泄了气的皮球。刘成笑嘻嘻的拍了拍他的肩膀:“伯奇兄,我刚才的话你别太在意,只要你我像过去那样好好合作,我包你公侯万代,财运亨通!” “刘大人!”吕伯奇抬起头来,话语中满是哀求的问道:“反不得呀,你一身功名富贵皆是大明所赐,想想毛文龙的下场,千万反不得呀!” “伯奇兄——!”刘成被吕伯奇的样子弄得又是好气又是好笑:“我堂堂大明宁夏总兵,干嘛要反呢?再说了,没有袁崇焕乱来,毛文龙又怎么会落得那种下场,你该不会是想当我的袁崇焕吧?” “不不不!”吕伯奇脑袋摇的和拨浪鼓一般:“我怎么会当袁崇焕呢?呵呵!” “那不就成了!”刘成亲热的搂住吕伯奇的肩膀,压低声音道:“我这次去漠北,弄到了几个金发舞姬,颇有异国风味,明天晚上我让摇旗送两个到老哥府上,独乐乐不如众乐乐嘛!” “这个,这个不太好吧!”吕伯奇一副又是向往,又是害怕的样子。刘成脸上露出男人都明白的笑容:“嫂夫人那关不好过?这个好说,艾合买提这次和我去塞北,各种好处也捞了不少,我让他挑几件上等的首饰,给嫂夫人拿去便是了。女人嘛,有了珠宝首饰,自然就没心思与你闹了,你说是不是?” 就这样,吕伯奇稀里糊涂的走出帐外,来时的决心与气势汹汹早已化为了莫名其妙与沮丧。可静下来仔细一想,他什么都没有损失,反倒赚了两个异国歌姬和珠宝首饰。艾合买提他也是打过交道,知道这个商人垄断了西北的珠宝首饰买卖,便是京师里面几个大的字号也时常从他那儿进货,手面极大。只要刘成开了口,送过来的东西绝对价值不菲。想到这里,吕伯奇心中的沮丧渐渐转为兴奋和期望,他回头看了看那顶明显违制的金帐,骂道:“管他娘的,反正做一天和尚撞一天钟,俺好歹还能把这个局面敷衍好了,换了别人谁行?爹亲娘亲不如兜里的银子亲!” 送别吕伯奇之后,刘成回到宝座,叹了一口长气,脸上全是疲惫,全然没有方才的自信。 “大人,您把这厮敷衍走了!”一个声音从屏风后传来,那儿原本是放马桶,供主人如厕的地方。 “嗯,建生你出来吧,别老躲在那儿,也不嫌臭!” “大人整日里与这些浊物厮混,都不嫌臭,在下又何尝敢嫌呢?”赵文德从屏风后面走了出来,脸上带着一丝促狭的笑容,他向刘成躬身拜了一拜:“大人,您这一关是过去了,可这样下去不是个法子,朝廷不是没有明眼人,我估计最多明年,就会有人拿大人开刀的。” “拿我开刀,我可是大明的忠臣,为啥要拿我开刀?” “大人自然是大明的忠臣!”赵文德笑道:“不过若是天子身边有了奸臣,忠臣就要倒霉。” “呵呵,今上乃是明主,即便有几个奸佞之徒,也不会为难边士的。” “是吗,我可不怎么认为!” “那你说该怎么办?”刘成笑道。 “文皇帝(朱棣)是怎么做的?”赵文德笑道:“清君侧也好,靖难也罢,反正从归化城到京师也不远。” 刘成看着赵文德的脸,而赵文德一直保持着淡淡的笑容,过了约莫半响功夫,刘成突然大笑道:“吕伯奇把我当反贼提防,却没想到真正的反贼是你。” “大人说笑了,朝有奸佞,我等忠臣义士人人得而诛之,又怎么能说反贼呢?文皇帝是反贼,那宗庙之中供奉的又是什么人?” 刘成笑了笑,没有在接茬下去,他很清楚这个手下原本是杨鹤的幕僚,杨鹤舍身为国,不计个人得失企图用招抚的办法平定西北乱事,却不想因为触犯了朝廷中一部分当权派的利益落得个获罪入狱的下场。自此赵文德就成了大明黑,一\门\心\思撺弄刘成自立门户,挖大明的墙角。他的心思刘成心知肚明,却并不是太在意,原因很简单,在刘成看来大明不过是风中残烛,自己反也好,不反也罢,早晚都是要完的,又何必去弄脏自己的手呢? 赵文德看着刘成那张喜怒不形于颜色的脸,目光却越发热切起来,在古代中国的漫长历史中,每逢王朝末世,就会冒出一群群不得志的读书人,他们就好像一群嗅觉灵敏的乌鸦,寻找着血腥的味道,发出不祥的呱呱声,赵文德就是个典型的例子。刘成被他的目光盯着有些不自在,问道:“建生,我刚刚从漠北回来,现在形势怎么样?” “正要向大人禀告,夫人那边刚刚打败了东虏的追兵,还活捉了虏酋皇太极的儿子豪格,已经退入了边墙,与老杜将军汇合了。” “什么?打败了东虏的追兵?”刘成闻言一愣,问道:“我不是让一听说东虏的消息,就让夫人领着土默特和察哈尔两部向西撤退,怎么会和东虏交锋?” “大人,东虏的速度比我们想象的要快得多,而且各部分散放牧,收拢过来多花了七八天,所以就——” “该死!”刘成骂道,他出发前就知道敏敏已经有了身子,本以为根本不会与后金交锋的风险,却没想到事情有了变故:”那夫人没有事情吧?“ “大人请放心,夫人一切安好!“赵文德笑道:”信里说夫人亲自督领各军,指挥若定,还亲手射杀东虏,就连虏酋之子也为我军生擒,这可是大喜事呀!” “该死,快把信拿给我看看!”刘成一把从赵文德手中抢过书信,仔仔细细从头到尾看了一遍,闭目祝祷了会,用坚定地语气道:”你马上派人去一趟把敏敏接到这里来!”(未完待续。)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三十二章 养德斋上 “啊?”赵文德闻言一愣,还没有弄明白是什么回事,便听到刘成说:“她已经有了身孕,不能再这么胡折腾了!” “身孕?”完全明白过来的赵文德脸色立刻变得惨白,忙不迭点头道:“是,大人,我马上就去办!” “杜国英那边呢?” “就送了一封信过来,信里说贼人只是试探了两次,没有得手便只是在城外挖壕沟,没有派兵攻打了。” “挖壕沟?”刘成皱起了眉头:“围城的主将是谁?” “好像是岳托,还有孔有德。”赵文德从袖中取出一份塘报:“大人,山西那边有塘报传来,说东虏从大同右卫破口,连破数十处堡寨,大肆抢掠,军民死伤惨重!” “大同右卫?“刘成没有接过塘报,而是走到一旁的一个书橱里,从中间的抽屉抽出一个卷轴,在几案上打开,一边找着口中一边喃喃自语道:”大同右卫,大同右卫,找到了,距离归化城就算是骑兵也有四五天的路程呢,这么说来鞑子这次并不想向西打的太远,不过是想要捞一把而已。” “我也是这么看的!如果虏酋想要大举西征,一定会先全力拿下归化城,而不会分兵破口的。”赵文德笑道:“以在下所见,虏酋这次来的主要目的应该是拉拢蒙古各部,迫使奉其为主。” 刘成不置可否的笑了笑,自己这个掌书记在这方面的嗅觉还是很不错的,就是不知道应变如何:“那你说应该如何应对?” “朝廷肯定会严斥宣大总督击退北虏,宣大镇的情况大人您也是知道的,比宁夏c延绥这边要好点,不过也好的有限。士卒欠饷,将校怯弱,自然不会去和甲兵犀利的东虏拼命,我估计是各自守城不出,看着北虏在城外大掠,等到他们抢饱了退兵的时候再斩杀几个拉在后面的老弱,用首级向朝廷请功。反正也都是深秋了,鞑子也不可能在口内久待,只要能收回城池就能向朝廷交待。”说到这里,赵文德看了看刘成的脸色,才继续说了下去:“出兵去山西是不行的,去了那边咱们就是客军,要听宣大总督调遣,粮食c住宿c民夫什么的都要靠别人。而且我大明主军坑客军是常有的事,咱们人生地不熟的,一个不小心就要吃大亏。” “那就是坐视不管啦?” “他打他们的,我们打我们的!”赵文德指了指地图上的新归化城:“只要解了小杜将军之围,与其合兵一处,就能威胁东虏的后路,虏酋必然不敢深入。城里有粮,有药子,又有黄河做粮道,要打要守,都操于我手。东虏饱掠而出,人人有自保之心,肯定不如刚出师时轻锐,胜算比直接去救大同要大得多。” “围魏救赵是吗?“刘成笑道:“建生你和我想到一块去了,只是我这次远征漠北,长途跋涉之后,马瘦士疲,只能依仗留守宁夏的了。” “大人请放心,您走了这几个月,我与和硕特部用茶叶c盐和其他货物换来了快两千匹好马,加上原有的凑个千匹没有问题,留守宁夏的那一营步队是修养已久的,骑队也有一千人,白旺的舟师也有一千人。” “加上我那一营步队,也就五千多还是单薄了点!”刘成想了想道:“招募雇佣兵是来不及了,这样吧,只好在远征各队里招募志愿兵了,薪饷加倍,应该能再招个两三千人来,这就差不多了,如果能够解新归化城之围,加上城内的守军,也有一万多人,堪与东虏一战了。那重新整编军队的事情就交给你了,要抓紧时间,争取在十日内完成!” “是,大人!” 京师,乾清宫,养德斋。 这是一个颇为僻静的院落,位于乾清宫的后面,步行也不过几分钟的时间。崇祯平日如果没有在嫔妃处安歇,便睡在这里。他虽然还是个二十出头血气方刚的年轻人,又“富有四海”,身边满是如花似玉的美人,但在繁重的军政事务的重压下,哪里还有心思寻花问柳,享受那齐人之福。便是周皇后一个月也未必能与天子有一日同床共枕的机会,平日里十日里倒有九日住在这养德斋里。 这天早上,像往常一样,天还没亮崇祯就起床,在宫女和太监们的侍候下梳洗完毕,穿上常朝冠服,来到乾清宫前的院子焚香祭天。祭天完毕后,他又默默的祝祷了一番,方才回到乾清宫最西面的房间里。由于这些日子并没有什么坏消息,崇祯的心情好了不少,便没有像平常那样免去皇后,嫔妃子女的照例请安。儿女们的天真可爱洗去了他心中的诸多不愉快,让平日里总是严峻苍白的脸上也露出了笑容与红晕。周后看在眼里,心中暗喜,向一旁的田妃使了个眼色,心领神会的田妃笑道:“皇爷,臣妾家中前几日送来两瓶上好的兰陵酒,听说是万历爷刚刚登基时就入窖了,最是香醇,要不今天下午就让臣妾做个东,请诸位姐姐还有皇爷都到臣妾那儿,小酌一番可好?” 崇祯闻言一愣,目光随即扫到身后几案上那高高的几叠奏折,正想开口拒绝,看看到周后与田妃殷切的目光,手中感觉到孩子轻轻的拉扯,话到了嘴边又咽回去了。 “皇爷!”周后看到崇祯没有断然拒绝,也开口劝说道:“您也有好些日子没有坐下来和我们吃酒耍骰子了,便是那田舍翁辛苦一年下来,打了几石麦子,也要酿壶酒与老婆喝上几口,何况您是万乘之尊?歇息一日便是了,国事有内廷外廷那么多大臣们看着,想必也误不了什么事。” 崇祯与周后信王时便是夫妻了,相知甚深,听到这里如何不知道田妃开口是得了周后的暗示,妻子这么做的目的无非是看到自己前些日子太过操劳,想让自己借这个机会放松一下。他不由得想起了自己还在做信王时,与妻子两人闲来无事时,在家中吟诗作对,下棋弹琴的闲散日子,现在回想起来简直犹如隔世。 “父皇,来嘛!”太子朱慈烺拉住崇祯的手,奶声奶气的恳求道,他当时年方七岁,生的皮肤白皙,面容俊美,极得喜爱。崇祯被他这一求,心中顿时软了,他回过头向一旁的王承恩问道:“王大伴,昨日塘报里没什么要紧事吧?” “禀告皇爷,没有什么要紧事!”王承恩恭声道:“奴才说句没规矩的话,皇爷您这日子过得,便是乡里有百亩水浇地的粮户也不如,好歹天一黑那粮户还能抱着媳妇在炕头上睡得踏踏实实,皇爷您哪天是初更天前上榻的?” “王大伴呀王大伴,朕还以为你是个忠厚人呢!”崇祯摇头苦笑道:“不过祖宗留下来的江山,朕不尽心尽力,谁尽心尽力?只望早日河清海晏,天下百姓共享太平,朕自然也能好好休息几日。”说到这里,他叹了口气,目光扫过周后与田妃,最后落在儿子身上,笑道:“也罢,今日若是没有其他事情,便与你们乐一乐吧!” 朱慈烺听到父亲应允了自己,顿时欢呼了起来,周后与田妃对视了一眼,目光中也满是笑意。向崇祯行礼如仪后,退出屋外。崇祯便如平日一般开始批阅奏折,俗话说人逢喜事精神爽,今日放在崇祯身上却是精神舒爽逢喜事。就连塘报奏折里面往日里那些民变c灾荒c恳请免税救济的内容都少了许多,到了临近中午时分,崇祯已经将几案上的奏折处理了大半,他看了看一旁的水漏,犹豫着是要再批阅些折子,还是依照约定的去田妃那儿吃酒。正犹豫间,身后的王承恩低声道:“皇爷,去田妃娘娘那儿吧,剩下这点折子,明日快点便是了!” “也罢,今日朕便偷一次懒吧!”崇祯想起朱慈烺殷切盼望的目光,一咬牙将手中的毛笔往旁边一放,对下首侍候的胡可鉴道:“胡公公,朕去田妃那儿,下午便不会乾清宫了,若是有紧急军情,你便送到田妃那儿!” “奴才遵旨!”胡可鉴赶忙磕头领旨。崇祯起身,王承恩赶忙跟了上去,临出门前他对胡可鉴低声道:“胡公公,万岁爷可有日子没喘口气了,有啥事你都推到明天去,让万岁爷也松口气,和娘娘太子他们好好开心开心!” 胡可鉴笑道:“哎呦,王公公,瞧您这话说的,咱家是那么不开眼的人吗?您放心,就是这乾清宫让火点着了,咱家也不会打扰万岁爷的!” 王承恩笑着点了点头,才快步跟了上去。 崇祯来到田妃住处,周后与田妃c太子早已等候多时,崇祯一到便赶忙开席。由于田妃是扬州人的缘故,菜肴都是淮扬口味,虽然不过六七道菜肴,但器皿精美,厨艺高超,吃的崇祯十分满意。 “田妃,今日这几道菜都很不错,御膳房的淮扬菜师傅大有长进呀!” 听到崇祯称赞,田妃与周后不由得相视而笑,崇祯觉得蹊跷,问道:“怎么了,你们笑什么?” “请陛下恕罪!”田妃起身向崇祯福了一福:“今日这厨子却不是御膳房的,乃是从臣妾家中临时带来的。” “哦!”崇祯的眉头微微一皱,他嘴上虽然没说什么,但心中有些隐隐的不满。他平日里对京师里勋贵外戚生活奢靡,行为逾制的诸多行为也有所耳闻,他心中也颇为不满,觉得在国家多事之秋,这些与国同休的勋贵外戚们不但不与自己分忧,反而一边奢靡无度败坏世风,一边向自己哭穷索要各种恩赏,竟然在享受方面超过了自己这个天。他本想斥责几句,但又向自己好不容易才有机会与妻儿一起小聚,孩子又在身旁,自己如果板起脸训人,只怕将这难得的好气氛给破坏了。 “皇爷!”王承恩在一旁,早已看出了崇祯的心思,他微微一笑道:“说到这厨子,奴才前些日子倒是听过一件轶事,倒是好笑得很。” “哦?”周后也看出来了,赶忙接口道:“王大伴,你说来听听?” “是!”王承恩应了一声,目光却转向崇祯,看到崇祯微微点了点头方才笑道:“奴才听说万历爷时候,有位老先生每次早上来阁子里的时候,都把手笼在袖子里,时日一久,奴才们就议论纷纷。传到了万岁爷耳朵了,万岁爷还以为是先生家贫,天寒无衣,便赐了一件狐裘给他。却不想那位老先生还是老样子,万岁爷见了就奇怪,就将那位老先生招来询问。皇爷,您猜那位老先生到底是为何这么做?“ 崇祯被王承恩这番话勾起了兴趣,笑道:“莫不是那位老先生手上有些贵疾?” “万岁爷果然英睿!“王承恩笑道:“不过那位老先生的贵疾不是在手上,而是在肚子里?” “肚子里?那他为何把手笼在袖子里?” “万岁爷不知,那位老先生每次早上来阁子里,袖子里都藏着几张在街头买的胡饼,当做早饭。可他身为当朝相公,这么做事违制的,只好藏在袖子里面,免得被御史老爷们看到,弹劾他失仪。” “原来如此!”崇祯听到这里,不由得笑了起来。大明的开国皇帝朱元璋出身贫贱,又是个工作狂,制定的早朝时间是“昧爽”时分,即天刚刚破晓之时,大概五六点钟。那年头又没有公交车地铁,文武官员们为了避免误点,实际上三四点左右就得起床洗漱更衣,来到午门外等候。显然,绝大部分人这个时候都是没吃早饭,饿着肚子来上朝的。那些翰林c员外郎c御史也还罢了,年轻身子骨硬朗还挺得住,可那些做到六部尚书c大学士之类的,论资排辈怎么也有小五十了,像这样半夜三更爬起来饿着肚皮冒着寒风折腾一早上,便是铁打的身子骨也熬不住呀。于是乎就琢磨出了各种稀奇古怪的法子来,那位老先生在袖子里面藏胡饼便是其中一招。崇祯笑了笑,突然咦了一声:“不对呀,王大伴,我记得显宗皇帝的时候内阁的先生们都有提供膳食的吧,为何那位老先生还在袖子里藏胡饼?”(未完待续。)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三十三章 养德斋下 “陛下好记性,万历爷也是这么问的,那位老先生是这么回答的:御膳房所作多有生冷,实在难以下咽!” 王承恩的回答立即引起了屋内的一片笑声,唯有崇祯苦笑着摇头,他倒是知道王承恩方才说的听上去十分好笑,实际上却很可能是真的。因为御膳房实际上最重要的工作是承担祭祀,外交宴席,给皇帝和后妃提供餐饮服务不过是他的附带工作。其结果自然是虽然饭菜的花样很多,材料不错,做出来的饭菜却不敢恭维,尤其是古代没有冰箱等现代食物保鲜技术的情况下,时常做出半生不熟的东西来,反正也未必有人会真的吃。像崇祯c周后c田妃他们还好,不过会吃到重新热过的饭菜,那些内阁相公们吃到半生不熟,冷饭冷菜是很正常的。这些大人老爷们哪个在家不是锦衣玉食,让他们吃这些冷饭冷菜还真不如自己带几张胡饼在袖子里打法掉肚子算了。 周后与田妃一边赔笑,一边向王承恩投来感激的目光。两人都明白王承恩这时候出来讲这个笑话是为了转移崇祯的注意力,毕竟御膳房做的这么差,田妃从家里借两个厨师就理所当然了,不会让天子有其他的想法。而王承恩却垂下眼帘,重新恢复了平日里那副呆若木石的模样,仿佛刚才说笑话的根本不是自己,而是另外一个人。 用过了午膳,宫女将席面撤去,取了象棋来来,崇祯便与田妃对弈起来,周后在一旁扯着闲话。田妃的母亲本是扬州的名妓,棋琴书画都十分精通,田妃自小便耳濡目染,棋艺超过崇祯许多。只是今日是要哄他开心的,哪里敢赢他,是以田妃开局后不久便悄悄下错了三子,让崇祯吃去了数子,方才认真下了起来,不一会儿便逼的崇祯的攻势转为守势,并且渐渐不能支撑。在一旁观战的周后有些发急,暗自责怪田妃为何这般不识趣,她本想在一旁替崇祯出几个妙招,让其转败为胜,可她一来棋艺远不如田妃高超,就算开口恐怕也未必有用二来她与崇祯夫妻多年,心知自己的丈夫虽然表面上总是装出一副宽宏大量,虚怀若谷的样子,但实际上是个自视极高,刚愎自用的人,自己如果提出与其不同的高明意见,恐怕适得其反,反而惹得他发怒。 眼看着棋局已经接近尾盘了,崇祯的形势依旧没有起色,他自己脸色越发难看。站在一旁的周后更是焦急万分,情急之下,她伸出右腿,在桌子下面轻轻的踢了两下田妃,田妃却还是那副样子,仿佛全然没有感觉一般。周后正没奈何间,田妃却不小心走错了,将自己的一个马让崇祯吃了,棋局上顿时形势大变,田妃额头上渗出一层汗来,又过了片刻,她又让崇祯吃了一个炮,接着又让崇祯兑了一个过河卒子。田妃再也无力支撑,只得推枰认输。周后在一旁看在眼里,不由得暗自叫好:“田妃果然聪明!”她擦去额头上的汗水,向田妃微微一笑。 历经苦战反败为胜,崇祯也特别高兴,他少有的哈哈大笑:“爱妃棋力果然大有长进,再过些时日,只怕朕也不是爱妃的对手了!” 田妃向崇祯福了一福,笑道:“陛下乃是中兴之主,天纵英睿,岂是臣妾能及。臣妾今日能够支撑这么久,其实是陛下平日里操心国事,棋艺生疏了罢了,若是他日大明中兴,陛下稍微留心小道,便是让臣妾一车一马,臣妾也不是对手!” 崇祯听了田妃的对答,越发高兴,他正想让宫女们上些茶水点心来,却看到胡可鉴站在门口,逡巡不前的样子,不由得生出了疑心来。 “胡大伴,有什么事情吗?进来说吧!” “奴才遵旨!”胡可鉴磕了个头,欠着身子走进屋来,他知道带来坏消息的使者从来都不受欢迎,但他没有选择。 “皇爷,大同镇有紧急军情!”他从袖中取出一份塘报,双手呈上。 “紧急军情?大同镇?”崇祯怀疑的看了胡可鉴一眼,从王承恩手中接过塘报,这个军情的来源是完全出乎他的意料的,不是年初宁夏镇总兵已经解决了察哈尔与土默特两部,还重建了归化城了吗?怎么大同那边又有什么军情?“他刚刚一看那塘报,脸色就变得一片灰白,起身向外走去,王承恩赶忙跟了上去。屋内只剩下胡可鉴,周后与田妃。 “胡大伴,亏你办的好差事!” “皇后娘娘恕罪c田妃娘娘恕罪!”胡可鉴颤抖了一下,跪在地上,他能够感觉到有两道杀人般的目光穿透了自己身体:周后c田妃。他跪在地上磕了四五个头,额头上都流出血来,带着哭腔哀求道:“大同破口了,这等紧急军情,奴才若是拖延,皇爷不会饶过奴才的呀!” “闭嘴!”周后冷声道,她走到胡可鉴身旁,压低声音道:“胡公公,你怕陛下杀你,莫非我便杀你不得?” 乘舆里,崇祯满脸忧色,那份塘报已经被揉的不成样子了,可是里面的内容早已被深深的印入他的脑海中。“虏酋皇太极联合蒙古诸部,自称博格达彻辰汗,由大同右卫破口,破我堡寨四十余处,杀掠甚多。”崇祯闭上眼睛,脑海中浮现出那一幅幅画面:蒙古人围绕着皇太极高声欢呼c边墙升起的一股股狼烟c彪悍的后金铁骑c被烧杀的城镇c掠夺而走的牲畜和人口,而最后出现的则是紧闭的北京城门和隆隆的炮声,那是他登基不久的那次后金破口留下的印象,终身难忘。 “混账东西!”崇祯恨恨的骂道,不过就连他也不知道自己刚才骂的是谁,是无能的边关守将c是空言大义的内阁相公c是让自己饮酒作乐,将政事丢到一旁的皇后与贵妃,还是给自己带来坏消息的胡可鉴。一时间他觉得每个人都可恨,但仔细一想觉得真正的恶人另有其人。到了最后,崇祯的心中突然闪过一个念头:“该不会是因为自己懈怠政事,耽于酒色,上天才用这个来惩罚自己吧?” 一想到这里,崇祯便痛苦不堪,自登基以来,他一向以中兴之主的标准要求自己,宵衣旰食,远离酒色,一心政事,可国势却每况愈下。这究竟是为什么呢?这个问题始终在崇祯的脑中回响,对于这个问题,他始终不敢细想,只能归结为朝中文官结党营私,武将畏贼不战,致使屡战屡败。若有几个实心办事的英才,再加上自己的英才独断,定然能扭转国势。而在用谁他的心中已经有了答案。 “现在看来,只有派杨嗣昌出京督师方能扭转局势了!” 宛平县城,东门外。 官道旁密密麻麻的跪满了人,飞腾的尘土下,根本看不清楚。杨嗣昌透过纱窗向外看去,只能看到为首的那人穿着青色官袍和黑纱帽,那是当地的知县,正率领着当地的缙绅迎接刚刚升任兵部右侍郎c左都御史c都督山西宣大军事的自己。所有的人都匍匐在地面,不敢抬头看一眼,如果是过去,杨嗣昌一定会下轿去,喝上一杯壮行酒,赋诗一首,至少也要与当地缙绅说上几句。可此时他的并没有心情,只是用力拍了两下窗边的扶手,示意轿夫们快速通过了。他随行的护卫和幕僚们通过之后,这些官绅们方才从地上站起身来,七嘴八舌的说了起来。 “好个杨文弱,忒大架子!”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人有些不满的抱怨道:“一个兵部侍郎罢了,俺在宛平见得大官儿多了去了,可也没见他这么大架子的!“ ”陈公,这你就不知道了!”知县老爷脸上露出了得意的笑容:“你知道杨大人此番出京是去哪儿,为啥吗?” “他是兵部侍郎,自然是为了兵事吧?”那中年汉子用不太肯定的语气答道,旁边的人见有消息可听,赶忙围拢了过来。 “不错!”知县冷笑了一声:“可你知道是哪儿的军事,和谁打吗?” “听说是西虏!”旁边有人接口道。 “西虏你个头,是东虏!”知县看了看四周,每个人的脸上都露出了恐惧的神情,他才继续说了下去:“你们知道吗,就在两天前,东虏就在大同右卫那边破了口,方圆几百里的烽火台都点着了,杨大人此番就是去大同的。这位杨大人是皇上最信重的,这次要是做得好了,指日就要入阁拜相!”知县的声音不大,但是每一个人都听清楚了他没有说完的那半句话“如果办的不好,只怕就回不来了。” 在幕僚c家人和亲兵的簇拥下,杨嗣昌的大轿迅速通过了宛平县城,来到了卢沟桥上。在这儿,杨嗣昌吩咐轿夫停下来。早有家仆替他掀起帘子,杨嗣昌走出轿子,来到桥边,扶着上面的石狮子头,看了看桥下的永定河水,又看了看西山。只见燕山山脉如一条巨龙,由山西方向奔腾而来,直至大海,郁郁苍苍,俨然王气聚集之所。在北面,在树色与尘埃中,似乎隐隐约约能看到北京城头,那个高高耸起的雄伟影子,大概是广宁门的城楼,在那后面应该就是紫禁城,天子居所。一想到自己此番出师不知道是否能安然回来,再见到京师,崇祯,杨嗣昌的心中就感觉到一阵凄怆,他扭过头去,以免让家仆看到眼角的泪花,吩咐道:“侍候上轿!” 杨嗣昌过了宛平城便一路向西,沿途平易处便乘轿,险峻处就换马,日出便出发,日落星出才休息,只用了七天便到了太原,在当地呆了半天,与当地的官员将领会面,了解了军情之后,方才继续向北,抵达大同。由于他在途中就发出紧急文书命令辖区内的巡抚c兵备道c总兵c副将等大员前往大同,因此当杨嗣昌抵达大同时,除去少数因为路途遥远而无法赶到的人之外,其余人都已经在郊外迎接他了。 “这么说来,形势已经逐渐好转了?”杨嗣昌向下首的山西巡抚陈纯德问道。 “不错!”陈纯德是个湖南人,与杨嗣昌倒是同乡,一口的湖南官话听得杨嗣昌颇为亲切:“按照探子禀告,两天前虏骑就已经不再深入,其中军大营开始向北移动,想必是已经听到督师大人的威名,不敢当王师之锋!” “呵呵!”杨嗣昌干笑了两声,他自然不相信自己这个小老乡的这番话,好歹他也曾经巡视过京师附近许多军镇,对当时明朝边军与后金军队的战斗力差距还是心里有数的,几年前皇太极可是一直打到北京城下,也没被谁的威名给吓住了。自己要是带着十万大军来倒也罢了,现在就带着几百亲兵,只不过负责协调统一指挥,恐怕那位虏酋皇太极知道了也就打了个哈哈,这种场面话听听也就罢了,要是当真也就是自己傻了。 “我听说这次破边的虏骑里,除了东虏之外,还有不少西虏明末将女真称为东虏,将蒙古称为西虏,不知是真是假?” 听到杨嗣昌的问题,陈纯德心中不由得咯噔一响,他强笑道:“督师大人,这几年塞外连年干旱,不少蒙古鞑子生活没有着落,被迫南迁,这次东虏破口,有不少鞑子便跟着东虏一起进来抢掠,也什么可奇怪的!” “是吗?”杨嗣昌冷笑了一声:“我怎么在听说是塞外蒙古各部推举虏酋皇太极为大汗,跟随他一同破口,这等大事,莫非巡抚大人一点都不知道?” “这个,这个“陈纯德额头立刻冒出汗珠来,他自然知道这件事情的严重性。建州女真的崛起本身就和库登汗达延汗的孙子,林丹汗的曾祖父率领察哈尔部东迁有关,努尔哈赤建国后,就想尽一切办法拉拢蒙古诸部,一来壮大自身实力c二来也避免多面作战的窘态。但直到努尔哈赤去世为止,大多数蒙古部落还是站在后金的敌对一方。未完待续。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三十四章 杀鸡 皇太极继位以后,改变了策略,采取军事打击和政治拉拢相结合的手段,尤其是1630年的那次破边,极大的打击了明王朝在蒙古诸部当中的威信。随后林丹汗败死,漠南各部群龙无首,但不管怎么说,这些部落对于宣大二镇来说还是能起到一个屏障的作用,如果他们拥立皇太极为大汗,那就意味着边防线一下子被推后了几百公里,这两地的守军将直面后金大军的进攻,大明将陷入几面受敌的窘境。这对于早已捉襟见肘的明帝国来说,无异于是雪上加霜。而如此重大的事情,身为山西巡抚的他居然事先没有得到一点风声,就让敌人破边,这实在是说不过去了。 杨嗣昌冷冷的看着自己这位同乡,一句话也不说。作为一个罪臣之子,他不但没有受到牵连,反而青云直上,在短短两年的时间里就爬到了乃父仕途的最高峰:左都御史c兵部右侍郎,外放为一省总督,下一步就是入阁拜相,登上大明士大夫的人生巅峰。杨嗣昌可谓是受恩深重,而其父杨鹤在临死前对他的叮嘱,也是告诉他要移孝作忠,替自己洗清罪名。无论是于公还是于私,杨嗣昌出发前都下定决心,不计个人的荣辱,一定要做下一番事业。 “陈大人,你是一方牧守,朝廷大员,本大人没有办法解你的职,不过我会向天子弹劾你的素餐尸位c视敌不战之罪,你家中若有什么事情,就先安排一下吧!” “你——!“陈纯德瞪大了眼睛,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自己堂堂一省巡抚,对方居然初来乍到,下马伊始就明言要弹劾自己,还一副自己已经死定了的样子,尤其是自己与他还有同乡之谊,这种做法在明末士大夫里简直是骇人听闻。他气哼哼的站起身来,向杨嗣昌拱了拱手:“杨文弱,手长在你的身上,要怎么写随你的便,不过不要忘记,这是大明的天下,不是你杨家的天下!”说罢他便一甩袖子,冲出门外。随即院子里传来他的叫骂声:“什么东西!狂妄自大,下场肯定和他爹一样!” 杨嗣昌苦笑了一声,站起身来。方才陈纯德那句话着实触到了他的痛处。父亲一生为大明尽心尽力,最后却落得个死于诏狱之中的下场,这是杨嗣昌内心深处的一条永远也无法愈合的伤疤,偏偏按照封建伦理道德:“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c“雷霆雨露皆为君恩“,他又无法把仇恨指向这一切的源头崇祯皇帝,他只能告诉自己都是奸臣蒙蔽了圣君,致使父亲受冤而死。而他自己现在又在走着父亲的老路,唯一能够依仗的只有天子的信任,而自古以来天心难测,这让杨嗣昌的心头充满了不祥的预感和殉道者的悲壮。 “孤臣孽子,孤臣孽子!”杨嗣昌的脸色逐渐坚定了起来,他沉声喝道:“来人,伺候笔墨,老爷我要上书朝廷!” 俗话说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还没过晌午,新来的督师大人要向朝廷弹劾巡抚大人的消息就已经传遍了大同城,满城的文武大员都在以一种兔死狐悲的心态旁观这场冲突,绝大部分人都认为巡抚大人要倒霉,毕竟督师大人是新官上任三把火,朝廷总要卖他几分颜面,而剩下大约三分之一的人却不这么认为,因为这位陈纯德大人一榜进士出身,官声不错,而且座师和同年都很有势力,他们觉得这次朝廷应该也就来书斥责巡抚大人几句,罚几个月的俸禄罢了,最多最多将其平调到另外一个地方为官也就是了。但事情的发展出乎了所有人的预料,十几天后从京师赶来的太监在宣旨自后,便由锦衣校尉干净利落的直接剥去了陈纯德的官袍纱帽,戴上木枷,押送京师问罪。 “陈公,嗣昌王命在身,恕不远送。望您路上保重,您家中事情,嗣昌自会尽心!”杨嗣昌送到节堂之外,挥了挥手,家人取了五百两银子送给押送的太监与锦衣卫校尉,请其一路上对陈纯德好好照顾。陈纯德冷笑一声,扭过头去,却不说话。 当杨嗣昌重新回到节堂,堂内的气氛已经迥然不同,每一个人都在用一种交织着恐惧和敬畏的目光看着他。堂堂一个封疆大吏,督师大人不过轻飘飘的一张奏章,就剥去了蟒袍纱帽,打入诏狱之中,这已经充分说明了杨嗣昌在天子心中的分量。杨嗣昌也感觉到了这种目光,心中也不禁有些凄然,只是他也知道如果自己想要尽快打开局面,那就非这样不可。 杨嗣昌在椅子上坐下,用低沉的声音说:“列位,本督师与陈巡抚并无私仇,更是有同乡之谊,之所以上书朝廷弹劾他实乃不得已。如今内有流贼,外有东虏,国家非承平之世,不可稍存姑息,一家哭何如一路哭?” 杨嗣昌的声音在堂内回荡,文武官员们面面相觑,却无人接话。堂上的数十个人有与陈纯德私交甚好的,也有与陈纯德不过是点头之交,甚至有交恶的,但无论是好是坏,对杨嗣昌这样二话不说就一封弹章将陈纯德剥去官袍,抓进京师问罪的做法颇有微词,在他们看来杨嗣昌说的那些话都不过是托辞,真正的原因是杨嗣昌想拿山西省巡抚这个封疆大吏的乌纱帽来立威,他们即心中不平,也兔死狐悲,一个个低头不语。杨嗣昌看在眼里,不由得眉头微皱,心中暗怒,他正想继续说几句。右边文官的行列里走出一人来,躬身道:“没有霹雳手段,不显菩萨心肠。督师大人如此行事,不过是为了早日击退东虏,辅佐圣上中兴大明之业,救我三晋百姓于水火。为国为民苦衷,可昭日月。昔孔明挥泪斩马谡,马谡死而无怨。陈寿在《三国志诸葛亮传》中称孔明‘善无微而不赏,恶无纤而不贬;庶事精炼,物理其本,循名责实,虚伪不齿;终于邦域之内,咸畏而爱之,刑政虽峻而无怨者,以其用心平而劝戒明也。‘。督师大人实为当今之诸葛武侯,想必陈大人虽然受责亦无怨言!” 杨嗣昌此时已经看清了来人身材袖长,面容白皙,正是河东巡盐御史李东国,他听了这番阿谀之言,心中顿时好受了不少,向李东国微笑着点了点头,笑道:“李大人此言差矣,诸葛武侯乃三代之下第一人,我如何敢与之相比?只是为国为民的心思,却是一样的。”说到这里,他向堂上众人扫了一眼,目光中颇有严厉之意。 众人听了李东国这番话,腹中纷纷大骂李东国厚颜无耻,竟然拿杨嗣昌比诸葛亮,拿陈纯德比马谡,陈纯德肯定是不答应的。只是形势比人强,方才大家都不说话倒也罢了,现在李东国开了口,自己如果还装聋作哑,那就是公然与杨嗣昌做对了。这位督师大人新官上任三把火,自己可犯不着和他顶牛。想到这里,众人纷纷齐声应和,一时间堂上的气氛热烈了不少。 杨嗣昌见众人都不复方才的样子,笑着点了点头道:“大同镇参将曹文诏何在?” 一个体格魁梧的武将从行列走了出来,全身披挂的他向杨嗣昌躬身行礼道:“末将参见督师大人!” 看到对方以櫜鞬礼(古时武将参见上司,应全身披挂,才算尊敬。不但要戴着头盔身着甲胄,还要背着弓箭,櫜是盛放弓的器具,鞬是盛箭矢的。当武将全身披挂时,无需跪拜行全礼,只用躬身即可)参见自己,杨嗣昌心中暗喜:“三天前,西虏进犯威平堡,曹将军你领亲兵破之,斩首两百余级,本督师已经向朝廷上书,升任你为都督同知,大同镇西路副总兵,另外赏纹银两千两!” 由于刘成这个穿越者的关系,陕西民变的规模要比历史上小得多,曹文诏这位明末著名的剿贼名将自然也没有因此而青云直上,做到后来都督陕西诸路官军的高位,此时不过是个普通的参将。他刚刚被杨嗣昌叫到自己的名字,吓了一大跳,还以为这位督师大人要拿自己和巡抚大人一样立威,却不想是好消息,赶忙行礼道:“多谢督师恩赏!” “曹将军,你不用谢我!”杨嗣昌笑道:“你杀虏保民,得到赏赐升迁是应该的。列位,本督师行事一向有功必赏,有过必罚。望诸位以陈纯德c曹文诏二位为鉴,格遵军令,一心杀贼,勿负朝廷厚望c勿负国恩!” 堂上文武肃然,齐声道:“谨遵督师钧谕!” 看到文武部属的反应,杨嗣昌满意的点了点头,随后他起身退入内堂,分别招来文武官员询问商议。他本是个极为聪敏精干的人,又在巡视遵化c山海关等地的驻防边军中积累了相当丰富的军事经验,与部下们交谈时虽然说话不多,但一开口便切中要点,对于后金c蒙古诸部的情况也多有了解,山西的文武官员虽然对其颇有成见,但也不得不承认这位督师大人精明强干,绝非过去朝廷派出的那等庸碌之辈。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就是午饭功夫了,杨嗣昌只让家仆送了两块胡饼碗鸡汤上来,随便吃了几口,便继续忙碌了起来。此时轮到曹文诏了,他刚进门距离杨嗣昌还有七八步便赶忙跪在地上,磕了两个响头:“督师大人栽培之恩德,曹某便是肝脑涂地,亦难报得万一!” “曹将军,请起!”相比起方才在节堂之上,杨嗣昌的态度判若两人,他甚至从椅子上站起身来,伸出手虚托了一下,相对于他的身份,这已经是极为谦退的举动了。曹文诏感激的站起身来,叉手而立。杨嗣昌并没有立即询问军务,而是先问了问对方的家人情况,出身,过去的经历,麾下士卒的人数,粮饷。对于督师大人显而易见的示好,曹文诏感激涕零,他恭谨的答道:“禀告大人,末将麾下员额有应有三千余人,但是可战之兵实际不过一千六百,而且已经签了大半年的饷了。” 与大多数不通世务的文官不同,杨嗣昌对于当时军政中的诸多积弊十分了解。他很清楚像曹文诏这样定额有三千多,可战之兵有一千六的已经算得上是一等一的良将了,很多缺额已经是陈年往事,莫说曹文诏,恐怕就算崇祯皇帝自己前来也搞不定了。更何况他正处于用人之际,有些事情就不能太认真了,水至清则无鱼的道理他还是懂的。 “曹将军,你的难处我明白。粮饷的事情我立刻让人催发,应该这两天就能给你补上,你放心,只要你用心杀贼,我杨某人在督师任上一日,便短不了你一日的军饷。” “多谢督师大人!”没想到杨嗣昌这么痛快就替把欠饷发了,还许下不再欠饷的诺言。不管这话是真是假,杨嗣昌堂堂督师说出这等话来,就已经是卖了他极大地面子了。喜出望外的曹文诏赶忙下跪又磕了两个头。 “曹将军,你那儿还有什么为难的事情,便一并说了吧,看看本督师能不能一并解决了!” 好不容易遇上这样一个善解人意的督师大人,曹文诏的胆子也大了起来:“督师大人,末将麾下的甲仗也还短少了些,不置可否——” “甲仗是吧,你开一张单子给我,或者打制,或者由兵部发放便是!” “兵部的?”曹文诏的脸上露出一丝扭捏来:“督师大人,可不可以不从兵部调拨,让末将私下和买。” “这厮未免也太不知进退了吧,连这个都要私吞,莫非是我看错了人?”杨嗣昌脸上浮现出一丝阴霾:“曹将军,此乃军国之器,岂有私买的道理?” 曹文诏已经看出杨嗣昌的心思,赶忙解释道:“督师大人,并非末将想要贪墨,只是兵部发放的甲兵多半打制不得法,而且工料粗劣,甲薄兵钝,将士们都不乐使用。”(未完待续。)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三十五章 违禁商品 杨嗣昌冷笑了一声,对于兵部打制的军器质量如何他也心里有数,心知曹文诏说的并非虚言。可是兵部打制的不好莫非你私底下就打制的好?再怎么说兵部也有数百年来留下的法式可以借鉴,民间打造的差以毫厘谬以千里,只怕差的更远了。 “督师大人,末将以前也以为兵部打制的虽然也有粗劣的,但挑挑也能将就用,总比民间的强上百倍。可今年年初得了一副甲仗,乃是上好的铁甲,一问才知道是陕西朝邑那边流出来的。本将一开始还不信,就派了几个亲信让他们再去买一副来,却不想那几个该死的当真买了一副回来,果然是上等好甲,远胜兵部打制的,这半年来末将陆陆续续也弄了二三十副来,给随行的亲兵们都用上了,这次大破西虏,这些甲仗也有与力。” “陕西朝邑?铁甲?”杨嗣昌皱起了眉头,作为兵部右侍郎,他对兵器打制的难易也有了解。相对于刀剑c箭矢来说,铁甲的技术含量要高得多,而且自古以来,朝廷都是禁弩不禁弓c禁刀不禁甲的。民间技艺高强的铁匠能打制出超过兵部匠户的刀剑长矛不稀奇,可能制造出连曹文诏这等将门子弟都称赞不已的铁甲来,那就是两码事了。他想了想,问道:“曹将军,你可有样品?” “督师大人请稍候!”曹文诏向杨嗣昌欠了欠身体,退了出去,不一会儿他便拿着一副铁叶甲回来。杨嗣昌看了看,这铁叶甲使用牛筋串联而成,片片铁叶闪着寒光,在铁叶的末端有一点突出的地方,闪着寒光。曹文诏见杨嗣昌看的认真,便赶忙解释道:“听那卖甲的店铺说这铁甲是依照西夏国时的遗法所制,每片铁叶都是三寸厚的熟铁饼锻打到只有一寸多厚,去除杂质,留下的都是上等的精铁,刀箭不伤。您看这末端的像瘊子的那块,便是没锻打时的厚度,那商铺说就是用来证明工匠没有偷工减料的。” 杨嗣昌没有说话,他随手拿起一片甲叶,用力一掰,果然掰不动反而弄得手指有些生疼。他让曹文诏将那铁叶甲套在一张椅子上,拔出墙上悬挂的宝剑,先砍了两剑,果然都给弹开了,他又用力刺了一剑,却只觉得剑尖一滑,刺了个空,最后他用力猛地一刺,才从肋部透入,想要拔剑却拔不出来,一看发现那一剑其实只是从正好从两片铁叶中间的缝隙透入,结果被卡住了拔不出来。 “大人请小心,让末将来吧!”曹文诏赶忙上前,将宝剑从那铁叶甲中拔了出来,双手呈上。杨嗣昌接过宝剑,却发现剑刃上有了一道不明显的缺口,显然是方才试甲时划伤的,他走到那铁叶甲旁,细细查看,却只发现那甲叶上有几道白痕,用手一抹便不见了。 “果然是好甲!”杨嗣昌叹了口气:“这一领甲要多少银子?” “五十两雪花纹银,连头盔c胸甲c裙甲c臂甲c胫甲一起,还送一副铁手套。”曹文诏叹了口气:“少一分也不行,东西是好东西,就是贵得很。” 杨嗣昌却没有答话,他想了想,心中便有了计较。装出一副不以为意的样子笑道:“这等好甲,若非身兼百人的勇士,只怕也配不上,这般算来也不贵了。对了,连这等军国之器都能公然售卖,莫非朝邑那边官府就不管吗?” “大人有所不知,听说这家商号来头甚大,您看这护心镜上还有个标记!“曹文诏点了点那铁叶甲护心镜处,果然上面有一个长矛与火绳枪交叉的标记,下面有洪阳号三个字:”好像背后有宁夏总兵刘大人和巡抚吕大人两人撑腰,当地官府根本就不管他们。而且朝邑那地方十分奇怪,管事的不是官府,而是一个叫做厘金局的,” “刘大人和吕大人?你说的是刘成和吕伯奇吗?“ “正是!”曹文诏笑道:“不过这甲也不是什么人都能买的,当时为了买这些甲仗,我还用自家的官印盖了公文,那店铺才卖给我。” “官印?公文?” 看到上司脸上露出不解的样子,曹文诏赶忙解释道:原来这红阳号出售的东西颇多,盔甲c刀剑c弓弩只不过是其中很小一部分,其中刀剑c强弓箭矢普通人有银子便能买,盔甲强弩就有些管制了,像曹文诏手上这套铁叶甲,若是没有县衙以上或者都司以上发出的公文,都是概不出售的。 “那你第一副甲是怎么来的?” “是从一个流贼身上扒下来的,当初是怎么流出来就不清楚了!” “既然如此,那就先去买三百领甲,用我督师的官印,看看能不能打些折扣!不知够了吗?” 曹文诏闻言大喜,他本来也就想说说试试,没想到杨嗣昌竟然就应允他了,他赶忙跪下磕了个头:“多谢督师大人,足够了,末将一定多杀贼寇,为朝廷效力!” “好,你先退下吧,这幅甲便留在我这儿!” “是,督师大人!“曹文诏站起身来,躬身后退了四五步,退到门口方才转身离去。听着门外渐渐远去的脚步声,杨嗣昌走到椅子旁的铁叶甲旁,伸手抚摸着冰凉光滑的甲面,低声自语道:“刘成c吕伯奇,你们两个私造甲仗,无视国法,意欲何为?” 杨嗣昌在那儿想着心事,一名幕僚走到他身旁,低声道:“督师大人,下一位是河东巡盐御史李东国李大人,是让他再等会还是——?” “李东国李大人?”杨嗣昌本想说再让他再等一会吧,可想起方才在堂上此人第一个出来替自己解围,话到了嘴边主意就变了:“让他进来吧,来人,把这甲拿到后屋去!” “是,老爷!”一旁的家仆应了一声,将那副铁叶甲拿了出去。杨嗣昌回到自己的椅子上,看到李东国从外间进来,刚进门两步便敛衽下拜道:“下官参见督师大人!” “来人,给李大人看座,上茶!” “多谢大人!”李东国向杨嗣昌欠了欠身子,坐下。家仆送了茶水上来,两人喝了一口。杨嗣昌沉声道:“李大人,我这次出京督战,朝廷c天子寄望颇深。你巡察河东盐务,银钱方面便要多多仰仗了!” 对于杨嗣昌的要求,李东国早有准备:“那是自然,下官这次来已经准备了三万两银子,以供大人军前差遣。” “好!”看到对方如此识趣,杨嗣昌的脸上露出了笑容:“三军未动,粮草先行,这军国大事,钱粮是绝对少不了的,李大人这次可是立了首功!” “下官不敢当!”李东国闻言暗喜,自从那次借刘成之兵击破流贼,夺回平阳之后。他就与刘成在朝邑的工商集团拉上了关系,作为大明四大食盐专卖区之一的河东区的最高巡查监督官员,李东国与当时著名的晋商c徽商等商人集团有着丰富的人脉,通过现成的物流系统,他向河南c北直隶c山西等地贩卖朝邑出产的纺织品c皮革制品c肉干c铁器;向陕西贩卖木材c干果c粮食c药材,获利丰厚。金钱上的收获反而更加刺激了他向上爬的,此番杨嗣昌出任督师,李东国就意识到这是一个难得的机会,无论是方才在堂上的出言支持,还是那三万两银子,都是他的政治投资。 “李大人!你在山西任官已有数年,想必对三晋事务所知甚多,本督师初至,可有以教我?” “督师大人言重了!”李东国笑道:“下官不过巡查盐务,如何敢妄言,贻误军机!” “李大人,这里只有你我两人,并无第三人,直言无妨!” 李东国见杨嗣昌再三坚持,他也想在杨嗣昌面前显示自己的能力,为未来更近一步做准备:“那下官便斗胆了,若是有不是的地方,还请督师大人包涵一二!” “督师大人,其实您此番来若是只为了击退破口的虏骑,倒也不难。毕竟冬天就要到了,虏骑破口已经有两旬有余,便是没有王师,虏骑也会撤出口外回塞外过冬的!” 杨嗣昌点了点头,当时无论是蒙古人还是后金,都还没有能力在长城以内占领并控制大明的州县,因此他们入侵的主要目的是为了抢掠财富和人口,至多也就留守一两个长城上的据点,为下次入侵做准备。这种入侵通常是秋天收获时分开始,冬天结束,因为这样可以在最短的时间里获得最大的收获。而历史上中原王朝在军事力量弱于游牧民族时通常会采取弹性防御策略:在边疆地区修建大量的设防据点,将主要的机动力量布置在二线,当敌人入侵时,被入侵区域的百姓带着牲畜和可以带走的粮食撤入据点之中,将无法带走的粮食焚毁,尽可能减少敌人可能掠夺到的补给。位于二线的机动兵力则运动到所在区域,利用设防据点作为作战基地,打击撤退时人困马疲的敌人。一般来说,如果连续两到三年游牧民族一方入侵获得资源不及损失的人力物力,游牧民族一方在接下里相当长一段时间内就都不会入侵这块区域了,而选择用贸易方式获得必须的资源。但摆在杨嗣昌面前的问题是,他对于山西明军的兵力和素质很没有信心,不知其是否能完成在弹性防御中机动兵力所应该承担的打击任务。 “李大人,你应该知道虏酋皇太极已经被西虏各部拥立为汗的事情了吧?” “有所耳闻。” “那就好!”杨嗣昌的神色变得凝重起来:“这次虏酋从大同右卫破边,不过是小试牛刀,如果不能予以痛击,只怕以后这边就再无宁日了!” “督师大人所言甚是!”李东国也是聪明人,立刻就猜到了杨嗣昌的心意:“若是下官猜的没错,大人您可是担忧宣大两镇的兵将堪用的不多?” “嗯!国难思良将呀!“ “督师大人,我倒是有个法子,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杨嗣昌闻言大喜:“李大人你有办法,快请直言!” “借兵!” “借兵?”杨嗣昌闻言一愣:“向谁借兵?” “自然是宁夏总兵刘成了,我听说此人是由令尊从行伍中简拔出来的,大人您若是向他开口,他定然不会拒绝!” “他?”杨嗣昌的脑海中浮现出刘成的面容,与这位青年武将半年多前的那次夜谈给他留下了十分深刻的印象。考虑到当时的文武关系c彼此间的地位差距c这个计划给刘成带来的各种好处以及自己父亲与刘成的恩主关系,杨嗣昌在提议之前是觉得很有把握成功的,但出乎他意料的是,虽然态度委婉,但刘成还是十分坚决的拒绝了杨嗣昌提出的以虏骑入内地平贼的提议,并且还找了一堆理由反驳。这让杨嗣昌下意识的想要避免与其过从太密,因此他此番督师宣大,却完全没有考虑过刘成这股力量。却没想到自己不找他,他却找上门来了,曹文诏的甲,李东国的借兵,想躲都躲不过去了。 “李大人,据我所知刘成乃是宁夏总兵,那儿隔着大同镇还好远吧,你为何说他呢?” “呵呵,督师大人这可就话长了,去年陕贼东渡黄河,攻破了平阳——”李东国将他向刘成借兵,赶走流贼夺回平阳之事复述了一边,笑道:“不是我替刘总兵夸口,若论士马精强,宁夏镇天下莫及!察哈尔土默特两部乃虏中贵胄,也投身与其麾下,兵锋直抵西河,重建归化城,降者如云,杜如虎杜参将统领一营兵,屯扎在朝邑,与山西不过一水之隔,抵达大同也不过七八日功夫。” “又是朝邑!”杨嗣昌心中一动,脸上却并无什么变化:“借兵的事情干系甚大,我还是要斟酌斟酌!”(未完待续。)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三十六章 地道上 “那是自然!”杨嗣昌的回答也在李东国的意料之中,两人又交谈了几句,杨嗣昌便端茶送客了。李东国刚刚出门,杨嗣昌便走到墙边,悬挂的舆图比划了起来:“宁夏c西河c归化城c朝邑,好个刘成,不知不觉间西北半壁江山都是他家的了,那吕伯奇却管都不管,莫非瞎了不成?” 新归化城。 天色将明,阴冷的灰色天幕预示着即将到来的雨雪,俗话说“雨夹雪,下不停。”这种天气已经持续七八天了,夹着着从北方吹来的寒风,只往人的骨头里刺。 龚宇蜷缩起身子,尽可能把自己塞进那件羊皮斗篷里,一边蹲在墙角的避风处,一边小心的看着四周,以免队头“独眼“上来巡查逮自己个正着,“独眼”的真实名字是云刚,他的右眼因为小时候害病瞎了,于是得了这个绰号。他是个直率c粗暴而残忍的汉子,打心眼里是个单纯的士兵。他会毫不犹豫的服从上司杀人放火的命令,并乘着战斗后的火气妇女c点着村落c抢走牲畜和财物。但当战争结束,他也会老老实实的放下武器,拿起锄头,抱起孩子,当一个老实巴交的农民或者小地主,凭借过去的军功,云刚已经得到了一百亩的河滩地,这足以养活一对夫妻和四五个兔崽子。龚宇很清楚,假如“独眼”看到自己因为避风躲在墙角,而不是站在高处瞭望,他一定会把自己绑在旗杆上,狠狠用带着末尾带着铅块的皮鞭把自己抽成血葫芦。 虽然龚宇竭力想要保持清醒,但瞌睡还是逐渐抓住了他,他的头像鸡啄米一般不住的点着,渐渐地垂了下去,脑袋贴在地上,打起鼾来。在睡梦中,他似乎听到地下传来一声声闷响,就好像在很远的地方有人敲门一样。 “快起来,懒鬼!” 一阵冰凉将龚宇从睡梦中惊醒了过来,他抬起头,惊恐的看到“独眼”站在自己的面前,那只唯一的眼睛里向外喷着怒火,手里的长柄木勺正往下滴着水,想必他就是用这玩意把一勺冰水泼到自己头上的。 “队头,我不是“龚宇惊惶的想要解释什么,却不知道该说什么。他很清楚“独眼”能听懂的不是语言,而是刀枪c棍棒和皮鞭。 “懒鬼,真该让女真鞑子摸上来,把你的喉咙割断!”“独眼”拔出腰刀,用刀背狠狠的给了龚宇一下,龚宇顿时发出凄厉的惨叫。 “知道疼了?很好,这样可以让你好好记住,在我独眼手下不服从命令是什么下场,现在给我滚到旗杆那边去,把上半身的衣服脱掉,别让血把衣服弄脏了!”“独眼”一边狠狠的骂着,一边左顾右盼,像是在寻找行刑的工具。龚宇只觉得心脏都要从嘴里跳出来了,他急中生智,大声喊道:“队头,我不是在偷懒,我是在那儿听地下的声音,女真鞑子在挖地道,他们想要从地下攻城?” “挖地道?”“独眼”怀疑的看了龚宇一眼,像是在考虑是否应该相信这个不讨自己喜欢的手下,最后他还是决定姑且听听。 “很好,你赶快祈祷是真的女真鞑子挖地道吧,不然等待着你的就不是皮鞭,而是军棍了。如果你能够在半年内下床,那我独眼下面就没有卵蛋!”“独眼”指了指自己的胯下,大步向龚宇方才躺的地方走了过去,龚宇赶忙让开,心中暗自祈祷自己方才在睡梦中听到的响声千万别是幻觉。 “独眼”趴在地上听了一会儿,站起身来,脸色凝重:“混蛋,的确有声音,该死的女真鞑子。” “队头,我说的是真的吧,我方才真的没有偷懒!“惊喜交加的龚宇正想解释,却被“独眼”打断了:“闭嘴,懒鬼!我知道你刚才在干嘛,你的鼾声都足以吵醒驴子了,你是在偷懒,只不过你的运气不错。现在,你马上通知千总大人,快,不然我就打断你的腿!” “独眼”的吼声打断了龚宇的解释,他立刻以自己所能达到最快的速度向城头下跑去。“独眼”又蹲下来听了听,脸上浮现出一丝残忍的笑容:“狗崽子们,这次你们可要倒霉了!” “托马斯先生,你可以确认这是鞑子在挖地道吗?” “是的,我可以确认!而且距离我们的城墙已经很近了,最近的地方不会超过三十步。”托马斯自信的答道,他抓住旁边伸出来的一只手,站起身来,少了一条腿的他,行动有些不便。 “该死的!我们之前怎么没发现?”杜国英狠狠吐了一口唾沫,也不知道他是在骂女真人还是在骂哨兵。 “可能是因为他们只在后半夜到天明的时候挖,也可能是因为以前距离太远听不清,还有可能是因为土层酥软,声音不太明显!杜将军,您知道战场上,什么都可能发生!不过这次运气站在我们这边。“ “好吧!”杜国英转过身来,对“独眼”点了点头:“是你的手下发现的吧,干得好,赏给那小子十两银子,你也十两!” “多谢大人!”喜出望外的“独眼”向杜国英躬身拜了一拜。他正准备退下,却被杜国英叫住了:“对了,如果是你的话,打算怎么对付这些从地下钻过来的家伙?” “我?”“独眼”闻言一愣,他下意识的将目光转向一旁的龚宇,杜国英的目光也随之转到了龚宇身上。龚宇犹豫了一下:“大人,俺小时候在地里抓田鼠的时候,会用烟熏。” “烟熏?这倒是个不错的法子!”杜国英笑了起来,他转头向托马斯问道:“托马斯先生,您觉得这个办法如何?” “是个简便易行的办法!”托马斯笑了起来:“不过还有个更好的办法,我们欧洲人对付地下的敌人已经总结出了更好的办法。” 城外,一个被焚毁的村子,房屋统统焦黑坍塌,田地里依稀可以看到没有收割的残谷。村落当中的那栋宽大的客栈只剩下几块基石和两段残垣,这里距离新归化城只有不到一里路,而新归化城很只能容纳守城的士兵,许多前往大昭寺朝觐的蒙古贵族就是在这里投宿的,但是现在这里只剩下残垣断壁c野草和焦土。 孔有德坐在半截残垣上,屁股下面垫着一块鹿皮。在他前面不远处有一个简陋的木头棚子,残垣和一人多高的野草遮挡住了它,远远的看过去就像是废墟的一部分。一群精疲力竭的士兵们正从棚子里里面走出来,他们的手中不是刀剑,而是鹤嘴锄c铁锹c扁担和小推车,每个人的脸上都满是尘土c疲惫和饥渴。 “大人!“为首的一人看到孔有德,赶忙走了过来,他正要行礼却给孔有德拦住了:“这个时候就别多礼了,来喝一口!”孔有德解下腰间的酒袋,递了过去,那人接过酒袋灌了一口,畅快的吐了一口气:“舒坦,在下面可把我给憋坏了!“ “还有多少?要多长时间?“孔有德问了句没头没脑的话。 “最近的那条还有八十多步!”那汉子答道:“如果像这样每天只挖半夜的话,还要六七天,如果轮班干活,最多两天就能挖到城墙下面。” “不行!”孔有德毫不犹豫的否决了部下的提议:“越是近,咱们就越要小心,一旦让守城的发现,就前功尽弃了!” “是,大人!“ 那汉子看了看孔有德脸色,犹豫了一会儿,还是问道:“大人,看您脸色不是很开心呀!有啥不顺心的,您说说!” “没什么!”孔有德叹了口气:“我这几日总是心神不定的,倒像是有什么事情要发生一样。” “哎!”那汉子笑了起来:“咱们都是当兵吃粮的,哪天没有什么事情发生?这个要是心神不宁,那咱们就别过日子了” “你说的是!”孔有德笑了起来,他拍了拍对方的肩膀:“你也累坏了,先去下去歇息吧!” “是,大人!” 看着部下离去的背影,孔有德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了。正如他部下所说的,自从早年随父亲起兵反抗后金以来,危险和死亡就如影随形,女真人的刀剑c叛徒的匕首c饥饿c疾病随时都可能夺走他的生命,身边的同伴不断倒下,更多的人又加入进来。比自己聪明的死了,比自己笨的死了比自己强壮的死了,比自己病弱的也死了官职比自己高的人死了,官职比自己低的人也死了比自己勇猛的人死了,比自己胆小的也死了很多时候他甚至不明白自己为何能够活到现在的,最后他只能将这一切归结为天命,天命让自己活下来,在吴桥发动兵变,四处攻杀,攻破了登州城,几乎要得到朝廷的招安,可最终还是失败了,渡海来到辽南,最后投靠了前半生的大敌后金政权。这都是天命的安排,自己不过是老天安排的一颗棋子,在完成自己的使命之前,无论怎样危险的境地,都不会有事的! 但这种想法归根结底不过是一剂麻醉药,俗话说天意难测,更不要说天命了,谁知道天意是什么?会不会被下一支箭矢干掉?每当一个人独处的时候,孔有德都必须独自面对这个问题。谁也没法给他答案,他自己能独自面对。 他想了会儿,最终还是叹了口气,站起身来,在这个世界上,每个人的命运都不归自己控制,即使是统领万军的大将。 帐篷里,岳托正吃着早餐烤羊肉和馕,他看到孔有德进来,笑着指着旁边的位置道:“是你呀,这羊肉还不错,来一起吃吧!” “多谢和硕贝勒!”围城的这些日子,孔有德和岳托合作的颇为愉快,他不客气的一屁股坐下,旁边的戈什哈送上碗筷,给他倒了羊汤,岳托将切肉的短刀递了过去,问道:“地道挖的怎么样了?” “还有六七天。”孔有德切了一块,放到自己面前的木盘子里,一边大嚼一边说道:“不过说实话,大贝勒,我心里有种不祥的预感,觉得地道的事情未必能成。” “是吗?”岳托笑了笑:“行事在人,成事在天,你也别太操心了。倒是西边得多注意点。” “西边?莫非大贝勒那边出事了?”孔有德吃了一惊,问道。 “嗯!”岳托做了个手势,帐内的其他人都退了出去,只剩下他和孔有德两人:“大汗那边刚刚有信使来,说豪格那边吃了败仗,几乎全军覆没,就连豪格自己的生死都还不确定。” “什么?”孔有德大吃了一惊,豪格是皇太极的长子,这次渡过黄河追击时率领的是从正黄c镶黄两旗选拔出的精锐,又是一人多马,居然被打了个几乎全军覆没,就连豪格本人都下落不明,从努尔哈赤一统女真建国算起,还是第一遭。他往帐篷口看了看,压低声音问道:“这消息确实?” “信里面自然不会说这么多!”岳托冷笑了一声:“可是你想想,里面说豪格现在还下落不明,要不是全军覆没,会这样?” 孔有德无声的点了点头,女真人军法之严苛他是早有耳闻的,一队丧队首而退回者,全队皆斩,妻子没为奴隶。豪格乃是皇太极的长子,未来汗位的继承人,相当于大明的太子,如果不是输的一塌糊涂,连主将都找不到了,那些败兵又怎么敢丢下豪格逃回来受死呢?还不如就在战场上拼死算了。 “和硕贝勒,大贝勒输的这么惨,恐怕军情有变呀!” “嗯!”岳托点了点头:“现在糟糕就糟糕在逃回来的人没几个,又是夜里打的仗,根本弄不明白是怎么输的,也不知道对手有多少兵马。哎,都怪这拔队斩的军律,当真是害死人了。”未完待续。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三十七章 地道下 孔有德听了一愣,旋即才明白为何岳托抱怨后金军法过于严苛,原来世事都有利有弊,后金这军律好处是除非到了无可挽回的地步,士兵一般不会丢下军官逃走但坏处就是一旦打了败仗,军官战死,士兵也会因为害怕受到处罚而流亡在外。豪格带去的那些都是精锐,又一人数马,就算败得再惨也不至于就回来这么几个,显然大部分败兵是因为害怕回去受处罚而流亡在外了,这让迫切想从败兵口中弄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的岳托极为沮丧。 “那和硕贝勒,我们应该怎么办?”孔有德忧心忡忡的问道。 “我把能派出去的探骑都派出去了!”岳托低声道:“如果有敌军靠近我们到三天左右的路程,我就会知道。” “那我们如何应对?” “撤兵!”岳托的声音不大,却十分坚决。 “撤兵?”孔有德脸上露出讶异的神色:“不打一仗就撤?” “打一仗?”岳托冷笑了一声:“我们不知道敌人的主帅是谁?不知道他们有多少步兵?多少骑兵?多少火炮?擅长什么?不擅长什么?士兵们吃的饱吗?有没有欠饷?是老兵多还是新兵多?我们唯一知道的是他们刚刚打败了豪格,活捉了他。是的,豪格是个蠢货,可在战场上不是。我们已经围城了一个多月,士兵们很疲劳,你的天佑军里一大半都是步兵,还有十几门红衣大炮,在我们的背后,还有一座敌人的城堡,你觉得我们应该打一仗吗?” 孔有德低下头,没有说话,正如岳托所说的,他麾下的天佑军可以说是后金大军中最大,也是最有经验的一支火器部队。换句话说,假如与那支隐藏在黑暗中的敌军初战不利,那很有可能就要放弃那十几门红衣大炮,毕竟在广袤无垠的草原上,炮兵肯定摆脱不了骑兵的追击,这对孔有德来说可是无法弥补的损失。 “那如果我们拿下敌城了呢?” “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岳托笑了起来,他拍了拍孔有德的肩膀,低声道:“所以这几天白天晚上你的手下都不要停,越快越好!” 新归化城c西角。 城头上搭起了一个木棚子,棚子表面还蒙上了一层用黄河边坚韧的芦苇编成的席子。从表面上看过去,这应该是供城头上守兵躲避风雪的地方,但如果我们走进木棚,就会发现完全不是这么回事木棚内侧是一个深坑,一口大水缸倒扣在地上,缸沿深深陷入泥土之中,一个士兵伏在水缸上,耳朵紧贴着缸壁,仿佛在听着什么。 “龚宇,有动静吗?”“独眼”有些不耐烦的催问道,在他的身后站着托马斯和杜国英,自从那天龚宇碰巧听到了敌人挖掘地道的声响,杜国英就在城堡突出的五个尖角上都安置了这样的设备,倒扣的水缸可以将地底的动静放大,经验丰富的倾听者甚至还能判断地底下敌人的大概位置。在这一行动中,龚宇很快就表现出了他在耳朵上的天赋比起其他人,他能够将地底的挖掘声和其他的微小噪音区分开来,这可是了不起的本事。 “闭嘴,独眼,你打扰到他了!”杜国英低声喝道:“别碍事,滚到外面去!” “是,大人!”“独眼”叉手行礼,躬身退了出去。木棚内的气氛变得越来越凝重起来,突然龚宇从水缸上站直了身体:“大人,请您过来听听!” 杜国英与托马斯对视了一眼,托马斯一瘸一拐的走到水缸旁,听了起来,很快他的脸上露出了惊喜的神色,对杜国英道:“杜将军,您过来听听,敌人白天也开始动工了!” “很好!”杜国英侧耳听了听:“按照预先的计划行动吧,给这些鞑子一点厉害看看。”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太阳就划过天顶,滑向西边的地平线。猩红色的斜阳染红了不远处的黄河水面,除了偶尔的军号与鸟鸣声,城堡内外一片宁静。而这种宁静不过是一种假象,在地面下,数百名精选出来的天佑军士兵正在三条平行的地道内奋力工作着。也许是矿工出身的缘故,孔有德对于穴地攻城的技巧十分精通,他懂得怎么样分辨土质c如何在地下估算地道的长度和方向懂得怎么样用木桩和藤条树枝编织而成的木排支撑地道,使其不被本身的重量压垮c懂得如何巧妙的将挖掘出来的废土运走,如何隐蔽地道的入口和通气孔以避免被守城方发现。但他懂得的越多,就越明白挖掘地道攻城是一件多么危险的事情。有太多在事前无法预料到的事情了,上百人隐藏在狭窄黑暗的地道里,连腰都无法挺直,像狗一样在地上爬行,污浊的空气c繁重的体力劳动c紧张的心情都在极大的消耗着士兵们的精力,让他们精疲力竭,只要一点意外,就会造成灾难性的后果。但不管怎么说,总比让士兵们冒着火绳枪和大炮,进攻一座精心设计的棱堡要好。 而在城墙的内侧c守城者一方,一群人们正在忙碌的用手摇葫芦将一捆捆木柴c清油c火药c巴豆和硫磺运进地道里,在前面的几天时间里,一条地道从城墙的下方被挖掘出去,相比起进攻者,防御者的地道要宽得多c也要深得多,甚至足以供两辆推着独轮车并行,这极大的加快了防守一方的速度,因为挖掘地道的最大的难题就在于如何将挖出的废土运出去。按照托马斯的计划,当地道伸出城墙大约十步左右距离的时候,就向左右各挖掘一条与城墙平行的地道,这条平行的地道要狭窄一些,只有先前那条的四分之一的宽度,这样进攻者的地道将从防守一方的地道头顶穿过,或者将其截断,无论前者还是后者都足以破坏敌人的计划。 看到太阳终于落下地平线,夜色笼罩大地。孔有德终于松了口气,黑夜是进攻者的朋友。按照他的测算,已经挖掘到墙基下了,如果赶工的话,第二天的拂晓时分,选锋们将从地下冲出来,从惊惶失措的守军手中夺取西角的炮台,这些勇士们必须坚持到城外的袍泽夺下城门为止,这一系列动作中的每一个环节出现错误都会是致命的。孔有德正准备依照平日的习惯,亲自去地道里看看最后的准备,却被一个黑脸精壮汉子拦住道:“孔大哥,这件事情让我去就好了,你就不必亲自下去了。” “贤弟!”孔有德推开那汉子的胳膊,沉声道:“我这几天来总是心神不定的,总觉得要有什么事情发生,还是让我去看一眼的好!”说罢便要往地道口走。 “诶!”那汉子抢上几步拦在地道的入口,笑道:“孔大哥这么说,莫不是信不过小弟了。” “这个“对方把话说道这份上,孔有德犹豫了起来,原来这汉子姓耿名仲明,字云台,便是与孔有德齐名的三顺王之一的怀顺王。当初孔有德在吴桥被逼兵变时,耿仲明正好在登州城中。由于拖欠粮饷c山东官府对流亡辽人苛待等原因,辽南武人对朝廷怨愤已久,因此当孔有德兵变时,耿仲明不但不出兵镇压,反而暗中联络在登州城中的辽人作为叛军的内应。当孔有德攻陷登州后,他率领众多辽人共同推举孔有德为元帅,打起叛军的旗号公然与明王朝对抗。1633年,叛军逐渐抵挡不住明军的猛攻,孔有德和耿仲明不得不率军渡海投降了后金。其后耿仲明便成了孔有德的副将,两人可谓是焦不离孟,孟不离焦。此番围城,挖掘地道的那队人便是从耿仲明的亲兵中抽调出来的。 “既然如此,那就劳烦贤弟了!”孔有德想了想,压低声音道:“你下去后万事小心,感觉有不对就立刻出来,千万不要勉强!” “大哥您放心,也不是第一次地道攻城了!”耿仲明笑道:“要出事早出事了,怎么会等到今天?您就等好消息吧!“ 地道里,油灯发出微弱的光,犹如一点点鬼火,照在众人的身上,宛若鬼魅。 龚宇跪在地上,头顶上传来微弱的声音,那是敌人在挖掘地道,随着距离的靠近,声音越来越明显,甚至可以从墙壁上感觉到轻微的震动。说实话,他很害怕,这还是他第一次距离东虏这么近。是的,他打赢过流贼,打赢过蒙古鞑子,可这次的敌人完全不一样了。在长达二十余年的时间里,明军一次又一次被头顶上的敌人打败,刘綎刘大刀c杜松c马林c李如柏c满桂c马世龙等名将纷纷败死。无形之中,东虏在明军眼里已经成为了青面獠牙c刀枪不入的怪物。依城而守也还罢了,这等在地道里厮杀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都准备好了吗?” 身后传来生硬的汉语声,虽然托马斯已经在刘成手下呆了一年多时间了,普通的汉语对话早已没有什么问题,但是在咬字和口音上还是与土生土长的汉人有相当的区别,不过在刘成的部下里有相当部分是各种蒙古人,他的口音倒也不显得太奇怪。 “木柴都堆好了!” “硫磺和鼓风机也都准备好了!” “水桶还有遮脸的毛巾也都发下去了!” 随着一声声回答,托马斯满意的点了点头,可最后当他目光转到龚宇脸上的时候,却发现对方脸色苍白,双眼发直,显然是吓呆了。 “托马斯先生问你话呢!” 身旁同伴的声音将龚宇从思绪中惊醒了过来,他抬起头正好看到托马斯的目光,吓了一跳,赶忙低声道:“我也准备好了,东虏地道通过我们的地方都做好了标记,用支柱顶住了!“ “很好!”托马斯笑了笑,仿佛猜透了手下的心思:“没有什么好怕的,你们见过老鼠吗?待会我们收拾这些野蛮人,就好像杀我们家里的老鼠一样容易!” 地道里传出一阵明显被压抑着的笑声,受气氛感染,龚宇心情也轻松了不少。托马斯满意的看了看部下,下令道:“按照开始的计划,多余的人马上退出去,剩下的人把口鼻蒙上!” 依照他的命令,大多数士兵都向地道的另外一端退了出去,其余的人也用浸湿的布巾包住口鼻,然后点着了洒满硫磺和巴豆的木柴,事先洒了清油的木柴迅速燃烧起来,冒出浓密的刺激性烟气来,虽然蒙着湿布巾,但留下的人依然发出轻微的咳嗽声,显然,随着气体浓度的提高,他们是不可能长时间坚持下去的。 “转动鼓风机,砍断支撑柱!”托马斯发出了命令,几个身影连滚带爬的跑到事先做好标记的支撑柱旁,三下两下就砍断了撑柱。失去了木桩的支撑,顶部的土层立即发出沉闷的声响,那是崩塌的先兆。那几个人顾不得许多,丢下斧头连滚带爬的逃了回来。 此时烟雾变得更浓了,在地道的拐角处,几个明军士兵正用尽吃奶的力气转动着鼓风机,在他们的努力下,刺激性的浓烟向他们的反方向飘去,他们所在的地方反倒好了许多。 后金军的地道里,士兵们正以近乎疯狂的速度挥舞着鹤嘴锄和铲子,他们面前的土层是新归化城的墙基,这段城墙是利用当初俺答汗修建的旧归化城的旧址修建的,其地基是夯的十分结实,一锄头挖上去,只能露出一小块小白点,只能用钢钎和铁锤打开一个个小洞,然后用撬棍挖下一块块土来。由于通风条件很差的缘故,地道里的温度高的惊人,许多人干脆脱掉衣服,着身体干活。汗水和着泥土,黏在的上,充斥着挖掘声c喘息声,仿佛地狱一般。 “快些,加把劲,挖过这段墙基就好挖了!”耿仲明嘶声喊道,不知道什么时候他的喉咙已经嘶哑了,紧张的气氛c污浊的空气c高温就好像三只无形的大手把他身体里的水分压榨的干干净净,水囊早已喝干了。不过耿仲明还是强忍住上去透透气的冲动,在他的心里对孔有德隐隐有一种竞争的心态,希望能够压倒这位一直以为位居自己之上的“大哥”,而今天无疑是一个最好的机会。在执掌兵部大权的岳托和硕贝勒的眼前,先登久攻不下的归化城,还有什么能比这个更好的功绩呢?未完待续。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三十八章 旱獭 耿仲明正想着,突然听到一声惨叫,地道里尘土四起,本来就昏暗的地道里更是无法视物。,正在挖掘和搬运废土的士兵先是一愣,旋即便乱作一团。又惊又怒的耿仲明拔出腰刀,刷刷两刀将距离自己最近的两个乱兵砍倒在地,厉声喝道:“妄动者死!慌什么,老子还在呢!” 由于地道里都是耿仲明的亲兵,在将主的积威之下,骚乱被压制住了,随着尘土渐渐散去,耿仲明总算是搞明白了到底是怎么回事:地上多了个大洞,显然是刚才某个士兵掉到洞里去了,于是发出的惨叫声。 “你,还有你,过去看看是怎么回事!” 在血迹未干的钢刀的威逼下,那两个倒霉蛋对视了一眼,走了洞旁,探头向洞内望去,随即他们便发出剧烈的咳嗽声:”咳咳,呜呜,有毒烟!“倒在地上,用手抓住自己的喉咙,绝望的滚动着。 “毒烟?”地道里的士兵们就好像被捅了的马蜂窝,乱哄哄的向地道口逃去,在狭窄不通风的地道里,毒烟可比刀剑c鸟铳和红衣大炮可怕多了,武艺c勇猛c盔甲和运气都帮不了你的忙,不管你是谁,死神都会一视同仁的扼住你的喉咙,你大口的喘气,但却毫无作用c你的脸会变得青紫,,垂死的你甚至会抓破自己的喉咙,把自己的眼睛珠子挖出来,最后浑身抽搐着悲惨的死去。 “不要乱,不要乱,把洞口堵住,别让毒烟灌进来,不然大家都跑不了!”耿仲明大声叫喊着,企图重新控制住部下,他砍倒了两个最先面的逃兵,但已经被毒烟吓疯了的士兵们根本不听他的命令,转眼之间耿仲明就被铁钎和鹤嘴锄打倒在地,人们互相推搡着c挤压着c践踏着想要逃出去,但只有极少数人能够做到,绝大多数人都在狭窄的地道里面相互纠缠c厮打着,就好像水桶里的一群螃蟹。很快,越来越多的毒烟灌进了地道里,厮打声c咒骂声被咳嗽声和呻吟声所取代,然后声音越来越最后变成一片死寂。 地道口,孔有德坐在一段断壁上,虽然他竭力表现的镇定自若,但从他抽搐的眼角和颤抖的指尖,不难看出他的紧张。数十天的辛劳,数百人的性命,是破城先登,还是前功尽弃,几个时辰后就要见分晓了。他有些焦虑的看了看地道口,已经有好一会儿没有送废土的箩筐出来了,遇上石块了?还是出现了别的什么事情?孔有德焦虑的站起身来,想要进地道去亲自看看。 可是当他走到地道口,又停下来了。耿二弟在里面,又有什么好担心的呢?战场上每一个人都有自己的位置,我的位置就是在这儿。孔有德回到那块石头旁重新坐下:“来人,给我倒杯水来!” 孔有德刚喝了一口,觉得心火降下来不少,突然听到地道里一片吵声,他刚想过去看看,便看到几个士兵从地道里逃了出来,仓皇的样子活像背后有一群饿狼在追赶一般。他赶忙抢上前去,一把揪住最前面那个,喝问道:“地道里面怎么回事?” “毒烟,有毒烟!”那个士兵上气不接下气:“地道让守城的发现了,他们往地道里面灌毒烟,里面死的人到处都是!” “毒烟?“孔有德眼前一黑,他是玩地道攻城的老行家了,自然知道毒烟是地道里最可怕的事情了,狭窄的地道里面无法通风,慌乱之中自相践踏能逃出来的只有极少数。 “耿将军呢?你们的耿将军呢?” “大人他在最里面,只怕”那兵士说到这里就停住了,不过孔有德已经完全明白对方的意思了,他猛地推开士兵,大踏步走到地道口,一旁的亲兵赶忙将他拉住:“大人,您这是要干嘛?” “干嘛,我要把耿兄弟救出来!” “大人,地道里灌了毒烟,多少人进去都是个死呀!再说里面人都往外面跑,地道里就那么大,您也进不去呀!”亲兵们赶忙把孔有德扯了出来,丢了一个耿仲明也就罢了,要是连孔有德也丢了,依照后金的军律,他们这些亲兵一个都跑不了,都是死路一条。 在部下的拉扯下,孔有德渐渐清醒了过来,从地道里逃出来的人也原来越少了,显然剩下人的命运已经不言自明了,他一屁股坐在地上,目光中满是疲惫。 后金军大帐。 “这么说地道攻城失败了?” “是的,失败了,三条地道都让守军发现了,他们把毒烟灌进了我们的地道,死了快三百人,耿副将也死了。”孔有德承认的口气里有种愤怒,但更多的是深深的苦涩。岳托叹了口气,站起身来拍了拍孔有德的肩膀:“既然如此,那我们也不用等斥候的消息了,你让炮队收拾一下,明天就撤兵吧!” 阿克敦趴在地上,用手挖开土,小心的去掉上面的土壤,然后将龙头菜蕨菜的别称肥厚的根茎塞进嘴里,咀嚼起来,一股略带甜味的浆液流入口中,刺激着他的口腔,一种久违的满足感充满了他的身体,让他感觉的无比的畅快,他的脑海里想起了年幼时母亲对自己说过的话:“阿克敦,秋后的龙头菜根最是肥美,是山神赐给我们乞列迷人的宝物,不知道救了多少人的命呀!” 虽然身为镶黄旗的白甲兵,但阿克敦出身于乞列迷人,那是一支生活在黑龙江c乌苏里江下游深山密林中的女真人,主要以狩猎和采集为生。明朝政府称其为东海女真,或者野人女真,好和已经进入农耕与畜牧生活的建州女真与海西女真两部区分。由于其经济文化水平远远落后于建州女真与海西女真,这两部往往视其为野人,加以歧视。努尔哈赤成为建州女真之主后,经常出兵征讨,将捕捉到的丁壮妇女编入八旗之中,以增加己方的兵力和人口,阿克敦就是在八岁那年成为镶黄旗的一员,当然是以阿哈奴隶的身份。对于这一点,阿克敦并没有觉得耻辱,在乞列迷人当中,各部之间相互攻杀是司空见惯的事情,为了争夺猎场c水源c抢婚等等都会引起一场战争。危险与死亡在乞列迷人的生活中是司空见惯的事情,由于没有多余的粮食养活俘虏,战败的一方往往只有死路一条,甚至会被作为粮食吃掉,能够作为奴隶长大已经是一件幸运的事情了。凭借老天爷赐给的强健体魄和一点运气,阿克敦从阿哈升为无甲步行民夫,从民夫升为无甲兵,从无甲兵升为披甲兵,由披甲兵升为巴克什,又由巴克什最后升为白甲摆牙喇,即让明军闻风丧胆的白甲护军,其间经历的艰辛与危险不足为外人道也。但不断的胜利让阿克敦树立了这样一种信念八旗大军是不可战胜的! 但现在这一信念已经被那天晚上的惨败打的粉碎,阿克敦率领的诱军豁出了一切做了一切他们能做到的事情,他们的确吸引了大部分守军的注意力,为豪格的潜入创造了条件,但幸运之神这次没有站在阿克敦这一边。潜入的豪格不但没有打垮守军的指挥中枢,杀死或者活捉敏敏别吉,反而被突如其来的爆炸所震昏,失去了指挥官的突袭部队被临时赶到的仆固合艾带领的部众打败,而阿克敦他们坚持奋战到了天亮,然而他们的抵抗也就到此为止了,可怕的铁甲骑兵冲垮了女真人的行列,将抵抗者撞倒c刺穿c践踏c冲垮。剩下的事情阿克敦已经记不太清了,他甚至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活着摆脱那些铁甲怪物的追击的,当他重新清醒的时候,脚上只有一只皮靴,光着头,箭囊和弓袋里空空如也,全身上下唯一的武器就是腰间的一柄匕首。 在接下来的日子里,阿克敦脑子里唯一关心的想办法喂饱自己,在他的身上,那个勇猛c彪悍c残忍的女真武士渐渐死掉了,乞列迷人在他身上重新复活了,草根c野菜c老鼠一切能够填饱肚子的东西都被他塞进肚子里,他脑子里唯一想的就是想方设法活下去。在他的身边聚拢了四十多个败兵,一开始他们还有四五匹马,但很快这些马就填进了他们的肚子,这群逃脱了那场惨败的人们现在唯一想的就是活下去。 阿克敦恋恋不舍的将手中最后一点龙头菜的根茎咽了下去,他知道这样不好,下一次找到这些美味的植物不知道要到什么时候了,但如果自己不吃掉说不定就会被不知道哪个同伴吃掉了,因此还是咽进肚子里最安全。阿克敦刚想站起身来,突然看到不远处的草丛里一阵晃动,他的动作立刻停下来了,屏住呼吸,小心翼翼的盯着草丛的根部。 也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阿克敦觉得几乎过了一个世纪,终于从那草丛里钻出一个黄呼呼的东西,那是一只旱獭,肥硕短粗的躯干压得草根咯吱咯吱发响,它用那短视的双眼看了看四周,确定没有危险,就低下头,用粗壮的前爪刨出草根,啃食起来。 “我已经多少天没吃过肉了!”看着那旱獭肥硕的身体,阿克敦的口中分泌出了大量的唾液,他几乎能够感觉到肉食的味道了。作为一个乞列迷人,阿克敦还在牙牙学语的时候,就已经从部落里的长辈口中知道如何扑捉这种猎物了,他用尽可能慢的动作从腋下拔出匕首,那是他身上唯一的武器了,然后他判断了一下风向,确认自己处于上风口旱獭的视觉一般,但嗅觉和听觉极为灵敏,他可不奢望自己这样一个庞然大物在移动时能够避过对方的耳朵。反正自己距离那只旱獭只有十几步了,这个距离他还是很有把握的。 阿克敦深深吸了一口气,猛地手腕一抖,那只旱獭在这一瞬间仿佛感觉到了什么,向旁边一跳,但是已经来不及了。锋利的匕首刺穿了它的腹部,将其钉在地上。阿克敦猛地扑了过去,抓住这头小畜生的脖子用力一扭,只听一声轻微的咔嚓声,那头旱獭就不动了。 阿克敦掂量了一下手中的猎物,秋天草原上丰富的食物喂肥了这头畜生,他的指尖能够感觉到毛皮下肥厚的脂肪,足有六斤重。阿克敦强自压抑住自己狂喜的心情,低下头在草丛里搜索起来,很快他就找到了自己想要寻找的东西,一条兽迹,他跟着这条兽走了快一里路,终点在一个高出地面大约三尺多高的小土丘。阿克敦折断一根灌木,在土丘上做了标记,飞快的回去了。 “看看,阿克敦带回了什么!”一个女真人欢呼了起来,在他的四周,或坐或躺着三四十个女真人,看到阿克敦手中提着的旱獭,每一个人的眼睛里都露出了贪婪的食欲。 “快把这玩意在泡子那边剥皮清洗一下,这玩意臭的很快!”阿克敦把旱獭丢在地上,用一种发号施令的语气说:“我现在需要十个人,手脚灵便,能够闭住嘴的!” “你是在用什么口气和我们说话?乞列迷人?“人群中想起了一个愤怒的声音,阿克敦的目光向声音来处看去,只见一个怒气冲冲的汉子正从地上站了起来,阿克敦认得那人叫纳兰萨盖,是叶赫部的,祖上好像还是个头人,平日里在军中最是瞧不起自己,这个时候发作显然是忍耐已久了。他扭过头,好像完全没有注意到向自己冲过来的纳兰萨盖,对众人道:“这玩意总是打洞群居的,一窝少说也有七八只,这个季节洞里应该还有不少存着的草根草籽,巢穴我已经找到了,如果顺利的话,大伙儿至少可以多十几天的食物,毛皮也有用处!” 听阿克敦说还有更多的旱獭,人群一下子骚动起来,这些人中多半是从海西和建州女真中的贵胄子弟选拔出来的,虽然武艺精熟c骑射过人,也有打过猎,但多半是鹿c狍子c熊c野猪等大猎物,像旱獭这种通常只有穷人扑捉的小玩意却是从未打过。现在到了草原上,又没有马,早已饿的两眼发绿了。一下子听说可以弄到肉,哪里还顾得上什么乞列迷人不乞列迷人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三十九章 俘虏 “你聋了吗?”纳兰萨盖见阿克敦根本不理会自己,心头更怒,他一把抓住阿克敦的肩膀:“你一个乞列迷人的阿哈,凭什么指使我们干活?” “天色不早了,那巢穴离这里还有快两里路,夜长梦多,你觉得是应该让我去清洗猎物吗?”阿克敦面无表情的答道。, 听到阿克敦的回答,纳兰萨盖顿时语窒,只有阿克敦一个人知道旱獭的窝在哪儿,而且这些人里也没有一个人的捕猎经验比他更丰富。如果让他去收拾猎物,恐怕在场的没有一个人会答应。他只得松开阿克敦的肩膀,冷笑道:“好,我也跟你去!” “不,纳兰萨盖,你留下来!” “什么?你瞧不起我?”纳兰萨盖的眉头又危险的皱了起来。 “我刚才已经说过了,我需要的是手脚灵便c能闭住嘴的。这玩意的耳朵很灵,像你这样大叫大嚷的,早就跑的不知道哪儿去了。再说你刚刚说我是个阿哈,肯定是不愿意听我的号令的,这打猎最忌讳的就是号令不一,要有个主事的人,你也要去,那到底谁主事?” 纳兰萨盖看着阿克敦在人群中挑选着跟他去的人,被叫到名字的便喜形于色的站起身来,他气的胸膛都要炸开了,却毫无办法。他很清楚在众人的眼里,阿克敦比自己要重要得多,如果自己要和他作对,所有人都会站在阿克敦一边,最后吃亏的肯定是自己。他只得强压下胸中的怒气,一屁股坐了下来,心中暗想:“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总有一天要让你好看!” 纳兰萨盖的一举一动,阿克敦都看在眼里。他此时也懒得与对方计较了,毕竟眼下自己过一天算一天,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被追兵给砍了脑袋去领赏,就算自己能够活着回到女真人那儿,只凭丢了豪格这一桩罪过,自己最好的下场也是被打回原形,成为阿哈种一辈子地,永世不得翻身。 阿克敦挑好了助手,来到那土丘旁,他让那几人去四周收集些柴草来,自己在土丘周围细细搜寻,不一会儿便找到了七个洞口。此时众人已经打了不少干草来,阿克敦用草编了七八张网,蒙在洞口,又让每人看住一个洞口,小心提防,然后他挑了两捆,放到一个洞穴旁,点火烧着了。点着的柴草顿时冒出浓烟来,阿克敦一边用力扇动袍子,将烟往里面吹。不一会儿,有个洞内便传来一阵动静,一只旱獭从洞内冲了出来,正好一头撞入网内。还没等它挣扎,在一旁等候已久的那人就一把将其抓住,拧断了脖子。 不一会儿,洞内就冲出了十余只旱獭来,只有两只乘着众人手忙脚乱逃了出去,其余都沦为了猎物。这些女真人看到旁边一只只肥壮的旱獭,不由得发出了欢呼声。阿克敦见过了好一会儿都没有再出旱獭来,心知里面已经没有了,便用木棍掘开洞穴,将洞内这些旱獭准备过冬的数十公斤草籽c草根等食物一扫而空。 当阿克敦他们带着收获回到营地,已经是金乌西落了。人们熟练的将旱獭剥皮剖腹,清洗干净,用树枝穿了放在火上烤,草籽和野菜和油脂煮了汤。虽然没有盐和调味品,但在已经有十余日没有沾荤腥的众人嘴里,已经是美味至极,对弄来食物的阿克敦更是赞不绝口。 “有马蹄声!”突然土丘上传来一声惊叫,营地里顿时一片混乱。原来这些败兵身处敌境,保持了很高的警惕性,在高处留有暗哨,刚刚看到有两骑往西边去了,显然是方才看到炊烟靠过来,发现了这伙败兵回去通风报信了。 “怎么办?被蛮子发现了?” “要跑吗?” “对,快把火弄熄了,带上剩余的食物,我们分头跑!” “傻瓜,你这是送死,分散后人家会像追兔子一样把我们抓起来,一个个吊死!” “那就留下来拼了,也捞几个垫背的!” “拼?就凭我们几个?有几张弓,几支箭,赤手空拳去拼?” 很快,就由议论变成了争吵,由争吵变成了推搡,由推搡变成了殴斗,这些天来百战百胜的勇士沦为了四处逃窜的阴沟老鼠,每个人的心里都憋着一团火,刚刚发生的事情就好像一颗火星,落到了干燥的柴草上,顿时烧了起来。 “别打了,别打了,都是同骑一匹马,同饮一江水的血肉兄弟,这个时候还自相残杀,岂不是太蠢了吗?”一个声音让众人平静了下来,众人向说话那人看去,却是纳兰萨盖。一人问道:“纳兰萨盖,那你说现在应该怎么办?” “我说?”纳兰萨盖眼珠一转,眼角的余光看到阿克敦坐在地上,大口喝着野菜粥,仿佛根本没听到没看到刚刚的殴斗和争吵。他灵机一动,走到阿克敦身旁,一把将其拉了起来:“阿克敦,你说应该怎么办呢?” 阿克敦被突然拉了起来,脸上露出茫然不知所措的神情,他看了看纳兰萨盖,发现对方的目光里满是得意,立刻就明白这厮是想要故意出自己的丑。他正想开口推辞,却听到有人喊道:“不错,我也想听听阿克敦兄弟的想法!” “也好,阿克敦你说说,现在应该怎么办?” “对,大伙现在都没招了,阿克敦你就拿个主意吧!” 出乎预料的是,众人并没有对纳兰萨盖的建议表示异议,恰恰相反,绝大多数人都对阿克敦投以期待的目光,这在过去是不可思议的,这些白甲兵中有不少都是贵胄子弟,有的甚至是个“觉罗“,若是在平时他们绝对不是像这样询问一个乞列迷人的后代,但环境是最能教育人的,残酷逃亡生活迅速的磨平了人们之间的身份界限,阿克敦是乞列迷人出身不假,可是在草原上觉罗的身份换不来一块肉口汤,而乞列迷人留给他的狩猎技能却能找到草根c旱獭。也许在他们逃出草原,重新回到后金国这个由人为建立的阶层社会之后,原有的身份界限又会重新建立,但在这个时候,大多数人还是更愿意把信任交给这个乞列迷人。 “阿克敦,大伙儿都等着你呢,你就别摆架子了!” 看到纳兰萨盖的被气的发紫的脸庞,阿克敦突然有一种哈哈大笑的冲动,还有什么能比总是把你看低的敌人不得不向你低头示弱更让人畅快的事情呢?他强忍住自己的笑意,走到一个小土丘上,对众人道:“既然大家要我讲,我就讲两句,不过在此之前我有个要求,既然要我讲,那就要让我讲完。谁也不能在中途打断我,如果答应我我就讲,如果不行那就算了!” “那是自然,谁要是不让你说完,我就打断他的腿!” “对,哪有不让人说话的,都这个时候了!” “阿克敦你放心,尽管说吧!” 看到众人纷纷赞同,阿克敦点了点头:“既然大家都信我阿克敦,那我就说几句。现在摆在我们面前无非三条路:跑c打c降。跑,大家也都看到了,我们现在一匹马也没有,在这茫茫大草原上,两条腿怎么跑得过四条腿?而且我们连这边路都不熟,只知道应该往东,可就算我们跑得过四条腿的战马,来到黄河边上,怎么渡河?难道游过去?” 听阿克敦说到这里,众人的脸色变得难看起来,其实大多数女真人基本都会游泳,只是眼下都是初冬了,塞外草原的初冬可不是开玩笑的,塞北的寒流下来一个夜晚降温十几摄氏度是司空见惯的事情,在这种气候下游泳过黄河和自杀区别不大,十七世纪可没有感冒灵和康泰克缓释胶囊,感冒可是会变成肺炎的。 “那就打吧,反正都是一死,还能捞个垫背的!” “好,那我就说说打。”阿克敦答道:“咱们有四十二个人,有几把刀?几根长矛?几张弓?几只箭?几个人身上有甲?大伙儿也都是老行伍了,你们觉得能捞几个垫背的?” “阿克敦,你的意思是要降?”纳兰萨盖的脸色铁青,双眼露出凶光来,他拔出腰间的匕首,恶狠狠的骂道:“狗都不如的乞列迷人,我果然没有看错了,我要挖出你的心来看看是不是红的!”他一边骂着一边向阿克敦冲过去,可刚走了两步就被旁边冲过来的人扑倒在地,把匕首夺了下来。 “快放开我,我要杀了这个乞列迷狗!”纳兰萨盖一边奋力挣扎,一边大骂道。 “纳兰萨盖,我们可是答应过无论如何都让阿克敦说完的,男子汉大丈夫可不能说话不算数!” “这种屁话你也要听?快放开我!” “听了又不会少块肉,你要再乱动,可别怪我们不客气了!” 纳兰萨盖感觉到背后那两人手上力道越来越重,知道自己若是再坚持下去,对方就会把自己胳膊扭断了,冷笑了一声道:“你放开我,我不为难他便是!” 听到纳兰萨盖这么回答,背后那两人松开了手,让他站起身来,却没有把匕首还给纳兰萨盖。纳兰萨盖冷哼了一声,也不讨要,找个角落一屁股坐下,一双眼睛冷冷的盯着阿克敦,就好似恶鬼。 “纳兰萨盖说我是乞列迷人狗,可我问大家一句,难道在那天我没有拼死战斗吗?难道不是我领着士兵们冲破敌人的车营,把几倍于我们的蒙古人吸引过来的吗?即使在大贝勒失败被俘后,我们依旧在拼死战斗,直到天亮后被那可怕的铁甲骑兵打垮。纳兰萨盖我问你,在我的位置上,你能比我做的更好吗?” 面对阿克敦的质问,纳兰萨盖没有回答,只是恨恨的盯着阿克敦。场中的每一个人都在微微点头,那天夜里阿克敦的奋战是有目共睹的,幸存者中有不少人都可以替他作证,他战斗到了最后一刻,直到最后崩溃的人流将其裹挟着带走,这已经非人力所能对抗了。 “如果一定要说我有什么过错,那就是我应该死在战场上,可既然敌人的鸟铳c刀剑c铁蹄和长矛没有要我的命,难道我就应该割断自己的脖子?作为一个士兵,我已经做了我能做的和应该做的一切,那么剩下来我应该做的就是想法子活下来,尽可能活的更好点。” “乞列迷人狗,你根本就不懂得什么是女真武士的荣誉!”这一次纳兰萨盖没有闭嘴,他狠狠的骂道,往地上吐了一口唾沫。 “是的,我是乞列迷人,正如你是叶赫人一样。”阿克敦冷笑道:“我被老汗俘虏了,成为了阿哈,通过自己的武艺和勇气成为了白甲兵你们叶赫人也是被老汗打败了,成为了旗民,除了出身低点,我没看出乞列迷人和叶赫人有什么区别。要说荣誉,如果我们万一能逃回去,等待着我们的是斧头,你的妻儿会沦为阿哈,莫非这就是你说的女真武士的荣誉?” “你”这一次纳兰萨盖再也无法反驳阿克敦犀利的言辞,正如他所说的,就算他们的运气好到逆天,能够逃过蒙古骑兵的追击,还能游过黄河还不得病死掉,回到后金等待着他们的也是严酷的军法他们失去了豪格,大汗的长子,未来的汗位继承人。即使是最乐观的人也不会认为他们能逃脱军法的惩罚,可没有人会认为这和武士的荣誉有半毛钱的关系。 “如果我们拼死抵抗,我们当中的大多数人都还是会活下来,沦为奴隶。我们没有武器,大多数人的身体也因为缺乏食物和衣服而变得衰弱了,敌人只需要杀掉几个人就能打垮我们,俘虏我们剩下的人。在命运的面前,最勇猛的英雄也必须低头,老汗也做过李成梁的奴仆,为什么不向他们投降,换取一个比较好的待遇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四十章 慈悲 阿克敦最后一番话,尤其是那个努尔哈赤的例子对大多数人起到了决定性的作用,人们交头接耳,低声交谈,他们神色悲戚,但不得不接受现实,只有极少数人在面对命运的残酷时,能够用结束自己的生命表示最后的反抗。,几分钟后,众人开始举手表决,四十二个人里面只有三个人表示宁可一死也不愿意接受成为奴隶的命运,两个人要逃走,而剩下的三十七个人都表示愿意放下武器投降,出乎众人意料的是,纳兰萨盖也在那三十七个人之中。 在接下来的时间里,阿克敦成为了临时的指挥官,他把武器和多余的食物都给了那两个逃亡者,剩下的人饱餐一顿,留在原地等待着命运的安排。时间过得很快,当太阳再次升起的时候,众人听到西面传来密集而又整齐的马蹄声,显然这是他们等待已久的追兵,阿克敦露出一丝苦笑,从地上爬了起来,接着,在小丘的后面传来三声急促的惨叫声,那三位用自己的生命向命运提出抗议的人刚刚自杀了。 阿桂讶异的看着眼前的人们,他们一个个蓬头垢面,面目枯瘦,神情木然,跪在地上,也就比死人多了口气。如果不是他们身上残留的衣甲上还留有白甲兵的标志,他简直不敢相信眼前这些不经一战就屈膝投降的人们就是在后金时让人噤若寒蝉的白甲护军。 “大人,在小丘后面找到了三具尸体,刚刚死的,身体还热乎着,算上这里的,还少两个人!”一个斥候低声对阿桂禀告道,他就是昨天傍晚发现这伙败兵的人,返回大营后,阿桂立即带着五十轻骑前来查看,却不想遇到这番景象。 “你们当中谁是头儿?”阿桂厉声问道,他那头大黑狗也随之咆哮,为主人的问话助威。 “我们当中没有头儿。”阿克敦从地上站起身来:“不过您如果想问什么的话,可以问我。” “很好!”阿桂从马背上跳下来,走到阿克敦面前:“我的手下说你们一共有四十二个人,现在却只有三十七个和三具尸体,剩余两个呢?还有这三个人是怎么死的?” “禀告大人,那三个是不愿意成为俘虏自杀的,其他两个已经往东边逃走了!” “宁死也不肯做俘虏,真是英勇的人!”阿桂的脸上露出钦佩的神色:“那你们呢?为什么不逃走?也不抵抗?” “我们没有马,就算逃在草原上我们也逃不了多远,被其他蒙古人抓到也是死路一条。”阿克敦的神情木然:“至于抵抗,您也看到了,我们的人都有很多天没有吃上饭了,很多人腹泻,身体都很衰弱,也没有多少武器。就算抵抗也改变不了结果,反而会惹得你们大加屠杀,还不如放下武器,大家都节省点力气!” 听了阿克敦的回答,那些察哈尔人纷纷笑了起来,笑声中满是嘲笑和咒骂,其他俘虏都惭愧的低下头,唯有阿克敦依旧昂着头,神色木然。阿桂惊讶的看着眼前这个男人:“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阿克敦,满语里面结实的意思!” “阿克敦,你也是个勇士,完全不亚于那几个自杀的人,敢于面对现实也是一种勇气。真的,我没有嘲讽你的意思!”阿桂看着眼前的男人,脸上露出了钦佩的神色:“说说吧,你这么做希望得到什么?” “我希望我和我的同伴们可以得到好一点的待遇,至少能够不被杀掉,能吃上饭!” “我只是一个部将,没有办法向你承诺太多,不过我可以保证所有主动放下武器的人在回大营的路上不会遭到虐待!” 事实证明,阿桂忠实的履行了他的诺言,在返回大营的途中,阿克敦他们没有被捆绑,只是在两行骑兵的监视下行走,那两个选择逃走的人很快就被抓了回来,他们的衣服鞋帽都被蒙古人瓜分干净,赤着脚,光着头,被绑住双手,绳子的另外一头系在马鞍上,不得不跟在马的后面。这是一种残酷的刑罚,当行走的时候,不断有人用矛尖刺两人的脊背和臀部,好让他们走的快些当着两人摔倒在地时,骑士并不会停下脚步,恰恰相反,他反而会用皮鞭抽打着坐骑,让马跑的更快,将俘虏在地上一路拖行。碎石c荆棘c锋利的草叶把他们割的遍体鳞伤,在地上留下一条血迹,任何人都能看出来,还没等回到大营,这两个人就会断气。 对于这些俘虏们来说,眼前的这一幕并不陌生,唯一不同的是这次施暴者与承受者颠倒了过来。他们中的绝大多数人都低下头,仿佛这样就能将一切当做不存在,但受虐者的呻吟和蒙古人的笑声还是不断钻进他们的耳朵里。这种刺激让每个人的脸色惨白,同情c恐惧和庆幸充满了他们的心。 “大人!”阿克敦再也忍耐不住,他走到阿桂马前,那头大黑狗脖子上的毛立即竖了起来,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吠声。 “安答,退后!”可能是曾经也在女真那边待过的缘故,阿桂对阿克敦的观感不错,他喝退自己的爱犬,向阿克敦问道:“什么事?” “请原谅,是关于我那两个同伴的事情!”阿克敦指了指那两个被地上拖行的俘虏。 “怎么了?”阿桂看了看那两个俘虏:“阿克敦,你想要为那两个家伙求情?我看还是算了吧,他们不听你的建议,企图逃走,还打伤了一个我的人,这是他们应得的!” “不!”阿克敦看了看那两个人,此时他们已经处于半昏迷状态,早已已经无力发出呻吟了。他壮起胆子对阿桂说:“我只是请求给他们慈悲!” “慈悲?”阿桂看了看阿克敦,笑道:“也好!”他从腰间拔出匕首丢给阿克敦:“既然是你开口恳求,那这个慈悲就让你自己亲手给他们吧!” “多谢大人!”阿克敦弯腰捡起匕首,走到那两个同伴旁。得到命令的蒙古人不情愿的跳下战马,解开那两个俘虏手腕上的牛皮索。这刺激了昏迷中的两人,其中一个发出一声痛苦的呻吟,睁开了眼睛。他的眼睛失去了瞳距,茫然的看了好一会儿,方才认出了阿克敦。 “是你,阿克敦!我们现在在哪儿?” 眼前的两人惨不忍睹,几乎完全的身体看不到一块完好的皮肤,到处都是各种各样的伤口,苍白的嘴唇上满是豁口,呼吸急促而又微弱,即使是瞎子也能看出两人已经只剩最后一口气了。阿克敦强忍住心中的悲戚,低声道:“是我,你们被蒙古人抓住了。” “是吗?”那人用无神的眼睛看了看左右,露出无奈的笑容:“看来还是你说得对,阿克敦!不过这世上没有后悔药吃,呵呵!” “我现在唯一能给你的只有慈悲了,你需要吗?” “慈悲?”那人看了看自己的身体,又看了看一旁还处于昏迷之中的同伴:“好吧,不过能先给我一口水喝吗?我他妈的快渴死了!” “水?”阿克敦拿起腰间的已经半空的水囊,摇晃了下,里面发出轻微的哗啦声,他稍一犹豫,还是拔出塞子,递给那汉子,那汉子将水囊凑到嘴边又停了下来,苦笑道:“算了,不要在一个将死的人身上浪费水了,快些给我慈悲吧!” 阿克敦闻言一愣,随即他拔出匕首刺穿了对方的心脏,躺在地上的躯体闪过一阵临死前的抽搐,随即眼睛就失去了生命的光彩。 当阿克敦从第二个人心口拔出匕首,听到身后传来阿桂的声音:“现在我们停下来歇息会儿,你可以带着你的人把这两个人埋了!” 活着的三十七个人用手,木棍等简陋的工具,挖了两个浅坑,将两具尸体埋在里面,上面盖上一层薄土,由于没有条件,最后在上面只放了几块石头作为标记。这些人无一不是身经百战的武士,生死之事早已见的多了,但此时看到这寒风萧瑟c荒草凄凄抔之土,心中也不禁有几分恻然。 埋葬了那两人之后,阿桂一行人便出发了。一路上,阿克敦隐隐感觉到众人对自己的态度发生了微妙的变化,即使是那个纳兰萨盖,也不像先前那样。对于这一切,阿克敦的心中感觉到一丝安慰,但这也只是安慰而已,毕竟我们每一个人都不过是俘虏,他在心里这样对自己说。 金帐。 “赵先生,你要不要再来点?”刘成笑嘻嘻的问道。在他面前的桌子上摆放着牛尾汤c经过精心腌制的烤羊排c烤野鸡c手抓饭c上好的羊乳酪,浅底瓷盘里放着核桃c枣子c石榴还有葡萄干,一旁服侍的婢女手里拿着宝石镶嵌的银瓶,整个帐篷里满是食物和美酒诱人的香气。 “够了,够了,大人您这酒是哪儿来的,喝起来好入口,劲道却大得很!”赵文德已经脸色通红,相比起他平日里喝的谷物酒,今天刘成拿出来入口甘美的葡萄酒他还有些不习惯,喝的猛了点,一下子酒劲上头,有点晕晕的。 “是葡萄酒!”刘成拿起一块乳酪,用小刀切了一块,塞进口中,一边咀嚼一边笑道:“从叶尔羌那边来的,艾合买提送了我一些,你若是喜欢,待会我就让人送几瓶去你那儿。” “还是不必了,酒能乱性,属下还是少喝点好!”赵文德苦笑了两声。自从从漠北回来后,刘成仿佛变了一个人,除了妻妾外,几乎全盘接受了土谢图汗的帐篷c骏马c珍宝器皿c仆役,饮食用度的水平一下子跳了好几级台阶,这让赵文德心中隐隐忧虑,尤其是这次东征,行军的速度慢了许多,在一望无垠的大草原上一日不过走二十里左右就安营扎寨,这对于一支已经完全骡马化的军队的确有些慢了。 正当赵文德想着是否应该找个机会委婉的提醒一下刘成,听到帐门口传来郝摇旗的声音:“大人,阿桂他回来了,抓到了一小股东虏,好像是被夫人打败后溃散的。” “哦?快带上来!”刘成的注意力立刻被吸引过去了,虽说他已经信笺中得知妻子安好的消息,但信毕竟只是信,有些东西只有从当事人的口中才能知道,对于即将交锋的对手,知道多少都不嫌多的。 阿克敦走进金帐,神情紧张。以一个老兵的经验,他已经大概估算出了这支大军的数量不少于一万人。而且这不是宣大明军那种多半是饥寒交迫,甲兵不全的半乞丐军队,这支突如其来的敌军士兵们兵甲犀利,体魄强壮。他甚至看到了在隔壁的营地里有一队熟悉的身影铁甲骑士,他这辈子也不会忘记这些刀枪不入的恶魔,显然,这支大军的首领和那天晚上那位敏敏别吉有着十分密切的关系,阿克敦可不认为这样的精锐明国会多到随处可见,不然大金国根本进不了沈阳城。 “大人,我把人带来了!”阿桂向刘成躬身行礼,他指了指跪在地上的阿克敦:“这个东虏很有意思,我的哨探被他发现了,他不但不逃走,反而劝说同伴放下武器,守在原地束手就擒。” “哦?”刘成饶有兴趣的看了看跪在地上的阿克敦,问道:“你为什么这么做?” “大人,我们没有武器c也没有马,不少人连鞋子都没有,几乎每个人都饿了几天的肚子了,这已经是最好的选择了。” “那你这么做,不害怕家里人受牵连吗?” “大人,我们丢掉了大贝勒,就算活着回去,家人也要被配给披甲人为奴的。”阿克敦苦笑道:“再说我是个乞列迷人,是阿哈出身,哪来的家人。” “乞列迷人阿哈?”刘成闻言一愣,熟悉后金内情的阿桂赶忙解释了一番,刘成投向阿克敦的目光就有些不同了:“原来你是被八旗兵小时候抓来的,那你可记得你故乡在哪儿?可还懂得当地的语言?”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四十一章 东海女真 “禀告大人,小人被抓的时候年纪还加上我们乞列迷人平日里在山水间游猎为生,已经记不得具体在哪儿了,我只知道附近有个大湖,我们称其为水耗子湖,因为湖里盛产一种长得像大老鼠一样的水兽,不但生的好皮毛,而且还产一种香料,商人都愿意出大价钱买。咱们当地话里水耗子叫兴凯,所以那个湖又叫兴凯湖。当地各部的语言其实与建州女真相差不大,只有一些声调和叫法的差异,我被抓的时候已经八岁了,还记得不少当地的语言。” “那被俘的人里还有没有像你这样是从东海女真各部中掳掠而来的?” 阿克敦闻言一愣,他并不知道眼前的这位大人询问这些问题的目的,但本能告诉他这是一个改变自己命运的机会,便小心的答道:“禀告大人,我们这些都是镶黄旗和正黄旗的精兵,大汗专门挑选出来给大贝勒的,里面多半是建州女真和海西女真的,像小人这样的只有三人!” 刘成点了点头,阿克敦的回答也在他的意料之中,在任何人类社会里都是有等级的,像阿克敦这样的从奴隶爬到白甲兵肯定是极少数,大多数肯定是建州女真和海西女真里的贵胄子弟。他又询问了几句阿克敦他故乡的风土人情,当得知兴凯湖沿湖有许多沼泽地,湖中也有岛屿,方圆百余里,又有多有河流流出,其中最大的一条乌苏里江向北,汇入“萨哈连乌拉“即今天的黑龙江之后。刘成转过头对阿桂道:“阿桂!“ “末将在!” “你带着这个人去把剩下两个人挑出来,让他们吃顿好的换身衣服,以后就在你手下当差吧!” “啊?”阿桂闻言一愣,他万万没想到刘成竟然就这么问了几句,就把这几个俘虏调到自己的亲兵队来了,这也未免太快了吧。只是他在刘成手下也有一段时日了,知道这个上司行事一向出人意表,比如自己不就是个好例子吗?他赶忙恭谨的答道:“是,大人!” “他们几个是新来了,你平日里留意些,不要出了什么差池!” “是,大人,那剩下的人呢?” “剩下的人?”刘成闻言一愣,随即厌烦的挥了挥手:“马子怡那边不是缺人手挖河渠吗?交给那边就是了!” “是,大人!”阿桂看到刘成心情不太好,不敢多说,赶忙带着阿克敦出了帐篷,心中暗想:“一个是当您的亲兵,一个去当苦役挖河渠,这可是天上地下呀!” 金帐内,气氛有些古怪,赵文德心里想着应当如何向刘成开口询问,却听到刘成说:“赵先生,你可是奇怪我为何对这个俘虏这么优待?” “大人这么做必然有大人的原因!” “不错!“刘成往嘴里塞了一块羊肉,在餐巾上擦了擦满是油迹的手:“孙子曰:善战者无赫赫之功。这打仗就和下棋一样,咱们这次活捉了豪格,又修筑了新归化城,就是抢了一招先手。可问题是东虏那边皇太极是棋手,咱们大明这边坐棋盘边上的可不是咱们,咱们充其量不过是一枚比较重要的棋子罢了,就怕咱们抢了先手,却给旁人当成过河卒子,背地里给坑了。” “大人所言甚是!”对于刘成这番话,赵文德可谓是心有戚戚焉,杨鹤当年所制定的方略何尝不好,结果却落得个身死狱中的下场,大明朝中那些扯后腿c拉偏架的大人老爷们的本事他可是早就领教够了。“自古未有权臣在内,而大将能立功于外者。“这句话适用的可不只是大宋呀! “既然我没法在这个棋盘上当棋手,干脆我就另外再开一局便是!”刘成笑道:“皇太极c努尔哈赤为啥能这么猖狂,还不是因为他们讨平东海女真各部,没有背后之忧?那好,我就在他背后放一把火,看他还能不能专心和我大明天子下棋。” “大人,您的意思是想通过这个乞列迷人下手?” “嗯,他们那边不是毛皮多吗?我就建个商站,用火器c盐c布匹和他们换毛皮,一来可以获利,二来也能于东虏背后树一祸害。这些蛮子被东虏掠夺人口,强收赋税,东虏还视之为犬羊,岂有不仇恨的道理?只不过是人少武器差,打不过罢了,那我就出武器,教授其战守之术,那边土地广阔,遍地森林沼泽,冬天积雪数尺,春天则化为沼泽,水路才是唯一便利的通路,只要在湖中修建一个要塞,就可以从水路与外面相通,东虏就算人多也未必用得上。几年下来,就可以让东虏疲于奔命了。” “大人当真是申公巫臣再世呀,哎呀,属下失言了!”赵文德话刚出口,就觉得不对,赶忙躬身谢罪。原来他口中的申公巫臣乃是春秋时楚国的著名谋臣,由于贪恋美色,与当时著名的美人夏姬私奔到了敌国晋国,激怒了同样觊觎夏姬美色的重臣子反,子反和申公巫臣的另一个敌人子重联手尽灭申公巫臣留在楚国的宗族,瓜分了他的领地。得知此事后的申公巫臣大怒,他发誓要向仇人报复,便亲自前往当时还处于蛮荒状态的吴国,建立了针对楚国的晋吴联盟,并留下儿子在吴国教授吴人先进的车战技术。强大了的吴国不断进攻楚国,使得楚国疲于奔命。其所作所为与刘成的谋划暗合,只是申公巫臣为了美色却背叛了父母之邦和宗族,导致宗族被灭,百年之后楚被吴攻破国都,这个比方就很不合适了。 “无妨!”刘成笑了笑:“不过现在说这些还早,击退皇太极,最好能重挫他博格达汗的威名才好,否则那个鸟车臣汗也好,东海女真的蛮子也罢,恐怕是不敢站在咱们这边的!” “那大人为何走得这么慢?难道不怕皇太极先回去了?” “不怕!”刘成的脸上露出玩味的笑容:“他在大同破了口子,大抢特抢,那么多民夫牲口,能快的了?我这边就算是步队也是有马的,如果要快的话,一日一夜疾行两百里也不是什么难事。我这么做是为了迫使东虏不战而结归化城之围,只要我能进归化城,那这盘棋就活了!” 听到这里,赵文德才明白过来为何刘成一天才走二十里路。刘成明摆着就是欺负皇太极已经出师几个月了,马瘦辎重多,冬天就要到了,要尽快回师。反正他就慢慢的走,你皇太极一天不解归化城之围,他就慢慢拖,拒绝与后金军交锋。时间拖得越久,天气就越冷,他皇太极不怕在野地里过冬死掉一半的战马,刘成自然更不怕,反正他可以用布匹c盐c茶叶和粮食从准格尔汗c车臣台吉c固始汗那儿换战马,再加上察哈尔部和土默特两部每年蕃息的战马,最多熬上两三年就能恢复实力,连年战事不断的皇太极可就没那么好命了。归化城之围解后,刘成才会加快行军速度,追击皇太极,反正打赢了最好,就算战况不利,他最多退回归化城固守,也有翻盘的机会。这一招虽然看上去无赖了些,但在战略上的确是无懈可击。 “大人庙算在胸,我方这一役十成已经赢了九成!” 阿克敦出了金帐,便跟着阿桂回到俘虏们住的地方,那原本是一个马圈。他的鼻子里又重新闻到熟悉的马粪味与尿骚味,回想起几分钟前金帐内的酒肉香气,不由得恍若隔世一般。 “阿克敦,你进去把那两个同为东海女真的叫出来?”阿桂拍了拍对方的肩膀,他此时已经完全是对待一个下属的态度了。 “是,大人!”阿克敦应了一声,跳进马圈。众人看到他回来了,赶忙围了上来,七嘴八舌的问道:“阿克敦,那个汉人将军都和你说了些啥?他要怎么处置我们?” 阿克敦看着这一双双殷切的眼睛,突然感觉到一阵羞愧,他不知道应该如何面对这些听从自己建议放下武器的同伴们,结果却是他们沦为苦力,而自己这个出谋划策的人却得到了一个好得多的出路。他低下头:“我,我也不知道!那个汉人将军说要问几个人,阿林满语山c安巴满语大,你们两个跟我去一趟!” 被叫到名字的两个人一脸莫名其妙,跟着阿克敦走了出来。阿克敦一言不发,以尽可能快的脚步向外走去,他感觉到背后投来数十道希冀的目光,就好像针在刺。 阿克敦三人被带到了河边,刮掉了头发和脸上的胡须,然后被踢到河水里好好洗了两遍。在火堆旁瑟瑟发抖的阿克敦正猜想着接下来等待着自己的是什么,一个布包砸到他的脑袋上。 “女真人,你点一下!一共是一张牛皮垫子条毯子,一条裤子,一件比甲,一件罩甲,一顶皮帽,两条裹脚布,一双靴子条束腰皮带,一双手套,看看可有短少的?” 阿克敦捡起布包,只见一个满脸络腮胡子的大汉,正瞪着眼睛看着自己。他不敢多话,赶忙拆开布包清点起来,果然布包里面都是衣物,粗粗一算正好自己三人都有。 “敢问大哥一句,我们三人都有吗?” “废话,你们三个现在都是总兵大人的亲兵,自然每人都有的,难道让你们光着屁股丢总兵大人的脸?盔甲兵器什么的不归我管,快把靴子试试大若是不合适也好换!”那大汉声气听起来虽然有些凶恶,可心底着实不错,他看到阿克敦就打着赤脚就往鞋子里塞,赶忙喝道:“停下,要先把脚裹上再穿,不然这么冷的天没两下脚就冻坏了!” 阿克敦照着那大汉比划的样子,将脚裹好穿鞋,果然觉得脚上暖和了不少。他正要道谢,那大汉笑道:“你倒是学得快,也好,他们两个就你教吧,东西没有短少吧?你们三个今晚就在火堆旁对付一夜,时候不早了,都歇息吧,明早还要行军呢!”说罢打了个哈切,扭头走了。 阿克敦三人手上抱着一堆衣物,面面相觑。过了一会儿,阿克敦苦笑道:“也罢,我们就睡吧” 阿克敦穿上衣服,将牛皮垫子铺在地上,合衣躺下,又盖上自己毛毯,躺了下来,火堆烤热的地面从牛皮垫子透了上来,他只觉得浑身上下暖和的很,相比起这些天来的颠沛流离,饥寒交迫简直是到了天上。 “阿克敦,你说其他人有这些吗?” 从身后传来了阿林的声音,阿克敦心情顿时变得糟糕起来,他装作没有听到的样子,耳边却传来安巴兴奋的声音:“怎么可能,你见过给俘虏发这么多东西的吗?你没听到刚才那人说的吗?我们现在是总兵大人的亲兵了,就是戈什哈。纳兰萨盖他们过去那么得意,现在他们就光着身子在马粪堆里过夜吧!” 阿林却没有安巴那么兴奋,他沉默了一会儿,向阿克敦问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何我们被挑去当亲兵,他们却在马圈里面?” “我怎么知道?”阿克敦终于忍耐不住,积蓄已久的压力终于爆发了出来:“那个总兵大人就问了我故乡是哪儿,还会不会说乞列迷人的话,还有我们当中有几个是野人女真出身的,我就报上了你们两个的名字,然后就这样了。你们这么问我,难道是我害了你们?” “不,不,阿克敦大哥您怎么会这么想!“阿林被阿克敦的激烈反应吓了一跳:“看样子那个总兵大人是因为我们的出身,可要我们去干啥呢?” “我不知道!”阿克敦冷笑道:“我只知道我们应该好好给那位总兵大人卖命,就好像我们当年给老汗卖命一样。你知道其他人接下来会怎么样吗?去挖河渠,你若是喜欢,现在要去和他们在一起还来得及!” 未完待续。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四十二章 借兵 阿林与安巴对视了一眼,一边是从头到脚铺的盖的全套都有,在火堆边过夜另外一边躺在马粪堆上喂跳蚤,只能挤成一团取暖,傻子都知道应该选哪边了,无论那位总兵大人要让他们干啥,总比去和那些人挖河渠强上百倍了。 安巴笑了笑,打了个圆场:“阿克敦,阿林嘴笨,你莫要与他见怪,我们只是有些喜昏了,一时间不知道应该如何是好罢了。” “安巴,我们都是从阿哈出身,一点点熬到今天的,靠的是什么?你们应该都没有忘记吧?”阿克敦的声音不大,但阿林和安巴两人都听得清楚,不由得微微点头。 “我们和那些觉罗c叶赫c瓜尔佳不一样,我们没有兄弟c没有父母c没有宗族,我们唯一有的只有这双手,这双能够拉弓刺枪的手!”阿克敦伸出他那双手,火光照在这双骨节粗大,满是伤痕的大手上,仿佛青铜铸造:”像狗一样忠诚,像狗一样勤勉,像狗一样勇敢,这就是我们唯一的生存之道!“ ”你说得对,阿克敦!“阿林点了点头:“的确这是我们唯一的出路!” 陕西,延绥镇,镇羌所。 这是一块干枯而又荒凉的土地,有低矮的丘陵和饱经风蚀c贫瘠无比的原野。干涸的河床上生长着褐黄色的刺草,远处可以看到几具枯骨,依稀可以看出是牛马的。这些丛生于岩石下c枯树旁的植物是这一带可以供牲畜啃食的植物,最喜欢吃刺草的是骆驼,相比起马和牛,它坚韧宽大的舌头更适合吃这种多刺的植物。在河床的低洼处,有一些水洼,但是里面的水是苦的,只有牲畜和干渴到了极点的人才会饮用,而且绝大多数人都会急剧腹泻,在这块土地上几乎就等于死亡。 “这里距离镇羌所还有多远?”李东国舔着干涸的嘴唇,向一旁的军官问道,此时的他身着一件褐色罩袍,头上戴着宽边毡帽,白布裹头,看上去就是一个普通的行商。 “禀告大人,翻过前面那座山梁就到了,还有二十余里路!” “嗯!”李东国有些怀疑的问道:”这里如此荒凉,怎么镇羌所在这里?“ “大人有所不知,那镇羌所城旁边有一口甜水泉,方圆几十里那是唯一的一口甜水,守住了那儿,扼住了这一带边墙的门户!” “原来如此,怪不得杜将军在那儿屯兵!”李东国点了点头,他甩了一下马鞭:“传令下去,加快脚步,天黑前我们要赶到镇羌所!” 虽然骑队们已经竭尽全力,但当他们赶到镇羌所城的时候,已经是暮色四垂。李东国看到不远处城头的灯火,心中顿时感觉到一阵暖意,他回头对随行的军官喝道:“快,快些!” “什么人!”话音刚落,路旁便传来喝声,几乎是同时,右侧的巨石上现出几个军士,他们或张弓搭箭,或手持火铳,场中气氛一下子紧张起来。 “混账东西,这可是河东巡盐御史李东国李大人,你们几个还不把家伙放下!”那军官赶忙上前将李东国挡在身后。 “当真是李大人!”一个小头目举起火把,朝李东国那边照了照,忙不迭一边喊道:“快,快把家伙放下!”一般朝李东国躬身行礼:“小人方才没有看清,冲撞之处还请恕罪!” 自从上次借兵之后,李东国与杜如虎所统领的那营兵过从甚密,是以军中不少军官都认得他,他也知道杜如虎治军极严,在东虏破边的节骨眼上,肯定是严加防备,倒也怪不得那小头目。 “无妨,杜将军在城中吗?快带我去见他,我有要紧事!“ “是,大人!“那小头目应了一声,派了个手下替李东国带路往城里去了。 镇羌所城。 “夫人这脉象倒也平稳,应该只是受了些惊吓,我开张方子先吃三天,静养几日便好了!“一位白须过腹的老者从敏敏的手腕上收起手指,矜持的笑道。 “那就多谢范先生了!”敏敏微微一笑,她躺在一张锦榻上,背下垫着厚厚的两个枕头,毛毯下可以看到腹部隆起的轮廓,在她的身上已经完全看不出激战的痕迹了。 “应该的,应该的!”那位大夫笑道:“刘总兵解宁夏之围,大破西虏,西北三边数十万百姓皆得庇佑,实乃万家生佛,老朽这点小术又算得了什么!不过老朽有句话还请夫人听一听!“ 敏敏闻言笑道:“范先生所说的自然是金玉良言,我自然是要听的!” “夫人有孕在身,俗话说千金之子,坐不垂堂。这等兵戈之事,下次夫人还是离的远些为妙!” “范先生说的是,敏敏记下了!”敏敏点了点头,对一旁的切桑喇嘛道:“上师,我身子不便,你替我送范先生一下!” “是,别吉!”切桑站起身来,伸手扶起那位老者,两人一同出去了。敏敏脸上的笑容也渐渐消失了,她对在一旁一直沉默不语的杜如虎问道:“杜将军,可有什么要紧的军情?” 杜如虎眉头微微一皱:“禀告夫人,并无什么要紧军情。” “是吗?”敏敏莞尔一笑:“杜将军,你该不会有什么事情瞒着我吧?” “在下怎么会瞒着夫人?”杜如虎看了敏敏一眼,叹了口气道:“只是方才那位范先生说的也有道理,夫人您身上有大人的骨血,还是安心静养吧,这些劳神的事情还是交给属下便是了!” “呵呵!”敏敏笑了起来:“那位范先生说的是你们汉人的道理,女人们不得抛头露面,我们蒙古人却不一样,男人出外狩猎征战,女人就得替他守住家业,杜将军你放心,等到阿成他来这儿,我自然会去休息的。” 杜如虎闻言一窒,这时外间急匆匆进来一名军官,对杜如虎叉手行礼:“禀告大人,河东巡盐御史李大人来了,正在外边等候!” “李东国,他这个时候来这儿干什么?”杜如虎想了想,回身对敏敏拱了拱手:“夫人,那我先去见那位李大人了,您早点歇息吧!” “朝廷以杨嗣昌出京,都督宣大军事,李东国这个节骨眼上来这里应该与这有关,我也要见他!” “这“杜如虎看了看敏敏微微隆起的肚皮:”您这个样子不太合适吧?” “无妨!”敏敏对一旁的婢女吩咐道:“你们两个搬一张屏风来挡住便是了,我在屏风后面,杜将军你在屏风前面照常说话就是了!“ “也好!“既然敏敏都把话说到这个份上了,杜如虎也无法推诿,否则便是承认自己有什么事情在瞒着对方。 当李东国走进门来的时候,他感觉到气氛有点怪异,杜如虎从椅子上站起身来,紧绷着脸,仿佛正在做一件很不情愿的事情一样。莫非他已经猜到了我此行的目的?李东国心中暗忖。 “李大人,一路上辛苦了吧,快请做,来人,给李大人上茶!”杜如虎的礼节无可挑剔,但语气却颇为木讷,就好像遇到地主的佃户。李东国怀疑的上下打量了下对方,与上一次见面的时候没有什么变化,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多谢杜将军!”李东国怀着满腹疑虑坐了下来,椅子上柔软的坐垫让他酸疼的屁股和大腿感觉到一阵惬意,为了赶路,他并没有像经常那样坐轿而是一路骑马赶来的。这位十分精于享受的绅士做出如此巨大的牺牲并不是没有原因的,相比起绝大多数还闭眼沉浸于权力和尊荣的士大夫来说,李东国已经看到了权力的天平倾斜的征兆。时代的车轮正在缓慢的,但不可抗拒的向前滚动。拜古代中国丰富的史学著作所赐,用不着多少的智慧,李东国就能预料到接下来会生什么拥兵自重c政令不行c武人跋扈c藩镇割据。这对于他来说,是危险也是机会,政治斗争的规则正在变化,决定胜负的关键不再是朝堂之上,而是谁能掌握军队,谁能够驱使武人为其卖命,谁就能青云直上,熊文灿c洪承畴c杨嗣昌c吕伯奇就是鲜明的例子。李东国也想寻找自己命里的那颗福星,最终他挑中了杜如虎。 在李东国看来,杜如虎是一个很好的人选,精通军事,手头有一支能打的军队。最要紧的是,杜如虎在吕伯奇刘成集团中处于一个边缘的位置,其人郁郁不得志,否则刘成就不会在宁夏河套连战连胜,正在用人之际的时候,却把心腹留在延绥镇里。在李东国看来,自己拉拢杜如虎成功的希望很大双方都能从中得利,李东国可以得到青云直上的武力支持,而杜如虎也能摆脱刘成的控制,在朝堂上有一个人替自己说话,独树一帜,成为一方之雄。至于得罪刘成与吕伯奇,李东国倒没有太在意,毕竟对方没法撕破脸直接动手,而且自己的座师乃是阁臣温体仁,无论如何吕伯奇也要卖自己座师一个面子的。 当然李东国还不至于蠢到将自己的计划向杜如虎和盘托出,在杜如虎的身边肯定有不少忠于刘成的人,如果泄露出去那就一切都完了。李东国计划的第一步是借用杨嗣昌的命令,将杜如虎的这支军队调到山西来,受自己统辖,这样一来自己就有办法潜移默化,想办法将杜如虎纳入自己的麾下,对于这一点,李东国还是很有信心的。 “好茶!”李东国放下手中的茶杯,神色一肃:”我这次来是受督师大人的军令,调您去山西的!“ “督师大人的军令?去山西?” “不错!”李东国从怀书,递给杜如虎:“杜将军,这是总督宣c大c山西军务的杨嗣昌杨大人的军令,请你查收!” 杜如虎赶忙站起身来,躬身双手接过文书,他没有马上拆开,而是仔细看了看上面的印鉴封蜡,确认无误后放到一旁的几案上,想了想后答道:“据我所知,杨大人此番出京,所辖的乃是宣c大c山西的军务,末将隶属延绥镇,并不处于杨督师的范围之内呀?” “呵呵!“李东国打了个哈哈,杜如虎的反应在他的预料之中:“杜将军果然是个精细人,不过你可知道杨督师此番出京还带有兵部右侍郎和左都御史的衔头吗?” 杜如虎没有说话,李东国的意思他很明白。兵部右侍郎相当于今天的国防部副部长,而左都御史大概相当于副书记,明代中央政府向地方派出的官员很多,有巡按c巡抚c总督,加上附带的头衔c权力范围等等,十分复杂。像杨嗣昌这样本官为兵部右侍郎和左都御史的已经是这类官员的最高几级了,仅次于带有大学士头衔的督师辅臣。虽然其管辖范围只有宣c大二镇和山西一省,但若要协调其他省份的军队,其他省的也要卖他一点面子的。 “杜将军,你的顾虑我也明白,只是眼下军情紧急,东虏破边,圣天子有西顾之忧。我也不瞒你,督师大人来大同后,便一封弹章去掉了山西巡抚的乌纱,他在我出前已经上书朝廷,请求将延绥镇也纳入其范围。以杨大人的圣眷,想必天子也不会不允的,军情紧急,你还是莫要犹豫了!” 看到杜如虎低头不语,李东国还以为自己软中带硬的话语起到了作用,便身体前倾,压低声音道:“杜将军,你听我一言,你在刘成手下资格最老,不过是个参将,有他压在你头上,你这辈子顶天也就是个副总兵了。你用兵打仗的本事我们都是知道的,杨督师圣眷正隆,此番西去只要打两个胜仗,督师大人一高兴,保举一番,便是青云直上,与刘总兵分庭抗礼也不是什么难事!” 杜如虎听了,正想开口拒绝,紧贴着屏风的背上微微一痛,却是被什么东西轻轻的捅了两下。未完待续。8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四十三章 放弃 “李大人,多谢你的好意,只是出兵的事情干系甚大,容我思量一番,明日再给你答复如何?” “那是自然,那是自然!”李东国见杜如虎没有断然拒绝,心中暗喜,对方的反应也在他的意料之中,毕竟不管他说的多么天花乱坠,也改变不了企图挖刘成墙角的事实。,杜如虎也不是三岁的孩子,怎么可能就凭自己几句话就改换门庭,权衡利弊,讨价还价也是应有之义。不过看对方的样子,至少是已经有几分意动了,有杨嗣昌这面大旗在自己背后,李东国还是很有信心说服对手的。 “天色不早,本官也就不继续打扰杜将军了!”李东国站起身来,笑嘻嘻的向紧跟着起身的杜如虎说:“不必送了,杜将军,机不可失失不再来呀!”说罢便笑着走出屋外。 “夫人!”送走了李东国,杜如虎回到屋中,赶忙对推开了屏风的敏敏躬身道:“末将受大人再造之恩,杀身难报,绝无” “杜将军,你不必说了。你的忠心我知道,阿成也知道!”敏敏笑道:“朝邑乃是我们的根本之地,阿成为何不把这里交给别人,而是交给你?参将总兵那些不过是个空头衔,值不得什么。你也跟了阿成有些年头了,他待部下如何,也不用我多说,你应该也明白,这个李东国来找你,是他瞎了眼,与你无关。” 听了敏敏这番替自己开解的话,杜如虎松了口气,苦笑道:“夫人,那你方才为何不让我直接拒绝他?” “杜将军,这李东国虽然是个妄人,可有句话没有说错,他背后那个杨嗣昌是个厉害人物。阿成在我面前也提过此人,说他颇得天子信任,而且行事不计后果,颇有几分孤臣孽子的味道,他父亲还有大恩于阿成。如果你断然拒绝,这个李东国会在杨嗣昌面前怎么说?那个杨嗣昌会怎么想?会有什么后果?这件事情干系重大,我觉得还是要仔细斟酌一番才是!” “夫人深谋远虑,非在下能及!”杜如虎连连点头,如果说他在此之前对刘成出征时将诸多事情都交给敏敏颇有微词,现在却不得不承认这是正确的选择。听这位李大人的说辞,撺弄杨嗣昌调动杜如虎所部去山西的应该就是他自己,如果杜如虎断然拒绝,无异于在杨嗣昌面前狠狠的打了李东国一记耳光。以这位李大人平日里的为人会怎么做可想而知。 “来人,去一趟切桑上师那儿,请他来一趟,就说是我请他!”敏敏对一旁的婢女说,转过头对杜如虎笑道:“杜将军,这种事还是他比较擅长!” “夫人说的是!”想起切桑平日里那副宝相庄严的模样,杜如虎不由得笑了起来。 “别吉,我们应该答应那位李大人!”在听完对事情的描述后,切桑很快给出了他的答案:“实际上我觉得这对于大人来说是一个机会。” “机会?这位李大人可是想要挖阿成的墙角呀!”敏敏笑道。 “别吉,请您听我说!”切桑的脸上露出了得意的笑容:“您觉得就算我们答应他,这位李大人能够得手吗?” 敏敏听出了切桑还有没有说出口的话,问道:“愿闻其详!” “姑且不提杜将军对总兵大人的忠心!”切桑向杜如虎抱歉的笑了笑:“别吉,您可曾想过杜将军手下这一营兵每月要花多少银子?薪饷c服装c鞋子c甲仗c军火c食粮哪一样都要钱,在下曾经算过,杜将军手下的兵一个人每年要小三十两银子,而且这不光是银子的事情,很多东西不是有银子就能立刻买到的,比如一下子要两千条粗毛呢毯子,边角缝上熟牛皮,除了朝邑哪里立刻能买到?” “上师您的意思是让我向那位李大人要开拔银子,让他知难而退?” “不!”切桑笑了笑:“那位李大人好歹是巡盐御史,算得上天底下手头银钱最多的几个官儿了,肯定是有备而来,岂会被这点事情给难住?我敢打赌,只要杜将军您一开口,他肯定拍着胸脯大包大揽,让您开出一个数字来。” “那您这是什么意思?”杜如虎让切桑这番话给弄糊涂了。 “我的意思是那位李大人打错了主意!”切桑笑道:“银子他有,可是各种军需物资从哪儿来?各路明军我们也都看到了,朝廷发了银子下来,可士兵们连双好点的鞋子都要自己想法子去弄,只凭这一点,他想把这支精兵抓到手里就千难万难。“ 听到这里,敏敏已经明白了过来,李东国打的主意是兵随将走,只要把杜如虎拉过来,剩下的就好说了。可是他没有想到的是,就算他真的把杜如虎拉过来了,他也没法把朝邑的那些工厂c提供那些商品的物流系统一起拉走,没有办法像刘成那样良好的供应军队,自然就无法斩断刘成背后那个庞大的网络与这支军队的联系,想要将其变成自己的军队无异于是天方夜谭了。 “上师,那你的意思是答应他?” “不错,我怀疑这件事情不光是那位李大人在其中捣鬼,那位杨督师恐怕也有借这件事情试探大人的意思。”切桑低声道:“大人现在需要的是时间,再有个两三年时间,整个北地的形势就大不一样了!” “嗯!”敏敏点了点头,相比起杜如虎,作为刘成的枕边人和准格尔部的公主,她所知道的信息要多得多:对于塞外草原上的游牧民族来说,黄河环绕c土地肥沃c背倚阴山的河套地区就像一块磁铁,无时无刻不在吸引着他们。刘成既有强大的武力,又有蒙古大汗济农的名分,还有盐c铁c药材c茶叶c布匹等游牧民族急缺的商品,只要与后金的战事平息,或以武力征讨,或以利益拉拢,用不了几年时间,建立一个囊括漠南诸部,控弦数十万的大帝国是一件很简单的事情。到了那个时候,划分西北之地,与朝廷c女真人鼎足而三,也是轻而易举的事情了。考虑到他与漠北c漠西等部的良好关系,还有身兼宁夏总兵的官职,其实力可能在这三足中还是超过女真人的。 “杜将军,明天你就答应那位李大人,阿成那边有我,不过要他先支付一年的军饷作为开拔钱。” “是,夫人!” 新归化城。 “大人,大人!”一个亲兵气喘吁吁的冲进屋内,将杜国英惊醒了过来,他下意识的伸手往枕头一摸,指尖触到一个坚硬的物体,那是佩刀的柄,他紧紧握住刀柄,方才睁开双眼,坐了起来。 “什么事?“杜国英的肩膀又酸又疼,这是穿着胸甲睡觉的结果,枕头下压着钢刀,穿着胸甲,角弓和箭矢就挂在床头,自从女真人围城之后他一直都是这样。 “东虏撤兵了,解围了!” “什么?”杜国英正在束紧腰带的手停住了:“你再说一遍?” “东虏撤兵了,解围了!”亲兵的眼睛里面闪着喜悦的光,他的罩甲穿反了,可他自己和杜国英都没有发现。杜国英飞快的将脚塞进鞋子,跳下床:“快,去看看!” 城外已经是空无一物,只留下一片四处皲裂的平原。壕沟c栅栏c还有昨天围城一方焚烧尸体的柴堆还在冒着黑烟,只是军队c牲口c还有帐篷不见了。杜国英深吸了一口气,揉了揉眼睛,眼前的景象没有改变,他不禁松了口气,紧绷着的身体松弛了下来。 “将军,我听说野蛮人撤退了!”从身后传来了托马斯的特有的口音,说实话杜国英平日里并不太喜欢这个黄发绿眼的蛮子,但此时听到这个熟悉的声音却感到无比的亲切,他转过头,眼含泪水:“是的,东虏解围了,我们赢了!” “也许吧!”也许是第一次和女真人打交道的缘故,托马斯看上去没有杜国英那么兴奋,他看了看城外的情景:“将军,我在西伯利亚时没少和这些狡猾的鞑靼人打过交道,他们惯用的伎俩是先佯装撤退,然后掉过头来个突然袭击,中了他们圈套的人会被吃的连骨头都剩不下。” 托马斯的提醒让杜国英冷静了下来,他决定暂时不要纠正对方蒙古人和女真人的区别:“那你们当时是怎么对付那些鞑靼人的?” “挑选几个最机警c最勇敢c骑术最好的小伙子,给他们每人三匹好马,让他们去看看这些鞑靼人是真的撤退还是耍花样!鉴于有一种可能是总兵大人的援兵到了,我建议向西面也派出几个哨探。“ “你说的很对,托马斯!来人,挑选十个好骑手,每个人带上三匹马,去看看东虏到底在玩什么花样!“ 岳托策马站在土丘上,看着正在撤退的大军,雨水落在他的脸上,就好像在哭泣。 “是的,我真应该大哭一场!”岳托的在心中苦笑,实际上后金军最大的损失不过是地道里面那不到三百人,在一场围城战中死这点人可以说微不足道,但这三百人当中包括耿仲明,在归降的汉军将领中,他的地位仅次于孔有德。更重要的是岳托在城下蹲了一个多月却一无所获,士兵们可以接受在战争中死人,但不能接受死了人却一无所获。而归属岳托指挥的镶黄旗和汉军旗近一万人马在新归化城下辛苦了一个多月,除了满手的水泡和老茧,连一匹马头羊都没有抢到。反观皇太极指挥的正黄旗c蒙古左右两翼c同来的蒙古各部却抢得盆满钵满,这两厢一比较,麾下将士们的怨气可想而知。 “不过对于大汗来说,这是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吧!”自从皇太极登上大汗之位后,就一门心思打击实力雄厚,威胁到他汗位的几位叔伯兄弟,首先是莽古尔泰和阿敏,然后是自己的父亲代善。在这一过程中,岳托一直是扮演皇太极的助手的角色,而随着莽古尔泰身死,阿敏被囚禁,代善隐退,执掌兵部大权的岳托的位置就渐渐凸显出来了。虽然小皇太极一辈的他无法威胁皇太极本人,但是正值壮年,军功显赫的他对于皇太极的下一代隐然构成了威胁,尤其是豪格被俘之后,这一威胁更凸显了。岳托实在是太了解自己这位八叔了,皇太极有一种天赋,能够迅速的抓住一切变化,将其转变为对自己有利的机会,这一次也不会例外。 “和硕贝勒,雨越来越大了,穿上这个吧!”孔有德从亲兵手中接过一件带兜帽的熊皮斗篷,递了过去。岳托接过斗篷,披在身上,踢了踢坐骑,下了小丘,风夹杂着细雨,抽打在每一个人的身上,他能够听到士兵们的诅咒声,不知道是在诅咒天气,还是在诅咒自己。 “炮队怎么样了?” “已经走出去二十里了,幸好先出发了,不然这鬼天气,车轮陷在泥地里就麻烦了!”孔有德笑了笑,按照岳托的安排,汉军的炮队提前一天出发,而他率领的镶黄旗则后撤了一天,替其断后,这让他内心深处十分感激。 “我喜欢这种天气,因为城里的明军就不太可能追击了!” “追击?”孔有德笑了起来:“怎么可能?和硕贝勒,您也太看得起那些明军了,守城也还罢了,野战他们是绝对不敢的。” “是吗?希望如此吧!”岳托笑了笑:“传令下去,加快脚步,明天晚上之前一定要赶到和林格尔,与大汗的正黄旗汇合!” 和林格尔。 阳光照在残垣断壁上,到处都是褪色的焚烧痕迹。放眼望去,到处都是一片惨白。城中广场青石铺就的地面,杂草生长于石缝,北风掠过,带起一片风沙,拍打在断壁之上,发出噼噼啪啪的声响。 皇太极的汗帐设置在一片果林之中,四壁长满了枯黄的藤蔓,在果林的中央还有一口水井,井水清亮甘甜。园林的入口由正黄旗的白甲兵把守,戒备森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四十四章 盛乐 “大汗,这是扎鲁特汗的文书!”范文程恭谨的将一份书信递给书案旁的皇太极,皇太极却没有伸手去接,笑道:“若是我没有猜错的话,想必信上又是请求宽限撤兵时日的吧?” “呵呵!”范文程笑了笑:“内齐他们拥立大汗为主,所为的也不过是子女玉帛罢了,这也是人之常情!” “放到这边来吧!”皇太极指了指书案的一角,放下手中的毛笔,疲倦的揉了揉眼睛:“内齐他们真是鼠目寸光,明国皇帝已经派杨嗣昌出京总督宣大山西军事,山西明军就算再怎么不堪一战,在天子亲任的督臣面前也是要打一仗的,不见好就收,肯定要吃大亏的!” “大汗说的是!“范文程笑了笑:“不过这也是好事,内齐他们吃了亏,不是反而会更加依赖我大金国吗?” “哈哈哈!”皇太极笑了起来:“不错,范先生所言甚是。,那在回信里就劝告他们几句,让他们小心明军!” “是,大汗!”范文程走到一旁的书案旁,展开笔墨纸砚飞快的就写下回信,吹干了送到皇太极面前。皇太极草草的看了一遍,拿起一旁的大印,他正要盖下,手却悬在半空中迟迟没有落下。一旁的范文程看在眼里,也不敢催促,只得耐心等待。过了好一会儿,皇太极将大印放到一旁,问道:“范先生,你觉得刘成进筑新归化城这是一招什么棋?” 范文程一愣,不过他知道皇太极在私下里时常突然问一些看上去前言不搭后语的问题,此时他需要的往往不是思虑完备的答案,而是一个契机和启发。因此他也没有立即回答,而是闭目沉思,一旁的皇太极也不催促,过了好一会儿,范文程低声答道:“禀告大汗,臣以为这是一着好棋!” “哦?范先生请讲!” “大汗,林丹汗一死,其子幼,不足以继承大位。如果用一句我们汉人的话说就是秦失其鹿,群雄共逐之,在这些人当中,大汗和那个刘成是跑在最前面的。此人重建归化城,便如同汉唐修筑受降城一般,具有河套之地,强者讨之,弱者抚之,强根本而去枝叶,以立霸业!” “好一个强者讨之,弱者抚之,强根本而去枝叶!”皇太极听得出神,不由得击掌赞道:“看这刘成的所作所为,当真和先生说的一模一样,先斩杀林丹汗c卜失兔汗,然后分割各部,予以水草丰茂之地,若慈母以待稚子,其图谋甚远呀!” “不错!”范文程笑了笑:“大汗,以臣所见,此人乃是我大金国的心腹大患,须得早日除去!” “嗯!”皇太极笑了笑:“说这个还早得很,范先生,若是岳托取归化城不下,你觉得应当如何应对呢?” “筑城!”范文程答得十分果断:“我大金虽然兵甲犀利,天下无敌,但毕竟盛京离这里有千里之遥,大汗您不可能常驻此地。时日一久,蒙古各部必然离心,可若是筑一坚城,留一旅之兵,蒙古各部旦夕见我大金兵威,方会死心塌地,为我大金藩篱。” 皇太极点了点头,他很清楚眼下明国与后金在辽东一线堡垒林立,战线基本已经稳定下来了。既然正面战场已经陷入僵持状态,那么胜负就取决于谁能够在侧面战场上打开局面了,皇太极连续对蒙古用兵,就是为了把蒙古人拉上自己的对明战车。但这不光是能打就够了的,毕竟后金的根本之地在松辽平原上,能够抽调出来的机动兵力也很有限,不可能三天两头在一个次要战场上刷人头。在这种情况下,刷军事存在的必要性就很必要了。打个比方,皇太极不可能在和林格尔过冬,但是修个城留千把人却是没有问题的,那些蒙古人虽然看不到后金大军,但是看到城堡和上面飘扬的后金大旗,自然对后金的忠诚度也会高上不少。不然归化城就在眼前,后金大军却在一两千里外,傻子都知道该选哪边。 “那范先生以为该选何处筑城呢?” “就是此处!”范文程显然对皇太极的问题早已成竹在胸:“此地本为盛乐古城的旧址,唐时为单于都护府所在,城南有河水,土地肥沃,利于屯垦,又有城基在,材料也都是现成的,以掠来生口动工,最多半月时间,便能粗具规模。” 皇太极点了点头,却没有说话,在努尔哈赤的一共十六个儿子中,皇太极可能是最为勤奋好学的一个,不但拥有刚刚进入文明社会的野蛮民族所共有的勇武彪悍,还有相当的文化修养。范文程方才提到的盛乐古城乃是北魏道武皇帝拓跋珪所建立的都城,拓跋鲜卑在西晋灭亡后进入中原的诸多胡人中其实是一个后来者,在此之前,有羌族c氏族c匈奴c羯c丁玲c慕容鲜卑c宇文鲜卑等多支胡人进入中原,其中不少人都建立了自己的政权,但这些政权都旋起旋灭,真正统一北方的却是拓跋鲜卑这个后来者。拓跋鲜卑之所以能够做到这点一个很大的原因就是他其实在进入中原以前,就在漠南c云中一带生活了近百余年,利用中原战乱的机会,拓跋氏族收容了大量流亡的汉族北方农民,给予其耕地,并采取适应农耕生活方式的方式加以统治。因此拓跋鲜卑在进入中原以前就对中原地区的农耕生活方式十分了解,有丰富的统治经验,而且在进入中原前就拥有了远远超过其他胡族的本族人口,其本族力量远远超过其他胡人其二盛乐位于大同盆地的北端,蒙古草原的南端,是游牧民族进入山西高原的入口,战略位置十分必要。对于皇太极来说,范文程举出的这个例子是有特别意义的。因为建立北魏政权的拓跋鲜卑与女真相同,都是起家于长白山脉,当后金想要从山海关进入华北平原受阻时,自然就想起是否可以沿着拓跋鲜卑的足迹,踏上和林格尔大同华北平原这条老路。 “范先生所言甚是,只是你觉得让谁留守呢?” “以在下所见,岳托大人勇武过人,处事公允,深得蒙古各部之心,是最好的人选!” “你先退下吧,我再考虑一下!” “是,大汗!”范文程跪下磕了个头,退出帐外。他心里清楚,皇太极十之会接受自己的建议。除去岳托从个人素质的确是合适的人选以外,还有一个无法在众人面前说明的理由:豪格被俘虏后,岳托和代善父子二人的实力太过强大,已经打破了后金国中枢的权力平衡。而将岳托留在和林格尔,统领蒙古各部,指挥侧面战争就等于是一种颇为体面的方式将其赶出后金的权力中枢。以皇太极的眼光,不会看不到这一点的。 果然,到了当天晚上,范文程就得到了加紧修筑和林格尔城的命令。 “大人,前面就是宁武关了!”一个亲兵指着雾气笼罩下隐隐欲现的关城,大声对杜如虎禀告道。 “嗯!”杜如虎点了点头,看着远方熟悉的城墙,心中感慨万千,五年前自己正是经过这儿前往京师勤王的,却落得个因为无饷无粮而激起兵变,沦为流寇的下场,若非遇到刘大人,恐怕,恐怕自己。杜如虎已经不想再想下去了,他甩了甩头,仿佛要将脑海中的东西尽数甩掉:“传令下去,加快脚步,天黑前一定要赶到宁武关!” “杜将军,看您这模样,莫非是想起了什么往事?” 一旁传来了李东国的声音,这位李大人在明末的士大夫里也算得上是能吃苦的了。那天晚上敏敏做出决定后,第二天中午杜如虎便带着一千步兵和四百骑兵向西出发了,此外还有两门三磅炮,那李东国也跟了上来,一路颠簸也吃了不少苦,可他也都咬牙撑过来了,让杜如虎也不由得暗自佩服。 “崇祯二年陕西兵勤王时,我曾经途经这里。” “呵呵,旧地重游”李东国话刚说到这里,脸色突然一变,他与杜如虎也不是初次打交道了,自然知道一些他的往事,话刚出口就想起来了,赶忙强笑道:“今时不同往日,有杨督师在此,粮饷方面的神情将军您不用担心!” 正在此时,前面突然传来一声炮响。杜如虎脸色一变,对李东国道:“李大人,不知前面出了什么事,我先去看看了!”说罢他便猛踢了一下马肚子,向前疾驰而去。 杜如虎骑了一段,看到人马停了下来,前面传来争吵声c和战马的喷鼻声和踏动蹄子的声音混在了一起。他心中越发焦急,一边抽了坐骑一鞭,一边喝道:“怎么回事,干嘛停下来了?” “杜将军,城上的守军说我们是骗城的蒙古鞑子,不肯开城门,还放炮轰我们!”杜尔伯特满脸无奈的答道,考虑到敌人的马多,敏敏从自己的宫帐军中抽出四百骑来,由杜尔伯特统领,作为杜如虎所部的哨探和前卫,行军时在最前面,却不想被守城的明军给误认为是破边的蒙古人。其实这也难怪守军误会,敏敏这四百宫帐军虽然盔甲武具都很不错,但几乎个个被发留辫,在城头上的守军看来,与女真那边的蒙古兵没有什么区别。 “杜尔伯特,方才的炮声没有打到人吧?” “在那儿!”杜尔伯特指了指前面不远处的一棵断树,距离这边还有三十多步,他的脸上露出鄙夷不屑的笑容:“差的这么远,也就能吓唬吓唬女人孩子!” 杜如虎见没有伤人,松了口气,他打马走到城下,向城头高声喊道:“我是延绥镇朝邑参将杜如虎,是受命领兵来援的,你们快打开城门,放我们进城!” “你们这些鞑子休想哄骗我们,分明是想来骗我们的城,快滚,不然我就放箭了!“ “那些是本将的义从,并非是破边的鞑子,你们若是不信,本官还有印信路引,你们看看就知道了!” 回答杜如虎的是一阵乱箭,他身旁的亲兵赶忙举起盾牌挡箭,护着他往后退,幸好他们身上的盔甲质量不错,只有几个轻伤的。这时李东国赶了上来,看到这般情景,不由得大怒,他打马来到城下喝道:“你们这里的守将是谁,本官乃是河东巡盐御史李东国,奉督师大人之令前往陕西调兵,还不快开城门!” 李东国的怒气奏效了,片刻之后城门就打开了,守门的参将迎了出来,笑道:“守城的有眼无珠,冒犯了李大人,还请海涵!” 李东国脸色铁青,冷哼了一声道:“不分青红皂白,便放炮放箭,误伤友军,本官这次见了督师大人,是一定要将此间事禀明,打杀你们几个狗才。” 那参将脸色顿时变得惨白,忙不迭跪下磕了两个头:“大人,督师已经传下军令,内外三关若有放入胡人百骑者,都司以下皆斩,都司以上免职论罪,末将实在不敢马虎大意呀!” 杜如虎在一边看的可怜,再说自己是客军,如果真杀了主军的人,他们在山西也混不下去,便低声劝道:“李大人,这位兄弟也是为了杀贼,我们也没有死人,还是算了吧!” “死罪可免,活罪难饶!”李东国冷哼了一声:“方才开炮放箭的人每人抽三十鞭子,现在就打!” 杜如虎还想劝解,可毕竟人家是为了自己出气,自己再说就不太合适了。那守城参将在地上又磕了两个头,爬起身来跑上城去,不一会儿便绑了十六七个士兵下来,当着杜如虎和李东国的面扒下裤子,一五一十的抽起鞭子来。从明代中期开始,由于“以文御武“体制的逐渐形成,文武官员的地位越发悬殊。像李东国这种进士出身c座师是当朝阁老,前途无量的文官,就算是寻常的总兵也得让他三分,这区区一个参将,更是比奴婢强不到哪里去。像类似的情况,杜如虎过去在明军中也没少见,可自从他跟了刘成之后,可就再也未曾见过类似的事情了,这下猛然一看到,虽说是为自己出气,可心里却满不是滋味。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四十五章 宁武关上 不一会儿,鞭子抽完了,那参将觍着脸过来,笑道:“李大人,那几个不长眼的东西都打过了,这次便放过他们吧!“说话间,他朝杜如虎使了个眼色,目光中满是恳求。杜如虎心中不忍,便向李东国拱手道:“御史大人,如今鞑虏破边,正在用人之际,今日便到这里吧!” 李东国正打算笼络杜如虎,便冷笑了一声道:“罢了,今日看在杜将军的面子上便饶了这帮杀才,快让大军入关,准备休息的地方!” “是,是!多谢李大人,多谢杜将军!”那参将忙不迭向李东国和杜如虎欠着身子,下令手下开门,让军队进城。杜如虎惦记着军情,便向那参将问道:“这位大人,我刚刚从陕西过来,不知这边军情如何?还请您替我解说一番!” 那参将叹了口气:“哎,内外三关一律戒严,烽火都一直点到京师了,也就是崇祯二年那次鞑子破边能比了!” “竟然到了这种地步?”杜如虎不由得吃了一惊,那参将口中的内外三关指的是内长城的六座重要关隘。和许多人理解的不同,明代的长城其实是内外两道而非一道:外长城东起鸭绿江,西抵嘉峪关,全长一万二千七百多里,也叫“外边”或“边墙”内长城始建于北齐,也叫作“次边”,按照明史兵志边防的记载:“西起山西老营堡转南而东,历宁武,雁门c北楼至平型关尽境约八百里;又转南而东,为保定界,历龙泉c倒马c紫荆c吴王口c插箭岭c浮图峪至沿河口,约一千七十余里;又东北为顺天界今北京市历高崖c白羊c抵居庸关,约一百八十余里。皆峻岭层岗,险在内者,所谓次边也”,内外两道长城在今天北京市怀柔县慕田峪长城附近汇合。内长城东段位于河北境内的倒马关c紫荆关c居庸关合称为“内三关”而西段位于山西境内的偏关偏头关c宁武关c雁门关合称为“外三关”,其内外之别并非是防线的内外,而是距离京师的远近。宁武关便是“外三关”之一,如果比照地图就不难看出,内长城是明军对于北方游牧民族的第二道,实际上也是最后一道成体系的防线,朝廷下令内外三关全部戒严,只能说明敌军入侵的规模极大,已经无力将其赶出边墙之外,形势的危急可见一斑。 “我听说这次破边,乃是东西两股鞑虏合流,请问各有多少兵马?” 那参将看了杜如虎一眼,可能是方才杜如虎为自己开口向李东国求情的缘故,他对杜如虎的观感还不错,便低声道:“杜大人,我只是听说这次有东虏也有西虏,可是到现在为止,我只看到几股西虏,东虏倒是一个也没见到过。” “只有西虏?”杜如虎闻言一愣,他们两人口中的东虏便是八旗兵,而西虏则是蒙古人。以当时明军普遍的看法,八旗兵的战斗力远远超过蒙古人,如果只是蒙古入侵,根本不会闹到内外三关戒严不出,京师一路烽火的地步。可听这守将说他根本就没看到八旗兵,只有蒙古人,莫不是八旗兵没有来宁武关这里,去了其他地方? “那东虏去哪儿了?雁门关?紫荆关?难道是居庸关?”杜如虎由西向东一路报了过去。 “都没有!”那参将摇了摇头:“次边的关城有几个报说有遇到东虏的,可后来一查验,才发现都是西虏鞑子。” “那莫非是虚传?是那些蒙古鞑子虚张声势?” “那不会!边墙被攻破的几个关口和堡寨十分坚固,都是被火器轰开的,蒙古鞑子穷的要死,哪有那些玩意?“ “那,那是怎么回事?东虏那么远跑过来,总不会就是为了帮西虏破口吧?天底下哪有这么好的事情?” “谁知道呢?”那参将叹了口气,此时骑队已经全部进来了,他看了看那些蒙古骑兵,苦笑道:“杜大人,您这些骑兵就在关城外面宿营吧,粮食烧柴待会就送到!” “好说!”杜如虎明白对方的意思,笑道:“劳烦您给我们划出一块地方来!” 那参将见杜如虎这般好说话,顿时松了口气,赶忙笑道:“好,好!就在城外那块向阳的坡地上,左边就是一口泉眼,即挡风取水又方便!”说到这里,他转过身对一旁的李东国欠了欠身子:“御史大人,下官在关口已经略备了一席薄酒,为二位洗尘,还请赏下官一个薄面!” 李东国看了看那参将,笑道:“也好,杜将军,一起来吧!” “是,大人!“杜如虎挥手招来杜尔伯特,低声叮嘱了几句,便随李东国往官衙去了。三人进了官衙后堂,酒过三巡,那参将又曲意奉承,李东国的脸色也好看了不少,笑吟吟的对那参将道:“虏骑深入,你这也是情非得已,今日之事就作罢了吧!” “多谢御史大人!”那参将心中一直惴惴不安,唯恐李东国会将今日的事情记在心里,在杨嗣昌面前说自己的坏话,他赶忙拿起酒壶,亲自替李东国和杜如虎二人杯中倒满酒,又替自己倒满了,举杯笑道:“二位大人如此宽宏大量,下官没齿难忘!” 正说话间,一名亲兵急匆匆走到门口,看到里面三人喝的酒酣面热的样子,一时间犹豫不决是否应该求见。杜如虎正好看得清楚,便对那参将道:“大人,你看门口莫不是紧急军情?” 那参将赶忙向杜如虎和李东国告了声罪,让那军士进来通报,原来关城外一处叫做黑石峪的村落遭到虏骑的袭击,那黑石峪相距宁武关不过十余里远,地势颇为紧要,算得上是宁武关外的一处屏障,有十余个士兵把守的烽遂,遇袭之后便点起火来,向宁武关的守兵发出警报。 那参将用眼角的余光瞥了一眼李东国脸色,心中却思量着应当如何回答才能让那位御史大人满意。正思量间,却听到李东国的声音:“那黑石峪在哪儿?” “禀告大人,乃是宁武关西北的一个村落,有两百多户人家,相距这里约有七八里路,在村口山坡上有一处烽燧,上面屯扎着十来个土兵,若是遇到虏骑来袭,便点起烽火向关城报警。” “那你打算如何应对呢?” 那参将犹豫了一下,小心答道:“禀告御史大人,天已经黑了,敌情不明,若是出兵救援,只怕反遭虏骑伏击。末将以为应当持重为上!”他说完自己的对策,小心翼翼的看了看李东国的脸色,看到对方不置可否的点了点头,心里那块石头才算是落了地。 “参将大人!”一旁的杜如虎问道:“敢问一句,从关城到那黑石峪道路好走不,可否利于骑队?” “路倒是好走得很,都是平路,白日里快马跑个来回也就是半响功夫。”那参将说到这里,小心的劝道:“杜将军,你莫不是要去救那黑石峪?那烽燧上也就十来个土兵,西虏奸猾的很,说不定路上便吃了埋伏,不值当呀!” “我并不是打算夜里出兵!”杜如虎笑了笑:“让将士们吃了饭好生歇息下,明天五更天出城,那时天色已经微明,路上应该十分清楚了,那些虏骑若是不走,已经人困马乏,正好以逸待劳!” 那参将听得眼前一亮,他也是老行伍了,立即就判断出这是个好主意,无论那队虏骑是来抢掠还是想诱使守关明军出城,他们的体力和马力明早都是个低谷,而抢到的生口c牲畜c财物至少得到明天早上才能上路,携带着这么多财物,他们肯定无法逃脱明军的追击。 “这倒是个好法子,那我立刻挑几个熟识道路的当地军士来做向导!”此时他也顾不得这么多了,向李东国和杜如虎告了声罪,便急匆匆出门去了。 黑石峪,烽燧。 王易可跌跌撞撞的跑上走道,年久失修的烽燧胸墙已经被风沙削去了小半,只能挡住王易可心口的高度,也就是说他的整个脑袋和肩膀完全暴露在敌人的箭矢下,刚刚被点着的烽火正在他背后冉冉升起。他弓起腰,小心的从女墙的射孔向外望去,一时间,他还以为下面的村子里满满的都是萤火虫,接着才明白过来那是大队的虏骑,手持火把吗,在房屋间来回奔走跑。他看到一个茅草屋顶起火燃烧,橙色的火焰舔舐着黑夜,泛起一片红光。接着又有一处着火,此起彼落,很快就连成一片火海。 谷山也爬了上来,他是这一小队明军的头儿,在这会儿功夫已经戴上了头盔:“有多少人?” 王易可试着去数,但那些火把移动的太快,数量也太多,只能看到翻滚的火把在天空中飞舞,一落地便溅起一片火光。 “两百,或者三百,我不知道。”王易可沮丧的低下头,透过房屋被燃烧时的噼啪声,他能够听见人的喊叫声,又村民的哭喊与惨叫,也有夜袭者得意的叫喊声。 “那些家伙马上就会过来!” “是的,快去把所有人都叫醒,穿上盔甲,把用得着家伙都搬到上面来!” “是!”王易可应了一声,飞快的向下面叫喊起来。 王易可的判断很正确,几乎在守兵被叫醒的同时,谷山看见一队骑兵穿过两排燃烧的茅草屋,向烽燧而来。火光照在他们的头盔和武器上,将其染成了橘红色。他可以看见最前面的一人衣甲华丽,背后的骑士手持旗枪,旗帜在夜风间飘动。谷山竭力辨认,但夜里实在是看不清,在火光之下,任何东西不是黑色就是红色。 王易可终于完成了上司的命令,所有人都醒了,纷纷拿着武器爬上来守卫烽燧,他本人也跑到谷山身旁,从射孔向外望去。那队骑兵已经走到相距烽燧一箭之地,那个手持旗枪的骑士上前几步,勒住缰绳,朗声道:“以扎鲁特汗内齐之名,立即开门!” “大汗?俺只知道大明天子,哪里知道什么鸟大汗?”王易可大声吼了回去,却立刻挨了谷山一个耳光。 “闭嘴,这不是讨口头便宜的时候,能拖一刻是一刻!”谷山回头看了一眼,看到人们正从孔洞里把一个木箱拉上来,他扭过头问道:“敢问一句,是哪部的大汗?” “扎鲁特部的内齐大汗,三万铁骑的强大首领!”那个骑士高声喊道:“快开门,不然我们就攻进来了,那时候你们每个人都要被吊死在城墙上。” “把弓给我!”谷山压低声音对一旁的王易可低声吩咐,一边瞄准那个骑士,一边对外面大声喊道:“不行,如果我们开门一样会被吊死的。”那个骑士在不知不觉间已经靠的太近了,谷山松开弓弦,在燃烧声掩盖了箭矢划破空气的声音,不过距离还是有点太远了,只射中了战马,那个骑士从受伤的战马上摔落,发出愤怒的咒骂。 “把这个烽燧拿下来,人全部杀光!那个射箭的人先把他的十根手指都砍断然后再处死!”内齐的眼睛在火光的闪着残酷的光,他并不太在意那个烽燧里的那些小虫子得逞的把戏,这反而给他增添了一点未知的刺激,就好像吃羊肉时撒上的香料,让其更加美味。反正守兵已经把警报发回去了,如果宁武关的守军前来救援,他就能给他们一个惊喜。 “小心!”王易可一把扯住谷山的腰带,将其扯到在地,土墙外传来一阵箭矢射中时的闷响,随即便是盔甲的碰撞声c刀剑的出鞘声,奔马的铁蹄声,撞击木门声。一支火把越过女墙,落在烽燧顶部,溅起一片火花。 “操家伙!”谷山的大嗓门在夜空里显得格外刺耳:“人都散开,别都挤在一起,王易可你带三个人守住洞口,其余人分别守住垛口,没什么大不了的,他们攻不进来的!”未完待续。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四十六章 宁武关 中 应该说谷山的自信并不是没有缘由的,这座烽燧在明军在边境的诸多防御工事中几乎是最粗陋的一种,但也是最难硬攻下来,原因非常简单——烽燧是完全不考虑守兵的上下方便和居住舒适性的。形象的说,烽燧就是一个高四五余丈,顶部宽度约有四五丈见方的一个夯土堆,顶部往往有一两间小木屋,在土堆的当中有一个直通底部的隧口,然后挖出去一个洞,士兵平日就从内部绳梯上下。遭到围攻时,守兵就逃到烽燧顶部,然后将绳梯收起。不难看出,烽燧有一个致命的弱点——守兵几乎没法出击,围攻者只要堵住唯一的出口就能困死守兵了。但烽燧的唯一作用就是发出预警,里面的人很少,只要少量的食物就能坚持很久,而且他们面对的敌人主要是游牧骑兵,缺乏围攻的技术和武器,也很难坚持太久的围攻。 谷山用拳脚和刀柄迫使部下安静了下来,回到自己的岗位,他看到一只手抓住女墙的边缘,就着下面村落的火光,他能够清晰的看到这只手,粗壮的手指,满是老茧,大拇指上戴着一只牛角扳指,指甲缝里满是泥土,他拔出佩刀,用刀尖对准手臂的后面,一顶皮盔出现在手的后面。 “大明万岁!”他狠狠的一刀刺了过去,鲜血四溅,谷山还没看清那张脸就落了下去。还没等谷山喘口气,下一个人就出现了,这是个手脚伶俐的年轻人,他用牙齿衔着一柄弯刀,这样他可以用双手攀爬,他以惊人的速度翻过女墙,不过还没等他的第一条腿落地,谷山就狠狠的一刀向他的腹部戳去。那个年轻人以惊人的敏捷反应向后一仰,然后从墙上摔落下去,下面传来沉闷的声响和凄厉的惨叫声。 进攻者没有梯子,但经过多年雨雪的冲刷,这座烽燧的四壁已经不那么陡了,进攻者可以沿着缝隙攀爬上来。有人还企图从中央的那个洞口爬上来,结果被守株待兔的王易可轻而易举的用长矛捅了下去,后来者很快从前面的蠢货身上学到了教训,改从外面进攻。空气中弥漫着血c烟c钢铁的味道,王易可环顾四周,发现到处都是阴影在闪动,有人倒了下去,更多的人填补了空缺,他举起佩刀,一时间却不知道应该往哪边去,到处都是死亡。 谷山与一人扭打着跌倒,王易道赶忙扑上去在那人背上刺了两刀,却发现头领的肚子上已经插着一把小刀,他想要将刀子拔出来好包扎伤口,却被谷山挡住了。 “别这样,刺的太深了,我已经不行了!”谷山脸上的肌肉痛苦的抽搐着:“你来代替我,领着大伙把鞑子打下去,不然大家都得玩!” “是,是!”眼见得谷山的气息越来越急促,王易可只能点头称是,可心头却是乱作一团,毫无头绪。这时从女墙下又爬上来,猛地将王易可扑倒在地,两人扭打起来。王易可的力气不如那人大,被压在身下,用力掐住了脖子,慌乱间他伸手乱抓,抓到什么便朝那人脸上乱扔,那汉子却不理会,只是手上用力想要将王易可掐死。眼见得王易可的眼前发黑,就要给昏死过去,那汉子突然惨叫一声,双手捂住眼睛大声惨叫起来。王易可喘了几口气方才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方才手中抓的却是一把生石灰,原来他们前些日子想要修补烽燧顶部的那间小屋,搬了些生石灰上来,剩下一半没有用完,ian堆在一旁,却想不到这个时候用上了。 “快!快用石灰泼他们!”王易道一边大声叫喊,一边扯开衣服包了石灰分给众人,往正沿着墙壁往上爬的蒙古人头脸部泼去,这些蒙古人为了攀爬方便,多半是用牙齿衔着兵器,仰着头爬上来,正好被泼了个满脸,强烈刺激性的生石灰粉末溅入眼睛里,顿时发出凄厉的惨叫声,滚落下来。 “怎么回事?”内齐愤怒的骂道,眼看着这烽燧就要拿下来了,却看到自己的人纷纷落下来,功败垂成,这种挫败感刺激着他的心,就好像被老鼠啮咬一般。 “禀告大汗,烽燧上面的守兵用石灰泼我们的人,不少人眼睛被烧伤了。” “混蛋!”内齐骂道:“这有什么了不起的,用盾牌不就能挡住了?快拿下来,我要把他们一个个都活剐了!” “大汗,没有梯子,又是在夜里,爬墙的时候没有办法用盾牌的!” 内齐冷静了下来,正如部下所禀告的那样,仓促之间没有梯子,又是在黑夜里,双手双脚爬城也还罢了,如果还用一只手举着盾牌,十有会跌下来。 “好,你派几个人,造几具梯子来,等到天明再给他们好看!”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已经是五更时分,从打开的城门洞口,可以看到即将落下的月亮,月光照在远处山坡上的松林上,给其镶上了一圈银边。 杜尔伯特跳上战马,从亲兵的手中接过头盔,他正想给自己戴上,看到杜如虎从城楼上走下来,便转过身问道:“还有什么事情?将军大人?” “千万要按照我们事先约定的行事!”杜如虎的神色有些忧虑,显然他对于初战有些担心。 “明白!”杜尔伯特笑了笑:“有火炮还有这么多鸟铳手,我不会做蠢事的!” “那就好!记住,要小心行事!“看到杜尔伯特如此好说话,杜如虎的脸色好看了点,他侧过身子,让出城门的通道来。杜尔伯特回头打了声唿哨,骑兵们便排成四列纵队出城而去,在他们后面的则是两百跳荡手,这些都是由至少经历过两次战斗的老兵组成,身着铁盔c胸甲c裙甲c肩甲c手甲c铁手套和护胫,通常使用长柄斧c双手砍刀c盾牌和七叶锤等重兵器;在他们的身后则是步队中的主力长矛队:一共有四百人,他们一般只戴着铁制头盔和胸甲,只有少数人穿着裙甲和胫甲;在最后面的则是四百射生队,这些射手们一般只身着皮帽和皮甲;在射生队的后面则是两门三磅炮,精巧的炮车由四匹驽马牵引着,在炮车的后面则是两辆大车,里面装着用木箱装好的三百发炮弹,木箱上面用不同的颜色标记区分实心弹和霰弹。 很快,骑兵和步队们的距离就拉开了,在向导们的指引下,骑兵们跑的很快。杜尔伯特很满意的发现马蹄的声音比自己想象的要小,这要归功于绑在马蹄上的草包和绒布。伟大的长生天,让敌人还处于睡梦之中吧!杜尔伯特心中暗自祈祷道。 “大人,过了前面那条小河就到黑石峪了!”向导指着前面说道,此时天边已经现出一片鱼肚白色,借助这晨光,杜尔伯特可以看到那略带亮光的河水,他回过头对身后的部下低声道:“传下去,先停下来!” 命令很快被一个个传递下去,骑兵们的速度慢了下来,杜尔伯特打马跑到路旁,爬上一棵槐树,他以惊人的敏捷爬上最高的那根树枝,看见村子里那突出的烟囱,些许茅草屋聚集在河边,其余的大部分草屋都被烧掉了,在靠近村口那边,有一座木制的小桥,小桥旁边有一件低矮的石屋。 杜尔伯特继续向外攀爬,直到树枝开始下垂,无法承担他的重量。在有烟囱的那间屋子旁,七八个蒙古人正在懒洋洋的搬运些什么,而烟囱里升起了一缕缕的青烟,一个人将几只羊牵到河边石屋外,开始宰杀,绵羊临死前的叫声清晰可辨。 “太好了,敌人什么都没有察觉!”杜尔伯特咬紧自己的嘴唇,好避免发出声音,他敏捷的跳下树来,爬上自己的战马,拔出腰刀,大声喝道:“贼子们还刚刚睡醒呢!分成三路,我们杀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石屋旁,哈勒闷闷不乐的将一只羊牵到河边,一大早就得暖和的灶台旁爬起来可不是件容易的事情,他们已经有差不多一个月没有睡在有屋顶的地方了,好不容易今天可以睡在屋子里,却抽签输了,不得不早起准备大汗的早饭。那只绵羊仿佛感觉到了末日将近,激烈的挣扎着,发出咩咩的叫声。哈勒老练的一只木盆放在地上,然后将一刀便割断了羊的气管和动脉,羊血溅到木盆里,顿时散发出一片白色的雾气。绵羊的挣扎很快就衰弱了,最后只剩下垂死的痉挛,哈勒看到血已经放的差不多了,将羊翻了过来,一刀就剖开了肚子,开始熟练的剥皮起来。看到热乎乎的内脏流到地上,四周早已挤成一团的狗发出了激烈的吠声——按照蒙古人的风俗:羊肉属于牧民,而内脏则属于最好的朋友牧羊犬们。按照老习惯,哈勒双掌合十向长生天拜了拜,然后将肠子丢到狗群中,但狗们并没有像平常那样为鲜美的食物而争斗,反而叫的更大声了。 “不对!”凭借多年的经验,哈勒立即感觉到异常,狗们不是为了食物而相互争斗,而是为靠近的陌生人发出警报。他转过身,看到一片骑影正朝河这边冲过来,至少有两三百骑。 “敌袭!明军来了,明军来了!”哈勒丢下还没剥皮的羊,扭头就往村子里跑去,一边用尽最大的力气叫喊着,可冷风灌进他的喉咙里,将呼喊声又堵了回去。突然他感觉到小腿一痛,便摔倒在地,哈勒顾不得看自己受了什么伤,爬起身来一步一跛的往村子里跑,下一秒钟,一只短矛刺穿了他的背心,将其钉在地上,距离那支死羊只有不到二十步远。 杜尔伯特策马来到哈勒身旁,从尸体上拔出投矛,相比起角弓,他更喜欢使用这种长度约为一米半的短矛,因为相比起骑弓,投矛更能干净利落的干掉对手,而且还能够作为近战的武器。在他二十余年的沙场生涯中,杜尔伯特见过身中十几箭还能大呼酣战的勇士,但挨了他一短矛的,就算不死也只剩下半口气了。 不远处的村子里,传出一阵阵号角声,那是遭到突袭的蒙古人在发出警报,凭心而论,这些蒙古人的反应已经很快了,但还是不够。冲出茅草屋和帐篷的蒙古人被突袭者射倒c砍死c而还在屋中和帐篷里的那些人就更惨了,突袭者将火把丢在草屋的房顶上,或者干脆扔进帐篷里;干燥的牛皮和稻草都是很好的燃料,被点着的草屋和帐篷里很快就发出惨叫声,一个个人形火团冲出来,在地上打滚企图将其扑灭,但等待着他们的是“慈悲”的一击。 “敌人的数量比想象中要少得多!”杜尔伯特在干掉那个屠夫之后,就再也没有投入战斗,他冷静的站在石屋旁,观察着战局。按照烽火传来的情报,昨天晚上的袭击者的数量应该不少于一千五百人,而村子里的敌人不会超过两百人。要么敌军在抢掠完村庄后,就只留下少量游兵,主力都连夜撤走了;要么敌军的主力由于某种原因没有屯扎在村子里。前者的可能性不大,带着俘获的人口和牲畜在连夜行军可不是件容易的事情,说不定出点意外俘虏就跑光了,毕竟俘虏多半是本地人,对这里的地形要比入侵者了解得多。 仿佛是为了印证杜尔伯特的猜测,北面传来急促的号角声,显然敌军的首领也发现了乘着拂晓而来的突袭者,发出了反击的号角声。杜尔伯特冷笑了一声,解下腰间的号角,连续吹了短促的三声,然后又从马鞍左侧的皮囊里取出一支火箭,打着了火,点着引信,随着嗤的一声,一道火光直冲天空,爆出一团火花来。 “传令下去,暂停前进!“看到天上的火箭,杜如虎勒停了战马,他看了看四周的地形,立即下令步队展开,长矛队排成八个棋盘形状的方阵,一字排开,射生队在长矛队的前面,跳荡队在最后面,排成稀疏的横队,那两门三磅炮分别布置在最左边的方阵前,而杜如虎本人则在亲兵的簇拥下登上阵前的一个小土丘。(未完待续。)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四十七章 宁武关 下 很快,杜如虎就看到了杜尔伯特,在其背后是那些宫帐兵,他提高嗓门喊道:“虏骑来了吗?有多少人?” “来了!”杜尔伯特用脚尖踢了下马肚子,登上土丘来到杜如虎面前:“至少有一千骑,已经追上来了,半盏茶功夫就到这儿了!” “那好!”杜尔伯特指着背后的军阵:“你带着骑兵从右边绕到步队阵后去,右边就交给你指挥,我指挥左边,明白了吗?” “明白!”杜尔伯特应了一声,他回头打了声唿哨,便带着自己的骑队向步队横队的右侧跑去。杜如虎继续留在土丘上,直到看到敌骑相距自己只有百余步方才打马向己方的军阵退去。 “快,快,抓住这群老鼠,我要把他们全部吊死在树上,让乌鸦啄他们的眼睛!”马背上,内齐几乎要把自己的牙齿都咬碎了,自从破边入塞以来,他还是第一次遇到明军的反击,更不要说有这么大的损失了。愤怒冲昏了他的头脑,让他的胸口里好像有一团火在烧,以至于没有注意到那些袭击者也是蒙古人。 “大汗,大汗,前面有明军,是步队!“哨探的回禀让内齐稍微冷静了点,他没有说什么,催马登上了高处,借助东面山脊上升起的旭日,他可以清晰的看到敌人的行列,大约四百步外,明军的行列就好像箭矢一般笔直,盔甲c长矛c旗帜的锦边在阳光下闪闪发光,那些袭击者的末尾刚刚消失在步队横列之后。看到这一切,内齐犹豫了起来。 “大汗,我们撤吧!咱们这次入边可不是为了和明军打仗的!”旁边的一名将领低声道。内齐没有说话,他的心中却犹豫了一下,的确自己的目的是俘虏c牲畜c粮食c布匹c铁器,而非和明军打仗,显然眼前的敌人是善战的精锐,贸然与其交锋造成没必要的损失就没必要了。内齐提了提缰绳,正准备发出撤退的命令,突然左边十几步外泥土四溅,顿时受惊的战马四处乱窜,乱成一团。 “这是怎么回事?”内齐的脸颊被飞溅的泥土打的生疼,他好不容易才控制住自己的坐骑,没有被甩落马下。 “应该是明军的大炮!”一个侍卫指着对面明军阵线上升起的一团白烟,用不确定的语气答道。 “这么远?难道是红衣大炮?”内齐的心中又惊又怒,身为扎鲁特部的大汗,他对明军的火器还是颇为了解的,四百步的距离,像虎蹲炮c碗口铳这类以发射霰弹为主的近距离火器肯定是打不着的,便是寻常的弗朗基炮,也是力有未逮,唯有红衣大炮可以射中。他在皇太极的汉军中也看过红衣大炮的实物,炮管长达数丈,重数千斤,须得数十匹牛马拖曳方能前进,多半用于城防攻守,难道今天就让自己遇到了? 内齐正犹豫间,事实给了他答案,相距他数米外的两名护卫突然连人带马被打成了碎片,血肉溅了他半边身子。这一瞬间内齐几乎能闻到死神带来的那种尸臭味,他全身的血液几乎都要凝固了,他调转马头,大声喝道:“撤退,马上撤退!” “大人,虏骑好像退了!” 虽然面无表情,但杜如虎的心里颇为失望。相比起他的侄儿,世代将门出身的杜如虎建立武勋,封妻荫子之心还是颇重的,他原本还希望能够将这队虏骑打垮,斩首数百,甚至擒杀几个虏酋的。但虏酋却比他想象的要机灵的多,刚挨了两炮就掉头就跑了。 “传令下去,让杜尔伯特领骑兵追击,步队为后继!”杜如虎下令道,他也清楚追上敌军的可能性不大,毕竟敌人都是骑兵,而自己的主力是步队,不过至少可以将这伙鞑子抢来的大部分百姓和牲畜给夺回来,也算是不无小补了。 “赢了,赢了,鞑子被打败了,那个什么扎鲁特汗逃走了,我们可以活下来了!有酒吗?随便什么玩意,我们要喝一杯!我们得救了!” 烽燧上,王易可一边大笑,一边双脚轮换着跳着,险些从烽燧上摔落下去。由于身处高处的缘故,上面的人们可以清晰的看到那些昨天晚上还得意洋洋的敌人狼狈不堪的逃走,丢下帐篷c牛羊c俘虏已经掠夺来的一切,坡上到处都是遗落的武器c失去主人的战马和尸体。清晨的阳光照着战马溅起的灰尘,将一切都变成了灰色,唯有那红色的明军大旗,映照着一切,宛如朝阳! 内齐尽可能将身体伏在马背上,此时他的心中懊悔万分,他万万没有想到撤退会变成败退,败退变成溃败,而溃败最后变成逃跑。他下撤退命令的时候,他一半以上的骑兵还在半途中,结果正好堵住了前军撤退的道路,相互冲突了起来。富有经验的杜尔伯特看到这一切后,并没有贸然将骑兵投入战斗,然是将其分成十几个小队,散开队形迂回到两侧,一边向扎鲁特人射箭,一面发出吹动号角c大声呐喊,以恐吓败军。大部分扎鲁特人根本不知道有多少敌人,还以为自己被包围了,慌乱之中自相践踏,寻找逃跑的道路。内齐一开始还想方设法重新恢复对部众的控制,但步队的赶到给了他致命的一击,两次鸟铳的齐射后,三列纵深的长矛队发起了冲击,失去了速度的蒙古骑兵面对排成密集队形的长矛队,很快就土崩瓦解,内齐意识到自己必须在逃走和沦为明军的俘虏之间做出选择。 凭借一匹好马c数十个忠心耿耿的护卫c还有一点运气,内齐终于逃出了这个修罗场,但他这次带来的一千五百扎鲁特健儿已经不复存在。泪水无法抑制的流淌下来,在满是尘土的脸上划出了两条深沟,身后传来的喊杀声c枪炮声就好像无数只无形的蚂蚁,在啮咬着内齐的心,大错已经铸成,一切都无法挽回了,他真不知道应当如何面对部落里那些孤儿寡母棋盘的眼神。 “大汗,小心!” 内齐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就只觉得身下一空,便从马背上摔落下去,在地上滚出去十几米,一头撞到一棵树桩上,眼前一黑就昏死过去。 大同。 入夜,守城的士卒沿着城墙点起了火把。 子夜将近,杨嗣昌站在北门城楼上,凝视着北方,在那片黑暗的后面便是广袤的云中草原,自古以来,那儿就是草原上的那些“天子骄子”们入侵中原的踏板。寒风如刀,带来声声胡笳,他虽然身着一身轻裘披风,但还是觉得一股透骨的寒意,不知道是天气还是胡骑的兵锋。 “少爷,时候不早了,回去歇息吧!”老仆杨青低声道,他看着杨嗣昌的目光满是关心和疼爱,他的祖父就在杨家做事了作为杨鹤的书童,他看着杨嗣昌出声,开蒙c入学c中举c考中进士c出仕一直走到今天,数十年的光阴早就将他与杨嗣昌的关系由主仆变成了一种类似于骨肉的亲情,尤其是杨鹤死后,在份感情就更加浓厚了。 “嗯!”杨嗣昌点了点头,他正准备调头下城,却听到下面一阵喧哗,赶忙走下城楼,低声喝道:“什么事情?” “禀告督师大人,好像是宁武关那边有急使到了,要夜里开城门!”守门的参将赶忙低声禀告,面对这位深得圣眷的督师大人,他的声音也不禁有些颤抖。 “快开城门!”杨嗣昌等不及使者被带上来,径直沿着马道下了城,只见从城门缝里进来一名驿卒,只见来人在马背上颠簸,还在鞭打着坐骑,那马儿已经半跛,步子像将停的鼓点。骑手在马背上摇晃着,就好像醉鬼。拿着火把的守门士兵迎了上去,牵住马的缰绳。借助火把的光,杨嗣昌可以看见驿卒的脸上满是风干的尘土,夹杂着暗色的血痕,不知道是厮杀的痕迹还是寒风吹出的口子,马匹喘气时鼻孔闪着猩红,嘴里冒着血沫。 “水,水!”驿卒的一句话并非军情,他无意识的挥舞着手臂,祈求着,一旁的士兵赶忙解下腰间的水囊,拔出塞子递给那个驿卒,驿卒灌了一口,却将大部分水流到胸口,喝了两口水之后,那个驿卒总算恢复了几分神智,他鼓起最后的一点力气用嘶哑的声音说:“大捷,斩首三百级,生俘两百余人,还活捉了扎鲁特汗!” 城门洞里静的吓人,每一个人都屏住呼吸,死死的盯着那个驿卒,仿佛出一口大气便会破坏这场胜利。杨嗣昌推开挡在自己前面的侍卫,快步走到驿卒面前,厉声问道:“到底是怎么回事,把来龙去脉说清楚!” 那驿卒也算得上是见多识广,看到杨嗣昌的服色,赶忙从马鞍上滚落下来,想要行礼,可他这一路飞驰,换马不换人,两条腿早就僵了,一落地便摔倒在地爬不起来。杨嗣昌索性跪在低声,厉声喝道:“礼就免了,快禀告军情,说的好了,本督师重重有赏!” “两天前,河东巡盐御史李东国李大人督领延绥镇参将杜如虎途径宁武关,正好虏酋扎鲁特汗内齐领兵突袭黑石峪,杜将军领兵破贼,生擒虏酋,斩获颇多!”那驿卒清了清嗓子,大致叙说了一遍,然后从怀中取出一封书信,双手奉上:“李大人的塘报在此,请大人看!“ 杨嗣昌一把抢过书信,略看了一下印鉴,便拆开看了起来。一时间他心中百感交集,出京后唯恐战况不利,朝堂上有人攻讦的惶恐形势不利的焦虑所托得人的欣慰赢得胜利的喜悦混合在一起,让他一时间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半响之后,他方才转过身体,向东面京城方向跪下,郑重其事的磕了三个头:“仰二祖列宗保佑,天子洪福,王师破贼矣!“ 刚刚回到府中,杨嗣昌就回到书房,铺开纸笔,起草起奏疏起来。如果说在此之前,他还在犹豫是否应该向崇祯要求统辖宁夏c延绥二镇的权力的话,那这场胜利和李东国的书信就将这犹豫完全打消了这位李大人在信把杜如虎的将略和宁夏镇的精兵夸上了天:“甲兵坚利,火器威猛,且有数百虏骑,轻骠悍勇,乃虏中名骑,此番得胜,多得其助。宁夏兵精,甲于天下。大人之功业,当离不得此镇!“而且在信的末尾,李东国还提到从被俘的扎鲁特汗内齐口中得到的一个重要情报东虏之兵已经退出了边墙之外,应该用不了多久就会退回辽东了。这对于他来说无疑是一个好消息,他完全可以将东虏的撤退和这场胜利联系起来,虽然他心里很清楚东虏撤兵不过是因为冬天的到来,但这不重要,只要天子不知道就好了。 杨嗣昌写得很快,不过半顿饭功夫他就将奏疏写好了,他并没有强调自己的功劳,而是几乎原封不动的照搬了李东国书信里的内容。这样一来,他的座师温体仁自然就不会反对自己了,反正自己作为督师,部下的所有胜利都是自己的一份,更何况李东国从延绥镇调兵也是经过自己首肯的,以崇祯的性格,肯定不会在事后追究一个胜利者的责任。 “少爷,喝碗热汤吧!”杨青将一只托盘放下,笑道:“看您这样,老仆也开心的很呀!” “呵呵!”杨嗣昌笑了笑,他喝了一口热汤,用汤匙点了点桌子上的奏疏:”说来这折子里还说到一个熟人,你还记得宁夏镇的刘总兵吗?“ “如何不记得?”杨青笑道:“就是那个老爷选拔自行伍里的那个刘成?我还没老糊涂呢?说来他倒是生得一副好容貌,人高马大,相貌堂堂,一看就不是寻常人!” “是呀,刘镇台的确是难得的英豪!”杨嗣昌用手指点了点那封奏折,仿佛那便是刘成:“区区几年功夫,便从一介白衣,升至一镇总兵,麾下数万精兵,甲于天下,我朝三百年来,也是异数呀!”说到这里,他停顿了一下:“我打算奏请圣上,都督延绥c宁夏c宣c大四镇即山西军事,让刘成来提督诸道兵马,以抗东虏。”未完待续。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四十八章 各方 “那是少爷您抬举他!”杨青笑道:“也好,老爷对他有恩,此番又是少爷当他的督师,那刘成还不拼死效力?” “话也不能这么说!杨嗣昌笑道:“不是为我效力,是为了朝廷,为了圣上,为了大明效力!” 新归化城。, “这么说,围城的是岳托和孔有德?他们就这么解围走了?”刘成站在南面的那个“尖角”,远眺着后金军的废弃的营地,沉声问道。 “正是!”杜国英恭谨的答道,他刚刚知道刘成已经在漠北的昭莫多打败了土谢图部与车臣部的联军,并帮助西迁的车臣台吉在漠北赢得一席之地。对于刘成能够这么快的稳定漠北的局面,并领兵赶回漠南,杜国英的心中十分惊讶,他原本还以为自己要坚守半年甚至一年时间的,却没想到这场准备已久的守城战只持续了不到两个月就结束了,他自然知道这并非自己的韬略过人。 “东虏是五天前解围的,末将恐怕其中有诈,未敢派兵追击,错失战机之罪,还请大人责罚!” “谨慎小心是你的好处,能保住归化城不失便是你的功劳,何罪之有?“刘成笑道:“你在城里和外面消息断绝,自然要做最坏的打算,若是我在你这个位置上,也会这么做的。” “多谢大人宽宏大量!” “那岳托他们解围之后,往哪边去了?” “按照探骑回报,岳托他们向南往一个叫和林格尔的地方去了,好像皇太极也在那儿。” “这么说来是和皇太极会师了。”刘成想了想问道:“国英,你觉得东虏下一步棋会怎么走?” “应该是撤兵回辽东吧!”杜国英的语气不是太肯定:“天气越来越冷了,虏酋皇太极也不会久离巢穴,他这次连儿子都丢了一个,应该知道大人不好惹了,得知大人回来后,应该会撤兵为上的。” “他不会想着和我们打一仗?试着看能不能想法子把那个儿子弄回去?” “不,我想不会。”杜国英皱起了眉头,一开始他的回答还有些断断续续,但很快就变得流畅自信起来:“从出师算起,已经差不多有快三个月了,东虏的马瘦了,没有膘了士兵也疲倦了,驼队和辎重队里满是抢来的财物和生口,鞑子们想着回到故乡与家人团聚,享受用生命和辛苦换来的战利品,而不是在寒冷的草原上和我们拼命。皇太极深知兵法,又怎么会在这种不利情况下主动和我们交战呢?而且就算他们打赢了,马力不足也追不上败走的我军,多半不过相互杀伤千余人而已,如果打输了却逃不脱追击,这种事他是绝对不会做的。” 刘成没有说话,他心里也觉得杜国英的判断很准确。在穿越之前,刘成在罗马十二帝王传中看到书中提到凯撒在年轻的时候常常在战争之中冒险:为了出敌不意,在行军结束之后立即投入战斗,在极端恶劣的天气里发动进攻。但随着凯撒年龄的增长,他的行事却变得越来越谨慎小心,因为凯撒深信胜利的次数越多,就越应该谨慎小心,因为命运女神是无常的,先前所有胜利之所得很可能抵不过一次失败所受到的损失。对于这段话,穿越之后刘成是深有体会的,他相信皇太极也应该懂得这个道理,这个世界上有冒失的小将,也有谨慎的老将,但没有冒失的老将,因为冒失的将军是活不到老的。 杜国英看到刘成一直沉默不语,还以为自己的建议并不和上司的心意,赶忙说道:“方才只是末将的一点陋见,若是有不足之处,还请大人提点一二。” “哦!“被杜国英的话语从沉思中惊醒,刘成这才回过神来,他笑了笑:“你说的很有道理,不过我今天有点累了,这些事情让我仔细想一想,明天再做决定吧!” “是,是!”杜国英赶忙连连称是,不断的胜利在刘成的身上笼罩了一层光环,让他不敢怀疑。 “你先下去吧,我想在这里一个人待会儿!” “是,大人!” 此时已经暮色四沉,四野传来悠长的狼嚎声。刘成下意识的握紧佩刀,这应该是来后金废弃的营地里觅食的野狼吧,他想,在这片大地上,自己的目光未及之处,应该有更多的野狼在啃食着人的尸体,如果自己没有来到这个世界上,像这样的事情还要持续大约半个世纪,四足的狼在吃人,两足的狼也在吃人。 这绵延低沉的声音持续了好一会儿,方才渐渐消逝。刘成叹了口气,转身走下城墙,忠心耿耿的郝摇旗依旧静静的等候在楼梯边缘,看到刘成过来,他赶忙让开路,同时向下面的卫兵发出命令,然后向刘成询问道:“大人,明天要动身吗?” “不!“刘成的回答十分干脆:“现在我还不清楚东虏的动向,不要贸然行动,你让各营好好休息!” “是,大人!” 刘成刚刚走到城塞中心的楼房门口,便听到城外传来一声悠长的号角声,他停住了脚步,向声音的来处望去:“是谁?弄出这么大的动静?” 郝摇旗向一个卫兵使了个眼色,那个卫兵飞快的向城门口跑去,不一会儿他便带着一个气喘吁吁的汉子回来了:“大人,是夫人的信使!” “夫人的信使?”刘成微微一愣,旋即从信使手中接过一支圆筒,他小心的检查过封口的蜡印完好无损后,方才拆开圆筒,从里面取出一张纸来,细细的看了一遍,眉头皱了起来。郝摇旗在一旁看了,也不敢开口询问。 “摇旗,你去赵先生那儿,就说我现在有事要和他商量!” “是,大人!” 火盆里的木炭刚刚添过,屋子里的温度足以让刘成脱掉外套,只身着一身单衣。他坐在椅子上,凝视着一旁正凝神看着书信的赵文德,也许是因为过热的缘故,赵文德的白皙的额头上渗出了一层汗珠。 “大人!”赵文德终于放下书信,他的声音有点颤抖:“夫人借兵这件事情的后果是吉是凶我现在还说不清楚,但有一件事情可以肯定,这件事情必定是那个李东国在背后捣鬼。” “李东国?”刘成不置可否的笑了笑,这么显而易见的事情他自然也看出来了,不过他还想看看自己这个谋士所想的是否和自己一致。 “不错!”赵文德点了点头:“杨文弱受命出京都督宣大c山西军务,大同乃是九边之首,精兵悍将何等之多,为何别人不调,偏偏要动大人留在朝邑那支兵?若不是知晓内情的人在里面捣鬼,还能有别的原因?” “杨大人有恩于我,其子出京督师,于公于私我都不能袖手旁观!”说到这里,刘成微微一笑:“敏敏答应他也是情理之中的。” “大人!”赵文德压低声音道:“若是借一营兵倒也罢了,就怕有人用的手熟了,得陇望蜀,把大人这些年辛苦经营起来的基业尽数也夺了去!” “你是说李东国?”刘成不屑的笑了笑:“就凭他恐怕还没这个本事。” “李东国是没有,那杨文弱呢?”赵文德冷笑道:“他深受天子信重,又有督臣之尊,他若是想要取吕大人而代之,只怕大人您这日子也不太好过吧?” 听到这里,刘成的脸色变得阴沉了起来,自己在陕西c河套乃至漠北的经营是离不开吕伯奇一直以来的合作,这位吕大人虽然有时会抱怨几句,但在绝大多数时候还是与刘成合作的十分愉快的。眼下刘成的基业才刚刚粗具规模,如果换了一个杨文弱过来,恐怕会生出许多事端来,以此人的精明强干,刘成可没有把握在不撕破脸的前提下搞定对手。 “那赵先生你以为应当如何应对?” “应当尽快出兵,前往山西,与杨文弱会面!”赵文德斩钉截铁的答道:“既然已经无法置身事外,那就只有参与其中,见招拆招了,幸好您这次已经讨平了土谢图部,又与敏敏别吉成了亲事,无论如何都已经有了立身之基,那位杨文弱只要不是傻子,就不会硬来!” 赵文德话里的深意刘成自然明白,与敏敏成亲,解决漠北土谢图部,并帮助车臣台吉迁徙到了漠北之后,即使在最坏的情况下,杨嗣昌夺去刘成宁夏总兵的职位,他依然可以以大汗济农的身份,统辖察哈尔与土默特两部,加上漠北车臣台吉以及漠西准格尔汗巴图尔台吉的支持,自可割据一方,在这种情况下大明的西北边疆形势将会一下子恶劣的无以复加。只要杨嗣昌没有蠢到极点,就不会做出这种等于政治上自杀的决定。有了这个做基础,刘成才有资格和杨嗣昌讨价还价,争取最有利的条件,否则以杨嗣昌大明兵部右侍郎,左都御史,代天子督师的身份,刘成区区一镇总兵只有俯首听命的份。但是如果可能的话,刘成还是不喜欢和杨嗣昌把脸撕破了,以这位杨大人为了自己的功业加征练饷这种摆明了遗臭万年的损招都能拿出来的德行,就算他暂时迫于形势做出让步,也会在之后想方设法扳回一城的。 “看来也只有尽快南下了!”刘成叹了口气:“我本来还想在这归化城按兵不动,以观形势的,想不到还是不成呀!” 和林格尔。 当岳托军队赶到这里的时候,他惊讶的发现这座早已被荒废的城塞已经变成了一个大工地,城墙破损的地方都被重新修补好,在城墙的内侧又竖起了一道同等高度的新墙,两者之间相距六步在城墙的外侧挖掘了两道壕沟,壕沟的底部被插入削尖的木桩,取出的泥土被填入两道城墙间的缝隙,然后加以夯实,形成一道顶部宽达五丈的城墙城墙每隔五十步便有箭楼,突出城墙的表面,以从侧面射击乘云梯登城的敌人。当岳托正惊诧的观看着这浩大的工程时,他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在喊着自己的名字。 “岳托大人,大汗让您一到就去见他!”来人却是范文程,只见他的脸上还是保留着平日里那种无害的笑容,看在岳托的眼里却不禁打了个寒颤。 “大汗这么急着见我有什么事情吗?”岳托装作一副不以为意的样子,实际上却将注意力集中在范文程的眼睛,想要从中找出一点征兆。 “和硕贝勒您说笑了,大汗与您商议的乃是何等机密的要事,在下不过是替大汗奔走的一介仆隶而已,如何知道到底是什么事情?”范文程低头笑道,不经意间避开了岳托直视的目光。 “范大人,恐怕你可没有你说的那么可怜吧!”岳托冷笑了一声:“你平日里出入我八叔的汗帐无碍,今日的事情难道你一点风声都不知道?” “和硕贝勒!”范文程依旧保持着躬身的姿势:“俗话说君威难测,莫说我不知道,就算当真我知道一二,只怕也不能透露给您的。否则我岂不是不忠不义之人?我记得您平日里是最恨不忠不义之人的吗?” 岳托被范文程这番软中带硬的话弄得有点下不来台,加上他也看到在范文程的身后紧跟着二十个正黄旗的白甲护兵,为首的正式皇太极身边的一个护卫头目,他心知这次是躲不过去了,便冷哼了一声:“带路!” “是,和硕贝勒!”范文程向岳托欠了欠身体,转过头对看到情况不妙想要退开的孔有德笑道:“孔大人,大汗让您也和岳托大人一起来,他也有事情想要和您说!” “是,范先生!”孔有德的脸上露出了一丝苦笑。 岳托走进皇太极的帐篷的时候,皇太极正在书案上写些东西,他看到岳托进来,笑道:“是你回来了,稍等一会儿,我把这些写完了就和你说!”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四十九章 留守 “是,大汗!”岳托站到一旁,心中却是忐忑不安,他受命围攻新归化城,花了快两个月时间却无功而返,还损失了耿仲明这样的重要将领。自己这个八叔虽然表面上十分宽宏大量,但对可能威胁到自己权威的政敌却十分狠辣,老汗的遗孀阿巴亥c莽古尔泰c阿敏c莽古济莽古尔泰的同母姐姐或者被杀,或者被降罪后突然暴死。如今皇太极同辈的兄弟都逐渐隐退之后,自己隐然间已经成为了皇太极的新威胁,难道对方要乘这个机会致自己于死地吗? “哎,你怎么一直站着,来人,快给和硕贝勒看座!” 岳托正想着心事,突然听到皇太极的声音,抬头一看只见皇太极正呵斥一旁的侍卫给自己看座,赶忙答道:“大汗莫要怪他,您是君,岳托是臣,站着侍候也是应该的!” “你说的哪里话,快坐快坐!”皇太极笑容满面:“什么君臣不君臣的,那都是在外人面前说的话,私底下我与你父亲不是血肉兄弟?当年若非你和代善大哥鼎力相助,我也坐不上这个位子!”说到这里皇太极叹了口气,脸上有些黯然:“哎,说句心底话,我坐上这个位子之后忙于国事,倒把兄弟之间弄得生分了不少,还不如当年老汗在位时大家隔三差五的一同出去打猎喝酒日子过得快活。” “大汗如此操劳也是为了老汗留下的基业和大伙儿的好日子。”岳托顺着皇太极的话头应承了一句,心中却是绷紧了一根弦,在他的记忆中,每次皇太极即将对某人下手之前,反而会表现的特别的亲热温和,莽古尔泰是如此,阿敏也是如此,今日他这般对待自己,莫不是又要对自己下手了。想到这里,岳托下意识的向自己的腰带右侧佩刀的地方一摸,却摸了个空,他此时才想起来方才进帐篷时已经被侍卫把佩刀取走了。 “是呀!”皇太极叹了口气:“还是岳托你心里明白,说实话,自从我坐上这个位置,就没有吃上一天安生饭,睡上一个安稳觉,唯恐哪件事情做得不好,处事不公道,坏了父汗留下的这片基业。你还记得我刚刚即位那年察哈尔部的昂坤杜棱归降我们大金国,我设宴款待于他,七哥却说没好衣服穿而不来那件事情吗?” “记得,七叔那次实在是闹得太过分了,在外面面前丢了我们大金国的脸,大家都要削去他的爵位,倒是大汗您宽厚的很,只罚了他几匹马,几幅盔甲!”岳托闻言一愣,皇太极口中的七哥乃是努尔哈赤的第七子阿巴泰,此人虽然骁勇善战,立功甚多,但由于其母出身低微,又不得努尔哈赤宠爱,因此阿巴泰在努尔哈赤诸子中过得并不如意,到努尔哈赤死时时年38岁的阿巴泰还不过是个贝勒,属民也只有六个牛录,不要说比不过莽古尔泰c阿敏c代善和皇太极这四大贝勒,就连后起的济尔哈朗c多尔衮c多铎c阿济格c岳托等人都远远不如,举行酒宴时,还要位居诸位子侄之下。因此那次宴会受邀时,阿巴泰干脆说自己没有像样的皮裘可以穿,老汗赐给的皮裘已经改成两件给儿子们穿了。皇太极虽然恼怒,但阿巴泰出身低微,又与其他贝勒合不来,没有掺和到权力斗争里来,因此斥责一番,象征性的罚了阿巴泰几匹马,几幅盔甲了事。 “哎!”皇太极叹了口气:“老七的心思我也明白,他打仗不要命,待麾下将士也宽厚,立功很多,可到头来下面的弟弟侄儿却一个个爬到他的头上来了,多尔衮c多铎他们都是独领一旗,可他却只有几个牛录,心里自然有怨气,所以虽然当时大家都说要重重处罚他,我就只罚了几匹马c几套盔甲了事。在这个位子上,你怎么做总会有人不满意,可有些事情你又不得不做,岳托呀,我这个大汗难呀!” “大汗的难处众人都看在眼里,纵然有少数几个没人心的,大汗也不必放在心上!”岳托看到皇太极脸色渐和,一咬牙便跪下道:“大汗,我这次有负重托,没有能拿下明军的城塞,还请大汗治罪!” “起来,起来!”皇太极将岳托扶了起来:“那座城塞我也看过了,并不好攻的,而且城里有存粮甚多,天气又冷,无法长围。你没有硬攻死伤太多军士,看到情况不妙就撤回来,已经做得很好。” 岳托听到皇太极没有责怪自己,心中总算是松了口气,那根原本紧绷着的弦也渐渐松下来了,看来这次是自己多心了,八叔虽然心狠手辣,可还是分得清楚轻重缓急,眼下大军在外是不会玩那些花样的。 “大汗,豪格那边不知道有没有消息?” 听岳托问道自己的爱子,皇太极的脸上立即蒙上了一层阴霾,过了好一会儿他才低声答道:“这个时候还没有什么消息,应该是凶多吉少了!” “大汗不必忧心,豪格他吉人天相,一定能逢凶化吉的!”岳托低声安慰了两句,不过他心里也清楚,距离豪格被敏敏击败已经有半个多月的时间了,要是能逃回来早就逃回来了,如果现在还没逃回来,那多半是战死或者被俘了。 “莫要提这个没用的东西了!打了这么多年仗,居然还玩敌前分兵的把戏,努尔哈赤哪有这么无能的子孙?我不可惜这个儿子,只可惜随他同去的两千精兵!“ 岳托看着皇太极颤抖的指尖,心知自己这个八叔方才说的极为言不由衷,自己悉心培养出来的一个勇武刚健的儿子,就这么没了,饶是他一代枭雄,也要肝肠寸断。 “大汗,那我们下一步棋应该怎么走?” “岳托,你跟我到这边来!”皇太极收拾好心情,走到地图旁,一边指点着一边说道:“我们这次西征一共有两个目的:1c联合漠南蒙古各部称汗2c破边劫掠,打击明军宣大二镇的实力,获其生口财物,显示我大金之武威,同时拉拢蒙古各部。称汗之事已经成功,破边劫掠显示武威也成了大半。只是没有拿下归化城,也没有深入河套之地,察哈尔与土默特二部依然不服王化,有些美中不足呀!” “大汗所言甚是!”作为后金兵部实际上的负责人,岳托对于皇太极这次远征的目的十分了解,皇太极方才那段话实际上还是往好听里说了,实际上第一条也只完成了一半,因为联合漠南蒙古各部称汗绝非就让各部派来代表,简单的举行一个仪式就了事。对于草原各部来说弱肉强食c胜者为王乃是不言而喻的天理,皇太极要想成为蒙古各部的大汗,就要证明自己有足够强悍的武力来镇压任何潜在的反抗者和打败可能的入侵者,两者缺一不可。可问题是在这次远征中,后金大军一没有攻下归化城,二在追击察哈尔和土默特部的过程中打了败仗,连大汗的长子都丢了。这两件事情都是不可能隐瞒的过去的,无疑是皇太极蒙古汗位的一大威胁。 “你进城的时候应该都看到了吧?” “看到?看到什么?”岳托被皇太极突然的话弄得有些摸不着头脑。 “筑城,我打算在这里建一座城,就叫盛乐城!”皇太极的脸上露出一丝矜持的笑容:“只要我大金的旗帜在这盛乐城上飘扬,那些蒙古人就算心里有鬼,也不敢做什么的。” “筑城?”岳托的脑袋里迅速盘算起来,这倒不是满清第一次在远离辽东本土筑城了,1629年皇太极领兵破边抢掠之后,就撤走时就留下四大贝勒中的阿敏坚守边墙附近的遵化c永平c滦河c迁安四城,作为下一次入侵的入口,却不想阿敏被明军击败,弃城而逃,而阿敏也因此被论罪下狱,监禁至死。历史上清军在焚毁归化城后不久又重建了此城,而这里就成为了清军进攻中原和控制漠南蒙古的重要基地。而此番既然拿不下归化城,选择在这里新建一座要塞保持军事存在也是应有之义。 “大汗说的是!“凭借敏锐的直觉,岳托感觉到一阵不祥之兆,他想了想问道:“只是不知应当留下多少兵马,若是兵多粮草不够,若是兵少则怕守不住城。” “我已经考虑过了!”皇太极笑道:“就筑一座方圆两三里的小城便好了,留一千八旗,一千汉军,这次劫掠来的财物甚多,再用这些财物从依附的蒙古各部里挑选一些壮士守城也就够了,马上就是冬天了,宣大两镇这次被劫掠的很惨,恐怕没有两三年恢复不了元气。就算明军真的出塞也得过了来年的春耕,那时候我的兵也就到了!” “那不知大汗打算让何人守城?” “我觉得你是最好的人选,只是不知道你是否愿意?” 虽然帐篷里温暖如春,可岳托的心却好像落入三九天的冰窟一般,原来皇太极绕了这么大个弯子给自己设下了一个陷阱呀!就和当年对付阿敏一样,名义上是委自己以重任,可实际上却是把自己赶出了权力中枢,与父亲代善割裂开来。可是自己能够拒绝吗? “岳托,岳托?莫非你有更好的人选?”皇太极脸上露出探询的表情。岳托心中苦笑了一声,躬身道:“既然大汗信任岳托,那岳托定然坚守此城,死而后已!” “不要说什么死不死的,晦气的很!”皇太极见岳托爽快的答应了,心中也松了口气,索性大度的笑道:“这样吧,你守城有什么需要的,只管说,我一定答应。” “第一是粮食,没有粮食肯定没法守城,还有饷银,没有饷银,那些蒙古人会离心!“岳托一连提了两个要求,皇太极连连点头,示意他继续说下去,最后岳托想了想:“最后把孔有德留给我,他精通炮术,当年袁崇焕在宁远用红衣大炮守城,给我们造成了很大的麻烦,我们这次也可以效仿他们。” “好,好,这个法子好!”皇太极笑道:“我把那十几门红衣大炮也都留给你,你便是我的副汗,我回盛京之后,蒙古各部都交给你指挥!” 孔有德站在帐外,依稀听到帐篷里面透出来的笑声,又想靠近听得清楚些,可又害怕站在帐篷口的白甲护兵。对于女真贵族高层的权力斗争,他也有所耳闻,但作为一个汉人,一个降将,他心里清楚自己根本就没有站队的资格,保命的唯一道路就是远避为上,谁在中央拥护谁。可这次他受岳托指挥围城,却被扯进了这个危险的漩涡中,这可是无妄之灾呀!孔有德正烦恼间,却看到岳托从里面出来了,他赶忙迎了上去,躬身行礼道:“卑职见过和硕贝勒!” “罢了,孔大人,你进去吧,大汗在里面等你!”岳托脸上的表情倒是轻松的很,孔有德看在眼里,倒是松了口气。他向岳托拱了拱手,进了汗帐,等到片刻后出来的时候,已经是脸色惨白,也就比死人多了半口气,他看到岳托正在不远处溜达,看到自己便迎了上来。孔有德按捺不住心中郁闷,顿足道:“岳托大人,我孔有德这些日子哪里得罪您了,为何要害我呀!” “孔大人这是从何说起?”岳托此时的脾气倒是好得很:“大军之中若论炮术,你是第一,我既然要留守盛乐,不找大汗要你要谁?” “这个”孔有德被岳托说的哑口无言,他从辽南起兵,厮杀了十余年,在登莱更是把脑袋拴在裤腰带上,并不是怕死胆小之人。可战场上一刀一枪是一回事,朝堂上明枪暗箭又是一回事。这次明摆着皇太极是要借刀杀人,对付岳托,而自己却被岳托扯进来了,若是被皇太极以为他是岳托的同党,自己便是一百条命也不够死的。可偏偏这些话又不能摆到台面上说,否则一个挑拨君臣关系就能要了自己的小命。想到这里,孔有德又是懊恼又是委屈,最后冒出来一句话:“岳托大人,会炮术的人又不止我一个,俺就是区区一个汉人,您又何必把我硬扯进来呢?”未完待续。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五十章 内情 “孔大人,你我在大汗帐前这么说话不太合适吧,有什么事情不如到我那儿坐下来说吧!” 孔有德被岳托这一提醒才反应过来,他往左右一看,果然往来的人都用奇怪的眼神打量着他,奇怪自己区区一个汉将怎么敢对岳托如此无礼,他只得红着脸低声道:“多谢大人提醒,便依大人说的吧!” 孔有德跟着岳托来到住处,刚刚坐下,他便赶忙解释道:“和硕贝勒,我方才并非是要——” “我明白。”岳托打断了孔有德的解释:“你是不想被牵扯到我和大汗中间来,免得惹来祸事对不对?” “这个——!”孔有德没想到岳托竟然把他和皇太极的矛盾放到台面上来了,一时间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才好,过了好一会儿方才无力的答道:“岳托大人,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只是——”说到这里,自己也觉得编不下去了。 “孔大人,我们女真人没有你们汉人那么多花花肠子,我就把实话摊开了说吧!”岳托笑了笑,脸色变得凝重起来:“大汗这次西征,虽然当上了,可却把长子豪格给丢了,而他现在最大的儿子叶布舒才是个刚刚会走路的娃娃,孩子他妈只不过是个颜扎氏。大汗害怕我和阿玛联合起来威胁他的孩子,所以借这个机会把我赶出盛京,你明白吗?” 孔有德一声不吭的瞪着岳托,他的眼睛分明在说:“我当然明白,可这是你们爱新觉罗家的家事,关我们汉人屁事?” “是的,我明白这对于你来说是无妄之灾,可这对我来说又何尝不是吗?”岳托冷笑了一声:“是我让豪格去察哈尔人的吗?是我让豪格的吗?如果不是大汗私心作祟,让我围攻归化城,而豪格去追击察哈尔人,这一切根本就不会发生。我还是大汗最信任的侄儿,豪格即位后压制多尔衮兄弟的重臣,而现在豪格已经不在了,我就从留给长子的重臣变成了对幼子的威胁,你是不是觉得这一切很可笑?” “不,不!”孔有德被岳托这番暴风雨般的发泄弄得目瞪口呆,其中透露出的满洲贵族高层的政治斗争密辛更是让他不寒而栗。就像努尔哈赤与舒尔哈齐一样,爱新觉罗家族(从努尔哈赤算起)的第二代和第三代按照母系血缘c关系亲疏c实力大小,当然最重要的是利害关系分成数个集团,为了权位进行着残酷的内斗,皇太极的继位并不意味着内斗的结束,恰恰相反,那只是新的一轮内斗的开始。在打垮与自己并列的其余三大贝勒后,皇太极已经取得了对其他兄弟的绝对优势,但时间对每个人都是公平的,随着他年龄渐长,而与自己有杀母之仇的阿济格c多尔衮c多铎三个弟弟渐渐长大,一个新的问题摆在他的面前:百年之后如何才能确保汗位落在自己的血脉手里呢? 最简单的办法是消灭阿济格c多尔衮c多铎三人,但多尔衮和多铎兄弟分别掌握着正白与镶白两旗,实力雄厚,而且皇太极当初在逼迫其母阿巴亥为努尔哈赤殉葬时,曾经在众人的面前发誓,一定要好生看待这三位幼弟,这么做不但会激化内部的矛盾,在政治上无异于授人以柄,在自己死后,肯定会有人以此为由对付自己的子嗣。那么退一步的选择就是留下一人以牵制阿济格c多尔衮c多铎三人,皇太极选择的对象就是岳托,原因很简单,当初迫使阿巴亥殉葬的除了自己还有莽古尔泰c代善c阿敏三人,如今莽古尔泰与阿敏被治罪早死,代善隐退,唯有其子岳托还掌握大权。如果一切顺利的话,岳托父子的两红c天子亲掌的两黄c豪格的镶蓝,加起来已经超过八旗的一半,足以压制潜在的反对者。但豪格的失踪把这一切都打破了,皇太极最大的幼子现在还小,等到有能力亲政和掌兵至少还要十几年时间,如果他在这段时间去世,那脆弱的政治平衡就会被打破,天子的两黄c多尔衮三兄弟的两白c岳托父子的两红,任何一边都无法占据绝对优势,这对于新生的后金政权来说无异于是一场噩梦。因此对于皇太极来说,西征结束之后的首要任务就是在政治上洗牌,重建新的政治平衡,而第一个下手的对象就是岳托,毕竟他掌握兵部多年,又正值盛年,围攻归化城无功,是最好的选择。 “孔大人,这个世界上太多事情是身不由己得了,我知道你不想被牵扯进来,可是那由的了你吗?当初你在登莱起兵叛明也是不得已吧?我们满洲兵长于野战,短于守城,你汉军恰恰相反,而且你军中还有红衣大炮这等守城利器,我当然要把你要来啦!” “您既然把话都说到这份上,我也没有什么好说的了!”孔有德苦笑了一声,为了把岳托踢出中枢,莫说区区一个孔有德,就算再严苛的条件,皇太极也会应允,事已至此他也没有什么好选择的了。 大同,夏米庄。 “大人,前面就是夏米庄了,今晚在这儿歇一晚上,明天就能到大同镇!” “嗯!”刘成看着不远处那热闹的集镇,满意的点了点头,此时的他浑身酸疼,又累又饿,屁股和两条大腿的内侧已经被马鞍磨出了水泡,这是连续七天在马背上行军的结果。一共三千骑兵,步队和辎重落在后面,他们先进入次边,然后沿着次边内侧前往大同,这是一条更远一些,也更加安全的路线。刘成所率领的骑队在进入边墙后,然后沿着边墙内侧行军,沿途他所过之处几乎都空荡无人c不管农田c村子c堡寨c市镇全都同样下场,蒙古人和女真人能烧则烧c能杀都杀,漏网之鱼则会遭到溃兵和土匪的扫荡,少数处于险峻地带,防守坚固而幸存下来的堡寨则用警惕的目光盯着刘成的军队,稍微靠近些就会遭到弓箭和投石的警告。因此当刘成看到眼前的人烟时,心里想念的是热水澡c柔软的床以及可以入口的食物。 “镇台大人!”当值的千总查验过了刘成的路引后,赶忙跪下磕了个头,陪笑道:“卑职方才是职责所在,失礼之处还请恕罪!” “无妨,都是给朝廷当差使嘛!”刘成宽厚的笑了笑:“你也看到了,和我后面的还有几千骑兵,你能指个宿营的地方吗?” “这个好说!”那千总指着不远处的一个地方:“大人您看到那棵大槐树吗?那边有个四五个屯子,原本就是屯兵用的,地方,饮水c草料啥的都是现成的,督师大人来了调配兵马,清理军屯,那块地方就空出来了,正好给大人您用!” “哦,连草料都有,这么方便?摇旗,拿点银子给这位兄弟,算是本总兵谢他的。”刘成闻言大喜,他麾下这些都是骑兵,一路赶过来,不少马都掉膘了,他正想着应当如何弄些草料好好养养,没想到竟然这么容易就解决了。 郝摇旗应了一声,从解下一个小皮囊丢了过去,那千总赶忙结果,打开一看,眼睛立即眯了起来:“哎呀,原来是鹰钱,这可是好东西,卑职谢过大人赏了!” 刘成见那千总磕头起来,取出一枚银币,吹了一下在耳边听声,一副熟稔之极的模样,不由得好奇的问道:“哦?你认得这钱?” “当然认得,这是朝邑洪阳号发出的鹰钱,分量足c信誉好,边缘还有专门的纹路,旁人仿制不得,往来的客商最是喜欢,一枚足足抵得上九钱五分松江银,若是杂色银子还能抵得更多呢!” “九钱五分松江银?这鹰钱一枚大概也就九钱重吧,为何能换九钱五分?”刘成听了一愣,那千总口中说的松江银便是当时松江府(今天上海)所铸的银钱,由于当地与海内外发达,是当时的重要输入地,当地官府铸造的银钱质地较纯,因此驰名海内,相较于其他来源的银钱购买力要高一些。刘成拿出来赏赐给那千总的银钱自然是自家铸币厂出产的银钱,其币值大概也就一枚值个九钱银子,怎的变成九钱五分了? 那千总是个健谈的,眼见得刘成是个慷慨大方的将主,暗想自己若是讨得欢心,说不定还能得些,便笑道:“大人您这就不明白了,这钱是陕西朝邑洪阳号发出来的,那边近几年商旅云集,江南的茶叶,河东的盐c塞外的毛皮c毛毡c筋角c牲畜c珠宝都有,尤其是铁器和布匹更是一绝,便是那闻名天下的松江布c并州铁都比不过。这么大宗的货物,就得银钱周转,那洪阳号便铸造金银铜三色钱币。您想想,若是直接用银子买,一来分量没有个准数,每次都得用钳子切下些零碎银子来,而来成色c质地又不易辨别,做起生意来麻烦的紧。这洪阳庄发出的钱币就不同了,分量足,而且大小都是一个规格,携带计数都方便,不少商人自然愿意用,有些大富人家还将这些钱币藏在地窖里,如此一来自然比松江银都要值钱了。” “想不到这么快就可以收铸币税了!”听了那千总一番话,刘成不由得心中暗喜,在明末玩信用货币肯定是死路一条,但不足额的金属货币揩点油还是可以的,实际上大明自己就没少收铸币税,只不过官员的节操和能力太坑爹,吃相太难看,收到的税都落入官员的口袋,朝廷的信用却直落谷底,最后弄得偌大一个帝国,居然要依靠原始状态的银锭和外国流入的银元作为流通货币。 “大人!”那千总看了看刘成,大着胆子说:“那几个堡寨清苦的很,倒是这夏米庄上同福客栈倒也还过得去,炕烧的火热c大厨是专门从京师来的大师傅,烧的一手好北地菜肴,也有几个唱曲弹弦的小娘子替大人解闷。” “哦?这么说那个客栈里面有澡堂子啦?”刘成正自己想着心事,听到这千总的话倒乐了,此人这几句话倒有几分像穿越前在火车站门口拉客的旅店人员,让他有些怪异的熟悉感。 “有,当然有,那里面不但有澡堂子,就连上好的搓背师傅都有。”那千总忙不迭喊起冤来:“您莫看不起这夏米庄,这大同乃是九边第一重镇,当初顺义王受抚,朝廷开的马市便是在这里,塞北江南的货物啥都有,而这夏米庄便是西边进出大同的门户,您看着地上的车辙,若不是这几年打仗萧条了,此时这个庄子里早就住的满满当当的,光是拉货的都能排出两三里去!” 听说有澡堂子,刘成的身上变得更痒了,在行军的时候,跳蚤对总兵大人和民夫一视同仁,坚硬的青石路面上两道深深的车辙,便如同刀刻的一般一直延伸到远处的庄子 “也好,格桑!”刘成唤来自己的部将:“我今晚在庄子里好好洗个澡,明天好晋见总督大人,宿营的事情就交给你了,莫要出什么差池!” “大人请放心,末将一定小心。”身后格桑赶忙躬身领命。刘成点了点头,笑道:“走,摇旗,今晚我们就在庄子里洗个澡,好生歇息一下。” 同福客栈的澡堂子是一栋低矮c阴暗c雾气腾腾的房间,里面摆放着十余半人多的大木桶,当刘成进去的时候,一个赤\裸着上身,只在腰间围了一条破布的男人站在一旁,郝摇旗低声道:“大人,这个人就是搓澡师傅,只是他带了几把刀进来,说是给您刮胡子用的,属下斗胆——“ “不怕,有摇旗你在,又有谁能伤我?“刘成解开身上的衣衫,随手丢在湿乎乎的地上,笨拙的爬进装满热水的木桶,舒展开身体,直到冒着蒸汽的热水漫到下巴。(。)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五十一章 巧遇 “过来,师傅,帮我洗洗按按,我的脖子硬的就像铁一样!” “是,大人!”那男人应了一声,来到木桶旁,拿起一支猪毛刷子替刘成清理起身体,随着污垢和皮屑被擦掉,木桶里的水变得浑浊起来,换了两次水后,那男人请刘成爬出水桶,趴在一条长凳上,拿出一把刮刀,小心的替刘成刮去过长的体毛,开始替刘成按因为劳累而紧绷的肌肉在那双有力的手下渐渐变得富有弹性起来,刘成只觉得一股惬意的酥麻直透自己的骨髓,禁不住舒服的呻吟起来。倒把一旁的郝摇旗吓了一跳:“大人,您怎么了,没事吧?” “没事没事,我这是舒服呢!哎,你别停,继续继续!”刘成挥了挥手示意那汉子继续:“你好好按,用大点力气,我吃的住劲,待会我重重赏你!” “多谢大人!”那汉子松了口气,手上加了几分力量:“大人,您看这力道如何?” “不错,正好!”刘成轻拍了两下木凳,随口问道:“听你口音不像是本地人氏呀?” “大人好耳力,小人是扬州人,是来这里讨生活的!”那汉子口中说话,手上却不停,替刘成按完了肩膀后,有拿出一套小巧的刀具,替刘成小心的修剪起脚趾甲和脚掌上的死皮来。 “哦,扬州三把刀果然不一般!” “大人您也听说过?”那汉子听了一愣,旋即口气也变得兴奋起来。原来刘成所说的“扬州三把刀“说的便是菜刀c修脚刀c剃头刀,自明朝中叶开始,由于扬州成为淮扬盐商的汇集之地,商品经济发达,市民社会开始初步形成,开始出现讲究享受,舒适的生活环境。当地人多有从事厨子c修脚匠与剃头匠,不少盐商也将这三把刀带到各地,是以也有扬州三把刀之说。 “那是自然,说来你我也是同行了!”刘成一边享受,一边笑道:“你是拿修脚刀的,我是拿杀人刀的,说来你比我还有益于世人些。” “大人说笑了!”那汉子虽然还不知道刘成的真实身份,但看其做派也知道非富即贵,苦笑道:“我这等苦命人能凭手艺混个肚圆就是菩萨保佑了,哪里敢和大人比,哎,不瞒大人说,这个月,大人还是小人的第一桩买卖,若是再这样下去,小人非得饿死不可。” “莫非是因为鞑子破边的缘故?” “不错!”那汉子点了点头:“也不光是破边的原因,大同乃是九边重镇,鞑子入寇也是常有的事。听老辈人说,若是鞑子破边生意反倒会更好些。” “为何这么说?” “大人您想想呀,若是鞑子入寇,那这几百里边地还有哪儿比这大同安全?穷人也就罢了,大户人家要么结寨自守,要么就带着浮财来大同府城里避一避呗,反正土地和房子鞑子也抢不走,他们要吃要喝c要洗要玩,小的也能挣点糊口钱!” “这倒是!”刘成笑了起来:“小乱住城,大乱住乡,鞑子破边毕竟抢了就走,只能算是小乱。那你说为何现在生意变得这么差了呢?” “小的想了想,觉得是这天下的财脉已经变了,不从大同这里走了!” “哦?”听到这里,刘成从木凳上坐起身来,上下打量了下这修脚师傅,只见其约莫二十出头,身材瘦貌不惊人,但一双眼睛却颇为灵光,不由得起了几分好奇。 “你且说说这财脉如何变了,若是说的有理,我便赏你五两银子!” “多谢大人!”那汉子听了刘成的许诺,不由得又惊又喜,往年便是年景好一个月下来辛辛苦苦,去掉衣食住宿,剩下来个三四钱银子就不错了,五两银子就等于是他一年辛苦所得。他赶忙打起精神,小心的答道:“大人,在小人看来这天下的财脉便如同那大江大河一般,像京师c扬州这样的地方就是财脉汇集之处而穷乡僻壤,则是干旱之处。小人不会种田也没有田可种,能懂得凭一双手混些吃食,过去这大同乃是口内外杂货交易之处,各地商贾云集,小人手艺虽然寻常倒也不难混个肚圆。可这几年财脉已经转到陕西朝邑那边去了,这大同的市面自然萧条了,莫说是小人,便是这客栈的东家,也是一日不如一日了。” “朝邑?”刘成不由得微微吃了一惊,自从出兵宁夏,他实际上已经离开了那里快两年了,其间的变化也只有通过送来的账目了解一二,此时却从给一个澡堂子的修脚师傅口中听到,不由得越发好奇起来:“那朝邑与大同相距那么远,又怎么会影响到这里?” “大人您是有所不知呀!”那汉子叹了口气:“这大同地处边陲,乃是苦寒之地,为啥以前那么富庶?无非是两个原因:其一c这里屯扎有许多军队,他们要吃要用,自然有商贾前来其二c这里与鞑子有互市,皮革c筋角c牲口c战马这些都是内地紧缺的,自然有商人前来购买可自从那朝邑兴盛起来,皮革c筋角c牲口c战马这些东西那边也有,还多了许多大同没有的,而且那朝邑就在黄河边上,水陆交通比大同方便多了,又不同担心鞑子来侵扰,商人们自然就去那边了,财脉都去了那边,大同自然一日不如一日了。” “你说的倒有几分道理,既然这大同已经萧条了,那你为何不搬去朝邑那边呢?莫非是有家室拖累,行动不便?” “大人说笑了,小人连自己都养不活,哪里来的家世?”那汉子苦笑了一声:“我也想去朝邑,只是腰间连半文盘缠都没有,如何上路?” 听到这里,刘成心里已经打定了主意:“你叫什么名字呢?” “小人姓王名同春!” “王同春?好!”刘成点了点头,脸色变得严肃起来:“本官乃是宁夏总兵刘成,正好身边缺个贴身仆人,我看你做事情倒也还机灵,不知你愿不愿意以后便跟着我?” 听了刘成的话,王同春站在那儿,双目圆瞪,倒好像是呆住了。刘成见状,笑道:“你若是不愿意便只当我没说,摇旗,待会这位师傅出去,你把赏钱给他!” “是,大人!”郝摇旗虽然奇怪刘成为何要招揽这个修脚师傅,还是习惯性的点头称是,那王同春好像是被惊醒了,扑倒在地连连磕头道:“大人,不,老爷,方才是小人喜昏了,小人是一千个愿意,一万个愿意!” “哦,你愿意那就最好了!”刘成见状心中暗喜,随着他的事业越来越大,身边对各种各样的人才的需要也越来越多,这王同春虽然不过是个修脚师傅,但从他方才的言谈看出其观察事务十分细心,而且勤于思考,能够从一些细微的表象中分析出背后的真正原因,这是颇为可贵的能力。放在自己身边,培养个一两年,说不定就能派上用场,就算不成,至少多了个按摩师傅也不错。 “既然如此,你就再帮我按按脊背,这几日早晚都在马上,可把我累坏了!”刘成重新在长凳上趴下,王同春应了一声,他既然已经是刘成的家仆,手上越发小心,使尽平生解数,把刘成侍候舒服。正当刘成享受的起劲,外间突然传来一阵说话声,郝摇旗冷哼了一声,走了出去,不一会儿回到屋内,对刘成低声附耳道:“大人,徐鹤城徐先生在外面。” “大哥?”刘成听了一愣,自己这些年东征西讨,步步高升,他这位义兄的生意也是越做越大,尤其是与准格尔汗c固始汗c藏地以及俄罗斯人的买卖,更是蒸蒸日上,一年倒有大半年在西疆各地奔走,怎么今天会在这里遇上了。 “你快请徐先生去我住处稍候,我马上就到!”刘成立即从长凳上坐起身来,这位义兄在自己刚刚穿越时就伸出援手,要钱给钱,要人给人,便是手足兄弟也未必比得上,旁人倒也罢了,他是决计慢待不得的。 “是,大人!”郝摇旗应了一声,出外通传去了。王同春侍候刘成换上干净衣服,便替刘成引路到了住处。刘成推开房门,拱手笑道:“当真是巧了,怎的今日在这里遇上大哥!”说话间,刘成已经抢到徐鹤城身旁,伸手扶住正要下拜的对方:“大哥何必多礼,你这般倒是生分了!” 相比起两年前,徐鹤城的脸上多了不少风霜之色,两鬓也多了些星星点点的白发,只是过去眉宇间隐隐的那股郁郁之气没了,多了不少江湖豪雄洋洋自得之气。他见刘成甚是意诚,也不强拜了,笑道:“也好,反正这里是私下底,也就你我兄弟二人,倒也不至于伤了贤弟你的威风!” “啥子威风?”刘成摇头笑道:“若非兄长当年仗义伸手,我早已是路边一具枯骨,哪里能有今日?这威风对别人耍耍也就罢了,在大哥您面前还有什么好耍的。” “话不能这么说,吉人自有天佑,贤弟你乃是上天星宿下凡,自有福佑在身,便是没有我,也有别人伸手相助的!”徐鹤城捋了捋颔下的胡须,笑道:“说来也是巧了,我这次有一件要事去大同,却不想巧遇兄弟你,倒是可以少跑一趟宁夏了。” “这话怎么说?” “是这么回事!”徐鹤城笑了笑,便低声解释起来,原来那曹文诏上次向杨嗣昌恳求从朝邑那边买三百套铁叶甲,杨嗣昌为了压价便拿自己的官印盖了的公文给了曹文诏。正好当时徐鹤城在朝邑盘点买卖,他有件事情想要找条门路求见杨嗣昌,便将这件事情揽在自己身上,除了押运这批甲胄,他还另外自掏腰包准备了一百匹战马作为添头一同带来了,却不想在这里巧遇了刘成。 “哦,那大哥有什么事情要求杨总督,看看小弟能不能说句话?” “也没有什么了不得的大事,都是些生意上的琐事,贤弟你是做大事的,就莫要麻烦你了!”徐鹤城的脸上露出一丝扭捏的神情来,显然他不太想让刘成知道。刘成虽然心中有点奇怪,但谁能没有一点秘密呢,也就不再追问。 “既然如此,那我也就不追问了!不过大哥你记得,若有什么需要小弟的,千万别不好意思。” “我记得了!”听到刘成这番话,徐鹤城也不禁眼眶微红,他犹豫了一下,低声道:“说来我倒是有一件事情,不知贤弟你是否能应允。” “什么事?” “上次我去巴图尔大汗那儿,他私下里告诉我,想要请我当他的必阇赤,掌管铸币之事!” “必阇赤?铸币?”自从当上济农之后,刘成也花了不少心思在蒙古人的文化与官制上,必阇赤乃是蒙古语中的令吏,主行文书之事,由于替天子掌管文书,因而能够参与机密,权力日重,后来发展为早期的中书省,成为高级文官的代名词,与其他官员不同的是,通常来说必阇赤是由非蒙古人担任的,以保证不会受到其他蒙古贵族的影响,以确保对大汗私人绝对忠诚。巴图尔让徐鹤城做自己的必阇赤,掌管铸币之事,显然是为了将这件事情抓在自己的手中。 “不错!说来这还要从你那些火器说起。” “我那些火器?”刘成听了一愣:“这与我那些火器有何关系?贸易往来我又不是只要金银,别的我也收呀?” “呵呵!”徐鹤城干笑了两声:“你这就不知道了,你卖了那么多火器给大汗,那些鞑子几乎会走路便骑马,会吃饭就弯弓,放牧行猎便是演练打仗。因此平日里也不用发饷养兵,就是大汗的亲卫,也不过赏赐些饭食c马匹c兵器而已。可这火器与弓箭就不同了,要打得准平日里就得多加练习,可一来要火药c二来要铅子,而且不像弓箭可以自制。要想习练成军,就得平日里集中操练,可若是如此,就得给士卒发放薪饷,否则人家天天都习射,拿什么养家糊口呀?”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五十二章 暗棋 “这倒是!”刘成听到这里,不由得点了点头,古代游牧民族对农耕民族一个巨大的优势就是动员率极高,且养兵便宜,究其原因无非是对于绝大多数游牧民族来说,骑马射箭几乎是打娘胎里带来的技能日常迁徙放牧就是行军围猎就是打仗,根本不用另外花钱训练维持。但巴图尔从刘成那里得到大量火器后就不一样了,像这么昂贵的武器普通牧民买不起,他也不可能随便分发下去,只能从部下挑选出一批人来,集中训练。对于巴图尔来说,这样做有两个好处:第一可以提高准格尔人的军事力量第二c可以建立一支只听命于自己的近卫军,压倒准格尔部中的其他贵族,加强中央集权。但是这一切的前提是有钱发饷。考虑到准格尔人游牧部落的性质,巴图尔不太可能向部民们征收捐税,但向沿途的商旅征收过路税,向被征服者勒索贡赋税还是没有问题的,可要征收赋税,就得有一个标准,而有了自己铸造的钱币,无疑就有有了开头的一步。 “这是好事呀!”刘成笑道:“我那岳父击败哈萨克小汗之后,已经把七河流域都吃下来了,现在天山北麓已经基本皆为他所有。蒙古人不喜欢料理政事,你若是当了他的必阇赤,等于便是这数千里疆土的首辅大臣c至少是个户部书,这可是前世修来的福分呀!” “哪有这么简单的!”徐鹤城笑了笑:“不过你有句话说的不错,巴图尔汗绝非池中之物,我看他并不以七河流域为满足,时常接见河中c塔什干c叶尔羌等地的间谍和商人,只怕时机一到便要继续向哈萨克汗c叶尔羌汗和布哈拉汗用兵。”说到这里,徐鹤城便微微一顿,小心的观察着刘成的脸色,他常年奔走于汉地与天山南北,对准格尔人的势力膨胀看在眼里。作为卫拉特人即明代史书中的瓦刺的一支,准格尔人的崛起要追溯到达延汗的复兴。公元十五世纪末,蒙古达延汗在妻子满海都的辅助下,统一了漠南和漠北蒙古诸部,中兴了蒙古,卫拉特人受到挤压,不得不从漠南向西迁徙,于大约十六世纪二十年代来到天山以北即中国新疆省的北疆地区,当时北疆地区主要被金帐汗国的余脉哈萨克汗国所控制,于是双方便爆发了长达两百年的“卫拉特哈萨克战争”。由于哈萨克人c天山南麓的叶尔羌人c河中地区的布哈拉人都信仰教,而卫拉特人信仰喇嘛教,前三者时常联盟起来与卫拉特人交战,而卫拉特人也建立了卫拉特联盟与其对抗,而巴图尔汗便是卫拉特联盟的盟主。得到刘成输入的大量火器后,巴图尔取得了对哈萨克人的巨大胜利,控制了土地肥沃,适宜耕作的七河流域,而其子车臣台吉又迁徙到了漠北草原,徐鹤城看在眼里,也不禁有几分忧虑,只是刘成娶了巴图尔的爱女,两家的关系正好的蜜里调油,他虽然是义兄,有些话还是不好说出口。 “草原上就是这样,弱肉强食,巴图尔若不这么做反倒奇怪了!”刘成没有感觉到徐鹤城的隐忧:“那大哥你可是为了铸币的技术和机器?这个好说,便折算成一千匹好马吧!“ “贤弟你答应了?”刘成答应的这么痛快,倒把徐鹤城吓了一跳。 “为何不答应?”刘成笑了笑:“好歹巴图尔也是我的岳父,我未来孩子的外公,与其等到敏敏在床上开口,还不如主动点答应便是,再说这铸币也不是我独门一家才有,叶尔羌人c俄罗斯人c布哈拉人c波斯人都会,与其让岳父找外人要,坏了两家的而和气,还不如痛快些好!” “贤弟说的也有道理!”徐鹤城想想也是,旋即苦笑道:“我只是觉得这几年那巴图尔的势力增长的太快了些!” 刘成是何等聪明人,如何听不出徐鹤城的言下之意,他微微一笑,并没有理会对方的话:“大哥,其实我这次从漠北回来是打算让你替我做一件事情的。” “替你做一件事情?”徐鹤城闻言一愣,反问道:“什么事?” “去南边,做我的代理人!” “南边?南边做什么?” “这是我埋下的一步暗棋!”刘成说到这里,走到窗旁,推开确认无人后方才重新关上窗户。徐鹤城看到刘成如此谨慎,神经也不禁紧绷了起来。 “兄长,我与蒙古各部c藏地c俄罗斯人多有茶叶贸易,你可知道这茶叶是从哪儿来的?” “自然是从南方来的,莫非你是要我去南方,替你掌管这茶叶的生意?” “兄长说笑了,我又岂会为了这点事情劳动你?”刘成摇了摇头:“眼下南面有一桩大事业,若是做得好了,并不下于我在西北开拓的这番基业。”说到这里,刘成便将赵有财受命前往杭州准备茶道,西班牙佣兵受风浪登陆,赵有财出手帮助浙江明军击败西班牙佣兵,又插手西班牙与郑芝龙联合与荷兰人之事,与西班牙人建立联盟,图谋进攻荷兰人在台湾的据点大员港诸件事情从头到尾细细的讲述了一遍。徐鹤城听完诸般事后不由得目瞪口呆,咋舌道:“我原先看那赵有财不过是个庸人,想不到竟然这么厉害,赤手空拳创下这么大一个局面来!” “草莽之中,实有龙蛇呀!“刘成意味深长的笑了笑:“人这辈子如何,除了看自己的本事,还得看命!不说那赵有财,就说那流贼李自成吧,若不是那几年的,他还不是个寻常的驿卒?谁知道他有那么大本事?” “那倒是!”徐鹤城点了点头,李自成进入中原之后,纵横捭阖,数省官军不能胜,早已声名鹊起,徐鹤城自然是知道的,他叹了口气:“贤弟,听你这么说那赵有财不是做的挺好的吗?为何要让我去代替他?” “就是因为他做的太好了!”刘成的神色严肃起来:“鞭长莫及,尾大不掉呀!” 徐鹤城微微的点了点头,他也是做过邪教教主的,立刻就明白了刘成的意思。如果赵有财只是去代理产业买卖,倒是无所谓,反正他只能控制这条贸易线路上的一个节点,没有自立门户的能力。但如果当真拿下大员港,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他手中有兵c有地c有的财源还有官职身份,江南和台湾又相距陕西数千里地,时间一久若是自立门户,刘成还真拿他没有什么法子。 “大哥!”刘成目光炯炯,盯着那徐鹤城:“你莫要看南边还没起来,只要能把那大员港拿下来,不出年时间,只会比这边强,我身边虽然有不少人,但江南之事我只信的过你一人,也只能托付给你一人!” “那,那贤弟你打算怎么安排赵有财,他可是有功之臣呀?“徐鹤城有些犹豫的问道。 “自然是调来啦!总不能留在南边给大哥您难堪吧!“刘成笑道:“你放心,我也不会亏待他的。这次东虏西征没有拿下归化城,攻守之势就变了,和漠北诸部c辽东那边的事情我打算都交给他,你去南边的时候,我调一队精兵护送你,还有杜固在那儿,由不得那赵有财不听话!” 听了这番话,徐鹤城有些犹豫,刘成看在眼里,心知对方只怕是放不下巴图尔许下的高官厚禄,他低咳了一声:“大哥,我说句掏心窝子的话,你在准格尔人那儿当再大的官也是个外人,没有根基。我那岳父岁数也不小了,万一有个闪失,你觉得那个必阇赤你还做的下去吗?再说你在山东的那个弟弟“ 听到刘成提到那桩旧事,徐鹤城的眉头一跳,全身的肌肉立即紧绷了起来:“贤弟说的不错,我答应你去江南,不知要何时动身?” “不急,不急!“刘成见自己的话奏效了,心中一喜,赶忙笑道:“好歹等过了冬,明年开春好上路再说,也让兄长你把这边的事情料理一下。” 大同,总督行在。 夜已经深了,街道上传来更夫的梆子声,书房里,杨嗣昌坐在书案前,一边看着塘报,一边比对着一旁的地图查看着形势,老仆杨青侍立在身后,看着主人操劳,目光中满是怜惜。 “少爷,时候不早了,先歇息吧!” “嗯!”杨嗣昌应了一声,却不没有动弹,依旧死死的盯着地图,良久之后他叹了口气,站起身来叹道:“国家每年耗费粮饷亿万,养兵百万,却无可战之卒,当真是可悲可叹呀!” “少爷为何这么说?不是李大人已经从陕西借兵回来了吗?还大败鞑虏,擒拿住了一个大虏酋吗?” “太少了!”杨嗣昌叹了口气:“李御史借来的杜参将麾下只有千余人,虽然精悍,可是东虏西虏加起来有数万人,他拿住的那个虏酋也不过是扎鲁特人的首领而已,虽然很是提振士气,却济不得大事。” “少爷,我听说宣大乃是朝廷重镇,难道就无可战之兵?” “倒也不是没有可战之兵!“杨嗣昌恨恨道:“只是各将都将可战之卒放在身边,当做安身立命的本钱,唯恐有所伤损,哪里还想着杀敌报国!“说到这里,他心情越发烦乱,随手一挥将几案堆得老高的塘报扫落地上:“如今西虏在边墙外筑城,显然是为了经营巢穴,为长久计,可一说要进攻此城,诸将便切词推脱,怯懦不前,长此以往,国事还如何了得呀!” 正说话间,外间传来通传声:“大人,有塘报!” “拿进来!”杨嗣昌的声音又恢复了平日的矜持,他接过新送到的塘报,拆开一看,脸色微变:“刘成到夏米庄了,怎么这么快?我给京师的奏疏还没回音,他怎么就到夏米庄了?” “这是好事呀!少爷,您不是正愁着没兵吗?刘总兵就来了,哎!总算老爷当初没看错人,选了个有人心的,知道报恩的!“杨青早就笑的看不到眼睛了,浑然没有注意到一旁的杨嗣昌脸色阴沉,全然没有喜色。 “没有得到军令,便私自出兵,这刘成到底是想干什么?” 大同府驿站,次日午时。 “大人,一共有六件盔甲,都在这里了!”郝摇旗恭谨的说,他身后的院子里摆放着六张椅子,每张椅子的靠背上都套着一件铁甲,阳光照在甲胄表面的铁叶c刷了漆的钢板c镀银锁帷子上,闪闪发光。 “拿一张角弓来,还有一壶箭!”刘成在仔细的鉴别过了每一副甲后,发出了一个有些莫名其妙的命令,不过郝摇旗还是习惯性的服从了命令。不一会儿,亲兵就拿了角弓c箭矢过来。刘成拿起弓箭,走到相距盔甲大约十步左右的距离,瞄准每一副盔甲射了一箭,然后走到椅子旁小心的检查起这些甲的中箭部位的受损情况。 郝摇旗看在眼里,有些疑惑的问道:“大人,您这该不会是在挑等会去晋见督师大人的着甲吧?” “不错!”刘成随口答道,他拿起一件锁帷子小心的检查中箭的部位,经过锻打的箭头透入了两三分,但细密的金属丝并没有被切断,刘成满意的点了点头,将其从脑袋套上去。郝摇旗赶忙上前帮忙,低声问道:“大人,您是以櫜鞬礼拜见杨大人,又不是上阵,随便挑拣件皮甲也就是了,穿着轻便些,何必这么认真呢?” 刘成没有回答护卫队长的问题,只是微微一笑,又挑了件山纹铠穿在外面。郝摇旗越发觉得不对劲,脸色也变得难看起来:“大人,莫不是今天会出什么事?” “应该不会,我也希望不会,不过有备无患嘛!”刘成笑着拍了拍郝摇旗的肩膀:“再说就算真的有事,不是还有你吗?”未完待续。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五十三章 拒绝 “是,大人!”郝摇旗挺起胸脯:“只要卑职还有一口气在,就不会让大人受伤!” “嗯,时候不早了!”刘成看了看天色:“摇旗,你挑二十个人和我一起去晋见督师,把那个叫阿克敦的女真人也带上,还有,这次都挑蒙古人。樂文小说|” “是,大人!” 刘成的骑队伴随着烟尘穿过城门,高耸的城墙上随处可见各种火器,士兵们的脸上也满是紧张的气氛,空气中弥漫着战争那种特有的苦涩味道。怪不得崇祯如此信重这个人,杨嗣昌至少可以让部下暂时摆脱那种文恬武嬉的状态,制造出一种紧张的气氛,相比起当时诸多只会空谈大义c不尚实务的汉人士大夫,这简直是天上地下了。若自己是崇祯,恐怕也会将其视为国士的。不过这对自己来说也是好事,他越是有能力,就越是想做出一番事业来,就越是无法拒绝自己的建议。 “宁夏总兵刘成求见督师大人!”郝摇旗高声禀告道,一个旗牌官儿快步进去转禀,不一会儿那官儿便重新出来,身后跟着一个身着长袍的赞画,笑吟吟的对刘成道:“总兵大人请随我来,督师大人正在后堂等您!” 刘成随那赞画从侧门进了府门,穿过两重院落,来到一个院门口,那赞画回头笑道:“刘大人,大人在里面,我就不进去了,您自便吧!” 刘成拱手为礼道:“劳烦先生了,摇旗!”得到暗示的郝摇旗赶忙上前,从怀中取出一只小皮囊,刘成接过皮囊递了过去,笑道:“一点心意,不成敬意,还请先生收下!” “这怎么可以!“那赞画正要推辞,却被刘成抓住了手,将那皮囊塞在手中:“刘某今后仰仗先生的地方还多着呢,请先生给刘某一个面子,收下吧!” 那赞画见刘成神色恳切,便一翻手那皮囊便滑入袖中,拱手笑道:“刘大人的盛情,在下就却之不恭了。”他看了看四下无人,压低声音道:“好叫大人知道,督师大人前几日刚刚向朝廷上书,请求将延绥c宁夏二镇也划入范围。” “哦?“刘成颜色未变,旋即笑道:“多谢先生了,待此番事了了,刘成自当重谢。”说罢他对郝摇旗和阿克敦道:“你们两个便在这外面等候,听我的命令行事!” “是,大人!” 杨嗣昌站在台阶上,当他看到刘成一身铁甲,腰悬弓袋,以櫜鞬礼晋见自己时,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笑容:“刘将军免礼,免礼,快来屋中叙话!” 杨嗣昌接见刘成的房间并非平时接见下属的节堂,而是平日里起居的书房,屋子里也只有老仆杨青一人。两人进得屋来,杨嗣昌就笑道:“来,给刘将军看座!” “不敢,在督师大人面前哪有末将的座位!”刘成谦逊的低下头,不肯就座。杨嗣昌摆了摆手:“今日也不是在大堂上,你我也是旧识,便不必多礼了,快快坐下吧!”经过再三的谦让,刘成才恭恭敬敬的向杨嗣昌做了一个长揖谢座,然后侧着身子坐下。杨青送上茶水后,两人喝了一口。杨嗣昌沉吟了一下,问道:“刘将军,你本为宁夏总兵,怎么来的如此突然呢?” “禀告督师大人,末将此番是追击东虏而来的!”刘成放下茶杯,按照早已准备好的腹稿答道。 “追击东虏?东虏兵锋难道打到宁夏去了?”杨嗣昌不由得吃了一惊,手中的茶杯往几案上一顿:“该死,怎么塘报上都没有看到?” “督师大人,这就要从几个月前说起了!”刘成低咳了一声,便将几个月前土谢图汗派人刺杀自己,自己出兵越过瀚海与车臣台吉联兵大败土谢图汗,皇太极包围归化城,并派出其子豪格领兵追击察哈尔与土默特两部的老弱,反被自己妻子大败,自己也被俘虏,自己回师后出兵解归化城之围诸般事情一一道明。最后他笑道:“末将解归化城之围后,得知虏酋在和林格尔筑城以为长久计,本欲进攻,又恐势单力薄,反被东虏所败,便沿黄河向南,在偏关入了边墙,一路向东投至大人麾下,听候差遣。此番与末将同来的有骑兵三千,步队和辎重进入次边绕了远路,应该还有十几天才能赶到。” “你,你说的这些都是真的?” 刘成这一番石破天惊的话让杨嗣昌不由得目瞪口呆,他一开始本能的想要痛斥刘成虚报战功,欺瞒上司,但话到了嘴边又咽回去了。原因很简单,没有哪个明军将领会为了冒领战功撒这么容易被拆穿的谎,俘虏和斩首不一样,是长着嘴巴会说话的,尤其是皇太极长子豪格这种高级俘虏就更不一样了,无论是逃亡的汉民还是朝鲜国的使臣,有很多人亲眼见过的,如果刘成想要随便找个俘虏冒充豪格,很容易被拆穿。至于后者就更不用说了,虽说漠北距离明国有数千里之遥,但出兵打败土谢图汗这种大事是不可能胡编的,最多半年后就能通过商人和蒙古牧民查证清楚。 “自然是真的,我行军匆忙,还没来得及把豪格从我妻子那儿带来,不过俘虏的零散女真人颇有几个,我今天便带了一个来,大人可以叫进来问问。” “好,快传他进来!” 刘成应了一声,不一会儿郝摇旗便领着阿克敦进来,看到眼前这个留着两条金钱鼠尾的壮汉,杨嗣昌不由得瞪大了眼睛,他问了个阿克敦几个问题,阿克敦一一回答。过了一会儿,杨嗣昌沉默了下来,至少他到现在为止没有发现什么破绽,至少可以确定这个人应该是个真鞑子,他的心里开始逐渐倾向于相信刘成的话了,对方没有必要撒谎——只要把正主豪格拉过来和朝鲜使臣一对质就真相大白了。 “你们都下去吧!”待到郝摇旗与阿克敦退下,杨嗣昌低声问道:“刘将军,塘报上没有提到这些,应该是你搞得鬼吧?” “不错,正是末将下的禁口令,活捉豪格的事情禁止外传,就连杜如虎将军也不知道。” “你为何要这么做?”杨嗣昌的眼睛危险的眯了起来:“你可知道就凭这件事情,我就可以治你一个贻误军机之罪!” “因为这么做更有利!”刘成神色平静,仿佛根本没有听到杨嗣昌的威胁:“如果我写在塘报里,很快就会泄露出去,皇太极也会知道他的儿子落在我们手里了。” “哼!”杨嗣昌冷笑了一声:“笑话,皇太极他又不是傻子,这么长时间总有几个败兵回去了吧,他怎么会不知道他儿子已经落在你的手上?” “那一仗是在晚上打的,而且形式十分混乱,交战之前东虏也已经人困马乏了,能逃回去的人寥寥无几,皇太极应该不能确定豪格是死了还是落在我们手上,这中间的区别可就大了。” 杨嗣昌沉默了下来,他听懂了刘成没有说出口的话,对于大明来说,一个活豪格可比死豪格有用多了。 “刘将军,你马上把豪格送到大同来,我会亲自向圣上为你请功!”杨嗣昌的声音不大,但十分坚定:“你放心,你立下如此大功,陛下一定会重重赏赐你的!” “杨大人,我觉得这件事情您还是再慎重考虑一下比较好!” “慎重考虑?你是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这件秘密最好就保持在你我两个人之间!”刘成说到这里,转过头向一旁的杨青一笑:“杨老公,我相信您是不会把多嘴的!” “刘将军你放心!”杨青的脸顿时涨红了,一副因为受到怀疑而受辱的样子:“你放心,我就算死了,也不会出卖少爷的。” “青伯,你去门口那边看着,别让其他人过来妨碍我和刘将军!”杨嗣昌把老仆支了出去,屋内此时只剩下他和刘成两人,他压低声音问道:“你的意思连圣上也瞒着?” “尤其要瞒着圣上!”刘成笑道。 “你若是连圣上都瞒过去了,岂不是少了一笔大富贵?要知道生擒虏酋的长子,说不定可以封侯呀!” “那又如何?皇太极又不只有一个儿子,放过了这个,还有其他人嘛,刘某年未过三旬,封侯之事尚早!” 听到刘成这段可以说是狂妄之极的话,杨嗣昌想要说些什么,但最后还是没有出口,他想了会,问道:“将豪格交到朝廷手中,有什么不好的,让你这般坚持反对?” “因为现在朝廷没有一个主事的人,坏事的倒是成群结队!” “胡说!”杨嗣昌怒喝了一声:“今上乃是少有的英主,如何没有主事的人?” “督师大人,我说的不是天子,而是宰辅!”刘成冷笑了一声:“督师大人,你是聪明人,若是把这豪格交上去,是当做与东虏和议的筹码,还是继续打下去,恐怕朝堂上先得自己吵翻天吧?” 杨嗣昌冷哼了一声,没有说话,他嘴上虽然不说,心里却清楚刘成说的不错。为了打压相权,从明太祖朱元璋开始,就提高了御史台,即监察官的权力。谏官们可以只凭风闻,甚至一些荒谬可笑的理由对执政大臣进行弹劾,而且不用负任何责任。按照惯例无论这些攻击是否属实,在天子做出裁决前,被弹劾的大臣都必须暂时停止行使权力,回到家中闭门思过。如果一个具有丰富政治经验的天子手中,谏官将是一个非常有效的工具,他可以根据情况,对执政大臣提醒c削弱c打击c甚至罢免c乃至降罪处死。但假如身处至尊之位的那人没有足够的经验和能力,那谏官就会沦为党争的工具。一个辅政大臣的权力不光取决于他本人的官职和天子对他的信任程度,在很大程度上还取决于他出任了多少次主考官,有多少门生,因为谏官通常是从刚刚新晋进士中的优秀者中选拔出来的,某个门生越多,自然遭到弹劾的可能性即越小。而眼下朝堂上那几位辅臣根本就控制不住那些御史,而崇祯本人也缺乏使用谏官的经验和技巧,因此无论他们选择是战是和都会因为遭到御史们暴风雨般的弹劾,而败下阵来。 “也好,这件事情暂且放下不提!”杨嗣昌叹了口气:“东虏在和林格尔筑城的事情你既然知道了,打算如何应对?” “自然是要尽快拿下来!”刘成毫不犹豫的答道:“卧榻之旁岂容他人酣睡?和林格尔距离大同不过几日路程,若是让其筑城成功,只恐宣大二镇无宁日了!” “刘将军所言甚是!”见刘成如此爽快的表态,杨嗣昌心中悬挂的那块石头总算是落了地,心中不由得暗想:“此人虽然行事跋扈,但在关节上还是靠得住的,也亏的是父亲有大恩于他,否则还真未必能为自己所用!“既然如此,就要给他一些甜头尝尝,否则也不是长久之计,想到这类,杨嗣昌笑道:“这次围攻和林格尔,便由你提督各镇兵马。若是攻破此城,我便启奏圣上,前往辽东督师,那时你便提督各镇兵马吧!” “恕难从命!” 杨嗣昌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看了看刘成,问道:“刘将军,你方才说什么?” “恕难从命!收复和林格尔没有问题。至于随大人前往辽东之事,请恕刘某不能从命?“ 杨嗣昌的脸色一下子变得阴沉起来,如果换了旁人,只怕早已喝令将对方拉下去了,先打几十军棍再说,但刘成的实力以及刚刚立下的大功让杨嗣昌犹豫了一下。 “为什么?” “我不会打一场肯定会输的仗。” “肯定会输?为何这么说?你不是刚刚击败东虏,生擒了豪格吗,东虏虽然兵精,你也不亚于吧?” “那是另外一回事!”刘成冷笑了一声:“两国交锋,决胜与其说在沙场,不如说是在朝堂之上吧?”(未完待续。)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五十四章 军机处 杨嗣昌哑然,刘成的言下之意很清楚:论打仗他是不怕东虏,可就怕朝堂之上出什么漏子,这倒是切中了明军的弊病。杨嗣昌在明末士大夫中素来以知兵而闻名,自然清楚刘成所言并非托辞,从萨尔浒到皇太极破边,每一次明军的失败归根溯源都能归结到朝堂之上的党争,这一点明末君臣倒也知道,只是无论是崇祯皇帝还是首辅大臣,是谏官还是督抚c是在朝还是在野,都没有办法解决这个问题。他们每一个人都偏执的认为真理在自己的一边,而错谬发生在对手身上,不肯退让半步,最后一起滚进历史的垃圾堆。 “刘将军!”杨嗣昌竭力让自己的声音变得温和一些:“有些事情积重难返,也不是一日两日能成的。你我都是大明的臣子,食了大明的俸禄,就得为大明c为朝廷尽忠,讨伐贼寇!你担心的这些事情,我自然会启禀天子,刘将军你也无须过分担心呢!” “督师,兵法之道,非利不动,非得不用,非危不战。岂可希求侥幸?刘某这数万精兵,乃是令尊和我多年以来的心血,如果贸然求战,一旦战况不利,不但辽东有危,就连西北只怕也不可收拾了!“ 刘成这番话触动了杨嗣昌的心弦,他脸上从未卸下的那张面具终于破碎了,露出了下面的疲倦和颓然:“那你说,要如何才愿出兵?” “大人能坐到张太岳(张居正,号太岳)那个位置就差不多了!” “什么?”杨嗣昌的脸上第一次显露出慌乱:“这怎么可能?主上英果,正值春秋鼎盛,我如何,如何能——”说话间,杨嗣昌的胳膊不小心将茶杯扫落地上,顿时摔得粉碎。也难怪杨嗣昌会这般慌乱,张居正可以说是有明三百年唯一的真宰相,其担任过国子监司业(类似于中央党校校长),裕王朱载垕(即明穆宗)的侍讲侍读,穆宗去世后不久,张居正就联合李太后c司礼监秉笔冯保击败了政敌高拱,成为内阁首辅时。当时天子年幼,张居正又与李太后c司礼监秉笔冯保交好,得到了两人的信任和支持,凭借帝师的身份,张居正在万历皇帝成年以前实际上是朝堂之上的第一人,进行了一系列的改革,扭转了帝国的颓势,但这也让他掌握了过大的权力,引起了逐渐长大的万历皇帝的愤恨,为他后来的遭遇埋下了祸根。杨嗣昌自然知道张居正的巨大权力是建立在几个不可复制的条件之上的,是他绝对不可能做到的。 “大人,要平定东虏,第一件事就是要整顿军务,裁汰旧军c清理军屯,光是这些就要得罪多少人?还有,东虏作乱已经有二十多年了,现在关外之地除了辽西那一小块已为其所有,蒙古和朝鲜也都是他的属国。要想完全平定怎么也得五年十年吧?可这么多年来,您见过有哪位督师在任超过五年的?新督师上任,为了显示自己胜过前任,肯定把前任干的都推翻了从头再来,这么折腾几回,能平虏才见鬼了!” “那你说应当如何?” “依末将看,督师就让吕伯奇吕大人来做好了,大人您就留在京师主持朝政为上,用兵打仗的事情交给末将便好了。”刘成大大咧咧的笑了笑:“说句真心话,经过令尊那次事情后,我算是明白一个道理了:鞑虏也好c流贼也罢,都不难对付,难对付的是朝堂上的那些大人先生们,谁知道啥时候背后射来一支冷箭?我这也是讨个巧,把重担让大人您担着了,自己抢了个轻的挑着。” 杨嗣昌听了刘成提到自己的父亲杨鹤,不由得暗叹了口气,他自然知道杨鹤在陕西招抚政策失败的内情绝非那么简单,刘成这番话虽然有些犯禁,但毕竟是私下两人相处,说的也都是实情,从另外一个方面也可以解释为对方没把自己当外人。他想了一会儿,低声道:“刘将军,你说的这些干系太大,须得从长计议,切不可说于第三者知道,否则会惹来杀身之祸!” “末将明白!” “好!”杨嗣昌挤出一丝笑容:“刘将军你正是有为之年,只要一心效忠朝廷,封侯不过等闲事耳!”说到这里,他习惯性的伸出右手去拿茶杯,想要端茶送客,却抓了个空,才想起来茶杯方才已经比自己碰到地上了。刘成看在眼里,心中不由得暗笑,赶忙起身告辞。杨嗣昌起身将刘成送到门口,又说了几句勉励的话,方才回屋。杨青赶忙跟了进来,低声问道:“少爷,刘将军知道您让他提督各镇一定很高兴吧?” “哎!”杨嗣昌叹了口气道:“他高兴不高兴我是不知道,我是肯定高兴不起来了!” 刘成回到营中,在王同春的侍候下正费力的卸下那一身重甲,便听到外边有人禀告说赵文德来了,刘成皱了皱眉头:“来的倒快,肯定是把步队丢下赶过来的。” “请赵先生进来吧!“刘成取下那顶沉重的头盔,立即觉得脖子舒服了不少:“同春,你给我按一下肩膀脖子,娘的,这头盔忒重,快把我脖子给压折了!” 王同春应了一声,赶忙将头盔放下,替刘成按摩起来。这时赵文德进来,看到刘成这幅做派,不由得一愣。 刘成指了指旁边的椅子:“赵先生您自便吧!我刚刚从杨督师那儿回来,哎,全身披挂着讨价还价,简直是比打一仗还辛苦呀!” “杨嗣昌那儿?”强烈的好奇心立刻抓住了赵文德,他的身体前倾,脖子伸出,就好像一只鸭子。 “这大同城里就一个督师,还能有谁?哎呦,用力点,我吃得住劲!“他后半句话却是对王同春说的。 “那督师大人都说了啥?大人是如何应答的呢?” “还能说啥?还不是让我赶快出兵辽东,讨平东虏?立功荣身?封妻荫子?”刘成扭了扭脖子,苦笑道:“这杨文弱翻来覆去就是这老三样,他不腻我听的人都腻了!” “呵呵呵!”赵文德听到这里,忍俊不住的笑了起来,他自然知道刘成的言下之意:大明能给刘成开出来赏格也最高也不过是封侯,而且还是那种只有爵禄,没有实封的空头侯爷,可刘成只要自己不作死,子孙后代当蒙古帝国的济农,世镇肥沃的河套之地是肯定没问题的。这种手下有兵c有粮c有权的河套王可比京师里那些空头侯爷要实惠多了。杨嗣昌整天就拿这么点好处想要引诱刘成去打东虏,也难怪他觉得可笑。 “那大人如何应付督师大人的呢?” “当然是把皮球踢回去啦!”刘成笑了笑:“我说眼下时机还不成熟,等杨大人您掌握朝政,像张太岳那般权位的时候,再提辽东的事情吧!” “大人您这招可真够损的!“赵文德少有的失态,几乎笑出眼泪来:“张太岳那是显宗皇帝年幼,又是帝师,还能得到太后和冯保的信任才有这么大的权力,就这样还落得个死后家破人亡的下场,您这还不如直接拒绝呢。” “那倒也不一定!“刘成笑了笑,示意王同春退出屋外:“当张太岳那种的确很难,但也不是不可能,比如说搞一个军机处就可以了。” “军机处?这是什么?” “很简单,我大明的阁臣虽说也被目为宰相,但实际上并非真宰相。为啥呢?首先离天子没有司礼监近,又不像六部尚书有自己的官署,有自己的一套人马,离天子远,就没法影响天子;没有属官,就没法监督政策的执行,还三天两头被谏官敲打,你说有这么憋屈的宰相吗?依照我的意思,干脆就在天子身边重新搞一套人马,专门为了辽东军情而设立,离天子近,所以啥事都可以直接请示天子;自己有一套人马,就能够雷厉风行的执行政策,一竿子捅到底。杨嗣昌若是能坐上这个位置,我看就差不多了。” “这,这可能吗?”赵文德被刘成这一番宏论说的目瞪口呆,古代中国虽然没有现代的政治学理论,但以少御众,就得大小相制的道理还是明白的。刘成方才说的那一套说白了就是把权力从臃肿的外廷集中到内廷,来提高权力的运行效率,汉武帝搞尚书台c魏文帝搞中书令c唐中期搞枢密使都是这个目的。可问题是那几位这么干的时候还处于王朝的中期,天子本人的能力也足以掌握新建的机构,可眼下都已经是帝国末世了,要是搞出一个这种大权独揽,无人制衡的机构来,一个不小心就是篡位夺权了。尤其是从刘成这种手握重兵的疆臣嘴里出来的,更是让人听了觉得怪怪的。 “如果是显宗皇帝那自然是不可能了,不过若是今上,倒是有六七分把握!他觉得自己是尧舜之君,一\门\心\思想要中兴大明,又痛恨朝中大臣党争,如果有个人告诉他这样干可以讨平东虏,中兴大明,他还说不定真就信了” “那您觉得如果真的这么做了,就能中兴大明吗?”不知道是否走神,赵文德漏掉了“讨平东虏“四个字。 “那就难说了!”刘成笑了笑:“是能臣还是枭雄,不光是要看臣子是什么人,还要看在皇位上的是什么人,当时的情况如何,曹操若是生在文景二帝时,肯定不会逼杀皇后c凌迫天子;司马懿在文帝c明帝时又何尝不是国家栋梁呢?“ 赵文德点了点头,显然崇祯没有文景二帝的才略,此时的大明也及不上魏文帝c魏明帝那时的魏国。杨嗣昌本人主观上也许没有篡位的想法,但权力的游戏有他自己的规则,只要杨嗣昌参与了这个游戏,就只有按照自己的角色行事,否则只有死路一条。 “大人,若是如此,讨平东虏之后,天下人都会视杨文弱为扭转乾坤的功臣,那您这番辛苦岂不是都为了那厮做了嫁衣?” “呵呵!”刘成露出了不屑的笑容:“建生,你的格局还是浅了些,这些东西又算得了什么?就算是大明天子的宝座,他杨文弱若是想要,我都让给他也不是不可以,只当我还了他父亲的恩情便是了。“ “什么?”赵文德被刘成的这番话惊的目瞪口呆。其实对于明末部分有远见的知识分子来说,朱明王朝的灭亡已经是无疑的事情了,一部分在体制内不得志的知识分子更是开始为自己寻找新的出路,赵文德便是其中之一。在他看来,刘成骁勇善战,兼有大略,而且有强援在外,一旦天下有变,便可领兵南下,控制秦晋二省,逐鹿中原。可听刘成此时的口气,却是一副对神器毫无兴趣的样子。他稍稍考虑了一下,低声问道:“这么说来,大人莫非是想效法贺六浑故事?” 刘成微微一笑,赵文德方才口中的贺六浑便是北齐神武帝高欢,此人为人深沉,富于权谋,为建立北齐打下了坚实的基础,但却没有篡位,而是在当时的晋阳建立了自己的霸府,遥控位于洛阳的中央政府。高欢这么做的原因是因为其虽然拥有以六镇鲜卑人为基础的强大军队,但在政治和经济实力上却还不足以登基称帝,部下中也有许多人对其称帝并不支持,而且还有强大的西魏政权与其抗衡,于是高欢就采取了这样一个折衷的办法。刘成的处境与高欢颇有相似之处,都是塞北起兵,拥有强大的军力,但在政治与经济力量上却有不足之处,如果支持杨嗣昌去篡位,假如杨嗣昌失败,刘成可以起兵讨逆,成为复兴大明的功臣;假如杨嗣昌成功,为了镇压明王朝的残余力量,杨嗣昌也必须更加依仗刘成的强大军队,将来刘成再推翻杨嗣昌也远比推翻朱明王朝要容易的多。无论如何,刘成都处于不败之地。不难看出,作为一个传统军政斗争的谋士,赵文德是非常出色的,只是他的格局和视野局限了他,让他无法跟上刘成的思路。(未完待续。)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五十五章 万里波涛 “建生,我可不想当什么贺六浑,我是真的对皇位没什么兴趣。”刘成笑了笑:“可能在你们看来,这至尊之位乃是天下最宝贵的东西,可在我看来,那只会束缚我,让我无法做我想要做的事情。” “那大人您想做什么呢?” 刘成想了想,脸上露出耐人寻味的笑容,他走到窗旁,推开窗户,凌冽的北风立即灌入屋中,刮的身上衣衫猎猎作响。 “刘某一生所愿,不问一身之艰难辛苦,经营四方,安抚亿兆,冀终开拓万里波涛,布国威于四方!“ 台湾,大员港外海面。 林河水站在船舷边,在亚热带海风的吹拂下,他感觉到自己的皮肤黏黏的,十分难受。在他的脚下,甲板在晃动着,一切都是那么的平静,就好像回到了幼年时母亲的怀抱。远处的海平面末端,有一条不明显的暗影,那就是大员湾外的北线尾沙洲,这个沙洲和被荷兰人成为凤梨园的另外一个沙洲将大员湾与外海隔离开来,只有两条狭窄的水道可供大船进入,这两个沙洲将风浪挡在外面,使大员湾成为台湾岛西侧条件最优越的港湾,而荷兰东印度公司的据点热兰遮城便着落在凤梨园上。 林河水站了一会儿,觉得海风吹得自己的眼睛有些发涩,忍不住转过头揉一下。在他的身后,十三条大船正抛锚停泊:十二条八百料的大沙船,船上装载着一千名士兵c五百民夫c六门攻城大炮c他们的武器c弹药c二十匹马c还有足够食用六个月的粮食;一条西班牙船:“圣地亚哥“号,这是一条排水量只有五十吨的三角帆船,相比起他乘坐的“玛丽王后“号,“圣地亚哥”号要小得多,但是轻便无比,在顺风的时候可以跑出十四节的航速,即使在逆风下,也可以沿着“之字形“的航道航行,他的任务是负责大员港与圣多明哥城(西班牙当时在台湾的据点,具体位置在今天基隆港附近)之间的联络,在那儿还有大约三千人的后续部队,假如今晚的突袭行动成功的话,他们将乘坐第二波船队前来,为了这次远征行动,已经投入了超过二十万两白银,而胜负就要取决于今夜了。 “看到了吗?”身后传来席尔瓦的声音,林河水回过头,看到席尔瓦全身披挂,手扶着佩剑,一双眼睛闪着光。林河水舔了舔干裂的嘴唇:“还没有,先生,不过您知道夜里风大,划船出海不方便——“ “不,不!”席尔瓦打断了林河水的解释:“我并没有担心什么,公司给那伙日本人开出的条件是非常优厚的。薪水c定居点c免费提供的土地,移民的自由c他们的首领可以成为公司的高级军官,只要他们不是傻子就不会拒绝!” “是的,他们绝不会拒绝!”仿佛为了安慰自己,林河水的声音特别大,就在半个小时前,四条装着六十名日本雇佣兵的小船被从“玛丽王后“号放下海,他们将划向大员港。按照在荷兰人手下服役的日本雇佣军提供的情报,今天晚上的三更时分是这个月的潮水最高的时候,就连“玛丽王后“这样的深吃水加利恩帆船也可以通过鹿耳门那条狭窄而且布满暗沙的水道进入大员湾,不过在此之前,必须先夺取北线尾沙洲上的城堡,否则一旦被城堡内的守军发现,后果将不堪设想。 “林先生,你也有信仰的神灵吧?“席尔瓦突然转过身来。林河水闻言一愣,不知道这个平日里总是表现的极为傲慢的西班牙贵族军官怎么突然问了这样一个奇怪的问题,他点了点头:“是的,我信奉妈祖!” “很好!”席尔瓦咧了咧嘴,平日里总是板着的那张脸上挤出一丝怪异的笑容:“我们能做的都已经做了,现在可以向各自的神灵祈祷了!” 看着席尔瓦双膝跪下,取出胸口悬挂的十字架放到唇边,一边亲吻一边低声祈祷,林河水也敛衽下跪,双手合十,向妈祖祈祷起来。 大海让山田裕二反胃,他不只害怕被淹死,更厌恶船的晃动,厌恶甲板在脚下起伏不定,在“玛丽王后”号上时,船晃得并没有那么剧烈,可上了这小船,脚下的甲板就晃动的越发激烈起来。作为自己的“初阵”,裕二原本又是兴奋又是紧张,他小心的将自己的锁镰油布包好,以免被海水打湿,太刀更是磨得锋利无比,可现在他的胃就好像被一只无形的手在揉捏着,晚饭的食物在喉咙里涌动,随时都可能呕吐出来,他下意识的伸出手捂住嘴。 “怎么了,不舒服吗?”身后传来了吉田冲司那低沉的声音,山田裕二强压下自己的不适,回过头道:“没什么,吉田叔叔。” “想吐吗?喝口酒压一下就好了!”吉田冲司看了看山田裕二苍白的脸色,解下腰间的葫芦,递给山田裕二:“来,喝一小口咽下去就行了!” 山田裕二接过葫芦,拔出塞子,喝了一小口强咽下去,一股强烈的烧灼感立刻充满了他的口腔和食道,少年剧烈的咳嗽起来。吉田冲司轻轻的拍了两下他的背,又将水袋递给他:“来,漱个口,感觉好点了吗?” “这是什么酒,怎么这么辣!”山田裕二一连灌了两口水下去,才觉得口腔的那股烧灼感渐渐消退了。 “明国人的烧酒。”吉田冲司接回葫芦,重新系在腰带上:“怎么样,好点了吧?” 也许是烧酒刺激的缘故,方才的那种不适感消失了,山田裕二点了点头,此时他们的小船已经距离北线尾沙洲只有百余步了,山田裕二可以清晰的听到海浪打在沙滩上的声响,他睁大眼睛,想要寻找接应者的身影,但能看到的只有模糊的轮廓。 “点火,发信号!”吉田冲司低声道,一个士兵取出一支竹筒,从里面抽出一支干燥的木棍,然后凑到火石旁,钢铁和燧石碰撞溅出的火星落在木棍上,浸透了清油和硫磺的火把立即燃烧起来。吉田冲司接过火把,举过头顶划了三个圆圈,在夜幕的映衬下尤为显眼。仿佛是呼应吉田冲司的信号,片刻后岸上的沙洲也升起一团火光,同样划了三个圆圈。 “太好了!” “这番辛苦没有白费!” “上帝保佑!” 船上的气氛顿时活络了起来,就连吉田冲司如坚石一般的脸庞上也现出了一丝笑容,他将火把浸入海水,沉声道:“上岸!” 当舢板距离海边只有二三十步的时候,士兵们跳下齐腰深的海水中,用手拖着舢板往岸上步行。海水冲击着身体,不过脚下终于踩到坚实陆地的感觉实在是太美好了!一定要占领这里,将这里变成自己的土地,山田裕二暗自下定决心。 “吉田大人!”山田良彦恭敬的向吉田冲司行礼,在他的身后,小野一郎拿着火把,正机警的观察着四周。 “快把船拖上岸,把里面的东西搬出来,检查武器有没有被海水打湿了!”吉田冲司上前拍了拍山田良彦的肩膀:“你们辛苦了,堡垒里有多少敌人?” “有三十个人,其中有十个是我们的人!” “这么重要的地方只有这么少的人?”吉田冲司皱起了眉头,怀疑的问道。 “吉田大人,你不知道对于这里的荷兰人来说,在北线尾沙洲的堡垒执守可是一个苦差事,与凤梨园不同,北线尾沙洲上一片荒芜,目光所及之处唯有黄沙和鹅卵石,每一滴淡水c食物都必须从陆地上运来,没有酒馆,没有妓院c就连张像样的床都没有。因此平时这里都只有这么点人,出现状况才会从热兰遮城派增员过来。“ “太好了!”吉田冲司点了点头,他转过身下令道:“松本,你带五个人看着船,其余人把火器都留下来,待会只能用弓箭c长枪和刀,免得惊动了海峡对面的荷兰人!” 雇佣兵们低声应答,很快众人就沿着海岸线向荷兰人的城堡跑去,沙子在他们的脚下发出闷响,很快他们就在月光下看到了此行的目的地,荷兰人的堡垒位于沙洲中央巨大的一个沙丘的顶部,他们用人力把沙丘的上半部削平,然后在上面用砖块修建起了一座炮垒,这座炮垒与隔海相望热兰遮城和乌特勒支堡可以轻而易举的封锁进入大员湾的主要水道,而且还能可以作为监视鹿耳门c位于北线尾沙洲外沙洲附近停泊处的瞭望塔,如果不是夜色的缘故,远征军的舰队已经被炮垒上的瞭望员发现了。 “大人,荷兰人夜里都在二楼,要不要把门砸开?”山田良彦低声道。吉田冲司看了看城堡,他看到二楼的窗口外有一根突出的木橼,他指了指那木橼对山田裕二道:“裕二,你先上去把门打开。” “是,大人!”正在为自己的初阵而兴奋不已的山田裕二紧张的点了点头,手已经伸到腰间的锁镰来,这件奇怪的武器是由短柄镰刀和一枚拳头大小的灌铅铁锤组成,两者间用一条约四米长的铁链,为了防止发出不必要的声响,铁链上已经缠绕了布条。锁镰的使用者即可以用铁锤攻击远距离的敌人,也可以近距离用短镰钩斩,还可以用铁链锁拿c勒死敌人,还可以作为攀爬城堡的工具。锁镰对使用者的臂力要求并不高,但对于眼力c手脚协调c敏捷度方面有极高的要求,在技术高超的使用者手中锁镰是一种远比武士刀可怕的武器。在这群日本雇佣兵中有一位来自东国的武士精通卜传流锁镰术,五年前一次偶然的机会山田裕二表现出对这种武器惊人的天赋,从而成为了那位武士的入室弟子,如今已经尽得其妙。 山田裕二看了看那木橼,粗略的估计了一下距离,然后将锁镰末端的铁锤甩了两圈,手腕一抖,那铁锤便如同长了眼睛一般飞过木橼,然后再上面缠绕了几圈,山田裕二用力拉扯了一下,确认足够牢固然后就像猴子一样灵活的爬了上去,小心的往炮垒二楼里面窥视了一会儿,确认所有人都已经睡着后,方才钻了进去,片刻之后,二楼的门无声的打开了。 “良彦,你带二十个人上去,留下军官活口,其余的都杀掉!” “是,吉田大人!“山田良彦拔出了太刀,这件凶器已经被涂上了黑油,以避免夜里闪光误事。 下完命令,吉田冲司找了块干净的石头,坐了下来。楼上传来沉闷的惨叫声,那是被毛毯捂住口鼻的垂死之人,接着是碰撞c摔打c惨叫c刀剑砍在和床上。一个人从楼梯上滚了下来,摔到吉田冲司的脚前,他双目圆瞪,伸出右手想要抓住什么,但鲜血从口中涌了出来,生者的光很快从他的眼睛里消失了。 几分钟后,楼上重新平静了下来,山田良彦气喘吁吁的押着一个鼻青脸肿的金发男子从楼上下来了:“大人,一共二十个人,除了他都处理掉了!” “犹大,你们这群犹大!”俘虏愤怒的盯着山田良彦,如果目光可以杀人,山田良彦的身体早已经千疮百孔了。吉田冲司没有理会这个愤怒的俘虏,冷静的下令道:“良彦,你把这个人押到地下室去,这是个重要的俘虏,别让他死了,再把上面清理一下。裕二,你马上回‘玛丽王后‘号上去,把这里的情况禀告林先生和席尔瓦先生。” 也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林河水觉得自己的双膝早已麻木,他转过头,却发现席尔瓦依旧跪在甲板上,虔诚的向他的上帝祈祷。 “这伙红毛蛮子还真是奇怪了,跪了这么久也不累!”林河水暗想,虽然他也跪了这么长时间,可席尔瓦的全身披挂,怎么也要比自己多出二三十斤来,这膝盖上的负担可就大不一样了。(未完待续。)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五十六章 夜袭上 林河水正想着是不是要先站起来,可又不愿意在席尔瓦面前是示弱。在他的心里有种奇怪的想法:这次奇袭在很大程度上就取决于神灵的护佑,无论是妈祖还是那个红毛夷口中的上帝,缺一不可。而林河水知道为了这次奇袭,已经投入了多少,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应当如何面对失败。 “火光,你看那是火光!”一个水手的声音将林河水从遐想中惊醒了过来,他踉踉跄跄的爬了起来,向海面上望去,远处的海平面上升起一个光点,这应该不是渔火,随着光点的不断靠近,林河水终于可以确定这就是先前放下的舢板之一,他狂喜的转过头,发现席尔瓦的脸上也满是狂喜。 “林先生!“ 借助火光,林河水可以看清站在船首上的是那个日本少年山田裕二,刚刚经历自己的初阵的少年武士脸上满是兴奋和喜悦:“北线尾沙洲上的炮垒我们已经拿下来了,吉田先生正在准备浮标,请进港吧!” 行驶在最前面的是“玛丽王后号“,这条巨大的夹板船上所有的炮门都已经打开,虽然遇到荷兰人抵抗的可能性不大,但也得做好准备。很快,船队就接近了鹿耳门。正如那个日本少年说的那样,山田冲司已经率领部下标记了一条简单的航道——十几条小舢板被用绳索和石锁固定在水面上,上面点着火把作为标记,船上的舵手可以清晰的看清两排火光之间夹着一条水路,直接通往大员湾内。 “现在是什么时间?”林河水低声问道。 “再过大约半个小时,或者说四分之一个时辰,就到最了!”借助火光,席尔瓦看了看机械钟,对于当时的西方航海者来说,这是必不可少的装备。 林河水没有吭声,他走到船舷,探出头去侧耳倾听,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听到一阵汹涌的潮水声,同时感觉到一股巨大的力量把“玛丽王后”号推向北面。 “开始涨潮了!”林河水兴奋的站直了身体,席尔瓦看了看机械钟,又探出头看了看海面,他可以清晰的看到黑色的海水正朝那条狭窄的水道涌去。席尔瓦走到回到主桅杆旁,对大副下令道:“开始吧!” 在军号声响起的同时,“玛丽王后“的桅杆上的灯笼通过旗语向后面的船队发出了入港的命令,一条条沙船开始鱼贯进入鹿耳门,相比起“玛丽王后“号和“圣地亚哥”号,这些通常航行在河流和近海的沙船吃水更浅,搁浅的可能性也更低,待到十二条的沙船都进入大员湾后,“玛丽王后“号也开始进入水道,加利恩帆船巨大的船首划破波浪,缓慢的行驶在狭窄的鹿耳门水道上,所有的船帆都已经放下来了,满潮的海水推动着船缓慢的前进。席尔瓦探出头,看着漆黑的海面,心中向圣母祈祷:“千万别在这儿搁浅,愿您赐给我力量和勇气,狠狠的惩罚那些该死的异端和叛徒,他们背叛了他们的国王——按照上帝的律法是他们的主人,愿他们死后落入火狱之中,为自己的恶心恕罪!“” 也许是圣母真的听到了席尔瓦的祈祷,“玛丽王后“顺利的通过了鹿耳门,进入了大员湾。在确认“玛丽王后”号已经成功的通过鹿耳门后,“圣地亚哥”号用舢板将三十名士兵和两门十二磅炮运上北线尾沙洲之后,便调转船头向西北方向驶去,她将通知留在圣地亚哥城的后继部队,突袭行动已经成功,可以出发了。 当“玛丽王后”号通过鹿耳门那狭窄的水道,进入大员湾内部宽阔的水域时,席尔瓦终于松了口气,跪下感谢圣母显而易见的护佑。在许下回到马尼拉后将在大教堂举行三次庄严的弥撒以感谢圣母的护佑后,席尔瓦站起身来,开始观察起周围的情况来。作为一个优秀的西班牙军官,他已经无数次从地图上了解过荷兰人的这个重要据点,但亲眼目睹还是第一次。宽阔宁静的水域c伸出海面的栈桥,已经逐渐在沙洲遮挡下显露出来的海港与荷兰人的下城,最后则是坚固的热兰遮城。当看到栈桥旁那一条条毫无戒备的船只时,席尔瓦的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笑容,就好像即将扑向猎物的猛虎。 “传令下去,升起旗帜,点燃火炉,准备燃烧弹!转舵,航向转向东南方向四十度!所有人进入岗位,准备战斗!“ 与绝大多数殖民据点一样,荷兰人居住的“下城“几乎是紧贴着海边的,临近海边的一排房屋干脆在海面上搭了几个伸出海面的木棚子作为厕所,排泄者只需爬上木楼,然后把屁股对准海面方向即可,下面的海浪自然会把他们的排泄物冲走。这个发明唯一不足的地方就是有些醉汉会不小心从木棚上失足坠落海面,但这里的总督大人却拒绝加以改进——这位虔诚的清教徒认为醉汉与罪人没有任何区别,坠落海中正好让这些无可救药的罪人清醒一下。 当然霍恩是不会赞同总督大人的,与当时的绝大多数水手一样,他也是个无可救药的醉汉,朗姆酒和妓女都是他的最爱,如果一定让他在两者之间做出选择的话,霍恩还是会选择前者——朗姆酒不会带着一个吃奶的孩子向他要抚养费。当这位醉汉笨拙的用水桶里的水清洗完自己的屁股,还没来得及提起裤子,就惊讶的发现从前面的海角后滑出一条加利恩帆船,相距自己的直线距离不过三百米,可是三更半夜的大员湾里哪来的加利恩帆船呢? 霍恩揉了揉自己的眼睛,又睁开眼睛,这次他确认自己没有眼花,月光下他可以清晰的看清船艏斜桅c前桅c主桅和后桅,船艏斜桅c前桅c主桅上挂着方形的船帆c多层的船身上炮门洞开,从里面透出的火光说明来者不善,月光正好照在,后桅上挂着一块巨大的三角帆,可以清晰的辨认出上面的两根赫拉特勒斯石柱。 霍恩喝下肚的朗姆酒顿时从额头上冒了出来,他的酒立刻醒了。他回头就跑,却摔了个跟斗,险些跌到海里去,才发现自己的裤子还没有提上来。霍恩赶忙提起裤子,一边往下爬,一边高声喊道:“西班牙人,西班牙人来了!” 火炉上,十二磅重的实心铁球已经被烧的通红,炮手小心的拿起带着长柄的圆形铁环,将炮弹从火炉上取出,然后放入炮口,滚烫的铁球顺着微微光滑的炮管内壁滑入底部,在那儿有一块湿泥饼,它将滚烫的炮弹和后面的分隔开来,以免发生殉爆。几个炮手们将装填好炮弹的十二磅炮推到炮门,对准大约百余米开外的敌舰。 “开火!”炮长发出了命令,随着他的命令声,炮手用缠着火绳的长矛点着了引信,片刻之后,炮口喷出去火光和白烟,随着巨大的轰鸣声沉重的炮车猛地向后一退,装上一块三角形的滑木,巨大的冲量让坚硬的橡木制成的船身甲板都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仿佛下一秒钟就要解体。 甲板上的林河水感觉到脚下一阵震动,随即他便看到正下方的炮窗喷射出火光,还没等他反应过来怎么回事,相隔不远的第二个炮窗也喷出火光来。第一次在这么近的距离感受炮击的让他目瞪口呆。只见不远处的那条三桅快速帆船的侧面冒出一团团火光,最先倒霉的是船尾,通常来说尾楼下面一直延伸到船腰的休息室是为船上高级岗位的人员准备的,而且船舵和火药库也在那儿。随着烟火升起,人员的惨叫声也传出,不过船上的人比应该有的少的多,水手们应该多半去岸上的妓院和酒馆了,很快在船尾的底舱就传来爆炸声,巨大的火焰升起,将船的底舱撕开了一条大口子,这条船开始以肉眼可以感觉到的速度下沉。 “玛丽王后”号放弃了这头垂死的猎物,开始炮击紧挨着那条三桅快速帆船的另外一条船,那是条大肚子的货船,她的航行速度比前面那条船要慢得多,但是装的货很多,也更抗风浪。荷兰人经常用这种船装运粮食c木材c铁器等重量大c对时间要求并不紧迫的货物。也许是明天早上就要启航的缘故,这条货船上的水手要比先前那条船上的要多得多,被炮声惊醒的人们慌乱的拉起铁锚c砍断缆绳,升起船帆,想要逃出毁灭的命运。但这不过是徒劳,经验丰富的席尔瓦下令用霰弹扫射甲板上的水手,而不是用实心弹,在他看来这是很好的战利品。在密集的霰弹扫射下,货船的甲板上立刻变成了一个屠场,血肉模糊的尸体铺满甲板,鲜血沿着船舷流入大海之中,引来一条条鲨鱼驻足。 这时东南面传来一阵枪声,席尔瓦回过头向声音来处望去,笑道:“看来杜将军遇到一些麻烦了,不要紧,在我把这边的问题解决了,就去帮他一把!” “杜大人那边应该问题不大!”林河水的口气有些不太肯定,按照事先的计划,杜固将指挥沙船上的步兵登陆,然后拿下荷兰人在大陆上的据点普罗民遮街,为了避免遭到当地的土著人和福建移民的袭击,除去自己人和雇佣兵之外,荷兰殖民者不让任何人登上沙洲。于是他们便在陆地上修建了一些货栈和店铺,用于收购当地土人土产和向其出售商品。这些商店和货栈虽然也有围墙,但远不如热兰遮城坚固。金银和大部分贵重的货物都在位于沙洲上的热兰遮城之中,但像粮食c鹿皮等大宗货物还是存储在那边的货栈里,而且在货栈附近还有一个码头,停泊着许多小船和福建沿海的短途货船c普罗民遮街附近还居住着大批汉人商贩c农民和土人,这对于远征军来说是极其重要的资源,依照计划必须在第一时间控制住。 “是吗?”席尔瓦冷笑了一声:“杜将军这么善于偷袭,怎么还被那些荷兰人发现了?” “席尔瓦少校您说笑了!“林河水不由得苦笑,席尔瓦这个节骨眼上说出这种话来显然是因为记恨当初在杜固手上吃的大亏:“我们两家现在是合则两利,分则两伤。少校,您难道忘了自己也是大股东吗?” 席尔瓦冷哼了一声,没有说话,他自然不会忘记这些,方才无非是嘴巴上想要占些便宜罢了。这时前面冲出两条三角帆单桅快船来,荷兰人经常用这种轻便快捷的小船扫荡大员港附近的海盗,顺便向渔民征收鱼获。由于这种快船所需要的水手很少,只要七八个水手便能,因此在遭到突袭后,他们是最快做出反应,离开泊位准备迎敌的船只。 “陆战队士兵打着火绳,准备迎战!”看到新的敌人,席尔瓦暂停了嘴仗,从旁边拿起一顶头盔塞给林河水:“林先生,你把这个戴上,可能要打接舷战了!” “接舷战?”林河水咽了口唾沫,却只觉得喉咙里干的惊人,一时间居然说不出话来。看到对方的窘态,席尔瓦倒是少见的没有出言嘲讽:“林先生,要不你去艉楼那边躲一下,那边应该是最安全的地方!” “不必了!”林河水强笑道:“林某便在这里,看着席尔瓦少校杀贼!” “也好!”席尔瓦脸上现出一丝笑容,随即他大声喝道:“右满舵,左侧齐射!” 由于位置的缘故,方才“玛丽王后”号只能用右侧船舷和甲板上船首船尾的火炮射击,而左侧的火炮无法开火,只能引满待发。而席尔瓦下令向右旋转,一下子便让左侧的跑组们露出了狰狞面目,此时双方的距离不过五六十步,在这个距离十二磅滑膛炮射击船只可以说是十拿九稳。林河水只觉得脚下的船身一震,旋即便听到一阵连续的炮响(为了减小船身的在火炮射击时所受到的后坐力,当时军舰一般不会同时齐射,而只会逐个开火),正朝这边冲过来的那两条三角帆快船上顿时火光四起c血肉横飞,近距离发射的十二磅实心炮弹轻而易举的击穿了轻薄的船板,将后面的和骨骼撕碎,海水从缺口涌入船体,将阿鼻地狱一般的景象淹没。(未完待续。)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五十七章 夜袭下 击沉了两条不速之客,席尔瓦正准备下令“玛丽王后“号左满舵,继续攻击正在停靠在岸边的船只,突然看到前面不远处的一条帆桨两用大船离开岸边,朝自己这边冲了过来,显然那条敌船是想进行一场接舷战。席尔瓦赶忙下令部下调转方向,用船首对准敌舰,以免被撞沉。看着越来越近的敌舰,林河水禁不住闭上了眼睛,向妈祖祈祷能够避开冲撞。 兴许是妈祖听到了林河水的祈祷,潮水帮助了“玛丽王后”号,当碰撞发生的时候,双方的船壳相互摩擦,桨叶折断,一截断桨从林河水的头顶飞过,向长矛一般锋利的断口将一名水手刺穿,鲜血立即喷射出来,林河水下意识的缩了一下。 “为了圣母c为了西班牙!”十几根抓钩抛出,席尔瓦拔出长剑,第一个越过栏杆,敌船的水手们迎了上来,但如同大多数西班牙战舰一样,“玛丽王后”号上除了水手之外,还有身披铁甲c手持长剑c长矛和戟斧的士兵。西班牙人就如同洪流一般扫荡过去,将荷兰人砍倒c刺穿c赶下海去。席尔瓦穿过混战的人群,寻找着敌舰的船长,但还没等他靠近对手就已经倒在一根长矛之下。他站在敌舰船长的尸体旁,正想着是否应当给予其身份合适的葬礼,却被人从背后用水手弯刀偷袭,幸好他的头盔经受住了考验。他的脑袋嗡嗡作响,下意识的倒地翻滚,想要拉开距离。偷袭者高喊着冲了上来,想要给他致命一击,席尔瓦本能的双手握剑,剑锋指向斜上方,抢先刺入来人的小腹。 “少校先生,你没事吧!” 林河水笨拙的将席尔瓦从甲板上扶了起来,席尔瓦取下头盔,摸了摸后脑勺,确认没有伤口:“运气不错,那家伙是砍而不是刺!”席尔瓦看了看林河水,只见对方用怪异的姿态提着一柄倭刀,刀刃上清洁如新,他笑了笑没有说话,看了看四周。绝大部分敌人不是已死,就是投降,只有少数人投降,荷兰人与西班牙人之间除去利害冲突,还有宗教上还有不可调和的仇恨。席尔瓦擦了擦脸上的血迹,调头返回自己的船,一路上他小心翼翼,甲板上到处都是粘稠的鲜血和内脏肚肠,黏滑无比。大副伸手扶他翻过栏杆。 接下来的短短时间里,“玛丽王后”号上获得了短暂的平静,就好像暴风雨中心的风眼。热兰遮下城岸边停泊的船只被烧的噼噼啵啵,几条圆肚子货船缠绕在一起,随着海浪轻轻飘荡,人们驾驶着小舢板在海边拯救着落水人员,第一条被攻击的船已经有大半沉入水中,只留下船艏楼和桅杆还在水面之上,下城区传来一下下钟声,就好像垂死者的心跳,更远处的热兰遮城升起了一排排灯光,显然里面的驻扎的军队正在赶出来。 一次完美的奇袭!席尔瓦的心中感觉到一阵狂喜,冥冥之中他甚至感觉到某个至高的意志的嘉许,慈悲的圣母在为他的英勇和果敢露出微笑,至高者在通过他的双手惩罚这些异端,他们背叛了他们的领主c国王和上帝,无论在现世和后世都要受到严厉的惩罚。 “少校先生,我们可以撤退了吧,荷兰人的舰队已经完了,没有必要再——”林河水小心翼翼的问道,在他看来既然已经赌赢了,那就应该谨慎的保住本钱,远征军不缺船,但是像“玛丽王后”号这样专门用于海战的战舰却很少,远征胜负的关键取决于谁能够控制进入大员湾的两个入口和海湾内部的制海权,在夺取了北线尾沙洲之后,远征军已经控制了鹿耳门,并与荷兰人隔着进入大员湾的主要水道相望。因此确保“玛丽王后号”的安全对于远征军就显得尤为必要了,她可以确保运输船的安全,并确保荷兰只能乖乖的守在热兰遮城内看着远征军站稳脚跟。 “不,还不够!”席尔瓦的眼睛里几乎要喷出火来:“要做的更多,才能配得上圣母的护佑和嘉许!”他转过身,用自己最大的嗓门喊道:“准备火箭,攻击荷兰人的下城区!” 下城区的码头边,浑身污迹的霍恩呆呆的看着眼前的景象,半个小时前还完好无损的十余条大小船只已经东倒西歪,或者沉没c或者歪倒在水面上,水面上到处都是浮动的人头和尸体,人们在哀嚎c在求救c在诅咒,他不知道地狱里面是什么样,但也不会比眼前的景象更糟糕。他双膝一软跪在地上,伸出右手,抓住胸口悬挂的十字架,二十年来第一次虔诚的向上帝祈祷道:“上帝呀,请饶恕我们这些罪人吧!” “渣滓,快起来帮忙!快,快!” 身后传来军人所特有的那种粗蛮声音,还有皮鞭撕裂空气的嗖嗖声,霍恩站起身来,只见守备队长特勒少尉那张凶恶,总是充满怒气的脸正朝着自己:“你们这群渣滓,不信神的混球,都给我从地上爬起来,去救人c去拉绳索,去把船只分开,随便干什么都好!不然我老特勒就要把你们一个个都吊死在码头旁边的椰子树上。” 特勒的皮鞭和威胁起到了作用,慌乱中的人们开始忙碌起来,他们主要的目的是把着火的船只和没着火的船只分开,以免被一起烧毁。特勒看到众人开始忙碌起来,心里松了口气,向大陆上望去,东南方传来一阵阵枪声,他知道那是普罗民遮街,显然入侵者进入海湾后就乘着夜色同时向码头的船队和岸上的据点同时发起了进攻,夜色笼罩了一切,他不知道一共有敌人有多少人c多少船,一切行动只有等到天明之后才能开始,希望还能留下几条可以用的船。 正当特勒忧心忡忡的盘算着损失,他突然听到空气中传来一声尖锐的嘶鸣,他抬头一开,一道火光划破夜空,落在下城区,顿时溅起一团火光。还没等特勒从刚刚的惊讶中恢复过来,见二连三的火光飞过他的头顶,纷纷落下,下城区c码头c船只上升起一团团火光。特勒那种如同树皮一般布满皱纹的老脸上露出了绝望的表情:“完了,一切都完了!” “真美,实在是太美了!”席尔瓦站在船舷边,手扶着栏杆,沉醉的欣赏着眼前的景色,四百多支火箭就好像一个无形的多臂恶魔,每只手都握着一支长鞭,鞭子一挥,那儿就起火燃烧。船只c码头上的设备c下城区的房屋都烈焰冲天,火焰就像一个不知道餍足的魔鬼,狼吞虎咽,一条企图避开厄运的舢板向绕过海角,逃向海角另一面安全的海域,但被火箭射中,掺杂了硫磺和油脂的燃烧火箭将人和舢板像蜡烛一样点燃,水手惨叫着跳入水中,只留下舢板在水面上漂浮燃烧。 “左满舵!”席尔瓦终于满足于岸上的美景,指挥着“玛丽王后”号向大陆方向驶去,只留下背后的火焰c死亡和毁灭。 热兰遮城。 看着眼前的悲惨景象,汤姆逊总督的脸色惨白,从地平线上升起的晨曦已经撕破了夜幕的笼罩,将丑陋与悲惨披露无遗。码头边到处是破损的船只,其实应该说船只的遗骸更为恰当,下城区也是一片狼藉,火一视同仁的毁灭了商店c医院。失去了一切的人们在废墟上寻找着,看看能不能挽回一点损失,失去了亲人和财产的人们在路旁哀嚎。终于,他再也忍耐不住,伸手捂住自己的眼睛,扭过头去。 “老特勒呢!让他马上来见我!”汤姆逊总督大声吼道:“还有,给我拿一杯威士忌来,马上!” 连续两杯烈酒下肚,汤姆逊总督才渐渐控制住了自己的情绪,但他的双手依然在不住地颤抖,恐惧已经控制住了这个倒霉的家伙。1602年建立的荷兰东印度公司可能是当时最英明,也是最冷酷的统治者了。这个从尼德兰联省共和国获得特许状而建立的有限责任公司具有自组佣兵c发行货币,并被获准与其他国家定立正式条约c建立殖民地并加以统治的巨大权力,各殖民地的总督不啻于是当地的无冕之王,但假如他们被十七人董事会认为损害了股东的利益,等待着他的将是长期监禁c巨额罚金c乃至死刑。汤姆逊到任之后,竭力打击西班牙人和郑芝龙这两个竞争对手,将大员变成南中国c日本c东南亚这一庞大贸易网络上的重要据点,位于巴达维亚的公司总部对他的工作也是颇为嘉许,但一夜之间这一切都化为泡影,他甚至不知道敌人是来自何方?想到这里,汤姆逊又给自己倒了满满的一杯酒。 “总督大人!”特勒快步走进屋,便闻到一股浓重的酒精味,他不禁皱了皱眉头。是的,他也很喜欢朗姆酒c更喜欢威士忌,如果有法国的葡萄酒那就太棒了。可现在不是喝酒的时候,敌人的獠牙已经就要切断我们的血管了,死人是没法再喝酒的。 “嗯!”汤姆逊总督放下酒杯:“现在情况怎么样了?” “很糟糕!”特勒叹了口气:“船要么被击沉,要么就是严重损坏,只有一条三角帆快船修补后还能使用,下城区也被烧的很厉害,很多店铺和房屋都被烧坏了,死了两百多人,伤的有四百多,这还不包括大陆上的普罗民遮街,那边的情况我还不清楚,不过凶多吉少!” “码头旁边的船具库房呢?” “也被烧了,火已经扑灭了,但里面大部分的缆绳和帆布都被烧坏了!” “呃——!”汤姆逊总督发出一声绝望的呻吟,最糟糕的情况发生了。十七世纪的帆船不需要煤炭和燃油,但离不开绳索c帆布和修补船只的木料,尤其是前两者,绳索会磨损c会崩断,帆布会被风暴撕裂。而这两样东西都不是随便能够得到的,大帆船所使用的绳索是用上等的亚麻或者黄麻制成,而帆布更是需要特别的技术和工厂。仓库里面的那些备料被烧毁就意味着即使他们能修好几条船,也没法让他正常出海。 “总督大人,其实没有全部烧光,还有一点。至少武器库c火药库和粮库在城堡里,都完好无损!”特勒低声安慰道。 “还有多少?” “粮食足够士兵和下城区的市民食用六个月,火药有一千蒲式耳(容积单位,0035立方米)。” “好吧!”汤姆逊松了口气,不过他的脸色依旧如同的牛奶一般惨白,还带着一点绿色。对于孤悬于万里之外的大员港的他来说,船才是生命之源,粮食c武器和火药再多也有消耗完的一天,守城的雇佣兵们的忠诚只有在还有解围希望的前提下才值得期望。 “总督大人!”特勒犹豫了会,还是低声道:“请恕我直言,我们应该乘着敌人还没有彻底切断水道出口的时候,派出信使前往巴达维亚,把这里的情况报告给那儿。” “切断水道出口?” “是的,总督大人!“特勒低声道:“昨天夜里炮击船只和用火箭袭击下城区的是一条加利恩大帆船,排水量至少在三百五十吨以上,在东亚除了西班牙人没有其他势力拥有这么大的船只,而且有人在船帆上看到了赫拉克勒斯石柱(西班牙国旗上的图案)的,我怀疑这次袭击是在菲律宾西班牙人。” 汤姆逊点了点头,从十六世纪中叶开始,低地国家就是西班牙帝国的死敌,政治经济利益与宗教仇恨掺杂在一起,对西班牙人的仇恨早已融入了荷兰人的血液。在战争中为了击败对手,双方无所不用其极,荷兰人劫掠西班牙人往来于美洲的运输船队c采用游击战术对付西班牙军队和官员;而西班牙人则报之以屠杀和迫害,甚至就连荷兰人的领袖和统帅奥兰治的威廉亲王也被支持西班牙的耶稣会刺客所杀。虽然在1609年西班牙国王腓力三世迫于形势,不得不签订条约承认荷兰共和国的,但双方的殖民者依然在欧洲以外进行着残酷的战争。就在不久前,位于巴达维亚荷兰东印度公司就向菲律宾群岛上的当地土著出售武器,撮合他们组建了一个反西班牙人的同盟,西班牙人选择大员港实施报复完全没有出乎汤姆逊的意料。(未完待续。)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五十八章 绝望的总督 “这么大的船?那是怎么进入大员湾的?”汤姆逊问道:“难道昨天晚上起雾了?我记得睡觉前天上的月亮很明亮。” “不,应该是从鹿耳门那边进来的!” “那怎么可能?”汤姆逊惊讶的瞪大了眼睛:“那边最多能让一百二十吨的船进来,而且航道还非常狭窄,没有熟悉的领航员还会搁浅。可你说那条该死的西班牙船有三百五十吨!” “大人,我刚刚问过一个当地的土著人了,昨天晚上是这个月潮水最高的时候,敌人应该是乘着这个时候进来的!”特勒叹了口气:“我怀疑他们早已有了内应,搞清楚了潮水的起落,先控制了北线尾沙洲上的堡垒,然后让大船从鹿耳门进入海湾的。” 听到北线尾沙洲上的堡垒很可能已经失守,汤姆逊倒吸了一口凉气,他现在才明白为何手下催促尽快派出前往巴达维亚的信使——如果他的猜测属实,那么大员湾唯一的那条安全出入的通道已经是双方共有的了,考虑到荷兰人一边已经没有值得一提的水上力量,西班牙人已经处于进退自如的有利地位了。 “那,那西班牙人应该在那个沙洲上坚持不了多久吧,上面没有淡水c没有食物,也没有像样的港口,他们应该坚持不了多久!” “不,总督大人!“特勒摇了摇头:“他们这次来了十几条大船,至少有一千人,正在修建炮垒和栈桥,我怀疑他们的目的不仅仅是一次袭击,而是要发起一场长期的围攻,攻下热兰遮城。” “一千人?这不可能!”汤姆逊霍的一下站起身来:“西班牙人正在和摩洛人和苏禄人打仗,这两个部落联盟能够拿出的军队就不少于一万人,西班牙在马尼拉的全部军队都嫌不够,他们在这个岛上已经有了据点了,又怎么会派出一千人跑这儿来围攻我们?这绝对不可能?” 特勒伸出右手,做了个请的手势:“我建议您亲眼看看我有没有撒谎!” 汤姆逊站在城垛后,如石像鬼一般一动不动。从海面上吹来的晨风驱散了雾气,空气的能见度非常好,眼力好的水手甚至可以看清数公里外的船只的形状。汤姆逊可以清晰的看到水道对面的沙洲上,蚂蚁一样的人群正在忙碌的挖掘壕沟修建炮台,在沙洲的另外一面,他甚至可以隐约的看见有人正在修建一条伸入海水之中的木栈道,有了这个大船就可以直接将物资和人员运上沙洲,而不是麻烦而又危险的用小船转运。 “该死的,怎么有这么多人?”汤姆逊骂道:“不过这里最多应该只有三百人吧?” “不错,可是这里的不是全部!总督大人,您跟我来!“特勒领着汤姆逊走到城堡的另外一侧,指着岸上说:“按照早上逃到沙洲上的人所说,昨天夜里,就是在我们遭到突袭的同时,大批的明军士兵上岸攻占了普罗民遮街,那里的货物和粮食已经全部落入那些敌人的手中。那个明国将军释放了所有我们的人,包括妇女和孩子。他托那些人向您带话——整个福摩萨岛都是他们皇帝的领地,我们必须在今天太阳落山前投降,并乘船离开。他可以保证我们的生命安全,并带走财产!” “西班牙人居然和明国人联合起来进攻我们?”汤姆逊向地上吐了口唾沫:“愿魔鬼抓走他们的灵魂,他们居然和异教徒联合进攻基督徒?”浑然忘记了刚刚在几分钟前他还津津乐道于荷兰人向信仰教的土著人提供武器进攻西班牙人。 “总督大人!”看到汤姆逊用各种亵渎神灵的语言咒骂着西班牙人,特勒觉得自己应该说点什么了,否则这位已经有些失控的总督大人说不定会一直这么骂下去,耽搁了时间可就来不及了,他扯了一下对方的袖子,低声道:“我觉得我们应该做点什么。” “是的,应该做点什么!”汤姆逊下意识的重复了一句手下的话,酒精和愤怒让他的脑子有点不好使了。特勒见状,知道不能太指望对方了,便低声道:“首先应该派船去巴达维亚,把这里的情况报告上去,西班牙人和明国人联合起来了,这不是仅凭我们这里的力量能够解决的。我们有一条三角快帆船,除了船帆被打了两个洞,其他都是完好的,我们可以用其他船上的帆修补一下,白天不能走,对面沙洲上的十二磅炮可以封锁水道,不过我们可以等到天黑后出发。” “对,对!”部下的建议让汤姆逊本来都已经被卡死的脑袋又运转起来,他意识到实际上特勒带来的情报其实对自己有利——如果仅仅被一条西班牙战舰摸进海湾,造成如此巨大的损失,巴达维亚总部的那些铁面官员们是绝不会放过自己,自己会因为渎职而沦为囚徒,甚至被处死;但如果是西班牙人和明国联合起来进攻大员港那就完全是另外一回事了,势单力薄的殖民者又如何仅凭这区区数百雇佣军抵抗一个庞大的帝国呢?在此之前,公司也不是没有在那个庞大的帝国面前做出让步的,这般看起来自己的罪责就要小多了。 “特勒,你立刻去让人修补船只,我回办公室去写给巴达维亚的报告!”汤姆逊下了命令就转身往办公室跑去,全然没有方才那副颓然若死的样子。还想说些什么的特勒看着上司的背影,只得叹了口气。 普罗民遮街。 “仓库里面有两百袋盐,一千张鹿皮,还有一百五十斤胡椒,有三千石大米?太好了!你带十个人去,一定要确保粮食安然无恙!”杜固粗声大气的下着命令,手上却不停的数着告身:“你带二十个人,把这些告身拿过去,一共十张,先吓唬吓唬那些闽南佬c然后告诉他们:我们这是大明的官军,只要他们老老实实派人来给我干活,首领就有官当,我就不会伤他们一根毫毛,还发工钱,每个月二两银子,不过饭食自理,在没拿下荷兰人的城堡前,我要剩下每一粒粮食,明白吗?” “杜大人!”身后传来席尔瓦的声音,杜固转过身来,他的头盔上沾满黑色的血迹,盔甲上也是如此,脸颊上有一块乌青,一副刚从战场上下来的样子。 “哦,欢迎您,席尔瓦少校!”杜固的脸上露出虚假的笑容,他伸出右手:“您干的太出色了,我在岸上看的很清楚,所有的船都被你击毁了!” 席尔瓦没有理会杜固伸出的手,径直问道:“你为什么把所有的荷兰人都放了?他们是重要的俘虏!” 杜固脸上的笑容消失了,他收回手:“因为这么做更有利!” “有利?我在沙洲上竖起十几根木桩,然后把这些该死的异端一个个吊死在上面,让那些荷兰人看看背叛国王和天主的下场!” “没错!”杜固冷笑了一声:“然后那些城堡里的荷兰人会拼死战斗到最后一口气c用光最后一把火药,杀死尽可能多的士兵,然后被杀,请问这对我们有什么好处?” “你想要让这些荷兰人投降?”席尔瓦脸上露出一丝冷笑:“你在做梦,荷兰人绝不会向我们西班牙人投降的,他知道那样做的下场!” “是的,但他们会向我们大明官军投降,因为他知道我不会伤害他们分毫!”杜固拍了拍席尔瓦的肩膀:“别忘了,你只有两百人,剩下的都是我的人!” “你放了六百人过去,一下子给他们添了六百双手,我们要为这两百双手多流多少血!” “可我也给城堡里添了六百张嘴。”杜固笑了笑:“其实最多也就两百双手,我放过去的有不少是孩子和女人,男人里也有不少是老人和商人,他们并不适宜做士兵。再说等到援兵到了,我们就有超过四千士兵,多六百人少六百人又有什么关系?” 席尔瓦冷哼了一声,他已经理屈词穷,却不愿意向杜固低头,他看了看四周,突然问道:“我刚刚好像听说你要给予这些土著人和居民官职?” 杜固微微一笑,他也感觉到了这个红毛夷人正在用转换话题来避免示弱。这些天来他已经看到了西班牙人在海战上的巨大技术优势——比如“玛丽王后”号,如果在宽阔的海域,这种夹板船可以轻而易举的击败十倍于他的明军战船。它更大c更坚固c更适宜各种风向,最重要的是能够承载更多更大的火炮,并能用这些火炮直接摧毁敌舰而非仅仅是杀伤人员或者纵火。相比起这种战船来,大明水师的那些海鹞船c快船c连环舟c撼山船不过是些可笑的玩具而已。对于这种全新的战船,杜固充满了旺盛的好奇心。显然,如果想要学会如何指挥这种战船,取得眼前这个夷人的好感就是必不可少的。 “席尔瓦少校,你辛苦了一晚上,要不我们坐下来喝杯酒,一边喝一边说好吗?”杜固指了指旁边的一张凳子,笑道。席尔瓦看了看对方的笑容,点了点头。 “来人,拿壶酒,还有两个杯子来!”杜固吩咐了亲兵一声,便笑嘻嘻的坐下:“席尔瓦先生,您不清楚,这岛距离我大明福建省不过一水之隔。不少当地人便渡海来这边谋生。这些人多半是为乡里不容的奸滑之辈,有点干脆是在老家吃了人命官司,才跑到这里来的,这些年下来,多少也有些产业了,有的还在做海盗的窝主,也算是一方土豪了。我大军到后,这些人心里有鬼,只怕就会在背后玩什么勾当。我们在这里围攻荷兰人的城堡,也不知道要用多长时间,几千人在这里人吃马嚼的,花费可不少。要是都从浙江那边运来,那还得了?我给他们这些官职告身,就是告诉他们,只要老老实实出粮出人,听命行事,过去的事情就都抹平了!“ 这是亲兵已经送了酒来,席尔瓦喝了一口,问道:“那如果有人不听话呢?” “那就要劳烦您了!”杜固冷笑了一声:“给予官爵是施恩,可光是恩还不够,还得有威,如果他们要去荷兰人的堡垒,就一定要乘船。只要抓到真凭实据,自然有他们的好看!” “嗯,那是自然!”席尔瓦点了点头:“这个你放心,我会加紧巡逻的!” “好!”杜固举起酒杯:“席尔瓦少校,你觉得眼下我们最要紧的是什么?” “最要紧的?”席尔瓦想了想答道:“我觉得最要紧的无非有两件事情:第一c确保北线尾沙洲在我们的控制之下,这样我们就可以封锁进入海湾的水道,即使荷兰人从巴达维亚派了增援舰队来,他们也无法通过水道进入海湾内,而只能在外海停泊,而一旦遇到风暴就只有死路一条;第二c确保“玛丽王后”号的完好无损,这样我们就确保海湾内的制海权,那胜利就是迟早的事情。“ “您说得对!”杜固点了点头:“那我们应该加快建设沙洲上的炮台,荷兰人原本有两门十二磅炮,后来我又运了两门上去,一共有两百名士兵,这应该足够了吧?” “不!”席尔瓦摇了摇头:“我刚刚已经看过了,你们的炮台还不够坚固,我建议拆毁这几间房屋,用那些砖石来修建炮台,还有弹药库,还要储备足够的淡水,以免发生意外!” “很好,这方面您是内行,我这次一共带来了五百小工,我交给您两百人,还有两条沙船,都听候调遣!” 席尔瓦看了看杜固,只见那张扁平的脸上满是诚恳,他想了想:“好,我的副官是个意大利人,最擅长修建工事了,这件事情可以交给他!” “杜大人c席尔瓦少校!”林河水的声音打断了两人的交谈:“有几个当地人的头领想要求见!”(未完待续。)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五十九章 郑芝龙的棋子 “这么快!”杜固笑了笑:“席尔瓦先生,您要不要一起来看看?” 席尔瓦的脸上露出了厌烦的表情,作为一个纯粹的军人,他并不喜欢参加这样的交谈,一群异国人用着奇怪的口音说着自己不熟悉的语言,这可不是什么美好的感受,他宁可去检查一下自己的战舰。他拿起酒杯,将里面的酒喝完,扶着佩剑站起身来:“不用了,我有些累了,还是先回船上休息一会儿!” “那在下就不送了!”杜固也站起身来,向席尔瓦拱了拱手,目送着席尔瓦的背影。待到其消失之后,杜固束紧了一下腰带,问道:“林先生,那些人在哪儿?” “就在锦鲤会馆。”林河水指着不远处的一栋院落说,相比起相邻的其他建筑,这栋要体面得多。 “为何叫这个名字?“杜固好奇的问道。 “哦,这些当地人多半是从闽地泉州府渡海而来,泉州又名鲤城,故起了这个名字!”林河水回答的十分流畅。 “哦,泉州人?那不是林先生你的同乡?”杜固笑道:“他乡遇故知,分外亲切呀!” “杜大人!您可千万要莫要大意!据我所知,这些人里基本都不是什么良善之辈,而且他们之中不少人都与各大海主有千丝万缕的联系,尤其是那个郑芝龙,这里面肯定有他的人。“ “有郑芝龙的人?”杜固闻言停住了脚步:“荷兰人不知道?” “荷兰人肯定也知道!” “荷兰人不是和郑芝龙正在打仗吗?”杜固有些被搞糊涂了:“这里有郑芝龙的人,荷兰人怎么坐视不管?” “大人,您这就不明白了!”林河水苦笑了起来:“这南洋上与咱们大明不一样,黑是黑,白是白,那边都是灰的,是黑是白说不清。郑芝龙和荷兰人是打仗,可两家也没有啥不共戴天之仇,杀父夺妻之恨,不过为的是海上通商之利。郑芝龙打赢了,就多分一些,打输了,就少分一些。这海上无涯无际的,郑芝龙再厉害也没法一个人把所有买卖一家独占,打归打,和荷兰人有生意做还是要做的,这台湾田土肥沃,气候温和,福建又是地稠人多,将一些乡亲迁徙过来,一来积些功德,二来也可以为自己留一条后路。而这荷兰人万里而来,是来做买卖挣钱的,就算再怎么厉害,自家人总是少,若是把闽人都赶出去了,只怕连个剃头刮脸的师傅都没有,不用别人来打,自己就垮了,他们就算明知道这里有郑芝龙的人,只要不闹得太过分,也只有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杜固点了点头,露出了凝重之色,他原本对林河水还有些轻视,觉得不过是个运气不错的通译,但随着了解的加深,发现其对南洋各色各流的情况可谓是了如指掌,而且办事谨慎小心,这次能这么容易攻进大员湾,首功便要记在他头上。 王东陆偷偷的伸出右手,揉了一下自己有些酸麻的腰杆。这是他的老毛病了,绝大部分在船上摸爬滚打了三十年的老海狗的关节都或多或少的有些毛病,他也不例外。不过这没有什么好抱怨的,投胎在某个穷苦泉州农民家庭,王东陆甚至连在那块薄田里把自己弄得半身不遂,累死饿死在某块泥巴地里的机会都没有——他是最小的一个儿子,田地和那两间破草屋是属于长兄的,这倒不是父母有多偏心,他家的田地太少了,如果在兄弟之间平均分配的话,每个人都会饿死。因此当王东陆年满十三岁的时候,就和许多无法在家乡谋生的闽南穷苦农民一样,投靠到某位海主麾下,跑南洋起来。三十年时间一晃而过,凭借机警c狡诈c凶狠,加上一点好运气,王东陆的手下已经有了七八条船,两三百兄弟,在海上也算得上不大不小的一股势力了。如果放在十几年前,他可能会像前辈们那样四处抢掠c相互攻杀,最后在某一次厮杀或者背叛中结束自己的一生。但迅速崛起的“十八芝”已经彻底改变了海上的格局,就凭王东陆那几条船c几百人马在拥有数万之众,千余条船只的郑芝龙面前不啻于是一只蚂蚁,在他面前只有两条路可供选择:要么归顺,要么被消灭。 王东陆做出了明智的选择,他向郑芝龙投降,成了他麾下的一个小海主。不久之后,郑芝龙接受了朝廷的招抚,成为了堂堂的靖海将军。而王东陆则惊讶的发现,自己居然有机会摆脱海上,回到陆地上过上安定的生活。他此时已经四十多岁了,这对于一个明代人可以说已经步入老年了,于是他将手中的船队和部众交给郑芝龙,换取了一笔丰厚的赏金,加上自己多年来积攒的贼赃,无论从哪个角度上讲王东陆都可以说是腰缠万贯了,他踌躇满志的带着二三十个子侄亲信回到故乡,想要买上几千亩好地,修上一大栋厝屋,好好安享晚年。可是当他回到故乡,很快就发现自己的美梦破灭了,没有功名,没有宗族c也失去了海盗的武力,囊中丰厚的王东陆很快就成为了当地官绅眼中的肥肉,接二连三的前来打秋风。王东陆稍有不满就遭到敲打——你过去的案底多着呢,若是不乖乖听话,一张片子送到衙门就能置你于死地。 俗话说泥人都有几分土性子,何况王东陆还曾经是个在海上杀人越货数十年的海主,终于他一次按奈不住杀了几个前来勒索的吏员,知道闯祸了的他索性做到底,领着子侄亲信冲到平日里最是贪得无厌的一个乡绅家中,将其阖家上下杀了个鸡犬不留,又劫了浮财一把火烧了干净,便打算重操旧业。可没干几天,老上司郑芝龙就派了个使者过来,告诉他杀的那家乡绅有个侄女是福建巡抚熊文灿的幕友的正妻,因为这层关系熊巡抚已经责令郑芝龙严加缉捕。郑芝龙给王东陆一条明路:去台湾大员当个化外之民,顺便当郑芝龙的钉子,监视荷兰人的动向。像几年前一样,王东陆又一次接受了命运的安排,他用囊中的财物招募了几百穷苦农民来到大员,又买了不少耕牛农具,几年下来也开垦了近万亩地,从当地土人手里买了一些女人给自家佃户婚配,又经营一些当地土产。他当过海主,手下有二三十个有武艺c见过血的亲信子侄,又有六七百同乡佃户,又有郑芝龙背地里的支持,不要说当地的其他小土豪,就连荷兰人对其也十分重视,将其视为治下华人的长老领袖。时日一久,王东陆也觉得这日子过得和土皇帝一般,大陆和海上的往事也渐渐淡忘了,准备多生几个儿子,开枝散叶,终老于这化外之地了。 可惜命运并没有遗忘他王东陆,昨天晚上躺在床上搂着自己的第四房小妾睡得正香,突然之间却惊醒了过来。一开始他只听到夜风在窗外唉声叹气,接着又听到猫咪的叫声,除此之外,他什么都没听到。正当他准备重新进入梦乡的时候,房门被推开了。 “爹,海主,海主——“说话结结巴巴的是他的长子王大成,被惊醒的小妾惊叫的缩进被窝里。意识到情况不妙的王东陆从床上跳了下来:“什么海主不海主的,什么事?” “海主打进来了!”王大成终于说了句整话,他的目光飘过小妾裸露出来的光滑小腿,下意识的咽了口唾沫。 “怎么可能?荷兰人在凤梨园和沙洲上都有炮垒,海主的船难道是飞进来的?”王东陆拿起挂在墙上的腰刀,他很清楚荷兰人火炮的威力,也正是这个原因他对这伙殖民者的印象其实不错,要不然他哪有这么容易积攒起这么大的家业?不要说那些猎头的土人,光是三天两头的海主就够他们喝一壶的了。 “爹,当真是的,荷兰人他们城下的码头的船都烧红半边天了,好像赤嵌街(即普罗民遮街,当地人的称呼)那边也过了兵,乌央乌央的,多的数不清!” 听到这里,王东陆意识到事情恐怕不妙,这个儿子虽然没读书,也不机灵,可从来没对自己撒谎过。他一边穿鞋一边下令:“你马上把家丁就叫起来,弓箭火铳都准备好,上院墙守着,天一亮就把佃户也召集起来,让他们把木枪竹枪都准备好!” “是,爹!”王大可应了一声,就出去了。王东陆穿好鞋子,提起腰刀就要出门,却被小妾拉住了:“老爷,您这是要去哪儿呀?要是丢下我一个人怎么办?” “什么一个人两个人的!”听到这不吉利话的前海主恼怒的皱起了眉头,他一把甩开小妾,厉声喝道:“这么不吉利的话,你是不是想咒老子死?” 被丈夫突然而来的凶声恶气吓住的小妾哭了起来,有点心软的王东陆冷道:“哭什么哭?你给我老老实实的在家里呆着,把门顶死就是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总有办法就是了,要是真的命里要死,也没有法子,谁都有这一天的!”说罢便冲出门去。 王东陆家的大厝修建在一块高地上,与绝大多数殖民者一样,这栋建筑物包括厚实的围墙和四角高耸的铳楼,周围的土著可不是好惹的。王东陆爬上铳楼,向海上望去,正如儿子所说的那样,荷兰人的专用码头前已经是火光冲天,火焰将半边天空都照得发红,宛如鬼蜮一般。借助火光,王东陆看清了袭击者的样子——巨大的船身,高耸的三根桅杆c高耸的船艏船尾楼,以及射击时侧舷喷出的一排火光。他立刻意识到这根本不是什么海主——这种装备了大量重炮的巨舰只可能属于那些洋夷,身为在南海上摔打多年的老海狗,王东陆知道这些黄发碧眼的洋夷并不是一家,而且相互之间攻击是司空见惯的事情,这应该是某支与荷兰人处于敌对状况下的洋夷。 “爹,人我都召集好了,现在咱们该怎么办?”身后传来王大可跃跃欲试的声音。 “怎么办?你把家里的细软收拾好,找个隐蔽的地方等天亮!”王东陆转过身来,脸色凝重:“咱们见机行事!” 消息比王东陆预想的来的还要早,天刚蒙蒙亮,就有个人跑来叫门。人是熟人,赤嵌街上那家酒馆的掌柜,不过带来的口信就奇怪得很了:“浙江都司府镇海参将杜大人领兵驱逐红毛夷,复我大明疆土,所有当地士绅都必须在午时前必须赶到酒馆,不然就按照从贼论处!” 虽说搞不清楚为何浙江的兵为何突然跑到这化外之地来了,但这等颐指气使c骄横跋扈的口气王东陆倒是很熟悉,确实是大明官军的感觉。不过王东陆和大明官军打了几十年的交道,深悉“匪过如梳,兵过如篦”的道理。这地方天高皇帝远,也没有当地文官管着,谁知道那伙官兵会不会顺手砍了自己的脑袋拿去做请功的凭据?这种事自己也不是没有见过。 “掌柜的,你觉得那些是真的大明官兵吗?怎么是浙江的官军,按说这里距离福建更近吧?“ “这我哪里知道?反正我话已经带到了,听不听就看王老爷您自己的了!俺还有几家话要送,就不打搅了。”那掌柜的说到这里,便掉头要走,王东陆正要将其喊回来详细询问,那掌柜的突然停住脚步,转身笑道:“瞧我这记性,那杜大人还说只要是乡里的良民,出人出粮的,朝廷自有赏赐,家主还有功名告身!” 王东陆又询问了几句,取了茶水让掌柜的喝了,又拿几百文铜钱谢了。那掌柜的笑道:“您也莫要太紧张,我看这次来的官军不像是乱来的样子,只是封了荷兰人的店铺仓库,咱们汉人和当地土著的房屋都秋毫无犯,虽然征发人干活,但也都有工食银子,几个想要乘乱打劫的杂碎抓住了就在街口吊死了,街面上也平靖的很。王老爷,这大员港若论家产c户口就没人及得上您的,官军再势大,也是那浮萍,风头一过就到别处去了,要想成事不还是要指靠着您?依我看,就算是啥都没有,您也该走一趟看看风色!“(未完待续。)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六十章 偷渡 掌柜的这番话触动了王东陆的心事,对于他这等在大员港已经扎下根基的土豪来说,对大明朝廷的态度是颇为微妙的。如果用现代人的视角来解读,本民族的大军驱逐异族殖民者,王东陆应该是箪食壶浆,以迎王师的;但从王东陆的角度来看却并非如此。因为荷兰人万里而来不是为了在台湾这等疫病流行的地方种地的(在南非和北美有大把气候条件更好的土地供荷兰人挑选),而是为了从事远洋贸易的。荷兰人没有能力也没有兴趣干涉这些福建移民的内部事务,只是向其征收少量的粮食c蔬菜以供养城堡里的官吏和士兵,对于向王东陆这等土豪,在荷兰殖民者手下过得远比在福建过得舒服惬意。而现在这种局面被打破了,不难想象王东陆此时心中的感受。 “爹,咱们去还是不去?”看着父亲沉吟不决的样子,王大可忧心忡忡的问道。 “去!”王东陆终于下了决心:“你替我准备两百石米,还有二十头牛,五十只鸡,二十坛酒,一起带去!” “爹,要这么多东西?”王大可露出了肉疼的表情。 “不成器的东西!洗脚上岸没几年,别的没学会,土财主的那点脾气倒是学了个十足!”王东陆骂道:“这点东西算什么,只要这大员港的局势不变,你老子我还是这里的首户,这点东西转眼间不就赚回来了?小里小气的,要是让别人先贴上那个杜大人,那可不是这点东西可以打发的了。” “是,是!”被父亲骂的灰头土脸的王大可正准备下去准备东西,却被王东陆又叫住了:“我出发后你准备好一条快船,挑几个水性好,身手好的兄弟,今天晚上从鹿耳门那边出去,走一趟安平城。” “安平?” “没错,我记得你见过郑一官郑大人吧,你到了安平就把这里的情况都告诉大人,然后就留在他手下听命!” “是,是!” 看着儿子的离去的背影,王东陆的脸上露出了狰狞的笑容:“你若是把我往绝路上逼,就算是朝廷命官,我也只有拼死一搏了!” 当杜固走进会馆的堂屋时,十几个年龄各异的男人们挤成一团,个个惶恐不安,很多人的衣着上还露出慌乱的痕迹,有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人甚至脚上的鞋子是不成对的。十几个身披铁甲的士兵包围着这件堂屋,个个手持武器,甲片闪光,胡须浓密,眼神无情。 “你是不是搞得有点过火了?“杜固向一旁的林河水问道。 “您不是说要先吓唬吓唬他们的吗?” “我是有这么说过!”杜固有些啼笑皆非的答道:“可是不是有点太过了?要是真把他们吓糊涂了,待会还怎么说事呀!” “大人您放心,绝不会吓糊涂,要糊涂也是装糊涂!”林河水冷笑道:“能跑到这里来的哪有良善之辈?真有也早让人连骨头都嚼了,要是不先让他们看看厉害,还不知道会闹出什么幺蛾子呢。” 杜固半信半疑的看了看屋里的人,目光扫过每个人的面容,企图窥探出那张诚惶诚恐的面皮下面的东西,但却一无所获。 ”本官乃是大明浙江定海卫指挥同知杜固,今日奉朝廷之令,驱逐红毛夷,收复台湾岛,使我大明疆土金瓯无缺。列位皆为我大明子民,王师今日来此,须得有钱出钱,有力出力,为朝廷效力!“ 屋子里一片寂静,人们偷偷的交换着眼色,杜固从有的人目光中看到恐惧,但更多地是鄙夷,却绝无欣喜。“林河水说的没错,这里的都不是什么好东西!”杜固伸出手握住自己的佩刀,指尖感觉到刀柄上那缠绕得十分细密的丝绳,强忍下心中的恼火。 正当杜固即将按奈不住自己怒火,一个声音从人群中传了出来:“大人,小人愿意捐献米两百石c牛二十头,酒二十坛,鸡五十只,以犒劳王师!” “好,好!”喜出望外的杜固一时间不知道说些什么,他赶忙走到说话那人身前,笑道:“这位先生请起,不知怎么称呼?是何方人氏?” “小人姓王名东陆,乃是福建泉州府南安人氏!”王东陆站起身来,恭恭敬敬的垂手而立:“杜大人,其实大伙儿都期盼朝廷已久,只是为大人威风所慑,一时间不敢说话,大家说,是不是呀!” “是!” “王老爷说的是!” “不错!” 既然王东陆开了头,其他人也纷纷应和,出粮出人,多的出了百余石,少的也出了几十石。杜固见了心中暗喜,虽说在古代比起陆运来,水运要省事的多,可无论是浙江运粮到圣地亚哥城,还是从圣地亚哥城到大员港,一路上波涛汹涌,漂没损失的就不在少数,运一石粮食来的花费就不少于一半,即使不考虑时间成本,光是路上的耗损,这批粮食的价值就至少是两倍。更何况这是打开了局面,其他的间接好处更是不用提了。 “诸位对朝廷的心意我杜某就收下了!”杜固向众人做了个团揖,笑道:“大家请放心,今后若是缺粮,本官只会用银钱和买,不用列位乐捐。只是人力牛马方面,还多有仰仗的地方。” 对于杜固的许诺,众人半信半疑,大明官府的德行大伙都还没忘记,黄纸说的好听,白纸做的一塌糊涂的事情难道还见得少了?(黄纸指的是朝廷诏书,白纸指的是地方官府的告示)。这位杜大人是个武将,连个亲民官都不是,谁知道这话出了门还认不认?不过也没人傻到当面拆穿,只是应付了几句,便散了堂。王东陆正准备离开,却被一个亲兵拦住了,笑嘻嘻的问道:“王老爷吗?我家大人请您到后堂说话!” “是!”王东陆应了一声,乖乖的随那亲兵进了后堂,只见杜固站在阶前,笑嘻嘻的等着自己,赶忙加快脚步迎了上去:“大人如此折煞小民了!” “长者为尊嘛!”杜固笑嘻嘻的将王东陆迎上堂来:“我方才已经问过了,王老爷您是本地的首户,今日得您承情,我已经启奏朝廷,予您家中一个生员,您可在家中选一个聪明的孩子,报上名字生辰,便算是入学了!” “多谢大人了!”饶是王东陆别有心思,听到杜固这句话心中也不由得一动,这大员港虽然已经有一两万福建移民,可基本都是些不文之辈。昔日在乡里举人秀才的威风他也是亲眼见到的,如果真的朝廷能够在这里开府建县,自己的那个儿子就是第一个秀才,哪怕是再也考不上去了,那也足以确保王家数十年“大员第一家“了。 “罢了,这都是老爷您自己挣来的!”杜固意味深长的笑了笑:“只要老爷您走在正道上,这不过是开始。我就说句讨心窝子的话,这大员港在天涯海角,朝廷就算能派几个大人来,还不是要指着县里的大户们帮衬着?大人们来了又走,只有王老爷您是把根扎在这儿的!” “哪里,哪里!”被杜固说中了心事,王东陆心中有些慌乱,强笑道:“我等在这蛮荒之地,翘首以盼王师,如稚子以盼慈母,今日得见王师威风早已足愿,哪里还有那么多心思?只是,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方才小人看海上那炮击荷兰人泊地的大船,倒像是西班牙人的。” “哦?”杜固不由得暗自吃惊,心想这老儿貌不惊人,竟然还能区分荷兰人和西班牙人?须知在当时绝大部分明朝人眼里,西班牙c荷兰c葡萄牙人只不过是纸上的名字,只有少数海商才能将其区分开来。他想了想,决定还是把事情告诉对方:“不错,西班牙人已经就抚,出大船以助我大明攻打荷兰人。” “什么?”王东陆脸色微变,问道:“我大明已经与西班牙人联合进攻荷兰人?” “呵呵!”杜固傲然笑道:“我大明乃是上国,西班牙不过是一偏远外夷,何德何能与我大明联盟?不过是暂借其力罢了,以夷制夷罢了!” “大人说的是!”作为一个前海主,王东陆对于西班牙人实力的了解自然比同时代的绝大多数人要深的多,他从杜固的话中得到了十分丰富的潜藏信息:这支明军与西班牙的联盟应该只是某个地方官的自作主张,而非有朝廷的授权的长远计划,这对于他的旧主郑芝龙来说十分要紧。 杜固又和王东陆说了几句,便端茶送客,王东陆刚刚下得堂,林河水便从屏风后面走了出来,杜固问道:“林先生,你觉得这人如何?” “朝秦暮楚之徒!” “我也这么觉得,这老家伙不简单!要不要派人将其严加监视?” 杜固想了想,摇了摇头:“我们人生地不熟的,就一千多人大员湾这么大怎么监视?还是把北线尾沙洲上的炮台加紧修好,等到第二批援兵到了,人手充裕了再说吧!” “也好!” 王大可领着六七个水手,将一条黑帆小船推入海中,他看了看天空,月亮被乌云笼罩,夜色笼罩着大海和陆地,波涛拍打着沙滩,传来一阵阵响声。天还是一样的天,海还是一样的海,空气中依旧是那腥咸的味道,就连流水拍打着船壳的声音也一如既往。唯一不同的是在赤嵌街那边闪烁着数百堆闪烁的营火,控制着这儿的不再是荷兰人,而是这群远道而来的“大明官军“。 海风有点乱,船帆劈啪作响,这让王大可有些心烦意乱,他让手下放下船帆,沉静的划桨,偷偷摸摸的向鹿耳门方向划去。他的心已经提到了嗓子眼,幸好沙洲上的守兵和民夫已经忙碌了一天,早已疲惫的进入了梦乡,只有城堡上的几点灯火映照着海面。小船滑过水面,就如同拂过柔顺的黑色绸缎,没有发出一点声响,城堡上守兵的注意力都集中在那条荷兰人的水道一边,但即使如此,王大可的神经依然紧张的像拉满的弓弦。 为了避免搁浅,船只行进的速度并不快,对于鹿耳门的海况,王大可就像自己手掌的纹路一样熟悉,哪儿有沙洲c哪儿有一块礁石c哪儿的水流更快,他都了如指掌。他坐了下来,斜倚在船舷上,感觉着水流冲击侧板,他渐渐变得宁静了下来,只要再过半个时辰,船就可以通过鹿耳门,进入外海了,到了那时即使被敌人发现,他也可以往沿海的那些礁石丛中一钻,谁也别想追上他王大可,不过得首先走完这段路。 “少爷,您看,有哨兵!”一个眼尖的水手指着不远处的低声道。王大可顺着部下手指的方向看去,果然在两百多步外一点火光在轻轻的晃动,凭借多年在海上磨炼出的好眼力,依稀能够看清旁边有几个人影,显然这群来历不明的“大明官军”并没有忘记鹿耳门这个后门。 “回去吗?还是等一等?”王大可犹豫了起来,他心里清楚假如被哨兵发现会有什么后果,可如果这么什么都不干就回去,父亲又绝对不会饶过自己,在海上摸爬滚打了几十年的王东陆对待儿子就像对待其他部下一样凶狠c无情,反正他也不只这一个儿子。 正当王大可想着自己的事情时,在沙洲的另外一头突然传来一声枪响,在僻静的夜空中分外清楚。王大可跳了起来,往声音来处望去,只见炮垒升起火光,紧接着又传来两声炮响。 “少爷,怎么回事?官军发现咱们了?”一个手下低声问道 王大可侧耳听了听,又伸手探了探风向,这时他看到那火光下的人影开始晃动,向枪响的方向跑去,显然这几个哨兵已经被枪声所吸引了,这是一个天赐良机! “是热兰遮城在打炮,应该是官军和荷兰人打起来了,别管这些了,把帆升起来,乘着动静大咱们快点!”他走到船尾,接过舵柄,小船顿时转了个弯,掀起一阵浪花,手下赶忙升起黑帆,船速陡然加快起来。木头轻响c帆布摇荡c波浪四溅,发出刺耳的声音,但被枪炮声所盖过,沙洲上的人们什么也听不到。(未完待续。)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六十一章 定量口粮 终于,小船划过最后一个弯道,走完了鹿耳门,进入了宽阔的外海,一道分叉的涟漪在船后尾随,这时月亮滑出乌云,银白色的月光洒在海面上,王大可回头望去,只见一条三角帆船冲出水道,转头向东南面驶去,枪炮声也渐渐停了下来,原来今晚自己并不是唯一的偷渡者。 “少爷,那是谁的船呀,弄得这么大的动静?” “鬼知道!”王大可摇了摇头:“不管我们的事,老幺,你来替我掌舵,去安平城,可别走了岔路!” “哎呀,少爷您放心,这段针路我熟得很,闭着眼睛都不会走错!” 赤嵌街,锦鲤会馆。 “什么,荷兰人的小船跑了?”杜固捂住自己的额头,只觉得里面像有两个小鬼在用凿子狠狠的敲击,钻心的疼。 “是的!就在刚才!”席尔瓦的脸色也难看的很,不过从话语里听不出他的情绪:“那是一条三角帆快速帆船,只能装十来个人,不过最快可以跑十三四节。荷兰人紧贴着水道靠他们的那边航行,被我们的人发现时已经走了快一半了。守兵向其开炮,而岸上的荷兰人则开炮掩护,没有月光,船又小,所以——” “就是说你让荷兰人的信使毫发无损的跑掉了?”杜固心情烦躁的打断了席尔瓦的解释,他站起身来,在屋子里烦躁的来回踱步起来:“你曾经向我保证过,荷兰人的船绝对没法从经过水道进出,炮垒足以击沉进入水道的敌船。” “杜将军!”席尔瓦也提高了嗓门:“我是这么说过没错,可是炮垒还没有完工,还有两门十二磅炮没有安装上去,试射也没有完成。而且那不过是一条比小舢板大不了多少的快速帆船,关老虎的笼子是无法挡住老鼠的!” 杜固与席尔瓦就好像两头对峙的猛兽,死死盯着对方的眼睛,谁也不肯示弱,仿佛下一秒钟他们就会扭打起来。最后杜固终于摇了摇头,叹道:“好吧,你还需要多长时间才能完成炮垒?” “最多六天!”席尔瓦答道:“我建议在鹿耳门这边也修建一座炮垒,确保敌人无法效仿我们乘着涨潮偷跑进去。” “四天,我最多给你四天,人手我可以给你加!” “好吧,那就四天!“席尔瓦想了想,说:“其实你不用这么紧张,从这里去巴达维亚,再援兵从哪儿回来怎么也要有一个多月时间,我们的援兵早就到了!” “少校先生,你不明白!”杜固叹了口气,他走到窗口,猛地推开窗户,指着远处沙洲上荷兰人的热兰遮城道:“这是战争,在战争中什么事情都可能发生,我带着数千人在万里之外,身边是居心叵测的福建佬和土人,对面是敌人坚固的城堡,你说我可能不紧张吗?” 当第二天的旭日出现在地平线上,汤姆逊总督可以从洗脸盆的倒影里看到自己的双眼里布满血丝。昨天晚上他整整一夜没有睡,直到看着装载着信使的快船驶出水道,他才回到自己住处,可两眼一合,脑海中就闪现出绞刑架的绳套和刽子手的斧头。是的,求救的信使已经出发,可那不过是一条航行近海航线的小船,巴达维亚距离大员港有数千海里,沿途有惊涛骇浪c有土著海盗c还有该死的西班牙人,任何意外都有可能发生,如果是在正常情况下,他至少要派出三条船,分别走不同的航线以确保信息的到达,但现在他根本没有那么多船。 “总督大人!”门外传来特勒的声音,汤姆逊总督赶忙随便擦了两下脸:“进来,什么事特勒?” “大人!”特勒推门进来,脸色凝重:“我有一件十分重要的事情要向您报告!” “是城防工事还是大炮的事情?” “不,都不是!是粮食,我们必须对粮食管制,对口粮按照人头定量供应!” “不是粮库安然无恙吗?”汤姆逊总督脸色大变。 “是的,粮库安然无恙!”特勒点了点头:“但是里面的粮食是供应居住在城堡和下城区里的人的,明国人进攻普罗民遮街后,将那里的人都赶到这里来了,他们大概有六百人,我们这里的人几乎多了一倍。” “你是说这是明国人的圈套?” “现在看来是的!”特勒点了点头:“我一开始还以为是因为夜里进攻所以准备不充分,可是——“ “该死的!”汤姆逊低下来头,片刻后他抬起头,低声问道:“那我们能不能把这些人再赶回去?” “恐怕不行!”特勒摇了摇头:“要把这么多人从城堡里赶出去,这等于是让他们去死,恐怕会激起他们的反抗,而且里面有不少是商人,会有人向巴达维亚的公司总部提出控告的!” 汤姆逊总督的脸色变得阴沉起来,正如部下所说的,东印度公司的领导层是精明果断的商人,他们会默许总督们对土著们胡作非为,只要这能给公司带来利润,但却决不能允许总督们眼睁睁的看着商人们于死地而不管,因为这触犯了公司的根本利益,正是有了无数往来于世界各地的商人,东印度公司才能财源广进,钱袋鼓鼓的。即使汤姆逊总督的这么做是为了保住大员港,迫于商人们的压力,公司高层依然会抛出他作为替罪羊的。 “那我们应该怎么办?” “总督大人,我刚刚清理过了,原本仓库里有足以供八百人吃六个月的粮食,现在只能吃四个多月了,如果一切顺利的话,从巴达维亚的援兵会在三个月后赶到,不过我们必须做好最坏的情况的准备。”说到这里,特勒稍微停顿了一下。汤姆逊总督不耐烦的挥了挥手:“少尉,这里只有我们两个人,有什么话只管说吧!” “我建议征收所有的粮食集中管理,然后按照人头定量供应,15岁到50岁间的男人必须接受军事训练,并得到足量的粮食供应,老人女人减半,孩子们再减半!”说到这里,特勒停住了,目光中满是期盼。 “我明白你的意思了,就这么办吧,我马上让人起草这个命令!”汤姆逊点了点头,他很清楚这个命令会多遭人恨,只给孩子们四分之一的食物会让父母恨不得吃他的肉,但去做那些正确而又让人仇恨的决定是领导者的责任。 “是,总督大人!”看上去特勒松了口气。 和林格尔,刘成营地。 白雪皑皑,一望无涯。 杨嗣昌虽然没少读历代关于边塞的诗文,可当他骑在马背上,越过边墙,来到和林格尔城下时,还是深切体会到书本上说的是一回事,实际上却又是一回事了。 当他与刘成商议完毕后,就在军议上做出了围攻和林格尔的决定。大军离开大同城,一路向北而行。在那之后,天气就愈发寒冷,四周也更显沉寂。官道逐渐变成一条坑洼不平的土路,道路两侧是崎岖的丘陵和山脉,丘顶耸立着一座座烽燧和望楼,农田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片片荒野,即使偶尔见到些许村落,也是荒废了许久的,一副鬼魅的样子。当越过边墙后,举目望去便是广袤的草甸,雪花落下,将一切都掩盖在下面。只能看到白茫茫的一片。 当然最让杨嗣昌觉得难受的是寒冷的天气,在出发前他已经带上了所有最暖和的衣服,但随即发现根本不够。这里真的是冷的吓人,而且气温还在不断的下降。每当朔风吹起,便如尖刀一般割进他最暖和的滩羊皮袄子,仿佛他是一般。多亏了刘成送上一条黑貂皮大才勉强够用,这还是漠南,要是漠北那还不知道得冷成什么样?一想到刘成居然跑到漠北打垮了土谢图部的大汗,杨嗣昌就觉得不寒而栗。 不过正如这个世界上的所有旅程一样,远征也抵达了终点。明军抵达了和林格尔城下,并轻易的包围了这座堡垒,但围攻却进行的很不顺利。守城一方的火器,尤其是红衣大炮给进攻一方造成了很大的麻烦。明军不得不改变了战术,企图用其他伤亡更小的办法突破敌军的防御,三天前一员参将向杨嗣昌禀告他的部下发现在守城的汉军中有一个同乡,假如许以重赏的话,说不定可以通过收买内应的法子破城。正束手无策的杨嗣昌顿时大喜,他立即许下了免去前罪,赏银五千两,升至参将的厚赏。可结果这不过是一个圈套,夜袭失败,还损失了数百精兵,无奈之下杨嗣昌不得不前往刘成的营地,向这个让自己有几分忌惮c但又无可奈何的部下求教。 前面就是刘成的营地了,杨嗣昌想要从马背上下来,脚上的鞋底却冻在马镫上了,刺骨的寒风让他手脚僵硬,险些从马背上摔下来。一旁的曹文诏赶忙跳下马来,小心的替他扯开,又一手托住杨嗣昌的腋下,将其扶下马来。 “督师大人!”在营门前当值的格桑赶忙让部下打开营门,出营迎接。杨嗣昌顿了顿已经完全麻木的脚,问道:“刘镇台呢?” “禀告督师大人,将主在帅帐里!” “快带路,我要马上去见他!” “是,大人!” “你们大人在这里面?”当杨嗣昌来到刘成的“帅帐”时,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位掌握着围城明军一半左右兵力,位高权重的宁夏总兵竟然像一只旱獭一样住在一个只高出地面大约半米高的矮屋里,从外表不难看出屋顶是糊上泥土树枝和干芦苇,还有一根烟筒,一股青烟正从里面飘出来。 “不错!”格桑笑嘻嘻的答道:“前几天连续刮大风,大人说肯定要降温了,就让将士们每六七人挖一个地窝子避寒。别说,这玩意还真不错,用的材料少,挖起来也方便,也避风,住里面暖和着呢!”说到这里,他走到门旁敲了两下门,朝里面大声喊道:“开门,杨督师来了!” 杨嗣昌半信半疑的看了格桑一眼,这玩意离地才这么点高,人在里面连腰都直不起来怎么住人。正疑惑间门被推来了,刘成从里面探出头来,笑嘻嘻的说:“还真是督师大人,外面冻坏了吧,进来暖和暖和吧!” 杨嗣昌刚刚进屋,一股子热气扑面而来,让他下意识的发出惬意的叹息声,他这才发现这貌不惊人的地窝子里面另有乾坤,虽然地面上只有半米多高,但里面却是一个七八米见方,两米多深的坑,人在里面一点都不觉得局促,屋子里除了有点气闷之外,温暖如春。 “大人,快把您的披风给我,不然上面雪融了打湿了就麻烦了!”刘成接过杨嗣昌的披风,抖落上面的残雪,撑开挂在火盆旁烘干,伸出右手指了指左边靠墙的土炕,笑道:“来,我们来炕上说话,那儿暖和!你们两个,热两碗喝的来,里面多放点姜片c红糖,再打个鸡蛋下去!” “不错,不错!”杨嗣昌刚坐上炕,便觉得一股子热气从身上透了上来,原本被寒风吹得失去知觉的手脚回过劲来,麻麻的发痒:“你这招是从哪儿学来的?倒是方便的很!” “呵呵!”刘成递给杨嗣昌一只海碗,又给了曹文诏一碗,一边笑道:“这玩意叫地窝子,去河套开垦的百姓便是住的这玩意,不少人刚去的时候浑身上下除了件衣服一把锄头一把斧头啥都没有,更别提盖屋子了。便在地上挖个十来尺深,四五步见方的坑,然后用晒干的泥砖在周围砌两尺高的墙,顶上从几根粗树枝做椽子,然后砍些芦苇铺上糊一层泥就好了,反正冬天只有雪没有雨,又暖和又省事。这次我看围城不是一天两天的事,就用上了!” 杨嗣昌喝了一口,只觉得入口又热又辣,浑身上下顿时热乎了起来,额头上都冒出一层薄薄的汗珠来,不由得好奇的问道:“你这是什么东西,味道倒是不错!”(未完待续。)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六十二章 一个月破城 “黄酒c马奶\子c掺了红糖和姜片,都是学蒙古人的,冬天喝一碗下去,浑身上下就不怕冷了!”刘成笑了笑:“里面还有个鸡蛋,大人还是曹副将快些吃了,不然这一路冻过来,可别落下啥病根子!” 杨嗣昌吃了几口,想起昨晚的事情不由得叹了口气,他低声道:“刘大人,你知道吗?昨天晚上袭城失败了,中了东虏的圈套,折损了两百多人!” “哦?”刘成挑了挑眉头:“我昨晚是有听到城西北角有喊杀声,但天黑辨不清敌我,不知道是不是守城的敌军诡计,只能按兵不动,请督师大人见谅!” 杨嗣昌摆了摆手,苦笑了一声:“刘大人,我没有怪罪你的意思,天黑无月,不辨敌我,便是我也只有这么做,只是眼看来和林格尔也有七八日了,却无寸进,天气寒冷却顿兵坚城之下,师老兵疲呀!” “其实攻城的法子我在军议的时候已经说过了,东虏守城凭借的是火器,那我们破城也只能靠火器,而不是凭将士的血肉之躯。し”刘成笑了笑:“其实末将以为想要依靠内应破城不太现实,起码现在不太现实。内应都是已经把城中守军逼的走投无路,行事危殆的时候才用得上,岂有城池尚固就当内应的?多半是有诈!” 对于刘成的指责吗,杨嗣昌苦笑了一声,刘成这直言不讳的说话风格还真不是一般人能吃得消的,只是眼下也不是计较的时候,他指了指刘成道:“若论火器,各军中没有人能比得过你的,那你说应该怎么办?” “摇旗,你去把地图拿来!“刘成喊了一声,郝摇旗赶忙从墙旁的书架上取了一个卷轴来,便在炕桌上铺开。刘成指着地图解说道:“您看,这和林格尔城从外表看就是个腰鼓,两头大,中间小。两座城门便在这‘腰鼓’中间这个‘腰’的两侧上,我这些天已经仔细观察过了,敌人的大炮腰鼓两头的四个角上,每个角应该有两门到三门红衣大炮,其他小炮若干。无论我们是进攻他们任何一座城门,都会在左右两侧同时遭遇到敌人的侧射火力,是以每次进攻都伤亡惨重!” “不错,不错!”杨嗣昌看着地图,听着刘成的解说,与前几日败绩时的回忆相印证,果然不错,不由得击掌赞道:“正是如此,这这几日的情况都是如此,要破城就要先夺取城门,而夺取城门又会遭到两面的夹击,你说以火制火,又是应当如何破城呢?“ “很简单,挖壕沟!”刘成轻击了两下手掌,会意的郝摇旗取了两张白纸和一小块木炭过来,刘成将白纸铺在地图上,一边在上面画图一边讲解道:“古时围城,常用冲车c大盾等物,无非遮挡箭矢,保护战士之用。但自从有了红衣大炮,这些就都成了废物,人手所制就算再怎么坚固,也抵挡不住雷霆一击。” “刘大人所言甚是!”听到这里,杨嗣昌叹了口气:“我先前巡视遵化c山海关各镇时也曾见识过这红衣大炮的威力,已经觉得是难得的军国利器,但这几日看东虏的炮队,好像比我大明的炮队还胜上一筹,当真是让人忧虑呀!” “大人有所不知,按照末将抓到的俘虏口供,城中指挥炮队的虏酋乃是孔有德,此人本为我大明登莱巡抚孙元化下属部将,崇祯五年此人起兵作乱,兵败之后渡海投奔东虏。孙大人精擅火器,又与葡萄牙人过从甚密,此贼在其麾下时想必学到了不少这火攻之术!” “该死!”听了刘成这番原委,杨嗣昌不由得气的脸色铁青:“刘大人,此番决计不能放跑了此贼,以慰孙大人在天之灵!” “是,督师大人!”刘成恭敬的欠了欠身体,在他的计划中岳托还颇有利用价值,而孔有德就是没什么用了,反正后金麾下那些汉军将领都是些有才无德之辈,本事是有的,忠诚心和节操就少的可怜了,只要明国占据了优势,这些人不用自己拉拢也会靠拢过来(即便不靠拢后金也不敢放心用),如果优势在后金那边,自己怎么封官许愿也不会有人理会,让杨嗣昌拿去砍了泄愤也无所谓,倒是岳托这个代善的大儿子如果抓住了,倒是可以玩出些许花样来,不能简简单单砍了了事。 片刻之后,杨嗣昌的怒气发泄出去大半,便接着问道:“刘大人,你方才只说到这红衣大炮的威力,却没有说如何应付!” “是,督师大人!”刘成笑了笑:“这红衣大炮虽然有雷霆之威,无坚不摧。但落在地上也就能砸一个小坑,若是掘壕而进,以炮对炮,自然能够奏效!” “掘壕而进,以炮制炮!” “不错!“刘成用炭笔在白纸上画了一个圈,又围绕这个圈画了一个很大的圈,指着里面那个圈说道:“大人,假如和林格尔城是里面这个圆圈,那么外面这个圆圈便是敌人火炮的威胁范围,我军先在这里挖一条横壕沟,然后从这条壕沟向敌城方向挖掘接近壕——” “且慢!”杨嗣昌打断了刘成的解说,指着纸上刘成画的锯齿状代表接近壕的粗线问道:“为何你这接近壕挖成这样曲折?若是挖成直直的一条,岂不是省下许多人工?” “大人有所不知!”刘成笑道:“若是挖成一条直直的,假如城上敌人的炮弹打进壕沟里,岂不是一下子打死数十人?可若是挖成这般形状,就算是东虏偶尔打中了一发,最多也不过打中一两人,炮弹便被沟壁挡住了,其余人都是安全的了。” “原来这壕沟还有这等妙用?”杨嗣昌捋了捋颔下的胡须,点头赞道:“那为何你一开始要在城中守兵大炮射程之外挖掘一条横壕,而不是一开始就挖接近壕呢?反正城上敌人的炮弹也打不了那么远?” “大人,虽说这壕沟可以抵挡炮弹,可若是东虏以突骑反击,那壕中将士在壕沟里,手里又没有兵器,岂不是束手待毙?我可以将鸟铳手和轻炮布置在第一条横壕沟里,一来城中的无法看清我的虚实,而来若是敌骑突袭,铳手便可以这横壕为凭借,以火器痛击!” “好,好,好!”听到这里,杨嗣昌不由得连声赞道:“刘大人,你这攻城之术果然是精妙,你打算就这样直接挖到城墙下去吗?” “那自然不是!”刘成笑道:“这接近壕也就挖到相距第一条横壕大约一百五十步便要停下来了,因为再远就距离太远,鸟铳无法掩护挖掘壕沟的人了!而且如果挖的太近,城上的敌人便可以用鸟铳c弓箭,或者直接向壕沟投掷‘万人敌’一类的火器,这对将士们威胁太大。” “哦?那刘大人打算接下来怎么办呢?”杨嗣昌已经被刘成勾起了兴致,笑嘻嘻的问道。 “挖第二条横壕!”刘成在几条锯齿状的接近壕的末端又横着画了一条粗线:“这条壕沟与第一条壕沟平行,这条壕沟的宽度要比第一条壕沟宽,至少要有三步宽。与此同时,其他人将先前的接近壕拓宽,好让大炮经过壕沟运动到第二条平行壕,这些火炮将向城头上的守兵射击,以消灭敌人的火炮和守兵,然后轰击敌人的城门,打开缺口。” “那下一步就可以攻城了?” “不!“刘成摇了摇头:”这里距离城门还太远,还有最后一步,也是最危险的一步。在炮兵射击城上守军的同时,进攻的是士兵们将挖掘第二段接近壕,依旧是锯齿形的,当距离敌人的城门到两百步左右的距离时,挖掘第三条平行壕,打开缺口后,士兵们将从那儿发起冲击!“ 听完了刘成的解释,杨嗣昌接过画满线条和圆圈的白纸,手指轻轻颤抖,过了半响功夫他才控制住自己的情绪,低声问道:“刘大人,你既然有这等妙策为何不早说?” “因为这法子也是我这两天才想出来的,而且有些必要的武器还没有运到,没有经过测试,我也不敢随便说!”刘成笑了笑:“杨督师,宣大二镇历来是我大明的九边重镇之首,精兵宿将如同繁星,我刘成在军中其实不过是个后辈,这法子又重来没人用过,若是误了军机,只怕担当不起!” “你不用担心,这个办法我准了,便是不成也有本督师担当干系!”杨嗣昌将那张白纸轻轻折好,如若珍宝一般纳入袖中,也难怪他这般小心,这几日围城不下,又天气日寒,数万大军顿军坚城之下,每日消耗的粮秣都要从数百里外运来,各将虽然畏惧他的威势,军中各种不利于他的闲话却流传了起来。杨嗣昌在军中各有耳目,自然也听闻了不少,他心里清楚这些将佐虽然拿自己没有什么办法,但如果拖延下去,朝堂之上自己的政敌是不会放过攻讦自己的机会的,他可不敢让崇祯对自己的信任接受太多的考验。他这次来刘成这儿,就有几分想法是探探对方的口风,却不想刘成不但力主攻城,还能拿出这么有效的法子来,如此一来,即使攻不下来,有这份方案在手,他也能在天子面前辩解,证明围城失败不是自己任意胡为,而是诸将执行不力了。 “多谢大人!”刘成欠了欠身体,笑道:“围攻的器械还有个五六天才到,我打算明天雪小些就到。大人,其实不用这么多人围在城下,我已经打听过了,城中的守兵加起来也就两千多人,以本将属下兵马就够了,人多了一是消耗大,二是指挥不灵活,反不为美。” “也好!”杨嗣昌点了点头,他听了方才那一番讲解,倒是知道这不是刘成要一个人独占战功。里面掘壕突进c火力掩护都是在敌人的大炮之下,全靠壕沟避弹,就算是壕沟挖的稍微歪点说不定都要死人,把宣大镇的兵派过来非出大事不可。何况刘成麾下的兵已经有万人了,直接作战已经够了。 “刘大人有什么缺乏的只管说,本督师一定不会让你为难!” “多谢大人!”刘成也不客气:“铁锹c鹤嘴锄c铁钎,斧头我已经准备了不少,不过事先准备的锹把可能不够,还要一万根;另外,还要木桩c柳条筐c麻袋c木板。攻城还要火药,铸造炮弹的铁和铅锭这些也要多备些,棉袄c煮汤用的生姜。如果可以的话,给我两千名民夫,用来挖壕沟和运废土的,还有,我还要大概两万两银子,用来发放的犒赏。” “没有问题!”杨嗣昌笑道:“明日我就回大同,替你催运物质,若是短少了一样,你便来找我。你要两千民夫,我给你四千人,银子待会就派人送到你营里来。不过我问你一个问题,要多久你可以拿下这城?” “挖掘第一条平行壕,要用一天时间;然后同时挖掘六条掘进壕,这要九天时间;第二条平行壕要四天;第二段掘进壕,要十天,最后一条平行壕要三天。一加九加四加十加三,一共二十七天,凑个整数,三十天即可!” “这么快?”杨嗣昌虽然早已有了心理准备,但听到刘成像做算数题这样给出答案,还是给吓了一跳,作为一个统兵的文官,他知道有人在背后议论他纸上谈兵,但像刘成这样在纸上画一画就给出破城时间的,不要说见过就连想都没想过,莫非他以为城里的东虏会乖乖的看着他挖土而什么都不干?此时杨嗣昌反倒为刘成担心起来,毕竟他的命运从某种意义上讲已经和刘成联系在一起的。 “刘大人,其实时间也不用那么赶,多要一些时间也可以,比如两个月,三个月也不是不行!” “不用了!”刘成爽朗的摆了摆手,拒绝了杨嗣昌的好意:“我已经有留下余量了,不过防备援兵的事情就要劳烦其他袍泽了!”(未完待续。)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六十三章 俘虏们 “这没有问题,你什么时候可以开始?”杨嗣昌将信将疑的看了看刘成,十分爽快的答应了刘成的要求。樂文小說|东虏已经回辽东了,留下来的那些蒙古部落也纷纷饱掠了一番,躲得远远的去享受自己的战利品了,又有谁会跑过来触霉头?再说围城的军队去掉刘成的还有两万多人,应付可能出现的小股蒙古人是绰绰有余了。 “如果人到了,马上就可以开始,不过我要的那些工料必须尽快送到!最迟也要在十天内送齐!” 正事商量完毕,杨嗣昌就归心似箭了,毕竟刘成刚才狮子大开口索要的各种物资人员都不是一天两天能到手的。他喝了两口热酒,站起身来:“好,我马上回去准备这些事情,刘大人,这攻城之事就交给你了!” “恭送督师大人!”刘成赶忙站起身来,领着部下将杨嗣昌送出营外。杨嗣昌走了一段,注意到曹文诏满腹心事,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随口问道:“曹将军,你有什么话想说的吗?” 曹文诏正想着自己的事情,没想到竟然被杨嗣昌瞧破了,不禁有些尴尬:“末将不敢!” “有什么敢不敢的,这里又没有旁人,你可是对刘镇台有什么看法?” 听到杨嗣昌话中有将自己当做心腹的意思,曹文诏心中不由得暗喜,赶忙笑道:“大人,末将说句逾越的话,刘镇台方才说的那些,与其说是在攻城,不如说是俺老家乡下盖房子,浑似把城里的东虏当死人了!” “呵呵呵!”杨嗣昌听到这里,不由得哑然失笑,曹文诏这话倒是说的正和他意,若是旁人这么说他是绝对不信的。 看到杨嗣昌只是发笑却不说话,曹文诏暗自揣摩上司心事,低声问道:“大人,万一,末将是说万一,刘大人没有按期拿下这护林格尔城,您打算怎么办?” 杨嗣昌的心情显然不错,并没有像平日里那样玩什么高深莫测的把戏,而是笑着的对心腹将领解释道:“那就让刘镇台戴罪立功呗,反正三个月内能拿下这城我就知足了,使功不如使过呀!” “大人将将之法高深莫测,末将叹服不已!” “刘镇台知兵善战,乃是我大明中兴的栋梁之才,只是他为人处世锋芒毕露,只怕会树敌过多,这次如果能够挫其锋芒,打磨一番,对他来说反倒是件好事。”说到这里,杨嗣昌叹了口气,神色突然变得严肃起来:“今天的事情也就你我他三人听到,决不能说与第三人听,否则本督师便要唯你是问!” 见杨嗣昌突然声色俱厉,曹文诏赶忙低下头去,恭声道:“督师大人放心,末将一定守口如瓶!只是末将有一件事还请大人应允?” “什么事?” “末将想要前往刘镇台麾下,学习这攻城之法!” 杨嗣昌稍微犹豫了下,看了看曹文诏恳切的眼神,还是点了点头:“也好!” 次日,和林格尔城内。 天刚刚蒙蒙亮,微弱的晨光被正在下的雪粒削弱,比夜里也就好一点,从温暖的被窝里面钻出来可不是件容易的事情。不过岳托还是起身准备查岗哨,这是十二岁那年他第一次从军时祖父努尔哈赤给他上的第一课——首领要求部下做到的,自己必须做的更好!门外寒气逼人,岳托把自己包裹在厚重的熊皮大衣里,一边戴着手套,一边用眼角的余光确认在自己楼下站岗的倒霉鬼是否在岗,在雪夜里站半晚上可不是好受的,岳托自己也尝过这种滋味。他向哨兵微微点头,迈开步伐,穿过空气,向北门走去。钉有铁脚掌的长筒皮靴踏破寒夜的覆冰,积雪在他的脚下嘎吱作响,从口鼻吐出的空气很快凝结在他连鬓的胡须上,给岳托戴上了一条白色的围脖。 在北门旁有一条夯土建成的马道,为了防止积雪结冰易滑,上面还撒上了许多石子,不过长时间的踏马踩已经磨平了路面,碎石被压入夯土之中,踩在上面一步一滑。岳托刚走了两步,便听到上面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抬头一看只见负责防守西门的汉军守备正从城门上快步走下来,神情慌张。岳托本能的感觉到有什么不妙的事情发生了:“什么事?” “和硕贝勒!”对于看到岳托,那守备显然有些意外,毕竟按照事先的安排,通常情况下守城是由擅长使用火器的汉军负责,而那一千女真兵主要担任出城逆袭的任务。他稍一犹豫便躬身道:“城外的明军有动静!” “有动静,快带我去看看!”岳托三步并作两步,登上城头,那守备向西面一指:“和硕贝勒,您看!” 岳托眯起眼睛,沿着那守备手指的方向望去,只见在漫天风雪之中,一行蚂蚁大小的人影正在雪地里,看样子是在干些什么?在他们后面则是黑压压的明军军阵,旗帜自己再熟悉不过了——红色的底,白色的图案,长矛与火铳交叉,就是那支坚守归化城宁夏明军。 “他们是在干嘛?” “应该是在挖壕沟,是在挖壕沟,和硕贝勒!”那守备的语气有些不敢肯定。不过岳托并没有责怪他,那个位置距离城墙实在是太尴尬了,大约有4里远,这个距离挖掘壕沟有什么用呢?如果是想做封锁线的话就太近了,再说一条壕沟又有什么用呢,几块木板,一把梯子就能越过去,不过是白白浪费士兵的体力而已。 不过岳托可不认为敌军的将军是个傻瓜,近二十年的沙场生活早已教会了他什么时候都不要轻视敌人,他决定先试探一下:“打一炮,瞄准那些挖土的敌军打一炮!” “和硕贝勒,这个距离恐怕有点远,而且西门这里也没有大炮。”那守备脸上露出了为难的神情,作为葡萄牙炮兵教官的好学生,孔有德手下的火器营忠实的遵循了将火炮布置在突出部顶端,以确保能够用侧射火力保护城门的防御原则。一共十一门红衣大炮全部都布置在腰鼓状的和林格尔城的四个角上,位于腰部的两个城门只有少量轻型火器,肯定是打不到一千五百米外的敌人的。 “那就让最近的开火,打一炮试探一下,快!”岳托的态度十分坚定,他虽然并不明白敌人这么做的缘故,但有一点还是知道的,那就是敌人的行动一定隐藏着自己还没有了解的险恶用心,自己应该做些什么来阻止c至少是骚扰一下,看看明军的反应。 “快,快挖,别偷懒!”阿克敦一边用力挥舞着手里的鞭子,一边用女真和蒙古话催促着干活的俘虏们。这些被俘的女真兵和蒙古兵大约有四五百人,承担着最开始也是最危险的一部分工作(只要挖开了一段,人就可以在壕沟里面挖了,根本不会露头出来,被炮弹打中的危险自然小多了)。天气冷的刺骨,风像急切的情人般撕扯着俘虏们的衣服,裸露在外的皮肤早已被冻得通红,但阿克敦全不在意,他用力甩了一下皮鞭,大声喊道:“每个人挖六尺长的沟,沟要有一人深,沟底宽五尺,可供两马并行,挖完了就可以回去休息,饭随便吃,还有羊肉汤,有火炕的地窝子,谁先干完谁就去休息!” 阿克敦的喊声被风雪撕裂的支离破碎,但看上去起到了一定的作用,俘虏们干活的态度即使不能说拼命,也至少是卖力气了。看着此起彼伏的铁锹和鹤嘴锄,阿克敦原本焦虑的神色稍微和缓了点,这是他在刘成手下接到的第一个任务,他很清楚自己未来的命运在很大程度上就取决于这些人干的怎么样了。 正当俘虏们奋力挥舞着铁锹和鹤嘴锄的时候,空气中传来一声类似于小车从低空掠过的声响,紧接着便是一声沉闷的巨响吗,在众人挖掘的壕沟前十余步的地方一股十余米高的雪泥柱子冲天溅起,紧接着炮弹跳起,越过俘虏们的头顶,狠狠的砸在行列后面六七步远的地方,又滚了十余步才停住了,这时雨点般的泥土和雪块才砸在人们的头上。 “是炮,是红衣大炮!” “是城头的大炮!” 人群中发出一阵尖叫声,俘虏们纷纷丢下手中的工具,转身向后逃去。阿克敦下意识的上前阻拦,高声叫喊:“都给我回去干活,我们距离城墙已经足够远了,刚刚不过是偶然,不会有人被炮弹打中的!” 但根本没人理会阿克敦,或者说没人愿意理会他,人们一拥而上,最前面的是纳兰萨盖,他狠狠给了阿克敦一拳,将其打到在地:“该死的索伦,要拿咱们的性命向新主人卖好吗?”如果不是众人在炮击的威胁下,忙于逃命,恐怕阿克敦立刻就会被众人围殴而死。 “砰砰砰!” 一排枪声制止住了混乱,俘虏们停下来脚步,恐惧的看着眼前的明军督战队:身披铁甲的矛手平端长矛,后面是鸟铳手,黑洞洞的铳口对准了自己的胸口,药池上的蛇形杆上缠绕的火绳散发出青烟。 “都回去干活!”阿桂的声音不大,但背后蕴含的力量却让人无法直视:“下一次,我不会让铳口抬高了!” 在鸟铳的威胁下,俘虏们转过身,就像驯服的羔羊一样回到壕沟旁,拿起工具继续挖起土来。阿桂走到阿克敦身旁,将其从地上扶了起来,问道:“刚才是谁打你的?” “是,是——“阿克敦有些犹豫的低下头,阿桂猜出了对方的心思,低声道:“阿克敦,这不仅仅是你挨打的事情,有些事情可以容忍,但有些事情不能容忍,你和他们的身份已经不一样了,明白吗!” 阿克敦清醒了过来,点了点头,他走到俘虏群前,将刚才对自己动手的几个人一一点了出来。被点到的人立即被士兵们从人群中拖了出来,用绳子勒紧脖子,像待宰的绵羊一样。说来也奇怪,这些身体强壮,也上过战场杀过人的汉子此时却连稍微反抗一下的勇气也没有,他们哭泣c哀求,但勒住他们脖子的绳套立即收紧,让他们无法出声。待到处置完毕后,阿桂走到众人面前,高声道:“你们抗拒王师,烧杀抢掠,犯下了滔天的罪行。现在做的事情不过是在赎罪,阿克敦是总兵大人委任的军官,你们敢抗拒阿克敦就是抗拒总兵大人,抗拒大明,就是犯了以下犯上的大罪!”说到这里,他从腰间拔出匕首,递给阿克敦,低声道:“手脚利落点!” “是,大人!”阿克敦接过匕首,走到那一行被自己挑出来的人面前,他们都被两个强壮的士兵反扭胳膊,跪在地上,用膝盖顶住腰杆,抓住辫子或者发髻让头后仰,露出咽喉来。阿克敦目光扫过,每一个人的目光中都流露出哀求的神色,甚至素来与自己不和的纳兰萨盖也不例外。不过阿克敦明白现在应该做些什么,他用匕首在第一个人的喉咙上划了一下,锋利的钢刃割断了气管和颈动脉,强大的脉压将鲜血从伤口中喷射出来,溅射出去好远。阿克敦毫不在意甩了甩匕首,依次割断了剩下几个人的咽喉,走到阿桂面前,将匕首还给阿桂。阿桂满意的点了点头,指着地上的尸体高声道:“看到没有,这就是犯罪者的下场!你们唯一的出路就是尽快挖,只要可以把壕沟挖到一人深,炮弹就打不到你们了!” 经过了这个小插曲之后,俘虏们的工作效率得到了显著的提升,他们几乎是用疯狂的速度挥舞着铁锹,城头上的守军又打了几炮,但绝大部分炮弹都落在了行列的前面,对于十七世纪初的火炮来说想要在4里外打中一行单薄的横列难度有些太高了。在进行了七八次失败的尝试后,终于有一发炮弹的跳弹落入了行列中,将一个俘虏的胸口以上的躯体打成了碎片,但两旁的人们仿佛根本没有感觉到同伴的死,只是拼命的挥舞着手中的工具,挖掘着脚下的土地。(未完待续。)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六十四章 接近壕 “打中了!” 和林格尔城的西北角炮位上发出了一阵欢呼声,孔有德得意的回过头,想要从身后的岳托脸上看到赞赏的笑容,但和硕贝勒面上冷淡的表情让他有些失望,他正想着自己方才是不是做错了什么,却听到岳托的声音:“就这样吧!” “就这样?”孔有德一下子还没有明白岳托的意思,反问道:“不打了?” “不打了!”岳托转过身,向城墙下面走去。 “为什么?”孔有德追了上去:“这几个炮手是我手下最好的,他们接下去只会越打越准的!” “没有用的!”岳托摇了摇头:“孔大人,你难道还没看出来吗?那些挖土的应该不是士兵,不过是一群民夫,他们的行列很稀疏,在这么远的距离我们打不死他们几个人,我们没有那么多炮弹和火药浪费在这些人身上!”不过岳托还有一句没有说出口的话:“既然炮击无法打乱他们的工作,那就没有必要浪费炮弹和火药了!” “好吧!“孔有德点了点头,对于岳托的战场感觉他还是很相信的,他笑着安慰道:“和硕贝勒,其实你也不用担心,相距那么远,要是挖地道,还不得挖到明年春天呀!“ “不,我并不担心明军用挖地道来对付我们!挖地道这种办法我们都见过,也知道应该怎么应付。我害怕的是敌人采用了一种我们从没有见过,也不知道应该怎么应付的法子,那才是我害怕的。“岳托停下脚步,回过头看着孔有德的眼睛,孔有德从岳托的眼睛里看的分明是恐惧。 “这,这怎么可能呢,呵呵!”孔有德想要笑两声,却发现自己笑不出来。 “希望如此吧!”岳托笑了笑,突然问道:“孔将军,你平日里信什么菩萨吗?” “菩萨?”孔有德被岳托突然转换的话题弄得有点糊涂了,他摇了摇头道:“岳托大人,您应该知道我少年就跟随父亲起兵打仗了,几十年来刀光剑影的,就没过过几天安生日子,哪里会信这些东西!” “呵呵!”岳托突然笑了起来,他摇了摇头:“孔将军,我发现我们两个人很像,都是从小就跟着父祖弯弓舞刀的,总觉得信那些泥雕木塑的东西还不如勤练些武艺骑术比较现实,五叔他平日里对萨满最是虔诚,供奉何等丰厚,结果如何呢?”说到这里,岳托叹了口气,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孔有德知道岳托口中的五叔便是“四大贝勒“中的莽古尔泰,此人英勇善战,原本极得努尔哈赤喜爱,又是嫡子,论出身,地位本来都在皇太极之上。但其母富察氏与大贝勒代善关系暧昧,努尔哈赤得知后虽然大怒,但不忍心将其杀害,便随便找了个理由将其休弃了。唯恐因此影响到继承权的莽古尔泰竟然亲手杀了自己的母亲以取悦努尔哈赤,这种禽兽般的行为不但将他自己赶出了努尔哈赤继承人的行列,而且让莽古尔泰内心愧疚神灵,时常向萨满供奉礼物以求得心里的安宁,因此在满清高层贵族中,莽古尔泰素来以对神灵虔信而著称。可他后来死后,反而是他家供奉的萨满出来作证他设法事咒诅皇太极,下场极为凄惨。孔有德自然知道这一切,只是这个时候他也不敢说话,免得惹得岳托不快。 “不过我今天觉得还是应该找个神佛好好祈拜一番,求他保佑我们能够击退明军,生还辽东!我建议孔将军你也这么做!”说到这里,岳托向孔有德微微一笑,向自己的住处走去。 也许是一语成谶的缘故,守城的后金军发现城外的敌人在完成了两条横壕(分灭面对两个城门)之后,又开始挖掘八条锯齿状的壕沟,这些壕沟与第一条横壕大体上呈垂直状,向城门方向延伸。一开始守城的金军对于敌人的举动捧腹大笑:在他们看来明军的将领肯定是发疯了,挖这么多壕沟有什么意义呢?明军还用柳条筐放在壕沟的一侧,在里面堆满泥土,他们难道不知道这只会妨碍进攻方的士兵和攻城器械的前进;而且这些壕沟还挖的歪歪斜斜的,莫非他们连把沟挖直一点的能力也没有了吗? 但岳托可不像他们部下那么乐观,自从明军的挖壕工作行动开始,岳托便每天一大早冒着塞外的寒风,守在城门上仔细的观察着敌人的行动,虽然他还不太看的明白敌人这么做的用意,但直觉告诉他敌人这么做一定有特别的目的,而对敌人有利的就是对己方有害的,自己就应该想方设法的阻止敌人。 到了第四天,明军的壕沟前端距离西门的距离只有大约三里路了,这个距离已经进入了红衣大炮最好的射击范围了。岳托下令部下开几炮骚扰一下敌人,这次他终于发现了这种奇怪壕沟的妙用了:壕沟的深度足有两米,以当时士兵的平均身高,他们在沟底挖土的时候,连鹤嘴锄都不会露出来,大部分炮弹都是从壕沟上方无害的飞过,或者打在壕沟的内壁,溅起满天的尘土,即使有少数与壕沟同方向的炮弹射入,最多也就能够打死这一小段壕沟内的一两个士兵。虽然城头上炮声隆隆,打的地上尘土四溅,但被打死的明军士兵却屈指可数。很快,在壕沟里挖土的明军士兵也发现了这点,他们开始大声的嘲笑着城头上的敌人,更加卖力的挥舞着锄头。 “原来是这么回事,原来是这么回事!”岳托兴奋的念叨着,这时他简直要赞叹那个想出这种应付红衣大炮的巧妙办法的敌人了,是的,红衣大炮简直是无坚不摧,铁甲c冲车等等一切人手造出来的东西在他面前都显得如此的脆弱,但那个人竟然用这么简单的办法就破解了红衣大炮的威力——红衣大炮就算再厉害,难道能把大地也给掀起来?而锯齿形状的壕沟又能防止侧面射来的炮弹一下子打死太多的士兵。一瞬间岳托简直感觉到一种遗憾——为什么想出这种简单而又巧妙的头脑不属于某个八旗子弟呢?他一定会禀告皇太极,为他请功的。 “和硕贝勒,和硕贝勒!”孔有德的声音将岳托从遐想中惊醒了过来,他回头看了看自己的同僚,只见对方焦虑的看着自己:“红衣大炮打不中壕沟里的敌人,只有出城把这些地鼠砍死在壕沟里了!” “嗯!”岳托点了点头,转身对亲兵高声喊道:“把我的马牵过来,我要亲自会会这些明军!” 壕沟里,一个女真壮汉疯狂的挥动着鹤嘴锄,在水力锻锤锻打的精钢锄头凿击下,灰黑色的土壁纷纷破碎c崩垮,旁边一个同伴举着盾牌替他掩护。在他的身后,几个同伴飞快的铁铲将碎土块铲到壕沟的半人高的柳条筐里,在他们的身后,几个人一边将壕沟加深加宽,一边将一排排柴棍沿着壕沟的边缘插入土中,形成两条由木排构成的沟壁,以免两侧的土崩垮下来,将壕沟填平。虽然是寒冬腊月,但每个人的额头上竟然升起了一团白雾,可见他们的体力消耗之大,动作的频率也渐渐慢了下来。 “时间到了,换人!”阿克敦看了看旁边已经空了的沙漏,高声喊道:“你们几个下去休息吃饭!” 听到阿克敦的喊声,人们松了一口气,他们丢下手里的工具,气喘吁吁的向阿克敦这边走去,几个等待已久的汉子赶忙接替了他们的位置。那几个人走到阿克敦身前,阿克敦在面前桌子上的铁桶里抓出一把铜板来,每人给了一个,又给使用鹤嘴锄的那个女真壮汉加了一个:“后面有现成的羊汤和荞麦馍馍,乘还热乎着赶快吃,吃完了凭这个领东西!” “是,阿克敦额真(满语中主,首领的意思)!”这几个女真俘虏依照他们的习惯恭谨的向阿克敦打了一个千,小心翼翼的将那铜板收藏好,得到两个铜板的壮汉小心的问道:“额真,我可以用这个换酒喝吗?” “可以,不过我劝你先把穿的戴的铺的盖的都凑齐了,再考虑喝酒的事!”阿克敦低声劝道,原来第一天挖完横壕后,疲惫不堪的俘虏们回到营地时得到了一个惊喜——每人一双半旧不新的长筒皮靴。虽然不是新靴,但对于这些要在塞外寒冬从事重体力劳动的人们来说就是生与死的区别了。正当众人惊喜的试着自己的靴子的时候,阿克敦向众人宣布了一个惊人的消息:这双旧靴子是他们今天工作的报酬,而且只要有工作,以后每天都有;虽然不会发给现金,但是他们可以换得必须的生活用品,比如靴子c毯子c衣服c更多的食物c甚至酒。无论是女真人,还是蒙古人都几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自古以来无论长城内外对于俘虏都遵循一条简单的法则——让战败者倒霉,不要说干活发给报酬,就连维持生命所必须的食物都经常克扣。给俘虏们发放报酬的效果立竿见影,从第二天开始,工程的进度陡然加快,这些俘虏承担了最危险,也是最艰苦的任务——在战壕的最前端掘进,并将挖出的土倒入战壕上边的柳条筐里,形成一条壁垒,除了红衣大炮,其余的火器都无法伤害到装满碎土的柳条筐后的射手们。由于纵向的接近壕不允许太多人同时施工,每一条掘进壕的工人们都被分成三十个小组,每个小组只用干一刻钟便退下来,让下一组轮替,以确保工作的人始终保持旺盛的体力。虽然炮弹在头顶上呼呼飞过,甚至还有落入壕沟之中将正在工作的人们打成碎片,但这些俘虏们依然努力的工作着,这种疯狂的劲头,让在相对安全得多的位置搬运材料,后运多余的碎土的民夫和辅兵们纷纷咋舌不已。 西门,第一条横壕,炮台。 “很好,很好!”刘成满意的用朱笔在地图上涂上一小段,这标志着这一段壕沟已经完成。从在鄜州搞水利工程开始,他就亲自招募培训了一批擅长土木工程的人才,加上后来在朝邑c河套c归化城的锻炼,这批人才已经渐渐成长起来了,有他们的帮助,刘成才敢在杨嗣昌面前夸下一个月破城的海口。 “镇台大人,有什么喜事吗?”站在一旁的曹文诏小心的问道,自从得到杨嗣昌的允许后,他就带着自己的亲兵来到刘成这儿,嘴巴上说是受督师大人之命,听候镇台大人调遣,实际上却是想在刘成身边偷师几招。这几天下来,他一直遵循着多看少说的原则,可几天下来他只看到刘成只是在这炮台上看着手下挖土,别的什么都没做,他一开始还以为这不过是吸引城内守军注意力的手腕,真正的杀招却是隐藏在暗处。可越看越是不像,今天再也忍不住,只得开口向刘成询问。 “自然是喜事,工程进度比我想象的要快得多!”刘成已经笑得合不拢嘴了:“如果继续保持这个速度,可以提前两天开挖第二条横壕了!” “攻城进度?”曹文诏看了看那些像锯齿一般的壕沟,犹豫了一会儿,先前那次护送杨嗣昌去见刘成时,他虽然也进了地窝子,但站在一旁,只听了个大略,如何用壕沟战术围攻的战术却没看到。他是将门子弟出身,也读过些兵书,对于冷兵器时代攻城的战术倒也知道不少,或者土山临楼c或者穴地冲车,或者干脆蚁附攻城,但像这般挖壕沟倒还是头次见到,他也看出来刘成挖掘壕沟是为了减少敌人火器的伤害,可这样固然敌人的火器打不着你了,可你也没法大举攻城呀,那么窄的壕沟能容纳几个人并行?就算城里的鞑子不放一炮,就干看你们近城,用长矛捅也能把那几个人给捅下来。(未完待续。)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六十五章 逆袭 “嗯!”刘成没有听出曹文诏话里的疑问,对于进度他十分满意,他甚至在考虑是否将布置炮兵的第二条横壕再往前面挪一点,这样就可以将整个城内都纳入臼炮的杀伤范围内,这种大口径c高射角c高弹道的火炮是攻城方的利器。为了这次攻城,刘成准备了4门大口径臼炮,分别可以将60公斤和45公斤的实心铁弹发射到最远1000米的距离外,最近射程为120米,当时技术条件下的任何工事在如此恐怖的火力面前都只有化为糜粉的份。由于其短小的身材和高弧度弹道,臼炮甚至可以就在壕沟内向目标开火,而布置在城上的后金军的红衣大炮由于原本是海军舰炮,弹道过于平直,根本无法对隐藏在地下的臼炮造成任何威胁,只有被动挨打的份。 看到刘成这幅神游天外的样子,曹文诏也不敢多嘴,官场上就是官大一级压死人,更不要说刘成恐怕比他还不止大他一级。他正想着应该如何不露痕迹的提醒一下这位镇台大人,突然看到从和林格尔城的西北角冒出一队女真骑兵来,赶忙高声喊道:“大人,鞑子的骑兵出来了!” 作为一个身经百战的宿将,岳托自然不会蠢到打开大门来出城袭击,西门和东门那两扇大门都是用厚实的橡木制成,外面还钉了两层铁叶,就算是用绞车打开也要好一会儿,就算明军的将领是头蠢驴也知道守兵要出来逆袭了。因此他选择了西北角的的突门,这是一种古代中国城防中的特别设计,即正式城门之外的秘密出口。《墨子备突》:“城百步一突门,突门各为窑灶。”这种特别的城门有两种用途:既可以引诱敌人从这里进攻,当敌人冲进突门内,则用装满易燃物的塞车堵住入口,然后点着两侧的窑灶,烟熏烧杀这些敌人;还有一种用途是守军先示弱,以让敌人懈怠,然后从突门冲出进攻敌人,攻其不备。岳托选择的便是第二种用途,那突门外有一段羊马墙,可以遮挡住进攻一方的视线,当攻城的明军发现时,已经距离最近的一条接近壕不过百余步了。 “东虏出城了,东虏出城了!”壕沟内传来一阵紧张的呼喊声。阿克敦一开始有点吃惊,不过他早已被告诉过遇到这种情况的应对方案,他站起来用自己最大的嗓门高声喊道:“干活的把家伙放下,都贴壕沟蹲下,别乱动,伤不着咱们的!” 正在干活的几个蒙古俘虏先是一愣,旋即便遵照阿克敦的命令做了,唯有一个女真俘虏丢下手里的鹤嘴锄,抓住沟壁就像爬上去,却被眼疾手快的阿克敦从后面一把抱住,扯了下来,厉声骂道:“你想干嘛?” “放开我!”那汉子一边挣扎一边喊道:“我不要当汉人的俘虏,我要回自己人那边去!” “回围城里面去挨饿?”阿克敦一边死死按住那俘虏,一边贴着耳朵骂道:“在这里你有饭吃,有衣穿,跑到那个孤城里面去你就等着抢死老鼠吃吧?你没看见城外有多少明军吗?要是再让刘大人的兵抓到,你以为还能捞到像这样的事情干吗?” 阿克敦的叱骂起到了效果,那女真俘虏挣扎的力道变弱了,阿克敦察觉到了,一把将其抓了起来,狠狠的往墙角一推,骂道:“你给我老老实实的蹲着,敢再乱动一下小心我抽死你!” 看到没人再敢乱动,阿克敦才回过头,查看壕沟里面的情况,只见拿着鸟铳的射生手们爬上柴壁,将鸟铳架在盛满碎土的柳条筐上,瞄准了那些正朝这边冲过来的虏骑。一个校尉爬上壕沟,拔出佩刀高高举起,计算了下双方的距离,猛地将佩刀往下一劈:“开火!” 阿克敦还是第一次在这么近的距离亲眼目睹鸟铳的齐射,他清楚的看到附近的一个铳手的眼睛被药池喷出的火光所灼伤,发出凄厉的惨叫声,丢下手里的武器摔落沟底。这真是一种危险的武器!阿克敦下意识的打了个寒颤。 看到对面的那个明军军官猛地挥刀下劈,岳托下意识的将自己的上半身贴紧马背,随即他便听到头顶上传来高速飞行的铅弹撕裂空气发出的尖锐声。他很清楚这种武器虽然威力巨大,但装填所需要的时间很长,他挺直身体,拔出佩刀高声喊道:“冲过去,杀他个片甲不留!” 跟随岳托出城逆袭的都是镶红旗的精锐,他们不顾被从马背上射落的同伴,挥舞着手中的武器,高声呐喊着冲了上去,不过出乎他们意料的是,那些放完了铳的敌人并没有像过去那样转身逃走,而是纷纷重新跳入壕沟之中,用藤牌遮挡住自己,举起长矛,就好像一只只受惊的刺猬。面对这种意外的局面,女真骑兵们一时间有些不知所措,按照他们过往的经验,这些火器手一旦放完了手里的铳,被自己冲近了身,就只有转身逃跑的分,自己只需策马砍杀就能收获战果了。可他们跳入壕沟之后,自己在马背上反倒拿他们没啥法子了,下马的话又有些犹豫。正当此时空气中突然传来几声尖锐的呼啸,十几个骑兵突然连人带马被打成了碎块。 “是大炮!是明军的大炮!“女真骑士们向炮声来处望去,只见在第一条横壕前的几座炮台上,敌人的炮手正忙碌着。在那儿的炮台要轰击城墙有些勉强,但是射击这些围在壕沟旁静止不动的骑兵还是乐观胜任的,反正明军自己的射手和挖壕工人都在壕沟里,不用担心被自己的炮弹误伤。 “撤退,回城!”岳托果断的发出了撤退的命令,情况很明显,这是一个早已设好的圈套,如果自己继续留在马背上,不但没法伤害那些躲在壕沟里的地老鼠,而且还会成为后面明军大炮的活靶子;而如果自己跳下壕沟,固然可以避开明军的炮击,只不过把死亡的时间往后拖了几分钟——壕沟的宽度不过能容纳两人并行,什么武艺谋略都使不出来,最大的可能是打一场人命换人命的泥沼消耗战。可城里的守兵不过两千多人,而城外的明军总兵力不低于三万人,能在这场消耗战中笑到最后的肯定不是自己。 看着女真骑兵离去的背影,阿克敦觉得心里的滋味很复杂,如果说自己的那两次失败还能找出这样或者那样的理由,双方是一命换一命的厮杀,胜利也曾经距离他们触手可及,那么今天在这位姓刘的明国将军面前,大金国的精兵从头到尾都在对手的股掌之中,没有一点胜算。不难想象,自己正在进行的工作不过是他巨大计划的一个部分而已,这些看起来不经意的细节还有许多自己还不明白的用意,阿克敦突然有些同情起那些被包围在城里的前袍泽们了。 “阿克敦额真!”身后的话语声打断了阿克敦的思绪,他转过身来,方才那个企图爬出壕沟的女真俘虏正一脸羞愧的看着自己。阿克敦狠狠给了他胸口一拳,然后扇了两下耳光,骂道:“没长眼的东西,跑,跑,你这是往哪里跑?不是我把你拉回来,你现在早就死了!” 那女真俘虏挨了打也不敢动弹,只是低着头不敢说话,阿克敦又踢了两脚,把胸中的恶气发泄的七七八八了,才狠狠的骂道:“你今天的活都白干了,分到的东西分给同队的人,好了,继续干活!” 众人听了阿克敦这般说,如蒙大赦一般,赶忙抢过工具挖土起来,尤其是方才那个挨打的女真汉子,虽然挨了阿克敦的打,干活反而更加卖力,每个人都清楚方才阿克敦实际上是救了他一命,不然肯定让明军的铳炮打死,就算他能够逃入和林格尔城内,眼看这破城是迟早的事情,早晚还是死路一条。 和林格尔城内。 “水,快给水!” 城门内一片忙乱,刚刚逃进城内的白甲兵们狼狈不堪,这些刚刚经历过苦战的人们都口渴的要命,一抢过水罐就往口里灌,血溶入水中,水罐立刻变成红色,有的人喝着喝着就从马背上摔落下来,守门的军官赶忙指挥着手下将受伤的人抬到里面去查看伤势。 “来人,快扶大人下马!” 岳托一把推开马旁的部下,从马背上跳了下来,他的脸色惨白的吓人,眼尖的人可以从右边臂甲看到一个拇指大小的洞,血正从里面流出来。 “和硕贝勒,你右臂上的伤口——”闻讯而来的孔有德脸色也不太好看。 “没什么了不起的,只是被擦了一下!”岳托走到一旁的一块石头上坐下,旁边的戈什哈赶忙替他解开盔甲,让医生治疗。孔有德看着医生忙着替岳托将铅弹从伤口里取出来,心中却是一团乱麻,方才的情况他在城门上都看的很清楚,明军先前那些看上去颇为可笑的布置都有了答案,在壕沟里面的士兵不用担心遭到火器的伤害——无论是敌人的还是己方的,因此隐藏在后方横壕里的明军铳炮手可以放心大胆的射杀出城逆袭的金军士兵,而金军士兵却拿壕沟里的敌人没什么办法——除非他们也跳到壕沟里打肉搏战。 “和硕贝勒,您这次运气不错,这铅弹让臂甲挡了一下,才没有伤到骨头和肌腱!下次可指不定有这么好运气了,千万要小心呀!”大夫终于从岳托的肩膀上取出了铅弹,然后开始一边清洗伤口敷药包扎,一边絮絮叨叨的念叨着。岳托倒也不着恼,笑道:“我明白了,这次麻烦您了,快替我重重谢过大夫!” 戈什哈送走了大夫后,孔有德犹豫了一下,低声道:“和硕贝勒,下次突袭要带些火罐下去,那些家伙若是躲到壕沟里,就往下面丢火罐,烧死他们!” “不必了!”岳托挪了一下自己那条受伤的胳膊,好让其觉得舒服点。孔有德惊讶的问道:“莫非您有更好的法子?” “我也没有!”岳托摇了摇头:“那壕沟最前面一段才能让两个人并行,就算丢火罐下去又能烧死几个人?恐怕还不如他铳炮打死我们的人多,再说那些不过是些挖土的民夫。这等于是拿我们的勇士和那些民夫换命,我们换不起。” “那我们夜里出去就是了,夜里他们的铳炮打不准!” “那就更没用了,夜里壕沟里又没人,我们能干啥?难道把壕沟给填平了?”岳托哑然失笑,正如他所说的,古代守城一方出城夜袭的目的往往不是杀几个人,而是为了摧毁敌人的攻城机械c粮仓等重要目标,可在那些壕沟里根本没什么值得破坏的。 “那,那我们应该怎么办?” “等!”岳托的回答十分简单:“他们不可能一直挖到城墙下面!“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之间就已经八天过去了,正如刘成所估计的那样,在和林格尔城的西面,明军已经完成了第一部分接近壕的工程,开始挖掘第二条横壕了,此时刘成对自己的计划做了一点小小的修改,他打算同时挖掘两条而不是一条横壕,这样他可以在壕沟内布置更多的士兵和轻炮,以保护他手中的王牌——那四门攻城用的臼炮。出于搞好与杨嗣昌的关系的目的,他甚至还在附近一个视野很好的小丘顶部布置了一番,以邀请那位督师大人前来旁观这场围城战,而杨嗣昌也欣然接受了邀请。 “督师大人,请!”刘成殷勤的做了个手势,引领杨嗣昌到座椅坐下,在座位左右后三面都用围上了数层厚实的布幔以遮挡塞外刺骨的寒风,唯有朝着战场的一面袒露出来,两旁还有七八个火盆,虽然无法与那天晚上的地窝子里面相比,但和土丘下身披铁甲,爬冰卧雪的双方将士来不啻于是天上人了。(未完待续。)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六十六章 臼炮 “好,好!”杨嗣昌微微的点了点头,面带矜持的笑容,对于刘成的这番布置,他显得颇为满意。他向土丘下瞟了一眼,脸上立即露出了好奇的表情:士兵和民夫们挥舞着铁锹和鹤嘴锄,就好像蜘蛛吐丝一般,在敌城旁构筑着平行壕沟和弯弯曲曲的通道,在平行壕的后面,乘着骏马的信使c炮车c成队的铳手和跳荡手c堆积如山的柳条筐和柴捆,所有的人都在忙碌着,一切似乎杂乱无章却又井然有序。 杨嗣昌观察了片刻之后,终于放弃了自己琢磨的打算,在他过去读过的兵书里面完全没有丝毫可以借鉴的地方,他向刘成偏过头去,低声用征询的语气说:“刘镇台!” “末将在!”在众人面前,刘成总是表现的十分恭谨,他微微欠着身体:“督师大人有何吩咐?” “我看这边已经准备的差不多了吧,不知何时开始围攻?” “督师大人果然见微知著,明见万里!”刘成轻轻的拍了杨嗣昌一下马屁,指着最前面的两条横壕道:“大人您看最前面那两条横壕,等到铳手和炮队进去就可以了!” “炮队也要进去?”杨嗣昌有些吃惊的看了看壕沟,从曹文诏的口中他已经知道刘成这壕沟除了可以保护攻城的士兵面遭大炮的伤害之外,还能作为铳手的射击阵地,但看那壕沟的宽度大小,怎么看也不像是可以容纳的下红衣大炮的样子。 “不错!”刘成笑了笑:“不过不是红衣大炮,只是轻炮和臼炮。” “轻炮和臼炮?” “正是!轻炮便是一种缩小版的红衣大炮,装在车上两匹马便可牵引着,末将的步队每个营有四门,主要是用来杀伤人员的;而臼炮是一种专门用于攻城的大炮,由其形状短小,就像舂米的石臼而得名,大人若是有兴趣,可以随末将下去看看!” “好,这轻炮也就罢了,臼炮倒着实要看看!”杨嗣昌站起身来,随刘成下了土丘,便看到四门形状怪异的大炮,相对于寻常所见的红衣大炮,这几门臼炮的口径要大得多,炮管却短得多的,形状倒有几分像是刘成所说的石臼。旁边堆放的实心炮弹却大的吓人,每个几乎都有西瓜大小,杨嗣昌也是见过红衣大炮的炮弹的,知道这大炮的威力与炮弹的重量呈正比,看上去这臼炮的炮弹一个就抵得上四五枚红衣大炮的炮弹了,难道这貌不惊人的臼炮竟然有这么大的威力?莫不是这炮弹是空的? 想到这里,杨嗣昌也不顾督师大人的威严,弯下腰去用力推了一把那炮弹,那炮弹却只是轻轻一动,显然不是空心的。他不禁回过头来,向刘成问道:“这臼炮的炮弹竟然这么重?” “若是不重怎么能破城呢?” “你打算用这个来打垮城墙?”杨嗣昌不由得咋舌,他和那些不通军事的腐儒不同,是亲眼见过红衣大炮的威力的,虽然在奏章里面说这种火炮“糜烂十余里”,但那不过是夸大之词,并不足以摧毁当时厚达数丈的城墙城基,使其崩塌,通常红衣大炮是用于轰击城头的女墙以及较薄的城墙上半部分,摧毁守兵的立足之地,然后突入。而听刘成方才的意思,这臼炮竟然是能直接摧毁城墙,其威力简直是不可思议。 “不错,不过不是今天!”刘成笑道:“要等到把壕沟挖到相距缺口只有百余步的距离,才要打开缺口,待会只是用榴弹轰击城头上的守兵,以免其用弓弩火器射杀我军挖掘壕沟的将士!” 杨嗣昌听了刘成这番话,将信将疑的看了看地上那又短又粗的臼炮,最后点了点头:“也好,那本督师就等着额看刘镇台的好戏了!” 城楼上,岳托与孔有德小心的看着城下的动静,凭借多年的沙场经验,两人都感觉到等待已久的时刻就要来到了,城外的敌人就要做些什么。从城楼上看下去,壕沟里的明军士兵就好像一群群蚂蚁,经过民夫的加宽和加深,壕沟内甚至足以容纳炮车和骑兵在里面通行,加上壕沟边沿的柳条筐组成的壁垒,士兵们就好像在甬道里一样,十分安全。看到壕沟里成队向前运动的步兵和炮车,孔有德有些按捺不住了,他压低声音对岳托道:“看样子明军就要动手了,先打几炮吧!” “还是算了吧!又不是没试过,何必浪费炮弹呢?“ “我觉得还是应该打几炮!”这次孔有德意外的坚持:“岳托大人,您看看城头上的将士,就这样看着城外的明军一点点靠近却什么都不做,对士气损害太大了!” 岳托看了看四周,正如孔有德所说的那样,大部分士兵们的意外的紧张,他知道这不是什么好现象,这些都是见过沙场的老兵,孔有德是对的,哪怕是让他们闻闻火药味,放松一下,也应该打几炮。他点了点头:“好!不过要省着点火药和炮弹!” 壕沟里,阿克敦坐在地上,背靠着沟壁,打着盹儿,贴着腿放着一支铁锹,在他旁边也或坐或躺着十几条汉子,相比起十几天前的破衣烂衫,现在已经全然换了一副模样:高筒牛皮靴子c羊毛呢绒长裤,呢绒内衣,呢绒内衬的熟皮子外袍,羊皮手套,牛皮腰带,带着护耳的皮帽。这些俘虏中有不少都是漠南蒙古各部,与大明的边军也是老相识了,也知道对面的是什么德行,欠饷一年半载是寻常事,身上就一件破袄,一条短胯便熬一冬也没啥稀奇的。王爷大汗们南下抢的是金银财宝c绫罗绸缎c子女牲畜;他们这些部民就啥也不嫌弃了,什么盐巴铁器c粮食布匹,甚至就连死人身上的破衣烂衫也要,反正草原上啥都缺,啥都少。像这样一身轻暖,又能吃饱喝足的日子在众人的记忆里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一开始还害怕会被城头上的火器打死,现在看都挖了这么多天了,也没看到有几个人给打死嘛,无非是挖挖土罢了,听祖上说早些年过不下去的时候,也有人跑到汉人的地盘上来,给汉人当短工混口吃的,那不也是挖土,可哪个东家待下人这么好的?这么看来,给这位刘大人手下卖命也没啥。 “让开,快让开,别挡住路!” 几声叫骂声把阿克敦从梦中惊醒了过来,他赶忙站起身来,看到十几个明军士兵推着一个奇怪的玩意过来,后面还跟着几辆大车,为首的是一个跛着腿的色目人,正粗声大气的朝自己喊:“快让你的人把后面挖一个深点的坑,做弹药库!” 阿克敦在刘成手下已经呆了有些日子了,已经懂得通过军官身上得服色辨认其官职大小,看出这色目军官是个都司,赶忙应了一声,叫醒手下按照那跛腿色目军官的指挥挖起坑来,他看到那色目军官粗声大气的指挥这手下将第一辆大车上好像石臼样的玩意搬下来,十分威风的样子,也不敢多问,只是催紧手下干活。这时阿克敦听到壕沟前不远处一声闷响,随即头顶上便落下不少泥土来,溅了他一脸。经过这些日子劳工们都已经知道这是城上的守兵向自己开炮,这种炮击对壕沟内人的威胁微乎其微,也懒得理会,只是埋头干活。阿克敦取下自己的帽子,正想抖去里面的泥沙,却听到身后那个色目军官高声骂道:“骚鞑子还敢猖狂,待会就让你们好看!” “好看?莫非那像石臼样的玩意还有什么厉害不成?”阿克敦转过身,好奇的看着那个跛腿色目军官将炮口调整到相应的角度,然后指挥部下撕破药包,将火药倒入底部的药室,然后从火口插入火绳,当一切都准备停当后,那个跛腿色目军官让两名士兵从一旁的车上抬了一枚东瓜大小的炮弹下来吗,阿克敦在后金军中时也曾经见过红衣大炮的炮弹,知道不过是个光溜溜的实心铁球。而这炮弹却怪异的很,不但比红衣大炮的炮弹要大几倍,而且表面坑坑洼洼,倒像是个次品一般,而且这炮弹下面还有一个木质的托盘,炮弹用两条皮带固定在木托上,在炮弹的顶部还伸出一根木管。那跛腿色目军官指挥部下将这奇怪的炮弹放入炮口,下令道:“都让开,要开炮了!” 士兵们和俘虏们都跑开了,好奇心让阿克敦没有走远,他在拐角处瞪大眼睛,看着那跛腿色目军官的动作。只见那军官向部下做了个手势,那个手下赶忙点燃了炮弹顶部的那根木管,然后点着了臼炮下面火口的引信,然后扶着跛腿色目军官躲到一旁。 随着一声巨响,阿克敦清楚的看到一个黑乎乎的东西从炮口喷出,这弹道与其说是向前飞还不如说是向上飞,直到阿克敦的脖子仰酸了才看到那炮弹向下落去,他奋力爬出战壕,冒着生命危险向炮弹落处上看去,只见城门西北角上炸起一团火光。 岳托用力推开压在自己身上的戈什哈,狠狠的吐了口唾沫,他的嘴巴里满是灰土和硫磺,那是死亡的味道。目光所及之处,到处是烟雾c血淋淋的肢体c凄惨呼叫的士兵,可是他的双耳只是嗡嗡作响,什么都听不见。他伸手翻过那个戈什哈,想要问问他到底是怎么回事,可翻过来的人双目圆瞪,胸口被一块铁片深深插入,喉咙上更是多了一条豁大的伤口,早已没气了。岳托突然感觉到一阵莫名的疲倦,靠在女墙上,合上了眼睛。 过了好一会儿,岳托被一阵剧烈的摇晃惊醒了,他睁开双眼,却是孔有德,可是他只看到对方的嘴巴在飞快的张合,却什么都听不到,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渐渐听清楚对方的声音,见岳托对自己的话语有了反应,孔有德明显是松了口气:“和硕贝勒,你没事吧?刚才可把我给吓坏了!” “没事,就是浑身上下都难受!”岳托活动了一下身体,这才觉得自己浑身上下酸疼无比,就好像被几辆大车从身上碾过去一样。 “哎,您能保住性命就不错了!”孔有德看了看四周,低声道:“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我们到下面去!”说罢,他不由岳托分说,就让两个亲兵半扶半拖着岳托下了城,贴着城墙根坐下,脸色十分严肃的说:“和硕贝勒,您方才是险些被明军的开花弹打中了,推出去十几步,若非您能的戈什哈扑上去替您挡了一下,只怕早就没救了!” “开花弹?这是什么东西?”岳托惊讶的问道:“难道除了那实心铁弹,还有别的炮弹?” “不错!”孔有德点了点头,脸色凝重:“我也没有亲眼见过开花弹,只是在登莱时闲暇时听红毛教官提过几次,这开花弹是个空心铁壳子,里面装满火药,带有引信,发射到敌人头顶时,引信点完,里面的火药炸裂铁壳,即使没有被炮弹打中,四周的人也会被四溅的弹片杀伤,最是厉害不过。” “啊?这开花弹这么厉害,为何我大金炮队中没有?” “哎,和硕贝勒,你且听我说!“孔有德苦笑了一声:“这开花弹虽有这么多好处,却是个中看不中用的绣花枕头。您想想那红衣大炮一门动辄耗费数千斤铜铁,为的是什么,还不是怕里面的火药爆炸之时,将大炮给炸裂了?那大炮击发之时炮膛内便如那太上老君的炼丹炉一般,只有那钢筋铁骨的孙猴子才能活下来,那开花弹外边不过只有一层铁壳子,多半还没伤到别人,便在里面炸开来了。” 满清开国时努尔哈赤的子侄多半是粗鄙不文之辈,当时市井间已经流传甚广的《三国》c《西游》c《水浒》便成为了他们汲取汉文化中的智慧的重要源泉,孔有德拿孙悟空打比方,岳托立刻就明白了过来,点了点头:“你说的也是,可方才那开花弹却是无疑,难道是明军拼着性命不要,也要冒险使用?”(未完待续。)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一百六十七章 开花弹 仿佛是为了回答岳托的疑问,城外的明军又打了一发炮弹过来,相比起先前那次,这次炮弹的落点更远些,直接打到了城内的一栋两层楼的屋子,相距两人不过只有二三十步远,那炮弹直接砸穿了房顶的瓦片,落入屋内爆炸。岳托与孔有德只听到一声闷响,随即便看到火光从那屋子的门窗处喷射出来,两人下意识的捂住脸偏过头去,岳托只觉得脚上被什么东西碰了一下,低头一看才发现地上有了半只胳膊,应该是从那屋子里炸飞出来的! “该死!”看到火光冲天的屋子,孔有德顿足骂道:“你们几个,快过去把火扑灭!” “怎么了?”岳托看了看那屋子,里面现在肯定没有活口了。 “里面有两千多张羊皮,将士们御寒的衣服还指着这些羊皮呢!”孔有德一边解释,一边对手下亲兵叫骂。仿佛是为了证明自己的存在,像方才的那开花弹接二连三的落了下来,城头c城内现出一团团火光,照在孔有德和岳托惨白的脸上,仿佛恶鬼一般。岳托强笑了两声:“算了,别管羊皮了,先把火药和粮食转移到城墙根吧,我看这两样最要紧。” 看着眼前的一切,孔有德也露出了绝望的表情,他摇了摇头,依照岳托的要求下了命令,茫然的说:“这怎么可能?这怎么可能?明军怎么能一下子打这么多开花弹过来?不像是用火炮,倒像是用投石机,难道是天要亡我吗?” 看着孔有德的样子,岳托没有说话,他自然不相信明军是用投石机,方才在城头上他看的清楚,明军壕沟距离城墙最近的也有四百步以上,这早已超出了绝大多数投石机的射程,再说能够投射这么远的投石机至少也有两层楼那么高,还没等明军搭好,早就被守军发现并用红衣大炮摧毁了。这一切只能有一个合理的解释——城外的明军学会了某种自己未知的办法,可以高效的发射开花弹,这对于自己来说可不是什么好消息。 “孔大人!”岳托低声道:“等到天黑,我们就突围!” 孔有德回过头,看到岳托那张无情的脸,他立即明白了对方对守住和林格尔已经不抱幻想了,没有什么军队能够忍受这种单方面的挨打,即使后金军能够天神下凡一般击败明军的围攻也没有用——以明军现在炮击的速度用不了几天城内所有的房屋都会完蛋?塞外的寒冬可不是开玩笑的,只要一场大雪下来,在露天过夜的守军就会完蛋,寒冷会让围攻者不费一兵一卒就赢得全胜,岳托甚至怀疑围攻者炮击房屋就有这个目的。 “好!”想起那十几门红衣大炮,孔有德的脸上泛起一丝痛苦的表情,他很清楚那些火器对于女真人来说有多么珍贵,但带着那些沉重的家伙杀出重围简直就是天方夜谭:“如何突围?” “我们分头突围!”岳托低声道:“你带领汉军从西门,我率领女真兵从东门。如果能突围成功就在下水海(内蒙古的一个湖泊)汇合!” “好!”孔有德的脸上露出了一丝惨笑,他很明白岳托这是让自己替女真人吸引围攻方的注意力,明军的主攻方向就在西门,他抬起头:“和硕贝勒放心,末将今晚一定拼死一搏,将城外的明军死死的拉扯住!” 看着孔有德的脸,岳托也不禁有点尴尬,他咳嗽了两声,想要说些什么,却又说不出口,最后转身往东门去了。孔有德看着岳托渐渐远去的背影,脸上满是苦涩。 城外的土丘上,杨嗣昌长大了嘴巴,满脸都是不敢相信的神色。作为一个在宦海里浮沉了二十多年的高级官僚和士大夫,他的修养和矜持都不允许他表现出这幅傻样,但眼前的情景却让他无法保持督师大人的尊严。在贴近城墙的那条壕沟内不断射出一个个黑色的弹丸,守军的城头和城内不断有火光冲起,惨叫声和爆炸声甚至在自己这个位置都能依稀听到,城头上的守兵四处逃窜,徒劳的寻找着安全的地方,而这一切甚至是在没有死伤一个己方士卒的前提下做到的。 “刘成,不!”忙乱间,杨嗣昌几乎犯了直呼刘成姓名的大错,这对于像他这样的高级官员来说可是绝大的错误,他赶忙改口道:“刘镇台,现在是登城的时候了吧?” “不?还要等等!”刘成笑了笑,对于杨嗣昌的表现倒也可以体谅,就是他自己,对于这些臼炮射击的效果这么好也有些出乎意料,毕竟那些改进后的炮弹还是第一次使用,看来此时明末的各方势力还不懂得使用和应对高弹道的曲射火炮,自己有必要组建一支专门的攻城炮兵。 “等等?”杨嗣昌有些不满的皱了皱眉头,在他看来这已经是攻城的大好时机了,西门城头上的守军已经被基本扫清,而城内火光四起,显然守城一方的指挥体系肯定会受到巨大的影响,不过刘成一直以来的优异表现让他还是选择了忍让:“那刘镇台觉得应当如何行事呢?” 刘成看了看天色,已经快到午饭时分了,他指了指护城壕道:“督师大人,攻城的进度比我想象的要快,最后一段接近壕和供攻城步队的使用的横壕就不用挖了,现在是冬天,护城壕里也没有水,只需要投入柴捆填平一段就好了。现在让登城的跳荡手先吃饭,然后让臼炮用实心弹在城墙上打开一个缺口,然后轮流冲击,我打算用四次到六次的进攻,消耗敌军的体力,同时反复用炮火杀伤守兵的人员,天黑前投入预备队发起最后的进攻!” 虽然还不是非常明白刘成方才话语中的一切奇怪的名词,但杨嗣昌还是感觉到了话语里蕴含的巨大力量,他满意的点了点头:“好,就依照你的部署行事。刘镇台,此番若是破城,便是我大明对东虏数十年来未有之大胜,一定要生擒孔有德c岳托二獠,向天子献俘!你明白吗?” “是!”刘成赶忙躬身领命,他咬了咬牙,低声道:“督师大人,枪炮无眼,您也看到了,这炮弹横飞的样子,若是擦到碰到——” “哦!”杨嗣昌笑道:“若是如此那也只好算了,我是说尽量生俘。刘镇台,此番事后我一定在圣上面前为你请功,封你为侯!” “多谢大人!“刘成赶忙躬身称谢,一旁的曹文诏早已羡慕的双目通红,对于当时的武将来说,封侯已经是一生仕途的顶峰了,而眼前这位年纪还不过三十的年轻人,就已经距离封侯不过是一步之遥。他咬了咬牙,上前一步大声道:“督师大人,末将也请求一战!” “哦?”杨嗣昌看了看涨得脸红脖子粗的曹文诏,又看了看刘成,笑道:“曹将军,本督师方才已经说过了,攻城之事我已经全权委托给刘镇台了,你要请战,应该去找他而不是找我!” “镇台大人,方才末将冒犯之处,还请恕罪!”曹文诏立即意识到自己方才情急之下犯了大错,按照明代武将间的潜规则,刘成既然已经完成了围攻最艰苦的工作,自然就应该拥有享受大功的权利,自己这种攻城时候躲一边,抢功的时候跳出来的行为可不是什么光明的举动,更不要说自己的官职还在刘成之下了。 “无妨,曹将军忠勇之心可嘉,何罪之有?”刘成打了个哈哈,他倒不是太在意曹文诏的冒失行为,毕竟他现在官位已经做到了明代武将的顶峰了,再往上就是爵位和一些总理练兵临时差遣而已,他本人的兴趣不大,若是能够借此机会搞好与曹文诏的关系,在山西武将中留下一个宽厚的好名声,让他一点功劳也未尝不可。 “你们都退下去吧,我有些事情要和刘镇台说说!”杨嗣昌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刘成意识到对方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要与自己私下里交谈,他向身后的郝摇旗点了点头,示意其退下,不一会儿,帷幕内只剩下刘成与杨嗣昌两人。 “刘将军!我此番出京之前,本来还忧心忡忡,不能击退东虏,唯恐有负圣恩,却没有想到赢的这么容易,这都是多亏了你呀!” “督师大人谬赞了,此番击退东虏,上托圣上鸿福,督师大人运筹谋画,下赖将士们拼死厮杀,刘某不过是尽了自己的本分,何功之有?” “你也不必过谦!若是只凭圣上鸿福和将士拼死厮杀就够了,难道昔日萨尔浒c大凌河圣上就没有鸿福,将士们就没有拼死厮杀?”杨嗣昌笑了笑:“比如方才那种臼炮,我看就颇有巧思,我在神机营中也未曾见过这等可以将炮弹打到数百步外还能四处开花的利器,可否将其原委说来与我听听?” “是!”刘成道:“这开花弹其实唐宋时候就有了,无非是用将火药放在空心铁壳中,然后插入引信,使用时点燃引信,然后抛出,落入敌阵爆炸。只是当时是用投石机而臣用的是臼炮。” “那可否用红衣大炮发射?” “恐怕还不行!因为红衣大炮的炮管太长,里面压力太大,铁壳若是铸造的稍微有些问题,便会在膛内自爆,不能伤人,反倒会伤到自己人。” “原来是这么回事!”杨嗣昌笑着点了点头:“刘将军你果然是巧思过人!” “督师大人谬赞了!“刘成应酬了两句,他倒是不担心杨嗣昌将这开花弹的秘密泄露出去,因为他还有两个最关键的地方没有说出来:一个便是木质信管,另外一个便是弹托了,前者是一根剖开的空心木管,里面放有均匀黑火药柱,用沥青密封以免受潮,上面有刻度。使用时炮手根据射击的距离剪断信管,插入开花弹的孔中,发射时点燃信管,这样才能确保炮弹在目标上空爆炸,以达到最大的杀伤效果,对于隐蔽在房屋中的敌人甚至还可以使用延时引信,以达到更好的杀伤效果。而木质弹托的使用可以在燃烧爆炸时对空心炮弹有一个缓冲,同时避免高温膛压燃气直接作用在球体表面。而且木质弹托还能够更加有效的闭气(完全避免是不可能的),提高火药利用率;还有木质弹托能够固定住炮弹使得炮弹在炮膛内运动时不至于不规则的乱滚(如果引信孔滚到对着火药就完蛋了);最后木质弹托还能够改变开花弹的重心结构,使其重心更加靠前,就像羽毛球一样,确保其飞行轨迹更加稳定,不会偏离弹道。没有这两样技术,就算其他势力模仿制造,其效果自然要大打折扣。 “刘将军,上次你说的事情我已经仔细考虑过了!虽然有些冒失,但的确是公忠体国之言!”东拉西扯了几句,杨嗣昌的声音陡然变得低沉了起来,刘成也立即意识到要说到正事了,赶忙恭声道:“末将不过是武夫,考虑事情自然不及朝廷上诸位相公那般周全,但一颗对大明c对朝廷c对天子的赤胆忠心却是不亚于旁人的!” “好,好,好!”杨嗣昌笑着点了点头:“刘将军你是先父从行伍中识拔出来的,我自然是信得过的,只是你说的那个什么军机处,本朝从无先例,只恐朝中群情汹汹,就算是圣上也无法一意孤行呀!” “督师大人,若是在朝中大张旗鼓,自然是不成的!善战者无赫赫之功呀!” 杨嗣昌微微的点了点头,刘成方才那句话倒是与他心中所想若合符节,明末我国封建中央集权的政治体制已经达到了一个顶峰,在这种体制下,各方利益集团在朝堂之上都有自己的代表,之间已经达成了一个稳固的权力制衡体系,以确保天子至高无上的仲裁者地位不受威胁。换句话说,谁要是想通过正常的权力流程做大的改革就会被其他人阻挠,所以任何想要在这个体制下做出点什么事情来的人都不会大张旗鼓,而是闭口不言,绝不争论,只管做事,最后搞出个既成事实让其他人不得不接受。刘成方才说的那些虽然拿不到桌面上来,却是在大明想要做出点事情来的不二法则。(。)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六十八章 城陷 正当杨嗣昌想着心事,突然外间传来一声巨响,随即便是千万人的惊呼声,便好似天崩地裂一般。杨嗣昌赶忙走出帷幔,只见远处和林格尔城的西门城楼已经有半边不见了,就连下面的半截城墙也塌了下去,溅起的烟尘有半天高,模模糊糊的也看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城内外都是惊叫声,只不过城内是惨叫,而城外是欢呼。 “这,这是怎么回事?”杨嗣昌第一个反应便是回头去问刘成,刘成笑了笑:“臼炮开始用实心弹了轰击城墙了,接下来便是填护城壕,大人请安心观看便是。” 城内。 看着眼前塌了半边的西门城楼,岳托目瞪口呆,宛如一座雕像。就在几秒钟前,一发实心弹从天而降,那枚重达六十公斤的实心铁球先是升到了最高点,然后扭头向下,地心引力加快了它的速度,选择了西门的城楼作为了自己的落点!一声沉闷的巨响,西门的半边城楼已经多了一个大洞,碎石和木块四溅,里面还混杂着几个正好呆在城楼里面倒霉蛋的碎末,炮弹在打穿了整个城楼后,狠狠的砸在城墙顶部条石地板上,将其打的粉碎,然后高高弹起,接着斜着落下,将紧贴着城墙的一处马厩变成一堆废墟,同时被碾成碎末的还有里面的二十多匹马和六七个士兵和马夫,接着带着风声滚过两条街,利索的将两辆装满粮食的大车摧毁,最后狠狠的砸在一栋房屋的地基上,掀起一股不是很高但范围很大的烟尘!等这股碎石和泥土的雨点落下,岳托才看清那枚滚圆的炮弹正安静的躺在自己撞出的大坑里。 还没等岳托从巨大的震惊中恢复过来,空气中又传来一阵类似火车在低空疾驶而来的轰鸣声,又一发大口径臼炮发射的实心弹击中了目标。可能是经过较射的缘故,炮弹的弹道更低了一些,正好击中了西门洞的上端,炮弹将城墙的上端凿了个大洞,接着扫过城门,在撞击c弹跃和碾压中释放了自己的全部动能,最终平静了下来。接着城门洞朝外的很大一块外墙体在巨大的冲击力作用下与城墙的主体部分剥离c倒塌!整段城墙好像都在这恐怖的威力下呻吟c颤抖,开始发出各种破裂声与坠物声,马厩里的战马们开始骚动起来。 “大人,大人,不好了!“一个声音将岳托从巨大的震撼中惊醒了过来,他回过头看到自己的戈什哈正满脸惊惶的看着自己,他少有的控制不住自己的怒气,骂道:“我又不是瞎子,难道还需要你告诉我城要破了吗?” “不,不是的!”那戈什哈给岳托吓了一跳,赶忙指着身后的灰尘道:“孔将军受伤了,伤势很重,看样子不行了!” “什么?”饶是岳托见到如此恐怖的炮击之后,早已胆落,此时听到孔有德伤重,仍然是受到了巨大的冲击。当时在后金的汉人降将之中,孔有德c耿精忠c尚可喜三人官位最高,不但如此,而且他们手下都有一支相当规模的军队,俨然是以客卿之礼。他们能够得到如此“超规格“的待遇,除去皇太极采取“千金买马骨“的策略故意加以优待之外,还有一个原因是这三人确实是有独到之处,手头也有实力;孔有德与耿精忠善于攻城守城c野战也不弱,尚可喜擅长水战,正好填补了后金的弱点。而这次西征,耿精忠死在地道里,孔有德又死在围城之中,都是在自己手下完的,就算能够突围回去,皇太极也要拿这个大做一番文章,假如对方死了,自己要怎么控制那些汉军呢? “快,快带我去看看!”岳托赶忙跟着那戈什哈穿过了两条街,来到一截断墙旁,只见七八个将佐正围成一圈,神色悲戚,看到岳托过来了赶忙让开一条道来。岳托赶忙上前,只见孔有德躺在地上,脸色便如同的牛奶一般惨白,身上盖着一条毯子,他的手脚在毛毯外面,上面沾满了泥土,一件白色的外衣扔在一旁,上面有刀剑割开的痕迹,以及褐红色的污垢,空气中弥漫着血腥味和臭味,岳托的手指下意识的抽搐了一下,那是死亡的气息。 “你看上去还好,那个该死的戈什哈,还和我说你已经不行了,我要狠狠的抽他两鞭子!“岳托勉强的笑道,抱着一丝希望。 孔有德的嘴唇抽搐了两下,就好像在笑一样,他的声音浑浊而无力,目光带着知道自己将要死去的人特有的那种沉静:“是的,我还不错!只是再过一会我就要死了!” “别这么说,大夫马上就来了,会给你包扎伤口,你会好起来的,我们一起今晚一起突围!” “你过来看看,就是华佗再世也救不了我了!”孔有德的脸上泛起一丝苦笑:“恐怕今晚我是没法陪你一起突围了!” 岳托俯下身体,揭开毛毯,一个尖锐的物体将孔有德从下体到胸口撕裂开一个大口子,用来包扎的布条已经被鲜血浸透,散发的气味更是让人作呕,岳托的胃部一阵翻腾,他松开毛毯,后退了两步。 “臭死了,对吗?”孔有德苦笑了一声:“这就是死人的味道,我已经闻了快三十年了,现在终于能闻到我自己的味道了。”他的头微微偏向其他人,低声道:“你们都退下,让我和岳托大人单独待一会儿,我有些事情要和他说!” 孔有德的部下们退了下去,只留下两人。此时炮声c喊杀声c以及其他喧嚣声仿佛都距离两人有千里之遥,岳托低声问道:“怎么会,怎么会这样?” “刚才那枚该死的炮弹落下来砸断了一根房梁,碎木四处横飞,而我运气不太好!”说到这里,孔有德甩了甩头发:“算了,不提这个了,这不重要。我要和你说的是我的手下还有你的事情。“ “天黑后我们就突围!”岳托误以为孔有德害怕自己丢下汉军独自突围,赶忙解释道,而孔有德却缓慢而又坚定的摇了摇头:“我不是这个意思,岳托,你看这形势,觉得你在那个刘成的位置上,还会给我们乘夜突围的机会吗?” 岳托听了一愣,旋即就明白过来。像他们这种老行伍,自然都知道“乘你病要你命“的道理,那个刘成一开始先是挖壕靠近,然后用开花弹清楚城墙上的守军炮队,接着打开缺口,没有了城墙上的红衣大炮,又被打开了缺口,这和林格尔城也就和剥光了衣服躺在床上的处女差不多了,傻子都知道已经守不住了,又怎么会猜不到自己下一步要突围。 岳托刚刚回过神来,一名戈什哈快步跑了过来,附耳低语道:“大人,不好了,明军开始填护城壕了!”躺在低声的孔有德虽然听不清楚,但看岳托的脸色已经明白了六七分,笑道:“是不是明军开始填壕了?” “不错!”岳托点了点头,对一旁的戈什哈低声道:“传令下去,让我的白甲兵出城逆袭!”他心里清楚以明军围城的猛烈炮火,上城放箭放铳不过是白送性命,还不如冲出去和填壕的明军混在一起,迫使其进行肉搏,还有万一的希望。 “哎!”孔有德叹了口气,他刚想说些什么,但一阵剧痛袭身,话语便停在喉咙里化为闷哼,岳托赶忙俯下身去,只听到对方喃喃的念叨:“岳托,这城是守不住了,如果我是那个刘成,就会四面同时进攻,先填城壕,迫使我们把兵力都钉在城墙上,同时用大炮轰击,天还没黑,一切就都完了。”孔有德在极度虚弱的状态下,举起自己的右手:“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岳托大人,你投降吧,继续打下去,只会白白多死人,你是大贝勒的儿子,明国天子不会杀你的,就算是你能突围逃回辽东,又有什么用呢?大汗不会放过你的,阿敏就是你的下场?” 岳托下意识的握住了孔有德的手,一时间有些不知所措。其实他过去在辽东时与孔有德并没有什么交情,若要认真说起来自己心里还有些看不起这个汉人降将,孔有德这次败死也与他脱不了干系,但岳托在这一瞬间明白孔有德这一番话是真心实意为自己着想的,也许在潜意识里他也曾经考虑过这一条路,只是碍于自己的身份下意识的将其否决了,而孔有德替自己又说出来了而已。在岳托的心里,努尔哈赤子孙的荣誉感c多年胜利累积的优越感和人类求生的本能展开了激烈的斗争,最终荣誉感赢得了胜利。 “对不起,孔将军!我知道你说的是对的,可我是努尔哈赤的孙子,代善的儿子,绝不会向你们明人投降的,不过你的汉军可以投降,都是汉人,想必城外的明军也不会难为他们的!”他说到这里,才发现躺在地上的孔有德有点不对,赶忙伸手探了探对方的鼻息,又摸了一下脉搏,才发现对方已经断气了。 “你们几个人过来一下,准备些柴火把孔将军的尸骨烧了吧!”岳托站起身来,对一旁的几个汉军将佐下令道。此时的他心中突然闪过一个念头,孔有德尸骸有自己替其火葬,那自己的尸骸又有谁替自己埋葬呢?这个念头就好像着了魔一般死死的缠绕着他的心中,始终挥之不去。 正如孔有德所预料的那样,城外的明军的攻势越发猛烈了,守军的第一次逆袭击退了填壕的明军,砍杀了四五十人,但也遭到了敌人火器的齐射,死伤了二三十人,退回的时候由于匆忙还有二十余人被挤入护城壕之中,算来还是赔本了。但接下来明军就吸取了上次的教训,四五具轻炮和铳手前出到相距城墙只有两百余步的距离,城墙上稍有露头就被打的和蜂窝一般,更不要说出城逆袭了。那几门威力极大的臼炮更是没有停歇,不断的向缺口处发射实心弹,不时还向缺口内侧发射开花弹,杀伤可能城内企图重新堵塞缺口的守军。到了晚饭时分,登城的明军终于出现了,成群身披铁甲的步兵沿着缺口崩塌下来的土石垒成的斜坡一拥而上,等待已久的守兵也顶了上去。双方便在这段最宽处也不过三四十步的缺口处厮杀起来。这个时候岳托反倒镇定下来了,战斗和死亡对于他来说实在是再熟悉不过的了,他右手提着一支七叶锤,长盾绑在左手,站在行列的第一排,在他的两侧是戈什哈们。他娴熟的用盾牌挡开当面敌人的砍杀,然后用手里的武器的尖刺刺入对方的胸口,那个脸上布满伤疤的老兵口中涌出鲜血,痛苦的倒了下去,他手腕一抖,从尸体里拔出七叶锤,然后狠狠的砸在下一个敌人的脑袋上,将铁盔和头盖骨一起砸碎,碰撞时那一瞬间的冲击让他肩膀麻痹。 在岳托和他身边的那些身经百战白甲兵的拼死抵抗下,第一波先登被击退了,但还没等他们发出欢呼声,第二波进攻又开始了,这个时候就算是瞎子也能看出胜利就在眼前,代表天子督战的督师大人就在后面督战,如果能够取下虏酋岳托或者贼将孔有德的首级,那可就是青云直上,此时明军的士气可谓是鼎沸了。 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岳托只觉得自己手中的七叶锤越来越沉,身边的人也越来越少,战场也由缺口变成了墙根下的一块空地。他身边只剩下几个人了,其余的要么死了要么逃走了,周围的敌人也越来越多,他不得不背靠城墙,以减少需要防守的面积。但奇怪的是,岳托并没有感觉到害怕,在他的感觉里,时间变得含糊c变得缓慢c终至停顿,过去和将来都一齐消失了,唯有此情此景,此时此刻,而恐惧c思想,甚至自己的都不复存在。他感觉到不到伤口的疼痛,感觉不到盔甲的沉重,感觉不到流进眼睛里的汗水。岳托此时唯一感觉到的只有面前的敌人,只有战斗,打倒一个,再打倒下一个,在岳托眼里他们又慢又怕,而自己却力大无穷,纵然下一秒钟也许自己就会被人杀死,而在这一刻他却是无敌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六十九章 安平城 “真是万里挑一的熊虎之士呀!”刘成的眼睛里露出欣赏之色,此时包围圈里只剩下岳托一人了,地上横七竖八的躺着二三十具尸体,其中至少有一半是死于岳托之手的,在冷兵器时代能够步行杀掉这么多同样披甲的对手,这已经是千里挑一勇士了,何况岳托的本事应该大半是在马背和弓箭上,这么看来努尔哈赤的那帮子侄们可真是了不得。 看到将主对敌人流露出如此欣赏之色,刘成身旁的几个部将交换了一下眼色,郝摇旗与格桑站了出来,齐声道:“大人,请让末将生擒此贼!” “不用了!”刘成笑了笑:“你们都是我的手足血肉,这岳托现在不过是困兽犹斗,何必让你们冒险与其厮杀?格桑”刘成指着岳托的大腿笑道:“你往那厮大腿上射一箭,莫要伤了他的性命!” “是,大人!”格桑有些失望的取下腰间的角弓,他心知刘成想要生擒对手,便只取了一支轻箭,瞄准岳托射了一箭,正中对方的大腿内侧,岳托右腿一软,顿时跪了下去。两旁的军士赶忙一拥而上,将其生擒。 “压下去,找个大夫给他治伤,禀告督师大人,城池已经拿下,孔有德已伤重而死,生擒虏酋岳托!” 泉州,安平城。 “少爷,安平桥到了!” 一个声音将王大成从瞌睡中惊醒了过来,他跑到船舷往北面望去,只见茫茫的海面上浮现出一条深色的影子,他眯起眼睛,右手在额头上搭了个凉棚,遮去了海平面反射出的杂光,依稀可以看到一条石桥横跨海面,连接海湾的两端。看到这条石桥,王大成松了口气,回头道:“降半帆,下桨!” 随着王大成的号令声,水手们下来半帆,然后放下船桨,随着舵手的号子声用力划了起来。船上的都是老海狗,顺着海浪的节奏发力,那条快船便好似离弦之箭,往岸边疾驰而去。不过半响功夫,船距离那石桥不过百余步距离了,这石桥就是著名的安平石桥了,长达2公里的石板桥横跨海面,连接晋江安海镇与泉州水头镇,而这安海镇便是郑成功的故乡,他发迹之后回到故乡购地建宅,改名为安平城,位于石桥的的北端桥头,又有水城保护的港口,实际上是郑芝龙集团的贸易据点和军事城堡。 此时已经过了午时,王大成可以清晰的看到石桥上满是往来于安海与水头两地的百姓,郑芝龙被招安后,扫平了福建沿海的海盗,当地的治安好了许多。桥旁的水面上停泊着许多船只,一条三桅炮船在水面上慢慢的游弋,当中的桅杆上悬挂的大旗上绣着“游击将军郑”的字样。王大成想要绕过去在桥边靠岸,那条炮船却横了过来,船首上一个军官对着王大成高声叫喊,让其马上靠过去。 “少爷,怎么办?” “就按他说的,靠过去!”王大成稍一犹豫,摆了摆手示意手下靠过去。作为一个前海贼,他对于大明官军还是有着本能的戒惧,只是这次既然是要向郑芝龙通风报信,迟早是要过这一关的,也只有咬牙撑过去了。 快船刚刚靠上炮船,对面的军官便跳了过来,粗声大气的问道:“你们这条船是哪来的?上面可是有夹带什么违禁货物,可有海防将军府发的令旗?”话音未落,炮船上又跳下来几个兵丁,不由分说便在船上东挑西捡,搜罗起来。对于这一做派,王大成他们倒是一点也不陌生,他强压下心中的怒气,压低声音道:“这位大人,小人是从大员来的,有要紧事情要拜见游击将军郑芝龙!” “呵呵!”那军官好似听到什么极为好笑的神情一般大笑起来,他回头对身后的兵卒模仿王大成的口气说道:”小人是从大员来,有要紧事情要拜见游击将军!你们说好笑不好笑,将军大人每日里有多少事情要处置,岂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能见的?这厮不知道从那儿冒出来的,也要见将军大人,敢情他以为这是他家村口的王爷庙,谁都能进去拜拜呀!“ “你!”王大成强压下胸中的怒气,向众人拱了拱手,用南安当地方言说道:“这位兄弟,家父是游击将军的故旧,受将军所命在大员那边,有要紧事让小人连夜赶来报信,将军他曾经见过小人,是真是假一见便知晓,您又何必担这个干系呢?” 那军官听王大成满口的南安方言,神态不亢不卑,心中不由得一动,他上下打量了下王大成,冷哼了一声道:“你随我来!” 王大成随那军官上了炮船,回头对身后的部下道:“你们几个把船停好了,在桥头附近找个地方吃饭歇息,我事情一了就回来找你们!” 那三桅炮船进了水城,王大成随那军官上了岸,穿过青石砌成的城墙,在一个亲随的引领下走进郑府。府邸的主构为歇山式五开间十三架,三通门双火巷五进院落。两旁翼堂c楼阁,亭榭互对,环列为屏障。东有“敦仁阁”,西有“泰运楼”,前厅为“天主堂”,中厅为“孝思堂”,规模宏耸。大厝背后辟有“致远园”,周以墙为护,疏以丘壑c亭台c精舍c池沼c小桥c曲径c佳木c奇花异草。王大成不过是个土豪之子,看在眼里不由得目迷神移,宛若进入了仙宫一般。正当他暗自感叹没有白来一趟,大开眼界的时候,那亲随推开一间耳房,冷声道:“你进去候着吧!” “是!”王大成下意识的进了屋,见那亲随转身便要走,赶忙拉住对方道:“这位小哥,我这可是有要紧事从大员港赶来的,要等多久呀!” “我哪里知道!”那亲随着了恼,一把从王大成手中抽回衣袖:“你老老实实在这里等着便是,若是到处乱跑,冲撞了贵人,小心脑袋!”说罢便拂袖而去。 王大成在屋里等了快两个时辰,口干舌燥,腹饥如鼓,眼见得日落西垂,已经快要到晚饭时分了,可莫说是郑芝龙,就连送茶水的也没来一个,再也忍耐不住的他在门口找到一只梆子,推门来到走廊一边用力敲打梆子,一边高声喊道:“来人啦,快来人呀!这里着火了!” 王大成这一招还真有效,转眼功夫,便有十几个人跑了过来,为首的是个体格魁梧,满脸浓须的青年汉子,高声喝道:“哪里着火了,哪里着火了?” 王大成把手中的梆子往地上一丢,笑道:“并无着火,我这是有要紧事要禀告将军大人,想要找个主事的人来罢了!” 众人闻言大怒,几个脾气火爆的便要上前打人,那青年汉子却将手臂一横,冷声道:“好,你不是有要事禀告将军大人吗?你说吧!” 王大成看了看那青年汉子,迟疑的问道:“你是何人?我带来的是要紧消息,必须亲禀将军大人!” 那青年汉子冷笑了一声:“将军有要事去福州了,这安平城中是我郑彩做主!” 王大成听了,赶忙跪下磕了两个头,口称:“小人拜见郑头领!”原来这郑彩与郑芝龙相同都是当时泉州府南安县石井乡人,与郑芝龙算是同族兄弟,他的年纪比郑芝龙要大概小十岁,因此并不是著名“十八芝”结拜之一。但凭借个人的能力和与郑芝龙的密切关系,他在郑氏集团中的地位上升的极快,到了此时已经是郑芝龙的心腹了。王大成虽然未曾见过郑彩,也有所耳闻。 “罢了,起来说话吧,你若是诓骗我,自有你的好看!” “是!”王大成又磕了个头,站起身来,双眼盯着郑彩身后的几个人,却没有说话。郑彩明白他的意思,示意众人退下。王大成方才将大员港遭到明军袭击,热兰遮城遭到围攻的消息一一讲述了一遍。郑彩听罢了,神色越发严肃起来。他想了想,低声问道:“你说是明军水师里中有西班牙的夹板大船?” “不错!”王大成点了点头:“小人看的十分清楚,那大船上有西班牙人的徽章,而且西夷的船只与大明的船只形制完全不一样,决计不会有错!” “嗯!”郑彩点了点头,这点他倒是相信王大成不会看错,当时明军中多半使用福船c沙船等作为战船,与西方殖民者使用的船只完全不一样,像他们这种老海狗一望便知,决计不会看错的。 “那会不会是一伙海盗与西班牙人联合起来,假冒大明王师的名义呢?” “也有可能!”王大成想了想:“不过我觉得可能性不大。” “为何这么说?” “郑头领,小人父亲在海上混了二十多年,小人见过的海上头领没有一百也有八十,什么模样的都有见过。可是那天看到的那几人的气度完全不一样,而且士卒甲仗精良c火器更是犀利,不要说小人,就连家父也看不出半点破绽来,实在是想不出是哪家头领有这等本事!” 郑彩没有说话,不过他心里也颇为理解王大成的意思,当时已经是崇祯七年了,大明东南沿海的其他海盗势力都被郑芝龙压得抬不起头来,他实在是想不起来海上有哪家有这么强的势力能够敢于围攻荷兰人的要塞,要知道当时虽然郑芝龙多次在海战中击败了荷兰人,但那都是在近海或者海湾这种,一旦进入海面宽阔的大洋,船只更高大c火力更猛烈的荷兰人就更能发挥自己的优势。可是大明各省的水师自守还来不及,又怎么会跑到孤悬海外的去攻打荷兰人呢? 郑彩犹豫了好一会儿,最后还是决定应当先派急使前往福州将这件事情禀告郑芝龙,再做主张。想到这里,他便对王大成和颜道:“我会把这件事情立即禀告将军大人,你便在这里休息几日,等到将军回来了,再给你答复!” 京师。 约莫亥时,城里已经净街了,路面上显得格外的阴森。由于东虏破边警报还没有解除的缘故,重要的路口都有兵丁驻守,盘查可能经过的行人。道路两旁的高门大户外都挂着纸灯笼,冷风一吹,在屋檐下摇摇晃晃,更显得昏暗。借助这可怜的光线,可以看到各条街道门口的墙壁上张贴的布告。在狭长的胡同里,无精打采的更夫提着小灯笼c梆子,身形时现时没,节奏缓慢的梆子声被冷风一卷,听起来更是凄凉。 周延儒坐在轿子里,刚刚从宫里出来的他脸色并不好看,原本白皙而又丰满的双颊看上去却苍白而又憔悴,眼角已经几条深深的鱼尾纹吗,眼窝也有些发暗。自从这次东虏破边以来,他已经有好些天没有睡好觉了。今早四更天就起床上朝,然后崇祯又与他们几个阁臣商议添兵增饷的事情,作为首辅的他首当其冲。面对崇祯的逼问,周延儒颇有力不从心的感觉。从崇祯的言谈中,他可以感觉到天子一心“励精图治”的迫切心情,但主观愿望是一回事,客观实际又是一回事了,无论是填兵还是增饷归根结底都是要更多的钱粮,就是要加税。周延儒心里很清楚,如今的帝国就好像一条满是漏洞的破船,就这么敷衍还能勉强维持下去,如果真的要“有所作为“,反倒会惹出更大的麻烦来。 但最让周延儒烦心的却不是这些事情,而是在与崇祯的交谈中他越来越明显的感觉到了天子对自己的厌烦和不信任,自己与年轻的天子的蜜月期早已过去,对方虽然还是口口声声说着“那就托付给周先生了”,实际上却越来越多的背着自己会见其他的亲信臣子,这对于一个首辅大臣来说可不是什么好兆头。毕竟大明的首辅并非真宰相,归根结底不过是天子的首席秘书,失去了上司的信任,这个秘书的日子自然也做不长久了。未完待续。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七十章 复社 当然周延儒不可能知道在那个没有穿越者的世界里,他实际上才做了四个月的首辅就因为形势不利而被温体仁所排挤告病还乡了,而由于刘成在西北赢得的一次次胜利,明帝国的形势要比没有刘成的那个世界好得多,无意之间刘成也替这位容貌俊秀,少年得志的首辅大人的政治生命延了不短的寿。但延命药总有失效的时候,这次皇太极在山西的破口终于让崇祯无法对这个以敷衍为己任的首辅忍耐下去了,在崇祯的心里有了更合适的人选杨嗣昌。 当然,按照帝国的政治潜规则,崇祯不可能一下子就把本官还只是个兵部侍郎的杨嗣昌一下子升到礼部尚书兼文渊阁大学士通常首辅的官衔的位置。通常来说崇祯会采取两步走的的策略:首先让杨嗣昌做兵部尚书并加一个大学士的衔,让其参与机要,成为阁臣的一员然后再让其改为礼部尚书,成为首辅。当然自己这个前首辅自然也要让出位置来,通常的理由是“生病”。因此今天在周延儒听到崇祯流露出等到杨嗣昌结束督师之后回京入阁,主持增兵添饷的意思后,立刻就警惕了起来。 周延儒做出了机敏的回答,他首先称赞了杨嗣昌的才能和对大明c对天子的忠诚,然后表示自己很高兴能有这样一位出色的同僚来分担重负,不过他接下来用委婉的语言提醒崇祯眼下山西那边重新整顿军事的事务还很繁重,离不开杨嗣昌这样一位干练的督臣,他建议等到那边的情况完全稳定下来,再让杨嗣昌回京。面对自己的首辅的回答,崇祯没有多说什么,不过让周延儒不寒而栗的是,他分明从天子的双眼里看到了怀疑。一个首辅居然得不到天子的信任,还有什么能比这个更糟糕的呢? 轿子突然停住了,正想着心事的周延儒向前一扑,脑袋险些撞到轿顶的木杠上。他扶正自己的纱帽,恼怒的骂道:“怎么回事?连轿子都不会抬了?” “老爷,方才小的已经禀告回府了!”轿外传来管家委屈的声音,周延儒一愣,想必是刚才自己正在想事情没有听见。他走出轿外,冷冷的看了管家一眼,管家赶忙低下头去,道:“老爷,老家有人来了,是陈家少爷,我让他在书房等候了!” “哦?是定生来了?”周延儒的脸上立即露出了笑容:“你让他在书房等候,好,做得好!” “是,老爷!” 管家赶忙让婢女取了家中穿的宽衣替周延儒换上,又略微梳洗了下,周延儒便朝书房快步而去。原来那管家口中说的陈家少爷便是“明末四公子”中的陈贞慧,此人的父亲陈于廷乃是著名的东林党人,曾经官至左都御史,也是宜兴人,与周延儒有同乡之谊。陈贞慧乃是著名的“复社”的重要成员,又素来以文采风流而闻名江南,周延儒对这个小同乡颇为喜爱,以子侄相视,管家将其安排在书房里,是不当外人看待,他自然十分高兴。 “玉绳先生!”看到杨嗣昌推门进来,陈贞慧赶忙站起身来,便要行跪拜大礼,周延儒赶忙伸手将其扶住,笑道:“起来,起来,有一年多没见了,快让我看看!” “是,先生!”陈贞慧躬身拜了一拜,才站直了身体,他是个英俊的年轻人,按照明末江南儒生的风俗,擦了脂粉,身着熏香的锦袍,更显得肌肤白皙,面目俊秀,尤胜女子。周延儒上下打量了一番,笑道:“孔子说不识子都之姣者,无目也!我看那定生你便是当今的子都呀!” “先生谬赞了!”陈贞慧笑道:“若论风仪,我如何能及先生万一!只是先生如今一心国事,才将这小道让给我等后辈来。”说话间,陈贞慧扶着周延儒坐下,神色变得严肃起来:“先生,我这次来京师,是受了二位张先生之托,来向您道谢的!” “两位张先生?”周延儒听到这里,神色也变得严肃起来,他压低声音问道:“可是娄东二张?” “不错,正是这两位!”陈贞慧笑道:“他们托我向您道谢,说您在圣上面前仗义执言,免去了江南士林的一场大祸,复社上下,无比感铭在心!”原来陈贞慧方才口中提到的“娄东二张“便是明末复社的两位主要领导人张溥c张采,他们都是太仓人,又曾同窗共读,时人称为“娄东二张”。明代以八股取士,读书人为了为砥砺文章,求取功名,因而尊师交友,结社成风,而以江浙一带尤其。而复社便是其中的典范。万历末年,张溥等人痛感“世教衰,士子不通经术,但剽耳绘目,几幸戈获于有司,登明堂不能致君,长郡邑不知泽民”,所以联络四方人士,主张“兴复古学,将使异日者务为有用”,因名曰“复社”。虽然复社建立的初衷不过是揣摩八股,切磋学问,砥砺品行,但由于参加者是青年士子,官僚阶层的预备队,因此又带有浓烈的政治色彩。其成员又多以东林后继自许,提出“蠲逋租,举废籍,撤中使,止内操”取消拖欠朝廷的租税,重新召回因为得罪阉党而被罢免的官员,撤销外出太监,停止训练太监武装的主张。由于复社的主张反映了当时“吴兴大姓”的江南地主c商人的利益,因此有着深厚的社会基础,而且声势极大,甚至操纵科举,当时江南的科举几乎被复社成员所垄断,自崇祯二年成立后,许多复社成员相继登第,声动朝野,而许多文武将吏及朝中士大夫c学校中生员,都自称是张溥门下。因此身为浙党的温体仁便上疏参劾二张“倡导复社以乱天下”。于是朝廷下严旨察治。幸有周延儒出言搭救,此案才未酿成大狱。 “原来是此事!“周延儒矜持的笑了笑:“你替我转告二位先生,江南士林精粹汇于复社,周某岂能容人摧残?” “是,是!”陈贞慧激动得了连连点头:“我这次来京师,听说朝廷还要加税,这分明是残民自肥,先生您乃是江南士林泰斗,可不能听任奸臣蛊惑圣上呀!” 听了陈贞慧提到增税,周延儒神色黯然,他心中暗想哪里有什么奸臣蛊惑,最想增税的就是天子自己。他毕竟在京师为官多年,对帝国已经极其窘迫的财政很清楚,他低声咳嗽了一下:“定生,这件事情干系太大,你就莫要再说了。你年纪还轻,要把精力多花些在科道正途上,知道吗?” “是,是!”陈贞慧也是聪明人,听到周延儒这般说,也不敢继续多说,他又闲扯了几句,突然语锋一转:“先生,我这次来京师,路上认识了一个异人,实在是朱家郭解一流的人物!” “朱家郭解?” “不错,不瞒先生说,小侄这次在南都还遇到件麻烦事,都是这位异人帮我了结了!”陈贞慧越说越是得意,原来他不久前去南京科考,考完后便与几个社友去秦淮河游玩,不想一个同行的朋友被游舫上的妓女玩了仙人跳,坑了数百两银子去。本来像他们这样的官宦子弟,这也不过是一张拜帖就能了解的事情,偏生当时因为复社的事情,正闹得风声很紧,若是让别有用心的人抓住了把柄,反倒坏了科名,那可是因小失大了。可他们几个少年意气,就这么算了,又咽不下这口气。正好陈贞慧他们在前往鸡鸣寺时气不过提到,旁边一人得知此事后便连拍胸脯,表示此事包在他身上。陈贞慧他们本以为不过是个妄人罢了,却不想两天后那妓女便自己带着被坑去的银两跪在他们的寓所门前请罪。 “哦?”周延儒听陈贞慧兴奋的说完,不置可否的笑了笑:“几百两银子也不是个小数了,看来此人倒不像是冲着银钱来的!” “不错!”陈贞慧笑道:“我们当时要拿钱谢他,他却说满口都是钱,说的倒像是咱家缺这几百两银子似得!你要真想谢我,便拿这些银子办个施粥摊,做些好事吧!” “哦?”周延儒脸色未变:“那结果呢?” “就真的摆了个施粥摊子,舍了三四十天的粥,算来也救了千把条性命!” “这么说来他是求名了?” “那倒也不是,这施粥摊子是托鸡鸣寺的僧人办的,用的是我们几个人的名义,那人一个字的干系都没沾!” “不求名,不求利,那就是求官啦?” “也不像!”陈贞慧笑了笑:“小侄原先也是这么想,可看这人平日里过得放诞得很,若非是琴棋诗画一窍不通,倒有几分像是个狂生!对了,他总是说天下间有求于人的多,伸手助人者少,所以他便做个要多助人而少求人的!” “这么说来,倒还真是个任侠之辈了!”此时周延儒一阵倦意上涌,打了个哈切,笑道:“时候不早了,今晚你便在我这里安歇吧!” “不必了,小侄和几个朋友在崇福寺留宿,比起先生这儿,那边也方便些,改日再来拜会先生!”陈贞慧起身告辞。 “莫非你那位朱家郭解也在那崇福寺?”周延儒心中一动,随口问道。 “正是!我们几个正商量着,做一件大事呢!”陈贞慧笑道。 “大事?”周延儒本想开口询问,但转念一想自己这儿小同乡乃是复社中人,他说的所谓大事应该是与复社相关的,自己虽然与东林党关系不错,但毕竟是在朝,与在野的一个士人集团搞得太过亲密反不为美,想到这里,周延儒便微微一笑:“也好,你们年轻人在一起也自在些,老夫也就不勉强你们了,回去后代我向二位张先生问好!” “是,先生!” 崇福寺。 陈贞慧进了大门,沿着一条小路往东边的一处小别院走去,前面是个寺中僧侣挑着灯笼替他引路。两人走了一段路,陈贞慧看到不远处有一处建筑灯火通明,传来念经颂佛的声音,倒像是在做什么法事一般,便好奇的问道:“那边是什么地方?” 陈贞慧父亲乃是当朝显宦,自己又少年得志,在吃穿用度上自然不会节省。这个引路的崇福寺僧人自然当他是个大主顾,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了看,赶忙赔笑着答道:“回禀公子,那边是悯忠阁!” “悯忠阁?” “不错,公子有所不知,本寺始建于唐太宗时,原名就叫悯忠寺,为的就是祭奠东征死于王师的士卒。本朝英宗时才改名为崇福寺,那悯忠阁乃是当朝御马监总管胡可鉴胡公公主持重修的,寺前佛塔供奉了戍边将士的骨灰亡灵,每月朔望日都会做法事超度亡灵的。” “权阉!”陈贞慧恨恨的骂了一句:“此等非人之辈与武夫勾结,恐非国朝之幸!” “公子慎言,京师里耳目众多,莫惹祸事!“那僧人没想到陈贞慧突然冒出这样一句话来,赶忙看了看左右,仿佛在黑暗中隐藏着某个锦衣卫的番子,随时可能跳出来将他缉拿走一般。 陈贞慧看了看那满脸惊惶之色的带路僧人,心中不由得满是厌憎,他在江南之地,士子汇聚之所,哪里知道北地厂卫的威风,冷哼了一声道:“罢了,你把灯笼给我的随从,剩下的路我们自己走就是了,你回去吧!” 那僧人本想着带路混几个赏钱,却不想自己莫名其妙得罪了财主,只得期期艾艾的把灯笼给了陈贞慧的随从,眼看着两人在夜色中去了,不由得暗自切齿道:“你这般厉害为何不找那胡可鉴麻烦,偏生拿我一个小僧出气?” 陈贞慧回到住处,犹自恨恨不已。屋内一人正斜倚在罗汉床上,对着棋盘,打子为戏。他听到声响,抬头一看笑道:“陈大公子这是怎么了,莫不是周首辅官当大了,便不认你这位小同乡了?”未完待续。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七十一章 大事 “哼!”陈贞慧冷笑了一声:“徐先生,周先生乃是我江南士林泰斗,岂会像你说的那样?我气的不是这个。”说到这里,他便将方才在崇福寺里看到的那些事情复述了一遍,恨声道:“本以为魏阉去后,朝廷便众正盈朝,想不到去了一魏,又来一胡,还与边将勾结,做出这等事来!” 那徐先生听了陈贞慧的话,从罗汉床上起来,只见其身量高大,约莫二十七八岁年纪,生了一张国字脸,浓眉方口,留了个连鬓的胡子,看上去是个粗豪汉子,可一双眼睛又不时流露出狡黠的光。他看了看陈贞慧,笑道:“陈公子你这话就差了,守边将士战死,皇爷设庙祭祀也是寻常事吧。皇爷办事,不派太监派谁?” “你懂得什么!”陈贞慧脸上露出了不屑的神色,一闪而没:“自古以来,内外勾结都是朝中大忌,若是要祭祀,自有国之大典,为何还要在这崇福寺里私祀?还是由一个阉人主持,若是深查下去,必能查出许多东西来!” 那徐先生脸上鄙夷不屑的神情一闪而过,随即笑道:“公子说的有理,不过小不忍则乱大谋,您此行来京师不是有更要紧的事情吗?” 经由那徐先生提醒,陈贞慧的才想起自己这次来京师的真正目的,一拍大腿道:“哎呀,若非徐先生提醒,我差点忘了正事!多谢徐先生了!”说罢他向那汉子躬身拜了一拜。 那姓徐的汉子微微侧过身,避开陈贞慧的一拜,笑道:“这有什么,陈公子要做大事,自然是不暇顾及小节的,也就是这等查缺补漏的事情,徐某也还在行,自然不敢偏劳公子了。” 陈贞慧被对方说起了性子,笑道:“徐先生莫要太过自谦了,这件事情缺了我不可,少了你也不成的,今晚正好无事,你我便将那件事情好生筹划一番!” “也好!”那徐姓汉子点了点头,轻击了两下手掌,从窗户跃进来两个身手敏捷的精干汉子,向两人躬身拜了一拜,恭声道:“老爷有何吩咐?” “你们两个去外面把守,莫让任何人进来!”那徐姓汉子用命令的口气说道,那两个汉子点了点头,跃出窗外,消失在夜色中,陈贞慧羡慕的看了看那窗口,问道:“这两位贵属身手倒是了得?” “练了几年乡下把式,让公子见笑了!”那徐姓汉子笑了笑,脸色变得严肃起来:“我这些日子经过仔细探查,已经查明了那温贼上早朝的路线,只有几个仆役跟随,若是要下手,那时便是最好的机会。” “哦?”陈贞慧听了那徐姓汉子的话,不由得精神一振:“好,这件事情紧要的很,先生一定要选个武艺高强的豪杰,我家中有好几把从日本重金买来的宝刀,端的是吹毛断发,先生挑一把去便是了,饮了温贼之血,倒也不枉了这宝刀!” “呵呵!”那徐姓汉子笑了笑,鄙夷的神情一现即没:“陈公子家的名刀自然是好的,不过这次还是留着吧!” “为何这么说?” “公子您想想,这温贼乃是当朝辅政大臣,是何等要紧的人物,若是遭人行刺,天子定然大怒,严加通缉。公子您家的宝刀虽利,却也容易被人按图寻记,寻到门上去,那岂不是反不为美?。” “不错,还是徐先生您想的周全,在下一时失察,险些坏了大事!”陈贞慧顿足道,原来复社大兴之后,遭到温体仁的弹劾,称其首领二张“倡导复社以乱天下”,若非周延儒在其中周旋,便是一场大祸。温体仁的做法自然激起了复社众人的切齿痛恨,尤其是以江南四公子为代表的年轻人,更是欲食其肉而寝其皮,江南更是有以万金悬温贼首级的说法。以陈贞慧的家境,自然不会在意那区区万金的悬赏,可他毕竟年少轻易,对诛杀温贼的虚名看的极重。结识了这个徐先生后,他经过几次试探,觉得其人慷慨好义,是朱家郭解一流人物,便将自己的身份和想法坦然相告。那姓徐的汉子得知其为复社中人后,就表示自己对复社众人早已仰慕,只是无缘加入,今日为了国家大义,定然替陈贞慧出手,除去温体仁这等国之奸贼。 “不敢,只是这件事情实在要紧,徐某不欲牵连到贵社中人。以在下所见,最好连刀剑都不要用!” “刀剑也不用?”陈贞慧闻言一愣,问道:“那用什么?弓弩火器?” “用这个!”那徐姓汉子站起身来,走到门旁,拿出两件东西往陈贞慧面前一丢,陈贞慧定睛一看,却是两根枣木棍,齐眉长短,小臂粗细,已经用的久了,油光光透着红光,陈贞慧提起一根来,手上坠坠的颇为沉重,他讶异的看着对方,问道:“用这个?” “不错!”那徐姓汉子笑了笑:“陈公子你有所不知,依照大明律法,露刃即为凶,若是用棍棒不过是个斗殴,再说这棍棒随处都有,厂卫也少了条线索。想那温贼少说也过了知天命的年纪了,挨上两下,就算不死也是伤筋动骨了吧?即便不死还能呆在朝堂之上,与复社为难吗?既然如此,公子又何必一定要他的性命呢?” “先生所言甚是!“陈贞慧听到这里,不由得拊掌赞道。正如那个徐姓汉子所说的,依照明代律法,使用棍棒和带刃的凶器是性质完全不同的两件事情,前者不过是斗殴失手伤人,而后者就是故意伤人。而且在武器受到管制的古代,刀剑很容易查到来源,而像这种枣木棍随处可见,根本无从查起。何况陈贞慧的目的又不是真的要杀了温体仁,能够让其离开朝堂,无力攻击复社即可。 “徐先生,只是若不要刀剑,你手下可有把握用棍棒将温贼打成重伤?” “呵呵!”徐姓汉子冷笑道:“这个就不劳公子操心了,我手下有几百个好手,一棍下去,要死要活都随公子的意,公子若是不信,大可试一试?” “试一试?这个如何试?”陈贞慧讶异的问道。 那徐姓汉子也不答话,从外面喊了一人进来,对其冷声道:“陈公子要看看你的棍术,你演示一下给公子看看!” 那汉子应了一声,走出门外,不一会儿便从外面取了两块砖头和几张宣纸来,将那两块砖头叠起来,又将宣纸盖在砖头上,然后拿起一根枣木棍呼的一棍打了下去,只听得一声轻响,那两块砖头已经碎裂。陈贞慧拊掌赞道:“好手力!”那徐姓汉子微微一笑,走到那砖头旁捡起宣纸递给陈贞慧道:“您看这宣纸,一棍下去,砖石碎裂而纸不破才是真功夫。若是人挨了这一棍,表面上人还是好好地,可里面都已经打坏了,若无名医延治,最多三日便口吐黑血而死!就算是用棍子,公子你要用那温体仁死也不过是一句话的事情!” 陈贞慧平生何曾见过这等棍术,不由得张目结舌,一时间说不出话来。过了好一会儿功夫方才叹气道:“哎,陈某本以为天下事不过如此,今日得见才知道自己不过是个妄人罢了。”他向那姓徐的汉子拜了一拜道:“那这件事情就拜托先生了。” “好说,好说!” 半响后,陈贞慧回自己屋里休息了,那徐姓汉子坐在桌前,自斟自饮,脸上的露出令人玩味的笑容。方才那使棍汉子低声问道:“教主,你当真要为这个什么陈公子去刺杀那温体仁?” “怎么了,你觉得不合适?”那徐姓汉子笑道。 “教主,这厮不过是个纨绔子弟,如何能成事?温体仁乃是当朝次辅,一旦被刺,朝廷定然震怒,那对我圣教岂不是无妄之灾?” “呵呵!“这徐姓汉子冷笑了一声,道:“我自然看出这陈贞慧是个酒囊饭袋,不过他背后的复社就是另外一回事了。我问你,为何数百年来,我圣教有钱有人,却始终不能成事呢?” “这个?”那汉子闻言一愣,仔细思考了一会儿答道:“想必是弥勒下生的时机还没有到吧?” “哈哈哈!“那徐姓汉子突然大笑起来:“那你说何时才能弥勒下生呢?” “这个”那汉子额头上渗出一层汗珠来:“小人自然不知道,不过早晚有一日,弥勒下生,无生老母会引领教民前往真空家乡的。” “你这么说自然是不错的!只是天意高远,你我就算如何精修,也未必能知晓其奥秘。不过人间事自然有人间法,依我看来,之所以每次圣教起事。胜少败多,其原因只有一个,那就是教中少有读书人,都是一群乌合之众,是以事败!” “教主所言甚是!只是入我圣教之人多为穷苦无依之人,读了那圣贤书的人多半也是顽固得很,哪里肯入我圣教?” “不错,想要让读书人入教很难,那我们加入读书人之中不就行了?”那教主笑道:“你想想,天下间若论清议的,谁比得上这复社?这陈贞慧虽然是个草包,可好歹是江南四大公子之一,父亲又是左都御史,只要做了这件事情,定然在复社中的位置青云直上。二张死后,便是士林领袖,他日便是入阁拜相也不稀奇,能抓住此人,难道还怕大事不成吗?” “教主说的是!”那汉子听到这里,早已对那徐姓汉子的谋略佩服的五体投地:“这件事情便交给小人吧,小人一定做得滴水不漏,决不会牵连到大人!” “呵呵!你是我的左膀右臂,怎么能让你去做这等事?”那教主冷笑了一声:“你去挑个体格强健的,事先给他吃上两剂神仙散就是了,自然无人能开口!” “神仙散?可吃了这药,整个人就神志不清,恐怕不一定能要温体仁的命呀!” “那又如何?谁又能保证一定能事成?反正那陈贞慧的目的也不是真的要杀了温体仁,不过是做件事情博取自己在复社里的声望罢了,哪怕是一棍子打到轿子上,他也能拿来吹嘘,毕竟不是谁都能刺杀当朝辅臣的呀!” 那汉子想了想也是,便躬身道:“教主,那我就先回去准备了!”说罢退出屋外。屋内只剩下那徐姓汉子一人,他回到座位上,悠然自得的给自己的杯子续上一杯茶水,将其一饮而尽,傲然笑道:“复社如何?四大公子如何?当朝次辅又如何?还不是我徐万仞手中的玩物?” 两天后的早晨,温体仁如平日里一般才四更时分就起床了,在家仆的侍候下梳洗穿衣,准备前往端门参加当天的朝会。他的住处相距端门只隔着两三条街,于是上轿之后便只带着三个家奴出了门,往端门去了。由于天色还早的缘故,路上空荡荡的,没有一个行人。轿前的家仆挑着一只“温”字灯笼在前面开道,两个家奴护着轿子晃晃悠悠的前行,温体仁坐在轿子里闭目养神,心里却想着朝会上应当如何应对崇祯可能的提问。正当此时,温体仁突然听到轿外自己的家奴喊道:“杀才快让开,这是温阁老的轿子!” 轿外那个提着灯笼的家奴对着拦路的汉子甩了甩手,就好像甩掉衣袖上的灰尘一般,可惜灰蒙蒙的晨雾遮挡住了他的视线,没有看清眼前那汉子那浑浊的眸子,全然不像是神志清醒的样子。那家仆见对面那莽汉依旧站着不动,顿时大怒,上前一步便朝对方胸口推了一把,骂道:“狗奴才,聋了吗?你老子一张帖子送到顺天府尹那里,就能让你吃三年牢饭!” 话音刚落,那莽汉好似被这一推惊醒了过来,一声大吼,绰起手中的枣木棍便狠狠的砸在那家奴的天灵盖上,那家奴当头吃了一棍,一声闷哼便倒了下去,手中那灯笼落在地上,顿时烧了起来。未完待续。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七十二章 北镇抚司上 在小轿两侧的两名家奴见那汉子打倒了前面那人,赶忙抢上前想要将其拦住,免得冲撞了轿子里的温体仁。却不想那汉子脚步快的吓人,上前两步一声大吼跳到半空中便是一棍鞭了下来,正好打到一人的脖子上,那人惨叫一声,顿时脑袋歪到一边去了,眼见得是不活了,另外一名家奴眼见得那汉子手中棍棒上红红白白的,脚下顿时一软,往路旁便倒,昏死过去,两个轿夫一时间又放不下轿子,在那莽汉与轿子之间便再无阻拦了。 那汉子眼见得没有打中温体仁,一不做二不休,抡起手中长棍便横扫了过来,只听得咔嚓一响,将小轿的顶部扫了半边去,温体仁急中生智,撩起袍服的前襟跳了出来,却不想一脚踩了个空,脚踝扭伤摔倒在地。那汉子手快的很,抢上一步便是当头一棒,温体仁本能的伸手一挡,只听得一声闷响,他的右臂已经断成两截。 温体仁何曾吃过这等苦楚,一声惨叫险些痛昏过去,那使棒汉子抡起棍棒待要结果了温体仁的性命,却被后面那个轿夫扑了上来,两人扭做一团。先前那个受伤倒地的轿夫见状赶忙一边上前相助,一边高声呼救有刺客,温体仁也一起叫喊。那莽汉虽然力大,可那两个轿夫也是力气行出身的,平日里打熬的一身筋骨,这等扭打一时间也争夺不得。这里相距端门不过两条街了,平日里都有北镇抚司的人往来巡逻,听到喊声赶忙跑了过来。为首的是个小旗看到眼前的情况,不由得大惊失色,赶忙派手下拿住那莽汉,自己上前扶起温体仁,连声请罪道:“小人来迟,致使阁老受伤,死罪死罪!” 温体仁此时已经疼出了一身冷汗,但神智倒还清醒,对那小旗道:“你快派人在附近搜索,看看有无同伙,这人你要小心看押,切不可让其走脱或者死了,否则拿你是问!” 那小旗不过是个蚂蚁大小的官儿,哪里受得住温体仁这等当朝显宦的询问,赶忙跪下斩钉截铁的答道:“阁老请放心,小的一定严加缉拿,决不让奸人漏网!” “荒唐,荒唐!”崇祯霍的一下从椅子上站起身来,手指颤抖的指着当值的锦衣卫都指挥使吴孟明喝道:“本朝次辅上早朝的路上居然被人用木棍打伤,北镇抚司里都是死人吗?”。≈;≈; “罪臣该死!”吴孟明赶忙连连磕头,此时的他却是满腹的惊惶,当时他正在他正在端门口布置早朝时的依仗,得知温体仁遇袭之后他第一个反应是恐惧,他本能的将这件事情与万历三大案中的“梃击案”有兴趣了解的书友可以百度联系了起来,都是一个半疯半痴的莽汉,都是拿着木棍企图伤人,唯一不同的是这次的目标并非当朝太子,而是当朝次辅温体仁,行凶的地点也不是深宫之中,而是紫禁城外的街道上。而众所周知,“梃击案”被背后黑幕重重,牵涉到了万历皇帝“立储”之争,也不知有多少名臣大宦,皇亲显贵牵涉其中,就连万历皇帝自己最后都只是处死了当事人和两个太监草草了事。自己这个锦衣卫都指挥使虽然在外人眼里看来是个了不得的人物,但相比起幕后的那些大人物眼里,也就比小虾米稍微强点,一不小心就是身死族灭的下场。 “别磕头了,你当然该死!”崇祯恨恨的骂道,若不是他刚刚收到明军攻下和林格尔,生擒岳托,斩杀孔有德的捷报,心情还不错,只怕早已先把这吴孟明先打几十廷杖再说了:“朕给你半个月的限期,把这个案子查个水落石出,若是不然,便脱了这身衣服去天牢里养老吧!” “罪臣遵旨!”吴孟明又磕了两个头,小心的抬起头来低声道:“陛下,罪臣还有一句话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有什么话就说吧!”崇祯不耐烦的挥了挥手,一大早就遇到这等事情,让这个本来性情就颇为操切的年轻人越发急躁起来。 “是,陛下!罪臣以为这个案子其中多有蹊跷之处,只怕背后必有隐情,臣官职卑微,只怕力所不能及,怕是担当不起陛下的重任!“ “怎么说?”崇祯皱起了眉头,问道。 “陛下,按照温大人的轿夫所说,凶手用的是根枣木棍。虽说依照大明律,露刃即为凶,可像这等案子,无论如何那凶手都是死路一条,可那凶手偏偏用的是木棍,而不是伤人的利器呢?” 崇祯被吴孟明的回答吸引了注意力,他稍一思忖,低声问道:“你的意思是,行刺之人其实不是想真的杀了温先生?” “臣不敢妄言!”吴孟明沉声道:“当然,这也有可能是因为其不想让官府事后从凶器上找到线索,毕竟相比起刀剑,一根枣木棍到处都是,想要追查出来历难如登天!” 崇祯点了点头,他看了看跪在地上的吴孟明,胸中的那股子怒气也消去了好几分,看来这温体仁遇刺之事也不是表面上那么简单,自己这个手下倒也不是个无能之辈,他看了看在自己身后的胡可鉴:“你说的也有道理,这样吧,胡大伴,这件事情就交给你来,连同大理寺c锦衣卫,一同处置,一定要把事情真相查个水落石出!” “奴才遵旨!” “臣遵旨!” 胡可鉴和吴孟明出了书房,吴孟明不待胡可鉴开口,赶忙谀笑道:“这件事情就仰仗胡公公了!” “哎,吴大人你为何要拖我下水呢?”胡可鉴叹了口气道:“我平日里可没有得罪过你吧?” “公公说的哪里话!”吴孟明赶忙赔笑道:“小人这不是实在没有法子吗?只好实话实说,是陛下信任公公,才将这件事情交给公公办理的,这个可怪不到小人头上呀。≈;≈;” 胡可鉴一想也是,叹了口气道:“也罢,你说的也有道理,这案子蹊跷得很,也不知道背后有多少事情,不是你一个锦衣卫都指挥使能担当的起的,不过只怕我也未必担当的起呀!” “公公说笑了,您这是代天查案,除了皇爷开口,还有谁能大得过您去?有什么担当不担当的?再说,这种事情说白了就是明白不了糊涂了,能拿一个让圣上满意的答复就是了,不然真的扯破了天,圣上也不高兴呀!” “吴大人,瞧你这话说的,不是还有大理寺他们吗?再说周先生只怕也不会袖手旁观吧?” “哎呦,胡公公您怎么还是不明白呀!”吴孟明拍了一下大腿,他看了看四下无人,压低声音解释道:“大理寺那边我就不必说了,一个个精的和猴子一样,怎么会沾这种麻烦,我敢打赌他们肯定是只管点头,半句话也不会多说,至于周先生那就更不用说了,他现在哪有心思管这件事情呀!” “怎么了?周先生他有什么麻烦事?我咋不知道?” “哎,胡公公,您想想杨文弱这次出京督师可是大获全胜,就连东虏的大贝勒都给活捉了,除了宁远之战外,从和东虏交兵以来可曾有过这样的大胜?本来那杨文弱的圣眷就颇隆,他这次回京师,您觉得周先生屁股下那个首辅的位子还坐的安稳?” 胡可鉴听了一愣,旋即笑道:“好你个吴孟明,敢情你都把心思都用到这里来了,怪不得惹出这等大祸来。≈;≈;不过你说的也是,换了我是那周延儒,现在也愁得慌!” “再说还有一个原因,周首辅肯定会和这件事情撇的远远地!“ “还有一件事情?” “不错,胡公公,您想想受伤的温大人是什么官职?” “什么官职?礼部尚书,东阁大学士,当朝次辅呗! “不错,那您觉得温大人若是有个三长两短,谁获得的好处最大呢?” “这个”胡可鉴听到这里,不由得打了个哆嗦,声音一下子也低了八度:“你该不是说背后指使的人就是周延儒?” “这我可没说!”吴孟明笑了起来:“这么说吧,我觉得周大人与这件事情有关系的可能性很毕竟这手段也太糙了,不像是本朝阁臣的手法。不过以周大人的头脑,应该知道要避嫌的。” “不错!”胡可鉴点了点头,他在宫中混迹多年,对朝廷高层政治斗争的潜规则自然十分清楚。自宋代以来,以科举产生的庶族地主知识分子逐渐取代了士族地主知识分子成为了帝国官僚的主力军,儒家学说c尤其是理学也逐渐成为了选拔官员的主要标准,一切政治行为都必须经过儒家学说的涂抹,才能具有合法性。因此在帝国内部就有许多惯例,比如宰辅大臣假如遭到谏官的弹劾,在天子表态支持前,就必须放弃权力在家上书谢罪,这实际上是君权制衡相权的一种手段,因为如果天子不想宰辅停职,他完全可以将弹劾驳回或者留中不发。像温体仁这样的大臣被刺,周延儒假如敢于置喙,立刻就会遭到弹劾,被迫去职。 两人一边说话,一边走出了殿门,吴孟明正要开口邀请胡可鉴一同去锦衣卫的地方一同审问那个犯人,却看到一个亲信正快步朝自己这边跑过来,神色惊惶。他心中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喝问道:“出什么事情了吗?”。 “属下该死!”那亲信跪下磕了两个头:“那个犯人死了!” “死了?”吴孟明闻言大惊失色:“怎么回事,我不是已经下令了要小心看管,没有我的号令任何人都不得见他,要等我亲自审讯吗?”。 “大人,属下的确是依照您的命令行事的,将其关在最里面那个牢房,还派了两个做事踏实的小旗盯着他,免得让其自杀了,只是“ “只是什么?”吴孟明见手下吞吞吐吐的样子,心中越发火大,若非是在大内里人多眼杂他早就一顿鞭子抽下去了,此时却只能强压下心中的怒气沉声问道:“你仔仔细细的说一遍给我听,只要不是你的责任,本官绝不会迁怒于你!” “多谢大人!”听到吴孟明这么说,那亲信像是松了口气的样子,口齿也伶俐了不少:“大人,我依照您的命令小心看管,午饭还送了稀粥和馒头进去,可那汉子刚吃了两口便口吐鲜血而死!” “该死,那稀粥和馒头呢?”吴孟明顿足道。 “稀粥和馒头没有问题!”那亲信苦笑道:“属下一开始也以为是粥和馒头的问题,可用狗尝试了之后发现狗没有问题,剩下的粥和馒头已经封存好了,请大人去查验!” 吴孟明看了胡可鉴一眼,用哀求的语气道:“胡公公,不如您同我一起去看看?” “也好!”胡可鉴暗想反正自己去看的时候那犯人已经是个死人了,吴孟明决计没法诬赖到自己身上来,去看看崇祯若是询问下来,自己也有话说。 这还是胡可鉴第一次进入诏狱,他禁不住用好奇的目光四处扫视。在许多人的想象里,北镇抚司的牢房,即诏狱应该是极为阴森可怖的地方,到处是血腥c拷打c刑具和惨叫声。可实际上这不过是一种误解,明代诏狱位于今天北京城东厂胡同28号,从外表上看过去与一个殷实人家的院子没有太大区别,只不过因为人气少了点,有点阴森。由于这里的犯人多半都是高官,入狱的原因也多半是政治而非真的犯了大罪,说不定还有东山再起的机会,因此狱中的环境其实比当时的绝大部分监狱要好得多,狱卒对犯人的态度也相当恭谨,否则即便犯人死在狱中,其门生故旧一句话也能让这些小喽啰遭遇灭顶之灾。未完待续。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七十三章 北镇抚司中 “粥和馒头当真没有问题!”胡可鉴看着面前的两个犯人当着自己的面咽下粥和馒头,过了好一会儿却并无半点异样,为了避免人与狗的差异,吴孟明索性从顺天府里的牢房里找了两个死囚来,确认这粥与馒头没有问题。 “仵作也说这死者不是中毒的样子!”吴孟明也是满脸愁容,天子刚刚要自己半个月内破案,可案子一点头绪都没有,犯人却死了,这让他怎么交代呀! “如今之计也只有加紧搜查了!”胡可鉴低声道:“还有,让人把此人的容貌画了,以重金悬赏他的来历!吴大人,这件事情我可以替你争取两天时间,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是,是,两天内我一定给您一个满意的答复!”吴孟明立即就明白了胡可鉴的意思,赶忙连声答应:“吴某这次若能过了这关,一定要重重谢过公公!” “谢的事情就不要说了,你我都是给皇爷办差的,你把差事办好了就是谢过我了!”胡可鉴拍了拍对方的肩膀,转身向外走去,吴孟明赶忙将胡可鉴送出门外,回过头便迅速召集部下,加紧搜查不提。 胡可鉴回到自己在宫外的府邸,刚刚换了身舒服的衣服,便听到外间有人通报,说有人求见。他接过拜见的名刺,目光一扫便笑道:“原来是宁夏刘镇台的客人,好,好,快请他来书房见我!” “是,老公祖!” 胡可鉴来到书房,刚净了手,便听到外间传来脚步声,他转过身来便看到管家领了一个三十五六岁的精壮汉子进来,国字脸,红黑色的皮肤,颔下留有微须,进屋便向他拜了两拜:“在下徐鹤城,拜见胡公公!” “嗯!”胡可鉴矜持的点了点头:“你是刘镇台派来的人吧,我听说他刚刚在和林格尔大破东虏,不知是真是假?” “不错!”徐鹤城从怀中取出一封书信,双手递给胡可鉴,恭声道:“这是刘总兵的亲笔书信,他托我亲自交给您!” “哦?”胡可鉴从管家手中接过书信,拆开匆匆看完,脸色微变,赶忙对徐鹤城道:“哎呀,徐先生你是刘镇台的结拜兄弟,为何不早说?来人,快给徐先生看座,上茶!” 得知徐鹤城的真实身份后,胡可鉴的态度大变,不但让人看座上茶,话语间也亲热了不少:“咱家与刘镇台曾经在宁夏一同抗击呼图克图汗,也算得上是患难之交,你这次来了京师,有什么事情就只管说,莫要见外了!” “胡公公的事情,在下也曾经从刘总兵口中听到过,他说当时杜副总兵受伤,正是您在城中激励将士,坚守了一个多月,若非如此,他也没法击败呼图克图汗!” “那都是过去的事情了!”听到刘成在别人面前称赞自己的功绩,胡可鉴脸上也露出了自得的神情:“不过这次刘镇台立下这等大功,天子也很高兴,说不定要封侯了!” “那就多仰仗公公的美言了!”徐鹤城闻言大喜,他从怀中取出一张纸,双手递给胡可鉴,笑道:“这些是一点土产,刘总兵他托我带给您,千里送鹅毛,聊表心意!” “哦,刘镇台这么做倒是生分了!”胡可鉴接过礼单,目光扫过上面的条目,刘成这次送来的又是一份厚礼,只是他此时心中有事情挂念,脸上就透出来一副不是非常高兴的样子,徐鹤城看在眼里,以为对方嫌礼物轻了,赶忙笑道:“胡公公,这些是他的心意,在下还有一份心意送上,还请您收下!” 胡可鉴听了一愣,旋即反应过来对方是误解了,赶忙摆了摆手:“徐先生你误解了,咱家与刘镇台是何等的交情,怎么会嫌他的礼物轻了?只是心头有事,倒是怠慢了!” 徐鹤城以为胡可鉴是假装推辞,又送了两次,眼见对方依旧坚持不收才相信胡可鉴不是故作姿态。便小心问道:“敢问一句,公公是为何烦恼?看看在下能不能出点力?” 胡可鉴本欲随便两句敷衍过去,但转念一想这件事情最多两三天就会传遍京城,也瞒不过去,便苦笑了一声:“也罢,这件事情最多两三天就会传遍京城,你不从我这儿知道也能从茶楼酒肆里面知道,我也就不瞒你了!”说罢他便将温体仁今天早上上朝路上被狂徒行刺,皇上震怒,凶手却突然莫名其妙死去等一系列事情叙述了一遍,最后苦笑道:“你看看这事情奇怪不奇怪,一个大活人莫名其妙的突然死在诏狱里面了,你说怎么向天子交代?” 徐鹤城听了胡可鉴这番话,脸上露出思索的神色来,过了一会儿低声问道:“敢问公公一句,那个凶徒在行刺的时候是不是有些古怪,就好像喝醉了酒,半梦半醒一样?” “不错?”胡可鉴听了一愣,旋即问道:“你怎么知道?” 徐鹤城没有回答,反而继续问道:“那他当时是不是力气特别大,被抓后又突然变得昏昏沉沉,好像睡着了一样?” “好像是这样?”胡可鉴听到这里才回过神来,兴奋的问道:“莫非你知道是怎么回事?” “在下倒是知道有一种东西吃了后有这种迹象,只是不敢确定就是这次的原因!”徐鹤城低声答道,脸上的神情却颇为古怪,像是悲,又像是喜。 “什么,你知道?”就好像落水之人遇到一根救命的稻草一样,胡可鉴本能的将其死死抓住:“徐先生,你快详细说说!” “是,胡公公!”徐鹤城稍微犹豫了一下,沉声解释道:“这是一种药剂,叫做神仙散,若是服用少许,人就会处于半昏半醒之间,感觉也会变得迟钝,气力大增,民间有些道会中的神汉巫婆请神上身时候用的。” 胡可鉴这些年来都在深宫之中,对徐鹤城方才说的也听了个懵懵懂懂,不过关键之处倒是听清楚了:“那若是吃的多了呢?” “若是吃的多了,当时就会变成一个疯子,最多半天,就会呕血而亡!” “不错,果然不错!”胡可鉴兴奋的猛击了一下手掌,站起身来在书房内来回踱步,自言自语道:“这么说来一切就都说得通了,隐藏在背后的人先让那汉子服了药物,让其袭击了过路的温大人,那汉子打伤了温大人,自己不久后也丧了命。”说到这里,胡可鉴突然停住脚步,对徐鹤城道:“徐先生,我有一件要事请你相助,劳烦你陪我去一个地方!” 徐鹤城赶忙站起身来,躬身道:“胡公公有事,在下自当奉陪!” 北镇抚司,诏狱。 徐鹤城站直了身体,俯身的时间太长,他的腰杆有点微微发酸。一旁的胡可鉴低声问道:“徐先生,如何?” “是服用了神仙散!”徐鹤城点了点头,口气十分肯定,他指了指木板床上尸体圆瞪的双眼,对胡可鉴道:“公公,您看这死者的眼睛,青黑色的一圈,服用过量神仙散而死的人都会这幅样子!” 胡可鉴探头过来,看了看床上的尸体,果然正如徐鹤城所说的,死者的双眼眼圈都有深深的一圈青黑色,倒像是挨了狠狠一拳似得。看到胡可鉴还有点将信将疑,徐鹤城低声道:“您可以请仵作来,问他是不是所有的尸体都有这个!” “好,好!”徐鹤城这话倒是说中了胡可鉴的心事,他抬头喊来在外面的仵作,指着尸首问道:“我问你,是不是所有的人死了眼睛旁边都有这样青黑色的一圈?” 那仵作小心的看了看木板床上的尸体,小心答道:“禀告胡公公,并非所有死者都有这样的黑圈!” 胡可鉴一听顿时急了,怒道:“那你为何当时不禀告我和吴大人?” “小人该死!“那仵作被胡可鉴一声吼,吓得赶忙跪了下去:“小人以为是擒拿时留下的痕迹,所以才只检查死者的口内和胃部!” 徐鹤城见胡可鉴余怒未消,赶忙劝道:“胡公公,这神仙散是民间极为少见的药剂,用来杀人的更是少有,这也怪不了他!” “也罢,这次便饶了你!”胡可鉴冷哼了一声,便对一旁的一名锦衣卫百户冷声道:“你赶快去禀告你们吴大人,这凶犯是实现服用了一种叫做神仙散的药物而死,让他依照这个为线索抓紧缉拿!” “且慢!”徐鹤城叫住那个百户,对胡可鉴压低声道:“这药物在民间十分罕见,若是这般搜查,不但难以抓住后面的人,说不定还会打草惊蛇!” 经由方才的事情,胡可鉴已经对徐鹤城十分信任,他喊住那个锦衣卫百户,笑着对徐鹤城问道:“那徐先生以为应当如何行事呢?” “胡公公,具在下所知这神仙散里面有几种配药并不多见,以在下所见不如派出得力人手,去京师各大药铺稽查最近有什么人买了这些药物,依照这个线索再去按图寻骥,方为上策!” “好,好,好!”胡可鉴一连赞了三个好字,对那锦衣卫百户道:“那就请徐先生您将那几种配药写出来吧!” “是!”徐鹤城应了一声,便到外间去写了。那锦衣卫百户警惕的看了看徐鹤城的背影,上前两步对胡可鉴躬身道:“胡公公,此人对那神仙散如此了解,会不会也与这事有些关系,何不将其打入狱中严加拷问?” “好胆!”胡可鉴一声冷喝,打断了那百户的话:“徐先生乃是咱家的好友,你说他与此事有关,那我也脱不了干洗了,莫不是你连咱家也要一同绑了去拷问?” “小人该死,小人该死!”那百户听了胡可鉴这番话,不由得魂飞魄散,赶忙扑倒在地连连叩首,额头上鲜血横流也不敢停下来。胡可鉴冷冷的看着那百户磕了三四十个头,方才冷笑道:“罢了,方才的事情我若是从其他人口中听到,那就定然是从你口中传出去的,后果如何你应该知道!” “小人明白,小人明白!”那百户已经有四十多岁了,自然知晓当年厂公们的威风煞气,像胡可鉴这等大宦官,只要一句话就能让自己满门上下死的苦不堪言。他膝行了几步,快到门口方才起身飞奔而去。 很快徐鹤城便回来了,手中拿着一张纸,笑道:“都写在上面了,公公请看!” “好,好!”胡可鉴连说了两声好,将那纸纳入袖中却不看,对徐鹤城笑道:“徐先生,你这几日便在我家住下吧,也好早晚请益!” 徐鹤城听胡可鉴这般说,心知对方是为了温体仁被刺这件事情,他心中也有几分心事,便笑道:“那在下便恭敬不如从命了!” 崇福寺。 “徐先生,徐先生!”陈贞慧一边大声叫喊,一边快步冲进屋内,神情激动,他看到徐万仞正坐在桌旁自斟自饮,一副悠然自得的样子,抢上前去:“你还在这里饮酒,可知道大事不好了!” “陈公子,有什么事情坐下再说也不迟!”徐万仞向对面的椅子做了个请坐的手势,陈贞慧看了他一眼,坐下道:“眼下锦衣卫正在满城大索,寻找形迹可疑之人,你还有心情在这里喝酒?” “为何没有心情喝酒?”徐万仞笑了笑,他指了指窗外的雪景道:“这么好的景致,这么闲暇,便是劣酒也都好入口了,何况是这么好的酒,来,陈公子你也陪我喝一杯!” 陈贞慧看着对方给自己倒了一杯酒,他咬了咬牙低声道:“你知道吗?那凶手已经被锦衣卫拿住了,正在严加拷问,你还有心情喝酒,我劝你马上找个机会逃出城去,我也要去周伯父那儿避一避!” “我为什么要逃?又不是我去刺杀那温体仁,我也劝你不要去周延儒那儿,这样反而坏事!”徐万仞喝了口酒,冷笑着的说。(未完待续。)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七十四章 北镇抚司下 陈贞慧见对方镇定自若的样子,冷笑道:“你以为你的手下可以替你守口如瓶?你是不知道北镇抚司的手段,三木之下何求不得?就是个铁人,那些番子也能撬开口!” “我自然知道北镇抚司的手段,只不过死人是不会说话的!” “你难道没听清楚我刚才说什么吗?你派出的那个凶手已经被锦衣卫拿住了!” “就算拿住了,现在也是个死人了!” “死人?在北镇抚司里是哪里这么容易死的!” “陈公子,我那个属下出手前已经服下了二两神仙散,服药之后力大无穷,然而两个时辰后必死无疑,你说他死还是活?” “此事当真?”陈贞慧还有些将信将疑。徐万仞见状,从怀中取出一只瓷瓶来,放在桌子上:“公子您若是不信,大可找个人来试一试不就知道了?” “那,那倒也不必了!”陈贞慧犹豫了一下,决定还是相信对方。此时他方才的焦虑已经去了,叹了口气道:“哎,只可惜没有能打杀老贼!” “呵呵,陈公子!”徐万仞笑道:“依我看这倒不一定是坏事。您想想,温体仁年岁也不小了,俗话说伤筋动骨一百天,他这个年纪没有个半年一年的休想恢复如初,可国事如此又岂能让他安心养病?圣上肯定会选择其他人代替他的,他虽然没有死,在朝堂之上的权势却已经去了,岂不是比杀了他还好!” “不错!”陈贞慧拊掌笑道:“温贼嗜权如命,这般去了他的权位,当真是比杀了他还痛快!” “其次!这等行刺的事情,不管你事先谋划如何周密,可成与不成还是要看老天。当初复社受到温体仁弹劾,社中对温贼切齿痛恨的大有人在,又有谁能像公子您这般舍身赴难,效那留侯博浪沙一击?这等胆气c这等谋略,能够继承两位张先生的志向的除了公子您还有别人吗?” 徐万仞这碗迷汤下去,顿时灌得陈贞慧头晕目眩,不知道自己姓氏名谁了。他出身显宦人家,少年得志,名满江南,自然是目无余子,加入复社之后更是求名之心越发炽热,指望着自己借助这个平台名满天下,青云直上。因此这个来历不明的徐万仞稍一挑拨,他便背着父母师长做出这等大事来。他本是个纨绔子弟,做了之后听说凶手被锦衣卫拿了便觉得害怕,此时听徐万仞说凶手已经死了,方才的那股恐惧顿时去了,想起张溥c张采两人在江南士林的名望,复社在海内的声势,先前的那股子求名之心顿时又热乎了起来。陈贞慧装出一副大义凌然的样子:“徐先生,我做这件事情倒不是为了名望权位,只是温贼身居宰辅之位,却蛊惑天子,打压我复社同仁,是可忍孰不可忍?” “那是自然,那是自然!”徐万仞笑道:“公子此番甘冒奇险其实为了名利二字?只是公子为复社做下这等大事,首领的位子,换了别人也坐不稳呀?” “呵呵!”陈贞慧干笑了两声,倒好似那位子已经到手了一般:“徐先生,这次的事情也多亏了你,若是他日我能如你所说,执掌复社,陈某必有所报!” “哎!”徐万仞拖长了声音,一副受到侮辱的样子:“公子说的哪里话,徐某冒杀身之祸,替公子担下这天大的干系,难道是为了公子的报答不成?我只是看公子乃命世之才,才甘为犬马,为的是让公子早日在朝堂之上,为大明做些事情,徐某也就满足了!” 陈贞慧听了徐万仞这番话,还以为对方真的是像说得那样,不由得深受感动:“好,好,既然如此,那我也就不多说了,回江南之后仰仗徐兄的事情还有很多,这里我敬徐兄一杯!” “不敢当!”徐万仞站起身来,与陈贞慧轻轻碰了一下酒杯,将酒一饮而尽。此时陈贞慧由于方才的大喜大悲,也有几分疲惫,便告辞回屋里休息了。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徐万仞把玩着手中的酒杯,冷笑道:“命世之才?大明取士尽是这等没有自知之明的货色,也怪不得国势一日不如一日了!” 北镇抚司。 暮色西沉,大门口的灯笼随风摇摆,发出吱呀吱呀的声响,摇晃的灯光照在望墙上,反而显得更加的混暗。身着皮甲,腰挎绣春刀的锦衣卫们来回奔走,不时引起一阵犬吠声,让外间的更夫惊魂未定的往这边张望。 今天的北镇抚司注定是一个不眠之夜,脸色严峻的都指挥使吴孟明坐主位,身旁坐着胡可鉴和徐鹤城,前往药铺探查那几样药物去向的锦衣卫们就在堂下整理抄录,屋中的气氛紧张到了极点。 “已经是戊时了!”胡可鉴看了一眼旁边的水漏,笑道:“徐先生,你说有没有可能那奸徒不是从京师药铺里买到这些药物的呢?” “回胡公公的话!”徐鹤城恭敬的欠了欠身体,坐在胡可鉴身旁的位置让他有点坐立不安,他笑了笑:“可能性不大,因为这神仙散的药性很不稳定,须得把炮制完后立即服用,时间一久就失效了。所以一般都是临时炮制临时服用。而且这几样药气味怪异,带在身上也不太方便!” “这倒也是!”胡可鉴笑了笑,转过头对吴孟明笑道:“吴大人,你也莫要太过心焦了!你看原本是一点头绪没有的,突然来了个徐先生,这分明是圣上洪福齐天,百神护佑,一定要将这背后的奸徒缉拿归案,绳之以法!” “胡公公说的是,下官一定会加紧督促,尽快将那厮拿下!”吴孟明恭声答道,只见他两眼里满是血丝,但精神十分兴奋,显然整个人已经紧张到了极点。 正说话间,一名百户捧着账本上来,向吴孟明和胡可鉴磕了个头,低声道:“大人,我等已经查遍了全城七十八家生药铺子,十天内卖出这几味药的一共有十七人,经过排查之后,发现这个住在崇福寺里的徐姓商人和陈姓儒生最为可疑!” “崇福寺?”吴孟明与胡可鉴对视了一眼,吴孟明倒也罢了,胡可鉴倒是对这寺庙熟悉的很,刘成托付他修建祭奠将士亡灵的悯忠阁和佛塔便是在寺中,突然听到崇福寺的名字不由得一愣,旋即冷哼了一声:“原来躲在这里,倒是个僻静的所在!” “来人!”吴孟明正准备发号施令,可眼角撇到一旁的胡可鉴,赶忙转过身恭声道:“胡公公,您看应当如何处置?” 胡可鉴知道吴孟明这是自己在旁边,不敢随意发号施令引起自己的猜忌,便装出一副不以为意的样子:“吴大人,皇上让咱家来也就是在您这儿看看,有什么不方便的能够搭把手,吴大人你只管行事,莫要耽搁了!” “是,是!”吴孟明赶忙应了两声,对下面的几名百户下令道:“调配三百名番子,分成两路前往崇福寺,封锁前后寺门,禁止出入!” “是!”锦衣卫军官躬身领命后,纷纷退出门外,外间立即传来一一阵急促的脚步号令声。吴孟明转过身来又是一副笑脸:“胡公公,属下恭请您一同前往督战!” “呵呵!”胡可鉴笑了笑,站起身来:“也好,咱家也久闻北镇抚司的威名,今夜便要亲眼看看了!” 徐鹤城在一旁站也不是坐也不是,他的身份颇为尴尬,既不好走也不好留,正犹豫间胡可鉴扭过头来,笑道:“徐先生,说来这件事情你的功劳最大,不如你待会便随咱家一同去看看,事成自后我也好在报功文书里提上一笔,保举你在这锦衣卫里挂个虚名,也不枉你这番辛苦了!” 徐鹤城闻言大喜,他走南闯北多年,自然知道多个锦衣卫的身份是件多么方便的事情,赶忙躬身拜了一拜:“那在下就多谢胡公公了!” “你我是自家人,何必这么客气!”胡可鉴笑着伸手将徐鹤城扶起,转身对外间喝道:“来人,备马!” 崇福寺。 前一秒钟还在熟睡,突然之间,他惊醒了过来。 徐万仞本能的伸手向右侧摸去,枕畔空虚,不过他摸的不是这儿,当指尖触摸到那光滑的刀柄,他的心终于安定了下来。现在正是深夜,卧室里漆黑一片,沉寂无声。怎么了,是我听见了什么,难道这个时候有什么人? 夜风在窗外唉声叹气,窗外的树丛里,猫咪正在发出急促的叫声,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睡吧,徐万仞,他告诉自己,崇福寺里如此的宁静,外面还有两个忠实的部下看守,那个虚荣自大的陈公子正在隔壁睡得正香。一切都在你的掌握之中,还有什么意外可能发生呢? 也许是刚刚做了什么噩梦,而现在自己想不起来了吧?可能是自己已经不太习惯这样独自入睡的生活了,身为拥有数十万教徒的红阳宗教主的他,身边从来不会缺乏女人的,从某种意义上讲,徐万仞的生活会让崇祯羡慕不已,至少他用不着五更天不到就起床去参加朝会,也不用批阅那些永远带来坏消息的奏折和塘报,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永远看不到尽头。但徐万仞却并不珍惜现有的一切,和在历史上留下名字的绝大多数教门头领一样,他是个天生的反贼,而大明帝国对外战争的节节失利c灾荒c流民c内乱更坚定了他的信念自己是应运而生,要创下一番大业的天命之子。 在历史上,像徐万仞这样的人不少,通常来说他们起步的法子是聚集饥民,制造一些怪力乱神的迹象蛊惑人心,然后利用这批人力发动暴动或者起义,当然这要从你的立场来看。对于这一套路无论是官府还是地方士绅都十分熟悉,也十分警惕。因此徐万仞决定走一条前人没有走过的新路加入复社之中,从背后操纵这些趾高气扬的士子们,成为背后的大佬。 徐万仞拿起外袍给自己裹上,走到窗户边,推开窗页,夜晚伸出冰凉的手指,让他禁不住起了鸡皮疙瘩,相比起江南北京的冬天真是寒冷呀!他抬起头向天空望去,乌黑的天空和那永远数不清的繁星,一轮弯月从悯忠阁的后面爬了上来,万籁俱静。 一切都正常,回到床上去继续美梦吧,明天早上还有许多事情在等着你呢!只用一杯神仙散,加上一个莽夫的性命,就赢得了那个陈公子的信任,还得到了一个把柄,还有什么更便宜的买卖吗?那个陈贞慧虽然又自大又愚蠢,但家世c名望在这一批士子里都是少有的,而且年纪轻轻就已经中了秀才,如果不出意外的话,通往朝堂的大门向他敞开着,也就是说向自己也敞开着。一想到这里,徐万仞的胸中就充满着无比的畅美。 徐万仞突然停住脚步,早已习惯了京师戒严期间的更夫梆子声的他,对此几乎充耳不闻,然而某种猎人的本能在提醒他,梆子声已经消失了。 他疯狂的冲到床边,以最快的速度穿上衣服和鞋,将佩刀系在腰带上,冲出门去,他正准备叫醒陈贞慧,手到了门边又停下来了。不,这个公子哥在此时只是个累赘,他收回手,以最快的速度跳出窗外,向黑暗中逃去。 崇福寺外,火把成行,身着鹅帽锦衣的校尉们排成一行,手扶佩刀,等待着吴孟明的命令,在墙根旁,番子们头戴圆领头盔,身披对襟的罩甲,手持武器,火光照在他们的的盔甲和武器上,发射出寒光。 吴孟明看了胡可鉴一眼,看到对方微微点了点头,转身对下面的部下低声道:“开始吧!” “是,大人!”那千户躬身拜了拜,转身对番子喝道:“翻墙,开门!” 随着千户的命令,两名身手敏捷的番子在同伴的帮助下翻过墙头,门内传来犬吠声,刚叫了两声便断绝了,随即门就从内侧打开了,那千户一挥手,喝道:“抓住徐姓商人和陈姓书生,要活的!”未完待续。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七十五章 下水道 番子们一拥而入,很快寺内传来一片叫骂和犬吠声,胡可鉴瞟了吴孟明一眼,只见这位掌管被镇抚司的都指挥使两腮的肌肉微微抽搐,显然已经紧张到了极点。 “吴大人!”胡可鉴微微一笑:“想必下次皇后和田妃来崇福寺进香的时候,那位主持恐怕又要抱怨几句了!” 吴孟明闻言一愣,旋即苦笑道:“那也顾不得了,只希望能够将那两个贼拿住,把真相查个水落石出,于皇上有个交代。” “吴大人说的是!” 不一会儿,那个千户便押着一个只穿着内衣的青年男子出来,吴孟明一看,赶忙问道:“怎么只有一个人,还有一个人呢?” “禀告大人!”那千户赶忙跪下应答道:“我等进屋时就只看到这个陈姓书生,另外一间屋子里就是空的,被窝里面还是暖和的,想必还没有跑远!” “那你还在这里废话什么,还不快追!”吴孟明此时早已心急如焚,找到线索他本以为绝处逢生,却没想到只抓到一个,若不是胡可鉴就在旁边,他只怕早已爆出粗口了。 “是,大人!”那千户也感觉到了上司就在爆发的边缘了,他飞快的跳起身来,领着番子带着两头恶犬往寺里去了。那个原本还稀里糊涂的书生突然跳起身来,大声喝道:“你们是什么人,胆敢胡乱抓人,小心我禀告周世伯,将尔等个个乱仗打死!” 吴孟明此时胸中几乎爆裂开来,突然听到这陈姓书生不知天高地厚的叫嚣,一股无明火顿时直冲顶门,反手就是一个耳光,厉声喝道:“你胆包了身子,睁大眼睛看看老子是谁!” “北,北镇抚司——!“陈贞慧方才睡梦中给人抓了出来,整个人还迷迷糊糊地,此刻挨了吴孟明一记耳光,反倒给打醒了。他好歹是官宦子弟,是见过世面的,眼见两旁校尉番子的服饰打扮,立刻就明白了过来,整个人立即浑身颤抖,也不知道是冻得还是吓得。 “没错,就是你老子我!”吴孟明冷笑了一声,一挥手:”来人,将这厮给我绑好了,若是伤了一根毫毛,我便要你们好看!“ “且慢!”胡可鉴一声冷喝,吴孟明示意番子暂且退后,上前低声道:“胡公公,您这是?” “你让他们先到一边去,咱家有几乎话要问他!” “好!”吴孟明应了一声,示意两旁的番子退出七八长开外。胡可鉴走到陈贞慧面前,微微一笑:“你方才说的那个周世伯是何人?” 陈贞慧看着面前的这个男人,只见对方面白无须,声音阴柔,衣服上绣着蟒纹,显然这是一名宦官,而且还是一名地位极高的宦官。此时他脑海里突然想起过去从师长同窗口中听到的“魏阉”时期的厂卫来,那些恐怖的传说一下子跳到了现实之中,而自己就是那受害的对象。虽然当时自己和复社中的其他人一样都在大声赞叹杨涟c左光斗等人的忠烈,但事情临到自己头上又是另外一回事了,想起传说中北镇抚司里的那些酷刑,陈贞慧牙关打颤,哪里还说得出话来。 胡可鉴在宫中数十年,于察言观色之道上早已是登峰造极,立即看出陈贞慧是被吓坏了。他回头对徐鹤城道:“徐先生,你去拿件衣服来,别把这位陈公子冻坏了!” “是!”徐鹤城看出了胡可鉴的用意,随手将自己身上的貂皮披风解了下来,交到胡可鉴手中。胡可鉴亲手将那披风替陈贞慧裹上,笑道:“陈公子,咱家说句夸口的话,朝中诸位先生与我关系都不错,你早点说出那位周世伯是谁,我也好早点放你走,免得大水冲了龙王庙,一家人不认识一家人,白白伤了和气。” “当真?”陈贞慧听到这里,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自然是真的!”胡可鉴笑道:“咱家乃是提点御马监,朝中大臣如何不熟识?”他微微侧过身子,让出背后的吴孟明来:“今日我是和这位吴大人奉旨办差,你若是不说,那就只好让这位北镇抚司的大人来了!” “不,不!”陈贞慧被胡可鉴这忽软忽硬的一番揉弄,顿时心机大乱,他虽然知道这时说出周延儒的名字会给对方带来大祸,可又是在无法鼓足勇气面对那凶名远扬的北镇抚司。 “好,那你那位周世伯是何人?” “便是那当朝首辅周延儒!” “什么?”饶是胡可鉴早有准备,也给陈贞慧的回答吓了一大跳,他看了看左右只有吴孟明和徐鹤城两人,压低声音继续问道:“你是什么人,与周阁老有什么关系?” “在下姓陈名贞慧,家父陈于廷官至左都御史。我家乡乃是宜兴,与周世伯乃是世交!”陈贞慧答完之后,浑身就好像被抽掉了骨头,瘫软了下去,抽抽啼啼的哭了起来。 胡可鉴与吴孟明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睛里看到了凝重。他们两人都是历经事故的老人了,自然能够看出这陈贞慧不是在撒谎,毕竟他的身份很容易查证。可如果这是真的,那背后牵扯的关系就非常多了。这个案子就不再是简单的行刺案子,而是很可能将整个大明高层牵扯进来的漩涡了,像这种案子最后的结果往往不是根据案情,而是根据实力对比的,像他们两个知道太多的,下场往往是莫名其妙的死掉。即使从保住自己性命的角度出发,也要小心慎重。 “吴大人,这个人就交给你了,千万要小心看管,莫要走漏了风声!”胡可鉴转过身,脸上已经是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 “公公请放心,下官一定严加看管!”吴孟明转过身叫来一名亲信:“你带几个人去把屋里的东西,还有书童一起带走,再留几个机灵的人守在这里,发现有不对劲的人来了一起拿下!” “是,大人!” 看着被押走的陈贞慧的背影,胡可鉴脸色凝重,过了一会儿,他转过身来对徐鹤城道:“徐先生请见谅,不巧让你遇到这些事情,只好请你在我府上住上些时日,待到这边的风声平息了再离开吧!” “在下明白!”徐鹤城心领神会的笑了笑,他知道自己方才已经知道太多不该知道的事情了,胡可鉴是看在刘成的面子上,否则恐怕就是关进北镇抚司的黑牢或者干脆一刀了事了。 徐万仞气喘吁吁的狂奔着,犬吠声划破冰冷的空气,刺激着他的耳膜。那种低沉的吠声,就好像能够将恐惧植入灵魂的深处。虽然还不清楚夜里突然来袭的是什么人,但徐万仞清楚一旦被抓到将会落得什么样的下场。 必须马上找出办法避开猎犬的追击!徐万仞看了看左右,寻找湖泊或者流水,可惜此时正值寒冬腊月,纵然有水面也早已冻结成冰。危险正在迫近,他几乎能够感觉到死神正在自己的背后喘息。突然,徐万仞发现路边有一个黑洞,从里面散发出让人掩鼻的恶臭,他咬了咬牙,撕下从衣服上撕下一块破布,包住自己的口鼻,一头转了进去。 半顿饭功夫后,两头猛犬沿着徐万仞的踪迹追了上来,在它们的身后,一个锦衣卫百户带着二三十个番子打着火把追了上来。可这两头猛犬到了这里就失去了线索,狗们再这儿茫然无措的上下游荡,嗅来嗅去。 “百户大人,贼子应该来过这儿,但我不知道他接下来去哪儿了!” 百户冷哼了一声,从部下手中接过火把,四处照了照,弯下腰寻找着地上的足迹,最后他走到那个黑洞旁,掩住自己的鼻子,脸上露出了厌恶的神情:“该死,这厮竟然跑到下水道里去了!”他回过身,每个人的脸上都露出了作呕的神情,这条下水道里满是粪便c泔水以及各种垃圾,高度不容人站直身体,而污泥直淹到人的腰部,污浊的空气足以让人窒息,当然假如踏入坑中,还有没顶的危险。 “每个下去的!无论有没有抓到都赏银二十两,活捉的赏银百两!”百户拔出腰刀虚劈了一下:“若是畏缩不前的,一律军法从事!” 在重赏和军法的双重作用下,锦衣卫们不得不鱼贯而入,火把发出的昏暗灯光驱散了黑暗,也惊动了老鼠c蟑螂以及各种各样的小生物,它们仓皇的避开这些不速之客,躲藏到火光不及的黑暗处。百户一手持刀,一手持着火把,艰难的在齐腰深的污泥中向前跋涉,哗啦声在狭长的下水道里回荡着,火光只能照出六七步开外便被黑暗所吞噬。幸好是冬天,下水道里的气味还不那么糟糕,那百户往前面走了百余步,突然脚下一空,整个人陷了下去,火把也落入泥水中,顿时熄灭了,情急之下,他一边高声叫喊,一边手舞足蹈,反而下陷的更快了。幸好他身后紧跟着的亲兵眼疾手快,一把扯住他的头发,将其从泥水中拉扯出来。待到其稍稍喘息,已经是满脸污泥,半人半鬼了。 “大人!您没事吧!”那亲兵看了百户这幅模样,低声问道。那百户方才陷下去时已经不小心喝了一口泥水下去,此时只觉得无比恶心,先吐了两口,一旁的亲兵赶忙从腰间解了水袋递了过去。百户接过水袋漱了漱口,才觉得好了点。 “大人,还追吗?” 百户没有立即回答,他看了看眼前貌似平静的污水表面,谁也不知道在这下面隐藏着什么,他犹豫了会,喝道:“罢了,这里如此艰险,想必那贼子已经死在哪个角落里了,除非把这段沟都挖开了,否则哪里去找他!” 众番子听百户这么说,都明白上司的意思,赶忙接口道:“大人说的是,那贼子逃到这里来,哪里还有活路!” “正是,大人将那贼子逼入死敌,也是大功一件!” 百户冷哼了一声,做了个手势,众番子便沿着来时的路回去了。上到街道上,那百户才觉得自己一身泥水,浑似个粪人一般,冷风一吹,寒冷彻骨,本能的打了个喷嚏。 “来人,叫开这户人家,让本官洗浴更衣!” “是,大人!” 那亲兵正要敲门,却被旁边的小旗给叫住了:“且慢,百户大人,在下以为我们应当先去将这里的事情禀告胡公公和吴大人的好!” 那百户皱起了眉头,面露怒意,话虽然没有出口,但意思很明显:我这般浑身粪水你让我去见上官,莫不是要害我? 小旗叹了口气,低声道:“大人,这贼子乃是个要紧的,您虽然将他逼进了死地,但毕竟未曾见尸。若是洗的干干净净的去见二位大人,他们又怎么知道您的辛苦和难处?” “说的有理!”那百户立即明白了部下的意思,自己在那下水道里再怎么辛苦艰险,吴孟明和胡可鉴可未曾亲眼看到,自己若是洗的干干净净再回去,说不定反倒会上司以为自己畏缩不前,依照军法一刀砍了自己也说不定。他向那小旗感激的看了一眼,喝道:“你们两个守住这个入口,其余的人沿着下水道搜索,我前去向吴大人禀告。” 北镇抚司。 “这么说来,行刺温阁老之事,与你并无什么关系,都是那个逃走的徐某所为啦?”吴孟明笑着的问道。 “正是,吴大人,胡公公,在下也是读过圣贤书的,又岂会赶出这等事情来,我与那贼相识不过一个月,也不了解他的根脚,本以为交了个好朋友,却想不到他竟然做出这等丧心病狂的事情来!”跪在地上的陈贞慧费尽全身力气,鼓动唇舌将所有的罪责都推到了不在场的徐万仞身上,想要让自己脱出罪状:“当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呀!” “是吗?”吴孟明脸上突然现出一丝冷笑,他突然轻拍了两下手掌,外间便鱼贯进来七八个番子,每个人手中都捧着一张几案,几案上蒙了一层白布,在陈贞慧面前站成一排。陈贞慧虽然不知道白布下是什么,但还是产生了一种不祥的预感。吴孟明走到那一排番子身前,笑嘻嘻的向陈贞慧拱了拱手:“陈公子,这些便是我北镇抚司两百多年来积累下来的一些玩意,本来公子若是肯说实话,本官就不打算在公子面前献丑了。既然您怎么都不肯说实话,那我也只好在公子您身上一一试一试了,看看您能忍到第几个才开口!”(未完待续。)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七十六章 供认 “不要!”陈贞慧的喉咙里发出的惨叫声如此尖利,让吴孟明下意识的捂住了耳朵。他摇了摇头,笑道:“陈公子,只凭您这条嗓子,若是改行去唱戏,也是一等一的名角呀!” 陈贞慧已经处于一种半疯狂的状态了,他一边疯狂的挥舞着手臂阻止别人靠近,一边语无伦次的喊道:“你不能这么对我,我是有功名的士子,我父亲是朝廷的左都御史,我要见周首辅!” “我不能这么对你?”吴孟明被对方的言辞气的笑了起来,他冷笑了一声,指着身后的横匾道:“你看清楚这是什么吗?精忠报国,这里是北镇抚司。莫说你不过是个区区秀才,一个左都御史的儿子,就算你是当朝大臣,只要触犯朝廷律条,来了这里也只有低头伏法的份!天子已经下了手诏,只要是与这个案子有牵连的,有一个抓一个,有一对抓一双。如果周阁老知道你是这等人,他第一件事就是把自己给择出去!” 吴孟明的这番话彻底击垮了陈贞慧的心理防线,还没等番子上前将其按住,他就绝望的喊道:“好,我说,我什么都说,只要莫要伤我就好!” “这不就行了!”吴孟明见陈贞慧服了软,笑道:“公子你是体面人,只要你做体面事,吴某自然也给你个体面的。来人,替公子录口供!” 随着吴孟明的命令,那些番子们退了出去,只留下一个文书,他在书案旁坐下,铺好文房四宝,一边询问一边录起口供来。果然陈贞慧也不再推诿,老老实实的将自己在南京考完试后结识了这个姓徐的,然后与其交往逐渐加深,以及自己因为复社受到温体仁弹劾之事对其怀恨在心,并想要借助徐某人的力量刺杀温体仁,以达到在复社中求名的目的。随着询问的深入,吴孟明的脸色也越来越难看,这个陈贞慧当然不过是个小虾米,但是背后的复社可是个了不得庞然大物,虽然朝中并没有哪个大佬真的隶属于她,但江南士林c商人几乎尽为其囊括其中,要是对其动手无异于动了东南半壁江山。如果在万历c天启年间朝廷威信较高的时候倒也罢了,如今辽东有东虏作乱,西北又遍地流贼,中原连年灾荒,朝廷财赋几乎仰食东南,实在是没有能力在饭碗里再生事端了。吴孟明虽说官职并不是太高,但北镇抚司的特殊性质让他知道不少内情,当初温体仁弹劾复社诸般大罪,朝廷却最后作罢,除去周延儒反对之外,另外一个原因也就是因为这个。 “罢了,今天就到这里吧!将陈公子带到隔壁去,好生休息,莫要慢待了!”吴孟明对手下一个百户厉声道。 “是,大人!” 待到陈贞慧被带出去,屋内只剩下吴孟明与胡可鉴两人。吴孟明低咳了一声,低声道:“胡公公,您看这案子是要宽办还是严办?” “哦?”胡可鉴看了看吴孟明,他也猜出了六七分对方的意思,只是他在宫里多年,生性谨慎,唯恐说错了一句话,踏错了一步路,便惹来杀身之祸,这个时候自然也不肯随便表态,便含含糊糊的答道:“敢问一句,这宽是怎么宽,严是怎么严呢?” “老狐狸!”吴孟明腹中暗骂了一句,脸上却笑道:“胡公公,在下胡说几句,请您裁断。这宽呢,就是讲这陈贞慧和那姓徐的都杀了,此事便到此为止,免得后面生出各种事情来若是严办,那就要仔仔细细询问,将其背后的人一一拿下,严加拷问,以儆效尤!” 胡可鉴点了点头,他已经明白了吴孟明的意思,严办自然是不成的,如果像过去东厂和锦衣卫的办事风格,那般兴起一场大狱,凭陈贞慧的特殊身份,光是复社和他交好的江南士子就要抓得这两年的二三十个举人进士,更不要说他父亲和同乡,扯出萝卜带出泥,就算是崇祯站在他们身后,也不太好收场。但是宽办恐怕也不是,听陈贞慧说他这次的所作所为是瞒着父亲和复社中人行事的。凭良心说句话,若非证据摆在面前,吴孟明和胡可鉴也不太相信一个诗酒风流的富家公子哥,居然就为了政争对当朝次辅发起刺杀,企图从上消灭敌人。不要说是大明朝没有过,就连前朝也是罕见。换句话说,假如吴孟明按照宽办的法子,把陈贞慧就这么一刀杀了,恐怕其父和复社中人都不会相信,世人也不会相信,只会将其作为奸党又一次迫害忠良的行径。考虑到太监们和北镇抚司在江南地区那坏名声和复社的号召力,这么干只会留下无穷的后患。 “吴大人,以咱家所见,严办和宽办都不行!”胡可鉴神色冷峻:“严办牵扯太多人,朝廷眼下要的是大局,惹恼了江南那帮酸子们,就算是皇爷都要头疼,何况你我?至于宽办更不行,陈贞慧这厮触犯国法,需要明正典刑,像你说的那样一刀杀了,岂不是授人口实?反倒是朝廷的不是了?” “是,是,公公说的是!”吴孟明连声称是,只是一双眼睛盯着胡可鉴却不再说话了。胡可鉴明白对方是让自己开口拿主意,免得担责任,他腹中暗骂了一句“油滑”:“以咱家所见,这件事情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大不能牵扯太多人,小也是国朝第一桩,阁老上朝的路上让人给打折了胳膊,背后总得有个指使的人,不然说不过去呀!” “背后指使的人?”吴孟明闻言一愣,心中暗想这顶大帽子扣下去就是灭族之祸,也不知道是哪个倒了八辈子血霉的得罪了这个胡公公,红口白牙的那么一张合,就是满门抄斩的下场。自己可千万要小心,莫要惹恼了他,哪天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不错,在这儿陈贞慧是招认自己好名,莽撞行事,可是外边人却会说是你我屈打成招。你应该也看出来了,这厮在咱们面前不过是个无胆的鼠辈,可他在那崇福寺的时候可猖狂的很,若是弄到三司会审,还不知道会弄出什么花样来呢!” “胡公公说的是!”吴孟明点了点头,他此时已经明白了胡可鉴的意思。的确正如他所说的,陈贞慧方才是给吓住了,自然是要方就方,要圆就圆可换了个地方可就不一定了,说不定就会跳起来胡说些什么,虽说不太可能翻案,可要是把事情闹得不可收拾,自己在天子那儿也落得个没脸。正当此时,外间一名千户进来,向胡c吴二人磕了个头,恭声道:“禀告老公祖c大人,缉拿那徐姓犯人的何百户回来了!” 吴孟明一听大喜,赶忙道:“快让他进来!” “回大人的话,那贼子逃跑时跳到下水道里去了,何百户也跟着进去了,身上邋遢的很,怕是不太方便!” “哦,好,好!”吴孟明听到手下如此卖力,脸上露出笑容来,他对胡可鉴笑道:“胡公公,既然如此,那您就在这里稍待,我出去问问那小子再回来向您回禀?” “也好!”胡可鉴也听得清楚,略微拱了拱手:“那咱家就静候佳音了!” 胡可鉴喝了两口热茶,闭目养了会神,整整一个晚上他就没合眼,宦官本就比寻常人身子骨要弱些,他又已经年过四旬了,这番折腾下来实在是有些熬不住了。可他刚合眼没一会儿,便听到外间传来吴孟明的叱骂声,随即便看到这个锦衣卫都指挥使从门外进来,满脸都是怒容。 “怎么回事?” “禀告胡公公!”吴孟明身上的味道就好像刚刚从茅厕里出来,而他的表情也好像刚刚吃一团粪便:“那厮竟然没有拿住徐贼就回来了,还说已经陷进去了,难道他不知道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吗?” “嗯!若是只有陈贞慧一个人的口供,的确单薄了些!”胡可鉴站起身来:“吴大人,既然如此那咱家就先回去休息了,若是有了变故,你再让人通知我吧!” 吴孟明赶忙侧过身,让出一条来,躬身道:“恭送胡公公!” 京师c宣化铺。 这是一个靠近德胜门的街坊,作为北京城内城九道城门中靠西北面的城门,德胜门是由城楼c箭楼c闸楼和瓮城等组成的群体军事防御建筑,远远看去巍峨雄壮。已经是五更时分,天边现出了一丝鱼肚白色,更夫有一下没一下的打着梆子,等待换班的守城士兵蜷缩在避风处,打着盹儿,等待着换班人的来临。这时路旁的一块石板突然轻微的动了一下,看上去还是一种错觉,但很快尖锐的摩擦声就证明这不是错觉,那块石板向上升起,露出一个黑乎乎的洞,爬出浑身污水的人来。 徐万仞趴在地上一动不动,几个小时在伸手不见五指的污泥里挣扎早已让他精疲力竭,他已经记不清自己有多少次踏入泥坑之中,受惊的老鼠从他的脸上爬过,污泥漫过他的脖子,灌入他的口中,死神抓住他的双脚,将他扯入无底的深渊。他都不知道自己是怎样逃出陷阱,推开头顶上那沉重的石板,当他又重新呼吸到那清新的冷空气,徐万仞第一次感觉到活着有多么美好。 随着时间的流逝,麻木从徐万仞的躯体里渐渐褪去了,他的肌肉和韧带开始感觉到剧烈的酸疼,它们在为先前过度的使用而向徐万仞报复。不过这不是最糟糕的地方,在他的右肋有一条深深的伤口,他自己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弄伤的,他知道自己必须尽快找个地方加以治疗,否则即使自己不被锦衣卫抓到,伤口的炎症也足以把自己送上西天。待到积蓄了一点力气,他就从地上爬了起来,艰难的穿过两条巷子,走到一间看上去颇为破败的院子前,翻过院墙,可是他刚刚脚落地,背后就传来一阵剧烈的犬吠,徐万仞回头一看,便看到一头黄狗朝自己扑了过来,他赶忙本能的右腿一蹬,便将那黄狗蹬开了去。那狗吃了沉重的一腿,知道厉害,也不敢上来,只是在旁边狂吠,徐万仞也没有力气起身追击,一人一犬竟然就在这院子里对峙起来了。 这时,房门打开了,一个三四十岁的中年汉子走了出来,手中提着一根木棍,喊道:“大黄,你胡乱叫唤啥?出什么事情了?“那黄狗呜咽了一声,便跑到主人腿旁,向徐万仞低吠了两声。 那汉子看清了徐万仞,紧张了起来,他威吓的举起了木棍,低声喝道:“你是什么人,怎么到我家院子里来了,快出去,不然我就要报官了!” 徐万仞咧了咧嘴,竭力让自己看上去亲切点,他在怀中摸了摸,找出五两银子来丢给那汉子:“我不是坏人,昨天晚上我遇上盗贼,被迫跳入下水道里逃生,成了这幅样子,你帮我弄一桶热水和干净衣服来,这银子是给你的!” 那汉子接过银子,将信将疑的放到嘴里咬了一口,确认没错后脸色变得好看了些,用怀疑的口气问道:“你说的是真话?这可是天子脚下,哪有这么猖狂的盗贼,你莫不是官府缉拿的歹人?“ 徐万仞见状,知道对方已经起了疑心,自己若是不能拿出个主意来,只要对方跑去官府一举报,自己就是死路一条。他强装出一副不以为意的样子:“京城那么多,岂有处处都平安的?你若是不信,自可去官府举报便是了,看看官府会怎么说。” 那汉子闻言,怀疑的又重新打量了下徐万仞,徐万仞也乘着这个机会看了看对方,这汉子身穿一件六七成新的拷绸袍子,下半身的垮裤却是件麻布的,颇不相称。徐万仞心中已经有了主意,笑道:“不如这样吧,你救了我这一遭,我便取五百两银子谢你可好?”未完待续。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七十七章 柳泉居 。胡可鉴笑的云淡风轻:“我哪有什么意思?我能有什么意思?他们是朝堂大佬,士林新秀,而我不过是圣上的一条老狗罢了。圣上让我来看看,我就老老实实的看看,把看到的东西交给圣上,至于该怎么做,要怎么做,那自然有圣上裁决,今上英果,自然不会被蒙蔽的!”说到这里,胡可鉴站起身来:“我还有一个时辰就要进宫面圣了,剩下的事情就交给吴大人您了,别耽搁了!” “公公您放心,在下一定不会让您为难的!” 乾清宫,宏德殿。 这是一座乾清宫的配殿,位于乾清宫正殿的西边,坐北向南。由于上次接到和林格尔大捷的时候崇祯正好在这儿办公,出于一种迷信的心理,除去一些礼仪上必须在正殿处理的政务之外,这段时间崇祯都是在崇德殿里批阅奏折,接见内臣。此时他坐在殿中的盘龙御座上,正低头看着胡可鉴呈送上来的口供文书。 终于看完了二十多页长的口供,崇祯的脸色凝重异常,他深吸了一口气,对跪在下首的胡可鉴问道:“胡大伴,这上面写的都是真的?” “禀告皇爷,这些口供是老奴和那吴孟明看着北镇抚司的文书审讯案犯抄录下来的。老奴觉得此事干系重大,便立即带着这口供进宫面圣,敢情圣裁!” 崇祯没有说话,他低下头重新看起那份口供来,相比起平日里的奏折来,这份口供的纸质要粗陋的多,笔迹也有几分潦草,在纸张的边缘还有一些墨迹,远不如那些文官呈送上来的奏疏笔迹漂亮,书写工整。想必胡可鉴询问完毕后发现事态严重,连抄录一份都来不及就直接带着原件到宫里面来了。也难怪胡可鉴要这么做,那口供里虽然没有给出结论,但如果将前后的事实联系起来看,就只能有一个结论首辅周延儒勾结复社,派出刺客刺杀威胁到自己地位的次辅温体仁。 “丧心病狂,骇人听闻!”崇祯破口大骂起来:“国朝三百年,何尝有这等事?朕竟然如此德薄,居然选了这么一个首辅,还将国事托付给他,难怪灾异迭现,国事日艰!”说到这里,他终于按奈不住自己的情绪,掩面失声痛哭起来。 “皇爷,皇爷!”崇祯突兀的举动让站在身后的王承恩吓了一跳,赶忙上前扶起崇祯,一边劝道:“您可要保重龙体呀,要是有个好歹,大明可怎么办呀!” 崇祯抽泣了好一会儿,突然抬起头来,只见他红肿的双眼里透出一股凶光:“王大伴,快替朕拟诏,朕要将周延儒这兽面人心的东西严加治罪!” “皇爷,老奴敢情说一句话!”跪在地上的胡可鉴向前膝行了两步道。 崇祯这才注意到胡可鉴还跪在地上,他擦了擦脸上的泪水:“胡大伴,起来说话!” “多谢陛下!”胡可鉴爬起身来:“皇爷,这份口供奴才已经看过了。不管怎么说,周c温二位先生都是我大明的辅臣,事关我大明的颜面,若是把事情扯开了,周先生的性命事小,我大明的体面事大呀!” 胡可鉴的谏言就好像一盆冷水当头泼了下来,崇祯顿时冷静了下来。正如胡可鉴所说的,像周延儒这种高官,将其免官,或者迫使其致仕都没有什么,但如果要治罪处死,那就绝不是天子一份诏书就能搞定的事情,必须经过严格的程序定罪审讯,在这一个过程中,首辅大臣暗中派人刺杀次辅的丑事肯定会流传出来,成为整个大明,不,是天下的笑柄。哪怕是千百年后,史书上都会记上一笔,作为在位的天子,崇祯一个昏庸失察的罪名是绝对跑不脱的。 “胡大伴说的是,我大明丢不起这个脸!”崇祯点了点头,此时的他已经冷静了下来,可对周延儒的痛恨反倒更深了。他深吸了一口气,将胸中的怨毒压了下去,低声道:“这样吧,让周延儒自己请辞,招杨嗣昌回来,大学士,入阁办事。这个陈贞慧一定严加定罪,他的父亲,也要治他个教子不严的罪行,还有今年取他的考官,也要治罪。” “皇爷圣明!”胡可鉴跪在地上,高声颂道。 崇祯的决定在朝堂上刮过了一轮政治旋风,在与一位宫里来的人秘密商谈后,第二天一大早首辅周延儒就在朝会上以身体不适为由,请求辞去首辅大学士的职务,回乡养病。崇祯皇帝连象征性的挽留姿态都没有做,就径直允了周延儒的请求,甚至连通常去职阁老都有的留禄(即去职后依然发基本工资)待遇都没有给。而且锦衣卫立即将其押送回府,限定其次日上午就必须离京,这点时间甚至不够让周延儒收拾行装,这让朝堂上群臣惊诧莫名,交头接耳起来,几个最为机敏的联想到了最近温次辅在早朝的半路上遭到刺杀一事,顿时不敢多说了。 不过朝堂之上的诸位大人先生们的记忆力并不比金鱼强到哪儿去,前任首辅刚刚踏上回乡的漕船,他们的注意力就被吸引到另外一件事情上去了:天子下诏召回在山西督师的兵部侍郎杨嗣昌,升其大学士,显然天子这么做是为了填补周延儒和温体仁的空缺。这一重大的人事变动立即在京师的茶馆酒肆里掀起了一轮新的波涛,人们纷纷谈论起这位青云直上的杨文弱杨阁老来。 柳泉居。 “这位爷!”伙计敏捷的撩起厚重的门帘,伸出手做了个邀请的姿势,用快活而又殷勤的语气向眼前的客人笑道:“外面天气冷,里边楼上做!” “嗯!”徐鹤城矜持的点了点头,身后紧跟着的护卫从腰间取出十几枚铜钱丢到那伙计的怀里。那伙计赶忙朝徐鹤城唱了个肥喏:“谢客官赏!” “罢了!”徐鹤城不以为意的摆了摆手,装出一副不以为意的样子:“我向你打听一件事情,你若是答得好,我就重重赏你!” 那伙计在这柳泉居里也干了十来年了,不知道见过多少客人,早就练出了一对火眼,见徐鹤城身上那一件貂裘便是价值千金,身后那几个仆从个个体型魁梧,腰杆挺直,露出的皮肤更是黝黑发亮,多半是跑口外生意的豪商,他知道这些跑口外生意的豪商出手最是阔气不过,赶忙笑道:“多谢客官,小的若是知道一定照实说出来!” “好,我问你,这两天你在这一带可曾看到有什么陌生人出没,可有什么异样的?” “这个”那伙计想了想,最后苦笑道:“客官,不是小人故意隐瞒,只是这几日的确未曾看到什么异样的!” 徐鹤城点了点头,脸上微微露出失望的神色,自从胡可鉴拿周延儒这个倒霉鬼了解了温体仁被刺这件事情后,徐鹤城那象征性的软禁就结束了。他在拜访完自己的几个生意伙伴,核对完去年的账目后,就开始暗中寻找起那位据说已经淹死在下水道里的徐姓犯人。虽然没有任何证据,在他的心里有一个狂热的念头,这个在背后操纵着陈贞慧,干下这件惊天大案的神秘男子不是别人,就是那个与自己反目成仇,逼的自己远走他乡的同胞兄弟徐万仞。他一定没有死,现在正隐藏在某个地方,等待着下一次机会来执行自己的计划。虽然徐鹤城还没有想清楚自己应该如何面对这个仇人兄弟,但有一点是无可置疑的我必须找到他! 那伙计看到徐鹤城站在门口,一副神思不属的样子,挡住了自家的店门,妨碍了生意,只得大着胆子催促道:“这位客官,外边冷的很,您要不来楼上歇歇脚?” 徐鹤城被那伙计的声音惊醒了,他看了看那伙计,又看了看背后几个朝自己指指点点的客人,已经明白了自己妨碍了对方的生意:“也好,你们这儿有什么好吃的!” 那伙计听到生意来了,精神不由的一振,赶忙鼓动唇舌道:“我们柳泉居大师傅是京师数得着的,他的炖羊肉和焖鲤鱼您吃了一次绝对还想再来!” “好,那就尝尝这个吧!”徐鹤城带着几个护卫进了门,上了二楼,便感觉到这堂里十分亮堂,抬头一看原来那天井上用磨得薄薄的蚌壳铺了一层,即可以遮挡风雨,又可以让阳光照进来,省下了不少灯火钱,的确是独具匠心,不由得笑道:“这倒是个好办法,只是北地里少见!” 一旁擦桌子的店小二见徐鹤城夸赞,笑道:“客官说的是,这法式是南直隶常见的很,北方冬天雪大,每当下雪就得取下来,换上木房顶,不然就给雪压坏了。不知道老爷想吃些什么。” “你看我们几人,便只管按照分量上些吃酒下饭的酒菜来!” “是老爷!” 不一会儿,店小二便送了酒菜上来,徐鹤城顿了顿筷子,便和几个护卫一起吃了起来,这酒菜虽然没有楼下守门的活计说的那么好,也是颇为不错了。他奔走了一上午,也有些饿了,约莫吃了六七分饱才放下筷子,目光随意的向四处扫视。突然徐鹤城的目光停住留在楼下那条街的对面上,一个中年汉子正在墙上画些什么,徐鹤城的眼力甚好,隔着十余丈也能依稀看清那是一个没有画完的八卦形状,他的呼吸一下子急促起来,下意识的猛拍了一下桌子,倒把一旁侍候着的店小二吓了一跳,小心的问道:“老爷,莫非这酒菜不合您的口味?”(未完待续。)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七十八章 兄弟 !” 听到那汉子要银子,徐鹤城的脸上露出了笑容,他点了点头:“你要银子好说,不过你还要带我去见他!” 那汉子见徐鹤城如此轻易的就答应了自己的要价,平日里的贪婪本性又发作起来:“这一千两是回答问题的,你若是要我待你去见他,还要一千两,少一两也不行!” “大胆!”徐鹤城身旁的护卫大怒,正要上前给这厮一点教训,却被徐鹤城给喝住了:“且慢,你要两千两银子,我可以给你,不过你必须把路带到,不然的话莫说是银子,你就连性命也难保!” 那汉子顿时被徐鹤城声音里蕴含的那种力量给吓住了,他咽了一口唾沫,艰难的点了点头。徐鹤城见状,脸上露出了温和的笑容:“好,你现在可以出发了。” 半顿饭功夫后,徐鹤城一行人已经站在一个破旧的宅院门口,他有些紧张的看了看这院子,问道:“在这里?” “不错,那厮就在屋里!”那汉子紧张的点了点头,徐鹤城向护卫首领使了个眼色,随行的七八名护卫立即冲进院子,将那屋子围的水泄不通,手中寒光四溢。那汉子此时已经有些后悔掺和到这件事情里了,在市井里厮混了二十余年的他能够从徐鹤城的身上感觉到那种生杀予夺在手的上位者的气息,自己莫说银子,只怕就连性命都未必保得住,他小心的向后挪动,寻找着逃命的路线。 “急什么,银子都没有给你呢!”徐鹤城好似脑后生了一双眼睛,右手一探便搭在那汉子的肩膀上。 那汉子被徐鹤城拿住了麻筋,半边身子都瘫了,已经吓得魂飞魄散,赶忙哀求道:“银子我不要了,老爷饶命!”徐鹤城也不说话,猛地发力一推,那汉子便如同腾云驾雾一般向房门撞去,只听得咔嚓一声响,便将那房门撞开了,摔了个头破血流,随即屋内便传来一声冷喝:“外面是什么人!” 听到熟悉的声音,徐鹤城心中不由得百感交集,一时间说不出话来。屋内那人没有听到回答,声音陡然变得凄厉起来:“哪家的三老四少,怎么不说话!” 徐鹤城深吸了一口气,控制住自己的情绪,走进屋来,笑道:“是我,你我兄弟多年未见,别来无恙呀?” 看见进来的人是徐鹤城,徐万仞的脸上先是惊惶,旋即是绝望,很快又恢复了平静:“原来是大哥你,什么时候你给朝廷办事了,我是说这次怎么北镇抚司这么快就找上门来了,原来是你在中间捣鬼!”说到最后,他的声音里还是流露出一丝怨毒。 徐鹤城微微一笑,也没有解释,他轻击了一下手掌,同护卫呈上的皮包里取出一张特制的羊皮纸,用一支颇为奇怪的羽毛笔在上面写了几行字,又从腰间取出一枚印章盖了一下。对那个汉子招了招手:“你过来!” 那汉子已经被摔的七荤八醋,但还是不敢违逆徐鹤城的命令,他畏畏缩缩的走到徐鹤城面前,徐鹤城将那张羊皮纸递给那汉子,笑道:“做的不错,你拿这个去崇武门旁边的洪阳号,拿这个就能领两千两银子。” 那汉子捧着那羊皮纸,一时间竟然痴了,短短的半顿饭功夫,他从狂喜到绝望,又从绝望到狂喜,心情变化之剧烈,整个人站在那儿一时间呆住了。 “原来是这厮把你引来的!”徐万仞冷笑了一声:“我本想让他引来本教的教众帮我脱困,却不想引来了你!” “呵呵!”徐鹤城笑了笑:“小弟,瞧你这话说得,莫非为兄我就不是本教的教众?” “不错,不错!”徐万仞突然大笑起来:“你的确是本教的教众,可你不但是本教的教众,还曾经是本教的教主!”说到这里,他的脸色突然一冷:“你今天是来杀我的吗?” 徐鹤城笑了笑,却没有回答徐万仞的问题:“蛊惑江南四大公子,左都御史的儿子,刺杀当朝次辅。还能从北镇抚司数百番子的围捕中逃走,沿着下水道跑出数里远,逃出生天。那下水道我也仔细看过了,当真是不知道你怎么走过来的,做哥哥的也只有说个‘服’字了!” “那又如何,还不是逃不脱大哥你的法眼!”徐万仞冷笑了一声,突然撕开自己的衣襟,露出毛茸茸的胸口,拍了拍心口:“看在一奶同胞的份上,给我一个痛快吧!” 看到躺在地上的徐万仞,徐鹤城这些年来他在脑海里已经不知道有多少次设想过报仇雪恨的场景,可看到昼思夜想的仇人就躺在自己面前,手起刀落就能报仇雪恨,他一时间心里反倒有些空落落的,不知道应当如何是好起来。躺在地上的徐万仞见徐鹤城呆呆的站在那儿,一副神思不属的样子,冷笑道:“怎地,大哥你别告诉我念着兄弟之情下不了手吧?” “哼!”被徐万仞的声音惊醒,徐鹤城想起当初被小弟出卖,夺取了自己的继承权,迫使自己不得不远走他乡的往事,脸上现出一片厉色:“自从十三年前那次事情之后,我徐鹤城与你早就恩断义绝,就没有你这个兄弟!” “那你为何还不下手,莫不是还要开香堂,邀集江湖同道,在无生老母面前将我三刀六洞,千刀万剐不成?”说到这里,徐万仞的脸上露出了嘲讽的神情。 徐鹤城听了一愣,旋即意识到对方是在嘲笑自己,原来当初他年轻时虽然把主要精力花在拳脚枪棒和结交江湖同道上,但也知道自己要继承父亲红阳宗教主的位子,因此他也花了不少心思在教中经卷上,而年纪要小些的徐万仞却根本懒得看这些东西,就连《弥勒下生经》c《大小明王出世经》这种普通教众都背的滚瓜烂熟的经卷都懒得翻看一下,整日里都与那些官宦子弟花天酒地,为此徐万仞也没少挨父亲训斥责骂,可没想到老父死后,他却依靠与官府的关系将众人视为年轻有为的兄长逐出教中,自己抢占了父亲留下的基业。若是几年前徐鹤城听到对方这般说,定然会勃然大怒,而在经历了这些事情后,他的见识和性情早已大变,不复当初的样子。 “不,那些不过是用来糊弄村妇愚夫的东西,我自然不会用在你身上!” “哦!想不到兄长这些年倒是长进了不少!” 徐鹤城没有理会徐万仞话语中的嘲讽,径直问道:“我就问你一个问题,当初你为何要做出这等事情来?” “为何要做出这等事?”徐万仞冷笑了一声:“兄长你问的好生可笑,我问你,婴儿为何生下来就知道吃奶?毒蛇为何在咬人的时候知道注入毒液?天下间哪有那么多为什么?像你这样一个庸碌之辈,不过比我早生几年,那基业就应该归你,天下间岂有这等可笑的事情?” “庸碌之辈?”徐鹤城闻言一愣:“你说我是庸碌之辈?” “莫非你还不服气?”徐万仞冷笑道:“我知道你有一身好武艺,慷慨好义,大伙儿都夸你是河朔第一条好汉。可是这又有什么用?你枪棒使的再好,又能对付几个人?江湖上名声再大,振臂一呼,又有几个人会破家相从?你一身功夫就算练到天上去了,也不过是上不得台面的东西,随便一个举人,一张同年帖子就能将你拿了去。当初我夺你的位子,你那一身好武艺有用吗?在这个世界上,权力才是最要紧的,这次如果不是你作梗,我便能利用陈贞慧那个蠢材打入复社里,那儿每年考上的进士就有个,举人秀才更是数不胜数,便能操纵士林清议,就算是当朝首辅也要卖我三分薄面,红阳宗历代先人有哪个能做到这一步的?若是你接了位子,能比我做得更好?” 徐万仞说完这一番话后,就紧盯着徐鹤城的脸,他深知自己与兄长仇深似海,这次落到对方手里想要活下来是难于登天,只望能够激怒对方挨个一刀来个痛快的,免得受那些零碎辛苦。只是徐鹤城却没有像他想的那样被激怒,反而笑了起来:“你说的不错,比起你来,我当初的确不过是个庸碌之辈,武艺再高也不过是个一勇之夫。来人”说到这里,徐鹤城做了个手势:“把这厮给我绑了!” “你要干什么?”徐万仞见状反倒慌了,他向后退了两步背上接触到一个硬物,一模却是墙壁,已经无路可退了。 “当初我的确是个一勇之夫,可现在我已经不是了。我只是想让你看看,现在到底谁才更配做这个教主之位!” 大同,甸顶山。 天色将明,一头母鹿警惕的穿过一片杂木林,经过连续几个晴天后,地上的雪只剩下薄薄的一层,很多地方已经露出了黄色的草。它低下头,用蹄子刨开积雪,啃食肥美的草根,这是它渡过冬天必须的食物。这头警惕的畜生每吃几口,便抬起头来四处张望,一对耳朵更是直楞的高高的。在寒冷的冬天里,无论是食草的还是食肉的,都处于饥饿之中,无论是人还是野兽,危险无处不在。 突然,母鹿抬起头来,它警惕的向西面望去,它那双灵敏的耳朵捕捉到了某些信号,随即它转过身,迈动那四条矫健的长腿,向杂木林中跳去,熟悉的那儿让它觉得更加安全。(未完待续。)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七十九章 围猎 。 这时从远处传来一阵号角声,这是远处的哨兵出的,意味着兽群距离近了,随即便沉寂了下来,人们甚至可以听到北风吹过积雪的那种轻轻的嗖嗖声。小丘下面的蒙古人们望着积雪的谷口空地,那儿只有北风轻轻掠过,他们整理着手中的武器,想着哪一种动物会最先出现。每一个人都在期待着丰富的猎物,因为他们知道济农大人最喜爱的便是武艺高强的勇士,能射杀猛兽的勇士,都会得到丰厚的赏赐。 最先出现的是几只野狼,这些狡猾的野兽立即就现了前面的猎人,它们掉头想要寻找另外一条出路。随后出现的是十几头野猪,它们排成一条黑色的长线,在雪地里奔跑着,远远的看过去就好像一群家猪。由于视力很差的缘故,这些畜生每跑一段就停下来静静的听一会儿,又转过身停一会儿,最后朝猎网跑去,它们很快就嗅到了人的气息,步伐变得愈来愈额小心;最后响起了箭矢和鸟铳的声音,雪地里便染上了第一滩血迹。 受惊的猪群出了恐怖的尖叫声,散开来了,就好像被雷击中了一样,有几头野猪冲进了猎网里,被后面的长矛刺穿,而更多的则朝谷口这边冲过来。刘成举起手中的鸟铳,瞄准了最前面的那头,随即扣动了扳机,枪口喷射出火光和白烟,那头野猪就好像被一只无形的重拳猛击了一下,扑倒在地。 “大人,请!”马旁的亲兵赶忙从刘成手中接过射完毕的鸟铳,又递了一支装好子药的鸟铳给刘成。刘成并没有继续射击,而是将那支鸟铳递给旁边的杨嗣昌,笑道:“督师大人,您也来试试!” “那你呢?”杨嗣昌有些犹豫的接过鸟铳,他对这种武器倒是不陌生在此之前他已经试用过好几次刘成军中常用的火器了。只是作为一个文官的矜持让他不太习惯手中的这个冰冷坚硬的物体。 “好久没有射箭了,末将想要试试弓术!”刘成从马鞍旁的弓袋里取出角弓,又从胡禄里取出一支箭矢,拉满弓对准了小丘下面的一头野猪。杨嗣昌没有说话,对准了后面的一头黑狼,扣动了扳机,待到白烟散去,他看到那头野狼还在活蹦乱跳,看来是打偏了。 刘成也放松了弓弦,他的射术比杨嗣昌要好得多,这一箭射中了野猪的左肋,吃痛的野猪向土丘上冲过来,几个亲兵刚想举起长矛将其刺杀,却听到一声大吼“着”,那野猪脑袋上便挨了一斧,一声惨叫扑地就倒,却是郝摇旗的手段。 这时被骑队驱赶的大队兽群到了,杨嗣昌惊讶的瞪大了眼睛,他还是第一次看到这种情景,一群狍子和野鹿混合在一起,在空地里奔跑着,吓得到处乱窜,徒劳的寻找一个安全的地方。刘成兴奋的打了个唿哨,不断用弓箭和鸟铳射击着,当一头鹿或者狼被他射中,竖起前脚,在雪地里乱踢着倒下时候,刘成就兴奋的叫了起来,他前面几个蒙古亲兵也射着箭,一副兴高采烈的样子。 小丘上唯一没有陷入这场狂欢中的只有杨嗣昌,他坐在马背上,用一种陌生的眼光看着刘成,仿佛是第一次认识对方一样。 “曹将军!”杨嗣昌的声音压得很低:“你有没有觉得刘镇台与大明的其他将军有些不一样?” “不一样?”曹文诏也射中了两头猎物,玩的正开心,这位年轻将领对于武器的使用颇有天赋,他还是在来的路上向郝摇旗讨教了如何使用鸟铳,只打了四五次就熟练的好像一个老手一样。此时被上司突然问,一时间不由得愣住了:“这个,末将觉得还好吧!” 这时众人的注意力被一头大熊吸引了过去,这头肩膀和背都是灰色的熊不知道怎么从附近的林子里跑了出来。刘成向其射了一箭,却只射中了它的肩膀,怒的熊出恐怖的叫声,朝小丘这边冲过来,郝摇旗拿起盾牌,正准备上前拦住熊。斜刺里便冲出一人,举起专门刺野猪的重矛迎了上去,那头野兽竖起前腿,出恐怖的吼声,可是那人以惊人的熟练和勇气将那头熊从口到后脑刺了个对穿,使得后面拿着长斧准备补刀的人现根本用不着了。面对着如此的胆略和技巧,亲兵们出一阵惊呼声,刘成更是用力拍着自己的大腿,笑道:“好,好,好一个勇士,快过来,我有重赏!” 那个刚刚杀死熊的汉子在亲兵的引领下走过来,杨嗣昌注意到他头上的辫和魁梧的身材,显然这是一个女真人,他皱了皱眉头:“刘镇台,这是一个东虏!” “不错,前些日子被俘虏的,好像是叫什么结实,对是叫阿克敦!”能够想起部下的名字,刘成兴奋的笑了起来:“阿克敦,你是叫这个名字吧!” “不错,这正是小人的名字!”阿克敦惊讶的瞪大了眼睛,他没有想到统帅数万人的大将竟然能记住只见过一两次的部下的名字,这让他不禁有些受宠若惊了。 “方才你干的不错,好胆色,好身手!” “不敢!”阿克敦磕了个头,依照在八旗时的习惯用结结巴巴的汉话答道:“其实这也没什么,奴才是个索伦,自小便是在老林子里长大的,熊c野猪c就连老虎也是打过的!” “好,好!”刘成笑道:“说吧,你想要什么?” 阿克敦有些惶恐的看了看四周,刚刚摆脱俘虏身份的他决定还是低调些好:“奴才只望能为大人杀敌!” “为我杀敌?这个要求倒是简单!”刘成看了看左右,大声笑了起来,随即他从腰间解下佩刀,丢给阿克敦:“既然你想要为我杀敌,那这柄钢刀就拿去吧!” “多谢大人!”阿克敦意外的看着手中的佩刀,感激的又磕了两个头,他自然知道这代表的含义:“奴才一定为大人开路铺桥,斩杀敌人!” 围猎已经结束,谷口的空地上铺满了各种野兽的尸体,猎人们剥下皮,将它们身上肉最好的一部分割下来准备今天的早饭,多余的则用烟熏烤后做成干肉,猎犬们兴奋的围拢在四周,等待着骨头和内脏。刘成与杨嗣昌回到了帐篷里,几块鹿脯被架在铁钎上,油脂落在炭火上,出吱吱的声响,厨子小心的在鹿脯上撒上香料,整个帐篷里充满了迷人的香气。 “督师大人,每次我打完猎或者骑完马后,胃口就特别的好!”刘成喝了一口马看上去他的兴致很高:“说不定我上辈子是个蒙古人!” “也许吧!”杨嗣昌的杯子里只有清水,与绝大多数南方人一样,他并不喜欢这种酵的乳制品饮料,他皱着眉头看了看刘成:“不过你现在看上去就很像是个蒙古人了!” “是吗?”刘成笑了笑:“这有什么法子呢?我麾下的骑兵几乎全是蒙古人,没有他们,我就像人没了腿一样。就和骑马一样,你想要当一个好骑手,就要知道马喜欢什么c讨厌什么,最好让它们觉得你也是一匹马。我既然想要指挥蒙古人,最好的办法就是让他们也觉得我和他们一样,也是一个蒙古人,人总是亲近喜欢熟悉的东西!” “可你这样也有些过了吧?” “督师大人!”刘成脸上露出讥讽的笑容:“我是个武人,比不得朝堂上坐而论道的士大夫,我们打败了是要死人的,哪里还顾得了那么多?赵武灵王胡服骑射,谁又能说他违背先王礼教?” 刘成这番话好像一盆冷水泼在杨嗣昌头顶上,犹如醍醐灌顶,他抬起头对刘成道:“刘镇台,我有点事情想和你私下说说!” 刘成使了个眼色,帐篷里的人都退了出去,只剩下他与杨嗣昌两人。杨嗣昌低咳了一声:“我昨天接到一封京师的信,周延儒被免职,温体仁受伤,圣上要招我回京,大学士。” “哦?那倒是个意外之喜!”刘成嘴上说的意外,脸上却没有半点意外的样子,淡淡的没有什么表情。 “这倒也说不上什么喜事!”杨嗣昌叹了口气,他起身在帐篷里来回踱步:“说实话,这几个月我在山西虽然忙得不可开交,整日里风餐露宿的,但比起京师里反而畅快了不少,现在听说要回去做这个兵部尚书c大学士,反倒有些惴惴不安起来。” “宁为鸡不为牛后?”刘成笑道,杨嗣昌的这种感受他倒是能够理解,他在山西做督师是封疆大吏,说一不二,而回京师做阁臣却是众矢之的,也不知道要考虑多少,应付多少,其间的滋味也只有自己知晓,反正换了刘成自己肯定是敬谢不敏的。(未完待续。)8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八十章 军事订货 “呵呵!”杨嗣昌的脸上露出了自嘲的笑容:“不过方才听刘镇台这番话,我反倒豁然开朗了。你为了大明连蒙古鞑子都肯扮,这个阁臣又有什么做不得的?国家到了今日这种地步,还在考虑个人的一点荣辱得失,我真是枉读了这些年的圣贤书了!” “督师大人!不,应该说是首揆明代对首辅的尊称!”不经意间,刘成又拍了杨嗣昌一记马屁:“圣上这么急着招您回去,可见期望极深呀!” “嗯!”杨嗣昌点了点头:“刘镇台,你上次说的事情我已经记在心里了,你这边也要抓紧,一旦朝堂上通过,练兵的事情就要劳烦你了,对了,我上次问你要练多少兵,你说不急,还没有准备好,我这两天就要回京师了,你总该给我透个底了吧!” “也好!”刘成笑了笑:“依照我的计划,假如要进攻东虏,在宣大方向一共需要十六个全训步队营,骑兵我打算主要用蒙古义从,此外还要一个专门的攻城炮队,一个工程兵营,就这么多了。” “十六个步队营,你只要这么多?”杨嗣昌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明末一个营的数量虽然没有一个确定的数字,但通常在三千到一千之间,也就是说至多也不过四万八千人而已,炮队和工程兵营的人数更少,加起来撑死不过五万五千人而已,即便一人一年二十两算,也不过一百一十万两银子,比起关宁军一年三四百万两银的消耗,不过是少许而已。 “其实只要十二个营的步队就够了,因为我手下已经有四个营了!不过这十二个营必须是全训单位,而且甲仗军器训练和我原来那四营一样,所以我要求他们的武器盔甲都必须从我的兵工厂购买,也就是说元阳号!” “从你的兵工厂购买?这怎么可能,朝廷那边绝对是通不过的,又不是三百五百,这可是几万人的甲仗呀,朝廷怎么可能同意?” “那我就没有办法了!”刘成摊了摊手:“既然如此,那您就另请高明吧!” 杨嗣昌的眼睛里闪过了愤怒的火星,旋即又熄灭了:“刘镇台,你就这么缺钱吗?据我所知,你手下有盐c茶c马的买卖,哪一样不是挣大钱的,这次打赢了东虏,朝廷定然是要给你封侯的,荣华富贵什么没有,又何必那么在乎这点银子?” “是的,我很缺钱!不过不是为了什么荣华富贵,而是为了养这些兵,你也知道朝廷给我们宁夏镇一年才多少银子,哪里够养这么多兵?难道这是为我自己养的?”说到这里,刘成冷笑了一声:“再说我这也不仅仅为了钱,兵部出来的甲仗兵器是什么德行难道大人您还不知道?盔甲一捅就破c弓箭筋角都是朽烂的c刀枪都生了锈c火器一放就炸。我手下将士用的甲仗你也都是看到了,放着好东西不用,用兵部的岂不是傻子?” 刘成这番激烈的反驳让杨嗣昌顿时哑巴了,他素来以知兵而闻名,自然知道刘成所说的并非虚言,明末兵部产出的武器质量已经烂到了一种不可思议的地步,就连自己的官员都承认这是让“将士赤手以博贼”,究其原因倒也简单,无非是官员从材料和工匠身上压榨成本,以获取私利。但要想改变却是千难万难,因为整个体系已经积重难返,除非能够将其整个连根拔起,然后再换一批与前任完全没有联系的新人来重新开始,而这显然不是杨嗣昌一个人能够做到的。他想了一会儿,用商量的口气说道:“刘镇台,我可以让人严加督促,应该你这一批的质量会好一些,你也可以把要募集军队的数量增加一些,比如二十五个,三十个营,也都可以!” “不行!”刘成摇了摇头:“大人,事情不是像您想的这么简单,单个士兵的战斗力差些,那就数量上多一些来弥补。可是军队越多,组织和指挥的难度也就越大,你让我指挥十来个营,四五万人我还勉强可以,二十五个营,三十个营,就是七八万人了,我要指挥调配起来就太难了。而且人越多,补给的难度也就越大,从这边出口外没有大的河流,粮秣都要依靠牲口人力,多一个战兵就要三四个人,好几头大牲畜伺候他,不用和东虏见仗,我自己就垮了,军队里一个人就要顶一个人的用处,不能有一个吃闲饭的,这个数字是我精心算过的,实际上我还希望更少些,毕竟对付东虏,关宁军才是正军,我这边不过是偏师罢了!” “可,可是本朝没有这样的先例呀!” “大人,这就要看你的本事了,你可是当朝首揆,天子最为信任的大臣呀!”刘成的声音不大,但语气却重的很:“其实我倒有一个办法,只是不知道行不行的通!” “什么法子?” “反对的人应该是说这些军国之器,不能由民间商家私自打制。那您可以搞个官督商办来,从兵部派两个员外郎来我的工厂里,作为监督,这样不就行了?” “这倒是个办法!”杨嗣昌眼前一亮:“官督商办,好,好!刘镇台你总是能给我意外之喜!”他笑了笑,脸上突然露出怀疑的神色:“只是这么多甲仗军器,就凭你的厂,来的及吗?” “应该没有问题!这边事情了了我就回一趟朝邑,准备这些事情,就等大人您的消息!“ “嗯!” 谈完了最要紧的事情,杨嗣昌的心情变得舒畅了不少。刘成将外间的仆人叫进来,给两人送上烤好的鹿肉,杨嗣昌吃了一口,果然鲜美异常:“对了,刘镇台你还没有和我提过进讨东虏的方略呢!” “哦,双管齐下,消耗战略吧!” “怎么说?”杨嗣昌听了两个新鲜的名词,好奇的问道。 “双管齐下就是即战又和,我们这次不是抓了岳托吗?这正好是一个议和的好机会,无论皇太极心里怎么想,只要我们亮出了这个筹码,他就必须和我们谈,否则他们内部就要出问题。” “嗯,不错!”杨嗣昌笑道:“我听说这岳托在东虏中地位颇高,其父还是老奴的次子,就算是皇太极也不能完全无视,那另外一手呢?” “那就是我的事情了!你们谈你们的,我这边就抓紧对付依附东虏的漠南蒙古各部,一手打,一手拉,剪其羽翼,若是皇太极指责我们,朝廷就假装斥责就是,反正最要紧争取时间把这些蒙古部落收复过来!” “好!”杨嗣昌听到这里,不由得连声赞叹刘成的战略眼光。击败后金的这次西征后,刘成实际上已经完全控制了传统上属于右翼三万户的地盘,他本人又有济农的官职,代年幼的大汗统领以河套地区为中心的右翼三万户名正言顺,而原本属于左翼三万户的诸多部落,除了随林丹汗西征的察哈尔万户之外,大部分都已经依附于后金政权,成为其附庸和盟友。刘成攻克和林格尔生擒岳托之后,双方势力范围的分界线大概是归化城c下水海一线。对于明清双方来说,下一步争夺的核心就是以辽河河套地区为中心的左翼三万户故地了。如果刘成能够将左翼三万户罗致到麾下,不但自己的实力将得到增长,更重要的是后金将由一个横跨数千里的c由诸多蒙古c生女真c熟女真c辽东汉人和朝鲜组成的大帝国,沦为一个局促于辽东之地的小割据政权,。后金不但无法联合蒙古诸部绕过辽西走廊,随意选择明九边防线上任何一个弱点加以攻击,进入华北平原进行掠夺,反而会重新落入数面受敌的窘境。这等于是让努尔哈赤c皇太极两代人数十年赢得的无数次胜利成果全部化为乌有。考虑到敌对双方在人力物力资源上的巨大差距,处于被动挨打地位的后金政权完蛋不过是时间的问题。无疑皇太极也清楚这点,他也一定会拿出最大的力量来与刘成争夺蒙古左翼。但由于后金“诸王合议”政治体制,只要明王朝以岳托为筹码提出和议要求,无论皇太极是否相信明王朝的诚意,他都至少要表现出愿意和议的态度来,否则就会触发后金高层内部的矛盾。而正在举行的明金和议本身无疑会动摇现在还站在后金一方的左翼三万户作战意志,毕竟谁又知道后金会不会出卖自己的利益来和明达成妥协呢?在这些部落里就有一部分人会觉得与其让后金出卖,不如暗地里与明达成协议,给部落留一条退路,这无疑对刘成经略左翼三万户非常有利。 “这不过是一个构想罢了,若想实现,首先大人您就必须与天子达成一致,控制住朝堂,否则这一切都不过是空话!” “是呀,我大明朝堂之上朋党相争,只论亲疏,不论是非,已经是好多年的事情了。”杨嗣昌叹了口气,他心里清楚刘成话里指的什么,刘成这个策略要能够成功必须有两个先决条件:1c朝廷要公开与后金议和,而这必然会引起谏官和清流的猛烈攻击,俗话说千夫所指,无疾而死,何况这还不是一般人,而是明末统治阶级的内部成员2c在朝廷公开议和的情况下,刘成却不停止向左翼三万户用兵,朝廷在公开斥责的情况下,却不能真正妨碍他的军事行动。要知道在明中后期的政治生活里,武将的地位是很低的,刘成这么做很容易被认为是抗命不遵,骄横跋扈,很可能会陷入天下皆曰可杀的局面,而天子和执政的大臣必须有足够的意志力坚持下去。杨嗣昌对自己倒是有信心,可对崇祯就没啥信心了,他可没忘记自己父亲是怎么死的。 正当杨嗣昌想着自己的心事,格桑从外间冲了进来,神情兴奋的向刘成磕了个头,双手呈上一封信道:“恭喜大人,贺喜大人!” 刘成见状一愣,接过书信拆开一看,双手顿时一阵颤抖,险些将信纸落到地上,他揉了揉眼睛,好像是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一样,又将信仔仔细细的看了一遍,方才用颤抖的声音问道:“格桑,送信的人在哪儿?” “就在外面!” “快让他进来!” “是,大人!” 一旁的杨嗣昌看到刘成这幅样子,不由得好奇的问道:“刘镇台,这信里都写了些什么?” “呵呵!”刘成傻笑了两声:“大人,是敏敏来的,我当爸爸了,是双胞胎,都是男孩!” 杨嗣昌听了一愣,旋即才反应过来,赶忙笑道:“原来如此,当真是可喜可贺,可喜可贺呀!刘镇台你家生麒麟子,我大明也御边有人矣!” “多谢大人!”刘成此时已经笑的合不拢嘴,此时格桑已经带了那送信人进来,却是仆固合艾的一个侄孙,刘成询问了些母子的情况,便赏了二十两银子,让其下去用酒饭。此时刘成的心情才渐渐平缓下来,对格桑沉声道:“传令下去,全军上下今天晚上都赏酒肉,这个月领双俸!” “是,大人!”格桑应了一声,快步退了出去。刘成看着部下的背影在帐门消失,方才对杨嗣昌笑道:“大人,我打算明天就回朝邑,请见谅!” “是要去看看孩子吗?这有什么!”杨嗣昌笑了笑:“无情未必真豪杰,怜子亦是大丈夫,这也是人之常情!也罢,我也告辞了,估计过两天圣上让我回京的诏书也就到了,我也要准备一下!” 刘成赶忙站起身来,想要送杨嗣昌出营,却不想情急之下,竟然将几案上的杯盘带倒,摔了一地。杨嗣昌见状笑道:“刘镇台,我看你现在心神不定,今日你就不必太过拘礼了。你要的事情我回京师就会禀明圣上,你这边也要抓紧,莫要让我犯下欺君之罪!”未完待续。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八十一章 归心 “也好!”初为人父的刘成有些心神不定,向杨嗣昌深深做了一揖:“我今日举止失措,还请大人见谅,我会朝邑之后,就扩建工厂。格桑!”刘成对传令回来的格桑沉声道:“你替我护送督师大人回城,不得有误!” “是,大人!”格桑赶忙走到帐篷口,掀起门帘请杨嗣昌出帐。 兴许是在与刘成的商议格外顺利的缘故,在回大同城的路上,杨嗣昌的心情觉得格外的畅快,他用力抽了两下坐骑,解开大衣的前襟,让寒冷清新的空气扑面而来,冲进他的口中,整个人仿佛就要飘起来了。 “督师大人,大人,您慢些!慢些!”一旁的曹文诏一边叫喊着,一边追了上来:“大人,这段路不平,您还是慢些好!” “是吗,好吧!”杨嗣昌有点不情愿的提了下缰绳,已经跑发了性子的战马不快的嘶鸣了一声,不得不放慢了脚步,他这批坐骑是崇祯特别下旨从御马监里挑出来给他,自然是一等一的好马。只是杨嗣昌身为督师之尊,平日里多半是坐轿,极少有骑马的机会,即便是骑马,也不过是慢行,像这样纵情奔驰还是第一次,自然兴奋得很。 “大人!”曹文诏好奇的看了看杨嗣昌:“您今天兴致不错呀,您每次和刘镇台商议,心情就特别好!” “是吗?”杨嗣昌哑然失笑起来,连他自己都没有注意到,当他遇到各种各样无法解决的难题,觉得前途暗淡,找不到出路的时候,他总是下意识的想到了刘成。有时候他不由得感谢父亲,虽然已经离开了人世,但还留下了一个有能力的部下来辅佐自己。虽然刘成有这样那样的问题,行事也有些跋扈,但大明积重难返,如果诸事都循规蹈矩,那就什么事情都做不成了。不管怎么说,他的所作所为都是为了大明的中兴呀! 这时,在道路的右边突然传来几声铳响,曹文诏赶忙拔出腰刀,将杨嗣昌挡在身后,负责护送的格桑赶忙派出探骑去察看,片刻后格桑来到杨嗣昌面前,恭声道:“督师大人,请不必担心,前面有一队我们的骑兵,他们有几个人喝醉了酒,方才的铳声是他们朝天放的空枪!” “是刘镇台的人?” “正是,再往前面走半里路,过了前面那个山坳就看到了!”格桑指着前面不远处的一个山坳笑道。杨嗣昌点了点头,一行人便沿着官道往前行去,约莫走了半里多路,便听到前面传来一阵蒙古歌谣声。杨嗣昌过了山坳,便看到路边不远处散落着十余个蒙古包,两百多人正围成一圈,当中个汉子正载歌载舞,外圈的人则齐声应喝,一幅其乐融融的样子。杨嗣昌侧耳听了听,却发现那歌词并非汉语,听不太懂,便向一旁的格桑问道:“那些人唱的什么?” “回督师大人话!”格桑恭声答道:“他们唱的译成汉文便是如下我是草原的雄鹰,我的翅膀扇风云,朝飞斡难河,夜宿喀林城,飞了三个月,飞不出大汗的手心! “嗯!”杨嗣昌点了点头:“言辞质朴,却也别有韵味,看来这胡人亦有忠君之心,与我大明百姓无异呀!” “大人说的是!”曹文诏笑道:“想必这歌谣中的大汗便是成吉思汗铁木真吧?” “将军说的不错!”格桑点了点头,三人驻足在一旁听了一会,杨嗣昌正准备拔马离开,却看到一个最为雄健的汉子跳到一个大石上,高声歌唱,声音一下子压过了其他人,杨嗣昌虽然听不懂唱的什么,但能听出与先前唱的截然不同,便问道:“那厮现在唱的什么?” 格桑侧耳听了听:狼群降生了头狼马群有了领头的骏马,白色马鬃的苏鲁锭也后继有人,蒙古人有了新的首领,没有什么能挡住他们的马蹄!” 杨嗣昌的脸色一下子变得难看起来,他一声不吭的打马便走,格桑还以为自己哪里不小心犯了这汉人大官的忌讳,只得招呼了一声,领着部下赶了上去,却也不敢靠的太近,免得惹恼了杨嗣昌。众人行了一段路,杨嗣昌突然低声问道:“曹将军,你方才也都听到了,你怎么看?” “这个”面对杨嗣昌的问题,曹文诏犹豫了起来,他自然明白杨嗣昌为何突然心情大坏,只是他却不愿意掺和到这件事情里,因为他很清楚刘成与寻常的武将不同,杨嗣昌个人的仕途,甚至大明的安危都已经离不开他了。因此不管刘成的行事有多少可议之处,只要一天东虏未灭,朝廷和杨嗣昌都必须当做没看见,自己如果掺和进去,很容易落得个里外不是人。 “有什么话你就直说,言者无罪!”杨嗣昌见曹文诏期期艾艾的样子,低声催促道。曹文诏权衡了一下利弊,低声道:“督师大人其实我觉得这算不得什么,那些蒙古人几杯马奶酒入肚,有什么话说不出口?再说刘大人要用他们打仗,自然就要先得其心,方才他又赏赐了酒肉,加了一个月的军饷,这也没什么奇怪的。” “是吗?曹将军,若是你生了孩子,你部下的将士也会这样吗?” “这个”虽然是冬天,曹文诏的额头上已经满是汗水,说不出话来。良久之后,杨嗣昌叹了口气道:“想必是不会的,便是我家里,会这么替我高兴的也只有少数几个家生奴才,哎!” “大人,刘镇台他对朝廷忠心耿耿,绝非” “好了!”杨嗣昌打断了曹文诏的话头:“我明白你的意思,他如果想要谋反,又怎么会把自己的好兵甲拿出来装备朝廷的新军呢?也肯定不会这么卖力气对付东虏的,白白损耗自己的实力。只是我心里总觉得有些不对,有些不对呀!” 看着杨嗣昌脸上的愁容,曹文诏低下头,不敢说话。 朝邑。 “来,笑笑,笑笑!”刘成笨拙的抱着婴儿,伸出手指在孩子的眼前晃动着,引得刚刚满月的孩子眼睛好奇的转动着,他还是第一次见到自己的父亲,嘴巴好奇的张合着,吐出泡沫,这更让初为人父的刘成兴奋起来,他吐出舌头,挤眉弄眼,想要讨孩子高兴。但小家伙很快就厌倦了这个陌生的男人,他打了个哈切,伸长脖子寻找母亲和奶娘的身影,当他没有看到时,便裂开嘴哭了起来。 “哎呀,敏敏,你快看看,这孩子是怎么了,怎么突然哭了,是不是哪儿不舒服了!”刘成慌张的将孩子抱到坐在床上的妻子身旁,敏敏赶忙接过孩子,轻轻的摇晃了两下,口中哼着不知名的曲子。回到母亲熟悉的怀抱,婴儿停止了哭喊,闭上眼睛睡了起来。敏敏有些尴尬的向刘成笑了笑:“阿成,孩子还有些认生,过些日子熟悉些就好了!” “嗯!”刘成点了点头,看着奶娘将那个孩子抱到帘幕后面的摇篮去睡觉,他的孪生兄弟已经在那边睡着了,直到视线被帘幕阻挡,他才回过头来,看到敏敏脸上带了几分嘲讽的笑容,不好意思的摸了摸头:“不好意思,我这是第一次见到咱们的孩子!” “哎!像你这么爱惜孩子的男人,我还是第一次见到!”敏敏叹了口气,脸上却满是欢喜:“女人家的产房你也进来,也不嫌不干净!” “哪个男人不是从女人肚子里出来的?那时候怎么不嫌干净了?”刘成冷笑了一声,对敏敏柔声道:“我这次出征,家中的事情都由你担待,辛苦你了!” “哪有!”敏敏摇了摇头:“我们蒙古女人又不像你们汉家小姐那么娇贵,你又没有兄弟叔伯,我做妻子的自然要多操些心!” “嗯!”刘成点了点头,作为一个穿越者,刘成有一个致命的弱点没有宗族。在太平时节也还罢了,在这等乱世里带兵打仗还是亲族信得过,比如曹操手下领军的基本不是姓曹的就是夏侯努尔哈赤带兵的也多半是兄弟子侄,像日本武士阶层的家族,干脆根据身份分派职务:嫡长子做大将,年长经验丰富的叔叔做留守c下面的弟弟做前锋。幸好妻子敏敏不是那种娇柔的大小姐,不然一旦刘成出征,家中的事务还真不知道交给谁来管。 “那豪格关押在哪儿?旁人都不知道吧?” “就在隔壁的院子的地下室里!”敏敏向屋后指了指:“看守的都是从我宫帐里抽出来的人,连汉话都不会说,由仆固阿公亲自看守。” “是他,嗯,那就没有问题了!”刘成笑着点了点头,他看了看左右无人,压低声音道:“对了,敏敏,我有件事情想和你商量一下!” 敏敏看到刘成这幅模样,心知有要紧的事情,下意识的坐直了身体:“什么事情?” “你现在身子骨弱,躺下听我说便是了!”刘成赶忙将敏敏扶着躺下。敏敏脸色微红,低声道:“我哪有你想的那么弱!” “呵呵!”刘成笑了笑,轻轻的拍了拍敏敏的手背,低声道:“我打算把察哈尔和土默特两部重新划分。” “把这察哈尔与土默特两部重新划分?” “没错,敏敏,你不觉得这两部还是太大了吗?” “夫君您说的是,的确是大了些!”敏敏会意的笑了笑,刘成击败林丹汗,杀死卜失兔汗之后,将所俘获的部众划分为察哈尔与土默特两部,为了削弱其原有贵族对部民的控制,他还将大部分头人c台吉作为林丹汗正妻和长子的随员一起送到北京去了,同时将林丹汗的其余几个老婆分给自己一些立下战功的蒙古部下,以陪嫁的形式让他们分到了一部分部众,又以为自己的养子建立翰鲁朵为理由从各部抽调了一部分精锐,建立了直属于自己的宫帐军。经过这番掺沙子捅刀子的小动作,刘成总算是能够将这块战利品吃下肚子了,在北征土谢图部和击退后金军西征这两次战役中,这些蒙古骑兵都起到了很重要的作用。但随着刘成的不断胜利,一个新的问题又出现了新建立的察哈尔与土默特两部太强大了。 在草原上有一条不成文的规则:胜利者可以拥有最肥沃的草场c水源c盐池,而战败者要么成为胜利者的奴隶,要么就只有赶着自己的牲畜去远方去碰运气。这也是那些蒙古人那么拥戴刘成的原因刘成不但给他们带来了丰富战利品,还消灭了周围潜在的威胁河套地区是塞外最好的牧场了。但从某种意义上说,这些胜利的最大受益者并非刘成,而是他麾下的那些新贵族刘成自己没有直属的宫帐,大部分夺来和投奔的部众都给手下吃下去了,河套地区的屯垦事业还没来得及开张,大片空着的肥美牧场将会吸引来众多的零散牧民和小部落。不难想象,如果这样下去用不了多久察哈尔和土默特两部将成为两个超级万户每部都将超过十万户,而刘成手中可以直接指挥的只有义子布哈拉大汗加上妻子敏敏的翰鲁朵,他这个济农未免当得有些名不副实了。 作为一个深谋远虑的人,刘成自然不会等到那些部落发展到尾大不掉的时候再来动手那时候就晚了。因此他打算乘着问题还没有暴露出来,就先解决了清理户口,划分牧场,并建立直属于自己的宫帐军,强干弱枝。当然理由也是现成的朝廷要进攻后金,大汗要收回左翼故地,那自然要清点兵源,划分部众了。以刘成的实力和威望,自然没有人敢在这个时候跳出来反对。 “那你打算怎么划分?”敏敏问道:“如果可以的话,可以优待些仆固家吗?老公这次在击败豪格的事情上着实做了不少事情!”未完待续。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八十二章 黑牢 !”他替敏敏压了压被角,转身出了屋子。( ) “大人!” 刘成刚出了屋子,便看到切桑喇嘛,显然对方是专门在这儿等着自己。久别重逢,刘成露出了亲切的笑容:“上师,我们有好几个月没见了吧?” “是呀!”切桑叹了口气:“这个世道,这次见面下次就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 “呵呵!”听到切桑的回答,刘成笑了起来:“上师请原谅,我不应该把大部分军队带到漠北,而将你置身于危险之中,我保证这种情况不会有下次了。” “我可不相信您的承诺,大人!“切桑笑了笑:“您连妻子还有肚子里没出生的孩子都不在乎,又怎么会在乎我这样一个喇嘛的安危呢?” 刘成被切桑装出来的可怜像引得笑了起来:“算了吧,切桑,据我所知生擒豪格之前你就去搬救兵了,即便敏敏打输了,你也不会有任何危险!” 被刘成揭穿了谎话的切桑毫不在意的笑了笑:“那也是敏吉让我先走的,依照我当时的建议,别吉和我一起先前往边墙之内,剩下的部众由仆固合艾统领。” “嗯!”刘成点了点头。一旁的切桑看刘成有心事的样子,便低声问道:“大人,别吉有什么事情吗?” “没有,她一切都好!”刘成摇了摇头,稍一犹豫便将方才的事情讲了一遍,最后疑惑的说:“这么简单的事情为何还要问我!” “大人,别吉这是在提醒你快些立嫡子呀!”切桑听完了刘成的讲述,笑着解释了起来。原来依照当时的风俗,一般来说蒙古孩子出生都不会立即通知亲属,因为当时的医疗条件很差,就算是王公贵族,刚刚生下来的孩子也未必就能活下来,通常是在过了头三个月,孩子的身体状况已经稳定下来,才会起名字,通知亲朋好友。但敏敏与刘成的情况又与旁人不同,因为两人的婚姻从某种意义上讲是政治联盟的产物,也就是说两人的婚姻状况,尤其是能否产下健康的子嗣,是会影响到刘成集团准格尔联盟的稳固的。尤其是敏敏是刘成唯一的妻子,如果生下来的孩子成为刘成的事业的继承人,那就意味着未来中原皇帝的身上很可能带有准格尔人的血脉,这对于这一同盟的稳固无疑是有决定性意义的。 “原来是这么回事,我倒是没有想这么多!”刘成笑了笑:“想不到敏敏这个女中豪杰竟然也会对我使心机。” “大人您这话可就错了!”切桑的神色严肃起来:“别吉是女中豪杰不假,可她现在是一个母亲了,一个母亲为了自己的孩子是什么事情都肯做的,何况不过使点心机?” “你说得对,上师!”刘成点了点头,口中也感觉到一点苦涩:“待会你就派人给巴图尔带信,通知孩子的事情!” “是,大人!”切桑点了点头,正准备退下,却听到刘成的声音:“上师,你要是没有事的话,就先陪我去一趟隔壁院子吧,我想见见那个豪格!” “不!”切桑抬起头看了看天色:“大人,我觉得应该晚一点再去见他比较好。” “晚一点?” “是的,大人!比如说晚饭以后!”切桑神秘的笑了笑:“还有,大人可以吩咐仆固阿公一声,让他今晚就不要给犯人送晚餐了!” 即使在地下室里,豪格也能觉察出外面的气氛不寻常。 他被外面的声音吵醒,蹑手蹑脚的爬到牢门前,但门板太厚了,什么都听不清,只能依稀听到是对话的声音。已经过了晚饭的时候了,可是那个褐色头,蓝眼睛的大个子没有送来晚饭,这让豪格有些惶恐。地牢里的日子总是千篇一律,一天两顿饭,如果早上是粥和胡饼,那晚上就是粟米饭和咸菜炖肉干;如果早上是粟米饭和咸菜炖肉干,那晚上就是粥和胡饼;豪格听人说过:在牢房里任何一种改变都是不祥之兆。或许我今日死期已至,或许在牢房外的院子里,那个褐头c蓝眼睛的大个子正在磨着斧头。 豪格忘不了自己被押进这个黑牢时最后的情景,一个高鼻深目,蓝眼褐的汉子手提砍刀,将自己推搡着押进牢房,最后面那个头顶半秃的蒙古老汉用口音浓重的女真话对自己说:“等到济农大人回来,就把你这个向女人拉弓的家伙砍掉脑袋和双手,把你的脑袋涂上漆,做成大人的尿壶!”每天夜里豪格在入睡前都想着这句话,每天早上他都被这句话吓醒。他想要从那个看守口中挖出点什么信息,可是这个褐蛮子不懂女真话c汉话c蒙古话。每当豪格对他说话的时候,他都转过头,用那双蓝眼睛冷冷的盯着豪格。有一次送饭的时候,豪格从人缝中看到了院子里的那柄斧头,他从没有见过更大c更锋利的斧头,他几乎可以肯定这柄斧头就是给自己准备的。 我绝不会求饶!豪格暗中誓,他会像一个爱新觉罗家族的成员一样死去,唯一的愿望是先砍下脑袋然后再砍双手,他希望那个济农大人不会拒绝自己的这个要求。 隔着厚厚的门板,传进来的声音很微弱,豪格甚至无法确认外面有几个人。他站起身来,在牢房里踱步起来,这件牢房很大,足以容纳床c桌子c椅子只便桶,炭火盆,为了确保他不被烟熏到,还有一个铁皮制成的烟筒,地面甚至还铺有一层砖,豪格怀疑这个地下室以前是用来给地位较高的仆人居住的。虽然床又小又旧,上面还了霉,火盆也比不上火炕暖和,但作为一个囚犯,豪格已经没有什么可以抱怨的了。 甚至食物也比豪格想象的要好,他很清楚牢饭是有由稀的可以映出人脸的粥c臭饭或者别的让人作呕的东西组成的,量也绝对不足以充饥,而豪格在这里得到的食物是新鲜和足量的,甚至每天还有肉或者鱼。除去食物以外,豪格还能得到木炭c干净的更换衣服,甚至还有油灯。但再舒适的牢房也是牢房,厚实的夯土隔绝了一切声音,门是用蒙了铁皮的橡木制成,他在这里与死人在坟墓了没有什么区别。豪格有时候想,等到那位刘总兵回来时,自己就会被那柄硕大的斧头砍掉脑袋和双手,脑袋涂上漆做成尿壶,而双手则被钉在城门上。也许是今天,也许是明天,那个蓝眼睛c褐色头的蛮子就会打开大门,只不过带来的不再是食物。 豪格的肚子咕咕直叫,晚餐的时间肯定早就过了,而食物还没送来,这些该死的蛮子,难道要让自己饿着肚子上路吗?死不是最难受的,等死才是。在豪格短暂的一生里他曾经多次面对死亡,但那时好歹自己身后是父汗的大旗,身边有戈什哈,可以说话,可以相互激励,分享勇气和荣誉。而在这里,黑牢之中,除了那个蓝眼褐的蛮子,就只有他豪格一人。 最后豪格决定设法为自己留下点什么,比如写一封信。这对他可是一种陌生的体验,经过皇太极的严格教育,豪格会写也会读,但他喜欢战马c弓弦c矛杆和刀柄更甚于笔杆和书本,可是他本以为一个将死之人会有很多话要说,可刚刚开了个头就现实在是写不出什么。 正当豪格在案前啃着笔杆和手指甲的时候,忽然听到门外传来钥匙插进门锁的声音。片刻后,脑门摇摇晃晃的打开了。 进门的不是狱卒,这人身材颇高,以至于进地下室的时候还必须微微弯腰,他的脸庞轮廓分明,颔下留着短须,腰间挂着一柄短刀,身着锦袍,肩膀上用扣着红色的披风。“你就是豪格吗?”他开口道:“不好意思,让你久等了,我就是刘成!” “是的,我就是豪格!”豪格疑惑的看着眼前的陌生人,对方的言辞让他有些迷惑,对一个即将被砍掉脑袋和双手的人来说也太过于礼貌了,实在很奇怪。 “很好!”刘成笑着回头对门外道:“上师,你弄点吃的进来,我们可以便吃便聊,这样要好些!” 豪格讶异的看了看刘成,桌子上摆放着一大壶酒,还有一大盘牛肉和一大盘胡饼,散着诱人的香气。刘成自己拿起一张饼,又往里面夹了两块肉,咬了一口,做了个请的手势:“来,别客气,自己动手!” 豪格犹豫的拿起了一块饼,夹了一块肉吃了一口,饼和肉的味道很好,但他心中的疑惑反而更大了。这个位高权重的刘总兵跑到牢房里总不会是为了和自己吃晚饭的吧。 正当豪格想心事的时候,刘成已经吃了四五块饼下肚,又给自己倒了一杯酒,将食物冲下肚子,他轻轻的拍了拍自己的肚子:“我已经吃饱了,大贝勒,如果你也吃饱了的话,我们就可以谈正事了!”(未完待续。)8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八十三章 摊牌 实际上豪格还远没吃饱,但此时也没有胃口了,他点了点头,站在刘成身后的随便将桌子上的盘碟拿走,只留下两只酒杯和酒壶,刘成给对方倒了一杯酒,问道:“大贝勒,你想回去吗?” “当然,你愿意放我走!”豪格下意识的答道,旋即为自己的荒唐感到脸红:“当然我父汗会为我支付赎金,或者你们要交换俘虏也可以!” “不,大贝勒!”刘成笑了起来:“我又不是绑票的土匪,我不要钱,也不要人,只要答应我一个条件,我就可以放你走。” “什么条件?” “令尊放弃对蒙古左翼三万户的控制,释放人质,放弃博格达彻辰汗的称号!“ “这不可能!”豪格笑了起来:“我父汗又不只有我一个儿子,你杀了我吧,他绝不会接受你的条件的!” “是的,令尊的确不止你一个儿子,但我问你一个问题,你最大的一个弟弟今年多大了?” “你问这个干什么,这与你有什么关系?” “大贝勒,你不愿意说是吗?好,我就替你说!”刘成站起身来,以背诵课文的语气道:“爱新觉罗叶布舒,生于天启七年,算起来今年已经满八岁了!大贝勒,我说的没错吧?” 豪格没有说话,一双眼睛死死的盯着刘成,目光中满是警惕之意。刘成看了看豪格,笑道:“今天这屋子里就你c我还有切桑上师三人,切桑上师是个有德高僧,不会把这里的话乱传,我也就实话实说了。大贝勒,令尊是万历二十年生人,算下来今年也有四十四岁了,已经是不惑之年了。若是在家中惜福养生,想来活到个六七十岁问题也不大,可偏生令尊乃是一国之首,军国大事皆操于一人之手,食少而事繁,岂能长久?若是这次令尊不答应,你自然是回不去了,要等到叶布舒能够压制住那群如狼似虎的叔伯兄弟,怎么也要二十四五吧?至少还要有十七年,在这十七年里若是有个万一,那令尊这番辛苦岂不是都白白为他人做了嫁衣?” “这就不劳大人操心了!”豪格冷笑了一声:“天命汗一生征战,也能活到六十七岁,我们爱新觉罗生于山林之中,可不像诸葛孔明那般体弱!”当时满洲人对于三国演义可谓是熟读于心,豪格听到“食少而事繁,岂能长久”这段话立刻就知道是用了诸葛孔明的典故。 “大贝勒,恐怕没有你想的那么简单吧?据我所知,这叶布舒的生母为颜扎氏,不过是个庶出其后的爱新觉罗硕塞,其母也不过是个侧妃。我记得令尊与多尔衮c多铎c阿齐格三人有杀父之仇,俗话说子以母贵,以这两位的母族,在令尊死后能够抵挡的住多尔衮三兄弟吗?” “刘大人,您对我的家事倒是清楚的很!”豪格心中安惊,脸上却装出一副不在乎的样子:“我父汗手中有两黄旗,又有岳托父子的两红旗,就算如你说的那样,多尔衮那三位叔叔想做什么,我父汗与岳托父子联合起来,也足以稳住局面!” “是吗?可要是岳托已经不在了呢?” “不在了?这怎么可能?你又在诓骗我!” “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岳托也不过是个凡胎,这又有什么不可能的呢?”刘成笑道:“令尊破边饱掠之后,留下岳托和孔有德守和林格尔城,结果被我领兵攻陷,孔有德战死,岳托被俘,正在我大明的手中” “什么,岳托被俘了!”刘成抛出的这张底牌一下子让豪格阵脚大乱,他虽然没有其父那样的政治天才,但对于当时后金高层的政治格局还是知道一二的,自从努尔哈赤死后,后金高层在短时间内出现了群龙无首的局面,虽然皇太极凭借其政治天才,先联合其余三大贝勒迫使努尔哈赤的大妃阿巴亥自杀,又逐个将其余三大贝勒的权力剥夺,赶出权力核心,建立了一人独裁的统治。但后金毕竟建国日短,还没有形成像中原王朝那样的直接效忠于君主的文官体制,兵民合一的八旗体制决定了亲贵们都拥有的军事力量,因此皇太极与真正的皇帝还是有相当的距离,不得不采用相互制衡的策略控制其他八旗勋贵。但不管皇太极的手段有多么巧妙,一下子失去岳托c豪格两个重要的棋子,原有的政治平衡已经岌岌可危了。 “你在撒谎!岳托乃是我父汗麾下大将,怎么会让他留下来孤军守城?” “呵呵!”刘成笑了笑:“我哪里知道令尊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你若是不信,我便安排他与你见一面就是了,那时自然真相大白!”说到这里,刘成站起身来,向豪格拱了拱手:“我还要在朝邑待上十来天,大贝勒您可以在这里慢慢想,哪天想明白了我们再商量不迟!”说罢便转身出去了。 看着大门在自己面前重新合上,屋内重新陷入黑暗之中,豪格不禁流出泪来。虽然他方才口里不相信,但内心深处却有一种直觉这个明国将军没有撒谎,岳托的确已经在他手中,甚至父亲这么做的用意豪格也能猜出一二分来失去自己后将岳托暂时赶出权力中心,好有时间来重新建立新的权力平衡。在他的心中从来没有这样强烈渴望回到父亲身边。 “父汗!”豪格突然扑倒在床上,痛哭起来。 “大人,那鞑子好像是在哭!”狱卒低声禀告道。 “知道了!”刘成从腰间取出几枚银币丢给那狱卒:“做得好,你要认真监视此人,有什么特殊情况立即上报!” “是,大人!” “大人,看来您的法子奏效了!”切桑笑道。 “应该再过个天就有结果了!”刘成笑了笑:“朝廷要拿岳托为筹码去和皇太极谈,我就拿豪格来和皇太极谈,谈不谈的成不要紧,能够把水搅浑就好,只要咱们自己的根基打牢了,好处最后自然有我们的一份!” “大人说的是!您数万强兵再手,无论是谁走了上风,都离不开您!“”切桑笑道。 “呵呵!”刘成听到切桑的回答,突然大笑起来。切桑喇嘛讶异的看着他,片刻后刘成的笑声平息了下来:“上师,莫非你以为我说的根基是我那数万兵?” “难道不是?” 刘成没有回答,他走到后院,那儿有一座假山,山顶有一座小凉亭,算是这宅邸的最高处了。刘成径直登上凉亭,向东面望去,便是河边大片的工厂区。银白色的月光洒在那些灰黑色的厂房上,给其涂上了一层闪亮的银边。一阵夜风吹过,带来了机器的轰鸣声和煤炭燃烧特有焦臭味。刘成闭上了眼睛,深深的吸了一口,如果是在穿越前这一切自己是避之唯恐不及,而在十七世纪的现在却是这么让人迷醉,虽然现在还不过是一株小小的幼芽,但他相信这诛幼苗终究会成长为一棵参天大树,将整个世界覆盖,唯一有疑问的是,自己是否能亲眼看到这变为现实。想到这里,刘成突然叹了口气。一旁的切桑不解的问道:“大人为何叹气?” “我真的还想再活五百年呀!” 锻锤落下,火星四溅,烧红的铁块就好像面团一样,依照刘宗敏的意愿改变着形状,很快就呈现出是一个刀胚,他熟练的将打好的零件放入一旁盛满油脂和尿水混合而成的淬火液中,水桶顿时传出一阵嗤嗤的声响。 “你们看,就是这样!”示范完毕的刘宗敏用铁钳将淬火完毕的零件夹了出来,对在两旁学徒们大声道:“打一个刀胚出来一共要十七下,你们把工序都记熟了,剩下的就是手上的功夫了,熟能生巧,下料的时候不光要动手,还要动脑子,要用心,才能做个好铁匠!” 学徒们看着刘宗敏拿出的零件,刚刚经过淬火的铁件表面呈现出暗蓝色,一个学徒小心的敲打了两下刀胚,发出清脆的声响,他咋舌道:“是好钢料呀!这么快!” “这水力锻锤太快了!”其他的学徒们纷纷点头,锻造车间在刘成的工业体系里是仅次于炼钢厂的核心部门,能够进来的学徒都是精挑细选过的,多半是在铁匠铺里做过几天伙计的。他们都知道要打出一柄好刀不但需要好的钢料和精湛的手艺,而且所要耗费的精力和时间更是惊人,像刘宗敏刚刚打出来的刀胚,就算是再好的铁匠也要花个大半天时间。这一现象用现代金相学的原理解释就是未经锻打的铁料其内部存在大量裂纹c未熔合c内凹c气孔c夹渣,这些缺陷极大的降低了铁器的机械性能,为了提高铁器的机械性能,传统铁匠不得不通过反复的折叠锻打,将铁料当中的残渣去除,去除铁料内部的裂纹c内凹c气孔等缺陷,同时将铁料内部较大的结晶体变成较小的晶体,使其结构更加紧密,机械性能更高。而人力毕竟无法和无穷无尽的水利机械相比,而且手上力道的大小也不可能像水力锻锤那样恒定,打多少下,力道多大,完全要凭借铁匠手上的感觉,这是无法通过师傅的传授得来的。 “你们听好了,这水力锻锤虽然厉害,但毕竟没长着眼睛,砸在人身上就是血肉横飞!”刘宗敏大声道:“进了车间,都把耳朵竖高点,老老实实的听工头的号令,别喝了几口猫尿就到处乱钻。还有你们的头发都给我好好的盘起来,扣上帽子,不然要是披散开来给转臂c齿轮啥的缠住了,就是一条性命!要不你们就学我”说到这里,刘宗敏拍了拍自己闪亮的脑门:“清清爽爽的,厂房里面干起活来满头是汗,留长头发也不方便!” “刘头儿,敢情进工厂干活还要当和尚呀!”人群中响起一个促狭的声音,立即引起了一片哄笑声。 “哪个混球胡咧咧,出来吃俺老刘一拳!”刘宗敏闻言大怒,众人只是低头笑,却没人敢站出来。他在学徒们面前走了几圈,骂道:“你们这些不识好歹的东西,还当和尚,一天三顿饭,两顿干一顿稀,天天都有豆腐菜,每七天还打一次牙祭见见荤腥,晚上躺在床板上,有铺的盖的,从头到脚都有,脑袋上还有一层瓦片,干活也不用风里来雨里去的,到了月底还有现钱到手。天底下有这等寺庙,俺老刘咋就没见过?要不你们带带路,让俺也开开眼?” 听了刘宗敏这番话,众人脸上的笑容消失了,自从“三武灭佛”之后,出家为僧就不是一般人能够选择的出路了。国家通过出卖度牒来控制僧侣的数量,以避免其侵占国家的税源。而且寺院里也绝非真正的方外之地,僧侣内部依然存在着森严的等级,有锦衣玉食的高级僧侣,也有食不果腹,如牛马一般的底层僧侣。当初朱元璋在皇觉寺中出家为僧,欲求一饱也难,即使工厂工人的生活,也不是一般僧侣能够比拟的。 一个三十出头的汉子苦笑道:“刘头儿,这厂子里的吃穿用度是不错,东家也心好,住的地方连取暖的火炭都是现成的。可就是日子过得太紧了,每天在厂子里雷打不动六个时辰,从厂子里出来骨头架子都要散了,回家往床上一躺,连根手指头都不想动一下,就大过年的休息了几天。还是自家铁匠铺子里好,哪天不想干了,把门一关,抱着媳妇睡他个痛快!”他的话在工人们中引起了共鸣,人们纷纷点头赞同道:“是呀,就是拉磨的驴子也有喘口气的机会,俺们整天就是吃饭c干活c睡觉,连日媳妇的劲头都没有了!” “还日媳妇!瞧你个驴样!”刘宗敏骂道:“我知道你们来这厂子前都是半个手艺人,手头上都有那么两下子,也都琢磨着等年景好点,攒点钱回老家去一边种地一边打铁,三十亩地一头牛,老婆孩子热炕头,过太平日子,我猜的没错吧?”众人听出刘宗敏的口气虽然粗鲁,但却没有恶意,纷纷憨笑起来:“瞧您说的,俺们总不能丢下祖坟不管吧,家里还有亲人呢!”未完待续。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八十四章 新式犁 “呸!你们这是在做梦!”刘宗敏吐了口唾沫:“我送你们一句话,开弓没有回头箭,都给我老老实实在这儿学手艺,在这朝邑安家立户,落地生根,你们都回不去了!” 众人一听就慌神了,那个三十多岁的汉子大声问道:“您这是啥话?我们咋回不去了?不是进厂的时候都讲的清清楚楚,咱们就是卖力气干活,一不卖身,二不当朝廷的匠户,可不能说话不算数呀!” “瞧你们这群满脑袋高粱花子的!”刘宗敏脸上露出鄙夷不屑的神色:“谁说要你们卖身,逼你们当朝廷的匠户呢?你们要走都可以走,可到头来你们没处去,最后还是得乖乖的回来!” 那中年汉子听出刘宗敏话里有话,赶忙赔笑道:“刘头儿,俺们见识少,要不您给我们提点提点!” 刘宗敏笑了笑:“你少来这些虚的,我不稀罕!这么说吧,你们觉得我老刘手上的活计如何?” “刘头您手上的活计自然是一等一的!俺走南闯北也有些年头了,没见过一个铁匠有您这手艺的!”那中年汉子翘起来大拇指,他这句话倒是真心实意。八八读书, “那你说要是我在这朝邑开家铁匠铺子,能有饭吃吗?” “这个”那中年汉子顿时哑然,刘宗敏的言下之意已经很明白了,以他的手艺在朝邑开铁匠铺子尚且没有饭吃,何况你们?你们手艺再好,能盖得过去我刘宗敏? “那我们就不在朝邑开,最多离得远些就是了,惹不起还躲不起了!”一个年轻人答道。 “好,就算你们都回家去,这柄刀铁料也就三分银子,工费一分银子,其他杂七杂八的加起来也就五分银子,拿出去卖赚个对半也就是一钱银子,运费再加一倍,也就两钱银子。你们谁开铁匠铺能把一把佩刀的成本做到两钱银子以下,我老刘就跟他姓!” “那,那我就不打铁了,回去种田就是了,这总不要紧了吧!”那年轻人赌气道。 “种田?”刘宗敏冷笑了一声:“也罢,你老子我今天就再让你们开开眼,等到看完了以后看看你们还要回去种田不?”说罢,他转身向外走去,那些学徒相互看了看,跟了上去。 一行人出了厂房,穿过两重院落,来到一个小别院里,刘宗敏从腰间取出钥匙,开了锁推门进了院子,走到一个棚子旁,揭开上面的茅席,指着下面的对象冷笑道:“来,都过来看看!” 众人围拢了上来,只见那茅席下面的是一个奇怪的铁架子,铁架子的一端有两个平行的轮子,另一端的底部则是四片平行的铁片,在轮子的上方有像是用于牲畜牵引用的铁栓,铁架上旁还有一些稀奇古怪的铁件,应该是这装置的配件。众人看了半响,还是如坠五里雾中一般,不明所以。最后那个三十多的汉子犹疑的问道:“刘头儿,这莫不是一辆大车?” “呵呵!”刘宗敏笑了起来:“罢了,也差的不多了,告诉你们,这是一个犁!” “犁?天底下哪有这样的犁呀!” “你自然是没见过,因为这是我刘宗敏刚刚造出来的!”刘宗敏得意的笑道:“你莫要瞧不起,这一个抵得上你们几十个,上百个!”他见众人的脸上露出不信的样子,便大声解释起来,原来刘宗敏上次和托马斯试着制造三磅炮的炮架之后,大受启发。他听说刘成击败林丹汗后,已经控制了河套地区大片的肥沃土地,却因为缺乏人力开垦而被迫荒芜着,便想造出一种节约人力,可以迅速开垦大片土地的耕具来。他本来就很熟悉农事,自己又善于锻造和机械,工厂里又有充足的设备和材料,加之上次得到刘成的赏赐后在工厂里的地位大大提高,实际上已经是机械厂的总工程师了,有充足的闲暇时间。一来二去竟然真的让他做成了。相比起当时普遍使用的木架包铁犁,刘宗敏制造的这种铧式犁不但效率更高,而且翻土更深,还有了原始版的覆茬器,这样在土垡被犁体耕起前,先将靠未耕地一侧上层部分的土壤耕起并翻入犁沟内,随后由犁体耕翻的土垡将其覆盖,从而可使表层杂草大部分埋在下面,不但可以减少杂草,而且还能在其后可以成为肥料,让土壤变得更加肥沃。 听完了刘宗敏的讲解,众人不由得啧啧称奇,他们都是干过农活的,自然知道这可以大大的省力,纷纷称赞刘宗敏的一双巧手。唯有那中年汉子却是若有所思,片刻后他突然向刘宗敏问道:“刘头儿,您这犁价钱不便宜吧?” “我只是干活的,具体会卖多少钱我也不知道!”刘宗敏笑道,他就好像一个炫耀心爱玩具的孩童:“不过你不觉得这犁很好用吗?你看,这里还可以调节犁刀的深度,这样土层薄的田地也能用了!” 那中年汉子却没有被刘宗敏的炫耀所吸引,继续追问下去:“那要拉动这么大的家伙,恐怕两头牛不够吧?” “牛?牛太慢了,我打算用马来牵引这个的,大概四匹马就够了,这样一天下来就能够犁六十到歧十亩地。一家就算有两三百亩地,花个三四天也就犁完了,不会误了农时!” “四匹马?两三百亩地?”众人被刘宗敏的话给惊呆了,明末北方的普通小农,通常家中也就有个二三十亩地,一两头大牲畜而已,而刘宗敏光着一个犁就要配四匹马,且不论这两三百亩地,光是这四匹马就能把在场的所有人给压下去了。 “呵呵!”那中年汉子突然冷笑了起来:“看来刘头儿打出来的不是犁,是犁祖宗c犁神仙。俺家三代人全把自个儿卖了,也没法侍候的起这宝贝!” “你是叫拔都吧?”刘宗敏的注意力被那中年汉子吸引了过去:“你说的没错,这犁本就不是给一般小农准备的,我说这些是想告诉你们,就算是种地,你们也种不过别人的,有了这犁,最多三年时间,河套就会变成塞上江南,从河上顺流而下的不再只是毛皮c羊毛c铁料和煤炭,还有谷子c棉花,还有麦子,大家都会有饭吃,有衣穿的!” 拔都问道:“河套那儿这么好,为何不把那儿的地分给大家,让我们自耕自食呢,朝廷也能收些粮赋养军呀?” “分给你们?”刘宗敏奇怪的看了看对方:“就算把地分给你们,你们又哪来的种子c耕牛c农具呢?还不是要官府出钱接济?就算你们开垦了地,一家一户能耕种的也就五十亩而已,种出来的粮食多半还是吃到自己肚子里了,又有多少余粮缴纳?这等小户一家一家收起来耗费太多。而用得起这犁具的一家一户就能开垦三四百亩,若是多几个雇工还能开垦的更多,剩下来的粮食可就多了。你是不知道,这朝邑每年要多花多少钱买粮食养活你们,如果河套那边起来了,有多余的粮食运下来,朝邑这边可以省下多少银子呀!” “这个!”拔都被刘宗敏这一番话弄得有点糊涂了,他犹豫了一下,问道:“刘头儿,我咋觉得您说的有点不对呢?即便按你说的,那些大户人家每家每户开垦的地多,打的粮食多,可他的粮食是他的,又不是官府的,难道官府还能把他打下来的粮食都收了去?如何能省朝邑这里的银子?” “这你就不明白了吧!”刘宗敏笑道:“同样是种田,那等大户人家种田和你们种田可不一样了,为啥大户人家能一个人顶你们十个人用?还不是有好的工具,牲口多?这些可都是要银子买的?他们哪里来的银子,还不是得用粮食换?我们朝邑的作坊用这些工具和他们换粮食,他们有了好的工具,可以种更多的田地,我们也能换到更便宜的粮食,这样岂不是两边都得了益处?” “可是人家工具和牲口花的银钱总有还完的一天,完了以后就不用出卖粮食换银钱了呀?” “这个“刘宗敏被拔都给问住了,他摸了摸脑袋,苦笑道:”这俺就不清楚了,反正上头总有他的法子,能够让有越来越多的粮食从河上运下来!” “刘师傅,刘师傅,您咋跑这儿来了!”正当刘宗敏与那伙学徒说的起劲的时候,一个短衣褐衫的汉子飞跑了过来,一边跑还一边喊:“您不记得下午总兵大人要来,各场坊的头目都要在总号那儿集合吗?” “哎呦!我咋把这事给忘了!”刘宗敏猛拍了一下脑门:“大人还没到吧?” “我来的时候已经听说大人已经出门了,大伙儿都在总号门外迎接,就缺您了,索总办和汤老爷让我来找您呢!” “好,好!”刘宗敏正准备抬步,可一看身上的打扮,扭头便往回走,那汉子赶忙一把扯住,急道:“都这节骨眼上了,您还去哪儿呀?” “我这不是回去换身衣服吗!”刘宗敏抖了抖满是污迹的前襟,苦笑道:“你看我这一身打扮,见大人不合适吧?” 正当此时,总号方向传来一阵鼓乐声,那短衫汉子一把扯了刘宗敏便跑,一边跑还一边喊道:“来不及啦,刘师傅,您就快跟我来吧,啥打扮也总比人没到好吧?” 刘宗敏听到鼓乐声,知道是刘成已经到了,也顾不得身上衣着不合礼数了,带着有旧伤的腿脚,一瘸一拐的往总号那边跑去,速度倒也不慢。等他到了的时候,刘成已经到了,正被索罗孟和汤慕尧带着十几个当地的大商人士绅围在当中,已经混到造船厂厂长的刘祖德穿着一身长衫,一副浑身不自在的样子,站在一边,也不敢挤进去凑热闹。他正好看到侄儿这身打扮跑过来,赶忙抢上前去一把扯住刘宗敏低声骂道:“宗敏,你怎么这身打扮?” “禀告叔父,这不是来不及换衣服了吗?我刚刚在厂里教一群学徒手艺,忘了镇台大人来的时间了!” “这你也能忘?哪天不能教学徒手艺,非要这个节骨眼上?宗敏呀宗敏,你忘了自己现在是啥身份了吗?以为还是过去那个小铁匠吗?一点尊卑礼数都不讲!哎,我要给你活活气死了!”刘祖德气不打一处来,他看了看左右没人注意这边,将身上的长衫脱了下来,塞到刘宗敏手上:“穿上,动作快点,别让旁人看见!” 刘宗敏一愣,问道:“那叔父您啦?” “我里面这身好歹不像你这幅破衣烂衫的样子!”刘祖德冷哼了一声:“再说这长衫穿在身上,浑身都不自在,手脚都不知道往哪儿搁,还不如给你穿上!” 听了刘祖德这番话,刘宗敏不由得忍俊不禁,赶忙偏过头去,免得让叔父看见。他三下两下将长衫披上,将里面脏兮兮的短衫遮住,才松了口气。正好看见刘成走出人群,向围着自己的商人士绅们拱手做了个团揖,高声道:“列位的盛情本镇台领了,刘某今日还有公事在身,过两日会在本官宅邸举办一次堂会,还请诸位赏脸前来!” 众人赶忙纷纷躬身还礼,表示镇台大人的面子我们一定要给,两天后一定会到。刘成点了点头,对索罗孟道:“索总办,你便替我送一下诸位老爷吧!” “是,镇台大人!”索罗孟躬身领命,然后笑容可掬的引领着众人离开。看着这些人离去的背影,刘成这才松了口气:“这般场面上的客套当真是累死人!” 凭借自己超凡手艺和管理才能,刘宗敏已经成为锻造厂第二号人物,而名义上第一号人物汤慕尧还有冶炼厂的一大摊子事情要管,实际上锻造厂已经是刘宗敏说了算了。凭借这一职位,他能够在长桌的末端有了一个位置,正用好奇的目光打量着刘成。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八十五章 计委 这位传言即将封侯的宁夏镇总兵还身兼朝邑数十家作坊的后台老板,他所经营的生意之多恐怕连他自己都不知道,刘宗敏知道在工人中间传播着这样一个流言总号那个占地十余亩的后院地下都是挖空的,里面堆满了“没奈何”南宋大将张俊贪婪刻薄,家中白银堆积如山,为了防止被人偷走,张俊便让人将其熔铸成五十公斤一个的大银球,起名为“没奈何”,意思是小偷无法将其偷走,全都拿它没有办法。作为一个高级管理人员,刘宗敏知道的比工人要多得多,他倒是觉得这流言虽然有些夸张,但距离真实倒也不远。而这位即将爬到大明武人顶峰的大富豪就坐在距离自己不到十步远的地方,即便坐着,依旧显得身躯高大,双腿修长c肩膀宽厚c小腹平坦,小臂裸露出的部分肌肉结实,显然手臂的主人习惯于舞刀弯弓。与习惯于留须的明代人不同,刘成将他嘴唇和下巴的胡子刮得干干净净,只留下两颊的鬓须,与耳旁的头连在了一起,一双眼睛明亮而又有神,仿佛能看到你的心底。 “时间很紧迫,我们现在就开始吧!”刘成的目光扫过在场的人:“摇旗,你让人把住院门,除了索总办,谁也不许进来!” 郝摇旗无声的点了点头,走出屋外,刘宗敏能够听到门外传来有力的口令和武器和甲叶碰撞的声音,这仿佛在提醒桌旁的每一个人坐在他们面前这个人的身份,刘宗敏下意识的垂下眼睛,避开刘成扫视的目光,只要对方的视线一刻落在自己的身上,他就觉得浑身上下不自在。 “接下来我要说的话十分重要,关系到洪阳号c朝邑c大明c我和你们当中每一个人的命运!我希望你们仔细听,认真听,然后牢牢的记在心里,一个字也不许泄露出去,为了我c为了洪阳号为了大明c也为了你们自己!”刘成的声音并不大,但里面带着一种奇异的特质,就好像坐在出声音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一个铜锣,带有一种慑人的力量,直透人的骨髓。说到这里,他稍微停顿了一下,来确认自己方才那番话的是否达到了效果,当他看到每个人的眼睛里都流露出紧张和兴奋的光,不由得满意的点了点头。 “很好,就是要这样,想必凯撒渡过卢比孔河的时候,与我此时的感受差不多吧!”刘成心中暗忖,他站起身来,绕着长桌来回踱步起来,这样他可以看清每一个人的后脑勺,而对方却只能背对着自己,这给他一种“一切尽在掌握之中的”感觉。 “你们很快就可以从塘报里知道:杨督师已经受召回京,升为兵部尚书c东阁大学士,由于辅周延儒称病致仕,次辅温体仁受伤无法理政,杨大人便是新的朝廷辅了!”刘成先抛出了一颗炸弹,满意的从部下们的脸上看到了惊诧的神色,然后才继续说了下去:“在临别之前,杨督师与本镇台商议过,他升任辅之后要让吕伯奇继任总督宣c大c山西军务兼理粮饷,而我转任大同总兵总理宣大二镇的练兵事宜,在宣大二镇练步队十六营,其甲仗器械衣服被装不由兵部给,而是由朝廷出钱向我洪阳号购买!” 刘成这席话无异于在热油锅里倒了一勺凉水,屋内顿时喧哗起来,每个人的脸上都露出了不敢相信的神色。当然如果这句话不是出自刘成的口中,恐怕就有人当面笑出声来了。刘宗敏冷静的观察着屋内的每一个人,从过往的经验,他知道刘成方才没有撒谎,这位大人更喜欢用真话来骗人。 “汤慕尧,你是冶炼厂和铸造厂的头,你说说你的看法吧!”刘成低咳了两声,打断了众人的喧哗,向坐在自己右手边第二个位置的汤慕尧问道。这个已经有点胖的年轻人脸上露出苦笑:“大人,不知道您什么时候要这十六个营的甲仗器械?” “这么大的事情,杨大人回到朝里怎么也好花半年的事情把前后关节都打通了,现在是一月份,就从七月份开始吧!” “七月份!”汤慕尧的脸色好看了些,他笑了笑:“那敢问大人一句,供货的度要多快呢?” “一开始每个月半个营,半年后提快到每个月一个营!” “什么?”汤慕尧的脸色一下子又有变绿的倾向:“大人,以现在我们的产量,就算把其他的供货全部推掉,一个营的甲仗武器被装也至少得干三个月,而且巴图尔汗和和硕特汗那边也催的很紧,哈萨克人与布哈拉汗国建立了联盟,和硕特固始汗也派兵支援哲蚌寺和色拉寺,与藏巴汗开战了,两家都派了人在朝邑,就等在厂房外面,他们的货款都付清了,货一齐就要运走。” “那是你的事情,人手不够就招人,厂房设备不够就扩建添加!不是还有六个月的时间吗?“刘成的眼睛闪着无情的光:“反正六个月后,甲仗火器c弹药服装,一样也不能少!” “是,大人!”汤慕尧的额头上渗出了汗珠,他咬了咬牙,大着胆子说:“可是招人的话,要更多的平价粮食,这几年河南山西的粮食都吃紧,时有时无的,价格也贵的吓人!” “嗯,于老,你怎么看呢?”刘成的目光转向一直保持沉默的徐显明,徐显明站起身来,低声道:“汤会办说的不错,按照规矩,我们是依照花名册的计划屯粮的,每多招一个人,就要准备四百二十斤的毛粮,盐五斤,油六斤,还有布匹等等,这些都是计划内物质,如果市价高了就要公库出银子补贴,一下子要招新人,恐怕今年的预算就要赤字了!” 刘成点了点头,为了管理手中的数十家企业以及众多的贸易商队,他建立了一个叫做计划委员会的组织,简称计委,任何一个生活在二十世纪后半叶和二十一世纪前十年的中国人听到这个看上去人畜无害的名字一定会有五雷轰顶的感觉,而在崇祯年间的刘成倒是不用担心有人揭穿自己的野心。与对外的贸易不同的是,刘成对于内部的经济往来完全是采用计划经济的那一套。打一个比方,如果刘成要建立一个铸炮厂,手下就要根据需求制定一个预算:需要若干干部c工人c若干土地c若干工具c为完成生产计划需要若干煤炭c铁料,将其一一列出,然后将工人需求的粮食c副食c住宿c布料列入计划之中。然后从已有的资源调配,工人凭票可以获得计划内的生活用品,而计划内的物质相对于市价是要便宜一些的,而且更加稳定。这样做有两个好处:1c刘成可以通过这个计划委员会控制着数十家骨干企业,而这些企业之间的经济往来无需通过现金结算,完全通过调配指令完成,他可以将资源向对军工和工业展最为重要的金属铸造业c纺织业等方面倾斜,达到跨越式展的目的2c可以将有限的白银集中在手少数几个对外贸易的单位里,有利于集中挥作用,由于内部不存在白银流通,各厂的管理者不过是计划的执行者,无法利用信息优势背着刘成中饱私囊。通过计划内物资供应工人也能在较低的现金收入的情况下达到较高的生活水平,不会遭到商人的盘剥。对于刘成的这个设想,徐显明一开始还有些不太相信能成,但随着深入下去,徐显明越来越感觉到了这个机构的恐怖之处,他有次私底下对刘成说:“莫说几十家企业,就算是一个国家,这个计划委员会也能管的好好的!” “你列一张追加预算表,过两天拿来给我看看!三万两够不够?”刘成问道,实际上他是通过预算表和物资分配表c收支平衡表等表格来了解和控制手下企业展的情况的,与有数百个经济门类的近现代社会不同,明末的中国的商品经济还很简单,主要的经济门类也只有寥寥十余种,要不然就算刘成多长几个脑袋,也没法管这么多事。 “是,大人!”徐显明欠了欠身子:“不过要追加多少银子的事情我也不知道,您也知道粮食不比别的,价格变动极大,真到了大荒年,多少银子都不够的。依我看,还是有一个我们自己控制的稳定粮食来源,并建立正常的粮食储备平准机制,才不会听凭那几个大粮商漫天要价!” 听了徐显明的回答,刘成不由得哑然失笑,这位计划委员会的总办经过一年多的实践,已经成为了计划经济方式的脑残粉了,其表现就是能自己造的决不掏钱买,恨不得什么都用调配方式解决问题,而把省下来的银子都藏到总号的那间地下室里,铸成银币花,有时候刘成想要是给他换上一身灰色中山装,戴上列宁帽,上衣口袋上插上一支钢笔,俨然就是一个五十年代共和国的国家机关干部了。此时他心里不由得生出一种恶作剧的感觉,笑道:“徐先生说的是,像有一些关系到军国大事,国计民生的物质,我们必须建立自己的战略储备机制,不能听任那些商贾操纵价格,鱼肉百姓以自利,尤其是两白一黑,不,应该说是三白一黑,一定要抓在我们的手里,决不放松!” “三白一黑?”桌旁众人被刘成突然冒出来的新名词给弄糊涂了,不由得面面相觑,最后还是跟随刘成最早,隐然身份也是最高的徐显明开口问道:“大人,敢问一句您说的三白一黑到底是什么呀?” “哦,是我说的太急了,没有解释清楚!”刘成自失的一笑:“三白就是粮食c棉纱和羊毛c还有盐一黑就是煤炭,这四样东西要么是工厂里面必须的原料,要么是百姓生活起居一日不可离,一定要确保供应稳定。这一两年朝邑的工厂越来越多,人口也是越来越多,其中有不少是为我们工作的工匠c小工c文员c店里的伙计,他们没有种地,但衣食却一日也少不了,这个担子你要挑起来!” “是,大人!只是”徐显明的额头上渗出了汗粒,他可是很清楚在朝邑刘成的工厂里有多少张嘴,仅仅在梳毛c纺纱c织布c制衣c这一行当里的工人就有两千余人,他们生产的各种布匹不但占据了西北c河南c山西c汉中的大部分市场,而且还远销叶尔羌c藏地c青海c漠南漠北甚至遥远的布哈拉c哈萨克c河中等地其他冶金c锻造c机械c皮革加工c航运等行业也粗具规模,这些航运里计划内物质的人员总数已经过了一万人,如果再加上他们的家属,考虑到当时战乱四起的状况,光是确保刘成口中说的“三白一黑”物质的供应就是一个很麻烦的问题了。 “只是什么?有什么难处你只管说!” “是!”徐显明整理了一下思绪,沉声道:“您方才说的三白一黑,盐c煤炭c羊毛倒也还好说,毕竟煤炭只要从矿洞里挖就好了,朝邑靠着黄河,只要乘着冬天封冻前多运些在堆场就好了盐的话一个人一年下来也就个几斤就够了,以大人您和河东盐道李大人的关系,也就是送几件贵重礼物的事情羊毛更不要紧,能够像我们朝邑这样大规模梳毛c纺织的就一家,大人您又名震塞外,那些胡人想要买茶叶c盐c铁器也只有把羊毛什么的卖给我们。粮食就不一样了,这几年北方年景都不太好,余粮就那么多,而且都在当地士绅手里,世道不太平,价格低了他们宁可屯起来价格高了我们受不了,实在是难的很!”未完待续。8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八十六章 夜校 “嗯,粮食的确是大问题!”刘成diǎn了diǎn头,徐显明方才那番话的确是老成之言。在古代社会县以下就是土豪的天下,尤其是到了明代,由于科举制度的逐渐完善和扩大,即便是未曾出仕的在乡秀才c举人乃至生员都拥有了这种或者那种的政治和经济特权,他们将这些特权和自家的实力结合起来,势力大的则反持官府;势力小者,则武断乡曲,鱼肉一方。到了明王朝的中后期,这一阶层实际上已经垄断了基层的行政与各种利益,即便是地方官员也无法违逆他们的意愿,甚至没有他们的配合,连政令都无法推行。任何一个外部势力想要做diǎn事情,都不可能绕过当地这个阶层。比如随着朝邑工商业的发展,需要大量稳定的粮源供应,而刘成却无法通过到附近的产粮区去直接向农户收购余粮,因为通常来说收购粮食出售的生意是掌握在当地最大的粮户——通常来说也是最大的缙绅手中的,这些当地粮户们给出的价格不但贵,而且还很不稳定,因为稍微有diǎn眼光的人都看出来乱世将至,开始囤积粮食准备应对。任何敢于无视他们存在的外来商人通常都会遭到暴力的威胁甚至杀身之祸。但实际上一般根本闹不到这一步——因为所在地的农民根本不敢向外来商人直接出售粮食,哪怕外来商人的价格要比那些缙绅家出的要高得多也没用。外来商人不过是一时的,而本地的缙绅却是一世c几世c甚至几百年的,这些土皇帝们有的是办法和时间惩罚那些敢于触犯他们“规矩“的可怜人。 刘宗敏坐在长桌的末端,刘成与徐显明的对话他还不是听得全懂,但有一diǎn他已经明白了,那就是朝邑缺粮食。虽然他与李自成一样,都是以俘虏的身份进入朝邑的,但不同的是他有一身打铁的好手艺,又有一个离散多年的叔父照应着。因此刘宗敏很快就在工厂里安定下来,随着时间的流逝,他渐渐发现这里与其他地方的不同之处:一船船的矿石和煤炭被倒进几层楼高的炉子里,通红的铁水奔流而出;水力推动的机械将一包包羊毛变成一匹匹呢绒c将坚硬的铁条随意揉捏变成想要的形状;机器的轰鸣声c锻锤的敲打声c工人们的号子声,一切都显得那么鲜活有力。慢慢的刘宗敏发现自己喜欢上了朝邑,在这里他可以凭借自己的努力和手艺养活自己,步步高升,甚至成为管理几百人的大头目,成为众人艳羡的目标,而不是像过去在流贼丛中那样,为了不饿死而将所到之处抢光c烧光c让人憎恶和恐惧。两种生活无异是天壤之别,因此当他发现自己可以为朝邑做diǎn什么的时候,心中不由得感觉到一阵莫名的狂喜。 “大,大人,关于粮食,我可以说两句吗?” 一个声音将刘成从思考中惊醒了过来,他回过头只见长桌末端站起了一个黑塔般的汉子,穿着一件长衫,看上去有些别扭,正有些扭捏的看着自己。刘成耸了耸肩膀:“说吧,我今天来这儿就是为了听你们说的!” “是,大人,我发明了一种机械!”刘宗敏深吸了一口气,当事情转到他的本行时,他的声音变得流畅起来:“他可以让一个农夫dg十个人用,甚至更多!” “呵呵,刘大人要的是粮食,这年头还怕没种田的人?给口饭吃,愿意卖力气的要多少有多少!”长桌旁的马仁成笑了起来,他连夜从鄜州那边赶过来的,总算是挤进了这张长桌旁,自从刘成出兵漠北后,马家父子就觉得自家在刘成身边有些边缘化了,因此更是小心,唯恐被后来者排挤出去。 “罢了,你只管说下去!”刘成摆了摆手,出于一种直觉他意识到这个黑塔般的汉子将会给自己带来惊喜。 “是,大人!”刘宗敏整理了一下自己的情绪,沉声道:“大人,我发明的其实是一种新式的犁,用四匹马牵引,一天便能够犁五六十亩地,一人便能抵得上十人使。我听说您打败鞑子后,占了河套大片的土地,那边的有大片的河滩地荒着,有了这个,不出两年就能变成谷仓,打下的粮食沿着黄河可以直接运到朝邑,咱们就再也不用为粮食操心了!” “新式的犁?有样品吗?” “有了,就在工厂后面的院子里,是我闲暇时自己造出来的!” “好,你先坐下,等到会开完了再去你那儿看看!”刘成满意的diǎn了diǎn头,其实他倒并不是太在意对方的设计如何,反倒更在意对方的加工和落实技术的能力,反正如果只论对未来科技发展的预见性和基础知识,在这个世界上还没人比得过自己,就看这刘宗敏能从自己身上吸取多少了。 “多谢大人!”刘宗敏见刘成并没有拒绝,心中暗喜,赶忙坐下。 “列位!”刘成回到长桌前,身体前倾,双臂撑在桌子的边沿,用一种充满热情的声音对众人道:“我也在这里向大家透露一个绝密的消息,杨大人入阁后将会开始加征新税,争取在五年内发动对东虏的进攻,解决辽东战事。而加征来的银子里,每二两银子里就有一两将流入到你们脚下的仓库里,用于支付新军甲仗的货款!而这里将代替兵部成为大明最大的兵工厂!“说到这里,刘成用力跺了跺脚,以强调自己的语气。桌子旁的每一个人都下意识的低下头,向地面看去,仿佛能够透过那坚硬的青砖和厚厚的泥土,看到下面堆积如山的金银锭。 “我知道要达到这一目的,就必须把我们的生产能力扩大到现在的五倍;我也知道这意味着巨大的困难,原料c厂房c设备c还有熟练的工人不会从天上掉下来,与此同时,我们还不能放弃对盟友的支持,他们正在与敌人进行着艰苦的战争,没有我们提供的枪械c火药c盔甲,他们就会被击败,这意味着我们将失去大部分原料来源,还不得不腹背受敌!”说到这里,刘成稍微停顿了一下,灼热的目光扫过每一个人的眼睛:“但最后的胜利终将属于我们,过去的几年你们当中的每一个人都亲眼看着从无到有,从小到大,有了这一切,这不仅仅属于我,也属于你们当中的每一个人。水深人必没,人众事必成!没有什么困难不是头脑和汗水不能克服的,现在朝邑不过是陕西的朝邑,而五年后这里将是大明的朝邑,天下的朝邑!而你们也将会得到丰厚的回报,后世的子孙将以你们为荣!” 刘成这番有些突兀的话激发了众人的热情,或者说刘成话中那黄金色的未来迷住了绝大多数人的眼睛,大明未来新税的一半c超过兵部成为最大的兵工厂,如果这些话不是出自刘成的口,他们是绝对不会相信这是真的。即便如此,马仁成还是颤抖着问道:“刘镇台,这是真的?” “如果我们做成了,这就是真的!” “我明白了!”马仁成的脸上现出了一丝病态的嫣红,他站起身来:“大人您放心,我马上就回鄜州去,只要是陂唐局的人,来年的余粮我会都送到朝邑来!” “那就拜托了!”刘成diǎn了diǎn头:“还有河套那边开垦的事情,我希望令尊能够出面,多拉一些缙绅来,共襄盛举!” “大人请放心,我回去后就告诉家父,大人的事情,他一定会全力支持的!”马仁成拱了拱手,走到门口又停住脚步:“不过这件事情我现在可以透露一些给家父吗?” 刘成稍一犹豫,diǎn头道:“令尊是个知道轻重的人,告诉他也无妨,反正这件事情肯定会在朝廷上掀起轩然大波的,无非是早几个月,晚几个月的事!” 就好像一个上足发条的玩具,会议结束之后,每一个人都飞快的行动起来,上司话语中透露出的美好前景让他们的心中充满了动力。当刘成最后一个走出会议室,已经有三分之一的人跑出院子了。刘成跺了跺脚,对站在自己身后的郝摇旗道:“摇旗,你觉得他们能做到吗?” 郝摇旗用他那双略带褐色的眸子看了看那些人们,拍了拍腰间的刀柄,用低沉的声音道:“大人,如果让他们真正明白后果的话,他们就能一定做到!” 听到心腹的回答,刘成惊讶的看了郝摇旗一眼:“看来我倒是屈才了,嗯,必要的时候可以让你来代替汤慕尧!” 院子里空空荡荡,刘成站在那具奇怪的犁旁边,听刘宗敏讲解他新发明的各种优diǎn,别看他平日里沉默寡言,但遇到自己喜欢行当,立即就变得健谈起来,当最后说完之后,刘成却一直保持着沉默,这让刘宗敏有些忐忑不安,最后他还是小心的问道:“大人,您觉得这犁如何?” “我不知道!我不是农民,没有种过田!俗话说是骡是马要牵出来溜溜!这种事情光看是看不出什么来的!” “那是自然!如果可以的话,我们现在就可以去河边试一下!”刘宗敏说。 “先不提这个了!我问你,你做这玩意用了几个人?一共花了多少时间?” “四个人,我还有三个学徒,因为都是在休息时候的缘故,从头到尾大概花了半年时间!” “半年?”刘成叹了口气:“刘师傅,你应该算是我手下最好的铁匠师傅了吧?” “不敢当!”刘宗敏也不知道为何刘成突然夸奖自己的手艺,不过这总不会是坏事:“工厂里面比小人手艺好的也还有,只是大人不知道而已!” “嗯,就算不是最好的,也是最好的几个之一了吧?俗话说名师出高徒,你那三个徒弟的手艺想必也不错!可就做这么个玩意,你们就花了这么长时间,光是工时就吓死人了,你让我如何敢做?”说到这里,刘成叹了口气:“刘师傅,你要明白一diǎn,你现在已经不再仅仅是个铁匠师傅,还是这锻造车间的头儿,手下大大小小有几百号人,你即便浑身是铁,又能打几颗钉子?让所有人都能上手,才是真好!” “是,大人!小人一定加紧培训学徒,让大家都有一身好手艺!” “哎!”刘成失望的叹了口气:“我的意思不是让你把每个工匠的手艺都练到你那种水平,有些东西是要讲天赋的,你手下那些工匠就算练到死,也没几个人能练到你这种水平,难道他们就不干活了?你现在一个月挣四十多个银币,要是只有你才能一下一下才能打出来,这玩意谁用得起?我的意思是你的心思要花在怎么才能把要做的东西分解开成简单零件,让普通工人也能用机器打制,然后拼接起来,这样才能把成本压下去,让大家都买得起。” 听了刘成这番话,刘宗敏恍然大悟:“大人的意思就和鸟铳一样?” “没错,就是那样!”刘成见手下总算明白自己意思了,才松了口气,这就是古代工匠文化水平低的坏处了,的确他们能够制造出许多巧夺天工的物品,但却无法把自己的经验和技能上升为理论,然后回馈实践:“刘师傅,你现在管着几百人,将来你会管着几千人,甚至上万人。怎么样让这些人造出来的东西相互拼合,不出废品c少出废品?就得定一个规矩,大家都按照这个规矩来造东西,而不是自成一套。你要把这个规矩落在纸上,然后用来教育新的学徒,没有规矩不成方圆!这不光是手艺好就够的!这样吧,我给你请几个先生来,先从看书认字开始,然后是算数,每天吃了晚饭后就去先生那儿,把你们厂里二十五岁以下的工人也一起带上,我给你三个月时间,每个人至少会读会写四百个常用字,会五十以内的算数才算过关!”(。)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八十七章 烽火台 “多谢大人!”刘宗敏双膝一软,跪了下去,眼角湿润了,他万万没有想到刘成居然打算自己出钱请先生教工人们读书。古代的劳动人民不是不知道读书识字的重要性,恰恰相反,相比起现代人来说古代劳动人民对知识更加饥渴,他们将读书学习视为提升社会阶层的最便捷途径,之所以识字率那么低只不过客观条件不允许而已。 “罢了,你起来吧!”刘成赶忙伸手去扶:“这件事情早就应该开始搞了,只是我实在是太忙了,没有时间管这么多。这样吧,我会拨一笔钱到徐显明那儿,专门搞工人教育的,就叫夜校基金吧!课程的安排上让他征求一下你的意见,四书五经就不要用了,你们读书不是为了考秀才,要结合生产实践,要有用!” “是,是,是!”刘宗敏站起身来,他的两腿还是有些发软,就好像踩在棉花里一样,刘成方才说的那些话,他大部分都听不明白,不过有一点他听懂了,总兵大人要让自己参与到让工人们读书识字这件事情里面来,他咬了咬牙,用极其坚定的语气说:“大人您放心,这件事情我刘宗敏一定给您办好了,哪个王八犊子敢不好好学的,老子就先打断他的狗腿!” “这个,刘师傅你也不必这么粗暴,这件事情还是要以自愿为主,为了读书识字打人就说不过去了!”刘成被刘宗敏弄得有点哭笑不得,他可不希望为了读书识字的事情让刘宗敏打伤几个人,按照历史上对这位汝侯性格的记载,这事他还真有可能做的出来。 “是,是!”刘宗敏习惯性的低下头,心中却暗想传闻这位总兵大人杀伐果决,是个极厉害的人,却想不到平日里这么心软,小时候私塾里背不出书都要挨先生的打,何况还是公家出钱请先生教工人读书,要是再不用心打断腿也不冤呀! 见刘宗敏没有坚持,刘成松了口气,他正准备再说几句场面话就回去,从外面进来一个神色匆匆的亲兵,跪下磕了个头道:“大人,杭州那边有紧急军情!” “杭州?紧急军情?”刘成神色立即变得严肃起来,他从郝摇旗手中接过书信,草草的浏览了一边,脸上泛出一丝冷笑:“连大员的事情都要管,郑芝龙这厮的手伸的好长呀?” 一个月前,大员港。 海浪的拍击着船舷,木材和绳索嘎吱作响,船帆绷紧,水手和船长的吆喝声传入耳朵,每一种都如自己的心跳那么熟悉,那么令人安心。郑彩捋了一下胡须,踌躇满志。 由于是郑芝龙的同族兼同乡,虽然加入郑芝龙集团的时间已经比较晚了,也不属于“十八芝”结义的成员,但郑彩在集团内部地位上升的很快,短短几年时间功夫,他就已经做到了安平守备的位置,这既有郑彩本身的才能和努力,也有郑芝龙的栽培和偏袒。在当时,明末的海商集团是一个十分封闭c内聚性和排他性都十分强烈的社会,每个小集团的核心几乎清一色都是由首领的亲族或者同乡组成,一个外来者不管多么出色,都无法进入集团的核心层。这倒不是当时的海商首领们特别偏心,而是由当时海上社会的特点决定的,因为在海上每一个船长都是粗暴的独裁者,享有说一不二的权威,在这个法外之地集团首领又无法使用世俗的权威来控制部下;而十七世纪的南中国海是由裸的丛林法则统治的世界,唯一的规则是胜者为王,唯有凝聚力最强c最能保持团结的集团才能在这个残酷的世界生存下来。这两种相互矛盾的因素迫使海商们不得不在自己的族人和同乡中选择部下,郑芝龙也不能免俗。但郑彩的野心并不止于此,用不着多么长远的眼光,他就能看出乱世即将到来,横行海上c拥有雄厚实力的郑氏集团已经成为朝廷在东南沿海唯一可以依仗的干城,加官进爵c甚至割据一方都不是不可能的,而郑彩自身也能借此步步高升。因此他在得知大员港的荷兰人遭到这支自称是官军的势力围攻时,他便向郑芝龙力陈应当立即出兵干涉,台湾作为郑氏集团的退路和后踞,可以容忍人力资源匮乏c不过是前来贸易求财的荷兰人暂时占据,却决不能让第三者插手,引来无穷后患。郑芝龙在经过仔细斟酌后决定让郑彩率领数十条大船c三千人前往大员,让其见机行事。 “见机行事,哼!”郑彩冷笑了一声:“大哥这几年官越当越大,胆子却越来越小了,官军又怎么了?难道咱们以前没打过?把手都伸到大员来了,好大的胆子,就算把他们都杀了,报上去说被红毛夷所败,朝廷又能赖我何,无非是熊大人那边多送点礼物,让他们打笔墨官司而已?” 站在郑彩身后的王大成不敢搭话,他伸手在额头上搭了个凉棚,向远处望去,突然低声道:“大人,绕过前面那个伸出来的海角就到大员了!” “噢?”郑彩顺着王大成手指的方向望去,只见一个林木茂密的陆岬深入大海,遮挡住了他的视线,长满马尾松的峭壁之下,是一个平静的港湾,在峭壁上有一个土丘,土丘的顶部是一个烽火台模样的建筑,一缕笔直的狼烟正从顶部冉冉升起。郑彩的眉头皱了起来,他一把将王大成扯了过来,指着那烽火台问道:“那上面是什么?平时有人住吗?” “那上面?”王大成目瞪口呆的看着正在升起的狼烟:“禀告大人,那儿过去什么都没有呀,这里和大陆不同,让生番抓住了只有死路一条,他们也不要钱,就吃你的肉c割了脑袋挂在村口风干了吓人,没人敢孤零零的住在这种地方的!” “该死的!”郑彩恨恨的骂道,若是这王大成说的不错,这烽火台显然是那些正在围攻大员的势力所建的,对方都把烽火台修到这里来了,恐怕已经在围攻战中占据了相当大的优势,甚至已经拿下了热兰遮城,这对于郑彩来说可不是什么好消息。郑彩想了想:“你说,这附近有什么上岸泊船的好地方?” “附近?”王大成想了想:“要说上岸泊船,最好的地方就是大员湾了,上下几日的水程里也就那儿可以避风泊船了。” “废话,要不然荷兰人也不会选这儿了!”郑彩厌烦的摆了摆手:“我是问哪儿能将就的,不然总不能让大伙就这样漂在海上吧?” “是,是!”王大成挠了挠脑袋:“大人,要不就停在那烽火台下吧,那边有一条小路直接通到海边,水深也够,海岬也能挡风,就是地方小了点,恐怕容不下这么多船!” 郑彩顺着王大成手指的方向望去,瘦长的海岬就好像一条伸出的手臂,将一方水域揽在怀里,大部分风和海浪都被挡在外面,绝大部分岸边都是陡峭的岩壁,但在海岬的根部,有一条小路延伸到了水边,形成了一个天然的码头,看样子应该是当地的土人装卸渔获用的。凭借他的好眼力,郑彩能够看清海面下礁石和鱼群,这里是个好渔场,而且礁石距离海平面至少有三四丈,这足以让最大的船停泊。但正如王大成所说的,地方太小了,最多只能容纳一半的船停泊! “这附近没有其他的地方了吗?”郑彩问道。 “其他地方还不如这里呢!要么是水浅,要么是没有避风处,要么附近没有淡水,还有的就是在生番的地盘上,听说北边的数十个生番村社已经共同拥立一个叫做大肚王的番王,有数千壮丁。那些生番蛮横的很,只要是外邦人进了他们的地界,便要抓了拿去杀了祭神,我们还是莫要招惹他们的好!”说到这里,王大成的脸上显露出恐惧的神色。 “大肚王?有数千壮丁?”郑彩的脸上显露出又是惊讶又是鄙夷的神情:“这些蛮子平日里自相残杀都是来不及,怎么能结成这么大的集团?连番王都有了!” “谁说不是呢!”王大成叹了口气:“这件事情倒是和荷兰人有关,四年前热兰遮城的有个荷兰传教士去北边的生番那边传教,同行的还有一个商人和四五个护卫的士兵,结果不知道怎么搞的,那传教士和一个村社起了冲突,放枪打死了不少番子,可到底番子人多,最后荷兰人还是输了,那传教士和商人也被番子给拿住了,剥皮挖心。大人您也知道这些红毛番子行事最是蛮横,自然不会干休,跟着就派了兵去将那个村社上上下下都杀了个干净,又一把火将村子烧成了白地,连蛮子的神社也没放过,还在原址上竖了个十字架!这可就捅了马蜂窝了,大人您也知道那些生番虽然整日里你杀我c我杀你,吃肉割头也都是寻常事,可对于各家的神社却是十分小心的,莫说是烧了,就连吐口唾沫都不敢的。荷兰人这一干就把所有人都得罪了,没多久那边几十个村社就聚拢起来,各村的萨满长老商议应当如何应对。那大肚王本是蛮人中的豪杰,勇力过人在各村社中极有威望,当即站出来号召个村社联合起来抵抗荷兰人,尤其是传教士。于是众人便推举他为大肚王。此人继位之后便下令各村社之间以后不许私斗,若有仇怨便在神社面前听候他的裁判,北边的村社已经这几年都没有自相厮杀了!” “这等大事你为何不早些禀告,拖到这个时候才说?”听了王大成这番话,郑彩的脸色变得愈发阴沉,他的见识自然比王大成要远得多,知道这些生番数量众多c剽悍勇猛c悍不畏死,对当地地形又十分熟悉,无论对于汉人移民还是西方殖民者都有很大威胁,只是过去他们之间不相隶属,自相残杀,将大部分力量都消耗在内斗上了,汉人移民和西方殖民者才能采取分而治之的策略加以征服蚕食。而现在这些生番中已经出现了统一的豪杰,这对于将台湾视为己方退路的郑彩来说无疑不是什么好消息。 “大人是说大肚王的事情吗?”王大成莫名其妙的抬起头,看到郑彩目露凶光,不由得打了个寒颤,赶忙低下头去:“这个,这个——” “算了!”见对方这幅样子,郑彩也清楚想让这等庸碌之辈明白这些无异于登天,他摆了摆手,对身后的船长下令道:“传令下去,大船在湾子连靠岸,小船在外面下锚,弟兄们上岸扎营!” 普罗民遮城。 两丈高的城墙将所有的房屋连成了一片,形成了一个封闭的区域,在城墙的外面是壕沟,原本荷兰人居住的商馆的大门被拓宽,作为进出的大门,城墙上有门楼,两边各有三座射楼。门楼两侧的城墙上依旧能够看到当初被杜固指挥的明军炮弹轰击的痕迹,当时明军的选锋就是从这个打开缺口,杀进荷兰人的商馆里,迫使里面的商人和雇佣军投降的。而此时这里已经换了主人,杜固已经将这里作为大营,他甚至打算在击败荷兰人c控制大员港之后将这儿建成控制整个南台湾的基地,虽然在沙洲上的热兰遮城更加险要c也更容易控制进入海湾的入口,但那儿的土地面积有限c而且台湾是一个多台风的地方,相比起沙洲上,位于陆地上的普罗民遮城要安全得多。 “什么,长臂岬那边的烽火点着了?”杜固惊讶的从地图上抬起头来:“是荷兰人的援兵来了?这也太快了吧?” “这还不清楚,烽火台上的人还没回来,一切只有等他回来亲口询问才知道!”林河水的脸色也不太好看,相距那个荷兰船逃出海湾的夜晚已经过去一个多月了,从老水手口中询问的针路推断,即便一切顺利的话那条荷兰快速帆船现在也就刚刚赶到巴达维亚,荷兰人的援兵赶回来还早着呢。但在战争中什么都可能发生,也许人家在半路上正好遇到某支荷兰东印度公司的船队,直接掉头杀回来了呢?(未完待续。)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八十八章 生口 “来不及了!”杜固焦躁的挥了挥手:“马上派侦骑去长臂岬那边打探,席尔瓦少校呢?吉田君呢?” “席尔瓦在凤梨园上指挥围攻乌特勒支堡,吉田在北线沙洲上检查炮垒,我马上让人请他们两位回来!”林河水已经恢复了镇定,他看了看左右,突然压低声音:“杜将军,依我看现在最要紧的是要小心那些的头家,尤其是那个叫王东陆的,一定不能掉以轻心!” “小心头家?”杜固听了一愣,林河水口中的“头家”乃是闽南方言中对店主c老板c赌博中庄家c定期集会中的召集人等民间组织小头目的称呼,而在大员这个特殊的移民社会,头家又有了特殊的含义:指的是当地汉人移民中的一些首领,由于他们拥有的财富和威望,荷兰殖民当局在制定政策的时候要向他们咨询,并有权调解c仲裁汉人内部的纠纷。这些人与福建的大商人还有很密切的关系,甚至还参与东印度公司在台湾的经营事业,比如开垦田地c征服土著村社c发掘矿藏c伐木等等,因此殖民者在财政或行政上都无法离开这群人。杜固他们来后这些人表现的十分驯服,无论是出人出粮都是只要杜固一开口就依照数量送到,绝没有二话。 “你觉得他们会借机生事?不会吧?我看这些日子我们围攻荷兰人他们卖力气的很呀?尤其是你说的那个王东陆,更是啥事都带头,你也别总把人往坏里想。怎么说他们也是大明的子民,那些可是红毛绿眼的番子!总不会还帮外人吧?”杜固有些惊讶的问道。 “那可不一定!”林河水冷笑了一声:“杜将军您不明白,这些人弃祖宗陵墓,来这海外蛮夷之地,又有哪个是良善之辈?廉耻信义早已抛到脑后,他们这些年能在荷兰人手下混到风生水起,也不知道出卖了多少同胞,杀了多少无辜良善之人,方能积蓄下这些家业,靠的就是操持于荷兰人c汉人之间,从中牟利。而若大员港以后在大明治下,他们又岂能如过去在荷兰人手下那般逍遥?眼下我大军在此,他们自然装出一副驯服的样子;若是荷兰人的援兵到了,那这些人恐怕就未必这么老实了!” “这个——“杜固听了林河水这一番话,觉得也有几分道理,可想起平日里王东陆那些头家们的阿谀和送来的礼物,心中又犹豫了起来:“林先生,你这番话倒也有几分道理,可毕竟都不过是你的猜测罢了,并无什么真凭实据,总不能就这么定人家的罪吧?” “您要真凭实据是吗?”林河水冷笑了一声:“将军,您知道那个王东陆的大儿子现在在哪儿?” “你这问的倒是奇怪了,我哪里会知道他儿子去哪里了!” “那天晚上荷兰人有船逃走之后,我担心这里再出什么岔子,就暗中四处打听消息,却听说这王东陆的大儿子出远门了,说是到土人那边去收鹿皮了!” “这本就是他们的买卖,又有什么奇怪的?” “将军,咱们现在和荷兰人正在打仗,胜负未明,怎么会有人来这儿买鹿皮?他干嘛要让大儿子在这个节骨眼上去买鹿皮?”说到这里,林河水稍微停顿了一下:“得知此事后我对王家的情况仔细探问,尤其是船的情况,发现他家少了一条快船!而且就在那天晚上。” “船少了一条!”杜固这次再也忍不住了,对于汉人与荷兰殖民者来说,台湾岛的内地意味着未知的危险,往来于各个殖民点最安全的道路就是水路。王家人去收鹿皮杜固倒是不在意,反正他也走不了多远,可船少了一条可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正是,还是一条单桅快船!这王东陆是海主出身,几个儿子也都是老海狗了,去南洋c回福建针路都熟得很。” “这老狗!”杜固大怒:“你为何不早说,我马上派人将他拿来一刀砍了!” “船的事情我也是这两天才确定的!”林河水笑道:“将军,依我所见不如派人对其暗中监视,看看有无人与其暗中联络,然后再一网打尽的好!” 杜固已经从方才的气愤中恢复了过来,逐渐控制住了自己的情绪:“也好,这件事情就交给林先生你来处置了,莫要放过了这厮!” “是,将军!“ 漆黑的夜色中传来悠长的梆子声。王大成撑起身子,握紧腰间的刀柄,他的身旁是两个曾经跟随自己前往安平的部下。借助那双夜眼,他能够在黑暗中辨认出自己家宅院后面那座小山的轮廓。 “终于要到家了!”王大成下意识的松了口气,随即感觉到一阵自豪:父亲让自己把大员的情况禀告郑芝龙大人,而自己不但把话带到了,还带回了一支军队。郑守备让自己联络父亲,作他们的内应。王大成对于郑守备的胜利充满信心,而郑彩的胜利也是他的胜利。 怀揣着胜利的美梦,王大成从地上爬了起来,翻过这座小山就能回家了,剩下的路对于他来说就好像手掌的纹路那么熟悉,根本无需点火他就能摸着黑从后院的一个角门就溜进院子,连狗都不会惊动他就能躺回自己床上,就好像从来没有离开过一样。突然,他听到背后传来两声闷响,就好像有什么重物坠地,他本能的转过身,只见自己的两个手下倒在地上,一个被割断了脖子,另外一个后脑勺上多了一个洞,脑浆正从里面流出来,一个身材消瘦的蒙面汉子正看着自己,冰冷的眸子反射出无情的光。 王大成下意识的伸手去抓腰间的刀柄,那个蒙面汉子手腕一抖,一条黑色的铁链就好像毒蛇一样射了出来,在王大成的脖子上绕了两圈,随即用力一扯。王大成就被勒的透不过气来,扑倒在地,随即他的后脑挨了一记重击,昏死过去。 普罗民遮城。 “做的很好,裕二,你的锁镰使得越来越好了!”林河水笑着对面前的日本少年说,在他的脚旁,昏迷不醒的王大成被绑的和麻团一样躺在地上。 “这没有什么,还是林先生您料事如神,让我们在王家周围设伏的!”相比起一个多月前,山田裕二的下巴多了一圈绒毛,看上去少了几分稚气,多了几分成熟。 “嗯!这个是赏你的!”林河水从腰间取出五两银子丢给山田裕二:“现在你出去吧,继续监视王家,不要放一个人进去!” “是,林先生!“ 王大成是被一盆冷水泼醒的,他刚刚醒来就觉得头疼的厉害,就好像脑袋里面有两个小人在用凿子在敲打,他下意识的呻吟了一声,才发现自己的已经绑在一张椅子上,动弹不得。 “说实话,我就给你松绑,让你回家!如果你撒谎——”林河水的声音不大,就好像在向遇到的熟人问好:“那我就一根根切断你的手指,然后是脚趾,然后剥掉你的皮,最后才割断你的喉咙,从右手的小拇指开始!”说到这里,林河水向一名士兵高声说,那个士兵走到王大成的身旁,拔出匕首,将刀刃压在王大成的右手小拇指根部。 “我一定说实话!大人您一定要放我走!“王大成装出一副惊慌不安的样子,心里却在盘算着要如何才能蒙混过关。 “很好,第一个问题,你是谁?” “我叫王水边,是王老爷的庄客!”王大成答道:“您可以去王老爷那儿问!”这是王大成临时想出来的一个小伎俩,这个王水边是他的远房堂兄弟,年龄相仿,容貌身材也有七八分相似,若不是熟悉的人根本区分不开,最要紧的是假如林河水如王大成要求的那样前去求证,王东陆立刻就会意识到他已经从安平回来,落在了这伙外来客的手里。 “王水边?你说你是王东陆的庄客?” “不错,我正是王老爷的庄客!”王大成装出一副憨厚的样子:“我和两个同伴去山上套兔子,却不想夜里遇上劫道的,却不想怎么到这儿来了!” “好!”林河水冷笑了一声,向那个士兵点了点头。 一声凄厉的惨叫撕破了屋内的平静,王大成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那个士兵手腕微微一发力就切下了他右手的小拇指,就好像厨子在切一根胡萝卜,王大成绝望的发出惨叫声,竭力晃动着自己的脑袋,仿佛这样能让自己从这场噩梦中醒过来。 林河水满脸遗憾的说:“我已经告诉过你了,要——说——实——话!”他一字一顿的说出了最后一句话。 “我说的是实话,我的确是王水边,王老爷的庄客!”王大成已经是涕泪横流。话音刚落,他便看到林河水那颗可怕的脑袋又点了点,他的左手传来一阵剧痛,这让他又失声惨叫起来。 “你真的太让我失望了,我已经说的这么清楚了,可你为什么就是听不懂我的话呢?难道你有很多指头可以供我切?还是被切掉的手指头还能再长出来?就好像地里的韭菜?”林河水摇了摇头,仿佛在为对方听不懂自己的话而感到遗憾。王大成死死的盯着眼前这个看上平平无奇的汉子,目光中满是恐惧。 “好吧,我就再说一次,你这次一定要听清楚了!林河水走到王大成身旁,用折扇挑起对方汗津津的下巴,一字一顿的问道:”你——是——谁?” 王大成这次没有立即出声回答,不难看出他的内心深处正为处于极其激烈的挣扎之中,林河水并没有出声,只是静静的等待着。过了约莫半顿饭功夫,王大成终于低声道:“我叫王大成,王东陆是我爹!” “令尊有几个儿子,你是老几?” “五个,我是老大!” “跟着你的那两个人是什么人?” “是我的伴当。” “你刚才为何在你家后山?“ 问过几个无关紧要的问题后,林河水突然问到了实质性的问题,王大成的身体突然绷紧了,他的耳边响起父亲临别前的叮嘱c郑彩的命令,还有许下的丰厚赏赐,但双手伤口处传来的阵阵剧痛将他从幻想拉回了现实,他抬起头,低声问道:“大人,如果我说实话,可以换来家父不死吗?” “不行!”林河水坚决摇了摇头:“令尊背着我们做出这等事来,罪无可恕,只有死路一条。但是你如果戴罪立功的话,倒是可以免去你自己的罪,甚至论功行赏也不是不可能。” “难道不能以我之功赎家父之罪吗?” “你是你,令尊是令尊!我大明法度严整,罪不及家人,自然也没有以子之功赎父之罪的道理。再说在这件事情上,令尊才是主谋,你不过是胁从,岂有以胁从之功赎主谋之罪的道理?”说到这里,林河水看到王大成又现出犹豫的神色,柔声道:“其实我要说句谎话哄你又有何难?到时候难道还有人来责怪我不成?只是我看你还是个可以挽救的人才,不想你一起跟着令尊覆灭罢了。你想想,你乘着黑夜回家却被逮个正着,这是为什么?” 听了林河水这番话,王大成额头上的汗珠如雨一般流了下来,对方的意思很明白:能够守株待兔逮自己一个正着,显然是早已派人将自家围住,只不过外松内紧,没有让住里面的人发现而已。这种包围显然不可能持续太久,否则肯定就会被宅子里的人发现了,而早不围,晚不围,偏偏在自己从安平回来才围,显然对方已经察觉了什么,只是不知道已经知道多少而已。 “你想知道什么?”王大成的声音有些颤抖。 “呵呵呵!”林河水突然笑了起来:“王大成,听你这口气莫非还想和我讨价还价不成?也罢,我再透露一点消息给你,今天在长臂岬那边有一支船队靠岸,不要说这和你没有一点关系吧?”(未完待续。)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八十九章 诱敌 “我,我说!”林河水的这个发问成为了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王大成绝望的抬起头:“您可千万要说话算话呀!” 心理防线一旦被击破,王大成的心理就发生了微妙的变化,由百般抵赖变成想方设法立功赎罪,将自己乃至整个家族从灭亡的命运中拯救出来,他不但回答了林河水问道的所有问题,连没有问到的不少情报也和盘托出。一顿饭功夫后,林河水满意的点了点头:“来人,替这位王兄弟解开绳索,再叫个大夫来,给他敷上金创药!” “多谢大人!”刚刚解开绳索,王大成就趴在地上向林河水磕了两个头,仿佛方才下令切掉自己两根手指的不是眼前这个男人。林河水矜持的点了点头:“起来吧,方才你说的我都会禀告杜将军的,你就先在这里休息一会,吃点东西吧!”说罢,林河水便走出门外,对门外的守兵沉声道:“里面那个人要严加监视,不得出半点纰漏!” 当林河水来到杜固的住处,看到里面灯火通明,席尔瓦和吉田冲司也在,三人正围拢在桌子旁,神色严肃的说些什么。杜固正好面朝着门,看到林河水进来:“林先生你回来了,怎么样?那个姓王的家伙招了吗?” “嗯,切了他两根小拇指就招了!”林河水笑道:“果然长臂岬那支船队与这厮有关。” “与他有关!”杜固一下子站起身来:“娘的,待到把那个姓王的老东西拿了,一定要活剐了他!那船队是哪家的?” “是郑芝龙的!”林河水走到圆桌旁坐下:“那王东陆本来是个海主,在郑芝龙手下做了好些年,年纪大了厌倦了海上生涯就在大员这边当了个大田主,顺便也给郑芝龙做个桩脚。他看到我们来了,心中就有了计较,觉得是个机会,就乘着我们立足未稳派自己的大儿子乘船去了一趟安平。郑芝龙得知后就派了手下安平守备郑彩领了三千人来,想要找个机会把大员吃下来!” “这就对的上了!”杜固拊掌道:“烽火台的守卫已经逃回来了,据他所说船的式样多半是福船,没有红毛人的夹板船,我还想着是哪路牛鬼蛇神呢!原来是这厮!”说到这里,他冷笑道:“不过这郑芝龙好托大,居然就派了三千人就要来抢大员!” “这倒没什么奇怪的!”吉田冲司此时开口道:“想必信使出发的时候我们的后继船队还没到,他也不知道我们还有后援,我们第一队也才一千多人,他有三倍的兵力,又有那王东陆做内应,倒也不远托大了!” “吉田先生说的不错,应该是这样!”杜固轻击了一下手掌,问道:“吉田先生,你觉得我们应当如何行事?” “我觉得应该速战速决!”吉田冲司低声道:“这一个多月时间里,我们进攻了几次,但都被荷兰人击退了,他们的防御十分坚固,短时间内我们肯定拿不下来的。荷兰人的兵力很有限,又没有船,也没有力量出来攻击我们!当地的汉人也十分驯服,提供了大量的民夫和粮食!但假如他们知道郑芝龙的大军到了,情况就完全不一样了,荷兰人可能会与郑芝龙联合来对付我们,而当地的汉人里面有不少都是闽南过来的移民,他们与郑芝龙有千丝万缕的联系,很可能会倒向郑芝龙那边,如果拖延下去,形势很可能会变得对我们不利的。” “席尔瓦少校呢?”杜固转过头询问席尔瓦来。 “我也赞同吉田先生的意见,应该速战速决。我还有一个顾虑的地方,荷兰人的信使已经走了一个多月了,如果一切顺利的话,下个月底从巴达维亚的援兵就回到了。荷兰人有强大的海上力量,郑芝龙有充沛的人力资源,而且还能得到大员当地汉人的支持,如果他们联合起来,我们将失去全部先前取得的战果!” “看来是英雄所见略同呀!”杜固笑了起来:“传令下去,立即做饭,让将士们吃一个饱,天明后出发,杀他个片甲不留!” “杜大人!”林河水站起身来,拦住了准备出门的杜固:“我有一句话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林先生您这话说的太见外了,我们这几人在这鸟不拉屎的地方,还有啥当讲不当讲的,只管说!” “多谢杜大人!那郑芝龙纵横海上十余年,想必也有其独到之处,那长臂岬距离大员海路也就是一两个时辰的路,可陆路差不多要走快一天,而且道路崎岖狭窄,道路两旁多为荆棘草莽,又多有生番出没” “林先生,你是担心郑彩那厮会设伏?” “嗯!”林河水点了点头:“大人若是您来到这个蛮荒之地,难道不会多设哨探,严加戒备吗?我等长途跋涉而到,有不能多带辎重,岂不是主客易势?即便您能够打败郑彩,彼也大可乘舟而去,您又能奈何的了他?” “林先生说的不错,我听山田良彦说过,这里的道路的确很差,道路两旁都是大片的草木,无论是荷兰人还是汉人,都视走陆路为畏途,稍不小心就会遭到生番的袭击。” “那林先生你以为应该怎么办呢?” “与其人致我,不如我致人!我从那王大成的口中得知,那郑彩拍他来的一个目的就是想要让王东陆率领当地的汉人头家起事,里应外合打我们一个措手不及。既然如此,我们何不以计引他们来攻我,然后在半途以逸待劳呢?” “嗯,林先生说的不错,若是能够这样,只凭我手头这两百多精骑就能给他们一个好看!”杜固笑道,他这次来大员将那两百多骑兵也带来了,准备让荷兰人看看铁骑冲击的厉害,可让他万万没想到的是一仗打下来就把荷兰人打的一塌糊涂,对方躲在热兰遮城里头都不伸出来一下,他废了好大功夫才运来的这些骑兵根本就没排上半点用场,弄得他颇为郁闷。若是真的能把那郑彩引来,只需半路选一个平旷点的地方,两百多铁骑横冲过来,打打这些上岸的海贼还是没有问题的。 “林先生,那郑彩也应该知道陆路艰险,为何不走海路呢?”吉田冲司问道。 “大员港的情况他们也应该了解,一共两条水路可以进入海湾,都在严密的炮火压制下,他们进不去,那长臂岬已经是距离这里最近的停泊点了。我们可以派一个人去郑彩那儿,告诉他王东陆已经准备停当,就等着他们前来里应外合了!” 杜固c席尔瓦c吉田冲司三人对视了一眼,都觉得这个方案不错,杜固转过头对林河水道:“既然如此,那诱使郑彩前来的事情就交给你了,吉田先生,你指挥你的人守好北线尾沙洲上控制水道的炮台,席尔瓦少校,你把“玛丽王后”号和“圣地亚哥”号都准备好,我们陆上一打赢,你就从海路杀过去,不让其片板回去!” “遵命!”吉田冲司恭谨的低下了头,而席尔瓦站起身来,拿起帽子戴上,向杜固和林河水点了点头后走出屋去。 王大成离去后,郑彩便觉得度日如年,心神不定。按说他也是见过场面的,与南北直隶不同,明代福建虽然不像九边重地那样有蒙古女真作乱,但却有另外一桩,那便是土客之争,这种发生于先到民与后到民族群之间的冲突在当时十分激烈,械斗的规模动辄数千人,双方使用火器弓弩,从规模上看几于战斗无异。郑彩在没有投靠郑芝龙前,就在乡间参加过几次这种械斗,当然那时候他不过是个普通的小头目,带着六七个少年,拿着竹枪跟随着大队乱捅一气了事。投靠郑芝龙之后他步步高升,在别人的口中也由郑头领c郑柜主c变为郑千总c郑大人c现在变成郑守备。但在一些早就追随郑芝龙的老弟兄眼里,他不过还是个稚嫩的孩子,每当他从跟这些人面前走过,总是听到从背后传来的种种不屑的议论声:“当初老子在日本跟着将军和倭人打交道的时候,这小子还不知道在那儿吃奶呢!这份基业是咱们这一身伤疤换来的,凭什么他就能后来居上?”不管郑彩表面上对于这些议论装出多么不屑的样子,但他心里很清楚,只要一天自己没有立下足以让众人闭嘴的战功,自己就无法进入集团的权力核心。这就是当郑芝龙得知此事后,几个老头领纷纷表示应该首先确认这股自称是浙江都指挥司的明军是否属实再作决定,而郑彩却主张应当立刻出兵的真正原因。此时他的脑海中不由得回忆起自己在郑芝龙面前慷慨陈词的样子。 “将军,我们现在虽然已经被朝廷招安,但朝廷不过是打的“以贼制贼”的主意,借用我们的力量来讨平其他海主而已。若是时局有变,我等与朝廷交恶,台湾便是我等的退路和根基。几个兄长说要先去浙江那边询问正在攻打大员的是否当真是明军,若是他们回答说是真的,我们难道就坐视他们断了自己的后路?还不如一不做二不休先打了再说,朝廷怪罪下来便说是不知情,也有个推托之词!” “自己可能是想的太多了,若是飞龙哥郑芝龙的小名他易地而处,肯定不会像我现在这个样子,说到底自己在骨子里还是那个领着几个拿着竹枪的农民的郑大个子!”无人独处的时候,郑彩的脸上泛起苦笑,郑芝龙十八岁出门闯天下,三年后就已经成为一方霸主,一年后在当时的大头领颜思齐死后他就联合诸路海上豪杰结拜,号称“十八芝“,拥众数万成为当时东南海上最强大的海盗集团,随后屡次击败朝廷的围剿和其他海盗,待到他二十四岁接受朝廷招安时,已经是名副其实的东南霸主。从一个毫无根基的弱冠少年到海上霸主郑芝龙只用了短短六年时间,即便与刘邦与朱元璋这样的天命之子相比,郑芝龙所建立的功业也毫不逊色,也难怪郑彩对其如此崇拜。 “大人,大人!”亲信的禀告声将郑彩从遐想中惊醒了过来,他抬起头,恼怒的问道:“怎么回事,我不是说没有要紧事不许打搅我吗?” “是,可是信使回来了!” “怎么这么久!”郑彩嘟哝着用手指梳理头发,借助这个动作让自己重新镇定下来,他瞥了瞥外面,黎明的第一束朦胧的曙光正好扫过窗口:“他在那儿?” “我让人把他们带到外面吃早饭了,您现在就要见他们吗?” “对!”郑彩站起身来,这时他才感觉到自己的浑身上下都是汗,他停住脚步,对部下命令道:“打点热水来!”这个时候千万不能让其他人看到自己这幅模样。 梳洗更衣完毕后,郑彩来到会客的地方,他意外的没有看到王大成的影子,甚至连那两个一起和他回去的人也没有,站在他面前是一张完全陌生的面孔。 “怎么回事?王大成呢?” “禀告大人,少爷回去的路上腿上受伤了,老爷让我代替少爷来传信!”那汉子跪下来磕了个头,从怀中取出一件物品双手呈上:“这是少爷给我的信物!” 郑彩从亲信手中接过那物件,定睛一看却是一柄镶嵌着红宝石的阿拉伯匕首,的确是自己先前赏赐给王大成的,他的脸色好看了些,将匕首还给对方:“你家少爷怎么受的伤?严重吗?” “回大人的话,少爷他快到家的时候不小心踩到了射鹿的伏弩,大腿上中了一箭,幸好同行的两个伴当救的及时,性命无碍!” “性命无碍就好!“郑彩点了点头:“他这一箭也是替我挨的,这次击败敌军之后,我一定要重重赏他!”未完待续。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九十章 众寡 “小人替少爷谢过大人了!”那汉子又磕了两个头。 “你家老爷可有让你带书信来?” “没有?贼子们已经从烽火台知道你们来了,守卫的十分严密,老爷让我带口信来,不然万一被抓住就麻烦了!“” “嗯!”郑彩点了点头,王家父子的做法倒也在他意料之中,他又询问了几句海盗集团中常见的切口,那汉子都对答如流。郑彩这才完全放下心来,问道:“你家老爷让你传什么话来?” “我家老爷让我告诉您,进入大员湾的两条水路都有炮台把守,无法从水路进入,而且那伙贼子中有两条西班牙人的夹板船,每条船上都有数十大炮,其他装有大炮的福船还有二三十条,决不能从水路来!” 这情报与郑彩从自己派出的哨探回报的正相符,他点了点头:“嗯!那些荷兰人情况如何?” “荷兰人被围在凤梨园的两座城堡里,船队在第一天晚上就被贼人烧毁了,只有被动挨打的份,不过他们的城堡火炮十分厉害,贼人一时间也拿他们没有法子,只能围困了事!” “那贼人有多少人马?多少铳手,多少弓手,多少大炮?” “贼人约有两千人,铳手弓手约有一半,大炮由二十余位,几乎都在沙洲上进攻荷兰人的城堡和封锁进入港湾的水道。” “那贼人的粮仓和火药库呢?” “在贼人的老营里,便是荷兰人过去的普罗民遮街那儿,贼人们每两三日便用小船将粮食和火药运给沙洲上的同党!其精锐都在沙洲上,留守老营的只有一些老弱。” 郑彩一边听那汉子的禀告,一边在地图上一一做上标记,由于在大员有许多闽南移民的缘故,郑彩对于大员港的情况十分了解,甚至还有一张颇为详细的大员港地图。他在地图上看了半响,突然问道:“你家老爷与贼人的关系如何?” “禀告大人,贼人袭击大员港后,我家老爷出粮出人,对贼人们有求必应,因此贼人们颇为看重我家老爷,那几个贼首每隔个四五天便去我家老爷那儿吃酒,为首的贼酋还说拿下这大员之后,还要多多仰仗我家老爷呢!” “好,好,好!”郑彩的脸上第一次泛出笑容,他甚至屈尊伸手将那汉子从地上拉起来:“你回去后禀告你家老爷,说我请他务必后天晚上去一趟贼人老营,让那几个贼首喝个痛快!” “是,大人!”那汉子露出心领神会的笑容:“大人您放心,后天晚上我家老爷一定会让那几个贼首喝的热火朝天!” “好一个热火朝天!“明白话中双关语的郑彩大笑起来,他拍了拍对方的肩膀:“好好干,拿下大员后,我一定会重重赏你的!” 夜风掠过树梢,发出呼啦呼啦的声响,将杜固从睡梦中惊醒了过来,他下意识的握紧刀柄,随即意识到那并非战场上的喊杀声,整个人才松弛了下来。 “杜将军,您醒了吗?” 黑暗中传来了林河水的声音,杜固点了点头,随即意识到黑暗中根本看不见,才低声道:“是的,睡着的时候听到风吹过树梢,我还以为是在战场上,就惊醒过来了!” “梦见在战场上?您打过很多仗吗?” “嗯!很多次!”杜固叹了口气:“和套虏打c和流贼打c和察哈尔人打c和土默特人打,和西班牙人打!现在又要和海贼打!” “您打过这么多次仗,觉得这次会如何?” “这次?呵呵!” 即使眼前已经完全被黑暗笼罩,林河水仿佛依然能看到杜固的脸上露出鄙夷不屑的笑容:“郑彩有三千人,而您这里只有两百骑兵,还有两百铳手c两门炮,另外在路头那边也就四百人,众寡悬殊呀!” “呵呵!”杜固的笑声中满是内行对于外行说出可笑话时的宽容:“林先生,让两百头狼和三千只绵羊打,还会有什么结果?” “这群绵羊里说不定也有几只不好对付的山羊,郑芝龙曾经打败那么多海贼,还打败过官军,恐怕不是那么好对付吧?” “林先生,那是在海上!”杜固笑了起来:“在陆地上他们什么都不是,我的骑兵会冲进他们的行列,砍掉他们的脑袋,把他们踏成烂泥,然后把他们赶进海里!” “可是为什么不多带一些人来呢?明明你有更多的士兵的。” “林先生,打仗不是人越多越好的!”也许是因为睡不着觉,闲下来没事的缘故,杜固耐心的解释起来:“你应该记得这里的地形吧?一面是大海,另外一面则是山,在山和大海之间一块狭长的平地,而道路就在这块狭长的平地上,当贼人经过时我就让正面堵住敌人,然后让炮队和铳手在高处射击,骑兵侧击,使其首尾不得相顾,他人数虽多在这么狭小的地方也没有空间施展,只有自相践踏的分。” “那多带些来总是有备无患吧?” “林先生,你这就不明白了,打仗的时候一百人能做到的事情就千万别用两百人去做,总得留个后手。虽说这里是必经之路,可谁又敢保证贼人不会沿着一条我们不知道的小路去大员呢?若是老营那儿出了差错,就算我们这里全胜也是输了,要知道最近的据点距离这里也有数百里呀!” 林河水终于被杜固说服了,他叹了口气:“杜将军见笑了,我对这兵法之道所知甚少。” “术业有专攻嘛,说实话,这次若是能拿下大员,林先生你的功劳是第一。只要能把郑彩诓到这里来,十成就已经赢了九成了!“ 此时天色已经渐明,晨光开始出现在山脊线声,林河水看到杜固站起身来,向山坡下的平地望去,海风吹拂着灌木和草叶,形成一片片波浪,如果情报没有错误的话,过不了几个时辰,这里将爆发一场战斗,千百人的鲜血将浸透这片土地,以决定她的归属。 “先吃早饭吧!”杜固转过身来:“死也要做个饱死鬼嘛!” 为了避免被敌人发现烟火,所有人只有冷食,林河水咬紧牙关,直到腮帮子发酸才从那块肉干上撕下一块来,他现在已经有些后悔一定要参加这次伏击战了,他已经彻底受够了干肉c咸鱼和光饼的味道。 “来了,来了!” 这绵延的声音停留在听觉得边缘,林河水一时间几乎以为是自己听错了,不过当他看到杜固猛地将手里的肉干往地上一丢,猛地站起身来时,也赶忙丢下那块与木块无异的肉干,心中有种如蒙大赦的痛快。他看到一个骑马的探子正飞驰而来,转眼便倒了山脚下,跳下战马飞快的朝这片跑了过来。 “禀告大人,贼人来了!” “有多少人?”杜固的声音里也流露出压抑不住的激动。 “数不清,队伍至少有两里长!” 杜固看了林河水一眼,这么长的行列,即便贼人两条行列,也有两千人,去掉留守老营的,可以说是倾巢而出了。他回过头,沉声道:“全军将士,披甲!” 士兵们卷好毯子,拿起鸟铳和长矛,沉默的站到自己的位置,一匹马发出嘶鸣声,旋即就被安抚,刹那间仿佛整个山林都屏住了呼吸。为了避免被敌人发现,每一个人都用带叶的树枝遮挡着自己,他们都屏住呼吸,等待着敌人的到来。 这令人不堪忍受的静默持续了好长时间,林河水几乎以为己方的计谋已经被敌人发现了。他正想说些什么,一面旗帜出现在地平线上,这一瞬间他感觉到自己几乎要窒息了。 “这群蠢货,斥候与大队之间的距离这么近,等着喂乌鸦吧!”杜固低声呢喃,林河水无声的点了点头。敌人的指挥官显然没有经验,斥候与前锋c前锋与中军之间的距离预留的太短了,一旦斥候遭遇到敌人,前锋与中军没有足够的余暇做出反应,很容易被打个措手不及。 一声号角传来,郑彩军的斥候终于发现了横亘过道路的壁垒与壕沟。河水看到敌人的前锋停下来了脚步,在军官的指挥下排成横队,后面的中军和后队却没有停住脚步,很快他们就撞到了前队的末尾,队形乱作一团。在林河水和杜固所在高地上,甚至可以听到军官再用闽南方言叱骂着士兵,而这反而让大部分士兵更加无所适从,混乱的更加厉害。 “真是最棒的炮弹靶子!”杜固嘻嘻的笑了起来:“我敢打赌,那个叫郑彩的根本就没有正正经经的打过仗,郑芝龙派了这样一个蠢货来领军,当真是我们的福气!” “要吹号开炮吗?”林河水回头看了看身后的两门三磅炮,杜固手上倒是不缺火炮,但糟糕的道路状况使得他只带了这两门轻型炮来,相比起那边黑压压如蚂蚁一般的人群来,这两门用两匹马就能牵引的小炮看上去不那么值得依靠。 “等会!”杜固兴致勃勃的看着道路的敌人在整理队形:“我估计那个郑彩恐怕没什么耐性,让他先冲两次壁垒,等那股锐气没了再冲背后狠狠的给他一下!” “他会不会撤兵呢?毕竟这意味着已经被我们发现了!”林河水问道。 “呵呵呵!”杜固仿佛听到什么特别好笑的事情:“连行军时各队的间隔都掌握不好的菜鸟,还在这么狭窄的地方玩后队变前队,前队变后队这么高段的把戏,稍微一个不小心就被赶鸭子了,那个郑彩应该还不至于这么没有自知之明吧!” 郑彩策马绕圈,看着自己的还挤成一团的中军和后队,眉头紧皱,看样子还要好一会儿才能把他们重新整好队。他回过头开始检视战场,周围的土地崎岖不平海边是滑软泥泞,缓缓的上坡,升向隆起的一片平地,而道路便在这片平地上,在道路的另一侧平地逐渐向多石的破碎地形转变,最后变成连绵的丘陵。而敌人的壁垒正好位于位于泥泞海滩和破碎地形之间,堵住了通往大员的唯一道路。他可以看到壁垒上的旗帜和如林一般密集的长矛,一声声战鼓从壁垒后面传来,他的心脏也随着砰砰跳动,在皮甲之下,冷汗正流出来。 “我必须做点什么,不能让儿郎们干站着!“郑彩在心里对自己说,他曾经听郑芝龙说过,带兵打仗最忌讳的就是让当兵的静下来,尤其是在战场上,因为当兵的也是人,也会害怕c也会思考,有事情做的时候还好,一旦没事情做静下来就会胡思乱想,一想就会害怕会怀疑,那时军心就散了,这兵就没法用了。因此战场上除非有现成的营寨可以防守,否则总要让士兵们动起来,让他们没有闲暇胡思乱想。 “吹号,击鼓!让前队先攻!”郑彩拔出佩刀,发出号令。 “可是中军和后队还没有列好阵,要不再等一等!”副将回答,他知道郑彩的计划是突袭大员,杀敌人一个措手不及,而在敌军在这儿修好壁垒等着自己显然计划已经败露,不免有些惊惶。 “等什么等!”郑彩挥刀虚劈了一下,脸色变得狰狞起来:“你想抗命吗?” 副将见郑彩这幅样子,不敢多话,转过头向鼓手下令。咚咚咚咚,鼓声响起,钻进郑彩的耳朵里,他觉得双手微微抽搐,整个人好像被打足了气的气球,膨胀了了起来,他的前锋排成横队,躲在盾牌和长矛构成的壁垒之后,随着有节奏的鼓声迈步前进。 呜呜呜呜,壁垒后铜号声响起,仿佛在回答郑彩军的鼓声,号声低沉而又悠长,又如北方的朔风,令人不寒而栗。这让郑彩觉得有些不安,他的胃部一阵抽搐,仿佛立刻要呕吐出来,他暗自希望自己不要在众人面前丢脸。 号声渐渐平息,鸟铳声和弓箭射击的嘶嘶声填补了空缺,前锋的横队里不时有人倒下,但后面的人立刻补了上去,横队两侧的人们也用火器与弓箭向壁垒后的敌人射击,郑彩可以看到有人倒下,随即被拖了下去,胃部那种不适感好了不少,这让他觉得颇为欣慰,至少自己不用担心因为在阵前呕吐而被众人讥笑,那些老家伙们绝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嘲笑自己的机会。他回过头对亲兵喊道:“击鼓,吹号!”未完待续。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九十一章 倭兵 更新快,网站页面清爽,广告少,,最喜欢这种网站了,一定要好评] “还没到时候!”相比起同僚,杜固就要镇定的多了,他甚至有余暇笑嘻嘻的对林河水解释:“林先生,你别急,贼人现在气势还盛,我们须得再等等!” “那壁垒会不会让他们拿下了!” “林先生你莫要慌张,你别看贼人人多,打起来却没有什么章法,不过是依仗着人多一拥而上,看起来吓人却没啥大用的!” 两人正说话间,战场上突然传来几声声响,有些像是号声却与寻常的铜号c牛角号声有些不一样,杜固听在耳里问道:“这是什么声响?” “不好了!”林河水脸色大变:“这是海螺号声,莫非是倭人来了?” “倭人?这不是郑芝龙的部下吗?哪来的倭人?”杜固被林河水弄得一头雾水,林河水赶忙解释道,原来从明中叶开始,东南沿海出现了大量的倭寇,他们习惯以海螺为指挥进退的号令,而闽南是倭寇侵扰的重灾区,林河水从乡里也有所耳闻,此时也听了自然色变。 这海螺声仿佛是一个信号,方才还在拼死进攻的前锋如海潮一般退下,后面升起了一面看上去有些奇怪的旗帜,旗面上不是像通常那样是文字或者龙虎等猛兽的图案,而是一只马勺。正当杜固看的莫名其妙的时候,那面旗帜突然向前一指,便看到一队身着颇为奇怪甲胄的军士怒潮一般向壁垒冲去。相比起方才的那些士兵,这些人的动作要彪悍轻捷的多,许多人一跃便跳过壕沟,像猿猴一样爬了上去,他们身后的人一边用长牌掩护,一面向壁垒上发射鸟铳c投掷标枪c和用一种看上去颇为怪异的弓箭射击,这种弓的长度足足有一人高,射出的箭也比明军常用的轻箭要长c也更重。壁垒上的守军本来经过一段时间的苦战都有些疲敝,盾墙也有些缺口,被冷不丁一下子杀上来,顿时倒下了十来个,出现了几个缺口。几个最为勇悍的倭兵见状立即冲上壁垒,挥舞着倭刀,左劈右砍起来。 “好,好,好!”郑彩见打开了缺口,心中一阵狂喜,赶忙喊道:“快,快吹号,压上去!” 壁垒上,已经是血肉横飞,守兵们已经缓过神来,一面用盾牌遮挡自己,一面用长矛向冲上壁垒的敌人攒刺。可没想到那几个冲上来的倭兵浑似疯了一般,只管挥刀乱砍,却不招架闪避,顿时被七八根长枪刺穿,可他只是死死抱住长枪不松手,守兵们一时间也扯回来。后面的倭兵乘着这个机会冲了上来。倭刀c长矛c盾牌相互碰撞,不时有箭矢和铅弹落下,一视同仁的带走生命。血和内脏流淌出来,将壁垒上的夯土和石块变得湿滑无比,不断有人倒下,不知是被杀死还是脚滑跌倒,而结果没有两样。 “准备开炮,打他们的中军,就是那面帅旗!”杜固的脸上也不想刚才那样自信满满了,倭兵的战斗力有些出乎他的意外,若是壁垒让敌人夺下来了,形势就完全不一样了。在古代战争中,以步兵为主的一方面对拥有强大骑兵的敌军敌人最要紧的就是要抢占高地或者其他险要地形,因为骑兵号称“离合之兵”,机动性c灵活性和冲击力都远非步兵可以比拟,步兵要对抗骑兵的唯一办法就是保持严整的阵型,而拥有强大骑兵的一方一般会想方设法绕到敌方步兵的侧后方,将其击溃,然后加以追击。而如果步兵占据高处,一方面可以将自己的侧翼和后方利用地形加以保护;此外占据了高处还能迅速判断出敌人的动向,然后用旗号指挥部下变换队形抵抗敌人的迂回和侧击。郑彩人数虽然多,但却没有骑兵,只要壁垒控制在自己手里,杜固很有信心就凭这两百多骑兵将其打垮。 “将军大人,这个距离有点远!”指挥那两门炮的是一个西班牙和菲律宾土著的混血儿,黝黑的皮肤,乌黑色的头发,只有棱角分明的脸部轮廓证明他的父系血缘,他竖起大拇指,闭上一只眼睛,片刻后又睁开那只眼睛,闭上另外一只眼睛,熟练地测算了一下:“要想打中至少还要靠近三百步!” 杜固观察了一下地形,他发现从山坡的右边下去有一条浅沟,从那边下去平地上的敌人的视线正好被沟边沿的植物遮挡住了,他指着那条沟说:““那就从那边走,靠近些再打!” “是,将军大人!”混血儿应了一声,跑回火炮旁发出了号令,炮手们迅速的将炮架套上驮马,沿着杜固手指的方向机动。杜固看到那两门三磅炮逐渐消失在沟沿,他回过头对亲兵道:“传令下去,所有人上马,听我的号令!” 对于郑彩来说,壁垒上的敌人出人意料的坚韧,他很清楚如果是自己易地而处恐怕早已被击败了。莫非这当真是大明浙江都指挥司的标营?他的心中不由得一阵动摇,旋即郑彩又镇定了下来,走到这一步已经没有回头路了,反正在这化外之地,杀了也是白杀。 正思量间,郑彩突然听到一声响,他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就看到在自己的右手方向大约七八丈开外,一个士兵的脑袋少了半边,殷红的血和白色的脑浆溅了旁边人一身,过了好一会儿,旁人才如梦初醒,发出凄厉的惨叫声。 “该死的是,是大炮!”郑彩的反应倒是机敏的很,他飞快的从马背上跳了下来,此时站的越高就越危险,他拔出腰刀高声喊道:“快,快把开炮位置找出来!” 第二发炮弹给了郑彩答案,他看到大约六百步开外的一片灌木丛中升起一股浓密的白烟,几乎是同时,左侧的一队正坐在地上待命的步兵爆出一团血花,一发实心炮弹带走了一个脑袋,四条胳膊,和两条大腿,又将一棵小乔木打折了半边,方才心满意足的躺在一个土洞里。郑彩顾不得哀嚎声,指向白烟升起的方向喊道:“炮就在那儿,派三百人去,把炮夺过来!” “后队,后队那边着火了!” 从后方传来的号叫声打断了郑彩的命令,他转过身向后队方向望去,只见人群就好像浪潮一样向自己这边涌动过来,几股浓烟冉冉升起,那是装载着辎重的车辆。他的心中一阵慌乱,大声喊道:“快派人过去,将扰乱军心者斩首!” 十几个亲兵举着令牌推开人群,往后队那边跑去,口中喊着:“起开,起开,郑大人的军令,扰乱军心者斩!”可还没等到有人回禀,新的喊叫声又传来了:“骑兵,是敌人的骑兵!骑兵从背后杀过来了!” “骑兵,难道真的是大明王师?”郑彩这次真的慌了神,他很清楚在台湾岛上是肯定没有马的,更不要说骑兵了;其他海商也绝不可能,毕竟马是一种非常娇贵和敏感的动物,要把战马送到这里来可不是件容易的事情。当然是不是真的大明王师是以后操心的事情了,现在要解决的麻烦是从怎么样掌握住中军,免得被赶过来的后队给冲散了。 “别散开了,保持队型,冲呀!“杜固将自己的骑兵排成了一个楔形,绕了半个圈来到敌军的末尾,向郑彩的后队冲去。和绝大部分当时的军队一样,后队是由老弱组成,他们的主要任务是保护辎重兵收容前面落下的人。当这些可怜的家伙看到这些杀气腾腾的骑兵朝自己冲过来的时候,一半的人目瞪口呆的站在那儿,而另一半则拔腿就跑。杜固一边高声呼喊,一边对准正将瘫软在地上的士兵从地上赶起来的军官射了一箭,箭矢将他的手掌钉在一旁的车辕上,还没等杜固射第二箭,他身后的亲兵就将手中的短矛投了出去,将其钉在旁边的车壁上。军官垂死的惨叫声惊醒了那些目瞪口呆的家伙,他们慌乱的丢下武器,向道路两旁的灌木丛跳去,期望能够逃得一命。 在骑兵的冲击下,后队乱作一团,骑兵们向装满物资的车辆投出火把,火焰顿时升起。骑兵的队形渐渐散开了,杜固看到一个小头领情急之下拿起长矛向一个骑兵大声叫喊着冲来,结果那个骑兵从腰间娴熟的取出一柄手斧,向其投去。飞速旋转的手斧正中他的胸口,斧刃劈开甲叶c皮革c肌肉和肺,顿时毙命。那个骑兵马不停蹄,挥刀从背后将一个正在逃跑的敌人的脖子砍断了半边,尸体绵软无力的倒下,落入一旁的草丛中,鲜血溅在绿色的草叶上,变成让人恶心的黑色。(未完待续。)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九十二章 围师必阙 此时杜固自己也冲进了敌人的行列里,战斗就在他的战马周围几尺之内展开,一个步兵举起长矛向他胸口戳来,他横刀一隔,将其挡开,那个步兵向后跳了一步,打算再来一次,却不想摔倒在地,杜固踢了一下马肚子,战马上前将其踩在马下,马蹄踩断人骨骼和惨叫声混合在一起,杜固从没有听过这么悦耳的声音。 一支投矛从左面向杜固飞来,被一旁的亲兵眼疾手快的用盾牌挡开。杜固策马追了上去,那人狡猾的将盾牌举过头顶,杜固一连砍了几刀,虽然砍得盾牌木屑横飞,但却没有伤及其毫毛。正当杜固恼怒的时候,那人突然惨叫起来,原来亲兵从背后刺了一枪,杜固补上一刀,正好砍在肩胛骨上,将脖子砍断了半边,虽然结果了那人的性命,但震得他手臂酸麻。这时杜固才现旁边的敌人都已经被杀死或者投降,他抬头寻找敌人的中军旗帜,才现前面不远处就是海滩,道路在自己的背后,原来自己方才不知不觉中已经冲过了敌人的行列。 杜固拿起系在脖子上的号角,准备召集部下回头再冲一次,这时他看到一匹战马从身旁跑过,骑手软绵绵的趴在马脖子上,一支长矛从背心刺入,从前胸穿出,显然早已没救了。一个敌兵跑过去想要拉浊匹马的缰绳,杜固放下号角,赶了过去。对方转身持矛迎战,长得体型魁梧,身着一件皮甲,不过头盔已经不知道丢到哪儿去了,血从他头上的伤口流下来,将右半边脸都染成了红色,看上去颇为吓人。杜固绕到对方的右侧,挥刀砍去,却被对手用长矛挡开。杜固骑着战马绕着他转,他也跟着旋转,以确保没有血遮挡子线的左眼始终能跟上杜固,长矛和钢刀相交,不断出刺耳的声音和火星。杜固很快就占据了优势,他在马上居高临下,力气也更大,那汉子脚步变得踉跄,一个遮挡不住被砍中了脖子,惨叫着倒在了地上。 结果了对手,杜固也有些疲惫,他喘息了几口,取出号角凑到嘴边,用力吹了几下,浑厚的号角声在战场上空回荡,地上满是尸体和垂死的人,装满辎重的大车升起缕缕黑烟,乌鸦在上空盘旋,落地啄食。他看到受到己方骑兵的激励,壁垒上的守兵已经将敌人的倭兵击退,被打垮的后队残兵本能向己方的中军逃窜,却反而将那边弄得拥挤不堪,敌军的将领徒劳无益的想要重新恢复对军队的控制,不时有实心炮弹落下,在拥挤的人群中溅起一片血雨。杜固心里清楚,胜利已经距离自己不远了。 “快让开,快让开路!”质的亲兵们挥舞着皮鞭,竭力想要将如潮水一般涌来的溃兵赶开,这些已经被敌人的骑兵吓疯的可怜人们丢下大车c武器c盔甲c鞋子,以及一切可以丢下的东西,他们不但将己方的队形冲散,更糟糕的是他们还带来了恐慌的情绪,让本来就已经军心不稳的中军也变得惊慌起来。 “殿下,必须立刻将这些家伙从路上赶开,不然这样下去是不行的!”后藤五郎是个四十出头的干瘦汉子,他的左胯用白布包裹着,透出血迹,那是他方才督战时受的铳伤。而此时他的神色却如常,仿佛那伤口不是在自己身上一样。 “对,对!传令下去,将那些家伙从路上赶开!”慌乱中质就好像抓住了救命稻草,重复了后藤五郎的命令:“接下来应该怎么做?” “殿下,现在是退兵的时候了!”后藤五郎指着来时的道路:“那才是唯一的生路!” “退兵?敌人的骑兵应该不多吧?至多也就两三百骑,我们可是有两千多人呀!”质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厉声对后藤五郎喝道:“五郎,你莫不是怕了吧?” 听到质的质问,后藤五郎的脸上现出一丝红色,旋即就消失了,他沉声道:“殿下长二十年没有死在大阪城下就已经是在下终身的耻辱了,今天又受到殿下这样的质问,在下本来应该立刻在这里切腹以明志过作为一名武士,在下有几句话还是要事先说清楚:左传曰: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我军攻打敌人的壁垒接连失败,敌人的骑兵又在背后出现,打败了我们的后队,烧毁了辎重。士兵虽然很多,但人心腐,有自保之心,不能用于进攻防御坚固的敌人若要包围却没有粮食,左边是泥沼海岸,右边是崇山峻岭,平地狭长,敌军又先占据了高阳之处,这在兵法上乃是险地,若是不能趣就要眷离开。在下身为武士,多年以来受尼古拉大人郑芝龙的基督教名字和殿下的恩养,唯一能够报答的就是以实言相告了!” 听了后藤五郎这番话,质脸色微红,赶忙说:“后藤殿下,请原谅我方才的胡言乱语,那如果敌兵切断了我们的退路怎么办?这里地势狭窄,恐怕很难挥我们人多的优势呀!” “呵呵!”后藤五郎那张如同橘子皮一般满是皱纹的脸上露出一丝笑容:“殿下,如果敌人敢于这么做那就好了!” “好了,怎么说?” “殿下,两军交战比的不是人数多少,若是上下有必死之心,哪怕人少也能以少胜多。现在来看敌兵其实人数并不多,只是这里地形狭窄,士卒又人心腐罢了。他们若是断绝归路,那便是置我军于死地。兵法云置于死地而后生。士兵们看到已经没有其他退路,一定会拼死奋战,我众敌寡,又怎么会不赢呢?” “后藤殿所言甚是,传令下去,马上退兵!”质被后藤的这一番分析彻底折服了,不由得暗自庆幸自己这次把这位后藤五郎带来了,此番若是能活着回去一定要在兵法上向其多多请益。 杜固花了好一会儿,才将自己的骑兵重新集中了起来,约莫还有一百七八十骑。他正准备再次起冲击,敌人的中军方向传来几声熟悉的海螺号声。他抬起头看去,只见那面熟悉的“马勺”大旗又竖了起来,只不过这次它所指的方向不是朝着壁垒,而是朝向自己这边。 “贼人要突围了?”杜固冷笑道,他现在已经大概猜出那队倭兵应该就是质的精锐焰,这个时候突然用在自己这边只能是撤兵一种可能。 “大人,迎上去把那些倭贼杀个片甲不留!”一旁的亲兵接口道:“看他们猖狂的样子还不知道天高地厚了!” “哼!让开路,让他们走!我们去和炮队汇合!“ “让开路?为啥这么便宜他们!” “没听说过围师必阙吗?”杜固冷笑了一声:“咱们四条腿的还怕他们两条腿的跑掉了?何必在这儿和他们拼命,让他们跑,咱们跟在后面打掉队的,岂不省力气。待会把狼烟点起来,让席尔瓦的船杀过去,只要把他们的船打坏了,他们还能飞回去不成?” 正如杜固所预料的那样,质以后藤队为前锋,掉头突围。对于那些挡路的己方溃兵,后藤队大开杀戒,惨叫哀嚎之声震动天地,惶恐的溃兵纷纷向两侧的草丛逃窜,一边逃还一边高声诅咒:“质,你不是人,让倭兵杀自己乡亲!” “老子这次要是能活着回去,在一官老爷面前一定要和你说个分明!” 由于杜固让开出路的缘故,质很容易的就打开了退路,看到前面宽阔的平地,质兴奋的对后藤五郎说:“正如后藤殿下所料,贼人们让出路来了,也好,我们快些赶回船边,再做打算!” 后藤五郎的脸色却变得越严峻起来,他观察了一会四周的形势,突然对质鞠了一躬道:“殿下,在下有一个不情之请,还请您应允?” “哦?”质闻言一愣:“后藤殿下请讲,只要是我质能做得到的,一定应允!” “请殿下允许在下率领本队殿后!” “殿后?”质也不是傻子,他立刻就明白了后藤五郎如此郑重的向自己请求担任殿军的原因:“后藤殿,难道敌兵会追击?” “嗯!”后藤五郎那张干瘦的脸庞上此时已经满是笑容:“在下方才话其实只说了一半,若是我是敌军的大将,就不会在这里设防,只是率领骑队尾随在我军后面,骚扰追击。眼下我军出师不胜,士卒疲惫,一旦脱离险境,又有敌骑再后尾随,很容易出现各队争先逃窜的状况,那时就不可收拾了。” “那,那我应该怎么办?”此时质已经六神无主,出拾的意气风早已丢到爪哇国去了,一把抓左藤五郎的手臂问道。 “我会领本队断后,敌军的骑兵应该不多,应该不会正面冲突,只要我军自己不乱,他们就拿我们没有什么法子。”后藤五郎的声音不大,但却蕴含着一种特别的魅力,让质渐渐镇定下来:“殿下最好把行军度放慢一些,哪怕今晚赶不回去也不怕,千万莫要快走!” “放慢?” “不错,殿下。为将者必须体会士兵的心。我军这次出师无功而返,背后有敌人的骑兵追击,士兵们的心情惊惶不安。若是走的快了,人有强有弱,伤员和老弱必然会被抛下,这些被抛下的人就会大声叫喊,向袍泽同伴哀求。如此一来即便是还在行列中的人也唯恐被大队抛下,只会本能的加快脚步,最后大队就会越走越快,将越来越多的人抛下,士兵们脑子里只会想着怎么才不被抛下。而敌人是骑兵,不管士兵走的多快,也无法摆脱敌人的追击,只会白白消耗宝贵的体力,最后当敌人真正进攻的时候,有力气的人争先逃走,没有力气的人束手待毙,恐怕能够活着逃上船的,十不存一呀!” 质听到这里,心中不由得越慌张,赶忙问道:“那,那我应该怎么办才好呢?” “大人可以将各队的伤员收容起来,由亲兵护送,这样一来各队的士兵自然就放心了!” “好,好,来人就按照后藤殿的办法,将各队的伤员都收容过来!”质闻言大喜,他也听出了后藤五郎这个计策的妙处,人是一种十分奇怪的动物,在很多时候他们并不害怕一起死,却害怕被独自抛下面对死亡。士兵们只要看到将主和伤员在一起,自然就不会担心自己被独自抛下了,自然不会越跑越快,最后弄得全军崩溃。看着各队在伤员被收容过来后士气提高了不少,质越觉得后藤五郎是一个难得的人才,与其用来殿后战死不如留在自己身边,以后时时咨询更为有利。于是他便用一种颇为亲热的口气说:“后藤殿,殿后的事情便交给别人吧,以后你便留在我身边可好?” “大人的好意我心领了!”后藤五郎的脸上露出了了然的笑容:“只是大军撤退,殿军须得是强军,否则敌军若是追杀过来,就是一败涂地。”后藤五郎说到这里便停住了,言下之意很清楚你麾下各军中能够承担殿军的只有他后藤队,别无他人。 “那可否让别人待你统领后藤队?” “呵呵!”后藤五郎笑了起来:“这个时候除了我还有谁更有资格统领后藤队?再说身为武士岂有置部下于险地而自己独自逃生的道理?殿下您莫要多说了,身为武士死于战场不过是本分罢了,又有什么好害怕的?” “后藤殿!”面对后藤五郎的豪举,质的眼角有些红了,他心里清楚对方心里很清楚承担殿后的危险,他想了想问道:“你还有什么未了的心愿吗?” “多谢殿下!”后藤五郎点了点头:“在下还有两个孩子,女孩今年十三岁,男孩只有九岁,就麻烦大人您了!”未完待续。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九十三章 海路 !”说到这里,杜固对一旁的亲兵喊道:“快把狼烟点着,通知席尔瓦从海路进攻!” 让杜固颇为意外的时,敌军撤退的速度比他想象的慢得多,在他们吃饭喂马休息的大半个时辰里,郑彩才走出去两里路开外,按照这种速度天黑前郑彩肯定没法回到长臂岬。他开始意识到自己的判断与事实有些差距,招来探骑询问道:“贼人的行军次序有没有变,他们的帅旗在前面c中间还是后面?” “禀告大人!贼人的行军次序一直没变,帅旗在偏后的位置,紧挨着那队殿后的倭兵!” “这倒是麻烦了!”杜固的脸色变得难看起来,他在林河水面前来回踱步,低声嘟哝道:“在偏后的位置,偏后的位置!” “杜将军!你的意思是那个郑彩亲自断后?” “差不多!”杜固点了点头:“我本来以为他只是个蠢货,现在看来是我低估他了,将是军中胆,只要他还在后面,其他的人就不会担心被丢掉。可惜,可惜呀” “是呀!”林河水叹道,杜固的那两声可惜他倒也明白,好不容易用间将敌军引到这个对己方有利的环境,若是不能乘机将其消灭,战场上形势瞬息万变。眼下虽然看上去据着优势,但热兰遮城中的荷兰人防御十分坚固,巴达维亚的援兵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到,这就好像一根扎在心口的刺,只要一日不去,就一日不得安宁。只有尽快将眼前的敌人消灭,震慑安平的郑芝龙不敢继续插手,他们才有余暇全力拿下热兰遮城内的荷兰人,将大员这块肥肉吃下肚子。 杜固跳上战马,对亲兵大声下令道:“不管了,传令下去,把壁垒里的步队也拉过来,哪怕拼掉几百条性命,也不能让郑彩这厮回到长臂岬!” “敌骑又追上来了?”后藤五郎问道。 “是的,大人!不只是骑兵,还有步队,还有大筒!”倭人哨探的声音有些嘶哑,在他破碎的无袖罩袍,干涸的血迹遮掩住了一个亭亭如盖大树的图案,那是后藤家的家纹。 后藤五郎没有说话,由于胯部受伤的缘故,他即无法步行也无法骑马,坐在四个士兵负担的乘舆上。后藤五郎从乘舆上下来,看了看周边的地势,一言不发,移动时剧痛从胯部直冲脑际,提醒着他战场的滋味。眼前的地形无法列阵,辎重已经被毁掉,除了士兵随身携带的一点干粮,什么都没有,敌将凶悍而又狡猾,即便是如水公(黑田孝高,又称黑田官兵卫,法号龙光如水圆清)在这里,只怕也会一筹莫展吧! 武士们安静的等待着后藤五郎的命令,他们当中的绝大多数人都是无法德川家统治下的日本生活下去才被迫流亡海外的,与后藤家没有什么关系,可是跟随后藤五郎一段时间以后,就好像后藤家的谱代家臣一般忠心耿耿。 “那里,只要赶到那座长满松树的小山我们就安全了!”后藤五郎突然指着大约二里外的一个小山头对众人说。 “噢!”武士们齐声应道,声音里充满着热情,既然后藤殿下这么说,那一定是没有问题的,众人都是这么想的。看着士气高昂的部下,后藤五郎招来自己的小姓,低声道:“你马上去告诉郑彩大人,让他先派人去那座长满松树的小山处修建壁垒,我将率领本队在那儿坚守,掩护大军撤退!如果我队遭到敌人围攻,无需理会,只管继续行军,尽快返回老营!” “是,大人!“ “大人,倭兵往山上去了!”哨探指着不远处那座长满松树的小山对杜固禀告道,杜固顺着部下手指的方向看去,只见担任殿后任务的那队倭兵没有沿着前队的足迹继续撤退,而是转而登上道路右侧的一座小山包,显然敌军主将已经发现自己追上来了,将这队倭兵留下来断后,或者说当做弃子。他有些失望的叹了口气,自己本来还打算将敌人一鼓全灭的,看来只能寄希望于席尔瓦的舰队了。他跳下马,大声下令道:“让炮队上前,给那些倭寇一点颜色看看!“ 已经是下午时分,风从陆地方向追来,将船帆吹得猎猎作响。虽然风向并不是太好,但凭借巧妙的航海技术,“玛丽王后”号与“圣地亚哥“依然沿着之字形向长臂岬航行。席尔瓦站在艏楼的甲板上,头顶是广阔无云的柔和蓝天,左侧是灰色的悬崖几乎笔直插入大海。他的脸颊能够感觉到柔和的西南风带来的阵阵凉意,从大陆飞来的群鸟排成松散的队形从船队的头顶掠过,这些带翼的精灵轻松的c不慌不忙的翱翔着,有时候排成稀稀拉拉的一行,有时候聚成一群。有海鸥c白鹭c鹰还有鹮。大多数时候这些鸟飞行的高度很低,几乎就从“玛丽王后”号的桅杆顶部掠过,席尔瓦甚至能够看清苍鹰的橙色眼睛。 “大人,前面就是长臂岬了!”瞭望员指着前面的一条海岬大声喊道,喊声将席尔瓦的注意力从鸟儿身上扯了回来。当地人给这条海岬起的名字很形象,正如好像一条伸入海中的手臂,他仔细的观察了一会儿海面。上帝保佑,海面上没有一条敌人的船只,想必他们都停泊在岸边。席尔瓦转过身,大声下令道:“敲响战斗警报,清理甲板,准备战斗,还有,让火攻船做好准备!” 直到十八世纪下半叶,火攻船在海战中都是一种常见的战术,尤其是在海面狭窄c岛屿港湾众多的近海区域。原因很简单,像榴霰弹c榴弹这类有内装药的炮弹通常只能在臼炮等短身管c低膛压的火炮中使用,例如臼炮。而短身管c低膛压就意味着射程近c弹道高弧线,这和海战中需要轰击运动中的点目标的要求是矛盾的。因此直到十八世纪末,乃至十九世纪中叶,海战中唱主角的还是实心炮弹,换句话说,想要击沉敌舰的主要办法还是用从十二磅到四十八磅不等的铁球在敌舰的吃水线上砸出若干个洞,显然这不是件容易的事,数英寸厚的橡木板在肋条的支撑下,足以免疫十二磅以下的火炮,即便被击中个几发,也不过被开了一个脑袋大小的洞,对于已经有水密舱的大船来说完全不过是挠痒。水手完全可以一边抽水,一边补洞。因此当时海军通常不是轰击吃水线,而是重点轰击敌人的中甲板和艉楼,消灭敌人的人员,或者指望打中艉楼下面的火药库。不管多么坚固的大船,只要被撞上基本就歇菜了,而且可以打乱敌人的队形,这对战列对轰的风帆战舰时代可是极为要紧的。 随着席尔瓦的号令声,“玛丽王后”号上面忙碌起来,水手们将大炮推出,将炮窗打开,火药炮弹准备好,而甲板表面的士兵们则将所有不必要的东西清理好,撒上沙子以避免流血后滑倒,降下多余的船帆,将绳索收好,而几个水手往艉楼里面搬运烧水用的铁皮桶c锯子c棉花和白布,那是为伤员准备的c每次海战总会有些倒霉蛋失去自己的手脚。 “玛丽王后”号就乘着风,轻快的滑过长臂岬的末端,一声声凄厉的号角传来,显然瞭望哨已经发现突袭者了,可惜已经太晚了,剩下的时间还不够让一条船起锚升帆。席尔瓦看到岸边整整齐齐的停满了大小不一的船只,就好像一群正在吃草的绵羊,四条火攻船正在向它们冲去,距离那些泊船只有不到三百步了,火光从船首升了起来。船上的水手们绝望的向火攻船射击,企图阻止他们,但已经太迟了,骰子已经投下,胜负已定!席尔瓦对自己说。 轰! 一声巨响,第一条火攻船撞上了目标,那是一条长二十二米的福船,巨大的冲击力让船身剧烈的摇晃着,将船首甲板上的十几个人掀入海中,几乎是同时,火焰也跃了过来,火舌仿佛有生命一般,四处,缆绳c船帆c甲板一切都燃烧起来,水手发出绝望的号哭声,跳入海中。很快,水面上就到处都是人头c木桶以及其他的漂浮物,空气中弥漫着焦臭和恐慌的气息。 席尔瓦并没有贸然让自己的“玛丽王后”号进入海湾,火攻战术是双刃剑,火焰可不懂得区分敌我。他只是将船横过来,炮击那些企图逃走的敌船,同时他还用那种可怕的火箭射击敌人在岸上的营盘和海湾内侧的船只,随着时间的流逝,火焰占据的范围越来越大,大海和陆地逐渐连成了一片。 咔嚓! 炮弹击中了马尾松,将大腿粗细的树干打折,茂密的树冠发出让人牙酸的断裂声,倾倒下来。小姓扑了上来,将后藤五郎推到一旁,倾倒的树冠几乎擦着他的右臂砸在地上,溅起一片尘土。(未完待续。)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九十四章 断后 “殿下,您没事吧!”惊魂未定的小姓从地上爬起来,顾不得擦拭脸上的血迹,赶忙向后藤五郎那边跑过去。正好看到对方从地上爬起来,满是尘土的脸上露出得意的笑容:“看来还没到我成佛的时候呀!” “您没事,真的太好了!”旁边的几个武士也过来了,他们看了看山下正在大炮旁忙碌的敌军炮手,对后藤五郎恳求道:“殿下,这里距离敌人太近了,您还是向后退一些吧!“ “不必了!”后藤五郎借助小姓的帮助站起身来:“士兵们也处于危险之中,如果他们看到大将向后退却,会怎么想呢?小一郎,将我的旗子打的更高一些!” “是,殿下!”小姓应了一声,转身将旗子举得更高了些。 “真是个难缠的家伙呀!”看着山上的那面马勺旗,杜固叹了口气,他本来还想用大炮来解决问题的,但那个倭将十分老道,将步队布置在高处,又有预先修筑的工事。由于仰角太高,炮兵不得不专门修建了一个斜坡,在斜坡上向上射击,而这样一来,命中率就大打折扣,大部分炮弹都从敌军头顶上飞过去了。眼看着这一炮打到了敌军的将旗旁,本来还以为能乱了敌军阵脚,却想不到那个倭将竟然丝毫不动,旗子还举得更高了。 “将军,我们可以把大炮推近了,用霰弹轰击!”那个混血儿军官跑了过来。 “也只有这样了!”杜固叹了口气:“待会我们步队上前,你就跟在我们后面十步的距离,等到我们牛角号响起,你就开炮!” “是,大人!” “终于要交锋了,即便是打败了,能够死在这样深通韬略的敌将手中,作为一个武士也没有什么好遗憾的了!”后藤五郎脸上现出一丝激动,山坡后一片黑压压的人群,他想还是让他们多爬一段山路,这可以多消耗敌人一些体力,让己方占据优势。 “射击!”后藤五郎猛地挥下军配日本武将在战场上发出指令的道具,通常是用皮革或者薄铁皮制成的团扇,倭兵们用鸟铳与几乎与他们一般高的和弓向大约八十步外的敌人射击,后藤五郎看到敌军的行列里不时有人倒下,但队形不乱,依旧保持着严整的队形向己方逼近。 “果然是强兵呀!可以忍受这种程度的死伤却队形不乱。只是明明敌军行列里也有铳手,为何不还击呢?”后藤五郎怀疑的看着正在以便步向自己逼近的敌军,他可不认为敌人的指挥官是个蠢货。正当他疑惑不解的时候,双方的距离已经缩短到了大约三十步的距离,随着一声号角声,敌军的脚步突然停住了,还没等后藤五郎明白是怎么回事,敌军的行列的中央突然向两边撤开,露出一个缺口来。他的脸色大变,血液几乎都要凝固了,先前在山脚下那两门不时向己方开火的大炮被推了出来,黑洞洞的炮口正指向自己。 “殿下小心!”小姓的机敏救了后藤五郎的命,情急之下小姓猛地一掀乘舆,后藤五郎从乘舆上摔了下来,恰好避过了死亡的风暴,两门三磅炮将数百枚大拇指大小的霰弹倾泻过来,三十步的距离正好让这种可怕的武器的威力发挥到极限即近到能确保霰弹有足够的动能射穿盔甲,又能够让铅弹散的足够开,一段宽度大约为三十米左右的扇面被清扫一空,大多数被击中者都是身中数弹,一声不吭便毙命,而只有少数人倒在地上哀嚎,以当时的医疗技术来看,这些人的命运要比那些当场毙命的人要悲惨得多,他们当中的绝大多数将在病榻上被痛苦折磨或长或短的一段时间然后断气,只有极少数人能够活下来。 由于被小姓推倒在地的缘故,后藤五郎没有亲眼目睹部下霰弹轰击的惨状,但仅凭惨呼声他就能判断出惨状,他竭力推开压在自己身上的小姓,一边从地上爬起来,一边拔出佩刀高声喊道:“站住了,准备与敌死战!” 进攻者的冲击来的比后藤五郎想象的还要猛烈一些,敌军所使用的肉搏武器中最多的是一种长矛,相比起日本足轻常用的三间长枪约48米来,这种长矛的长度要短一些,大概只有3米左右,但矛杆用粗硬的木材制造,矛尖长达一尺半长,反而要比日本足轻常用的三间枪要重一些,使用的方法也更趋近于刺杀而非日式枪术中的拍击。显然,胜负取决于后藤队是否能将进攻者控制在一定距离以外他们的长枪要更长一些,而杜固显然也清楚这一点,所以他将自己的士兵排成了一个楔形阵,突破口选择在了刚才炮击的地点,由于刚刚被霰弹清洗过,进攻方轻而易举的冲破了防线,将后藤队切成了两半,然后向两翼横扫过来,形成了两个相互的战场。 “所有人肩并肩,排成横队,不要乱!”后藤五郎用最大的嗓门高声呼喊,矛尖近在咫尺,撕碎盔甲c刺穿血肉,在他的目光所及之处,生命如朝露一般逝去。他只觉得脚下湿滑无比,受伤的胯部更是剧痛难忍,如果不是身旁的小姓拼死搀扶,只怕早已被摔倒在地。他心里清楚此时士兵们都成了聋子和近视眼,目光所及之处唯有眼前的敌人,任何调度指挥都已经失效,自己唯一能做的就是站在士兵们身后,大声呐喊,宁死不退,让士兵们知道自己没有被抛弃。 “杀呀,杀呀!”杜固的额头上已经满是汗珠,这队倭兵们的顽强超出了他的预料,按照过往的经验,只要突破阵线,敌人就会丢下武器四处逃窜,胜利就唾手可得了,更不要说敌人已经被切成了两块,通常情况下士兵们都会以为另外一半的友军已经逃走,自己必须独自面对所有的敌人,很少有人有勇气留下来死战的。而这队倭兵却依旧能够坚持下来,确切的说是左边的那一半还能够坚持下来,考虑到那面马勺认旗就在那边,应该是敌将激励的功劳。即使不考虑先前的谋略和眼光,只看眼下激励士卒的能力,这也是一员良将了。想到这里,杜固心中不由得生出这样一种念头:“像这样的男人,死在这里实在是有些可惜了!” “大人,大人,您看那边,长臂岬那边起火了,起火了!”亲兵大声喊道,杜固顺着亲兵手指的方向望去,只见远处升出数股浓烟,正是长臂岬方向,他不由得心中大喜,看来席尔瓦的海上那一路已经成功了。此时杜固心中大定,即便他这边没有全胜,只要水路那边赢了,郑彩也是死路一条。既然如此在这里继续多损人命也不过是浪费罢了,想到这里,杜固高声喊道:“传令下去,两翼的射生手展开,中央退兵!” 随着有节奏的号角声,杜固军的中央的矛手们开始缓慢的向后退却,而后藤队也没有追击敌人两翼的射手们已经如羽翼一般展开,假如自己冲出去正好位于夹射之中。劫后余生的士兵个个气喘吁吁,呆若木鸡的看着退却的敌人,不少人干脆就一屁股坐在满是袍泽尸体的地上,跟随郑彩突袭大员的三百余倭兵,现在只剩下一半不到。 后藤五郎拄着一根断矛,行走在残余士兵的行列里,轻轻的拍着每个人的肩膀,他很少说话,因为他知道这些历经生死的人们此时需要的不是语言的慰藉,而是一点点温情与体谅。一个失去了左手的士兵抬起头问:“殿下,我们能活着回去吗?” “能!”后藤五郎的声音十分坚定:“战场上只有抱有希望的人才能活下来!” 那个士兵裂开嘴笑了笑,这时对面传来一阵尖利的喇叭声,后藤五郎转过头,只见一个军官走出行列,高声喊道:“你们的头领在那儿,将军大人有话要和你们说!” “你看,这不就有希望了!”后藤五郎笑了笑,转过身一瘸一拐的走出行列,高声道:“我是后藤五郎兵卫,是这队的首领,有什么事情便对在下说吧!” 杜固用好奇的目光打量着眼前这个干瘦的中年人,似乎觉得眼前这个干瘦中年人与自己想象中的良将有些不相符:“本官乃是大明浙江都指挥使中军杜固,受朝廷之命出兵驱逐占据大员的红毛番人,你们这些倭兵受何人指使,居然敢对抗王师?” 后藤五郎恭谨的向杜固躬身行礼:“请见谅,我等都是来自日本的浪人,被主君放逐,便如那无根的浮草,颠沛流离,无有生路。一官大人待我等甚厚,使饥者得食,寒者得衣。我听说贵国有句古话乘人之车者载人之患,衣人之衣者怀人之忧,食人之食者死人之事。一官大人与我等有再造之恩,我等也只有以死报之。” “哎!”杜固点了点头,脸上现出悲戚之色来,准备劝降的话便说不出口来了。原来后藤五郎方才讲述了自己的遭遇,听在杜固耳中,让他不由得想起了自己当初在勤王途中由于地方官员拒绝放粮而激起兵变,自己沦为乱军流贼的经历,心中不由得生出一股兔死狐悲之情。在杜固看来,后藤五郎对郑彩的忠诚就好像自己对刘成的一般,自己一身衣食,满身朱紫皆是从刘成身上来的,岂有不载人之患c怀人之忧c死人之事的道理?自己若是易地而处,只怕也是宁死不降的。 林河水在杜固身旁看得清楚,已经猜出了六七分心思,便低咳了一声,上前两步道:“后藤先生,在下林河水,乃是杜大人的僚属,有几句话想要说与您听,不知当讲不当讲?” “在下不过是垂死之人,还有什么当讲不当讲的,林先生请讲!” “好!”林河水见后藤五郎没有拒绝,心中暗喜,赶忙说道:“郑大人有大恩与后藤先生,而先生你以性命相报,有国士之风,这本是一桩美事。只是以在下所见,只怕郑大人恐怕不希望后藤先生就这么死在这儿吧?” “林先生是想要我后藤解甲归降?” “呵呵!”林河水笑了笑,指着后藤五郎背后的方向:“后藤先生,你回头看看,那边火起的是什么地方?” 后藤五郎回头一看,脸色微变:“长臂岬?” “不错!”林河水笑道:“郑彩出兵突袭大员之事,杜大人早已知晓。因此他才双管齐下,自己领兵在半路拦截,同时派出船队从海路袭击尔等的营寨。你虽然舍己断后,挡住了我家大人的追击,可是却挡不住海上那一路。这台湾孤悬海上,四周都是蛮夷生番,如果船只被焚毁,老营被烧,即便郑彩能够全军而回,也不过是晚死个几天,于大局无碍。后藤先生,不知我说的对否?” “哎!”过了半响功夫,后藤五郎慨叹了一声:“夫未战而庙算胜者,得算多也未战而庙算不胜者,得算少也。多算胜,少算不胜,而况于无算乎。贵军庙算在先,在下一介败军之将,又怎么敢妄论兵法!” “后藤先生,胜负之数,除了谋略勇武,还要看天命。今日你在这里便是死战到底,最多也不过是多杀几个兵卒,与大局无碍。郑彩那边数千人马,还是死路一条。以在下所见,若是你抛却个人的名声荣辱,前往郑彩处,大家坐下来谈一谈,化干戈于玉帛,岂不为妙?” “你让我去劝说郑大人投降?” “后藤先生说笑了!我家是大明的王师,一官也已经被朝廷招安,也是官军。天下间岂有官军投降官军的道理?你我两家不过是起了误会而已,只要郑芝龙他保证不再插手大员这边的事情,郑彩和这几千人我们放回去又有什么不行的?“说到这里,林河水转过头对一旁的杜固笑道:“大人,不知在下说的有无道理?”未完待续。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九十五章 麻痹 杜固与林河水已经搭档多时,哪里不知道对方打的算盘,赶忙装出一副不情愿的样子:“话虽然说的不错,可郑芝龙居然敢出兵兴犯王师,我定然要禀明都司大人,要朝廷给一个说法来!” “杜大人,朝廷上打笔墨官司那是以后的事情了,只是这数千将士何辜?何必为了一点误会死伤那么多人命呢?”林河水赶忙接口道。 “这个!”杜固装出一副被林河水说的理屈词穷的样子,犹豫了一会儿:“也罢,我也懒得管这么多了,你和这个后藤商量吧,反正我只有两个条件,第一c他们必须交出所有武器船只第二c这次的死伤必须有个说法,郑芝龙他得出点血来!” 后藤五郎也看出眼前一文一武是在玩黑白脸的把戏,但好生恶死乃是人类的天性,何况若是对方放自己回去劝说郑彩投降,嘴长在自己身上,是继续打还是劝说郑彩投降都是自己的自由,又何必在这里拼个你死我活呢?他想了想,沉声问道:“那条件呢?” 林河水回过头,看到杜固微微点头,明白对方示意自己只管开口,便笑道:“第一,后藤先生先命令部下放下武器,然后可以挑选五个随从护送你回去,在后藤先生回来以前,我方决不加害俘虏!” “好!”后藤五郎爽快的点了点头,林河水提出的这个条件倒在他的意料之中,他剩下的这点残兵已经是敌人的盘中之餐,自己也没有资格与敌人讨价还价,而且这些俘虏隐隐之中也是作为放自己回去的人质。 “第二,无论郑彩是否应允,你都必须回来,只要你回来,我方都绝不会伤害你的部下!” “这个“林河水的第二个条件就颇为耐人寻味了:如果后藤五郎回来,便绝不会伤害俘虏,那如果不回来呢?后藤五郎自然也听出了没有说出来的潜台词,他考虑了一会儿,问道:“在下受一官大人厚恩,即便一死,也绝不会向一官大人一矢的。” “这个好说,这样吧,我们绝不会强迫你和你的部下做伤害郑芝龙所部的事情,你看如何?” “好,我答应你的第二个条件!” “第三,你替我转告郑彩,我给他三天时间考虑,只要他愿意交出武器和剩余的船只,直到他退回大6去,我都可以向他们提供所需的粮食,还允许他们驻扎在长臂岬,也不会派兵攻打他。” 后藤五郎没有立即回答,他思忖了一会问道:“那敢问一句,假如我家大人应允了您的条件,交出了武器与剩余的船只,您会不会毁约进攻我军呢?” “哈哈哈!”不待林河水开口,一旁的杜固突然大笑起来:“后藤先生,盘子我们已经开出来了,应不应就是郑家的事情了。不过你应该清楚,在这台湾岛上,没有船就寸步难行。这次他船队被袭,就算你们还剩下一些粮食,又能够坚持多久呢?军无粮必散,到了那时,就算你们浑身是铁,又能济什么事?行与不行,可一言而决!” 后藤五郎犹豫了一会儿,最后还是点头道:“也罢,我便走一趟吧!” “好!”杜固拊掌笑道:“来人,取酒来,我要给后藤先生壮行!” 当后藤五郎再次见到郑彩的时候,他正站在海边,看着眼前海面上的残骸。“一场漂亮的胜仗,不是吗?”郑彩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口中喃喃自语:“只剩下四条船了,四条出去打渔的小船,那些狗杂种只给我们留下四条船了!”他几乎是声嘶力竭的叫喊。 后藤五郎扭过头,上司这幅模样让他又是心酸又有点如释重负,至少杜固没有骗自己,的确己方已经陷入绝境,这样自己的任务也容易完成一些了。 “殿下!”加藤五郎竭力用不带感情的语气说:“敌将让我带话给您” “等一下!”郑彩抬起头,打断了后藤五郎的话头:“你是说敌将让你带话?你不是逃出来的?” “殿下,在下领兵断后,打到了最后一刻“ “够了!”郑彩的脸上现出一丝疯狂的表情:“你说什么领兵殿后,让大军撤退,结果却投降了那狗贼。亏你还自称是后藤家的武士,呸!”说到这里,郑彩猛地向地上吐了一口唾沫。 后藤五郎那张枯木般的脸庞上现出一丝愤怒的红晕,他强压下胸中的怒气一字一顿的说:“彩殿下,不管你是怎么看我的,我都要把对方让我带的话带到了。” “好,好!“郑彩又好气又好笑的说:“我就要听听你这个背主之徒的口中能出什么好话来!” 后藤五郎的胸口急促的起伏了几下,竭力用平静的语气说:“他愿意给您三天时间考虑,只要您愿意交出武器和剩余的船只,他就可以向您提供所需的粮食,还允许您驻扎在这里,也不会派兵攻打您。” “哈哈哈!”郑彩突然大笑起来:“后藤殿下,你们倭国武士换主人的度真快呀,这才多久就已经替新主人效力了?看来那位自称大明浙江都指挥司的中军大人待你不薄吧,给了你个什么官儿?把总?还是千总,莫非是守备?难道是都司?看来我也应该叫您一声大人了?” 后藤五郎紧闭双眼,任凭郑彩嘲讽,过了约莫半响功夫,他沉声道:“彩殿下,我承认我下令部下放下武器是因为不想死,毕竟您的本队已经走远,敌军已经无法追上来,继续打下去已经意义不大,只是白白浪费士兵的性命。至于我为敌将带话,那是因为我拒绝的话,他仍然能够派别的人将话带到,而由我带话至少还能再为您谋划一番!” 郑彩冷哼了一声:“为我谋划一番?好,那你就说说应当如何谋划?” “那就要看您有何打算了。” “打算?”郑彩警惕的看了后藤五郎一眼,在他眼里这个不久前还倚为干城的日本武士已经成了一个背主之徒,若不是还有点用处早就三刀六洞丢到海里喂鲨鱼去了:“我哪有什么打算,你先把你的想法说说!” 看到郑彩这般举动,后藤五郎只觉得心中一凉,心知对方已经将自己当做叛徒,胯部的剧痛让他皱起了眉头:“我建议您先示弱,派人与其谈判拖延时间,夜里派人乘小船返回安平将这里的情况禀告一官大人,同时派人向北前往大肚王国,秘密与当地的蛮人结盟,争取获得粮食方面的支援,若是能成,那就连夜向北撤退,只要进入大肚王国的范围,敌将就拿您没有什么办法了!” “向北退往大肚王国,与那些食人生番结盟?”郑彩脸上露出鄙夷不屑的神情,只差没说出来:“你以为我会相信你的蠢话吗?” “还有其他要说的吗?” “如果不能与大肚王国联合,那就接受敌军的条件,越快越好!”后藤五郎道:“没有了船队,这里都太危险了,如果呆在这里,时间越长越对殿下不利!” “我知道了!”郑彩冷笑了一声:“来人,请后藤殿下去休息!”话音刚落,两个亲兵就走到后藤五郎的身旁,将其夹在当中,与其说是“请”,还不如说是押送。 后藤五郎被押到一顶帐篷里,一路上目光所及之处满是烈火焚烧的痕迹,他无法想象是什么造成这一切的。他看了看四周,在帐篷里躺着一个伤员,整个人几乎被包成了一个木乃伊,躺在潮湿的黏土上,有一口气没一口气的样子。他小心的挪了过去,低声问道:“你身上的伤是怎么来的?” “火,火!”伤员躺在地上,双目圆瞪,但眼睛不像是在看着后藤五郎,而是看着帐篷顶部的什么东西,后藤五郎抬起头看了看顶部,只看到几个破洞,月光从上面落下来。 “什么火?哪来的火?”后藤五郎竭力想要从伤员口中弄明白自己不在的时候到底生了什么,可是那个伤员只是喃喃的念着火,好似根本没有觉察到后藤五郎的存在。最后他的耐心终于到了极限,伸手抓住伤员的肩膀,厉声问道:“我知道这里火了,我是问你这里是怎么火的,敌人是用什么让这里烧起来的,回答我的问题!” 伤员仿佛被后藤五郎的举动刺激了,他出绝望的尖叫,双目圆瞪,仿佛有什么恐怖的事情在他眼前生。这时从外面冲进来几个人,一把将后藤五郎从伤员身边扯开,喝道:“你干嘛,人家都要死了,就不能让他安静一会?” “我,我只是想问他这里生了什么,他怎么变成这样的?” “还能怎么样?”一人冷笑一声,手指了指天空:“火从天上掉下来,把什么都烧掉了,你如果当时在这里,就和他一样!” 在旁人的安抚下,那个伤员终于安静了下来,他依旧躺在泥地上,眼睛看着帐篷顶部的两个破洞,口中喃喃的念着火字。后藤五郎坐在帐篷的另外一边,看着地上的伤员,一言不。也不知道过了多少时间,他突然察觉到那个伤员已经停止出声了,他一开始还以为对方已经睡着了,但又觉得不对,走过去一看才现对方早已断了气,一双眼睛兀自圆瞪着,盯着帐篷顶部的破洞。 “哎!”后藤五郎叹了口气,他伸出手将死者的双眼合上,双手合十诵佛道:“一切众生者,如清凉池能满一切诸渴乏者,如寒得火,如裸者得衣,如商人得主,如子得母,如渡得船,如病得医,如暗得灯,如贫得宝,如民得王,如贾客得海,如炬除暗,令众生离一切苦,一切病痛,能解一切生死之缚。” 小丘上,杜固冷冷的看着不远处的敌营,已经是三更时分。他回头看了看,骑兵们已经列成了稀疏的横队,在后面则是手持长矛的步队,所有人都已经准备停当,现在就等着信号了。他拿起挂在腰间的号角,用力吹了起来,浑厚的号角声划破夜空,几乎将让他的胸腔都震动起来。骑兵们从小丘上一涌而下,如同一条钢铁的洪流,隆隆的马蹄声几乎将喊杀声都掩盖了。骑兵们身披铁甲,每十人有一人高举火把,其余则手提长柄斧头c骨朵或者砍刀,锋利的钢刃和沉重重量,足以劈碎骨头c撕裂盔甲。 哨兵被马蹄声惊醒,白昼的行军和战斗已经让他精疲力竭,当他睁开双眼,最前面的骑兵距离他只有二十步远了,这个距离对于一匹全奔驰的战马来说可以说是一眨眼的功夫,他下意识的扭头就跑,斧头结结实实的砍中了他的脖子,将颈椎和肌腱砍断,脑袋飞出去十几步远,扑倒在地的无头尸体溅起了满天的泥水。 营地已经变成了战场,不,应该说是屠场更确切一些。一顶顶帐篷被点燃,火焰直冲天空,处处刀光剑影。骑兵们砍翻企图反抗或者逃走的人,将火把投到帐篷以及一切他们觉得值得烧的东西上面,逃脱骑兵的幸运儿惊魂未定,就要面对后面的步队,长矛将刺穿,就好像刺穿装满酒的皮袋,只不过从破口喷出的不是酒液,而是殷红的鲜血。 郑彩被惊醒的时候,已经比较晚了,为了让自己紧张的心情获得一点放松,他甚至喝了点酒。他一把抓起佩刀,光着脚冲出帐篷,立即被凌冽的寒风冻得打了个哆嗦,但眼前的景象更让他不寒而栗。火光冲天,鼓声c号角声c鸟铳声c马匹的嘶鸣声c武器的撞击声c人垂死的哀嚎声混合在一起,而一切的一切仿佛都如此的遥远,仿佛自己不过是一个旁观者,而不是受到攻击一方的主帅。一瞬间,他一切都明白了,那个杜固放后藤五郎回来并非是告诉自己投降的条件,而是为了麻痹自己,好在夜里偷袭。 “不“郑彩出绝望的喊叫声,他的心中充满悔恨,自己为什么连这么简单的事情都没想到,五郎不是已经告诉自己没有了船队,呆在这里就太危险了吗?未完待续。8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九十六章 画像 郑彩的喊声引起了一个骑兵的注意,他看到一个骑兵踏着积水,手中高举长柄斧,朝自己这边冲了过来。本文由 。。 首发郑彩赶忙跳上帐篷旁边的战马,拔刀迎了上去。他奋力拨开敌人的第一下劈砍,随即反手一带,刀刃在那人背后划了一下,但那只是割开了盔甲外面的罩袍,露出下面的铁甲来。那骑兵冲出去十余步远,调转马头又冲了过来,郑彩却无法调转马头,因为仓促之间他的马没有上鞍,只得奋力踢了两下坐骑,想要拉开与对方的距离,却不想那马儿发了性子,人立而起,将郑彩摔落马背。郑彩跌了个七荤八素,刚刚爬起身来,脑后便一阵剧痛,眼前一黑便什么都不知道了。 后藤五郎再次看到杜固与林河水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的天明了。杜固与林河水两人坐在火堆旁,上面的铁钎上插着半边剥好皮的鹿,肥美的鹿肉在火焰的炙烤下露出诱人的金黄色,看到被亲兵押来的后藤五郎,杜固拍了拍手上的尘土,笑嘻嘻的站起身来:“后藤先生没有事,当真是太好了,来,这是刚刚打的鹿,一起吃吧!” “郑彩郑大人呢?”后藤五郎停下脚步问道。 “郑彩?”杜固的脸上露出嫌恶的神色,他摆了摆手:“还是先别提他了,倒了我们的胃口。” “在下还是想先知道郑彩郑大人现在怎么样了?”后藤五郎坚持道。 “好吧!”杜固无奈的摇了摇头:“昨天晚上他脑袋挨了一斧子,样子实在是不太好看,依我看还是先吃完鹿肉再提他吧!” “在下有一个请求!”后藤五郎突然跪在了地上:“还请杜将军应允!” “请求?什么事?” “请将军您将郑彩郑大人的尸体好生清洗,在下想要将其运回安平安葬!”还没等杜固回答,后藤五郎继续说道:“杜将军,您不是想要和一官大人为大员的事情商议一番吗?将郑彩大人的尸体送回去,也是一个比较好的开始吧?” “也好,那便劳烦后藤先生了!”杜固与林河水对视了一眼,露出了会心的笑容:“后藤先生,昨日的事情还请见谅!” 后藤五郎闻言一愣,旋即反应过来杜固说的是昨日借用自己的嘴欺骗郑彩使其麻痹,然后乘机夜袭大获全胜的事情,他虽然心中颇为难受,脸上还是强笑道:“沙场上尔虞我诈本是寻常,在下与杜将军分属敌我,又有什么见谅不见谅的!” “后藤先生果然是豁达之人!”林河水笑道:“来人,给后藤先生倒酒!” 后藤五郎接过倒满酒的牛角杯,一旁的亲兵又将烤好的鹿肉切好送了上来,殷勤之处便宛若对待上宾一般,一时间让他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过了一会儿,他试探着问道:“杜将军,林先生,二位愿意赐回郑大人的尸首,又放在下回安平,在下实在是感激不尽。只是可否将我那些士卒也一同放回呢?” 听到后藤五郎这般说,杜固的脸色一沉,起身离去,一旁的林河水笑道:“后藤先生,只怕这就碍难从命了!眼下我等与郑芝龙敌友未定,贵属都是精兵,岂有将其放回的道理?”说到这里,林河水微微一笑:“其实后藤先生也不必太过担心,我等与郑芝龙皆是大明的臣子,为我家大人效力与为郑芝龙效力又有什么不同,在我家大人麾下也有一队倭人,您若是有意,大可也来我家大人麾下,以后藤先生的才略,前途不可限量!” 后藤五郎如何听不出林河水话语中的招揽之意?只是这次他已经没有底气再严词拒绝了,口中期期艾艾的不知说些什么。林河水看在眼里,心里已经有数,他也不再提招揽的事情,只是劝酒布菜。那后藤五郎本来心中有几分郁结,酒入愁肠又添了几分力气,不一会儿便喝的酩酊大醉。林河水吩咐将其扶到帐内休息。不一会儿杜固走了过来,问道:“林先生,你觉得此事有几分把握?” “原先看只有三四分把握,现在看来倒有六七分把握了?” “此话怎讲?” “我们先前劝说,这位后藤五郎严词拒绝,而这次我提了一下,他却只是低头喝酒不言。显然郑彩被杀这件事情对他也触动很大,说到底郑芝龙是个海商,在他手下不是闽南人c甚至不是泉州人,是怎么也没法升至高位的。他这次丢了郑彩的性命,回去只怕有不少麻烦!他即便不为自己考虑,总得为自己的家人部属考虑吧!” “林先生说的是!”杜固闻言大喜:“我看这厮排兵布阵颇有独到之处,咱们在这大员可谓是百废待兴,有本事的越多越好。对了,林先生,你马上将这里的事情写一封信,我用快船送到浙江,让赵先生尽快送到大人那儿,郑芝龙知道郑彩死后肯定会向朝廷告状,咱们先得禀告大人,让大人有个准备!” “是!” 京师。 崇祯坐在御案后面,脸上满是兴奋的期待,对于这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来说这可是一件罕见的事情。自从登基以来吗,后金与流寇的沉重压力就好像一副巨大的担子,将他压得直不起腰来。虽然他呕心沥血,一心想要中兴大明,但国事却日渐败坏,对外与后金的战争形势越发不利,大明在大凌河的筑垒前进遭到惨败,数万大军被消灭,被俘的将领文官数十人,大明的势力已经被赶出了辽中平原,只能退守辽西走廊,而且后金在短短的数年时间里两次破边入寇;对内则在陕西爆发了流寇,糜烂数省,在山东登莱编练的新军兵变,不但山东一省糜烂,而且还给后金送去了善于使用火器的汉军。面对糜烂的国事,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崇祯也忍不住问自己:为何我如此辛劳,国事却丝毫没有起色?为何我一心求贤,却用袁崇焕却托付不效;用杨鹤就怯图苟安;拜周延儒为首辅,以天下相托,却弄出个首辅派人殴伤次辅的事情来,简直是为天下笑。难道自己当真是个薄德之人,不配这九五之尊之位?若是如此,到了九泉之下自己有何颜面去见二祖列宗? 但此时在崇祯的心中这些阴霾已经一扫而空,大破东虏,斩首六百余级,生俘一千余人,生擒虏酋岳托,炮毙孔有德c埋杀耿精忠,这样的大功虽说无法与高祖c成祖时候的武功相比,可与以武功著称的思宗皇帝比起来也不逊色了,尤其是数十年来大明与东虏未尝一胜,这次不但击退虏骑,而且还生俘了像岳托这等身份的虏酋,这简直是足以在太庙前献俘的奇功了。 此时崇祯深信自己已经找到了中兴大明的相才,因此他在看完报捷文书后就立即下诏,升杨嗣昌为兵部尚书c东阁大学士,并让其处理完山西的事情后立即回京。为了确保这位心中的相才不会遭到其他人的掣肘,崇祯甚至还特地派曹化淳带着御医去了一趟温体仁府上,查看对方的伤情,他甚至通过曹化淳告诉这位名义上的首辅:安心养病,毋庸担心国事。言下之意很清楚,你最好就在家里呆着养伤,别来扯杨嗣昌的后腿。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崇祯这种违背大明高层政治惯例的做法立即在京师掀起了一场轩然大波。在京师的高层甚至流传着一个政治笑话,当今天子用人像是堆柴火,后来者反居其上。这种政治流言自然逃不过崇祯的耳朵,不过当崇祯从王承恩的口中听到这流言的时候,不但没有发火,反而笑道:“当真是迂腐之辈,像杨文弱这等奇才,自然应当破格提拔,难道也要像过去那样磨到六七十岁,老眼昏花了再入阁?” “传兵部尚书,东哥大学士杨嗣昌!”殿外传来传事太监清亮的通传声将崇祯从回忆中惊醒了过来,他赶忙挺直腰杆,正襟危坐,表现出一副威严的样子来。片刻之后,杨嗣昌便在鸿胪寺官的引领下进得殿来,向崇祯行了常朝礼。杨嗣昌看到殿中摆了两桌酒席,一席摆在御案上,崇祯面南而坐;一席摆在下边,杨嗣昌心知这是崇祯赐宴,赶忙又一次跪下磕头谢宴,然后入席,面北而坐。 崇祯拿起自己面前的玉杯象征性的举了一举,以示向凯旋归来的督师敬酒。杨嗣昌赶忙从自己的座位上起来,走到一旁跪下,双手捧着自己的酒杯,毕恭毕敬的送到嘴边,轻轻的抿了一口,却不敢喝下去,将酒洒在地上说:“谢万岁皇恩!” “先生起来吧!”崇祯笑道:“此番先生前往山西,督领各镇兵马,大破东虏,生擒虏酋岳托,朕心甚慰!” “多谢陛下!”杨嗣昌又磕了一个头,方才起身回到自己的席前坐下:“此番侥幸得胜,实乃陛下鸿福,将士用命,微臣不过是尽了本分,不敢居功!” “先生也不必过谦了!”崇祯笑道:“朕只恨没有早日重用卿家,不然国事岂会落到今日这般田地?哎!”说到这里,崇祯叹了口气,旋即又笑了起来:“不过亡羊补牢,为时不晚,朕今后将以国家托付先生,还望先生切勿推脱!”说到这里,崇祯站起身来,向杨嗣昌微微的拱了拱手,杨嗣昌赶忙离开座位跪下,哽咽着说:“圣上如此信重,微臣便是肝脑涂地,亦难报得万一!” 崇祯向一旁的王承恩使了个眼色,会意的王承恩赶忙上前轻轻将杨嗣昌扶起,笑道:“皇爷求贤之心何等迫切,先生何必如此多礼?” 杨嗣昌不敢劳烦王承恩,赶忙自己站起身来,回到座位上,崇祯又询问了几句山西的事情,突然问道:“先生,此番大破东虏,诸将中何人功绩最高?” 杨嗣昌听了一愣,稍一思忖后答道:“此番破虏,功绩第一的便是宁夏总兵刘成,其次便是杜如虎c曹文诏c杜国英等人。” “刘成,杜如虎,曹文诏!”崇祯重复了一遍这几个名字,突然回头对王承恩道:“王伴伴,你待会从内廷供奉里挑几个得力的画工,让他们去将杨先生还有这几位武臣的仪容绘下等身画卷,放在朕的书房之中!像这等忠臣的仪容朕要时常看看,记在心里!等到慈烺到了读书的年纪,也要往钟粹宫送一份,让他看看大明的功臣!” “奴才遵旨!”王承恩赶忙下跪,崇祯口中的慈烺便是他的长子朱慈烺,也就是大明的太子,当时住在钟粹宫中,崇祯这种做法显然是效仿唐太宗李世民将二十四位功臣画像置于凌烟阁中,以供怀念的做法,只是凌烟阁不过是皇宫里一座不起眼的小楼,而崇祯是挂在自家的书房之中,亲厚之处自然是更胜了一筹,至于让太子年长后看,更是向杨嗣昌暗示,他立下的大功不但自己会记得,未来的皇帝也会记在心上。杨嗣昌赶忙跪在地上,道:“万万使不得呀!臣这点微功如何当得起陛下的厚恩!” “朕说当得起便当得起!”崇祯笑道:“自从显宗皇帝以来,朝廷丧师数十万,失土千里,何尝有过这等胜绩!杨先生,你替朕带一句话给刘将军,好生做,讨平东虏,朕不吝裂土分茅!” “是,是!”杨嗣昌赶忙应道,心中却是暗自心惊,崇祯口中的裂土分茅乃是古代天子分封诸侯的仪式,即用白茅包裹着土块赐予分封者,象征着赐予土地和权力,依照明的惯例,武臣除去开国那几位之外,顶峰也不过是公侯而已,并无田土人民,只不过在京师坐食爵禄而已,崇祯说的显然不是这个意思,难道是如同沐国公那样世镇辽东? 杨嗣昌想着心事,回到席前,崇祯向一旁的王承恩使了个眼色,王承恩会意的挥了一下手拂尘,殿内侍候的太监宫女们无声的退下,小心的将门带上,偌大的殿内只剩下崇祯c杨嗣昌c王承恩三人。杨嗣昌看在眼里,心知崇祯应该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要询问自己,赶忙打起精神,准备应答。(未完待续。)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九十七章 方略 “杨先生,朕看你在奏疏里面只提到将宁夏巡抚调任总督山西c宣大军务,还有就是调任刘成为大同总兵,提督山西c宣大诸路,这两件事情朕已经面谕户c吏二部尚书,让他们依照先生你的意思办理了?” 杨嗣昌心知崇祯让自己以兵部尚书出任辅,其目的无非是解决与后金的战事,他之所以在奏疏里面只是要求将刘成和吕伯奇这一对军政搭档调到山西来,而对方略的详细内容一字不提,是因为他的计划即刘成提出的那个实在是太过骇人听闻,如果通过奏疏的话,至少要经过司礼监和内阁两道关卡,隔墙有耳一旦显露出去,弄得满朝风雨,那肯定就不成了。还不如在这种单独召对的情况下透透口风,看看崇祯的意思再做主张为上。想到这里,杨嗣昌站起身来,沉声道:“臣以庸才,荷蒙知遇,受恩深重,只有鞠躬尽瘁以报圣上,只是天下事难有两全,军国之事为保机密,难使朝廷尽知,不免蜚语横生,朝议纷然,掣臣之肘。今日臣向陛下倾吐,恳请陛下感臣一片赤诚之心,遇朝议纷纷时为臣做主,使臣得以效犬马之劳,克尽全功!” “先生放心!”崇祯笑道:“本朝士大夫习气,朕知之甚多,你我君臣之间坦荡,又何惧朝议?” “多谢陛下信重!”杨嗣昌跪下磕了个头,起身道:“兵法云兵贵胜,不贵久。夫兵久而国有利者,未之有也,然东虏自万历年间起事,至今已有近二十年,东联朝鲜c西和蒙古诸部,其羽翼已成。以今日形势,欲胜只恐不易。以微臣所见,须得先厚植根本,然后方可言进兵,将东虏剿灭!” “先生所言甚是,只是如何方能厚植根本呢!”崇祯对王承恩道:“赐杨先生坐,坐下说话!” “奴才遵旨!”王承恩跪下磕了个头,自己从一旁取了一副软垫来,放在杨嗣昌身旁,杨嗣昌躬身谢了坐下道:“臣以为有四:议和c加税c练兵c建军机处!” “请先生细说!” “是,陛下!”杨嗣昌轻咳了一声道:“臣此番出京前往山西督师,官军将骄兵惰,且畏虏如虎,虏骑视官军如无物。臣在大同城中,胡笳之声不绝于耳,若无宁夏总兵刘成遣兵东至,连破虏兵,形势几不可收拾,这等兵将岂能破虏?是以臣请陛下将吕巡抚和刘总兵调到山西来,便是想借用他们二人的才略,裁汰老弱骄惰之辈,整肃纪律,让其不敢视主帅于无物,国法为儿戏,然后方可以显朝廷威重,振疲弱之士气,方能用之!” “嗯!先生所言甚是,只是为何又要议和呢?” “陛下,此番虏酋皇太极西来,除了破边劫掠之外,还有一个目的便是为了联合蒙古诸部,以其为羽翼。其自称为博格达彻辰汗,分立各部,退兵后还留下岳托筑城自守,统领各部。臣领兵破城,生擒岳托,为的就是断虏酋一臂。如今之计,须得怀柔蒙古诸部,然东虏兵强,极威之下,蒙古诸部咸惧之。因此我打算遣人于东虏议和,以宽蒙人之心!” “那皇太极若是拒绝议和呢?” “陛下,岳托身份贵重,与其父代善分领两红旗,代善还是四大贝勒之一,皇太极之兄。若是皇太极拒绝议和,其父代善与两红旗必然对皇太极有怨,我等不费一兵一卒便能离间群虏,岂不是一桩美事?” “不错!”崇祯听到这里,拊掌笑道:“先生此计甚妙!那军机处乃是何物,朕怎得从未听过?” “禀告陛下,历代并无此官职,乃是臣生造出来的!” “原来如此!”崇祯笑道:“难怪朕未曾耳闻,那为何先生要造出此官呢?” “陛下以臣东阁大学士,入阁辅政,实乃臣的大幸。只是军机之事,瞬息万变,又不得外泄。辅臣虽然位高,然身居宫外,身无僚属,掣肘之处极多,无法专心兵事,是以臣以为应当建一机构,位处宫中,有事便可随时面见圣上可开府建制,征辟僚属,专心兵事,方可收事倍功半知之效。” 杨嗣昌此番话完,崇祯并没有像先前那样立即表示赞同,脸色阴沉,像是在思忖些什么,过了好一会儿方才问道:“杨先生,你的意思是这军机处不受谏官辖制,征辟僚属,自成一体?” “正是!” “那事权何在?财源何来?” “事权当以一重臣为之,以新税供给!” 崇祯思忖良久,最后方才答道:“先生此事干系甚大,容朕三思!” “是,陛下!“杨嗣昌低下头去,崇祯的反应倒也在他的意料之中,古今中外政体,之所以能以一人而能控制数以十万,百万人组成的官僚机构,其秘诀就是分权与制衡,即将权力划分为决定权c执行权c监察权等多个部分,然后由不同的部门相互监督,以牺牲效率为代价来确保其按照自己的意愿行动。否则以天子一人就算每天不吃不睡,也不可能掌握管理偌大一个国家。因此对于崇祯来说,分权与制衡已经是融入他血液里的理念了,杨嗣昌提出建立军机处,其有的人事权c执行权,御史又无法监督可以以军事机密为由拒绝透露,自然无法监督,虽然最后的决定权是在崇祯自己手中,可问题是由于信息获取和指挥能力的缺陷,实际上崇祯能够做的并不多。如果崇祯答应杨嗣昌的要求,就等于破坏祖制,让这样一个无法无天的怪物出笼了,也难怪崇祯犹豫。 既然军机处的事情卡了壳,殿内的气氛生了微妙的变化,崇祯又赐给杨嗣昌御诗一,赐宴的仪式便结束了。杨嗣昌辞出殿外后,崇祯沉吟了一会,对王承恩道:“王伴伴,你将今日御宴中所用的器皿统统送到杨先生府上,便说是朕赐给他的!” “奴才遵旨!”王承恩应了一声,吩咐小太监们将器皿撤下装好。崇祯坐在御案前,看着小太监们在那儿忙碌,神情呆滞,王承恩看在眼里,也不敢多言,站在崇祯身后,微微躬着身子。也不知过了多少时间,窗外的光线变得昏暗起来,王承恩正想着要不要让小太监们掌灯,却听到崇祯的声音:“王伴伴?”他赶忙应道:“老奴在,皇爷有何吩咐?” “你说杨文弱是忠臣吗?” 王承恩闻言一愣,在古代一个臣子居然被皇帝问到这个问题,基本距离掉脑袋已经没多远了。但崇祯刚刚任命其为辅,又赐他金银御器,召对以国事相托,这两者实在是矛盾之极。王承恩想了一会儿,低声答道:“奴才以为杨先生是忠臣。” 崇祯挑了挑眉毛,有些讶异的问道:“哦?为何王伴伴这么说?” “老奴听说为国者无暇谋身,杨先生能让皇爷问老奴这样的问题,自然应该是忠臣!” 崇祯听了一愣,旋即哑然失笑:“为国者无暇谋身!说得好,说的好呀!王伴伴,你能在朕面前替杨文弱说出这句话来,也是忠臣!” “老奴不敢当!”王承恩拜了一拜:“杨先生乃是经天纬地的大才,老奴不过是个残缺之人,是陛下您的一条狗,如何敢和杨先生相比?只是实话实说而已,杨先生他不是傻子,他也知道这军机处乃是极犯忌讳的事情,他做这辅都不知道有多少人眼红,只是圣眷甚隆无人敢于下手而已,在他这个位置,若是圣眷一失,保全性命都难。这一点他应该比别人都清楚,若非他一心想为了国家,为了圣上,又怎么会说出这等会触怒皇爷的话来?” “是呀!”崇祯叹了口气,脸上泛起一丝苦笑:“若非是为了国家,为了朕,他杨文弱的确是没必要做出这等事情来!哎,杨鹤呀杨鹤,你倒是养了个好儿子!” 杨嗣昌回到府中,刚刚更衣坐下,便看到老仆杨青从外间进来,拱了拱手道:“少爷,外边有人求见,是从朝邑来的!” “朝邑?是刘成的人?”杨嗣昌神色立刻就变得凝重起来:“快让他去书房等候,我待会便到!” “是,少爷!” 杨嗣昌稍稍梳洗,换了一身居家的衣服,进了书房。便看到一个文士站起身来,向自己行礼:“小人拜见杨大人!” “起来吧!”杨嗣昌微微一笑,自己坐下:“怎么,刘镇台可好,夫人可好?” “有劳大人问候,我家镇台与夫人都好!”那文士起身从怀中取出一份书信,双手呈上:“镇台大人托小人带这封信来!” “嗯!”杨嗣昌从杨青手中接过信笺,拆开看了看,眉头微皱,问道:“刘镇台可有什么话要说吗?” “禀告大人,镇台大人只说请大人拘情办理,其他便没说什么了!” 杨嗣昌摆了摆手,杨青赶忙领着那人下去吃饭休息,待到他回到书房,看到杨嗣昌站在书房中,脸色阴沉,手中拿着那封书信,便低声问道:“少爷,出什么事情了吗?” “什么事?”杨嗣昌冷哼了一声:“这位刘镇台手倒是不短,都伸到福建去了,天底下和他无关的事情倒是不多!” 杨青见杨嗣昌气哼哼的样子,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最后只得期期艾艾的答道:“少爷,莫非刘成惹出了什么麻烦?” “哼,他有个部将在浙江都指挥司那儿当差,去和台湾岛上的红毛夷起了冲突,不知怎的郑芝龙又参合进去了。那个手下倒是和他将主一般的臭脾气,把郑芝龙的部下杀了个稀里哗啦,连带队的守备都杀了,听说还是郑芝龙的一个亲戚。” “这,这样扯的太远了吧?”杨青差点被杨嗣昌说的这一大串给绕糊涂了:“不过是一个部将罢了,刘镇台为何要替他请少爷您帮忙?” “当然不只是一个部将这么简单!”杨嗣昌冷笑了起来:“刘成在信里说了,他与东南有做些买卖,将北货运到东南,又从东南运茶叶转卖给蒙古诸部,这个部将应该就是在杭州经管此事的,他军中用度甚大,离不得此人。” “原来如此!”杨青笑了笑:“少爷,这倒说得过去了,据我所知,这位刘镇台当初在老爷手下时就是个无法无天的性子,打仗是一把好手,弄钱闯祸也是拔尖的,若无老爷替他遮掩着,只怕早就给人整趴下了。” 听到杨青提到父亲的往事,杨嗣昌的脸上也露出了一丝笑容:“是呀,那厮的确就是这个性子,不过也难怪他,朝廷欠饷,他手下都是些乱兵c流寇c鞑子,都是些虎狼之辈,若是不想法子弄钱,饿都饿死了,哪里还能打仗!” “那,那少爷您这次还是打算帮他一次了?” “嗯!“杨嗣昌笑了笑:“还能怎么办?替他敷衍过去呗?陛下刚刚说要从宫中派画师绘下他的仪容,挂在书房里,还说太子读书后也要放一幅,让太子记得国家的有功之臣,这是何等的圣眷?这等大功臣的亲笔书信过来了,我能不替他把事情给敷衍过去吗?” “什么?”杨青的嘴张大的足以塞进去一个馒头,他彻底被这个消息给惊呆了。过了一会儿,他才清醒过来,急切的问道:“那,那圣上有没有要将您的仪容也”说到这里,杨青的双手做了个挂起的手势,脸上满是殷切之色。 “嗯!”杨嗣昌的脸上现出自得之色,旋即叹气道:“天子如此识重,倒是让我有些受之有愧了” “呼!”杨青舒出一口长气,一副心头放下一笔重担的样子:“圣上果然是明君!”听他的口气,倒好似这留影凌烟的好事没有他家少爷的份,天子就是昏君一般。 正说话间,外间传来一阵喧闹声,一个家人飞快的跑进书房,也没朝杨嗣昌行礼,便喊道:“老爷,宫里来人了!”未完待续。8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九十八章 武库 “啊!”杨青顾不得责怪手下没有教养,忙不迭喊道:“快准备香案,还有,把老爷的官袍拿来!” 杨嗣昌却镇定的很,在杨青的帮助下换上袍服,来到正堂,只见王承恩站在堂上,两旁一个小太监提着锦盒,看样子颇为沉重的样子。 “杨嗣昌接旨!”王承恩的声音颇为尖利,杨嗣昌赶忙跪了下来,圣旨的内容很简单,只是嘉奖了杨嗣昌一番,然后将御宴所使用的一批器皿赐给了他。确认天子没有被自己的建议激怒,杨嗣昌松了口气,他依照礼仪叩首谢恩,山呼万岁,然后接过锦盒,交给一旁的老仆杨青。王承恩上前一步,用只有两个人听得到的音量低声道:“先生的一片忠心圣上心里都明白,皇爷说您是忠臣,杨老大人养了一个好儿子,还请您明日傍晚进宫,商议国事!” 杨嗣昌顿时感觉到一股暖流涌上心头,天子明白了自己的一番苦心,先前的一番担心烟消云散了,得遇明主,还有什么比这个更让人欣慰的呢?他扑通一下跪在地上,一边拜,一边流泪,却哽咽的说不出一句话来。 第二天傍晚,杨嗣昌再次进宫。相比起昨天的那次,这次的礼仪要简单得多,几乎可以说是轻衣简从,当然最重要的是杨嗣昌的心情已经完全不同了。如果说第一次进攻他还抱着忐忑不安和准备罢官回家的悲壮的话,那么第二次他就满是兴奋和希望,崇祯对自己的评价,尤其是隐晦的向自己承认其父获罪是冤枉的,这在当时的政治规则下已经是身为天子的崇祯可能表现出的最大好意了。虽然杨嗣昌认为其父获罪确系冤情,但他在心里却丝毫没有对崇祯的怨尤之情,在古代君主的话语体系里,皇帝即天子是绝对正确的,所谓雷霆雨露皆为君恩,无论是加官进爵还是一杯毒酒,为臣子的都只有磕头谢恩的份,绝无任何逆反的余地。 相比起上一次,崇祯的声音轻快了很多,杨嗣昌还没有行礼完,他便对王承恩道:“王伴伴,给杨先生赐坐!” “老奴遵旨!”由于屋内只有崇祯c王承恩c杨嗣昌三人的缘故,王承恩不得不亲自动手搬了一张马扎放到杨嗣昌面前,可杨嗣昌刚想谢恩却听到崇祯的声音:“近些,近些,杨先生说的是要紧事,坐的近些好说话!”王承恩赶忙把马扎又朝御座挪近了四五步,崇祯还不满意,又让其向前搬了几步,相距御案只有四五步方才满意:“君不密失其国,大夫不密失其家。今日朕与你要谈的事情牵涉到的人太多,若是泄露一二出去,只怕你这个首辅便做不下去了!” 杨嗣昌听了一愣,旋即大喜,他自然知道这宫中的墙壁都是长着耳朵的,自己要干的事情也不知要坏了多少人的官位饭碗,一个不小心自己丢了性命事坏了大明的中兴大计可就事大了。他赶忙起身向崇祯磕了个头:“陛下有这等准备,臣心甚慰!说句心里话,臣做不做这个首辅倒事只是平辽之事却千万不得有半点变故。” “嗯!”崇祯点了点头:“是啊,平辽之事万万不能出差错,杨先生,你现在便把你的方略细细讲述一遍吧!” “臣遵旨!”杨嗣昌来之前早有准备,从怀中取出一副地图来,便将刘成先前向他提出的编练十六个步营,拉拢蒙古各部以为义从,派人前往联络海东女真,然后同时从南c西c北三个方向进攻后金的计划细细讲述了一遍。杨嗣昌本就口才便给,又在兵事上所见颇多,将这番计划讲的如天花乱坠一般,崇祯听杨嗣昌在地图上一边比划,一边讲解,眼前仿佛出现了数十万大军三面夹击后金,一雪数十年的大耻的景象,他本是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又是个极为操切的性子,听得热血沸腾,好不容易才等到杨嗣昌讲完了,赶忙问道:“杨先生,十六个营是不是少了些?我记得当初孙承宗孙大人在辽东光是车营就有十二个,其他的火器c水营c步营c骑营还没算在里面呀!” 杨嗣昌笑道:“其实要新编练的只有十二个营,刘总兵在宁夏总兵任上就有四个步队营,臣准备让他都调到宣大镇来,他身边有些得力的将吏,也能早一日将宣大镇变成如宁夏镇一般精兵。” “十六个营当真够了?”崇祯还是有些不敢相信:“杨先生,我记得你昨日还说过虏酋皇太极已经将漠南诸部拉拢至麾下,加上其本部八旗和汉军,可战之兵只怕已经不下十万了吧?而十六个营算起来也不过三四万而已呀?” “陛下!兵在精不在多!臣当初巡检各镇兵马时,早就发现各镇兵额虽多,可战之兵却少,且多甲仗不全,无疑驱众赤手以博猛虎,自然多败。若是练一兵得一兵之效果,十六营也已经足够了。再说此番对东虏,辽东乃是正兵,宣大不过是起到牵制作用而已,虏酋若是起倾国之兵,国中自然空虚,又有何惧?” 崇祯点了点头,并没有继续追问下去,不过从脸色看,这位大明天子并不是太信任自己的兵部尚书的解释,毕竟这些年来明军与后金军的战斗力差距他心里是很清楚的,很多纸面上说的天花乱坠的东西,一落到实际便是另外一回事了,只不过杨嗣昌刚刚在山西打了大胜仗,给他的解释增添了几分说服力,让崇祯不至于当面驳斥。 “那所需饷额c甲仗呢?” 杨嗣昌知道已经到了关键时候,他深吸了一口气道:“饷额数字微臣还要过几日才能呈报上来,至于甲仗,臣打算不再从兵部打制,而是从订制!” “从民间订制?这成何体统?”崇祯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饷额要过些时日倒是正常,毕竟除去新编的十六个步营外还有蒙古义从的赏赐,以及是以折色还是本色发放,盐c布匹c马匹使用的草豆等等诸多耗费,而杨嗣昌居然说这数万大军的甲仗不从武库或者南北京的兵杖局发放,而是从一个叫做什么洪阳号的地方订制,这莫不是开玩笑吧? 尽管事先已经有了准备,但面临天子之怒,杨嗣昌还是觉得胸口一紧,几乎喘不过气来,他强自压下心中的恐惧,低声道:“正是,臣打算从一家叫做洪阳号的商号中购买,相比起兵部打制的甲仗,这家商号打制的要精良许多,这次能够击败东虏,这家商号的兵杖也是有助力焉!” “不行!”崇祯厉声道:“甲仗火器乃是国之司命,岂有交由民间商户打制的道理?你身为兵部尚书,武库和兵杖司本就是你的职责,为何不严加督导,让其打制出精良的甲仗来?岂有交由民间的道理?” “陛下,兵部之事积重难返,非一日之功,而与东虏的战事却拖延不得,臣以为”杨嗣昌刚解释到一半,却被崇祯厉声喝道:“朕说不行就是不行,杨先生你回去把军机处还有所练新军所需的饷额c将吏等事尽快写一个条陈上来,今日便到这里吧。” 杨嗣昌见状知道多言无益,只得跪下沉声道:“臣遵旨!” 看着杨嗣昌的身影消失在门口,崇祯恨声道:“这个杨文弱,当真是越说越不像话了,居然连甲仗兵器都要从民间订制,难道他就这么缺钱吗?王伴伴!” “老奴在!“王承恩应道。 “你让北镇抚司查查那个什么洪阳号与杨文弱有什么关系?” “是!”王承恩应了一声,却没有立刻去执行旨意,崇祯敏感的看了他一眼,问道:“怎么?王伴伴,你有什么话要说吗?” “皇爷,老奴昔日曾经听说过一个叫做京师十可笑的俗语,不知道您有没有听过?” “十可笑?”崇祯听了一愣,问道:“倒是有些耳熟,详细内容却是不清楚。” “这十可笑讲的便是京师中十件名不副实的可笑之事,其中便有光禄寺茶汤,太医院药方,神乐观祈禳,武库司刀枪,营缮司作场,养济院衣粮,教坊司婆娘,都察院宪纲,国子监学堂,翰林院文章。武库司便名列其中,当初萨尔浒之败时,杜松矢集其首,潘宗颜矢中其背,是总督监督,尚无精良之甲胄,况士卒乎?” 听了王承恩这番话,崇祯脸色一下子变得阴沉起来,王承恩最后那句话却是引用自万历四十七年萨尔逊之役后,日后的内阁大学士徐光启的奏折,杜松乃是万历年间的名将,绰号“杜黑子”,以勇悍善战闻名,在萨尔浒之战时指挥中路的左翼潘宗颜乃是当时以知兵而闻名的文臣,担任北路主将马林的监军,这两人都战死于萨尔浒之役,杜松是头盔被射穿战死而潘宗颜则是背后中箭而死。事后一调查才发现这两人的盔甲都有严重的质量问题,杜松的头盔更是腐锈不堪,只在表面涂了一层清漆便让兵部当做新的发下来了,结果他一路总兵大员就莫名其妙的死于箭下。徐光启这篇文章在当时很出名,崇祯自然也是看过的,只是被王承恩在这里背出来,脸面倒是不太好看。 “朕自然知道武库的甲仗有些问题,可他杨文弱自己就是兵部尚书,难道明知道自己手下有问题不管,却跑去外边订买?” “陛下,杨先生虽然身为兵部尚书,但这等事情积重难返,绝非惩治一两个人就能够改变的。这从兵杖局到武库司,从上到下,从官到吏,无一不牵涉其中,其后牵涉的更是太多,除非将其整个儿都掀起来,否则就没法改变。可杨先生总不能把这些人一下子都抓起来吧?” 崇祯冷哼了一声,没有说话,王承恩已经把话说得透了,对于官僚机构来说,从古至今都有一条至理名言法不责众。像兵杖局武库司这类机构,数百年来各方势力盘根错节,积重难返,也不知道有多少只手在里面捞好处,更不知道这些手最后通到哪儿去了。大明三百年来因为甲仗的质量问题捅的漏子,惹出的祸事不计其数,即便是像杜松c潘宗颜这样的文武大员因为盔甲问题被射杀这等直接影响到了关乎国运的决定性战役这样的大窟窿,最后还不是大事化小事化了,最后拿了几颗微末小吏的脑袋便打发了,此后还不是一切照旧?以眼下的情况,即便杨嗣昌去彻查一番,充其量也就是抓几个员外郎c砍几个吏员的脑袋便做罢,最多好上几个月,时间一过该给锈刀敝甲还是锈刀敝甲,不会有太大变化。 王承恩偷偷看了看崇祯的脸色,揣测了下对方的心思,小心道:“皇爷,不如让老奴先去探探那个洪阳号的底,看看他们的甲仗到底如何。” “嗯!”崇祯微微点了点头。 三日后。 崇祯用了早膳便从乾清宫出发,与往日不同的是,他并没有乘坐舆轿,而是骑马佩剑,前面开道的是十几个手持黄伞与仪仗的太监,御马的两侧则是二十个身着箭袍的太监,背弓佩剑。一行人出了东华门,然后沿着护城河东岸向西,沿途夹道便种着一棵槐树,此时已经是初春,两旁的槐树发出嫩芽,,树枝现出一种嫩黄色,迎风摇摆。崇祯看在眼里,不由得心怀大畅,心中暗自叹道:“朕虽为一国之君,但平日里操劳国事,又何尝有闲暇观赏这等美景呢?” 一行人沿着玉河转过紫禁城的东北角便折向北面,眼前便是一座小山。明永乐年间,成祖朱棣迁都至北京,大规模的营建城池c宫殿和园林。根据“苍龙c白虎c朱雀c玄武c天之四灵,以正四方“的说法,紫禁城之北是玄武的位置,当有山,故将挖掘紫禁城筒子河和太液和南海的泥土堆积在“青山“,形成五座山峰,成为大内“镇山“,称“万岁山“。因山下堆放过煤,又称“煤山“。山下遍植果树,通称“百果园“又称北果园。园东北面的观德殿原是明代帝王“射箭之所“。未完待续。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九十九章 槐树 !” “那你去取几件来,朕要看看!” “奴婢遵旨!”虽然不知道为何崇祯突然这么做,胡可鉴还是转身对小太监吩咐了几句,不一会儿便看到两个受训的内监上来,拿着一张弓壶箭柄刀杆枪c还有一副盔甲。l小说]崇祯站起身来,一一检查了一遍,除了弓软了些,只有四五个力,其他都很正常。胡可鉴看到崇祯对弓特别在意,赶忙上前道:“禀告皇爷,这些人先前都没学过射箭,拉不惯硬弓,所以奴婢都先用软弓,让他们先把技巧都学熟了,再逐渐换硬弓!” “嗯!”崇祯将弓放回原处,回到御座上:“胡伴伴,你当初在宁夏督师时,边军可用得上这等甲仗?” 胡可鉴听了一愣,怎么崇祯突然问道这里了,他下意识的将目光向一旁的王承恩,看到对方微微的点头,心知对方这是让自己实话实说,他心里便有了数,答道:“回皇爷的话,奴婢在宁夏督师时,边军中的寻常士卒用的甲仗及不上这些。” “那把总,千总,还有将佐的亲兵呢?” “把总千总的用的应该和这差不多,亲兵的话就不一定了,有的好些,有的就要差些。” 崇祯冷哼了一声,没有说话,胡可鉴顿时觉得双膝一软,本能的跪了下去,颤声道:“奴婢该死!奴婢有罪!” 崇祯看胡可鉴跪在地上,连连叩首,有些厌烦的摆了摆手:“胡伴伴,你何罪之有,起来说话!” 胡可鉴颤颤巍巍的站起身来,崇祯向一旁的王承恩微微点了点头,王承恩从身后的小太监手中接过两柄钢刀来,放到胡可鉴面前,笑道:“胡公公,皇爷让你看看这两把刀,相比起这武库中的兵器,哪一样好些。” 胡可鉴不知所以的接过到,随手挥舞了两下,觉得轻重正好,十分顺手,又看了看钢口,发现的确是上好精铁锻打而成,他正准备找个什么试一下刀口,却在佩刀的吞口处看到一个熟悉的印迹交叉的长矛与鸟铳,他心中不由得一惊,心中暗想:“这莫不是刘贤弟的那个商号打制的兵器吗?怎得流到宫里来了?” 胡可鉴正思忖间,御座上的崇祯却等的有的不耐烦了,冷哼了一声,顿时将胡可鉴惊醒了过来,他想了想,最后还是给出了一个模棱两可的回答:“禀告圣上,这柄刀与奴婢这边用的差不多。” “差不多?”崇祯的脸上现出了一丝不愉快的神色,对一旁的王承恩冷笑道:“一个区区商号打出来的兵器朕的边军士卒都用不上,难怪数十年来对东虏屡战屡败了。还有其他军器吗?也让胡伴伴比较一下!” “没有了!”王承恩答道:“那洪阳号对寻常人只出售防身的兵器,像鸟铳c长矛c盔甲除非是军中将士或者有官府的凭证,都不出售!还有” “还有什么?快说!”听说洪阳号对普通人只卖刀剑,崇祯的脸色略微好看了点。 “老奴派去打探的人说,店里他遇到几个宣大镇将佐的亲兵,他们是听说这件店里的甲特别好,在店里买盔甲的!” 崇祯观看完内操后的好心情一下子被破坏了,他心里清楚,王承恩与胡可鉴和自己没有全说实话,至少是没有说全部的实话。九边那些镇将虽然对士卒刻薄的很,但对身边的亲兵却是另外一回事,他们的前程富贵c身家性命可全都指着这些亲兵,军饷c甲仗都是挑上好的,这些亲兵来这个店铺买,只能说明杨嗣昌说的是实话,这家洪阳号的甲仗远胜武库的,胡可鉴不过是害怕惹怒了自己,没有说实话罢了。此时崇祯心里感觉到一阵莫名的烦躁和空虚,他抬头看了看林木茂盛的万岁山,道:“上山去看看吧。” 王承恩回头向背后呼唤:“备辇伺候!” 崇祯上了步辇,由四个太监抬着,往西山脚下走。万岁山在明代遍植松c柏,也有杂树,山脚下种满了各种果树。崇祯坐在辇上,沿着新铺了薄薄黄沙的土磴道,一路欣赏山景,直到中间的那座小山最高处下辇。那里有石刻御座,两株松树在高处虬枝覆盖,避免太阳照射。今天石座上铺有黄缎绣龙褥子。但是他没有坐下,立在石座前边,纵目南望,眼光越过玄武门钦安殿c坤宁宫c交泰殿c乾清宫c中极殿c皇极殿c午门c端门c承天门c大明门c正阳门c直到很远的永定门,南北是一条笔直的线。紫禁城内全是黄色的琉璃瓦,在太阳下闪着金光。正阳门外,人烟稠密,沿大街两旁全是商肆。他登极以来,由于国事忙碌,极少出宫城。如今这繁华的皇都景色,使他很想再找一个题目出城看看。永定门内大街左边约二里处,有一片黑森森的柏林,从林杪露出来一座圆殿的尖顶,那儿便是祈年殿,引起他的回想和感慨。他登基以来曾经祭过祈年殿,却年年灾荒,没有过一个好的年景,使他再也没有心思重去。他转向西方望去,想到母亲就埋在西山下边,不禁心中怅然。他又转向西北望。逐渐转向正北,想看出来燕山的“王气”是否仍旺。但是拿不准,只见重山叠嶂,自西向东,苍苍茫茫,宛如巨龙,依然如往年一样。他忽然想到这万岁山依照宫里的习俗,每年重阳节天子都应该率后妃们在这儿登高眺远,可是因为自己登基后国事一直太不顺心,所以往往重阳节并不前来,去年干脆只偕皇后和田c袁二妃在堆绣山上御景亭中吃蟹小酌,观看菊花,作个点缀。去年冬天杨嗣昌在山西击败东虏入侵,生擒岳托,杀死孔有德c耿精忠,军事上大有起色,杨嗣昌又向自己提出了平定东虏的方略。今年中秋应该会更好些吧,那时自己一定要带着后c妃c太子c皇子们来万岁山快快活活玩上半天。想到这里,崇祯下意识的握紧了拳头。 到了此时,崇祯又想起了国事,他无心在山顶盘桓,登上步辇,下得山来。看到山脚有一棵槐树,生得枝干粗壮,满是嫩芽的枝条上透着一股鹅黄色,看着就让人高兴。崇祯下得步辇,伸手试着摸了一下向北伸出的横枝,只比他的头顶略高,一旁还有一棵较小些的槐树,两树枝干相接,令人想起再过些时日,到了暮春时节枝叶茂盛时,两树亭亭如盖的样子。崇祯禁不住想假如杨嗣昌的方略当真能够生效,能够击败东虏,天下恢复太平,春日和煦的时候,自己和田妃来到这树下品茗下棋,该多快活!想到这里,崇祯禁不住对杨嗣昌的方略越发期待起来。 归化城,地牢。 地上胡乱的铺着一堆干草,一个蓬头垢面的汉子躺在上面,生死不知,在他的面前摆放着一只缺了个角的陶碗,里面黑乎乎也不知道盛了些什么。一只老鼠警惕的窥探着躺在地上的人,陶碗里那些黑乎乎的东西对它有着莫大的诱惑力,这只警惕的小畜生向前挪了几尺,故意发出吱吱的声音,可是那个人依旧躺在地上,纹丝不动。老鼠试探再三之后,终于确定躺在地上的那个家伙对自己已经没有威胁。它迅速的爬上陶碗,开始享用起里面的残羹剩饭来。 突然,躺在地上的汉子猛地伸出双手,抓住了那只老鼠,狠狠的撕咬起来。老鼠在他的手里疯狂的挣扎着,拼命尖叫,只求一条生路。但那汉子飞快的咬断了老鼠的咽喉,然后是肥嫩的肚子,当他撕咬着美味的肉,让温暖的血液流进口中,那滋味简直是太棒了。以至于他禁不住激动地流出了眼泪,不过饥肠辘辘的肚皮咕咕作响,空荡荡的胃在抽搐,催促他赶快再咬。很快老鼠即停止了挣扎,而他终于感觉到一丝满足。 牢门外传来了声响。他忽然住口,吓得手足失措,飞快的将口中的鲜血c肉和老鼠的皮毛吞咽下去。门外传来了鞋子踩在木制楼板和铁钥匙相互碰撞的声音。不要,菩萨保佑,不要在现在,自己已经两天没有吃一点东西了,好不容易才抓住了这只老鼠,如果教人发现,就会被报告给切桑喇嘛,然后他就会惩罚我再次减少食物的配额。 他知道自己应该把老鼠藏起来,可是饥饿不但摧毁了他的精神,也极大的损害了他的健康。整整两天没有吃过一点东西,或者是三天?或者更长。躺在这暗无天日的地牢了,谁又能说得清呢?他的四肢已经瘦的像芦杆,肚子浮肿,肠胃却空空如也,不断抽搐的胃里面仿佛有只手,在不断的揉着c捏着,索要食物。每当闭上眼睛,他就会想起自己的叔爷舒尔哈齐,正如他的名字(舒尔哈齐在满洲语里的意思是像猛虎一样勇猛的人),本是个极为强壮勇猛的汉子,但是由于背叛了自己的兄长,舒尔哈齐被关在地穴里,用铁锁锁死,只留下两个孔穴往里面送食物,就如同自己现在这样。最后舒尔哈齐便死在在那地穴之中,据说尸体被抬出来的时候,十根手指已经被啃的干净,这位铁打的汉子是被兄长活活饿死的。难道爷爷杀死亲弟的罪过就要报应在自己身上不成?不,就算死自己也要当一个饱死鬼!(未完待续。)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两百章 判若两人 于是他缩到牢房的角落,死命的握紧自己的战利品,飞快的撕咬着老鼠肉,鲜血沿着嘴角向下流,不过此时已经顾不得了。一定要在牢门被打开前尽可能多的多吃点肉,生的鼠肉十分坚韧,很难撕开,而且非常腥臭,让人闻之欲呕。但他依旧将其吞咽下去,就连骨头也不放过。坚硬的鼠骨让他的喉咙很疼,但已经顾不得这么多了。 脚步声越来越清晰,他一边撕咬着老鼠腿,一边向神佛祈祷,在自己吃完老鼠前千万别开门。但祈祷没有应验,脚步声停住了,随即传来钥匙插进铁锁的声音。老鼠从他的手中滑落,他麻木的在裤子上蹭了蹭鲜血淋漓的双手。“不,不!“他的目光扫过房间内部,从干草到墙壁,一心想要找个可以躲藏的地方。 牢门被推开了,沉重的开门声对他来说无异于最后的审判。当火把照在脸上,他发出一声号角,用双手捂住自己的脸,挡住刺眼的光,他的后脑勺阵阵抽搐,太阳穴像是有两只鼓锤在敲打,整个人顿时瘫软在地上,呻吟道:“把火把拿开!求求你!可怜可怜我!” “爬起来,上师大人要见你!” “不,不,我谁也不想见,让我呆在这里,就让我呆在这儿!”他嘶声喊道,随即听到一声冷笑:“谁也不想见?呆在这儿?这由的了吗?”话音未落,他的肋部就挨了重重的两脚,他觉得自己的肋骨已经被踢断了。他在地上痛苦的翻滚着,胃部剧烈的抽搐,将方才吃下去的老鼠吐了出来。 “你以为你还是那个什么大贝勒?蠢货!”看守冷笑道:“忘记了这里是什么地方了吗?无论什么人来了这里,都要记清楚自己是谁,我让他宽他就得宽,要他扁他就得扁,明白了吗?” 两下重击已经彻底的打垮了他,他甚至没有力气回答,只能微微的点了点头,看守得意的站起身来,对方才那个人献媚的笑道:“佛爷,这家伙就是个贱骨头,不打不听话!” 喇嘛点了点头,看了看左右:“你这里有热水还有皂胰子吗?给这家伙刷刷,济农大人也在场。这家伙臭的要命,都快把我熏死了!” “是,佛爷!”看守看了看四周:“还是把这家伙弄出去吧,这里太不方便了!” “也好,我在外面等着,你快些收拾好,可别耽搁了!”那喇嘛早就觉得这地牢里憋屈到了极点,转身便要上去,突然听到一声惊叫。 “这老鼠是怎么回事,被你吃的?” 喇嘛回过头,看到地上有一只已经被啃掉一半的老鼠,不由得感觉到一阵作呕,赶忙快步离开。那汉子躺在地上,他想要解释:我非吃他不可,这老鼠会在我睡觉的时候咬我,不禁会咬手指头和脚趾头,甚至还会咬我的脸。我没法对它手下留情,而且食物少的可怜,在这黑牢里不是吃就是被吃,别无选择。但残存的一点自尊心让他最后还是没有说出口,他只是嚅嗫道:“是的,我实在是太饿了,饿的实在是受不了了!” 一盏茶功夫后,他已经被洗干净了,确切的说应该是用刷马的刷子刷了一遍,饥饿和冷风让他几乎立即虚脱过去,如果不是那个喇嘛丢给他一件羊皮袄子和一罐牛奶,他飞快的喝了几口,立即被呛住了。喇嘛露出鄙夷的目光,“如果是几个月前,敢这么看自己的人会立刻被打断腿!”他心中暗想,但背后的一阵剧痛将他从幻想中惊醒了过来。 “别喝了,切桑上师在等着呢!” 他几乎是恋恋不舍的放下奶罐,正如看守方才说的:记住你是谁。老老实实听话,就不会受到惩罚。任何一点反抗,哪怕只是一点心思,都会遭到残酷的惩罚。他所有的勇气都被饥饿c暗无天日的黑牢c看守的棍棒和皮鞭洗涤的干干净净了。所以当那个喇嘛一声呵斥,他就立即放下奶罐,温顺的跟了上去,就好像一条狗。 黑牢外的庭院是几排木屋,那是供城里的士兵居住的。夜色笼罩着归化城,一轮满月从东面的墙壁上升起,阴冷的月光照在将城墙的影子投在供士兵操练的广场上。寒冷而又清新的空气流入他的鼻腔,与黑牢里那污浊的空气截然不同,这是活人呆的地方!他告诉自己,自己有多久没有呼吸过这样的空气了呢?他不知道,也许一个月?两个月?三个月?或许更久,或许已经五年,十年,二十年?我怎么知道?或许我在那儿早就发疯了,呆了半辈子?不,这不可能,毕竟切桑上师还要见自己。 喇嘛举着火把走在前面,他老老实实的跟在后面。他能够看到灯光从前面楼房的窗户里透出来,依稀还能听到音乐和歌舞声,他甚至能够在空气中闻到美酒c烤肉的味道。在黑牢里呆久了,他的嗅觉变得极其灵敏。闻到这些味道,他的肚皮又开始叫唤,口中也流出唾液来。 厅堂上,刘成坐在首座,他的身旁是他的妻子。生产完孩子的敏敏相比起先前胖了些,正一边吃着丈夫替他切好的鹿肉,一边听刘成说着笑话,不时发出清脆的笑声,郝摇旗站在刘成的身后,身披铁甲,右手放在刀柄上,警惕的看着四周。在刘成的右手边是切桑喇嘛,再往下的客席是一个蒙古人,粗脖子,大脸庞,细长的眼睛,红褐色的皮肤,满脸的胡须,脑袋当中的头发剃的干净,只留下两边结了许多辫子,却是被俘的扎鲁特汗内齐。他穿着一件锦衣,外面裹着一件上等的羊毛披风,边缘镶嵌了黑貂皮,看上去华贵的很,一边大口的吃着羊肉,一边用贪婪的目光看着旁边的侍女。 “内齐汗!”刘成轻拍了两下手掌,笑道:“今晚你我在这归化城相遇也算是有缘,来,先干了这杯酒,明天就启程回家!” “多谢刘大人!”内齐赶忙举起酒杯:“此番我受奸人挑拨,冒犯大明疆土,此番回去一定痛改前非,扎鲁特部一定是大明的忠实藩篱!” “好!好!”刘成笑了笑,却只是将酒杯抿了一口,他看着对方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又大声喊着要侍女给自己加满酒。 “刘大人,您这酒还真不错呀,我在草原上可喝不到这么好的酒!”内齐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大笑道。 刘成笑了笑:“是吗?这是叶尔羌汗国产的百果酿,是用葡萄c石榴c梨子等几十种水果杂合酿成的。一个叶尔羌商人送给我的!内齐汗你若是喜欢,本官便让人给你带两坛回去便是了!” “好,好,好!那我就谢过刘大人了!”内齐大笑道,又将杯中酒一口喝干,大呼小叫的喊侍女替自己添酒,郝摇旗看在眼里,不由得心中暗怒,他正想上前给这厮一点颜色看看,刘成却好像脑后生了双眼睛:“摇旗,别乱动!” 敏敏看着内齐在那儿吃肉喝酒,旁若无人的样子,眉头微皱,低声道:“阿成,朝廷说要把这厮放回去,怀柔远人。你觉得能行吗?” “呵呵,说不定能行吧!”刘成不以为意的笑了笑:“朝廷庙算在胸,你夫君我不过是个边疆武将,哪里知道那么多!” “哼!”敏敏冷笑了一声:“他现在是笼中鸟,网中鱼都这幅模样,要是等他回去了,这里发的那些牙疼咒还能算得了数?再说这扎鲁特部与女真人的关系那么深,又是联姻,又是人质的,就算他内齐一个人想怎么样,也未必能算数!” 刘成笑了笑,却不说话,敏敏看到丈夫这幅样子,心知对方只怕已经有了打算,心反而定了下来。她刚刚生产不久,坐久了便有些困倦,禁不住打了个哈切,刘成赶忙笑道:“敏敏你累了吗?先回去歇息吧!” “嗯!”敏敏点了点头,在刘成的搀扶下站起身来,这时下首传来一声脆响,刘成一看,却是那内齐贪恋侍女的美色,接着倒酒的功夫便伸手去搂侍女的腰,那侍女情急之下便给了内齐一记耳光。 “大胆!”郝摇旗哪里还忍耐得住,伸手就要拔刀,却被刘成伸手拉住了。那内齐倒也不脑,笑嘻嘻的对刘成道:“刘大人,我看这侍女漂亮的很,要不就也送给我吧!” 刘成笑了笑,没有说话,伸手将那侍女唤来,吩咐其将敏敏送回去休息。这时从外间进来两个人,前面的是个喇嘛,走到切桑喇嘛身旁附耳低语了几句。切桑站起身来笑道:“内齐汗,一个侍女又算得什么,先喝酒,一切都包在我身上!“ 内齐见刘成这幅样子,原本心里也有些虚了,看到切桑出来赶忙借着台阶下来:“好,这件事情就劳烦上师了,我们喝酒!” 刘成送走妻子,回到座位上神色依旧,仿佛刚才的事情依旧没有发生。方才进来的喇嘛对后面那人低语了几句,那人便走到内齐身旁,倒起酒来。那内齐见状,心中原本就有些不快,几杯酒下肚酒劲上涌,性子发了起来,将酒杯往地上一推:“刘大人,你也忒小气了些,那侍女不给便不给吧,为何弄个男人给我倒酒,哪里还喝得下去?” “内齐汗,你有所不知!”切桑笑道:“女人倒酒有什么稀奇的?像您后面那人的酒可不是其他地方能喝得到的,滋味分外不同!” 内齐听出切桑话中有话,回头看了看那倒酒汉子,只见其瘦的惊人,就好像一根竹竿子,身上还带着一股难闻的臭气。内齐回过头来:“这家伙活像七八天没吃上一顿饱饭的,还有一身屎尿的臭味,干嘛非得让这家伙给我倒酒?” “是吗?”刘成冷笑了一声:“大汗,你再仔细看看,肯定会看出什么不一样来!” 内齐看了看刘成,转过身用凌厉的目光审视来人,那汉子低下头,想要避开内齐的目光,可是内齐越看越觉得眼熟,只觉得来人与印象中那人越发相像,只是廋的吓人,活生生的脱了形,内齐看了好一会儿,突然打了个喷嚏:“是他,怎么可能?博格达汗的长子?那个总是瞧不起人的大贝勒豪格?” “他现在不会再瞧不起人了!”刘成笑了笑:“他也不再是什么博格达汗的长子,更不是什么大贝勒了,是不是呀?” “是的,大人,这一切都是我的错,还有我父亲的错,我傲慢无礼c而且愚蠢“他扑通一声跪倒在地,竭力回忆自己做过什么错事。我必须尽可能的老实听话,服服帖帖,否则就会被丢进地牢里,,每天只给半碗马,得依靠老鼠充饥。当然最要紧的忘记自己的过去,记住现在的身份。 “我作恶多端,那该死的皇太极也更是该死,我” 带路的喇嘛在切桑耳边低语了几句,切桑薄薄的嘴唇上浮现出一丝笑容,他低咳了两声突然问道:“你刚刚在地牢里干了什么?” “在地牢里干了什么?”豪格抬起头,惊恐的发现切桑正笑吟吟的看着自己,赶忙低下头:“我,我吃了一只老鼠!”他含糊不清的承认。 “一只老鼠?”切桑的眼睛在灯光下闪着残酷无情的光:“归化城的一切都属于济农大人,自然老鼠也不例外,谁让你擅自吃了其中的一只?” 豪格惊恐的看了看切桑,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只能默不作声,唯恐说错一个字就被重新扔进那暗无天日的地牢烂掉。旁边的内齐看了看身旁那个已经完全变了模样的豪格,又看了看上首的刘成和切桑,仿佛想要弄明白这个残酷的事实是不是自己在做梦。 “本来大人将你关在牢房里,是让你清醒清醒,补偿先前的罪过,可你未经允许,吃了大人的老鼠,罪上加罪,本来应该立刻将你处死!”说到这里,切桑稍微停顿了一下,目光扫过内齐:“不过今天是内齐汗的好日子,可不能玷污了这场宴会,是不是?”未完待续。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两百零一章 拇指 “是,是!”内齐下意识的连连点头,旋即又觉得有点不对,想要改口却又不敢,只能小心的窥探着刘成的脸色。|切桑笑了笑:“不过死罪可免,活罪难饶,你是用那只手抓老鼠的?” “右手!”豪格下意识的举起了自己的右手。 “大人,那边将其右手砍掉吧!”切桑的目光转向刘成。 “太多了,切掉他的拇指就好了!” 话音刚落,郝摇旗就走上前去,伸出左手抓住豪格的右手,另一只手拔出腰间的匕首。豪格拼命挣扎,但长时间的饥饿和囚禁已经极大的破坏了他的体力,郝摇旗轻而易举的将他制服,掰开紧握的拳头,将大拇指按在内齐面前的酒案上。 “啊——!”随着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豪格抱着自己的右手在地上疼的打滚,内齐面前鲜血淋漓,一只拇指就在酒杯前,他禁不住打了个寒颤。 “来人,把他带下去包扎一下!”随着刘成的声音,两名士兵进来将豪格抬了下去。随即刘成的目光转向内齐:“扎鲁特汗!” 刘成的声音就好像在内齐身上抽了一鞭,他从酒案旁一跃而起,跪伏在地上,额头紧贴地面,向前爬行几步,用嘴唇亲吻了几下刘成面前的地面,才高举双手说:“伟大的济农,大黑天神的化身,大汗的义父,尊贵的总兵大人,有什么要吩咐您忠实的奴仆吗?” “督师大人让本官放你回去,好让你将我大明的宽宏大量转告各部,让他们弃暗投明!大人这番心意是好的,但我以为太早了!”说到这里,刘成给自己倒满了一杯酒:“他们不像你,只知道大明的仁德,却不知道大明的武威,若是就这么放你回去了,只怕反而让他们误以为我大明软弱可欺,内齐,本官说的对不对呀?” 内齐现在明白方才豪格的感受了,他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只能默不作声。因为假如他说是,无异于承认释放自己会被其他各部认为是软弱可欺,可又不敢说不是,唯恐激怒了刘成让自己去地牢里去和豪格作伴。他唯一能做的只能连连磕头,就如同捣蒜一般。 “大人!”切桑站起身来向刘成欠了欠身:“依照成吉思汗立下的札撒:向主人拉弓的要割掉双手的拇指;挥舞刀枪的要砍掉双手;咒诅辱骂主人的必须割掉舌头;向主人投以恶毒的眼神的必须挖掉双眼;知道针对主人的阴谋却不禀告的要割掉双耳,将融化的铅倒入耳孔之中。您是大汗的养父,尊贵的济农,代替大汗统领百万草原百姓的雄鹰,大黑天神的转世,是内齐无可争辩的主人。而内齐身为扎鲁特人的汗,蒙古人,却跟着女真人的汗抢掠同胞的牲畜,向您挥舞刀枪,弯弓射箭,触犯了札撒,您应该将他和扎鲁特部的俘虏割掉拇指,砍掉双手,挖掉眼睛,割掉舌头和耳朵,在耳朵里灌入铅汁,将砍掉的手挂在他们的脖子上,用绳子把他们串起来,驱赶到草原,让每一个人都看看触犯札撒的人会有什么样的下场!” “别,别这么做,济农大人,您随便说什么我都会照着去做,求求您!”内齐被切桑的话彻底击垮了,如果说先前他的心里还有些依仗杨嗣昌的命令来反抗刘成的勇气的话,方才豪格的遭遇已经彻底把这点勇气打的粉碎。他心里很清楚,豪格的身份比自己重要一万倍,而这位博格达彻辰汗的长子,北方最强大帝国的第一顺位继承人在这位刘总兵的手里已经变成了一团烂泥,就在几分钟前,他就当着自己的面砍掉了豪格右手的大拇指,这意味着豪格再也没法射箭c也几乎不可能使用武器了。显然刘成这么做是为了警告自己,只要自己有半点让他不如意,他就会毫不犹豫的把在豪格身上做过的在自己身上再做一遍。 “什么都会去做?”刘成笑了笑,目光扫过内齐的眼睛c耳朵c最后停留在他的双手。内齐裸露的皮肤感觉到一阵刺痛,就好像被什么东西烧灼一般,他下意识的低下头,将手缩进袖子里,以避开那带有魔力的视线。“是的,什么都会去做,只求您饶过我,还有我的人!”他的声音很低,就好像在喃喃自语。 “很好!”刘成笑了起来:“我不是个不讲道理的人,只要你答应我三个条件,你和你的人都可以安全的回去,甚至你还可以像过去一样,与大明通商!” “回去,还能通商?”内齐的精神一下子被刘成提起来了,对于明代的绝大多数蒙古酋长来说,与大明通商和岁赐几乎是同义词。对于明王朝来说,蒙古人能够提供的唯一有竞争优势的大宗商品就是马,而对于蒙古人来说他们几乎什么都缺:粮食c布匹c茶叶c盐等等。显然如果在正常的自由贸易情况下,很快蒙古人就会耗尽所有的资产,沦为明国的债务奴隶,这也是为何在满清征服了蒙古人后不久,跟着清军进入草原的晋商们很快就把蒙古牧民从上到下压榨的干干净净,以至于今天外蒙古的史书里面还充斥了对清朝汉族商人的控诉。但明国没有足够的武力来确保汉族商人的债权,完全自由市场的结果是贸易很快就进行不下去了——蒙古人没有足够的商品进行交换,而他们又无法离开中原的商品,其结果必然是回到老路上——边境战争重新爆发。为了避免以上情况的发生,明王朝与蒙古各部之间的岁贡贸易实际上是一种不对等的贸易——蒙古人提供的马匹价值远远低于明王朝还赐的绢c茶叶c粮食等物资和白银。而对于蒙古各部来说,这种贸易也是极为有利可图的,明王朝还时常将岁贡贸易权赐给较为重要的蒙古部落,作为拉拢的条件。 “多谢大人,只是不知大人的条件是什么?” “我的要求很简单!第一,你必须承认阿布奈是蒙古大汗,扎鲁特部是大汗下辖的一部,本人乃是济农!” 听了刘成的第一个要求,内齐不由得松了口气,这个要求倒是无妨。成吉思汗和达延汗建立的丰功伟绩早已深入蒙古各部的人心,孛儿只斤家族嫡系担任大汗之位这个已是无可争辩的共识。虽然各部没少和林丹汗厮杀,但对于其蒙古大汗的地位却是无人敢于提起挑战,唯一敢这么干的是个女真人——皇太极,内齐虽然承认皇太极是博格达彻辰汗,但不过出于利害罢了,内心深处还是认为林丹汗的子孙才是大汗的合适人选,眼下落在刘成手中,答应的倒是痛快得很。 “那是自然,阿布奈乃是林丹汗的嫡系子孙,林丹汗既然已死,他自然有权继承汗位。扎鲁特乃是左翼喀尔喀万户的一脉,自然是大汗下辖的一部!您替先汗报仇,诛杀卜失兔,又扶立大汗继位,担当济农名正言顺!” “好!”刘成轻击了两下手掌,片刻后外间便走进来一个奶妈子,怀中抱着一个睡眼惺忪的孩子,刘成从奶妈子手中接过孩子,抱在怀里,对内齐说笑道:“既然你已经承认阿布奈是你的大汗,那就先行跪拜之礼,定上下之分吧!” 内齐现在落入人手,生死仰人鼻息,哪里还敢多言,赶忙起身走到刘成身前,对那孩子跪拜如礼,那孩子倒也不怕生,虽然已经睡着了又被弄醒了也不哭闹,反倒睁着一双乌溜溜的眼睛看着内齐这条粗莽大汉,一副聪明伶俐的样子,让内齐也不禁暗想达延汗的嫡系自从三代后便渐渐衰弱下来,莫不是孛儿只斤氏的复兴大业便落在这个孩子身上? 见内齐乖乖的行礼,刘成的脸色变得好看了不少,他将阿布奈交还给奶妈,笑道:“你也看到了,大汗还年幼,身边却没有兄弟可以倚靠,我虽然现在还能辅助他,但等到他长大了,我也已经老了,若是身边没有几个信得过的人,又怎么能坐稳大汗的位子呢?内齐,你有没有年纪比阿布奈稍微大一点的孩子,将他送到归化城来,我让他与阿布奈一起读书c射箭c骑马,现在是阿布奈的伙伴,年纪大了便是他的左右手!” 他是在向我索要人质!内齐立刻就明白了刘成那友好的词汇下隐藏的真相,他的心中感觉到一阵不快,但那有什么办法呢。只要自己稍一犹豫,对方就能把自己丢进地牢里和豪格作伴,面前的酒案上的血迹仿佛是在提醒自己的处境。他听见自己的声音爽快的很:“这个好说,我有两个孩子,一个比大汗大三岁,另外一个大四岁,不知道可以不?” “很好,你放心,我会把他们当做自己的孩子一样看待的!不过我手下还缺能干的小伙子,若是你有年纪大些的儿子,也送两个到我这里来,我一定会好好看待的!” 刘成笑的很开心,至少看上去很开心,不过他刚才下令割掉豪格的大拇指的时候好像也是在笑。内齐竭力让自己看上去很荣幸,在心里他告诉自己,只要有女人孩子要多少有多少,反正可以再生。 “那就让老二和老三来吧,一个十八,还有一个十六,骑马射箭摔跤都是个顶个的好小伙子。” “好,好!”刘成笑道:“那就请你马上派人回去,让他们把孩子尽快送来!” “是,是,我待会就写信!”虽然明知道在人质送到前刘成绝不会放自己走,内齐还是有些失望,不过他竭力将自己的失望掩饰在笑容之下。 “至于最后这个条件嘛,倒是有些麻烦!”笑容从刘成的脸上消失了,他给自己倒了一杯酒,一饮而尽:“我们汉人有一句话,‘天无二日,国无二君!’既然阿布奈是全蒙古的大汗,那个什么博格达彻辰汗就不能是,你说是不是呀?内齐汗?” 内齐赶忙解释道:“是,是,那是自然,济农大人,我当时也是形势所迫,皇太极大兵压境,如果我不——” “这个我明白!“刘成摆了摆手,打断了内齐的解释:“我也不是不讲道理的人,事情都已经过去了,我自然不会再为这个怪罪你,不过将来——” “请大人放心,我回去就立刻与女真人断绝关系,一心侍奉大汗!”说到这里,内齐看了刘成一眼,补充道:“还有您济农大人!” “呵呵!”刘成不置可否的笑了笑,一旁的切桑笑道:“内齐汗说的好,不过我要补充一句,不是回去以后,是现在!” “现在?”内齐听了一愣,问道:“可是我现在在这里如何与女真人断绝关系?难道是要写一封书信与女真人断交?” “哈哈哈,内齐汗您真会说笑话!”切桑笑道:“又不是明国的读书人,玩什么书信断交的把戏。您可是草原上的台吉,断交书就要按照草原的规矩来!据我所知,你的大儿子的媳妇可是女真贵酋之女,这没有错吧?” 内齐身形微微一颤,头低了下去:“我这就写信让他把妻子赶回去。” 切桑冷笑道:“内齐汗说笑了?这里把人赶回去了,您一回去再卑辞厚币的把人请回来,这不是把我们大人当傻子吗?” “那,那您说要怎么样?” “很简单,把人交到我们手里来,这样我就信你死心塌地的归顺济农大人!” 内齐绝望的抬起头,向刘成投以求助的目光,但刘成虽然面带微笑,但那双眼睛却冷的如冰一般,一时间内齐很想知道刘成这辈子是否哭过,如果有的话,流出来的也是冰吗? 刘成低咳了两声,目光开始游离起来,熟悉他的人都知道这是他开始不耐烦的征兆。切桑赶忙笑道:“内齐汗,我知道这件事情对你很为难,毕竟那个女人是你长孙的母亲。这样吧,你先回去仔细考虑一会儿,等考虑清楚了再答复!”(未完待续。)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两百零二章 形势 看着内齐被押送下去的背影,刘成吐出一口长气,向切桑问道:“你觉得扎鲁特人会接受我们的条件吗?” “由不得他们不接受!”切桑笑道:“如果被俘只是内齐一个人倒没有什么,最多让长子提前继位罢了。说不定他那个长子心里还会庆幸,让他可以早许多年当上大汗。可问题是我们这里还有好几百俘虏,这些都是扎鲁特部最精壮的男丁,如果一下子都没了可是要伤筋动骨的,如果那个长子敢拒绝,就等着内乱!” “那会不会他们宁可内乱也要死死抱住东虏的大腿呢?毕竟他们的牧地距离东虏更近。” “那我们也没有任何损失呀?至少俘虏都在我们手上,还削弱了扎鲁特人的实力!总比像杨大人先前那样白白放回去好多了?” “这倒也是!”刘成叹了口气:“归根结底还是实力太弱呀,才要玩这些小手段。” “呵呵!”切桑笑道:“其实大人您现在的形势已经很不错了,汉兵有一万余人c察哈尔c土默特两部加起来有一万余骑c其他的零散加上夫人c大汗的宫帐军还有三四千骑。甲兵c大炮齐全。再说您西北南三面都是友军,可以一心向东,必要时还能向您岳父借兵。当初达延汗即便是统一蒙古各部之后的时候还及不上您现在呢。” 刘成没说话,只是点了点头,他心里清楚切桑说的不错。对于历代中原王朝来说,对其威胁最大的往往不是那些刚一得势便大举南侵的,而是那些得势之后并不急着南侵,而是忙着向东c向西,向北讨伐,削平草原群雄然后再南侵的。究其原因是这些草原霸主的核心盘其实都并不大,多不过百万,少不过数十万,其称霸也不过是一两次胜利的结果。假如刚一得势便大举南侵,即便能赢一两次,中原王朝也可以通过联合其他与其敌对的部落牵制他而一旦其将东至白山黑水c西至天山数万里草原上的诸多部落整合起来,不但本身的力量大增,而且无需防备东c西c北三面的敌人,可以全力向南,对中原的军事压力自然大不相同。因此历史上稍微有点远见的中原王朝对于草原上的争霸战争都是极其关心的,原因很简单草原如果统一,接下来中原就要倒霉了。而达延汗虽然统一了大漠南北的蒙古诸部,但以西的卫拉特人c辽东的女真人却依旧在他的控制之外,他必须留下兵力加以防备而刘成因为通过外交和军事手段已经提前解决了西c北两面的威胁,虽然兵力不多,却可以集中向东,形势自然胜过了达延汗。之所以刘成如此谨慎,不过是因为在这些蒙古部落后面还有后金这个庞然大物。 “大人!”切桑看到刘成沉吟不语,心知对方是在考虑后金的问题,低声道:“大人,以在下所见,眼下最关键的是车臣汗硕垒,只要把他拉到我们这边来,就可以实施大人联络东海女真之策,到了那时,彼分而我专,要破女真人便不难了。在此之前,还是持之以静为上!” 切桑这番话倒是正好说中了刘成的心思,在他的内心深处是极其不愿意就这么直接出兵远征辽东,与皇太极正面交锋的。在后世的网络上,许多人将满清的胜利归结于明末统治阶层的无能和渔猎民族的蛮勇,却无视女真统帅们在其崛起过程中的绝大部分时候都是依照战争的普遍客观规律的来指导自己的军事行动的。如果说刘成在穿越之前对此还有所怀疑的话,穿越之后的军事生涯很快就打消了他这方面的疑问,虽然在大多数情况下敌人都占据数量上的优势,但在具体的战场上往往女真人却是占有数量优势的一方,这无疑要归功于其统帅巧妙地军事调度和出的组织。 努尔哈赤从一个破落的小部落头领起家,在一代人的时间里从充其量几百战士的小部落首领跃升为拥兵数万,拓土千里的东北亚最强军事首领,要说他就是硬凭着一股蛮勇杀出来的,刘成是打死也不信的。东北的老林子里不怕死能打的蛮子多了去了,位置更北环境更严酷的东海女真可比努尔哈赤的建州女真不怕死能吃苦多了,为啥在努尔哈赤之前都是明军的手下败将?为啥女真各部内斗的最后胜利者不是别人就是努尔哈赤一家?明末军队的确很,但不等于就不能打仗,那些死在努尔哈赤手下的明军名将们虽然没少捞钱,可也个个身经百战,立下了赫赫战功,总不能说他们当初打倭寇c平定杨应龙之乱c打套寇的时候就是英明神武,遇上女真人就是无能的脓包了?刘成自己是上过战场的,长枪如林,箭如雨下,任你是力能举鼎的霸王,还是天下无双的剑豪,个人的武力能起的作用微乎其微,如果身边没有几十几百武艺高强c甲坚兵利的亲兵护卫跟着,啥时候给敌人的杂兵一刀砍了也不稀奇,更不要说百战百胜了。努尔哈赤父子指挥的战斗往多了说上百,往少里说也有十次,要是能靠蛮勇赢这么多次下来,唯一的解释就是他们一家是超级赛亚人转世。与其相信这个,刘成还是觉得相信他们是第一流统帅的解释更靠谱些。 而且在努尔哈赤父子的指挥下,那支军队在长达六十余年从努尔哈赤1584年起兵统一女真各部算起的时间里赢得了无数的胜利,这种多年从胜利自信,再从自信胜利不断正反馈累积起来的信心是非常可怕的。在古代战场上,士兵们通常排成密集队形相互厮杀,随时都可能被杀死视野范围又极其狭窄,能够看见的只有眼前一两米见方大小的范围,心理和都承受着巨大的压力,很多时候胜负就取决于哪一方更能多撑半分钟。虽然刘成自从起兵以来攻无不克战无不胜,但毕竟只有短短的两三年时间,手下的士兵多半在不久前在站在敌对的旗帜下,这方面的差距就拉的很大了。刘成自己估计假如自己与皇太极在其他条件同等的情况下,即便皇太极的指挥调度水平下降到和自己在一个水平面上,自己打输的可能性也要多两三成。 除此之外,崇祯六年的形势也对明军极为不利。经过两代人的苦心经营,后金已经控制了松辽平原的大片土地,将朝鲜和蒙古左翼变成其附庸,而明军则已经退缩到了辽西走廊的出口,原本位于辽南和海上的东江镇也已经不复存在,余部已经投入后金麾下。如此一来,明军的反攻路线无非只剩下两条:1c从辽西向北2c从山西出发,越过蒙古高原的东部从大兴安岭山脉的缝隙进入松辽平原。而这两条进攻路线有以下几个问题:1c两条路线相距太远,而且之间存在巨大的地理障碍,几乎无法进行策应,假如明军分兵合进后金军队可以轻而易举的利用内线的机动优势,集中优势兵力将其逐个击破2c从山西出发的那条线路后勤难以保障,而且蒙古高原东部各部已经多半依附了后金,会成为隐患3c出辽西走廊那条路线进攻宽度太窄,没有足够的空间展开兵力。因为对于防御一方来说,最困难的就是判明敌军的主要进攻方向,这样才能有侧重的部署兵力。而明军现在已经被堵在辽西走廊里了,锦州c松山便是最前沿的几个堡垒,其宽度也就1520里,也就是说辽西明军向北的路线实际上也就是两条:一条出山海关再顺大凌河谷经建昌现葫芦岛所辖c朝阳转而向东,跨医巫闾山到东北重镇辽阳一条沿着渤海海边山海关绥中宁远锦西松山锦州。皇太极只要不是傻子就知道在这两条路的出口修建堡垒,留下少量兵力驻防,明军如果进攻他大可在后方慢慢动员,然后出兵救援,鉴于防御是比进攻更强的作战形式,后金军胜利是大概率事件。反观后金在控制了蒙古和朝鲜,解决了辽南东江镇之后,他可以选择从宣大到山海关千余里任何一个点进行打击,明王朝根本无法组织有效的防御,攻守之势已经显露无疑。 所幸的是,统帅的才能并不是决定胜负的唯一因素,否则汉尼拔和皮洛士就不会输给罗马人了。毕竟皇太极的才略再怎么牛逼,也会受到其拥有资源和内外政治条件的限制,说白了战争不过是政治的延续,天才的将军不过是政治家的古往今来战场上百战百胜,最后却输掉了帝国和自己脑袋的伟大统帅比比皆是。作为一个新崛起的强权,后金不止是大明的威胁,同时还是蒙古人c东海女真c朝鲜等原本东北亚地区势力的威胁,而他基本力量虽然精锐,但总量却有限。要扭转不利的局面,从辽西或者从山西开始反攻是没有出路的,明金战争的胜利之钥不在锦州c不在松山,而在东海女真c在漠北,只有威胁后金政权的核心部分松辽平原,才能迫使其将兵力从辽西的正面战线抽走,迫使其两面c三面作战,疲于奔命,战局才会有转机。为了达到这个目的,要克服许许多多的困难,要付出沉重的代价,但那不过是战术细节,在战略拟定了之后,那些应该是下属军官们考虑如何实现的事情。 这就是刘成在围攻和林格尔期间对战局认真思考后的成果,他将其中一部分设想透露给了杨嗣昌,以争取对方的支持,但却将实施的细节隐瞒了下来。因为他对于帝国高层的保密水平深表怀疑,如果对明末战争史中后金军队的行动稍加研究,就会发现其很多行动是很有针对性和预见性的,这只有两种可能1c后金的将帅们中有预言系的师2c他们在情报工作上很有一套。刘成可不希望自己的军队会成为帝国某个高层愚蠢大意行为的殉葬品。 切桑看着皱着眉头的刘成,作为心腹,他很清楚这位将军的野心和眼光有多么远大,追随刘成的时间越久,他就对刘成的见识之广博越发惊讶,那颗光洁的脑门里面仿佛隐藏着一个陌生的世界。好像这个世界就没有什么他不知道的,永远看远一眼,永远先人一步,切桑曾经想揣测一下这些见识的由来,不过终归以失败而告终,最后他还是给出了一个颇有佛教徒特的答案菩萨转世,与生俱来的宿慧,自然不同。作为一个僧侣,还有什么比追随一个生具宿慧之人更为远大的前程的呢? 窗外传来交换哨兵的口令声,将刘成从思考中惊醒了过来,他走到窗口,向楼下望去。只见两名哨兵正在换岗,月光照在他们身上的铁甲上,更增添了几分寒意。已经是三月了,这要是在江南已经是杨柳纷纷,桃李笑风的季节了?可是在这塞外的归化城,天黑后还是是朔风如刀,触肤欲裂,也难怪江南盛产的是风流才子c如花佳人而这里只有似铁儿郎,巾帼英雄了。想到这里,刘成禁不住往对面三楼一个有亮光的窗户望去,那是自己妻儿的住处,他的心中一暖,脸上禁不住多了几分柔和。 “大人,我以为对车臣汗硕垒,还是要徐徐图之!欲速而不达呀!” 切桑的声音将刘成从遐想中拉了回来,他的目光转向切桑,从这个喇嘛的目光里面可以看到火一般的热情。这个人想要的是格鲁派的兴盛,想要的是转世的福报。很好,只要有所求就好说,就怕你是无欲无求之人。想到这里,刘成的脸上泛起一丝笑容:“为什么这么说?” “大人您知道吗?车臣台吉就在过去的四个月时间里一共从我们这儿买走了多少铁锅吗?足足九千只,难道他准备改行当厨师吗?”未完待续。看书的朋友,你可以搜搜“”,即可第一时间找到本站哦。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百零三章 妙人 “这么多?没人向我禀告?”刘成不由得吃了一惊,草原部落买这么多铁锅自然不是用来烧菜煮饭,多半是重新融了用来打制箭头,一只铁锅也有五六斤重,朝邑出产的铁锅又是用上好的生铁铸的,少说也能打五六十枚铁箭头,这足够装备两三个骑射手打一仗了。对于像铁料这样的战略资源,即便是车臣台吉这样的姻亲,刘成虽然表面上十分亲近,但暗地里却颇为戒备,都有一个相应的限额,超过这个限额都必须向刘成本人或者计委报告。 “因为这些不是直接购买的。”切桑冷笑道他们是通过六个中间商买的,每个大概加了两成的价格。” “该死的家伙!”刘成恨恨的骂道,也不他骂的是车臣台吉还是负责监管这块的内部人员。 “请大人莫要怪别人了,我也是从另外一个人口中的!” “艾合买提,就是那个叶尔羌商人!这个人生意做得很大,人脉很广,很多旁人不的。我看他自从上次随大人您北征后,就一门心思想上大人的车,只是一直没有机会罢了。” “艾合买提?”刘成的眼前浮现出那个胖乎乎的维吾尔中年商人的样子,他的脑子一下子清醒了车臣台吉最近是不是想要通过他买铅和硝石?” “大人果然料事如神!还有锌,我还听说车臣台吉在漠北了一个铜矿,产量十分丰富。” “那倒也没稀奇的,不过他倒是野心不小!”刘成冷笑了一声,据他后世在网上获得的知识,世界上最大的露天铜矿便在外蒙古,有一两条矿脉露出地表倒也没稀奇的。车臣台吉收购这些显然是为了造炮,先前在击败车臣汗与土谢图汗联军那一战中,他在见识了刘成军中三磅炮的威力后就十分眼馋,还提出向刘成购买,而被刘成以生产技术还不成熟为理由婉拒了。以车臣台吉的地理位置,弄到几个铸炮工匠也没稀奇的,毕竟在十七世纪用青铜铸造大炮从技术上已经是大路货了,以他的野心,被刘成拒绝后不琢磨着搞反而是不正常了。 “大人,我方才说对车臣汗宜缓不宜急就是这个原因。车臣台吉与硕垒眼下正相互对峙,若是我们要急着控制车臣部要么是给硕垒足够的好处将其拉,要么就是要车臣台吉之力来将其打垮。可无论是前者还是后者都会破坏漠北的平衡,拉拢硕垒不但要出许多财物,而且还会让车臣台吉产生怨尤之心,毕竟他才是您的姻亲而联合车臣台吉去攻打硕垒就更糟糕了,这等于是把车臣汗赶到女真人那边去,而且即便打赢了也是您出兵出粮替车臣台吉拿下整个漠北之地,虽说他是您的姻亲,太过于强大也不好吧?” 刘成点了点头,切桑这番话说的正和他的心意。他能以区区数万之众就能够撬动整个东北亚的大局的秘诀其实只有四个字“分而治之”。当初他联合车臣台吉击败土谢图汗与车臣汗的联军之后,却并没有乘胜追击将车臣汗一网打尽,除了害怕老巢被后金的西征大军给掏了之外,还有一个原因就是不希望漠北被一个势力独占。毕竟只要一天刘成没有解决后金,他的主要注意力就要放在东面,数百里宽的瀚海也阻碍了他向漠北投入太多的兵力,因此不管刘成现在在漠北打下多少地盘,归根结底都是给车臣台吉做了嫁衣。只要硕垒与车臣台吉两人一天相互牵制,他们两人就一天要有求于刘成。刘成就能操持其间获得利益,自然不愿意破坏这种有利的局面。 切桑看了看刘成的脸色,确定方才对车臣台吉的评价没有触怒上司,便继续说了下去在下以为,联络东海女真之事其实不必大张旗鼓的公开进行,完全可以先派一个商人以搜罗皮货c人参为名义,从硕垒那边越过兴安岭,打通道路,熟悉情况。待到商路通了,人情熟了,无论是送器械,派兵都是顺理成章的事情。” “嗯,那你就先和艾合买提透一下口风,看看他愿不愿意做这件事情!” “是,大人!”切桑应了一声。正当此时,阿桂从外间进来,手中拿着一只信鸽,说大人,京城有急信!” “哦?”刘成接过信鸽,从脚环上取下一小段竹筒,将信鸽还给阿桂,从竹筒里的取出一卷薄纸,展开一看,噗嗤一声突然笑了起来。 “大人,了?”切桑问道。 “朝廷购买军器的事情有些波折!”刘成轻描淡写的答道不过也没,这么大的事情要是一帆风顺我反倒奇怪了!” “那是消息泄露到谏官那边去了?” “不是!”刘成摇了摇头还好,只是天子不愿意!“ “啊?”切桑惊讶的长大了嘴巴,听刘成的口气他对谏官们的态度反倒比当朝天子的态度要重视得多。刘成注意到了部下的惊讶,笑了笑道上师,你是不明白当今的天子,他虽然竭力要装出一副英明果敢的样子,但实际上却不过是个半大的孩子,啥都不懂。别看他现在反对的厉害,可只要情况一变,他变得就比任何人都快。那些御史老爷就不一样了,他们要是反对你呀,就算是打烂他们的屁股,砍掉他们的脑袋,也别想他们就范,你说哪一个更麻烦?” “这个“听到刘成用这种轻松的口气评价堂堂大子,切桑不由得惊讶的长大了嘴巴,虽说他刘成早有不臣之心,可用这样的口气评价一位半神半人的皇帝,也实在是太过骇人听闻了。这时刘成将纸翻到背面,突然笑道想不到杨文弱还真是个妙人,好,好,好!区区一万两银子就给我把这件事情给了了,也不枉了我在山西替他打生打死!” 福州c福建巡抚熊文灿府。 郑芝龙跳下战马,守门的军官赶忙迎了上来,叉手行礼道郑将军,巡抚大人已经吩咐过了,不用通传了,他有要事在书房等您!” 郑芝龙点了点头,英俊的脸上露出了温和的笑容有劳了,我记得过几日便是令堂的寿辰吧?我那天有事来不了,只好让人带一份心意送上了!” 那军官又惊又喜,赶忙躬身道这好意思呢?又要郑将军破费了!” “诶!”郑芝龙亲热的拍了拍那军官的手臂都是自家,这么说就生分了,些许银钱罢了,你替我在熊大人面前美言几句便是了” “这个自然,这个自然!”那军官已经笑得合不拢嘴了,也难怪他如此,郑芝龙素来出手豪阔,他口中的一点心意至少也值得两三百银子,等于那军官一年的俸禄了。他躬着身体将郑芝龙送进府门,看着背影,脸上犹自带着谀笑哎,郑将军这般会做人,难怪他升官这么快!” 郑芝龙刚刚进得府门,脸上的笑容便消失了。就在不久之前,悉心培养的亲信郑彩向禀告一个情报:一队自称是大明浙江都指挥司下辖的兵马正在围攻台湾大员港。郑彩向竭力主张立即派兵前往大员,借机夺取这个重要的港口。郑芝龙当然郑彩这么做多半是为了立功好压过集团里的那些老人,不过这也正和他的心意。于是郑彩就率领两千多人前往大员港,却不想出去的时候威风凛凛,数十条大小船只,两千多人马的时候却只剩下孤零零的一条小船,那个倭兵头目后藤五郎捧着一个骨灰瓮。自从他崇祯元年接受熊文灿的招安以来,何尝吃过这等亏?于是他一边调兵遣将,一边派人搜集大员的那个不速之客的情报,却不想正忙着却接到熊文灿的一封书子,说有要紧事与他相商。郑芝龙只得丢下手头那一摊事情,赶往福州来见熊文灿。 郑芝龙进了府门,只见一进门便是一片四方的敞地,四柱落地,一字架楼,朱漆大门。门楼下对峙着两个号房。到了这里,又是一个敞大院落,迎面首立一排西洋式高楼,楼底又有一个门房。门房里外的听差,都含笑站立起来。进了这重门,两面抄手游廊,绕着一幢楼房。引路的人没有进这楼,顺着游廊,绕了。那后面一个大厅,门窗一律是朱漆的,鲜红夺目。大厅上一座平台,平台之后,一座四角飞檐的红楼。这所屋子周围,栽着一半柏树,一半杨柳,红绿相映,十分灿烂。到了这里,才看见女性的仆役,看见人来都是早早地闪让在一边。就在这里,杨柳荫中,闪出两扇月亮门。进了东边的月亮门,堆山也似的一架葡萄,掩着上面一个白墙绿漆的船厅,船厅外面小走廊,围着大小盆景,环肥燕瘦,深红浅紫,把一所船厅,簇拥作万花丛。熊文灿这座新宅邸其实多半是郑芝龙出的钱和人,只是他这段忙于的事情,还是第一次见到,他一路上正看得出身,却听到引路的笑道郑将军,老爷已经吩咐过了,您一到就直接去船厅见他,无需通传!” 郑芝龙点了点头,便朝船厅走去,走的近了他听到里面传出悠扬的歌声,一个清亮的嗓子正用吴语唱道秋江岸边莲子多,采莲女儿棹船歌,花房莲实齐戢戢,争前竞折歌绿波,恨逢长茎不得藕,断处丝多刺伤手,何时寻伴归去来,水远山长莫回首。” 郑芝龙虽然出身贫寒,但他起家这十余年来见识颇广,结识的富商大贾c高官显宦c名妓高士更是数不胜数,立即便听出了里面那人唱的是当时的江南时兴的昆曲浣纱记中的一出“采莲”,这浣纱记本名吴越春秋,讲的是春秋时吴越争霸,越王勾践为吴王夫差所破,身陷绝境,只得带着大臣范蠡前往吴国为人质。为了复兴越国,向夫差报仇,勾践便依照范蠡的建议,将范蠡的恋人美人西施进献给吴王夫差,意图用女色来消磨他的意志,离间吴国君臣,以彻底归顺的姿态取得了吴王的信任,吴王果然为西施的美貌所迷惑,废弛国政,杀害忠良,三年后勾践君臣被放回越国,苦心经营,终于打败吴国取得成功,夫差自杀。范蠡功成名退,下定决心远离政治是非,携西施泛舟而去,寻找地方去过隐士生活。郑芝龙这段明里唱的是采莲,实际取得却是一语双关之意,讲的是西施与范蠡二人的相思。以“莲”通“怜”,”恨逢长茎不得藕”中的“藕”协“偶”音,意指西施不能和范蠡结成佳偶,下句“断处丝多刺伤手”,指莲茎折断而丝不断,象征连绵不绝的感情。茎刺伤手,指痛苦的别情。这一段本是浣纱记中的名段,咏唱的是采莲一事却暗含情义,屋中人唱的又是极佳,饶是他满腹心事而来,也不由得停住脚步,侧耳细听起来。 “好,好,好,今日熊某能闻柳一曲,实乃是三生有幸。只是闻一曲,此后其他凡俗曲子只怕便再也入不得耳了,可悲可叹呀!” 郑芝龙正听得出神,那曲声却突然停住了,这大声赞叹的却是熊文灿的声音。只是听这声音分明是个年轻女子,却不知为何熊文灿却以““相称。郑芝龙站在屋外,听到里面那女子与熊文灿的酬答话儿,心中的好奇心越发越重,索性高声道末将郑芝龙参见巡抚大人!” 听到郑芝龙的求见声,屋内稍微静了一下,随即便传来熊文灿的声音是飞黄郑芝龙的字将军吗?快,快进来,今日我要为你引荐一个人!”未完待续。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百零四章 柳如是上 “末将逾越了!”郑芝龙进得门来,向熊文灿躬身行礼,目光扫过站在熊文灿身旁的人,只见那人一身青衫,头上戴了一顶东坡巾,手中摇着一柄折扇,这在当时没有功名的文士中十分常见的打扮,只是那衣衫是用上等的青绢制成,裁剪的又十分精致,更衬映得那人身材婀娜,皮肤白腻,眉目如画,显然是个女子,莫非方才熊文灿口中的那位柳先生便是她? 熊文灿看到郑芝龙的目光停留在那个男装女子身上,便笑着向那丽人替郑芝龙介绍道:“柳先生,这位便是我方才向你提到的飞黄将军,你莫看他不过而立之年,麾下战舰千条,十万之众呵叱可至,一面令旗东至扶桑,西至南洋,皆可通行无阻,实乃我大明东南之干城!” 那位男装丽人虽为女子,却是大方的很,只见她将手中的折扇一合,拱手向郑芝龙长揖为礼:“在下松江柳如是,见过郑将军了!” 郑芝龙不知道这女子的底细,见熊文灿这般礼待不敢托大,赶忙躬身回礼道:“不敢当!”同时向熊文灿投以咨询的目光。熊文灿见了赶忙笑道:“飞黄呀,这位柳先生是江南人氏,诗画曲三绝,虽为女子,胸怀气魄却不让须眉,与复社中多人交好,复社张公c陈子龙c宋征舆c李待问都与她相交莫逆!” “在下方才在屋外听到柳先生唱的浣纱记中的采莲一出,当真是人间天籁,还在想到底是何人呢!原来是复社的君子,郑某虽然是一介武夫,但对复社诸君的道德文章还是早有耳闻的。”郑芝龙赶忙恭维道,他一个海贼出身武夫自然不会在意一个女子的所谓诗画曲三绝,但他对复社的势力还是所知颇多的,尤其是陈子龙c宋征舆c李待问这三人的名声他都有所耳闻,这三人都是当时江南名士,文名极盛,少年时便已经有了功名在身。而且他们的长辈也多有进士出身,做到了侍郎c都御史这样的高官,前途可谓是一片光明。郑芝龙心里清楚如果自己想要郑家长保富贵,自己这一代人倒也还罢了,下一代人就要有一两个走上科举的道路,哪怕是不能走秀才举人进士这样的正途,国子监之类的杂途也是要走的。他对自己的嫡子郑大木的功课抓的极紧,不过相比起江南这等人文荟萃之地,福建还是差的远了,等到儿子年纪大了些,就要让他来南北两京c江南这些地方游学一番,增长见识,提高声望,像复社这种掌握了舆论权力的巨擘,陈子龙这样的士林先辈,能够拉上关系还是乘早的好。 那柳姓女子见郑芝龙对自己如此恭敬,心中也是暗喜,她幼年不幸,身世波折,自小便因为家贫便被卖到吴江为婢,后为当时的江南名妓徐佛收养,沦落章台,被已经年逾花甲的大学士周某收为侍妾。这位周大学士乃是状元出身,若论年岁足以当柳如是的爷爷,喜欢柳如是不但貌美,而且聪慧过人,时常将其抱在膝上教其读诗作文。这激起了其他妻妾对柳如是的妒忌,不久周大学士去世,柳如是被迫下堂而去,回到松江重操旧业。这些养成了她敏感自尊的性格,郑芝龙方才将她称为复社的君子,正好触动了他的心事,加之郑芝龙生的一副好皮囊,便笑道:“在下在松江时也曾经听说过将军的名声,今日得见,果然是英风豪气,不愧是当世豪杰!” “不敢,郑某不过是一介武夫,如何及得上复社诸君子的道德文章!” “将军说的哪里话,若论文章,复社中人岂有比得上班孟坚班固的?可千载而下,世人还是记得班定远多些。将军之功业,不亚于班定远,岂是几个书生能比的?” 柳如是这番话倒是正好挠到了郑芝龙的痒处,他虽然少年得志,不过三十便成为一方豪强,但进入“体制内”后还是或多或少的感觉到了当时士大夫的鄙夷,即便是主持自己招安的“恩主”熊文灿在言语中还是会或多或少的流露出一点轻视。面对这种无形的压力,郑芝龙唯一能做的将希望寄托在下一代人身上,指望儿子郑大木能够尽快的通过科举融入士大夫阶层,至于他本人也只能默默忍受,毕竟海上盗首虽然看起来风光,但旋起旋落,不是死在官军c荷兰人c西班牙人c日本人手里,便是死在觊觎自己权位的下属手中。他这一生功业都是维系在大明对他的招安之上,对于士大夫这个几乎与大明是同义词的群体,郑芝龙几乎就连反抗的心思都不敢起,但听到柳如是将自己与班超相比,心中不由得大起知己之感,笑道:“柳先生谬赞了,在下当初不过是因为家贫,离家谋条生路罢了,如何敢和定远公相比!” 三人在屋内扯了会儿闲话,柳如是自幼在欢场里长大的,若论抓男人的心思,讨好男人的水平绝对是专业化的水准,不一会儿便将话题抓在手里,引得熊c郑二人团团转。突然,她叹了口气,脸上现出怅然之色,郑芝龙见了,赶忙问道:“柳先生有什么不如意的事情吗?不然为何叹气?” “倒不是我有什么不如意的事情!”柳如是摇了摇头:“若只是我一个人不如意,又有什么大不了的,如是不过是一个以色相承欢之人,又如何敢以一己的不如意有辱二位大人?如是这气只是为了大明叹,为了天下叹的!” “哦?”熊文灿脸色微动:“柳先生此话怎讲?” “几个月前京师的梃击案二位可曾耳闻?”柳如是问道。 熊文灿与郑芝龙对视了一眼,点了点头。这梃击案三个字若是在一年前指的是万历三大案中之一,最后的结果是万历皇帝在群臣的压力下不得不立长子朱常洛为太子,而柳如是说的却是最近在京师的那件奇事,一个疯汉居然手持木棍袭击了早朝路上的次辅温体仁,结果是首辅周延儒称病辞官回乡,次辅温体仁也在家养伤,当朝首辅的宝座落到了连六部尚书都不是的原兵部侍郎杨嗣昌手中,背后隐藏的玄机实在是耐人寻味。 “那二位可曾知道陈贞慧陈公子?” “哦?莫不是孟谔公的公子?”熊文灿想了想问道:“怎么了?莫非他与这案子也有牵连?” “不错!”柳如是点了点头:“因为这个案子,陈公子已经被病死狱中,陈大人也因为这件事情卧病在床,时日不多了!” “什么?有这等事?”熊文灿不由得吃了一惊,与郑芝龙交换了一下眼色。原来崇祯为了避免真相流传出去丢了朝廷的颜面,下令北镇抚司将这件事情的影响压到最低,像陈贞慧直接在监狱里处死,报了个病死狱中便了事了,至于他父亲陈于廷,反正都已经辞官回家了,只是下了一封密旨将真相透露了一点给对方,便吓得他称病不敢见外人,以免哪天圣上又旧事重提,惹来灭门大祸。这件事情无论是崇祯自己还是陈家都不想闹大,因此在塘报和公文里根本就没有出现,熊文灿和郑芝龙自然也没有听说。 “千真万确,这等大事在下如何敢撒谎?”柳如是脸上满是激愤之色:“周首辅道德文章,天下知名,得天子信重,执掌国柄,实乃众望所归。却不想为群小所嫉,使出阴谋手段迫使周公去职,又借机罗织罪状,迫害忠良。忠良者,国之肺腑也贤才者,国之股肱也。我大明朗朗乾坤,竟然得一忠良而不能用,得一贤才而诛之,岂不可叹?” 熊文灿与郑芝龙对视了一眼,两人一个是官场老油条,另外一个也是十七八岁便在江湖上打滚的人精,见过的鬼比人还多,自然不会被柳如是这几句一面之词就忽悠过去了。显然这位“河东君“河东郡望是柳姓的政治立场是完全站在复社这一边,但稍微深思一下就会觉得不对,明末政治斗争虽说杀死臣子的已经屡见不鲜,但像陈贞慧这种还没踏入政坛的富家公子c文坛新秀一般是不会玩病死狱中的把戏的,更何况他爹都进致仕回乡了,完全脱离了京师那个政治角斗场,谁吃饱了撑着去对付他呀?要么柳如是说的是假话,要么事情没有他说的这么简单,背后还有隐情。 “柳先生,今日凑巧郑将军来我这里,你不是上次和我说对番货颇有兴趣吗?他家里倒是有不少,你若是有兴致,便去他家看看便是!”熊文灿打了个哈哈,将事情不露痕迹的带了过去。郑芝龙心领神会的应道:“柳先生若是有时间,便随我去一趟安平,哪里各路海商都有往来,即便当时没有,只要留下名称形状,让其下一次带来便是了!” 柳如是在欢场打滚多年,如何听不出熊郑两人不想掺和此事的心思,心里不由得暗自叹了口气。想起在自己的松江南楼之上,陈子龙c冒辟疆c李待问c宋征舆等复社中人对于周延儒被贬,陈贞慧被杀一事无不激愤异常,却又无可奈何的样子,不由得暗叹道:“世人皆以为这些书生名士言辞激烈c文采风流,实乃天上人。可事发之时,仓促之间,一老卒便可杀之。若是那陈贞慧能像郑芝龙这样拥十万之众,官军不能制,又岂会像这样不明不白的死于狱中?当真是宁为百夫长,不为一书生呀!” 郑芝龙见柳如是面带愁容,柳眉如烟,虽然不施粉黛却别有一番美态,饶是他见惯了各国佳丽,心中也不由得一动,暗想要不要说服这位丽人随自己去一次安平,乘机据为己有。一旁的熊文灿看在眼里,哪里不明白郑芝龙的心思,低咳了两声,笑道:“郑将军,本官这次请你来却是有一件事情,想要与你相商的。”他话说到这里便停住了,目光却向柳如是那边扫了一眼,柳如是是何等精明,心知熊文灿有机密事情要与郑芝龙相商,赶忙站起身来,对熊文灿笑道:“熊大人,我看你这园中景致别有匠心,想要出去观赏一番不知可否?” “柳先生谬赞了,你是吴中人,那边佳园处处,我这陋居如何入得了你眼,但看无妨!”熊文灿唤来一旁侍候的管家,让他领着柳如是游览。柳如是刚刚出去,郑芝龙便叹道:“好个奇女子,这一颗心想必是有七窍的!” “那是自然!江南河东君岂是好相与的?”熊文灿捻须笑道:“多少名商大贾,儒林高士,一掷千金也不得一见。别看我现在是一省巡抚,封疆之任,若非她今日有事而来,我去她那松江南楼那儿,还未必能得其门而入!” 郑芝龙不由得吃了一惊:“一个卖笑女子罢了,有这么厉害?” “哪有这么简单,江南士林仰慕其才名绝色的只怕有半壁,若是我用强,只怕光是唾沫星子就能把我淹死了!”熊文灿摇头笑道:“飞黄老兄,我看你方才只怕也有几分喜爱吧,我劝你还是打消了这番心思了吧,这等花朵观赏便是了,何必一定要移入家中?倒是借这个机会与复社那群人搭上关系要紧,你家大木再过两年就要考秀才了吧,到时候去江南游学,凭这河东君的面子,那些东林大佬们怎么也要说几句少年俊杰c当世英才的!” “呵呵!”郑芝龙干笑了两声,心知熊文灿说的有理,他少年离家,赤手打下这片基业,本是个极为果决之人,立即将那点心思抛到脑后去了,问道:“熊公说的是,不知今日召在下来有什么事?” 熊文灿笑了笑,拿起茶碗喝了口水方才笑道:“郑将军,你前些日子在台湾大员吃了些亏吧?”未完待续。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两百零五章 柳如是下 听到熊文灿这一问,郑芝龙心中顿时咯噔一响,郑彩在大员全军覆没之事他得知后就将后藤五郎和那船上水手立刻软禁起来,唯恐消息泄露出去,只有他身边几个心腹知道,难道他们当中有人是熊文灿的耳线?想到这里,郑芝龙装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哦,前些日子我有个手下带了几条船路过大员运货,却不想与荷兰人起了冲突,吃了点小亏,有劳大人关心了!” “呵呵!”熊文灿这次笑的有些古怪,他轻咳了两声道:“郑将军,这就是你的不自从你招安以来,熊某一向是以诚待人,何尝有半句欺你的?大员的事情我已经都知道了,你就不要隐瞒我了!” 郑芝龙被熊文灿这番话说的也有些尴尬,赶忙笑道:“大人,并非下官有意欺瞒,只是这次大员的事情下属得到的消息有些古怪,自相矛盾的地方颇多,未曾证实之前实在是不敢有劳大人清听!” 熊文灿自然不会相信郑芝龙的鬼话,不过既然已经点破了也没必要追问下去,他捋了一下胡须:“郑将军谨慎从事,的确是有大将之风。我就把话说开了吧,前几日京师有人写信与我,让我撮合你和浙江都指挥司在大员的那次冲突,那边愿意出一万两银子作为赔偿,两家都是我大明的王师,一点误会便揭过了吧!” “一万两银子赔偿?”郑芝龙闻言大怒,大明从上到下若论银子恐怕无一人有他多,一万两银子对他来说也就是一天的进账,自己亲信的性命,数十条船只,两千多士卒就一万两银子想打消了去,在郑芝龙看来与打发叫花子何异? “大人,那台湾大员与我福建只有一水之隔,分明是我的防区,他们浙江把手伸到这里来,分明是他们的不是” “郑将军!”熊文灿的神色一下子变得威严了起来:“本官在这里有和你争论对错吗?再说那大员孤悬海外,乃是蛮荒之地,你说是你的防区,好,我听说在台湾岛上红毛夷还有两三处壁垒,郑将军你为何迁延时日不将其拿下?结果那边的夷贼抢掠浙江沿海,他们追击到大员来,结果你的人不但不出手相助,共破夷贼,却反倒扯后腿,这是什么道理?” 熊文灿把脸突然一翻,打起官腔来。俗话说官大一级压死人,熊文灿的官位何止比郑芝龙大一级?何况郑芝龙也的确有不是的地方,哪里还敢出口辩驳,只得嚅嚅喏喏的答道:“在下的兵将不知道是浙江都指挥司的人,还以为是与红毛夷勾结的海贼?” “嗯!”熊文灿的脸色微和:“我也知道这并非全是你的不是,这件事情两家都有错,不过人家既然肯出钱认错,你又何必紧抓着不放呢?难道你还真的准备大打一通?你可知道这信是谁写的?” “何人?”郑芝龙疑惑的问道。 “兵部侍郎,新任首辅杨嗣昌!”熊文灿拿起一封书信放到他面前:“郑将军,别人的面子你敢不卖,他的面子你敢不卖吗?” “什么,新任首辅?”郑芝龙大吃了一惊,赶忙接过书信细细看了起来,信辞颇为雅训,以他的文化水平也只能懂个六七成,明白大意,的确是希望熊文灿能够以大局为重,弥合两家的关系,以免事态扩大化。到了末尾落款看到“弟文弱顿首”的字样,才信了七八分。熊文灿看到郑芝龙抬起头来,笑道:“郑将军,我如何不知道这件事情其过在他?只是当朝首辅开口相劝,你我能不卖他这个面子?那大员乃是化外之地,便算了吧!” 郑芝龙心中愤懑,但又无可奈何。杨文弱这封书信虽然不过是以私人身份写来的,但以他首辅之尊,自己又如何敢不卖他这个面子?能够请动这尊大佛出面,在大员和自己交手的那方势力背后恐怕不简单。想到这里,他叹了口气道:“也罢,既然如此我也不能让熊公为难了,应允了便是。” “好!郑将军你果然是个识大体的!”熊文灿笑道:“你放心这件事情你吃不了亏的,我保举你副总兵的奏疏明天就发出去,那位杨文弱怎么说也要卖我这个面子吧!” 听到这个好消息,郑芝龙精神一振,赶忙站起身来,向熊文灿下跪叩首:“多谢明公举荐大恩!” “请起,请起!”熊文灿笑着将郑芝龙扶起:“汝积功自得之,与我何干?” 即将升迁的喜讯让郑芝龙心情一下子好了起来,虽然当时明朝的武将官职已经开始泛滥,副总兵已经不像万历年间那么值钱,但对于像郑芝龙这样一个前海贼来说,副总兵已经是一个可以说高不可攀的职位了。尤其是郑芝龙所领导的“十八芝”实际上是一个颇为松散的海盗集团,他当初之所以接受朝廷的招安很大一个因素就是需要借助朝廷的大义名分和实力来压倒不服号令的部下,虽然许心素c李魁奇c钟斌c刘香等人先后败亡,但其下属也随之壮大,为了压制这些桀骜不驯的下属,郑芝龙必须将原有的兄弟结义c海盗联合转化为森严的上下体制,还有什么能比朝廷的官职更能发挥作用呢? 郑芝龙本就是个拿得起放得下的,权衡利弊之后便先将大员的事情放到一边,与熊文灿说笑起来。熊文灿见郑芝龙这么识趣,也心中暗喜,在他看来这不过是件寻常小事,能借这个机会与新任首辅拉上关系,对于自己的仕途也是意外之喜,对于郑芝龙做出的让步他也颇为满意,因此他比起平日话语间更显露出几分亲热的口气。两人说了会儿,郑芝龙起身告辞,熊文灿起身将郑芝龙送到门口。郑芝龙出了船厅,刚刚穿过游廊,身后传来一个清脆的声音。 “郑将军,且止步!” 郑芝龙转过身来,只见柳如是站在游廊旁,面带红晕,气息喘喘,显然刚刚是从背后特地赶过来的,他对这女子的印象甚佳,便拱手笑道:“柳先生好,有什么事吗?” “郑将军这就要回去了吗?” “不错,郑某军务在身,不能在福州久待,待会就要回安平了。” 柳如是眉头轻皱,似乎有什么为难的事情:“可惜了,本来在下还想与将军小酌一番,请教几件事情的,却不想这么不凑巧。” “哦?”郑芝龙微微一愣,他可不认为眼前这位美人儿是为了什么好处而来追赶自己的:“既然如此,那在下便稍微耽搁点也无妨!” “多谢将军!”柳如是微微一笑,她看了看周围,便指着不远处水塘中的一座小亭:“那边僻静些,便到那边去吧!” 郑芝龙与柳如是走到亭子里,分别在栏椅坐下。柳如是向郑芝龙微微一笑:“郑将军,你我是刚刚认识,不知你相信与否,如是对你心中却有种熟悉的感觉,似乎在哪儿见过,是故人一般!” “是吗?”郑芝龙笑了起来:“柳先生只怕是记错了,像柳先生这样的佳人,在下若是见过一定是不会忘记的!” 郑芝龙这话中已经颇有几分调笑之意,柳如是却不着恼:“是呀,若是像将军这等英雄豪杰,如是若是见过也一定不会忘记。” “柳先生说笑了,我方才听熊大人所说,你那松江南楼里谈笑皆鸿儒,往来无白丁,像在下这等人物,何异车载斗量?” “郑将军这话差了!”听到郑芝龙的回答,柳如是的神色变得严肃起来:“文章不过是枝节小事,如是说的是有血性,有志向的真汉子,真豪杰。”说到这里,她站起身来脸上沉郁之色:“当今时势,朝堂之上奸佞当道,关外有东虏肆虐,中原流贼横行,江南虽为鱼米之乡,今年一开春米价一石就过了二两,即便是丰年,小民亦有饥色,卖子以为食司空见惯,灾年就更不用说了。正需大英雄出而戡乱御侮,应如谢东山运筹却敌,不可如陶靖节亮节高风。而复社诸生却高踞小楼之上,高谈阔论,与世事何益?与大明何益?与百姓何益?可惜我是个女子,如我身为男子,必当救亡图存,以身报国!” 郑芝龙被柳如是这番话给吓住了,他从来没有想过像这样一番慷慨激昂的话会出自一个弱女子的口中,竟然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期期艾艾的答道:“柳先生方才说的虽然不错,但今上英果,即便为人一时蒙蔽,早晚也会醒悟过来,朝廷的事情自有大贤诸君,我不过是一介武夫“ “武夫又如何?”柳如是的语气咄咄逼人,让郑芝龙下意识的向后缩了一下,仿佛他面前的不是一个弱女子,而是一个七尺昂扬丈夫。 “你说的大贤诸君又有何用?挹斋先生道德文章天下知名,可是遇到小人奸计,也只有称病去职返乡陈于廷先生在任上纠大吏c荐人才c修荒政c核屯盐c禁耗羡c清狱囚c访奸豪c弭寇盗八事,与国与民皆有大惠,可是其公子无端被杀,却只能伪称重病c杜门谢客。杨文弱为何能从兵部侍郎直接入阁为首辅?还不是他的心腹宁夏总兵刘成手中有一支强兵,大破东虏,擒斩虏酋岳托c孔有德c耿精忠,天子要借重于他!当今之世,若要做大事c立大功,又岂能离得开三尺龙泉?将军手握重兵,千万莫要自轻呀!” 饶是郑芝龙年少时便出外闯荡,不过三十便为东南海上霸主,此时听了柳如是这一番话,也不禁如拨去万里乌云见青天豁然开朗。是呀!那刘成原本也不过是一介武夫,只不过跟对了人,便青云直上,风头一时无两,听说还要封侯,自己又有哪点比他差?无非是他跟的是杨嗣昌,自己跟的是一门心思修园子c养小妾c收贿赂的熊文灿罢了。若是自己与那刘成易地而处,那盖世之功便是自己了?想到这里,郑芝龙看柳如是的眼神就截然不同了,要说天下名士莫过于复社,而若论对复社诸生的熟稔,天下恐怕没有几个人比得上眼前这位女子的了,若是能够通过她牵线搭桥,将自己手中的武力和他们的声望结合起来,天下事又有什么难的住自己的呢?想到这里,郑芝龙站起身来,恭谨的向柳如是长揖为礼,恭声道:“方才听柳先生一席话,郑某受益匪浅。只是俗务在身,无法跟随先生,敢问先生可否拔冗前往安平一趟,郑某也好时时请益?” “不敢!”柳如是笑了起来:“久闻安平城乃东南重镇,只是一直没有机缘前往,今日得此机会,在下也是欣喜万分!” 安平城。 门外传来哨兵的脚步声,沉重而有节奏,每五步便暂停一下,然后又是五步。后藤五郎眼前似乎浮现出那个黑人卫兵的样子:大眼睛c蒜头鼻子c大嘴c如煤炭一般的皮肤与身上的盔甲是一种颜色,就好像一尊乌木雕像。他闭上眼睛,大腿上还没有完全愈合的伤口传来一阵瘙痒,那是即将愈合的征兆。一官大人对自己没有什么可抱怨的:医生c药物c充足的食物c干净的住所,唯一的问题是没有自由,自己被安置在一个僻静的院子里,禁止出入,门口还有即不懂汉语也不懂日语的黑人卫兵把守。但自己有什么可以抱怨的呢?大军出发却只有自己一人归来,带着大将的骨灰,如果是在日本,只怕已经被命令切腹了。 门外哨兵的脚步声突然消失了,随即是粗重的口令声,后藤五郎意识道有人来了,还没等他从地上爬起来,门就被推开了,他看到郑芝龙从外间进来,还没等他跪下行礼,便听到对方用熟练的日语说:“五郎,我有一件事情交由你去办!”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两百零六章 华莱士 。随着上司的离开,华莱士的脸色变得阴沉起来,没有蔬菜c没有水果c没有木柴c没有清洁的水,取而代之的是半品脱啤酒,唯一新鲜的食物就是面包里面的象鼻虫,偶尔抓到的老鼠是难得的佳肴。这让他牙齿松动c皮肤皲裂c整个人闻起来就像一头在粪坑里打过滚的狗,这种生活自己已经过了快两个月,而还要继续熬下去,直到那该死的援兵来到?而这一切就为了每个月这些该死的异端们给自己的区区两个荷兰弗罗林?老特勒,你要用那些切支丹的肝配啤酒,可我更想用你的肝配啤酒,错了,即使没有啤酒我也能把你的肝生吃下去。 华莱士的诅咒只是停留在心里,却不敢付诸行动。作为一个老兵,他很清楚围城战与野战的区别,在野战中胜利者还有可能对俘虏和敌人的投诚者施以善心,而围城战就是另外一回事了,旷日持久的消耗无论是围攻者和被围攻者来说都是一种残酷的折磨,在这种折磨下,同情心和良知就像落到沙漠里的雨水一样迅消失。华莱士很清楚自己在城内固然不好受,蹲在战壕里忍受臭水c烂泥c和子弹的围攻者更不好受,一旦破城其积累的怨毒泄出来,屠城也就是没有什么奇怪得了。 华莱士倚靠着女墙,斜躺在地上,下面传来饭桶碰撞楼梯木板的声音,是吃午饭的时候了,但他却没有一点食欲,实际上正常人也没法对那玩意有食欲,豆子培根汤c掺了大把木屑的黑面包c有时候还会有点咸鱼,这就是全部。没有办法,汤姆逊总督已经两次命令下调口粮了,一开始士兵一天可以分到一磅半黑面包,然后是一磅,现在只有四分之三磅,里面还掺杂了大量的木屑以替代麦麸和面粉,那面包的硬度足以与石头相媲美,华莱士相信这玩意可以替代三磅炮弹,射出去绝对足以打死人。 士兵们有气无力的爬了起来,围拢到饭桶旁,领到自己那一份食物。华莱士也领了自己那份,回到女墙旁坐下,他拔出腰间的匕,好不容易才将面包和咸鱼切成小块,然后丢进豆子汤里,这样泡一会儿才能入得了口。华莱士等了一会儿,估计面包已经泡软了,拿起木碗喝了一口,觉得味道有些怪异,但也没当回事,又用木勺在汤里捞了一块培根来塞进嘴里,嚼了几下,却怎么也嚼不动。华莱士一口吐了出来,定睛一看顿时大怒:“该死的,这是培根豆子汤吗?” “不错!”送饭的土人答道:“还能是什么?” “这是培根吗?”华莱士愤怒的将手伸到那厮的面前,俨然是一块黑乎乎的,上面还有几个他的牙迹,却不知是什么。 “培根已经吃完了!”特勒的声音响了起来:“昨天找了六七条皮带切碎了丢在汤里,反正它们也曾经是肉!老华莱士别浪费了,皮带也不多了,” 在特勒的积威下,士兵们沉默了下来,华莱士看了看同伴们,愤懑的坐了下来,看着眼前的半碗残汤,虽然腹中饥饿,却没有丝毫的食欲。咸鱼没有了c培根没有了c啤酒也没了c面包里的木屑和麦麸越来越多,面粉却越来越少。围攻的敌人挖掘壕沟c修筑炮台,夜里偷袭,想尽一切办法进攻城堡。当他们现无法直接攻下城堡后,就开始想方设法的折磨里面的人:在晚上敲锣大鼓c向堡垒里投掷装着硫磺c巴豆c砒霜的烟包以伤害他们的呼吸道和眼睛c攻击每一个企图靠近海边的荷兰人以防止他们从海里得到新鲜的食物。随着时间的持续,城堡里食物和淡水(沙洲上缺乏淡水)越来越少,倒下的人越来越多,而传说中巴达维亚的援兵却遥遥无期,华莱士渐渐开始怀疑自己是否能活着看到援兵了。 一声凄厉的响声打断了华莱士的思绪,他下意识的扑倒在地,几乎是同时,相距他二十多步远的地方闪过一团火光,一火箭打中了一个角楼,溅起了一团火光。华莱士趴在地上没有乱动,过了好一会儿确认这只是一次冷枪后方才小心的爬起身来。 “老华莱士,别紧张!”另外一个士兵喊道:“这不过是黄皮猴子用来庆祝新年的玩具,毫无威胁,我敢打赌,即便我站在城墙上,他也打不中我!” “蠢货,城堡里连给你消毒用的威士忌都没有了,只要你被打伤,就只有死路一条!“华莱士冷哼了一声,没有说话。经过这段时间的围城战,他已经很熟悉敌人所使用的这种奇怪的火箭了,这种武器的射程大概有两到三公里,但是能够瞄准的射程不过一公里,即使在有效射程内,这种武器也只能瞄准大队的军队c城堡c码头能较大的c而且移动度缓慢或者固定的目标射击,而且也无法像臼炮那样射大口径的爆破弹。这种武器的优势就是使用十分便捷,只需要一个轻便的支架就能射,而且在射时会有尖利的声音。守军们对仓库和房屋做了必要的防火措施后,这种武器对他们的威胁就大大降低了。但围城一方还是不时的向城内射几枚,以破坏守兵的休息。华莱士知道这不过是围攻者骚扰守兵休息的一种手段,但他还是本能的做出反应,因为他不想死,尤其是不想死在一群异端之中,这里连个可以让自己做临终忏悔的神父都没有,自己的灵魂会因为没有做过忏悔而落入炼狱之中的。 “该死的!“华莱士突然现自己的碗翻倒在地,想必是刚刚自己不小心碰倒的,里面的汤和食物已经洒了大半,他沮丧的看着里面剩余的一点乱七八糟的东西,心情变得愈烦躁。他看了看左右,送饭的土人已经开始收拾家什了,显然里面不会有多余的食物给自己。无奈之下,华莱士不得不将已经和地上的泥土混在一起的软面包和煮烂的皮带捡到碗里,一块一块的塞进嘴里。他废了好大力气才将这些让人恶心的玩意填进肚子里,突然他的脑海里闪现过一个念头:“为什么自己不跑到对面那边去呢?至少不用再吃这令人作呕的玩意了。最坏的结果也不过是被处死,至少那些切支丹人会看在同为天主的信徒的份上给我找个神父来,做个临终忏悔,自己的灵魂也会获得拯救的机会。” 黄昏时分,乌特勒支堡外的围城壕里空气潮湿沉重,遍地都是浅水潭。这个沙洲形成的时间还不长,最多也不过一两百年,除了荷兰人修建的热兰遮城与乌特勒支堡以外,其他地方挖的稍微深一点,水就会渗出来。席尔瓦小心翼翼的选择落脚点,为了方便在战壕里行走,士兵们在许多地方铺上木板。经过一个多月时间,许多地方的木板上已经长满了青苔,踩上去又湿又滑。 席尔瓦小心的看了看远处的乌特勒支堡,这个该死的城堡就好像瓶子上的木塞,在挡住进入大员湾水道的同时也封锁了进入热兰遮城所在的半岛的唯一道路。此时在他的内心深处禁不止对主持这个港口修建的荷兰工程师生出钦佩之情,这个高明的工程师将控制住了整个大员湾的咽喉,即便自己通过突袭赢得了如此巨大的胜利,但只要在荷兰人的舰队赶到前自己没有拿下这两座城堡,这盘棋就有翻盘的危险。 有人在窥探自己,凭借多年在战场锻炼出来的直觉,他感觉到自己已经被现了。他小心的靠近壕壁,透过装满泥土草袋的缝隙向上方看去,瞥见几张苍白的面孔隐藏在女墙的垛口间向这边窥探。对方也在做和自己一样的事情。 胜负就取决于眼前的城堡,荷兰人称其为乌特勒支堡这是他们故乡的一座城市,运河纵横,到处都是水闸,荷兰人曾经利用这个挡住了无敌的帝团,在危机的时刻他们甚至还打开水闸,放出洪水淹没敌人和自己的家园。这个城堡经过巧妙的布置,使得无论是从海上还是从6地上进攻热兰遮城的敌人都必须通过他们的下方。潮湿的石墙上垂下一条条粘滑的青苔,仅仅用眼睛就能感觉到极难攀爬,堡垒四周则布满陷阱c流沙和长满草皮的湿地。假如哪个莽撞的家伙把其当做牢固可靠的落脚点,他就会现自己立刻会陷入泥沙之中,动弹不得,成为敌人射手的活靶子。从正面进攻是没有意义的,道路狭窄,能够投入的兵力很有限,守兵可以用火绳枪和霰弹将进攻者轻而易举的消灭在这些湿地里。 “少校!”一个声音打断了席尔瓦的思绪,他转过身来看到杜固的脸,这个异国的同盟者脸上也满是忧虑:“有什么办法吗?” “没有!”席尔瓦摇了摇头:“至少现在还没有,除非是谁有办法把前面的变成干燥的地面,这样我们才能挖接近壕来接近城堡,用臼炮或者装满火药的橡木桶打开缺口,让步兵冲进去。”说到这里,他反问道:“杜将军,你有什么好办法吗?”(未完待续。)8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两百零七章 逃兵 “没有!”杜固失望的摇了摇头:“我和你的想法一样,只有首先把水排干,才有可能攻下这里。” “是呀!”席尔瓦目光重新掠过那片湿地,太阳已经落入海平面以下,只留下一点从大气层发射而来的昏黄色余光,照在乌特勒支堡和荒芜的战场上,了无生气。他少有的叹了口气,对杜固说:“看来也只有继续包围下去,指望用饥饿来解决问题了。” 杜固无声的点了点头,这两位久经沙场的老兵心里都清楚这场战斗已经超出了他们的控制之外,围攻战即将进入最残酷,也是攻守双方都不愿意看到的阶段了,守城方往往会表现的惊人的坚韧,草根c皮革c老鼠甚至人肉都能让他们坚持下去,而已经两个月过去了,荷兰人的援兵随时都可能出现,到了那个时候,围攻的一方就要为没有拿下城堡而付出惨重的代价了。 正当两人忧心忡忡的思考着应当如何面对最糟糕的情况时,乌特勒支堡上传来了几声枪响。被吓了一跳的杜固惊讶的看到一个人跃出城堡的壕沟,正连滚带爬的朝自己这边跑过来,不,与其说是跑,还不如说是爬行,城上的守兵正朝那个在泥沼中挣扎的家伙射击。 “是逃兵,是荷兰人的逃兵!”席尔瓦的反应要更快些,他兴奋的喊道:“快,快向城头上那几个家伙射击,还有,你们几个快过去,把那家伙活着带过来,记住,要活的!” 杜固也反应了过来,对身后的亲兵喊道:“对,对,你们几个也过去,带上绳子,一定要活的!” 几分钟后,亲兵们把那个亲兵带到了杜固与席尔瓦面前,昏暗的光线帮了大忙。杜固仔细的观察着逃兵,从骨架看是个大块头,不过廋的吓人,凸眼睛c宽嘴巴c裸露的皮肤粗糙而黝黑c蓬乱的头发就好像蔓草,与胡须连成了一片,浑身上下散发出难闻的气味,就好像在粪坑里面打了滚一样。杜固下意识的掩住了鼻子,一旁的席尔瓦仔细的打量了会,用德语荷兰语是低地德语的一支问道:“你叫什么名字,是什么人?为什么逃出来?” 华莱士惊讶的看了看席尔瓦,他没想到自己在这儿遇到一个欧洲人,随即他低声答道:“我叫华莱士,本华莱士,是公司的雇佣兵。可以给我点东西吃吗?我饿坏了!” 席尔瓦将华莱士的回答翻译成汉语,杜固点了点头,一个亲兵从腰间的干粮袋里取了两块干饼递了过去。华莱士一把抢过,也顾不得掰开就塞进嘴里,撕咬起来。很快他就被又干又硬的饼给噎住了,他抓住自己的喉咙,发出干呕声,就好像中毒了一样。 “混蛋,谁让你吃这么快的,这不噎住了!”杜固笑了起来,他从席尔瓦的脸上也看到了相同的笑容看来堡垒里的敌人日子也不好过,至少食物并不充裕。 在旁人的帮助下,华莱士终于将卡在喉咙里的干饼吐了出来,又喝了几口水,总算是缓过来了。他小心翼翼的将吃剩的饼塞进怀中收好,低声道:“两位贵人,在回答问题之前我可以有一个小小的要求吗?” 席尔瓦与杜固交换了一下眼色,点了点头。华莱士松了口气:“我知道你们这里是有基督徒的,假如你们要处死我,可以给我找一个神甫,让我死前做忏悔吗?” “这个没有问题!我以帝国贵族的名义发誓,只要你老老实实回答我的问题,我保证你的生命安全!”席尔瓦答道。 听到席尔瓦的保证,华莱士的脸上露出松了口气的神色,他开始回答起问题来。 “在乌特勒支堡有多少守兵?多少火炮?” “一百二十士兵,六十个帮工,有六门三磅炮,还有两门六磅长炮,两门十二磅炮,不过十二磅炮的方向是朝着海面的,要移动朝陆地这边很不方便。” “在热兰遮城呢?” “五百士兵,另外还有一些平民。” “士兵们的士气如何?” “很糟糕,我们吃的很差,食物很少而且质量也很差,很多人都得了痢疾,如果不是指望着巴达维亚的援兵,早就完了。” “那为什么这么长时间只有你投降呢?” 听到这个问题,华莱士的脸上露出了一丝羞愧的神情,最后他低声道:“因为特勒少尉,他是掌握着军队,每一个人都怕他。他告诉我们围攻我们的是异端和异教徒,如果抓住基督徒就会把我们钉在十字架上用文火烤死。我跑过来是因为我是天主教徒,这些天听到你们这边的弥撒声,知道你们这里有一支切支丹军队。我不怕死,但我害怕临死的时候没有临终忏悔,荷兰人肯定不会给我准备一个天主教神甫的!” “这个人是苏格兰人,和我一样都信仰天主教,而荷兰人是新教徒。”席尔瓦向杜固低声解释道,而杜固依旧是一副莫名其妙的样子:“既然他和你都是信天主教的,为何又在荷兰人手下当兵?” 席尔瓦被杜固问住了,他想了想方才答道:“我们欧洲人凯撒的归凯撒,上帝的归上帝。信仰是死后的事情,活着的时候还是谁发钱就给谁干活的。” “那就奇怪了,我听你说过,几十年前你们欧洲人为了拜这个菩萨,拜那个菩萨杀的你死我活,打了上百年的仗。既然信仰是死后的事情,那活着的时候为啥要打呢?难道你见过哪个死人又活过来的?” “这个”席尔瓦顿时哑然,对于杜固的话他下意识的觉得不对,但偏偏又拿不出什么有根据的反驳之词来。杜固见对方这幅模样,笑道:“算了算了,不说这个了,咱们这里还有更要紧的事。这厮刚才好像是说有个特勒少尉,是城中的首脑,是真的吗?” 听了席尔瓦翻译的问题,华莱士想了想答道:“这里的最高长官是汤姆逊总督,但是自从那天夜里船队和码头被你们袭击后,他就整天躲在屋子里喝酒,连门都很少出一次,守城的事情多半都是特勒少尉管的。” “整天躲在屋子里喝酒?”杜固听了一愣,旋即问道:“咱们围的这么紧,他还整天喝酒?这家伙疯了吗?” “倒不是疯了。您不知道,公司对高级职员的管理十分严格,你们这次袭击烧毁了那么多船和货物c热兰遮的下城区也受到了很大的损失,这些多半是公司的财产,董事会一定会非常严厉的处罚他的!” 席尔瓦花了好大一番力气才把东印度公司的组织结构向杜固解释清楚,杜固不由得啧啧称奇:“原来如此,只是为何不让其戴罪立功呢?像他这幅样子,只怕对你们公司也没有什么好处吧?” “戴罪立功?杜将军你还是不明白呀!”席尔瓦笑道:“这个公司是商人合伙开办的,目的就是为了赚钱,那个总督折了东家的本钱就是最大的罪过,要立什么功才能补偿呢?” “也是!”杜固想了想笑道:“若是按你说的,那些荷兰人居然是让一群商贾来治国,商贾重利轻义,其国中必然上下纷争,分崩离析,何以为国呢?你们西班牙人居然连这样一群叛贼都平定不了,好生奇怪呀!” 席尔瓦听到这里,不由得脸色微红,十七世纪三十年代的欧洲正处于三十年战争之中,此时的西班牙虽然已经国势衰退,但依旧是欧陆一等一的强国,如果考虑到他们的奥地利亲戚担任神圣罗马帝国皇帝的哈布斯堡家族,其总体实力稳居欧陆第一。但强大的国力也招来了更多的敌人,荷兰人c英国人c神圣罗马帝国内部的新教诸侯c丹麦人c瑞典人,甚至连同样信仰天主教的法国人,信仰伊斯兰教的土耳其人都联合起来与其对抗。在这场旷日持久的消耗战中,帝国的血渐渐枯竭,不要说收回低地国的失土,就连维持帝国的庞大疆土都日益艰难。作为帝国的贵族和军官,席尔瓦对此了然于心,但如何扭转局面却毫无头绪。 “算了,万里之外的事情咱们也别操这个闲心了!”杜固拍了一下大腿,笑道:“这个什么华莱士,若是按照你的说法,取胜的关键就在这个特勒少尉身上,只要他死了,这城也就不攻自破了,是不是呀?” 华莱士想了想,小心的答道:“嗯,若是此人死了,至少会容易得多。” 杜固与席尔瓦对视了一眼,从对方的眼睛里都看到了兴奋,要拿下城堡的确是千难万难,可要杀一个人就容易多了。 “华莱士,你过来,如果你替我们做一件事情,事成之后不但可以保住性命,我还赏你一千两银子。” 乌特勒支堡的大厅是用黑色的石块和椰木建成的,天花板很高,尽管宽敞通风,但依旧烟雾缭绕。石墙上的点缀着巨大的白色斑块,那是发霉和苔藓留下的痕迹,角落的火盆里只有几块零碎的木炭。一张少了一条腿的长桌放在厅的中央,占据了大部分空间,在不打仗的时候,士兵们就是在这里用餐和聚会的。 特勒坐在长桌旁,神情呆滞,旁边放着一个已经空了的牛角杯,杯沿还有一点残余的啤酒沫。自从那天晚上以来,他就再也没有喝过心爱的烈酒,也没有睡过一个像样的觉。汤姆逊总督已经彻底的垮了,变成了一滩烂泥,必须有一个人站出来。他就像一个上足了发条的闹钟,不断的运转着,检查城防c发放铅弹和火药c制定粮食发放方案c查岗等等,被包围的城堡里有数不清的事情要处理,偶尔停下来的时候特勒会惊讶自己居然能坚持这么久还没垮掉,难道是这么多年来的酗酒和酣睡让自己积存了足够多的精力?但即便如此,他还是感觉到自己的精力在不可逆转的流逝,就好像一根在不断弯折的铁丝,随时都有可能折断。作为一个老兵,特勒敏感的察觉到士兵们的情绪,昨天那个叫做华莱士的苏格兰逃兵就是一个信号,表明士兵们的忍耐已经到了一个极限,假如自己不做点什么的话,也许下一秒钟就会崩溃。 大厅的门被推开了,特勒抬起头来,几个下岗的士兵走了进来,在桌子旁坐下,每个人是神情淡漠,目光游离,他们需要酒c需要女人,需要热乎乎的食物c干净的热水c干净的衣服,需要一切能让他们暂时遗忘眼前的一切的东西,这样他们的神经就能暂时稍微放松一点,任何人都不可能一直这样紧绷下去的。 正当特勒正绞尽脑汁的想着应该做点什么的时候,大门突然被推开了,一个军官快步走了进来,手里拿着一枚铅质炮弹,神情惊惶的走到特勒身旁,将炮弹放到特勒面前,压低声音道:“少尉先生,您看!” 铅球上用荷兰语写着简单的几行字“杀掉特勒,然后跑过来,就可以得到五百金杜卡特!”下面是一个歪歪扭扭的签名本华莱士。 “哪里来的?”特勒话刚出口就发现自己说了一句蠢话,这个时候还会有谁在炮弹上刻字呢?果然他从部下口中听到了意料之中的答案:“是从外面打进来的,少尉,这个主意是对付您的,要小心!” “这种炮弹有多少?有多少人看过了?”特勒压低声音问道,也难怪他这么小心,在古代的绝大部分时候指挥官与士兵的关系都谈不上和谐,很多时候将军都把自己当成驯兽师,而自己的士兵们当成猛兽,既要驱使其攻击对手,又要小心抓紧刺棍和皮鞭以免被其反噬。特勒也不例外,他是个粗鲁而又严厉的人,这些士兵们很少有没挨过他的鞭子和棍棒的,如果说平时在皮鞭和绞刑架的威胁下,士兵们还会表现的驯服些。但眼下处于围城之中,饥饿和岌岌可危的形势已经让公司的权威摇摇欲坠,实际上士兵们更多是因为对敌人的恐惧而忍受折磨的,而现在这种恐惧已经被华莱士的榜样而消除了。未完待续。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两百零八 特勒之死 “不知道,我刚刚看到就过来报告您了!”军官紧张的低声说:“我建议您立即下令检查所有打进来的炮弹,但我不认为这个能瞒多久,被士兵们发现是早晚的事,要早做准备!” “你说得对!”特勒点了点头:“如果他们让华莱士在下面大声叫喊,我们没法捂住每个人的耳朵。;他们没这么做的原因是不希望我们发现这个计划,幸好你更早发现了!” “是的少尉,我马上去挑几个可以信任的人去检查炮弹!”那个军官征得了特勒的同意,正准备转身出去。却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大厅的门已经关上了,那几个士兵迎了上来,面色阴沉,挡住了出门的路。 “你们几个蠢货干什么,快给我让开路!否则我就要把你们开膛破肚吗,将肠子扯出来,让你们亲口吃进去!”那个军官一般大声叫喊,一边伸手去拔腰间的佩剑,他这么做也许是在给自己壮胆,也许是想要让外面的人听见,但厚实的大门将声音隔绝开来,外面的人最多只能听见嗡嗡的声音。 士兵们好像聋了一样,那军官还想再说,眼睛却陡然睁大只听到一声闷响,一柄匕首钉在了他的喉咙。那军官的手从剑柄上松开,就好像钩子上的鱼那样挣扎了两下,便脸朝下扑倒在桌子上。 投匕首的是个老兵,实际上他的左手只有四根手指,他俯下身从死者的额头上拔下匕首,口中喃喃的说:“你太吵了,太没有礼貌了,只有用匕首才能教会你懂得礼貌!” “你们这么做是为了那五百金杜卡特?”特勒站起身来,他没有像刚刚被杀死的手下那样伸手去摸武器,而是站的笔直,尽可能有威严一些。用鄙夷的语气说:“你们都是一群懦夫,屈膝向一群异教徒投降,背叛了自己的誓言和同伴,出卖了自己的灵魂。他们不会给你一个铜板,等到公司的舰队赶到,你们都会在桅杆上吊死!死后会受到上帝的惩罚!” 那个老兵手腕抖了一下,将血从剑刃上抖落下来,低声道:“去他娘的杜卡特!去他娘的公司!去他娘的舰队!去他娘的上帝!既然特勒你活得不赖烦了,老子满足你!”血从那个军官的身下留了出来,几条红色的溪流沿着长桌的缝隙蔓延开来。“老子要活命,不想在这个鬼地方烂掉。” 搏斗几乎是一瞬间就结束了,特勒扑了上去,用有力的右手抓住了那个老兵拿着匕首的手腕,另外一只手去挖他的眼睛。在特勒钢铁般的右手下,那老兵发出一声惨叫,松开了握着匕首的右手。特勒接过匕首,正想刺死对手,背心传来的剧痛击溃了他。另外一个士兵在他的背心刺了一刀,人们围了上来,拔出匕首一阵乱刺。当包围圈重新散开,特勒已经像一只破口袋那样倒在地上,魁梧的躯干上到处都是伤口。 “这个混蛋,好大的力气,把我的手腕都要捏碎了!”方才那个老兵恶狠狠的骂道,他的脸上有一条长长的伤口,从右眼的眼角直到脸颊,鲜血已经将他的右半边脸都染红了,看上去如恶鬼一般,十分骇人。原来方才特勒伸手去挖他的眼睛,他下意识将头一侧,避过了那一下,要是动作稍微慢一点,右眼就不保了。 “好了,老安迪,死不了就行,现在我们应该做什么?” “做我们该做的,你把特勒的脑袋割下来,如果华莱士没有撒谎的话,那玩意值五百金杜卡特呢!” 一行人很快就收拾完了,他们割掉特勒的脑袋,用他的上衣将其包裹起来,然后用事先准备好的绳索翻越城墙,然后越过那可怕的空地,逃到围攻者的壕沟前。当他们看到围攻者的炮台时,灰黑色的天空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哨兵没有开火,沉默的注视着这些奇怪的敌人靠近,空气中弥漫着腐烂的树木和尸体的臭气。几个骑兵跑了过来,他们头盔顶部的铁尖闪闪发光。安迪停住了脚步,示意同伴将武器丢在地上,表示己方没有敌意。 “你们是什么人?”为首的骑兵是个褐色头发的加泰罗尼亚人,在马上居高临下问,安迪低下头:“我们是投诚者,早上我们从炮弹上看到说假如有谁砍掉了特勒少尉的脑袋,就可以保住性命,还奖赏五百金杜卡特!” “哦?你们杀了他?”骑兵的声音激动了起来。 “这么说是真的啦?”安迪紧张的问道,不管他刚才嘴上怎么说,内心还是十分在乎这笔赏金的,五百金杜卡特可是一笔大钱呀,足以让他们几个人后半辈子衣食无忧了。 “当然是真的!”那个骑兵高声答道:“脑袋在哪儿?” 安迪做了个手势,身后的人把包裹着特勒脑袋的上衣递给他,他将其丢给那个加泰罗尼亚人。那个骑兵接过脑袋后,口气就变得温和起来:“你们真是些顽强的家伙,都饿坏了吧!你们两个把他们带到后面去,给他们酒c饼c热汤c还有鱼。” “是,大人!” 两天之后,圣奥伦治旗荷兰国旗从乌特勒支堡上降落了下来,所有放下武器的人都得到了良好的待遇。热兰遮城比乌特勒支堡只多坚持一天,控制了乌特勒支堡的围攻者可以居高临下的用十二磅和十八磅长管加农炮轰击热兰遮城,而沉浸在酒精里的汤姆逊总督已经无法控制住剩余的军队,他不得不接受了杜固提出的条件放下武器c交出城堡而进攻一方则保证所有人的生命安全,并提供足够的船只让他们离开,并允许其带走所有的公私财物。凭心而论,这个条件是宽大了些,但距离荷兰人派出求救信使已经过去两个月,他们的援兵随时都可能赶到,能够早一天结束围攻对于进攻方来说都是极为重要的。 “终于结束了!”当载运荷兰人的船只消失在海平面上时,杜固转过身来,一副如释重负的样子:“林先生c少校,我们总算是把这件事情办成了!” “是呀!”林河水叹了口气:“总算是办成了,赵先生的谋划c休宁程二先生的银子c还有那几位大人的支持,肩膀上的千斤担子总算是放下来了!” 杜固笑了笑,林河水这番话正好说中了他的心事,当初他受刘成之命离开陕西南下,心中还是不无怨尤。毕竟刘成击杀林丹汗c卜失兔汗,与固始汗c巴图尔台吉结盟之后,只要不是瞎子都能看出刘成在大明的光明前途。以他的资历将来怎么混也至少一个参将c副总兵的前程,可在河上那一仗他吃了败仗,眼见得好几个资历比自己浅的后辈都赶了上来,他却被派遣到千里之外的南方。这种被疏离的感受实在是不足于外人道之,但随着赵有财在东南的计划的展开和刘成向这边投入的资源不断增长,杜固也渐渐意识到将主把自己派到这边来不是疏远,而是委以方面之任,心中的怨尤就变成了唯恐办不好差使的担忧。毕竟当初在刘成手下自己不过是一个普通将领,要考虑的无非是遵令行事就行了而现在刘成在千里之外,无法事事请示,训练士卒c准备船只辎重c临阵决断c甚至是战是和都要他一个人做出决定。正如林河水所说的,直到荷兰人的船消失在地平线上,才觉得肩膀上的千斤重担落了地。他吐出一口长气,正准备转身回去,却看到席尔瓦依旧站在码头边,一动不动的看着海面。他这段时间与席尔瓦两人为围攻热兰遮城吃了不少苦头,无形之中关系也亲密了不少,便笑道:“少校你还傻站在这儿干嘛?荷兰人早走了,再站下去就成望夫石了!” 席尔瓦笑了笑,在他的母语中也有类似“望夫石”的比喻,他倒是明白杜固的意思:“杜将军你不知道,我的母国便在那片大海的另外一面,她正在与许多国家进行激烈的战争。” “是这么回事呀!”杜固点了点头:“你可是在思念家乡的亲人?担心他们会遭到兵火的袭击?” “那倒不是!”席尔瓦笑道:“我们西班牙乃是第一强国,即便是打仗也是在别人的国土上打,我的家人又怎么会受到袭击呢?” “哦?”杜固听到这里倒是起了兴致,笑道:“第一强国,难道还比我们大明强不成?反正现在闲来无事,不如摆一桌酒,你给我们说说正在打的仗?” 席尔瓦推辞不过,只得应允了。杜固让亲兵在屋子里准备好酒菜,三人团团坐下。两杯酒入肚,席尔瓦的脸上泛起一丝红晕,笑道:“杜将军,大明虽然是当世大国,但我母国疆土万里,并不亚于当世任何国家,这强弱大小我们就不必争论了。要说正在打的这一仗,杜将军,我曾经听一个明国商人说过一句话君叫臣死臣不得不死,你觉得这句话对吗?” “那是自然!”杜固点了点头:“雷霆雨露皆为君恩,天子所命,臣民百姓自然只有俯首听命的分。” “我母国君主名叫腓力,他有个远方兄弟,乃是另外一国的皇帝名叫费迪南,其国中诸侯跋扈,不遵号令,不缴租税。那费迪南受不过,就出兵征讨,想不到这些诸侯便起兵叛变,被王师击败后就勾连外国。我国君主看不下去,便出兵援助自家兄弟,其他国家也纷纷出兵,这仗已经打了十几年了!” “这些邻国好不讲理!”杜固怒道:“乱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像这等逆贼哪国没有?他们却出兵相助,将来若是他们国中生乱,别国也出兵他们会怎么想?”说到这里,杜固问道:“莫不是这荷兰人也插手其中?” 席尔瓦脸上泛出一丝苦笑:“这荷兰人原本就是我国的叛臣,与我国已经打了数十年了。虽然没有直接派兵参战,在金钱c军械c粮食方面都有出手!” “这就奇怪了,你方才说母国是第一强国,为何数十年时间也没有将荷兰人消灭呢?” “杜将军你有所不知,这荷兰人的国土临近海边,河流纵横,自己又善于舟楫之术。我西班牙虽然兵精,却难得施展得开,而且许多其他国家妒忌我国势强大,时常在背后阻挠,是以才拖了这么多年!” “怪不得你们要与我大明联兵对付荷兰人,我还以为你们只是为了争夺这商贸之利!”林河水插话道。 “林先生这话也不算是错了!”席尔瓦笑道:“荷兰人擅长航海之术,其百姓有三四成都是依靠航海为生,他们之所以能够抵抗我国数十年,靠的就是快船利炮和贸易而来的巨额财富。这荷兰也叫低地国,其土地地势低洼,本是一大片沼泽地,是他们用数百年时间修筑堤坝c挖掘沟渠排干积水而成的。其城镇多有河流环绕,修筑炮台十分坚固,若是我举大军而来,这些叛贼便挖开堤坝,将国土变成一片泽国。我们与其攻打他们的本土,不如在海外进攻他们的船队和殖民地,只要他们的船队一完,本土便不攻自破!” 杜固笑道:“这么说来,席尔瓦你虽然是在万里之外,却也是为母国而战啦?” “不错!”说到这里,席尔瓦精神一振,他一把抓住杜固的手腕问道:“杜将军,我曾经听你说过,你的主人是一位在贵国极其有力的大人物,此言是真是假?” “是真是假?”杜固眉毛立即竖了起来:“从咱家嘴里出来的句句都是真话,哪有半句假话?我家将主爷在大明是响当当的人物,便是当今圣上也是时常挂在嘴边,当今首辅更是倚为左右手,五年之内若是不封侯,你把我这对眼睛挖了去!” 虽然对明国的政治并不了解,席尔瓦还是将杜固的回答认为是一种保证,他小心的问道:“那是否可以安排我见一次您的主人呢?”未完待续。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两百零九章 人质 “这个”杜固立即意识到这个西班牙人要见刘成是有特别目的的,心中不禁有些后悔,口气也有了几分变化:“你要见我家将主倒也不是不可以,只是他平日里事情多得很,也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能见的,总得先禀告一声,你见他有什么事情吧?” “是,是!”席尔瓦见杜固没有直接拒绝,心中不由得暗喜,赶忙笑道:“其实倒也简单,无非是我西班牙想要与大明结为盟好,共同对付荷兰人。爱玩爱看就来” “就这事呀!”杜固闻言松了口气,笑道:“那你要见我家将主干嘛?我们现在不是已经结盟了吗?” “不,我说的不仅仅是这个!”席尔瓦神色变得严肃起来:“我的意思是西班牙帝国与大明结盟,比如大明此后断绝与荷兰的贸易!” “什么?不行,不行!”杜固赶忙连连摇头,他心里自然清楚这次联盟不过是为了夺取大员的权宜之计罢了,拿下了大员后这个盟约有也就寿命不长了。在朝堂上那些大人先生们眼里这些泰西蛮夷都是一丘之貉,又怎么会与一家联盟对付另外一家?至于断绝与荷兰人的贸易更是无稽之谈,人家拿着白花花的银子过来买东西,大把人愿意卖,朝廷能拦得住谁? “为何不行?我们不是刚刚联盟对付荷兰人了吗?这些贪得无厌的家伙绝不会善罢甘休,肯定会卷土重来,为何不建立一个针对他们的联盟呢?对两家都有利!”席尔瓦一听便急了,赶忙鼓动唇舌问道。原来当时欧洲正处于三十年战争时期,这可谓是人类历史上的第一次“世界大战“,不但绝大部分欧洲国家都直接或者间接的卷入了这场战争,而且战争的范围还波及了各自遍布世界的海外殖民地。这场旷日持久,波及范围极大的战争一共分为四个阶段:捷克阶段1618年1624年c丹麦阶段1625年1629年c瑞典阶段1630年1635年及全欧混战阶段1636年1648年,此时已经即将进入第四个,也是最后一个阶段了。西班牙所在的天主教同盟一方虽然在战争的前几个阶段不断赢得胜利,甚至打死了当时最伟大的统帅瑞典国王古斯塔夫二世,并彻底击败了强大的瑞典军队,但胜利的天平却在逐渐向另一方倾斜。发生这种奇怪的现象的原因非常简单,这场战争的主要战场是在今天的中欧地区,尤其是德意志各邦国,受到破坏的也主要是这些邦国的领土,这极大的破坏了同为哈布斯堡家族的帝国皇帝费迪南二世的实力。 反观新教同盟中最为强大的法国c荷兰c英国等国在战争的头三个阶段根本没有直接参战,老奸巨猾的法国首相红衣主教黎塞留采取了支付津贴的办法,利用瑞典国王古斯塔夫二世的野心,引诱其出兵参战。虽然在西班牙人和皇帝大军的苦战之后,最后瑞典人被击败,但两国的财政早已千疮百孔,军队也精疲力竭,荷兰人c英国人乘机围攻西班牙的海外殖民地,抢劫其来自美洲的运金船,而法国人则养精蓄锐,等待时机。到了崇祯七年1634年,天主教同盟联军已经是强弩之末了。 作为一个受过良好教育的贵族军官,席尔瓦敏锐的发现了这一切。他很清楚这场战争的失败不仅仅是天主教同盟的失败,还会敲响庞大的西班牙帝国的末日丧钟。与大明不同的是,西班牙帝国是由许多个大小不一c不同信仰c不同语言c不同民族c不同文化c甚至并不接壤的领地组成的,这些领地甚至有各自的政府c议会和法律,唯一将这些领地联系在一起的纽带就是他们的君主恰好都是腓力四世。不难看出,一旦战争失败,所产生的巨大冲击就会将这个内部矛盾重重的帝国打的支离破碎,像南尼德兰c南意大利c葡萄牙等有离心倾向的领土就会从这个帝国脱离出去,西班牙帝国很可能会从欧洲霸主沦为一个普通的二流国家。而要赢得战争不是在荒凉的波美拉尼亚平原上再赢得几次得不偿失的胜利,帝国的财政已经快要支持不下去了,能够赢得胜利的地方不在欧洲,而是在印度c在巽他兰c在中国,在加勒比海,在这些盛产白糖c香料c丝绸c瓷器和茶叶,让敌人获得黄金坚持下去的地方。只要切断这些渠道,荷兰人就会向帝国屈膝下跪,失去了荷兰人的黄金,敌人的军队也会随之瓦解。 但在战争中,距离是统治一切的暴君。马尼拉总督大区所有的由欧洲人组成的西班牙军队不会超过两千人,这么点军队要应付棉兰老岛上的那些彪悍的摩洛酋长都捉襟见肘,想要攻打荷兰人的坚固要塞更是痴人说梦。因此双方的主要军事行动基本是以抢劫商船c袭击偏僻据点为主,都在回避可能带来大量人力消耗的正面会战和围攻,想要取得决定性的战果自然也很难。而席尔瓦发现了一个契机,明国有近乎无限的人力资源,一支相当不错的军队,最重要的是,在台湾建立殖民地的问题上荷兰人已经与明国产生了尖锐的矛盾,那是否可能利用这一矛盾将这个庞然大物拉入己方的阵营呢? “好吧,好吧!”杜固被席尔瓦逼到了墙角,只得勉强的答应道:“既然你这么坚持,我也可以替你通传一声,不过将主爷他见不见,听不听我可是不能保证的!” “那是自然!”席尔瓦闻言大喜:“你能够替我通传已经是万分感谢了,你放心,像大明与西班牙这样两个伟大的帝国建立联盟对双方都是极为有利的!” 归化城。 城门外人头攒动,经过近一个月的讨价还价,扎鲁特部终于接受了刘成提出的条件交出扎鲁特汗内齐的第二个和第三个儿子,以及长子的妻子和儿子作为人质,以换取内齐本人和数百名被俘的扎鲁特人。护送人质的卫队是由两百名骑兵组成。刘成站在城楼上,懒洋洋的看着下面的人群。 “你的长子也来了?”刘成向一旁的内齐问道。 “是,是,正是我的长子!”内齐赶忙应道,这段时间的囚禁生活在他的身上留下了深刻的痕迹,这位原本狂妄自大的扎鲁特汗变得苍白而又削瘦,整个人就好像一只受惊的鸟儿,随时都可能一跃而起。他躬着身子,恭谨的问道:“济农大人,可否允许我把孩子叫过来拜见您?” “嗯,带他们过来吧!” 不一会儿,内齐便带着他的长子和作为人质的两个小儿子过来了,他长子哈奇的身材并不高,但肩膀很宽,生了个大下巴,一双靠的很近的眼睛里满是贪婪的神情,额头和前面半边的头发剃了个精光,后半部分梳成几十个小辫子,正紧张的看着自己另外两个即将被作为人质的儿子的脸上流露出惊惶不安的神情,袖子微微的颤抖。 “快向济农大人行礼!”内齐第一个跪了下来,他的面孔紧贴着地面,恭谨的带着三个儿子说着颂词。刘成盯着他们的脸审视了他们一下,示意他们站起身来,问道:“还有呢?” “我们走在前面,我的福晋和孩子在后面的大车里,她呆在大车里,还不清楚是怎么回事!”哈奇低声答道,额头上渗出一片汗珠。刘成点了点头,用一种温和的语气说:“这件事情我也知道是难为你了,只是形势如此不得已,在这里我会好好对待她们的,待到形势好转了,我便把母子都放回去。” “是,是,多谢济农大人体谅!”哈奇感激的低下头,原来为了稳固与蒙古各部的联盟关系,从努尔哈赤开始,后金贵族便采取了与蒙古各部贵族联姻的策略,他作为扎鲁特部的继承人,他的妻子便是努尔哈赤的四弟雅尔哈齐的小女儿。刘成提出让其交出妻子和儿子作为人质的苛刻条件,便是为了让其交出一份投名状,斩断与后金的联盟关系。哈奇这么做显然是为了避免妻子得知自己被出卖后,在中途生出什么意外来。 这时城门下传来一阵喧闹声,刘成探出头去,看到一辆密封的马车,由六匹强壮的驮马牵引,车前车后都有健壮的汉子警卫,马车上的棕色羊毛帷幕挡住了外人窥探的视线。 刘成在亲兵的簇拥下了城楼,走到马车旁,马车旁的护卫小心的让开一条路来。哈奇走到马车旁,伸手掀开帘子,从里面扶着一个抱着还在沉睡的婴儿的年轻少妇下了马车。那女孩中等身材,长着一张圆脸,丰润的脸颊在黑貂皮兜帽下轻微的颤抖着,刚下马车的她深深的吸了口气,对自己的丈夫笑道:“走了这么多天,总算是到了,快把我给憋死了,爱根满语丈夫的意思,好高的城墙,这里是哪儿呀?” 哈奇羞愧的低下头,嘴巴张合了两下,说不出话来。刘成笑着迎了上去:“这里是三娘子城,又叫归化城,银佛寺便在这里!” “三娘子城?银佛寺?那不是在”那少妇这才注意到了刘成身上的服色,脸上露出了警惕的神色,下意识的向哈奇那边靠了一步,问道:“你是谁?” 刘成笑着向那妇人微微欠了欠身子:“在下姓刘名成,乃是大明宣大总兵,都督同知,见过夫人了!” “刘成?大明宣大总兵?”那妇人的脸色一下子变得惨白,作为哈奇的妻子,他自然从丈夫的口中有听说过这个叫做刘成的武将是个十分厉害的角色,不但公公被其打败生俘,就连素来以勇武善战著称的堂侄岳托也败在他手上。像这样一个大人物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笑吟吟的向自己行礼,她的心头升起了一股不祥的念头。 “这是怎么回事?爱根?为何你把我送到明国人手里来?”那妇人抓住丈夫的衣袖,喝问道。哈奇低下头,恨不得地上立刻裂开一条缝来让自己一头钻进去,哪里说得出话来。 “夫人!不如便让在下来解释一番吧!”刘成笑着上前一步:“前些日子你公公随皇太极南下,被本将军俘虏。本将军对其晓以利害之后,他决定弃暗投明,重归大汗的苏鲁锭大纛之下!为了证明自己的诚意,他便将你还有孩子送到我这里作为人质以交换自己的父亲!” 那妇人听了刘成这番话,便好似当头被雷劈了一下,身形一晃,若非身后的婢女扶住,已经摔倒在地。她怀中的孩子仿佛也感觉到什么,大声啼哭起来。那妇人却好似聋了一般,将孩子交给一旁的婢女,转身对自己的丈夫问道:“爱根,他说的是真的吗?” 面对妻子的逼问,哈奇口中嚅嚅喏喏说不出话来。那妇人见丈夫这等样子,又看了看四周身着大明红色袍服的将兵,心中已经明白了大半,不由得心痛欲绝,指着哈奇说:“哈奇,既然我已经嫁给你,便是你的人了,又为你生了孩儿。便是公狗也会舍身保护为自己产下狗崽的母狗,你却将我和孩子交给明国人作为人质,屈膝投降。我本以为你是个值得倚靠的汉子,现在看来我这双眼睛当真是瞎了!” 哈奇被妻子这番话说的脸色通红,几欲滴出血来,他支吾了几句:“我,我也是没有办法呀,父汗落在明国人手里,部落里还有几百人,我若是不答应,不但父汗性命难保,那几百人也活不下去。” “呸!”妇人向自己的丈夫啐了一口:“胜负自有天命,勇士若是时运不济,落入敌人之手,一死也就是了,岂有觍颜求生的道理?”说到这里,她的目光转向一旁的内齐:“更不要说交出自己的儿媳妇和孙子,背弃盟约,以换取自己性命了!”未完待续。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两百一十章 双面间谍 “闭嘴!”内齐又羞又恼,妇人的目光让他局促不安,就好像鞋子里落入了碎石子。他小心的瞥了刘成一眼,赶忙对那妇人大声喊道:“你们是女真人,我们是蒙古人,哪有蒙古人听女真人的号令对抗大汗的道理?再说女人要听从他丈夫的命令,哈奇让你去哪儿,你就得去哪儿。济农大人是个宽宏大量的人,他会好好对你和孩子的!” “丈夫?”那妇人冷笑了一声:“从他把我和孩子作为人质交出去的那一刻起,他就不再是我的丈夫了,你也不再是我的公公!”说到这里,她突然转过身,对刘成用一种让人无法遗忘的语气说:“刘大人,我并不怨恨你,因为你只是做了应该做的事情。你是我们女真人的敌人,无论对我们做什么都是应该的。但这两个男人却对我犯下了罪行,他们出卖了自己的妻子和儿媳妇,将为自己生下继承人,照顾自己的女人像一头牛,一匹马那样送出去。我的兄弟们会知道他们所做的,会在将来惩罚他们。刺瞎他们的眼睛c砍断他们的手足c将铅水灌入他们的口里,让他们痛苦不堪,哀嚎求死!” 面对妇人恶毒的诅咒,内齐和哈奇神情狼狈,说不出话来。出于一种奇怪的感情,刘成这一边的人没有一个出言制止这位爱新觉罗家的女儿。虽然她是他们的敌人,但众人在感情上却更加倾向于那个女人一边。 很快,那妇人的嗓音变得嘶哑和低沉起来,显然激烈的感情已经消耗了她大部分精力。哈奇抬起头,苦笑着对妻子说:“是我对不起你,你要骂就骂个痛快吧。不过你放心,济农大人已经说过了,绝不会苛待你和孩子,还会把你送到长城里面去,在那儿你和孩子都会过的比过去还好的!” “呸!”妇人的脸变成铁青色,她猛地转过身,一把从婢女的手中抢过孩子,狠狠的摔在地上,疯狂的向自己的丈夫喊道:“我宁可摔死他,也不愿意让他作为俘虏活下去!” 妇人疯狂的举动一下子让所有人惊呆了,刘成瞪大了眼睛,看着地上的婴儿,半响说不出话来。倒是一旁的切桑第一个反应过来,抢上前去把孩子从地上抱了起来,高声喊道:“来人,快取热水来,叫大夫来!” 众人好像是被施了魔法的石像一般,迅速的忙碌起来。刘成看着孩子青紫色的脸,心中不禁生出一股悔意,他万万没有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情,在他的计划里这名女子和孩子将会成为自己手里的筹码,找个地方将其好生看管起来便是了。想到这里,他不由得喃喃自语道:“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过了好一会儿,大夫总算是来了,刘成赶忙将其引到孩子身边:“快看看这孩子,千万要救活他!” 那大夫伸手探了探孩子的鼻息,又探了探孩子的脉搏,脸色变得阴沉起来。刘成心里不由得一沉,小心的问道:“大夫,这孩子还有救吗?” 那大夫沉默不语,只是小心探查着孩子的脉搏,过了好一会儿他放下孩子的手,站起身来摇头叹道:“孩子太我也来的太晚了!” 人群中传来号哭声,那是哈奇在哀悼自己刚出生不久的儿子,刚刚杀死自己儿子的母亲疯狂的笑着:“我绝不会把儿子交给你们,决不!” “大人,应该怎么处理?”切桑低声问道。 刘成摇了摇头,试图将脑海中的沮丧逐去,但却没有效果,事情的发展超出了他的预想。切桑看出了上司的心思,低声道:“大人,这不是您的错,是那个女人自己把孩子摔死的。” “我虽不杀伯仁,伯仁因我而死!若非我逼内齐交出她和孩子,这一切都不会发生!” “大人,您没有做错什么!”切桑重复了一遍:“女真人是您的敌人,您只是在想方设法打击您的敌人而已。如果皇太极与您易地而处,他也会这么做的。这是战争,只要能赢,做什么都是允许的!” “做什么都是允许的?”刘成的脸上露出了一丝玩味的笑容:“假如有一天什么人把同样的招数用在我的身上呢?” “我会竭力不让这种事情发生!”切桑的语气十分坚定,他暂停了一下,换了一种更加严肃的语气:“大人,在我们寺庙里比这更可怖的事情每天都在发生,既然您已经走上了这条路,就只有头也不回的走下去,带着我们走下去!” “你们?” “没错,我们!”切桑指了指自己的胸口,又伸出手指了指四周:“我c阿桂c郝摇旗c敏敏别吉c所有的人。我们每一个人都是因为您才来到了一起,因为在您的身上我们看到了希望,我希望格鲁派大兴,郝摇旗希望能够摆脱流贼的命运,阿桂希望能够过上安定的生活,我们这么多人的希望都寄托在您的身上,您不能倒下!” “你们的希望都在我的身上!”刘成重复了一边切桑的话,脸上原本动摇的神情也渐渐变得坚定起来。 “摇旗,你挑几个可信的妇人,把这个女人带下去,千万要看管好了,若是出了什么差池,便拿你是问!” 虽然已经是暮春时分,夜里的归化城依旧寒气逼人,到处都笼罩着一层冻硬的白霜,路面上覆盖着又硬又滑的黑冰,在房檐和塔楼上垂下一串串透明的冰柱,好像老人僵硬的白色胡须,当暮色降临时,仿佛严冬还没有过去,依旧统治着这片土地。 大厅里洋溢着让人惬意的暖意,并被墙壁上的十几支手臂粗细的牛油蜡烛照得通明。刘成穿着一件带着马蹄袖的貂皮长袍,领口露出里面的鹿皮箭袍,头上带着一顶熊皮兜帽,牛皮腰带上挂着一柄弯刀,粗粗看上去就是一位蒙古王公,然而在兜帽下露出的乌黑发髻暴露了真相。盛装打扮的敏敏坐在刘成身旁,怀中抱着一个两三岁大的孩子,手指含在嘴里舔的津津有味,一双乌溜溜的眼睛转来转去,好奇的看着在面前的几个陌生人。在他们的身后是苏鲁锭大纛和那尊大黑天神神像,洁白的马鬃垂落在那尊金质神像上,更增添了几分神秘。 “内齐,哈奇,这边是阿布奈大汗!”刘成笑着向内齐父子介绍道:“大汗年纪还你们便不用大礼参拜了!” 内齐向儿子们使了个眼色,恭敬的说:“帽子再怎么破旧也要戴在头上,靴子再怎么精美也是踩在地上,大汗虽然年幼,也是长生天护佑的孛儿只斤家族的嫡系血脉,我们又怎么能无礼呢?”说罢便领着三个儿子向刘成和敏敏怀中的阿布奈行了叩拜大礼。 “好,好!”敏敏伸手在怀中孩子的腮帮子上挠了挠,引得其笑了起来:“阿布奈,你看到这几个人了吗?他们都是你忠实的仆人,等到你长大了,一定要好好的对待他们呀!” “不敢当,不敢当!”内齐尴尬的笑道,虽然他一门心思想要尽快离开这个恐怖的地方,重获自由,但表面却不敢露出丝毫着急来,唯恐前功尽弃。倒是其长子哈奇刚刚失去了儿子,一副神思恍惚的样子,让内齐心中暗自焦急,唯恐惹恼了眼前这位济农大人,惹来祸事。 “来来,都坐下吧!”像一个殷勤的主人,刘成笑着的示意内齐父子坐下,数名容貌俏丽的侍女便从走了进来,分别站在每个人的身后侍候着。内齐那两个即将被送来当人质的儿子哪里见过这等排场,相互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目光中看出一丝喜色来。刘成看在眼里心中暗喜,虽说交出人质之后的扎鲁特部不太可能再投回后金那边,但毕竟对方为自己死了个孩子,自己还是给予一些补偿的好。想到这里,刘成回头对身后的郝摇旗低声说了几句,郝摇旗会意的退了出去,不一会儿门外便送进来三只木箱来,分别刘成身旁。 “列位!”刘成笑着轻轻拍了拍身旁的木箱:“阿布奈是我的义子,你们两人是他的伙伴,在我眼里也和阿布奈一般,也是我的晚辈。今日我们初次见面,便送你们每人一件见面礼!”说话间,亲兵已经将木箱送到两人身旁,打开一看,却是两只制作的十分精巧的手铳c那手铳与寻常的火器有些不同,没有夹着火绳的蛇形杆。两人都正是好玩的年纪,见到这等罕见的礼物,心中不由得大喜,赶忙跪下拜谢。刘成含笑点了点头,目光转向哈奇,神色变得严肃起来:“哈奇,今天的事情也有我考虑不周的原因,我虽不杀伯仁,伯仁因我而死。人已经死了,我没有能力让其复生,这是我给你的一点补偿,还请收下!” “多谢大人!“哈奇哽咽的接过木箱,他只觉得里面颇为沉重,却不知道是什么东西。他看了身旁的父亲一眼,看到对方微微点头,便伸手打开木箱,发现里面是一支鸟铳,还有一张纸片。正有些莫名其妙,便听到刘成的声音:“你离开的时候可以凭着这张纸条领两百支这样的鸟铳回去,以壮行色。” 刘成麾下火器之精良早已闻名遐迩,哈奇还楞在那儿,一旁的内齐赶忙跪下,一把将儿子也扯了下来:“多谢大人厚赐,我等一定效忠大汗,不,效忠济农大人!” “呵呵,阿布奈是我的义子,实乃一体,倒也不必分开说了!” “是,是!”内齐扯着儿子磕了两个头,偷看了一下刘成的脸色,方才爬起身来,回到自己的座位,便听到刘成问道:“内齐,你此番回去打算怎么做呀?” 内齐身子一颤,赶忙说:“禀告大人,我一回去就立刻派人与东虏绝交!” “不可!” “不可?”内齐诧异的看着刘成,你废了这么大一番力气难道不是要把扎鲁特部拉倒你这边来?怎么事到临头又说不行了呢? “你若是直接与东虏绝交,虏酋定然联合周围依附于他的部落来攻打你,你势单力薄定然会吃亏!既然你已经依附于大汗,我又怎么会做出有损于你的事情呢?” 内齐彻底被刘成弄糊涂了,小心翼翼的问道:“那,那大人您的意思是让我?” “很简单!你回去后就写一封信给皇太极,告诉他杨大人为了招抚左翼各部,便将你释放以怀远人。你说为了骗取我大明的恩赏,打算假装投靠大明,还请他谅解!” “这,若是我这么做,恐怕皇太极会”内齐的脑子转的飞快,想着若是依照刘成这么做的利弊。 “皇太极会以为你想要脚踏两条船,一边吃我大明的好处,一边又想跟着后金破边抢一把,我说的对不对呀?” “对,对,大人果然明见万里!”被打断了思绪的内齐身子一颤,立刻发现刘成正好说中了自己的心事,假如自己不是已经被刘成断了后路,估计就会依照他说的那样两头占便宜。当然现在这条路自己是走不成了,如果自己敢脚踏两条船,刘成只要把手中的人质砍了脑袋往皇太极那边一送,就算皇太极看在大局的面子上饶了自己,将来也会旧账重提。只要皇太极不知道自己已经把雅尔哈齐的小女儿和孙子送到明国那儿做投名状,就不会怀疑自己已经站在了明国那边。 “内齐你放心,你这次回去只要把那个后金女子身边的几个亲信都灭了口,然后封锁消息,就可以放心大胆的做你的扎鲁特汗。我也把左翼所有茶叶c盐这些买卖的专卖权都放在你那边,让你多些好处!” 内齐闻言顿时大喜,赶忙跪下连连叩首:“大人请放心,奴酋若有什么动静,小人一得到消息就立刻派人禀告大人!”也难怪他这么高兴,自从左翼倒向后金之后,与大明的边境贸易自然就断绝了,其所必须的茶叶c盐c布匹这些必须的日用品只剩下两条渠道从后金那边输入或者破边抢掠。可是后金那边与大明连连打仗也是物资紧缺,百物腾贵,就算是军官和官员日子也过得紧巴巴的,能够挤出来给蒙古的物资也是少之又少破边抢来的数量也是有限的很,仅能满足上层贵族,下层牧民哪里分沾得到,而且看刘成的兵势,他调任宣大总兵后,破边抢劫这条路也不通了。如果能从刘成这边输入这些商品,从当中经手的扎鲁特部定然可以大赚特赚,相比起这些,自己这些天受到的惊吓和折磨,也算不得什么了,若将孙子的意外死亡除去,这次被俘简直是因祸得福了。未完待续。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两百一十一章 好消息与坏消息 上 。 “我敢打赌,这是你们吃过的最好的乱炖!从牛肉到配料都是我夫人亲自准备的,若不是沾了你们的光,我也是吃不到嘴的!”刘成在一旁笑道:“最好是搭配上这种红葡萄酒,喝一口酒吃一口肉,慢慢品味,我就会这么享用!” “就你话多,看能不能堵住你的嘴!”敏敏娇嗔了刘成一眼,将一大勺乱炖倒入丈夫的碗里。刘成哈哈一笑,身体力行自己方才说的话,他一口气吃下三碗乱炖,甚至就连他的鹿皮上衣也被肉汁弄脏了一片。在他的感染下,内齐与他那两个作为人质的儿子也都吃了不少,唯有刚刚失去妻子和儿子的哈奇只是看着自己的碗发呆,敏敏注意到他的眼睛里是深深的恐惧。 “怎么,这菜不和口味吗?”敏敏柔声问道。 “不,不是!”哈奇有些慌乱的答道,他舀了一勺乱炖塞入自己口里,快速的咀嚼着,一边吃还一边赞道:“很好吃,真的很好吃!”但每个人都能看出他根本食不知味。敏敏看了自己的丈夫一眼,投以询问的眼神,刘成微微的摇了摇头,将杯中的残酒一饮而尽。 这时一名亲兵从外间走了进来,在刘成耳边低语了几句。内齐恐惧的低下头,将目光集中在食物上。听完了部下的禀告后,刘成站起身来:“列位,你们请继续享用吃喝,我有一点事情要去处理,敏敏将会替我招待你们!” 内齐父子赶忙恭谨的站起身来,刘成已经走出门外,郝摇旗就好像他的影子,紧跟在后面。刚出了门,刘成脸上的笑容便消失了,向站在外面的徐显明问道:“什么消息?” “两件事情,一好一坏!”不难从徐显明的脸上看出激动,刘成回头看了看房门,警惕地说:“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去我的书房!” 徐显明紧跟着刘成穿过一条走廊,又下了一层楼梯,来到走廊尽头的一个小房间前,门前是两名哨兵。郝摇旗打开房门,屋子里的家具都是簇新的,刚刚从朝邑用船送来的。沉重的橡木床上是松软的棕垫和白色的西洋绒床罩,石地板上铺了熊皮,墙角的火盆让屋子里温暖而又舒适,窗户旁的书桌上放着一对银烛台,靠墙的柜子顶部放着一只陶罐c几只杯子c还有一大块羊乳酪。 “坐下,先说坏消息!”刘成一进门就解下最外面的那件貂皮长袍和熊皮帽子,挂在衣帽架上,自己舒舒服服的在书桌旁的橡木靠椅上坐下,徐显明告了声罪,也拖了张圆凳坐下,沉声道:“京师那边来消息了,陛下将杨首辅加税练兵策交付廷议,结果满朝哗然,御史台已经有人上书弹劾杨首辅十三大罪,请治杨文弱欺君误国大罪,斩其首以谢天下!” “斩其首以谢天下?”刘成的脸上露出嘲讽的笑容,如果是刚刚穿越的时候他可能还会被吓到,这几年塘报看下来他也逐渐明白了大明高层政治的运行规则了。进士老爷们考中了之后,最牛逼的一群人去翰林院当庶吉士,为将来入阁累积经验;差一点的就去当御史c给事中,乘着年轻人的锐气还没有被消磨,没有被官场同化,给掌握大权的辅臣c尚书c各省疆臣c抚臣们挑刺,顺便给自己累积声望。不难想象他们的奏疏自然是捕风捉影c骇人听闻了,恨不得逮住一个机会,把当朝首辅弄得颜面扫地,辞官回家,自己也能树立清流的名声,乘机青云直上。因此这种御史台的折子的分量,打个二三折只怕都是多的,天子除非是已经有心要处置被弹劾人,否则多半也就是拿来做敲打重臣的手段。像杨嗣昌这种刚刚才当上首辅,圣眷未衰的,这种弹劾的效力也就和草纸差不多。刘成甚至怀疑这位要把杨嗣昌斩首谢天下的御史老爷其实暗地里是在帮忙——要把自己刚刚委以重任的首辅斩首,这岂不是在打自己的脸?换了谁谁也不肯干呀? “毕自严毕尚书呢?他是什么态度?”刘成问道,刘成的这个问法就很有学问了。杨嗣昌的加税练兵策的重心和争议其实是在前面的“加税”,而非后面的“练兵“,毕竟就在去年东虏就领着蒙古鞑子在宣大破边,把山西省扫了一遍京师震动,满朝上下只要是个能喘气的就没有一个不认为这大明的兵要练,要好好练。可只要练兵就不能不提饷钱,皇帝不差饿兵嘛!这饷钱要多少?怎么来?就是问题的所在了。毕自严是当朝户部尚书,是大明的钱袋子,钱粮的事情就不可能绕过他去。这个老儿善于理财c懂得理财,而且处事从来不偏不倚,就事论事,不因人废事c因人废言,因此对于朝臣结党极为敏感的崇祯在加税这件事情上肯定会考虑他的态度的。 “没态度!”徐显明一摊手,脸上露出无奈的神情。 “没态度?”刘成一愣,他还以为这位毕尚书会上书驳斥杨嗣昌的加税练兵策呢,如果是这样事情就很麻烦了,毕竟这个人早在天启年间就在天津主持辽西和登莱镇的钱粮工作了,用今天的话说就是毕自严同志长期主持财经工作,有着深厚的理论功底和丰富的实践经验,对经济活动的客观规律有着深刻的认识,是我大明不可多得的财经专业人才,是我大明的宝贵财富。这种人如果反对加税,写出的东西肯定是满满的干货,要事实有事实,要数据有数据,对事不对人,其分量自然不是御史老爷们的那些捕风捉影的文章能比的。 “不错,杨大人上加税练兵策之前曾经去了一次毕尚书府上,听说两人那天晚上在书房里一直呆到二更时分,结果杨大人一上书,毕大人就病了,闭门谢客,谁也不见!” “病了?”这个答案倒是出乎刘成的意料之外,可仔细一想又是意料之中,毕竟以毕自严的见识自然不可能看不出来定都沈阳,以辽东平原为基地,已经控制了半个漠南的后金政权对大明的致命威胁。 与过去的那些汉人王朝不同的是,明朝是第一个,也是最后一个以北京为首都,以华北平原北部为腹心之地的汉人政权。从军事地理的角度上看,位于华北平原北端,燕山山脉南麓的北京城即是来自北方草原或者辽东森林泥沼地带的游牧渔猎民族进入中原的桥头堡,也是中原王朝向北开拓草原和辽东的发起地。换句话说,从军事学的角度上讲,定都北京无论对于中原王朝还是关外的游牧渔猎民族来说都只有在处于攻势地位的时候才是有利的,假如处于守势,定都北京反而是有害的。 因为将北京与蒙古草原c辽东平原分隔开来的只有一条燕山山脉和辽西走廊,缺乏防御的纵深,假如处于防御态势只要打一场败仗就会兵临城下,有亡国之险。所以自古以来定都北京的政权向南一定会全力争夺黄河上的诸个渡口,向北一定会全力控制辽东和山南诸州,否则灭亡不过是时间的问题。 如果只从军事的角度考虑,大明对后金的战争其实只有两种选择:1c全力消灭后金,重新控制燕山北麓的诸多蒙古部落和辽东地区,将防线重新向北推到安全的位置;2c迁都,将首都所在的腹心区域南迁到敌军的打击范围之外,以确保中枢的安全。除此之外的所有道路在军事上看都是不可行的,因此虽然历史上明曾经有人提出尽撤关外诸镇,只守山海关和与后金议和的策略,但结果都遭到众人反对而告终了。很多后人认为这就是明王朝失败的原因,并将其归结为某个人,或者某个集团的道德因素。但无论是尽撤山海关外诸镇还是与后金议和都无法改变后金控制辽东的事实,在明王朝继续定都北京的前提下,这两个策略都无法给首都带来足够的纵深,给国家带来安全,一个无法给国家带来安全的策略又怎么可能获得支持呢? 事实上山海关也从来没有阻挡住后金军队的入侵,因为进入华北平原的入口并不只是辽西走廊一条,处于攻势一方的后金军队完全可以选择任何一个薄弱点进攻。只要大明的腹心区域在华北平原北部,当后金军队进攻时,明军统帅就不可能采取坚壁清野和弹性防御的策略(首都周围是国家的精华所在,如果进行坚壁清野和弹性防御损失太大,在政治上也不可接受),只能将大部分兵力平均布置在第一线,甚至在处于弱势兵力的情况下采取攻势防御,在不利的条件下接受会战,因为只有这样才可能减缓各方面的政治压力,而这同时也限制了明军统帅可以选择的策略,其失败也就不足为奇了。(未完待续。)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两百一十二章 好消息与坏消息 下 正如一个山头里不可能容纳两头大型食肉猛兽,除非崇祯迁都,否则明与后金就不可能共存,因为他们的核心区域实在是太近了,对于任何一方,另外一方都是致命的威胁。因此对于明王朝来说,即使加税对财政有害,但只要能消灭后金政权就是可以接受的,因为迁都无论在政治还是财政上都代价巨大,既然这仗一定要打,那为什么不尽早打完呢?但从政治的角度,加税又是极其困难的。大明的高级官员们是皇帝的臣仆的同时还是大土地所有者,同年c同乡c亲戚等等千丝万缕的联系又将他们与无数乡绅连接起来,他们不得不在考虑帝国利益的同时,还要考虑自己与家乡c好友们的利益,加上宗室c勋贵们,错综复杂的利害关系已经到了牵一而动全身的地步,征多少税?从哪儿征税?以什么形式征税?谁来负担这些税?任何一点细微末节都会引起新的冲突和矛盾,甚至有将帝国撕裂的风险。因此对于毕自严这样一个过去并未结党的技术官僚来说,无论说什么都会给自己增加一批敌人,而从他的意见中得利的那部分人在他受到攻击时也未必会伸出援手。因此通过装病来什么都不说,静观其变,见机行事反而是最好的一种选择了。 “看来毕尚书不到了关键时候是不会表态的了!”刘成笑道:“不过这也怪不了他,太早表达态度不但对自己有害,对国事也未必有利,国家像他这样善于理财的人才也不多了!”说到这里刘成叹了口气:“只是这样就苦了杨大人了,他这份请练兵加税策一公布出来,就成了众矢之的,千夫所指无疾而死的感觉可不好受呀!” “是呀!”徐显明也叹了口气:“我听一个从京师来的商人说,京师里面每天早上到处都能看到揭帖,都是说杨大人各种坏话的,巡城司撕都撕不完。士子们更是对其有切齿之恨,听说有认还说要等在杨大人上朝的路上天诛此奸臣!” “天诛?”听到这个熟悉的词汇,刘成不由得目瞪口呆:“真的假的,谁这么大胆?” “呵呵!”徐显明笑道:“不过是虚言罢了,在杨府门口大骂,投些石块杂物倒是有,真的动手杀人哪里敢。再说天子已经赐给杨大人二十名锦衣卫,每天上下朝时护送大人,难道还有人敢和北镇抚司对着干?” “看来杨大人的圣眷未衰呀!”刘成笑了笑:“也罢,这件事情因我而起,我也得尽尽心,摇旗!” “在!”郝摇旗应了一声。 “你待会从我的卫队里面挑十个武艺精熟,踏实可靠的人,送到杨大人身边去。这个节骨眼下,可千万不能出什么岔子!” “是,大人!” “大人,既然加税的事情还没有什么眉目,那朝邑那边扩产的事情是不是要缓一缓呢?”徐显明低声问道。刘成皱了皱眉头,没有说话。依照先前的计划,刘成将从对后金的战争中获得双重的利益:作为将军他将通过赢得军功获得更大的权力而作为朝邑工厂的后台老板,在通过提供军事订货来获得丰厚的利润的同时,他还可以利用大明的军费开支来扩张产能,更新设备,培训熟练工人。如果一切顺利的话等到战争结束,刘成将拥有东亚地区最大规模,技术水平最高的军工联合体。但计划的一开始就碰到了障碍杨嗣昌的加税计划受到了阻碍,如果工厂的扩产照计划进行,而军事订货没有跟上,多余的产能就会闲置,工厂也很可能陷入现金流断绝的窘境。 “不能缓!“刘成考虑了一会:“把扩产计划缩小到原来的一半,我给巴图尔c固始汗c车臣台吉他们都写一封信,告诉他们我将敞开供应武器,这应该可以去掉一部分的库存,剩下的到了今年秋天再说,那时候应该也有个眉目了!” “是,大人!“徐显明将刘成的话记了下来:“那我回朝邑后就修改计划,原先的订货能推就推,希望可以减少一些损失!” “嗯,那好消息呢?”刘成下意识的按了一下自己的眉心,在他的心目中扩产工作是下一步的核心工作,甚至比对后金的战争还要重要。按照大明朝廷的德行,从来是“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的,自己今天把后金给灭了,明天估计天子就想着剪除羽翼,削除兵权了。自己如果运气好碰到个仁厚点的还能弄个爵位,混进勋贵的行列里面混吃等死要是遇到个刻薄雄猜点的,觉得自己功太高,权太重,赏多了舍不得,赏少了又怕自己有怨望之心,索性找个由头杀了的也没啥奇怪的。历史上类似的例子实在是数不胜数,说来也怪不了皇帝心狠手辣,坐那个位置上手底下都是废物固然难受,手下太能干更不好受。即便一切顺利,刘成灭了后金后加官进爵安享富贵,可就凭他过去的所作所为,从头到脚都是给人抓的小辫子,就算崇祯护着他,后半辈子估计也得被御史老爷们的敲打和弹劾中度过,说不定哪天还得去诏狱里面去蹲几天,那日子也就比无期徒刑强点。可只要把这个扩产计划搞成了,有了这个做本钱,无论是对外侵略,还是对内镇压,大明都不可能把刘成撇到一边去了,只要不是傻子都清楚过去那套卸磨杀驴的把戏还是藏起来得好。 “哦,说这么多都差点忘了!”徐显明拍了一下大腿,笑道:“浙江那边来消息了,杜固拿下了荷兰人在大员的要塞,战事已经告一段落了!” “好,好,好!”刘成兴奋的站起身来,连续说了几个好,不难看出他的狂喜,他一边在屋子里踱步,一边笑道:“好个赵有财,竟然就这么赤手空拳在那边打下一片基业来,我先前还真是小看他了,看来天下岂少千里马,只是少了伯乐,使得豪杰老于草莽之中,空自蹉跎罢了!” “也是大人慧眼识才!”徐显明笑着恭维了刘成一句,语锋一转又落到自己的老本行了:“我听说荷兰人不远万里而来,在台湾筑城而居,想必那儿是个富庶之地吧?” “不错,当地气候温暖,土地肥沃,一年可三熟,大木c渔场c矿产皆有,临海又可晒盐,若是种植蔗糖,更是利润丰厚。”刘成点了点头:“不过现在还不是,只有些鹿皮c金沙c硫磺什么的。“ “为何这么说?“ “那台湾现在还不过是蛮荒之地,就算再多东西也要人去开采出来,现在这些不过是当地土番人偶尔从深山中取来的,不过是九牛一毛罢了!” “哎,这等福地却落在土番手中当真是可惜了!”徐显明听刘成这么说,不由得顿足叹道,他抬起头却看到刘成正诧异的看着自己,不由得脸色微红:“大人,在下只是一时忘形了,请恕罪!” “无妨!”刘成笑道:“你身为计委的主事,对财帛物质的事情多留意些是好事,我又怎么会怪你。过几天我就让徐鹤城南下去接替赵有财回来,以后就由他去掌管南方这摊子,他出前你找个机会和他聊聊,把未来几年我们可能会缺的物质列一张表给他,让他多留留心!” “要调赵先生回来?他该不是,不是”徐显明还是第一次从刘成口中听到这个消息,不由得吃了一惊,赵有财刚刚立下大功主上就派人将其替换,莫不是他哪里做错了什么? “他该不是犯了什么过错,我才把他调回来的?”刘成笑了笑,将徐显明心里所想的话说了出来。 “不,不”被上司说破了心思,徐显明不禁有些困窘,刚想解释却看到刘成摆了摆手:“显明,也难怪你会这么想,赵有财他刚刚立下大功,正是大展宏图的时候,就被我调回来了,莫不是犯了什么过错,我要处罚他?可是当真不是,我这么做有两个原因:第一c我有一件要紧事要让他做第二c有人比他更适合这个位置。”说到这里,刘成稍稍犹豫了一下,问道:“显明,你做这计委主事也有些时日了,可有什么想法吗?” “想法?”徐显明思忖了一下,苦笑着答道:“禀告大人,在下只觉得事情千头万绪,每日里都战战兢兢,唯恐有哪里没有想到的,误了事情!” “不错!”刘成笑着点了点头:“若是打个比方的话,显明你便是朝邑那数十家大小作坊的大管家,唯一不同的是你这个管家要管的事情要复杂的多,寻常农家用得上最多也不过柴米油盐c布匹草料几样罢了,而你要管得只怕有两三百种了吧?” “大人说的是!”徐显明点了点头,却不知为何刘成把话头扯到这边来了。 “在朝邑那些工厂与那些农夫不同,寻常乡里衣食皆可自给自足,要从外面买的无非盐c茶c铁几样罢了。而工厂便不同了,比如那纺织厂,仅仅梳毛一道工序,便要人尿c石碱c明矾c木炭十余种,缺一不可。这些原料又不是产于一地,须得从四方运来,生产出来的布匹也不是只买给旁边州县,须得行销四方。所以要想工厂展壮大,仅有朝邑一地是不行的,还得派出勇猛精干之人前往四方,即购买可用的原料,又将我们的商品行销出去。对我来说朝邑的厂房和外面奔走之人便好像一车的双轮,缺一不可!赵有财拿下大员只是一个开始,最要紧的是派出精干的人探查这大岛上有何物产?当地土人与往来大员的商人有何需求?或以武力,或以利益交换,为我们的工厂打开新的出路,这才下一步应该做的,你明白了吗?” “大人高论,小人明白了!”听了刘成这番话,徐显明心悦诚服,刘成的意思很明白,赵有财虽然精明强干,但毕竟原本是个乡绅,若抡起做生意买卖只怕还及不上徐鹤城,既然拿下了大员城,那么接下来经营市场的事情换徐鹤城就更合适一些,反正这一套他原先在西北早已轻车熟路,而赵有财回到刘成这边,自然有新的用处。 “时候不早了,显明你先休息吧,明天还有很多事情要处理!” “是!“徐显明赶忙站起身来,向上司行礼。刘成点了点头,看着部下退出门外,他感觉到一阵口干舌燥,自己方才可真是说了不少话。是不是说的太多了?心中有一个声音在问自己,下属没必要知道太多,知道的越少,就越老实而另一个声音却反驳,什么都不知道的蠢货只会把事情弄砸。 刘成摇了摇头,好像要把脑子里面正在争论的双方赶出去。也许是方才母亲摔死自己孩子的那一幕让自己深受震撼了吧,“在这个世界上每一天都有母亲看着自己的孩子死去而无能为力,要怨就怨你姓爱新觉罗吧!”他喃喃自语,走到柜子旁,给自己倒了一杯葡萄酒,一饮而尽。 第二杯酒刘成喝的就慢多了,他一边品味着酒,一边想着事情。当赵有财得知有人将接替自己时会很不高兴,但他除了服从没有其他的选择,军队掌握在杜固手中,这么短的时间里他应该还来不及把自己的前卫队长拉拢过去。当他回来的时候自己必须想法子给他一个惊喜,这不仅仅是为了打消赵有财的怨气,上位者有奖赏立功部下的义务,自己可不能赖账不还。 刘成想了一会儿,酒精在他的身上渐渐挥了作用,他开始觉得思绪渐渐迟钝起来。于是他决定先上床休息,反正距离赵有财回来还有好几个月呢。当睡神控制他之前,一个念头闪过他的脑海:“杨嗣昌这个时候在干嘛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两百一十三章 混乱 北京。 狭窄的街道上,一队锦衣卫正在行进,他们的盔缨在阳光下闪着光,最前面的是一名百户,他骑在马上,警惕的看着四周,在他的身后四名举着仪仗的锦衣卫,然后是一顶四抬大轿,枣红色的轿面显示乘坐者是一名三品以上的高官,轿子两旁各有一名家仆徒步跟随。手持长矛的锦衣卫们分作两行,将轿子和道路两旁的行人们隔开。 道路两旁人头攒动,他们当中有许多人身着长衫,这些人多半是各地来到京师的士子,而非京师本地市民。他们当中许多人用满含着恨意的目光阴沉着凝视着那顶轿子,有的人还喃喃的低语些什么。 “少爷,少爷!”杨青躬着身子,将脑袋凑近轿窗,压低声音对轿内低语。 “什么事?”轿帘被掀开了一个角,露出杨嗣昌半边苍白的脸。 “少爷,我觉得气氛有些不对,总觉得有什么事情要生的样子,我看咱们还是加快脚步为上!”杨青对主人低声道。杨嗣昌的目光扫过道路两旁,他的眉头立刻紧皱了起来,杨青说的不错,空气中的敌意浓烈的足以凝结了,随时都可能有事情生。自己身边的确有二十个锦衣卫保护,可要是真的出了事情,这点人又做的了什么呢? “陈百户!”杨嗣昌喊了一声,那个锦衣卫百户赶忙跳下马来到轿旁行礼,问道“大人有何吩咐?” “情况有些不对,改变路线,先不回我家里,改去毕尚书府上!” “改变路线?”陈百户闻言一愣,他顺着杨嗣昌的目光转向道路两旁,不禁打了个寒颤,立即躬身道:“是,小人遵命!” 一行人立刻改变了路线,他们由大路拐进了一条胡同里,然后转向西,进入了另外一条大路。但道路两旁的人越来越多,不时有人高呼“奸臣”,但绝大部分人都保持沉默,不少身着长衫的人阴郁的看着轿子,跟在后面。看到这一切,杨嗣昌强自保持镇定,而那个陈百户的额头上已经满是汗珠了,他打马到杨嗣昌身旁,低声道:“大人,我看咱们还是先去顺天府吧,我这里只有二十个人,要是出了事情只怕抵挡不住,有个万一的话在下就万死莫辞了!” 正当此时,一名妇女哀嚎着从路旁冲了出来,到了路中央,将一个死婴高举过头,挡在了那个陈百户的身前。和所有尸体一样,婴儿的尸体呈现出可怖铁青色,肿胀怪异,然后最让人恐怖的是母亲的眼睛。仓促之间陈百户几乎将那个妇女撞倒,他废了好大力气才勒住坐骑,险些从马上摔下来。 “快让开,让开,这可是杨辅的轿子!”陈百户厉声喝道,若是平日里他只怕早已驱马踩过去了,但今天他也知道情况有些不对,只是大声呵斥,希望那妇人快些让开。可是那妇人仿佛聋了一般,她眼睛都没有眨一下,只是跪在地上,枯瘦的双臂将孩子的尸体举过头顶,整个人不住颤抖,仿佛下一秒钟就会倒下。 正当陈百户不知道该怎么办的时候,杨嗣昌从他身后的轿子里面探出头来:“杨青,你给那妇人几两银子,快快打了便是!”他的声音让那妇人听见了,不知道是什么原因,这个声音摧毁了她仅有的理智,她那原本被苦难折磨的呆滞的脸变得扭曲起来。“奸臣!”她尖叫着:“就是因为你,我的孩子才会这样!”她猛地将孩子的尸体向轿子投去。 妇人的尖叫声仿佛是一个信号,引了道路两旁人们的叫喊声:“奸臣!祸国奸贼!小人!”咒骂声就好像一道无形的墙压了过来,杨嗣昌见状,赶忙高声喊道:“快,快冲出去!” 他的声音淹没在一阵骚动中,愤怒与憎恨构成的响雷从四面八方滚滚而来,将一行人吞没。“奸臣!”有人对杨嗣昌尖叫“走狗!”有人对锦衣卫叫骂!甚至还有人叫喊着周延儒c陈贞慧的名字,道路两旁都是人头涌动,锦衣卫们赶忙用排成两排,用矛杆推挤来人,企图构成一条防线。石块c泥团以及各种各样稀奇古怪的东西从他们的头顶飞过,落在轿子和轿子周围。“杀奸臣!清君侧!”一瞬间,一千个嗓门高声呼喊,汇成一片。 陈百户见情况不妙,赶忙一踢马侧腹,来到轿子旁,高喊:“大人,上马,快!” 杨嗣昌慌忙钻出轿子,他刚露头一块石头就从眼前飞过,险些将他打个头破血流。他下意识将脖子一缩,那陈百户眼见得情况紧急,喊了声“得罪了”,便一弯腰将杨嗣昌提了起来,横放在自己的马背上,掉头打马冲了出来。数十只手向杨嗣昌抓住,不过只有一只手抓住了腿。但只有那一瞬间,陈百户眼疾手快,一鞭便抽在那手上,那只手吃痛放开。“让开!“陈百户高声叫喊,并狠狠的抽了马屁股一鞭,那战马后腿人立,仰天嘶鸣,吓得人们赶忙让开,陈百户随即驱马冲了出来。 后面的锦衣卫们紧跟着陈百户的马,冲入这一缝隙中,石块c泥团c烂白菜落到他们的身上。两个轿夫被汹涌的人群挤到,随即被无数只脚踩的惨叫连连,很快就没有了声息。原本华丽的轿子和仪仗瞬间就被人群撕得粉碎,只留下千百块褴褛的碎片在散落一地。慌乱间一个人跌跌撞撞的冲到陈百户的马前,被撞倒在地,只听到一声惨叫。马背上杨嗣昌无法分辨那是个男人c女人还是小孩。陈百户脸色苍白,只管拼命挥舞马鞭向前狂奔,几个零零散散的锦衣卫跟在他身后,宛如他的影子。 突然之间,那个疯狂的世界已经被抛在身后,陈百户驱使坐骑穿过数条街道,来到一间府邸前。陈百户勒停坐骑,跳下战马,伸手将杨嗣昌扶了下来。可是杨嗣昌双腿刚刚落地便脚下一软,一屁股坐了下去,陈百户以为出了什么岔子,赶忙将杨嗣昌抱住,连声喊道:“杨大人,杨大人,你怎么了?” 杨嗣昌摸了摸自己的额头,过了好一会儿方才清醒过来:“我没事,刚才在马背上颠簸的太厉害了,有点晕!” 陈百户听到杨嗣昌说话,这才松了口气,他唯恐方才在马上不小心让这位大人伤了哪儿,那自己的罪过可就大了。想到这里,他赶忙对杨嗣昌叉手行礼:“末将方才情急之下失礼了,还请大人恕罪!” “罢了!”杨嗣昌苦笑了一声:“方才那种情况你做的很好,我们现在在哪儿?其他人呢?” 陈百户赶忙抬起头看了看四周,恭声道:“是毕尚书的府邸,其他人应该是落在后面了!” “那杨青也”杨嗣昌说到这里,脸色变得难看起来,自己那个老仆已经五十多岁了,在方才那种处境下只怕是凶多吉少。陈百户看出杨嗣昌对那位老仆十分在意,便低声道:“要不我回去找找?只是大人您身边也要有人护卫,不如小人先将您送到顺天府尹那儿,再去” “不必了!”杨嗣昌沉声道:“我去毕尚书府里避一避,你找到了杨青便来府上找我!” “是,大人!”陈百户看了看府门上的牌匾,向杨嗣昌躬身行礼正准备转身离去,却被杨嗣昌叫住了:“陈百户,你今天做的很好,本官会记得的!” “多谢大人!” 看着陈百户离去的骑影,杨嗣昌吐出一口长气,转身走到那府门前走去,对迎上来的门仆道:“去禀告毕老大人,便说是杨文弱求见!” 毕府书房。 依照往日的习惯,毕自严中午总是要小憩片刻,因此家仆在书房里替他准备了一张小床。可是今天不知道为什么,他躺下去却不能成寐。不久就起来,时而兀坐案前,时而迈着蹒跚的步伐在书房里踱来踱去。一开始家人以为他准备要写什么东西,不敢进来打扰,可看他一直这样却一直不下笔,不禁感到焦虑和害怕,以为他了什么癔症。偏生毕家家规森严,无人敢于进来打扰。这时外间有人进来将杨嗣昌在外求见的事情告诉了老夫人,老夫人不禁又惊又喜:“菩萨保佑,快乘着这个机会进去禀告老爷一声!哎,他这般转悠着也不停下里坐坐,我看着就头晕!” “老爷,杨嗣昌杨大人求见!” “杨文弱?”毕自严停住脚步,皱眉想了想:“不见,就说我重病在床,不见外客,把拜帖收下把人打回去便是了!” “老爷,不是拜帖,是杨大人自己求见,他人就在门房里等候!” “什么?他本人?”毕自严惊讶的瞪大了眼睛,原来依照明代士大夫间的交游规则,通常是不会直接上门拜访的,一般来说都是先派仆人拿着拜帖上门,告诉对方自己即将在什么时候来,对方收下拜帖然后前来。像杨嗣昌这样直接跑到门口说要求见的是十分少有的。毕自严立刻意识到有些不对,赶忙问道:“他什么打扮,身边有多少人?” “老爷,杨大人穿着朝服,只有孤身一人!” “身着朝服,孤身一人?” “不错!”那仆人突然拍了一下自己的大腿:“对了,杨大人是被一个锦衣卫百户乘马送来的,那百户把杨大人送到后便打马走了,只留下杨大人一人。” “乘马送来的,送到后就走了?”毕自严的神色越怪异了,他现在已经可以确认在杨嗣昌身上应该刚刚生了什么,否则他绝不会身着朝服由一个百户骑马送来,不然让御史们知道光一个失仪就能做好大一篇文章了,尤其是现在那些乌鸦们还唯恐找不到把柄。 “快,快把杨大人请进来!”毕自严沉声道:“还有,你派两个机灵点的去街上转转,看看今天街面上有没有出什么事情?” “是,老爷!” 不一会儿,杨嗣昌便在管家的引领下进了书房,对毕自严长揖为礼道:“今日得毕翁收留,杨某感激不尽!” “收留?此话怎讲?”毕自严惊讶的瞪大了眼睛:“文弱,圣上不是赐你二十锦衣卫护卫,他们人都到哪里去了?” “哎!说来话长呀!”杨嗣昌叹了口气,便将方才自己一行人在路上遭遇妇人拦路,暴民围攻,自己在陈百户的保护下才冲出一条路来的事情叙述了一遍,最后苦笑道:“今日若非那陈百户当机立断,把我放在马背上冲出重围,只怕在下已经横尸街头,与毕翁阴阳相隔了!” 毕自严被杨嗣昌这番话震撼的半响说不出话来,好一会儿方才颤声道:“有这等事?京师街道上公然围攻辅大臣,这简直是,简直是!” “哎!”杨嗣昌叹了口气,低声道:“毕翁,杨某自问一心为都是大明的社稷江山,可为何天下人却这般恨我?难道我当真是祸国殃民的奸臣吗?” 毕自严听了杨嗣昌这番质问,神色凝重了起来,他沉默了一会儿,低声道:“杨大人,我有个门生是浙江人,前几日来京师顺便来见我,告诉了我沿途所见的景象:淮河以南,几百里大水成灾,白浪滔天,一望无际,许多村庄仅仅露出树梢和屋脊。进入山东之后,却百日未曾下雨,禾苗尽数枯死,而飞蝗由微山湖干涸的湖滩向东南飞翔,所过之处遮天蔽日,寸草不留。他乘船沿着运河北上,两岸十里之内还好,十里之外盗匪多如牛毛。尽管灾荒如此严重,可官府征派有加无减,一日多过一日。剿匪的兵勇,其凶恶之处胜过盗匪。百姓逃生无门,许多人只得从贼。京师和山西又遭遇东虏的劫掠,情况只会更糟。而你身为辅不但不赈济百姓,却上书要加税练兵,你说天下人会怎么看你?”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两百一十四章 晋见 “毕翁,正是因为时局如此糟糕,才更应该尽快消灭东虏,然后才能废除辽饷,以安养百姓呀?若是不加饷,如何练兵,不练兵,东虏驱兵南下,过了燕山便直抵京师城下,那时局岂不是更糟糕?” “哎!”听到杨嗣昌这番反驳,毕自严叹了口气,没有说话,良久之后他方才低声道:“杨大人,我也知道你说的有理,所以这些日子虽然有不少人让我上书弹劾你,可我只是闭门谢客,即不说你对,也不说你错。毕某平生并没有什么本事,唯一能做的也不过是调理钱粮,治国理政的大事情是不成的。眼下的形势是加税是死,不加税也是死,我也只能躲在家里装病了。” “毕翁怎么这么说,应该说是不加税是死,加税尚有一线生机!只要打败东虏,收复辽东,天下便可安享太平,大明亦可中兴!” “杨文弱呀杨文弱!”毕自严摇头叹道:“天下人都说你精明强干,我可没看出来。我问你,即便你加税打败了东虏,收复辽东,又怎么处置那十余万依靠民脂民膏养活的虎狼之师?这些人吃惯了肉,难道你一纸诏令过去他们就乖乖的回去吃草?到了那个时候,他们精兵锐卒汇集一处,距离京师不过数日路程,天下又有谁能挡住他们?” “这个”杨嗣昌顿时哑然,额头上的汗珠如雨点一般,毕自严这个问题提出了数百年来一直悬挂在天子与文官头顶上行的那把达摩克斯之剑假如一个掌握了朝廷武力的强人举兵问阙该如何抵挡?到了那个时候,无论是道德文章还是言谈辩术在千万铁蹄面前都显得那么苍白无力,他能做的唯有一死报君王了。 “可以分而治之!”思忖了好一会儿,杨嗣昌终于想出了答案:“可以让辽西c宣大二镇分开,各由一人统领,若一人生变,便可由另外一人讨伐,相互制衡便是!” 毕自严听了眼睛一亮,旋即又叹了口气:“这倒也是个办法,不过你不觉得这也太过孟浪了吗?大明的江山社稷只维系于两人的相互牵制,若是有一人突然死了呢?若是有一镇败亡了呢?若是这两人勾结起来了呢?天下事不如意者十之,你身为朝廷辅,岂能如此行事?” 杨嗣昌站起身来,上前一步在毕自严面前跪下道:“我也知道这么做太过孟浪。可是如今外有东虏,内有流贼,内忧外患交织在一起,大明的江山已经是危如累卵。若是不能奋力一搏,于不可能杀出一条路来,这般拖延下去情况只会越来越糟!毕翁,您是万历二十年的进士,受显皇帝c光宗皇帝c熹宗皇帝与今上厚恩,身居户部尚书之位,岂能坐视大明的江山就这样下去?若是如此,将来您到九泉之下又有何颜面去见我大明的二祖列宗?” 杨嗣昌这番话说到后来已经是声音哽咽,泣不成声。毕自严看在眼里,眼前不由得浮现出其父杨鹤的形象,他与杨鹤虽然同殿为臣,但其实交情也只是泛泛,但杨鹤获罪死于狱中的内情他也知道不少,杨嗣昌这番责问听在他耳里便好似出自那位忠于国事,却获罪死于狱中的同僚口中。杨嗣昌能够不计其父之冤,尽忠国事,自己身受大恩,岂能只图自保?想到这里,他站起身来将杨嗣昌扶起,叹道:“罢c罢c罢!你说的是,读圣贤书,所学何事?于大关节处,竟然患得患失,想的是一己私利,亏我毕自严还读了半辈子书!我明日就进宫面圣,商议征税练兵之事!” 杨嗣昌听到毕自严这般说,不由得又惊又喜:“多谢毕翁!” “罢了,其实应该说谢谢的是我!”毕自严叹了口气:“说老实话,我这些天躲在家里装病,虽说有七分是觉得增税练兵之策后患无穷,也有三分是考虑我的名声。我毕自严为官数十年来,都把心思花在钱粮之事上,好不容易才在士林里累积一点好名声,若是出言支持你,这名声肯定是臭到家了!哎!子曰君子有三畏惧:畏天命,畏大人,畏圣人之言!天命之说虚无缥缈,我是不太在意的,倒是后面两件我毕自严是有些怕的。今日想来,我还是不如你,若是有利于国,为什么不敢说呢?“ “毕翁言重了!”杨嗣昌笑道:“今上乃大有为之君,若是毕翁支持,大事必成,纵然一时间天下人有非议,事成之后自然公道自在人心。他日青史之上,必有毕翁的一笔!” “这个我就不敢想了!”毕自严叹了口气:“百年之后,你我不在奸臣传中便是万幸!杨大人,我们先商量一下你那征税练兵策的细则吧!” “好,好!”杨嗣昌闻言大喜,他知道毕自严乃是大明当时屈一指的财经专家,自己的征税练兵之策虽然由自己和几个幕僚花了许多心力,但肯定及不上眼前这位老人,前些日子他来毕府便是想要请教对方,可毕自严一听说他要加征新税以练兵讨伐东虏便立刻王顾左右而言他,任凭自己巧言相讥却只字不提财税之事,那天杨嗣昌整整在毕府呆了两三个时辰,却连半点有用的信息也没得到,最后无奈他只得告辞,准备第二天来软磨硬套。可没想到的是第二天一大早他就听说毕自严昨晚突然了重病,躺在床上昏迷不醒,外客一律不见。他心知对方是故意装病以拒绝自己的逼问,只得作罢将那份草案上奏崇祯。却想不到自己今日在街上被人围攻,却因祸得福将毕自严拉到自己一边来,当真是因祸得福。 毕自严突然问道:“杨文弱,你知道我今日为何改变主意的吗?” “为何?”杨嗣昌不解的问道。 “你今日在街上遇到这等事,几乎丧命,可是却没有半个字提到自己的安危,一门心思都放在大明的江山社稷之上。我毕自严纵然是铁石心肠,又如何能不被你感动?”说到这里,毕自严叹了口气:“唯贤唯德,可以服人呀!” 也许是因为从漠北吹来的北风带来的风沙的缘故,乾清宫里较之平日更加昏暗,一盏盏的宫灯早早的就点了起来。王承恩走到崇祯身旁,低声询问他是否要用膳,他看了看御案上半叠没有看完的奏疏,说:“急什么,待朕再将这些批阅完了再用膳不迟!”王承恩看了看御案上的奏疏,又看了看一旁的水漏,正想着应当如何劝说崇祯以江山社稷为重,珍重御体,先用膳,却看到曹化淳脚步匆匆的从外间进来,作为掌握锦衣卫的大太监,他每天黄昏前照例都要进宫一趟,有时候上午也来,将崇祯所想知道的事情秘密奏闻若是崇祯没有特别要求的时候,他就会将侦事番子所禀报的京师臣民的禀告给崇祯,对于这些崇祯也很感兴趣,有时候他甚至用这些情报来故意询问大臣,以试探对方是否对自己老实。对这种监视臣民的特务机构,当时的士大夫和大臣们都深恶痛绝,不少著名大臣纷纷上书要求将其废除,而崇祯只是置之不理,反而对其更加信任倚重。为了确保消息的准时,即使在夜里宫禁禁闭c内外隔绝后,曹化淳也可以将得到的紧急情报写在纸条里,从东华门的缝隙投入,然后立即送到乾清宫中。 “今日京师里有什么事情吗?”崇祯放下手中的笔,随口问道,这些日子来京师各处攻击杨嗣昌的揭帖不断翻新,里面从一开始的攻击其是卖国奸臣展到往下三路去了,其中的内容颇有想象力和娱乐性,崇祯也由一开始的大怒变成又好气又好笑,几乎可以说是他每天乏味生活中少有的一点点缀。 “回皇爷的话!”曹化淳磕了个头,脸色变得十分严肃:“今天午时左右,杨辅在路上遭遇意外。” “意外?”崇祯听了一愣:“朕不是派了二十个锦衣卫随扈他吗?怎么还会有意外?” “是这样的!”曹化淳咬了咬牙,将杨嗣昌在路上遭遇暴民围攻,在陈百户的护卫下冲出重围,逃进毕自严府上的事情细细讲述了一遍。崇祯听得大怒,猛地一拍御案,骂道:“荒唐,朕的辅大臣在京师里被暴民围攻,还要靠锦衣卫乘马冲出重围,逃到户部尚书府上求生。天底下居然有这种事情,该死,真真该死!” 曹化淳被崇祯的暴怒吓得脸色惨白,连连磕头道:“皇爷息怒,都是奴才无能,请治奴才的罪!” “这与你何干!”崇祯恨恨的骂道:“这顺天府尹当真是无能之极,居然弄出这等事情来,先是辅在上朝的路上被狂徒用棍棒打伤,现在是被人围攻,那接下来岂不是要杀进这紫禁城来,连朕的性命也取走了?曹大伴,这件事情就交给你了,一定要严查,将背后主使的人一一找出来,严加处治!” “是,是,老奴遵旨!”曹化淳磕了两个头,躬着背倒退着出了殿门。崇祯气哼哼的将看到一半的奏疏丢到一边,王承恩赶忙下令送晚膳上来,即使在用膳的时候,崇祯也在考虑应当如何处治幕后的主使者,他暗自下定决心不但要将主使之人处死,就连株连的人也要一并处死,以为后来者戒。哪怕是在后世的史书上会留下恶名,也要将这股子歪风邪气给打下去。崇祯正盘算着,外间一名小太监蹑着步子进来,在王承恩耳边低语了几句。王承恩犹豫了一下,对崇祯低声道:“皇爷,杨辅在宫外求见!” “杨文弱?”崇祯闻言一愣,本来依照当时的规矩,这个时间即便是亲信大臣未经天子召见也是不能入宫的,但刚刚曹化淳所禀告的事情让崇祯觉得还是见一见自己这个亲信大臣得好,他没有说话,只是微微的点了点头。会意的王承恩对那小太监低声吩咐了几句,那小太监便快步退出殿外。过了约莫半顿饭功夫,便看到杨嗣昌在方才那个小太监的引领下进得殿来,刚刚进来两步杨嗣昌便跪下磕了两个头道:“微臣参见陛下!” “杨先生起来吧,近些说话!”见到自己的辅大臣安然无恙,崇祯不由得松了口气,他对一旁的王承恩吩咐道:“王大伴,给杨先生取个锦垫来,这乾清宫地凉,跪久了对膝盖不好!” “老奴遵旨!”王承恩应了一声,从旁边取了个锦垫子来,让杨嗣昌跪在上面。原来依照明时的规矩,除非是天子特别允许,臣子在和天子交谈时都必须跪在地上,否则便是大不敬。若是普通官员倒也无妨,反正除非是大朝会,皇帝和他也说不上几句话,也跪不了多长时间但像杨嗣昌c周延儒这种重臣就不同了,他们与皇帝交谈的时间往往很长,甚至有一两个时辰,自己年纪也不小了,要是冬天跪在乾清宫的石板地上时间久了,还真撑不住,像这样让杨嗣昌跪在锦垫上已经是殊遇了。 “朕听曹大伴说,今日你在街上被人围攻,当真有此事?” “启禀圣上,确有此事!”杨嗣昌磕了个头道:“臣今晚斗胆晋见圣上,也就是为了此事!” “该死!”崇祯低声骂了一句,对杨嗣昌的神色柔和了不少:“杨先生放心,朕已经下旨给曹化淳了,让厂卫严加稽查,一定要将幕后指使之人找到,严加处置!” “陛下,微臣这次来便是恳请陛下勿要追究此事的!” “勿要追究?”崇祯的眉头皱了起来:“杨先生为何这么说?莫非其中有什么隐情?” 杨嗣昌见崇祯这样,心知对方的疑心病又犯了,自己若是应对不当,只怕天子就会怀疑自己与这件事情有牵连,说不定又会惹出什么事端来。他磕了个头道:“陛下,今日之事,狂徒四合,叫嚣乎东西,隳突乎南北,砖石横飞,人人切齿,若无陈百户拼死突出重围,臣已当场丧命!臣亦为血肉之躯,岂有不切齿痛恨的道理?然尔等不过一群无知愚民,若陛下予以雷霆之威,世人无知,只怕反有伤令誉呀!” “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两百一十五章 进宫 “哼,这群人背后定然有幕后指使者,将其严加处治,昭告天下便是了!” “陛下您不以臣为罪臣之子,委以重任为的是恢复辽东,讨灭东虏。那些在幕后之人与臣本无冤仇,做出这些事来无非是为了阻挠臣的加税练兵之策。如今正在关键时候,若是处治此事,牵连甚广,只怕会有碍陛下的中兴大明之事!” 崇祯听到这里,才明白杨嗣昌的意思,如今朝中反对杨嗣昌加税练兵之策的大臣甚多,如果将这件事情追查下去,只怕牵连的太多,人心惶惶之下这个加税练兵的案子还怎么搞下去,若是拖延时日只怕也就不了了之了。他心中对杨嗣昌这般不计个人得失,一心只为自己的中兴大明之事的态度十分感动,不由得叹道:“杨先生果然是社稷之臣,只是若便这边了了,损伤了朝廷和先生的声誉,朕甚是不甘呀!” “陛下,大明的兴衰事大,臣一身荣辱事小!”杨嗣昌笑道:“臣昨日时后来到毕尚书府上,终于说服毕翁,他也愿意为加税练兵之事筹划!” “哦,毕尚书也同意了?”崇祯闻言大喜,他知道这毕自严虽然时常与自己意见相左,犯颜直谏,但却是大明数一数二的财税专家。崇祯也知道当时天下百姓已经到了承受力的边缘,稍有不慎就会激起民变,没有毕自严这样的熟练官僚的帮助,随便加税只怕立刻就会激起更大的民变,得不偿失。 杨嗣昌笑道:“不错!臣来宫里的路上暗想,毕尚书愿意相助,便又多了两三分把握,此番倒是因祸得福了!” 看到杨嗣昌有些青肿的脸上满是笑容,崇祯不由得叹了口气:”这次当真是亏待了杨先生了!” “陛下!老奴有句话不知道当讲不当讲!”王承恩插口道,崇祯惊讶的看了看他,太监在天子召见大臣的时候主动开口可是不符合惯例的。他犹豫了下说:“王大伴,你说吧!” “子曰:君子引而不,跃如也!眼下杨先生的加税练兵之策正在要紧关头,的确不适合节外生枝,陛下可以让厂卫暗中探察,引而不,待到加税练兵的事情有了眉目,再处治不迟!” “嗯!”崇祯满意的点了点头,向杨嗣昌问道:“杨先生,你觉得王大伴说的如何?“ “王公公所言乃是万全之策,臣佩服不已!” “好,便依照王大伴的法子办吧!”崇祯轻松的笑了笑:“杨先生,加税练兵策的事情你和毕尚书要抓紧,争取今年秋粮下来就开始!” “臣遵旨!”杨嗣昌磕了个头:“不过臣还有两件事情,还请陛下应允!” “杨先生请讲!” “第一桩是议和!”杨嗣昌稍微停顿了一下,目光扫过两旁的宫女和太监,崇祯意识到了他的顾忌,向王承恩微微点了点头,会意的王承恩挥了挥手中的拂尘,两旁的宫女和太监们便纷纷退下,合上殿门,偌大的正殿里面就只剩下崇祯c王承恩与杨嗣昌三人,在两旁的灯光照射下,显得尤为冷清。 “杨先生请讲!” “是,陛下!”杨嗣昌严肃起来:“无论是加税还是练兵,要见成效还需要时日,以在下所见最好与东虏暂时议抚,施以羁縻之策,争取两到三年时间,练出二十万精兵,最好先将流寇剿灭,再一心对付东虏。” “嗯,先生所言甚是,只是虏酋凶悍,未必肯就抚呀,再说若是众人得知,便是蜚语横生c朝议纷纷,只怕没这么容易吧!” “陛下,今时不同往日了!”杨嗣昌见崇祯没有一口拒绝,精神为之一震,赶忙解说道:“岳托乃是虏中贵种,与其父分掌两红旗,实力雄厚,皇太极若想坐稳汗位,就离不开岳托父子的支持。有他在我们手中,不怕皇太极不应允。至于朝议,臣觉得可以遣一亲信可靠之人,持陛下手诏前往,只要严守机密,自然不怕朝议!” 崇祯考虑了一会,他心里清楚大明的财政状况已经到了一种极其危险的境地,若是能够与后金和议争取几年喘息的时间,自然是最好的。他想了想问道:“先生说的也有道理,只是这件事情你打算交给何人?” “陛下,臣打算亲自处置!”杨嗣昌稍微停顿了一下,解释道:“这便是臣的第二件事情了,臣恳请陛下在宫中专门划出一处院落,臣打算从六部中挑选精干可靠的人,便在那儿办公,以后对东虏的战事c平定流贼之事便全部在那儿,兵部只承担执行之责。一来节省冗员,提高效率二来知道的人少了,自然也不容易泄漏出去!” “这便是先生前些日子说的军机处了吧?”崇祯笑道:“也好,朕便允了你,若是外臣弹劾,便说这段时间街上不安靖,临时在宫中有个办差的地方。王大伴”崇祯对一旁的王承恩说:“这件事情便交给你了,你便替杨先生挑个地方,离乾清宫近些,用甬道连接起来!” “老奴遵旨!” 杨嗣昌见崇祯答应了自己的要求,不由得心中暗喜。对于熟读史书,谙熟于历代中国高层政治的他来说自然明白他获得了多大的胜利:对于绝大多数古代中国王朝来说,天子是最大的,也是唯一“合法”的权力来源,所有臣子的权力都是直接或者间接来自天子的授权,因此从理论上讲,任何官员所做出的决定都必须得到天子的肯才会生效。但在实际中这是不可能的,因为这样会让行政效率降低到无法接受的地步,因此在实际的政治生活中天子不得不将一部分权力让渡给臣子,让他们以天子的代理人的身份出现,比如虎符c节杖c尚方宝剑这些便是相应的代理凭证。 为了确保自己的权力不被代理者篡夺,天子不得不与代理者进行漫长的博弈,通常的办法是将权力转移到新人身上以制衡旧人。不难看出在这种政治结构中一个官员的实际权力大小并不是由他的级别,而是由他与天子的亲近程度决定的,毕竟离天子越近,获得天子权力代理的可能性就越大。比如尚书令最早不过是少府的属官,替天子管理书籍文书的小官而已,与掌皇帝各种礼服所需的皇冠尚冠令c掌服侍皇帝更衣的尚衣令c掌服侍皇帝饮食的尚食令c掌管皇帝洗浴尚沐令,掌皇帝就寝用具的尚席令合称六尚。但是到了汉武帝时期,为了削弱丞相的权力,设置了内朝官,以尚书处理天下的奏章,成为了中枢政治的中心,以后数百年时间里,带有领尚书事的重臣成为了实际的丞相。可随着尚书令的权重,更接近天子的中书令的地位也渐渐上升,到了魏文帝曹丕时,原本由宦官担任负责掌管图书的中书成为了掌管机要,实际上成为了新的权力中心。类似的事情在接下来的历代不断生,明代废除宰相之后,内阁辅臣之所以被视为宰相,就是因为他们比其他大臣更接近天子,而司礼监掌印太监之所以被称为“内相”也是因为他们比阁臣更接近天子。杨嗣昌能够把自己的办公地点弄到乾清宫边上,缩短了与天子的物理距离,便能从早到晚的向崇祯施加影响,自然也就靠近了权力的巅峰。 杨嗣昌辞出后,怀着兴奋的心情向外走去,刚刚走出宫城,却听到身后有人在叫他的名字,回头一看却是方才在殿里的一个小太监,他赶忙停住脚步,那小太监向杨嗣昌拜了一拜,道:“杨先生,咱家宗主爷让小的给您带一句话!” 杨嗣昌一开始还以为是这小太监是替崇祯传旨的,不由得一愣,问道:“敢问一句,你的宗主爷是何人?” “便是司礼监的王公公!”那小太监笑了笑:“宗主爷托小的给您带句话:先生您为了大明的江山,不计一己的得失荣辱,咱家虽然是个阉人,也是知晓些忠义的,天子身边的事情还请先生不用太过操心,还是多花些心思在国事上好些!” “多谢王公公的提点!我这么做不过是军情紧急,在宫里离天子近些,一来方便些,二来外廷人多口杂,哪里办得成事?我这里还是草创,人手不足,王公公何不派两个得力的人手来?我也知道这不是长久之计,待到平定东虏之后,大家都安享太平,我自当归隐林泉,决不恋栈,若有违誓,天诛之!!”杨嗣昌指天誓道,从王承恩托手下带的话里不难听出对方对自己的警惕,不过这也是在他的意料之中,毕竟自己的做法明显的触犯了司礼监的权力边界,这在政治上是极其严重的挑衅。对方不是在崇祯面前给自己使绊子,扯后腿,而是在背后提醒自己已经是非常宽宏大量了。自己若是不表明态度,那也未免太过不知进退了。 那小太监牢牢将杨嗣昌说的话记在心里,又拜了一拜方才回去。看着那小太监的背影,杨嗣昌松了口气,向宫外走去。 盛京,文馆。 “大汗!”范文程恭谨的将装订好的一本薄薄的小册子双手呈上。 “范先生,这便是关于那个刘成的资料吗?”皇太极接过册子,指尖一撮便现不过六七张纸,眉头不禁微微皱了起来。 “正是,这些便是臣这些日子从历年来收集的情报中整理出来的,还请大汗御览!” 皇太极点了点头,伸手翻开书册看了起来。进入崇祯八年后,皇太极每天都在观察着关内形势的变化,他获得信息的主要是依靠在京师的细作,对于打探到重要情报的细作,他决不惜重赏。尤其是去年冬天留守和林格尔的岳托和孔有德被明军消灭之后,他对于主持这场围攻战的刘成和杨嗣昌的情报就更加重视了,只要是关于这两个人的情报,无论是杨嗣昌在北京朝廷上的举措和纷争,还是过去几年刘成是如何在西北飞崛起,皇太极都不吝重赏。几乎每两三天便有情报从潜伏在北京细作那儿送来,直接送到文馆里,经过以范文程为的一批官员的处理和选择,然后就送到皇太极那儿。大约是在一个月前,皇太极得到情报,明国即将委任刘成为宣大总兵,显然崇祯是打算用这位新近崛起的名将在整顿这一重镇的防务,考虑在先前获得情报中提到的这位武将与蒙古人的密切关系,明国下一步的行动很可能是要与与自己争夺蒙古左翼各部。他立即对范文程下令,加紧收集关于这位新任宣大总兵的情报,任何能够提供情报的,可以给予两倍,三倍,甚至更多的赏金。可是搜集而来的情报依旧少的可怜,这本小册子里加起来也不过两三千字,许多重要的信息都还空缺着,这让他的眉头不禁皱了起来。 “范先生!”皇太极放下书册,问道:“这册子里的东西也太少了些吧?比如这刘成是哪里人氏?父母为何人?可有兄弟姐妹?其有马匹c有多少亲兵c性格急躁与否?喜酒色否?少时读了多少书?可曾入过学?这些怎么只字不提?你上面这点东西,一开始便是说他在西北平定流贼之事,莫非他是从石头里面蹦出来的?” 范文程听到皇太极这番质问,赶忙跪了下去:“启禀大汗,臣下无能,还请大汗治罪!” “范先生,起来吧!”皇太极叹了口气,伸手将范文程扶起:“我方才那番话并没有责备你的意思,只是你看看这刘成从一个区区升到一镇总兵总共只花了区区三年多时间。而世人皆不知他的出身,想必他也不是将门子弟,准格尔汗却将爱女许配给他,可见其人才是在难得,将来必成我大金的大敌,对这样的强敌一无所知,你教我如何得以安枕?”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两百一十六章 迂回 。()这次岳托被俘已经威信扫地,即便被换回来也无法对皇太极构成威胁,反而对其父子卖了个人情,等于是将两红旗拉了过来。而祖大寿被俘后来了个徐庶入曹营一言不发,而皇太极为了招揽人心,却又连一根毫毛都伤不得,只是白白浪费米粮,还不如换个岳托回来,至少有赚。 “就这么办吧!”皇太极站起身来:“这件事情便交给范先生你了,我们这边的底线就是用祖大寿换岳托!刘成那边的情报要抓紧!” “是,大汗!”范文程赶忙起身相送。 归化城。 “尊敬的国师大人!无法用言语表达我得知您击败藏巴汗的欣喜,这份菲薄的礼物不足以表达我的欣喜”刘成一边口述一边在桌子旁来回踱步,他突然停下脚步问道:“上师,送给固始汗的礼物是什么?” “三千两银子,五百匹苏锦,一百套铁甲,三百担茶叶,还有一些日用品!”切桑一边翻阅礼单,一边飞快的将刘成的话翻译成蒙古文和藏文。 “银子改成五千两!再加上一百石盐!咱们有求于人,总得大方点!“ “是,大人!五千两银子,加一百石盐!”切桑按照刘成所要求的修改之后,停下笔等待着刘成下一个命令,而刘成走到书案边,皱起眉头的看了看一个个宛若小虫子的蒙文字母,想了一会才继续说:“我听说您在与藏巴汗的战斗中俘虏了不少敌人,我知道这些人都是顽固而又凶恶的人”说到这里,刘成卡住了,他有些懊恼的挥了挥手对切桑说:“剩下的就交给你吧,你告诉固始汗,从今年秋天开始,我就要和女真人打仗了,这里很需要许许多多血肉,只要有力气c勇气的都送到我这里来,我可以出大价钱!” “是,大人!”切桑恭谨的低下了头,开始奋笔疾书起来,刘成一屁股坐在那张皮椅上,给自己倒了一杯牛奶,懊恼的对一旁的敏敏说:“敏敏,你也给阿爹写一封信,希望他七月底前送到我这里一千骑兵,三千匹战马,还有骆驼,越多越多!” “好的,我待会便写!”敏敏点了点头,问道:“阿成,你觉得秋后真的就要动手了吗?” “差不多,皇太极应该会做点什么!”刘成就牛奶一口气喝干净:“杨嗣昌在中枢弄出这么大的动静,皇太极不可能不知道,两国对垒便如同下棋一般,比的就是谁抢占先手。皇太极绝不会不明白这个道理。” “那阿成你觉得皇太极会在哪儿动手呢?山西c辽西c还是北直隶?” “这我就不知道了!”刘成摇了摇头:“东虏那边的情报实在是太少,不过如果是我肯定是打辽西。” “为什么这么说?“ “很简单,山西距离京师太远,北直隶的话那几个口子都要绕远路,破边抢掠可以,想要占个地盘就难了。只有辽西,那边是沟通辽东和北直隶的最近通道,只要辽西一出问题,便是天下震动,由不得大明不应招。要打自然是要打疼的地方啦!” “这倒是!”敏敏微微一笑,给刘成的杯子又倒满了:“那阿成你打算怎么应对呢?” “他打他的,我打我的!”刘成伸手在地图上点了点:“皇太极要是打辽西,我就去打蒙古左翼,我现在这个济农还有些名不副实,等到把左翼诸部都拿下来,才是名副其实的济农呢!” “那朝廷若是严令你出兵增援辽西呢?” “那就让杜如虎带一营兵去应付一下就是了,我已经把艾合买提和阿克敦派出去了,他们两个的任务是在东海女真那边生出点事情来,我这边只要再把左翼诸部拿下来,这盘棋就全活了,东虏就是首尾不得相顾,岂不是远远胜过去辽西那边?那边就算打赢了又如何?最多占几个堡垒,斩首两三百,往前面推个十里地,都打了几十年仗了,宽不过几十里,就那么几条路,几个山头c几个城堡,皇太极只怕闭着眼睛都知道怎么应付,我可没那么蠢!” “那如果皇太极出兵增援左翼呢?那岂不是要和他决战?” “那又如何?”刘成冷笑道:“那个内齐算是我半个内应,我已经先赢了一分。和辽西不一样,东虏在左翼最多也就能拉出来两万人,加上左翼再万把人。我这边现在光是步营c骑队就有三万人,到了秋后只会更多。草原上打仗,比的就是谁牲口多c脚力好。只要固始汗和你爹愿意支持我,我就能把所有的步兵都配上驼马,加上驼队的辎重,这样才能发挥我军火器的优势,皇太极不来还好,要是来了便让他匹马不还!” 漠北c车臣部,汗帐。 汗帐里人声嘈杂,挤满了喝的半醉的车臣部酋长和长老们,所有的头领几乎全部到场,偌大的汗帐两侧坐满了人,在他们的背后是各自的图腾旗帜。这些浑身酒臭的人正竭力瞪大眼睛,看着从帐篷门口进来的客人。 “尊敬的硕垒汗,这是济农大人托我带来的礼物,还有信笺!”艾合买提低下头,竭力不让人们发现自己脸上的厌恶之情。虽然对于当时的绝大多数中原人士来说,漠南与漠北的蒙古人没有什么区别,都是野蛮的骚鞑子。但事实上漠南与漠北蒙古人是有很大区别的,相比起漠南,漠北的土地更加贫瘠c气候更加寒冷,最重要的是水也更少;漠北的蒙古人也更加穷苦c野蛮而且坚韧,换句话说也就是更加“脏”。作为一个走南闯北的商人,艾合买提自然知道这点,也事先有了心理准备,不过当他走进硕垒汗的王帐时,还是被里面的气味弄得几乎窒息了。 标志着硕垒汗的高贵地位的高背椅上空空如也,椅子的两旁是他的武器和盔甲,在椅子旁边的隔板桌只剩下吃剩的骨头和油腻的盘子。艾合买提惊讶的发现一条汉子正四脚八叉的躺在地上,打着呼噜,莫非这个人就是车臣部的硕垒汗?他犹豫了一下,又重复了一遍,稍微提高了一点嗓门。 “喂,商人!”一个声音从侧面传来,艾合买提侧过头,只见一个满脸络腮胡子的中年汉子正笑着看着自己,满脸醉意,手中拿着一只牛角杯:“你是来找硕垒汗的吗?我就是,有什么事情吗?” “你是硕垒汗?”艾合买提惊讶的瞪大了眼睛,他指着高背椅旁边地上那个呼呼大睡的汉子:“那,那他是?” 那中年汉子瞪大眼睛,看了看躺在地上的汉子,脸上露出醉汉努力思索时的费力样子:“阿索部的哈拉?还是巴哈尔部的土末儿?算了,管他是谁,你不是要找硕垒吗?我便是硕垒,车臣部的汗!” 艾合买提的目光扫过众人,大多数人都在喝酒,少数人则躺在地上呼呼大睡,但没有人起来驳斥那自称是硕垒汗的中年汉子,他从怀中取出礼单,恭谨的低下头:“我是济农大人的使者,带来了给您的礼物和信笺,并请求” “礼物?”硕垒一把从艾合买提手中夺过礼单,一边拆开一边冷笑道:“济农大人这次又看上了什么猎物,需要我们车臣部来当他的鹰犬?”这时他的声音突然停住了,脸上露出玩味的笑容:“鸟铳,火药c盔甲c还有铅,看来济农大人这次下的本钱可不小呀!” “大汗,济农大人希望漠北保持和平!”艾合买提从怀中取出一个卷轴,封蜡上是代表着蒙古大汗的苍狼与白鹿图样的印迹,在大汗成年以前刘成以济农的身份使用。硕垒怀疑的看了艾合买提一眼,结果卷轴,拆开细细看了起来,他脸上的笑容消失了,信上的内容很简单:“在解决皇太极之前,我不希望漠北统一在一面旗帜之下,哪怕那属于我妻子的兄长。只要你别妨碍我的计划,你就能不断从我这里得到武器和火药。”最后硕垒注意到信的末尾没有落款。 “这是济农大人的信,为何没有落款?” “有印鉴为证,济农大人不希望这封信让不应该看到的人看到!” 硕垒没有说话,刘成这么做的目的很明显,他希望硕垒是唯一一个看到这封信的人,蜡印在拆开信的同时就会破碎,如果硕垒想要拿这封信去做点什么的话,他完全可以抵赖不认账。 “这里太乱了,我们可以到我妻子的帐篷去好好谈谈!”硕垒将信和礼单塞进怀里,做了个请的手势。 相比起汗帐里,小帐篷要整洁的多,艾合买提竭力不让硕垒发现自己的庆幸。硕垒一屁股坐在一堆皮毛上面:“坐吧,商人,自己随便找个地方坐吧,我这里可没有其他人那儿那么多规矩,破羊皮下面照样可能跳着一颗忠诚的心,也许比貂皮下面的分量还多些!”(未完待续。)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两百一十七章 南阳 “多谢大汗!”艾合买提在一张羊皮上坐下,盘起腿来,竭力让自己舒服点。网8硕垒笑嘻嘻的等着艾合买提坐稳了:“说吧,刘成想要做什么,我又可以从中得到什么?” 艾合买提看了看对方的脸,最后还是决定先试探一番:“大人希望打通一条通往东海女真那边的商道,您知道自从女真人和明国开战以来,皮裘c人参等辽东货便断了,价格高的离谱!” “哈哈哈哈!”硕垒露出了牙齿,给了艾合买提一个颇为狰狞的笑容:“别说蠢话了,为了毛皮和人参刘成愿意给我鸟铳和火药?你认为我会蠢到相信你这种谎话吗?说实话,如果你想从我这儿得到什么,那就应该用东西来换,而不是骗!” 艾合买提低下头,要避开硕垒的视线,他琢磨着自己假如将刘成的计划和盘托出会有什么后果?硕垒有没有可能会把自己绑起来交给女真人?这种可能性不大,毕竟皇太极也拿不出什么好处来,相比起来刘成能给的多得多,而需要硕垒做的却少得多。 “好吧,济农大人打算策动在东海女真策动一场反对金国的叛乱,我这次前往那边是为了打通一条道路!” “叛乱?道路?这次听起来比较像是实话了!”硕垒上下打量了下艾合买提,突然笑了起来:“商人,我真的无法理解你的行为。你可以找一面镜子照照自己:头已经斑白,十根指头上都有戒指,金的c银的c镶满了宝石,身上穿着最好的皮裘,肚子大的像一个怀孕的女人,最好的马驼你走三十里也会疲惫不堪。告诉我,你为什么要为那个刘成冒这么大的风险呢?为了钱?你不缺钱,别告诉我你不知道那些蛮子都是些什么样的家伙,比起他们来我的人简直就是一群秀才了,稍微运气不好你就会被切成片,做成他们的晚餐!” 艾合买提犹豫了一下,笑道:“大汗,这么说吧,我们商人怕危险,但更怕赚不到钱,济农大人给我一个机会独占一条通往未知之地的商路,那意味着一条流淌着黄金的河流。是的,我很富有,但我有四个妻子,有十五个儿子,过一百个孙子,我希望他们每个人都过上富裕的生活!” “十五个儿子,过一百个孙子?”硕垒大笑起来:“这是个很好的理由,说吧,根据协议我要做什么,我可以得到什么?” “允许我们的商队经过您的土地,确保他们不会遭到您的部众的袭击!”艾合买提的声音不大,他不希望被帐篷外面的人听见:“而您可以每年派出两个商队前往归化城,在那儿您可以进行贸易并免税,每次您都可以买到这么多火器,价格比市价低两成。” “每次都可以买这么多?”硕垒的眼睛亮了起来,自从去年的那次大战之后,虽然车臣部的损失并不大,刘成的大军也很快就退回了漠南,但漠北的天平还是缓慢的向车臣台吉那边倾斜。原因非常简单,车臣台吉能够从刘成那边获得火器,即便从文化和感情上漠北诸部更倾向于硕垒汗,但没人愿意站在失败者一边,不难想象除非他投靠女真人,否则等待着硕垒汗的唯有死路一条。 当艾合买提从帐篷里面走出来的时候,他现天空开始下雨,这对于暮春的草原来说可时间稀罕事。他望着远处的草原,随着越来越大的风,草浪在翻滚,雨点打在他的脑袋上,顺着他的脖子流进内衣里,让他禁不住打了个寒颤。 “必须马上回自己的帐篷去,烤烤火,不然肯定会生病!”艾合买提对自己说,他辨认了一下路,他的帐篷相距这里至少还有半里远,可是仆人却不知道在哪儿去了,和他一起不见的还有马,他咬了咬牙,冒着雨向那边跑去。 “艾合买提老爹,您怎么这个样子了,您的仆人呢?还有马呢?”阿克敦惊讶的看着如落汤鸡一般的艾合买提,长大的嘴边足以塞进一颗鸡蛋。 “让他们见鬼去吧!”艾合买提没好气的骂道:“阿克敦你被魔鬼施了定身法吗?快给我拿件干衣服来,还有火盆!快!” “是,是!”如梦初醒的阿克敦赶忙扶着艾合买提进了帐篷,又一边拿来找了几件干衣服,又让仆人送来火盆,阿克敦换了干衣服,在火盆间烤了好一会儿才缓过劲来,漠北的寒风可不是开玩笑的,便是盛夏下冰雹也是司空见惯,像这样淋了雨被寒风一吹受了风寒丢了性命也是常有的事。看到艾合买提捧着一杯热姜茶坐在火盆边,呼哧呼哧的喘着粗气,阿克敦方才放下心来,问道:“艾合买提老爹,那个硕垒汗怎么答复的?” “怎么答复的?”艾合买提冷笑了一声:“东西是收下了,条件也答应了,不过却说的是个活络话,说什么草原上和中原不一样,没有城墙也没有道路,哪个骑着快马c拉得开硬弓的好汉子总是有法子养家糊口,他只能保证车臣部不碰,其他部落的他就没法保证了。” “这不是和没说一样吗?”阿克敦苦笑道:“谁来抢劫也不会打着旗号呀!” “可不是嘛!我也知道这件事情没有这么简单就办成的。”艾合买提将角杯放回小木几上,问道:“说到底这一趟是以你为主,你说应该怎么办?” 阿克敦没有说话,他走到帐篷里面,取出一个竹筒来,从里面取出一卷羊皮在几案上展开,却是一幅地图,他指着地图对艾合买提低声道:“老爹您看,我们三天前经过巴桑乌兰山,现在应该是在这个位置。我打算先在车臣汗这里呆上半个月左右,一来可以把马养养膘c二来所有的货物全部卖掉,轻装上阵三来等到初夏,克鲁伦河里面的水也更深些,我们可以准备十几个皮筏子,把行李和货物都装在筏子上,沿着克鲁伦河向东,一路到呼伦湖。一来行动也方便些,二来也可以养养马力,若是路上遇到意外,也好应对。” 艾合买提顺着阿克敦手指的方向看去,阿克敦方才说的克鲁伦河又叫弓卢水c胪朐河,源自今天蒙古国肯特山的东麓,绵延一路向东最后流入呼伦湖,相对于6路,这条路虽然度会慢一些,但是要安全的多。 “到了呼伦湖,你准备怎么走?” “到呼伦湖应该是六月了,那边榆木多,湖里也有鱼,我们可以在那边伐木造船,留一半人在那边屯个寨子,另外一半人由海拉尔河走,然后走额尔古纳河最后进入黑龙江,然后再转由乌苏里江到兴凯湖。” 艾合买提看了一会地图,半响没有说话,最后叹道:“阿克敦,你这一路上倒是不好走呀!” “是呀!”阿克敦笑了笑:“这也是没有办法,小人的家乡到处都是林子,即便是老猎手一不小心进去了也出不来,唯一好走的路便是水路,可就算是水路一到冬天也都冻住了,实际上一年只有半年可以走,所以咱们得抓紧。” “好吧,这件事情便由你做主了,我明天就开张尽快处理货物,你也把需要的东西都准备好,时间一到我们就上路!” “是!” 崇祯七年春天的形势就好像巨大的跷跷板,当辽东c宣大的战事暂时平息,女真与明国双方好像打满了五个回合的拳击手,各自回到绳圈角落里喝水休息,打量着对方的情况,等待着下一回合的死斗,关内的形势又生了微妙的变化。在洪承畴的调度指挥下,从去年的夏天开始,官军接连在豫东和皖北取得了几次胜利,迫使农民军不得不向西转移,撤退到豫西c陕南c川东的广袤山地来。接连取胜的洪承畴并没有盼来期待已久的兵部尚书加衔,而是崇祯的催促进兵,早日消灭流贼的旨意。这让他的心里不禁有些怨尤,后来杨嗣昌凭借刘成之力拿下和林格尔后入阁拜相,成为大明的辅大臣,这更让洪承畴的心中满是酸涩和后悔想当初刘成也是自己手下的将佐,如果当初林丹汗围攻宁夏时自己不是派了此人去救,而是将其留在麾下,恐怕现在入阁为辅便是自己了。 出于这种微妙的心态,洪承畴并没有如崇祯要求的那样加进军,而是上书陈词。当然理由也是很充分的:许多军队欠饷,在先前的交战中死伤颇多,士气低沉而且豫西c陕南c川东的山地行动困难c补给不便,假如贸然领大军进入,一旦遭到挫败就会败坏大局。因此洪承畴建议让川c豫c陕官军各守隘口,养精蓄锐,以待其变,等到来年的夏粮收后再大举进剿。得到崇祯的肯后,他将自己的行辕放在洛阳,便在那儿过了崇祯六年的冬天和七年的初春。 巍峨的秦岭山脉就好像一条奔腾的巨龙,由东向西横贯中国的中部,西起甘肃省临潭县北部的白石山,向东经天水南部的麦积山进入陕西。在陕西与河南交界处的潼关附近一分为三,北支为殽山c北支为崤山,余脉沿黄河南岸向东延伸,通称邙山中支为熊耳山南支为伏牛山。这里哺育了华夏先民的长江c黄河这两条母亲河的分水岭,山脉的南北两麓的温度c气候c地形都有着显著的差别,秦岭淮河一线也就成为了我国南北地域的分界线。而南阳盆地就位于伏牛山脉之南c大巴山脉之东c桐柏山c大别山之西,东c西c北三面的山脉阻挡了战火的侵袭,相比起被战火肆虐的陕西c北直隶和河南等地,这里不啻于是一方净土。 南阳c真武观。 初升的阳光穿过院子里的槐荫,照在院子里的石凳上,徐鹤城就已经在院子里活动完手脚,开始练习拳法和剑术了。这是他自小的习惯,无论刮风下雨,早晚二课始终没有放松过。他练了两套拳法,又练了一路剑,觉得额头上渗出薄薄一层汗来,浑身上下微微热,被暮春的晨风一吹,说不出的畅快。他正准备擦汗,却听到有人用讥讽的语气说:“大哥还是老样子呀,一大早就起来练剑!” 徐鹤城回过头,只见弟弟徐万仞站在门口的台阶上,斜倚着门框,正看着自己,脸上是掩藏不住的鄙夷。徐鹤城也不答话,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还剑入鞘,又喝了两口水方才说:“这么多年来习惯了,一天不懂就浑身上下痒,怎么,你要不要也来玩玩?” “别!”徐万仞冷笑道:“我可没你那么勤快,一大早就爬起来折腾自己。你手下也有几百人马了,还整天练这玩意,德性!” “早饭就在院子里面吃吧!”徐鹤城对一旁的部下吩咐道,自己在石凳上坐下,笑道:“怎的,不跑了?” 徐万仞冷哼了一声,也在石凳上坐下,等着送早饭过来。原来前些日子徐鹤城接受了刘成的建议,带了两百多人前往浙江,准备接替赵有财。他把这个弟弟抓在手里,又下不得手,只有带在身边翻越秦岭,然后沿着汉水东下到了南阳,准备沿着汉水c长江c江南运河前往浙江。一开始徐万仞还想着逃跑,可跑了两次都被兄长的部下给抓了回来,慢慢的就老实了。 这时早饭送了上来,有小米粥c烧饼c酱菜,还有半封酱肉。徐万仞拿了块两块烧饼,夹了些酱肉一边吃一边含糊不清的答道:“跑个毛,我也想通了,能跑到哪儿去?到时候你把我在京师干的那件事情往外面一捅,我就是朝廷钦犯,就算能活下来也是干受罪,还不如跟着你有的吃有的喝,也不用操心那些屁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两百一十八章 鲁阳关 “呵呵!”徐鹤城夹了块烧饼,笑道:“只怕没这么简单吧,你又不缺银子,就算是朝廷通缉你,找个山高水远的地方一藏,谁能奈何你不成?” “呸!”徐万仞把食物咽了下去,不屑的冷笑道:“有银子又如何?你忘了咱爹是怎么对付那些有几个臭钱又没有功名的啦?当地的缙绅一份帖子就能把我抓到牢里去,最后银子没了,命也保不住,那日子我可过不下去。还是你好,功名也有了,钱也有了,要啥有啥,娘的,我咋没这么好的运气碰上那位刘大人呢?” 听到徐万仞的抱怨,徐鹤城笑了起来,原来为了让徐鹤城行事方便,刘成便在立功保举名单上列上了他的名字,通过杨嗣昌的关系,转眼之间徐万仞便已经是监生,在兵部领了个员外郎的差使。有了个官方的身份,在外面奔走行事也方便了许多。得知这件事情后,徐万仞又是妒忌又是羡慕,像他这种出身教派世家的并不缺钱,最缺的就是一个身份,偏生自己又不是快读书的料。他甘冒奇险去结识陈贞慧,搓弄那等大事就是为了加入复社之中,为的就是一个进身之阶。可没想到的是自己一番辛苦成了白费,险些把小命都搭进去了偏生那个自己过去视为一勇之夫的兄长却抱上了金大腿,眼看着就要一路青云直上,两厢一比较更是其中滋味不足为外人表。 好像是为了泄,徐万仞三口两口把烧饼和酱肉吃完,拍了拍手里的芝麻粒,问道:“啥时候上路?” “上路?”徐鹤城闻言一愣,笑道:“接下来咱们换船走水路,订船的回来说还要个两三天才有船。在南阳先住两天吧!” “走水路?这么多马还走水路?”徐万仞奇怪的问道,原来徐鹤城这次东下的身份是一个返乡的官绅,为了确保路上的安全,刘成给他特别挑了一百骑兵,加上他从原先商队护卫中挑选出来的足足有快两百多人,光是马就有三百多匹。 “嗯,所以要等大船!”徐鹤城神色变得严肃起来:“你不知道,自从去年夏末洪督师击败流贼,曹操和闯贼都败退到了川东c豫西c鄂北的大山里,眼下正是春荒的季节,他们肯定要出山打粮,走6路没有走水路安全!” “曹操与闯贼,那我们还是尽快走吧,早一日过了长江,早一日安全!”徐万仞听到这两个名字,脸色大变。也难怪他如此,自从崇祯二年陕西群寇起事以来,各路流贼旋起旋灭,不少曾经名震一时的头领都已经被击败,或乞降于王师,或成为官军将领请赏的凭证。随着时间的推移,李自成与罗汝才两人渐渐从群寇中脱颖而出,前者勇猛有胆略麾下兵力虽然在群寇中不算多,但甲仗齐全,又多有马匹,加上御众严,号令一,以故无论是与官军还是和其他流寇都胜多败少,雄于诸寇罗汝才虽然治军不如李自成严明,麾下部众也远不及李自成精悍,但其人狡黠多智,而且胸怀宽阔,不少流寇被官军击败后投到他的麾下,他往往资以钱粮人马,帮助其重新起家,李自成自己就受过罗汝才的恩惠。因此群寇皆视罗汝才为长者,愿意与其联合。这几年这两人攻陷的城镇c死在两人手下的官绅数不胜数,早已是止儿啼的人物了。 “呵呵!”看到徐万仞的样子,徐鹤城不由得笑了起来:“你也太紧张了,这南阳北边是伏牛山c西面是大巴山脉c东边是桐柏山c大别山,只有几个隘口才能进来。洪大人的行辕就在洛阳,走三鸦路也就是两三日的路程。若是我是贼,宁可一路往川东走也不会来南阳的!” 听到徐鹤城的解释,徐万仞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流露出佩服的眼神。徐鹤城口中的三鸦道又称三鵶道,乃是连通南阳与洛阳的一条捷径。南阳盆地通往中原的主要道路是方城路,即从南阳向东北方向出,沿着南阳傅望方城叶县襄城许州这条路线抵达许州。这条路历史很古老,早在春秋时期楚国便在这里修筑长城以抵御中原诸侯的进攻,左传中的“楚国方城以为城,汉水以为池”中的方城便是指的方城山。而三鸦路南自今南阳市城区向北循白河支流口子河今南召县鸭河谷北行,逾越伏牛山分水岭,再循瀼河河谷达今鲁山县城,然后往北行至汝c洛。该路有三处地段,被称作三鸦。第一鸦在今南阳市北6一里今南召县东境的百重山第二鸦在伏牛山分水岭北麓今南召县皇后乡北境,与第一鸦相距7一里第三鸦在分水岭以北鲁阳关今南召与鲁山县交界处,距第二鸦8一里。比起方城路来,三鸦道要近得多,也要险峻得多,平时大部分人都不会选择走这条路,但假如流寇进攻南阳的话,洪承畴就能从这条路以最快的度赶到,前后夹击将其击败。 说话间徐鹤城已经吃完了饭,拍了拍手掌站起身来。早已等的不耐烦的徐万仞也跟着站起身来:“我们还是去码头看看船到了没有吧,整日呆在这道观里都要把人闷死了!” “也好!”徐鹤城挥了挥手,一名部下送上佩剑,他一边将其系在腰上,一边吩咐道:“我去看看船到了没有,你们在道观里,别生出事端来!” “是,大人!” 徐鹤城便带了几名随从出了道观,南阳城的汉水码头在城南,而真武观正好在城北,徐鹤城一路上只见人烟稠密,市井富庶,不但陕西的寻常城市比不过,就连西安这等西北大城也有所不及,不禁暗想刘成让自己来南边是有道理的,朝邑每日生产出来的货物越来越多,仅凭塞外c陕西c山西这些地方的市场已经渐渐满足不了其需求了,而当时南方的人口c财富已经远远过被兵火荼毒的北方,自己若是能把从朝邑到浙江这条商路给打通了,仅凭沿途各地的需求,就足够他养活十几万大军了。想到这里,他便开始留心路上商铺里面的货物的品种c价格,为未来的生意做准备。 徐鹤城就这样边走边问,过了四五条街,只觉得越走人越多,生意也越来越热闹,心中愈觉得痒痒的,恨不得立刻买个铺面把生意做起来。这时他突然看到前面有一栋小楼人头攒动,挤得水泄不通。他赶忙走了过去,却挤不进去,只得拉住一个过路的老汉问道:“敢问一句,这里面是什么字号,怎得这般热闹?” 那老汉上下打量了下徐鹤城,脸上露出耐人寻味的笑容来:“你不是本地人吧?” 徐鹤城以为对方听出自己的口音,笑道:“不错,我是从西安来的,口音重了些,还请丈人见谅!” “倒不是口音重了!”那老汉笑道:“你若是南阳人又怎么会不知道这黄金台?” “黄金台?”徐鹤城一愣:“原来这里面是一座金店?” “金店?哈哈哈哈!”那老汉仿佛听到什么可笑的事情,大笑起来:“哪里是什么金店,看你这样子也是读过几天书的。报君黄金台上意,提携玉龙为君死总该听过吧?此乃唐王所筑的招贤台,若有贤士,唐王将赠以千金,请入王府四明楼中,以师事之!哪里是什么生意,可笑!可笑!”说着那老汉便摇着头离去,留下徐鹤城兄弟二人面面相觑。 “这倒是奇了,这唐王怎么这幅德行,全然不像是天家的子孙呀!”过了半响功夫,徐万仞突然冒出来一句。顿时把徐鹤城吓了一跳,低声骂道:“闭嘴!”赶忙将其扯到一边僻静处:“你这是要做死吗?” “呵呵!”徐万仞冷笑了两声:“难道我说错了,你说天底下姓朱的藩王那么多,有哪个不是变着花样吃喝玩乐?拼命捞钱占地?像这位唐王的俺还是平生第一次听说!” 徐鹤城冷哼了一声,没有说话。徐万仞这话虽然糙的很,道理却不糙。本朝成祖皇帝是从侄儿手里夺得天下,后来又有汉王之乱,因此历代朱家天子对各地的藩王就格外的小心,基本剥夺了他们的兵权和政治权力,各地官府还附有监视的责任。作为补偿,历代大明皇帝都给予藩王们丰厚的经济补偿。时日一久,这些天家子弟生于深宫之中,长于妇人之手,一不能读书c二不能习武,也没有什么实现人生价值的途径,自然心思就都花在吃喝玩乐享受人生上了,钱不够便盘剥百姓,久而久之就成了一群彻头彻尾的寄生虫。像这位唐王的,还真是藩王中的一朵奇葩了,。 徐万仞见兄长一声不吭,便继续说道:“说来也奇怪,这位唐王这么胡搞,南阳府守官怎么也不管管?当今天子可不是那种气量甚大的人呀!” “闭嘴!”徐鹤城喝道:“天家的事情轮得到你多嘴吗?早知道这样就把你丢在观里,省的惹出事情来!” 徐万仞也不说话,只是笑笑。徐鹤城也怕在城里惹出事情来,赶忙向南门去了,一行人距离南门还有数十步远的时候,突然看到城门口人头攒动,守门的官兵正在驱赶行人。他赶忙伸手拉住一个路人,问道:“那边出什么事情了?” “不知道?”那行人也是一头雾水的样子:“好像是守门的将爷要关城门!” “大白天的关城门?”徐鹤城心头生出一股不祥的预感,他叫了个随从让其过去问问到底生了什么,片刻之后那随从跑了回来:“禀告大人,听守门的校尉说有逃难的带来的消息,鲁阳关被流贼攻破了!” 三天前,鲁阳关。 石墙陈旧崩裂,三四丈宽的道路上布满车辙,山坡上长满了褐绿色树林。几辆双轮牛车横亘在城门口,这是当地农民常用的一种车辆,高高的侧板,粗苯的车轮,看上去笨重,但十分结实。车壁和轮子上到处都是棕黑色的凝固血迹,守备的尸体躺在车轮下,四肢扭曲,脸庞浮肿,红色的披风挂在车辕上,一只乌鸦站在尸体上,一边警惕的看着四周,不时低头啄食死者的脸。农民军正是用这玩意攻破关城的:李过带着十余个挑选出来部下装成烧炭工人,推着这些装满木炭的牛车自称是要送到鲁阳出售的。当守兵前来检查时他们突然取出木炭下隐藏的武器,杀了这些守兵一个措手不及。当城门上的守备高喊赶快关闭关门,却关不上了突袭者将牛车赶进城门洞里,装满木炭的牛车卡住了城门。这一段耽搁决定了胜负不过半盏茶功夫,农民军的后续部队就从城门杀了进来,当守备被李过一箭射死之后,剩余的守兵见势不妙就纷纷下跪乞降,通往南阳盆地的门户已经落入了农民军的手中。 “自成兄弟呀!”曹操笑嘻嘻的拍着李自成的肩膀:“你可真是好福气,有补之这样的好侄儿,这鲁阳关号称天险,可补之就带着百把人就拿下来了。俗话说有起错的名字,没起错的外号。一只虎,果然是一只威风凌凌的大老虎呀!” “汝才哥你谬赞了!”相比起几年前,李自成的脸上更多了几分风霜,看上去苍老了不少,也多了几分城府,他微微一笑:“若不是您的计策,我们哪有这么容易拿下这鲁阳关的?要是打个比方,您是猎人,补之便是条猎犬,虽说抓住兔子的是猎犬,可功劳还能盖过猎人吗?” “猎人,猎犬?”曹操捻着略带黄色的胡须,笑了起来:“几个月不见自成你又长学问了,弄出这么多花样来。我曹操可不这么想,这赚城的事情不可是一般人做的了的,不但要有一身好武艺,还要好胆量。除了补之,我可想不出哪个营里有这样一身是胆的豪杰。”说到这里,曹操一把把李过拉了过来,揽着对方的肩膀用亲热的口气笑道:“可惜俺曹操没福气,要是有个俊俏的闺女就嫁给补之,咱们两家变一家!”未完待续。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两百一十九章 唐王 李过毕竟此时还年轻,有些脸嫩被曹操弄得有些尴尬低头道:“曹帅你又在说笑了!”引起了曹操的一阵大笑。。这时旁边的亲兵押了一个明军军官过来,向曹操与李自成躬身行礼道:“曹帅c闯王,这厮便是这里的千总,守备死了便数他官大了!” 曹操与李自成对视了一眼,看了看满身尘土,神情惊惶的千总,曹操沉声问道:“从这里去南阳城还有多远,怎么走?” 那千总正犹豫着是否回答,一旁的李自成冷声道:“这里被抓的也不只你一个人,你最好说实话,不然下场你自己清楚!” 那千总身子微微一颤心知对方说的不假,赶忙?低声道:“这里向南沿着瀼河河谷便到了伏牛山的分水岭,有八十里路翻过分水岭,沿着口子河向南走七十里就是百重山再向南走六十里就是南阳了!“ “哦!两百里出头,若是把老营丢下,快马加鞭,也就两天多点的路程!”曹操稍微估算了下,对李自成笑道:“自成,你觉得行不?” 李自成没有回答曹操的提问,而是对那千总问道:“你可知道那南阳城里有多少守兵?主将是谁?城墙坚固不?守备森严不?” 听到李自成的提问,那千总身子一颤,他已经明白那个贼首询问自己这些问题的目的,他想要拒绝却又不敢,正犹豫间曹操已经看出了他的心思,笑道:“俺便是罗汝才,绰号曹操,我的名字你应该听说过了。只要你实话实说,领着我们打下南阳城,这头功就是你的了,进城之后就让你随便挑一家,里面的金银子女都是你的。你这个千总一年从头到尾能有几两银子?俗话说富贵险中求,干上这一票就抵得上你当几辈子丘八了,何去何从你自己想吧!” 那千总听了曹操这一番话,脸上忽青胡红,额头上渗出薄薄一层汗珠来,显然正在进行着激烈的思想斗争。曹操与李自成也不打扰他,只是在一旁静静等待,过了约莫半盏茶功夫那千总抬起头来:“曹帅,你方才说的当真?” “呵呵,自然是真的!”曹操笑道:“俺曹操虽然杀官造反,可手下也有万把兄弟,若是说话不算数如何能号令三军?这样吧,我就在众人面前发个誓,免得你疑心!”说到这里,曹操指天发誓道:“皇天后土在上,俺罗汝才若是有违方才的誓言,便叫我万箭穿心而死!如何?” 自古以来像曹操这等整日里阵前厮杀的最忌讳的便是这些,那千总听到耳里也由不得他不信,赶忙应道:“信,曹帅都这么说了,小人自然信的。南阳城里的只有一千多标营还能打仗,其他的人马都欠饷一两年了,也就能在城头上应个景儿,打仗是不行的!” “那沿途可有什么关隘?” “禀告曹帅,沿途有几处土寨,不过最多也就百把人,肯定挡不住大军!” “好,好!”曹操满意的笑了起来,他回过头吩咐道:“来人,把这位兄弟身上的绳子解了,带他到下面去,准备酒肉好生款待!” “是,曹帅!” “曹帅,你打算偷袭南阳?” “不错!”曹操笑道:“自成呀,咱们两家被那个洪承畴堵在大山里呆了整整一个冬天,兄弟们可没少吃苦头。这南阳可是好地方呀,俺过去听说唱戏的说这里出了皇帝,水土厚着呢,若是能拿下南阳,兄弟们就能过几天好日子了!” 李自成没有立即回答,而是皱眉沉思了起来。曹操与他也搭档好长时间了,知道他做出重大决定前总是会像这样深思熟虑,将利弊得失都想明白了方才做出决定,便找了个地方坐下安心等待,过了好一会儿功夫才听到李自成说:“曹帅这是一着妙棋,若是拿下南阳,整个中原的形势就又活了!” 曹操听了一愣,旋即笑道:“自成兄弟,我可没你想的这么多,就是想让饿的瘦干干的兄弟们吃胖点!” 李自成从旁边的灌木折断一段树枝,来到曹操身旁坐下,随手在地上画了几道,解说道:“去年洪承畴费劲力气,将我们几家义军都赶进大山之中,然后严令各省官军紧守要隘,不得允许我们偷越。而他自己则以洛阳为行辕,居中策应。曹帅,你觉得他是打的什么主意?” 曹操皱起眉头,看了看李自成在地上画的简略地图,他本是个极其聪明的人,虽然未曾读过什么兵书,但对于战争有着极其敏锐的直觉,对于李自成的问题很快就有了自己的答案:“洪承畴他占了洛阳,正好挡在咱们的东边,他是想把我们往西边赶!” “没错!”李自成笑道:“洛阳那地方居天下之中,无论天下哪儿生乱,他都可以出兵征讨。咱们如果向往东,就正好和他撞个正着,假如向西,无论是去汉中c四川c还是回陕西c各省的官兵都会拼死抵抗,毕竟这是守他们的乡里,而且他们守险地,胜负难料。而洪承畴背后就是中原,粮食兵员都接济方便,他可以先攻打还留在豫东c皖北的几支义军,等到秋天再西进攻打我们,将我们各个击破!” “不错,洪承畴打的就是这个主意!“曹操点了点头:“说实话,朝廷派来的几个督师里面,就数他最难对付!自成兄弟,你有什么办法对付他?” “很简单,拿下南阳,杀了唐王!”李自成冷笑道:“只要杀了这个藩王,洪承畴肯定在洛阳待不下去,领兵追过来,只要他一动,这盘棋就活了!” 曹操被李自成这番话说的目瞪口呆,虽说唐王不过是明太祖第二十三子唐定王朱桱的后裔,与当今天子已经血缘已经颇远,但不管怎么说也是龙子凤孙,如果李自成这一招成了,那可是开国以来的头一遭。即便洪承畴不因此被免官,也不可能继续蹲在洛阳居中策应,而只有领兵追击曹操与李自成以求尽快剿灭两人以平息崇祯的怒气,而无论是曹操还是李自成都是出身西北的营兵,军中骡马甚多,行军的速度远远超过官军。打起运动战来正是他们的强项,这一下主动被动易手,整个中原的形势自然大变。 “不错,正是这个理,只要动起来咱们就不怕了!”曹操一拍大腿:“自成兄弟呀,大伙都叫我曹操,可依我看自成兄弟你才是真聪明,我那不过是小聪明罢了!” “曹帅谬赞了!”李自成见曹操赞同自己的想法,心中不由得暗喜,他谦虚了几句道:“既然咱们要打南阳就得尽快,我建议就让那个千总给我们带路,最好是骗下这座坚城,也少损伤些弟兄!” “自成兄弟说的是,那就让补之去吧,这个他擅长!”曹操笑道,他这也算是卖了李自成一个人情,毕竟按照农民军中的潜规则,第一个破城的有权利获得最好一份战利品。 “还是换一个人吧!” “换一个人?”曹操一愣,问道:“这是为什么,莫非补之有什么不适?” “那倒不是,我打算让补之守这鲁阳关!”李自成笑着解释道:“曹帅,咱们打仗不光要考虑到打胜仗,也要考虑打败仗。这南阳三面环山,一面临汉水,就好像一个大口袋,进去容易出来可就难了。洛阳到南阳若是走三鸦道也就四五天的路程,若是咱们骗不下南阳城,被洪承畴跟着打过来了岂不是自投罗网?洪承畴他得知咱们去打南阳肯定会走最快的三鸦道,只要补之守住这鲁阳关,洪承畴一时半会也打不过来,如果他再转方城路就要多花七八天时间,咱们要走要打都有法子!” 曹操将李自成的话从头到尾琢磨了一番,不由得点了点头,笑道:“不错,是这个理,自成兄弟你放心,俺曹操不是个不讲理的。补之在这里是为咱们两家人马断后,挑的是最重的担子,如果拿下南阳府,唐王府里的金银财宝有一半是补之的!” 南阳,唐王府。 一道高厚的红色宫墙,将唐王府与南阳府城分隔为两个田地,在这个小小的圈子里,到处是华丽的建筑c歌舞c饮宴,与外面的战乱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将落的夕阳照在巍峨的黄色琉璃瓦上,阴影在一座座庭院里面转浓,有些彩绘回廊中阴气森森。正殿前边丹墀上摆的一对铜鼎和鎏金铜狮子也被阴影笼罩。在靠东边的一座宫院中传出来笙c萧c琵琶之声和檀板轻敲,曼声清唱,而在深邃的后宫中也隐约有琵琶之声传出,在宫院的昏暗的暮烟中飘荡。 在王府的福安殿里,唐王朱聿键坐在一张雕花金漆圈椅中,身后站着两名宫女,手中拿着羽扇。他是个还不满三十的年轻人,一张朱家人特有的狭长脸庞上目光炯炯,显得颇为精明强干。与其他藩王不同的是,朱聿键的继位之路颇为曲折,上一任唐王朱硕熿惑于嬖妾,心里一直爱惜小妾生的儿子,却厌憎正妻所生的嫡子朱器墭朱聿键之父。于是,他暗中把朱聿键父子囚禁在承奉司内,想活活饿死他们,当时朱聿键才12岁。幸亏暗中有个小官张书堂帮忙送些糙米饭,在囚房中,朱聿键父子苟活了十六年。身处牢笼,朱聿键埋头苦读,钻研儒学典籍,没有浪费光阴。朱聿键的父亲气息奄奄,在快要熬出头时,却被急切想袭唐王王位的弟弟于1629年崇祯二年毒死。老唐王准备封爱妾的儿子为世子,还想取消了朱聿键的世子地位。结果,地方官员陈奇瑜吊唁唐世子时,警告老唐王说,世子死因不明,贸然改变世袭人选,说不定朝廷日后会怪罪。老唐王害怕日后国法追究,赶忙立朱聿键为“世孙”。同年老唐王也去世,朱聿键这才登上了唐王之位。艰苦的生活磨砺了朱聿键的意志品格,相比起当时的许多其他藩王来说,他更懂得民间疾苦,颇有想要有一番作为的决心。 南阳知府李仙风被一个太监领进殿来,他向唐王行了跪拜礼,朱聿键赐座,赐茶,然后问道:“知府大人来见寡人何事?” 李仙凤向欠了欠身子,说:“卑职刚刚得到消息,流贼已经攻破了鲁阳关,正挥师南下,兵锋所向正是南阳!” “什么?”朱聿键吃惊的挺直了脊背:“此事当真?不是说洪大人已经将流贼赶入大山之中,不日便可剿灭?鲁阳关不是号称天险,又有官军把守,怎么被流贼破了?” “王爷,这消息是一个逃亡的商人所说的,卑职已经派遣探子前往探查,恐怕是真的!”说到这里,李仙凤叹了口气:“洪总督前些日子在给朝廷的奏疏里面说流贼正向西逃窜,让各省官军紧守隘口,莫让流贼入境,现在看来是中了流贼的奸计了!” 唐王的脸上露出了惊惶之色,旋即又镇定了下来,他沉声问道:“那知府大人打算如何应对呢?” “王爷,目前若想固守南阳,就必须安定军心民心,民心一去,军心一变,一切都完。眼下刚刚春荒,城内有数千饥民,守城的官军也有年余没有发军饷了,军心摇动。若是流贼围城,内外交攻,便是韩白复生,亦措手无策呀!” “这么说来,大人是来向寡人借钱粮的了?”听到这里,唐王皱了皱眉头,心头有些不快。 “不错!”李仙凤起身磕了个头,沉声道:“城中饥民甚多,兵与民都无固志,怨言沸腾,多思从贼。官绅束手无策,坐待同归于尽。王爷藩封在此,原期立国万年,倘若不设法守城,江山一失,悔之何及!如何守城保国,时急势迫,望殿下速作决断!” 唐王思忖了一会,从圈椅上站起身来,沉声道:“天子以家为国,寡人受封于南阳,流贼围攻,寡人自然是要管的。这样吧,寡人出一千石粮食在城中放赈,另外再出一万两银子给将士们发饷!李大人你觉得如何?”。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两百二十章 侵吞 李仙凤见唐王这么简单的就答应了自己,心中暗喜,赶忙站起身来道:“王爷如此慷慨大度,城中军民一定会一心死战,击退流贼!” “嗯,那就好!”唐王点了点头:“除此之外,寡人还打算在城里募集五百名壮士,以为王府亲卫,做守城之用,这件事情与李大人知会一声,免得生出误会来!” 李仙凤闻言一愣,按说朱元璋开国时各地藩王几乎都有王府亲卫,相比起普通的卫所兵,这些亲卫的装备和战斗力都要强悍许多,实际上做作为核心机动力量用的。也正是凭借亲卫,成祖皇帝才能够从侄儿手中夺得了天子之位。为了避免这类事情再次生,其后藩王的亲卫早已被削弱解散,成为了类似仪仗队的摆设。朱聿键说要招募壮士以为王府亲卫,若是在平日里肯定会遭到地方官吏的阻止和举报,但是眼下流贼即将兵临南阳城下,他招募几百人来自保倒也没有什么说不过去的了。何况人家刚刚这么痛快的出了这么多粮食和银子,吃人家嘴软,拿人家手短,要想严词拒绝倒也说不太出口。他稍一考虑,便低声道:“眼下兵荒马乱,王爷招募几个丁壮护卫宫禁倒也无妨,只是一旦流贼退去,还是将其散去为上!” “那是自然,寡人本就是为应急之用,流贼退去,自然要将其散去!” 见朱聿键这般回答,李仙凤松了口气,他起身向唐王告辞,离开王府。分守南阳的副将王绍禹赶忙迎了上去,问道:“知府大人,如何?王爷应允了吗?” “嗯!”李仙凤点了点头,脸上露出得意的笑容:“王爷当真是一位贤王,已经答应捐出这个数了!”他伸出手,张开五指做了个手势。 “五千两?”王绍禹的眼中露出贪婪的光,旋即他又笑道:“知府大人如此辛苦,自然不能白跑了,还请” “不必了!”李仙凤坚定的摇了摇头:“王将军,流贼围城,这是何等危急的时候,本官岂能拿了将士们的血汗银子?万万不可!这五千两银子你全部拿去,都给将士们,也救救急!” “是,是!”王绍禹赶忙应道:“大人如此清介,末将感佩不已!” “罢了,读圣贤书所为何事?”李仙凤叹了口气,对王绍禹拱了拱手道:“本官先回府衙了,银子的事情将军明早派人来衙门里取!” “恭送政府大人!”王绍禹赶忙欠身回礼,待到李仙凤的轿子走的远了方才抬起头来,一旁的亲兵叹道:“李知府还真是个清官呀,银子送到嘴边都不要!” “球!”王绍禹吐了口唾沫,脸上满是不屑之色:“嘴皮上说的漂亮罢了,他拿出五千两来,没吃下去一半去你把我这双眼睛挖了去,这些大头巾啥德行我还不知道,个个道貌岸然,一遇到银子,棺材里都要伸出手来,流贼都打到城下了,都要从爷们身上刮油,也不怕流贼打进城把他们都杀了。” “那,那啥时候把银子下去呢?”那亲兵问道。 “银子,什么银子?”王绍禹目光扫过身后的亲兵:“哪来的银子?李知府可没给本官银子,回去后你们每人都领二十两,这是本将军自掏腰包给你们的,嘴巴都给我关紧了,外面有半点风声小心自己的皮!” “谢将军赏!”众亲兵听到这里,不由得又是心寒又是庆幸,二十两银子对于他们来说几乎是一年的军饷了,王绍禹一下子赏了这么多,分明是堵他们嘴,想要把这五千两一口都吃下去,连一两银子都不给守城的官兵。一个亲兵犹豫了一下,问道:“将军,守城的弟兄们都欠了一年多的饷了,不少人都有怨言,是不是” “傻瓜!”王绍禹冷笑了一声:“快三千的兵,五千两银子就是全下去一个人能分到多少?他们可是欠了一年的饷。补这么点他们怨气反而更大,还不如别补!”说到这里,王绍禹的恶狠狠的扫了众亲兵一眼:“你们都给我听好了,这事情要是泄露出去半个字,本将可要军法从事!” “是,大人!” 得知流贼攻破鲁阳关的消息后,徐鹤城就立即回到真武观里,让部下收拾行李准备出城离开,他估计虽然自己只有两百多人,但都有马匹,如果全南下到襄阳也不过三四天,流贼多半是赶不上的。可还没他收拾完形状,一个部下从外间进来,低声道:“大人,官军已经紧闭城门,禁止进出了!” “什么?”徐鹤城大吃了一惊:“当真?” “小人刚刚从外面回来,看到城门口挤满了人,一问才知道知府大人刚刚下令四门紧闭,若无他的令牌禁止出入了!” “怎么会这样!”徐鹤城顿足道,他暗想这一围城可就不知道会有多长时间了,便是刘成让自己南下代替赵有财虽然没有严格限定时间,可自己若是在这里耽搁个把月那可就糟了,谁知道会不会生出什么变故来。他想了想唤来自己的副手:“特木尔,我先去南门那边看看情况!你在观里督促众人收拾好行装,然后来南门找我!” “是,大人!”特木尔躬身行礼,他是个蒙古人,与他的名字一样特木尔在蒙古语里是铁的意思,原本是个锻奴,因为打仗勇猛被刘成提拔为百夫长,这次特别挑出来让其统领跟着徐鹤城南下的骑兵。徐鹤城吩咐完毕后便带着几个亲随出了道观,往南门去了。 李仙凤从王府离开后,唐王朱聿键并没有回去休息,与当时的许多其他藩王不同,少年时就历经世事的他很清楚人心的险恶,即便是亲生骨肉为了权位也会拔刀相向,何况这些官儿。他换了一身寻常百姓的衣服,又挑了两个亲信的太监出了王府的侧门,便一路往南门而来,他打算亲眼看看这南阳府的防卫情况。 朱聿键出了王府,眼见的街面萧条,行人稀少,即便有一两个行人也是神色匆匆,一副惶惶不可终日的样子,与平日里熙熙攘攘的街面完全是另外一种景象,心中不由得暗自感慨:眼看这大明的江山一日不如一日了,自己既然是朱家子孙,自然得出一份力,不能眼看着列祖列宗的江山落入他人之手。想到这里,他不禁暗自握紧了拳头。 朱聿键来到南门,只见城门口挤满了人,隐隐约约还从门外传来一阵阵号哭声,他心中不禁有些好奇,便走过去想要看个究竟,才现是守卫南门的千总将城门给关了,只留下一条缝隙,若是想进城躲避战祸的,一个人便要交五两银子的进城费。城外许多人没有钱缴纳入城费,偏生害怕战祸,许多妇人孩子便哭了起来。朱聿键见了不由得一股无明火直冲头顶,上前一步扯住那千总喝道:“流贼荼毒,百姓有倒悬之苦,哪个许你在这里乘人之危,勒索百姓的?” 那千总回过头来,上下打量了下来人,只见对方生的身材高大,狭长脸,晗下留了三缕长须,身穿一件褐色罗衫,额头的便帽上镶着一块白玉,身后跟着两个随从,倒不像是个寒门子弟,却也不敢动手,他冷笑了一声:“好个狂生,在这里胡言乱语。知府有令,为防止流贼细作混进城来,须得严加搜查,我这是在搜查流贼细作,明白吗?” “搜查流贼细作为何要银子?你看看这些都是妇孺,流贼岂会派妇孺来做细作的道理?” 那千总被朱聿键问的恼了,猛地推了对方一把,骂道:“你这酸丁懂得什么,朝廷欠咱们一年多的饷,大伙儿给朱家天子卖命打仗,可一年到头连给家里人买斤盐的钱都没有,这是什么道理?朝廷不饷,咱们就自己找银子给自己,要怪你就怪当今天子c怪这南阳府里的唐王c怪知府大人去,他们一个个锦衣玉食c娇妻美妾,可有想过我们这些穷当兵的?” 朱聿键被猛推了一把,向后猛退了四五步,若非随行的太监伸手扶住,险些摔了个踉跄。他何曾受过这等对待,脸上顿时涨的通红,正想喝骂话到了嘴边又停住了。朱聿键伸手拦住正要上前呵斥乱兵的随行太监,上前一步道:“军饷的事情你不用担心,李知府已经从唐王府募集一万两银子,再加上城中士绅的乐捐,很快就会给你们补军饷,你们快些让这些百姓入城!” 那千总听了朱聿键这番话,反倒乐了:“你是什么东西,说让我们不必担心我们就不当心了?莫说唐王不会出银子,就算唐王与城内士绅捐了银子,银子也落不到我们这些当兵的头上。这些官儿都是属貔貅的,银子进了他们的嘴只进不出!”说到这里,他将朱聿键一把推开:“让开让开,老爷今天心情好,不想与你为难。快让开路,莫挡了老子财!” “难道当真如这厮说的李知府从我这里要了银子去,便入了自家口袋,却还是不饷?”朱聿键站在一旁,心中便如一团乱麻一般,他的眼前闪现出不久前李仙凤向自己劝捐时的诚恳表情,又觉得不像是欺骗自己的样子。他想了一会儿,最后决定还是制止住这千总的乱来,然后去李仙凤那里把事情弄明白。 想清楚了之后的朱聿键正准备上前,却被随行的太监给拉住了,他诧异的回头问道:“你们这是干嘛?” “王爷,还是回王府吧!”年龄较大的那个太监低声道,声音里满是不安。 “怎么了?”朱聿键问道:“在这个节骨眼上还克扣军饷这是何等大事?本王岂能不查个水落石出?” “王爷,这些事情自有兵备道c御史c巡抚c总督那些官儿来管,您又何必掺和这些事情呢?没得抵了您的身份!” “笑话,这天下是朱家的天下,这南阳是我唐王的封地,就在我眼皮底下出了这等大事,我若是坐视不理对得起列祖列宗吗?”朱聿键冷笑了一声,正要上前,那两个太监却跪在地上死死抓住朱聿键的双腿,朱聿键用了挣了两下,却挣不脱,心里突然明白了几分,一把将那个年纪大些的太监从地上抓了起来,厉声喝道:“那个千总说的是真的?是不是?” 那老太监犹豫了一会,最后还是无奈的点了点头:“王爷,当官的克扣军饷c捞好处这是司空见惯的事情。这个官司就算您打到万岁爷面前又能如何?最多让你砍了那李知府的脑袋,换一个人来还是老样子。可王爷这么一干可就犯了忌讳了,一个干涉地方政务的罪名是跑不脱了。北京那位万岁爷可是最忌讳各地自家兄弟叔伯干涉地方政务的,您这还是插手军务,下一任南阳知府随便在您身上找个毛病报上去,您这唐王还做的安稳吗?” “那,你的意思是?” 那老太监见朱聿键不再坚持,精神不由的一振,赶忙说:“王爷,咱们立刻回府去,只当什么都没看到,什么都没听到。您是天家子弟,龙子凤孙,安心享乐也就是了,王府外面这些操心的事情都交给那些文武大臣们去操心吧,又何必去劳心劳力呢?” 听到老太监这番话,朱聿键不由得摇头苦笑起来:“什么都没看到,什么都没听到,那不是瞎子和聋子吗?我问你,要是流贼打进城来,难道我也能就这么装聋作哑蒙混过去?哎,天下事就是败坏在你们这些阉人手里!” 朱聿键正准备上前与那千总说几句话,突然听到一阵马蹄声从身后传来,他回头一看。只见七八个骑马的汉子朝南门跑来,为的一人背脊挺直,生了一张国字脸,浓眉方口,颔下胡须浓密,看上去颇为威武。那千总看到来人,赶忙喝道:“什么人,赶快下马,这个时候在城里乱冲,是流贼的内应吗?” 那为的汉子也不答话,一提缰绳两腿一夹马肚子,随着一声长嘶,战马人立而起,那汉子却好似铁铸的一般,黏在马鞍上。朱聿键看在眼里,不由得赞了一声:“好骑术!” “睁大你的狗眼,看清了!”一名骑士打马来到那千总面前,取出一枚腰牌丢给对方。那千总接过一看,脸色大变:“兵部职方司员外郎?”他赶忙叉手行礼道:“末将有眼不识泰山,还请大人恕罪!” 那为汉子冷哼了一声,跳下马来。那千总赶忙将腰牌双手奉上。原来这兵部职方司又称职方清吏司,乃是兵部的部门之一,而员外郎大概相当于这个部门的副主官。这个部门掌理各省之舆图地图c武职官之叙功c核过c赏罚c抚恤及军旅之检阅c考验等事,对于大明的武将们来说,兵部职方司就是他们的业务主管部门,不要说是员外郎,即便是一个区区小吏就能让他们叫苦不迭。这区区一个千总遇到了自然是噤若寒蝉。 “快开城门,本官有要事在身,要马上出城!”徐鹤城冷哼了一声,对那千总喝道。 “开城门?”那千总听了一愣:“大人,知府大人严令没有他的令牌,任何人不得出城呀!” “嗯?”那为汉子眉头一皱,现出怒色来,那千总虽然被吓得半死,还是大着胆子答道:“大人,小人军令在身,要不然您在这里稍待片刻,待到小人派人去知府大人那儿请示一番如何?” 徐鹤城冷哼了一声,他这个职方清吏司员外郎是刘成通过杨嗣昌的路子弄来的,倒是真的,只是他没有去兵部当过一天的班,而他随行的那些士兵们一大半都是蒙古人,而且还携带有许多火器,若是那个知府较真起来只怕还麻烦的很。但眼下特木尔他们人还没到,自己总不能把他们丢下自己走,只得点了点头。 那千总见徐鹤城没有坚持,暗自松了口气,以他区区一个千总倒是不用担心职方司的老爷与自己为难,只是若是上司知道自己开罪了兵部的人,只怕自己就要吃不了兜着走了。反正只要把人叫来,老爷们锣对锣鼓对鼓的,让他们自家去打个痛快,与咱们这些下人无关。 过了半响,特木尔带着后队也到了,只见两百多骑士将街道塞得满满当当,人如虎,马如龙,铁甲寒光交映,那千总是个识货的,不由得暗自称奇:“这那里是兵部的职方司员外郎,分明是九边哪位总兵大人的亲兵队!” 朱聿键在一旁看的清楚,拊掌笑道:“这才是我大明王师的模样,也不知道是哪位大帅,调教出这等虎狼之师!” 这时,副将王绍禹和知府李仙凤总算是来了,两人见到眼前的景象,脸色大变。王绍禹本能的就想往后缩,倒是李仙凤还有几分胆气,高声道:“哪位是兵部的职方司员外郎?” “正是在下!”徐鹤城恭谨的向李仙凤躬身行礼,又取出符契印信交与对方验证过了。李仙凤看了看徐鹤城,又看了看徐鹤城身后的那队人马,问道:“这些人是怎么回事?” “禀告知府大人,下官受上司差遣,有公事在身,这队兵马是调到我麾下,供我差遣的!” “调到你麾下,供你差遣?”李仙凤用怀疑的目光看了看徐鹤城,不过并没有询问徐鹤城的任务,因为他很清楚职方司是兵部里面与作战联系最为紧密的,许多任务保密性也最强。自己若是开口询问,对方一个事关机密就能给自己堵回来,还不如别开口,省的自讨没趣。不过他倒是没有怀疑徐鹤城是流贼的内应,一来内应最好是隐人耳目为上,不会弄得这么显眼二来若是内应肯定会想方设法呆在城内,到时候里应外合不会像这样要出城。 “徐郎官!”李仙凤权衡了一下利弊,最后还是决定试一试能否将这个有些古怪的职方司员外郎和他的这几百精兵留下来,毕竟流贼马上就要攻城了,守城的兵力越多越好,说实话他对那位王副将麾下的兵士可不太有信心,他斟酌了一下词句,在脸上挤出一丝笑容:“眼下城外形势不明,流贼旦夕便到,你何不先留在城内,待到流贼被击退,道路平靖之后再上路呢?” “多谢知府大人美意!”徐鹤城拱了拱手,他也看出了对方的心思,只是李仙凤越是如此,他就越是不愿耽搁,唯恐生出事端来:“只是有军令在身,实在是耽搁不得!” 李仙凤又劝说了几句,都被徐鹤城拒绝了,不禁有些一筹莫展,毕竟他只是一方知府,并无权力命令兵部的属官。正当他思忖应当如何才能将其留下时,旁边却传来一个声音:“这位兵部的大人,若是本王开口相求,不知你能否留下几日?” 李仙凤的脸色大变,他转过头一看,只见朱聿键站在一旁正笑吟吟的看着自己,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到的,他赶忙撩起官袍的前襟,跪了下去:“下官参见王爷!” 徐鹤城也是个机灵的,他虽然不清楚来者何人,但看到李仙凤跪了下去,自己也赶忙跟着跪了下去,口中含含糊糊喊着。朱聿键笑吟吟的伸手先将徐鹤城扶起,又对李仙凤说:“本王不过是微服出巡,知府大人不必多礼!” “多谢王爷!”李仙凤站起身来,心中又惊又疑,这个唐王什么时候跑到这里来了,莫非自己将他拿出来的一万两银子私吞了一半的事情走漏了风声?他亲自出来查证?想到这里,李仙凤便下意识的向人群里瞟了一眼,寻找王绍禹的踪迹,想着如何才能与对方串好口供,免得在唐王面前露馅。 李仙凤想着自己的心事,朱聿键却伸手抓住徐鹤城的手臂,笑道:“贵官麾下的兵马好生雄壮,寡人还是头一次见到,不知道是哪里来的好汉子?” 徐鹤城此时已经对对方的身份猜出了七八分,在这南阳城里敢自称寡人的恐怕也就那一位了。平生以来第一次被一位天家子弟抓住手臂用如此亲热的口气问话,这让他的心情也不禁有些异样。 “王爷谬赞了!”徐鹤城恭声道:“这些都是大同总兵刘成麾下的蕃兵,原本多半是西虏,擅长骑射,娴于弓马,这次下官受上官所命,由于道路上不安靖,刘总兵便派了百余骑给下官,以供驱使!” “原来是刘总兵的家丁,怪不得如此彪悍!”朱聿键笑道,无论是他还是一旁的李仙凤脸上都无什么异色。原来自从明朝中叶以来,军政败坏,军队的主力不再是朝廷征召或者募集而来的士兵,而是将领自己募集的家丁。由于边疆少数民族,尤其是北地的游牧民族擅长骑射c出身更贫苦c其物质也更低,因此九边重镇的武将们往往更喜欢招募逃亡的蒙古人做自己的家丁,有些明军将领干脆自己就是逃亡的蒙古贵族或者元代留下的蒙古军户,自然也喜欢招募本民族的亲兵。因此明末的武将们麾下有几百蒙古家丁是司空见惯的事情,像刘成这种一直在和蒙古人打交道更就不足为奇了。 “徐大人!”朱聿键脸色一沉:“我方才听李知府请你留下来击退流贼,协助守城,不知是真是假呀?” “王爷听得不错!”徐鹤城脸色微变,心知对方想要将自己强留下来,赶忙抢先把话头给堵住了:“只是在下有军令在身,不敢在南阳耽搁,还请李大人与王爷见谅!” “军令在身?”朱聿键笑道:“那又如何?流贼若是四集,莫非你还能杀出城去不成?兵部的堂官也不会这么不讲理吧?徐大人若是愿意留下,寡人和李大人自然会替徐大人你作证,定然不会让你为难的,李知府,是不是呀?” 李仙凤见朱聿键这般说,赶忙应道:“王爷说的是!” “口说无凭!”朱聿键回头对老太监道:“快取纸笔来,本王与李大人要与徐大人作保!”那老太监应了一声,转身退下,不一会儿便取了文房四宝来,朱聿键挥毫写下保书,最后留下自己的名讳,然后将笔塞给李仙凤道:“知府大人,你也来签个名吧?” 看到朱聿键这般做派,李仙凤已经有些后悔,但事已至此,已经回不得头了,他只得跟在朱聿键后面签下名字。朱聿键取过保函待到墨干了,便对老太监说:“你马上把这个拿回王府,用印后再送回来!” “用印?”李仙凤大吃一惊,赶忙问道:“王爷您要用印?” “那是自然!不但唐王府要用印,待会李大人也要用知府大印!”朱聿键笑道:“咱们也得替这位徐大人想想,现在咱俩说的好好地,可流贼一退,他的上司怪罪下来,咱俩要是翻脸不认账,那他怎么办?这字可是谁都可以写的,可是印玺就不是谁都能用得了。”未完待续。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两百二十一章 伴读 “这个“李仙凤也不是傻子,对方这番话里句句夹枪带棒的,分明都是朝自己来的,只是对方身份尊贵又占着理,自己只得连连称是,只得也将将替自己掌管官印的心腹唤来,让其随那太监一同去了,约莫过了半响功夫,那太监回来将保文送了回来。朱聿键上下看了看确认文字印鉴无误后,笑道:“来,徐大人你看看这保文可还行?” “卑职不敢!”徐鹤城赶忙双手接过保文,他不敢当面查看顺手交给一旁的徐万仞。 “呵呵!”朱聿键见徐鹤城收下保文,脸色微微一笑旋即变得严肃起来:“这南阳城中十余万百姓的身家性命就仰仗徐大人了!”说罢他向徐鹤城深深做了一揖。徐鹤城哪里敢受他的礼,赶忙侧身让开,敛衽拜了下去道:“王爷如此折煞卑职了!” “好,好!”朱聿键伸手扶起徐鹤城,笑道:“徐大人既然是兵部的职方司的,胸中自有韬略,请大人来寡人府中,这守城之事,正要多多请益!”说话间他便伸手抓住徐鹤城的胳膊向自家府邸行去,将李仙凤与王绍禹两人晾在城门口,面面相觑。 徐鹤城被朱聿键抓住手臂也不敢挣扎,慌乱间他回头向特木尔使了个眼色,特木尔会意的将自家的坐骑送了过来。徐鹤城笑着对朱聿键道:“王爷,微臣麾下多半是蒙古人,心情粗蛮,若是安置不好了只怕会惹出祸事来,不如让微臣先将其安置好了,再来王府晋见王爷?” 朱聿键回头看了看徐鹤城身后的骑士,笑道:“这有何难,我那王府虽然狭可也容得下这点兵士,曹伴当!”他叫了一声老太监的名字:“你先回王府去,就在射圃旁边的暖阁准备宴席,另外把府东的厢房空出来,准备好饭食,供徐大人的部下宿营!” “是,王爷!”那老太监应了一声,快步去了。 徐鹤城见状,也只得躬身拜谢道:“多谢王爷!” 唐王府射圃。 顾名思义,射圃是学习,练习射箭的地方。对于现代人来说,射箭是一项锻炼身体,陶冶情操的体育运动而对于古代的中国人来说,射箭乃是君子六艺之一,是统治阶级教育的一部分,是关乎国家安康的大事,是宗教文化活动的一部分。唐王府的射圃便是在宗庙的东边,紧挨着供王府子弟读书的社学旁边。最初几代唐王在读书之余还时常来射圃中习射,但随着历代唐王越来越沉浸于酒色享乐之中,这射圃也日渐荒凉,到了朱聿键的时候,这射圃早已变成了一片花圃。朱聿键继位后才重建射圃,自己每逢朔望日便来射圃上习射,以示不忘武事。 “来,来!”朱聿键笑吟吟的举起酒杯,对下首的徐鹤城笑道:“徐大人留守南阳,寡人代满城百姓士绅谢过了!” “不敢当!”徐鹤城赶忙恭谨的站起身来,就杯中酒一饮而尽:“卑职受上司之命,前往浙江公干,想不到途经南阳竟然偶遇流贼,守城乃是应尽的本分,如何当得起王爷这般厚望。南阳城高壕深,又有李大人与王将军领兵坚守,流贼不过是乌合之众,不足为虑!待到洪总督大军一到,廓清不难!” 朱聿键叹了口气没有说话,脸上露出一丝忧色来,过了一会儿他沉声道:“本藩烙守祖训,一向不过问地方军政大事。按说这守城之事是不应该多言的,只是既然徐大人也在这南阳城中,便是共命之人,有些话也不得不说了。”说到这里他微微点了点头,身旁的太监会意的做了个手势,一旁侍候的婢女们纷纷退下,阁中只剩下老太监c唐王c徐鹤城c徐万仞c特木尔五人。徐鹤城听出朱聿键话里有话,赶忙打起精神,认真听了起来。 “这南阳城城墙高厚,城中有户口数万,流贼没有器械,洪督师的大军又在洛阳,按说是万无一失的。只是”朱聿键话锋一转:“守城的并非砖石土墙,而是人,人心若是乱了,便是以泰山为城c长江为池又有何用?”说到这里,朱聿键的声音颤抖,双目含泪。 徐鹤城见朱聿键这幅样子,不由得大吃了一惊,赶忙问道:“王爷您这是怎么了?” 朱聿键叹了口气,回头对身后的老太监道:“曹伴当,徐大人也不是外人,你将今天在城门口看到的听到的都说给大人听听吧!” “老奴遵命!”那老太监应了一声,便将自己与唐王先前在城门口的所见所闻叙述了一遍。徐鹤城一行人听得目瞪口呆,他们本以为这南阳城高池深,流贼不足为患,自己不过是顺水卖个人情,却没想到这城内已经是人心离散,危在旦夕。还没等徐鹤城开口,徐万仞已经跳了起来,喝道:“乘着流贼还没有围城,赶快召集兵马出城!” 相对于弟弟,徐鹤城就显得镇定多了,他向手下做了个“且慢“”的手势,回头看了看朱聿键,问道:“王爷,若只是欠饷,为何您不出钱犒赏士卒,收拾人心呢?毕竟若是城破了,便是有金山银山也都是流贼的了!” “想必徐大人是以为寡人是悭吝些许财物!”朱聿键苦笑了一声:“其实我已经捐了一万两银子c还有一千石在城中放赈。” “一万两银子,一千石粮食?”徐鹤城还没反应过来,一旁的徐万仞已经冷笑道:“想必银子和粮食都让那位李大人和王副将都吃到肚子里去了,哪里还有一星半点留给军士和百姓?” “在围城之中居然如此?不至于吧!”徐鹤城一脸匪夷所思的神色。 “诸位!”朱聿键叹了口气:“寡人虽然见识浅薄,但还不至于做出为了些许银两坏了军心的愚行。正如徐大人说的,流贼打进南阳来,寡人连性命都难保,就算有金山银山又有何用?再说寡人乃天家子弟,与国同终,只要大明在,便少不了寡人的富贵,大明没了,泼天的富贵也保不住,要银子又有何用?银子我是肯出的,只是出了却落不到将士们头上若是直接发放又害怕有小人说寡人收买人心,居心叵测,实在是左右为难呀!” 徐鹤城与徐万仞对视了一眼,都说不出话来。正如朱聿键所说的他处于一种左右为难的境地,认捐钱被官员们黑了落不到士兵头上如果直接给士兵发钱事后一个收买军心的帽子扣下来,以当今天子的刻薄猜忌,也是个死,无非是晚上几个月。想到这里,徐鹤城小心的问道:“王爷,那您留我等下来到底是为了什么呢?” 朱聿键叹了口气:“若是二祖列宗显灵,能够守住这南阳城,自然是最好了。若是万一流贼破城,寡人的身家性命便要指望徐大人了!”说到这里,朱聿键拿起酒壶,走到徐鹤城面前,将其酒杯倒满,做了个请的手势。 “卑职不敢!”徐鹤城赶忙站起身来,脑子里却是转的飞快。他往来各地,也曾经听说过不少各地藩王的流言,多为酒囊饭袋,庸碌无能,有的人甚至连寒暑饥饿都不知道,全然倚靠身旁的太监宫女侍候,相比起庙里的泥雕木塑也就多了口气。先前在城中见唐王筑千金台以招募贤才,觉得这倒是个有德的贤王,可是现在看来这位唐王殿下可不只是有贤德之人,知观形势,善于抓住机会,又能当机立断,像这等人物又是天家子弟,还在现在这个乱世将起的时候,莫非是冥冥有数,投下这样一个人物来? 徐鹤城想着自己的心事,朱聿键也不催促,只是站在一旁,笑吟吟的看着徐鹤城。徐万仞在一旁耐不住性子,插口道:“王爷,不知您希望我兄长做些什么?是要守住王府还是?” “原来是徐大人的贤昆仲!”朱聿键笑着上下打量了一下徐万仞,笑道:“果然是一表人才!不知现在官居何职?” 徐鹤城一愣,赶忙答道:“卑职兄弟未曾出仕,这次跟随我南下想要谋个差使!” “哦,原来如此!”朱聿键笑了笑:“寡人王府中还缺一个伴读,不知徐先生可否屈就呀?” 徐鹤城闻言一愣,朱聿键说的伴读乃是宋代开始设立的一种官职,其职能是陪伴宗室子弟一起读书,朱聿键本人还没有儿子,这个伴读应该是跟随在他身旁的,虽然这个官职只有正九品,但毕竟已经是官身,而且通常来说担任伴读的都是学问深厚的世家子弟。朱聿键用这个职位来招揽徐万仞显然是为了向徐鹤城示好了。 徐鹤城还在考虑着利弊得失,却听到徐万仞已经应承道:“王爷如此厚爱,小人愧受了!”他心中一惊,赶忙应道:“王爷,小人兄弟在学问上愚钝的很,只怕当不得这伴读之位!” “那又何妨!”朱聿键笑道:“寡人还未有子嗣,徐先生不过是担个伴读的名头罢了!” 听到对方把话都说的这么直白了,徐鹤城也只得磕头谢恩,三人重新落座后,情分已经不同,说话间已经亲密了不少。徐鹤城低声道:“王爷,食君之禄忠君之事,既然要守王府,还请您示下,让卑职心里有个准备。” “守城之事便不用劳烦贵昆仲了!”朱聿键喝了一口酒,笑道:“这南阳城周长十余里,多你们两百多人少你们两百人又有什么差别?寡人也看过了,你们这两百多人都有马匹,所长的想必是驰突奔袭,若是城破,便请你们将寡人送出城去,护卫平安便是!” 听到朱聿键这么说,徐鹤城顿时松了口气,他最怕的就是朱聿键让他们帮助守城,若是依照对方所说的,城内守兵欠饷这么严重,一旦与外面的流贼勾结起来,转眼之间便是敌人。他这两百多人虽然都是精锐,但在城内局促的街巷之中最后肯定是死路一条。可如果只要把朱聿键本人护送平安就简单多了。他想了想,低声道:“既然如此,还请王爷早做些准备,免得事发仓促!” “嗯!”朱聿键点了点头:“曹伴当,你从府库里取五千两银子来,先赏赐过徐大人的部下。至于本王尚无子嗣,只需将夫人和几位贴身的侍从带上即可,我可以骑马,夫人他们准备驼轿便是了!” 徐鹤城与徐万仞对视了一眼,目光中都流露出惊喜,他们本以为像朱聿键这等藩王随行的侍从怎么也得有百余人,加上携带的财物到时候到时候肯定是个大累赘,却想不到对方这么痛快。朱聿键看出两人的想法,笑道:“寡人方才不是说过了吗?银钱不过是寻常事耳,若是这南阳城一切安好也就罢了,若是城破了,要银子又有何用?” “王爷圣明!”徐鹤城与徐万仞钦佩的低下头,躬身应道。 南阳城北门,城关。 天色已黑,城门紧闭,一阵阵冷风从城头掠过,带来嗖嗖的声响,听起来更是让人生出寒意来。由于流贼将至的缘故,城中早已宵禁,街上没有行人,只有间间断断的梆子声带来一点活气。在临街的巷子深处,逃入城中的难民们为寒冷和即将到来的流贼愁眉不展,唉声叹气他在寒风中颤抖着c呻吟着,蜷缩成一团。女人们小声地呼着老大爷,哀哀哭泣。孩子们在母亲的怀抱里缩做一团,哭着喊冷叫饿,一声声撕裂着大人的心。但当巡逻兵丁走近时,他们就暂时忍耐着不敢吭声。为了能够进城,他们身上的财物早已被守城的官兵勒索一空,他们不知道这样的日子要过多久,更不知道自己在城外的家会不会被流贼烧毁,未知的痛苦就好像蛇虫一样啮咬人们的心。 在巷口的房檐下,横七竖八的蜷缩着十余个人,粗粗看上去与旁边那些逃难者并没有什么区别,但如果细看的话就会发现这些人都是二十出头的精壮汉子,其他的逃难者距离他们都隔着两三丈,仿佛这是一群随时可能跃起伤人的猛兽。未完待续。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两百二十二章 兵变上 梆梆梆! 一阵梆子声传来,就好像一个信号,这些人从地上爬了起来,其中一人三步并作两步抢到巷口,看了看四周,回到人丛中,压低声音道:“黄虎哥,街上没人,咱们动手吧!” 被称为“黄虎哥”的是个身材削瘦的汉子,脸色蜡黄,晗下留着长须,用一根布条扎好了。本文由 。。 首发他并没有立即做出回答,而是走到巷口看了看外间的动静,低声道:“不急,先等等看!” “曹帅和闯王先前可是约定今晚四更就到的!”方才那汉子倒是急了,他压低声音道:“要是耽搁了可是要军法从事的!” “球!”黄虎脸上露出一丝不屑的冷笑:“还军法从事,咱们就好像一个槽里的叫驴,都是一般齐的,凭啥他们两个就发号施令?原来洪狗官把咱们赶到大山里,大伙没法子才联营,眼下已经破了鲁阳关,已经是海阔天空,还用得着遵啥狗屁军令?”他不屑的又咒骂了几句,手下人不敢搭腔,过了一会儿方才低声道:“那,那虎哥您为啥要抢着做这内应?” “哼!”黄虎冷笑了一声:“那个李自成仗着侄儿使计破了鲁阳关,那鼻孔都要仰到天上去了,要不是曹操兵多,他只怕就乘着这个机会把咱们这三十六家都吞下肚,都成他一家的了!俺张献忠偏生不尿他这壶,他不是让侄儿拿下鲁阳关吗?老子就把这南阳城给大伙拿下来,把唐王的脑袋砍下来当球踢,看看谁更厉害!” 众人听了头领的这番话,纷纷应和。原来这黄脸汉子便是明末著名的农民军头领张献忠,由于脸色蜡黄,又骁勇善战,因此得了一个黄虎的外号。由于刘成的出现,农民军在陕西c山西两省的规模要比历史上要小得多,张献忠虽然也成为了一方魁首,但实力相距曹操与李自成要小得多,但他并不甘为人下,由于曹操个性随和,善于调和与各部之间的关系,又比较讲江湖道义,在群贼中有长者的声誉。素有大志,在群贼中独树一帜的李自成在张献忠眼里便尤为不顺眼。 “虎哥,咱们在这里等下去也不是个事呀!”方才那汉子苦笑道:“现在是夜里,等天亮了曹帅他们要是到了,官府肯定会严格清查,咱们这些人一看就知道不是逃难的百姓,就算为了咱们自己也得赶快动手!” “你小子脑子倒是灵光!”张献忠笑了笑:“不过你想到了,老子会想不到?这南阳可是大城,有内外两道城门,中间还有瓮城,哪个门都有上百士卒守城,就凭你们这十几号人就算人家干看着,你们也打不开。” “那应当如何是好?” “自然是得动脑子啦!”张献忠笑了笑:“你们几个跟俺老张混前都是干啥的?” “俺是当边兵的!” “俺也是!” “俺是当驿卒的,被朝廷裁了,没饭吃才造反的!” 这十余个汉子一一低声答道,除了两人外其余要么是边军c要么是驿卒,几乎都是前明军。张献忠咧嘴一笑:“看看,和老子一样都是丘八命,天生都是握刀把子,不是握锄头把子的。咱们为啥造反?还不是朝廷欠饷咱们活不下去才造反的?可我们欠饷,这南阳城里的守兵难道不欠饷?” “不错!” “正是!” 张献忠这番话就好像火星落在油锅里,立即点燃了众人的希望。相比起大明的总督c总兵c巡抚c藩王,他们更了解明军中士兵与将官的关系:士兵们对于凶残腐朽的上司即仇恨又害怕,将领们平日里盘剥压榨士兵,战时只能用残酷的刑罚和杀掠来驱使他们。这种关系就好像一个巨大的火药桶,只要一颗火星落下就会引起巨大的爆炸。 “虎哥,还是您有法子,您说句话,咱们立刻就照着做!”方才那汉子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张献忠拍了一下他的脑袋,笑道:“急啥,还轮不到你出场,俺已经打听过了,这队兵是河南新安人,何七,这可是你的乡亲呀!” “好说,这件事情便落在俺身上了!”何七应了一声,站起身来:“虎哥,您说该怎么做俺就怎么做!” “莫急,莫急,大家且先坐下来,稍待便是!”张献忠做了个让众人坐下的手势,他看了看四周,压低声音将自己的计策叙说了一遍。 南阳知府府邸。 “王将军!”李仙凤略微提高了一点嗓门,早已忐忑不安的王绍禹赶忙站起身来,躬身答道:“知府大人请吩咐!” “王将军!”李仙凤右手下压,示意王绍禹坐下,低声道:“今天的事情你也都看见了,因为流贼的事情,唐王无心在宫中纳福,俗话说主忧臣辱,主辱臣死。唐王受封于南阳,你我乃是南阳文武官吏,这都是你我的责任呀!” 王绍禹不知道李仙凤到底要说什么,只得连声称是,所幸李仙凤也没有让他多等,低咳了一声便低声道:“这守城之事,第一要紧的便是饷粮充足,王爷已经出了五千两银子,本官也从私囊中出两千两,你也出两千两,快些发一两个月的饷下去,让将士们安安心。明后天我向城中士绅们再要些来,务必要将这南阳守住!” 王绍禹听了李仙凤这番话,脸色大变,他万万没想到李仙凤不但要让自己把刚刚到手的五千两都掏出来,还要从自己腰包里再拿两千两出来,至于他的那两千两从哪里来的自然是不问可知。他正想着如何开口推辞,却听到李仙凤道:“王将军,连唐王殿下都出了钱,南阳的文武官员以你我为首,若是不出就说不过去了,须得以大事为重呀!” 王绍禹被李仙凤这顶“以大事为重“的帽子扣了下来,一时间说不出话来,过了好一会儿方才低声道:“既然知府大人这么说,那末将也只有从命了!”说话间他两腮的肌肉微微抽搐,实在是肉痛的很。 李仙凤见王绍禹点了头,也松了口气,从到嘴的银子里吐出两千两来,他心里也不舒服的很,但从方才的情形看这位唐王殿下可不是一个善茬,若是自己不出钱,只怕他将来会说些什么。反正既然自己与王绍禹出了钱,南阳士绅少说也得出点血,等过了这一关,自己应该也能从其他方面找补回来。他正想着如何安慰王绍禹几句,突然外间传来一声惊呼:“着火了!” “什么?”李仙凤从椅子上跳了起来,喝道:“哪里着火了!” 房门被猛地推开,一个幕僚冲了进来,连声道:“城东c城西c城南都着火了,怕不有七八处!” 李仙凤冷哼了一声,一把推开幕僚快步向后院跑去,在那里有一座土丘,上面有一座两层的小楼,地势颇高可以俯瞰南阳城里的大部分地方。王绍禹赶忙跟了上去,两人飞快的登上小楼,一把推开窗户。李仙凤顿时倒吸了一口凉气,只见城内星星点点都是火,粗粗一算至少有十余处! “定然是流贼的内应!”王绍禹气急败坏的骂道。李仙凤没有说话,脸色变得极为难看,他意识到自己应该是低估了流贼的力量,一下子有这么多火点,显然是预先准备好的提前放的火,显然流贼现在已经在城外了,就等着里应外合了。 “王将军,你手上有多少亲兵?“李仙凤问道,他心里清楚在这个时候能顶的上的也只有王绍禹的亲兵了。 “有两百多人吧!” “好!”李仙凤当机立断:”马上带着亲兵去巡视城门!城内救火的事情由本官带着衙役来管!” “是!”王绍禹应了一声,他也知道眼下已经是危急关头,方才的那点不快立刻就丢到脑后,他快步向外跑去。 北门。 城楼上的士兵们紧张的向外望着,黑暗中他们能够看见城关外的官道上星星点点的都是火把,显然那些都是流贼的前锋。有经验的老兵还能从火把的密度判断应该是骑兵,这几年来闯贼和曹操所部的彪悍善战早已流传甚广,这些官军们也有所耳闻,他们将自己的身体隐藏在女墙后面,透过射孔观察着外面的火光,心中满是忐忑不安。 “着火了,城内着火了!”一个声音从身后传来,士兵们慌乱的转过身来,只见在城内升起一团团火光,这让他们越发惊恐,难道流贼已经攻进城了? 这是城内有人向城头上喊道:“老乡,夜里守城辛苦啦!” 熟悉的家乡口音让士兵们回过头来,他们依稀看到城内的房脊上升起两个黑影,一个老兵应道:“老乡,三更半夜的,你们也辛苦呀,出来干啥子呀?” “呵呵!”房脊上那人笑了两声:“城外的兄弟想进城,咱哥俩正想着怎么才能把门打开,让他们进来。老乡,劳劳驾,把门打开吧!” 城头上乱了一阵,一个声音喊道:“你们是贼,那些火是你们放的,我们是官军,怎么给你们开门!” 房脊上那人笑道:“你说你们是官兵,可朝廷多久没给你们发饷吗?没发饷还是屁的官军?给田主家割一天麦子田主还要给几块白面馍馍吃呢!” 这个回答让城头上沉默了一会,房脊上那人笑道:“不说这些了,俺是新安仓头的,老乡你是哪儿的?” “哎呦,俺是石井的,还就隔着一道山脊!”说到这里,城头上的声音变得越发快活起来:“果然是同乡!乡亲乡亲,一离家乡更觉亲。大哥,你贵姓?” “贱姓何,你呢?” “贱姓罗!” “哎呦,那您和我们曹帅是本家呀!” “不敢高攀,不过一个罗字掰不开,五百年前是一家!” “老乡,你在外吃粮当兵,日月混得还好吧?” “卵!当兵的,去年一年没关饷,将主爷也不敢管,不打仗的时候,也不下操,游游逛逛,自由自在,没人敢管,可不是赛如神仙?平时自己找点外饷,倒也是个穷快活!” “俺听说唐王府的钱多得没法数,粮食堆到囤尖。你们怎么不向他要呀?嫌肉太肥么?怕鱼刺扎手么?” “嗨,老乡,我们要,他能给么?王爷的银钱虽然堆积如山,可是他还嫌向小百姓搜刮的不够哩!王府是狗衙门,只进不出。我们如今还穿着国家号衣,怎么办呢?等着瞧吧。” 这番话引起了城上城下的一片哄笑声,这是城下传来一阵马蹄声,有人低声警告道:“王将军来了,都别说话!”城头上那个新安人却满不在乎的答道::“管,老子现在才不怕哩!他不发老子饷,老子骂几句,看他能够把老子的咬了!有本事他自己守城去!”他的话刚落音,旁边有人显然为表示支持他,故意大声说: “如今流贼围城,他们做大官儿的身家难保,也应该识点时务,杀杀威风,别把咱们小兵们得罪苦了。阎王无情,休怪小鬼无义!” 此时王绍禹已经来到城下,他听得清楚城上士兵的最后两句话,脸色变得极为难看,他派了几个亲兵去拿房脊上的敌人,自己带着一队亲兵往城头上行去,他部下一个千总厉声喝道:“方才是谁与贼人说话,再敢多嘴者,先打一百军棍,然后插箭游营!”却不想守兵早已怨气积累到了极点,方才那个老兵迎了上来,禁止向王绍禹问道:“将主爷,您来的正好,我们的欠饷什么时候发?” 王绍禹的脸色变得极为难看,他厉声答道:“目前流贼围城,大家只能齐心守御,岂是鼓噪索饷时候?贼退之后,还怕不照发欠饷,另外按功升赏么?” 那老兵高声嚷叫说:“从来朝廷和官府的话都算放屁,我们当兵的根本不信。你现在就发饷,不发饷我们就一哄而散,休想我们守城!弟兄们,今夜非要王道台发饷不可,休怕做大官儿的在咱们当兵的面前耍威风,以势压人!” (未完待续。)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两百二十三章 兵变下 城头上一片鼓噪索饷,有很多人向吵嚷处奔跑,又有人从人堆中挤出来,向城门跑去。鼓噪的士兵将王绍禹和他的左右亲兵们裹在中心,一边谩骂着,威胁着,一边往西北城角移动。虽然王绍禹竭力呵斥,叫骂,但早已被愤怒控制住的乱兵们围了起来,动弹不得。 屋脊上,张献忠笑嘻嘻的对部下何老七道:“如何,老子不一箭就能拿下这南阳城!” “虎哥小心!”那何老七眼尖,看清几个亲兵已经从爬上了房脊,正朝自己这边围拢过来。张献忠不屑的冷笑了一声:“怕个球,看老子怎么收拾他们!”他俯身捡起两块瓦片,手腕一抖便听到为的那个亲兵一声惨叫,扑倒在地,他立即像一只敏捷的野猫扑了上去,从受伤倒地的亲兵身旁捡起佩刀,虚晃一刀,反手从下向上一撩,对手躲闪不及大腿根部中刀,顿时惨叫着倒了下去,将房顶的瓦片踩破了,陷了半个身子进去,张献忠抢上一步结果了他的性命。后面的几个亲兵见他勇猛,掉头就跳下屋来逃命去了。张献忠看敌人都逃走了,便从怀中取出一只号角用力吹了起来。 城楼上王绍禹被闹饷的乱兵围在当中,心情又是紧张又是恐慌,呼哧呼哧的喘着粗气,外面的乱兵纷纷拔出明晃晃的佩刀,高声要他立刻饷才放他出去,他想要说什么但乱兵们拥挤着,喧闹着,使他没有机会说话。王绍禹身边的中军大声叫道:“将主爷要说话!不要嚷!不要嚷!不得无礼!” “现在曹操与李闯的人马就在城下。我等出生入死为守城,有劳有苦不记功,叙功升官没有我们的份儿。我们若要撒手放开,破城陷藩与我们相干!事到如今,哪怕他将主爷?” 那中军怕王绍禹吃亏,赶忙将他向外边推,喊道:“这不是说话的时候,将主爷快离开!” 王绍禹的一部分亲兵挡住乱兵,一部分簇拥着他的坐骑从城角小路下城,赶快逃走。有人举刀去追赶,被王绍禹的亲兵挡了一下,砍成重伤。那个亲兵随即被乱兵杀死,而王绍禹本人却在混乱中被左右救护,逃下城去。这时城内有一声号角声飞向城头和城外。随着号角声,只见几个乱兵冲下城楼抢了马匹从北城向南城奔驰,同时大呼:“流贼进城了!流贼进城了!”城头上守军乱跑,有人逃命,有人成群结伙地滚下城去,争先奔往唐王府抢劫财宝。 看到城头上杀成一团,又听到城内传出的号角声,李自成与曹操立刻下令士兵们用梯子蹬城,转眼之间,便有同时有十多个长梯转瞬间抬过干涸的城壕,靠上城墙。士兵们矫捷地鱼贯登城。在前边的将士们都是将大刀伤在嘴里,以备在刚上城头时倘若需要砍杀,免得临时从腰间抽刀会耽误时间。片刻过后,北城楼开始着火,烈焰冲天而起。在火头起时,只见张献忠领着一群乱兵将北门打开,向外大叫:“快进城!快进城!”李自成见吊桥还没放下,骑兵无法入城,便对城楼上高声喝道:“快,快放吊桥下来!” 唐王府。 夜风吹打在窗户上,出轻微的沙沙声。纱帐里朱聿键睡得正香,晚饭时的那几杯老黄酒挥了作用,帐外的安魂香更让他出轻微而又均匀的鼾声。守夜的宫女坐在床尾,有一下没一下的打着盹。突然帐内传来一声呻吟,被惊醒的宫女赶忙跳了起来,微微掀开床帐向里看去,只见朱聿键喃喃自语了几句又翻过身睡过去了,宫女松了口气正准备回去坐下,外间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房门被猛地一下推开了,还没等那宫女叫出声来,便听到那曹姓老太监公鸭般的叫声:“王爷,王爷,不好了!” 被从睡梦中惊醒过来的朱聿键还处于一种半梦半醒的状态,他下意识的问道:“什么不好了?”老太监一边扶朱聿键起身,一边答道:“王爷,城里先是四处起火,然后北门的守兵闹饷了,城里一片混乱,流贼已经进城了!”说到这里,老太监看到那宫女呆若木鸡的站在一旁,反手就是一个耳光抽过去,骂道:“没眼色的东西,还不过来帮王爷穿衣!” 那宫女挨了一记耳光,反倒清醒了过来,赶忙过来帮朱聿键穿衣服,此时朱聿键也清醒过来了,他一边穿衣,一边问道:“李知府和王副将现在在哪儿?是不是在与流贼巷战?“ 老太监跌足道:“哎呦我的王爷呀,哪里还有什么李知府和王副将,就是因为他们克扣军饷官军才哗变,流贼才进城的。乱兵们恨他们入骨,他们若不是已经死了,就是已经逃了。南阳城已经完了,现在最要紧的是保住您自己!” 正说话间,外间传来一阵呵斥叫骂声,冲进来两个身披铁甲的汉子,却是徐鹤城与徐万仞,老太监没看清面容,吓得双膝一软,顿时摔倒在地,徐鹤城向朱聿键叉手行礼:“王爷,末将披甲在身,无法全礼,还请恕罪!” “好,好!”朱聿键认出徐鹤城,松了口气,强笑道:“幸好有了你们!逃出城后寡人一定会向天子上书,重重赏赐你们!” “多谢王爷!”徐鹤城沉声道:“眼下形势紧急,我的人已经在射圃集合好了,赶快出城吧!” “嗯!”朱聿键对一旁的老太监下令道:“曹大伴,寡人现在去射圃,你马上去请王妃,要快,知道吗?” “是,王爷!”老太监应了一声,躬身退出屋外,朱聿键对徐鹤城道:“走!” 朱聿键来到射圃,只见骑队都已经准备停当,列队整齐,火光下长矛的尖刃与士兵头盔上的铁尖相映生辉,才松了口气。 “王爷!”徐鹤城欠了欠身子,指着行列末尾的两辆大车低声道:“事突然,只有两辆车子是空着的,其余的车子都要” “无妨!”徐鹤城虽然话没有说完,但朱聿键已经明白了对方的意思:“军中之事自由徐大人做主,寡人一切听候安排便是!” 徐鹤城闻言一愣,旋即笑道:“是,王爷!”他本以为还要花好大一番力气来说服朱聿键放弃多余的人员和细软,毕竟谁也不知道流贼有多少人马,自己就这两百多人若是要护送唐王大队人马只怕就力不从心了。 正说话间,那老太监扶着唐王妃出来了,王妃是个二十出头的俏丽妇人,眼泡红肿,云鬟不整,脸色憔悴,身后还跟着二三十个太监宫女,或抬着或者背着大小不同的包裹笼箱,都是一副惊惶失措的样子。王妃看到朱聿键,伤心的哽咽起来:“王爷,到底是出了什么事情,前些天不是还好好的吗,怎得流贼就进城了?” “时间紧迫,就不多说了!”朱聿键怜惜的擦去王妃脸上的泪水:“你们妇道人家就是事多,怎么有那么多东西?还有这么多人,你该不会以为是出游吧?” “这些都是都少不了的!”王妃有些不服气的反驳道:“你好歹是天家子孙,一府藩王,吃穿用度哪里少的了?总要有几个得力的人侍候吧,这些丘八粗手大脚的!” “好啦好啦!“朱聿键不耐烦的打断了王妃的抱怨:“什么一府藩王,当初我被关在王府里还不是连一口安生饭都吃不上?再说要是让流贼追上来,他们可不会认我这个天家子孙!”王妃被朱聿键这番话吓了一跳,不敢多说。朱聿键随便挑了一名太监和一名宫女,让他们服侍王妃上了一辆大车,便对剩下的宫女太监道:“眼下形势危急,尔等便自去逃命吧,这里的财物你们自己取些去,也算不枉了你们侍候寡人的一番情分,待到将来寡人回南阳复藩,你们自可再来!”说罢,他随手打开几个笼箱,让太监宫女们自取。 朱聿键的这番举动徐鹤城看在眼里,也不禁暗自钦佩对方的果断,俗话说人为财死,鸟为食亡,性命比钱财重要的道理谁都知道,可事到临头又是另外一回事了,这世上不知有多少人为了些许钱财丢了性命。这位王爷毫不犹豫的将这么多财物舍弃,又分于手下的太监和宫女,光凭这两点就已经过多少人了。 “徐大人!”朱聿键指了指地上的笼箱:“这些东西何必便宜了流贼,让将士们也都取些去吧!” “不可!”徐鹤城摇了摇头:“王爷,这用兵便如同驱使鹰犬一般,若是让其餍足便不堪使唤了,王爷您挑贵重的几箱放在车上,日后还用得上!” “也好!”朱聿键见徐鹤城对地上的财物并无贪色,也不禁暗自钦佩,他点了几个箱子,徐鹤城让军士将其搬上车,那老太监扶着朱聿键上了马车,徐万仞突然低声对徐鹤城道:“王爷要个人照看着,不如便让我也在车子里吧!” 徐鹤城一愣,还没等他开口回答徐万仞便一闪身钻进朱聿键那辆马车中,他眼看外间喊杀声越来越近,赶忙喝道:“往南门出!” 车厢里本来已经坐下朱聿键与王妃,突然又进来一个徐万仞,顿时有些拥挤。王妃的脸色立即变得难看起来,徐万仞不待对方开口,笑道:“王爷,待会出去会与流贼起冲突,微臣兄长让在下在您身边听候吩咐!” 王妃听了脸色顿时大变,到了嘴边的呵斥声又咽了回去,正如徐万仞所说的假如待会与流贼厮杀起来,那些太监宫女又有何用,看对方的样子也是有些武艺的,好歹能遮挡几下。她想了想,柔声道:“一切便拜托壮士了!” 徐鹤城一行人出了王府后门,便一路往南门而去。他这两百余人里除去一百蒙古骑兵以外,还有一百铳手。经过几年的改进,朝邑的兵工厂的工艺愈纯熟,最新制造的鸟铳在杀伤力和便携性上取得了良好的平衡,虽然击锤弹簧的稳定性上还不够,无法制造燧枪,但已经无需支架。这些铳手们都配有马匹,可以随着骑兵前进,但射击装弹却只有下马,类似于龙骑兵。特木尔率领一半骑兵在大队前面百步开路,其余骑兵断后,而铳手们步行护卫装运辎重和唐王夫妻的十余辆大车。铳手们已经将药子装填好,火绳缠绕在手臂上,每七八人的队头手中拿着点着的火把,只要一声令下便能点火射击。 忽然,从西边传来一声炮响,震得路旁窗户嗦嗦作响,紧接着便是一阵喊杀声和连续的火器声,震天动地!徐鹤城的脸色变得凝重起来,向声音来处望去,只见一片火光冲天而起,照亮了夜空,火光起后,他可以听见成群人的喊声:“抓李仙凤啦!抓住李仙凤了!” “生什么事情了!”车窗帘被掀开了,朱聿键探出头来露出苍白的面容。徐鹤城犹豫了一下,低声道:“王爷,听声音好像是李知府被流贼抓住了!” “是西门的方向!”朱聿键的神色有些惊讶,他看了看火光:“应该是李知府与王副将逃到了西门,现城外也是流贼,逃不出去。哎,既然李知府不幸了,王副将只怕也是凶多吉少了!” 徐鹤城赶忙低声安慰道:“王爷请放心!末将就算拼得性命不要,也要将您护送出城!” “嗯!”朱聿键点了点头,又缩了回去。徐鹤城看了看左右,沉声下令道:“快,动作快些!” 炮声之后城中突然显得奇怪的紧张和寂静。城头上没有厮杀,街巷中没有战斗,因而听不见喊杀声和哭叫声,也不再听见铳炮声。只是听见附近的街巷中有纷乱奔跑的脚步声c马蹄声,夹杂着紧张而短促的说话声:“去南门!去南门!快跑!莫要让唐王逃走了!”这一阵人马刚刚过去,随即有一阵马蹄声自西奔来,同时有人在马上高声传呼:“全城父老兄弟姐妹听知!我们是李闯王的人马,进城来只杀官,不杀兵,不杀百姓。全城百姓不要惊慌!要紧闭大门,不许乱跑,不许窝藏狗官和狗王!” 这未完待续。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两百二十四章 逃生 这个呼喊声在前面的十字路口分开,有的向南,有的向北,有的继续向东,于是城中几处街道上都有这内容相同的传呼。徐鹤城的脸色变得阴沉起来,他心里清楚如果不经过一番厮杀是不可能出城了,他压低声音下令道:“所有人披甲,点着火绳,把王爷坐的马车铺上毡毯,准备迎战!” 马车里的朱聿键与王妃听得清清楚楚,朱聿键还能勉强保持镇定,而王妃已经吓得瘫软了,死死抓住丈夫的手掌,不住地抽泣。这时马车顶部突然一声闷响,倒像是什么东西掉到了马车上,旋即两边的车窗一暗。倒把朱聿键吓了一跳:“怎么了?是什么回事?” 徐万仞比朱聿键夫妻俩要好些,赶忙安慰道:“王爷c王妃莫慌,这是毡毯,是用来防箭的。我兄长怕您两位被流矢所伤,用毡毯挡住两边的窗户,外面还蒙有牛皮,便是火箭也不怕!” “原来如此!”听到徐万仞这番解释,朱聿键的脸色好了少许,强笑道:“徐大人果然不愧是兵部的,熟稔兵事呀!” 徐万仞赶忙安慰道:“二位请放心,这些军士乃是刘总兵麾下的百战精锐,便是东虏也不放在眼里,区区流贼又算得了什么!” “当真!”朱聿键与王妃眼前一亮,从萨尔浒之战算起大明已经与东虏打了十余年了,不管是名震天下的秦良玉的白杆兵c云南狼兵c还是九边劲旅,都是打一仗输一仗,直到去年的和林格尔之战才扳回来一局。在当时人眼里,东虏无异于青面獠牙,生食人肉的魔鬼;而刘成麾下的精兵则不啻是天兵天将了,有这等劲旅护卫自己,那自然是安全的很。就连那王妃都忘记了哭泣,正想柔声说几句。突然听到外间一排铳响,就好像一个霹雳当头打下来,就连厚厚的毡毯都挡不住,顿时吓得两腿间一阵酸麻,顿时腿根处一阵温热,已经小便失禁了。 马车外已经是一片白烟,黑火药燃烧发出特有的刺激性气体让人睁不开眼,但这些射生手都是老兵,有些人是在陕西鄜州时就已经跟随刘成了,多的打过十多次仗,少的也上过三四次了。他们熟练的后退一步,将位置让给另外一半还没有发射的铳手,自己退后熟练用推杆清理完枪膛后,然后从牛皮腰带上取出事先用硬纸壳包装好的定装子弹,然后用牙齿要开牛油封好的弹筒口,将铅弹含在嘴里,然后将火药倒入枪口,用推杆捣实之后,将铅弹放入枪口,然后将剩余的一点火药倒入药池里做引火药,最后将夹着火绳的蛇形杆扳回原来的位置,做好射击的准备。 夜风已经将烟气吹散了一些,徐鹤城借助火光可以看到从这里到前面十字路口的小广场上横七竖八的躺着的都是农民军的尸体,几匹失去主人的战马惊惶的跑来跑去,几个蒙古骑兵跳下马,挨个搜索地上的尸体,寻找着战利品,假如遇到没有断气的就在喉咙上补一刀,不时传来短促的惨叫声。就在几分钟前,徐鹤城刚刚目睹了一次巧妙的伏击战,这是千百年来游牧民惯用的战术——快马的骑士冲到敌人面前,射杀几个敌人,然后掉头打马就跑,被激怒的敌人追赶上来,等待他们的是成群的胡骑和雨点般的箭矢。当然在刘成手下这种战术升级了,鸟铳c大炮霰弹和火箭取代了复合弓发射的箭矢。这一次老法子又奏效了,被袭击的农民军愤怒的追击,却在狭窄的街道上遭到密集鸟铳的齐射,随即特木尔就带领着骑队反冲了过来,毫无准备的农民军被打垮了,特木尔以微不足道的代价杀死了近百名敌人。 “徐大人,通往南门的道路已经清理干净了,城门已经被在控制之下了!”特木尔的汉语说的还有些结巴,这个粗壮的蒙古武士的脸上有两条伤疤,在火光下看上去有些怕人,他将自己的弯刀在马鞍边缘擦了擦血迹:“请您快些出城,我率领骑队为您断后!” “很好!”徐鹤城高兴的点了点头:“我出城后你就把南门放火烧掉,免得流贼追上来!” “是,大人!” 北门。 李自成与曹操攻破北门后并没有立即直扑唐王府,作战经验十分丰富的他们将北门作为自己的指挥部,一面派出军队去控制其余几座城门和知府府邸c粮仓,一面等待着天明,毕竟在地形复杂的城市里在夜里指挥军队是极为困难的事情,反正北门已经在自己手中,没有必要再去冒险了。 城楼上,曹操坐在一张不知道从哪儿弄来的太师椅上,从一旁的姬妾手中接过酒杯,笑道:“来,快去给咱李老弟也倒一杯,拿下南阳这等大城,咱们兄弟俩今个儿可要好好乐呵乐呵!” 李自成的眉头微微一皱,个性严肃的他不是很喜欢曹操这种做派,不过他并没有说什么,而是接过酒杯喝了一口:“曹帅,南阳城我们还没有拿下来,洪亨九(洪承畴)现在也不知道在哪儿,只怕现在还不是乐呵的时候吧!” “呵呵!”曹操大笑起来,他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往姬妾面前一送道:“给老子倒满!自成呀自成,你还是这个老样子,心思密,想得多,是做大事的材料。可你想想咱们干嘛起来造反?还不是没吃没喝熬不下苦日子了吗?既然咱们举了旗,那就有好酒就喝,有肉就吃,有好女人就睡,不然这辈子岂不是白活了?你倒好,天天愁眉苦脸的,脖子上套串念珠就是庙里的老和尚了!” “呵呵!”李自成笑了两声:“曹帅说的是,只是自成麾下有上万弟兄,官军势强,我总得为他们想个出路吧?” “出路?这有啥好想的?”曹操笑道:“他们要是有出路还跟着你起来造反?不要说他们,要是天子没把驿站裁了,恐怕你现在还是每日里风餐露宿的替朝廷送文书吧,还会扯旗造反?这世道杀人放火金腰带,修桥铺路没人埋。咱们只要手上有刀把子,就不怕没吃的,没喝的,没女人,朝廷打不过我们最后就得招安,就算哪天掉了脑袋,老子该吃的吃过,该喝的喝过,该见过的见过,该玩过的玩过,也没白白活了这一辈子!” 面对曹操这番滔滔宏论,李自成沉默了半响,最后沉声道:“曹帅,你说的不错,若是崇祯没有废了驿站,只怕我还在替朝廷奔走送信。这世道也的确是恶人笑,善人哭。不过我觉得这世道不应该是这样的。” “那应该是什么样子的?”曹操问道。 “应该翻转过来,善人过好日子,恶人没好下场!” “哈哈哈哈!”曹操听了李自成这番话,突然大笑起来:“自成呀自成,你说的啥呀,恶人没好下场?我们不就是恶人吗?莫非你想我们都没好下场?莫非你疯了不成?” 李自成张了张嘴,话到了嘴边又停住了,这时城下传来一阵呼喊声,将两人的注意力吸引了过去,只见张献忠带着一队人们呼啸而至,他手中提着两枚首级,向城头上高声喊道:“闯王c曹帅,李仙凤和王绍禹两个狗贼都让我杀了,脑袋便在这里,这南阳城是我们的了!” “好,好,拿下南阳城八大王当居首功呀!”曹操笑道,旋即对李自成低声道:“自成,看来这南阳城要分张献忠一块了!” “这也是应该的!”李自成点了点头:“眼下最要紧的是抓住唐王,只要杀了他,洪承畴就算不丢官也要倒大霉!” 曹操倒是对抓唐王不是那么在意:“洪承畴丢了官又如何?崇祯还不是又会派一个新官来?还是速速清查王府里的财物要紧!” “曹帅,朝廷像洪承畴这般精明能干的官员可不多了,新来的未必有他这么能干,对你我大大有利!” “呵呵!”曹操不置可否的摇了摇头:“自成,今朝有酒今朝醉,想那么多干嘛?对了,唐王府里的宫女你让我挑几个,我用好马和你换!” “曹帅若是喜欢便自挑就是了,马就不必了!”李自成笑了笑,在他看来曹操是一个很好的盟友,狡诈而讲义气,有实力,做事有分寸,虽然与自己的志向不同,但若是搞好关系对双方都有利。 “那好,我算是欠了你一个情了”曹操又惊又喜,笑道:“俺也听说过这唐王是一个贤王,倒要看看这贤王‘贤’在哪儿?” “贤王?”李自成冷笑了一声:“都是趴在百姓身上吃肉喝血的,贤个屁!” “呵呵!”曹操干笑了两声,没有继续李自成的话题,而是对从马道上来的张献忠笑道:“张老弟呀张老弟,大伙儿能进这南阳城可是多亏了你,来,来,让老哥给你倒杯酒,解解渴!” 张献忠将手中的两颗脑袋往地上一丢,接过酒杯一饮而尽,指着地上的那两颗首级笑道:“要说咱们能进城,第一个该谢的应该是地上这两位!” 曹操听了一愣,问道:“李仙凤与王绍禹,这从何说起?” “曹帅你是不知道,南阳的守兵本来欠了快一年的饷,这个李知府得知咱们大军将至后,便跑到唐王府,说府库空虚,请唐王出钱出粮发饷来守城官军发饷。这位唐王倒是出了一万两银子,可这位知府老爷立刻便拿了一半塞进自家口袋,只给了五千两给王绍禹,而这位王副将也不甘示弱,把剩下五千两也吞了,结果唐王出了一万两,而守城的三千官军一两银子都没落到。不是这两位,俺能激起兵变,弄开城门吗?” “原来如此,要这么说咱们还真得谢谢这两位大人了!”曹操捋了下晗下的胡须,对一旁的李自成问道:“自成呀,要怎么报答这两位大人?” “哼!”李自成冷哼了一声,道:“依我看就找个会写文章的,将这两位的事情经过原委都写清楚,和首级一起挂在城门旁,也让经过的人都看看这些老爷们都是些什么家伙!” “好,这个法子好!”张献忠翘起了大拇指:“那些老爷们都说我们是贼,依我看咱们只是小贼,舞刀弄枪才抢了几十石粮食,十几头牲畜;他们才是大贼,随便说几句话,笔头子随便写几个字,就把几千几万两银子都偷到自家兜里去了。” 曹操倒是对李自成的提议不是太感兴趣,相比起李c张二人,他的兵力虽然更多,但志向却要简单得多,并无什么称孤道寡的野心,只是快活一日是一日而已。因此他虽然不太明白,但本能的对李自成与张献忠正准备做的破坏封建社会秩序的行为感觉到危险。他犹豫了一会儿,说:“没必要吧,反正这两人都已经死了,他们也没有伤到我们什么,又何必如此呢?” 张献忠笑道:“曹帅,话不能这么说,俗话说名正则言顺,水浒里面宋江在梁山上都要立个替天行道的大旗,咱们现在干的就是树大旗。这些狗官做了恶事,皇帝老儿不管,咱们就替皇帝老儿管管,让天下的百姓都看看到底谁才是在替天行道!” 曹操说不过张献忠,目光转向李自成,发现对方虽然没有说话,但态度明显是赞同张献忠的,只得低咳了一声:“既然你们两个都赞同,那就这么办吧,对了,为了避免三家兄弟自相冲突,我们就把这南阳城分一下吧,就从这两条交叉的路划分,我们三家分别占了东c西c南三块,剩下北边那块和唐王府c官府仓库我们三人抓阄,不过唐王府里的金银有一半是补之的,你们觉得如何?” 张献忠与李自成对视了一眼,都觉得曹操这条件颇为公平,便都点了点头。曹操见状,就从女墙垛口拔了三根杂草,约定最长的一根便是代表唐王府,次长的一根代表官府的府库,而最短的一根代表北边,然后将杂草握住一头,让张献忠与李自成两人抽,最后张献忠抽中了唐王府,李自成抽中了北边,剩下的府库归了曹操。(未完待续。)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两百二十五章 宋献策 李自成抽完了签,便与张献忠与曹操告了别,自己下了城,对一名部将下令道:“白旺,依照约定南阳的西边和北边是我们的,你挑选五百名可靠的骑兵,立即占据通行要道c十字街口,不让曹帅和张献忠的人到我们的地盘来,并有骑兵不断在大街小巷巡逻,严禁烧c杀c抢劫。一边巡逻,一边传谕我的禁令。如有违反的,不论是溃散官军,或是我们自己的弟兄,都一律就地正法,斩首示众。还有,唐王十分要紧,我们一定要把此人拿住。破城之后,他一定会逃出王宫。你分配停当后,立刻在我们的区域严加搜查,如果能抓住最好,抓不住也要找到他的踪迹,明白吗?” “是,闯王!”白旺是个貌不惊人的青年人,黝黑的皮肤,中等身材,粗眉大眼,厚厚的嘴唇,看上去完全就是个普通的陕北农民,但一双眼睛却炯炯有神,他躬身向李自成行礼,便转身离去。李自成随即对另外一名将佐下令道:“汉举李自成部将袁宗第兄弟,你带一百骑兵,连夜往叶县方向散布消息,就说大军将至。“ “是!”这个青年将领的容貌比起白旺就生的威武多了,枣红色的脸庞上长着两条浓密的眉毛,高挺的鼻梁,枣核状的眸子里流露出满不在乎的神情,颔下的浓密胡须与两鬓的头发连成了一片,看上去好像有三十多岁,但细看其实不过二十出头,他笑嘻嘻的问道:“闯王,你这是想要虚张声势,吓吓叶县那边的官军免得他们来援吧?” “嗯!”李自成点了点头:“这样一来,官军就会以为我们没有攻下南阳,转向东北想要从叶县逃往中原,洪承畴的行军速度就会放慢,我们也可以在南阳多呆几天。南阳是个大城,什么东西都多,兄弟们在大山里折腾了好几个月了,我希望能在这里多休整一段时间,下一步无论是往哪里都能有所准备!” “是!”袁宗第应了一声,便快步转身离去,李自成想了想没有其他事情要处理,便回到营中休息,准备明早再进城。 第二天清晨,李自成吃了早餐,便进了城,在城门口李仙凤与王绍禹的首级已经被挂在城门,旁边也贴了一张帖子,上面墨水淋漓的写的两人的所作所为,数十个农民军围在四周听一个读了两年私塾的小头目结结巴巴的解说,唯一美中不足的便是没有百姓观看。李自成进得城来,刚穿过两条街道,只见白旺飞快的迎了上来,指着旁边的一个院子笑道:“闯王,这南阳城果然富庶,您看我就抄了两家士绅,就得了这么多财物!” “这么多!”李自成看了看院子里堆满的粮食口袋c布匹绸缎和笼箱,不由得喜上眉梢,笑道:“好,好,待会你便让人送到老营去!” “是!”白旺应了一声,正准备继续禀告,却听到有人高声笑道:“有人说闯王是当世豪杰,依我看也不过一介流贼罢了!” “什么人!”白旺吃了一惊,众人的目光向声音来处望去,只见院角的阴影处走出一个人来,身高不过四尺出头,粗看上去是个孩童,但近看才发现是个矮汉,身着皂色长袍,头戴纱帽,手中拄着一根木杖,上面悬挂着一张麻衣神相的布幌子,右腿微跛,看上去不过是个江湖上凭借一张嘴混饭吃的算命先生。白旺冷哼了一声,喝道:“来人,将这厮拿下!” “且慢!”那矮汉举起右手:“我在江湖上久闻闯王是个有大志向的英雄豪杰,自古欲成大事者皆求贤若渴,为何拒贤才于千里之外呢” “贤才?”白旺笑道:“你长得和驴一般高,喂马都嫌矮了,还自称贤才?” “尺有所长,寸有所短。若是让我冲锋陷阵,斩将夺旗,自然是不成的。可若是运筹帷幄,决胜于千里之外,我却不落于人后!” 李自成在一旁冷眼看的清楚,这矮汉虽然形容丑陋,但在亲兵们的包围中言辞便给c镇定自若,心知不是寻常人。于是他上前一步,向那矮汉叉手行礼:“我便是李自成,敢问先生高姓大名?” 那矮汉拱了拱手,笑道:“我姓宋,名献策,河南永城人,弱冠便行走江湖,以卖卦为生,江湖上人称我宋矮子c宋孩儿,也有人叫我宋跛子的。” “哦!”李自成点了点头,问道:“宋先生,你要见我所为何事?” “呵呵!”宋献策笑了笑,脸色突然一整,肃容道:“献策见将军为真英雄,欲附骥尾c攀鸿翮,为万世之功!” 李自成皱了皱眉头,他虽然是家贫,但少年时也曾经上过几年私塾,认识一些字,宋献策说的前两句虽然不太懂,但脸上最后一句“万世之功”也能明白个七八分。他从小就性格深沉,喜怒不形于颜色,对这个来路不明的算命先生自然也不会就这么随便信任:“宋先生,且不说现在朝廷势大,我不过是一介流贼,即便在这南阳城中,便还有其他两股人马,曹帅的人马还比我多,你为何不投靠他们,却来投我?” “将军是说曹操与张献忠吗?”宋献策笑道:“原因很简单,这两人不过是寻常流贼,将军却是真英雄,宋某欲求从龙之功,岂能投靠他们两人?” “是吗?”李自成笑了笑:“宋先生莫不是想要说两句好听的哄李某开心?” “宋某岂是口出大言之人?”宋献策笑道:“破城之后,你们三位将这南阳城分为三块,在那两位的辖区里盗匪乱兵横行,当街抢劫杀人者随处可见,入良家掳掠者更是数不胜数。而在将军的辖区里秩序井然,街头巷尾都有军士巡逻,还有人扑灭火势,这高下之分就不言自明了吧?” “嗯!”听了宋献策这番话,李自成的脸色好看了少许。那宋献策见状,便笑着继续说道:“那两位头领破城之后,一人进了唐王宫中享乐,将部众抛诸脑后另一人则将李知府的小妾和女儿掳入自家帐内,只顾自家淫乐而将军却自回城外自家大营里过夜,布衣蔬食,与平日一般。当初汉高祖入关中灭秦,封府库,远宫室,财物无所取,妇女无所幸,非高祖不爱酒色也,有浑一海内之大志耳!宋某欲求留侯之功,自然来投将军!” 听了宋献策这番话,李自成脸上露出笑容来,他素有大志,也知道欲成大事离不开读书人的道理,可是自从他起兵以来,愿意投靠他的读书人莫说秀才,就连一个童生都没有。读书人皆以贼寇视之,即便有几个被掳入军中迫于形势跟随的,也是面服心不服,一有机会便逃走,他也只敢让其做些简单的文书抄录工作,不敢托以心腹。这个宋献策虽然形容猥琐,但听起谈吐便知道颇有见识,对于手下几乎都是文盲的李自成来说也是极为难得的了。想到这里,他上前一步,躬身道:“宋先生不以自成愚昧不肖,愿屈身来投,实乃上天之幸,不知先生有什么可以指教在下的呢?” 宋献策见李自成如此,笑道:“军伍之事,宋某一介江湖术士,不敢多言!倒是这破城之后的处置,宋某想要妄言几句!” “多谢先生不吝赐教!”李自成转身对一旁的白旺道:“白旺,你把堂屋收拾一下,我要请教宋先生一些事情,若无什么要紧事,不要让人打搅我与先生!” “是,闯王!”白旺见李自成神色严肃,赶忙下令部下将堂屋里面堆放的乱七八糟的东西取出,收拾干净。李自成向宋献策拱了拱手,做了个请的手势,两人进了堂屋,有部下送上茶水,宋献策喝了一口茶,笑道:“将军先前说朝廷势大,你势力微薄,其实这话对也不对!” “哦?为何这么说” “将军,万丈高楼起于培土,千尺之木生于寸苗。大与强与弱,都不是绝对的,要紧的是天命在何处。朝廷虽然势大,但自万历以来,外屡兴兵c内多灾害,国库空乏,屡兴加征,海内沸腾。士卒疲惫多有怨尤之心,诸公党同伐异,无有长远之计,由此观之,天命已不在朱明矣!” 对于所有中国人来说,“天命”是一个有着特殊意义的词汇,与其说是某种可以人格化的神灵,还不如说是某种冥冥之中主宰着世间万物的某种神秘力量,这种力量强大c公正而又无情,在这股无可抗拒的力量面前,掌握着俗世最高权力的统治者们也不得不低下高傲的头。李自成沉声道:“宋先生,天命之说虚无缥缈,你说天命不在朱明,可读书人可不这么认为,比如我今日杀了李仙凤与王绍禹,他们肯定会说我犯上作乱,百姓皆信服读书人所说的,视我为贼,我又有什么办法呢?” “将军你难道没有听说过天心即民心吗?”宋献策笑道:“天子为天之元子,代天统御万民,使其安乐。但朱明诸帝逆天行事,不体恤百姓,天命自然转移,将军若能不杀人,顺应天命,又何须担心天命不在己呢?” “宋先生说笑了,如今正是乱世,在下若是不杀别人,别人便来杀我,如何能不杀人呢?” “将军此言差矣!”宋献策脸色变得严肃起来:“朝廷今日之患,便在强凌弱,富欺穷,使贫弱之人有倒悬之苦,天下不得太平。这等横暴之徒,诛其一人便是活百人,何过之有?孟子曰贼仁者谓之贼,贼义者谓之残,残贼之人谓之一夫。闻诛一夫纣矣,未闻弑君也!桀纣尚可诛之,何况几个贪官污吏,诛杀他们又怎么算是杀人?将军若能秉大义而行,诛横暴,安良善,解百姓于倒悬。天下人自当裹粮景从,朝廷虽然兵多,又岂有天下人多?即便有几个腐儒鼓舌,又岂能迷惑的了天下人?” “诛横暴,安良善!”李自成听宋献策说到这里,眼前不由得一亮,站起身来向宋献策敛衽下拜:“自成这几年来,虽然足迹遍布数省,但却是个睁眼瞎,今日多亏了先生,才当了个明目人。敢情先生此后留在军中,让自成也好早晚请教!” “不敢当!”宋献策侧过身子,不敢受李自成的大礼:“献策自当追随将军,创下一番大业!” “宋先生!那现在最要紧的事做什么呢?” “将军请看!”宋献策早有准备,从怀中取出一本书来,李自成接过书一看,却是一本南阳搢绅录,翻开一看上面密密麻麻的记载了当地的缙绅姓名c出身c籍贯c字号c住址c曾经担任的官职等等,当真是详细之极,在字里行间还用苏州码子写了做了备注,却不知道代表的是什么意思。宋献策看到李自成迷惑的神情,笑道:“将军,您先前向士绅抄掠财物,虽然得了军资,但却是师出无名,百姓看了,也只会将你视为贼寇。而且这些士绅在城中的不过是些浮财,大部分粮食和牲畜c土地都在城外。所得甚少却坏了您的名声!这搢绅录中记将当地大小缙绅都记下了,在下还用苏州码子记下了他们有多少田土c房屋,曾经做下了那些恶事。先前大军南下时,四周的缙绅为了避免兵火之灾,多半都逃入了南阳城中,您可以立即派出精干可靠之人,封锁这些缙绅的家宅,将其拘捕而来,数其罪过,然后根据他们所有的土地房屋,科以罚金,让其限期缴纳,周济贫苦无告之人。其中罪大恶极之人,可在百姓面前明正典刑!” “好,这个法子好!”李自成何等聪明,立刻就明白了宋献策这么做的用意。俗话说钢刀虽快,不杀无罪之人。如果按先前那种搞法虽然能弄到一些财物,但充其量只能弄到一些浮财,反而坐实了官府对其流贼的蔑称。而如果依照宋献策的做法,不但可以弄到更多的财物因为缙绅的大部分财物是在乡间的村寨,由于知道其田土的多少,可以估算其财产而获得最大数量的收获,而且不再是抢劫,而是将自己摆在一个与明王朝平等的位置,争夺上天的代理权,诛横暴,安良善。由于当时的缙绅几乎没有不凭借自己的功名和势力欺压百姓的,可以说个个屁股上都有屎,李自成这么做不但可以获得巨额的财富,而且还能赢得民心,抢占舆论高地,实在是一招妙棋。未完待续。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两百二十六章 鱼水 “白旺,白旺!”李自成向外面高声喊了两句,然后对还有些莫名其妙的白旺沉声道:“接下来你就听宋先生的调遣,宋先生说什么你就做什么,明白吗?” “宋先生说什么我就做什么?”白旺闻言一愣,暗想这个矮子莫不是会使什么邪术,怎么闯王在屋子里和他呆了一会儿就和喝了汤一般。李自成看出白旺的心思,笑道:“宋先生已经是我们的军师了,他说的便是我说的?” “哦哦!”白旺应了两声,当时《三国》早已是家喻户晓,诸葛亮担任过得军师早已成了智囊的代名词,他偷偷看了看李自成的脸,确认头领没有被这矮子使邪术给迷了心窍,笑道:“明白,明白!闯王您是鱼,宋先生就是水,您遇到宋先生便是如鱼得水!” “不错!”李自成笑道:“莫耍贫嘴了,快去做事!” 洛阳。这座九朝古都到了明代已经失去了往日的荣光,随着经济政治中心由关中向关东的迁徙和运河的开凿,洛阳不但失去了天下之中的位置,就连河南中心的位置也被开封夺去,已经沦为了一座普通的城市了。但在明朝与农民军的战争爆发之后,洛阳居天下之中,依山带河的战略价值又体现了出来。无论从洛阳北上河内c南下南阳c汝州;东出成皋;西入潼关都极其方便。洪承畴就好像一只巨大的蜘蛛,稳居于蛛网的中心,无论是农民军往哪个方向行动,他都可以迅速前往,将其赶回群山之中,最后加以消灭。当然,洪承畴驻军洛阳还有一个原因,这里是当今天子的叔父福王的亲藩之地,天下藩王之中,若论亲厚福王乃是第一,如果福王受到惊扰,只怕他这个总督的位子就不太稳了。 对于洪承畴来说,从去年冬天到今年开春的这几个月的心情还是颇为不错的,虽然他对于杨嗣昌凭借刘成之力青云直上,独占鳌头心中颇有几分妒忌,觉得对方不过是运气好,若不是自己当初将刘成派去宁夏应付林丹汗,现在入阁拜相的就是自己而非杨文弱了。但他对于剿贼战事的前景还是颇为乐观的:流贼已经被驱赶到了豫西c陕南c鄂北交界的大山之中,离开大山进入平原地区的要隘都在各省的官军的坚守之下,而向东进入中原的主要道路正好在自己的控制之下。不过洪承畴并不打算在夏粮收割前发起对山区流贼的进攻,他很清楚虽然表面上他可以总督数省官军,但实际上能顶用的只有被招抚的几股前流贼,从山西c陕西二省调来的猛如虎c左良玉等几员将领的军队。其余各省的军队要么缺额太多c要么多半老弱,要么欠饷太多,作为主军守卫本省的边界关隘还好,如果让他们前往山区与已经走投无路的流贼做殊死搏斗,肯定是败多胜少,反而会败坏整个大局。因此洪承畴打算先利用春天的饥荒再削弱一部分敌人的力量,同时看看能不能寻找机会招抚其中一部分,以贼攻贼,以减少己方的损失。 但鲁阳关失守的消息破坏了洪承畴的好心情,熟稔于兵要地理的他不用看地图就知道这意味着通往南阳盆地的大门已经向农民军敞开了,如果打一个形象的比喻的话,南阳盆地像是关中c汉中c湖北与中原四者之间的一个旋转门,四面都可进入,四面都可出击。向西经过武关便是蓝田,关中震动;逆汉水河谷而上可以进入汉中,向南可直逼襄樊,进入江汉平原;向东则可出方城,进入中原。以他有限的兵力,根本不可能阻止农民军四处进攻,这等于他原有的部署全部破灭。 “来人,请刘国能副总兵来一趟!”洪承畴强压下胸中的惊惶,他很清楚今上的性格,如果流贼重新窜入中原,御史们的弹劾帖子能把自己给活埋了,到了那个时候天子还会保持对自己的信任吗?洪承畴可没有那么自信。 “保持镇定,保持镇定,也许情况还没有那么糟糕,现在最要紧的是搞清楚流贼到底打到哪里了!”洪承畴一面告诫自己,一面做着深呼吸,当刘国能走进节堂时,从表面上看过去洪承畴已经和平时没有什么区别了。 “末将参见督师大人!”刘国能向洪承畴磕了两个头,他这几年在洪承畴手下战功颇多,已经积功至副总兵,这让他对洪承畴越发感激,一心想要多立战功好加官进爵。 “给刘将军赐座!”洪承畴脸上露出一丝矜持的笑容,用颇为亲热的语气道:“刘将军,你现在手上有多少得用的兵马?” “禀告督师大人,末将麾下有两千余精兵,都是久经战阵的老兵!”说到这里,刘国能犹豫了一下:“只是前些日子在叶县剿灭当地的杆子时,损失了三十多匹马,还有一百一十余副甲仗!” “哦,这个好说!我会吩咐粮台,你报个数字过去,立刻就给你补上!”洪承畴表现的十分爽快。 “多谢大人!”刘国能闻言大喜,他也没想到洪承畴这么爽快,马匹也还罢了,盔甲却是很不容易补齐的,他刚才特地多报了一倍,本以为洪承畴能给三分之一就不错了,却没想到对方直接就全部答应了。兴奋之余他也有几分惶恐,以过去的经验,上官的好处可没有这么好吃的,往往伴随着什么任务。果然刘国能没有猜错,洪承畴又扯了几句闲话后,沉声道:“刘将军,方才本官得到军情,流贼已经大举南下,攻破了鲁阳关,形势十分危急,本督打算出兵驰援。你麾下骑兵多,又刚刚去过叶县,对那边的地理十分熟悉。你马上领兵由方城道驰援南阳,务必要确保南阳的安全!” “是,督师大人!”刘国能稍一犹豫:“督师大人,流贼有数万之众,而末将只有两千人马,只恐寡不敌众!” “无妨,你大可相机行事!” 得到洪承畴的许诺,刘国能躬身领命退下。洪承畴重新回到地图旁,一边在地图上比划,一边思忖起来。他自然不认为仅凭刘国能的两千人马能够击败流贼,但他是个思维缜密之人,虽然已经打定主意走路途更近的三鸦路去救南阳,但也不会只走一路,毕竟三鸦路虽然距离最近,但一路上多有险要之处,若是流贼扼险而守,自己在半道上进退不得岂不是就糟糕了?现在自己调遣各路兵马还需要一两天时间,让刘国能作为偏师先走路途更远,但更平坦的方城路,可以将流贼的吸引力集中到方城路方向,而自己可以领大军由三鸦路出其不意。至于选择刘国能而不是其他将领是因为他出身流贼,对流贼们常用的伎俩十分了解,骑兵也多一些,狡诈多智,往往可以出奇制胜;而且相比起其他明军将领,刘国能知道自己的出身不好,平日里谨慎小心,打起仗来也更卖力气,更适合承担偏师的任务。 过了约莫半顿饭功夫,洪承畴已经将出兵的诸般事情想得清楚,便叫来幕僚部下,将一桩桩事情分派下去,这些事情忙碌完毕之后,天色已经暗了下来,已经是傍晚时分了。 “老爷,晚饭您是在书房还是在后厅用呢?”老仆低声问道。 “便在书房吧!”洪承畴站起身来,随口对一旁的心腹幕僚吩咐道:“吴先生,你替我起草一封给圣上的奏疏,流贼行动的事情略略提一点就好了,明天早上给我!” “是,督师大人!”幕僚心领神会笑道:“那在下就在上面说流贼向南进犯鲁阳?” “不用说的这么详细,便说风闻鲁阳附近出现零星流贼便是,圣上现在忧心的事情太多了,我们做臣子的须得替他分忧,岂可什么事情都去烦他?” “是,大人,在下明白了!” 天色刚刚破晓,河面上淡淡的亮光随着波浪闪烁,在撑杆下破碎,待到木筏经过后又重新聚拢。徐鹤城离开南阳后就沿着白河河谷一路向南,他害怕流贼追赶上来,每天都以最大的速度行军,直到过了白河方才觉得安全了。 “徐大人,前面那是什么地方?”由于要渡河的缘故,朱聿键从马车上下来了,他指着远处隐隐约约的那一抹灰色问道。 “哦!”徐鹤城年轻的时候走南闯北去过许多地方,顺着朱聿键手指的方向看了看,笑道:“王爷,那边应该是新野了!” “新野?便是刘皇叔待过的新野城?”朱聿键兴奋了起来,“不错,王爷您没有来过新野?”徐鹤城惊讶的看了朱聿键一眼,暗想莫非这唐王难道连这里都没有来过? “哎!”朱聿键叹了口气,神色黯然:“徐先生你知道吗?寡人从生下来到现在连南阳府城都没有出去过几次,何况这新野了,说来也是好笑,若非流贼攻破南阳城,我也没有机会能够出来一趟,说来倒是要多谢这些流贼了!” 徐鹤城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他这才想起来按照大明的规矩藩王虽然身份尊贵,但若无朝廷的允许,莫说干涉地方军政,就连私自离开藩地都是重罪,从某种意义上讲这些龙子凤孙不过是些戴着金镣铐的囚徒罢了。 “徐先生!”朱聿键摆脱负面情绪倒是很快:“接下来你打算怎么走?” “过了白河,流贼追上来的可能性已经不大了!”徐鹤城稍一思忖答道:“我打算在新野城呆上一两天,歇歇马,不过我觉得这里还是不够安全,如果王爷您不反对的话,我打算在新野城歇息两天,然后继续南下前往襄阳,到了那儿应该就没有问题了!” “嗯!寡人也听说过襄阳乃天下坚城,流贼应该拿他没有什么法子了!”朱聿键笑道:“那徐先生到了襄阳就要与寡人告别呢?” “不错!”徐鹤城话刚出口,就觉得有点不礼貌,倒像是说朱聿键耽搁了自己一般,赶忙笑道:“本来应该待到官军收复南阳,将王爷送回王府再说的,只是在下有军令在身——” “无妨!”朱聿键笑道:“徐先生,这次本王夫妻能够脱险,都是多亏了你。这样吧!”说到这里,他从腰间解下一块玉佩来,递给徐鹤城:“这块玉佩还请先生收下。” “这如何使得!”徐鹤城也是见过世面的,见那玉佩质地便知是价值连城,说不定还是宫中御赐之物,他正要推辞,手中却是一暖,却是被朱聿键硬塞进自己手中。 “徐先生,这玉佩乃是先父赐给我,据说有避风驱邪的功效。寡人深居宫中,锦衣玉食,只怕也用不上这玉佩了,先生为国家奔波,倒是还用得上,便收下吧!” 徐鹤城见朱聿键嘴上说自己深居宫中,锦衣玉食,可脸上分明是黯然之色,显然对这种半囚徒的生活并不满意,心中也不禁有几分恻然。变将玉佩系在自己腰上,敛衽对朱聿键拜了两拜:“大王厚赐,鹤城不敢推辞,厚颜收下了!” “好,好!”看到徐鹤城收下玉佩,朱聿键露出真挚的笑容。此时渡马车的木筏回来了,他不待老太监催促,便转身上了木筏。 看着缓慢向对岸驶去的木筏,徐鹤城心中百感交集,突然耳边传来徐万仞的声音:“大哥,你觉得这个唐王人怎么样?” “人怎么样?你问这个干嘛?”徐鹤城有些讶异的反问道。 徐万仞笑了笑,却没有回答徐鹤城的问题,径直说道:“我这几日倒是都和他在一起,觉得这位唐王当真是天日之表,龙凤之姿,不愧是当世之贵胄呀!” “哼!”徐鹤城冷哼了一声,头也不回的问道:“说吧,你到底又打了什么鬼主意?” “哈哈哈!”徐万仞笑了起来:“果然是与我一奶同胞的大哥,什么事情都瞒不过你。”他干笑了两声,见徐鹤城不搭腔,只好强笑道:“我想留在这位唐王身边做事,谋个出身!”(未完待续。)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两百二十七章 布局 “谋个出身?”徐鹤城回过头上下打量了下徐万仞,冷笑道:“唐王人是不错,可惜他是远枝,就算当今圣上有个什么意外,怎么也轮不到他,能给你谋个什么出身?你又不缺银子,说实话吧,你到底想干什么?” “呵呵!大哥,若是个太平年头,这位唐王殿下这辈子也只能呆在这王府里当个富贵囚徒,可眼下大哥你觉得是太平年头吗?” 徐鹤城没有回答,徐万仞这问话的答案显而易见,只要不是瞎子都能看出乱世将至,若当真是太平年头,自己又何必放着富家翁不做,去替刘成四方奔走呢?从某种意义上讲,徐万仞和自己不过是一枚硬币的两面,两个人都好像感觉到暴雨将至的燕子,在四处寻找避雨之处,不同之处无非是自己因祸得福先认识了刘成,而徐万仞还像只无头苍蝇一般乱撞罢了。 徐万仞见兄长沉吟不语,还以为对方还怀恨当初自己用诡计夺取了红阳宗教主之位的事情,便沉声道:“兄长,当初使计夺你教主之外的确是我的不是,你若是还想做教主,我让给你做便是,只是这次的事情你一定要帮我!”说到这里,他向徐鹤城长揖为礼。 徐鹤城听到徐万仞这般说,不由得哑然失笑,他微微侧过身子,避开弟弟的恳求:“万仞,这件事情恐怕不行!” “为何?难道你还记着过去的事情?”徐万仞脸色大变:“当初我坏了你的事情,你在京师也坏了我一次大事,我们两人便算是扯平了,教主之位我也答应让给你了,为何这次你又来坏我的事情?” “万仞,我倒不是为了当初的事情!”徐鹤城解释道:“只是你投唐王的心思居心不正,不是为了护主建功,而是像上次那样,是要拿唐王当做往上爬的梯子,我不愿意让你害他!” “哈哈哈哈!”徐万仞突然大笑起来:“大哥,你才认识这位唐王几日,居然就替他担心起来。可你也不想想,这位唐王为何在南阳城中筑招贤台?为何与你结好?为何方才对你又是赠玉又是拉拢的,你觉得他就甘心做个太平王爷吗?你觉得我在他身边是害他还是帮他呢?” 徐万仞这一串连珠炮一般的问题让徐鹤城陷入了沉思,正如徐万仞所说的:这位唐王的所作所为可以说是礼贤下士,也可以说是居心叵测,无非是哪一个角度看罢了。虽然朱聿键不过是一个偏得不能再偏的旁支藩王,但他的身上仍然流着太祖高皇帝的血,对帝国的至尊之位拥有无可辩驳的继承权。为了避免帝国陷入了内战,文官们按照儒家经典制定了十分严格的宗法来确定不同身份的皇室成员的继承顺位,并且严格限制除天子之外的其他成员插手军政以避免其拥有打破顺位的实力,作为补偿,这些旁支远支获得了十分丰厚的经济待遇。因此从某种意义上讲,任何能够增强实力的行为对于一个藩王来说都是不合适的,比如读书c习武c积累名声c招募人才c党羽。将朱聿键的所作所为与他的身份c言谈结合起来,很难说他是一个安分的藩王。 “大哥,这几天你也都看到了,这位唐王的所作所为,就算没有我他早晚也会惹来祸事。像陈贞慧那种蠢货遇到我自然是会惹来祸事,可若是这位唐王就不一定了!” 面对徐万仞的唇舌,徐鹤城终于动摇了,他沉声问道:“那若是我答应你,你打算在唐王身边做些什么?” “若是我在这位唐王身边,至少兄长那位义弟对唐王的动向便一清二楚了吧,难道刘总兵不想手里有位天家子弟以备万一吗?”徐万仞笑道。 徐万仞这句话成了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徐鹤城顾不得为弟弟敏锐的政治嗅觉而惊讶,开始在脑中考虑这件事情的利弊,最后他不得不承认以他对刘成的了解,有很大可能会同意弟弟的建议,不过他最后还是犹豫了一下,低声道:“也罢,不过要等到我们到了襄阳,用信鸽向大人询问一下,若是大人同意你才能去唐王身边!” “那是自然!我与兄长一样,都是在为那位刘大人效力嘛!”徐万仞笑道,一副成竹在胸的样子。 大同,总兵府。 “大人,固始汗已经应允了您的请求,送来了两千头骆驼,还有一千匹战马,一半战马和骆驼将在两个月后和您招募的五百名雇佣兵一起到归化城,剩下的一半战马和骆驼将在七月份之前运到,不过固始汗希望您能够今年提供的茶叶c火药c鸟铳c铅的数量都要增加一倍,此外他还需要十二门十二磅炮,二十门六磅炮,四门攻城用的臼炮,以及使用这些火炮所必须的工程师和军官!”屋子里光线阴暗,只有一盏油灯,窗外是完全不懂汉语的蒙古卫士,即便如此,赵文德还是压低声音:“看来固始汗的野心很大,只怕他不仅是想对藏巴汗用兵,对叶尔羌汗国也有觊觎之心!” “你回信给固始汗:就说大汗和我都非常感谢他的帮助,茶叶c火药c鸟铳与铅没有问题,但是火炮的数量必须减少一半。工厂的产量已经达到了极限,除了为了攻击我对后金的战争之外,还必须供应我岳父的订货!” “妙计!”赵文德击掌赞道:“正好警告固始汗一下,就算他从大人这里买了火炮,消灭了固始汗,背后也还有巴图尔汗盯着他,由不得他独自吞下叶尔羌汗国!” “嗯,在我解决女真人之前,最好西边不要出现一家独大的局面!” “俄罗斯人的商人到宁夏了,就是那个斯特——斯特罗加诺夫家族的!”赵文德又看了一遍信纸才念对那个俄罗斯名字:“他向大人提出请求,是否可以开辟一条新的商路绕过准格尔人的地界,他抱怨说正在进行的哈萨克人与准格尔人的战争对商队造成了威胁,而且准格尔人勒索他们的商队,这对您也不利!” “你替我向这位斯特罗加诺夫先生回信,就说巴图尔汗将自己的女儿托付给了我,我不可能背弃他,而且新的商路意味着巨大的风险。战争总会结束,勒索商队的事情他们可以向巴图尔汗提出交涉,我会替他们说话的!” “是,大人!”赵文德记下刘成的答复,显然这个斯特罗加诺夫的目的绝不仅仅是开辟一条绕过准格尔人的商路,还有试探刘成与准格尔人关系的意味,而刘成的态度很明白:忠实于与准格尔人的联盟,对俄罗斯人表示了应有的警惕。 “朝邑徐显明有信过来,七天前马子怡来了一趟朝邑,话语中有想要在河套屯田的事情!” “呵呵!”刘成笑了一声:“这老家伙终于耐不住性子了?你写一封信给显明,让他转告马子怡,就说屯田可以,但一切都要按规矩来。划多少地,来年就必须都开垦了,如果没有开垦的,一律收回!该交的粮食和银子一文都不许少!” “是,大人!”赵文德赶忙将刘成的话记下,刘成并不打算在河套培育出一大堆自耕农来,毕竟如果不出意外的话,他手下这些士兵这辈子都别想退伍,就算分给他们土地,他们也没有精力耕种,而且自耕农有了多余的粮食也只会提高自己的生活水平,而不是将其在市场出售。再说挖掘灌溉渠c开垦田地c购买农具牲畜都需要大量资本,普通的农夫是没有能力开发河套地区的,因此他并不忌讳马子怡这些士绅们在河套那边建立农庄。但这并不意味着刘成会眼睁睁的看着这些士绅在河套圈占大片未曾开垦的土地,并用这些土地做资本来奴役流民。刘成允许他们开垦土地的目的是为了让其向自己提供大量的廉价商品粮来养活自己的军队和工人,而不是让其变成一群只懂得在农奴身上吸血,却不懂得经营农业的寄生虫。因此刘成的态度非常坚决:圈占多少,开垦多少,如果占据了超出自己开垦能力的土地就将其没收。 “京师那边有什么新的消息吗?”刘成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他已经连续工作了三个时辰了,觉得有些疲倦。 “胡公公派人来了一次京师的分号,说要购买两百支鸟铳,还有一些甲仗,说是供应内操之用。还说要几个擅长火器的军官去当教头。当值的掌柜觉得干系重大,请示大人如何处置!” “内操?” “不错!”赵文德赶忙解释道:“此乃朝廷旧例,正德十年武宗选三千余精壮太监在内教场操练,后天启年间魏阉遣党羽王体乾c史宾c张文元奉圣旨,选内操官人在北上门居中授以甲仗,操练军事。” “你是说参与操练的都是太监?”刘成看了看赵文德的脸色,突然笑道:“赵先生,只怕这内操之事名声不太好吧?” 赵文德笑了笑:“赵某未曾闻祖宗有内操之制,天子乃六军之主,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何须以阉人为党羽,以绝中外之望呢?” 刘成没有说话,显然赵文德对于崇祯恢复内操之制是颇为不屑的,从政治学的角度上讲,崇祯作为大明天子,却要对一群地位低下的身体残缺之人进行军事训练,这只能说明一点——他对现有的文武大臣与特务机构并不信任,不认为他们有能力护卫自己。作为一个士人,赵文德自然不会喜欢这种做法。 “你写一封信给徐显明,让他挑选最好的器械给胡公公!” “是,大人!” “还有什么要紧事情吗?”刘成打了个哈切,他觉得眼皮像灌了铅一样重,一个劲的往下沉。穿越前自己总是羡慕史书上那些篡位的奸雄,可随着自己的权位越来越高,肩膀上的担子也越来越重。他被调任到大同之后,实际上控制着三个要点:归化城c朝邑c大同。归化城由敏敏坐镇,大汗阿布奈也在那儿,她以济农夫人和大汗养母的身份统领蒙古诸部,切桑作为银佛寺的主持也在那儿;朝邑由徐显明c汤慕尧c刘宗敏等人管理,负责生产;而自己则在大同,主持军务。这个铁三角相互连接,任何敢于攻击其中某一个角的都会遭到剩余两个角的痛击,而刘成就好像一只巨大的蜘蛛,无声的将一条条丝线吐出去,结成一张越来越大的网,可惜自己不像蜘蛛,有八条腿,太多的丝线牵扯在一起,让自己疲惫欲死。 赵文德也看出了刘成的疲惫,他随手翻了两下手中的记要,决定用一个较为轻松的话题结束今天晚上的公事:“大人,刚刚接到徐先生的来信。” “大哥有消息来了?”刘成的精神头一下子提了起来:“他一路上可好?”说到这里他立即发现有些不对:“这么快?他现在应该才到湖北河南那边吧?” “大人猜的不错,徐先生五天前到的襄阳!” “襄阳?那他写信给我干嘛?莫非路上出了什么事情?”刘成双眼中的疲惫立刻消失了,他的脊背挺直了起来,就好像刚刚喝了一杯浓茶。 “不错!”赵文德不由得暗自钦佩,刘成有一个过人之处那就是不管自己多么疲惫,面对的情况多么错综复杂,总是能迅速找到关键的地方,加以解决,拥有这种特质的人他还是第一次见到。 “徐先生抵达南阳的时候,正好遭到流贼的夜袭!由于知府与副将克扣军饷,激起了守军的兵变,刘成乘机破城。”说到这里,赵文德稍微停顿了一下,看了看刘成的脸色,才继续说了下去:“不过徐先生救出了唐王,一行人一路向南,逃到了襄阳!” “你是说南阳被流贼攻破了?”(未完待续。)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两百二十八章 局破 “是的!至少信上是这么写的!”赵文德闻言一愣,他看到刘成的双眼中露出奇异的光,上一次看到刘成这幅样子还是出发突袭贺人龙之前,他不由得后退了一步,问道:“怎么了?” “可是塘报上没有记载,是吗?你在塘报上看到了吗?” “没有,可能是还没有送到!” “不可能!”刘成冷笑道:“你刚才说了大哥是五天前到的襄阳,从南阳到襄阳至少要三天时间,这就是七天。 乐文移动网像南阳这样的大城被攻陷肯定会用八百里传骑送往京师,我这里比京师也就晚个两天,怎么会一点消息都没有?再说流贼又不会飞到南阳城下,从豫西鄂北的山区去南阳,一路上总要攻陷几座县城吧,可塘报上也没有,你不觉得这很奇怪吗?” 赵文德这才反应过来:“您的意思是有人故意隐瞒了军情?” “不是有人!”刘成笑了起来:“就是洪承畴,除了他没有谁有这么大的胆子,也没有这么大的本事,能够把这么大的事情瞒下去!” “不错!”赵文德一击掌:“南阳乃宗藩重地,若非像洪承畴这样的总督数省的高官,别人不敢瞒,也瞒不住!不过话说来,他也瞒不了几天了,徐先生和唐王都到了襄阳,想必这消息也就是这几天的事情了!” “嗯,呵呵!”刘成脸上露出一丝玩味的笑容:“可惜呀可惜,若是大哥别惹这个闲事,让唐王死在南阳城里,估计洪承畴这任总督也就做到头了。唐王没死,他说不定还有戴罪立功的机会!” “苍天无眼,让洪老贼逃过此劫!”赵文德冷笑道,他当初是杨鹤的幕僚,也知道旧主招抚之策的失败背后有洪承畴的黑手,现在看到洪承畴也落得相似的境地,自然快意的很,只是没有被打入诏狱之中,还有些意犹未尽。 “建生你莫要心急!”刘成笑道,他走到一旁的书柜旁,抽出一卷地图在赵文德面前展开:“你看,这南阳四通八达,西可去汉中c关中,南可下荆襄c东北可去中原c西南可去淮上,即便唐王没死,洪承畴的十面设网的剿贼大局也已经破了,这局一破,想要再重新立起来可就难了,当今天子可未必有这个耐心。” “大人说的是!”赵文德笑道,他很清楚自古以来官军都没法和流贼比机动性,对付流贼的主要策略是控制住要点,将其逼入补给困难的山区,限制其机动性然后加以剿灭,如果让其冲进富庶的平原地区,即便能将其剿灭,对当地经济造成的破坏往往也要数十年甚至百年才能恢复。流贼这次攻入南阳盆地后,可以选择的出路实在是太多了,洪承畴根本不可能阻止其流窜到其他地方,受到破坏地区在朝中的官吏一定会对其大力攻讦,他很快就可以品尝到当初杨鹤在陕西执行招抚策略时的滋味了。 “对了!”赵文德轻轻拍了一下大腿,笑道:“听大人说这些我差点忘了,徐先生在信中还有一件事情想要向大人请示!” “什么事情?” “徐先生说,这位唐王是位贤王,他那个弟弟想要留在唐王身边谋个差使,还请大人恩准!” “贤王?”刘成笑了笑:“朝廷那些藩王是啥德行你我都知道,还能怎么个贤法?” “大人!”赵文德从将书信递给刘成,刘成接过书信细细看了一遍,脸上原先嘲讽的表情渐渐消失了,最后叹道:“若是像信上写的这样,那倒当真是难得了,可惜,可惜呀!” 赵文德没有说话,他很清楚刘成方才那两声可惜的意思,显然是说这位唐王的身份颇为尴尬,他正想着心事,却听到刘成突然问道:“信里说的那个弟弟就是那个当初与大哥争夺教主之位,后来又在京师暗中操纵陈贞慧打伤了温体仁的那个人吗?” “不错,正是此人,好像是叫徐万仞!” “这倒奇怪了,当初恨的要死,一副要剥皮拆骨的样子,现在又替他写信,当真是搞不懂了!”刘成摇了摇头笑道。 “毕竟是骨肉至亲呀!”赵文德笑道:“徐先生的父母好像都已经去了,又没有其他兄弟手足,这个弟弟便是他世上唯一的血亲,俗话说打断骨头连着筋,兄弟间又有什么抹不开的大仇?” “话是这么说,可怎么看他弟弟都是个天性凉薄之人,又是好弄险的,放在身边只怕是人无伤虎心,虎有伤人意呀!” “那,大人的意思是反对让那厮去唐王身边啦?” “不,回信说我没有意见!” 赵文德一下子给刘成弄糊涂了,问道:“大人,你这是为何?” “我刚才不是说了吗?放在我大哥身边是虎有伤人意,可那个唐王又不是我大哥,是死是活与我们又有什么相干?那个徐万仞要是自己想作死也是他自己的事,反正不过是一着闲棋,我们静观其变就是。”刘成冷笑了一声:“现在最要紧的是朝廷那边的事,没有朝廷的订货,朝邑那边的工厂可是撑不了太久的!” 赵文德点了点头,作为刘成的心腹,他很清楚刘成方才话里指的是什么。为了能够提供计划中扩军的装备,从年初开始朝邑的工厂已经上足了扩张产能的发条,以至于头几个月的产品质量都有一定程度的下滑,但问题是这些扩张的产能最后归根结底必须有相应的购买力作为支撑,偏生眼下朝廷上杨嗣昌向洪阳号订购军械的奏疏始终通不过,如果拖到年底还不行的话。在年初扩张的这些产能都会变成致命的毒药,刘成很可能会陷入发不出军饷的窘境。 “大人!”赵文德斟酌了一下语气,低声道:“下属以为这次洪承畴在南阳的事情倒是个机会!” “洪承畴在南阳的事情?怎么说?” “大人,您想想这次南阳被攻陷后,无论洪承畴是否要因罪去职,关内剿灭流贼的事情都又是一个局面,只会越打越大。无论将来的剿贼总督是什么人,都肯定会要求添兵增饷,这不是洪阳号的机会吗?” “嗯!”刘成点了点头:“说的不错,那眼下最要紧的便是搞清楚这个人是谁了,建生,你替我写一封书信给胡公公,让他替我留意一番!” “是,大人!” 终于处理完了所有信笺,刘成披上一件厚重的狼皮斗篷——虽然已经是五月底了,但大同的夜里还很冷,一不小心机会感冒,他走到门口突然停下脚步:“赵先生,艾合买提那边一有消息就立刻通知我,无论是什么时候!” “是,大人!”赵文德笑道:“看来您的注意力还是在北方呀!” “建生!”刘成转过身来,脸上毫无平日里的笑容:“相信我,胜负的关键不在京师c不在中原c更不在江南c福建c广东,在辽东c在关外c在朝鲜,谁控制了那里,谁就拥有未来!” 呼伦湖。 “往河口那边再靠近一些,那边的鱼更大!”阿克敦头也不回的喊了一声,他可以清晰的看到水里游动的鱼儿,但这些鱼都太小了,也不是他想要的。身后的桨手应了一声,用力划了几下桨,船就向河口方向如箭一般驶去。 随着船靠近河口,晃动剧烈起来。阿克敦叉开双腿,好让自己在这条用兽皮和柳条编成的小船上站的稳一些,春天的融雪让流入这个巨大湖泊的数条河流水量大增,湖面也急剧上涨,在靠近入河口附近的水域,湖水也变得湍急,以至于小船也开始急剧的摇晃。不过这里也是最多渔获最多的地方,尤其是哲罗鲑,这个季节虽然还没有到最肥美的时候,但也经常能看到长达二十尺以上个体。这种鱼肉十分肥美,含有大量的鱼脂,用盐腌制晾干后可以保存很长时间,女真和蒙古人时常将其作为狩猎时携带的干粮。这也是阿克敦的主要目的——他们身上的干粮已经不多了,必须在这里为接下来的形成准备一些干粮。 随着船只靠近河口,速度渐渐慢了下来,鱼儿在清澈的河水里游动着,它们身上的鳞片在阳光的照射下散发出诱人的光,还有两条同样的柳条小船在附近划动,这是当地的雅伦特人在捕鱼,阿克敦没有理会他们,从船舱里取出尾部带有绳索的鱼叉,寻找着自己的目标。 很快目标就出现了,这是一条长达二十尺长的哲罗鲑,这头性情凶猛的肉食性鱼类在河口迅速的游动,寻找着自己的猎物,它青褐色的背部在水中很不容易被看清,只能看到一条不透明的影子在游动,四周较小的鱼类纷纷散开,水下乱作一团。 阿克敦举起鱼叉,但犹豫了一下。他对自己的捕猎技巧倒是颇有自信,但这头哲罗鲑的追猎将水下弄得混浊一团,加上水下光线的折射,他没有信心一下子刺中,而能够长到这么大的哲罗鲑至少已经有十来岁了,都是狡猾凶残的老鱼,被惊吓到了肯定会躲到深水区去,在想扑捉就难了。正犹豫间,阿克敦突然看到一头野鸭落到湖面,开始寻找食物,他心中不由得一喜,对身后的同伴低声道:“别出声,有好戏看了!” 那头野鸭子浮在水面上,不时低头啄食水面的小鱼小虾,正得意间,突然水下浮现出一片阴影。还没等它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便被拖入水中c水面上溅起一团水花,只剩下一圈圈涟漪。 “快,快划过去!”阿克敦赶忙催促同伴,自己举起鱼叉站在船舷边,寻找着那头哲罗鲑的踪迹。他心里清楚这种大鱼最喜欢的食物不是鱼虾,而是水鸟c水獭以及到浅水区饮水捕食的小型动物,在乞列迷人的传说中,这种凶悍的鱼类甚至能将走近水边的猎人都拖进湖中吃掉。很快,他就找到了猎物的踪迹,那头哲罗鲑已经将野鸭淹死,正在竭力将其吞咽下去,也许是因为正在享有猎物的缘故,它放松了警惕,翻过身来露出了白色的腹部,在阳光下十分显眼。 “哈!”阿克敦吐气开声,猛地将鱼叉向目标投掷下去,锋利的鱼叉立刻撕碎水面,深深的刺入那头哲罗鲑的腹部,这头凶猛的畜生痛苦的扭曲着自己长达六米的身躯,它有力的尾部拍打着湖底,溅起大量的泥沙,很快阿克敦的视线就被遮挡住了,他唯一能够确定自己已经刺中目标的只有升上水面的一缕缕血迹。 “快,快帮我收紧绳子!”阿克敦兴奋大喊,即使以他的力气,也无法与这头哲罗鲑相比,借水三分力嘛,何况这头哲罗鲑比他们两个人加起来还要长。几个人赶忙扯住绳子,阿克敦将绳子用力在船头栓绳的木桩子上绕了七八圈方才放了心:“好了,这就不怕他跑了!” “阿克敦,这鱼力气这么大,会不会把绳子挣断了,或者把铁叉给挣脱了!” “不可能!”阿克敦一会儿拉紧绳索,一会儿又放松绳索来消耗那哲罗鲑的力气,一边笑道:“这索子是用牛筋揉成的,几头牛都扯不断,鱼叉是带着倒齿的,我找准它肚皮扎进去,除非这畜生不要肠子了,否则肯定没法挣脱!别看它现在力气大,等半响功夫血流的差不多就不行了!” 果然如阿克敦所预料的那样,过了约莫半顿饭功夫,那头哲罗鲑的挣扎就变得无力起来。船上的人们用力划向岸边,距离岸边还有六七丈远的地方,阿克敦便跳入水中,湖水仅仅淹到他的腰上,他用力将那鱼儿拖了过来,在同伴的帮助下抬入船中,自己又爬上船,那船顿时一沉,湖水距离船舷也只有一掌的长度。 “好大的哲罗鲑!”阿克敦兴奋的从腰间拔出匕首来,在鱼的背脊上划了一刀,剥开鱼皮露出雪白的肉来,他切了一块塞进口中大嚼起来,一边吃一边嚷道:“好吃,好吃,正是这个味道,有多少年没吃了!”(未完待续。)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两百二十九章 忠犬 同船的几个要么是乞列迷人,要么是东海女真的其余各部,都或多或少2一有生吃鱼肉的风俗,纷纷像阿克敦那样在这哲罗鲑的背脊切下鱼肉大嚼起来,这哲罗鲑的肉鲜嫩无比,入口细嚼了还有一丝生甜味,众人吃了些,纷纷想起当初在故乡时的日子,不由得眼眶渐湿了。 “阿克敦,从你被老汗抓了算起,到现在有多少年了!”一个划船的桨手突然问道。 “十二,不,应该是十三年了!”阿克敦答道。 “十三年了!”那桨手叹了口气:“我比你少一些,也有九年了,不知道我小弟现在有多高了!” 阿克敦低头沉默不语,过了一会儿方才低声道:“希望这次能找到你的小弟!” 船上的气氛变得微妙起来,众人用力划桨,不一会儿便到了岸边,岸上有一座土寨,寨子旁摆放着四五十个晾架,上面都是开膛破肚清洗干净准备晾晒的鱼。阿克敦一行人将那头大哲罗鲑拖上岸,正准备将其剥皮处理。一个人跑了过来,大声喊道:“阿克敦,艾合买提阿爹有事找你!” “嗯,我这就过去!”阿克敦应了一声,在湖边洗了洗手,便大步往寨子走去,他走进一栋木屋,对半倚在床上的艾合买提问道:“阿爹,您找我?” “嗯,坐下说话吧!”艾合买提拍了拍自己的身旁的一块木头墩子:“干粮准备的怎么样了?” “差不多了!”阿克敦扳了扳手指头算了算:“其实剩下的路上有林子有水,食物应该问题不大,只是要防备万一。” “那就好!”艾合买提的脸上露出一丝笑容:“既然这样,那就挑个好日子赶快出吧!” “那您呢?您现在的身体能上路吗?”阿克敦惊讶的问道,原来艾合买提在路上生了一种怪病,每日里低烧不止,于是一行人在抵达呼伦湖后便停了下来,一来在这里修建一个立足点,准备路上的干粮二来也让艾合买提养病。 “我就留在这寨子里继续养病,你不用管我!”艾合买提的声音不大,但阿克敦能听得出里面的坚定:“已经是六月了,这里天气冷,九月份说不定就下雪了,千万别耽搁了路程!” “是!”阿克敦应了一声,脸上却露出犹豫之色,他这一路上与艾合买提同行,双方的感情日厚,将这样一个有病老人留在这荒芜的湖边,他心中实在有些不忍。艾合买提看出对方的心思,叹道:“阿克敦,你忘了我们此行的目的吗?我一人安危事小,大人的方略事大呀!” 阿克敦经由艾合买提这一提醒,顿时清醒了过来,低声道:“既然如此,那过两天我再出,乘着这两天我把这土寨的围墙修高些,再挖一条壕沟,也好有点防备!” “阿克敦,修墙挖沟的事情且放一边,我有一件更要紧的事情要和你说!”说到这里,艾合买提挣扎着翻身下床,阿克敦赶忙伸手将其扶住:“老爹,您身子还没好呢!” “莫拦着我,我还死不了!”艾合买提推开阿克敦,向外走去,阿克敦赶忙上前搀扶,两人出了木屋,来到后面,走到马厩里,艾合买提指着一旁的草堆道:“你把这草堆推开!” 阿克敦依照艾合买提的吩咐,将草堆推开,露出下面的一只只木箱来,他看了艾合买提一眼,打开木箱,只见里面满满当当的都是精铁打制的箭头,闪着寒光,他吃惊的回过头:“这些都是” “没错,这些是济农大人让我运到你家乡去的!”艾合买提沉声道:“你不是说过,你们乞列迷人个个都是百步穿杨的神射手,十个女真人也比不上一个乞列迷人,只是缺铁,就连箭头都没有几个是铁打的,所以才被女真人欺负?这些箭头都是大人送给你们,用来抵抗女真人的!” 阿克敦听了一愣,旋即感激的跪了下去:“多谢老爹!” “你不用谢我!”艾合买提急促的喘了两口气:“这些都是济农大人吩咐我做的,为了避免走漏了风声,所以才瞒着你,我现在没法继续走下去了,所以只能交给你了,一共十万枚箭头。另外和我同行的几个汉人是矿师c炼铁师傅c和铁匠。汉人有句话: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这铁矿其实到处都有,希望你们乞列迷人自己也能早日用上自己炼出来的铁!” 听到艾合买提这番话,阿克敦心中百感交集,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艾合买提拍了拍阿克敦的肩膀,低声道:“阿克敦,我知道有时候你总觉得济农大人是在利用你们乞列迷人,心里总有些疙瘩是吧?” “不,不,我没有“内心最深处的秘密被人一下子揭露出来,阿克敦禁不住下意识的否认,但在艾合买提的逼视下,他还是低下头以避开对方的目光,语气也变得软弱了起来。艾合买提笑了笑:“阿克敦,你到底还是年轻呀,有些事情你还是不明白!你知道我是哪里人吗?” “您是哪儿人?”阿克敦看了看艾合买提那张高鼻深目的脸,答道:“我只知道您来自叶尔羌汗国,其他便不知道了!” “不错,我是的故乡是在叶尔羌汗国!”艾合买提点了点头:“不过我的祖先不是蒙古人c也不是突厥人c更不是回鹘人,也不是波斯人,我的祖先是粟特人,你听说过吗?” 阿克敦茫然的摇了摇头,艾合买提微微一笑:“那是一千多年的事情了,当时草原上最强大的是匈奴人,他们的领被称为单于,他所管辖的疆土从东到西有数万里,便是乘着最好的骏马从这头跑到那头也要一年时间。而汉人的皇帝统治着中原,他的百姓就像天上的星星一样多,宫殿的高台你脖子仰酸了都看不到顶。他们都认为自己才是这个世界上最伟大的君王,于是在匈奴人与与汉人之间爆了漫长而又残酷的战争,双方的军队都有数十万人,他们打了几百年,死掉的人尸骨堆积的像山一样高,流出来的血足以淹没山谷” 阿克敦被艾合买提一连串名词给弄糊涂了,他赖不住性子,打断了对方的叙述:“艾合买提老爹,你不是要说你祖先的事情吗?怎么都在讲什么汉人c匈奴人了!” “呵呵!”艾合买提笑道:“好,好,就要讲到了,你莫急!汉人的皇帝统治着中原,而匈奴人的单于统治着草原,而我的祖先粟特人居住在一块块绿洲上,当汉人和匈奴人打仗的时候,我的祖先就做行商,汉人强大就听从汉人的匈奴人强大就听从匈奴人的,后来匈奴人灭亡了,昔日驻扎牙帐的高岗沦为了柔然人的草场汉人的帝国也覆灭了,皇帝华丽的宫殿沦为了狐狸的巢穴,可是我的祖先却活的好好的,依旧赶着骆驼和骡马行走在商道上,宝库里的金银越来越多,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阿克敦想了想,最后还是摇了摇头,苦笑道:“艾合买提老爹,我还是不太明白!” 艾合买提笑道:“我打个比方吧:如果说汉人和匈奴人是天上的雄鹰,那我的祖先们不过是草丛里面的麻雀罢了。可是真主创造了雄鹰,也创造了麻雀,他给了雄鹰的一双雄健的翅膀和锋利的爪子也给了麻雀机敏和灵活。不同的人,不同的民族都有自己的生存之道。镶嵌满宝石的皇冠固然珍贵,可是也危险装满金币的钱袋虽然不如皇冠那么绚丽夺目,可是却能避开旁人窥视的眼睛。阿克敦,我们粟特人这一千多年来的生存之道就是不要害怕被人利用,利用都是双向的,你在被人利用的同时也在利用别人,你明白吗?”艾合买提说到这里,看到阿克敦还是那副懵懵懂懂的样子,只得决定把话说得更明白一些了:“阿克敦,你知道努尔哈赤是如何迹的吗?” 阿克敦摇了摇头。 “这就要从明朝嘉靖皇帝时候说起了,当时蒙古的大汗乃是小王子达赉逊库登汗,当时右翼的阿勒坦汗乃是达赉逊库登汗的叔父,他实力雄厚,不愿屈居侄儿之下,便屡次出兵侵扰左翼察哈尔部的牧地。小王子达赉逊库登汗实力不及叔父,只得率领本部十余万众东迁辽东西拉木伦河流域一带放牧。明便扶植拉拢女真各部,以免其与察哈尔人联合一同侵扰辽东。” “那努尔哈赤莫非是借明国人的力量才迹的?”阿克敦脸上露出不敢相信的神色:“可我怎么听说爱新觉罗氏乃是大金国的余脉,要不然他们干嘛也立国号为金呢?” “哈哈哈哈!”艾合买提仿佛是听到了什么很可笑的事情,大笑起来。 “老爹你为何笑,莫非我说错了什么?” “自然是错了!”艾合买提好一会儿才喘过气来:“你想想中原是何等锦绣河山,当初完颜氏建立大金之后,其近支的自然迁往中原了,会留在这苦寒之地还能是什么人,这数百年来兵荒战乱,族群迁徙,哪里还有什么关系?爱新觉罗氏以金为国号,无非是想要借其声望招揽女真各部罢了,若是我不出意外的话,待到其基础稳固后,定然会改换国号的!” “改换国号?”对于艾合买提的判断,阿克敦有些将信将疑,旋即苦笑道:“也罢,金也好,什么也罢,又与我这个乞列迷人何干?对了,老爹,你方才说到哪里了?” “嗯,不知不觉间竟然说的远了!”艾合买提笑道:“其实这爱新觉罗氏在建州女真中都不算是贵种,若论凶悍善战不及叶赫,若论人丁众多不及乌拉,不过其几代酋长都有个长处,那就是精通番汉各部之语,性格机敏,又长于筹算,是天生的生意人!” “生意人?”听到这里,阿克敦瞪大了眼睛,他还是个半大孩子就给后金大军抓了去,成了阿哈,耳濡目染都是说的爱新觉罗氏的诸位先人勇猛善战,公正仁和,是以打下这片基业,听得久了自然也就信以为真了,却没想到艾合买提说爱新觉罗氏历代先人是个生意人,不由得大吃一惊。 “你为何这么吃惊?生意人有什么不好了的?”艾合买提撇了撇嘴,冷笑道:“你们这些蛮子就是不懂得金钱的力量,你拿刀剑对人,别人也会拿起刀剑,你拿出金钱来,别人就会把什么都卖给你。天底下岂有比金钱更有力量的东西?” “是,是,老爹说的是!”阿克敦被艾合买提勾引起了兴致,赶忙陪笑道:”我没有见识,让老爹见笑了,只是那爱新觉罗氏是怎么从一个生意人成为一统女真的强豪的呢?” “嗯,这就说来话长了!”艾合买提咳嗽了两声:“嘉靖年间,小王子达赉逊库登汗率部东迁,辽东诸镇不稳,女真诸部中实力雄厚之人便纷纷建国称汗,想要自立为国,与明c蒙古相抗衡。为了稳定辽东,明国皇帝便委任了大将李成梁为辽东总兵,此人可是了不得的人物!当时建州海西女真各部中的强豪纷纷起兵,想要乘势而起,建国立号,外有察哈尔人进逼,内有女真各部跳梁,辽东的形势已经是危在旦夕,而李成梁或以武力讨伐或以计策怀柔离间,硬生生将局势扭转了过来。你想想这用兵打仗要花钱的地方可多了,辽东盛产毛皮c松子c金沙c珍珠c马匹c人参以及各种药材女真人又缺汉人的粮食c布匹c铁器c器皿,李成梁便插手其中,不但军用充瞻,自己也成了巨富人家,还有余钱结好朝中大佬以自固。那努尔哈赤父祖便是与汉人做生意,从深山之中收买女真人的货物,运到汉人的集市中出售,换回所需的货物。借助这个关系他们就攀上了李成梁的高枝,努尔哈赤更是李成梁养大的,深得李成梁的信任。大明对女真各部的政策从来是扶其弱而锄其强,而爱新觉罗氏便是李成梁消灭女真强豪的走狗,努尔哈赤也是借着这个机会才逐渐展壮大的!”未完待续。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两百三十章 遭遇 “李成梁?他可及得上济农大人?” “济农大人?”艾合买提想了一下,笑道:“阿克敦,这恐怕就不好比了,人生一世的功业既要看自己的本事,更要看真主的应许,时运不济,你就算有天大的本事又有何用?济农大人生在嘉靖年间,最多也只能如李成梁一般;李成梁若是生在今日,又何尝不能如济农大人一般拥兵一方,割据自雄?” “是呀!”阿克敦叹了口气,目光中露出黯然之色。艾合买提笑道:“阿克敦,现在对于你们乞列迷人正如当初爱新觉罗氏一样,正是千古难逢的良机。爱新觉罗氏如果当初不当汉人的走狗,只怕早就像王杲c阿台那样被李成梁消灭了,如何能有今日?济农大人他要对女真人用兵,一定会借助乞列迷人的力量来从背后牵制女真人,如果你能够为济农大人立下大功,即便册封你成为乞列迷人的大汗也不是不可能的!” “成为乞列迷人的大汗,这怎么可能?我什么都没有呀?”阿克敦目瞪口呆的看着艾合买提。 “有什么不可能,努尔哈赤以十三副甲起家,你现在也有十万铁箭头,同行的有百余人,鸟铳盔甲齐全,说来你现在的本钱可比他当初雄厚多了!”说到这里,艾合买提站起身来轻轻的拍了拍阿克敦的肩膀,走了出去,只留下阿克敦一个人跪坐在地上,目光迷离。 叶县。 已经是黄昏时分,一小队官军骑兵,大约二十余骑,跑的马匹浑身汗湿,奔驰至北门。由于有流贼出没的原因,这几天城门进门紧闭,城头上也站满了守城的民壮,守卫北门的千总在盾牌的遮挡下探出头来,高声喝道:“你们是哪里来的,要去哪儿!” 为首的军官高声喝道:“我们是洪总督麾下副将刘国能的部下,正要去讨伐流贼,快开城门让我们进城休息!” 千总看了看下面那些骑兵的打扮,虽然觉得没有什么破绽,但想起流贼乔装成官军骗开城的事情,他心中越发不安,便高声喊道:“列位可带有什么公文?” “你这不是为难我们吗?我们是前面的哨探,哪来的公文!”那军官喝道。 “那就不好意思了!听说大股流贼正朝叶县这边来,知县老爷已经下令严加看守,若无公文的一律不许进城!” 城下的骑兵叫骂了几句,看到城头上不理会,也没有办法,过了一会儿,那个为首的对城头高声喊道:“老哥,天黑了风大,丢两捆柴火下来让我们烤烤吧!” 守门的千总怕城下的当真是官军,赶忙应道:“好说,稍等会!” 果然很快城头上就丢下了几捆柴火,骑兵们将柴火点着了,围拢着火堆一边烤火一边吃着干粮。看到这般情景,千总也放下了心,自己去窝棚里饮酒休息不提。 约莫过了一个多时辰,城外传来一阵马蹄声,数百名骑兵赶到,为首的正是刘国能,方才那个为首的军官赶忙迎了上来,躬身道:“将军!” “怎么回事?”刘国能看了看叶县紧闭的城门:“为什么不开门?” “附近有大股流贼出没,不敢开门!”那军官低声道:“守门的千总要公文,小人身上没有,于是便僵住了!” 刘国能冷哼了一声,从一旁的中军官手中接过铜印:“你把这个给他看,快开门让将士们进城歇息!” 刘国能的铜印很快起到了作用,城门打开了。刚刚进城,他便跳下战马,对匆匆赶来的县令大声道:“县尊,本将受总督大人之令,前来讨贼,你这里有什么流贼的消息吗?” 县令是一个脸色苍白的中年人,绿色的官袍在风中空空荡荡的,倒像是个衣服架子,对于刘国能的无礼他颇为不满,但考虑到对方口中的“总督大人”,他又不敢表露出来,只得长揖为礼道:“刘将军,昨天听说有两百多骑兵过了沙河,也不知道是哪股流贼,据说大队流贼正在往南阳去,有好几万人,还有留言说南阳已经被攻下了。” “有好几万人?南阳已经被攻下了?”刘国能皱了皱眉头,他心里清楚这位县令恐怕没有办法给自己什么准确的情报,以他过去在农民军中的经验,他不太相信南阳会这么快被攻下,毕竟无论是李自成还是曹操军中都没有多少火器c也没有攻城所必须的器械,而且对于多为陕西人的农民军来说,南阳是一块“硬地”(当时的黑话,即农民军熟悉的c有许多潜在支持者的地区),想要用内应的办法骗开城门也很难。他稍一思忖,便决定依照洪承畴的命令明天继续向南阳前进,直到获得足够准确的军情为止。 “县尊!我后面还有一千多步骑,都是一路从洛阳紧赶慢赶过来的,请准备好马料c干粮,还有住处!军情紧急,叨扰了!”刘国能向那县令拱了拱手,便自古回头招呼自家兵将了,将那县令晾在一旁。那县令气的说不出话来,半响之后方才顿足骂道:“贼丘八,仗着洪亨九的势,竟敢如此无礼!” 当天夜里,叶县城内鸡飞狗跳之声不绝于耳,刘国能这两千人马多半是流贼时便跟随他的老弟兄了,虽然能打仗,但军纪十分糟糕,而且他本人平日里也没有约束的太严,毕竟欠饷太多,若是不给手下一些好处,打起仗来就没人卖力气了。到了第二天一大早,出发前他又从县令那儿索要了三百多民夫与两百多头牲口,才一路往南阳去了。 一路上刘国能不断派出探子打听消息,很快就到了方城,相比起其他官军将领,他对农民军惯用的战术十分了解,因此他很快就发现了一些蹊跷来,虽然逃难的百姓与行商都说流贼的数量很多,甚至有说上万人的,但亲眼目睹的却很少,即便是亲眼看到的也都是小股,最要紧的是他没有看到外出小队打粮留下的痕迹,这和有大股流贼正在附近出没是矛盾的。 “娘的,估计又是曹操,这厮的鬼主意最多了!”刘国能勒住战马,开始思忖起来。在他看来,既然敌人虚张声势,那么敌人真实的情况就很糟糕,很可能那几家头领在过去的那个冬天里人马损失了不少,剩下的只有几千人。(刘国能没有想到南阳城已经被这么快攻破了,得到了城内的存粮,农民军自然不用分散兵力打粮) “要不要冒险去尝试一下呢?”刘国能自忖道,他回头看了看身后的军队,虽然只有两千余人,但有一半是骑兵,剩下的步队也多半是老兵。虽然数量不多,但纵然难以取胜,自保还是没有问题的,更要紧的是自己前流贼的身份,假如他就这么退回去,只怕会落得个“畏缩不前,纵贼逃逸”的罪名,受到朝廷和总督大人的惩罚。想到这里,他心里已经有了主意,不过他还是故意向左右问道:“你们觉得应当怎么办?”左右的将佐们有的主张就地驻守,派人向总督大人请示进退;有人主张赶往南阳增援;还有人主张转向西面,与走三鸦道的大军汇合。刘国能听完了,摇头笑了笑:“你们这些法子都不成,还是听老子的!” 刘国能让将士们饱餐一顿,然后找了附近两个村子屠了,又将随行的民夫身上的衣服都拿来给骑兵换上,将官军的旗号放弃,俨然是一支农民军的游骑。然后他便亲自领着骑队,步队落在后面十余里,一路往南阳而去。可是随着离南阳府城的距离越来越近,所得到的消息也越来越让人吃惊:流贼有数万之众,府城被流贼攻陷,知府副将被斩杀,唐王下落不明,刘国能不得不下令停下脚步,考虑下一步的行止。 刘国能发现自己陷入了左右为难的窘境,如果继续前进,很可能会被数量上占绝对优势的敌人围歼,假如退兵,则很有可能会被洪承畴当成替罪羔羊,以“救援不力,失陷亲藩”的罪名处死,到了那个时候可不会有什么人替自己这个前流贼出头说情。此时他不禁暗自后悔,为何不留在叶县,到时候还能有几句推脱之词,现在距离南阳只有一天多的路程,想要装不知道都晚了。 “大人!对面有人来了!”一个声音将刘国能从烦恼中惊醒了过来,他顺着部下手指的方向望去,果然来从西面来了一队骑兵,约有一百余骑,看旗号应该是流贼。他稍一犹豫便下了决心:“传令下去,让所有人把左边的袖子都扎起来,作为标记,待会我一下号令就一拥而上,把这股杆子给吞了!” 副将闻言一愣,赶忙提醒道:“不先看看四周情况吗?说不定他们后面还有大股流贼后继呢!” “顾不得那么多了!”刘国能看了看四周,压低声音道:“南阳城破了,唐王生死不明,你以为咱们不打一仗回去,总督大人会饶过我们?” 副将也不是傻子,立刻就明白了刘国能的言下之意,脸色顿时变得惨白。刘国能拍了拍对方的肩膀,低声道:“别慌张,其实这也是个机会,南阳失陷,总督大人也要想法子逃避圣上的处罚,咱们若能打个胜仗,斩首个一两百级,他肯定会为我们请功的!” “我明白了,大人!”副将点了点头,精神也振奋了起来。 发完命令后,刘国能开始查看四周的地形来,那儿山势较缓,有一片丘陵地带,中间横着一道川谷。看样子在年景好的时候这川中终年有水,原是白河的一条支流。后来陵谷变迁,这附近地势抬高,河流改道,就成了一道干涸的川谷,长不过十里,宽处在一里以上,而窄处只有几支,在夏天川中还有些许溪流。刘国能让部下展开队形,摆出一副戒备的样子,自己让一个亲兵打马上前,高声喊道:“你们是哪里的杆子?” 对面的骑兵走到川边停住了脚步,一个头领模样的汉子打马上前:“俺是闯王的部下,你是哪里的?” “哦,原来是鸿基哥的人马呀!”那亲兵装出一副又惊又喜的样子,用带着浓重米脂口音的官话喊道:“俺姓贺,单名一个勇字,是一翅飞的二当家,前些日子大当家中了官军的流矢,伤重归天了,兄弟们就推举俺当了大当家!前几天听说几家头领破了鲁阳关,往南阳来了,俺就也带着兄弟们来了,讨口饭吃!” 那为首的汉子正是袁宗第,他受李自成之命前往叶县散布消息,回来正好碰上刘国能,他也听说过一翅飞的名号,知道其有个头领姓贺,当初大部分农民军东渡黄河,前往山西,一翅飞却留在了陕西南部,却不想在这里遇到了。听到熟悉的米脂口音,又见对方喊出了李自成的本名,袁宗第已经信了七八分,便笑着拱手道:“原来是贺头领,一路上辛苦了,闯王和曹帅都在南阳,大伙聚在一起,做一番大事业!” “曹帅也在?”那亲兵装出一副喜出望外的样子,笑道:“那敢情好,众人拾柴火焰高,大伙儿这次聚在一起,洪承畴那家伙只怕晚上连觉都睡不好了!来,大伙儿亲热亲热!”说着便打马往中间行去,刘国能在盔甲上套了一件罩袍,和另外一名亲兵跟在身后。 “不错!”袁宗第哈哈大笑,正要打马过去,却被身后的亲兵拉住:“当家的,这伙人来的突兀,小心为上!” “无妨!”袁宗第甩开手臂,将腰间的铁鞭往靠近右手的位置挪了挪,他当初在李自成帐下素来以骁勇善战而闻名,尤其善使一条十二斤重的竹节铁鞭,对于身披重甲的武士来说这种钝器远比刀剑可怕,因为在混战中刀剑会卷刃,很难对披甲的敌人造成致命的伤害,而铁鞭就不一样了,只要挨上一下,哪怕身着铁甲也要筋断骨折,即便没有打着人,十二斤的竹节铁鞭碰上斤重的单手刀剑,基本是虎口撕裂,失去战斗力的下场。(未完待续。)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两百三十一章 分兵 但在短兵相接的时候,比的就是快,无论古今中外刀剑类的短兵器的重量都在3一5斤之间,原因无他,超出这个重量以常人的臂力速度就太慢,因此敢于使用铁鞭这种武器的无一不是臂力过人,武艺精熟的勇士。刘国能跟在伪装成首领的部下身后,目不转睛的注视着缓辔而来的袁宗第,只见其白布裹头,身着铁甲,外面罩着一件灰色的羊皮斗篷,竹节铁鞭挂在右腿边,左边则是弓袋和装满箭矢的胡禄。虽然距离最近的亲兵也在二十余步开外,心里又是高兴,又是担心。 袁宗第在距离对方还有十来步的距离勒紧缰绳,笑道:“你们是从哪里来的?一路上可曾遇到官军!” 那亲兵一愣,目光下意识的转向一旁的刘国能,刘国能冷哼了一声,暗叫糟糕,只得强笑着答道:“这位兄弟,我们是从叶县那边过来的,官军都缩在城里,和龟儿子一样,俺们一路顺得很!” “叶县?”袁宗第有些奇怪的看了看刘国能,觉得有些眼熟,却又一时间想不起来到底是谁,问道:“这位兄弟是谁,俺倒是有些眼熟!” “俺姓刘名五,有个绰号叫拐子六!”刘国能随口答道,左手却在背后摆了几下,示意准备动手。另外一名亲兵看在眼里,轻轻踢了一下战马,拔出腰刀向袁宗第冲了过去,挥刀便要砍。袁宗第眼疾手快,闪电般的挥起铁鞭一格,钢刀顿时飞出去两三丈开外,那亲兵虎口崩裂,被袁宗第反手一鞭正好打在那亲兵的后脑勺上,顿时隔着头盔打的脑浆崩裂。这时第二个人已经冲到马前,被袁宗第一鞭打下马来。刘国能眼见得自己两个特别挑选出来的亲兵转眼之间便横尸马下,赶忙打马掉头就跑,一边跑还一边大喊:“来人,快来人杀贼!”可还没等他调转马头,袁宗第已经追了上来,伸出左臂将其从马背上提了过来。 几乎是同时,河川一边的官军鼓号齐鸣,向川中冲来,对岸的农民军哨骑见状,还以为是黑吃黑,也一拥而上,想要护卫自家的主将。袁宗第一手将刘国能按在自己的马鞍上,一只手挥舞着铁鞭,打的围拢上来的官军人仰马翻,近不得身。但刘国能的亲兵多半是他的同乡亲族,刘国能平日里也对他们十分放纵,无论是犯了什么过错都替其掩盖过去,因此厮杀的十分勇猛,想要将刘国能抢回去。袁宗第眼见得四周的敌人越来越多,大吼一声,手起一鞭将当面的敌人打的脑浆四溅,乘着刘国能的亲兵稍稍后退的机会,冲了出来,他的马快,虽然上面多了一个刘国能,短距离内亲兵竟然追不上来,又只是不敢放箭,怕误伤了马鞍上的刘国能。刘国能虽然也颇有几分勇力,但被袁宗第的左手叉住脖子,莫说是动弹,连喘气都难,只得低声恳求道:“汉举哥,我是刘国能呀,念在昔日的交情份上,饶了我这遭吧!” “是你这个狗崽子,怪不得老子方才有几分眼熟!”袁宗第骂道:“你投降了朝廷,反过头来杀当初一起发誓结义的兄弟,还敢向老子讨饶?” 这时,袁宗第已经冲上了岸,他带来的骑兵也死伤了近一半,剩余的人眼见头领已经杀出围来,纷纷收拢队形,想要掩护着袁宗第一同撤退。刘国能的人马眼见得袁宗第就要把将主给抓走了,也顾不得这么多了,几个平日里射术好的纷纷张弓布矢,朝袁宗第的坐骑射来。袁宗第只觉得胯下的战马突然猛地一跳,旋即便转个身倒下,情急之下袁宗第甩蹬从马背上跳了下来,幸好没给压着。袁宗第爬起身来想要抓住刘国能,才发现对方一个打滚已经在丈许开外了。袁宗第跳起身来,正想上前将其拿下,眼角余光却看到一骑正朝自己冲过来,马上骑士手持长枪,俯低身体,想要将自己扎个对穿。袁宗第待到枪刺下,一侧身子伸手抓住长枪,一把将其从马背上拖了下来,顺势一枪结果了那厮的性命,待要再杀刘国能,才发现对方跳上一匹失散的战马,早已跑的远了。 袁宗第知道要杀刘国能已经来不及了,只得捡起铁鞭,又从那被杀的敌人腰间拔出佩刀,跳上夺来的战马,向敌军丛中冲去。官军数量虽然多,但袁宗第杀起了性子,更是勇气百倍,方才他左手要按住刘国能,只能一只手厮杀,眼下他左手持刀,右手持铁鞭,左右开弓猛不可挡,从敌军前队里杀了个对穿,救出十余个被包围的手下,又带着他们杀了回来,方才退去。 “将军,要追上去将这股流贼一举全歼吗?”副将向刘国能问道。 刘国能没有说话,他的脸上还带着死里逃生的惊惶,他看了看左右,自己的亲兵都面带恐惧,显然被那个骁勇异常的袁宗第杀破了胆,即便追上去也没什么用了。他低咳了一声,用尽可能镇静的语气说:“罢了,不过是几个漏网之鱼罢了,眼下军情紧急,还是尽快回师叶县,将南阳陷落的军情禀告督师大人为上!” 副将听了刘国能不打算追击,心里松了口气,赶忙笑道:“将军当真是老成持重!” “好了,时间紧急,快把首级割了,还有清点俘获的军器马匹,这里不能久待!”刘国能不耐烦的挥了挥手。 南阳,闯王营地。 “将军既帝室之胄,信义着于四海,总揽英雄,思贤如渴,若跨有荆c益,保其岩阻,西和诸戎,南抚夷越,外结好孙权,内修政理;天下有变,则命一上将将荆州之军以向宛c洛,将军身率益州之众出于秦川,百姓孰敢不箪食壶浆以迎将军者乎?” “宋先生!” 李自成端坐在案前,面前放在一本《三国志》,宋献策正背诵的摇头晃脑,被李自成打断的他抬起头问道:“将军,怎么了?” “你方才念的这段我不是太明白!”李自成指着书上:“诸葛亮说的宛c洛,还有益州,这些指的都是哪里?” “哦!”宋献策笑道:“将军问得好,诸葛亮提到的宛便是这南阳府,宛者,四方高而中央下,春秋初年楚文王灭吕c申二国,于此地建城以进取中原,因为其地三面环山一面临水,故名宛邑。而洛指的便是洛阳;而益州指的是现在的四川与汉中。当时荆州的治所是现在的襄阳,依照诸葛亮的部署,蜀国以一大将从从襄阳出发渡过汉水一路向北兵锋直指南阳c洛阳,必然中原震动;而刘备自己领大军从汉中出发,直取关中秦川,两路大军相互配合呼应,魏国必然无所适从,汉室复兴有望!” “原来是这么回事!”李自成笑道:“诸葛亮的筹划自然是极高明的,不过咱们现在也在这宛地,距离隆中也不过两三天路程,宋先生便也替我筹划一番吧!” 宋献策见李自成话中有将自己比作诸葛亮的含义,不由得心中暗喜,赶忙笑道:“以在下所见,将军接下来的行动应当用七个字来形容!” “哦?那七个字?” “致人而不致于人!”宋献策沉声道,他见李自成脸上露出迷惑的神色,便低声解释道:“孙子曰:‘凡先处战地而待敌者佚,后处战地而趋战者劳。故善战者,致人而不致于人。能使敌人自至者,利之也;能使敌不得至者,害之也。故敌佚能劳之,饱能饥之,安能动之。出其所不趋,趋其所不意;行千里而不劳者,行于无人之地也;攻而必取者,攻其所不守也;守而必固者,守其所不攻也。故善攻者,敌不知其所守;善守者,敌不知其所攻。’当今朝廷虽建都幽燕,却仰食于东南,漕运一日不止,天子便寝食不安,不暇于席。洪承畴置兵于洛阳,得知南阳失陷,必然调遣各地官军来攻。若将军与曹帅分手,让其西去,由武关返关中,而您却亲领大军东向,潜出于江淮之间,您觉得洪承畴会如何?” “好,宋先生果然是妙招!”李自成猛拍了一下大腿,原来无论是李自成c张献忠还是曹操,其军中大部分士卒和骨干都是陕西人,明代人的乡土观念极重,他们当初渡河向东无非是陕西境内十分缺粮,而且官军进剿的力度太大,不得不前往明军防御较为空虚的山西。而现在他们在各地转战已经数年,军中上下都十分思念家乡,而眼下在南阳大胜,劫掠颇多,俗话说富贵不还乡如衣锦夜行,因此在李自成c曹操c张献忠军中西向攻破武关打回陕西的声音很大。而且陕西小股的民变还没有完全消灭,这几路大军一路回去肯定重新掀起惊天大浪来。这一点洪承畴都很清楚,因此假如放出农民军即将西向的风声,洪承畴有很大可能性会将防御的重点放在西北方向。而南方本来就是明军较为空虚的地区,一旦李自成东出江淮之间,就可以直接威胁明朝的财赋的主要来源东南之地,甚至将漕运切断,那时洪承畴将不得不将原有的部署完全打破,疲于奔命,整个局势就完全不一样了。 “不过这件计划须得曹帅和张大王都配合才可以!” “这个好说!”李自成笑道:“曹帅我清楚,这次破了南阳他收获很大,早就想回家乡看看,而且曹帅是个明白人,这是个两利的事情,他一定会答应的。张敬轩在我们三家中兵力最少,多半是与曹帅一同行动也回陕西。” 正说话间,只听到外面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袁宗第冲了进来,他的两手和两袖溅满鲜血,斗篷被刀剑和枪尖划破几处,还被箭射穿了三个窟窿。李自成见状脸色大变,问道:“汉举,怎么了?” “遇上刘国能这个狗贼了!”袁宗第气喘吁吁的骂道:“这厮乔装成义军模样,说是一翅飞的二当家,想要来赚我!反倒给我杀了个痛快,只可惜没砍下他的脑袋!” “刘国能?”李自成脸色微变:“他不是在洪承畴手下当差吗?他有多少兵马?你和他在哪里碰到的?” “约莫有六七百吧,都是骑兵!在方城边上遇到的,距离南阳有一日路程吧!” “这么点兵马,背后肯定有大队兵马做后继,看到洪承畴也距离这里不远了,想不到他没有走三鸦道,这老狐狸!”李自成低声骂道,他想了想喊道:“来人,快请敬轩和曹帅来我这里,说有要事相商!” 曹操靠在椅子上,一副懒洋洋的样子,即使听到袁宗第关于明军将至的报告时,依然没有改变表情。 “自成兄弟,咱们在这南阳待的日子也够久了,再待下去弟兄们的骨头都待软了,洪亨九来了正好,咱们把这南阳还给他就是了。敬轩,你说是不是呀?”他最后这句话却是对一旁的张献忠说的。 张献忠不置可否的冷哼了一声:“要走也没那么容易,照我的意思,要这南阳的大户再出一笔血,不然就一把火把这里给烧了!” “不可!”李自成沉声道:“咱们既然是义军,就得立个规矩,那些官绅平日里欺压百姓,可城里的百姓又有什么过错?岂能就这么一把火烧了?” “哈哈!”张献忠冷笑了两声:“我听说自成哥收了个宋矮子当文书,现在看来那宋矮子是个在家修行的居士吧?再过些时日,自成哥你是不是要吃斋念佛,连酒肉都不吃了?” 李自成脸色大变,怒道:“敬轩,你说我没啥,可宋先生是个有大学问的,你可说不得!” “大学问的?”张献忠冷笑道:“有大学问连个秀才都考不上?老子举人都不知道杀了多少了,他一个酸丁还说不得了!”(未完待续。)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两百三十二章 取消 “好啦好啦!”曹操赶忙出来打圆场:“敬轩你这鸟嘴少说两句不成?自成,你也知道他就这个性子,别和他一般见识!眼下洪亨九大军就要到了,咱们总得拿出个对策来!” 张献忠冷哼了一声,扭头在一旁坐下。。し520。乐文小说李自成整理了一下情绪:“洪亨九兵多,咱们犯不着和他们硬拼,还是走为上策!曹帅您觉得呢?” “嗯!走!”曹操点了点头:“自成,我打算走武关回陕西,你要和我一起走吗?” “我还是算了吧!”李自成摇了摇头:“如果我们走一条路,洪亨九肯定会追的咱们喘不过气来,我们还是兵分两路,这样也能相互呼应!” 曹操看了李自成一眼,突然笑了起来:“分开也好,亲兄弟都要各自成家立户过日子,何况咱们。不过自成兄弟要是遇到难处,千万别客气,一定要向俺老哥开口!” “多谢曹帅!”李自成心中也有几分感动,也暗自钦佩宋献策的预测准确。 曹操打了个哈切,目光转向张献忠,问道:“敬轩你打算怎么走?和老子一起回陕西?” “不!”张献忠目光闪动:“老子想去一趟四川看看!” “四川?”曹操笑道:“少不入川,老不出蜀,敬轩你这年纪轻轻的就去四川,小心那儿的川妹子把你这身骨头都泡酥了!” “曹帅说笑了,老子这一身骨头就是铁打的,官军的刀斧都不怕,难道还怕几个川妹子?”张献忠笑道:“我是想方才自成说的不错,咱们分作三路,也好交相呼应,让那洪亨九顾头顾不到腚!” “好啦!”曹操拍了一下大腿:“快让人上酒来,咱们几个喝了这杯离别酒,就各自奔前程了!” 到了此时,李自成心中也有几分伤感,毕竟他们几人做的都是杀官造反的买卖,这次一分手就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再见面了。他举起酒杯,对曹操c张献忠二人道:“曹帅c敬轩,我李自成祝两位诸事顺遂!” “好好!”曹操笑道:“俺也祝两位兄弟鸿运当头,百神庇佑,上了战场箭矢都往旁边飞!” “那献忠便祝二位早立功业!”张献忠也举起酒杯,将杯中酒一饮而尽。曹操与李自成也将杯中酒喝完,曹c张二人便向李自成告别离去。两人一出门,李自成立刻吩咐部下收拾行装,准备撤离南阳,同时派出亲信前往鲁阳关的李过,让其迅速撤退,前往唐县,与自己汇合。 对于洪承畴来说,这些天的滋味苦涩的很。他怀着万一的希望,可最终却化为泡影。虽然他派出刘国能走方城道来吸引流贼的注意力,但他在鲁阳关前还是遭到了敌人的阻截,险峻的地形让官军前进不得,正当他打算分兵从小路迂回时,却得知鲁阳关上的流贼已经消失了。当他迟疑的通过鲁阳关,准备赶往南阳救援的时候,却遇到了原先派出做疑兵的刘国能,带来了南阳城陷落,唐王生死不知的噩耗。 “刘将军,你确认消息属实?”洪承畴虽然强自按捺住心中的惊恐,但微微颤抖的袖角还是出卖了他:“当真南阳已经城陷?” “正是!”刘国能恭谨的低下头,他的心里也是忐忑不安,唯恐洪承畴将自己当成替罪羔羊:“属下受大人您的军令,一路由方城道南下,于方城附近遭遇了一股流贼,经过一番激战,斩首两百余级,生俘数十人,卑职从俘虏口中得知南阳已经陷落,唐王生死不知。属下本来打算先将流贼逐出南阳,但考虑到敌众我寡,而且寻找亲藩下落要紧,便一面派遣得力人手寻找唐王的踪迹,一面监视流贼的动向,还请总督大人恕罪!” 洪承畴没有说话,他的心中也闪过将刘国能拿下治罪的念头,但很快他就改了主意。正如刘国能所说的,既然南阳已经陷落,那么找到唐王就是现在的重中之重,只要唐王还活着,事情就还有挽回的余地,若是唐王死于流贼之手,以今上的性子,自己能够保住性命就是上天保佑了。 “刘将军,那唐王的下落现在你有消息了吗?” “禀告大人,下属还没有确切的消息,但唐王应该还活着,而且逃出城去了!” “哦?为何这么说?” 刘国能磕了个头:“大人,属下从流贼俘虏口中得知,流贼破城后将知府李仙凤与副将两人的首级悬挂在城门口,还在旁边贴上告示,将其贪贿之事一一写在上面,申明其罪。唐王位在这两人之上,若是已经落于贼手,恐怕也会悬挂在城门口的!而流贼已经破城十余天了,如果唐王在城内只怕已经落于贼手,所以属下推测其应该已经不在城内了!” “好个恶贼!”洪承畴听刘国能提到将知府与副将首级悬挂在城门口,并在一旁张贴布告申明其罪后,脸色大变,喝道:“是哪股流贼这么干的?” 刘国能不知道为何洪承畴突然这么激动,赶忙低声道:“属下不知!” “传令下去,打探清楚到底是何人这么干的!”洪承畴厉声喝道:“决不能放过此人,伪施仁义,招揽人心,若不能将其早日除去,必成朝廷心腹之患!” “是,是!”刘国能被洪承畴的激动吓了一跳,赶忙低下头去。他听见咯吱咯吱的声音,那是洪承畴在愤怒时下意识用力扳动座椅发出的,过了一会儿,他听到洪承畴用温和的语气说:“刘将军,你起来吧!” “多谢大人!”刘国能磕了个头站起身来,洪承畴此时脸上已经恢复了平日的模样,甚至还带着一丝笑容:“刘将军,你这次做的很好,本官会替你向朝廷请功的!接下来你要抓紧寻找唐王的下落,一定要确保他的安全!” 北京。 玄武门刚刚打过了四更鼓声,崇祯就已经坐在书案前,批阅着送来的奏折,就在距离他直线距离不到三百米的一个院子里,二十多名精挑细选出来的官吏正在新任首辅杨嗣昌的督促下忙碌着工作,他们处理过的文书将被装在一个密封好的小木箱里,然后通过一条复道送到崇祯的乾清宫的暖阁里,供其批阅,然后送回去加以执行。 对于这个被称为军机处的新生事物,朝野中不无批评之声。原因很简单,军机处的出现无形之中架空了内阁c六部以及其他机构的权力,使其实际上沦为了一个纯粹的执行机构,杨嗣昌并没有从那些身份清贵的进士老爷之中选择军机处的成员,而是从六部中抽选了在中层干了十几年甚至二十年以上的积年老吏和不得志的老官僚,这些官吏有着丰富的行政经验,对于六部里面的各种积弊更是一清二楚,但依照过去的政治惯例,出身不过硬的他们这辈子也只能沉沦下僚。杨嗣昌将其抽调到军机处来,在政治上无异于是一步登天。感激涕零的他们干活十分卖力,又对于六部过去同事的各种手腕一清二楚,他们甚至可以直接绕过尚书和侍郎,直接一竿子通到下面的各司,工作效率顿时大大提高。 对此最有切身体会的便是崇祯自己了,过去那些莫名其妙,不知所云的奏疏变得条理分明,内容清晰,而各部的反应速度和执行效率也快了许多。因此他对那些弹劾杨嗣昌“蒙蔽圣聪”c“隔绝中外”c“结党”的奏疏连看都懒得看,直接便丢到一边去了,然后装在一只木箱里,送到杨嗣昌家里去了。在他心里甚至还有一种奇怪的快感——你们这些乌鸦不是说杨嗣昌的坏话吗?我偏生要信用他,活活气死你们! “陛下!”王承恩看了看一边的水漏,低声道:“差不多要上朝了!” “今日的早朝便免了吧!”崇祯头也不抬的答道。 “免了?早朝?”王承恩闻言一愣,他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眼前的这位皇爷可不是万历c天启那两位皇爷,一年到头宅在宫里不理政事,今天莫不是出了什么事情? “不错!”崇祯批阅完手里的这份折子,放到右手边那堆里:“朕昨天想过了,反正一次早朝从更衣到回这里,少说也要一个多时辰,可又能处理什么事情?反正朝堂上那些官儿也只是磕头废话,有时间听他们废话不如多看几份奏疏。朕打算以后改为五日一朝,反正各地的重要军情都通过杨先生的军机处昼夜不停的到朕这里来了,其他的事情也没那么急!” “这个——”王承恩呆住了,虽然说不出什么道理,但他还是本能的觉得崇祯说的哪里有些不对,不过长久以来的习惯又让他不敢出言反驳崇祯,他想了会,低声道:“皇爷,若是这样只怕朝堂上的先生们会反对的!” “先生们?”崇祯笑道:“杨先生肯定不会反对,毕竟朕为啥没上朝他也知道,都在忙着批阅他那个军机处的文书。至于其他先生们,朕说句有点过分的话,王伴当,你记得上次朕去军机处吗?二三十号人,排坐的整整齐齐,该干什么的干什么,每个人都忙的脚不沾地,连吃饭睡觉都在隔壁那个屋子里面,一天十二个时辰三班倒,一刻也不停歇。一封加急军情送到军机处,最多两刻钟就送到朕这里,朕批阅后的到了他们那儿最多一个时辰就送出去了,这才是实心办事的样子,要是满朝文武都能像军机处那些人一样,朕又何愁大明不中兴呢?”说到这里,崇祯竟然有点哽咽了:“王伴当,要是有机会的话,朕打算让满朝文武都来军机处,看看人家是怎么办差使的!” 面对崇祯滔滔不绝的这番话,王承恩没有回答,相比起崇祯,他自然更清楚朝臣们反对的真正原因。这是权力的争夺,这是没有一点道理可以讲的,只是这些话却没法在崇祯面前说,天子到底还年轻呀,有些事情还是不明白。想到这里,他只得低下头:“皇爷圣明!” 端门外,官员们正三三两两的说着闲话,等待着上朝的鼓声。绝大部分人的脸上带着困意,几个年纪轻瞌睡多的还打着哈切,不过这也难怪他们,依照明太祖制定的规矩,朝官们凌晨三四点钟就要起床洗漱上朝,从某种意义上讲这些帝国的政治精英们比地主家的长工还要辛苦。 次辅温体仁佝偻着身体,站在一旁,自从他伤好之后,整个人变得越发沉默。他在家养伤的这段时间里,首辅杨嗣昌和他的军机处也已经将权力吃的一干二净,等他养好伤回来之后,就连点米星都没留下。若是旁人只怕早就和杨嗣昌给闹翻了,可温体仁却好似全然不在乎的样子,每日里坐食画诺,一副唯杨嗣昌马首是瞻的样子。几个年轻气盛的御史老爷们干脆给他起了个绰号——“纸糊的阁老,泥塑的相公”,他也好似全然没有听见。时日一久,朝中其他官员也越发瞧他不起,连在端门外等候时都离得远远地,只留他孤零零的一个人。 随着五凤楼上传来第一通鼓声,文武百官们迅速的按照官阶大小排好队,依照秩序进入端门,他们将在午门外的朝房等待。但与往日不同的是,站在端门口的并非平日里引导的太监,而是司礼监的王承恩,两旁站着两排锦衣校尉,众官都认得这位崇祯身边的红人,前面的几个赶忙向其躬身行礼:“王公公,安好!” “王公公,莫非圣上有什么旨意?” 王承恩没有像平日里那样恭谨还礼,而是挺直背脊,用尖利的嗓音喊道:“圣上口谕!” 官员们赶忙下跪领旨,端门外有些混乱,过了一会儿方才平静下来,随即众人便听到王承恩尖利的声音:“今日早朝取消!”(未完待续。)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两百二十三章 黄道周上 众人听了一愣,旋即便交头接耳起来,翰林侍讲学士c经筵展书官黄道周站起身来,环视四周,在他威严的目光下,议论声很快平息了。他向王承恩拱了拱手,问道:“王公公,莫非是圣体违和?” “这个”面对黄道周的问题,王承恩不禁有些犹豫。这倒也难怪他,黄道周虽然官职并不高,但他是当时天下闻名的儒学大师,尤其是易学更是开前人之未开,成一家之言,其出仕前在家乡讲学,门生弟子无数兼且性情刚直,敢于直谏,在朝野都威望极高,王承恩虽然掌管司礼监,位高权重,但也不敢对其随口敷衍。 “石斋先生!”温体仁对黄道周道:“宫中之事,你我外臣还是莫要询问的好!” 黄道周看了温体仁一眼,冷笑道:“温公此言差矣,君父乃天下人之君父,非独只宫中人之君父。为人子女的,晨昏定省乃是分内之事,我等做臣子的,问候君父的圣体有何不可?出师表中有云:宫中府中,俱为一体,陟罚臧否,不宜异同。莫非诸葛孔明也说错了吗?” “石斋先生所言句句有金石之声!” “石斋先生说的是,小人哉!” 面对众人的围攻,温体仁叹了口气,退到一旁。黄道周冷笑了一声,昂然对王承恩再次发问道:“王公公,圣体违和呼?” 王承恩咬了咬牙,道:“有劳先生问候,圣体康健。” “那为何取消早朝?”黄道周问道:“莫不是有小人遮蔽圣聪,离间中外?” 面对黄道周的步步紧逼,王承恩的额头上渗出一层汗珠来,虽然他身后站着数十名锦衣校尉,但面对几百名文武官员的逼视,他心底还是有些发虚。他想了想答道:“石斋先生,实在是军情紧急,圣上昨天夜里忙到快三更才上床休息,所以才取消了今天的早朝,并无离间中外之事!” “原来如此!”黄道周点了点头,原本严肃的脸上露出了一丝笑容:“王公公,圣体康健干系天下安危,道周身为臣子,自然多问了几句,方才无礼之处还请见谅!” “不敢!”王承恩赶忙应道:“石斋先生忠直之名天下皆知,咱家自然是知道的!” 看着渐渐散去的群臣,王承恩总算是松了口气,不过他心里清楚,事情并没有就此了结,黄道周方才发难并不仅仅是因为早朝取消这么一件小事,隐藏在背后的是群臣对军机处建立后朝堂政局大洗牌的不满。对于崇祯来说,建立军机处是加强君权集中,提高行政效率但对于群臣来说,就是有奸佞小人蒙蔽圣聪,离间中外了。俗话说众怒难犯,即便崇祯是万乘之尊,也未必能护得住杨嗣昌。 “看来还是要找个机会与杨先生说通说通,这军机处和改早朝为五日一次的事情须得慎重些!”王承恩心中已经打定了主意,便转身往乾清宫去了,他也知道崇祯性格刚愎自用,未必听得进自己一个阉人的话,若是先与杨嗣昌旁敲侧击一下,以对方的聪明应该就会明白了,那时两边一起说项,能够说服崇祯的可能性就大多了。 王承恩刚刚进了乾清宫,便看到一个小太监神色惊惶的迎了上来,跪在地上忙不迭喊道:“菩萨保佑,菩萨保佑,老公祖您可回来了,可不得了了!不得了了!” 王承恩一把将那小太监扯了起来,拉到一旁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老公祖,方才你去端门那边传旨,杨先生送了一份塘报过来,皇爷看了塘报便勃然大怒,连那套平日里最喜欢的端砚都摔碎了,当值的几个太监宫女都被拖下去着实打,眼看就要出人命了,您快去看看吧!” 王承恩心中咯噔一响,赶忙问道:“那杨先生呢?” 那小太监以为王承恩是问杨嗣昌有无开口劝说崇祯,跌足叹道:“莫提那位杨先生了,正跪在地上被皇爷骂的狗血淋头,自身难保,哪里还顾得上咱们,老公祖你还是快些过去吧,不然打死了人事气坏了万岁爷的身子可就事大了!” 王承恩一甩袖子,便快步往崇祯所在的东阁走去,那小太监赶忙爬起身来,紧跟在后面。距离东阁还有十几步远王承恩便听到崇祯的怒喝声:“失陷府城,藩王生死不知,还敢上书替部下请功,他洪亨九好大的胆子!”王承恩咬了咬牙,快步走了进去,跪下向崇祯磕了个头,道:“皇爷,端门外的群臣都退去了!” 崇祯扭过头看了看跪在地上的王承恩,他那张带有几分书生气的白皙脸庞此时却因为愤怒与激动变得扭曲了,眼白带有血丝,他目光扫过王承恩,不耐烦的摆了摆手:“起来吧!” “多谢皇爷!”王承恩磕了个头,却没有起身:“皇爷,杨先生乃是当朝首辅,老奴不过是个阉人,贵贱有别,岂有老奴起身,先生还跪在地上的道理?” “哼,既然如此,你也跪着吧!”崇祯一甩袖子,回到御案后坐下,冷声道:“杨先生,南阳失守,唐王失踪,你说应当如何处置?” 跪在地上的杨嗣昌磕了个头,沉声道:“陛下,功是功,过是过,有功当赏,有过则罚。南阳失守,唐王失踪非刘国能之过,但击破流贼前锋,斩首两百余级却是其功,自然应当加以赏赐,否则无以激励将士杀贼。” “那洪承畴呢?他总不会是有功无过吧?” “洪承畴身为兵部侍郎,三边总督,总督河南c山西c陕西三省军务。南阳失守,藩王生死不知自然是他的责任。只是眼下剿贼形势危急,朝中暂时也没有能够替代洪承畴的人才,以微臣的意思,还是暂时让其戴罪立功,待到局势稳定下来了,再做依照功过赏罚不迟!” 此时崇祯的怒气已经发泄出一部分了,他心里也知道杨嗣昌说的不错,朝中一时间还真找不出像洪承畴这样文武兼资的大将之材,眼下这般形势,如果立刻换人只会把形势变得更糟糕。只是胸中的那股郁结之气没有发泄出来,让崇祯觉得愈发难受,他冷哼了一声:“若是按你说的,这件事情难道就这么放过了?” “陛下!”杨嗣昌磕了个头:“微臣不是这个意思,削俸c申斥c削官都是可以的,只是流贼攻破南阳后,可西入汉中c四川c山西南下荆襄东出中原c江淮。眼下正是千钧一发的时候,若是换人,短时间将帅不协,只怕有误大局,俗话说使功不如使过,若是陛下宽宏大量,洪承畴必会尽心竭力,早日剿灭流贼!” “罢了!”此时崇祯已经完全控制住自己的情绪了,他冷淡的挥了挥手,示意杨嗣昌起身:“杨先生,便依你说的办吧,不过这是最后一次了,如果下一次”说到这里他的声音不祥的停顿了,杨嗣昌低下了头,躬着背退了出去。他刚刚退出屋子,崇祯便颓然坐下,无力的挥了挥手:“王大伴,你也起来吧!” “多谢皇爷!”王承恩磕了个头,站起身来走到崇祯身后,可是崇祯并没有像平日里那样开始批阅御案上的奏疏,只是坐在那儿呆呆的想着自己的心事,王承恩也不敢开口打扰,过了约莫半响功夫,他突然放下毛病,颓然叹了口气。王承恩赶忙问道:“皇爷,有什么不顺心的吗?” “王大伴,朕自登基以来,可谓是宵衣旰食,一心想要中兴大明,万民安业,可为何却国事日非?当初显宗皇帝和天启皇兄十天半月也未曾见过一次宫中大臣,东北c西南虽有小患,国中还是太平,岂有今日东虏两度破边,兵临京师城下,流贼横行中原的模样,难道当真是朕德行浅薄,不堪这九五至尊之位?” 听了崇祯这番话,王承恩额头上顿时渗出一层薄薄的冷汗来,他在宫中数十年,深知伴君如伴虎的道理,尤其是自己正在侍候的这位天子,最喜欢玩示臣下以不测的把戏,这么敏感问题自己稍微回答的不合崇祯的心意,轻则失宠,被发配到昌平守陵,重则乱杖打死,他思忖了一会,方才小心答道:“陛下,显宗与天启两位皇爷在位时,国家毕竟底子厚实,天子悠游宫中亦能安享太平可内有魏阉奸党,外有东虏倡乱,陕西更是流贼四起,国力日渐衰微,圣上继位后虽然励精图治,但毕竟还需要些时日才能见效俗话说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皇爷纵然是大国手,病势纵然回头,想要完全痊愈也不是十天半月的事情,有些反复也无妨的。” 听了王承恩这番解说,崇祯的脸色好看了不少,笑道:“王大伴说的好,说得好!”这时崇祯突然觉得外臣行事各怀私心,远不及像王承恩这些内臣忠心办事,他想了想,问道:“王大伴,虽说这次饶过了洪承畴,但也不能就这么让他们胡来。朕打算从内臣中挑选个忠心办事的到洪承畴那儿去,为朕的耳目,你看选何人好呢?” 王承恩闻言一愣,崇祯刚刚继位消灭魏宗贤的时候,从各地抽回了监军和镇守太监,得到了天下百姓于文武大臣的赞誉。可随着国事日非,尤其是东虏破边,兵临北京城下,将袁崇焕下狱治罪之后,朝中各党相互攻讦,他对文武大臣的信任也渐渐被削弱了。后来在登莱之乱后便派身边的御马监掌印太监高起潜前往督领各军平乱。其后虽然陆续恢复了一些地方的监军和镇守太监,但像洪承畴这样的重臣还是给予相当的信任,没有在其身边派太监作为监军的。而在这个节骨眼上派出太监作为监军是十分敏感的,很容易被洪承畴敌对派系的大臣们认为是圣上已经不再信任,诱发新一轮党争。因此虽然派出内官做监军对王承恩个人来说无异是有利的,但对于整个政局来说却是不利的。 “皇爷,老奴以为这件事情还是先缓一缓的好!”王承恩低声道。 “缓一缓?”崇祯闻言一愣,王承恩的回答可以说是答所非问,这对于一个太监来说可是有些超出本分了,不过崇祯没有责备:“为何这么说?” “皇爷,这个节骨眼上派内官做监军会让朝臣以为洪大人的圣眷已衰,会群起而攻之的!” “哼!”崇祯冷笑了一声,如果说他对于洪承畴的失败是暴怒和失望,那么他对于朝中那些空谈义理,相互攻讦的朋党则是完全的鄙视和不屑:“无妨,朕还不至于耳根软到这种地步,洪承畴纵然再怎么不行,也不是那些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乌鸦能比的。前两天胡可鉴不是说内操已经成军了吗?就让他去做洪承畴的监军,内操的事情由他的副手接任!” “老奴遵旨!”崇祯既然开了口,王承恩也只有下跪接旨的份。崇祯拿起一份奏疏,一边看一边问道:“方才你去端门外宣布取消早朝,大臣们有什么话说呀?” “倒是没有说什么,只翰林侍讲学士黄道周问侯了几句圣体是否康泰。” “那个石斋先生?”崇祯从奏疏上抬起头来,冷笑道:“王大伴,你莫要替他说好话,这个黄道周的嘴皮子可是厉害得很,他一向偏激矫情,任性放肆,以道学自居,在朕面前都是那副模样,在你面前还不知道说出什么难听的话来!” 王承恩听崇祯这番话,倒像是在端门口亲眼目睹一般,他心知当时身后还有那些锦衣卫校尉,自己是瞒不过去的,而且他也从来没有想过对天子撒谎。只得答道:“黄大人话虽不好听,但一颗忠君爱国之心,天日可表,天下皆知他是大大的忠臣。”未完待续。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两百三十四章 黄道周下 “哼,不过是卖直,沽名钓誉罢了!”崇祯冷笑道:“这厮三日一本,五日一章,都是在攻讦杨先生,说他增加练饷之策会流毒天下,民怨沸腾,说杨先生是祸国奸臣,请诛之以谢天下。8』1中 』文网可朕问他可有筹饷练兵之法,平定流贼东事?他却说当今政事,祸在苛察聚敛。苛察繁则人人钳口,正气销沉;聚敛重则小民生机绝望,不啻为渊驱鱼,为丛驱雀。非饷不足,兵不多,而是兵多虚冒,饷多中饱。但求认真实练,则兵无虚冒,切自足用。所以核实兵额,禁绝中饱,即可足兵足饷。若兵不实练,虚冒与中饱如故,虽另行措饷,搜尽百姓脂膏,亦无裨益。目前不是无饷练兵,而是缺少清白奉公c认真做事的人。如得其人,则利归公家;不得其人,则利归私室。今日百姓负担之重,为祖宗列朝数倍。皇上深居九重,何能尽知?左右近臣,有谁敢据实奏闻!因陛下天威莫测,使耿介者缄口不言,怕事者唯唯诺诺,而小人则阿谀奉承。皇上左右之人,动不动就称颂陛下天纵英明,明察秋毫,而实在背后各自为私,遇事蒙混,将陛下孤立于上。行间每每掩败为胜,杀良冒功;到处人心涣散,不恨贼而恨兵;官以钱买,将以贿选。凡此种种,积弊如山,皇上何曾洞知” 黄道周是当时的文章大家,他出身不过是中等人家,对当时明朝的积弊见闻颇多,自己虽然拿不出什么切实有效的解决办法,但这篇奏章倒是写的字字珠玑,将当时崇祯身边各色人等描写的活灵活现。崇祯当时看了虽然愤懑不已,可印象反倒深刻了许多,竟然在王承恩面前背了一大段出来。王承恩是贫家出身,对当时大明的情况自然比生于深宫之中,长于妇人之手的崇祯要强多了,听了不由得暗自点头,对黄道周的忠诚与胆识越敬佩,虽然刚刚在端门被黄道周抢白了一番,心中却暗自下定决心,一定要替他在圣上面前说几句好话。想到这里,他笑道:“此人不过是书生之见,哪里知道皇爷您的良苦用心。不过他学问c操守为海内所钦,还是优容其为上,不然传出去只怕为陛下圣德之累!” “这个朕明白!”崇祯悻悻的点了点头,他心里清楚若是对像黄道周这样的名士加以刑罚,只怕自己在后世的史书会留下不好的名声,他还是很在乎这些的。王承恩见崇祯接受了自己的谏言,不由得松了口气,暗想:“黄先生乃当世贤臣,皇爷乃尧舜之君,定然会感动上天,让大明中兴的!” 杨嗣昌回到军机处,天已经全亮了。他昨天一晚上没睡,都在军机处里当值,从乾清宫里出来早已困倦欲死,腰酸背痛,找了个罗汉床合眼刚想休息一会,却听到有人低声道:“杨大人,杨大人!醒醒,醒醒,唐王有消息了!” “什么?”杨嗣昌猛地惊醒了过来,眼前站着一个四十出头的官员,正关切的看着自己,他赶忙抹了一把脸,问道:“陈侍郎,快说有什么消息!” “是,大人!”说话的这人正是兵部右侍郎陈新甲,他从袖中取出一份塘报,双手递给杨嗣昌:“是襄阳来的八百里加急文书,唐王安然无恙,南阳城破时正好有一个兵部的员外郎叫徐鹤城的途经那儿出外公干,身边还有一小队护卫。那员外就领着那一小队人马护卫唐王夫妇突出城来,去了襄阳!”说到这里,他举手加额道:“当真是上天保佑,这位徐员外当真是有胆有识,待他回兵部述职时我一定要见见他!” 杨嗣昌的脸上现出一丝古怪的神色,他自然知道这位职方司的员外郎恐怕短时间内是不会回京师了,毕竟这官都是刘成用两千两银子通过自己这里买来的。莫不是这又是刘成的机谋?杨嗣昌想了想觉得可能性不大,毕竟刘成又不是能掐会算的神仙,如何能够远在山西却能管到流贼攻下南阳?应该是碰巧。 “大人,大人?”陈新甲看到杨嗣昌坐在罗汉床上,一言不,眉头紧皱,牙关紧咬,倒像是中了邪一般,赶忙叫了两声,又伸手去扯对方的衣袖。与朝中满山满谷的进士c同进士出身不同,他不过是个举人出身,可谓是个异类。当初后金大军包围大凌河,他身为宁前兵备道,数万援兵云集,调配转运粮草c修理军械c修筑城墙堡垒,这些繁琐而又必不可少的活计陈新甲干的十分出色,本来若是明军解围成功,他一份转运补给之功是跑不脱的,可惜后金大军先击破援军,后筑长壕以包围大凌河,最后迫使祖大寿投降。身为宁前兵备道的他也因罪被免官,幸好他的才干得到了当时的辽东巡抚方一藻和监军太监马云程的赏识,上书朝廷让他戴罪立功,其后陈新甲转任宣府时,成为了当时巡视边关军事的杨嗣昌的下属,他的勤勉踏实颇得杨嗣昌的赏识,后来杨嗣昌当上兵部尚书,东阁大学士辅大臣的时候,也升迁其为兵部右侍郎。以区区一个举人出身,能够做到正三品的高官,这在大明三百年来也是屈指可数了。因此他对对自己有提拔之恩的杨嗣昌十分感激,做事越勤勉小心,杨嗣昌也对其越信任,实际上已经成为了军机处的二把手。 “哦,哦!”杨嗣昌被惊醒了过来,赶忙掩饰道:“昨晚一夜没睡,方才竟然有些头昏!” 陈新甲赶忙肃容道:“大人千金之躯,国家安危系于一身,还是先回府中歇息,这里有下官看着便是!” “也好!”杨嗣昌点了点头,他原本不过是强撑着,此时听说唐王已经无恙,那块大石头已经落了地更觉得自己浑身上下酥软如麻:“陈侍郎,那这份塘报你立刻派人送到圣上那儿去,我先回家里休息一会儿,若是有要紧事,你一定要派人通知我!” “那是自然,大人请放心!”陈新甲满口答应。杨嗣昌起身出了宫城,上了自己的轿子。说来也奇怪,方才他在军机处里困倦欲死,可现在却怎么也睡不着了,他能够听到轿外传来低声的嘀咕,夹杂在骡马嘶鸣声与运送蔬菜柴火的大车轱辘声之间。杨嗣昌掀开轿窗帘幕的一角,向外面看去,他能够感觉到道路两旁人们向这顶华丽轿子投来的恶意目光。 “人们不喜欢我!”他心中暗想:好吧,这也难怪,京师的人们对朝堂上的大人们可从没有什么尊重,尤其是辅大臣,毕竟在他们的一生中见过太多辅大臣灰溜溜的乘着驴车离开这里,有的甚至被打入诏狱之中。更不要说自己这个辅刚刚上任不久就提出要在全国加征新税练兵的奏疏,没人会喜欢别人从自己的腰包里向外掏钱。 杨嗣昌放下窗帘,闭上眼睛,想要休息一会儿,但脑子里却停不下来:那个徐鹤城救了唐王当真与刘成无关吗?这会不会是刘成在暗中执行的另外一个计划呢?杨嗣昌心里清楚不借助刘成的力量,他是不可能实现平定东虏,中兴大明的宏愿,但他也知道刘成在背地里有许多不为人知的勾当。这个总是面带笑容的将军就好像一只浮在水面上的鸭子,表面安静闲适,可水面下面的双脚却总是在拼命的划动。是的,刘成从没有拒绝过自己提出的要求,但在接受要求的同时,他也会提出一些听上去合乎情理的条件,当杨嗣昌静下来的时候经常问自己:到底是自己利用了刘成,还是自己被刘成所利用了呢? “奸臣!” “无耻之徒!” 骂声打断了杨嗣昌的思绪,将他拉回现实里,他听见轿外传来稀稀拉拉的骂声,也许是因为轿子外面的蒙古卫士的原因,骂声距离轿子还有一段距离,想到这里,杨嗣昌的脸上泛起一丝苦涩的笑容——这些蒙古卫士也是刘成送给自己的! 终于轿子停了下来,杨嗣昌从来没有觉得在轿子里面这么难熬,他飞快的钻进大门,看到厚实的橡木大门将自己和街上的人们隔开,杨嗣昌觉得整个人一下子变得轻松起来。 “少爷,您回来了!”杨青迎了上来,一边送上热毛巾供杨嗣昌擦脸,一边笑着问道:“是要先用膳还是——“ “先用膳吧!”面对这位看着自己长大的老人,杨嗣昌立即觉得轻松起来,他挥了挥手示意其他仆人退下,低声问道:“我不在的时候家里有什么事情吗?” “有几张拜帖。”杨青从杨嗣昌手中接过用完的热毛巾:“都放在少爷您的书房里了!” “嗯!”杨嗣昌走进书房,从书桌上拿起拜帖,这是两个在外地为官的同年,还有一张却是翰林侍讲学士c经筵展书官黄道周的。他皱了皱眉头,感觉到后面隐藏着什么不祥的气味。他将拜帖放下,对杨青吩咐道:“青伯,这两张同年的帖子你让人各送一席酒菜和一百两银子c二十匹缎子过去,就说杨某忙于国事,无暇与年兄相聚,还请他们见谅!至于这位黄老爷嘛——”杨嗣昌犹豫了一下,此人显然就不能这样打了:“你亲自去一趟,就说我今晚亲自去府上拜会!” “少爷,这位黄老爷派来的人说了,若是少爷您有空,他下午未时会亲自来府上拜会!” “亲自来!”杨嗣昌的脸上露出了一丝阴霾。 黄道周是个很守时的人,当天下午未时他便来到杨府。杨嗣昌亲自降阶迎接,两人来到书房中,杨青送上茶水便退下,气氛一下子变得凝重起来。虽然杨嗣昌的官职比黄道周的要大得多,但黄道周乃是天下知名的学问大家,在浙江讲学期间培养了许多门生,在朝野间都有着极大地潜势力,因此杨嗣昌并不敢以官职压人,他拿起茶杯喝了一口,笑道:“石斋先生,您今日光临寒舍,不知有何以教文弱!” “不敢!”黄道周的神色十分严肃:“杨公,幼平(黄道周的字)今日前来不为别的,只是为了今天早上的一件事情。” “今早?”杨嗣昌闻言一愣,暗想难道对方说的是流贼攻陷南阳的事情?可黄道周是翰林侍讲学士,并非兵部或者御史,怎么会这么快就知道这些。他心中虽然想着事情,脸上却是不动声色:“不知先生说的何事?” “圣上取消了今日的早朝,杨公你可知道?”黄道周肃容道。 “我昨日在军机处当值,忙了一宿,才刚刚回来,倒是不曾听说!” 黄道周看到杨嗣昌并不是太在意的样子,心中暗怒,他冷笑了一声:“杨公,圣上乃是英主,自登基以来,便励精图治,何尝缺过早朝?你不觉得这有些蹊跷吗?” 杨嗣昌笑道:“先生说的是,不过昨日河南那边有紧急军情,想必圣上批阅奏疏,睡得晚了些,才取消早朝的。我们做臣子的也得体谅一下圣上嘛!” “杨公此言差矣!”黄道周反驳道:“兵事可问兵部,钱粮可问户部,刑名可问三法司,军政之事各有有司,圣天子选贤用能,便能垂拱而治,何须事必躬亲?杨公于宫中设军机处,军国大事尽付数十幸进之徒与刑余之人,百官不得与闻,这等做法,幼平不敢苟同!” 杨嗣昌皱了皱眉头,看来这黄道周是冲着军机处来的,只怕站在他身后的还有不少人,将这位名满天下的石斋先生顶在前面做炮灰。不过他不想与这位石斋先生争论什么,毕竟对方虽然钱粮兵马都不太行,可读圣贤书已经读到骨子里去了,就算自己是苏秦再世,张仪复生,想要说服对方也不太容易。(未完待续。)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两百三十五章 争执 “先生,这军机处乃是圣上为了处理紧急军情才临时设立的,你我都是当臣子的,还是莫要非议君父的好!”杨嗣昌正想着把对方敷衍过去,却被黄道周当头打断:“君父有过,臣当直谏,不听有死而已。』『8Ω1中 文』』Δ网杨文弱,你这么做可是逢君之恶,后世史书上可是要入奸臣传的!” “石斋先生也言重了吧,眼下外有东虏,内有流贼,若无在下每日在宫内忙碌,只怕石斋先生也没法整日里坐而论道,养气论性/吧?”被黄道周当面打脸,杨嗣昌的脸色也难看了起来,话语中也多了几分机锋。 黄道周平日谁不是对他恭恭敬敬的,何尝听过杨嗣昌方才那等夹枪暗棒的话语,顿时大怒,霍的一下站起身来,指着杨嗣昌的鼻子喝道:“你——,你——!”说不出话来。 杨嗣昌本以为可以把黄道周给气走,却没想到对方站在那儿僵了一会儿还是坐了下来,脸上的怒色也渐渐平息了下来:“杨文弱,我今日来是想和你好生谈谈,不是与你吵架的!” 杨嗣昌见没有把这道学先生给气走,心中清楚今天的事情是没法轻易了了,脸上冷冷的说:“石斋先生说笑了,在下又何尝想与你吵架?只是先生以文弱为奸臣,那文弱又有什么好说的?” 黄道周强压下胸中的怒气:“这是我的激愤之言,杨公无需放在心上。只是这国事本应公诸于朝堂之上,以百官共议。而你建军机处之后,国家大事与阉奴议于密室之中,百官有司不过坐食画诺而已,这些阉奴于内宫操练兵马,把持国事,隔绝中外,只恐党锢c甘露(分别指东汉末年的党锢之祸和唐文宗时的甘露之变)之祸复现于今日矣!”说到最后,黄道周已经是声色俱厉,与呵斥无异。 杨嗣昌张了张嘴,话到了嘴边却没有说出去,他也知道黄道周为何如此激愤。在绝大部分历史教科书上都写着我国古代的政治制度是专/制君主制,皇帝掌握着最高权力。这句话实际上只说了一半:的确在我国古代的巨大部分时间里,皇帝掌握着最高权力,但掌握着最高权力的是皇帝这个职位,而皇帝这个人往往未必可以独断专行。这句看起来自相矛盾的话确实包含着朴素的辩证法思想的。按照中国古代的政治哲学,皇帝受命于天,是帝国的神圣性的来源,从理论上讲所有官吏的权力都是来源于皇帝的授权。因此皇帝永远是正确的,只需要向上天负责,因此历史上有“桐叶封弟”之说,周公将错就错的将周王以圭形桐叶为凭借将叔虞封于唐第,这也是为了维护周天子言行神圣性。但政治哲学是一回事,现实又是一回事,不管政治宣传如何,高踞于皇位之上的永远是凡人,面对如此错综复杂的问题必然会犯错,而皇权又会放大天子的错误,造成巨大的危害甚至会摧毁皇权本身。幸好古代中国政治制度是十分早熟的,早在隋唐时期就出现了谏官与封驳制度来限制皇权,以避免出现“贤明之主,仅保其身;中主以下,必致昏暴”的局面。因此在中国古代,人们在承认君主专\制制度和皇帝掌握最高权力的同时,还认为皇帝本人不可以独断专行,他必须听取贤德之士的谏言,与他们一同分享权力,并认为虚心纳谏是皇帝的至高美德。正是这两种看上去颇为矛盾的逻辑,才使得古代中国在相当落后的经济技术水平下却能够长时间维持着一个疆域极其广阔的庞大帝国,并使得华夏文明长时间位于世界各民族的前列。 但这一逻辑并不是没有代价的,除了极少数拥有巨大威望的开国君主,其余的大部分皇帝的绝大部分精力都花在调节朝堂上不同派别臣子的党争上了,这无形之中就造成了巨大的内耗,降低了行政效率。而解决这一弊病的通常办法就是选拔得力的亲信在内朝之中建立一个“微型政府”,以其来逐渐取代外朝的部分功能,汉代的尚书台c唐代的翰林院c宋代的二府c明的内阁c司礼监c清的军机处无不是如此。而这一做法在外朝官员看来便是破坏了原有的秩序,隔绝了他们与皇帝(权力)的联系,无异于是奸佞小人。考虑到崇祯最近又恢复了内操,不少敏感的士人不由得想起了东汉典领禁军起党锢之祸的十常侍;安史之乱后掌握神策军更换天子如儿戏的李辅国c鱼朝恩c仇士良们。而主持建立军机处,与王承恩c曹化淳c胡可鉴们关系不错的杨嗣昌也就成了士人败类,阉党余孽了。 “石斋先生,那你觉得应当如何做呢?”杨嗣昌的声音显得有些僵硬,听起来倒像是出自另外一个人之口。黄道周见对方态度松动,顿时大喜:“杨公,今日之事最要紧的是向圣上直谏,请求废除内操,禁止阉人掌兵。并取消军机处,选贤用能,共商国事!” “哎!”杨嗣昌叹了口气,其实他方才心里是有过一瞬间考虑过向黄道周做出让步的,毕竟此人虽然官职不高,但在士林中名望极高,他若能站在自己一边,对于自己中兴大明的计划大有裨益。而听到这里,他已经明白这不过是自己的幻想——这位石斋先生也许在学问上震古烁今,可对于实务可谓是一窍不通,不说别的,光是废除内操一项,就只会激起天子的反感——天子恢复内操的原因正是对外廷群臣的不信任,才训练内廷的太监作为贴身武力,自己作为外臣之劝谏废除内操岂不是适得其反?至于取消军机处那更是胡扯淡了,这等于是让他的计划前功尽弃。不过考虑到黄道周的身份,杨嗣昌还是强笑道:“选贤用能乃文弱的本职,石斋先生可列出一张举荐名单出来,文弱自当斟酌。只是取消军机处之事是否可以暂缓,待到战事结束,国家中兴之后,再取消不迟!” “杨公!”黄道周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天下事当以天下人任之,岂能就区区几十人躲在宫中,鬼鬼祟祟能成事的?你这么做就等于和天下士大夫为敌,国事不败坏就不错了,哪里还能大明中兴?” 听黄道周话语中隐隐有威胁之意,杨嗣昌这颗心已经全凉了,他也懒得再多费唇舌,站起身来对黄道周深深长揖:“石斋先生,我昨天在宫里一夜没睡,已经是疲惫之极,晚上还要去宫里当值,若是没有其他事情,便告退了!”说罢掉头就走。 “你——!”黄道周见杨嗣昌这么掉头就走,不由得吃了一惊,正要上前拉扯,却看到杨嗣昌停住脚步,回过头来:“石斋先生,杨某这条路,是一定要走到底的。你若是觉得不对,待到杨某这条路走不通了,再走你的路不迟。可你现在若是要挡杨某的路,就莫怪杨某不念旧情了!”说罢便转身离去。 “你,你,你——!”黄道周看着杨嗣昌离去的背影,脸上又青又白,半响说不出话来。 信阳,贤山。 已经是深夜了,上弦月已经落去,山影昏黑,树色如墨。在信阳西南大约数十里远的群山中,有一座山寨雄踞在小山头上,三面是悬崖峭壁,只一面有曲折的小径通往山下,而山下有一座大庙已经荒废,如今驻扎着一队人马,控制着三岔路口。显然,在若干年前,这座大庙的前边原有一条山街,几十户居民,三四家饭铺,是南来北往客商行人的打尖歇脚地方,并且隔日逢集,买卖油盐杂货。因为多年的战乱,如今这山街完全成了废墟,瓦砾成堆,荒草满地。大庙的房屋有的被烧毁了,有的倒塌了,剩下很少。士兵们有的住在破烂的大雄宝殿中,有的住在山门下边,有的住在帐篷中。此刻,十几个帐篷已经拆掉,打成捆子,准备驮走。将士们一堆一堆地聚集在背风的地方烤火。战马正在啃着半枯的荒草,有的在吃着豆料。鞍韂放在马的旁边,随时可以上鞍。火头军分在几处做饭。地灶中的木柴在熊熊燃烧,大锅上冒着烟雾。 山寨的大厅里,点着一堆篝火,在夜风的吹拂下,火光摇动,将围拢在火堆旁人们的影子洒到墙壁上,显得分外可怖。 李自成溅起一根铁钎,拨动了两下火堆,让屋内更加明亮些,对身旁的诸将道:“今天请大伙来,是要商量一下咱们下一步的方向,大伙有什么想法都只管说,只要是对咱们闯字营有利的,就按他说的做!”李自成说完后,见众人还有些犹豫,便笑道:“大伙儿也别不好意思,咱们这也不是祭拜祖先,还讲个老少尊卑,谁先想清楚就先说,不分先后!” 经由李自成的鼓励,气氛轻松了不少,吴汝义低咳了一声,道:“既然闯王哥这么说,俺也就献献丑了,照俺的意思,就应该快马加鞭,一路往东,乘着洪承畴去对付曹操和张敬轩的机会,快些杀到淮南去,攻下几座城镇,把咱们闯王的大旗举得高高的,让天下人都知道咱们闯王才是义军之!” “不错!” “正是!” “应该向东!” 袁宗第将杯中残酒一口喝干,大声笑道:“不错,先拿下凤阳,一把火把皇陵给烧了,然后截断漕运,那些姓朱的不是说自己是天上的星宿下凡吗?老子就要看看把他们的祖坟刨了会不会有个雷劈下来!” 吴汝义的言在篝火旁的人们中引起了一片热烈的赞同声,在众将中产生这种情绪倒是没有什么奇怪的:不久前轻而易举攻陷南阳让闯营中产生了一种乐观的情绪——即便像南阳这样城高沟深,有藩王坐镇的大城也轻而易举的落入了他们的手中,像淮河以南那些城防要薄弱得多的小城又有什么难以拿下的呢?而且刚刚品尝过得城市里的舒适生活和抢掠到的巨额财富都刺激了众人的贪欲,许多人的眼前都闪现出光滑的丝绸c大锭大锭的金银c漂亮的女人了。 对于众人的响应,李自成并没有过早的表露出自己的态度,而是转过头向坐在身子右侧的李过问道:“补之,你觉得呢?” 众人的目光一下子聚集在了李过身上,原本闹哄哄的大厅立即平静了下来。显然所有人都很重视李过的意见,这并非因为他是李自成的侄儿,至少不全是。这个平日里沉默寡言的青年是以自己的勇毅和谋略来赢得众人的尊敬的,即使像袁宗第这样勇冠三军的骁将也对其十分敬佩,他时常说别看补之平日里文静的就好像一个大姑娘,可打起仗来就是一头活生生的老虎,谁也挡不住他! 李过犹豫了一下,依照他的习惯,除非是已经在心里有了十成的把握,他是不会随便表达意见的。但叔父既然问道自己头上,自己总不会闭口不言,他想了想答道:“叔父,大伙多是陕西人,几乎这辈子都没过过淮河,对于南边的风土人情c地理形势都不了解。这行军打仗不知地理的少有不吃败仗的,以侄儿所见,我们还是先听听宋先生的意见比较好!” “也好!”李自成点了点头,目光转向坐在自己左手边的宋献策,笑道:“宋先生,你也来说说吧!” 由于身材矮小的缘故,宋献策几乎笼罩在李自成的影子里,其实他方才虽然没有说话,但一直都在认真的倾听c观察着闯营诸将的表现,揣测着众人的心思。他知道与官军不同的是,闯营虽然比大部分农民军的组织要严密的多,但还没有完全脱离大小杆子的混合体这一范畴。各个大小头领都有只听命于自己的队伍。因此在很多时候李自成在做出决定的时候,必须获得部下的支持,自己虽然已经获得李自成的信任,但若想让方略得以执行,也必须考虑将领们的态度。当他听到李自成向自己问时,站起身来慢条斯理的向李自成长揖为礼,沉声道:“将军,当今天下,朱明虽号称正统,但东虏割据关外,流民四起,朝廷外不能讨平东虏,使金瓯无缺;内不能抑强扶弱,使百姓安居,瓦解之势已露端倪。我听说不谋万世者,不足谋一时;不谋全局者,不足谋一域。将军欲建万世之基,须得先深植根本!”(未完待续。)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两百三十六章 西去 “先生所言甚是,只是如何才能深植根本呢?” “俗话说,军无积蓄者亡,今将军领万人游走四方,无终岁之计,饥则寇略,饱则弃馀,纵然百战百胜,亦不足取,况不能乎?且将士兵甲不全,无火器c无药子,攻城无云梯c冲车c大炮,以此羸弱之兵东向,入淮南之地,眼下正是六月,若攻城不下,野无所掠,官军四集,如何应对?” 宋献策这番话虽然古雅,但却并不难懂,火堆旁的众将虽然基本都是文盲,也能听明白个七八分,李自成起义前在家中就有读过几年私塾,认识不少字,他又是个好学的性子,宋献策投至麾下后他便时常向其请教《孙子兵法》c《三国志》c《左传》以及《纪效新书》,像一般比较浅显的文章也能看得懂了。宋献策方才指出了农民军的两个弱点:1c没有稳定的补给来源,行军的方向与其说是为了克敌制胜,还不如说就是不断的寻找可供抢掠的地盘,这不但使得军队的组织极其不稳定,而且指挥官的选择也受到了很大的限制(军队的机动范围是受补给能力限制的)。2c装备很差,除了少数精锐,大部分农民军都是乌合之众,只有极其粗陋的武器,防具更少。因此除非有几倍以上的数量优势,很少能在与官军的交战中赢得胜利。显然宋献策指出这两点并不是简简单单的加以指责,而是提出解决的办法。 李自成深深做了一揖,道:“先生所言,自成也都想过,只是苦无对策,敢情先生教我!” “不敢!”宋献策躬身还了一礼,道:“以在下所见,接下来应当化整为零,向西而行,进入郧阳,深固根本。待到秋后再向东前往淮南!”说到这里,他从怀中取出一卷羊皮纸来,在众人面前摊开,一边指点着一边解说道:“此地北有秦岭,南有大巴山,东有熊耳山,中有武当山c荆山,跨连陕西c河南c湖北三省,群山汇聚,而汉水环流,谷阻山深,人烟稀少。本朝初年,溃兵散贼逃入其中,百姓为了避免战乱,也多隐蔽于山林之中,筑寨自守,不肯出居平地。为了避免其形成祸患,当时朝廷便封禁山林,若有敢于进入者便严加处置。而从永乐年间开始,禁令渐渐废弛,由于吏治败坏,豪强兼并,兼且徭役沉重,许多周围地区的流民便逃入此地,或者自耕自食,或者伐木采矿,以求生路。以后数十年间,当地百姓没有官府盘剥,倒是过上了快活日子。只是好景不长,成化年间朝廷以大军征讨,诛其流民魁首石和尚c刘千斤c李胡子等人,招抚流民,杀戮极重。其后在此地设置州府,还有湖广行都司。依照本朝体制,非边防重地不设,可见当朝朝廷制重视。虽然如此,官府对于山林中的聚众屯垦c伐木c开矿之徒依然只能施以羁縻之策。其地谷地土地肥沃,利于农耕,且林木众多,兼有铁c铜c铅矿,皆可为军国之用。将军若领兵入其地,收其精壮之人以为兵,老弱开辟田土以为军食,伐木为炭,炼铁为兵甲c火器。春夏耕作,秋冬讲武,官军强则入山自守c官军弱则出山侵攻,不过数年时间十万之众可具,一旦天下有变,将军便可分兵掠地,逐鹿中原,又何忧大业不成呢?” 众人顺着宋献策的手指,一边看着地图,一边听着宋献策的讲解。宋献策提到的郧阳地区位于今天湖北省十堰市一带,当时从陕西南部到荆c襄c唐c邓之间这一块绵延千里的狭长地带都是山林谷地,几乎是在官府的控制之外。而这块地区的地理位置又极为重要:顺汉水而下进攻江汉平原,向东北进入南阳,向东越过大别山进入则可进入淮南c中原,向西则可入川。山谷里又有大量的土地c矿山c林木可供开发,还有许多处于官府控制之外的流民山寨可以攻取,而在眼下的局面下,朝廷根本无暇顾及这片空白地带,以李自成手下身经百战的老兵不难征服这块土地。如果李自成控制了这块区域,不但可以解决宋献策先前提到的粮食与武器两个弱点,还可以从这个根据地轻而易举的攻击江汉平原c南阳盆地c淮南c中原等地。可以这么说,整个华中地区都在他的攻击范围内,等于从流贼升级为一方割据势力。 此时无人再做声了,火堆里的松木柴吐着旺盛的火苗,将李自成那张黝黑的脸映照成了青铜色,一双眼睛亮得吓人。每一个人都看着他的脸,等他说话。李自成挺直了背脊,向火堆旁的众人环顾了一圈,目光扫过每一个人的脸。他强压下心中的激动,用一种平静的语气说:“我小名叫黄来儿,大号叫李鸿基,小时候给地主放羊,年纪轻轻就父母都过了身,只得去当驿卒。”说到这里,他稍微停顿了一下,目光凝视着火堆,就好像火光中正放映着他的往事一般。过了约莫半响功夫,李自成继续说道:“大伙都知道,驿卒苦呀,哪怕是外边下刀子,只要军情一到,就得上马赶路,误了时辰就要掉脑袋,下马了就好像两条腿都不是你的,膝盖都打不了弯,还就是个芝麻绿豆大的官儿都可以使唤欺负你。可谁叫咱是个苦命人呢?风餐露宿的,只求有口饭吃,可崇祯二年,天子下诏裁汰驿站,连这口苦饭都吃不上了。举人老爷还要逼债,把我用木枷锁了,放在衙门前,连水都不给一口喝的,活生生要渴死我!” 听李自成说到这里,火堆旁的众人纷纷叹气,有几个年轻的眼角还现出泪花来。李自成的遭遇可谓是当时被逼造反的陕北农民的一个缩影,这些本来老实巴交的农民若不是被逼到了实在没有出路的地步,是不会冒着抄家灭族的危险造反的。 “幸好有几个相好的兄弟将我救了出来,索性一不做二不休杀了举人老爷起兵造反。为了避免牵连家人改了名字,还给自己起了个绰号,叫闯王。说实话,我当时还真不知道哪里才是出路,只有闭着眼睛闯出一条路来。当初在陕北十余万兄弟,不知道有多少人死在刘成与洪承畴的刀下,哎,若是早些遇到宋先生,想必不少兄弟就不必死了!” “献策当不起!”宋献策听到这里,赶忙躬身行礼,却被李自成扶住:“宋先生,你不必谦虚了,我这些年只知道要想天下百姓过上好日子,就得把朱皇帝还有他手下那些狗官都赶下台,可具体怎么做脑子里却是一团浆糊,只能看到哪儿,打到哪儿,今个儿听了宋先生这番话,我们心里便都亮堂了。” “不错!”一旁的袁宗第笑道:“宋先生,闯王是刘玄德,您就是诸葛亮,将来要是闯王打进北京城,坐上金銮殿称孤道寡,就让史官把今天晚上这番话都记下来,让后世子孙都看看,宋先生这个活诸葛的本事!” 火堆旁的众人发出一阵响亮的哄笑声,就连头顶上房梁的尘土都震落下来不少,众人商议之后决定将全军分成五队,分路向西前往郧阳以南的山区,以便打粮,一路上敛旗息鼓,一定不走漏风声,让朝廷知晓。到了那边分路屯守,安顿下来,等到麦收季节再东出淮南。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就到了崇祯七年的九月底,秋风一日紧过一日,晋北河套的农夫们在田野里忙碌着,收割c打谷c晒谷c入仓,一年到头的辛劳总算有了点收获,人们苦涩的脸上总算是有了一点笑意。与此同时,关于调兵征民的消息也虚虚实实的传来,传说朝廷以吕伯奇为兵部侍郎c右都御史c总督宣c大c山西军务兼理粮饷;刘成为大同总兵,提督诸路兵马,发宣c大各部兵马以及各部蕃兵突骑,号称十万大军出塞。百姓们不知道这消息是真是假,但运送粮秣的大车c驼队不绝于道,河面上运送粮秣军资的船舶连绵不绝,军营里的士卒也越来越多总是不假的。 正当人们为即将到来的战争忧心忡忡的时候,刘成在护卫的簇拥下穿行于山谷之间,西风卷起枯枝败叶,打在马头上,钻到人的眼睛里,让人几乎没有睁眼的机会。人们有的用布帛蒙住口鼻,有的弯腰伏在马鬃上,在淹没了马蹄的落叶间前行。 随着前进,眼看着两侧的山峰越来越高,中间的谷地已经狭窄到只容两三匹马并行,而道路也变成了满地碎石,为了避免伤到马蹄,人们不得不停下来,跳下战马用牛皮将马蹄子都包裹起来。阿桂骑着一匹最强壮的枣红马在前面开路,而后面的驮马则用绳索连接起来,而刘成自己则骑着一匹只有三岁口的儿马在中间。 寒风顺着两山之间的谷道吹来,发出刺耳的尖啸声,地上的碎石寸草不生,他们一步步在岩石间穿行,整整两天两夜才走完这段路。当他们走出谷口时,天空极其晴朗,湛蓝色的天空一直延展到了遥远的四方,仿佛一顶巨大的帐篷笼罩四方。阳光照在他们满是汗迹的脸上,在他们的眼前,华北平原就好像一条巨大的地毯铺了开来,向东望去,青山点点,宛如一条条青虫,弯弯曲曲的河流,穿行于广袤的平原,星星点点的村落着落其上,仿佛一座模型玩具,给人一种不真实的感觉。 “大人,下山后再走两天就到京师了!”阿桂低声道。 “嗯!”刘成点了点头,他回头看了看身后的骑队,低声道:“传令下去,大伙儿下马进食喂马,两刻钟后出发,一路上不要露出形迹来!” “是,大人!”阿桂应了一声,低声将命令发布下去,骑士们纷纷下马,开始进食,并将马料袋套在马口上,刘成下了马,只觉得双腿僵硬,已经完全没有了知觉,浑似不是自己的,一个踉跄险些摔倒在地,幸好有阿桂伸手扶住:“大人,小心了!” 在部下的帮助下,刘成好不容易才坐了下来,又用力搓揉活血,过了好一会儿方才恢复了知觉。他吃了几口馕饼,喝了几口马才觉得好了点,眼见得时间将到,刘成放下皮囊,爬起身来,道:“上马,出发!” 随行刘成的都是精选出来的老兵,动作迅捷,不一会儿众人便上了马,阿桂打马过来,低声道:“大人,不如我用两匹马搭个绳网,让您躺在中间,也好受些!” “不必了!”刘成摇了摇头:“我这次去京师是秘密的,不欲为外人知道,若是像你说的,这里耳目众多,只怕路上被人发现!”原来自从今年夏天流贼攻破南阳之后,分路进入陕西c四川,入秋后李自成引兵进入淮南,一连攻破几个州县,声势大振,原本在河南c山西c河北的蛰伏的小股流贼也纷纷起兵相应,一时间东至运河c西至陕西c北至平阳c漳河c南至长江的广袤土地上烽烟四起,即便是往日里平静的大江以南也是处处警报,不得安宁。身负剿贼重任的洪承畴已经是焦头烂额,只得向朝廷上书请罪,并同时要求添兵添饷,尤其是要求将以掌握着蒙古铁骑而闻名的大同总兵刘成调到他的麾下。在京师多有耳目的刘成得知此事后不由得大惊失色,立即将手头的事情放下,自己乔装打扮,走小路捷径赶往京师。 一行人休息之后行军的速度快了不少,第二天天刚刚擦黑就到了北京城外,刘成让卫队在城外寻了个荒废的寺院住下,自己带了阿桂和几个亲信的卫士,装成皮货商人打扮,拿了洪阳号的文书进了城,他不敢径直前往杨嗣昌住处,而是先往京师的洪阳号投宿。(未完待续。)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两百三十七章 乔装 一行人到了洪阳号,向伙计亮出携带的符信,当值的掌柜是从朝邑时便跟随刘成的旧人。见到刘成本人不由得大吃了一惊,就要敛衽下拜,却被刘成伸手拦住了:“我是秘密来京师的,这里人多眼杂,不必多礼了!” 那掌柜也是个机灵人,赶忙引领刘成一行人去了一间偏僻的院子,一边走一边低声道:“大人,这里是店铺用来存放冷货的,平日里也没什么闲人出入,大人若是不嫌这里简陋,便在这里先歇息吧,饭食用具我亲自送来,旁人绝不会知道。” 刘成看了看四周,正如那掌柜说的,这院子大门的铜把手上有薄薄的一层灰,院子里面的落叶也像是十余天没人清扫了,显然平日里很少有人来这里,他满意的点了点了头:“这里很好,我们就住这里,饭食什么的你亲自送就不必了,太过引人注意,你挑一个嘴巴严实的下人送就是了。饭菜也不用特意准备,让你浑家多做些给我们送来就是了!” “是,是!”那掌柜想了想:“那小人便让犬子送来便是,绝不会让外人知道。” “也好!“刘成笑道,那掌柜见刘成满意,正要转身去吩咐下人,却被刘成叫住了:“我问你一个问题,可有什么法子让我与杨嗣昌见上一面,不要让旁人知道?” “见杨首辅?”那掌柜的脸上现出难色:“大人您不知道,杨首辅现在十天里倒有六七天都在宫里当值,便是同年想见他都难得很,这倒也罢了。您也知道像他那等重臣,家里肯定有北镇抚司的探子,要见他还好,不让旁人知道可就千难万难了。” “我明白!”刘成点了点头:“你好好想想,我能在京师里待的时间很短,要尽快见他一面!” “让小人想想!”掌柜皱眉想了半响,突然一拍大腿:“有个法子也许行,只是要委屈大人了。” “哦,你说来听听?” “大人有所不知,这京师有一家菜馆叫做聚福楼,里面的当家厨子做的一手好猪头,只用一根长柴安在灶里,用一大碗油酱,并茴香大料拌着停当,上下锡古子扣定。那消一个时辰,把猪头烧得皮脱肉化,香喷喷五味俱全,将大冰盘盛了,连姜蒜碟儿一同送上。这道菜杨首辅最是喜欢,只要是从宫里当值回来,便定然要拿聚福楼送一份这烧猪头去府上。我与这聚福楼的掌柜的相熟,大人若是不嫌邋遢,可以乔装成送菜的活计去杨府,寻机见那杨首辅,定然无人注意!” “这有何妨!”刘成笑道:“这个法子甚好,就依你便是。” “既然大人同意了,那小人待会便去聚福楼那边,讨两件衣裳来依照大人的身形做两件!”他看了看刘成,笑道:“只是大人这举止得注意些了!” “举止?”刘成看了看自己的手脚,问道:“为何这么说?” 那掌柜的笑道:“大人身材本就高大,举止更是轩昂,一看就知道不是做下人的,若是乔装打扮成酒楼的伙计,只怕一会儿就露出形迹来!” 刘成不由得哑然失笑,正如那掌柜的说的,拜后世充沛的营养所赐,刘成有一副的好体格,放在明末普遍营养不良的人群里已经是鹤立鸡群,更糟糕的是,他穿越后很快就身居高位,习惯了发号施令,举止中自然会流露出上位者特有的那种颐指气使的样子来,他装成酒楼伙计只要是有心人一下子就能看出破绽来。 “要不你找个酒楼的伙计来,让他好好教教我便是!”刘成笑道。 “小人也是这个意思!”掌柜的笑道,他向刘成欠了欠身体:“若是没有其他事情,小人就先去忙了!” 刘成刚刚安顿下来,便有一个青年送来木桶热水,酒食用具。刘成一路上连夜赶路,身上早已累积了厚厚一层污垢,看到木桶热水立即觉得身上一阵发痒。众人吃完了饭,刘成便脱掉衣衫,跳入木桶中,用毛巾和皂胰子搓洗起来,不一会儿水面上便漂浮起了一层灰白色的污垢。 “大人,让在下帮您搓背吧!”背后传来阿桂的声音,刘成点了点头,趴在木桶边缘,露出被热水泡的发红的背脊。阿桂拿起丝瓜瓤子,便在刘成的脊背上用力搓洗起来,感觉着背上的搓洗,刘成伏在木桶边缘,渐渐打起鼾来。 也不知道过了多少时间,刘成感觉到旁边有人在轻轻的推搡自己,他抬起头看到掌柜的正看着自己:“哦,兴许是一路上太累了,竟然在澡桶里面睡着了,什么事?” “大人,真巧,刚刚杨府派人去了聚福楼,说杨嗣昌晚上回来,定了这烧猪头!” “好!”刘成这才彻底的清醒了过来,他赶忙从澡堂里站起身来,喊道:“阿桂,快取我的衣服来,掌柜的,什么时候送去杨府,赶得及吗?” “大人放心,这烧猪头是功夫菜,是靠小火焖熟的,光是这一道菜就要一个多时辰,杨府刚刚订的菜,晚上送到即可!” “好,好!”刘成一边在阿桂的帮助下穿着衣服,一边想着进府后应该如何才能见到杨嗣昌。掌柜的笑道:“大人,既然待会就要去杨府,小人就自作主张让您和一个聚福楼的伙计一起去,到时候您就别说话,开口的事情都让他做就是了。” 此时刘成已经结束停当,他看了看那掌柜的,点了点头:“你叫什么名字,做的很好,我会记在心上的!” 那掌柜的闻言大喜,赶忙躬身道:“小人姓阎忠,是华阴人氏!” 刘成换了店伙计的衣衫,去了那聚福楼,那送菜的店伙计是个十七八的青年,见了刘成不由得咋舌道:“好大的个子,你为何来做这等伙计?” 那阎忠怕刘成开口露馅,笑道:“小哥你不知道,这位是我的一个朋友,这次来京师想要看一眼当朝相公生的什么模样,请小哥行个方便!”说到这里,他从袖中取出一块零碎银子塞到那伙计手中。那伙计一掂量约莫有半两左右,脸上便露出笑容来:“好说,好说,阎掌柜您开了口,小人自当尽力,只是杨阁老府上规矩甚多,还请您到时候莫要乱说乱闯,还有您个子太大,腰哈着点便是了!” 刘成点了点头,依照那伙计说的将腰弯了弯,那伙计笑道:“便是如此,好,阎掌柜,告辞了!” 刘成与那伙计提了食盒,出了洪阳号便一路往杨府去了。到了门前那伙计上前对看门的:“有劳通传一声,我俩是聚福楼的人,送菜来了!” 那守门的明显事先已经得到了关照:“嗯,幸好没晚,快些进来吧。小福子,你把他们带到后厨房,那边怕已经等得有些急了!” 一个青衣少年应了一声,领着两人穿过两重院落,指着左边的那排屋子说:“厨房就在那里,你们两个把菜送到那里交接便是!” 那伙计向青衣少年道了声谢,便往那排屋子走去,刘成手里拎着食盒,一双眼睛却扫视着四周,想要找出通往杨嗣昌书房的道路,可他虽然来过几次杨府,偏生那时他是一军总兵,自然不会到这厨房附近转悠,哪里能找出通往书房的路来。 正当此时,一个青衣老者从厨房里走了出来,指着两人厉声喝道:“你们两个怎么这么慢,也不看看都什么时候了!” 那伙计赶忙上前赔笑,站在后面的刘成却认出这老者便是当初杨鹤身边的贴身老仆杨青,他知道此人在杨嗣昌身边颇为得用,看了看院子里没有其他人,暗想北镇抚司的探子应该不会在厨房吧? “青伯,你还认得我吗?”刘成抢上一步,对老者问道。 “你,你莫不是生了癫病,哪个认识你?”杨青被刘成突兀的行动吓了一跳,险些摔了一跤,没好气的喝道:“快快让开,不然老夫要叫人了!” 刘成一听对方要叫人便急了,他赶忙扯下头上裹着的布巾,擦去脸上涂着的煤灰,挺直了背脊:“您再看看,我是刘成呀!就是当初在陕西就跟着老爷,现在在大同的刘成!”他害怕那聚福楼的伙计把自己的行踪泄露出去,没有报出自己的官职。 杨青先前跟着杨鹤时便见过几次刘成,后来跟着杨嗣昌更是见得多了,加之刘成的体型异于常人,经对方一提醒立刻就想了起来:“怎么是你?刘——” “正是我刘大个子呀,青伯,你终于想起来了!”刘成赶忙打断杨青的话头,将对方那句“刘大人”堵了回去,同时向杨青猛使眼色。那杨青此时也从方才的惊讶中恢复了过来,也看出刘成身上的怪异之处,赶忙应道:“想起来又如何,刘大个子,你又遇到什么麻烦了吗?” “呵呵,青伯果然料事如神,正是有事要麻烦您!”刘成见杨青领会了自己的意思,不由得松了口气,赶忙上前将杨青拉到一旁,压低声音道:“我是偷偷来京师的,现在有要紧事要与杨大人相商,你帮我安排一下!” 杨青听了一愣,他看了看刘成怪异的打扮,压低声音道:“少爷现在还在宫里,估计还要再过半个多时辰才会回来。” “无妨,你给我安排个地方等候便是,等大人回来了再说,记住,别让旁人知道我来了,这里可能有北镇抚司的人!” 听到“北镇抚司”的名字,杨青本能的打了个哆嗦,下意识的扫视四周,仿佛两边的花丛中会一下子跳出几个番子来。刘成见状,赶忙扯了两下对方的衣袖,低声道:“青伯,快骂我两句,不然和我同来的那个伙计就起疑心了!” “你这个没用的东西!”杨青赶忙指着刘成骂道:“整日里就知道喝酒耍钱,这次我再也不管你了!” “青伯,青伯!”刘成赶忙哈着腰,抓住杨青的衣袖,装出一副哀求的样子:“以后我再也不碰骰子和叶子牌了,求您看在我过世的老娘的份上,再帮我最后一次吧!最后一次!” 杨青被刘成一个堂堂的二品大员抓住衣袖哀求,只觉得半边身子都酥了,连话都说不顺溜了,刘成见状,赶忙用力在对方胳膊上掐了一下。疼的杨青惨叫一声,刘成赶忙装出一副害怕的样子,半搀半托的将杨青扶出了院子,只将那个聚福楼的伙计目瞪口呆的留在厨房旁。 两人刚刚出了院子,杨青看看四下无人,赶忙甩脱了刘成的手,苦笑道:“刘大人,你方才是干啥呀?可是折煞老朽了!” “嘘!”刘成看了看四周,笑道:“青伯,这里可没什么刘大人,只有从你老家来的打秋风的破落户亲戚。” “好,好,好,是打秋风的破落户亲戚!”杨青被刘成这番举止给逗笑了,他摇了摇头:“要不您就在偏院里先歇息会,少爷一回来我就请他来见您?” “麻烦青伯了!” 杨嗣昌从乾清宫出来,穿过一条夹道,回到军机处,将事情向接班的陈新甲交代了一番便出宫回府了。相比起几个月前他又憔悴了不少,朝堂上的倾轧c天子的刚愎自用c时局的糜烂无一不在消耗着他的精力,虽然他正当盛年,但已经双颊凹陷,两鬓斑白,看上去已经是一老翁了。 “哎,看来我真的已经老了,还是辞官回乡呢?”杨嗣昌的眼前突然闪现出故乡武陵的湖光山色,自己年少时与同伴行舟垂钓c登山望远的快乐时光,他苍老的脸上露出向往的笑容,但很快笑容就消失了,他的耳边又响起了父亲杨鹤临死前的叮嘱,原本有些动摇的心思又坚定了起来。 “少爷,到家了!”轿子外传来杨青熟悉的声音,杨嗣昌低头钻出轿子,看到杨青站在府门等候,笑道:“青伯,我上次不是说过了,外边风大,你就不要在大门口等候了!”(未完待续。)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两百三十八章 交易 “少爷!”杨青神色有些慌张,他上前对杨嗣昌低声附耳道:“刘成来了,说要马上见您,我把他安排在偏院里!” “什么?”杨嗣昌大吃了一惊,他看了看杨青确认对方没有发昏,只见杨青眉头紧锁,神色焦虑,但眼神清亮,显然神智很清醒。 “快带我去见他!”杨嗣昌压下心中的疑问,低声吩咐道。 刘成坐在屋中,为了避免走漏风声,桌子上连杯茶都没有。他也不以为忤,端坐在椅子上闭目养神,心里却在想着等会如何说服杨嗣昌。 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刘成站起身来,还没等他走到门口,房门便被猛的一下推开,杨嗣昌冲进门来,沉声喝道:“刘成,你这是做什么?你可知道擅离防地是大罪吗?” 刘成没有回答杨嗣昌的喝问,而是对对方身后的杨青笑了笑:“青伯,麻烦你去守住院门,莫要让旁人进来,我与杨大人有机密事情相商!” 杨青应了一声,小心的带上房门,去院门看守去了。屋内只剩下刘成与杨嗣昌两人,气氛一下子变得尴尬起来。刘成笑嘻嘻的将一张椅子拖到杨嗣昌身旁,做了个请坐的手势,杨嗣昌冷哼了一声,坐下道:“刘将军,这里没有外人,你有什么事情就直说吧!” “大人,我听说朝中有风声要调我去中原打流贼,不知是真是假?” 杨嗣昌皱了皱眉头,呵斥刘成不要关心朝政,把心思花在守边上的话到了嘴边又咽了回去,他心里清楚刘成和那些被文官视为仆役走狗的武将不同,与自己的关系与其说是上下级,更接近于是一种攻守同盟,自己如果不想破坏这种同盟关系,就不能拿对待其他武将的态度来对待他。 “不错,洪亨九前些天有上书朝廷,说流贼多骑,游走四方,官兵追之不及,说你麾下有数万精骑,希望能够奏调你去他的麾下,半年内剿灭流贼。” “半年内剿灭流贼,他倒是好大口气!”刘成冷笑了一声,心中暗想莫说半年,再给半年你洪承畴也剿灭不了流贼。 “洪亨九也是没有法子了!”杨嗣昌下意识的伸手去摸茶杯,却发现摸了个空,脸上现出尴尬的神色:“你是不知道这几个月弹劾他的奏疏有多少,光是从军机处送到圣上那儿的每天就有十七八本,估计他现在也早已焦头烂额了。” “那他就可以病急乱投医,把我拉下水吗?”刘成冷笑道:“大人你也知道,我好不容易才把宣大镇和河套那边料理好,秋后就要对左翼蒙古用兵,要是把我调到他那儿去,我这摊子怎么办?” “刘将军,这眼下还只是传言,朝廷又没有发调令给你,你未免多虑了吧?” “是吗?”刘成冷笑了一声:“我看这不只是传言吧?洪承畴这封奏疏只怕正好戳中了各省士绅的痒处,等到调令下来就晚了!” 杨嗣昌没有说话,他心里清楚刘成说的不错。明代士大夫极重乡谊,许多已经致仕,甚至从未出仕的缙绅也可以通过乡党c同年等重重关系影响朝中的本省官员,进而影响证据,是以明代有绅权极重的说法。而入秋之后,以前从没有遭遇过流贼的淮南c四川等地也遭到了兵火的荼毒,甚至武昌c南京c九江c安庆c扬州等沿江的城市都受到兵火的威胁,这些地方都是文风鼎盛之处,当地缙绅对朝廷的影响力也更大。对于这些地区的缙绅来说,辽东与东虏输的再惨也不过是茶余饭后的闲聊罢了,眼下的流贼可是把刀子抵到自己鼻尖了。这些地方出身官员虽然对洪承畴有切齿之恨,但对其奏调刘成领铁骑南下剿贼却肯定会支持,有这么强大的一股潜势力支持,洪承畴的这份奏疏通过的可能性很大。 “刘将军,洪大人说的也有他的道理,流贼乃腹心之患,而东虏却远在关外——” “杨大人,此言刘成不敢苟同!”刘成毫不客气的打断了杨嗣昌的话头:“在下麾下兵将要么是察哈尔c土默特骠骑c要么是宣大c延绥c宁夏骁果。对于他们来说,东虏可是近在咫尺。若要他们放着眼前的东虏c左翼蒙古不打,去关内讨伐流贼,他们的妻子儿女c祖宗坟墓谁来保护?大人,九边将士可不仅仅是为了他们自己的家乡与东虏交战的,为的是整个大明;若是大明弃他们不顾,那只怕他们会调转矛头,成为东虏的鹰犬的。” “你——!”杨嗣昌被气的脸色惨白,一时间说不出话来,过了好一会儿才憋出一句话来:“刘成你好大胆子,你可是在胁迫本官?” “我只不过是说实话!”刘成冷笑道:“杨大人,当初登莱之乱时,孔有德c耿精忠他们又何尝不是与东虏仇深似海,可为何最后却投靠虏酋,成为帮凶?杨大人,我麾下多是羌胡,草原上各部都是弱肉强食,唯力是从。他们愿意任我驱使并非因为我宽厚仁义,而是因为我够强,他们跟随我能够不受外敌侵害,还可以向外侵攻掠夺。他们随我东征一来可以消灭宿敌,掠夺左翼的草场牲畜;二来可以保护自家的安全。若是进入关内,没有草场牲畜可以掠夺,他们就会掠夺百姓的子女玉帛,若是东虏乘机西征,恐怕到时候连我也无法控制他们了。” 听着刘成这番隐隐带着威胁口吻的话,杨嗣昌渐渐冷静了下来,他心里清楚刘成说的是事实,自古以来这种蛮族骑兵的军纪都不咋地,典型的例子就是唐末的沙陀兵,战斗力爆表,打垮了黄巢,但他们比黄巢军抢的更厉害。要是让他们入关,那时就请神容易送神难了。他犹豫了一下:“你说的有道理,可是眼下天子关于剿贼的事情催的很紧,你不愿意派蒙古兵入关平贼,那总得有个对策吧!” 刘成见杨嗣昌松了口,心里一块石头也落了地,他最怕的就是杨嗣昌硬要把他辛辛苦苦积累起来的这点本钱丢到关内来打流贼。他手下的军队大半是蒙古人,让他们进了中原还不和虎入羊群一般,俗话说贼过如梳,兵过如篦,他手下这些蒙古兵要算是剃刀了。要是他领军入关,只怕到时候曹操c李自成c张献忠是剿灭了,中原也给打成一片白地,又多出几十个李自成c张献忠c曹操来,反倒是给关外的皇太极多尔衮们做了嫁衣。他乘着杨嗣昌还没回过神来,赶忙笑道:“其实这倒是个机会!” “机会?什么机会?” “那些文官们觉得辽东距离他们家乡远着呢,总是反对您加饷练新军的折子吗?眼下流贼肆虐,曹操他们的刀子都抵到他们鼻尖了,他们总不会反对了吧?” “这个——”杨嗣昌听了一愣,觉得刘成说的倒也有道理:“只是这新税只怕是要用来征讨流贼的,你又不肯出兵入关。” “加税不加税您一个人做不了主,可银子收上来了不就您说了算了?”刘成笑道:“这样吧,我在大同那边再多编练两个营的步队,就说是用来对付关内的流贼的,大人您就快把其他营的甲仗钱先给了吧,我这可等着呢!” “呵呵!”杨嗣昌笑道:“也罢,我明天去宫里就启奏圣上,看看成不成。不过你一兵一卒不出也是不成的,洪亨九那边的塘报是一天几封发过来,都是要兵要饷的,形势危急呀,我总得给他一点交代吧?” 刘成听杨嗣昌的意思是要用朝廷加饷和自己分兵给洪承畴作为交换条件,可自己接下来东征蒙古左翼,皇太极必然会出兵来援,很有可能在双方的主力之间爆发会战。在这样的决定性会战之前分散兵力是兵家大忌,可若是不分兵,杨嗣昌这一关肯定是过不去的。想到这里,刘成不禁有些左右为难。 “杨大人,其实你又何必这么在乎洪亨九的求救呢?”刘成斟酌了一下词句,低声道:“想当初令尊老大人在陕西时,洪亨九对于招抚之策好像也不是那么支持的。” 听到刘成提到自己父亲在陕西的旧事,杨嗣昌的脸色一下子变得惨白,过了一会儿才听到他低沉的声音:“那些都是过去的事情了,眼下洪亨九身为朝廷督师,讨伐流贼,我身为当朝首辅,须得以国事为重!” “那是,大人您说的是,须得以国事为重!”刘成被杨嗣昌这句“以国事为重”呛得一时间说不出话来,不由得暗自后悔自己说话前没有考虑周全,反而枉做小人。他想了会:“大人,大同和归化城这边接下来要东征,皇太极肯定会出兵援救蒙古左翼,这是关系到国家存亡的决战,一兵一卒也抽不得。我倒是有另外一支兵,不知道成不成!” “另外一支兵?”杨嗣昌讶异的看了看刘成,眼神里的疑问都快溢满出来了——你不是大同总兵,哪里还有另外一支兵? 刘成叹了口气,若非被杨嗣昌逼到墙角了,他也不愿意暴露自己的那着暗棋来,但眼下最要紧的是东征之事,只要能把蒙古左翼拿下来,重创后金,整个漠南蒙古就全归自己所有,后金也会被赶回长白山脉的西侧,整个形势就完全不一样了。权衡利弊之后,也只有牺牲这招预先埋下的暗子了。 “大人,您记得徐鹤城吗?就是上次我请大人您帮我弄了个兵部职方司员外郎的那个人。” “徐鹤城?”杨嗣昌稍一思忖,笑道:“记得,就是他在南阳救了唐王的吧?刘将军,此人的确是个人才,等他回京师了我要见见他,若是合适的话,先放出去做个兵备道,过两年便来军机处吧,我这里很缺人手!” “多谢大人赏识!”刘成苦笑道,暗想看来杨嗣昌在朝中也很窘迫,估计手头上没几个信得过的人才,要不然不会这么急着从自己这边挖人。 杨嗣昌突然反应过来:“你说那支人马便是他?太少了点吧,我看塘报上说他手下也就两百来人,这点人够干什么?” “不是两百,而是两千,都是战兵!”刘成低声道。 “两千战兵?”杨嗣昌吃了一惊,他在本朝的文官里一直是以“知兵”而闻名的,又在兵部做过侍郎c尚书,很清楚当时明军的大部分野战兵力部署在九边重镇,尤其是辽东;其次就是西南防备土司;在中原c东南常年和平的内地省份可以用于野战的兵力其实很少,像洪承畴手下的兵力大部分都是从陕西c山西两省的边防军中抽调出来c加上一小部分被招安的前流贼c少量从河北河南募集的新军,总数也不超过五万人,其中战兵充其量不过三万人。像南直隶,浙江c江西这些没有发生民变,处于和平状态下的南方省份的所保持可用的野战兵力往往只有直属于地方最高军政长官的标营,可战之兵往往只有一两千人。这也是为什么李自成一旦冲出大别山区,进入淮南后就东南半壁江山遍地烽火的原因——各省的野战兵力少的可怜,州县的那点可怜的驻军只有守城的能力,无力出城野战。洪承畴的主要力量在对付张献忠和曹操,如果调兵去淮南只怕按下葫芦浮起瓢,前功尽弃。流贼可以随意的穿行于州县之间,随意攻击抢掠。即便是长江以南的州县也处于忐忑不安之中——长江几千里,谁知道流贼会不会从哪儿弄到船只渡江杀过来?长江以南可是已经上百年没有见过兵火了。如果刘成没有撒谎的话,等于是一下子多出来一两个省的野战兵力,如果战斗力抵得上刘成现在手下的那些步队的话,那就颇为可观了,至少可以当当救火队员,沿江机动,确保江南的州县无失了。(未完待续。)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两百三十九章 射狐 “当真?他们现在在哪里?是怎么回事?”杨嗣昌问道。8『1中文Δ』网 “在台湾大员,杜固您记得吧,就是我以前的那个亲兵队长,正由他统领着。” “台湾大员,那是哪儿?我怎么没听说过?” “是海外的一个大岛,距离福建很近!” 杨嗣昌脸色微变,刘成还在揣测自己是不是方才说错了什么话,杨嗣昌已经霍的一下站起身来,走到门口对外面喊道:“青伯,你让人去一趟书房,把那舆图都拿来!” 杨青应了一声,随即刘成便听到远去的脚步声,杨嗣昌关上房门回来坐下,狠狠的等了他一眼:“说吧,到底是怎么回事?” 看着杨嗣昌像要把自己活吞了的眼神,刘成觉得自己的脑袋微微刺痛,看来自己的神经还是太过紧张了。他叹了口气,起身走到门边,开门看了看四下无人,方才回到椅子旁坐下,低声道:“大人,情况是这样的!”于是刘成便将自己派赵有财前往南方收购茶叶,西班牙船遇上风暴停靠还岛,帮助浙江官府击败西班牙人。又和西班牙人结盟,筹钱募兵围攻荷兰人在大员的城堡,最后迫使荷兰人归降的事情叙述了一遍,只是略去了击败郑芝龙人马的一段不提。 “唉!”听完刘成的叙述之后,杨嗣昌脸上的怒气渐渐散去,到了最后已经流露出欣赏的神色:“嗯,如此说来倒也是不易,只是你在西北,又为何插手浙江的事情呢?还带着兵?这不太好吧?” “哼!”刘成冷笑了一声:“杨大人,我在西北天天要练兵打仗,朝廷又不给饷,我不做买卖行吗?几千里地,道路上又不安靖,没兵早让人抢光了。” “咳咳!”杨嗣昌被刘成这一番抢白的说不出话来,只得低头咳嗽了两声掩饰尴尬。他也知道刘成说的多半不尽属实,可问题是人家就拿着这么点军饷还打了这么多胜仗,把朝廷西北的麻烦都给平了,眼下还忙着对付东北的麻烦,俗话说国难思良将,在这个多事之秋自己如果继续揪着这些小枝节不放,度量也未免太小了。 “也罢,这些事情就当我不知道!”杨嗣昌摆了摆手:“这样吧,眼下江南c南京那边都很吃紧,就让他去做扬州兵备道吧,一来可以保护漕运,二来也可以屏护南京c苏松,你看如何?” 刘成赶忙问道:“那让我出兵关内的事情呢?“ 杨嗣昌笑道:“这个你就不用操心了,至少明年开春前是不会了!” “那就好!”刘成松了口气,站起身来便要告辞,杨嗣昌看了看外面的天色,笑道:“要不留下来一起吃晚饭吧,那聚福楼的烧猪头着实不错的!” “多谢大人!”刘成拱了拱手苦笑道:“只恐在下无福消受了,我回去要收拾行装,早点休息,明天一大早就要出城回大同。” “这么急?”杨嗣昌吃了一惊,他看了看刘成凝重的脸色,叹了口气道:“也罢,便祝你一路顺风吧!” “多谢大人!”刘成向杨嗣昌深深作揖,便转身推门出去了。 崇祯七年的秋天终于到了尾声,田野里的庄稼已经被收割完毕,只留下一片片茬子,显得非常寂静空廓,北方卷起一片片枯叶树枝,撒的到处都是;偶尔一两只觅食的狐狸或者貉子穿行其间,踏着落叶枯枝而过,更让人心生颓败荒凉之感。 约莫是中午时分,天空阴云密布,刘成一行人终于走完了最后一段路程,大同的城墙已经在眼前。此时此刻,刘成眼见的周围的静谧和了无生气,抬头看天又是一片阴沉灰暗,想起京师里的车马喧腾c摩肩擦踵,俨然有隔世之感;而此时的南京c苏杭c扬州等江左繁华之地,想必更是冠盖相望,烟花灿烂c又是另外一番景象吧? 刘成正想着心事,突然从路旁冲过一只野兔,后面紧追着一头狐狸,倒把刘成的马给惊了,幸好他这几年马术早已练出来了,双腿夹紧腹部,紧紧勒住缰绳,整个人便好似黏在马背上一般,挣脱不得。刘成顾不得惊魂未定的马匹,高声喝道:“快,快拿住那只狐狸,本将有赏!” 他话音未落,身旁的几名青年骑士便策马追了上去,倒是阿桂没有理会,呵斥其余的卫士,让他们守住刘成不提。这几名骑士都是草原上的射雕儿,不一会儿便追上那狐狸,策马弯弓,随行的其余骑士纷纷出欢呼声,为自己的同伴助威。 他看了看在正策马射狐的骑士们,又看了看身旁正在高呼助威的其余卫士,不管是蒙古人c还是汉儿,一个个都是面目黢黑c神情刚毅,粗糙的皮肤被北风刮得都是小口子,就好像一尊尊钢铁锻造而成的人像,想必自己的样子也好不到哪儿去。相比起京师和江南那些锦衣玉食c文采风流的人们,自己身边的这些武士就像钢铁一样冰冷c粗陋而又坚硬,但未来是属于钢铁的,也是属于这些像钢铁一样的人的。 不一会儿猎手们便带了猎物回来,得手的是一个矫健的辫青年,他飞身下马,将猎物双手呈现给刘成,刘成接过死狐狸,只见一箭从左眼穿过,右眼穿出,竟然未曾伤到一点皮毛,端的是养叔妙手,李广神射,那狐狸颜色接近纯白,皮毛丰美,竟然是上等的白狐。 “好一个莫日根!果然不愧是我的哲别(蒙古语中枪头,箭矢的意思,这里代指神射手)!你想要什么赏赐!”刘成笑道。 “我不需要什么赏赐!”莫日根大声道:“只求济农大人东征时让我为选锋,掏出那些狗贼的心肝,将其丢在您的面前!” “好!”刘成笑道:“我应允你,不过该赏的还是要赏!”说到这里,刘成跳下战马,走到莫日根身前,将自己右手大拇指上扣弦的翡翠扳指摘下,戴在那还沾满狐血的右手大拇指上,那扳指上有一道淡淡的沟痕环绕,正是弓弦勒出的痕迹,那沟痕隐隐现出暗红色来,也不知道主人用其射杀了多少敌人与猎物。刘成对莫日根道:“这扳指乃是我从林丹汗的遗物中所得,听说是历代蒙古大汗射猎所用。今日以此赏赐与你,望你为我c为大汗射杀敌人!” “多谢济农大人!”那青年闻言大喜,这翡翠扳指翠绿欲滴,清深澄澈,乃是世间少有的上品,更要紧的是背后代表的含义,旁边的其他护卫听了无不艳羡。 一行人进了城,来到兵部侍郎c右都御史c总督宣c大c山西军务兼理粮饷吕伯奇的住所。刘成跳下马来,拍打了两下披风上的尘土,扣门求见。门人看见来人是刘成,赶忙躬身引入院内,一边引路还一边说:“总兵大人倒是有日子没来了,主人昨日还念叨您,很是想念!” “哦,这段时间我军务繁忙,倒是来的少了!”刘成随口应道,正好看到吕伯奇走到堂前,降阶相迎。刘成脱了靴子,与吕伯奇分宾主坐下。只见吕伯奇头上戴着一顶黑色短翅纱帽,穿一身灰色的宽袍,坐在炕上旁边放着一本半摊开的书,显然方才是在看书。刘成也将外面的皮裘脱了,露出里面的圆领窄袖齐膝袍子,腰带上插着一把金柄护身短刀,盘腿在炕上坐下,目光瞟过那本书的封面,却是本《易经》。 “闲居读易,吕公倒是好兴致呀!”刘成笑道。 “呵呵,仰仗将军军威,左近无事,秋粮又已经入库,我也就闲了!”吕伯奇笑了笑:“前几日从五台山来了个和尚,升座讲经,倒是说的颇为有趣,大同周围的名士都有来,可惜将军未曾到!” “哦!”刘成摇了摇头:“不巧这两天出城去打猎去了,倒是一桩憾事了!”说到这里,刘成轻轻一拍大腿,对身旁的阿桂说:“把那只白狐拿来上!”他从阿桂手中接过白狐,笑道:“吕公,这白狐毛皮丰美不说,最要紧的是一箭射穿双眼,身上没有一点伤损之处,实乃难得的上品。寒冬将至,还请您收下以为御寒之用!” 吕伯奇接过那白狐,见其除了一箭从左眼进右眼出之外,全身上下却无一处伤痕,也不禁啧啧称奇,他推脱了两句,最后还是收下了,脸上神色又是温和了许多:“俗话说无功不受禄,我今日又收下你的这等厚礼,实在是不好意思的很!” “吕公何出此言!”刘成笑道:“若无吕公居中运筹,刘成岂有今日?世人浅薄,只知我刘成破敌无数,却不知吕公在背后的功劳呀!” “哪里,哪里!”俗话说千穿万穿,马屁不穿。吕伯奇虽然明明知道刘成这话里十分倒有六七分是假的,但心里还是十分高兴,仿佛当真自己是刘成身边不可或缺之人。两人又说了几句,天色渐渐昏暗了,仆人从外间推门进来,送来一盆汤。吕伯奇闻了闻笑道:“我这厨子是长治人,做的一手好羊汤,这汤是用腿棒骨熬了一上午的,放上羊肉c羊杂,最是补气!” 刘成拊掌笑道:“哦?长治人,壶关羊汤的名声我早就听说了,倒是要多喝点!” 仆人给两人碗里倒好汤,此时外院子里一阵冷风吹过,将房门吹开,只见院子里稀稀拉拉的下起雪粒子来,丝丝的冷气吹进门来,刘成禁不止打了个寒颤,站起身来:“竟然下雪了?” 吕伯奇讶异的看了刘成一眼:“怎么了,不过是些雪粒子而已,往年这个时候也差不多要下雪了!” “吕公!”刘成放下汤碗,低声道:“我有一件事情要告诉你,过两天我就要出塞东征了!” “是吗?”吕伯奇倒是并不惊讶,他虽然是个庸才,但自从入秋以来大军集结c粮秣调运的动向他也都是看到了的,显然刘成秋后是要用兵的,南边是大明;漠北有一半是他妹夫占着,另外一半也自顾不暇,不再是威胁了;西边是固始汗和巴图尔汗的地盘,也对其没有威胁,唯一可能进攻的方向也就是东面了。他犹豫了一下,问道:“那可要我同去?” “不用了,我出师远征,大同不能没有人,留守之事就有劳吕公了!”刘成摇了摇头,为了避免引起蒙古左翼各部的反感,更好的分化并吞其势力,他打算以蒙古大汗阿布奈的名义东征,而明军则是以大汗盟军的配角身份出现,自己以济农的身份代替阿布奈指挥联军。这场战争就成为了大汗征讨叛逆,而不是明国的征讨,如此一来带上吕伯奇就不太好了,有很多话,很多事就不方便说,不方便做了。 “嗯!”听说自己不用随之出塞,吕伯奇松了口气,他有过跟随刘成出援宁夏的经历的,那一仗虽然大获全胜,但战争上箭矢横飞,白刃相交,杀声震天的景象他始终无法遗忘,如果可能的话,他一辈子也不想再有类似的经历。想到这里,吕伯奇不禁又为刘成担心了起来。他倒也有自知之明,知道以自己的进士出身和平庸的才具,若是离了刘成,不要说保住荣华富贵,连回到故乡东门逐兔也是一种奢望了。刘成虽然行事专横跋扈了些,但待自己着实不错,不但立了什么功劳都没忘了自己,在银钱上更是大方的很。俗话说千里做官只为财,这世上还是孔方兄最实在。功名利禄上都没有吃亏,这种好事这世上哪里找? “刘将军!”吕伯奇看了看院子里那一层薄薄的雪,问道:“都已经下雪了,若是出塞是不是已经晚了些?” “无妨!”刘成摇了摇头:“这不过是些雪籽罢了,过两天太阳出来,阳气上升,温度自然回升一些的。再说下雪也不一定是坏事!” “为何这么说?”(未完待续。)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两百四十章 送别 “你也知道,我麾下将士多半是蒙古人,他们喜凉而不喜热。其次这里既然下雪,草原的雪自然更大,为了让牲畜能够刨开雪层吃草,左翼各部必然往南边雪层较薄的牧场迁徙,这样我军就可以少走不少路;其三c我军秣兵历马这么久,无论是左翼还是女真人肯定有所提防,他们看到下雪了,必然以为我军不过是佯动,我军乘其不备,必获大胜。第四c下雪之后,迁徙不易,我军却是骑队,而左翼却带着牲畜老弱,相较起来,他们更难避开我军的追击!由此看来,若是下雪倒是对我军更为有利些!” 吕伯奇点了点头道:“刘将军精通兵法,本官是不及的。只是这世间事总有个万一的,出塞远征本就是极其凶险的,您这还是冒雪出塞,更是添了几分,可否先等等,选择一个更好的时机?” 刘成见吕伯奇言辞恳切,颔下胡须微微颤抖,以他的观人之术,能够看出对自己的关心之情不是伪装出来的,心中也微微感动。虽说两人初识的时候有不少支吾,自己对其也没少用各种权谋手段,但人非草木孰能无情?这几年来如果没有对方与自己配合遮掩,以明末的政治生态,自己区区一介武将想在在西北赤手空拳打下这一片天地是不可能的。想到这里,刘成决定把自己远征的计划向吕伯奇透露一点,也让他宽宽心。于是刘成拍了拍吕伯奇的胳膊,笑道:“吕公,你也不用太担心了,这次东征我虽然不敢说必胜,但全师而退还是没有什么问题的。” “哦?为何这么说?” “塞外土地平旷,利于骁骑而短于步卒,今年来我从漠北c漠西购置了大批马匹c骆驼,都饲养在河套地区。此番东征,骑兵一人至少有两马,步卒亦有一马拖运辎重甲仗,驼队可供八十日之粮秣,加上士卒自己和从马携带的口粮,一共可有一百二十日,去四十日,战四十日,回四十日,必要时还可以杀驼马为食,纵然不胜,亦不用担心败了!” “居然有这么多马匹骆驼?”吕伯奇听到这里,不由得大吃了一惊,中原王朝自唐后,由于人口日渐密集,马政衰败,再也没有本钱玩骑马步兵加一人多马这么奢侈的高级战术了。吕伯奇虽然对兵事不算了解,但好歹也是亲自上过阵的,很清楚刘成大军最大的优势就是火器,只要是两边摆开阵势对攻,十有是刘成赢。可无论是左翼蒙古还是后金都不是傻子,他们要么亲眼见识过,要么耳闻过刘成所部的火器的威力,只要他们的将军不是傻子,就不会与刘成堂堂正正的交锋,而会选择游牧民族对农耕民族屡试不爽的战术——将辎重和牲畜向后方撤退,派出骑兵攻击敌军脆弱的辎重部队,等到敌人抵挡补给的极限,然后再进攻。但刘成既然有这么多马匹和驼队情况就不一样了——马匹和骆驼不但能提高军队的机动性,还能提供一部分食物(奶和肉),再说追不上敌人的骑兵难道还追不上牲口和老弱? “嗯,去年拿下和林格尔城,活捉岳托之后我就写信给固始汗c巴图尔汗以及西北与我们有贸易往外的各部酋长了,愿意以高价购买马匹和骆驼!”刘成笑道,不过他还有一种底牌没有暴露,那就是除了马匹外,他还向盟友们索要援兵c同时在各商站招募雇佣兵,为了避免暴露出来,这些军队都是在大青山以南c黄河以北的河套地区汇集,待到要出征时才到归化城汇合编组。 “既然你已经准备的这么充分我也就不多说了!”吕伯奇也被刘成的信心所感染,脸上露出了笑容:“那你打算什么时候出发呢?” “两天!”刘成伸出两根手指:“两天后我就在校场点兵,然后出塞东征!” 两天后。 黑压压的士兵站满了北门外的空地,旁边是一片掉光了叶子的白杨林,稀疏的树杈遮挡不住灰暗的天空,虽然雪早就停了,但天气却越发寒冷。地面被冻得硬邦邦的。太阳被遮挡在云层后面,只能发出微弱的光,呼呼的北风吹的士兵们个个脸上发青,但这些都是老兵,许多人在宁夏时便跟随刘成了。没有千总把总的命令,每个人都在寒风中纹丝不动。 刘成戴着貂皮风帽,在护卫的簇拥下来到行列的前面。他在一身铁甲外套了一件厚重的羊皮披风。当他看见寒风中站的一动不动的士卒,身披铁甲,或手持十二尺长矛,或手扶钢刀,或背着火绳枪,宛如一群即将捕食的猛兽,他忍不住对一旁的吕伯奇笑道:“吕大人,健儿目光中亦似有铁呀,望之使人胆寒呀!” 吕伯奇笑道:“将军练的好兵,此去定能扫平东虏,立下封侯之功!” “那就借吕大人吉言了!”刘成笑道,随即他沉声喝道:“开始点兵!” 刘成身旁有数百亲卫部曲,其中有汉人c亦有不少是蒙古人,不少人早在延绥镇时便跟随他了。他们皆身着铁甲,除坐骑外还有两匹从马,战马上也蒙有可以抵挡箭矢的马衣,头部和躯\体还有皮制的马甲,看上去宛如一头头怪兽。由于杨嗣昌加税的奏议被阻挠的缘故,刘成编练新军的计划也停滞了下来,眼下他手中的步队除了原有的四个营之外,只从宣大原有的镇兵中编练了三个营,不过他并不打算将这些新军投入东征,而是让其担任留守,这样刘成就可以将三个营带走——除去一个留守朝邑根本之地的。这三个营中,有一个在归化城,剩余两个便在校场之中。 当点兵完毕,已经是午时了,士兵们排成纵队,开始向北出发,每个营的后面是马车与骆驼,里面是各队的辎重粮秣,还有征发的民夫和罪犯,作为军中的杂役。为了标记身份,他们的都用黑布裹头,刘成与吕伯奇从城楼上远远看过去就好像一群蚂蚁。 “大人!”郝摇旗将刘成的那匹青鬃马牵了过来。刘成点了点头,转身对吕伯奇道:“吕公,就此别过了!” 吕伯奇见刘成皮肤黝黑,宛如镔铁,眼角与额头多了许多皱纹,显然这些年他东征西讨,也吃了许多辛劳,心中不由得一暖:“刘将军,此番出塞也不知道何时还能再见,且让我再送你一程!” 刘成闻言一愣,他没有想到吕伯奇突然冒出这一句来,旋即笑道:“好,好,那就劳烦吕公了!” 两人上了马,并辔往北而行,巍峨的山脉向东西两边延伸,看不到尽头,天空中没有太阳,四周灰蒙蒙的没有颜色。山口处,一座石头佛塔矗立在荆棘之中,当地人一般送到此处,便告分别,故而又称伤心塔,又称两别塔。刘成勒住缰绳,对一旁的吕伯奇道:“便送到这里吧!” “将军善自珍重!”吕伯奇伸手握住刘成的手臂,沉声道:“若是形势不利,退兵便是,千万莫要勉强!” 刘成对吕伯奇的关心也有些感动,他强笑道:“吕公何须如此,倒好似我此去兵败的样子。格根,来吹一首曲子!为我等壮行!” 一名亲卫应了一声,从怀中取出一只胡笳来,呜呜的吹了起来,吕伯奇细听这曲调,除去塞外之音外,还颇有西北之韵,那声音浑厚质朴,清远苍凉,初听让人略有感伤,但细听却能听到钢铁金石之声,似有铁骑踏地,箭矢横飞,白刃相交,令人热血横流,有奋起之意。 曲音终了,一阵阵北风从山口外吹来,众人皆裹紧衣帽。刘成见吕伯奇没有说话,便手握住对方的手掌,以示离别之意。吕伯奇感觉到刘成的手掌坚硬而又有力,虎口手指上长满了老茧,这是长期射箭挥刀留下的痕迹。 “吕公,我此番出塞,宣大的事情就交给你了!”说到这里,刘成突然压低声音:“当今天下纷纷,即便我此番讨平了东虏,大明的事情也未必能够好转。天子虽一心求治,但却不得其法。朝堂上的事情,千万莫要掺和,自保为上!” 吕伯奇吃了一惊,他与刘成虽然认识很长时间了,但像这么直白的话还是第一次听说,他想了想低声道:“多谢,我明白!” “就这样吧!”刘成大声笑道:“吕公,我不通文墨,听说儒士离别之时都会做诗相赠,你也做一首吧!” 吕伯奇本来诗才就一般,加之现在心绪紊乱,哪里还能做诗,只得随口咏了一首李白的《塞下曲》:“五月天山雪,无花只有寒。笛中闻折柳,春色未曾看。晓战随金鼓,宵眠抱玉鞍。愿将腰下剑,直为斩楼兰。” 听罢了诗,刘成便与吕伯奇握手告别。他拨转马头,打马而去。吕伯奇眼看着一行人马向山口而去,很快就消失在地平线尽头,心中顿时觉得少了什么东西,不知不觉间泪水已经盈眶而出。第二卷终 卷尾语:到这里,本书的第二卷便结束了。刘成此番东征是否成功?崇祯c杨嗣昌是否能中兴大明?皇太极c李自成的下场如何?郑芝龙是否能搭上江南复社的关系,为自己的儿子郑大木找个好老师?唐王是否像历史上那样被打入凤阳沦为囚徒?西班牙人与荷兰东印度公司谁能赢得东南亚的海上霸权?巴图尔汗c固始汗与四世班\禅c五世的格鲁派联盟是否能战胜”四恶汗”?俄罗斯人是否能继续东进,将自己的国土拓展到太平洋岸边?叶尔羌汗国的黑山白山之争结果如何?欲知结果,请看下一卷《你方唱罢我登场》!(未完待续。)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章 阿巴泰 盛京。 对于女真人来说,崇祯七年的秋天是一个平静的季节。大凌河之役后,辽西明军已经放弃了北进的企图,在辽西走廊的末端也只剩下了宁远c松山c杏山等寥寥几座堡垒,只有退守之力,没有进取之功。而在去年皇太极去年西征,将蒙古左翼各部都收至麾下,成为了博格达彻辰汗之后,女真人第一次感觉到自己处于安全之中。人们纷纷回到自己的农庄,或者自己动手,或者督促阿哈(农奴)们收割谷物,准备过冬。 “真是无聊呀!”阿巴泰打了个哈切,翻阅着书案上的账薄,上面的密密麻麻的数字就好像生了手脚,爬上爬下,让这位努尔哈赤的第七子只觉得额头隐隐作痛。终于他不耐烦的将账薄往旁边一丢,对站在一旁的工部启心郎(翻译官,辅佐官员)喝道:“算了,你念给我听听吧,不要太繁琐了!” “是,贝勒!”启心郎欠了欠身子,捡起账薄讲述起来,阿巴泰越听越是犯困,到了最后干脆打起呼噜来,那启心郎见了也不敢停顿,只得继续念了下去,念诵账本的声音与呼噜声杂合在一起,传出去好远。原来自从皇太极登极之后,为了从其余三大贝勒手中集中权力,便从天聪五年(1631年)开始仿造明朝建立六部,阿巴泰虽然也是努尔哈赤的儿子,年纪比皇太极还大,但他的母亲伊尔根觉罗氏只不过是努尔哈赤的第七房妻子,地位低下,也不得努尔哈赤宠爱,甚至连生卒时间在史书中都没有记载。所以阿巴泰虽然骁勇善战,屡立战功,但在努尔哈赤子侄中的地位颇为低下,不要说比不上代善c莽古尔泰c皇太极,就连舒尔哈齐的两个儿子阿敏和济尔哈朗都不及。因此皇太极便放心的将六部之一的工部交给他,以削弱其他大贝勒的权力,可皇太极没有想到的是,阿巴泰虽然是个出色的将领,但在账本和文牍着实没有什么天分,平日里就很少去工部,去了也是多半在打盹。 过了一会儿工夫,那启心郎已经将那本账薄念完了,眼见得阿巴泰睡得越来越香。他想了想,便将那账薄放回书案上,自己蹑手蹑脚的准备出去,带上房门让阿巴泰睡个痛快。此时外间却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一个戈什哈冲上堂来,双袖一甩向躺在椅子上的阿巴泰打了个千,大声道:“贝勒,大汗召集众贝勒,说有要事相商!” 被从睡梦中惊醒的阿巴泰伸了个懒腰,扭了两下脖子,懒洋洋的说:“不去,大汗要议事,就让他和代善c阿济格c多尔衮他们几个商议吧!俺又不是和硕贝勒,有什么事情他们几个议定了,我照着做就是了!” 那戈什哈见阿巴泰犯了脾气,不由得大吃一惊,当时后金的律法极其严苛,即便是像代善c多尔衮这等显贵,触犯了律法也要受到惩罚。如果阿巴泰这么做,皇太极很可能会以蔑视大汗和众亲贵的罪名严惩他,轻则剥夺罚银c罚马剥夺爵位,重则囚禁甚至处死。像他这种亲信,也会遭到池鱼之殃。他赶忙上前几步,凑到阿巴泰的耳边低声道:“贝勒,抗拒大汗的命令,您忘了阿敏和莽古尔泰的下场了吗?就算您不在乎自己的安危,难道连福晋和几位格格也不在乎了吗?” 听了亲信这番话,阿巴泰脸色微变,原来此人虽然在战场上骁勇善战,但在家中却是个慈父贤夫,对妻子和几个女儿都十分怜爱,后来为此还吃了不少苦头。他想了想,站起身来道:“也罢,便去一遭吧!”阿巴泰拿起腰带束好,对那启心郎道:“你方才说的我都听到了,便这么做吧!” 那启心郎听了一愣,自己刚才念的是修筑盛京南面城墙的费用账薄,又不是请示,不过看贝勒这样子,自己还是莫要多嘴的话,想到这里,他赶忙甩了甩袖子,跪下应道:“喳!” 当阿巴泰抵达永福宫的时候,已经是巳时了,他看到宫门口的数十个拴马桩上已经拴满了马匹,显然其他亲贵基本都已经到了。阿巴泰的心里不禁有些慌张,唯恐自己是最后一个到的,遭到皇太极的斥责。他将缰绳丢给自己的戈什哈,喝道:“你快将马拴好!”自己便以最快的步伐往宫门走去。 当阿巴泰抵达正殿时,两厢已经站的满满当当,他看到皇太极坐在当中的位置,正用他那锐利的眼神四处扫视。阿巴泰赶忙低下头,向左边的行列跑去,在最后一个位子站好,他这才松了口气,向一旁的巴布泰低声问道:“老九,我来之前大汗没说啥吧?” 巴布泰是努尔哈赤的第九子,与阿巴泰一样,他的母亲嘉穆瑚觉罗氏也只是个庶妃,他的军功不如阿巴泰那么显赫,连个贝勒都没混上。不过他性格和善,与阿巴泰又年纪相仿,两人平日的关系倒是不错。他笑嘻嘻的答道:“还好,大汗还没说啥。七哥你干啥去了,来的这么迟?” “哼!老子可是有差使的,工部那么多账薄文牍都要批阅处置,忙的两只手都肿了,哪像你老九你这么清闲!” “呵呵!”巴布泰笑道:“七哥你就是不会撒谎,你也不照照镜子,眼睛里都是眼屎,分明是刚刚睡醒。你说,是不是又在工部衙门里睡懒觉了?” “啊!”阿巴泰赶忙用袖子擦了擦,一边擦还一边说:“多亏老九你眼睛尖,不然让多尔衮那几个兔崽子看到,又是一个失仪之罪,连这个贝勒都没了!” “呵呵,七哥你又想多了!”巴布泰笑道:“去了就去了,你反正会打仗,下次出征立些战功不就又封回来了?反正咱们俩怎么也没法当上和硕贝勒,而大汗又要咱们去牵制多尔衮c代善他们几个,一个贝勒总会给咱们的。”(未完待续。)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章 出援 这时阿巴泰已经把眼屎擦干净了,听了巴布泰这番话,用肘尖捅了一下对方的肋部,低声骂道:“就你小子鬼精灵,你七哥倒霉的时候也不提醒一句,你嫂子当真是白疼你了!” “呵呵,这七哥你可怪不到我头上来。你那脾气九头牛都拉不回来,我说的话你能听得进去才见鬼了!” 两人正说着小话,堂上代善见人已经到齐了,便向皇太极看了一眼,他看到皇太极微微点了点头,便站起身来,沉声道:“堂上无关人员全部退到走廊下面去,这里无需你们侍候!瓦克达(代善的第四子),你去走廊上面守着,若有擅自上来的,就地正法!” “喳!”瓦克达应了一声,走到门口站住了,右手扶在腰间的刀柄上,堂上的仆役c宫女c侍从c启心郎赶忙退了下去。阿巴泰与巴布泰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的目光中看到了惊讶,显然接下来要商议的必然是机密,否则不会连承担书记任务的启心郎都不允许留在现场。 不一会儿,堂上的闲人走光了,瓦克达走出门外,顺手将门带上,自己盘膝坐下,将佩刀横放在膝盖上,一副守门人的样子。殿内代善看已经没有闲人了,向皇太极点了点头。皇太极低咳了一声,道:“大家都坐下吧!” “多谢大汗恩典!”众人向皇太极长揖为礼,才纷纷坐下。 “我今日召集大家来,是收到一个紧急军情,想要与你们商议一番,拿出一个对策来!”说到这里,他向代善点了点头,代善低咳了一声,沉声道:“据大同的探子传来的消息,就在九天前,明国的大同总兵刘成率领大军出塞了!“ 代善的消息就好像一块打破平静水面的石子,激起了一片涟漪。对于殿内的后金亲贵们来说,刘成可不是一个陌生的名字。这不光是因为后金一方出色的情报工作,更要紧的是此人在去年成功的攻破了和林格尔城,岳托被俘,孔有德战死,而且另外一个汉军降王耿精忠也死在围攻归化城的战斗中,这在过去后金与明军的交锋中是从未有过的,不由不让他们对其提高了警惕。 “那刘成出塞,兵锋是指向哪里?”说话的是阿济格(努尔哈赤的第十二子),他是多尔衮c阿济格c多铎三兄弟(三人是一母所生)的老大,虽然骁勇善战,但性格粗暴,是以第一个抢着说话。 “现在没有确定消息,不过应该是要进攻蒙古的左翼诸部!”代善答道。 听到代善的回答,众亲贵纷纷低声交谈起来,众人几乎都是水准以上的将领,对于军事都不是外行,对于刘成军事行动的判断都有自己的见解,各自说的头头是道。看到众人如此,代善皱了皱眉头,沉声喝道:“噤声!” 殿上静了下来,代善看了一眼皇太极,皇太极点了点头:“正如大贝勒所言,刘成领军出塞,十有是要出兵征讨左翼诸部,虽然我还未曾与其交锋过,但从其过往的经历看,实乃我等未曾见过的劲敌。”说到这里,他稍微停顿了一下,目光停留在刚刚说话的阿济格身上:“老十二,你说应当如何应对?” “自然是要出兵!”阿济格大声答道:“而且要出大军,将这厮一举击破,替岳托报仇,雪我大金国兵败之耻!” “嗯!”皇太极的目光转向一旁的多尔衮,他此时还是个二十出头的青年,在大多已经过了三十的众亲贵面前显得有些刺眼:“老十四你觉得呢?” “要出兵!”多尔衮答道:“我大金国的立国之基便是满蒙亲善,若是失去了蒙古左翼,那我大金国的根基便动摇了,万万不可。而且去年大汗您刚刚出兵西征,左翼诸部拥戴您为博格达彻辰汗,岂有部众遭到敌军攻打,汗王却置之不理的。以我所见,不但要出兵,而且应该派出使者通知左翼各部,让他们将老弱牲口向东迁徙,以避明军的兵锋,我们还要给他们预先安排好牧地,还有帐篷c茶叶c盐c粮食和衣物,以现我大金国的恩德,结其部众之心!” “嗯,说得好!”皇太极满意的点了点头:“还是老十四想的周全,这对于我大金国来说也是一个很好的机会,本来我们对左翼各部的人口c牲畜有多少心里没数,平时也没机会去计算,如果要他们一同出兵南征,征发多了,有伤他们的民力,会引发怨恨之心;征发少了,我们又吃了亏。这次如果左翼各部东迁,我们就可以让他们报上牲畜丁口数量好安排牧地,分发物品,他们肯定不会撒谎的。” 听到皇太极的赞赏,多尔衮的赶忙低头逊谢,这时旁边的一个亲贵抱怨道:“大汗,像盐c茶叶c粮食我们也缺,尤其是茶叶,咱们和南边开战,贸易早就断了,茶叶都得出比平时高十几倍的价从汉人和朝鲜商人那里买来,现在还得白白送给那些骚鞑子,当真是不服气!” 抱怨声立即在殿中引起了一片应和声,也难怪这些亲贵会抱怨,当时后金以一百来万的人口维持着六七万常备军,加上十几万民兵,与一个人口c土地面积c经济总量在他数十倍甚至上百倍之上的庞大帝国进行一场已经持续了十几年的战争,而且现在还远远看不到战争的尽头。即便后金百战百胜,但战争是吞噬生命的无底洞,即便女真人个个都是半兽人转世,强悍无比,战场上可以以一敌十,可以古代的卫生条件和补给技术水平,一场远征下来即便一仗不打,因为扭伤脚踝和痢疾拉肚子损失十分之一的兵员也是平均水平之内的;如果撞上传染病,十几天功夫一支万人大军土崩瓦解也屡见不鲜。更不要说关外辽东与关内的气候c水土条件迥然不同,发达农业区域和半农半牧区域的人口密度,卫生条件也是完全不一样,每次后金军破口大掠,即便是大获全胜,因为伤病原因丢掉一两成的兵员也没啥奇怪的。纵然后金在战争中赢得了天文数字的战利品,可惜这些战利品大多数是以金银珠宝的形式存在,饥不能食渴不能饮,反而加重了后金统治区域内的通胀。根据史料记载,皇太极曾经以每石十几两,甚至几十两的高价求购粮食;而明末经济最发达的江南地区在崇祯大多数时间里粮价稳定在一两到二两每石的范围内,即使到了最后一两年兵荒马乱,粮价飙升的时候,粮价也没超过五两一石,还没达到辽东的一半。而江南地区是当时大明经济最发达,对外贸易最为繁盛的区域,在民间中有大量的白银通货流通,甚至还有出现用银豆子来代替铜钱作为小额货币的,由此可见当时后金内部经济状况之窘迫,即便殿上的都是亲贵,家中亲人也未必能顿顿吃上细粮,像粮食和盐后金还能够自产和向朝鲜勒索,可茶叶就完全只能依赖从明朝走私了,绝对是稀罕货中的稀罕货,要拿出来给蒙古人,简直是从身上割肉给别人吃。 皇太极见众人抱怨,也不着恼,他对多尔衮笑道:“老十四,你把给蒙古人茶叶和粮食的原因说说?” “是,大汗!”多尔衮应了一声,转身对众人道:“列位,我们在山中行猎的时候,就算再怎么窘迫,也不能饿着猎犬,因为没有猎犬,就打不到猎物,吃完了食物早晚就得饿死;而没有蒙古人的帮助,我们就不可能打败明国人,眼下给他们一些茶叶和粮食,将来他们就会帮我们打下大片大片的土地,有了土地,还会缺粮食和茶叶吗?” “说得好!”皇太极笑道:“大家都听明白了吗?老十四说的好呀,我们要从大处着眼,远处着眼,不给猎狗喂食,怎么能打到鹿?这个道理大家明白吧?” “哼!”坐在末端的阿巴泰嘀咕道:“咱们现在难道土地还少吗?连我都有十几个庄子,几千响地,可没人种地,人都去当兵打仗去了!金子银子有的是,人参貂皮堆成山,可惜根本换不出价来,老婆女儿想要点好点的胭脂水粉都没有,还不如当初在李成梁手下混,起码不用吃几十两银子一石的白面。” “七哥,小声点,大汗往这边看过来了!”巴布泰拍了拍阿巴泰的大腿:“别给自己找不痛快!” “嗯!”阿巴泰低下头,待到皇太极的目光转了过去,才低声问道:“老九,你不觉得奇怪吗?” “奇怪?有什么奇怪的?” “啥时候大汗和老十四关系这么好了,活像是一个娘生出来的。你忘了,当初老汗去世的时候,老十四他娘是怎么死的?” “小声点!”巴布泰看了看旁边人的注意力都被皇太极吸引过去了,才小声道:“你想死呀,连这事都敢提!” “呵呵!他们是山上的凤凰,咱俩是地上的麻雀,怕啥,随便说说,口快罢了!”阿巴泰干笑了两声,原来多尔衮c阿济格c多铎三人的母亲是努尔哈赤的最后一任正妻阿巴亥,因此多尔衮c多铎还是十几岁的孩子,分到的部众和晋见努尔哈赤的位次都远在年龄c功勋都远在他们之上的阿巴泰之上。公元1626年努尔哈赤死的时候,皇太极为了夺取权位,联合莽古尔泰c阿敏c代善,迫使阿巴亥自杀为努尔哈赤殉葬。因此皇太极与多尔衮兄弟三人有杀母之仇,但即便如此,由于阿济格当时已经成年,而且三人手中也掌握了相当的势力,为了避免授旁人以柄,皇太极在阿巴亥临死时在众人面前发誓诅咒:“二幼弟,吾等若无恩养,是忘父也。若是如此,必死于刀箭之下!”其后随着三人年岁渐长,掌握的势力也逐渐增加,隐然间已经自成一系,虽然不足以向皇太极复仇,但自保已是有余了,双方的关系从表面上反倒看起来颇为和睦了,这一切看在阿巴亥这样一个粗人眼里,自然无法理解。 “七哥!”巴布泰脸色变得严肃起来:“你不明白这些就对了,要不然这大汗的位子为啥是八哥坐,不是你坐?” 阿巴泰笑道:“瞧你这话说的,咱俩都是庶出,这大汗的位子哪里轮得到我坐?” “话可不能这么说!”巴布泰低声道:“咱们女真人有句老话:‘兄弟是仇人!’你想想二叔是怎么死的?五哥还是阿敏他们是怎么死的?大汗的位子谁坐上去就是谁的,哪有什么庶出嫡出的?老八坐上宝座的时候,嫡出的可是多尔衮他们三个呀!” 听巴布泰说到这里,阿巴泰的脸色微变,他如何听不出巴布泰的话中深义?只是他虽然骁勇善战,也对自己在后金政权的位置颇为不满,但他生性不是个很有野心的人,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虽然他平日里行事莽撞,犯了不少差错,皇太极却总是罚银罚马,至多削去爵位便了事,并没有深加追究,多尔衮上台后也没有难为他,直到顺治三年(1646年)才病逝,也算得上是善终了,这在满清早期腥风血雨的高层政治里不能说不是一种幸运。 阿巴泰想着自己的心事,巴布泰也默然不语。这时,阿巴泰突然听到皇太极叫自己的名字,赶忙站起身来:“大汗,您叫我?” “不错!”皇太极笑道:“老七,你在工部干的如何?” 阿巴泰听了一愣,他方才走神了,也不知道皇太极刚才都说了些什么,怎么突然问到自己在工部的事情了,赶忙应道:“我在工部可忙坏了,今天早上还翻了一上午的账薄,有十几本呢,算得我眼睛都花了!” 阿巴泰的回答引得众人笑了起来,就连当中的皇太极也不禁哑然失笑,这里每个人都知道他的底细,最喜欢的是骑马射猎,最不喜欢的就是看书写字,若是打仗时候看军令塘报也还罢了,工部里那些钱粮账薄阿巴泰能坚持下来半顿饭功夫就不错了,何况一上午。(未完待续。)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章 庄妃 “你们笑什么!”阿巴泰梗着脖子硬撑道:“不信你们去工部问问,最近几天我每天上午天不亮就去去工部坐衙,你们哪个比得上我?” “七哥就算是天没亮到了,也是在堂上打盹!”阿济格笑道,他虽然与阿巴泰不是一母所生,但两人性格却颇为投缘,言语中便少了许多忌讳。 “好了,好了!”皇太极制止住众人的笑声,问道:“老七呀,你待会回去就把工部衙门的差使和老九交接一下,我另有差遣!” “另有差遣?”阿巴泰闻言一愣。 “不错,这次出援蒙古左翼我打算让老十四去!”皇太极指了指一旁的多尔衮:“可是老十四还年轻,兵事上的历练还不够多,打仗你是老行家了,我打算让你做老十四的副将,老七你看如何?” 阿巴泰听到这里,已经明白了皇太极的意思,只是不知为什么独独选了自己,皇太极看出了他的疑惑,笑道:“老七,你前些日子不是说整日里坐在衙门里,就浑身发痒,手指发麻吗?人身血脉,劳则无滞。惟家居佚乐,不涉郊原,手不持弓矢,忽尔劳动,疾痛易生。若日以骑射为事,自然四体通畅,不觉劳苦?这次让你领兵出征,正好治治身上的病症!” “多谢大汗关心!”阿巴泰躬身领命,旁人纷纷低声偷笑。皇太极的目光转向众人:“老汗在世时曾经训诫过我们:凡有统帅之责者,若是不自己日习骑射,弓马娴熟,士卒又怎么会勤学苦练?只要我等无有偷安之心,苦练,教导士卒,自然战场上可以克敌制胜,身不期强而自强矣。” “大汗教训的是!“殿上众人赶忙起身行礼,当时后金虽然已经拓地千里,拥十万之众,隐然已经是东北亚第一军事强权,但女真亲贵们依旧保持了先前刚毅质朴的作风,堂上的数十人无不弓马娴熟,吃苦耐劳,即便是王公之尊,临战时也当先冲锋,亲张弓矢,是以能百战百胜,所向披靡。皇太极等人也很清楚相对于大明己方唯一的优势就是这个,是以三令五申的强调举族上下都必须抵御奢靡之风,保持女真人原有的刚毅质朴的生活习惯。应该说,在入关之前,八旗子弟还是做到了的。 军议结束之后,皇太极赐给多尔衮c阿巴泰两人战马c良弓c盔甲以为壮行之物,两人谢恩后退下。皇太极回到暖阁之中,一边闭目养神,一边想着自己方才说的有无什么漏失。他选用多尔衮与阿巴泰两人为正副统帅救援蒙古左翼的真正原因自然不是方才说的那些。能够在兄弟们的竞争中赢得胜利,成为努尔哈赤的继承人,并将后金政权更上一级,皇太极除了弓马娴熟这一女真贵族的共性外,还有一个特长便是对于政治的平衡感拥有天生的敏感。随着年岁渐长,多尔衮三兄弟所拥有的实力越来越膨胀,相比起年龄更大,但性情粗暴不为众人所喜的阿济格,聪明过人c颇有军政天赋的多尔衮给皇太极的压力更大。这次商议应对刘成东征的军议上,多尔衮力主出兵,在岳托被俘c豪格下落不明c代善老迈的情况下,除非皇太极自己亲征,已经很难阻止多尔衮成为统帅了。而作为国主,皇太极又不可能轻易离开盛京,因此他必须尽量减少多尔衮出征给自己造成的不良影响。 如果是让多尔衮自己选择的话,他肯定会选择阿济格或者多铎作为副将,同母兄弟有些事情要方便的多。但这样一来,假如多尔衮这次击败了刘成的东征军,其兄弟拥有的势力就会更加膨胀,蒙古左翼诸部也会成为他们兄弟潜在的支持者,自己活着的时候倒也罢了,可如果自己去世了,幼子能够抵挡的住多尔衮三兄弟的逼宫吗?想起当初父汗大妃阿巴亥临死前那双满是恐惧和仇恨的眼睛,皇太极不禁有些不寒而栗。因此阿巴泰就是个很不错的选择了,从军功和指挥能力看,阿巴泰并不亚于岳托c豪格等人,在亲贵中也是数得着的;其身份和地位又不至于会影响到多尔衮的指挥权,而且即使这次能够击败刘成,加以赏赐也不会影响到亲贵内部的政治平衡,还能够分薄多尔衮兄弟的军功;此外阿巴泰把工部的事务处理的很糟,这么做也能不露形迹的换老九去做,巴布泰虽然领兵打仗不如阿巴泰,但性情要稳重耐心的多,掌管工部的事务应该要更合适一些。 经过从头到尾的几番思量,皇太极才确定自己的安排没有什么问题,他伸手招来一边侍候的宫女,道:“你去把庄妃请来,就说朕有事情要她去办!” “是!”那宫女应了一声,退了出去,不一会儿功夫,一位二十出头的青年妇人进得殿来,向皇太极敛衽行礼道:“大汗!” “坐下说话吧!”看见庄妃,皇太极的脸上露出了温和的笑容,这位庄妃便是后来著名的孝庄皇太后,她是蒙古科尔沁部首领布和的次女,科尔沁部的博尔济吉特氏与爱新觉罗家族世代联姻,是后金在蒙古一方的铁杆盟友。她性格沉稳聪颖,皇太极与其虽然是政治联姻,夫妻感情却很好,是以她虽然只是排名第二的福晋(大福晋是她的姑姑哲哲),但在宫中实际的影响力却是居首。 “老七和老十四要西征去掩护蒙古左翼了,你待会把宫里的各种器物都挑好的出来,各准备一套送到他们府上去,让他们安心出征!” “是!”庄妃应了一声,问道:“大汗,前些日子外面送进来一些茶叶,我喝的觉得不错,听说是一家叫洪阳号的商铺的,不如也各自包十斤送两家吧?” “嗯,这个你自己看着办吧!” “还有些呢绒布料,用来做袍子又是挡风还挡雨,骑在马上最好了,也是这家洪阳号产的,不如也送十匹去?”庄妃问道。 皇太极皱起了眉头,他很了解自己的这个妃子,虽然是个女子,但却是个极其干脆的人,绝不会像寻常妇人那样和自己说那些婆婆妈妈的琐事浪费时间。他沉声问道:“怎么了,这家商号有什么不对吗?” “这家商号倒没有什么不对的!”庄妃答道:“只是这呢绒和茶叶在盛京的市面上都没有,反倒是我母家让人送过来的!听说在左翼各部那边这家商号的东西很多!”她说到这里,稍微停顿了一下,看了一下皇太极的脸色,才继续说道:“大汗,您不觉得这很奇怪吗?” “很奇怪?为何这么说?” “大汗,明国虽然和我大金开战,但同样的货物在盛京能卖出比明国高出六七倍的价来,所以虽然明国有禁令,可明国商人还是会将各种货物运到我大金出售。可这家洪阳号为了将货物只卖给蒙古左翼,却不卖到盛京来呢?” “哦,爱妃你这就不知道了!”皇太极笑道:“这洪阳号与明国的大同总兵刘成关系很深,此人在茶叶c盐c马匹,皮革这些买卖上做的很大。蒙古人虽然没有银子,可有马还有皮革呀,这些东西中原都不产,运回去就有银子赚了!” “可这岂不是说明左翼诸部中很有可能与刘成勾搭?您这次派兵西征,会不会——“ “我明白你的意思!”庄妃刚说到一半,便被皇太极给打断了,他站起身来在屋内来回踱了几步,突然听了下来:“正如爱妃你所说的:左翼诸部与刘成有没有联系?肯定有,不然这些茶叶c布匹还有盐是从哪里来的?蒙古人又不会种茶晒盐织布。但我们能不能管?不能。原因很简单,蒙古人的生活不能没有盐c没有茶叶,假如因此怪罪左翼诸部,那我们就必须向他们提供替代的茶叶,盐,不然就等于把他们赶到刘成那边去,可是我们有吗?” 庄妃摇了摇头。皇太极苦笑道:“我们连自己的茶叶和盐都不够,如果可能的话,我还想用高价通过左翼向那个洪阳号多买一些盐和茶叶来呢?茶叶也还罢了,人不吃盐就没有力气,还会生病。爱妃,明国实在是太过于强大了,两军相争又岂止在战场上,若是我们不能随机应变,就算是百战百胜,最后输掉也不是不可能的。” “是呀!”庄妃是聪明人,立即从皇太极的言语中听出了一丝无可奈何的味道,她很清楚后金当时对蒙古诸部的态度是颇为灵活的:只要承认后金国宗主的地位,那很多其他方面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原因很简单:虽然后金在与明国的战争中一直处于上风,但后金无法像明国那样给予蒙古诸部岁赐,无法提供游牧经济中必须的盐c茶叶c布匹和铁器。即便蒙古部落在跟随后金大军破口之后也能分到一些战利品,可相比起蒙古部民们的需求来说不过是杯水车薪而已。不管蒙古左翼在政治上与后金的联系有多么紧密,只要八旗大军一日没有入关,蒙古人就不得不在经济上依靠汉地商人,这是不以皇太极和左翼上层的主观意志转移的。 “其实刘成只怕也是清楚这些的!“皇太极捻了捻下巴的胡须,低声说道。 “您是说那个明国总兵?” “不错!”皇太极点了点头:“上次我军一把火烧了归化城,这刘成收拢了右翼之后,便在那儿重修了新城,还从藏地弄了个切桑喇嘛来做银佛寺的活佛,还给了一大笔钱将寺庙重修了一遍,那个切桑喇嘛便在寺外建了集市,各地商人都在里面做买卖。那个切桑喇嘛还说佛祖面前,众生平等,左翼右翼虽互为仇敌,但在银佛寺的范围内都是佛祖的信徒,不许相互厮杀。这么一来,无论是左翼右翼首领都时常来寺中参拜,还可以从集市里买到许多必须的东西。你想想这件事情没有刘成的允许,那个切桑喇嘛敢这么做吗?” “大汗说的是!”庄妃点了点头,可是她细长的眉毛很快就皱了起来:“可是那个刘成为何要这么做呢?难道不是他攻下了和林格尔城,抓住了岳托吗?左翼不是他的敌人吗?而且他应该会知道这些茶叶c盐还有布匹有一部分会流到我们大金来呀?” “他当然知道这些!只是他不在乎,因为这么做好处很多!”皇太极笑道:“首先,他出售盐c茶叶获得的利润很高,有了这些钱他就能给军队发饷,而且蒙古人没有那么多银子,只能卖马给他。” 庄妃惊讶的问道:“卖马给他?怎么会这样?左翼诸部难道不知道这会增强敌人的力量吗?” “总比没有盐和茶叶好吧?何况冬天就要到了,他们也根本没有那么多草料来养活那么多牲口,即便不卖给刘成,很多牲口也都是要杀掉的,肉换不到什么的!” 庄妃点了点头,正如皇太极所说的,其实左翼的蒙古人根本没有选择,茶叶和盐对他们来说是必需品,而他们能够提供的商品对于刘成来说却不是必须的(从右翼c固始汗以及其他牧民手中他也能换到马匹),交易双方的地位本身就是不平等的,不难想象左翼必然是吃亏的一方。 “还有第二桩好处!”皇太极越说越是兴致勃勃起来:“左翼各部来银佛寺做生意,参拜银佛。那他就能通过那些喇嘛口中知道很多消息,甚至用各种好处收买拉拢一些首领。” “奇怪了!大汗,你怎么好像特别欣赏这个明国总兵的样子?” “是吗?”皇太极突然笑了起来:“很简单,因为他很像一个人!” “一个人,谁呀?” “父汗!” “父汗?天命汗?”庄妃惊讶的瞪大了眼睛,皇太极口中的父汗自然是后金的开国之祖努尔哈赤:“怎么可能?父汗是开辟我大金基业的盖世英豪,是明国的死敌;而这刘成是明国的总兵,这两人怎么会相像?”(未完待续。)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章 秘辛上 “明国的死敌?”皇太极突然笑了起来:“爱妃,你知道我父汗是怎么发家的吗?” “自然是父祖所遗的十三副铠甲起兵,一统女真各部登基称汗,又以‘七大恨’誓师,击破辽东明军,成此基业的!” “你们都退下吧!”皇太极突然对一旁侍候的宫女摆了摆手,待到她们退下,屋内只剩下他和庄妃两人,他才沉声道:“爱妃,我今日与你说的这些话,你以后不要和任何人说,知道吗?” 庄妃见皇太极神色严肃,赶忙指天发誓道:“大汗请放心,今日之事我若有半个字泄露出去,便让我死于万箭之下!” “嗯!”皇太极点了点头:“我告诉你,父汗能成此基业,靠的不是什么十三副铠甲,也不是什么神勇过人,而是明国,不应该说是一个人的支持庇护!” “什么?”庄妃伸手捂住自己的嘴,竭力掩饰住自己的惊骇,她年方二十,自从懂事以来,耳边便充满了大金国屡战屡胜的消息,在她的眼里,努尔哈赤和他的儿子们个个都是盖世英豪,后来嫁给皇太极后,更是敬佩丈夫的眼光谋略,而那个屡战屡败的大明国,在她眼里也日渐卑微了起来。突然听到丈夫的这番话,几乎有整个世界颠倒过来的感觉。 “很难相信吗?”皇太极的脸上露出了一丝自嘲的笑容:“可惜这是事实,先父十岁便没了母亲,继母待他十分刻薄,因此他十九岁时便被赶出家门,只得与兄弟在山中采参c采松子c蘑菇木耳c打猎为生。我曾祖父觉昌安和祖父塔克世虽然有个明朝都指挥使的职位,可实际上部中丁壮不过百人,像这种小部落莫说在辽东,便是在建州女真之中也算不上什么的。” “我也曾听说过父汗出身贫苦,想不到竟然到了这种地步!”庄妃叹了口气,她出身的科尔沁部虽然并非成吉思汗的后裔,但在蒙古人中也是血统高贵的大族(其族为成吉思汗的胞弟哈撒儿),她自小过得也是养尊处优,听到皇太极提到自家父祖的窘境,不禁有些伤感。 “是呀!”皇太极叹了口气:“我在兄弟中排行第八,这些事情都是从父兄口中听到的,自己倒是未曾吃过什么苦的。” 庄妃知道皇太极虽然身为大汗,可平日里自奉菲薄,连多尔衮等年轻一些的女真亲贵都及不上,他都说自己没有吃过什么苦,可以想象他出生前努尔哈赤的生活只会更窘迫。想到这里,她伸手握住丈夫的右手:“那父汗又是如何发迹的呢?” 皇太极向庄妃笑了笑,继续说道:“这就不能不提到两个人了:一个叫李成梁,是明国在辽东的总兵;另外一个叫阿突罕,他是当时的建州右卫指挥使,也是当时建州女真实力最强大的首领。”说到这里,皇太极的脸上突然泛出一丝苦笑:“其实他还是我父汗后母的父亲,算来还可以说是我父汗的外祖父,我的曽外祖父!” “曾外祖父?那我为何都没有听说过?”庄妃惊讶的睁大了眼睛,李成梁的威名她自然是知道的,只是这个阿突罕就未曾听闻了,而且让她奇怪的是,她已经嫁到爱新觉罗家近十年了,如果这个阿突罕像皇太极说的这么重要,与努尔哈赤又有这么近的亲缘关系,为何爱新觉罗家都没有祭拜供奉他的灵位呢? “这话说来可就长了!”皇太极叹了口气,声音变得悠长起来:“这阿突罕从小就聪慧过人,不但通晓蒙c汉c女真c朝鲜等多族语言,还会读写。这在女真人里可是极其稀罕的。当时明国在边境开有贡市,女真人以山货c牛马,换取汉人的布匹c盐c茶叶c粮食以及银两。阿突罕懂多种语言,又聪慧过人,他便从其他部落那儿收买山货牛马,再到贡市出售,从中获利甚丰。许多其他部落的逃人都依附于他,他又是个爱朋友的性格,不但海西c建州各部与其交好,就连不少蒙古部落也与他关系甚笃。我祖父娶他的女儿为续弦,多半也是依附于他,想要插手与明国的生意。” 庄妃听到这里,心中突然浮现出一股不祥的预感:“那,那这个阿突罕后来怎么样了呢?” “怎么样了?”皇太极笑了笑:“这阿突罕的地盘在古勒山一带,那儿是从建州女真各部通往抚顺的咽喉要道,又有渡口,阿突罕便在这里建城立寨,训练兵丁c收买过往商队的土货,收取渡资。随着实力的增长,他联络诸部,隐然已经是各部之首。当时明国边境官吏十分贪婪,对前往贡市出售货物的女真人动则勒索抢夺,以次充好,压价强买更是司空见惯。随着实力逐渐增长,阿突罕越来越无法忍耐,终于在嘉靖三十六年十月的一次贸易中,他杀死向其勒索的明国官吏,并出兵四掠。不久后他又数次击败明军征讨,明国不得已与其议和,双方对天盟誓:‘自浑河迤南以至马根单堡,悉以属阿突罕。自今阿突罕毋略汉畜产,而汉亦毋受阿突罕之逃亡夷。有如先背约,受天不祥。盟誓即定,夫然后并驰关市下,通关市如故约。’” 庄妃听得入神,见皇太极听了下来,赶忙追问道;“那,那后来呢?” “后来?”皇太极冷笑了一声:“又打起来了呗!” “难道是明朝官吏又要勒索阿突罕?” “这倒不是!”皇太极摇了摇头;“明国官吏虽然贪婪,可也不是傻子,上次因为这件事情闹的这么大,有不少官儿为了这个丢了乌纱帽,又岂会再来惹他。却是另外一桩事情,当时的明国辽东御史要查验阿突罕的敕书!” “敕书?” “不错!敕书便是明国皇帝任官封爵的文书,那时候女真各部都是大明皇帝的臣民,各部的酋豪更替之后都会得到大明皇帝的敕书和赏赐,他们的权位才能得到确认,否则就会遭到其他部落或者明军的讨伐。各部之间也会为了敕书争夺,谁的敕书多,谁就能控制更多的部众。阿突罕手中便有三十八道敕书,其实力可想而知!” “那便让大明的官儿去查呗,又有什么了不起的?” 皇太极笑道:“爱妃你这就不知道了,阿突罕手中的那三十八道敕书多半是抢夺而来的,上面写的都不是他的名字,还有几份是用假名请来的。那个辽东御史也知道,他这么做就是为了将这些抢来的和假名请托而来的敕书作废掉,如此一来等于不花一兵一卒便废了阿突罕大半的实力!” “这辽东御史好生毒辣!”庄妃咋舌道:“那阿突罕如何应对呢c” “阿突罕自然是不愿意的,结果就只有打了,明国取消了阿突罕的入市资格,这等于断绝了他的生路。他便联络各部破边抢掠,被明军击败。那个李成梁又领兵数万出边墙包围了古勒城,经过苦战后将城攻陷,阿突罕仅以身免,他四处流浪,最后还是被另外一位女真首领王台贪图赏金擒拿,送到北京被磔杀后悬首蒿街!” “哎!”庄妃叹了口气,为阿突罕的遭遇黯然神伤,过了一会儿她突然问道:“大汗,你方才说老汗的发迹与这阿突罕关系甚大,可你说了这么多,没有一个字提到老汗呀?” “只是还没说到罢了!”皇太极笑道:“当初李成梁攻陷古勒城时,老汗与我三叔都在城中,成了李成梁的俘虏。这李成梁是汉人中不世出的豪杰,最喜欢的便是勇士,他看老汗和我三叔勇力过人,便留在身边当了亲兵。” “原来是这么回事!”庄妃笑道:“这么说来,没有这阿突罕,的确没有老汗的基业,更没有这大金国,只是曲折了些。” “你当这便完了吗?“皇太极笑道:”这阿突罕虽然死了,可他还留下两个儿子阿台与阿海,这两人继续招揽部众,重建了古勒城,与明国为敌。那李成梁先出兵斩杀了阿海,后又在觉昌安,塔古世c尼堪外兰等人的引领下,又一次包围了古勒城——” “且慢!”庄妃突然打断了皇太极的话语:“大汗,你方才说的觉昌安,塔古世,莫不是老汗的父亲和祖父?” “不错!” “可老汗的父亲不是娶了阿突罕的女儿为妻吗?按说他们是亲戚呀?” “何止是亲戚,这阿台的妻子还是我曾祖觉昌安长子礼敦的女儿,算来还是老汗的堂姐,我的堂姑,是亲上加亲呀!”皇太极叹了口气:“只是我祖父与曾祖与阿突罕联姻,本就是贪慕他的财势。现在阿突罕已死,阿台不过是个逃虏罢了,些许姻亲关系又怎么抵得上那李成梁的威势呢?况且为李成梁效力说不定还能保住自家人,免得和那阿台玉石俱焚,谁在那个位置上都会这么做的。” “你们男人杀来杀去,最后倒霉的总是我们女人!”听到这里,庄妃想起自己与皇太极,不禁黯然神伤。 皇太极是何等聪明之人,立刻就明白了庄妃的心思。他知道此事怎么解释都是没有用的,便紧紧握住对方的右手,轻轻拍打庄妃的背心,以示关切之意。过了约莫半响功夫,庄妃悠悠的问道:“那后来呢?” “李成梁见古勒城十分险固,不愿多损伤士卒,阿台又已经是孤立无援,便打算派人入城劝降。正好我祖父和曾祖都想要将自家的女儿给救出来,便进城劝说城中人杀了阿台归降,却不想那尼堪外兰在城外高声叫喊‘天朝大兵既来,岂有释汝班师之理!汝等不如杀阿台归顺。太师有令,若能杀阿台者,即令为此城之主!’城中人便袭杀了阿台,开城投降,却不想明军围城日久,早已觊觎城中财货子女,遂屠城尽数分其财货,我祖父与曾祖也死于乱军之中!” 庄妃听到这里,已经是花容失色,手脚冰凉,一时间说不出话来。其实故事的最后一段在努尔哈赤誓师檄文中早已昭告天下,她也已经知道的大略,只是没有这么详细,而且从皇太极口中说出来分外惊心动魄。过了好一会儿,庄妃低声问道:“后来呢?” “后来?”皇太极笑了笑:“我父亲得知此事后,便向明国官吏责问为何二祖忠顺已久,却无罪而加诛?明朝官吏言是误杀,归还我父汗祖父c父亲遗体,以及土地部众,敕书三十道,马三十匹,封龙虎将军,复给都督敕书!我父汗收拾旧部,重整基业!” 听到这里,庄妃笑道:“这么说来那明朝官吏倒是还有几分良心。” “良心?”皇太极笑道:“爱妃,当时边境上明军无罪而杀女真人c蒙古人的哪年没有十桩?那时候大明的敕书在女真各部中可是稀罕的很,尼堪外兰为明国做了多少事情,才得了几份敕书?若是被杀了几个人就能换到三十封敕书,那女真各部恐怕都绑了自家酋首送到边关让明军将领杀呢!” “大汗您的意思是?” 皇太极没有回答庄妃的问题,反问道:“爱妃,你说若是我那祖父c曾祖当时没有死在古勒城中,父汗能够继承爱新觉罗家的基业?” “这——”庄妃想了想,摇头道:“若是依照先前所说,恐怕是不成的!” “不错,当初后母都将我父汗与三叔赶出家门,若是祖父与曾祖没死在古勒城中,爱新觉罗家的基业自然是由后母与祖父生下的孩子继承,父汗与三叔应该会继续留在李成梁麾下,为大明皇帝效力,就和那李成梁c哱拜c秦良玉一般。” 庄妃点了点头,李成梁的祖先是朝鲜人c哱拜是蒙古人c秦良玉是西南土司,但皆为明朝名将,战功颇多,可见民族身份从来不会成为明军中升迁的障碍。若是努尔哈赤与舒尔哈齐兄弟在李成梁回下继续干下去,以两人的才略,做到游击将军c副将甚至总兵都不是不可能,只是如此一来皇太极就不再是什么博格达彻辰汗,而是大明辽东某卫世袭指挥佥事之类的将门子弟。(未完待续。)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章 策反 “李成梁两度攻破古勒城,虽然除去了阿突罕父子,但麾下兵将死伤也不少。可是我女真部众繁盛,杀了阿突罕父子,自然有其他豪杰又兴盛起来,成为明国的威胁。如果就这么杀下去,李成梁就算有天大本事,早晚也是要输的。”说到这里,皇太极转过头来,凝视着庄妃的眼睛,问道:“爱妃,若你是李成梁会打算怎么做?” 庄妃稍一思忖,便沉声答道:“若我是李成梁,便在女真各部中挑拨离间,让其自相残杀,自己居中调停,不出一兵一卒便能坐享太平!” “好,好!”皇太极拊掌笑道:“爱妃果然聪颖过人,莫说是女人,我看亲贵之中也没有几个及得上你的。只可惜”说到这里,皇太极语锋突然一转:“你这法子还是有一个弱点!” “哦?庄妃被皇太极挑起了好胜心,问道:“什么弱点?” “女真各部之中若是自相残杀,自然是弱肉强食,强者越来越强,弱者越来越弱,到了最后必然会出现一个最强者一统女真各部,虽然一时可以坐享太平,可长久来看反而会更糟!你说我说的对不对?” 庄妃听了稍一思忖,虽然心中还有点不服气,也不得不承认皇太极说的有理:“那莫非还有更好的办法?” “自然是有的,便是李成梁的办法?” “李成梁的办法?” “不错,他以补偿我父汗父祖被杀为由,将爱新觉罗氏的族人和土地给了自家的亲兵,然后又给了我父汗三十份敕书和龙虎将军的官职。女真各部中若是有谁桀骜不驯,对大明不利的,便让我父汗出兵征讨,而他却躲在后面暗中操纵支持。如此一来,他除了派出两个亲兵和三十份敕书个龙虎将军的空头衔,不费一兵一卒便保住了辽东近三十年的太平,而那个越来越强的却是他的部属,你说这计策妙不妙?” “这”庄妃的脑袋里面乱作一团,平日里所了解的世界仿佛颠倒了过来:“可是最后父汗还不是以七大恨誓师,攻破辽东建国?这么说来李成梁岂不是弄巧成拙了?” “哎!”皇太极叹了口气,摇头道:“爱妃,这账不是这么算的,我父汗父祖被杀是万历十一年的事情,而父汗以七大恨誓师起兵伐明已经是万历四十六年,其间足足隔了三十五年时间,在这三十五年时间里我父汗对明国都十分恭顺,可谓是惟命是从。李成梁此计能保辽东三十五年太平,已经是很不错了。什么计策能有效三十五年呢?毕竟李成梁又不是神仙,我父汗起兵伐明的时候,他都已经死了三年了?你说这还能怪他吗?” “可是毕竟没有李成梁,父汗也没法建国呀?” “父汗是无法建国,可是女真代有豪杰,自然有其他人起事建国,岂不是更麻烦?”皇太极笑道:“其实李成梁也是留有后招的,只是万历十九年他为人弹劾去职,其后十年辽东明国八易其帅,不得其人,武备松弛,无人关心关外之事,才给了我父汗壮大发展的机会。若不是李成梁的计策,只怕在那十年里早就有人一统女真各部,攻破辽东了。后来万历二十九年李成梁以76岁高龄出任辽东总兵,他看出我父汗实力已经为女真各部之首,将来必为辽东之害,便上书朝廷,册封我三叔为建州右卫指挥使,还让自己的儿子李如柏取了我三叔的女儿为妾,想要挑拨父汗与他之间的关系,让他们两兄弟自相残杀!” “啊!”庄妃惊叫了一声,皇太极说的三叔便是努尔哈赤的同母弟舒尔哈齐,其母去世后,后母将他与努尔哈赤一同赶出家门,兄弟两人相依为命,后来又一同到李成梁手下当亲兵,一同继承父祖基业起事。可以说爱新觉罗氏的霸业是努尔哈赤与舒尔哈齐兄弟二人一同打下的,可是后来舒尔哈齐却被努尔哈赤囚禁至死,其原因众说纷纭,庄妃也不敢多问。此时从皇太极口中得知是李成梁的计策所致,她不禁大吃了一惊,才明白为何方才皇太极要让旁人都离开,只留下自己与他两人。 “你明白了吧!”皇太极意味深长的看了庄妃一眼:“李成梁的计策是不错的,只是人算不如天算,他没想到离职之后,十年八易其帅,辽东不得其人而自己回来后已经76岁,时日无多,我父汗又已经有了根基,而他在朝中无人,无法以武力征讨,只能一面以计离间,一面借我父汗之力勉强维持局面,自古英雄如美人,不得见白头呀!” “大汗说的是!”庄妃也叹了口气,古代的人均寿命短,李成梁第二次出任辽东总兵的时候已经是古稀之年,体力精力都已经衰退,随时都有可能离开人世,又不像第一次任辽东总兵时朝中有大佬支持。出身于科尔沁王族的庄妃很清楚,伟大的战略和计策都好像好葡萄酒,光有好葡萄还不够,还需要足够的时间和良好的执行者,古稀之年的李成梁纵然有满腹韬略,面对如旭日东升一般的努尔哈赤,能做的也已经很少了。 “那您为何说那个刘成很像老汗呢?” “很简单,这个刘成现在做的和父亲当初做的几乎一模一样,父汗当初受李成梁的驱使,一边讨灭女真中桀骜不驯之人,一边借机壮大自己实力,明国辽东得以安享太平三十年,可转眼之间又称为明国的东北大患这刘成受杨鹤c洪承畴驱使,讨灭流贼c蒙古各部,收其丁壮为己用,现在又来攻打我们,明国西北赖此得以安堵,现在他已经控制了大半个漠南,又自称济农,拥立林丹汗的遗孤为大汗,还娶了准格尔汗的女儿为大福晋,其心已经不问可知,他若是真的能击败我大金国,东至大海,西至天山,万里之地皆为其所有,只怕明国天子连三年太平也享受不了!” “那,难道这些明国天子会看不出来?” “怎么会看不出来?”皇太极笑道:“即便他自己看不出来,朝臣之中岂会没有贤臣进谏?只是这刘成在天子身边有人替他说话,才能维持,不过明国朝堂上党争激烈,不管是谁在朝堂上也不可能长久掌权,待到支持刘成的一派人失势,他的好日子也就到头了,自然会有人找他的麻烦,到了那时就是我大金的机会了。” “大汗,您的意思是”庄妃脸上露出了疑惑的神色。 “自然是收为己用啦!”皇太极笑道:“此人知兵善战,实乃举世罕见之豪杰,若能收为己用,我大金入主中原之日便不远了。” “可他会愿意吗?” “当今之世,明金两强并立,非为金,即为明。在明国天子看来,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天下人若非臣民,即为敌寇。可像刘成这种英雄豪杰,又岂是那整日里磕头谢恩的小人?在明国天子眼里看来自然是容不得的而我们女真人最爱的便是英雄豪杰,他若愿意尊我为君,我便裂土封王与他,不但蒙古诸部是他的,就连西北c四川之地亦可与他他若是不愿意,我与他结为安答,互为兄弟,共分大明疆土,易如反掌,那时将汉地一分为二,各立一国,子孙绵延,永享富贵,岂不远远胜过为人臣子,屈身事人?” “大汗说的是!只是此番多尔衮与阿巴泰西去,是胜是负,尚未可知,大汗想这些是不是早了些?” “嗯,你说的也有道理,不过刘成这次出兵晚了些,现在已经是十月了,随时都可能下雪,无论是哪边赢了,都不会穷追,不然若是让雪困住了,可不是开玩笑的。” “是啊!”庄妃想起过去在草原上渡过的冬天:“希望一切如大汗所预料的那样,能够将刘成不战而收降吧!” 冬十月初,集宁海子。 刘成大军从大同出塞之后,便一路往东北而去,依照约定敏敏已经在五天前统领大部分骑兵c驼队与固始汗c准格尔部c漠北车臣台吉派来的盟军以及招募而来的雇佣军从归化城出发,两军将在集宁海子汇合,然后一起向东进发。这海子方圆数十里,湖边长满芦苇,湖水中还有不少鱼类,虽然由于没有水道流出的缘故,湖水略带咸味,但足以供牛马饮用,四周水草丰美,水鸟翔集,牛羊成群,过去曾经是察哈尔部汗帐的冬营所在。刘成身边的亲卫中有不少都出自察哈尔部,看到这集宁海子的景色,不由得感慨万千。 刘成领军抵达集宁海子后,便下令在湖边树栅扎营,同时派出侦骑同时往东西两个方向,向西是探查从归化城来的主力是否到了,向东则是寻找左翼各部的踪迹。草原虽然广阔无垠,但牲畜和人都要饮水,小股人马也还罢了,大部落迁徙能够走得路线其实很有限,像集宁海子这样水草丰茂,而且交通方便的地区一定要谨慎小心,否则很容易遭到敌军的袭击。 一天后,西边的侦骑回来了,禀告主力已经快要到了,前锋距离集宁海子已经不过半天的骑程。刘成赶忙让各军准备出营迎接,到了傍晚功夫,便看到地平线上现出一片骑影,随即眼尖的部众已经看清了那顶缀满白色马鬃的苏鲁锭大纛,顶部黄金色的三叉枪尖在夕阳的照射下反射出血色的光,刘成身后的骑队中爆发出一阵欢呼声。 骑队来的很快,转眼功夫距离营地就只有一两里的路程了,刘成点了点头,身后传来一阵号角声,随即蒙古骑士们也发出有节奏的呼喊声,迎接他们的大汗。主要由汉人组成的步队则有些茫然的看着这些欣喜若狂的蒙古人。 “大人,看来把那个娃娃大汗带来还是有道理的!”身后的郝摇旗低声笑道:“看这些鞑子,士气旺盛了不少!” “摇旗!”刘成头也不回的低声:“接下来三个月的俸禄你就不要领了,难道你忘了我出师前说的话吗?这一仗汉军只是配角,你c杜国英c甚至我都是大汗的部下,明白吗?” “是,大人!”郝摇旗垂头丧气的低下头,他也不是傻子,当然明白刘成的言下之意,只是三个月的俸禄扣下去着实有些肉疼。 刘成回头看了看没什么声响的那几个步队营:“那几个营都哑巴了吗?你过去告诉那几个营官,声音小的,晚上就没有暖身子的酒了!” “是,大人!”郝摇旗赶忙打马向那边跑了过去,很快那边就响了起来,由于人数的关系,步队营的欢呼声甚至超过了多半为蒙古人的亲卫骑兵,反倒有些尴尬! 刘成看见那苏鲁锭大纛下是一辆二十余匹马拉着的大蓬车,旁边有数十名铁甲骑士簇拥着,旁边还有代表这敏敏的翰鲁朵的大旗,知道妻子就在那边,忙抽了一下坐骑,迎了上去,郝摇旗也带着十余骑跟在后面。刘成距离那马车还有十几步远时便跳下马来,快步上前,伸出右手放在胸口心脏的位置,弯腰鞠躬,高声道:”济农刘成参见大汗!” 大蓬车里没有立刻传出应答,片刻之后方才听到一个柔美的女声:“济农大人辛苦了,上车来说话吧!” 刘成应了一声,上得大车来,只见敏敏坐在一旁,笑脸含嗔,一双妙目正看着自己,旁边一个两三岁大小的男孩正是大汗阿布奈,拿着一只玩具弓玩的起劲。 敏敏给刘成倒了一杯热腾腾的马奶,递了过来,又将阿布奈抱了起来,放在自己的膝盖上,笑道:“都是自家的孩子,何必这么认真呢?” 刘成接过马奶,喝了一口,肃容道:“正因为是自家的孩子,所以才更要认真!”未完待续。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六章 下坡 敏敏的脸色立刻变得严肃起来,点了点头道:“夫君说的是,是我疏忽了!”她前一句话的意思是阿布奈虽说是大汗,实际上却是自己与刘成养大的孩子,刘成方才在马车下面也太过认真了;而刘成的意思是正是因为阿布奈与自己与敏敏的关系特别亲密,自己夫妻二人反而更要特别在意礼节。一乐一文一小说 l520这大汗之位就好比神像,自己与敏敏便是造神像的匠师,若是自己夫妻都不把阿布奈这个大汗当回事,那其他人自然更不会当回事。那刘成一个汉人c敏敏一个卫拉特人,又用什么名义统领蒙古各部呢? “敏敏你明白了就好!”刘成喝了两口马奶,目光在马车里转了转,问道:“敏敏,我们的孩子呢?” “孩子还小,一路上天气也冷,我便把他们留在归化城了!”敏敏将阿布奈手中的玩具弓拿到一旁,从一旁拿了一根糖棒塞到了孩子手中,阿布奈高兴的将糖棒塞到口中吮吸起来。 “也好!”刘成压下心中的失望,他的那对双胞胎还没有断奶,便留在归化城跟着母亲敏敏,算来自从出生以来刘成也没有看过几眼,这次又没有看到心中不禁有些失望。敏敏看出了刘成的心思,将孩子放到一旁,走到刘成身旁坐下,倚着丈夫的肩膀低声道:“待到孩子满了周岁,我便将他们送到大同来,那边天气要暖和些,各种条件也要好些!” “不必了!”刘成感激的看了一眼妻子:“孩子还是跟着母亲好些,如果这一仗打赢了,蒙古左翼便为我所有,我就在大同和归化城之间往返便是了。” “也好!”敏敏的脸上露出了幸福的笑容,她伸出手抚摸了下刘成颔下的胡须,突然笑道:“你们汉人有句话:‘慈母多败儿!’你把孩子丢在我身边,就不把我把两个孩子都养成没用的废物吗?” “不怕!”刘成笑道:“多则五年,少则三年,我就能把东虏讨平,那时我就把你们娘三都接到身边,亲自教那两个兔崽子骑射读书便是!” “大人!”车壁外传来郝摇旗的声音:“往东边去的侦骑回来了!” “有消息?”刘成从部下的声音中听出了焦虑,他轻轻拍了拍妻子的手,跳下马车。只见郝摇旗身旁站着一个戴着皮帽的骑士,刘成摆了摆手,示意卫士退开些,低声问道:“什么情况?” “大人!”那骑士跪下磕了个头:“在北边的山谷有数千部众避冬,距离这里不过三十里。” 刘成点了点头,对郝摇旗下令道:“你马上召集诸将军议!” “是,大人!” “还有,赏他五十个银币,让他下去进食休息,准备带路!”刘成交代完毕后,回到马车上,对敏敏道:“北边发现敌踪,你先带着阿布奈休息,我召集众将军议去了!”不待敏敏回答,他便抱了妻子一下,转身跳下马车去了。敏敏叹了口气,对一旁还在吮吸着糖棒的阿布奈柔声道:“阿布奈,你义父要去讨伐左翼的叛贼,我们一起为他向菩萨祝祷好吗?” 阿布奈还是个两三岁的孩子,哪里听得懂什么左翼c逆贼,不过还是点了点头,于是敏敏将他抱到那尊玛哈噶喇金佛旁,点了两注香,虔诚的跪拜祈祷起来。 大帐中,将佐幕僚们分作两厢坐下,刘成坐在当中,身后郝摇旗拄刀而立。四角的火盆虽然加满了炭块,却也难以驱赶走外间渗透进来的寒气,众人都能听到帐外呼呼的北风声,气温正在迅速下降。刘成低咳了一声:“诸位,方才侦骑回报,说北边山谷有数千部众避冬,应当如何行事?” “先发制人,后发制于人,自然是应当连夜出兵,打他个措手不及!”第一个开口的是杜国英,他的叔父留在朝邑镇守,在刘成麾下诸将中他的官位资历都是最高,便第一个开口说了。 “杜大人说的不错!”格桑也接口应道:“我们与虏人相距不过数十里,这集宁海子又有许多牧人必须的东西,我们大军在此,若不是天冷,只怕已经被被虏人发现了,还是要尽快出兵的好!” 其他人也纷纷赞同,这是众人突然听到帐篷顶上窸窸窣窣的,就好像是有许许多多细小的东西落下来打在上面似的,众人掀开帐幕一看,顿时都惊呆了,只见鹅毛大雪,铺天盖地的落了下来。转眼之间,远处黄褐色的芦苇丛就变成了一片银白。刘成走出帐篷,伸手在一旁的栏杆上摸了摸,不过一会儿工夫,上面就已经有了一节小指厚的雪。 “好大的雪呀!”刘成叹了口气。 “是呀,好大的雪!”接口的却是额吉尔,他这次受巴图尔汗所托,领两千骑兵前来援助刘成,只见他的双眼里满是兴奋的光:“济农大人,您不觉得这正是进攻的好时候吗?” “这么大的雪,恐怕马匹吃不住吧?”刘成看了看外面的漫天大雪:“而且路只怕也认不清了!” “无妨!可以在马匹上蒙上牛皮便好了,这一带并无险阻,即便雪天也不用担心道路,如今大雪弥漫,视线不过百步,虏人必不提防,正是长生天赐给我们的好机会,不如精选千人敢死将士,夜袭敌营,必能一鼓而破!” “不错,我也正有此意!”杜国英颔首道:“不想与额尔吉将军不谋而合了!” “嗯!”刘成的目光扫过众将,每个人脸上都是跃跃欲试的神情,最后刘成的目光停留在额尔吉的脸上:“额尔吉将军,这次便请你领兵破贼吧!” “是,济农大人!“ “来人,取酒来!”刘成从亲兵手中接过酒袋,给额尔吉倒满酒杯:“这一杯酒为将军壮行,出发前每人赐呢绒一匹,银币两枚,凯旋之后另有重赏!” “多谢大人!” 厚赏之下,额尔吉与将士们士气大振,冒着大雪连夜出发。将士们驱使着战马在淹没小腿的雪地里行进着,落下的雪花打在人的脸上,生疼生疼的。将士们不得不用布帛皮革蒙住脸,只露出一双眼睛来。不过出去几里地,人马已经从头到脚都是一片白色,分不清眉毛胡子。千余人马前行,却听不到人马的声音,只能听见雪花顺着北风,簌簌的落下,将一切都掩盖在雪地里。 到了四更时分,额尔吉在向导的引领下终于来到了山坡上,虽然只有月光,但在白茫茫的视野中,可以清晰的看到山下的谷地里,虏人的帐篷和牛羊还是很显眼,更是一清二楚,看到这些,他终于松了口气,幸好没有迷路,不然这一趟可就白跑了。他赶忙将向导叫了过来,问道:“下去的道路在哪儿?” 那向导摇了摇头:“将军,这山谷唯一的入口就在北边,不过虏人已经用栅栏和石垒守住了,没有其他道路进谷了!” 额尔吉跳下战马,小心的探出身子看了看山坡,又看了看风向,只见山坡铺着厚厚的雪,露出星星点点的黑色岩石,心中暗想:“这片山坡应该不会太过陡峭,否则怎么会既有岩石凸出,又有那么多雪堆积呢?”想到这里,他让部下牵了几匹副马过来,挑了一匹褐色的母马,让人将这母马身上的马鞍c辔头c马镫等马具都去了,然后将那匹母马往山坡下赶去,那母马无法回头,只能沿着那层层叠叠的岩石,小心的向谷地走去,不一会儿便到了谷底。 额尔吉见状大喜,他转过身对部下说道:“列位,生死自有天命,我辈武人与战阵之间,于万死之中求一生,所为无非富贵恩赏。现在敌军就在山谷之下,与我等只有这一段陡坡。马可以下去,我们自然也能下去。你们是愿意随我下去杀虏立功,还是愿意留在山坡上受军法处置呢?” 众人连连点头,齐声道:“愿随将军下谷杀虏!” 于是众人给马蹄套上牛皮,又用麻绳捆上几道,以免在岩石上滑动,然后将多余的武器甲胄都脱下来,只留下皮衣c弓袋c胡禄,将砍刀从腰间解下,捆在马鞍后面。待到收拾停当后,方才一个个的沿着方才那匹母马的路线下了山谷。月光照在雪地上,反射上来,一个个人在陡坡上看的十分清楚。额尔吉在山上还不觉得,可下山的时候,人与马在半空之中,随着马蹄在岩石间的每一次跳跃,心都仿佛从万丈高空落了下来,落入深渊。他下意识的低头往下望去,顿时头晕目眩,冷汗迭出,赶忙闭上眼睛,不敢再看,心中颂念着佛号,祈求菩萨护佑自己能够平安抵达谷底。 由于下坡的速度很慢,最先抵达谷底的一批人都静静的躲在岩石后面,马匹也马料袋套住套住了口,以免发出嘶鸣声引起营地里的虏人注意。到了五更时分,已经到谷底的已经有差不多一半人马了,拥挤在岩石后面的狭小空间里,密密麻麻的。人们又是希冀又是恐惧,希冀的是赶快冲杀过去立功领赏,恐惧的是万一被虏人先发现了,围攻过来这数百骑连个腾挪的地方都没有,只有束手待死的份,不少人低声嘟囔着:“快杀过去吧,天已经快亮了!” 额尔吉看了看天边,已经现出一片鱼肚白色,他咬了咬牙,跳上战马,喝道:“杀过去,不要放过了虏首!” 人群中爆发出一片欢呼声,前面的人跳上战马,纵马冲向敌人的营帐,后面的人也一拥而上,只见谷地里立即传出一片喊杀声,而还在山上和山坡上的人们虽然听到喊杀声,知道下面已经打了起来,但也没有办法,只能小心翼翼的顺着山坡下去,到了谷底赶忙跳上战马,冲向虏人的营地,唯恐落在后面,抢不到战功 战斗结束的很快,不过是半顿饭功夫,厮杀便平息了,绝大部分虏人都还在睡梦之中,完全没有预料到祸从天降。依照草原上战争的惯例,有反抗能力的青壮年都被斩杀,只留下妇女c老弱和不超过车轮高度的孩子。一个精悍的武士将十几枚血淋淋的首级献到额尔吉的面前,躬身道:“将军,这些都是首领和他的兄弟,随从的,我杀进去的时候,他们还刚刚从梦中惊醒,连鞋子都没来的及穿上,便一个个被我砍倒了!” “好,做得好,不愧是我们准格尔人的鹰!”额尔吉笑道:“首领的财产一半是属于你们几个的!妻女也属于你们!此外,回师后济农大人还会重赏你们!” “多谢将军!多谢济农大人!”那个武士喜出望外,这个部落虽然不大,可也有两三千人口,牲畜两万多头,加之现在才刚刚进入冬天,正是牲口最肥壮的时候,这种规模的部落首领家至少也有三四千头大小牲畜,仅仅这一项他就发财了,更不要说后面还有刘成的赏赐。 “你去把首领的家小抓来,我要问问他们是那个部落的?” “是,将军!”那武士退了下去,不一会儿便扯着头发抓了一个光着脚的女人过来,往地上一掼。额尔吉看到这个女子栗色卷发,绿色的眸子,高鼻深目,皮肤白皙的如同马奶一般,只有十六七岁,生的娇美无伦,笑道:“原来是阿苏特部的,这个女子是首领的什么人?” 那武士笑道:“是首领的女儿,尚未出嫁,应该还是个处女,将军您若是喜欢便拿去,给您闲暇时取乐!” 额尔吉笑道:“这个女人我是要,不过不是给我自己的,是要送给济农大人的!我也不白拿你的,回去后你在我的马圈里面挑三匹好马,只当这女人的身价了!” “给济农大人?”那武士闻言一愣:“可是济农大人不是娶了咱们大汗的女儿做妻子吗?您为何要送女人给他?”(未完待续。)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七章 雇佣军 “你这就不明白了吧?”额尔吉笑道:“好的公马不会只有一匹母马,英雄好汉又怎么只会有一个女人呢?现在敏敏别吉已经为济农大人生下了两个儿子,大人的继承人已经确定了,这个时候即便有别的女人,也不会对别吉的地位造成影响。济农大人这次东征,路上至少要一两个月时间,敏敏别吉不能同去,大人身边不能没有女人,与其有其他的女人,不如把这个女人送过去。”说到这里,额尔吉叫来两个亲兵,吩咐道:“给这个女人找几件厚衣服,给她穿上,可别给冻坏了!” 集宁海子,刘成老营。 济农大帐里,十几只儿臂粗细的牛油蜡烛将帐内照得通明,刘成跪坐在地毯上,面前铺着一副地图。他聚精会神的看着地图,仿佛面前的地图上会开出花来,这时外间传来郝摇旗的声音:“大人,额尔吉将军的信使回来了!” “什么消息?”刘成头也不抬的问道。 “我军夜袭虏营,打破敌军,虏首已经被斩杀,得牲畜数万,丁口一千七百余人。是阿苏特部的余部!” “阿苏特部?”刘成皱起了眉头,阿苏特人是伊朗人的一支,原本在里海边缘放牧,十二世纪蒙古西征时将其带回东亚,其生活习惯早已蒙古化了,只是其部众时常有绿眼褐发,是以有绿眼回回的绰号,元武宗时期成为侍卫亲军的一支,被称为阿速军,因谐音又被成为阿苏特人,其后成为喀喇沁万户的一部分,林丹汗西征后,其部溃散,一部分投靠了女真人,还一部分向西逃逸,这应该就是其中之一。 “切桑上师!”刘成转过身来,向盘腿坐在一旁的切桑问道:“你怎么看?” “大人,我以为左翼各部应该离这里至少有两百里了!” “哦,为何这么说?” “集宁海子水草丰茂,若是周围有强大的部落,这支阿苏特人应该是不敢在距离海子这么近的地方过冬的!” 刘成点了点头,正如切桑所说的,林丹汗死后,草原上已经是裸的丛林法则。在非洲大草原上,对于弱小的草食动物来说,离水源越近越危险,只有像狮子c大象c犀牛这些强悍的霸主才能够施施然的来到水源痛饮。阿苏特部的主要力量早已溃散,又没有强有力的庇护者,若不是其他更强的部落已经东去,又怎么敢在距离集宁海子这么近的地方过冬呢? “那你觉得我下一步应该怎么做?” “大军出塞,不可无功而返,依我之见,大人应该立刻冒雪向东出发,以轻骑为先导,追赶东去的各部,将其击破,以宣示四方,扬大人之兵威!” 刘成没有说话,静默不语。切桑挪了两下,贴近刘成低声道:“大人,现在您麾下大军来源庞杂,不可久待呀!” “嗯!”刘成点了点头,切桑这句话倒是戳中了他的痛处。正如切桑所说的刘成现在手上这支军队可谓是一个大杂烩:职业化程度最高的是步队一共有四个营,除去一个营留守朝邑以外,其余三个营都在这里,总数大约有九千人其次就是刘成自己的亲卫骑兵,敏敏与大汗阿布奈的翰鲁朵,加起来约有四千骑兵,刘成手中的王牌两千铁甲骑兵也包含在其中察哈尔部c土默特部以及其他右翼各部一共有大约四万帐,刘成将其按照牧区划分为85个札萨克,在85个札萨克中有23个的首领原本就是刘成的部下,他们的部众也是刘成赐予的,忠诚度也最高。依照两帐抽一丁的比例,本来可以动员大概两万骑兵,但由于自从林丹汗西征以来,无论是察哈尔部还是蒙古右翼各部基本就没停歇过,所以刘成并没有按照最大的限度动员,改为只征调从20岁到30岁之间的壮丁,这部分一共有大约七千骑兵还有几个盟友派来的援兵,一共有大约四千骑最后这部分是通过通往中亚地区的商站招募而来的雇佣兵,其总数大概有七千人,这部分的成分最为庞杂。帖木儿帝国崩溃后,直到十七世纪末的中亚地区都是军事冒险家的乐园,其中最杰出的代表就是建立莫卧儿帝国的巴布尔大帝。当时只要你肯出钱,甚至只要提出足够富裕的征服抢劫目标,就有成群结队的自带家伙的雇佣兵愿意为你卖命。听说东方那个出产茶砖c丝绸c瓷器,神话般富有的桃花石古代中亚地区对中国的称呼大皇帝要招募雇佣兵征讨野蛮人,成群结队的波斯人c乌兹别克人c阿富汗人c普什图人c以及各种叫不出名字的民族好战分子,都跑到了洪阳号在当地的商站,表示愿意为尊贵的大皇帝陛下效力。就连那位俄罗斯的斯特罗加诺夫家族也派来了四百名哥萨克骑兵一半火绳枪射手,一半轻骑兵,用其一年的服务来抵扣六千俄磅茶叶和一批生丝的货款。 最后这部分军队的情况最为复杂,从单兵能力来看,这支军队的士兵可能是刘成麾下各军中最强的。与大明不同,中亚地区在最近的两百年里几乎都是在连绵不断的战争中度过的。这些雇佣兵们和他们的父辈c祖父辈c甚至曾祖父辈的一生都是在战争中度过,战争对于他们来说已经是一种生活方式。连绵不断的战争是战术和战争科技最好的催化剂,无论是波斯人c阿富汗人c还是莫卧儿人,都能够出色的将火绳枪c大炮c骑兵和战象有机的结合起来。这些彪悍的武士们都能熟练的使用火绳枪c弓箭c长矛c弯刀c锤矛c战棍,在马背上和徒步都能使用冷热兵器作战,有着丰富的战争经验,许多人在还是个孩子的时候就已经在军队生活了,能够忍受战争中的饥渴c疲倦和各种痛苦。但从另外一个角度来看,这些雇佣军也是最糟糕的军队,他们与其说是士兵,不如说是强盗,他们就像饥饿的猎豹,如果没有猎物的血肉来填饱他们无餍的胃口,就会反噬自己的主人。 “你说得对,不管天气如何,明天我们就出发!”刘成看了一眼切桑,笑道:“上师,这次又要劳烦你了!” “无妨!”切桑笑道:“愿为大人效力!” “那敏敏呢?” “别吉最好还是留下来!”切桑沉声道:“此去胜负难料,后方须得有人镇守,大人最好在这里设一个老营,留一部分步队镇守,即便战况不利,也有东山再起的机会!” “嗯!”刘成点了点头,战争中什么情况都可能发生,如果情况不利,在大雪天退兵,饥饿和寒冷杀掉的人会比敌人的武器要多得多,而且还有可能回有人会倒戈,企图用刘成的脑袋作为向新东家晋身之阶。如果能在这里留一个老营,情况就不一样了。士兵都知道一旦掉队只有死路一条,而只要逃到老营,就能活下来,有了希望的人自然会忠诚的多。 “我立刻去找敏敏谈谈!”刘成站起身来:“上师你也回去准备下,我与敏敏谈完后就召集众将军议,明天出师!” “是,大人!” 刘成正准备送切桑出去,突然听到外间传来几声枪响,刘成赶忙将切桑拉到自己身后,高声喝道:“摇旗,快去查查哪来的枪声!” “是,大人!”帐外传来郝摇旗气急败坏的声音,随即刘成便听到急促的脚步声与马蹄声。切桑见刘成的脸色很不好看,便笑着说道:“大人无需在意,应该不是左翼的逆贼!” “嗯!“刘成点了点头:“我明白,我就怕是我方的哨兵遇上了东虏的前锋,开枪示警。” “这么大的雪,东虏打过来,不太可能吧?”切桑听了一愣,露出不敢相信的神色。 刘成笑了笑:“是可能性不大,不过战争中什么都可能发生,那支被额尔吉消灭在山谷里的阿苏特人也觉得雪天很安全,可结果呢?” 切桑笑道:“大人说的是!” 这是帐帘被掀开了,一个身材高大身披铁甲的汉子裹着一股寒风进来了,正是郝摇旗,他叉手向刘成与切桑行礼:“大人,上师,已经查清楚了,是两伙雇佣兵发生了冲突!” “两伙雇佣兵发生了冲突?”刘成惊讶的睁大了眼睛:“都弄到开枪了?为了什么?女人?酒?赌博还是别的什么?我不是已经下令军中禁酒,禁赌,也不许私自带女人吗?” “都不是!”郝摇旗摇了摇头:“他们的语言十分怪异,通译也翻译的不太明白,好像是这两伙雇佣兵原本就有仇,在这里又遇到了,言语一冲突就打起来了!” “有仇?有仇就可以在军营中私斗?”刘成闻言大怒,霍的一下站起身来:“人都在哪里?” “两边的人都已经缴了械,头领都已经带到帐外了!” “都带进来!”刘成气恼回到座椅旁一屁股坐下,自从出塞以来,他的神经就已经处于紧绷的状态,因为刘成很清楚自己正在进行一场豪赌,穿越以来所挣得的所有筹码都已经被摆在了赌桌上,如果输了,他不但会失去军队c财富c权力甚至自己的生命,宁可死,也决不能输。 走进帐篷的是两个打扮怪异的胡人,一人身材高大魁梧,以一层层黑布包裹着头发,看上去就像一个大蘑菇,至少有一百九十公分高,留着浓密的胡须,高鼻深目,手臂上带着臂镯,看色泽应该是铁质的,神情威严高傲另外一人应该也是中亚人种,个子要矮些,身上穿着一件已经脏的看不出颜色的皮衣,正恶狠狠的看着先前那人。 “这幅打扮,莫非是锡克人?”刘成压下心中的惊讶:“他们不是在印度南部的旁遮普省吗?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快向济农大人行礼!”郝摇旗见这两人站在那儿,没有向刘成跪拜,沉声喝道,同时右手已经握住了腰间的佩刀,以示威吓。身后的翻译赶忙将其翻译成突厥语,这是中亚十分流行的语言,几乎所有的雇佣兵都听得懂一些。那个矮一些的雇佣兵头目赶忙向刘成俯身跪拜,口念颂词而另外那个黑布包头的高大汉子却只是向刘成鞠了一躬,便挺直了身体。站在刘成身旁的郝摇旗见状大怒,拔出佩刀对那通译喝道:“你告诉他,若不向济农大人跪拜,就要死!” 那通译赶忙将郝摇旗的翻译了过去,跪在地上那人见自己的仇敌激怒了郝摇旗,心中大喜,高声叫喊了几句话。刘成皱了皱眉头,向那通译问道:“这个人说了什么?” “禀告济农大人!”那通译赶忙答道:“他说此人是不信神的狗,请您砍掉他的脑袋,将他的尸体丢弃在荒野上喂狼,神灵一定会保佑您的远征的!” 刘成的眉头立刻皱了起来:“不信神就该杀?荒唐!那我也不信神灵,莫非也要把我的脑袋砍下来,把尸体丢到荒野上去喂狼?” 跪在地上的那人听到通译的回答,神情大变,赶忙一边磕头一边高声说些什么,那通译赶忙说道:“济农大人,这个人说请您原谅他的鲁莽,他方才是说这个人是个恶人,您是尊贵桃花石皇帝的右手,神灵一定会保佑您的!” “这个人是善是恶,我自会分辨!”刘成冷笑道:“你已经说了很多话了,现在你闭嘴,我想听听他说的!” 那个头裹黑布的高大汉子站在一旁,原本神色冷傲,不过他听到刘成与地上仇敌的对话后,脸色微变,不等刘成向他发问,他便转过身向刘成微微鞠了一躬,说了几句话:“尊贵的大人,我名叫阿杜尔辛格。并不像这个人说的那样,我也有信仰的神灵,只不过我的神灵教诲我视男人为兄弟,视女人为姐妹,保护弱反抗欺压,只向真理叩首,而不向世俗的国王卑躬屈膝!请原谅我的无礼!”未完待续。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八章 铁手 刘成的目光扫过对方的脸,他能够明显的感觉到对方的真诚与勇气:“你是勇敢的战士吗?” “当然!”辛格自信的抬起头:“每一个锡克人都是狮子!” “很好!”刘成回头对郝摇旗道:“把武器还给他,让他证明给我看看!” “是,大人!”郝摇旗应了一声,不一会儿卫兵便将辛格的武器取了过来,那是一柄约有四尺长逆刃弯刀与一柄匕首,从磨得十分光滑的牛角刀柄看,他的主人经常使用他。辛格没有伸手去接武器,右臂一伸,便轻巧的将那卫兵插在腰间的短刀取了下来。 “大胆!”郝摇旗大喝一声,已经将刘成挡在身后,拔刀遥指辛格。辛格后退了一步,将那柄蒙古人用来切肉的短刀拔出鞘来,右手握住刀柄,左手伸出食指与中指夹住刀尖,用力一转,坚硬的刀刃便如同纸片一般卷成了一筒。 “当真是钢筋铁骨呀!”刘成已经是目瞪口呆,他让郝摇旗从辛格手中接过那柄已经成为废铁的短刀,拿在手中仔细察看,又试了试刀锋,摇头叹道:“你真是生了一双铁手,我也算历经行伍了,从未见过你这样的铁手!你可还有别的本事让我看看吗?” 辛格听完了通译的话语,点了点头,他将右臂上的铁镯取了下来,手上一分,却是数片钢环,他取出其中一片套在手指上一抖,那两片钢环便高速旋转起来,还没等刘成弄明白是怎么回事,辛格右手一甩,只听到一声轻响,帐篷里面一暗,右边的烛架上的十余根儿臂粗细的牛油蜡烛都断成两截。刘成还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便听到一旁的切桑低声道:“大人您看那边!” 刘成顺着切桑手指的方向看去,只见帐篷后面悬挂的一支装饰用的鹿角上已经多了一枚钢环,他走到那鹿角旁一看便吃了一惊,原来那钢环边缘锋利无比,已经将鹿角切断了一大半,嵌在鹿角上,想必辛格甩出这枚钢环切断了十余根牛油蜡烛之后,又几乎切断了那根鹿角。 “这是什么玩意,好生厉害!”刘成不由得咋舌道。 切桑用力将那枚钢环拔了下来,看了看后低声道:“这是环刃,此人应该是阿卡里教团武士!” “不错,这个教团的武士最擅长使用这种环刃,断人手臂首级如寻常事。”切桑回头指了指辛格的位置:“大人您看,这些蜡烛与鹿角并不是在一条直线上,是划了一道弧线飞过来的。此人应该是阿卡里教团之中高手,传说他们能够随心所欲的操纵这种环刃,数十步内取人首级如探囊取物!” 刘成从切桑手中接过那枚环刃,在手中把玩了两下,已经有了主意。他转过身来,笑道:“辛格,像你这样的勇士在哪儿都是受欢迎的,至于信仰问题,还是等我们打败了东虏之后再来讨论吧!”说到这里,刘成脸色一冷:“现在你可以告诉我刚才发生了什么了吧!” “方才我与几个部下经过他们的营地旁边,有人咒骂我们是不信神灵的狗,接着便争吵起来,于是双方就拔刀相向,他们吃了点亏,便有人开了枪!” “吃了点亏?那你们死了几个人,他们死了几个?” 辛格答道:“连我在内一共有五个人,两个轻伤,他们那边死伤多少我不知道,不过我杀了五个人!” 刘成看了看跪在地上的那人,脸色已经难看到了极点,却没有开口反驳,估计十有这辛格说的是真的:“若是按你说的,方才开枪的不是你的人?” “不是!”辛格答道:“我们几个只是去集市里买点东西,身上只带有刀剑,并无火器!” “嗯!”刘成点了点头,向跪在地上那人问道:“他说的是真的吗?” 跪在地上那汉子脸色已经气得发紫,但他知道这件事情已经瞒不过去了,只得答道:“是的!” “嗯!”刘成的目光转向辛格,沉声道:“依照军法,军营之中禁止私斗,露刃者死!但你们都只是雇佣军,也不知道军法,死罪便免了。不过活罪难逃。拔刀之人每人三十皮鞭,然后赔偿对方的命价:杀一人赔五十枚银币,伤一人赔二十银币,你可服气?” 辛格听了刘成的判决,低头道:“虽然先动手的是他们,但您的裁决很公平,我遵从您的裁决!” “很好,至于你嘛!”刘成上下打量了下跪在地上的那汉子:“也是一样,拔刀之人三十皮鞭,伤一人赔二十银币,在营中开枪之人除以绞刑,你服气吗?” 跪在地上那人心中虽然不满,但也知道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低头道:“服气!” “既然如此便依照如此处理吧!你们都退下吧!摇旗,死刑的事情就交给你,马上执行,地点就在这些雇佣军的营地前面,让他们知道乱来的下场!” “是,大人!” 待到郝摇旗和那两个当事人退下,刘成对切桑低声道:“上师,麻烦你一件事情,去查查这个辛格的底细,然后禀告到我这里来!” “是,大人!” 正当刘成在集宁海子会师屯兵,准备向东进发的时候,一支部众正沿着百余年前达赉逊库登汗东迁的路线,向东而去。他们踏着皑皑的白雪,穿过草原大泽,向西拉木伦河流域(西辽河的北源头)而去。此时的西拉木伦河已经覆盖上了一层薄冰,举目望去,只见天上地下一片白色,便再无一点人烟,仿佛这个世界上除了他们就再也没有一点人烟了。 由于已经连续几天大雪的缘故,沿途草木都被积雪覆盖,一路山川开阔荒凉,了无人烟。人和牲畜排成了纵队,沿着前面踏开的雪道前行。举目望去,只能看到前方几个白雪皑皑的山头立于天边,就好像几个顶天立地的白头巨人。 风越来越大了,连地面的积雪都被吹开,露出下面层层叠叠裸露的岩石来。人们将旗帜c帐幕都捆扎好,绑在车辆上。纵队拖长了,变成了一条线,或者说一条弯弯曲曲的线。为了避免掉队,人们不得不用绳索将一匹匹马串联起来。为了抵御透骨的寒风,人们不得不用牛皮包裹马匹,用皮帽和皮革蒙住口鼻,把缰绳拴在手腕上啊,两只手套在袍子的袖子里,抱在腹部,低头策马逆风而行罢了。远远望去,天野之间,一片苍茫,而穿行其间的这队人马,不过是一条蜿蜒而行的毛毛虫罢了。 一个骑士赶到一辆大车旁,掀开帘幕,朝里面大声喊道:“父亲,父亲,风雪太大了,走不下去了,先宿营吧!” 车里是一个红脸汉子,却是扎鲁特部的首领内齐,他探出头看了看四周的情况:“好吧,看到山坡没有,便在前面山坡背风处宿营吧!” “是,父亲!”那骑士听说可以宿营,心中大喜,打马向队伍前面疾驰而去,一边跑还一边高声喊:“大伙儿加把劲,到了前面山坡背风处就宿营 !” 一个多时辰后,扎鲁特部便已经在背风处扎下了营盘,他们将大车围城六七个圆圈,牲畜便在圈子里面,再支起帐篷,虽然拥挤了些,但人和牲畜挤在一起,也有了一点热气,在这风雪之夜里,也算得粗安乐。 “部众和牲畜都安顿好了吗?”内齐盘腿坐在火塘旁,火塘里几块牛粪还没有完全晒干,狭小的帐篷里面弥漫着干牛粪臭和奶香混合而成的奇怪味道。 “差不多了!”内齐的长子哈奇盘膝坐下,伸出双手在火塘旁搓着:“就是有不少孩子女人生了风寒,牲畜也有一些生病的。” “哎!”内齐叹了口气,此时银质的茶壶里的雪水终于烧滚了,水蒸气从壶嘴喷出来,立即变成一片白色的雾气,遮挡住了旁人的视线,看不清他的表情:“只能请萨满替他们做做法事了,若是挺不过去,也只能说这是他们的命了!” “是呀!”哈奇也叹了口气,一旁的女奴给两人倒了奶茶,两人喝了几口,哈奇觉得帐篷里的气氛和缓了些,突然低声问道:“父亲,这次刘济农大军东来,为何我们——” “为了我们要往西拉木伦河而去,躲得远远的是吗?”内齐放下手中的杯子,狠狠的瞪了儿子一眼,哈奇胆怯的低下头,口中喃喃道:“我也是,也是!” “你不过是担心在刘成手中的儿子,是不是?”内齐冷哼了一声:“不要忘了,刘成手中的不但有你的儿子,还有我的两个儿子呢!” “是,是!”哈奇有些胆怯的低下了头,以免父亲从自己看到胆怯与软弱。内齐看了看自己的儿子,突然叹了口气道:“哈奇呀,你还是太年轻了呀,天下岂有不爱惜小鹿的母鹿?不疼爱羊羔的母羊?我又怎么会不担心自己的儿子和孙子呢?只是作为扎鲁特部的汗,我必须硬起心肠来!” “是,是!”哈奇应了两声,心中却还是有些不以为然,难道带着部落逃走就是汗的责任吗?再说就算这次逃走了,刘成下次还回来,难道下次还能逃走吗? 俗话说知子莫若父,内齐如何看不出儿子的心事,他挥手示意帐内的女奴退下,低声道:“哈奇,我问你,扎鲁特汗的责任是什么?” 哈奇有些茫然的看了父亲一眼,不知道为何这个时候问这个问题:“带领部众征战,夺取草场和水源,让他们富足!” “不错!”内齐点了点头:“现在女真人与刘济农东西两强并立,你觉得要怎么做才能让部众富足安全呢?” “这个,应该选择强者!”哈奇想了想答道:“我觉得刘济农应该更强一点。” “不,最保险的办法是让两家打一仗,然后我们再选择胜利者跟随!” “打一仗?可是女真人还在辽东,还远得很呢!” “不,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博格达汗一定会出兵与刘济农打一仗的!“内齐用十分肯定的语气说:“很可能女真的大军现在已经过了长白山了!” “博格达汗会出兵?”哈奇惊讶的看着父亲,也难怪他会这么惊讶,当时漠南蒙古的左翼各部虽然已经拥立皇太极为博格达彻辰汗,但在大部分蒙古人看来双方之间还是一种草原上很常见的大哥与小弟的关系,他们并不真正认为自己是后金的臣民。在这种关系下,皇太极去大明抢劫,左翼各部会出人出马,一同分享战利品;但假如明军出塞报复蒙古左翼,那皇太极并没有出兵救援自己小弟的义务,左翼各部只能各安天命。眼下已经是初冬,辽西又有十来万明军虎视眈眈,女真人就算出兵打赢了也没有什么好处的,哈奇自问自己在皇太极那个位置上恐怕也不会管的,最多明年出兵抢劫大明的时候叫上蒙古左翼各部,分赃的时候多分点就算得上有良心了。 “会!”内齐的声音不大,但十分坚定:“别人也许不会,但博格达汗肯定会!” “为何这么说?” “因为博格达汗希望成为我们蒙古人真正的汗!”内齐答道:“女真人打到汉人的地盘,会杀死老人和孩子,抢走丁壮和女人,抢走财物和粮食,放火烧掉房屋;可是即便他们战胜了我们,只要我们表示臣服,他们便与我们结为同盟,把女儿嫁给我们,娶我们的女儿做妻子。当初科尔沁人和他们交锋,被击败后又与他们婚配,当林丹汗攻击科尔沁人的时候,女真人立刻派兵保护科尔沁人。这次刘济农出兵东征,女真人也会出兵保护左翼各部的!” “那,那假如胜利的一方责怪我们没有站在他们一边呢?” “不用担心!”内齐脸上露出笑容:“无论是刘济农打赢了,还是博格达汗胜利了,这都只是开始,他们都无法拒绝扎鲁特部这个盟友的。他们仇恨的只会是一个人!”(未完待续。)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九章 遭遇 “一个人?” “没错,也就是我,因为我是扎鲁特部的汗!”内齐笑道:“我会送上贵重的礼物,向胜利者哀求。假如他们还不肯放过,你就把我杀了,把我的头送到胜利者那儿,把所有的过错都推到我的身上,这样他们就会原谅你,扎鲁特部也能够继续生存下去了!” “什么?”哈奇手上一抖,滚烫的奶茶顿时洒了他一身,而他却好似没有知觉一般:“父亲,这怎么可以,我怎么能” “这有什么不可以呢?”内齐笑道:“你为了能够救出我,送出了自己的妻子和儿子,你尽了一个儿子和部民的本分。现在我为了你和部落,献出自己的性命,也不过是尽了一个父亲和汗的本分。这不是很公平吗?” “可,可是我们可以站在女真人一边,或者刘济农一边,大伙儿齐心奋战,一定能打赢的?” “可是我们不知道最后谁会赢呀!”内齐摇了摇头:“假如我们站在失败者一边,不但我和你会死,而且部落里的男人会死,老人也会死,只有女人和没有高过车辕的孩子能活下来,就算活下来的也会沦为别人的奴隶就算最后我们能站在胜利者一边,女真人或者明军也会把我们部落的人当成炮灰,至少会有一半人死去,也分不到什么战利品。你觉得这样很好吗?” 哈奇悲哀的低下头,正如内齐所说的,在草原这个弱肉强食的世界里,无论是胜利还是失败,等待着弱小者的命运都是悲惨的失败会带来毁灭而胜利也好不到哪儿去,大部分青壮年男人会以炮灰的身份死去,而只能分到一点点残渣。相比起这些,用内齐的生命换取部落的生存和延续无疑是最明智的选择。 “好了,好了!”内齐拍了拍儿子厚实的肩膀:“别伤心了,这只是最坏的情况,我也不一定要死嘛!” “父亲!”内齐抬起头,眼圈微红:“我只是不明白,为什么会弄成这样!” “哈奇!”内齐的脸色变得严肃起来:“苍鹰为什么要吃野兔?狼为什么要吃羊?这一切都是长生天注定的,强者要征服弱者,弱者如果想要生存下去,就要比强者更狡猾,更残忍,对敌人,也是对自己,明白吗?” 突然,帐篷的帘幕被狂风吹开,将火塘上的茶壶刮翻,壶里的茶水顿时洒了一地,哈奇赶忙起身收拾,内齐却夷然不动,他看着被为外面的风雪,叹了口气道:“想必这个时候,女真人和刘济农都在风雪里面行军吧!” 大宁卫 当刘成大军的前锋抵达大宁卫的时候,天还没有完全黑下来,士兵们可以看到西边隆起的山脉,向导们指引说,那边就是是七老图山,东面为努鲁虎儿山,西辽河南源老哈河从南面流过,沿着河谷向一路向东北走就是大凌河谷了,而向南走十余天就是燕山长城,翻过燕山就是北直隶。明太祖灭元后,在此地建立了大宁卫,拱卫辽东与京师,又在辽东设置广宁卫,将大宁与辽东两个边防区连接了起来,使得明军的防线推进到了沙漠的边缘,不过好景不长,燕王朱棣为了解除自己的后顾之忧,增强自己的兵力,北上大宁裹挟宁王与各卫军队南迁,放弃了这一重要防区,从此之后明军就再也没有控制过这里,这里便成为了兀良哈三卫的牧地,而现在已经成为了蒙古左翼各部的乐园。 “哎!”杜国英叹了口气,伸手拂去眼前一根石柱上的灰尘,借助一点余光,可以看清石柱的上端是一尊观世音菩萨的残像,想必是当初大宁卫的军民留下来的,只是经过近两百年风沙的吹打,大部分线条都已经被磨去,只留下一点余迹了。此时一阵寒风向北方吹来,让人越发觉得冷,士兵们纷纷跳下战马,到背风处避寒。人们纷纷说这里比要先前更冷些,说不定待会又要下雪了。 不过天色没有继续黑下去,在北面的天空却是一片灰白色。强烈的北风打过来的时候,卷起一阵阵雪点。不少蒙古士兵都说这一定是北边下过了雪,风将地面的雪卷到空中又吹过来了。转眼之间,雪点越来越大,由北向南横扫过来,天与地已经完全被风雪吞没,前行的兵马立即被风雪说吞没,人们纷纷跳下马来,躲在马匹后面,一边用缰绳把手腕拴紧,一边进京贴住自己的坐骑。雪点和细小的冰雹打在马鞍和辎重上的声音就好像箭矢落下一般。此时无论是多么勇猛的武士,都只能低下头,孤独的面对大自然的威力。直到半夜时分,风雪方才渐渐停歇下来,精疲力竭的人们方才支起帐篷,睡了过去。 杜国英却不敢睡,他召来麾下的将佐,沉声道:“诸位,眼下我们已遭遇风雪,士卒疲敝。可越是如此,就越是不能大意了,我们已经深入敌境,敌军随时都可能出现。你们谁愿意率领侦骑,探查四周的情况?” 这些将领都是身经百战的老丘八,虽然已经十分疲惫,但都知道杜国英说的不错,越是这个时候就越要小心,不然一不小心就是全军覆没的下场,一名身材瘦高的蒙古将佐沉声问道:“那往哪个方向呢?” 杜国英起身看了看四周,又坐下道:“西边是我们来的路,南边是燕山,东边努鲁虎儿山,左翼各部多有车辆牲畜,应该是沿着老哈河走的,你就沿着河边向东北走,也不用走太远,走个三十里就行了!” “是,大人!”那蒙古将领站起身来,正准备离去,却被杜国英叫住了:“哈撒儿,天气不好,你带两百骑去,有情况就放火箭示警!” “是!”那个与科尔沁部始祖同名的蒙古将领点了点头,转身离去。杜国英松了口气,站起身来对众将道:“把人都叫醒了,在废城里扎营,有备无患!” 哈撒儿点齐了兵马,便沿着老哈河谷一路向东走,由于风雪的缘故,地面铺着厚厚的一层白雪,把什么痕迹都遮挡住了,虽然已经是晚上,但月光照在雪地上,连天空中的云层都可以隐隐约约看得到,阴森朦胧的月光透过云层,照在骑队身上,多了几分阴森的气氛,仿佛是传说中的亡灵行走于人世间。 已经是夜半时分,侦骑们还在行进,大部分人都处于一种半睡半醒的状态,只知道跟着前面那匹马的尾巴,队形也变得弯弯曲曲,就好像一条巨大的蟒蛇。最前面的几个斥候已经疲倦到了极点,为了不从马背上摔下去或者骑到了河沟里,他一直不停的狠狠的掐着自己的手,用疼痛来让自己保持清醒。突然,他看到前面有一片白蒙蒙的影子在靠近,他意识到这是一个或者一群骑马的人,他侧耳细听,却听不到什么声音,原来厚厚的雪吸收了马蹄声。他赶忙从弓袋取出角弓,一手中提着弓,另外一只手便伸手去胡禄去抽箭。 几乎是同一时间,对面的骑影已经进入了一箭之地,只见马背上现出一个人影,弯弓搭箭,口中还衔着一支箭,那斥候还没来得及搭箭上弦,咽喉就中了一箭,惨叫着跌下马来。他的惨叫声惊醒了后面的斥候,顿时睡意全消,眼见得对面的骑士拉成横队放着箭冲了过来,连忙拔马回头就跑,箭矢如雨点一般从背后与两侧飞来,不断有人中箭倒下。 方才那个射中斥候的骑士打马跑到中箭者身旁,跳下马来拔刀割下首级,将其头发系在马尾上,策马继续追击,首级在雪地上拖行,留下一条暗红色的血迹。 “快,快放火箭!”哈撒儿一边高声叫喊,一边扭身弯弓向身后追击的敌人放箭。此时追击者已经从两侧向刘成军前锋的两侧横切过来,向后队还没有准备的敌人放箭。哈撒儿注意到这些敌人身上都没有披甲,只有一身皮衣,忙高声喊道:“敌虏没有披甲,都用重头箭或者鸭嘴箭!”他说的鸭嘴箭箭头如同鸭嘴一般,扁平而锋利,中箭者若是没有披甲的,穿骨切肉,中者立死,平日里多用于射猎或者射杀无甲目标。骑士们听到哈撒儿的命令,纷纷遵令行事,只见箭矢横飞,突袭者无论是人马中箭的,顿时扑倒在地,沉重的躯体纷纷倒在厚实的雪地里,发出一阵阵闷响。 遭到猛烈地反击,突袭者驱策着战马稍微拉开了一点距离,寻找着包抄切断哈撒儿部纵队的机会。显然,他们的马力要比经过彻夜行军的刘成军前锋要好许多。哈撒儿也看出了这点,在放出火箭警告杜国英后,他便下令收缩队形,排成圆阵以免被敌军切断,双方不断对射,不断有人中箭倒下,虽然哈撒儿部的队形密集,中箭的要多一些,但他们身上至少都穿有棉甲c锁帷子c镶嵌着铁片的皮甲,所以被射死射伤的反倒要少许多。突袭者也渐渐意识到了这一点,于是他们也开始收缩队形,开始向后要退却。而被突袭者也发现敌人不过数百骑,兼且没有披甲,也从一开始的惊慌中恢复了过来,开始反扑。 这群突袭者乃是内喀尔喀的巴林部c奈曼c敖汉c喀喇沁等左翼各部的殿后,掩护他们的部众向辽河河套地区迁徙,以避开刘成的兵锋。虽然人数不过两三百人,但都是各部中百里挑一出来的勇士,而且父母妻儿都在自己的身后。此时他们虽然发现敌人身上多披有甲胄,十分凶猛,但却并不慌乱,也没有四处逃散,而是一面缓缓的向后退却,一面回头向敌军放箭,他们都是一等一的神射手,知道敌人身上披有甲胄,弓箭难伤,便朝刘成军的坐骑和面孔咽喉等甲胄遮挡不到的地方射箭,同时将敌人从密集的团阵中吸引出来,吸引到他们身后地形较为复杂的林地,做单对单,几对几的小规模厮杀。 斥候们见敌军向后退却,顿时勇气大增,他们大声打着唿哨,策马追击队形散乱的敌人。数百只马蹄践踏在雪地上,掀起一团团混合着泥土的雪,四处乱溅,顿时在白皑皑的雪地上现出一大片黑影,就好像一副巨大的水墨画。哈撒儿率领着三十余骑,正奋力追赶着前面的十余骑,他眼力极好,看清敌人中为首的那人皮帽上插着数根鹰翎,身上的皮裘衣帽华贵,心知此人要么是左翼著名的射雕儿,要么是酋长台吉,便举起右手高声喝道:“谁能拿住此人的,无论生死,便赏银币百枚,骏马三匹!” 众人轰然而应,顿时士气大振,用力驱策自己的战马,顿时将距离又缩短了些,哈撒儿正要弯弓射箭,敌骑中最后面那个突然扭腰回头一箭,哈撒儿只觉得耳边一凉,随即便听到身后传来一声闷响,他回头一看,却是身后的一名从骑喉头中了一箭,对方用的也是鸭嘴箭,力道又是极大,正好射中了没有甲胄遮挡的脖子,顿时将那从骑的脖子切开了半边,鲜血喷薄而出,溅了旁人一身,脑袋歪到一边的尸体竟然没有落马,在马背上上下起伏,看上去颇为诡异。 这从骑乃是哈撒儿自小结义的安答,突然就这么中箭而亡,他不由得勃然大怒,奋力打马不止。这时前面出现一个长满小树与灌木的小丘,敌人分作两股,大部分人逃向疏林之中,而那个头戴鹰翎的贵人则带着那个刚才射杀哈撒儿安答的骑士继续向前逃跑。 “这些人一定是想要引开追兵,掩护贵人逃走,你带一半人去林中追击,我带一半人去捉拿那鹰翎贵人和那杀害我安答的凶手!”哈撒儿高声对副手塔什海下令道。塔什海应了一声,便领着十余骑冲进林中。当时已是初冬,林中树叶早已落尽,方才的那场大雪又将枝杈压断了不少,只剩下些许稀疏的粗大树杈,月光透过枝杈的缝隙照射进来,落到银白色的雪地上,显得分外亮堂。塔什海让自己的部下排成两列稀疏的横队,只见之间相隔半箭之地,扫过树林。他从胡禄里取出三支箭,一支搭在弦上,一支夹在手指间,还有一支衔在口中,聚精会神的寻找敌人的踪迹,耳边传来马蹄踩在地上树枝上,传来嘎吱嘎吱的声响。未完待续。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章 敌援 突然,塔什海看见前面人影一闪,他的眼尖看清是一匹青色的战马,他赶忙狠狠的提了一下自己的坐骑,追赶了上去。马上的敌骑身着一件羊皮袍子,头上带着一顶鹿皮帽,在月光下显得格外显眼。塔什海的从骑是个刚满二十的年轻人,他猛踢了两下马腹,从马鞍上站起身来,张弓射了一箭,可惜那对手十分狡猾,猛地向马背上一伏,箭矢擦着他的脊背划过,落入雪地中。突然那骑士扭过身来,经验丰富的塔什海下意识的俯身趴在马脖子上,只听到一声刺耳的哨声,他便看到自己的从骑仰天便倒,塔什海眼角的余光清晰地看到,一支羽箭从从骑的口中贯入,从后颈穿出,就好像吞了一支箭一般。 塔什海赶忙回了一箭,却射高了,从敌人的头顶划过,敌人头也不回的打马便跑。塔什海这才反应过来敌人的箭应该是射完了,否则怎么会用联络用的鸣镝来射杀自己的从骑,赶忙打马追了上去。前面那骑在林中提不起速度来,塔什海越追越近,眼看已经不过是半箭之地,他这次喵的真切,对准敌人的后背射了一支重头箭,却不想敌人猛地低头,箭矢正好射中敌人坐骑的脖子,战马一声嘶鸣,便摔倒在地,马上的骑士手中还提着缰绳,便随着战马栽倒在雪地里。 塔什海勒住战马,从马背上跳了下来,一手提弓,一手取出腰间的短刀走到地上那敌人旁,只见那人被自己的战马压在地上,口中吐出红色的血沫来,正痛苦的看着塔什海,目光中流露出哀求的表情。塔什海冷笑了一声,一刀割断了敌人的喉咙,取下首级,将其发辫系在自己的马尾上。 再说哈撒儿一路尾随着那两骑,一直将其逼到一片陡坡前,马无法上坡,月光如洗,照得雪地一片白亮,那两人无法逃脱,只得弃马步行上坡,哈撒儿让几个部下牵走那两匹战马,自己带着十余个部下举着皮盾步行追击,不一会儿便追了上来,那两人拼死抵抗,但不会会儿便力尽被擒拿,哈撒儿将那戴着雕翎皮帽的贵人用皮索捆了带回去,又砍下另外那人的首级,方才回去。 哈撒儿放出火箭时,杜国英已经树好了帐篷,正和十几个军官披着呢绒军毯,围坐在火堆旁烤火。一看到火箭信号,他立即从地上跳了起来,对众人喝道:“一定是哈撒儿遇到敌军了,来人,把那个俄罗斯人给我找来!” 原来刘成考虑到麾下那些雇佣兵语言不通,习性不同,如果贸然投入决战之中,只怕不但不能发挥战力,说不定还会适得其反,冲乱己方的阵型。所以他便将这些雇佣军按照其民族,分成若干个小队,然后分别掺入各军之中,这样一来在行军的过程中,自然就会逐渐熟悉,发现其长处短处,投入使用。归属在杜国英麾下的便是那队斯特罗加诺夫家族用来抵账的哥萨克,刘成这么做的原因主要有两个:1c相比起主要来自中亚各地的乌兹别克人c阿富汗人c蒙兀尔人c锡克人c波斯人,来自纬度更高地区的哥萨克更适宜现在的寒冷气候;2c为了行动便捷,杜国英麾下的前锋几乎全部是由蒙古骑兵组成,不要说火炮,就连火绳枪都很少,利于进击而不利于固守。而这些哥萨克都善于使用火绳枪,可以起到与蒙古骑兵互补长短的作用。由于语言和习性不同的缘故,杜国英将这些哥萨克放在后队,此时听到斥候遇敌了,便想起他们来了。 指挥这些哥萨克的是个卡尔梅克人与俄罗斯人的混血儿,名叫佩德罗夫,原来是俄罗斯商队的卫队头领,他会说一口流利的蒙古语与俄罗斯语,还会说几句汉语。而杜国英的蒙古话已经十分流利了,他熟练的向佩德罗夫下令道:“前队遭遇到敌人了,你马上带领哥萨克前往支援哈撒儿,假如敌人数量很多,就接应他退回来!” “是,将军大人!”佩德罗夫应了一声,飞快的跑了出去,不一会儿便听到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向哈撒儿的方向疾驰而去。杜国英对剩下的将领下令道:“传令下去,各队收拾胡禄砍刀长矛,将不必要的衣帽水袋辎重都从马上卸下来,跟随那队哥萨克而进,听我号令行事!” “是!“ 待到杜国英领军赶到战场的时候,战斗已经基本结束了,雪地里到处是被战马践踏过留下的痕迹,得意洋洋的斥候们从战马上跳下来,不少人的马尾上拴着敌人的首级,有的人身边还拉着俘获的战马。俘虏们被用牛筋捆住双手,用绳子串连起来,跌跌撞撞的跟在骑士的后面,不时还要吃上一鞭子。杜国英看了看四周,向一个骑士问道:“哈撒儿呢?他跑哪儿去了?” “头领他追击敌军去了!”骑士答道:“他的安答被敌人射死了,他发誓一定要亲手为安答报仇雪恨!” “混账!”杜国英顿时大怒:“他以为自己是在草原上抓马贼吗?丢下兵马去为自己的安答报仇?你马上带几个人把他给我找回来!” “是,将军!”那骑士应了一声,正准备出发,却传来一阵欢呼声,原来是哈撒儿回来了,只见他拿着一根长矛,矛尖挑着一定雕翎皮帽,一个双手被牛筋捆住的汉子被一根皮索拴在马尾巴上,已经面无人色,马鞍上拴着一颗首级。 “哈撒儿,你过来!”杜国英喝道。 “将军,您来了!”哈撒儿赶忙打马过来,笑道:“大人,您看我把巴林部的台吉塞布腾给您抓来了,这是他的雕翎帽!” “你这个混蛋!”杜国英狠狠的抽了哈撒儿一鞭子:“我让你指挥斥候,而你却自己冲在最前面冲杀,假如你中箭死了,谁来指挥斥候,谁来把敌人的消息送到我这儿,如果下次在这样,我就砍掉你的脑袋!” 哈撒儿摸了摸脑袋,苦笑道:“临阵一时兴起就杀过去了,没有想这么多!” 杜国英狠狠瞪了对方一眼,跳下马来,走到那个俘虏面前,只见其双手被牛筋捆的紧紧的,脚上只剩下一只鞋子,脸上有四五道伤痕,显然哈撒儿方才给了他不少苦头吃。杜国英冷哼了一声,问道:“你就是巴林部的台吉?说吧,你们的部众在哪儿?距离这里有多远?有多少人马?” 那俘虏扭过头去,脸上满是倔强的神色,哈撒儿见状大怒,举起皮鞭便要抽打,杜国英伸手拦住,冷笑道:“我劝你还是说实话,可以少吃点苦头。被俘的也不只你一个,你不说别人也会说,而且这么多人马经过,就算下了雪,也会留下痕迹,我们省些力气,你也少吃点皮肉之苦!” 那俘虏转过脸来,脸上满是激愤之色:“你要问旁人,就去问,反正我绝不会说。你们莫要得意,博格达汗的大军就要到了,你们个个都要死!” “博格达汗?”杜国英笑道:“你是说东虏吧?好,我家大人就怕他不来,来人,把这厮给我押下去!” “是!”亲兵应了一声,将俘虏押了下去,杜国英对哈撒儿道:“你把俘虏都交给旁人,然后按照首级俘获论功行赏,换新马往东边加紧探查,如果这厮说的是真话,那可大意不得!” “是,大人!”哈撒儿应了一声,便去招呼部下了。杜国英看了看东面那正在漫漫落下的雪花,叹了口气道:“看来这雪一停,便是一场大战了!” 刘成中军大营。 “大汗到!”随着仆固成高亢的嗓音,帐内的将领c贵酋纷纷起身肃立。只见从屏风后面走出一个身披金甲的汉子,怀中抱着一个衣着华丽的男孩,正是刘成与阿布奈,刘成小心翼翼的将阿布奈放在宝座上,自己盘膝坐在一旁,沉声道:“列位都坐下吧!” “多谢大汗!多谢济农!”众将佐贵酋在两厢坐下,刘成的目光扫过每一个人的脸,沉声道:“昨天夜里前锋遭遇左翼叛贼的断后,斩杀百余骑,生俘三十余人,巴林部的塞布腾台吉也在其中。据俘虏口供,左翼诸部距离我们也就不到百里,快马一日可至!” 帐篷里立即爆发出一阵欢喜的叹息声,每个人的脸上都现出狂喜。胜利是无可置疑的——刘成有三万多军队,坚甲利兵,有各种火器,左翼各部可能有五六万男丁,但无论从装备c士兵的素质c都无法与己方相比,更要紧的是敌人还无法逃脱——同行的有大量的妇孺老弱和牲口,眼看一直以来的辛劳就要得到回报,这让他们如何不狂喜呢? “多余的话我就不多说了!”刘成站起身来,手中举着一只牛角酒杯:“愿诸位此战多立功勋,武运绵长!” “武运绵长!”数十只镶嵌着金c银和各种宝石的角杯在灯光下交映生辉,每一个人都将杯子里的酒一饮而尽,刘成杯子里的马奶酒里掺了蜂蜜c葡萄酒和肉桂粉,入口十分甘甜顺口,但又极为浓烈。随着酒汁流入喉管,他只觉得无数而弯曲的手指在他的胸腹之间蜿蜒,脑袋一阵眩晕。 “大人!”一旁的切桑用低不可闻的声音在刘成耳边低语道:“您确认这么做好吗?把东虏出兵的消息瞒着这么多人?” “无妨!”刘成低声道:“至少我没有瞒着您!我的军队成分太复杂,还是不要让他们知道强敌将至得好!” “那他们早晚总是要知道的!” “那我至少能让他们该知道的时候知道!”刘成脸上浮现出一丝笑容,这时仆人们将菜送上来了,以军中宴席的标准来看,菜肴十分丰富了:烤牛肉c羊肉c切成片的黄羊脍炙c杂碎馅饼c填满干菜和蘑菇的烤野鸭c用大白菜c萝卜c干蘑菇和动物内脏做成的乱炖,血肠c还有大量各种乳酪,饮料是大量的牛奶c羊奶c马奶和骆驼奶。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酒的数量很少,毕竟这是战争时期。甚至在帐篷口还有十几个拿着胡笳c马头琴和冬不拉的乐师弹奏着欢快的乐曲。人们大口吃喝,高声交谈,争论着谁在未来的战斗中会赢得头功,对于即将到来的胜利,每个人都确信无疑。 相比起其他人,刘成吃的很少,他只是吃了几块馅饼,喝了两口马奶酒,便起身将阿布奈抱了起来,在护卫的簇拥下走出帐外,大多数人都以为他是送年幼的大汗去休息,毕竟阿布奈还太小,很可能不太适应这么喧哗的场所,而刘成本人很快就会回来。 作为济农岳父派来的援军首领,额尔吉的座位很靠前,虽然无论是察哈尔人还是土默特人,黄金家族的骄傲后裔都并不喜欢卫拉特人(准格尔部属于卫拉特人的一支),但额尔吉不久前的那次胜利具有最强的说服力,四周的人用一种带着嫉羡的目光看着他。对于周围的目光额尔吉并不在意,在他的心中骄傲的想:“不管你们是否情愿,都要向我们准格尔人的美丽女儿屈膝跪拜!” “将军!”一个声音从额尔吉的背后传来,他回过头看到一个年轻喇嘛,用低沉的声音说:“济农要见您,请您跟我来!” 额尔吉点了点头,跟着这喇嘛出了帐篷,向西走了十几步,走进一个外表十分普通的帐篷里,看见刘成已经换了一身寻常衣物,正坐在一副地图前,切桑与几名亲信坐在两旁。刘成看到额尔吉进来,指了指眼前的位置:“坐下说话!” 额尔吉赶忙坐下,刘成指着地图道:“将军,方才在大帐中我有一件事情没有告诉所有人,东虏也出兵了,而且距离左翼各部也不远了,我们应该要和他们打一仗!”(未完待续。)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一章 破冰 “哦?”额尔吉闻言一愣,旋即笑道:“大人您做得对,没必要让羊群里的每一只羊知道一切,这只会带来麻烦,只要头羊心里清楚就好了!” “说得好!”刘成的脸上露出一丝笑容:“既然东虏随时都可能出现,那我们就应该抢先进攻左翼各部,先制人或者守住大宁城,为后队展开做好准备。无论是哪种情况,都应该尽快增援前队。将军,我打算让你率领你的本部c还有两千土默特骑兵,两千雇佣兵,另外从敏敏的翰鲁朵调一千铁甲骑兵给你,一共五千人连夜赶往大宁卫,与杜国英汇合,这样你们加起来就有九千人,无论是做什么都不怕了。” “好!我马上出!“额尔吉站起身来,突然问道:“一军不容二主,我和杜国英谁做主?” “他做主!”刘成答道:“你受他节制!” “好!”额尔吉转身走出帐外。 就这样,在宴会举行的同时,刘成便依照事先制定的部署,将各军分派出去,到了忙完的时候,已经是到了初更时分。切桑笑道:“四更大军就要拔营出,大人,时候不早了,你赶快上床歇息会吧?” “不必了!”刘成站起身来:“大战前夜,我哪里睡得着。” “越是大战,就越是要休息!”切桑笑道:“大人,你大可躺下,我为你念经祝祷,不一会儿就睡着了!” “这也有用?”刘成看了看切桑,将信将疑的躺在床上,耳边传来切桑低沉的诵经声,说来也奇怪,不知不觉间他竟然当真昏睡过去,梦中只感觉四周人影幢幢,却又都是些陌生的面孔,叫喊郝摇旗和阿桂却又没有人应和,只觉得又是害怕又是担心。 却说额尔吉得了刘成的号令,立刻回到自己的营帐,召集各军列阵出行,戊时便出营一路往东而行,第二天的黎明时分便已经感到了大宁卫南边的老哈河,此时雪已经停了,在北风的吹拂下,大地坚硬如铁,正适合戎马奔驰冲杀。他站在土丘之上,看着骑兵在河岸边的平滩上排成了长队,人与马吐出的水汽就好像白色的烟雾,在旭日的照射下闪着光。静悄悄的老哈河就在他们的脚下,大部分河道都已经干涸,有水的地方也已经是白色的河冰,就好像几条闪光的细带,相互交叉缠绕,向东绵延而去。 额尔吉看着河的对岸出神,河的北边不远处便是大宁卫了,他能够看到几缕炊烟升起,不过没有多高就被北风撕碎,斥候禀告说:“那原本这大宁卫里还有几十户人家,现在早就逃走了,杜大人的营地便在大宁卫城的旧址里。” 额尔吉的目光转向东面,微微隆起的努鲁虎儿山挡住了他的视线,老哈河在这条山脉上穿出一个缺口,一路往东去了。左翼各部应该就在山的另外一面,而沿着老哈河往东应该就是肥沃的辽河河套,女真人的大军应该就是沿着那条河流而来的。敌人距离这里有多远呢,有多少兵力呢?他不知道。 额尔吉领兵越过老哈河,与杜国英在大宁卫汇合,两人一起吃早饭,同时商议军情。杜国英说昨天斥候已经现左翼各部就在距离大宁卫东南五十里外的一个渡口处。额尔吉听了,问道:“那为何不尽快渡河向东逃走?他们应该已经现你们了吧?” “将军你这就不知道了!”杜国英笑道:“左翼贼众车辆牲畜很多,不像我们都是精悍骑士,那边河冰厚薄不一,车辆稍有不慎便会陷入冰中,动弹不得。是以他们不得不在用牛皮和树枝铺在冰面上,然后渡河,是以他们人马众多,至少还有两三日才能过完!我原先一直想要进攻,却因为兵力太少,不敢动手,现在将军您的援兵到了,就不怕了!” “原来如此!”额尔吉笑道:“当真是天助我也!” “是呀!大人顺天应人,自然百事顺遂!”杜国英道:“传令下去,全军立刻用餐,一个时辰后出!” 额尔吉与杜国英吃完了饭,便走出营外,只见将士们纷纷披甲上马,长矛弓矢,与甲叶相互撞击,出金石之声,极为雄壮。随军的喇嘛们高声诵经唱佛,将士们也纷纷高唱阿弥陀佛,愿祈福,为自己的胜利和平安祈祷。由于老哈河穿过努鲁虎儿山这一段河谷地势狭窄,便以杜国英部在前,厄鲁特人居中c乌兹别克骑兵c土默特骑兵c铁甲骑兵,居后呈纵队出。 大军走到了下午时分,抵达了目的地,中途还进了一次食。战场的南边是封冻的河道,北面是缓缓升起的丘陵,这里也是进入大宁卫的咽喉地带,在土丘上还能看到过去明军留下的堡寨遗迹。靠近河岸边是枯萎的灌木和杂木林。左翼各部已经渡过了大约三分之一,冰面被车辆和牲畜碾压践踏的有许多破损的痕迹,他们已经现了敌人的来临,便背河列阵,中央将大篷车串联起来,老弱和一部分青壮在车后张弓坚守,骑兵都在两翼。 随着号角声响起,左翼的骑兵们冲了过来,虽然他们已经有三分之一已经过了河,但剩下兵力数量还至少有刘成追兵的两倍。大约双方距离百步的时候,刘成军响起了鼓声,随即便是一阵火绳枪声,这是哥萨克人正在射击,那些乌兹别克骑兵里也有不少人装备有火器,他们纷纷开火,有不少左翼的骑兵中弹落马,但后面的骑兵还在往前涌,使得前锋很快就逼近了刘成军的阵线,放起箭来。刘成军听到雨点般的啪啪声,箭像飞蝗般飞了过来,许多人中箭,盔甲上密密麻麻的插着箭矢,宛如一只只刺猬。刘成军也纷纷张弓还击。双方的箭矢铅弹在空中飞来飞去。双方对射了好一会儿,左翼军就好像被河边被割倒的芦苇,倒下了一大片,他们许多人身上没有盔甲,即便有甲也是很简陋的皮甲,不要说及不上刘成军的铁甲c棉甲,就连那些乌兹别克人和准格尔人身上的盔甲都不如。杜国英看到对方的队形有些散乱,对一旁的铁甲骑士领点了点头,下令道:“吹号!” 随着呜呜的号角声,铁甲骑兵们从刘成军的右翼冲出,打在敌人的左肋。这些铁甲骑士无论人马都有披甲,全身上下只露出两只眼睛来,箭矢难伤,手持十二尺长的长矛,宛如一头头人马身的怪兽,当者无不披靡。那些土默特骑兵与其配合久了,赶忙跟在铁甲骑士后面,冲突敌阵中左右驰射,敌军纷纷中箭倒下,队形顿时大乱。杜国英见状赶忙与额尔吉领兵从正面冲杀了过来。左翼人数虽多,却也抵挡不得,被逼的自相践踏,向河面逃去,却不想河边冰面早已被车马踏得松了,这么多人马涌了上去,冰面顿时破了,人马陷入冰窟窿里,动弹不得,只得束手待毙。有人想要逃回来,却又被长矛逼了回去,追兵们便在河岸边张弓瞄准落水之人射杀,顿时河中鲜血淋漓,红了一片。 哈撒儿斩了数枚级,系在坐骑的马鞍旁,正志满得意。突然看到数十名敌兵跳下马来,将马牵到外面当做围墙,组成一个小方阵,抵御敌军的冲击,赶忙对身后的部下高声喝道:“打这些落水狗有什么意思,那边阵中定然有贵人,我等快去取了他们的级,以求厚赏!”从骑纷纷应和,他便领着数十从骑杀了过去,不及躲闪者立即被踏入马蹄之下,化为肉泥。那股敌军阵势颇为严整,哈撒儿虽然勇猛,一时间却也杀不进去,只能轮番冲击围攻,射箭长矛。如此数次,敌军死伤破重,方阵终于溃散。 博尔济吉特察罕,乃是科尔沁之主博尔济吉特布和的二儿子,后世的孝庄太后博尔济吉特布木布泰便是他的妹妹。他这次领千人前来掩护左翼东迁,方才正好面对刘成军铁甲重骑的冲击,身边所率领的科尔沁子弟,死伤极重。他环顾左右,只剩下自己的随行喇嘛和亲随阿尔罕,阿尔罕已经没有了战马,手持一根不知哪儿来的长矛,无论随靠近了便刺马,宛若疯虎一般,逼的敌军不敢靠近,而察罕自己则张弓射敌,他射术极精,用的又是两石的强弓,数十步内,便是披甲也是中者必死。只是围攻的敌军无数而囊中箭矢有数,敌军见察罕箭矢用尽,一拥而上,察罕砍倒一人,随即被十余根长矛刺穿,便如同血葫芦一般,而阿尔罕此时也身被十余创,浑身血红,右眼又被箭矢射中,血流满面遮挡住了视线,什么也看不见。他一边高声呼喊,一边挥舞长矛四处乱刺,众人不敢逼近,只能围在四周待其气绝身亡,犹自手拄长矛不倒。哈撒儿见状,叹道:“果然是我们蒙古人的勇士,可惜身处逆贼一边,莫要取他们两人的级,留具全尸吧,这位上师,你快过来替他们收拾尸体,念诵段经文,好为他们度,后世求得冥福吧!” 那随行喇嘛早已吓得浑身如同烂泥一般,也许是神佛保佑,方才箭矢如雨,马蹄四溅竟然没有伤到他一根毫毛。听到哈撒儿的喊声,他爬了过来跪在察罕身旁,抚尸痛哭道:“台吉领千人出征,如今却都死尽了,只留下我一人,让我回去后如何向大汗交代呀!”痛哭片刻后,他将阿尔罕与察罕的尸体并排躺下,脱下僧袍擦去两人脸上的血迹,在尸体旁盘膝坐下,双手合十唱经为两人度。 在左翼的中央阵线,妇孺老弱们看着自己的儿子丈夫在敌军的猛攻下土崩瓦解,被像羔羊一般屠宰,纷纷号哭起来。突然有人喊道:“恶贼杀了我们父兄,马上就要来杀我们了,若是不想为人奴婢,还是赶快过河逃走吧!” 这喊声就好像一根导火索,引爆了慌乱,老弱妇孺们纷纷抱着自己的孩子,拿着一点家什,驱赶着牲畜,向河岸逃去,被挤倒在地,践踏而死的不计其数,冰面早已松动,哪里能承载众人践踏,顿时破了一片,落入冰窟之中的人高声求助,直冲云霄,宛如阿鼻地狱一般。已经过河的人马见状,纷纷向东逃去。 约莫到了晡时,战场上才恢复了平静。刘成军打扫战场,将临阵而降的二万七千余人都用皮索捆了,囚禁在河边,分遣部将看守。俘虏中伤重难治者一律处死,加上军士斩的约有七千余人,都堆放在河边,黑压压的宛若一座小山。俘获战马四万余匹,牛羊杂畜不计其数,经此一战,左翼巴林部c奈曼c敖汉c喀喇沁等部已经元气大伤,其实力可以忽略不计了。 杜国英召集各军,高声道:“贼人已经破胆,其妇孺四处逃散,如今天寒地冻,他们必然跑不远,大伙儿当四出搜索,用绳索系住他们的脖子,把他们牵回来,替我们放牧种田,挤奶烧茶!”众将皆称是,便分出骑队,向东出数十里,搜罗逃散的牛羊与左翼部众。 却说多尔衮与阿巴泰领了正白,镶白c蒙古二旗共一万三千余骑,一路向东而来,经过辽河河套,便收容到逃散的左翼部众,说明军兵锋甚锐,在努鲁虎儿山以东不远处便追上了,击败了左翼各部,眼下各部已经溃散,只有少部分继续向东而来。多尔衮与阿巴泰两人闻言大惊,却又不敢相信。,赶忙率领兼程而来,一路上遇到的溃散部众越来越多,而且众口一辞,都说明军大胜,左翼各部已经溃散。两人越心急如焚,催促军兵赶路不提。 终于多尔衮与阿巴泰在老哈河畔遇到了左翼的残部,巴林部c奈曼c敖汉c喀喇沁各部残余的贵酋跪在帐中,个个面黄肌瘦,狼狈不堪。多尔衮在询问了战况之后,问道:“那扎鲁特部的内齐呢?科尔沁部的博尔济吉特察罕台吉呢?他们两个都战死了?”未完待续。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二章 暴怒 众贵酋对视了一眼,巴林部的领大着胆子答道:“扎鲁特部从一开始就没和我们在一起,我们也不知道他现在如何了,至于察罕台吉,他那天入阵太深,所部全军覆没,自己也战死了,只有随军的喇嘛被明军放回,带了他和从骑的骨灰回来!” 多尔衮闻言大怒,指着那巴林部的领骂道:“察罕率军来救援你们,他战死疆场,而你们却好好的活着,天下岂有这等道理,快将那喇嘛叫来,我要好好询问一番!” 众领噤若寒蝉,纷纷跪伏在地,不敢多话。不一会儿,那喇嘛便被叫了来,便将那日察罕结阵而战,被明军围攻,最后箭矢射尽,被十余根长矛刺杀亲随阿尔罕身被十余创,力尽而亡的事情叙述了一遍。这喇嘛含泪叹道:“贼人将斩杀的级堆积在河边,堆积如山,河道冰面之上更是皆为赤色,实在是惨不忍睹。我本欲与台吉同死以殉之,只是害怕无人为其念经度,死后堕入无间地狱,受无限之苦,才苟活到现在。”说到这里,他不禁痛哭起来。 “上师不必如此,你做得对,若是你在当时死了,谁将察罕的尸骨送回来?”说到这里,多尔衮也不禁泪如雨下,原来与其他蒙古各部不同,科尔沁部早在1612年就与努尔哈赤联姻,两家世代联姻,关系极为密切。察罕之姑姑c姐妹便是皇太极的妃子,多尔衮自己的妻子也是出自科尔沁部落,出前便派人通知科尔沁部,让其领千人为前驱,督领左翼各部东迁,却不想竟然落得个全军覆没的下场,怎叫他不悲痛欲绝。 “你们这些狗贼,我要杀了你们为察罕报仇!”多尔衮突然拔出腰刀,便要杀人,幸好一旁的阿巴泰眼疾手快,一把将多尔衮抱住,夺下刀来,喝道:“老十四,你这是干什么,疯了吗?” “七哥你放开我,若非这些人胆怯怕死,察罕又怎么会死于明军之手?”多尔衮状若疯虎,阿巴泰见状赶忙一边死死把多尔衮抱住,一边对地上的左翼贵酋们喊道:“你们还不退下,跪在这里等刀砍吗?” “是,是!”贵酋们赶忙退下,见人都走光了,阿巴泰方才放开多尔衮,叹道:“老十四,我也知道察罕死了你很伤心,可这也不能这样呀,这些贵酋会怎么想?” 多尔衮此时也渐渐冷静了下来,他冷哼了一声:“那也只能怪他们自己,便是八哥知道了,也放不过他们!” “不会!”阿巴泰答道:“大汗不是这种感情用事的人,不错,大汗最喜欢的妃子是庄妃,察罕是庄妃的亲哥哥,可大汗会从大处着眼,我们现在少不了左翼各部的力量,若是大汗在你现在的位置,一定会好生抚慰,而不是像你这样要打要杀的!” “那,那我们应该怎么办?”多尔衮毕竟年轻,赶忙问道:“话我都已经说出去了!” “说就说出去了吧!”阿巴泰苦笑道:“待会我去看看他们,就说你是伤心过度,劝慰一番就是了,他们应该也不会记恨在心的!” “那就好!”多尔衮松了口气,随即又咬牙切齿的恨道:“这些家伙当真是无用,竟然这么快就被明军打败了!” “罢了,这应该是刘成军的精锐,上次大汗西征也在那厮手中吃了点亏的,应该是个难缠的角色!”阿巴泰笑道:“这样吧,我去他们那边了,你也莫要太过伤心了!” “嗯,便劳烦七哥了!” 左翼各贵酋出了多尔衮的帐篷,个个神情惊恐,面面相觑。巴林部的贵酋苦笑道:“列位,要不先去我的帐篷里,商议一番找条出路可好?” “好!” “嗯,正是要商议一番!” 众人纷纷称是,便一同来到巴林部贵酋的帐篷,将男女奴仆都赶了出去,众人团团坐下。巴林部的贵酋苦笑了一声,摸了摸自己的脖子,叹道:“当真是佛祖保佑,方才若不是阿巴泰动作快些,俺这脑袋只怕就不在脖子上了!” “可不是呀!”旁边那人也是噤若寒蝉的样子:“我刚才就在你旁边,那多尔衮若是砍下去,绝不会只杀一人,估计我也就比你晚死一会儿吧!” 另外一人摇头道:“我看多尔衮方才应该是也是吓我们的,当时的情况大伙都看到了,若是我们留下来也不过是送死而已,察罕是自己冲进敌阵而死,与我等有何干系?” “光是我们看到没用呀,多尔衮可是没看到呀!” “看到又如何?科尔沁部与女真人的关系岂是我们能比得上的?那察罕的嫡亲妹妹可是博格达汗最喜欢的妃子呀!” “对呀,好像多尔衮的福晋也是科尔沁部的,好像与察罕还是远房兄妹!” “这就不奇怪了,自家的小舅子,还是博格达汗的大舅子,打断骨头连着筋,换了你也会心疼的吧!” 帐内众人的脸色越难看起来,如果说得罪了多尔衮也许还有活路,可要是得罪了博格达汗的庄妃,那这枕头风吹起来可是要人性命的!俗话说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着,这庄妃才二十出头的年纪,怎么看也能在皇太极身边专宠十年,这十年的枕头风吹下来,就算有九条性命也抵挡不住的。想到这里,众人都觉得头痛起来。 这时,外间的护卫前来通报,说阿巴泰贝勒前来探望,众人的目光一下子集中到了巴林部的领身上,他咬了咬牙,低声道:“大伙儿待会别乱说话,见机行事便是!” 众人连忙点头,巴林部的领这才领着众人走出帐外,挤出满脸的笑容道:“恭迎阿巴泰贝勒!” “罢了,罢了!”阿巴泰的态度倒是爽快得很,他朝众人做了个团揖,笑道:“我倒是来的凑巧了,大伙都在呀!” 听阿巴泰这般说,众人脸色微变,几个胆小的腿肚子都颤抖起来,巴林部的领反应很快,赶忙笑道:“阿巴泰贝勒,方才和硕摩尔根戴青贝勒多尔衮的封号因为我等无能而怒,我等正在一起反省,想着怎么才能让他老人家息怒呢!你们说,是不是呀?”他最后一句话却是对身后的众人说的。 “是,是!” “正是,我们方才正是商量这件事情呢!” “是呀,都是我们无能,才害得察罕台吉被害,我们方才正在商量怎么才能赎罪呢!” 看到众人点头如捣蒜一般,阿巴泰笑了起来:“好啦,好啦,俺一不是傻子,二没娶一个科尔沁部的福晋,你们就别在俺阿巴泰面前演戏了!”他看到众人神态尴尬,笑道:“怎么了,就不请我进去喝杯奶茶?” 巴林部的领这才如梦初醒,赶忙伸手延请道:“是,是!我等失礼了,贝勒爷请进!” 众人簇拥着阿巴泰进了帐篷,让他在当中坐下,才在两厢坐下。外间的婢女送了奶茶过来,阿巴泰喝了一口,将茶杯放下,神色变得严肃起来:“诸位,方才我那十四弟行事莽撞,对诸位无礼,请诸位看在他年轻的份上,莫要见怪,我这里给诸位赔不是了!”说到这里,他站起身来向众人做了一个团揖。众人哪里敢受他的礼,纷纷起身还礼,巴林部的领赶忙应道:“贝勒爷,您这是从何说起呢?察罕台吉之死的确我等都有责任,和硕摩尔根戴青贝勒教训我等也是有道理的!” 阿巴泰摆了摆手,打断了对方的辩解,沉声道:“你这话就说的差了,我等都是武人,此身犹箭,唯人所射罢了!察罕台吉他领兵出阵,性命就不是自己的了,死在敌军手下也是应有之义,岂能怪到你们头上来?总不能说他死在那儿,你们也一刀抹了自己脖子吧?” 阿巴泰这番话说的入情入理,众人听了纷纷暗自点头,先前的担心又去了不少。阿巴泰又宽慰了几句,便起身告辞,众人赶忙将他送出营外,方才做罢。 众人回到帐中,心情已是大不一样,有些人的脸上更是多了几分笑容,更是没口子的称赞阿巴泰贝勒为人通情达理,是个宽宏大量的好汉子。倒是巴林部的领盘腿坐在软垫上,低头不语,倒像是正在考虑什么难以决断之事一般。一开始旁人还没注意到,过了好一会儿,一个台吉看到他这般,便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阿巴泰贝勒不是已经说了察罕的死不怪罪咱们了吗?你干嘛还是这幅愁眉苦脸的样子?” 巴林部的领抬头看了看众人,沉声道:“阿巴泰是这么说没错,可是他说的就算数吗?” “这个”那人脸色顿时大变,帐篷里顿时静了下来,众人的目光一下子聚焦在了巴林部领的脸上,一人用不太肯定的语气答道:“阿巴泰可是天命汗的亲生儿子,年纪比那多尔衮还大许多,他说的应该不会不算数吧?” “不错,不过多尔衮也是天命汗的亲儿子,而且你们记得他的封号是什么吗?和硕摩尔根戴青贝勒!而阿巴泰呢?只是个贝勒!” 众人交换了一下眼色,巴林部领的意思很清楚,虽然多尔衮的年纪要比阿巴泰小很多,但他的爵位封号却比阿巴泰高很多,在后金政权里的地位和权力也远高于阿巴泰,谁的话更算数也是不言而喻了。 一个老者突然说道:“你说的固然有理,可阿巴泰来我们这里,多尔衮应该也是知道的吧?” 众人听了纷纷松了口气,既然多尔衮知道阿巴泰来他们这里,自然表明是不打算再在这件事情上追究了。 “多尔衮应该是知道阿巴泰来我们这儿,可他并没有一起来!”巴林部领的声音变得愈低沉:“你们想想这意味着什么?”他看到众人没有说话,才继续说了下去:“阿巴泰刚才过来,不是因为别的,而是怕多尔衮把我们都吓到刘成那边去了,这多尔衮也应该明白。可他并没有一起来说明什么?” “可能是脸皮薄,好面子吧?”一人抱着不肯定的语气答道。 “有可能,不过更可能是他还对我等怀恨在心,阿巴泰怕他这个时候看到我们,又惹出什么事情来,反而弄巧成拙!” 帐篷里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每个人的脸色都很难看,过了半响功夫,一人低声道:“现在他还在气头上,想必过段时间,这件事情就会淡下去,毕竟那个察罕也不是他的亲兄弟。” “没错,如果只是这一件事情,时间久了的确会淡下去!”巴林部领的脸上泛出一丝苦笑:“可问题是有些事情可不会淡下去,只会像马酒一样,越来越醇,越来越烈,一下肚就让人脑壳疼!” “什么事?” 巴林部的领翻了一下白眼,冷笑道:“莫非你们在老哈河边一战就没有儿女子侄落在敌军手里?别告诉我你们能就这么不管了!” 众人脸色大变,老哈河边这一战左翼各部大输特输,损失掉的部众牲口倒也罢了,在座的不少人连妻妾子女都丢给了敌军。他们虽然平日里行事还算得上是面厚心黑,但像汉高祖刘邦把亲生儿女推下马车以摆脱追兵和要求分自己亲爹刘太公一杯羹的大能还是没练出来。估计战事稍一平息,他们就会派出使者前往刘成那里,看看能不能把自己的儿女亲属赎回来。这本来是人之常情,可看这多尔衮的架势就未必这么想了:“你们也知道爱惜自己的儿女,想方设法赎他们回来,可我那察罕兄弟的性命怎么办?他可是为了救援你们而战死的!”一想到这里,众人就越头痛了。 “虽说多尔衮未必理解,可博格达汗为人宽厚,通情达理,应该会理解我们的苦衷的吧?” “不错,博格达汗定然会理解我们的苦衷的!”未完待续。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三章 兄弟 众人仿佛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脸上也多了几分笑容。巴林部首领冷笑了一声:“是吗?你们忘记了庄妃可是那察罕台吉的亲妹子,多尔衮都这样了,那庄妃还不心疼死了?自己所爱的女人心疼了,博格达汗会怎么想?你们家有几个女人侍奉博格达汗?巴林部可没有!” “那,那我们应该怎么办?”巴林部首领的话就好像最后一根稻草,压倒了众人脆弱的神经,众人都没了主意,围了过去,齐声哀求。巴林部首领两手一摊,道:“我能有什么主意,我和你们一样,被刘成打的一塌糊涂,儿子女儿老婆都成了别人的俘虏,刚刚还差点给多尔衮砍了脑袋,你们问我,我问谁去?” “话不能这么说,拉克申!”一个平日里与巴林部首领关系很好的贵酋苦苦哀求道:“若说头脑,我们都没有你聪明,今天大家都是落在一口井里,救人就是救己,你就想个法子出来,我们都永远记得你的恩德!” “是呀!” “是呀!” 见众人苦苦哀求,拉克申叹了口气:“老友,你方才有句话说的不错,我们现在都是落在一口井里,救人就是救己。我又何尝不想给大伙找出一条出路来,可我就怕这里我出了主意,一出门就有人去告密,结果不但害了我一人的性命,还害了大家。” 众人都不是傻子,立即听出拉克申话中的意思,那贵酋沉声道:“老友,你说的不错。大伙儿都在这里对着菩萨起个誓,若是有出卖大家的,就让他被剥了皮,放在太阳底下活活晒死!子孙后代也要断绝!” “是,是!” “大伙儿都发誓!” 于是众人跪坐在菩萨降前,都割破了手臂,将血挤入酒中,饮罢了血酒发誓:若有泄露机密之人,自己被剥皮置于阳光之下爆嗮而死,子孙后代也要断绝。待到众人起誓完毕,拉克申沉声道:“其实我这法子很简单,大伙儿都写一封誓书给我,然后我派一个得力的人前往刘成那儿,请他将我等的子女妻妾放回!” “哪有这么好的事情?刘成辛辛苦苦的抓了这些俘虏,岂会看到一纸誓书就把他们放了?” “放人是不至于,不过至少可以让他们的日子好过些!“ “可,可这总不是长久之计吧?” “嗯,的确不是长久之计!”拉克申笑道:“不过眼下女真人不是要西进吗?只要两家打一仗,女真人赢了,我们就有机会夺回部众;如果刘成赢了,我们便倒戈就是,自然也不用担心子女的安全。” “你难道是要背叛博格达汗?” “话怎么能这么说呢?”拉克申笑道:“阿布奈是林丹汗的次子,是黄金家族的嫡系血脉,他是大汗的义父,又是济农,我们不也是孛儿只斤的支脉?跟随苏鲁锭大纛的指引本就是我们应该做的嘛!若是多尔衮与阿巴泰能击败刘成,我们自然还是博格达汗的忠仆,胜者为王,败者为寇,这难道不是草原上的铁律吗?” 众人听到这里,纷纷沉默不语,心中都觉得拉克申这办法是个两全之策,过了半响功夫,开始有人称赞他的智慧。这时有人突然问道:“那假如这件事情泄露出去,当如何应对呢?” “那就是我等的劫数了!”拉克申答道:“若是到了那个时候,你们可以把所有的责任都推到我身上来,就说这份誓约书是我让亲兵挟持你们写的,女真人就只会怪我一人,而不是处罚你们大家的!” 众人听拉克申这么说,都十分感动,纷纷表示若是当真遇到这种情况,也决计不会让他一个人承担罪名。拉克申洒脱的笑了笑:“不必多说了,还是快些把誓书写下!” 众人依照拉克申所说的,现在羊皮上写下誓书,又啮指出血在誓书后按下手印以为凭证。待到众人退去,拉克申便将自己最小的儿子阿雉奴唤来,将那誓书交于他,仔细嘱咐了一番,便让其出发前往刘成处。阿雉奴磕了个头,已经是泪流满面:“父亲,您为何要出头呢?若是这些人里有人向女真人出首,不要说您,就算是我们巴林部恐怕都要被灭绝的!” 拉克申也是神色悲戚,叹道:“我这也是死中求活的法子了,你知道在老哈河时我们巴林部落在对岸有多少人吗?”看到阿雉奴茫然的摇了摇头,拉克申伸出手来做了个“八”的手势:“足足有八成呀,我们巴林部担任断后的任务,青壮几乎都在河对岸,留下来的二成里也多半是老弱妇孺,即便我们能躲过这一劫,早晚也要被其他部落并吞,所以我才走了这一招险棋呀!” “险棋?” “不错,阿雉奴,此番你带着左翼各部的效忠誓书前去,那刘成必然对我们巴林部另眼相看,即便不会将其释放,被俘的人日子也好要过得多。若是真的有人如你所说的向女真人出首,那我便是为了刘成而死,为了服众,刘成必然要给你和我们巴林部一个交代,你明白了吗?” 阿雉奴听到这里才明白老父竟然是打算用自己的性命来换取自己与族人的未来,不由得大働,保住拉克申的大腿痛哭不已。拉克申伸手抚摸着儿子的头发,叹道:“痴儿,莫哭了,我今年已经五十有七,即便这次不死又能活几年?我六个儿子有五个陷在河对岸,就算只有一半活下来,能够用我一条老命去换两个儿子的性命,怎么看都是赚了,何况还未必会死呢?”说到这里,他已经是老泪纵横。说到这里,拉克申猛地用力一推,将儿子推开,喝道:“时间紧迫,你立刻就出发,路上千万小心!” 阿雉奴也知道父亲说的不错,跪下来向拉克申磕了两个头,便向外间冲去。拉克申走到帐篷口,看着儿子远去的骑影,心中的紧张渐渐平息,他回到火炉旁,给自己倒了一杯奶茶,叹道:“该做的,能做的,我都已经做了,剩下的就要看菩萨的意思了!” 阿巴泰从左翼那边回来,便回了自己帐篷,刚进门便听到多尔衮懒洋洋的声音:“七哥,那些左翼的胆小鬼都说啥了?” “还不都是那些老话!”阿巴泰在多尔衮身旁坐下,叹了口气:“老十四呀,不是我说你,今天你实在是有点过分了,察罕的死还真不能怪他们,敌军突然杀到,被冰河隔成两块,又有铁甲重骑和火器,换了你我也强不到哪儿去。” “换了你我就根本不会在河边耽搁几天功夫!”多尔衮将手中的杯子往地上一摔:“七哥,刚刚后卫与敌军的斥候交过手了,他们还在河边慢慢腾腾的,察罕就是让他们害死的!” “话不能这么说呀!”阿巴泰笑道:“女人老人孩子还有那么多牲口,河面才刚刚冻上,最是难走的时候。敌人虽然跟在后面,可那么大的风雪,谁想到就这么冒雪杀过来了?总不能把老弱牲口都丢下吧?不然他们明天吃啥喝啥?” 多尔衮冷哼了一声,没有说话。阿巴泰将地上的杯子拿了起来,给他倒了一杯热茶,递了过去:“说句实话,你不觉得这刘成很不一般吗?不但动作快,而且狠。咬上一口就不松口,不简单呀!” “有什么了不起的,不过一个南蛮子罢了!”多尔衮冷笑了一声:“七哥,他是没遇上对手,要不然。“ “话可不能这么说!岳托和豪格的本事咱们可都知道,不也栽在他手上了?” “七哥你的意思是?”多尔衮问道。 “依我看,就护着这些人往东退就是了。大汗给我们的命令就是掩护左翼各部退到辽河那边。可我们还没到,他们就让刘成给打垮了,我们与其纠缠也没有什么意思,不如逐步向东后退,他若是贸然深入,我们就回头咬他一口,不然就这么算了吧!” “就这么退兵?”多尔衮脸上现出不情愿的神色来,不过理智告诉他阿巴泰提出的建议是正确的,相对于明帝国,后金政权有一个致命的弱点,那就是他虽然有一支相当精锐的野战军,但造血能力却很差。在双方的迄今为止近二十年的战争中,明帝国光是丧师五万以上的惨败就至少有两次(萨尔浒与广宁),损失万人以上的败仗至少在十次以上,而以后金不过百万的人口总量,就算不断通过组建汉军c从更北的东海女真掠夺人口来补充兵力,但其数量也是很有限的。不要说败仗,就算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惨胜来上几场,皇太极就要说是“皮洛士的胜利”了。眼下后金军距离辽中平原的核心区有数百公里,又不像关内可以就地征发解决,眼下已经是冬天了,草原上的气候多变,如果突然遇到暴风雪,冻死几千人马都是寻常事。这些损失对于明帝国来说无非是账面上的一个数字,对于后金来说可是短时间内无法弥补的损失。 “老十四!”阿巴泰看出了多尔衮的心思:“大汗让咱们带着两白旗和蒙古两翼的兵马西征,要是损失大了,怎么像大汗交代呀?” 阿巴泰想要说服多尔衮撤兵,却无意间触动了对方的心事。临别前多铎c阿济格两兄弟与自己的密议,自从岳托和豪格出事后,满洲亲贵原有的势力格局发生了巨大的变化,多尔衮三兄弟所掌握的两白旗基本盘已经已经隐然成为皇太极的最大威胁。这一点不仅皇太极发现了,多尔衮三兄弟也已经察觉,无论是出于自保,还是出于争夺皇太极死后的权位,多尔衮三兄弟都认为这次出征要小心谨慎,千万不要给皇太极留下把柄,否则这位外表宽厚,实际却十分雄猜的大汗一定会接着这个机会削弱他们两白旗的实力。这可是有先例的,多尔衮可不想落得个阿敏c莽古尔泰的下场。想到这里,他下意识的看了看正懒洋洋的给自己倒茶的阿巴泰,不禁羡慕起这个因为出身低微而没有资格参与高层权力斗争,反而活的无忧无虑的七哥来。 “七哥,我真羡慕你!” “羡慕我?”阿巴泰闻言一愣,笑道:“老十四,你吃错药了吧?我有什么好羡慕的?羡慕我一把年纪还是个贝勒?连个和硕贝勒都混不上?” “哎,这些空头衔又有什么用?”多尔衮叹了口气:“和硕贝勒也好,贝勒也好,贝子也罢,不都是八哥的一句话?他是大汗,说是你什么就是什么,说你不是就不是。我们看起来神气得很,不过是他手中操纵的木偶傀儡罢了!” 阿巴泰此时也听出多尔衮话中有话来,赶忙问道:“老十四,你话里有话呀!” 多尔衮笑了笑:“七哥,咱们若是按你说的,不和那刘成交锋就这么护着左翼的残部回去,大汗可以治我们一个出兵迟缓,贻误军机,导致友军惨败的罪;若是我们去和刘成打一仗,他也可以治我们一个野地浪战,徒损士卒之罪,反正他是大汗,嘴长在他身上,怎么说都有理!” 阿巴泰听了一愣,用不敢肯定的语气答道:“大汗应该不至于吧,当初在大凌河你也犯了军律,不是也没怎么样吗?了不起罚罚银子,马匹罢了,不值当什么的!” “七哥,你还是老实人呀!”多尔衮脸上露出一丝惨笑:“此一时彼一时,当初岳托和豪格都在,八哥手头有两黄旗c正蓝旗,还有代善父子的两红旗,大汗之位稳如泰山;眼下豪格失踪,正蓝旗算是没了,岳托被刘成俘虏了,代善老了,两红旗算是瘫了;真正八哥手里得用的也就两黄旗,要是他一去世,我们三兄弟手头有两白旗,便算是他儿子的最大威胁,你说咱们这少年老成的八哥会放过这么好的机会吗?倒是七哥你不用担心,一来你只是副将;二来你不是父亲的嫡子,对八哥的子嗣没有威胁,八哥最多罚你一点银子,几匹马,过几个月又会赐还给你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四章 葬尸 “七哥,你还是老实人呀!”多尔衮脸上露出一丝惨笑:“此一时彼一时,当初岳托和豪格都在,八哥手头有两黄旗c正蓝旗,还有代善父子的两红旗,大汗之位稳如泰山眼下豪格失踪,正蓝旗算是没了,岳托被刘成俘虏了,代善老了,两红旗算是瘫了真正八哥手里得用的也就两黄旗,要是他一去世,我们三兄弟手头有两白旗,便算是他儿子的最大威胁,你说咱们这少年老成的八哥会放过这么好的机会吗?倒是七哥你不用担心,一来你只是副将二来你不是父亲的嫡子,对八哥的子嗣没有威胁,八哥最多罚你一点银子,几匹马,过几个月又会赐还给你的。” “这个”阿巴泰听到这里,不由得想起了那天在永福宫上巴布泰与自己说的那些话,心中不由得一动,心知多尔衮说的有理,嘴上却笑道:“老十四你胡说些什么?大汗可不是这样的人,你这话我就当是浑话,再胡说我可不答应了!” 多尔衮这般说虽说有几分意兴所致,但也有几分试探阿巴泰的意思,见阿巴泰没有回应,赶忙笑着轻拍了两下自己的嘴巴:“七哥说的是,都怪我这张烂嘴,叫你胡说八道,该打,该打!” 虽然多尔衮竭力掩饰,但出口的话,泼出去的水,帐篷里的气氛变得尴尬起来。两人各怀心事,沉默不语,约莫过了半响功夫,阿巴泰咳嗽了一声:“老十四呀,依我的意思,即便真的要打,都不能就这么撞过去,总得先弄明白刘成有多少兵马,有多少火器,甲仗多少,士气如何。这种事情经过别人的嘴巴总比不上自己亲眼目睹,不如我领一队斥候去看看那刘成的军容,再做决断,你看如何?” “也好,便劳烦七哥了!“多尔衮稍一犹豫,便点头应允,他这么做除了觉得这么做有理之外,还有一个原因便是假如回去后皇太极要处罚自己,也能够把阿巴泰拉在自己这边来。 老哈河畔。 刘成策马登上河边的小丘,已经是黄昏时分,由于天气突然回暖的缘故,连日的雪变成了雨夹雪,夹杂着雪粒的雨水打在铁兜鍪与身上的甲叶上,出噼噼啪啪的声响。虽然刘成在铁甲下穿有皮衣和呢绒紧身衣,但随着雨水渗入,还是觉得寒意逼人,这让他不禁打了个寒颤。 “那一战便是在这里打的?”刘成回头向紧跟在身后的杜国英问道,由于突然转暖的缘故,空气中弥漫着一层雾气,加上烟雨天地间仿佛笼罩了一层纱幕,二三十步开外便是白茫茫的一片,只能听到雨水与雪粒敲打铁甲的声音。 杜国英上前几步,看了看四周,突然跳下马来,向那土丘下走了六七步,来到一棵碗口粗细的树旁,在树上抚摸了一会,回头用十分肯定的语气答道:“不错,正是在这里,您看,这树上还有那天我用砍刀留下的痕迹!这里还有几处箭痕!” 刘成走到那颗树旁,果然正如杜国英所说的,树上箭痕点点,依稀可以想象几天前激战的情景。杜国英站在树下,用马鞭指扈着小丘下,向刘成讲述着当日的战况,刘成听得仔细,只可惜目光所及之处,只有白茫茫的一片,只能凭借想象去补助言语的不错。过了一会儿功夫,刘成听杜国英已经说得差不多了,笑道:“只可惜当时我不在这里,如今也只有去河边看看了!国英,可否为我领路?” “大人所命,属下义不容辞!”杜国英躬身领命,便带着六七名亲兵在前面开路,刘成自己便在亲兵的簇拥下跟在后面,走了约莫二三十步,刘成便能依稀看到一些战场的遗迹了武器的碎片c残余的尸骨c密集的蹄印。突然,刘成脚下被一件东西绊了一下,险些摔倒,他俯身捡起那物件,却是一根折断的矛杆,刘成拿这当做拐杖,向前走去。 又走了二三十步,刘成感觉到四周的尸体明显密集起来,借助微弱的一点光线,他能够看到周围有些晃动的影子,像是有人的样子,还能依稀听到哭泣声,刘成皱起眉头,向杜国英问道:“这些人是哪来的,我怎么听到有人哭泣?” “禀告大人,这些是左翼各部的妇孺,我让他们打扫战场,收集可以回收的箭矢和武器,剥去衣甲,拿来换他们的口粮,想必是有人现了亲人的尸骨,所以哭泣!” “哦,是这么回事!”刘成点了点头。依照草原上的规则,战争的胜利者是对失败者拥有无可置疑的权力,被击败俘获的左翼各部妇孺青壮沦为了刘成大军的奴仆,于是杜国英便让他们来干打扫战场的粗活。他们没有马匹,又已经是冬天,就凭两条腿也跑不了多远,都也不用他们逃走。 刘成顺着哭声走了过去,看到几团火光摇曳,走近了才现七八个妇女和孩子正用折断的矛杆或者其他工具在地上掘土,地上已经有了个不小的坑,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土腥味,显然他们已经挖了好长一段时间了,在土坑旁整齐的摆放着十余具无头尸体,显然是这些妇孺搬运过来的,虽然草原上天气寒冷,但距离那场大战已经过了两三天了,这些尸体已经有了不同程度的腐烂,望之便让人作呕,真不知道这几个妇孺是怎么把他们搬运过来的。 这几个妇孺的神经处于高度的紧张状态,以至于根本没有注意到刘成等人从背后走了过来,当一个半大的孩子偶尔抬头擦汗,才看到刘成一行人,吓得失声惊叫,一屁股坐在地上。众人这才现自己掘墓的行为被现了,纷纷跪在地上磕头不止。 “你们是在埋葬自己的亲人吗?”刘成用蒙古语问道,他与敏敏结亲后,花了很大力气在蒙古语上,几年功夫下,听说早已无碍,与蒙古人无异。 “是的!”为的是个三十多岁的妇人,她大着胆子抬起头来看了刘成一眼,刘成一身铁甲,并无什么自己身份的标志,那妇人看不出刘成的身份,但看四周环绕的卫士都是一身铁甲,体型魁梧,心知是遇到贵人了,又磕了两个头:“台吉,这都是我的主意,还请您只处罚我一人,饶了他们吧!” 刘成向一旁的杜国英投以疑问的目光,旁边的一位蒙古将领答道:“济农大人,按照我们蒙古人的惯例,这些背叛大汗和您的狗要受到严厉的惩罚,死了以后也不许埋葬,只能作为野狼的食物!” 刘成皱了皱眉头,向身后的仆固合艾问道:“老公,当真有这等事吗?” “禀告济农大人,的确是有这个规矩的。”仆固合艾答道:“若是没有入土,没有喇嘛念经度,死后之人的鬼魂就会在草原上飘荡,受尽苦楚,直到化为乌有!” “还真是封建迷信思想猖獗的时代呀!”刘成的脸上露出了自嘲的笑容,地上那妇人听说站在自己面前的便是大名鼎鼎的济农大人,早已吓得魂飞魄散,跪伏在地,面孔紧贴地面,浑身颤抖。 “你们几个都起来吧!”刘成的声音不大,但十分清楚。地上的那妇人抬起头来,偷偷的看了看刘成的脸色,才小心的站起身来,其余几人也慢慢跟着站起身来,刘成仔细打量下,其中里面只有两三个是成年妇人,其余都只是半大孩子,个个衣不遮体,打着赤脚,站在雨雪中浑身颤抖,也不知道是吓得还是冻的。 “摇旗,你叫几个人去帮他们一把,把这些尸体都埋了吧!”刘成对郝摇旗吩咐道,郝摇旗应了一声,随便点了几人。便有几个亲卫过去挖起土来。刘成转过身,对脸上现出迷惑神色的众人道:“他们是逆贼不假,不过罪仅及于活着的时候,人一死自然一切都结束了,也不必太过深究了!” “是,大人!”众人齐声应道。 虽然没有什么趁手的工具,但刘成的亲卫个个身强力壮,不一会儿便挖了个浅坑,将那十余具尸体抬入坑中,又在上面盖上一层薄土,谁也不知道这个小小的圆土包下面,竟然埋着十余具尸体。刘成看了看那坟头,对身旁的切桑笑道:“切桑上师,今日便好人做到底,麻烦你在坟前替这几人念一段经文,度亡魂吧!” “是,大人!”切桑笑着应了一声,便走到坟前,手持念珠而立,诵读起观音经来,为亡者度祈福。那几名妇孺感激万分,跪在地上向刘成磕头不止。 刘成摆了摆手,示意那女子起身,便沿着河岸向前走去,只见目光所及之处,尸骸遍地,一阵阵寒风吹来,夹带着一种死人特有的腐臭,让人作呕,三三两两的老弱妇孺穿行于尸之间,寻找着箭矢与可以利用的武器残片,不时传来号哭抽泣声,虽然在阳世间,但却有鬼蜮的感觉。刘成走了一段,便回到土丘,策马回营。路上他突然对切桑说:“上师,我有一件事情要劳烦你!” “大人莫不是要贫僧做一场法事?”切桑笑道。 “不错!”刘成笑道:“这次一战,左翼各部已经十去七八,漠南落入我手已经是定局,可谓是功德无量。我打算在河滨建浮屠一座,以旌我将士之功!将尸埋葬在浮屠旁,也可悯阵亡将士,左翼各部虽然与我为敌,但将来也是大汗的子民,我打算请你唱经为死者度亡灵!” “大人胸怀宽广,贫僧佩服万分!”切桑笑道:“如此一来,草原上必然会传颂大人之仁厚,那些逃走的部众也会回头来托庇于大人帐下的!” “但愿如此吧!”刘成笑了笑,虽说这些人都可以说死于自己之手,自己又是做法事,又是埋葬按说是伪善之行,但无疑对于那些刚刚失去亲人自己又沦为奴隶的左翼部众来说刘成的做法无疑是一种莫大的安慰。刘成从一个穿越到明末的光杆走到今天,手上沾的无辜者的鲜血如湖海一般,若是世间有真神,死后定然会被打入无间地狱,永世不得生。但男子汉大丈夫生于乱世之中,只有秉着自己的真心直行,对错不是他现在应该考虑的事情,是非功过自有后人评说便是。 “大人!”从刚才挖坑埋尸时便一直沉默不语的杜国英突然问道:“这么说来,您这次东征便到此为止了?” “不错!我是有这个打算!” “那东虏呢?”杜国英沉声问道:“末将从俘虏口中得知,虏酋皇太极派了大军来接应左翼各部东迁,应该相距这里也不远了,为何不与他们一战?” “哦!”刘成笑了笑:“若是东虏杀过来了,那自然是要与其接战,但若是没有过来,我打算树浮屠后,便阅兵耀武,然后回师西去了。” 面对刘成的回答,杜国英没有说话,但脸色阴沉,刘成看了看他的脸色,笑道:“怎么?国英你想要与东虏决战?” “大人您为此番东征,准备了那么多,而现在我们只用前锋就打败了左翼各部,将士们士气正旺盛,为何要退兵呢?难道您怕了东虏不成?” 杜国英这番话刚一出口,就知道自己说错话了,随便便听到郝摇旗厉声喝道:“大胆,杜将军,大人的举措是你可以随便说的吗?还不跪下向大人请罪!” “罢了!”刘成摆了摆手,示意郝摇旗让开些,神色严肃了起来:“国英,你这句话说对了一半,我的确是有些怕了,但怕的不是东虏,而是别的东西!” “别的东西?” “不错?”刘成的声音不大,目光却变得幽远起来:“我年少时在寺庙中读书,看到一本自传。乃是一名泰西古代名将所写,此人名叫凯撒,生平大小数十战,无一不胜,最后却被小人刺杀。此人年轻时用兵好用险,时常出奇制胜而年岁渐长后用兵却越小心,若非极有把握,决不冒险,你知道是为什么吗?”未完待续。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五章 消耗战略 杜国英想了想,答道:“想必是这凯撒年纪大了,暮气也渐长了,自然便不冒险了!” “呵呵!”刘成听了杜国英的回答,笑道:“此人死的时候还不满六十,接连击败强敌,哪来的什么暮气。” “那又是为何呢?” “此人在自传中说:兵事凶险,年轻时一无所有,自然要出奇制胜;但胜的越多,所得越多,而一败便会将过去所得尽数失去,自然要谨慎小心,不再冒险!你明白我的意思了吗?” “一败便会将过去所得尽数失去!”杜国英念叨了几句刘成的话,已经明了了刘成的意思,不过还是抱着万一的希望问道:“大人,我方新胜,士气正旺,若与东虏的援兵交锋,属下至少有七成胜算——” “你不必说了!”刘成打断了杜国英的话头,他看到部下脸上的失望之色,最后还是决定解释一番。刘成向一旁的郝摇旗使了个眼色,会意的郝摇旗吆喝了一声,前后的亲卫立刻拉开了些距离,刘成的身旁只留下杜国英一人。 “国英,这不是有几成胜算的问题!这交兵打仗,除非是能将敌军逼到死角,如果只有一家想打是打不起来的。你觉得有七成胜算,可东虏又不是傻子,难道他们看不出来?他若是不和你打,你便是有十成胜算又有何用?” “大人——!” “你听我说!此番东征我们的目的是什么?是拿下蒙古左翼,我军计划的后勤c路线c气候都是围绕着拿下左翼制定的。经老哈河一战,左翼部众已经损失大半,剩下的也已经丧胆,我们的目的已经达到,又何必多事呢?” “可是东虏不破,左翼残部毕竟还是心有顾忌呀!” “不错,如果我是皇太极,肯定会将左翼残部迁徙到辽河流域过冬,可是东虏护的了他一时,护不了他一世。如此一来,山南c云中的草场就空出来了,我大可将其划分给我的札萨克,而将俘获的左翼部众迁到贺兰山c大青山c阴山一线,休养生息,不过数年功夫,便有控弦十万。每年春天旧草已尽c青草将生c牲畜交配时我便以轻骑骚扰,使其不得繁育;秋天草深马肥时以大军攻伐,掠其牲口百姓,不过数年功夫其余部便尽了,何必要冒风险现在与东虏决战呢?”说到这里,刘成微微一笑:“其实现在撤军还有一个好处!” “还有一个好处?什么好处?” “你想想,既然东虏已经接应了左翼的残部,其首领定然会恳求东虏出兵夺回部众。我若西归,向其示弱,虏酋若追来,如今天气日寒,他走得越远,距离后方就越远,而我距离后方就越近,即便交锋对我不利,我也可以固守待援;而他一败,就是全军覆没,匹马不归!” “若是东虏不追呢?” “虏酋若不追,左翼残部眼见东虏坐视自己亲族部众被掳走,必生怨尤之心,将来我正好从这里下手,行离间之计!” (这里韦伯闲扯几句题外话:书中刘成与杜国英的分歧其实是两种战略思想的差异,即消耗战略与歼灭战略,刘成选择了前者,希望用不断的机动来调动对手获得优势,不到极为有利的条件绝不接受会战,杜国英选择了后者,希望用会战来赢得优势。歼灭战略认为战争只有一个重心,那就是消灭敌人的有生力量,所有的军事行动都是围绕这个目的展开的,并只有通过这一手段赢得胜利;而消耗战略则认为战争中有两个重心,机动和会战,认为两者都可以赢得胜利。如果打个比方的话,两边下象棋,认为要把对方车马炮卒子吃的差不多了,对方才会投子认输的是歼灭战略;而认为哪怕让你吃掉几个棋子,只要能把你帅将死就能赢,那叫消耗战略。这两种战略本没有什么高下之分,要根据敌我的实力对比和政治环境来取舍,大部分读者由于太祖的缘故,通常都比较推崇歼灭战略,但是太祖也是消耗战略的大师,抗日战争中的游击战就是典型的消耗战略。八路军与新四军的敌后抗日武装虽然并没有与日军进行很多主力会战,也没有歼灭很多日军,但是通过巧妙的机动,威胁了日军的后勤补给和后方区域,迫使日军将有限的野战兵力分散开来,当做治安力量,消耗了日军大量的经济和军事资源,使得日军过早的达到了攻击的终点。从政治和经济上看侵华战争到40年实际上已经破产了,因此不管是多么激进的侵华派,只要他进了内阁,哪怕是冒着被佐官们“天诛”的危险,也会开始想法子与蒋政府议和。原因很简单——太祖的消耗战略奏效了,任何身处那个位置的人都会发现单用军事手段解决中国问题是不可能的。对于刘成来说,即便他在与后金援兵的决战中胜利,也不可能在大冬天长驱几百公里翻过长白山脉杀进后金的直接控制区;而打输了则等于前功尽弃,因此他选择后退,以等待更好的决战机会,也是理所当然的。这两种战略在北周北齐数十年争夺河东汾北地区的交锋中体现的十分鲜明,有兴趣的书友可以去看看《资治通鉴》) 杜国英将刘成所说的从头到尾想了一遍,觉得毫无漏洞,无论东虏是追击还是退兵,己方都会处于十分有利的地位,想起自己方才的举动,不由得惭愧的向刘成躬身行礼道:“大人深谋远虑,非属下所能及,方才失言之处,还请大人恕罪!” “呵呵,无妨,无妨!“刘成摆了摆手:”其实你说的不错,此时若与东虏的援兵决战,胜算的确不小,只是虏酋未必遂你的意。兵法之道,最要紧的抢了先手,这次你冒雪疾进,先破左翼,便是抢了先手,接下来只要我不犯大错,东虏想要扳回来可就难了。” “那大人打算什么时候撤兵?” “如果天气合适的话,后天吧!”刘成看了看彤云密布的天空:“明天就在岸边建浮屠,埋葬尸体,诵经超度亡灵,然后阅兵耀武,赏赐有功将士。建浮屠与埋葬尸体是为了示恩;阅兵耀武是为了扬威,恩威并施才能得人心呀!”说到这里,刘成稍微停顿了一下,声音一下子变得低沉起来:“国英,退兵时断后的事情我就交给你了,务必多派斥候,切不可掉以轻心!” 杜国英听了一愣,旋即精神抖擞起来:“是,大人!” 阿巴泰从多尔衮处回到自己帐中,便叫上自己乳母的儿子,又从自己麾下的蒙古兵中选了两人,都是身经百战,弓马娴熟的勇士。第二天清晨,阿巴泰便领着斥候出发了,为了行动方便,每人都不着甲,只身着皮裘,携带弓矢胡禄佩刀等物,其余的甲仗口粮都放在从马背上。一行人沿着老哈河向西而去,白日里便躲在谷地石间避风处休息,也不点火,只吃冷干粮,夜里才出来赶路。走了约莫两天功夫,距离河畔战场已经不远了,阿巴泰看到不远处有一座小丘,对自己的乳兄弟道:“莫尔根,山上可以远望,我和你过去看看,其余的人在山下看管从马和行李,替我们把风,若有外人前来,便以鹿哨为号!” 那两名蒙古兵应了一声,便分散开来,为阿巴泰他们放哨,不一会儿山上传来哨音,他们便依照约定牵马上山。两人牵马上山,只见几个蒙古人躺在地上,血流满地,眼见得是已经不活了。阿巴泰与莫尔根两人正在换衣服,阿巴泰对他们说:“这几个是刘成的斥候,在这里看山下的路,却偷懒睡觉,当真是好运气,快把他们的衣服剥了换上!” 四人装扮成刘成手下的蒙古人的样子,牵了他们的马,一路向西。到了日暮时分,相距当初的战场已经不远了。远远望见前面军营连绵,看不到尽头,知道那就是刘成的大军。便牵了马找了一个僻静处藏身,一直等到天完全黑了。 “我敢打赌,那边肯定有不少南蛮子!”莫尔根指着河对岸的营垒低声道:“你们看,又是壕沟,又是栅栏的,那些骚鞑子(女真人对蒙古人的蔑称)可没这么勤快,最多把大车摆在往外面,把牲口和人圈在里面就是了!” “是呀!”一个蒙古兵眼力好得很,指着一处火光说:“你看,那个哨兵手中拿的是什么?应该是鸟铳,还有他后面,那是不是红衣大炮?” “红衣大炮?”莫尔根睁大了眼睛,向那个蒙古兵手指的方向看过去,只见在篝火的映照下,可以依稀看到在哨兵的背后有一个黑乎乎的筒子,反射出金属的光泽。他仔细看了看,有些犹豫的说:“应该不是吧,我见过红衣大炮的,比这个要大一些,而且红衣大炮不是用来攻城和守城的吗?放在这么外面,一转眼功夫骑兵就冲到跟前了!” “也是呀!”蒙古兵也犹豫了起来,与莫尔根不同,他只是远远的见过红衣大炮,没有近距离看过,更不要说了解其威力性能了。不过红衣大炮多半是装在城墙上或者攻城用他还是知道的。他看了看问道:“莫非是虎蹲炮?还是弗朗机炮?” “都不太像!”作为阿巴泰的奶兄弟,莫尔根的地位要比那两个蒙古兵高得多,见识也要广博的多,辽东明军常用的大部分火器他都见过,也知道其大部分战术。像虎蹲炮这种一主要发射霰弹的近距离火器倒是经常在布置在第一线,可是虎蹲炮的重量一般不会超过五十公斤,炮管的长度也不会超过四尺,而对面的那门火炮的尺寸和长度都远远超过了;而弗朗基的尺寸倒是还对的上,可是弗朗基炮通常不会摆放在那么靠前的位置,当真是让人迷惑不解。 “贝勒爷,您看那是?”莫尔根向一旁正聚精会神的研究对岸敌军的营垒布局的阿巴泰问道,阿巴泰饶有兴致的朝着手下手指的方向看了看:“可能是一种我们从未见过的火器,这个刘成听说娶了准格尔部的别吉为妻,准格尔人与西方的俄罗斯人c波斯人往来密切,学到几种我们没见识过的新式火器也没什么奇怪的。这个距离看不清楚,还是想法子过了河再说!” “贝勒爷您要过河?”莫尔根有些惊讶的问道。 “嗯!跑了这么远一趟,总不能就在这边看看就回去了吧?”阿巴泰笑道:“不管这次谁输谁赢,这个刘成将来都是我大金的重要威胁,不乘着这次机会好好的探探他的底,下次肯定要吃大亏!” 莫尔根见阿巴泰不像是开玩笑的样子,有些慌了神,赶忙劝阻道:“贝勒爷,太危险了,要不您在河这边等着,我带着他们两个过河,看到什么事情再回来禀告您便是!” “这怎么行!”阿巴泰笑道:“有些东西不自己亲眼看过是不明白的,你也不用担心,这种野营设防也就那么回事,只要小心总是能找到破绽的。” 莫尔根知道阿巴泰的脾气,不敢再劝,只得暗自下了决心,若是有遇到意外,无论如何也要护得主子周全。四人牵着马匹,沿着河走了一段,找到一处狭窄处过了河,又沿着河岸往西走,只见虽然天色已黑,但还是时常有人马进出跟着,他们隐藏在暗处,偷听到进出人马与哨兵的口令。阿巴泰低声对其余三人到:“我们现在可以混进去了,你们都当心点,遇到什么情况都不要慌张!” 三人点了点头,于是阿巴泰跳上马来,领着部下大模大样的喊着口令,进了军营。阿巴泰牵着战马在营中穿行,细心观察敌军的虚实。眼见的营中士卒容貌各异,多有高鼻深目,棕发绿眼,打扮语言更是稀奇古怪。阿巴泰看着不由得暗自心惊,知道这多半是西方来的,暗想这刘成从哪里找来那么多异族士兵,难道他的岳父已经征服了那么多异族小国,调兵来支援他这女婿?(未完待续。)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六章 浮屠 阿巴泰想着心事,穿过几顶帐篷,只见数十名金发汉子围着火堆成一圈,或者手拄着火绳枪,或者扶着弯刀双手斧头,圈中一人盘腿坐在地上,正抱着一长柄圆盘弦乐器弹奏,圈中还有两人正随着曲声挥刀起舞,曲声雄壮激越,围观众人也随之击掌应和,兴起之时,还有人将自己的帽子挑在刀尖上转动,状若疯狂。 阿巴泰听不懂他们的语言,害怕被人盘问露出破绽,暗中加快了脚步,他们出了营来,才发现不远处还有另外一处营盘,相比起方才那座营盘的喧闹松弛,这座新的营盘显得格外静谧森严,即使相距还有数百米远,阿巴泰也能感觉得到里面蕴含着的巨大力量。 “贝勒爷,这应该就是那个刘成的中军大营了吧?”莫尔根问道。 “嗯,即便不是也应该是他的本部,果然不凡!”阿巴泰看了看营盘的外观,心知很难混进去,正准备返回,突然听到不远处传来一阵人声,赶忙打马闪入路旁的黑暗处,不一会儿便看到数十名蒙古骑兵押送着数百名青壮向河边走去,看那些青壮的打扮应该是被俘的左翼部众。待到这一行人走远了,阿巴泰低声问道:“天都黑了,你们觉得他们这个时候是去干嘛?” “应该是嫌这些俘虏们碍事,依照老规矩处置了吧?”莫尔根右手做了个下劈的手势,也难怪他这么想,自古以来刑场通常都设置在河边,要不然天都黑了,干嘛还押着这些丁壮出营呢? “不太像!”阿巴泰摇了摇头:“看这些丁壮的样子,也不像是饿了几天饭的样子,仗都打完好几天了,要杀早就杀了,何必拖到现在,白白的浪费了粮食。” “那是为何?” “不知道,跟上去看看再说!”阿巴泰将马匹拴在一旁,就蹑手蹑脚的跟了上去,那一行人的速度很慢,走了大约一顿饭功夫才来到河边,只见河边的小丘上已经堆起了一个两三丈高的石堆,数百名丁壮正将一块块石头抬上丘顶。阿巴泰看了不禁有些好奇:那刘成花了诺大功夫搞起这么一个石堆来总不会是为了闹着玩的,可这个石堆又有什么用呢?若说是炮台,可这老哈河可以渡河的地方太多了,别人看到炮台换个地方渡河就是了若说是房屋,草原上谁把房子修在风最大的丘顶呀? 阿巴泰正百思不得其解,突然小丘那边传来一声叫喊,将他从思忖中惊醒了过来,他赶忙往那边看去,只见正在赶忙的丁壮们都停了下来,纷纷跪下,就连四周担任看守的蒙古士兵也跳下马来,躬身合十行礼。 “莫非是有什么大人物来了?”阿巴泰心中暗喜,他赶忙集中注意力往小丘那边望去,只见一行人影走上丘顶,围绕着佛塔转圈,从寒风带来的的经文声来看,这群人应该都是喇嘛。 “这刘成在搞什么鬼?弄一群喇嘛围着石头转圈念经,莫不是要行什么厌胜之术,咒诅谁不成?”看到远处丘顶的那一圈黑影,阿巴泰心中不由得生出一股寒意来,这刘成莫不是会什么巫术,才崛起的如此之快?他也知道喇嘛中流传有一些密术,只需做法就能不发一矢便夺取仇敌的性命,想必丘下那些丁壮就是用来行法术的祭品。而刘成在这个节骨眼上行花数百条人命这密术,其咒诅的对象已经不问可知。想到这里,饶是阿巴泰身经百战,也不禁打了个哆嗦。 阿巴泰正想着是不是要冲过去破坏了这伙邪僧的密术,突然听到身后传来一个蒙古兵的声音:“哦,看这样子应该是要在这里建一座浮屠!” “浮屠?你敢确定?”阿巴泰赶忙回头抓住那蒙古兵的胳膊,厉声问道。 “不错!”那蒙古兵点了点头:“我有个兄弟自小便送到寺庙里做喇嘛的,他曾经和我说过,寺中若是要建浮屠,僧人是要念经驱邪的,便是这个样子。” “是这么回事?”阿巴泰将信将疑的点了点头,又回头看了看小丘上的喇嘛们,此时喇嘛们已经停止转圈,而是站在那石堆前高声诵经,四周的青壮将士们也咏唱佛号,声震四野,颇有悲戚庄重之意。阿巴泰听了一会儿,也觉得这不像是咒诅取人性命的密术,毕竟据他所知这等密术不但要用活口血祭,而且一般都秘不示人,岂有在众目睽睽之下,行这等邪术的? 过了一会儿功夫,喇嘛们的诵经结束,走到一旁去了,那些青壮们便开始将石块运上丘顶,开始堆砌起来。此时阿巴泰也能看出一个浮屠的雏形,心知那蒙古兵说的不错,可是一个新的疑问又上心头:刘成干嘛在这个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地方修建浮屠?阿巴泰转过头,询问那蒙古兵道:“你们蒙古人通常为何修建浮屠?” “通常是用于安置高僧的舍利子与佛宝经卷,供寺中僧人和信士参拜!” “那这浮屠岂不是都在庙里?” “是呀!”那蒙古兵笑道:“不过也有在寺外的,通常是在交通便捷,人多的地方,供旅人出发前参拜求福的!也有镇压邪魔之用!” “镇压邪魔?参拜求福?”阿巴泰被弄得如坠五里雾中,正稀里糊涂,突然听到莫尔根击掌道:“贝勒爷,我明白了!” “你明白什么,快说!” “贝勒爷!”莫尔根笑道:“我猜这里应该就是刘成击败左翼各部的战场,肯定死了不少人,他在这里念经修建浮屠,应该是为了镇压怨灵的。” 听了莫尔根的分析,阿巴泰点了点头,这个解释倒是说得通。俗话说杀敌三千,自损八百,刘成军虽然大破左翼各部,但估计也有些死伤,在这里修建浮屠祭祀己方将士倒也是正常。想到方才自己胡思乱想,阿巴泰也不禁哑然失笑。 “贝勒爷,既然搞清楚了,我们赶快乘着天还没亮,过河回去吧!”莫尔根看了看左右无人,压低声音道。他虽然不是阿巴泰的亲生兄弟,但阿巴泰却是吃他母亲的奶水长大的,两人特别亲厚,名为主仆,实则兄弟,他对阿巴泰亲自渡河侦查本来就反对,眼见得时间流逝,距离天亮越来越近,不禁愈发焦急。 “不急!”阿巴泰一屁股坐了下来:“刘成这厮颇有意思,他也知道我们大军就在不远处,却还在这里不紧不慢的修建浮屠,我倒要看看这厮想干什么?”说到这里,他回头看了看莫尔根,笑道:“你也莫要担心,你记得我们刚刚进去的那个军营吗?刘成麾下的军队成分很杂,语言又不同,我们这几个在这里很安全的。” “那贝勒爷您要等到什么时候?”莫尔根不禁有些急了,催问道。 “等天明了再说吧,有些东西夜里看不清楚!”阿巴泰又看了看那小丘,笑道:“我先打个盹儿,若是没有什么要紧事,别吵醒我,还有,你让那两个蒙古兵把马儿都牵到对岸去,免得走漏风声!”说罢,便躲到石缝的避风处,裹紧斗篷躺下了。莫尔根无奈的看了阿巴泰一眼,吩咐了那两个蒙古兵后,自己抱着佩刀在外间放起哨来。 莫尔根这几日连续赶路,饶是他铁打的汉子,此时也已经疲惫万分。方才一直与阿巴泰一起神经紧张倒也还罢了,此时一个人困意顿时袭上身来,便靠着一棵老树打起盹来。也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他突然感觉到背上依靠的老树发出轻微的震动,就好像有人在用力摇动一般,顿时惊醒了过来。莫尔根举目四顾,天色已经微明,四周却空无一人,随即才发现不是有人摇动老树,而是老树与地面传来轻微的震动声,远处还传来隆隆的马蹄声,他立即意识到是有大军过来了。 “贝勒爷,快醒醒,快醒醒!”莫尔根赶忙钻进石缝,将阿巴泰弄醒了。 “有什么事情?”阿巴泰刚刚醒来便下意识的伸手去摸腰刀:“有人过来了吗?” “不是,贝勒爷你听!”莫尔根低声道。 “有大军过来了,至少有五千骑,不,应该是一万骑以上!”凭借多年的经验,阿巴泰立即做出了准确的判断,他的脸色立即变得严肃起来:“刘成要出兵了?” “不知道!”莫尔根低声道:“贝勒爷,我们快走吧,不然就来不及了!” “早就来不及了!”阿巴泰看了看外边的天色:“天都亮了,出去正好撞个正着,这么多骑兵,肯定跑不脱的!索性等他们过去,然后再找机会回去!” “也只有这样了!”莫尔根叹了口气:“只希望那两个蒙古兵别给逮着了,不然他们要是把您在这里的事情说出去,那可就麻烦了。” “呵呵,别想这么没有用得了!”阿巴泰笑着拍了拍莫尔根的肩膀,向石缝外面探出头去:“正好可以看看刘成的大军,也算不枉了这一趟吃的苦头。” 阿巴泰伸了个懒腰,小心翼翼的探出头去,只见大军成纵队沿着河岸而行,绵延看不到尽头。骑士的戎马首尾相连,各种旗帜随风飘扬,如此壮观的军容,让莫尔根看了不禁心惊胆战,而阿巴泰看了也脸色渐渐阴沉,口中喃喃自语道:“拉克申他们说刘成的兵力不过万余人马,至多一万六七千,可光是这里的就已经快两万人了,幸好没有听他们的,不然非给他们害死不可。” “想必他们是故意把刘成的兵力说的少些,好引我们去和刘成一战,夺回他们的部众!”莫尔根答道。 “我看是他们是觉得无论是谁赢了都好,他们只要投降胜利者就好了!”阿巴泰冷笑道。 正说话间,岸边出现了华丽的麾盖,麾盖旁便是佩有白色马鬃的三叉戟形状枪尖的大纛。四周扈从的骑士如云朵一般,不可胜数,都身着铁甲,外罩各色锦袍,坐骑也皆雄骏,马具配饰华丽。从地平线上冉冉升起的旭日照在骑士的盔甲c锦袍与马具上,反射出炫丽的光。莫尔根咋舌道:“啧啧,那麾盖之下定然是极为尊贵之人,多半那刘成便在那儿!” “嗯!”阿巴泰点了点头,叹道:“可惜此时只有你我两人,若是我手中有五百精骑,便朝那麾盖直杀过去,砍下刘成那厮的首级,蛇无头不行,这支大军便不战自溃了!” 阿巴泰与莫尔根不知道的是,此时那麾盖之下的并非刘成本人,而是大汗阿布奈。而刘成依照平日的习惯,身穿一件寻常盔甲,位于距离麾盖后面二三十步远的地方。在他看来在战场上身着金甲c白马这类太过显眼的东西与自杀无异。要知道女真人可是读过三国演义的,要是哪位猛男sp关二爷,冲过来把自己砍了,丢了性命也就罢了,沦为颜良文丑那种np被后世耻笑可让人接受不了。 当刘成大军抵达战场附近列阵完毕已经是辰时了,此时天空中已经彤云密布,天色昏暗。大军由东北到西南,缓缓的行到河岸边,密集的人马向两翼展开,一眼看不到尽头,中央部分的骑士就像一堵墙,他们手中的长矛宛若密林,黑压压的遮挡住了他们身后天空中的亮色,横亘在阿巴泰与莫尔根两人的心中。 “贝勒爷,刘成这是要干嘛呀?”莫尔根低声问道。 “我又不是刘成肚子里的蛔虫,哪里知道,你闭嘴仔细看着便是了!” 此时刘成军阵中传来两声号响,号声刚落,便看到两翼的军队向两侧让开,露出数条缝隙来,成群的人流从缝隙涌入,阿巴泰一开始还以为是步卒,后来才发现不对,这些后来者队形混乱,身上也没有衣甲,甚至还有不少女人和孩子。这些后来者在兵威之下保持着沉默,只有时而传出细微的抽泣声,随即就被吞咽下去。未完待续。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八章 南楼 莫尔根被阿巴泰的举动吓了一跳,问道:“贝勒爷,什么主意?“ “与你无关!”阿巴泰摆了摆手:“你昨晚没睡累坏了吧,快去石缝里打个盹。” 莫尔根强撑着道:“贝勒爷我不困!” “我让你睡就去睡,天一黑我们就过河,然后连夜往回赶!快去睡!” “好,好!”听阿巴泰说天一黑就回去,莫尔根不由得大喜:“贝勒爷您愿意回去就好,我这两天在这里待着,浑身上下都不得劲。” “少废话,快去休息,不然半路上没力气从马背上摔下来可没人管你!“阿巴泰没好气的喝道。 “是,是!”莫尔根喜不自胜的退到石缝里去了,不一会儿里面便传出低沉的鼾声。看来这小子是累坏了,这几天下来也苦了他了!阿巴泰的脸上露出一丝笑容,别看他嘴巴上刻薄,心里对这个奶兄弟还是很看重的,不过这次自己这趟是来对了,收获不小,回去后要和大汗好好谈谈。老八虽然猜忌心重了些,但是个聪明人,应该能拿出应对的办法来。 突然,远处传来军号声,将阿巴泰从思忖中惊醒了过来,他站起身来,探出头向外看去,只见那顶华丽的麾盖正在缓慢的向西面移动,那些随行的骑士也像云朵一样环绕着那顶麾盖,显然,刘成已经完成了仪式,开始离去了。阿巴泰看着远处的麾盖,低声自语道:“刘成,这次是你赢了,可是下一次就未必了!” 江南松江c南楼。 一支曲子从不同的人口中唱来,价码是大不相同的,若是寻常人家女子,也不过百十文铜钱,五六分银子便作罢了;可若是扬州的瘦马c秦淮的歌妓,一曲之资恐怕就少说也要两三两银子了;但这些还不是最贵的,按照这人世间的不成文法,“一经品题,身价百倍!”,同样的一件东西,若是沾上了名人的边,其身价就自然打着滚上去了。毕竟这天底下金嗓子和好曲子不缺,缺的是名声。 而柳如是就是这样的名女人,她有的是名声,说的好听点的说她是色艺双绝,乃江南之冠;嘴巴阴损些的便说她是艳帜高张,使人神魂颠倒,不能自已,但说来说去,都离不开艳色二字,虽然对于这一点柳如是十分不忿,但又无可奈何,像她这样一个出身贫寒的弱女子,除了那一点艳色,还有什么可以凭借的呢?难道百年之后,自己能留下的也就这点颜色吗?——柳如是的眼中浮现起一丝寂寞与无奈。 她倚在窗前,身着一件宝蓝色的衫子,下半身穿着淡黄裙。自从被那周家的大娘子赶下堂来,她便搬到了松江。相比起南京c苏州c扬州c越州等江南名城,松江其实是一个颇为年轻的城镇,虽然三百年后她超过了这些前辈——松江乃是上海的根,但在明末她实际上还只是一个镇罢了。但实际上这里已经是大明工商业最为繁荣的地方了——有“衣被天下”之名的松江布便是此地。往来的客商c纺工带来了大量的人流与资金流,渡口旁就有一座老庙,庙虽然不大,但据说里面供奉的关公十分灵验,往来的客商都会进去烧一柱香,讨一个吉利,久而久之,这庙旁便热闹了起来,形成了一个自法的小集市。卖香纸的c卖佛米的c卖灯油的c卖茶水,连同各色玩物c吃食杂耍都随着人流繁盛起来。 也许是害怕寂寞的缘故吧,柳如是把自己的住处就选择在这座距离老庙不过百余步外的二层小楼里,还严词拒绝了陈子龙送给她的一处宅院,距离这南楼有四里多路,环境要好得多,也清静得多。用她自己的话说就是想要沾点人气,其实柳如是心里也清楚,自己要的不是人气,而是希望能够时时看到这些市井景象,提醒自己并非那些文人墨客的玩物,莫要忘了真正的志向。 “先生,陈公子到了!”楼下传来丫鬟的声音,依照吩咐,即便是没有外人的时候,这南楼中的丫鬟也是以先生称呼柳如是的。 “嗯,让他稍等会!”柳如是脸色微动,目光中闪过一丝喜色,虽然大明里被叫做“陈公子”有千千万万,但在这南楼之中,被称为“陈公子”的只有一人,那就是陈子龙,也是复社中的成员,当时已经考中了举人,诗文皆精,与柳如是两人情感身笃,只是陈家乃江南大族,其父乃是万历四十七年进士,官至工部侍郎,以柳如是的身份,想要嫁入陈家只怕是千难万难。 柳如是对镜子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容颜,觉得满意了方才下得楼来,只见一名二十七八的年轻士子正站在墙边看着上面悬挂的一副条幅,听到楼梯响回过头来,笑道:“如是,这幅条幅是你写的吗?长进了不少呀!” “懋中兄(陈子龙字懋中)见笑了!”柳如是笑道:“前些日子玉绳先生路过松江,在书道上指点了我几句,便让你看出来了。” “玉绳先生?”陈子龙闻言又惊又喜:“他前些日子路过松江,我为何不知道?” “谁叫你是复社的人呢?”柳如是笑道:“你也知道玉绳先生是为何致仕的,他树高风大,想必厂卫也还在盯着他,来我这个小女子的诗歌酬唱倒也还罢了,若是与你们复社的人混在一起,只怕对他不好,对你们也不好!” “该死的鹰犬爪牙!”陈子龙恨恨的骂道,他也清楚柳如是说的有理,周延儒的下台的直接因素便是温体仁的“梃击案”,而梃击案又与复社新星陈贞慧有密切的联系,眼下朝中大佬本来就对江南复社颇为不满,如果周延儒与复社中人再勾勾搭搭,牵扯不清,再掀起一场大案也不是不可能。想到这里,他叹了口气:“如是你说的不错,眼下我的确不合适与玉绳先生见面。只是心生不忿罢了,好不容易魏阉倒了台,圣天子在位,怎么却弄成了这个样子。” 柳如是见陈子龙露出忧愁之色,劝慰道:“懋中兄莫要担心,有些事情须得时日,才能见得分晓,且放宽心等待便是!”说到这里,她突然笑道:“说到玉绳先生,我有一件高兴事要与你说。” “高兴事?什么高兴事?”陈子龙一愣,问道。 “玉绳先生来的时候,我为他介绍了一位佳弟子,你说是不是高兴事?” “佳弟子?”陈子龙闻言一愣,旋即笑道:“这倒是件好事,玉绳先生的学问文章天下知名,若是得一佳弟子而教之,也是人生乐事,却不知是哪位江南高弟这般福气?” “却不是江南人!” “不是江南人?” “不错,是位福建子!” “福建子?” “便是福建游击将军郑芝龙的公子郑大木。” “游击将军郑芝龙?”陈子龙皱起了眉头:“如是,你说的该不是那个被招安的海贼头子?你把他的儿子介绍给玉绳先生当弟子?” “没错,正是此人。大木公子文武兼资,兼且仁孝,玉绳先生十分喜欢,一见便列入门墙,收为入室弟子!” “如是,这个不太好吧!”陈子龙的脸色变得阴沉起来:“你说的那个郑大木我是没有见过的,可他父亲横行东南数年,杀人越货c劫人钱财,端的是无恶不作,这样的家里长大的孩子,岂能一心向学?你这不是害了玉绳先生吗?” “懋中兄,你不知道大木公子虽然是郑芝龙的儿子,但他的母亲却是个日本人,自己也是在日本平户长大的,自小便有名士为其讲解儒学,是个知书达理之人,直到其父为熊大人招安后,方才回大明的。郑芝龙先前的确做过恶事,可他被熊大人招安后,为大明讨平了东南诸路海匪,使得东南平靖,实乃有功与朝廷。” “如是你说的虽然有理,只是——”陈子龙虽然不得不承认柳如是说的是事实,但从内心深处还是不愿意让郑大木这样一个前海贼的儿子能够列身周延儒这等江南士林顶级士大夫的门墙,只是一时间不知道怎么说出来。柳如是是何等精灵剔透的心肠,立即看出了陈子龙的心思,她倒了一杯热茶,自己喝了一口,走到陈子龙身旁,柔声道:“懋中兄,我也知道你的心思。大木公子的父亲的确是前海贼,可如今已经不是太平年头了,道德文章也顶不得用。谁都知道陈贞慧公子与那梃击案无关,可他们父子落得个什么下场?你说圣天子在朝,可我却不以为,自从登莱之乱后,当今天子对士大夫果决好杀,刻薄寡恩,对手中掌有兵权的武夫却再三迁就,唯恐惹出祸事来。你们若想要成事,广凭复社那些笔杆子是没有用的,须得与郑芝龙那等武夫相为奥援,才是长久之计!”说到这里,她将手中的半杯残茶递了过去。 陈子龙听得入神,接过茶杯便下意识的喝了一口,才发现自己喝的是柳如是的残茶,杯沿上还带有一丝胭脂印迹,不由得脸上一热,他刚想说些什么,可看到柳如是那双含情脉脉的眼睛看着自己,话到了嘴边却又咽回去了。眼前佳人对自己的情义他如何不知,只是他二十一岁时便娶了宝庆府邵阳知县张轨端之女为妻,婚后夫妻情感甚笃,妻子虽然无论从容貌c才学上都远远不及柳如是,可若要休妻再娶那是绝不可能。可若是纳名满江南的柳如是为妾,多少早已盯着这块肥肉的高官显宦都会与自己过不去,到了那个时候,自己这一身抱负不必自是说了,只怕就连性命都难保。想到这里,陈子龙低咳了一声,将那茶杯放到一旁,又将给自己的茶杯倒了一杯,喝了一口,强笑道:“如是,这茶味道不错。” 看到陈子龙如此,柳如是的眼中闪过一丝黯然之色,旋即便恢复了平日的样子:“是吗,懋中兄若是喜欢,回去时我便让小菊给你包上两斤带回去便是!” “那倒也不比!”陈子龙笑道:“这茶好喝乃是因为水c茶具c人c楼皆合意才好喝,我若是带回去便没有这个味道了,我若是想喝,再来打扰如是便是了。” “陈大公子你倒是把我这里当成茶馆了?”柳如是冷笑了一声:“也罢,大名鼎鼎的陈子龙大公子要来我这南楼品茶,乃是我柳如是的福气,应该在关二爷那边多烧几柱香,多磕几个头才是呀!”她虽然志气过人,但毕竟是个女子,方才心爱之人这般态度,实在是已经伤了她的心,一时没忍住,便发作出来。 “如是,方才是我的不是!”陈子龙却不着恼,他伸手抓住柳如是的右手柔声道:“你若是愿意,我便与你退隐林泉,将那些俗事丢到一边去,管他什么朝廷c天下,做一对神仙眷侣!” 柳如是听到陈子龙这般说,心中不由得一阵狂喜,刚想点头,却看到陈子龙目光中隐隐透出的痛苦,她是个何等聪颖之人,立即就明白了过来。的确像陈子龙这等满腹才学,胸有大志之士大夫,正当盛年便归隐山林又怎么会心甘情愿呢?可他却一口应允了自己,柳如是不禁又喜又悲,喜的是陈子龙竟然愿意为了自己做出这么大的牺牲;而悲的却是在自己与陈子龙之间横亘着一条如此深的沟壑,想要跨越过去简直是千难万难。想到这里,两行泪水便从柳如是的眼中流了出来。 陈子龙见状大惊,赶忙伸手去擦拭柳如是的泪水:“如是,你这是怎么了?” “子龙,我这是高兴呀!”柳如是含泪笑道。 “高兴?你高兴却又为何哭泣呢?” “子龙,你为了我愿意将功名事业弃之不顾,归隐山林。知道在你心中我如此之重,如是又怎么会不高兴呢?”柳如是擦了擦脸颊上的泪水:“你放心,我知道你一心想要做大事,如今功业未成,若是逼你归隐山林,你心中必然不快,我柳如是决计不会做让你不高兴的事情!”(未完待续。)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九章 客人 陈子龙看着眼前佳人脸颊带泪,心中不由得又酸又苦,美人恩重自己如何才能报得万一呢。正当此时,外间突然有人高声问道:“敢问一句。这里可是松江南楼,柳先生的住处?” 陈子龙听了一愣,没想到这个节骨眼上又有人来,柳如是低声道:“子龙,我今日还请了一个要紧人来,与你c还有复社都是大有裨益的,应该是到了!” “要紧人?”陈子龙皱了皱眉头,他知道这南楼虽然看上去不过是一栋寻常的江南小楼,但山不在高有仙则名,水不在深有龙则灵。有柳如是这等艳绝江南的美人在此,自然也是名楼了。柳如是交流极其广阔,眼光又极高,能够让她说一句要紧人的,定非凡夫俗子。 这时丫鬟小菊从外间进来,向柳如是福了一福,道:“先生,外间有家伙计,抬了些松江鲈鱼来,说是休宁程二先生吩咐送来的,如何处置,还请示下!” “休宁程二?”陈子龙看了一眼柳如是,暗想莫非此人便是那位“要紧人”?却看到柳如是脸上也现出诧异神色来,才知道应该不是。 “我不认得什么休宁程二先生,他应该是搞错了,你回绝了便是!” “是!”小菊应了一声便退下了,可片刻之后又回来了,有些生气的向柳如是说道:“先生,那伙计好生无礼,只是不肯走,硬说只要这里是柳如是柳先生的住处,便错不了。这些鲈鱼是程二先生送来,中午宴客之用!” “如是,我们还是出去看看吧!”陈子龙笑道。 “也好!“柳如是擦去脸上的泪痕,与陈子龙出得门来,只见院子门口站着一个青衣汉子,头上带着一顶瓜皮小帽,满脸精明干练的样子,身后跟着几个伙计,赶着两辆驴车,前面那辆驴车上放着一只大木盆,后面则堆放着一些杂物。那青衣汉子看到柳如是与陈子龙,赶忙上前几步,唱了个肥喏:“这位便是柳先生吧?小人受东家所命,送了些许鲈鱼来,供下午宴客之用,还请先生收下!” “你家主人?”柳如是皱了皱眉头:“可是什么休宁程二先生?我却不认识他,为何要送鲈鱼我?” 说话间陈子龙走到驴车旁,看了看那大木盆里养着二三十尾鲈鱼,每条约有四五两重,那鲈鱼身上长了四个腮瓣,正是天下闻名的松江鲈鱼,此鱼生于咸淡水只见,味道特别鲜美,当时人以为乃是鱼中第一。如今刚刚入冬,正是鲈鱼最是肥美的时候,像这等松江鲈鱼,一尾便要二两银子,这二三十条鲈鱼,怕就要值得一家中户的家产了。饶是陈子龙是大户人家,也不由得为这位程二先生的手笔暗自吃惊。 “先生不认识我家主人,却认识徐大人吧?我家主人乃是徐大人的至交,待会要一起来的。这些鲈鱼便是我家主人让小人先送来的。” “徐大人的至交?”柳如是听到陈子龙的耳语,脸色微变,旋即笑道:“原来如此,那我便却之不恭了,只是我这里厨房狭窄,只怕未必做得好这闻名天下的松江四腮鲈鱼!” “这就不劳先生费心了!”那青衣汉子笑道:“做菜的师傅c家什都已经送来了,只需劳烦这位小娘子指点下地方,剩下的都交给小人便是了!” 柳如是听了一愣,旋即笑道:“看来今日贵主是要与我抢这个东道了,也罢,我索性今日便吃他一次便是了!” “柳先生说笑了!”那青衣汉子欠了欠身子:“谁不知道松江南楼乃是江南第一风雅所在,我家主人早就想来只是无缘一见,区区几条鲈鱼若能博先生一笑,我家主人一定高兴得很!” 柳如是吩咐小菊带那青衣汉子去厨房,便和陈子龙上得楼来,一边上楼一边低声问道:“子龙,你可曾听说过这休宁程二?” “倒是未曾听过!”陈子龙摇了摇头:“休宁那边儒风不盛,倒是多有出外经商的,应该是个商人。” “嗯,看他做派也像的恨!”说到这里,柳如是突然转身抓住陈子龙的衣袖,笑道:“不过今日倒是好口福,能吃到松江四鳃鲈鱼。” 陈子龙看到柳如是突然流露出的小儿女态,心中不由得一荡,笑道:“你若是喜欢,我明日便让人每日送些与你便是了!” “哪个要你每天送?”柳如是翘起嘴:“我喜欢的就是这种意外之喜,再说就算是龙肝凤脑,天天吃也都腻了,你当真以为我稀罕这松江四腮鲈鱼?” “那是,那是!”陈子龙笑道:“如是若是放出要吃松江鲈鱼的风声去,只怕这松江南楼之下堆满鲈鱼,只是鱼腥味重了些,怕是没法住人了!” 柳如是听了陈子龙的打趣,不由得掩口笑道,一时间眼波流动,宛若秋水,饶是陈子龙平日里在养气着实下了不少功夫,一时间也不禁失了神。他赶忙收敛心神,问道:“如是,你方才说的徐大人是何人?他便是今日的主客?” “不错!”柳如是笑道:“他便是新任扬州兵备道的徐鹤城徐大人!” “扬州兵备道?徐鹤城?”陈子龙的脸上顿时泛起了一丝激动的红晕,声音也不觉得高亢了起来:“莫不是刚刚击败流贼,斩杀贼首‘一斗谷’c‘黑虎星’,救得扬州士绅百姓的徐大人?” “不是他还有何人?”柳如是微微抬起了下巴,目光现出了自傲的神色:“子龙你莫说,这位徐大人还真不好请,我前些日子下了两次帖子,他都说兵事紧张,脱不得身,前两日才过了江,当真是不好请。” “这倒怪不得他!”陈子龙神色凝重:“自从秋后,闯贼便联络数十路贼寇冲出山来,江淮之间,东西千余里尽遭荼毒,我那时正在南京,就连这石头城都一夕三惊,连燕子矶上的游船都锁了,免得让流贼抢了渡江而来。史可法史大人领兵巡行安庆c池州等地,监督江北防务。而黄梅贼又攻掠宿松c潜山c太湖等地,传说罗汝才c张献忠二人领兵东来,兵锋直抵武昌。各地都只有缨城自守,坐视流贼四掠。唯有这位徐大人领兵痛击流贼,护得一方平安,江淮之间,只有中都与扬州没有遭到流贼荼毒。想来那些日子他肯定整治防务都来不及,哪里有时间来赴你的约。” “是呀!”柳如是目光一转,笑道:“子龙,你知道这位徐大人是怎么当上扬州兵备道的吗?” 陈子龙摇了摇头:“那就不知道了,我只听说他是职方司出来的,却不知他是什么出身!” “子龙!我倒是听说过一个故事!”柳如是笑嘻嘻的给陈子龙倒了一杯茶:“你记得今年春天流贼攻陷南阳的事情吗?” “自然记得!”陈子龙叹了口气:“在那之前洪承畴还在塘报里说什么流贼已经被逼入深山之中,不日便将斩得贼首,献俘阙下。可没几天流贼便从鲁阳关杀到南阳城下,当真是奸臣误国呀!” “说来这位徐大人能当上这扬州兵备道,倒还要感谢那流贼了!” “为何这般说?” “那时正好这位徐大人正有公务在身,途经南阳,身边也有百余名卫士。流贼破城时,他不顾自身安危,将唐王夫妇护送到了襄阳。是以南阳城虽然失陷,可唐王却安然无恙。正是因为此事,不久后朝廷便将其破格提升为扬州兵备道。” 听了柳如是这番描述,陈子龙不由得长大了嘴巴,咋舌道:“好一个徐鹤城,果然是忠肝义胆,今日这一趟果然是没有白来,能够认识这等英雄人物也算是不枉此生了!” 看到陈子龙如此兴奋,柳如是也不禁暗自心喜。她废了那么大一番周折来请徐鹤城来自己在这里,自然不仅仅是为了讨爱人高兴。相比起当时的大多数复社成员,反倒是柳如是这样一个出身章台的弱女子对时代的大潮更加敏感,她渴望将能用自己的容貌与才华带来的那一点影响力为自己的爱人做一点什么,也许连她自己都没发现:虽然她是个女人,但比这些被认为是帝国精英的男人们要更适应这个舞台,她自己也乐在其中。 “先生,李公子,徐大人到了!”小菊轻轻的敲了敲门。陈子龙兴奋的站起身来,从窗户向楼下看去,与大多数当时的中等人家宅邸一样,南楼下也有个十余丈见方的院子,院子里有几棵桑榆,还有几张石桌椅,一口水井,供主人闲暇时在院子里晒晒太阳,做些杂事。毕竟当时也没有玻璃,室内的照明条件都不怎么样,很多时候在室外比在室内更舒适。而此时这个院子里站着十余人马,人如虎,马似龙,倒像是把院子塞得满满当当的。陈子龙与柳如是兴奋的对视了一眼——这位徐鹤城徐大人果然不凡。 柳如是与陈子龙下得楼来,出门相迎,只见站在当中那人并没有戴帽子,只是用一块黑帛裹头,皮肤黝黑,高耸的颧骨,宽广的额头,连鬓的络腮胡子一直延伸到下巴,身着窄袖的圆领齐膝短袍,袍服下摆露出骑马时穿的鹿皮裤来,外面套着一件呢绒长袍,腰间的宽皮带上左边插着一柄尺许长的短刀,另一边挂着一柄长柄腰刀。他看到柳如是出来,脸上露出一丝笑容,拱手道:“你便是柳如是先生吧?” “不错,正是在下!”柳如是的脸上露出惊讶的表情,眼前这个男人完全是一副武夫打扮,与他想象中的那位谈笑用兵,击破流贼的儒将形象差别也太大了。她下意识的问道:“您是——” “我便是徐鹤城!”徐鹤城笑道,江湖经验十分丰富的他已经看出了柳如是的心思,不过他并没有太在意:“柳先生两次相邀,我都有公务在身,今日方得前来,还请先生见谅!”说到这里,他微微向柳如是欠了欠身体。 柳如是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失礼,她赶忙笑道:“是我唐突了,徐大人今日能拔冗前来,是如是的荣幸。这里不方便说话,还请大人上楼!”说罢,柳如是赶忙做了个请的手势。 徐鹤城将大部分侍从留在楼下,就带着另外两人一同上楼。众人分宾主坐下,柳如是见随徐鹤城上楼的两人中有一人站在一旁,一人与徐鹤城并排而坐,暗想这位应该就是送鲈鱼来的休宁程二了,便笑道:“这位便是休宁程二先生吧,方才那些鲈鱼多谢了!” “正是在下!”程二笑道:“说来也巧,我前两天去扬州拜见徐大人,本来想请大人尝尝这名闻天下的松江四鳃鲈鱼,却不想正好大人受到柳先生的帖子,我程二便干脆做个恶客,不请自来便是了,无礼之处,还请先生见谅!” “程二先生说的哪里话,像您这等贵客,我平日里请都请不来呀!”柳如是抿口笑道,一时间她还无法探出对方的深浅来,不过看此人无意中流露出的颐指气使的样子,平日里定然是习惯了发号施令,是个非富即贵的角色。 柳如是与程二在扯着闲篇,徐鹤城这个正主反而坐在那儿沉默不语,只是饶有兴致看着四周墙上的字画。陈子龙乘机观察起这位如彗星一般崛起的扬州兵备道。进屋之后,徐鹤城已经脱掉了那件呢绒外袍,腰间的长刀也已经解下,交给身后的侍卫,只留下腰间的那柄短刀。只见其腰背挺直,身体微微前倾,一身如铁打一般的筋骨肌肉,都包裹在他那件月白色的窄袖圆领短袍之下。这时婢女送上茶水来,徐鹤城伸手接过茶杯,陈子龙看到他的手臂上从袖口处露出一条丑陋狰狞的刀疤,一直延伸到手背手指根部。陈子龙心中暗想:“此人即便是坐在椅子上与我等闲谈品茶,仍然是一头随时都可能择人而噬的猛虎!”(未完待续。)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章 剜肉补疮 “徐大人,这茶可还入得了口?”柳如是看到徐鹤城放下茶杯,笑着问道。 徐鹤城笑道:“徐某是个粗人,平日里奔走四方,茶水也就是解渴的,哪里分得清好茶劣茶。柳先生能拿出来待客的,定然是好的!” 陈子龙越是仔细打量,越是觉得徐鹤城无论是言谈还是气质上都不像是科场出身的,可是此人在当扬州兵备道之前是在兵部职方司当员外郎,虽然兵部没法和吏部c礼部和户部这些地方前途无量,可毕竟也是六部里面的正途了,明末又没有捐官一说,未经科场出来的一辈子也就能做个杂佐官儿,岂能当到员外郎?莫不是凭借家中的荫蔽?想到这里,陈子龙装出一副不在意的样子,问道:“徐大人,在下斗胆问一句,您是哪一年的科名?” 徐鹤城扫了陈子龙一眼,却没有回答,反而问道:“敢问一句,你是何人?” 还没等柳如是接口介绍,一旁的程二笑道:“徐大人,这就是你的不是了。能够得柳先生垂青的除了陈侍郎的公子,华亭陈懋中还有何人?” “原来是陈公子,幸会了!”徐鹤城见柳如是与陈子龙都没有否认,知道程二猜得不错,拱了拱手:“在下未曾进过科场,也没有功名。” “那您是荫蔽得官了?”陈子龙话一出口,便后悔自己说错了话。与今天的学术圈一样,明代的官场也存在着出身鄙视链,进士及第出身然后当庶吉士一路入阁做到首辅的是鄙视链的最高端,其次的便是进士出身,同进士出身,再差些的便是举人c而荫蔽得官的除非是丘八老爷,否则已经很接近鄙视链的末端了,也就比杂佐官强些。即便是投胎到勋贵家里的,只要是稍微读的进书,有点志气的子弟也都会用功读书,争取在科场中考出个功名来。俗话说打人莫打脸,如果徐鹤城真的是荫蔽得官,陈子龙这句话一出口,只怕就把人给得罪了,勃然变色,调头就走也不是不可能。 “也不是!”徐鹤城脸色如常:“我是因功保举得官!” “功名祗向马上取,真是英雄一丈夫!”柳如是怕陈子龙惹恼了徐鹤城,赶忙接过话头去:“若论文章诗赋,谁又及得上岑嘉州(岑参)?可就连他都以马上取功名方为英雄,徐大人随未曾进科场,又何尝不能说是英雄?” 陈子龙如何听不出柳如是是在替自己的失言打圆场,赶忙笑道:“不错,徐大人击破群贼,护得扬州百姓士绅平安,自然是当得上英雄二字!” ”柳先生,陈公子!”徐鹤城自失的一笑:“其实若说此番破贼功劳最大的,并非是徐某,而是这位程二先生。” “当真?”柳如是不禁吃了一惊,其实她对此人的印象很一般,自从刚刚一进楼来,这位休宁程二便用她十分熟悉的目光盯着自己,若不是要讨好笼络这位徐大人,柳如是早就找个由头将这个不速之客赶出去了。 “自然是真的!”徐鹤城道:“其实流贼虽然人多,但其中识得兵法,懂得进退的却不过闯c献c曹操等区区数人罢了,其他都不过是些乌合之众,毫无部伍节度。流贼入境时,只要先令乡里坚壁清野,迫使其分兵打粮,然后便可以精兵将其各个击破,诛其首脑,自然能以少胜多。我麾下人马虽然不过两千余人,但将吏都是百战之余,骑队c射生手c长矛队c炮队无一不全,又有船队转运粮食辎重,破贼的难处其实不在这里。” 陈子龙问道:“那是在何处?” “钱粮!”徐鹤城吐出两个字来:“二位应该也看到了,我麾下将士多非大明人氏,乃是四方之精锐荟萃而成,每月的薪饷c口粮都是从优,斩首破阵还要另外加赏。虽说不过两千余人,一个月下来光是薪饷要六七千两银子,粮食和布匹还要另算。朝廷的那点银子又哪里够?若非程二先生施以援手,纵然孙吴再世,恐怕也是措手无策呀!” 柳如是与陈子龙向程二先生投以惊讶的目光,虽然华亭陈家也是江南有名的大族,家中光是田产就有六七千亩,但多半都是不动产,而且多半是属于一族人,而非他一人所有,现金流其实很有限,如果要一下子拿出几千两银子来,恐怕就要变卖家产了。如果徐鹤城没有撒谎,这位休宁程二能每个月拿出六七千两银子来养军,传说中的沈万三也不过如此了。 程二先生看到柳如是这般看着自己,心中不由得暗喜,他平日里自诩有“三好“:好美食c好美人c好豪杰,柳如是乃是闻名江南的美人,若是在平时,即便他有万贯家财,恐怕连这个南楼的门都进不来。他装出一副矜持的样子:“徐大人谬赞了,我不过是协理粮台,帮助筹措些许军饷罢了,又何功之有?” “程二先生过谦了!”柳如是肃容道:“若无先生大才,扬州数十万百姓,不,江南数百万生灵都要受流贼荼毒。如是以茶代酒,先敬先生一杯!”说罢,她便将杯中茶一饮而尽。 “不敢!”程二赶忙也将杯中残茶喝完,虽然入口的不过是半杯凉茶,胸中却是畅快之极,几乎要跳起来大叫几声。一旁的陈子龙对兵谷之学颇为留心,便沉声问道:“程二先生,在下斗胆猜一句,想必先生也不是用自家的财产来发饷的吧?” “哈哈哈!”程二听了陈子龙的问话,大笑起来:“陈公子说笑了,且不说陈某拿不拿得出这么多现银,就算我拿得出这么多银子来,也不敢给王师发饷呀?这不是自寻死路吗?” 陈子龙点了点头,程二这句话说得倒是大实话,俗话说吃粮当兵,自古以来吃粮与当兵是连在一起的,吃谁的粮自然听谁的号令,你一个商贾拿出大把银子来给天子的兵发饷,你莫不是要造反吗?不过陈子龙倒是没想到程二还真有发饷的能力,攻克大员之后,杜固便与席尔瓦以暗中与外敌勾结为理由,将大员港内那些福建田主尽数拿下,杀的杀,关的关,处理的一干二净,他们的田庄房屋财产奴仆自然都成了股东们的囊中之物,光是程二一人就分到了田地五千余亩,房屋近百间,佃户家奴四百余人。除此之外,这些股东们每人都得到了两万亩到十万亩不等的权力状,凭借这份权力状他们有权利在台湾岛上开垦并占有上面数字的田地为自己所有。此外,硫磺c沙金c鹿皮c木材等有利可图的生意都为股东们瓜分,即使不考虑以这里为基地可以插手的日本和东南亚贸易和利润丰厚的蔗糖种植生意,当初在西湖游船上投资这一冒险事业的十余人无不是大赚特赚,其中个人投资最多的程二更是已经无声无息的跻身于江南顶级财主之列了。 “那敢问一句,先生是如何筹措军饷的呢?”与绝大部分胸怀大志的明末士大夫一样,陈子龙对于兵谷之学还是很有兴趣的,赶忙开口求教。可程二却打了个哈哈,目光转到一旁,显然是不想说了。一旁的柳如是微微一笑,从丫鬟手中接过茶壶,上前给程二的茶杯倒满了,笑道:“程二先生,如是倒也对这些颇有兴趣,不知先生可否讲解一二!” “那有何难?”程二笑道:“这法子说穿了也就一钱不值,其实也就两个字——米c丝!” “米,丝!”柳如是皱了皱眉头,问道:“还请先生不吝赐教!” “这么说吧,朝廷给的饷大概只够三分之一,其余的缺口本来应该由扬州当地的士绅百姓补上。毕竟这是他们的田舍陵墓所在,抵抗流贼的军饷不由他们给谁给?不过这帮老财总是善财难舍,徐大人带着兵刚刚到扬州的时候,个个都说囊中无钱,那个知府更是说藩库里一贫如洗,要等到收了秋粮以后才有银钱补上。可还没等他把秋粮收上来,流贼就杀过来了,这下可把那知府和缙绅都吓坏了,个个跑到徐大人那儿,只要徐大人能够讨灭流贼,一定把饷银补上!” “原来是这么回事!”陈子龙点了点头,心中却略有不快,暗想这程二的言辞做派倒颇有些挟贼自重的感觉,莫非缙绅们不给钱,徐鹤城就眼睁睁的看着流贼荼毒百姓不成?柳如是却比陈子龙要机敏的多,从程二的话语中听出了不少言外之意,笑道:“想必这次他们还是没拿银子出来?” “照呀!”程二拍了一下大腿:“与如是姑娘说话就是省力气,当时那知府和扬州缙绅们还是没有拿现银子出来,倒是画出来大饼一张又一张,就是没见一点银星子,那知府也说了,藩库里只有些陈米旧布,只有等秋粮收上来才有现银。” “那先生是怎么解决问题的呢?” “我先拿自家银子填上,月息一分半,然后约定到了明年丝下来的时候用官价收丝。还有,扬州明天春天不许从湖广进米来,都必须用我家的米,不过我保证明年春荒时米价最高不能超过一石一两七钱银子。” 陈子龙在一旁听了,眉头不由得紧皱了起来,他并非那等只知科举的腐儒,少年便在科场得志,后来却因为参加复社的缘故,在考进士上吃了一次暗亏,这反倒让他把多余的时间和精力用于了解关乎国计民生的世务。程二方才说的那个一分半的利息依照当时的行情倒也不是太过分,可通常来说都是用来短期周转的,而明年生丝下来至少要在三四月份,而他是在今年秋天便开始算了,至少要有六个月时间,仅仅利息这一项就翻一番了。而且生丝是极为赚钱的买卖,也是南直隶农民为数不多的获得现金收入c能够维持现状的生计了,他说的以官价收丝肯定是要比正常的市场价低,才能补偿他的欠款;至于最后一项,这次流贼的侵袭,今年秋天扬州的收成本来就不好,而苏南一带由于大量的土地都用于种植经济效益更好的经济作物——如茶叶c桑树等等,本身的粮食都需要从两湖c江西等地收入,哪里还有多余的粮食卖给江北的扬州呢?若是不许从湖广进米,粮价还不涨到天上去了?这个程二先生说能能把粮价控制在一石一两七钱以下,且不说这一石一两七钱的米价本就是上天了的,他那时候哪来的这么多米填补湖广米的空缺?扬州的缙绅与知府为了一点眼前的利益,却应允了这贻害无穷的条件,实在是愚蠢之极。 “程二先生,我看扬州知府和当地的缙绅明年未必会让你放手去做吧?”陈子龙冷笑道:“丝c米都是小民的身上肉,你这可是要从小民身上剜肉补疮呀!” “呵呵!”程二冷笑了一声:“这么说来在下为徐大人筹集饷银,护卫扬州乡里,倒是我的不是了?” “筹集饷银,护卫扬州乡里自然是不错的,可是不等于乘机从中牟利!”陈子龙本就是个极其倔强的性子,被程二一刺激,索性把话说开了:“商人汲汲于利,也不能忘记了国家大义所在!” “国家大义所在?陈公子说得好!”程二轻拍了两下手掌:“在下年少时家道中落,也没读什么圣贤书,自然不明白什么国家大义。不过扬州乃是江左名都,淮扬精华所在,国家两百年太平,又有盐政。名园之中,瘦西湖上,一掷千金者大有人在,可为何区区两千兵的饷,一年不到十万两银子都拿不出来?还轮到我一个外地商贾来出头?我程二一没吃朝廷的俸禄,二没有国家的功名,三我家乡在休宁,距离长江还有数百里路,扬州遭遇流贼与我何干?陈公子你说我挖小民身上的肉补疮,可当真是怪的巧了!”(未完待续。)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一章 大木 陈子龙被程二这一番连珠炮般的反击驳斥的哑口无言,正如程二所说的,当时扬州不是没钱,恰恰相反,扬州是明末最富裕的城市之一,这里不但是运河和长江的交汇点,还是全国最大的两淮盐区的所在,海水一般的财富汇集于此地,莫说一年十万两,便是百万两这里也拿得出来,如果说程二割小民身上的肉补疮,那当地缙绅就是从小民身上割肉往自己嘴里塞了。 “那徐大人是否有向扬州缙绅支借一笔银子呢?”陈子龙低声问道,他话一出口就后悔了。果然程二冷笑了一声:“陈公子问得好,徐大人,您还记得当时扬州的大人老爷们一共捐了多少银子吗?” 徐鹤城没有立即回答,他沉默了一会,方才沉声答道:“银三千五百两,粮食两千石,还有一百石盐和一点布匹杂货。” 此时的陈子龙恨不得地上出现一条缝,自己好立即钻进去,他心里很清楚徐鹤城说的真实性很高,因为他自己就是缙绅的一员,他很清楚自己的这些同伴们的秉性,他们有钱,也有粮,但出钱出粮保卫乡里的积极性并不高;与北方那些住在乡下的土豪不同,扬州地区的这些缙绅们通常是住在城里的,武器低劣的流贼对于躲在高耸城墙后面的他们来说威胁不大,的确,流贼会让他们在城外的田产有一些损失,但反过来说小民的损失更大,他们完全可以乘这个机会压价兼并那些破产小民的田产,大捞一笔,从长远来看反而收益更高。 柳如是见陈子龙把话都说的僵了,赶忙起身打起圆场来:“鱼儿想必已经熟了,不如我们先吃上几杯,边吃边聊如何?”说到这里,她微微一笑:“我可是有好些日子没有吃上这松江四腮鲈鱼了。” “如是姑娘说的是!”程二是何等知机的,拊掌笑道:“放着鱼脍不吃,却在这里说些无趣的事情,我等当真是大傻瓜!” 陈子龙如何不知道柳如是是在替他打圆场,勉强向程二笑了笑:“徐大人,程二先生,这边请!” 一行人去了隔壁,早已摆开了一座酒席,四人分宾主坐下,徐鹤城对柳如是道:“麻烦柳先生替我的抱刀人取些吃食来。” 柳如是看了一眼那个一直抱着徐鹤城的长刀的汉子,只见其中等身材,但肩宽背阔,面无表情,一双眼睛倒是亮的出奇,心知是徐鹤城的亲兵侍卫一流人物,便笑道:“这位壮士何不去楼下,我让下人另开一个席面便是了!” “楼下是楼下的,我要跟在大人身旁!姑娘让人随便取些吃食与我便是!”这抱刀汉子的语音有些奇怪,虽然咬字十分清晰,但一字一顿的,倒像是个刚刚学会的孩童一般。柳如是惊讶的看了徐鹤城一般,见其并不开口,便笑道:“也好,小菊,你替这位先生取张小桌来!” “不必麻烦了!”那抱刀汉子走到桌子旁,取了一盘羊肉,又拿了几个馍馍,便走到门边,席地而坐,吃了起来。倒把柳如是和陈子龙吓了一跳,程二赶忙解释道:“这位吉田先生是倭人,他们那边便是这么坐的。” 陈子龙看了看坐在地上的抱刀人,在心中暗骂了几句蛮夷c倭奴,然后才拿起了筷子。四人在桌上吃酒扯着闲话,柳如是曲意奉承,说了些许凑趣的话儿,逗得程二与徐鹤城都大笑不止,过了好一会儿,她看到方才的尴尬气氛都去得差不多了,方才笑问道:“徐大人,我方才听您说流贼其实并不难破,可为何自今年秋天以来,两淮形势大恶,连陷名城,除了大人您,官军多有败绩呢?” “柳姑娘,我方才说的是流贼之中除了闯c献c曹操之外,并不难破,您方才听差了。” “哦,那敢问一句,这闯c献c曹操三人各有什么长处,为何超出群贼呢?” 徐鹤城看了柳如是一眼,又看了一旁的陈子龙,心知眼前发问的虽然是柳如是,但真正想问的却是陈子龙。他放下手中的筷子,稍一思忖沉声答道:“自崇祯二年,陕西大饥,群贼四起以来;贼中魁首多者拥众数万,少者亦有数千,纵横数省者有如过江之鲫,但其中桀雄者无过闯c献c曹操,这是因为他们三人各得了一字。” “各得一字?”陈子龙问道。 “不错,闯得其严c献得其狡c曹操得其厚。” “请大人详解!” “闯贼粗衣蔬食,衣饰甲仗无珍奇宝货,无二色,是对己严;行伍严整,严禁杀掠是待下严,待己严则能得众,待下严则得民心,且进退皆有法度,非寻常贼寇。献贼且凶且狡,行事常出人意料,暗合孙吴之法;曹操待下宽厚,贼众皆乐为所用。此三人皆为贼中枭雄,实非他贼所能比拟。” 陈子龙听到这里,不由得皱眉问道:“若是依照徐大人所说,闯c献c曹操三人行事都有可取之处,倒也算得上是个豪杰了?” “陈公子难道没有听说过盗亦有道吗?”徐鹤城笑道:“夫妄意室中之藏,圣也入先,勇也出后,义也知可否,智也分均,仁也。(偷窃之前,判断情况以决定是否可以下手,为智;能猜出房屋财物的所在,为圣;行动之时,一马当先,身先士卒,为勇;盗完之后,最后一个离开,为义;把所盗财物公平分给手下,为仁。)闯c献c曹操拥数万之众,横行千里,自然有其可取之处,又岂是那些蝇营狗苟的鼠辈可以比的?” 陈子龙听到这里,不由得脸色微变,像徐鹤城这样评价,他还是第一次听到,如非徐鹤城是堂堂的扬州兵备道,刚刚击败流贼立下大功,他只怕就要当面叱呵了。柳如是在一旁看的清楚,赶忙插口道:“那徐大人以为闯c献c曹操三人,哪一个对朝廷威胁最大呢?” “与朝廷的威胁?”徐鹤城皱了皱眉头,随即笑道:“这个也要看时运的,如何说的清楚。“ “那若是将时运撇开呢?” “若是将时运撇开的话,那应该是闯第一,献其次,曹操最后!“ “为何这般说?” “很简单,古人云:唯贤与德,可以服人。闯贼待己严,待下严,且贤且德,只要不早死,自然能得部众人心,有一番作为;献贼虽然凶狡,但凶狡可以伤人,亦可伤己,兵法乃诈力之道,若无德行相配,必反伤己;至于曹操以宽厚得众,却无法度御下,早晚必死在此道上。” 陈子龙在一旁听徐鹤城侃侃而谈,心中越发气闷,便插口问道:“若是依你说的,其他贼众皆等闲辈,那史大人督兵坚守沿江,不但未曾斩获,州县还多为荼毒,这又是为何呢?” 听到陈子龙的质问,徐鹤城脸色微微一动,却不回答,夹起一块鲈鱼,放入口中,咀嚼了两口笑道:“这松江鲈鱼果然味美,其他地方是及不上的。 陈子龙见状,如何不知道徐鹤城是避而不答,他心中气恼,却也拿对方没有法子。正当此时,丫鬟小菊从外间进来,对众人福了一福,将一份拜帖递给柳如是:“先生,是郑公子的拜帖!” “哦!”柳如是接过拜帖,脸色微变,问道:“是谁送来的?人呢?” “是郑公子本人,正在楼下等候!” “还不快请他进来!” 小菊下去一会儿,便听到楼梯上传来沉重的脚步声。徐鹤城的眉头微皱,他的江湖经验十分丰富,从脚步声已经听出来人体重惊人,难道这位郑公子是个巨人不成? 正思量间,一个身形魁伟的黑袍汉子走到门口,将房门堵得严严实实,连门外的光亮都遮挡住了。门口的那位抱刀人霍的一下跳起身来,反手已经拔刀在手,摆开架势喝道:“什么人?” “是我,柳先生!”一个清脆的声音从门口传来,众人定睛一看,才发现那黑袍汉子肩膀上还跨坐着一个锦衣少年,那汉子的身形太过魁伟,众人的注意力都在那汉子身上了,根本没有注意到肩膀上的少年。那黑袍汉子伸出双手,将少年抬起轻轻放在地上,那少年锦袍金冠,唇红齿白,目如点漆,不过十二三岁年纪,却生的俊美异常。他双足踏到地上,便整理了一下衣冠,向柳如是长揖为礼,笑道:“柳先生,这是父亲送我的昆仑奴,您看如何?” 众人向门口汉子看去,这才发现那汉子不止身着黑袍,就连裸露出的皮肤也如木炭一般乌黑,不但如此,五官轮廓也与中土人氏大不相同,徐鹤城与程二见识颇多倒也还罢了,柳如是与陈子龙何尝见过这等人,不由得啧啧称奇,柳如是笑道:“这人生的好生魁梧,也不知道是哪里来的,莫不那里的人都长得这般?” “这是红毛人送给我父亲的礼物,听说来自极西之地,当地人都生的格外魁梧壮健,不过像他这样的也是极为罕见了。附近的王公贵人便从当地儿童中挑选壮健机敏的,运回家中教以武技,长大后便当做护卫亲兵,又叫做马穆鲁克。我父亲把他给我,要不我把他送给你吧,就住在这南楼里,保管没人敢来找你的麻烦!” “还是算了吧!”柳如是掩口笑道:“这么个黑大个忤在我家门口,还有谁敢来我这里?吓也吓死人了!”说到这里,她向身旁的徐鹤城介绍道:“徐大人,这位便是福建游击将军郑芝龙的长公子,姓郑名大木!”又向郑大木笑道:“这位便是扬州兵备道徐鹤城徐大人,这位是休宁程二先生,这位是华亭陈子龙陈公子” “大木拜见诸位!“郑大木赶忙躬身下拜。 “公子不必多礼!”徐鹤城伸手虚扶,与程二交换了一下眼色,两人心中却是暗自吃惊,他们自然知道就在几个月前自己还和郑芝龙的手下为了争夺大员港打了一仗,后来是刘成走了杨嗣昌的关系才把这件事情摆平了,想不到竟然在这松江南楼上撞到了正主的儿子,莫非是冤家路窄不成? 徐c程二人有了心事,话语便少了许多,席间只听到郑大木与柳如是两人说话,这郑大木虽然还不过是个十二三岁的少年,可言谈举止与世家子弟无异,全然看不出他爹是个刚招安没多久的海盗头子。陈子龙看了也暗自点头,觉得倒也不曾辱没了周延儒的门楣。 郑c柳二人闲扯了几句,突然笑道:“大木,你不是去玉绳先生门下受教,怎么突然跑到我这里来了,莫不是被玉绳先生逐出师门了?” “那怎么会!”郑大木虽然明知道柳如是是在取笑自己,可毕竟年纪还小,顿时脸色胀红:“是父亲大人有信来,说这边不安靖,让我先回福建去住上半年,待到局势稳定了再回来向周先生请求不迟。临走之前,来向先生辞行,却被先生取笑!” 柳如是闻言与陈子龙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的目光中看到无奈,她叹了口气:“郑将军说的不错,的确今年这边不安定,你还是先回福建去,待到事情都平息了再回来不迟!” “都怪史可法c洪承畴祸国殃民,才弄到这般田地!”郑大木恨声道。 “哦?大木公子为何这般说?洪承畴也还罢了,史大人行事还是忠谨的很呀!”陈子龙听了一愣,洪承畴倒也罢了,自从南阳失陷后,他在江南士林中的声誉就已经不断下降,已经直追杨镐c杨鹤等人了。可史可法虽然未曾建功,可流贼也基本没有过江,加之他又是东林党大佬左光斗的弟子,有这份香火情在,自然江南士林对他的攻讦也少了许多。 “忠谨?我家磨坊里的驴子也忠谨的很,可他是巡抚安庆c池州诸地官军,又岂是忠谨二字便够了的?”(未完待续。)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二章 中都陷落 陈子龙被郑大木这句话倒是惹出火来了,声调又高亢了三分:“你一个黄口小儿,又识得什么兵法?在这里胡言乱语,诋毁上官,还不闭嘴!” “黄口小儿?”郑大木被陈子龙叱呵,却不害怕,他冷笑了一声:“我刚学会走路便已经握刀持弓了,刚学会认字就学吾妻镜了。那史可法若是知兵,又怎么会把将士沿着长江一字排开,这和把脖子伸到敌人刀下又有什么区别?” 徐鹤城听了郑大木这般说,不由得暗自点头,又看那少年的双手,虽然手背皮肤嫩滑,但虎口和手指指节c根部都有生有老茧,右手拇指还戴着扳指。以这郑大木的家世,这显然是握刀挽弓的结果。 “那你说应当如何布置?” “自然是让各村立保甲,然后于险要有水源处修筑堡寨,囤积粮食,以老弱守卫,有事则以烽火传信,而以精兵击之。堡寨有粮食,有水源,便不怕流贼围困,官军也可只携带数日口粮,轻兵疾进,以盛气击堕归,自然无往而不利!”郑大木不假思索便答道,倒不是他是兵法天才。而是他虽然是郑芝龙的嫡子,却是在日本平户出身长大,其母田川氏也并非寻常农家女子,而是武家出身。当时日本去战国未远郑成功出生于1624年,丰田灭亡的大阪夏之役是1615年,他身边有许多亲身经历过残酷的战国时期的人。郑大木在这样一个环境长大,又被当做郑家的继承人专门培养,自然对于攻战之事要比已经和平了两百多年的大明文官要知道的多得多了。 “可流贼势众,若是照你所说,只能击败几处贼寇,而剩下的大部分地方都遭到流贼侵害。” “若是史大人是因为这个而分兵屯守,那我还真没说错他了!”郑大木冷笑道:“史大人的做法看上去可以护得百姓平安,可力分则弱,官军都不是傻子,他们看到城外是数十倍于自己的流贼,又岂会出城送死?贼人看到官军躲在城里,正好放心下乡抢掠,若是有器械了,还能围攻县城。结果就是又白白死伤将士,也没保护百姓!” “那你说应当如何?” “越是兵少,就越是不能分兵屯守。”郑大木答道:“守险不守陴,吾居险地,贼人自然无法犯我,贼若走,我则尾随其后,将其击破,如此数次,贼人自然不敢来犯。看起来百姓因此吃了几次亏,可是只要贼首被杀,覆其巢穴,便能安享太平,岂不是远远胜过分兵屯守,损兵折将,百姓受苦的好?” 陈子龙也是聪明人,听到这里,已经清楚郑大木说的不错,他叹了口气,向徐鹤城问道:“徐大人,您也是这么想的吗?” 徐鹤城笑了笑,却不回答。陈子龙叹了口气,起身向郑大木长揖为礼:“子龙受教了,只是为何公子不将这些想法子转告给史大人呢?” 郑大木侧过身体,避开徐鹤城的礼,笑道:“公子您刚才不是说了吗?我一个黄口小儿,史大人会把我的话当回事吗?再说就算我说了,他也未必能用呀!” 陈子龙问道:“为何这么说?” “兵法人人都可以学,可却没几个人能用的!”说到这里,郑大木脸色变得严肃起来:“故将有五危:必死,可杀也必生,可虏也忿速,可侮也廉洁,可辱也爱民,可烦也。只知硬拼,就有被杀的危险贪生怕死,就有被俘虏的危险刚忿急躁,就有被激怒的危险清廉自好,就有被污辱的危险宽仁爱民,就有被烦扰的危险看史大人的行事,只怕有些事情他明明知道也是做不出来的,像这样的人,是不适宜为将的。” 听了郑大木这番话,无论是陈子龙还是柳如是,都不由得一声叹息,正如郑大木所说的,有些事情即便你明明知道必须这么做,但事到临头却也未必能够做出正确的抉择。冷静的头脑和决断的勇气很少能够同时在一个人身上出现,因此无论中西方的军事理论家都有一个共识伟大统帅的身上有一些素质是天生的,并非通过后天的学习和锻炼能够弥补,因此就显得尤为可贵。 郑大木见状,便让下人把礼物呈上,东西虽然不多,但件件都颇为贵重,显然是花了一番心思挑选的。柳如是见了,也心中暗喜,正打算出言感谢,却听到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抬头一看却是陈子龙的书童冲了进来,也不行礼,便连声道:“公子,快随我回去,大事不好了!” 陈子龙见书童如此无礼,脸色微变,沉声道:“有什么事情?一点规矩都不讲了吗?” 那书童却不行礼,急道:“公子,中都沦陷了!” “什么?”陈子龙眼前一黑,险些摔倒在地,一旁的徐鹤城眼疾手快,赶忙伸手将其扶住了。陈子龙稍一恢复,便赶忙问道:“你方才说什么?再说一遍?” “公子,刚刚有人从中都逃回,闯c献c曹操三贼联合十余路贼寇围攻中都,城已经陷落了!” “那,那可有老爷的消息?”陈子龙抱着万一的希望问道。 “还,还没有消息!”书童垂泪道。 “啊呀!”陈子龙一声惨叫,顿时昏死过去,场中顿时乱作一团,柳如是赶忙一边唤人取来汤水,一边掐他的人中。原来陈子龙的父亲陈所闻原本在京师为官,因为得罪了温体仁,一年多前被贬出了京师,踢到中都凤阳的留守司吃闲饭去了。本来明有三都:北都北京c南都南京c中都凤阳。这中都留守只有个看守明皇陵的责任,实际上就是被打入冷宫中。却不想却被流贼攻陷了,陈所闻自然也遭了池鱼之殃。 柳如是忙活了好一会儿,连陈子龙的人中都掐青了,他才悠悠醒来。又喝了两口热汤水入肚,整个人才好了些。 “温体仁你这狗贼,若非你将我父亲贬到凤阳去,他又怎么会死于贼手?我陈子龙与你不共戴天!”陈子龙切齿骂道,他站起身来,向众人做了个团揖:“列位,在下此时方寸已乱,先回家去了,方才无礼之处还请见谅!” “不敢!”徐鹤城c程二c郑大木赶忙起身回礼,柳如是将陈子龙送出了院门,直到他的身影在巷口消失方才回来。她美丽的脸上满是黯然。徐鹤城与程二对视了一眼,都看出柳如是此时已经无心待客,便也起身告辞,徐鹤城还留下一张名刺,告诉柳如是若是有什么需要帮助的,便可持这张名刺去扬州去找他。送了两人回来,柳如是看了看方才还热热闹闹的屋子,却只剩下自己与郑大木二人,冷冷清清的,不由得苦笑道:“哎,这真是人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呀!” 郑大木站起身来,肃然道:“中都沦陷,我在这里也不能久待了。柳先生,我请求你一件事情,千万要答应我!” “什么事情?” “阿里!”郑大木对一旁的那黑人喝道:“我现在把你送给这位小姐,我走后她便是你的主人,一定要护得她安全!” “你这是为何?”柳如是不由得吃了一惊,正要拒绝,却被郑大木给拦住了:“流贼既然能够合兵攻陷中都,那自然也能南下。江南也不安全了。柳先生,阿里武艺高强,若是形势有变,您便让他护着您南下到福建来。” 柳如是听了一愣,她也并非寻常女子,心知对方说的不错,如果当真流贼杀过江来,她一个弱女子,原来的美貌c名声c财富只会惹来觊觎的目光。若是有了这样一个护卫,倒是很不错,只是有个麻烦。 “大木,如是这里来多谢了,只是我毕竟是个女子,而他却是” “若是男女之防的话,先生不必担心!”郑大木笑道:“阿里他早已便阉割过了,当地的王公甚至用他们来看守后宫,先生只管放心用便是!” 柳如是听了郑大木说到这些,不由得脸色微红:“我知道了,大木公子你如此待我,如是生受了!” 郑大木笑道:“我虽然年纪还小,不过也知道若无您的引荐,玉绳先生是不会收一个招安海贼的儿子为弟子的。上次先生与群生在这南楼中讲述战国四公子,言魏公子无忌行事:人之有德于我也,不可忘也吾之有德于人也,不可不忘也!。大木实心向往之,先生有恩于大木,今日先生有急,大木又岂能袖手旁观呢!”说到这里,郑大木不待柳如是回答,便躬身行礼,转身离去。 “人之有德于我也,不可忘也吾之有德于人也,不可不忘也!”柳如是看着郑大木远去的背影,心中却不知道是什么滋味,她已经记不起来当时具体都说了些什么了,却不想对旁边的一个作陪的少年有这么大的影响。良久之后,她颓然叹道:“想不到我今日得见古士人之风,却不是在那些平日里自吹自擂的江南才俊,而是一个半大孩子身上,难道当真是有将种天生?” 徐鹤城与程二离了南楼,便骑马一路往西而行,来到码头上了船。刚刚上船,徐鹤城突然问道:“程二先生,你能不能给我交个底,明年春天从大员那边一共能运多少粮米过来?” “这个一时间也说不清!”程二闻言一愣:“我回去后细查后再给你数字,怎么了?” “要打仗,要打大仗了!” “为何这么说?就因为中都陷落了?”程二有些好奇的问道。 “嗯!”徐鹤城看了看船舱门口,同行的捧刀人会意的走到门口,盘腿坐下。徐鹤城方才压低声音道:“中都陷落,祖宗陵墓受惊,宗庙有倾覆之危,此乃三百年未有之事,你说天子会怎么想?自从上次南阳被攻陷后,天子就已经对洪大人极为不满了,只是唐王安然无恙,一时间又找不到接替的人选。这次的事情下来,洪大人能保命就不错了。督师肯定要换人,新督师上任,肯定会大举用兵,我们还是多囤积点米粮再说。” 程二听到这里,拊掌笑道:“那这个好说,大员那边土地肥沃,天气又好,缺的就是人手c耕牛也是现成的,山里多得是。我回去立刻和赵先生商量一下,在大员那边抓紧些,最好是把那个大肚王国给灭了,有十个村社,近十万丁口,稍微整治一下,要多少粮食就有多少粮食!” “大员那边还是小心些,莫要太孟浪了!”徐鹤城沉声道:“上次我们虽然拿下了大员,可也把郑芝龙和荷兰人都得罪狠了,我已经调了一半兵走,如果再去打那个什么大肚王国,被荷兰人或者郑成功找到空隙,那就麻烦了!” “也好!”程二想了想,笑道:“不过今天居然在这里撞到郑芝龙的儿子,当真是巧得很,你说他知不知道咱们两个就是他爹的死对头?” “看样子应该是还不知道!” 程二看了看那捧刀人,突然凑到徐鹤城身旁,神色诡秘:“徐大人,干脆我们现在回去,把那个郑大木给抓起来,扣在手里,将来要是和郑家再闹起来,也能抢个先手!” “不成!”徐鹤城下意识的摇了摇头:“好不容易才和郑芝龙达成了和议,若是泄露了出去,他非翻脸不可,且不说闹到朝堂上,若是在海上打起来,我们还不是他的对手!” “有何不可?”程二冷笑道:“徐大人,你该不会以为我们什么都不做郑芝龙就会放过我们吧?依我看,为了大员,这些闽南佬早晚要和我们再打一场的!” 徐鹤城没有说话,正如程二先生所说的:虽然在杨嗣昌的调节下,不久前郑芝龙所代表的海商集团在对大员港的争夺战中做出了让步,暂时承认了以刘成的武力c浙商集团的金钱c西班牙人的冒险团体糅合而成的新兴势力集团对大员港的占领,以达成妥协。但这并非郑芝龙的实力处于劣势,而不过是其对杨嗣昌背后朝廷中枢权威暂时做出的退让。未完待续。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三章 劫持上 而从长远来看,这种退让的基础是不牢固的,因为杨嗣昌不可能永远是朝廷首辅,下一任首辅恐怕就不一定会站在刘成一边了,这一点刘成清楚,郑芝龙也清楚。&而对于以郑芝龙为首的闽南海商集团来说,无论是从对台湾岛的垦殖开发,还是垄断东洋c西洋海上贸易都是关乎生死存亡的命脉,而大员港的地理位置和条件决定了她即是从福建地区进入台湾岛最优良的港口和农业开发区域,又是一个控制台湾海峡的优良海军基地。由此来看,双方爆发新的冲突不过是时间问题罢了,既然是这样,那如果能够将敌对集团首领的继承人控制在手中,无疑是一个非常有力的筹码。 “程二先生!”徐鹤城低声道:“那郑大木从南楼出来,便遇到事情。事后郑芝龙肯定会追查当时在南楼里有谁,我们就是最大的嫌疑人了,这件事情没这么容易了解的。” “这倒是!”程二挠了挠脑袋,叹道:“可惜今天南楼里还多了个陈子龙,不然干脆就把那个小娘子掳了去,然后把这南楼一把火烧了,办个无头案子便是了!” “好大的胆子,好辣的手段,这休宁程二果然不是个简单人物!”徐鹤城不由得吃了一惊,这程二方才口中的“小娘子”分明指的就是柳如是,他在南楼里本就已经觊觎柳如是的美色,若不是知道他们见过郑大木的还有一个陈子龙不好下手,看他的样子干脆就把柳如是掳了去,顺便把楼里的仆从丫鬟都一刀杀了,再一把火烧了楼,让郑芝龙无从追查起,胆子之大,心肠之狠,手段之辣,还是徐鹤城仅见。 “再说你记得那个昆仑奴吗?看样子可不是个简单人物,我这次是微服前来,身边也只有不到二十个护卫,虽然都是好手,可郑大木身边应该也还有其他护卫,要是打虎不成反被虎伤岂不是糟了?” “大人说的是!只是像这样的机会不容易遇到,我觉得好生可惜!”听徐鹤城提到那昆仑奴,程二先生终于泄了气,江湖上传言郑芝龙不但容貌俊秀,而且在武学上颇有天赋,他十七岁便出外闯荡,侨居日本平户时,花了不少时间向当地剑术高手请教武艺,不过数年时间便尽得东瀛剑术之妙,并在其后的海盗生涯中多次亲手斩杀对手。他又有的是银子,像郑芝龙这样的人给自己嫡长子选择的护卫肯定有其不凡之处,如果贸然行事,只怕要吃大苦头。 “徐大人,程二先生!”一直守在舱口的那抱刀汉子突然沉声道:“我倒是有个两全其美的法子!” “哦,吉田先生请讲!”程二先生闻言大喜,赶忙说道:“若是事成,定当重赏!” “大人,我记得这船上是有扬州兵备道的灯笼c旗号的吧?”吉田冲司问道。 “不错,那又如何?”徐鹤城问道。 “大人,您可以将灯笼c旗号打起,然后乘船离开,这样岸上的人都可以证实您已经离开了松江,郑大木若是出了事,自然与您无关了。现在时候已经不早了,那郑大木应该不会马上出发,而是在松江住上一宿,明早再上路。我夜里去拿他回来便是。” 程二先生闻言大喜,赶忙对徐鹤城道:“徐大人,我看这个法子不错,不如便应允他!” 徐鹤城却没有理会程二先生,他盯着吉田冲司的双眼,问道:“此事干系重大,你先说说你的打算,要几个人?准备怎么活捉郑大木,我听了以后再做定夺!” “那是自然!”吉田冲司笑道:“我只要使熟的人,大人这次的护卫里,有四个我的手下,另外这次的事情不方便用火器,我还需要四个弓手,此外还需要一个熟悉当地情况的向导。” “四个弓手一个向导?”徐鹤城点了点头:“那就让浑阿普c卫览c薛怀恩c也先土干他们四人跟你去,如何?”这四人或为蒙古射雕儿,或为西北壮士,都是开的两石强弓,可以左右驰射,配上一张弓,两袋箭,一匹马,铁甲兜鍪c长矛砍刀便能力敌百人的勇士。是刘成从麾下十余万蒙古部众,延绥c宁夏c宣大数镇军户中千挑万选出来,置于自己帐下恩养的鹰犬爪牙,若非徐鹤城是自己的结拜义兄,有大恩于自己,来南方又有重任在身,刘成哪里舍得派出来?吉田冲司闻言大喜,笑道:“多谢大人,有了这四人,我定然将那郑大木生擒来。” “至于向导嘛!”徐鹤城的目光转向一旁的程二先生:“那恐怕就只有劳烦程二先生了。” “这个好说!”程二先生笑道:“就让这次随我来的程德同你去吧,他是我的家生子,信得过,又来过好几次这里催账,和那几家店铺的老板都熟得很,对松江这里的情况很清楚。吉田先生,你看如何?” “那就好!”吉田冲司笑道:“我们要么是日本人,要么是北地人,在这里太显眼了,有了他就方便多了。” “吉田先生,你打算如何行事?”徐鹤城问道。 “徐大人,眼下我对郑大木的情况一无所知,若说如何行事都是空的,我打算先上岸,探查打听到他的情况后,再见机行事!” 徐鹤城听了吉田冲司的回答,点了点头,他年少时便遭遇大变,在江湖上闯荡多年,深知很多时候事先根本没法预料,只能够见机行事。如果吉田冲司方才拍着胸脯大包大揽,列出一整套计划来,他反倒不敢让他去了。毕竟这件事情败露出去,便是无穷无尽的麻烦。 “吉田先生,我把丑话说在前头!”徐鹤城的声音不大,但语气却极为沉重,便好似一块块铅锭落在地上:“如果这件事情败露出去,那郑芝龙定要与我们为难,后果不堪设想。你上岸之后,如果发现把握不大,便只管回来,没什么不好意思的,我决不会责怪你!” “大人请放心,我决计不会勉强!” “嗯,此事若是成了,我必有重赏!”徐鹤城说到这里,声音微微一顿:“我听说你们日本人将拥有能产出一万石大米土地的诸侯称为大名,封赏最重的便为大名,眼下在大员的日本男丁也有七八百人了吧?这次的事情你若是成了,我便代刘大人封你为半大名——允许你们这些日本切支丹在台湾开垦五千石的土地。” 听到徐鹤城许下如此重赏,吉田冲司身形一颤,随即便跪伏在地,面孔紧贴船板,用颤抖的声音答道:“多谢大人恩赏,我定当将那郑大木擒来!” “如果动手了,就绝对不能留活口,如果事败,也决不能留把柄到郑家手中,反正无论成败,我都是绝对不会承认事先知道这件事情的,你明白吗?” 吉田冲司的脸色也变得凝重起来,徐鹤城的意思很清楚,如果事成最好,若是事败,吉田冲司这九人要么逃走,要么自裁,别留活口在郑家手中,以免牵连到幕后的人。 “这是自然!”说到这里,吉田冲司藏在袖子里的左手突然一抖,徐鹤城感觉到耳旁掠过一阵微风,随即身后传来几声闷响,他回头一看,身后的舱壁上已经扎着数枚苦无,锋利的钢刃在蜡烛下反射出阴冷的光。 “大人请放心,事情若是不成,绝对不会有活口留给郑家的!” 片刻后,徐鹤城的那条大船的的桅杆上升起了扬州兵备道的官旗,船首船尾也挂起了“肃静”c“回避”字样的牌子,眼尖的闲人们惊诧的对这条来时还民船模样的大船指指点点,揣测着船主人这么做的用意。可很快船上就走出几名挺胸凸肚的军汉,手中拿着棍棒皮鞭。围观的闲人们见状赶忙一哄而散,又过了半响功夫,这条神秘的大船才离开码头,向西驶去。 松江比邻吴淞江,这条河流的两岸可以说是长江三角洲乃至整个大明最为富庶的地带,得益于适宜种植棉花的沙质土壤c先进的纺织技术和便捷的水运条件,这里生产的布匹质地精良,有衣被天下的美誉。虽然已经是冬天,可江面上装运着人物的大小船只依然络绎不绝。往来的商船民船看到大船桅杆上的官旗和船首的木牌,纷纷让开航道以免惹来麻烦。可惜麻烦总是躲不过的,一条渔船离得稍微近了些,官船上便有一名军汉向其高声喊道:“快靠过来,我家大人有事要找你!” 那渔船上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汉子,身边跟着一个十二三岁的半大孩子,船头伸出几根丈许长的竹竿,上面十三四只鱼鹰排的整整齐齐。那渔夫正瞪大眼睛,寻找水下的鱼群,却不想天上掉了麻烦下来,想跑却又不敢,只得苦着脸靠了过去,距离还有丈许远的时候,他向那军汉恭声道:“军爷有何吩咐?” “我们船上有几个人,要回松江老庙那边去,你是本地人吧,便把他们送回去吧!”那军汉以命令的口气说道。 “是,是,只是不知道有多少人,我这船小,人多了只怕装不下!”那渔夫苦着脸答道,从这里到松江老庙来回少说也得两三个时辰,这等于是今天剩下的时间全白费了,自己除了一件破屋,这条船,还有这十几条鱼鹰便别无他物,可除了这孩子家里还有三四张嘴要填,过的是手停口停的日子,可看着船上的官旗,自己又如何敢出言拒绝? “兀那汉子,这是给你的!” 一块硬物打到那渔夫的身上,又弹落在船板上,滚动了两下才停住了。那渔夫定睛一看,却是一块银子,他赶忙捡起银子,抬头向船上看去,只见那军汉身后站着一人,中等身材,容貌寻常,身着褐色拷绸长衫,头戴瓜皮小帽,一副殷实商人的打扮,正笑嘻嘻的看着自己:“送我们回去要耗费你半天时间,这银子便只当先把你打来的鱼买下了!” 那渔夫掂量了一下银子,约有一两多,依照当时的米价也就是一石糙米,足够他一家人吃上半个月的了。他心中顿时安了,脸上也露出笑容来:“谢老爷赏,老爷请放心,小人自小便在这吴淞江上打鱼,水路熟的很,便是闭着眼睛,也不会走错了!” “那好,你快把船靠过来,我们好上船!” “好咧!”那渔夫应了一声,将银子塞进腰间放好,三下两下便把船靠了过去,用绳索拴上了。方才那给银子的客商跳了下来,渔夫赶忙伸手扶住了,又用衣袖擦了擦放鱼的水仓上的木板,陪笑道:“老爷,我这渔船上邋遢的很,还请您包涵!” “无妨,待会你只管划船,快些回松江便是!”这客商倒是个爽快人,一屁股便坐了下来。这时从官船上又下来了个汉子,压得渔船一沉,江水距离船舷已经不过一尺了。渔夫刚想说人多了,可见这些汉子一个个筋骨强健,目光冰冷似铁,身上都鼓鼓囊囊的,心中不由得一寒,话到了嘴边又咽回去了。 “我在松江有些欠账要收!”那客商也觉得有些不对,赶忙笑道:“这些都是我的伙计,你也知道这世道路上不太平,有银钱在身不多带几个人不放心!” “老爷说的是!”渔夫应了一声,赶忙叫自己的小子去把鱼鹰收起来,腹中暗自骂道:“收看这架势不像是收欠账的,倒像是收人命帐的无常鬼!” 这渔夫手段颇为利落,不一会儿便升起了船帆,自己去船尾摇橹,虽然渔船被压得吃水很深,但依旧顺着流水往那老庙渡口而去。幸喜一路上也没有遇到什么风浪,到了申时左右,已经可以看到那老庙的炊烟了。那渔夫眼见得目的地快到了,心中才松了口气,他唯恐装人太多翻了船,那损失可不是区区一两多银子可以弥补的。(未完待续。)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四章 劫持中 “你就在那边靠岸吧!”那客商突然指着岸边道,渔夫顺着对方手指的地方看去,却是一个小河湾,岸边长满了芦苇,四周看不到人烟。 “老爷,那边可都是芦苇荡子,很不好走的,距离镇上还有好几里路,何不直接靠在码头上,岂不是方便的多?” “让你靠那边就靠那边,哪来那么多废话!”一个操着北地口音的粗壮汉子厉声喝道,右手已经扶到了腰间,吓得渔夫后退了几步,背后已经靠到了船舷。 “你莫要害怕!”那客商等了那北地汉子一眼,对渔夫笑道:“我不在码头那边靠岸是为了避免那些欠我账的店铺东家发现,麻烦你就在那湾子靠岸,我们自己步行去镇里便是。你好好摇撸,我再与你五百文钱买酒喝!” “那感情好!”听说又能得五百文钱,那渔夫心中大喜,赶忙先降了船帆,将渔船向岸边划去。他操舟技术本就精湛,又得了酒钱,船就行的更快了,不一会儿便到了芦苇荡中,待到距离岸边只有四五步远的时候,放下跳板冼足上得岸,插了更木钎入土,用绳索系好了,方才恭谨的对那客商说:“老爷,请上岸!” “好,好!”那客商见那渔夫伸手利落,不由得连声赞好,他第一个从跳板上了案,身后的那些伙计也鱼贯上了岸。最后一人下了跳板,一只手在怀里揣着,像是在摸什么东西,口中说:“这是我们老爷给你的酒钱,收好了!” “谢老爷赏!”那渔夫下意识的伸手,却只看到寒光一闪,胸口一痛,低头一看,一把短刀已经插在自己的心口上。 “你,你”那渔夫脑海里已经是一片空白,他想要说些什么,却又说不出口,眼前一黑便倒了下去。 “爹爹!”船上的小子眼见得父亲倒下了,尖叫着跑了过来,另一人已经张弓射去,那一箭从右眼而入,穿后脑而出,那小子连索命之人是谁都没看清,便魂飞魄散,尸体应弦而倒,落入江水中。 “裕二c也先土干,你们两个快去把那小子的尸体捞起来,和这个渔夫的一同埋了!薛怀恩c卫览,你们两个把船凿沉了!”山田冲司一边将短刀擦拭干净,一边对手下下令道。扮作客商的程德被突然的变故吓得呆住了,这时才反应过来。 “你,你为何要杀他?” “程二先生应该和你说过了吧?”吉田冲司一边还刀入鞘,一边沉声道:“我们这次的事情干系极大,绝不能泄露出去。我们在这个渔夫面前已经露了形迹,他又看到我们是从徐大人的官船上下来的,如果放他回去,岂不是给郑家的人留下线索?” “这”程德顿时哑然,片刻之后他低声道:“你说的也有道理,可未免也太过狠心了,两条人命呀,再说看这渔夫的样子,应该是不识字的,如何能记得我们是从徐大人的官船上下来的呢?” “程德呀!”吉田冲司叹了口气:“我也知道这渔夫不太可能识字,可他总能认出那是条官船吧?郑大木要是在这里出了事,郑家的人还不把这里掘地三尺?在松江这种地方,官船可不是到处都有的,而且我们这几个人,一看就知道不是寻常人,那个渔夫应该也看出些东西了。你想想,从官船上下来了个精壮汉子,却说自己是收欠账的,放着好好的码头不上,却往没有人迹的芦苇荡子钻,换了你是郑家的人,你会不会起疑心?” 听了吉田冲司这番话,程德不由得张口结舌,一时间说不出话来。吉田冲司见状,拍了拍对方的肩膀:“我也不想杀他,可他们不死,我们哪里睡得安心?我实话和你说吧,临别前徐大人和程二先生已经说过了,这次去如果事情败露出去,我们这些人还是尽早抹了自己的脖子得好,免得牵连家人!” 程德听到这里,想起主人在叮嘱自己时候的脸色,不由得打了个寒颤,手足也颤抖起来。吉田冲司见效果差不多了,再说下去只怕就过头了。便笑道:“你也莫要太过担心,方才我们的身手你也都看到了,这次应该有七八成把握,若是成了,便是一世富贵。其实我也不想杀人,要不然为何我方才在江上挑了这条小船,还不是为了少杀几个人?” 这时那渔夫与他儿子的尸体已经埋好了,程德走到坟前,双手合十,念佛祈祷道:“南无阿弥佗佛,望汝等早日脱离苦海,升入极乐世界。此番若是事成,每年端午重阳,必有香火供奉!” 吉田冲司走到众人面前,肃容道:“汝等都听明白了:待会入镇的时候,你们都是这位程先生的伙计,而我则是他的伴当。弓全部都松弦,用油纸和鹿皮包好,弓袋还有还有兵器外面用牛皮包了,只说是药材,不许露出痕迹来!” “是,大人!”八人齐声应道,这八人中有四人是日本人,除去山田裕二以外,其余三人都是一刀流的好手。而浑阿普c卫览c薛怀恩c也先土干四人则每人都带了两张强弓,两只箭袋,每只箭袋各装了四十支羽箭,因为郑大木的护卫不太可能有披甲,所以没有选细长的破甲箭头,而多是带有铲形和鸭舌形状箭头的重箭,以确保杀伤力。除此之外,这四人只带了护身的短刀。因为江南地区空气潮湿,为了防止角弓因为弓体受潮而失去弹性,所有的角弓在外面涂漆之外,还要用油纸和鹿皮细细包裹。待到手下都检查完毕后,一行人便往镇子走去。 待到一行人到了老庙,已经是傍晚时分,程德来到一家布铺门口,对门口的伙计问道:“你替我向你们家曲掌柜传句话,就说休宁程家的程德求见!” 那伙计见程德身上打扮,赶忙应了一声,不一会儿便看到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人跑了出来,还隔着四五步便笑道:“我说今早怎么院子里的喜鹊叫的那么大声,原来是程贤弟来了,来来来,快进来说话!” “曲掌柜!”程德向那曲掌柜拱了拱手:“小弟今日是来麻烦您的!”他压低声音道:“我家主人有一批红货给人劫了。” “啊!”那曲掌柜不由得吃了一惊,他自然知道这程德的主人休宁程二先生乃是两浙有数的大商人,家里又有一个兄弟在朝中为官,可谓是财雄势大,像这等大商人的货物绿林道上的朋友是看都不敢多看一眼,免得惹来无妄之灾,想不到竟然他家的红货给劫了。 “是哪个不开眼的,竟然敢动你家的红货?” “还不是很清楚!”程德低声道,他看了看左右,沉声道:“曲掌柜,这边人多眼杂,我们还是进去说话吧!” “好,好!”曲掌柜赶忙请程德进了书房,吉田冲司他们则在偏院里歇脚。程曲二人分宾主坐下,曲掌柜便问道:“贤弟方才说有事情要麻烦我,莫不是与这批红货有关?” “不错!”程德点了点头道:“我这一路便是追踪遗失红货的踪迹而来,那伙贼子应该就是往松江来了。” “啊!贤弟你说那伙强盗往松江来了?”曲掌柜吃了一惊,一想到那群连休宁程家这种大户都敢大捷的强盗来了自家地界上,他就吓得手足颤抖:“那贤弟为何还不报官?” “万万不可!“程德赶忙阻止道:“那伙强盗十分狡诈,可能在公门里也有内应,若是报官走漏了风声,吓跑了他们再想找到他们就难了!” “那,那应该如何是好?” “那就要劳烦兄台了!”程德笑道:“不瞒你说,我这次同来的几人都是武艺高强的好手,只要有了那伙盗匪的踪迹,没有官府也能将其拿下!” “原来如此,怪不得我方才看那几个伙计如此壮健呢!”曲掌柜恍然大悟,随即又问道:“可那些盗匪在哪里呢?” “这就要劳烦兄台你了!”程德笑道:“我们已经打听清楚了,这伙盗匪的首领是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年,装成是世家公子出游的样子,贼众便乔装打扮成护卫侍从,多为福建口音,其中还有一个身形十分魁伟的昆仑奴,还请兄台为我打探一番!” “这个好说!”那曲掌柜听到这么多特征,拍了拍胸脯道:“松江也就巴掌大地方,只要贤弟说的那少年盗匪在这里,便是躲在地底下,我也能将他翻出来!” “好,有兄台这句话,我就放心了!”说到这里,程德从袖中取出一物,塞到曲掌柜手中:“想必打听消息花费不少,还请兄台手下!” 曲掌柜低头一看,却是二三十枚西班牙双柱银元,用牛皮纸包裹了,就好像一支圆筒。他赶忙推辞道:“贤弟你这是作甚,打听个消息那里要这么多钱?快拿回去!” 程德却不接:“兄台,我临走前家主曾经叮嘱过,只要能把这批红货找回来,花多少银子都好说。兄台只管收下便是,还有我同来的这些伴当也都饿了,快弄些饭菜来吃,他们都是武人,要有荤腥,还有晚上住的地方也要清净,这些都劳烦你了!” 曲掌柜见程德这般说,心中暗喜:“既然贤弟这么说,我就暂且收下了,若有多余的,到时再退还给你便是!”说罢,他立即叫了个伙计来,先领程德他们去偏院休息,又吩咐家仆去多买些活鸡c鲜鱼c鸡蛋c猪肉和蔬菜准备晚上的饭菜,自己则把店里的伙计挑了四五个机灵的派出去打探消息。吉田冲司在偏院先擦洗了尘土,又吃饱喝足,便养精蓄锐等待消息。约莫到了亥时,便看到程德神色匆匆的进来了,身后跟着一个小伙计。 “先生!”程德向吉田冲司唱了个肥喏,低声道:“有消息了!”随即他对背后那小伙计道:“你把打探到的消息与这位先生说说!” “是,程老爷!”那小伙计应了一声,对吉田冲司道:“小的按照掌柜的吩咐的,去各家客栈打听,只可惜都没有如您说的那些人。不过路过码头旁的鱼摊时,看到善化寺的僧人在鱼摊买鱼虾。小的觉得奇怪,这善化寺的僧人虽然持戒倒也一般,可也不曾就在光天化日下买鱼虾的呀?一问才知道,他们寺院里来了一群福建的客人,这些鱼虾是给客人买的。” “哦?”吉田冲司脸上露出了饶有兴致的笑容,问道:“听你这般说,这善化寺还提供腥荤,这不像是清净地,倒像是客栈呀!” “老爷有所不知!”那小伙计笑道:“其他地方小的不清楚,在江南这里寺院让善信投宿是寻常事,寺院里是要持戒不错,可有持菩萨戒的,也有持居士届的。酒肉穿肠过,佛祖心中留,只要肯给香火钱,菩萨也会原谅则个的嘛!其实客栈哪里有寺院清净舒服,真的有钱的大人老爷们都是选寺院的。” “说得好!”吉田冲司笑道:“好一个酒肉穿肠过,佛祖心中留!这句话倒是有了禅中三味了。对了,那些福建客人的首领是什么人?” “听说是个十三四岁的孩子,好像姓郑,是一位游击将军的嫡子。” “嗯!”吉田冲司满意的点了点头:“有多少随从护卫?” “约有三四十人吧。”伙计用不肯定的语气答道,他不好意思的摸了摸自己的脑袋:“我怕那僧人怀疑,所以不敢问的太细了。” “嗯,你做的很好!”吉田冲司问道:“那去这善化寺的道路你可熟悉?” “自然知道,两个月前我刚刚陪夫人去那儿上过香!出了镇子沿着江边往西边走,有现成的路,走个五六里便到了,旁边有一片竹林的便是!” “好,好!”吉田冲司从怀中取出几枚银币,丢给那伙计:“这些是赏你的,你先退下吃点东西,歇息一会,听候差遣便是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五章 劫持下 “多谢老爷!”那伙计赶忙将银币揣进怀中,磕了两个头,方才退了下去。程德低声问道:“吉田先生,你觉得如何?” “应该没错了!”吉田冲司笑道:“是福建人,首领年纪是十三四岁,还姓郑,是游击将军的嫡子,天底下岂有这么凑巧的事情?” “可他身边有三四十人,而我们只有九人呀!”程德说到这里,脸上现出难色来,言下之意已经非常清楚了。 “无妨,以我之见,还是先听听众人的意见好了!” 片刻之后,同行的其余八人都进了屋子,将这间不大的房间挤得满满当当,吉田冲司将从伙计口中得到的情报向众人复述了一遍,沉声道:“正如程先生所言,那郑大木身边的亲随护卫便有三四十人,而我们只有九人,众寡悬殊;而且郑家乃东南强豪,富可敌国,郑芝龙留在自己嫡子身边的定然都是一时之选,万人之英。是进是退,还请大家孰计议之!” 众人听到这里,一时间都没有说话,尤其是那四个日本好手,更只是交换着眼色,一声不吭。吉田冲司也不催促,只是静静的坐在那儿等待,过了约莫半响功夫,也先土干第一个开口说话:“牛羊虽然比狼多,可总是被狼捕食。郑家的护卫虽多,却不过是羊群罢了,不像我等都是身经百战的勇士,又有什么值得害怕的呢?” “不错!”卫览笑道:“那善化寺距离这里不过五六里路,我们又有向导,不如乘着月色出发,夜袭贼众便是了。彼人数虽多,夜里敌我不分,猝不及防之下,又有何用?” “两位说的是!”薛怀恩笑道:“我还有个法子,我们大可以火攻,然后围三缺一,大家在缺口外张弓布矢等待便是了。” 浑阿普是个沉默寡言的汉子,平日里经常一天下来也少有说一句话的,听到这里,他拔出腰间的短刀,猛地向下一劈,其态度已经不言而喻了。 部下的表态让吉田冲司十分满意,他将目光转向一旁的山田裕二,相比起第一次在马尼拉出场的时候,这个少年已经长高了小半个头,体型也结实了不少,他的腰间插着一把短太刀,另外还缠绕着他常用的锁镰,还带着几分稚气的脸上满是期待的神气:“殿下,请下命令吧!” “好,诸君的想法与我一样!”吉田冲司笑道:“男儿生于世间,岂可安居贫贱?今日若擒得郑家公子,便可都富贵。即使那善化寺是虎穴,吾等亦要入之!”说到这里,他的目光扫过众人跃跃欲试的面孔:“事若不谐,只当自裁,不可落入郑家之手,牵连主家,大家都明白了吗?” “明白!”众人齐声应道,虽然都已经压低了声音,但在这狭小的房间里依然如雷鸣一般,震人心扉。 “程先生!”吉田冲司对程德笑道:“那善化寺你便不用去了,今晚你就留在这里等候消息,如果明天中午还没有我们的消息,那就是事败了,你就赶快逃回扬州,把这里的情况禀告徐大人和你家主人!” “是,是!”程德的脸色已经是一片惨白,他咬了咬牙:“吉田先生,你们此去一定要小心!” “多谢!”吉田冲司点了点头,转过身,笑容已经全部消失,只剩下满脸的杀气:“回去收拾东西,一刻钟后出发!” 善化寺坐落在小镇西北方向的一条小河旁,四周长满了柳树与竹林,景致优美。由于纺织业繁荣的缘故,松江这一带的富户不少,因此这善化寺的香火十分旺盛,除却普通寺院常有的大雄宝殿,佛塔c僧房c香积厨等建筑外,在寺院的后半部分还有七八个院子,供往来上香的大户家眷随从居住。由于这里景致清幽,房屋干净,又都有独立的厨房厕所,距离小镇也不远。因此渐渐来这里投宿的除了前来上香的香客之外,还有在外旅行的缙绅富商,相比起环境嘈杂,脏乱的客栈,这些原本附属于寺院的院子更合这些富有的旅行者的口味。当然,他们也会支付给寺里一笔不菲的香火钱作为报酬。 吉田一行人是在丑时抵达善化寺的,虽然是夜里,可是当晚的月色却十分明亮,那伙计对路途也十分熟悉,他们一路上也没有绕远路,便到了寺院旁的竹林里。从掳来的更夫口中,吉田冲司确定了郑大木所在的院子。可能是人数众多的缘故,郑大木一行人所在的院落位于寺院的最南边角落,旁边就是河堤,这一点让吉田冲司十分满意,因为河堤上虽然有些柳树,但相比起两侧的竹林却稀疏得很,不用担心遮挡住了射手的视线,他将浑阿普c卫览c薛怀恩c也先土干四人分别布置在河堤旁的隐蔽处,正好形成一个扇面,圆心便是院子的后门,从河堤到后院院门的距离不过四五十步,正好发挥角弓的威力。布置停当后,他让众人吃了些许干粮,又喝了一点水,又找了条小船靠在岸边作为退路。虽然是在江南,可寒风从河面上吹来,带来阵阵潮气,冷的人瑟瑟发抖,众人将弓上好弦,用外袍裹着蹲坐在背风处,不时起来活动一下手足,等待着黎明的来临。 为了防止光线太暗导致误伤了郑大木,吉田冲司将发起袭击的时间定在平旦时分(大约凌晨三点到五点),当他看到天边露出了一点鱼肚白色,立即发出了号令,山田裕二立刻带着两人跑到院子的东c西c北三面放起火来,由于事先已经准备了大量的清油,加上当时的建筑里有大量的易燃材料,很快就看到院落的东c西c北三面升起了火苗和烟柱,院子里也传来惊惶的叫喊声,显然住在院子里的人已经发现着火了。 吉田冲司向部下点了点头,众人先用白布包住脸,只露出眼睛来,又将一条白色的布条绑在自己的右臂上,以便在待会的厮杀中区分敌我。他回头看了看河堤,满意的看到浑阿普c卫览c薛怀恩c也先土干四人都将自己隐藏的很好,这时他回过头对四名部下下令道:“待会只要郑大木出来,我在最前面开路杀过去,你们三人分别保护我的两侧,裕二在当中。然后裕二你用锁镰将其拿住,然后我再回头杀出来,往河堤上撤退,你们三人替我们断后,都明白了吗?” “明白了!”四人齐声应道。 就在这个时候,后院门被打开了,扈从们从院内冲了出来,借助微弱的晨光,吉田冲司可以看到第一个人是个大个子,手中提着一柄倭刀,正对门内高声叫喊着,还不断挥着手臂,像是在催促同伴出来的样子。突然,一支箭矢射穿了他的咽喉,鸭舌状的箭矢将他的主动脉和气管一同切断,鲜血立刻喷射出来,溅射在门板上,立刻红了一片,直到数十年后吉田冲司依然记得当时的场景。 “好射术,果然不愧为徐大人的贴身护卫!可惜早了些!”吉田冲司不禁有点后悔,自己应该事先叮嘱让郑大木一行人出院子,来到河堤前的开阔地再放箭的。要是郑大木就躲在院子里,自己还真拿他们没什么办法了。可很快吉田冲司就发现情况没有往自己最害怕的方向发展火势蔓延的很快,院子里的人们只有在被烧死和冲出去做出选择。很快,就有新的人影出现在院子的后门。 浑阿普c卫览c薛怀恩c也先土干很快就在吉田冲司面前展示了他们的精湛的射术,几乎每个冲出院门的敌人都没有活过三次呼吸的功夫,大多数中箭的部位都是咽喉或者头部,加上他们使用的多半是铲形箭头或者鸭舌箭头,很少有人能够需要挨上两箭的,尸体很快就在院门附近堆积了起来。 郑家的护卫也很快就发现敌人的可怕,他们从院子里抬了两张八仙桌出来,将其当成挡箭牌,护着郑大木冲出门来,留下十余人断后,其余的护着郑大木沿着院墙向西撤退,想要远离这些可怕的弓箭手。不过这正在吉田冲司的预料之中:这些护卫的第一目的是为了确保少主的安全,因此在敌情未明的情况下他们肯定选择掩护郑大木撤退而不是冲上河堤和伏击者拼个死活,而向东那条路靠近竹林太近,这些护卫应该都是老手,肯定不会选择这条路的。因此他便将伏击的地点放在了西边这条路的旁边。 看着敌人距离已经只有十几步远了,吉田冲司可以清晰的看到最前面几人脸上的愤怒和恐惧,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人一手提着倭刀,一手牵住郑大木的右手,不时回头看看追兵是否赶来。显然,除了郑大木之外,此人在敌人中的地位是最高的。想到这里,吉田冲司扣紧了左手里的三枚苦无。 “呔!”吉田冲司大喝了一声,从石头后跳了出来,人还在半空中便将手中的三枚苦无甩了出去,目标正是那个牵着郑大木右手的中年人,发射完苦无后,他也不看是否射中目标,便双手握住刀柄,一记唐竹(日本剑道中当头直劈)当头劈下,那名扈从措手不及,只能下意识的伸出右手去当,锋利的刀刃切断肌肉c劈砍骨骼,不但将其右手斩断,还损失将其脖子砍断了大半,鲜血顿时喷射出来,吉田冲司也不躲闪,直接用肩膀抵住被砍杀那人的身体,向前推去。身后那人只看到同伴想自己身边靠过来,一时间手足无措,伸手去扶,却只觉得腹部一痛,却是吉田冲司用左手拔出小太刀,在他腹部捅了一刀。 吉田冲司一手长刀,一手短刀,他剑术本就极精,身上又穿有锁帷子,许多介者剑术(即披甲剑术)中的险招都使了出来,一时间连杀数人,冲到了郑大木的面前。只见那中年汉子胸口中了两枚苦无,伤势极重,眼见得是不能活了。郑大木一手持刀,挡在那中年汉子身前,厉声喝道:“我乃福建五虎游击将军郑芝龙之子郑大木,你是何方盗匪,竟然敢来犯我!” 吉田冲司见郑大木不过十二三岁的少年,在这血肉横飞的战场上竟夷然不惧,厉声叱呵,且不说别的,只凭这身胆气就绝非常人。他也不多话,大喝一声,便持刀扑了上去,早有两名护卫上前挡住,吉田冲司假作示弱,向侧后方退了两步,将这两名护卫引开了些,好让自己身后的山田裕二好下手。郑大木要照顾自己身后的伤者,不敢上前助战,只能看着战局,焦急万分。 突然郑大木感觉到一股凉风掠过,紧接着持刀的右手一凉,低头一看却是被一根铁链缠住了。他反应倒是极快,右手一松,左手已经接过佩刀,反手便向冲过来的山田裕二砍去。却不想这锁镰虽然极为难练,但左手的铅锤和右手的镰刀可远可近,可软可硬,而且还能锁那,缠绕等多重用处,可谓是单刀的克星。山田裕二见郑大木一刀砍来,左手用力一扯,郑大木被带动了身形,左手那一刀便砍偏了。山田裕二顺势用右手的刀柄在郑大木的后脑猛击了一下,郑大木便眼前一黑,昏死过去。 “得手了,撤!”吉田冲司见山田裕二已经拿住了郑大木,心中大喜,赶忙发出号令。自己向后一跳,左手一扬,与他交手的两人方才已经见识了他发射暗器的本事,本能的也向侧后方一闪,却看到吉田冲司向后退却,才知道自己中了圈套,赶忙追了上来,可毕竟还是顾忌对方的暗器厉害,不敢逼的太紧。 吉田冲司一行人撤到了河堤附近,尾随在后的郑家护卫还有十七八人。此时天色已经大亮,护卫们看的清楚劫走自家少主的盗匪只有五人,胆气顿时壮了起来,纷纷呐喊着追了上来,一个为首的高声喊道:“丢了大郎,又死了施大人,回去也是一个死,不如拼死夺回大郎,大人定然不会亏待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六章 赐死 众护卫应了一声,如墙一般杀了过来,那三名倭人赶忙上前拼死挡住,掩护吉田冲司与山田裕二挟持着郑大木撤退。 他们三人虽然都武艺高强,身上有甲,但郑家护卫也不是弱者,众寡悬殊之下,虽然杀了数人,但不一会儿便死于乱刀之下。不过他们这一阻拦也替吉田冲司他们争取了片刻功夫,眼见的两人连搬带抬的,已经将郑大木抬上了河堤,剩下的护卫待要追赶,从河堤上突然射来几支羽箭,数人中箭倒地,脚步不由得踟蹰起来。 “薛怀恩你帮裕二把大木抬上船!卫览c浑阿普c也先土干,你们三个先放箭阻拦追兵!”此时吉田冲司也已经气喘吁吁,他一边高声叫喊着。一边飞快的跑到岸边,将预先准备好的小船牵到岸边,薛怀恩飞快的帮山田裕二将郑大木搬上船,吉田冲司赶忙从怀中取出号角,用力吹了两下,不一会儿便看到卫览c浑阿普c也先土干三人飞快的从河堤上跑下来,待到三人上了船,吉田冲司用力将船撑离岸边,浑阿普c也先土干是蒙古人,不会操船,便站在船尾向追兵射箭,其余人用力划桨,船顺着水流行得飞快,待到郑家护卫跑到岸边,船早已去的远了,只留下一点船影。 “丢了公子,大人定要责罚,怎么办?” 岸上剩余的郑家护卫们面面相觑,过了约莫半响功夫,一个领模样的汉子答道:“这绝非寻常盗匪,这样吧,你们两个赶快回福建,将此事禀告大人,我们去禀告官府,严加追缉!” “是!” 北京,乾清宫。 杨嗣昌抬腿踏上台阶,却不小心踩到了自己官袍的前襟,险些摔了个踉跄,幸好旁边伸过来一只手,将自己扶一下。 “杨先生,这台阶高了点,小心!”王承恩同情的看着眼前的这个形容憔悴的中年人,自从杨嗣昌当上辅以来,这个原本保养的很好的中年人就以肉眼可见的度飞快的衰老憔悴起来,帝国的最高权力就好像一个贪得无厌的魔鬼,从接触他的每一个人身上榨取生命,好填补自己衰颓的躯体,崇祯是这样,杨嗣昌也是这样,也许下一个人还是,可是每一个人却又渴望将其掌握在自己手里,这可真是一件可笑的事情呀。 “多谢,王公公!”杨嗣昌的脸上浮现出一丝尴尬的笑容:“文弱方才在想事情,因此才——” “无妨!”王承恩叹了口气,低声道:“杨先生,因为中都的事情,圣上现在气不太顺,您要有所准备。” “我明白,多谢公公!”杨嗣昌感激的向王承恩点了点头。崇祯的反应完全在他的意料之中,中都陷落,皇祖陵被毁,造成的军政意义倒在其次,最要紧的是象征性和心理上的冲击——虽说中都凤阳的陵墓里埋葬的不过是太祖皇帝的父母,兄长c侄儿;可天下人却不会这么想,对于十分注重祖先崇拜和天人感应学说的古代中国人来说,宗庙可以说是国家的代名词——祖宗陵墓被毁只会让人以为大明气数将尽,上天才以此作为征兆。这对于已经内外交困的大明王朝来说,更可谓是雪上加霜。他深吸了一口气,强压下心中的紧张,走进了崇祯办公的暖阁之中。 “杨先生!”崇祯并没有像平日那样给杨嗣昌赐座,而是让对方跪在地上答话:“你觉得应该怎么处置洪承畴?” 崇祯的第一个问题就让杨嗣昌的心脏狂跳了起来,他下意识的抬起头,向站在崇祯身后的王承恩看去,只见对方的鞋尖翘起,微微的摆动了两下。杨嗣昌的心中一阵酸楚,知道天子要免去洪承畴职务的决心已定,虽然他和洪承畴的关系岂是也只是一般,但他知道关内局面败坏如斯其实并不能全怪洪承畴,而且在疆臣中一时间也很难找出能够代替他的人选。但杨嗣昌很了解崇祯的个性,知道决不能违逆天子的意愿,否则自己恐怕要落得个同样的下场。 “此番中都失陷,皇陵受惊,洪大人自然是有统御之责的。只是——”杨嗣昌正准备替洪承畴说两句好话,争取只让他免职回家休养,为国留一人才。却被崇祯当头打断:“还有什么只是?杨先生,这已经不是洪承畴第一次剿贼不力了,当初南阳失陷,他就罪不容诛,朕念他以前在陕西和山西还不无微功,便暂且饶了他那一遭,让他戴罪立功。可是今年秋后以来,江淮之间流贼横行,兵锋直抵运河,就连中都都被流贼攻陷,皇陵受惊。你还要替他说好话,莫不是与他有结党?” “罪臣该死,罪臣该死!不过微臣实在与洪承畴并无结党呀!”听到崇祯说自己与洪承畴有朋党,杨嗣昌顿时比吓得魂飞魄散,连连磕头不止,身为辅,如果被天子怀疑与群臣结党,那还不如自己抹了脖子比较痛快。 看到杨嗣昌额头上已经殷红一片,连血都流出来了,崇祯的脸色稍微好看了点,他示意王承恩替杨嗣昌包扎,问道:“若是没有结党,为何还替他说话?” “禀告圣上!”杨嗣昌惊魂未定,声音都有些颤抖:“眼下国中正是多事之秋,需要人才,微臣是看洪承畴人才难得,所以才——” “人才!”崇祯冷笑了一声:“朕何尝不知道洪承畴是人才,可光是人才就够了吗?去年冬天他连连上书朝廷,说贼寇已经被逼入群山之中,将其剿灭已经是时间问题;可是没过两个月群贼便破了鲁阳关,攻陷了南阳;前两个月他说闯贼逃入郧阳山中,已经丧胆,献贼与曹操逃往四川和陕南,他便以主力西去,征讨献贼和曹操。结果呢?他这可是欺君之罪呀!而且是几次三番!若不严惩,朕何以面对群臣?面对天下百姓?” 听崇祯这般说,杨嗣昌不禁无语,从理论上讲崇祯说的没错。可问题是从古至今,只要是人类组织,下级欺瞒上级c报喜不报忧就是司空见惯的事情。如果洪承畴老老实实的禀告崇祯,这几个省有多少流贼,有多少饥民,情况如何严重;崇祯就会大雷霆,要求他在几个月时间内平定流贼,不然就免职治罪云云。可问题是洪承畴手头根本没有那么多兵力和钱粮来做到这一点,他也知道崇祯也拿不出这么多兵力和钱粮给他。面对这样的矛盾,洪承畴最理智的选择就是一边向崇祯隐瞒实情,一边去想方设法的维持局面,这种行为的确是欺骗了崇祯,可要以欺君之罪来处罚洪承畴也的确有点说不过去了。 杨嗣昌咬了咬牙,答道:“以微臣所见,就派出使臣将洪承畴捕入京中,由三司会审定罪!”话说到这里,杨嗣昌不禁有些心酸,因为既然三司会审定罪,基本不出意外的话,洪承畴的政治生命就报销了。他心里清楚像洪承畴这样能文能武的精干人才在大明是不多的,而接下来的各种事情却层出不穷,又有谁来处置呢? “三司会审定罪?”崇祯冷笑了一声:“还是算了吧,春秋大义云:‘刑不上大夫,礼不下庶人’,洪承畴是朝廷大臣,还是不要受狱吏之辱了吧!”他摆了摆手,制止住杨嗣昌的辩解:“这件事情杨先生就不必再多说了。关内流贼横行,朕打算调九边精兵入关征讨,先生先回去拟一个章程吧!” “调边军入关征讨?”杨嗣昌的额头上立即渗出了薄薄的一层汗珠:“那东虏——” “东虏怎么了?刘成不是刚刚在大宁城大破鞑虏吗?斩六千多级,获生口数万,牲畜数十万,我大明百年来仅有之大捷吗?”崇祯说到这里,已经是眉飞色舞:“就让他领边军入关征讨,定然能将流贼一鼓荡平!朕早就应该调他入关了!” “陛下请三思!”杨嗣昌想起那天夜里刘成与自己的那番话:“刘成虽然刚刚大胜,可打的是北虏,而非东虏,若是调其入关讨伐流贼,宣大镇又由何人镇守?而且此人在胡人中威信卓重,察哈尔c土默特诸部皆视其为君长,若是调其入关,何人来统领他们呢?” “那先生以为应当如何?” “陛下,刘成东征西讨,依仗的无非是胡骑精悍,长于驰射。何不与其厚币,抽调其中精悍之徒,让其入关平贼,其本人依旧镇守宣大,为京师屏障,岂不是两全齐美?” 崇祯听杨嗣昌这般说,稍一思忖笑道:“先生说的是,那这件事情就交由先生处置了。” “是,陛下!”杨嗣昌又磕了个头,小心翼翼的退了出来,才觉得自己背上已经是冰凉的一片,全都是冷汗。他想起洪承畴的遭遇,不由得叹了口气:“洪亨九呀洪亨九,不是我不想帮你,实在是力所不能及呀!” 大同。 如果要说,在崇祯七年的冬天,谁是大明最幸福的人,兵部侍郎c总督宣c大c山西军务兼理粮饷吕伯奇肯定是最有力的候选者之一。刘成东征,大破蒙古左翼各部,斩六千余级,获部众五万,大小牲畜数十万,廓清塞外,固然是立下了盖世奇功,可刘成是武将,依照大明的体制,他的一切行动功绩都是在吕伯奇吕大人的运筹帷幄,英明领导下赢得的。刘成的斩获越多,吕伯奇吕大人的运筹之功就越大。刘成在长驱数千里,领着几万大军爬冰卧雪c白刃相对挣来的功劳,吕伯奇在总督府里坐在火盆旁,吃着火锅也挣到了,可能挣得还要多一点。因为按照大明“以文御武”的法度,刘成官当得越大,爵位越高,作为刘成的顶头上司,吕伯奇只能升的更快,否则就没法“上级领导下级”了。饶是吕伯奇自从认识刘成以来,升官都升的有点麻木了,得知刘成大破左翼各部的消息后,也觉得幸福有点来的太突然了。 因此当十一月底,刘成在安排完所有事情后,从归化城回到大同后,吕伯奇就立即前往对方府邸拜会,却被告知总兵大人没有住在城内的府邸,而是在城外的私宅。吕伯奇只好又在侍从的引领下出了城,向西边走了六七里处,才看到一片枣林,冬天的枣树早已落尽了叶子,只留下稀疏的树枝,透过树枝可以看到在林后隐隐约约有一处宅邸。那侍从指着那宅邸道:“吕大人,总兵大人的私宅便在林后。” 吕伯奇穿过林间小路,才看到宅邸外一条小河,冬天河水早已干涸了,只留下一层薄冰,在河沟上有一座木桥,桥面上拴着铁链,显然必要时可以收起。桥的另外一面,可以看到几名白布包头的军士正在站在墙头上,手持鸟铳,长矛。那侍从高声喊道:“快通知总兵大人,是吕大人前来拜会!” 很快大门就打开了,吕伯奇看到那几个白布包头的军士个个卷绿眼,身材高大,竟然都是胡人。那侍从笑嘻嘻的对其领问道:“辛格,大人在何处?” “就在后院,你自去见他吧!”那为的胡人身材魁梧,加上包头的白布,足足高出吕伯奇快三个头,一双褐色的眼睛更是和鹰隼一般,让吕伯奇有些心里毛。待到进了第一进院落,他低声问道:“这是哪里人,一双眼睛看上去渗人的很!” “听说是天竺的贵人!”那侍从笑道:“此次东征有功,便在大人身边效力。来,大人便在后院,我便不进去了,您请进!” 吕伯奇进了门,走过两条游廊,才知道为何那侍从说自己不进去了。原来那后院里有一口温泉,用石头砌了个池子,又在上面搭了个亭子。凉亭内摆放着几c胡床,上面摆放着枣子核桃c酒壶c各色点心。刘成背对着自己,半躺在水池里,上半身披着一件呢绒宽袍,身旁跪坐着一名褐碧眼的胡姬,正。抱着胡琴弹唱。郝摇旗盘腿坐在亭外,大刀横放在腿上,看到吕伯奇进来,他站起身来,躬身道:“参见吕大人!”(未完待续。)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六章 赐死 众护卫应了一声,如墙一般杀了过来,那三名倭人赶忙上前拼死挡住,掩护吉田冲司与山田裕二挟持着郑大木撤退。 他们三人虽然都武艺高强,身上有甲,但郑家护卫也不是弱者,众寡悬殊之下,虽然杀了数人,但不一会儿便死于乱刀之下。不过他们这一阻拦也替吉田冲司他们争取了片刻功夫,眼见的两人连搬带抬的,已经将郑大木抬上了河堤,剩下的护卫待要追赶,从河堤上突然射来几支羽箭,数人中箭倒地,脚步不由得踟蹰起来。 “薛怀恩你帮裕二把大木抬上船!卫览c浑阿普c也先土干,你们三个先放箭阻拦追兵!”此时吉田冲司也已经气喘吁吁,他一边高声叫喊着。一边飞快的跑到岸边,将预先准备好的小船牵到岸边,薛怀恩飞快的帮山田裕二将郑大木搬上船,吉田冲司赶忙从怀中取出号角,用力吹了两下,不一会儿便看到卫览c浑阿普c也先土干三人飞快的从河堤上跑下来,待到三人上了船,吉田冲司用力将船撑离岸边,浑阿普c也先土干是蒙古人,不会操船,便站在船尾向追兵射箭,其余人用力划桨,船顺着水流行得飞快,待到郑家护卫跑到岸边,船早已去的远了,只留下一点船影。 “丢了公子,大人定要责罚,怎么办?” 岸上剩余的郑家护卫们面面相觑,过了约莫半响功夫,一个领模样的汉子答道:“这绝非寻常盗匪,这样吧,你们两个赶快回福建,将此事禀告大人,我们去禀告官府,严加追缉!” “是!” 北京,乾清宫。 杨嗣昌抬腿踏上台阶,却不小心踩到了自己官袍的前襟,险些摔了个踉跄,幸好旁边伸过来一只手,将自己扶一下。 “杨先生,这台阶高了点,小心!”王承恩同情的看着眼前的这个形容憔悴的中年人,自从杨嗣昌当上辅以来,这个原本保养的很好的中年人就以肉眼可见的度飞快的衰老憔悴起来,帝国的最高权力就好像一个贪得无厌的魔鬼,从接触他的每一个人身上榨取生命,好填补自己衰颓的躯体,崇祯是这样,杨嗣昌也是这样,也许下一个人还是,可是每一个人却又渴望将其掌握在自己手里,这可真是一件可笑的事情呀。 “多谢,王公公!”杨嗣昌的脸上浮现出一丝尴尬的笑容:“文弱方才在想事情,因此才——” “无妨!”王承恩叹了口气,低声道:“杨先生,因为中都的事情,圣上现在气不太顺,您要有所准备。” “我明白,多谢公公!”杨嗣昌感激的向王承恩点了点头。崇祯的反应完全在他的意料之中,中都陷落,皇祖陵被毁,造成的军政意义倒在其次,最要紧的是象征性和心理上的冲击——虽说中都凤阳的陵墓里埋葬的不过是太祖皇帝的父母,兄长c侄儿;可天下人却不会这么想,对于十分注重祖先崇拜和天人感应学说的古代中国人来说,宗庙可以说是国家的代名词——祖宗陵墓被毁只会让人以为大明气数将尽,上天才以此作为征兆。这对于已经内外交困的大明王朝来说,更可谓是雪上加霜。他深吸了一口气,强压下心中的紧张,走进了崇祯办公的暖阁之中。 “杨先生!”崇祯并没有像平日那样给杨嗣昌赐座,而是让对方跪在地上答话:“你觉得应该怎么处置洪承畴?” 崇祯的第一个问题就让杨嗣昌的心脏狂跳了起来,他下意识的抬起头,向站在崇祯身后的王承恩看去,只见对方的鞋尖翘起,微微的摆动了两下。杨嗣昌的心中一阵酸楚,知道天子要免去洪承畴职务的决心已定,虽然他和洪承畴的关系岂是也只是一般,但他知道关内局面败坏如斯其实并不能全怪洪承畴,而且在疆臣中一时间也很难找出能够代替他的人选。但杨嗣昌很了解崇祯的个性,知道决不能违逆天子的意愿,否则自己恐怕要落得个同样的下场。 “此番中都失陷,皇陵受惊,洪大人自然是有统御之责的。只是——”杨嗣昌正准备替洪承畴说两句好话,争取只让他免职回家休养,为国留一人才。却被崇祯当头打断:“还有什么只是?杨先生,这已经不是洪承畴第一次剿贼不力了,当初南阳失陷,他就罪不容诛,朕念他以前在陕西和山西还不无微功,便暂且饶了他那一遭,让他戴罪立功。可是今年秋后以来,江淮之间流贼横行,兵锋直抵运河,就连中都都被流贼攻陷,皇陵受惊。你还要替他说好话,莫不是与他有结党?” “罪臣该死,罪臣该死!不过微臣实在与洪承畴并无结党呀!”听到崇祯说自己与洪承畴有朋党,杨嗣昌顿时比吓得魂飞魄散,连连磕头不止,身为辅,如果被天子怀疑与群臣结党,那还不如自己抹了脖子比较痛快。 看到杨嗣昌额头上已经殷红一片,连血都流出来了,崇祯的脸色稍微好看了点,他示意王承恩替杨嗣昌包扎,问道:“若是没有结党,为何还替他说话?” “禀告圣上!”杨嗣昌惊魂未定,声音都有些颤抖:“眼下国中正是多事之秋,需要人才,微臣是看洪承畴人才难得,所以才——” “人才!”崇祯冷笑了一声:“朕何尝不知道洪承畴是人才,可光是人才就够了吗?去年冬天他连连上书朝廷,说贼寇已经被逼入群山之中,将其剿灭已经是时间问题;可是没过两个月群贼便破了鲁阳关,攻陷了南阳;前两个月他说闯贼逃入郧阳山中,已经丧胆,献贼与曹操逃往四川和陕南,他便以主力西去,征讨献贼和曹操。结果呢?他这可是欺君之罪呀!而且是几次三番!若不严惩,朕何以面对群臣?面对天下百姓?” 听崇祯这般说,杨嗣昌不禁无语,从理论上讲崇祯说的没错。可问题是从古至今,只要是人类组织,下级欺瞒上级c报喜不报忧就是司空见惯的事情。如果洪承畴老老实实的禀告崇祯,这几个省有多少流贼,有多少饥民,情况如何严重;崇祯就会大雷霆,要求他在几个月时间内平定流贼,不然就免职治罪云云。可问题是洪承畴手头根本没有那么多兵力和钱粮来做到这一点,他也知道崇祯也拿不出这么多兵力和钱粮给他。面对这样的矛盾,洪承畴最理智的选择就是一边向崇祯隐瞒实情,一边去想方设法的维持局面,这种行为的确是欺骗了崇祯,可要以欺君之罪来处罚洪承畴也的确有点说不过去了。 杨嗣昌咬了咬牙,答道:“以微臣所见,就派出使臣将洪承畴捕入京中,由三司会审定罪!”话说到这里,杨嗣昌不禁有些心酸,因为既然三司会审定罪,基本不出意外的话,洪承畴的政治生命就报销了。他心里清楚像洪承畴这样能文能武的精干人才在大明是不多的,而接下来的各种事情却层出不穷,又有谁来处置呢? “三司会审定罪?”崇祯冷笑了一声:“还是算了吧,春秋大义云:‘刑不上大夫,礼不下庶人’,洪承畴是朝廷大臣,还是不要受狱吏之辱了吧!”他摆了摆手,制止住杨嗣昌的辩解:“这件事情杨先生就不必再多说了。关内流贼横行,朕打算调九边精兵入关征讨,先生先回去拟一个章程吧!” “调边军入关征讨?”杨嗣昌的额头上立即渗出了薄薄的一层汗珠:“那东虏——” “东虏怎么了?刘成不是刚刚在大宁城大破鞑虏吗?斩六千多级,获生口数万,牲畜数十万,我大明百年来仅有之大捷吗?”崇祯说到这里,已经是眉飞色舞:“就让他领边军入关征讨,定然能将流贼一鼓荡平!朕早就应该调他入关了!” “陛下请三思!”杨嗣昌想起那天夜里刘成与自己的那番话:“刘成虽然刚刚大胜,可打的是北虏,而非东虏,若是调其入关讨伐流贼,宣大镇又由何人镇守?而且此人在胡人中威信卓重,察哈尔c土默特诸部皆视其为君长,若是调其入关,何人来统领他们呢?” “那先生以为应当如何?” “陛下,刘成东征西讨,依仗的无非是胡骑精悍,长于驰射。何不与其厚币,抽调其中精悍之徒,让其入关平贼,其本人依旧镇守宣大,为京师屏障,岂不是两全齐美?” 崇祯听杨嗣昌这般说,稍一思忖笑道:“先生说的是,那这件事情就交由先生处置了。” “是,陛下!”杨嗣昌又磕了个头,小心翼翼的退了出来,才觉得自己背上已经是冰凉的一片,全都是冷汗。他想起洪承畴的遭遇,不由得叹了口气:“洪亨九呀洪亨九,不是我不想帮你,实在是力所不能及呀!” 大同。 如果要说,在崇祯七年的冬天,谁是大明最幸福的人,兵部侍郎c总督宣c大c山西军务兼理粮饷吕伯奇肯定是最有力的候选者之一。刘成东征,大破蒙古左翼各部,斩六千余级,获部众五万,大小牲畜数十万,廓清塞外,固然是立下了盖世奇功,可刘成是武将,依照大明的体制,他的一切行动功绩都是在吕伯奇吕大人的运筹帷幄,英明领导下赢得的。刘成的斩获越多,吕伯奇吕大人的运筹之功就越大。刘成在长驱数千里,领着几万大军爬冰卧雪c白刃相对挣来的功劳,吕伯奇在总督府里坐在火盆旁,吃着火锅也挣到了,可能挣得还要多一点。因为按照大明“以文御武”的法度,刘成官当得越大,爵位越高,作为刘成的顶头上司,吕伯奇只能升的更快,否则就没法“上级领导下级”了。饶是吕伯奇自从认识刘成以来,升官都升的有点麻木了,得知刘成大破左翼各部的消息后,也觉得幸福有点来的太突然了。 因此当十一月底,刘成在安排完所有事情后,从归化城回到大同后,吕伯奇就立即前往对方府邸拜会,却被告知总兵大人没有住在城内的府邸,而是在城外的私宅。吕伯奇只好又在侍从的引领下出了城,向西边走了六七里处,才看到一片枣林,冬天的枣树早已落尽了叶子,只留下稀疏的树枝,透过树枝可以看到在林后隐隐约约有一处宅邸。那侍从指着那宅邸道:“吕大人,总兵大人的私宅便在林后。” 吕伯奇穿过林间小路,才看到宅邸外一条小河,冬天河水早已干涸了,只留下一层薄冰,在河沟上有一座木桥,桥面上拴着铁链,显然必要时可以收起。桥的另外一面,可以看到几名白布包头的军士正在站在墙头上,手持鸟铳,长矛。那侍从高声喊道:“快通知总兵大人,是吕大人前来拜会!” 很快大门就打开了,吕伯奇看到那几个白布包头的军士个个卷绿眼,身材高大,竟然都是胡人。那侍从笑嘻嘻的对其领问道:“辛格,大人在何处?” “就在后院,你自去见他吧!”那为的胡人身材魁梧,加上包头的白布,足足高出吕伯奇快三个头,一双褐色的眼睛更是和鹰隼一般,让吕伯奇有些心里毛。待到进了第一进院落,他低声问道:“这是哪里人,一双眼睛看上去渗人的很!” “听说是天竺的贵人!”那侍从笑道:“此次东征有功,便在大人身边效力。来,大人便在后院,我便不进去了,您请进!” 吕伯奇进了门,走过两条游廊,才知道为何那侍从说自己不进去了。原来那后院里有一口温泉,用石头砌了个池子,又在上面搭了个亭子。凉亭内摆放着几c胡床,上面摆放着枣子核桃c酒壶c各色点心。刘成背对着自己,半躺在水池里,上半身披着一件呢绒宽袍,身旁跪坐着一名褐碧眼的胡姬,正。抱着胡琴弹唱。郝摇旗盘腿坐在亭外,大刀横放在腿上,看到吕伯奇进来,他站起身来,躬身道:“参见吕大人!”(未完待续。)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七章 蜂窝煤 刘成听到郝摇旗的声音,扭过头来,大声笑道:“吕大人到了,莫怪我无礼。来,快把鹿肉架上,开始烤,把酒也送上来!” 吕伯奇进来亭子,刘成也从池子里上来了,那胡姬替刘成擦赶紧了身子,穿上一件宽袍,两人都在短榻躺下,当中的矮几上摆满了各色点心干果,一旁传来阵阵肉香。吕伯奇见那胡姬不过十六七岁年纪,碧眼褐发,杏眼桃腮,娇美无伦,相比起中原的女子别有一番韵味。他不由得笑道:“刘大人,我今日去你府上找你,却不见你,原来是躲在这个温柔乡里呀!” “吕大人说笑了!“刘成笑嘻嘻的给吕伯奇倒了一杯酒:”她是阿苏特部首领的女儿,被我所败,其父兄都被杀,俘虏她的将士便把她献给了我!这个地方我出征前就发现了,让人整治了一番,正好回来享受一下,洗洗身上的尘土,城里人多眼杂,不如这里方便。” “啊!”吕伯奇吃了一惊:“此人是仇人之女,你却留在身边,不太合适吧?” “无妨!”刘成笑道:“也就听她弹弹曲子罢了,再说离开了我,她的下场只会更惨!”说到这里,刘成轻拍了一下女胡姬的大腿:“来,我的百灵鸟,弹首曲子,让吕大人听听!” 那胡姬应了一声,退到一旁边弹边唱起来,吕伯奇注意到她手中的乐器有些像琵琶,但形状要小一些,乐曲的节奏也快很多。唱的歌曲他也听不懂词句,但声音清脆甜美,听之让人忘倦。一曲终了,刘成拊掌赞道:“好,好,可惜我的百灵鸟儿还不会说汉话,不然就更好了!” 这时鹿肉已经烤好了,仆役送了上来,刘成切了一块好的送到吕伯奇面前,自己也留了一块,剩下的让郝摇旗分给外面的护卫。吕伯奇吃了两口,觉得腻了些,便放下筷子来。他看到刘成已经吃完了,笑道:“刘将军,我今日来为了向您道贺的!” “道贺?”刘成听了一愣,笑道:“莫非是东征的事情吗?我与你是一根绳子上的蚂蚱,同喜同喜!” 吕伯奇听刘成这般说,脸上不禁有点发热,苦笑道:“刘将军,虽说你说的不错,可我还是觉得有些受之有愧!” “话可不能这么说!”刘成笑道:“咱们俩可是老搭档了,从鄜州开始就搭伙了,若是换了别人,我还真不敢就这么杀过去,指不定回来出什么岔子。吕大人你放心,只要你不嫌弃我刘成处事专断,我肯定是不会换别人的!” 听到刘成这么说,吕伯奇有几分不好意思,但更多的却是欢喜,正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却看到赵文德从为外间进来了,他看到吕伯奇在这里一愣,刘成看到他,笑道:“是赵先生呀,有什么事情吗?” “嗯,京师有消息来了!”赵文德拱了拱手,从袖中取出一封文书来,刘成点了点头,轻击了两下手掌。那胡姬与仆役起身离去,偌大的院子里只剩下刘成c吕伯奇c赵文德,郝摇旗四人。 “大人,是杨大人的急信!”赵文德看刘成的态度,明显是没有打算瞒吕伯奇的,便用沉稳的音调道:“流贼攻陷中都,皇陵被毁,天子震怒,已经传旨让洪承畴自尽,还要调边军入关平定流贼!” “什么?”吕伯奇瞪大了眼睛,险些将手中酒杯摔在地上:“令洪承畴自尽?” “嗯!”赵文德的神色也很严肃,他将信笺递给刘成:“杨大人在信中写的十分隐晦,但意思很清楚。他建议以三司会审,圣上却说‘刑不上大夫,礼不下庶人’,分明是已经恨洪大人到了极点,连会审的机会都不想给他,想要直接逼迫其自杀!” 刘成没有回答,而是将信笺仔细看了两遍,然后将其投入一旁的炉子里,直到火舌将最后一点纸片吞噬干净,他才叹了口气:“圣上还真是个急性子呀,吕大人,你怎么看?” “这个——”吕伯奇看了看赵文德,话到了嘴边却又吞了回去。刘成见状笑道:“吕大人,这里就我们四人,赵文德是我的心腹,至于摇旗,我把性命都托付给他了,你还有什么不好说的?” “刘大人,圣上会不会调你去内地呢?” “应该不会,就算调了我也不会答应!”刘成的回答斩钉截铁,让吕伯奇目瞪口呆:“吕大人,这些年你都和我在一起,我刘成辛辛苦苦东征西讨了这么些年,就好比农夫耕地耘田,好不容易秋收在望了,有人却要赶我走,他来收割,你说我肯吗换了你你肯吗?” “可,可是!“ “没有什么可是的!”刘成冷笑道:“我辛辛苦苦拿下漠南之地,如果把我调去内地打流贼,岂不是把这些都白白送给东虏?他若是逼的急了,我就一路杀到北京城去,砍了他又有何妨?” 吕伯奇比刘成这番话吓得说不出话来,他偷看赵文德和郝摇旗两人,却发现两人神色如常,显然对刘成这等大逆不道的话早就听过了。他想了想,决定还是莫要惹霉头,见机行事的好。 “刘将军,您可是喝的多了,这笑话倒是有趣的很!”吕伯奇打了个哈哈,想要把这件事情敷衍过去,刘成却不肯放过:“吕大人,你寒窗十年,考中了举人,仕途颠沛又是十多年,也才是个知州。可你认识我不过三四年时间,就已经是兵部侍郎c总督宣c大c山西军务兼理粮饷,入阁拜相也不过是一步之遥。你说是朱家天子待你好,还是我刘某人待你好?” “这个不好比较吧!”吕伯奇被刘成逼到了墙角,额头上已经满是亮晶晶的汗珠,眼角已经不住去瞟一旁的郝摇旗,看看对方是不是已经拔刀出鞘,上前威逼自己了。 “呵呵!”刘成笑了两声:“吕大人,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也罢,我今天就让你看一件东西,也让你放心。”说到这里,刘成轻击了两下手掌,郝摇旗便从外间取了一件东西来,放在吕伯奇面前。吕伯奇定睛一看,却是一个铁皮圆筒,还有四五块黑色的泥饼,也看不出什么特异之处。他不由得向刘成问道:“这是何物?“ 刘成笑了笑,也不答话,走到那铁皮圆筒旁,先从上面拿开铁架子,又用铁钳子夹了一块泥饼放入铁筒里,又从旁边随便扯了几张碎纸塞入铁筒下面的小口中,用火石打了火点着了那碎纸,不一会儿那铁筒的顶部便冒出青烟来。刘成又将那铁架子放回铁筒上,将一只茶壶放到铁架子上,不一会儿那边看道茶壶壶嘴冒出水汽来。吕伯奇这才明白那铁筒是一只炉子。 “刘将军,这莫非是个炉子?”吕伯奇问道。 “吕大人说的不错。” “这炉子倒是精巧的很!”吕伯奇笑道,心中却有些不屑,再精巧的炉子也只是个炉子,刘成郑重其事的把这玩意亮出来,也太过小题大做了吧,难道这只炉子就能让自己死心塌地的跟随他吗? 刘成如何看出了吕伯奇的心思,他也不着急,笑道:“吕大人想必还没看出这炉子的妙处,也罢,我先问吕大人一个问题,草原上蒙古各部哪个季节最难熬?” “自然是冬天。”吕伯奇答道。 “不错,冬天万物枯槁,牲畜没有草料,只能依靠干草度日,草原各部的确是最难熬的!”刘成笑道:“如果我能够在冬天给蒙古各部提供足够的干草饲料,结果会如何呢?” “这个——”吕伯奇听得目瞪口呆,一时间说不出话来。也难怪他如此惊诧,众所周知,草原上各民族所依赖的游牧经济要比中原农耕经济要脆弱的多,其最大的原因有二:其一c游牧经济的主要产品是乳制品和肉类,相比起农耕产出的谷物,前两者储存起来要困难得多,因此农民很容易依赖秋天储存的食物过冬,而牧民却很难做到这点。第二c农民可以将收割的谷物存储起来,开春后再用这些种子播种生产;但牧民们到了秋天就必须将没有足够饲料过冬的牲畜杀掉,以免饿死而白白浪费饲料;也就是说,只要有足够的土地,农民几乎可以无限制的扩大自己的播种面积,获得更多的收获;而牧民所能维持的牲畜种群数量上限是由冬天能够积蓄的牧草数量决定的,即使夏天秋天他繁殖了再多的牲畜(夏秋草原上的牧草数量几乎是无限的),到了秋天这些超出牧草数量上限的牲畜还是只能变成肉和皮革,而无法进入下一轮扩大再生产中。不难看出,要想提高草原牧民们的储畜量,最关键的是解决其冬季的饲料来源,如果能够解决这个问题,在很短的时间内,牧民拥有的牲畜和人口就会取得一个爆发式的增长。 “莫非这个炉子就能解决干草问题?” “不错!”刘成笑了笑:“吕大人是南方人,像北方的农民,家中烧煮饭食,多半都是用的秸秆麦草,能够用的上干柴木炭的已经是中产以上的人家的。我这蜂窝煤是用黄泥c煤粉c木屑制成,造价低廉,若只是煮饭烧菜一天下来也就两三块便够了。农户们若是用这个烧饭煮菜,秸秆麦草不是都都省下来了,岂不是可以用来供牧民的牲畜过冬!” “这倒是个办法!只是大人这蜂窝煤虽然低廉,但总是要花银钱的,而秸秆麦草却是自家之物,一文钱也不需花,农户又怎么愿意花钱来烧大人的蜂窝煤,将秸秆麦草给牧民呢?” “吕大人问得好!”刘成拊掌笑道:“也是多亏了建生,才想出应对之策来。来,建生,麻烦你和吕大人说说!” “是,大人!”赵文德恭声道:“我想了两个办法:其一,牧民吃掉多少秸秆麦草,便给农民一个凭证,然后农民便可用这些凭证来大人这里领取蜂窝煤;而大人则可在春天牲畜繁殖之后用这个凭证向牧民征收小马,放到马监饲养;第二个法子便是让牧民也烧蜂窝煤,将用牲畜粪便晒干了,用来与农民交换,农民可以用这些粪便积肥,不足之处则用皮革羊毛补足。现在两个法子都在河套地区试验,看看各自利弊,加以斟酌,再加以推广!” 吕伯奇听到这里,也不由得击掌称奇。刘成这个法子说来复杂,其实说白了就是用挖掘出来的化石能源取代农业种植产出的秸秆和干粪取暖,然后用这些原本被烧掉的稻草秸秆来弥补游牧经济冬天饲料不足的短板,使其不至于停留在极低水平的简单循环,能够往上一个阶段发展,同时以游牧经济产生的大量粪便c和畜力来回补农业,实现农牧业互补,相互提高的策略。虽然蜂窝煤这一发明看起来没有什么太高的科技含量,也无法给刘成带来太多的直接经济利益,但却能直接将触须深入社会经济的最底层,能够产生的间接经济效益和社会效益就是天文数字了。 “其实这件事情还要麻烦吕大人!”刘成从铁皮炉上拿起茶壶,将已经沸腾的茶水倒入茶碗里,又将茶碗端起送到吕伯奇面前。吕伯奇赶忙接过茶碗,小心翼翼的问道:“不知是什么事情!” “便是这蜂窝煤的事情!”刘成笑道:“你也知道,河套那边我刘成说了算,可大同这边就是另外一回事了,至少那些州县就不太在乎了。吕大人您是总督宣c大c山西军务兼理粮饷,一句话胜过我刘成一百句!” “将军过谦了,如果只是蜂窝煤,应该没有什么大碍!”吕伯奇听说只是蜂窝煤的事情松了口气,在他看来这不过举手之劳而已,再说在赚钱方面刘成还从没让自己失望过。 “当然只是这蜂窝煤的事情!”刘成笑道:“煤矿选址,工人我都已经准备的差不多了,铁皮炉的话朝邑那边也已经开工了,日产五百个。价格我也订好了,一个半两,如果买下来,送两百个蜂窝煤,差不多够一家人一个月的烧水做饭用!”(未完待续。)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八章 化龙 “送两百个?”吕伯奇吃了一惊:“不要钱白送?” “没错!”刘成笑道:“不过只是开始的五百只铁皮炉,后面的自然就没有了。” 吕伯奇惊讶的看了一眼刘成,他虽然不太清楚这铁皮炉和蜂窝煤的本钱,可半两银子算下来也就六七斗糙米,换这个铁皮炉都很勉强,更不要说白送的两百个蜂窝煤了,杀头的生意有人做,亏本的买卖没人做,刘成这是打着什么鬼主意呢? 刘成也看出了吕伯奇的心事,却只是笑吟吟的不说话。他这么做的原因很简单,十七世纪的中国还是一个以农牧业经济为基础的社会,经营工商业虽然能带来巨额的利润,但如果只服务于社会上层人员的消费性需求,不能反馈农牧业,使之随之发展。那么高度发达的工商业从某种意义上讲对整个社会是有害的,因为生产出来的粮食只有这么多,工商业越发达,从农牧业当中汲取掉的资源就越多,一旦出现灾害,农民牧民陷入饥荒的可能性就越大,最后整个社会只会被自下而上的动乱所毁灭。不说别的,仅仅刘成统辖下的漠南各部每年秋天因为饲料不足而被迫杀掉的大小牲畜就有数十万头,冬天里被冻死饿死的更是数不胜数,如果能够让其中一半活下来,几年繁育生殖,漠南各部的经济实力和军事实力都会有一个飞跃。而陕北c山西c河套地区的农民可以获得更多的肥料c畜力,亩产量和开垦土地的数量也会获得相当的提高,有了这些作为基础,刘成势力的工业c商业和军事实力才不是无本之木,无源之水。为了达到以上目的,刘成宁可一开始少赚钱,甚至从腰包里倒贴钱来推广蜂窝煤的使用,反正眼下会生产蜂窝煤和铁皮炉的只有自己一家,相比起当时的炉灶,蜂窝煤与铁皮炉无论从节约燃料,使用方便c安全性上都要优越许多,只要当时人习惯了这种取暖煮食方式,刘成就不用担心赚不到钱。 吕伯奇见刘成不说话,心知对方肯定已经胸有成竹,自己再问也没有用。他对刘成赚钱的本事倒是很有信心,便也不再多问,于刘成扯了几句闲篇,便起身告辞。刘成将其送到门口。刚刚回到亭子里,赵文德便问道:“大人,您方才为何要说那些话给吕大人听?” 刘成笑了笑,示意赵文德坐下,笑道:“怎么?建生觉得我这么做不好?” “不敢!”赵文德笑道:“在下觉得大人必有深意,却不知是何,还请大人告知!” “建生,你说如果吕大人回去后,把我方才说的话禀告天子,你觉得天子会怎么处置?” “这个——”赵文德闻言一愣,他思忖了一会,答道:“如果我是圣上,会把这件事情压下去,只当没有发生,以后小心提防!” “哦,建生为何这么想?” “很简单,大人已经抚有漠南诸部,又与准格尔人c漠北诸部c固始汗关系良好。如果想要打大人的主意,一个不好宣大c延绥c宁夏各镇便无宁日,假如大人与东虏联合,朝廷只怕就只有迁都了。既然只要朝廷不动大人,大人就不会造反,那又何必把事情弄得不可收拾呢?” “说的不错!”刘成捻须笑道:“那既然建生你能想到这些,你觉得吕大人他想不想得到呢?” 听刘成这么说,赵文德眼前一亮,击掌道:“不错,吕大人肯定也能想到。既然禀告朝廷,朝廷也不会拿大人怎么样,若是消息败露出去他与大人的关系也就完了,他又何必枉做小人呢?”说到这里,他的眉头又皱了起来:“虽然如此,大人也没必要把话说白了呀?” “我就是要把话说白了,把这层纸给捅破了!”刘成冷笑道:“你知道他吕伯奇是靠我当上这个兵部侍郎宣大总督的,我也知道,吕伯奇自己也知道。可不把这层纸捅破了,人家就会装糊涂。我就是要明明白白的告诉他,要是朝廷下乱命,硬要把我调去关内打流贼,我就敢把天捅个窟窿出来。这种话不能由我这个武将说,说了就和朝廷撕破脸了,可不说又不行,万一朝廷真的下了诏书,我是反还是不反?我就是要让吕伯奇明白,别想蒙混过关,吃了我这么多好处,关键时候就要替我说话!” “妙,妙!”此时赵文德已经完全明白了刘成的意图。刚刚吃下漠南各部的刘成是极不情愿领兵入关内打流贼的,虽然他可以留敏敏在归化城来统领漠南蒙古各部,但没有自己的统辖指挥,无疑在和后金的战争中会处于劣势。但偏偏依照大明的政治规则,身为大同总兵的他是无权对中枢决策置喙的,而在是否调兵的问题上最有发言权的不是别人,便是身为宣大总督的吕伯奇。既然如此,与其哀求c收买不如直接恐吓,毕竟假如刘成真的反了,第一个要死的不是别人,就是身为刘成顶头上司的吕伯奇。 “那杨大人的信要不要回呢?”赵文德问道。 “回!”刘成思忖了一下,笑道:“其实这也是一个机会,杨大人先前不是每次加税增饷练兵都被群臣给堵回去了吗?现在中都被攻破,流贼都打到运河边了,总不会有人反对了吧!” “大人说的是!”赵文德笑道:“中都陷落倒也罢了,这漕运可是万万断不得的!” “嗯,你就把我的意思说明白,打流贼我是绝对不去的,不过如果给漠南各部赏赐的话,抽个两三千骑兵还是可以的。还有,这对于加税增饷是个好机会,一定要抓住了!明白了吗?” “在下明白!”赵文德笑道:“大人想从这加饷里分一杯羹?” “嗯!”刘成笑了笑:“给我两三年时间,漠南这边就是基本盘了,我也不白吃这笔饷钱,至少把科尔沁和左翼余部都吃下来,再把车臣部硕垒汗也拉过来,如果阿克敦在东海女真那边打开局面,东虏就是瓮中之鳖了。对了,替我写一封信给徐大哥,让他四时都要派人前往那个唐王那儿探望,这个关系不能断了。” 赵文德问道:“那唐王是藩王,徐大人一个外臣与之过从甚密,不太合适吧?” “也不是过从甚密,就是四节送点礼物就是了,这是一招闲棋,现在暂时用不上,不过将来说不定就用的上了!” 赵文德不解的看了刘成一眼,不过还是应道:“是,大人!” 赵文德就在亭子里的矮几上摆开笔墨,写起信来,他笔不加点,不一会儿便将给杨嗣昌的回信写好了,刘成拿了起来,细细看了起来。赵文德也不说话,坐在矮几前等候刘成的回复。过了好一会儿,刘成将信纸揉成了一团,赵文德的赶忙问道:“大人,哪儿写的不好吗?” “不,建生你写的很好,只是这件事情太要紧,纸上看到的终究浅薄了些,你亲自去一趟北京,把我的底线告诉杨大人。兵可以调,不过最多步兵一营,骑兵两千,交给徐大哥统领,饷和赏钱不能少,我本人大同总兵的位置不能动。还有加税增饷的机会,你要也要提醒他一下,能够暗示就暗示,如果暗示不了就直接说。还有,临走前去一趟吕大人那里,去了京师后还要去一趟胡公公,多找几个替我们说话的,不要怕花银子,明白吗?” “属下明白!”赵文德也从刘成的目光中感觉到了压力,他沉声道:“属下立刻就回去准备,明天就出发!” “嗯!摇旗,你挑几个得力的人手护送赵先生去京师,还有,去一趟库房,各色礼物都准备些,好不容易去一趟京师,不能亏待了胡公公!“ “是,大人!”郝摇旗应了一声,站起身来。刘成伸手抓住赵文德手臂,低声道:“三年,再给我三年时间,我们这条鲤鱼就能越过龙门,由鱼化龙了!” 盛京,启福宫。 “这么说来,你们未曾与刘成一战便退兵了?”皇太极的声音有些低沉,在空旷的大殿上产生了回音,与原本的声音混杂在一起,显得有点模糊。跪在地上的多尔衮咬了咬牙,又磕了两个头道:“正是,大汗!七哥亲自去了一趟老哈河,探查了刘成的军情之后,觉得难与其争锋,我与七哥商量之后,觉得还是撤兵比较好!” “老七你亲自去探查了刘成军情?”皇太极将目光转向跪在多尔衮身旁的阿巴泰,相比起多尔衮,阿巴泰的神色要轻松许多,他点了点头,将那天在老哈河渡口自己亲眼目睹的情况详细叙述了一遍,最后沉声道:“大汗,大概的情况就是这样,我觉得那刘成借助修建浮屠,不但赏赐了将士,而且笼络了人心。无论是兵力c甲仗都胜过我方,与其交战实在是没有胜算,不如将左翼残部护送回来为好!” “嗯!”皇太极点了点头,却没有对多尔衮和阿巴泰的行动表示臧否:“老七c老十四你们这一路上都辛苦了,先回去洗洗征尘,歇息两天吧,来人,把朝鲜国王送来的人参挑好的给老七和老十四每人一包,让他们回去补补身子!” “多谢大汗!”阿巴泰和多尔衮赶忙磕头谢恩,然后退出殿外。两人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对视了一眼,才分别回家去了。 “察罕,你怎么这么不懂事,跑去替左翼的那些奴才们断后,被南蛮子杀害了!”关鸠宫中,一声声悲切的哭泣声传出,一名满头珠翠的女子伏在炕上痛哭,旁边两名满脸泪痕的贵妇人在低声安慰。这时,随着太监的通传声,皇太极从外间进来了,看到正在哭泣的三名贵妇人,脸上露出一丝尴尬的神色:“既然你们都知道了,我就不多说了!” 那伏在炕上痛哭的贵妇人爬了起来,跪在地上膝行了几步,一把抓住皇太极外袍的下摆,嘶声道:“大汗,察罕被南蛮子杀了,多尔衮却不发一箭就跑回来了,您一定就不能这么算了!” “宸妃,你这是干什么,地上砖凉,起来说话,坏了身子就不好了!”皇太极见状赶忙伸手去搀扶那贵妇人,原来此人便是博尔济吉特海兰珠,她是皇太极皇后博尔济吉特哲哲的侄女,庄妃博尔济吉特布木布泰的姐姐,不过她入宫的时间比较晚,已经二十六岁了,位次还在庄妃之前。性格也十分刚烈,就连皇太极都怕他三分。她得知弟弟博尔济吉特察罕在为左翼各部断后中战死,而多尔衮与阿巴泰却不战而退,不由得悲痛万分。 “我偏不起来!亲生弟弟死在乱箭之下,尸首都不得保全,而亲家统领的大军却不为其报仇,我这当姐姐的还要这身子干嘛?”说到这里,宸妃一把从腰间拔出一把短刀,将自己的长发用嘴巴咬住,一刀割断,指着断发发誓诅咒道:“长生天在上,只要一日我弟弟察罕的大仇不报,我海兰珠就一日不让头发长过肩膀,不然就让我的脖子如这头发一般被一刀两断!” “宸妃,你这是何苦呢?”皇太极被海兰珠的行为吓了一跳,赶忙从对方手中抢过短刀,又喊来皇后与庄妃帮忙,才将其扶到炕上躺下。看到皇后与庄妃的脸上也满是悲戚之色,皇太极解释的话一时间也说不出来。过了好一会儿,他方才低声道:“察罕的事情我会记在心里的,不过这件事情也不能全怪老十四。宸妃,你先好生歇息一会,莫要太过哀伤,别伤了身子骨!”说罢,他站起身来,向外间走去。 皇太极出了关鸠宫,心烦意乱,他漫无目的的在宫殿里转了几圈。限于人力物力,当时后金在盛京的宫殿无论从规模和建筑艺术上都远远无法和紫禁城相比。皇太极转了几圈下来,才发现自己居然又回到了关鸠宫门口,他心里还是担心海兰珠的情况,便又进去了。(未完待续。)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九章 盛京与北京 皇太极刚刚进了门,就看到庄妃从里面出来,赶忙上前问道:“庄妃,宸妃她怎么样了?” 庄妃看到皇太极关切溢于言表的样子,心中不由得一暖:“大汗不用担心,刚刚给她吃了一点参汤就睡过去了。 姑母正在守着她,已经没有事了!” “那就好!”听说海兰珠已经睡过去了,皇太极才松了口气。庄妃看到皇太极疲惫不堪的样子,叹了口气道:“大汗,我看你这幅样子,那参朝鲜贡来的,着实不错要不你也喝一些,补补亏损的元气吧!” 皇太极这才觉得自己已经是心力交瘁,虽说他自小便跟随努尔哈赤行军打仗,打熬了一副好筋骨,但后金乃是草创之时,内外诸多事情都还没有成规,都压在他一个人的肩膀上,即便是铁打了也熬瘦了。他叹了口气笑道:“也好!” 皇太极随庄妃来到偏殿,庄妃出去了片刻,不一会儿回来时手中已经多了一只金壶和一只瓷碗,她小心翼翼的给皇太极盛了一碗。皇太极喝了两口,一股略带苦味的温热液体流入口腔,他顿时觉得精神一振。他看了看还在用忧虑的目光看着自己的妃子,笑道:“怎么这么看着我?” “也没有什么!”庄妃低下头去:“只是突然觉得有点心酸,天大的事情都落在大汗一人肩上,偏生又没有几个能帮一把的!” “话也不能这么说!”皇太极笑了笑:“既然我是大汗,自然这担子便该是我挑的,贝勒大臣们也各有职司差使,也不是可以随便伸手的。” “话是这么说,可是这次的事情,多尔衮和阿巴泰他们就这么回来了——”庄妃说到这里,看到皇太极微笑着看着自己,改口道:“并不是因为察罕是我弟弟的缘故我才这么说。” “我明白你的意思!”皇太极放下瓷碗:“刘成把阿苏特c巴林部c奈曼c敖汉c喀喇沁各部打了个稀烂,而多尔衮和阿巴泰他们却一仗也不打,就这么放他回去了。左翼各部看在眼里,漠北各部也看在眼里,甚至你们科尔沁人也看在眼里,每个人脖子上都有脑袋,脑袋上也都有眼睛,会看也会想!” “那大汗您为何方才没有责罚多尔衮和阿巴泰?” “因为虽然我是大汗,但处事也要公允,不能任意妄为。”皇太极的声音不大,但语调却十分有力:“老七c老十四都不是胆小的人,老七更是亲自前去探查了刘成的军情,他撤兵的理由十分充分,我若是以这个理由责罚他们,肯定是说不过去的。”他的话其实只说了一半,阿巴泰倒也罢了,多尔衮背后可是还有多铎c阿济格两人以及两白旗的实力,如果没有十分充足的理由,是没有办法动多尔衮的。 “庄妃!你记得他们两人出兵前我和你说过刘成的事情吗?“ “记得,大汗您说刘成与父汗很像!” “不错,你记性很好!”皇太极笑了笑:“现在看来,仅凭武力是很难解决他的了,可惜呀,上次我领军西征的时候,没有将其击败,想不到短短一年时间,他的实力就增长到了这个地步,如果再这样下去,就非常危险了,其实就算是现在,也已经十分危险了。” “大汗,为何你这么说?我听察罕的随从说,那刘成好像也就三四万人,可明国在辽西就有十几万大军吧!” “庄妃,不是这么算的!”皇太极笑道:“辽西的明军都是汉人,每多一个兵,明国天子就要让十个农夫在后面种田织布转运粮饷来养活他,也许还要更多;而刘成就不同了,他麾下的士兵里有一大半都是蒙古人,这些蒙古人都是自己放牧养活自己的,无需中原的农夫转运粮饷,最多只要给些茶叶c布帛c粮食赏赐便是了。最要紧的还不是这些,若是没有刘成,早晚这些蒙古人都会到我们大金一边来,可现在却站在了明国一边,这一进一出差别可就大了。” “大汗说的是!”庄妃听到这里,神色也严肃了起来:“那大汗莫非要派出说客去说服刘成,与其共分明国?” “现在恐怕是不行了!”皇太极叹了口气。 “为何这么说?“ “说客只能剖明利害,晓以祸福,但不能无中生有,凭空捏造。原先我与那刘成形势相当,互斗则两害,联盟共分明国则两利,派说客自然是可以的;而这次他虽然没有与我大金军交兵,可实际上还是他占了上风。他占上风的时候我派说客过去那就是示弱,可谁又愿意和一个弱者联盟呢?” “那我们应该怎么做?”庄妃问道。 “派一个人去,表明本汗的惺惺相惜之情是可以的!”皇太极笑道:“那刘成总不会一辈子占上风,这次他占了上风,我便派个人去,说几句恭维的好听话,伸手不打笑脸人,他自然也不会恶了我。待到下次给他点颜色看看,然后再示意祸福便是了!” “这倒是个好办法!”庄妃拊掌笑道:“我若是刘成,也不会去伤一个区区祝贺使臣的。只是派何人去呢?” “嗯,这倒是个难题!”皇太极皱起了眉头:“身份太低了不行,会让那厮瞧不起;太高了也不行,说不定会让他砍了脑袋去请功。” “要不便派一个喇嘛去吧!”庄妃灵机一动:“便说我们科尔沁部多有俘获之人,请求赎回俘虏!” “嗯,这倒是个好法子!”皇太极拊掌笑道:“不过若是只派几个寻常喇嘛还不够,须得一个信得过的人同去。” “范先生可好?” “范先生事务繁多,我一日也离不得!”皇太极摇了摇头,他想了一会,最后道:“这件事情也不急,让我再斟酌一番。” 北京。 崇祯七年的隆冬终于来临了。连日的大雪弥盖,北京城内的官舍c宫殿c民居c寺庙都笼罩在一片银白之下,只有房檐才露出一点黑色的边沿来。由于大雪的缘故,人们多在家中,街道上尤为寂静空廓,被积雪压断的树枝到处都是,偶尔有几只野狐穿过其间,踏雪而过,更让人觉得颓败荒凉之感。 约莫中午时分,雪终于停了,杨嗣昌坐在轿子里,耳边传来轿夫踩在雪地的沙沙声,此时的他脑海里却不像表面上那么平静。昨日,一个不之客冒着漫天大雪来到他家,他便是赵文德。作为杨鹤的前心腹幕僚,杨嗣昌与其已经认识十余年了,也曾经在一起诗酒唱酬,可是自从父亲因为在陕西招抚流贼不利而论罪下狱,赵文德也就消失了。杨嗣昌对其下落也有所耳闻,知道其在刘成手下,但其深居简出,都未曾谋面。这位故人又突然露面,饶是杨嗣昌已经是宰相之体,心中还是十分高兴的。 但相比起赵文德带来的消息,这位不之客突然出现带来的一点激动就算不得什么了。在稍微寒暄之后,赵文德用十分直白的语言表达了自己的来意:——本人决不离开大同总兵的位置,出兵最多不过一营步队和两千骑兵,而且必须交给自己的义兄徐鹤城指挥,建议杨嗣昌借中都沦陷的机会通过加税增饷编练新军的动议,并要求从中分得一块最大的蛋糕。虽然赵文德没有把最大的那张底牌亮出来,但杨嗣昌也能明白没有说出来的威胁——假如自己拒绝,那刘成就一拍两散,山西将重演几年前登莱之变的惨剧。但从刘成手中的实力和宣大镇的战略位置来看,如果真的爆,后果只会严重的多。 不管当时杨嗣昌多么激愤,他还是压制住了胸中的怒气。他很了解这位刚刚立下大功的大同总兵,除去他因为风吹日晒的武人生活留下的黝黑而又粗糙的皮肤,他的言谈举止与大多数士人无异,谦逊而又有礼,脸上总是带着温和笑容。但如果你敢于拒绝他的要求,都会立刻现隐藏在笑容与谦逊的天鹅绒手套下的是一对铁腕,随时都可能狠狠的给你一下,让你终身难忘。最后当杨嗣昌用尽可能平静的语气责问赵文德为何要为刘成这样一个武人效力,来胁迫朝廷时。赵文德冷笑着回答:令尊一心为朝廷效力,清理军屯,出卖盐引,有惠于民,可最后却落得个什么下场?我赵文德若不是刘大人收留,只怕现在早已为一冤鬼了,哪里还有胆子再来趟朝廷这摊浑水?看在昔日与你诗酒唱酬的情分上,我送你杨文弱一句话,当今天子且昏且愚,又果于杀戮,还是早日挂冠归隐,急流勇退,才是自保之道。 与赵文德的不欢而散后,杨嗣昌在床上翻来滚去,整整一宿没有闭眼。赵文德的那番话正好戳中了他心中最隐秘的痛处,对于一个儒家士人来说,君与父几乎是合二为一的两尊神祇,常以君父合称,是以在中国古代的政治伦理里面,忠与孝也几乎是等同的两个概念,在家为孝子,在朝为忠臣;求忠臣于孝子之门。是以从汉至魏晋有“举孝廉”,科举之后亦有“守孝夺情“”之说。但对于杨嗣昌来说,忠孝这两个概念却是冲突的,本应尽孝的父亲却被本应尽忠的天子处死。在大多数情况下,这一撕裂是被压制住的,杨嗣昌竭力用父亲在陕西招抚流贼失败,有过于国,所以入狱身亡来说服自己。可是赵文德的出现把这一说辞撕的粉碎——父亲当今并没有做错,错的是当今天子,那自己继续向天子尽忠就是不孝。 结束这一痛苦的是黎明的到来,当窗户被阳光染白时,杨嗣昌不得不将这一切抛到脑后——作为帝国的辅c军机处的席大臣,还有无数的工作在等待着他,绝大的责任感迫使杨嗣昌将注意力投到一叠叠塘报和奏疏上,工作能够让他将这些暂时遗忘。 “老爷,已经到温相府邸了!”轿子外的声音将杨嗣昌从回忆中惊醒了过来,温体仁因为感了风寒,已经在家休养两天了。刘成的态度虽然跋扈,但他有一句话说的没错——这是通过自己加税增饷练兵的最好机会,如果自己不想在将来的某一天被失去耐心的天子打进诏狱,或者像洪承畴一样被赐一杯毒酒处死的话,自己就应该想方设法通过,有了钱才能做事。而这么重大的动议,没有身为次辅的温体仁的支持是不可能通过的。 杨嗣昌掀开轿帘,一股寒风吹了进来,他顿时打了个寒颤。一旁的家奴赶忙将厚重的披风送了过来。杨嗣昌推开披风,下得轿来,对门人道:“我是辅杨文弱,前来探望温公!” 门人听说来人是当朝辅,赶忙躬身将其迎入,笑道:“老爷身子不太好,正在书房静养,还请相公随小人来!” 杨嗣昌在那家仆的引领下穿过两重院落,便看到一件精致的书房,他进得屋来。只见温体仁头上裹着一条方巾,身着一件皂色的厚袍,正斜倚在罗汉床上,床下放着炭炉手中拿着一本书翻看,。温体仁看到杨嗣昌进来,赶忙放下书坐直了身体,让出半边床来,笑道:“文弱来了,当真是稀客,快坐下说话!” “前几日听说温公得了风寒,本想过来探望,只是事多,今日有空便来了!”杨嗣昌在床沿坐下,笑道:“温公今日可好些了?” “已经吃了两剂药,已经好些了!”温体仁笑道:“正在家里看书,想不到文弱竟然来了,来人,将昨日买来的柑橘拿些上来!” 仆役应了一声,不一会儿便送了两盘柑橘上来,这在冬日的北京可是稀罕货,杨嗣昌道了谢,剥开吃了两瓣,两人扯了一会闲话。温体仁突然笑道:“文弱,你今日来找我有什么要紧事吧?” 杨嗣昌闻言一愣,强笑道:“温公说笑了,我今日来实在只是为了探望温公的病情,并无他意。”(未完待续。)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章 加税 “是吗?那是我多心了!”温体仁笑道:“不过你为何心神不定,竟然连橘子皮吃进去都没现?” 杨嗣昌这才现自己口中满是苦味,原来自己方才心里想着事情,连放进嘴里的是橘子皮而非橘子肉都没现,让温体仁看出破绽来,他不由得苦笑道:“果然还是瞒不过温公,不错,我今日来温公府上的确是有一事相询,还请温公不吝赐教。 ” “文弱还是多心了,你来问我的想必是国事,温某既然身为次辅,自然会知而不言,言而不尽的!” “是!”杨嗣昌听温体仁这般说,心中一宽,便将昨天夜里赵文德与自己说的捡可以与温体仁说的说了些,温体仁闭眼思忖了片刻,答道:“这么说来,文弱你是打算增税加饷来练兵了?” “不错,眼下朝廷内有流贼,外有东虏,若不加税,哪里来钱增饷练兵?若不练兵,拿什么来讨伐流贼东虏?” “文弱你说的不错,中都沦陷,皇陵受惊,这也的确是一个好机会!”说到这里,温体仁叹了口气:“可是文弱你有没有想过,如果加饷练兵了,就能平定流贼和东虏吗?如果税加了,饷添了,兵也练了,可是流贼与东虏却没有平定,那该怎么办?” “这个——”杨嗣昌顿时哑然,如果天子依照你说的加税添饷练兵,可是却没有平定流贼东虏,甚至局势变得更加糟糕会怎么办?不难想象,到了那个时候,自己的反对者将会重新跳出来,以现在百倍的力度攻讦自己,而天子会怎么做也不难预料——当初父亲在西北招抚流贼难道不也是经过天子同意,甚至深得其嘉许的吗?在大明就是这样,最后的胜利者只有一个人,那就是高踞在九五至尊宝座上的那位朱家天子,而其他的人不管你文才武略c还是忠心耿耿,也许你可以赢一时,但肯定没法赢一世,杨士奇c徐阶c高拱c严嵩c张居正这些人无一不是万人之英,一时之选,也创下了丰功伟绩,深得天子信任,而他们最后又落得什么下场?自己又有什么资格可以强过他们呢?温体仁见杨嗣昌低头沉思,也不开口催促,过了好一会儿,杨嗣昌抬起头来,用坚定的语气答道:“若是当真如温公所言,文弱也只有自尽以谢天子了!” “嗯!”温体仁点了点头:“既然文弱你已经有了这种想法,那我也就不多言了,天命之事非凡人所能揣测,我等既食君禄,只有尽力以报君恩了。增税加饷练兵之事可以做,不过有一个问题我想问你。” “温公请讲!” “假如流贼和东虏都平定了,你打算怎么安排刘成呢?” “刘成?”杨嗣昌方才与温体仁说话时已经将那些暗含机锋的话语都撇开了,温体仁却还是提到了这个人的名字,他不由得大吃了一惊。温体仁看到杨嗣昌这幅样子,露出了不满之色:“文弱,你该不会连这个都还没有安排吧,这可就不应该了。这个刘成已经平定了漠南诸部,接下来加税添的饷有差不多一半都是花在宣大镇,如果当真能平定东虏c流贼,他的功绩肯定居。有实力又有大功,你不事先给他准备好一条退路,对大明,对你,对他都不好吧?” “这个——”杨嗣昌脸上露出一丝苦笑,暗想我哪里有本事给他安排一条退路,他能给我留一条退路就谢天谢地了!只是在温体仁面前话自然不能这么说,只得装出一副虚心求教的样子:“温公所言甚是,我倒也不是没有想过,只是此人不但有勇有谋,而且甚得羌胡之心,各部皆乐为所用,宣大镇又是京师门户,若是贸然换了人,只怕别人担不起这个担子。” “文弱说的是,这刘成的确是个难得的人才!不过你身为宰辅,替天子主持国政,正是因为他是个难得的人才,就更是要小心看待呀?他本有才略,手掌重兵,得羌胡心,又身居是非之地。时间久了,就算他自己没有反心,众口铄金之下,就岂能自保?到时候要是生出事端来,便是你害了他!” “没有反心?我害了他?我哪有这个本事?”杨嗣昌腹诽道,脸上却还得装出一副虚心求教的样子。温体仁看到杨嗣昌这幅样子,便笑道:“我倒是有个办法,文弱可以拿去用。” “温公请讲!” “我记得刘成击败察哈尔部后,林丹汗死于宿敌卜失兔汗之手,其长子额哲与正妻囊囊被送到京师安养,而大汗之位由次子阿布奈继承。不知是否有错?” “不错!” “文弱所虑的无非是刘成离开大同总兵之位后,继任之人无能,致使北虏兴师,引战乱。以我所见,不如到时候便将长子额哲送回草原,将各部一分为二,一部归阿布奈,另一部分给额哲,这样一来两者相互制衡,自然我大明便稳如泰山了!” 杨嗣昌一开始对温体仁的这个计策并不在意,毕竟他心里清楚大明的麻烦不是在蒙古,而是刘成这个人上。可转念一想,刘成之所以敢于胁迫自己,无非是其掌握着漠南各部,有铁骑数万,若是依照温体仁的策略,将额哲送回蒙古,其必然与阿布奈兄弟相争,自然刘成也就无法依仗其力了。这一招现在用还早了些,不过先结好额哲母子是可以的。想到这里,杨嗣昌对温体仁深深做了一揖,沉声道:“温公老成谋国,非我所能及!” 得到了温体仁的支持,杨嗣昌立即行动了起来,他送走了赵文德后,就立即再次向崇祯上书,要求加征附加税,具体办法是初定每亩加米c每石折银八钱,共征收三百三十万两白银,共编练新军十二万,计划在一年内剿灭流贼,平定内乱。杨嗣昌的奏疏立即在朝堂上引起了轩然大波,清流领袖翰林侍讲学士黄道周立即上书,称“杨嗣昌倡为加饷之议,流毒天下,民怨沸腾!盗贼亦为朝廷赤子,只因豪强欺压盘剥c官府横征暴敛,小民弱者失业流离,饿死路旁;强者铤而走险,相聚为盗。杨嗣昌之法不但不能剿灭流贼,反而是驱民为盗。”还有“杨嗣昌贪恋权位,父丧而不回乡守孝”,在文章的末尾,他还恳请崇祯下诏“罢练饷以收民心,斩杨嗣昌之头以为大臣倡议聚敛者戒!”像这等攻讦杨嗣昌的奏章多如牛毛,依照明代的政治潜规则,杨嗣昌这些日子在府里闭门不出,以表示思过,等待圣上的裁决。 胡府。 “胡公公!”赵文德从袖中取出一张纸来,双手呈上:“这是我家大人让我带来的,临别时大人托在下带句话给您:他那边军务繁忙,等明年开春,一定亲自来京师来探望您!” “哎呀!”胡可鉴接过礼单,看也不看的便放到一旁的茶几:“刘兄弟就是太见外了,咱家又不是个不通情理的人,他刚刚在大宁卫那边打了那么大的胜仗,那么多有功将士要赏赐,正是用钱的时候,怎么还送这么厚一份礼来?难道咱家是这么贪财的人?” “胡公公说笑了!”赵文德笑道:“不过是些塞外的土物罢了,这次大人出兵塞外,仰仗圣上的洪福,在大宁卫侥幸胜了。那些杂胡惧我大明的威风,便献了些当地的土物来。我家大人选了些稀罕的,让在下送来给公公,聊表寸心罢了,倒是有件事情,须得请教公公!” “莫非与杨嗣昌的那份请求加饷练兵的奏疏有关?” 赵文德装出一副惊讶的样子,竖起大拇指赞道:“胡公公果然是神机妙算!” “呵呵,这几日里京师里最轰动的就是这件事情,咱家又不是聋子,如何不知道?”胡可鉴喝了口茶:“说吧,咱家那兄弟有什么要问的?” “我家大人就想问一个问题,杨嗣昌加税增饷之事成不成的了?” “哦?就这个问题呀!”胡可鉴噗嗤一笑:“咱家还道是多为难的事情呢?哎,赵先生,你回去和咱家那兄弟说,这事铁定能成,让他安心便是了!” 赵文德没有想到胡可鉴的回答如此笃定,倒是愣住了,片刻之后方才问道:“为何公公这么肯定?这几日弹劾杨相公的折子可不少,众口铄金呀!” “哎!”胡可鉴笑道:“赵先生您真是读书读得迂了,要是折子就能杀人,那还要三法司c锦衣卫c东厂西厂干嘛呀?你放心,杨嗣昌最后的下场我不知道,可这件事情肯定能成!” “在下愚钝,还请公公提点!” “说穿了其实也简单,这些折子咱家虽然没有看过内容,但却也能猜出个七七八八来。肯定都是大骂杨嗣昌是奸臣误国,叙说百姓疾苦等等。可是有一个人敢说他有法子把流贼给平了吗?” “这个——”胡可鉴的话让赵文德眼前一亮。胡可鉴笑着继续说道:“那杨相公有没有误国咱家是不知道,可肯定不是奸臣。咱家也是在宫里当值的,每次见到他那双眼睛红的和兔子一样,要说咱们圣上是个勤快人,可杨相公也差不到哪儿去。每日里天没亮就到了,在乾清宫后面的军机处里忙,往往天黑了还没回去,好几次咱家吃饭的时辰都看到他一边啃馍馍一边写批语。万岁爷也不是瞎子,军机处距离乾清宫就隔着一堵墙,这些可都是看在眼里的。中都陷落,江淮糜烂杨相公有没有过错?肯定是有的,但你要说他是个误国奸臣,说是他害的天下变成这个样子的,说他贪恋权位,不守回乡守制三年,要砍了他的脑袋以谢天下,可你又拿不出什么可行的法子来。换了赵先生您是万岁爷,您会怎么做?” “公公说的是!”赵文德听到这里,已经是心服口服。清流们对提出增税的杨嗣昌恨之入骨,想要一下子把他弄死,就站在道德制高点上把杨嗣昌批了个体无完肤。却没想到杨嗣昌天天就在崇祯眼皮底下上班下班,杨嗣昌的本事和成绩虽然不好说,但“德能勤绩”里面的“德”和“勤”这两项肯定是满分的。崇祯看在眼里,肯定觉得这些弹劾的折子不客观,效力已经减了好几分。何况杨嗣昌再怎么不靠谱,好歹面对中都陷落,流贼糜烂江淮这个局面拿出了一个“解决方案”来,而这些谏官们却只有破坏性的批判,却没有建设性的提案。难道今天一刀砍了杨嗣昌,明天流贼们就一个个自己下跪,解甲投降了。崇祯又不是傻子,自然不会采纳他们的弹劾。 胡可鉴看到赵文德松了口气的样子,笑道:“刘贤弟让你来的意思我大概也知道了,想必是想要让我在皇上面前替杨大人说几句好话,把这个增税加饷的事情给定了。其实这对咱家来说倒也简单,也就是张张嘴的事情,可赵先生你有没有想过:咱们万岁爷最恨的就是中外勾结,结党营私,我与你家大人的关系,你家大人与杨文弱的关系可以说天下皆知,那些乌鸦(谏官)们要是弹劾,咱家岂不是自投罗网?反倒坏了大事?你回去转告刘贤弟一句,杨文弱这件事情除非是实在不行了,否则咱家就还是持平而论便是了,不是咱家不肯帮他,而是这样最好!” “公公的话在下一定带到!”此时赵文德对于胡可鉴已是佩服的五体投地,原先他对于刘成特别叮嘱自己来京城后一定要去一趟胡府有些不以为然,可与胡可鉴这一番交谈后,才现这阉宦对天子心性,对朝中各方势力如观掌纹,仅仅这一项,便抵得上十万大军,处事更是老谋深算。刘成当初花五万两银子认了这个义兄,现在看来还真是跳楼价了。(未完待续。)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一章 冰舟 胡可鉴点了点头,笑吟吟的拿起茶杯,赵文德赶忙起身告辞。 胡可鉴笑道:“赵先生,若是其他人咱家肯定留他多住几日。不过我知道你是我那刘贤弟的股肱,一日也离不得的,便不多留你了!” 赵文德出了胡府,一股清冽的冷风当面吹来,他精神顿时一震。几名在外等候的护卫应了上来,为的恭声道:“赵先生,现在去哪儿?” “去哪儿?”赵文德看了看四周寥落的街道c远处巍峨的宫城,虽然相比起京师,无论是朝邑c大同还是归化城都要狭小的多,但在那层粗陋的外表下,却隐藏着一股粗犷的活力,跳跃着c奔涌着。而这幽燕雄城,大明三百年之神京虽然表面上还依然雄伟威严,但内瓤里却早已腐朽溃烂了。这时赵文德不由得想起自己闲暇时听到一个俄罗斯神甫讲道中的一句话:“虽弱小的,必壮大;强大的,也必衰亡!”赵文德在心中低声重复了几遍,沉声道:“走,我们马上出城,回大同去!” 归化城。 朔风如刀,视大地为砧板,宰割众生;万里飞雪,将苍穹如烘炉,锻万物为银。 十二月的草原,天上地下已经是一片白色,目光所及之处没有人烟。漠南各部要么前往长城下c草泽c山谷处避寒过冬,要么就迁往归化城下,传说那儿正在大兴土木,刚刚征服左翼各部的济农大人要大起浮屠,为不久前赢得的胜利向菩萨献礼!无论是漠南c漠北甚至漠西的各部贵酋都不远千里,派人前来献礼,以表达对济农大人c大汗以及菩萨的尊敬! 由于济农大人正在“南都“——很多蒙古人用这个来称呼大同,好与归化城加以区别,在城中代行权力的是他的妻子——准格尔汗巴图尔台吉的爱女敏敏别吉。许多蒙古人都将她与诃额仑(成吉思汗之母)c满都海(哲别汗之妻)相提并论,这两位女子都智勇双全,为成吉思汗与达延汗这两位草原豪杰建立大业做出了巨大的贡献。说书人与喇嘛们都说,长生天已经厌倦了蒙古人的自相残杀,便让大黑天神转世,将蒙古人重新统一在成吉思汗的苏鲁锭大纛之下,抗拒悖逆之人必被毁灭,服从柔顺之人必享福祉。 刘成这么做的目的很明显——归化城,即现代的呼和浩特背靠大青山,西倚黄河,面临肥沃的土默特平原,从地缘政治上来看是漠南天然的军政中心,如果说在东征之前,刘成还不敢在归化城大兴土木,只将其作为一座保护黄河以西地区的要塞的话,在解决了左翼与后金对土默特平原的威胁之后,刘成已经可以放心大胆的将大量资源投入到归化城,将其变成漠南的经济c政治c军事c宗教中心。而第一步就是实现对切桑极其背后的格鲁派的诺言,扩建银佛寺,使其成为漠南最大的寺庙,并任命他本人为该寺的主持。刘成这么做除了回报一直以来切桑本人和格鲁派对自己的支持,更重要的是对于当时的蒙古人来说,寺院不但是宗教中心,还是文化中心,商业中心与财富中心。喇嘛们是僧侣c还是老师c医生c艺术家c诗人c秘书等等。从某种意义上讲,喇嘛们就是蒙古人的士人,刘成如果想要将这些桀骜不驯的草原娇子纳入自己的统治之下,就离不开喇嘛们的合作。更不要说每当佛教节日,蒙古人便不分贵贱,前来寺庙朝拜布施,无论是开办市场还是从中抽税,都可以获得巨大的利益。刘成的计划虽然还只有一个雏形,但已经博得了格鲁派僧人的全力支持,流传于牧民们耳边的各种传说便是一个例子。 正当敏敏在归化城大兴土木的时候,一队商旅从漠北出,沿着昔日汉军北征的足迹,越过瀚海。这些人就在苍凉荒芜的沙漠上行走,沿途看不到一点人烟,他们煮雪解渴,依靠干粮和骆驼奶为食,甚至射杀野狐和旱獭,当他们越过瀚海时,已经损失了三分之一的马匹。当他们穿过瀚海之后,改折向西,沿着大青山山脉而行,当他们看到天地间出现一条白色的大路时,不由得出了一阵欢呼声——那便是封冻的黄河,这说明距离归化城已经不远了。 “艾合买提先生,我听说那银佛寺中的塑像和壁画巧夺天工,可是真的?”巴布是个笑着对一旁的艾合买提说,作为车臣汗硕垒的长子,他继承了父亲魁梧的身材和黑红色的脸庞,只是面部轮廓更深一些,他的生母是个阿苏特美女。 “台吉,这个我可不敢妄言!”艾合买提笑道,相比起几个月前出的时候他消瘦了不少,双下巴早就没有了,就连颧骨都凸了出来。他捋了一下胡须:“不过我听说济农大人已经用重金在中原聘请画师工匠前来兴建佛堂和大殿,愿意来的,大人便支付十倍的工钱。” “哦,这么说来中原画师和匠人的手艺十分了得了?”巴布饶有兴致的问道。 “台吉,我少年时前往波斯经商,听说过一句谚语‘若要探访智慧,便要前往希腊;可若论技艺,无人可及唐人’,上次我送给您父汗的那一套器皿佛像便是中原工匠制造的,您说他们的手艺如何呢?” “那自然是好的!”巴布回想起当初看到那些精致器皿和佛像时的惊讶,双眼不由得露出热切的光来:“我还听说那位敏敏别吉是举世无双的美人,若是能见识一下她的风采,便不枉此行了!” 艾合买提闻言一愣,暗想这硕垒汗如此精明,怎么生了个这样个口无遮拦的草包儿子?自己花了好大一番力气才促成了这次来访,该不会弄巧成拙,反倒惹出祸事来吧?他心里想着心事,嘴上却应道:“敏敏别吉的风采自然醉人,不过这归化城中可以看的新鲜玩意可就多了,台吉千万莫要错过了!” 巴布到底还年轻,注意力一下子便被艾合买提转移了过去,问道:“有什么新鲜玩意,你先说给我听听!” 艾合买提正准备开口,人群中突然爆出一片惊呼声,两人的目光顿时往声音来处望去,只见远处的黄河冰面上出现了几片帆影,正朝这边滑来,远远望去便好像是白云一般。不少人还以为是菩萨显灵,纷纷跳下马来向其跪拜祈祷。 “这,这是什么?”巴布惊叫道:“这季节不是已经封冻了吗,怎么还会有帆船?” 艾合买提也已经看得目瞪口呆,他虽然经商遍历各国,像这等奇景还是第一次看到,口中支支吾吾的说不出话来。 “我倒要看个清楚!”巴布猛抽了一下坐骑,向河岸冲去,艾合买提阻拦不及,只得打马跟了上去,只是巴布马快哪里赶得上。巴布追了好一会儿,到了一个河湾,才看清原来那白色的帆影乃是几个大冰橇,上面树了风帆,以风力驱动,后面还拖曳了几只冰橇,上面堆满了各种货物。此时已经放下帆,停了下来,围成一圈,倒像船只在停泊。 “冰上行舟,真不知道是什么人想出来的妙招,俺还是第一次见到!”巴布看得目瞪口呆,他跳下马来,走到河岸边,对冰橇上的人高声问道:“你们是什么人?用的这是什么玩意,是谁想出这办法的?” 冰橇上的人遇到巴布这个不之客,十分警惕,纷纷站起身来拿起武器来,为的一人冷冷的道:“你又是什么人?先报上名字再说?” 巴布生于贵酋之家,何尝受过这等冷言冷语,不由得一愣随即笑道:“怎么?仗着人多想欺负人吗?” 那为汉子冷笑道:“这漠南之地看到这冰舟还有认不出的?分明是装傻!肯定是马贼!来人,给我把这厮拿下!”他振臂一挥,身后十几条汉子便围了上来,巴布气极反笑,拔刀上马喝道:“好,我今日便做一天马贼,让你们看看我巴布台吉的厉害!” 眼看两边剑拔弩张,就要厮杀起来。河岸上突然传来一阵马蹄声,却是艾合买提和巴布的随从护卫追上来了。那为的汉子见巴布来了援兵,做了个手势,众人退到那冰橇后,拿起弓箭火器准备厮杀。巴布冷笑了一声,正准备下令让部下给这伙人一点颜色看看,却听到冰橇上有人喊道:“来者可是艾合买提老爹?” 艾合买提闻言一愣,问道:“不错,正是我,你是何人?” “果然是您老!”确认了艾合买提的身份,冰橇上那汉子的语气就亲热了许多,只见那为汉子一边示意部下放下武器,一边向艾合买提行礼:“我是仆固成呀,是仆固合艾头人的人,当初您在归化城的时候,就是我给您牵马的,您忘了吗?” 经过对方的提醒,艾合买提想起了那个平日里总是笑嘻嘻的瘦长汉子,笑道:“原来是你呀,想不到竟然在这里遇到你,你现在在干什么?” 仆固成笑道:“托菩萨的福,我这次也在西征大军中,做仆固少爷的从骑,也杀了两个左翼的狗贼!大人便升我做了十夫长,押送大青山那边运货回归化城的货物!” “哦?那可要恭喜了!”艾合买提笑道,他瞟了一眼旁边的巴布,笑道:“这位是漠北车臣汗硕垒的长子巴布台吉,是受济农大人所邀而来的!” 仆固成听到“济农大人“四字,脸色大变,赶忙招呼了部下向巴布跪下行礼:“我等不知是济农大人的贵客,方才冒犯之处,还请贵人见谅!” 巴布出身贵胄,知道仆固氏虽然不是孛儿只斤氏这等贵姓,但在察哈尔部之中也是名门,仆固合艾更是深得刘成c敏敏信重依赖的长者。眼前这汉子能够做仆固家少爷的从骑,还在不久前的东征前杀敌立功,定然是仆固家十分看重的。虽然方才对自己无力,可现在既然他已经跪下道歉,自己要是继续纠缠下去也就没意思了。想到这里,他摆了摆手,示意对方起身:“起来吧,不过方才我问你的来历,你却说我是马贼?” 仆固成站起身来,小心答道:“台吉有所不知,这冰舟在草原上只有归化城一家有,无论是谁看到这白帆便知道是哪家的。您方才问我,我还以为是装作不知,想要麻痹我等乘机下手抢劫!” “原来如此,这倒不能怪你!”巴布笑道:“不过这冰舟我还是第一次见到,你带我过去看看!” “台吉请随我来!”仆固成有心要讨好巴布,赶忙领着他走到舟旁,巴布低头细看,原来那冰舟并不是直接挨着冰面,而是悬空的,紧贴着冰面的是数条硬木制成的导轨。而冰舟上的风帆也不是用布或者皮革制成,而是用数十块小木板拼接而成,只不过刷成了白色,远远看上去便是一块白帆。巴布看了一会儿,对那仆固成问道:“我看这玩意也没什么稀奇的,莫不是施了法术,能够在冰上行驶?” “哪里有什么法术!”仆固成笑道:“台吉,你用力推推!” “推推?”巴布看了看那冰舟,上面堆满了各色货物,怕不有几千斤重,他虽然自负臂力过人,但也不认为自己能推得动这么重的东西。仆固成见巴布犹豫,便走到那冰舟旁,用力推了一把,只见那冰舟便缓慢的移动起来。巴布见状大吃了一惊,难道眼前这汉子是个力举千斤的大力士?他走到那冰舟旁,用尽全身力气猛推了一把,现这冰舟虽然沉重,但推起来却比自己想象的要省力的多了,而且只要开始动了,后面就越省力,难怪方才那仆固成能推动着冰舟。 “这冰舟少说也有数千斤重,为何推起来却这么省力?”巴布兴奋的向仆固成问道。 “这个我也说不清楚!”仆固成笑道:“不过我听那汉人工匠说,秘密就在那舟底的冰刀上!”(未完待续。)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二章 锅炉 “冰刀?”巴布低头向舟底看去,他这才发现那几条导轨虽然是硬木制成的,可与冰面直接接触的部分却是金属制成,看上去锋利的很,宛若数条钢刀,而且在这冰舟滑过的地方留有几条细微的缝隙,只是不注意看不清楚。难道这秘密是在缝隙上,巴布好奇的弯下腰,伸手摸了摸冰缝,可是冰舟滑过的冰缝又是寒冷又是坚硬,与其他冰面并没有什么差别,不由得疑惑的摇了摇头。 其实巴布的猜测已经非常接近真实了,这冰舟是刘成闲暇无事时画下的几百个脑洞产生的成果之一。从理论上讲,受过完成工科大学教育的刘成如果拥有无限的人力物力,甚至可以造出原子弹来。从开采铀矿,然后用离心机分解出纯度足够的铀5,然后将几块没有超过临界质量的铀块分置于一个金属容器内,外面裹上黄色炸药,用爆炸来将其挤压在一起,在一瞬间超过临界质量,发生链式反应,引发核爆炸。但理论是一回事,实际又是一回事,在设想到实物之间还隔着十万八千里呢,不说别的,如何制造离心机所需要的传动轴承就是足以让刘成爬半辈子科技树了。高中和大学课本里只会记载理论和原理,但具体的制造工艺是不会记载的,这需要一支庞大的工程师和技师队伍通过无数的试验和实践来完成。穿越者宝贵的时间要花在指导技术方向和为爬科技树累积经济和政治资源上,于是刘成闲暇时就将利用超时代科技来改进各种武器和交通工具的设计图画出来,交给在朝邑的刘宗敏c汤慕尧,反正一百个能做出来一个就赚了,即使失败了,在这个过程中累积的各种加工工艺也可以记录下来,成为宝贵的技术财富。像这个冰舟其实就是一个放大版的冰刀,由于冰舟底部的金属刃部与河冰的接触面十分狭窄,因此在移动时对冰面的压强极大,在巨大的压强下,接触面的冰熔点降低了,接触面的冰融化了,这些水起到了润滑的作用,从而降低了摩擦力,使得沉重的冰舟可以凭借风力在冰面上航行。 巴布虽然没有弄明白原理,但冰舟的神奇反倒刺激了他的好奇心,他笑着对艾合买提道:“你说的不错,这归化城中的新鲜玩意果然不少。这样吧,反正这冰舟也是去归化城的,我便坐这个先去了。” “这个”艾合买提大吃了一惊,他这次去漠北有两个主要任务,一个便是帮助阿克敦绕过科尔沁人的地盘,进入东海女真,在野人女真中掀起一场反对后金的起义,使其腹背受敌;另外一个就是拉拢硕垒,这样既可以保持漠北的平衡,以免车臣台吉在漠北独大,另一方面也可以借助车臣部的力量,打击后金。第一个任务早已完成,而第二个任务就麻烦的多了,硕垒一直摇摆不定,直到得知刘成东征基本摧毁了蒙古左翼,他方才派长子巴布代表自己前往归化城,商议联盟之事。眼看好不容易穿过了瀚海,这个巴布又生出事端来,要是这冰舟半路上出了事情,自己又怎么向硕垒交代呢? 仆固成看出了艾合买提的担心,笑道:“艾合买提老爷,您不用操心,这冰舟已经用了好久了,安全得很。而且这河面上都是平地,没有颠簸,比马上舒服多了。现在草原上都是雪,骑马一天下来也就三四十里地,应该这个还早些到。” 艾合买提看了看这冰舟,咬了咬牙道:“好,既然台吉你要乘这冰舟,那我也和你一起,其他人乘马慢慢走便是了!” “老爷您也要跟我们一起呀,好,拿两件皮裘来。这冰舟啥都好,就是风大!”仆固成要来两件羊皮裘,给艾合买提与巴布裹上。众人收拾好行装,升起硬帆,用撑杆在冰面上用力一撑,冰舟便在河面上缓慢的移动起来。岸上的骑士们看到这冰舟竟然就这么移动起来,不由得纷纷叫好,打着唿哨。便在这叫好与唿哨声中,冰舟沿着封冻的黄河,向南驶去。 艾合买提坐在冰舟上,只觉得一股股寒风吹来,虽然他裹着几层皮裘,还是透骨生寒。幸好如仆固成所说的一样,这冰舟行驶起来十分平稳,并不颠簸。而巴布却极为兴奋,上上下下看个不停,看到什么不认识的都要开口询问,显然早已把先前的旧怨忘到九霄云外去了。艾合买提看在眼里,担心也渐渐散去,他毕竟年纪大了,精力日衰,心事一去,坐在那儿不一会儿便睡着了。 这冰舟行了两日,在第三天的中午终于到了归化城,艾合买提一问才知道刘成在大同,而敏敏带着阿布奈和两个儿子去附近的沼泽猎鹿去了,可能还要过两天才会回来。留守城中的格桑得知客人是车臣部的台吉后,十分恭敬,立刻吩咐部下将其领到贵客的地方休息。 在侍从的引领下,巴布进了归化城,他给冰舟的事情吊起了胃口,一路上左顾右盼,一心想要找出些特别有意思的东西来。可目光所及之处要么是挖开的土坑,要么是正在建造的房屋,俨然是一个大工地,也看不出有什么特殊之处来,心下不由得生出几分失望来。这时那侍从已经将巴布领到屋前,打开房门道:“台吉请进!” 巴布应了一声,便随那侍从进得屋来,他顿时感觉到屋子温度相比外面高出许多,额头上顿时渗出一层汗珠来,赶忙脱下皮裘,笑道:“好快的手脚,这么快就把火盆点着了!” 那侍从从巴布手中接过皮裘,挂在一旁的衣架上,笑道:“台吉说笑了,您住的是专门招待贵客的鹿鸣馆,火盆烟大,又会弄脏衣物,还容易引发火灾,这里是不用的!” “没有火盆,那这里怎么这么暖和?”巴布吃了一惊,他目光扫过房间,果然正如那侍从说的,屋子里并没有火盆。 “用的是这个!”那侍从指了指窗户旁的一件奇怪的东西,巴布低头一看,只见那物件约有两三尺高,四五尺宽,像是十几根金属片拼接而成,贴墙而立,两边各伸出一根金属管,没入墙中。巴布小心的伸出手摸了一下那物件,果然感觉到滚烫滚烫的,不由得啧啧称奇。 “这是怎么回事?莫不是里面有炭火?”巴布指着那暖气片问道。 “这些都是朝邑来的工匠建造的,小人不知!”那侍从摸了摸脑袋:“不过应该不是炭火,这里有个机关,只要扳动一下,过一会儿就凉下来了,若是炭火,哪有这么方便?” 巴布顺着那侍从手指的方向看去,果然有一个机关。他待那侍从走了,便伸手扳动那机关,过了一会儿又用手去摸那物件,果然如那侍从所说的便凉了下来,他又将那机关扳了回去,不久后又变热了,可伸手去摸两边伸出的金属管,却只感觉到隐隐发热,比那些金属片温度要低许多。巴布又试了几下,都如那随从所说的一般,他不由得暗下决心,有机会一定要向那中原工匠请教一番,将这一切弄个水落石出。 于是敏敏还没回来的这几日里,巴布就在这归化城四处转悠,寻找他心目中的“新鲜事物”,果然大有收获。可是巴布见得越多,反倒越发陷入了一种困惑之中。他知道在汉人的地方上有许多自己未曾见过的东西,可在归化城中见到的这些东西却全然不同,这些东西就像喇嘛们在经文中说的菩萨神通,虽然有各种各样的妙处,凡人却不明白为何能如此,更无法模仿,只有顶礼膜拜,念经唱诵的份,全然不敢想自己也能做到。由于生在贵酋之家,巴布自然不会像寻常蒙古牧民那样轻易相信刘成是大黑天神转世的说法,可他见得这些新鲜事物越多,心中越是生出一个按耐不住的念头来这位济农大人该不会真是大黑天神转世吧,要不然他怎么有这么多自己从未见过的神通呢? 怀着这样一种念头,巴布期盼敏敏行猎回来的心思越发强烈了。不过此时的他倒不是像路上说的想要见识一下这位传说中举世无双的美人的风采,而是想要向她苦苦哀求,好请其许可自己拜那位中原匠师为师傅,学习其中的密义。在巴布的心里,这位掌握着这么多不可思议神通的匠师应该是一位类似于活佛的尊贵人物,自古以来大汗王公们为了获得佛门密法,都愿意用成百上千的牛羊奴隶c城市的租税c寺院c无数的财富交换。自己虽然是车臣部的台吉,可是在活佛眼里,又与黑腿的牧奴有什么区别?若是不表现出足够的诚意,又怎能得到密法的传授呢? 到了崇祯七年的十二月的最后两天,巴布终于盼来了敏敏的归来。他被带到一栋四层的楼房顶部。在通过了一行行森严的护卫检查之后,巴布终于见到了敏敏本人与大汗阿布奈。为了表明自己恭谨与会见的正事,巴布并没有像平日的穿着,而是身着圆领窄袖过膝短袍,腰间束了一条彩丝金线腰带,上面镶嵌有金钩宝石,十分华丽;下半身着合胯袄子,鹿皮靴子,头戴貂皮小帽,显得英武而又干练。敏敏盘膝坐在上首的软垫上,看到巴布的样子,不由得笑了起来:“巴布台吉,令尊近来身子可好?我与济农大人都很惦念他!” “别吉与济农大人日理万机,难道还记得家父这等漠北荒僻之人!”巴布恭谨的向首座上的敏敏与身旁的阿布奈跪拜行礼:“我受父汗所托,前来拜见别吉与大汗!”行礼完毕后,他从怀中取出一卷束的很紧的绸子,双手呈上道:“这是父汗让我转交给您的!” 敏敏从侍女手中接过绸子,解开一看却是一封硕垒自己的书信,她细细看过一遍后,便将其凑到一旁的烛台上将其焚毁,然后对巴布道:“台吉,你回去后替我转告令尊:漠北辽阔,便如那大海一般,岂是一家所能尽有?车臣台吉虽然是我的兄长,但济农与我也绝不会偏袒于他。只要硕垒汗一心效忠大汗,与我夫君一同讨伐科尔沁部和女真人,漠北东半部之地便是他的。” 巴布听到这里,不由得松了口气,自从上次刘成领兵越过瀚海,与车臣台吉联军大败土谢图部与车臣部联军之后,这位实力飞速增长的济农大人就成了硕垒的一个心病。如果说在先前硕垒还在犹豫是否要与女真人联合,来抗衡车臣台吉和刘成这两人,而不久前在老哈河畔的那一战就让他彻底的清醒了过来女真人连近在咫尺的左翼各部都庇护不了,又怎么可能保护在瀚海之北的自己呢?因此他才这么爽快的将自己的儿子派到归化城来,以表示自己的忠诚。而敏敏的意思也很明白,即便是她的兄长,刘成也绝不会允许车臣台吉在漠北一家独大。 “树枝支持主干,庶子效忠嫡子是理所当然的事情,我们车臣部也是达延汗的子孙,效忠长生天的爱子,孛儿只斤家族的嫡系是理所应当的事情!”巴布向坐在敏敏身旁的阿布奈磕了个头。对于当时的蒙古人来说,身为达延汗嫡系的察哈尔部大义名分是没有什么争议的,只是一直没有足够的实力来支撑罢了,刘成出现之后,名实相符,像巴布这种倒是跪的毫无心理障碍,服气得很。 双方既然表明了态度,剩下的无非是细节问题了,蒙古人倒也没有中原那么繁琐,无非是在银佛寺众部落王公贵族之前盟誓一番,请众人与神佛作证罢了。敏敏笑道:“巴布台吉,会盟之事干系重大,我觉得须得准备的隆重一些,你可能要在这归化城呆到明年开春之后,你要不要先派使者回一趟漠北知会一声?”她这番话的意思很明白,提前通知硕垒一声,免得对方以为这边把他儿子当人质扣下来,产生什么不必要的误会。(未完待续。)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三章 神通法术 “无妨!”巴布满不在乎的摆了摆手:“即便别吉不留,我也要在归化城多住些时日的,至少要住一年吧!” “一年?”敏敏闻言一愣,暗想对方该不会是误解自己的意思了,以为自己是要拿他作为盟约的人质,便笑道:“巴布台吉,并非我要强留,只是眼下天气寒冷,草原上往来不便,若是举行会盟,恐怕没有多少观礼的,不太好看!” 巴布听到敏敏的解释,笑了起来:“别吉,我是真心自己要留下来的,你这里有许多法术神通,我留下来学学。 ” “法术?神通?”敏敏愕然的看了看巴布,现对方神色郑重,不像是开玩笑的样子,才小心的问道:“巴布台吉,你要学法术神通应该去藏地哲蚌寺c大昭寺c色拉寺那些地方去,我这里的银佛寺是刚刚兴建的,法术神通恐怕是没有的!” “别吉说笑了!”巴布脸上露出一副“我已经知道了,你莫要骗我”的笑容:“那些地方经卷密法是有不少,法术神通就未必有了。我要学的是汉人的法术神通,拿出来就可以用的,而不是那些念经唱咒的!” “汉人的法术神通?”敏敏被巴布彻底弄糊涂了,她看了看坐在一旁的艾合买提,现对方也是一副莫名其妙的样子,显然是给不了自己什么帮助的。她眼见巴布一副笃定的样子,只好耐心的解释道:“巴布台吉,我这里的确有不少汉人,可要么是工匠,要么是商人,要么是士兵,和尚道士一个也没有,你若要学汉人的法术神通,恐怕要去中原的寺庙道观去了,归化城恐怕是没有的!” “工匠,就是工匠!”巴布笑道:“我就是想向工匠学那些法术神通,还请别吉恩准!” “可是工匠只会做事,哪里会什么法术神通?再说漠北也是有工匠的吧,台吉你为何不向他们学?” 巴布脸上现出了一丝愤懑的表情:“别吉休要骗我,谁说工匠没有法术神通,我来的时候坐的那冰舟,在冰面上只要一个人推上一把,几千斤重的货物就能随风移动;我来时住的屋子里一只火盆也没有,只要扳动一个扳机,屋子里就能暖和,再把扳机关回去,屋子里面便又冷了,这不是法术神通是什么?我们漠北是有工匠,可哪有这等本事?” 听了巴布这番话,屋内众人都大笑了起来,尤其是敏敏,更是笑的前仰后合,接不上气来,过了好一会儿方才说:“这哪里是什么神通法术,冰舟的事情一时说不清楚,那屋子会变得暖和是因为在地下有一个大火盆,自然屋子便暖和了。” “别吉莫以为我是傻子!”巴布却是不信:“如果地下有个大火盆,那烟囱在哪儿?地下也应该是空的,我已经试过了,明明是实心的。即便是真那么大一个火盆,点着也好,灭掉也罢,都不是一时半坏的事情,岂有扳动一下机关便好的?还有,如果有火盆的话,那屋子里的铁管还有那一叠铁盘又是何物?” “这个——”敏敏被巴布这一连串问题问的哑口无言,她倒不是故意想要哄骗巴布,只是这些新鲜玩意都是从朝邑来的匠师所建造的,一开始她还觉得有些新鲜有趣,找来工匠询问几句,但是时日久了,每隔一段时间便有新玩意过来,她手上的事情又实在太多,也就放下不问了。哪里想到这位漠北来的台吉如此感兴趣,她想了想,苦笑道:“台吉,你的这些问题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要不然我让那工匠头领前来,你自己去问他可好?” “多谢别吉!”巴布见敏敏开口允许了,不由得大喜,磕了两个头道:“不过倒不须让他来,我自去请教便是了!”说罢便站起身来,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 敏敏看巴布这样,心知对方的心思恐怕早就不在这里了,便叫了一名亲随,让他领着巴布去工匠领那边去。待到他出了门,敏敏苦笑着向艾合买提问道:“艾合买提老爹,这位台吉平时也是这个样子吗?” “那倒不是!若是我没有记错,他是上次看到冰舟才这样子的!” “罢了!”敏敏摇了摇头,肃容对艾合买提道:“老爹,阿成在大同那边,你的事情恐怕要亲自向他禀告,恐怕只有请你再辛苦几日,去一趟大同了!” 巴布随那侍从出了门,一路往西而去,来到黄河边的冰舟旁,只见一个身材魁梧的汉子拄着一根手杖,正大声呵斥着工人们从冰舟上卸下大大小小的箱子来。那侍从对巴布道:“台吉,这位便是刘宗敏刘大匠,你方才说的那些东西,都是他造出来的!” “想不到此人竟然有如此神通!”巴布看了看那汉子的模样,暗忖道:“不过佛经上说菩萨化身千万,有不可思议之神通,焉知眼前不是菩萨化身之一?”想到这里,他走到刘宗敏身前,一甩衣袖,右手按住自己的胸口,躬身直到自己的肚脐眼,然后跪伏在地,面孔紧贴地面:“我是车臣硕垒汗的长子巴布,向有神通的人请安了!” 刘宗敏正忙着指挥手下卸货,突然从旁边跳出来一人向自己跪拜行礼,口中说些自己全然不懂的话,倒把他吓了一跳,还以为自己遇到个疯子。一旁的侍从赶忙上前解释,将这位巴布台吉的来历和目的解释了一番。刘宗敏这才明白自己眼前的居然是漠北有数的贵酋,却是向自己来求学的。他打量了一下,说道:“我不懂什么神通法术,不过你若是问我那锅炉的事情,我倒是可以讲给你听听!” 巴布听刘宗敏否认自己懂得什么神通法术倒也不奇怪,在他看来这等菩萨化身有不可思议之大能神通,自己这等凡人眼里不可思议的神通在大能者眼里自然算不得什么,想必那“锅炉”便是那神通法术的名称。他解下腰间的金带,又取下手上的宝石戒指,翠玉扳指,脖子上的金项链,一一摆放在刘宗敏面前,恭声道:“多谢您愿意向我传授神通法术,这些是巴布献给尊师的布施,万望收下!” 刘宗敏看了看地上的金带饰,皱了皱眉头,冷笑道:“我不要你的东西,你拿回去吧!” “既然已经布施出去,岂有收回的道理!”巴布又磕了个头:“还请收下!” 刘宗敏本是穷人出身,最恨的便是那些依仗财势欺人之徒,他见巴布如此,冷哼了一声便向城里走去,巴布赶忙起身跟了上去,将价值千金的财物遗留在地上,也不多看一眼。刘宗敏看在眼里,心中的恶感倒是去了几分。 刘宗敏走到一间小屋旁,打开房门,指着里面对巴布说:“这便是锅炉了,便是这个让屋子里面没有火盆也能暖和起来的!” 巴布向屋子里看去,只见屋子里面有一个巨大的金属物体,下半部分是一个炉子,旁边堆满了煤炭,几个工人正用铁锹将煤炭铲入炉腔里,而上半部分伸出几根粗大的铁管来,不时有白雾从铁管中喷出,煤炭燃烧的焦臭味和水蒸汽混合在一起,产生了一种无法形容的异味。 “这个便是锅炉了?”巴布惊讶的指着那个金属物体,向刘宗敏问道,眼前的情景和他想象中的神通法术的差别有些大。 “嗯,这个便是供热锅炉了!在朝邑造船厂c炼铁厂c锻造厂和纺织厂都已经用上这个了,不过蒸汽锅炉还在试验中,估计还要一两年才能造出来,没法子,顶的上的铆工太少,铁板的质量也不够稳定!” 巴布敬仰的看着正指着锅炉侃侃而谈的刘宗敏,其实刘宗敏方才说的名词他基本都听不懂,自然更无法理解其背后隐含的深意。刘成下令制造锅炉绝不止是为了集暖,锅炉在刘成制定的科技树里处于一个非常重要的节点,原因很简单,它是制造蒸汽机所必须的前置科技。 经过几年来的积累,刘成在朝邑已经建立了一个以纺织c冶炼c锻造等门类为核心的工业中心。这个工业中心虽然从规模总量上看并不大,相对于十七世纪的东亚这个广袤的自然经济来说不过是沧海一粟,但却有着本质的不同——其生产效率和所产出的剩余产品远远高于建立在自给自足基础上的自然经济。因此这个工业中心要想维持乃至展必须有两个前提——向外大量输出产品,向内大量输入原材料。而这两者实际上是建立在刘成的军事胜利基础上的:大量的军事订货c强大武力保护下的长途贸易c对原料产地的控制和征服。随着刘成麾下大军赢得的一次又一次胜利,这个工业中心也在不断壮大,但随着其辐射范围的不断扩大,一个新的问题出现了——物流瓶颈与能源短缺。 在古代社会,水运实际上是唯一廉价的大宗长途航运方式,更不要说刘成现有工业是建立在水力机械的基础上的,这就意味着这个工业中心必须建立在河流旁边,这实际上也是人类最早一批手工业中心的共性。但朝邑虽然比邻黄河,但无论是水量和通航条件都无法与南方相比,更要紧的是,由于气候寒冷,每年都有大约四分之一左右的时间会封冻,即无法通航也无法开工。从某种意义上讲,这只是刘成无奈的选择。可如果点出了蒸汽机这一科技,这些缺点就都不是问题了——与朝邑隔河相望的山西号称煤都,可以提供近乎无限的煤炭,只要在通航季节囤积足够的煤,就能一年四季都开工,而且解决了蒸汽机之后,距离铁路实际上也已经没有什么技术障碍了,只要点开这两样科技树,爆出来的生产力碾压全球也只不过是时间问题了。而蒸汽机虽然需要点亮阀门c齿轮c活塞c连杆机构等众多技术,但以上那些当时实际上已经有了类似的东西,无非是点破一层窗户纸,唯有锅炉虽然看上去简单,但却是最具有技术含量的组成部分——如何可以制造大量可以承担高压力的金属容器,这对于冶炼c锻造c加工各项工业都有很高的要求,锅炉要是质量不过关,蒸汽机就是定时炸弹。依照刘成的计划,就是让刘宗敏与汤慕尧他们从简单到容易,从低压到高压,逐渐累积加工经验和技术人员,为将来制造蒸汽机做好技术储备。 听刘宗敏讲解了一番锅炉的功用,巴布还是有些懵懵懂懂,他疑惑的问道:“那些房屋距离你这锅炉这么远,如何能够让那边暖和起来?” “就靠这些铅管了!”刘宗敏指了指锅炉顶部伸出的几根黑色管道道:“锅炉烧热后,滚烫的热水就会从这里流出去,直到要供暖的屋子。就好比有钱人家把热水装在皮袋子里,把那玩意揣在怀里,人便暖和了,和这个一个道理!” “可那么长的水管,热水还没流到屋子里只怕早变凉了吧?” “你看这水管?”刘宗敏捡起一根作为备件的铅水管,巴布低头一看,才现这水管实际上有两层,套在一起,中间塞满了一些白色的纤维,倒像是羊毛,他伸出指头试探着摸了一下,觉得要比羊毛硬一点,回过头用不确定的语气问道:“这是羊毛?” “不,是石棉!”刘宗敏接过那铅管,将一段用软木塞堵死了,又倒了些沸水进去,递给巴布:“比羊毛隔温效果更好!” 巴布半信半疑的接过铅管,立即惊讶的瞪大了眼睛,虽然方才倒进去的明明是滚烫的沸水,可是铅管表面却还是一片冰凉,他小心的伸出手指碰了一下铅管里的水,立即缩了回去,指尖传来的刺痛感觉不会骗人,里面果然是沸水。(未完待续。)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四章 送行 “这,这是怎么回事?”由于过度惊讶,巴布的声音有些结巴,他虽然没有学过物理学,但还是知道金属传导温度是很快的。<し “这个——”刘宗敏被问的愣住了,一时间他还真没什么法子把隔热层的道理解释给眼前这个鞑子听,最后只得摆了摆手:“现在和你说你也不懂,下次再说吧!” “是,是!”巴布也不敢追问,在他看来这等神通奥义本来就不可能轻易传授的,更不要说像他这等初学者。刘宗敏看他这幅诚惶诚恐的样子,反倒觉得有几分对不起的感觉,便随手扯了几缕石棉纤维,将其丢入火中,片刻后又将其钳出,依旧还是完好无损。 看着巴布目瞪口呆的样子,刘宗敏的心里不由的升起一种自豪感,看这鞑子的穿着打扮也应该是贵酋一流,若是在过去莫说像这样与之交谈,只怕离得有七八丈外就要磕头行礼了,哪里能像现在这样。想到这里,他不禁暗自庆幸自己遇到了刘成,改变了自己的命运。 “我还有事,今日便到这里吧!”刘宗敏看看时间不早了,他拍了拍对方的肩膀:“等再过几天,这边的锅炉安装完了我就要回朝邑去了,你若是真想学,便去随我去朝邑吧!” “朝邑?莫非那边有更多的神通法术?” “神通法术?”刘宗敏听了一愣,旋即笑道:“不错,那儿有许多神通法术,比这归化城多百倍,这里的都是从朝邑传过来的!” “好,只要能学会神通法术,便是天边我也肯去!”巴布兴奋的搓了搓手:“我先回去安排一下,让人回去知会我父汗一声,然后就随您去朝邑。” 京师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就已经是崇祯八年的初春了。虽然天气还颇有寒意,但长亭旁的垂柳原本光秃秃的树枝上已经露出了一点点嫩芽了,远远看去也有几分淡淡的黄绿色,只要一场雨下来,这些嫩芽便会抽条出来,现出如烟柳色来。那时被朔风和冰雪困在屋里一冬的京城人们也会纷纷脱去厚重的棉袄,带着妻小乘坐着驴车,来到这长亭外的柳林旁,摆酒高会,欣赏这难得的春色。毕竟这世道再怎么乱,日子总是要过的嘛。 长亭里里稀稀拉拉的站着七八个年轻士人,他们身着长袍,戴高冠,或者纱帽的,也有少数几个只是用纱巾裹头的。每个人都脸色凝重,不时抬头向路上看着,像是在等什么人一样。亭外站着二三十个苍头家奴,马匹驴骡被牵到路旁,啃着刚刚发芽的青草。 “来了,来了!”一个十七八岁的士子兴奋的喊道,众人的赶忙向他手指的方向看去,只见从城里方向行来两辆驴车,驴车的两侧跟着几名锦衣卫的番子。众人赶忙整理了自己衣冠,走出长亭来,在道旁等候。不一会儿那驴车走到道旁,方才那个出声的士子上前拦住,恭谨的躬身下拜道:“车内可是石斋先生,在下侯方域,在此恭候先生多时了!” 驴车停了下来,从车内传出来黄道周的声音:“是大真(侯恂,字大真)兄的公子吗?” 侯方域的脸上露出一丝兴奋的红晕,声音却越发恭谨了:“正是在下,我昨日听说先生被贬出京,料想必要经过此地,与几位友人在这里等候多时了!” “哎!”车内传出一声叹息,黄道周掀开车帘,下得车来:“老夫触怒天子,获罪于天,旁人避之不及,你们又何必来惹祸上身呢?” “先生上书弹劾杨贼时又何尝不知会有今日?我等后生小子,虽然做不了什么,又岂能让先生一人独自上路?“侯方域说到这里,轻击了一下手掌,身后的家奴便捧了一张朱漆圆盘上来,他将圆盘上盖着的红布揭开,露出下面一锭锭雪花般白银来。他矜持的向那几个番子拱了拱手:“几位壮士,这里有一百两银子,我等要和先生说几句话,还请诸位去亭中吃几杯水酒,与我等行个方便!” 这几个锦衣卫在京师里行走惯了的,眼光最是犀利,如何看不出眼前这几位要么是世家公子,要么就是有功名在身的,指不定自家的上司见了人家父兄都要叫一声大人。既然人家出手这么大方,又给了自家脸面,就莫要给脸不要脸了。为首的那个百户赶忙笑道:“我等也是有人心的,黄大人替天下百姓仗义执言,是大大的忠臣。我等也不过是受上司差遣,走个形式罢了!”说到这里,他便取了银子,带着去了一旁的长亭,自有家奴送上酒肴不提。 “先生!”侯方域脸上现出愤愤之色:“当今之世,真是小人横行,几个月前几乎人人都上本弹劾杨贼,而天子一言既出,将先生您贬黜还乡,就都变哑巴了,不但无人辞官与您一同还乡,我昨日邀他们一同来为先生送行,就要么是生病c要么是有事,分明都是托辞,当真是小人,枉我与他们相交一场!” “罢了!这也怪不得他们!”黄道周脸上现出一丝苦笑,原来就在两天前朝堂上僵持已久的一番争斗终于出了结果。出乎众人意料的是,被众人攻讦得体无完肤的杨嗣昌赢得了最后的胜利,天子不但通过了他的增税添饷练兵折子,而且将攻讦他最为凶猛的十余位大臣贬去官职,限期出京。身为清流首领的黄道周也未能幸免,被后世称为“明末四公子”的侯方域在浙江听黄道周讲过学,其父侯恂与黄道周又有旧交,便联络众人想要前来相送,却不想大多数人都砌词推脱,同来的只有几个平日里相交最深,并未出仕的年轻士子。 “如何怪不得他们!”侯方域恨声道:“事情便是都坏在这些小人手上,若是大家齐心协力,如何会让杨贼蒙蔽圣聪?天下事又怎么会败坏到这样一番样子?” “方域呀,事情不是像你想的这么简单!”黄道周叹了口气:“这不是是否齐心协力的问题!经历了这次的事情,我也明白了许多道理,这世上的事情光有道德文章是不够的,你们几个若想有所作为,还得多花点心思在经世济民的道理上!” 侯方域等人虽然还不是太明白黄道周的意思,还是点了点头,这时从不远处传来高声的叫喊:“前面可是石斋先生的车?” “到底人心还是在我们这边!”侯方域兴奋的与众人交换了一下眼色。只见一辆马车沿着官道疾驰而来,相距长亭还有十余丈停了下来,驾车的是个满脸虬髯的壮健汉子,他跳下车来,向众人做了个团揖,高声问道:“可是石斋先生?” “不错,正是在下?”黄道周排开众人,拱了拱手:“车内是何人,来找老朽有什么事?” “幸好赶上了!”那汉子松了口气,笑道:“我家主人有几句话想和先生说,先生可否上车一叙?” 侯方域见来人不肯下车,以为对方是怕被一旁的锦衣卫看到,暴露了身份,上前一步冷笑道:“若要与先生说话,下车便是,躲在车上是何道理?” “方域休得胡言!”黄道周制止住侯方域,不过他知道自己是嫌疑之身,和这几个还没出仕的年轻士子在道旁说几句话天子可能还会容忍,而与一个神秘人单独交谈恐怕就是另外一回事了,以当今天子性格,派人追上给自己一杯毒酒也不是不可能。他向车子拱了拱手,朗声道:“我平日行事无所不能对人言,这里的都是我的学生子弟,你若是当真有话要同我说,下车来说便是,不然便请回吧!” “既然石斋先生这么说,那我也只有厚颜下车了!”车内传出一个阴郁的声音,随即车帘掀开,下来一人。黄道周顿时瞪大了眼睛,惊呼道:“杨文弱?” “不错,正是在下!”杨嗣昌脸上泛起一丝苦笑:“你想不到我会来送你吧?” “我确实想不到?”黄道周倒是老实的承认了:“你将仇敌尽数赶出朝堂,总揽大权,已经是大获全胜。此刻应该是与同党弹冠相庆,为何要来送我这个老朽?莫不是来看我的笑话?”侯方域等人听到眼前这人便是杨嗣昌,不由得个个怒目而视,若非那车夫身形魁梧,看上去颇有勇力,恐怕就直接冲上去拳脚相加了。 “大获全胜?”杨嗣昌苦笑着摇了摇头:“黄兄呀,你知道吗?我对你是羡慕之极呀!你现在是离开了这个是非堆,回乡著述讲学,归隐林泉,过的是神仙一般的日子。而我留在京师却是如履薄冰,他日若是事败,恐怕等着我的就是一杯毒酒,三尺白绫了。” “什么?”黄道周听到杨嗣昌说出这么丧气的话来,不由得大吃了一惊:“那你为何还——” “我为何还上那增税添饷练兵折子?”杨嗣昌冷笑道:“不增税,怎么添饷,不添饷怎么练兵,不练兵怎么讨平流贼。这次是打进中都,下次恐怕就是打进南京北京了。黄兄,你当的是清流官,不用当这个家,不知道眼下朝廷的处境。这么说吧,就算那是一杯毒酒,朝廷也得将其一口喝干了,解一时之渴了。” “应该还不至于到这种境地吧?”黄道周的气势被杨嗣昌这番话打压了下去。 “怎么不到?”杨嗣昌冷笑道:“你知道吗?这次若不是扬州兵备道徐鹤城领兵在高邮打败了‘一斗谷’,漕运就被切断了。可这位徐大人手下的兵已经欠了好几个月的饷,是他想尽办法从当地士绅手里募捐来的,那下次如果他没有弄到粮饷呢?后果会如何?石斋先生您想过了吗?” 虽然是初春时分,黄道周额头上已经满是黄豆大小的汗珠。虽然他对兵粮之学并没有花太多心力,但漕运对于帝国的重要性还是很清楚的。 杨嗣昌看到黄道周这幅模样,叹了口气道:“黄兄,有些话我就不多说了。我在这个位置上,做了许多不情愿但是却不得不做的事情。我只有一件事情相求,还请黄兄应允。” 听了杨嗣昌方才那番话,黄道周的态度也有了微妙的变化,他沉声答道:“杨公请讲!” “若是仰大明二祖列宗鸿福,能够平定流贼东虏,保住我大明三百年江山,那自然万事大吉!可若是不成,有不忍言之事,”说到这里,杨嗣昌稍微停顿了一下,声音也一下子变得低沉了不少:“杨某自然是只有一死以报君恩,江南之事便只有劳烦黄兄了!”说到这里,杨嗣昌敛衽向黄道周下拜。 黄道周也被杨嗣昌的言辞所感染,昂然道:“杨公请放心,黄某既然已食君禄,自然当报君恩,即便天不佑我大明,亦只有一死而已!” 杨嗣昌摇了摇头:“黄兄,气节之事我倒是不担心的。如今非太平时节,道德文章比不上兵谷钱粮。范文公云:居庙堂之高则忧其民,处江湖之远则忧其君。你此番去职,若是能在江南讲学,培养一批允文允武的人才,尤其是火器,以备不时之需,岂不也是一番作为?” 黄道周听到这里,眼前不由得一亮,杨嗣昌这番话以范仲淹为期许,倒是正好挠到他的痒处,更何况经历了这一番变故,他对于道德文章的局限性也有了更深刻的了解。他肃容拱手答道:“杨公以大义相责,幼玄敢不尽力?” “好,好!得黄兄一言,我无忧亦!”杨嗣昌说到这里,走到路旁的柳树旁,折了一段柳枝笑道:“古人以柳枝赠别,以寄予挽留之意,我今日赠柳于黄兄,却是期待黄兄便如这柳枝一般,入土即活,荫蔽一方。” “多谢杨公!”黄道周郑重其事的双手接过柳枝,转身交于一旁的侯方域,向杨嗣昌躬身行礼。此时自有旁人送上酒水,两人对饮了一杯,杨嗣昌便言公事在身,转身登车离去。看着远去的车影,黄道周不由得感慨万千,突然听到身旁的侯方域低声道:“先生,杨文弱让您在江南讲习兵伍之事,莫不是是要使计陷害您?”(未完待续。)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五章 布置 黄道周闻言一愣,反问道:“陷害?这个又从何说起?” “杨文弱怕您去江南又东山再起的机会,便使了此计,若是您在江南这般做,他就能向圣上说您有怨尤之心,图谋不轨,加害于您!” “这个,应该不至于吧?”黄道周闻言一愣。 “先生,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呀!”侯方域低声道:“杨文弱此人外似忠厚,内则奸伪。当初梃击案之事,温体仁受伤,周延儒去职,陈贞慧父子殒命,唯有他一路青云直上,您该不会以为这只是运气好吧?” 黄道周被侯方域的劝说弄得心烦意乱,他诗文气节都是上选,可对于世道人心却只是一般,如何能够分辨出杨嗣昌的用心真伪?最后他只有顿足叹道:“哎,人心败坏如此,难道大明是真的要亡了吗?” 大同。 刘成的私宅位于城外一片枣林旁,此时已是初春,枣树已经长出嫩芽,宅邸旁的小河也已经解冻,河水淙淙,枣林掩映,远远看去宅院内亭械错落,琵琶琴乐之声不绝,由于周围人口稀少,更显得曲径通幽,宛如人间仙境。 然而此时这宅邸却全然是另外一番景象,门口的广场停歇着上百匹健马,枣林中更是铁甲声声,刀剑如林。宅邸的外墙上更是站满了背着鸟铳的射手,这座人间仙境此时俨然成了一座兵营。 “大人,各地的将领都已经到齐了!”赵文德走到正对着铜镜整理衣衫的刘成躬身道,虽然他竭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一些,可从颤抖的袖角还是出卖了他。刘成笑着转过身来,轻轻的拍了拍赵文德的肩膀:“建生,不必紧张,我待会又不会让大军调转枪头,直指北京!” 赵文德一下子瞪大了眼睛,旋即才明白过来这不过是个拙劣的玩笑,不过有效的将他身上的紧张感驱除干净了,他笑着点了点头:“还不是时候,大人,还没到时候呢!” “不错!”刘成满意的点了点头:“现在先让我们来收拾女真人吧!” “参见总兵(济农)大人!” 当刘成走进房间的时候,数十名服饰不同,容貌各异的将领站起身来,用不同的语言向其致意与行礼。刘成点了点头,示意众人坐下,开始用汉语向众人讲话,他的语速并不快,而且每说几句,就会停顿一会,好让身后的通译将其翻译成蒙古语c藏语c突厥语c俄罗斯语,好让这些属于不同民族,来自不同地域的将领们知晓。 “诸位,就在四天前,杨首辅的增税添饷练兵的折子已经通过,坚持反对的十一名大臣已经被免官,责令立即还乡。按照事先的约定,在大同镇,也就是我们这里将编练八个步营,此外还有十四个营的甲仗器械,皆由洪阳号提供,此外,还要从大同镇调走一个步营,骑兵两千人南下,讨伐流贼!”说到这里,刘成稍微停顿了一下:“当然,这一切都不是白做的,按照朝廷的计划,新征收的三百三十万两白银里有六成将会支付给大同镇,新编练的十二个步营里,我们也可以留下一个,作为替代调走的那个步营。” 听到刘成说到大同镇将可以从新增的税款中分到这么大的一块蛋糕,众将的脸上都露出了狂喜,不要说蒙古c藏地这些穷鞑子了,就算是原本属于延绥c宁夏c宣大镇出身的明军将领,这一百多万两银子的军费对他们来说也是天文数字的巨款了,毕竟后金起事后,大明的绝大部分军费开支落到直接面对着后金的辽西军镇头上,其余军队能分到一点零头就不错了。 刘成稍微停顿了一会,方才继续说道:“食君之禄,忠君之事,既然吃了饷钱,我们就得做事。练兵的事情就交由杜如虎管辖,南下的那个步营由白旺统领,掺七成新兵进去,训练三周,然后就出发,先去北京,然后沿运河南下,去扬州听候徐大人调遣。” “是,大人!”杜如虎与白旺都起身领命,众将都对白旺投以羡慕的目光,独领一营,又是去扬州那等富庶之地,只用对付流贼,怎么看也比留在大同强多了。” “至于骑兵嘛!”刘成的目光扫过众将,每一个人都下意识的挺起胸脯,希望自己的名字被叫到:“就是脱脱不花吧!” “我?”脱脱不花惊愕的瞪大了眼睛,他在刘成军中资格极老,破流贼;杀贺人龙;破老回回c革里眼;宁夏破林丹汗c卜失兔汗;渡瀚海破土谢图c车臣部联军诸战他无役不与,皆有军功,只是渡过瀚海那一战后,他生了病,浑身上下生了疮,无法着甲,上不得战场。刘成只得让他在自家部落里静养,领一份闲差。后面击破扎鲁特部,杀孔有德,耿精忠,擒拿岳托,东征左翼各部这几战他都没有参与,与同辈中人的官职与军功一下子便被拉开了。方才他坐在一群后辈之中,一副寥落的样子,没想到被刘成叫到自己的名字,一下子没有反应过来。 “不错,正是你!脱脱不花,莫非你在床上躺了一年多,便披不得甲,上不得阵了?” 脱脱不花的脸上顿时涨的通红,他一把扯开自己的外袍,露出密密麻麻的胸毛,便如同猪鬃一般,依然可以看出下面一道道伤疤来:“大人放心,只要俺脱脱不花一息尚存,便能为大人上马杀贼!” “好!”刘成笑道:“果然还是我的猛兽爪牙,那两千骑兵便由你统领,前些日子扎鲁特部的内齐已经投到我这边来了,我让他儿子从部落里抽七百骑,再从左翼的俘众里抽三百骑,另外一千乌兹别克人c阿富汗人c普什图人杂胡,都是一人双马,都交给你统领。也是走白旺那条路,不过眼下刚刚开春,马匹都没有膘,你比他晚出发三个月,等到马儿吃到夏天的草再说!” “是,大人!”脱脱不花慨然应道:“大人放心,我此番南下,定要将闯贼c献贼c曹操的首级砍了,送到大人的脚下!” 听完这两人的差遣,众将的胃口都被吊了起来,都跃跃欲试,等待着刘成的分配。刘成走到墙旁,掀开上面的布幕,露出悬挂的地图来。他指点着地图讲述道:“去年冬天我军东征之后,原本依附于东虏的左翼各部已经被打残,不久前扎鲁特部又弃暗投明,临走前还抢了他们一把,实际上左翼已经不复存在了。我军与东虏之间实际上已经只有隔着一个科尔沁部了。过了科尔沁部,就是盛京的边墙了。”说到这里,刘成转过身,向众将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 “末将愿领兵东征,踏碎边墙,生擒虏酋于大人膝下!”杜国英第一个站起身来,击破左翼一战后,他俨然已是刘成麾下第一大将,原本他还以为这次统领南下打流贼的任务会落到自己头上,却没想到派了白旺和脱脱不花,心中还略有不快,此时便第一个站了出来。 “坐下,坐下!”刘成摆了摆手:“咱们手头也就三四万兵,东虏怎么算也有七八万兵吧?就这么打过去谁赢谁输还不一定呢!且做罢,且做罢!人家累积数十年的精锐,又岂是这么容易对付的?”刘成斥退了杜国英,开始讲述起自己的谋划来:整个计划分三步走:第一步消灭科尔沁部;第二步重建大宁城,一来可以屏护京师和漠南之地,二来也可以在那儿屯田积粮,作为继续向东发起进攻的基地;第三步才是沿着老哈河东去,与辽西明军夹击广宁卫,恢复辽东。 “诸位都知道,草原上各部最难熬的日子就是春天,牲口好不容易才熬过了一冬,母马要繁育小马,又没有膘,打也没法打,跑也跑不掉。咱们大部分其实也差不多,不过好歹在河套那边去年搞了蜂窝煤换秸秆,加上囤积的马料,也能凑出个六七千匹有膘的马来。我打算分成两队,分别由阿桂c格桑统领c轮流侵扰科尔沁人,劫掠其牲畜部众,使其不得安息蕃养,等到秋后再大举出兵,争取今年解决掉这个麻烦!其他人都回去后好生修生养息,等到秋后出兵!” “是,大人!”众将齐声领命,待到刘成离开房间后,才纷纷退下。得到差使的白旺正准备赶快回家准备,却被郝摇旗拦住了:“白大人,你随我来,大人还有事情要吩咐你!” “是!”白旺驯服的跟着郝摇旗,穿过一条游廊,来到刘成的书房。他进了书房,看到刘成刚刚写完一份书信,赶忙躬身跪拜:“末将参见大人!” “起来吧!”刘成轻快的挥了挥手:“我叫你来是还有一件要紧事让你去办,你也是老人了,应该明白里面的轻重!” “大人放心,末将的嘴巴最严的,便是对浑家也不会多说一句!” “好,明白就好!”刘成笑道:“其实很简单,你这次南下除了那一营步队,还会有一队蕃兵随你南下,你要把他们一同带到徐大人那儿,途中不能出事,明白吗?” “蕃兵,带到徐大人那儿,途中不能出事!”白旺重复了一遍刘成的话,问道:“然后呢?” “没有然后了,你把那队蕃兵交给徐大人便是了!”刘成从书桌上取出一件东西和一封信递给白旺:“还有,把这两件东西交给徐大人!” 白旺一看,那东西却是半块玉佩,他小心翼翼的将玉佩与信藏入怀中:“大人放心,末将一定会将玉佩和信交给徐大人!” 刘成见白旺没有多问,满意的点了点头:“你退下吧,此番若是事成,我自会向朝廷保举你的!” “多谢大人!”白旺赶忙向刘成磕了个头,方才退下。待到他退下后,刘成回到书桌后坐下,唱出了一口气,自言自语道:“我能做的都已经做完了,剩下的就只有看老天了!” 台湾大员港,大员港。 在十七世纪绝大部分贸易港口,最“全球化”的建筑有两样——妓院和酒馆,即使你不懂当地的语言,也绝不会找错地方。风帆时代的航海水手可不是什么令人向往的职业,风暴c迷航c触礁c饥饿c海盗c粗暴的船长c各种疾病都在无情的收割着这些海上男儿的生命,一次航程下来少掉三分之一的水手是司空见惯的事情。显然,只有位于社会底层的渣滓和对金钱极度渴望的冒险家才会加入水手的行列。当他们侥幸逃过死神的镰刀,踏上坚实的陆地,本能的反应就是寻找酒馆和妓院,再下一次航程前把兜里的钱花光,用酒精和女人的麻痹自己紧绷的神经。正如一个英国水手里流传的谚语——泡在酒里,死在海上。当地人也会对这些地方敬而远之——谁也不想和这些粗暴的醉汉靠的太近,惹来不必要的麻烦。 但保罗泰勒船长却不得不忍受这一点,作为英国东印度公司的雇员之一,他在两天前指挥“橡树”号三桅帆船抵达大员港,收购当地的硫磺还有金沙,前者在越南是紧俏货,在那儿南北朝正杀得你死我活,双方都愿意以高价收购制造火药的原料,而后者只要运回欧洲就有高额的利润,因为欧洲的金银比例比亚洲要高得多。他在苏拉特时已经听说过这座港口易手的消息,明国皇帝的军队包围了荷兰人的要塞,并发起猛烈的进攻,最后迫使荷兰人投降。对于这一点,保罗泰勒与绝大部分英国人一样,都抱着一种幸灾乐祸的态度——十七世纪上半叶的英国东印度公司还远远没有达到十八世纪c十九世纪时的鼎盛时期的地位,在远东海面上这个弱肉强食的世界里,这个小侏儒不过能占据着食物链的末端,依靠西班牙人c葡萄牙人与荷兰人的食物残渣过活。对于独占了香料c丝绸c蔗糖c陶瓷这几项利润最为丰厚的贸易项目的荷兰人,英国商人们只有羡慕嫉妒恨,自然对他们的灾祸也抱着喜闻乐见的局面了。(未完待续。)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六章 一千金杜卡特 根据过往的经验,保罗泰勒觉得明国皇帝将荷兰人驱逐出大员只是出于维护自己的威严和保护臣民的目的,并不会拒绝与自己贸易,而且由于荷兰人被驱赶走,这一带必然会形成一个空白,填补这一空白的自己应该还能得到一个不错的价钱。 事实证明保罗泰勒的判断是正确的,作为战争结束后赶来的第一批商人,明国商人在硫磺的价格上做出了一成半的让步,至于金沙现在已经禁止出售给外国商人了,皇帝陛下已经将其收为官营。略带遗憾的泰勒给自己的水手放了三天的假,就去查看货物的品质了。可当他回到住处的时候,就挨了当头一棒——他的水手们在酒馆里生了一场斗殴。这倒是寻常事——问题是他们动了刀子,三十五名水手中里有十二人被杀死,七人重伤,他一下子就损失了一大半的人手,“橡树”号已经瘫痪了。 “这些该死的醉鬼,我应该把他们一个个都吊死在桅杆上,用他们的尸体喂乌鸦!”泰勒的额头上青筋暴露,尤其是当他得知他还必须拿出1一一一个金杜卡特来支付酒吧的维修费用c破坏治安的罚金c医疗费用c被杀者的抚恤金等一系列费用后,他自制力终于崩溃了。 “把这些混蛋都拉到魔鬼那儿去吧,随你们怎么处置他们,卖为奴隶,阉割掉卖给土耳其人c砍成肉块喂鲨鱼,怎么样都好,我不会为这些混蛋支付一个便士,一个便士也不会!”泰勒的满含酒臭的唾沫喷了那个明国办事员一脸,此时的他已经顾不得自己的处境了——1一一一个金杜卡特,自己一年的薪饷也不过1一一个金杜卡特,像这种渣滓任何一个港口里都多得是,随便花几个先令买几桶朗姆酒,让他们喝个痛快,然后把烂醉如泥的他们拖上船就好了,至于怎么样把“橡树”号开到下一个港口,就被他忽略不计了。 “泰勒先生!”那个明国办事员向后退了一步,好避开泰勒的“唾沫扫射”:“我不知道在其他地方怎么样,但是在大明不接受用活人抵偿款项的。您如果拒绝赔偿和缴纳罚款,那我只有下令扣押您的货物和船只,将其强行拍卖来抵偿了!” 被对方的言辞彻底激怒的泰勒正想给对方几拳来泄胸中的怒气,但这个明国办事员好似懂得读心术一般,他敏捷的向侧后退了一步,不但拉开了与泰勒的距离,还让出他身后门外的十余名日本雇佣兵。泰勒可以清晰的看到这些雇佣兵手中的火绳枪和腰间悬挂的倭刀,胸中的怒气立即便消散了。他抹了抹脸,用尽可能温和的语气哀求道:“先生,是否可以减少一些款项呢?您看,我的人也有死伤这么多,总不能把所有责任都推到我们这边吧?” “请原谅,这里是大明的地界,就得依照《大明律》办事!”那个办事员毫不退让:“有证人证明是你的人酒馆里与人生争执,然后动手打起来的,而且还动了刀子,依照《大明律》,露刃为伤;而且后来还有人放火,更是罪加一等。他们是你的水手,你便是他们的主家,本来依照刑律,是要依照管教不严治罪,将你打一百脊杖,然后没收船资,流配南方的,罚一千金杜卡特已经是看在你是化外夷人,不识天朝法度,法外开恩了。” “这个——“泰勒已经哑口无言,虽然他对于所谓的《大明律》嗤之以鼻,但门外那些手持火器倭刀的士兵可是没法忽略的。就算他突然大神威,能够杀出一条血路,跳上“橡树”号,也没法逃出这大员港去——先他没有水手,其次这些中国人从荷兰人手中夺下这个港口后,重新修建了防御工事,两条可以出入港湾的航道都由堡垒里的重炮把守的严严实实吗,就连一条舢板都逃不出去。可如果船只和货物被拍卖的话,他的下场只会更糟糕——东印度公司的股东们对于任何让他们的财产受到损失的人都是残酷无情的,等待着他的只有债务监狱和绞刑架。终于,他的膝盖一软,跪在了那名办事员面前,双手抱住对方的膝盖,痛哭起来,口中说着毫无逻辑的话语——不过这倒也无所谓,任何人都明白他现在已经巨大的灾祸打倒,正在祈求对方的怜悯。 “船长先生!”那办事员扶起泰勒,笑道:“其实事情也不是不可以通融的!” “通融?”作为东印度公司的雇员,泰勒并不缺少与明国商人打交道的经历,当“通融”这两个字出现在他们口中时,通常接下来为做出的让步便是索要各种好处。泰勒心中暗喜,赶忙说:“只要您能够不拍卖船只和货物,我在船上有1一一金杜卡特,都给您以表达我的谢意!” 那办事员脸上露出诧异的表情,旋即摇头笑道:“泰勒船长,莫非你以为我是向你索要贿赂不成?你知道我是谁吗?” 泰勒茫然的摇了摇头,那办事员冷笑道:“我姓林,名河水,乃是大员的提举市舶司,用你们的话说,便是此地的商务专员,你说我会要你这区区1一一金杜卡特吗?” 听到这里,泰勒已经面如土色,他虽然不知道提举市舶司是个什么玩意,但商务专员还是明白的,这是贸易商站最顶层的几名官员之一,每年的薪水都是他的数十倍,更不要说通过插手贸易获得的各种红利,这大员虽然无法与苏拉特c马尼拉这些地方相比,但能做到这里商务专员,每年的收入少说也有一万金杜卡特了,自己则区区1一一金杜卡特拿出去,人家还真未必看得上眼。 林河水见泰勒这幅模样,微微一笑,向门外做了个手势,一名仆役端了一瓶酒,两只酒杯进来,然后又出去将房门带上了。林河水做了个请的手势,走到桌子旁坐下,倒了两杯酒,将一只杯子往泰勒一推,笑道:“泰勒先生,坐下说话!” 泰勒木然的在桌子旁坐下,将杯中酒一饮而尽,林河水微微一笑,却不说话,只是替对方倒满了。泰勒又一饮而尽,如是三次后,泰勒终于按奈不住,将空酒杯倒扣过来,问道:“说吧,林先生,我怎么才能保住我的船和货?” “依照我大明的律法,你的手下露刃伤人,又闹市纵火,死罪无疑!至于你,御下不严,杖责配也是跑不掉的!一百金杜卡特已经是极限了,再减免是绝对不可能的!”林河水喝了口酒,语锋一转:“但是如果有人肯替你出这一千金杜卡特,却是可以的。” “替我出一千金杜卡特?”泰勒苦笑道:“这里我一个认识的人都没有,谁肯替我出这么大一笔钱?”说到这里,他突然明白过来对方的言下之意来瞪着林河水问道:“莫非你的意思是——?” “没错,泰勒船长,你果然是聪明人!”林河水笑道:“我愿意替你出这一千金杜卡特,如果你愿意替我,不,替大明做一件事情的话,不但这一百金杜卡特不用你出了,事成之后你还可以从我这里领取四百金杜卡特的赏金!” 听到这里,泰勒的脸上露出的不是狂喜,而是惊讶与愤懑:“这是你们设计的圈套吗?” “不,至少不全是!”林河水笑道:“你的水手在酒馆里面闹事不是我们安排的,但我后面看到你的资料后,就决定这么做了。” “我的资料?” “没错!”林河水笑了笑:“您十四岁就已经上船了,在这三十年的时间里,您驾驶着各种各样的船去过很多地方,从捕鲸船到贸易船,还有武装商船。您有丰富的航海经验,甚至指挥过一支小舰队,前往日本虾夷去扑捉海豹,我说的没错吧?” “你是怎么知道的?”泰勒脸色大变,旋即才反应过来:“你偷看了我的航海日志?” “怎么能说是偷看呢?”林河水笑道:“这是考察,考察您明白吗?再说如果我没有看那些东西,想象一下您现在会落得个什么样的下场?被棍棒打的遍体鳞伤,躺在臭草堆里等死。难道您不更喜欢像现在这样和我一起喝酒谈心吗?” 泰勒没有说话,他心里清楚估计自己的“橡树”号上估计已经被士兵们控制住了,这位林先生的意思很明白:要么接受,要么就吃一顿棍棒,死在牢房里,自己实际上已经没有选择了。他倒满自己的酒杯,一饮而尽,问道:“你要我干什么?” “你的老本行,开船!”林河水低声道:“只要事成,这件事情便一笔勾销,你还可以得到四百金杜卡特的报酬,出前你可以支取一半。” “去哪儿?” “北方,距离虾夷地不远!” “这不可能?”泰勒摇了摇头:“去一趟那儿再回来要差不多大半年时间,公司的股东会把我吊死的!” “不会!他们会给你一大笔奖金的!”林河水从怀中取出一张纸递了过去,泰勒低头一看,脸色不由得大变:“生丝?” “没错,这是取货凭证!”林河水笑道:“你跑完这一趟,回来的时候可以用这张凭证从松江府那里提走两百担纸来质量最好的南京丝,价格只有荷兰人拿到的八成。” 泰勒没有说话,他很清楚中国的生丝,尤其是质量最好的南京丝(其实是湖州丝,只是一般从南京出货)无论是在欧洲还是近东都是绝对的抢手货,荷兰人将生丝运到欧洲可以获取百分之两百甚至三百的利润。英国东印度公司早就想插手这一贸易了,只是被荷兰人c郑芝龙还有西班牙人c葡萄牙人给垄断了,如果自己能够运两百担生丝到苏拉特,绝对会受到英雄一般的欢迎,自己先前惹到的所有麻烦都会被董事们无视。 “您说的是真的,两百担南京丝?荷兰人价格的八成?” “当然是真的,你知道我的上司是谁吗?就是扬州兵备道徐大人,大明最好的丝绸产地便在他的辖区。当然,运回苏拉特就是你的事情了,这个我们管不了!” “没有问题!”在厚赏和高额利润的刺激下,泰勒的情绪高涨了起来,他稍微权衡了一下利弊,现没有什么好犹豫的,至少他可以摆脱眼前的厄运,还能够得到两百金杜卡特的现钱。他站起身来:“不过虾夷地那边很冷,出先要多做一些准备。” “没有问题,您是船长,一切都听您安排!”林河水也站起身来,笑容可掬。 林河水的效率很高,大约四十分钟之后,那些被拘捕的“橡树”号水手们就被释放了,受伤的人也得到了伤药和包扎。如果此时泰勒心中还有一些怨气的话,那么当他接到一只装满两百个簇新金杜卡特的鹿皮口袋时,原有的怨气便已经烟消云散了,这大概相当于他两年半左右的薪水,虽然作为船长他还有一些其他方面的收入,但两百个金杜卡特对他来说也是相当可观的一笔钱了。 当泰勒用自己的牙齿和眼睛逐个确认过这两百个金光闪闪的宝贝并无假币之后,赶忙小心翼翼的将其放入存放自己私人财物的铁箱里面锁好。然后他的脑袋也开始迅运转起来,与当时西欧的绝大多数航海家c探险家一样,泰勒是一个拜金主义者,崇信黄金能让人的灵魂从地狱升上天堂。林河水这么痛快的就给了他两百金杜卡特,只能说明一点——这次航行牵涉到的利益远远过几百金杜卡特。想到这里,他飞快的跑到文件柜旁,翻出几圈海图来,在桌子上铺开,一边查看一边冥思苦想道:“虾夷地那边,那边除了海豹皮还有啥呢?值得这位明国大官花这么多钱聘请我?生丝c陶瓷c白糖c香料这些他们都不缺。金矿,一定是现了传说中的大金矿!要不就是银矿,一个像波西托那样的大银矿,对,明国人最喜欢银子了。”(未完待续。)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七章 捕鲸 泰勒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拜马可波罗的游记所赐,在中世纪的欧洲人眼里,东方就是一个神奇的黄金国,这个传说引诱着一群又一群西方冒险家冒着生命危险冲破万里波涛,航海而来。 他们开拓的土地与海疆越来越多,传说中的黄金国却没有踪影,可这并没有扑灭他们对找到“黄金国“财致富的渴望,反而让他们对黄金的愈炽热,在这些人心里坚信,在某一块未知的土地上,一定隐藏着那个传说中的“黄金国”。 自以为猜出了林河水的秘密,泰勒工作的积极性一下子变得高涨了起来。他开始翻看着那些海图,计算着航行的路线和需要的时间。而林河水也带来了一批汉人水手以填补“橡树“号上的空缺。按照泰勒的要求,各种远航所需要的物资被搬上船来。在忙碌之余,泰勒还现在海湾靠近月门那边一侧,有两条接近完成的大帆船,从外形不难看出是加利恩式样的,正在建造的帆船旁随处可见身着西班牙样式服装的工匠和军官,显然明帝国与西班牙人在反对荷兰人的战争中是站在一边的。 随着准备工作越来越接近完成,泰勒胸中的好奇心也越来越难以抑制,虽然他也知道保守秘密对自己也许更有利,但在他的心里还是有一种无形的力量驱使他向林河水旁敲侧击,仿佛这样自己就能距离那个“黄金国”更近一些。 “林大人!请问这两条船也要一同航行吗?” “不,只有一条!”林河水答道:“我们操纵这种西式帆船的水手还不够,另外还有两条沙船,方便走浅水。” “果然不是为了打海豹,那个金矿应该是位于内6的河流旁!”泰勒心中暗忖,脸上却装出一副不以为然的样子:“沙船?你是说那边的几条船吗?这种船的抗风浪的能力很差,不适合走海上!” “不错,不过我们这次可以沿着海岸线航行,不用走外洋!”林河水点了点头,作为海商之子,他对沙船的看法倒是与泰勒相似:“不过我们这次去的地方要逆河而上,如果都用你们的夹板船,就怕到时候会搁浅。” “我果然没有猜错!”泰勒心中暗喜,脸上却装出一副不置可否的样子:“那可以告诉我这次远航的目的吗?” 林河水看了泰勒一眼,笑道:“泰勒先生,现在还不是你知道的时候,请保持耐心。” 泰勒按奈住心中的狂喜,冷哼了一声,走到一旁去了。林河水看着他的背影,笑道:“这个泰西鬼子,好奇心倒是不小。” 五天后,一切准备停当,泰勒指挥着他的“橡树”号,离开大员,一路往北,与他同行的一条新建的加利恩帆船,两条沙船。出乎他意料的是,那位自称提举大员市舶司的林河水林大人也乘上了“橡树”号,与他一同上来的还有三十名装备精良的卫兵。不过这反倒更加增添了泰勒对自己揣测正确性的信心——能让这位看上去身份颇高的大人亲自冒风浪之险,总不会是为了几张海豹皮吧。 可能是在6地上呆了太长时间的缘故,林河水刚刚登上“橡树”号时,就觉得有点不舒服。泰勒赶忙殷勤的将船长的房间让给了对方。林河水在床上躺了,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也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他突然被外间的一阵叫喊声惊醒了,他赶忙出得舱来,却看到十几名水手站在船舷向外叫喊着什么。他赶忙对船楼上的泰勒喊道:“生什么事情了吗?” “是鲸鱼!” “鲸鱼?”林河水赶忙登上船楼,只见船右舷大约一里左右距离,隐约可以看到喷出的水柱,露出的鱼鳍,空气中还传来浑厚的鸣叫声,就好像一位出色的男中音在咏唱着什么。如果考虑到相距的距离,这鲸鱼应该有“橡树”号三分之二大小,当真是匪夷所思。 “这应该是一条露脊鲸,这种鲸鱼总是有三四条一起活动的,不过很奇怪,他们很少到纬度这么低的海域活动!”泰勒说到这里,摇了摇头:“实在是太可惜了!” 林河水还是头一次看到如此巨大的海上生物,还没有从那种震撼的感觉恢复过来,不由得惊愕的反问道:“可惜?有什么可惜的?” “可以猎鲸呀!”泰勒笑道:“鲸须c鲸肉c鲸脂c鲸蜡都是可以卖钱的,我当初去格陵兰海域,一次可以捕捉几十头这种鲸鱼,至少可以赚几千金杜卡特的。可惜我们现在船上没有捕鲸所必须的各种武器,只能放过去了。” “这么大的鲸鱼也能捕杀?”林河水惊愕的瞪大了眼睛。 “自然是可以的!”看到一直占据着上风的对手这幅样子,泰勒的心中感觉到一阵优越感,他笑道:“如果您有兴趣的话,我很荣幸为您讲述一下我当初在捕鲸船上工作的故事。” “好,好!”林河水赶忙让部下取了一瓶酒来,两人便在船楼上一边喝酒,一边听泰勒讲述起来。 “我还是个半大的孩子的时候,就在码头的酒馆里做些杂事。那儿是水手们的聚集地,我听到了许多关于捕鲸的故事,我的故乡有许多人依靠这个吃饭。当我十四岁上船的时候,因为我身子轻,所以我一开始的工作就是在桅楼上担任瞭望手,就是在那儿!”泰勒指了指主桅顶部的那个小木屋:“当我看到鲸鱼喷出的水柱时,就敲响钟,并用最大的嗓门叫喊‘开始喷水了’。这时所有不在岗位上的水手们都爬上桅杆或者帆索,寻找那鲸鱼的第二次喷出的水柱。要知道我们都是没有薪水的——” “没有薪水?”林河水打断了泰勒的回忆:“那你们靠什么过活?” “对,在我们那儿所有的捕鲸船都是不付固定薪水,水手们依照每次出海的收获抽成。您想想,捕鲸可是个危险的差使,如果只固定薪水,那到了关键时候水手们是不会去拼命的,只有把他们收入和收获联系起来,才能捕到鲸鱼。” “你说得对!那接下来呢?” “我刚才说到哪里呢?对了,鲸鱼喷水。当水手们看到鲸鱼第二次喷水的方向朝着船头的方向,我们就把那种两头尖的捕鲸艇放下水,人也跳进去,还有各种所需要的工具:木桶,里面装着大约一千两百英尺长的捕鲸绳;鱼叉c标枪c浮标等等。等到一切准备听到,他们就出了,一开始要用最大的力气划桨,不过等到靠近了就要慢慢的,悄悄的,因为这些大家伙通常会在上一次喷水的位置方圆一百码的范围重新浮起来,不能惊吓到它们。” “它能在水下呆多久?” “至少三刻钟,就是一个半沙漏!”泰勒给了一个比较容易弄懂的解释:“有时候会长一点,有时候会短一点,然后它会浮上海面,花大约二分之一个沙漏时间呼吸。这个时候我们就要静静的靠过去。舵手坐在船头,投出鱼叉——受伤的鲸鱼会立即潜入水中,有时候还会用尾巴抽击海面。它会一直潜下去,潜下去,把捕鲸绳飞快的扯出去,把系缆柱磨得冒烟,你甚至的往上面泼水以免烧着了。等到它憋不住气,再次浮上水面的时候,船上的人就可以用标枪刺它了,那标枪有六英尺长,一半的长度是锋利的铁尖。瞄准它阔鳍的后面刺,那儿下面就是心脏。这时它会挣扎,疯狂的乱跳,如果你倒霉的话,被它的尾巴击中,艇和你都会被拍碎。我知道有一位有经验的好手,他一次就杀死了鲸鱼,但这种情况很少,大多数情况下要花很多时间,它会潜下去,然后浮起来,再潜下去,再浮起来,它会迎风拖你走十几英里,就算这样,有时候还会挣脱绳索带伤逃走的。说到这里,您愿意听听我们是怎么处理猎物的吗?” “请继续说下去吧!我很有兴趣!” “是这样的,我们把死了的鲸鱼拖到船侧舷,然后将其绑紧。如果是小鲸鱼,我们就先砍掉他们头顶的部分,也就是头的上部,因为鲸蜡就在那儿,然后把它拖到甲板上来;如果是大鲸鱼,我们就把它的头转向船尾方向,然后现在鳍前面割开一个口子,把鲸脂拉住来,穿在挂索桩上,系在大桅杆的绞辘上。然后水手们在爬上鲸鱼的尸体,在刀在鲸油上割下三英尺宽的螺旋形的一条,在一条大鲸鱼上,这种鲸油有大约一英尺厚,然后用绞辘把它们提上去,同时倾斜旋转鲸鱼的尸体。甲板上的人把鲸油砍成碎块丢进熬油锅里,好把油熬制出来,剩余的油渣可以做燃料,等到处理完了鲸油,我们就可以处理鲸鱼的头了,打开头壳,把里面的鲸鱼头里的东西舀出来,我们叫它鲸脑油,一开始是液体,放到桶里就会凝固起来。” “这可以用来做什么?” “最好的蜡烛,大人!洁白的蜡烛,像你们的瓷器一样洁白,而且燃烧起来没有任何味道,也没有烟!您想有多漂亮,就有多漂亮!” “除了这些就没有别的了吗?” “不,鲸鱼肉就像牛肉一样美味,可惜很快就会腐烂掉,还有鲸鱼的骨头,有时候还能在鲸鱼的肠道里找到龙涎香,当然这得凭运气!” “龙涎香?”林河水眼睛放出光来:“您见过这个嘛?” “是的,见过一次!”泰勒点了点头:“光滑的圆圆的一团,没有特定的形状,你刚拿出来的时候,它是斑驳的,还有纹路,深灰色,有些像蜡,气味并不好闻,但过一会儿颜色就会变浅,也变得很硬,味道也变得很香。” “听起来这倒是个很赚钱的买卖?”听了泰勒的这番讲述,林河水的目光中流露出向往的神色。泰勒点了点头:“是的,捕鲸是很赚钱的买卖,可也很危险,我们通常四月初出,一个月后抵达海冰的边缘,五月中旬鲸鱼就来了,六月中旬他们离开,在这一个月里我们必须填满船上的木桶,如果没有做到就得向西沿着格陵兰岛海岸线,沿着浮冰试试运气,一直可以干到八月。这个时候天气就变得冷了,天空也变得暗了,是回家的时候了。当然这一切都必须建立在你的船没有被冰挤碎,你的人没被熊吃掉的前提下。而且捕鲸的时候什么都可能生,有一次我们遇到了一头长须鲸,水手用鱼叉刺中了它,而它潜入水中,艇上的人要了一桶又一桶绳子,我怀疑那头鲸鱼潜到水下足足有一英里深,当它浮出海面的时候,船上的水手用标枪刺中了它,这下可全完了。这家伙冒出血水,挥动尾鳍,像赛马一样向西南方向游去。船上的人大声呼救——我们只看到捕鲸艇飞快的被拖走,只留下一条白色的水迹,我们不知道为什么他们不割断绳索——也许是绳子缠住了一个人的腿,他半边身子落到水里了,他的同伴不敢割断绳子;也有可能是绳子缠住了一块松动的船板——不管是什么原因,过一会儿他们就被拖到海里去了,拖到了冰层下面,一共六个人,我们再也没有找到一点关于他们的痕迹,连一顶浮上来的皮帽子都没有!” 林河水倒吸了一口凉气,问道:“您方才说冰层,那南方呢?南方的鲸鱼应该没有这么可怕吧?” “您是说抹香鲸吗?它有可怕的大颚,可以轻而易举的把你的捕鲸艇咬成两段,而它自己却毫无感觉;它挣扎的时候会潜水,跳跃,会用尾鳍把你砸成碎片!而且赤道附近的海域都是西班牙人的地盘,他们会把我们关进牢房里,用绞索和黄热病杀掉我们。当然还有海上最常出现的情况,缺水,缺食物,还有败血病。” 听到这里,林河水用一种与方才完全不同的目光看着泰勒,最后他给泰勒倒了一杯酒,举起自己的酒杯笑道:“很高兴您能够和我说这么多有趣事情,您真的是一位勇敢的人!”(未完待续。)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十九章,捕鲸船(2) 在中国近海有没有鲸鱼的问题上,杰克·奥伯瑞船长是正确的。这一点郑森只是稍微想了想就明白了,因为在中国的各种古书中,一直到春秋时期的古书中,都不乏对鲸鱼的记载。那个时代,全人类的航海技术都只限于在沿岸地区划拉划拉的,如果中国近海没有鲸鱼,这些记载从哪里来的?事实上中国近海一度有不少的鲸鱼,中国广东省雷州半岛上的外罗港,在历史上就是著名的捕鲸之乡,那里的人从事捕鲸这一行业的历史至少可以追溯到洪武年间,那个时候,雷州府一大重要的贡品就是鲸油。直到二十世纪五十年代,外罗港的捕鲸帆船,还能在距离港口不过一天左右航程的海域上一次性的捕到好几条鲸。 那么中国近海的鲸鱼是怎么减少甚至消失了的呢?这当然是某个国家保护传统文化的结果了。虽然日本人吹嘘的捕鲸历史长得没边,但是这个历史的信度,大概和日本人的那个传承有序,一直可以追溯到上万年前的天皇家谱有的一比。日本大规模的捕鲸是在二十世纪三十年代开始的,而在二战后,为了给解决战败后的饥饿问题,捕鲸的规模疯狂扩张,1947年日本人民食用动物蛋白总量的47来自鲸肉,1964年仍高达23。日本人先是将比较容易到达的海域的鲸鱼一扫而空,然后一直远征到北极和南极海域,最高峰的时候,一年要猎杀近两万头,多达四十万吨的鲸鱼。中国沿海的鲸鱼也就是在那个时代里,被日本捕鲸船一扫而光的。全世界的鲸鱼,也是在日本人的影响下才成为濒危的需要保护的动物的。而在郑森现在所在的时代,鲸鱼什么的,实在还是一种分布很广,很常见的东西。 “我不知道贵国的水手有没有捕猎鲸鱼的经验。”杰克·奥伯瑞船长又开口了,“小将军,我倒是认识一些在捕鲸船上干过的人。如果小将军有需要的话,我可以给他们写信,邀请他们加入,这样我们的水手先是在伏波号上面接受了初级的训练,然后再转到捕鲸船上去干上几个月,就基本上可以成为一个合格的水手了。” 郑森点了点头,对杰克·奥伯瑞船长说:“杰克船长,非常感谢您,我想我的父亲一定会支持这个计划的,您现在就可以给您的朋友们写信了。” 这个时候船已经靠稳了。郑森告别了杰克船长,和郑芝凤一起上了岸,在岸上已经有一辆马车和一群士兵在等着他们了。两人上了车,郑森便将刚才杰克船长的提议转述给郑芝凤听了,郑芝凤想了想道:“其实捕鲸这事情不光这些夷人会,我听说雷州那边有些渔民,世世代代也都是捕鲸为生的,我们中国的船一样可以捕鲸。不过要论捕鲸的经验,还是那些夷人更多。跟他们学学也不错。这买卖总还是能赚钱的。大侄子你看着办就行了。对了,虽然这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但是还是要写封信和大哥说一声的。” 郑森点点头道:“这是自然。不过还有一件事情我还想和叔叔商量一下。如今船厂也正在扩建,但是要造战舰,怕 (本章未完,请翻页)还要些时日。而且从泰西订购的舰炮也不是短时间能够送过来的。我在想,是不是可以让我们的新船厂先造一些捕鲸船,也算是让我们的工人练练手。捕鲸船不需要像战舰那样结实快速,自然也能便宜不少,用的料也相对普通,就是弄坏了,我们也不至于太心疼,顺便还能看看那两个泰西人的深浅。” “这样呀?我们明天就把那两个夷人找来,问问他们现在能不能建造捕鲸船。”郑芝凤也这样说道。 “为什么要明天?”郑森道,“我想他们现在就应该在船厂那边,我们直接过去不就行了?” “哪有这么着急的。”郑芝凤笑了起来,不过他还是打开车窗,向着骑着马在旁边护送的一个军官挥了挥手。那个军官立刻靠近了过来。郑芝凤便吩咐他道:先不要进寨子了,直接先去船厂看看。 军官答应了一声,于是士兵们便簇拥着这马车转了个方向,朝着另一边驶去。 不一会儿功夫,马车就到了船厂。两人从车上下来,就看到法比奥和劳伦斯都已经在船厂的门口等着他们了。 “郑将军您好。少将军好。”两个人都上来向他们问好。他们都知道,郑芝凤今后会是船厂的顶头上司,而郑森更是这个大集团的第一顺位继承人。他们对于自己的态度对自己的将来影响深远。所以虽然郑芝凤根本就没有将军的头衔,但是他们还是都用将军来称呼他。 “你们也好,能像我们介绍一下船厂如今的情况吗?”郑芝凤问道。 “好的,将军。”法比奥抢先说道,他脸上的笑容让劳伦斯对他越发的鄙视了。 “将军,原本船厂只有两个船坞,而且都比较小,根本就没办法用来建造大型的战舰,所以船厂里现在最主要的事情就是新建两个更大的船坞。船坞的开完工作已经基本完成了,用于吊装各种设备的起重滑轮组什么的也都已经开始安装了。一切都在按照我的计划,有序的进行着。您看那个高台,还有那上面的那个粗壮的大木头架子,那就是起吊重物的滑轮组。靠这个,我们就可以把数千磅重的大炮装到船上去了。”一行人走到新建的一个船坞边上,法比奥指着旁边的一个人力起重机,这样对郑芝凤和郑森说。 法比奥的那个“按照我的计划”似乎又刺激了劳伦斯,他便也抢上来说道:“将军,那个滑轮组是我们荷兰制造的的,质量上要比西班牙的好很多。另外,在我的指导下,新的木材干燥窑已经建好了。采用的是最为先进的荷兰技术,能保证我们造船的木料得到最佳的处理。今天正准备试用,将军和少将军要不要去看看。” 郑芝凤看了一眼郑森,然后点点头说:“也好,我们去看看吧。” 郑芝凤和郑森都知道,造船之前要对木头进行干燥处理,如果干燥处理得不好,船只在航行的时候,造船的木料就很容易发生形变,从而影响到船只的性能和安全。木料在自然干燥的过程中,因为表层失水快,往往会出 (本章未完,请翻页)现表层的木料已经很干了,而里层的的木料却还是湿的的现象。而表层木质在干燥后会迅速收缩,这就会造成很大的应力,于是木料就很容易会发生炸裂,最终使得木料的品质下降。越厚的木料越是容易出现这样的问题,处理起来也就越麻烦。所以,一个专门的用于木料干燥的干燥窑就非常的重要。 劳伦斯亲自在前面带路,几个人跟在后面,很快就到了一个很大的建筑面前。 “将军,这就是我们的干燥窑。”劳伦斯很得意的介绍到,“四面的墙壁都是用三合土夯筑成的,足有4腕尺厚(接近两米),中间还有夹层,足以保证窑中的温度不会受到外面的温度的影响。便于保持恒温。顶部使用一层原木上面铺一层三合土再一层原木一层三合土的复合结构,同样足足有三层,整整4腕尺厚。整个干燥窑足足有五十步长。里面用石头柱子支撑。可以干燥超大超长的木料。当初设计这个干燥窑的时候,有些人还说根本不需要这样长,但是前不久勘探队在岛上发现了长达数十步的巨木,这说明我的坚持完全是正确的。我的这种做法可以大大的缩短木头干燥的时间,要是按有些人的搭个棚子,把木头架起来自然干的做法,怕是十多年都不够用。” 这时候已经有人打开了窑门,劳伦斯带着郑森他们走了进去,这里面已经放有一些木料了。 “这些木料都是最近从别的地方运来的柞木。都是是非常新鲜的。各位,我想你们也知道,这种木料在干燥的过程中,很容易发生开裂和变形。正好可以用来让我们的工人练练手,学习一下如何处理木料。”劳伦斯指着那些木料很得意的对大家说。 郑森看到几个工人正再往木料的断口处涂抹着什么,便问道:“劳伦斯先生,那些人是在干什么?” “啊,少将军,这正是我们保证木料不开裂不变形的技术秘密之一。”劳伦斯很得意的回答说,“少将军,木料在干燥的时候,最重要的是要让整根的木料从里到外,用一个速度干燥,如果一根木料,有的地方干得快,有的地方干得慢,那木料就会开裂,变形。这就像是一支军队排成了大方阵,如果方阵中有的士兵走得快,有的走得慢,那么不需要敌人攻击,方阵自己就会散掉一样。木料断口的地方干燥得会比其他地方快得多,所以很容易从这里开始出现开裂和变形。这些工人现在是在用蜂蜡将这些断口封住,这样一来,水分就不会从断口快速流失,也就避免了从这里开裂和变形的危险了。另外,少将军您注意到地上的那些炉子和水桶了吗?” “那是干什么用的?”郑森问道。 “炉子是用来加热”劳伦斯回答说,“温度越高,木头的水分蒸发的越快,但是任何木头都是外部的水分散发得比内部快,为了避免外部快速干了,内部却还没干导致的炸裂,每隔一段时间,我们就需要在原木上浇一些水以保持原木整体上水分的平衡。这也是我们的独有秘方。”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六十章,捕鲸船(3) “郑将军,少将军。”法比奥突然开口了,“劳伦斯先生有一点恐怕忘了告诉你们。那就是这种干燥法以前从来没有被用于干燥这样大的木料。就我所知,勘探队在森林中发现了非常好的木料,上好的橡木的厚度可能超过一肘。干燥窑以前一般只能用于对不超过一掌的木料进行干燥,它的确能大幅度提高干燥的效率,但是在干燥的过程中,木材出现开裂c弯曲的比例还是要比自然干燥高得多。劳伦斯先生刚才提到的反对将干燥窑建得如此之大的人就是我。我并不是反对使用干燥窑技术,在造船的时候,我们也需要很多的厚度不超过一掌的木料,干燥窑在处理这样的木料的时候的确能提高效率。但是劳伦斯先生却坚持将干燥窑搞得这样大,并不不仅仅是诶了能大量的快速的干燥那些只有一掌厚的木料,而是因为他试图用这种手段来处理将来要用于那些最关键的部位,比如龙骨,比如桅杆的巨型木料。郑将军,少将军,你们都知道,这样的木料是上帝的馈赠,一棵树需要数百年甚至上千年才能长到这样大,这样的木料是无价之宝,是决不能这样浪费的。 郑将军c少将军,劳伦斯先生可能会为自己辩解,他会说自己有所谓的秘方,所谓的独特的秘诀,可以让他使用干燥窑干燥那些巨型的木料。但是郑将军c少将军,你们可以想一下,我们在中央山脉的森林中发现了的格里尔斯氏桧木,从哪里我们也许能得到长度超过三十步,厚度超过一步的上好木材,足以给一条世界上最大的战舰做龙骨,你在整个世界也许都找不到多少这样伟大的木料了。劳伦斯先生也许真的有一些所谓的秘方,但是他的这个秘方真的在这样规模的木料上面用过吗?劳伦斯,你敢对着上帝,摸着自己的良心说,你,或者掌握了你的那些所谓的秘方的任何一个人有过用这秘方处理这样的木料的经历吗?” 郑芝凤和郑森都将目光对准了劳伦斯,但是劳伦斯却说不出什么话。因为很明显,他的这个秘方不可能在这样的木料上试验过,因为这样的木料,整个欧洲都不曾有过。 过了好一会儿,劳伦斯才慢慢的开了口,用低沉的声音辩解道: “郑将军c少将军。就像法比奥先生说的那样,我的确没有用干燥窑来处理这样巨大的木料的经验,事实上任何人都不可能有这样的经验,哪怕是圣约瑟也不可能处理过这样的木料。(圣约瑟,耶稣的世俗的养父,圣约瑟是新教的翻译方式,天主教称之为圣若瑟。他是个木匠)但是,郑将军,少将军,自然干燥其实发生炸裂和弯曲的比例也是非常高的,而且木材越大,这样的比例越高。因为自然界的情况是我们无法预料的,温度c湿度的变化都会让正在干燥过程中的木料开裂,弯曲,而一颗这样大的大树,要自然干燥需要十几年甚至是几十年,时间越长,就越容易受到这些影响,导致开裂变形。相反,在干燥室中,至少这些因素我们是完全可以控制的。我们可以一年四季任何时候都让这些木材 (本章未完,请翻页)处在一种温度和湿度恒定的环境中,从理论上来讲,这只可能减少木料开裂c弯曲的可能性。 劳伦斯先生还提到,干燥窑中木料开裂弯曲的比例比自然干燥要高,这自然是真的,但是他也没有说出全部的事实。那就是之所以出现这样的现象,是因为一掌厚度一下的木料不值钱,为了追求更高的干燥速度,人们愿意承担更多的木料上的损失。所以,人们会把干燥窑中的温度弄得很高,这自然就会有这样的结果。如果我们放慢速度,将干燥窑中的温度控制在更合理的范围内,干燥窑是完全可以做到在提高干燥速度的同时,降低开裂和变形的几率的。” 说到这里,他猛地转向法比奥,双眼注视着法比奥说:“法比奥先生,我们可以赌一把。你看到了这里的这些柞木吗?这些木料的厚度都超过了一掌,而且柞木是最容易在干燥处理的时候开裂变形的木料之一了。如今我还没来得及处理它们,你可以从这当中选出一半来按你的方式处理。然后我们来比一下,看看到底是谁处理出来的木料出现的开裂和变形更少!我愿意为此押上两百荷兰盾,如果你输了我只需要你赔偿一百五十荷兰盾就可以了。你敢和我赌吗?” 这一次轮到法比奥瞠目结舌了。他完全没想到劳伦斯会和他来这么一下子。虽然他并不能确定劳伦斯在放慢干燥速度的条件下是不是真的能大幅度降低开裂和变形的几率,但是从原理上来讲,这的确是非常可能的。而两百个荷兰盾,不,哪怕只是一百个荷兰盾,那也是一大堆的白花花的银币,是一大笔钱呀。 不过法比奥很快想出了一个借口:“我才不会上当呢,劳伦斯先生,你完全可以把这个干燥窑当成一个自然干燥室来使用。不是吗?你可真是太狡猾了!” “那好,我再加上一个条件,如果我的木材在干燥的时候花的时间超过了你用的时间的三分之二,无论其他结果如何,都算我输了。怎么样,敢不敢打这个赌?”劳伦斯看出法比奥有些心虚了,越发的不依不饶了起来。 “赌博是恶习,我是虔诚的天主徒,《圣经》教导我们‘不可贪图别人的房屋,也不可贪图别人的妻子c奴婢c牛驴和属于别人的任何东西’。所以赌博绝不是一个虔诚的教徒应该干的事情。当然,你们这些道德败坏的新教徒是不会明白这一点的。”法比奥被劳伦斯逼到了墙角,于是不得不使出了这样的歪楼的技巧。 劳伦斯果然就上了当,怒不可遏的开始指责教廷虚伪邪恶,只会拿科学家做烧烤。而法比奥则转而指责新教也烧死了塞尔维特,而且比教廷烧死布鲁诺更早。 “好了,你们两个不要再这样争吵了,像什么样子!”郑芝凤一开始还没明白是怎么回事,因为旁边的通译已经完全傻了,没有再翻译了。但是没过一会儿,看两人的表情和语气他就弄明白了,这两个夷人居然吵起架来了。于是就这样怒喝了一声。 于是两个人就立刻消停了。要说 (本章未完,请翻页)在郑芝凤喝止他们之前,她们的嘴炮已经打到了是选择火枪还是选择刺剑决斗的地步了。如今郑芝凤出来阻止了他们的争吵,这让他们两个人在心里都松了口气。别看两人嘴上都说的厉害,但在本质上,他们都是怂货。只不过很多时候,越是怂货,表面上越是要装,所以两个人还都没忘记瞪大了眼睛再怒视对方一眼。 “二位不必为这点小分歧争吵。我相信两位虽然有不同的观点,但是都是出于公心。”郑森悄悄地伸手拉了一下准备继续发火的郑芝凤的衣服,开口先给给这次争论定了性。 “我对劳伦斯先生的干燥窑很感兴趣。”郑森继续说道,上辈子他有个同学家里是做木料买卖的,所以对于木料的干燥他也隐隐约约的有点印象。自然知道干燥窑是更符合历史发展方向的,“我倒是想做一个对比实验,这些柞木,我们随机选一半出来自然干燥,一半用干燥窑处理,看看效果如何。另外,我还有一些想法,想要和劳伦斯先生您讨论一下。” “少将军,不知道您有什么吩咐。”劳伦斯很得意的说,他知道在这一回合中他占了上风。 “我曾见过别人处理藤条,”郑森一边说,以便回想着他的那个同学曾给他说过的木料干燥的一些步骤,他隐约记得那同学说过,木料在开始干燥前会有个预加热,好让整块木料的湿度内外一致。“好像他们会先用水将藤条煮一下,据他们说,这样藤条干起来更快一些。而且还不容易长霉。我听您提起木料干燥的时候容易开裂的一个原因是木料内部湿度更大,而外部则更干一些。我想,我们先把整个的木料用水煮一下,或者用蒸汽蒸一阵子,一来可以杀死树木里的虫子和虫卵,二来也可以让木料内外的干湿程度尽可能一致,不知道可不可行。另外,我们还可以选择一段木料做样本,每干燥一段时间,就在上面钻一个孔,看看表层和里层的干湿程度,如果外层干燥得太快,内外干湿程度差别太大了大了,我们就给木料浇水或者是用蒸汽蒸,让外层的木料重新湿润一点。多摸索一阵子,应该就能得到各种木料最合理的处理模式了。到那个时候,我们就可以用它来处理那些珍贵的木料了。” “值得一试。少将军,您说得很值得试试!”劳伦斯非常高兴的回应道。 “啊,劳伦斯先生,还有法比奥先生,我们这次过来其实还有一件重要的事情。”郑森继续说道,“我们想知道,原有的两个船坞能不能用来建造捕鲸船呢?我想,在建造军舰之前,先建造一些捕鲸船,让我们的工匠们练练手,又能获得一些收益应该是很有意义的。不知道你们二位有什么想法?” “少将军,我赞成这个主意。”落了下风的法比奥赶紧说。 “我也赞成,少将军,我们荷兰的捕鲸船举世无双。”劳伦斯也赶忙道,“捕鲸船不需要太大,那两个船坞完全可以用。郑将军,少将军,我明天就可以将捕鲸船的模型交给您。”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六十一章,捕鲸船(4) 劳伦斯说荷兰的捕鲸船世界第一,这倒真不是吹牛皮,在当时,荷兰有着世界上最大的捕鲸船队,从格陵兰到麦哲伦海峡再到风暴角,到处都可以看到荷兰的捕鲸船。在数量上,荷兰的捕鲸船占了全世界一半以上的份额,全欧洲使用的鲸油灯的鲸油大部分都来自荷兰。所以劳伦斯觉得自己特别有底气。 不过法比奥也不示弱,因为在他看来,捕鲸船这种东西毫无秘密可言,大家的水平其实都差不多。荷兰捕鲸船之所以能大行其道,并不是因为技术,唯一的原因只在于荷兰的造船设施,配套设施齐全,造船成本很低而已。 “我们要的捕鲸船和世界通用的有一点小区别。”郑森说,“我听说,无论是荷兰,还是其他的欧洲国家,在捕鲸的时候,往往只留下鲸脂,以便提炼鲸油,其他的部分,不如肉什么的就都被抛弃了。我们的船也需要鲸油,但是它还有一个更大的意义——为我的士兵提供肉食。所以我们的捕鲸船必须能把肉带回来。” “这不可能,少将军。”劳伦斯喊了起来,“除非你给那些肉抹上盐,然后加上宝贵的香料。但这样做成本就太高了,完全不合算。” “是的,不过我们不打算让这船跑得太远。它将主要在台湾附近的海域捕鲸。”郑森回答说,“就像渔船一样。” “近海的鲸鱼要更少一些。”劳伦斯说。 “所以,我需要一种速度非常快的捕鲸船。它们必须能将鲸鱼肉迅速的从更远的位置送回我们的港口。”郑森说道。 “追求高速度会降低载重量的不过如果一条船捕到了一头鲸,立刻就必须返回的话,那它本来也就不需要太大的载重量。我明白了。”法比奥开口说,“而且台湾附近海域一直到琉球和日本的风浪都不算大。所以这种船的抗风浪的能力也不需要太强。我这就去做模型。” “还有一点。”郑森又说,“我听说欧洲有一种专门用来打鲸鱼的大炮,能发射带倒刺的拖着绳子的鱼叉,不知道在巴达维亚能不能买得到这种大炮。” “什么?发射鱼叉的大炮?”劳伦斯摇了摇头,“您是从哪里听到这样的消息的,我敢向您保证,这个世界上绝对没有这种东西。” “法比奥先生,您听说过这东西吗?”郑森又向法比奥问道。 法比奥也摇了摇头。 “那大概是我弄错了吧。”郑森自己笑了笑,“对了,我只听说过捕鲸,但并不太清楚捕鲸是怎么捕的。” “少将军,一般来说捕鲸是这样做的。捕鲸船员们乘着小船靠近鲸鱼,用带着倒刺的长枪或者鱼叉刺入鲸鱼的背部。这些鱼叉的后面拴着绳子,绳子连接着一个比较大的浮标。一般来说鲸鱼受到袭击之后会下潜,但是浮标会留在海面上,我们就知道鲸鱼在哪里。它们最终还是会浮上来的,等它们浮上来之后,我们就可以再次攻击它们,给它们增加新的伤口,这样一次次的打击之下,鲸鱼就会精疲力竭的死掉。然后我们 (本章未完,请翻页)就将它拖到船边上,然后在那里直接切割它,将那些我们需要的,值钱的东西,比如鲸脂c鲸脑脂c龙涎香之类的慢慢分割出来,送到船上去。等到有用的东西都被切割光了之后,剩下的部分就抛弃掉。”劳伦斯就细致的向郑森介绍起了捕鲸的过程。 “水手们靠小船接近鲸鱼,它们不会跑掉吗?”郑森又问道。 “我们一般只攻击那些座头鲸c灰鲸和抹香鲸之类的鲸鱼,它们都游不快,抹香鲸的速度一般只有三到五节,冲刺的时候据说能跑到10节左右,但是用那样的速度,它根本跑不了一点远;至于灰鲸,速度就更慢了,就算是受伤逃命的时候,也不会超过六节。我们的船能轻松追上它们。” “那么它们不反抗吗?”郑森又问道。 “当然会反抗,他们都是很聪明的动物,有时候它们会试图攻击水手们的小船,尤其是抹香鲸,更是凶猛。如果被它的尾巴或者胸鳍打中了,小船多半会翻掉,水手们如果被打中了,那也只有死路一条。好在它们太大了,很是笨拙,速度又慢,有经验的水手总是能躲开它们的攻击的。”劳伦斯继续解答道。 “谢谢您的解释,劳伦斯先生。”郑森这样道谢说。 第二天一早,劳伦斯就将自己的捕鲸船的模型了过来,这是一条有着长长的船首斜桅的修长的双桅帆船,两根桅杆上除了两面顶帆之外,就全是纵帆。 “少将军,我想,我们的捕鲸船不大,所以上面的人不能太多,要不然就没有装鲸脂和鲸肉的空间了,横帆虽然顺风的时候会快一点,但是需要的操作人员太多了,而且万一遇到逆风,速度会下降得厉害。这条船大量使用纵帆,纵帆虽然在顺风的条件下速度比不过横帆,但是它在逆风的时候比横帆船可要快多了。而且逆风和顺风的时候的速度差别不会太大。这样船长也就能更有把握的控制时间。综合起来,并不会比横帆船慢。而且考虑到台湾附近的海面很少有狂风巨浪,所以我将长细比进一步提到到5左右,这样我敢肯定,这条船的速度会比大多数的船只来得快。能尽可能的把新鲜的鲸鱼肉送回港口来。”看着郑森在认真的看这条船模,劳伦斯就在一旁解释。 送走了劳伦斯,郑森原本以为很快就能看到法比奥和他的船模了。然而,直到三天之后,法比奥才过来找郑森。 “少将军,我想请您去参观一种新东西。”法比奥满脸的笑容。 “什么东西?”郑森问道。 “少将军那天提到的鲸鱼炮。”法比奥知道自己和郑森还不熟,还不能随便的卖关子,所以就直接说了。 “真的?那可真不错。”郑森说,“在哪里?” 法比奥的所谓鲸鱼炮其实就是用一门小号的弗朗机炮改成的。 “少将军您看,我们将炮弹换成了这种带倒刺的鱼叉,它有四个大大的木质尾翼,可以保证它在空中飞行时的稳定我们还在它后面接上 (本章未完,请翻页)了一段铁链,然后在铁链后面接上绳子和浮标。我们先在炮筒中装入一段轻木,当做活塞使用。然后放入装好了火药的子铳,然后点火发射出去就可以了。”法比奥一边看着其他的工作人员给那门鲸鱼炮装弹,一边给郑森做解说。 “法比奥先生,我想您一定已经试验过很多次了吧?”郑森说,“不知道效果如何,尤其是射击的精度如何?” “少将军,老实说,它的射击精度不如正宗的前装炮,毕竟弗朗机炮会有气体泄漏,先天的精度就要差一些。只是这东西轻巧,价格也相对便宜,而且如果第一次攻击没能命中,发起第二次攻击的速度也更快。所以我选择了用弗朗机炮来改装。至于精度,远了不行,但是在四五十步的距离上攻击像鲸鱼这样大的目标还是有把握的。” 这个时候其他的工作人员也已经将火炮装填好了,在大约一百步外,是一段土崖,法比奥让人在那上面画了一头鲸鱼当做靶子。 “少将军,请靠后一点。”看到发射前的准备已经基本做好了,法比奥向郑森说。 郑森微微一笑,就和法比奥一起退后了几步。 “轰”的一声炮响,一股浓烟从炮口喷了出来,站在远处的郑森看到插在炮口的那根鱼叉带着一根绳子闪电般的飞了过去,然后猛地扎进了土崖里,一直没入到尾部。 “正中目标,不错。”郑森放下手里的望远镜说。 “少将军,真实的鲸鱼比那个靶子大多了。”法比奥说,“不过船会晃动,鲸鱼也会移动。所以综合一下,只要有良好的训练,我想,这种捕鲸炮的射击精度还是有保证的。无论如何,总比让水手们冲到巨鲸跟前,冒着被鲸鱼攻击的危险向它投出鱼叉,甚至是直接握着长长的鱼叉去刺杀鲸鱼来的安全而有效率。比如说,有了这个,我们就能捕捉那些游动得比较快的,以前我们无法捕捉的鲸鱼了。” “很不错,法比奥先生。我要给你一个奖励,一个大大的奖励。嗯,您看这样行不行?法比奥先生,我先奖励给您500个西班牙银币,而且只要您还愿意为我们工作,只要您没有向其他人透露鲸鱼炮的秘密,我们的捕鲸船每使用捕鲸炮捕获一条鲸鱼,您都可以获得从这条鲸鱼身上割下来的百分之一的鲸脂作为奖励。您可以决定是自己去销售它们还是直接把它卖给我们。放心,我们会按照市场价格收购的。您觉得怎么样?” 法比奥先是一愣,接着就狂喜道:“感谢你,少将军,您真是太慷慨了。”在这个时代里“专利”的概念虽然已经有了,但是却也只在很小的范围内使用,比如意大利和英格兰。至于在东方,那是想都不用想的。而郑森却给了他甚至比欧洲还要好一点的条件,在欧洲,500个西班牙银币再加上强势的地位,也足以一次性的将他的专利买下来了。虽然郑森也加上了诸如“只要您还愿意为我们工作”这样的限制。但是光看那500个西班牙银币,法比奥就已经觉得很满意了。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六十二章,北港集训(1) 捕鲸船的事情很快就定下来了,基本的构型用了劳伦斯的方案,并在船头上配上了一门用于发射捕鲸叉的弗朗机炮。只是这种新型渔具被要求高度保密,为此,在一切的文件中,都只能用代号来称呼它,而主管这事情的郑森,更是给了这东西一个很怪异的代号:ag一84。 虽然大家都觉得这个代号完全不知道什么意思,但郑森表示不知道什么意思才是最好的。反正这只是一件小事,所以这个古怪的代号也就被确定下来了。甚至各种古怪的编号到了后来居然成为了郑氏家族的一个特色了。 捕鲸船的建造倒是简单不少,至少在木料的选择上就没那么讲究。所以后面的事情倒是相当顺利,然而移民的事情就没那么顺利了,随着天气渐渐温暖了起来,一个大问题开始出现了,那就是疟疾。进入五月以来,从各个村庄都传来了有人的疟疾死亡的消息。尤其是新移民,因为身体本身就还没有完全恢复,加上水土不服,染病的,死亡的都不在少数,仅仅是五月份前半个月,据估计就有近百人因此死亡。当然,这个数字只是依据距离北港比较近的几个村子的状况作出的推断。事实上郑家虽然是所有移民的东家,但是在台湾的基层组织的建设却和在大陆那边没什么两样,乡村基本上处于无政府的自治状态。所以精确的数字几乎是不可能得到的。 疟疾是一种热带地区,尤其是丛林地区常见的,由蚊虫叮咬传播的传染病,这是一种非常难对付的疾病,即使在后世,这种疾病也不是可以轻易对付的。而在这个时代,整个世界上几乎都没有真正能有效对抗这种疾病的药物。在郑森的记忆中,他只知道传统上,以前一直是用金鸡纳树树皮的提取物来对付这种疾病的。不过金鸡纳树这东西只有南美洲有,而且目前有没有被发现郑森都不清楚,至少是目前他没有在任何一个人的嘴里听到过金鸡纳这个词。如果现在派人到南美去找,估计等满洲鞑子都打过来了,也不一定就找得到。总之,是远水解不了近渴的了。除了使用最简单的金鸡纳树皮,适合对付疟疾的药物中,郑森知道的就只有青蒿素了。 当年在泡论坛的时候,郑森也参与过网上辩论颇为激烈的中西医之争,在这场无结果的争论中,有人就拿出青蒿素来作为中医很牛的论据。但也有人则宣称青蒿素从提取方法,到使用原理的研究都是典型的西式的,只能算作是中国人发明的一中西药。后来屠呦呦先生摘下了赤兔国历史上第一个自然科学类的炸药奖(相比社会科学类的炸药奖,自然科学类的炸药奖貌似更有说服力)之后,青蒿素又大热了一次。于是就连不是医药专业的郑森对这东西也有了很深的印象。郑森知道,青蒿素是从黄花蒿(不是做青蒿耙的那种)中提取出来的。而且提取的方法既不是常见的煎煮,也不是自然健康的生榨汁,也不是把黄花蒿当沙 (本章未完,请翻页)拉吃下去,而是用乙醚浸出,然后再反复结晶出来的。 “奶奶的,在这个时代,让老子到哪里去找乙醚?”郑森一边看着有关疫情的报告,一边这样在心里骂道。郑森穿越前学的是数学,对化学并不专精,虽然他隐隐约约的记得,在实验室里,用浓硫酸加上无水乙醇再加上碳酸钠溶液就可以制取出乙醚,但是这几样原料,在这个时代同样是很难获得的。所以想要靠这个来得到青蒿素,而且数量还要能用来治疗这么多的病人,郑森觉得自己能力有限,如果一定要大批量生产的话,怕是最好还是另请高明吧。 当然,无法大批量生产不等于小批量也不行,浓硫酸可以通过干馏硫酸亚铁来得到(当然,成本高的一逼),碳酸钠,也就是纯碱,这个自然界好像也有天然存在的。至于无水乙醇,也就是无水酒精,可以先通过反复蒸馏得到78度左右的高浓度酒精,然后再加入生石灰,然后再蒸馏来获取。郑森想了想,觉得试验一下也好,要知道自己和郑芝凤如今也都在台湾,万一也染上这个毛病了,很真的需要这东西救命。当然,这些化学实验,并不需要郑森亲自动手,化学实验是很危险的,搞得不好会出问题的。正所谓千金之子,不坐垂堂。这样危险的事情,郑森自己是不会干的。 郑森手边也正好有这么一票人可以用来干这个,那就是一些流民中的孤儿。郑彩招募的流民当中有些孤儿,按照计划,这些人会被当做郑家将来的家丁来培养。而且中的一些读过点书,认识字的,更是被格外的看重,被郑森调拨过来作为家族未来的技术骨干团队加以培养。这些人就正好可以被用来在郑森的指导下做这一类的事情。除此之外,郑森还隐隐约约的记得,青蒿素在很多的有机溶剂中都能溶解,也就是说,说不定用乙醇,也就是酒精也一样可以将青蒿素浸泡出来一些。实在不行,泡点青蒿酒,说不定勉强也能有点用呢。 当然,这对于应付目前的疫情其实也没有什么太多的作用。因为在这个吃饭都艰难的时代,乙醇也是奢侈品。除了疗效未必可靠之外,还有成本高昂的问题。所以要应对疫情,还必须有其他的办法。 “如果不能靠药物来解决致病的疟原虫,那就尽可能消灭它生存的环境吧。”郑森想起了后世的赤兔国太祖当年消灭血吸虫的故事。当年赤兔国太祖就是靠着发动群众,消灭血吸虫寄生的中间体钉螺,一举在中国大地上消灭了肆虐多年的血吸虫病的。疟疾的传播极度的依赖于蚊子,依赖于丛林的环境。所以,要大幅度减少疟疾,就要消灭蚊子,要消灭蚊子,就要摧毁丛林。至少在移民居住点的附近,必须减少蚊子的数量。 蚊子的繁衍需要相对静止的水域,填平一些非必须的水潭,给水井盖上盖子,在水田里多放青蛙c泥鳅都可以减少蚊子的幼虫孑孓的数量。另外,晚上睡 (本章未完,请翻页)觉使用蚊帐或者点燃艾草驱蚊也是重要的措施。而且监督各个村子进行这样的工作,也是加强组织性的一个锻炼。 “也许我应该先将那些孤儿们集中起来,进行一段时间的灭蚊技术学习,然后将他们派到各个村子去,也正好借这个机会锻炼锻炼他们,顺便也能给自己建立一套班底。而且,因为这些人还都是些小孩子,就算老爹看出来我在准备自己的班底,这个班底也还都是小孩子,他也不会很在意的。而有了这样的一套班底,很多事情就好办多了。” 这样想着,郑森忍不住站起身来,在屋子里转了两圈,然后才又在书桌前坐了下来,开始制定起了整个的计划。 第二天上午,郑森黑着眼圈出现在了郑芝凤的面前。 “大侄子,这一晚上没见的,怎么成这样子了?”郑芝凤吃了一惊。 “没什么。”郑森摇摇头说,“知道疟疾的事情之后,昨晚一夜没睡,查了一些东西,拿出了一个方案。虽然对于治疗打摆子未必有什么效果,但是也许能控制病情的蔓延。现在拿过来给三叔看看。” “我以为什么事情呢。”郑芝凤说,“这打摆子,总是免不了的。你呀,就是心肠软。当初我和大哥弄第一批移民过来得时候,因为这个,移民当中也很死了一些。自古以来背井离乡的那些人,到了新地方,水土不服,哪有不得病的?得了病,哪有不死人的?不要急,死不了太多人的,死上一阵子,死呀死呀的,慢慢的习惯了,就不会死那么多人了。” 郑芝凤的这种淡定的态度让郑森很不习惯,虽然郑森来这个时代已经好几年了,虽然穿越前的郑森也自以为不是个有圣母倾向的人,但是这种对于死亡的麻木,却依然让郑森感到不习惯。 “能不死,还是不死得好,毕竟都是人,爹爹把他们救到台湾来,为的是让他们在台湾能活下去,而不是为了把他们埋在台湾。”郑森说,“能救一个人就是一个人吧。而且为了把他们带到台湾来,我们也是花了不少钱的。如果他们就这样死了,我们的那些钱不就亏了吗?那些人要是活下来了,将来就可以给我们交租子,给我们服兵役,给我们当水手,死了就什么都干不了了。” “你说的虽然有道理,但是这个病其实没多少办法的。”郑芝凤叹了口气说,“多少名医都毫无办法。唉,你要管这事情,你就管吧,也算是积德行善。嗯,这个我看看这么厚呀阿森,算了,还是你和我说,你要些什么吧。” “那好,叔叔,我要那些将来准备给我们郑家作家丁的那些孤儿。我要您暂时将他们交给我来用用。我打算现在北港把他们集中起来培训一下,学习一些规矩和技巧,然后再让他们去各个移民点走走,帮着处理一下有关疫病的事情。”郑森说道。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六十三章,北港集训(2) 刘德——就是跟着陈光一起画了押的那个孩子——正和一群孩子一起在一条船上帮忙清理甲板。他的爷爷虽然也画了押,算在了移民之中,但毕竟年纪太老,身体不太好,经不起一路的颠簸,刚到台湾就得了病,不久就去世了。至于陈光,这一段时间各种各样的事情也多,完全也顾不得刘德了,刘德就被编入了那些孤儿之列。 郑家打算把这些孩子培养成未来的家丁,所以给他们的待遇倒也还算不错,至少饭是有的吃的。此外就是学各种技术。尤其是船上的技术,因为郑家的根基毕竟在大海上。清理甲板就是最基础的技能了。 “嘿,阿德,你听说没有?”另一个叫黄善(将来也许叫郑善)的孩子拖着一段缆绳走了过来,用肩膀碰了碰刘德说。 “听说什么?”刘德一边低着头擦洗着船板,一边问道。 “有人说郑家大少爷到北港来了,听说他才十三岁,就已经是秀才了。(事实上还不是)这次他到了这里要把我们都找去有事情。有人说,郑大公子是要在我们当中选一个人做书童。阿德,你读过书,能识字,说不定就会被选上呢。”黄善的语气中包含着压不住的艳羡。 刘德听了,却没有做声,当书童的生活自然比如今要好很多。但是刘德并不想从此就成为别人的一个跟班。他只是低下头来,继续擦洗着船板。 黄善的消息倒也不是空穴来风。到了下午,吃过饭之后,一直带着他们的老水手张大彪将他们召集起来: “今天晚上都给我好好的洗个澡,明天一早换上身干净衣裳,跟着我去见大公子。今后的一段时间,大公子让你们干什么,你们就干什么。明白了吗?” “知道了。” “张头,什么事呀?” 下面一片嘈杂。 “都给老子闭嘴!知不知道规矩啊?!马勒戈壁的,谁准你们这帮小兔崽子胡喊乱叫了?老子以前宠着你们,一个个就不知道天高地厚了?你们还有没有王法了?还有没有家规了?啊!?明天见了大公子,谁再这样不知道规矩,胡喊乱叫的,看老子不打断他的狗腿!”张大彪突然生气起来了。 孩子们顿时都安静了。张大彪看到大家都老实了,便继续说道:“你们记住,大公子那是尊贵人,不是俺张大彪这样你们可以随便乱说乱闹的。大公子是慈善人,这次救你们来台湾,给你们饭吃,就是大公子的提议。大公子对你们都是有恩的知道不?大公子对人宽厚,那是他人好,但是你们不能因为这个就没了规矩。知道吗?” “知道了。”这一次倒是没有什么嘈杂的声音了。 “大公子让你们做什么,就老老实实做。大公子不会亏待你们的。大公子问你们谁的话,谁就好好的回答,别人不要乱插嘴。有什么话要对大公子说,先举手,这是规矩,知道不?” (本章未完,请翻页)“我们知道了。”大家一起回答说。 第二天一早,在北港码头旁边的空地上,这些孩子们正排成了队伍等着“大公子”的到来。到了大约辰时一刻左右,一辆马车在一群士兵的簇拥下出现在大家的视线里。马车在空地旁边停住了,一个半大孩子从车上走了下来。 “这就是大公子呀?”很多孩子都在心里这样想着。 郑森走到这些孩子面前,先是扫视了他们一眼。这些孩子能够活下来,本身就说明他们的身体基础不错。如今经过了一段时间,吃饱了饭,他们的脸上也都有了血色,看起来比那些成年人恢复的还要好一些。 “你们中有哪些人以前读过书,认识字?”郑森问道。 孩子们互相看了看,最后从当中推出了三个孩子。 “只有你们几个吗?”郑森不由得有点失望。快三百个孩子里,就只有这么三个认识字的。 这时候,郑森突然看到一个孩子犹犹豫豫的举起手来了。 “你过来。”郑森看到那孩子畏畏缩缩的样子,便努力的让自己笑得和蔼一点。 那孩子从人群中走到了郑森跟前。 “你叫什么?读过哪些书,认识多少字?”郑森问道。 “大大大少爷,我我叫黄善,我没读过书,我只认得十几个字,都是阿德教我的,我不知道这样算不算。”那孩子指着已经走出来了的另一个孩子说,显然,他还是显得很忐忑。 “当然算!只要会写自己的名字的都算!还有没有?”郑森立刻给出了肯定的答复,他已经明白,在这个时代,他的要求实在是不能太高了。 然而还是只有四个人举手,最后加在一起,所谓识字的人也只有八个。不过后来这些孩子中也有人在和自己的孙子谈起这段往事的时候感叹说:“当初我怎么不把胆子放大一点,步子放快一点呢?那八大金刚里面不就有我一个了吗?”他的孙子就问:“爷爷你当时会写自己的名字?”“当然不会,但是,八大金刚里面的刘地和王存业当时都不会写自己的名字,他们都是事后找刘德教他们的。”这人拍着大腿后悔地说,“你爷爷我当初就是太老实了!” “算了吧,爷爷,你还算是赶上北港集训,已经比好多人强了。”做孙子的最后这样说。 在找到了这八个能“识字”的人之后,郑森又说道:“你们可能也知道,最近有不少人都得上了打摆子的病,这个病很难治,得上了除了求老天爷帮忙,办法真的不多。但是我们虽然没有什么好的治病的办法,却还是有预防的办法的。只要预防得当,染上这种病的可能性就会大大的降低。这样也算是能救人了。只是如今正是忙碌的时候,一般人也都没时间专门去做这事,所以我就想到了你们。 我要传授你们一些用于预防 (本章未完,请翻页)这种疾病的方法,我的时间也很忙,不可能一个个的细细的教你们。所以我只能先给你们八个讲讲,你们八个要更用心一点,回去之后就要靠你们来给他们讲解了。所以你们要更认真更努力一些。明白吗?” “明白。”这些半大孩子都异口同声的回答道。 “那好,你们就先跟我走。”郑森说。他又转过头对张大彪说:“其余的就还交给你,你上午让他们继续活动活动,但是不要太累,吃过中饭之后,就把他们分成八个,算了还是三个组吧,然后让他们跟着他们几个学今天上午我交给他们的内容。” “大少爷,我明白了。”张大彪回答说。 郑森要教给那些孩子的东西其实也很简单,无非就是“打摆子”是被蚊子咬造成的。所以要避免染上打摆子病,就要减少被蚊子咬。要减少被蚊子咬,就要尽可能的消灭蚊子。而要消灭蚊子,就要这样做 考虑到这些孩子的基础,所以郑森采取了最为填鸭式的方式:原理是什么你们统统不用管,反正你们现在也懂不了。你们只要记住该怎么做的一二三,并且将它们背得滚瓜烂熟就行了。知道怎么干就行了。 所以,所谓的教其实大部分的时间都是在让那八个半大孩子背那些一二三而已。但就是这样,进度也还是不能让郑森满意,毕竟没有上过学的孩子,在背诵方面还是要比郑森熟悉的,洪家族学的同学以及郑家的那些兄弟们差很多的。在郑森看来最多两刻钟就应该能倒背如流的东西,到了这里,都已经一个时辰了,这些家伙背得磕磕巴巴的。不得已,郑森只好减少了今天预计的背诵量。而且他还估计,只怕等到下午,那些其他孩子的表现会更糟糕一点。然而等到晚上,郑森又过去随机的抽查了一些孩子之后,却发现这些孩子们倒是背得很不错,这让他很有些疑惑,他们是怎么做到的呢? “简单,打一顿比什么都管用。”张大彪回答说,“那几个小子回来之后,俺就跟着那帮子臭小子一起背,等我背来了,我就让他们几个每人拿上一根棍子,然后一个一个的检查那些臭小子的背诵,谁背不来,就打一顿。所以说,人是贱虫,不打不行!” 这样的粗暴的辅助倒是起到了不错的作用,只花了半个多月,基本的一些东西就教的差不多了,这时候,天气也越发的热了起来,疟疾发病的情况也越发的严重了。于是郑森再次找到郑芝凤,打算将手下的那些小孩子派出去了。 “我让一队人送他们过去,顺便让村长们配合一下他们。”郑芝凤说,“我看了一下你的那些计划,虽然不知道有没有用,不过,反正花销也不大。而且砍下那些树木,也能派上一点其他的用场,虽然你用这些树的做法是真有点浪费,但是反正台湾这边别的没有,树木什么的多得是,浪费点杂树也就浪费了,也不算啥。”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六十四章,灭蚊运动(1) 白有屋最近发现台湾这地方的另一个毛病了——这地方有怪病。最近一段时间,分到这里来的移民已经病倒了两个了。白有屋现在还记得和他一起来台湾的王平病倒的时候。 那是四月初的时候,台湾的天气却已经很暖和了,白有屋和王平一起跟着几个老移民一起到村子边上的林子里去打柴火。(如果没有老村民带着,他们还是不太敢进林子的。)白有屋把柴垛子扎好了,正准备用冲担(一种两头尖的,用于担柴禾c稻捆c麦捆的类似扁担的工具。因为两头都有便于插进柴火捆的尖头,所以在斗殴的时候,也是非常致命的武器。)将柴捆挑起来,却听到王平的声音:“有屋哥,我身上发冷,怕是病了。” 白有屋赶忙向王平看去,只见王平脸色发白,已经开始发起抖来,似乎站都站不稳了。白有屋赶忙丢掉扁担,抢上一步,扶住了王平。 同行的两个老移民也忙赶上前来,其中一个只看了一眼便道:“坏了,怕是打摆子!” 白有屋是北方人,对于打摆子什么的并不太了解,只看那几个老移民脸色沉重,却也知道这怕不是什么好病。 这时候王平已经开始打起了寒颤,话都说不出来了,如果不是白有屋扶着,肯定已经一头栽倒在地上了。 “快,快把他背回去!”一个老移民喊了起来,“回去就放床上,面把所有找得到的东西都给他盖上!” 白有屋也顾不得冲担和柴火了,背起王平就往回跑,那个老移民挑上自己的柴火,捡起他的冲担跟在后面。其他人也都跟着回了村子。 进了王平的屋子,大家赶紧把已经有点冻僵了的王平放到床上,拿过王平的被子给他盖上,看王平还是冷得发抖,他又赶忙回了自己家,把自己的被子也抱了过来。刚刚把自己的被子给王平盖上,就看到刚才提醒他的那个老移民也抱着一床被子进来了。 等那人给王平把第三层被子盖上,白有屋赶忙道:“孔大哥,多谢你了。你真是个仗义的人。” 这位孔大哥却没有搭话,只是长长的叹了口气,过了好一会才说:“都是苦命人,我们不相互帮帮,谁还能帮我们呢?要说王兄弟真是命苦唉” 白有屋听了这话,意思似乎不是很好,便赶忙问道:“孔大哥,这个病” “这个病啊,凶险得很。能不能顶过来,就看他自己的命了。”孔大哥又叹了口气。 两个人都不说话了,屋子里只有王平上下牙齿相碰发出的咯咯声音,显然,即使已经盖上了三床被子,王平还是很冷。 这时候又有一些新移民听说了这事情,也跑来看看。不过孔大哥说:“你们看看也没啥用,先去忙自己的事情吧,这里有我们也就差不多了,真要有什么要帮忙的,我们会喊你们的。”那些人便坐了一下,问了两句就陆陆续续的走了。 就这样过了大概半个时辰,王平才缓过劲来,不再喊冷了。白有屋长出了口气,正 (本章未完,请翻页)想说什么,却听孔大哥道:“快帮他把被子揭了,我到那边去弄点水来。”说完便起身拿起王平屋里的水桶,径直到后面水井那边去了。 白有屋赶忙帮着把王平身上的被子掀掉,这时候就看到王平的脸色几乎在一瞬间就开始发红。 “我好热,我要喝水。”王平呻吟道。 白有屋赶忙拿了杯子,去茶壶里到了一杯水,递到王平的嘴边。王平立刻咕噜噜的喝了下去,他的嘴唇碰到了白有屋的手,白有屋发现王平好像有点发烧。 这时候,孔大哥也已经提着水桶进来了,他将水桶放在床边,问道:“怎么样,发烧得厉害吗?” “好像有点发烧,不过不是太厉害。”白有屋说,同时又伸出手去探了探王平的额头。但她的手刚一碰到王平的额头就一下子缩了回来——王平的额头热得发烫! 这时候王平忍不住的呻吟了起来,没过多久就浑身抽搐了起来。 “快,把他的衣服拔掉!”孔大哥喊道,同时扯过一件衣服就浸在水桶里,然后略微拧了拧就往王平的额头上擦。 这时候王平已经昏迷了过去,孔大哥又赶忙吩咐白有屋用蘸了水的衣服给王平擦身体降温。这次发烧的时间却比发冷的时间长得多,足足有一个多时辰,王平才慢慢醒过来,身上也开始出汗了,又过了大概一个时辰,他的高烧才总算是退下去了。 “暂时没什么事了。”孔大哥长出了口气说。 只是经过这番折腾之后,王平也是疲惫至极,几乎连眼睛都睁不开了,才和两人说了句感激的话,便昏沉沉的睡过去了。 “让他睡睡吧。”孔大哥说,“我们出去吧。” “嗯。”白有屋应了一声,跟着孔大哥出了小屋。 “孔大哥,这次真亏得你了。王平能挺过来,真是全靠您了。”出了屋子,白有屋赶忙感激地说。 “能不能挺过来还不一定呢。明天后天他应该都不错,只是大后天搞不好就要复发,然后又是这样一圈,然后又好两天,接着又发作我兄弟就是这样没了的这是命呀白兄弟,这是命呀”提到自己的兄弟,孔大哥的眼圈又有点红了。 白有屋不知道孔大哥还有这样的往事,一时间说不出话来。最后还是孔大哥开口了:“我们那批当中也有好些人得上这个病死了的。也有真正挺过来了,到现在还活的好好的的,到底怎么样,就只能看王兄弟自己了。” 在王平之后,又陆续的有两个人发了病,而且身体本来就不好的王平也没能挺过去,到五月中旬的时候终于死了。白有屋和其他的几个人一起自己找了些破木板,拼了口棺材,把王平装了进去,抬到村子北边的一个小山包上埋掉了。 埋葬了王平,白有屋和其他的一些人就顺着小路下了山,准备回村子去。无论如何,生活总是还要继续。转过一片小树林,村庄就在眼前了,白有屋却发现,远远地路上 (本章未完,请翻页)来了一群人。 “这是?”白有屋睁大了眼睛。这些人显然不会是是那些生番,因为在那群人中有几匹马,猎头生番的手里可没有马匹,就算有,他们也不会伺候。而且领头的人手里还有一面旗子。生番们可不会奢侈到用布匹来做旗子的地步。 那些人渐渐的走近了一些,白有屋渐渐地看清楚了,那是一群郑家的士兵和一群半大小子。 “东家的人来又有什么事情呢?”白有屋这样想着。 “有屋叔!”突然在那群人中有人朝着白有屋喊道。接着白有屋就看到一个人从队伍里跑了出来,一直跑到他的面前。 “这不是阿德吗?你们怎么到这里来了?”白有屋一下子认出了当年和他在一个移民营地里呆过的刘德。 “大公子有差事派我们做。”刘德很是得意的回答道。接着他又问道:“有屋叔,你们刚干完活回来?” 听到这个问话,白有屋却楞了一下,过了一会才指着后面的那个小山包说:“我们刚刚在那里把你王平叔埋了。他没福气,当年当流民的时候,一路上那样艰难都没有饿死,如今刚到个能吃饱饭的地方,却病死了。” 刘德听了也愣住了,过了一会儿才问:“王叔得的是什么病,可是疟疾打摆子?” “疟疾”这个名字白有屋并不熟悉,但是“打摆子”这个俗称他还是明白的。于是他也吃了一惊,问道:“你怎么知道这个病?你们那里也有人得上这个病了?” “有屋叔,我们那里倒是还没有人得这个病。不过大公子这次派我们过来,为的就是这个病。”刘德回答说。 “你们有能治这个病的药?”白有屋惊喜的问道。连续的有人得病,并且有人病死,让白有屋的心理压力也很大,任凭是谁,刚从饿死的命运中逃出来,吃上了饭,又怎么愿意病死呢? 然而,刘德却摇了摇头说:“有屋叔,这个病呀,现在还没有什么特别有效的药,就是那些勉强能治,却不一定治得好的药,也不是我们一般人用得起的。” “唉”听到这话,白有屋忍不住长叹了口气。 “不过有屋叔,我们虽然没有药治疗这个病,但是大公子却教了我们怎样预防这个病,哦,就是说怎么样能不得这个病。大公子派我们到这里来,就是为了把这些法子教给大家,让大家不得病。” “真的?”白有屋又高兴了起来,他还没有染上这病,能不得病当然最好。 “当然了,要不大公子派我们来干啥。大公子翻了很多书,又请教了很多中国医生和泰西医生才找到这些办法的。”刘德带着点炫耀的味道说。 “大公子真是好人。观音菩萨一定要保佑大公子长命百岁,公侯万代。”白有屋先是双手合十,祈祷了一句,然后又说:“阿德,怎么才能不得病?” “这可不是一个人能做得到的,这要和村长说,要全村动手才行。”刘德回答说。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六十五章,灭蚊运动(2) 郑森记得在我华夏四方来草的那个时代里,对我们中国有一句非常常见的评价,那就是:中国人就是一盘散沙。很多人甚至将它当成了我们民族特有的缺陷,不甘沉沦的,想要改变它,至少是指出来引起疗救的希望;而那些精神白种人或者精神大和民族同样也会以此作为中国人是劣等人,必须接受殖民三百年,甚至是理所应该被淘汰掉,否则就是拖人类的后腿,就是天理不容的论据。 郑森上辈子的时候对这个问题也产生过疑惑。不过到了这个时代,这个问题到底是怎么回事,郑森反倒是渐渐地想明白了。上辈子郑森读书的时候,最不喜欢的科目第一就是政治课了,当时郑森觉得那门课上都是些假大空的骗人东西。然而如今回想起来,郑森却越来越发现,其实并不是这样,政治课上的确有很多胡话和鬼话,但是也一样有真话,而且是裸的,血淋淋的真话。比如“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 “人们首先必须吃c喝c住c穿,然后才能从事政治c科学c艺术c宗教等等;所以,直接的物质的生活资料的生产,从而一个民族或一个时代的一定的经济发展阶段,便构成基础,人们的国家设施c法的观点c艺术以至宗教观念,就是从这个基础上发展起来的,因而,也必须由这个基础来解释好像是这样说的吧?”郑森想道,“中国人像是一盘散沙其实用这种理论也很好解释,那就是一盘散沙的上层建筑源于一盘散沙的经济基础。如今中国的经济基础就是小农经济。小农经济是一种自然经济,对于交换的需求非常小,所以哪怕是一个小小的村庄,也完全可以基本上和外界不来往。他们和外界既然没有来往的需要,自然也就没有团结的需要,自然就是一盘散沙!” 接着郑森又想起了自己了解的一些其他民族的历史,于是进一步发现,一盘散沙什么的并不是中国独有的特性,任何还处在小农经济时代的民族几乎都有着这样的特征。欧洲的那帮子“我老大的老大不是我的老大,我附庸的附庸不是我的附庸”的家伙就不说了,如今的德川幕府统治之下的日本又何尝不是如此? 作为一个曾经的理科生,郑森又习惯性把理科的那一套知识拖了出来:“一盘散沙其实就是组织度不高,组织度不高其实就是系统内的熵值太高。‘孤立系统的熵值永不减少,熵在可逆过程中不变,在不可逆过程中增加’。要提高组织度,就要减少系统内的熵值,就要从系统外获得负熵,也就是获得系统外的能量。欧洲之所以最先玩出了工业革命,这不见得是他们智商高,而是因为通过殖民活动,他们不断地从其他地方获得了资源和资金,这就是系统外的能量,这就是系统外的负熵。有了这些,系统内的组织度才能不断上升,整个国家才能不是一盘散沙。这虽然不见得是组织度高的充分条件,但它几乎可以算是提高组织度的必要 (本章未完,请翻页)条件了吧。” 郑森觉得,如今的郑家,完全是有条件至少在台湾改变一盘散沙的小农经济的。如今的郑家,通过海贸可以获得很多的收益,这就等于是从系统外获得了负熵。只是拥有了从系统外获得负熵的能力只是一个必要条件,要想提高组织度,还必须有切实的行动。在此之前,郑家对于在台湾的移民的管理是非常的粗放化,基本上就是在台湾有搞了一套小农经济。这在郑森看来实在是不可容忍。 “首先通过免疫手段,将北港的管理阶层和各个村之间的联系强化起来,这样建立起一个从北港延伸到各个村的网络。这是强化组织度的第一步。接着其实还可以通过引导那些农民进行经济作物栽培,而不是单纯的粮食的栽培来打破封闭的小农经济,有哪些东西比较适合在台湾种植呢?甘蔗c胡椒c樟脑c还有什么呢?好像好像罂粟也可以!而且来钱绝对快!”一个想法像火花一样在郑森的脑袋里闪了一下。 “当然,这东西我们的人绝对不能碰,只能卖给别人,比如欧洲人,比如阿拉伯人,或者还可以偷偷的卖给满洲鞑子,既可以毒害他们,又可以增加他们的财政压力。嗯,我们可以宣传说这东西是多用途药物,可以治疗很多种疾病,还可以让人消除疲劳,精神百倍。我记得皇太极这货身体好像不是很好,他的事情又超级多,既要盘算着怎么和明朝斗,又要盘算着怎么坑死那些弟弟,攘外安内一起来,再加上有接收了林丹汗的后宫,身边又是大玉儿,又是小玉儿的,一定经常会感到精力不济的。说不定咱们就能把皇太极弄成一杆大烟枪呢。然后上行下效,搞得不好就能把八旗弄成一手拿刀枪,一手拿烟枪的新式军队呢。”想到这里,郑森不由得被这样美好的前景深深的打动了,以至于完全忘了考虑他的这个主意将如何改变世界。 “鸦片被吸食的历史非常悠久,但是大规模的扩散却是在十七世纪中后期,那时候中国的皇帝郑森,大量的种植并且向全世界倾销这种毒品,最巅峰的时候,整个欧洲有一半的人口吸食鸦片,整个世界市场上百分之七十以上的鸦片源自他控制下的集团,而台湾这成了世界上最大的鸦片种植基地。为了强力推销鸦片,这位大皇帝甚至不惜多次发动战争(对印度的,对土耳其的,对欧洲的,对美洲的)。因此很多历史学家将这位大帝称为世界上最大的武装贩毒集团的首领,世界上迄今为止最大的毒贩子。 当然,中国人对此有不同的看法,他们辩解说,在那个时代,人们对于毒品的危害的了解并不深入,所以那时候鸦片还只是一种合法的普通商品,甚至在中国国内,它也是完全合法的。 但是我们却也注意到,郑森在本国对鸦片从种植到销售到使用,都征收非常高的税务,整个税率甚至高达百分之五千到百分之六千。这使得鸦 (本章未完,请翻页)片在中国的价格一直高得价比黄金。因而无法被广泛使用。在其后的几百年中,中国都是世界上吸毒者的比例最低的国家。而对于走私鸦片的行为,这位世界上最大的鸦片贩子却制定出了严苛到惊人的法令。这一法令除了规定任何参与鸦片走私的人都将被处以死刑之外,更规定将没收罪犯的所有财产。而且这一判决没有追溯期限。这意味着政府部门随时可以以‘依据最新证据,某物品是走私鸦片的罪犯隐藏的财物’的借口,拿走他们的亲人身边任何的财物。虽然中国人将这一政策辩解为和‘食盐专卖’一码事。但这骗不了人,走私食盐的处罚从来没有这样严厉过” ——摘录自《鸦片的历史》,英格丽·达西(法国)著。 就在郑森构想着他的下一步目标的时候,刘德也正在依照他的教导,在村庄里推进全新的卫生工作。 “工作不能留死角!在村庄围墙里面,任何的可能藏匿蚊子的草丛都必须清除,任何积水都必须填平,避免滋生蚊子!村庄附近半里范围内的树林应该被砍掉,茅草应该被烧掉。这个范围需要逐步扩大。水田里面必须套养泥鳅c青蛙!禁止任何人捕杀青蛙。除此之外,在村子里面我们还设置了好几个火塘,每隔一段时间就焚烧一些杂树茅草,利用烟雾驱赶蚊子。”刘德先是背出了他在北港背下来的那些内容,然后对张村长说:“村长,大少爷说了,主家明年要到爪哇那边购买一批番人女人,保证都是身体好能生养的。价格也绝对便宜,绝对不赚大家的钱。只是人数肯定还是有限的,从半个月之后开始算,那个村子发病的人按比例最少,那个村子就能分到更多的女人。另外大公子也会亲自到各个村寨去转一圈,看看大家的卫生工作做得怎么样,做得好的,也有多的女人分。” “哎呀,阿德兄弟,这可不公平呀。”张村长立刻就喊了起来,“阿德兄弟,你看呀,我们村和别的村子不一样,我们距离林子近呀,你看那边全是大片的林子,而且还都靠着我们的水田。按你说的,这打摆子是林子里面的蚊子传染的,我们村的人染病的机会本来就比他们大呀,这要比染病的人数,我们可是就肯定吃亏了!阿德兄弟,我知道这事情轮不到你做主,但是你看您能不能和大少爷讲一下,这样算不好,我们村应该是两个染病的顶人家一个才公平。” “张村长,等我回去了要是还有机会见到大公子,我就和他讲一下。”刘德回想着郑森教他们这些的时候的情况,觉得郑森好像并不是一个很难打交道的人,于是就这样回答说。 “哎呀,那就真的多谢你了。唉!”张村长突然又想起来什么了,忙说道:“阿德兄弟,你看我们的水田距离林子近,我们干脆每天出去干活之前,就近弄些乱木头在田间点起烟来,熏熏蚊子,说不定也能有用!”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六十六章,灭蚊运动(3) 村子里不少的人其实对于打摆子的病是蚊子传播的并不太相信,连带着自然也就对要用这些麻烦的办法防蚊子不以为然。这种情况在老移民中更为普遍。在他们中的很多人看来的不得这个病完全是瘟神爷看你顺不顺眼,跟其他的毫无关系。什么蚊子会传播打摆子,那完全就是无稽之谈。有那个什么除草呀,砍树呀,填坑呀什么的功夫,还不如给瘟神爷上柱香呢。 有了这样的想法,这些人自然对这些事情没什么动力了。不过分女人的承诺却改变了这一切。移民中小伙子多,姑娘却基本没有,抢生番的女人虽然是个办法,但是那是要用命去换的,而且生番也没有这么多的女人呀。尤其是如今一下子又多了这么些新移民,这个问题就越发的严重了。所以,虽然他们,甚至包括张村长在内,都不相信这个病和蚊子有关系,也不相信靠这些招数能减少蚊子。但是考虑到大公子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过来查看,要是做的不好,村子里面到处是水坑,到处是杂草,那大公子一生气,怕是一个女人都分不到了。 因为担心村子里的那些家伙没想明白里面的厉害关系,当天晚上,等刘德他们睡了,张村长将全村的一些年轻人叫到了自己家里。 “这个什么卫生运动,大家都知道了,是要干活的。大少爷既然说要来看,就肯定会来看的,就算他不来,也会派人来的。如果他来了,看到我们村根本就没把他的话当一回事。你们说大少爷会怎么想?他会不会生气?” “那还用说。肯定觉得我们不给面子。肯定很生气了。”一个村民回答说。 “是呀,你们再想想,大少爷那是什么人?那是我们得罪得起的吗?人家郑家,拔一根毛出来,就比我们所有的人的腰捆在一起都粗。我们一大堆的事情要求着东家。得罪大少爷,那不是自己给自己找不痛快吗?就算大少爷宽厚,不和咱们计较,他手下的人就能让咱们轻松?咱们如果让大少爷一天不痛快,他们就能让咱们一辈子不痛快,甚至儿孙都不痛快。别的不说,这分女人的事情,还不是大少爷说了算,咱们要是让大少爷脸上不好看,别说今年没得分,以后怕都没的可分了。而且不光女人没了,耕牛呀什么的怕也是要被人家卡了。所以呀,这个卫生运动,它关系到将来能不能传香火,绝对是村里的第一件大事情,大家都要出力才行。你们大家谁出了多少力,有没有耍滑头,我老张是看得到的。我们大家也是看得到的。谁要是偷奸耍滑,坏了我们村的大事,到时候别怪我老张翻脸无情。”张村长接着说。 “村长,这道理我们大家都明白了。这事情绝对是不能耽搁了,不能弄坏了的。谁他妈的要偷奸耍滑,出工不出力什么的坑了大家,我们都不会放过他的。在这地方,又没有官府,又经常有生番,死掉一两个人,还不是常事?”一个小伙子接口道,话里的意思竟然颇有点 (本章未完,请翻页)杀气腾腾的。 “你们回去了,要跟其他人把这个道理讲透了。这不是灭不灭蚊子的事,这是事关大家的香火的事情。你们可以告诉他们,谁他妈的敢偷奸耍滑,老子认得他,老子的刀子不认得他!”张村长也露出了腾腾的杀意。 其实这也正常,在这样的一处到处都是生番的地方能站稳脚跟,还能到生番那里抢女人的村子的村长,要不是这样,倒还奇怪了。 “小武,你明天带上几个人在村里除草填坑;王三,你明天负责把烟点起来,村子里的,还有水田那边的,都归你管;宋小二,你带上几个人负责把靠村子的那篇小树林砍了。” “几个人那里砍得完?”一个后生说。 “又不是要你一天砍完。”张村长说,“只是不要耽误了就行了。还有,你们进树林砍树的,要穿上长衣。这是刘德小兄弟交代的,一定要照着做。人家现在跟上了大少爷,又还在村里,明天干活他多半要去看,看到咱们不照着他说的做,万一在大少爷那边说点什么,咱们不就白做了吗?哦,对了,进林子之前,先用捣烂的蒿草把露出来的手呀脸呀都抹一遍。这个也要照着做,知道不?” “放心,村长,绝对不拖咱们村的后腿。咱还想着要个媳妇呢。”宋小二回答说。 “还有白有屋兄弟,我看刘德小兄弟好像和你很熟?”张村长又说。 “我和刘德勉强算是老乡,都是河南人。只是不是一个府的。逃荒的时候也在一起当流民,后来也一起被东家招募到了台湾,来之前在一个营地里,来的时候在一条船上。所以还算是熟悉吧。”白有屋说。 “那就是患难的交情了。”张村长说,“有屋兄弟,你明天就陪着刘德兄弟,要是其他兄弟有什么做得不对的,你就帮着说两句好话。你看如何?” “村长,这时就交给我吧,都是一个村的,咱也要给村里出力呀。要不然还怎么在村里混?”白有屋说。 “那好,明天就这样干起来。哦,对了,李富贵,你明天能不能到河里去弄条鱼出来,咱们也得请刘德小兄弟吃顿好的呀。”张村长说。 有了这样的一番动员,村子里的行动倒是格外的迅速。第二天一早,刘德刚一起床就发现村子已经笼罩在蒿草燃烧冒出来的烟雾当中了,他穿好衣服,推开门一看,就看到村里正忙成一团,有些人拿着锄头正在锄野草,有些人正在担着黄土在填坑。空气中燃烧蒿草的烟味也说明,熏蚊子的事情也正在进行中。 “阿德,你这么早就起来了?”旁边传来白有屋的声音。 “有屋叔。大家这就干起来了?”刘德转过头,看见白有屋从那边走了过来。 “我们其实也没起来多久。”白有屋说,“阿德,你洗漱了没有?还没吃过东西吧?要不你先洗把脸,吃了早饭 (本章未完,请翻页),我再陪着你四下走走,看看乡亲们干得对不对。” “有屋叔,你等我擦把脸。”刘德说,然后赶忙进了屋子,拿了个瓢,去水缸里舀了一瓢水,囫囵的洗了个脸,便又出来,对白有屋说:“有屋叔,我们去看看吧。” “啊,你还没吃东西呢。”白有屋说。 “顾不上了,大家都在干活了,我还能慢悠悠的吃东西?”刘德说。 “也好,我这里有两块饼,你拿着,咱一边走,一边吃。”白有屋递过来两块饼。 “多谢了。”刘德接过饼,咬了一口,又用含糊的声音说:“有屋叔,今天有人去砍树吗?离村子不远有一片树林是要砍掉的。” “有呀,宋小二带着一些兄弟正在那边忙呢,要不我带你去看看。”白有屋说。 “好呀,我们一起过去。” 两人很快出了村子,走了不过三十来步,就到了一片小树林边上。刘德看到一群人正穿着长衣,脸上手上涂得花花绿绿的,正在那里砍树。 “小心了!要倒了!”一个砍树的人停下斧头高喊道。大家也都停了下来,望着那棵树慢慢的朝着一边歪过去,然后轰的一下倒在地上。 几个人便拿了斧头上去,削掉了枝叶,接着又有人来,将树干拖了出去。 “我们近前些吧。”刘德说。 “好啊。”白有屋说,“阿德,先到这边来,脸上手上抹上点蒿草汁液。” 刘德走上前去,看到在一个木桶里,放着大半桶的捣烂了的艾蒿,浓烈的香味扑鼻而来。刘德将手伸进桶里,捞起一些捣烂了的艾蒿抹在自己的脸上和手上。然后和同样在脸上和手上抹上了艾蒿泥的白有屋一起走到了小树林里。 这片小树林中的树木并不算密集,所以树下还有不少的灌木和乱草,两人从这里走过,碰动了这些灌木野草,便立刻有各种飞虫飞了起来,其中蚊子也不在少数。好在两人身上都散发着浓烈的艾蒿气味,那些蚊子都被这气味熏跑了,倒也不来叮咬他们。 “这里蚊子可真多。”刘德说。 “可不是吗,到了晚上真是咬死人。要我说,就是没那回事,这片林子也该清干净了。”白有屋回应道。 这时候已经有人把刚才砍倒的那棵树被劈下了的枝条捆成了一捆,用冲担挑了起来就往水田那边去了。水田那边也开始冒出了烟雾。 “阿德,你看怎么样?”白有屋问道。 “做的不错,很不错,完全和大公子教我们的一模一样。”刘德说道。 宋小二也已经看见了两人,正走过来,就听到这话,自然是非常高兴,便对刘德说:“阿德兄弟,你昨天教我们的东西,我们可是一点都不敢走样呀。日后您回去见了大少爷,可要帮我们村说几句好话。”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六十七章,经济作物种植园(1) 一转眼已经是七月份了,灭蚊运动还在如火如荼的展开着。台湾的各处移民村庄都整日里笼罩在燃烧艾蒿的烟雾中,就像亡灵的墓园整日笼罩在黑暗天幕之下一样(这充分说明了郑氏家族,这个后来顽固的阻碍了民族融合,并且在全世界掀起了殖民掠夺狂潮的势力的邪恶本质,从一开始,他们就是这个世界上的亡灵天灾。)的时候,郑森正在和刚刚赚了一大笔佣金的贝尔·格里尔斯谈一桩新的生意。 “贝尔,你知道古柯吗?”郑森问道。 “当然知道,这是一种南美洲的小灌木。我听我的朋友凯文提到过它,它的树叶放在嘴里咀嚼可以提神并补充体力,据说南美的土著在干活的时候经常会咀嚼它。”贝尔回答说。 “啊,我知道您正在为自己的环球旅行积攒资金。我愿意给你一些帮助,让您能够更轻松的进行这样伟大的事业。我正打算租下一条船,让它进行一次环球航行,船上需要一位博物学家。我想,这对您会是一个不错的选择。如果你愿意继续接受我们的雇佣的话。您不需要承担太多的工作,只需要为我帮一些忙。而且我会根据您的工作情况付给您佣金。你看怎么样?”郑森的身子前倾,望着贝尔的眼睛,突然提起了另一件事情。 “我可以先知道,您希望我做些什么吗?”贝尔并不是一个一听到钱,就立刻失去了理智的人,相反,哪怕他刚刚往自己的胃里倒进了一两磅的苏格兰威士忌,醉得已经分不清鸡肉味和牛肉味的区别了,但只要听到“钱”这个单词,他也能立刻清醒过来。 “这条船上面将有一些中国海员,您知道我正在培训能操作西式帆船的中国水手。这次环球航行是我对他们中的佼佼者的一次锻炼,他们将作为实习的船长和二副和泰西的船长水手们一起操控这条船。我希望您到了南美之后,能为我带回来古柯树的种子,当然有活的树苗也不错。如果有善于种植他的技术人员,包括当地土著,您也可以带一两个回来。” “这没有问题。”贝尔说。 “还有,我从一位传教士那里知道,在南美,有一种叫做金鸡纳的树,它的树皮可以用来治疗疟疾。我想,您应该知道这东西的价值。我需要您在南美找到这东西,将它带回来。如果您能将它带回来。并且向我们证实了这正是金鸡纳,我可以给您整整四十枚西班牙金币,您看怎么样?”郑森问道。 “这种植物有标本吗?或者图画也行?”贝尔说。 “没有,那位传教士也只是听说而已,他也没有见过这东西。”郑森说,“不过他提供了大致的范围,在秘鲁一代。我想,当地的土著也许知道。” 贝尔想了一会儿,说:“我可以接下这个任务,当时我不保证一定能成功。而且为此我需要进入南美的丛林。这很危险。所以我要求将这个任务的报酬提高一点,少将军八十枚金币如何?” “不不,贝尔,你要价太高了。 (本章未完,请翻页)”郑森摇着头说,“你是博物学家,到了南美,就算没有我的这个任务,你也会进入丛林去看看的。这个价钱,直接到当地,都可以雇用一支探险队了。” “但是,他们在找到那东西之后,可能将它卖给其他的很多买主。”贝尔说。 “贝尔,如果这种东西我真的能独占,那哪怕给你五百个金币都可以,但是,你想,一个传教士都知道这种传言了,如果真的有这个东西,别人一定也能找到它,所以我根本不可能形成垄断。”郑森说,事实上也是如此,在郑森的记忆中,西班牙人用该就是在此前或者此后不长的时间里发现了金鸡纳对于治疗疟疾的作用的,而秘鲁正是西班牙的殖民地。所以垄断是不可能做到的。 “少将军,如果我为了其他原因进入丛林,也不会在那里待太久。多半也不会刻意去和土著打交道。和土著打交道可是一件危险的事情。无论如何,你应该给我一点这方面的补偿。”贝尔坚持说。 “好吧,贝尔。你知道我一向慷慨。只要你进入了丛林,在那里面忙碌了十天以上,无论有没有找到金鸡纳,我都给你五枚金币作为报酬。不能更多了,贝尔,不要太贪心。”郑森坚定地看着贝尔的眼睛。 “好吧。那就这样吧。”贝尔看着郑森的眼睛,觉得这应该就是底线了,于是便点了点头。 “很好。”郑森笑了,“如果你还找到了其他有意思的东西,也可以带给我,说不定我会很喜欢,并且为它再给你一些钱呢。” 前脚送走了贝尔,郑森刚坐下,就有人进来禀告:“大少爷,去缅甸的人回来了。” “不错,很快呀。我们出去接他们。”郑森点点头说。 这批去缅甸的人主要是去办两件事情的,第一件事情是购买罂粟种子,聘请精通罂粟种植以及收割熬制鸦片的技术人员,另一件事情就是顺路购买妇女。 其实依照郑森的本意,他更愿意到日本去买些日本女人,或者到朝鲜去买一些朝鲜女人回来的。毕竟从中国人习惯的审美的角度来说,日本人和朝鲜人在外形上还是和中国人更接近一些,在中国人的眼睛里,她们比南洋的那些人要更漂亮一点。 只是日本如今锁国锁得越发的厉害,根本就不允许日本人出境。而朝鲜,至少目前,郑家还没有开辟出到朝鲜收购人口的渠道。 “如果我记得不错,有那么一年,皇太极杀入朝鲜,迫使朝鲜和大明断交,并成为满清的属国。”郑森突然想到,“现在朝鲜依旧是大明属国,这一战应该还没有进行。据说这一战之后,满清抢走了大量的朝鲜人口当做奴隶,其中女人应该也不会少。到缅甸的人已经回来了,罂粟是一年生的东西,到明年应该就能出鸦片了。而且明年这时候,西式的捕鲸船也应该有不少了,加上那几条夹板船,冒充一下西洋海盗,也是没问题的了。不知道皇太极到底是什么时候下手的。 (本章未完,请翻页)到时候就可以趁火打劫,冒充西洋海盗和倭寇,顺手把济州岛抢过来。这个到可以用来养马,而且作为基地可以辐射很大一片区域。除此之外,不管朝鲜军队有多烂,满清在和他作战的时候也总会有伤员的吧?到时候也可以把鸦片烟作为疗伤圣药出售给我大清的巴鲁图们,从他们那里换一些女人出来应该是没啥问题的吧。只是不知道到底是什么时候,总之,这些经济作物的种植必须加快了。” 这样想着,郑森已经走到了院子门口,看见一个大汉正在那里等着。 这条大汉叫做洪旭,是郑森的老爹的部将,在原本的历史上,当郑芝龙降清之后,洪旭转而追随郑成功,致力于反清复明,是郑成功最重要的部将之一。这一次去南洋正是他负责的。 “洪叔叔!”郑森首先向洪旭行礼道。 “哎呀!怎敢劳少将军相迎。”洪旭也赶紧还礼说。 两人一起往里面走,郑森便问:“洪叔叔,这次的事情如何?” “倒是不辱使命。”洪旭回答道。 “洪叔叔,我们进去再细细说。”郑森说。 两人进了屋,分宾主坐下,便有人送上茶来。郑森对那些仆役小厮道:“我有要事与洪叔叔商议,你们可以退下了。” 那几个仆役小厮便退了下去,顺手关上了门。 “洪叔叔,罂粟的事情如何?”郑森问道。 “少将军,罂粟这东西在缅甸算不得什么,到处都有。属下已经买回了四百来斤的种子,还有擅长种植此物,善于熬制鸦片的人手也都带回来了。一共有二十多人。而且依照少将军吩咐,这些人也都能说汉话,其中有几个还是汉人。” “不错,这事情办得好。把那些人带到我三叔那里,让他安排这些人到各个村子附近走一走,看看什么地方适合种植罂粟。”郑森道。 “属下知道了。”洪旭拱手道。 “还有采买女子的事情如何?”郑森又问道。 “少将军,南洋各国之间征伐不断,本来就有掠夺彼国女子贩卖的习惯。所以采购女子其实倒也容易。属下这一次去了六条船,买回来了四百五十二名女子。这些女人身体都还不错,只是船上装得太满,天气又热,就发生了疾病,好在处置及时,只死掉了三十一人。如今还剩下四百二十一人,都是正能生养的女人。只是样子着实不好看。”洪旭回答说。 郑森自然知道所谓的“处置及时”是什么意思。那意思就是一旦发现有人生病了,便立刻抛进海里去,免得传染。那些被买来的女子,在途中不幸生了病的,怕都是活生生的被抛进了大海的。在那个时代,跨过的人口买卖中的货物,都是如此。这还是短途,要是长途的,比如从非洲海岸到美洲,每条运输黑奴的运奴船上,都会有接近四分之一的货物会被如此处理掉。而在这个时代的人看来,这不过是很正常的事情。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六十八章,经济作物种植园(2) 依照郑森的构想,台湾的社会基层的组织形式要渐渐地从封建经济的小农的村庄,转变为资本主义的种植园。虽然看起来都是在种地,但是在郑森看来,他们确是有着根本的区别的。小农的村庄是完全独立于外界的,它完全能自己关起门来过自己的日子,什么大明大清什么的都和它无关。但种植园却是非常依赖于外界的市场的,它获得收益的效率更高,同时外界的任何变化都会影响它,所以种植园天然和外界联系更紧,干预外界事物的主观意愿也更高。所以综合而言,种植园经济的组织度是明显高于传统的农业社会的。 “只是如今移民过来的那些人,一个个的还都只想在台湾重复他们在老家里被摧毁了的生活模式。好在如今他们都缺女人,这可是传统的村庄模式没法解决的大问题。一定要善于运用这一点,将台湾的那些村庄引导到种植园的道路上去。”坐在前往某个村子的马车里,郑森这样想着。 “大公子。”从车窗外传来了一个声音,那是在旁边护送的一个军官的声音,“前面就快到岗西村了。” “哦,我知道了。”郑森点了点头,又低下头拉看了看手中的那幅颇为粗劣的地图,依照地图,绕过前面的一个小山包,岗西村就该到了。 这是郑森这次巡查中最后的一个村子,也是最深入台湾内陆,地理位置也最高的一个村子。在军官的督促下,士兵们也都提高了警觉,因为这里已经是猎头生番经常活动的区域了。 不过生番并没有来袭击,一行人顺利的到了西岗村。 “阿德,你上次就是在这个村子教他们怎么灭蚊吧?”下了马车,郑森对穿了一身军服跟在旁边的刘德问道。 “少将军,就是这里。”刘德回答说,“这西岗村很不容易,一边要种地,一边要防着生番,一边还要灭蚊——不过他们还是干得很不错的。自从五月底之后到现在,都没有再出现新的病例了。少将军你看,就在那边,原本是一片林子,隔着村子也就几十步远,如今也已经被清理干净了。” 郑森点了点头。刘德又指着那边还在冒着烟的地方说:“少将军,那边是他们的水田,他们一直都再按少将军的部署驱蚊子呢。” 这时候,张村长他们也都站在路旁迎接了。郑森来之前其实并没有通知他们。不过因为此前他已经去过好几个村子了,所以张村长他们其实也不是毫无准备。 见到郑森,张村长带着几个人赶忙上前来向郑森跪倒行礼:“草民张三蛋叩见少将军!” “你们都起来吧。”郑森说,“先带我进村子看看。” 张村长便站起身来,带这郑森他们进了村寨。看得出村子里还是准备的不错的,道路相当的干净,路上看不到各种粪便。郑森微微的点了点头。然后对跟在身后的另一个人说,“你看这块地方如何?” 那人回答道:“这个村子地势比较高,村子边上的那处小山包向阳的一面就很不错。” 几天之后,张村长得到了一个通知,他们村得到了六个女人的名额。让张村长赶紧带上人和钱,把那些女人领回来。 六个女人,对于一个有四百多个男 (本章未完,请翻页)人,而且三分之二以上全是未婚青壮年男人的村子来说,是少了一点,不过和其他村比起来已经算多的了。张村长自然没什么不满意的。不过更让他高兴的是这样一条消息:少将军看到村里女人实在太少了,所以打算继续购买更多的女人,只是这卖人是需要钱的,这个钱总不能让少将军掏吧?所以村子里面要买老婆的,就需要自己准备好足够多的钱。 老实说,在台湾,张村长还真没有太用过钱,每年不过是把该交的粮交上去,上面也会发下一些铁器耕牛什么的,反正都算是郑家的佃户,那还用得上什么钱?村子里存粮倒是不少,但是这钱,却真是没有多少。为此张村长心里还真有些直打鼓的。 到了北港,张村长先是和一群人被安排在一个大房子里住了下来。条件很一般,睡的是大通铺,不过倒是非常干净。张村长以前也过过很多苦日子,睡大通铺倒也不会让他为难。而且他发现被安排在这里住着的都是各个移民村的村长,其中还有不少人都是他的老朋友,住在大通铺里正好可以叙叙旧。 大家在一起谈,谈得最多的当然还是关于女人的事情。一了解,张村长发现他们村分到的女人还真算比较多的。而所有的村长都一致认为,女人还是远远不够。 “嘿,我听说,只要我们自己出钱,少东家可以帮我们买。”一个人说。 “这倒是好事情,只是我们哪里来的钱?”张村长赶忙说。 “我听说少东家也收粮食,可以用粮食换钱。”一个人回答说。 “这倒不错,只是你们村的人都有很多存粮吗?”张村长皱着眉毛问道,相比其他村子,他们的粮食出产一向就不算多。 “粮食多少银子一斗?”也有人问起了价钱。 “不知道,不过,我估计不会太值钱。”有个人说。 “老胡,你说说为啥?” “我们刚到台湾的时候,自己的粮食还没种出来,都是东家接济我们粮食的。那时候,东家的粮食从哪里来的?从松江买来的?” “老胡别卖关子了,快点说!”有人不耐烦了。 “好吧,我有个兄弟,在船上干。他告诉我,东家的粮食都是在占城,也就是南洋那边买来的。占城那边虽然远,但是粮食便宜得很,装上船,运到松江,按照松江的价格出手,能赚到三四倍的利钱。东家收我们的粮食,要是价钱高,那还不如直接到占城那边去买呢。我估计,东家出的价钱能比占城的价钱稍微高一点,就是非常有良心了,毕竟从我们这里运粮食到松江,比从占城运,还是能节省出一些运费的。”老胡慢悠悠的说。 老胡的话让很多打算靠卖粮食来换女人的人都颇为泄气,如果粮食的价格是按汉地的价格,哪怕低一点,认真干上几年,买女人还是做得到的,但是如果按占城的价格,就算高一点,又能高到哪里去呢?这买女人的事情,怕就难说了。 “这粮食不值钱,那什么买女人呀?” “也不是没办法。东家招呼人进山伐木,出价就不低。另外我听说东家有意在台湾种植甘蔗和罂粟,这两样东西,都比粮食值钱。” “甘蔗我知道是啥,这 (本章未完,请翻页)罂粟是什么?”张村长赶紧问道。 “听说是一样药物。”老胡说。 “老胡,你怎么知道这么多的?”有人问道。 “我比你们早到一天,就一直在这里瞎转悠,遇到我那个兄弟,他前些天跑了一次南洋,就是到那边去买女人的。这事情就是他说的。我估计呀,明天上面说不定就会和我们谈这事情。” 和老胡预计的一样,第二天就有人将这批村长带去了港口那边,先是让他们抓阄分女人,这里面也没什么讲究,反正南洋女人都太黑了点,不算漂亮,而且这些女人的年龄相差也不大,都处在能生养的阶段。 张村长排在第四个抓了阄,挑出了六个女人。然后就是看其他人抓阄,一个上午,基本上都是这事情。到了下午,就有东家派人来,说是有事情要通知他们。村长们就一起集中到北港城的校场上,听一位军爷讲话。 “乡亲们,我们知道,大家如今都吃饱饭了,最重要的事情就是要找个女人传宗接代了不是?所以,今天呀,我老洪就和大家讲讲这个女人的事情。” 一听到是这个事情,所有的人顿时都安静了下来。 “要说要个女人其实也不是多难的事情,只要能拿出银子来,还担心没有女人?”洪旭继续喊道,“只是乡亲们呀,这种田要种出银子来却不容易。所以今天我老洪呀,就来给大家介绍一些赚钱的路子。 要说来钱最快的路子,如今有两样,一样是进山去砍木头。只要愿意去,认认真真的干,一年功夫,就能挣到够买一个南洋媳妇的钱,要是干得好,干上两年,说不定,一个能说汉话的媳妇的钱都能挣出来。 第二种法子就是种甘蔗,种罂粟。我们如今高价收购甘蔗和生鸦片。只要你们愿意种,我们可以借你们种子,而且还可以派师傅手把手的教你们怎么种。等到成熟了,我们都按预定的高价收回去。种得好的话,两年功夫,最多三年,就能挣到一个南洋媳妇的钱了。那也很不错呀,你们说是不是?而且这个法子还有一个好处,就是它是个长久的买卖,我们什么时候都需要这些东西。 最后一条路子就是给我们郑家当水手,当兵。只要你身体够好,当水手,当兵,打一次仗,赢了得到的奖赏银子,就够你们去买一个南洋媳妇了。不过估计那时候,你们就已经看不上那些南洋媳妇了,因为只要当兵或者当水手满了三年,我们就保证能给你们说一门汉家媳妇,纯正的汉人!这是来得最快的办法,只要一年,你就能有一个南洋小妾,只要三年,你就能有一个汉家媳妇。只要干满五年,还有免税的优待!当兵期间,家里种田的一切租子,按家里没当兵的人的一半交,当满了五年之后,就算回去了,也永远按这个比例交!你们回去之后,可以和村里的人说说。你们要了解进山伐木的事情的,可以到这边去问这边的陈光兄弟他们,想要种甘蔗罂粟的,可以去那边,问问王仁王义兄弟他们,想要当水手当兵的就简单了,你们回去让他们直接到北港这里报名就是了。都知道了吗?好了,老子就讲这些了,剩下有什么不明白的,你们自己去问陈光王仁他们好了。”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六十九章,蓝鲸 理论上,郑森完全可以靠着强令,勒令某个村子种植什么作物,不过郑森却并不想这样做,因为在他看来,这样做有一个明显的问题,那就是有太多的力量要被用到维持内部的秩序上面去了。在如今这样分秒必争的时候,这似乎是一种不小的浪费。郑森觉得,台湾的那些村庄和大陆上的那些村庄天然的还是有一个可以利用的区别的。那就是,大陆的村庄几乎是完全自给自足的,而台湾的那些村庄却是做不到这一点的。因为他们有一个重要的东西非常稀缺,那就是女人。只要有无法自给自足的东西,自然经济就很容易被打破,哪怕这个稀缺而不能自给自足的东西是女人。缺乏女人,这些村庄就只能通过贸易来解决问题,而这样一来,就完全可以通过贸易和经济手段,使他们从自然经济的村庄变成种植园。当然,女人稀缺的状态迟早会结束,在台湾的这些移民村迟早能做到在这个问题上自给自足。但是郑森敢肯定,到了那个时候,种植园经济模式肯定已经形成了。虽然从更长的长远来看,种植园这样“落后”的经济模式迟早会被工业化淘汰。但是至少目前,对于郑家来说,它比自然经济的效率不知道高到哪里去了。 各个移民村的村长们首先选择的都是种甘蔗和罂粟,这虽然慢一点,但是相比进山砍树,以及当兵打仗什么的,似乎安稳很多。中国人习惯性的还是喜欢安慰些的选择。而且王仁王义兄弟对他们也很热情,介绍的也很细致。比如张村长就知道,在全部的村子中,他所在的村子是最适合种罂粟的。 “张大哥呀,别的村子种罂粟或者种甘蔗的话,估计要三年才能挣到买南洋媳妇的钱,但是张大哥你们村可不一样,你们村要是种这个,两年绝对就够了,还能攒下一些多余的钱来呢。要是我呀,我就干脆连粮食都不种了,全都种上罂粟,反正粮食不值钱,到东家那里,一买可以买一大堆。” 不种庄稼了,这种事情,张村长还是不会考虑的,毕竟,对于他们这些挨过饿的人来说,什么玩意儿,都不如能塞饱肚子的粮食实在。不过,听王仁王义兄弟说的,再考虑一下东家收这东西的价格,种上一些罂粟绝对是不亏本的。 不过不等张村长再多问,就又有人找上了王仁 “哎呀,王大哥呀,你看我们村适合种些啥呀?” “老李呀,你们村呀,你们村没有旱地呀。这两样都不是很适合呀。就算勉强种上也肯定不如他们。要我说呀,你们村那边的小伙子最好是去当水手,当水手好呀,天天有鱼有肉的,而且干个几年还能免一辈子的租子,这样的好事,哪里去找呀。你说是不” 总之,整个台湾的种植园化已经顺利的启动起来了。至少在郑森准备动身离开台湾的时候,这里的一切看起来都上了正轨。 北港码头,伏波号训练舰正挂满了旗停在那里等着郑森上船,在登船的跳板边,郑森正在和郑芝凤话别。 (本章未完,请翻页)“阿森,你放心,你三叔别的不会,一切按你的老规矩来,萧规曹随嘛,这个我还是会的不是。你三叔我已经做好了当曹参的准备了。”郑芝凤说道。这短时间里,郑芝凤在看到郑森居然只用了不到一年就把台湾整顿得很有一番气象了,实在很是佩服,有一次就问郑森怎么做到的。与是郑森就再次规劝自己的这位三叔多读读书,尤其是多读读史书。 “其实很多做法都是和古人学的。你看史书上面就有不少的成功的记录和失败的例子。三叔你要有空的话,什么《史记》呀,什么《资治通鉴》呀都可以多看看。有什么心得想法,我们也可以一起研究一下。”当时郑森是这样和郑芝凤说的。 结果郑芝凤倒是真的听进去了,反正北港这边也没啥娱乐的,结果他还真的看起书来了,如今《史记》虽然还没看完,但是至少萧规曹随这个成语倒是已经知道了。 “侄儿岂敢和萧何丞相比?三叔看侄儿的做法有什么不妥当的,当改就要改。”郑森笑着说。 “反正台湾这边,阿森你放心,出不了乱子的。倒是你这次回去,好好准备一下,再考一个头名回来。我就在台湾等着你的好消息了。嗯,那句戏文怎么说的,‘从今经忏无心礼,专听春雷第一声’。”郑芝凤笑呵呵的说。 郑森这次回去,是因为三年两次的府试的时间快要到了。听了郑芝凤的话,郑森也忍不住笑道:“多谢三叔吉言,只是三叔这句诗可不太对,这话时和尚说的,三叔又不是和尚。” “我好不容易念了两句诗,只要是那个大概的意思就行了,哪管得这么多。”郑芝凤也得意的笑了起来,“好了,时辰差不多了,阿森你也该上船了。” 郑森听了,便向郑芝凤行了一礼,转过身,便要踩上跳板登船离去,却在此时,猛地听见后面的伏波号上传来一片惊呼:“好大的鲸鱼呀!老子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大的!真是吓死老子了!” “yg一d!” “老天爷!” “怎么了?”郑森的视线被身后的伏波号挡住了,什么都看不到。便向跟着他的刘德问道。如今刘德跟着郑森,已经算是郑森的书童了,只是郑森却没有让他改姓。 “大少爷,我去看看!”刘德说完,三步并作两步窜上了船,然后一愣,接着便飞跑下来:“大少爷,三老爷,您们也上去看看吧,我们的捕鲸船拖回了拖回了山那么大的一条鲸鱼!真的!” 郑森听了,转过头对郑芝凤说:“三叔,我们一起上去看看?” “好!一起看看!” 两人一起登上了伏波号,就看到一条捕鲸船正在入港,在船的一侧,则拖着一条比那条捕鲸船好像都要长一截的大鲸鱼。那条灰蓝色的鲸鱼的尸体拖得这条捕鲸船都有点歪了。 “这是这是蓝鲸!上帝呀,这条船上的水手和船长真是了不起的勇士!”杰克船长指着那条巨大的鲸鱼对 (本章未完,请翻页)郑森说,“一条蓝鲸!大海之王!上帝呀!少将军,对不起,我要失陪一下,我要到那条船上去向那位勇敢的船长致敬,请他收下我的膝盖,这真是奇迹,太了不起了!这样一条庞大,快速,强悍的鲸鱼!了不起!”显然,这条捕鲸船的战果让杰克船长几乎都失控了。 “杰克船长,我们一起去欢迎他们,我对他们如何能抓到这样一条鲸鱼也很有兴趣。”郑森也说道。 于是一行人一起又下了船,向另一边的栈桥走了过去。一边走,杰克船长还在一边用激动语言赞美那条勇敢地捕鲸船,以及他们完成的不朽的伟业。 “少将军,那是一条蓝鲸!上帝呀,一条蓝鲸!它可不是那些抹香鲸c露脊鲸能比的,它不但比它们大好几倍,而且,也比它们更强悍,更快速,一条露脊鲸只能游到5节,一条抹香鲸最快只能游到10节,而这种伟大的鲸在冲刺的时候能够达到二十五节以上的速度,比这个世界上最快的船都快一倍!上帝呀,没有任何一条捕鲸船能追得上它,它能在喘口气的时间里,就把一条船甩下几公里!而且它的力量是如此强大!它能轻松的掀翻水手们的小艇,它不需要真正用尾鳍击中它,只需要用尾鳍拍打水面,激起的波浪就足以掀翻它了。所以从来没有任何一条捕鲸船能够猎获一条蓝鲸,从来没有,哪怕是最好的水手和最好的船长,都做不到这一点,当然,如今有了,他真是太了不起了,我们应该在北港给他竖起一尊等身的青铜雕像!真是太伟大了!” 这时候,那条捕鲸船也已经在栈桥上靠好了泊位。一个军官跑过去喊道:“你们的船长呢?快下来迎接三将军和少将军!” 于是船上的人慌忙的放下了跳板,一个戴着船长帽的人从船上跑了下来。 “三将军,少将军!”那人很是兴奋的行礼道。 “唐?!居然是你!你怎么做到的!真出乎想象!干的太棒了!”没等郑森和郑芝凤说话,明显还处在兴奋状态的杰克船长先喊起来了。 杰克认得这条船的船长唐山,因为几个月前,这家伙刚刚从他的船上毕业。 “唐船长,我们想要到你的船上看看,顺便知道一下你是如何抓到这个大家伙的,可以吗?”郑森问道。 “当然,当然可以少将军只是船上很脏”唐山显然有些受宠若惊。 “那就请唐船长带路吧。”郑森道。 唐山带头,郑森跟在后面,几个人就上了这条船。甲板上到处都是是鲜血,血腥味直扑大家的鼻子。水手们都忙作一团,有的水手正在将从下面的蓝鲸身上割下来的大块的鲸脂装进木桶,准备送到炼油的地方炼油,还有的正在用滑轮将更多的鲸脂和鲸肉吊上船来。他们发现郑森和郑芝凤上了船,便都停了下里,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唐船长,让他们继续干活吧。”郑森说,“另外,你来给我们讲讲抓到它的经过吧。”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七十章,蓝鲸(2) 唐山看了一眼杰克船长,颇有点欲言又止。郑森便笑道:“杰克船长是我们自己人。你不必顾忌什么。”杰克船长刚刚把妻子和儿子转移到台湾来了。这就等于是表示他铁了心的要跟着郑家干了,如今他的生活安定,收益也很不错,所以郑森觉得他没有什么背叛的理由,就算背叛,他也很难从别人那里得到更好的东西了。 “其实也没什么”唐山笑了一下开始讲起了他和这条蓝鲸的事情 “猴子,看到什么了没有?”唐山朝着在桅杆上瞭望的水手喊道。 “船长,什么都没有!”那个水手的声音和着海风从桅杆上飘了下来。 “活见鬼!那些该死的鲸鱼都跑到哪里去了?”唐山狠狠地把手里的船长帽揉成一团。他这次出海已经有半个月了,却什么都没捞到,一起出海的船大多都已经满载而归了。昨天傍晚,和他一起出来的最后一条船也顺利的拖着一只露脊鲸回去了,只有他的船,还空空的在海上漂着。 “船长,我们的淡水快要不够了,最多还能再坚持三天,回去路上要走一天,我们明天就必须回去了。”大富柯猛站在一边说。 “那就节省一下,再坚持两天,后天返航。”唐山说,“这次回去了,都给老子到妈祖庙去好好上一炷香,去去晦气。唉,老柯,你说要是像那次那样,那该多美呀。那晚上正是我值班,大半夜里,船上的人除了值班的,都睡着了,船就在海上飘呀飘呀,到了天快亮的时候,船砰的一下突然撞上了什么,把我吓一大跳,我赶紧跑到船边上一看,哎呀妈呀!原来是撞上了一头抹香鲸呀!再细细一看,妈祖娘娘在上,我还是以一次看到这么多的抹香鲸,差不多有一百头,都静静地漂在海面上睡觉呢?唉,可惜,这样的好事,这次怎么就撞不上了呢?” “那次我们盯着这么多的鲸鱼,完全挑花了眼呀,最后我们忙了一整天,拖了一条最大的回去可惜那次之后,我们都多久没再抓到鲸鱼了?”柯猛也叹了口气。 “船长!”瞭望手突然喊了起来。 “有鲸鱼吗?”唐山问道。 “不是,是条船!在右舷那边!”瞭望手回答说。 “警戒!”唐山喊道,同时抓起望远镜走到右舷。 在这个时代的海上,船只和船只相遇往往会很危险,因为你不知道对方是不是海盗,甚至于很多时候,哪怕是正经的商船,如果发现你的船上没多少武装,也会摇身一变变成海盗的。 不过唐山并不是太担心这个问题。因为他的船现在很轻,几乎就是空船,对方也能轻松的从他的船的吃水深度上看出来这一点。这样的船,追不容易追上,就算追上了,也不会有什么收获。就是正宗海盗,都不会有兴趣去追赶这样一条船。当然必要的防备也还是要有一点的。 不过没过多久,警报就解除了,因为如今在望远镜里已经可以清楚的看到那条船的船帆的结构了,两根桅杆加上一根船首斜桅,除了最高处有两面横帆之外,全是软纵帆,这种风帆的配置,除了郑家的捕鲸船之外,还真没别家是这样的。 又过了 (本章未完,请翻页)一阵子,那条船越发的近了,在望远镜里已经能看到那条船的舷号了。白色的油漆在那边涂着一组阿拉伯数字:10086。显然对方也认出了他们,于是将帆降了下来,让船慢慢的停了下来。 “是李大嘴的船,妈的他几天前我们刚遇到他,逮着一条灰鲸回去,这么快就又出来了?”唐山骂道。 “你看,他们的船吃水很深呀,难道他们又抓到了一条了?”柯猛说道。 “狗曰的李大嘴!”唐山其实和李大嘴关系不错,但这个时候,羡慕嫉妒恨的,也忍不住骂了起来。 两条船看得越发的近了,已经可以看到对面船上的人的样子了。那边已经有人喊了起来:“唐山,你还是一条鲸鱼都没逮到呀!船上还有吃的没有?还有水没有?老子又抓到了一条,现在要回去了!要水不?要饭不?老子借点你!” “草泥马的李大嘴!你才要饭,你们全家都要饭!老老实实的把水和粮食留下来,老子放你一条生路!”唐山大骂了起来。 李大嘴听了也不生气,只是哈哈的大笑了起来,然后指挥着放下了舢板,运了两桶淡水和一桶食物过来。接着就收回了舢板,升起风帆,大笑着扬长而去。 “奶奶的,这家伙这次出来才几天,居然又让他逮到了一条,这还有没有天理了?”望着10086远去的风帆,唐山咬着牙骂道。 当10086的风帆消失在海平线下面之后,又是一段无聊的时光,大家百无聊赖的望着空荡荡的大海发愁。 “船长,有水柱!鲸鱼水柱!”瞭望手突然大喊了起来。 “什么?哪边?”唐山向弹簧一样跳了起来。 “左舷,靠船头方向。”瞭望哨喊道。 唐山拿着望远镜冲到左舷,向着那边望去,望远镜里什么都看不到,只有一片茫茫的大海。不过唐山并不着急,他在等着那条鲸鱼再次喷出水柱。 鲸鱼的每一次呼吸中间的时间相当长,在这段时间里,鲸鱼也许会潜入水下,望远镜里面自然什么都看不见。不过鲸鱼总会浮上水面换气的。 过了大概一刻钟,一条笔直的高高的水柱又一次出现了。而且这个水柱说明,这条鲸鱼正在向他们靠近。也就在这时候,唐山通过望远镜看到了这条巨大的鲸鱼。 “老天,真大,比我们以前见过的大多了!这是蓝鲸吧?”唐山继续举着望远镜观察着,又过了接近一刻钟,那条蓝鲸再次浮上水面呼吸,依据水柱的位置,唐山发现这条蓝鲸正朝着自己这边过来。 “太好了!捕鲸炮,做好准备。满右舵,我们转向和它平行的方向!”唐山下令道。 唐山以前也见过蓝鲸,不过蓝鲸游动的速度比船要快得多。,除非它自己游进捕鲸炮的射程,否则,他们拿这东西几乎是一点办法都没有的。 那条蓝鲸并没有深深的潜入海下,在如今的距离上,即使不用望远镜,唐山也能清楚的看到它了。那只鲸鱼慢慢的从后面追了过来,对于海上的船只,它没有一丝一毫的畏惧,很快这头巨兽就靠近到了船右侧不过两百米左右的地方。 这时候唐山已 (本章未完,请翻页)经跑到了捕鲸炮的炮位上了。捕鲸叉已经插进了炮管,在捕鲸叉后面拖着有好几百长的绳子,而在这些绳子后面,则是用鲸鱼皮制成的一个大大的浮标。在刚才,水手们已经将这个大浮标用鼓风机吹满了气,这东西膨胀得就像是一间小房子。 唐山亲自操控着捕鲸炮,他注意到鲸鱼还在靠近。 “再近一点,再近一点,好了,就是现在!” 随着轰的一声,捕鲸像闪电一样向着那头蓝鲸射了过去。 “打中了!”船上的人欢呼了起来。带倒刺的捕鲸叉深深的射进了蓝鲸的脊背,只有最后一点尾部露在外面。蓝鲸遭到这意外的一击,剧烈的疼痛让它猛地向前一窜。小房子大小的浮标一下子被拖了下去。 蓝鲸开始下潜。它并不明白到底是什么弄伤了它,它如今只想避开可能的攻击者。 “跟着浮标,把所有能丢掉的东西都丢掉!”唐山大喊道,“它受了伤,逃不远的。” 击中蓝鲸的捕鲸叉是特制的,非常的险恶,除了有无法挣脱的倒钩之外,捕鲸叉上还有三道深深的血槽,如今蓝鲸虽然潜入了水下,但是水面上的浮标依旧标出了它的位置,而且在浮标附近也可以看到鲜红的血迹。 浮标移动得很快,虽然拖着这样大的一个浮标,但是蓝鲸游动的速度依旧比捕鲸船要快。如果这条蓝鲸没有下潜,而是直接在水面上拖着浮标跑,它也许真的能摆脱这条缓慢的捕鲸船。 但是这条蓝鲸为了躲避攻击,采用了潜水的方式,这样一来,浮标就有将近一半都被拉到了水里,这大大增加了蓝鲸游动的阻力,而且极大地增加了蓝鲸的痛苦——浮标是通过带倒刺的鱼叉固定在蓝鲸身上的,蓝鲸游得越快,捕鲸叉就越是能带给它痛苦,这一切都大大的增加了蓝鲸体力的消耗。 十多分钟后,蓝鲸带着捕鲸叉浮出了水面,剧烈的运动使得蓝鲸的血液像喷泉一样的涌出来,捕鲸叉的附近的海水都被染红了。 这次潜水使得蓝鲸的体力消耗了很多,它的速度明显放慢了。 “追上去,再给它一下!”在刚才的时间里,水手们已经给捕鲸炮装上了第二枚鱼叉。 “不要吹浮标了,直接将绳索绑到我们的船首斜桅上面去!”如果第二次攻击之后,蓝鲸不再下潜,而是直接在海面上跑,说不定,就真的会让它跑掉。所以唐山决定要冒一次险,直接用绳子将捕鲸叉和船只连在一起。 “这样它就跑不掉了!而且真的有什么危险的时候,我们也可以自己砍断绳子。”唐山这样想着。 这一次蓝鲸浮出水面后,几乎三分钟左右就会喷一次水,喷出的水柱也已经变成了红色。 “捕鲸叉伤到了它的肺部。”唐山这样想着。 不过在几次急促的呼吸之后,巨大的鲸鱼又恢复了一些体力,它的速度又开始增加了。 “见鬼,还有一百五十步远必须发射了,距离不会再接近了,妈祖保佑!”唐山在心里念叨了一句,然后将烧红的铁签插进了捕鲸炮的火门。 “打中了!又打中了!”水手们欢呼了起来。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七十一章,蓝鲸(3) “说实话,能抓到这样的一头蓝鲸,实在是妈祖保佑。”唐山继续讲道,“当时那条蓝鲸距离我们只要再远那么一丁点,我们就不可能拿它怎么样,它的速度比我们快多了。而且如果它不是在挨了第一下之后就进行了长时间的潜水,我们就没有机会追上去再给它第二下。这样的话,它也许会拖着捕鲸叉和后面的浮标跑出我们的视野,然后在某个我们不知道的地方慢慢死掉,然后被一群鲨鱼吃光,而我们则什么都捞不到” 第二枚ag一84再次准确的击中了蓝鲸裸露在海面上的脊背,并轻松的击穿了厚厚的鲸脂层,牢牢地钉在了蓝鲸的体内。蓝鲸再次疯狂的发力,将本来就不大的捕鲸船拖着飞奔了起来。 唐山也好,其它人也好都从来没见过这样的情景,捕鲸船在蓝鲸的拖曳下,船头像犁一样犁开水面,雪白的海浪朝着两边飞溅,溅起的海水甚至沾湿了捕鲸船的船帆,因为绳索拴在船首斜桅上,所以捕鲸船的船头微微的有些下沉,船尾反倒是抬起来了一点,而船首斜桅则在鲸鱼的巨大的拉力下有了一个明显的弯曲,发出了咔咔的声音。 “船长,船首斜桅快要撑不住了,我们必须砍掉那条绳子!”大副柯猛喊道。 “再等一下,斜桅还撑得住。”唐山握紧了手里的斧头,“再等一下!” 事实证明唐山的判断是正确的,蓝鲸的速度很快就衰减下来了,毕竟游得越快,它就被捕鲸叉撕扯得越疼痛。 蓝鲸慢了下来,但是它并没有死掉,甚至它依旧拖着捕鲸船继续向前。唐山判断了一下方向,鲸鱼所去的方向倒正是北港的方向。 “装好捕鲸叉,我们再给它一下!”唐山高声喊道,他知道不能给蓝鲸太多的喘息时间,他必须不断地打击这条蓝鲸,直到它彻底断气。 “我们将船上所有的捕鲸叉全都射到了这条蓝鲸身上。后来没有捕鲸叉可用了,我们就用普通的炮弹轰击它。整整三天,我们打光了所有的火药,这条鲸和我们一样都筋疲力尽了。如果不是在遭遇到它之前,我们先碰到了李大嘴,从他那里得到了淡水和食物,我们恐怕都要断水断粮了。这真是妈祖保佑。到了第三天中午,那头鲸总算是停下来了” 巨大的鲸鱼飘在海面上一动不动,只有鲜血不停的从各个伤口中流了出来。 “它死了吗?”唐山盯着黑眼圈问道。 “大概吧,整整三天了,而且挨了那么多下,也该死了吧?”柯猛说,“要不让兄弟们划着小船过去看看?” “好吧,让张盛带两个人过去看看,告诉他们小心点!”唐山说。 小艇被静静地放在水面上,水手长张盛带着两个水手,手持一柄长长的捕鲸枪(即使就是一种更长,更尖锐,而且不带倒刺的长枪。在过去捕鲸的时候,当鲸鱼精疲力尽,动弹不得 (本章未完,请翻页)了的时候,捕鲸船的水手就用这东西来杀死鲸鱼)下到了小艇上。两个水手划起了船桨,小艇小心翼翼的靠近飘在海面上一动不动的鲸鱼。 很快,小艇就到了鲸鱼的旁边不到一米的地方,张盛试着用捕鲸枪碰了碰这头巨鲸,不过这头鲸一动都没动。 张盛回过头,望了在捕鲸船上的唐山他们一眼,舰唐山点了点头,便举起捕鲸枪,用尽了全身的力气狠狠的刺向蓝鲸。锋利的捕鲸枪一下子就刺了进去,张盛还将几乎整个身体的重量都压在上面,这一枪刺得非常深。蓝鲸轻轻地抽搐了一下,就不再动了。 “它死了!”张盛高喊道, “好呀!”水手们都欢呼了起来。大家开始收回射在蓝鲸身上的捕鲸叉的浮标,将蓝鲸拉到捕鲸船的旁边,然后用绳子将它和船绑在一起。 “我们要马上回去,我可不想遇到一群鲨鱼,或者是因为耽误了时间,而让这么大的一块肉变臭了。”唐山说,“让我们看看,我们在哪里” “妈祖保佑,这条鲸在死掉之前一直拖着我们朝着北港方向跑,等这条鲸死掉的时候,距离北港其实已经很近了,要不然我们根本来不及把这条鲸拖回来,只能尽可能多的装一些鲸脂回来,这头鲸大部分的肉呀什么的就都要丢掉了。所以,能不到这头鲸,真不是我们有多厉害,而是妈祖保佑,是北港的妈祖庙灵验呀!”唐山最后用这句话结束了自己的讲述。 “嗯,”郑森点点头说,“妈祖保佑,唐船长和你的兄弟们也不错!这次你立了大功,不错!三叔,你说该怎么奖赏他们?” “阿森你刚要回去府试,就有人抓到这样的大鲸,这是大大的吉兆呀,可见上天保佑我郑家必定发达。今科定是高中无疑了。将来说不得就要小三元接大三元,要当状元的了。”郑芝凤笑呵呵的道,“即是如此,这船上所有的水手都重重有赏!除了补到鲸鱼的普通奖赏之外,每人赏二十两银子!水手长再加五两,大副加十两,船长翻倍四十两!唐船长,好好干,年轻人以后大有前途呀!” 水手们听了都欢呼起来,唐山顾不得甲板上都是血,便跪倒在地道:“多谢三将军赏赐,敢不肝脑涂地报效。” “郑将军,少将军。这是世界上第一头被捕获的蓝鲸。”杰克船长也插嘴说,“不如我们就把这条蓝鲸的骨架立在这港口以作纪念,而且这北港的名字也太普通,不如就叫蓝鲸港吧?” 郑芝凤略想了一下,便道:“说的不错,就依你的意思办吧!” “依我看,唐船长和他的船员们还应该获得一个特权,那就是在衣服上绣上一根鱼叉,叉着一头蓝鲸。这样无论他们走到哪里,大家就都知道,这是抓到了世界上最大的鲸鱼的好汉子!”郑森也说道。 “这也不错!也行。”郑芝凤也一口答应下来。 “还有这条船,不能在只有一 (本章未完,请翻页)个号码了,就叫蓝鲸号吧!”杰克船长说。 因为这条鲸鱼的事情,回去的航程被整整耽误了一天。好在事情也不急,这一天里,整个北港,哦,应该是蓝鲸港所有的人,甚至就连隔着港口还有七八里地的村子里的人都跑来看热闹,围观这条三十多米长,重达一百多吨的大家伙。而此后的一段时间里,郑芝龙的船队里的水手,士兵,更是过了一段天天吃鲸肉的日子。 两天之后郑森回到了安平。才刚刚进港,郑森就注意到,安平的棱堡已经初具规模了。只是依着规矩他还是要先回家拜见父亲,所以也没来得及细看。直到第二天,郑森才找了个时间,带上刘德和海大富,来到了安平堡。 “少将军,那边灰土大,您走这边。”工头赵引弓满脸是笑的陪在一边。 “这城快修好了吧?”郑森问道。 “回少将军的话,就快好了。您看,这城墙,都是用最好的三合土夯起来的,结实着呢,锤子捶上去,都捶不出个痕迹出来,结实得和镇元子大仙种人参果的那个院子里的土都有得一比了。” “你这人倒是好口才。真是会说话。”郑森笑道。 “小人多谢少将军夸奖,小人是老实人,说得可都是真话。”赵引弓也笑道,“少将军,如今夯土的事情已经基本上搞好了,几处炮位也都建好了,就剩下在城墙上铺条石和青砖了。那边有一些也正在铺,少将军要不过去看看?” “好,我们过去看看。”郑森也是第一次看到古时候修城墙,到也很有兴趣。 几个人一起来到了一段正在施工的城墙边。 “少将军,你看,一般来说,这城墙外面,最底下用大的条石,这样如果有人想在这里挖洞,就要先把这么大的条石挖开,遮蔽挖青砖可难多了。咱们这城也是这样,这最下面铺两道条石。不过咱们这城,谁要在这里挖条石,那简直就和找死没什么两样。在往上就铺青砖了。咱们这城墙不高,铺条石和青砖很快的。”赵引弓解释道。 这时候郑森看到有人在以大块条石上面抹上了一层砂浆,然后另外的几个人一起动手将另一块条石压倒了砂浆上面。 “你们的砂浆加了糯米的吧?可不要偷工减料哟。”郑森笑道。 “少将军,我们怎么会做这样的事情?再说各位大人都盯着,小人有几个脑袋,敢做这等事情?” 郑森听了,只是笑笑。几个人离开了那段正在施工的城墙,上到了城堡中心最高的一处平台。从这个位置能够将整个的城堡和附近很大的一片区域尽收眼底。 “这样一座城堡,一旦建成,只要守卫者够坚定,只要海上不被切断,至少在目前,这座城堡应该没有谁能轻易攻克。哪怕他是所谓‘满万不可敌’的建胬。如果历史不发生大的变动的话,还有九年多,这里就该迎来一场血与火的洗礼了。”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七十二章,借刀杀人 1636年四月,郑森顺利地通过了院试,只是并没有像郑芝龙他们期待的那样再拿一个案首回来,因为郑森在文字上的功夫实在是不够,以试帖诗为例,他的诗歌也就是四平八稳,音韵无误而已,虽然没什么大的问题,却也不见亮点。至于他的文章,虽然大宗师觉得他立意极深,鞭辟入里,怎奈文字上也没什么亮色,所以如果拿来做院试的案首,怕是不能服众。不过却也还是将他的名次放在前十名之内,保证了他的一个廪生的地位。 然而也就在这段时间里,台湾那边居然又出了事情。首先是荷兰人和当地土著发生了冲突,一位传教士一不留神,遇到了出草,也就是外出猎头的生番,结果脑袋被人家拿去做了纪念品。为此荷兰人向当地最大的土著组织之一的萧垄社发起攻击,并顺利击破了萧垄社。 紧接着郑家在阿里山南坡的伐木场遭到了生番布农人的袭击,大概二十多个伐木工人丢掉了脑袋。据说布农人发起这样的袭击,是因为他们认为郑家砍伐“神木”的行为得罪了山神,而他们砍伐青冈树更直接影响了他们的生活。 袭击发生后,郑芝凤立刻下令出动军队对这些生番进行打击。不过打击的效果却并不理想。台湾的地形限制了部队的规模和作战的方式,虽然郑家的军队一口气烧掉了附近的好几个布农人的村落,但是他们真正干掉的布农人却相当有限,相反,因为布农人的袭击,以及各种疾病什么的,他们倒是又损失了两百多人。这损失也不算大,但是布农人的袭击总是没完没了,让郑芝凤颇有点“陷入了人民战争的汪洋大海”的感觉。于是从五月份起,郑芝凤就不断地给郑芝龙来信,要求“战术指导”。 郑芝龙当年也和那些生番打过交道,知道这些家伙不好对付。只是如今他也正忙,去年他就像原本的历史上一样彻底的干掉了刘香,而且相比历史,他家的老二也没有战死。因为这个战功,上面正在研究是不是提拔他当总兵。如今郑芝龙正在努力的为此跑门路。所以他自己是不可能去台湾帮老三的了,至于他们家老二,郑芝龙觉得这样的局面,郑芝虎估计也没什么办法,让他去弄得不好,还能把事情搞得更糟糕。于是刚刚考得了一个廪生身份的郑森就再次被派往台湾。 “让我们的人在丛林里和布农人捉迷藏,无论怎么玩,我们肯定是吃亏的一方。三叔,我们现在不能这样干。”在了解到了一些基本的情况之后,郑森这样对郑芝凤说。 “那你说怎么办?”郑芝凤问道。 “在伐木点加强戒备,木料运输的线路上的一些关键位置安排一些防御设施。那些布农人,在森林里打游击还行,强攻什么的,就一塌糊涂了。我们要让他们将他们的短处暴露出来。”郑森说。 在说这个的时候,郑森忍不住想到了当年日本鬼子在中国是如 (本章未完,请翻页)何对付神出鬼没的游击队的呢?当年冈村宁次,嗯,就是那个长得很像黑藤太君的老鬼子,在抗日根据地是怎么做的呢?郑森如今也没有百度可查,他只隐隐约约的记得,好像是什么“以铁路为柱c公路为链c碉堡为锁”的“囚笼政策”吧。 当然,在这里郑森的记忆出现了错误,“以铁路为柱c公路为链c碉堡为锁”的“囚笼政策”的提出者并不是冈村宁次,而是他的前任多田骏。而且在台湾的森林里,至少这个时候,也没有什么铁路公路什么的,只有沿着溪流的小路而已。不过在关键位置造碉堡,建炮楼倒是个不错的办法。 其实当年日本鬼子在中国建造的那些炮楼如果放到欧洲的作战环境中,哪怕是和游击队打,也简直就和找死一样,比如德国人在巴尔干和铁托的游击队也打得很起劲,但是德国人就没有弄出鬼子式的高大的炮楼。因为铁托的游击队手里,一样有的是能把炮楼送上天的玩意儿。(铁托元帅的游击队中不仅有迫击炮,步兵炮(也就是李云龙打县城的时候用的那东西),反坦克炮,甚至还有坦克!)然而当时的中国是个落后的农业国,中国的正规军的装备水平都比不上铁托游击队,至于土八路的游击队,更是连机枪都没有几挺,还真拿炮楼什么的没啥办法。 “在缺乏攻坚能力上,那些土著倒是和土八路有点像。”郑森忍不住的把自己放到了日本鬼子的地位上。 “三叔,我们沿着道路,每隔一段距离建造一个碉楼,驻扎十来个士兵,再配上一两只猎狗。如果猎狗不够用,鹅也可以!这样一来那些布农人就很难在我们毫无防备的情况下袭击我们。如果硬碰硬的来,他们根本就不足为患。”郑森这样说道。 土八路能在装备和日本鬼子差距悬殊的情况下坚持下去,并且不断壮大,首先是因为土八路有着近乎逆天的组织度。郑森可不相信布农人能有这样高的组织度。他们如果有这样的组织度,哪怕手里只有木棍,他们也早就统一台湾了,甚至都该成为殖民者了。 另外土八路的身后,由数以亿记的人民的支持,布农人的人口其实相当有限,渔猎的生活方式本来就无法支持很多的人口。所以布农人应该是对付不了这样的战术的。 “这样做倒是个办法,只是还是被动了一点。”郑芝凤还是有点不满,“那不是只能等人家打上门来了?真是不爽!” “哈哈,三叔,你这话倒像是二叔说的。”郑森忍不住笑了,“主动出击这种事情,我们还是先找人家干比较好。三叔你可听说过以夷制夷?” “以夷制夷?”郑芝凤还没明白。 “三叔还记得我给你说到过的鸦片的副作用吧?”郑森道。 “你是说上瘾?”郑芝凤似乎想到了什么。 “我们先向其他的生番出售鸦片,让他们上瘾,然后再让他 (本章未完,请翻页)们用布农人的人头来换鸦片。”郑森笑眯眯的说。 “他们要是随便杀个别的族的土人,拿着脑袋来换鸦片呢?”郑芝凤的脑袋一时还没有转过弯来。 “我们管它杀的是谁呢。”郑森道,“哪怕是荷兰人,只要不是我们的人,我们也一样见脑袋给鸦片!他们如果相互乱杀,对我们难道不是好事情吗?反正都是些生番,不管谁死了,都是好事情!只有死了的生番,才是好生番嘛。” “这话不错。‘只有死了的生番,才是好生番。’说得好,就这样干。不过他们真的会为了鸦片就这样做吗?”郑芝凤显然对鸦片的效果还不是很了解。 “会的,肯定会的。”郑森冷笑道,“鸦片这东西,嘿嘿” 虽然时常冲突,但是台湾的汉族移民和当地土著有时候也会有一些贸易的。一些生番也会用他们猎取到的动物皮毛什么的换取汉人的布匹c酒c以及其他的一些小东西。在北港附近,就有这样的一处进行易货贸易的市场。 达拉奥带着几张鹿皮,来到了市场里,他打算从汉人这里换一些烈性酒和药物——猎人们也是经常会受伤的,而在处理这些情况的时候,烈性酒和药物都是至关重要的必需品。除此之外,再来的烟叶就更好了。 达拉奥认得一个叫做吴京的汉人,他卖给他的烈酒和药物都很实在,不掺假,所以达拉奥直接背着皮子就进了吴京的小店。 “吴,我有鹿皮,很好的,都很好,换酒换药。”达拉奥用不太熟的汉语说。 “好的好的。达拉奥,我这里有些新东西,你看看不?”吴京慢悠悠的搬出一堆药物出来。 “这是什么?”达拉奥一眼就看见了一种他以前从来没见过的黑褐色的膏状物。 “这叫福寿膏,是包治百病的神药。不管是拉肚子,还是头疼脑热,身上不舒服,只要用上这个,立马就好。”吴京回答说。 “这个这么好?怎么用?”达拉奥问道。 “和烟草一样,吸的。”吴京说,“不过吸它有一套专门的工具,我拿给你看看。”他一边说,一边拿出了一套简装版的烟枪和烟灯。 “你可以试试。”吴京说。 老实说,第一次吸福寿膏给达拉奥留下的印象并不好,他甚至觉得有点恶心想吐。不过,想想第一次吸烟叶的时候,他的感觉也不太好,后来却喜欢上了,再加上这东西是药物,药物让人不舒服的多的去了,很多药物简直能把人苦死呢。达拉奥觉得吴京一向是个可靠的人,从来没用假话骗过自己,他说这东西有效,那就一定有效。于是他就将几张皮子交给了吴京,换了一些烈性酒,还有几块据吴京说,可以代替所有其他药物的这种叫做福寿膏的神药回去了。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七十三章,趁火打劫的“泰西海盗” 半个月之后,达拉奥再次来到了吴京的小店。 “吴,那神药,你还有吗?”一进门,达拉奥就喊了起来。 “有呀,当然还有,怎么样,很好用吧?”吴京笑嘻嘻的说。 “很好,你说话很真的。”达拉奥竖起大拇指说,“那神药比以前的药好,社里人多,用完了,再换点。” “这么快?”吴京做出了吃惊的样子,然后又对达拉奥说,“达拉奥兄弟,有句话我可要提醒你。我们汉人有一句老话,叫做‘是药三分毒’,这福寿膏虽好,但也毕竟是药物,可不是粮食,不能没事拿着吃着玩的。吃多了,不好的。” “我不吃,我只吸。”达拉奥说。 “吸多了,也不好的。药这东西,只有治病的时候才好用,没病乱用,说不得就得弄出病来。”吴京说。 “吸多了,会有什么不好?”达拉奥问。 “我不知道。”吴京很老实的说,“但是只要是药,就不能多用。” “好了,我知道了,这里有十五张鹿皮,先给我换一些神药吧。”达拉奥还是一副不以为然的样子。 又过了半个月,达拉奥又来到了吴京的小店。 “吴,那个药你能借点我不?等我有了皮货,再还你。”达拉奥的声音小了很多。 “达拉奥兄弟,我也是小本生意,是不能外借的。而且没有皮货,我就换不到钱,换不到钱,我也换不回药材,你说是不是。这真不是我不肯帮忙。要不,你看看你们还有什么可以换钱的,拿到别的店里,换了钱再来买吧。”吴京依旧是一副诚恳的样子。 “除了皮货,这山里还有什么能换成钱的?”达拉奥问道。 “多了,木材c草药,嗯,还有布农人的人头也行?这个最值钱。”吴京回答说。 “布农人的人头?”达拉奥问道。 “听说布农人和郑家人打起来了,郑家的人出钱买布农人的人头。一个五两银子呢。”吴京说。 达拉奥的眼睛一下子亮了,他所在的社(部落联盟)和布农人本来就不太对付,经常相互出草,(渔猎能承载的人数是相当有限的,所以各个渔猎部落之间经常相互袭击,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就像在非洲草原上,食肉动物们会找一切机会袭击另一群食肉动物的幼崽一样。)砍布农人对达拉奥来说算不得什么。而砍了他们还能用来换神药,甚至一个人头还能当好几张上好的鹿皮用,这实在是太有吸引力了。 “哪里可以换?”达拉奥急迫的问。 吴京本来打算告诉他往右边一转,走个五十步左右就到了,但是想想,估计达拉奥是分不清左右的,便将他拉到店门口,朝着那边一指道:“看见那个大房子了没有?就在那里!只要拿人头就可以换钱,然后拿着钱,就可以想换什么换什么。” “这样呀,那我先去看看。” (本章未完,请翻页)达拉奥说。 “阿森,你的这些招数真不错。”郑芝凤很高兴的说,“最近已经很长一段时间没有布农人来捣乱了,从其他生番那里,我们拿到了四百多个人头,都是生番的头,只是不知道是不是布农人的,但是从布农人这一阵子一点动静都没有来看,这里面的布农人估计绝对不少。真没想到这些生番为了那个‘福寿膏’居然这么卖力。” “三叔,这‘福寿膏’一旦上了瘾,就极难断掉。这东西原本是从大食那边传来的。当年大食那边有一个教派,专门出杀手死士,刺杀各种高官国王。三叔你也知道,这种刺客,只要行刺,无论成败,肯定是没法活着回来的。所以这些刺客往往在行刺的时候,嘴里就含着毒药,行刺之后,无论成败,立刻服毒自杀。三叔,你也知道死士何其难得。当年太子丹要找个刺秦王的死士,在荆轲身上,花了多大的精力。而这个教派,却能一批一批的出这样的死士。三叔你知道是什么缘故?”郑森问道。 “难不成,和这福寿膏有关?”郑芝凤道。 “就是呀。”郑森说,“那些个刺客其实都是这东西上了瘾的人,一旦没了这个,顿时浑身难受,据说就像一万只蚂蚁钻进骨头缝里叮咬一样。真是比死了还难受。他们教派的老大,平时让这些人吸食福寿膏,等他们出了幻觉,感到舒服了,就骗他们说,这就是为教派牺牲后去的天堂。而如果拍他们去行刺,谁不愿意,就停了给他们的福寿膏,让他们痛苦不堪,便告诉他们,这就是地狱的永罚。若是不听老大的,就会身坠地狱。于是那帮子教徒们自然就浑不怕死,成了死士。” “这么厉害?”郑芝凤吃了一惊。 “这东西一旦上瘾,对身体伤害很大。所以咱们自己的人可一定要管牢了,断断是不能让他们染上这个的。谁要敢吸这个,立刻就要从队伍里赶出去。谁要向我们的人买这个东西,就杀他全家!此外,所有的销售渠道都要牢牢的控制在我们自己的手里。”郑森恶狠狠地说。 一转眼,就到了八月份,这时候从北方传来消息,说是刚刚称了帝,并且把国号从“大金”改成了“大清”的黄台吉,派遣兵马,再次杀入京畿,连续击破明朝军队,再次掳掠大量人口,天下震动。 郑森在得知这个消息后,立刻就找到郑芝凤商量。 “三叔,建胬再次入寇京畿,这事三叔可知道?”郑森问道。 “这我自然知道。”郑芝凤道,“阿森呀,大明朝这阵子可真是不顺。去年花了一整年,好不容易把那些流寇压下去了,如今建胬又来这么一下子。我大明损兵折将,各地勤王的兵马损失也都很是不小。我怕这流寇又要死灰复燃了。唉,自从汉朝之后,这天下的朝代就都只能有三百来年。如今我大明也已经有快三百年了唉,每次流寇一起,朝廷费心费 (本章未完,请翻页)力好不容易或是招安,或是镇压下去,结果建胬就杀过来了。等到好不容易,建胬退了,这流寇就又起来了。朝廷不得不两头忙,整日拆东墙补西墙,花的钱像流水一样,结果却唉,我看呀,这大明朝怕是迟早要完呀!” 这话一说出来,却把郑芝凤自己也吓了一跳。他忙捂住自己的嘴,四面看看,然后向着郑森笑道:“刚才喝了点酒,就胡说八道起来了,倒是要让你笑话了。” “三叔这话也不是全没道理。如今对我大明真是一道坎呀。天灾这么重,又正好遇到建胬,朝廷拿不出钱来救济百姓,这百姓没饭吃了,哪还有不去抢不造反的。所以大明要度过这个坎,最重要的是要让老百姓有饭吃。如今我家在大明为官,既然当着大明的官,就要为大明分分忧。我家前一段时间引入了不少的流民,这也算是为大明出了一份力。要不然,这些流民定然不甘心就这样饿死,大批的流民,就像是一大堆的干柴,只要有一个火星,就会燃烧起来。如果我们没把他们带到台湾来,只要有一个流寇在他们旁边喊一声,他们怕是立刻就都变成了流寇。如今大明的确危险,但若是能挺的过去,未必不能如汉朝那样中兴。如今建胬在京畿这么一闹,京畿一定残破不堪,没饭吃的流民遍地都是。我想,我们是不是可以再去买些流民回来。” “这事情想想是好,只是运作起来并不方便,从北方运虽然让流民少了路上流浪的距离,身体会好很多,但是我们在北方并没有多少门路,二来我们的船跑那么远,却没有一处我们控制的港口,也很是不方便。” “港口的事情,倒也不是没办法。”郑森说,“我就知道一处港口不错。我们完全可以把它拿下来做中转站。” “哪里?”郑芝凤问道。 “高丽的济州岛。”郑森说。 “啊?”郑芝凤吃了一惊道,“可是高丽是我大明的属国,乃是不征之国呀。我们怎么能动他?” “谁说我们要动他?倭寇和泰西人要抢济州岛不行吗?”郑森笑了起来,“倭寇不是问题,我们手中有的是日本人。至于泰西人,我们手上现在有一大堆的泰西样式的船,泰西水手也不少。我们让老杰克带队,去把济州岛占下来,又有谁知道是我们干的呢?而且有了这个岛,将来北方要有什么事情,我们郑家也才插得上手。” “你的意思是?”郑芝凤越发的惊疑了。 “如今的形势,大明若是能中兴,自然免不了要打仗,这对我们家就是一个建功立业的机会。若是搞得好,绘图凌烟阁也不是做梦。未来的用武之地,多半在北方,我家的力量却在海上,若是没有济州岛这样一个基地,将来那什么立功?”郑森解释道。 郑芝凤用很是怀疑的眼神望着郑森,过了一会儿才说:“预先做好准备也是好事情。不过这事情太大,你得得到我大哥的允许才行。”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七十四章,趁火打劫的“泰西海盗”(2) 反正最近台湾也已经基本安定下来了,所以郑森也的确可以离开台湾回去和他父亲就这一问题,甚至是更重要的将来的战略方向问题来进行一下讨论了。 “听说你想要让我们的那些泰西船冒充荷兰人把济州岛抢过来?”郑芝龙问道。 “是的,父亲。”郑森回答说。 “你是怎么考虑的?”郑芝龙并没有立刻表明自己的态度,而是这样问道。 “爹爹您觉得大明如今的状况如何?”郑森并没有回答前面的那个问题,而是这样问道。 郑芝龙沉默了一会儿,虽然在政治判断方面,郑芝龙并不擅长,但是大明如今状况不好,这是所有的人都知道的。 “你说说你的想法吧。”郑芝龙最后还是这样说。 郑森便趁机道:“爹爹,你看自从汉朝之后,历朝历代,基本上都只有三百年左右的天命。这是为什么?其实原因简单,因为自从汉朝之后,华夏的领地范围就基本确定了。世上适合种庄稼的地方基本上都是我们的了。只是爹爹你想,若是一对夫妇有三十亩地,这日子肯定不错了,但是这对夫妇有两个儿子,这也已经算少的了不是?到了儿子这一代,就只有十五亩地,日子就紧巴巴了,每个儿子要是都有两个儿子长大,再一分,这日子会很难过了。我大明承平二百余年了,人口是太祖时候不知道多少倍了,能耕种的土地却名没有增加太多,自然吃不饱饭的人就多了,一旦遇到天灾,就很难不出乱子。 其实出了乱子,也未必解决不了,无非是大乱大治,就像汉朝,有了王莽时候的大乱,天下人口损失了十之,光武中兴之后,大家就又都有地种了,汉朝才又有了两百多年的国祚。如今我大明也到了这时候。前年去年中原各路军马协力,流寇虽然没有根除,但也消灭大半了。若是这势头能持续下去,大明中兴就在眼前。然而今年建胬却来了这么一手,破关而入,大掠京畿,我大明勤王之军损失惨重。这样一来就没有足够的力量来压制流寇了。而且要重建这些军队,就又要花一笔大钱。这些年饥荒连连,征战不休,我估计大明的国库里怕是根本就没什么钱了,这样一来就免不了又要加税,这一加税,就会有更多的人活不下去,这么一来,流寇只怕立刻就能死灰复燃。然后就算朝廷拼命镇压下去了,建胬又来这么一手,朝廷前面的事情就又白干了。这样一来,在中原一带,其实已经是一个死局了。” “那照你这意思,大明难道气数已尽?”周围也没别人,所以郑芝龙直接就这样问道。 “还早,北方虽然是死局,但江南还算安定。如果圣上能迁回南京,或者使太子镇南京,这局棋就还有翻盘的机会,最不济,也能保个南宋的局面。”郑森说,“只是当此变局,我家也要早做准备。” “你觉得 (本章未完,请翻页)我家应该如何准备?”郑芝龙不动声色的继续问道。 “那要看朝廷如何做了。”郑森回答说,“爹爹,我家的力量和优势都在海上。孩儿觉得,就算天下崩坏,我家怕也是没有逐鹿天下的力量。若是乱生异志,反而是自寻死路。如果朝廷南迁或是使太子镇守南京,那我们就尽心辅佐。今上志向颇高,定不能忍偏安之局面。到时候,必有北伐之举。到那时,我家也可以沿海而上,为大军保障粮草,北伐若成,我家自然有大功,到时候富贵传家自不待言。若是北伐不成,我家海上无敌,北方沿海之地,尽可登陆袭扰敌手,有我家在,敌人便不能全力南下,如此,我家自然也是国家柱石,富贵也不需言。若是朝廷不能决断,天下大乱。我家也能先静守自保,等大局将明的时候,再择明主而依。” 郑森说出的这个计划并不是他的真心话,他当然知道,在政治正确的压力下,明朝是做不了南迁的事情的。而他也绝不是那种没有野心,只想当个功臣的人。只不过他知道郑芝龙并没有这样的大志,如今只想平平安安的保住家产。所以郑森才这样回答。他觉得自己的画出的这些前景,应该是符合郑芝龙的心意的。 “你倒是想得长远。”郑芝龙说道,语气很是平淡,不见喜怒,“嗯,那你为何想要拿下济州岛?” “回禀爹爹,济州岛位置极好,若是控制在我家手中,用以囤积物资,我们就能在北方随时投入一定的力量来进行干预。而且孩儿觉得冒充荷兰人去干这事情,也能让朝廷感到海上的威胁,如此自然会更看重我家。”郑森回答说。 “可是如果朝廷”郑芝龙依旧有些犹豫 “朝廷如今断断是没有力气管朝鲜的闲事了。至于朝鲜水军呵呵。就凭我们的那几条夹板船加上捕鲸船,想怎么灭他们就怎么灭他们。”郑森忍不住笑了起来。 朝鲜在李舜臣那会儿,水军还算有些战斗力,不过到了这个时候,也已经败坏得一塌糊涂了,根本就不堪一击了。 “而且将来甚至还可以冒充泰西人,逼迫朝鲜开国做买卖。朝鲜的木材c人参c皮货什么的也都很不错的。此外,我们还可以向他们出售棉布什么的,也能赚一笔。” “只是这事情,可不能让人家知道是我们做的。这保密一定要做好。”郑芝龙说道。 听郑子龙说出这样的话,郑森知道,郑芝龙已经同意了自己的计划了。说起来郑芝龙这人也有意思,虽然政治上没什么野心,但是在涉及到赚钱的问题上,却格外的胆子大。 “阿森,你觉得让谁管着那个岛比较好呢?”郑芝龙问道。 “爹爹,孩儿觉得让李国助去倒还不错。”郑森道。 “李国助?”郑芝龙望着郑森。 “李国助已经没有自己的人马了,他是个识时务的人,不 (本章未完,请翻页)会闹出什么乱子来的。而且,他以前和荷兰人有勾结的记录,让他去,冒充起来更像。而且以他和爹爹的恩怨,就算出了什么事情,被人发现了,甚至于他反水了,他指责爹爹的话,又有谁会信呢?”郑森解释道。 “嗯,这件事让为父再好好想想。另外这事的准备也要做好保密。”郑芝龙说。 一转眼已经是年底了,这一年的年底却并不平静,在阿济格帅十万八旗兵破关劫掠京畿之后,到了年底,黄台吉又亲自率领十二万大军入侵朝鲜,朝鲜军队一触即溃,满清军队仅仅用了十二天就长驱直入,杀到朝鲜的王都。 不过这些事情,和生活在济州岛的朝鲜人倒是没什么关系,反正,满清胡胬也不会漂洋过海打到这里来的,日子该怎么过就还是怎么过。所以一大清早,朴德欢朴德猛兄弟就照例登上了济州城附近的一个烽火台,他们兄弟两个如今都是官府的奴隶,但是当年他们也曾当过少爷,他们的老爹朴昌范当年也是一个不大不小的官,后来因为卷入了政治斗争,被人抓了个贪赃的罪名砍了头,他们兄弟也就被贬黜为奴仆,流放到了这里。 朴德欢兄弟每天要做的事情倒也简单——守着这座烽火台,监视海上的动静。这是一个无聊的事情,很多时候,一整天都不会看到海上有什么东西。很多年前,倭寇倒是时常来袭,所以朝鲜人在这里建起了一座烽火台。不过自从德川家开始一步步锁国,这里已经好几十年没见过倭寇了。所以朴德欢兄弟每天也就在烽火台上面坐着晒晒太阳,顺便讨论一下谁家的女人什么的,虽然他们讨论的这些女人,基本上都不是他们能觊觎的。 “要说漂亮呀,要我说还是李大人家里的那个李万姬小姐漂亮,整个济州岛,都没人能和她比的,就是在京城,也没几个比她漂亮的。”朴德欢说。 “李万姬小姐?她现在才刚11岁吧?这么小,谁知道将来长大了怎么样。不过就现在看,还真是个美人坯子。也不知道将来哪个”朴德猛说。 “反正无论如何轮不到我们的。人家是官家小姐。”朴德欢叹了口气,将嘴里咬着的一根草棍吐在地上,又用脚碾了一下。 “当初大人不出事,我们还不一定瞧得上他呢。”朴德猛压低声音,恨恨的说。 “说这些还有什么用?”朴德欢站起身来,伸了个懒腰,“哎,德猛,你觉得金三顺怎么样?” “金三顺?那张脸看着你不做噩梦?”朴德猛说。金三顺的老爹也是官府的奴隶,奴隶的女儿自然也是奴隶贱民。从身份上来说,这个倒是更门当户对一些。 “反正晚上吹了灯,女人嘛只要有个”朴德欢的声音突然停了下来,过了一会儿,他才喊了起来:“德猛,你看,你看,那边,那边好像来了好多船!”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75章,趁火打劫的“泰西海盗”(3) 朴德欢兄弟呆呆的望着那些大船,过了好一会儿,才想起来依照规矩,这个时候他们似乎应该点起烽火来。 “德猛,快,快把烽火点起来。”朴德欢喊道。 “好大哥,怎么点?”朴德猛刚准备点烽火,突然又停住了。济州岛已经几十年没有遭到过袭击了,这烽火台也有好几十年没点过了,武备松弛之下,结果结果烽火台上原本的火台烟筒都早就坏了,而且烽火台上也根本就没有用来点烟的东西。 “快快去找些能烧火的东西,什么都行。”朴德欢喊道。 兄弟两个连滚带爬的从烽火台上跑了下来,四处找能烧的东西。只是这海滩上也没什么树木杂草,找了一会儿,两人也不过找到了几小块树枝而已。眼看着那些船越来越近了,朴德猛道:“来不及了,先不管那么多,先把这点东西点上,然后我们就跑回济州城报信。” 两人又花了半刻种,总算是把火点起来了,只是这火并不大,烟也不浓,不高。估计济州城那边就是看到这烟了,也不会想到这是烽烟吧。 “好了,跑吧!”反正火已经点燃了,朴德欢就提议赶快转进。要是来的是倭寇,那他们两个还留在这里不是等死吗?虽然倭寇的事情已经过去好几十年了,然而倭寇的形象在各种传说中反倒是越发的恐怖了,什么倭寇都长着血盆大口,喜欢生食婴儿,不喜喝水,但凡口渴皆喜饮人血之类的传说倒是越来越深入人心。所以朴德欢朴德猛可不敢留在这里抵抗倭寇。 “朝鲜人还是这样无用!”放下望远镜,龟田小次郎撇了撇嘴,“连个烽火都点不好。真是没用!”龟田是个天主徒,日本禁止天主教之后,龟田从日本跑了出来,就加入了郑芝龙的队伍,因为刀法出众,被编入到了跳帮夺船的队伍里跟着郑芝虎干,后来在几次海战中悍勇敢战,立下了一些功劳,便被提拔为小队长,带领一帮身份和他类似的日本人。还有了一个猪头小队长的诨名。(日本没什么别的猛兽,最常见的猛兽只有熊和野猪,所以在日本,被称作猪头,其实是夸耀他的勇猛的。) 这时候船队已经靠近到济州岛附近了,抢滩已经要开始了。考虑到港口码头上怎么着也是有一定的防御的,所以从海上入侵从没有直接冲到人家港口里面去登陆的,一般的战法都是找个沙滩先抢滩送一批人上去,同时舰队封锁对方港口,然后再海陆夹击拿下港口的。 尖利的哨子声响起来了,一条条的小艇被放下了海,猪头小队长带着自己的小队上了第一批小艇。这时候海上也没什么大的风浪,对面岸上也没有任何防御火力,水手们摇动船桨,将小艇划向岸边。 依照计划,猪头小队长要带着他的小队首先去占据附近的制高点,猪头小队长四面看看,这附近的制高点也就是那个烽火台了。小艇刚刚靠岸,他就一下子跳进膝盖深的海水里,拔出刀,大喊一声,就带着一船的日本兵向着那个烽火台前进。 事实上在放下小艇前,龟田就通过望远镜看到 (本章未完,请翻页)了朴德欢朴德猛兄弟从烽火台逃走的情景,所以龟田估计这个烽火台里估计也没什么人了。不过在登上烽火台的过程中,龟田还是非常谨慎的。一切都和他预料的一样,烽火台上早就没人了,甚至于就连火都快要灭了,朴德欢朴德猛兄弟不过找来了一点点小树枝而已,这时候已经差不多全烧完了,只剩下一点余火而已。 “朝鲜人真是没用,点个烽火这样的事情都做不好!”龟田收起刀,走上前去,解开裤带,掏出某个东西浇灭了余火,然后对手下说:“都把眼睛放亮一点,注意有没有朝鲜人过来。等其他人上来了,我们就到济州城去。我们大家一定要更努力,要第一个登上济州城的城墙!” 周围的人也都回答道:“哈伊!” 从烽火台到济州城还有差不多二十多里,朴德欢朴德猛兄弟先是一阵猛跑,跑了没多远就完全没了力气,加上每日里也都没吃饱过肚子,体质也不行,这时候已经完全跑不动了,只能走几步歇一下的向着济州城方向慢慢蹭。 “大哥,我我走不动了。”朴德猛说,“咱们歇一下吧。” 一边说,朴德猛就一边一屁股坐了下来。 “不不能歇要不会被倭寇被倭寇抓住的”朴德欢也喘不过气来了。 “倭寇没那么快的。不歇一下,就要死了。”朴德猛坐在地上,再也站不起来了。 “那就再再歇一会儿,然后就走”朴德欢也一屁股坐了下来。有经验的人都知道,在很疲惫的时候,反而不能坐下来休息,一旦坐下来休息,很长时间之内都动弹不得了。两人自然也是如此,虽然理智提醒他们,必须起来马上走,但是他们就是全身瘫软,动弹不得。 他们也没坐下来多久,突然那边道路上就传来了脚步声,朴德欢知道大事不好,赶忙拉住弟弟,勉强爬起来就向往前跑。就听着后面传来一阵叽里咕噜的说话声,似乎有人发现他们了,朴德欢顾不得两腿酸软,就想跑起来,只是脚底下突然被一个东西绊了一下,顿时一头栽倒在地,还没来得及爬起来就被一只手按住了,他挣扎着抬起头来,看到弟弟在前面不远的地方也被几个梳着奇怪的发髻的家伙按倒在地。 济州牧李真卿刚刚得知了有倭寇登陆的消息,这消息并不是靠着朴德欢朴德猛兄弟点燃的所谓烽火知道的,他们点出的那点烟,直接就被无视了。而是一条出海的渔船,见到了海寇们的船队,赶忙退回来禀报的。 “这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呀!”李大人感叹道,他知道如今李朝朝廷绝对是拿不出力量来帮助自己的。而且就算有也来不及。不过他还是很快做出了决断,下令点燃烽火,召集军队和各地义兵准备抵抗倭寇。 当年倭寇时常来袭的时候,朝鲜在济州岛上还是保持了一支相对不错的军事力量的,总计有正式的军队一千五百多人,当然因为要分别驻守三座城池,所以能够用于机动的部队大概也就五六百人。而到 (本章未完,请翻页)了现在,因为几十年没有倭寇了,兵备就免不了有些松弛,结果就是吃空饷的状况日益严重,如今这济州岛上,账面上的正规军还是有一千五百人,但这只是账面上的数字,真正的人数至少要少三分之一,能够用于机动的兵力自然也减少了,如今能够机动的兵力大概也就三百人左右,一般来说,在野战中对付五个十个的倭寇应该还是能做到势均力敌的。 不过济州岛抗倭一直以来主力就不是李朝的正规军,而是当地老百姓组成的“义兵”,这些“义兵”虽然装备不怎么样,但毕竟是在保卫自己的家人和家产,至少在战斗意志上比李朝的正规军要强不少。但是最近这些年,岛上的收成一直不好,结果很多人口都外流到半岛上去了,人口减少了,义兵的数目自然也下降了。李州牧估计,如果上来的倭寇只有一两百人,那正规军加上义兵,还勉强可以一战,如果超过了两百人,那就只能据城而守,待敌自退了。 第一个遭到攻击的地方并不是济州城,而是距离济州城不远的港口。这个港口其实也就是个不大的渔港而已,不过自身的天然条件不错,很容易就能加以扩建,所以这里就成了“西洋海寇”和“倭寇”的联合舰队的第一个打击目标。 龟田带着他的人已经来到了港口附近,正在做攻击前的休息。朝鲜人的这个渔港还有一些当年抵抗倭寇的时候残留下来的工事——一个不算太大的寨子。 “这个寨子的位置很不好。它太靠近海岸了。海水涨潮的时候,战船几乎都能开到它的寨墙下面。而且刚才我们靠近寨子看了一下,那上面也没有火炮,那些朝鲜兵看见了我们,也只是那火枪乱打了一下。上面吩咐了,再过一会儿,海水涨潮了,我们的船就会靠过来一点,他们先开几炮,在寨墙上打开一个口子,然后我们就杀进去,消灭那些朝鲜人!”龟田对着手下士兵们说,“朝鲜人都不能打仗,他们的兵——刚才你们也看到抓到的那两个家伙了——他们都吃不饱饭,没有力气,根本打不了仗。但是我们就不同了,这半年来,我们天天吃的是什么?要是打这种兵,我们都不能一个打十个,我们还好意思吃这些鲸肉吗?” 他手下的那些日本雇佣兵也都纷纷点起了头,以前在日本的时候,他们平时,就是想要吃一个饭团都艰难,很多人的父母甚至于一辈子都没吃过两次饭团。就是尊贵的武士,吃一次饭团也是不容易的事情,至于说顿顿有肉吃,这种事情怕总得是大名将军才行吧。 充足的蛋白质供应使得这些日本佣兵的训练强度也有了保证,训练时间和强度大为增加的结果自然是他们的杀人技巧也得到了迅速的进步。龟田觉得,如果对上半年前的自己,一对一的话,半年前的自己几乎一点机会都没有,要是车轮战的话,龟田认为,自己至少能砍翻两到三个半年前的自己。 “就算半年前,这些朝鲜人也不是我们的对手,如今了半年的肉,砍不过他们,那还是人吗?队长你放心,我们一个别说砍他们十个,砍他们二十个都行。”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七十六章,趁火打劫的“泰西海盗”(4) 不过龟田他们并没有得到一个打十个的机会,因为当海潮上涨,杰克船长带着他的伏波号打了一轮齐射,在那个寨子的寨墙上开出了几个大洞之后,还没等龟田拔出刀子带着他的人扑上去,就看见那寨子寨门打开来了,一群朝鲜兵从里面跑了出来,直接就朝着济州城的方向跑了过去。 “这就跑了?还没打呢”不过龟田很快也反应过来了,如今攻坚战是没有了,但是追击战却还是有的。 “都跟我追上去,把那些家伙都抓住!”龟田突然想到出发前上面的交代,说是要抓活的,活人可以干活,比死人好,于是又赶紧加上一句:“抓活的,不要乱杀!”同时从腰间把自己的刀鞘解了下来,将刀插了进去,这样,他的太刀就可以当棍子用了。 其实追赶这帮子朝鲜人并不困难,因为身体素质的原因,更准确的说,是因为蛋白质摄入量的原因,这些朝鲜军队的奔跑能力其实很一般。相反这半年里,郑家的那些家丁因为有了鲸肉吃,训练都上了强度,在体力耐力这些方面自然就有了优势。所以虽然穿着铠甲,龟田他们还是能轻松的追上那些朝鲜人。(龟田他们事实上也算是郑家的家丁。) 龟田轻松的就追上了一个朝鲜士兵,他轻轻的挥动手里的连鞘太刀,劈在那人的后背上,那人顿时惨叫一声,跌倒在地上。龟田一脚踩住那人的背,将太刀挂回腰上,有奖那个朝鲜人的裤带扯了下来,将他的双手发到背后绑了起来,然后便将这人丢在一边,又去追赶下一个朝鲜人。 码头距离济州城并不远,李州牧在城墙上就可以望得到这边的战斗,眼看着这些倭寇居然有这么多这么大的船,已经是脸色惨白了,等到看着那些倭寇的战船居然有几十门大炮,仅仅一轮炮击就把寨子打破了,更是吓得面无人色。如今看着那些倭寇挥舞着武器追着那些败兵直奔济州城而来,更是慌了手脚,只是大喊:“射箭c开炮,不要让倭寇冲进来了!” 一些败兵也已经跑到了城墙下面,朝着城上大喊,要求他们开城门放他们进来躲避。 “不能开城门!不能开城门!不要让倭寇趁机冲进来了!”李州牧大喊道。而在在一边的判官李大厦也跟着下令:“让他们自己在城下和倭寇决战,不能开城门!” 龟田追着一个朝鲜人,一直追到济州城的城墙底下,突然不知道从哪里射来一箭,正射在龟田的前胸上,只是龟田穿着重甲,这一箭虽然射在铠甲上了,却并没能穿透,只是叮的一声掉落在地上。 “八嘎!”龟田骂了一声,赶上去,一刀,或者更应该说是一棍,将那个朝鲜兵打晕了过去,就手拖着他向后面退去。他们并没有攻城的东西,呆在人家弓箭的射程内并不是个好主意。 “砰c砰”城墙上还传来了火枪的声音,不过都没有打中,但是龟田知道,火枪可不是他身上的铠甲顶得住的,不过他觉得在这个距离上,火枪对他的威胁还很有限。 “这么远,就是有一头鲸鱼在这里,他们也不一定打得中。”龟田一边这样想着,一边继续拖着那个晕过去的俘虏向后退。其他的“倭寇”也跟着退出了弓箭和火枪的射程。 “菩萨保佑!倭寇退了。”城墙上,不少的朝鲜士兵都长长 (本章未完,请翻页)的出了口气。 不过李州牧却并没有因此高兴,因为他知道,对面的倭寇绝对不止这么点人,从他们的那些船就看得出来。而如果倭寇人多一点,那济州城的某个弱点就实在是太明显了。这个弱点就是,它的城墙太长了。 李朝建造的城池都有一个贪大的习惯,也不管城里有多少人,先把城墙的那一圈修得特别大,以济州城为例,在济州城的城墙里,不仅有民居,甚至还有可以供居民砍柴的树林,有可供居民耕作的田地,从这个意义上来说,万一被围城了,城里面的自持力倒是相当可观。然而,这样做的另一个问题就是,不要说光靠军队,就是把城里面所有的男女老少全摆到城墙上,漫长的城墙上依然会有很多地方是彻底的无人区域。而进攻者只要找到一处这样的地方,就能轻松的杀进城来。 除此之外,同样是因为城墙太长,又带来了另一个问题,那就是如果要保证城墙的质量,那整个城墙的造价就会高得可怕,而朝鲜从来就不是一个钱多得没处花的国家,又要把城墙搞得这么长,那么城墙的质量当然就很一般了。比如说济州城的城墙就基本上都是用当地的火山岩垒起来,这些石头基本上保持着天然的原貌,并没有被切割成整齐的条石,所以到处都是脚可以踩,手可以攀的地方,城墙的高度也只有不到四米,一个身手敏捷一点的人,比如南京的某个喜欢逃票的大妈之类的,轻松的就能翻过去,气都不会喘一下。 另外,城墙的厚度也非常成问题,济州城的城墙上面,两人并行都很紧张,这样薄的城墙,就算遭遇到台风,都有被吹倒的可能,更不要说面对大炮的轰击了。不过城墙建起后,朝鲜人也利用每年农闲的季节陆陆续续的对这些城墙进行了加固,加固的方式就是在城里面这边堆上高度相当的土墙。如果朝鲜人能把这些土夯结实倒也不错。只是夯土是非常耗费人力的。这城墙又长的过分了些,所以靠着城里的那点人,用夯土是想也别想了。所以石墙后面的土墙基本上就是普通的土直接推起来的。时间一长,加上下点雨,在城墙靠里面的那些土墙就坍塌成了斜坡,进攻者只要翻上了城墙,从城内方向下去的时候,直接就可以跑下去,根本就不需要再去攻占什么下城墙的通道了。 如果有大炮,龟田敢肯定,用不了一个上午,他们就能把这座城拿下来。只是济州岛上的码头虽然已经被攻占了,但是朝鲜人的码头上并没有可以吊装大炮这样的重玩意儿的机械,而且栈桥的强度也不能承载大炮。所以要将大炮从船上搬下来,还需要做一大堆的事情:安装自己带过来的起重滑轮组,加固栈桥,整个的这一套东西搞下来,没有个两三天的时间是想都不用想了。 而且这个时代的节奏一向缓慢,两三天的时间也就算相当快了。而且整个的“泰西海盗”团伙有两条正规的夹板战舰,每条船都有三十门大炮,另有十五条临时改装的捕鲸船,每条船上也有八门火炮,再加上四十五条中式运输船所运载的两千多名士兵,这样的兵力,已经对济州岛上的朝鲜军队形成了压倒优势。三天的时间,朝鲜人也完全玩不出什么花样。至于说济州岛上的朝鲜人派人去向朝鲜朝廷求救,那更是笑话,一来是远水解不了近渴,这个时代的国家 (本章未完,请翻页)的反应速度普遍都很慢,就算没有别的事情干扰,等朝鲜朝廷做出反应,估计济州也早就该陷落了。二来朝鲜水军如今的实力很一般,(当年毛文龙和孙元化都向朝鲜借过船只,而且一借就是上百条,更要命的是,他们全都有借无还。所以朝鲜水师如今手里的船已经不多了。而且这些船的性能也完全不能和这帮子泰西海盗比。)三来,这也是最重要的,朝鲜如今正在被满清攻击,面临着亡国的危险,哪里还有力量顾及到海外的一个岛屿? “诸君,国内的情势大家也都知道了,虽然我们已经派人冒险出海向国内求救了,但是国内的救援怕是很难指望。如今看这些倭寇的架势,似乎也不是随便就会自己走的。诸君可有什么退敌的良策?” 在官衙里,李州牧这样向下属的官员们说。 “大人,倭寇势大,若是死守,迟早会被攻破。下官觉得最好能选敢死之士,趁夜间袭击那些倭寇的营垒,放火烧掉他们的物资,这样或许能迫使倭寇退走。”一个年轻人说。 这人的话音刚落,便立刻有人反驳道:“大人,万万不可呀。倭寇悍勇,兵甲坚利,野地浪战,万万不可呀。今日一战,我们在城墙上都看到了,我军野战,实在难敌倭寇。况且倭寇远来,他们的营垒哪里能没有防备,我们去偷袭,怕是正中了人家的圈套,而且倭寇营垒都在海边,今日我们也都看到人家船上的大炮了,我们到海边和倭寇打,却不是白白的凑上去给人家用大炮轰吗?一炮下来,糜烂数里,这不是要白白折损了我们的敢战之兵吗!金全斗,我且问你,若是夜袭,需要多少人马?少于一百能成事吗?我们的兵力本来就不足,若是中了圈套,将这些敢战之兵就这样折损了,靠什么守住城池!大人,倭寇远来,利在速战。我军有城池可据,利在持久。安有舍己之长,而用己之短与敌之长相抗的道理?” “大人,崔先生所言有理呀,野地浪战,万万不可呀!”有人附和道。 “若是死守,等倭寇都上了岸,砍伐树木,建造云梯等器械,然后攻将过来,我们便挡得住吗?”那个金全斗显然不太服气。 “砍伐树木,打造云梯,难道不需要时间?没有个七八天,肯定不行,有这时间,我们便能将岛上的义兵聚集起来,到那时,自然就能守住,如果像你说的那样,今晚夜袭,把敢战之兵都丢光了,明天这济州城就破了!”崔先生也疾言厉色的反驳道。 “崔永哲,你这是畏敌如虎!”金全斗大骂道。 “金全斗,你这是贪功冒进!”崔先生也骂道。 “金全斗,这里岂是你口出狂言的地方!” “金全斗,你知道个屁,当年崔先生和倭寇打的时候,你还在娘胎里呢!”更多的人也骂了起来。 朝鲜人商议来商议去,最后得到的结果用一句话就可以概括,那就是当年傅作义用来忽悠陈长捷的那句:“坚持守住,就有办法。”话说当年001打天津的那会儿,陈长捷想投降,问傅作义怎么办,结果傅作义给了陈长捷这么一个指示。后来陈长捷成了俘虏,进了秦城,叫他坚持守住的傅作义起义了,成了部长。只是不知道这些朝鲜人的结果会不会比陈长捷更惨了。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七十七章,趁火打劫的“泰西海盗”(5) 被“倭寇”抓到后,朴德欢朴德猛兄弟几乎被吓傻了,从他们小的时候,他们就不断地听到各种有关倭寇的靠谱的和不靠谱的传说,这些传说中都毫无例外的将倭寇描绘为披着人皮的某种野兽(当然,这个描述其实是很靠谱的)。朴德欢忍不住按照传说,推测起自己可悲的命运了。传说中倭寇喜欢吃人,还喜欢吃新鲜的。据说倭寇喜欢把人绑在柱子上,然后在旁边架起一口锅,烧上滚烫的开水,再在那人的肚子上开一个洞,将肠子掏出来,洗洗干净,就直接丢进锅里,这边一边掏,那边一边煮,据说这样才真正新鲜好吃。据说直到肠子被吃光,这人还不会死。那些倭寇就再掏出小刀来,把这人做成刺身吃掉。朴德欢忍不住就想,自己莫不是也要被倭寇这样料理了?想到自己还没有来得及讨媳妇,更不要说留下后人,就要被杀着吃了,朴德欢就心如刀绞。 朴德欢朴德猛兄弟先是被捆在一起丢在海边。后来就在他们的面前,“倭寇”一轮炮击,就砸开了港口边的那个小寨子。于是他们就被丢进来寨子里面,没过多久,原来从寨子里面跑出去的一些士兵,也变成俘虏被丢了进来。关进了原本养猪的一个猪圈里。至于猪圈里的原住民,当然是已经被倭寇们拖出去米西米西了。 一大群的俘虏们待在一起,大家都不由得想起了有关倭寇的那些传说,忍不住就都落下泪来,一开始是一两个人小声的抽泣,接着哭声就越来越难以控制,最后大家就都痛哭了起来,更有人一边哭还一边喊:“我还没碰过女人呀!我也想要日李万姬呀!” “这些朝鲜人在嚷嚷什么呢?”负责看守这些朝鲜人的矢野正五郎很不解的问道。 “他们担心我们要杀他们,所以在那里哭。”同样担任看守的村井半助毫不在意的回答道。 “可是,如果我们要杀他们,刚才在战场上,我们很轻松的就可以把他们杀光呀。”矢野正五郎还是不太明白。 “谁知道呢?也许朝鲜人就是这样没用,喜欢哭吧。”村井半助轻蔑地说道。 这时候,一个人走了进来。 “王君,您有什么事情吗?”村井半助赶忙问道。 “带几个人过去审问一下。”那位王君回答说,接着他转身向着那些朝鲜人,用手指着其中的一个,用不太流利的朝鲜语道:“你,出来!跟我走!” 所有的朝鲜俘虏都停住了哭泣,大家都用悲悯的眼神望着朴德欢,朴德猛更是扑过来抱住哥哥,死也不肯放手。 看见那个“王君”皱了皱眉毛,村井半助立刻冲了进去,飞起一脚,把朴德猛踢翻在地,然后揪住朴德欢的头发,将朴德欢拖了出来。 “村井,不要太野蛮了。”王君皱了皱眉毛道,“朝鲜人胆子小,要是被你吓糊涂了,上面问话的时候,他胡说八道起来了,就不好 (本章未完,请翻页)了。” 别看村井半助对朝鲜人很凶,但是对“王君”却是和颜悦色得多,听了“王君”的话,村井半助赶紧点头道:“哈伊,哈伊!”一边将揪住朴德欢头发的手松开来,让他好好的站直了。 “叫你出来,只是问你几个问题。只要你老老实实的,不会要你的命的。”那位王君又用朝鲜语向朴德欢说。 王君说完这话,也就不再理会朴德欢了,自顾自的向着前面走去。朴德欢略一停顿,后面就被村井半助狠狠的推了一把,只好赶紧跟上去。 朴德欢跟着那个王君一直朝前走出了寨子,进了码头,上了一条大船,他惊讶的发现,这条船上居然到处都是些红头发绿眼睛的人。而且看那些倭寇(朴德欢将船上的中国水手学员都当成了倭寇)对这些红毛都非常的恭敬。 “这,难道”朴德欢小时候也是当过少爷的,多少有一些见识。他也听说过这些红毛夷人。据说这些人都是从极西之地来的,在南边灭国无数,最是凶恶。 那个王君带着他进到了一间船舱里。朴德欢看见有一个大块头的红毛人正坐在那里,另一个倭寇则坐在旁边。 一见到这两人,朴德欢便知道这两人一定有些来历,膝关节立刻自然而然的宽松,便跪了下去。 “这位小兄弟起来说话。”那个坐在一旁的倭寇用一口还算流利的朝鲜话说,语气倒是很和蔼的样子。朴德欢有些听明白了,又有些不明白,不过他还是跪在那里,并没有起来。那倭寇也没有继续叫他起来,而是问道:“你叫什么?在这岛上是干什么的?” 朴德欢赶忙回答了。这倭寇又问岛上有多少人马,岛上的官员都有哪些,都叫什么名字。 朴德欢知道这些事情似乎不该说,只是被旁边站着的几个凶神般的倭寇瞪了几眼之后,不知道怎么回事,他就把这些不该说的都说了。甚至就连李州牧有个漂亮的女儿叫李万姬都说出来了。当然,有一些事情,朴德欢还是没说,不过那完全是因为以他的身份,还不足以知道这些东西。 那个坐在上面的倭寇时不时的和那个红毛人交谈两句,然后又转过头来问朴德欢一两句。这时候朴德欢也渐渐的清醒了不少,不过既然前面都说了,如今也只好接着说了。 “朴兄弟,我看你说话条理不错,你读过书的吧?”那倭寇头目又问道,“如今多大了,孩子多大了?” “回禀大王,小人是犯官之后,小时候读过一点书。如今小人是个官奴,连女人都没有,哪里有什么孩子。”朴德欢道。 “哦?”那个倭寇头子来了兴趣,便接着用汉语问道,“那你可能说汉话?” 汉话这东西,朴德欢还真学过,当初他们家还没有倒霉的时候,他老爹还专门找人交过他说大明的官话,如今也已经有六七年没说过了, (本章未完,请翻页)不过勉强到还记得一点。所以朴德欢便也用磕磕盼盼的汉话回答说:“学过一点” “不错,不错!唉,朴兄弟你也算是才人落难了。”那倭寇头子说,“我看小兄弟一表人才,又能读书识字,又能说汉语,若是愿意,倒是可以在我们公司里做一个通译。我李某人保证朴兄弟从此能过上好日子还能娶上好几个漂亮女人,不知朴兄弟意下如何?” 听到这人姓李,朴德欢顿时就产生了误会。 “难怪朝鲜话说的这样好,原来也是个朝奸。我原以为只有那些长得尖嘴猴腮贼眉鼠眼的人才会当叛徒,没想到呀没想到,你这个浓眉大眼的也当了朝奸!”朴德欢忍不住这样想。 不过想归想,朴德欢却没敢把这情绪表露出来。 那个姓李的“朝奸”见朴德欢不说话,以为他心里还在犹豫,便道:“朴兄弟,李朝杀了你父亲,将你贬为奴仆,置于万人之下,任意折辱,难道你还想为它效忠吗?你为他们效忠便宜了谁呢?还不是便宜了哪些杀了你父亲,抢走了你家的钱,而且弄得你现在连个女人都没有的人?你现在就算替他们效忠了,又有谁知道呢?他们难道还会给你立一块碑不成?况且什么是叛逆?李成桂发动兵变,自立为王,难道就不是叛逆吗?” 这样的大胆的话一方面让朴德欢害怕的发抖,另一方面又让他格外的快意。而且朴德欢觉得自己于情于理也没有任何为李朝效力的理由,(其实就算有,他也会装作看不到的)便低头道:“李先生说的是。” “那好,只要你好好的跟着我们干,我保证,至少在这个岛上,我们能让你有仇报仇,能让你要什么就是什么,喜欢谁就是谁。嗯,你带他下去换一身我们的衣服,给他吃顿好的。另外你还有什么要求没有?”李“朝奸”这样说。 “大人,小人的弟弟也被俘虏了,他叫朴德猛” “嗯,我知道了,你门派个人去把他弟弟带出来,和他住一起,也给他一套新衣服,安排他们一起吃顿好的。” 等朴德欢下去了,李国助,也就是那个“朝奸”对杰克船长说:“我原先觉得我们可能要等上几天,等我们把大炮卸下来才能攻克济州城,如今看来,我们根本不需要大炮,轻松的就可以拿下它。” “哦?那么李,你需要我们给与怎样的配合吗?”杰克船长说。 李国助知道杰克船长的意思,这个老海盗的意思其实是希望能够参与破城之后的分赃而已,而在这件事情上,他也没有不让那些红夷分一本羹的道理,反正,无论是杰克船长的人,还是那帮子日本人,以及那些中国人,都不是他李国助的嫡系,李国助也明白,如今的他也不能有嫡系。于是便回答道:“杰克船长,我需要一些身手敏捷,擅长攀爬的小伙子。”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七十八章,趁火打劫的“泰西海盗”(6) 第二天一早,李州牧就接到报告,说那些倭寇有所异动。李州牧赶忙带着几个牙兵上了城墙。 “大人您看?这些贼人可真是不少。莫不是要正式攻城了?”李判官已经在城墙上了,见了李州牧,赶忙上来行礼道。 李州牧放眼望去,只见大约有四五百名倭寇,全都手持利刃,正在城门口列队,很是一副杀气腾腾的样子。李州牧望了一下,道:“不像是要攻城,他们并没有带着什么攻城的器械。” 正说话间,却见那队倭寇后面又开出来了一些贼寇。走在前头的是一群扛着火绳枪的红毛夷人,后面跟着一群手持利刃的倭寇。只是这些人也没有直扑城墙而是走到距离城墙不过一射之地便停了下来。之间这群人里走出来一个人,这人扯着喉咙就用标准的朝鲜语喊了起来:“里面的土著听着!大荷兰东印度公司经理杰克先生晓谕尔等,此处岛屿已经归属于我荷兰东印度公司治下。尔等土著当按兵束甲,降服于我大荷兰东印度公司,为我公司臣属,行纳粮服役之责任。这我公司亦必善待尔等。若狐疑不定,以区区螳臂,妄抗万钧之雷霆;则我公司一怒,天罚遂降,尔等皆为齑粉!尔等若倒戈卸甲,以礼来降,犹能自保身家,我军亦当秋毫无犯,如此家人安乐,得享太平,岂不美哉?” “这人是谁?”李州牧沉着脸问道,他知道,这人的朝鲜话如此标准,多半是昨天被俘虏的那士兵中的一个。 有个眼尖的认真看了看,道:“回禀大人,看起来像是守烽火台的官奴朴德欢。” “这人可有亲属在城中?”李判官恶狠狠的问道。 “回禀大人,”那人双手抱拳,低下头道:“这人只有一个弟弟,是和他一起守烽火台的想来想来也是一起被倭寇抓去了吧。” “可恶!这个贱种!居然投了倭寇!”李判官恨恨的说。 “这不是倭寇,看起来倒像是红毛夷。我听说红毛夷人在南边四处为祸,凶恶异常,不想居然跑到这里来了。”李州牧说。 “大人,不管他是什么夷人,敢来犯我国土,定要叫他有来无回。”李判官的官阶要低一点,如今只上官面前自然要表现得更勇猛一点。 “尔等土著!还不开城投降,更待何时!”城外面朴德欢喊叫得越发的起劲了。 “这奸贼!”李州牧道,“李判官,久闻你神射,你看看在这里,可射得到他不?” 朝鲜一向强调射箭的技能的练习,所以朝鲜的文官中,擅长射箭的倒也不少。李判官便是其中之一。 李判官望了望正唾沫星子直飞的朴德欢,估计了一下距离,回答道:“大人,这个距离一般的弓箭怕是够不着。要用很轻的轻箭,或许能射中,只是轻箭不能抗风,只要稍微有点风,就会偏。而且杀伤力也不够。” “ (本章未完,请翻页)且不管这些,先射他一箭,灭灭他们的威风。”李州牧道。 “如此,下官从命,大人还请让人和那奸贼对骂,下官再抽空射他一箭。”李判官道。 “如此,有劳了。”李州牧也拱手道。 于是城上的几个大嗓门的朝鲜兵也对着朴德欢大骂了起来,一时间骂声响成一片。李判官趁着这个机会,找了段还算没倒的女墙,,靠着它的遮蔽,悄悄地拉开了弓,然后一箭射出。 要说李通判的箭术倒也不错,只是这一箭距离的确是远了点,所以只是从朴德欢的脑袋旁边嗖的一声飞了过去,并没有射中他。 不过这一箭却也把朴德欢吓得不轻,他也顾不上再和城上对骂了,先是一屁股坐倒在地,接着也顾不得站起身,就四肢着地连滚带爬的往后就跑。城上顿时哄笑起来,站在后面一点的龟田见了,气得大骂道:“朝鲜马鹿,真是丢人!居然和这种人为伍。”如果不是怕乱了行列,龟田就想上去揍他一顿了。 “这不知道我们留着这样的狗东西有什么用!”龟田小声骂道。 “龟田君,什么狗都是有用的。”在他一边的黑藤规三说,“中国有句老话说得好:‘狗到用时方恨少。’这话不是没有道理的。” 朴德欢被射了回,李国助看了也只是笑笑,然后挥了挥手说:“按计划办吧。” 于是李州牧就看到,对面的贼军一分为二,大概一百个左右的倭寇和二十来个红毛夷人依旧留在原地,其他的七八百人却都列着队伍,沿着城墙,朝着东边过去了。 “他们要干什么?”李州牧一愣,不过他立刻就明白了这些泰西强盗的用意。 “我们的城墙太矮,又容易攀爬,他们定是要绕到别处去攀爬进来。这些泰西人真以为靠这个就能攻下济州?”李州牧在心里冷笑了一声,便转过头对李判官道:“还要有劳大厦兄了。我给你四百兵士,你带着他们,在城墙上跟着他们,不要让他们爬进来了。” “下官谨受命。”李判官回答道,然后转过身,带着四百官兵就在城墙上跟着那些贼人向着东边去了。 济州城的城墙大得夸张,两方一个在城墙上,一个在城墙下已经走了差不多快一个时辰了,城下那些贼军不但没有停下来的意思,反而是越走越快,如今更是一路小跑起来了,而李判官以及他带着的那四百官兵却已经上气不接下气了——得到了相对充足的蛋白质补充的红毛强盗和倭寇们的体力明显要比朝鲜兵好太多。如今李判官手下的,已经有三十多人掉队了,剩下的这些人也一个个脸色惨白,有的人甚至都已经开始呕吐了起来,其他的人也都快要站不稳了,他们手里拿着的长枪如今已经不再是武器,而是拐棍了,如果不是靠着长枪撑着,只怕很多人都已经站不住了。 如今李判 (本章未完,请翻页)官已经完全明白了那些强盗们的险恶用心,他们就是想要先用这样的方式拖垮自己,然后等自己没法跟上的时候,再轻松的爬上城墙,里应外合攻破城池。明白了这一点之后,李判官也知道自己现在的处境非常危险,士兵们疲惫不堪,已经跟不上那些贼人了。而那些贼人去还能健步如飞,好像一点都不累一样。李判官知道城下的贼人也一定在观察他们,一旦发现他们体力耗尽,那些贼人就会迅速攀上城墙,然后向着已经筋疲力尽的自己发起攻击。李判官看了看身边的那些士兵的样子,知道如果在这样的状态下和人家交战,估计会被人家像杀鸡一样的宰掉的。 “还要不要继续跟着?”李判官想,很快他就做出了决定:不能再跟着了,再跟着也不能阻止人家爬上城墙,而且还会导致在此后的战斗中吃大亏。 “都停下来,不要追了。”李判官说,“抓紧时间休息一下,那些贼人马上就会杀过来的。” 然而,李判官还是犯了一个错误,那就是,处于体力不支状态的人一旦开始休息,在一段时间内反而会越发的感到疲惫。不过他对于那些贼人的推断倒是相当的正确,果然没过多久,他就看到那些红毛夷和倭寇从前面朝着他们冲过来了。 “这些牲口,跑了这么远,还爬了城墙,居然还这么有力气,真是一群畜生呀!” 一边这样想着,李判官一边努力的想要站起来,然而一动才发现,自己的腿脚居然比刚才还软。差点就栽倒在地上。他费力的举起自己的弓,搭上箭,用尽了力气将共拉满了,然后对准了冲在最前面的一个手持长刀的倭寇射了过去,在这样的距离上,如果是平时,李判官绝没有射不中的道理,但是这一次,就在箭射出去的时候,他的手抖了一下,然后,这一箭就射飞了。 “可惜!”这也几乎是李判官最后的一个想法了,紧接着,一柄太刀就直接刺进了他的胸口。在倒下去的时候,李判官看到自己的带着的其他士兵也都被那些倭寇和红毛夷人向砍瓜切菜一样的砍倒在地。接着他眼前一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龟田挥舞着太刀,冲在最前面,他的对手们都没力气了,根本就没法做出什么有威胁的攻击,他一口气就砍翻了好几个,其中有一个朝他射了一箭的家伙好像还是个官员。 “果然,用刀砍人还是比用棍子打人美得多。太刀带起的血珠,就像长野的樱花一样让人迷醉呀!”龟田甚至还有时间发出了这样的感慨。 而跟在他身边的黑藤规三则已经开始用临时学来的朝鲜话大喊:“丢下武器跪在地上免死!” 几乎只用了一瞬间,四百多人的朝鲜军就彻底溃败了,四十多人被当场砍死,剩下的人因为逃跑的体力都没有了,几乎全都乖乖的投了降。而红毛夷人和那些倭寇一个人都没死,就连受伤的都没几个。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七十九章,劫掠(1) 而此时,继续在北门一代和城外的红毛夷以及倭寇对峙的李州牧对李判官的大败还一无所知,朴德欢在定下定神之后,再次站出来劝降,当然这次他站得距离城墙更远了一点。而且这一次,他的言辞越发的无法无天了,他居然丧心病狂的攻击李朝开国的国王李成桂是叛主作乱的叛逆,而李州牧等人也不过是附逆的叛贼。这样丧心病狂的话把李州牧气得胡子都抖起来了。要不是下属拦着提醒说,不要中了奸人的诡计,李州牧就几乎要带着部队出城去砍死那个叛逆了。当然,如果不是知道身边肯定有老成持重的下属,李州牧也未必会这样的义愤填膺。 很快时间就到了中午,外面的红毛海盗和倭寇们也并不走,而是由船上的人送来了饭菜,这些人就解散了队伍,把武器乱七八糟的放在一边,或是蹲着,或是直接坐在地上,端起碗就大吃起来。 “大人,你看我们是不是可以趁机”有人问道。 “大人,万万不可呀,这一定是那些海寇的诡计,大人万万不要中计,敌寇远来,不能持久,我军只要以不变应万变,贼军自然只能退去。”还没等李州牧开口,自然就有老成持重的下属出来劝阻了。 “崔先生说的是。”李州牧道,“若不是崔先生提醒,几乎就中了海寇诡计了!” “大人英明,想来这些海寇无计可施,不几日就该退走了。”崔先生也躬身回答说。 “将士们的饭菜准备好了没有?”李州牧问道。这时候一阵风从城下吹上来,从风中,众人都闻到了肉的香味,显然,下面的那些海寇们吃的还真不错。 “大人都准备好了。只是这城墙上太过狭窄”一个小吏回答道。 李州牧环顾了一下,这城墙上面确实是太狭窄了,于是便道:“将饭菜拿到城墙下,将将士们分成三批,轮流下去吃饭。” 很快第一批士兵已经开始吃饭了,城里面靠近北门的一片树林里(谁让济州城的城墙大得没边呢。)突然去传出了一声炮响。然后一群红毛夷就从树林后面的小路上冲了出来,面对着正在吃饭的,目瞪口呆的朝鲜士兵,先是用手里的火绳枪打了一个齐射,一下子就打倒了十几个朝鲜兵,然后这些人向着旁边让开,一群手持长刀长矛的倭寇就从他们后面直扑了上来,顿时就砍翻了一排朝鲜人。 遭到这样的偷袭,城下的朝鲜军队立刻就崩溃了,他们丢下手里的碗,也顾不得拿武器,就四散而逃,就连城墙上的朝鲜军也慌了神。 “快,快射箭!射那些倭寇!”城上的李州牧总算是反应过来了,大声喊道。 然而城上的朝鲜军正乱作一团,有些人甚至都已经开跑了,李州牧抽出刀来,顺手砍了一个倒霉鬼(其实这人有没有想跑,李州牧并不知道,只不过因为这家伙站得比较近,又一副惊呼失措的样子,没有听命令立刻射箭,所以被李州牧“借人头一用”了。)。但还是没能恢 (本章未完,请翻页)复秩序,虽然有人领新的射出了几箭,但是却也没射中几个倭寇。 这时候,龟田等人已经杀散了城墙下的那些朝鲜兵,刚才如果城墙上的那些朝鲜人一涌而下,考虑到他们的人数要少一些,又加上朝鲜人居高临下的冲下来的冲击力,或许倒是能给龟田等人带来更大的损失,但是这些朝鲜人却在惊愕和混乱中错失了这个时机。 这时候那些红毛夷人也已经重新装填好了他们的火绳枪。于是这些海盗们冲上来,向着城墙上的朝鲜人又打出了一次齐射。 这次齐射打倒的人其实也不是很多,但是火枪齐射的声音却越发的加剧了朝鲜人的混乱,齐射的硝烟还没有散去,那些红毛海盗就抛下枪支,抽出弯刀,和那些倭寇们一起狂呼着扑了上来。 李州牧越发的控制不住军队了,除了身边的几个牙兵,其他的士兵大多一哄而散,而这时候,城外的倭寇和红毛海盗也逼近了过来,用火枪朝着城上乱射。 龟田并没有向城墙上的朝鲜人发起冲锋,他带着几个人直扑向城门,城门洞里,守门的士兵早就跑了,龟田的人不费吹灰之力,就打开了城门,城外的那些倭寇和红毛海盗顿时一拥而入。 “完了,城破了!”此时便是李州牧也完全绝望了。 “大人,我们从这边走!”一个牙兵指着那边的一条砍柴的人用脚板踩出来的小路说。 李州牧带着几个牙兵,就赶忙顺着那条小路逃走。 “那是李州牧,李州牧跑了!”刚刚跟着一群海寇一起进城来了的朴德欢一下子看到了正在朝着小路上逃跑的李州牧,便指着他大喊了起来。 这一下,朝鲜兵更是乱成一团,海寇们都用各种不标准的朝鲜话大喊:“丢了武器跪地上不杀!” 朝鲜人的抵抗迅速的被瓦解了,没有被砍死的朝鲜士兵也都被捆绑了起来,还有几个红毛海盗正在追赶逃跑的李州牧。 这时候,李国助也进了城。正看到朴德欢在朝着那些被俘的朝鲜人喊话:“你们不要怕,这些大人不是倭寇,是荷兰东印度公司,是文明人!只要你们听话,就能活命!现在你们都跟着这位荷兰大人走,知道了吗?” “去把那个朝鲜人喊过来。”李国助对身边的一个人说道,那人听了,便跑了过去,然后,朴德欢就屁颠屁颠的跑了过来。 “李大人!我军真是神勇,真是战无不胜,攻无不克!”朴德欢满脸都堆着谄媚的笑容。 “朴兄弟呀,我还有件事情要派你去做。这城里面那些人有钱有地位,你肯定都知道,如今我派你带着兄弟们过去,把这些人都保护起来,免得他们乱跑在路上被老虎吃了,或者一不小心把值钱的东西弄掉了,你明白吗?” “明白,明白!”朴德欢兴高采烈的回答道。 朴德欢当然明白李国助的意思,一群海盗会去保护岛上的有钱人?会担心他们被老虎吃了?这 (本章未完,请翻页)岛上哪来的老虎?什么“一不小心把值钱的东西弄掉了”,其实不就是怕那些有钱人把钱和值钱的东西藏了起来,让他们找不到了吗? “这事情很急,你马上带着他们去,还有府库什么的,也别忘了。”李国助又叮嘱道。 李州牧带着几个牙兵,刚刚赶回了自己的衙门,在路上李州牧已经想明白了,济州的陷落已经是不可避免了,如今之计就是赶紧带上重要的东西到大静或者是旌义县去,想来这些海寇,劫掠一番之后,也会自行退走的吧,到那时,他也算是能自己收复了失地,考虑到如今朝廷的状况,失地的也不只是他一个,朝廷的处理应该也不至于太严厉。 刚刚收拾好东西,李州牧就听见前面街上传来了惊呼声。 “大人,贼人杀来了快走吧!”一个牙兵说。 “万姬,和你娘快上马车!”李州牧先看着孩子和老婆上了马车,又问,府里面的东西都拿好了吗? “拿好了,只是来不及去府库里搬库银了。”一个牙兵回答说。这时候喊杀声更近了。 “大人,快走呀。”另一个牙兵也催促道。 “唉!”李州牧又看了一眼自己的已经很破败了的官衙,叹了口气,然后翻身上了马,一扬马鞭道:“走!” 就在一片混乱中,几匹马掩护着一辆小小的马车离开了官衙。 李州牧前脚刚刚离开,朴德欢带着一群凶恶的倭寇和红毛海盗后脚就到了这里。 “各位大王,这里就是李州牧的府衙。”朴德欢指着洞开的大门说。 如今府衙大门洞开,想来李州牧已经逃走了,不过跟着朴德欢到这里来的家伙们其实对抓住李州牧的事情也不是太上心,他们更关心的是,府衙里面的钱还在不在,还有多少。 “进去,搜!”海盗西尔弗拔出弯刀大声喊道,然后一群人就冲了进去。 府衙里这时候还是有人的,李州牧走得匆忙,很多东西都没有带走,家里的奴仆也是一样。这些仆人们就趁着这个机会,等李州牧走了,便将值钱的东西一卷,准备跑路,只是没想到那些倭寇来的竟然这样快。 西尔弗刚冲进衙门,就看就一个朝鲜人抱着一大卷花布正往外跑。西尔弗很想直接一刀砍死这个小偷,但是考虑到这样做十有会把花布弄脏了,然后会降低这些布的价值,而且上面还有命令,说是不能滥杀,所以西尔弗很文明的飞起一脚,将那人踢倒在地,然后一把抢过那一大卷花布,那个人逃得了一命自然也不会在自己来找死。 西尔弗仔细地看了看花布,这不是丝绸,只是棉布,不过倒是很厚实,而且图案也很漂亮,应该能值点钱。西尔弗点点头,将这些布塞进了自己的衣服里。他的衣服是特制的,非常宽松,而且到处都是折叠着的口袋。这是德国佣兵们常用的服装,在战后用来装抢劫的战利品了。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八十章,掠夺和贸易 郑森知道,无论是他父亲手下的那些人,还是最近招募来的那些泰西人,基本上都是海盗出身,要想让这些人打仗秋毫无犯,还真是不太可能。在这些人的意识里,打仗什么的不就是为了掠夺吗?事实上,这个观点郑森也是很赞成的,只不过,郑森觉得目前郑家军队搞掠夺的水平还太原始了。还停留在随便乱抢的粗放式状态,这种状态弊端多,效率低,郑森早就想要对此加以改革了,只不过如今郑森并没有直接控制的嫡系部队,所以郑森对此也只能说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不过在李国助出发的时候,郑森还是和李国助做了一次长谈。在这次谈话中,郑森高屋建瓴的向李国助讲述了两个重要的理念: 第一个理念是抢劫要专业化,集中化,公平化,不能抢了芝麻,丢了西瓜。所以在抢劫的时候,也必须严格的遵照计划,首先控制最有油水的地方,然后将这些油水集中看管好,再依照论功行赏的方式分发下去。这样就可以避免出现只想吃肉,不想啃骨头的问题,而且只要主官控制得力,也能有效控制这个派系之间的矛盾。 第二个理念就是抢劫必须考虑到成本控制。依照郑森的分析,济州岛上的朝鲜人,除了个别的官僚和地主,其余的人,基本上都是穷光蛋,抢劫这些人,根本抢不到什么值钱的东西,反而会大大增加抢劫的成本,这个成本指的不仅仅是抢劫时遭到的抵抗,甚至也包括为它消耗的时间。 “外面的院子里面可能有好几个蚂蚁窝,只要我们肯花时间,总能够把它们找出来,然后我们要灭了它们也几乎是毫无难度。而且绝对不会出现伤亡。但是我们会去做这样的事情吗?不会,因为在这些蚂蚁窝上面消耗时间,我们几乎一无所得。而如果将这些时间拿去干别的有意义的事情,我们能得到的就多得多。所以,消耗的时间也是成本。从哪些那些朝鲜穷光蛋那里我们能抢到的东西很少,而一旦抢了他们,反而会造成大面积的反抗,得不偿失。所以适当的约束下属,不要随便抢那些穷光蛋,能为我们节约不少的成本。” 当时郑森就是这样向李国助讲述如何处理济州岛上的朝鲜穷光蛋的。 “但是,朝鲜的那些当官的会用这些穷光蛋和我们拼命,我们杀了他们的人,他们天然就会仇视我们,一样会反抗我们的。”李国助这样说道。 “这就要看我们怎么做了。其实只要做得好,我们完全可以让那些朝鲜穷光蛋和朝鲜官员富人成为死仇。首先,谁是我们的朋友,谁是我们的敌人。这是做任何事情最重要的第一个问题。在济州岛,谁的利益和我们的利益冲突最大呢?当然是当地的官员和地主富人,因为我们要抢劫他们嘛。既然他们是我们的敌人,我们就要彻底的打死他们,绝不和他们妥协。另一方面,他们的财产中有些东西,对于我们其实无所谓,我们需要的是什么?是济州岛的地盘,以及济州岛上的牲畜 (本章未完,请翻页),济州岛上的那些田地,说老实话,我们还真看不上眼。我们难道还要到那里去种庄稼不成?所以我们大可以打着劫富济贫的旗号,把那些官员和富人全都赶走,把他们的银子,马牛羊之类的牲口我们自己分了,一些不值钱的,我们看不上的破烂,还有田地什么的,我们就直接分给那些穷光蛋。”说到这里,郑森露出微笑道,“可是对于那些穷光蛋来说,呵呵,这就是他们的命了。他们自然清楚,只要我们走了,那些老爷们回来了,会有什么结果。到那个时候,你说他们会站在谁的一边?” 其实这样做并不是郑森的创造,在后世的赤兔朝,开国太祖在处理某些民族地区的时候就采用了与此类似的手段,结果是得到了广大的下层百姓的支持,在红朝太祖的年月里,这些广大下层百姓成了支持国家统一,反对民族分裂的最为坚定的力量。那个时候,什么分裂势力都只能在外国乱跳,在国内,哪怕在本民族,甚至越是在本民族,越是找不到支持者。然而后来,赤兔国拨乱反正,将一些旧上层抬出来加以团结,结果反倒是 李国助觉得郑森的想法似乎有一定的道理,至于到底行不行得通,他并没有把握,不过他知道自己的地位就是个执行者而已,所以他打算老老实实的就按照郑森的设想来试试。 因此,岛上的普通老百姓倒是惊奇的发现,那些倭寇似乎并没有传说中的那么穷凶极恶,虽然不能说一起杀人什么的事情都没有,但是整体上来说,比起岛上的老百姓的预期,这些倭寇倒还真算得上“秋毫无犯”了。 当然,那些有钱人就倒了霉,城里的一些大财主的家里都被抢了个精光,不过那些倭寇忙于抢东西,杀起人来的兴趣也不是很大,结果让不少的财主给跑了。 “那些朝鲜财主的家财我们要抢干净,但是注意,那些财主,我们要让他们的一部分家人逃出去,他们家里的人如果死绝了,那些分了他们的田地的人就会觉得,将来朝鲜官府回来了,他们也不会再丢掉什么了,就不会真心依靠我们。”这也是李国助出发前,郑森给他讲的东西。 又过了两天,这帮子倭寇居然派人满街的嚷嚷说,他们不是强盗,是“劫富济贫”的义士,如今他们打算要把从哪些“为富不仁”的家伙那里抢来的东西分给大家。甚至不仅仅是东西,就连宝贵的土地都可以分给大家。 当然,郑家的组织度比起后来的某个组织是差远了,所以他们的打土豪分田地自然做不到后世的时候那样严密。不过靠着强迫,他们还是成功的将那些他们看不上的财物,比如桌子,椅子,箱子,以及大床什么的丢给了那些穷光蛋,就连地契都是如此。 “这些东西到了他们的手里,用不了多久,他们就会把它当成是自己的了。谁愿意放弃到了嘴里的东西呢?你信不信,过几天我们去打大静县的时候,让他们帮忙拉大炮,他们保证不会反对。” (本章未完,请翻页)李国助这样对被派来辅助他的洪旭说。 “不过他们也不会主动帮我们。”洪旭说。 “那当然,他们还不确定我们能在这里长时间待下去呢。我们先发出通告,要求他们每家出一个民夫,帮我们做事情,凡是民夫,每天给三餐,而且一天两钱银子,等我们打下大静县之后,每人再发五尺布。但是我们并不派人看着他们,你也知道,济州城这个样子,他们要逃出去其实很简单。如果他们真的反对我们,他们就会连夜逃走。我们的人少,也不可能把他们都控制起来。可我敢说,到时候不会真的有多少人逃走的。” 两天之后,“红毛海寇”攻克大静县,五日之后,“红毛海寇”攻克旌义县。又两日后,朝鲜最后的抵抗力量被迫冒险渡海,退回了朝鲜半岛。海盗们完成了对整个济州岛的占领。 崇祯十年正月,朝鲜江华岛,多尔衮正意气风发的站在一个小山上,望着下面被捆成一组组的朝鲜官员和贵妇人。这些人都是朝鲜的王妃c王子c以及重要大臣的妻子。满清向朝鲜发动进攻之后,朝鲜仁宗慌乱之下,想起了当年丁卯胡乱的时候,自己逃到江华岛避难的事情。而且江华岛上的设施也还不错,朝鲜王室在那里还有一套行宫。于是就将王妃c王子c以及重要大臣的妻子都送到江华岛上避难。 但事实上,江华岛并不是一个真正适合避难的地方,丁卯胡乱的时候,后金还完全没有水军,而那个时候的朝鲜水师也比现在要强得多。所以虽然江华岛距离陆地最近的地方不过几百米,但是靠着绝对优势的水师,那个时候的后金的确拿躲在江华岛上的朝鲜王室没什么办法。 然而这次不一样了,一方面朝鲜水师不断地被东江和莱登“借走”,已经被大大的削弱了。而另一方面,在登莱之乱之后,后金,或者应该叫做满清,已经得到了一支不小的水师力量(其中的一些船干脆就是朝鲜水师借出去的),此后东江镇崩溃的时候,原属于东江的一批水师也投靠了满清,再加上孔有德等人投降后,后金又获得了不少的大炮,所以如今距离陆地不过数百米的江华岛已经无法抵挡满清军队的进攻了。而且如今正是正月,再加上小冰河气候,天气严寒,江华岛和朝鲜大陆之间不过数百米的海面上很多地方都结了冰。其中一些地段已经完全可以通行。 如此一来,江华岛自然再也无法抵抗满清的攻势。多尔衮几乎不费吹灰之力,就一举攻破了江华岛,俘获了在那里避难的那些朝鲜人。 这时候多尔衮却看到一个白甲兵骑着一匹马从远处飞奔而来。 “发生了什么事情吗?”多尔衮想。 这个白甲兵很快就跑近了,大家也都认出了这人,这人名叫呼鲁甘,是多尔衮额一个亲卫。 “主子爷!有军情。”这人在距离多尔衮还有几十步的时候翻身下马,同时高声喊道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百十一章,泰西商人和神药 按照那个亲卫的报告,在江华岛东边的海面上出现了一支船队。而这这支船队看上去和他们此前见到的任何船只都不太一样。 “走,我们去看看。”多尔衮说。 多尔衮带了几十个白甲兵骑上马很快就到了海边,果然看到在不远的海面上有停着有几条样子怪异的大船(至少以多尔衮的眼光看来是很大的船了)。船上的人显然也发现了多尔衮他们,于是从那条大船上放下了一条小舢板,几个人下到了小舢板上面,向着这边的海岸划了过来。 “人家隔着老远,只过来这么几个人应该没有什么恶意。”多尔衮说,“依波丹,你带几个人过去看看,小心点!” “嗻!”依波丹应了一声,跳上马,带着两个人就朝着那边过去了。 依波丹到了海边,小舢板却还没到。不过距离也已经很近了。依波丹已经可以看到舢板上面的人的样子了。而这些人的样子却让依波丹大吃一惊。 “这个世界上还有长成这样子的人?这是人吗?” 舢板上出了一个通译之外,全是一些红发碧眼的泰西人。虽然到1632年,俄国人建立起雅库次克之后,已经渐渐将触角伸到了远东,但是在满洲人当中,见过白种人的人还是非常少的。 这时候那条舢板已经靠了岸,几个怪人和一个南蛮子从舢板上跳上了岸。依波丹看到最前面的一个红胡子的人高举起双手,摊开手掌向他喊了一句什么。当然,依波丹是听不懂这人在说什么的,不过这人的动作他倒是看得明白,那意思是我没有带武器,没有恶意。 “他在说什么?”依波丹先是从战马上居高临下的望着那个人,然后半侧着脑袋向他的一个同伴问道。 “我怎么可能知道。”他的同伴说。 好在这个时候,跟在那个红胡子后面的那个南蛮子开了口:“各位爷,我们没有恶意,我们是来做生意的。” 这个南蛮子说的是汉话,而汉话在东北亚几乎是通用语,依波丹倒也能听懂。 满清自从努尔哈赤起兵造反之后,一直都受到禁运封锁。如果不是有那么一帮子只认钱的,具有“不出售武器打击自己的祖国的军火商就不是真正的国际军火商”的精神的商人的协助,也许满清早就会因为经济上的困境而崩溃了。后来,满清军队历次入关劫掠,大体上也都有那些商人做带路党。而他们劫掠所得的很多银子,也是通过这些商人,变成了各种他们急需的物资。当然那些商人也没有白干,他们不但赚的盆满钵满的,还在后来为自己弄到了八个“皇商”的指标。 因为这个原因,虽然满清是杀人不眨眼的强盗,但是对商人的态度,倒是非常友好的。 “你们是商人?”依波丹的口气温和了很多,“你们有什么货卖?” 那个南蛮子将这问话翻译了过去,那个红胡子又连忙说了句什么。 “这位爷,我们是做药品买卖的。”那个南蛮说道,“我们有一种包治百病的神药,我们这里有 (本章未完,请翻页)样品,这位爷要不要看看?” “包治百病的神药?”依波丹有些想笑,自古以来,那有什么能包治百病的神药?这些做买卖的商人都是这德性,吹牛的时候从来不怕把牛皮吹破了。这也是他们的天性了,要想商人不吹牛,除非是太阳从西边出来了。不过药品确实是满清急需的物资,如果这些商人真的有药品贩卖,只要是能治病,能治伤的药物,哪怕不像他吹的那样能包治百病,满清还是可以和他们做做买卖的。 “把你们的神药拿出来给我看看。”依波丹拉着缰绳,从马上跳了下来。 那个南蛮子又把依波丹的话和那个红胡子说了,那个红胡子听了,又说了句什么。 “尤瑞先生说,药物在他怀里,他需要伸手到怀里去拿,希望您不要误会。”那个南蛮说。 依波丹笑了,这个红胡子还真是很谨慎。 “没问题,让他只管拿东西就是了。”依波丹说,虽然那个红胡子块头很大,几乎比依波丹高了一个头,但是依波丹并不觉得他摸出点什么东西来就能威胁自己。自己可是白甲兵,真刀真枪的砍过的人多的去了。 红胡子尤瑞将手伸进了怀里,不一会儿就掏出了一个小袋子,打开来,里面是一块用油纸包着的棕色的药丸。 “这是什么?”依波丹问道。 “这是福寿膏,是大食出产的圣品。是上帝赐给人类的珍宝。”尤瑞满脸是夸张的迷醉。 “这能治什么病?”依波丹问道。 “各种病,各种疼痛,各种咳嗽,各种肠胃不舒服。还能壮阳,能提神,能”尤瑞一口气说出了一大堆的用途。 “停下,停下,你说这么多,我也记不住。你这东西能给我看看不?”依波丹问道。 那个南蛮赶忙将这话翻译了过去,尤瑞立刻双手将那块“福寿膏”捧了起来,递到依波丹的面前。 依波丹结果那快“福寿膏”,先在手里掂了掂,又拿到眼前细细的看了一下,轻轻地嗅了嗅,然后又问道:“这东西,你们有多少?” “您要多少,我们就能有多少。”尤瑞回答道,“只要您要得了,而且有钱,像那样的船,我轻松的就能装个十几船过来。而且就算没钱,用别的东西来抵偿也是一样。反正我的船总不能空着回去,总得带上点什么才合算。” “别的东西?”依波丹问道,“你们打算收购些什么?” “我听说,你们这边的各种皮毛不错,然后这边的林子里面也出一些好木料。”尤瑞回答说,“此外,我听说你们一直在和明国还有朝鲜打仗,你们抓到了不少的奴隶,如果你们愿意,我也需要购买一些奴隶。男女不限,但是只要年轻人。” 依波丹听了,点了点头道:“这样的事情,我作不得主,正好我的主子睿亲王就在这里,我可以带你去拜见睿亲王。你们看如何?” “如此,那真是多谢了。若是能见到睿亲王,做成了大买卖,我们定然不会忘了您的恩德。 (本章未完,请翻页)”尤瑞这样说,同时给那个南蛮子一个眼色,那个南蛮子立刻从身上摸出一个小口袋,递给依波丹道:“小小礼物,不成敬意。” 依波丹接过那个小口袋,打开来,看到里面是两块做成小圆饼状的黄金,分量似乎还不轻,圆饼上面还刻着一个长相和眼前这个红胡子很类似的人的头像,下面还有些鬼画符的东西,大概是他们的文字。 依波丹将这个小口袋收起来,道:“你们跟我来。” 依波丹的几个同伴也下了马,他们牵着马朝着多尔衮所在的小山包走去。红胡子尤瑞,那个南蛮子还有另一个金色头发的瘦高个都跟着他们。依波丹一边走一边注意着这几个人。 那个红胡子表情很是坦然,似乎一点都没有害怕担心的意思,依波丹在心里悄悄地给他竖了个大拇指,看起来,这人倒是个有胆量的。那个南蛮子就差多了,一路上东张西望,一副紧张的样子,而那个金色头发的瘦高个则让依波丹的眼睛眯了起来:他走路的时候的每一步的距离都像是用尺子量过一样,不差分毫;而且他的左手总是习惯性的抬到腰间,左手的虎口上也满是老茧。 “这人应该是个练家子,左手的刀或者剑。功夫应该不错。可能是那个红胡子的保镖。”依波丹这样想着,不过他也不是很在意,这人虽然可能功夫不错,但是如今他身上并没有带着长刀或是长剑,那威胁也就很有限了。 一行人到了小山包下面,依波丹对那个红胡子说:“你们在这里等等,我先上去通报一下。”尤瑞等人就停了下来,依波丹走上小山包,向多尔衮报告,过了一会儿,依波丹照样下山来,对尤瑞说:“睿亲王召见你,你可以把他带上去。”他指着那个当通译的南蛮道,“另外,请把身上的武器都先放在我这里。” 尤瑞听了点点头道:“可以,我身上只有这把刀,却也没有其他更多的东西。”一边说,尤瑞就一边从腰间解下了一柄短刀,双手递给依波丹。依波丹接过刀,顺手将它拔了出来,只觉得寒光闪烁,竟似乎有点刺得人眼睛疼痛。便顺手一挥,将旁边一颗手腕粗细的小树拦腰劈作两段。依波丹便喝了声:“好刀!”又道:“这商人,你这刀可卖也不卖?” 听了通译的话,这红胡子笑道:“我既然是商人,还有什么不卖的,只要价钱合适,别说一把刀,就是我的人都可以卖。今日相见,便是缘分,本该作为礼物送给阁下。只是今日突然遇到了睿亲王,我这身上也没什么见面礼,便打算将这把刀献给亲王殿下。阁下要是喜欢,下次我再带一把过来献给阁下如何?” 依波丹听了那个南蛮的翻译,便道:“你说得有理,这个自然应该先献给睿亲王。只是你记得下次来可得给我带一把好刀来。只是你的礼物我已经收过了。所以这次我也不会白要你的刀,自然会给你钱的。” 虽然尤瑞交出了刀,而且依波丹对这人的印象也不错,但是该做的事也是要做的,比如搜身什么的。然后尤瑞就被带到了多尔衮的跟前。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八十二章,泰西商人和神药(2) 如果更早些年,多尔衮或者说满人对于找上门来的商人可能态度会更热情一些,不过即使现在,满清在关外的局面已经完全打开了之后,总体来说,他们对于那些商人的态度还是非常友好的。尤其是一个能弄到药物的商人。对于经济在很大程度上依靠掠夺来维持的满清政权来说,不断地对周边发动战争乃是必须的。而不断地战争则使得他们对钢铁c布匹c药物的需求变得很大。 “你的这种药物能治这么多毛病?”多尔衮有点不太相信。因为这种药物实在是太符合满清的需求了。首先战争中即使是再老练的老手,也不能保证说自己不会受伤,很多伤员因为伤口剧烈的疼痛,以至于无法休息,这也使得他们的恢复变得困难。而这些伤兵,都是有战斗经验的老兵了,只要恢复了,他们对于满清来说就是重要的财富。能减轻疼痛的药物自然能有助于这些伤兵的恢复,所以,哪怕这种福寿膏只有这么一种效能,也是难得的好药了。 其次,打仗的时候出门在外,水土不服,忽冷忽热的,最容易出现的问题也就是拉肚子和各种咳嗽。而这个泰西商人则宣称他的这种福寿膏对于这两种问题也是有奇效。如果这是真的,拿到真是非常符合我大清的需要。 “亲王殿下,我听说,大金国正在和明国以及朝鲜打仗。我想打仗总会有伤员的,而且亲王殿下部下的军队这么英勇,抓获的俘虏这么多,这些俘虏里面也会有受伤的和有拉肚子c咳嗽这类的问题的人。亲王殿下可以让人找几个这样的俘虏来试试,看看有没有效果,就知道我又没有吹牛了。”尤瑞很是淡定的回答道。 “尤瑞先生,先告诉你一件事情,如今大金国已经改名叫大清国了。”多尔衮说,“先生先和我一起到我军军营去,我让人找几个有这样的问题的俘虏过来,试一试药效。如果你说的药效是真的,你又能保证货源,我们之间的生意,就可以长期做下去,而且可以做得很大。” 说完这话,多尔衮又转过头,对身边的几个白甲兵说;“你们腾几匹马出来,给尤瑞先生和他的同伴。” 于是依波丹牵着三匹马走过来,将其中的一匹拉倒尤瑞的跟前,尤瑞点了点头,接过缰绳,翻身就上了马。动作虽然不算娴熟,但至少能看出是个会骑马的。那个金发的瘦高个接过马缰绳同样一板一眼的上了马。只有那个通译,吞吞吐吐地说:“这位爷,我我不会骑马。”依波丹鄙夷的瞟了那个通译一眼,说:“王爷让你骑马,不要不识抬举。” 于是那个通译只得抖抖的往马上爬,爬了半天却没能爬上去,倒是那个尤瑞从马上跳了下来,跑过去托了他一把,他才算是上了马。 一行人很快就到了多尔衮的驻地——朝鲜国王的行宫。这时候先一步回去的亲卫们已经让人找来了一些受了伤,或是有了拉肚子和咳嗽的问题的俘虏。 “ (本章未完,请翻页)先生,那些病人都已经找到了。如今还没到吃饭的时候,不如先生先去让我们看看这福寿膏的疗效。”多尔衮说。 “好的,我们去试试,王爷您立刻就知道这药是何等的神效了。”尤瑞说道。 几个伤病的俘虏被带了进来,第一个肩膀上绑着绷带,大概是受了刀伤,后面也有几个伤员和几个病人,其中的一些还在不停地咳嗽。 尤瑞拿出福寿膏,以及烟枪和烟灯,开始了治疗的试验。首先作为实验用品上来的是哪个肩上有刀伤的人,尤瑞让这人吸了一阵子的福寿膏,那人脸上痛苦的神色竟然慢慢的缓解了一些。 与此同时,那个南蛮子也已经用福寿膏煎了点水,给那些咳嗽的人和腹泻的人喝了下去,腹泻的倒也罢了,那些有咳嗽的毛病的人的症状的好转则要明显得多,最多不过一炷香的功夫,那些原本咳嗽得很厉害的病人一个个的都收住了咳嗽。先不说其他,至少这止咳的功效,的确是效应如神。而哪怕仅仅只有这一个作用,这种药物也是大有用处。 又过了一会儿,尤瑞让那个南蛮通译去问那些伤员,伤口可还疼痛。那些吸过了福寿膏的伤员纷纷表示,比起以前,如今的伤口已经不太疼了。 “这要不用力的去碰这些地方,就真的一点都不疼了。”这些伤员们都这样说。 “先生的这药真是神药呀。不知道先生手中有多少这样的药物?”多尔衮问道。 “亲王殿下,我也是第一次来北方做买卖,事先也不知道这买卖能做多大。所以我带来的这福寿膏数量还是有限的,总共有两百斤左右,如果这买卖能做下去,大清国要多少,我就能给大清国送多少过来。”尤瑞说。 “看来先生也是做大买卖的人。”多尔衮道,“这药丸也不知道是什么药物熬制出来的。” “这福寿膏药丸据说是从极西特产的一种叫做大青果的果子中熬炼出来的,当然还有些辅料是啥我也不是很清楚。而且据说这熬炼的过程极为困难,其中的一些门道,更是没几个人知道。毕竟我家里并不生产福寿膏,我们只是福寿膏的搬运工而已。赚的也不过是将这些东西从极西之地运到这里来的搬运费罢了。”尤瑞回答说。 “先生过谦了,以先生的胆色才识,一定能发大财的。不知道先生这福寿膏要买怎样一个价钱?”多尔衮问道。 “亲王殿下,这福寿膏我从人家那里买进来的价钱也不低,一路运送过来,成本更是极高。所以价格上如果贵国用白银付账,考虑到东方的白银成色一向不算好,这福寿膏大概需要一两银子一两。”尤瑞说。 这个价格显然太高了一点,这让多尔衮皱起了眉毛。 “你们这价格也太高了一点吧?”多尔衮说。 “亲王殿下,明人不说暗话,愿意跑这样 (本章未完,请翻页)的买卖的,求的当然是更大的利钱。一份风险一份利钱,这是做买卖的规矩,您说是不是?殿下您想,我要从泰西那边订购一船货物,走好几千上万里的海路才能到这里。这一路上风险可是不小,遇到了风浪可能沉船,遇到海盗可能血本无归。既然有这样的风险,如果获得的利钱不多,这样的生意谁会愿意做呢。您说是吧?别的不说,就从吕宋那边开一条船到这边来,光交钱给福建郑家买平安,就得好大一堆银子。不过亲王殿下,这个价格也不是不能谈,因为我现在给你们的是我空船回去的价钱。您知道,我租借一条船跑一趟,船装满了回去和空船回去需要给船东的钱都几乎是一样的。所以空船回去,就是一种巨大的浪费。贵国也有一些东西,在贵国所在的地方卖不出价钱,但是给我拿回去,却说不定能卖个好价钱。比如皮毛,比如一些贵国这边才有的药材,人参c鹿茸什么的,再比如上好的木材,再比如——我听说贵国在战争中获得了不少的丝绸,瓷器,以及奴隶。这类东西在亲王殿下手里,不值几个钱,但是如果给了我,倒是能让我再赚一把。如果殿下能够提供足够多的这类物品,让我回程也有的可赚,那价钱自然可以再低一点。”尤瑞说。 “也就是说,你希望采用易货的方式来进行贸易?”多尔衮问道。 “不不不,我的殿下,不是这样,准确的说,应该是这样,那就是我先把这些药物按一两银子一两的价格卖给殿下,然后再用银子以一个合适的价格从殿下那里购入其他的货物,这样一对冲,殿下需要付给我的银子就减少了。仅此而已。”尤瑞赶忙说。 “除了这种药品,你们还有什么?我们还需要铁,需要铜,你能给我提供这些东西吗?”多尔衮突然问道。 “殿下,只要有钱,没有买不到的东西!”尤瑞道,“只要殿下肯出钱,就是大炮,我都弄得到。只是殿下,海运成本并不低,(这话当然是在骗人),铁这东西,贵国应该也有其他渠道买得到一些,如果我卖给贵国的价格太高,贵国何必要买我的?但是如果我跑个上万里,却没有很高的获利,老实说,那还不如不干。所以铁和铜这种东西,我来卖并不合适。不过贵国需要大炮吗?” “大炮?什么样的大炮?”多尔衮的眼睛亮了。 “二十四磅炮弹甚至是三十二磅炮弹的重型火炮。比明国架在他们的城墙上的任何一种火炮都更强大,射程更远,威力也更大。” 关于出售火炮的问题,在郑森的考虑中,这纯粹就是一套空手套白狼的花样而已。虽然在这个时期,满清已经能自行铸造火炮了,但是他们的火炮的技术水平和如今世界先进水平还有差距。郑森也并不真想要干资敌的事情,但是他需要一个让朝廷拨出钱来,通过他们购买新的火炮的理由。而建胬可能从泰西人那里买到了更为先进的火炮,就是一个最好的理由。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八十三章,泰西商人和神药(3) 虽然已经能自行铸造火炮了,但是满清自行铸造的火炮的水平还相对较低,因为缺乏力学c材料学等方面的经验,满请自行铸造的大炮只能靠强行堆重量来增加威力,所以他们铸造的口径稍微大一点,使用的炮弹稍微重一点的火炮,重量上就会非常的惊人,以至于完全无法跟随军队行动,如果要移动它们,需要耗费巨大的人力物力以及时间。 “这些东西有多重?”多尔衮立刻就问到了这个关键性的问题。 “三十二磅炮弹的重炮,重量大概在七千斤左右。二十四磅的重炮,换算成东方的单位,重量大概在五千斤左右。”尤瑞回答说。 三十二磅炮的重量,还是很难在陆地上移动,不过五千斤左右的二十四磅跑,已经勉强可以移动了。 “这种二十四磅炮的炮弹有多重?能打多远?”多尔衮又问道。 “亲王殿下,这种炮的炮弹有二十一斤多一点,如果打陆地上的固定目标,在精锐的炮手手里,即使在一千五百步上都很有准头。”尤瑞回答说。 多尔衮对于火炮的数字不是很熟悉,不过他知道黄台吉非常重视火炮,于是他说:“先生不知道有空没有,如果先生能够多呆个几天,我可以安排先生去见见我大清国的皇帝。如果先生想要把生意做得很大,有些事情还是需要和我八哥谈谈的。” 尤瑞听了,便笑道:“我自然是有时间的,我是个生意人,生意人只要有生意可做,怎么会没有时间呢?若是亲王殿下能安排我拜见贵国皇帝陛下,我这次带来的两百斤福寿膏就当做是拜见贵国皇上的贡品吧。另外这岛上的港口如今也在亲王殿下的控制之下吧,我的船也需要靠岸修整一下了。” “这没有问题。”多尔衮道,“只是这个岛屿我们很快就要放弃了。最多后天,我们就要走了。所以你们的船在那里停留不了多久。不过我们大清也有很多港口,比如金州c盖州都有可用的港口。将来你们的船只可以直接到那里和我们交易。” 多尔衮当时已经准备要离开江华岛了,他的任务已经完成,这个时候要带着队伍去汉阳山城附近和黄台吉会和了。如今清军将朝鲜国王包围在南汉山城,然后利用围城打援的手段,不断的歼灭前来“勤王”的朝鲜军队。如今和丁卯年的时候不一样了,那个时候,朝鲜人痛恨不已的东江镇还在,还有和满清一战的力量,虽然朝鲜人一直说丁卯年的时候,击退后金全是朝鲜义军所为,东江“坐困孤岛”啥都没干。但是这一次,没有了啥都没干的东江,局面就 多尔衮带着尤瑞到达南汉山城附近的时候,这好是每天一度的对朝鲜守军进行精神打击的时间,包围着南汉山城的满清军队让前几天俘获的“勤王义军”的俘虏拖着他们的旗帜 (本章未完,请翻页),从南汉山城的城墙下面走过去,以打击朝鲜人的士气,动摇他们继续抵抗的意志。如今多尔衮拖着江华岛的这些俘虏来到这里,倒是为这种活动提供了更好的示众的材料。 多尔衮先让尤瑞等人等在自己的军营里等着,他自己先去向黄台吉复命,尤瑞等人就等在营帐里,过了大半日,多尔衮回来了,告诉他们,黄台吉对他们的神药,还有大炮都很感兴趣。只是最近这两日很忙,要再等两天,才能抽空接见他们。 这并不是推脱的话,因为这些天黄台吉确实非常忙,他正在忙于劝降朝鲜仁祖国王的事情。朝鲜国王事实上已经同意投降了,只是他表示因为“重围未解,帝怒方盛古人有城上拜天子者,盖以礼有不可废,而兵威亦可怕也”所以他希望能不出城到黄台吉的军营中来投降,只上降表,并在城墙上向黄台吉叩拜表示投降。 这样的条件,黄台吉根本不愿意考虑,在他看来,朝鲜已经没有什么可战之兵了,而且他的炮队也已经有一部分赶到了,就算是打,他也有十足的把握直接拿下南汉山城了。所以,在这个时候,他绝不会容忍朝鲜的一个口头上的降服。 于是黄台吉就开始了和朝鲜人的打打谈谈,一打促谈的活动。这样一来,他自然就很忙了。 尤瑞到达黄台吉军营的第二天,黄台吉派出大炮,炮击了南汉山城。不过和济州岛上的那些城墙不同,南汉山城的城墙还是很坚固的,黄台吉的大炮很重,一路运输过来花了很大的力气,但是威力却很一般,炮击对城墙造成的损伤并不算太严重。 “你们看我军的大炮如何?”多尔衮站在军营前的高地上,眺望着孔有德的炮队朝着南汉山城开火,这样向尤瑞问道。 “亲王殿下,我一开始看到那些大炮的时候还以为那是至少有四十到五十磅的巨炮呢,然而等它开火之后,我才发现这些大炮的炮弹恐怕连十八磅都不到。我不得不说,亲王殿下,贵国的火炮太重了,不太好用。我估计贵国在攻城战的时候需要等很久才能等到这些火炮吧?而且亲王殿下,您看,贵国炮队的炮击速度明显下降了,这一定是因为火炮的散热做的不好,导致现在炮管过热,必须等待炮管温度下降到一定程度才能装药射击。每一炮中间的间距时间这么大,这样的散热速度不客气的说,亲王殿下,给你们造大炮的工匠真是该被吊死,他们消耗了这么多宝贵的金属,却做出了这样的东西。亲王殿下,我估计,贵国的大炮的成本一定很高” 看着尤瑞为了推销自己的大炮,这样卖力的攻击满清的大炮,多尔衮不觉有些莞尔。于是他问道:“尤瑞先生,您的药是好药,这一点咱们都是认的。咱们不听怎么吹,咱们看疗效是不是?您的船上有大炮的样品吗?” “将军 (本章未完,请翻页)阁下,很遗憾,我的船上只有一些弗朗机小炮而已。毕竟这是我第一次跑这条线路,我不可能雇佣一条武装到牙齿的战舰过来。事实上,那不过是一条捕鲸船而已,您知道,在日本附近海域有很多鲸鱼。他们本来要往日本那边去的,拿到我的钱之后,同意带着我绕一圈而已。不过亲王滴啊下一定要看样品的话倒也容易。我知道荷兰东印度公司不久前攻击了济州岛啊,就是朝鲜南边的一座岛屿,比江华岛还要大一点,荷兰人也许想要把它拿下来作为海上的一个基地。以迫使朝鲜人和他们贸易。如果朝鲜的精锐的军队都已经被调来和贵国交战了的话,我觉得荷兰人拿下那座岛屿并不困难。您也许不知道,荷兰东印度公司如今和明国正处在战争状态。不过在此前的交战中他们受到了一些挫败。他们也许试图通过占据济州岛,来给明国施加压力。迫使明国同意他们的贸易要求。我想‘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如今贵国是明国最大的敌人。所以荷兰人应该会装着对和贵国进行武器贸易有兴趣。因此,殿下可以派个人跟我们过去看看,就能知道,我们泰西人的大炮是什么样的。” “为什么是装着对和我们的武器贸易有兴趣?”多尔衮问道。 “很简单,因为荷兰东印度公司并不想真的得罪大明。”尤瑞耸了耸肩膀说。 “他们不是正在和明国交战吗?这难道还不是得罪明国?”多尔衮不解的问道。 “荷兰人和明国交战,只是希望明国同意和他们进行贸易。亲王殿下,明国垄断了茶叶c丝绸c以及高档一点的瓷器的生产。这些货物只有他们能够提供。明国拒绝将这些货物出售给荷兰人。关于这一点,我实在是想不明白明国人为什么要这样。为什么要拒绝赚钱的事情。所以亲王殿下,荷兰人虽然和明国开战了,但他开战的目的只是为了能进行贸易,所以他们肯定不愿意让这个问题变得太复杂。他们可能会威胁明国,如果不将丝绸瓷器什么的卖给他们,他们就向你们出售大炮,但是他们不会真的卖大炮给你们的,那就等于彻底的关上了做生意的大门。所以荷兰人的大炮,你们要看到很容易,但是却肯定买不到。毕竟和丝绸c瓷器c茶叶的买卖相比,火炮什么的只是小生意而已。东印度公司的人是看不上这些点小生意的。他们可不会为了火炮的那点生意影响了这些买卖。”尤瑞说道。 “东印度公司是什么?”多尔衮问道。 “是荷兰的一家商号,也许是世界上最大的商号。它拥有一百多条大型商船,四十条以上的战舰,雇佣了可能有五万人的伙计,以及一万以上的军队。这样的力量已经不亚于一些国家了,至少是不亚于像朝鲜这样的国家了。”尤瑞解释说。 “很好,你说的我们都会考虑的。”多尔衮说。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八十四章,泰西大炮 尤瑞虽然还没能见到黄台吉,但是他的见面礼,那两百斤的福寿膏倒是早就献上去了。经过试用,清军之中一片称赞,都以为是难得的神药。很多疑难杂症,有了这个药物,都有了药到病除的效果。 到了第四天,黄台吉终于抽出时间来见了尤瑞一面,黄台吉对于药物和火炮的交易,以及荷兰东印度公司的事情表现得很有兴趣。他的儿子豪格也一直陪同在一旁。尤瑞向黄台吉讲起海贸的各种事情,讲起泰西对于火炮的研究,以及那种从“大青果”中提取出来的福寿膏的各种妙用,黄台吉也都很关心。最后,黄台吉告诉尤瑞,药物贸易的事情,就依照尤瑞提出的条件进行,也就是满清用各种辽东特产,以及明朝和朝鲜奴隶支付相应的货款。而火炮的事情,则在大清的人研究过了样品火炮之后,再行商议。而具体的事项,黄台吉则吩咐自己的儿子豪格具体负责。另外,为了表彰尤瑞的“忠勇”黄台吉也给他三千两银子的赏赐,当然其中的很大一部分都是用从朝鲜抢到的瓷器c丝绸等东西来折算的。 也就在这几天里,尤瑞的船出去跑了一趟,船回来后,尤瑞就找到负责与他的贸易的豪格。 “肃亲王,我们的人干刚去了一趟济州岛,这座岛屿已经被东印度公司攻占了。”尤瑞对豪格说,“我的人和荷兰人联系了一下,他们同意让我带两个人去参观他们的大炮,不知道肃亲王能不能派两个人跟我一起到岛上看看。” “你们打算卖给我们的大炮和荷兰人的一样吗?”豪格问道。 “亲王殿下,您的人可以亲自测试荷兰人的大炮,并记录下相关的数字,比如炮弹的重量,射程,以及威力和准头。然后依照荷兰人的大炮的情况,我们来谈谈大炮的价钱。到时候,如果我运来的大炮检验出来不如荷兰人的大炮,我的大炮就当废铜废铁卖给你们。您看怎么样?”尤瑞说道。 “我们自然是信得过先生的。先生略等一下,本王就去安排两个人和你去看看如何。”豪格说道。 说完这话,豪格就转身和他的一个戈什说了句什么,那个戈什立刻领命离开了,过了一会儿,他就带了两个人过来。 “这是乌真哈超的千总李忠,他对大炮还算比较熟悉。这个是我的亲卫安巴。我就让他们陪你去走一趟,你看如何?” “这当然没问题。”尤瑞道,“我的船明天一早就要出发,还请两位到时候早点到我的船上来。” 李忠以前倒是坐过海船,但是安巴就不一样了,这是他第一次坐海船。才刚出海,安巴就晕船了,稀里哗啦的吐得一塌糊涂,腿软的几乎都站不直了。好在尤瑞还剩下了一点备用的福寿膏,好心的尤瑞毫不犹豫的拿出了这些福寿膏然后安巴的症状就很快的消除了。而安巴也开始觉得这个说出来的话自己一点都听不明白的人,真是个热心 (本章未完,请翻页)的好人。 船在海上走了几天,然后就靠近了一个岛屿。这时候瞭望哨也传来消息:“发现荷兰战舰。” “二位,你们看,这就是济州岛。”尤瑞指着前面的岛屿说,“如今荷兰人已经把这个岛占据下来了。不过荷兰离着远,岛上真正的荷兰人其实并不多,倒是他们的雇佣兵,日本人和中国南方的海盗比较多。荷兰人和明国还在战争状态,他们收容了不少的海盗。这些人都是些匪类,里面不少喜欢喝酒使性子,一言不合就拔刀相向的家伙。两位虽然不怕,但是最好也是少和这些家伙打交道的好。这就像咱们虽然不怕狗,但是也没必要往狗嘴巴旁边凑是不是?啊,那边过来的是荷兰人的战舰了,你们看,光着一条船上就有三十门炮!而这样的船其实在东印度公司还排不上号。” 李总伸长了脖子望着那条船,这时候那条船轻巧的转了个方向,转向了和尤瑞的船相同的方向。然后从那条船上传来了喊叫声。 “他们在为我们领航。”那个南蛮通译解释说。 在“东印度公司”的战舰的陪伴下,尤瑞他们的船进了济州岛的港口。 尤瑞先下了船,过了一会儿,他回到船上,对李忠和安巴说:“杰克总督今天就在港口附近钓鱼,我带你们去见见杰克总督。对总督大人,在行礼的时候要用荷兰规矩,也就是弯腰致意就可以了。如果总督大人向你们伸出手来,嗯,你们学过如何握手的了。” 两人赶忙点头称是,于是一起下了船,穿过长长的栈桥,然后沿着海岸走了一段,就看见在海岸边有几块青黑色的玄武岩礁石,一个红夷正坐在最大的那块石头上垂钓,而在他周围,则有好几个拿着火枪的士兵守卫在一旁。 那个人显然也注意到了尤瑞等人的到来,看到尤瑞走过来了,他赶忙朝着他们挥了挥手。尤瑞也向着杰克船长挥了挥手。然后带着几个人走了过去。 “上来,我的朋友!”杰克船长说,“嗯,后面的这两个拖着一条猪尾巴的野蛮人就是你要欺骗的对象?” “船长,要骗到他们还要你和我配合。”尤瑞一边笑,一边也用英语回答说。 “啊,这也是我的任务之一,不是吗?话说他们是怎么想到这样奇葩的发型的?这真是全世界最丑的发型了。”杰克船长也笑起来了。 “一群野蛮人而已。你难道还能指望野蛮人也有正确的审美?说不定他们还觉得这样很好看呢,就像你要是去问一只青蛙,什么样的才叫帅?那只青蛙一定会告诉你,嘴巴要大,脖子要短,肚皮要又白又大。野蛮人的审美观嘛,大概和这些东西类似嘛。” 李忠和安巴就站在他们旁边,这些对话,他们完全听得到。不过他们都不是外语方面的人才,根本就不知道这两个正在谈笑风生的家伙其实根本不是在寒暄或者是在谈生意,而是在嘲笑他们。 “ (本章未完,请翻页)嗯,你的炮准备好了吗?”尤瑞问道。 “当然准备好了,18磅英国长管加农炮,不过我们需要拖一拖,先吊吊他们的胃口。”杰克船长笑了起来,然后他伸出手来和尤瑞握了握手,接着用友好的目光看了看跟在一边的李忠和安巴道:“按剧本,你该向本总督介绍这两个傻帽了。哈哈,想不到我也有当总督的时候。” “当然可以。”尤瑞立刻做出严肃的样子,首先用手指着安巴说:“这个野蛮人叫安巴,是一个野蛮人酋长的跟班。是个一上船就能把大肠都吐出来的旱鸭子。” 这这他又笑嘻嘻的指着李忠说:“这是个背叛了自己的国家和民族的叛徒!如今帮着野蛮人屠杀文明人。是个该下地狱的王八蛋。” 扮演总督的杰克船长也笑容可掬的伸出手去和他们握手,一边握手,还一边带着和蔼的神情对他们说:“该死的野蛮人,祝你死后下地狱。”“该死的叛徒,你下地狱之后一定会被放在油锅里煎的!” 当然,杰克船长也有着泰西人共同的缺陷,那就是骂人的言辞实在是太贫乏了,要是换了郑森,说不准就会祝贺这两位全家爆炸,病房k歌,灵堂酒会,丧宴烤尸,送葬摇滚,灵车漂移,坟头蹦迪,骨灰拌饭,祖坟歌会,宗庙拍片,尸块养猪,脑浆浇花,灵堂派对,葬礼庆典,骨髓煮汤,棺木开花,棺板冲浪,树上挂妈了。 安巴和李忠完全听不明白,他们一边照着尤瑞教的和杰克握手,一边表示:“幸会幸会。” 握手之后,杰克船长又重新在石头上坐了下来:“你的那些货贩卖得怎么样?” “他们已经同意了我的价格,不过他们将主要用皮毛c木材c以及奴隶来支付。到时候我会挑他们的木料的毛病,然后向他们推荐一批懂得什么是能造船的好木料的技术人员,呆在他们的港口和城市里,充当我们的谍报人员。这些人不知道准备好了没有。” “少将军肯定已经把这些事情准备好了。”杰克船长一边这样说,一边却连连摇头,好像在反对什么一样。看得旁边的安巴和李忠倒是很担心。 两人又谈了一会儿,尤瑞就向杰克船长告辞了。 刚走远了一点,安巴就问:“你们刚才谈了些什么?总督大人他是什么意思?” “总督大人说,他没有获得和你们进行贸易的授权。而且他不同意向你们展示24磅和36磅的重炮,因为这里面涉及到东印度公司的机密。所以他只允许我们试射18磅炮,12磅炮,以及更小的6磅炮和3磅炮。我很努力的试图说服他,但是,总督大人在这个问题上非常固执。” “那么什么时候能安排我们试炮呢?”安巴问道。 “哦,总督大人说了,因为一些安全上的考虑——他不愿意和我说清楚到底是什么考虑——我们要再等个两三天才能试射这些大炮。”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八十五章,泰西大炮(2) 安巴觉得这几天自己很有点不对劲,也不知怎么的,就是提不起精神来,浑身软绵绵的,还不时的打哈欠。他想这说不定是因为在船上漂了这么久,如今又到了一个新地方,难免有点水土不服了吧。于是他就去找尤瑞,打算再要点那种神药。 “尤瑞兄弟,你那里还有那个什么福寿膏吗?我有点不太舒服,给我来点吧。等回去了,我一并算钱给你。”安巴打了个哈欠说。 “安巴兄弟,你是第一次坐海船出远门,有点不舒服也是常事不是?挺一挺就没事了。这天下哪有把药当饭吃的道理?不是老哥哥我不肯给你,实在是这东西是药物,这饭可以瞎吃,这药可不能瞎吃是不是?我听说你们那边的老林子里面的人参是最上等的好药材。但是如果有人每日里没事了都吃他个三根五根的,会不会身体越变越好呢?”尤瑞耸耸肩道。 这个例子倒是很能说明问题,安巴也觉得尤瑞说的的确是有些道理。要是真的有人每天没事都吃根人参,先不说吃不吃得起,就算吃得起,怕是也要流鼻血上火死了吧? “而且安巴兄弟,我这里的福寿膏剩下的也不多了,你看我们到时候回去还要坐船呢,是不是?要是现在你用了,回去的时候没了,这海上可越发的不好受了不是?老弟,人到了个新地方,总会有几天不舒服的,挺挺就过去了。”尤瑞又补充了这样一句。 安巴被尤瑞说服了。过了几天,这不舒服的感觉也渐渐的消失了。虽然安巴还是非常的回味吸福寿膏的感觉。安巴的身体恢复正常之后,“荷兰东印度公司”那边也已经做好了试炮的准备。这天一早,安巴c李忠还有尤瑞等人一起来到了济州城的一段城墙前面。一群红毛夷已经将一门18磅的长管加农炮架在那里了,铸铁的炮管在阳光下泛着微微的光芒。 安巴和李忠就想走过去看看,但是一个军官模样的人却拦住了他们,叽里咕噜的不知道说了些什么。 尤瑞就走上去和那个军官说起话来。那个南蛮通译正好站在安巴旁边,安巴就问道:“那个家伙在说什么呢?” “他说,总督大人并没有允许我们靠近大炮。”那个南蛮通译回答说。 “总督不是允许我们看大炮的射击了吗?”安巴问道。 “优瑞先生也在这样说,不过那个当兵的就是死不肯松口,说什么总督只是同意我们看他们操演大炮,并没有说我们可以接近观察大炮,只有总督大人到场亲自批准了,他才允许我们靠近大炮。” “td,一个小兵而已,就这样”李忠忍不住骂道。 这时候,他们看到尤瑞从口袋里掏出了一个药丸,塞到那个士兵手里,那个士兵接过来,放在鼻子下面嗅了嗅,然后点点头,说了句什么,就让到一边去了。 “马勒戈壁!我就知道这些家伙就是要钱。”李忠骂道。 几个人走到大炮跟前,李忠认真的看了一下,然后问:“这个炮,好像是铁的呀,可是铁也能做这样大的大炮吗?” (本章未完,请翻页)“铁怎么就不能做大炮了?”安巴问道。 “生铁虽然硬,但是却很脆,很容易炸膛的。熟铁又太软。”李忠解释说,“而要不炸膛,就要把炮做得很厚,这样大炮就非常重了,重得完全没法移动了。而且铁要是热了,要凉下来也比铜炮要慢,这就越发没法用了。” “但是我怎么看,这炮都比你们乌真哈超的炮要轻。”安巴说。 “我也不知道他们是怎么干的。总之”李忠“总之”了一下子,却没能说出什么来。 这个时候,几个“东印度公司”的士兵开始演示起如何使用大炮轰击目标了。在距离大炮大约一千步左右的城墙上,“东印度公司”的士兵们已经用石灰标出了一个靶子,几个士兵麻利的将炮口指向靶子的方向,然后在那名军官的指挥下,迅速的调整好了炮口的角度,然后是装填火药,然后是装入炮弹,装好引火药 看到荷兰人往这样一门铁炮中装进了这么多的火药,李忠忍不住就想要往后面退,但人家安巴这样的正牌八旗老爷都没退,他真么能退呢?他正想和安巴说,这些炮装了这么多火药,怕是要炸膛,最好还是退远一点,“东印度公司”的士兵们就打响了第一炮。轰鸣的炮声一下子把李忠后面的话全堵住了。 炮弹相当准确的击中了目标,济州城用火山岩堆成的城墙上碎片乱飞。 “打得真准呀!”安巴说。 “荷兰人”迅速的将大泡复位,然后清理炮膛没过一会儿,又打出了一炮,并且再次命中目标。 “你看人家这动作,比你们乌真哈超可快多了!我看人家打出三炮来,你们乌真哈超才打的出一炮,你们真是没用。”看着“东印度公司”的士兵再次迅速的完成发射前的准备,安巴忍不住对李忠这样说。 “我的爷呀,您也不看看,人家是多少人伺候一门炮。这一门炮配的炮手的人数比我们乌真哈超的多了一倍都不止,这要不比我们快,还有天理吗?”李忠赶忙辩解道。要知道现在八旗中还有一大堆的人指责乌真哈超没啥大用,太花钱了呢。 “给你们每门炮多配几个人,你们就能打得这样快?”安巴问道。 这时候,荷兰人打出了第三炮,再次准确地击中了目标,碎石飞溅中,李忠和安巴看到,济州城的那段城墙上的岩石开始出现了垮塌。 “像这样,再有个几炮,这城墙就要被炸出一个口子了吧?”李忠望着城墙这样想道。刚开始,他对这样一门铁炮还有很多的怀疑,怀疑它的威力可能也就和弗朗机差不太多。然而从这几炮来看,这门炮的威力已经不亚于大清手中最强的火炮了,而“荷兰人”的这门炮明显要轻便了很多,而且还是用便宜的多的铁铸造的。 “已经打了好几炮了,按道理,他们要放慢射击速度了吧,要不然,这些炮就该热得没法用了吧。”李忠这样想着。 然而此后虽然“荷兰人”开炮的速度有所下降,但依然要远远高于乌真哈超。而那段城墙在经过了又是几轮的炮击之后, (本章未完,请翻页)终于轰的一声,垮塌下来一大截。 “真不错!”安巴点点头说,一转脸他又看到了李忠,立刻就想起了刚才被炮声打断了的那个问题,于是就又问道:“李忠,给你们每门炮多配几个人,你们就能打得这样快,这么准吗?” “回爷的话,怕也是不能,我们的炮要是这样打,炮管早就热的没法放进火药了。所以我们每门炮配的人才会比他们少那么多,因为就算我们人多了,动作快了,可一样要等炮管冷了才能再打一炮。”李忠解释说。 “哦,那他们的炮管怎么就冷得这样快?”安巴又问道。 “回爷的话,我看他们的炮管比我们的薄很多,所以自然冷得快。”李忠说,他知道安巴肯定会问“那我们为什么不把炮管造薄一点”,所以赶忙接着解释道:“我们的炮管不能做得这样薄,不然就会炸膛的。至于他们是怎么做到不炸膛的,奴才就不知道了。也许是他们的铁和一般的铁不一样。” 这个回答大概是最让人绝望的回答了。即使是后世,材料上的问题,往往也是最难解决的问题。安巴知道,这意味着大清至少短时间内是没有复制这种大炮的可能的,需要的大炮只能完全依赖购买。 “看来,尤瑞老哥真的没有吹牛,这造大炮,泰西人还是比我们强多了。”安巴这样想着。 不过这句话如今有人有反对了,只是这个人并不在济州岛,而是在台湾。 “英国的铸铁炮当然非常先进,但是我聘请各位来台湾,并不是为了复制出和他一模一样的大炮,而是为了超越它。为此,我们郑家准备了足够多的黄金,可以支持大家的一次又一次的烧钱的实验。我这里有几个基本的方案” 就在冒牌的“荷兰东印度公司”在济州岛欺负朝鲜人的时候,郑家从欧洲招募到的第一批火炮工匠也已经到来了。他们被直接送到了北港附近的一处突出在海中,接近于一个半岛的地方。郑家在这里已经建好了不少的房屋,并让由移民中的孤儿组成的护厂队驻扎在那里。 这些护厂队的士兵们虽然还只是半大孩子,但是他们的待遇和接受的训练甚至都超过了欧洲的那些精锐的部队的水平。自从济州岛的事情交给李国助他们去做了之后,郑森就立刻回到了台湾,并且将几乎全部的精力都放在了这个小小的半岛上了。 郑森知道,自己的实力,才是最为重要的,虽然他并不反对用一些阴谋诡计,甚至于在夺取济州岛的同时,他本着搂草打兔子的想法,还让人去向满清推销福寿膏。但是,郑森也知道,这些都是小道。阴谋的成功,要依赖于对方犯错。福寿膏的副作用毕竟太明显,而如今满清的领导者却是满清历史上最厉害的君王之一的黄台吉。郑森觉得,他肯定不会坐视福寿膏泛滥,而在他领导下的八旗的组织能力,肯定也能玩出一次金州销烟之类的故事。所以,这种小花招最多不过是从满清那里骗点资金过来而已。 “真正关键的,还是自己手中的力量。”郑森这样想着。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八十六章,炮厂和护厂队 北港附近的这个半岛被郑森命名为红区,这也是整个的北港守备最为森严的区域,整个的区域都被一圈高约四米的围墙包围着,甚至就连靠海的方向都是如此。不过这堵围墙其实并不能提供太高的防御力。这堵围墙其实很薄,后来甚至发生过在台风中大段倒塌的事故,它最主要的作用其实只是避免闲杂人等的进入以及遮挡视线而已。 真正为这个半岛提供防御力量是在靠着陆地方向建造的一些折线状的矮墙,以及架设在那上面的一些小型火炮。凭着这个,在台湾岛上,已经没有其他力量能对这里构成威胁了。至于海上,因为半岛附近礁石很多,大船无法靠近,所以倒是不需要做太多的防御,驻扎在这里的一千多童军,已经足够保护它了。 这里的围墙后面,郑家刚刚建设起来的火炮工厂。 理论上来说,制造火炮,最好的材料当然是钢。如果能架起炼钢炉冶炼出钢材,然后再配上一台重型的水压机进行粗锻,锻造出炮坯,然后再有一台钻孔机钻出炮膛,那简直就是吊打这个世界无压力呀。然而,工业这东西从来就不是能一蹴而就的。别的不说,光弄个炼钢炉,都是一件非常困难的事情。要做炼钢炉,你需要耐火砖,要做耐火砖,你需要一套烧结炉,然后等到一切就绪了,你突然发现,手里的铁矿石全是含铁不过百分之三十几的渣渣,所以你还需要一整套的矿石粉碎c精选c烧结设备,而这些设备,不但都需要你自己去制造,更要命的是,制造它们需要大量的钢铁!喵了个咪的,我要是已经有了大量的钢铁,那我还不如总之,就靠着郑森这样的一个孤零零的穿越者,大炼钢铁什么的还是洗洗睡吧。 在没有办法大炼钢铁,至少是短时间内没办法大炼钢铁的情况下,能够用于铸炮的材料就只有青铜和铸铁这两样了。铸铁当然要比青铜便宜多了,但是用铸铁来做火炮,全世界目前只有英国人能做得很好。只是这类技术英国人看得很重,郑森至少目前是无法得到这样的技术资料。而青铜,实在是一种昂贵的东西,即使是郑家,大量的装备这东西,也会觉得心疼。 所以虽然目前这座炮厂还是只能制造青铜火炮,但是对于铁质火炮的研究却已经开始了。 郑森不是冶金专业出身的,冶金什么的懂得不多。但是穿越者有一个大好处就在于知道正确的方向。而这在很多时候就意味着更快的速度和更高的效率。 郑森知道,在后世,炮管什么的都是在锻造的毛坯上钻孔得到的。从强度上来说,锻造钻孔得到的火炮,无论是青铜的还是铁的,都要远远超过铸造成型火炮。这也就意味着炮管可以做得更轻,更薄,火炮的移动变得更为方便,射击时候也更容易散热,持续射速自然也就更高。所以锻造炮管,然后钻孔这是郑森为炮厂定下的第一个技术发展方向。 至于 (本章未完,请翻页)第二个发展方向就是多层炮管乃至身管自紧技术了。这两样东西其实在目的上都是一致的,那就是让火炮身管本身就有一个很大的向内挤压的应力,这样一来,当火炮开炮射击的时候,这些向内挤压的应力就能抵消一部分的膛压,从而让使用更轻薄的炮管成为可能。 在这两个设想中,多层炮管是实施起来最为简单的,它的原理很简单,做一大一小两个薄炮管,其中大的那个的内径比小的那个炮管的外径稍微小一点,然后加热大,使它受热膨胀。这时候它的内径就会比小炮管的外径要略大一点了,然后再将小炮管插入其中,等到外层炮管冷却之后,它就会牢牢地箍在内炮管外,并产生一个很大的向内挤压的应力。 这种技术难度最小,郑森觉得实现起来相对容易,当然,效果是远远比不上第二种做法的,只是单肉身管自紧技术一直到二战后才真正普遍的流行起来,所以,郑森遂人知道它的原理,但是他觉得,实现的可能性不算太大,尤其是其中最好的那种“液压身管自紧”,郑森觉得,就算是到了自己重孙子这一辈,估计都只能是个梦想。不过在郑森的时代里早已经基本淘汰了的冲头挤压自紧倒是有希望搞一搞,只不过,即使一切顺利,郑森也不觉得这东西能赶得上他设想中的对满清的战争。所以,这东西只能作为一个预研储备了。 郑森聘请到的火炮技师兰度是个意大利人,据说即使是在意大利,他也算是个很有名气的火炮技师了,据说在意大利的小日子过得也很滋润,但是后来这家伙好死不死的和一个破落贵族的女人搞上了,这在意大利本来也没个啥,甚至于兰度和这女人的老公还是朋友,而且那女人的老公对他和他老婆之间的关系居然还一清二楚。只是有一次,兰度多喝了点,和那女人的老公吹起牛来,也不知道怎么着两人就吹嘘起了自己的某个器官的长度。兰度就冒出了这么一句:“你老婆都说我那个比你长。”他那朋友自然不服气,居然提出,要不咱们都把那东西掏出来比比,看看谁的更长。于是喝多了的兰度也就同意了,两人就比了一下,结果,兰度的居然短了那么一点点。自觉失了面子的兰度怒火中烧,居然顺手摸起一把刀,就把朋友的那个砍短了一截。然后,嗯,他就流亡到这里来了。 对于郑森的钻孔的想法,兰度是很不以为然的,在他看来,这样的工序会大大的增加火炮的成本,而效果如何,却很难保证。 “少将军这需要很大的锻锤,因为您要锻打的不是一把小刀,而是一尊大炮。没有任何人能挥舞一柄可以用来锻打大炮的坯件的锻锤,赫拉克勒斯也不行。所以这必须依赖于大型的机械。而世界上还没有这样的机械,这需要从头开始设计。需要投入很多钱来建造,而最后的效果如何,我可是一点都不看好。”虽然这个方案是他的东家,他的顶头上司提出来的,但是在技术问题上 (本章未完,请翻页),兰度可是一点都没有要迎合上司的意思。在他看来这是一个手艺人最基本的职业道德。 “资金方面的事情兰度先生您就不用担心了。”郑森笑笑说,“我们的资金绝对是有富余的。至于效果,相信兰度先生也知道锻造件和铸造件在强度上的差别。虽然还不知道这种区别是如何形成的,要用理论来解释它还很困难,但是我觉得从一般的经验上来说,锻造然后钻孔,在性能上无论如何都应该比直接铸造的性能更好。您说对吧?” “少将军,我承认您说的有道理,如果您能够保证持续的资金注入,以及对一次次失败的宽容,那我就没意见。少将军,我这个人一向是做不到的不乱说,我并不能保证,花了钱就一定能有能让您满意的结果。”兰度说道,“而且对于大型机械的设计,我并不内行,我更内行的还是造大炮。” “这我知道,关于大型的锻造机械,我们另有一套班子在设计,动力上只能是使用水力,所以锻造厂的地址肯定不能在这里了。我们打算在清水溪那边建一个水坝,然后利用水力来推动锻机。不过,这个工程也需要时间。所以就目前来说,我们这边要实验的就是套管炮。不知道兰度先生对此有什么想法没有。”郑森说道。 “这个技术上并没有太大的难度。”兰度说,“而且套管的设想真是一个天才的设想。应该能明显的增加火炮的威力。少将军打算先造一门多大的大炮呢?” “先造一门6磅的小炮试试手吧。”郑森说,“您觉得内炮管和外炮管分别用什么材料比较好呢?” 兰度想了想说:“内炮管还是用铸铁吧,一来便宜,二来铸铁比较硬,耐磨,做内炮管倒是不错。当然如果从保险起见,青铜也错。至于外炮管,既可以用青铜,也可以继续用铸铁。不过我建议使用青铜。青铜延展性要比铸铁好多了,受力挤压的时候不容易碎掉。如果外炮管也用铸铁,我担心很容易发生外炮管碎裂的问题。如果这类事情发生得多,最后的成本也不见得能低多少。” “那么外炮管能不能用熟铁呢?熟铁的延展性也不错呀。”郑森问道。 “少将军,如果您现在已经有了锻机和钻孔机,那么熟铁也不错。但是现在,少将军,熟铁可是没办法浇铸的。”兰度说。 熟铁的要到差不多1500度才会融化成液态的铁水。而在这个时代,人们还无法将熟铁加热到这样高的温度。在这个时代里,最接近液态熟铁的,大概就是炒钢工艺中炒出来的熟铁了。只是那也只是半融化状态的熟铁,非常粘稠,根本就无法铸造。 “是这样吗?”郑森发现自己可能忘了这个重要的问题,“那么这三种炮,就先一样造三门吧。另外再用传统的工艺造铸铁炮和青铜跑一样三门。对了,兰度先生,您还需要一些什么工具,还需要学徒吗?”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八十七章,炮厂和护厂队(2) “一口气造这么多6磅炮?”兰度吃了一惊。 “那当然。这已经是最低的数字了,少于这个数字,实验怎么进行呢?”郑森表现出暴发户特有的豪气道,“兰度先生您想,首先,用来测试极限装药量的破坏性实验需要每种炮至少一门吧?然后进行耐久性实验,测试它们的精度c射速c使用寿命,这也需要一门炮吧?然后还有一门炮要交给那些护厂队的家伙们,测试一下它们的日常勤务性能。这样一来,每一种炮至少都需要三门,您说对不对?” 兰度瞪着眼睛看着郑森,半天说不出话来,过了一会儿才说:“要是这样的话,我需要在多长时间之内完成这些火炮呢?” “我希望越快越好。”郑森说,“所以我希望您能带一些徒弟,将铸造大炮的知识和技巧传授给他们。这样才能保证速度和产量。您也许不知道,中国正在内战,同时还在和北方的野蛮人交战。您要知道,中国是一个和整个欧洲的大小差不多的国家,这几乎就等于整个欧洲的所有国家都打起来了,您能够想象,这样规模的战争,对于大炮有多少需求吗?所以,每早一天研制出好用的大炮,我们的收益,就能提前一天大大的增长;每天能多生产出一门大炮,我们的收益就能多一门大炮的价钱。现在您明白时间的紧迫性了吧?和时间的价值相比,什么实验用的大炮的花费,都是小数字而已。兰度先生,我知道知识和经验都是很有价值的东西,我们也不会无偿的要求您给其他人分享自己的知识和经验。这样吧,您每带一个学徒,我们都向您支付一笔费用,每有一位学徒能独立指导工人完成大炮铸造的工作,我们就向您在提供一笔奖金。但是您必须保证,毫无保留的教导他们。嗯每个学徒,我每个月为他们支付一个西班牙银币,一旦他们的能独立造炮,我再一次性给您五十个银币。您看怎样呀?” “我的上帝!您真是太慷慨了,少将军!我要向您脱帽致敬!这没有问题,我会像教导自己的孩子一样教导他们的。”兰度惊喜的喊道。 的确,某些技术上的秘诀是有价值,但是藏着不卖,就算自己独占,又能给自己带来多少钱呢?而如今郑森提出的这个价钱足够让他成为富翁了,他还能有什么不满意的呢。 不过很快兰度就冷静了下来,他问道:“少将军,我很担心,我的那些学徒能不能听懂我的语言。” “您也许知道,我给护厂队的孩子们找了几位老师,教他们一些东西。其中主要是数学和军事技能,但是也包括拉丁文。”郑森说。 “是的,少将军,我认识教他们拉丁文的老约翰。”兰度说,“老实说,少将军您的那个护厂队好不如叫军事学校好了。嗯,我知道老约翰带了二十来个学生。如果你愿意让他们来给我当学徒,那倒是真的很不错。” 的 (本章未完,请翻页)确就像兰度说的那样,护厂队其实更接近于是一所军事学校,如今的护厂队的那些半大孩子们,上午进行各种基本知识学习,包括数学c天文c地理c格物以及军事作图c土工c军事历史之类的东西,到了下午就是各种战术技能的训练。事实上,将护厂队变成自己的黄埔军校,这也是郑森的一个目标。 如今整个护厂队有一千人左右。相关的移民工作还在继续,所以到明年,还会有相当数量的半大孤儿到达岛上,其中的大部分也都会被纳入到护厂队中来,而到那个时候,他们就是新的一年级了。而如今的护厂队员们就成了二年级的学长了。他们就应该进入到分兵种的科目的学习了。 在目前,郑森也只想搞个两年的学制,两年时间学不了太多东西,所以这并不是以培养将军为目的的军事学校。他的学员也就适合当个班长排长什么的,放倒后世,也就是个士官学校。但是放在这个到处都是不专业的封建军队的时代里,却也已经是非常高大上了。这就像是后世的那个大名鼎鼎的黄埔军校,其实学制也就一年左右,到后来,有一些期甚至连半年都不到,但依旧能吊打不少的封建军阀。 这样两年一届,两年一届的,等到满清入关的时候,郑森的手里,就有了上万人的士官队伍了。郑森一直觉得,一支军队的战斗力,和基层军官的水平关系密切,有了上万士官,那郑家就可以轻松的扩张出十万以上的,真正能打仗的军队了。 郑森估计,到那时候,李自成张献忠那里,绝对是没有这么多真能打的军队的。至于满清,郑森觉得真能打的军队也不会超过这个数字。至于如果和满清打起来了,自己还可以利用海上的优势带来的机动优势,以及装备上的优势来欺负他们。 拉丁文在护厂队学习的内容中不属于必修部分,所以学这个的总人数也不过五十来个。如今兰度一开口就想要把他们全要过来,这当然是不可能的。 “这些孩子很多下半年会到船队那边去实习,您知道船队那边对于能通泰西语言的人需求很高,他们恨不得把这五十个全弄过去还嫌少呢,怎么可能把他们全给您呢。我只能从当中给您挑一两个。” 听到这话,兰度觉得非常失望,如果有五十个学徒,每个月就能多五十枚银币呀,然而居然只有一两个。 “有了他们,兰度先生你也就可以通过他们来指导更多的学徒了,不是吗?”就像是看出了兰度的想法,郑森这样说道。 “这也是个办法,”兰度低着头说,不过他好像又想到了什么,抬起头来道,“少将军,其实我还想到了一个更好的办法。” “哦?你说说看?”郑森道。 “少将军,阿拉伯人有一句名言,叫做‘山不来就默罕默德,默罕默德就去就山’。让那些学生都学欧洲话然后来给我 (本章未完,请翻页)做学徒,这很难,所以,我觉得最好的办法就是我来学中国话,对的,就是这样子的。”兰度很得意的说。 “中国话很难学的。”郑森忍不住提醒了一句。 “不要紧,我在语言方面有天赋。”兰度很有信心的说,“少将军,我是意大利人,天生的会说意大利语,然后我还会说拉丁语,这您知道,而且我还会西班牙语和法语,您猜猜我学会西班牙语和法语用了多少时间?” 郑森微笑着摇了摇头。 “三个月,三个月而已。三个月时间,我就能说西班牙语和法语了。当然用法语数数例外,直到今天,我还是不太习惯。”兰度微笑着说。 郑森知道,兰度还是太小看汉语的难度了。一个欧洲人,用几个月时间学会另一种语言,虽然也算不容易,但难度倒也有限。因为这些语言本身就非常相似。不过他并不打算打击兰度学汉语的热情,只是微笑着点点头说:“这的确是了不起。” 在和兰度进行了亲切而卓有成效的谈话之后,郑森掏出一块怀表看了一下时间,然后向兰度说:“兰度先生,不好意思,我要离开了。我要去给那些孩子们上课,马上就要到上课的时间。” 郑森在护厂队这个实际上的军校当中担任着“校长”,他亲自掌管这只不大的队伍,而且还亲自给他们担任数学和语文老师。目前,数学的教学进度才刚刚结束基本的加减的运算,而要在后年他们毕业前,推进到三角函数,郑森觉得还是很有压力的。于是他不得不使出了让那些孩子们痛恨不已的手段:开设晚间课程。 因为捕鲸的发展,鲸油开始不断流入了中国的市场,作为一种照明用油,鲸油燃烧的时候明亮而没有黑烟,完全可以和蜡烛媲美,但是相比蜡烛,鲸油就便宜多了。在那个时代里,还不存在石油化工,自然也就没有便宜的石蜡。制造蜡烛的蜡几乎完全要依赖于蜂蜡。而即使是养蜂业已经产业化了的后世,蜂蜡的产量依旧是有限的,价格也不便宜。而在古代,这东西自然更是奢侈品。唐朝的时候,蜡烛是皇帝赏赐给高等贵族的。唐人韩翃《寒食》诗云:“日暮汉宫传蜡烛,轻烟散入五侯家。”《宋史》记载:寇准“少年富贵,性豪侈,喜剧饮,每宴宾客,多阖扉脱骖。家未尝油灯,虽庖所在,必然炬烛。”家里用蜡烛而非油灯,甚至是足以载入史书的奢侈行为了。蜡烛的昂贵就可想而知了。相形之下,有了专业的捕鲸船之后,只要捕到一条鲸鱼,就可以获得万斤以上的鲸油,这鲸油自然要便宜得多了。所以,如今鲸油在市场上的销售很不错。在泉州,鲸油不但几乎已经完全取代了蜡烛,甚至也代替了点灯的菜油。而在江浙一带,鲸油灯也迅速的流行了起来,经常出现供不应求的现象。不过,不管怎样供不应求,护厂队要用的话,鲸油绝对还是有保证的。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八十八章,护厂队(1) 郑森的这一节数学课,是上午的最后一节课了,到了下午,护厂队的士兵们就要开始接受军事技术的各种训练了。 经过了此前几个月的身体恢复以及简单的身体训练之后,如今护厂队已经可以进行一些稍微复杂一点的战术训练了,比如说方阵。 方阵并不是什么新鲜东西,早在古典时期,就是常用的战术。在中国,据说从黄帝时期就开始使用方阵,而在西方,亚历山大大帝的长枪方阵,更是威震四方,但是到了后来,这种古老的战术却一度消失了。 虽然古典方阵有着各种缺陷,但是方阵的衰落,主要的原因其实并不在于这些战场上不够灵活的特点,而在于方阵步兵的另一个巨大的缺陷,那就是,方阵实在是太花钱了。 但从装备上看,这个说法似乎很难站住脚,因为各种方阵,最主要的武器也都是长矛而已。长矛这东西因为使用的金属相对较少,比起其他武器来说,便宜多了。至于铠甲什么的,曾经称雄欧洲的瑞士方阵,就几乎没什么像样的铠甲。而且方阵是集体作战,对于个人的战斗技巧的要求也很有限。这样看来,养一支方阵步兵,似乎应该更便宜才是。 但是方阵的另一个属性,却使得前面的那些省钱的优点都被抵消了。这个属性就是,方阵对军队的纪律性要求极高。方阵,尤其是长枪方阵,对于纪律性的要求非常之高。没有纪律性,方阵根本就无法维持。方阵士兵手里的长枪往往长达4到6米,这样长度的武器,如果单打独斗,会非常笨拙,敌人的刀盾兵之类的,轻而易举的就可以击败他。只有结成了密集的方阵,他们才有强大的战斗力。 方阵士兵阵型密集,士兵们完全没有闪避的空间,超长的长矛,也使得士兵们很难做出有效的格挡。如果有人要逃跑,那几乎就必然带来方阵形态的破坏,一旦方阵形式被破坏,拿着这样长的长枪的方阵士兵几乎只有被屠杀这一条结果了。 而方阵中间的士兵则还要面对一个问题,那就是他们因为视线全被身边的队友挡住了,所以战场上发生了什么,他们几乎是什么都看不见的。他们做出攻击动作,走路,停止完全依赖于笛子或者鼓乐传递的的节奏和指令。因为对战场上的情况什么都看不到,所以他们只能靠听觉来猜测战场上的局势,这自然加重了他们的心理负担。如果没有足够的纪律性,也许战斗正占着上风呢,方阵中间的士兵却突然就崩溃了,然后就转胜为败了。 而军队不是天生就有很强的纪律性的,纪律性的形成成本是相当高的。首先,纪律性依赖于士气。一支军队只有士气高昂才能维持纪律。通常,两种常见的现象会大大的损伤士气。第一条就是克扣军饷,虽然高军饷不一定能保证高士气,军饷低士气也不一定低 (本章未完,请翻页),但是你不能指望着自己一边玩着各种喝兵血的招数,克扣军饷克扣得不亦乐乎的,一边手下的士兵还能士气高涨。毕竟大家都不是傻瓜。而不克扣军饷,在一个的时代里是非常难的。第二条会大大降低士气的做法就是对待手下军队的时候不公正。比如说把某光头就喜欢把军队分成嫡系的和杂牌的。然后呢,占便宜的好事全都是嫡系的,倒霉吃亏的事情全是杂牌的。结果呢?结果就是一打仗,嫡系就觉得,这送死的事,背锅的事,不是都该杂牌吗?我们先来给“不动如山”,再接个“转进如风”不就行了?等杂牌打残废了,正好过去灭了他。杂牌当然只能于是不是变了伪军,就是变了鳖军。 所以后世的克劳塞维茨在他的《战争论》中,提到好的统帅最为重要的一些素质的时候,将公正这一品质排到了最前面,认为他是作为统帅最为重要的品质,甚至超过勇敢和智慧。这就是因为不公正必然会给军队的士气带来毁灭性的打击。 军队不是不能依照战斗力分为精锐和普通,但是权利和义务必须是统一的,那军饷最多的士兵应该站在第一排,精锐的部队应该在最艰难的地方战斗。这才是公平。而这一点,在封建时期,其实没有几个国家能够做到。 另外纪律性还依赖于长时间的训练,而训练这个事情,偏偏就很花钱。 所以综合起来,养一只纪律性强,训练有素的军队从来都是一件不便宜的事情。 如今的时代里,在欧洲,最为辉煌的将领莫过于古二爷(瑞典国王古斯塔夫二世)了。古二爷对于步兵战术的改革。古二爷将方阵改成了纵深更小的线型阵型,以发挥火枪的火力,还将炮兵独立出来使用。在依旧持续的欧洲三十年战争中,古二爷靠着他的新式步兵,打得德意志各邦屁滚尿流。虽然几年前,古二爷战死了,但是他的战术绝对是划时代的。 郑森如今就打算以古二爷的战术为蓝本,锤炼出一直山寨版的瑞典陆军。不过在郑森看来,古二爷的陆军也不是十全十美,因为瑞典太穷,古二爷的陆军用不起燧发枪,还在用火绳枪。 事实上1547年,法国人马汉就已经研制出了近乎完美的燧发枪。他的发明也得到了法国国王亨利四世的看重,亨利四世国王甚至准备将国内军队手里所有的火绳枪全部换成燧发枪。只是因为国网突然遇刺身亡,这一计划没来得及实现。国王死后,军队里的守旧分子们纷纷反对燧发枪,结果拖延了燧发枪成为主流的时间。不过到这这个时候,燧发枪,在欧洲已经不是稀奇东西了,甚至在亚洲,西班牙人和荷兰人手里也有不少了。郑森一方面也聘请了相关的欧洲工匠,以建立自己的燧发枪生产线,另一方面,也已经向荷兰人和西班牙人购入了一批燧发枪。用以装备 (本章未完,请翻页)给自己的护厂队。 相比火绳枪,燧发枪不用担心燃烧的火绳会点燃别人的火药,所以士兵们可以站得更紧密,这样一来,就可以用更密集,纵深也更浅的横队了。而且在郑森的火枪作坊里面,一种全新的武器也在正在制造中,这种武器就是刺刀。刺刀在步兵史上,也是划时代的东西,有了刺刀,火枪兵在近距离就有了自保之力,就可以将用于保护火枪兵的长枪兵取消掉,从而提高了火力输出的能力。当然,刺刀可不是容易造的。它对于武器的制造公差要求相当的高。比如说,只要你的制造精度上有一点点小的问题,刺刀就无法固定在枪管上。在后世的抗战中,中队在肉搏战中往往使用大刀片子来对付日军的刺刀,这并不是因为大刀在对抗刺刀的时候有什么优势,而是因为由于精确加工能力的不足,无法大量制造出能安在步枪上的刺刀。 郑森这个时候的精确加工能力,自然也不能和民国时期相比,所以,后世通用的卡座式刺刀肯定是造不出来了,而最为简单的插入式刺刀,虽然制造起来倒是简单,但是上了刺刀就无法射击,而且固定性也不好,经常会从枪口掉下来。郑森自然也看不上这样的简单东西,那么唯一的选择就是套环式刺刀了。不过即使是套环式刺刀,也不是那么容易做的,好在时间还足够,倒是不用太急。 而古二爷的大名鼎鼎的军团炮,郑森也有些不太看得上眼。古二爷的炮兵强调要能在战场上跟随步兵移动,所以采用了相对较为轻巧的3磅炮,为了减轻重量,古二爷将这种3磅炮的装药量减少了一些,这样,炮管就可以更薄,而且他还把把炮管也减短了一截。这样一来,古斯塔夫的军团炮就非常的轻巧,只需要一匹马就可以拉着它跑了。在战场上非常的方便。但是,它的弱点也非常明显,那就是,这种炮的射程和威力很一般,它的轻便是靠降低威力和射程来实现的。 在郑森看来,三磅炮的威力实在是低了一点,郑森觉得如果他的多层炮管技术能够取得好的效果,那么他完全就可以用6寸炮来充当军团炮,到时候,燧发枪加上刺刀,再加上六寸军团炮。郑森觉得自己都有信心到欧洲去装装13了。 “只是目前还有一个大问题,那就是矿产的问题。台湾几乎没什么值的开采的铁矿和铜矿,铜矿还好,至少从日本可以进口,但是铁矿福建也没什么条件特别好的铁矿,看来也许要去打打海南岛的主意了?”郑森这样想着。 “少将军。”一个声音打断了郑森的思考,郑森一看,却是护厂队的枪棒教头刘元智。 “哦,什么事情?”郑森问道。 “马上就要开始队形演练了,少将军要不要去看看。”刘元智回答道。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八十九章,护厂队(2) 马上要开始的训练主要是纵队和横队的变换训练。这种队形的变换,在后世的人看来,似乎只是好看而已,但在郑森所在的时代,这些队形的变换都是有着非常重要的实战意义的。尤其是在采用了线型阵型之后,更是如此。 相比方阵,线型的阵型正面的火力输出优势明显,但是侧翼的弱点也同样的更为明显,一旦侧翼遭到攻击,往往会非常危险。而且过于浅的纵深也非常容易被突破。加上为了便于在关键位置上集中力量,后来的腓特烈又玩出了了斜线战术。而在后来,拿破仑皇帝又完善了纵队进攻战术,为自己赢得了一个又一个的胜利。 郑森觉得,在自己的计划中的那些武器,包括燧发枪c刺刀c轻便的六磅炮全都到位了的条件下,他的军队的装备水平就已经相当的接近于拿破仑皇帝了。所以,学习拿破仑皇帝的纵队进攻战术也许是个不错的选择。 第一班共一百人的护厂队的队员们已经在操场上列好了队,正在报数。他们这一节课的训练内容是不断地从三排纵队变成三排横队,然后再从三排横队变成三排纵队。而所有的演练都必须在运动中进行。 “要开始了吗?”郑森问道。 “是的少将军。”刘元智介绍说,“少将军,您看,在操场的那一头,我们竖起了那些稻草人,充当他们的目标。他们将以纵队的方式向敌人高速靠近,然后在距离目标四十步的时候开始展开纵队,在距离目标二十五步的时候展开成横队,并且用手里的木枪向目标进行一次模拟齐射,齐射结束后立刻发起刺刀冲锋。在这个过程中,我们安排了二十个弓箭手,在那边用没有箭镞的弓箭射击他们。当他们完成对稻草人的攻击之后,他们就要掉过头来——您看,在操场这一头,同样有一排稻草人,以及同样的弓箭手。他们再次以这边的稻草人为目标再来一次。我们将记录他们完成这些中队形保持的情况。完成的出色的有奖赏,而那些完成最差的小队,将受到一定的惩罚。” “有些什么样的奖赏和处罚?”郑森问。 “奖赏嘛,一般是晚上吃饭的时候多一条鱼。如果他们的完成时间创下了最短的纪录,那他们就可以在脖子上系上红色的丝绸领巾。至于处罚,一般是跑圈,倒马桶,给其他优胜队伍洗衣服,最后一批吃饭。如果落后得太多,队伍严重不整齐,还有鞭打。”刘元智说,“不过最严重的处罚却不是这个,而是在下一次训练前,表现最差的家伙将被扣上一顶绿色的帽子,帽子上还有‘傻瓜’这样两个大字。那帮小鬼们最怕的其实倒是这个。” 这倒真的是个很好的现象。郑森点了点头。对于这种惩罚感到恐惧,甚至超过了对鞭打的恐惧,这说明这些孩子已经有了一些自尊心和荣誉感。这对于一支军队非常重要。一支军队如果没有荣誉感,那它就不可能有坚定的战斗力。回 (本章未完,请翻页)顾历史,郑森清楚地看到了,在中国的诗歌里满是“宁为百夫长,胜作一书生”,“男儿何不带吴钩,收取关山五十州。请君暂上凌烟阁,若个书生万户侯”这样的诗句的时代;在中国的军人都只能出身于“良家子”,从军被视为是男儿建功立业的正途,社会上流传着“一人参军,全家光荣”,投笔从戎的班定远被作为英雄崇拜的时代;那些野蛮人从来都不敢向我们吹嘘什么“骑射无双”,什么“某某不满万,满万不可敌”之类的玩意儿。相反,当社会上开始出现“好男不当兵,好铁不打钉”这样的话语的时候;当“东华门外以状元唱出者乃好儿”,哪怕是收复了燕云十六州,也比不上金榜题名,簪花游街的荣宠的时候;当军中都是地痞无赖或者奴隶的时候,我们的军队在战场上却总是节节败退,一溃千里,降兵如潮,降将如毛。 为了培养护厂队的小伙子们的荣誉感,郑森是很花了些心思的。比如他给护厂队的这些孩子们准备了统一的华丽的红色军装,很多位置甚至不惜工本的使用丝绸和黄铜来装饰,比如让他们每天都有肉吃,日子过得比大多数其他职业的人都好,并且还教他们读书识字,专门给他们讲古时候的哪些了不起的武士们的故事,鼓励他们以这些人为榜样,将来为天下人除残去秽,建功立业。 如今看来,这样的努力倒是有了些效果了。这让郑森也很是满意。 这个时候,随着一声哨子,三排纵队开始向着操场的那边前进。在纵队前列的护厂队员有节奏的吹着哨子,所有人依照哨子的节奏保持着严整的队形向前。在距离目标九十步左右的时候,那些弓箭手开始用无头的轻箭向着他们抛射。这些箭本身比较轻,能够射的比较远,当然杀伤力什么的自然也小,去掉了箭头之后越发的没有什么杀伤力。但是射在人身上,还是有些痛的。这些射击的主要作用就是干扰护厂队的这些孩子,也让他们渐渐习惯这种在射击中前进的感觉。 这些抛射的无头轻箭,并没有给那些护厂队的队员们带来太多的干扰。他们依旧依照着哨子的节奏前进。在这个时候,哨子的节凑非常的很重要,如果节奏太快,那么阵型就容易出问题,于是就会挨骂甚至挨鞭子。但是如果节奏太慢,那队形自然容易保持,但是花的时间就会更长。 随着护厂队员们距离那些稻草人越来越近,哨子的节奏也在加快,不过三条纵队依旧保持了相当验证的阵型。纵队的方式在靠近敌人的时候目标更小,而且机动起来更快。如今已经到了五十步左右的距离了,在这个距离上,如果是真的作战,那么弓箭对于并没有穿甲的人来说,已经有相当的危险了。适当的加快行进速度减少暴露在敌人的射击之下的时间就是必须的了。 很快,他们就到达了距离目标四十步左右的地方,随着一声长长的哨响,三支纵队中的后排的士兵迅速加速 (本章未完,请翻页)并向左右展开,三支纵队变成前后三排的横队。然后三排横队之间的距离也迅速的缩小。这是一个相对复杂的变换,因为整个队伍的变换都是在运动中完成的。每个队员都必须非常熟悉自己的位置才行。 果然在这一轮的变换中,就有几个队员出现了明显的迟疑,差点就跑到了别人的位置上去了,还挡住了别人的行进。 而此时,弓箭手们也开始采用平射的方式向他们射击。虽然是无头箭,但在这样的距离上挨上一下子也会很疼的,而且这些无头箭如果不巧射到了某些地方,一样会让人受伤甚至死亡。 郑兴隆的膝盖上就挨了一下,不知道射在什么地方了,总之,他的整条腿一下子都麻了起来,好在这个时候他已经快要到位置了。他用还好用的那条腿一跳,落在了自己的应该在的位置上。 这个时候,纵队的展开已经完成了,而护厂队员们和那些稻草人之间的距离已经只有25步了,在这样的距离上,火枪的齐射已经有很不错的命中率了。随着一声哨响,所有的护厂队员们在这一瞬间就停住了,接着又是一声哨响,所有的人就都举起了手里的木枪,做出了瞄准的姿势,然后又是一声哨响,模拟齐射完成了,接着所有的护厂队员们都从腰间拔出了同样是木制的刺刀,将它插进木枪的枪口里。然后一起呐喊着冲向那些稻草人。 “那几个笨蛋呀!”刘元智骂道,“有两个上次都错过!” “其实已经不错了。”郑森想,“如果他们将来在战场上真的能有这样的表现,能定着满清的弓箭,推进到二十五步的距离上,然后用火枪打出一轮齐射,接着再发起迅猛的刺刀突击,就算是满万不可敌的满清八旗,也未必能顶得住吧?” “老刘,你觉得这些小家伙如果发给他们真家伙,现在他们能打仗不?”郑森望着刚刚完成了一次刺刀突击,正在重新整队的那些护厂队员们,这样向刘元智问道。 “如果他们手里真的有真家伙,至少,我是不愿意硬碰硬的和他们打的。”刘元智说,“火枪这东西,本来就有一个大好处,那就是拿在小孩子手里,一样能打死人。这帮子小家伙,以前流浪的时候也都吃过苦,见过的死人多的去了,如今吃上了大鱼大肉,为了如今的日子,这些家伙是真敢拼命的。他们多半真的能一直走到二十五步开一枪的。呵呵真要让他们在二十五步距离上开一枪,怕是就是戚爷爷当年的戚家军也未必撑得住不垮。至于如今的那些卫所军,怕是光看到他们走过来,举起枪,就该都跑了吧。” “不知道对上建胬会怎么样。”郑森说。 “建胬我没见过。”刘元智摇了摇头,“不过我想,一样都是人,肩膀上面架着一个脑袋,我就不信还有火枪打不死的。不过我听查理说,他觉得我们这支队伍还缺了骑兵,这是一个大弱点。”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九十章,护厂队(3) 缺乏骑兵的确是一个巨大的缺陷。如果没有高机动的骑兵,步兵在作战的时候就总要担心侧翼会受到敌人骑兵的袭击。而且即使获得了胜利,只要敌人骑兵存在,自己这边的步兵就无法解散阵型去追击敌人,而在保持阵型的情况下,谁都跑不了太快。而在实际上,打败仗的一方的最主要的损失都是在战败后溃逃的过程中,遭到对手的追杀而造成的,如果无法有效的追杀对方,仅仅靠正面的一击,能够给对方带来的损失总是相当的有限的。所以如今的护厂队如果和建胬交战,最多也就能获得击溃性的胜利,而很难给他们带来真正的,难以承受的损失。 “骑兵的确是一个问题。”郑森说,“不过这事情迟早也是要解决的。” 就在两人的交谈中,护厂队的队员们又完成了一次纵队变横队的攻击演练。 “如果没有什么太多的干扰,他们的纵队进攻战术倒也像点样子了。不过到时候他们的对手说不定就是那些荷兰人或者西班牙人呢。他们的手里可是有火枪和大炮的。不知道在面对着火枪和火炮的射击的时候,他们还能这样执行战术不。”郑森说,“要不我们在操场上摆上大炮,用火绳枪替代掉一部分弓箭,火绳枪用特制的面粉子弹,这样只有声音不会伤人。大炮用实弹,控制射击方向,让炮弹从他们旁边飞过去就行了。时不时的这样演练一下,到时候和西班牙和荷兰人打才有把握。” “少将军,这样是不是太消耗火药了?”刘元智问道。 “消耗些火药,总比真上了战场,没见过这样的架势,结果吃大亏来得强。”郑森说,“不过火药的确是个大问题。如今用火药的地方实在是太多了。” 所谓用火药的地方太多倒也不是假话,自从鲸油开始赚钱之后,郑芝龙就下令大规模的扩展捕鲸的范围,不但那些专门制造的捕鲸船被用于捕鲸,就连那些暂时没什么事情的战舰也被派出去捕鲸,捕鲸炮也大量的在这些战舰上使用,结果之一就是火药的消耗大大的增加了。 火药这东西的配制并不难,三种主要的原料中的木炭和硫磺也都不是问题。木炭有木头就行,无论是台湾还是福建,烧木炭的木材从来不是问题。至于硫磺,台湾的硫磺资源相当的丰富。但是最后一样硝石就相当的麻烦了。台湾也好,福建也好,都没有多少上好的天然硝石矿。郑森隐约记得,中国的硝石矿主要在新疆和四川一代。这些地方似乎都太远了一点,先将就不必说了,四川那边现在也不是很太平。所以目前,郑家的火药,很大程度上只能依赖进口,以及自己靠收集硝土的方式来获得了。所以如今在台湾,各个居民点的粪坑,一切的牲口棚子,不管是养鸡的养猪的养牛的都被登记在册,每年各个居民点都被勒令上缴一定数量的粗硝。不过台湾的很多居民 (本章未完,请翻页)点都是新建的,那里的粪坑什么的,产出硝土的数量还相当有限。而进口的话,在这个时代里,硝石是相当重要的战略资源,少量的进口倒也罢了,大量进口,能不能买到这么多不说,价格几乎是直线的上涨。 再加上必须的储备,所以如今,郑家倒是真有一点火药荒了。 “才有这么点使用火药的部队,火药居然就紧张了。将来如果真的有了十万大军,别说打仗,光是训练起来,这些火药也是不得了了。”郑森不由得皱起了眉头,“也许只能想办法从四川那边多买一些了。虽然硝石是官府严控的东西,但是以如今大明官府的德性,买到这东西应该不会太麻烦。而且好像四川眼下还没有大乱。” 不过这不是短时间能解决的问题,而且即使能从四川那边买到,也未必是长远之计。 “总之,这样的训练一定要有,当然火药用少一点,能有个响声就行。”最后,郑森也只好这么说。 队列训练结束之后,刘元智又将护厂队的小伙子们叫到一起,因为在刚才的演练中整体表现不错,所以这些护厂队的小家伙们在晚餐的时候得到了一条鱼,只是其中有两个跑错了位置的家伙就没有这样幸运了,他们不但少了一条鱼,还被处罚围着操场跑十圈。同时被处罚的还有他们的小队长,他们也被要求陪着跑十圈。小队长有着更高的军饷,但是这个军饷绝对不是白白高出来的。 接着是火枪的装填训练,当然,训练使用的是模型枪,这些枪的样子虽然和购入的燧发枪很像,但其实是不能用于打仗的。它们的枪管都是一些老旧的火绳枪上面拆下来的报废货,其他部分打的也是类似的样子货。用这些东西训练,可以避免新式的枪支的损坏。 在火枪的装填上,郑森也采用了后世常见的手段,也就是将火药分成一份份的用油纸包好,以便使用。采用这样的方式,一来可以大大的减少装弹时间,二来也能避免因为战时的慌乱,导致倒入的火药数量少了,导致射击出来的子弹的弹道性能发生改变,造成命中率的下降;或者是倒入的火药太多,导致发生炸膛的事故。这种做法在后世几乎是通行的做法,但在这时候,这种做法还没有流行起来。所以郑森估计光是这一点,就足以为他赢得至少15比1的射击速度优势。 这个项目那些护厂队员们看起来倒是更加的纯熟,刘元智一声令下,他们就迅速的拉开模型的锁头,打开药池,同时从挂在腰间的一个小包里面掏出一个油纸包,用牙齿咬开一角,(为了加快速度,这是标准动作,敢于不用这个动作,而是别出心裁的要用手撕开什么的,都要打军棍。话说后来英国人统治印度之后,发生的印度大起义,就是因为英国人逼迫印度士兵用嘴巴咬涂着猪油或者牛油的油纸包起来的火药。而一部分印 (本章未完,请翻页)度人的信仰不允许他们吃牛油,另一部分人的信仰不能允许他们吃猪油。)然后将里面包着的木炭颗粒倒入药池,在一声哨响,他们就合上了药池,然后又是一声短促的哨响,所有人就都从另一个小包里摸出另一个油纸包,这个油纸包里面装的是弹头和发射药。接着又是一声哨响,他们就再次咬开油纸包,将火药倒进枪管,然后用通条将火药压实,然后再用通条将子弹连同油纸包一起装进枪口,用通条压结实,然后将通条复位,然后随着一声长哨声,所有的护厂队员们已经都完成了装填,并且摆好了射击的预备姿势。刘元智低下头,看了一眼手里的怀表(这是给战术老师配备的高级东西),然后对郑森说;“花了三十二秒。” “战场上他们未见的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完成射击准备。”郑森摇摇头说,“以后这样的训练必须加上一定的干扰,比如说,让一些人向他们投掷土块什么的。这样成本低廉,又能增加干扰。对了还有鼓声c鞭炮声什么的。” 刘元智听了,便道:“少将军说的是。只是真要让他们成为精锐,最好还是要找个机会让他们去和人家打打才行。” “嗯,你说的是。”郑森突然道,“我倒是有件事可以让他们去见见血,不过,还是先让他们再学几个月,然后再说。” 郑森所谓的见见血的事情其实和鲸油的销售有关。如今鲸油已经是郑家的财富来源之一了。如今鲸油在江苏c浙江一带卖得不错,这样一来,自然也就免不了有人要眼红。郑森刚刚得到一个消息,最近在苏北和山东一带,郑家的生意就受到了一些干扰。半个月前,郑家的一批鲸油在苏北靠近山东的地面上被一群“山贼”抢了,(这真是,抢劫的抢到海盗祖宗头上来了),还死了好几十个伙计。如今郑彩正在调查这事情,不过没什么大的进展。虽然苏北到山东这一代已经不算太太平了,但是郑家的商队也不是完全没有防备的,普通的山贼什么的还真动不了郑家的商队,更不要说,一口气杀死数十人了。郑家的那些伙计可都是见过世面,有些甚至上过战场的。从侥幸逃出来的伙计说出来的经过来看,袭击他们的山贼绝对是正儿八经的军队从侥幸逃出来的伙计说出来的经过来看,袭击他们的山贼绝对是正儿八经的军队。 所以,郑家将怀疑的目光瞄准了总兵刘泽清。刘泽清这个人打仗不怎么样,但是劫掠地方的水平一向很高。什么纵兵抢劫,什么装扮成山贼抢劫客商,这种事情,刘泽清干的不要太多。当然这人最后也没什么好下场,他后来带着多年劫掠来的金银投降了满清,然后,我大清看到他的钱这么多,就起了心思,然后就找了个理由,说他想要反清复明,然后就把他全家杀了个精光,而他抢来的那些银子也就都入了我大清的国库。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九十一章,大陆上的买卖 时间回到几天前,得知刘泽清动手抢了郑芝龙的鲸油,这让郑芝龙非常恼火,于是他将几个兄弟找来商量这个事情。 “大哥,这个事情想都不用想,肯定是刘泽清干的。”郑彩说,“刘泽清这个王八蛋干这种事情不是一次两次了。” “阿彩,我们从人家地盘上过,该给的那些钱没少给吧?”郑芝龙问道。 所谓“该给的钱”其实是一个很有意思的词语。做买卖的,如果一路上只缴纳朝廷明文规定的那些钱款,那倒是真的花不了太多的钱。但是我大明的一个特点就是除了明面上的那些钱之外,很多地方还要用更多的钱。商人到了水路码头,就有各种各样的明的暗的钱需要交,从各种牙钱,一直到地痞无赖的保护费,各种各样,花色繁多。而如果这些钱全都给,那就完全没有利润了,那还是干脆不要做买卖了的好了。 所以哪些钱需要给,哪些钱不需要给,有时候是很灵活的。各种钱交不交,很大程度上看你的力量和运作。打个比方说,你要是傍上了朝廷的某个大佬,拿着他的名帖,那么一路上往往就能畅行无阻,无论是官面上要交的钱,还是其他的那些钱,大部分的,你都可以不管,大摇大摆的只管过去就是了。依照朝中大佬的地位不同,能减免的各种费用也不同。几年前,因为拉上了徐光启的门路,所以郑家的商路也得以向着北方扩展了不少。当然,好处是相互的,徐光启的门人弟子以及亲戚什么的也都在郑家的生意的扩展中得到了不少的好处。 徐光启那个时候已经不太管事情了,但是他毕竟是内阁大学士,地方上的那些家伙们无论如何也要给他面子,而且正因为徐光启已经不管事了,所以内阁中的斗争中反而谁都不愿意去惹这个老头了。结果这生意做得倒是很顺利。不过几年前,徐光启死了。于是这面虎皮自然也就没有了。这时候,需要交的钱也就多起来了。 虽然成本迅速的上升了,但是前往北方的一些商路依旧有利润。所以这些商路依旧维持着。而商路上的那些大佬们当然也都拿到了一份钱。其中也包括刘泽清的那份。 “大哥,都给了,刘泽清的也没短他的。”郑彩回答说。 “那就是刘泽清自己不讲规矩!我们要教训教训他!”郑芝虎说,在原来的历史上,郑芝虎此时应该已经战死了,但是在这个时空里,刘香最后的失败却无声无息得多。以至于郑芝虎根本就没有得到跳到刘香的船上去作战的机会,自然也就不会遇到被人家用渔网网住,抛入海中的事情了。 “我估计是有人给了刘泽清钱,让他动我们的货物。”郑彩说。 “你们觉得我们该怎么办?”郑芝龙说。 “一定要打回去!我们的东西也敢抢!”郑芝虎先喊了起来! “我觉得, (本章未完,请翻页)大哥,我们还是把阿森叫回来一起商量一下吧,毕竟我们现在也是官兵了,这火拼的事情,也不是小事。弄得不好,会出大乱子的。这种事情还是要和阿森商量一下才好。” 这个意见倒是得到了大家的支持,于是就在郑森视察护厂队前的一个多时辰,他接到了让他回安平的信件。 第二天一早,郑森就带着一群跟班,上了前不久刚刚投入使用的快船“飞燕”号。 “飞燕”号是北港造船厂新近出品的一种用于传递消息指令的快船。这是一条小巧的双桅船,为了追求高航速,它采用了高达6:1的长宽比的船身,高度接近船身长度的主桅,相对较低的干舷。而且甲板上面除了桅杆就几乎没有什么突出的建筑了。所有的船舱,包括贵宾舱和船长室都是半埋入甲板下面的。而这条船最为明显的特征就是船头,船头被做成了典型的飞剪形态——这当然是出自于郑森的设计,虽然郑森对于飞剪船首为什么能减小阻力,并不能完全说明白,但是来自后世的他见过很多追求高速的船型,而飞剪船首在这类船只上非常常见。 “飞燕”号试航的情况证明了这个设计的成功。这条船在顺风的时候,居然跑出了十四节的速度,这在当时简直就是飞一样的速度了。 当然,这种船为了这样的速度,付出了很大的牺牲,比如说,这船的货仓很小,几乎装不了太多的东西,而且这条船的舒适性也很糟糕,稍微有点风浪,这条船就颠簸得厉害,不过台湾海峡上面风浪一向不算大,所以这船用于要员交通倒是个不错的选择。此外,这条船虽然小,造价却并不便宜。不过好在一俊遮百丑,因为这种船的高速性能,郑森也打算再造一些这种船用于执行侦察渗透之类的任务。 当然,这条“飞燕”号是专门为郑森这样的家族高层准备的,而且目前看来这条船主要也就是在福建和台湾之间跑跑,也不用考虑什么续航的问题。所以这条船倒是可以压缩货仓,减少携带的补给,然后给郑森腾出一个比较大的舱室出来。如果不考虑到这条船相对晃得更厉害一点,对于郑森来说,舒适度其实还不错。 花了一晚上时间,郑森就回到了安平。 “阿森,在船上休息的怎么样?你的那船我也坐过,很快,就是很晃悠。”从船上下来,在马车上,前来接他的郑彩这样问道。 “彩叔,我睡得可香了。咱们郑家的人,哪能船摇晃一下,就睡不着觉?彩叔,刘泽清那事情,具体的情况您给我说说吧。”郑森道。 “嗯,阿森你也知道,我们的鲸油往北边卖有两条路,一条是直接从塘沽登岸,买到京师一代。只是京师里头牛头马面一大堆,这条线路上的买卖,其实更多的只是和京师中拉点关系,根本不赚钱,每年倒是要贴进去一部分 (本章未完,请翻页)。而且这条线路刚开没多久,就连关系也没拉到多少。另一条线路就是入长江,在瓜州换船,沿着运河销售到扬州c淮安c徐州。这一路上虽然花的钱不少,但是获得的利润也不少,总的来说,还是能赚不少钱的。这一次出事的商队是在淮安往徐州的路上出事的。按逃回来的人的说法,他们是在宿迁一代遭到袭击的” 从码头到郑府的距离不远,所以郑彩也就简单点,挑着紧要的说了些,到马车停下来的时候大致的情况郑彩也和郑森说明白了。 到了家里,郑森自然是先去拜见父亲。进到郑芝龙的院子里,有丫鬟进去通报了一声。不一会儿,庄氏就迎了出来道:“阿森,老爷他今天一早就和几个朋友出去了,说是要到下午才会回来。老爷走的时候交代过,说是阿森你刚回来,也该休息一下,你先回去吃点东西,然后睡一觉,等他回来了,自然会让人来找你。” 既然如此,郑森向庄氏致了谢,便回了自己的院子,早有仆人把早餐备好了,郑森一边吃早餐,一边将郑彩告诉自己的那些事情在脑袋里面过了一遍,和自己在船上的时候,拟出来的几条策略对照着想了想,感觉没什么大的缺漏了,便真的去床上小睡了一会儿。 到了午饭之后,又过了大概半个时辰,便有小厮过来告诉郑森道:“大少爷,老爷让你过去一下。” 郑森便跟着这小厮又到了郑芝龙的院门前面。那小厮将郑森带到院门口便不能进去了,不过这时候也早有丫鬟们打起了院门的门帘,笑着向里面报道:“森少爷来了。” 郑森也向那个丫鬟点了点头,便迈步走了进去。那个丫鬟放下了帘子,这时候就有一个穿着藕色衣裙的丫鬟迎了上来,笑道:“大少爷,老爷在那边偏厅里面等你,我带你过去吧。” 郑森认得这是庄氏的贴身丫鬟,叫做彩莺的。便也朝她笑笑道:“如此,便有劳姐姐了。” 彩莺便带着郑森沿着抄手游廊穿过庭院,又过了一个小门,向着右边一转,便到了偏厅外面。这偏厅外面也有几个穿红着绿的丫鬟在候着,见郑森过来了,也赶忙打起门帘,一叠声的通报说:“大少爷来了。” 郑森走了进去,见郑芝龙正坐在一把交椅上看书。郑森走上前去,下拜道:“孩儿拜见爹爹。” “嗯,起来吧!这一路上奔波,没累着吧?”郑芝龙放下书问道。 “爹爹,孩儿不过是坐了一晚上的船,咱们郑家的儿郎,坐船还能累着了不成?”郑森笑着回答说。 “这话倒是不错。”郑芝龙点点头,然后对郑森说,“你的几个叔叔还要过一会儿才来。前些日子你劝我多读些史书,这段时间我看了《三国志》c《晋书》,有些地方有些感触,有些地方却还不是很明白,正好要找个人问问。”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九十二章,自保之术 “不知道爹爹有些什么问题要考孩儿。”郑森道。 “得了,你老爹我的学问是怎么回事,你还不知道?考个什么考?”郑芝龙笑了,“你呀,就是规矩太多了。快过来,坐在我边上来。” “孩儿遵命。”郑森说道,接着便走上前来,坐在郑芝龙旁边。 “阿森呀,最近我看《晋书·石崇传》,读到石崇临死,感叹说:‘奴辈利我家财。’抓他的人回答道:‘知财致害,何不早散之?’其实,石崇这人虽然嚣张,但并不是笨蛋,如何不知道这道理?只是善财难舍。为父设身处地的替石崇想想,发现若是为父是石崇,也断断没有自己把财产散掉的道理。况且石崇也算是名门望族,官做得也不小,却还是保不住自己的家财,还为此被夷三族。不说石崇,近世张江陵,如此地位,如此功业,也不过活着的时候没人敢动,一旦死了,老母亦不能保,不能不让人感叹呀!为父突然又想到古时候像石崇这样的富人其实并不少,因财致祸的也不在少数,但也有些人虽然富可敌国,却还是保住了财富的。比如范蠡,比如子贡。我家之富,其实不亚于这些古人,甚至,怕是还要超过了他们。所以我很想从史书上看看这些人是如何保住他们的钱财的。可惜,史书上的记录好像都很少,最多不过寥寥数笔,完全看不出什么来。”郑芝龙说道。 “自古以来商人之类的,往往被人轻视,史书中对这些人的记录确实很少。”郑森回答道,“不过,陶朱公c子贡家财巨万,富可敌国而无事的原因,也不是很难推知。” “哦?你倒说说看?”郑芝龙赶忙道。 郑森想了想,回答道;“爹爹,凡是看史书中的人物故事,一定要先考虑他所处的时世有何特点。比如陶朱公与子贡,都是春秋时候的人。春秋的时候,虽然周天子尚在,但事实上,天子之令,不能行于数里之外。天下诸侯,各自为政,相互征伐。在这个时候任何一个诸侯,其实也不过相当于一个巡抚罢了。能够动用的力量也是远远不如后来大一统之后的天子朝廷的。而且他们相互征伐,能拿出来干别的事情的力量自然就更小了。 而陶朱公c子贡,都是商人,虽然家财巨万,富可敌国,但家财却不一定全在某一国。而且这些人游走列国,在列国都有人脉力量。某一国的诸侯,要是想动他,能得到的有限,也难以斩草除根。这些人在其他诸侯国的力量自然会帮助它的敌国,以图报复。如此一来,这些在国外的财力人力就都要被敌国所用。这样算算,动他们就不见得合算了。而且有此范例,国内拍死也没有商人敢来了,各国都不大,很多东西都必须从邻国而来。若是没有商人敢来,就不免有匮乏了。这样一来,杀陶朱公c子贡之类,而谋取其财物,就反倒是亏本的事情了。所以春秋之时,能保全身家的富豪商人并不少。这里面更多的原因恐怕源自春秋时候独特的 (本章未完,请翻页)时世。爹爹只需要想一想日本,日本如今的情况就有点于此近似。你看日本的将军大名,便是缺钱了,也只有找商人借钱,很少有杀了商人抢钱的不是? 至于后世,天下一统,情况自然就不同了。想来爹爹也想的明白,孩儿就不多啰嗦了。” 听了这话,郑芝龙沉默了好一阵子,才感叹道:“如此看来,陶朱公,子贡他们的例子在如今,却没什么大用了。” “爹爹,这话却也不然。”郑森却说道。 “哦,那你说说。”郑芝龙忙问道。 “爹爹,陶朱公c子贡之类商人的自保之法,不过是让诸侯们投鼠忌器。虽然他们的做法因为时世的不同如今已经不可用了,但是基本的原则却是万代通用的。比如河豚,人人都知道河豚味美,但是几个人真敢吃它的?要想安全的保住财富,就要让任何觊觎我家财富的人有所顾忌,要让他们动我们得不偿失。”郑森回答说。 正在说话间,外面又有丫鬟进来通报说:“二爷来了。” 丫鬟的话音刚落,就见郑芝虎大踏步的走了进来。郑森赶忙站起身来迎接他道:“二叔好!” “好,好你也好。大哥好!”郑芝虎大大咧咧的和郑芝龙还有郑森打了个招呼,就走了过来,又道,“阿森,你觉得咱们该如何对付刘泽清这个王八蛋?” 郑森望了望郑芝龙,郑芝龙皱了皱眉毛道:“老二,急什么?老四,阿彩他们还都没到呢。” “他们也真是磨叽”郑芝虎道。 这时候,有有丫鬟进来通报道:“四爷c彩爷来了。” 不一会儿,就看到郑芝豹和郑彩一起走了进来。 “好,既然人都到了,我们就开始商量事情了。”郑芝龙说,“阿彩,你先把事情和阿森讲讲。” “爹爹,回来的路上,彩叔已经和我说过了。”郑森回答说。 郑芝龙听了,点点头道:“那好,那就更方便了。阿森,你二叔呢,他对这件事情” “我觉得呀,这个刘泽清完全就是欠揍!不揍他一顿,他就不知道天高地厚!”郑芝虎抢着说。 “老二!”郑芝龙狠狠的瞪了郑芝虎一眼,郑芝虎便不说话了。 “阿森,你三叔虽然不在这里,但他的意思在给我的信里也提到了。你三叔觉得这事情还是要走走官面上的路,毕竟我们如今已经是官军了,不能和以前那样了。就算要做什么,也要讲究个师出有名。”郑芝龙又说道。 “大哥,老三他”郑芝虎又忍不住想说。 “先让老四说说他的想法。”郑芝龙说。 “大哥,二哥,”郑芝豹说,“我觉得二哥说的有道理,刘泽清就是个王八蛋,要是不能给他点颜色看看,他只怕越发的肆无忌惮。” “大哥,我就说”郑芝虎忍不住又 (本章未完,请翻页)插嘴了。 “不过三哥说的也有理。我们如今是官军了,很多事情不能像以前那样,所以先走走官面上的途径,先找个人出头去弹劾刘泽清,也是正途。” “老四你呀要是弹劾有用,刘泽清早就被抓进京师千刀万剐了。哪还有今天的屁事!便是有人弹劾他,能有确凿的证据吗?没有证据,姓刘的最多就是个死不认账,还能有个什么用?又能把他怎么样?白白被人家笑话罢了。”郑芝虎刚坐下来,听了郑芝豹的话,忍不住又站了起来。 “老二,你不要急,听老四说完。”郑芝龙道。 “二哥,我知道这多半没多大效果,但是我们真要做什么,又能把刘泽清怎么样呢?”郑芝豹说,“刘泽清又不会下海。他要是有什么在海上的买卖,或者他本人坐船出了海,我们都能立马让他到海龙王家里去做客。但是人家缩在岸上,隔得又远,我们要动他也不容易,弄得不好,自己吃亏了也有可能。而且我们真要做什么,之前我们也得做到人家没什么可说的不是?” “我觉得,就算吃点亏,也不能让刘泽清好过。我们家亏得起,刘泽清亏得起吗?马勒戈壁的,就是拿钱砸,也要砸死他!”郑芝虎说。 “阿森,你怎么看?”郑芝龙问道。 “对呀,这次主要是听你的看法的嘛。”郑芝虎也说。 “爹爹,二叔c四叔c彩叔。”郑森说,“按道理这样的大事,哪有我一个小辈说话的份。不过爹爹和二叔既然问到了。小子就胡乱说两句。刚才几位叔叔没来的时候,爹爹和孩儿谈到历来富人难保家财之事,刚刚说到富人要保住自己的家财,需要让人投鼠忌器,不敢乱动。如今我家也算得豪富了。眼红我们家的人不知道有多少呢。这些人若是一起都动手来对付我们,我们便是三头六臂,也绝对抵挡不住。那该怎么办呢?办法当然不能是任人宰割。那些想要抢我们的钱的人,又何尝不是各怀鬼胎,何尝不是想着人家先去拼命,他再来捡便宜的呢?如今刘泽清第一个跳了出来,若是让他得了好处,想得好处的人自然就都蜂拥而上,那我们就真的危险了。所以这个时候,谁第一个跳出来,我们就要拼出命去,把这第一个跳出来的家伙打个头破血流,让他损失惨重,甚至干脆让他完蛋。这样一来,第二个,第三个想要跳出来的人就要掂量一下,这样做会便宜了谁了。若是第二个不敢跳出来了,第三个自然也不敢,第四个,第五个自然更不敢。这样我家反倒是安全了。爹爹,我听李国助讲起爹爹你的故事,说是有一次爹爹你被好几个匪徒围住了,那几个匪徒要是都愿意拼命,爹爹虽然武艺高超,但也很是危险。结果爹爹主动出击,首先斩杀一獠,其余匪徒顿时落了胆,吓得只是逃跑,反倒被爹爹一路追杀,皆尽授首。如今刘泽清既然第一个跳出来了,就断断不能放过他,正好拿他给别人做个榜样。”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九十三章,钱袋子和笔杆子的勾结 “说得好!”郑芝虎又忍不住了,“不拿这个王八蛋做个榜样,将来,还不知道有多少人要跳出来搞我们的鬼。大哥,我们动手吧,反正先动手,先不讲道义的也是他姓刘的。” “二叔,我们当然要狠狠的给姓刘的一家伙,但是三叔和四叔说的也很对,我们是官军,我们要注意影响,不能搞得朝廷完全下不了台。但是这里就有一个问题。我们对付刘泽清,为的是震慑他人,所以一定要让别人知道这事情是我们干的。但是我们是官军,不能主动内讧,所以我们做了什么,是绝对不能留下什么把柄给人家抓的。虽然朝廷那边,至少现在是没有余力管我们,但是我们也不能太不给朝廷面子。要不给朝廷面子,也要想办法让刘泽清先不给朝廷面子。所以,朝廷那边的路子也要先走走。倒也不是指望真的让朝廷把刘泽清怎么样,而是要败坏他的名声,让他成为千夫所指的奸佞。” “那你有什么主意?”郑芝虎问道。 “爹爹。”郑森转向郑芝龙道,“你可还记得那位陈洪绶陈先生?” 郑芝龙略想了一下,道:“是刘蕺山先生的那个学生吗?怎么了?” “前些天,陈先生写信给我,邀请我到南京一游。只是我那时正忙哪里走得开,加上他们可能还有要干预朝政的一些打算,我当时觉得,我们郑家还是闷声大发财比较好,直接干预朝政,未必是好事,便打算回信推辞掉。如今看来,既然已经有人盯上了我们,我们想继续一声不响的躲着发大财也不容易了。倒是可以借这个机会,通过他,正好结识一下东林党以及复社的人物。” 说到这里,郑森微微的笑了笑:“东林党c复社之人,大多言过其实,办实事的本事有限,但是论起制造舆论打嘴炮,这世界上断然没有谁比得过他们的。东林党人在魏忠贤垮台后也不是没有被重用过,结果却也不能救时治弊。但是偏偏能让天下人都以为他们是忠良,天下大乱全是因为皇帝不肯听他们的。甚至就连唱曲子的歌妓都如此认为。这制造舆论的本事,着实了不起。如果爹爹能允许我用重利拉拢他们,我们就可以先让他们去抹黑刘泽清,让他们去找刘泽清的麻烦。以刘泽清的性情,难保不闹出点什么事情来。然后我们就可以真的动手了。而且眼下,我听说,他们就正好有一件事情需要花大钱。” “什么大事情?”郑芝龙问道。 “我看陈洪绶等人的信件里的意思,东林一派的人,想要让周延儒复相。”郑森回答说。 “让周延儒复相?”郑芝龙吃了一惊。周延儒这人郑芝龙也略约的知道一点,崇祯三年的时候,不过三十七谁的周延儒曾经做过几个月的首辅,一时间倒也是风光之极。不想后来不过几个月,就托病还乡,据说是受了温体仁的排挤。 (本章未完,请翻页)“复社中有一位张溥张天如,爹爹可听说过?”郑森问道。 “这人我倒是有点印象,好像写得一手好文章。好像周延儒是他的老师?”郑芝龙对于士林的这些人物还是有一点了解的。 “正是如此。”郑森回答说,“爹爹也知道,这东林也好,复社也好,主要的人物都是江苏一带的。他们自然是要为了江苏乡党的利益奔走的。如今江浙一带,最大的利益无外商贸不可加税。在这一点上,和我们的利益倒是正好很一致。我家的很多买卖,诸如丝绸棉布,也都和这些人有关。所以我家正好可以和他们联合一气。当年周延儒也曾和东林亲近,主持科考的时候,录取的很多都是东林和复社的人。后来为了和钱谦益争位置,与东林决裂。罢相之后,东林复社都被温体仁一党打击,如此周延儒和东林复社倒是有了共同的敌人。我从他们给我的信件里看,东林和复社的人打算运作周延儒复相,而周延儒也表示复相之后将重用东林一系。只是爹爹你也知道,要干这个事情,少不得要花钱。所以我估计陈洪绶先生邀请我去南京一游,只怕这里面就有这样的意思。所以,爹爹要是允许我去干预此事,我就能鼓动东林党人攻击抹黑刘泽清。为狠狠的打击他,做好准备。” “光骂骂他有什么用。”郑芝虎有点不满了。 “我家的钱,那里是光骂骂就能拿的?复社的人要想拿好我家的钱,就要和刘泽清闹出点事情来。刘泽清和我们不同,我们在钱粮上面完全不依靠朝廷,刘泽清可做不到。先让朝廷对他失去信任,然后我们要对付他就容易多了。别的不说,我们手中有那么多的流民,还有日本人c泰西人,无论是装成海寇还是装成流寇,都够刘泽清喝一壶的。” “阿森,让我们的人冒充流寇和海寇,在我大明境内这样搞,这不好吧?”郑芝豹还有点犹豫。 “只要我们和东林站在一起了,不管我们干什么,至少名声上都是好的。”郑森带着讽刺的微笑说。“只要我们不公然造反,就如今,朝廷又那里会来找我们的麻烦,他又那里有力量来找我们的麻烦?” 说到这里,郑森不由得想起了左良玉。左良玉也算是明朝的支柱之一了。这人残暴害民,在明末的军阀中可以说是首屈一指,后来南明弘光年间,左良玉驻守武昌,到1645年三月,李自成部在清阿济格军的追击下经陕西商洛c河南西部邓州一带进入湖北襄阳地区时,一向虐民有术,御敌无能的左良玉不敢同大顺军主力作战,便率部顺江东窜。当时南京正为假太子c“童妃”等案件闹得满城风雨,这就给左良玉提供了避战东下的借口。三月二十三日,左良玉伪称奉先帝太子密谕前往南京救护,以讨伐马士英为名,全军乘船顺江东下。临行之时,下令把武昌居民屠戮一空。为了对付左良玉,马 (本章未完,请翻页)士英调动江北四镇移防。拦截左良玉,给了清军趁机南下的机会。可以说,南明之亡,左良玉是有着不可推卸的责任的。然而就是这样一个只会杀戮百姓,挑起内斗的军阀,因为和东林关系良好,在东林的那些人的宣传之下,居然成了忠臣良将。比如后来的《桃花扇》中,就把左良玉给描绘得伟光正得一塌糊涂,几乎都可以让岳武穆相形见绌了。 “如今温阁老正得势,我们却去支持东林,这会不会得罪他?”郑芝龙想了想这样问道。 “得罪了他又有什么大不了的,其实,得罪他一下,对我们只有好处。我们家完全可以学学水西安家。”郑森突然说。 “水西安家?水西在那里?还有,我们干嘛到水西去安家?”郑芝虎突然插话说,显然郑芝虎对于“水西安家”毫无概念。 郑芝龙摇了摇头说:“水西安家是一个贵州的土司,从蜀汉,也就是诸葛丞相那时候起一直掌管水西,一直到前些年,他们还发动过叛乱,攻城略地,杀人无数,最后朝廷大军杀来了,他们投了降,也不过诛了首恶,如今统领水西的,还是安家的人。当然也算是元气大伤了。” “这是为什么?”郑芝虎问道。 “简单,因为朝廷很难剿灭他们,那要花太多的钱和太多的时间,不合算。他们那地方穷乡僻壤的,打下来也没多少好处。所以只要他们不闹得太过分,朝廷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其实我们家如今也有学学他们的资本。台湾就不说了,朝廷连根针都插不进去。如今我们自己的大炮就快要出来了,全新的战舰也都在做了。这些舰队对于老式的战舰的优势,我们都知道。再过个几年,就算大明中兴了,它也很难在一两代人的时间内建起一支足以和我们的新舰队对抗的海上力量了。福建多山,不依赖海运,任何人拿下福建都很难。所以我们真的可以不用太怕朝廷。我们在这里不动,人人都只看到我们的钱,却看不到我们的力量。这未必是好事。但是另一方面,我们的最大利益就是贸易。而贸易最重要的地方是江浙。江浙一带,东林可是占上风的。温体仁还能管着江浙一带不和我们做生意了?何况如今这四方大乱的,温体仁就是不高兴,又能那我们怎么样?怕是为了不再出乱子,还只能陪笑脸来安抚我们。只要掌握好分寸,为了大局,温体仁也只能忍忍了。” “这个分寸,不太好把握呀。”郑芝龙说,“就这样吧,阿森你先去和那些人接触一下。但是做得不要太引人注目。你明白我的意思吧?” 郑森点点头说:“爹爹的意思是不是说,我们要保留随时改换门庭的自由?” “基本上就是这个意思。”郑芝龙回答说,“嗯,我先帮你运作一下,给你弄个监生的身份,以去南京国子监读书的名义当那边去跑一趟。”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九十四章,党棍 定下了大致的方略之后,没过多久,郑森就得到了一个监生的名额。郑森于是就给陈洪绶去了一封信,告诉他自己不久之后就要往南京国子监游学,正好可以去向他请教。顺便也可以通过他向那些东林前辈学习。 写完这封信,郑森又亲自往英都去了一趟,去拜见洪承畯和王先生,告诉他们自己打算到南京国子监读书的事情。洪承畯和王先生对此都非常的欣喜,一边勉励郑森要好好学习,一边也托郑森往南京那边的亲友带去了不少的信件。 郑森知道,他们之所以将这些信件交给自己带去,其实就是给自己一个和这些“贤达”交往的机会。比如说,这些信件的收信人中,有一些,郑森就真的是久仰大名了的。比如名列“明末清初三大思想家”之列的黄宗羲,比如复社的领袖张溥,比如后来成了烈士的夏允彝,比如后来抗清殉国的著名词人陈子龙,以及号称东林领袖的钱谦益。 “只可惜今春有会试,有不少朋友怕是已经往京师去了,有些人,阿森你这次去恐怕是见不到了。”在将这些书信交给郑森的时候,洪成畯这样说。 郑森收好这些信件,向洪成畯和王先生致谢之后,又过了几天,在这年(崇祯十年)三月初动身前往南京。 郑森这次出行依旧是乘着“飞燕”号。这船跑得快,不过两日时间,便到了杭州湾。郑森先让船在余姚靠岸,借着送信的名义去拜访后世大名鼎鼎的黄宗羲。 只不过黄宗羲并没有在家,据家里人说,他去南京一带访友去了。郑森只好留下书信,告辞而去。 没能见到黄宗羲,郑森微微的有一点遗憾。因为黄宗羲毕竟是后世著名的大思想家,他的一些思想对后世影响极大,要说郑森对他完全没有一点好奇心,那肯定是不可能的。不过这遗憾并不大,因为在郑森的心中,黄宗羲并不是他将来的计划中可以倚重的人物。因为从原本的历史上看,黄宗羲在政治上起到的作用可不太好,按顾诚先生的说法,至少在南明内乱的事情上,黄梨洲先生“起到的作用极坏”。比如南明的三大案中的假太子案和童妃案,里面的问题,但就案情而言,极其简单。稍微有点常识的人,都能判断出“太子”和“童妃”都是假货。但是因为东林党一直以来和福王一系有仇,南明初建的时候,他们就想要越过和崇祯亲戚关系最近的福王一系,另立潞王。这事最后失败了,支持福王一系的人在弘光朝自然得势。但是东林党人想要弄倒弘光皇帝,从而独霸朝堂的心思却并未停息过。 在假太子一案中,因为弘光朝中很多官员原本在崇祯那里也是高官,见过太子,甚至是太子的老师的都有。这些人分属于不同的政治派别,其中也包括东林党的人。这些人全都指认“ (本章未完,请翻页)太子”是假冒的。比如大学士王铎曾经担任东宫教官三年,自然熟悉太子的模样,一眼就看出是奸人假冒。他在奏疏中说: 臣一见即咤之曰:“此假人假事,犁丘之鬼也,太子岂其然乎?”臣同旧礼部尚书北京端敬殿中侍班三年,例当考满升荫,为妬者沮之。尚记先帝东宫大目方颡,高声宽颐,厚背首昂,行步庄,立度肃。今臣立于面前曰:“汝识我不?”应曰:“不也。”曾谓三年侍班几之离者二尺有咫而不识臣为谁耶?臣已确知其伪矣。臣又问:“讲书在何殿?”曰:“文华。”岂知其在端敬殿也。又问:“几上位置何物?”臣暗记其有讲读数目十个算子,乃竟懵懵罔知也。臣大怒,即昌言告诸臣曰:“此人明明是假,此事确确可憾。”大咤曰锦衣卫命左右即缚之。无几何,此子乃垂涕长跪以求,哀愍曰:“小人原是赝质,不过为人所玩弄,徒以此恐喝于诸侯耳。小人王其姓,之明其名,高阳人,父纯,母徐氏,有引小人者阴以诳诱焉。”而见过太子的黄道周,也直言,这个“太子”就是个假货。 然而就是这样一个漏洞百出的假货,以黄宗羲为首的一帮人却大造谣言,大肆宣扬,以黄宗羲的才智和人脉,不难知道真相。但他还是参与其中,推波助澜,其用意当然是要打击弘光的地位了。 至于“童妃案”则更是可笑。1645年(弘光元年)初,河南有一个姓童的妇人面见南明河南巡抚越其杰,自称是德昌王(即朱由崧)的继妃,乱离中与朱由崧失散。越其杰和广昌伯刘良佐深信不疑,一面奏报,一面派人护送来南京。朱由崧立即否认,宣布童氏为假冒。三月初一日,童氏送抵南京,下诏狱由锦衣卫审讯。童氏自述“年三十六岁。十七岁入宫,册封为曹内监。时有东宫黄氏,西宫李氏。李生子玉哥,寇乱不知所在。氏于崇祯十四年生一子,曰金哥,啮臂为记,今在宁家庄”。朱由崧批驳道:“朕前后早夭,继妃李殉难,俱经追谥。且朕先为郡王,何有东c西二宫?”这是符合实际情况的,按明朝典制,亲郡王立妃由朝廷派员行册封礼。《明熹宗实录》载,天启二年十月传制遣“工科给事中魏大中c行人司行人李昌龄封福府德昌王由崧并妃黄氏”。童氏称入宫邸时朱由崧有东c西二宫已属荒唐,更不可能又有什么“曹内监”为她举行册封礼。朱由崧没有儿子,“玉哥”c“金哥”之说也是空穴来风。 这些事情,黄宗羲要搞明白也很容易。但是考虑到,如果认定“童妃”是真的,那坚决不认童妃的弘光就有可能是假福王了,如果福王是假的,那自然就不能当天子了。所以黄宗羲,以及他的弟子和朋友们都异口同声的咬定,童妃是真的。甚至直到南明灭亡了,黄宗羲都当了遗民了,还通过他的学生 (本章未完,请翻页)参与到满清修订《明史》的活动中,并写下这么一段鬼话:“河南府(即洛阳)破时,福王为贼所噉,诸子未有存者。府中数宦侍逃至怀庆,无所得食。其中有福府伴读李某者貌颇似福王次子通城王。乃相与谋曰:“诸王子不接外臣,谁能谛知?事在吾辈耳,何忧无食。”乃以通城避难闻于县,遂达上(指崇祯帝)前。上深念叔父荼毒,世子已死,即以李袭福王爵。马士英因立以为帝。其后太后至,弘光趋迎,屏人密语者久之,遂为母子。弘光在位且一年,不立后,与太后寝处如夫妇,初非蒸继母也。童妃固通城王之元配,弘光固不令入宫,恐败事也。” 但事实上,甲申(1644)八月,大学士高弘图奉命往广陵驿迎接,随行的幕客谈迁记载:“恪恭仁寿皇太后邹氏,福恭王之元妃也,于上为嫡母。”下面又引太后弟邹存义叙述邹氏辗转流离的经过相当详细。邹太后到达南京时,弘光上迎笺中说:“属国家之多艰,鹤发添忧;闵霜雪之入鬓,凤舆飞辖”,足证邹氏到南京时已是一位老妪。而几乎在同时,东林党那边还放出了这样的一种谣言,说邹太后是马士英的母亲冒充的,这种谣言不值一驳,却足以证明太后春秋已高。 南明当时的局面危如累卵,黄宗羲等人却为了一党之私,做出这样的事情来,可以说是做到了满清想做而做不到的事情。 这样一个将一党之私,放到了国家存亡之上的党棍和内斗大师,虽然有些学问本领,但是若是把他拉近自己的队伍中来,多半是要坑死一大堆自己人的了。所以在郑森的计划里,黄宗羲等人,只能是利用的对象,而绝不是可以倚重的人才。 “不过黄宗羲到松江去访友了?我下一步不正好也是要到松江去吗?说不定就能碰到了呢。”郑森这样想着,又上了“飞燕”号。 第二天一早,“飞燕”号就到了松江。郑家在松江生意不少,所以等“飞燕”号靠岸的时候,就有在松江的一位姓肖的主事之人前来迎接。郑森下了船,就上了肖主事备好的马车。 “少将军到松江不知道是要去拜访何人?”肖主事问道。 “哦,我来松江,想要拜见几社的夏允彝先生和陈子龙先生。”郑森回答道。 “哎呀,如此不巧了呀。”肖主事说,“今春有会试,这二位先生都是举人,怕是已经上京去了吧。” 郑森听了,只是微微一笑道:“这我倒是早就想到了。只是洪先生和王先生都有信件让我带给陈夏二位先生,所以还是要上门去拜访一下的。” 其实郑森之所以明知道夏允彝和陈子龙不在,还要去拜访他们,其中还有一个原因是他想要借这个机会见一见另一位在历史上留下千古美名的神童——夏完淳。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九十五章,神童(1) 相比郑森,夏允彝的儿子夏完淳那才是正宗的神童。夏完淳四岁的时候,他的父亲夏允彝先生就开始教授他四书五经。五岁入私塾,谈论经义,评论古人的得失,便已经能够不拘于常说,常常能抓住要点一语中的。夏允彝先生的好友陈子龙先生常常到夏家来玩,见夏完淳童年老成,颇为可爱,便常常逗弄他,和他争辩书中的疑难问题,有趣的是,一开始陈子龙只是出于游戏之心,想和孩子开开玩笑解闷,所以常常故意曲解经书,来逗夏完淳玩。谁知完夏淳却十分认真而且精通学问,常常扬着小脑袋一字一句地反驳,驳斥得陈子龙无话可说。这以后,陈子龙对完淳刮目相看。夏允彝的几社朋友们更是惊奇万分,敬称夏完淳为“小友”,视之为同道中人。 依照史书上的记载,到了六岁的时候,也就是如今,还是个小孩子的夏完淳就已经能下笔万言,倚马可待了。 当然,如果仅仅是这样,那也罢了,自古以来,文采出众,但是拙于实务的人,多的就是。比如刘宗周,比如黄宗羲,文章学识何等出众,但是在郑森看来,一个虽然有德有学,但并没有救时的本领,而另一个,就是个东林党棍。但夏完淳却和他们不同,依据郑森对历史的了解,夏允彝c夏完淳父子是少有的没有被党派门户之见蒙住眼睛的人物,这一点从他们在自己的作品中对于被黄宗羲等东林党棍打成“绝世奸佞”的马士英的评价中就可以看出。而且从夏完淳留下的一些作品中看,他对于南明以来的一系列的政治得失的评论都能正中要害,绝对是一位值得期待的人才。 郑家在松江有一处别墅,郑森先到那个别墅里略微休息了一下,吃了早饭,便由肖主事带着,到夏允彝先生府上去。果然夏允彝先生已经进京去了。不过郑森倒是正好遇到了在门外玩耍的刚刚六岁的夏完淳。 “先生就是安平郑森先生?家父倒是提到过先生。先生的一些文章,完淳也拜读过,很多地方让完淳颇有所得。今日得见先生,真是太好了,只可惜先生来的不巧,家父和陈先生都赴京赶考去了。”得知郑森的来意,夏完淳这样回答说,一副小大人的样子。 “令尊大人和陈先生的道德文章,我也是久仰了。只可惜无缘一见。令尊大人和陈先生这一去,定然是蟾宫折桂而还。”郑森说道,“不知二位先生是什么时候北上的。” “家父是半个月前和陈先生一起进京的。”夏完淳回答说。 “哦,如此一来,我倒是不必因为昨天在余姚耽搁了一天,而太过悔恨了。”郑森笑道,“若是令尊昨日刚走,那我就真要以头抢地了。” “先生昨日在余姚,可是去拜访黄太冲先生?先生昨日在余姚,今日此时便到了松江,虽乘奔御风,不以疾也。莫不是先生有传说中的千里马?”夏完淳不知怎么一下子就注意到郑森的旅行速度了。 “正是去拜见黄太冲先生,只可惜黄先生却也早就到南京访友去了。”郑森回答说,又问道:“小友去过余姚?竟知道从 (本章未完,请翻页)余姚到松江要多少时间?” 夏完淳回答说:“我虽然没有亲自去过,但家父还有陈先生都去过,所以知道从余姚到松江要多长时间。” “我并没有千里马。只是我的船很特别,乃是我和几位泰西造船大匠穷纠格物之理造出来的。比一般的船快很多,风力合适的时候,一个时辰大概能跑九十余里,虽然不是千里马,但却比千里马都快。”郑森回答道。 “世界上竟然有这么快的船?”夏完淳吃了一惊道,“我也坐过船,比马车可慢多了。另外先生说,这船能跑得这样快,和格物有关,不知道可能给小子讲一讲。” “小友,你可读过大学?”郑森笑道。当然郑森所说的大学,并不是后来的常春藤之类的大学,而是四书中的《大学》。 “略略的读过。”夏完淳回答说。 郑森听了,便道:“大学上说:‘古之欲明明德于天下者,先治其国;欲治其国者,先齐其家;欲齐其家者,先修其身;欲修其身者,先正其心;欲正其心者,先诚其意;欲诚其意者,先致其知;致知在格物。’可见这‘格物’实在是诚意c正心c修身c齐家c治国c平天下的基础。正所谓“君子务本,本立而道生”。这格物不能不重视。那么小友可知道什么是格物?” 夏完淳听了,皱起了小眉毛,过了一会儿才说:“格物之说,众说纷纭。蕺山先生说过,‘格物之说,古今聚讼有七十二家!’到不知郑先生说的格物是哪一家的格物。” “哪一家的都不全是。”郑森笑道,“小友你看,知从格物而来,贩夫走卒,目不识丁者,可有知否?飞鸟虫鱼,可有知否?” 夏完淳想了想,回答说:“虽小事,亦有道。贩夫走卒,目不识丁者,虽然未必知道,但一定有知,便是飞鸟虫鱼,也不是完全无知。” “知有真假,小友可知道?”郑森却又问道。 “愿闻先生教导。”夏完淳拱手道。 “如恶恶臭,如好好色。便是真知。某小时候顽劣异常,喜欢在海边潜水。一渔父告某曰:‘海下有色彩艳丽之物,不可用手触碰。’某答曰:‘我知之矣。’其实不过敷衍,非真知也。后来有一日,我又潜水,见有一物,形若菊花盛开,色彩明艳,极为好看。某便忘了渔父之言,以手抚之,为其所蜇,痛不可抑。险些就死在海里。自此之后,某再潜水,就再也不敢碰那些色彩艳丽的东西了。小友可明白了?”郑森先讲了一个故事。 “我明白了。”夏完淳道,“先前渔父和先生讲的时候,先生虽然说‘我知之矣’,其实并不是真的知道。后来先生被那东西蛰了,从此不再碰这类东西,才是真知道。” “不错!”郑森抚掌笑道,“回到格物致知上面来,我以为格物致知便是从探察事物而得到知识。我们的一切知识,都源于对事物的探查。通过对事物的探查,得到知识,找出规律,便是格物致知。因此而得的知识,极其可靠,自己自然也非常诚实的相信它, (本章未完,请翻页)于是诚意正心自然也有了,也自然便能依照它来行动。所以知而不能行,非真知也。” 夏完淳想了想道:“这一说,却也有些道理。只是不知道先生平日里是如何格物的,可是要盯着竹子,格上好几天。” “哈哈哈。”郑森笑了起来,“阳明先生可不是在格竹子,他是在格自己。我却不是这样的。比如说我的那条船为什么比别人家的都快吧。首先,我发现水里的鱼大多长成两头尖细中间胖大的形状。我就想,鱼长成这样的形状,有什么道理呢?然后我就用四四方方的木头和做成两头尖的木头在水里推动,发现四四方方的木头激起波浪大,推动起来费力,而两头尖尖的推起来激起的波浪小更省力也更快。想来推动木块的力量都变成了激起水波的力量了。然后我又对制作了很多不同长宽比的模型,进行测试,得到了相对来说推动起来最为省力的船型,所以我的船比别人的船要快出很多。而在格这个水的过程中,关于水流的一些特性的知识,我就知道了。这就是我的格物致知。” “原来如此,先生的格物致知所得的的确是真知,只是先生所得的知识岂不是工匠的贱业?对于定国安邦又有何用?”夏完淳想了一下,这样问道。 郑森知道,夏完淳并不是有意要抬杠,而是在这个时代里,读书人问出这样的问题,实在是再正常没有了。所以郑森也认认真真的回答说: “定国安邦也是由一件件的实事而成。正所谓‘不积跬步无以至千里’,所以《大学》教人,治国先于平天下,何也?一国尚不能治,安有能治天下之理?若有人言,我所学甚大,虽不能治国,然必能平天下。小友信之乎?” 夏完淳摇摇头说:“若有人这样说,必是发了狂病。天下安有这样的道理不过,郑先生,你这话又让我想起一事唐时张九龄上书曰‘不历州郡,不拟台阁’,这大概也是先让士大夫能治一国,而后才让他们平天下吧?” “小友才思敏捷,一下子能想到这里,真是闻一知十呀!”郑森忍不住先表扬了夏完淳一句。然后又道:“知有真假。小友已经知道了。有些人虽然饱读圣贤之书,但是不过如我昔日闻渔父之言,虽然说是知道,其实不知。科考之类,能中榜者,有真知的,也有假知的。而且,假知者还不知道自己所知为假。单靠几篇文章,不过是听其言也。以夫子之至圣,以言取人,亦有宰我之失。天子又如何能分辨得出谁是真知,谁不是真知呢?夫子曰:‘今吾于人也,听其言而观其行。’前朝选宰相,必使历任州郡,是‘观其行’也。治天下之道,至大至难。而人之才德,也是点滴积累而来,只要是真知,又有何贱?” “若此,夫子何以小樊须?”夏完淳顿时又问道。 郑森此时觉得这个小神童还真是不好对付。他想了想,道:“这个我倒是可以和你讨论一番,不过这些事情,怕不是三言两语能说明白的。说不得,就还要秉烛而谈。这大门口却不是谈这些事情的地方。”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九十六章,神童(2) 听了郑森这话,夏完淳先是一愣,接着笑着一揖到地道:“却是我失礼了,先生里面请。” “无妨,见到一个能和我砥砺学问的人,我也很是高兴。”郑森也说道。 夏完淳便让仆人开了门,又让人去禀告自己的嫡母盛夫人。夏允彝不在,盛夫人自然不便出来招呼郑森,不过也隔着帘子,向郑森表示了欢迎。郑森也满口称赞夏完淳的聪慧和学问,并表示在和他的交谈中自己也获益良多。盛夫人也叮嘱夏完淳要好好的和郑森学习。 接着夏完淳就将郑森带到了自己的书房里,让仆人送上茶来之后,他就终于忍不住了,问道:“先生可以说说夫子为何小樊须了吗?” “呵呵。”郑森笑道:“小友,夫子说‘君子不器’,又说子贡乃是瑚琏之器,此何解?” “《易经·系辞》说‘形而上者谓之道,形而下者谓之器。’君子当有志于道,而不能满足于让自己成为一个器具。所以夫子说君子不器。”夏完淳想了想回答说,“至于子贡,孔门之大贤也。然还未能真正得道,故而夫子谓之瑚琏之器。虽然未到至善之境,但也算不错了。” “对呀,以子贡之贤,夫子犹以器比之,其意何在?当是想要鼓励子贡,使子贡知道所学尚有不足,当更进一步,自器而至于君子之不器。”郑森道,“若樊须,问稼圃之事,所为者何?不过欲为一耕作之器。而夫子知樊须之才不止于此,而惜其志未在道。故小之。夫子所小者,樊须之志,非小稼圃之事。盖稼圃,天下之本也,天子犹是百官为劝农之事,安能小之?若樊须所问,非独自家如何耕作,而能及于如何使天下之农夫皆善稼圃,夫子当大喜,何至有小人之说?所以君子不器,是君子不能满足于只能做一器只用,不是君子不能当一器之用。比如我这船,若是我研究它,只是为了自己有条快船,那就真是小人。” “那先生研究这些,难道还有什么大用吗?”夏完淳问道。 “知道水的性质,将来自然有用,有大用。小友可知道‘不龟手之药’的故事?”郑森摆出一副循循善诱的样子。 “完淳知道。”夏完淳回答说。 “不龟手之药”的故事出自《庄子·逍遥游》,说的是有一家人有一种祖传的,能在冬天防止手被水冻裂的药物,靠着这种药物,他们世世代代做着帮人家洗衣服的事情。后来有人花钱从他们那里买走了药方,却用来帮助吴国在冬天里和越国水战,大破越军,吴王裂土封之。同样的药,在有些人手里,就只能帮人家洗衣服,换个人就能获得裂土的封赏。 “既然知道,就不必急着问这样的问题。”郑森道,“董仲舒曰:‘明其道而不计其功’,非鄙视事功,立功,三不朽之一也,安能不计?不过是说若道已明,则功自然而成,不待另外去求。其实正如阳明先生所言,知便是行一般,道与功其实也不能完全分开。道是内核, (本章未完,请翻页)功是表现。若不能有功,必非真有道;若真有道,必能成功。比如说,明了了水性,做造船匠,能有功,做转运使,做巡河使,做水军都督就不能有功吗?君子得道,虽非器,但可当万器之用。知识本身并没有高下之分,如何用它,才有高下之分。” 夏完淳想了好一会儿,才说:“先生所言好像也很有道理,完淳找不出问题来。只是是不是就是对的,完淳却不知道。当初完淳看朱子的书,也满满的全是道理,只觉得毫无破绽,后来看阳明先生的书,又觉得朱子各种不对。小子见识不足,不敢说先生的看法不对,也不敢说对,怕是还要等家父回来再向家父请教了。另外,桐城方密之先生早些时候也来过这里,和家父以及陈先生唱和,还抽空教了我一些三角学。方先生说,当世三角之学,无有能过令尊者,当时方先生送了我一套令尊翻译的《论各种三角形》,还附有令尊给这书做的注解的。只是当时方先生来去匆匆,来不及指点我这些。后来我自己看这书,很多地方想不太明白,只是家父和陈先生也不是很明白。先生家学渊源,对这个一定精通,小子正有些问题要请教先生。” “三角之学,初看起来不是很难,但深入研究下去,确实有些地方不太友好。”郑森说道,“我也不敢说全都懂得,不过我很愿意和小友一起研究一下” 结果,郑森在松江整整呆了五天才告辞离开。临行时还送了一条“飞燕”号的模型,一套《天体运行》,以及一部制作精良的望远镜给夏完淳。 对于这一趟没能见到夏允彝和陈子龙,郑森很有点遗憾,因为这两个人都是郑森觉得将来或许能有用的人才。不过能见到夏完淳,也算是让这个遗憾稍微弥补了一点。 接下来的行程,“飞燕”号就不太好用了,因为“飞燕”号虽然相对较小,而且用的是能够顶风航行的纵帆,但是它毕竟是海船,它不是为了内河航行而设计的,比如说,它就没有划桨,完全只能靠风力航行,这在海上倒不是问题,但要沿着长江逆流而上,就非常不方便,不灵活了。而如今的长江上船只很多,相比之下,不是很灵活的“飞燕”号要是继续溯江而上,怕是很容易发生交通事故。所以郑森到了这里也只能换上江船,继续往南京去。 “在将来,进入长江,以及其他河流作战,或是利用河流作为运输线路支持陆战,都会变得非常重要。我家的海船,包括我现在正在建造的那些海船虽然至少在亚洲这里,绝对算得上是‘船坚炮利’,但是要进入长江作战,恐怕还是有些麻烦。而要进入更小的河流,就会更加的艰难。也许我应该让他们提前进行内河战船的预研了。”站在船头,郑森望着滚滚长江,这样想着。 “那边是崇明县吧?”郑森指着远处的一片大沙洲问道。 “少将军,正是崇明县。”跟在他身边的海大富回答说,“说起来这些年来,崇明岛倒是变大了不少了。” (本章未完,请翻页)“崇明正在江口,将来必定是兵家要地呀。”郑森感叹说。 关于这一点,海大富并不太懂,所以也没有接口。 过了一会儿,江风渐渐的大了。海大富说:“少将军,风大了,还是进船舱去吧。” 乘坐江船,逆流而上的速度就慢多了,从松江到南京,足足走了六天。 船到南京,早就有先期到达的郑家的人备好了车,等在码头上了。郑森下了船,就上了马车。海大富问那个带头的道:“住处都安排好了?” “都安排好了,我们在玄武湖边买下了一处院子,距离国子监也不远,院子虽然不算大,但却也精致安静。”那人回答说。 “原先的主人是什么人?”海大富又问道。 “是一个和我们有生意往来的商人。”那人回答说,“屋子我们都收拾干净了,海大叔您大可放心。” “嗯。”海大富点了点头。 不一时,马车就进了南京城,一路上郑森看到南京城中,街市之繁华,人烟之阜盛的确是远胜过别处,便是泉州,虽然也算繁华,但也难以和南京相比。 “不愧是‘六朝金粉地,金陵帝王州’。只可惜”郑森微微的叹了口气。 “大少爷,前面就是国子监了。”马车外面传来了海大富的声音。 “哦,多谢大富叔。”郑森朝着那边看去,之间一座三间的牌坊立在那里,上面镶嵌着三个鎏金的大字,道是:国子监。 “原来就是这里呀。”郑森点了点头。不过马车却不能往那条街上去,只从旁边一转,绕进了另一条街。沿着青石板铺就的街道又走了一刻钟,便看到一座宏伟的古寺。 “大少爷,那就是号称南朝四百八十寺之首的鸡鸣寺。那寺庙的匾额,却是本朝太祖亲笔所书。大少爷以后有空了,也可以进去看看。”海大富又道。 “海大叔,多谢你了,你对这里很熟呀,以后我要出去,不担心会迷路了。”郑森笑道。 “我当年还没有跟着大老爷的时候,做过行商,来过南京一两次。”海大富回答说,“不过我这人记路却是一绝,只要我去过的地方,怎么走,旁边有什么,哪怕过个几十年,我都记得。” “海大叔这也是一样本事,了不起的。”郑森笑道,“只是不知道这本事将来阿福兄弟学到了不?”阿福是海大富的儿子,如今在一条捕鲸船上当着二副。 “他还不错,不过他虽然开船的本事已经超过我了,但要说认路,他还是比不过他老子我的。不过比他妈可强多了。我那婆娘,就是在安平那样巴掌大的地方都能迷路。要是到了这里,让她一个人上街去,怕是立马就要走丢了。”说到儿子,海大富也高兴了起来。 这时候赶车的人也开口了:“大少爷,前面门口有棵柳树的那个院子就是了。咱们就要到了。”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九十七章,秦淮 马车在那座小院的黑漆的门前停了下来。郑森下了车,看到这小院门不大,两扇对开,门上只有一个简简单单的生铁门环,也没有什么其他更多的装饰。显得很是朴素。只是院墙很高,看不到里面的情况。这时候就有仆人开了门,郑森进了院门,才发现,这个小院其实并不像外面看到的那么小,里面竟然是别有洞天。进了门,迎面是座用太湖石垒起来的小假山,权作屏风只用,假山的一旁种着几棵桃树,如今开得正艳,另一边还有一株西府海棠,只是还没到开花的时候。绕过假山,便是厅堂,厅堂也不算大,正当中挂着一幅牡丹图,色彩艳丽,富贵逼人。郑森见了,不免皱了皱眉毛。 “大公子可是看这画不好?”那个领着郑森进来的仆人忙道。 “太过浮艳,不是读书的地方该有的。”郑森道,“这是原来的主人家留下来的吧?” “是的,小人立刻就让人把它取下来。大公子可要让小人另外再换一幅来?”那人忙说。 “你叫什么?”郑森问道。 “小人姓王,单名一个福字,家里排行老三,因而人家都叫我王三。”那人恭谨的屈身答道。 “嗯,王三,这画不是不好,只是挂在这里不好。你让人把它收起来就是了。至于这里,就先空着吧。”郑森说,对于这些仆人们的审美水平,郑森可没有多少信心,要任凭仆人们挑选,怕是搞得不好,挂个赵公元帅上去都不为怪。而要让郑森自己去选,郑森还真没这个时间。而且,上辈子是个理科生的郑森,在艺术品欣赏方面其实也不是很在行。所以郑森觉得还是先空着最好,反正用不了多久,自己就要邀请陈洪绶来这里一行的。陈洪绶先生乃是著名的画家,到时候请他画上一副画,岂不是更好。 绕过了厅堂,后面就是后院了,一到后院,郑森便觉得眼前豁然开朗,原来后院中竟然有很大的一片很大的池塘。池塘面积不小,池塘四周种着些垂柳,如今这些柳树也刚刚吐出嫩黄色的小芽,在池塘浅一些的地方种着些荷叶,荷叶也才刚刚长出来。在池塘的中间建有一个小亭子,还有一道弯弯曲曲的栈桥可以通到那里。 “这个池塘是从玄武湖中截取来的吧?”郑森问道。 “大公子说的是。”王三回答说。 起居和读书的地方也就在池塘边的几棵大柳树下面。环境倒是相当的安静。 第二天一早,郑森先是去国子监报了道,然后上了几节课。上课的先生们据说都是大儒,只是这些人在郑森的记忆中却没有什么明显的印象。到了下午,散了学,郑森便依着陈洪绶的来信中提到的地方去找他。 陈洪绶如今借住在贡院街的一个朋友处。原来这贡院街就在夫子庙旁边,秦淮河的北岸。十里秦淮河正是南京城最为繁华热闹的所在。这里的街道虽然按这时候的标准也算很宽的了,但是这个时代并没有战斗力ax的城管队,所以 (本章未完,请翻页)这满街上做买卖的侵占街道摆摊的现象也很严重,加上人又格外多,所以到这里,就坐不了马车了,只能是先坐船沿着十里秦淮河到贡院街的码头,然后徒步过去。 郑森的小船刚靠近码头,就见一条画船从后面缓缓行来,从画船上隐约传来丝竹之声,不一会儿画船就近了,竟是和郑森的小船前后脚的靠上了码头。郑森带着海大富上了岸,真要找个人问问路,就突然听到有人喊道:“那边的可是郑森小友?” 郑森赶忙回头一看,就看到周伯符正从站在那条画舫上。 周伯符见果然是郑森,赶忙几步下了画舫,赶了过来,拉住郑森的手道:“小友如何到了这里?难不成小友如今也大了些,知道了一些好玩的事情了?”接着他又上上下下的打量了郑森一番,又摇摇头道:“小友长高了不少,也有些大人的样子了,只是有些事情虽然好玩,却还是早了点。而且小友要是想玩,改在那边上岸,却走错地方了。” 听了这话,郑森只觉得哭笑不得,便回答道:“我如今做了监生,来南京读监。来这里时来拜访陈洪绶先生的。他写信说,他如今就借住在这贡院街上。” “原来如此。小友你幸亏是碰到了我,要不然,说不得就要白跑一趟了。这陈洪绶虽然住在这贡院街,但你到了他的住处,十有是找不到人的。说不得,这厮就和张宗子等人一起,跑出去喝酒了。倒不如,你跟着我,直接去对面的旧馆里去寻他,却是更方便也更快一些。” 隔着秦淮河,对面就是著名的珠市旧馆了。在这个时代,这里是全大明最为著名的烟花之地,“白骨青灰长艾蒿,桃花扇底送南朝”,这时候,不知道多少悲欢离合的故事正在这里上演呢。 郑森想了想,知道周伯符说的多半不错,但还是说:“陈先生住的地方距这里不远了,还是先去看看的好。” “也罢,”周伯符说:“我便先带你过去看看,省的你还要找人问。” 接着他又转过头,向着画舫上喊道:“小月,让画舫稍微等我一下,我带这位小友去一下,马上便回。” 很快画舫上就传来一个清脆的声音,道是:“公子只管去,让画舫在这里等等就是了。” “小月真是善解人意。”周伯符赞道,又对郑森说,“小友且跟我来。” 周伯符显然对这贡院街十分熟悉,他带着郑森穿过了一条小巷子,就到了一处人家的门口。 “陈章侯就住在这里。”周伯符一边说,一边上去拍门。 不一会儿,门开了,一个小童子露出头来。 “周公子?你找陈先生?陈先生一早就和张宗子先生出去了。”那童子显然也认得周伯符。 “如何?我说的不错吧。”周伯符转过头来对郑森说,接着他又转头对那童子说,“这是福建郑森,我是带他来找章侯兄的。章侯兄回来了,你便和他说一声嗯,阿森,如今你住在 (本章未完,请翻页)哪里?” “住在玄武湖那边” “住得这么远?不如我在这边帮里找个房子吧。”周伯符笑道。 “多谢周先生了,那边清净,我觉得很好的。”郑森回答说。 “嗯,陈章候如今和张宗子在一起,我知道他们在哪里,如今还早,我带你去找他好了。用不了多少时间,很容易的。”周伯符这样说着,就转头朝那个童子笑笑说,“刚才那个地址你记住了吧?” “记住了。”那个小童回答说。 “如此,我们走吧。”周伯符对郑森说。 周伯符带着郑森上了那条画舫,刚进船舱,便有人道:“周兄去了许久,让我等在这里等着当罚酒三杯。” 周伯符听了,也笑道:“让尔等等着,乃是尔等的荣幸。便是三滴酒也不当罚。只是让小月月等了这么许久,别说只罚酒三杯,便是三十杯也是应该。”说着便拿起酒壶自斟自饮的连干了三杯。 “周公子,不知这位公子是”一个看起来不过十五六岁的女子走了过了,从周伯符手里接过了酒壶问道。 “小月月,这就是我提起过的郑森小友,莫看他比你还小,但当世之中,要论数学,天下不做第二人想。我是远远不如。”周伯符笑道。 “阿森,这是杨月姑娘,杨月姑娘唱曲乃是南京一绝,你不可不知,这是章余章公子,和你一样,也在国子监读书。这是胡公子”周伯符又向郑森介绍起了同坐的人。郑森赶忙一一见礼。 介绍完了座中之人,周伯符又问杨月道:“小月月可能让画舫顺路送我们去眉楼?” “你要找顾横波?也不怕人家把你这专门偷窥良家女子无行之人从楼上扔下去。”杨月却笑着这样说道。 “小月月,不是我要找顾横波,而是我这位小友要找陈章侯。你知道陈章侯这些日子和张宗子混在一起,打着画美人图的旗号到处乱跑。如今听说就在顾横波那里给她画像呢。而且顾横波才不在乎有没有人偷窥她呢”周伯符赶忙解释到。 “我看你是没本事上眉楼,想要借着带着别人去找人的机会混到眉楼上面去吧?”杨月有些不高兴了,两根眉毛也立了起来。 “小月月,我只是送郑森小友过去,别无他意呀” 杨月虽然不太高兴,不过还是把周伯符他们送到了眉楼附近的码头。周伯符带着郑森上了岸。 “阿森,你看那边的那栋楼,就是南曲第一顾横波所在的眉楼了。陈章侯和张宗子这些日子一直都在这里。”周伯符指着那边的一座小楼说道。 周伯符c郑森和海大富就朝着那座小楼走去,这时,一阵风吹来,将一阵歌声吹进了他们的耳朵: “无可奈何花落去,步过小桥人尽处。二十四番风,莺啼怨落红。远山青可数,取作眉儿谱。蝴蝶怎生忙,天晴花草香。”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九十八章,南曲第一顾横波(上) 听到这歌声,周伯符停住了。他静静地站在那里听,还轻轻地用手打着节拍。一曲终了,有过了好一会儿,周伯符在感叹道:“真不愧是南曲第一,着实是余音绕梁可鄙c可叹呀!” “这曲子唱得很好呀,怎么可鄙可叹了?”郑森不解的问道。 “哦,我说的不是这曲子唱得可悲可叹,而是说写这曲子的人可鄙c可叹。小友,你可知道,这曲子是什么人写的?”周伯符问道。 “不知道。”郑森要摇头说,老实说,戏曲之类的东西,上辈子的时候,郑森就欣赏不了。到了这辈子,也是一样,昆曲这样的高雅的玩意儿,郑森还真是喜欢不起来。所以对于谁写了什么曲子,他更是不太关心。 “这曲子是阮大铖写的。”周伯符又叹了口气,“这是阮大铖的《燕子笺》。” 这么一说,郑森倒是明白这是怎么回事了。这阮大铖原本是东林党的人,而且是东林党党魁高攀龙的弟子,根正苗红的东林党人。后来在打倒方从哲引入的非东林阁老史继偕等人的“斗争”中立下头功,因此名列东林骨干,在《东林点将录》中绰号“没遮拦”。但是后来,因为分赃不匀,原本说好了要给阮大铖的吏部给事中的位置给了别人(魏大忠),而东林党的几位头领只打算给阮大铖一个工部给事中做。在六部中,吏部地位最高,工部地位最低。阮大铖自然不满,便走了魏忠贤(当时魏忠贤还没有太冒出来,阉党和东林的对立什么的自然也还不存在)的门路,当上了吏部给事中。 然而,不服从党的领导,自己去走别的门路,就是不忠的表现。于是阮大铖立马就从东林党的同志,变成了叛党的叛徒了。而叛徒,自然是人人得而诛之了。结果阮大铖在吏部给事中的位置上才干了不到一个月,就不得不弃官回乡了。但从此之后,他的身上,就被打上了阉党的烙印了。 阮大铖这样灰溜溜的回了家,要说心里对东林没有怨恨,大概也是不可能的吧,所以当魏忠贤上台之后,召他回了京师,担任太常少卿,他立刻就去了。虽然在任职期间,他也没干什么直接迫害东林党的事情。但是他在朝堂上的存在,本身就是在号召其他人背叛东林。任何时候,叛徒都比敌人更可恨,所以东林党人对他自然是恨之入骨。 等到魏忠贤完了蛋,东林党人卷土重来,这个叛徒自然就被打入逆案,虽然案情不算太重,(因为阮大铖当时的确没干什么)但是也落了个“永不叙用”的结果。 阮大铖自然不甘心于此,近些年来,不断地向东林示好,想要重入东林,但是却一直被东林排斥。阮大铖这人贪官,没什么气节,(后来我大清打来了,这货又投降了我大清,人品之低劣可见。)但文学才华却的确非常出色。后世陈寅恪先生在遗作《柳如是别传》中曾有一段谈论阮 (本章未完,请翻页)大铖的文字:“圆海人品,史有定评,不待多论。往岁读咏怀堂集,颇喜之,以为可与严惟中之钤山,王修微之樾馆两集,同是有明一代诗什之佼佼者”。章太炎先生亦曾有评语曰:“大铖五言古诗,以王孟意趣,而兼谢客之精练。律诗微不逮,七言又次之。然榷论明代诗人,如大铖者少矣。潘岳c宋之问险诈不后于大铖,其诗至今尤存。君子不以人废言也”。更有胡先骕先生甚至称大铖为“有明一代唯一之诗人”。 阮大铖在戏剧方面的才华在当时更不做第二人想。后来,一直和东林党走得比较近的张岱,在他的《陶庵梦忆》中,是这样说阮大铖的戏剧的:“本本出色,脚脚出色,出出出色,句句出色,字字出色。”真可以说是赞不绝口了。 阮大铖知道,东林和复社的那帮子风流才子们,都和珠市旧馆的那些当红歌妓们往来密切。这是自然,如是没有添香的红袖,这圣贤书读起来又有个什么意思?而和歌妓们来往的时候,自然少不了要唱唱曲儿,外带着吟诗作画什么的。更重要的是,还少不得要花钱。所以阮大铖使劲的写这些才子佳人,和旧馆的那些歌女c琴师什么的来往,为的就是能重新巴结上东林的人。 阮大铖手里有不少钱,一听说东林或者复社的谁谁谁缺钱了,他就赶紧巴巴的赶上去,送钱给人家,唯恐人家不要。只求人家能让自己重回东林,让他能有机会重新做官。 然而,阮大铖的这些手段,收到的效果却很有限,比如说阮大铖的那些剧本,那些曲子,写的实在是太好了,所以东林的君子,复社的才子们,在和那些忧国忧民的添香的红袖一起唱和的时候,经常也会听,也会唱阮大铖的曲子。比如四公子之一的冒辟疆,就喜欢让人唱阮大铖的燕子笺,而且,每次人家唱,他都还要加上这样的评论:“真真绝妙好辞,天下无双,可惜,这样的曲子怎么就是阮大铖那条老狗写出来的呢?这条老狗怎么还不去死呢?真是糟蹋了好曲子呀!” 至于送钱,常见的有两种结果,第一种以送钱给侯方域为代表。当时,侯方域想要梳拢名妓李香君,但是,人家李香君毕竟是经过妈妈桑多少年的调教培养出来的色艺双全的美女,这可是需要真金白银投资的买卖事业。你侯方域看上人家了,人家也答应你了。但是,你得从腰包里掏银子出来,除了给妈妈桑的一份财礼金不说,还要在南京城里最有名的酒楼大张盛宴,要广告天下,名花有主了!无奈,当时的侯方域公子,囊中羞涩,实在没有几个钱可以操办这个大喜事。阮大铖赶忙巴巴的送钱过来了,只求侯方域将来能给自己说两句好话,至少,以后大家喝酒聊天的时候,表再把骂阮大铖作下酒的调料就好了。侯方域也就拿了银子,梳拢了李香君,接着,过了几天,就传出李香君以拿了阮大铖的钱为耻,把用那些钱买的东西 (本章未完,请翻页)都砸了的故事。当然,侯公子自然也是幡然悔悟,决心再也不给阮大铖说好话了。至于阮大铖的那些钱,嗯,这个,这种坏东西的钱买的东西,砸掉就砸掉了,难道还要侯公子赔回去不成? 至于第二种,那倒是和郑森此刻的事情有了些联系。在原来的历史上,张溥在运作让他的老师周延儒复位的时候,花掉了多达二十万两银子来到处走门路。张溥可没有这么多的钱,这些钱当中的一部分(据说大概有一万五千两)就是阮大铖出的。这事情办成了之后,阮大铖自然觉得自己也算是为复社出过钱,东林立过功了,于是就向张溥要求:你看是不是给我个官当当呢?结果呢?张溥表示,你是阉党,当官就表想了。不过俺张溥是个厚道人,看在你出了这么多钱的份上,我允许你推荐一个人做官,够意思了吧?做人呀,要知足,知道不?于是阮大铖就推荐了后来著名的“奸臣”马士英当了官。一万多两银子,算是买了马士英的一个人情。 如今郑森在这个时候到了南京,只怕为周延儒复位的事情花钱就轮不到阮大铖了。不过一万多万银子而已,对于郑家,算不上什么。而能拿到“干净”点的钱,郑森估计张溥也不会再愿意要阮大铖的钱了吧? 这时候周伯符已经和郑森到了眉楼下面了,周伯符先过去敲了敲门,门开了一条缝,一个大概十一二岁的清秀小丫鬟露出半张脸来。 “你们是谁?可有请柬?”那个丫鬟问道。 “这位妹妹,陈章候和张宗子可是在这里?”周伯符满脸是笑的说道,“若是在,就麻烦妹妹去通报一声,就说南安郑森前来拜访章侯先生。” 那个丫鬟又上上下下的看了周伯符等人几眼,便回答道:“陈先生和张先生都在楼上,你们且等一下。”说完便掩上了门。 周伯符和郑森就都等在外面。郑森道:“不想这南京的娼家居然还这样有排场,竟然连门也不让我们进去。” “呵呵。”周伯符笑了笑道:“小友要知道,在这天下,不管你是做什么的,只要能做到当行顶尖,便自然可以有些排场。这顾横波南曲第一,琴棋书画,诗词歌赋更是无一不精。能做到这一步,自然也就能有点小脾气小排场。而且天下男人都是贱虫,他们越是有架子,这做男人的就越是” 周伯符的话还没说完,眉楼的门突然一下子打开了,陈洪绶大步走了出来,望见郑森,先是仔细地看了看,然后笑道:“几年没见,却长高了这么许多,好像比我都要略高一点了!我还以为你还要几天才能来,不想居然来得如此之快。” 这时候又有一位男子和一个看起来十六七岁的女子走了下来。那女子细细的将郑森上上下下的打量了一番,便转过头,用银铃般的声音对陈洪绶说:“章侯兄,这位小哥就是你的那个哪吒吧?”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九十九章,南曲第一顾横波(下) “正是这孩子。”陈洪绶笑道,“眉生可不要小看人家,郑森小友才华人品都堪称世间罕有,将来必成大器。便是现在,依着周伯符这专修葡萄架的家伙的说法,于六艺之中,数这一艺,天下怕也也找不出几个比郑森小友强的了。如今郑森小友还没满十五岁,便入了学,又优贡到国子监,将来成就远不是我能比的,就是张宗子,也未必能比。” “难得见章侯兄如此推崇别人的,小女子倒是对这位哪吒公子有了兴趣,倒还真想要请教一番。郑公子,这位是山阴张宗子先生,说起来,因为章侯兄时时喜欢称赞公子,张兄对你也很有兴趣。不知公子可愿意赏个脸,去我的小楼上小坐一刻?”顾横波微微一笑,转过头来对郑森这样说。 郑森知道,这顾横波虽然只是个妓女,但是却颇有影响力,和东林复社中人的联系颇为紧密,却也不能完全小看了她,便点点头,带着海大富一起走了进去。周伯符也跟着钻了进来。大家正要上楼,却有一个丫鬟过来,对海大富说:“这位大叔,楼上很挤的,您不如就先在楼下坐坐,喝碗水酒吧。” 海大富望向郑森。郑森道:“这位海大叔是我父亲的亲卫,当年家父和红毛夷大战的时候,海大叔也立过不少功劳,还为家父挡过枪子。家父一直嘱咐小子,当以待叔父之礼相待。却不能算作是小子的下人。” 顾横波听了,嫣然一笑道:“这么说来,这位大叔也是位英雄了。这旧馆里谁不知道我顾横波最爱英雄。还请这位英雄大叔一起上来,上面虽然挤了点,但是再安一个座位的地方却也还是有的。” “我听说眉生新得了一把宝刀,想来是想要向人家请教几招真正管用的刀法吧?”张岱笑道。 顾横波听了,笑道:“果然什么都瞒不过张宗子。” “你那刀我也只是听说,今晚却也要见识一下是何等的宝刀了。”张岱也笑道 几个人上了小楼,张岱便催促道:“眉生,快把你的刀拿出来给我们看看。” 顾横波听了,也不动身,只是笑道:“宗子知道我有了一把宝刀,可知道这宝刀是从哪里来的不?” “怎么?这刀还有什么故事不成?”陈洪绶也来了兴趣。 顾横波却露出忧伤的神色道:“这刀呀,整个刀身上都没有刀铭,锋利异常。原来是杨影怜姐姐的。影怜姐姐的这刀,却是从陈卧子那里来的。影怜和卧子的事情唉你们也知道。”顾横波叹了口气,又道,“后来影怜姐姐在南楼上摆下琴瑟,请卧子上楼,使卧子决断,卧子不能言。影怜姐姐便拔出这刀,一刀将琴瑟斩做两断,从此便和陈卧子断了。只是,世间情字最是难断。回来后,影怜姐姐怕自己睹物思人,便将这把刀送给了我。唉”末了顾横波又是一声长叹,这叹息声低回缠绵,让人听了也不觉心神迷醉。 “原来如此!”张岱也叹息道,“陈卧子其实也是良配,只是家里夫人 (本章未完,请翻页)”说到这里他有意无意的瞟了周伯符一眼,周伯符只当没有看见。 讲完了这刀的来历,顾横波便叫身边的丫鬟将那刀取来。那丫鬟去了一会儿,便抱着一把绿鲨皮吞鞘的倭刀过来了。顾横波接过那刀,伸手握住刀柄,将刀拔了一半出来。张岱赶忙凑上前去观看,只见这刀寒光闪烁,刀刃上还有很多漂亮的烧刃花纹。 张岱一向喜欢一切看起来好看的东西,忍不住就伸出手要去摸一摸,顾横波忙向后退了一步道:“宗子小心,这刀锋利得紧。” 这时候郑森和海大富也走了过来,郑森看了那刀一眼,便向顾横波道:“姑娘这刀可能给我拿着看看?” “自无不可,只是这刀锋利,小哥儿须得小心,莫要伤着自己了。”顾横波双手将长刀连鞘捧起,递到了郑森的面前。 “多谢姑娘。”郑森双手接过这刀,又向后退了一步,然后轻轻地抽出刀看了一看,接着还刀入鞘,又向后退了一步,刷的一声将长刀抽了出来直接就来了个逆袈裟斩,紧接着又向前跨出一大步,大喝一声,同时做了一个突刺。接着站直身子将刀轻轻抖动了一下,然后将长刀插入鞘中。这几个动作兔起鹘落,旁边的几个人还没明白过来,郑森就已经将这一套动作做完了。 “公子的刀法又进步了一些。”海大富点点头说。 “海大叔,这只是因为我的力气比以前大了一点罢了。”郑森回答道。 这个时候顾横波才反应过来,用手捂住小嘴发出了“啊”的一声。 “好刀法!”张岱也喊了起来,接着他笑笑道,“我虽然不懂刀法,但这两下子,比我眨眼睛都快,而且如此漂亮潇洒,真是” 郑森双手捧刀,递还给顾横波道:“姑娘这刀,上面虽然没有刀铭,但郑森已经知道这是把什么刀了。” “这不就是一把倭刀吗?”顾横波一边接过刀,一边惊讶的道。 郑森笑了笑,答道:“这是一把村正妖刀。” “村正妖刀?这刀为什么叫妖刀?有什么故事吗?”张岱顿时又来了兴趣。 “日本伊势桑名的一群著名锻刀工匠。他们打造的倭刀不但外形华美,锋利异常,而且刀形非常好,无论是劈斩还是突刺都格外顺手。乃是难得的名刀。他们以前以村正二字为刀铭,所以这刀就叫村正刀。只是这刀” “这刀怎么了?”张岱又问道。 “日本国执政的征夷大将军德川家的第一代将军德川家康的祖父死在村正刀下,他的父亲也被村正刀重伤,而他的儿子,也死在村正刀下。所以就有了传言说村正刀有碍德川家。德川家康将军就下令在日本境内销毁一切村正刀。这村正刀也就有了妖刀的名号。当然,村正刀这样好,很多人舍不得毁掉,就悄悄地藏起来了。此外,伊势桑名的那些锻刀工匠也有吃饭呀,而且也不能让祖宗传下来的技艺就这么失传了。所以他们还是在继续打造村正 (本章未完,请翻页)刀,只是这些刀再也不打上村正的刀铭。姑娘的刀应该就是这样的一把村正刀。”郑森回答说。 “原来如此!这刀真的碍了德川家吗?”张岱又问道。 “这我就不知道了。”郑森说,“我家里有好几把带有刀铭的村正刀,所以我能认得这刀。” “原来这是把妖刀,这真是太好了!”顾横波双手将这刀抱在怀里,眼光流盼,笑靥如花,显然很是高兴。 “眉生就不怕这刀有古怪?”陈洪绶笑道。 “不怕!我最喜欢这样古怪的东西了。”顾横波笑道。接着她又对郑森说:“小哥可有表字?” 郑森此时年龄还小,还不到取字的时候,便回答道:“还没有。” “那要不宗子你就帮郑家兄弟取一个吧?没个表字,在国子监中也不方便的。”顾横波转过头望着张岱笑道。 “嗯,郑家兄弟名字叫森吧?森乃众木之集也,若是小兄弟不嫌我僭越,我便帮你取个字叫‘大木’如何?” 郑森听了,不由得吃了一惊,因为在历史上,郑森的字就是“大木”。只是这个字是在国子监中,给他当老师的钱谦益帮他取的。这个巧合难道就是所谓的历史的惯性? “如此就多谢张先生了。”郑森想了想,回答道。 “好呀,大木兄弟,你刚才玩刀的那两个动作真是太好看了。能教我不?”顾横波拍着手笑道。 “顾姑娘”郑森说。 “就别顾姑娘顾姑娘了,怪分生的。不如你也和他们一样叫我眉生就行了。”顾横波道。 “如此,就恕小子无礼了。眉生兄,我刚才的刀法,乃是战阵上的刀法。对力量的要求很高。若是力量不足,不但速度,准头都无法达到,也无法做到灵活,真的对上了贼人,反而容易为人所乘。眉生兄乃是女子,力量非君所长,就是要练,也是事倍功半。眉生兄真要学刀剑,倒是学西洋的迅捷剑可能更好,那东西要轻很多。我在和泰西人交往的时候,见过他们的剑,又轻又快,即使女子也能用的很好。海大叔就会用这种剑,剑法也很不错的。眉生兄要是想学,我倒是可以请海大叔教教您。”郑森说道。 顾横波看了海大富一眼,微微蹙了蹙眉说:“我也不过是临时起意,想来剑术什么的绝没有轻松学得好的,我吃不得苦,还是算了吧。对了宗子,刚刚大木兄弟来之前,我和章侯兄一起画好的那副兰花图还等着你提诗呢。” “没道理,凭什么要我提诗?”张岱道,“说好了我们比喝酒,谁喝不过谁便提诗的。” “那里说好了?我和眉生都没同意!”陈洪绶道。 几个人就在这小楼上吹牛吟诗侃大山,很快天就渐渐地晚了。郑森看时间不早了,便起身告辞,陈洪绶便起身相送,顺带着问明白了郑森的住处,便告诉他说,过几日,自己就要带一位朋友来登门拜访。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上架感言 这是奶瓶的第三本书了。终于这本书也到了要上架的时候了。 奶瓶虽然不是写严肃文学的,但是每次写点什么,除了上架销售赚点烟钱之外,还是有些其他的想法的。就这本书而言,奶瓶以前在看明末的那段历史的时候,总有一个疑惑,那就是为什么明末会有这样的一个结局。 满清在组织力,战斗力方面相对于明军和顺军的确有一些优势,但是从后来李定国王爷,以及国姓爷和清军交战的一些情况来看,满清军队并不是真的不可战胜,甚至于即使在人数相当的情况下,明军也不见得没有机会。 至于政治领导方面,满清前期最为雄才大略的君王黄台吉在清军入关之前就已经去世了,其后主持局面的多尔衮的才能其实并不算太突出,而且满清内部矛盾其实也非常明显。仅仅就内部的整合度而言,比起靖康时候的金国还要不如。而且因为满清的一系列诸如剃发易服之类的措施,沦陷区的反抗也远远超过金军南下的时候。 而南明这边,财力方面其实问题不大,甚至明显是优于满清的,论军力,也明显强于南渡之初的宋高宗,按道理,南明即使无力恢复,守一个南北朝,也应该是做得到的。但却崩塌得如此之快,如此之容易,实在是令人惊愕。这一切到底是怎样造成的呢?这也是奶瓶写这本书的动力之一。 此外,满清的胜利,对于华夏是个悲剧。因为它的胜利使得华夏彻底的错过了大航海时代。一个赶上了大航海时代的华夏又会如何,这也是奶瓶经常yy的一个东西,这两样东西联系在一起,就让奶瓶选择了这么个题材。 好了,最后,求收藏,求点击,求红飘飘,求订阅,求月票c求打赏。 奶瓶顿首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章,复社魁首张天如(上) 又过了两日,这天晚上,郑森正在鲸油灯下给他的三叔郑芝凤写信,交代台湾的一些事情,突然有仆人来报告,说是有两位先生前来拜访,其中一位自称是诸暨陈洪绶,一位自称是太仓张溥。 “快快有请,快快有请!”郑森赶忙从椅子上跳起来,迅速的将刚开了个头的书信揉成一团,丢进了废纸篓子里。急急忙忙的就抛出去迎接。 这倒不是郑森真的求才若渴,想要学习一下周公吐哺,或是曹操赤足迎许攸。无论是陈洪绶还是张溥,在郑森的心中都不是可以托付大事的人才。陈洪绶画画的水平很好,尤其在人物画方面,后人评之曰:“(洪绶)画人物,躯干伟岸,衣纹清圆细劲,兼有(李)公麟c(赵)子昂之妙,设色学吴生(吴道子)法,其力量气局,超拔磊落,在仇(英)c唐(寅)之上,盖明三百年无此笔墨矣。”人品也很出众,明亡之后,陈洪绶入山为僧,虽然比不上夏氏父子c陈子龙诸人抛头洒血,为华夏奋战,但比起那些屈膝降清的家伙,却又不知道高到哪里去了。只是陈洪绶并不是个懂政治,能做大事的人。 至于张溥,那名气自然是更大。郑森在穿越前读高中的时候,就背诵过他的《五人墓碑记》,知道他是明末很有影响的复社的发起人和带头大哥。这人的文章写得好自然不用多说,对于政治也很是热衷,不像陈洪绶张岱等人,更多的是艺术家而不是政治人物。而从张溥却不但热心政治,而且很有手腕,天启四年(1624)二十二岁的张溥就以组织科举考试集训小组为号召,在太仓组织了应社。当时在江南,类似的以集中学习,应对科考为目的的读书社很多,几乎任何一个大点的地方都有一个甚至几个。张溥立刻就发现了这当中的政治潜力,于是广泛的联系江南各地的类似社团,组织他们相互交流学习,同时也疏通关系,赢得人脉。到了崇祯二年(1629年),也就是张溥二十七岁的那年,张溥更是成功的将云间几社c浙西闻社c江北南社c江西则社c历亭席社c云簪社c吴门羽朋社c吴门匡社c武林读书社c山左朋大社c中州端社c莱阳邑社c浙东超社c浙西庄社c黄州质社与江南应社等十几个社团联合在一起,组成了整个江南最大的科举考试应考复习机构——复社。而年轻的张溥,更是成为了这个巨大的社团的总负责人。虽然那时候张溥连个进士都不是,但是一举一动,已经能在整个江南掀起波澜了。 复社创立之后,以东林继承人自居,评论朝政,褒贬人物,影响越来越大,甚至足以影响科考。几年之内,复社成员相继登第,张浦本人也在崇祯四年考中进士并被选为庶吉士。只是东林党的美好时光去的很快,崇祯皇帝登上帝位当初干掉魏忠贤的时候,也不过是个十六岁的半大孩子罢了。只以为既然魏忠贤是坏人,那东林党自然都是君子,只要重用东林君子, (本章未完,请翻页)自然就能天下大治。于是一时间“众正盈朝”,各种“万民拥戴”的举措,比如,不再收商税矿税,比如不再修河,比如严打魏忠贤的一切党羽(当然,谁是魏忠贤一党的,自然是由东林君子说了算。),崇祯皇帝满心以为,这样做了之后,自然应该是天下大治,谁知道,反而是政府财政日益入不敷出,天下人纷纷扯旗造反,大明江山日益飘摇。结果,觉得自己被骗了的崇祯开始变得多疑,开始不再信任“东林君子”,于是据说“不结党”的温体仁上台了,原先东林,以及以东林继任者自居的复社的上进之路当然就又有问题了。于是张溥又想出了运作周延儒复相,重新控制朝堂的办法。而且在历史上,这事情还真就让张溥给办成了。虽然后来张溥也因此死的不明不白的,但是要说张溥没有政治才能,恐怕也是说不过去的。 然而,张溥同样不是郑森打算拉拢的人物,因为张溥的胆子太大,野心太大。他之所以运作周延儒复相,只是因为他手中拿住了周延儒的把柄,周延儒一旦复相,他就成了周延儒的太上皇,不断地“指导”周延儒执政。几乎是以自己当上了首辅。而且从他通过周延儒做出的各种事情来看,更多的还是排除异己。从这个角度上看,他和黄宗羲一样,都是党棍一条。只是他比黄宗羲胆子更大,更有手腕,更有行动力而已。这样的内斗内行的人才,却也不是郑森所需要的。而且以张溥的野心,他也不是一个能居于人下的人。 但是,即使这两个人都不在郑森的计划内,但是这两人中一个是真心诚意的关爱他,帮助他的人;另一个则有着非常大的影响力,至少在目前很有利用价值。所以郑森必须表现得殷勤一点。 郑森急匆匆的来到门口,亲自将两人迎接进来。到了客厅里,三人分宾主坐下。陈洪绶便向郑森介绍张溥: “大木小友,这就是张天如先生,如今复社的领袖。天如先生的道德文章海内知名,你也是知道的。他和我是朋友,大木你写的那些文章,我也拿给张天如先生看过,张先生也觉得不错。张先生喜欢提携后辈,最是爱才,如今听说你到了南京,便和我一起过来看看你。” 郑森听了赶忙向张溥行礼道:“先生要见小子,只需遣一从事告之,小子必星夜往拜,何敢劳先生大驾于此,郑森惶恐之至。昔年,郑森见先生《五人墓碑记》一文,读之只觉神魂飞动,毛发上指,恨不能亲与五人痛殴阉逆之事。今日得见先生,幸何如哉,幸何如哉!” “小友无须多礼。”张溥见郑森表现得很礼貌,也很和蔼的回答道,“我观小友的一些文字,虽然文辞质朴,但立意极正,言论极正,也真是我辈中人,正当相互砥砺。我听说小友如今入了国子监,不知小友如今研习些什么?” 郑森赶忙回答道:“小子如今也才刚到国子监,一直以来,小子主要 (本章未完,请翻页)学的还是《礼记》,另外小子还兼读一些杂学,比如史书和数学。” 张溥听了,伸手捋了捋胡子道:“子曰:‘不学《礼》,无以立。’大木立足于《礼》,乃是正道。唐太宗曰:‘以史为鉴,可知兴替。’读史可以明治乱之源,而数者,六艺之一,也是君子当学的正道。不可谓之杂学。大木倒是不必太自谦。不知大木最近可有科考的打算没有?” 郑森听了,便回答道:“小子的学业未精,今日到了国子监,听诸位贤人讲习儒学,才知道自己以前很多想法都是胡扯。如今正要好好学习,以求进德修业。这科考的事情,小子觉得还是要缓上一下。哪有自己都没学明白,就急着去做官治民的道理?” 张溥点点头道:“你说的这也是正理。只是你要切记,圣人之学,学了是为了用的,而不是为了玩赏。故而昔时东林先生在书院撰联曰:‘风声雨声读书声声声入耳,家事国事天下事事事关心。’所说就是这道理。读书之人切切不可两耳不闻窗外事,那不是读圣贤书,而是玩书而已。” “不知何为读书,何为玩书?”郑森正色问道。 张溥听了,先是点点头道:“善哉问也!何谓读书,得其大义,以修其身,以齐其家,以治其国,而至于平天下。此读书也。若虽能诵书万卷,只以为猎奇之谈资,自炫之纹饰,则不可以谓之读书,只可谓之玩书。是以明道先生以记诵博识为玩物丧志,便是这个道理。学者不可不慎。” 郑森听了,略作思考便起身行礼道:“先生指点,令晚生拨云见日,豁然开朗。晚生感激不尽。” 陈洪绶笑道:“张天如,你这话虽是正理,却是在打我的脸呀。” 张溥听了,却不辩解,只是嘿嘿而笑。倒是郑森说道: “先生之言差矣。范文正公言严子陵,以为严先生虽为隐逸者,然‘微先生,不能成光武之大,微光武,岂能遂先生之高哉?而使贪夫廉,懦夫立,是大有功于名教也’。先生今隐与画,亦严先生之遗风也。张先生想来也知先生志趣高洁,不然,岂能与先生为友?” 张溥听了,抚掌道:“大木,你这见识,已经比我从前看到的你的文章又进了一步。章侯兄,再过一两年,怕是大木的学问见识,就要超过你了。” 陈洪绶听了笑道:“何用几年?便是现在,就已经超过我了。‘沉舟侧畔千帆过,病树前头万木春’,能见后生有成,天下一大快事呀。” 张溥听了,却站起身向陈洪绶一揖道:“‘若有一个臣,断断兮无他技,其心休休焉,其如有容焉。人之有技,若己有之,人之彦圣,其心好之,不啻若自其口出。’此章侯兄之谓也!” 说完了这话,张溥却又向郑森道:“读书人当心怀天下。大木以为方今天下之事如何?”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零一章,复社魁首张天如(下) 听到张溥的这一问,郑森知道关键的戏肉来了。便装作沉吟了一下,然后抬起头来说: “如今我大明的局面要说是盛世,那就真是自欺欺人了。国内年年饥荒,北方各地百姓流离失所,流民遍地。有奸恶之人夜呼,则乱者四应。作乱之流寇,虽旋起旋灭,但乱源不治,则天下之民不能安,天下之流民既众,则天下之形势必如干柴四集,有一星火,便可燎原,故而天下乱事,又旋灭旋起。国力为之虚耗,臲卼之像,有过于天启之时。此诚危急存亡之秋也!” 张溥听了,点了点头叹道:“大木说的,也的确是实情了。不知大木以为乱源何在,何以不能治之?” 郑森听了,便道:“晚生之叔父,曾招募流民开荒,欲以活之。我听他说,流民饥寒之至,死者十九。又我家有商队往北方,往来之人告我曰,北方很多村落,远远望去,规模很大,走近一看,却空无一人,几如鬼域。一路走来真是“白骨露於野,千里无鸡鸣”。我也见过一些重新安顿下来的移民,问起当初做流民的事情,都说年成不好,颗粒无收,若不做流民,便要全家饿死了。郑森又问:‘若是他们遇到的不是家叔,而是流寇,流寇告之,随之劫掠,便能得食,汝等可为之乎?’彼等皆曰:‘穷饿之极,若有求食之法,无不从之。’” “这些流民却也可恶。”张溥道。 “张先生,晚生一开始也这样想。后来想起孟子之言,孟子曰:‘无恒产而有恒心者,惟士为能。若民,则无恒产,因无恒心。苟无恒心,放辟邪侈,无不为已。’我想便是唐尧虞舜之世,也有不慈如瞽叟,不悌若象者。世上断断没有满天下之人都是士人的道理。所以要让天下大治,就要让天下之民皆有恒产。至于乱源何在?” 说到这里,郑森停了一下,然后一字一句道:“小子也算看过一些史书,历朝历代,衰败沦亡之事虽有不同,但有一个共同之处,就是——‘乱自上作’!自古以来从来没有明君贤臣在上,而天下不可收拾者。” 这话是相当的激烈了,以至于陈洪绶听了,都不觉变了脸色,他似乎想说什么,但终于只是长长的叹了口气。倒是张溥,却抚掌道:“说得好,如今天下臲卼如此,正是因为有奸臣在朝!” 郑森本来就有心利用复社的力量,自然也顺着他们的意思说:“其实当今圣上,至圣至明。圣上登基不过一年,便能尽除魏阉之逆党。不圣明,安能如斯。只是魏阉为祸日久,天下皆被其害,非止一日。正所谓积重难返。又如久病之人,不可骤用虎狼之药,需得慢慢调理,徐徐为之,方是正道。然而圣上至仁,见百姓之伤苦而若己之伤苦,自然就免不了有点急于求成。这也是正常之事,本来只要有几位持重的君子加以劝谏辅佐,便能成我大明之中兴。怎奈朝廷中却有奸人趁机进谗,排斥忠良,而行急功近利之策。天下便越发危险” “大 (本章未完,请翻页)木既然看到了这一点,有没有想过如何拯救天下?”张溥问道。 “先生在《五人墓碑记》中说过‘匹夫之有重于社稷也’。郑森虽然驽钝,又怎能不想?只是才力有限,能做的也有限。” 张溥听了,点点头道:“我听说大木的父亲和叔父,招募流民种地,让他们得以全活,这不单是在救人,也是在为天下消除乱事,可谓功德无量。只是若是乱源不清,汝父汝叔虽然一心救人,又救得了几多?总还是事倍而功半。如今之计,只有将奸臣从朝堂中驱逐出去,使得正人在位,众正盈朝,才是真正釜底抽薪的治本的办法。” 郑森听了便道:“事理上来说,确如张先生所言。只是家父只是个武官,并没有上书进言,弹劾奸臣的权能。便是勉强这样做,怕也是毫无效果。” 张溥点点头说:“武官贸然进言,于礼不合。而且那个奸相若是这么容易搬倒,那天下也就不至于此了。令尊的看法的确有理。不过也不是没有办法。只是这办法需要天下有志之士携手同心而为之。我复社之人,当仁不让,正欲联系天下仁人志士,共襄盛举。大木可有意乎?” 郑森立刻站起身来,双手抱拳答道:“愿附骐尾,唯先生马首是瞻!” 张溥也站起身来道:“好,真是好男儿!大木可愿意加入我们复社?” “固所愿也,不敢请耳。”郑森笑着回答道。 关于加入复社这件事情,郑森也早就有打算了。虽然郑森事实上已经不太打算在科举上花太多的时间了,用不了多久,功名什么的就一钱不值了。如今的这个优贡监生的身份也已经够用了。但是复社可绝不是一个科举复习班,它是一张大网,几乎把整个江南的文人都网罗其间。这些人里面,既有不通世务的艺术家,就像陈洪绶c张岱这样的人,也有张溥和黄宗羲这样的才华横溢的党棍,还有像侯方域c但是也有不少的如同夏氏父子c陈子龙c顾炎武这样的德才兼备,值得交往的人物。加入复社,便能利用他们的关系网。这对于郑森来说,极为有用。 而且复社的名声也很不错。东林也好,复社也好。都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善于宣传。虽然实际上治理国家什么的也没起到多少好作用,但是却能宣传得满世界都觉得他们是正人君子,清忠贤良,有定国安邦之能。也算是嘴炮无双了。加入其中,也就能分享这样的好名声,这对郑森来说一样是有利的。 “只是不知道有什么事情,能让晚生出力的没有。”郑森又主动问道。 见到郑森这样上道,张溥自然是非常满意。他便说:“我听说如今天子对温体仁也已经颇为不满。觉得温体仁为首辅天下治理得还不如周宜兴。所以我们打算借这个机会让周宜兴复位,将温体仁驱逐出去。” 郑森听了,略想了想,问道:“小子无知,但却听说当年周宜兴排斥东林君子,恐怕” “ (本章未完,请翻页)你说的也没错,当年周宜兴利欲熏心,于是就被温体仁诱惑,犯下大错。不过如今周宜兴已然洗心革面,要痛改前非了。我们也要给他一个机会。”张溥回答说。 “周宜兴是张先生的老师,张先生既然这样说,小子就没有什么可疑虑的了。”郑森回答说,“不知小子可有什么帮得上忙的地方。” 张溥摸着胡子,笑而不答。倒是陈洪绶说道:“这事情要办成,还有很多关节要走,这就需要很多的钱,我们复社之人正在为此做准备。有钱的出钱,无钱的出力,能帮上忙的地方多着呢。” 郑森听了,便道:“张先生,陈先生。你们或许不知,我家做了不少的买卖,要说出钱,我家能出不少,不知道先生需要多少钱。” 张溥道:“大概要二十万两银子。如今复社诸人慷慨解囊,已经筹到了接近十万。” 郑森听了,略一思考,便道:“张先生,我今日便可给先生一千两,至于这剩下的十万,我家倒是出得起。若是先生能略等一下,余下的钱便也让我家一家出了好了。” 张溥听了便道:“大木拿得出这么多的钱?” 郑森笑笑,指着正在燃烧的鲸油灯,对陈洪绶和张溥道:“二位先生可知道这灯里面烧的是什么油?” 陈洪绶听了笑道:“这灯明如蜡烛,而且全无黑烟异味,定是鲸油吧?难道这就是大木家的生意。” 郑森笑道:“正是如此。二位先生觉得这鲸油如何?” 张溥听了,笑道:“此物大好,其光不下蜡烛,且耐久燃,价格也便宜。如今复社中人,挑灯夜读,无不用之。却不想这竟是大木家的买卖,这灯油真是帮了读书人的大忙了!” “此物虽然便宜,但实行销量大,所以收益还不错,仅仅靠此物,每年也能有几万两银子。”郑森说,“只是这是家里的钱,我能动的却不多。这事情还要禀明家父,由家父做决定。不过家父深明大义,若是知道这样的义举,多半也愿意解囊相助。” “郑将军深明大义,我也久闻其名。”张溥笑道,“八闽人民,无不视郑将军若长城。如今天下动荡,正是英雄用武之时,若奸臣得以被斥退,忠良得以大用,郑将军还用担心没有建功立业的机会,封侯的奖赏吗?” 郑森听了,作出喜不自胜的样子道:“如此,我立刻修书一封,明日便派人火速送回福建。将此事禀告家父。家父不是吝啬之人,此去福建,书信往来,最多一个月,先生便能听到回音了。当然,几万两银子虽然不算特别多,但要凑拢,怕又要一两个月,不知道,来得及不?” 张溥也拱手道:“来得及,此事本来也不急在这一时。如此,就多谢大木和令尊了。” 随后,三个人又海阔天空的谈论了一番,张溥和陈洪绶便告辞离去了。临走的时候,张溥又邀请郑森参加复社君子们在南京雨花台的一次集会。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零二章,水太凉 过了不过两天,正是十旬休假,郑森就先带上一千两银子的银票亲自给张溥送了过去。张溥此时借住在莫愁湖一代,郑森带着海大富,乘上一条小船,沿着秦淮河,往莫愁湖而去。 小船走了半天,到了莫愁湖,郑森和海大富刚下船,却远远地看见张溥带着一个童子正慢慢走来。 郑森赶忙迎上前去见礼。张溥见了,笑道:“好容易休假一日,大木不好好休息休息,却怎么跑到我这里来了。” 郑森拱手答道:“上次蒙先生教导,获益甚多,正思日夜向先生请教,只是没有空闲。今日难得有空,就赶忙过来了。” 张溥听了,笑道:“大木你来的正巧,正可以认识一下我江左的大贤。你可知道我要到哪里去?” 郑森想,能够被张溥称之为“江左大贤”的人,恐怕有限。难不成竟然是那位不成?他心里虽然有了想法,却并不说,只是摇头道:“江左遍地贤才,晚生如何猜得到?” 张溥略笑了笑道:“我却是正要去拜访钱虞山先生,大木来了,正好和我一起过去如何?” 郑森心想,果然是这位钱虞山。 所谓的钱虞山,就是东林党当时的领袖钱谦益。郑森知道,周延儒和钱谦益有仇。而钱谦益是东林的领袖,当时还没有发生“水太凉”的故事,所以钱谦益无论是名声还是号召力,都是不可小视的。张溥要运作周延儒复位,自然要获得东林的支持,而要获得东林的支持,自然就绕不过钱谦益。 当年,钱谦益曾经有很大的机会当上首辅。结果温体仁却抓住钱谦益当年和一场科场舞弊案有牵连的事情,对钱谦益大肆攻击。其实,这件事情,和钱谦益关系并不算大。当年钱谦益主考浙江时,考生钱千秋科考作弊,将“一朝平步上青云”写在每段话的末尾作为暗号,与考场官员金保元c徐时敏勾结。这件事情,钱谦益并不知情,也没有参与,所以事发后,当时钱谦益也不过因为领导责任被罚俸了事。但是到了争夺首辅位置的时候,这个问题就被放大了。崇祯皇帝让钱谦益和温体仁对质,周延儒受了温体仁鼓动,加上原先就和钱谦益有些小怨,便在此时从背后捅了钱谦益一刀。结果钱谦益不但没能当上首辅,还被打了一顿板子,从朝廷中被赶了出去。 钱谦益被逐,不但是钱谦益个人的失败,也标志着东林党在朝堂上的失败。带头掀起这事情的温体仁当然是奸佞,而背刺了钱谦益的周延儒也好不到哪里去。如今张溥要运作周延儒之事,却少不得东林的支持,所以,说服钱谦益就非常重要了。 郑森知道,钱谦益这个人,因为后来水太凉的故事,在后世里的形象近乎小丑。但是其实这个人的问题倒也不算太大。除了怕死之外,倒也没什么更多的毛病。而且在南明建立,弘 (本章未完,请翻页)光皇帝登基已经成为定局了的时候,在东林党中,他倒是少有的真正努力的想要弥合朝堂上的裂痕,并为之努力的人。三大案中,钱谦益一直都在努力的消弭事态,只可惜,他的这番努力,反而被某些党棍斥为叛徒。等清兵打来了,钱谦益因为怕死,投降了满清,但是其实也不是怕死保命,倒也没干过什么坏事。很快就辞了官,而且因为降清一事悔恨不已,再到后来,还多次参与郑成功c张煌言c李定国的抗清活动,包括策反满清总兵马进宝,联络李定国和郑成功相互配合,为郑成功c张煌言c李定国提供情报和资金支持,联系抗清力量,倒是真的冒着生命危险做了很多实实在在的事情。所以在郑森看来,钱谦益虽然有水太凉,头皮痒之类的丑事,但不要说和那些真心当汉奸的家伙比,就是和那些大明还在的时候搞内斗,大明完蛋了,就自己躲到山里当“移民”的人相比,钱谦益也还是要强出一筹的。属于是能挽救的那种。 “算起来,在原本的历史上,他还是我的老师呢。”郑森忍不住这样想道。 “原来是钱虞山先生,我在福建的时候,就久闻虞山先生的大名了。能拜见这样的大贤,乃是晚生的幸事,如何能不愿意?”郑森回答道。 “那好,那你就和我一起去吧。”张溥说。 几个人就一起又上了一条船,原路返回去,过了夫子庙,几个人上了岸,往国子监那边走了过去,钱谦益这时候就住在距离国子监不远的一处小院中。 张溥到了院门口,走上前去,轻轻敲动门环,就有仆人过来开了门。张溥就将一张拜帖递上道:“太仓张溥求见虞山先生。” 那仆人接过拜帖,道:“先生稍候。”便转身进去,不一会儿,就见一个头发花白的高瘦老者迎了出来。 “不知天如前来,有失远迎呀。”那人一边大步走上前来,一边拱手笑道。 “岂敢劳动先生大驾。”张溥也还礼道。 “里面请,里面请。”钱谦益便上前来,携了张溥的手,向里面走去。郑森则跟在后面。 进了屋子,钱谦益和张溥分宾主坐下,郑森也陪坐在一旁。仆人送上茶水,便退了下去。 “不知道这位小友是何人,可是天如你的学生?”钱谦益问道。 “这位小友乃是福建总兵郑芝龙的儿子。他不是我的学生,倒是虞山先生你的学生。”张溥笑道,“因为他如今正是这国子监中的学生,这样算来,自然是虞山先生您的学生了。” “原来你就是郑森。”钱谦益笑道,“几日前,我在方密之那里看到了你父子翻译的《三角》,方密之对这书赞不绝口。数也是君子六艺之一,只是我在这方面不太擅长,《三角》我略略翻过一下,很多地方不懂,比不得小友那样精通。有时间老 (本章未完,请翻页)夫到要向小友请教一下。我这些天身体不太好,却没有到国子监里讲学。要不然,也就不用天如来介绍了。” “小子当不得先生夸奖。”郑森赶忙谦虚一下。 不过钱谦益并不是一个真正对数学感兴趣的人,他也只是略提一下,便转到正题,问张溥道:“不知天如枉顾,所为何事?” “自然是为了如今的朝局”张溥也不多转弯,直接就将自己的打算说了出来。 郑森在一旁仔细的关注着钱谦益的反应。当张溥提到要让周延儒复相的时候,钱谦益皱了皱眉头,不过他倒是没有说什么,而是继续听张溥讲自己的打算。一直等到张溥讲完,钱谦益才道: “天如老弟,周玉绳是你的座师。但是此人心思难测,即使复相,他执政的做法,未必会如天如老弟所想。” 张溥听了便回答道:“先生勿虑,周宜兴已经下定决心痛改前非,断不会再有反复。而且,如今温体仁祸乱天下,不尽快把他逐出朝堂,天下之人就都要受害了。周宜兴此前虽然有些过失,但相比温体仁,却还是要强不少吧。” 郑森知道,张溥所谓的周延儒已经痛改前非,不会再有反复,其实并不是信任周延儒的人品,而是因为他手上有了周延儒的把柄。周延儒在家乡霸占良家寡妇,这事情的整个证据都被张溥拿到手上了。在这个时代,这件丑闻要是抖出来,周延儒即使当上了首辅,也肯定会被整下来。张溥觉得,手里有了这个把柄,周延儒为了保住自己的位子,就只能对他俯首帖耳了。但是郑森也知道,想要靠这么点所谓的把柄,就把周延儒这样的人变成傀儡,张溥未免也太过自以为是了,甚至于都有些图样图森破了。后来周延儒上台没多久,张溥就突然暴病而亡。据说张溥死后,周延儒曰:“天如死,吾方好做官。”虽然没有直接的证据,但是大多数人都认为,张溥是被周延儒毒死的。不过虽然知道这个结果,但是郑森并不打算提醒张溥,这就像历史上张溥死后,无论是东林还是复社,都没有人替他出头,甚至于他的后事都是由完全是在他无意中因为他的举动得了好处的马士英(就是后来被东林和复社痛骂的那个“奸臣”)驱驰千里为他安排的。原因嘛当然是复杂的,但是张溥这人太过强势,希望他赶快死的,恐怕不仅仅是周延儒一个人。 郑森虽然知道这段历史,但他并不打算提醒张溥,而只打算在一旁静静的看着,眼看他起朱楼,眼看他宴宾客,眼看他楼塌了。 钱谦益听了也不说话,只是伸手捻着自己的胡子,过了一会儿才道:“周玉绳此人不过私心太重,若论奸恶,的确不及温体仁。如今之世,先把温体仁搬倒的确是第一要务。我虽然对周玉绳还是有些不放心,但是无论如何,也总比温体仁还在台上要强。”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零三章,东林党也可以勾结太监 听了钱谦益的话,郑森倒是暗暗地点了点头。这并不是因为郑森觉得周延儒比温体仁强。这两个家伙都属于治国无能,内斗有术的典型,在治国方面,两人都是一样的无能,在内斗方面,温体仁可能还要略强一点。推翻温体仁,换上周延儒,对于天下其实并没有什么真正的好处,对东林党倒是可能有不少的好处。只是钱谦益在面对与自己有仇的周延儒复相的这个问题的时候,依然能判断出和这种做法对东林有利,而且愿意委屈一下自己,做出妥协。这就比那些觉得自己全然正义,人家应该无条件服从自己的那些东林君子强多了。另一方面,钱谦益这样容易妥协,说明他性格软弱,这也有了很多可以利用的地方。 张溥见钱谦益说了这话,知道自己的目的基本已经达到了,虽然因为当年的事情,钱谦益不可能公开的站出来支持周延儒复相,但是至少不会加以反对了。便又道:“周宜兴复相之后,自然要多用东林君子,如此,虞山先生也必能重立于朝堂之上。” 对这话,钱谦益只是笑笑,却不多说自己,只是问道:“天如要做这是,怕是要花很多钱吧?不知道如今运筹得如何了。” 张溥便回答道:“前几天得到大木慷慨解囊,钱的问题倒是有些眉目了。京城那边” 两人正在说话,突然有仆人来报,说是钱谦益的学生张召南从京师而来,有急事拜访。钱谦益听了,便让仆人请张召南进来。接着回过头对张溥和郑森道:“本来正欲与二位畅谈,不想好像发生了一些事情。” 张溥便道:“也不知可有用得上学生的地方没有?” 正说着这话,就见一个小个子从外面几乎是小跑着进来,这人进来,见了钱谦益,赶紧站住,行了个礼,也顾不得张溥还在场,便道:“老师,大事不好,张汉儒那狗贼受奸相温体仁指使,向朝廷诬告老师贪赃枉法,意图以此兴起大狱,坑害天下君子!听说要逮捕先生的命令马上就要下来了,学生听到这个消息,便日夜兼程赶了过来。老师需赶快想个办法呀!” 钱谦益听了,变了脸色,道:“果真如此?你这消息从哪里来的?” 张召南看了张溥和郑森一眼。 “天如和大木都不是外人”钱谦益道。钱谦益明白,这件事情既然后面是温体仁,那目前张溥和自己就算是有了共同的目标。张溥这人门路也不少,联合起来,肯定是没有坏处的。 “原来是天如先生。”张召南立刻向张溥行了一礼,然后说,“消息是从秉笔太监,东厂提督曹化淳曹公公那里来的,应该很是可靠。” “原来是从曹太监那里来的,那就应该错不了。”钱谦益点点头,然后道:“不想我避居乡野,这奸贼还不放过我。” 其实张汉儒告钱谦益贪赃,还真不一定是诬告。我大明因为太祖皇帝对别人的觉悟太高,觉得当官的天然就应该是为人民服务的公仆。既然是仆人,那月钱自然不可能太高,所以,我大明的官员们如果真的只拿朝廷的俸禄过日子,那日子确实是只能过得和仆人相当。只是俗话说得好,千里为官只为 (本章未完,请翻页)财。就算是洪武皇帝还在的时候,采取了严苛的反措施,反腐力度可能是中国有史以来从未有过的,贪赃十两以上就可以剥皮实草。然而分子还是前腐后继。这其实也不稀奇,只要有利可图,只要利润极高,哪怕是杀头的事情,也总是有人抢着干的。比如后世赤兔国,枪毙起毒贩子来可以说是毫不留情,但是毒贩子却还是总也枪毙不完。 到了洪武皇帝过世之后,这样的高压反腐也无以为继,结果,官场上的就已经成了公开的规矩。事实上,如果按照我大明太祖皇帝时候的标准,自他驾崩以后,整个大明官场上大概就只有海瑞一个人不用被剥皮了。 钱谦益当过很长一段时间的官,虽然依据史料看,钱谦益算不上特别贪婪,但是也和清廉两个字关系不大,也就是说那些照例拿的钱,他肯定是拿了的。然而问题是,即使在这个时候,这些钱也是“非法所得”。所以如果一定要查贪赃枉法什么的,我大明如今估计是一个逃得掉的文官都没有。 “老师,自古忠奸如冰炭。断断没有能相安无事的道理。”郑森赶忙上前一步道,“家父与小子讲兵法时常说:‘要猎到狐狸就要比狐狸更狡猾,要抓到老虎就要比老虎更骁勇。’我听说如今东厂的曹太监,虽然是个阉人,但却不是魏阉那等奸人。也做过不少拨乱反正,平冤昭雪的好事。他如今得知了温体仁的奸谋,便告诉给老师的学生,这必是曹太监也对温体仁把持朝政胡作非为陷害忠良极为不满了。他这样做,一来是想要救下忠良,二来,也未必不是想要借此,联系天下君子,共同驱逐温体仁。学生觉得老师以及天如先生正好可以借这个机会,和曹太监联系,共同对付温体仁。” “老师,这位说得有理。”张召南也赞同道。 “天如,你觉得这事如何?”钱谦益问道。 张溥事实上也和曹化淳有来往,在他的策划中,曹化淳的支持本来就是重要的一环,自然也不会反对: “曹太监并非奸人,而且曹太监是圣上近侍,也有机会为虞山先生表白。事情紧急,向曹太监求助的确可以。”张溥道,“另外,温体仁这奸贼能数年不倒,很大一个原因在于他在圣上面前装出‘不党’,今日借这个案子,善加利用,倒是可以让陛下看出温体仁结党营私的真面目。如今事情紧急,虞山先生,请允许我先行告退,好去做些准备。顺便也帮先生准备些赴京的川资。” “先生,此去京师,必要的打点是必不可少的。俗话说,阎王好见,小鬼难缠。那些下吏,多有敲诈索贿之事。先生乃大有为之身,千万不要和那些下吏生气。手上必须有一些钱。只是这事情很紧急,先生怕也没有多少时间来筹钱。学生这里正好有银票一千,原本也是打算用来帮天如先生的,今日老师的事情和天如先生之事其实就是一件事。老师的事情更急,老师可以先把这一千两银子拿去用。天如先生那边的钱,还可以慢慢的去凑。” 钱谦益愣了一愣,这时张溥也说:“大木所言极是,虞山先生先收下这些钱吧。” 钱谦益听了,笑了笑, (本章未完,请翻页)道:“如此,便恭敬不如从命了。”说着就让仆人从郑森那里接过了银票。 既然发生了这样的事情,张溥和郑森也自然不能久呆了,两人便向钱谦益告辞,钱谦益将他们送到门口。郑森看钱谦益眉宇之间,忧色可见。心中也就越发的认定此人软弱,或可利用。便对钱谦益道:“老师勿忧,吉人自有天相。老师定能逢凶化吉遇难成祥。” 说完这话,郑森就向钱谦益深深一揖。 “大木你如今到那里去?”钱谦益问道。 “小子如今也没有什么事,不过回家温书罢了。”郑森回答说。 “嗯,老夫也要出去找人,做做准备,有些事情还是要交代一下的,正好和你们一起到码头上去。”钱谦益说。 钱谦益便带着一个仆人,和郑森等人走到了码头。码头上一时并没有船,几个人就站在码头上等船。这时候南京的商品经济已经很发达了,就在码头上也有卖各种杂物的小店。还有一个货郎也挑着一个担子在那里等船。 钱谦益无聊中四面张望,却看到那个货郎的担子上绑着的几根手杖,其中一根手杖色红如血看起来,倒很是漂亮。 钱谦益走了过去,向那个货郎问道:“货郎,你这手杖可是天台藤的?” “先生你真识货,这正是正宗的天台万年藤做的藤杖,又轻巧,又漂亮,非常难得,小人也只是运气,才弄到了这么一根。老先生您要买这根?”那货郎赶忙说。 “呵呵”钱谦益笑了一声道:“老夫最近要出一趟远门,倒是真的要一根手杖来撑着了。货郎,把你的手杖解开,拿过来给我看看吧。” “好嘞!”货郎应了一声,麻利的解开绳子,将那根红色的手杖拿了出来,递给钱谦益。钱谦益看了看道:“不错,的确是天台杖。这手杖你要多少钱?” 货郎嘿嘿了两声,然后道:“先生,这藤杖来之不易,不还价,实价五两银子。” 钱谦益点点头,道:“你这确实是个实诚的价钱。”就让跟着的仆人掏了钱,又将这手杖拿在手里,看了看,向张溥和郑森笑道,“昔时梁武帝,虎狼屯于阶下尚谈因果,为天下笑。不想今日,老夫也蹈此覆辙。” 郑森听了,立刻回答道:“老师此言差矣。老师此事,却是不以个人得失萦怀,正所谓‘不以己悲’,非梁武帝能比。且梁武帝困于台城,是穷途末路;老师眼前虽有小困,但否极泰来却可期待,更非梁武帝能比。” 钱谦益点点头,又低头看看手里的藤杖,突然向张溥和郑森笑道:“天如,大木,你们看这杖,上面倒是可以篆刻上一两句铭文。不知道刻上什么比较好?” 张溥低下头思考,郑森却道:“老师,学生倒是想到了两句,一者可以自勉,二者可以自警。不置可否?” “哪两句?说出来听听。”钱谦益这时候已经从刚刚听到消息时的惶恐中摆脱出来了,又恢复了东林名士的气度。 “用之则行,舍之则藏,惟我与尔有是夫!危而不持,颠而不扶,则将焉用彼相矣?”郑森回答道。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零四章,集会 “好!”张溥大神称赞道,“大木,以前陈章候和我提到你的时候,说你精于学理,在文字方面却不怎么有天赋。现在看来,陈章候还是小看了大木你了。这两句,用在这里,实在是绝妙呀。” 钱谦益听了也微笑点头道:“确实是绝妙。改日当找个人帮忙把这两句刻在上面,一则自勉,二则自警。” 听了钱谦益的话,郑森心中也有点觉得好笑。因为这两句话其实是郑森从历史掌故里面抄袭来的。而钱谦益要是知道这两句的来历,一定哭不出来。 这两句话都出自论语,第一句“用之则行,舍之则藏,唯我与尔有是夫。”出自《论语·述而》,原本是孔子表扬得意弟子颜回的,意思是:得到任用,救出来推行仁政王道;得不到任用,就隐居起来保持自己的的德行。只有你(颜回)和我有这样的德行。 在原本的历史上,钱谦益在自己的一根手杖上就刻上了这么一行字,这文字看起来就像是在一边以拐杖自比,一边自诩为孔子颜回了。只是在原本的历史上,满清南侵,南明灭亡之后,钱谦益因为水太凉投降了满清,那根拐棍也弄丢了。后来过了几年,那根拐杖又找到了,只是上面又多了一行字:“危而不持,颠而不扶,则将焉用彼相矣?” 这一句同样出自《论语》,本来是孔子责备弟子冉有没能尽到辅佐季氏的责任的,如今被人刻在这里,表面上看是在说这拐棍弄丢了,没能尽到拐棍的责任,但实际上是在讽刺钱谦益作为南明的大臣,没有尽到自己的责任。 这上下两句,全都出自《论语》而且居然就凑成了一副浑然天成对联。同时这两句还都可以明指手杖,暗喻德行。确实是难得的两句。在历史上,这后面的一句是在打钱谦益的脸,但在这个时候,说是自我警醒,也完全可以。所以,就是钱谦益,也没觉得有什么问题,只是赞叹郑森才思敏捷。 这时候,有船过来了,自是郑森要去的方向和钱谦益张岱都不一样,便让他们先上船去了。 此后又过了几日,郑森这天散学回来,不多时就有陈洪绶的仆人送上了一份请柬,原来是复社的一群人准备在这个月的下旬日在雨花台举行文会,所以给郑森送来了这份请柬。 “这次文会都有哪些人参加?”郑森问道。 “主要有张宗子先生,桐城方密之方公子,余姚黄太冲黄先生,还有贵阳杨龙友先生”这个仆人一口气说出了一串名字。 “张天如先生不去吗?”郑森又问。 “张先生这两天就要上京去了,所以就不参加了。”那个仆人回答说。 “辛苦你了,请回去告诉陈先生,到时候我一定到。”郑森说,然后他又回头对仆人说,“去取一两银子,给这位大哥回去坐船用。” 雨花台这个地点在郑森听来,总觉得有点怪怪的,因为后世这里曾经是kt的刑场,再后来又成了赤兔国的烈士陵园。想想一群人,搂着一群歌妓,跑到哪里去搞什么文会,郑森总觉得感觉有点怪怪的。 不过在那个时候,选择这个地方其实并不奇怪,这地方距离夫子庙不远,环境却又相对清幽。而且,这里还有号称江南第二泉的雨花泉,正可以用来泡茶品茗。在这附近又有很多伽蓝古寺,在这个时候到真的是文人墨客们高会的好去处。 聚会的地点就在雨花泉的旁边,郑森到这里的时候,已经有一些人在这里了。这次聚会是以张岱和方以智的名义发起的,所以他们两个自然早就到了这里。只是张岱是个玩主,一般这类事情,他总是只顾着自己高乐,具体的那些事务他却不太管,基本上都丢给了别人。至于方以智,其实也强不到哪里去。如今他们两人正凑在一起下围棋呢,另有两个女子在一旁观看。不过其他的事本来也不用他们多管,这些事情,他们两家的仆役们见的多了,自然知道该干些什么,自己就干起来了,倒也不用他们多费心。 郑森走过来的时候,两人正下到紧要处,方以智想尽了办法,总算是给自己的白棋找到了摆出两个眼的办法,只是这样做却要亏上一大堆的官子,怕是等做活了,这棋也就已经输了。想要打劫活,却算不清楚劫材,正捏着一枚棋子,低着头在那里沉吟。倒是张岱,大约因为局面很好,而且觉得自己已经算清楚了。此时却是轻松得很,正一手轻轻地摇着折扇,一边东张西望。远远地就望见郑森带着海大富走了过来,于是便很是高兴的向他招了招手。 郑森走上前去,张岱却向郑森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示意他不要说话,免得打扰了方以智。郑森也就不做声,只在一旁默默观看。 方以智最终还是选择了打劫,结果,一番劫打下来,方以智的劫材还是少了一点,最终被张岱靠着这个劫争,一家伙吃掉了一条二十余子的大龙。方以智看了看棋盘,棋盘上如今已经没了可以争胜负的地方了。于是他叹了口气,道:“又被宗子你捡了一盘。” “什么叫捡了一盘?”张岱笑道,“输了就是输了,找借口可就不好玩了。” 方以智这时候却也已经注意到了郑森的到来,于是向郑森拱手道:“不知这位朋友如何称呼。” “南安郑森。”郑森也拱手回答说。 “可是为《三角》做注解的那位郑大木?”方以智站起身来,差一点带倒了棋盘。 “不是他还能是谁?”张岱笑道,“密之你不知道,大木兄弟可是文武全才,那身功夫,呵呵,打你这样手无缚鸡之力书生,一个能打八个。你看看你这样的出门都是拿着折扇的,再看看人家出门,那可是正宗的挂剑游学的,你看人家腰间可是挂着宝剑的。” “如果打我这样如果能打八个,打你张宗子这样的呢?”方以智笑道。 “大概四个吧。”张岱说,“因为我从小就比较淘气,喜欢打架。” 方以智知道张岱是个没正经的人,于是也只是笑笑罢了。倒是郑森忍不住又瞅了瞅张岱,心里估摸了一下,然后得出了这样的结论:“这老兄要是打架不怕死,空手还真打不了四个,不过要是大家都上兵刃铠甲,估计砍八个还是做得到的。” “我是桐城方以智。”方以智郑重行礼道,“在看过令尊飞黄先生为《论各种三角型》做的注解之后,我早就想要和你探讨一下这些问题了。只是福建太远,又都是山路,是在难走。要坐海船的话,我这人又最怕晕船,加上杂事也多,一直也没法成行,今日能在这里见到你真是太好了。” 一边这样说着,方以智还一边将放在旁边的书囊打开,从里面拿出一份笔记,然后翻开来道:“大木,你来看,这是《几何原本》中的” 张岱也凑了过来,不过听了几句之后,发现自己好像完全跟不上这两个人的思路,变无奈的走到一边去了。 “怎么?绝顶聪明的张宗子,居然插不进话去?”旁边的顾横波笑了起来。 “这个没办法,”张岱摊开双手道,“首先,有些事情确实是有天赋的,勉强不得。方密之在这方面的天赋本来就不会比我差,而且又喜欢这些,日夜深思,我要是听听就能明白,就能和他们讨论,那不是对密之太不公平了。而且,他们的这些东西都太艰深,一点都不好玩。” 这时候又有几位书生模样的人过来了。张岱和他们一一见礼。而方以智就不同了,他正低着头在计算着什么,不时地和郑森交谈两句,然后又低下头计算。他们还在地上画了一个坐标系,以及正弦函数曲线。 正在忙这些的方以智自然没工夫搭理其他人,至于郑森,似乎也不好一边和别人寒暄,一边和方以智讨论复杂的数学问题。虽然这些数学对于郑森来说,并不是太困难。当然,有些问题也是很讨厌的,明明用高等代数的方法,分分钟就能搞定的玩意儿,却偏偏只能用算术手段来解决,这对于上辈子已经很长时间不用这种原始的手段的郑森也很不习惯,好在他可以在心里用高等代数算出结果,然后再逆推过程,相对来说,还是省力了不少的。 好在这些人对于方以智的状态似乎也很习惯了,并不以为意。 “那个正在和密之谈论的是谁?”一个书生问道。 “是南安郑大木。”张岱说,“虽然如今年岁还小,但是学问上却不错的。” 那人听了点点头,又看了郑森两眼。 这时候,郑森和方以智也已经解决了那个问题。两个人直起身子来,方以智也就携了郑森的手,四处开始向他介绍那些朋友了。 “大木,这是嘉兴王孟起王兄,王兄是嘉兴府的案首,如今在南京游学这是李长儒李兄这是昆山归玄恭”最后他介绍到了这一位: “大木,这是昆山顾忠清顾兄”郑森还没有明白过来,却见那人脸色微微一变,回答道:“密之兄,小弟如今已经改字宁人了。” 郑森立刻反应过来了,顾宁人,这不就是顾炎武吗?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零五章,实学(1) 在明末的名人中,顾炎武的名字大概是折腾得最厉害的之一了。顾炎武原名顾绛,南都败后,因为仰慕文天祥学生王炎午的为人,改名炎武。当然这个时候他还是叫顾绛。只是他的字却已经改了。顾绛原本字忠清,忠诚而又清廉,这个意思其实也很不错。不过去年黄台吉把后金的国号改成了“大清”,这样一来,顾绛的这个字立马就变得尴尬起来了,似乎变成“忠于大清”的意思了。于是顾绛只好改了字,变成了宁人。 “小子见过顾先生。”郑森赶忙向顾绛行礼。 “南安郑大木的名声,我也是久仰了。”顾绛也笑了笑,不过他似乎不是很爱说话,说完这话也就不再做声了。 “密之,你和大木兄弟研究的这些东西有什么用呢?”突然,一个很好听的女声响了起来。 郑森顺着声音的方向望过去,看到一个矮矮小小的有着一张圆圆的娃娃脸的萝莉或者合法萝莉正在向方以智发问。 “也没什么,只是我喜欢这些东西罢了。就像有人喜欢画画,有人喜欢诗词一样。”方以智回答说。 那个女子却道:“方先生久负大名,海内士子皆有望于先生。我看先生研究这个比起人家画画吟诗,要伤脑筋得多。先生虽是大才,但精力总是有限的,奴愿先生着力于经济之道,不要在这些无用的小道上花费太多时间。” 听了这女子的话,郑森忍不住想到:“这女子是谁?她该不会是想借着劝诫方以智出名吧?想不到这卖直求名的路数,居然已经从士林流传到青楼中来了。” “我一般也不会在那上面花掉太多时间的。”方以智很温和的笑了笑,“不过香君说得确实是有道理。” “香君,原来是李香君呀。个子小小的,难怪叫香扇坠。不过她似乎还要过两年才能遇到侯方域吧?”郑森想道。 因为《桃花扇》的缘故,李香君的名气相当大,不过在这个时候,她还远没有后世那么大的名气。甚至于,李香君真正出名,恐怕还得到她砸了阮大铖为了讨好侯方域,出钱给她买的嫁妆首饰之后了。郑森觉得这个合法萝莉似乎很有些心机。 不过李香君的命运却不算太好,后来跟上了复社四公子之一的侯方域,原以为也算是傍上一棵大树了。结果南明灭亡后,侯方域去考了满清的科举,还帮满清出谋划,用扒开黄河河堤的办法,杀害了数以百万计的人民,镇压了抗清的榆园起义军。成了人所不齿的汉奸。而李香君呢,跟着侯方域隐姓埋名回了河南老家,不小心身份泄露,结果被侯方域的老爹,就是传说中义正辞严的怒斥被俘的农民起义军士兵说:“汝辈黔墨(其实他自己祖上也是贱民出身,比良民低贱),自当安居乡里,既无以食,唯坐死而已,勿为朝廷拖赘。今竟起而为祸,掠富户以就食,起无人心哉?”的那位侯恂,在知道自己儿子居然伤风败俗的带了个妓女回家,(他儿子考满清的科举,为满清出谋划策消灭抗清义军,这老东西到好像没什么愤怒的表现),顿时大怒,于是就不顾李香君已有身孕,将她从家里赶了出去,后经人讲情,才心不甘情不愿地让她住到离城十五里的侯氏柴草园——打鸡园(一个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荒凉村落)。后来又搬到离城同样偏远的另一处庄园,结果忧虑成病,染上了肺痨,三十岁就死了。 而作为李香君的丈夫的侯方域显然并没有有效的保护她。就这一点来说,李香君看人的眼光不要说和最后嫁给了冒辟疆,虽然后来生活艰难,但是夫妇两个却一直能相濡以沫的董小宛比,就是和嫁给了水太凉的柳如是,嫁给了大汉奸龚鼎孳的顾横波都是大大不如。水太凉虽然软弱,但至少良心未泯;龚鼎孳虽然全无心肝,但至少还能保住顾横波。 郑森正在心里为这个合法萝莉悲惨的未来感叹,谁知这个萝莉居然有盯上了自己。 “这位可是南安郑大木?”李香君又问道。 “正是。不知姑娘有何见教。”虽然在心里并不太欣赏这个有心机的萝莉,但是基本的怜香惜玉的样子还是要摆出来的。 “我听人说起公子,说公子将来必成大儒。小女子想,数虽然是六艺之一,但未曾听说有以数而成大儒者。且古人所言三不朽,立德立言立功是也。然以数而不朽者鲜。愿公子留意五经,以就懿德。”李香君又说道,态度很是诚恳的样子。 郑森想:“张爱玲说,要出名要趁早。你急于打响名声,我可以理解,但你不能拿我做垫脚石。况且我要出名,要有影响,很大程度上就是要靠数学这些东西,要是今日认同了你这观点,日后难道还真的去皓首穷经不成?” 于是郑森想了想,笑道:“姑娘这话虽然不能说全然没有道理,但郑森却有自己的想法。姑娘可知道成佛有八万四千法门,门虽不同,却殊途而同归。正所谓‘文殊驾狮子,普贤跨宝象。新来一个佛,骑马也无妨’。数也是六艺之一,自然也有成圣贤之路。姑娘前面既然能问出这样的问题,可见不凡,不知道姑娘觉得如今我大明治学之风,最大的问题在哪里?” 刚才李香君的那一番表演,已经吸引了不少的目光。所以如今郑森公然说“数也是六艺之一,自然也有成圣贤之路”,这样的大言,当然更是引起了大家的注意。明朝时候的文人,吹牛逼乃是一种常态。但是直接说要当圣贤的,却还不多。 所谓不多,当然也是有的。最为著名的就是王阳明先生了,他当年就说过自己的人生目标是要当圣人。至少,在历史记载中,公然这样宣称的人,在明朝似乎也就是阳明先生一人了。当然也有一种可能是,这样吹牛的人其实不少,然而他们都没成功,“死而湮没不足道”了,所以史书上没有相关的记载。不过,如今在场的大多都是有些名气的人了,但是这些人好像都没有吹过这样的牛。估计不少人听了这话,心里都会想:“尼玛的,老子已经成名这么久了,也没这样吹过,你丫的怎么就这么敢吹?” 而后面郑森的那个问题就更严重了,什么叫做“大明治学之风的最大的问题”?这还真是把自己当圣贤了呀。 这个问题可不是李香君这个萝莉的那点学识能回答得了的,而且李香君也明白,以自己的身份,这个问题也不是自己可以乱说的。青楼名妓什么的,瞎扯一下忧国忧民,吟一下诗,作一下画,装装才女什么的,一大堆人会来追捧。但是如果真的不知天高地厚的就学统这样的问题胡说八道,那真是不知道“死”字是怎么写的了。 “香君才疏学浅,怎么敢想这样的问题?还是请先生为我等解惑。”李香君回答说,看来这个萝莉还是有几分聪明的。 “不敢。”郑森道,“郑森以为,当今学风最大的缺陷在于不实。” 李香君不敢说,不能说的东西,并不等于郑森也不能说。因为双方的身份不一样,郑森可是正儿八经的士子,对于郑森来说,就算说不出太好的道理,最多也就是被笑一下狂生,只要能说出一些道理,反而会对他大大加分。 “何谓不实?”顾绛问道。 郑森知道后来顾炎武在治学的时候提倡经世致用,反对空谈。这个时候的顾绛估计应该还没有完全形成这样的思想,但是可能已经隐隐约约的有了这样的想法了,所以才会在自己说出当今学风不实的时候,赶忙如此发问。 “如今的学者,大多出于阳明。阳明先生自然是圣贤,只是学他的能不能学成圣贤就未可知。阳明先生之学,颇类禅宗,对悟性要求太高。学阳明之学者,很容易画虎不成反类犬。”郑森缓缓的说道,“毕竟,心学要靠悟道,到底悟了没有,是真的悟了,还是假的悟了,怕是学的人自己都不一定清楚。当然若阳明先生,那是真的悟了,所以悟道之后,无论是治理地方,还是处理军务,都从容不迫,成效显著。但是那些学阳明之学的有几个能做到这一点的呢?大部分其实都是空谈心性,真遇到了事情,却手足无措。我大明养士三百年,难道就是为了养出一批等闲袖手谈心性,临难一死报君王的士子出来? 昔年禅宗有慧能与神秀的故事,神秀大师做偈曰:‘身是菩提树,心如明镜台。时时勤拂拭,莫使惹尘埃。’慧能大师则曰:‘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以意境见识而言,慧能高于神秀。但学佛者若学神秀,‘日日勤拂拭’,虽然最终未必能大彻大悟,但也必能有得。若是学慧能,而自己有没有这等根器悟性,又能得到什么?便如夫子,七十而后,从心所欲,而不逾规矩。若学者直接便学这从心所欲,又能学成什么?如今心学遍于天下,而学者未必皆有其根器悟性,则其为弊可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零六章,实学(2) 顾绛听了,皱着眉毛又想了一想道:“大木你说得不是没有道理,那你觉得如何才能扭转这种学风?” 郑森听了,正色道:“小弟不才,有这样一些粗浅的想法。首先,治学需要有本。‘君子务本,本立而道生。’本在何处?若夫子,若阳明先生,从心所欲可也。若我等则不可。昔者颜渊问仁。子曰:‘克己复礼为仁。一日克己复礼,天下归仁焉。为仁由己,而由人乎哉?’颜渊曰:‘请问其目。’子曰:‘非礼勿视,非礼勿听,非礼勿言,非礼勿动。’以颜渊之才,犹需时刻巡礼而动,何况我等?故而,我等治学,当本于经,脱经而言心性,非我等之道。故而凡研学术,所论必有据,所据必可查,可证,不可向壁而构。” 顾绛听了,将折扇在左手的掌心啪的一击道:“此言大善!若如此,则学者不下功夫读书,怕是连文章都没法写了。” 郑森听了,只是笑笑又道:“此其一也,若止于此,恐怕狂生虽然少了点,但是寻章摘句的老雕虫,书呆子恐怕却又要多了。所以这实学之本还要再加上一条。” 这时候在一边听的方以智插嘴问道:“敢问还要加上哪一条?”显然,郑森的这个设想让他也很感兴趣。 “理论联系实际,密密之先生,”郑森一不留神差点把“密切联系群众”给说出来了,“你也知道,学是为了用,学好了没有,唯一可以证明的就是会不会用。赵括马谡学兵法,若是以兵法出题科举,当是状元榜眼,怕是韩信白起也要甘拜下风。但不能用,何益?夫子之时,子游学礼乐于夫子,用之于武城;子路冉有学政治于夫子,以辅季氏。所学用于所事,而后知不足,而后又请于夫子,如是者数矣,而后可称之为贤人。故凡所学,必以实用验之,乃知不足,知不足,乃能完善之。而凡实用,必有学问导之,有学问导之,乃有方向目标,有方向目标,乃不至妄为。如此相得益彰,方为成就圣贤之道。此其二也。” 顾绛听了,收起折扇,一揖至地道:“古人云:‘闻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真非虚言。先生之言,令顾绛茅塞顿开。今日能得闻先生高论,幸之如何,幸之如何!” 和激动的顾绛不同,方以智听了郑森的这些话虽然很是赞赏,但也还保持着冷静。他想了想又道:“方才大木说,‘此其二也’,莫非还有其三?” 这时候,他们的讨论已经吸引到了更多的人的注意了,郑森身边开始围拢了不少的士子。很多人都在相互打听,这个看起来还很小的小孩子是谁。 郑森道:“方先生说的是,确实还有其三。” “愿闻其详。”方以智道。 “方先生,圣人的知识智慧自何处而来?”郑森却不直接讲,而是先问了这样一句。 这个问题如果是抛给合法萝莉李香君,估计李香君真的是回答不出来的,因为她虽然读过一些书,但是她读书的目的乃是学会一些高雅的文艺范儿,并不是用来对付这样的问题的。不过这个问题对于方以智这样的正宗儒生来说,却不是太难。所以方以智略作思考,就做出了这样的回答: “圣人的知识和智慧,一部分来自往圣所传,一部分来自天授。” 所谓“往圣所传”,指的是对先代知识的继承,以孔子为例,孔子师郯子c苌弘c师襄c老聃。从他们那里学到了很多三代积累下来的知识,夫子自称“学而不厌”,向前辈学习,自然是圣人知识智慧的来源之一了。 至于天授,一般的理解也就是生而知之的天赋了。 郑森笑着点点头道:“方先生讲得好,圣人的知识和智慧确是来自这两方面。做到前面两点,勉强也能继承先圣的知识了,但要想成为圣人,却还要有天授。所以这第三条,就是天授。” 听到这话,方以智不觉有些失望,因为和前面的两条不同,前面的两条是相对切实的,而天授却是虚无缥缈的。况且一个人的天赋,又怎么能改变得了呢?所以这话似乎说了和没说也没什么区别。不过考虑到郑森才十四岁而已,能有这样的见解已经是令人惊讶了。 郑森似乎是看出了方以智和其他的人的失望,便笑笑道:“密之先生以为天授能学得到不?” “天授如何学得到?”方以智诧异的问道,“莫非大木居然有学得天授的方法?” 郑森笑了笑道:“然也!” 这话一出口,几乎满场的士子们都对郑森瞠目而视——这人前面说的那些还很有道理,很有条理,这里如何就开始说起疯话来了?这天授的资质,那里是能学得到的? “曹交问曰:‘人皆可以为尧舜,有诸?’孟子然之。孟子岂虚言哉?安有欺人之孟子?”郑森道,“所以我想,天授定然可得。密之先生,不知何者为天授,可能举个例子出来。” 方以智想了想,回答道:“夫子生而知之,此谓之天授。大木以为然否?” “夫子何曾说过自己生而知之?”郑森没有回答,反倒是又追问了一句。 “这?这夫子曰‘我非生而知之者’,但这不过是夫子谦逊而已。”方以智回答道。 “否,夫子之弟子见夫子‘仰之弥高,钻之弥坚,瞻之在前,忽焉在后’,感到自己无能及之,固有生而知之之疑。然而夫子之弟子,便是颜子,以好学论之,能过夫子乎?以好深思论之,能过夫子乎?夫子之弟子于夫子之别,非在聪慧,而在德行。此亦孟子所言挟泰山以超北海于为长者折枝之别。”郑森正色答道。 “如此一说,也似乎有理。只是如此一来,小友所说的天授,指的是什么?”一个皮肤黝黑,微胖,胡子略有点斑白的人开口问道。 “不知这位先生如何称呼?”郑森问道。 “某贵阳马士英。”那人答道。 “原来是马先生。”郑森点了点头。 “大奸臣”马士英其实原本和东林复社相当友好,甚至都能算是半个东林。崇祯五年,马士英担任右佥都御史,巡抚宣府。到官甫一月,檄取公帑数千金,馈遗朝贵,为镇守太监王坤所发,坐遣戍。然而此乃官场惯例,故而当时颇有东林复社集团之人上书称此为阉党构陷忠良。将马士英被贬官视为温体仁排挤东林君子的一个表现。马士英当时寓居南京,他是复社成员,画家杨龙友的姐夫,所以闲居无事的马士英也来参加了这次集会。 郑森知道,后来马士英能够重新当官,是因为阮大铖的推荐。张溥运作周延儒复位,从阮大铖这里拿了一万五千两银子。事成之后,阮大铖找到张溥,表示我为东林出过钱,能不能给我个官当?张溥表示,你名声太坏了,所以当官的事情就表想了,不过也不会让你白出钱,你看谁顺眼,只要不是逆案中的人,你说让谁起复就是谁。阮大铖想想,在南京似乎也就马士英还愿意和他来往,而且就他观察,马士英这人超级讲义气。所以最后他就把这个指标给了马士英。马士英也就因此得以重新做官。 马士英的确像阮大铖观察的那样,是一个非常讲义气的人。后来张溥死后,因为或是担心得罪首辅,或是对张溥一直以来过于强悍的作风不满,或是忙着和周延儒与讨论自己能得到个什么官位,结果,张溥活着的时候,虽然名满天下,跟着他的屁股打转的人车载斗量,但当他死了,他的身后事居然无人帮着操持。只有马士英感念着若是没有张溥,自己就没有起复的机会,于是请了假,驱驰千里,奔波了一个月,为张溥办好了丧事。 对于隔了一层的张溥,马士英都如此讲义气,所以对于推举自己的阮大铖,马士英更是一直将他视为恩人。后来马士英当了首辅,阮大铖就向马士英求起复。马士英虽然知道东林党人极度反对这样做,虽然知道这也许会让东林复社和他彻底决裂,但是朴实的马士英就认定了一点:“有恩当报。”结果还是起复了阮大铖。这个做法在政治上虽然极不理智,但是郑森反而因此觉得,马士英是一个实实在在的,值得交往的人。 “也许我应该向张溥要一个起复的名额,给马士英吧?”望着马士英,郑森忍不住这样想道。 “马前辈,夫子之学,有源于周公者,周公之学自何而来?”郑森问道。 “子曰:‘周鉴于二代,郁郁乎文哉。’周公之学,当是鉴于二代而来。”马士英回答道。 “如此商必有鉴于夏者,而夏比鉴于舜,舜鉴于尧,由此至于羲皇。”郑森道,“羲皇见天地风雷,水火山泽,而作八卦。此即羲皇之天授,天以天地风雷,水火山泽示于羲皇,羲皇得此传授,而成圣君,此既是天授。其他如有巢氏观鸟巢而得天授,燧人氏观鸟啄木而得天授,神农氏遍观草木而得天授。此既天授之源。《大学》曰:致知在格物。格物者何也?观天地万物而得天授也!”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零七章,实学(3) 郑森这话一出口,周围的士子们顿时一片安静,只是虽然没有人说话,但是每个人的神色却都各自不同,有的欣喜,比如方以智c杨龙友;有的迷茫,比如顾绛c张岱;有的不以为然,但也不太在意,比如马士英,还有更多的则很有些不服气甚至是愤怒。显然,郑森的这种观点并没能得到大多数人的赞同。这些人只是因为暂时还没有想到郑森的说法的漏洞所在,所以才暂时没有站出来批驳他而已。 这也完全在郑森的预料之中,毕竟,在原本的历史上,即使是最讲究实证的科学。新的理论战胜旧的理论往往也不是靠说服了旧理论的支持者,而是靠着这些旧理论的支持者慢慢老死。更何况社会学这样的根本就是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的东西呢?所以,这东西被抛出来,固然能给自己赢得名声,但是引来一堆反对者,也是很正常的。郑森估计,要不是因为自己的腰间挂着剑,而且这些天来,估计自己能打的名声也传了一些出去,怕是现在搞得不好就要被这些士子们围殴了。 “某云间罗光德。”终于有一个士子忍不住走了出来,“有一事不明,要请教郑小友。” 郑森看这人满脸的激愤之气,就知道这肯定是来找自己的麻烦的,不过他倒也不怕。这套东西,郑森自己已经揣摩了很久了,而这人才刚刚听到,若是在这样的情况下,自己都辩驳不过对手,那就真该去买一块豆腐一头碰死在上面了。 “请教二字不敢当。”郑森还礼道,“若有什么疑虑,小子愿意和罗兄一起研究。” “昔者阳明先生格竹,为何一无所得?”罗光德问道。 “罗兄,阳明先生格竹子的时候,格的何尝是竹子?格的其实是自身。所求太大。欲以格一物而尽人之性与天命。所求如此,若是能一夕而成,那还是儒学吗?怕就真是禅宗了。所以阳明先生格竹七日而无所得,乃至于大病一场。直到阳明先生历经磨难,历事无数,方有龙场悟道。天下间岂有不要第一层第二层,而能直接造出第三层楼的道理?阳明先生虽然是先贤,但是他格竹子的方法显然是错了。” “那你就知道自己的方法是对的?”罗光德立刻厉声喝道。 “小子哪敢如此狂妄,随便就妄言自己是对的呢?”郑森不以为意的笑道,“所以小子的格物,所得还需要符合如下几点,才能姑且算它是对的。” “不知道哪几点?”方以智插嘴问道。 “首先,格物之所得必须是可证伪的。”郑森笑道。 “何谓可证伪?”方以智又追问道。 “方兄,你看那边的那朵云,那云里面有一位肥头大耳,鼻子老长,手持九齿钉耙的神仙正在吃斋饭。你可能证明我这说法不对?” 方以智愣了一愣,倒是他身边的顾横波,听到“肥头大耳,鼻子老长,手持九齿钉耙的神仙”忍不住一下子笑出声来了。 “想不到大木你如此诙谐。”顾横波笑道。 这时候方以智也明白过来了,只是他却也皱起了眉头,说道:“大木所言可证伪,我已经明白了,这云里有没有猪八戒,却是我等谁都没办法飞上去看看。大木说看到了,我等却没看到,却也无法因为我等没看到,就说这话是假的,也不能说就是真的。这就是不能证伪。” “不错,方兄说得很是。”郑森道,“其实天下间神鬼之事,大多都是如此。无法证实,也无法证伪。故而夫子对于鬼神之事敬而远之。” “你这一点说得不错。”方以智说,“只是你这样一说,那一切可意会不可言传的东西岂不都成了虚妄了?” 郑森知道方以智皱眉的原因了,因为人生和艺术中的确是有很多的可意会不可言传的东西的,如果把它们都否定了,那肯定是有问题的。 郑森听了,回答说:“方兄错了,不可证伪的东西并不一定就不存在,只是不把它当做做学问的基础而已。比如拈花微笑,其所得可以为人生之感受,但是却不能拿来作为立论推理的基础。再比如‘心有灵犀一点通’也是如此。顿悟之道,看历史,它的存在可以证实,但不是我的道而已。” “除了可证伪,还有什么要求没有?”方以智又问道。 “还有可重复验证。”郑森回答说,“天下之事,一些其他的,我们没有注意到的东西导致的偶然很多,若是不能可重复的验证,怕是要出一大堆的守株待兔的故事了。” “这个考虑的确有理。有时候,有些事情的确是有别的我们没注意到东西导致的偶然。” “所以,我觉得如要算是格物之得的,必须能在不同的人那里,依据一定的明确的可执行的方法,反复的验证出来。否则,就不能算是格物之得。方兄你也知道,除了某些我们没有注意到的偶然,还有很多疾病或是天赋对于不同的人也能造成不同影响,比如有人的眼睛看到的颜色和我们不一样,比如有些人总能听到别人听不到的东西,看到别人看不到的东西,或者说,很可能就是幻视和幻听。这些因素都必须用这个可以反复验证来加以排除,如此才是真正的真实不虚。有了这些,我们做学问就有了一个相对坚实的基础了” “哼,如君之法,真胶柱鼓瑟!”罗光德总算反应了过来,冒出了这样一句,将正在滔滔不绝的讲话的郑森的话打断了。 郑森的花被打断了,却并不恼怒,也并不回答他,只是转身向方以智笑道:“此亦不可证伪之例。” 方以智听了这话倒也罢了,只是旁边的张岱却不是个能管得住自己的人物,听了这个回答,忍不住便大笑了起来道:“绝妙,绝妙,果然如此!大木真是妙人!” 罗光德听了顿时脸上红一阵青一阵的说不出话来。 “除此之外,还有一点。”郑森又道,“却也和罗先生所言有关。那就是自格物得知识后如何处理知识。诸君,格物若仆之法,所得多半零碎,东鳞西爪,不成片段。便如满地的石头砖块,虽然实在,却不是房子,住不了人,当不得用场。需得将它们搭建起来,才能有用。” 听到这里,顾绛却来了兴趣,便道:“这架构之法,大木也有心得吗?” 郑森笑道:“有之。架构之法,法门众多,一如佛门所谓成佛的四万八千法门,不可尽数。至于某之法,谓之数学加因明。顾兄,你看数学,从最为基本的一加一等于二出发,逐步推演,到后面颇有极为复杂之处。而一一可证伪,可重复验证。若因明亦是如此。格物所得之知识当以类似数学与因明的方式步步推导,而得新知,而所得新知,有需要与实践中检验,可证伪,可反复论证,方才能放心的把它作为下一步推导的基础。而不能随意用比喻来代替推算。比喻之法,只能用以说明,不可用于证明。” 顾绛又忙问道:“何谓说明,何谓证明?” 郑森立刻答道:“说明是用来说明白某事物是什么样子的,而证明,是由已知条件推导出未知。比如方才罗先生批评小子胶柱鼓瑟。大概是说小子之学,不够灵动,其状态与胶柱鼓瑟相似。此说明也。若小子先前与方兄谈三角之学,自已知条件而推导出正弦曲线及其算式,则是证明。得到新知,只能用证明之法,传授新知,可以用说明之法。学者于此,不可不察。否则,误将比喻之法用以证明,立论的基础便不牢靠了。” “像你这样一点点来,怕是等到真的有点知识了,人都要老死了吧?”罗光德又忍不住说道。 “一人之力有限,众人之力如何?”郑森道,“若只有一人,自然慢得很,若是合众人之力,得基础知识,复合众人之智慧,推导新知且验证之,有哪里会慢?却郑森的办法虽然看似笨拙,但却有一个天大好处,可以抵消掉这个问题。” “什么好处?”罗光德问道。 “便于传承。”郑森笑道,“顿悟之法,若要传承,何其困难?若我之法,下一代在上一代的基础上继续格物,继续推导,所得自然远超前人,是以学者代代皆有所得,皆有贡献,学问之道传承积累,都要方便得多。有朝一日,若有大贤出,与此等基础之上,便是出现飞跃,也未可知。这就是某的方法的天大好处。嗯,李姑娘,刚才我说方兄研究的数学以及其他你所说的杂学,其实并非不务正业的杂学,而是最为根本,最为基础的学问,你看我的说法可有道理?” 郑森突然抛开罗光德,和李香君谈起话来了。 李香君摇了摇头道:“我一下子听到这么多,完全没想明白。我不知道,这样深奥的问题,也不是我一个小女子能乱说的。” “什么想不明白,这就是妖言惑众而已。我复社集会,安能容得下这等妖言!”罗光德本来就很不满了,又见郑森抛下他不理,却和一个妓女说起来,越发的不满了,便如此怒喝道。一边说,还一边抡起手里的折扇,朝着郑森扑了过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零七章,实学(3) 郑森这话一出口,周围的士子们顿时一片安静,只是虽然没有人说话,但是每个人的神色却都各自不同,有的欣喜,比如方以智c杨龙友;有的迷茫,比如顾绛c张岱;有的不以为然,但也不太在意,比如马士英,还有更多的则很有些不服气甚至是愤怒。显然,郑森的这种观点并没能得到大多数人的赞同。这些人只是因为暂时还没有想到郑森的说法的漏洞所在,所以才暂时没有站出来批驳他而已。 这也完全在郑森的预料之中,毕竟,在原本的历史上,即使是最讲究实证的科学。新的理论战胜旧的理论往往也不是靠说服了旧理论的支持者,而是靠着这些旧理论的支持者慢慢老死。更何况社会学这样的根本就是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的东西呢?所以,这东西被抛出来,固然能给自己赢得名声,但是引来一堆反对者,也是很正常的。郑森估计,要不是因为自己的腰间挂着剑,而且这些天来,估计自己能打的名声也传了一些出去,怕是现在搞得不好就要被这些士子们围殴了。 “某云间罗光德。”终于有一个士子忍不住走了出来,“有一事不明,要请教郑小友。” 郑森看这人满脸的激愤之气,就知道这肯定是来找自己的麻烦的,不过他倒也不怕。这套东西,郑森自己已经揣摩了很久了,而这人才刚刚听到,若是在这样的情况下,自己都辩驳不过对手,那就真该去买一块豆腐一头碰死在上面了。 “请教二字不敢当。”郑森还礼道,“若有什么疑虑,小子愿意和罗兄一起研究。” “昔者阳明先生格竹,为何一无所得?”罗光德问道。 “罗兄,阳明先生格竹子的时候,格的何尝是竹子?格的其实是自身。所求太大。欲以格一物而尽人之性与天命。所求如此,若是能一夕而成,那还是儒学吗?怕就真是禅宗了。所以阳明先生格竹七日而无所得,乃至于大病一场。直到阳明先生历经磨难,历事无数,方有龙场悟道。天下间岂有不要第一层第二层,而能直接造出第三层楼的道理?阳明先生虽然是先贤,但是他格竹子的方法显然是错了。” “那你就知道自己的方法是对的?”罗光德立刻厉声喝道。 “小子哪敢如此狂妄,随便就妄言自己是对的呢?”郑森不以为意的笑道,“所以小子的格物,所得还需要符合如下几点,才能姑且算它是对的。” “不知道哪几点?”方以智插嘴问道。 “首先,格物之所得必须是可证伪的。”郑森笑道。 “何谓可证伪?”方以智又追问道。 “方兄,你看那边的那朵云,那云里面有一位肥头大耳,鼻子老长,手持九齿钉耙的神仙正在吃斋饭。你可能证明我这说法不对?” 方以智愣了一愣,倒是他身边的顾横波,听到“肥头大耳,鼻子老长,手持九齿钉耙的神仙”忍不住一下子笑出声来了。 “想不到大木你如此诙谐。”顾横波笑道。 这时候方以智也明白过来了,只是他却也皱起了眉头,说道:“大木所言可证伪,我已经明白了,这云里有没有猪八戒,却是我等谁都没办法飞上去看看。大木说看到了,我等却没看到,却也无法因为我等没看到,就说这话是假的,也不能说就是真的。这就是不能证伪。” “不错,方兄说得很是。”郑森道,“其实天下间神鬼之事,大多都是如此。无法证实,也无法证伪。故而夫子对于鬼神之事敬而远之。” “你这一点说得不错。”方以智说,“只是你这样一说,那一切可意会不可言传的东西岂不都成了虚妄了?” 郑森知道方以智皱眉的原因了,因为人生和艺术中的确是有很多的可意会不可言传的东西的,如果把它们都否定了,那肯定是有问题的。 郑森听了,回答说:“方兄错了,不可证伪的东西并不一定就不存在,只是不把它当做做学问的基础而已。比如拈花微笑,其所得可以为人生之感受,但是却不能拿来作为立论推理的基础。再比如‘心有灵犀一点通’也是如此。顿悟之道,看历史,它的存在可以证实,但不是我的道而已。” “除了可证伪,还有什么要求没有?”方以智又问道。 “还有可重复验证。”郑森回答说,“天下之事,一些其他的,我们没有注意到的东西导致的偶然很多,若是不能可重复的验证,怕是要出一大堆的守株待兔的故事了。” “这个考虑的确有理。有时候,有些事情的确是有别的我们没注意到东西导致的偶然。” “所以,我觉得如要算是格物之得的,必须能在不同的人那里,依据一定的明确的可执行的方法,反复的验证出来。否则,就不能算是格物之得。方兄你也知道,除了某些我们没有注意到的偶然,还有很多疾病或是天赋对于不同的人也能造成不同影响,比如有人的眼睛看到的颜色和我们不一样,比如有些人总能听到别人听不到的东西,看到别人看不到的东西,或者说,很可能就是幻视和幻听。这些因素都必须用这个可以反复验证来加以排除,如此才是真正的真实不虚。有了这些,我们做学问就有了一个相对坚实的基础了” “哼,如君之法,真胶柱鼓瑟!”罗光德总算反应了过来,冒出了这样一句,将正在滔滔不绝的讲话的郑森的话打断了。 郑森的花被打断了,却并不恼怒,也并不回答他,只是转身向方以智笑道:“此亦不可证伪之例。” 方以智听了这话倒也罢了,只是旁边的张岱却不是个能管得住自己的人物,听了这个回答,忍不住便大笑了起来道:“绝妙,绝妙,果然如此!大木真是妙人!” 罗光德听了顿时脸上红一阵青一阵的说不出话来。 “除此之外,还有一点。”郑森又道,“却也和罗先生所言有关。那就是自格物得知识后如何处理知识。诸君,格物若仆之法,所得多半零碎,东鳞西爪,不成片段。便如满地的石头砖块,虽然实在,却不是房子,住不了人,当不得用场。需得将它们搭建起来,才能有用。” 听到这里,顾绛却来了兴趣,便道:“这架构之法,大木也有心得吗?” 郑森笑道:“有之。架构之法,法门众多,一如佛门所谓成佛的四万八千法门,不可尽数。至于某之法,谓之数学加因明。顾兄,你看数学,从最为基本的一加一等于二出发,逐步推演,到后面颇有极为复杂之处。而一一可证伪,可重复验证。若因明亦是如此。格物所得之知识当以类似数学与因明的方式步步推导,而得新知,而所得新知,有需要与实践中检验,可证伪,可反复论证,方才能放心的把它作为下一步推导的基础。而不能随意用比喻来代替推算。比喻之法,只能用以说明,不可用于证明。” 顾绛又忙问道:“何谓说明,何谓证明?” 郑森立刻答道:“说明是用来说明白某事物是什么样子的,而证明,是由已知条件推导出未知。比如方才罗先生批评小子胶柱鼓瑟。大概是说小子之学,不够灵动,其状态与胶柱鼓瑟相似。此说明也。若小子先前与方兄谈三角之学,自已知条件而推导出正弦曲线及其算式,则是证明。得到新知,只能用证明之法,传授新知,可以用说明之法。学者于此,不可不察。否则,误将比喻之法用以证明,立论的基础便不牢靠了。” “像你这样一点点来,怕是等到真的有点知识了,人都要老死了吧?”罗光德又忍不住说道。 “一人之力有限,众人之力如何?”郑森道,“若只有一人,自然慢得很,若是合众人之力,得基础知识,复合众人之智慧,推导新知且验证之,有哪里会慢?却郑森的办法虽然看似笨拙,但却有一个天大好处,可以抵消掉这个问题。” “什么好处?”罗光德问道。 “便于传承。”郑森笑道,“顿悟之法,若要传承,何其困难?若我之法,下一代在上一代的基础上继续格物,继续推导,所得自然远超前人,是以学者代代皆有所得,皆有贡献,学问之道传承积累,都要方便得多。有朝一日,若有大贤出,与此等基础之上,便是出现飞跃,也未可知。这就是某的方法的天大好处。嗯,李姑娘,刚才我说方兄研究的数学以及其他你所说的杂学,其实并非不务正业的杂学,而是最为根本,最为基础的学问,你看我的说法可有道理?” 郑森突然抛开罗光德,和李香君谈起话来了。 李香君摇了摇头道:“我一下子听到这么多,完全没想明白。我不知道,这样深奥的问题,也不是我一个小女子能乱说的。” “什么想不明白,这就是妖言惑众而已。我复社集会,安能容得下这等妖言!”罗光德本来就很不满了,又见郑森抛下他不理,却和一个妓女说起来,越发的不满了,便如此怒喝道。一边说,还一边抡起手里的折扇,朝着郑森扑了过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零八章,实学(4) 罗光德的块头要比郑森更高大一点,但是他这两下子郑森还真没看在眼里,别的不说,就他冲过来的时候的那个散乱的步法,郑森就有把握在两招之内放倒这家伙,更何况海大富还在旁边呢,海大富的腿有毛病,身手比不得从前了,但是对付罗光德这样的还是不在话下的。 郑森略略的后退了半步,做好了准备,只要罗光德真的扑过来了,就先侧身让过正面,然后伸出脚绊他一下,就罗光德那样的步法,郑森觉得,绊他个嘴啃泥那是一点问题都没有。然而,郑森的这一击并没能打出来,甚至这也不是因为海大富拦住了罗光德,而是罗光德才刚刚冲出来,就被一只手揪住了后领,拉了一个倒仰,然后一屁股坐到在地上,可能摔痛了屁股变天都爬不起来。 那个拉住罗光德的人是马士英,马士英指着坐在地上的罗光德大骂道:“你这厮也配叫读书人?和一个小孩子论道,说不出道理来,就想靠着年纪大欺负人家小孩子?你要要不要脸了?而且,欺负一个小孩子,你居然还要叫上大家一起上,你以为复社其他的君子都和你一样不要脸!” 罗光德摔的头晕眼花的,面对着马士英的痛骂,居然话都说不出来,在人家看来就越发的显得理亏心虚了。眼睁睁的看着马士英最后一甩袖子,摆出一副我不屑于和你交谈的样子。顿时羞愧得无地自容,指的狠狠地瞪了郑森和马士英一眼,然后勉强爬起来,在书童的搀扶下一言不发的离开了。 郑森赶忙向马士英拱手道:“多谢前辈相助。” 马士英却摇了摇头,道:“老夫只是看不惯人家欺负小孩子,但是老夫并不完全赞成你的说法。不过老夫暂时也没想出如何反驳你罢了。” 郑森听了,却再次向马士英行礼道:“学问上有争论乃是常事,诗经曰: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天下学问大多是在问难中琢磨出来的。前辈愿意想如何反驳郑森,便是在帮助郑森提高学识了。为此,小子自然更要感谢前辈了” 出了这档子事,郑森原本以为后面的气氛要大受影响了。谁知道复社的那些君子们却都完全没把这事情放在心上,该怎么玩,该怎么乐怎么来。似乎一点都没有受影响。一些人也纷纷上来和郑森交谈,比如说杨文骢。 “郑小友,某听陈洪绶讲起你不止一次了,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我听陈洪绶说你和他讲起过西洋人画画的一些讲究,我听了一些,觉得他们说的也有一点道理,正所谓它山之石可以攻玉。所以想要重小友这里多了解一点。” 散会后,方以智和顾绛走了过来对郑森道:“大木可有什么事情没有?要是没什么事,我们还有更多的一些事情要和大木讨论一下。” 见到钓上了这两位大家,郑森自然没有不同意的道理,便道:“我今日倒也没什么事情。我在鸡鸣寺附近有一个小院,环境还不错,要是二位也有空,倒是可以到寒舍去,让小子也当一回东道主。” 方以智听了,笑道:“我听说陈章候最近给你画了一幅屈子行吟图。正要去观赏一番!” 于是郑森就成功的将两人拐带回来了。 进了郑森的小院,郑森先带着两人一起去大堂上看了陈洪绶的屈子行吟图。不过两人的心思其实都不在这上面,不过略谈了几句,方以智就问道:“大木最近在研究什么?” 郑森笑笑回答道:“我这人有时候有贪多嚼不烂的毛病,前一段时间在研究物体在水流中运动的特性,至于现在,一来在国子监里学,二来在不自量力的想要解决极限的问题。” “什么是极限的问题。”顾绛问道。 “两位兄长可知道我为什么说即使是从最为可靠的天授知识的基础上进行推演得到的结果,即使推导的过程看起来毫无问题,也一定要用实践来检验?”郑森看了看方以智和顾绛,“因为,基于最可靠的最直观的知识和看起来毫无问题的推演,一样可能推演出荒谬的结果出来。嗯,泰西人那边有一个著名的悖论,叫做阿喀琉斯追不上乌龟,不知二位兄长听说过没有。” “这个却没有听说过。不知道这是怎样的一个悖论。”方以智道。 “阿喀琉斯是泰西传说中的勇士,据说他很善于奔跑。可能类似于我们华夏的庆忌公子。我们还是用庆忌公子来说事情吧,这个听起来更方便一些。嗯,假设乌龟在甲位置,庆忌公子在乌龟后面的某个位置。庆忌公子再追上乌龟之前一定要先经过甲位置对不对?” “这是当然了?这难道还能有什么问题吗?”方以智问道。 郑森笑了笑说:“庆忌公子无论跑得多快,到达甲位置的时候还是要一定的时间的,对吧?” “不错。”方以智回答说。倒是顾绛的脸色似乎有些变化。 “当庆忌公子到了甲位置的时候,哪怕乌龟爬得再慢,它也应该向前爬了一段,到了乙位置了,而当庆忌公子到了乙位置,乌龟肯定已经到了丙位置,如此推导下去,最后” “最后,庆忌公子就追不上乌龟了!”顾绛的脸色有点发白了。 “是呀,而我们都知道,不要说庆忌公子,就是我们中的任何一个,想要追上一只乌龟,都是一件轻而易举的事情。但是这个推导的基础也是基于我们所认为的非常直观的现象,而推导的过程似乎也很直观,没什么问题。所以哪怕是看起来建立在直观的现象上的非常可靠的推导,得出的结论也可能是错的,所以,哪怕是这样得出的结论,也需要用现实来加以证明。” “我还是觉得推导的过程可能错了。”顾绛说。 “顾兄说的和我的想法相似。虽然甲前面有乙,乙前面有丙丁,但是甲和乙之间的距离肯定比乙和丙之间的长,乙和丙之间的距离,也肯定比丙和丁之间的长。这样消耗的时间自然也越来越短。难道无数个极小加在一起不一定能等于极大?”方以智也说道。 “方兄真是闻一知十!”方以智的敏感让郑森也吃了一惊,“我说的研究极限的问题,就是有关这个的问题。” “进展如何?”方以智忙问道。 “还没什么进展。”郑森摊开了双手,微积分什么的,现在还不是抛出来的时候。 也就在这个时间里,顾横波也正在和李香君交谈。 “香君,其实你也不用沮丧,其实要我说你今天表现已经不错了,而且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你也是帮郑大木出了名。郑大木这个人应该不是个小心眼的人,他也不会再刻意的找你的麻烦。而且,你也算是给他留下了一个印象,日后也有借口多和他接触接触。”顾横波一边拿着画笔作画,一边这样对李香君说。 “郑森?那还是个孩子呢。”李香君撇了撇嘴。 “人家和你是一年的呢。”顾横波笑道,“要我说,这也是缘分。而且郑大木这样聪明的人,你真以为人家是啥都不懂的小孩子?嗯,香君,你看我在这里添上一只蝴蝶如何?” 李香君很认真的看了看,说:“姐姐这样话当然很好,只是我觉得有了蝴蝶太闹了。” 顾横波直起身子,认真的看了看这图,然后叹道:“是真的有点闹了。不过要是没有蝴蝶,这花儿该有多寂寞呢?”于是便落笔在画上面又添上了一只蝴蝶。 “就这样吧。”顾横波放下了笔,又叹了一口气道:“香君,对于我们来说,其实名声什么的都是假的。不要自己把自己也骗了。女人呀,无论那几年如何风光,最后总还是要个归宿的。其实相比那些世代书香的人家,郑家还要更好一些呢。你想呀,那些人家,规矩总是特别多,像我们这样出身的人,进了这样的人家,只怕是要步步留心时时在意了,轻易间说错了一句话,哪怕男人再宠着你,上面还与公公婆婆,还有原配的夫人,结果怕也,杜十娘怒沉百宝箱的故事,其实也是有道理的。倒是郑家这样的本来就是武将之家的,上面的公公婆婆多半不会太在乎儿子的一个妾室的出身,而郑大木又是个才子,不是那种完全不懂怜香惜玉的粗人,全然不会欣赏我等的好处。别看现在郑大木似乎不太会写诗填词什么的,其实他的文才并不差的。你可听说他给虞山先生的手杖拟的铭文了吗?那可是没有文采的人能拟得出来的?只要得到了他的宠爱,自己又知道分寸一点,这将来的日子就不用担心。你说,这郑大木可不是一个大好的良人?” 李香君涨红了脸,轻轻地呸了一口,然后道:“既然这郑大木如此之好,姐姐你为何不赶紧抓住他?你可是先认识他的。” “我么?”顾横波自嘲的笑了笑道,“姐姐我年纪不小了,等不到他长大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零九章,条件 在那一天的表演之后,郑森立刻就知道了出名后的后果。每天到国子监里求学的时候,总有一批监生们在学习之余喜欢找上郑森,有的是真心的和郑森探讨有关“实学”的东西的,当然这样的人并不多,更多的人其实都是来挑衅的,因为在他们看来,如果有那么一次,他们能把郑森批驳得哑口无言,那自己自然也就一下子出了名了。这样的人实在是太多,以至于郑森颇有些不胜其扰。 这种情况直到一个人发声了之后才有所缓解,而这个发声的人却是心学的大拿刘宗周。郑森在复社的那次聚会上大谈他的“实学”的时候,陈洪绶也在场。陈洪绶虽然更多的精力放在了艺术方面,但是他毕竟是刘宗周的弟子,郑森的所谓“实学”其实很大程度上就是在针对心学,这一点陈洪绶也是轻而易举的就能看出来的。于是陈洪绶当时就陷入到了巨大的矛盾之中了,首先作为郑森的朋友,他对于郑森如此迅速的成长自然是欣喜不已的,但另一方面,他却发现原先他想要引导郑森拜入刘宗周的门下的可能性变得非常小了,因为这个孩子已经有了自己的道路,而且这道路显然和自己的恩师的道路并不一致,甚至是冲突的。 陈洪绶回去后,找了个时间去拜见了自己的老师,将那天复社聚会上的事情告诉了刘宗周。又说:“学生原本还想把这孩子引入老师们下,不想这小子居然胡思乱想出这样的一番东西来。” 刘宗周听了,却只是笑笑道:“这孩子的那些说法,在你和我讲之前,我也已经从人家那里听到了。你此前和我说这孩子是个天才,如今看来,洪绶你确实是大有长进,近来已经有了知人之明了。这孩子的这些话可不是胡说八道,如果他能一步步将他的那些想法落实,那么说不定他就真能成为一代宗师。” “老师,他的那些观点和我们心学的”陈洪绶说。 刘宗周微笑着摆了摆手道:“我听说这孩子也借用佛经谈成佛有四万八千法门,这话很有道理。心学是成为圣贤的道路,这是无可置疑的。就连这个孩子,也要承认,我心学是能出圣贤的。又比如我心学,很多东西也和朱子之学不同,但是朱子之学就不能出圣贤吗?至于他的所谓实学,能不能出圣贤,还要等时间证明不是。而且若是真能出圣贤,那难道是坏事情吗?只要能出圣贤,能为万世开太平,就是殊途同归。只是我看这孩子的东西,如今算是有了些门路方法,却还没有什么结果。他的门路方法呢,我看看也不是不可行,虽然笨拙了一点,但好在确实有实在的好处。只是若是只有方法,没有成果,却还是没法说服人的。你的这位小友还需要好好的努力呀。” 这些话传出来之后,郑森受到的攻击一下子少了不少,这倒是可见出刘宗周在学子中的号召力了。而这些话传入了郑森的耳朵里之后,就连郑森也不得不承认,虽然刘宗周后来在政治上的表现显得非常的古板不知变通,甚至直接点说就是在政治上颇为低能,但是这个人的人品还是无可非议的,的确是一位坦荡君子。 就这样又过了几日,便又是一个旬日了。郑森在此之前先派人给张溥送去了拜帖,表示将有事情去拜访他。张溥收到这拜帖,自然知道,这一定是郑芝龙就帮助周延儒复相的事情给出了答复。 第二天一早,郑森就带着海大富,乘上船到了莫愁湖,刚到张溥寓所的门口,就有仆人在门口等着他们了,那仆人见了郑森便道:“郑先生,张先生已经吩咐了,若是先生到了,直接进去就是了。” 于是那仆人便带着郑森去了客厅,张溥也已经等在那里了,见了郑森,他便笑呵呵的站起身,迎了出来道:“大木前些日子发的好生高论,将来必成圣贤。我复社也算是后继有人。只可惜某那日不在未能聆听,真是可惜!” 郑森也谦虚道:“先生过奖,小子羞愧无地。” 两人分宾主坐下,仆人献上茶来,然后退了下去。 张溥笑道:“大木此来,不知有何见教?” 郑森道:“不敢当,却是和周宜兴复相之事有关。家父最近已经给了小子回复。所以小子不敢耽误,便立刻来找先生。” “不知令尊是怎生意思?”张溥一边问,一边注视着郑森的神色,想要从他的神色中看出点什么。不过郑森的脸上却并没有太多的表情。 “家父觉得周宜兴复相的确是一件好事。”郑森顿了顿道,“只是家父觉得这数万两银子也不是小数目再加上最近家里的生意又遇上了一些事情” 张溥是个聪明人,一听这话,自然明白郑芝龙是要提要求了。这也是应有之义,哪里有出了大价钱,却一无所得的道理?于是他便问道:“不知道令尊遇上了什么麻烦,我们如今也是朋友了,自然该相互支持。若是有用得上张某的地方,还请大木告诉在下。” 郑森等的就是这一句,便道:“不瞒先生,近来我家的商队连续被人抢劫,不但货物都被抢光了,就连商队的人也大部分被杀。损失实在是不小。” “竟有这样的事情?”张溥惊讶的说,“光天化日,朗朗乾坤,居然出了这样的事情?这还有王法吗?这还有大明律吗?不知大木家的商队是被哪些贼人打劫的?” “唉”郑森叹了口气道,“若是真的是贼人打劫的,那自然还能指望剿灭贼人之后,商路还能恢复,原来的损失也能再渐渐地赚回来。只是只是这打劫的,小子真是不好意思说出来呀” “怎么了?这打劫的难道不是贼人?”张溥问道。 “按家父得到的消息,这打劫的并不是什么贼人,而是总兵刘泽清的人马装扮的。”郑森颇为痛心疾首的说,“先生也知道,我家的商队,不是一般的毛贼说抢就能抢得了的,更不要说流寇毛贼之类的更重视的是货物,而不是杀人,我家的商队中的伙计很多都是老兵出身,我家又一向重视伙计性命超过货物,所以若是一般的毛贼,我家的商队即使不敌,也能逃出不少人手来,而这几次都是先遇到伏击,然后几乎全军覆没,能侥幸逃出的人屈指可数。这绝不是流寇毛贼能做到的,在那块地方,能做到这样的,只有刘泽清。而且就我家幸存下来的伙计的说法,贼人攻击我们的方式完全就是实打实的军阵” “刘泽清鱼肉乡里也不是什么新鲜事了,我也早就有所耳闻,不想他如今竟然如此大胆。不知令尊觉得我能帮上什么忙?”张溥问道。 郑森便回答说:“俗话说:千夫所指,不病亦死。那刘泽清做了这等事情,家父虽然明知是他,却也拿不出确凿的不可抵赖的证据来。只能求着先生帮忙了。张先生,复社乃是天下舆论的主宰,只要复社发声,斥责刘泽清,我想刘泽清自然会恐惧不已,这样的恶事自然也就不敢再做了。如此商路自然可以再通,我家也就能抽得出一些钱财了。此外,家父听说荷兰匪类袭击攻占了朝鲜的济州岛,这写荷兰匪类也正在和我大明交战,家父担心他们会以济州岛为基地,袭击我大明江苏山东一代的沿海,所以希望将来在周宜兴先生复相之后,能让家叔带上一支船队,到崇明驻扎,以保证江浙沿海的安全。而且家父还想要保举一人起复。” 说到这里,郑森似乎有点因为自家老爹要求的太多,似乎不是出于公心了而有点惭愧,以至于涨红了脸,低下头去。 张溥听了,却点了点头,郑芝龙会提出很多要求也是在他的预料中的事情了。而且老实说,郑芝龙的要求并不过分。于是便道:“刘泽清胡作非为,早就是罪不容诛了。痛斥这样的国贼正是我复社的天责。至于在崇明设立舰队一事,也足见令尊的拳拳报国之心。若是如今我大明的武将都能如令尊这般,还担心什么流寇建胬?至于令尊想要保举一人起复,那也是为国举贤呀,不知道令尊想要保举何人?” 郑森道:“家父想要保举马瑶草。” “哦。”张溥笑了起来,“要是令尊要保举私人,张某可能还有点为难,毕竟朝廷公器可不是买卖。不过要说是马瑶草,那就没有什么问题了。要说马瑶草上次丢官,本来就是阉逆陷害,等周宜兴复相之后,自然要拨乱反正,马瑶草乃是被阉逆陷害,自然应该起复。如此,令尊可还有什么疑虑没有?” 郑森听了,忙向张溥拱手道:“若是如此,小子立刻给家父回信,相信用不了多久,这些银子就能送到先生手上。小子也祝先生能马到成功,救万民于水火。”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一十章,离开(1) 既然这几个条件张溥都已经答应了,郑森也就起身告辞,张溥却留下郑森,又讲了些学问上的事情,才笑嘻嘻的将郑森送出了门,到了门口,张溥突然开口道:“大木你短时间内大概不打算参加科举了吧?” 郑森一愣,然后问道:“先生何以知之?” 张溥捋了捋胡子道:“我听顾宁人和方密之说起,你如今正在研究的东西,发现里面居然没有时文,所以这样猜测。大木你如今也还年轻,却已经有了治学的门径,将来立德立言自不在话下,只是这圣贤不是光在书斋中写文章就能做的,还需要治天下的。而要治天下,这科举就万万不可放弃。” 郑森听了拱手答道:“先生所说,郑森哪有不知?只是小子自己觉得如今还算小,学识也还不足,若是贸然去参加科考,考上了其实也不过是侥幸,对自己,对国家也未必是好事情。倒不如先夯实基础,待学问略有小成,然后再参加科举,治一国而验之,然后乃敢言天下事。” 张溥听了,点点头笑道:“其实我也是瞎操心,以大木治学之道,少不得要以实践来验证,又怎么会放弃科考呢?不过你愿意沉下心来,先研究几年学问,倒也很有道理。如今年轻人中,愿意像你这样沉下心来先研究一番义理的人不多了。” 两人出了门,郑森又向张溥道别而去。又过了几天,钱谦益被召入京,郑森自然也和复社诸生一起去为他送行,不少的士子都赋诗相送,而郑森却一首诗都没写。然后又过了几天,郑家的那笔款子到了,张溥拿到钱,急急匆匆的和郑森道别,也上京去了。 这一日,郑森从国子监散学回到了住处,就有仆人来报告道:“公子出去后,又有一些士子前来拜访,留下了一些拜帖在这里。” 郑森听了便道:“拿来给我看看。” 仆人便将一些拜帖拿了上来。郑森一一看去,都是些名不见经传的士子,其中最特别的一个是一个自称姑苏李襄的,居然写了首诗附在拜帖中。郑森看了看这诗,写的还算不错。郑森觉得,大概比自己写的要好那么一点,当然,好的也有限。 “我又不是靠装诗人来出名的,在拜帖中附上诗歌,而且诗歌的水平其实也就是那样,纤丽有余,气象不足。”郑森摇了摇头便将这拜帖丢到一边去了。如今郑森每日受到的拜帖不少,若是每一份都要回应,那真是不要做别的事情了。 郑森想想,如今他到南京,该干的事情似乎也干的差不多了,和张溥联系上了,花银子买下了在崇明建造基地驻军的权利,使得郑家的势力直接辐射到了长江一线,这也必然带来生意上的更大的好处,其实仅仅这一样,能给郑家在经济上带来的好处就已经远远超过给张溥的那些银子了。若是在周延儒复相之后,再想获得这样的结果,怕是要花的钱要远远的超过现在。这就是投资期货的好处。 郑家的势力到达长江一线之后,他们和江浙一带的大地主大商人的联系也会变得更为紧密,这也有助于郑森今后的计划的实施。 另外,郑森还买了个人情给马士英,马士英这人很讲义气,将来如果一切正常,马士英起复之后会成为庐风总督,所辖的区域也正好极端重要,这里面的好处一样是大大的。 当然,更重要的是,靠着这一行,郑森还拉拢了一些将来会非常有影响的人才。这对于将来的事业的好处更是难以估量。 不过既然这些事情基本上都已经办成了,继续留在南京意义就有限了,毕竟,郑森将来并不打算真的去当大儒,或者是去考个进士及第什么的。而且台湾那边的建设也正忙,短时间的不在那边倒也罢了,要是长时间的呆在南京,那台湾那边的建设肯定会出问题。要是弄成了这样子,那才真是因小失大了。而且台湾在将来将是郑森最重要的基地之一,长时间离开这里,也有权柄虚掷的感觉。所以,郑森觉得,自己是时候离开南京了。 第二天,郑森就去向国子监告了假。理由嘛,就说是回去给自己的父亲祝寿。这是个冠冕堂皇的理由,也没人能说什么不是,再说国子监的学生请长假出游也是常见的事情。于是郑森很快就办好了各种手续,准备回台湾了。 当然,临行前,还是要去向自己的那些朋友道个别的。张溥已经上京去了,但是方以智和顾绛以及陈洪绶c杨文骢c张岱等人还是在的,少不得一一的去道别。所以郑森还不能直接就走。 在国子监里告完了假,郑森回到自己的小院里,仆人又照例拿出了一堆的拜帖。郑森自然又要细细的都过目一次,看看这里面是不是有自己的朋友,或是有什么值得收藏的历史名人。于是郑森又一次发现了那个叫做李襄的士子的拜帖,这拜帖上依旧是一首诗歌,只是这张拜帖和上次的又有些不同。这次的这张拜帖,是用一张杏红色薛涛笺,而且诗歌的语气中也微微的流露出了一些女儿家的口吻。 “这送帖子来的人是个男人还是个女人?”郑森皱着眉毛问道。 “是一个和公子差不多大的俊俏小哥儿。”仆人回答说。 郑森点了点头,想道:“李襄?莫不是上次遇到的那个李香君吧?她这一套招数,好像,好像和后来柳如是的招数一模一样呀。就连应对都一样。” 后来秦淮八艳中的柳如是,找上郑森的老师钱谦益用的就是这样的一套招数。当时柳如是身穿男装,装扮成以为士子,投诗给钱谦益。结果呢?著名的才女柳如是的诗歌根本就入不了钱谦益的法眼。被钱谦益直接丢进了废纸篓。 其实这样正常,老实说,那些所谓的才女的诗歌,水平其实相当有限,只是因为女人能识字的少,能写诗的更少,所谓的才女才为人所重视。但要说实际的水平,纵观整个历史,真正非常出色的,能跻身于一流诗人词人之列的,也就只有一个李清照而已。其余比如朱淑真c比如薛涛c比如鱼玄机之类,在他们所在的时代最多也不过二三流,甚至是不入流的。至于秦淮八艳之类,单论文采,若是拿来的正宗的士子们相比,其实并不出色。即使放在诗歌并不发达的明朝,也不过能勉强算个三四流而已。 柳如是第一次投诗失败,大概是吸取了教训,知道自己的诗歌,若是没有美女这个因素,是入不了当时诗坛领袖钱谦益的法眼的。于是又第二次投诗,这一次她在诗歌里故意露出了一些女儿面目,然后果然就被人老心不老的钱谦益一下子看中了,然后自然就 只是郑森和钱谦益不同,郑森的心思至少现在还没有放到找个红颜知己上面。而且秦淮八艳什么的虽然普遍长得比较养眼,但是在郑森看来,除了养眼,她们似乎还真没个多大的用处,她们是“才女”,可是她们的“才”,对于郑森来说似乎也没什么大用。郑森可不像某些穿越者,有收集一帮子名妓建一个“内书房”的想法。名妓们受的训练本来就不是这方面的,与其花时间去训练她们干这些她们其实不擅长的事情,还不如直接到外面去挖两个历史名人来呢。哪怕是最没骨头,最不要碧莲的三朝元老龚鼎孳,只要盯严实一点,干干秘书的活,也肯定要比秦淮八艳之类的要强。唯一的缺陷大概就是不能“有事秘书干,没事干秘书”。当然,如果一定坚持要这样的话,龚鼎孳这样的家伙大概也不会太拒绝,反正这事情在明朝其实也是常事,只是郑森受不了而已。 而且郑森很快就要离开南京了,也不想在这个时候和秦淮八艳什么的搞得不清不楚的。于是很遗憾,这张薛涛笺就再次被无视了。这正是“落花有意随流水,流水无情恋落花”。 听说郑森要回福建了,就由张岱提议,大家决定一起到燕子矶置酒高会,以作送别。 这燕子矶也是南京的一出胜地,文人墨客常会于此。而且这地方也正是码头,作为送别的地方倒是最为方便。 西方人常说,中国人的文化是吃的文化,这并不是没有道理。比如说我们无论做什么,总能拿来作为理由款待一下自己的肠胃,这次自然也不例外。等郑森等人到达燕子矶的时候,不但他们的船已经准备好了,张岱还安排着在视野开阔,风景优美的地方摆下了一大桌的宴席。来这里给郑森送行的除了他,还有顾绛c方以智c陈洪绶c周伯符c杨龙友。前几日郑森拿来了一套西洋画册,让陈洪绶和杨龙友都很喜欢。 除了士子,自然还少不了一群“才女”,张岱带着顾横波,方以智带着卞玉京,陈洪绶和杨龙友也带来了一个女子,至于周伯符,站在他身边的居然是李香君。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一十一章,离开(2) 见到郑森,周伯符忙笑嘻嘻的迎了上来,笑道:“大木你总算来了,有人都要望穿秋水了。” 听到这话,郑森立刻明白,李香君虽然是跟着周伯符一起来的,但是最终的目标怕还是指向自己的。其实这事情想想也就能知道,要知道即使是旧馆珠市中的人,大多也知道周伯符惧内的名声正所谓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周伯符的那些文人朋友们可是很喜欢传这样的新闻的,而只要有了这样的名声,那他就不可能成为那些“才女”们真正的目标。 李香君也走过来,盈盈一福道:“李香见过郑公子。” 郑森也只能赶忙还礼道:“李姑娘别来无恙。” 李香君抬起眼睛,看了郑森一眼,轻轻的叹了口气,竟似有无尽的哀怨,让人听了,竟然生出了心疼的感觉。 等到郑森和其他人一一见礼完了,大家落了坐,周伯符就带着李香君坐到了郑森旁边。 “前些日香君两次投帖,想要一见大木,大木都没有回应,香君很担心是不是因为那日在雨花台质疑大木所学,得罪了大木。我跟她说大木断不是这样小气的人,而且香君也不是出于恶意,大木断断是不会怪罪她的。只是香君一定要亲自来向大木告罪,我就告诉她今日我们送别大木的事情,邀请她来这里为大木唱上一曲,一来是送行,二来也算是安慰安慰她,省的她胡思乱想的。”周伯符趁着向郑森劝酒的机会,对郑森这样解释说。 “李姑娘投帖给郑森了?我怎么一点印象都没有?”郑森赶紧装起了糊涂,“哦,我记得有两份拜帖,署名是李襄,是襄阳的襄,上面还都附了一首诗的,莫不就是李姑娘?” 周伯符笑道:“正是呀,大木竟然没能从诗中看出这是一女子写的?” 郑森听了,摇摇头苦笑道:“这可真不能怪我,你也知道,这文人中,喜欢以女子口吻写诗的可不是一个两个,虽然用薛涛笺的少见,但是而且周兄你也知道,要说郑森学什么最差,怕就是学写诗了。那日在国子监里,钱老师教我等写诗,他看了郑森写的诗之后,评为全国子监第一,只不过是倒着数的。谓之曰:匠气十足,若小木匠学手艺,处处只以合式为目的,全无半点诗意,只不过是分行用韵了的散文而已,便是骈文也算不得。所以郑森如今最怕的就是别人和郑森谈起诗词。那日我见了这拜帖中的两首诗,都要超过郑森百倍,又不知道这李襄便是李姑娘,我想着这怕是要和郑森谈诗词之道,郑森最怕的就是这个,躲之不及,有哪敢回复。却真不是有意怠慢李姑娘。”郑森说到这里,又转过头对李香君道:“郑森这里向姑娘赔罪了。” 李香君赶忙敛裾而起,盈盈一福道:“李香安敢。” 张岱笑道:“我就说全是误会,哪有什么问题。不过香君向大木投诗,却是还不如向大木投一个鸡兔同笼。” 李香君微笑着摇摇头道:“我听人说起郑公子给钱虞山先生的手杖拟的铭文,出色异常,想来郑公子也并不是不善诗词,只是不喜欢以此炫耀罢了。至于鸡兔同笼,则真非香君所能了。” “虽然无事,但是香君答应的唱一曲的事情,却是要算数的。”周伯符笑道。 “正是,久闻香君姑娘唱曲乃是一绝,却一直无缘听到,近日却是有缘。”张岱也笑道。 “大木此去,除了给父亲祝寿,还要做些什么不?”顾绛突然问道。 郑森听了笑了笑道:“我家招募了一些流民开荒,这事情周兄却是知道的。如今灾祸频繁,遍地流民。这些流民,饥寒交迫,死者累累,观之令人心酸。且孟子说民无恒产则无恒心。如此一来,为了求食,这些流民怕是只要有人倡乱,就会变成流寇。所以我家招募了一些,组织他们开荒,让他们也有顿饭吃,不至于冻饿而死,也能减少一些乱源。虽然起的作用有限,但是也算是尽心焉耳矣了。小弟这次回去,除了为父亲祝寿,也还要帮助父亲和诸位叔父安顿这些流民,这也算是一种实践了。” 几个人一边吃喝,一边说这些话,不多时,天色渐渐的晚了。郑森也到了要启程的时候了。张岱等人也都纷纷赋诗赠别,最后顾横波吹笛,李香君唱了一曲阳关三叠,的确是哀转缠绵,令人心动。 依照道理,郑森除非完全不能写诗,否则也是要赋诗回赠的。只是真要赋诗,和张岱他们的放在一起却不太好看。郑森想了想便道: “各位兄长也都知道,郑森家里和泰西人交往很多,所以郑森除了见过泰西人的数学,泰西人的绘画之外,也听过泰西人的一些歌曲,其中有些曲调倒也新鲜有趣。今日蒙各位兄长,以及香君姑娘相送,郑森便用这泰西人的曲子,另配歌词,也唱上一曲,以作送别如何?” “如此倒是极有意思!”张岱道。 “我倒是听过泰西人的一些赞美诗。的确别有风味。不知道大木这一曲如何。”周伯符听了也这样笑道。 “如此,我们姐妹倒是要洗耳恭听了。”顾横波也拉着李香君笑道。 郑森便唱到:“长亭外,古道边,芳草碧连天” 一曲终了,张岱带头鼓掌道:“词曲皆妙,唱得也绝妙。”又转身对李香君道:“香君姑娘言大木非不能诗,真是巨眼灼灼!若是当日香君投诗的时候,改成投曲,想来大木是要倒履相迎了。” 顾横波也笑道:“大木真是善于自藏。到今日我才知道大木竟懂得泰西之乐。日后我和香君少不得写信向大木请教。” 郑森还礼道:“不敢!”然后又和其他人一一拱手作别,然后上了船,那船也就起了锚,离了岸,驶入了一片金红色的残阳之中 顾绛站在燕子矶头,望着郑森的船远去,叹了口气,对在一边的方以智道:“密之,我自从雨花台听了大木一席话,这些天来,重整向来所学,自感大有进步。正想要和他切磋砥砺,却不想他走得这么快。” “我又何尝不是?”方以智道,“好在福建虽远,也有音书可达。只是太耗费时日了。” 而在另一边,顾横波正拉着李香君说着悄悄话儿。 “香君,我倒觉得大木不是全然无意,要不然最后他何必另出花样的唱上那么一曲?这不是给了你一个给他写信的由头吗” 郑森乘着船顺流而下,倒是快了很多,两日之后,便又到了松江,而飞燕号就已经等在这里了。郑森却没有立刻上飞燕号,而是弃舟登岸,又去拜访了夏完淳,顺便将自己这些日子整理的有关“实学”的一些东西交给了夏完淳,说是送给夏允彝和陈子龙二位先生斧正。然后才又上了船,往安平而来。 回到安平,郑森先去见了郑芝龙。他告诉郑芝龙此行的结果。对于周延儒能否复相,郑芝龙可不向郑森这样有信心,不过郑森这些年来,帮助郑家多赚的银子远远不止这个数目,他乐意这样花一点,又算得什么么?再说郑芝龙也觉得能和复社东林搞好关系,与这么多的名流拉上关系,这些钱也算是没有完全白花。 “爹爹,张天如已经安排了复社文人对刘泽清的攻击。刘泽清这人粗鄙无文,又睚眦必报,多半会弄出什么乱子来的。到时候,我们就有了动手的理由和机会。”郑森这样对郑芝龙说。 此后郑森又在家里住了几日,呆到了郑芝龙的生日之后。郑芝龙的生日刚过不过一天,郑森就又被郑芝龙找了去。 “阿森呀,原本想让你在家里多呆呆,好好休息一下。只是自古能者多劳,你三叔如今在北港,隔个几天就要送封信回来问事情,自打听说你要回来了,更是每天都来信要我赶紧把你送回去,他说他那边积累下了一大堆的事情,就等着你回去处理。这个老三呀”郑芝龙呵呵的笑着说,“所以阿森呀,你怕是不能在家里呆太久了,要不你三叔非疯了不可。嗯,你准备一下,过两天就到北港那边去吧。” 郑森点了点头,又道:“只是还有有点舍不得爹爹。” “唉!”郑芝龙叹了口气道,“爹爹何尝不是如此呢?有时候爹爹都想,你要是再小点就好了。” 郑森很努力地又在家里赖了两天,然后又一次上了飞燕号,回到了北港。在北港刚一下船,郑芝凤就迎了上来道:“阿森,你总算是回来了!这下好了,我总算可以松口气了。” “三叔,出什么事了?”郑森问到。 “没出什么事,一切都很好。只是你当初负责搞的那些大炮呀什么的都出样品了,但是合不合你的要求,下一步该如何搞,我是一点都不明白,信里面有说不清楚,我怕被那帮子红毛骗了钱。好在你总算回来了,我就可以轻松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一十二章,军团炮(1) 得知新的大炮已经有了成果,郑森相当的高兴,于是他也顾不得海上旅途的疲劳,乘上马车就直接去了“红区”。 如今的“红区”越发的戒备森严。任何人要是没有相应的通行证,就无法进入,而如果有人胆敢不经允许就闯入,那些护厂队手里的家伙可不是吃素的。 郑森进了“红区”,就直奔火炮工厂而去。 火炮总工程师兰度早就知道郑森可能在今天早上回到北港,但是他却并没想到郑森一回到北港,立刻就跑到炮厂里来了。 当郑森进到炮厂的时候,正听到兰度在用拉丁语在给几个半大孩子讲课: “浇筑砂模的时候,温度的控制非常重要,如果温度控制不好,就会出现” 几个孩子在一边也很认真的听着,一边做着笔记,所有的人都很认真,以至于郑森走到了他们的身边他们都没有发现。 郑森也没有打扰他们,而是静静的站在一边听。 兰度讲完了这一段,抬起头来,才发现郑森居然就在旁边。 “少将军?您什么时候来了?哎呀,我这里太乱了杰瑞,快去给少将军搬一把椅子过来!汤姆,快去把杯子洗洗,然后给少将军倒上一杯咖啡。” 两个孩子听了,应了一声就跑了出去。 “呵呵,少将军,我不得不承认,在汉语的问题上,我遭到了一次巨大的失败。汉语实在是太不友好了,活见鬼,如果说攻克其他语言的难度就像是拿下一个普通的城镇,那攻克汉语的难度简直就像是要攻克君士坦丁堡。不过,我不会放弃的,即使君士坦丁堡,最后也一样被攻克了,不是吗?” 这时候一个学徒已经搬来来一把椅子,只是椅子上面有点灰,他一时间找不到合适的抹布,便用袖子麻利的擦了擦,摆到了郑森的旁边:“少将军,请坐。” 郑森坐下来,向那个学徒点点头,问道:“周仁杰,你在这里学得如何,可听得懂兰度先生讲的东西?” “少将军,兰度先生讲得很细致,我们都听得懂。”周仁杰回答说。 周仁杰原来叫周二,现在的这个名字还是郑森给他取的。 “嗯,不错,要好好学,认真学,知道吗。”郑森和蔼的说道。然后他又转过头,对兰度说:“兰度先生,听说您的大炮试验成功了?” 兰度却连连的摇起头来:“不不不,少将军,还没有完全成功,我还需要造更多的样炮。可是郑三将军不肯给我更多的拨款,他说这事情一定要等您回来了才行。” “哦,您的大炮出了什么问题吗?”郑森问到。 “问题是我们的大炮的炮管的强度过头了一点。少将军,您知道,我们在制造最初的样炮的时候是相当的保守的,相比正常的六磅青铜炮,我们的新青铜炮只轻了一点点,结果,我们在进行破话性试验的时候发现,即使将装药提高到正常装药的百分之一百五十,依旧没能造成炸膛。而这个时候,药室里面已经塞满了火药,没法再增加装药了。少将军,您知道,炮管的长度是有限的,过多的装药,实际上还来不及烧完,炮弹就已经被打出去了,所以太多的装药并不能增加这门炮的威力。这样一来,这门炮的炮管的强度,就有些浪费了。少将军,在保证威力的前提下,我觉得这门炮的炮管还能再减轻四分之一到三分之一。这样一来,我们的双层青铜炮,在重量上比起一般的三磅炮,重得不多了。也许只要两匹马,就能拉着这种炮到处跑了。少将军,您知道,六磅炮是陆军炮,对于陆军炮来说,更轻的重量有时候甚至比威力都重要。当然,三磅炮只要一匹马就可以拉着跑,但是六磅炮的威力毕竟远远不是三磅炮能比的。而要准确的做出又安全,又轻巧的六磅炮,铸造更多的火炮用于实验是必不可少的。”兰度噼里啪啦的讲了一大堆,然后瞪大了眼睛盯着郑森。 “兰度先生,您需要再铸造多少门试验用炮呢?”郑森问道。 “一门减少火炮炮管厚度三分之一的样炮,一门减少火炮炮管厚度四分之一的样炮,一门减少炮管厚度二分之一的样炮。”兰度说,“先是三门这样的炮,用于破坏性实验。然后依据结果再铸造火炮用于弹道实验c耐久度实验,以及勤务实验。这样可能要六七门炮。而且,少将军,我听说水力锻造台和钻孔设备的进度都不错,也许将来,我们就能用三匹马或者四匹马拉着12磅炮到处跑了呢。” 郑森听了,稍微想了一下,问道:“铸造全新的三门样炮,要用多少时间?” “现在一切都是现成的了。”兰度说,“而且不太花钱的砂模我们事先都已经做好了,只要原材料有保证,用不了三天,我就能把这几门炮铸造好。” 郑森点点头又想了一会儿,然后说:“先带我去看看你们已经铸造好了的那几门样炮吧。” “少将军,那几门炮”兰度说,“如今只有那门用于破坏性实验的炮还在我们这里。用于耐久性实验的那门炮和用于勤务实验的那门炮都被三将军拖到棱堡里面去了。三将军说,既然用于破坏性实验的那门炮装了百分之一百五十的装药都没有炸膛,那用起来就绝对不会有问题,造一门炮也不容易,所以他就要不是我说那门用于破话性试验的炮已经不够安全了,说不定,三将军连那门炮都拉走了。” 郑森听了差点笑出声来,于是他对兰度说:“兰度先生,那我们就去看看那门没能被破话性试验破坏掉的大炮吧。” 这门炮上面并没有太多的明显损坏的迹象,看来双层炮管的确起到了一定的效果。不过郑森知道金属什么的很多暗伤是肉眼看不到的。郑森拍了拍那门大炮的炮管道:“将这门炮融了,应该能再造出一门样炮吧?” “少将军,我们还需要煤炭以及其他的一些东西。”兰度说。 “这不是问题。”郑森道,“另外,您拟一份清单给我,我研究一下,然后尽快将相关的物资调拨给你。” “谢谢您了,少将军!”兰度说。 又过了大概一个星期,兰度派人来请郑森,说是最新的火炮已经造好了。于是郑森再次来到了红区。 三门大炮已经被摆放在射击场上了。郑森走了过去,细细一看,可以清楚地看到炮管内外两层的结构。 “少将军,这门是减小了四分之一的炮管总厚度的。”兰度在一边指着一门火炮说,“因为这是用于破坏性实验的火炮,为了节省成本,一些不太必要的配件,比如用于瞄准和调整炮口的设备,我们都没安装。” 郑森点点头,这种做法其实再正常不过了,就像后代用于静力试验的战斗机,也不会安装雷达火控一样。 “少将军,您再看这门,这是减少了三分之一的炮管总厚度的。至于这门,是减少了五分之二的炮管厚度的。我个人对这门减重了三分之一的大炮最为期待。”兰度说。 郑森点点头,然后将手小心的伸进了这门炮的炮管里。六磅炮的炮管口径并不大,手要伸进去并不容易。郑森用手摸了摸,炮管里面好像也经过了打磨,磨得很是光滑。 “很好。”郑森抽出了手,点点头说,“那么兰度先生,我们的实验可以开始了吗?” “当然可以,只是少将军您以及其他人都需要先撤退到安全距离上去。我们先从正常六磅炮的百分之五十装药量开始。” 对此郑森自然不会有什么意见,几个人就后退到了数百步外的一处壕沟里,跟在身边的人递给郑森一支望远镜。郑森举起望远镜,看到兰度那边正在给那几门大炮装入火药。 “我们的火药已经是颗粒火药了吧?”郑森问。 “是的,少将军。”一个陪同的技术人员回答说。 其实颗粒状的火药并不能增加火药的威力,因为它并没有增加火药的燃烧面积,反而减少了燃烧面积。也就是说这样做火药的燃烧速度反而下降了。但是火炮的发射药并不需要太高的燃烧速度,过高的燃烧速度只能让膛压的变化变得格外的激烈,从而对炮管造成更多的损伤。所以适当的控制火药的燃烧速度对于大炮是非常有利的。 另外因为木炭c硫磺c硝石的重量并不一致,粉末状的火药很容易在运输中让更重的硝石沉入底部,导致三种成分的分离,使得火药的性能变得不稳定,威力下降。 这时候实验人员们已经完成了整个的装药过程,并将一个六磅重的炮弹装进了炮口。 虽然依照估计,即使炮管厚度减少得最为厉害的那门炮,对付百分之五十的装药,也不会有问题,但是,实验人员还是依照规定,先撤退到安全距离,然后用一根长长的拉火绳打响了第一炮。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一十三章,军团炮(2) 就像预计的一样,在百分之五十装药的情况下,所有的三门样炮都毫无问题。于是一群炮手们又上去清膛,准备百分之八十装药的试验。 这个时候,兰度的脸色开始严峻了起来。 “兰度先生,你有些担心了吗?”郑森道。 “是呀,我有些担心那门最轻的六磅炮了。”兰度承认说,“虽然依照我的估计,这门炮应该可以承受住百分之百的装药,但是毕竟炮管薄了这么多,要说不担心,那是不可能的。” “其实如果它能安全的使用百分之八十的装药,那其实它就已经很有实用价值了,不是吗?”郑森笑了笑说,“我记得伟大的古斯塔夫二世陛下的三磅军团炮也是减装药的,而且那还只是三磅炮而已。” “如果它能顶住百分之百的装药,那么长时间使用百分之八十装药就应该不会有太大问题。”兰度皱着眉头说,“不过我还是不建议使用减装药的火炮,因为即使是四分之三厚度炮管的那门炮,勉强也能用两匹马拉动,而这门炮虽然轻了不少,可是要拉着跑,同样还是需要两匹马。” 这个说法倒也有些道理。郑森听了也点了点头。 三门炮都顺利的通过了百分之八十装药的实验,很快就轮到百分之百装药的测试了。三门炮都打了一轮,没有发生炸膛。 “兰度先生,看来我们的炮很成功呀。”郑森很高兴的笑道。 “不,我不觉得。少将军,你们有看出来那们最轻的炮已经有一点变形了吗?”兰度皱着眉毛说。 “有吗?”郑森一边说,一边走近了那门炮,认认真真的打量了那门大炮一番,然后又从炮口向炮管里面看了看,里面也没有看到什么裂纹呀什么的。 “我什么都没看到呀。”郑森说。 “这里鼓起来了一点。”兰度用手杖敲击着炮管上的一处地方,“少将军,您不用使劲往这里看,我干这个好几十年了,这个变形的幅度很小,您用眼睛看不出来的。但是我不一样,我能看得出来。如今这个地方已经成为了一个弱点。一次百分之百的装药不足以摧毁它。但是每一次发射都会让这个弱点扩大。我敢肯定最多再有两次全装药发射,发生的形变就足以让少将军您看到了,五次全装药发射试验之内,这门炮就要报废。” “是这样呀。”郑森点了点头说,“那么这个形变现在能用卡尺量出来吗?” “不,不,做不到的。”兰度很得意的说,“形变很小的,卡尺可测量不出这样小的形变,这只能靠专业的眼睛。” 郑森笑了笑,在心里想:“更高精度的测量工具,比如游标卡尺什么的。” 郑森上辈子并不是工科出身的,但是游标卡尺也算是见过,玩过。基本的原理还是知道的,他觉得他画个示意图出来倒不是很难,只是真的要做出来,却未必容易,可能需要付出很大的代价才行。比如说要保证测量的精度,卡尺的材料就必须有足够的硬度,不会随便发生形变。而且最好受热胀冷缩的影响也要尽可能的小。但这些要求都会增加加工的难度。在现在的条件下,这东西只能靠最好的工匠,手工打磨出来。估计成本会非常高。不过郑森觉得,为此哪怕花上上千两银子也是值得的。因为在将来这东西实在是太有用了。 果然就像兰度预料的那样,最轻的那门炮在进行了两次全装药的发射后,炮膛鼓起的程度就连郑森也能看出来了。 “下面直接进行百分之一百二十强度的装药试验吧。那门炮就不用再测试了。”郑森指着那门已经有了明显的变形的火炮说,“看来那门炮是不行了。” 剩下的两门炮到都还争气,都顶过了百分之一百二十装药的射击实验。两轮百分之一百二十强装药的试射之后,两门炮都没有明显变化。 “真不错,兰度先生!”郑森笑道。 “是呀,少将军,您的设计非常成功,非常成功。我现在非常期待您说的整体锻造,然后用钻孔的方式掏出炮膛的设计能够实现的时候。不知道用上那些东西之后,大炮能达到什么样的水平。也许到时候,陆军拖着12磅炮作战都不再是一个梦想了呢。” “进行百分之一百五十装药的破坏性实验吧。只要那门炮没有立刻炸膛,就应该能用吧。”郑森道。 “一般来说的确如此。”兰度回答说。 “那么,老师,为什么我们不能直接一开始就用百分之一百五十的装药来测试呢,这样不是一次就解决问题了吗?”一个学徒用磕磕盼盼的拉丁文问道。 “啊,汤姆呀,因为这样就不知道这种炮的极限了。你想如果百分之一百五十,全都炸了。你怎么知道他们在百分之一百二十的时候能不能可靠使用呢?”兰度回答说说。 “而且任何一次实验,都是一次宝贵的数据积累,有了这些积累,将来我们就能少走弯路。”郑森也补充道。 最后的这次百分之一百五十的实验也很不错,炮管厚度减少了三分之一的那门炮虽然已经有了明显的变形,但是至少没有立刻爆掉,而另一门炮管更厚的大炮干脆就没有出现任何看得到的形变。 “很不错。嗯,兰度先生,我想您现在可以拿到你的奖金了。”郑森说。 然而郑森并没能高兴多久,因为很快从济州岛那边传来了一个坏消息:满清不再购入福寿膏了,甚至于,他们还开始在八旗和包衣当中大规模的搜查福寿膏,所有的福寿膏都被收缴了起来。除此之外黄台吉还鞭打了吸食福寿膏上瘾了的多铎和豪格,下令将所有的烟枪都收缴起来,堆在沈阳的城门口,一把火上了个精光。后来满清的历史上将这个叫做“沈阳销烟”。黄台吉下旨,称吸食福寿膏为吸妖,下令:“若复有无医官处方而吸食福寿膏者,斩之若有于医馆外吸食福寿膏者,斩之若有私自携带c收藏福寿膏过一两者,鞭四十,过八两者,斩之。” 于是福寿膏贩子尤瑞就就在这个时候,接到了新的指令。 “尤瑞老兄,你如今跑过来,可不太能讨好呀。如今正在禁你的福寿膏呢。”安巴说,“前几天,大汗还因为主子爷吸福寿膏的事情狠狠地抽了他一顿鞭子呢。就连我也跟着挨了一顿打。” “安巴,你知道,这可不怪我是不是。我早就和你们讲过了,是药三分毒,是药三分毒。可是你们谁听我的。而且,我现在也没有福寿膏可以卖给你们了,你们前面买得太多,把存货都卖光了。如今市面上的福寿膏的价格比我卖给你们的高了不少,你们要是愿意原价退给我,我一转手还能赚得更多呢。”尤瑞嘟囔着说。 “大汗把所有的福寿膏都收起来了,只是把烟枪都烧了,毕竟这药有些时候还真是能救命的。”安巴说,“尤瑞兄弟,你这次来是来做什么买卖的?” “大炮呀!当然是大炮了。怎么,你们现在连大炮都不要了不成?”尤瑞道。 “那怎么可能呢?”安巴说,“命可以不要,但是大炮绝对是不能不要的。你的船上带了大炮过来?” “是呀,二十四磅攻城炮,船上有两门,每门一万两千两银子。要是你们出不了银子,嗯,货物也可以,对了,你们现在不是不要福寿膏了吗?用福寿膏付钱也行,就按照我卖给你们的价钱算。”尤瑞说。 “哎,我说老哥哥,你这可就不地道了。上次说好了是七千两一门的,而且说好了有十门的。如今怎么才两门,而且还要了这个价?”安巴一下子站了起来。 “安巴兄弟,别着急,别着急,坐下来说话。”尤瑞说,“老哥哥我也不想这样呀。可是如今海路不好走!走海路要过福建,明国的水师最近不知道是不是得到了什么风声,查的很严。我估计是那些狗日的荷兰人放出的风。我这两门大炮带过来可是花了大力气的。你要不信,什么时候我带你到船上看看你就知道了。光是给郑家的人付买路钱加上行贿就花了我三千多两银子。而且查的严,船上就藏不了多少大炮,一次也就能偷偷带两门过来。每一次来去都要准备船只,都要花钱买路,一旦被查都要花钱贿赂。这一来二去的,你说我的成本是不是翻着翻儿的往上升。我不能做亏本买卖不是?” “真的这样不成?”显然安巴有点不信。 “要不只要,这次的两门炮,你们全用福寿膏给我付账,我就还算你们七千一门。就算我亏一点,谁让我们有交情呢?至于以后,你要不信,我可以带着你们的人坐我的船走一趟马尼拉。你们看看这一路上是怎么回事。要不还有个办法,你们自己弄条船,我帮你们雇一个领路的,然后你们自己开船到淡马锡附近,找个隐蔽的地方,我把东西卖给你们,然后你们自己运回去。那我给你们五千两一门的价格,怎么样?” “五千一门?”安巴睁大了眼睛,“老哥哥,和着你这大炮光运费每门就要七千两呀?”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一十四章,陷阱(1) “这不是很正常的嘛?你去看看那些山西商人他们贩来的东西,不一样比原产地价钱高出一大截吗?”尤瑞说,“要我说安巴兄弟,这事情反正也不是你一个白甲说了能算的。还是和王爷说一声,看他是怎么说吧。” 安巴点点头说:“老哥哥你这句话倒是说得有理,这种事情,也轮不到我来管。我就是个带话的人,把话带到了就行了。嗯,老哥哥,你这次来除了大炮还带了些别的什么没有?” “福寿膏是没有了的,俺那船上也就还有些棉布什么的,我想你们应该也用得着。其中有两匹花布,是我送给弟妹的,还有一点酒,是我送给你的。你这里有什么好的野味没有,要是有我们正好一起喝一盅。”尤瑞笑道。 靠着大炮的诱惑,虽然尤瑞的上一件商品让满清很头疼了一阵子,但是严格说来,这个好像的确怪不得人家。老话说得好,“好吃不吃药”。这满洲人自己拿着药物乱用,这好像也不太好怪人家不是?于是很快豪格就再次接见了尤瑞,并提出,他希望能先看看尤瑞提供给他们的大炮的情况。 尤瑞就带着一帮子八旗兵上了停在金州港里的船,船上装运来的布匹什么的已经快要销售光了,在底舱里,两尊被压在棉布下面的大炮也就显露了出来。 “这个炮好像不大呀?”一个八旗兵望着大炮说,“我看过乌真哈超的那些炮,好像比这个要大不少呢。” “听说这炮看着不大,其实比乌真哈超的那些炮还要猛呢。”另一个说。 靠着一个大绞盘,大炮被慢慢的从底舱里移了出来,沿着倾斜的跳板被慢慢的拉上了甲板,然后又慢慢的已到了码头上。接着就被套上了八匹马,沿着马路,朝着驻守在金州附近的乌真哈超的校场的方向缓缓的驶去,一队精锐的八旗骑兵则骑着马,手扶着刀柄,在一旁护送。 乌真哈超的校场距离码头其实并不远,不过这两门炮却很走了一段时间。因为经常就会有轮子陷入地里,要垫上石块木头什么的再拉出来之类的事情。不过无论是赶着马的人还是在一旁护送的八旗骑兵都没有觉得这有什么不对劲的。甚至于他们都觉得,这一路还算是很顺利。 两门炮被“顺利”的送到了乌真哈超的校场上,豪格已经等在那里了,而乌真哈超的重要指挥官之一的恭顺王孔有德则陪在一边。这时候李忠已经带着一组人等在那里了。在见识过“荷兰人”如何操作火炮之后,这一次李忠给每个炮组安排的人数也大大地增加了。 “尤瑞先生,我们可以开始试炮了吗?”坐在临时搭建起来的观礼台上的豪格对着站在一边的尤瑞这样问道。 “按我们先前说好的,每门炮只能射击不超过三发,而且不得进行强装药啊也就是超过正常装药量的装药的射击。那就行。王爷,毕竟我们的生意还没谈成,万一你们不要,我这些炮还要另找买家。要是让人家看出来我卖一门用过的炮给人家就不好了。”尤瑞说。 豪格忍不住摇了摇头,这个泰西商人实在是 “孔有德。”豪格喊道。 “末将给王爷请安,王爷有什么吩咐?”孔有德赶忙上前来跪下听令。虽然他也是王爷,但是他这个王爷和豪格的那个王爷却完全不是一个等级的。对于这一点,孔有德心里还是有数的。 “你就按一般的标准,每门炮放上三炮给我们看看。”豪格说。 “嗻!”孔有德忙应了一声,从地上爬了起来,弓着腰倒退了几步,退到了台子边上的楼梯口,然后跑下台子去。下了台子,就有几个军官跑了过来,李忠和他们说了点什么,他们就各自跑到一边去了。而孔有德自己则又跑上了台子,小步快走到豪格跟前,拍拍衣袖,半跪下来到:“末将斗胆请王爷观看乌真哈超试炮。” 豪格站了起来,走到台子前面的栏杆边,手扶着栏杆说:“恭顺王,你来给本王讲讲,你们是如何安排的。” “嗻!”孔有德应了一声,便快步走到豪格身边,用手指着远方道:“王爷请看,昨日我们征用民夫,在那边用装着碎石头c土块的藤条筐子在那边堆了一堵墙。这墙有两丈高,一丈厚,用来模仿城墙。依着王爷的吩咐,我们每门炮开三炮,看看能打出个什么样的结果来。” 一边说,孔有德一边摸出一根黄铜镜筒的望远镜,递给豪格。 “王爷,不是我不相信您的炮兵,只是他们毕竟以前没有接触过这样先进的火炮。”尤瑞在一旁说,“请让我到那边去盯着,免得他们弄错了什么。” 豪格听了,笑道:“尤瑞,那个具体管操炮的,跟着你到荷兰人的济州岛上学过的。应该不会错的。” “王爷,这我知道。可是这是涉及到一笔大买卖的事情,我要是不亲自盯着,心里总不踏实。”尤瑞回答说。 “你要不放心,就过去盯着吧。”豪格一边说,一边微笑着摇了摇头。 尤瑞道了声谢,就赶忙下了台子,朝着大炮那边跑了过去。 豪格举起望远镜,看到尤瑞围着那两门炮这里看看那里看看,又手舞足蹈的不知道说了些什么。然后那边的李忠就举起了一面红旗。 “这是?”豪格问道。 “王爷,这是说他们那边准备好了,只要王爷一声令下,就可以开炮了!”一遍的孔有德回答说。 “那就让他们开炮吧。”豪格说道。 “末将得令!”孔有德抱拳道,然后向身边的一个军官看了一眼,那个军官立刻就挥舞起了一面红色的旗帜。 接着豪格就看到从那边的那门炮的炮口里喷出了一股浓烟,隐隐约约的一个什么东西被抛了出来。只是那东西太快,看不太清楚。 过了一会儿,沉闷的炮声才传了过来,听起来就像是天边的雷声。 豪格将望远镜对准了那一堵“城墙”,只见组成“城墙”的一筐碎石突然炸了开来,碎石乱飞。然后垒在这筐碎石上面的两个筐子也滚落了下来。 “不错!”豪格在心里这样说。 过了一会儿,刚才开出那一炮的硝烟才慢慢散开,那边就又打出了一炮。 “炮打得不慢呀。”豪格想。 这一炮同样击中了目标,将“城墙”又打塌了一块。 “恭顺王。”豪格说。 “末将在!”孔有德赶忙回答说。 “你的兵打得不错。”豪格说,“你看这炮和你们原来用的那些炮比起来如何?” “末将多谢王爷夸奖,将士们打得准全是托了王爷的洪福。”孔有德忙说,“这炮比末将如今用的炮要轻一点,但是威力却明显更大。王爷您看,仅仅才两炮,就达成了那样子。虽然这堵墙不能和真正的城墙比,但是两炮就能打成这样,也不是末将手里的那些炮能比的。” “大将军炮也比不了吗?”豪格问道。 “大将军炮虽然比这个还大,但要说威力,还是比不了。至于精准,也是比不了这炮的。”孔有德恭恭敬敬的回答说。 这时候炮队那边又打出了一炮,这一炮打在了“城墙”底部的一筐碎石上面,结果整堵墙都垮了下来,一下子形成了一个可以用来冲锋的大斜坡。 “真不错!”豪格又说。 等到六炮打完,那堵“城墙”几乎已经完全崩坏了。 “恭顺王。”豪格说。 “末将在!”孔有德赶紧低头行礼。 “今天晚上把这堵墙重现建起来,等明天用我们的大将军炮打一下个我看看。”豪格说。 “恭顺王,你觉得这个泰西人的炮如何?”黄台吉微笑着问道。最近他的宠妃海兰珠给他生下了一个儿子,这让黄台吉非常的高兴。 “皇上,这个泰西人的炮确实是好炮,奴才从没见过这么好的炮。打得又准又快,威力又大,实在是好炮。”孔有德回答说。 “比我们的大将军炮好很多?”黄台吉问道。 “确实是好了很多。”孔有德说道。 “很好。恭顺王你可以下去了。”黄台吉说。 等孔有德下去了,立刻就有人站出来说:“皇上,这炮确实是军国利器,只是这炮也太贵了一点,就这么一门炮,居然要一万多两银子。这也太贵了!这哪里是在卖货呀,这就是在抢钱嘛!” 黄台吉看过去,开口的是正白旗的旗主多铎。显然,每门炮一万两千两银子这样的价格让他觉得无法接受。 黄台吉听了也不说话,只是微微一笑道:“多尔衮,你觉得老十五说的有道理不?” 多尔衮看了黄台吉一眼,垂下头回答说:“确实是贵了一些。” “豪格,那个泰西人是如何说的?你给几位叔父讲讲。”黄台吉说。 “儿臣遵皇阿玛旨意,和那个泰西海商谈价钱,他提出”豪格就将尤瑞的几个方案又细细的说了一遍。 “你们觉得如何?”黄台吉问道。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一十五章,陷阱(2) 最后经过商量,大家都觉得虽然尤瑞的炮确实是好炮,但是一万二千两的价格也实在是太贵了,大清国虽然是当强盗的,可是如今强盗家里也没有这么多的钱呀。至于皮货c人参c木材什么的,有哪里能有这么多,要是卖这些就能轻轻松松的换出这样多的钱来,我大清还用得上去做强盗抢钱? 所以,直接用钱,用皮货人参木材什么的也付不起这么多钱,至于木材,除了朝鲜出的一种叫做铁桦木的木料之外,就更不值钱了,那些红松c落叶松什么的,就算把尤瑞的船都填满了,也值不了几个钱。至于铁桦木,这东西本来就稀少,加上在原来的买卖中,尤瑞给这种木材出的价钱很高称量重量后按等重量的熟铁算价钱,所以如今朝鲜那里稍微像样点的铁桦木也早就被连根都挖了出来卖给尤瑞了。 至于说用福寿膏付账,那也不是长久之计,毕竟这东西又不是我大清能出的。而且,黄台吉之所以在沈阳销烟的时候,只烧掉了烟枪,却没有销毁它,那是因为,这东西确确实实是能当药物治病的,至少在治疗伤员,治疗肠胃不适c咳嗽什么的时候,非常有用。真要把这些东西都换掉,今后要再买,这个价格可能就要更吃亏了。 所以商量来商量去,他们觉得还是自己弄条船,自己配上水手,再找尤瑞雇佣一个领航的,自己去运。反正船呀,水手呀什么的,可以问朝鲜要。难道朝鲜还敢不给吗?最多再在船上配上几个白甲盯着便是了。这样算算,万一损失了,亏得也不是很多,毕竟,船和人大多都是朝鲜的。而且,我大清也不会放空船跑过去不是?过去的时候自然也会装上满船的皮货c人参以及其他的一些东西,这样也能赚上一笔,这样算下来,一旦成功了,我大清买下那些大炮几乎就没花多少钱了。 所以这个计划得到了大多数的王爷们的支持。只是我大清也好,朝鲜也好,都没有能和红夷人做买卖的,精通红夷语言的人,这居中谈价的事情,少不得又要交给尤瑞来干,这个家伙优势不趁机赚上一比,那才怪呢。 “尤瑞是一个红夷人,他为了做买卖,都能学会说汉语,说满语,我大清的人就学不来红夷的话了?”黄台吉说,“今后我们也要训练一些能说红夷话的人才出来。” 总之,基本上的大政方针就这样定下来了。就在黄台吉准备宣布散会,好赶紧回去看看他的宠妃海兰珠给他新生下的那个儿子的时候,却见多尔衮又站了出来: “八哥,有件事情要报告给您。” “什么事情?”黄台吉问道。 “自从八哥您禁止了私下吸福寿膏之后,我听说外面的黑市里面还是有这东西在流行。而且价格一下子翻了十多倍。” 黄台吉点了点头,这种情况本身就在他的预料中。他知道一下子就彻底根绝这个并不容易。但是他并不太担心,因为福寿膏如今在外面的存量是非常有限的,用不了多久就没货了,到那个时候,这个问题自然就不是问题了。 “八哥,本来这事情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我们都知道,如今不在我们的库房里的福寿膏很少,要不了多久,外面的这些就会被用光,只要我们看紧自己的库房,那自然就没事了。可是我听说如今有一些狗奴才偷偷的开着船,出海去和占了济州岛的那些红夷交易,他们那里也买得到这东西。这些狗奴才!臣弟前些天就抓到了一个镶蓝旗的奴才。”说到这里他看了此前坐在一边基本没说话的济尔哈朗一眼,又接着说,“从他的船上,臣弟搜到了整整五十斤的福寿膏。臣弟审问了这个狗奴才,这个狗奴才说,他们借着出海打渔的名义,到海上去和那些一些朝鲜人交易,那些朝鲜人的东西自然是从荷兰人那里来的。价钱大概是尤瑞卖我们的五倍左右,他们把这东西贩回来一转手,就是翻一翻的赚头。八哥,臣弟想,这样的事情要是不能禁止,怕是滥用福寿膏的事情就没法控制了。” 黄台吉听了,顿时变了脸色,怒喝道:“那个狗奴才在哪里?”两腮的肥肉也抽动了起来。 多尔衮听了,掉转头去朝着外面喊道:“把那个狗奴才带进来!” 于是随着一阵脚步声,一个被打得不成人形的家伙被两个白甲拖了进来,丢在地上。还有一个白甲则将搜查的来的一大堆福寿膏堆到一边。 “郑亲王,你可认识这个狗奴才?”黄台吉瞟了一眼瘫软在地上的那个人,然后转头向济尔哈朗问道。 济尔哈朗摇了摇头。 “八哥,这个狗奴才是傅查家的包衣抬旗的。”多尔衮又冷冷的补上了一句。 “狗东西,把你怎么私买福寿膏的事情老老实实的说出来!”代善也厉声喝道。 这人便将走私的事情说了一遍,基本上和多尔衮说的差不多。 “大汗,我统领无方,请您责罚我。”济尔哈朗听了这人的交代赶忙说。 “郑亲王,这样的事情我们事先都没想到过,也怪不得你。只是今后却要管严实。我怕这事情不仅仅是镶蓝旗的奴才在干,其他各旗也未必没有。这个狗奴才如何处置只是个小事情,就交给大哥你了。现在重要的是如何将这个漏洞堵上。”济尔哈朗一向追随黄台吉,所以黄台吉并不想因此就处罚济尔哈朗。 尤瑞依旧在金州一代收购货物,突然看到一群八旗兵在集市口上围出了一个大空场子。 “这是干什么?”尤瑞向陪着他的安巴问道。 “看样子是要杀人呀。”安巴说。 果然,不一会儿就有一群八旗兵押着一些背后都插着长长的牌子的人来到了这里,这些人有老有小,有男有女。同时有人在旁边张贴起了一张榜文。还有人大声的宣布他们的罪过和处罚:走私禁药,全家抄斩! 一大堆人围拢过来,集市口瞬间就挤满了人。尤瑞什么都看不到了,只看到一大堆的背影,以及每个人伸得长长的脖子。然后就是一片的叫好“好呀!”“好刀法呀!” “李先生,最近建胬的巡逻船非常活跃,我们的出货量下降了不少。”朴德欢拿着汇总过来的报告,这样对李国助说。 “哦,情况给我看看”李国助说。 “最近每天建胬的船队都出来巡逻抓走私了呀”李国助笑了起来,只是笑容中满是狰狞,“我们的走私,也是随便什么人都能抓的?也是建胬那帮子旱鸭子抓得了的?这次正好可以让儿郎们好好活动活动,老子倒要看看,女真不满万,满万不可敌的家伙下到了海里面是个什么样子!” 打击福寿膏走私的事情被看得很重,所以智顺王尚可喜如今非常的忙碌。如今满清的海上力量主要就是他的天助军。钱帛动人心,走私遭到打击之后,黑市里的福寿膏的价格又一次大幅度上涨,在这样的情况下,不怕死的人还是有的。而且大海这么大,他的天助军全放出去,也是有漏洞的。更何况,尚可喜也很担心,自己的这些手下弄得不好,也会被人家用银子收买。尤其是那些散出去的小船队,直接拿了人家的银子给人家保驾护航也不是不可能。 所以尚可喜向济尔哈朗上报,请求他给每一条战船派出一位正宗的八旗战士做监军。不过好像济尔哈朗对自己的这些手下也不是特别有信心,所以他干脆在议政会上提出,八旗每旗都出一些人,然后合成一个监军团,派到尚可喜的船上去。免得到时候出了问题,又全是他的镶蓝旗的不是。 “哪个人上那条船,出发前抓阄决定,这样出问题的可能性就更少了。”济尔哈朗这样说。 今天是八旗监军们第一次跟船出巡,为了表现自己忠于职守,尚可喜决定亲自带船出巡。 “最近,我们已经禁止了所有渔船出海打渔。所以只要海上有船,就是走私船!就一条也不能放过!抓到一条走私船,赏十两银子!人人有份!”尚可喜站在他的旗舰的船楼上,看着自己的军官在给士兵们鼓舞士气,很满意的点了点头。 天助军的士兵们的确是士气高涨,因为这个事情又能赚钱,又没什么风险,那些走私船,无论是朝鲜那边的,还是满清这边的,都是些小渔船,小舢板之类的东西,对上了他们的战舰,是既没有抵抗的能力,也无法逃走的。一般来说,无论是谁,出去欺负那些无力反抗的家伙的时候,总是士气高昂的。 “起航!”尚可喜下令道,于是在金色的晨曦中,在朝霞映红了海面的时候,满请水师的战舰一条接一条的升起了船帆,驶出了港口。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一十六章,陷阱(3) 侯四海爬到了桅杆顶上的瞭望台上,将安全绳小心的绑在自己的腰间。虽然海面上没有太大的风浪,但是该有的安全措施是必不可少的。海上的天气可是谁都说不准的,万一突然起了风,从这个桅杆上摔下去,那酸爽真是,要知道他们如今用的这条巡防舰的桅杆可有好几十米高。 侯四海在瞭望台上站好了,然后抽出望远镜,开始向四周张望。这时候这条巡防舰正以四节的低速,慢慢的在海面上航行着。它的大部分的帆,尤其是主桅杆上的帆全都被收了起来,仅仅靠着挂在船首斜桅上的几面三角帆航行,这样做的目的当然是为了隐蔽。 因为地球曲率的影响,在一望无边的大海上,当一条船从远处慢慢的行驶过来的时候,首先露出海平线的就是它高耸的桅杆。所以降下高高的主桅杆上的雪白的风帆,能让自己变得不显眼得多。 现在的海面上的能见度非常好,不过整个海面上并没有什么船只,除了十二点方向上的那几条用作诱饵的小船,什么都看不到。 那是几条朝鲜式样的小船,是当初攻占济州岛的时候的战利品之一,这些小船的航海性能很一般,一直以来就依旧被丢给济州岛的那些渔民们继续使用。说起来因为郑家的人不太看得上济州岛的那些穷光蛋们的那点税款,所以相对于原来的朝鲜朝廷,搜刮的程度反倒是放松了很多,如今岛上真心想要让朝鲜官府再回来的人倒是没多少了。而且朝鲜王国也根本就没敢打收复济州岛的主意,甚至于在他们的朝堂上还有这样一种奇怪的传言,说是攻占济州岛的是日本德川幕府,而日本德川幕府之所以夺取济州岛,那是因为朝鲜忘恩负义,背叛大明,所以就连日本德川幕府知道后又是鄙夷又是痛恨,虽然大明宽宏,没有降罪,但是德川幕府却看不下去了,所以就派兵攻下了济州岛,以示薄罚。 结果,自觉理亏,又加上根本就没有像样的军事力量了的朝鲜,自然就没有了收复济州岛的打算。 “出来都已经四天了,居然还没有鱼儿上钩。真是无聊呀!”侯四海摸出藏在贴着胸口的口袋里的小酒壶,喝了一小口。这是瞭望员的特权,桅杆上面风大,加上如今也已经是九月份了,黄海的海面上也有些冷了。瞭望员往往要靠烈性酒来保持温暖。 侯四海把这口酒咽了下去,感觉有一股热流穿过食道一直流到胃里,暖烘烘的,很是舒服。他打了个酒隔,又把小酒壶的瓶塞塞紧,然后插回到那个口袋里,然后将身上的皮衣紧紧好,又抬起头,举起望远镜向着那两条船的方向望了过去。接着他的动作停了下来,然后他伸出手猛地拉动了挂在他旁边的绳子,一串警铃声顿时响了起来。 “发现目标!”侯四海大喊了起来。 “发现目标!发现目标!”外面的喊声响成了一片。尚可喜从船舱里走来出来,来到了甲板上,一个护兵立刻半跪下来向他禀告:“启禀王爷,发现了几条走私船!” 尚可喜也不说话,只是伸出一只手,那个护兵也是尚可喜的老家丁了,自然明白他的意思,便将一只望远镜递到了尚可喜的手里。尚可喜拉开望远镜,放到了眼睛前面。 “王爷,您看,在那边”那个护兵伸出手指向那边。 透过望远镜,尚可喜看到几条朝鲜样式的小船正慌乱的升起船帆,调转方向逃走,还有水手不停的将一些东西丢进海里好减轻重量。 “哼!”尚可喜冷笑了一下,就这么几条小船,还想跑? “追上去!把他们全抓起来!有胆敢反抗者格杀勿论!”尚可喜冷冷的说。 “放下主帆!所有水手做好战斗准备!大家各就各位!”杰克船长兴奋的大喊道,“把我的旗帜升起来!升到最高的地方!” 一面血红色的旗帜被升了起来,旗帜上面画着一个黑色的骷髅,一手拿着滴血的钢刀,一手抓着一颗滴血的心脏。在这个时候,一个骷髅头和两把交叉的弯刀的“快乐的杰克”旗帜还没有成为海盗旗的统一样式,这个时候的海盗旗还是各种各样的。 不过在这个时代里,一般通用的色彩语言却已经有了。一般来说当一条海盗船对着他的猎物升起白色的海盗旗的时候,它的意思有两个,一个是表明身份,还有一个意思是如果对方放弃抵抗,则只进行抢劫,绝不伤害对面船上的人员。 而如果猎物坚持要反抗,海盗船则可能会升起一面红色的旗帜,这面旗帜的意思就是:一旦获胜,鸡犬不留!不过一般来说,其实海盗们很少会真的升起这面旗帜。因为大家出来混,图的都是赚钱,杀别人当然很过瘾,但是人家反抗起来自己也是要死人的,船只也会有损害的,所以什么鸡犬不留之类的事情还是很少干的。不过对手万一太不识相,逼得那些热爱和平的海盗们不得不升起了那面红色的旗帜,那情况就绝对不一样了。要知道,出来混的,一定要讲信用,说杀你全家,就一定要杀你全家。 而如今,杰克船长居然二话不说,直接就升起了红色的骷髅旗,这种状况并不常见。不过他这样做,也绝对是有道理的,因为他得到的命令之一就是:尽可能的消灭c摧毁满清的海上力量。即使不能彻底的消灭他们,也要让他们对出海作战充满恐惧。 雪白的船帆被一张一张的展开了,这些风帆被海风胀得满满的。两条巡航舰,七条经过了改进的捕鲸船排成一列直线。开始加速。 这个时候,尚可喜的船队已经快要追上那些小船了,尚可喜敢肯定,最多再有半个时辰,他就能把这些小船全都抓住。但就在这时候,突然有人喊道:“发现敌舰!” 一般来说在海上,两条船相遇了,绝不会出于友好而相互靠近的,只要一条船主动靠近另一条船,那就是充满敌意的表现。而一支船队迅速的靠近另一支船队,那就更不用说了。 “那里来的敌人!”尚可喜吃了一惊,他赶忙举起望远镜朝着那边望过去。因为对手排成了一列纵队,所以他看不清对面到底有几条船,不过,他还是能清楚的看到冲在最前面的那条船的桅杆上高高飘扬着的两面旗帜,其中一面稍微大一点的是一面红白蓝三色的旗帜,中间好像还画着点什么中间是由这几个字母组成的一个图案,这是荷兰东印度公司的标志。,另一面略小一些的红色旗帜上面这画着一个黑色的骷髅。 “整队!准备迎战!”尚可喜下令道。于是他的船队放弃了对那些小船的追赶开始排出经典的五点梅花阵准备迎战。尚可喜已经看到了,对方的船要比他的船大得多,同时他也猜测到了,来的肯定是那些占据了济州岛的荷兰人。在和尤瑞做买卖的时候,他们对于济州岛上的荷兰人的军事力量也有了一定的了解,知道这些红夷虽然船坚炮利,但船只的数量其实很有限。尚可喜这次出来带了五十多条战船,他虽然看不清对手有多少船只,但是他估计,自己在船只数量上还是占了上风的。五点梅花阵其实就是利用船多的优势,将船只如梅花花一般组成一个个五边形方阵,以图能分割冲入阵型中的敌军,并利用船多的优势获胜。 “只可惜,没料到会遇到这些家伙,没能准备下火船。”尚可喜这样想。 “通知后面的战舰,按照计划作战,做好跟随我舰向右转向的准备,左舷火炮做好发射准备,其他水手准备向右舷转移。”杰克船长望着前面满清的船队,以便在心里估算着双方的速度,一边向着自己的大副发出了指令。 于是一个信号兵出现在这条巡航舰的船尾上,他手持一红一白的两面旗帜向着后方挥动了起来。这又是随着郑森,提前出现在海上的一种技术旗语。它的出现使得舰队在海上实施复杂的作战机动成为可能。 发出了这条命令之后,杰克船长继续站在船头,举着望远镜观察着满清的船队。 “让水手们做好收起主帆的准备。”杰克船长说。 如今,他的战舰正处在上风位置,这个时候他要进行急转的话,若果继续张着主帆,急转的时候,就会让船只倾斜得很厉害,以至于左舷的大炮的仰角大受影响,无法有效射击,如果风再大一点,甚至于会造成船只的倾覆。所以在急转之前,必须用最快的速度将主帆收起来,同时任何空闲的水手都应该跑向右舷,而甲板上的水手甚至要爬上向右边伸出的一些支撑杆,利用自己的体重造成的船只重心的变化来减少船只向左舷倾斜的程度。 一群水手像猴子一样爬上了桅杆。 双方的距离越来越近了,杰克船长已经不需要靠望远镜来观察敌人了,他又一次的估计了双方的距离然后下令道:“收起主帆,右满舵!”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一十七章,陷阱(4) 水手们迅速的拉起帆绳,将三根桅杆上的六面主帆迅速的收了起来。西式的帆船用的是软帆,相比中国式的硬帆它更加轻巧,也正因为如此,西式帆船才能拥有高度接近船只长度三分之二的高大的桅杆。如果中式硬帆也挂这么高,船只的重心就完全没法看了,只怕随便一阵风吹来,船只就要倾覆了。 但是软帆的收放却要麻烦得多,无论是收起还是张开,都需要水手爬到高高的桅杆上去操作,这对于水手的要求就要高出了不少。 不过经过了这么长的时间的训练,这个动作,水手们还是完成得很不错的,同时巡防舰开始猛地转向右边,船只开始明显的向着左边倾斜。水手们纷纷跑向右舷,甚至吊在右舷外边以减小船只的倾斜。 “他们在干什么?”在军阵当中,尚可喜目睹了敌人的那条巨大的战舰以难以相信的敏捷就在距离他的五点梅花阵不远的地方完成了这样一个急剧的转向,一时间完全弄不明白对手这样做的目的。 这也很正常,虽然作为水军将领,尚可喜也算是身经百战了,但是他作战的对象中,从来没有过西式的战舰,所以他对于这些西式军舰的作战方式几乎是一无所知,更何况,如今的这支“荷兰东印度公司”的舰队的作战方式,放到泰西海军里面,都算是比较新潮的了。 不过,他很快就明白了敌方的意图,因为对手的军舰在横过来,用侧面对着自己的战舰之后,立刻就打出了第一轮齐射。 十五门十八磅大炮一个接一个的打响了,船左舷那边满是硝烟,从炮窗向外看几乎什么都看不到了。不过张大牛也顾不得往外看,他正忙着和其他的一些炮手们一起准备下一轮的炮击。张大牛将清膛杆从炮膛中拔了出来,向其他人伸出拇指,表示清膛已经完成作战环境中,火炮甲板上十分嘈杂,加上炮手们的耳朵普遍不好,即使大声喊叫,对面的人也不一定听得到你说什么,所以所有炮手,在战斗环境下相互交流靠的不是语言,而是手语。 看到张大牛的手势,已经等在旁边的王喜贵立刻将一个包好了的丝绸药包从炮口里塞了进去,然后吴马立刻用推弹杆将将这个药包推进了炮膛。丝绸在火药燃烧的时候能完全烧尽,不会留下任何固态残留物,因而不会对清膛带来任何不利的影响。使用丝绸药包,能够极大的加快射击的速度,后世纵横四海的大英帝国皇家海军,在和其他国家作战的时候,之所以所向披靡,很大一个优势就在于,他们的炮手开炮的速度几乎能达到对手的两倍,而这样的射击速度,除了得益于皇家海军训练有素,士气高昂之外,丝绸药包这个秘诀也起到了非常关键的作用。 紧接着,夏午也用铁签从火门方向刺破了丝绸药包,然后将已经准备好的一些引火药倒进了引火药池。与此同时,温德福也将一个18磅重的铁球塞进了炮口,吴马又用推弹杆将它推到了合适位置,接着,几个人一起用力,将火炮又沿着滑轨推回到原来的位置上,紧接着吴马挥动推弹杆,示意自己的炮组已经完成了射击的准备。 “小伙子们,干得漂亮!”三福魏大彪忍不住喊道,虽然他知道在炮甲板上面,他的声音没人听得到。 不过现在并不需要他们立刻打出第二轮齐射,因为对手并不是一条和他们并列行驶的一模一样的西式战舰。不需要比谁能在单位时间里打出更多的炮弹,他们攻击的目标是满清的小型战船,这些战船只在船头上有一门弗朗机,根本就不可能和他们进行并行的长时间的对射。 而且他们刚才在不到六十米的近距离上的第一轮齐射已经将他们的一个牺牲品打瘫痪了,那条船的桅杆已经折断了,船身也被18磅炮弹打得稀烂,船头上的那门弗朗机已经不知道飞到哪里去了,整条船虽然还浮在海面上,但是,它已经失去了航行和作战的能力,对这场战斗的结局不能再产生任何影响了。 “展开主帆!”在甲板上,大副喊道。刚刚被收起来了的主帆又被迅速的张开。 “右舵三!”传令兵大声喊道,舵手迅速的调整着方向。依照这个方向,杰克船长估计他能和另一条满清战船在五十到六十步左右的距离上交错而过,同时用一轮精准而致命的齐射送那条船以及船上的那些野蛮人下地狱。 这时候跟在它后面的几条船也开始依次转向,并向着满清的船队开火。 如今尚可喜已经完全明白了对手的意思,他这次遇到的对手和他以前见到的任何对手都不一样,这些家伙的战舰在侧舷防线上,居然有十多门大炮,而且是货真价实的大炮,绝不是弗朗机之类的小东西。即使是最后的那些小一些的敌舰,在舷侧也有着四到五门大炮。这样的远程火力远远地超过了他手中的船队。对手很清楚自己的优势,所以他们根本就不打算冲进五点梅花阵当中,来一场混战,而是像剥洋葱皮一样,利用炮火优势,一层一层的干掉自己的那些战船。 “该死的,冲上去,冲上去和他们混战!”虽然尚可喜也算是身经百战,但是在面对着这样的战术的时候,他也只能做出这样的决定,寄希望于能够冲入对方的战列线中,导致对方发生混乱,然后乱中取胜。 这时候,杰克船长的战舰已经打出了第二轮齐射,重创了第二条敌舰,这一次射击的结果没上次那么好,那条敌舰虽然也被打得很惨,但是好歹桅杆还在,至少还有航行的能力。不过杰克船长对于这条船的结果毫无怀疑,因为它马上就要面对跟在杰克船长的战舰后面的军舰的补刀了。 “其实他们还不如自己把桅杆砍倒,这样至少他们就不会成为补刀的优先对象。”杰克船长甚至还有时间,也有心情去替他的对手考虑了。 “通知其他舰只,准备跟随我向左转向。水手和炮手都做好准备。”杰克船长下令道。 杰克船长的计划是这样的,他的舰队下一步将沿着敌人船队的左侧边缘航行,并向敌人发起攻击,这样他们就将迅速的到达敌人的后面,切断敌人撤退的道路。如果敌人要转过头向后航行,那么大家都还处在顺风航行的状态。这对于杰克船长的这支主要采用横帆的舰队来说,就会非常有利,在顺风状态下,他的船比满清的这些船快得多,他就可以一次次的利用航速优势完成像刚才那样的抢作战。 如果敌人继续逆风航行,那当然会更麻烦一下,杰克船长就只能用三角帆来逆风航行了,不过考虑到对手的船型其实和商船并没有本质区别,都是些长宽比在4左右的船,杰克船长相信,哪怕只用三角帆,他的船也能比对手的船稍微快那么一点,那他同样可以追上他们,一点点的吃掉他们。而且杰克船长相信,这些船是出来扫荡走私船的,他们并没有进行长时间航海的必要,所以他们不可能在海上长时间的跑下去,逆风航行的时间越长,他们距离自己的港口就越远。他们的前途就越渺茫。 尚可喜觉得自己的心在不断地发冷,虽然对手才只有几条船而已,自己手中有五十条船,但是如今海战的局面却是彻底的一边倒。对手在迎头扑过来然后就在他们面前完成的那个转向中,就一口气摧毁了至少四条他的战船,这些船现在还在海上漂着,但是已经失去了航行和战斗的能力此外还打伤了两条。紧接着他们又完成了一个左转,沿着自己船队的左侧杀向自己的后面,在这个过程中他们又摧毁了两条战船,击伤了三条战船。到现在,他尚可喜已经彻底损失了六条战船,伤了五条战船,而他的对手,几乎是毫发无伤。 如今尚可喜已经完全看出了对手的打算,从对手刚刚从他的船队的左侧杀过去时候的速度判断,尚可喜明白,这些荷兰人的船,在顺风的时候,怕是能比自己的船快上近一倍。如果自己转向顺风方向,他们轻而易举的就可以在自己船队的前面一遍又一遍的玩第一次那样的转向,自己的这些船绝对逃不回去。 “继续保持航向。”尚可喜下令道。他不知道对手的船逆风速度如何,不过,万一对手的逆风速度不够好,那他还有逃出生天的可能,就算对手的逆风速度也比自己快一点,但是大家都逆风航行,大家的速度都不会太快,这样整个海战的节奏就变慢了,相同的时间内,敌人能发起的攻击次数就会更少一些。 “现在已经是下午了,如今已经是八月份了,天黑得早,只要能熬到天黑,我们就有活路了。”尚可喜这样想着。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一十八章,陷阱(5) 虽然理论上使用硬帆的中式帆船可以做到船使八面风,在逆风状态下像纵帆船那样行驶,因而应该比主要用横帆的“荷兰军舰”快,但是相对较小的长宽比却大大增加了他们航行的阻力加上中式硬帆在帆的面积上一直是一个弱点,所以即使杰克船长的船队已经收起了主帆,只用船首的大三角帆和三根桅杆之间的小纵帆来提供动力,但是在逆风状态下,他们依旧比满清的战船要快一些。 “这一次,我们要准备从敌人船队的右边绕过去,各舰跟随我舰,保持好距离,做好射击准备。”杰克船长下令道。 从右边绕过去的时候,因为大家都是逆风航行,相对速度要小得多,而且这个时候是船舷指向对方,对于在两侧船舷布置火炮的西式战舰来说,这样的局面简直是最为理想了。杰克船长的巡航舰首先追上了一条清军战船。 这时候这条船上的天助军已经将船头上的弗朗机炮移了过来,反正弗朗机炮相对比较小,几个人就完全可以抬得起来。 杰克船长看到了那门弗朗机炮,不过他并不在乎。那门弗朗机炮的口径很小,杰克船长估计那炮的炮弹顶多也就一磅了不起了,而且弗朗机炮的气密性一向不好,这就进一步的降低了它的威力,这样的炮打在巡航舰的侧面甲板上,就和挠痒痒基本没什么区别。 现在双发的距离还有一百步左右,那条满清战船就开始用弗朗机炮向着巡防舰开火了。 “愚蠢的野蛮人呀!”杰克船长不屑的想:“虽然现在风平浪静,但船只的摇晃也还是不小的,在这样的距离上,即使是我们的18寸加农炮,也不能保证命中。在这样的距离上开火,除了有个响声,可以给自己壮壮胆之外,又能有什么用呢?这些野蛮人,真是又愚蠢,又胆怯。” “继续靠近,一直到贴到他们的脸上,然后让他们见识一下,什么是火炮射击!”杰克船长将烟斗从嘴里拿了下来,在扶手上敲了敲,然后下达了这样的命令。 巴特是蒙八旗的人,今天是这条船上的监军,也算是第一批的蒙古海军了。今天是巴特第一次出海。很幸运的,巴特没有出现严重的晕船,虽然头重脚轻,把早晨吃的东西都吐了也是有的,但是至少还算是勉强能站起来。如今巴特正猛烈的挥着手大喊:“打呀,使劲打呀!” 两条船的距离越来越近,所以满清的弗朗机炮也渐渐的有了点准头,一发炮弹就首先打中了杰克船长的坐舰的船舷。 “打中了!打得好呀!”巴特大喊了起来。然而,这一炮虽然打中了,却并没有什么卵的用,炮弹轻松的就被巡航舰厚厚的木板弹了开去,只在上面留下了一个不太明显的凹槽而已。 “再打!再打!快点呀!”巴特大声的喊着。其实后装的弗朗机炮的射速相比普通的前装火炮,射速已经算是非常快了。然而很快的射速,再加上弗朗机炮是一种铁炮散热本来就不如青铜炮,所以这门炮如今已经开始变红了。 “大人,不能再打了。”一个炮手喊道,“炮管都红了,再打就要炸膛了!” “放屁!”巴特呵骂道:“炸膛炸死,也比被人家靠上来用炮打死强!接着打,打到炸膛为止!” 那个天助军的炮手还有点犹豫,巴特刷的一声抽出刀来,一刀就捅进了这个炮手的肚子,然后一脚踢过去,将尸体踢到一边,举着带血的腰刀,指着另一个水手道:“你来装炮弹,快打!” 那个水手抖抖的过去,装上了子铳,然后轰隆的一声,这条船又失去了三个水手和唯一的一门火炮。 “快,快把弓箭拿出来射箭呀!射火箭呀!”巴特还在一边手舞足蹈的指挥。 “大哥,怎么办呀?”一个水手悄悄地问这条船的船头赵成。 “还能怎么样,让兄弟们赶紧准备好能漂着的东西,准备跳海!”赵成没好气的说。 “打开炮门,准备射击。”双方的距离已经只有不过三十步了,在敌人损失了唯一的那门弗朗机之后,杰克船长自然敢于将船靠的更近,以寻求更精准的打击。距离天黑的时间不算长了,在天黑前他要尽可能的多摧毁一些目标,所以,提高打击的效率非常重要。 炮门一个一个的被打开了,十多门18磅炮黑洞洞的炮口露了出来。 一看到对方打开了炮门,那条满清战船上的水手们就都抱着木桶呀,木板呀这类的东西,就像下饺子一样扑通扑通的跳进了海里。 其实在这个时候跳进海里,并不一定能保住性命,因为这个时候的海水实在是太冷了。人在里面是支持不了多久的。所以一定要有大块的漂浮物,一定要能把大部分的身体放到海面以上,才能有机会活下去。 “你们这些懦夫,不准跑!”巴特刚刚拿着自己的角弓向着对面的军舰射了几箭,船有些晃悠,巴特脚底下没根,也不知道这几箭射到哪里去了,如今看到水手们纷纷弃船而逃,赶忙抛下弓箭拔出刀子想要阻拦。这时候也不知道是谁推了他一把,他脚下一绊就摔倒在甲板上。 “狗奴才!”巴特大骂着爬了起来,然后他就看到敌人的船上冒出了一片闪光,这也是他最后看到的东西了,下一刻,桅杆倒了下来,砸在了他的脑门上,将他的脑袋砸开了花。 “快!快让船队转向右边,冲进他们的队列!快!”尚可喜声嘶力竭的喊叫着,他觉得自己就像是进入了一个怎么样也醒不过来的噩梦中一样。 命令虽然下达了,但是满清的水师没有系统的旗语,各舰船之间的沟通本来就各种麻烦,再加上五点梅花阵相比杰克船长的纵队阵型在灵活性上天然的会处于劣势。在纵队中,任何一条船在转向的时候,都不用担心会装上自己队伍中其他的船只,但是四面八方都有船的五点梅花阵就不同了,在进行急剧转向的时候,很容易就会装上自己的船只,或者让自己的阵型混乱。所以,满清的水师只能慢慢的小心翼翼的转弯,而这样缓慢的转弯能起到什么样的效果呢? “荷兰舰队”也跟着向右转向,依旧保持在五点梅花阵的阵型外面一点,依旧像剥洋葱皮一样,一层一层的干掉外围的满清战舰。如今尚可喜几乎已经无计可施了,他的船虽然处在船队的中心位置,按那些“荷兰人”剥洋葱皮式的效率,他多半也不能支撑到天黑。 当然,尚可喜实际上还是有其他办法的,如今尚可喜已经确定了,这一仗他无论如何都是打不过那些“荷兰人”的了。好在荷兰人数量有限,仅仅只有几条船而已。而如今他的手上,虽然已经损失了十多条船,但是还是有三十条船的,如果让这些船四散而逃的话,那些荷兰人最多只能去追赶其中的几条船而已。其他的船还是能逃回去的。 不过在下达这道命令前,尚可喜还有最后的一件事情要做,那就是换一条看起来更不显眼的船。 “老刘,这条船就交给你了。”尚可喜握着一位副将的手说,“等我上了那边的船,你就发出号令,让船队解散,四散而回。然后你就降下帅旗,也赶紧跑,万一被人家追上了,你就投降,千万不要和人家硬干,明白吗?” “王爷放心,末将明白。”那个老刘点点头说。 尚可喜又将那人的手紧紧地握了一下,然后说:“兄弟,保重!”便转过身,上了一条小船。 尚可喜很快就靠近,并且登上了一条相对较小,也更快一些的哨船。刚上船,他就看到那边以他的名义发出了各自突围的命令,于是剩下的三十多条船一哄而散,向着四面八方逃逸。 “这些野蛮人反应的还挺快的呀。这样一来,我们就无法全歼这些敌人了。”杰克船长看着敌船四散,很是遗憾的对自己的大副说。 “司令官,虽然无法做到全歼,但是我们今天一口气干掉他们这么多船,而且在追击中,我相信我们还能干掉一些。”大副说,“这已经是一场大胜利了。我估计,这一战之后,那些野蛮人的海军恐怕都不敢再出海了。” “是呀。”杰克船长点点头说,“汤米,老实说,和这些野蛮人在海上交战真是没意思,就像欺负儿童一样。对了,到现在,我们船上应该还没有伤亡吧?” “司令官阁下,很遗憾,我们有一位士兵受伤了。他不小心滑到了,然后手很不巧的摸到了滚烫的炮管,结果被烫伤了。”大副回答道。 “这个倒霉的蠢东西。一会儿我还要在他的背上给他在增加一点伤痕!”杰克船长说,“好了,下令船队解散,各自追击目标,优先追击大船。”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一十九章,陷阱(6) “陛下啊,荷兰人船坚炮利,海上乱战,万万不可呀!”尚可喜跪在地上放声痛哭。 “你这个没用的东西!”济尔哈朗痛骂道,“还不和皇上老老实实的说说那天的那一战是怎么回事!” 大败之后,尚可喜因为船快,加上他的那条船又不太起眼,所以顺利的跑了回去。此后两天其他的一些船陆陆续续的也回来了一些,尚可喜把这些船数了一数,发现足足少了二十条船,而且很多还是大船。这让他心痛得不得了。 然而这事情还没完,那些荷兰人居然接着就把舰队开到金州港外面对着金州港就是一顿乱炮,好在乌真哈超的炮兵用那两门24磅炮开了几炮,虽然没打中目标,却也逼退了荷兰人的船队。 尚可喜赶紧上表,向还在沈阳的黄台吉告罪。黄台吉知道后大惊,因为满清这些年什么时候吃过这样的亏?便立刻命令尚可喜和镶蓝旗旗主济尔哈朗进京。 尚可喜此时虽然挨了济尔哈朗的骂,却知道济尔哈朗其实是在帮自己,给自己一个机会说明白这一战的失礼实在不是因为自己无能,而是敌人太狡猾,不不不,也不是敌人太狡猾,应该是敌人有高达高达十丈的巨舰。这实在是非战之罪。 “还说个屁!打了这样的败仗,还有什么好说的!直接砍下脑袋来,挂出去示众就是了!”多铎痛骂道,在这一战里,他有一个颇为受宠的奴才作为监军战死了。所以他对这个没用的尼堪很是痛恨。 “知己知彼才能百战不殆,老十五,就算要砍了这个奴才,也要先听听这一仗是怎么败的吧?”济尔哈朗说,无论怎么说,天助军也是他的镶蓝旗的人马,他怎么着也要护着点。 “老十五,济尔哈朗说得对。”黄台吉开口道,接着他转头对尚可喜喝道:“还不老老实实的说说你这一仗是怎么打的!” 尚可喜就跪在地上,一五一十的把他是如何和荷兰人打得着一仗从头到尾的说了一遍,最后又伏在地上痛哭道:“万岁,奴才折了我大清的军威,罪该万死!只是这荷兰人的船又结实又快,炮又猛。奴才这一战回来后,想来想去,除非能另造新船,否则,奴才实在是想不出能获胜的办法呀!” 多铎听了,顿时跳了起来,呵骂道:“你敢惑乱军心,老子砍了你!” “老十五!”黄台吉喝道,“这事情老实说,尚可喜的指挥问题不算大。虽然有罪,却也罪不至死。济尔哈朗,这奴才是你的镶蓝旗的人,你自己带他下去,赏他一顿鞭子,让他涨涨记性吧。” 尚可喜听了,知道自己这一关过了,赶紧磕头道:“奴才谢皇上不杀之恩!” “和不滚下去!”济尔哈朗喝道。 喝退了尚可喜,济尔哈朗道:“皇上,我听说荷兰人和明国的水师打过一仗,还吃了些亏,也不知道明国水师这一仗是怎么打的。另外,自从尚可喜这个奴才输了这一阵之后,海上缉私的事情就完全没法进行了,如今也只能在陆地上拦截那些走私福寿膏的王八蛋。这样一来,查这件事情的难度就大了不少了。” 黄台吉听了便道:“济尔哈朗,我知道你提起这事情,那你的心里一定已经有了打算是不是?你把你的想法说出来给大家听听。” “皇上,这明国水师和荷兰人的一战,我们要打听也不是打听不到,只是一来一去的,很要些时间。不过我听说那个叫做尤瑞的泰西商人和荷兰人还有明国那边都有买卖,这事情他倒是知道一些。如今这人本来还在金州收购返程的货物,也等着我们买大炮的消息。我想,皇上这里可能有事情问他,便将他一起带来了。如今他正等在外面呢。” “那就宣他进来吧。”黄台吉说。 尤瑞进了大殿,向黄台吉磕了头。黄台吉赶忙请他平身,又向他问起荷兰人的事情。 “陛下,这荷兰东印度公司,其实和小人一样,不过是个做买卖的。只是人家这买卖做得比小人不知道大了多少倍而已。这东印度公司,一向是只要能赚到钱,就全然不要脸面。做起买卖来,一向是能坑就坑,能骗就骗,若是能抢,当起强盗来也毫不犹豫。最近我大清的福寿膏膏价格暴涨,荷兰人觉得有利可图,就朝着我大清搞走私。尚将军带人出去打走私,在荷兰东印度公司看来,这就是在断他们的财路。所以他们做出这样的事情来,真是一点都不奇怪。” “朕听说明朝水师也和荷兰东印度公司打过一仗,而且还占了上风,不知道他们是如何打的。先生可知道这事情?”黄台吉又问道。 “要说这事情,我倒是知道一点。”尤瑞回答说,“前几年,荷兰人动用十条战舰和明国水师大战了一场。结果损失了差不多一半的战舰,灰溜溜的退走了。至于明朝水师怎么打的,我听人说,是趁着荷兰人进港湾躲风的时候,用几百条船把他们堵在港湾里,然后一口气放出两三百条火船,才得以获胜的。不过这一战,明国的水师也被打沉了好几十条船,只不过明国水师家大业大,亏得起。而东印度公司是要赚钱的,看着赚不到钱,反而要赔钱,自然就认栽了。” “这些荷兰人还真不要脸皮。”多尔衮骂道。 “王爷说的是。”尤瑞道,“这东印度公司毕竟不是一国,而只是一个大商会。这商会嘛,唯一的脸面就是能不能赚到钱,只要能赚到钱就是有脸,赚不到钱就是没脸。” “如此说来,只要我们和这个东印度公司做买卖,让他赚得比走私多,他就不会找我们的麻烦了?”黄台吉微笑着问道。 “八哥”多铎又忍不住了,多尔衮在后面悄悄地拉了他一把,多铎才闭上了嘴。 黄台吉看了多铎一眼,然后又对尤瑞道:“先生觉得如何?” “理论上是这样,但是东印度公司可能有更多的想法。我听说,他们如今正在和明国讲和,明国有可能同意和他们通商,只是就一些小问题还有点争执。皇上,我说句老实话,明国比起大清,是一个大得多的主顾。而明国和贵国有仇。我觉得,至少在这个时候,东印度公司多半没有和贵国做买卖而得罪明国的道理。” 黄台吉点了点头道:“如此有劳先生了,还请先生下去休息一下。” 尤瑞下去了,黄台吉又对济尔哈朗说:“这商人说的东西,想来你以前也知道了,你是怎么想的?” 济尔哈朗回答道:“皇上,我想这个尤瑞也是个生意人,他肯定希望独占我们的买卖,所以他说的不能全信,不过也不能全不信。我们可以派人去和荷兰人交涉一下,荷兰人那边也有会汉话的。另外,如果谈不拢,我也有一个想法,不知道可行不可行。” “说来听听。”黄台吉道。 “皇上,如今我们断断是没办法在海上抓走私了,这倒不是因为我们怕了荷兰人,只是我们不能因小失大。所以我们如今便只能在陆上打主意了。所以我想,我们干脆把沿海的人全部迁到内陆,沿海三十里不准人进入。这样我们只要看着金州港,要防止走私倒是容易多了,反正沿海也只有几个渔村,也没多少人。” “这也算是没有办法的办法了。”黄台吉叹了口气说。,“这事情先就这么定了。我们还要派个人去和和那些荷兰人谈谈,毕竟我们如今的大敌是明国,不能再和这些家伙闹起来。” “皇上英明。”济尔哈朗说。 “你们觉得我们派谁去比较好呢?”黄台吉问道。 “自然是派个汉臣去。”多尔衮道,“只听说荷兰人有会汉话的,没听说有会我们满洲话的。” 又过了几日,尤瑞的船装满了货物和银子,离开了金州港。尤瑞的副手格林则留在了金州港,满清已经决定要自己准备船只去运输火炮了,所以需要一个能带着船远航的向导。 在他的船后面,还跟着一条中式帆船,这是满清派出的使者的船只,尤瑞将带着他们去一趟济州岛,好跟那些荷兰人讲和。 这次去和“荷兰人”讲和的满清代表是一个叫做高鸿中的汉官,或许叫做汉奸更为准确。如今他正在尤瑞的船上,了解一些有关荷兰人的事情。 “其实要我说,你们根本不需要和荷兰人有什么来往,反正他们如今除了走私福寿膏之类东西,不会和你们做什么生意的,更不会买你们武器的。他们人少,除了在海上厉害一点,上不了岸的。你们完全可以不理会他们的。真不明白你们还要去和他们谈什么。”尤瑞不以为然的对高鸿中说。 对此高鸿中只是笑笑,他倒是觉得,荷兰人也许暂时真的不敢和他们进行武器方面的贸易,但是从荷兰人愿意通过走私的方式贩卖福寿膏来看,只要利润够高,荷兰人并不排斥民用物资的贸易。而这种贸易,对于满清来说,同样是有用的。另外更重要的是,如果不能和“荷兰人”达成停火,那拟议中的去买大炮的大清船只还出得了门吗?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二十章,陷阱(7) 和“荷兰人”的谈判没有取得任何大的进展,“荷兰人”蛮横的表示:在大海上,自由航行,自由贸易是压倒一切的天赋准则,大清的任何的在海上拦截干扰贸易的行为,都是对这一神圣准则的践踏,都必将遭到包括大清人民在内的全世界一切热爱自由的人类的反对。所以“东印度公司”将继续维护人类在海上进行自由贸易的权力。 不过“荷兰人”好歹还是承认了一点,那就是如果我大清的船只没有进行干扰自由贸易的行动,也同样拥有在海上自由航行的权力。这至少算是保证了我大清出去运大炮的商船不会遇到麻烦了。 当然“荷兰人”的这个善意也不是无条件的。荷兰人要求大清出面,要求朝鲜同意向“荷兰东印度公司”开放市场,允许“荷兰人”在釜山建立商馆,进行贸易。作为回报“荷兰东印度公司”同意停止向除了大清官方之外的任何大清人出售福寿膏,也就是说,让满清头疼的走私问题就可以暂时性的解决了。 当然,让荷兰人建立商馆,而且依照荷兰人的说法,还要有什么“领事裁判权”什么的,估计朝鲜人肯定是很不满意的。不过朝鲜人不舒服,总比荷兰人不舒服强。再说了,荷兰人也只是要求大清向朝鲜施压。如果朝鲜不识相,剩下的出兵的事情也不用我大清,“荷兰人”自己上就行了。 高鸿中觉得这样的结果还是可以接受的,于是双方在口头上达成了一致。 “少将军,有济州岛那边送来的情报。”一个少年将一份文件交给郑森。 郑森接过文件,看了看上面的蜡封,然后点了点头。那个少年就走了出去。 郑森打开文件看了起来。 “满清居然真的派了条船出来了?很好,很好” 大半个月后,一条朝鲜样式的商船渐渐靠近了马尼拉附近的某处岛屿。在这里有一个鲜为人知的私港。 “为什么不直接去马尼拉交易,而要在这里?”作为满清方面的代表之一的高鸿中向负责领航的吉姆尼问道。 “为了安全。福建郑家和西班牙人有很多生意,在马尼拉广有眼线,如果是小生意还好,这样大的生意,又是新来的客商,这样的事情在生意圈里会传得非常快,不可能瞒住郑家的人。所以,我们这条船不能直接到马尼拉。当然,如果你不怕在归程中遭到郑家的拦截,倒是可以直接到马尼拉去。” “我不信,”一个和尚模样的人说,“我听说马尼拉是一个大的贸易口岸,人来人往的,我就不信他们什么人都能注意到。” 吉姆尼瞟了那个和尚一眼说:“高大人不太显眼,但是你这样的,就算剃了光头,冒充和尚,也还是显眼。” “大不了老子到了地方不上岸!”那个和尚说。 “远航到了港口,居然还有人不上岸,那就更可疑。当然,你如果一定要去,我也不反对。反正是你们自己的事情。”吉姆尼说。 这样一说之后,那个和尚反倒是不说什么了。这个和尚叫做和谐爱新,是镶蓝旗的一个白甲兵。为了不起眼,干脆把后面的金钱鼠尾也剃了来冒充和尚。只是这个强盗便是剃了光头,也全然不像个出家人的样子。 爱新也知道自己的这个问题,而且这是第一次交易,谨慎一点也是应该的。 船轻轻地靠近了港口,这时候从港口里出来了一条小船,这条小船靠了过来,吉姆尼让人丢下绳梯,两个人便顺着绳梯爬了上来。其中的一个人高鸿中认得,就是尤瑞,另一个矮矮黑黑的,像是个当地的土人。 “啊,高先生,终于又见到你们了。不得不说,你们的船可要慢不少呀。”尤瑞一上船就先给了高鸿中一个熊抱。 “尤尤瑞先生,您”很显然高鸿中很不习惯尤瑞的热情,更何况,作为一个欧洲人,尤瑞有着这个时代的欧洲人的某个普遍的坏习惯不喜欢洗澡。所以尤瑞身上的气味可是非常的感人的,以至于高鸿中热泪盈眶,还连打了几个喷嚏。 “优瑞先生”高鸿中好不容易从尤瑞的拥抱里挣脱了出来,“优瑞先生,您的大炮准备好了吗?” “当然,只要我看到那些可爱的银子,大炮就是你们的了。”尤瑞拍了拍手说,“让我们先进港口吧。” 于是在那个土人的引导下,船就进了港。此后的交割都非常顺利,尤瑞的到了银子,而我大清则得到了梦寐以求的三门火炮。考虑到这是第一次交易,满清订购的数量并不算多。 在完成交割之后,尤瑞笑眯眯的将银子装上了船,就乘船离开了。 “南洋的海域不是很太平,这你们也知道,因为我和你们说过很多遍了。”临走的时候尤瑞说,“所以,别在这里长呆,尤其是这样的私港,很多海盗都回到这里上岸的。” “那你还让我们到这里来?”爱新怒道。 “没办法,郑家比海盗危险多了。海上的买卖就是刀头舔血的,要不然光是送去我就敢要你们那么高的运费?我还给你们买好了回程需要的补给,就在大炮旁边,算是我送给你们的。把这些装上船就快走吧。”尤瑞笑笑说。 尤瑞刚走,高鸿中就让船只连夜出了港。 第二天清晨,高鸿中还没太清醒,就有人叫醒了他:“高先生,高先生,那边发现了一条船!” 尤瑞给高鸿中他们讲过海上的事情,茫茫的大海上其实一条船是很少有机会遇到另一条船的。如果遇上了,大家都没什么坏心眼的话,一般也就各自跑路了,如果一条船紧紧地跟着你,甚至不停的向你靠拢,那多半是不怀好意。 所以高鸿中立刻跳了起来,鞋子都顾不上穿就冲上了甲板。 那边的确又一条船,船上还冒着浓烟,好像是着了火一样。不过那条船并没有向他们这边靠拢。 “高先生,我看那条船好像出了问题,我们要不要趁机过去抢他一把?”一直听吉姆尼讲海盗故事的爱新突然来了兴趣。 “这怕是不行,毕竟皇上的大事要紧。”高鸿中说。于是两条船渐渐地越来越远了。 当然如果当时高鸿中的这条船靠过去了的话,他们就会发现,那条船根本就没有着火,那只是一条郑家的捕鲸船而已。 随着鲸油的需求越来越高,台湾附近海域的产出已经明显不够了。于是最近郑家已经开始将一些捕鲸船投入到远洋了。这样的捕鲸船已经不可能把鲸肉带回去了,就是割下来的鲸脂也很难在它腐烂变质之前带回港口,于是郑家人给这些捕鲸船装上了一套大炉子,当他们抓到鲸鱼之后,就直接用这个炉子来提炼鲸油。这样一来一条船就可以在海上跑上几个月,猎杀数十头鲸鱼再回去了。 在这之后,这条船又在海上平平安安的跑了两天,然后 “发现船只!”高鸿中又被叫到了甲板上。 “那是?”高鸿中望着远处的帆影问道。 “是郑家的海巡船。”吉姆尼放下了手里的望远镜,表情严肃的说,“快把我们的那张旗帜挂起来,就是我们用了两千两银子买回来的那面。” 这是一面郑家的旗帜,它是船只已经向郑家交了税的证明,在这一带的海面上,它就是通行证一般的存在。于是水手们手忙脚乱的将旗帜挂了起来。 “将主帆降下来。下锚,让他们靠过来。”吉姆尼说,“我们这条船是跑不过人家的。一跑人家越发的要起疑心了。一会儿他们的人肯定要上船来查看,高先生你就拿出准备好的银子,请这几条船上的兄弟喝个酒,要不然就麻烦了。嗯,我要下船舱去了,让他们看到我,也许会有麻烦。” 一共有三条郑家的船靠了过来,其中的一条船靠近过来,一直靠近到距离满清的船只有几步远。那边的船上将跳板搭了过来。七八个明军登上了船。带头的是个三十岁左右的把总模样的军官,身后跟着的就都是些十四五岁的半大孩子。而在那边船上还有更多的明军,他们的手里也都拿着火枪之类的武器。 “你们是哪里的船,卖什么货物的?”为首的那个明军问道。 “将军,我们是到朝鲜做买卖的,贩卖的是些粮食什么的不值钱的东西。”高鸿中陪着销量道。 “我们要查查。”那个军官说。这时候吉姆尼已经慢慢地靠近到了船舷边。 “大人船舱里气味难闻。”高鸿中走过来,将一些银票塞进那个军官手里。 那军官看了看银票,道:“你这人却还懂事。这和尚是什么人?” 高鸿中心中一紧,赶忙道:“这位师傅法号叫济慈,乃是修闭口禅的。在我们船上做医生的。” “做医生的?正好!我们船上有兄弟病了,就请这位大师和我们走一趟吧?”那个军官说。 这个情况完全出乎了高鸿中的预料,一时间高鸿中竟然不知道该如何应对。 “呵呵,一个和尚!一个和尚的虎口能有那么厚的老茧?我看你们都是海盗!跟老子回去查查,老子绝不放过一个坏人,也绝不冤枉一个好人!”那个军官突然变了脸色,掏出了一把短铳。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二十一章,陷阱(8) 看到那个军官摸出手铳的动作,爱新习惯性的就伸手去摸腰刀,虽然扮做了和尚。但是爱新的腰间还是挂着一把戒刀,同时还向前侧面迈出一大步,这一来是闪避可能的射击,另一方面也是拉进和对手的距离。 “砰!”那个军官手里的手铳响了,不过爱新顺着向前侧迈出的一步,就地一滚,躲过了这一枪。同时刷的一下拔出了戒刀,顺势朝着那个军官的腿就扫了过去。那个军官大喝一声,向后一跳,便跳出了了好几步远,同时将手里的手铳当成一个骨朵就向着爱新就砸了过去。 爱新一滚,躲过了这一下,同时用满语大喊:“抄家伙,和他们拼了!”同时一跃而起,挥着戒刀向着那个军官扑了过去,想要先拿下一个人质再说。虽然他也知道,即使拿到了人质,怕也不会有什么用。不过到那个时候,只能想杀一个够本,杀两个赚一个了。 但这时候,旁边的那些半大孩子也已经反应过来了,这些半大孩子的手里本身也都握着短矛,便纷纷朝着爱新刺了过来。 若是一对一,爱新对付这种半大孩子真是轻而易举,但是此时,这几个半大孩子的配合倒是相当的好,每次都有好几只短矛从不同位置刺来,爱新虽然靠着手里的戒刀格挡,以及不断后退倒是能挡得住,但要反击,一时间却也做不到。 不过这时候船上其他的人也开始反应过来了。这船上的水手大多都是朝鲜人,这些人当然不会有什么为我大清效死的觉悟。反应过来后自然是乱成一团的到处躲。当然人群中还有些人是八旗兵,只是他们手里的家伙都藏在隐秘的地方,要拿出来却还需要时间。 这时候突然出来了一阵哨声,那几个正在向爱新进攻的半大孩子突然都一下子扑倒在甲板上。几乎与此同时,不远处的明军战船上响起了一排枪声。 这一次爱新可就没刚才幸运了,几枚8钱重的枪子直接命中了他。铅制的子弹射入他的身体,然后碎裂开来,将巨大的能量传送到他的体内。破碎的子弹在他体内翻滚,然后破体而出,在他的后背上炸开了一个脸盆大的血口子。 虽然作为一个白甲兵,爱新也算得上是体壮如牛。但就是真的牛马,也经不起这样的一击。爱新甚至连像某些电影中那样惨叫一声都没能做到,就倒在了地上死掉了。 火枪的子弹横扫了这条朝鲜商船的上甲板,很多刚刚拿出武器准备冲上来的八旗兵也都被打翻在地。 这一排枪刚打完,那几个半大孩子就像狸猫一样窜了起来,他们也不再向前,而是直接掉头冲向了搭在两台船之间的跳板,他们前脚刚上跳板,耳边就响起了大炮的轰鸣声,这是两门放在战船上的英国十二磅炮在发射葡萄弹。 一个一个的小铁珠被从炮口中喷了出来,又将对面的甲板洗了一遍。如今那条朝鲜船的甲板上已经看不到一个站立着的人了。 “整队,过去搜索!”郑家的那些半大孩子水兵再次踏上了那条朝鲜船。水兵们每五个人组成一个小组,两个人各自拿着一面大盾牌走在前面,三个拿着上了刺刀的火枪的士兵跟在后面。 甲板上一片狼藉,被打死打伤的朝鲜人,汉人,满洲人到处都是,有些人在刚才没有被打中最要命的地方,所以一时间还没有死,正在自己的血泊里挣扎,一边用各种语言高声的叫喊着。 “保持队形,提高警惕!”宋染低声的重复了一遍出发时的命令。他是一个五人小队的队长,是护厂队的成员,这次他们和其他一些快要毕业了的学员一起,到这海上来完成最后的毕业典礼。 “救命呀!救救我!我还有救!”一个声音从不远处传了过来。 拿着盾牌的韩雷就想要往那边去。但是一只手拉住了他。 “按照演练时候的速度,保持队形!”宋染说。小队一句不紧不慢的向着前方搜索前进,绕过一段堆在甲板上的船帆,宋染看到了那个再用汉语呼救的人。小队小心翼翼的靠近过去,。那人手里空空的没有武器,一只脚被12磅炮射出的葡萄弹打掉了,血流了一地。 “救救我,救命!”看到他们,那人的眼睛亮了,喊声也大了起来。 “你是汉人?”这时候宋染已经走到了这人的身边,他居高临下的望着这个倒在地上的家伙,手里的带刺刀的火枪垂了下来。 “是,是,我是汉人呀,救救我!”高鸿中喊道,刚才变故开始后,他转身就跑想要跑回船舱里去,只是没来得及跑下去,就被葡萄弹击中了。 “船舱下面还有多少人?”宋染问道。 “还还有一些朝鲜人,两个鞑子。”高鸿中忍着痛说。 “很好,下辈子投胎做猪做狗赎罪去吧。”宋染冷冷的说,同时手里的刺刀猛地向下一扎,铁制的三棱刺刀就从高鸿中的肋骨缝中穿了过去,刺进了他的心脏里。刚才高鸿中在说话的时候,宋染一直在盯着他的胸口,估摸着心脏的位置。教官说过,对着这里一下,立刻就能让敌人完蛋。 一脚踩在高鸿中的胸口上,宋染小心翼翼的吧刺刀拔了出来。刺刀只是铁制的,虽然做成了三棱状,但是坚固程度还是算不上好。如果不小心,折断的可能性一样不小。 抽出了带血的刺刀,宋染环顾了一下自己的队员,低声道:“我再重复一下这次行动的命令,凡是汉人,满洲人,一个不留!” 其他的队员也都点点头道:“狗汉奸!杀得好!” “张涛,如果发现下一个,由你来执行。”宋染望着另一个护厂队员说道。 “坚决完成使命!”张涛紧紧地握住了手里的火枪,因为太过用力,以至于他的手指关节都发白了。 “继续搜索前进!” 巴彦跌跌撞撞的向着火药仓摸了过去,对于遭到拦截,他们不是没有预案。如果真的被发现了,无法摆脱了,依照他们的预案,巴彦将点燃在底舱的一大桶火药,以避免船只被明军俘获。 虽然底舱很黑,但是巴彦还是勉强看到了那个火药桶,他走过去,掀开了桶盖,然后从腰间摸出了火镰。巴彦闭上了眼睛,将火镰和火石狠狠地一敲。“啪!”然而,也只有这“啪”的一声,火药并没有爆炸。 巴彦睁开了眼睛,满头是汗。他用抖抖的手又一次将火镰和火石狠狠地一敲,一个豆大的火星冒了出来,巴彦看到这火星落在了火药堆里,然后就熄灭了。 “这是”巴彦还没有想明白,突然有一只手臂从后面伸了出来,捂住了他的嘴,同时他的腰间一阵剧痛,痛的他浑身的肌肉都搐缩了起来,完全无法动弹。他想要大喊,但是嘴里却只能发出轻微的咯咯咯咯的声音。一把刀从他的背后准确的刺入了他的肾脏。 巴彦抽搐了几下,断了气。 吉姆尼从巴颜身上抽出了匕首,在他的身上擦了擦。木桶中的火药在此之前已经被他悄悄地用水浸透了,自然不是火镰打出的那点火星能够点燃的。 整条船都被郑家的水兵控制住了。船上的船员活下来的不多。高鸿中和其他的汉奸都被干掉了,八旗兵也不例外,就是朝鲜船员,那些伤势比较重的,也都被给了个痛快。活下来的只要四五个朝鲜船员。当然,还有一个也被捆起来了的泰西人。 郑家的水兵对于朝鲜样式的船只也很熟悉,所以很快一批水手就控制了这条船,然后在几条战船的护送下,向着台湾方向驶去。 这天中午时分,福建巡抚萧奕辅刚吃完了午饭,正在和几个清客闲谈,突然有人来报告,说是福建总兵郑芝龙求见,说是有重大军情禀告。 萧奕辅是在前任巡抚沈犹龙丁忧后担任这一职务的。当他任职的时候,郑芝龙已经是福建最大的地头蛇了。萧奕辅对这个海寇将军的看法不算太好,但是两人的关系却也不坏。如今听说郑芝龙又紧急军情上报,萧奕辅让人领着郑芝龙去客厅略等一下,自己则赶忙换上一套官服。然后到客厅里来见郑芝龙。 “末将叩见巡抚大人。”一见到萧奕辅,郑芝龙赶忙站起来行礼。 “郑总兵不必多礼c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情?”萧奕辅一边坐下,一边问道。 “萧巡抚,日前我部的巡船在海上拦截了一条形迹可疑的朝鲜船只,我军的将士在那条船上居然发现了建胬!一番大战之后,我们夺去了这条船,那些建胬也都被我破军斩杀。然后我军在这条船的底舱里,发现了三门用于攻城的巨炮。据活着的朝鲜船工说,这条船是建胬转门派出来向泰西人购买大炮的。” “啊!竟有此事!”萧奕辅吓了一大跳,“还好被飞黄将军发现了。本官也要恭喜将军再立奇功。” “萧巡抚。这立功什么的也是大人运筹得当。”郑芝龙说,“我们清点了一下,船上一共有八个真鞑子,都在夺船的时候被我军斩杀。还有一个叫做高鸿中的汉人,据说是黄台吉的汉臣。另外,缴获的那三门火炮,下官试用了一下,发现这炮威力巨大,怕是能压倒如今我们的任何一种大炮。据那些朝鲜船工说,他们已经跑了好几趟了,我担心,建胬手中有了这样的东西,非是国家之福。便想要与大人一起上书陛下,也让九边能有所准备。”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二十二章,“荷兰人”的新订单(1)(二合一) “此事确实可虑。”萧奕辅道,“这次将军真是立下了大功了。那些大炮本官可以看看不?还有那些朝鲜人,可以交给本官审问一下不?” “下官知道巡抚大人可能要看看那炮,所以带了一门过来,如今已然送到城外的校场上去了,巡抚大人若是要试炮,还需移步道城外的校场。至于那些朝鲜人”郑芝龙不太好意思的笑了笑,“萧巡抚,下官麾下的儿郎们在拦截那条船的时候,下手没轻没重的,如今剩下的几个朝鲜人都受了些伤,怕是暂时还不太好移动,所以暂时还在安平。下官如今请了医生,医生说,伤势虽重,但却已经没有性命之忧了,再有个一两个月就能坐船了。不过下官已经把这些朝鲜人的供词带过来了。大人可要看看?” “飞黄将军做事情果然缜密。”萧奕辅又称道了一句,“这供词将军先放一份在我这里,如今,我们还是先去看看大炮吧。” 泉州城外,校场。 一门威武的青铜火炮正摆在校场上,新任巡抚萧奕辅和郑芝龙正围在它旁边。 “巡抚大人您看,这门炮的做工精良,绝不是我们工部造出来的那些废品能比的。大人请看这炮的内壁,居然都细细的打磨过,真是光洁如镜。不比我朝工部做出来的那些东西,到处都是气孔破洞什么的。”郑芝龙将手从炮管里抽了出来,对萧奕辅说。 萧奕辅也很有兴趣的凑过去,虽然没有像郑芝龙那样直接把手伸进炮管里去,但也眯起眼睛,向炮管里面张望了一下,然后道:“却是是做得精细,不是我朝工部做的那些东西能比的。” 大明的工部管理混乱,做出来的兵器什么的,质量一向就不太牢靠。比如说做的鸟铳,若是用一半的装药,大概还能保证,炸膛什么的几率不至于太高。但若是按照设计指标,装上百分百的药量,若是还能不炸膛,那几乎就是祖坟上冒青烟了的运气了。 不过老实说,我大明工部就算把火枪做合格了,其实也没有并什么卵的用,因为送到各处仓库之后,保养得一塌糊涂。就算原本是合格的,在仓库里生几年锈之后,也一样成了一打就炸的破烂。 所以我大明用得最普遍的火器,居然是很滑稽的三眼火铳。因为这东西虽然威力一般,但因为管壁相对比较厚,不太容易炸膛,再加上还有一个长长的柄,就算炸了,距离人也远一些,不容易炸死人。 萧奕辅此前并没有见过这么大的大炮,不过小一些的炮他也见过一些。虽然炮小不少,但那做工,却差得很远。 “不知这炮威力如何?”萧奕辅站直了身子问道。 “我们试一炮就知道了。”郑芝龙道,“大人,这炮是专门用了攻城的,要试验威力最好是有一段城墙。只是急切之间,到哪去去找城墙?总不能拿它对着泉州的城墙开炮吧。大人请看那边,短时间内,下官也没办法在这里建起一堵城墙来,就只能让儿郎们在这里堆了一个土堆。这土堆没能夯实,不过厚度倒也不小,约莫也能看出它的威力。巡抚大人可要打一炮试试?” 萧奕辅也来了兴趣道:“老夫还没有见过这么大的炮开炮呢,正要见识一下。” 郑芝龙便下令装弹射击。 几个士兵上前来,倒入火药,然后压紧,又装入了一个铁球。 “这个铁球有多重?”萧奕辅问道。 “有快二十斤了。”郑芝龙回答说。 萧奕辅点点头。这时候那边的装填已经完成了,操炮的军官向郑芝龙这里举起旗帜示意。 “大人,那边已经准备好了。可要让他们开炮?”郑芝龙道。 “嗯,开炮吧!”萧奕辅道。 站在一旁的另一个军官朝着郑芝龙看了一眼,见郑芝龙微微的点了点头,便挥动起了一面红旗。 那门炮立刻喷出了一股浓烟,然后沉闷的炮声才传了过来,萧奕辅觉得整个的台子都跟着这炮声晃悠了一下。 “大人请看。”郑芝龙将一个望远镜递给萧奕辅。萧奕辅举起望远镜,看到远处的土堆已经垮塌下来的一大截。萧奕辅知道这些土不是真正的城墙里的那种结实的夯土,但是仅仅一炮,就能有这样的效果,还是完全出乎了他的预料。如果这样大的土堆也只能顶住一炮,那么一般的城墙,又能顶得住几下子呢? “好家伙!”萧奕辅吃了一惊。 “大人,您看,这炮在这样远的距离上,都有这样的准头,这样的威力。若是建胬手里已经有了好多门这样的大炮,我大明的那一座城墙还能挡得住他们?”郑芝龙皱着眉毛说。 其实在两人看来,北方的满清的威胁对于他们而言,其实还很远。不过从他们的利益来看,他们都有把事情说得更严重的必要。 对于郑芝龙而言,事态越严重,他的功劳也越大。当然,作为一个武将,他如今已经升了总兵,从官阶上来说,也已经到了头了。但是前面还有封爵呢。在明朝中期之后,武将的地位明显比文臣低,但是武将要获得封爵却要比文臣更容易。再说了,朝廷在得知这个消息之后,能采取的措施其实也不多,可以预见的只有两条:第一,同样向泰西人求购这样的威力巨大的火炮,用以平衡来自建胬那边的压力。第二强化海路的巡查,以阻断建胬继续外购火炮。而无论哪个举动,都绕不开郑家,都将大大增加郑家的分量。 对于萧奕辅来说,如今福建相当太平,他本来也没想到能捞到什么边功。但如今,这功劳却突然的从天上掉下来了。将这件事情说得越严重,自己的这份功劳自然也越大。所以此前他虽然对郑芝龙这个地头蛇不太喜欢,但既然如今人家把一份大功劳都放在自己面前了,那自己自然也要改变一下态度了。 “飞黄将军说的是。本官也深以为然。不如本官和将军联名上一份奏章,将此事禀明天子如何?”萧奕辅道,“另外,这几门炮,还有那些朝鲜人,说不得朝廷就要看看,要细细的查问一番。尤其是这些朝鲜人,一定要照看好。” 郑芝龙双手抱拳道:“末将遵命。” 两人一起下了高台,又乘上马车到几百步外的土堆那边去看了看,然后一路回了巡抚衙门。 “飞黄将军今晚就在老夫这里吃顿便饭吧。”萧奕辅道。 郑芝龙听了,赶忙受宠若惊的道:“小将怎敢搅扰巡抚大人?” “无妨,无妨,我也正有些事情要问问你,要不然,这奏折如何写得明白呢?” 福建发出的八百里加急的奏章要在原来,用不了数日就能到达京师,只是崇祯以来,驿路崩坏,就连八百里加急的速度也大大的下降了。所以这份奏折花了近一个月才送到京城,摆在了崇祯皇帝的案头。 十一月的北京已经是相当的寒冷了,皇宫中的房子有都普遍宽大,加上巨大的宫殿里,却只在崇祯皇帝的书案上点着两支蜡烛,这就越发的显得空旷而黑暗。 为了应付军费越来越多,税收越来越少的局面,崇祯皇帝大幅度的削减了皇宫中的开支,很多年前,皇宫中一到夜间,就到处点着明晃晃的蜡烛,尤其是皇帝所在的宫殿更是亮如白昼的情形已经很长时间没有出现过了。如今甚至到了,只有皇帝这里才有两支蜡烛点着的地步。就连周皇后那里,也只有皇帝去了,才会点起蜡烛来,平日里,到了晚上,周皇后自己纺纱织布的时候,也不过点上一盏昏黄的菜油灯而已。 是的,大明帝国的第一号贵妇人,大明天子的皇后,已经要自己动手纺纱织布了。张岱在石匮书后集中,这样描述周皇后:在后宫常常身穿布衣,吃素食,与皇帝一起提倡节俭,一切女红纺织之类事务,都亲自动手。张岱的这些话,并非毫无根据的阿谀奉承之词,这从周氏在后宫设置二十四具纺车,教宫女纺纱一事,可以得到印证。崇祯宫词称赞她“有恭俭之德”,亲自操持家务,身穿旧衣服,把后宫治理得井井有条。员分百二领璇宫,撙节咸资内教功。三洒亲蚕重浣服,拟将恭俭赞王风。所谓亲自操持家务,还包括亲自烧饭。而除了佳节大典之时,周皇后和崇祯皇帝在宫中从不穿丝绸什么的,而他们所穿的布衣,从纺纱织布到裁剪成衣很多都是周皇后亲手完成的。 前一段时间,市面上有了一种很便宜,但是点起来却很耐烧,而且很亮的灯油。周皇后听说了,让人买了一些进来,点起来一试,竟然丝毫不亚于蜡烛,皇帝因此一度打算将宫中的蜡烛,包括自己批阅奏折所用的蜡烛,全部换成这种油灯。也好尽可能地节约一点资金,来维持这个摇摇欲坠的朝廷。只是刚起了这个打算,这种灯油却断了货。 老实说,崇祯皇帝真是个苦孩子。自从他登上这个至高的位置之后,他怕是一天好日子都没有过过。天灾不断,内外交困。皇帝用尽了一切的手段,但是天下还是毫无起色。以前他觉得是宦官专权,祸乱天下,于是他处置了魏忠贤以及他的阉党,让朝堂上到处都是东林君子。然而,这并没有起到多大的作用。天下的局面还是一天不如一天。于是他觉得自己被骗了,又换上了不是东林党的温体仁,然而无论是谁,面对着眼前的困局都毫无办法。如今的大明,就像是一个被锈蚀得满是窟窿的铁皮水桶,无论你投入多少的金钱和精力进去,一转眼,都会从那些窟窿中漏个精光。 比如说辽东的军饷。整个大明如今落到这样的地步,很大程度上都是受它拖累。朝廷每年要在这里花掉数百万两的白银,如果还是在洪武年间,或者是在永乐年间,这么多的银子砸下去,就是建胬的力量再扩大几倍,也早就被毫无悬念的砸平了。而现在为什么这么多的银子砸下去了,却连一个泡泡都没有冒出来?原因很简单,因为崇祯皇帝想尽一切办法,克扣自己,也克扣天下百姓,克扣出来的那些钱根本就没有花在该用的地方。每年数百外的辽饷,从户部拨出之后,并不是立刻送往辽东,变成士兵们的武器铠甲,变成训练和作战的经费,而是有一大半会直接留在京师,被大大小小的官员们瓜分一空。剩下的那一小半,送到了辽东之后,也不会真的被用在备战上,而是被装进了辽东将门的那些家伙的腰包里。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辽东的战乱,已经成了很多文武官员们发家致富的门路。设想一下,若是没了建胬,没了辽东的叛乱,那自然就不会再有一年几百万的辽饷,那这一大批人就会失去一个巨大的财源。可以说,如今在大明朝廷中,除了皇帝本人,到底有多少官员,有多少将领,是真心想要平定辽东的,还真未可知。就算有,当他独自一人,挡在这条巨大的利益链之前的时候,除了粉身碎骨,还可能有什么其他的结果? 大明末期,不是没有深谋远虑的谋臣,比如洪承畴,虽然在人品上,这人不值一提。但论及眼光和手腕,却绝对是一流。大明末期也不是没有忠勇的将领,卢象升c曹文昭都是不可多得的忠勇兼备的人才。假如他们出生在洪武皇帝的时代,追随的是洪武皇帝,成就未必就在开平中山之下。但是很遗憾,他们生在明末,在他们身后的是一个有着不坑自己人就会死的毛病的朝廷。 更为可怕的是,朝廷的这种不坑自己不舒服,不坑自己人就会死的毛病并不是至少不全是因为所谓的“朝廷中出了小人”,什么“奸臣当道,残害忠良”。朝廷中的那些人其实也不过是在做对自己最为有利的事情而已。 据说后来李闯王包围了洛阳。洛阳城里最有钱的就是福王了。于是守军找到福王,表示,流寇大军压境,要守住城池,您老人家要拿些钱出来呀。结果福王不肯,最后也不过拿出了九牛一毛的千余两银子,然后城中守军哗变,李自成就攻克了洛阳,然后把福王宰了下了酒有考证说,以福王肉下酒乃是虚构。这个故事里,福王的举动是不是超级可笑?其实真不是,因为福王很清楚,无论拿出多少银子来劳军,只要从各级官员的手中流过去,最后就不会有哪怕一个子落到士兵们手里。而那些官员们难道不知道李自成进了城,他们也没好果子吗?他们当然知道,但是他们也都太了解自己的那些同僚了,他们知道,就算是自己不拿,人家也会拿的,而且拿的更多。反正士兵们还是一个子都拿不到,李自成该进城还是能进城的。到时候,手里多一点钱,还可以用钱走走门路,说不定活路还大一点。整个的朝廷,从中央到地方,都是这样的官员,他们大都做出了这样的最忠于自己的利益的选择。而这样的选择对于整个大明朝廷来说,却是最坏的选择。在这个体系内,任何一个不损公肥私的,任何一个愿意舍己为国的人,都会因为捞的太少,拥有的资源太少,还试图挡着大家发财,最后的结果都只能是被“自己人”碾个粉碎! 整个大明朝到了这个时候就像一条破船,随时可能在风浪中倾覆。但是这船上的人都在干啥呢?都在做着最符合他们个人利益的事情把船上的板子卸下来据为己有,这样等船沉了,自己就有一块可以用来救命的木头了。而一心想要挽救这条船的崇祯皇帝的每一个整改措施,都给了那些人动这条船,从船上撬下更多的木板的机会。结果是崇祯越是努力,大明朝就越是药丸。 所以说,要错穿越者,要传到明末的同志们千万要睁大眼睛,穿成谁都好,千万别穿成了可怜的苦孩子崇祯。就力挽狂澜的难度而言,穿成崇祯,要比穿成李自成c张献忠c罗汝才c王自用,甚至是刘香这样的海寇都大得多。因为他们只需要对付一两个神对手,就算后来入关的满清,其实认真研究一下,也算不上太强。整体难度也还在可以控制的范围内。但是穿越成崇祯就不同了,从你一入场,你就被一群别有用心的,满脑子都是死队友不死贫道的猪队友包围了。这些猪队友,不是一个两个,不是一群两群,而是整个朝堂,绝大部分都是。皇帝虽然位高权重,但是难道你还能把整个官僚系统都重新清洗一遍?你以为你是钢铁慈父斯大林?后人往往以崇祯五十相来指责崇祯急躁,刻薄,但说老实话,这五十相中又有哪个不是猪队友呢,他们又怎么能不做猪队友呢?可怜的苦孩子崇祯之后在上煤山的时候,留下了这样的话:“朕非亡国之君,而群臣皆亡国之臣。”“文臣个个该杀!”这话其实真不是没有道理。 所以稍微有脑子一点的穿越者,稍微有野心一点的穿越者,都不会傻乎乎的跳到朝廷里去辅佐这个千疮百孔的朝廷,那根本就是在白花力气做无用功而已。就算你能力暴强,又充满了牺牲精神,又能为这样的一个朝廷续上几秒呢?所以稍微正常一点的穿越者,真正的忠于华夏的穿越者,断没有将力气花在这样的地方的道理,他必然对这样的一个朝廷充满了“彼可取而代之”的野心和深深的恶意,充满了将这个内不能安民,外不能御寇的朝廷扫进历史的垃圾堆里,然后开创一个更现代,更科学,更能给华夏民族带来利益和荣耀的新时代的豪情。从这一点上来说,穿越者们真正要弥补的,不是崇祯的遗憾,而是李自成在一片石的遗憾。明末的遗恨,华夏的遗恨不在煤山,而在山海关一片石! 如今已经是深夜了,苦孩子崇祯已经不知道处理了多少奏折了,两根长长的蜡烛已经要点完了,太监王承恩赶忙上来帮崇祯换上新的蜡烛。 “如今是什么时候了?”趁着换蜡烛的时间,崇祯皇帝站起身来活动了一下腿脚。 “回禀万岁爷,已经是子时三刻了。皇后娘娘和袁贵妃刚才来看过陛下,见陛下正在忙就没让奴婢打扰皇上,娘娘还给陛下送来了一盏参汤,陛下喝了,补补身子也好。”王承恩赶忙说。 “啊,已经三更了呀。”崇祯说,“外面的瓦上怕是都下霜了吧。” “回陛下的话,外面的瓦上早就下了霜了。”王承恩道,过了一会儿他又说:“皇上可要喝口参汤?” “嗯,你去端过来吧。辛苦你了。”崇祯甩了甩胳膊对王承恩说。 “奴婢当不起陛下慰问,只是陛下也要保重龙体,这每天忙到三更的,莫说是几位娘娘,就是奴婢看了也是心疼的。”王承恩一边说,一边把放在一边的汤盆里保温的参汤端了过来。 崇祯皇帝接过来,一口喝完,然后叹了口气道:“朕又那里不想早点休息,只是唉” “皇上最近又瘦了。”王承恩道。 这时候蜡烛也已经换好了,崇祯皇帝重新走回到御案旁,准备坐下来继续,突然他又叹了口气道:“唐玄宗时,用韩休为相,也曾瘦过。玄宗皇帝曰:吾貌虽瘦,然天下必肥。今日却让朕到哪里去找一个韩休。” “陛下如此操劳国事,天下也一定能大治的。”王承恩赶忙说。 崇祯听了,笑了笑道:“你呀,尽说好听的。”一边说,一边摇着头。然后低下头去,拿起了下一份奏章。 “咦,居然是一份捷报?怎么是福建的?”崇祯低声道。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二十三章,“荷兰人”的新订单(2) 捷报这东西是报告好消息的,但这好消息不一定真的是好消息。在当了多年皇帝之后,崇祯早就明白这个道理了。比如说福建,一直都没什么大事。对于如今的朝廷来说,没大事,就是最大的好事。但如今这里却又开始上捷报了。这说明什么?说明福建在打仗了呀。虽然捷报报告的是打仗打赢了的事情,但是在本国的原本和平的领土上打仗本身就是一件非常非常坏的事情。 这就像是说我们南方的某只猴子,曾经打败过高卢鸡c甚至还打跑过白头鹰,获得了一个接一个的胜利。胜利当然是好事,但是你要问问他们,还愿不愿意再多来几次这样的胜利,估计人家一定会和你急眼的。 崇祯皇帝颇为忐忑的翻开了这份捷报,粗看了一下,先是松了口气,原来福建并没有出乱子,只是在海上抓到了建胬的商船慢着,建胬的商船?建胬有商船了,还和其他国家进行贸易了?这就立刻又是坏事了。这真是福兮祸之所伏了。 继续往下看,崇祯皇帝越发的惊惧起来了萧奕辅和郑芝龙都上报说满清在从西洋人那里购买攻城用的大炮。好消息是这船和大炮都被福建总兵郑芝龙截获了。但是坏消息,也不少,比如说这奏折上说,他们审问了被俘的朝鲜人,那些朝鲜人说,虽然这条船是建胬第一次自己派船去买大炮,但是在此之前,已经有泰西商人把大炮卖给建胬了。 崇祯皇帝觉得自己的脑袋都疼了起来。他继续往下看,萧奕辅和郑芝龙都报告说那些朝鲜人并不知道建胬从泰西人那里买下了多少大炮,只知道,泰西人确实将大炮卖给了建胬。嗯,这可不是个好消息,对崇祯皇帝来说尤其如此。 建胬的军队杀到北京城下已经不是一次两次了。好在北京的城墙高大坚固,建胬也不太会攻城,所以但要是下一次,建胬带着一大堆的大炮过来,那北京就真的 紧接着崇祯皇帝从这份捷报上又看到了更多的坏消息。那些该死的泰西人,嗯这次据说是什么法兰西人,出售给建胬的大炮非常厉害。按照萧奕辅和郑芝龙的说法,朝廷原先购买和自制的那些大炮和这些炮一比,就像是玩具一样。 虽然看到了这么多的坏消息,崇祯皇帝还是觉得自己应该庆幸一下。首先,附件没有发生大的变乱,这个省份依旧可以给朝廷提供赋税,虽然不多,但是至少比那些需要朝廷不断地往里面扔钱的地方强呀。 至于大炮的事情,虽然不是好消息,但是知道了坏消息不坏事已经发生了却一无所知可强多了。所以崇祯在看这份奏折的时候,虽然眉头紧锁,但是他还是要对自己这样说:“这个福建总兵郑芝龙倒也是个能老老实实做事情的人,可惜只会打海战。萧奕辅也不错,这次郑芝龙能发现并且破坏建胬的阴谋,萧奕辅也有策划之功。好好培养一些,将来也是个人才。” 于是这两人也就算是简在帝心了。 崇祯皇帝继续往下看,便看到了这两人提出的解决方案。 第一条方案自然是加强海上巡逻稽查的力度,截断建胬购买火炮的海上通道。只是大海这么大,谁能保证没有漏网之鱼呢?所以,看到这一条,崇祯皇帝还是忍不住皱了皱眉头。 “不过,他们能想到这么多,也算是不容易了。”而且更让崇祯皇帝高兴的是。在提出了要加大巡逻力度的前提下,郑芝龙居然没有提出说要加军饷。虽然以朝廷如今的财政状态,还真拿不出更多的军饷来给郑芝龙。 “真是个能体恤朝廷的困难的实在人呀!”崇祯皇帝虽然被人家说成刻薄,但是也觉得对于郑芝龙这样屡立奇功,而且不问朝廷要钱的将领,朝廷还是该给些鼓励的。钱当然是拿不出来的,但是一些惠而不费的东西倒是可以给一下。 至于第二条方案就不太让崇祯高兴了。因为郑芝龙还有萧奕辅都说,既然建胬已经有了这样的大炮,那朝廷也必须立刻装备这样的大炮才能和建胬抗衡,至少,一些最为关键的位置,必须有这样的火炮,比如山海关,比如宣大,比如北京都要有这样的大炮才能以策万全。 郑芝龙在奏折里面还细致的解释说:大炮的射程和炮位的高低也直接有关。同样的炮放在城头上,肯定能比放在平地上打得远。若是那些关键的位置的城头上都有几门这样的炮,那就能在敌人的炮兵可以有效地轰击城墙之前,先对敌人发起攻击。另外郑芝龙还表示说,他听一些泰西商人说,建胬购入的这种炮,其实还不是最大,最强的大炮。如果朝廷需要,他可以帮助朝廷联系到泰西商人,买到那些更大更好的大炮。如果能把这样的大炮架在北京的城头上,那无论建胬来了多少人,京师都能安如泰山。 崇祯也知道,这上面说的有道理,而且也是必须的急务,但是这样做又涉及到要花一大笔钱。而且这笔钱看起来还是非要花不可。如今的问题只是在哪里能找出这些钱来了。 崇祯用手捶了捶自己的额角,王承恩赶忙过来帮崇祯按摩太阳穴。 “你帮我看看,内阁的票拟说了些什么。”崇祯觉得脑袋疼得厉害,变闭上了眼睛对王承恩说。 王承恩便拿起奏折,看了看,然后道:“张学士也没有别的意见,只是要陛下下旨,嘉奖萧奕辅和郑芝龙。又提议让陛下速发内帑,购买大炮。”这时候,温体仁因为在诬陷钱谦益一案中,被拿了东林的钱的曹化淳的暗算,表现出了结党营私的状况而被罢免了,内阁的首辅暂时变成了张至发。 “啪!”崇祯皇帝一下子站了起来,将书案上的砚台狠狠地砸在了地上! 王承恩吓得赶忙跪倒在地。 “内帑,内帑!”崇祯皇帝怒气冲冲的骂道,“他们以为朕的内库里面真的有个聚宝盆?能够凭空的变出银子来!朕养着这些臣子,他们遇事就只知道让朕拿内帑出来,内帑内帑,内库里面都能饿死老鼠了!朕如此勤勉,如此节俭,他们居然一点都不能替朕分忧。王承恩,你说朕还养着这些文臣干什么!” 说到这里的时候,崇祯转过头来,见王承恩正跪倒在地上,一句话都不敢说。便长长的叹了口气,道:“你跪着干什么,这又不是你的事情,起来吧。” 王承恩听了,抖抖的爬了起来。还没站稳,却又听到崇祯皇帝叹息说:“当年我大哥用魏忠贤也不是没有道理的。若是魏忠贤还在,这些文臣又怎么敢如此对朕?朕现在倒是真的需要一个魏忠贤了王承恩,你能做魏忠贤吗?” 王承恩一听这话,膝盖一软,顿时有跪在了地上,道:“魏逆祸乱朝政,罪该万死,奴婢怎敢” 崇祯皇帝盯着王承恩看了一会儿,又像是失望,又像是满意的叹了口气道:“起来吧,别跪着了。你呀,当不了魏忠贤的,曹大伴也当不了。你看他如今管着东厂,这东厂唉便是刺事的本事,比起以前” 崇祯皇帝不再说话了,他当然知道,东厂之所以会这样,正是他一手造成的。当年他实在是年轻糊涂,在打击了魏忠贤之后,居然忘了东厂这根棍子对于君王来说是何等重要,居然将它和魏忠贤一起砸了个稀烂。如今东厂无力,这实在不能怪曹化淳。又过了一阵子,他才对王承恩说:“你知道这郑芝龙家里有些什么人吗?” 王承恩答不出来了,便伸出手,在自己脸上轻轻地批了一下道:“奴婢该死,这样的事情居然一点也不知道。” 崇祯忍不住笑了起来,道:“这确实朕的不是,这种事情需要到有司去查才能知道,又有谁能记得满天下那么多官员家里都有些什么人呢?嗯,你记得这事,明日帮朕去查查就是了。唉钱呀去哪里弄这么大的一笔钱呢?” “万岁爷要不要先让萧奕辅和郑芝龙把缴获的三门大炮,还有那几个朝鲜人送进京师里来?尤其是那三门炮,更要快些送来。万岁也可以看看这炮是不是像他们说的那么厉害。如果真的像他们说的那样。这三门炮就先摆在京师的城墙上,也算是能先保住一处了。”王承恩道。 “嗯,你说的有道理,真是难为你了。”崇祯皇帝说,“你比内阁的家伙有办法多了!” “奴婢当不得万岁这样夸奖,奴婢只是偶尔想到而已。”王承恩赶忙道。 “偶尔想到?那也要真的花了心思,花了力气去想才行。内阁的那些人算了不说了。如今是什么时候了?”崇祯皇帝问道。 “万岁,已经是丑时一刻了。”去查了一下时间之后,王承恩回答说。 “这样晚了呀。”崇祯站了起来道,“好在这些奏章总算忙完了。朕要略微休息一下,到了上朝的时候,你们记得叫朕起来。唉三门炮如何够用?山海关c宣大那里无论如何也要有几门才行呀。”虽然准备要休息了,可是崇祯还是忍不住的想起了钱的事情。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二十四章,“荷兰人”的新订单(3) 到了丑时崇祯皇帝才睡下,然而他脑袋里满是事情,加上头疼,偏偏又睡不着,只是躺在床上算是闭目养神罢了。一般来说,人劳累了之后很容易睡着,但是若是长期熬夜,反倒是可能导致神经衰弱或者慢性疲劳综合征,以至于出现严重的失眠。如今,失眠这一症状就出现在了崇祯皇帝身上。 崇祯皇帝就这样躺在床上眯了一阵子,就听到似乎有人声。睁开眼睛,看到王承恩正走过来,便想要坐起身来,只是身上酸软,一下子竟没能坐起来。忙用手撑了一下,这才坐了起来。 “如今是什么时候了?”崇祯问道。 “皇上,已经是寅时五刻了。”王承恩回答说。 “啊,那是要起来准备早朝了。” 早朝这个规矩是洪武皇帝定下来的,洪武皇帝精力充沛,几乎每天都早朝。早朝的时间很早,一般来说卯时就要开始了。而参加早朝的人,一般寅时就要起来准备了。而且洪武时候的早朝规模大,时间长,也只有洪武这种非人类能天天支持。到了永乐迁都北京之后,永乐皇帝就大大的减少了早朝的时间和次数。以后被称作“常朝”的早朝越来越少。但到了崇祯的时候,为了勤勉治国,给下面做个榜样,早朝的次数又大大增加了。 早朝的地点在奉天门。注意是门,不是殿。也就是说早朝的时候,百官都是站在露天地里的。这是因为早朝的人数太多,有时候达到一千多人,以当时的建筑技术,要造一座能容纳千人的大殿可不容易。所以早朝只能在露天进行。洪武皇帝还很体恤的专门定下过规矩,若是遇到下雨,百官上朝的时候可以穿雨衣。 在这样的环境下的早朝,当然都只是礼节性的事情,真正的政务其实一般是不会在早朝的时候处理的。而永乐迁都北京之后,因为天气太冷,早朝的时间就被大大地压缩了,基本的礼节完成之后,皇帝就转驾右顺门的便殿,百官有事入奏,无事就去办公了。而在便殿里,才是真正的官员们进言奏事的地方。 天刚蒙蒙亮,崇祯皇帝就到了奉天门,需要上朝的百官也已经在这里摆好了队列。崇祯皇帝在这接受了百官的的叩拜,完成了一些列的礼仪,然后就依照惯例摆驾偏殿,一些真正的重臣也都跟到了这里。 在便殿里,首辅张至发将内阁的一些工作向崇祯作了汇报,讨论了一阵子的政务之后,就终于轮到了建胬的大炮的事情了。 “诸位爱卿对福建巡抚的两条提议有什么看法?”崇祯问道。 “陛下,微臣以为福建巡抚的两条方略都是必须实行的。而且福建距离建胬太远,此次能拦截得到建胬的船只,完全是赖陛下洪福齐天。所以微臣等觉得,应该在登莱重建水师,才能更好地封闭建胬的水路。只是登莱之乱后,水师损失殆尽,其后东江破败,水师全都投降了建胬。如今若要重建,一来是没人,二来也没有船只。我听说福建总兵郑芝龙有兄弟几人,都是海上的勇将。不如从福建调入一支偏师,驻扎登莱,或许是个办法。 建胬多次入寇,但每次入寇后都不能持久,何也?盖因建胬不善攻城。破不了大城,破不了山海关,便无法长久为害。如今建胬有了这样的大炮。若是不妥为防备,恐怕会有问题。此外,福建总兵郑芝龙说泰西人还有更好更大的大炮,也应该让福建巡抚和那些泰西人联系一下,首先要阻止他们继续出售大炮给建胬,其次还有打听一下这些大炮的价格。”张至发首先说。 “这倒是应该的。”崇祯皇帝说,“只是我朝也不是第一次购买大炮了。基本的价格内阁的心中也应该是有数的。这山海关c宣大c北京都少不了。这笔钱该如何凑出来,不知道内阁有什么办法?” 整个偏殿里顿时一片沉寂。崇祯皇帝耐着性子等了一阵子,但是还是没有人肯说话。大家都你看着我我看着你,就是不做声。一个个的内阁成员都抱定了不当出头鸟的主意。 崇祯终于失去了耐心,直接开始点名道:“张爱卿,你是内阁的首辅,你说说该怎么办吧?” “陛下”张至发只觉得头皮一紧,他和其他的首辅不一样。他是外僚出身的,不是从正途入阁的。在明朝,没点过翰林的官员基本上不可能进入内阁,张至发是第一个非翰林而入内阁的。他进入内阁都被多方排斥看不起了,如今温体仁突然倒了台,一时间朝中也没找到合适的人选来接这个位置。于是他才被放在了首辅的位置上。但是整个北京,上至皇帝,下至一个看门的走卒,谁都知道,他就是做个过渡的而已。张至发本人对此也是一清二楚。他这个首辅,其实就是个做样子打酱油的,但如今,皇帝却直接问他要主意。 “臣臣以为此事当问户部。”张至发飞起一脚,把球踢到了户部尚书程国祥的脚底下。程国祥是因为想到了“借都城赁舍一季租”也就是向北京城里的那些广有土地房屋的人物借一个季度的房租的办法,弄到了十三万两银子。原本估计应该能有五十万两,只是京城的那些大地主大房东也都不是简单人物,抵抗政策的能力不是一般的强,所以最后只弄到了十三万但在当时也算是救了燃眉之急。加上当时户部尚书侯恂,也就是侯方域的老爹,因为开封失陷时顿兵不战的问题被罢免,于是敢于向权贵要钱的程国祥就进了崇祯的法眼,被提拔为户部尚书,并且入阁做了次辅。 但是程国祥也知道,这事情不好办,如今因为上次向权贵要钱的事情,他得罪了一大帮子人,如果这次他再来这么一家伙,只怕不会有什么好结果。我大明的户部尚书一向不好做,从洪武以来,一多半的户部尚书都没能熬到正式退休,多半都是撤职罢官的,下狱的也比比皆是。程国祥年岁也不小了,胡子也一大把了,虽然是个清官,但是也没有海瑞那样老子就是不怕死的劲头。于是他偷偷地看了看其他的大臣,却见那些大臣们一个个鼻观口口观心的做老僧入定状,只得硬起头皮回答道:“户部这段时间支出很大,皇上也是知道的,如今户部那里已经没有余钱了。前些日子户部刚刚将一笔钱拨给了兵部,不知道兵部那边”程国祥同样飞起一脚,把球踢到了兵部那里。兵部尚书杨嗣昌自然也没有办法,如今对各地流寇的作战都到了关键的时刻,他到哪里能变得出更多的钱?于是他又一脚把球踢回到首辅那里道:“兵部只是负责天下战事的协调,这等事情陛下还是该问问首辅。”反正首辅张至发只是个过渡人物,他不背黑锅,谁来背? 张至发见到大家都不肯出头,便只能硬着头皮道:“此事也只有两手,一是加征,二是请陛下动用内帑” 崇祯听了内帑二字,忍不住就变了脸色道:“自朕登基以来,年年以内帑支付战费,到了如今,内库中哪里还有钱?你们” “臣万死!”张至发赶忙跪倒在地,向皇帝谢罪。 其实这个时候,大家心里都知道,大明朝的钱都在那里,都在朝廷中那些权贵,地方上的那些富户那里。但是大家谁都不想主动去碰那些人,于是朝堂上皮球就滚过来滚过去,最后还是新上任的杨嗣昌忍不住了,提出了扩大向富户卖监生资格,让各地严查田赋,严格按实际数量缴税之类的意见。 既然有了出头鸟,大家就都一起松了口气,于是一个个大臣纷纷表示:“臣附议。”这次朝会上的第一个难题算是勉强有了个解决的方案。 然而调动福建水师的事情却很不顺利,萧奕辅和郑芝龙都一口咬定,如今我大明还在和荷兰人交战。荷兰人虽然稍许退却了,但是无时无刻不在觊觎福建,而且福建这两年收成也不好,民间日子难过。若是调走的人少了,也不顶用,若是调动的人多了,只怕这支军队前脚离开福建,后脚福建就要生乱。再说福建水师都是南方人,到了北方,不服水土,怕是未必能起到什么作用。 萧奕辅更是上书说,若要动福建的水师,朝廷最好能先和荷兰人议和。他听说,荷兰人已经趁着朝鲜的战乱,占据了朝鲜的济州岛,如今朝鲜已经是大明的敌国了,荷兰人为此还和建胬的水师开过战,听说也是大获全胜。荷兰人远在万里之外,所求的不过是贸易发财而已。对我大明实在并无侵占的野心。而且荷兰人提出,若是大明愿意和荷兰讲和,并且允许荷兰商队在塘沽一带开办商会,互通有无,荷兰人愿意向大明赔付此前的战乱带来的损失,并且以优惠价格向大明出售任何先进的火器。同时和大明水师合作,加强对建胬的海上封锁。再说,继续和荷兰人打仗其实也很没意思,打赢了,花的也是大明的钱粮。而且他听说,其实荷兰人早就在冒充西班牙人葡萄牙人和大明的商人交易了。只是地方官员们很难分辨出这些泰西人的不同而已。所以针对荷兰的封锁其实也没多少意思,不如招安他们,干脆允许他们明着来交易,然后还可以多多少少的收上一些商税,就他估计,一年下来,也有个几万两的银子,虽然不多,但对朝廷也多少是个帮助。他这里有一些泰西传教士,对于荷兰的情况也很清楚,若是皇帝对这个建议有兴趣,他可以把那些传教士和缴获的三门大炮一起送过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二十五章,“荷兰人”的新订单(4) “少将军,荷兰人派来了使者,他们希望您能安排个时间接见他们。”郑森正在书房里查看台湾造船厂的新一期扩建计划,外面却传来了敲门声,以及刘德的声音。 “哦,是刘德啊,进来吧。”郑森一边说,一边将船厂的扩建计划收了起来。 “刘德呀,我这几天什么时候有空呀?”郑森问道。 “少将军您今天下午要去浊水溪水力加工厂视察,并且出席为第一台水力冲压设备开工仪式今天晚上您要参加炮厂的技术革新总结会,并发表讲话明天上午是农业技术推广会议,您也要出席下午是第一批自制火枪的测试,您要参加明天晚上您要到护厂队给学生讲课后天上午嗯,少将军,后天下午您有一个下午的休息时间。” “那好吧,就安排在后天下午吧。”郑森摇了摇头说,“原本准备这边天休息一下去钓鱼的。” “少将军也可以把和接见荷兰使者的地点安排在钓鱼船上嘛。”刘德提议说。 “嗯,这样安排应该也不错。”郑森点了点头。 哈恩普特曼斯在北港等了两天,第三天下午,他被告知,少将军邀请他一起去海上钓钓鱼,如果有什么事情,也可以在这个时候开诚布公的谈谈。 于是他被人带着上了一条小船,然后乘着这条小船出了港,向着南边行驶了一阵子,前面就出现了一条小巧的漆成了白色的双桅纵帆船。这也是一条漂亮的船,如今船帆已经被收了起来,船只静静的漂浮在海面上。 “少将军就在那条船上等您。”小船上的水手说。 小船靠了过去,那条双桅船放下了绳梯,哈恩普特曼斯登上了那条漂亮的小游艇。这条游艇是劳伦斯的一次船型实验的失败的产物。当时劳伦斯和他的老对头法比奥都受命设计建造一种用于快速通讯的船只。法比奥的产品就是郑森此前使用的“飞燕号”,而劳伦斯的产品就是这条。在选型对比中,法比奥的船型获得了胜利,因为他的船速度更快,而且自持力更强。但是作为失败的产品的这条船其实也不是没有自己的优点,首先这条船的速度也不慢,在合适的风力下也能轻松的跑到十多节。而且在各种海况下,它的舒适性都要更好一些。另外他需要的操控人员也要少两个。 更好的舒适性意味着这种船其实更适合用来做游艇,所以本着不能浪费的原则,这条船就成了郑森的私人游艇。 “普特曼斯先生,少将军请您到后甲板去。”一位少年带着哈恩普特曼斯来到了后甲板,在那里撑着一把很大的阳伞,阳伞下面摆着一个小茶几和两把小椅子。郑森正坐在其中的一把椅子上,正在给手里的鱼钩上饵料。 “啊,普特曼斯先生,见到你很高兴。”郑森因为正在装鱼饵,所以并没有起身,只是做了一个欢迎的姿态,“请坐到我的身边来。嗯,有兴趣和我一起钓钓鱼吗?” “求之不得。”哈恩普特曼斯走过来在另一张椅子上坐了下来,顺手拿起了放在一边的一支鱼竿。而在他和郑森的面前还放着一个小盆子,里面装着一些活虾这是垂钓用的鱼饵。 “普特曼斯先生,您找我有什么事情吗?”郑森问道。 “哦,少将军,我听说有些人打着我们公司的旗号,在北方,大约是朝鲜那边夺取了一个很大的岛屿。我想来向您了解一下吗,您听说过这件事情吗?”哈恩普特曼斯一本正经的问道。 郑森听了,笑了起来。他知道这件事情其实不可能长时间瞒着正版的荷兰东印度公司。于是他问道:“我记得贵公司和朝鲜并没有什么生意上的往来。贵公司为什么要关心这种事情呢?” 一边这样说,郑森一边将已经装好了的鱼饵抛进了大海里。 “我们如今的确和朝鲜没有生意上的往来,但这并不意味着我们将来不能和他们做买卖。而现在有人冒充我们夺去了原属于朝鲜的海岛,这种行为肯定会严重的破坏我们和朝鲜将来进行任何贸易的可能。所以这种做法严重的损害了我们公司的利益。是非常不友好的行为。而且最近日本也因为这件事情对我们产生了不少的误会,这也直接影响了我们在日本的利益。所以,少将军,您说我们怎么能不关心这样的事情呢?”哈恩普特曼斯叹了口气说。 “哦,这样一说,我倒是可以理解了。”郑森悠悠然的端起一杯茶喝了一口,然后道,“那么贵公司打算采取什么样的措施来对付这个假冒的东印度公司呢?你们打算派出舰队去消灭他们吗?如果是这样,我预祝先生旗开得胜。” “不不不,事情还没有发展到必须用武力来解决问题的地步。我们荷兰人一向爱好和平,虽然我不知道这些假冒我们公司的人是出于什么样的目的而做出这样的事情的,但是,在没有经过坦率的谈判之前就诉诸武力,这可不是我们的作风。”这时候哈恩普特曼斯也装好了鱼饵,于是他提起鱼竿,将带着鱼饵的鱼钩跑进了海里。 “那么,您来找我是有什么事情呢?”郑森不动声色的问道。 “啊,我知道您的家族在整个亚洲海域的影响力,我想任何在海上做买卖的人,都不会和您的家族毫无联系。我们很想和那些家伙谈谈,但是我们和他们没有任何联系的渠道,贸然的找上门去,说不定还会产生一些冲突什么的。这就违背了我们的本意了。我们是来寻求合作而不是来挑起冲突的。毕竟如果发生了冲突,不管胜负如何,倒下的都是上帝的孩子。”哈恩普特曼斯满脸悲天悯人圣母表情。 哈恩普特曼斯的来意其实郑森也有所猜测,所以对于荷兰人的态度,以及他们可能的要求郑森也有所猜测。于是他点点头说:“你说的不错,有分歧最好还是用和平的方式解决。嗯,我们的确和他们有不少的生意上的来往。他们向我们订购了不少的船只和火炮,同时用一些北方特产的好木料以及其他的一些东西向我们付账。总的来说,就做买卖而言,他们是不错的生意伙伴。贵公司打算和他们谈些什么呢?” “我们希望他们能够停止使用荷兰东印度公司的名字,这是一种侵权行为。”哈恩普特曼斯说,“当然,这不是主要的,我们还希望能和他们在其他方面进行生意上的合作。我听说最近他们在朝鲜那边开了一个商馆。我想,既然他们打了我们的旗帜那么久的时间,是不是也应该让我们一起做一下买卖呢?” 郑森听了,笑了笑说:“这个恐怕不行呀,因为事情出现了一些变化。就我所知,这个商馆可能很快就要关闭了。” “为什么呢?难道是因为不赚钱吗?”哈恩普特曼斯说,“如果他们不愿意支撑那个商馆了,可以把它转手给我们呀。” “赚的钱不多,但这不是关闭它的原因。主要原因是他们很快要在大明北方开一家商馆了。当然,是以大明商人的名义。你知道,他们最擅长做这种挂着人家的招牌的事情了。而和大明做买卖是有先决条件的,那就是不能和大明的敌人,那些北方的野蛮人有任何的生意上的往来。而如今朝鲜已经背叛了大明,成了北方的那些野蛮人的帮凶。所以,他们必须关闭这个商馆,毕竟,在朝鲜的生意,无法和于大明的生意相比。”郑森恬不知耻的回答说。 “你是说,他们获得了一个在大明北方开一家商馆的机会?”哈恩普特曼斯的眼睛一下子睁大了。 “是呀,大概在登莱或者静海一代。不过你也知道北方的生意不如南方,不过,北京那边还是有些有钱人的。只是这个商馆也不是白白的开的,你知道,我大明一直是禁海的,所以这个商馆的所有明面上的人都要是我们大明的人。而且他们还要负责协助我大明封锁北方的那些野蛮人的海上航线。你知道他们如今的海上力量,以及他们如今拥有的基地都非常适合执行这样的任务。” “我们也愿意为大明出力。”哈恩普特曼斯赶忙说,“如果能够允许我们在这个商馆购买出售货物,我想这就足够补偿我们的损失了。” “但是你们在北方并没有足以支持军事行动的基地。”郑森皱着眉毛说,“仅仅是借用一个名字就要分享这样的好处,这是不是太” “少将军,这事情不能这样看,而应该看我们一起从这当中能够获得多少利益,不是吗?”哈恩普特曼斯微笑着说道。 “哦,这件事让你们加入进来,又能给我们带来什么样的更多的利益呢?”郑森也微笑着回应道。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二十六章,进取号巡航舰(上) “少将军,事实上,我们知道,这个假冒的荷兰东印度公司和你们关系密切,他们可以帮您们做很多你们不太方便做的事情。这一点我们荷兰东印度公司完全能够理解。而且如果能够给我们带来利益的话,我们也不打算揭穿它。”哈恩普特曼斯说,“我注意到了明国正在进行的规模庞大的战争。我知道战争总是充满了各种做买卖的机会。我想那些假冒我们的名字的家伙也是这样想的。我们也希望能获得通过这场战争获得利益的机会。而您也知道,我们和明国的交易,都是通过贵方来实现的,贵方在和我方的交易中也获得了巨大的利益。因此,我们和明国之间的贸易额度越大,贵方获得的利益也就越多。不是吗?所以我们的生意越做越大,这不就是您所说的利益吗?” 郑森想了想,回答道:“普特曼斯先生,您说的有一定的道理。不过就目前来说,我们的合作至少要有这样的几个原则,我想您可以考虑一下。首先,我们在向明国输出商品的时候,要避免相互之间的恶性竞争。我想这一点您应该可以理解对吧?” “是的,少将军,对这一原则,我觉得我们是可以达成一致的。”哈恩普特曼斯回答说。 “所以,在输出商品的类别上,我们最好事先做个划分,普特曼斯先生,您说呢?”郑森微笑道。 “那么贵方打算如何分配?”哈恩普特曼斯赶忙问道。 “和战争有关的东西,无外乎武器c铠甲c战马c粮草c药品这些东西。”郑森道,“在这些东西中,武器方面,您也许知道,我们最近在自行生产火炮。你知道,火炮制造成本很高,要是不能靠着出售火炮的机会来赚一把,我们自己的炮厂就会很艰难。所以火炮这个生意,我方应该拥有主导权,也就是说,除非我方的产能无法消化订单,否则,贵方不得向明国出售火炮。当然,如今我们的生产能力有限,估计在火炮这个事情上,你们还能分到一些。” 自行生产火炮的事情是瞒不过荷兰人的。因为不断的生产出来的大炮被不断的撞在了新造出来的战船上,被摆放在了棱堡上。而郑家从泰西人那里购入的火炮数量却并没有增加。这种情况下,荷兰人只要稍微有点脑子,就能明白郑家正在自行制造火炮。 “火炮可是一笔大生意”哈恩普特曼斯说,他其实明白,在这个问题上,他并没有多少讨价还价的筹码,不过能争取的还是要尽可能的争取。 “除了火炮,还有其他的生意。”郑森说,“比如战马。我们对泰西的骏马一直非常喜欢。我们相信,在大明的军队中,也一定会有对泰西骏马的需求,比如说安达卢西亚马,比如说阿拉伯马这样的战马。再比如说像佩尔什马和夏尔马这样的,适合用来拖曳大炮的挽马,如果贵公司能够将这些马匹带到东方,我想无论是我们,还是大明其他的军队都会非常喜欢的。所以,战马这块,我想就可以算作是你们的范围,只要你们提供的马匹不至于太过昂贵或者存在严重的质量问题。我想,大明政府和我们都愿意从你们这里购进战马。” 这个生意的确让哈恩普特曼斯很感兴趣。不过他还是说:“少将军,远东对于优质马匹的需求大家都知道,但是马匹相对娇贵,要从欧洲运过来,成本会非常高,风险也会很大。我看不如这样。我知道你们,啊,我是说那些假冒我们的人,占据的那个岛屿很大,很适合养马。我想我们能不能共同开发那个岛。你们出土地,我们提供马种,以及相关的技术人员。您觉得怎样?” “这也是个不错的建议。”郑森说,“不过具体的细节还要慢慢的商量。这些事情让下面的人去商量就行了。” 正说着,他面前的鱼铃突然响了起来,郑森一把抓住了鱼竿:“嘿,普特曼斯先生,有鱼上钩了,还是条大鱼呢。” 送走了哈恩普特曼斯,郑森的日子依旧非常繁忙。第二天一早,他又出现在船厂里。今天,有一条大型的巡航舰将要下水。这是郑家自行建造的第一条大型战舰。在此之前,北港船厂生产的最多的军舰只是些可以兼职捕鲸船的小型护卫舰,这些船的排水量不超过四百吨,装备的火炮也只有十门,除去舰首炮和尾炮之外,左右舷侧都只有四门火炮。火炮的口径也不大,仅仅只有12磅而已。 但是这次将要下水的这条战舰却不同了,它是正儿八经的战舰,不再兼做其他用途。这是一条排水量达到两千吨左右的大船,虽然仅仅就吨位而言,它并不比很多年前的郑和宝船更大,但是郑森敢说,这条船在造价上,肯定是远远的超过了郑和宝船。 “少将军,您看,这就是即将下水的进取号。多美呀!”作为这条船的设计师的法比奥很得意的指着这条船说,“即使是在欧洲,这样的一条船,也会是一个划时代的传奇。” 自从劳伦斯在木材干燥技术上获得了巨大的成功之后劳伦斯的那间大干燥室已经被证明了,非常适合用于干燥木料,尤其适合被用来干燥大型木料,大型木料通过那个干燥室,干燥时间大大的缩短了,以前需要十几年甚至几十年才能干燥好的木料,在这里只需要一年左右就够了,而且它还让干燥过程中的损失降低了很多。以前在自然条件下干燥,巨型木料几乎没有不开裂的。这使得很多珍贵的木料被浪费,不能再用在那些最关键的位置上。但是如今,如果工作人员不发生失误,大规模的开裂几乎已经不存在了。 靠着干燥室,劳伦斯一举确立了自己在北港造船厂的地位,明显的压了法比奥一头。当然,不仅仅是地位,收入也是一样。而“小人得志”自然会猖狂得很。在法比奥看来,劳伦斯就是这样的一个小人。这个家伙自从有了钱,就天天在自己面前炫耀他的几个钱。这个没品位的家伙,从头到脚都穿着最好的丝绸,甚至于到了冬天,他的棉衣里面塞的都不是棉花,而是生丝其实是丝绵!然后这家伙每天吃饭的时候都要让仆人将食物从外面送到他的办公室里来。表面上看这是为了表现他工作认真,但是法比奥知道,这家伙就是在炫耀他吃得好。每天都有从欧洲万里迢迢的运过来的葡萄酒和鲟鱼子酱,是的,这家伙就是为了炫耀!每次当这个家伙一边喝着红酒,一边吃着鱼子酱和鹅肝,然后还说什么“这些东西真是越来越不好吃了”的时候,法比奥都恨不得狠狠的给他的那张肥脸上来上一计右勾拳。不过上帝真是公平,不久前劳伦斯得上了一种皇帝病痛风。以至于如今他除了蔬菜水果,什么都不能吃了。为此法比奥特意去教堂捐了两次款,并且只要有机会就会在劳伦斯面前谈喝酒和吃海鲜的事情。 也许是因为劳伦斯的病情影响了他的工作,也许是这家伙志得意满之后放松了研究,在对于新的大型巡航舰的船型设计中,他设计出来的船过度保守,几乎毫无新意,完完全全的浪费了他的干燥室能提供的大量的优质木料。结果,反倒是法比奥利用优质木料充足的优势,设计的相对更激进一些的船型在选型的时候占了明显优势,并让他成为了这条非常重要的战船的总设计师。能在这样重要的竞争中压倒劳伦斯,尤其是还是利用了劳伦斯的技术来压倒他,这种感觉实在是太爽了。 虽然选型也是郑森主持的,所以郑森对这条船并不陌生,但是劳伦斯还是忍不住将这条船的优点又炫耀了一遍: “少将军,你看这条船,它虽然叫做巡航舰,但其实它比任何的战列舰都更强大。少将军您知道,它的吨位和用料都已经是战列舰中最好的了。它的龙骨用的是一整棵的台湾桧木,足有三十罗马步那么长。在欧洲即使是最高等的战舰,也没有这样奢侈的龙骨。这样的龙骨的坚固性可不是那些拼装货能比的。有了这样的龙骨,再加上最好的整块厚橡木的船壳和肋材,这条巡航舰仅仅就坚固程度而言,已经不亚于欧洲最好的战舰了,甚至还要更强。 这条船一共有两层炮甲板,能装载多达四十门大炮,其中下层炮甲板可以装载三十门24磅重炮,上层甲板则可以装载十门18磅炮。这样的火力,可以轻易地摧毁任何一条其他的巡航舰,甚至是更大的战列舰。别看欧洲的一些战舰有着更多的的大炮,但是那上面很多都是些12磅以下的小东西,和我们的巨炮根本没法比。他们的那些炮甚至根本就没法在正常距离上击穿我们这条船接近4罗马尺厚的橡木板。而我们的24磅炮却可以轻松的撕碎它们。我不明白,这样强大的战舰,为什么您还坚持称呼它为巡航舰。” “你知道的,法比奥。”郑森说,“那是因为他的速度。” “是的,这条船即使在巡航舰中也能算快的。按照我们在水池中得出的估计,他应该能跑到12节到13节。”法比奥说,“当然,为此我们付出了不少的代价,本来这条船应该还能有更多的火炮,更强的自持力,以及更好的航海性能的。不过在风平浪静的太平洋,为了速度,付出这样的代价完全值得。”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二十七章,进取号巡航舰(下) 这时候工人们已经开始在滑轨上涂抹鲸油,以起到润滑的作用。下水的准备很快就要完成了。 “少将军,现在唯一的问题就是,这条船配备的大炮还没准备好。”法比奥说,“所以,很长一段时间里这条船还只能靠18磅炮和12磅炮作战了。” 其实原本准备给这条船的24磅炮已经充足了,但是因为明朝那边可能的订单,所以这些大炮就都被郑森大笔一挥,变成了待出售的军用物资了。以至于“进取号”暂时没有24磅炮用了。 “反正正常状态下,短时间内,还没有必须使用进取号的战斗。”郑森说,“至于训练,就先用12磅炮和18磅炮好了。而且我们现在有了全新的技术,将来制造的新的一批24磅炮的性能会更好,比现在好得多。所以,火炮倒不是我现在最担心的事情。我如今最担心的事情是我们的水手的水平。” 这两年来,郑家通过捕鲸船速成的方式培养了一批西式帆船的水手,但速成的水手毕竟只是速成的菜鸟,在各种技能方面,和那些在海上漂了几十年的家伙还是不能比的,另外在这两年里,这些水手也缺乏在相对恶劣的海况下航行的经验。这些东西,不全是靠训练能解决的。 “有了这条船,我们就可以让那些水手们进行一些远洋航行的训练了。”郑森说。 远洋航行正是培养好水手不可缺少的步骤,郑森估计在最近的两年中,应该不会和西班牙人或者荷兰人发生大规模的战争。所以“进取号”倒是可以被用来作为远洋航行训练用。 郑森已经做好了计划:“进取号”下水,并完成舾装之后,就可以让让水手们开着这船往南边走一趟,沿着东沙c西沙c然后往马尼拉,棉兰老岛c巴达维亚方向。最后继续向南到达巴布亚岛,并将登岸做一些相应的考察。沿途除了训练,还有一个附带的任务就是寻找各种矿物,比如用于农业生产的鸟粪石,以及棉兰老岛和巴布亚岛上的铜矿。 同时郑森隐隐约约记得,在巴布亚岛和棉南老岛南部都各有一个巨大的,品味很高的铜矿。郑森打算在今后的几年里,陆陆续续的将在今天的东南亚岛屿上建起一些据点,并开采那里的鸟粪石c和铜矿。 当然“进取号”的这次远航还含有隐藏的示威的意思。郑森记得,东南亚一带有很多的食人生番什么的,不过这些食人生番到不至于给郑森带来什么威胁,这些还处在石器时代的土著,最多只是麻烦而已。如果连连金属武器都没有的土人都对付不了,将来还拿什么对付满清,对付欧洲人?再加上郑森他们在台湾,已经有了很多的对付那些食人生番的经验了,比如说现在,靠着福寿膏,台湾的那些生番几乎都已经不成气候了。这样的招数同样能用来对付其他地方的生番。 不过这都是将来的事情了,眼下最重要的事情就是让这条船下水了。 在船台和港湾之间铺有几条木制的滑轨,这就是船只下水的通道了。如今船只大体已经完工了,所以原本围绕着船只的各种台子架子都被拆掉了,只剩下几条粗壮的缆绳拴着这条船了。 “时间快到了吧?”郑森问道。 海军自古以来就是个相对迷信,对于各种预兆呀,各种涉及到运气的规矩看得很重的军种。郑家的海军当然也这样,流行着各种各样的规矩,这些规矩后来甚至一直延续到蒸汽时代甚至是核动力时代。比如说,郑家的水手们在吃鱼的时候,就很忌讳说:“这一面吃完了,把鱼翻一面吃。”因为“翻”字太不吉利。再比如说,忌讳说“沉”字,顺带着,连同音的“陈”都不太好说,到了船上,只得依了避讳的办法,把这个字换个声母读,或者干脆读成“浮”的音。 这船只下水这样的事情,自然就更是有各种讲究,首先,当然是要找个道士算算吉时,免得下水的时候冲撞了哪位神灵。 “还有一阵子。”法比奥看了看怀表,回答说。 “哦,那也好,”郑森说,“这个时间正好和你商量一下船厂的扩建的事情。” 法比奥的耳朵立刻竖了起来:“少将军,您有什么打算?” “如今我们的生意越来越大了,原来的船也不太够了。比如说将来,我们还可能需要更多,也更大的运输船,更多的捕鲸船,更多的巡逻船只,以及更多的进取号这样的主力战舰。而这边的位置也稍微狭小了一点,能够容纳的船台也有限。即使在这里扩建,能增加的造船能力也很有限。所以我想是不是该再找个地方,新建一处二号船厂。” “少将军打算再新建一家船厂?可是如今造船厂的订单的积压程度还不到需要两个造船厂的地步呀。按照计算,在原厂基础上扩建,就完全可以解决问题。难道难道少将军您哪里又有新的生意?”法比奥突然问道。 “我们在某些技术上获得了一点突破。”郑森说,“而且我们今后可能需要从外面购入大量的原材料。这都需要更多的船只。毕竟雇佣荷兰人或者西班牙人运输,是要花很大的价钱的。” 法比奥听了点了点头。他知道最近郑家从南洋那边,开始批量的采购鸟粪石,以用作肥料。台湾土地的肥力其实只是一般,一般来说,热带的土地,因为雨水太多,肥力容易流失,所以普遍的偏贫瘠。台湾也不会例外,虽然光热条件好,即使是小冰河环境下,水稻一年也可以三熟,但是要论到每一季每一亩的产量,和后世却还差得很远。这里面固然有缺乏后世超级水稻这样的良种的问题,但事实上,即使有良种,土地的肥力也是无法支持高产的。而郑家如今在台湾除了种植水稻之外,还大量种植各种经济作物,很多经济作物对于肥力的消耗要比水稻更大,这样一来,肥料的来源就成了大问题。 在没有化肥的年代里,就只能靠粪肥和农家肥了。只是这两样东西的数量同样很有限,根本无法保证高强度种植所需要的肥力。而在郑森所处的时代里,想要弄出化肥来,那就简直是天方夜谭。因为要有化肥,就必须先有合成氨,要有合成氨就必须先有大型压力容器制造技术,要有大型压力容器制造技术可怜郑森如今连最基本的坩埚炼钢技术都还无法突破呢。毕竟,穿越者并不是万能的。 不过好在世界上还有一样东西能够提供足够的肥力。在大海上的一些岛屿中,生活着大量的海鸟,几百万上千万年来,它们的粪便渐渐地堆积c积压起来,形成了厚达数十米的灰白色岩石,这种岩石被叫做鸟粪石。这是大自然的馈赠,是天然的优质复合肥料。含有大量的氮磷钾,是不折不扣的金坷垃。 在后世,东南亚一带的鸟粪石早就被开采殆尽。但在郑森如今的时代,东南亚的无人岛屿上还有很多的这样的岩石。这些岩石只要运回来,然后破碎成粉末,就可以直接作为底肥使用,效果也许不如后世的化肥那样明显,但是肥力悠长,而且不会向化肥那样对土地本身产生不良的影响。 随着种植园经济的发展,台湾对于肥料的需求越来越多,所以如今在台湾的几个郑家控制的港口,往往来来的荷兰船只c西班牙船只往往都是满载着鸟粪石到来,然后拖着各种瓷器c丝绸c茶叶回去。 鸟粪石是天然的东西,如今南洋的很多无人岛上多的就是,开采它们几乎毫无成本。但是让荷兰人和西班牙人贩卖过来,价格却并不低。所以自己准备更多的船只,自己寻找几处盛产鸟粪石的荒岛,自己开采运输就要节省不少了。 这个时候,一群和尚围到了即将下水的“进取号”左边,敷坐而坐,敲着木鱼c钟磬点燃各种香烛,念起了经文,做起了法事。而在船的右舷,一群道士也正在登坛做法,烧着符纸,挥舞着桃木剑。而在船头的方向,天主教的李德牧师这正在为这条船洒圣水祝福。还好如今郑家的船队里没有什么阿拉伯人,要不然,船尾那边还要搭个台子,请一个阿訇。 本来李德牧师是很不愿意和一群异教徒一起做法事的。但是看在郑家给出的费用,当然这不是主要的,主要的是郑家的水手中也还是有些天主教徒的,教徒的需要,牧师怎么能毫不考虑呢?更何况,天主的牧师难道要在异教徒的面前退缩吗? 于是一时间,“进取号”附近一下子热闹了起来,各种各样的乐器,各种各样的经文响成一片。 “少将军,吉时已到!”就在这一片喧哗中,刘德轻轻地走到郑森的身边说道。 郑森点点头,走到前面的高台上,又望了一眼那条巨舰,然后轻轻的拉动了一个扳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二十八章,锻铜(上) 拴着“进取号”的几根缆绳松开了,“进取号”继续在船台上停留了一会儿,才开始沿着柚木制成的滑轨缓缓的下滑,最后船尾一下子撞进海水中激起巨大的水花。船只在水面上轻轻地晃动了几下,渐渐地恢复了稳定。早就准备好的工人们开始乘着各种小船靠近“进取号”。 船只下水到投入使用中间还是有一段距离的。在下水后,船只还要进行内部的装修,各种设备的安置,甚至还需要在海上漂一段时间,以消除制造时候的应力。所以,它的首航肯定是要等到明年了。 “明年如果不出意外,将是我大明回光返照的一年了。在这一年里,我大明一度将可以把包括李闯c张献忠之类的起义军消灭殆尽,但是到了年底,满清将再次杀入关内,不但一举消灭了明朝军队中最有战斗力,也最为忠勇的天雄军,让明朝的支柱之一的卢象升殉国,同时还从多元历史的角度很难说悲,很难说喜的掠夺走了数十万人口。”郑森想道,“眼睁睁的看着满清带着几十万人口退到关外,真是让人不甘心呀。要是能从满清那里抢夺一些人口回来就好了。” 郑森估计到明年年底的时候,自己在天津一带应该也有了一个商馆,也算是个小据点了。只是天津太接近北京,朝廷不可能允许自己在那边筑城的。所以,天津据点能够支持的力量相当有限。不过在登莱那边,也应该有一个分基地了。到时候利用海运倒是可以帮着支持一下。只可惜从泰西人那里购买的马匹这时候还到不了,就算到了,也未见得能形成战斗力。否则,投入一支使用阿拉伯马的轻骑兵,倒是能趁乱捡到不少的便宜。如今没有这个条件了,那就只能见机行事了。 “水力锻机倒是已经基本完成了,只是力量上还不太让人满意。”郑森又想起了他给予厚望的水力锻机,靠着用从满清那里弄到的铁桦木做成的最为关键的受力部件,郑家的工匠们总算是完成了这台机器。在没有大规模生产的钢铁的时代,郑森也只能用铁桦木来作为钢铁的替代品了。这台机器的齿轮,曲轴,轴承之类的东西,全都是用这种世界上最为坚硬的,硬度是普通钢跌两倍以上的铁桦木制成的。这种做法,放在后世,绝对是属于暴殄天物。但在这个时代,这几乎也是郑森唯一的办法了。 用于炼钢的耐火砖的研制还是没有太大的进展,所以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之内,那些至关重要的机器,都必须依赖于库存的那些铁桦木了。要是黄台吉知道自己当初卖出的铁桦木在郑森集团的发展之初起到了如此重要的作用,估计一定会非常后悔吧。 “下一步也许应该建一座水坝了吧?”郑森想,“不过如今的水力锻机倒是已经可以用来锻造比较小的火炮了。至少六磅炮是没问题了,十二磅炮还不清楚。不过考虑到如今还没有重型挽马,地面部队也就能用用六磅炮。所以暂时六磅炮也够用了。” 然而郑森没有想到的是,他寄予厚望的青铜锻造却又出麻烦了。 “这铜怎么变成这样子了?”钱万贯望着眼前的一大块锻铜直发呆。这块铜表面粗糙,全然没有光泽,而且锻件上面满是纵横交错的裂纹。尤其是在锻件的边缘部分,一些裂纹则更为明显。 显然,这样的铜是不能用来制造火炮的。在承受膛压的时候,那些有裂纹的地方会成为明显的弱点,并最终导致炸膛事故。 而且这不是钱万贯锻坏了的第一块铜了。虽然这些铜还可以再回炉熔炼,重新做成铜锭,但是每一次这样的循环都意味着人力物力的耗费。 相比钢铁,铜合金在锻造的时候,对于温度的控制必须要更为精确,过高或者过低都不行。适合进行锻造的温度区间要小得多。更要命的是,在这个本来差别一般就只有两百度左右的温度区间中,还存在一个材料会变脆的中温区域,也需要加以避免。 郑森对此并不是很了解,虽然他知道,每种金属在锻造的时候都有一个最合适的温度范围,但是这个温度范围到底是多少,他并不是学冶金的,又没有百度可以查询,所以自然也是不知道的。 “刚才的加热时间,锻压时间什么的都记录下来了吧?”钱万贯转过头问自己的学徒张冲道。 “师父,都记下来了。”张冲回答说。 “好吧,我们再把加热时间减少十分之一,试试下一个铜锭”钱万贯说。 钱万贯原本是佛山一代出了名的铁匠,被郑家高新请来之后,如今却干上了锻铜的事情。看起来好像有点专业不对口了。但是考虑到这个时代里,青铜很少需要进行热锻处理一般青铜器都是铸造的,而其他的铜器,比如铜盆,铜瓶什么的,都是直接冷锻成型的。也没有可以参考的经验。所以铜器师傅们对于热锻的火候什么的,反而不如铁匠们有经验。因此,青铜锻造这件事情反倒是被交给了一群铁匠来负责。 但是对于铁匠们来说,青铜是一种和钢铁完全不同的金属,所以他们原来的很多经验暂时都用不上了,唯一的办法也只能是最笨的办法慢慢的试。每种可能的火候都试一试。然后一一记录下来,直到找到可行的方法。事实上,在很长的时间里,有关金属的热处理的技术,基本上都是靠着这样的办法,一点点的试验出来的。 而在找到真正合适的锻造方法之前,郑森还是不得不继续使用铸造的火炮。 “老钱呀,你的时间到了。你可不能再霸着机器了,这台机器,该我们用了。” 钱万贯正准备交代手下的学徒,进行下一轮的实验,却听到了这样的声音。他抬起头来一看,却是另一位著名铁匠张大壮。和钱万贯一样,他也是参与这一项目的铁匠。钱万贯点点头,没有多说话,只是让到了一边。 每一个铁匠都选择了一个加热铜的温度区间。当然温度是不是到了这个地步,主要靠铁匠们的经验判断。而他们的身边都跟着有几个护厂队培训出来的学徒,这些学徒则负责严格的记录下每一次实验的情况,包括火力的大小,加热的时间,锻炼的结果。 因为能够锻造大件的水力锻造机目前还只有一台,所以所有的工匠都是先在自己的小炉子上面进行初步的实验,有了一定的结果之后再到水力锻造机上进行大件锻造的实验。而且小炉实验开始的时间要早得多,在水力锻造机的第一个零部件被设计出来之前就已经开始了。但是显然,小件物体的温度控制和大件物体并不太一样。所以虽然在锻打小块的青铜的时候,钱万贯获得了不错的结果,但是换成大件之后的实验却还是以失败告终了。 不过虽然失败了,钱万贯却并不是非常沮丧,因为他觉得自己已经在渐渐地摸到了成功的边。这一次锻铜开裂的状态,在他在小炉子实验的时候,他就已经有过类似的失败了。对比在小炉子上面的记录,他知道,这多半是因为锻铜的温度过高造成的。所以他有信心再后面的试验中慢慢的找到合适的处理方式。如今他担心的是另一件事,那就是张大壮他们的试验结果会如何。因为张大壮同样在小炉子中获得了成功,如今就看谁能够抢先在大件锻造上获得成功了。这不仅仅是面子问题,更涉及到高额的奖金。 所以钱万贯并没有离开现场,而是站到一边聚精会神的盯着张大壮的实验。虽然依照上面制定的规矩,到了大件试验的时候,所有的实验数据都要共享。但是钱万贯依旧守在这里。 张大壮的实验同样失败了,而且他失败得看起来更为严重,因为他的那块锻铜虽然没有出现密密麻麻的小裂纹,但是却出现了很深的几道大裂纹。 “张冲,快查查我们的小本子,这种裂纹是怎么造成的?”钱万贯赶忙对张冲说。在小炉子上,钱万贯进行了上千次的实验,所以,有些结果如果不翻阅记录,他自己也记不太清楚了。 所谓的“小本本”并不是完整的实验记录。上千次实验的记录堆出来都有小半间屋子了,查找起来很是费时间。不过其中的一些经典的图像,张冲却将它另外整理成了一个小本子,只要找到类似的图像,然后再找到那个区间,就能更快的找到和这次失败最为接近的小炉实验的结果了。 “在这里,师父,你看是不是和这张图上的裂纹有点像?”张冲很快就从小本本中找到了一幅图。 钱万贯接了过来,看了看,虽然他其实并不识字,但是这一年多来,至少小本本上常见的一些字他已经能认出来了。在那张图下标着“火候五十八”旁边还标注着“火候不足,不够热。” 钱万贯点点头,刚要吩咐张冲做好记录,却看到张冲已经在刚才的那份大锻件实验报告上标上了这样一句:“初步认定:适合的加热时间应该在之间。”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二十九章,锻铜(下) 到了崇祯十年的十二月,郑森得到了一个好消息。水力锻造部门那边成功的突破了锻铜技术,已经能够实现六磅炮的炮坯的锻造。 “阿德,你帮我安排一个时间,我要到锻造厂那边去看看,哦,那位实现了技术突破的师傅叫什么名字?”郑森问道。 “叫钱万贯。”刘德低下头看了一眼手里的报告回答说。虽然这个名字很好记,刘德也完全能记住它,但是做事情的程序就是这样。这就像是在护厂队里,作战准备过程中,班组长虽然亲眼看到下属的士兵的腰间都已经挂好了火药筒c子弹袋c刺刀,也一样会问:“火药筒c子弹袋刺刀带好了没有?”而那些士兵,虽然明知道自己的这些东西都已经准备好了,但是依照条理,在听到这个问话后,他们必须低下头,将这些物品全部重新检查一遍,然后回答:“准备完好!” 不仅仅是护厂队,很多的部门,比如说航海c工业等部门都在努力的推广这种看起来很繁琐的规矩,当然,和护厂队相比,工业部门的工人,即使违反了条例,也只用扣工钱,不用挨鞭子,而海员们的自由度最高,他们有在挨鞭子和扣工钱之间自由选择的权利,但是据说,大部分的水手还是愿意挨鞭子。反正挨鞭子之后的医疗费不用自己出。 “少将军,您明天下午原本要到护厂队上课,我觉得这节课可以改到晚上。您觉得怎么样?”刘德又查了一下郑森的安排表这样说道。 “嗯,可以,就这样安排吧。”郑森说。 在两块铁砧之间,一块烧得通红的巨大的铜锭正被不断地敲击挤压变形,发出震耳欲聋的声响。郑森隔着老远望着这块铜锭,然后转过身来,用最大的声音向着陪在一边的厂长胡全贵问道:“胡厂长!这个铜锭有多重!” 不过胡全贵的耳朵不太好在这种金属加工厂工作的人,就没有几个耳朵很正常的,在机器的轰鸣中更是完全听不到郑森说的是什么。倒是刘德立刻反应过来了,迅速的投出了一个小本子,用速记笔其实就是炭条在上面将郑森的问话写了下来。 胡全贵是能识字的,要不然他也当不上这个厂长。看到小本上的字,他点点头,大声喊道:“报告少将军,这块铜锭有三千斤!” “三千斤?那不是能用来做12磅炮了吗?”郑森问道。 如果采用上全套的锻造双层炮管技术,12磅炮的炮管重量应该也就一千斤左右,三千斤的铜锭,考虑到钻孔切削掉的部分,应该已经足够用来制造12磅的火炮了。 “不行呀,少将军!”在轰鸣的机器声中,张厂长大声的喊着,“锻铜和锻钢不一样,外面很大一块的铜皮都会起皱,是不能用的。所以在使用的时候,外皮还要切掉很大的一大块,这样一来,就不够用了。不过现在是枯水季节,水力不够。要是等到了明年六七月,河里的水量大,那时候机器就有劲得多,那时候就可以锻造制造12磅炮的材料了。” 郑森点点头,然后问,“那什么时候才能有锻造24磅炮c34磅炮的能力呢?” 张厂长摊开双手说:“少将军,除非造一座打水坝,把水位一口气抬高到现在的好几倍。另外整台机器还要重新设计制造。要不然这里最多能锻造18磅炮的炮坯。这还要看老天爷帮不帮忙。” 郑森点了点头,看来海军的24磅炮暂时还是只能用铸造的了。 这个时候在锻锤的反复敲打下,铜锭已经渐渐被锻成了一根长长的圆柱状的毛坯。到这里锻造就告一段落了,接着就是回火的工序,通过回火可以让毛坯的内应力得到释放,同时也增强它的韧性。 暗红色的铜锭被送进了回火炉当中,整个回火过程还很要花一些时间,所以郑森也可以趁着这个空隙去看看其他的机器的情况。 目前在这个加工厂,除了这台锻机,在郑森看来,目前最重要的就是另外一台水力冲压机了,这台机器是用来制造盔甲的。目前燧发枪的产量还很不足,所以很多就对还是要靠肉搏的方式战斗的。其实就算是将来,燧发枪普及了,肉搏战依旧是不可避免的,甚至是足以决定胜负的。所以铠甲还是非常重要的。而且将来有了安达卢西亚马和阿拉伯马之后,郑森还计划建设两只骑兵,一支是使用火枪为主要武器的龙骑兵,郑森打算用阿拉伯马或者混血阿拉伯马来装备他们。阿拉伯马速度耐力都非常出色。在后世的各种长途耐力赛马比赛中,前十名几乎全都是由阿拉伯马包揽的,单就耐力而言,阿拉伯马的耐力还在核动力蒙古马之上。但是阿拉伯马有一个很大的缺点,那就是它的耐粗饲料能力不太好,所以,大量使用阿拉伯马对后勤的压力可不小。不过在短时间内,郑森不打算让他的骑兵部队过度远离水道。所以后勤方面的问题暂时到还不大。 使用火枪的龙骑兵是不太需要铠甲的,他们的作用在郑森看来主要是侦察c骚扰,以及追击敌人的败兵。但是另外的一支骑兵就不一样了,这就是使用安达卢西亚马的重骑兵。安达卢西亚马速度快,爆发力强,性格坚定,相对于它的体型灵活性也很好,是天生的好战马。郑森打算将来在这种战马的基础上,建设起自己的重骑兵部队。而用于冲击作战的重骑兵,当然需要坚固的铠甲。郑森打算给他们配备上类似后世拿破仑皇帝的胸甲骑兵那样的胸甲。而不是昂贵而又沉重的全身甲。这样做的目的当然是希望保留重骑兵的速度和灵活性。考虑到安达卢西亚马相对于蒙古马的爆发力和短距离速度优势,如果那些蒙古人骑着他们的蒙古马,拿着骑弓来玩什么骚扰之类的,他们就要考虑一下,当他们逼近到骑弓的射程内的时候,会不会被郑森的重骑兵一个加速就追上,然后乱刀砍死。 要达到这样的效果,胸甲就必须既坚固,又轻巧,整体冲压成型当然是最能实现这样的要求的技术手段。而且能大大的减少铠甲的人工成本。前几天就有报告说,这种机器也已经投入了试生产,生产出来的产品还很不错。如今这好趁着这个时间差,过去看看。 离开了锻压车间,沿着河流又走了一段路,就到了另一处河床收束,水流较急的地方,在这里,几个巨大的木制水轮机正在缓缓的旋转。而从河边的房间里,也传来机器的轰鸣声。 胡厂长带着郑森等人进到了车间里,相对来说,冲压车间的条件要比锻压车间好很多。虽然一样充满了震耳的噪音,但是至少没有那么热了,因为这里冲压的都是冷板。 虽然如今冶炼部门还没有研制出能用的耐火砖,所以无法搞出坩埚炼钢,当然就更不要说转炉和平炉了。不过炒钢技术的使用,确让熟铁的大量生产成为了可能。炒钢如果控制得当,可以直接炒出高碳和中碳钢,但是因为各种原因,导致这种控制相当的困难。所以很多时候,往往干脆就一炒到底,直接炒出一大堆的熟铁出来。如今郑森的冶炼部门也采用了类似的做法,不断的生产接近熟铁的软钢。 这些“软钢”低碳钢首先通过压辊热压成薄板,然后加以裁剪,然后就被送到了这里。如今郑森正看到工人们将已经裁剪好的,厚度大概和银币相似的软钢板放到了冲床上,然后冲锤落下,咣当一声,冲锤被机器拉了起来,一个工人就送冲床上拿出来了已经成型了的半片铠甲,并把它放到了旁边的成品台上,同时另一位工人就已经将一块新的软钢板放在了冲床前面。在另一边的一座冲床上,同样的过程也正在进行,只不过它们生产的是胸甲的后半部。两个部分之间再用铰链连接起来,就是一个完整的胸甲了。 “生产得很快呀。”郑森说,“你们一天能找出多少铠甲?” “如果原料充足,而且在丰水期,我们一天可以做出差不多一千套初制品出来。然后就可以送回冶炼部分,让他们再处理一下,不过他们可做不到我们这么快,所以如果少将军说的是最后的产品,那就取决于冶金部门的速度,而不是我们的了。” 郑森知道,这些初制品还要送去进行渗碳和淬火,而这道工序才是最重要,最花时间,也最有技术含量的。只有完成了这道工序,才算是真正的成品的胸甲,才能无视任何的弓箭c标枪c刀砍甚至是一定距离上的火枪的射击。。不过如果出售给我大明,倒是完全可以把这最后的这道工序节省掉,反正就算这样偷工减料,郑森也敢肯定,他的东西绝对比我大明工部做出来的那些东西有良心得多。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三十章,新任命 崇祯十一年二月的天气寒冷而又干燥,整整一个冬天都没有下过雪了,这绝不是一个好兆头。站在静海县的并不算高的城墙上向四面望去,只能看到一片衰败的褐色的土地。在更远的地方,有一线白色,那是渤海上的海冰。 虽然已经是下午了,但街道上一个人都没有。距离满清上次破关而入的时间并不算长,城里的生机还远远没有恢复。 知县王志国这时候也猫在县衙里向火。连年的干旱,加上不断地战乱,让整个大明帝国到处都是一片混乱,但是静海县却是个例外,静海县如今格外的安定,安定得几乎没有任何发生动荡的可能。当然,这不是因为知县王志国能干,而是因为,如今的静海已经是一座空城了。 连年的干旱中,就已经有很多的乡民变成了流民,消失在了天地间的不知道哪个角落里。然后就是连续的建胬的入寇,每一次都会让静海治下的人口蒙受巨大的损失。前次建胬攻破静海,城里的居民几乎都被掠走,如今距离上次的破口时间还不算长,所以整个的县城里其实并没有多少人,大部分的房屋里面都是空的。没了人,自然也就没有了乱七八糟的事情。所以王知县倒是一天到晚都没什么事情可以做,倒真是格外的清闲。 王知县烤了一会儿火,困意也渐渐上来了,正打算闭上眼睛眯上一阵子,就听到有人喊:“大老爷,有一队人马朝着县城来了。” 王知县吃了一惊,赶忙出门上了城墙,却见从南边有一队人马正在向着静海城靠近。队伍打头的十几个身穿色彩艳丽的服装的骑兵,后面则是一队步兵,再后面还有长长的一列马车,也不知道拉着什么东西。 “把城门关起来!”王知县下令道,在这种时候,多加小心点总是没错的。虽然这命令其实没什么大用,因为城墙北边那一段,在上次建胬入寇的时候被扒掉了一段,因为缺乏人手,直到现在,这个缺口也没有堵上。 那队人马渐渐的靠近了静海,如今王知县已经能看清那些人手里的旗帜,并且确定了那是朝廷的官军了。不过这并没有让王知县松上一口气,因为在很多方面,朝廷的官军,其实和强盗什么的也没有太大的区别,甚至很多时候,他们比强盗都厉害。明末有谚语曰:“贼来如梳,兵来如篦。”说的就是这个意思,因为朝廷财政困难,出不起军费,军队的军纪也就败坏得一塌糊涂。到了后来,李自成居然能打出“剿兵安民”的口号,而且居然能广受欢迎,明朝军队是什么德行,也就可见一斑。 这队人马在距离城门不远的地方停了下来。带头的一位骑士骑着马跑到城下,自称是福建总兵郑芝龙的下属,押送重要物资入京,如今要进城来住一晚上。 “断然不可!”王知县心想,“要是让这群丘八进了城,城里面怕是连一块砖头都留不下。”于是便朝着城下喊道:“我朝从来客军过境,从来没有入城的道理!尔等先将兵部行文送上来给本县检验过来,才能在城外扎营居住。尔等当约束部署,断不可入城骚扰良民!” 那个骑士听了,便跑回了队伍,过了一会又有人骑着马跑到距离城墙一射之地,然后跳下马来,举着手里的一卷文书道:“这是兵部的行文,贵县可要观看?” 王知县便让人用绳子将一个篮子从城墙上放下去。那人便将文书放进了篮子里,然后退开一步,篮子便被拉了上去。 一个衙役将这文书递给了王知县,王知县打开了看了一看,果然是兵部的行文,说是有福建总兵麾下部将押送缴获的红夷大炮并朝鲜水手c建胬头颅入京。王知县看看这行文上提到的护送军队也不过数百人,但这队伍种的人数却绝对是要超过两千的。便皱了皱眉头道:“你们如何有这么多人?也罢,你们既然有兵部的行文,本官就许尔等在城下安营,过上一夜,等明天天明之后,便速速离开。” 按明朝时候的制度,客军过境,所需粮草,本地官员是有提供的责任的。不过我大明的制度同时规定客军入境的第一天,地方官是不用管他们的饭的。以后每天最多也就需要管一顿饭。如果一支军队行军速度很快,他就会发现,他每隔一天就要有一天要挨饿。相反,如果他行军速度很慢,尽可能的在某一个地方的地界里多走几天,这样就可以保证一直都有饭吃。 所以一般来说,客军行军的时候总会故意拖延行程,而地方官则需要用尽办法来把这些不肯走路的客军赶走。 这队福建官兵倒也没有多说话,就在这城门外搭起了营帐,倒也没有怎么骚扰地方。不过王知县依旧很是担心,因为按照规矩,明天就该由静海县给他们提供一顿饭了。而静海县如今的仓库里勉勉强强的还算能支撑着给兵部文书上的那几百个兵提供一顿稀粥,但要是这支客军依着一贯来说,客军们的习惯,死也不走的话,那可就真的一眨眼就能把静海的仓库吃空。 所以王知县这一夜都没睡着觉,不停的想着各种如何尽快的将这些客军赶走的办法。 不过第二天一早,出乎王知县预料的是,第二天一早,那些客军居然一大早就拔营启程了。 “这些福建人怎么都如此的老实?居然就这样走了?”王知县在城墙上望着渐渐远去的那支福建官军,心中充满了疑惑。 其实这倒不是因为福建官军的品德就比别的地方的官军好,虽然考虑到郑芝龙的手下大多是海寇,在明末,一般来说,强盗什么的普遍会比官军更有节操那么一点,而海寇也属于强盗的一种,所以郑芝龙的兵相对也应该要更有节操那么一丁点。当然也不是因为郑芝龙的兵不太缺钱,虽然相对于其他的将领,郑芝龙阔绰得不成样子,甚至阔气到了对朝廷给的那点军饷都不放在眼里了的地步。他手下的那些能吃饱饭的兵确实有理由藐视地方上提供的那么点稀粥。 真正让这些人走得这样干脆的理由其实是因为,这支队伍,不仅仅是押送大炮c人犯的队伍,更是一支商队。兵部的批文中,这支队伍不过数百人,其他的人员这全是商队。在队伍后面的车队里,除了大炮,以及这数百人的补给之外,更多的都是各种商品,从不太值钱的鲸油c棉布,到比较值钱一点的白糖,再到更加值钱的龙延香。可以说是应有尽有。别看北京城里的国库已经空的可以饿死老鼠了,但是在那些达官贵人的手里,银子却是多得花都花不完的。那些东西贩运到京师,多半能赚上一笔,有了这种动力,他们走起路来当然就很卖力了。 王知县原本以为自己不会再和这些福建官兵打交道了。不想十来天之后,这批福建官兵又一次来到了静海县城下面。也同样和上一次一样,一个军官向王知县出示了一份兵部的批文,不够这一次,并不得批文上的内容却不是说明他们是合法的经过静海县,而是告知王县令,这支福建军队要在静海县内驻扎,负责静海港口的安全。 这支军队的带队军官这一次被批准进了城,来参见地方长官。 “下官是登莱水营总兵官郑大人麾下的参将郭怀一,受兵部调遣到贵地布防。特来拜见知县大人。”那个军官是个三十多岁的中年人,一见到王知县,立刻就上来下拜见礼道。 登莱水营的郑总兵?王知县想起他在不久前的邸报中也看到过,说是福建参将郑芝虎因为里有大功,被朝廷提拔为登莱水营总兵。 依照明朝的制度,参将乃是正三品的官员,而静海县令不过是个正七品的官员,官阶上其实差别很大。但是这时候正是文贵武贱到了极点的时候,所以一个三品的参将去拜见一个七品的知县,在当时的人看来却也是非常正常的事情,王知县本人也没有感觉到有任何不妥。 然后这些士兵就在城外港口边的一处高地上搭起了营房,到了三月,海冰慢慢解冻之后,就有船只送来了更多的人员和物资,更大的港口和一个小小的城寨就都被慢慢的建了起来,王知县甚至看到有大炮被架设到了那个小小的城寨中。 同时,王知县也发现,城寨里的士兵也发生了变化,多了不少的半大孩子兵。这也不奇怪,如今不少军队里都有这样的半大孩子,只是这些半大孩子们居然都配备了火枪,这就很少见了。不过王知县也没太把这事情发在心上,因为在一个更大的变化面前,这些变化实在是都算不得什么了。这个变化就是港口的繁荣程度的巨大变化。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三十一章,福临 崇祯十一年三月,郑森得到了一个出乎他意料的消息:黄台吉正式册立了太子,并且再次宣布大赦。而这位太子则是他刚刚出生不久的被命名为爱新觉罗福临第八子。 在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郑森很是烦了一阵子迷糊,虽然在历史上福临确实是当上了满清的皇帝。但是好像黄台吉生前并没有册封他做太子的事情呀。甚至于在黄台吉死后,福临能够当上皇帝,完全是两黄旗和两白旗之间的矛盾妥协的产物。 郑森上辈子看过的清宫戏太少,尤其对于什么大玉儿c小玉儿c黄台吉c多尔衮之类的三角四角个角的故事毫无兴趣,所以对于满清的那些阿哥呀什么的的排行自然不太熟悉,他勉强的算是知道后来在清宫戏当中最繁忙的那位雍正是老四,至于后来的那位顺治皇帝的排行,他还真不清楚。否则他就真要大吃一惊了因为那个做了顺治皇帝的爱新觉罗福临是黄台吉的第九个儿子,而且是在三月十五日才出生的,而郑森是在三月十六日得到这个消息的,考虑到消息传播的速度,黄台吉的这个决定也许是在二月份甚至是更早的时候做出的。 所以,如果穿越过来的是个满脑子大玉儿小玉儿之类的玩意儿家伙,也许在很短的时间内他就能明白:此福临不是彼福临了。但是郑森却做不到这一点。所以一开始,他对于这个消息虽然觉得吃惊,但却并没有太在意。 直到五月份,有更多的更为详细的新消息从尤瑞那边传来之后。 尤瑞是在这一年的二月再次到达满清的控制区的,而且这一次他并不是乘船直接从金州登陆的,而是从鸭绿江那边的陆路过来了,因为在此之前,金州的海上航线,已经完全被郑芝虎和“荷兰东印度公司”的联合舰队切断了。 崇祯十一年元月,刚刚到任的登莱水营总兵郑芝虎率领船队,在“荷兰东印度公司”的配合下,对满清的海岸线进行了相当严密的封锁,击沉,俘获了不少的满清船只。而满清方面则采用了退守保船的方针,他们的水面力量全面收缩回自己的港口,基本不出航。因为“荷兰东印度公司”在此前对满清的作战中立下了不少的功劳,所以,为了奖励他们的义举,朝廷允许他们在静海建立商馆,和我大明进行贸易。 于是郑芝虎向朝廷请战,要求帅军袭击金州,以便彻底消灭满清的海上力量。 不过这个请求却被朝廷搁置了,当然,朝廷并没有直接说不能这样做,但是他们要求的各种后勤支持却都被否决了。理由是朝廷暂时拿不出这些钱。当然在事实上,没钱固然是一个原因,但更大的原因其实是因为在这一年里,朝廷需要集中力量进行对“流寇”的决战。因此需要避免两面作战的局面。所以崇祯和兵部尚书杨嗣昌都觉得,在这个时候,不能太过刺激建胬。虽然因为无论如何都不能让建胬拥有更先进的大炮,所以严密的海上封锁是必须的,但是直接攻击建胬控制的海港,崇祯和杨嗣昌却都担心这样做会引发建胬的再次入寇,所以自然并不支持这样做。只不过,这话却不能明说,因此,便只能用卡后勤的方式来阻止了。 虽然攻击金州的计划没能执行,但是对满清的海上封锁却还是要认真执行的。所以如今任何船只想要进入满清控制的港口,都变成了不可能,而此前曾口口声声的说什么“自由航行”乃是天赋权利的“荷兰人”也变成了执行封锁任务最为积极的力量借这个机会训练水手。所以尤瑞自然没办法像以前那样直接前往金州,而是先找机会到了朝鲜那边,然后再进入满清的控制区。 不过这一次尤瑞到了满清控制区之后的待遇可就大大的不妙了,刚一露面就被关押了起来,接着就被审讯。不过他很快就被放了出来。表面上的理由是因为黄台吉册立了太子,大赦天下。但尤瑞出来后,立刻就得到了满清高层的召见,看见大赦什么的不过是正好放他出来的一个借口而已。 对此尤瑞自己也早就有所预料。满清在此前自行购买大炮的买卖中吃了亏,怀疑自己当然是正常的。但是尤瑞敢肯定,满清其实也拿不准这事情到底是因为自己卖了满清,还是因为他们自己不走运。因为此前自行运输大炮的计划虽然确实是尤瑞提出的,但是在所有反对这个计划的人当中,尤瑞的态度是最为坚决的。当时尤瑞的态度在满清看来,主要是因为他希望靠垄断运输来赚更多的钱。不过现在看来,尤瑞的反对态度倒显得很有些良心。再说,尤瑞如今出现在大清的地盘上,这就说明他并不是有意要坑大清。 当然尤瑞能这样顺利的出来,还有一个原因是因为有贵人搭救。 据安巴告诉尤瑞的小道消息,他能在监牢里没吃什么苦,还能迅速出来,是因为: “前些日子,太子爷生了场大病,咳嗽得很厉害,一吃东西就吐,整夜整夜的都没法睡,一下子就瘦下去了,好多医生都担心这个孩子保不住了。” “咳嗽?那为啥不用福寿膏呢?”尤瑞问道。 “可不是吗?”安巴说,“大伙儿都这样想,可是那些太医们都知道,你这药是种虎狼药,这毒性可是不小。乱吃吃死人都不为奇。谁也不敢保证说太子爷这点小,这身子骨顶不顶得住这虎狼药。万一,万一下了一剂药,然后太子爷就那追究其责任来,谁承担得起呢?所以,那些太医没有一个敢开这个药给太子爷的。至于皇上和宸妃娘娘又不是医生,自然也不敢乱给太子爷吃这个不是?到后来,听说直到太子爷都已经不行了,皇上急了,问起那些太医,是不是一定不能用福寿膏,其他的办法治不治得好太子爷。结果那些太医们都不敢回答。你想,咱们皇上是多英明的人,一看太医们这个样子,顿时就都明白了。就让人把那些太医痛打了一顿,然后就给太子爷用了一点福寿膏,然后,太子爷就不咳嗽了,也能睡觉吃东西了,然后太医们又用了些药,然后,太子爷看着看着就好起来了,慢慢的就胖了,就全好了。所以皇上还感叹说:太医只能用来治小病,保着不得大病,但要是真的得了大病,靠太医治疗,多半是不靠谱的,因为他们一点风险都不敢冒,一点厉害点的药都不敢用,这样四平八稳的怎么能治得好大病呢?。皇上还说:有些人才,就像这福寿膏若是不知药性的乱用,那随随便便的就能毒害一大帮子人,但是要是用对了,就能救命。做人主的,要是像那些太医那样,最多也就能当个守成之君,要成为开创之君,用不好这样的人才是不行的。当时宸妃娘娘就问,哪些人是这样的就像是福寿膏一样的人才。结果皇上第一个就想到了你于是你就出来了。” 于是尤瑞就再次成为了满清上层的座上客。至于他的买卖,至少暂时是没法做了。在豪格问他,有没有办法把其他的一些重要物资,比如生铁,比如铜什么的贩运进来的时候,尤瑞是这样老老实实的回答的: “王爷,这事情可没法做。我听说上次你们的那条船被拦截了之后我也不知道你们怎么搞的,原本我就和你们说过了,被抓到了,宁可把船炸掉,也绝不能让明国的人知道船上运的是大炮。你们可好,直接被人家把大炮都抓到了。如今明国人立刻就和荷兰人妥协了,我听说明国同意了和荷兰人做买卖,让荷兰人和福建郑家一起封锁这边的海面。这两家在海上的本事都不是贵国的那些水军能比的,就算是我的船,在如今的境况下走这条线,十次估计也要栽九次。要是这样,为了不赔本,我能给的价格就绝对是天价了。我想你们拿出这样的价格直接去找明国的边军,让他们卖给你们这些东西都没问题了。所以,短时间内,我估计,我们是做不成什么买卖了。” “尤瑞,我知道你这家伙是个唯利是图的家伙,如果我们暂时没有生意可做,你冒险跑过来干什么?”豪格问道。 “短时间的确没什么生意可做,但是从长远看,却不是这样。”尤瑞回答说,“长时间的保持高强度的封锁巡航是一件很花钱的事情。而明国和荷兰人需要封锁的区域又非常大,不但包括贵国,还包括有着更长的海岸线的朝鲜。这样的封锁是很难长时间维系的。当那个时候,我们就能重新做买卖了。我不能因为一时的困难,就断了长远的买卖。”尤瑞微笑着这样解释说。 而在五月份,接到了尤瑞的详细的报告后,郑森才知道,原来这个福临,和他记忆中的那个福临并不是一个人。他是小玉儿海兰珠在原本历史上才半岁就死了的,到死都没来得及取名字的那个孩子,而不是后来的孝庄的那个儿子。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三十二章,警觉 如今这个福临不是历史上的那个福临,而且不是的原因居然是因为自己为了坑害满清而向满清提供的“福寿膏”。这真是完全的出乎了郑森的预料。郑森第一次发现,历史开始出现了不在他的预料中的变化,虽然这个变化还很小,虽然历史的惯性还在一定的程度上有所体现,比如,这个孩子也被命名为“福临”,但这个变化还是引起了郑森的警觉:你不可能一边做着各种改变历史的事情,一边还指望历史能保持不变以便你能继续未卜先知。 郑森接着检讨了一下自己对“福寿膏”的使用,最后得出了这样的结论:对“福寿膏”的使用并不像自己一开始想象的那样成功,其中有一部分相当成功,比如利用它,挑起台湾土著的内斗什么的,如今台湾土著的几个部落联盟因为“福寿膏”挑起的仇恨已经非常的深,他们的全部精力几乎都被放到相互屠杀,以及吸食“福寿膏”上面去了。如今他们已经完全没了对抗郑家对台湾的开发的力量甚至是意愿了。以前郑家的人要去砍伐那些“神木”,还要担心会不会遭到台湾土著的袭击,而在现在,大部分的台湾土著都会选择砍下“神木”,将它们换成“福寿膏”。可以说在针对土著这样的组织度低下的势力的时候,“福寿膏”取得了空前的成功。 但是在对满清的投毒活动中,“福寿膏”起到的作用却远远没达到郑森的期望。郑森原本希望,“福寿膏”一方面能给他带来更多的收入,一方面也能毒害满清,让满清八旗因此变成离不开烟枪的“双枪将”从而彻底的失去战斗力。但是如今的情况表明了,这个目标完全没能实现。虽然向满清出售“福寿膏”给自己带来了一些收入,但是相比其他的项目,这个收入并不是特别的重要,当然,从满清那里换回来的一些木料,尤其是铁桦木,绝对是赚了,在还无法批量生产高质量的钢铁的时候,这些铁桦木成为了制造郑森的哪些宝贝机器的受力部件的重要原料对于某些部件来说甚至是唯一可用的原料,其作用是无可替代的。从这一点上来看,这倒也算是一种成功了。但就郑森做出向满清出售“福寿膏”的时候的战略意图来说,郑森自己也不得不承认,在这个问题上,他全面的失败了。满清并没有出现人人吸鸦片的困局,在黄台吉的控制下,“福寿膏”的副作用迅速的被遏制住了,甚至都没有花上多大的力气,郑森固然得到了铁桦木,得到了一定的经济收入,但是满清也得到了一种非常好用的药物,从这个意义上来说,满清在这个交易中并没有吃亏,而这个买卖对于满清来说,其实和他们与山西的“八大家”的买卖并没有什么不同。原本计划中的投毒,变成了真正的做买卖。 “这甚至都可以叫做资敌了!从根本上来说,之所以为有这样的失败,是因为我没有坚持实事求是的作风,没有注意到事物是在发展变化中的。将今天的满清,直接等同于一八四零年鸦片战争时期,甚至是满清末年时候的满清。以为既然后世的大英帝国能够用鸦片来毒害我大清,那我就可以依葫芦画瓢,却没有考虑到如今的满清可不是许多年后的那个自身已经腐朽得一塌糊涂了的满清,犯下了刻舟求剑一样的错误。”郑森这样想着,不觉无比的怀念起自己的当年的中学政治书和中学历史书起来,“说起来,当年读书的时候,虽然这两门课成绩也不错,但其实当时真的没有认真的学过这些,只把它当成骗分数的玩意儿,甚至认为那上面的东西都是些假大空。如今想想却发现,按上面讲的一些大道理其实真是非常有道理的,甚至可以说是很多人人生智慧的结晶,比如要实事求是,要具体问题具体分析,要用联系的眼光,发展的眼光看问题,这些看看都是多么空洞的大道理,但是如果我真的懂了政治书中的这些大道理,就肯定不会犯下这样的错误。而且如果我认真的学习了历史,真正用心的学习了历史书这本历代造反成功经验失败教训之总结,我就应该能清醒的制导一个最基本的道理:成功者的成功不应该建立在小花招,建立在靠对手发昏的基础之上。” 与是郑森不由得又想起了他中学时候学过的鲁迅先生的一篇文章,文章的题目郑森以经济不太清楚了,但文章结尾的那句话,郑森却是记得清清楚楚的:“捣鬼有术,也有效,然而有限。所以,以此成大事者,古来无有。” “我向满清出售鸦片,其实不也是在搞鬼吗?仅仅因为知道了一点历史的发展趋势,就自高自大,以为自己能够将历史上的那些风云人物当做傻瓜来玩弄,这样搞下去,不就是一头钻进了搞鬼的泥潭里去了吗?一个穿越者,掌握着这个时代的人所没有的知识,清楚的知道别人不知道的历史大势,在这样的情况下,不是靠着堂堂正正的手段,靠着更好的建设,更先进的理念和组织,以及最后由此而来的碾压性的力量优势来解决问题,却想着和古人玩阴谋,靠搞鬼来解决问题,这和自己一向鄙视的那种穿到了大清,就忘了自己所受的任何教育,一头扑上去搞宫斗的逗逼穿越女又有什么区别?” “批评和自我批评”是历史上某个非常成功的组织的法宝之一,如今郑森身边,暂时缺乏真正能够批评他的人,他的父亲和叔叔们,在战略眼光上甚至远远比不过他,因而往往很难指出他的错误。在这样的情况下,郑森觉得“自我批评”这件事情变得更为重要了。 曾子曰:“吾日三省吾身。”虽然反省的内容不一样,但是这种时时反省自己,时刻自我批评的做法,郑森觉得正是自己所必须的。“我之所以会犯下这样的错误,再深挖一点,难道不是因为懒惰,一位想要走捷径吗?然而在成就大事的道路上,偷懒,畏难,走捷径的想法,都是非常有害的。彼尧舜之耿介兮,既遵道而得路。何桀纣之猖披兮,夫唯捷径以窘步。屈子的这一句话实在是太有道理了。” 想到这里,郑森便喊道:“刘德,给我拿笔墨来。” 刘德应了一声,不一会儿就将笔墨纸砚都备好了,郑森挥毫泼墨,在雪白的宣纸上写下了屈原的这两句话,然后放下笔,站直了身子,又看了看,摇了摇头,问刘德道:“阿德,你看我的这几个字写得怎么样?” “少将军写的,当时是极好的。”刘德说。 郑森听了,笑了起来道:“阿德,做人要说真话,你要是夸我别的,我还真的说不定就信了,但要说写字,呵呵,我的字呀,大概只能这样评价了。嗯,阿德,你记住了,就这么说:少将军写字的这张纸呢,很白很白少将军用的墨也非常黑啧啧,都是最好的上品,最好的上品哈哈哈。嗯,这样说就够了。” 然后郑森又看了自己的作品几眼,摇了摇头道:“王先生批评过我的字,用了四个字:匠气十足,这字确实是匠气十足!好在我写这个也不是为了当书法的。” 然后他回头对刘德说:“阿德,等墨干了,找点浆糊来,把它贴在这边的墙上。千万别装裱,知道吗?” 刘德显然不太明白郑森的意思,不过他还是答应了一声,然后下去找浆糊了。 这个时候,郑森坐了下来,认真的开始考虑福临成为太子的可能的影响了。 “如今的这个福临是黄台吉原本夭折了的八儿子,据说是黄台吉最宠爱的妃子叫什么海兰珠或者小玉儿的女人的儿子,据说非常得黄台吉的喜爱。一出生就被他预定为继承人,然而不到半年,连名字都没来得及取就死了。嗯,好像据说他的老婆海兰珠因此非常的伤心,从此郁郁寡欢,后来终于病死了。好像说海兰珠快要病死了的时候,黄台吉正带着军队在松山和明朝军队决战,听说海兰珠病危的消息后,立即召集军事会议,对围困杏山等地做了具体的部署,然后抛下正在准备决战的军队,立即日夜兼程赶回盛京去。倒真还有点爱江上更爱美人的味道。不过等黄台吉回到盛京的时候,海兰珠已经死了,得知噩耗的黄台吉居然当场昏迷了过去,从此之后他的身体就一天不如一天,最后不过两年就死了。虽然我不知道,这个故事的真实程度到底如何,但是如今这个福临没有死,我恐怕就要做好黄台吉活过了1643年,甚至一直活到南明崩溃,甚至更久的准备。我预想中的对手怕也要从连自己三兄弟的关系都搞不定的多尔衮变成黄台吉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三十三章,备战 郑森记得满清大约是在年底的时候,再次突破大明的边墙,突入京畿的。只是现在,他并不敢肯定如今的历史会不会有什么变化。理论上,如果能细致的统计满清每一次作战的损失,以及他们所获得的收益,以及他们和关内的八大家的贸易状态,就能相对准确的了解到满清要到何时才有能力发起新的一轮攻击。 不过郑森的手里可没有这样的一支情报网,也缺乏能做这样的系统分析的人才。当然郑森也做过这方面的努力,随着郑家的商队在各地的扩展,郑森也开始安排他们收集各个地方的物价等各种信息,理论上,对这些信息进行综合,就可以得到很多重要的情报。只是郑森手中也没有能进行这样的分析的人才,而这样的体系的形成,这样的人才的培养,在历史上,都是经过了很长时间,甚至是几代人的时间才得以实现的。至少在目前,郑森只能通过有限的消息,然后根据此前满清发动战争的频率来进行推断。依据这种不太靠谱的推断方式,郑森觉得,大概在今年七到八月之前,北方应该还算安全。 按照建胬如今和郑家以及“荷兰人”的关系的状况,一旦建胬破关而入,那他们肯定会攻击郑家在静海的据点。所以郑森现在还有几个月的时间来强化这个据点的防御,以防备建胬可能的攻击。 护厂队的孩子们如今普遍也就十五六岁,虽然这些年吃得好,练得好,而且一直在进行民族主义洗脑,士气高昂。但是一开始就直接和建胬进行野战的话,未必是个好做法。而且郑家的将领对于陆战大部分都是门外汉,而郑家聘请的一些外国人,其实在本国也都只是些低级军官,用来练兵是可以的,用来指挥野战,恐怕也都没什么经验。弄得不好,是个李德也说不定。 “依托工事,依托海上力量来打这一仗大概是最好的选择了。只是如果历史不发生变化,建胬怕是要等到年底的时候才会破关进来,静海附近的海面怕是会结冰,这样一来,海上的战舰就很难有效的给地面部队提供火力支援。而且一旦战败,也没办撤退。所以,一定要先制定出一套万全的作战方案出来。”郑森这样想着。 图上演习也是护厂队中的队长以上的成员们必须学习的一门科目,所以郑森首先让人绘制了静海附近的新式地图,并依照这些地图制作了沙盘,然后作为图上演习的作业,交给了护厂队的家伙们进行讨论。 同时,郑森还开始向手下的工厂下达了一些新的武器的订单。 这些天来,王知县已经开始习惯于每天都有船队到达静海,然后有源源不断的车队前往北京的情况了,不过这两天,那个郭参将又玩出了新花样,他手下的那些少年兵们没事干了开始在地里乱挖壕沟,纵横交错,弯弯曲曲的壕沟看上去大概是某种防御工事,只是他们挖的壕沟却让在北方呆了些年,对于打仗什么的也已经不是完全不懂了的王知县觉得很有点奇怪。 一般的壕沟大多都是为了避免敌人直接冲击,给敌人的移动带来障碍的,所以壕沟一般来说要比较宽,比较深,以确保敌人无法轻松越过。但是这些壕沟的宽度都太窄了,不要说一般的士兵,就是他王知县,也能轻松的一步跨过去,要说这东西能阻挡啥玩意,王知县觉得也就能给盾车什么的造成一点麻烦,但是这个麻烦也小得不成样子,因为跟随的步兵随便拿块木板往上面一架,就能让盾车轻松的越过这个小壕沟。至于骑兵,那更是轻松的就能跳过去。而且如果要防骑兵,两道壕沟之间的距离最好近一点,这样当敌人的骑兵跳过第一道壕沟之后,因为来不及调整战马的步伐,可能会连人带马一起栽进第二道壕沟里面。但是这些福建兵挖的壕沟,两道壕沟之间的距离足足有几十步远,再看看壕沟的深度,王知县觉得自己都能轻松的从里面爬出来。这样的壕沟有个什么用? 当然,挖出这样的不实用的壕沟来,也不算什么稀奇事,我大明的军队要是能认认真真的挖壕沟那才怪了呢。换了其他的地方的官军,也不会认认真真的挖壕沟的,挖出这种毫无用处的敷衍了事的壕沟实在是太正常了。 但是这些福建官军却绝对的不正常,因为他们是以绝对的认认真真的态度挖出这些敷衍了事的壕沟的,如果说他们是在敷衍了事,纳特们绝对也是在认认真真,一丝不苟的敷衍了事。王知县看到过这些福建少年兵挖壕沟的过程,他们的壕沟的宽度c深度c走向都是老老实实的用尺子量过的,士兵们挖出来的效果,也是非常严格的依照了这种规定,至少,就王知县看过去,除了某些明显是故意的地方,从来没有看到这壕沟有哪里比哪里明显宽了或者是窄了的地方。 当然,除了这些壕沟,更多的东西王知县其实没有看到,在这些纵横交错的壕沟后面,一些少年士兵正在安置火炮的发射点。采用了最新的的锻造钻孔,双层炮管技术的六磅炮将被安置在这些位置上,因为锻造和钻孔技术进一步的增加了炮管的强度,使得新的六磅炮的在保持了重量不变的前提下,炮管的长度却被大的的增加了。再配合上刚刚在郑森的直接指导下完成的新式发射药,这种火炮的有效射程已经非常的接近于郑森卖给满清的那两门24磅炮了。如果考虑到,这些少年兵已经将附近所有的位置都进行过精确的测距,打起来的话,他们的六磅炮怕是天然的要更加准确,如果满清真的打算拖着那两门24磅炮来和这些少年兵的六磅炮对射的话,估计满清多半会被打得很惨。 而且新版的六磅炮还有一个附加的优点,那就是如果没有郑家特产的发射药,这种火炮是非常不好用的。郑森在某些军事论坛中看到过关于发射药燃烧速度对于枪管和弹丸的影响的科普文,他知道,弹丸燃烧速度越快,短时间产生的超压气体也就越多,产生的膛压也就越大。当然,炸膛的可能也就越高。而如果炮弹或者枪弹在飞出炮管或者枪管前,火药就燃烧光了,那他们受到的推力又会极速衰减。所以,身管越短,越是需要速然火药,而身管越长,就越是需要燃烧速度慢一些的火药。 从那篇科普文里面郑森发射药能量的释放速率主要取决于发射药的燃烧速度和燃烧表面积。发射药在组成和物理结构确定后,其燃烧速度很难按照要求的规律去变化。但通过发射药的药型则能够改变燃烧面,基本可以按规律控制能量的释放速率,所以药型就成为目前控制发射药燃烧规律的一种简易有效的方法。 郑森知道,依据数学原理,在体积一定的条件下,球体的表面积最小,而且体积的增加和表面积的增加并不是直接的等比关系,体积增加了很多,表面积才会增加一点。所以如果把火药做成球形,火药球越大,同样重量的发射药的燃烧面积就越小。 通过控制火药燃烧表面积,郑森就能有效地控制火炮的最高膛压。所以如今最新式的六磅炮其实能承受的膛压要远远低于以前的老式六磅炮,而且长长的炮管其实也是专门适应低燃烧速度的大装药的。虽然依照纪律到了危急的时刻,炮兵应该彻底的破坏大炮,但是战斗中什么意外都可能发生,所以大炮被建胬缴获的可能性也是客观存在的,但是如果建胬打算用这门大炮的话就会发现,在使用他们的发射药的状态下,这门炮如果要安全使用,那装药量就要小得可怜,以至于这门炮的威力也会小的可笑。而若过他们稍微增加一点装药,那自然就会是轰隆一声,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除了火炮和壕沟,郑森依据护厂队的家伙们的脑洞,还安排了最后的避难所多层地道。挖地道做最后的避难所的提议是一个叫牛十三的炮手提出来的,而他的这个提议立刻就触发了郑森的灵感,让他一下子想起了一首慷慨激昂的歌曲:“地道战,嘿,地道战,埋伏下神兵千百万” 要说玩地道,抗战时期,我国冀中平原地区的军民百姓算是把这东西玩出了境界。郑森上辈子也曾到高家庄,马家河子去参观过那奇迹般的地下长城,于是这一套手段也就被同样的用了出来。一条长长的地道一直在不断地开挖,而按照设计,它最远的出口远在差不多五公里外。从哪里踏上冰面,然后用不了多久就能转移到郑家的战船上。 如今还有几个月,郑森开始不惜成本的在静海开始备战。这是他们在陆地上和建胬的第一战,为了胜利,为了让自己的军队对建胬有一个好的开始,为了打破“女真不满万,满万不可敌”的神话,让郑家的战士能对他们没有恐惧感,郑森觉得付出多少钱都是值得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三十四章,准备(2) 王知县除了注意到了那些福建军队奇怪的战壕之外,还发现了福建人的一个很有意思的特点,而且不仅是王知县,静海城中几乎所有人都知道了福建人的一个特色,那就是福建人爱唱歌。无论是干什么事情,福建人都喜欢唱着歌儿干。 福建军队的营地距离静海城不算远,所以军营里面有些什么大的声响,静海人是都听得到的。一般来说,每天清早,太阳才刚出来,福建人就会首先吹响号角,然后士兵们立刻起床,出来唱歌。唱完了一首歌之后,大家就吃早饭,吃完早饭,又是唱歌,然后开始训练或者是干活,而训练干活的一段时间之后,号声一响,大家就可以休息一段时间,而这段休息时间里,福建人也会唱歌。然后吃午饭唱歌,吃晚饭唱歌,上床睡觉之前,还要再唱一次歌。福建人喜欢唱歌喜欢到这样的程度,这倒是真令人咋舌。 于是,在一段时间里,听福建人唱歌居然成了静海的一道风景。甚至于有些无聊的人会专门大清早的爬起来,跑到东门那边去等着,就为了听天亮的时候,福建人唱歌。以前静海人说天都大亮了,往往说:“鸡都叫了三遍了。”而到了现在,很多人干脆把这句话改成了:“福建人都唱了三首歌了。” 而且王知县还发现,福建人不但喜欢唱歌,而且他们的歌也唱得很好听。比如每天早晨日出的时候,他们经常唱的那些歌虽然调子很是古怪,但是听着他们伴随着泰西的鼓乐高歌起来,却也格外的铿锵有力,比如这样的一首: “华夏,华夏,高于一切, 高于世间所有万物 无论何时,为了捍卫祖国, 兄弟们永远站在一起。 从蒙恬到卫青, 从霍去病到岳鹏举, 华夏,华夏,高于一切, 高于世间所有万物” 又比如这样的一首: “华夏我们神圣的祖国, 华夏我们挚爱的祖国。 自强的精神,辉煌的荣耀 是你永恒的财富! 光荣啊,我们伟大的祖国, 列祖列宗的古老国度” 这样直白的歌词在王知县看来自然是太过粗鄙不文,不过指望一群丘八能唱出什么高雅的东西也不现实不是?后来王知县还不无遗憾的和郭参将谈起过这首歌,称这首歌曲调绝妙,只可惜歌词太过直白,毫无意蕴。郭参将则解释说,这曲子是从泰西传教士那里听来的,就连这词都是那传教士编出来的,外国人写的东西,当然没什么文采。再说,要是真的有文采了,只怕那些大头兵又都不懂了,这不懂了自然就不爱唱了不是。至于为什么士兵们喜欢唱歌,郭参将的解释是:当兵的没事了不唱歌,还能干啥?没事了唱唱歌,总比没事可干强。 这个说法王知县倒是很满意的,正所谓下里巴人,其和者众阳春白雪,其和者寡。若是连那些粗鄙的士兵们,一开口,唱的也都是“卿云烂兮,糺缦缦兮。日月光华,旦复旦兮。”这样“高雅”的东西,那还让王知县这样的读书人如何保持高高在上的优越感呢? 只是这两首歌的曲调确实出色这是自然,因为这两首歌曲本身就是郑森直接抄袭的后世的,第一首其实是德国的国歌德意志高于一切,从歌词到曲调全是如此。而第二首则是苏联的国歌牢不可破的联盟。而德意志高于一切的曲调,是大音乐家海顿谱写的。自然不错。牢不可破的联盟虽然后来解体了,但是单就这首歌而言,也绝对算得上是世界上最好听的国歌之一。而且郑森也不担心有人会指责他抄袭,反正在这个时代,无论是海顿还是亚历山德罗夫,无论是德国还是苏联都并不存在。,加上士兵们反复的唱,强迫着王知县必须一遍遍听,结果,王知县发现,自己没事一放松,结果一不小心也哼起了歌,而哼哼的歌词居然也是“华夏,华夏,高于一切”或者“华夏我们神圣的祖国”其实这种现象也很常见,比如说笔者一旦都不喜欢小苹果,但是听得多了,一不留神,无意中哼起歌来,居然也是“你是我的小呀小苹果”。从这里也可以看出,歌曲在洗脑的方面确实有着独到的作用。 的确,歌曲有着不容忽视的宣传作用,郑森在护厂队的学习科目中加上音乐课,教给他们这些歌曲,绝不是闲得无聊的恶趣味,而是有着实实在在的目的的,那就是为了洗脑,为了向护厂队的少年们宣传民族主义的思想。 有人说过,在世界上有所谓古典军队c封建军队c近代军队和现代军队的区别,这个区别并不全在使用的武器,而在于组织的方式。 古典军队强调纪律和训练,他们普遍拥有相当出色的战斗力,但是因为国家经济的限制,所以他的军队人数不会太多,一旦蒙受重大损失,就很难恢复。 封建军队则是建立在人身依附关系上的军队,它的战斗力完全是靠将领本身的能力来保证的,虽然其中也不乏精锐能战的部队,但是大多数时候,封建军队的组织度相对较差,虽然人数往往很多,但是真正有战斗力的往往只是其中的极少数精锐。 而近代军队,从某种意义上就是古典军队的复活,只是这时候的国家的经济力量变得更为强大,足以维持更多数量的这样强调纪律,训练有素的部队。因为纪律严明,训练有素,所以指挥官在战场上可以如臂使指一样的指挥这些军队,完成各种复杂而灵活地战场机动,而不至于在这些复杂的战场运动中自己把自己搞失控了。而且严格的训练c严明的纪律也使得这样的军队甚至能完成顶着对方的炮火前进,并在敌人的炮火攻击和排枪射击下完成纵队横队变换,他们能承受封建军队不可想象的伤亡去完成战场任务。不过近代军队的士兵们对于战争并没有普遍的积极性自主性。并不能积极主动的作战,所以强悍的近代军队,一旦失去了指挥,就会溃不成军。 至于现代军队,则是有理想的军队,从某种意义上来说,现代军队是由“士”组成的军队。他们在为了自己的理想战斗,能积极主动的执行战斗任务,即使因为作战失利,导致失去了指挥,这支军队的士兵依旧能自主思考,积极主动的去和敌人战斗。 从历史上看,现代军队的出现和民族主义的兴起是密不可分的。当年腓特烈能够以一个小小的普鲁士而崛起,有意的进行民族主义的教育引导起了很大的作用。而在如今的郑森看来,要建立一支足以横扫天下的军队,民族主义的教育也是必不可少的。 而且相比西方的那些乱七八糟的国家,中国的民族主义宣传天然的要更容易一些。因为在很早之前,中国就有了和民族主义相当接近的东西,那就是“华夷之别”。只要加以合适的解读,就能很容易的将它表述为中国式的民族主义。 护厂队平时一直作为一个整体在一起学习一起生活一起合作,他们的集体意识本来天生的就不差,而在护厂队每日的学习中,很重要的一个内容就是对历史的学习,而对历史的教授中,则格外强调对我们历史上的那些民族英雄的赞美,对那些背叛民族的汉奸的唾弃。而与之配合的音乐课中自然就有大量的歌颂祖国,歌颂英雄,批判,讽刺汉奸卖国贼的歌曲。再加上对于建胬暴行的宣传,那些曾经流离失所,那些在流浪中失去了自己的父亲母亲兄弟姐妹的护厂队员们自然也会认定,自己之所以会有这样的遭遇,很大程度上就是那些不想老老实实干活,只想不劳而获的劫掠的建胬造成了,正所谓“靡室靡家,玁狁之故。不遑启居,玁狁之故”。于是他们自然就对满清这个组织充满了刻骨的痛恨,将来如果要和他们战斗,士气自然也就更有保障。这是郑森教他们这些歌曲的目的之一。 除此之外,华夏的“以夏变夷”的说法,或者说“向全世界推广先进的华夏文明”的思想,不是非常适合将来的殖民扩张吗?事实上,郑森已经在有意识的做这方面的理论准备了,他在最近和顾绛的书信往来中,重点的研讨了为什么周公的分封制能够成功,而后世的分封制却多半不成功的原因,而郑森也在有意无意的将答案向周公之所以成功是因为他的分封不是割裂国土,而是开疆扩土,是在“以夏变夷”。也就是武装殖民而顾绛似乎也渐渐开始赞同起了郑森的观点。 当然,郑森这样做也不是没有副作用的,民族主义思想的副作用之一就是他和忠君思想是有着巨大的区别的,那就是,在忠君思想中,君王是第一位的,是不可置疑的,是最终的最高的价值。而在民族主义的思想中,民族的利益才是第一位的,君王只有在符合民族利益的时候,才具有合法性。比如在岳飞遇害的事情上,一般的说法都是把所有的黑锅都甩给了秦桧,但是护厂队学习的历史课本中,却将赵构揪了出来,指责他为了一己私利背叛民族,乃是罪恶更甚于秦桧的汉奸!民族主义的思想固然有利于郑森日后的谋朝篡位,但它在取消了军队对君王的绝对的忠诚的同时,事实上也取消了军队对郑森的绝对忠诚。不过考虑到在欧洲,民族主义的思潮已经开始出现了,而一支用民族主义思想武装起来的军队肯定比一支毫无思想的军队更能战斗。所以郑森也必须跟上这种节奏,甚至要引领这种潮流。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三十五章,局势 崇祯十一年是风起云涌的一年,在这一年前面的几个月里,明朝军队四面出击,不断的击败各路起义军,一时间似乎有了将各地的起义彻底镇压下去的势头。同时在京城也开始有小道消息流传,说是崇祯皇帝以及兵部尚书杨嗣昌都在和建胬秘密讲和,一时间朝野间舆论一片哗然。就连顾绛在和郑森写信讨论学问的时候都忍不住提起了这事情。 不过郑森知道,这个议和,其实无论是对于满清来说还是对于大明来说都不过是缓兵之计而已,无论是满清还是明朝,都根本就没有和谈的诚意。对于崇祯和杨嗣昌而言,如今剿灭流寇的战斗已经到了关键的时刻,如果满清这个时候杀出来了,那整个的战略布局就可能完全崩溃了。而此前为了这次大围剿,明朝已经投入得很多的人力物力自然也都泡了汤。而如今陷入到财政危机中的明朝,实际上已经没有本钱再组织这样的一次“四正六隅c十面张网”的围剿了。所以他们需要用议和来拖住满清,让他们不至于在最为关键的时候突然杀出来,让“四正六隅c十面张网”的大围剿彻底失败。 郑森知道这一点,满清自然也知道这一点。以黄台吉的英明他不可能看不出明朝的意图,他自然也知道,如果让明朝安安稳稳的收拾了“流寇”,对于满清无论怎么看都是非常不利的。所以,杀入关内,威胁京畿,大肆掳掠几乎是必然的选择。但是黄台吉依旧摆出一副急于求和的样子,甚至表示如果明朝愿意和满清讲和,他愿意取消皇帝的称号,并且向大明称臣。当然,为此他需要大明给他一些“赏赐”什么的。 相比大明无视了满清的威胁的一厢情愿的寄希望于敌人犯傻的“四正六隅c十面张网”的战略,黄台吉的做法显然要高明得多,也阴险得多。大明想用和谈来麻痹满清,但是满清同样也要用和谈来麻痹大明。黄台吉做出急于和谈的样子,让明朝君臣产生出他们的缓兵之计可能成功的幻觉。正是因为有了这样的幻觉,他们才敢于将所有的军力都抽空去打击“流寇”。我大明在打击“流寇”的行动中投入的力量越大,将来这个战略行动失败后,我大明遭受的损失也就越大。而清军破关也就越容易,破关之后的收获也就越大。 事实上在明朝内部,也不是没有人看出了这个问题。卢象升对于这种将希望寄托在敌人犯傻的基础上的赌博行为就非常反对。只是性急的崇祯,面对着越来越难以为继的局面,的确很难抵挡住赌一把的诱惑。 议和的事情果然半死半活的拖着,棋盘上的双方都以为对方上了当。明朝不断地将手中的力量投入到对“流寇”的作战中,留在京畿附近的兵力越来越少。到了这年的五月,明军在对流寇的作战中不断地获得重要的胜利,李自成被包围在山中,处境艰难,张献忠更是直接向明朝投降了。当然,在历史上,张献忠后来降而复叛。所以很多人都觉得招降张献忠的熊文灿是被张献忠骗了。但郑森觉得,如果没有后来满清的入寇,如果明廷真的把李自成给干掉了,张献忠的这个接受招安,倒还未必是假的。 到了这年七月,黄台吉宣布,因为明朝和谈没有诚意,所以他要教训一下明朝,于是派出军队攻击了大明。不过这次攻击在明朝迅速调动军队勤王,以及再次派人“安抚”黄台吉之后,草草的就结束了。 为了避免“剿匪”的成果毁于一旦,形势稍微稳定一点,我大明自然就要赶紧把军队再派回去继续对付李自成他们。但在这个过程中,军队两面奔波,结果自然是白白的被调动,变成了疲军。黄台吉利用这次行动,不但让崇祯和杨嗣昌都认定了自己的缓兵之计的有效,也让明朝军队变得疲惫不堪。 果然到了八月份,满清军队突然再次大举进攻,一举攻破蓟门关,进逼京畿,而此时,刚刚经历了来回奔波的明朝军队已经没有了再次迅速回援京师的能力。 崇祯皇帝到了这个时候自然也知道自己骗人不成,反而被人家到傻瓜骗了。不过事到如今,崇祯皇帝也只能硬撑着了。为了保住前段时间的“胜利果实”,崇祯皇帝只是命令京城戒严,并没有大规模的调动原本用于对付李自成的大军,只是就近调动了一些边军用于加强京畿的防御。 这又是在黄台吉预料中的一个赌局,崇祯调动的这点军队根本不足以抵挡满清军队,相反,小股部队的不断投入反而给了满清各个击破的机会。 也就在这个时候,静海附近的郑家军第一次见到了传说中的八旗兵。 第一批八旗兵是在八月底出现在静海附近的。这是一小队的骑兵,人数不多,大概也就三四十人,估计应该是是满清的侦查尖兵之类的。他们先是牵着马登上一个小山岗,眺望了一下,海港边上那个小型的多角形的低矮的土制堡垒,以及飘扬在堡垒上的明军的红旗以及荷兰东印度公司的旗帜,然后又细细的观察了一下在堡垒外围的那两道壕沟,以及壕沟外面的那一圈的木桩和拒马。然后又上了马,以松散的队形向着壕沟,以及壕沟旁边的木桩和拒马靠近。 在满清突破边墙之后,静海附近的福建兵就开始在壕沟外面大概五十来步的地方布置拒马。这些拒马是用来模拟后世的铁丝网的。在当时,郑森的炼铁系统,尤其是可以用来制造铁丝的的熟铁的生产,主要要依靠炒钢的方式生产,产量还相当有限。至少在目前,郑森的手里还没有那么多宝贵的熟铁可以用来制造铁丝。所以就只能暂时用拒马来替代了。当然,对付拒马比对付铁丝网容易多了,轻装的步兵能够轻松地翻越拒马,就算身披重甲的白甲兵,他们翻越拒马也不算太难。所以还需要在拒马外面埋下大量的木桩子来作为辅助。这些高高低低,长长短短的木桩,它们所要起到的主要作用就是减缓满清军队逼近拒马的速度,并且阻止满清常用的盾车的靠近。 那些满清骑兵很快就靠近了那些木桩和拒马,因为距离更近了,所以他们如今能更清楚的看清这些东西的细节了。守军看起来是很花了点时间的,木桩埋的很多,最外面的木桩到拒马,足足有二十多丈。不过这种做法却让带队的达哈舒非常的鄙视。 “不知这样的防御的肯定是那些不会打仗的傻瓜。”达哈舒想,“拒马距离壕沟足足有五十步,这些木桩距离拒马又有好几十步。而且从拒马到壕沟之间也埋满了木桩,他们自己也很难靠近拒马,只能用弓箭远远的射。从这样远的距离上射箭,又能射得动谁?不过是白白的耗费自己的力气罢了。” 当你在凝视深渊的时候,深渊也在凝视你。当达哈舒在观察郑家军队的防御工事的时候,郑家的那些士兵们也在自己的工事中观察这些满清骑兵。 “不要理会他们,这些人也就是些侦察兵而已。他们没有披挂重甲,也没有携带任何攻城器具,还只有这么几十个人,根本不可能攻击我们。”护厂队的中队教导官法国人吕西安从望远镜里看了看那些骑着低矮的蒙古马的满清骑兵这样说。 “他们已经在我们的射程内了,我们要不要开一炮?”郭怀一问道。郭怀一是郑芝龙的老部将了,和郑家的大多数将领一样,他们对于海上的买卖比陆地上的事情熟悉得多。再加上这边的陆地上的防御,基本上依靠的是护厂队的人马,所以郭怀一首先向吕西安提出了这样的问题。 吕西安是奥地利人,当过一段时间的炮兵,据他自己的说法,他参与过和波西米亚人的战争,跟随过伟大的统帅华伦斯坦,指挥过一个炮兵群。但是郑森根据和他的一些交谈推断,这家伙的这些话有真有假,从他对炮兵的熟练程度来看,这家伙当过炮兵,至少指挥过一个炮组这是毫无问题的,但是指挥过炮群那就是纯吹牛了。郑森认为,这家伙最多也就当过一个炮组的指挥。 不过这人的脑袋还算灵光,胆子也大,平时做事情也算认真,倒也有一些培养前途。所以这一次,他就被派到静海,担任护厂队的指挥官。 “不用,这个时候,我们不应该暴露出我们的火炮的杀伤距离。”吕西安摇摇头说。 那些木桩正在六磅炮的霰弹杀伤距离内,郑森这次一口气将护厂队几乎所有的六磅炮全都集中到这里来了,火炮的数量达到了三十门之多,而且随着时间的推移,这个数字还越来越多。 那些满清侦骑围着木桩阵绕了一圈,并没有做出更多的动作,就拨转马头,很快就消失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三十六章,试探性的攻击 满清侦骑离去后,护厂队将满清破关后的橙色警戒水平提升到了红色。依照郑森的分析,静海的贸易点绝对会是满清的打击目标。别的不说,就凭着郑家以及荷兰东印度公司对于满清表现出来的不友好的态度,满清就没有放过这个据点的道理。 满清侦骑的出现也引起了王知县的注意,直到一个月前,静海县的最后的那段残破的城墙才算是被重新修了起来,其实只是用土勉强的堆了个样子,坚固程度根本就没有保证但是王知县知道,靠这个挡住满清的攻击,几乎就是笑话。所以满清的侦骑刚一离开,他就急匆匆的带着家眷和一帮子其他人跑到郑家的营垒附近,要求进入营地,和郭参将讨论一下如何加强静海的防御的问题。 而有了王知县带的这个头,静海城里的居民自然也有样学样。原本静海县里面本来倒也没多少的人口,只是自从商路开通之后,城里的人口倒是多了不少,尤其是一些商人,为了便于和郑家以及荷兰人做买卖,在静海城中都建立了商铺。虽然在十几天之前,当满清军队破关而入的消息传来之后,郑家和真的以及假的荷兰人就立刻停止了一切的交易活动,并向那些和他们交易的商户提出了关于此地很快会沦为战地的警告。但是这些商人也并没有完全撤走。因为时间太紧迫,无法及时运走他们带来的用于交易的货物,还有不少的客商还滞留在静海。而当王知县都直接跑进郑家的据点里去了之后,这些人也立刻就慌了神,纷纷抛下货物,跑到郑家的据点旁边,请求郑家收留。 郑家在静海海边的那个据点其实很小,根本就不可能容纳那么多的人。而且那里马上就是战地,也不可能让那么多的乱七八糟的人进去,否则,万一里面混进了建胬的探子,说不得就会出问题。 所以这些人都被挡在了据点外面。郑家的士兵们高声喊着要求他们立刻自行南下避难,并警告他们,如果有过激行动,就会遭到打击。但是人群依旧不肯离开。 “郭参将,你看能不能”王知县似乎有点不忍心。 “大人。”郭怀一回答说,“末将听说建胬最擅长在难民中夹杂奸细,有不少的城池就是因此而失陷的。末将也不敢不防呀!万一” 王知县听了,想了想又说:“我看这码头上还有些小船,再加上你们的大船,应该也能装得下这些人。何不将这些人都临时装到船上去?这样就是这些人里面有建胬的奸细,他们也不能直接进这里来,只是上船而已,这些建胬,到了船上,还能翻得起什么浪花来吗?” 为了协助防御,“荷兰人”将一条巡航舰派到附近,那上面的18磅炮可以用来掩护阵地的侧翼方向。除了那条巡防舰,还有好几条郑家的老式战船也都停靠在这里。郑森打算在阵地难以坚守的情况下,用这些船尽可能的撤走自己的部队。除了这些大船,还有一些工作用的小船。毕竟,这是第一次和满清遭遇,对于自己和满清的战斗力的对比,郑森并没有什么实实在在的了解。除了这几条船,如今王知县说到的就是这些船。 郭怀一知道他并没有时间多犹豫,他略想了想,考虑到这些人中的很多人都和郑家有生意上的关系,如果让这些人损失了,对于郑家也是种损失。再考虑到如果挤一挤,再加上荷兰人的巡航舰,也能临时装上一批士兵,于是他就回答道:“荷兰人的那条船我管不了,怕是动不了。至于我手里的船,要留下一条大的,其他的倒是可以借给大人用用。” 于是就有人指挥着这些商人们到海边上船。因为登船的行动是在滩涂上进行的,缺乏港口设施,所以只能使用小船转运,这当然就带来了登船速度缓慢的问题,虽然避难的人数只有一千多,但是花了很多的时间,但是还是有不少人没来得及登上船。 这时候,远处的天空中出现了高高扬起的黄尘,这正是大军迫近的预兆。剩下的人顿时乱成一团。一些人也顾不得秩序就往小船上乱挤,还有人干脆跳进海里向着大船的方向游了过去。 满清的队伍距离这里其实还很有一些距离,足足过了三刻钟,清军的先头部队才出现在了大家的视野里。 这个时候,海滩上的那些人勉强倒是都上了船,只是大船上都已经装满了人,最后的一些人都只能挤在那些小舢板上面了。好在海上没什么风,要不然怕是不少人都要掉到海里淹死。 满清派来的军队人数其实并不算多,大概也就一千多人。但是怎个队伍的人数却不少,除了士兵,还有数千名被裹挟的平民,裹挟逼迫平民攻城正是满清常用的手段。 对于满清裹挟平民攻击,在护厂队集体制定作战计划的时候也有过考虑,并制定了相关的计划。不过这计划到底能不能成功,能有什么样的效果,大家却都没有多少把握。 满清军队在距离第一道壕沟大约一千步左右的地方停了下来,又过了一段时间,第一批的平民开始在满清军队的逼迫下向着壕沟靠近。他们首先进入了木桩区域,并在那里停了下来,开始拔除那些木桩。 为了防备可能的反抗,清军并没有给那些平民任何工具,他们必须用双手将这些木桩拔出来,而那些清军则呆在距离他们大概二十步左右的地方监视他们的行动。在这个距离上,一般来说,壕沟附近发射的箭矢或是火枪都不足以威胁他们。当然,那些平民们拔除木桩的速度很慢,但清军并不在乎,反正附近根本不存在有威胁的明军机动力量,他们有的时间。 在第一道壕沟的一个拐角处,有一个略微高一点的土堆,好像是明军挖壕沟的时候,将挖出来的土堆在那里造成的。但事实上,那并不是一个土堆,而是一个隐蔽良好的火炮掩体。在土堆的外表下面,是一个用木料搭建出来的战斗室,里面布置了一门小巧的三磅炮,这种火炮在郑森的护厂队初建的时候,对于训练炮兵和步兵都起到了非常大的作用,但是如今已经逐步的被六磅炮替代。所以如今被拿来安置在非常靠前的前沿,也算是废物利用了。 “敌人的方位在212区域,炮组做好三分之二装药霰弹射击准备。”就在满清裹挟的平民靠近了外围的木桩的时候,炮组长张朝就接到了这样的指令。 如今躲藏在火炮掩体中的张朝根本就看不到外面的情况,火炮掩体的射击口还被干草堵着在,他什么都看不见。不过这并不妨碍他和他的队员们将那门3磅炮瞄准了建胬所在的位置在这个炮位上,他已经不止一次的训练过在不能向外看的情况下,将炮口对准预定区域,并打出精准的一炮了。三磅炮的威力本身就有限,三分之二装药又进一步降低了威力,这就使得它所发射出去霰弹的初速进一步的下降,从而让弹道变得更为弯曲,再加上火炮阵地的位置本来就要比那边略高一点,以至于他们发射的霰弹可以正好越过前面的那些平民,打在后面督战的建胬身上。 “建胬在212区域,一共有四门3磅炮的射程能够覆盖到这一区域。我们等到他们驱赶的平民接近当面的拒马的时候,再进行一轮急速射,打乱后面的督战的鞑子。传令给侯国强,炮兵打响后立刻行动,控制那帮老百姓进壕沟。沿着那条壕沟往我们这边跑,一直跑进隔离区。接着我们就将他们暂时控制在那里,等打退了建胬之后,再对这些人进行甄别。各个部门依照这一计划做好准备!”吕西安对自己的传令兵说。 传令兵听完,迅速的将命令复述了一遍,然后在吕西安的示意下,离开了指挥部,沿着交通壕奔向前沿。 在接到了新的命令后,张朝小心的从观察孔中观察起了建胬那边的行动。这时候那些平民已经接近了拒马。 “准备开炮!”张朝大喝道。 一个炮兵用推弹杆一下子推开了射击口上覆盖着的干草,同时,几个炮兵将3磅炮沿着地面上的导轨一推,就让黑洞洞的炮口从射击口中伸了出去。然后“轰”的一声,大炮就打响了。 火炮射击的后坐力推着这门炮沿着滑轨后退了两米多,张朝等人顾不得看射击的结果,赶紧冲了过去,开始清膛,装药 在大炮打响之前,负责带队督战的托尔汉就隐隐的觉得有些不对劲了,因为对方的反应实在是太安静了。一般来说,这个时候,守军要么已经开始用远程火力消灭那些正在清理木桩的炮灰,要么就该出来反冲击,以救援那些百姓,但是对面却如此的安静,这让他的心中忍不住一阵阵的发毛。 “真是打得仗越多,胆子越小了。”看着那些平民已经逼近对面的壕沟了,对面还是毫无反应,托尔汉忍不住这样想道。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三十七章,试探性攻击(2) 三寸炮的轰鸣声远远不像更大的那些火炮的声音那样低沉,声音清脆不少,倒有点更像是大号的火枪。随着清脆的炮声,四门三寸炮喷出了数以百计的小铁珠。这些小铁珠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越过了前面正在低着头拔木桩的人群,然后就像一阵密雨一样噼噼啪啪的打在那些满清士兵的队伍中。 那些满清士兵原本的任务是在那些炮灰们拔掉了正面的那些木桩,推开了拒马,并且被消耗光了之后,再投入战斗的。所以他们是带着披甲的。只是铠甲长时间的穿在身上却是非常疲劳的。因为估计冲阵的时间还早,所以不少人的重甲并没有穿在身上,而是放在马上。不过就算是穿在身上,满清的重甲也是挡不住三寸炮发射的霰弹的。那些霰打进满清士兵的队列里,就像是冰雹打进了麦田里,随着一阵噼噼啪啪的声音,那些满清士兵顿时倒下了一片。 托儿汉也在其中,一颗霰弹击中了他的肩部,将他打翻在地,几乎是同时,另一颗霰弹打中了他的右臂,将这只胳膊直接打成了两段。 这突如其来的一击不但让后面的满清督战队一时间陷入了混乱,也让前面的那些炮灰乱成了一团。就在这个时候,从对面壕沟里突然冒出来几个人,一起大喊着:“快,快进壕沟里来!沿着壕沟跑!” 原本陷入到了混乱中的人群顿时有了方向,开始向着眼前不远处的壕沟跑去。在壕沟和他们之间还有一道木制拒马,不过这拒马并不高,对于一个成年人来说,翻越它并不困难。不过这毕竟会导致速度的减慢和拥堵。一时间,这些人就被拒马挡住了。 这时候,那些满清督战队也已经从刚才的一轮打击中反应过来了,他们爬起来,看到那些老百姓正在一个接一个的翻过拒马,跳进壕沟,立刻明白了过来,于是不等人发出命令,就有人开始向着那些平民射箭,更有人拔出刀冲向那些平民。同时,位置更远一些的清军也开始向着郑军的防线移动。 这个时候,郑军的三寸炮又一次开火了。又有一群清兵被打翻在地。 巴彦混在难民中,向着壕沟跑去。在他身边还有几个身份和他差不多的人。在他们的怀里都藏着尖刀,他们的任务是混进去制造混乱,协助满清主力攻克这个据点。据说这个据点是一个贸易站,说不定其中就有很多的稀罕货物。 一转眼壕沟就在眼前了,巴彦一下子跳了进去,其他的几个人也跟着跳了进来。 壕沟不宽,也不算深,但是却刚好比人深一点。巴彦跳进去之后才发现,要再从这里爬出去,倒似乎是要花一点时间。 人群在壕沟里沿着壕沟移动,壕沟有很多的分叉,不过这些分叉都被人用挡板挡住了,留给这些人的也只有一条向前跑的路而已。巴彦发现随着他们沿着壕沟走的越远,他们两边的壕沟壁就越来越高。或者说,壕沟正在不断变深,从一人多深,渐渐地变成了差不多两人深。 这时候,巴彦眼前突然开阔了。眼前是一个类似瓮城的大院子,四面都是高墙,墙头上还有箭塔,显然所有的难民都会先被关到这里,等以后再慢慢处理。巴彦知道这个时候如果再不发难,就再也没有机会了,于是他瞟了旁边的人,然后一把从怀里掏出尖刀大喝一声 这时候,清军的大部队已经开始向着郑军的阵地前进了。走在前面的是推着盾车的包衣。 盾车是清军作战时候常用的武器,它就是一种手推车,手推车上竖立着两寸厚的木板,然后再包上一层铁皮,再包上一层牛皮,再在外面搭上一层浇了水的棉被。包衣们推着这种盾车前进,八旗兵跟在后面,一辆盾车一般可以掩护二十名左右的士兵。 这些盾车上的盾牌相当的厚实,一般火枪射出的弹丸,强弩射出的弩箭,甚至是火炮射出的霰弹都无法击穿这种东西。当然,火炮射出的实心炮弹,可以轻松的击穿这东西,但是我大明的操炮技术就是个笑话,在使用实心炮弹的时候,他们要准确的击中盾车这样的移动目标,基本上就全靠运气。 在盾车的掩护下,满清军队可以一直逼近到足以使用满清的重箭发起攻击的位置。这个时代的八旗兵往往习惯使用重箭射击目标。和明朝军队习惯使用的轻箭不同,重箭的有效射程相当有限,往往只有十几二十步而已。但是重箭的杀伤力却是射程远得多的轻箭所不能比的。加上八旗兵射术精湛,在这样的距离上往往能准确的攻击诸如门面等致命的位置。所以这样的射击往往更容易导致明军军阵的动摇。而明军军阵一旦动摇,出现混乱,八旗兵就立刻发起冲锋,然后结果往往就是明军全面溃败。在此前的多次战斗,比如大凌河打援的战斗中,满清都是靠着这种手段获得胜利的。 王知县如今和郭怀一一起在海边的城寨上眺望前面的战斗,看到满清军队推着盾车逼近,王知县的脸都白了。 “郭将军,儿郎们挡得住吧?”虽然这个问题他已经问过好几次了,但是这会儿他又问出来了。 郭怀一不由得皱了皱眉,他很有些看不起这个胆小鬼,但是他还是回答说:“大人不用担心,建胬丑类,何堪一击?大人只管看儿郎们如何破贼便是了。” 这时候清军的盾车已经进入了靠前布置的三磅炮的射程了其实也早就进入了六磅炮的射程,只是为了不让清军知道六磅炮的射程,护厂队的这些六磅炮被严禁在最大射程上开火。依照事先测量划出的区域,护厂队的三磅炮开始了射击。 这次射击使用的是实心炮弹,相比霰弹,实心炮弹的打击面要小得多,命中难度自然也就要大不少。但是单个的球形炮弹存速能力更好,能量更集中,自然射程更远,击中之后的破坏力也更大。一般的明朝军队,因为缺乏正确的指导和训练,在对远距离目标进行炮击的时候,命中率相当感人,基本也就听个响声而已。所以我大明的炮兵在作战的时候,基本上是以使用霰弹为主的。 但是护厂队的炮兵却完全不同,他们在使用实心炮弹进行远距离攻击的时候,水平已经不在欧洲炮兵之下了。他们的射击要精准得多,远不是我大明其他军队能比的。 从三磅炮中射出的三磅重的铁球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然后一头撞在一辆盾车上,满清的盾车上的两寸厚的木板根本就挡不住这样的一击,在三磅炮的炮弹面前,它们就像是一张纸一样被轻松的捅穿了,炮弹穿过盾车,顿时将躲在后面的好几个清兵打成了碎片。 格博科也算是一名老战士了,这一次他带着自己的弟弟吉勒占也跟在一辆盾车后面。吉勒占是第一次上战场,很有点紧张,所以做哥哥的一直都在宽慰他。 “其实明军就是一群两脚羊而已,看着羊角大大的,好像很厉害,但是其实呢,除了跑,啥都不会。就是一个十多岁的小毛孩子,拿把刀子,都可以一口气宰他十个八个的。” 这时候,从明军那边传来了炮声。 听到炮声,吉勒占忍不住缩了一下脖子。格博科忍不住一笑,正打算跟弟弟说“明军的大炮也就是听个响声而已,根本就没什么用”。却突然看到,旁边的一辆盾车轰的一声变成了碎片,那些大大小小的碎片直飞过来,其中一根木刺直刺过来,一下子扎进了格博科的左胳膊,血一下子就流了出来。 格博科龇了一下牙,然后又对吓得脸都白了的弟弟笑道:“狗日的今天运气不错,居然就让” 话还没说完,远处就再次传来一片炮声。吉勒占就觉得有个什么东西狠狠地砸在自己的脑袋上,一下子就把他打翻在地。紧接着又有一个什么东西压在了他的背上。同时一股温热的液体浇了他一身。 吉勒占过了好一阵子才换过了一口气,他很勉强的推开了压在自己背上的那团东西,坐起身来,茫然的向四面张望。 他前面的那辆盾车已经变成了碎片,其中的一块很大的碎片正插在一个推车的包衣的脑门子上面。那个包衣倒在地上,眼睛睁的大大的,但是一动也不动显然已经死了。 在他的周围还横七竖八的躺着很多的尸体,还有更多的人正推着盾车从他的身边冲过去,他们的速度明显比刚才更快。 “哥哥呢?哥哥到哪里去了?”这个时候吉勒占才算是稍微清醒了一点,开始东张西望的找起了哥哥。很快,他就如愿的找到了格博科虽然只是半个。格博科的上半截身子就躺在他的身边,那就是刚才压在他背上的那团东西。显然,刚才那颗炮弹在击穿了盾车之后,又击中了格博科,然后轻松的将他撕成了两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三十八章,试探性进攻(3) “打中了!哈哈,打中了!佛祖保佑,菩萨保佑,太上老君保佑建胬他们怎么还不退呢?” 看到三磅炮不断地将炮弹砸进清军的队列,王知县忍不住兴奋得又叫又跳,然而虽然那几们三磅炮给建胬带来了不小的损伤,但是建胬还是在坚定的,一刻不停的靠近,王知县又紧张起来了。 “王大人,这几炮虽然打中了,但是杀伤还是有限,这样的杀伤,还不足以让建胬退却。”郭怀一在一旁解释说。同时郭怀一也在心里给对面的那些建胬竖起了一个大拇指。虽然对面的家伙都是敌人,但他们能在这样的炮击下继续前进,倒也真不愧是天下强军。 “要是换了我大明的官军,面对护厂队的这些小孩子们这样的炮击,他们也能这样坚持吗?”郭怀一在心里问了自己一句,然后又摇了摇头。福建的那些卫所兵就不说了,那就是些叫做兵的农奴而已。如果没有督战队的大刀在后面,怕是只要听到大炮的声音,这些卫所兵就应该跑得一个人都不剩了吧?就算是就算是。 郭怀一突然想到,如果是郑家的士兵,在面对这样的炮击的时候,能够像眼前的这些建胬一样继续前进吗?他很想给自己一个肯定的答复,但是他最后还是摇了摇头,郑家的一般的士兵的确相对于卫所军更为悍勇一些,但是和眼前的建胬还是不能比的。 “除了护厂队,怕是谁都不可能做到建胬这个样子了吧?” 满清军队继续逼近,这也让吕西安稍微惊讶了一下:“他们的队形还保持得很不错呀。看来这些野蛮人还是很有些勇气的,已经不亚于很多欧洲小国的军队了。” 不过他并不太因此而担心,因为必要的时候他的手中还有多达三十门的六磅炮还可以加入射击。就是在欧洲,也很少有这样的火力密度,吕西安觉得如果这些火炮加入到攻击当中,这些野蛮人的攻击就应该到此为止了。 这个时候清兵的盾车已经逼近了拒马,距离第一道战壕也只有几十步远了。 郑三发抱着自己的燧发枪坐在战壕里,背对着清兵的方向,嗖c嗖c嗖c嗖,不断有炮弹从他的头上飞过去。郑三发很想站起来看看,不过这是纪律所不允许的。这时候他看见一个传令兵跑了过来,和队长李向阳说了些什么,然后李向阳一下子站了起来,用略有点颤抖的声音命令道:“全体起立,开始检查装备!” 郑三发站起身来,将装备再次检查了一遍:枪已经装填好了,子弹c火药也都放在应该放的地方了。刺刀也挂在腰间。 “向右转,跑步进入阵地,做好射击准备。”李向阳看大家迅速的检查完了装备,就命令道,于是这一队护厂队就迅速的一个整齐的向右转,然后沿着交通壕进入到了前沿的战壕里。 郑三发将燧发枪架在战壕前面的土地上,眯上一只眼,瞄准了正在继续靠近的一辆盾车。 满清的盾车,郑森也通过一些途径得到过实物。并针对它,以及它的仿制品进行过各种破坏性的实验。实验的结果证明,在正常的距离上,护厂队手里的燧发枪应该可以轻松的击穿这些东西,甚至就是明军装备的鸟铳火绳枪,只要是质量合格的当然这个很少,而且使用了合格的火药这个更少,我大明的火药偷工减料得一塌糊涂,威力普遍比西方火药来得小,而且装药的分量也够这个干脆就不可能,因为不合格产品太多,满装药会炸膛的,而为了避免炸膛,我大明从来不用百分百装药也能在合适距离击穿这些盾车。 其实盾车这东西并不是什么高科技,欧洲人当年也有过类似的玩意儿,但是这东西到了火器时代很快就被淘汰了,其中的一个重要原因就是,这东西顶不住火枪的射击。至于我大明的火枪虽然据有些明粉的说法,我大明的科技世界第一,但是,我大明的火枪却实实在在的是个坑货。 现在双方的距离已经到了三十步左右,郑三发的耳边猛地响起了李向阳的命令:“开火!” 郑三发立刻朝着那辆盾车开了枪。一股青色的烟雾从他的枪管里喷了出来,遮挡住了他的视线。不过郑三发也没有时间观察自己射击的成果,依照以前的训练,他立刻转过身,半跪下来,开始给燧发枪装填子弹。 当郑三发开始将铅弹装进枪管,并且用通条压严实的时候,他听了了一阵低沉的炮声。 郑三发知道这是六磅炮的声音,在此前他们已经不止一次的演练过在防御作战中如何和这种火炮配合了。燧发枪只有在相当的距离上才能保证在击穿了盾车之后依旧有非常可靠的杀伤力。而这个距离已经很近了。燧发枪装填需要时间,这段时间足够让残存的清兵冲进战壕了。 在此之前,郑森等人也考虑过采用轮射的方式来提高火力的持续性,从而解决这个问题,但是他们很快发现,轮射的时候,因为每一轮射击的火力密度都严重下降了,这样的轮射根本不可能阻止八旗兵冲上来。 于是一个新的火力组合方案就出现了,那就是用六磅炮的霰弹和燧发枪配合进行轮射。这样每一轮的射击都能保证足够的火力密度。 六磅炮射出的霰弹在如今的距离上也能轻松的击穿这些盾车,当然盾车后面的那些建胬也不是钢筋铁骨,同样顶不住这样的攻击。 炮声响过之后,郑三发甚至听到了那边传来的痛呼声,显然有人被打伤了。 这时候郑三发和其他的战友都已经装好了子弹,相比平时,他们的成绩要稍微差了一点,不过还在允许的范围内。李向阳再次发出了准备射击的命令,所有的人都站了起来,将枪支指向建胬所在的方向。 战斗发生在海边,海边本来就总是有点风,这时又正是下午的时分,一般来说,在白天的时候,海边的风向总是从海上吹向内陆的,经过了六磅炮的那一轮射击之后,郑三发他们第一次射击的时候形成的战场迷雾已经被海风吹散了,郑三发看到刚才被他射击过的那辆盾车,又被六磅炮的霰弹洗了一遍,已经完全散了架,倒在了几十步外,而在从倒塌的盾车到壕沟之间,尤其是在拒马所在的位置上,横七竖八的还倒下了不少的清兵,这些人显然都是在刚才被六磅炮的霰弹打翻的。 不过郑三发也顾不上多看了,因为还有不少的盾车也被推了上来,而且后面的清兵已经发现了在战壕中的护厂队员们,开始从盾车后面不断地将重箭c飞刀c骨朵什么的朝着这边投射过来。 不过这些东西并不能对郑三发他们造成太大的威胁。因为他们都穿着胸甲,而且还带着带有很宽的帽檐的头盔,这样的头盔非常适合对付抛射过来的那些东西。 李向阳的头上刚刚落下了一把飞刀,不过那东西在他的头盔上磕了一下,就掉到了地上,并没有对李向阳带来什么伤害,李向阳估计了一下敌人的盾车的距离,再次下达了射击的命令 而在另一边,巴彦和好几个满清的战士已经倒在血泊里,当时他带头掏出刀子后,立刻在那些难民中造成了一阵的恐慌,不过巴彦并没有去杀那些难民,因为这只是浪费时间而已。就算他把这里的难民全杀光了,也不可能对明军的防御造成什么实质性的影响。他觉得自己最好还是从壕沟里冲出去,去袭击明军,虽然明军可能早有防备,但是,也许他们迅猛的攻击能搅乱明军的防御呢。 巴彦把钢刀咬在嘴里,向上一窜,就攀到了壕沟的上边缘,然后双臂一用力,就跳出了壕沟,然后,他就看到了好几只对准了他的枪口。 豪格站在高处,远望着前方的战斗,不断地有骑士将前方的战况报告给他,而且,他所在的位置距离前线也并不远,前线战斗的惨烈他也看得很清楚。 “传令,让兄弟们撤下来吧。”豪格说,“既然敌军早有准备,这个据点里面就不可能缴获到多少东西了。硬打下来得不偿失。” 满清始终有一个问题,那就是人数太少,如果打消耗战,对于他们来说就等于是失败。更何况如今豪格在多尔衮指挥下的左路军中,如果在这么一个小据点损失太大,豪格觉得多尔衮多半要拿这个做文章。而且,刚刚有骑兵报告说,静海县城已经是一座空城了,他们占领了静海,并且从静海搜出了不少的物资。有了这些收益,这一趟也就不算白跑了。 吕西安望着清军的军旗正在渐渐的远去,因为他的手中并没有骑兵部队,加上清军的主力其实损失并不大,所以他没敢出去追击。清军撤走的时候也不断的遭到火炮的射击,吕西安估计这一仗,满清在这里大概丢下了两百到三百具尸体。不过这当中正儿八经的八旗兵有多少,他就拿不准了。但无论如何,至少在这一次战斗中,他是获胜的一方。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三十九章,模范军 在确认清军已经撤退了很远之后,郭怀一派出刀斧手出去收割被满清军队丢下的尸体的人头。关于清军在这一战中丢下的尸体的数量,郭怀一的判断和吕西安差不太多,他们都认为应该在两百多。不过收割起来的首级却没有这么多,很多的首级都被炮火打烂了,还有一些尸体在清军撤退的时候被带走了,所以最后收割上来的首级只有一百三十二个。其中的一些一看就是蒙古人的,还有一些可能是包衣之类的,这样估算下来,真正的八旗兵的脑袋大概也就三四十个吧。 不过哪怕只有这么点脑袋,这也是这么多年来,我大明对满清的战斗中少有的胜利了。既然胜利了,自然就要准备写捷报的事情了。王知县是个热心人,他担心郭怀一对于如何写捷报不太了解,便亲自过来提供技术指导。 “郭将军,您这份捷报未免太简单了吧?”看完了郭怀一的捷报,王知县皱起了眉头。 “王大人,下官没读过书,也没上过捷报,确实是不知道该如何写,但是这一战的情况和结果不是都写明白了吗?”郭怀一回答说。 “唉,郭将军是实在人,难得难得。只是这捷报,除了告诉陛下我军的胜利,也还要帮着振奋一下士气。哪能这样实实在在的写呢?”王知县带着恨铁不成钢的口气说,“郭将军您看,你这里说什么荷兰炮队射击精准,为破虏第一大功,你怎么能这样说呢?这不是把功劳往外让吗?” “可是,那只炮队还有火枪队确实是荷兰人的呀!要不是荷兰人坚持,末将还真不敢打这一仗。”郭怀一装起了傻,因为郑森此前早就和他说过了,如果郑家有一只天下无敌的水师,朝廷大概不会提担心,毕竟水师不能直接把船开到北京城里去,但是如果郑家在陆地上也表现出了很强的战斗力,那就未必是好事情了,一来朝廷可能会对郑家产生疑忌,二来如今到处等米下锅的朝廷突然发现郑家的陆战也这么出色,怕是立刻就要给郑家下勤王令,从此之后,什么剿灭流寇,什么对抗满清,就都少不了郑家的事情了。 如果郑家真的是一般的军阀倒也罢了,无非是顶着出工不出力之类的就行了,但是郑家是靠做生意赚钱的,为了做生意不受影响,郑家还真不能和朝廷发生什么大的矛盾。所以至少在现在这个时候,郑家一定要想办法把自己的力量隐藏起一部分来。 刚才王知县只是远观了战斗,而护厂队的士兵,他们的穿着,无论是盔甲还是武器,都和普通的明军是截然不同的,再加上王知县是居高临下的俯视战场的,护厂队的大沿头盔正好严严实实的挡住了王知县的视线,所以王知县肯定看不出护厂队不是荷兰人。于是将这一仗的主要功劳都推给荷兰人,就成了对郑家最有利的做法了。反正就算有功,朝廷表彰,可是朝廷表彰那才值几个钱?“那也不能这样说呀。再说了,郭将军,你想,我们给朝廷如何报捷,管荷兰人什么事?荷兰人还能跑到紫禁城里面去给自己表功不成?还不是我们想怎么说就怎么说?你呀,真是太实在了!”看到郭怀一这样不开窍,王知县简直都恨不得甩手走人了,只是因为这一战,捷报上去后他的筹划之功绝对是跑不掉的,所以他才勉强还呆在这里教育那个傻帽。 “还有你看看你报上的那些有功之臣的名单,什么史蒂文罗杰斯,什么彼得本杰明帕克,什么托尼史塔克,什么詹姆斯罗根豪利特这些乱七八糟的名字,上面一看就都知道这肯定不是咱们大明的人,所以这里一定要改,要改成我们大明的名字”王知县继续说。 “等等王大人,这些人确实是立了功的呀,要是埋没了他们的功劳,好像不太好吧”郭怀一迟疑的说。 “哎呀,你怎么就这样”王知县都快要晕过去了,他猛地喘了好几口气才继续说:“郭将军,那些泰西人,他们也经常给自己取个中国名字是不是?比如说那个指挥官,他就姓了吕,还取了个名字叫西安不是?你随便报些名字上去,就算是帮他们取了个中国名字又有什么不可以的?” 郭怀一想了想,然后回答道:“细细想想,王大人说的确实有道理,只是末将不会给人取名字” “算了算了”王知县再也受不了了,便说道:“今日一战,本官也是亲自督战了的,这捷报就由本官来管,写完了,我讲给你听听,你再签个字就算了!” 不过半个时辰,王知县的师爷就写好了捷报。王知县开始给郭怀一讲解这份捷报了:“职部战殁者五百余人,余者皆伤。毙伤东胬数千人,阵斩胬大酋一人,胬兵以红布裹其尸骸,号泣而去嗯,郭将军,我知道我们没死那么多人,建胬也没死那么多人,但是斩首过百,敌军死伤不过数千,这世上没有这样的道理呀。而将军的麾下斩杀了这么多的建胬,不死个好几百的,谁会相信?那可是建胬呀!再说有了这样的捷报,朝廷一来知道将军辛苦,二来也知道将军麾下伤亡很重,短时间是没有再战之力了。也就不会让将军带兵去勤王了,这多好” 可是郭怀一还是一个劲的摇头道:“末将从来没说过假话,如今这样说,末将这心里七上八下的,实在是还是再想想的好。” 王知县一下子被气的乐了起来:“哈哈,郭将军,本官这辈子还是第一次见到老实到你这样子的人,这真是”他摇着头,胡子一抖一抖的,好半天硬就是想不出一句合适的形容词。 “王大人,其实这事也不忙。”郭怀一说,“只要人头在我们手里,这功劳就跑不了。再说,这捷报现在就算写好了,也没办法送到京城里去不是?还是从长计议的比较好。” 果然从长计议后不过十来天,郭参将这里就得到了一个新消息:奉命大将军多尔衮带着军队一路南下,沿途扫荡了不少地方,并迅速的攻克了济南,然后继续东进,接着用了不到十五天的时间,就先后攻克登莱,并一把火将登莱水营烧毁。其间登莱水营的官军,也就是郑家的军队在岸上和清军有过交战,不过一触即溃,损失不小。好在海上的船只早有准备,靠着船只的火力,才总算是把败退的残兵救走了,只不过码头什么的全都被建胬焚毁了。 “王知县,您看,如今这份捷报,可真要斟酌一下了。”郭怀一皱着眉头说,“这打不过建胬本来也是常事,何况还是水营的官军。只是二将军那里败了,我这里却报了捷,这样一来,二将军那里就不好看了。所以这捷报一定要改。毕竟,末将是二将军的部署” 王知县听了点了点头又说:“郭将军你这个顾虑不是没有道理,只是这捷报绝对是要上的。至于二将军那里,你可以在捷报里这样说嗯,就说郑二将军将手中的精锐都投入到了我们这一战中,这一战虽然胜了,但是我军主力还是损失惨重,所以另外荷兰人的协助也可以勉强提一提。” 郑芝虎那边的失败本来就是依照剧本设定好了的。然而不久之后,郑森就接到自己老爹的来信,在这封信中,郑芝龙告诉郑森,郑芝虎的那场惨败其实不全是做戏。郑芝虎本来对满清什么的一不太服气,也打算借这个机会称量一下满清的分量,结果,他手下的兵,还包括他的家丁队伍,都被满清一个冲锋就打垮了。结果三千多人一眨眼工夫就被干掉了一半多,如果不是因为离海岸近,海上的那些船拼命用火炮掩护,搞得不好,郑芝虎自己都回不来了。这一战之后,郑芝虎,以及整个的郑家算是对号称天下无敌的八旗兵的战斗力有了一个基本的认识。其实在原来的历史上,郑芝龙之所以投降满清,和郑宏奎郑芝凤在守长江的时候,他所带领的郑军被偷渡过来的清兵一鼓击溃有不少关系。同时也意识到了如今自己手里的兵放到海上还不错,要是放到岸上,根本就不行。 也正以为对满清和自己的军队的战斗力有了了解,郑芝龙才对护厂队依托工事击退了满清的进攻感到非常的惊喜,郑芝龙一方面在信件里高度称赞了护厂队的战斗力,另一方面还提出,此后郑家的步兵就要按护厂队的标准来训练。而既然护厂队已经成为了一个范本,他就还给护厂队取了个新的名字,叫做“模范军”。 “模范军?”望着这个名字,郑森差点笑出声来了,“克伦威尔的那个新模范军大概还要些年才会出现吧?嗯,到时候他的那个新模范军看起来倒像是在山寨我们一样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四十章,赴死 虽然从京畿直到山东,各个地方都被满清军队搅得一塌糊涂,但是地方上的消息倒还是勉强可以传递,所以到了十月底的时候,济南失陷,登莱失陷,以及郭怀一的捷报先后送到了京师。当然跟着这些消息一起传来的,还有其他更多的坏消息。 如何将这些消息上报给皇帝,其实是很有讲究的。不同的排列顺序,往往能对人的心理产生不同的影响。比如说如果要让皇帝的心情好一点,在坏消息一大堆的时候,那就应该把好消息放在最后面,因为人总是对自己最后看到的东西影响更深。如果要让皇帝意识到情况的严重性,那就要把好消息放在前面,让后面全是坏消息。这和后世的“屡战屡败”与“屡败屡战”的故事完全是一个道理。 在如何安排消息的顺序的问题上,司礼监中的几位太监发生了矛盾,王承恩觉得应该把好消息放在最后,这样至少崇祯上床睡觉的时候,多少能睡得稍微好一点。 “近日都是各种坏消息,皇上已经非常的忧虑了,每日里吃得也少了,睡也睡不好了。这样下去可怎么得了?”王承恩这样说。 但是曹化淳却觉得,如今局势危急,但是皇帝却还抱着侥幸的想法,还想要先完成剿匪然后再调兵回援。甚至直到这个时候,还在和杨嗣昌盘算着如何用“讲和”的手段,将满清骗回去。其实到这个时候,稍微有点脑子,而且对朝局有所了解的人也都知道,崇祯皇帝和杨嗣昌都上了黄台吉的当了,如今黄台吉已经占尽了优势,正是要大捞一把的时候,又怎么可能在这个时候和崇祯讲和? “王公公,”曹化淳道,“咱家也知道皇上如今是太需要好心情了。只是咱家也是为了皇上考虑呀。王公公你看这份奏折,说是建胬携巨炮攻城,济南的城墙不过挨了数发炮弹这绝对是夸张,24磅炮没有这样的威力。不过我大明官员的素养一向很高,最喜欢使用诸如夸张什么的修辞手法。,就坍塌了。北京的城墙当然比济南坚固,可是要是挨上几十炮,几百炮又会如何?这北京城里有多少军队,这军队中有多少其实是真的能打的,王公公你还不知道吗?到时候敌军扫荡了四方,京师就会越来越孤立,到那时候,京师再次受兵也不是没有可能。到时候皇上岂不是要越发的难过?” “京师里不是有三门一样的大炮吗?我看这奏章上说建胬只带着两门这样的大炮。我们还多一门呢。”王承恩说。 “哎呀王公公呀。”曹化淳跺着脚说,“若是三个打两个就打得过建胬,哪里还有今天的事情?况且高公公,这炮是你管的,你说说,靠着这三门炮,你能对付建胬的两门炮不?” 高起潜和杨嗣昌关系不错,本来不太愿意拆杨嗣昌的台,所以此前他一直没说话。但是如今曹化淳问上门来了,他也不太好吹牛说假话,因为这可是要负责的。所以他想了一下,就说了这么一句: “要是定胜负是看谁的炮打中了谁的炮,那还真说不准。只是建胬的炮要打的是城墙,我们的炮要打的是建胬的炮。隔着上千步,那门炮才多点大,看都看不清楚。用一个这么大的铁球去打。” 高起潜一边说还一边用手比了个大小,接着说:“这炮弹必须直接打中了大炮才有用。这么远,就算打上几百炮,也不一定能打得中。但是建胬那边就不一样了,他们要打的是我们的城墙,打这么大的东西,那几乎就是百发百中呀,只要城墙被打坏了,建胬就算赢了” 王承恩看了看高起潜,又看了看曹化淳,然后长长的叹了口气,将本来被放在最底下的那份奏章抽了出来,放在了最上面。 崇祯皇帝很高兴的放下了奏章,对在在一边的曹化淳说:“曹大伴,没想到这南方的兵倒是很难打呀。郭怀一上报说他们斩首一百三十四具,其中真正的建胬也有四十个,这真是难得呀!看这奏章,郭参将手上的兵怕是也不过数千人,竟然能获得如此战果。当真不错!我记得当初戚少保的兵也是南方人吧?” 曹化淳道:“皇上,郭参将和王知县的奏章都确认了这一战的结果,想来着一仗的结果是没什么问题的。不过皇上,郭参将的手上可不只是自己的几千人马,还有荷兰人也是参战了的。” 崇祯皇帝听了,又将两章奏章细细的看了一遍,然后点点头道:“还是曹大伴细心,确实有荷兰人助战。看来这荷兰人倒也恭顺。” 说完这话,崇祯皇帝便拿起了下面的一份奏章。然后他的眉头就又皱起来了。 “济南陷落了?清军用大炮轰开了济南城墙?”崇祯叹了口气,这种该死的大炮!在建胬有这样的利器助战的条件下,以如今的兵力条件,济南陷落实在是很正常的事情。不可能处处都能有郭怀一这样的猛将。如今京畿一带空虚异常,几乎没有任何可用的机动兵力,甚至于就连各地的守备兵力也不是很充足。不过想想北京城上也有和建胬这样的大炮,他又略略的松了口气。 “对了,这郭怀一是郑芝虎的手下吧?好像这郑芝虎也是以勇猛闻名的吧?”崇祯问道。 “皇上,登莱水营总兵郑芝虎是福建总兵郑芝龙的弟弟,以前在福建海上,不管是剿匪还是和荷兰人作战,都是出了名的勇将。也是因此立下了不少的功劳。这次也是因为在海上抓到了建胬的大炮,才因功升任登莱水营总兵的。上任之后,又连续击败建胬水军,确实是一员虎将。”曹化淳赶忙在一边解释说。 “嗯,我大明其实还是有不少的勇将的。”崇祯皇帝点了点头,他的脸色看上去又好了一点,“建胬在海上吃了亏,如今既然打到了山东,定然没有不去打登莱的道理吧?如今登莱如何?朕也懒得翻奏章了,你先给朕说说吧。” “皇上,登莱都已经被建胬攻克。”曹化淳回答道。 崇祯皇帝听了,半天都没说出话来,过了一会儿才问道:“那登莱水营呢?” “陛下,登莱水营总兵郑芝虎带领三千兵马与建胬陆战,可惜建胬势大,郑总兵抵挡不住,折损兵将两千余人,不得已,乘船退到海上,至于登莱水营驻地和码头,全部被建胬焚毁。”曹化淳一边小声的说,一边偷偷的看着崇祯皇帝的脸色。 崇祯脸色苍白道:“郑芝虎不是虎将吗?怎么他的部下挡得住建胬,他却挡不住,还如此损兵折将?” “陛下。”曹化淳拿了郑家不少钱,这时候当然要想办法帮郑芝虎解释一下了,“郑芝虎此前的功劳,全是在海上获得的,想来这海上打仗的打法和陆地上不太一样吧。奴婢听人家讲水浒,说道黑旋风李逵在浔阳江上被浪里白条张顺一顿好打。但张顺要是上了岸,怕就远远不是李逵的对手。奴婢觉得郑芝虎这一仗,倒是有几分张顺上岸来和李逵打的意思。加上建胬人多,郑总兵人也少,败了也是不足为奇。至于为什么他的部下守住了,奴婢想,这大概是因为一来郭将军要对付的其实只是建胬的一支偏师,再就是郭将军那里还有荷兰人帮忙。这荷兰人也是蛮夷,剽悍异常,想来也很是起了些作用吧。” 崇祯想了想回答说:“大伴说的也有道理,这郑芝虎此前的功劳的确都是在海上立下的,这陆战看来也确实不是他所长。不过郑芝虎至少还敢和建胬野战,却也算是有勇气了。如今建胬还有些什么举动?” “万岁,建胬在山东劫掠一番之后,又转兵河北,河北怕也是难以抵挡。”曹化淳回答说。 “河北?”崇祯紧张了起来,忙转身对另一个侍立在一旁的小太监道:“去取一份地图来。” 小太监依言拿来了地图,将它摊开在崇祯的御案上。崇祯皇帝低下头,注视着地图,然后问道:“曹大伴,有哪些地方上报发现了建胬?” “部下,这里c这里c还有”曹化淳在地图上将发现建胬军队的位置一一标出来。 崇祯死死地盯着地图,脸色铁青。 从地图上看得到,满清军队已经将京师以东的地区扫荡了一遍,大部分的州县,皆尽残破,人员,财富,兵力的损失难以计算。至少在姓党长的时间内,这些地方是无法给京师提供任何帮助了,如今建胬的左路军又开始转向河北。河北的空虚甚至超过京畿和山东,而河北一旦残破,京师就被彻底的孤立了,到时候就算是下旨意召回正在剿灭流寇的主力,由于河北残破,无论是送信的速度,还是大军回援的速度都会大大的降低,京城就会变得非常危险。 只是如今剿匪正处在最关键的时刻,咬住牙,顶住了这一阵子,流寇就能被镇压下去了。如果这时候让洪承畴班师,前面的努力,付出的那些代价,就全都前功尽弃了。 “传旨,让宣大总督卢象升帅军入河北,让关宁军勤王,让高起潜去做监军,带着关宁军配合卢象升,一定要将建胬堵在河北之外。”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四十一章,赴死(2) 卢象升手中的军队已经有不少被抽调走了,而他本人原本也早就应该因为丁忧回家守制去了。只是因为局面危急,才由皇帝下令夺情,继续留在宣大总督的位置上。如今卢象升手下勉强还有三个总兵,只是这三个总兵手中的兵力也都不满编,加起来,也不过两万余人。 至于配合他们的关宁军,这可是我大明花钱最多,军阀味道最浓,打起仗来最滑头的军队了。最擅长的招数就是劫掠百姓侵略如火,出兵对敌其徐如林,转进逃跑其疾如风,友军有难不动如山。我大明任何和他们合作过的军队就没有没被他们坑过的。 其实要是关宁军愿意老老实实的打仗,而不是整日里研究如何“死道友不死贫道”什么的,他们也不是真的完全不能打。这从他们后来投降了满清之后的表现中就能看出来。但是至少在我大明,如今还真没有谁能让他们老老实实的打仗的。 当然,总是玩“死道友不死贫道”会有报应的,正所谓常走夜路必遇鬼。后来在朱仙镇一战,关宁军也算是被人家“死道友不死贫道”了一次。当时,关宁军从朝廷拿了一笔钱,然后又沿路在老百姓那里抢了一通,然后就准备和左良玉一起去和李自成决战了。谁知道左良玉和关宁军合作过也就是被坑过,知道关宁军的德性,于是干脆来了个先下手为强,抢在关宁军之前,就首先转进了。总算是成功的坑了关宁军一把。 也正因为如此,一听说朝廷让自己跟着卢象升去迎击建胬,而配合自己的是关宁军,整个宣大军,从卢象升到下面的总兵们一个个都在心里暗叫不妙。他们都知道,这仗不好打了,别的不说,满清打上来了,这些大爷给你先来个不动如山,再来个转进如风,那可真是要死人的! 当然,如果卢象升愿意学习一下关宁军的先进经验,别的不说,先来个出兵对敌其徐如林什么的,估计倒也能保住自己。只是卢象升也明白皇帝这个时候下旨意给他的原因。一开始杨嗣昌提出“四正六隅c十面张网”的计划,并为此准备和建胬讲和的时候,卢象升就一直是坚决反对的。因为这个计划太过冒险,它如果要成功,就必须依赖于黄台吉是个容易上当的傻帽。而黄台吉一旦不上当,甚至将计就计,大明朝就反而有覆灭之危。在卢象升看来,崇祯和杨嗣昌的这套玩意儿,完全就是病急乱投医的胡闹。 只是事到如今,崇祯皇帝已经上当了,在剿匪中投入进去的各种资本都已经被套牢了,如今要是半途而废,就真的只能是血本无归了。所以如今崇祯皇帝做出的这个决定他倒是能够理解。现在的确是要赌一把的时候了。 “而且,要是关宁军真的能和我们精诚团结,我们也不是没有挡住建胬的希望。只要我们挡住了建胬,给朝廷争取出彻底剿灭流寇的时间,将来的国事还是大有可为的。我想关宁军他们也不会不明白这一点的。”卢象升这样对手下的总兵虎大威说。这话有几分像是在安慰虎大威,也有几分像是在安慰自己。 “卢总督,末将也知道这道理,但是末将实在是信不过关宁军。那帮子家伙从来都是不拿钱就不打仗,就算拿了钱,也从来不好还打仗!”虎大威恨恨的说。 “皇上派御马监的高公公做关宁军的监军,想来他们也不会太过分。而且皇明存亡,可以说是在此一战了。若是败了,本官也只有以身殉国,以报皇恩了。”卢象升道。 虎大威张开嘴,好像想要再说点什么,不过他还是叹了口气,最后什么都没说。只是低下头来,目光闪烁。 高起潜也接到了命令,准备第二天一早就出京去和勤王的关宁军会和。当时很多的大太监都在宫外建有私宅,高起潜自然也不例外。出发之前,高起潜忧心忡忡的回到了家里,而在当天晚上,他的家里就来了一位客人。而这位客人就是杨嗣昌的心腹陈新甲。 一个月后,高起潜率领关宁军与卢象升在巨鹿会师。依照皇帝圣旨,关宁军应该受卢象升节制。但是对卢象升提出的种种策略,高起潜都以各种理由拒不执行。不过事实上,那些要冒死打仗的要求,就算高起潜答应下来,关宁军会不会执行也不一定。最后卢象升只得妥协,制定了一个以自己所帅的不足两万人的部队为主力,人数多得多的关宁军为策应的计划。几经争议,再加上朝廷又给关宁军拨了一笔银子,这个方案总算是获得了关宁军的认可。 这个时候,满清的左右两路也已经完成了会师,大军依照黄台吉出兵前的指示绕过京城,逼近巨鹿,卢象升帅军前进,到达贾庄,同时令关宁军依照计划从鸡泽出发,向贾庄靠拢,与自己形成掎角之势。面对卢象升的使者,高起潜满口答应,宣称立刻就拔营出发。 卢象升的使者刚刚离开高起潜的军帐,参将祖宽就扑了上来,跪下抱住高起潜的大腿就大哭了起来:“高公公,建胬势大,野外浪战,万万不可呀!” 其他的军将也都跪地大哭道:“高公公,贾庄附近全无险要,俗话说,女真不满万,满万不可敌!如今建胬大军足有十余万人,我军人数也不如建胬。如何打得过呀?” 高起潜道:“卢总督说建胬的总兵力最多不过十余万,此次入寇最多也就五万,哪来的十多万人?” “高公公呀,那是卢总督要坑我们呀!”以勇猛著名的祖宽泪流满面,咧开大嘴哭道,“卢总督他要是不把人说少点,谁敢和建胬打呀?末将等人久在辽西,哪里会不知道建胬的底细?建胬要是只有这么点人,早就被灭了,何有今日呀!别的不说,单就那个多尔衮自己手下,就不止十万人了。其中的白甲兵都超过五万了!” 祖宽一边哭,一边观察着高起潜,见高起潜还有点犹豫的样子,便继续哭道:“高公公呀!你可知道这建胬和流寇是两码事的呀不是末将等人无胆,实在是建胬太厉害了。高公公可知道什么是白甲兵?这白甲兵,原本都是是深山中的猎户,自幼就是吃肉长大的,所以身强力壮,不是我们这些吃米吃面长大的能比的呀。他们从还没学会说话就开始学射箭,到了如今,每个人都能披挂四层的重甲,刀砍不进,斧劈不伤。个个都能站在马上射箭,用的是上百担的强弓,好几斤一个,重得像斧头一样巨箭。一箭就能射穿好几层的铠甲。他们箭法又好,站在马背上,两百步外,说射您说射末将的左眼,就不会射到末将的右眼。这样的兵,那边不是一个两个,是几万个呀!当年杜松杜大帅何等了得,结果还不是被这些牲口一箭射死了呀许尔萨出兵前,杜松的头盔有个地方锈穿了,便交给我大明工部修理,我大明工部学习了著名的西班牙游侠骑士唐吉坷德用硬纸板做头盔的先进经验,用硬纸板换掉了那块锈烂的甲片,然后刷了一层油漆就交还给了杜松,然后大战之中,杜松就被人一箭射穿了硬纸板,贯脑而死。这仗实在是没法打呀” “这建胬真有如此凶恶?”高起潜似乎有点不太相信。 “当然是真的!”下面跪着的辽西诸将全都嚷嚷了起来。 “高公公你不知道那帮子牲口呀,那简直就不是人呀!当年在宁远,天寒地冻的,那帮牲口拿着个锄头刨宁远的城墙,才一个晚上就在城墙上刨出了一丈多深的大洞,要不是你说这是人吗?” “高公公呀,孔有德那个杀才投降了建胬之后,他们就有了大炮了。我们用大炮要好多马拉着还走不动。建胬他们哪怕是上万斤的大炮,都是两三个白甲就可以拖着跑了。高公公,这仗不能打呀!” “那卢总督那边?”高起潜道。 祖宽见高起潜的态度似乎松动了一些,赶忙道:“高公公,卢总督手下精兵强将甚多,若是他挡得住,我们再赶过去也来得及。若是卢总督都挡不住,我们过去也于事无补呀” 卢象升带着手下的不到两万人的军队按时抵达了贾庄,然后派出侦骑去打探建胬的动向,并派人去联系负责保卫他的侧翼的关宁军。 不多时,使者回报说关宁军还在鸡泽大营中没动。 “高公公说他们人多,大军要动起来事情也多,还要有些准备,他们还要过些时候才能拔营。”使者这样回答说。 卢象升沉着脸听完了报告便道:“再去催促一下他们。” 使者刚出军帐,杨国柱和虎大威就一起喊了起来:“总督大人,这帮狗曰的关宁军又想要坑我们呀!”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四十二章,赴死(3) 卢象升连续派出好几队使者去催促高起潜的部队向自己靠拢,然而,这些使者带回来的消息却几乎都是: “高公公和其他将军们还在研究进军的路线。” “高公公他们还在准备吃早饭,吃完饭就出发。” “高公公他们还在吃早饭,他们说” “高公公他们还在打包东西,他们说” “高公公他们在准备吃中饭” 除了这个坏消息之外,还有一个更大的坏消息,那就是派出的侦骑能回来回报的越来越少。这种情况只说明一点,那就是这些侦骑遭遇了满清的侦骑,并被他们消灭了。 “卢总督,我们如今孤悬于此,非常危险。如今建胬大军将至,但是高太监和那些关宁军却迟迟不肯来。如今就算他们拔营过来,怕也是来不及了。若是没有他们和我们形成掎角之势,贾庄就不是一个适合防御的地方。总督大人还是要赶快下决心才行!”总兵杨国柱半跪下来,对卢象升说。 卢象升也知道,贾庄这个位置其实有很大的缺陷,那就是如果没有照应侧翼的军队,就很容易被人切断后路,然后只需要断绝补给,用不了多久,军队就会不战自溃。 “正是呀,总督大人,贾庄这个地方可不能呆了,如今这里就是一块死地呀!”总兵虎大威也指着地图补充说,“我们立刻拔营,不管是向前进,还是向后退,比如这里c还有这里都有更好一点的地方。” 两位总兵说的,卢象升也很明白。他也知道,高起潜恐怕是不会动了。所以如今他必须做出是向前还是后退的决断了。 向前进当然更容易一头撞上清军,如果位置不对,如果军队反应太慢,完全可能在行进中就被满清一举击溃。而向后退却呢?退到一个合适的位置的可能性似乎更大。但事实真的是这样吗?卢象升虽然是文官,但却打过很多仗,非常熟悉军事,他知道,这种敌前后退实在是最为危险的事情。即使到了现在,敌前撤退也是难度极高的一种战术行动,弄得不好就要完蛋的。如果在撤退的路上被敌人追赶上了,以当时军队的组织能力,那几乎肯定是要溃不成军的了。 所以在经过了很短的时间的思考之后,事实上也没有时间给卢象升从长计议了卢象升下令全军向前移动。 拉克申从马上跳了下来,拔出腰间的刀子,走向倒在地上的那个明军侦骑。在刚才的追逐战中,拉克申他们已经干掉了好几个明朝的侦骑了。明朝骑兵的技巧一般,战马也很差,所用的武器也不够好,所以在和他们的战斗中,拉克申他们很容易的就占据了上风,将那些明军的侦骑一个个的砍下马来。如今的那个,已经是跑得最远的一个了。 拉克申走了过去,那个明军趴在地上一动也没动,他的背上,插着一支箭,单纯是中了一箭,未必会致命,但是带着箭跑了这么远就不一定了。 拉克申很小心的靠近过去,他先是用脚踩住了那个明军的右手,然后右手一挥,将手中的长刀插进那个明军的后背心里,又用力的搅动了一下。那个明军抽搐了一下,然后就不动了。 拉克申抓住那个明军的头发,将他的头提了起来,然后挥动手中的刀,只是一刀,便将人头砍了下来。然后他满意的看了看那个明军睁得大大的眼睛,而在他后面的其他的满清侦骑也都向他发出一阵叫好声。拉克申得意的挥了挥手,转身走向自己的战马,在那匹马的脖子下面还挂着有另外的一个人头。 这时候从远处传来了一阵响动,作为老侦骑的拉克申立刻就听出来了,这是大军行进发出的声音。他顺手将人头系好,然后跳上马鞍,远远的望去,看到有一大片的明军正在向着这边前进。 “卢总督,前面就是蒿水桥了。”一个军官指着前方对卢象升说。 “很好,告诉大家再加把劲,再走个五里路,就可以停下来扎营了。”卢象升点点头对那个军官说。 就在这时,前面突然响起了一声牛角号的声音,接着又是一声,然后原来越多的号角声都响了起来,渐渐地连成了一片。与此同时越来越的满清军队出现在了他们的四周,一面面的牛录旗迎着寒风招展。 明军的前军一下子就站住了,军阵中也发出了各种慌乱的惊呼。 “下令备战!车阵向外,战兵披甲,准备迎击建胬。有惊慌失措混乱军心者斩!让虎大威总兵守护左翼,杨国柱总兵守护右翼!”卢象升立刻下达了命令。 明军在一阵短暂的慌乱后还是迅速的展开了阵型。 “看起来这帮子明军还有点能打仗的样子。”站在一处小山岗上,多尔衮用马鞭指着前方的明军军阵,对站在一旁的豪格说。 “明军估计也就剩下这么点能打的了。今日被我军一举扫荡,就再也没有能和我军相抗衡的了。”豪格也回答说。 “只有这一支能打的了?”多尔衮冷笑道,“静海那支不能打吗?” “那是荷兰人,不是明军。”豪格道,“你要不服气,回去的时候,你带着你的人去试试?” 多尔衮听了,却不回答,只是用鼻子哼了一声,然后道:“豪格,你带上你的人,从左翼过去,打开他们的车阵。莫日根,你带上你的人,去切断他的的后路。额尔谨,你去准备盾车” 一条条命令从多尔衮的嘴巴里被发了出来。数万人的清军迅速的移动了起来。 “卢总督,你看,那是建胬的盾车。”一个军将指着前面渐渐逼近的建胬说。 卢象升点了点头道:“且助我披甲。” 卢象升虽然是文官,但是自幼学武,却也可以上阵杀敌。几个亲兵过来帮着卢象升穿上了两层铠甲,又拿来了他的大刀。 明军的阵型是典型的防御阵型,携带辎重的车队环绕在外,就像城墙一样,负责肉搏的士兵们则拿着长矛和刀剑守在车阵后面,一些轻型的虎蹲炮也被安放在车辆的空隙中。更后面则是负责提供投射火力的弓箭手。 “敌军五十步!”负责观察的军官报出了距离,明军的弓箭手开始向清军射击。 明军大量的使用轻箭,这种箭能够及远,如果顺风,抛射的时候射到百步之外也不稀奇。这是这种箭杀伤力不足,通常的时候,大部分的明军会在七十步左右的距离上进行抛射,在这样的距离上,轻箭已经能够对无甲目标造成相当的损伤了。当然这种损伤其实多半很有限,很难直接致命或者让敌人失去战斗力。但是这样做却有相当大的可能造成敌军的混乱。在明朝建国后,尤其是在永乐之后,明朝军队主要的作战对象就变成了国内的起义军和蒙古牧民什么的。这些家伙普遍缺乏铠甲,而且组织度也普遍很一般。所以能在远距离杀伤无甲目标,导致敌军混乱的轻箭就越来越受明军喜爱,成了明军弓箭装备的主流。 但是这种东西用来对付流寇的确不错,但是用来对付建胬却很成问题。因为如今的满清相比明朝并不缺乏铠甲,通过和山西八大家的贸易,满清获得了不少的铁,再加上目前的满清在政府的组织度上是要远远超过明朝的,虽然如今的满清不能说没有,但在程度上却远没有到达明朝的地步,所以这些铁倒是都能实打实的变成士兵身上的甲片和钢刀。所以满清军队的披甲比例,以及铠甲的状态也都比明军要好。所以卢象升让人把开始抛射的距离降低到了五十步。在这样的距离上,运气好的话,或许还是能伤到一些满清军队的。 然而事实却是,明军连续的进行了好几轮的射击,但是清军的军阵不为所动,他们依旧依托盾车,整好以暇的慢慢逼近。见到远程攻击的效果不佳,卢象升便让弓箭手停止了抛射,并做好近距离对射的准备。 满清的盾车继续逼近,明军的火枪在四十步距离上进行了第一轮射击,同时虎蹲炮也开始开火。一阵青色的硝烟顿时将明军的大阵笼罩住了。 硝烟中,明军的士兵看不清他们射击的结果,敌人逼近的恐惧加上什么都看不清,这给了士兵们非常大的心理压力。在很多时候,满清军队只需要将盾车推进到一定的距离,就可以让明军的士兵在慌乱中疯狂开火,一口气把手里的火器的枪管炮管全都打得发红。从而在满清继续靠近的时候失去射击的能力。 不过卢象升的天雄军也算是明朝后期少有的能战之军,所以这个问题倒是没有在他们身上出现。但是明朝的火器杀伤力,穿透力不够的问题,却不是他们能解决的。 在四十步距离上的齐射并没能阻止满清的盾车,即使是虎蹲炮,使用霰弹在这样的距离上也不太可能击穿盾车,这样的射击基本上也就是听个响而已。 在三十步距离上,天雄军再次打出了一轮齐射,依然没有收到太好的效果。满清的盾车继续逼近一直逼近到距离车阵大约二十步的距离,在这个距离上,满清的重箭已经能够进行有效的射击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四十二章,赴死(4) 不过在二十步的距离上,虎蹲炮的霰弹也能对盾车产生一定的威胁,也有一定的几率击穿盾车了。所以这个距离对于双方都是一个非常危险的距离。 满清白甲兵纷纷从盾车后面闪了出来,同时向着盾车后面的明军射出了手里的箭。满清的重箭在这个距离上对于很多铠甲都有着相当大的杀伤力了,而白甲兵们更是箭术高超,射箭的时候往往是直射明军的门面。虽然被卢象升摆在前面的明军都是穿戴了铠甲的老兵,但是明朝的铠甲普遍没有面甲,对于门面的防御一直是个弱点。这种地方被重箭射中几乎都是致命的,即使不会立刻死亡,也会当场失去战斗能力。这些白甲兵们射出的这一轮箭后,一个翻滚就缩回到了蹲厕后面。在这个距离上虎蹲炮的确有机会击穿盾车,但是虎蹲炮的数量有限,而且射击速度也相对较慢,威胁相当有限,更重要的是,盾车可以挡住明军的视线,使得明军的虎蹲炮即使射击很多时候也不能进行有效的杀伤,因为你拿不准盾车后面的人躲在什么位置。 等到这些白甲兵消失在盾车后面之后,明军阵中排在最前面的一派长枪兵就开始噼噼啪啪的倒在地上。那些白甲兵射出的箭从门面直透入脑,几乎是中箭就死。当年卢象升帅军和李闯交战,李闯手下一箭射中卢象升门面,卢象升血流满面,但依旧奋战不止,最终击溃李闯。那一战之后卢象升在李闯军中就有了一个卢阎王的外号。不过当时射中卢象升的李闯军用的也是轻箭,如果是白甲兵射出的重箭,卢象升就算再骁勇,怕也是不能继续坚持战斗的了。 这个时候,那些白甲兵又一次从盾车后面闪了出来,再次射出了手里的箭。同时,已经有了一些准备的明军也开始向着那些白甲兵射箭,或者是用三眼铳和鸟铳朝着他们开火。不过白甲兵身上都披挂着双重的重甲,明军的轻箭根本无法击穿这样的铠甲即使是建胬的重箭,一样无法击穿这样的铠甲,至于三眼铳,那东西也就欺负一下无甲兵而已,而且就算是无甲兵,被这货轰一下,只要不是运气坏到了底,多半也不过是受点伤,甚至还不一定会失去战斗力。当然,三眼铳还是有一个好处的等敌人受伤后,你就可以用这个当长柄战锤来砸死他。 当然鸟铳还是足以击穿白甲兵身上两层的重甲的,前提是这鸟铳没有被我大明工部偷工减料,装填火药的时候也老老实实的装够了分量。 天雄军是明军的精锐,所以手中的鸟铳的质量还算不错,加上大家也知道这是生死之战,装火药的时候,也就敢于冒着炸膛的危险多装一点。所以在这一轮倒是有几个运气不够好的白甲兵被鸟铳击中倒在地上,看起来多半活不成了,但是更多的白甲却都再次躲进了盾车后面,而他们的这次射击却又将明军前面的长枪手剥掉了一层。如果是一般的明军,这个时候他们就该整体崩溃了,然后建胬就可以顺势追杀,轻松的将他们歼灭了。不过天雄军毕竟是明朝最为精锐的部队,虽然蒙受了这样大的损失,军阵也有些动摇,但是基本的阵势却还保持得不错。 用强弓射重箭对体力的消耗相当大,即使是那些体壮如牛的建胬白甲也是射不了几箭的。头几轮的射击并没有让天雄军崩溃,那后面的事情就只能靠肉搏来解决了。 “你看这明军,到现在军阵还很严实,确实是能战之军呀。话说我们有多久没遇到过这样能打的明军了?”多尔衮指着天雄军的军阵对着一旁的一个部将说。 “主子,怕是有快十年没见过这么能打的了。不过他们也撑不了多久的。”那个部将回答说。 “报!”一个探马从小山丘下面跑了上来。 “有什么事?”多尔衮问道。 “启禀王爷,我军发现关宁军的侦骑。我军斩杀其中的三人,其余的都跑掉了。”那个探马回报道。 “关宁军吗?”多尔衮轻蔑地笑了笑,他知道这些关宁军的探马是过来看看形势,看看是不是需要立刻逃跑的。至于为天雄军解围,再给他们几个胆子他们也不敢。 所以多尔衮并没有因此对军队作出调整,而是继续观察着战场,过了一会儿,他指着一处地方对身边的那个将领道:“朱玛喇,你带上你的人马,从这个位置杀进去!” 那个将领便领命而去。 这时候,车阵前面的战斗正激烈。满清的盾车继续向前,除了白甲兵,其他披甲士兵也开始向明军射箭,或是投掷标枪,明军也用火枪,弓箭还击。在弓箭的掩护下,满清的盾车重重的撞上了明军的车阵,接着一群身穿重甲,手持刀盾的满清士兵就从盾车后面跳上车阵挥刀向明军砍去,明军则用长枪向着这些清兵乱刺。围绕着天雄军,很多地方都已经陷入了肉搏战。 在多尔衮刚刚指着的那一处地方,交战最为激烈。满清军队已经攻占了明军的好几辆车,并且将这几辆车拉开来,让明军的车阵出现了一个大口子。 卢象升也知道最关键的时刻到了,他亲自上阵带着亲兵向那个缺口反冲,试图将缺口堵住,而已经冲进缺口的清军也在竭力攻击试图扩大缺口。 “杀!”卢象升一声暴喝,手上持刀猛地向一个建胬白甲劈过去,那个白甲兵见卢象升这一刀来势凶猛,赶忙举起盾牌来挡。但是卢象升这一刀力道十足,这个白甲兵只用单手举着盾牌,完全撑不住卢象升的大力,盾牌顿时被大刀砸了下来,这人大骇,就地一滚,算是躲过了这一刀。只是卢象升有抢上前一步,大刀横扫过来,这人赶忙抛下了手里的单刀,双手拿着盾牌想要挡住这一击,只是他手脚酸软,动作自然就慢了一点,便被卢象升这一刀拦腰砍成了两段。 借着这气势,卢象升有连续砍翻了好几个清兵,主帅如此勇猛,身边的亲兵们也是士气大振,一阵猛攻,竟然将已经冲进来了的清兵打得节节后退眼看就能将他们赶出去,从而恢复车阵了。就在这时,朱玛喇带着几百清兵又从这里杀了进来。 不过朱玛喇杀进来的时机并不好,正在节节后退的清兵不但挡住了朱玛喇的冲击路线,反而冲乱了朱玛喇所部的阵型,结果,他们还是硬生生的被卢象升带着亲兵队从车阵中赶了出去。 “王爷,奴才无能,请王爷责罚。”被击退了的朱玛喇向多尔衮请罪道。 “这事也不怪你。你赶过去已经很快了。只是不想对方阵中也有这样的猛将,只是这么短的时间,便将我军打成了节节后退之势。”多尔衮道,“你可知那个双手持刀的明军将军是何人?” “王爷,奴才听那些尼堪呼喊,这人便是卢象升。”朱玛喇回答道。 “原来这就是卢象升。”多尔衮点点头道,“难得难得,可惜可惜” 接着他又对朱玛喇道:“明军快撑不住了,你带着你的人,看看那里有了缺口,就朝着距离这缺口最远的位置猛攻,打出第二个缺口来。卢象升只有一个,我看他能去堵住哪个口子!” 清军不断地在明军的车阵中撕开口子,卢象升不断地带着自己的亲兵四处救火,这一战从中午开始打,到现在已经接近了黄昏。而这个时候各处的缺口越来越多,车阵已经完全不能维持了。 虎大威喘着粗气环视了一下战场,如今的局面已经是非常接近崩溃了。只是卢象升和他的亲兵队伍还高举着帅旗在继续奋战,同时也吸引了越来越多的清兵向着那边涌去。 “兄弟们,这仗没法打了!大家跟我突围呀!”虎大威大喊道,同时一脚踢翻了自己的将旗,带着家丁,向着南方突围而去。 而在战场的另一侧,杨国柱发现虎大威开始突围之后,也立刻拔刀砍倒了自己的将旗,带着家丁向着西南方向突围。 虎大威和杨国柱的突围行动,顿时就让整个军阵崩溃了,清军从四面八方杀了进来,将天雄军分割成一个个的小块 卢象升越来越觉得手中的大刀太过沉重了。他已经不记得自己砍到了多少个清兵了,只是如今他的身上也有好几处地方在不断地流血,他身边的亲卫越来越少,很多时候,他已经需要同时面对好几个清兵的进攻了。 卢象升如今也不在格挡清兵的攻击,反正他无论如何不可能挡住从几个方向同时向他砍过来或者刺过来的武器,他如今只是靠着身上的铠甲硬扛,同时努力的在被别人砍中的同时,也砍别人一下 “侦骑回来了没有?侦骑回来了没有,那边怎么样了?”高起潜貌似很着急的问着。 “高公公,侦骑回来了,说是卢总督已经全军覆没了。”祖宽回答说。 “这可如何是好?”高起潜道,“若是建胬趁势杀来,却如何是好?” “高公公,建胬今天打了这么大的一战,断然没有连也就追过来的道理。我等如今已经做好了拔营的准备,便连夜拔营退走如何?”祖宽建议说。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四十四章,截击(1) 天雄军全军覆没的消息传到京城之前,崇祯皇帝刚刚得到了洪承畴的捷报,他又一次大败李闯,如今李闯身边已经只剩下十几个骑兵了,覆灭指日可待。崇祯也难得的心情好了一点,晚餐的时候破例的吃下了两碗饭。然而不久之后,天雄军覆灭,前来勤王的关宁军溃逃其实是不战而逃的消息就传入了北京。崇祯皇帝不得不做出了召回洪承畴的决定,在崇祯看来,既然李闯已经只剩下十几个人了,将大军调回来,只留下少量的部队,应该就足以消灭他了。 建胬军队继续四处劫掠,直到第二年年初,才开始向北缓缓撤退,而包括洪承畴在内的勤王军都只敢缓缓的跟在清军后面差不多一天行程的距离上,然后不断地向朝廷发出恢复某地的“捷报”。 静海的基地又一次紧张了起来,这次和上一次不同,整个的港口都封冻了,虽然利用这些天收集到的流民,进行了大规模的凿冰,但是由于天气严寒,往往是白天凿开了一点,到了晚上,就又封冻了。所以如今整个的港口其实只剩下一个泊位和一条通往更远的无冰区域的狭窄航道,至于让满是重炮的巡航舰沿着海岸线机动,以及更轻一些的战船沿着海河机动就完全不可能了,甚至于原本安全的海岸方向,如今也成了需要严密设防的地方了。 不过郭怀一对于静海据点的防御反而不是特别的担心了。因为静海据点本身的防御有有所强化。更多的大炮被投入到了静海,同时在海上凿冰凿下来的冰块也被派上了用场,它们被沿着海岸方向垒了起来,构成了南北两座雪白的棱堡。主工事的战壕后面,也用海冰构筑起了一道折线形状的,两米高,两米厚的冰墙,如今的战壕倒是真的变成了原来意义上的壕沟了。配合着数十门火炮,上千只燧发火枪,郭怀一和吕西安都觉得,如今就算是建胬一次将入关的几万人都压上来,在弹药耗尽之前,他们也顶得住。至于弹药耗尽,既然还有一条能通往外海的道路,在建胬死光之前,弹药就永远不可能耗尽。 上次立了大功的郭怀一已经被朝廷提拔成了副总兵,当然,朝廷如今的副总兵,甚至是总兵也已经比以前廉价多了。依照规矩,一百多个人头,尤其是四十个八旗的人头应该能换回不少的银子,但是因为建胬还没走,这笔钱也就还没给郭怀一送来。 而第一次静海据点保卫战的实际指挥者吕西安当然不可能从大明那里得到什么奖励,但是在模范军中,他的职位却得到了提升。郑森将原本的护厂队整编成了两个团,吕西安成为了如今在静海的模范军第一团的团长。当然,随之而来的,就是他的工资一口气翻了两番。 为此吕西安士气高涨,整天都在盼望着那些野蛮人会再一次经过静海,然后再一次在他的防御线前面撞得头破血流。 然而,吕西安却注定要失望了。崇祯十二年一月底,满清的军队再次出现在静海附近。 “这就是那些荷兰人的据点?”站在远处的一处高地上,多尔衮眺望着静海据点,向跟在旁边的豪格问道。 “是。不过比上次还多了一些东西,比如那道冰墙,虽然不算高,但是要爬也不是那么容易,而且,那些荷兰人的大炮和火枪可不是明军的破烂能比的。数量又多,威力又大,打得也特别准。盾车根本挡不住。”豪格说,颇有点不堪回首的感觉。 “你说上次去的时候,对面至少有五十多门大炮?如今过了这么久,怕是大炮会更多一点。而且有了这么长的时间,这里面值钱的货物怕也都运走了吧。”多尔衮说。 “如今还能有什么客商?这里面的货物不搬到别处去卖,赶紧变成可以流动的现钱,难道还留着发霉?”和尤瑞打过了一段时间的交道之后,豪格对于做生意的东西多少也懂了一点。 “这就是一只刺猬呀。要是里面的人够多,而且和天雄军一样敢拼命,不死上上千人,怕是根本就啃不动。”多尔衮望着静海据点感叹道。 “就是一只刺猬,还没什么肉。”豪格狠狠的往地上吐了口唾沫。 “他们有那么多的大炮,要是能拿下那些大炮,那也是好大一块肉。”多尔衮望着据点又说道。 “我听尤瑞说过,泰西军队在打仗的时候,有快速破坏大炮的法门。就怕死伤一大堆人,然后抢到的都是没法用的废品。”豪格说。 “要不要让人试探一下。”多尔衮问道。 “要试探,你去。”豪格说,“试探的话,多半只有碰一鼻子灰一无所得。” 多尔衮听了,又眺望了一下那道在阳光下有些耀眼的冰墙,叹了口气说:“这一趟已经赚了很多了,除非他们自己从乌龟壳里出来,要不还是算了吧。” 吕西安满心欢喜的看着那些野蛮人的军队出现在视野里,然后又无比失望的看着那些野蛮人渐渐远去。吕西安甚至发动所有的士兵朝着那些野蛮人破口大骂,但是还是毫无作用。不过吕西安还是找到了一个机会。这次入关,满情投入的军队不过数万人,但是掳掠的人口却高达数十万人。右路军的指挥岳托因为染上天花死在路上了,所以两支部队合兵一处,双方掳掠的人口加在一起足有四五十万,这些人也都被清兵驱赶着从距离据点不远的地方经过。 显然,几万满清军队不可能分散开来将这几十万人围着,基本上清军是一前一后的分成了两个集团,将这些难民放在中间,至于中间也就是布置点轻骑兵看守,免得这些人逃跑。因为要经过静海据点,为了避免静海据点中的荷兰人的干扰。满清留下了两百来个骑兵用来震慑静海据点中的“荷兰人”免得他们出来捣乱。在满清看来,留下两百来个披甲的骑兵,就足够让这个据点里的荷兰人不敢轻举妄动了。 就在吕西安望着远去的野蛮人主力而满心懊恼的时候,更多的被胁迫的难民出现在了他的视野里。 “郭,郭,你看,那里有那么多的中国人,他们被野蛮人绑架了,我想我们应该杀出去,把他们救回来。而且少将军也希望我们这样做的,台湾需要更多的移民。”吕西安指着那些难民说。 “少将军的确希望我们能借机会把这些人救下来。不过他也说了让我们量力而行。现在敌军主力还不远,所以我建议应该再等一段时间,让敌人的主力走的更远一些。而且那一队骑兵也始终是个麻烦。”郭怀一想了想回答说。 “那队骑兵不是问题。”吕西安说,“单靠他们是打不过我们的模范军的。” “他们会把人群向着和我们相反的方向驱赶。”郭怀一又说。 “这没用,人群移动的速度肯定比不上我们移动的速度。而且他们如果要去赶整个的人群,只会造成更大的混乱。混乱中我们就能揪出更多的人。”吕西安不以为意的回答说,“不过敌人的主力部队确实是还太近了一点。我们的确要等等。” “报告!”吕西安正在和郭怀一商量的时候,突然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兵走了过来,举起手向着吕西安行了一个军礼。吕西安也挥挥手还了个礼问道:“常,你有什么事情吗?” “团长。”那个少年的眼睛睁的大大的,声音也因为激动而有些颤抖,“我们连全体战士向您请战,请求您允许我们向那些建胬发起攻击,救回我们的同胞!这是我们所有人的请愿书。” 一边说,那个姓常的少年,一边拿出一卷白布,递给吕西安。吕西安接过来,看到这是一卷绷带,他将它展开来,上面满满的都是一个个鲜红的名字。 看着这份请战书,吕西安皱起了眉头道:“少尉,相比用自己的血写东西,我更喜欢用敌人的血来写。” 常姓少年激动地说:“团长,您是答应我们出击了?” “是,但不是现在,我们还要等一等。等待最好的时机。常,你和他们都受过教育,应该明白这一点。另外,你们无故浪费战备物资,我会把这事情记下来的。”吕西安微笑着说,“好了,常你可以回去安排你的士兵准备了,到了合适的时间,我” “报告。”那边又响起了一串的报告声。吕西安回过头,看到好几个少年都在向他举手敬礼。 “你们该不会也是来向我交请愿书的吧?”吕西安一边还礼一边问道。 难民的不断地从据点外面经过,一转眼已经又过了快一个时辰,外面的难民还是无穷无尽。而这个时候,在冰墙后面,模范军的步兵们也在紧张的准备着他们的第一次面对强敌的主动进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四十五章,截击(2) “现在,检查装备。”常乐对手下的战士们低声的下达了命令。所有人都开始依照条例检查起自己的武器装备了。依照程序,首先是每个人自行检查一次,然后是班长副班长检查各班战士,排长副排长检查各班长副班长,作为连长的常乐和副连长王涛一起检查其他的排长副排长。最后是训导员检查连长副连长。常乐注意到很多士兵都在不断地伸出舌头舔嘴唇,而且他们完成整个检查过程的时间也明显比平时要长一点。看起来,战士们还是有些紧张的。 这个时候主工事中的一口铜钟被敲响了,铛铛的钟声传进了常乐的耳朵。 “亮旗!全体成两排纵队前进!”常乐用有点发抖的声音发出了命令。 洪亮的钟声同样也引起了那两百满清骑兵和正在路过的难民们的注意。 带领这队骑兵的牛录章京吉哈利转过头朝着那边望过去,正看见一面血红的旗帜从冰墙后面竖了起来,迎面吹来的海风将那面旗帜吹得猎猎作响,也让这面红旗上的画着的一只怒吼的猛虎显得就像活过来了一样,几乎下一秒钟就要从旗子里面跳出来吃人了一样。 “章京,那边还有一面!”另一个骑兵指着另一处冰墙说道,在那里,也竖起了一面一模一样的血海猛虎旗。 这两面旗帜沿着冰墙移动,然后一转就到了这冰墙专门留下的缺口处,两队身穿着奇怪的绿色军装的士兵就在这两面旗帜的引导下,开始快速的向着清军逼近。而在他们旁边,还跟着出现了两辆用两匹马拉着的双轮马车,在马车的后面则拖着一门6磅青铜炮。同时,嘹亮的军号声响了起来,然后是沉着的鼓声。 列兵姜铁的嘴里有点干,虽然上午上血书的时候也有他,虽然他也知道,救出被建胬掠走的同胞乃是战士的责任,至少,他读过的书里是这样说的,他也觉得这话很有道理但是他还是很有些紧张,他的双手紧紧地握住了燧发枪,机械的跟着大家向前走去,直到军号声响起,然后前面传来了连长的声音:“把军歌唱起来!” 紧接着常乐首先唱起了一首歌,接着更多的生意汇了进来,这歌声也越来越嘹亮。 “起来,祖国的儿女们。 光荣的时刻已经来临。 邪恶的旗帜已经升起, 那是野兽的旗帜。 听那战场上的呼喊, 残忍的野兽在咆哮。 它们要从我们的怀抱中, 夺走我们的父母妻儿。 模范军,拿起武器! 模范军,决一死战” 这歌声给了人力量,让唱歌的人感觉到自己和其他的同伴是一个密不可分的整体。姜铁感到唾液又出现在他的嘴巴里了,他的动作也不再僵硬。同时熊熊的怒火也在他的胸膛中燃烧了起来。在接受军事和文化教育的时候,教官就对他们讲过,那些建胬强盗就是造成了他们的不幸的罪魁。他们趁着华夏遭遇灾年的时候,像蝗虫一样的四处掳掠,而大明官府为了抵抗他们,不得不拿出本该作为救灾的物资的钱粮用作军费,甚至还不断向已经受灾了的灾民,也就是他们的父母征税,导致他们不得不背井离乡,让他们的父母被饿死在逃荒的路上。只是那时候姜铁还没有亲眼见过建胬,更没有见到过他们是如何像蝗虫一样肆虐的。但是如今这一切都摆在他的眼前。就像他正在唱着的战歌中描绘的一模一样。 “士气还很高呀。真没想到,还真有人敢跑出来送死。”吉哈利道,在他看来,这两队加起来不过三四百人手里还只有火枪,没有其他的长矛呀什么的配合,而且他们还摆出了这样的一个单薄的一线纵队,这简直就是来送死的。 “等一下都跟着老子!”吉哈利对他的下属说,“先打垮这边的一队,然后再回过头,灭了那边的。” 不过他并没有立刻带着骑兵冲上去,而是继续等那些“荷兰兵”再靠近一些。这样一就意味着他们距离自己的老巢会更远,也就更难跑回去。尤其是要让那几门炮没时间跑回去。 随着这些“荷兰兵”的接近,满清骑兵们也开始做了了准备动作,相互帮助披好了铠甲。这个时候双方的距离也已经更近了,满清骑兵们已经能看清对面的家伙的身上的装备了。那些家伙上身穿了层蒙着绿色的布的半身甲看不出是什么材料做的,但是两只手,还有脚都是无甲的。不过在他们的头盔很不错,都带着面甲。 吉哈利皱了皱眉头,这些面甲使得他最拿手的技巧近距离用重箭直射门面变得毫无意义了,不过吉哈利对此也并没有太放在心上,单靠火枪和几门小炮可挡不住骑兵的直接冲击。 这时候对方的双轮马车转了个弯,将大炮放了下来。大炮的炮口开始指向吉哈利他们。 “好了,上马。”吉哈利挥了挥手,虽然在更多时候,他都是靠下马步战击败敌人的,但是如今他面前的那些家伙既没有密集的长矛,前面也没有拒马。火枪对于骑兵只有一次射击机会,一次射击不能命中,骑兵就冲上去了,至于火炮,依着吉哈利的经验,也只开的了一炮而已。然后自己就冲上去了,然后就是一场屠杀至少在吉哈利看来就是这样。 吉哈利估计了一下距离,然后开始催动战马,带着两百多骑兵开始向着那些“荷兰人”缓缓逼近。现在距离还远,如果现在就放马飞奔,等到靠近了敌人的时候,马就跑不动了。所以有经验的骑兵都会慢慢的加速,直到攻击敌人的时候,才会把速度加到最高。 随着一声长长的哨声响起。几乎才一眨眼的功夫,“荷兰人”的纵队就被迅速的展开成了一个长长的横队。 这个迅速的战术动作让吉哈利吃了一惊,他知道,在战场上,不是非常训练有素的部队,不可能完成这样的的战术动作。一般的军队,别说在战场上,就是在校场上都无法这样好的完成这样的动作。甚至大清的军队也做不到这一点。 不过吉哈利并不觉得这样的变阵有多大用,变成横队了固然让火枪的威力容易发挥但仅仅靠着这样单薄的一条线,他们就能挡得住我大清的铁骑吗?吉哈利依旧觉得自己可以轻而易举的打垮对手,现在的距离只有不过百步了,吉哈利开始催动战马加速,双方的距离迅速接近。 这个时候,对面荷兰人的大炮响了,两发实心炮弹落在骑兵队伍前面不远的地面上,然后反弹起来,一下子撞进了马队中,其中一发炮弹没能击中目标,但是它从战马旁边高速掠过,却吓坏了不少战马,以至于有两匹战马都因为受惊而乱跑起来,将骑手甩下马来。 另外的一枚炮弹则实打实的击中了一匹战马,轰的一声,整匹马和马上的骑手都一下子变成了碎片,飞散了开去。 “狗日的,运气这么好!”吉哈利狠狠地骂了一句。但他并没有让战马提速,他觉得这些荷兰人的这两炮纯粹只是运气好而已。现在还没有到应该提速的地方。 “轰,轰!”“荷兰人”的大炮又响了,虽然只有两门炮,但是他们开炮的速度简直比乌真超哈开枪的速度都快。更要命的是这两炮再次命中目标,又一次的造成了伤亡,让吉哈利再次失去了两个骑手。 “该死的!这些家伙怎么能打着这样快这样准?”吉哈利现在明白了,如果他继续保持这样的速度,在到达能够发起冲锋的距离前,敌人至少还能开三炮。这样的损失他可不愿意承担。 “加速!”吉哈利提前发出了这个指令。 “举枪,瞄准!”姜铁的耳边穿来了排长周成的呼喊,他立刻和所有的战士一样,举起了手中的枪,将枪托牢牢地顶在自己的右肩上,然后眯起一只眼睛瞄准。 “射击战马,对付骑兵的时候应该射击战马。”姜铁想起了战前连长排长班长讲了几乎一百遍的东西,将枪口直直的指向朝着他冲过来的清军骑兵的战马。 “开火!”姜铁的耳边响起了排长的呼喊,然后下一刻,包括周成在内,所有的人都打响了手中的枪,燧发枪喷出的淡蓝色的硝烟让他们眼前的景物的一下子模糊了不少。 这时候哨子连续响了三声。姜铁知道这是变阵的命令,他是排头列兵,在这个时候不需要移动,不需要装填子弹,他要做的只是立刻给燧发枪装上刺刀,做好迎击敌军骑兵的准备。 模范军用的是套环式的三棱刺,因为三棱的结构增加了长度,这种刺刀可以做得相当长,模范军的刺刀长达550毫米,平时几乎可以当做短剑来使用了。姜铁将燧发枪的枪托放在地上,枪口朝上,低下头,不去看迎面而来的满清骑兵。他用右手从腰间拔出刺刀,然后将它套在枪管上,在拧一下将它固定住,然后端起上好了刺刀的燧发枪,就像端着一只短矛。将刺刀斜斜的指向天空。 在姜铁完成这一系列动作的同时,其他的战友也完成了阵型的变化,原来的单排横队一瞬间就变成了好几个双排的空心方阵。方阵最外边的战士们都给自己的燧发枪装好了刺刀,而在内层的战士也正在忙着给自己的步枪装子弹。这个时候,那两门六磅炮的炮手也打出了最后的一炮用的是霰弹然后迅速的钻进了步兵们的空心方阵里面。 这时候硝烟也已经被海风吹散了,满清的骑兵也已经冲到了距离这些战士不远的地方。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四十六章,截击(3) 马其实是一种相当敏感,相当胆小的动物,巨响,闪光什么的都容易让它们受到惊吓。至于直接的往看起来就很尖的东西上面撞,这可是违反了马的天性的。事实上,很多时候,骑兵们如果一定要让战马直接撞向刺刀,是需要一个特别的设备的,那就是眼罩,只有把战马的眼睛罩住了,它们才会撞过去。 当然,满清的骑兵手里的刺枪要比模范军的燧发枪加刺刀更长一些,如果直接撞过去,应该有个大的机会先击中对手,但是,骑手知道这一点,战马却不知道。所以只要能躲得开,战马也都会自动的避开这些目标。 清军的战马因为提前发起了冲锋,到这里速度本来就已经开始下降了,两门六磅炮最后的一轮霰弹,以及士兵们的这一轮射击,不但打倒了数十匹战马,也让其他的战马忍不住就减了速。而这个时候模范军已经完成了变阵,从一线的横队变成了空心方阵,一下子就让出了可以让马匹跑过的缺口,战马们自然也就朝着那边跑过去了。 吉哈利骑着马从空心方阵留出的空隙中穿过,他猛地一挥胳膊,大喊一声:“着!”将一个骨朵扔向空心方阵,同时他看到空心方阵中有一排火光一闪,接着他的战马就猛地向前摔倒。 吉哈利也是打惯了仗的老兵了,临危不乱,几乎是在一瞬间,他就将两只脚从马镫里抽了出来,同时也丢掉了右手的刺枪,双手在马鞍上一推,整个人就跳了起来,然后顺势向前在地上打了个滚,就站了起来。 好在这个时候其他满清骑兵的马速都不算快,还来得及躲开他,要不然吉哈利说不得就要被自己人的战马踩死了。 这时候整个马队也已经从空心方阵的间隙中一冲而过了。仅仅只是在刚才的那一次冲击中,两百骑兵就少了将近三分之一当然,骑手其实并没有少那么多,很多只是掉下马了。。而且战马被迫从很远的地方就开始加速,如今战马的状态也普遍不好,绝对是没法完成第二次的冲击了。而他们这次冲击取得的战果也仅仅只是靠着扔出去的骨朵什么的砸伤了个位数的模范军士兵。 尖利的口哨声又响了起来,空心方阵在一瞬间就被展开了,又变成了一列横队,只是朝向和刚才相反了。刚才在穿过空心方阵的时候从马上摔下来的几个清兵立刻就分别被好几把刺刀围住了。其中也包括吉哈利。 吉哈利拔出腰刀,朝着一个模范军战士扑了过去。对面的那个战士也毫不示弱,一刺刀就刺了过来。吉哈利用腰刀一拨,将刺刀拨到了一边,然后跨进一步,就打算抡刀向对手砍过去。但是就在此时,两把刺刀从侧面刺了过来,吉哈利只得向后猛地一跳,放弃了这次攻击。三个模范军士兵也向前跨进一步,三吧刺刀不断地从不同的角度捅了过来。面对三吧刺刀的轮流攻击,吉哈利只能不断地格挡,毫无还手的能力。突然他腰间一痛,一支刺刀已经从这里捅了进去。吉哈利身子一软,又有两把刺刀刺进了他的胸口。 刷的一声,三把刺刀从吉哈利身上抽了出来,带出来飞溅的血珠。吉哈利就像一个装满了土的布袋子一样,啪的一声摔倒在地上,手脚抽搐了一下就死了。几个士兵也立刻归队,站入了队列中,队列中的其他人也都向他们喊了声“好样的!” 这时候其他的那些落下马来的满清骑兵也早就被杀死了。在这个战场上,没有怜悯只有杀戮。战鼓再一次响了起来,整列的横队开始迈着整齐步伐向着那些刚刚拨转了马头的满清骑兵逼近。 这队骑兵在刚才的战斗中已经失去了他们的指挥官,所以一时间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这时候那几个炮兵也将那两门六磅炮调转了炮口,将炮口指向了那些清军骑兵。 这个时候的清军还远不是1840年那会儿,甚至也不是平三藩那会儿清兵,这个时候的清兵无论是在战斗技巧,还是战斗意志都是满清军队的巅峰时期,刚才的那一家伙,虽然打掉了他们的指挥官,但是还是不足以彻底的打垮他们的士气。所以到底要不要继续作战他们还很犹豫。 这时候六磅炮再次打响了,和往常一样,“荷兰人”的炮总是打得又快又准,在不过六十步左右的距离上,六磅炮的霰弹展示出了惊人的的杀伤力,虽然仅仅只有两门炮。但这一轮炮击又一次放倒了七八个清兵,而且在另一边,另一队“荷兰兵”也正以纵队方式赶了过来。 虽然失去了指挥,但是这些清兵也都是打老了仗的,知道不能这样等下去,于是有人带头喊了一声:“兄弟们,冲啊!” 那些满清骑兵顿时催动马匹,再次扑了上来。只是他们的马速比刚才还慢。 在四十步的距离上,模范军的火枪打出了一轮齐射,也就在模范军开枪的时候,这些满清骑兵纷纷从本来速度就不快的马上跳下来,结果这一轮射击并没有能打中多少清兵。倒是打死了不少的马匹。 这些跳到地上的清兵就势一滚,然后就挥舞着长刀扑了上来。四十步的距离冲锋起来转眼就到,而燧发枪装弹速度有限,模范军的动作再快,也来不及开第二枪。 “全体上刺刀!”常乐喊道。 所有的战士都拔出刺刀来,将他们安在枪管上。 “吹号,冲锋!”常乐最后检查了一下自己的刺刀,对旁边的司号手说。 嘹亮的冲锋号响了起来,模范军的战士们一起大吼着朝着前面的清兵冲了过去。 多隆敖看得出来,他面前的那个“荷兰人”受过不错的训练,速度,反应,力量都不差,但是却严重的缺乏经验,刚才他向自己的那次突刺就过于莽撞,结果被自己的用盾牌侧向一引,就刺了个空,反而露出了很大的破绽,被自己就势一刀捅在胸口。 多隆敖没有选择劈砍的方式。劈砍要造成大的损伤需要很用力。而且敌人身上有铠甲的话,劈砍的效果就更是没法看。但刺就不一样了,大多数的铠甲,都很难防住突刺,即使是缀满了铁片的重甲也是这样。然而多隆敖还是低估了“荷兰人”的铠甲,他的刀尖刺在那个“荷兰人”的铠甲上只是溅起了一串火花,然后就滑到了一边。为了保证刺穿铠甲,多隆敖用了很大的力量,结果收不住力,倒是被那个荷兰人趁机一枪托打在左边肩膀上。打得整个左手都几乎提不起来了。 这一家伙,两个人都有了忌惮,互相攻击的时候也要小心得多了。 这个时候,其他人的局面却不见得都这么好。必须承认,虽然模范军训练有素,平时吃的也好,身体素质也非常出色,但是真正在战场上和敌军面对面的肉搏却还是第一次,论到肉搏战的经验,他们是远远不如对手,如果不是靠着身上的胸甲非常坚固,现在恐怕已经被砍翻了不少人了。不过胸甲只能保护躯干,对于腿部,手臂什么的保护不足。在这些地方加上铠甲就会大大的降低机动能力那些建胬也很快发现了这一点,于是不断地有模范军的战士出现手臂和腿部受伤的情况。如果不是严格的纪律,和为民族而战的使命感,也许不少人都要崩溃了吧。 但是建胬那边的情况也好不到哪里去,他们身上的铠甲可虽然覆盖的面积更大,但就关键部位的防御而言,反而是不如模范军的。比如说,即使是要害部位,他们身上的铠甲也是挡不住刺刀的突刺的。而且他们身上的铠甲多半都是所谓的棉甲,也就是反复压结实了的厚棉袄上面用铜钉内嵌铁片的铠甲。这一身铠甲要比模范军的胸甲重不少,更重要的是,在受力上,这种铠甲的重量几乎全都压在人的肩部,不像模范军的整体构型的胸甲,整个重量是分配给整个躯干来承担的。所以穿着棉甲格斗要显得更为迟钝也更容易疲劳。 因为格斗经验更丰富,加上双方人数差别也不是太大,所以在交锋中,受伤的清兵要更少一些,但是因为三棱刺刀只能突刺,而清兵身上的铠甲任何一处都挡不住刺刀,所以要论起重伤员,甚至是直接死亡的人数,反而是清兵这边更多了一点。 “兄弟们,我们的战友就要赶过来了!等他们来了,这些狗鞑子就一个都跑不掉了!”一枪托打倒了一个清兵之后,常乐高声的喊道。 跟着常乐,很多人也一起喊了起来。 肉搏战最重要的是士气。很多时候,士气甚至比装备和技巧更为重要。当常乐和其他人的喊声传到了大家的耳朵里之后,对双方的心理都产生了影响。模范军这边当然是士气大振,而满清那边的人却也时不时的要转过头去看看另外一队“荷兰人”是不是真的杀过来了。 正在往这边赶过来的那队模范军也已经离着很近了,嘹亮的冲锋号也响了起来。虽然还要一点时间他们才能赶到,但是那些清兵的士气却大受打击,他们开始纷纷转身逃跑。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四十七章,不得不进行的围攻(1) 肉搏战中最坏的局面就是被人追着砍了。这种局面一旦形成,那谁都没有回天之力了。这是因为首先,你在逃跑的时候是背对着对方,人类的关节结构,眼睛生长的方式都使得在背对着对手的时候,你几乎是毫无还手之力的。据说早前年间,南方某地黑社会斗殴的时候,有个叫令狐冲的,能背对着人用剑术击败别人。不过这战场上倒真是从来没有这样武艺高强的大侠。 其次,一旦你被人追上,你的同伴一般来说,是绝对不会因为你就停下来和那些追兵拼命的。这个时候你就要独自面对一大堆的追兵,所以,一旦一方跑,一方追的局面形成之后,一般来说,就不再是战斗,而只能称之为杀戮了。 这些清兵身上的铠甲本来就比较重,跑起来自然不方便,至于说丢掉这身盔甲,的确战场上是有所谓丢盔弃甲的说法,但是这盔甲实在不是说你想丢就能很轻快的丢得掉的。盔甲这东西穿起来费劲,脱起来也不简单,在逃跑的时候,还要一边低下头看着,一边两只手去解,那一定会影响奔跑速度的,然后还没等脱掉盔甲,只怕就已经被人家追上来,后心里来上一刺刀了。 然而不脱掉铠甲,就这身笨重的铠甲,那也是绝对跑不过人家的。当然有些聪明点的,先跑的,倒是来得及抢到了几匹还没被打死的战马,撒开四条腿跑了,剩下的自然就惨了,只能靠两条腿跑,然而又跑不过别人,很快就被一路追赶的模范军赶上杀死。要是比格斗的经验和技巧,大部分的模范军士兵的确是比不过这些清兵的,但要说跑步,吃着鲸肉,每天都有一趟五千米越野训练的模范军可比清军能跑多了。 当然也不是所有的人都去追击了,还有一些人留了下来开始招呼那些难民进入据点避难。在刚才的战斗中,就已经有一些胆子比较大的难民跑进了据点,当然还有些跑到了更远的地方。满清的主力其实就在不远的地方,刚才的战斗进行得很快,算起来其实也就半个多小时而已。这些战士们要抓紧时间把他们拉进据点里去。 模范军的大声的呼喊,再加上据点上飘扬着的日月旗也让让难民们觉得有了安慰。于是越来越多的难民们开始蜂拥进这座小小的据点。不过半个时辰,据点中就挤满了难民。不仅仅是据点,就连据点后面的海冰面上都站满了难民。而更多的难民还在继续涌入。 “不能再放难民进入了。”吕西安看了看怀表,已经过了这么长的时间了,满清的主力应该也已经接到了消息,正在往回赶了,而且据点中也满是人了,再装也装不下了。 “关上寨门,告诉那些难民,这里就要打仗,让他们跑远点,要不然一定会被鞑子抓来填壕沟。嗯,还可以吓唬他们一下,就说鞑子在这里吃了这么大的亏,若是打进来了,躲在这里的人怕是一个都活不了。”郭怀一说。 “嗯,就这样去传令吧,告诉他们就这样说。嗯,等那些难民走远了,我们就在壕沟前面埋下一些尖头木桩,然后把那些野蛮人的尸体的屁眼插在上面,给那些野蛮人看看。可惜,这些家伙下手都太黑,一个俘虏都没有。”吕西安对站在一旁的传令兵说。 郭怀一的说辞起了一定的作用,在大门关闭后原本围在旁边的难民看人家真的不会再开门了,便迅速的散去了。毕竟这个时代的人可明白,真要是让鞑子赶着来填壕沟,朝廷官府什么的可杀起自己的老百姓可绝对不会手软。 人群散去了大半个个时辰之后,满清的主力再次出现在了据点的外围。壕沟前面被穿在木桩上的清兵尸体当然让他们愤怒无比,不过这时候已经是夕阳在山的时候了,立即发起进攻显然是来不及了。所以清军只好在附近扎营,并且派出骑兵四处搜捕逃亡的难民。 这一夜双方都很忙,满清那边忙着准备各种攻城的器械,盾车过去已经被证明挡不住火枪了,所以必须加厚,当然,加厚的结果就是盾车变得更为笨重,需要差不多个人才能勉强推得动。而且速度会慢很多。 “这东西怕还是顶不住炮呀。走得又慢,怕是会被炮打得很惨。”豪格说。 “那你有什么想法?”多尔衮问道。 “十四叔,侄儿想先让包衣c还有那些汉人推着盾车去填壕沟什么的,也是浪费他们的火药枪炮,等到壕沟填好了,我们再用那两门巨炮轰击,他们的那些冰墙肯定也挡不住的我们的大炮,到那个时候,我们再上我们满洲的勇士”豪格说。 “嗯,这也是个办法,不过既然是浪费人家弹药的,这盾车干脆就做个样子货算了,还要省事点,倒也用不着加厚了。”多尔衮说。 而在据点里,当天晚上就有一条快船离开了码头前往日照。登莱的港口被摧毁后,郑芝虎带着水营就退到了这里。如今据点里有这么多人,需要尽快运走。不然物资是在是难以支持。同时还有一条货船也满载着难民出海前往烟台附近的庙岛列岛,他们将把这些难民暂时安置在庙岛群岛的某些无人岛上,等着郑芝龙再把他们运往济州岛或是台湾岛。 剩下的那些难民到了这里当然不能只吃饭不干活,如今他们被命令去干两件事情,一件事凿冰,将航道开凿得更宽,另一件事情就是将更多的海冰送到前面的防御工事那里,并依照那些士兵的指示加固冰墙。 而模范军连长以上的人员,除了负责警戒的之外,也全在一起商量明天的对策。 “明天建胬多半会首先驱使那些百姓来填平壕沟。”郭怀一说,“我们怎么办?” 这个时候,民族主义教育的弊端之一就冒出来了,换了如果是正宗的我大明军队把守这个据点,那这个问题就不是问题。那些老百姓来填壕沟怎么办?直接开火打死就是了,这还要考虑吗?但是有了所谓的民族主义教育之后,再让士兵们对他们开枪开炮,就算命令能得到执行,也会大大的折损士气。在郭怀一看来,依靠现在的工事,满清无论如何都打不动,如何解决这些老百姓,才是最要命的问题。 “郭,我觉得我们可以这样。你看,这是我们的工事图,我们新建的冰墙的尖角后面其实是有不小的空间的。这本来是我们用来集结部队,便于随时反击的位置。”吕西安指着地图说,“我们可以放那些老百姓接近到好沟边,然后鼓动他们逃跑到这些位置。甚至于我们也可以放任他们填满壕沟。其实凭着我们如今的火力,以及由海冰建成的棱堡,即使没有那些壕沟,也不是那些野蛮人能攻得下来的。” “吕团长,那些野蛮人都很狡猾,他们往往会让一些探子混在老百姓中。”另个叫做胡成的书记官说。 “这没什么可怕的,几个只有短兵器,没有铠甲的人,能有多大用。”吕西安不屑地说,“我们可不是那种一触即溃的军队。再说,他们被安排到这些位置。”吕西安又用手在地图上点了点,“如果他们要干什么,就要面对五个方向上的火力。在这个距离上,燧发枪已经有相当的准度了。” 第二天一早,满清军营中就开始忙碌了起来,而多尔衮则发现,一夜之间那些“荷兰人”又用海冰在原来的那道折线形状的冰墙前面有断断续续的修建了一些冰墙,这些冰墙也都被修成尖角形,尖角则直接指向了前方。 “你们看看这些荷兰人搞的什么名堂?”多尔衮问道,“这些东西有个什么讲究吗?” “这墙看起来也没什么,好像也没多高。”一个叫做瓜拉的军官道,“看高度,也就比人骑在马上略微高一点。如果不是冰做的,我直接一跳,用手一攀,都能跳的上去。骑在马上,直接就可以用弓箭和他们平射了。我不知道他们做那么低矮的冰墙是为什么。” “豪格,你上次功过他们的城寨,你来说说你是怎么想的。”多尔衮又问道。 “十四叔,上次我来的时候还没有这冰墙,不过他们的那个城寨的样子其实和这冰墙也很像,都是这样浑身长刺的。我想这东西的道理大概和城墙上的马面差不多吧。”豪格说,“荷兰人炮打得准,火枪也又快又准。靠着这样的城墙,我们冲到墙下面了,他们也能用火枪打我们。我觉得,应该就是这个用吧。” 多尔衮点点头道:“你说的不错,我想着,大概也是这个用处吧。”接着他转过头来望着那道冰墙,用鼻子哼了一下道:“不过是两道矮墙而已,就算有些火枪大炮,还真的能挡住我们吗?”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四十八章,不得不进行的围攻(2) 辰时五刻,清军吃好了早饭,做好了进攻前的准备,向着模范军把守的据点开始发动了第一轮的进攻。 首先发动攻击的是满清的包衣奴隶以及在这次破关中被满清掠夺到的那些平民。他们在少量的满清士兵的监督下,开始推着盾车,靠近模范军的据点,并且开始拆除模范军设置在据点前的木桩。 这时候不远处的冰墙上面开始响起了呼喊声:“汉人乡亲们,一会儿到了壕沟边上,直接往里面跳,顺着壕沟跑到了画白线的地方就安全得救了。” 包衣黄金标正在和几个新被抓到的汉人拆除地上的木桩,喊话声他自然也是听到了。不过他在那边已经有老婆孩子了,这跑断然是不能跑了,而且不但自己不能跑,自己身边的这几个新被抓到的汉人也是不能跑的,要不然自己也会有麻烦的。 看到喊声传过来的时候,旁边的那几个汉人动作都迟钝了一下,黄金标知道,这些人或许都已经动心了,赶忙说:“别听那些尼堪瞎说,济南那样的大城,都挡不住大清的天兵,就这么个小寨子,怎能挡得住?这寨子里的人杀了八旗的老爷们,大清的天兵打下寨子之后,一定是要给那些八旗老爷们报仇的,那寨子里的人肯定是要被杀光的,千万别跑呀,千万别跑!” 黄金标正说着,突然听到啪的一声,然后就觉得背上火辣辣的疼了起来。接着他就听到一声吼叫:“你这个死奴才!不老老实实干活,还在这里说话!爷抽死你!”接着,皮鞭就像雨点一样的落在了黄金标的头上。 黄金标不敢遮挡,也不敢解释,只能低下头,赶紧使劲的用手里的小锄头努力的刨着冻硬了的土地,好尽快的把一根木桩子挖出来。 果兴阿的兄弟死在了昨天的一战中,如今他的尸体还被钉在敌人堡垒的冰墙边上,这让他格外的愤怒,他狠狠的抽了黄金标十来鞭子才收住手,大喝道:“下次再看到你偷懒,爷一刀就砍了你!” 那些“荷兰人”在据点外围埋下的木桩子很多,而且埋得也深。清理木桩要花费很多时间,直到下午,清理木桩的奴隶们才渐渐接近了壕沟。 因为“荷兰人”那边一直有人喊话的缘故,所以在奴隶们越来越靠近壕沟的时候,满清也派出了更多的士兵去负责监视。 “那些鞑子已经进入了我们的有效射程了。连长,我们开打吧!”姜铁抱着枪,靠在一块被垒作女墙的海冰后面,对常乐说。 “慌什么?听指挥。”一边说,常乐一边半弹出头朝下面望了一眼,然后道:“这个距离是能打了,不过你能保证打得准吗?” “连长,你这就是不信任战友了是不是。”姜铁笑道,“以前在岛上的时候,哪次打靶子,我不是最好的来着。咱们也不吹什么要打左眼不打右眼的牛,这距离,打中还是有把握的。” “那好,那你来打几枪。就我们左手边一点的那个鞑子,那小子不是东西,刚才用皮鞭子抽人的时候那个凶呀,马勒戈壁的,教官抽我们的时候都没他凶。”常乐说,“你们对自己的枪法有信心的都可以打了,只准打鞑子,不准打汉人。冯晋,你不要打,你来给姜铁装子弹。你那枪法,真心不靠谱!” 大家都哄笑了起来。冯晋讪讪的提着枪,猫着腰跑到姜铁身边,蹲了下来。 姜铁将手里的抢从射口伸了出去,小心的瞄准着目标。燧发枪的有效射程有限,子弹飞远了就会乱飞,但这是和线膛步枪相比的出来的结果。相比弓箭,其实燧发枪在远距离尤其是六七十步上的精度还是不错的。制作精良的燧发枪配上好射手,在这个距离上已经能有效的射击胸靶了。即使是火绳枪,其实精度也不比弓箭差。当然我大明工部仿制出来的未必。另外,我大明之所以将火绳枪称之为鸟铳,就是因为这东西精度不错,可以射落飞鸟。而大明自制的鸟铳中最为出色的鲁密铳甚至能攻击百步距离上的目标。当然能达到这样标准的很少。 姜铁他们使用的已经是经过了性能改进之后的燧发枪了,通常的燧发枪的枪管和鸟铳并没有太大区别,但是姜铁他们使用的枪管却是用水力钻床钻出来的,而不是像一般的枪管那样用熟铁卷出来的。郑森甚至一度还想要给这些枪拉膛线的,只是因为这些枪的枪管毕竟是比较软的熟铁的,而不是后世那样的钢制枪管,所以拉出膛线之后,打不了几十枪,膛线就会出现明显的磨损。不到一百枪,膛线就几乎没有了。而且与它配套使用的米尼弹的原理,郑森也知道,甚至也造出了一些样品,效果也还不错限于前几十发,但因为膛线的磨损问题,至少目前,郑森还没有把线膛枪系统正式的投入服役。 但是现在那些人和姜铁他们的距离也只有六十多步了,姜铁觉得,在这个距离上他已经有了不小的把握了。姜铁小心的瞄准了一会儿,只是那个目标老是走来走去的,总是不停下来 果兴阿拿着皮鞭,走过来走过去,突然他看到一个尼堪也许是因为累了,居然停了下来。这些一钱不值的尼堪居然敢停下来偷懒!看来不杀只鸡,是吓不住猴子了!果兴阿冲过去,先是直接一脚将那个尼堪踢倒在地,然后将手里的皮鞭一丢,就从腰间拔出了腰刀,嘴里大喊道:“狗曰的敢偷懒,爷宰了你!”就准备去结果了这个尼堪。就在此时他突然听到啪的一声枪响,同时觉得胸口就像被一个大锤子打中了一样一阵闷痛,这疼痛似乎并不剧烈,但却让他全身的力气似乎一下子就消失了,他张开嘴想要呼喊什么,但是鲜血一下子就从他的嘴巴和鼻子里涌了出来。果兴阿一头栽倒在地上,死掉了。 姜铁收回枪,冯晋将自己的燧发枪递给了姜铁,然后憨厚的向他笑了笑,接过他的燧发枪开始帮他装填弹药。 这时候更多的枪打响了,其中有一些打偏了,甚至有几发干脆误伤了旁边的汉人,但是那些派来监督汉人干活的鞑子却也被一口气打翻了十多个,人群顿时乱作一团。人们开始狂呼乱喊着像没头苍蝇一样四处奔跑 “放箭!”站在数十步外的牛录章京里尔哈躲在加厚了的盾车后面大声喝道,他的牛录也是负责监视这些汉人的。 于是这些清兵便拉开弓,向着那边混乱的人群抛射箭雨。那些一钱不值的尼堪都没有披甲,自然不需要用重箭来射,如今清军一样用的是可以及远的轻箭。用这样的箭,可以保证他们和那些一钱不值的尼堪有六七十步的距离,和“荷兰人”的冰墙的距离自然更远要有差不多一百四五十步了。双层加厚的盾车,再加上这样远的距离,也能最大限度上保证他们的安全。 要说如今,我大清天兵和这伙“荷兰人”交战已不是第一次了,交战中,这些“荷兰人”喊话都是汉语,唱歌也都是汉语,虽然他们的脸上覆盖着面甲,看不清容貌,但是这些人都是汉人却是无可置疑的了。不过上至多尔衮,下到一般的旗丁,大家还是称呼那些人为“荷兰人”,因为他们实在不愿意相信,那些一钱不值的尼堪,也能有这样的战斗力。 “炮兵!我们的炮兵呢?”看到箭雨纷纷落下,不断地将慌乱的汉民射倒在地。常乐不禁着急了起来。这时候,从炮垒那边,终于响起了炮声。 六磅炮向着一百多步外的盾车发射了霰弹,按以前的经验,以及对依照得到的建胬盾车做出来的复制品的射击实验,在这个距离上,六磅炮通常使用的一两二钱重霰弹就足以击穿这东西了。随着炮声,远处的盾车上腾起了一阵烟雾。 “炮兵好样的!打中了!打中了!”士兵郑三发也兴奋的挥了挥手,他已经能够想象出在那个应该已经满是窟窿的盾车后面,那些该死的鞑子都被打成了什么样子。“嗯,基本上就是一滩肉泥,要是有张大面皮,就可以包饺子了。”这个吃货忍不住这样想道。 然而情况和郑三发想的却不太一样,从盾车后面还是不断的有箭雨射出来。倒是炮兵的射击反而停了下来。郑三发转过头去,看到炮兵的家伙正在忙成一团,显然他们意识到在这个距离上,他们的霰弹没能击穿那些盾车。现在正忙着换实心炮弹呢。 工事前面的那些人还是乱成一团,还是不断的被飞来的羽箭射倒在地。 “快!快往壕沟里躲呀!”常乐首先大喊了起来,其他的战士也跟着喊了起来,然而下面的那些人还是像没头苍蝇一样。 “大家一起齐声喊!一c二c三c进壕沟!”常乐又想到下面的人都在大声喊叫,自己等人的声音也许被淹没了,于是赶忙让大家齐声叫喊。 然而这样做的效果还是有限,不过终于有几个机灵点的人明白过来了,开始跌跌撞撞的向着壕沟奔跑,于是更多的人也跟着他们向着壕沟跑了过来。从他们现在的位置到壕沟其实只有不到十步了,只是这当中有很多的木桩子,这使得他们无法快速的奔跑。而在这个时候,致命的箭雨还在不停的落下来将一个一个的汉民射倒在地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四十九章,不得不进行的围攻(3) 这个时候炮兵已经完成了重新装填,并且摇低了炮口,重新完成了瞄准。然后一共十五门6磅炮一起向着满清的盾车打出了一轮齐射。 双方的距离只有一百多步,在这个距离上,对盾车这样大小,而且放在那里没有移动的目标,火炮有着非常高的命中率,十五门炮打出的炮弹全部命中。两层加厚的木板在六磅炮射出的实心炮弹面前毫无抵抗力。第一轮齐射,结束后,吕西安举起望远镜,清楚地看到了六磅重的实心炮弹在盾车上打出的破洞,当然,从正面看,只是一个洞而已。但是吕西安知道,如果到后面去看,情况肯定会不一样。因为这一轮炮击之后,满清那边射来的箭明显的减少了。 炮弹在击中了盾车后,从厚实的木板中穿过去,巨大的动能将木板撕裂开来,破碎的木片像无数把锋利的刀子一样到处乱飞。作为弓箭手,盾车后面的这些清兵并没有披挂重甲。所以这些乱飞的木刺给他们带来了不小的杀伤。一根匕首大小的木刺飞了过来深深的扎进了里尔哈的左肩,血一下子就涌了出来。当然这一下子要不了他的命,但是挨上这一下子,里尔哈短时间之内也不要再想能开弓射箭了。 里尔哈受的伤其实还算轻的,他的朋友尼楚贺就要悲惨得多了,一个木头从他的脑门子里扎了进去,从后脑勺里露出一小截,他哼都没来得及哼一声就倒下来死掉了。当然像这样倒霉到立刻完蛋的人并不多,但是各种受伤的人确实不少。所以一时间,再也没有人顾得上继续射箭了。 “对,就这样,狠狠地打!”常乐忍不住大喊道。 就在他的高呼声中,模范军炮兵又迅速的进行了第二轮的射击。 黄金标腾地一下跳进了壕沟。他的肩膀上中了一箭,跳进壕沟的震动使得那支箭的箭杆跟着猛烈的抖动了起来。伤口自然也跟着再次被撕开c “谁?谁帮帮我把箭拔掉。”黄金标疼得站不起身来,半蹲在壕沟里面叫唤。只是周围的人都忙着沿着壕沟逃命,谁也顾不上他。黄金标知道这里绝对不是久留之地,一会儿大清天兵杀来了,若是在这壕沟里见到他了,肯定是直接就是一刀,所以他必须向后面跑,虽然大清天兵也肯定能杀到后面去的,但是就算跑到后面迟早也会死在贝勒爷的刀下,但是晚一点死总比立刻就死要来的强吧。所以黄金标勉强的支撑着自己,翻过另一只手来,握住了箭杆,试着向外拉了一下,一阵钻心的疼痛让他差点晕了过去。但是箭并没有被拔出来。这只该死的箭上面有倒钩。黄金标每走一步,那箭杆就颤动几下,带着箭头就在他的肉里乱动,疼得他龇牙咧嘴。他只能勉强的用手扶着箭杆,龇牙咧嘴的跟着大家跑。 沿着折线形的壕沟跑了一阵,前面出现了一个斜坡。在斜坡旁边的地上画了一个箭头。黄金标不太明白这是什么意思,但是还是跟着大家一起沿着箭头跑,跑了几步之后,两米多高的冰墙就出现在他们面前,再跟着箭头一转,就到了一个冰墙尖角的后面。在那里地上用白粉画了一个大大的圆圈,而在他们后面,还有一道两米多高的冰墙。 一个拿着火枪的士兵在冰墙上对他们喊:“站到圈里面去,不要乱跑。” “让我们进城里面去呀!”有人喊道。 “现在不行,谁知道你们里面有没有奸细!”上面的人回答说,“你们就在这里躲躲,鞑子冲不过来的。” “完了,全完了。”黄金标心里冒出了这样的一个念头,这个地方和前面并没有墙挡着,也没有什么门呀什么的,最多不过是在两端放了两排拒马。大清天兵冲到了这里,只要搬开拒马,就能杀过来把他们全杀光。 黄金标这样一想,心里越发的害怕,手跟着一动,那支箭又动了一下,疼得黄金标差点晕了过去。 “各位爷,你们谁能帮小的把这根箭的箭杆折断不?”黄金标带着哭声喊道。 “这些荷兰的的炮火确实是犀利呀。”站在远处的而土丘上,多尔衮目睹了“荷兰人”对盾车的轰击之后感叹说,“从前尚可喜出海去,遇到荷兰人的船队,结果被干掉了一大半的船。当时我还嘲笑他没用,现在看来,他能带着那么多船活着回来,就已经了不起了。” 说完这话,多尔衮又冷笑了一声道:“只不过这些荷兰人要是一直呆在海上,我大清真还没有谁是他们的对手的。但是他们居然跑到岸上来了,在岸上,他们的炮台可不能像船那样移动。安巴!” “奴才在!”安巴高声回答道。 “你去看看孔有德,看看他的大炮准备好了没有!要是准备好了,就让他开炮吧!”多尔衮说。在刚才看“荷兰人”炮击盾车的时候,他就能确定,“荷兰人”的炮都没有他的这二十四磅攻城炮来得大。 “奴才得令。”安巴回应了一声,便跳上马,朝着小丘下面跑去。 “恭顺王!王爷问你的大炮可准备好了?要是准备好了,就开炮吧。”安巴也不下马,只是骑在马上居高临下的问道。 “请回禀王爷,末将这里已经转备好了,末将立刻就下令开炮!”孔有德双手抱拳恭敬的回答道。然后他转过身,向着一个军将下令道:“让他们开炮!” 常乐站在冰墙上,他突然看到远处冒起了两股硝烟。 “敌军炮击!”常乐大声喊道。 战士们纷纷放低了身体,不过一个叫做张保的却一下子站了起来,他的手里拿着一个罗盘,他细细的观察了一下硝烟生起的位置,然后有低头看了看罗盘,然后用炭笔在一个本子上写下了一组数字,这时候,一发炮弹带着吓人的呼啸声从他的头顶上飞过,然后越过了后面的那道冰墙,不知道罗到哪里去了。 张保似乎一点感觉都没有,他撕下了刚才写着数字的那张纸,递给蹲在一边的一个战士,这位战士看了一眼这些数字,然后站起来挥舞着手中的红白两色的旗帜,将这些数字传到后方。而在另外的几个位置上,同样有人在干着同样的事情。 根据几个观察点上报告上来的数字,然后运用三角学的知识,就可以轻松的计算出满清炮兵的具体位置,然后炮兵就可以根据这个数字进行反击。 数字很快就出来了,并且送到了负责炮兵的赵章成看到这个数字之后直接就骂出来了。 “狗曰的鞑子,躲这么远,打个毛呀!真是他妈的胆小鬼!” 孔有德首先开火的那两门炮几乎是被放在了极限射程上。在这个距离上开火,无论是精度,还是威力自然是毫无保证。 “不管他,先让他浪费炮弹!”赵章成道。 就和赵章成估计的一样,满清的炮击的精度很成问题。相比我大明的那些大城的高大的城墙,低矮的,只有两米多一点的冰墙要难以击中得多。满清的前两次射击,射出的炮弹都从冰墙上面飞了过去,第三次射出的炮弹呢,还没飞到冰墙就落了地,在地上跳了几下,打断了几根木桩子,甚至都没滚到冰墙下面,就停了下来。 连续打了六七轮,总算是打中了冰墙,炮弹撞击在冰墙上,溅起了一些雪白的飞末,然后就无力的掉落在了地上。这就是极限射程上的威力。 孔有德的大炮就这样慢慢悠悠的打了半天,效果却不太明显,也就打掉了一些冰皮而已。 “恭顺王,王爷让我来问你,你这炮怎么打的?”安巴怒气冲冲的看着孔有德。 “末将就是照着王爷的吩咐打的呀!”孔有德很是委屈的辩解说。 “你不要和我说。”安巴冷冷的道,“有什么说的,跟我过去,自己和王爷说吧。” “睿亲王,末将可真的是在在这您老人家的吩咐做的呀,昨天您问末将,这炮最多能打多远,末将说,最多从如今这个位置就能打到。末将还说,只是这么远打,很难打准,就是打准了,也不一定有多大力气了。是王爷对我说,也不知道这些荷兰人那里有没有一模一样的大炮,要是有,万一把那两门炮打坏了,可不好,您还说,这两门炮那是皇上的宝贝,我们要是吧这东西弄坏了,那可就没脸去见皇上了。末将可都是依照着王爷的吩咐去干的呀。”孔有德满脸的委屈。 多尔衮想了想,对于那两门大炮,自己确实是说过这样的话。而且为了攻下这么个没多少油水的堡垒,万一把那两门炮贴进去了,的确不值得。便又问道:“你其他的炮呢,怎么就不见他们开炮?” “王爷呀,那些炮的射程还没那些荷兰人已经露出来了的那些炮打得远呢。加上这些炮的开炮速度,还有准头都没法和荷兰人的炮相比。昨天晚上末将就和王爷说了,这些炮要是推上去和人家对轰,多半都会被打烂的。于是王爷说,我大清就这么点炮,可不能弄坏了,一定要保护好。所以末将哪敢把它们推上去呀?”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五十章,不得不进行的围攻(4) “十四叔,要不我们再让那些包衣呀,尼堪呀冲一次?我们的人混杂在里面,一起杀进去。我看他们好像不太舍得杀那些尼堪。”豪格突然说。 “他们当然舍不得杀。”多尔衮说,“你还记不记得那个叫尤瑞的泰西人和我们谈过的买奴隶的事情?那家伙说,荷兰人,西班牙人在海外占了不少的大岛屿,在上面种植白糖什么的,很需要人手。你还记得这家伙给我们开的价钱了不?这家伙的价钱还真不算特别低。只是一船能装的人少,买人不如买皮货木材来的钱多。所以我们才没有和他大规模的做这个买卖。如今这人是送上门的,他们当然要抢了。可你要真的把我们的人混在那些尼堪里面,他们还能要钱不要命吗?而且要是把我们的人混在那些尼堪里面,还要不要阵型了?人家要是狠下心来一起杀,我们那就是送死了。” “那让我们的人穿上尼堪的衣服,混进去然后内外夹攻如何?”豪格又说。 豪格提到的这种做法也是满清常用的招数之一,满清以前攻城的时候,往往是先驱赶平民往城市里逃亡。同时派出一些人化妆成平民,跟着混进城市里去,等到建胬围城的时候,这些人就突然发难,内外配合,抢下城门什么的。在历史上,很多的城市都是这样被满清攻占的。 多尔衮想了想,便道:“这也是个办法。豪格,你去安排一下。” 所谓的让豪格去安排,自然指的是从豪格的部下中派出人化妆成平民了。这个活很危险,因为很显然,那些“荷兰人”比起他们以前对付的明军不知道精锐多少。即使是突然袭击,不能披甲,不能拿盾牌,不能带弓箭以及长一点的兵器,往往只能在身上藏上一把短短的顺刀而已。靠着这样的武力,在对手训练有素的前提下,能起多大作用还真是个问题。当然如果成功,豪格的功劳自然也最大,分配起战利品的时候,也能拿到最大的份额。 豪格离开了,没过多久,一大群的汉人就再次向着壕沟前进。同时,几乎毫无成效的炮击也停了下来。 “他们这是要干什么?”看着满清又赶了一批汉人过来,吕西安皱起了眉头。 “他们该不是想在这里面混一些奸细进来,里应外合的攻击吧?这可是他们的老招数了。”郭怀一说,“不过不要紧,我们可不是明军,我们早就有准备了。” 这些人后面照例是几个穿着铠甲的清军在监督,结果冰墙上开了几枪,这些家伙就都倒下了。 “我曰,这才打了六七枪,怎么就倒下了十来个?”姜铁刚刚打倒了一个目标,回过头从冯晋手里接过装填好了的燧发枪,然后就惊讶的发现那些负责监督的鞑子居然都已经倒在地上了。 “肯定是装死!狗鞑子也怕死呀!”另一个战士说。 “当然怕死了。不怕死的话,昨天干嘛撒腿就跑。要说就手艺来说,那些鞑子还真不错,接过,一逃跑,被我们追在后面用刺刀捅,立马死得稀里哗啦的。尤其是冯晋兄弟,跑起来比马都快,哪个鞑子跑得过他,接过,我好不容易才赶上去干掉一个鞑子,冯晋兄弟都已经干掉三个了。” “管他真的死了,假的死了,都再补上两枪。”又一个说。 然而要补上两枪却不容易,至少目前不容易,因为这些人被“打倒”之后,那些“汉民”顿时争先恐后的跳进了不远处的壕沟,然后沿着壕沟向着出口跑来。 “不对,这些人不对劲!”常乐说,“这里面一定有很多是鞑子假扮的。” “这一帮子人里面肯定有不少是鞑子假扮的。”郭怀一说,“让部队做好应变准备。” 这帮子“汉民”沿着地上画出的线条一路跑,不一会儿就跑到了他们预想中的一个城门口。只是这城门却是紧闭着的。而在周围围着一圈的拒马,城上的人大喊:“到拒马围着的地方去!” “为什么,把城门打开!我们要进城!”几个“汉民”朝着城门跑了过来,一边跑一边喊着。 “停下!接触拒马者杀无赦!”城上有人大喊,同时两发燧发枪响了,枪弹打在那几个人的前面,激起了一阵尘土。 冲过来的几个人停顿了一下,然后慢慢的退了回去。 “张大哥,这地方不太妙呀。”一个“汉民”压低声音对他旁边的另一个人说道。 “没什么大不了的,我们先等着。等外面打得热闹了,再” 说话的是这次行动这指挥旗鼓佐领张爱满。这张爱满原本是辽东的汉民,后来野猪皮起兵之后,张爱满一家子人都成了人家的包衣奴才,再后来,各旗建立了汉军这是各旗所属的包衣,不是后来的汉军旗。,张爱满就在汉军里面干上了,因为作为内应,成功的骗开过一些城寨,被提拔为旗鼓佐领汉军的统领,这次又被派来执行这个任务了。 看到那些“汉民”已经消失在一个尖角的冰墙后面了,多尔衮点了点头,挥挥手,进攻就开始了。 孔有德的那两门炮原本已经沉寂了一段时间了,如今又开始开火了。只是和以前一样,他们的炮还是打的很不准,打了好几炮也只有两炮打在了冰墙上面,造成的破坏也不算太大。 在炮兵的掩护下,一大排的盾车又被推了过来。盾车后面则是一群群的清兵。 模范军的炮兵开始开火了,不断地将炮弹打进清军的队伍中。 “六磅炮毕竟只是六磅炮。”吕西安望着不断逼近的清军,对郭怀一感叹道,“你看,我们虽然打中了目标,但是六磅炮在打穿了盾车之后,就只能再打死两个人了,所以他们还能不停的向我们逼近。要是我们用的是18磅炮,直接一炮,就能打穿他们整个的队列。要是我们这里的六磅炮都变成18磅炮,野蛮人来得再多,也只能像我们的那首歌里唱的那样,用他们肮脏的血,来灌溉我们的土地。” 虽然吕西安对于六磅炮的威力很不满,但是满清那边却并不这么想。不断地有炮弹飞进队列中,将盾车打开一个大口子,然后将后面的士兵砸翻在地。几百步的距离,荷兰人的炮弹在不断地给满清制造出越来越多的伤亡。而且,炮弹带来的伤亡和弓箭不一样,被它击中,死亡率要高得多。 但是这个时候的清军,依旧是一支非常有战斗力的部队,虽然承受着着不断的炮击,但是他们还是能够顶着炮弹不断前进的。只不过在炮击中,他们的阵型也不可避免的出现了混乱。 “如果我们有一支重骑兵,现在我们就能一家伙”吕西安指着满清有些乱了的阵型说。 “算了吧,老吕。就算有,你也肯定会让他们先到棱堡下面碰个头破血流,然后在他们逃跑的时候再上骑兵的。”郭怀一笑道,“就连那些小孩子都知道,你最喜欢的,第一是防守,第二是防守,第三还是防守。” “哪个混小子说的!”吕西安说,“再说少将军也说过,在大多数时候,防守都是比进攻更有利的手段。伟大的军事家的一个了不起的本领就是在攻击性行动中迫使敌人去进攻那些不适合进攻的目标。就像现在。如果不是我们昨天狠狠地打了他们的脸,而且把那些俘虏都竖起来展览,他们也许根本就没兴趣对我们动手。但是现在,他们如果不动手,就会对士气造成巨大的打击。所以,他们不得不在这个对他们非常不利的位置上和我们作战。” 两人说话之间,满清士兵们已经进入到了燧发枪的射程了,这时候他们也已经在炮击中损失掉了大部分的盾车。炮兵也已经开始用霰弹对他们发起攻击了。 霰弹的射击带来了更多的伤亡,不过,满清军队还是逼近了壕沟,他们中的一些人背着长长的木板,将这些木板铺在了壕沟上,然后士兵们踩着木板就越过了壕沟。 除了一些士兵觉着盾牌向前冲之外,还有很多的弓箭手开始向冰墙上的模范军战士抛射。试图干扰模范军的射击。但是他们的攻击更多时候倒是被模范军无视了。因为抛射的这些弓箭根本无法击穿模范军的头盔和带着护肩的胸甲。 温达喘着粗气冲过了正面的壕沟,然和他依着自己的经验,就直接跑到了冰墙下面。这冰墙不高,不过并不好爬,毕竟太光滑了。他跑到这里是因为,依据他的经验,只要紧贴着城墙根,把盾牌顶在头上,上面的人就不太容易打到自己了。除非他冒险的探出半截身子来打。 和他一样有经验的人也很多,他们也都选择了类似的方式。温达一个箭步冲到了墙根下面,然后他就听见一排枪响,而他身边的好几位“有经验”的老兵立刻一声不吭的倒下去死了。 温达转过头一看,看到在对面的两道冰墙上面正有人将黑洞洞的枪口对着自己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五十一章,不得不进行的围攻(5) 在外面开始响起炮声了之后,张爱满就悄悄的把手伸进了衣服里面,握住了顺刀的刀柄。只是四面的冰墙挡住了他的视线,尤其是那个尖角。他看不到外面的情况只能靠着耳朵听来对局面作出判断。 这时候周围开始响起了连片的枪声。显然这是我大清的天兵杀上来了。 “老王,你带人从那边冲上那个尖角去。我带着人把后面的那个城门抢下来。”张爱满和身边的人说了一声,然后就从衣服里一下子拔出了顺刀,大喊一声:“杀呀!”一刀就捅翻了当在他面前的一个真汉民。 人群顿时乱作一团,这时候,那些汉军们也纷纷拔出了顺刀,呼喊着向着那段尖角冰墙和城门扑去。并且顺手将挡在他们面前的不知所措的汉民们砍倒在地。 主墙体前面的尖角冰墙朝着里面的一边是有可以登上去的两道阶梯的,“老王”带着一群汉军趁着其他人四散而逃的机会,向着那两道阶梯就扑了过去。同时张爱满带着一些人也向着后面的城门冲了过去。 “啪啪啪”,火枪的声音响了起来,冲向阶梯的“老王”背后冒出了一朵血花,然后一下子扑倒在了地上。同时,他带着的几个人也被打翻在地。子弹是从后面射来的,尖角冰墙后面的那个空地上,四面都是冰墙,那上面都有模范军的战士。所以在这个位置上,他们将面对着五个方向上的火力。 朝着城门冲过去的张爱满他们自然也没有什么好果子吃,啪啪啪啪的一阵乱枪,他们也都被打倒在地上。 温达就地一滚,一颗子弹擦着他的头盔飞了过去,把他吓出了一身的冷汗。他知道,这道墙跟下绝对不是久留之地,继续留在这里肯定会被打死。于是他猫下腰,连滚带爬的向前爬。在他的头顶上,不断地响起枪声,对面的那堵墙上也是这样,在这两个尖角之间,简直就是人间地狱。他亲眼看见一个牛录章京站在那里,正在大喊着什么,然后他的整个脑袋一下子就像一个炮仗一样炸开了,头盔飞出老远。 温达不知道自己该往哪里跑,他只知道反正自己绝对不能继续呆在这里。继续呆在这里就死定了。温达跌跌撞撞的跑着,突然有具尸体绊了他一下,他就立刻倒在了地上,地上有一大滩的血,这血是旁边的几个人流出来的,如今天气冷,这血已经不那么热了。 温达灵机一动,直接就在血里滚了一下,然后躺在地上不动了。他觉得这是他活命最好的办法了。 更多的人没有温达这样的脑筋,依旧向着前面跑,然后不断地被打倒。 黄金标蹲在拒马后面,用手捂着被箭射中的地方。刚才他求着人帮他把露在外面的箭杆折断了。只是箭头依旧插在肉里面。不过没了长长的,不断颤动的箭杆,如今的疼痛也好了不少。只不过刚才因为箭杆的原因,他不敢往人群里挤,如今就只能被丢在最外面一圈了。 枪炮声响起后,黄金标就忍不住泪流满面,他觉得,自己的死期终于到了。只是他还不知道自己的老婆,还有儿子将来会怎么样,要是没了他,他们会有什么样的结果。 又过了一会儿,一发炮弹越过了前面的那道尖角状态的冰墙,打在后面的那道冰墙上,发出轰的一声巨响,人群一阵骚乱。很多人都哭了起来,黄金标也跟着哭了起来。 这时候突然有人惊呼了起来,黄金标抬起头,看到几个大清天兵拿着刀子已经冲过来了。那几个大清天兵一看到他们,立刻就朝着他们这里直冲了过来。 “完了,完了,要被杀死了。”王金标一边想,一边拼命的向后退。 大清天兵跑得很快,那个矮矮的拒马根本就拦不住他们,冲在最前面的那个大清天兵用手在据马上一按就跳了进来,直奔着黄金标就冲了过来。黄金标吓得眼睛都比上了。就在这时响起了一片枪声,然后一个人就撞进了黄金标的怀里,把血撒了他一身的。 “撤吧!不行了。再打,就算能打下来,死的人还要多呀。王爷,咱们八旗的人可不能这样死呀!咱们死不起呀!”一个军将涕泪横流的对多尔衮说。 多尔衮看了看前面的战场,又叹了口气,道:“让兄弟们都撤下来吧。狗曰的荷兰牲口!” 即使是在枪炮的轰鸣中,温达也听到了撤军的号角。但是他不敢动,因为附近已经没多少活人了,他要往回跑先要躲过那种打得很快很准的鸟铳的射击,然后还要躲过大炮的霰弹。温达躺在那里盘算了一下,他觉得自己就算跑得快得像林子里的老虎,多半也跑不出去。于是他决定继续装死,如今已经是下午了,看能不能挨到天黑,然后再逃出去。 然而温达很快就失望了,因为清军撤的很快转眼就跑远了。接着一帮子手持着装了刺刀的燧发枪的士兵出现在战场上,开始打扫战场。而他们打扫战场的方式就是每个尸体,不管是不是真的死了,先通上一刺刀。,然后再揪着辫子,用斧头把脑袋砍下来。 温达赶紧跳了起来,几个“荷兰兵”将他团团围住。温达知道要是敢反抗,肯定死路一条。于是他赶忙丢掉了手里的刀,然后老老实实的跪在了地上。 “狗鞑子也怕死呀!”一个人冷冷的说。一边说还一边挺起了刺刀。 “慢着,先捆起来,拖回去让大家见识见识,开开心也好。”常乐说。 而在另一边,那些汉民也在一个个的接受检查,留了辫子的黄金标虽然一个劲的喊自己是汉人,但很遗憾,还是被和其他一些也留了辫子,甚至在身上还搜查出了顺刀的家伙一样,都被关押了起来。 “鞑子退远了。他们收手得很快呀。”郭怀一放下手里的望远镜,感叹道。 “是可惜。郭,你说他们这次在这里丢下了多少脑袋?”吕西安说,“我听说你们的朝廷愿意用很高的价钱收购这些脑袋。我们这次应该能买不少钱吧。” “我觉得大概有六七百个吧。不仅仅是脑袋,嗯,我们叫首级其他东西也是可以卖钱的。”郭怀一说,“比如他们的军旗,还有他们的盔甲什么的。而且这些东西,卖给某些其他的人,比卖给朝廷更能拿到银子。我估计一个人头,尤其是正宗的八旗人头,交给朝廷,能有个五十两的赏赐,加上封官什么的。如果卖给有些家伙,买它二百两一个都不是问题。比如说,那些跟着建胬,却不敢和他们打的军队。他们打了败仗,可能会受处罚,如今急需这些东西来向朝廷报捷,并且从朝廷骗官位和银子。少将军讲过,如果能捞到一些人头,完全可以和这些家伙交易,顺便也能打开更多的商路。” “这样呀。”吕西安一听这些野蛮人的人头居然这样值钱,赶忙点点头道,“这样看来我们今天晚上,还有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要做赶紧竖起足够多的木头桩子,把这些野蛮人的尸体插上,好让一直跟在那些野蛮人后面大概一天时间的家伙们明天经过看到我们这里有多少值钱的商品。哦,对了,今晚先把尸体都收拢好,看严实。等明天再挂出去,这东西这么值钱,可千万别被人偷了。每天白天挂出去,到晚上收回来保管好,那都是银子呀!” 祖宽最近很不开心,因为这一次他似乎要变成背黑锅的了。本来卢象升死了之后,杨嗣昌很想让这个死人来背起战败的黑锅的。所以一开始,他一口咬定,卢象升没死,只是逃走了。可是卢象升的尸体却被人找到了,于是这口锅卢象升自然背不了了。结果大家互相乱推了一通,现在一大堆人开始说祖宽顿兵不战,坐视掳掠了。这顿兵不战倒也不算冤枉,可是除了卢象升,勤王的各位,哪个不是顿兵不战的?至于坐视掳掠,这绝对就是太冤枉了。他祖宽什么时候干过坐视掳掠的事情?对掳掠这种事情,关宁军绝对不会坐视,只会加入进去。不不不,应该说是为了避免我大明子民的财富被建胬抢走了,所以我们勉为其难的帮他们保管一下。什么,你说我们还杀了人?那自然是为了让他们不至于被鞑子杀掉了。 可是这样的苦心朝廷总是不能领会。所以如今祖宽很苦恼。直到第二天下午他从静海经过的时候为止。 “这是,这是什么呀?”祖宽使劲的揉了揉眼睛,看到在自己眼前竖立着以大排的木桩,密密麻麻的不知道有多少。每一根木桩上都挂着有一颗首级。而在这些木桩前面,还摆着一张桌子。上面坐着几个泰西人和几个汉人,在他们的头顶和两边,则各拉着一张大白布,左边写着:“真夷人头大甩卖”右边写着:“各色旗鼓大倾销”最上面则是八个大字:“货真价实,童叟无欺。”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五十二章,贝爷回来了 1639年,也就是崇祯十二年二月,一条船靠上了北港码头,一个高个子白种男人带着几个汉人和几个菲律宾仆人下了船。 “天呀,这就是北港?我已经完全认不出她了。陈,我们当初离开的时候,北港还基本上就是个带要塞的大渔村。现在,现在你看看,这个码头,已经完全不亚于马尼拉和巴达维亚了。” “是呀,我也没想到,北港会变成这样,贝尔先生,刚才我还一直在想,是不是领航员带着我们跑错方向了。直到我看到海边的岩石上的那尊妈祖像。”那位姓陈的汉人也笑嘻嘻的回答说,“总算是回来了,九死一生呀。尤其是在丛林里面。” “我倒是觉得,最危险的应该是我们当初越过麦哲伦海峡的时候。”贝尔说,“不过那次在丛林里遇到大蛇的袭击确实是让人印象深刻。不过我记得当那条蛇咬住那个那个土著的时候,你表现得很勇敢,拿着刀疯狂的砍那条蛇,一点都没有害怕的样子呀。” “那是因为当时我被吓得快发疯了。”那个姓陈的笑了笑说,“贝尔先生,我们往那边去吧。嗯,那是什么?通关检疫处?这是什么东西?” 陈汉成推了推鼻子上的眼镜,望着那块牌匾,然后笑笑说:“不管他,过去了就知道了。” 沿着用青石板铺出来的道路,贝尔一行人来到了挂着匾额的屋子前。进了屋,就看见有一张桌子摆在那里,桌子后面坐着一个小青年。 见到他们,这个小青年站起来问道:“几位先生是想要办可以离开港区的通行证吗?” “什么是离开港区的通行证?还有这个东西?”陈汉成问道。 “整个北港,方圆十多里的范围,都是港区,大家在这港区里可以自由活动,但是依照如今的规定,未经允许,往来客商除非有充足的理由,而且我们不认为他会给我们带来危害,并在我们这里做好的登记,否则就都不得离开港区,进入内陆。”那个青年回答说,“事实上,一般的贸易在港区内都可以完成,所以其实很少有人会申请这样的通行证的。” “那么要申请这样的通行证,需要哪些手续呢?”贝尔问道。这几年里,他从他的华人助手那里也基本学会了说中国话,当然,书写依旧是个问题。 “这位先生,您不知道,去年六月份的时候,有条从印度来的船靠岸之后,上面的人刚一上岸,就发了病。居然是霍乱。”说到这里那个年轻人的脸色都变了变,显然,提起这件事情就让他感到后怕,“幸亏发现及时,没有传播开来,要不然您现在看到的北港可能就是另外的一个样子了。所以上面为了防止出现大规模的瘟疫被外来的船只带入,就画出了港区,用墙把整个港区都围了起来,不允许一般的客商随便离开港区。这样即使出现了输入性的瘟疫,也不至于造成全岛性质的流行。嗯,我们甚至通过外交手段,说服了荷兰人也采取类似做法,来保证大员岛的安全。”那个青年回答说。 “这就是说,如果出现了瘟疫,那整个港区的人就要被封闭在里面等死了吗?”贝尔问道。十七世纪正是欧洲时常有黑死病鼠疫流行的时期,在欧洲,市政当局一旦发现某个区域出现黑死病,往往会将整个街区封闭,以避免更大的传染。而处在封闭街区里的人,即使没有染病,也会在里面活活饿死。比如苏格兰的玛丽金街,二十多年之后就是因为鼠疫流行,整条街道被用砖头封闭起来,街区里的人全部病死或者渴死饿死在里面。结果到了后世变成了全世界最著名的闹鬼圣地之一的。 “不,不,不。”那个青年解释说,“我们将港区分成了很多个非常小的区域,到时候被严格隔离的,也只有这几个很小的区域而已。而且港区里面集中着整个大员岛最好的医疗力量。” “好吧。”显然贝尔并不愿意就这个问题谈的太多,“如果我们要出港区,要开证明,需要哪些手续呢?” “您需要先填写这份表格。”那个青年从屉子里拿出了一份表格,上面的文字是中文和拉丁文两种。 贝尔低头看了一下这张表格,大致的内容除了姓名,出生地之外,更为详细的就是一路上的行程,到过那些港口,以及船上人员一路上的健康状况。 “填完了表格,您需要去医生那里接受身体检查,以及相关消毒。然后再到绿区居住一个星期,期间不得离开绿区。然后就可以离开港区了,期间各种费用自理。”那个青年说,“一般来说每个人的费用不会超过二十个台湾银元。” 台湾银元是西班牙银元的仿制品,成色和重量都和西班牙银元非常接近。二十个银元,绝对不是个小数字,可见,当地实际上是不太愿意让上岸的商人离开港区的。 “我们这次远航可是少将军派遣的。”陈汉成道。 “那您们就算是公务原因了。只要上报一下,整个的费用就都是公费。”那个青年人微笑着回答说。 “哦,贝尔他们回来了?他们如今在哪里?”郑森问道。 “少将军,他们现在在绿区呢。要出来还得好几天呢。”刘德回答说。 “哦,他们这次带了些什么回来吗?”郑森问道,事实上对于贝尔,他的关心程度不算高,真正让他关心的是贝尔是不是给他带回来了他急需的那些东西,比如金鸡纳树,比如橡胶,比如玉米和马铃薯,当然还有可爱的古柯树。 “很多,各种各样的标本c笔记c还有不少活着的植物。各种很奇怪的植物。不过负责登记的人也不太明白。”刘德回答说。 “嗯,”郑森点了点头说,“过几天,等贝尔他们出来了,让他们到我这里来一趟。啊,对了,北方有什么消息吗?” 刘德立刻翻出了一份报告:“郭怀一将军发回了情报称模范军打退了建胬的一次大规模进攻,击毙了数以千计的建胬,在战场上一共收集到七百二十二个首级,其中真正的满洲八旗的首级有一百五十三个,北胬首级二百九十八个,汉军首级二百七十一个。按照少将军您的指示,他已经将这些首级全都卖给了各路勤王军。其中满洲八旗的首级每个买了两百两银子,蒙古首级每个一百两,汉军首级七十五两。再加上旗帜铠甲之类,一共卖出了九万两银子。如今这些钱已经装上了运输船,在我们的巡航舰的护送下返航。” “这些人可真大方。”郑森笑了笑道,“都是哪些人买了我们的人头?” “主要是关宁军的人,比如说,当年当过总兵的吴襄一口气就买下了七十七个八旗人头,一百二十颗北胬人头,一百一十五颗汉军人头,真是大手笔。”刘德依照报告回答说。 郑森点点头,他知道吴襄,也就是后来著名的汉奸吴三桂的老爹,因为在救援大凌河的时候,临阵脱逃,被朝廷免去了官职。如今他一口气买下这么多的人头,可能是要运作一下好让自己重新当上官吧。 “还有关宁军的祖宽,也买下了二十五颗满洲八旗人头,六十颗北胬人头。其他的各路总兵也都买了一些,不过都比不上这两位了。”刘德继续答道。 郑森隐隐约约的记得,祖宽好像是在满清的这次破口之后,就被当做背锅侠给砍了的。如今想来是他自己也看出情况不妙,所以才一口气买下这么多的人头,好报个大捷上去,好保住自己吧。有了这么多的人头,想来祖宽应该没什么大问题了,现在唯一的问题就是,这个锅该由谁来背。 “另外,模范军还俘获了二十多个北胬,他们应该都会牧马,其中还有一个是兽医。俘获了四十多个汉军。还有一个满洲八旗兵。郭将军问这些人该如何处置。” 郑森想了想便道:“在那些蒙古人中,伤了,残了,骑马杀人的手艺不好的,送到济州岛帮我们养马。虽然没打算用蒙古马当战马,但是拉马车也是需要马匹的。所以济州岛上如今已经养了一些马了另外的那些,就在济州岛办一个骑兵训练营,让他们在那里当教官,教我们的人骑马。至于那些汉奸,就都送到这里来挖硫磺吧。” “少将军,还有一个满洲八旗兵呢。”刘德提醒道。 “哦,让人看看,这家伙的身手怎么样,对建胬的步战方式的了解如何,要是还不错,就让他到这边来当个步战教官。要是不怎么样,就买了算了。” “另外,他们还解救出了三千多汉民。”刘德说。 “这些人的家只怕早就被建胬烧光了吧。”郑森站起身来,踱着步子说,“这些人的身体状况什么的也不见得好,直接远洋送到这里未见得吃得消。就先把他们送到济州岛待一阵子。毕竟那边的气候什么的和北方更接近,不像这边这样暖和。他们在那边养养,身体正常了,再转移一部分过来。毕竟,移民是我们开发台湾的基础。”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五十三章,《物种起源》(1) 老实说,绿区的生活非常惬意,除了每天需要被医生围观几次之外,每天睡觉可以睡到自然醒,而且总有很多好吃的东西可以吃。不过能离开绿区,甚至是自由的离开港区,贝尔还是觉得很不错。 在绿区里等候的时候,贝尔曾问起自己的那些笔记能不能拿过来让自己好有时间整理一下。一开始绿区的工作人员对他的这个要求也表示了同意,然而没过多久,他们就带着一封信过来了。信是贝尔的这次环球考察的资助人,台湾岛的负责人郑森写的。郑森在信中表示,自己急于想要了解贝尔在环球航行中的见闻,所以他希望能马上看看贝尔的那些笔记,不知道贝尔能不能先将笔记借给他看几天,这样等到贝尔离开了绿区,他们见面之后,双方的讨论也能更深入一些。 贝尔知道统治这个岛屿的这个少年对于自然界有着非常大的兴趣。当初郑森给他提供资助的时候,还和他说起过他从别的一些博物学家那里听到的有关各种奇异的动植物的传说,对于这些传说,郑森显得非常向往,甚至说:“真希望有一天也能像你们一样环游世界,然而这不可能,我没法丢下这边的摊子。我资助您去,很大程度上就是让您帮我去看看世界了。” 因此郑森急于看到这些笔记,贝尔觉得这是件非常正常的事情,他也没有理由拒绝,自然就表示了同意。 如今结束在绿区的隔离的时间终于到了。贝尔和他的同伴们和绿区的工作人员说了声再见,刚到绿区门口,就看到有郑森派来的两辆豪华四轮马车在等着他们了。 “贝尔先生,陈先生。我是少将军的副官刘德,不知道二位一路上的疲劳恢复了没有。如果已经完全恢复了。少将军非常希望能在现在见到你们。”一个和郑森年龄差不多大的少年很有礼貌的这样对他们说。 “啊,刘先生。我们在那里面住了这么多天,早就休息好了。”贝尔知道,中国人和西方人不一样,他们的姓氏一向是放在名字前面的。 “少将军为您和您的随从们定下了最好的宾馆,”刘德说,“我们可以让他们上后面那辆车。那辆车会直接把他们送到宾馆中去。您觉得这安排如何?” 贝尔点点头说:“这样安排不错。” 几个人上了马车,沿着青石板道路向前走了一段,就到达了一处有着高高的围墙的院门前。马车停了下来,两个穿着绿色军装的士兵过来打开车门看了几眼,然后挥了挥手,马车就驶入了院子。 郑森此时已经在房门口来迎接贝尔了,他带着贝尔进到了自己的书房里,大家坐了下来。刘德给几个人端上了茶水,就退了出去。 “贝尔先生,我这些天细细的看了一下您的笔记,这世界上居然有着这么多的独特的,奇怪的物种,真是让人惊讶。”郑森想了一下子,这样说道,“尤其是某些与世隔绝的岛屿上的那些生物,它们的各种性态和它们所处的独特的环境的契合则更是让我着迷。还有它们和他们在大陆上的那些同类或者远亲之间的异同。我将这些类似的记录整理了一下,然后又想起了我在不久前看到了一本关于人工选种的书。 这本书中提到,每一代的马匹,和他们的亲本都会有一些不同,有可能变得更好,也有可能变得更差,只要养马的人注意这一点,然后让那些变得更好的马得到繁殖的机会,而让那些变坏了的马匹没有繁殖的机会,那么好的性状就有可能在下一代中保留下来,只要经过若干代的持续的选种,新的,好的,我们需要的性状就可以被稳定的传承下来。这样一来,也许两种看起来区别很大的马匹,其实归根溯源,他们会来自同一个祖先。但是因为不同的选种方向,比如说一个方向强调爆发力和速度,一个方向强调耐力,还有一个方向是为小孩子准备的,强调矮小和温顺,那么最终,在若干代之后,就可能出现三种完全不同的亚种。 我看着您的笔记中的小岛上的蜥蜴和大陆上类似的蜥蜴的区别,我突然产生了一个想法,那就是,上帝是不是也一直在利用自然的变化来进行选种呢?也许世界上很多看起来差别很大的物种,以及它们的亚种,比如黑猩猩和大猩猩,猫和老虎,在很多年前都出自同样的祖先,只是上帝通过自然变化进行的选种,让它们变成了如今完全不同的物种。” 贝尔一边听郑森讲话,一边喝茶。当郑森讲起马匹的选种的时候,他还没有太在意。毕竟这些知识对于贝尔来说只是常识而已。但是当郑森说出他的那个猜想的时候,贝尔的眼睛一下子就直了,端着茶杯的手也抖了起来,以至于茶水都撒了出来。 “你是说”贝尔慌忙的把茶杯放在一边,“你是说” “贝尔先生,您看您关于这个小岛上的那种独特的鬣蜥,它们和一般的鬣蜥的区别在哪里呢?”郑森说,“你知道,一般的鬣蜥都会游泳,但是它们可无法适应海洋的生活。我们假设有一天,因为某种变故,比如地震c山崩什么的,让一段本来和大陆相连的地方变成了岛屿,而一些普通鬣蜥也被困在岛上,和大陆隔离了起来。于是他们的生活环境就发生了巨大的变化。因为强劲的海风,原本的森林渐渐消失,只剩下草和灌木。或者是因为缺乏天敌猎食,导致鬣蜥的数量急剧增加。贝尔先生,我相信你也计算过,如果一只雌性鬣蜥产下的卵能有百分之五十长大成大鬣蜥,用不了多久,整个岛上的植物就都会被它们吃光。不管是因为哪一个原因,这都意味着鬣蜥将面临着一场大饥荒。在这个过程中,有些鬣蜥就不得不去吃一些它们以前不吃的东西,比如说海岸边退潮的时候露出来的海藻。” “可是普通鬣蜥是无法很好地消化海藻的。它们会腹泻,会生病的。”贝尔说。 “的确,但是在大量的普通鬣蜥中,可能有那么一两只腹泻的程度会更低,相对的来说它自然更容易在这场饥荒中活下来。这样大饥荒之后,它们就再次繁衍起来,然后很快它们的数量再次暴涨,于是饥荒再次出现了。而每一次饥荒都相当于一次选种,这样,尾巴更长,更有力,游泳能力更强的,有这钩子一样的爪子能够在海浪中把自己紧紧的挂在礁石上吃海藻,还可以通过腺体排出过多的盐分的这种独特的鬣蜥亚种就出现了。”郑森解释说。 “这样说,好像也有些道理。”贝尔说,“但是我们还需要更多的证据。而且这种说法和现在普遍的说法差别很大,在亚洲这样说还罢了,要是在欧洲这样宣传这样的学说” 说到这里,贝尔忍不住打了个寒颤。烧死乔尔丹诺布鲁诺的火堆还没有冷呢。 “在欧洲宣传这样的学说会有什么问题吗?”郑森一副不明白的样子。 “这样的说法和圣经创世纪中的记载差别很大。会被认为是在亵渎神圣的。单就亵渎神圣的程度,甚至超过了天体运行。如果让宗教裁判所的那些家伙抓到了,一定会被烧死的。不过,这个说法确实是很有道理,很吸引人呀。”贝尔既有些害怕,又有点兴奋。 “放心吧,我的朋友,您如今在亚洲,这里没有什么宗教裁判所。在这里,没有谁能因为一个人的观点主张而将他投入监狱,甚至是用刑罚来加以处置。毕竟,我们这里是文明开化的地区。我们认为学术上的争端只能用学术的手段来解决。所以您根本不用担心。”郑森笑着安慰他说。 “在这一点上,亚洲的确是比欧洲强太多了。”贝尔也点点头说。这并不是谄媚,而是因为这个时代还不是1840年,那时候,经历了工业革命,以及科学文化的大飞跃的欧洲,完全将整个亚洲都看作了野蛮地区。但是在十七世纪中期,亚洲,尤其是中国,在欧洲人的眼睛里和后世大们的微博中的灯塔国都有得一比。 “只是我不可能不回欧洲,毕竟我的妻子孩子都在欧洲。”贝尔说。 “其实,贝尔。我觉得你完全可以把他们接到亚洲来。如今的航海也不是那么可怕了。再说我想你在亚洲也能得到更好的生活和发展,不是吗?”郑森趁机开始挖墙脚。 “这个我还要想想。”贝尔说,“另外,支持您的这个观点的证据还不够多。” “但是,贝尔,难道你们有认真的细细的理一下你的记录吗?光在你的记录里就有一大堆可以支持这种观点的证据了。你也知道,我对这些东西有兴趣,所以这些年我也收集了其他的博物学家们的一些东西,还有我的船队发现的一些东西。其中又有很多似乎可以支持这种观点。我觉得我们可以一起来分析一下,说不定就能写出一部足以和天体运行相比的,让自己的名字留在历史上的著作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五十四章,物种起源(2) 想要提前把物种起源搞出来,并不全是为了刷声望玩儿。更重要的是要让自己此后的一些行动,有理论上的支持。在很多人眼里,理论这东西似乎没什么大不了的。但是这种东西在历史上,却往往有着刀剑也无法比拟的力量。如果没有牛顿的三定律,就不可能有瓦特的蒸汽机如果没有蒸汽机,就没有工业革命。自然科学方面的理论是这样,社会科学方面的也一样。如果没有民族主义的理论,如果没有启蒙主义的思想,资产阶级革命的道路也会艰难得多。 在人类历史上的那些划时代的,影响深远的理论中,物种起源是相当的有意思的一部。它需要的前置知识不多,相对容易弄出来,只是各种证据的收集需要很多的人力物力。而这在郑森这里,问题都不大。更重要的是,这个理论无论在自然科学领域,还是在社会科学领域,都可以做很多的延伸。尤其是在社会学领域的延伸,很容易就能和民族主义,和进取精神联系在一起。而这,正好可以用来给自己的人马洗脑,绝对是增强战斗力的利器。 除此之外,想办法将“物竞天择,适者生存”的思想,用“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来进行合适的包装,却是最容易打动那些中二期的青年,中年,甚至是老年。这样激烈的思想在中国的传播,当然会给自己带来激烈的反对者,但也能给自己带来激烈的支持者。而这些支持者对于郑森的事业可能会非常有帮助。 为此,郑森甚至讲很多的工作都丢给了郑芝凤,和贝尔一起在书房里忙碌了差不多一个月。终于,一部划时代的巨著完成了。这部作品的体例基本上照搬来历史上原本的那部物种起源,整部著作分成了三个大的部分。第一部分讲生物的各种变异,包括家养变异和自然变异,以及生存斗争和自然选择。在这一部分中,全书的主体和核心,生存竞争和自然选择的原则被建立了起来。第二部分则是站在反对者的立场上给进化学说提出了一系列质疑,再一一解释,使之化解。第三个则用以自然选择为核心的进化论对生物界在地史演变,地理变迁,形态分宜,胚胎发育中的各种现象进行了令人信服的解释。 然后,郑森一边安排将这部作品的白话版本刊印出来,分发给模范军各部学习一边将这本书的第一部分的一些提要写成文言文,然后寄给一直和自己保持着密切的书信往来的方以智c顾绛c夏允彝c陈子龙等人。 “密之兄如晤: 夫泰西之俗,不以远游为苦。自麦哲伦氏环球之后,颇有效之者。弟与数年前遇一泰西人,曰贝尔者,乃泰西博物学家,以研究寰球草木虫鱼之异同为事。其志必欲编写一天下博物志,尽载天下各大洲之各色物种。弟以为其志颇类神农大禹,甚壮之。乃发数百金助其行。 上月初,贝尔氏环球而反,以其笔记示余曰:此吾数年之所得,我于此得万物变化之理矣! 其理之一曰生存竞争,一曰自然选择。所谓生存竞争者 弟郑森顿首” 方以智将这封长信放了下来,对顾绛道:“宁人兄,你如何看着进化论?” “这东西直接涉及的草木虫鸟之类,我所知只怕远不及密之兄。不过我看他的这些论证,依着他以前寄给我的一些因明规则之类的东西,加以考核,至少我觉得他在论证的时候是可以自圆其说的。此说能不能立得住,主要就要看他的论据立不立得住了。这个方面密之兄比我在行多了。其实这东西我最关心的倒不是猫和老虎是不是有一个共同的祖先发展而来,而是它在人事上的推演。”顾绛缓缓的说,倒是颇有点忧心忡忡的样子。 “在人事上的推演?”方以智听了,微微思考了一下,便不由得悚然而惊。 “宁人兄是担心此说一出,弱肉强食便有了道理了?” “不错,密之兄,这便是我最为担心的。我担心此说一行,则人皆为禽兽了。偏偏此说的论证又极为严密,所言皆可考察,可验证。若是这些证据没有问题,几乎就是不刊之论了。密之兄,天道人道本来就有相通之处。就像大木当时所言,人道之学,盖本于圣人的天之授。也就是说,人道本于天道。此文发见如此天道,难保别人不乱做引申,若如此,忠恕之道危矣!”顾绛顿足叹道。 方以智并没有立刻回答,而是想了一想,突然展颜笑道:“这种学说,的确有宁人所说的问题。不过宁人所言却过了一点。其实若有人以此反对仁义忠恕之道,宁人兄大可以以其人之道而制之。” “哦,不知如何制之?密之兄可要教教我。”顾绛听了,赶忙道。 “前些日子,我和大木通信,向他学几何之学。从他那里学到了一套被称作反证法的方法。宁人兄和大木都对因明研究颇深,这法子想来也是知道的。”方以智道。 聪明人有一个优点,很多时候,一些东西,你只要刚刚提了一个开头,他便能一下子领悟你的意思,甚至于做到闻一知十。方以智只是提到了反证法这三个字,顾绛立刻就反应过来了。 “密之兄,你是说若是行禽兽之道,不仁不义才能有成。那么如今自古以来的盛世必定都是骨肉相食的时候了。嗯,这样说不是没有漏洞,硬要找的话,漏洞还不少。不过倒也并不是不可弥补。嗯,你说大木他可发现自己这东西有这样的问题?” “以大木的聪慧,怎么会察觉不到这样的问题?”方以智道,“说不准他也在为此为难呢。所以才丢出这么个不全的东西给我们,看我们有什么想法没有。” “我想也是。这个问题极为重要,若是不搞个清楚,怕是睡不好觉了。写信给大木,一来一回,一两个月才有一封信,真是能把人都急死了。”顾绛跺脚道,“可惜神怪故事里的飞剑传书没地方可学。这个大木也是可恨,请上一个假,跑回家去,就死也不来了。也罢,他不来,我便去福建找他去。密之兄可愿意和我一起去一趟?” “我倒是没什么不可以的。”方以智回答说,“反正福建也不算远。只是马上就要乡试了,宁人兄不是还要备考吗?” “备个什么考!”顾绛道,“自家学问c德行一大堆的都没搞明白,还去参加乡试做什么?以己昏昏使人昭昭?自己揣着个糊涂装明白,然后去糊弄,不,是去害天下百姓?我自己的学问德行未有所成之前,是断然不去参加科考了的,省得害人!” 方以智听了,大笑起来,道:“宁人说得好!只不过宁人你要都算学问德行无成,这天下戴着乌纱帽的人里头,有几个是学问德行有成的?他们岂不是都是在害人吗?” 顾绛昂然道:“难道不是吗?若不是这帮子家伙害人,天下能是今天这样子吗?这帮子家伙,要么没学问,不知道天下如何才治理得好,只是因为背古书,然后胡搞一气,最后劳民伤财。要么就是德行差,一味地之为自己着想,专门想着损公肥私,最后自然也是害人,更不提还有又没学问,又没德行的” “宁人兄骂得痛快,当浮一大白。”方以智道。 “痛快个啥?我骂他们是骂得痛快,但是密之兄您要是问我一句可知道天下如何才能治理好?我顿时便要哑口无言了。其实骂他们不过是骂自己罢了。回想一下,我当初刚进学的时候,明明什么都不懂,却觉得治理天下易如反掌。幸亏一直没有考上举人进士,要不然就真是要变成害民贼了密之兄什么时候有空,我们一起去一趟福建。” “什么时候都有空。”方以智笑道,“只不过你要给我几天时间,安排些杂事,也和一些朋友告个别。另外提前给大木写封信,免得我们跑去了,他又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我可没有王子猷的风度。另外大木说过,福建山多,陆路难行,其实坐船最为方便,也最快。他自己来南京回福建,都是先乘江船到松江,然后再改海船去福建的。宁人兄身边也没人帮着处理这些杂事,这买舟其实是租船的意思的事情,也就包给我好了。” 顾绛笑了笑道:“如此,有劳密之兄了。”讲起家族背景,手里的钱财,他的确是远远赶不上方以智的。 不過在那個時代,出一趟远门,确实是一件麻烦事,需要准备的事情很是不少。庄子说:“适千里者三月聚粮。”方以智家里有钱,自然用不了三月之久,但是乱七八糟的准备起来,也花了差不多一个月。而且等到出发的时候,顾绛一上船,才发现,船上还多了一个人。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五十五章,物种起源(3) “李姑娘,你怎么也要去福建。”顾绛吃了一惊。 “前些日子,福建的一位姐妹邀请我过去散散心,顺便帮她安排一场庆功的宴席,教一些姐妹们唱些曲子。我听说密之先生正好要买船去福建。我就找到密之先生,求他带我一起过去。”李香君盈盈一礼道。 “有香君姑娘作伴,这一路上倒是少了很多寂寞。”方以智笑道,“自从上次送大木回福建之后,就没听到过香君姑娘唱歌了。不过倒是听到了不少从香君姑娘那边传出来的各种新曲子。如今听说旧馆那边的姑娘们,每天都眼巴巴的等着香君姑娘那里能有新的曲子流出来呢。想要跟香君姑娘学曲子的人,怕是可以把南京城都围一圈了。不知道福建那边有谁居然有这么大的面子,竟然能劳动我们香君姑娘的大驾去教她们唱曲。” 李香君微微的低下头道:“只是过去相识的一位姐姐罢了。” 方以智听了,只是笑笑,并没有再多说什么。这段时间以来,李香君那里时不时的会有新曲子冒出来,很多还只有曲子并没有配上歌词。而这些曲子的曲调也普遍很独特,明显不太像是大明的风味。李香君也从来没说过这曲子是她作的,若是有人问起是谁,她也总是不说。对于这曲子的作者,方以智当然也有猜测。不过他并不是一个喜欢八卦的人,所以也没有多问。至于顾绛,对这些就更不在意。 他们如今的船却只是一般的江船,出不得海的,所以到了松江,便要换海船了。不过对于坐了好些天船的几个人来说,这倒是一个现成的,可以让大家上岸去轻松轻松的机会。 “李姑娘,联系海船还要几日的时间,借这个机会,我们倒也正好去探访几位朋友,不知道李姑娘有兴趣和我们一起去不。”到下船的时候,方以智对李香君说。 “联系海船可方便?”李香君问道,“小女子听人说,郑大木公子他们家就做着海上的生意,每日里都有船往来于福建和松江。他们家专门有人住在松江,负责协调这些买卖。而且小女子还听人说,郑大木公子研究格物,深得风水之性,便造了些快船,船速是普通海船的数倍。从松江出海,最多不过两三日,便可到达福建。竟是比驿马都快。因为做买卖消息来得越快越容易赚钱,郑公子家里便造了好几条这样的船,往来于各个大的海港,听说,在松江,就常年有一条船在此候命,二位公子既然和大木公子是朋友,何不干脆直接去找他们,不管是转门派那个快船送二位公子,还是安排二位公子跟随商船而行,岂不都比自己去找船方便?” 方以智听了,忍不住笑道:“我和宁人也算是大木的朋友了,每月里和大木都有书信往来。却也不知道这些。却不知道李姑娘是从谁那里听说的。” 李香君听了,抿嘴一笑道:“两位公子和大木是君子之交,平日来书信往来也是砥砺学问的,肯定不会谈到做生意的事情。不过那位讳伯符的周公子却和郑公子家里有生意往来,所以知道这些事情。小女子便是从周公子那里听来的。” 方以智和周伯符倒是很熟悉,知道他们家里很有些桑田,丝绸买卖做得不小。如今李香君拿他来做借口,倒也很是合适。于是也不再说,只是望着李香君微笑。 李香君似乎被他笑得有点不好意思了,便微微低下头道:“不知道两位公子此次在松江是要拜访何人。” 方以智知道这是李香君的“王顾左右而言他”的手段,却不点破,只是笑笑道:“松江名士颇多,不过我最想要拜访的却并不在家,另外陈卧子先生虽然在家,却是在守制读书,我们也不便去搅扰,所以只能去拜访徐闇公先生了。” 李香君惊讶的道:“陈卧子和徐闇公皆是松江名士,却不是密之最想拜访的人,真不知密之最想要要拜访的却是如何人物了。” 方以智笑道:“这人却还不算名士,只是和大木倒有些像,却是个神童。乃是松江名士夏彝仲先生的儿子,名叫夏完淳的。怎么大木在书信里从来没和李姑娘提到过此人吗?” “原来是他。这倒是听说过,这孩子据说才华超人,郑公子都自以为不如的。郑公子也说此人将来必成大器,却是真的值得见见。只是这孩子如今才八岁,不在家里却在哪里?”李香君点点头道。 本来李香君这话里颇有漏洞,不过方以智并不打算揭出来,只是一笑道:“去年夏彝仲先生和陈卧子先生一起中了进士,夏先生得授长乐知县,夏先生以为读书人但读万卷书,行万里路,知万民事。所以便将儿子带去跟着自己长长见识。只有卧子先生,本来也授了惠州府司理,可惜还没来得及上任便遇上了丁忧,如今回了家守制读书,所以还在松江。李姑娘如今有什么想法没有?” 李香君道:“但凭密之先生安排。” “那我们就先找个地方住下,然后照着李姑娘的主意,去找到大木家在松江管事的人,先把船安排好,然后我们去拜访陈卧子先生,只是不知道李姑娘有什么安排。”方以智说道。 “小女子在松江却也有几个姐妹。”李香君回答说。 如今负责松江这边的生意的是郑彩,他听到郑森的朋友来访,赶忙放下手里的事情迎了出来。听到方以智提到想要借郑家的船去一趟福建,以便拜会郑森之后,郑彩便笑道:“说起来,我这里其实两天前刚刚得到阿森的回信,阿森知道二位要来,不知道有多高兴,两天前,我这里刚拍了一条船去南京接二位先生,不像二位先生如今已经到这里了。想来,那船定是错过了。不过预备载着两位先生过去的两条快船倒是留在这里。二位先生若是要用,随时都可以上船。不过如今阿森却不在泉州,而是在大员岛上。” “大员岛?那是什么地方?”方以智问道。 “是福建对面的一个大岛屿,距离福建大概有两百多里。以前岛上只有些土著野人,并无人烟。后来就成了海寇之类的藏身的地方。再到后来,朝廷扫荡海寇之后,一些泰西夷人又纷纷来到这岛上,前几年,荷兰人于我朝开战,便是以这个岛为基地的。再后来,我朝击败荷兰之后,却那荷兰人在这岛上的城池没什么办法。一般人都只知道荷兰人海战是一绝,却不知道,荷兰人守城那才是一绝,我们虽然在海上赢了他们,但荷兰人的城池却实在是拿不下来。于是我郑家也登上这岛屿,建设城寨港口,向岛上移民,以便就近监视荷兰人,并且为将来攻占荷兰人的城池做准备。再后来荷兰人向我朝认错,而且帮我朝封锁东胬的海上航线。皇上看荷兰人恭顺,知错能改,便宽宥了他们,准许他们和我朝贸易。我家在大员岛上筑起的城寨北港,就成了和荷兰人贸易的港口了。阿森和那些泰西人打交道多,如今就在北港,一方面帮着他三叔处理些事务,一方面也和那些泰西人一起研究写泰西学问。” “原来如此。”顾绛道,“前些日子里听说这荷兰人得到皇上恩准,在静海也建了一座城寨用于贸易。正好遇到建胬破关而来,荷兰人依城而守,数万建胬损兵折将,却就是攻不进去。看来这荷兰人确实是擅长守城。我大明若是能学到荷兰人守城的法门,将来不管是对付建胬还是流寇却都是大有好处。” 顾绛一向对于军略什么的很是在心。 “静海这个据点,乃是我大明和荷兰人合力管理的。这筑城c守城之法,我家倒也学了一些,如今的北港城,便是学着荷兰人的样子建造的。其实我朝孙元化,当初修筑的枪炮城,也是学的泰西的守城的办法。虽然我名义上还挂这个参将的衔,但打仗的事情,其实所知也不是很多。这些事情,阿森比我知道得清楚得多,很多泰西的学问,都是他从泰西人那里弄来的。有些事情,我也不是很清楚,等两位到了大员岛上和阿森谈却更方便。” “这船到大员却有多远?”顾绛又问道。 “大概有两千多里吧,不过我们的船快,从这里出发,若是顺利,两天两夜便可到达。就算慢一点,三天左右也能到达。”郑彩回答说。 两人告辞了出来,顾绛突然道:“哎呀,刚才忘了一件事情了。” “什么事情?”方以智赶忙问道。 “我们忘了和我们同行的还有李香君姑娘,她可是要去泉州的。如今我们却不去泉州,直接去大员岛了。这可怎么办?”顾绛很着急的说。 “哈哈哈哈。”方以智倒是笑了起来,“这个你就不要担心了,李姑娘自然是愿意到大员岛去看看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五十六章,物种起源(4) 就像方以智预料的那样,李香君在听说因为郑森不在福建,而在大员岛上之后,略微思考了一下,就表示她其实对于那些海外的孤岛也很感兴趣,也想要去看看眼界。 “只是不知道能不能和二位先生同行。”李香君最后这样说。 “这有何不可。”方以智笑了起来。 方以智等人在松江逗留了两天,便登上了早就在这里等他们了的“飞燕号”。一到码头就看到海大富迎了上来道:“公子让老仆于此敬候二位。二位公子”海大富一抬头看到李香君也在一边,便道“还有李姑娘都请随老仆来。” 一行人跟着海大富绕过一条大海船,就看见一条全身涂成雪白,有着尖尖的船头和修长的船身,以及两根高度几乎和船的长度相当的桅杆的海船。 “这就是飞燕号,在如今的世界上,最快的海船了。”海大富说,“只是为了保证速度,舒适性不算太好。” 一边说着海大富一边带着几个人上了船。 “为了保证速度,减少迎风时候的阻力,所以船舱都比较低矮。”海大富说,“稍微好一点的船舱有两个,其中一个就安排给李姑娘主仆了,另外的那个就麻烦要方公子和顾公子挤一下了。至于贵仆,就只有麻烦他们住在靠船尾的舱室里了。” “无妨。”方以智说,“反正也只有两天而已。” 两天之后,飞燕号在北港边上的军用港口靠岸了,在这里靠岸能够避开麻烦的绿区隔离。船靠港之后,方以智和顾绛两人脸色苍白的下了船,就看到郑森正站在码头上迎接他们。 “密之先生,宁人先生。”郑森过来给两人见礼道,他又看了看两人的脸色,然后道:“两位先生可是晕了船了?” “确实是有点晕。”方以智说,“我还一直以为自己不会晕船的呢,没想到一出海还是晕船了,这两天几乎是吃什么吐什么。” “我也是,”顾绛道,“我以前也没少坐过船,但是坐海船确实是第一次,真是说起来我们这几个人里面还是李姑娘最厉害,居然不怎么晕船。” “李姑娘?李香君也来了?”郑森倒是有点吃惊。 “不错。”方以智道,“这不过她的侍女环儿晕的一塌糊涂,把苦胆都吐出来了。这会儿李姑娘怕是正在给环儿做侍女呢,还没来得及下船呢。只是我们等不了她了,唉,能踩在平地上,真是太好了。” “公子,”海大富说,“出海之后不多久就遇到了一点风,所以船倒是跑得快了一点,却也摇摆得厉害了一点。” “其实我第一次坐海船的时候也晕的。刘德,你安排两位公子,还有李姑娘去好好休息一下,顺便给他们泡上点贝尔带回来的那种能治晕船的茶。” 所谓的贝尔带回来的能治疗晕船的茶,其实指的就是古柯叶子。古柯树的树叶中含有一些能起到兴奋作用的生物碱,若是能加以提纯,就是强效兴奋剂“可卡因”,不过在缺乏这样的技术手段的这个时代,古柯树叶到真的能算得上是一种能有效的消除疲劳的健康饮料。 虽然方以智和顾绛都很想要立刻和郑森就“进化论”的问题进行讨论,但是,他们如今确实是提不起劲头来。便都点头同意了郑森的安排。 这个时候,李香君也出现在了跳板上,只见她小心的扶着自己的侍女环儿小步小步的走到了栈桥上,似乎生怕环儿一不小心就会掉到水里去了一样。直到踏上了栈桥,她才松了口气,然后抬起头来,对郑森很大方的福了一福道:“小女子不请自来,还望公子不要见怪。”说完这话,却又伸手扶住了自己的侍女,倒像是怕她站不住一样。 “香君姑娘来了这里,倒真是意外之喜了,哪有见怪的道理。”郑森也微笑道,“要说郑森倒是正有事情要请香君姑娘帮忙呢。” “不知道是什么事情?”李香君的眼睛一亮,赶忙说道,“公子但有差遣,小女子岂敢不从?” 郑森却笑笑道:“这里也不是说话的地方,而且这位姑娘晕船似乎晕得很厉害。”郑森指了指李香君的侍女,“二位姑娘还是先去好好休息一下,这些事情还是等日后再说吧。” 说完这话,郑森便领着他们沿着栈桥走上了岸。在岸上已经有好几辆四轮马车等在那里了。 “密之先生。”郑森道,“这四轮马车,却是依着泰西的式样仿制的,它的转向装置颇为精巧有趣。坐起来却是比我们大明的马车要舒服不少。” 方以智听了,笑笑道:“若是平时,说不得,我就要把大木的这马车拆了看个清楚,不过今日,却真是有心无力了。” 刘德上前来,扶着方以智和顾绛上了马车,又安排着李香君和她的侍女上了后面一辆马车,然后车队就朝着宾馆驶去。 直到第二天中午,方以智和顾绛才缓过劲来,这还是拜托了古柯茶的效果。 这晕船的毛病一好,两人就再也呆不住了,便立刻让人去找郑森,却听说郑森到乡间劝农去了,要晚上才能回来。 “劝农?大木这倒是有了点地方官的味道了。”方以智道。 “不是有些味道,而是干脆就是。”顾绛道,“这些年来饥荒不断,大木家里也不断的招揽流民开荒。我当时知道这事情之后还想,福建不是山多地少的吗?怎么能有这么多的荒地给那些移民去开荒。如今才知道,这开荒的地方却是这大员岛。想想这大员岛上这些年来安置了多少流民了,怕是都有上百万了吧。这么多的人要管起来,要做的事情怕是比一般的县令还多呢。” “流民去了大员岛这我倒是早就知道。”方以智道,“不过你估计有上百万怕是多了。大木家运过来的流民的确已经不下于这个数字了,不过你还记得我们在海上是什么样的感觉不?我们的身体,却是比那些快要饿死了的流民强了不少,船上的条件肯定也要比他们坐的船不知道强多少。然后到了一个地方,又有水土不服等诸多问题,怕是真正能活下来的,能有一半,就已经很不错了。不过就算如此,大木家里也算是救下了好几十万条性命,也算得上功德无量了。不过你说大木干的就是地方官的事情却也不错,而且一般的地方官还真没这么多的事情。你想,我大明如今哪个县会全县的土地都要靠开荒?而且流民之中,天然的男多女少,一旦定居下来,这也是个大问题。我大明哪个县令能遇到这样古怪的问题。而且这岛上又有生番,又有红夷。治理这样的地方的难度,那是大明哪个县都比不上的。大木这样磨练一番,将来无论到哪里做地方官,怕都是绰绰有余了。另外,大木家开了这么多的荒地,怕要算是我大明第一号的大地主了吧。” “要照顾这么大的家业,这还真不比当官容易。”顾绛也笑道,“难得大木居然还有时间做学问。” “怎么会没有时间做学问?”方以智道,“你忘了大木的实学,不就是做事情就是做学问,做学问就是做事情吗?如今看来,大木倒真是在认认真真的做实学。这次来了这里,除了讨论进化论的问题之外,也一定要好好看看大木是如何治理地方的。” 不多时便到了晚餐的时间,因为两人恢复的不错,刘德便给他们的饮食安排上了不少的高蛋白。 “密之兄,你看这是什么肉?我怎么觉得有点像是牛肉?”顾绛皱起眉头问道。 “是有些像。不过又有些地方不太像,似乎比牛肉还要粗一点。”在古代,由于耕牛极为宝贵,朝廷一般也是禁止民间随便宰杀的,所以顾绛和方以智吃的牛肉都不多,一时间也分不出这肉是不是牛肉。 “哈哈,这可不是牛肉,这是鲸肉,是海中的鲸鱼的肉。”突然一个声音从外面传来,两人回头一看,却见郑森正大步走了进来。 “却是搅扰二位用餐了。”郑森笑道。 “大木,你可回来了。吃过饭了没有?”方以智笑道。 “在路上就吃过了。”郑森道。 “这是鲸鱼肉?这可是稀罕玩意儿,我要多吃几块,日后回去了也好和人吹嘘。”顾绛夹起一块肉,细细的看了看,然后塞到了嘴里。 “在大员,这鲸肉倒也算不得太稀奇的东西,大员岛附近常常有鲸鱼出没,我家刚刚将流民运到大员的时候,田地还都没有开辟出来,那么多的流民,吃饭是个大问题。当时有泰西人传授了我们捕鲸鱼的技巧,只要抓到一条鲸鱼,便有了上万斤的肉。靠着这些鲸肉,才让更多的流民活了下来。后来虽然有了田地,但是这捕鲸却是一直延续了下来,到现在,因为有了捕鲸,这大员岛上倒是没什么人养猪了。” “大木今日去劝农,倒是颇有点地方官的味道了。”方以智道。 “不一样,不一样。”郑森笑道,“官员劝农,看的是人家的地,我这却是看自己的地,用心程度是比不了的。而且我这所谓的劝农,其实不过是去推广一种新肥料罢了。说起来,这件事倒是和鲸肉不同,鲸肉难得保鲜,也就沿海一代能有,如今沿海的鲸鱼少了,鲸肉就越发的不够用了。倒是这种新肥料,数量及多,又很耐放,却是整个大明都用得上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五十七章,物种起源(7) “是什么肥料,竟然值得大木如此重视?”顾绛问道。 郑森听了,便回答道:“这种肥料叫做鸟粪石。远海之上,有很多无人的荒岛,这些岛上不但无人,因为没有淡水,别的石头,没有泥土,连大树也没有。但却有着成千上万的海鸟。这些海鸟每日以捕食海鱼为生,吃了鱼之后,落下粪便,便都在这岛上。数千万年来,年年如是。这鸟粪便堆积起来,竟然有十余丈厚,日晒风吹,这些鸟粪就都变成了岩石。这就是鸟粪石。这石头开采下来,拖回来碾碎,然后埋在地下,作为底肥,施上一次肥就能管上好几年,还能大大增进地力,用上之后,那些薄田都变成良田了。去年有水手在东沙的无人岛上发现了大量的鸟粪石,便挖了些回来。我让几个佃户在他们的田地里试用了一下,确实是非常好用,收成比起平时,竟然多了两层!宁人先生您自然明白,这增产两层,是何其重要。所以今年便开始在全岛推广此物。若是用个两三年,没什么问题,便可以在大明推广这东西。如此一来,我大明的田地里能长出的庄稼就能多上很多,有了这些粮食,我大明无论是救济灾民,还是练兵抵抗建胬,都要方便得多了。” “这东西有这么多吗?能够让我大明到处都用上?”顾绛赶忙问道。 “如今我们发现的,还没这么多。”郑森实话实说,“不过由东沙再往南边,海上的岛屿星罗棋布,怕是有成千上万。其中大部分岛上都荒无人烟,而这些荒岛上都可能有这东西,从去年起,我就派出了一些水手去找,又摆脱泰西人也帮着找,却又找到了好几个有很多鸟粪石的岛屿。相信今后还能找到更多的。照着我们如今发现鸟粪石的速度来看,这东西的数量倒不是问题,真正成问题的恐怕是没有那么多的船将它们运过来。” “这的确是一件利国利民的好事。想不到这些荒岛上居然也有这样的有用的东西。成化年间,有人欲效法三宝太监下西洋之事,刘忠宣公以为这事纯属劳民伤财,便将当年三宝太监下西洋的藏了起来。阻止了此事。若是当年三宝太监的船队还在,这运力就不是大问题了。当年刘忠宣公以为造船出海不过虚耗民力,却不知原来海外竟然真有利国利民的宝贝。”方以智叹息道。 “这却又有些像庄子说的不龟手之药的故事了。只是这事情却也不能怪刘忠宣公,。其实若不是大木提起此事,我们有哪里知道海外还有这样的宝贝。其实三宝太监下西洋的时候未必没见过这东西,却也并未发现它的妙用。还是大木心系万民,才能发现这样的东西。”顾绛也叹息道。 “小子不敢当此夸奖,这鸟粪石的用途其实也不是小子发现的,而是从泰西博物家那里听来的。”郑森赶忙谦虚到。 “听到了利国利民的事情,就记在心上,却也是难得的了。”方以智说,“只是大木,你看我们这饭还正在吃,你却和我们大谈鸟粪,却也真是” 郑森听了,赶忙道歉。顾绛却说:“无妨,只要利国利民,谈谈鸟粪又有什么不可以的。” 一边说,顾绛一边又往嘴巴里塞了一块鲸肉。不一会儿,顾绛便吃完了晚餐,看看方以智,却也已经吃完了。仆人进来将餐具收走了,然后擦好了几案,又送上了茶水,然后退了出去。 仆人退了出去,还带上了门,正式的问题探讨就可以开始了。 “大木,前些天我看了你寄给我们的东西。这花鸟虫鱼,嗯,或者用大木你的说法,动物和植物,这样更严密一些。动植物,自然界的变化,用上大木你和那位贝尔先生的解释,倒确实是很能说得通。”顾绛细细的斟酌着用词,缓缓地道,“只是天道人道,本来就没有断然的界限,能用于自然的道理,未必不能用于人道。大木你们总结出来的这生存竞争自然选择这两条,很容易就会让人想到生存竞争和自然选择,在人类社会中也是一种普遍的现象。认为它在人类的进化c发展上起着重要的作用。于是就把一些不仁不义的事情看做理所当然。比如说,正如大木你们在讨论那个叫什么的小岛上的海鬣蜥和一般的绿鬣蜥的区别的时候,在那个海岛上,每隔一段时间会有一次饥荒,这些饥荒或者是因为绿鬣蜥太多,或者是因为别的什么。而天道解决的办法就是饿死一大批,只剩下有限的一些。我看历史,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有朝代变异,天命更改,战乱频繁,于是百姓死者十九,而后有一大治。于是,有不仁者必曰:生民死者十九,此天道也,欲因之去其残弱。虽饿殍遍野,但使之饿死便是,这正是自然选择,适者生存之道。如此,岂不危矣!” 郑森听了,正色道:“这正是小子先将此论寄给二位先生的缘由。我们福建有句俗话,叫做歪嘴和尚念经,把经文都念歪了。其实持此论者自己并没有理解到进化论的精华。事实上,孔孟之道,仁义道德正是生存竞争的利器。也只有行仁义的,才能中天之选。” 这话一出口,顿时让顾绛和方以智睁大了眼睛。 “大木此说,如何证明?”顾绛问道。 “可以道理阐明,加上史实和事实来证明。”郑森回答说。 “如何以道理阐明?”顾绛又追问道。 “能合作之人,必能胜乌合之众,何也,合作则力和,力合这每有竞争,皆能一众击寡,故而,能合众人之力之道,必能有利于生存竞争。仁义,正为能合众之道,故而仁义乃生存竞争之大道,舍之,何以中天选?以史言之,纣有臣亿万,唯亿万心周有臣三千,唯一心,唯其亿万心,故而才力耗于内斗,乃不能当周三千一心之臣。纣之臣何以心亿万,以其不能讲仁德,故必然自相提防,自相残贼。则才智力量具无用矣。仁义能一一乡之人,则一国无有能当之者,能一一国之人,则天下无有能当之者,能一天下之人,则水旱一难困之,盖能合力而行大事。俗语云人心齐泰山移,而能使人不自相残贼,而能并力一处着,舍仁义复有何?复求于上古,上古之时,人民少,而禽兽众。那些禽兽,爪牙尖利,力大迅捷,非人民能比。然而物竞天择之下,谁为胜者?” “若说合力,志同道合,故能合之,同利亦能合之。”方以智说。 “然,以利合之,也是加强竞争力的手段,利合之众用来对付乌合之众,自然是无往而不利。然则以利而合则亦以利散。故而纯以利合者,往往其兴也勃,其亡也忽。若冒顿之匈奴,铁木真之蒙古,以及今日之建胬,皆此类也。”郑森立刻回答说。 “大木所言有理。”顾绛叹了口气道:“建胬不过是以利相合的强盗而已。然则纵横数省,无能于抗者。我大明朝廷何物,不问可知矣。悲哉!” 方以智听了这话,也忍不住长长的叹了口气。 不过郑森倒不想这么早就把攻击的矛头指向朝廷。骂朝廷无能,人人都会。但要问,问什么无能,能答出来的就少了,一般人最多也就说说“朝廷里面出了奸臣”什么的。但要问这奸臣怎么个奸,做了哪些坏事,如何才能改变。最后的答案大多都会变得格外的空洞,成了完全的嘴炮。 所以郑森道:“其实以大员岛为实例,也可以说明仁义道德,才是生存竞争的正道。两位先生可知道,我郑家移民开发此岛屿之前,这岛上已经有了不少的生番。这些生番的风俗,野蛮残忍,甚至有超过建胬之处。然而在我们上岛之前,这岛上几乎没什么田地,生番之人,唯以打猎和采摘野果为生,这两种方式,所得有限,生番自然也没多少人口,而且生番之人,死于禽兽疾病,不知其几。这大员岛其实很适合农耕,虽然土地算不得特别肥沃,但水热条件好,稻谷一年可以三熟。为什么生番们却都不会种田呢?” 郑森这一说,顾绛和方以智都来了兴趣,便道:“大木却不要卖关子,直接往下讲便是了。” 郑森听了笑了笑,道:“这里的生番的智慧就像那些用物竞天择的道理来反对仁义道德的人一样。这里的生番觉得,若是山里面没有其他的部落,只有自己一个村子,那满山的野兽野果就吃也吃不完了。所以,他们就采取了一种很聪明的做法,一有机会就去杀其他村落的人,不论男女老少。其他村落也是如此。他们管这个叫出草。甚至规定,一个男人,若是没有出过草,没有提着其他部落的人的脑袋回来,便算不得成年,没资格讨老婆。那些部落的酋长,个个家里的屋梁上都挂满了人头。然后然后,二位先生想想,为什么这些生番连种田都不会,日子过得不知道多苦了?” “这这这这世上还有这样聪明的人?这一天到晚的,你偷偷杀过来,我偷偷的杀回去的,一天到晚的,心思都用到如何偷偷去杀别人,如何不被别人阴了上面了,哪里还能有力气去种什么田!”顾绛道,“世上竟然有这样的蠢蛋。” 郑森听了,微微一笑道“后面的故事二位兄长可想知道?” “大木如今越发不长进了,学谁不好,却去学柳麻子说书的招数。真是该打!还不快点讲!”方以智笑骂道。 郑森听了,得意地一笑,然后道:“后来,荷兰人到了这岛上,却不知道这些生番有这样的心思,有这样的习俗。当然就也不会一天十二个时辰都睁着眼睛防备,结果遇到了出草的生番,被杀了好几个人。荷兰人顿时大怒,点起五百多人马,一路杀了过去,见到生番便杀,见到生番的村子便一把火烧掉。一口气烧了十多个寨子,杀死了四五千的生番,总算把丢掉的几个人头找回来了你们猜猜,不算被生番出草杀掉的那几个,荷兰人干掉这么多生番,自己死了多少人?” “死了多少?”顾绛赶忙问道。 郑森只是笑笑,却不说话。“荷兰人杀掉了五六千生番,古人说,杀敌三千自损八百。这荷兰人就算善战,但强龙难压地头蛇,他们怎么也得死了个一两百吧?” “呵呵,”郑森冷笑道,“哪里会有这么多,若是打个生番,都要一两百一两百的死,荷兰人真是去买块豆腐撞死算了。整个扫荡,荷兰人连死带伤,加在一起都不超过十个人!” “什么!”顾绛吃惊的一下子站了起来,差点就把面前的桌子都带翻了。 “怎么会这样?难道荷兰人都是铁打的不成?”方以智也惊讶的问道。 郑森便解释道:“这其实一点都不奇怪。二位先生想想看,这些生番的心思都用在出草和防御对方出草上面了,不会种田,不会开矿冶炼铜铁,所用的武器也不过尖木棍,石斧,木弓,弓箭的箭镞也都不过是兽骨或者石头磨制的。荷兰军人身穿的铠甲,比我大明的铠甲都好,真是刀斧难伤,就更不要说是那些生番的木棍石斧了,便是荷兰人站着给他们砍,他们也都不一定砍得动!而且荷兰人用着火枪,钢刀,加上训练有素,精通配合作战。又哪里是那些生番对抗得了的?再说荷兰人虽然只出动了几百人,但是哪个寨子的生番也没这么多的精壮男人。这么多年来,这些生番相互出草,搞得谁的寨子里都没多少壮年男人。而且他们相互之间仇深似海,断断也不会合力抵抗。甚至相互通风报信都做不到。所以荷兰人其实每一次战斗都是以多打少。荷兰人本来就训练有素,装备精良,再加上以多打少,要是还能死伤那么多人,二位先生,你们说这荷兰人是不是该买块豆腐自己撞死在上面算了?” 听完了郑森的解释,顾绛又想了想道:“这样一说,想想荷兰人能打出这样的结果,其实也不足为奇了。要说这些生番之间一味行禽兽之道,相互坑害,不能形成合力,这才有了这样的结果。那些看到进化论便要学禽兽的,倒是真的和那些生番一样蠢了。” “这世上和那些生番一样蠢,甚至更蠢的人也不是没有。”方以智突然说,“我听说,建胬每次入寇,只要有哪只军队敢于拼死抵抗,这建胬就一定要消灭他们。而此时,我大明其他的军队却都往往作壁上观。只想着自己不死人不吃亏。结果据说卢大人的天雄军就是这样当时,太监高起潜带着的几万关宁军就在不远的地方作壁上观。” “这些没卵子的东西,就没有个好人!”顾绛也忍不住骂道。 “生番之间,不能守望相助,那是因为他们都是世仇,而我大明的官军之间并无仇怨,却也这样,真是连生番都不如!”方以智痛心疾首的说。 “二位先生,还有一个问题,你们想过没有。”郑森突然又开口道。 “什么问题?”方以智和顾绛同声问道。 “为什么周朝用封建之制分封建国的意思,不是后来我们历史书上所谓封建制度的那个封建,极为成功,一直能有八百余年的江山,而自从周朝之后,凡是推行封建的都很不成功,每每导致祸乱呢?”郑森问道。 “你就不要卖关子,直接说吧。”方以智道。 “夫子曰:周鉴于二代,郁郁乎文哉,吾从周。可见周代的分封定然非常合理,以至于能得到夫子如此称道。但是后世封建,却往往不得善果,这是为什么?” “大概是德制衰微吧。”顾绛不确定的说。 “小子在大员帮着家叔打理家族产业的时候,突然得到了一些启迪,倒是觉得自己能回答这个问题了。”郑森道,“二位先生,武王伐纣之后,华夏之地有多大?这些土地上可有夷狄?” “武王定鼎之后的天下,比现在是小多了。”顾绛回答道,“也就如今的河南,陕西一带而已。而且当时夷人也很多。出镐京不过百里便有很多的夷人,甚至直到春秋之时,中原地区也还是华夷混居。夷人甚至多次危及周朝。” “二位先生,您看大员岛,昔时大员岛上,只有夷狄生番,这么大的岛屿,也养不活多少人,如今我们在这岛上行华夏之道,这岛上能养活的人一下子就多了很多。不少的生番也知道自己原本是错了,于是学我华夏的语言,服装,以及耕种的生活方式,还给自己取了华夏名字。这些以前的生番也迅速的繁衍了起来,人口比以前也多了很多,日子也越发的好了。” “大木在大员岛以夏化夷,功莫大焉。”顾绛赞叹道。 “小子不敢当,只不过学习先贤而已。小子想,周朝时候的分封,其实就是将诸侯分到四夷之地,使他们教化四夷,化夷为夏。如此土地日扩,出产日多,百姓自然能安居乐业,周朝也就能有八百年的天命。后世的分封却不是这样,而是将王子功臣封于华夏之地,自然也就没有了化夷为夏的功效。这成效自然就大大不及了,所以便再也没有哪个朝代能有八百年的天命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五十八章,土司的味道 郑森的说法让方以智和顾绛一时间都沉默了下来,过了一会儿,顾绛才道:“以目前我们能看到的各种史料来看,周朝的分封,确实是和大木说的很像。只是如今要继续推行这样的先王之道,却极为困难,几乎就是不可能。往北方,过了长城,先不说如今我们根本就无力去和那些北胬打,就算能拿下来,他们的土地也无法种粮食,无法养活更多的人口。往南,也颇为不便。自从周朝之后,虽然不再封建了,但是江南,岭南还是渐渐的开辟出来了。只是如今南方也都是农耕之族,人口也不算少了。天下已经没有能行如同周朝那样分封的土地了。” “天下还有的是这样的土地。”郑森道,“自大员向南,有数以千计的岛屿,其中很多岛屿都不亚于大员。当然,最大的几个岛屿,比如吕宋,爪哇什么的,都有了土人的国家,或是有了那些泰西人。不过泰西人在这些岛屿上占据的位置也很有限,只是几个港口而已。而且他们和我们相比还有一个巨大的弱点。” “什么弱点?”顾绛问道。 “人太少。”郑森不太在意的回答说,“泰西那边和我们不同,他们其实并没有出现四海无闲田的状态。这些年来三天两头的闹瘟疫。大瘟疫一发生,弄得不好,就能让他们死掉数以千万计的人。他们如今跑到亚洲来,主要也就是为了赚钱而已。并不在意与移民。如今整个南洋的泰西人加在一起,怕也不过一万人。真的要比移民,他们是比不过我们的。我大明土地虽广,但是人口却不断增加,若是土地不能增长,就算丰年还勉强能承载这些人口,到了灾荒年月,却完全承载不起了。所以从长远看,要想国家长治久安,就要不断地开辟出新的疆土。足以承载移民的疆土。” “汉武帝开边可是被后世史家指责的。”顾绛道。 “武帝开边,开出来的却都是不太适合耕种的土地,自然会有问题。”郑森不以为意的回答道。 “若只是开边移民,为什么一定要封建呢?”顾绛又问道。 “因为天高皇帝远,”郑森笑道,“军政命令不能及时。而开边的地方军政变故比多,一定要有人有决断的权力。而这人要是有了这样的军政财决断的权力,这不是诸侯还是什么呢?况且无论什么样的制度,只要能使得华夏之民获利,便是好制度。” 虽然对于郑森将仁义道德解释为最好的增加竞争力的方式并不是太满意,但是顾绛和方以智在讨论之后,却也不得不承认,这至少是很可行的一种解释方法。 于是郑森便趁机提出,希望两人能帮着自己为物种起源做一个解说。 “免得那些笨蛋,乱作引申,反倒害人。只是小子一来才疏学浅,二来也没什么时间,光靠自己做这事,怕是很难。不知二位先生可愿意帮小子为此书做个解说。” 顾绛听了,想了想道:“这书确实是需要一个解。只是这书如此宏大,解说起来也小不了。古今史料的考证,剖析都很费工夫,非是一日之功。大木可等得了吗?” 郑森听了,笑道:“这是自然之理,如何等不得?况且二位先生还有举业,更是不能耽搁。这解说倒是不急。” “若是和这书的解说相比,举业算不得什么。”顾绛笑道,“天下中举业的人多如牛毛,死而湮没不足道者,亦已众矣。倒是为这书做解,必有千秋万代之名。” “大木,我们既然到了大员,我想要看看你们的船,宁人也想要走走,看看你是如何治理地方的。你看可否?”方以智突然说。 “这当然可以。北港北边有一个专门造捕鲸船的船厂,密之先生可以随便去看看。若是不怕晕船,我还可以安排密之先生乘船去看捕鲸。至于宁人先生”郑森迟疑了一下,然后道:“这岛上如今出草的生番虽然少了,但也不是完全没有。而且山林之中多有疾疫。先生若要去乡村,入山林,就一定要有军队跟着,一举一动也要听保护先生的军人安排。不知道先生可同意?” “这却不是问题。客随主便,自然听大木安排了。”顾绛回答说。 数日之后,方以智观看捕鲸归来,回到宾馆,刚刚坐下,便听到外面又有马车的声音,抬头一看,却看到顾绛正从外面回来。 “宁人,你如何黑了这么许多?”方以智看着顾绛晒黑了的脸笑道。 “你还不是一样。”顾绛一边说,一边在方以智旁边坐了下来,道:“不看不知道,原来天下还有这样治理地方的做法。” “怎么?你看到什么新鲜事情了?”方以智问道。 “若是我告诉你,有人治理地方,一声令下,可以让哪怕一个偏远村落里的农夫都立刻应声而动,如臂使指,你信不信?”顾绛并不回答,反而这样问道。 “这怎么做得到?难道?”方以智问道。 “大木治下的大员就是这样。”顾绛说。 “他如何做到这一点的?”方以智又问。 “若是告诉你,有一个大老板,一声令下,就可以指挥到一个小小的伙计,如臂使指,你信不信?”顾绛却又问道。 “这不是自然的吗?你这厮不学好,却去学大木吊人胃口。”方以智笑骂道。 “大木治下的农民已经不是农民了,而变成了商贾。”顾绛说。 “这话什么意思?” “首先,大员岛的村子都是杂姓,几乎没有什么大的宗族。这也是自然,他们本来都是流民,流浪中宗族早就散了。村里管事的叫村长,只是这村长不像是族长,也不像是里长,而像是一个店面的掌柜。他们负责带着农民们种能赚钱的东西。大员岛上的农民种的最多的东西是什么?不是水稻,也不是麦子或者任何的粮食,而是用来做糖的甘蔗。这些农民卖掉甘蔗,换来银子,然后用这银子买粮食吃。密之,这种事情我们也不是没见过,比如南京附近的一些菜农便是如此。但是可有一个岛,几十万人都这样的?” “他们怎么会这样?”方以智睁大了眼睛。 “他们原本也是种粮食的。我也问过一些农夫,他们都说,原本过来的流民都是男子,这岛上极缺女人,以前想要女人,便只能去抢生番的。嗯,就是那些出草的生番!” “抢生番的女人?”方以智越发的吃惊了。 “后来大木到南洋买了很多南洋女人回来。只是大木家也不能白给他们,就让他们花钱来买。种粮食能有多少钱?大木就教他们种甘蔗,将来收了甘蔗,就卖给大木,就有银子买女人了。大木呢,就用这甘蔗做了糖,卖给各地的商人以及泰西商人,赚了银子就又买成生铁武器,卖给南洋各国,然后再从那边买女人回来。南阳婆子愚笨,不通纺织,所以那些农夫们穿的衣服,也全靠买,很少有自己做的。这又要钱,再加上买鲸油,鲸肉都要钱。这些农夫发现,种甘蔗,买了之后,即使扣掉口粮钱,还能剩下不少,结果就越来越不愿意种粮食。都变成种这类赚钱东西的了。” “但这和你前面说的有什么关系?”方以智还没明白。 “怎么没关系?糖和粮食的价格每年都在变动,其他药材呀什么也是这样。这些人要保证能赚钱,就要睁大眼睛盯着这些,就要时时刻刻和大木手下联系。这么说吧,大木就是大掌柜,这些村子就是专门给大掌柜供货的小买卖人。他们已经是商贾而不是农民了。所以大木指挥他们就像大掌柜指挥跑堂的小二一样方便。甚至每个村每年种植什么,种多少,大木都能一言决定。” “原来是这样。这样”方以智说,他突然愣住了。 “怎么了?”顾绛问道。 “宁人,你看这大员岛,全然就是大木他们家的天下。有土,有民数十万,而起都能指挥得如臂使指,又有钱财我估计大木家随时能动的钱怕是不会比朝廷少。此外,大木家的水军,也一直是天下无敌,便是泰西人也比不上。他们如今有土,有民,有钱,有兵,这几样都不需要依赖于朝廷,这不是活脱脱的一个藩镇了吗?”方以智突然说道。 听了这话,顾绛也是一愣,然后苦笑了一下道:“我倒觉得更像是土司一点。不,不,大木他们家的地本来就不是大明之土。这道很有点像是虬髯客海外称王了。或者说,除了没有天子册封之外,是不是非常像周朝的诸侯?难怪大木拼命称道周朝的封建制度,原来是有这个原因的。” “看来就是如此。”方以智道,“不过这不算坏事,甚至是对大明有利的。只要郑家不要有什么非分之想,那海外殖民对大明就绝不是坏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五十九章,探险船队引发的战争 “我们今天应该就能到马尼拉了吧?”刘源站在“奋进号”巡航舰的甲板上,眺望着无边无际的大海,向着站在他旁边的一个正拿着一根什么东西对着太阳看的水手问道。 “今天肯定能到。”那个水手放下手里的仪器,笑道,“大刘,在海上漂了这么多天,你总算是能有个洗个澡的地方了。啊,你看,你看那边已经有海鸟了。” 刘源抬起头朝着那边的天空望过去,果然看见几只大鸟正从远方飞来。 “那是信天翁。”刘源说,“它们能飞很远的。” 几只信天翁一直向着“奋进号”飞来,然后绕着这条船盘旋了起来。 “看吧?多美的鸟儿呀。”那个水手指着绕着船盘旋的信天翁说。 在海上,水手们相信,信天翁是死在海上的水手的灵魂变成的。所以水手们一般都不会伤害这些水鸟。有时候一些渔船的水手还会主动的将食物投给它们,这也许就是信天翁为什么喜欢绕着船飞的原因。 在遇见了信天翁之后,没过多久,“奋进号”就又发现了海鸥,飞行能力要更差一点的海鸥的出现,证明陆地应该就在不远的地方了。 果然到了下午,太阳开始偏西了的时候,马尼拉港出现在了大家的视线里。 “奋进号”的到访让马尼拉的西班牙人很有点紧张。至少从西班牙人派出的领航员的表情上就可以看出来。而且在进入港口的过程中,“奋进号”的大副周锡通就注意到马尼拉港附近的炮台上的炮位上都满是士兵,而在港口中的好几条西班牙军舰也都起了锚,军舰上的水手也都上了桅杆这意味着只要一声令下,这几条军舰就能张开风帆,起航出港。 “舰长,西班牙人很紧张呀。你看他们的炮台,还有他们的那些战船。”周锡通对站在旁边的舰长冯松柏说。 “呵呵,看到我们这么大的战船,紧张一点,不是正常的事情吗?要是单挑,他们就没有一条船打得过我们的。”冯松柏倒没觉得有什么奇怪的,“再说,如果有一条这么大的荷兰或者西班牙战船跑到北港来了,我们不也一样要做好准备吗?” 周锡通想了想,便也觉得很正常了,甚至还很有点因此而自豪。“奋进号”在马尼拉靠岸,补充了淡水和食物。其间有几个西班牙官员登上“奋进号”,并不断的就“奋进号”来到菲律宾海域的意图提出问题。 将这些啰嗦的西班牙官员打发走了之后,第二天一早,“奋进号”巡航舰就离开了马尼拉,继续她的远航。而它上面的水兵们并不知道,自己在马尼拉的这次停靠会惹来怎样的问题。 “总督先生,那郑家的战船宣称他们只是在进行远航训练,路过这里所以过来补充一些淡水和补给。”一个港口官员这样向菲律宾总督阿奎拉说。 “正好在这时候从这里路过?”阿奎拉带着讥讽的语气说道,“要说他们没有勾结,你们相信吗?” “他们都是些邪恶的异教徒。”一个穿着主教袍的人说。 “亚力山德罗主教,很多的中国人都受洗成为了基督徒。”一个穿着修士长袍的教士说。 “彼得神父,那只是为了经济利益的假皈依而已。比如我们都知道的那个郑一官,他不是也受过洗吗?但是他现在不是一样,还在拜祭那些异教魔鬼吗?我知道,他还花了不少钱,给那些魔鬼修建更为奢侈的宫殿。就算是在马尼拉,那些所谓皈依了我主的华人教徒,难道不是还在家里给叩拜他们的那些在火狱里的祖先吗?你真的以为他们在上次的叛乱被镇压之后,就真的老实了?如果他们没有和郑家勾结,为什么他们一开始抗税,郑家的战舰就出现在马尼拉?这样的背叛行为,也能叫基督徒吗?他们不是基督徒,他们都是骗子,是异端,是混入羊群中的恶狼,我们有责任清理掉这些追随魔鬼的家伙。他们以为可以靠郑家的军舰来威胁我们?他们想错了!我们要再次狠狠地教训他们,这一切都是为了天主的荣耀!”亚力山德罗主教恶狠狠的吼道。 “尼尔森上校。”阿奎拉总督说,“你是我们的海军的指挥官,我想知道,我们的舰队能击败中国人的舰队吗?” “中国人的那条船的确很厉害,但是这样的战舰他们也仅仅只有一条而已。而且好的战船也要有好的水手和船长。在和荷兰人的战斗中,他们俘获过荷兰人的几条战舰。其中的一只被他们当做训练舰使用。另外的几条都没有再被人看到过了这几条其实都在济州岛。此外他们还有一些捕鲸船,改装一下,也能当武装商船用。但是仅仅依靠这样的海上力量,是不足以和我们的力量对抗的。我承认,如果您需要我们去进攻中国沿海港口,我们的力量并不够,但是用于防御马尼拉,以及保卫我们的航线,却是绰绰有余的。事实上,仅仅是马尼拉的炮台,就足以摧毁整个进攻舰队了。如果他们真的不自量力的试图在这片海域挑战我们的海权,那我有信心让他们一条船都回不去。”站在一旁的海军上校尼尔森这样回答说。 “很好,谢谢您,尼尔森上校。”阿奎拉总督说。 接着阿奎拉总督又转向另一位官员道:“博格,如果我们对那些家伙动手,明国会有什么激烈的反应吗?比如说他们会切断和我们的贸易往来嘛?” “如果明国是一个欧洲国家,那肯定会,而且肯定会向我们宣战,但是明国却不会。”那个博格笑了笑回答说,“明国并不承认这里的中国人的国籍,好多年前我们就知道了,明国不是这些人的保护者。而且,他们如今好像已经陷入内战了。只怕更没有精力来管这事情了。” “那么郑家会有什么反应吗?”阿奎拉总督问道。 “如果那些家伙的叛乱能成功,郑家自然不会不支持,但是如果明显没希望,他们又何必和我们打呢?毕竟,他们实际上也是商人。”博格回答说。 “呵呵呵呵”阿奎拉笑了起来,过了一会儿,他才说,“既然如此,我们为什么不马上行动呢?” 李香君这些天很忙,因为郑森将一件事情托付给了她,那就是组建一支剧团。在郑森的记忆中,很多国家都会用歌舞团或者剧团演出的方式来潜移默化的给士兵洗脑,并且在战争中提升士兵的士气。郑森至今还记得,在电影上甘岭中,女卫生员的那首我的祖国是如何鼓舞了那些疲惫之极的战士电影莫斯科战役中,罗科索夫斯基的部队是怎样在亚力山德罗夫红旗歌舞团的那首神圣的战争的鼓舞下,击退了德国人最后的进攻的。而在真实的历史中,歌舞团一样起到了巨大的作用,堪称是鼓舞士气的大杀器之一。 李香君倒也真的很认真,她很快就写出了一套方案,拿给郑森过目。郑森提出了几个问题之后,她又不辞辛苦的连夜对原来的方案进行修改,第二天一早就再次拿出了新的方案。这种认真的态度倒是让郑森对她的印象又好了不少。觉得这个女人虽然有些心机,但是知道自己努力,就这一点看,还是个值得关注的人,再说,怎么着也是个漂亮的萌妹子呀。虽然她的出身肯定是不能当正妻,将来如果好像也不适合做妃子什么的,但是真到了那一天,自己完全可以想办法给她换个身份,反正到时候养在后宫里,别人也不知道。这样想着,郑森看着李香君的目光就渐渐的有些变了。 “公子,我要回南京一趟。”李香君并没与注意到郑森的变化,只是低着头继续讲自己的计划,“一个剧团,少不得要好琴师,如今旧馆最好的琴师莫过于苏昆生了。虽然小女子不敢说有把握把苏师傅给您挖过来,但是苏师傅的几个徒弟,我觉得还是能挖过来的,还有说书的柳敬亭” 说到这里,李香君抬起头来,却发现郑森正直勾勾的望着自己,不觉脸上一红,低下头去,放低了声音道:“柳敬亭这人好奇心重,小女子倒是很有把握能把他带到大员来。柳先生不但会说书,也最会编故事,绝对会对公子的剧团有帮助公子” 这时候,却从外面传来了刘德的声音:“少将军,哈恩普特曼斯先生送了一封急信给您。” 郑森一下子清醒了过来,便道:“拿给我看看。” 刘德就进来将信件递给了郑森。 “公子既然有要务,小女子就先回避了。”李香君赶忙起身告退。 郑森一边将信件抽出来,一边说:“姑娘刚才的建议很好。姑娘只管去招募这些人,钱不是问题。另外,小生还想请姑娘将来常住在这边,把这事管起来,不知道姑娘可愿意” 李香君忙低下头,正想着该如何回答,却突然听到啪的一声,她抬起头来,见郑森已经站了起来,怒目圆睁的道:“这些西班牙人怎么敢做这样的事情!”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六十章,探险船队引发的战争(2) 郑森突然的愤怒,吓了李香君一跳,以至于她手一抖,将摆在案上的茶水都碰翻了。 听到茶水被碰翻的声音,郑森才注意到自己好像吓着旁边的这个小姑娘了。不过他此时也顾不得太多的礼节了,便对李香君点点头道:“剧团的事情,就全拜托给姑娘了,出了些事情,我要马上去处理一下。” 李香君也赶忙起身道:“公子既然有事,小女子自然不当继续搅扰,小女子先行告退了。” 郑森点点头,又对刘德道:“阿德,你安排人送李姑娘回宾馆。另外,让人给我备车,让飞燕号c清风号c流光号c飘风号都做好出海的准备。” “是,少将军!”刘德立刻一个立正,大声的回答道。 郑森点了点头,就从房间了走了出去。 “张朝,你们几个送李姑娘回去。”刘德立刻叫来了一个卫兵。然后跟着郑森的方向追了过去。 李香君不明白到底出了什么事情,只是又不好问,只能跟着那几个卫兵走。刚走到小院的门口,就听见门口那边传来皮鞭甩动的声音,然后就是马车车轮滚动的声音。这声音越来越远,等到李香君走到门口的时候,马车已经有些远了。 回到了宾馆中,李香君发现方以智和顾绛两人也都不在。于是她就在自己的房间里坐了下来,拿出郑森给她的一些新的曲子,揣摩了起来 到了下午,方以智和顾绛才从外面回来。李香君很想问问他们,知不知道出了什么事情,但是他又想:“若是有什么大事,大木觉得应该密之,宁人两位商量,自然会告诉他们,若是不想,自己将这事说给他们听了,未必就合乎他的心意。” 于是李香君也就没有多问。 到了傍晚,郑森的马车却停到了宾馆的门外,李香君从楼上的小窗边看到郑森带着刘德从门里进来,刘德便径直的向着方以智和顾绛居住的小楼走去。 “看他走路的样子,恐怕真的是出了不得了的事情了。”李香君这样想着。 这时候下面却传来了敲门声,然后又过了一会儿,却见侍女环儿上楼来,向她道:“郑公子来了,说是有事情要和姑娘商量一下。可要请郑公子上来坐” 李香君听环儿说“有事情要和姑娘商量一下”,心中忍不住一喜,便道:“这还用说,还不快进郑公子上来。”于是揽过镜子,略略的将发髻整理了一下。就见郑森跟着环儿上了楼。 “大木兄,请这边坐。”李香君站了起来,端起茶壶来,先给郑森沏上了一壶茶。又笑道:“这茶叶原始大木兄赠给小女子的,如今小女子就用它来招待大木兄了。” 郑森接过茶水,喝了一口,便将它放在了一边。 李香君见郑森脸上尤有愤恨之色,便道:“不知大木兄屈尊枉顾,可有什么要对小女子讲的。” “确实是有事情要和香君,还有密之,宁人二位先生讲。我想香君姑娘走路不如他们方便,便让刘德去请他们到这里来一起讲讲,打扰了姑娘,还望恕罪。” 听了郑森这话,李香君展颜一笑,倒是真有种艳光四射的感觉,照的郑森都忍不住眨了眨眼睛。就听李香君道:“公子是香君的的朋友,到香君这里来,香君喜欢还来不及呢,那里会是打扰?” 这时候楼梯上又传来了脚步声,却是顾绛和方以智走了上来。 “大木,发生什么事情了?”顾绛问道。 “宁人先生,密之先生”郑森赶忙站起来见礼,等两人坐下之后,郑森便道:“本来郑森想要让二位先生和香君姑娘在此多留几日的,只是不想发生了一件大事吕宋岛的西班牙人,前几日开始大肆屠杀住在岛上的汉人,据说杀死的汉人多达数万。郑森断然不能看着我汉人被人任意屠戮,一定要给他们讨还公道。所以,小子打算禀明父亲,便带着我郑家的舰队,一方面南下去打击西班牙人,一方面也将那些还没有被杀的人救回一些来。恐怕不能再在这里恭聆二位先生的教导了。吕宋岛远在千里之外,小子这一去,怕是一年半载都未必回得来。不知香君姑娘和二位先生可要回南京去?” 顾绛道:“这西班牙人是什么人?那吕宋岛又是哪里?岛上怎么会有汉人?西班牙人又为何要屠杀他们?” “宁人先生可知当年崖山之事?当年崖山一战,华夏陆沉,华夏有不能忍居于胡尘者,乃冒险出海,九死一生,而至于南方一大岛上,因为他们是宋人而旅居于外,为了表示不忘故国,便给这个岛屿取名叫吕宋。后来我朝太祖皇帝驱逐鞑胬,恢复中华,这些人却早已过世了,子孙们也已经在那岛上安居了几代了,祖父坟墓也都在这岛上,自然也就不愿在回来了。这就是吕宋岛上的汉人的来历,说起来,也都是忠良之后。”说到这里郑森忍不住叹了口气,又接着道: “至于西班牙,是泰西大国,最是不讲信义。当年西班牙人乘船到了一个叫做美洲的大陆,那边有一个国家叫做印加,富产黄金。西班牙人觊觎彼国财富,便四出为寇。然印加国大,西班牙人来的却少。所得有限。西班牙人便诈言欲和,欲于印加王会。印加淳朴,未能识破其诡计,便于之和谈。西班牙人乃与席间挟持印加王,尽杀其臣僚,有谓之曰:予我能装满一大船之黄金,乃释放汝王。印加穷国内之财力给之。然西班牙人得此黄金,犹不释其王,而复求互市。印加不得已,又许之。西班牙人知美洲自古无有天花霍乱,其人民皆无抗此病之能,乃将霍乱天花病人穿用过的东西,强迫印加人高价买下。印加人不知其计,为了救出国王,竟然又买了回去。结果不久国中大疫,死者十九。而此时西班牙人已经自国内运来了大军,便趁此机会,立刻翻脸,先杀了印加王,又趁乱攻击印加。竟灭其国,而尽夺其地,尽杀其民” 顾绛听郑森讲到这里,再也忍不住了,拍案而起道:“天下竟然有这样禽兽一样的国家!怕是建胬都赶不上他们这样凶残。” 郑森道:“西班牙和建胬一样,都是因利而合的。论起竞争力,却是比乌合之国要强得多。后来西班牙人也到了吕宋。灭了吕宋国,占据了吕宋国的地盘,就在这里做起了买卖。万历年间,朝廷派使者往吕宋。西班牙人恐朝廷欲攻取吕宋,又觊觎汉人数代积累的财富,乃大肆屠杀汉人。又派使者欺瞒朝廷,朝廷不知,竟不问其事。然我汉人勤劳,数十年后,有富有了起来,结果真是是可忍孰不可忍! 郑森知道,朝廷如今是拿不出力气来对付那些西班牙人。但是小子却不能坐视不管。明日一早,小子就先回安平。若是二位先生还有香君姑娘来得及准备,明日一早,就可以跟着小子的船去安平,然后小子再安排人,送二位先生和香君姑娘回南京。不知二位先生看这样可好?” 方以智听了,点了点头。郑森又将眼光投向了顾绛,却见顾绛想了想道:“大木,你也知道,我近来不打算再参加科考了。如今既然发生了这样的事,不知道大木你能不能带着我去吕宋走一趟。我虽然没有别的本事,但是看大木杀敌的时候,帮着大木击鼓却也是可以的。” 郑森想了想,道:“西班牙人凶狠不下建胬,此去很是危险” 听了这话,顾绛大笑了起来道:“大木,和我相比,你也算是千金之子了。算起来可比我娇贵多了。你都不怕,我又怕什么?况且你也知道,我一向喜欢谈兵。只是我这谈兵,多半比赵括都不如。如今也正好借这个机会,去见识一下,真正的打仗是什么样子的。” 郑森听了,想了想便道:“若是如此,那到时候就委屈宁人和我同乘一条战舰了。” 第二天一早,郑森便带着几人上了“飞燕号”。 “大木,昨日我看到码头上还有好几条这样的快船,如今都派出去了?”顾绛问道。 既然顾绛打算要参与这次行动了,这种小事郑森也就没打算瞒着他了,便点点头道:“正是,我家的船队散布在四方,要将他们集中起来才能向那些西班牙人发起进攻。所以昨天下午,这些船就都出发了。” “原来如此,大木你这也算是剑及履及了。”顾绛点点头道,“我看你好像还是有些忧虑,不知道可有什么问题,说出来,我们一起参详一下?” 郑森听了,苦笑道:“其实也没什么,只是我事先也没想到会有这么回事。我军有一条最强的战舰,如今却正往南方进行远航训练去了,我已经派出快船直接赶往巴达维亚,在那里等着它。这条船一路上还有考察任务,相信会走得比较慢,也许还赶得上。若是没了这条船,我们舰队的战斗力怕是要少掉一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六十一章,探险船队引发的战争(3) 老实说,要是在以前,郑森没有上报大明皇帝,就私自去攻打另一个国家,这不仅仅是“擅启边衅”,更是“目无朝廷”。严厉一点,扣上个“乱臣贼子”的头衔,也不是不可以。若是从前,只怕顾绛即使不直接和郑森来个管宁割席,怕也是绝对不会跟着他一起去胡闹的了。但是在前一段时间,关于进化论,以及周朝分封制的研究,还有相当粗浅的人口理论的研究之后,他的的太多却发生了巨大的变化。在这个研究中,顾绛近乎绝望的发现,如果耕地的总数不变,从“天下户口减其大半”的状态下开始,越是风调雨顺,朝廷越是治理得好,土地不足以承担人口的危机就会来的越快。一个朝代,在这样的情况下,几乎是无论如何都不可能维持到三百年以上。于是,拓地殖民,就成了继续维系太平的几乎唯一的手段。 “必须用大明的剑,为大明的犁获得新的土地!否则,在理论上,大明就绝对无法继续维系下去,除非大明能自己将自己的人民杀掉一半!”这就是他们三人,在经过了一个多月的研究后,得出的最后的结论。 显然,比起将自己的百姓杀掉一半,那么对外扩张,当然,前提条件必须是能够得到更多的耕地的对外扩张,哪怕是“边庭流血成海水”的对外扩张,也完全算的是仁政了。 在得出这个结论之后,有那么一段时间,顾绛和方以智都觉得自己要完全疯掉了。这个冷冰冰的结论,和他们多年来接受过的教育几乎完全是背道而行,让他们很长时间都缓不过劲来。他们一遍又一遍的检验了自己此前的推演,并且和各种能找到的史料对照,希望能找到自己此前的论证的错漏,或者是找到其他的解决问题的办法。然而最后,这一切都是徒劳。甚至于,他们还发现,事实上,朝廷如今在采取的措施,在本质上正是“将自己的百姓杀掉一半”的“不仁不义”的做法。最后两人不得不接受了这样残酷的观点,并且嘲笑自己道: “以前读老子,见其言圣人不仁,以百姓为刍狗,每每不解,只当老子胡说,又颇怪他这话,教出了韩非子那样的刻薄之人。今日才知道,不是老子胡说,而是我太过浅薄,其实和韩非一样,曲解了他的意思。都把妇人之仁当成了仁。却不知先王之道真正的意义。春秋之时,诸侯相侵,夫子疾之,何也?今日观之,周公之分封,实为拓地殖民,而诸侯相攻,实为减民。这开边看起来要打仗,要死人,其实却才是真正的仁政。” 有了这样的观念之后,他们自然也知道朝廷如今是干不了这个事情的,而且除非朝廷真的能把天下百姓杀掉一半,否则也是抽不出力量来干这件事情的。如果上报朝廷,那朝廷多半是要打起借着郑家的力量来更高效的杀自己的百姓的主意的,而等到朝廷真的把天下百姓杀了一半,那就是不仁之至,又有什么资格再统御天下?所以为今之计,最好的办法,其实就是自己一声不响的,不断地去占据更多的可耕作的土地,然后不断地从中原把无法养活自己的百姓移民出去。这才是对华夏,也是对朝廷最负责的举动。因而,如今郑森打算抛开朝廷,“擅启边衅”,他们也采取了支持的态度。至于剩下的那个李香君,虽然在历史上,她似乎表现得很有政治立场,但是事实上,在这个时代,大多数女人其实是没有政治立场的,她们的政治立场往往取决于她们嫁给或者是想要嫁给的那个人。 “飞燕号”只花了一个晚上,就从北港赶到了安平,当太阳从雾蒙蒙的大海上升起来的时候,郑森站在甲板上已经能望见安平新建的高高的灯塔了。 “公子,这就是安平了吗?”从他身后,传来了李香君的声音。 “香君姑娘,你起来得早呀。”郑森笑了笑说,“你的那个妹妹这次可晕船得厉害不?” “环儿这次倒是还好。虽然还是有点晕,但是比上次可不知道强了多少了,还是亏得公子给的那种古柯茶,确实是很有效果。就是喝了睡不着觉。昨天环儿喝多了点,一晚上都没睡着。”李香君也笑道。 “虽然望得到了,但其实还远,大概还有走半个时辰。”郑森说,“不过这海上的日出倒也是一种美景,不如我们一起到后甲板上去看看日出如何。” 李香君笑道:“敢不从命。” 两人一起来到了后甲板,却发现顾绛和方以智也在那里看日出。 “密之先生,宁人先生,您二位也起得很早呀。”郑森道。 “想想要上战场,就有些睡不着了。”顾绛笑道。 “你们看,太阳怎么变成了这样的颜色?”方以智突然喊道。 几个人朝着东边望去,却将刚刚升起来的,那轮红彤彤的太阳不知道怎么的,就变绿了。 这种情况郑森也是第一次见到。不过他知道这不过是因为大气中水汽的含量导致空气折光率的变化带来的效果。于是便笑笑道:“这种情况,我也是第一次见到,不过我听一些老水手也提到过这种状况。一般来说,出了这样的状况,大概最多到下午,就会有风雨。不过不要紧,反正我们马上就能上岸了。” 这时候船也渐渐的靠近了港口,太阳也升高了,雾气也渐渐的散开了。“飞燕号”收了主帆,靠着港口派出的小船的牵引,停靠在了码头上。 郑森要回安平的消息事先已经用信鸽送回了安平,所以码头上此时也有人在等着他们了。郑森下了船,就和几个人上了等在那里的马车,朝着郑府驶去。 郑芝龙这时候也已经起来了,而且在花园里已经练了好一阵子的刀了。虽然如今他亲自上阵的时候很少了,但是他的功夫却还没有落下。 练完了一套刀法,郑芝龙收起了刀,庄氏忙上前来递上了毛巾。郑芝龙接过来擦了把脸,就看见有一个小厮在门口探头探脑的往里面望。 “有什么事吗?”郑芝龙问道。 “老爷,大公子回来了,还带着两位先生和一位姑娘?”那个小厮回答说。 “一位姑娘?”郑芝龙愣了愣,然后转头向庄氏问道:“阿森多大了?” “哪有你这样当爹的!”庄氏笑骂道,“自己儿子多大了,却来问我。我算算嗯,今年要是算虚岁,都十六了呢,这日子还真是快呀。” “十六了,嗯,也不是不可以了,你说我们是不是该给阿森说个人家了?”郑芝龙突然说,“你呀,也要帮我留心一下。” 然后,郑芝龙转身对那个小厮说:“你先去让管家安排客房,显然客人歇歇,让阿森到我的书房等我。” 那个小厮应了一声,便转身跑开了。 “你打算对西班牙开战?”郑芝龙不动声色的问道。对于和西班牙开战的事情,郑芝龙并不太担心,郑芝龙的前半辈子几乎都是在和西班牙人打交道,西班牙人的情况他也算是非常的了解了。 “是的。”郑森回答说。 “就为了那些商人?”郑芝龙可不是什么民族主义者,在他看来,西班牙人杀了自己辖区内的商人,和他似乎一点关系都没有。 “不全是。”郑森回答说。 “还有什么?” “爹爹,这是这些年来我们和荷兰人还有西班牙人贸易的记录。”郑森拿出了一个小本子。 “您看,自从我们和荷兰人讲和之后,我们和荷兰人的贸易额大幅度的上升了,而且,在和他们的贸易中赚的钱也明显要比和西班牙人更多。这些年来,因为我们坚持对所有船只收取保护费,西班牙人更多的选择了到广州这些地区贸易,这使得我们和他们的贸易量反倒是下降了。我觉得我们需要给他们一点教训,就像我们给荷兰人教训一样。他们才会老老实实的收我们的规矩。而且,爹爹,大员岛缺乏很多矿产,但是吕宋就不一样了,那里有很多不错的矿产,比如说铜矿和鸟粪石。如果我们能在海上狠狠的教训一下西班牙人,就能迫使他们允许我们在吕宋以及附近的岛屿上自由采矿。并且让汉人在吕宋拥有和西班牙人同等的权益。” “你不想把吕宋占领过来?那地方可要比大员富庶多了。”郑芝龙道。 “孩儿这点分寸还是知道的,真要打这个主意,那西班牙人还不得全国跟我们拼命?至少目前,我们还没有打败他们,夺取吕宋岛的力量。我只想打疼他们,从他们那里捞到更多的利益罢了。” “那你打算怎么打?”郑芝龙又问道。 “爹爹,我们造的那些泰西船,和西班牙的相比,都有明显的速度优势。他们的船,追得上我们的打不过我们,打得过我们的追不上我们。只要荷兰人肯给我们提供后勤的支持,我们就可以利用航速的优势,不断打击西班牙人的商船队,让他们的商船出不了港口。”郑森这样回答说。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六十二章,出航 要打击西班牙的商船队,的确是最好能得到荷兰人的支持。虽然从地理上来讲,巴达维亚和马尼拉的距离比从北港或者福建其他港口前往马尼拉的距离都更远,但是如果考虑一下通往欧洲的航线,那么马尼拉就绝对是一个更好的补给点。从马尼拉出发,个以更容易的拦截那些前往欧洲的西班牙商船。那些满载着丝绸香料等等货物的船只,乘着东北信风向欧洲航行的时候,都要从巴达维亚附近的海域经过。若果能得到荷兰人的支持,那么郑家的舰队就不但能在荷兰人的港口获得补给,修理船只,还能就近的将俘获的西班牙物资出售给荷兰人。这样一来,他们可持续抢劫的能力就会大幅度的上升。对西班牙人的打击力度也能更大。 “荷兰人应该愿意提供支持。”郑芝龙说。这也是很明显的事情,如果不是期待着他们和西班牙人大战一场,荷兰人根本就不会主动的跑来通风报信。 “只是一直以来,我们都是有两个重要的主顾,这样一来,在价格上,他们就很难和我们坚持。如果我们和西班牙人打起来了,短时间之内,我们和荷兰人谈价钱的时候就要大受影响了。而且,如今我们是官军了,这和外国人开战的事情,我们不告知朝廷,自己就动手,不太好吧?”显然,郑芝龙对于生意上可能蒙受的损失还是有点舍不得,至于后面的那些话,当然更是借口。 “朝廷,在天雄军全军覆没之后,朝廷还有个什么?”郑森在自己老爹面前倒是完全不用掩饰自己对朝廷的藐视。“而且我们可以用我们的那那些泰西船只出战。” “如果只动用这些船只,够用吗?”郑芝龙问道。 “够了,我们的船在速度上相对于西班牙人的任何船只都有优势。西班牙人手里的力量有限,不可能为他们所有的商船队都配备足以抵抗我们的护航力量。”郑森回答说。 郑芝龙不在问话了,只是盯着郑森看了一会儿,然后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小老虎长出爪子牙齿了,要出去打猎了。不过如今天下不太平,你早点学学打仗的本事,也是应该的。只是如今我和你二叔都不便于和你一起去。只能让你四叔和你一起去了。嗯,你带回来的那两位先生知道这事情吗?” “都知道。”郑森回答说。 “他们可靠吗?”郑芝龙的眼中精光一闪。 “顾先生打算和孩儿一起去海上走一遭,至于方先生,也是靠得住的人。”郑森回答道,“况且,在如今,就算有什么流言透露出去,朝廷还真的能拿我们郑家如何了吗?” “你这孽障,就是不知道天高地厚。”郑芝龙笑骂道,“你既然打定了主意,那就自己去试试吧。嗯,你来说说你的具体的打算吧” 十天之后,杰克船长带着三条巡航舰从济州岛赶到了北港。 “少将军,我们要和西班牙人开战了吗?”杰克船长一见到郑森就这样问道。 “西班牙人在吕宋毫无理由的屠杀我的族人,杰克,你知道我对那些小伙子一贯以来的教育是怎么样的。”郑森回答说,“你觉得在这样的情况下,我有任何其他的选择吗?” 这话一说,老海盗立刻就明白了郑森的意思了。郑森麾下的那些战士,之所以有那么高的士气,有那样坚定的战斗力,不仅仅是因为他们吃着郑家的饭,穿着郑家的衣,更是因为他们被郑森教给他们的那一套东西洗了脑,他们认为自己是在为民族而战。郑森之所以能得到他们的忠诚和拥戴,也正因为,他们都认为,都相信,郑森是在他们为了保卫民族而进行的战斗中的伟大的统帅和伟大的导师,是在为华夏民族创造美好未来的航程上的伟大的领袖和舵手。正是因为这个,他们才会有着坚强的战斗力。如果在西班牙人肆意的屠杀汉人的时候,郑森却全无反应,那那些战士一定会感到失望的,一两次也许他们还会自己帮郑森找个理由,但是无论如何,这样做都会严重的打击这支军队的士气,并损害这支军队对于他的忠诚。这样的代价,是郑森承受不起的。所以,郑森的确是没有更多的选择。 “我明白了。”老海盗点了点头,又道:“可是少将军,你要知道,这一战并不容易。西班牙人经营吕宋已经很多年了,马尼拉的防御非常的坚固,而且西班牙海军可不是那些北方的野蛮人能比的。即使在欧洲,他们也是海上的强者。老实说,我们对上他们,损失会很大的。” “这我知道。”郑森说,“所以我并没有打算直接攻击马尼拉,用我们的木头军舰去和岩石的要塞对射。要知道,在这样的战斗中,一座有一门炮的要塞,甚至能对抗一条有一百门炮的战舰。毕竟,要塞是永远不会沉没的。我只打算像你当年干的那样。不断的去袭击西班牙人的商船队,俘获他们,或者是击沉他们。通过这样的方式来打击西班牙人,迫使他们接受我们的条件。我想这样的战斗,我们应该还是能够胜任的。” “这样做的确是明智的做法。”杰克船长说,“只是西班牙人也有着和我们这几条巡航舰相当的战舰。如果被他们找到了少将军,您知道,我们的水手还都是新手是的,他们打过仗了,但是他们那只是在对付一群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不会的野蛮人而已。打它们,就像拿着猎枪去打野兔一样。一个人就算打到了一千只野兔,你也不能因此就说他是个老兵。所以,我们的这几条巡航舰未必能跑得过西班牙人的巡航舰。少将军,进取号现在在哪里?” “进取号现在在巴达维亚。”郑森回答说,“我们的快船在巴达维亚等到了他们,然后用信鸽将这个消息告知了我们。我们出发后首先去巴达维亚和进取号会合,然后您可以将这条船作为旗舰,在马六甲到马尼拉之间的海域搜索那些西班牙船只。有了进取号,我相信,我们的战斗应该会轻松不少。” “这倒是。”老海盗点了点头,他知道“进取号”是何等的怪物,如果只看重量,这条船放在欧洲,都可以算是一等一的战舰了。只是这条船被郑森砍掉了整整一层炮甲板,使得大炮的数量大大的降低了。不过这样做却也为它带来了更好的防御和更快的速度。 “这条船有着无与伦比的速度的坚固性,西班牙人的巡防舰上的火炮根本不足以击穿她的船板,而任何其他的巡航舰,也都承受不了她的火力这简直就是一条专门为了猎杀巡航舰而被造出来的巨兽。她是这个世界上最完美的海盗船。少将军,如果有一天,我不小心,挖到了一个大金矿,我一定要向您买一条进取号这样的战舰,然后到处去抢那些大肥羊商船,尤其是到加勒比去强西班牙人的黄金船。” “西班牙黄金船?”郑森想道,“这可真是个诱人的目标。只可惜那是在大西洋上,我暂时还够不到。” 不过郑森却说:“杰克船长,那我想,您的名字一定会变得比弗兰西斯德雷克更为响亮的。” “谢谢您的称赞。”老海盗很得意的说,突然他又想起了什么,忙问道:“啊,对了,少将军,荷兰人是什么样的态度?他们是否愿意和我们一起行动?” “荷兰人?”郑森笑了,“他们当然希望看到我们和西班牙人翻脸,希望看到我们狠狠地教训西班牙人,或者被西班牙人狠狠地教训。但他们自己却并不愿意和我们并肩战斗。不过如果我们真的把西班牙人打得很惨的话,他们也许会跳出来趁火打劫。不过就目前而言,他们只同意让我们使用他们的港口,从那里得到补给,以及就近向他们销售猎获。” “这些荷兰佬,就知道占便宜。不过这也够了,至少是对于一场海盗行动来说。已经足够了。” “那好,杰克船长。您的部下需要修整多少时间,然后才能南下?”郑森问道。 “小伙子们士气很高,只要补充好了物资,我们随时都能出发。”杰克船长回答说。 “那好。”郑森说,“做各种准备也需要时间。另外,我们有生产了一批全新的十二磅和十八磅炮,性能比起以前你们的船上用的那些,也有很大的进步。这些炮明天就能全部运到你们的船上。换掉一部分火炮。可惜数量还是不足,没法全换。我给你们三天时间休息,然后两天时间熟悉那些新的火炮反正航程中你们还可以继续熟悉它们。然后我们就出发。没有问题吧?” “少将军,这毫无问题。五天之后,我们就向着巴达维亚出发。”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六十三章,宣战 天还没亮,“流光号”交通舰就悄悄地靠近了吕宋岛,“流光号”是“飞燕号”的姐妹船,不过相比“飞燕号”它又做了一点改进,它大量的使用从西班牙人那里进口来的轻木,这使得这条船的重量进一步的下降了,因而这条船,单从速度上来看,甚至比“飞燕号”还要快一点。只是这条船并没有进行豪华的内部装潢,居住条件和舒适性甚至比“飞燕号”还差。如今“流光号”已经悄悄的收起了主帆,一条小舢板被从船上放了下来,五六个人纷纷跳上舢板,接着又有一些东西被放了下去,然后这条就借助着月光,向着吕宋岛划了过去。不一会儿小船就划远了。 “陈先生,现在我们要去马尼拉了。离天亮还有差不多一个时辰,而且我们要等他们到位,需要在这里先漂上一段时间,到中午之后,我们才会到达马尼拉。陈先生您还可以会船舱去睡一觉。”在“流光号”上面,船长邹开富这样对陈光说。 “算了,”陈光说,“也没多少时间了,我就不下去了。下面的气味实在是” “呵呵”邹开富也稍微有点不好意思的笑了起来,顺手又往自己的嘴巴里塞进了几颗炒黄豆。和专门作为大人物的坐船的“飞燕号”不一样,“流光号”上面并没有多少的独立的舱室给人居住。除了船长,所有的水手,都挤在一间小小的,只有一个很小的天窗的舱室里,就算是船长,他的船长室其实也很小,里面仅仅也只有一张能放放海图的桌子,一把能让他坐下来看海图的椅子而已。什么?你说床在那里?哦,在桌子上面挂着呢,和所有的水手都一样,船长也是睡吊床的。这次陈光和翻译马里奥当然也不可能有专门的舱室住,所以陈光被安排着挤在船长那里,就睡在船长的桌子上面。 陈光也跟着笑了笑,然后手扶着前面的栏杆,远望着东方的天空,在那里,启明星已经升起来了。 “陈先生这次去马尼拉,可是要去向那些西班牙人宣战?”邹开富顺口问道。 “首先是要求他们道歉赔偿。如果他们不同意,我们再向他们宣战。”这并不算什么秘密,所以陈光也就直接说了,“我们的条件很苛刻,至少在在他们看来很苛刻,所以我估计他们不会答应的。宣战是肯定的,只不过咱们不是西班牙人那样的蛮夷,先礼后兵的过程还是要有的。” “他们肯定会答应的,在我们狠狠的揍了他们一遍以后。这些蛮夷,一向是畏什么不什么的。”邹开富道。 “畏威而不怀德。”陈光轻声道。 “嗯,就是这个,其实就是他奶奶的贱货,记打不记吃。”邹开富道,“诶,陈先生,虽说两国交兵,不斩来使,但是西班牙人都是蛮夷,您这一趟可真要小心。” “呵呵,这倒没有什么的需要担心的。”陈光笑笑说,“我的背后有你们呢,量他们也不敢。” 两人就这样说着话,天也渐渐的亮了起来。 “总督先生,郑家派来了一位使者,他希望能立刻见到您。”一个侍者对阿奎拉总督说。 “哦,他们真的来了。”阿奎拉总督想。 “你带着他到客厅等着,告诉他,我还有些事情,让他在那里等着。”阿奎拉总督说。 郑家的使者是为什么而来的,阿奎拉当然知道,在再次开始镇压那些华人的时候,阿奎拉就做好了在一段时间内和郑家交恶的准备了。在他看来,郑家应该会强烈的要求他停止对华人的屠杀,然后以双方的贸易来威胁他。最后他只要拖延一下,安抚一下他们然后再停止屠杀反正他也没打算把华人杀光,毕竟光靠有限的西班牙人和那些愚笨的土著是无法维持吕宋的繁荣的。定期的屠杀,只是控制华人力量的手段而已,郑家也不会太在意的。 当然,安抚郑家也是要付出一定的代价的。毕竟郑家在那些华人那里也有一定的利益。在阿奎拉看来,郑家也许不会太在意于吕宋的华人的情况,但是他们一定会非常关注自己的利益。他们肯定会狮子大开口的,要求补偿的。所以他决定先把郑家的使者晾一下,然后再一见面就指责他们和当地华人勾结意图叛乱,这样先反咬一口,然后再谈后面的条件的时候,也许会方便得多。 也因此,陈光就被丢在客厅里整整等了一个小时。然后才看到一个穿着蓝色的军装的老胖子怒气冲冲的走了进来。还没等陈光说话,那个老胖子就先怒吼了起来:“你们郑家怎么敢这样,你们怎么敢在西班牙神圣的土地上阴谋发动叛乱!现在你们的阴谋失败了!叛乱分子全都下地狱了!你们还敢跑到这里来要见我,我真该立刻把你们都在码头那里吊死!说吧,你们的那个海盗将军派你来干什么吧!” 陈光不动声色的看着那个矮胖子表演,等他表演完了,他才缓缓的说道:“这么说你就是西班牙在吕宋的酋长。”然后转过脸去,对翻译马里奥说:“酋长这个词一定要原样的翻出来。” “酋长”这个词显然刺激到了阿奎拉,他瞪大了眼睛,怒视着陈光,好像马上就要扑过来一样,不过陈光根本不为所动,继续说道:“我代表大明福建总兵晓谕尔等蛮夷,你们这些野蛮人竟敢对高贵的汉人犯下如此罪行,实在是罪不可恕。但是总兵大人考虑到尔等都是愚蠢之极的蛮夷,缺乏教化,所以才犯下这样的罪行,所以给尔等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尔等只需将带头作乱的蛮夷的脑袋都砍下来,数量不得少于华人死难者的人数,并将他们的妻子儿女全部逮捕,交由我方处置。同时交还所有从华人那里掠夺的财富,以及一千万两白银的赔款,并允许华人自由的拥有武器自卫。总兵大人就可以宽宏大量的宽恕你们这次的罪行,否则,总兵大人雷霆一怒,尔等皆为齑粉,到时候就悔之晚矣!” “你是在开玩笑吗?”阿奎拉怒视着陈光,“这真是我听到过的最可笑的笑话!” “这么说酋长您不愿意接受这样宽大的条件了?”陈光说。 “笑话!”阿奎拉怒喝道。 “那么,我现在就代表大明福建总兵宣布,与尔等蛮夷正式进入战争状态。”陈光一边说,一边掏出一张文书轻轻的抛在桌面上,“这是正式的宣战文件。” 然后他站起来,转过身,对马里奥说:“好了,我们可以走了。” “混账!你以为这里是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地方吗?”阿奎拉一拍桌子,几个卫兵立刻虎视眈眈的围了上来。 “早就知道你们这些没开化的蛮夷是不懂得外交礼仪的。”陈光冷笑道,“不过阿奎拉酋长,我还是要提醒你一句,冲动是要付出代价的。” 阿奎拉愣了一愣,他知道扣留,甚至杀死使者,绝对是得不偿失的。因为即使现在他们和郑家已经处于交战状态了,但是西班牙在远东并没有击败甚至消灭郑家的力量,当然,郑家也没有消灭在吕宋的西班牙人并击败可能的西班牙本土援军从而占据吕宋的力量,而且长时间的贸易的中断也会给双方带来巨大的损失,所以阿奎拉觉得,双方最后还是要讲和的,而且讲和越快越好。否则,贸易断绝带来的损失超过了屠杀华人,并掠夺他们积累的财富的所得了的话,那清洗华人的行动,就要亏本了。而扣押,或者杀死使者,绝对会使得双反新的谈判的时间被严重的推后。这毫无疑问,是不合算的。 “让他们走。”阿奎拉总督黑着脸说,“我们不是野蛮人。” 陈光冷笑了一声,伸手轻轻地推开了站在他前面的一个卫兵,带着马里奥大踏步的走了出去。 “郝队长,你看,流光号离开港口了。”在距离马尼拉港口四五公里的一座长满了密密麻麻的雨林的山上,郝仁和几个士兵都爬在一棵高大的榕树的树顶上,用望远镜远眺着马尼拉港口。 “从悬挂的旗帜来看,他们已经完成了对那些西班牙人的宣战。今后这半个月的时间,我们要牢牢地盯住马尼拉港。任何船只从马尼拉进出,我们都要记录下来,报告给少将军。好了,让我们发出今天的第一份报告吧。”郝仁回答说。 几个人从树顶上下来,下到了榕树的离地面大概十来米高度的几个大树杈交错的地方,在这里他们搭建了一个用蒲葵叶子当屋顶的树屋这是当年贝尔交给他们的技巧。 一个队员摸出了一张小纸条,用鹅毛笔蘸着墨水,写下了第一分报告:“流光号已完成宣战,安全离开。”他等着墨水干了,就将这纸条递给大家看了一遍,然后将它小心的卷了起来,装进一个很小的木筒里,又用蜡小心的将它封好。这时候有人拿来了一个装着一只信鸽的笼子,从里面取出了信鸽,将这个小筒绑在了信鸽的腿上。然后就带着信鸽一直爬到树顶上,将它放了出去。那只信鸽绕着他们转了两圈,便朝着西南方那是巴达维亚的方向飞了过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六十四章,拦截 顾绛和郑森一起,站在“奋进号”巡航舰的后甲板上,向着远方张望。在西式帆船上,因为舰首斜桅和三角纵帆的存在,船头甲板空间一般的比较有限,视野也不太好。所以高级指挥人员大多数时候都呆在后甲板。 “宁人兄这些天晒黑了不少。将来若是穿上一身官服,保准被人家认作是包公了。”郑森扶着栏杆望着海天交界处,这样对顾绛说。 “我就奇怪了,原本出海前,大木你可是比我还有黑不少的,如今看看这太阳好像只晒我不晒你一样,真是天道不公!”顾绛笑了起来。 笑了笑顾绛却又叹了口气道:“出海都两天了,还没有发现西班牙的船队,大海这么大,你说我们会不会在昨晚上他们错过了。或者是他们走了别的航线?我们此前对他们宣战了的,他们也许会有所提防” 几天前,郑家的舰队在巴达维亚得到了侦察人员从马尼拉用信鸽送回来的一份情报,上面说有四条比较大的西班牙商船离开了马尼拉,依照他们的吃水深度,侦察人员判断四条船都装满了货物,应该是打算乘着信风前往欧洲的。 在得到了这个情报之后,郑家的舰队又准备了两天,然后离开了巴达维亚港口,开始在南中国海搜索可能从这里经过的西班牙船队。 “宁人兄,还记得我和你提到过的信风带和无风带吧。”郑森道,“我们如今所在的位置在信风带,这里长年累月的有东北风,利用这风,船舶航行起来就很方便。但是如果再往南一些,到了赤道附近,就会进入赤道无风带。在那个区域几乎是没什么风的。这么大的海船要是进入了无风带,可不是靠着人划船桨能行的,很多时候就只能顺着海流漂了。如果运气不好,被困死在那里也不是不可能。所以一般情况下,谁都不会把船开进那样的地方的。至于说会不会在夜间和我们错过,这倒是有一点可能。不过依照着海图来看,考虑到他们的速度,我觉得我们应该还要再等一天,才能遇到这个船队。另外,我将几条快船也都分散了出去,以监视更大的海面,希望能够抓到他们。不过明天” 说到这里,郑森叹了口气道:“明天要是还没有发现他们,那就真的让人头疼了。” 郑森在为找不到猎物头疼时候,他的猎物其实却在为在海上遇到了大雾而烦恼。海上的大雾的出现,机会没有什么太多的规律,一开始的时候,还只是一点薄薄的水汽,低低的飘荡在接近海面的空气中,高度还不到海船的甲板,但雾气很快就越变越浓,海船上的视线也迅速的变差,刚开始,在桅杆上的瞭望员还能看到十多公里外的海面,但仅仅十来分钟之后,他甚至就连自己的船的甲板都快要看不到了。在这样大雾中,为了避免船队失散,最好能让船只之间的距离拉近一些。但是船只距离近了,却又会增加了碰撞的风险。为了安全起见,带队的比利亚船长只得下令,让所有的船立刻落帆抛锚。 “让他们到船尾去喊话,让他们都落帆,抛锚,等雾散了再走。真是见鬼!”比利亚将船长帽从头上摘了下来,在手里揉成一团,对水手长刚萨雷斯说。“是,船长!”刚萨雷斯回答道,不一会儿,从船尾那边就传来了一片呼喊声。接着,那边的迷雾中也传来了回应的声音:“塘鹅号已经落帆,正在抛锚”“信天翁号正在下锚”“顺风号正在落帆” “看来还都在。”比利亚船长点了点头,对大副伊戈尔道:“好了,让我们的船也落帆下锚吧。” 四条船是不能同时落帆下锚的,因为进行这些动作的速度不可能完全一致,尤其是在现在大家谁都看不到谁的时候,如果前面的船停下来了,后面的船却因为动作慢了点没能停下来,那就很可能发生严重的碰撞。所以必须是处于最后位置的船只首先减速下锚,然后前面的船只再一个接一个的进行这样的动作,才能保证安全。 这场大雾一直到中午才缓缓的散去,这也让比利亚船长的船队又耽搁了好一段行程。 如今已经是第二天的傍晚了,郑森他们的船队还是一无所获。从马尼拉出来的那四条船就像融化在大海中了一样,完全不见了踪迹。 “按照道理,他们不可能还没到这里呀。”焦虑的情绪开始在舰队中出现,就连郑森也有点着急了。不过郑芝豹却并不太在乎。他笑着对郑森说:“阿森呀,你还是太着急了。你见过张网捕鱼的吗?那些渔夫,下好了网,然后看到有条鱼从网边上绕了过去,就会去把网收起来重新下一遍吗?在海上拦截商船本来就是有拦到了,拦不到的时候,这里面很多都是运气。你叔叔我当年和你爹一起在海上的时候,也不是次次出海,都能有所收获的。况且你这是第一次指挥这样的行动,其实你已经做得不错了,别的不说,派人监视港口,利用信鸽远程传递情报,计算敌人的行程,这样的事情,我们以前还没干得这样精细呢。运气这个事情其实也是很公平的,谁都不会永远运气好,也不会永远运气都不好。 另外,这次你是带头的。你手下的那些人”郑芝豹朝四面望了望说,“单就干劲士气,比起我们当年的老兄弟都强,不过毕竟是新人居多,能沉住气的少。你是带头的,这个时候,你一定要比大家都能沉住气。” “四叔,您说得对。”郑森道,“也许他们因为什么事情耽误了行程呢?我们再等一天,如果还没有等到,我们就全速向着马六甲方向去,一直追到快到马六甲,然后再返回来。如果这都没碰上,就算他们运气。” 一直到天黑,郑森他们都没有发现任何的船只。 很快,太阳就落下去了,不过这天正是十五,月亮很大,银色的月光将海面都照亮了,郑森让船只都下了帆,这样更有利于在夜间隐蔽,而且在巴达维亚,郑森也用带来的油漆将“奋进号”刷成了深灰色。如今在月色下,深灰色的“奋进号”,以及跟在一边的几条其他的同样被刷成了灰色的船只都似乎融入到了大海中一样。如果这个时候,西班牙人的船队从这边经过,郑森有十足的把握,自己可能能先发现那些张开白色的船帆,在月光下航行的西班牙船只。 看船长安排好了晚上的值班,郑森就回了自己的房间。“奋进号”是一条大船,所以空间也相对更富裕一些,事实上,郑森如今住着的舱室,就比“飞燕号”上的要更大也更舒适。 进到船舱里,点上鲸油灯,和顾绛有讨论了一些历史,郑森就打算上床睡觉了,但这时候却突然传来了敲门声。 “进来。”郑森说。 一个海员走了进来,向郑森敬了个礼说:“少将军,十点半方向发现焰火!” 郑森一下子跳了起来,对顾绛说:“宁人,我们抓到那些西班牙船了!” 两个人赶忙跑上了甲板,船长已经在甲板上了。 “刚才的焰火在哪个方向?”郑森问道。 “那边,少将军。”老杰克指着十点半方向说,“飘风号在那个方向上,一定是他们先发现了西班牙人的船只。他们跑不掉的,在海上,只要没有大风大浪,就没有一条船能够摆脱飘风号这样的船只的跟踪。” “杰克船长,您是司令官。您来下达命令吧。”郑森说。 突然在远处出现的焰火吓了正在值夜班的伊戈尔大副一大跳,他一边叫人去叫船长,一边用望远镜仔细的搜索着焰火升起来的那边的海面。 “伊戈尔,发现什么了?”比利亚船长从船舱里跑了出来,一边扣着衣服上的扣子,一边问道。 “有人在那边发射了焰火信号,只是我还没有找到啊,船长,我找到那条船了!他就在那里!”伊戈尔将望远镜递给比利亚船长,同时用手指着哪个方向。 “我看看!”比利亚举起来望远镜,“该死,这应该是中国人的那种船,是的,就是上次来向我们宣战的那种,我记得这种船,整个远东的海面上,只有他们有这样的造型的船只。你说他们刚刚发出了焰火信号?该死,那就意味着他们的船队就在不远处。” 比利亚放下望远镜,又抬头看了看月亮,又骂了一句:“这该死的月亮!”然后他下令道:“满帆!我们加速,甩掉它!” 如今比利亚的几条船正在顺着东北信风航行,刚才在望远镜里,他也看到了,那条小船是一条纵帆船。一般来说,纵帆船在顺风条件下的航速是比不过横帆船的。而他的四条船都是横帆船,虽然这些船都是满载,但是在如今这样的顺风条件下,这些船也能跑出七到八节的速度。比利亚觉得,这样的速度已经足以让他摆脱那条纵帆船了。 四条船在比利亚的指挥下,都张开了所有的船帆,开始加速航行,而伊戈尔则继续举着望远镜盯着那条纵帆船。比利亚将网友金又重新交给了他,因为在晚上,他的眼睛要比自己的更好一点。 “我们摆脱他们了吗?”比利亚问道。 “没有,他们跟上来了,他们的速度”伊戈尔说。 不多久,比利亚用肉眼就看到了那条纵帆船:那是条线条修长的船,灰色的船帆,灰色的船身,即使在月光下都不太明显,看起来就像随时都能消失在海洋中一样。 “真是条幽灵般的船只。它居然顺风也能跑这么快。”比利亚对自己说,同时他也意识到,事情麻烦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六十五章,拦截(2) 在发现了那条样式独特的纵帆船之后,比利亚就知道自己的船队肯定被那些郑家海盗盯上了,他原本想靠着横帆船顺风速度上的优势来摆脱这个追踪者。但是那条纵帆船,即使在顺风的条件下,依旧快得离谱,轻轻松松的就跟上了他们的行动。看得出,如果需要,它甚至还能跑得更快一些。 而且控制着这条船的水手们也很小心,他们小心翼翼的保持着和比利亚的距离,使他们既能看清楚比利亚的船队,不至于在月夜下跟丢目标,也不至于因为靠的太近,遭到这些武装商船的炮击。在这个时代,海上很不太平,到处都是海盗,或者是客串海盗的商船。西班牙人也好,荷兰人也好,他们的商船上面都是有大炮的。 “这些家伙很滑头,一定是郑家收买的那些该死的异端在控制着那条船!”比利亚恶狠狠的骂道。对于尼德兰的那帮子背叛帝国,背叛天主的叛逆,西班牙人一向都是恨之入骨的。 “船长,我们要不要主动追过去,击沉他们?”大副伊戈尔问道。 “不,那是浪费时间。”比利亚摇了摇头,那是条小型的纵帆船,她在顺风的时候的速度都不亚于自己,也许比自己还要快,而在逆风的时候,她肯定会更快。而且,这条船也绝对比自己的装满了货物的大帆船来得灵活。所以去追逐这样的小船,就像是让一只笨拙的抹香鲸去追逐一条海豚。没有任何追上的可能。 “不要理会他们,我们最重要的事情是尽快拉开和不知道躲在哪里的郑家的船队的距离。”比利亚说。 显然,那条小船并没有武装,所以她不可能对自己构成直接的威胁,真正能威胁到自己的,只有不知道隐藏在什么地方的郑家的船队。不过比利亚觉得,自己还是有机会摆脱郑家的船队的威胁的。 “郑家的船队都是些戎克船,只要不是逆风航行,这些船的航速即使是空载,也不如我们。我们只要不是正好一头撞进他们的队伍中,在这样宽广的海面上,他们是拦不住我们的。”比利亚对伊戈尔说,“对了,让瞭望哨多注意其他方向,找一找郑家的船队在什么方向。” 也就在他们说话间,那边的“飘风号”又一次向着空中射出了一枚焰火。焰火在高空中炸开来,五颜六色的,煞是好看。 “看来他们的船队应该不算太远。”伊戈尔说。 “瞭望哨看到什么了没有?”郑森问道,顾绛也站在一边,急切的等着回答。 “少将军,没看到什么不过从刚才的焰火来看,我们和他们的距离正在缩小”水手长张宇一个十六七岁的大孩子赶忙向郑森报告到。 这时候从桅杆上突然传来了钟声,那是瞭望员敲响的。接着郑森就听到了瞭望员兴奋的呼喊:“十一点方向发现敌船!一共三条,不,一共是四条!” 郑森用手在柚木的栏杆上狠狠的拍了一下道:“太好了!我们抓到他们了,他们逃不掉的了。太好了,让我们追上他们!” 因为郑森他们的船队,无论是船身,还是船帆都采用了低可见度的深灰色涂装,所以当郑森他们发现了悬挂着白色的船帆的西班牙商船的时候,比利亚他们却还根本就没有发现正在逼近的郑家舰队。 “少将军,我倒是认为我们不要追得太近。”老杰克开口了。 “您才是舰队的司令。在如何战斗的问题上,您指挥我们所有的人。”郑森回答道。 “好的,那么,命令将前主帆降下来,将速度降低到六节,我们远远的跟着他们。”老杰克首先传达了命令,然后又转过头来对郑森解释道: “少将军,现在是晚上,虽然有月亮,能见度也不能和白天比。如果敌人发现了我们,如果他们看清了我们的阵容,他们就会明白,无论是跑还是打,他们都没有希望。在这样的情况下,他们完全可能采取分散逃跑的做法。在如今的能见度下,他们逃脱的可能性就要比白天大得多。我们如果像现在这样远远的跟着他们。首先,因为我们的船是灰色的,不容易看见,他们未必能发现我们,而且即使发现了,他们也看不清我们的阵容,而我们的速度也会让他们产生一些幻想,所以他们也不会分散逃跑,而是试图直接甩掉我们。我们就这样跟着他们,一直到天亮之后,然后再加速追上去,到那个时候,他们即使想要分散逃跑,也是毫无作用的了。” 郑森点点头道:“杰克船长,谢谢您的教导。” 就这样,舰队一直保持着在远距离跟随状态,而直到天亮,西班牙人才发现他们的存在。 不过西班牙人并没有完全绝望,在比利亚看来他们之间的距离还很远,足足有三海里以上,正常情况下,要追上这样的距离可不是容易的事情。如果水手不够熟练,也许一整天都追不上来。而只要能撑到晚上,那他们逃脱的可能性就大了。 “实在不行,还可以抛弃一部分货物。”比利亚这样想道,虽然扔掉任何一点货物都会让人心疼到几乎要晕过去,但是为了保住命,必要的时候就是黄金,也不是不能丢。 “升起前主帆,挂起我们的旗帜!”刚刚回去睡了一觉的杰克船长精神奕奕的站在船尾发号施令,他一手拿着望远镜,一手却抓着一个酒瓶,酒瓶里全是台湾出产的甘蔗烧酒朗姆酒。他举起酒瓶,对着嘴巴猛喝了一口,然后又喊道:“小伙子们,唱起歌来,让我们全速前进!抓住他们!” 于是暗灰色的前主帆被展开了,一面红色的三角形旗帜也被挂了出来。在水手们高声的唱起歌来: “我们是海盗,凶猛的海盗。 左手拿着酒瓶,右手拿着财宝。 我们是海盗,有本领的海盗” 听着这歌声,郑森忍不住转过脸去,去看到顾绛也正好将脸转了过来,两人相互看着,忍不住一起笑了起来。 “这首歌又是一首泰西歌吧。”顾绛笑道,“真没想到这世上还有做强盗的歌曲。” “这歌如何?”郑森问道。 “鄙俗之极。”顾绛道,“然而,不害其真。不过若荡子行不归,空床难独守,何不策高足,先据要路津不如饮美酒,被服纨与素岂不鄙俗,但得其真,便有意趣。” 郑森也笑笑道:“宁人兄真是高论。” 在这歌声中,舰队的速度开始迅速的提升。不过两刻钟左右之后,他们的船就已经加速到了十一节左右。靠着这样的速度,不过半个时辰多一点,他们就追上了西班牙人的船队。 “让人向他们喊话,要求他们投降。”杰克船长大喊道,接着他又转过头来,对郑森道:“少将军,你打算怎样对待那些西班牙人?要不要杀光他们?” “如果他们愿意投降,并且他们没有直接参与过西班牙在吕宋岛的屠杀,那我就可以保证他们的人身安全。如果他们在我们发起攻击之前拒绝投降,一定要我们开炮”郑森低下头想了一下道:“在我们开炮后再投降的话,就让他们抽签,我们将吊死投降者中的三分之一。” 顾绛听了,看了看郑森,却没有说话。 这时候,双反的距离已经相当近了,一群从巴达维亚专门雇佣来的懂西班牙语的大嗓门的水手在杰克船长的开始朝着西班牙人大喊了起来,喝令他们立刻收起风帆,放下锚链投降。如今他们在上风位置,这叫喊声顺着风,能飘得很远。 “船长,我们怎么办?”伊戈尔脸色苍白的问道,对手的速度之快,实在是出乎了他的预计。 比利亚则咬牙切齿地盯着追在后面的郑家舰队,听着那边传来的劝降的声音,脸色一阵红,一阵白。他转过脸,看了看船上的水手们。 “船长,他们有四条巡航舰,我们打不过的,也逃不掉的。”一个水手忍不住说。 “是呀,船长,我们不可能对付十二条军舰,这毫无希望。”另一个水手附和道。 郑森的舰队,包括“奋进号”在内,一共有四条巡航舰,此外还有八条经过了改装的快速捕鲸船。用来对付区区的四条商船,实在是再简单不过的事情。比利亚也明白,自己的船队根本不是对手,而且就现在水手们的士气,只怕他就是下令抵抗,也未必能得到执行,甚至水手们发动叛乱也不是不可能。 “船长,我们到远东来是为了发财的,而不是为了和这么多的军舰进行绝望的战斗的”又一个水手说。 “船长” “你们相信他们说的条件吗?”比利亚问道。 “我们是海员,我们没有在陆地上杀过人,更没有杀过平民。”一个水手说。 “他们杀了那些中国人,抢到的钱并没有分给我们” “船长,如果我们不信他们,我们就会死光对吧?如果我们相信他们,我们最多也是死光,不是吗?” “船长” “好吧。”比利亚看了看大家,然后说,“这是你们的意思。那么我们就”他又转过脸看了看跟在后面的那条巨大的战舰,叹了口气道,“那我们就按他们说的投降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六十六章,拦截(3) “这这就投降了?我们连一发炮弹都没打呢。”顾绛目瞪口呆的望着那四条已经收起了帆,抛下了锚的西班牙商船,“不是说西班牙人很凶悍的吗?这不会有诈吧?” “西班牙人是凶悍,但并不是傻子。”郑森笑道,“他们总共才四条船,而且还都是商船,上面的大炮不会超过八门,而且估计还都是12磅的小东西。这种东西甚至都不可能击穿我们的船板。但我们几乎每一炮都能打穿他们的船板。真要打,他们除了用性命来换我们的炮弹,又能有什么其他的结果呢?而且他们只不过是一些商人而已,并不是正规的军队,战斗意志自然也不会太高。至于有诈,现在这种局面,他们能玩的出什么花样来?而且在泰西人的习惯里,处于毫无希望的绝境的时候,投降并不是什么不可容忍的事情。” 这个时候老杰克也已经下令降下主帆,放低了航速。几条小船被从几条巡航舰上面放了下来,然后模范军海军陆战队的士兵们背着燧发枪顺着绳梯开始往小艇上面爬。 “少将军,海军陆战队的士兵将负责控制住船只的要害位置,并将大部分的西班牙水手押进船舱关押起来。然后我们的水手再过去控制住这几条船。接着我们的船队就返回巴达维亚,将这些船上的东西卖给荷兰人,再让这些船带着这些俘虏回大员。这些俘虏当中应该有不少是老水手,很有用的。”老杰克对郑森说。 “我知道。”郑森点点头说。这些水手当然是有用的。当然,前提是他们要肯听话。不过如果他们不肯听话,也一样是有用的。总体上来说,台湾岛的矿产资源很一般,尤其是缺乏上好的铁矿和煤矿,不过倒是盛产硫磺。在中央山脉的一些矿洞里,有大量的天然硫磺可供开采。不过硫磺矿的开采环境总是非常的差。在这样的矿洞中总是充满了刺鼻的毒气二氧化硫,会严重的损害矿工的健康。如今在印尼,依旧有以传统方式在矿洞中挖掘天然硫磺的矿工,一般来说他们的平均寿命不会超过四十五岁在郑森如今的时代,几乎就没有什么像样的保护措施。郑森最多也只能给那些矿工准备了有着木炭勉强冒充活性炭夹层口罩,但效果也相当有限,而且,这东西也无法保护眼睛。所以一开始,在用自己人开采这些东西的时候,郑森只能让伐木工人们轮流着每个月来挖一两天的硫磺,而且规定每天每人下矿洞的次数不能超过两次,每次不能超过半个时辰。再后来,就得靠福寿膏吸引土著来干这活。但是土著也不傻,要价越来越高,而且干活还没效率。最后直到模范军的战士们从静海送回来了一些鞑子俘虏之后,采矿的问题才算是暂时得到了解决。只是,这个解决也只是暂时的,因为按照估计,这些鞑子矿工,最多用到明年夏天就该要报废处理掉了。如果那些西班牙水手不愿意配合的话,倒是不错的接班者。 这时候,陆战队员们乘坐的小艇已经靠上西班牙人的商船。商船上抛下了绳梯,班长宋染将枪背在背上,带头爬了上去。接着是是负责翻译的黄虎。 “你们的船长呢?”黄虎问道。 “我就是船长,我希望你们能恪守自己的承诺,保证我们的安全。”比利亚走上来说。 “只要你们不胡闹,我们也不想多事。现在让你的水手们把各种武器都交出来。”黄虎道。 西班牙人在这个时候倒是很老实的没有反抗什么的。水手们将各种武器都抛在了甲板上,然后被关进了船舱。至于船长c大副c二副c三副c水手长c医生什么的,却都被关押在另外的地方。这样做当然是为了让那些水手们群龙无首,不至于弄出什么乱子来。 很快,这四条船就被从郑家舰队里过来的水手控制住了,所有的船都起了锚,展开了风帆,转了个方向,向着巴达维亚驶去。 就像荷兰人在马尼拉有探子一样,西班牙人也从来没有放松过对巴达维亚的监视。意大利商人马尔蒂尼就兼任着西班牙探子的职务,他在巴达维亚有一座小楼,做着香料以及其他的买卖。同时每个月还向西班牙人出售一些巴达维亚的动态。 这天早上,马尔蒂尼照例到了码头附近,今天将有一条船前往美洲,马尔蒂尼有些货物要托这条船运送到墨西哥去。这条荷兰船只将在马尼拉停留,所以马尔蒂尼也可以通过这条船将情报送到西班牙人的手里。 “劳德鲁普船长,我这里还有一封信,是寄给我在马尼拉的生意伙伴夏洛克先生的。我可以拜托您将这封信带过去吗?”马尔蒂尼向将要出发的劳德鲁普船长说。 “我怎么才能找到这位夏洛克先生呢?”劳德鲁普说。 “他在马尼拉的码头上开了一家夏洛克银行,提供一些资金上的服务。您应该能很容易的找到这家银行的。”马尔蒂尼回答说。 “夏洛克银行?您的生意伙伴是个犹太人?好吧,没什么问题。” 两个人正在说着话,就看到又有船队进港口了。马尔蒂尼一眼就看出,这正是前几天离开了港口的郑家的舰队。 郑家已经向西班牙宣战了的事情,马尔蒂尼自然是知道的,事实上他的这份报告中的一个重要的内容就是报告郑家舰队已经转移到了巴达维亚。只不过因为通讯手段的限制,直到今天他才能将这份报告送出去。只有大商团才有使用信鸽的必要性,向马尔蒂尼这样做点小买卖,然后业余客串一下情报人员的家伙,要是养起了信鸽,怕是分分钟就会暴露。所以他的情报就只能通过船只来传递了。 另外马尔蒂尼也一眼就看到了在郑家的舰队中多了四条商船,而且从这些商船船尾上刷着的名字来看,这些船应该都是西班牙商船。显然,他们都是郑家的舰队的猎获。 “马尔蒂尼先生,您怎么了?不舒服吗?”劳德鲁普看出了马尔蒂尼神色好像有点不对。 “啊,我的朋友,我可能昨天晚上吃坏了东西啊,请允许我失陪一下”马尔蒂尼苦着脸说,然后不等劳德鲁普再说什么,就飞快的跑进了自己的店铺。 “这个家伙,真是笑死人了”劳德鲁普摇着头笑道。 马尔蒂尼当然不是真的闹肚子了,而是他必须赶快把已经写好的情报再加上一点内容。 在路上郑森他们就已经将西班牙人的船上的货物统计出来了,这四条船上主要的货物就是些丝绸c瓷器c茶叶c香料。这些东西中有不少还是郑家卖出去的。当然,依照郑家和荷兰人达成的协议,这些东西都是要出售给荷兰人的。双方很快谈好了价格,然后荷兰人就派人上船卸货。而郑森他们则借着这个时间加以修整,准备下一次出击。 “宁人,我估计,再过半个月到一个月,我们就会遇到西班牙的舰队了,真正的作战的舰队。到时候,就不会有这样轻松的事情了。而这一战,可能会是决定性的。”郑森伏在小楼的栏杆上,一边眺望着着荷兰人雇佣的码头工人像一群蚂蚁一样不断地将各种货物从自己俘获的西班牙商船上搬下来,一边这样对顾绛说。 顾绛点了点头,也像郑森那样将身子靠在栏杆上道:“你告诉过我,西班牙人和荷兰人一直勾心斗角,巴达维亚又是荷兰人在这边最重要的据点,无论是和我们的贸易,还是香料群岛上的各种香料的贸易,都要经过这里,然后再前往泰西。所以西班牙人只要不是傻子,就不可能不在这里安排人手监视他们的举动。而这里是个港口,人来人往的,安排这样的人也并不困难。当然马尼拉也是一样。我估计在马尼拉,一样有荷兰人的探子。我们的舰队规模这么大,俘获的船只又这样显眼,这些探子不可能注意不到。我估计他们给西班牙人的情报恐怕已经在路上了吧。” “荷兰人不允许其他人在巴达维亚使用信鸽,当然我们例外。而且真的紧急的时候,西班牙探子说不定也会用信鸽。不过我估计,现在的西班牙探子手里应该不会有这个。因为养着这个,你不可能一直把它装在笼子里不让它飞行。”郑森说,“所以,我估计这情报应该是通过来往的船只来传递的。这样再考虑到我们去向西班牙宣战的时候,在马尼拉并没有观察到舰队集结的迹象,此后我们的侦察队也一直在监视着马尼拉,他们也没有发回西班牙人集结舰队的信息。所以,如果在我们的船队出现在巴达维亚之后,他们的人才发出情报的话,我想西班牙人至少还要花半个月才能集中起他们的舰队来和我们战斗” 这个时候,刘德从房间里走了出来道:“少将军,杰克船长找您有事情。”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六十七章,建议 “少将军,我想西班牙人应该会在这几天之内知道我们开始在巴达维亚袭击他们的商船的情况。”在郑森的房间里,老杰克指着海图,对郑森这样说,“然后考虑到我们的阵容,他们可能需要用大半个月才能集中起足以对付我们的舰队。目前西班牙人在远东总共有十条左右的专业战舰。这些军舰在速度上要比我们的奋进号慢很多,但是和我们其他的三条巡防舰的速度倒是差别不大。” “我们的其他的三条巡防舰也经过了改装,速度也有所提升的。”郑森说。 “是的,但是少将军,同样的船在不同的水手的控制下,跑出来的速度是完全可以快一两节或者慢一两节的。我们的水手不算出色,当然西班牙人的情况也不见得很好。肯定比不上留在本土舰队里的水手,但是在估计他们的时候,我们最好留下些余地。所以我们要估计他们在航速上不低于我们。”老杰克说。 本来老杰克和郑森说话倒是用不上翻译,不过顾绛在这里,郑森也不希望顾绛觉得自己和老杰克有什么瞒着他,便让刘德客串起了翻译。刘德也认真的学过一段时间的拉丁语和西班牙语,而老杰克虽然是英国人,但是这么多年漂泊在东方,也习惯了用西班牙语。所以刘德勉强还是能承担这个工作的。 “料敌从宽,这样是对的。”在听了刘德的翻译后,顾绛也点点头这样说。 “十条战船,我们专业的战船其实只有四条。”郑森说,“其他的八条都是快速捕鲸船改成的。这些船的火力和速度都不差,但是抗打击能力就要差了很多了。如果整个舰队在速度上不能占据优势,靠着这十二条船来对抗西班牙人的十条专业战舰,我们并没有太多的优势。” “优势还是有的。”老杰克说,“我们的火炮要远远优于西班牙人,我们的十八磅炮在威力上已经很接近他们的二十四磅炮了,而且射程还要明显更远。当然,在海上,太远的射程其实作用有限,因为命中率太低。不过我们的炮击速度也要明显优于西班牙人,因为我们的那种奢侈的战术,我估计我们的炮手打出两炮,西班牙人才能开一炮。” 所谓的奢侈的战术,指的就是使用定装的丝绸药包的战术。这种战术使得装填火药什么的速度大大的提升了,不过在老杰克看来,用宝贵的丝绸去当一次性用品使用,实在是奢侈了一点。 “那么杰克先生您觉得我们能打得过他们吗?”顾绛忍不住问道。 “能打得过,毕竟我们有无敌的奋进号,但是我们也会付出很大的牺牲。”老杰克说,“所以,我们要想办法避免直接和西班牙人的舰队决战。” 郑森点了点头,他又看了看顾绛,发现他对此似乎还不是很明白,就解释道:“宁人兄,是这样的。如果我们和西班牙人大战一场,即使能获胜,我们的舰队也会损失惨重,以至于在很长一段时间内都会失去作战能力,这样一来,我们对西班牙商船的拦截就无法继续进行了。” “令尊的手中还有很多其他的战船,而西班牙人却没有战船可用了。”顾绛说,“这就像是下棋兑子,大家都没了车之后,我们还有马有炮呢。” “宁人兄,那些战舰在信风带里是跑不过西班牙的商船的。所以想靠他们来隔断海运,几乎是不可能的。而且,打消耗战,我们倒不怕别的损失,但是水手的损失,却是我们损失不起的。我们的能使用泰西帆船的水手太少。这一次,为了组织这次战斗,我们几乎将所有能抽得出来的水手都用上了,这才能保证船队可以轮班出击。如果进行一场两败俱伤的大战,熟练水手的损失甚至会比船只的损失更难以弥补。即使是一条奋进号这样的船,只要材料都准备好了,一年多一点也能造出来。但是培养一个熟练水手却需要好几年甚至是十年以上。” 顾绛听了,点了点头,便不再说了。 “而且少将军,如果西班牙人愿意再等等的话,他们还可能得到更多的军舰。”老杰克说,“每年都会有一支船队从墨西哥来到马尼拉,将墨西哥的白银运到马尼拉来,用以购买东方的奢侈品。然后等到下半年再返回墨西哥。这些船上面都装满了白花花的墨西哥银元,他们一直以来都是所有的海盗们想想都流口水的目标,诱惑力仅次于大西洋上的黄金船队。 当然,西班牙人对这些船队的安全也不会掉以轻心。这些船都得到了西班牙海军的护航。我以前也打过他们的主意,不过护航的四条巡航舰让我冷静了下来。” 说到这里,老杰克嘿嘿一笑,“那时候我手上只有一条商船改成的海盗船,对上巡航舰,那简直就像是一条小猎犬,对上了一只狮子。依照惯例,这些白银船,用不了多久,最多还有一个月,就该到马尼拉了,也就是说,西班牙人如果愿意再等等,他们的手上就能有十四条专业战舰,其中有一半是高速的巡航舰。如果是这样,我们和他们海战,估计就会输得很惨的。” “那么杰克船长,您的意思是我们最好赶在西班牙人前面,离开这片水域,插到马尼拉东边去,抢先把那些白银船干掉?”郑森问道。 “少将军,这正是我的意思。我们现在将西班牙人的注意力都吸引到这一边了,然后我们绕过去,袭击他们的白银船。我们一共有四条巡航舰,其中的一条还是奋进号,再加上我们的武装捕鲸船的帮助,我们应该能以相对合适的交换比击败西班牙人。并且一举俘获那些装满了白银的武装商船。而且这个打击,应该能给西班牙人更大的压力。” “是个不错的建议。但是我们该怎样走才能避开西班牙人呢?”郑森问道。 “少将军,考虑到航行的时间,我们只能从这里这里这里,这样过去。”杰克船长在海图上指点着航线。这条航线实际上就是穿过巴士海峡,转向吕宋岛东面。 “这一段航程,”郑森指着海图道,“太靠近马尼拉了,容易被发现。” “是的,少将军。不过如果我们要赶在西班牙白银船队到达马尼拉之前拦住他们,我们就只能走这里。其他航线,太消耗时间了。在经过这一段的时候,我们可以在夜间通过,并且将我们的快船散开来进行警戒,如果真的装上了什么船只的话,就由奋进号赶上去,俘获或者击沉它。这样应该问题就不大的。” 郑森想了想,点了点头说,“那就按照这个计划执行吧。舰队还需要准备多少时间才能出发?” “用不了多长时间。”老杰克回答说,“我们在上次的拦截行动中并没有发生战斗,也就没有修船的事情了,只需要补充一下物品,对船只做一下必要的检查,顺便让水手们歇歇,就可以出发了,我估计再有个三天,我们就可以出发了。” 几天之后,马尼拉总督府。 “总督先生,郑家的船队拦截了我们的商船,就在靠近巴达维亚的海域。”尼尔森上校对阿奎拉总督说。 “消息确切吗?”阿奎拉总督问道。 “消息应该很可靠,我们的人看到了被俘获的四条商船郑家的人找上门来正在巴达维亚将那船上的货物销售给荷兰人。” “这些该死的海盗!还有那些该死的荷兰人!他们的船队的实力如何?”阿奎拉问道。 “依照情报,一共有12条船,都是欧洲样式的帆船,其中有三条是当年俘获的荷兰军舰,显然,那些海盗修复了它们。此外还有一条是曾经在我们的港口停靠过的那条战舰,除此之外,还有八条较小的武装商船。我估计他们是用捕鲸船改装的。” 郑家的捕鲸船西班牙人倒是经常遇到,对这些船也算是相当熟悉了。 “这么多?这样看来,仅仅是我们在马尼拉的战船,数量还不一定够。看来要将之宿务和三宝颜的分舰队召回来才行。尼尔森上校,我们的舰队要多久能集中起来?”阿奎拉总督问道。 “大概要十来天,然后做好一切准备又要几天,不过我想,在十五天之内,我们的舰队就能做好出击的准备。”尼克尔上校回答说。 “那好,如果我们将这支舰队交给你,你觉得我们能击败郑家的那些海盗吗?”阿奎拉总督问道。 “只要不是到中国附近的海域去作战,我们有多达十条正规战舰,肯定可以轻松的击败他们的海盗船队。”尼克尔上校毫不犹豫的回答说。 尼克尔这样说并不是因为要顺着长官的意思,而是在他看来,这几乎就是毫无疑问的事情。用十条正规战船,去打四条正规战船加上八条武装商船,这本身就是明显优势。更何况,他觉得自己的水手和炮手肯定要比郑家的那些海盗强得多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六十八章,搜索(1) 看到尼尔森上校这样的充满斗志,阿奎拉总督也很是满意。于是他点点头说:“很好,上校,我们来商量一下我们该如何作战吧” 郝仁往嘴巴里倒了一口水,好帮助自己将那坚硬得像红木一样的鲸肉干吞下去。为了减少被荷兰人发现的可能,侦察小分队在白天是严禁生火的,因为在雨林中你是不可能找到干燥的,燃烧的时候不会冒烟的木头的。在白天里,生火冒出来的烟会让他们暴露的。因而,他们的主食,就只能是这些不用生火煮的硬牛肉干了。好在到了晚上,当周围都黑下来之后,他们倒是可以到下面的山谷里去点起火来,重叠的山峰,层层叠叠的树木,藤蔓都会将火光挡住,倒是不用担心这火光会被西班牙人看到。所以,每天晚上,他们还能烧上一些开水,以供第二天饮用。这也是野外生活所必须保证的,如果没有清洁的饮水,他们是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在这里坚持这么久的。 勉强的将那些坚硬的鲸肉干吞了下去,郝仁又喝了两口水,然后小心的将铜水壶的塞子塞紧,并将它在腰间捆好。接着拿出一小罐药膏,在脸上,脖子上,手上都抹上了一些。这些药膏是用一些具有特别的气味的植物调制出来的,主要的作用是驱赶各种虫子,要不然,雨林中的蚊子c蚂蟥什么的,简直就能要人命。被蚊子咬可绝不仅仅只是痒痒的问题,很可能会因此得病,虽然小队这里也被有一些药物,比如刚刚引种过来了金鸡纳什么的,但是,在这种条件下病了,总是非常麻烦的事情,运送补给的小船一个月才会悄悄过来一次,如果自己不做好防范,一个月的时间,已经够他们病死好几次了。 摸好了药膏,郝仁开始向着榕树的树冠攀爬了过去:轮到他值班的时间就要到了。 他爬上树冠,老何正在上面举着望远镜眺望着马尼拉港口。 “老何,有什么动静吗?”郝仁问道。 “没什么动静,还是没有一条船离开港口。”老何放下望远镜回答说。 “看来他们已经注意到我们的舰队的拦截行动了。”郝仁说,“这几天有多少战船和商船进入港口了来着?” “今天没有新的船入港。”老何回答说。 郝仁点点头,这个回答意味着港内的军舰还是十条,其他的商船也还是十二条。 “你可以下去歇歇了。”郝仁说,“现在轮到我了。” 老何将望远镜递给郝仁,便爬了下去。郝仁则爬到老何刚才坐着的那个树杈那里坐下来,举起望远镜继续观察着马尼拉的港口 就在老何下去之后不久,郝仁突然看到,港口中的那些西班牙战船开始升起了风帆。 “他们要出动了?”郝仁顿时警觉了起来。 那十条西班牙战舰首先离开了港口,不过他们并没有直接离开,而是在不远的海湾里编成队列,慢慢的转起了圈子。 这时候港口中其他的商船也都陆陆续续的升起船帆,驶出了港口,它们同样编成了一组,然后向着西方驶去。等到这些商船去远了,几乎连风帆都沉到了海平面下面去了之后,那些战船也开始行动了起来,它们跟着那些商船的路线,以和那些商船相当的速度向着西边驶去。 “先让商船在前面做诱饵,战船跟在后面”郝仁笑了起来,如果没有他们监视着,这一招倒是真的很可能让他们的舰队吃点亏,但是如今 “郝队长,有什么情况吗?”下面突然传来了这样的一句。 郝仁放下望远镜,低头一看,却见队员王海洋正从下面爬了上来,看来换班的时间到了。刚才那些船只离开港口可是很花了一些时间。 “港里的商船还有战舰全都出来了。”郝仁说,“你现在上来,还能看到那些战舰,至于商船,已经走远了。” 郝仁他们自然是又立刻用信鸽发出了情报,不过他们不知道的是,他们这次发出的情报其实已经没有什么太大的意义了,因为郑森他们的舰队此时早就离开了巴达维亚,如今已经在吕宋岛以东的海面上了。 “少将军,我们继续往东,前面有一个无人的岛屿,那边有一个不错的,可以作为锚地的海湾当年我的船经常在那里停泊。”老杰克对郑森说。 “那个海湾能够容纳我们这么多的船只吗?”郑森问道。 “可以的,少将军。那处海湾条件不错。那个岛将它三面围住,挡住了海风,海湾里非常平静,而且水也很深,如果不是岛上没有淡水,这里会是一个很好的港口的。”老杰克说。 “岛上没有淡水?”郑森有点失望的摇了摇头。 “是呀,少将军。没有淡水,岛上甚至就连树木都没有,全是石头。倒是有不少的海鸟。”老杰克回答说。 “有海鸟?那有鸟粪石吗?”郑森问道。 “也许有,但是我当时并没有在岛上认真的找过这东西。但是我想,这东西肯定不会多。那个岛太小了,一会儿少将军您看到那个岛就知道了,它就是个小长条而已。”老杰克回答说。 很快老杰克所说的“小长条”就出现在了他们的面前,这是一个满是陡峭的岩石的小岛,因为海风常年不断的吹过,这岛上积累不起什么土壤,所以光秃秃的,什么树木也没有。船队绕过这岛屿的正面之后,一个海湾就出现在郑森他们的面前。 这是一处很平静的海湾,陡峭的岛屿半弯过来,挡住了东北方吹来的海风,只在南方向留下了一个口子。船队驶入这处海湾,开始落帆下锚。 “这个位置不错。”郑森说,“这处地方还有其他人知道吗?” “我以前的那些船员知道。不过少将军,您知道,这里因为没有淡水,其实很少有船会到这里停泊的。”老杰克回答说。 没有淡水,的确是这个海湾的一个大缺陷,不过如果不是因为这个缺陷,也许这里早就会被人看上,弄出一个港口,作为从墨西哥到马尼拉的航线上的重要补给点了。 “少将军,我们将舰队停在这里,然后用快船将侦查组送到附近的几个岛屿上去。利用他们来扩大我们的监视范围。然后再利用快船来查漏补缺,这样西班牙人的白银船队就几乎不可能逃脱我们的搜索。另外,我还要派条船继续向南,在那边大概走半天,就能找到一个有淡水的岛屿。” “很好,杰克船长,您是这次行动的总司令,像这样的事情您可以自己做出决定。包括我在内,所有的人都要服从您的指挥。”郑森说。 宋染和几个海军陆战队的士兵划着小船,靠上岛屿。几个人将几个木桶从小船上搬了下来,准备到旁边的那条小溪里面去装水。 “都小心些,先把火枪都准备好!”宋染喊道,“司令官说过,这岛上有吃人的怪兽的!” “知道了,班长。”列兵张朝说,“真的有怪兽就好了,这些天不是吃干粮就是吃鲸肉干,早就想换个口味了。” 其他的人也都哄笑了起来。 不过笑归笑,所有的人还是都老老实实的照着宋染的吩咐给燧发枪装好了子弹。还将刺刀也套了上去。另外,宋染还有一支单发的燧发手枪这是他在模范军射击大赛上获得的奖品。宋染也小心的给它装好了子弹。 宋染拿着手枪走在前面,三个士兵端着燧发枪跟在后面,然后是两个士兵,他们各自将燧发枪背在背上,然后各挑着两个水桶走在最后。小溪就在前面,只是小溪的入海口到处都是礁石,所以小船靠不过来,他们只能从旁边的海滩上上岸,然后穿过眼前的这篇乱石滩就可以走到小溪边了。 一行人走到溪边。这条小溪足有三四丈宽,但是水却很浅,才不过没过脚面而已。所以,他们没办法一下子把水桶灌满,只能将水桶放在一边,用葫芦瓢一瓢一瓢的往水桶里面舀水。其他的士兵则端着枪,注意着四周。 这时候,两只野猪从上游那边的树林里走了出来,哼哼唧唧的向着宋染他们望了一眼,然后就直接朝着小溪边跑了过去,显然它们是出来喝水的,而且因为从来没有见过人,所以它们也没有要躲着宋染他们的意思。 “两头猪呀!这下可有好东西吃了!”张朝喊了起来。 “闭嘴!把猪吓跑了,我们就吃了你!”宋染压低了声音,恶狠狠的说。同时,将自己的手枪插了起来,从背上拿下了燧发步枪,显然,这两头猪对他也是很大的诱惑。 “我打走在前边的那头,你们一起打后边的那头。等它们开始喝水的时候,我们一起开枪打。”宋染说。这两头野猪和他们之间只有四五十步的距离,在这个距离上,宋染对自己的枪法很有自信,不过在他看来,其他的几个人在这样的距离上的射击命中率就不见得很靠谱了,不过三支枪齐射打一个目标,应该还是能保证命中的。 宋染将燧发枪对准了走在前面的那只野猪,那只野猪走到了小溪边,低下头开始喝水,而另一只野猪也走了过来。就在这只野猪准备低头喝水的时候,它旁边的一块灰黑色的大石头,突然一下子活了过来,以惊人的速度,一下子就窜了过来,一口就咬在那只野猪的后腿上。 另一只野猪一下子跳了起来,然后以惊人的速度向着树林飞跑过去。 “砰!”宋染开了枪,不过射击的目标却不再是野猪,而是那块突然活过来了的石头。 “砰!砰!砰!”其他的士兵也开枪了,他们的目标同样不是野猪,同样是那只正死死地咬住了野猪的怪兽。 那只怪兽倒在地上,抽搐了一下就不动了。被它咬住的野猪赶忙使劲的从它的长满了尖牙的嘴里挣脱出来,想要逃走。这时候,宋染已经从正在舀水的一个士兵那里拿过了一支装填好了的燧发步枪,“砰”的一枪,便将这只后腿断了,正一瘸一拐的想要往树林里跑的野猪打翻在地。 “班长,那是啥玩意儿!”张朝问。 “你问我,我问谁去?我也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东西。”宋染道。 “班长,你说那东西死了没有?”另一个士兵说。 “被我们的枪打中,就是一头牛,一头老虎,也顶不住呀。更何况我们至少打中了它两枪,班长打中了一枪,另一枪是我打中的,两枪呀,还有不死的?”张朝道。 “那一枪是我打中的!”另一个士兵说。 “好了先别争了,先把子弹装好,然后我们过去看看,那到底是个什么东西。”宋染说。 不一会,几个士兵就重新装好了子弹,几个人,包括挑水的,也将水桶丢在一边,端着枪,小心翼翼的走了过去。他们一直走到距离那个死在地上的怪兽不远的地方,然后一起发出了惊呼:“哎妈呀,怎么会有这么大的壁虎呀!”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六十九章,搜索(2) 倒在地上的那个怪兽的确已经死了。燧发枪的铅弹如果要论穿透力呀,远距离的杀伤力呀什么的,是肯定比不上后世的毛瑟98或者斯普林菲尔德1903所发射的全威力步枪弹的。但是在较近的距离上,燧发枪的铅弹在射入生物体内之后,所产生的杀伤力却要大得多。一颗八钱重的铅弹,在射入生物体内后,会破碎开来,就像炸开一样,效果比后世的达姆弹还要刺激。那个长的像个大壁虎的怪兽虽然有差不多一丈长,但是这个长度里面,至少有三分之一多是尾巴的长度,整个大小呢,其实也不过和野猪差不多,大概也就百来斤的样子而已。 “不知道好不好吃。”张朝说。 “不知道。现在我们把这些东西拖回去吧。”宋染说。 就在宋染他们将野猪和那条大壁虎拖回去的时候,还有其他的几队人分别登上了一些岛屿。他们的任务倒不是帮助船队补充淡水,而是监视这一带的海面。 “我以前当海盗的时候,曾经不自量力的打过西班牙的白银船的主意。当然,就靠我的一条破船,根本就不可能动得了白银船队。不过,人嘛,总是难免喜欢胡思乱想,人要是没了梦想,那和咸鱼又有什么区别?所以虽然明知道是妄想,但我还是忍不住的注意白银船队的各种信息。我知道。白银船队渡过大洋,沿途一定会在一些岛屿补充淡水。为了躲避可能的风暴,他们在路上也会安排一些避风的海湾。就我的观察,他们常常会在这一带的两个有淡水的岛屿补充淡水。只要监视好这两个岛屿,就能找到西班牙的白银船队。少将军,我们手上如今能用的快速通讯舰有四条,我把它们派到这四个岛屿附近。这四个岛屿距离那两座有淡水的岛屿不远,在岛屿的高处,用望远镜可以监视那两个岛屿。一旦有什么发现,他们就立刻用快速通讯舰将消息传给我们。我们就出发去拦截他们。” 当时老杰克这样向郑森介绍过他的指令。如今四个侦察队也都登上了他们的岛屿,开始了守候。 然而就在人员到位后的第二天,设在锚地的瞭望哨却发现有风暴在接近。郑家的舰队自然是赶忙躲进海湾中,所有的船都收起了帆,下了好几只锚。而船上的人大部分也都登上了海岛,以躲避风浪。 船只的固定刚刚做好,风暴就到了。天空一下子就暗了下来,虽然正是正午时分,但在厚厚的乌云的遮挡下,光线暗淡得就像到了薄暮时分。狂风就像猛兽一样吼叫着,以至于郑森要对站在他旁边的顾绛说句话,都要大声的吼叫。 “大木,你以前见过这么大的风吗?”顾绛靠着岩石,对着郑森大声喊道。 “见过!”郑森也大吼道,“福建多有风灾,每年都会有好几次大风!不过,在野外避风,也是第一次!” 郑森他们躲在一个背风的拐角里,但是即使是这样的地方,风也一样很大。在狂风中,雨点开始噼噼啪啪的砸了下来。刘德很努力的拿出一把雨伞,撑开来想要帮郑森遮雨。但是雨伞刚撑开,伞骨就在一阵噼噼啪啪的声音中尽数折断。刘德还被这风力一带,要不是郑森眼疾手快拉了他一把,他差一点就一头栽倒在地上了。 刘德赶忙向着郑森说了些什么,只是在风浪声中,郑森完全听不清他在说什么。不过郑森也并不在意,估计大概是感谢呀,道歉呀什么的吧。 雨点啪啪啪的砸在了大家的身上,虽然隔着衣服,但是居然也打得人很疼,闪电也亮了起来,一个接一个的炸雷在大家的周围炸响。郑森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很是担心的看着海湾里的船只。岛屿挡住了大部分的狂风,但是海湾里还是起了浪,那些船在浪中不断的摇摆着。郑森紧张的盯着牵住了这些船只的锚链缆绳,很是担心,因为如果这些缆绳断了,船只在海湾中漂移起来,怕是不少的船只都会被撞坏。 好在老杰克找的这个海湾的确不错,所以倒是一直没有发生什么船只脱锚漂移的事情。只是有雷电点燃了船只桅杆,不过好在雨大,点起的火焰很快也就被大雨浇灭了。 “只是不知道那些快速通讯舰的情况如何。尤其是那些船为了追求高速性能,抗风浪的能力都在一定程度上被弱化了一些。”郑森又忍不住担心起那些船来了。 不过这个时候,担心也是无用,也只能希望风暴能快些过去了。 风暴持续了大概两个多时辰,直到太阳快要落山的时候,才渐渐远去。水手们赶忙回到船上去检查船只的状况,修复损坏的地方。 “杰克船长,我很担心我们的那几条快速通讯舰。”郑森对老杰克说。 “我也很担心。”老杰克点了点头说,“虽然那几个岛屿附近也都有可以躲躲风浪的地方,但是都比不上这里。而且,那几条船抗风的能力也远不如我们这边的这些船只。即使不会沉没,怕是也会有不小的损失。” “希望他们没事就好。”郑森说。 “我们现在还要检修船只,等到明天天亮了,就派出船只去查看一下。”老杰克也没有其他更多的好办法。 第二天一早,四条武装捕鲸船就被派了出去,到了傍晚,这几条船都回来了,带回来了这样的消息:“飘风号”搁浅,“流光号”损坏严重丧失航行能力。另外的两条虽然还能航行,但是也损毁严重,在修复之前,想要跑很快也是不太可能了。 “只有用快速捕鲸船来替代了。这是这样一来,我们的搜索范围就又小了一截。”郑森叹息道。 “不要紧。”老杰克说,“他们补充淡水,就只能在这两个岛屿,我们还是能抓到他们的,目前最重要的就是尽快的修复我们的船只的损伤。” 风暴过去后又过了五六天,西班牙的白银船队却一直都没有出现。郑森都忍不住有些焦急了,但是老杰克的情绪却反而越来越好了。 “不要急,少将军。西班牙人来得越晚越好。”大约是看出了郑森的焦急,老杰克这样对郑森说。 “船长,您的意思是?”虽然作为司令的老杰克并不是旗舰“奋进号”的船长,但是大家还是习惯这样称呼他。 “按道理,西班牙人几天前就应该到了,如今却落后了好几天,这只能说明一点,他们也没能躲过那场风暴,在风暴中,他们的船队也受到了一些损失,以至于速度大幅度的下降了。”老杰克说。 “希望是这样吧。”郑森说。 然而第二天还是没有什么消息,第三天还是没什么消息,直到第四天中午,才有一条快速捕鲸船赶了回来,报告说,发现西班牙船队在补充淡水。 “西班牙船队的状况怎么样?你们看清楚了吗?”老杰克问道。 “船长,我们是早晨发现他们的。当时海面上有点雾,岛上的侦察兵看到了他们从雾气中伸出来的桅杆,但是具体的细节,我们看不太清楚。”捕鲸船船长唐山汇报说。 “你们出发的时候,他们还停在那边?”老杰克问道。 “是的,船长。”唐山回答说。 “很好,你可以回你的船上去了。”老杰克说。 等唐山离开了,老杰克叫来了传令兵:“去,通知各舰,立刻给战士们开饭,一个小时,也就是半个时辰之后,我们就出发,另外去将少将军和四将军请过来。” “杰克船长,我们发现西班牙人了?”郑森兴奋的问道。 “是的少将军,他们今天早晨在这个位置,在我们的快速捕鲸船返航的时候,他们还停在那里。”老杰克指着海图说,“西班牙人的商船装的很满,即使不存在损坏,速度一般也不会超过五节。我们的船是以十节的速度返回的。假设在我们的船返回的同时,他们也开始起航,依照一般的航线,他们最快现在在这个位置!”老杰克用圆规和尺子在海图上量了一下,然后用炭条在其中的一个位置打了个点。 “杰克船长,讲讲我们该怎么办。”郑森说。 “我们从这里,抢到这个位置。这里有一座狭长的岛屿,我们可以躲在岛屿后面,让瞭望员登上岛上的山顶,一旦发现敌人,我们就来得及张开帆,在岛屿的掩护下提高速度,一下子抢到他们前头,抢出头优势。他们中有四条巡航舰,这些船的速度不比我们的慢多少,但是他们跟着商船,初始的速度不会太快,而要加速需要时间。我们却一直维持着高速,这样在他们的速度加快到能跟上我们之前,我们应该能抢到至少两次头射击的机会。只要把握得好,这两次机会,我们就能让两条西班牙巡航舰失去战斗力”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七十章,T头优势 郑家的舰队一条大型巡航舰,三条巡航舰,四条武装捕鲸船都降下了风帆,静静的躲在岛屿后面。郑森站在“奋进号”的后甲板上,抬着头望着岛屿最高的那个山顶。在那上面有一个观察哨,负责监视海上的情况,并且通过旗语将信息传下来。 “大木,你看,上面摇旗子了!”站在郑森身边,也昂着头看着山顶的顾绛喊了起来。 郑森看了看,摇了摇头说:“不是西班牙人,是我们的一条船回来了。” 为了尽可能的增加战斗力,唐山的那条快速捕鲸船“蓝鲸号”被派出去寻找其他的三条执行搜寻任务的捕鲸船了。 “回来几条?”顾绛完全看不懂旗语,只能继续问道。 “一条。”郑森回答说。 不一会儿,一条武装捕鲸船就出现在了大家的视野里,这条船很熟练的收起风帆,航行到了舰队尾部的位置上。 大家又等了半个时辰,又回来了一条捕鲸船,但是西班牙人却还没有出现。顾绛发现,郑森的眉头好像皱起来了。 “大木,不是说西班牙人来得越慢,就越说明他们的船只的状况不好,我们就越容易获胜吗?”顾绛问道,“既然如此,那我们还有什么好担心的呢?” “我不是担心这个。”郑森摇摇头说,“我是担心时间。如今已经是正午了,要是西班牙人再不来,这一仗在天黑前就很难打完了,说不得就要打夜战了。我们的士兵并没有太多的夜战的经验。而且如果一直拖延到晚上,敌人突围逃走的机会就更大了。而且,入夜后起雾的情况也是很常见的,万一真的起了雾,那更是多半抓不到他们了。” 听了这话,顾绛也皱起了眉头。这时候山顶上的观察哨突然又猛地摇起了信号旗。 “发现了西班牙船队!”郑森右手握拳,在左手的掌心一拍道。 “还说了些什么?”顾绛赶忙问。 “西班牙人有四条巡航舰,其同一条主桅折断。八条商船,其中一条前桅折断嗯,前桅折断就意味着舰首斜桅也没法用了,难怪走得这么慢还有一条主桅断掉了三分之一。其他船只,也都有不同程度的损坏。” “太好了!”顾绛说。 这个时候,一个水兵走了过来,对郑森和顾绛说:“少将军,顾先生,我奉舰队司令杰克先生的命令,向二位传达司令官的战斗命令:命令二位立刻离开甲板,前往战斗贵宾舱室。请吧,少将军,顾先生。” 战斗贵宾舱室是一间其实很小的舱室,在郑森他们上船之前,这里都是被当做杂物间使用的。这件舱室有差不多一米厚的橡木墙壁,哪怕是最大的三十四磅的大炮射出的炮弹,而且很幸运的从空着的炮窗开口打进来,也打不穿这样厚的墙壁。 郑森站在那里有点犹豫:“现在还早吧。” “少将军。”那个水兵说,“请不要让我们为难。您要是在战斗中伤到了哪怕一个手指甲,我们就都该自裁了。”随着这句话,又有几个水手走了过来,看那情况,如果郑森继续坚持要站在甲板上面,他们大概是打算要以下犯上一下了。 正所谓识时务者为俊杰,郑森赶忙对顾绛说:“宁人兄,我们下去吧。” 战斗贵宾舱室为了保证整体性,门是直接开在甲板上的,一位水手拉开顶部的舱盖,放了一架梯子下去,郑森就和顾绛一起下到了所谓的“战斗贵宾舱室”里。 舱室很小,一边的墙上有两张吊床,当然这时候已经被收起来了,舱室里面靠着另一面的墙壁,还有一张固定在地板上的桌子,两把固定在地板上的椅子。在桌子上面固定着两个烛台在这里,为了防火灾,使用液体燃料的油灯是不太好用的。 一个水手跟了下来,帮郑森他们将蜡烛点了起来。“战斗贵宾舱室”只比甲板稍微高出了四五寸,所以虽然在高出的那部分开了窗口,但是能够透过来的亮光还是很少。所以这个舱室中,即使是白天,也是需要点蜡烛的。 “少将军,顾先生,那边桌子上有围棋,桌面上镶嵌的棋盘是生铁的,旁边的棋子是用磁石制成的,这样即使有风浪,棋子也不会乱掉。那边的书柜里也有些书。我还有其他任务,就先失陪了。”那个水手说。说完这话,他就顺着梯子又爬了上去,然后梯子被收了上去,舱口也被盖上了。 水手走后,郑森走到桌子旁边在椅子上坐了下来,对顾绛道:“宁人,要不过来手谈一局如何?” 顾绛听了笑道:“恭敬不如从命。”便也走过来坐下,两人摸出棋子来,摆好了座子,就开始了对弈。 这时候,所有的战船都张开了所有的船帆,沿着狭长的岛屿,舰队开始加速。没过多久,“奋进号”第一个驶出了岛屿的遮挡区域,而西班牙船队则出现在了她的右舷方向上。 突然出现的舰队显然让西班牙人吓了一跳。不过西班牙人还是迅速的做出了反应,他们开始努力的转向,想要和这只突然出现的舰队形成战列线对轰的局面。对于这支舰队的来意,西班牙人没有任何的误判一支以战斗舰只组成的舰队突然出现,除了是来打劫的,还能是来干什么的呢? 但是西班牙人的这个转向却做得很勉强,他们的速度太低,只有区区四节而已,在发现对手舰队之后,他们虽然试图加速,但是帆船的加速需要相当的时间,而西班牙人显然没有这么多的时间,靠着12节左右的,比西班牙人快了差不多三倍的速度,郑家的舰队用极为生硬的方式硬是抢到了西班牙舰队的前头,形成了较为典型的头优势。 欧式战舰的大部分舰炮都安装在军舰的两侧,舰首和舰尾一般来说都只有一到两门火炮。如果在战斗中,能够迫使敌舰用舰首对着自己的舷侧的局面,就意味着可以用舷侧的十几门二十门大炮,对付对手在舰首位置上的一到两门炮,这样处于舷侧对敌状态的军舰,就可以获得十倍于对手的火力优势。所以,在这个时代,舰队的各种作战机动,从根本上来说,为的就是能抢占到这样的,在火炮的射程内,用舷侧对着敌人舰首或者舰尾的位置。因为在这样的状态下,双方船只的位置看起来就像是一个大写的字母“”,所以这种优势就被叫做“头优势”,而抢占“头优势”位置的行动,往往也被叫做“抢”。 老杰克认为,“奋进号”有着最为坚固的装甲,以及最为强大的火力。在对方的速度还没有来得及提起来的时候,舰队多半能拿到几次头优势,而能否利用这样的头优势获得足够的好处,关键就在于“奋进号”的攻击能收到怎样的效果。为了提高奋进号的攻击效率,老杰克要求,“奋进号”要尽可能的从与敌舰距离更近的位置上掠过。这样做,当然会增加“奋进号”被敌人的炮火击中,甚至是被敌人直接撞上的危险。前者倒也罢了,一两门炮,而且是一两门普通的巡航舰上最多不过18磅的炮,这样的炮弹,打在“奋进号”那厚得离谱的船壳上,几乎就和挠痒痒一样。但是后者就真的麻烦了,撞击还是真的能给这条船带来很大的损伤的。既要靠的足够近,以保证射击时候的命中率,又要避免撞击,尤其是在敌军也许会有意的制造这样的撞击的情况下,这就需要非常好的操船的技巧。“奋进号”上的水手都是都是精选出来的,但郑家的西式帆船水手普遍缺乏经验,舵手什么的更是如此。所以老杰克干脆自己站到了舵把后面,以便随时接管舵盘。 “奋进号”首先从敌人打头的“女妖号”巡航舰的船头前方大约六十米左右的距离上掠过。“女妖号”上的两门12磅舰首炮首先向着奋进号开了炮。 “奋进号”巨大的舰体给了西班牙人非常大的震撼,显然,西班牙人也意识到了,舰首上的两门小炮如果发射常规的实心炮弹,根本就不可能给这样的巨舰带来什么损伤,所以,他们的第一轮射击,使用的居然就是原本应该是在进行接舷战之前使用的葡萄弹。看来,那些西班牙人如今已经将杀伤有生目标作为这次攻击的主要目的了。 不过,这个时候,大部分的人员还都躲在船舱里面,上层甲板上的人并不多。基本上只有那些上层甲板上的18磅炮的炮手,这些人也都得到了厚厚的船帮的掩护。加上六十米这样的距离对于葡萄弹还是略微远了点,西班牙人的这一轮射击,虽然有不少的葡萄弹击中了“奋进号”,但是却并没有给“奋进号”带来什么损伤。 就在西班牙人开炮后不过数秒钟,“奋进号”就打响了它的第一伦齐射,十门18磅炮,十门24磅炮依次打响,炮弹如雨点般的飞向了“女妖号”。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七十一章,优势 “奋进号”如今处在下风位置上,右舷方向吹来的信风吹动着风帆,使得军舰明显的向着左边倾斜,这使得二层炮甲板上的24磅炮的仰角天然的变得更大了,在海战中,更高的仰角能带来更大的射程,当然,再这样近的距离上,更大的射程意义不大,但是更高的仰角却给了它们在近距离轰击较高位置的目标的可能。 老杰克知道,从舰首方向上对敌舰进行的炮击,因为射击角度的问题,是很难击穿敌人的船壳,并有效的杀伤敌方的人员的。这里可以参考坦克的大倾斜装甲的效果因此这一轮的炮击,“奋进号”最主要的攻击目标并不是船体,而是“女妖”号的风帆。 这个时代的战舰是依靠风帆来推动的,如果风帆被破坏,那整条战舰的动力就会遭到严重损失,速度,转向都会大受影响,于是在和敌舰的交战中就会被动挨打。所以自从大炮被装上风帆战舰之后,针对风帆发起攻击的战术就在不断的发展。而在如今,最常用的攻击手段就是链弹。 所谓链弹就是中间连着一根铁链的两个铁球。在被火炮射出去后,它在击中了风帆之后,可以将大块的风帆扯破,使得风帆的效率迅速下降,如果击中了桅杆,甚至有可能直接打断对手的桅杆。而如果桅杆被打断了,那么敌舰的速度就真的而一旦这些西班牙军舰失去了速度,失去了机动能力,那郑家的战舰就可以轻而易举的插到他们的舰尾方向,这是几乎所有的风帆战舰的弱点,这个位置不但缺乏火炮保护,同时往往也缺乏足够厚的木板防护,炮弹从这里打进去,几乎可以一直打到船头。运气好的话,几轮炮下来,就能敲掉对手几乎全部的火炮。然后打个痛快。 “奋进号”第一轮炮击所使用的全都是链弹,而它们瞄准的也都是“海妖”号的桅杆,二十枚链弹打着旋转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飞向“女妖”号的桅杆。 海船在摇晃,要从摇晃的海船上开炮击中桅杆这样小的目标,很多时候要靠运气,不过即使没有能直接命中桅杆,基本上也都能命中风帆。二十枚链弹顿时就将“女妖”号的前桅上挂着的那些风帆扯得像是一块块破抹布。一些由24磅炮射出的链弹甚至不但是撕碎了“海妖”号前桅上的风帆,还在后面主桅的风帆,甚至是后桅的风帆上扯出了不少的破洞。 “宁人,你这不对!”郑森伸出手抓住了顾绛拿着白棋的右手,“你不找劫,就直接提子,哪有这样的规矩!” “我没有找劫材?”顾绛吃惊的说,旋即又笑道,“这外头炮打得砰砰响的,还真是难得静下心来。”一边说,一边在棋盘上细细的找了一下,然后下了一子。郑森应了一手,顾绛便又将那个劫提了回来。 “也不知道外面打得怎么样了。”顾绛道。 郑森嗯了一声,然后在棋盘上又落了一子。顾绛先看了看棋盘,又瞪大了眼睛盯着郑森,突然笑道:“一开始,某还觉得大木颇有当年谢安石淝水大战时围棋如故的气度,却不想居然也会下出这样的棋来!” 一边说,一边落下一子,然后将郑森一条十余子的大龙一颗棋子一颗棋子的捡了起来。原来刚才郑森找劫材的时候居然在已经双活了的一块棋那里却又紧了一气,结果自然是被顾绛一手提掉了整个大龙,如今这么大的一条大龙被提掉了,整个的盘面已经完全没法看了。 “这!”郑森一时间也傻了眼,然后伸手将整个棋盘上的棋子全都抹掉道:“终究是心神不定,这一局棋,你我二人,错进错出,都不知道错了多少了。其实我们的心思还都在外面不是?” 顾绛一边将棋子分出黑白来放好,一边点点头道:“确实如此,只可惜那窗户太高,这桌子却又无法移动” “这却不难。”郑森道,“桌子虽然无法移动,但是还有梯子呢。” “梯子在哪里?”顾绛问道。 郑森走到靠近舱口的那面墙上,在墙上摆弄了一下,一条折叠的梯子就从墙面上翻折出来了。 “这是为了在船出了问题,一时间又找不到梯子的时候,好让里面的人能尽快的跑出来设计的。”郑森转头向顾绛笑道。 一见这梯子,顾绛顿时就顾不得收拾棋子这样的小事了,赶忙丢下棋子,两步赶了过来道:“我先上去看看。” 说完,也不等郑森说话,就攀着梯子爬了上去,一直爬到脑袋顶着了舱门,才偏转过头来,将眼睛贴近了通气窗,往外面看。 “劳驾,往那边去一点。给我留个位置好不好。”郑森在下面喊道。 顾绛也不回答,只是将身子往一边挪动了一下。郑森见他让出了一点位置,便也从腰间摸出一支望远镜,迅速的爬了上去,也如顾绛一样,偏着头,将望远镜从通气窗中伸了出去 这时候,排在队尾的“蓝鲸号”快速捕鲸船也从“女妖”号的船头前面掠过了。因为在此前的炮击中,“海妖”号舰首位置的两门小炮已经被打掉了,所以“蓝鲸号”也敢靠的很近,用右舷的四门12磅炮向“海妖”号发射了四枚纵火弹。 所谓的纵火弹,其实就是将一个铁球烧的通红,然后再用大炮发射出去,这东西打在木制的舰船上,就有一定的机会点燃敌人的船只,引起火灾。 不过这四枚纵火弹中的三枚都打在“海妖”号的船帮上,然后发生了跳弹,落进了海里。只有一枚先是打在了舰首斜桅上,然后反弹到甲板上,然后然后产生了什么样的效果,郑森就看不到了。 在被十条敌舰从舰首位置一顿猛打之后,“海妖”号遭到了重创,它的前桅杆倒了,如果不是水手们反应够快,迅速的砍断了缆绳,要不然,连带着舰首斜桅和其他的几根桅杆都保不住,都会被它扯断。甚至整条船都会受到威胁。前桅杆挂着满帆掉进了海里,巨大的阻力作用下它甚至可能直接把船拉翻。 失去了前桅实际上就等于失去了前桅加上舰首斜桅,再加上其他的两根桅杆上的风帆也遭到了严重的破坏,“海妖”号此时已经相当于损失了一半以上的动力了。尤其是失去了系在前桅和舰首斜桅之间的三角帆,这使得这条战舰完全损失了逆风航行的动力,这样一来,这条船在进行机动的时候,也就会变得格外的笨拙。 “这条船已经没有太大的威胁了。”郑森忍不住说。 “大木,把望远镜给我看看好不好。”顾绛一只手抓着梯子,一只手伸了过来。 第一轮的攻击应该说相当的成功,在这一轮的攻击中,郑家的船队重创了敌舰“海妖”号,虽然这条船还保有大部分的火炮,人员的损失应该也不会太大,但是丧失了大部分动力的“海妖号”已经不可能跟得上海战的节奏了。而郑家的舰队只有一条武装捕鲸船被“海妖号”舰首的12磅炮击中,损失了两个水手。其余的军舰几乎可以说是毫发无伤。 这时候在“奋进号”的带领下,郑家的舰队开始进入第二个转弯。转弯会消耗军舰的动能,使得速度下降,当然,这个转向之后,郑家的船队处在了西班牙人的北方,靠着东北风的吹动,舰队的速度能够渐渐恢复,但是这需要时间,而此时,西班牙舰队显然也在抓紧一切时间提高舰队的速度。“海妖号”和另一条叫做“英勇”号的,原本就在此前的风暴中失去了主桅杆的巡航舰被留了下来,和其他的八条武装商船,编成了一队,剩下的两条巡航舰则加快了速度,脱离了其他船只。 “那两条船是想要逃跑吗?”顾绛问道。 “应该不是,他们如今大概是将手里的船依照速度的不同,分成两个组,然后相互配合作战。”郑森说,“这样如果我们现在集中力量去攻击它们的白银船,这两条巡航舰就能从侧面杀过来给我们制造麻烦。” “哦。”顾绛点了点头,又问道:“大木,要是你是司令,面对这样的局面,你打算怎么办?” “我?”郑森想了想道:“我会让奋进号加速脱离编队去追赶那两条敌舰。无论是速度,还是火力,奋进号都能压倒那两条敌舰,事实上,他们的火炮根本就没有能击穿奋进号的船壳的可能。作为大型巡航舰的奋进号,本来就是专门针对各种巡航舰设计的巡航舰杀手。而其他的巡航舰和武装捕鲸船则留下来,攻击剩下的船只。敌人剩下的两条巡航舰都遭受过重创,也是挡不住我们的进攻的。” “发旗语给伏波号巡航舰舰长王大锤,让他暂时指挥舰队作战!让奋进号加速脱离编队,我们去将那两条巡航舰彻底干掉!”在后甲板上,老杰克意气风发的发出了这样的命令。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七十二章,巡航舰杀手 在东北信风的吹动下,“奋进号”那灰色的风帆胀得满满的,飞剪形状的船头轻快地划开水面,留下一道泛着雪白的浪花的航迹。因为采用了大长宽比,形状复杂当然这也意味着更多的工艺和更高的造价的飞剪形船首,以及缓慢内收的船尾,所以这条船在有合适的风的时候甚至可以达到十三节左右的速度。这个速度,和后世的飞剪船的十五节以上的速度还有明显的差距无论如何,一条战舰不可能将干舷搞得和经典的飞剪船那样低,但是相比这个时候的普通战舰,却已经有着明显的速度优势了。要知道这个时代的主力战舰一般来说也只有六到七节的速度,即使是以速度见长的巡航舰,速度一般也不会超过十节。而且这个数字还是船只刚下水时候的数字,随着船只在海上服役的时间的增加,船底下一般都会生满藤壶之类的东西,于是原本平滑的船底就会变得坑坑洼洼,在海中航行的时候的阻力自然也大为增加,这时候,即使是巡航舰,多半也跑不出九节的速度了。 相比“奋进号”,西班牙人的几条军舰都有着更沉重的历史积淀,也就是说,他们都是老船,它们的船只的状态都比不上“奋进号”。虽然更熟练的水手在一定程度上可以弥补一点,但是十三节和九节不到的速度之间的差距还是太大,这已经不是操船的技巧能够弥补的了。 “奋进号”很快就追上了还在加速的两条西班牙巡航舰。不过在试图抢占头的时候,却遇到了一些麻烦,那两条西班牙战舰上面的指挥官都相当的有经验,虽然速度不如“奋进号”,但是他们依靠合适的,非常有预见性的转向,却一次又一次的避免了被“奋进号”抢到头位置。几乎每一次,“奋进号”毕竟他们的时候,他们都成功的与“奋进号”形成了平行航行的局面。 在进行了几次无结果的抢之后,老杰克不得不承认,在如何控制船只方面,西班牙海军的水平的确要比郑家,也比他当年手下的那些海盗都强,不愧是受过职业训练的正规军。 “既然无法用技巧来获胜,那就用力量来破局吧。”老杰克这样想着,就下达了准备进行炮战的命令。 老杰克并没有立刻逼近西班牙军舰,他希望先控制好距离,利用“奋进号”船更大,也更稳定的优势,在更远距离的炮战中首先给西班牙人足够的杀伤。而且相比西班牙人,采用内层炮管整体锻造钻孔,双层炮管,铁丝缠绕工艺,以及使用了最新的发射火药的18磅炮,在射程和威力上,相比西班牙人的火炮都有着明显的优势。甚至仅仅就射程而言,“奋进号”上的18磅炮甚至比24磅炮还要大不少目前郑家还没有锻造24磅炮的内炮管的能力。如果不是因为最新的18磅炮的产能问题,老杰克一度都想要把下层甲板的24磅炮也换成18磅炮。反正在远东,还没有18磅炮无法击穿的船只。 理想状态下当然是先用链弹破坏对方军舰的风帆了,不过链弹在远距离上的精度就是个笑话,所以一开始,“奋进号”使用的还是普通的实心炮弹。士兵们将用丝绸药包包好的发射药塞进炮膛,然后用推杆压到位,再将一个软木的托盘塞进炮膛,然后再将一个18磅的铁球装进了炮管。 “一号火炮准备完毕!” “三号火炮准备完毕!” “五号火炮准备完毕!” 各个炮位上都响起了炮手们的呼喊声,同时,每门炮的炮长都举起了红色的小旗,示意炮组已经做好了射击准备。 “开火吧。”老杰克说。 然后一串闷雷般的炮声响了起来。 “该死,到底打中了没有”顾绛急得跺了跺脚,结果差点从折叠梯上栽了下去。 “不要急,等硝烟散开了,自然看得到。我们在上风方向,硝烟散的很快的。”郑森说。 硝烟很快散开了,顾绛举着望远镜看了半天,却不说话。 “到底打中了没有?”郑森问。 “我看不清,晃得太厉害了。”顾绛说。 郑森手上的这支单筒望远镜有着十倍的放大倍率,对于手持望远镜来说,这个倍率几乎是最大的可用倍率了,因为在这个倍率下,手稍微有点不稳,望远镜中的图像就已经晃得很厉害了。在船上用这样的望远镜就已经需要一点铁手功了,而此时,为了保证能在梯子上站得稳,顾绛还需要用一只手扶着梯子,只用一只手端着望远镜,要是看得清楚,那就怪了。 郑森笑了笑,从顾绛那里接过了望远镜,向西班牙军舰望了过去。 “第一轮未能命中。”郑森说。 “可惜!希望”顾绛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新的一轮炮声打断了。 “三号炮组命中一发!五号炮组命中一发!其他近失!”桅杆上的瞭望员喊了起来,他们的视线不会被硝烟挡住,能够以最快的速度报出射击的结果。 “很好!”第二轮射击就有炮弹命中,这让老杰克很满意。虽然老杰克一直觉得郑家的水手的水平不够好,但是对于郑家的这些半大孩子炮手,他的评价却一直不错。在他看来,这些学过了三角学之类的东西的炮手的水平不但明显高于当年他手下的那些海盗,甚至可能已经比大多数欧洲国家海军中的炮手都要强了。但即是如此,在这样较远的距离上,能够在第二轮的炮击中就命中目标也是大大的超出了老杰克的期望。 虽然距离很远,但是郑家的18磅炮还是轻松的就击穿了西班牙人的巡航舰巡航舰为了高速度,船壳的厚度自然被牺牲了不少的船壳,在西班牙人的侧舷上打出了两个大洞。穿透船壳的炮弹,一家伙打倒了五六个西班牙炮手,还打坏了一门大炮。另外,乱飞的船壳碎片也让好几个人不同程度的受伤。 在这样远的距离上,这条挂着他们不认识的红旗的巨舰射出的炮弹还有这样的射击精度和威力,这大大的超出了西班牙人的预料。混乱之中,西班牙人的两条巡航舰也开始开炮还击。西班牙的这两条巡航舰同样有两层炮甲板,火炮的数量其实也不比“奋进号”少太多。奋进号有四十二门大炮,其中两舷各二十门,而在首尾位置上还各有一门24磅炮。西班牙的巡航舰上则有三十二大炮,其中舰首两门12磅炮,下层炮甲板每侧各有七门18磅炮,上层炮甲板每侧各有八门12磅炮。两条船加起来在同一舷侧就有二十九门炮有一门炮已经损毁,单就火炮的数量来说,甚至比“奋进号”一侧的二十门炮还要多一些。但是相比“奋进号”上的18磅炮和24磅炮,他们的军舰上的火炮却要小不少。而且,无论是12磅炮还是18磅炮,在这样的距离上都没有可以和“奋进号”的火炮相比的精度和威力。 两条西班牙巡航舰发动了一轮炮击,只是因为距离远了些,他们的炮弹虽然采用了强装药,虽然靠着处于下风位置,船只的倾斜给他们的火炮增加了仰角,但是他们射出的炮弹还是落在了距离“奋进号”足有好几十米的地方在这样的距离上,他们几乎不可能有效的向“奋进号”发起炮击。 就在西班牙人打出第一轮齐射之后不久,“奋进号”就再次打出了齐射,丝绸药包的使用使得“奋进号”发起炮击的速度几乎是西班牙人的两倍。在这一轮炮击中,有又一发炮弹命中了对手。 西班牙军舰开始试图向着“奋进号”靠拢,因为他们意识到了,继续在这样远的距离上对轰,几乎就等于挨打不还手。所以西班牙人希望能尽快拉近和“奋进号”的距离,以便发起真正有效的炮击,甚至是接舷战。 但西班牙人却注定要失望了,因为“奋进号”要比西班牙的这两条巡航舰都要快很多。这就意味着,在“奋进号”不打算和西班牙人进行近距离战斗的情况下,西班牙人根本就不可能逼近“奋进号”,而在“奋进号”不打算结束战斗的前提下,西班牙人也无法逃离战场。从这种意义上来说,以“奋进号”为代表的“大型巡航舰”就是普通巡航舰的天敌,就像最大的海豚逆戟鲸是其他各种海豚的天敌一样。 就在西班牙人努力的想要靠近“奋进号”的过程中,“奋进号”又连续打出了四轮齐射,这四轮齐射中只有两轮击中了敌舰,而且每次也只有一枚炮弹命中。不过老杰克知道,“奋进号”上的18寸炮的炮弹有着怎样的威力,能带来怎样的死亡。 “奋进号”一直盯着带头的那条西班牙巡航舰打,而此时在后面一点的那条目前为止还毫发无伤的巡航舰似乎也渐渐靠近了一些。 “告诉舰长,让西班牙人靠上来一点,另外,让下层炮甲板里的24磅炮做好近距离射击的准备。”望着正在努力靠近的西班牙军舰,老杰克发出了这样的命令。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七十三章,勇气和绝望 “大木,你看,那条西班牙船靠近过来了!”顾绛突然发现另一条西班牙船正在靠近,便赶忙对郑森说。 郑森扭过头看了那边一眼,不以为意的道:“西班牙人的船比我们慢不少,他们靠不上来的,不用担心。”便又转过头去观察对最前面的那条西班牙巡航舰的打击效果了。 在这期间,“奋进号”又先后打出了五轮齐射,又有四发炮弹击中了那条可怜的巡航舰。在那条巡航舰的右舷上砸出了四个大洞,并摧毁了至少三门火炮。郑森估计,这样的炮击再来个几轮,那条巡航舰右舷能发挥的火力只怕就连十分之一都剩不下了。到那时候,真是想要怎么蹂躏它就真么蹂躏它,想要让它摆出什么姿势来,它就必须摆出什么姿势了。 “大木,那条船更近了。”顾绛又喊了起来。 郑森将目光再次转向另一条西班牙军舰,看到她却是比刚才靠近了很多。 “没道理能让她这么快就靠近过来呀。”郑森想。 “我们是不是该想办法提醒一下杰克船长?”顾绛说。 “没必要,杰克船长的视野比我们好多了,我们能看到的情况他全都能看到,而且在这方面他也比我们更有经验。我想他让这条西班牙船只靠上来,一定是有他的想法的。”郑森说道。 “那大木你觉得,杰克船长这样做是为了什么呢?”顾绛又问道。 “也许,杰克船长是想要仗着我们的船结实,想要一次把这两条西班牙军舰都留下来吧。”郑森想了想这样回答到。 “打完这一轮之后,让上甲板的18磅炮换链弹,准备炮击跟上了的那条西班牙军舰,要对准了桅杆打,我们这一次一定要打瘫痪这条西班牙船,然后再赶过去,把那条已经快死了的家伙也留下来!”老杰克望了望那条正在逼近的西班牙军舰,下达了这样的命令。 老杰克知道,如果他一直保持着和两条西班牙军舰的安全距离,谁靠近一点就先打谁。那么他肯定可以毫无危险的将着两条船打得丧失战斗力。但是单靠实心炮弹,能做到的极限也就是这样了。靠实心炮弹是不可能击沉这两条巡航舰的,甚至于也不太可能使她们失去航行能力,到了那个时候,西班牙人一定会转进的。如果他们分开逃跑,那么“奋进号”在最多只能留下其中的一条军舰。更何况,西班牙人来得比预想的晚一些,现在已经是下午了,如果海战持续到日落,那很多西班牙船只就都可能靠着夜色的掩护逃走了。那些船上装满了白花花的银元,打劫它们几乎就是老杰克一辈子的梦想。为了更得的胜利,为了光荣和梦想,老杰克需要速战速决。 上甲板上的十门18磅炮很快就又打出了一个齐射。然后炮手们迅速的开始清洁炮膛,并开始给这些大炮装填链弹。老杰克这个时候并没有举起望远镜来查看刚才的那一轮齐射的战果,而是死死地盯着正在继续靠近的另一条西班牙巡航舰,那条船正在向着“奋进号”的尾部靠近,似乎想要插到她的后方,和她的舰尾形成一个头。 “一号炮组准备完毕!” “三号炮组准备完毕!” 上甲板上左舷的十门大炮已经完成了装填,此时那条西班牙军舰也开始向左边急转试图将舷侧对准“奋进号”的舰尾。 “左侧抛锚,向左侧急转!”老杰克下令道。 锚链被抛了下去,同时舵盘向着左边打满。“奋进号”以惊人的速度完成了一个向左的转向。 “砍断锚链!射击!”老杰克喊道。 不过这已经不需要他来指挥了,所有的士兵在刚才的转向中都已经明白了他的用意。而这个时候,完成了向左急转的“奋进号”和向右急转的西班牙巡航舰正好形成了舷侧相对的形势,双反的距离也只有不到五十米。因为处于下风位置,加上转向导致的船体倾斜,“奋进号”的左舷被抬升了起来,这也让“奋进号”上甲板的火炮有了更大的仰角。 “轰!” 十门18磅炮依次打响了,在这样近的距离上,这些炮弹获得了非常好的命中率,那条西班牙巡航舰的主桅和前桅当场就折断了,后桅杆也被打断了上面的三分之一。 这时候西班牙人的15门大炮也打响了,他们原本打算对着“奋进号”一般来说不会有什么太厚的船壳的尾部开火,所以装填的也都是实心炮弹,这些12磅和8磅的铁球就像暴雨一样砸在“奋进号”的船壳上,发出沉闷的撞击声。 然而,出乎西班牙人预料的是,即使是在这样的距离上,他们发射的炮弹仍然没有哪怕一发能打穿“奋进号”的船壳。有些12磅的炮弹甚至直接从“奋进号”坚硬的船壳上弹落到了海里,以至于一些西班牙人忍不住惊呼道:“天呀,这船的外壳该不是铁的吧?”也因为这一句话,“奋进号”获得了她的第一个外号:“老铁甲舰”。 西班牙人并没有时间去惊叹“奋进号”的坚固,因为此时“奋进号”二层炮甲板上的炮窗被打开了,十门24磅炮向着这条西班牙船打出了致命的一击。 在这样的距离上,炮手几乎都不用瞄准,十枚24磅的大铁球狠狠地砸在了西班牙人的军舰上,轻松的就撕开了她脆弱的船壳,在这条西班牙军舰的炮甲板里面淌除了十条血胡同,然后又狠狠的撞击在西班牙军舰右侧的船壳上,又被狠狠反弹回来仅仅是这一轮炮击,“奋进号”就给这条西班牙战船带来了一百多的伤亡。 “这条船跑不了了。不用管他们了,我们去干掉那条军舰!”老杰克兴奋的大喊了起来,顺手摸出插在腰间的酒壶,狠狠地喝了一大口:“全速前进!我们靠近上去,就用这样的齐射,打烂那条西班牙战舰!” 然后这个老海盗干脆在后甲板上唱起了歌:“我们是海盗,凶猛的海盗,左手拿着酒瓶,右手捧着财宝” 那条西班牙船当然也注意到了这边的变化,也看到了仅仅只是一轮对射,他们的友舰就被打瘫痪了,“奋进号”可怕的打击力让所有的西班牙人都倒吸了一口冷气。于是这条叫做“决心”号的巡航舰开始试图加速离开战场。但是“奋进号”惊人的速度却让他们迅速的明白了,他们根本就没有脱逃的可能。 “向他们喊话,要求他们砍断桅杆抛锚投降。我想他们应该已经知道了,他们不可能是我们的对手,我们要消灭他们,比唐璜要诱骗一个不谙世事的小姑娘上床都容易。”老海盗哈哈大笑道,嘴巴里的金牙在阳光的照射下闪闪发光。 老海盗当过这船上几乎所有的水手的老师,当初,除了教那些水手学航海技能之外,他还教他们学英语和西班牙语。老海盗在教这些外语的时候,通常所采用的教材都是一些带着某种颜色的故事。当然,老海盗也顺便学了一些汉语,所用的教材吗,自然是有明一朝文笔上最为出色的一部金瓶梅了。 因此,当老海盗说起唐璜这位欧洲传说中每天晚上,在他的床上都要换一个被他花言巧语骗来的女人的花花公子的时候,所有听到这话的水手们都跟着这老海盗哈哈大笑了起来。借助顺风的优势,等“奋进号”逼近到了一定的距离的时候,几个大嗓门的水手就开始朝着西班牙人喊话劝降了。 不过西班牙人并没有立刻砍断桅杆,甚至连收起风帆这样的事情都没有做,他们只是在桅杆顶上升起了一面血红色的长三角形的旗帜。这面旗帜只有一个意思,那就是:战斗到最后一人,宁死不屈! “圣乔治旗,战舰的勇气和绝望!真没想到会在这样的战斗中,看到这样的旗帜。”老海盗望着这面迎着海风烈烈飘扬的旗帜,不由得收起了脸上的笑意。他立正站好,然后对水手们说:“首先,让我们鸣响礼炮,向这些有着不屈的信念和勇气的对手致敬。” 所有的四十二门火炮,全部作为礼炮依次鸣响。当最后的礼炮声沉寂下去之后,老杰克从腰间拔出指挥刀,指向前面的西班牙战舰道:“小伙子们,现在让我们来完成我们的使命消灭他们!” “奋进号”继续从左舷方向,也就是西班牙人的右舷方向毕竟对手。“决心号”在此前的战斗中,右舷已经多次被击中,损失了好几门大炮,而且士兵们也多有伤亡,这使得他们的右舷上自卫的火力被大大的削弱了。再加上此前的战斗已经证明了,西班牙人的12磅炮和18磅炮都不足以威胁“奋进号”,所以老海盗干脆顶着决信号的炮击,将双方的距离拉近到了不到百米,然后用左舷的二十门大炮朝着“决心号”连续打了五轮齐射。 五轮齐射之后,“决心号”上面所有的炮火都哑了。 “继续靠近,用葡萄弹将他们的甲板扫荡一遍。然后让陆战队的小伙子们准备登船。”杰克船长说。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七十五章,收获 等到水兵们将那些西班牙船只全都处理好了,天色就已经完全黑下来了。这是个没有月亮的晚上,所以虽然因为这个时代没什么大气污染,大气的透明度远超后世,所以满天的星星都显得格外明亮,但是海面上还是一片黑暗,如果不是因为那条早已被抛弃的西班牙巡航舰还在熊熊的燃烧,那整个的大海上就真的是伸手不见五指了。 为了保证船只在这样的黑暗中,不会发生碰撞,每一条船,都在桅杆顶上挂上了几盏灯。 “大木,你猜猜这些船上面有多少银子?”顾绛望着不远处的一条西班牙武装商船,这样向郑森问道。 “这我可猜不到。”郑森摇了摇头说,“不要急,现在,他们还在清查船上的人员和物品。谁知道这些船上还有没有什么隐藏的危险呢?我估计明天一早我们就能知道我们这次获得了多少东西了。” 就像郑森估计的一样,一夜之后,第二天一早,就有人把这次的俘获的物资的清单交给了他。 “银币五千一百箱,约五百二十万枚金币一百箱,约五万枚还有硝石十万石还有蔗糖八万石阿森呀,这次我们可赚大了!哈哈哈哈!”郑芝豹毫无形象的哈哈大笑了起来。 郑森听了,也不禁莞尔。这一趟行动,截获的白银大概相当于每年流入中国的白银的四分之一。考虑到这完全是没本钱的买卖,所以算起来已经接近郑家一年通过各种贸易能够得到的利润的总和了。而郑森他们仅仅用了一天时间,就抢到了这么多的钱。 “老天呀,”顾绛也忍不住感叹道,“这怕是跟朝廷每年花掉的辽饷差不多了吧?” “没有。”郑森摇了摇头,“辽饷还要更多一点。不过宁人你也知道,辽饷真正发到士兵手上的,怕是三分之一都没有。要是说发到军中的辽饷,我们这次所得倒是更多一些。” “三分之一?”顾绛摇了摇头,“能有五分之一就已经不错了。只是这西班牙国居然能有这么多的银子?” “西班牙人在那边的美洲,也就是我和你提到过的,他们用天花吧人家杀了个精光的地方,有不少的大银矿,每年的白银产量高达近两千万两。整个世界,一半多的白银都是那里出产的,你说他们还能没有银子?”郑森道。 “他们被抢了这么一家伙多半不会善罢甘休。下一步我们怎么办?” “怎么办?”郑森笑了,“先带着这些船回大员,然后舰队也需要好好休整一下。当然,这过程中,我们也可以通过其他人和西班牙人接触一下,和他们谈谈,等我们修整好了,就再出来抢西班牙人一把,相信到那个时候,西班牙人会低头的。好了,宁人,我想你肯定没见过几百万枚银币堆在船舱里是什么样子吧?要不要一起去看看?” “确实是没见过。”顾绛也笑了起来,“想来大木出身豪富,应该是见过的吧。” “老实说,这些年来,从我手里流过的银子还真有这个数字。”郑森笑道,“只是这么多的银子堆在一起,我却也是没有见过的。我看很多书上说,大堆的银子堆在面前,能让人混乱迷惑,魂不守舍。所以倒也很想去试试看。” 顾绛听了,笑道:“若是这样说,那我也是一定要去看看试试了。” “四叔,要不我们一起过去看看?”郑森道。 “哈哈,要说我也从来没有一次见到这么多银子过,确实应该过去看看,开开眼界。”郑芝豹也这样笑道。 几个人就从“奋进号”装饰华美的会议室里走了出来,这时候也早就有士兵放下了小船。郑森等人乘上小船,两个水手摇起了船桨,小船就朝着那边的一条西班牙宝船驶去。 小船很快就靠上了那条西班牙宝船,郑森等人登上了船,看见甲板上正一片忙碌。水手们正忙着修复这些船只的桅杆。修复的方法是将断了的桅杆断掉的地方顶在残余的桅杆底部,然后用几根缆绳借助绞盘,小心翼翼的把它拉得立起来,然后再将它绑在残存的桅杆上固定好。这样的桅杆强度当然无法保证,甚至都不能挂满帆,但是,有了他们,至少船就能动一动了。 除了修理桅杆的人,还有一大堆的水手也正在忙着用备用的木板修补被炮弹打坏了的地方。一个模范军陆战队的军官带着几个士兵走上前来,向郑森举手敬礼道:“少将军好!” “辛苦了!”郑森也举手向他还礼。 “为华夏努力!”那个军官立刻回答说。顾绛知道,这句话是“模范军”的口头禅,“模范军”的战士们在受到表扬,慰问的时候,都要说这一句。同时他也注意到这个年轻的军官衣领上的一个小小的三角星,这说明他是一位模范军少尉,也就是百夫长之类的军官。 “吕正行少尉,请带我们去看看这船上的缴获。”郑森说。 “好的,少将军。请跟随麾下往这里来。”吕正行少尉回答道,接着他转过身,朝着通往下层的舱口走去。 “少将军,这里的楼梯被我们的炮弹打坏了半截,我们虽然修了一下,但是没有扶手,您要小心点。”吕正行一边带头往下下,一边对郑森他们说。 几个人下到了船舱里,就有一个士兵递上来一盏明瓦风灯。吕正行提着风灯在前面带路,一直走到一道门前。在这道门上挂着两把大锁,上面还贴着封条,有好几个背着枪的士兵正看守在这里。 “打开门,让少将军清点一下。”吕正行道。 几个士兵看了看郑森郑森客串过他们的老师,所以他们都认得他然后其中的一个就拿出钥匙,揭开封条,打开了第一把锁。接着吕正行也走上前去,掏出钥匙打开了第二把锁。接着两人一起用力一拉就将门拉了开来。 大门拉开后,里面露出了一个黑洞洞的舱室,借着吕正行手里的风灯的灯光,郑森等人隐隐的看到里面堆满了大大小小的箱子。 “少将军,这里面有730箱银币,以及十四箱金币。其中大箱子都是银币,小箱子都是金币。”吕正行介绍说。 “很好。”郑森点了点头,走到了一个大箱子旁边,顾绛和郑芝豹也走了过来。 吕正行掀起了箱子盖,将风灯移了过去,照亮了满箱子的银币。不过因为这灯光的亮度毕竟有限,所以,这满箱子的银币倒也并没有什么熠熠生辉之类的。 郑芝豹伸出手拿起了一个银币,先是在手里掂了掂,然后用手指甲尖捏着银币中心,放到嘴边使劲的一吹,又将它拿到耳边听了听,然后满意的点了点头道:“成色还不错。”接着就将这银币叮的一声抛进了箱子里。 “那边的箱子里是金币了?”郑森指着一个小箱子问道。 “是的,少将军。”吕正行回答说。然后他走到那个箱子前,打开了箱子,并将风灯移了过去。 随着灯光照进箱子里,一股柔和的黄光便从箱子里面反射了出来,几乎把站在旁边的吕正行的脸的映黄了。 郑森走上前去,看了看,然后转头对顾绛笑道:“果然金子比银子要好看点。”接着就又转头向吕正行问道,“不是还有硝石的吗?在哪里?” “少将军。硝石并没有和这些东西放在一起。而是单独放在一条船上。”吕正行回答说。 “啊,也是,是我糊涂了。”郑森笑道,“硝石自然不会和这些东西放在一起,否则万一发生了火灾,那不是麻烦大了?” 一边说,郑森一边伸手从箱子里摸起一个金币,看了看,又递给了顾绛。顾绛看了看道:“我看不出黄金的成色什么的。” 然后就将金币递给了一旁的郑芝豹。郑芝豹接过来看了看道:“成色比日本的小判好不少。”然后就顺手将它抛了回去。 郑森又环视了一下船舱,问道:“要不要都打开看看?” “算了吧。”顾绛说,“黑乎乎的额,也没什么好看的。” “不错。”老杰克插嘴说,“还是等回到了北港,把这些东西抬到码头上堆起来,然后在太阳下打开,那才是对了,少将军,您能不能帮我找位画家,然后我踩在这些宝箱上面,让他给我画上一张画像,这样我就可以拿着它” 就在郑森他们在检视自己的战利品的时候,弗朗哥的那条受损严重的巡航舰也正在向着南方航行。 “怎么样,没有什么发现吧?”弗朗哥从船舱里出来,对站在船尾的三副,不现在是大副的卡瓦略原来的大副和二副都死了问道。 “船长,什么都没有发现。”卡瓦略回答说。 “什么都没发现,就是最好的消息。”弗朗哥说,“等到后天,我们就能进到赤道无风带了。他们可轻易不会进到这里来的。” “是的船长。”卡瓦略说,“只是我们的船很多地方的损坏太严重了,我们也没有足够的木材来修理好它。” “这样呀?”弗朗哥想了想道,“我记得再往南边,明天我们就能靠近几个小岛,岛上有树木和一些土著。我们可以到哪里弄些木头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七十六章,西班牙人的反击 克里斯丁不是第一次到北港了,作为一个葡萄牙海商,他每年都会到北港来进行贸易。不过每次到达北港的时候,他都能发现北港的变化。 “北港真是发展得快呀,如今已经远远超过了澳门。再过些年,怕是就连泉州都要被它比下去了。”望着繁忙的北港码头,克里斯丁对自己的合伙人拉法内利说。 “我听说他们和西班牙人打起来了?”拉法内利问,“不知道结果会怎么样。” “结果?我的朋友,这还能有什么结果?”克里斯丁说,“其实这些中国人并不关心你对他们领土外的侨民干了些什么。其实若干年前,西班牙人就有过一次大规模屠杀中国侨民的事情,但最后,中国也并没有追究他们。” “可是这次不同了,我听说郑家的舰队,”拉法内利四下里望了望然后说,“袭击了西班牙的船队,一家伙捕获了四条商船。” “那有什么?郑家是商人,无非就是想要借这个机会,敲诈西班牙一家伙。最后双方还是会妥协的。你看,西班牙人肯定没力量来攻击泉州和北港。别的不说,就北港的这座棱堡要塞,那上门可都是24磅的重炮,西班牙在远东所有的军舰加在一起,都打不过这座要塞。当然,西班牙人在马尼拉的那座要塞一样是坚不可摧的。我的朋友,你知道,对付这样的要塞,除了靠着长期的围困,一直围困到要塞中的人都死于饥饿之外,大家都基本上没什么别的好办法。而无论是郑家,还是西班牙,其实都难以采用这样的长期围困的手段。既然大家都无法消灭对方,那么除了谈判,还有什么别的可能呢。不过,为了在谈判中占据上风,他们首先还是要好好的打一场的。对我们来说,持续的时间越长越好。不是吗?”克里斯丁笑道。 拉法内利点点头,他知道克里斯丁的意思,西班牙人是不可能停止和中国的贸易的,如果没有了精美的丝绸c瓷器,整个远东殖民地的意义都消失了一大半。所以如今西班牙人一边和郑家处于战争状态,一边却通过克里斯丁这样的葡萄牙商人,甚至是荷兰商人做中介,来从北港或者泉州购进货物。如今克里斯丁做的就是这样的买卖。北港距离马尼拉并不远,十来天就可以跑一个来回,而郑家舰队也没有直接封锁马尼拉的港口。这种买卖又安全有能赚钱,所以克里斯丁自然是希望郑家和西班牙人的这一战拖得越长越好。 “你看那是?”拉法内利突然看到一支船队驶入了北港。 这是一支有二十多条船的大船队。随着这支船队的出现,北港码头上顿时响起了一片欢呼声。 “你看那些船,那不是西班牙人的白银船吗?那些中国人击败了西班牙的白银船队,并且捕获了他们!”法拉内利喊道,“天呀!西班牙人这次可亏大了!他们一定会发疯的吧?” 阿奎拉总督真的觉得自己要发疯了,在几天前,白银船队迟迟没有到来的时候,他就有一点担心了,而就在刚才,他得到了坏消息一些去了北港的葡萄牙商人宣称,他们在北港看到了被郑家舰队俘获的白银船队,包括八条白银船和两条巡航舰。这个消息意味着整个的白银船队已经全军覆没了。 仅仅是这一只船队的损失,就已经不比阿奎拉此前组织的那次对华人的屠杀中掠夺到的钱财少多少了。再加上禁运带来的损失,这次对华人的屠杀带来的损失已经超过它的收益了。而且随着战争的继续,禁运的持续,这种损失还在继续扩大。 阿奎拉知道,自己低估了郑家的力量以及他们的行动能力,已经对西班牙造成了很大的损失,如今之计,也只能尽快的和郑家达成新的和平,否则,如果不出意外的话,自己的这个总督估计也已经做到头了。 但是郑家原先提出的那个条件实在是太过苛刻,以至于阿奎拉如果同意了这样的条件,那也一样会断送掉自己的政治生命,而要保住自己的政治生命,那就必须保证,他和郑家达成的协议必须是一个“平等的协议”。 但是阿奎拉知道,在如今的局面下,他不可能得到什么“平等的协议”,在战场上处于劣势的一方,怎么可能获得“平等的协议”呢? “我觉得,我们必须想一个办法,通过一次海上决战,一举击败郑家的那只舰队,只有这样,我们才能获得一个能让人接受的和平。而如何击败郑家的舰队,诸位有什么办法吗?”阿奎拉总督向正在参加会议的那些人问道。 “总督先生,我有一个想法。”一个人说。 “哦,博格先生,您又有什么想法了?”阿奎拉皱起了眉头。他当初自己做出屠杀华人的决议,导致了如今这样麻烦的局面,很大程度上都是因为这个家伙的怂恿。 “总督先生,如今的问题是,我们在战场上蒙受了损失,但是郑家却在战争中获利了。所以在这样的情况下,郑家肯定不会有议和的诚意。要议和,我们就必须能给郑家造成相当的损失才行。”博格说,“所以,我认为,我们的舰队应该主动的去打击他们,而不是被他们牵着鼻子到处乱跑。” 阿奎拉总督听了这话之后,想了想道:“尼尔森上校,我们的舰队有没有直接攻击敌人的港口,或是封锁它的力量?” “总督先生,”尼尔森回答说,“我们的舰队自然比那些海盗的舰队更强大,但是攻击他们的港口却非常难。依照现在我们得到的情报来看,无论是北港,还是泉州,都建有坚固的炮台。我们的军舰如果要向港口发起攻击,就必须和这些炮台作战那简直就是所以,直接攻击这些港口难度非常大。” 阿奎拉点了点头,他知道,让海军的舰队去死磕海防炮台,那几乎就是自杀性的行为。炮台的位置更高,所以在使用同样的火炮的时候,炮台的射程是明显要优于舰炮的而且作为射击平台,军舰是晃动的,炮台却是稳固的,所以在射击精度上,炮台也能压倒舰炮更不用说,炮台以大地为承载,可以近乎无限的堆防御,军舰最多有一米左右厚度的木板来防炮击,但是炮台那边,只要有需要,在大炮前面垒起几米厚的花岗岩做掩体都没问题。所以,一般来说,要攻占海防炮台,只能依靠陆军的迂回攻击,光靠舰队去硬干,那几乎就是去给敌人送勋章的了。而通过陆军迂回攻击,西班牙在远东才多点军队,根本是想都不用想了。 “总督先生,我的意思并不是去攻击北港和泉州,这样做在军事上,我们很容易陷入到当初荷兰舰队的困境中。而如果试图封锁这两个港口,很可能还会导致那些急于和他们贸易的家伙向我们宣战。我们不能这样攻击他们,而是向他们学习,主动去攻击他们的商路。总督先生,我想,郑家的那只舰队刚刚两次袭击了我们的商船队,他们也不可能毫无损失。在经过了这么多的战斗之后,无论是他们的船还是人,都需要休整,在今后的一段时间内,他们多半不会出现在海上。和我们一样,有一条贸易线路对于郑家来说也非常重要,那就是他们通往日本的航线。总督先生,您知道这条航线以前每年都能给他们带来巨额收入。而且因为日本幕府如今的锁国政策,我们也无法和日本人进行贸易了,所有的对日贸易就都被郑家控制了。所以,郑家在这条航线上获得的收益肯定比前些年更大。我们可以趁着他们的舰队在修整的时机,袭击他们和日本之间的贸易线,俘获他们的商船。这样一来可以弥补我们的损失,二来也可以让他们明白,战争不是只会伤害到我们的利益。我相信,如果我们能切断他们和日本之间的贸易线路,就一定能让他们坐到谈判桌前面来,而且也能让他们在提出条件的时候,更务实一些。” 听了这话,阿奎拉点了点头,然后又对尼尔森上校说道:“上校,您觉得袭击郑家和日本的贸易线的这个建议如何?” 尼尔森上校想了想道:“这个计划可行。而且,我们还可以通过打击这条贸易线,将郑家的舰队引诱出来,然后一次性的干掉他们。” “法比奥先生,我们的这些战船还需要在船坞里修理多久?”郑森问道。 “啊,少将军,您要知道,每条船的损坏程度都不太一样,比如说奋进号,只有一点皮外伤而已,所以对它的修理是最快的,大概到后天它就可以重新起航了,不过那些在风暴中受伤的快速交通舰,至少有两条其实已经没有修理的价值了。此外,缴获的那两条巡航舰,估计至少要半年才修得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七十七章,西班牙人的反击(2) “尼尔森上校,我们发现了郑家的船只!”尼尔森上校正在和船长里瓦尔多一起看着海图,突然有士兵报告到。 “在哪儿?”尼尔森站起身来,顺手拿起了放在桌上的帽子戴在头上,然后从船舱里走了出去。 他一走上甲板,就看见负责值班的二副胡安匆匆走来:“上校,在那边,您看!”一边说,胡安还一边将一支望远镜递到了他的手里,同时用右手指向船只的10点钟方向。 尼尔森也不说话,只是举起望远镜,向着胡安指出的方向望了过去。那边的海上什么都没有,只有蓝色的大海,蓝色的天空,以及以及隐隐约约的一点淡淡的黑色的烟雾。 尼尔森放下了手里的望远镜道:“是郑家的捕鲸船?” “是的,上校,只有郑家的捕鲸船会有这样的黑烟。”胡安回答说。 “不错,小伙子,你干的不错!”尼尔森伸手拍了拍胡安的肩膀说,“继续盯住它。里瓦尔多船长,你看我们能住到它吗?” “上校,这可不容易,你知道,我们在逆风方向上。而郑家的捕鲸船都是些该死的纵帆船。”里瓦尔多船长说。 在这个还没有蒸汽机的时代里,海上有黑色的烟雾升起来,而附近有没有岛屿,这几乎就是郑家的捕鲸船的标志。为了能到更远的远海捕鲸,为了能长时间的捕鲸,而不是把时间都浪费在来回的路上,郑家的远洋捕鲸船在处理鲸鱼的时候是非常的浪费的。他们几乎只会留下鲸脂c以及其他值钱的东西比如龙涎香,而将其他的容易腐坏的东西肉呀,骨头呀什么的全都丢掉。不过鲸脂一样容易腐坏,所以郑家的捕鲸船上还配有用来将鲸脂炼成鲸油的火炉之类的东西。这样在捕到鲸之后,他们就可以迅速的将鲸处理好,一条这样的捕鲸船,可以在海上连续工作一两个月,捕获数十头鲸之后才返航。这样一来,捕鲸船的效率就大大的提高了。而为了便于控制船只,减少水手人数,好腾出更多的空间来装货物,郑家的捕鲸船大多都是使用全纵帆的。纵帆在顺风航行的时候,表现一般,但是在逆风状态下,它的速度却会比横帆船快得多。如今西班牙人的舰队正处在那条冒出黑烟的捕鲸船的下风方向,一队横帆战舰,逆风航行去追赶一条纵帆船,这简直就是不可能的。 “他们应该没有发现我们吧?”尼尔森说。 “肯定没有,我们的船又不会冒黑烟。”里瓦尔多船长说。 “他们在没发现我们的情况下,不会跑太快的。”尼尔森说,“这一代应该就是他们的猎场吧。” “是的,上校。”里瓦尔多船长说,“在这一带有很多的抹香鲸和灰鲸。一般来说,在这一带航行,他们的速度不会超过五节。” “很好,船长,请和我一起去研究一下海图。”尼尔森说。 “好的。”两个人就一起又走进了海图室,研究起了海图。 “很显然,船长,如果我们就这样直接扑过去,在这样逆风的条件下,我们单靠三角帆航行,是追不上那条捕鲸船的。它只要看到了我们,然后一个加速,就可以把我们甩开。我们必须绕到上风方向去。”尼尔森说。 “上校,您说的有道理。”里瓦尔多船长掏出怀表来看了看,然后说,“距离天黑只有两个多小时。上校您看,我们先从这个方向航行,入夜后,折向这边,在晚上,他们很难发现我们的。这样等到天明之后,我们就应该处在他们的上风方向了,而此时他们还是不会发现我们的存在。天亮了之后,我们就可以搜索并且俘获这条捕鲸船。” 尼尔森盯着海图看了半天,然后点点头说:“就按这个计划执行吧!” 李大嘴如今已经鸟枪换炮了,他已经不再使用只能跑近海的捕鲸船了,如今他承包了一条远洋捕鲸船,专门在日本附近的海面上捕鲸。相比台湾附近海面,在日本附近的海面上的鲸鱼要多不少。就在刚才,他的船就又抓到了一条巨大的抹香鲸。在如今,这种鲸鱼是所有捕鲸船的最爱。这不仅因为这种鲸鱼游动速度很慢,最快的时候也不过十节多一点,而且这样的速度还不能持久,所以在大多数时候捕鲸船都能轻松的跟上它,然后用火炮发射的捕鲸叉轻松的干掉它。灰鲸的游动速度更慢,而且也更温顺更安全,但是,论起鲸油的质量,还是抹香鲸的最好。更何况抹香鲸的胃里面还经常能找到珍贵的龙涎香呢。 “再捕杀两头鲸,我们就可以回家了!”李大嘴兴奋的朝着水手们喊道,“这一趟的收益,足够大家每人给家里买一头牛,或者是再买一个南洋女人了!大家加把劲呀!” 已经死亡了的抹香鲸被拖到了船边,水手们站在小船上,用特制的长刀割开抹香鲸厚厚的皮肤,然后用带钩子的长刀将厚厚的脂肪层从抹香鲸的身上割下来,装进吊下来的木桶里。然后船上的水手们再拉动滑轮,将装满了鲸脂的木桶拉上去。 鲸脂不断地被从抹香鲸的身上割下来,而抹香鲸的皮革也被小心的卷起来,装进木桶,拉了上去。这些皮革,在经过处理之后,也能在很多地方派上用场。这时候,天色也完全黑下去了。捕鲸船上点亮了火把,继续连夜处理这头抹香鲸。到了快子时的时候,鲸脂什么的基本上就割干净了。如果是一头灰鲸,这时候,水手们就可以把绑在它身上绳子解开,把刺入它身体的鱼叉拔出来,然后让这头鲸沉入海底了。但是抹香鲸却不能这样处理,对于抹香鲸还有一个关键的步骤没有完成,那就是破开抹香鲸的胃袋,寻找可能存在的龙涎香。 那只抹香鲸被翻转过来了,它的腹部被切割开来,露出了涨的满满的胃袋。一个水手用长刀割开了厚厚的胃壁。一股浓烈的恶臭味顿时扑鼻而来。不过这气味并没有让水手们退缩,相反,闻到这气味之后,所有的水手都露出了笑容。因为这样的臭气越重,找到龙涎香的几率就越高。 抹香鲸的胃袋被切开了,水手们首先从那里面拖出了一只已经被消化了一半的大王乌贼。这是抹香鲸最喜欢的食物了,而龙延香其实也就是源于大王乌贼难以消化的一些鞘壳。 “发现龙延香了吗?”李大嘴在甲板上俯瞰着下面喊道。 “船长,有的,有的,好大一块,足有一百多斤!”下面传来了水手们的欢呼声。 在抹香鲸的肚子里发现龙涎香倒是常有的事情,但是发现这么大一块,那就相对少见了。 “快把这东西弄上来!”李大嘴喊道。 很快,那块龙涎香就被拉上了甲板,同时,水手们也松开了捆着鲸鱼尸体的绳索,这条巨大的抹香鲸就沉了下去。 大块的龙涎香散发出剧烈的臭味。不过李大嘴并不在乎,他知道,随着这东西暴露在空气中的时间越来越长,这臭味会迅速的消失掉,而这块龙涎香反而会变得越来越香。 “你闻到了吗?”尼尔森上校向里瓦尔多船长问道。 “你是说从上风方向飘过来的臭味吗?”里瓦尔多眺望着远处的灯火通明的那条捕鲸船说,“他们肯定猎获了一条抹香鲸,并且找到了一大块龙涎香。” “他们现在一定很高兴吧。”尼尔森上校撇了撇嘴,“不过等到了明天,这些都是而我们的。好了我们继续前进吧。” 尼尔森并不打算在这个时候发起攻击。虽然这时候那条捕鲸船明显毫无防备,但是现在是夜晚,无论如何,在夜晚,一条船更容易逃脱。 “等到明天白天,我们就占据了上风位置,这刚刚抓到了一条大鲸鱼的船明天肯定会继续冒黑烟的”尼尔森说,“到那个时候,他们就无论如何都跑不出去了。” 李大嘴抬起头来四处张望,虽然很顺利的捕猎到了又一头抹香鲸,但是他却莫名其妙的感觉到情况好像有那么点不太对。于是李大嘴开始向着四面张望。 这天是农历的初三的晚上,海上的天气很好,万里无云,这时候月亮也已经落下去了,四面望去繁星满天,而小船直接就像是漂浮在星海中一样。 “也许是错觉吧。”李大嘴想到。不过他还是拿出望远镜,向着四面望去。然而还是什么都没有发现。 太阳升起来了,尼尔森上校紧张的用望远镜四处搜索着,只是海面上还有一点薄薄的雾气,所以什么都看不到。直到快中午的时候,这雾气才渐渐的散开。 “发现什么了吗?”尼尔森上校向着瞭望员喊道。 “上校,我看到了,左舷方向,看到了烟柱!”瞭望员喊道。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七十八章,西班牙人的反击(3) 尼尔森赶忙举起望远镜,向着左舷方向望去。在那边的海面上,隐隐约约的好像是有一点烟雾升了起来。 “传我的命令,让咆哮号c傲慢号c狂怒号和火焰号c“复仇号”单独成列,立刻左转九十二度,从左侧逼近敌舰其他舰只跟随我舰,从右侧逼近敌舰。一定要生擒那条捕鲸船,决不能让它逃掉了。”尼尔森命令道。 尼尔森知道,郑家的捕鲸船和一般的捕鲸船有些区别,那就是他们特别的强调速度性能,有人说郑家的捕鲸船在空载的时候,速度一点都不比巡航舰慢。也正是因为有这样的速度,所以郑家的捕鲸船甚至能捕获那些其他捕鲸船根本无法捕捉的,游动速度非常快的鲸鱼。比如说,在北港的广场上,就摆放着一副巨大的蓝鲸的骨架。而游动速度高达二十节左右的蓝鲸,本来是没有任何捕鲸船能够捕捉到的。而一旦让这条捕鲸船逃掉了,那郑家自然就会知道西班牙舰队正在这条航线上袭击他们的船只。这样一来,尼尔森他们能够获得的收益就会大大的减少。 尼尔森看着“咆哮号”首先转向,离开了编队,接着“傲慢号”,“狂怒号”,“火焰号”,“复仇号”也纷纷转向,然后编成了一路纵队,向着那淡淡的烟柱驶去。 尼尔森注意了一下这几条船和他如今直接带着的编队之间的距离,等双方的距离拉开到了大约一海里左右了,他便下达指令道:“命令编队跟随我舰,左转92度。” 尼尔森估计,郑家的捕鲸船在发现自己之后,有两种可能的选择,一种是转向和自己相对的方向,试图以对冲的方式冲过自己的拦截,然后依靠纵帆船的逆风航行的优势摆脱自己的追杀第二条就是采用顺风逃亡的方式逃走。 尼尔森不知道那条捕鲸船在顺风的条件下能跑多快,但是他的战舰都是横帆船,横帆船在顺风的时候,要是跑不过纵帆船,那设计这条船的人简直就该下地狱。如果那条捕鲸船顺风逃跑,尼尔森觉得,自己应该是很有把握追赶上它的。 而如果对手采用迎头航行,打算拼着吃一轮炮弹,也要跑到逆风位置的话。尼尔森的双纵队布置可也不是吃素的。那条捕鲸船如果顶风航行,尼尔森有把握将它夹在两支编队中间。这样一来,它要逃出去,可就不只是要挨一轮炮击了,而是要遭到来自两个方向的,一共十条战舰的一轮齐射。尼尔森觉得,没有哪条捕鲸船能够经受住这样的打击。所以,那条捕鲸船只能顺风逃走,然后被舰队追上,然后老老实实的投降。 这时候,尼尔森直接指挥的这支编队也完成了转向,两支编队一左一右的向着李大嘴的捕鲸船杀了过去,而李大嘴对此还一无所知。 李大嘴的捕鲸船如今正慢悠悠的在海上漂着。而李大嘴本人则叼着烟斗,站在船尾吧嗒吧嗒的抽着烟。如今他的船上已经快要装满了,再抓住一条鲸鱼,无论是抹香鲸还是灰鲸,他都可以回家了。 “猴子,看到什么了吗?”李大嘴朝着桅杆上的瞭望员侯三喊道。在捕鲸船上,瞭望员可是至关重要的人物,能不能发现鲸鱼,很多时候,就靠着瞭望员的眼睛了。 “没有发现!慢着右舷有水柱!”瞭望员喊了起来。 “是什么鲸鱼?是抹香鲸吗?”李大嘴立刻问道。 瞭望员却并不回答,只是继续用望远镜搜索着那片海面。李大嘴也不催促他,他知道,猴子第一眼看到水柱的时候,也许没看清楚水柱的形状,所以还无法判断那是什么种类的鲸鱼。而要做出准确的判断,他就必须耐心的等待,等着那条鲸鱼在十多分钟,甚至是几十分钟之后第二次喷出水柱。 过了十多分钟,桅杆上传来了瞭望员失望的声音:“活见鬼!船长,那是条蓝鲸,离我们至少有四海里远,而且是朝着远离我们的方向游动的。” 李大嘴也叹了口气,蓝鲸的速度明显要比这个时代的任何船只都快,而且不仅仅是快一点点。如果那条蓝鲸自己跑进了捕鲸叉的射程,他倒是有一定的机会抓到它,但是如果一条蓝鲸正在远离捕鲸船,那么任何捕鲸船都是拿它毫无办法的。 不过李大嘴也并不真的很着急,这片海域中的鲸鱼多的就是,用不了多久,那个猴子一定会发现另一条适合捕猎的鲸鱼的。 侯三也知道,那条鲸鱼和这条捕鲸船不说今生无缘,至少这次是无缘的了。于是他又开始向着其他方向眺望。而李大嘴则打算下到船舱里面去再睡一觉,昨天忙了一晚上,现在他有些困了。 “发现其他船只!右舷三点钟方向!”侯三又大喊了起来。 “哪里?”李大嘴立刻冲向右舷,当班的大副黄元庆立刻将望远镜递给了他。 李大嘴举起望远镜,接着他大骂道:“该死的,是西班牙人,数量还真不少!” 李大嘴一下子就意识到了自己所处的险境。敌人在上风方向上,分成了两个纵队,两个纵队之间的距离也很合理显然,那些西班牙人一定早就发现自己了,所以才排出了这样的一个专门针对自己的阵型。 “他们就想着让我抢逆风,然后从他们当中穿过,被他们打成碎片吧?”李大嘴想道。 “敲警钟!满帆!”李大嘴喊道。 捕鲸船立刻忙乱了起来,水手们在甲板上跑来跑去,将所有的帆都张开了。 “抛掉所有货物!要快!”李大嘴喊道。 抛掉满满一船的鲸油,这当然让人痛心。不过,如果不能减少载荷,不能迅速的加快速度,那再多的鲸油,也只能是西班牙人的战利品而已。 一大桶一大桶的鲸油被从船舱里抬了出来,然后滚到船边,两个水手分别抓住木桶的一头,大声的喊着:“一c二c三!”便一起将木桶抬起来扔了下去! 一大桶一大桶的鲸油被抛了下去,那个大木桶,从船舷上重重的砸进了海里,激起雪白的浪花。木桶在惯性的作用下沉入水中,但是,无论是鲸油还是木桶本身,都要比海水更轻,所以不一会儿,你就能看到它在船尾后面几十米的地方浮了起来,然后在海面上一晃一晃的,越飘越远。李大嘴的这条船上已经几乎装满了鲸油,而他的水手们大多也忙碌了一晚上,如今也都是精疲力尽,没过多久,抛鲸油桶的速度就开始明显的下降了。 “他们跑不掉的。”尼尔森上校看了看怀表,很有把握的说。就在刚才,他已经计算过了双方的距离和速度,那条船大概是因为装满了货物,速度比他预料的要慢得多,他估计,如果海上的风向不发生变化的话,最多到下午三点钟,他就能追上这条捕鲸船。 “司令官,他们正在抛弃货物。大概是鲸油。我们要不要让人把这些东西都捞起来?”一个声音突然在他身后响起。 “啊,维克多船长,您觉得我们在战斗中干这个合适吗?”尼尔森转过头来说道。 “如果这是一场战斗,那当然不合适。”维克多船长说,“可这不是战斗,这只是捕猎而已。而且我们有这么多的船只,对付一条捕鲸船可是绰绰有余。我估计我们要到下午三点钟以后才能抓到他们,到那时候,他们多半已经扔掉了很多的鲸油了。其实我们完全可以留下一条船,专门负责打捞这些装满了鲸油的木桶。这样一来,我们的收获就能更多一些。毕竟,海军的兄弟们也都需要钱。” 尼尔森上校想了想,他觉得留下一条船对大局也不会产生什么太大的影响,于是就点点头说:“好吧,让饕餮号留下来,收集漂浮在海面上的鲸油桶。” 李大嘴同样计算出了,如果风向不发生大的改变,他的船大概到下午三点左右就会被西班牙人的舰队追上的结果。 “如果被追上,该怎么办?”李大嘴想。显然,一条捕鲸船,一条仅仅只有四门六磅炮的捕鲸船,无论如何是打不过那些西班牙军舰的。更何况他的船上用的还是从“模范军”淘汰下来的老式的六磅炮,模范军的训练强度大,这些大炮射击的次数自然也很多。所以如今这些火炮的状态都很成问题,李大嘴估计,这些大炮绝对是无法击穿对手的船壳的。 “妈祖娘娘保佑,赶快换个风向吧!若是欢乐风向,让小人逃过这一劫,小人一定到庙里去,捐上满满一桶灯油,不不不,是满满三桶灯油!”李大嘴一时间想不出什么办法,只好向着中国的海洋女神祈祷了起来。 然而海面上的风向却并没有什么改变。李大嘴又走到,朝着那些西班牙船只张望。这时候他听到,一个新来的水手正在祷告:“天妃娘娘保佑” “啪!”一向和善的李大嘴狠狠的一巴掌抽在那个水手的嘴巴上,同时骂道:“我说怎么风向还不变,原来是你在害人!你说什么天妃!你想我们都死光吗?要叫妈祖!知道吗?要叫妈祖!” 那个水手捂着脸说不出话,李大嘴也不理他,他先是举起望远镜看了看那边的西班牙船,然后又祈祷道:“妈祖娘娘保佑” 这时候,水手长对那个挨打了的水手说:“兄弟你不知道,只有到了庙里祷告,才说是天妃娘娘,到了海上,都要叫妈祖娘娘?也罢,你也不是要是喊妈祖娘娘救命,娘娘立刻就来了要是叫天妃娘娘救命,那娘娘可是一定要先梳妆打扮好了再来的。兄弟你还没婆姨,不知道女人要是梳妆打扮起来,要花多少时间”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七十九章,西班牙人的反击(4) 也许是那个傻乎乎的新水手捣的乱,害得天妃娘娘一直在家里梳妆,总之海面上的风向和风力一直都很稳定。这自然也就让西班牙人和李大嘴的捕鲸船的距离越来越近。到了下午两点多钟的时候,双方的距离已经接近到了千米左右。 “向他们开炮示警告,让他们立刻停船!”尼尔森下令道。 在尼尔森的坐舰“傲慢号”舰首位置上,有两门12磅的大炮,分别布置在舰首斜桅的两边。在海上,用火炮射击千米之外的目标,在当时的技术条件下,几乎也就是听个响声而已。要想准确命中,难度上堪比高尔夫球一杆进洞。 不过这时候尼尔森需要的并不是直接命中,而是用它向前面的捕鲸船发出警告。 两门大炮先后打响了,炮弹带着隆隆的呼啸声越过了捕鲸船,落在了捕鲸船前面的海面上,溅起了两个水柱。不过,捕鲸船不为所动,继续努力的加速前进,更多的木桶也不断的被抛入海中。 但是西班牙船只依旧在迅速的逼近,这时候从那条西班牙船上传来了隐隐约约的喊声:“前面的捕鲸船听着,你们已经无路可逃了,马上降下船帆投降,西班牙海军保证你们的生命安全。” 这喊声倒是字正腔圆的闽南腔,显然,在西班牙人的军舰上喊话的应该是个华人。 “狗汉奸!”站在船尾,李大嘴恶狠狠的朝着海里吐了口唾沫。 “船长,我们怎么办?”大副问道,很多的水手也把眼睛转向了李大嘴。 “怎么办?继续跑呀!”李大嘴喝道,“你们还真的相信那些西班牙蛮夷说的话?你们忘了那些西班牙蛮夷当年是怎么他们都是些骗死人不赔命王八蛋,多少人信了他们,结果全家死光光的!别理他们,继续跑,说不定一会儿风向就变了呢。” 西班牙人说话不算数,喜欢骗人这倒是船上所有人的共识了。水手们以前在接受航海培训的时候,也顺带着学过一点泰西人航海的历史。而郑森在安排人讲这段历史的时候,对于西班牙人在南美干的那些事情讲了不少。等到和西班牙人宣战之后,更是大肆宣扬西班牙人在南美洲的那些黑历史。所以,如今在台湾的居民中,西班牙人毫无信用,绝不可信都快要变成常识了。 “他妈的谁信狗日的西班牙人的鬼话!”一个水手喊道,“谁他妈想当汉奸,老子砍死他!” “对,实在不行了,等狗日的上了船,老子们把船点燃了,连他们一起烧死!”有一个水手喊道。 如今的这帮新培训出来的水手,也都受过一些民族主义的洗脑,虽然洗脑的程度不如模范军,但是对投降什么的,还是非常抵触的。 所以,捕鲸船并没有理会西班牙人的炮击和喊话,继续前进。 “换链弹,我们先把他们打瘫!”尼尔森望着那条冥顽不化的捕鲸船,下达了这样的命令。 首先开炮的是舰首的两门炮,这时候双方的距离已经近了很多,已经可以进行较为有效的射击了。不过这时候海上的风似乎加大了一点,船只颠簸得也更厉害了一些,所以这两发炮弹再次落了空。 这时候天色也开始起了变化,一大团的乌云夹杂着隐隐的闪电,从后面赶了过来。距离西班牙人的舰队,也同样距离捕鲸船越来越近了。 “妈祖保佑,妈祖保佑!这暴风赶快追上来吧!”自从开始驾船出海以来第一次,李大嘴这样的期盼着风暴能够追上自己的船。这是因为一旦卷入了风暴中,西班牙人的船也好,李大嘴的这条捕鲸船也好,都要忙着在风暴中自救了,只怕到那个时候,谁都顾不上炮击对方在风暴中,船只颠簸得一塌糊涂,也根本就不可能击中对手。,而且在风暴中,大家的航行能力都会下降得一塌糊涂,同时视野也会下降得一塌糊涂。所以,李大嘴的捕鲸船有很大的可能借着风暴的掩护,逃过西班牙人的追捕。 李大嘴知道这一点,西班牙人自然也知道这一点,所以当风暴出现后,尼尔森立刻意识到自己面临一个危机了。 如果继续追击,试图捕获这条捕鲸船,那么整个编队很可能就会被风暴卷入其中。谁都不敢保证,舰队在风暴中会遭到怎样的损失。在这个时代里,即使最为坚固,最为巨大的船只,在大自然的力量面前也一样是脆弱的。捕获这条捕鲸船也许需要付出好几条船只受损,甚至是倾覆的危险。而如果此时放弃这条捕鲸船,舰队还有很大的机会避开风暴。但就这样放过这块已经到嘴的肥肉,这实在是 不过尼尔森并没有犹豫,他立刻就下达了指令:“左舷火炮燃烧弹准备。” 尼尔森打算带着舰队从那条捕鲸船旁边掠过,同时用燃烧弹对这条船进行一轮打击。这条捕鲸船上装满了易燃的鲸油,鲸油一旦被点燃,就算是暴雨也不可能浇灭它。那么这条船就肯定完蛋了,这样一来自然也就不用担心这条船会回去报告西班牙舰队在这一带的消息了。 不断逼近的风暴使得风变的更大了,而在顺风的条件下,横帆船能获得更快的速度和加速。所以,尼尔森的船队很快就追上了李大嘴的捕鲸船,处在了和他平行的位置上。 “准备射击!”尼尔森下令道。 西班牙炮手们将火药倒进了炮膛,然后用推弹杆将火药压结实,接着又往炮口里塞进了一个比炮口内径稍微小一点的木塞子,然后用推弹杆将它推到底,接着又有人将引火药倒进了火药池,这时候就轮到装入燃烧弹了。 在后世,燃烧弹有各种类型的,简单而便宜的凝固汽油弹,歹毒的白磷弹,能烧穿钢铁和混凝土的铝热剂燃烧弹,让人眼花缭乱。但在这个时代,燃烧弹却要简单得多,那就是一个烧红了的大铁球而已。这个大铁球通过大炮射出去,打进敌人的船舱里,然后就有可能点燃构成船只的木材,或是点燃那些易燃的货物。 船只颠簸得很厉害,但是第一轮齐射中,还是有一枚燃烧弹击中了李大嘴的捕鲸船。这枚炮弹打在了舰首位置上,炮弹打穿了船板,然后转了个方向,斜着打在舰首斜桅上,又是一跳,落在甲板上,接着一跳,打在了低矮的尾楼上,又反弹回来,落在了甲板上,然后甲板上就冒起了烟。 “是燃烧弹!快扑灭它!”水手长大喊着,一个水手将一大桶海水浇了上去,一阵白色的雾气顿时就冒了起来。 “这些该死的家伙!”李大嘴大骂道,他立刻就明白了西班牙人的打算,西班牙人没时间来俘获他们了,所以他们打算用燃烧弹点燃他的船,而他的船上装满了易燃的鲸油,在燃烧弹面前是非常脆弱的。 “快,准备好救生艇!把淡水拿到甲板上来!”李大嘴一边冲过去亲自掌舵,一边发出了这样的命令。他知道,想要完全躲过西班牙人的燃烧弹攻击是不太可能的,而只要一发燃烧弹击中船舱,打中了那些装满了鲸油的木桶,整个捕鲸船就会无可救药的被烧成一个大火炬。鲸油燃烧起来的火焰,即使用再多的水都扑不灭。所以他必须立刻做好弃船的准备。而一旦上了救生艇,最重要的东西就是淡水了,在这一代附近并没有什么岛屿,他们就算在大火和风暴中得以逃脱,也不等于摆脱了危险。也许他们还要在海上漂很久,而在这时候,淡水就无比的重要。 水手长带着几个水手冲进了船舱,这时候,“傲慢号”已经冲到了捕鲸船的前方,而跟在它后面的那条西班牙战舰也渐渐的进入了射击位置燃烧弹的准备需要时间,要把一枚十二磅或者十八磅的炮弹烧红需要花不少时间。而现在时间非常的宝贵,西班牙人没有时间浪费。 水手长扛着一个大木桶从船舱里出来了,木桶里不用说满满的都是淡水。在他的身后还跟着几个水手,都扛着同样的木桶,他们向着甲板上的小船跑去,打算将这些淡水放到小船上。 这个时候,李大嘴注意到如今和他的船平行的那条西班牙船的炮窗已经打开了,大炮炮口也都被推了出来,显然新的一轮炮击又要开始了。李大嘴立刻扳动舵轮,试图来一个急转,好避开敌舰的炮击,至少也要增加敌舰炮击的难度。 然而,虽然李大嘴做出了最大的努力,但是这一轮射击中,运气并没有站在他这一边,好几枚炮弹击中了他的捕鲸船,其中的一枚更是直接击穿了侧面的船板,打进了货舱,紧接着,浓烟就从甲板的缝隙中冒了出来,显然,货舱里的鲸油已经被点燃了。 “敲钟!弃船!”李大嘴大喊道。不要说在现在这样的在敌人不断炮击的条件下,就算是在正常状态下,货舱里面的鲸油烧起来了,还能保住船只的可能性都是非常小的。 这时候又有几个水手从船舱里跑了上来,有一个水手的一条裤子上还着了火。这个水手一跑上甲板,就“扑”的一下跳进了海里。 水手们慌忙的将小船放了下去,这个时候西班牙人也停止了炮击,开始转向,试图全力的躲开正在逼近的风暴。而这个时候,红色的火焰也已经从船舱里透过各种缝隙冒了出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八十章,出击(1) 李大嘴坐在小船上,望着船上的十来个水手,在大火和紧接着袭来的风暴中活下来的恐怕就只有这么些人了。第一条小艇刚放下来,捕鲸船突然发生了爆炸,一个燃烧着的装满了鲸油的木桶就砸到了那条小艇上,于是李大嘴就失去了他的大副和十多个水手,以及整整三大桶淡水。第二条小艇倒是安全的下到了海里,李大嘴和最后的几个水手上了最后的那条小艇。上小艇的时候,李大嘴就知道,还有几个水手没来得及上到甲板上来,但是他也清楚,在这个时间还没能上到甲板上来,或是跳进海里,那就肯定被烧死在里面了。 李大嘴和另一条小艇尽可能的划得距离燃烧的捕鲸船远一些,这时候,李大嘴也看到,那些西班牙人的船只也已经走远了。 风暴很快就来了,天色一下子就暗了下来,暗得就像是到了晚上,只有天空中不时的亮起的,撕裂天空的闪电,才能让李大嘴看到在不远处的另一条小艇。狂风呼啸,暴雨倾盆,大海就像是一锅煮沸了的开水一样,翻腾了起来。到处都是泡沫,到处都是巨浪,李大嘴乘坐的小艇在这样的风浪中毫无抵抗能力,它一会儿被浪头抛向天空,一会儿又向下沉了下去,一直沉到波浪的深谷中,放眼望去,四面都是一两丈高的,几乎将天空都遮住了的波浪。 “抓紧小艇,不要被抛出去了!”李大嘴大声的喊着,但是在四周呼啸的风声,波涛声中,即使是李大嘴自己都听不到自己的声音。 一个浪头过来了,整条小艇都没入了水里。好在小艇是木头做的,即使灌满了水,也比海水要轻所以大浪过后,,小艇还是浮起来了。 “快动手,把水舀出去!”李大嘴大喊着,一边赶忙将水往外面舀,其他的水手虽然听不见李大嘴在喊什么,但也明白这时候该干什么,就都手忙脚乱的用一切可以用的东西往外面舀起水来。 小艇里的水舀出去了不少,这时候李大嘴才发现,就在刚才,绑在小艇上的一桶淡水被浪冲走了。而且船上的水手也少了两个。 “马上加固剩下的那个淡水桶!”李大嘴大喊着,一边冒险站起身来,抓起在一旁的断掉了的绳子这是原本绑着另一个淡水桶的绳子将这根绳子往剩下的那个木桶上使劲的缠绕。坐在木桶旁边的一个水手也赶忙抓起另一截绳子,也开始努力的加固这个木桶。 此后又连续的好有几个大浪打了过来,好在这次淡水桶被固定的很好,再也没有漂走了。而且水手们也都有了准备,再也没有发生,一个浪头打过,船上就少了一两个人的情况了。 风暴持续了好几个小时,直到所有的人都精疲力竭了的时候,才渐渐远去。头顶的乌云也都散开了,露出了满天的繁星和一弯新月。 也直到这个时候,李大嘴才发现,风暴到来前和他们在一起的而另一条小艇已经不知道到哪里去了。 李大嘴在海上漂了好几天,不过他并不太担心自己能不能得救,因为这一带海域总的来说还是比较繁忙的,至少这里的捕鲸船数量不会少。也向他估计的那样,仅仅在四天之后,一条冒着黑烟的捕鲸船就发现了他。 “你们的船长呢?”李大嘴刚被拉上船,就喊了起来,“快让他把火灭掉!” “哟,这不是李大嘴吗?你的船呢?你也翻船了?”一个声音响了起来,李大嘴转过头去,就看见了一张满是笑容的肥脸走了过来。 “欧阳丁,你少嘚瑟。”李大嘴张开大嘴道,“老子是来救你的命的!这附近有西班牙人的舰队,你妈妈的还不快点把火灭了,这么大的烟往上冒的,你找死呀!” 欧阳丁和李大嘴是熟人,而且两个人在很多方面还很像,但他们却并不能算是朋友,相反,也许是同性相斥,他们两个一见面,几乎都会发生冲突。大多数时候,不是李大嘴张开他的大嘴向欧阳丁挑衅,就是欧阳丁拐弯抹角的用各种鬼话来撩拨李大嘴。然后很快就发展到大家用拳头来比个高下。可是两人的手艺偏偏差不太多,于是每次的结果大都是李大嘴捂着自己的脸回过头来恶狠狠的盯着欧阳丁道:“等着吧,妈妈的!”而欧阳丁也捂着自己的脸回过头来,恶狠狠的盯着李大嘴说:“妈妈的,等着吧!” 这一次,李大嘴明显是落了难,欧阳丁自然要来看看他的笑话,却不想,李大嘴冒出了这样的一句。 “这里有西班牙人?李大嘴,你不是在吓唬老子吧?”欧阳丁吓了一跳,脸上的肥肉也跟着一抖一抖的。 “老子闲得无聊,就是来骗你的。老子要不是几天前装上了狗日的西班牙人,能落到这地步?”李大嘴道,“还不快点吧火灭了,再给老子弄点吃的来,老子都快饿死了。妈妈的要是现在和你他妈的动手,多半是没法教训你了。” “你以前还不是我的手下败将。”欧阳丁从鼻子里哼了一声,然后转头对自己的大副,也是自己的弟弟欧阳当说:“啊当,快点让人去把火灭了。这样的重要军情,我量李大嘴这厮也不敢瞎说。” 欧阳当应了一声,就转身下了船舱。欧阳丁又喊道:“把所有的帆都张开,加速,返航!” “阿森,西班牙人又袭击了我们的一支船队,我们损失了六条福船。我已经下令让前往日本的船队暂停了。你知道,我们要是派战船护航,派多了,成本就很高,就不太赚钱了,派少了,搞得不好,连我们的战船都要搭进去。而且,我们的战船比西班牙人的船要慢一些,所以在大海上,就算占了上风,也追不上人家。要解决问题,只怕还是要靠你的那些泰西帆船。你知道,我们家和日本之间的买卖也不算小,长时间停下去,我们也有损失。不过,要是你的那些泰西船还没有准备好的话,我们也不急,反正你上次带回来的银子抵这些损失绰绰有余。”在安平镇的私宅里,郑芝龙这样向郑森说道。总的来说,郑芝龙对郑森主持的和西班牙人的这一仗目前的进展还是比较满意的,尤其是当郑森带着八条西班牙白银船回来之后,郑芝龙对这一战的情况就表现得更为满意了。如今虽然西班牙人对福建到日本的航线的骚扰给郑家也带来了一些损失,但是郑芝龙也明白,如果舰队没有得到很好的修整,就立刻出击,只会让西班牙人占到便宜。 “爹爹,我们的奋进号已经修理好了,奋进号原本受损就不太严重,此外士兵们也修整好了,只要爹爹一声令下,奋进号今天就可以出击。其他的四条巡航舰也已经基本修复,剩下的一点小后续,完全可以在海上一边航行一边修复。至于武装捕鲸船,我已经安排了对另外的几条捕鲸船进行改造,基本的改造也已经完成了,剩下一些收尾的事情,一样可以在海上边航行边进行。所以爹爹,只要你一声令下,我们明天一早就能拉着舰队出去教训西班牙人。” “阿森,西班牙人的这支舰队基本上全是正宗的战舰。单靠你手上的那些船未必能占上风。”郑芝龙说,“而且阿森,你不觉得这样做浪费了我们手里的其他战船了吗?一个好的将军,可不能只会用精锐部队,他就像是一个好厨师,不能仅仅会做山珍海味,还要能把萝卜白菜做出好味道来。对于一个好将领,任何军队,只要到了他的手里,就总能在合适的地方派上合适的用场。这也就是当年那个叫韩信的说的,多多益善了。”显然,这些年来,经常读读史书的郑芝龙在学问上确实是很有长进。 郑森听了这话,就知道他老爹肯定已经有了自己的打算,便道:“爹爹说的是,只是孩儿愚钝,还做不到像淮阴侯韩信那样连百万之兵,战必胜而攻必克。手里有个十几条船,孩儿大概还看得住,超过了这个数字,孩儿就要手忙脚乱,顾不得头尾了。所以还请爹爹多多教导孩儿。” 郑芝龙听了,却笑了起来,说道:“阿森呀,其实你已经不错了,别说在你这个年纪,就是那些打了一辈子仗的人,又有几个有本事指挥超过十条战船的?而且,如今阿森,我对你的期望也不是有本事指挥几百条,上千条战舰。嗯,我看书里说,汉高祖皇帝当年问韩信:我能带多少兵?韩信说他最多能带十万人。但是人家高祖皇帝根本不用会带兵打仗,他只要知道如何管住那些会打仗的将军就可以了。至于这一仗,我觉得我们可以把我们的战船分成两个部分,一个部分是伪装成商船的战船和护航的战船,这个数量控制在那些西班牙人觉得自己正好吃得下的程度,另一队就是你的那些专用战舰。我们用那些老式战船和商船为诱饵,吸引西班牙人投入战斗,等到战斗进行到关键的时候,你的船队就杀出来。西班牙人还没有完善的旗语,难以做出有效的应变。我们就可以一家伙把他的舰队彻底干掉。没了舰队,我们要西班牙人是圆的,他还能是扁的不成?只可惜,马尼拉的那几个棱堡太难对付。”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八十一章,出击(2) 对于郑芝龙的这个马尼拉的棱堡太坚固了的感叹,郑森也是非常赞同的。事实上,虽然郑家能够发达,很多地方都借用了西班牙人的力量,甚至是抱了西班牙人的大腿,但也正因为如此,郑家上下,从郑芝龙到他的兄弟们,再到郑森这一代,人人都知道西班牙占据了吕宋弄到了多少钱,人人都望着这钱流口水。随着郑家的力量日益强大,大家都忍不住打起过西班牙人的主意。郑森也分析过,如果拿下了吕宋,先不说吕宋各种丰富的矿产资源相比又缺乏煤又缺乏铁的台湾,吕宋那才是实实在在的宝岛,单就是控制吕宋之后,收保护费的范围都能大上一圈。而且中国和欧洲的贸易完全是卖方市场,中国的商品根本就不愁销售,哪怕是抢了西班牙人,估计为了赚钱,西班牙人也只能舔着脸找上门来求贸易了。只是当郑家自己建起了一串的棱堡之后,当模范军在静海靠着临时搭建的冰棱堡狠狠地坑了我大清一把之后,郑家的将领们对于棱堡的防御力,有了一个全新的认识,也意识到了,要拿下一座棱堡,那个难度可真噩梦级的。 郑森也知道,在原本的历史上,郑成功收复台湾的时候,也曾经围攻过荷兰人在台湾的热兰遮城堡。这座城堡只是一个相对简单的棱堡,相比马尼拉,它的棱堡,无论是坚固程度,还是驻守的军队的数量和火力,以及囤积的物资都相差很远。但是郑家的军队在热兰遮城面前,付出了惨重的代价,却毫无进展,最后只能靠长期围困来解决问题。 但是马尼拉可不一样,西班牙人在那里的军队的数量,囤积的物资都要多的多。热兰遮城在被围困了几个月之后,就出现了粮食和燃料的严重匮乏,但是就郑家安排在马尼拉的眼线传回来的情况计算,西班牙人在马尼拉保有的物资恐怕能支持好几年。泛海千里,然后再顿兵坚城之下相持数年,这种事情,郑森觉得变数太多,实在是很难下定决心。而如果想要快速的拿下这些棱堡,郑森还真没想到有什么好办法,毕竟,他比不了那些带着大轮船和大量的工业母机群穿过来的家伙,手里有从56半到,从装甲车到大疆无人机的各种新鲜玩意儿,他和西班牙人并没有技术上的代差。郑森唯一能想到的靠谱一点的办法就是土工作业,坑道掘进。但是在对西班牙人的这几处棱堡进行考察之后,郑森发现,这个做法也不可能了,因为这几处棱堡附近土少石多,根本不适合土工掘进。而且就算适合,用这样的方式进攻,还是要付出巨大的牺牲的。而在郑森看来,他如今拖起来的那点“模范军”,那是个个都是宝贝,要是被用到这样的消耗战中,实在是太可惜了。再说,今后的几年里,中国的局势会有非常剧烈的变化,如果将兵力陷在马尼拉了,错过了干预大陆局势的机会,那才真是丢了西瓜捡了芝麻。 “爹爹,暂时我们还难以攻下马尼拉,就算是全歼了西班牙在我们这边的舰队也是如此,但是迫使西班牙人承认,并且遵守我们的规矩,应该还是做得到的。不过这首先还是要能先干掉西班牙的舰队才行。只是二叔如今不在,要不然”郑森说道。 “你二叔不在,你爹爹我还在呀。”郑芝龙笑道,“你这小子莫非真以为你老子我老了不成?这充当诱饵的战船队,就由你爹我亲自统帅,你自己带着那些泰西船,嗯,这次行动,你把阿渡也带上,让他也长长见识。” “爹爹,阿渡弟弟还小呢。”郑森说。 郑芝龙听了便道:“我当然知道他还小,而且他也远没有你当初聪明。完全就不是个读书的料子,倒是整天的就喜欢无枪弄棒什么的,我想吧,俗话说得好,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如今我估计乱世又要来了,要在这个乱世里站住脚,没有一些可靠的能用的兄弟是不行的。当年曹操要是没有曹洪和那些夏侯什么的,也未必能有那样的功业。你弟弟他读书是不太好,不过我看他要是学学如何带兵,到兴许不错的。你就带着他,让他长长见识也好。他要是调皮不听话,你是做大哥的,就可以老实不客气的教训教训他。” 郑森想了想便道:“如此倒也不是不可以。只是” “这你放心,你庄姨也是赞同的。”郑芝龙笑道,“嗯,另外,前些天我也看到了那个叫李香君的丫头”郑芝龙眯着眼睛看着郑森笑了起来。 “爹爹,孩儿只是”郑森想要解释两句。 “这也没什么不好意思的,你如今也已经满十六岁了,喜欢漂亮点的女娃子也是正常的事情”郑芝龙笑了笑,似乎还想说点什么,不过他最后还是说,“那个丫头挺漂亮的,也很聪明。很知道分寸。虽然出身不怎么样,当你的正室那是万万不能的,但是做个侧室还是可以的。而且,我也看得出来,这个丫头还是个处子。像你这么大的孩子,一个人呆在外面,容易管不住自己,只是太年轻的时候要是就有了这些事,会耽误长个子的。嗯,如今你的年纪其实也到了能谈婚论嫁的时候了,如今也有不少的人上门来托媒了,你自己有什么想法没有?” “孩儿全凭父亲大人安排。”郑森赶忙站起身下拜道。 “唉,要说你读了书,是个好事,却是懂得比我们都多,看事情也比我们看得远。但也有个不好的,就是这礼节也太多了!起来坐好。这娶媳妇的是你,又不是你老子我。你哪能一点想法都没有呢?” 郑森笑嘻嘻的站起身来,在椅子上坐下,双手抱拳道:“爹爹,孩儿想,纳妾以才貌娶妻以德行。这做妻子的关键是要德行好,识大体,临大事,不慌乱,不偏私,能守正道,镇之以静,这才保得住内宅的安定,才是好的人选,至于才貌,甚至是女红,倒在都在其次。”郑芝龙点点头道:“我儿说得有理。如今为父这里已经有了几个人选,还在衡量,不过现在暂且倒是顾不上这些事情了。你的婚事还是放到解决了西班牙人之后再说吧。” 郑森也点了点头,然后道:“爹爹最好带上两条快速交通舰。海上变化颇多,万一出了什么状况,孩儿这边配合不及时,这快速交通舰加速快,又灵活,速度也能压倒任何其他船只,万一不利正所谓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哈哈哈哈。”郑芝龙笑了起来,他站起身来,走到郑森身前,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道:“我儿果然是个孝子!虽然你担心老子我打不过西班牙人让我很不满意,但是你这份孝心却让我很开心。这船,我留下了。另外,你自己那边也要带上几条这种船不许把它们全派出了搞侦察,船队里面一定要留下一条!” “孩儿知道了。”郑森赶忙回答说。 尼尔森带着舰队在通往日本的航线上已经还几天都没看到什么船只了,看来郑家已经注意到了他的行动。 “上校,你说那些中国人会不会不出来了?”“饕餮号”的舰长弗朗西斯问道。“傲慢号”在两天前的交战中受到了撞击,所以不得不离开了舰队,独自回了马尼拉,如今尼尔森换到了战舰“饕餮号”上面。 “应该不会,郑家在这条航线上不会轻易认输。”尼尔森说,“这段时间他们没有出现,多半是想要将船只集中起来,配上护航的戎克船,靠着数量优势和我们大战一场。” “船多又能如何?”弗朗西斯说,“就靠那些戎克船,在这样广阔的海面上,根本就追不上我们,只要控制好攻击的角度,我们一条船就可以打他们好几条船。” “你说的不错。”尼尔森回答说,不过他还是皱着眉头。 “上校先生,事实上无论如何,因为航速上的优势,我们都是处于不败之地的嘛,您又有什么好担心的呢?” “说是这样说,但是,我还是有些担心。嗯,你知道,只要有护航的戎克船,我们就不可能全无损失。一场大战之后,就算我们获胜了,说不定也必须撤退回去修整了,然后航道就照样被他们打通了另外,他们那边也有一只泰西式样的舰队,我们也不能不留着些对付他们的力量。”尼尔森说。 “上校,请报上不是说那些船损失都很严重吗?估计现在还在维修呢。短时间内应该不会有太大的威胁的。” “是呀,发回这个情报的家伙是个老手了,他的判断应该不错。”尼尔森点了点头,“而且按道理,郑家的舰队要击败我们的护航舰队,俘获那八条白银船,也不可能不付出巨大的代价。按道理来说,他们不到明年是恢复不了战斗力了,但是,我就是有些担心那只舰队。”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八十二章,意外 郑芝龙和郑森都觉得,西班牙人应该会首先发现郑芝龙带着的那支诱饵船队。因为郑芝龙的这支船队,连上商船,足足有一百来条,这支船队的规模更大,自然也更容易发现。而且郑芝龙船队走在前面,而郑森的船队却跟在后面一些的地方。 除此之外,郑芝龙统帅的船队都是传统的涂装,但郑森的舰队却是采用了低可见度的深灰色帆布。然而在大海上,很多事情却并不像人们想象的那样。首先和西班牙人遭遇了的,居然是郑森的舰队。 这其实也并不奇怪,因为他们遭遇的时间是在这天的早晨,这几天都是阴天,晚上的时候既没有月光也没有星光,完全是伸手不见五指,加上晚上的海上又多多少少的有点海雾,能见度不太好,郑森的那些军舰能勉强的靠着桅杆上的两盏灯保持着整个编队没有失散,已经是不错了,自然也不可能在远距离发现西班牙舰队。事实上,西班牙舰队也是如此,所以在晚上,他们谁都没有发现谁。但是当朝霞的第一抹微光照亮了海面的时候,大家都惊讶的发现:敌人竟然近在咫尺! 是的,完全是近在咫尺。甚至两支舰队的舰只干脆就在一起组成了编队!这是因为在晚上的海雾中,大家都只能努力的找前面的两盏灯,而双方的舰只在样式上都差不太多,挂灯的方式也完全一样,结果在黑夜和海雾中,两支舰队的舰只都把对方当成了自家的友舰,一点都没发现居然出了这样的事情。 所以当太阳出来之后,两支舰队全都乱了套,各种钟声,号声乱七八糟的响成了一片,有些船只急着想要和敌人拉开距离,有些船只则急着想要扑上去玩接舷战,还有些则忙着准备对敌人发起炮击。 郑森的坐舰“奋进号”前面后面都是西班牙军舰,只不过如今大家都没有准备,所以谁都没来得及发起攻击。 “敲钟!陆战队准备战斗!”老杰克大喊了起来,“少将军,请您立刻去更安全的地方!” “不,杰克船长,这次我才是舰队司令。”郑森道。为了避免再一次在战斗的时候被关起来,郑森这次并没有让老杰克担任舰队司令,而是自己当然了这个职务,而老杰克则成为了副司令和军事顾问。 “舰首炮兵和舰尾炮兵立刻准备葡萄弹射击!升起风帆!向右脱离!旗语手准备给其他舰只发出指令!”老杰克这时候也顾不得和郑森争论,而是赶忙发出了一连串的指令。 如今双方的距离这样近,老杰克最为担心的就是对手会抓住这个机会,用火炮攻击“奋进号”的主桅杆了,虽然“奋进号”的桅杆要比大多数船只的桅杆都坚韧得多,它是用整棵的大树做成的。但在这样的距离上,如果遭到打击,也不见得就顶得住。 那两条西班牙船也在做着类似的事情,双方如今的距离只有不到一百米。如今的问题就是谁能首先对着对手开炮了。 “不要右转,笔直向前加速!”郑森高声命令道,“陆战队到船首准备齐射!” 传令兵听了,楞了一下,然后还是将郑森的命令传了下去。 “杰克船长,我们一定能先开炮的。”郑森回过头对老杰克解释说。 “您说得对,您是司令,您有决定权。”老杰克回答说。 就向郑森估计的一样,使用丝绸药包的郑家舰队的开炮速度是要明显的优于对手的。在“奋进号”的舰首,装有一门24磅重炮其实郑森很想要在这里装上一门更大的大炮的,只是如今他还无法铸造更大的大炮,郑森相信,先用这门炮发射的葡萄弹从对手舰尾方向上来这么一下子,绝对能把对手的舰尾炮打哑巴,然后在后面的那条西班牙船赶过来之前,这门24磅炮还来得及用一发实心炮弹,从军舰脆弱的尾部打进去,然后在敌舰的炮甲板里蹦蹦跳跳的一直打到舰首。这样的一炮,说不准就能打死几十人,摧毁好几门大炮。 “奋进号”不断逼近前面的那条西班牙军舰,西班牙人也在忙乱的给舰尾炮装弹。不过没有使用丝绸药包的西班牙人的动作明显要慢不少,当“奋进号”的舰首炮做好了射击准备的时候,郑森从望远镜中看到,对手才刚刚装好火药,还没来得及将炮弹装填进去。 “轰!”奋进号舰首的24磅炮开火了,将无数的葡萄大小的小铁珠子射向对面的西班牙舰尾炮。这些小铁珠像一阵急雨一样洒了过去,几个正在装填的西班牙炮手当场就被打成了肉酱。 几乎在于此同时,“奋进号”的舰尾炮也打响了,同样是葡萄弹,不过因为射击的距离更远一些,所以使用的铁珠也要略大一点。这一炮同样抢在了对手之前,将对手的几个炮手都打翻在大炮旁边。 “干得好!”郑森喊道,“让舰首炮换实心炮弹,射击对手炮甲板舰尾炮换链弹,打击对手前桅!” 西班牙人的勇气并没有被这一炮打掉,虽然几个炮手被打倒了,但是又有好几个炮手跑了过来,准备继续装填火炮发起反击。 不过这时候,“奋进号”和前面的那条西班牙军舰的距离已经更近了,陆战队手里的燧发枪都已经能有效的对付这个距离上的目标了,所以这些炮手又被陆战队员们的火枪齐射打翻在地。倒是跟在“奋进号”后面的那条军舰,因为距离拉远了些,陆战队手里的火枪已经不注意压制这些炮手了,所以他们得以开始继续装填他们的火炮。不过前面的炮击还是让他们的装填时间大大延长了。 老杰克对于郑家舰队一直有一个说法,那就是:郑家的水手的航海水平还比不上泰西海军,但是郑家的炮手的水平却超过了大部分的泰西炮手。这当然是在平时高强度训练,用银子和鲸肉填出来的。而“奋进号”上的炮组更是精选出来的。所以在西班牙人完成装填前,“奋进号”的舰首炮就已经完成了再装填并向着前面的目标打响了一炮。 这枚炮弹准确的击中了前面的西班牙战舰的舰尾,从这个薄弱位置一头扎进了二层炮甲板中,虽然看不到这一炮造成了怎样的结果,但是郑森也猜想得到一个24磅的大铁球,在封闭的炮甲板中一路跳跃着前行,在甲板和船帮中弹过来弹过去能带来多大的杀伤,那只要想一想就让人 装填链弹要比装填实心炮弹复杂一些,所以在舰首炮完成射击之后,舰尾的那门炮还没有准备好。不过后面的那条西班牙船上的舰首炮也没准备好。最后还是“奋进号”的尾炮首先开火了。 链弹朝着后面的西班牙战舰直射过去,炮弹首先切断了前桅和舰首斜桅之间的好几根绳索,这些绳索在崩断后就像鞭子一样猛抽过去,一个西班牙炮手正抱起一捆葡萄弹准备塞进炮管,一条绳索就从背后抽了过来,啪的一声就把这个炮手打晕了过去,葡萄弹也从他的手中掉落了下来,滚得满地都是。 不过这并不是最致命的打击,最致命的打击是这发链弹准确的击中了对手的前桅杆,并将它打成了两段,折断的前桅倒下来,落入海中,而还有一大堆的缆绳系在船上,这条西班牙船立刻被倒下的前桅拉得向着一边倾斜,并且脱离了航线如今这条失控的船上的火炮暂时已经不能对“奋进号”形成什么威胁了。 这条船让开位置后,郑森就看到了跟在这条西班牙船后面的“伏波号”巡航舰。 “向伏波号发出命令,命令它立刻右转,脱离混战,并指挥其他舰只脱离混战,直到本舰收回指挥权。”郑森发出命令道。 “伏波号”是舰队中的二号舰,在上次的海战中,当“奋进号”独自去对付那两条巡航舰的时候,“伏波号”就负责了对其他舰只的指挥。如今既然后面的危险暂时解除了,郑森觉得“奋进号”当然要抓紧机会,趁着咬在前面那条西班牙巡航舰的尾巴上的机会,将更多的炮弹打进它的炮甲板里,给它造成更大的损伤。 旗语兵立刻用旗语向“伏波号”传达了命令,“伏波号”开始右转,同时向其他船只发出脱离混战的指令。 这时候,“奋进号”的舰首炮再次打响了,因为双方的距离更近了,这枚炮弹又一次准确的击中了敌舰。 一直在遭到“奋进号”炮击的就是尼尔森如今的旗舰“饕餮号”。如今饕餮号的尾炮完全被“奋进号”上的火力压制住了,虽然尼尔森努力的想要让船上的士兵们重新控制尾炮,并发起反击,但是使用火绳枪的西班牙士兵再近距离对射中也打不过“奋进号”上面使用燧发枪的陆战队,更何况中国人的那门炮打得又快又准,每次当西班牙人稍微有了一点重新控制尾炮发起反击的可能的时候,这门炮就会用葡萄弹教西班牙士兵重新做人。所以,西班牙人在死了几十个之后,再也没人敢去动那门尾炮了,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奋进号”一炮又一炮的向着它的船尾开炮。好在这个时候,本来在混战中的一些中国船只开始撤出,这让其他的一些军舰好歹是腾出了手,可以赶过来支援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八十三章,决战 “少将军,有两条西班牙军舰逼近过来了!我们也许应该归队了。”老杰克提醒道。 郑森扭过头望了望周围的形势然后说:“杰克船长,我觉得我们还可以再打一轮,然后再走。这样会有利于我们其他的军舰脱离混战和整队。” 郑森如今虽然将前面的那条西班牙旗舰打得很惨,但是他的舰队中其他的船只的状况却不见得都和他一样的好。郑森的手中,算得上皮粗肉厚一点的船也就是“奋进号”和另外的四条巡航舰,其他的几条武装捕鲸船,无论是近距离的火力还是抗打击能力,都是不如西班牙舰队的。在这样的近距离混战中很容易吃大亏的。 同时,郑森也认为,自己的舰队的优势在于速度和远距离火力。郑家的战舰上的双层夹熟铁丝自紧的火炮在射程上明显优于西班牙军舰,而且郑家舰队中最慢的船速度也明显要比西班牙军舰中最慢的要快,决定一支舰队的速度的不是最快的船而是最慢的船。所以郑森觉得,对郑家的舰队来说,最好的作战方式不是打一场这样的混战,而是拉开距离,利用速度和射程优势,放西班牙人的风筝。 只是要将船队从混战中退出去却是很危险的,很容易就会在这个过程中遭到对手的重击。所以,郑森觉得,“奋进号”必须将西班牙人的旗舰打得更惨一点,这样才能吸引更多的西班牙战船前来救援,从而掩护其他船只退出混战。 老杰克也知道郑森的决定确实是有道理的。他点了点头道:“少将军,您还应该下令,让两舷的火炮做好射击准备。我们再用舰首炮打一发,然后就向右转舵,赶到和敌军旗舰平行的位置我估计西班牙人的炮甲板上都没有多少能打得响的大炮了。我们这样走,就可以让敌人的旗舰充当我们的屏风,挡住靠过来的那几条敌舰,然后再用我们那十八门舷侧炮再狠狠的给敌人的旗舰一家伙,确保让它彻底失去战斗能力。” “你说得很对。”郑森点了点头,然后就下令道:“两舷侧火炮准备,下层装填燃烧弹,上层装填链弹!” 这时候,舰首炮再次打出了一颗炮弹,这枚炮弹不再是对着下层炮甲板了,而是对准了“饕餮号”的上层甲板。 这枚炮弹先是打断了好几根缆绳,并且把放在上甲板用于灭火的沙桶打了个粉碎,然后就砰的一下,击中了一门大炮,将这门十二磅炮直接掀翻在甲板上,然后向右边以跳,从几个士兵当中淌出一条血胡同,接着将左舷上将船板打了个粉碎,然后一头栽进了海里。 尼尔森上校从甲板上爬了起来,只觉得耳朵里嗡嗡响着,除此之外就什么都听不见了。他看到他的副官冲着他喊着什么,但是他听不清。过了好一会儿,他的听力才渐渐恢复,他才算是听清了副官在说什么。 “上校,您不要紧吧,我让人给您包扎一下。”副官喊着,船上的医生马修斯也提着药箱跑了过来。 “我没事。”尼尔森说。 “上校,您在流血,你的耳朵受伤了。”马修斯医生说。 这时候,尼尔森才觉得自己的右脸在火辣辣的疼。他伸手一摸,才发现自己的右耳朵不见了,而他的手上满都是血。就在刚才,一块被炮弹激起的木头从他的右脸边打了过去,将他的右耳撕掉了。 马修斯医生已经打开了药箱,拿出了一些纱布,打算用它把尼尔森的伤口包扎起来。而尼尔森却看到那条一直跟在“饕餮号”后面开炮的巨舰突然航向了右边,已经渐渐要和“饕餮号”平行了,而它的炮门也都被打开了。 “趴下!”尼尔森大喊一声,将副官和马修斯拉倒在甲板上,同时自己的趴在了甲板上。 “轰轰轰轰”一连串的炮声响了起来,尼尔森只觉得“饕餮号”在剧烈的颤抖,似乎下一秒钟就要散架了一样。他抬起头来,看到主桅和前桅发出咔咔的响声,向着海面栽倒下去。而对面的那条巨舰正在慢慢的远离,阳光下,在它的舰尾处,一个白漆的巨大的字母“”正在熠熠生辉。 用炮弹把“饕餮号”洗了一遍,甚至打断了它的两根桅杆,“奋进号”开始加速远离混战的战场,重新回到自己舰只的编队中。 “哥哥,刚才那一轮炮击,真的好过瘾呀。”郑渡满脸痴迷的对郑森说,“奋进号真是太厉害了!哥哥,等我长大了,能不能送一条奋进号这样的战舰给我?” “三弟,你也想当舰队司令?”郑森问道。 “那当然,爹爹说了,哥哥你将来是要做大事的。让我跟着你学,将来帮你出力。我们郑家的人都应该当将军。”郑渡挺起胸膛来回答说。 “那好,那就跟着我,看我们怎么打败这些西班牙人。”郑森回答道。 说完这些,郑森开始观察自己这一方的舰只的情况: 四条巡航舰中有两条收到了一定的损伤,舰身上可以看到遭到炮击后留下的痕迹至于另外两条,基本完好无损。其他的六条武装捕鲸船的状态就不是特别好了,其中有两条好像挨了好几炮,还有一条燃起了火,当然看样子,火势已经被控制住了。倒是几条通讯船跑得快,看起来都没怎么受伤。 “向伏波号发令,收回指挥权,让所有船只通报损失情况。”郑森下令道。 不一会儿,郑森就收到了通过旗语传回来的消息,两条遭到炮击的巡航舰一共有五位水手战死,十二人受伤。两条遭到多次炮击的武装捕鲸船分别有11人和12人战死,23人和26人受伤。至于起火的那条武装捕鲸船,也死了两人,伤了七个。 “武装捕鲸船上本来人也不多,这一家伙几乎就有接近一半的人手失去了战斗力。剩下的人维持正常的航行倒还行,但是战斗怕是顾不上了。”郑森想了一下,就下达命令道:“让小须鲸c白鲸号退出战列线。其他各舰,跟随我舰,组成战列线。现在我们分配一下目标” 这时候尼尔森已经转移到了“狂怒号”巡航舰上了,“饕餮号”在刚才的打击中伤亡了一百多人,损失了十六门大炮,更要命的是,还折断了两根桅杆。如今这条船连航行都困难了,自然也无法继续担任旗舰了。 转移旗舰的过程花掉了更多的时间,所以当尼尔森将指挥旗在“狂怒号”上挂起来,并且指挥其他军舰排好队列的时候,他注意到郑家的舰队已经和他们拉开了距离。 “他们要撤退了吗?真是胆小鬼!”尼尔森想。他的舰队中如今还有八条状态还都不错的军舰,而对手那里虽然有九条战船,而且其中的一条还明显非常巨大,但是尼尔森也注意到了,在郑家的舰队中,还有四条是性能,尤其是抗打击性能要明显更差一点的武装捕鲸船。所以尼尔森觉得,拉开阵势,明枪明马的打,自己应该是更有优势的。尼尔森倒是想去追赶,只是在如今还算有着较为完整的战斗力的八条战舰中,速度跟得上郑家舰队的只有三条巡航舰,其他的几条军舰,虽然在火力和抗打击能力上都不错,但是速度却太慢了,最快也只有六到八节,肯定是追不上的。 不过郑家的舰队并没有走太远,在将双方的距离拉大到了超出了通常的火炮的有效射程之后,他们又一次改变队形,形成了和西班牙舰队平行航行的状态。 “太远了一点,我们打不够的。”尼尔森估计了一下距离做出了这样的判断。 这时候,他看到在对面的舰队里亮起了一串的火光,尼尔森知道,这是对手在向着它发起齐射。 “这么远的距离,开火有意思吗?吓唬谁呢?”尼尔森露出了轻蔑的微笑,他很想要跳到对面的军舰上出问问他们的指挥官:“你丫的知道海战怎么打吗?这么远就开炮!” 然而不过几秒钟之后,尼尔森就笑不出来了,因为那些炮弹落了下来,而起就落在距离他的新旗舰不远的地方 一条船缓缓的靠近了马尼拉,这是条巡航舰,她显然刚刚经过了一次大战,舰身上到处都是炮击留下的各种痕迹,她的三条桅杆也只剩下了一根是原装的,其他的两根都看得出只是临时从某个岛屿上砍下两棵树才凑活成的。 马尼拉的引水员登上了这条船,带着这条船驶入了马尼拉港。 “弗朗哥船长,你是说郑家舰队在战斗中其实损失很小?而且他们的大炮射程长的出奇?” “是的,总督先生。”弗朗哥船长回答说。 “可是我们的算了,这多半是那些该死的中国人玩出来欺骗情报人员的结果。该死,我们的舰队可能会遭遇到郑家的这支舰队了。”阿奎拉总督这样想道。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八十四章,决战(2) 这个时候,在琉球附近的海域上,海战正打得激烈。郑家的舰队,尽可能的和西班牙人保持着较远的距离,利用自己的火炮在射程上的优势,不断地向西班牙人发起齐射。而这种场景一下子就让尼尔森想起了自己的祖父和自己提到的1588年的那一系列的海战。 “英国人的船比我们的小,但是却比我们的船更灵活,也更快。他们的火炮也有着更远的射程。他们很好的利用了这个优势,他们在我们的极限射程上向我们开炮射击。当然,在这样远的距离上,他们的命中率并不算高。但是依然能给我们造成相当的损失。光挨打而不能还手,这对于士气的打击很大。因此,虽然英国人的船都在我们的极限射程上嗯,孩子,你知道,任何投射武器,无论是火枪,还是长弓,或者是大炮,都一样,它们在极限射程上的命中率都低的可怜。但是为了维持士气,我们还是向着英国人开炮了。 和英国人的追求射程的火炮不同,西班牙舰队的大炮更强调杀伤威力,我们的炮更重,威力也更大,但是在射击速度和射程上都比不过英国人。而且因为我们的船更慢一些,我们也很难拉近距离。我们疯狂的向着那些英国佬开炮,但是几乎没有一颗炮弹得以命中他们。而我们的军舰却不断的被他们的炮弹击中。虽然他们的炮弹的威力比不上我们的,但是也是能打死人的。不断地有人中炮死亡,但我们却总不能打中敌人,大家都沮丧极了。 英国人就这样纠缠着我们,双方不停的开炮,一直打到傍晚。英国人的舰队离开了,我们在清点之后发现,我们的炮弹和火药都不多了。于是我们也不得不后撤,去我们的港口补给。英国人的港口距离这里很近,但我们的港口可就远了。第二天中午的时候,英国人追上了我们,然后又是和前一天一样的一场炮战。不过我们很快就停止了反击,因为所有的炮弹都用完了。 英国人也发现了这一点,他们就逼近得更近了,于是他们的炮击的准确性也越来越高,我们只能干挨打,毫无还手的机会。我们只能顶着他们的炮火撤退。好在我们的船大,英国人的火炮的威力也很一般,所以他们虽然不停的开炮,但是要想靠炮击击沉一条西班牙大帆船也并不容易。最后我们回到了港口,在这个过程中,我们损失了十来条船基本上都是些小船,另外有上千人战死。” 尼尔森觉得,如今他所面临的局面和他祖父描绘的那个场面很类似。他的对手郑家的舰队就像是当年的英国舰队一样,有着航速和火炮射程上的优势。当然,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所面临的局面,比他祖父当年参加的那一战的局面更为危险。他祖父的时候,西班牙的船只要明显比英国人多,也更为结实。而英国人的大炮虽然射程更远,但是威力却有限。而如今,刚刚在饕餮号上遭受过那条可怕的巨舰的炮击的尼尔森知道,这些中国人的大炮不但射程远,而且在威力上也要超过如今他的舰队所使用的火炮。在他祖父经历的那一战中,因为英国人的攻击乏力,西班牙舰队还可以靠着皮厚血条长,挨到退回自家的港口。但是如今,面对着郑家舰队这样的火力,尼尔森觉得,就这样挨打下去,想要安全的退回马尼拉,那可不容易。 不过尼尔森知道,如今最重要的是不要重蹈了1588年,西班牙无敌舰队在战斗中忽视了节约炮弹的问题。如果郑家舰队一直在这样远的距离上炮击,虽然他们还是要不断地中炮,但是在这样远的距离上,郑家舰队的射击命中率也不会太高。这样一来,他的舰队就还有挨到晚上,然后靠着夜幕的掩护,脱离战斗的可能。而如果他们犯下了1588年无敌舰队同样的错误,打光了所有的炮弹,让郑家舰队敢于随意逼近开炮的话,尼尔森觉得,自己的舰队可能在很短的时间内,就会被彻底碾碎。 “传令,让所有舰只注意节省火药和炮弹。在未得到我的命令之前,任何舰只不得开炮还击。另外,命令各舰跟随我舰机动。巴贝尔,你注意观察敌军每轮开炮的间隔时间。”尼尔森下令道。 又有几发炮弹飞了过来,其中的一发在“狂怒号”的风帆上穿了一个洞。 “敌军转向了,少将军,我们的这一轮射击多半又要落空了。敌军的这个转向真是及时。”老杰克指着远处的西班牙军舰说,“看来他对我们炮击的节奏已经有所了解了。” “不错,不过,这并没有什么大用。”郑森笑道,“我们虽然无法做到进一步加快节奏,但是我们却可以减慢节奏,毕竟节拍器控制在我们的手里。” 在郑森的控制下,郑家舰队不断地改变着射击的节奏,西班牙人的舰队也不时的有舰只中弹。 “上校,这样挨打可不好。我想我们能不能将舰队分成两个部分,让速度快一些的军舰首先逼近过去,拖住他们的舰队,然后其他军舰再跟过去”“狂怒号”的舰长巴贝尔建议道。 尼尔森想了想,摇了摇头说:“这恐怕不行,巴贝尔,我们如今已经损失了一条巡航舰了,剩下的巡航舰数量不足,如果贸然靠近上去,在其他军舰赶上来之前,我们的巡航舰就要受到对手的围攻。巴贝尔,你刚才也注意到了,对手的炮手是何等的精锐他们开炮的速度几乎是我们的两倍即使在欧洲,你也很难找到比他们更精锐的炮手了。这样一来,在火力方面,事实上,我们应该把敌人的大炮数量乘以二。在这样的情况下,我不觉得让巡航舰冒险是个好办法。不过,你说我们不能继续这样作战也的确有道理” 尼尔森陷入了沉思,过了一会儿,他突然问道:“我们手中有什么可以制造浓烟的东西吗?” 西班牙的军舰突然都冒出了浓烟,滚滚的浓烟将整个舰队都掩盖住了。 “少将军,我们无法完成测距。”有人来向郑森报告说。 远距离炮击,要保证命中率,测距的准确是非常重要的。在“奋进号”的船头和船尾各有一个测距员,他们将同时读出敌舰的某个位置一般是主桅相对于“奋进号”的角度。然后再依据这个测得的角度,以及测量点之间的距离,利用三角函数迅速的解出奋进号和目标之间的距离,再依照这个数字来指挥“奋进号”的炮击。如今西班牙人放起了烟幕,这使得测距工作大受影响。 “这些西班牙人,不过他们这是完全放弃了反击的打算吗?”郑森摇摇头说。 “他们拿什么反击?难道单独让他们的那几条巡航舰过来冒险?”老杰克说,“我倒是觉得他们的反应很迅速。” “您说的不错,但这说不定就会弄巧成拙。”郑森笑道,“我爹爹的舰队应该距离这里不会太远,这样大的浓烟他多半能看到。我们一直逼着他们放烟幕,我爹爹肯定会很快就赶到的。到那时候” “这倒是。”老杰克点了点头,“他们估计也不知道,郑将军的舰队就在附近。烟幕也能阻挡他们的视线,这样一来,郑将军就有机会利用船只和士兵数量的优势和他们打一场传统的接舷战了。” “大帅,您看那边!”施大瑄指着那边的天空道,“这一定是少将军和西班牙人打起来了。” 郑芝龙手搭凉棚往那边望了望,只见那边有很多额黑烟升了起来。 “说不准就是这个混小子和人家打起来了。”郑芝龙说,“我们往那边过去。嗯,大瑄兄弟” “末将在,还请大帅吩咐。”在前些年的厦门一战中,施大瑄丢光了原本属于他的那些船,但是在没了自己的部曲之后,他反倒是更受郑芝龙信任了。 “大瑄兄弟,我想让你上飘风号,先赶过去看看情况,我带着队伍在后面过来。要是如今是我们优势,你就去和阿森商量一下,看看我们如何配合。如果是西班牙优势,你就让人回来报信,那个混小子那里也有几条快速通讯舰,你就接管他的舰队,把他和阿渡塞进快速通讯舰里,让他们退出战斗。这事情就拜托大瑄兄弟你了。” “末将必定不辱使命。”施大瑄双手抱拳回答道。接着他就转身到了甲板的一侧,让水手将小艇放下去,以便他换乘到“飘风号”上去。 郑芝龙看着施大瑄上了小艇,又转到了“飘风号”上,接着“飘风号”就开始加速脱离舰队,向着烟雾升起的方向疾驰而去,然后自言自语道:“这个小子也不知道打成什么样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八十五章,决战(3) “我们的烟幕能维持多久?”尼尔森向巴贝尔问道。 “上校,维持到天黑应该不是问题。”巴贝尔说,“我们上次缴获了不少的鲸油,靠着这些东西,还有破帆布烂绳子什么的,这烟幕我们可以放很久。” 现在郑家的舰队还在开炮,不过不过设计的频率和命中精度都大大的下降了。已经有一阵子,没有炮弹击中或者接近击中“狂怒号”了,至于其他舰只的状况,由于浓浓的烟雾,他也看不太清楚。不过,从不久前他让其他船只用呼喊的方式向他汇报的情况来看,好像也没有什么大的损失。 就这样,不知不觉中,时间就到了下午。再有几个小时,天就该黑了。到那个时候,西班牙舰队就可以如今的困境了。 “这一战再次说明了远射程和高航速的重要性。”尼尔森对巴贝尔说,“我们的军舰都太老了,也太慢了,其实已经不再适合在亚洲的战斗了。这次回去后,我们一定要让国内给我们提供更多的的高速战舰。哪怕为此付出航海能力和防御能力方面的代价也是如此。在太平洋这边,和欧洲完全不一样,在这里根本不需要有太好的抗风浪的能力。” “上校,您说的是。只是若是在欧洲建造这样的船,在通过好望角或者麦哲伦海峡的时候,搞得不好,很容易就会出事的。除非直接在马尼拉建造。”巴贝尔说。 “直接在马尼拉建造是不可能的。”尼尔森摇了摇头。马尼拉没有这么多的人手,而且,更重要的是,国内也不会允许的。 这时候,突然从桅杆顶上传来了呼喊声。 “上校!” “怎么了?”尼尔森喊道。 “敌人的那条大家伙开始逼近我们了。” 西班牙人释放的烟幕同样也遮挡了自己的视线,不过发烟点是在舰首斜桅上,所以前桅的顶部并没有被烟幕完全笼罩,因此爬到前桅顶部的水手倒是能看清楚外面的情况。 “那条大船?”尼尔森赶忙跑到船舷,向着那边张望。 烟幕虽然很浓,但时不时的也会被海风吹开一点,所以有时候,还是能看见一些的。就在海风吹过来,烟幕散开一点的时候,尼尔森的确看到,那条刚刚给他留下过深刻印象的大舰,正慢慢脱离了编队,向着自己的编队靠拢,已经进入了他的舰炮的射程了。 “他们想干什么?他们的胆子可真不小呀!”尼尔森感叹道。 尼尔森当然知道这条大家伙靠近过来是想要干什么。烟幕在较远的距离上能严重的影响对手的射击,因为对手在判断距离什么的时候回非常困难,但是如果对手逼得足够近,这个问题就不再存在了,那么炮击的精确度自然就会大大上升。而这个时候,西班牙人自己释放的烟幕反而会严重的影响自己的瞄准,使得自己的火炮无法做出有效的反击。 不过,对手逼近到这样的距离上,也就意味着它也进入了自己的射程,甚至不仅仅是进入了自己这一条战舰的射程,也进入了其他的西班牙舰队的射程。当然因为航向角度和射击角度的问题,能够向这条大家伙开火的军舰不会超过三条,而且,第三条军舰的射击效率也会非常低。甚至于它需要大幅度的改变航向才能让自己的舷侧对准敌舰,而这种行为很可能会让整个编队的航行受到严重干扰。当然,在目前状态下,这肯定是值得的 虽然那条郑家的军舰看起来很大,但是以单舰同时对抗三条巡航舰,无论怎么看,也是一件冒险的事情。更何况,尼尔森也注意到了,这条大家伙的火力其实是完全对不起它的体型的。这样大的一条军舰,居然只有两层炮甲板。从刚才在“饕餮号”上遭到它攻击的时候,尼尔森也注意到了,它在一侧的火炮数量不会超过二十门,这并不比一条常规的巡航舰更多。这样大的一条军舰,如果放到欧洲,怎么着也能装上一百多门炮,保证单侧五十门炮了比如海上君王号,大小其实和“奋进号”类似,但却装下了一百多门大炮。在尼尔森看来,这显然说明,中国人的造船技术上还存在一些问题。 “六十门炮打二十门炮,嗯,第三条巡航舰上的火炮效率会相对较低,就算是百分之五十的火力吧,这样是五十门炮打二十门炮。我们应该有优势的。”尼尔森这样想道,于是就下令道:“撤掉烟幕,准备战斗。” 一个水手急急忙忙的跑到了船尾,在那里有一根木棍向后伸出到海面上,一个火盆被固定在上面,正在不断地向外冒着浓烟。这个水手将木棒收了回来,然后从肩膀上解下一个口袋,将里面的沙子倒进火盆里,于是浓厚的黑烟开始变淡,最后很快就只剩下一点点白色的余烟了。 也就在几乎同时,几个大嗓门的水手也在船尾向着后面的那条军舰大声的喊出尼尔森上校的命令。如今西班牙舰队正在顺风航行,所以处在编队前方的“狂怒号”相对于其他船只是在下风位置,声音如果太小了,对面的军舰是听不到的。 既然最前面的“狂怒号”已经停止了释放烟幕,露出了身形,郑家舰队也迅速的做出了反应:“奋进号”一边继续靠近,同时开始向着“狂怒号”开炮射击,而其他的郑家军舰也在更远的距离上,向着“狂怒号”开火。 “狂怒号”上的火炮倒也是早就完成了装填,不过,因为此前烟幕的影响,在进行瞄准的速度上要更慢一些。不过这也是尼尔森早就有所预料的。尼尔森知道郑家舰队的其他舰只会趁机向“狂怒号”开火。不过考虑到双方的距离,以及在这样的距离上,炮弹的命中率和威力,虽然向着“狂怒号”开炮的军舰会很多,但是真正能命中的炮弹,怕是不会有多少。而在自己这边,只要第一轮炮击的时候不被那条大船打得太惨,等到自己一方的几条战舰加入作战之后,局面应该还是对自己有利的。所以尼尔森觉得,这个风险其实完全可以接受。 这时候“奋进号”首先打出了第一轮齐射。因为还在正常的交战距离上,所以这一轮炮击,“奋进号”使用的都是普通的实心炮弹。这一轮的炮击命中的并不多,仅仅只有一发18磅炮弹命中了目标,不过郑森并不着急,因为他知道,第一轮炮击命中率不高是很正常的事情。炮手们自然会依据炮击的情况加以调整。后面几轮的炮击也会越来越准的。 “奋进号”的第一轮炮击就有一发炮弹击中了“狂怒号”的右舷,这枚18磅的炮弹在厚实的船肋上打开了一个大洞,然后又击中了对面的船肋,接着反弹回来,落在甲板上。除了有两个炮手被乱飞的木头碎片打伤之外,就再没有更多的伤亡了。从这一点来看,“狂怒号”的运气很不错。 但这个好运气却不能让尼尔森感到高兴,敌舰的第一轮射击就成功的命中了目标,这只意味着他们会越打越准。而且不久前在“饕餮号”上的经历告诉尼尔森,中国人开炮的速度很快,几乎就是西班牙炮手的两倍。所以,很快,他可能就会遭到第二轮的射击了。 “告诉炮手们不要慌乱,要瞄准了再打。”尼尔森下令道,既然在射速上无论如何都比不过别人,那就只能想办法在命中率上获得优势了。 然而,“狂怒号”的第一轮炮击的成绩也不怎么样,因为距离更近了一点,它射出的炮弹有两发命中了对手,但是这两枚炮弹都没能击穿“奋进号”厚达一米以上的橡木船板,实际上给“奋进号”带来的伤害几乎可以忽略。 这时候,“奋进号”又打出了一轮齐射,这一次有三发炮弹命中了目标。第一发打在船首,将船头的雕像以及老大一截都打飞了。不过好在舰首斜桅没出问题,所以这一击带来的损害倒也不算太大。 第二发炮弹则击中了上层甲板,炮弹在在船帮上打了孔,然后甲板上跳了一下,顺带着打死了一个运气不好的水手,然后就飞走了。算算带来的损失也不算大。 但是到第三发,“狂怒号”的人品好像就被消耗得差不多了。这枚炮弹击穿了船板,打进了二层炮甲板,它首先直接命中了一门正在重新装弹的18磅炮,将这门炮打得侧翻了过去,然后横着一跳,又打翻了另一门18磅炮,顺便还把一个炮手打成了两段,接着这枚炮弹又向前一跳,砸断了拴着另一门18磅炮的铁链,断裂的铁链横扫过去,又腰斩了两个炮手。而失去了一边的铁链的大炮则因为海浪的影响,在甲板上滑动了起来,剩下的那条铁链拴着它,让它向一个特大号的流星锤一样在甲板上摆过来有摆过去,一口气,又撞坏了两门炮。好在这两门炮都是在右舷方向的,而郑家的军舰在他们的左边,所以这损失倒是暂时不至于太大的影响到战斗力。 这时候后面的两条军舰也停止了释放烟幕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八十六章,决战(4) 很快,西班牙人的三条巡航舰都加入了对“奋进号”的炮击,渐渐地命中“奋进号”的炮弹多起来了。但是令西班牙人失望的是,几乎所有的命中的炮弹都被厚厚的橡木船板反弹了回来,尤其是后面的两条船发射的炮弹,由于射入角度的问题,基本上都跳弹了。 “敌人未能击穿我们的装甲。”郑森在心里说了这样一句,然后下令道:“继续加速,我们去抢占敌人的头。”然后他又转过头对郑渡说:“三弟,你看,我们的速度更快,这样我们就可以抢到前面去,然后向左转,用我们的左舷对准他们的船头。这时候他们就只有两门炮能够开火,我们却有二十门炮能开火,而且我们的炮更好,开炮的速度更快。这样对射,他们肯定不行,你明白吗?” 郑渡点点头,又将脸转向那边的西班牙军舰,看了一会儿之后,他又突然想起了什么,忙问道:“那要是人家也向左转怎么办?” 郑渡的这个问题让郑森很高兴,于是他笑道:“这个问题问得好呀。嗯,你先来说说泰西帆船和我们的福船的区别。” 这是个相当基本的问题了,至少对于郑家的子弟来说是如此。哪怕没有跟着郑森参与这一战,这样基础的知识他也是必须清楚的。 “泰西船顺风跑得快,比我们的福船结实,能装的大炮也更多。不过逆风航行的时候比不过福船,而且太贵。需要的水手也太多。大哥,我说的对不?”郑渡道。 郑森点点头,习惯的伸出手去揉郑渡的脑袋,同时笑道:“三弟说的不错!不愧是我们郑家的子弟!嗯,三弟,你也知道,爹爹的船队正在赶过来。你看看我们和西班牙人都是在如何航行的?” 郑渡眨着眼睛想了想道:“我们都在顺风航行啊,我知道了,大哥你,你就是想要把他们的航行方向转到逆风方向去是不是?这样等爹爹来了的时候,爹爹的船都是福船,在逆风航行的情况下作战,要比顺风时候强,而且西班牙人的船逆风跑不快,跑不快,转弯也不会太快,我们围上来,火船一放,他们就完蛋了大哥,你看我说的对不对?” 郑森这时候本来正在观察敌人旗舰的状态,突然的听到这么一句倒真是吃了一惊。郑森知道,在原本的历史上,自己的这个三弟和老爹郑芝龙以及其他的几个兄弟一起投降了满清,然后和郑芝龙一起被满清圈禁了起来,最后又一起被害。在他的一生里从没有得到过独当一面,展示自己的才华的机会。所以,郑森虽然对这个弟弟不能说不重视,但这种重视也不过是基于“打虎亲兄弟”这样的理念的重视,他也并没有觉得这个弟弟有什么过人的天赋。但是现在看来,这个兄弟好像对于海战倒还真有些天分。 “三弟!这是你自己想到的?”郑森问道。 “是呀。”郑渡回答说。郑森想了想,觉得不可能有其他人能预知今天会出现这样的局面,自己会在这个时候提出这样的问题,郑渡自然也不可能从人家那里得到什么锦囊妙计。况且,作为庶子的郑渡,还是仅仅只是一个侧室的庄氏,能够从家族中得到的资源也是非常有限的,也不足以为他做这样的准备。 “很好很好!”郑森说,“将来我家又有了一员大将!” “上校,那条船在抢我们的头!”巴贝尔说,“它可真快,至少有十四节了吧。” “是呀,它可真快!”尼尔森点点头说,“这真是条可怕的船。对我们来说,它甚至比那些有一百门炮的一等战舰都可怕。如果我们遇到一条一等战舰,我们满可以扯满帆就跑,那些家伙最多也就跑到六七节,绝对追不上我们。可是这条船,居然能跑这么快,而且抗打击能力一点都不比一条一等战舰弱,我们如果单舰遇到了它,打也打不过,跑也跑不过,除了期待天黑或是起风浪,或是起雾,几乎就一点办法都没有了。这样的船,用来袭击其他国家的航线,拦截他们的商船,那简直就是噩梦!” 听了尼尔森的话,巴贝尔也点点头说:“您说的不错,毕竟没有哪个国家能用昂贵的一等舰只去执行护航任务。别说一等舰只,就是用巡航舰护航,都是非常奢侈的事情了。所以大对数的商船队,如果遇到了这样的军舰的拦截,那简直就是另外上校,您还记得郑家的那些没有武装的纵帆船吗?就是送他们的使者来向我们宣战的那种船。您看,在那边还跟着两条呢。我听一些经常在北港做买卖的商人提到过这些船,他们说这些船有时候甚至能跑出十六节以上的速度,简直就像是在海上飞行一样。上校,我想,他们在拦截我们的商船和白银船的时候,一定是先用这种船搜索,然后再引导军舰拦截的。这样一来,要躲开他们的拦截的难度就更大了。我们眼前的这种战舰,再加上这种快得像在飞一样的快船,这简直就是最完美的海盗组合了。该死的郑一官,他就是个海盗,哪怕当上了明国的将军,但他的骨子里依旧是个海盗!” 这个时候,“奋进号”开始向左转弯。 “向左满舵!保持和它平行!”尼尔森喊道。无论如何,是不能让对手获得头的优势的,虽然从前方遭到炮击的时候,船板倾斜的角度使得跳弹的几率大增,但是船头的火力太弱,根本就无法给对手形成像样一点的威胁。对手完全可以靠的很近,然后用链弹的齐射来摧毁风帆和桅杆。从正面开炮,就算链弹没击中前桅,还有机会击中主桅和后桅。就命中的几率而言也高了很多。而一旦帆船失去桅杆,那就会变成任人宰割的死鱼,所以,无论如何,尼尔森是不能允许对手占据头优势的。 “奋进号”顺利的迫使敌舰连续的向左转向,如今两支舰队都变成了逆风航行,速度都一下子慢了下来。 两条船都收起了主帆,在逆风航行的状态下,他们都主要依赖于系在前桅和舰首斜桅之间的三角帆。 “逆风状态下,他们的速度未见得会比我们快。也许我们反而可以试着去抢一下他们的头。”看到“奋进号”以及其他的郑家军舰的速度也都下降了,尼尔森倒是起了这样的心思。其实他也知道,对方的逆风速度低于自己的可能性并不大,因为对方的三角帆和船只的比例并不比自己的小。而对方的船体形状可能更适合高速行驶。不过逆风航行更是对于水手的技巧的考验,因为在逆风航行的时候,船只是需要不断地走形路线抢风的。尼尔森觉得在这方面,自己的水手应该比郑家的要强。所以尼尔森觉得他完全可以这样试试。 一开始,效果还真不错,对方军舰在字航行转向的时候显然对角度的控制不是特别好,所以速度下降明显,结果尼尔森带着舰队似乎已经取得了航速上的优势,当然这个优势并不大,还不到一节。要靠着这么点优势抢到头,可不容易,至少不是短时间可以做到的。不过尼尔森有信心,最多再有一个多小时,他就一定能利用累积起来的航速优势抢到一次头。 “哥哥,为什么不张开桅间纵帆呢?”郑渡问道。 为了提高逆风航行时候的航速,除了通常的舰首位置的三角帆,最近,在北港修整的时候,“奋进号”以及其他的几条巡航舰的桅杆之间也被拉上了线,安上了可以收拢起来的纵帆。这时候如果将这些纵帆全张开,虽然比不上正宗的纵帆船,但是迎风航行的速度绝对会比现在快得多。当然,为了这个设计,郑森也是花了大价钱的。泰西帆船的桅杆高,上面的横帆也很多,和中式帆船不同,在收帆的时候,中式帆船的帆是落下来的,而西式帆船的帆布是向上卷起的,所以即使收了帆,西式帆船依旧可能存在重心偏高的问题,如果再在桅杆中间拉起纵帆,那重心就越发的高了,船只的稳定性就越发的成问题了。为了不至于让船只的重心上升太多,郑森只能尽可能的选用一些更轻的布料来做船帆,而既要轻,又要有足够的强度,至少在目前,郑森只知道一种布料可以做到这样,这种布料就是丝绸。 即使是在中国,像这样用丝绸,也绝对是要花大价钱的,而且丝绸太过娇贵,光照,潮气都会让它的性能大幅度下降,所以在海上打理起这些玩意儿来也是非常困难,或者说非常需要花钱的。如果不是从西班牙人那里一口气抢到了大量的白银,郑森还真舍不得这样做。至于欧洲人,那更是想都不敢想。所以说,从古到今,打仗一直都是个比谁会糟蹋钱的比赛。 “我们要给他们一点希望。”郑森说,“等爹爹他们的战船赶到了,我们再给他们一个惊喜。”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八十七,决战(5) 西班牙人在逆风状态下获得了比郑家的舰队略快一点的速度,但是要获得头优势还是没那么容易的,花了一个小时,“狂怒号”好歹是超出了“奋进号”一些,但是距离能切入过来形成头却还需要一点时间。 “少将军,你看!大帅的船队来了!”刘德突然高声的喊了起来。 “在哪里?在哪里?”郑渡叫了起来,同时朝着四面张望。在今天,船只一会儿朝着这边转,一会儿朝着那边转。这虽然还不至于让郑渡晕船,但是却已经严重的影响了他的方向感,如今他已经完全搞不清楚方向了。 郑森在海上也算是有很多经验了,自然不会向郑渡这样转了几个圈就分不清方向了,听了郑渡的问话便笑道:“三弟,你往前面走两步,在你的左前方,正好被那几个装着沙子的木桶挡住了。” 郑渡便向前走了两步,然后向着左前方望去,真的看到有一片帆影正从海平面下面升了起来。 “大哥,真的,真的,爹爹他过来了!”郑渡高喊着跑了回来。 不过这时候郑森却没有再理会他,而是下达了新的命令:“展开纵帆,我们来拖住他们。” 西班牙人一样注意到了郑芝龙的船队的到来,望着正从海平面下面冒出来的那些戎克船特有的硬帆,尼尔森叹了口气。 “我们要准备撤退了。”尼尔森说,“只是现在我们面临一个大麻烦。如果我们转向顺风,我们很难摆脱如今正在和我们作战的那些船,如果我们继续保持逆风,我们又会很快被那些戎克船追上。巴贝尔,你知道,在逆风的时候,这些戎克船甚至都不需要走线,他们只需要不断的转动他们的帆就够了。所以,逆风的时候,它们肯定能追上我们。你觉得,我们如今该怎么干?” 巴贝尔想了一下说:“上校,就像你说的那样,我们必须马上撤退,我们不可能同时对付这么多的敌舰。至于保持逆风还是转向顺风上校,我觉得我们还是应该转向顺风。因为如果我们保持逆风,我们的速度其实比那些该死的家伙快不了一点,在戎克船追上我们之前,我们不太可能甩掉郑家的那些西式战舰,也到不了天黑的时候。到时候,我们就会陷入到他们的夹击中,就会非常危险。而转向顺风,虽然他们的那些战舰比我们快一点,可能在这个过程中占到些便宜,但是毕竟那些戎克船绝对追不上我们,最多只是让这支舰队占点便宜。但是我想在天黑前,我们应该吃不了太大的亏。所以,我建议,转向顺风。” “上校,你看那些敌舰!”突然有个水手高喊了起来。 两人赶忙向着敌舰望过去,却见敌舰的三根桅杆之间也拉起了大幅的纵帆,这条战舰一下子就从一条横帆船变成了一条纵帆船。同时这船的速度也开始迅速上升。 “他们怎么做到的?他们在桅杆上挂上这么多的帆,不怕重心高了帆船吗?”巴贝尔瞪大了眼睛。 尼尔森也目瞪口呆的望着这些刚刚张开的洁白的风帆,看着这风帆被阳光照得好像透明的一般,然后破口大骂道:“这些该死的牲口,暴殄天物的畜生!该下地狱的混蛋!他们,他们竟然” 骂到这里,尼尔森一口气喘不上来,猛地咳嗽了起来。 “上校,您没事吧?他们怎么了?”巴贝尔赶忙问。 “我我没什么,只是他们他们的风帆是丝绸做的,你看那个光泽,绝对错不了,这群牲口!”尼尔森瞪大了眼睛盯着那在风中胀得满满的风帆骂道。 “丝绸的?天啊!那不就是在用金箔做船帆吗?真是真是真他妈的太有钱了!这都是钱呀!”巴贝尔两眼直直的盯着这风帆道,“这还打个什么?他们要是肯把这些丝绸送给我,我可以把一切都卖给他们!老天呀” 两个人恨恨的盯着那风帆看了好一阵子,直到,“奋进号”又开炮打了一个齐射,两人才清醒了过来。 这一轮齐射有又一发炮弹击中了“狂怒号”,这发炮弹在上层甲板上跳了一下,将船帮打掉了一段,不过并没有造成什么伤亡。 “该死!巴贝尔,这下子我们麻烦了。”尼尔森说,“你看那条丝绸战舰,它如今的速度已经明显比我们高多了。如果我们现在向左转向顺风,他轻而易举的就能从我们的后面插进来,然后从后部和我们形成一个头,甚至于在我们完成转向之前,他还可以利用转向,至少两三次完成这样的头。你知道,船尾那边是最脆弱的部分了,真要让他们这样来个两次,这条船多半就要直接被打瘫痪了。所以,如今我们如今恐怕不能向左转向了。” 巴贝尔盯着对面的“奋进号”,以及其他的那些都已经挂上了丝绸的纵帆的郑家的军舰,过了半天才说:“上校,你说的不错,我们要是在这样的局面下转向,多半还不用那些戎克船靠上来,直接就会被这些家伙撕碎了。我们如今只能在逆风方向上硬挺着了。希望上帝保佑我们,风向能变,或者,送给我们一场风暴也好。” “让后面的战舰靠上来一些。不要给他们插入我们的队伍的空间。”尼尔森说。 让编队更为紧密,好处自然是更容易发挥火力,但是缺点却是编队在进行机动时的灵活性下降,同时自己的军舰装上自己的军舰的风险大大的增加了。 “嗯。”巴贝尔点点头。他知道尼尔森是什么意思,如果继续保持逆风航行,用不了多久,那些戎克船就会追上来,然后,他们就可能用火船或者跳帮的方式发起攻击。所以,这个时候,西班牙舰队急需更密集的火力来对付将来可能的攻击。同时也用更密集的火力来迫使“奋进号”退远一点。 “瞄着他们的风帆开炮!我就不信他们不心疼!”尼尔森咬着牙下令道。 也许真的是心疼丝绸风帆,在有一枚炮弹在丝绸的风帆上撕开了一个口子之后,“奋进号”果然退远了一些,这样一来,它的炮击带来的威胁也小了一大截。 不过这个时候,郑芝龙的船队也已经赶了上来,不过这些战船并没有立刻就逼上来,郑芝龙也知道,从侧面逼近西班牙战舰,那损失会非常大。所以他下令让舰船从安全距离上绕过西班牙战船,直接抢到西班牙舰队的上风位置上去。 “阿森干得不错呀。”郑芝龙望着西班牙的舰队忍不住笑道。 “大帅,少将军天纵英才,将来只怕是要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了。”施大瑄也眉开眼笑的在一旁说。 “呵呵,大瑄兄弟,你们可不能把他给夸坏了。”郑芝龙笑道,“好了,如今差不多是时候了。让战船减速,准备放火船!” 郑芝龙带着的这些战船都是些福船,相比西式帆船,福船的结构强度不够,所以很难像西式帆船那样在两舷布置那么多的火炮,所以它的火炮只能被布置在船头和船尾。如今他们抢到了西班牙人的上风位置,只要排开横队,放慢速度,就正好是用舰尾炮对上了西班牙人的舰首炮,玩出了一个另类的头。 这时候,在郑芝龙的船队中,一条条小船也被准备好了,这些船船头上都堆着一些引火之物,以及一个金属的尖钩,一旦撞在敌人的船上,这钩子就能插进敌舰的船体,然后让这火船燃起的大火将敌人的军舰烧毁。而在这船中间一点,则是一面横帆,再往后则是船舵。一般两个人掌舵,一个人准备点火。在原本的历史上,在很长一段时间里,这种火船都一直是郑家对付西方人最有利的武器之一。而如今,占据了上风的位置,背后有郑芝龙的火炮掩护,旁边有郑森的舰队的火力支援,虽然不是在封闭的海湾里,但是,也可以说是占据了最为有利的形势了。 看着郑芝龙的船队开始减速,实际上也就相当于是不断的逼近,尼尔森的脸色都白了。 “上校,怎么办?”巴贝尔问道。 “先看看,不要慌,总有办法的。”尼尔森说。但是世界上并不是什么事情都真的有解决的办法,事实上,到了这时候,尼尔森真的没什么办法了。 这时候,郑森指挥下所有的舰只都向着西班牙舰队靠近了,他们冒着受到炮击的危险,开始和西班牙人展开了猛烈的炮战。同时,郑芝龙的舰队也开始向着西班牙人开炮,一时间西班牙舰队的周围弹如雨下,到处都是炮弹溅起的水柱。而就在这弹雨中,五十条火船从郑芝龙的战舰后面突然冒了出来,升起帆,顺着海风向着西班牙舰队扑了过去。 “快!快拦住火船!”尼尔森也知道,在如今,火船对他的舰队的威胁超过了任何一条其他的战舰。但是如今他的舰队只有船头的两门炮对着火船来袭的位置,而且他船只的舰首炮又被他的旗舰“狂怒号”挡住了,仅仅凭借着两门炮,又怎么可能挡得住这么多的火船?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八十八章,决战(6) 看着那些火船从战船后面冒了出来,郑森也忍不住在心里给自己的老爹竖起了大拇指,虽然郑芝龙并没有受过正规的海军培训,但是从到达战场,到分析形势,再到抢占上风,弄出那个怪异的头,都完成得非常的漂亮,几乎也是这个局面下最合理的措施了。但是这些招数倒也罢了,如今他对火船的使用简直就可以说是神来之笔了。一般来说,在这样宽阔的海面上,火船什么的基本上是毫无用处的。这是因为只有一面帆的火船在速度上并不比一般的帆船快,对手完全可以通过机动拉开和火船的距离,然后靠着远程火力轻松的将火船消灭干净。所以火船一般都要在港口海湾这样的封闭环境中使用才能有不错的战果。比如此前郑芝龙在料罗湾用火船战术击败荷兰舰队,靠的就是料罗湾是一个封闭的海湾,荷兰舰队无法高速机动。 但是这一次,虽然是在大海上,但郑芝龙却一直将火船躲在战船后面,一直到双方的距离不过百余步才让这些火船杀将出来,这个时候,西班牙人的军舰正在迎风航行,和顺风而下的火船之间的距离近,相对速度快,反应时间短,很难做出有效的闪避动作。同时西班牙军舰都是用船头对着那些火船,还排成了一列纵队,这意味着整个的西班牙舰队能够对着这些火船开火的大炮也就是最前面的“狂怒号”船头上的两门12磅炮。在这样近的距离上,面对着多达五十条火船,不要说就这么两门前装的青铜炮,就算是两门176或者是两门密集阵,都未必能有多大作用了。 而且因为队形的缘故,除了最前面的“狂怒号”之外,后面的那些西班牙舰只的视线都被前面的军舰挡住了,所以他们甚至根本就没有发现大队的火船朝着他们冲了过来。如果尼尔森事先知道郑芝龙会给他玩这一招的话,只怕就会不顾一切的转向,哪怕把头一遍又一遍的卖给郑森的舰队了,因为相比火船,大炮,哪怕是24磅的大炮都可以算得上是威力有限了。至少在这个时代,很少有军舰是被大炮击沉的毕竟那时候的舰炮射出的都不过是些实心的不会爆炸的铁球而已,但是一条军舰要是被火船粘上了,那是有非常大的几率直接被烧毁的。 不过如今,望着那些扑上来的火船,尼尔森却知道,除了向上帝祈祷之外,自己做什么都来不及了。“狂怒号”的两门舰首炮刚刚对着前面的郑芝龙的戎克船开了炮,如今正在装填,所以甚至连开两炮来勉强拦截一下都做不到。 虽然尼尔森对上帝的祈祷从来没有像这次这样虔诚,虽然他一口气许下了好多场弥撒,但是一条火船还是狠狠的撞在了“狂怒号”的船头附近,整条船都因为这个撞击而抖动了一下。尼尔森赶紧朝着撞击的位置看去。他看到一条火船正钉在左舷一边,火船前面的钩子深深的扎进了狂怒好的船板中。一个中国水手正将一个火把向着火船船头堆积着的那堆引火的东西上面伸了过去,而在他后面,两个掌舵的水手也已经跳进了水里,向着远处游去。 尼尔森掏出手枪,冒着点燃了引火物的危险向着那个中国水手开了一枪。这是这个时代的手枪的射程实在是太有限了,而他们之间的距离又远了一点,这一枪完全不知道打到哪里去了。“快,快开枪打死他!” 不过等“狂怒号”上的士兵们拿着火枪赶过来的时候,却已经晚了。那个水手手里拿着火把,朝着尼尔森望了望,便伸手点燃了引火料,大火一下子就燃了起来。这水手也扑通一声跳进了海里,消失不见了。 由于火船是钉在上风位置上,所以燃起的火焰,夹杂着滚滚的黑烟立刻就向着“狂怒号”卷了过去。。 “快快去救火!”尼尔森绝望的喊着,两个水手提着救火的沙桶想要冲过去,但是还没冲上去,就被滚滚的热浪逼退了。 “上校,火太大了,救不了了!”一个水手朝着尼尔森大喊道。 这时候,狂怒号的风帆也被点燃了,红色的火焰,黑色的烟雾一下子就卷了起来。远远的望去,“狂怒号”已经变成了一个大火把。 “弃船吧!”尼尔森虽然不甘心,但是也知道局面已经无可挽回了,如今他必须做出理智的决定。 趁着火焰还没有完全吞噬整条战舰,水手们慌乱的放下了救生艇。尼尔森和巴贝尔是最后一批上救生艇的。在他们上救生艇的时候,大火已经引燃了火药,好在这些火药并没有被密闭起来,所以倒是没有发生大爆炸什么的。不过水手们还是尽快的将小艇划得距离燃烧的军舰更远一些。 尼尔森转头向着他的舰队望去,他的舰队已经全完了,至少有八条军舰正在熊熊的燃烧,还有一条军舰虽然侥幸躲过了火船的袭击,但是也已经陷入了重围,收起了所有的船帆,下了锚向敌人投降了。 在得知郑家的那只舰队其实并没有受到多大的损伤之后,对比那些出入北港的商人们的情报,阿奎拉总督自然明白了,郑家的舰队是故意做出了一副“损失惨重”的样子来欺骗自己的。所以他也非常担心,误判了对手的实力的尼尔森舰队会遭到敌人的突然袭击,并因此吃亏。不过有人宽慰他说,尼尔森舰队的实力要强过郑家的那只舰队,哪怕考虑到那条魔鬼一样的巨舰,也是如此。毕竟郑家的舰队中只有五条是真正的战舰,而尼尔森那里的十条军舰全都是正规的战舰。就算是被偷袭,只要不是向在料罗湾海战中那样被堵在海湾里,应该也不至于吃太大的亏。 这个说法很有道理,而阿奎拉也觉得尼尔森绝不会犯下和荷兰人一样的错误,被人堵在封闭的海湾里。所以也就放下心来了。但是这天一早,他刚刚用完了早饭,就看到他的侍从比尔慌慌张张的跑了进来。 “总督大人,总督大人!” “出什么事情了!看看你像个什么样子!简直就像是个没教养的村妇!”阿奎拉狠狠地瞪了比尔一眼道。 比尔赶忙立正站好,又伸出手扶正了头上的帽子,还整理了一下衣服。 “嗯。”阿奎拉点了点头说:“比尔,我和你的父亲是好朋友。他是一位非常出色的贵族。作为他的继承人,你要时刻注意自己的言行仪表,即使有再大的事情,也要显得从容不迫才对。要不然,就是在为自己的姓氏丢脸,你明白吗?” “我明白了,总督大人。”比尔点点头说。在欧洲,一位贵族将自己的儿子派出去给另一位关系密切的贵族当侍从的习惯由来已久,这也是贵族教育培养下一代的时候常用的办法。 “嗯,很好。”阿奎拉点了点头。端起面前的茶杯,又喝了一口茶,然后慢悠悠的问道:“比尔,刚才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总督大人,郑家舰队出现在港口外,封锁了整个港口。”比尔要紧不慢的说。 “什么?”阿奎拉大吃一惊,猛地站起身来,将桌子都差点带翻了。而放在桌子上面的红茶杯更是翻倒了下来,茶水流的满桌子都是。 “你说什么?他们出现在港口外面?”阿奎拉瞪大了眼睛问道。 “是的,大人,您打开那边窗户就能看到。他们还派使者送了一封信来。”阿奎罗的反应显然吓了比尔一跳。 “信件呢?给我看看。”阿奎拉一边说,一边走到窗边,推开窗户向着外面张望。 总督府的位置相当高,正好可以俯瞰整个的港口。阿奎罗看到一支舰队正在港口外面一字展开,想来那应该就是郑家的舰队了。 “他们跑到这里来了,难道尼尔森他们那边”阿奎拉几乎不敢再往下面想了。 “大人这是他们送来的那封信件。”比尔将一封信件递给阿奎拉。 阿奎拉接过信封,打开信件看了起来。比尔注意到,阿奎拉的脸色一会儿沮丧,一会儿阴沉,一会儿又变得狰狞。 “该死的尼尔森,这个十足的笨蛋!他居然将整个舰队都断送了,整个的舰队,全都完蛋了!而这个该死的家伙,却居然没死,还不知羞耻的当了俘虏!如今居然还替中国人写信给我,要求我投降!天主呀,您为什么不降下雷电,一雷把这个混蛋劈死!”阿奎拉破口大骂道: “大人,出什么事情了?尼尔森上校的舰队出事情了?”比尔问道。 “那个家伙我不想提这个笨蛋!嗯,你自己看看吧。”阿奎拉将信递给比尔说,“比尔,看完之后,你也可以说说你的看法,当然,我说的不是针对那个笨蛋的看法,而是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八十九章,镇远要塞(1) 虽然马尼拉实际上已经没有可用的舰队了,而郑森也没有狂妄到打算用自己的舰队去和马尼拉的炮台比个高低。所以舰队在马尼拉港口外面耀武扬威了一番就离开了。但是阿奎拉却知道,这并不等于马尼拉的封锁就解除了。因为天知道这些中国人的舰队是不是真的走远了。更何况马尼拉如今已经没有任何海上力量了,在这样的情况下,那些该死的荷兰人不趁火打劫那简直就没有天理了。阿奎拉用脚后跟想想就知道,如今那些荷兰人的军舰只怕已经做好了冒充海盗趁机抢劫西班牙船只的打算。因为如果荷兰人处在这样的困局下,他只怕都要直接把军队派过去试试能不能把巴达维亚抢下来了。 “总督大人,我们恐怕必须和那些中国人谈判了。”在紧急召开的军事会议上,阿奎拉的副手埃尔伯说,“否则,仅仅是商业上的损失就是不可承受的。” “在这个时候求和?这不就等于投降吗?这个时候求和天知道那些异教徒会提出什么样的可怕的条件。不,总督先生,我觉得越是艰难的时刻,我们就越是不能轻易妥协,只要我们坚定信仰,上帝就一定会保佑我们,指引我们战胜那些邪恶的异教徒的。”亚历山德罗主教大声的说。 阿奎拉知道,这位主教的态度如此强硬的原因,因为在对华人的屠杀中,这位主教可是起了很大的作用的,而屠杀,掠夺华人的所得,很大一部分也进入了他的手中。在此前郑家的使者前来宣战的时候,提出的条件中,就包括交还掠夺所得,并支付赔款的要求。如果真的按这个要求来,那就意味着已经归属于光荣的上帝的金子要被吐出去。在主教看来,这绝对是不可容忍的。 “普约尔,陆军一定能顶住那些异教徒的进攻,保护好马尼拉的吧?”亚历山德罗主教又向一位陆军军官问道。 “只要物资充足,我们就能打退任何进攻。”普约尔简单的回答说。 “那我们还担心什么呢?为什么要向那些异教徒投降呢?”亚历山德罗主教高声问道。 “主教,”阿奎拉觉得自己此时必须开口了,“您要知道,我们不太可能从国内得到援军。所以如果战争持续下去,对我们来说会非常麻烦。我们的陆军当然能击败敌人,但是长期的封锁却不是他们能解决的。而且,主教,您知道,国内现在是多么需要我们能为国内赚取的财富,以对抗那些叛徒和异端。” 亚历山德罗主教沉默了,的确国内不可能给他们派来任何援军了。依照逃回来的那条巡航舰带回来的消息,三个月之前,西班牙海军和荷兰海军进行了一场大战,结果,那些邪恶的异端,靠着将灵魂出卖给魔鬼换来的力量获得了胜利。如今西班牙海军损失惨重,再加上陆地上,天主教的叛徒法国又蠢蠢欲动,而在他们的支持下,那些加泰罗尼亚人又有些不太老实了。再这样的条件下,国内短时间内是绝对没办法给他们提供任何援助了,甚至还需要他们在经济上尽可能的给国内做出贡献。 “而且,那些该死的叛匪和异端多半也会来趁火打劫的。”埃尔伯说,“哪怕是为了暂时稳住那些中国人,我们也需要和他们进行谈判。” 亚历山德罗主教看了看大家,发现大部分的人看起来都支持开始和郑家谈判,便说道:“好吧,如果只是作为权宜之计,我同意我们可以和那些异教徒谈谈。” “这一仗赢了之后,西班牙人估计就要来和我们求和了吧。阿森你说要不要和他们谈?”刚刚打了一个胜仗的郑芝龙心情显然很好。 “谈最后还是要谈的,不过可以慢慢的拖着谈。”郑森一边回答,一边拿出了一幅很大的海图,“爹爹你看,这是我们的人之前到吕宋附近找鸟粪石的时候画出的海图。爹爹您看这里,首先我们先要派一队人马,在这一带登陆。爹爹我的人在这一带考察过,这里是一个很不错的天然良港,而且位置也正好在能卡住西班牙人的航线,我们在这里建起一个堡垒,和一个小港口。西班牙人如今已经没有任何军舰了,我们只要在这里部署哪怕两条巡航舰,就能让西班牙人的海运完全完蛋。而且在这附近,这个岛,还有这个岛上都有鸟粪石。储量都不错,有了这个港口,将来开采起来也方便。另外,我们的科考队在这一带从当地土人手里买到了一些用孔雀石做成的小东西。那些土人说,这种石头他们那边的山上有不少。爹爹您也知道,有孔雀石就有铜矿。当然,如今我们用日本人的铜也不错。不过,矿山这东西,为子孙计,还是越多越好的。” “这里和马尼拉陆路相连?”郑芝龙皱了皱眉毛。 郑森点点头道:“确实是这样,不过这当中却没有道路,只有无边无际的雨林。爹爹您也知道,一支军队要穿过雨林,何其困难。他们就算要有什么行动,也只能是走海路。如今走海路”说到这里,郑森冷笑了一声。 郑芝龙看着海图,想了又想。 “爹爹,以这个港口为中心,将来还可以从国内移民,这一片的土地其实比台湾的还要肥沃。若是开发好了,便又是自成一方诸侯的基业。”郑森又补上了一句。 这一句显然打动了郑芝龙。不过他还是问道:“这地方距离福建和台湾这么远,而且这些地方瘴疟丛生,要移民却也不容易。” “爹爹,孩儿从博物学家贝尔那里得到了一种树,名曰金鸡纳,此树的树皮泡水,能治疗疟疾,孩儿在台湾也让人试过,其效如神。有了这个,再加上加强卫生管理,瘴疟也不是没办法对付。移民花钱虽多,但是这地方本来好东西就多,认真开发起来,能够获得的利润怕是比台湾还多。” 郑芝龙点了点头,却又道:“您想的不错,但是这地方的开发却还是不容易。别的不说,这地方这么远,必须有一个人在那里独当一面。如今我们家里,又有谁能独当一面,把这块地方经营好呢?如今台湾都还没全开发好,你自然是只能先盯着台湾的。你的几个叔叔,我也都有用处,却也不能到那里去。你说这地方能让谁去开发呢?” 郑森听了却笑起来道:“不想爹爹却也这等性急。爹爹,如今我们到这里占下这地方不过是跑马圈地一般。先把它圈进来。至于开发,却不是眼前的事情,眼前不过是先在那里建一座棱堡,摆上几门炮,修一个小港口就行了,至于今后,等过些年,弟弟们都长大了,还怕没有能独当一面的人手?” “你的意思是?”郑芝龙道。 “趁着现在,先抢些好地方下来,将来也可以给弟弟们一份基业。”郑森道。 郑芝龙想了想道:“你能这样为弟弟们着想,却也不错。只是这个港口却叫什么名字好呢?” 郑森赶忙道:“全凭爹爹定夺。”他知道,郑芝龙如今读了点书之后,又有了附庸风雅的习惯,对于取名字什么的特别的热衷。至于这地方叫什么,郑森其实并不在乎,反正不管叫什么,也不可能用上辈子的那个名字直接叫苏比克湾了。 “嗯,你看叫镇远港如何?”郑芝龙问道 新建一个港口当然不容易,要做不少的准备。不过可巧的是在和西班牙开战之前,郑森原本就打算在台湾的东海岸建一个小小的港口,准备作为捕鲸船避风之用。相关的物资倒也准备得差不多了,至于造要塞,至少,大炮是不用发愁的。这次和西班牙的战争中缴获的船只上有不少的大炮。在郑森看来,这些火炮在技术上都已经过时了,所以不可能继续留在郑家今后的军舰上用了。如今除了卖给朝廷之外,倒是又有了一个用处,那就是摆到镇远要塞上面去。至少用来对付当地的土人,以及其他的一些潜在的威胁,短时间内还是足够了的。至于建筑材料,“镇远港”附近就是后世著名的皮那图博火山这是一座活火山,上辈子的时候,郑森记得这座火山的某次喷发,几乎就废掉了美军在那里的军事基地,不过这座火山现在还没有进入活跃期,至于几百年之后,郑森觉得这些事情还是留给几百年后的人去想吧,在那一带可以开采到不少质量不错的玄武岩和花岗岩,这些都可以用来构建要塞,目前最大的问题其实还是人手不足。尤其是采石和建筑,都是需要消耗大量人力,甚至是要大量死人的事情。至少,在这个时代,就是如此。郑家可没有这么多的人来这样消耗。 不过这个问题要解决起来其实也不难,不就是一帮子一次性劳动力吗?郑家手里虽然没有这些,但是荷兰人和葡萄牙人手里却有的就是这种便宜的一次性劳动力。这种一次性劳动力叫做“黑奴”。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九十章,镇远要塞(2) 崇祯十二年,也就是1639年12月,一支由四十多条福船,五条西式战舰以及六七条西式商船组成的船队出现在了在原本的历史上应该叫做苏比克湾,而在现在被郑芝龙命名为“镇远”的海湾附近。 镇远海湾是一个陷入在吕宋岛里面的海湾,海湾南北两面都有些不算太高的山脉。而这个宽阔的海湾看起来就像是两山之间的峡谷。山脉挡住了呼啸的海风,所以海湾中的海水格外的平静,几乎有一种湖泊般的感觉。海湾内海面宽阔,上次科考队到这里的时候曾经探测过这里的水深,这里浅一点的地方都有七八多丈深,深一些的地方甚至有十多丈深,在这次负责“镇远港”的建造的杨朝栋看来,单就港口条件而言,这个地方要远远超过北港,甚至比泉州港都好。 “老杨,你看那边,看到那个岛了吗?”作为他的副手和翻译的陈光指着海湾当中的那个岛屿对杨朝栋说,“你看那个岛的位置是多好呀!” 就在海湾的入海口处,有一个岛屿,这个岛屿不算大,距离海湾两边都不算太远。 “这个岛的位置不错呀,将来炮台就可以放在这里呀。”杨朝栋说,他一直以来都是跟着郑彩帮忙做买卖的,后来郑森治理台湾,需要人手,郑彩便将他推荐给了郑森,帮着处理些生意上的事情。虽然他基本上没在军队里呆多久,但是经常出海做买卖,对于军事上的事情还是懂一些的。 “如果是我们的18磅炮,只要放在这岛上,就可以封锁住南北两面的航线了,任他是谁都打不进来了。只是18磅炮产量不足,造船厂那边据说又有新船要下水,那些新船的18磅炮都没凑齐,暂时就更轮不到我们了。什么时候轮得到我们也不太好说,毕竟造船厂那边也在不停地造船。所以现在就只有西班牙人的破烂给我们用了。”一旁的常乐插嘴说。在静海一战之后,因为作战勇猛,已经升任营长了。所有的人都知道,这次郑森将他派到这里来,其实是对他的一次锻炼,只要他在镇远要塞这边表现的不错,就还有继续升官的可能。 自从静海一战之后,“模范军”得到了更多的资源,人数也扩张了不少,如今已经有差不多七千人了。这次常乐带了一个营,大概三百来人过来,负责港口和要塞的安全保卫。 “这样看来,还是要准备建三个炮台了。”杨朝栋说。 “即使有18磅炮,三个炮台也还是必须的。这样才能形成交叉的火力。”常乐望了一眼中间的那个岛,以及两边的半岛又说道,“只是这岛和那两边都有些陡峭,在那上面建炮台可不太容易。你说那些荷兰人还有英国人弄来的大猴子能干这种活吗?” “这里就不用担心了,你只要保证这附近的那些土人不会出来捣乱就够了。老实说,我还真希望他们动作会慢一点呢。”杨朝栋笑了笑道。 船队在靠近岸边的地方下了锚。常乐向杨朝栋和陈光敬了个礼,道:“下官如今要组织士兵下船了。先要失陪了。” “常营长公务要紧。”杨朝栋也笑着回答说。 这时候,一些小船已经被从福船和战舰上放了下来,接着绳梯也被抛了下去。士兵们背着燧发枪,沿着绳梯一个个的下到了小船上,然后小船就向着岸边划去。 镇远湾的深水处距离岸边也很近,所以船只停泊的地方距离岸边其实也不过十来步而已,三百来人很快就登上了岸。 “各连队检查自己的人员和装备,然后依照计划控制要点。”常乐下达了他的第一条命令。 就在常乐的士兵上岸后不久,那些西式商船上也放下了小船,一群群的“黑皮大猴子”也被送上了岸。 这些黑人分别属于荷兰人的东印度公司下属的“普特曼斯建筑公司”以及英国人的一家临时成立的,叫做“汤普森劳务输出公司”的企业。依照郑家和他们达成的协议,他们将向郑家提供劳务输出的服务。这次在镇远港的建设,是双方的第一次合作。 郑森不太愿意自己直接购入黑奴,这倒不是完全因为所谓的道德上的洁癖什么的,只是出于两个考虑,一个是从长远看,中国并不缺乏人口,尤其是现在普遍出现灾荒的情况下,缺什么都不会缺人口。第二个原因则是不希望将来在自己的控制区有太多的黑叔叔,哪怕是作为奴隶的黑叔叔。因为从长远来看,黑奴迟早会被解放的,而且迟早会成为国家公民的。 而这一次之所以要使用黑奴,主要是因为担心工程的过程中的伤亡而已。 所以杨朝栋代表郑森和荷兰人以及英国人签订了一个协议,依照这个协议,郑家将“镇远港”的一些相关工程外包给荷兰人和英国人,由他们负责这些工程的建造。而郑家则付给他们工程款。这笔工程款已经有三分之一交付给他们了,至于剩下的三分之二,则将在工程完成并通过了验收之后再交付给他们。当然,如果工程不能如期交付,荷兰人和英国人也都需要依照拖延的时间的长短,为此付出一笔违约金。 而且对于荷兰人和英国人来说,早一天拿到那笔工程款,就能早一天用这笔钱来做下一笔生意。所以他们自己对于施工速度,也是看得非常重的。至于黑人,哦,不不不,为了避免道德上的麻烦,无论是荷兰人还是英国人,在和郑家的人谈到这些和人的时候,都心照不宣的将它们称为“黑色类人猿”,甚至还将白人监工称之为“驯兽师”。他们告诉那些善良的中国人,他们用这些“黑色类人猿”来干活,就像缅甸人用大象干活,中国人用牛来干活一样,毫无区别。当然,“天真”的中国人也立刻表示了理解,至于说那些“黑色类人猿”能听懂人话,见多识广的中国人纷纷表示:“这东西真的好通人性哟。”什么,你说这种“黑色类人猿”还会学着说人话?那有什么?古人早就说过了:“鹦鹉能言,不离于禽猩猩能言,不离于兽。”所以,哪怕他们会说人话,在分类上,他们还是应该算“类人猿”。嗯,老实说,十七世纪,对于一个种族主义者来说,真是个黄金时代。 “黑色类人猿”们在“驯兽师”的皮鞭的控制下上了岸。然后立刻就被派出去砍伐树木。这边是热带雨林地区,到处都是藤蔓和树木。要想得到一块空地,就必须将上面的树木都砍掉。 荷兰人和英国人给这些黑奴提供了锯子,为了防备他们逃走,他们的脚上还被绳子捆绑着。“驯兽师”们则或者拿着皮鞭,或者端着火枪守在一边,监督他们砍伐树木。 另一队“黑色类人猿”则被派去按照白人设计师在地上用石灰画出来的圈圈挖坑。当他们将这些坑挖好了的时候,就有另一些黑奴拖着刚从船上被卸下来的一些圆木来到了这里他们将在这里搭建起最早的一批木屋和木头城寨。 雨林中蚊子什么的非常多,不过“模范军”的士兵们早就有所准备,他们在身上任何裸露着的位置上都涂满了一种特制的,带着浓烈的薄荷以及其他的一些药物味道的药膏,而他们的衣服也都用雄黄处理过,所以一般来说,蚊子也好,旱蚂蟥也好,都不会找上他们。但是那些“黑色类人猿”就不一样了,虽然他们的老家一样是热带,但这并不意味着他们就不会得上疟疾。就在建设工作开始不过半个月之后,第一例疟疾就出现了。考虑到疟疾的潜伏期,这几乎就意味着这位倒霉的黑奴是一上岸就染上这种病。 随着第一个病人的出现,很快,第二个,第三个,更多的病人一个接一个的出现了。为了控制疾病的流行,避免传染。虽然那些荷兰人英国人都将这些黑人视为非人类的类人猿,但是他们也清楚,这些“类人猿”身上的疾病一样是能传染给他们的。而在当时,这些欧洲人虽然已经从模范军的士兵那里得知,只要不被蚊子咬,就不会得上疟疾,也花了些钱从郑家人那里购进了一些专门用于驱赶蚊子的药膏。不过这些宝贵的药膏怎么可能给那些“类人猿”用呢?而且,他们对中国人的说法也是半信半疑,为了保险起见,他们就对那些患上了疟疾的“类人猿”进行了一些处理。简单地说,就是直接丢进海湾里去。 同时这些欧洲人也明白,大批的病人的出现也意味着这一批“黑色类人猿”的保质期快要到了。很显然,降低劳动强度,也许能让这些“黑色类人猿”死得慢一些。但是无论是荷兰人还是英国人都没有这样做,因为和工程进度,以及由此可能带来的经济利益相比,“黑色类人猿”的损耗,在经济上完全是可以接受的。 说起来奇怪的是,虽然在常乐看来,就算真的是对待牲口,荷兰人和英国人也太过苛刻无情,虽然每天都有几个开始发烧的“黑色类人猿”被拉出去扔海里,但是那些“黑色类人猿”却毫无反抗,甚至连试图逃走的都没有。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九十一章,镇远要塞(3) 要说在工程款的催促下,那些泰西人的动作还真是不慢,短短的两个多星期的时间里,他们就建起了一个小小的,用尖木头围起来的城寨,并且完成了港口区和采石场之间的通道的伐木任务。当然这样要高的速度不是没有代价的,同样在短短的两个多星期里,他们就成功的将“黑色类人猿”的数量从原来的一千左右减少到了七百多人。 不过就在这时,又有一条泰西商船来到了镇远湾,并带来了满满一船的“黑色类人猿”。 “你说这些泰西人哪来的这么多的听话的黑奴?”常乐也曾经向杨朝栋问起过这个问题。 “哦,我听说,在从这里再往东边走,一直过了印度,嗯,印度你知道吗?”杨朝栋问道。 “知道呀,就是当年玄奘大师去取经的地方。”常乐道。 常乐的回答让杨朝栋略微有点吃惊,他看了常乐一眼,又说:“过了印度,再往西,就是大食,就是那些信回教的家伙的老家。” “我知道,以前在地理课里学过的。我知道从那边再往南,就到了非洲,以前我们的三宝太监也到过那里。那些黑人就是那里的。我只是不明白那些泰西人怎么弄到这么多的听话的黑人奴隶的。他们到底是用什么秘诀让这些黑人这么听话的。”常乐说。 其实将这些黑人称之为“黑色类人猿”,只不过是为了双方的伪善而已,接受过护厂队的教育的常乐怎么会不知道这些黑人从本质上来说,就像那些白皮金毛绿眼的泰西人一样,也是人类的一种呢?常乐也知道,如今伐木开路,以及后面的采石的活要是让汉人来干,多半也是要死掉一大堆人的,所以能让别人替汉人死,也不是坏事。只是,为此要给不少钱给那些泰西人,却让他有点心疼。其实这附近的岛屿,以及附近的岛屿上,也有不少的土人。只是这些土人往往非常桀骜,抓他们的时候,他们往往会反抗得非常激烈,所以要抓住活蹦乱跳的,能干活的壮年男子并不容易。即使抓到了,他们干起活来也是很不老实,总会找机会逃跑或者反抗。总之就是花费的力气大,获得的效益有限。而从那些泰西人接受的价格来看,他们调教好这些黑奴,可绝对没花费这么大的力气,所以常乐很是好奇。 “原来你说的是这个。”杨朝栋道,“这我就真的不知道了。俗话说,没有三两三,不敢上梁山。人家能做这等买卖,肯定也是有独门的绝技的。只不过人家吃饭的法门,也不好去问,便是去问,人家多半也不会说的。” 常乐听了,点点头道:“却也正是这个道理。怕是这法门也是要传子不传女的了。” 要是郑森在这里,听了这话多半是要笑了,其实泰西人调教黑奴,保证低成本的方法并没有什么太复杂的。无非就是一个挑拨离间,一个借刀杀人而已。 欧洲殖民者最初在非洲抓奴隶的时候,也曾经是自己组织捕奴队,然而黑人也一样会拼命抵抗,结果就像常乐想的抓土人一样,投入大,收益小,合不来。所以后来欧洲人就更换了手段,他们一方面挑拨不同的黑人部落之间的关系,鼓动他们相互攻击,一面用诸如玻璃珠c火枪之类的各种东西来贿赂黑人部落的首领,用这些东西来鼓动他们攻击其他部落,用这些东西来向他们购买在部落战争中被俘的黑人。这样一来,不用欧洲殖民者自己流一滴血甚至是一滴汗,大批的黑奴就到手了。 虽然那时候黑人似乎普遍文化程度不高,比较的憨直,但是这样的计策他们也不是真的看不懂。只是有些坑不是你看得见就躲得开的。因为如果你是一个黑人部落的首领,你就会发现,对于你的部落来说,最好的做法和对于整个黑人来说最好的做法是不一样的。如果所有的黑人酋长都能义正辞严的拒绝殖民者当然是最好的,但是如果你拒绝了,别人却没有拒绝会有什么结果呢?那自然是某天早晨一觉醒来,就发现邻近的某个部落的黑人都拿着从那些欧洲殖民者那里弄来的斧头,砍刀,甚至是火枪朝着你的部落杀了过来,而你的人民手里却只有削尖了的木棍,到了那个时候,你就算再高呼“黑人永不为奴”,也只会被打翻在地,捆将起来,然后被同样是黑人的人拖着,送到欧洲殖民者的贩奴船上去了。所以,对你来说,最好的办法不是义正辞严的拒绝那些邪恶的西方殖民者,相反是成为他的帮凶,虽然这对黑人这个整体是最为不利的,但是考虑到即使你不干,也有别人干,所以你只能对自己说一句“为了部落”,然后接受他们的斧头砍刀,然后去攻击其他的黑人,再用他们换取更多的斧头砍刀甚至是火枪。 然而这一招在南洋这边却不太好用,因为这里的土著要么太先进了,都已经发展出国家了,要么又太落后了,一个部落才那么百来号男人。而且作为本地人,他们逃跑呀什么的更容易,逃跑的意愿自然也更高。所以,所以就连在美洲,欧洲殖民者也没有用印第安人做奴隶,而是不远万里的运黑奴过去。 至于为什么欧洲人能把这些黑奴调教得如此老实,其实欧洲人也没有怎么调教他们,调教他们的成本太高,欧洲殖民者才不愿意出这样的成本呢,他们靠的是筛选。 一般来说,最勇敢,最有反抗精神的黑人会死在部落战争中,剩下的本来就已经被部落战争吓得魂不附体了,接着又被送上可怕的贩奴船,受到各种并非刻意的虐待。是的,这些虐待大部分都不是刻意的,只是为了追求更高的赚钱效率而采取的必要的措施。 比如说,每条船上装的黑奴越多,当然平均下来的运费就越少,赚的钱就越多。所以在一条不过一百吨的船的船舱里,往往能硬塞进去三百到四百个黑奴,整个船舱没有窗口,黑人们挤在里面动弹不得,就像是瑞典的鲱鱼罐头一样,这么多人,挤在里面,吃喝拉撒全在里面,船舱里的味道也和鲱鱼罐头差不太多。所以,想法多一点的,精神不够麻木的黑人基本上都会死在路上,一般来说,在一条十七世纪的贩奴船,会在路上损失三分之二以上的“货物”。这些黑人,有些病死了,有些只是得了病,还没来得及死,就都被抛进了海里。这种行为甚至于都造成了鲨鱼追随贩奴船长途航行的情况。在长达几个月的航行里,黑人们每天都看到有人被抬出去,然后扑通一声丢进海里,然后被鲨鱼分掉。看呀看呀,慢慢的,大家也就都习惯了,也就都变得向木头一样了,有些黑奴甚至还会自然而然的得上了一种叫做“斯德哥尔摩综合症”的高大上的玩意儿。然后到了目的地之后,剩下的黑奴当然就都是很好用的黑奴了。 新的黑奴被迅速的派到了施工的工地上,在白人监工的督促下,他们开始平整道路,准备在火山附近开采岩石。 不过无论是那些白人监工还是那些正在干活的黑奴都没有发现,在森林里,正有一双眼睛在盯着他们。 也就在“镇远港”正在紧锣密鼓的建设中的时候,一条不太起眼的单桅小帆船驶入了安平镇。小船在安平的港口上停好后,一位泰西传教士带着一个老仆人从船上下来,用一口还算流利的广东话对走上前来盘问的士兵说:“我是耶稣会的传教士彼得,我和郑大帅是多年的老朋友了,这次来安平,是特意来拜访郑大帅的。” 那个士兵听了便道:“原来是彼得牧师。大帅知道先生要来,所以派我们在这里等着。先生请这边走。我们已经给先生准备好马车了。” “如此有劳了。”彼得牧师像一个中国人那样朝着那个士兵拱了拱手道。 彼得带着仆人,跟着那些士兵走了一段,就看到一辆四轮马车正停在那里。彼得再次向那个带他过来的士兵道了声谢谢就带着仆人上了马车。然后车夫将鞭子在空中抽出一声脆响,马车就沿着青石条铺成的街道缓缓的向前移动了起来。 彼得和那个仆人都从车里面向着外面张望。 “哈维先生,您看,那边就是郑家在安平修建的城堡了,是一座典型的欧式棱堡,非常漂亮,也非常坚固。”彼得指着外面的那座棱堡对那个仆人模样的人说。 “是很漂亮,也很坚固。”哈维回答说,“只希望这次谈判中,郑将军的态度不要像这座棱堡一样的顽固就好了” 这时候马车又转了一个弯,接着在一座朱漆的大门口停了下来。两人从马车上下来,就有人迎接过来,和彼得说了两句话,然后就带着他们从大门旁边的角门里进了郑家大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九十二章,安平条约(1) 安平条约又称安平合约,关于这一条约,东方历史学界和西方历史学界一直有不同的看法,但是至少在一点上,他们取得了一致,那就是他们一致认定,这一条约是席卷整个世界的殖民主义浪潮的一个转折点。 在后世的钦定诸夏高中历史第三册中是这样描述这一条约的:“安平条约的签订,是殖民主义扩张在世界范围内遭受的第一次重大挫折,它是欧洲殖民主义在亚洲的扩张的失败的开始。这一条约的签订,极大的鼓舞了备受殖民主义侵害的亚洲各民族人民的斗志,并为亚洲人民指明了获得自由的必由之路,那就是紧密的团结在以中国为核心的诸夏国家周围,学习先进的华夏文明。而这一趋势很快就扩散到了更为遥远的非洲和美洲,甚至是欧洲自身。无数的受压迫被奴役的民族在这一过程中获得了平等和自由可以说,明西战争的一声炮响,给世界送来了华夏文明。” 但是在一些不甘心失去他们的殖民帝国,失去他们靠着奴役世界人民获得的利益的国家的历史书上,对这一条约却是这样描述的:“安平条约是近代史上,西班牙和亚洲国家签订的第一个丧权辱国的不平等条约,在这一条约中,西班牙的主权和领土完整都遭到了野蛮的践踏。这一条约也标志着一个真正的世界级的殖民帝国的兴起,在此后短短的数十年里,这个殖民帝国以惊人的速度开始向全球扩张,贪婪的四处掠夺,无数原本独立的国家,失去了珍贵的独立,很多独有的文明遭到了野蛮的破坏,甚至就连欧洲的一些国家,也从世界性的殖民帝国转而一度沦为中国人的殖民地或者半殖民地,这其中就包括我们西班牙。虽然,从更严肃的意义上来讲,西班牙成为中国的半殖民地的标志性事件应该是数十年后的马德里条约,但这一趋势却是从安平条约开始的” 不过刚刚进入郑芝龙的府邸的哈维至少在此时却还没有意识到自己将在历史上留下怎样的记录。 郑芝龙并没有直接出面和哈维谈判,他将这件事情完全交给郑森来处理,只是召回了郑彩,让他来协助郑森。 “哈维先生,不知道阿奎拉先生派您过来,是想要传递怎样的信息。”双方坐下来之后,郑森先悠悠然喝了两口茶,然后慢悠悠的问道。 哈维听了,便回答道:“少将军,我这次来,带来的自然是西班牙的善意和友谊。”哈维说,“虽然你们毫无理由的海盗行为激起了我们的愤怒,但是仁慈的西班牙依旧愿意给你们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只要你们” 郑森冷笑了一声,道:“看来先生不但没有诚意,甚至到现在都还没有睡醒呢。” 接着他转过脸,对外面喊了声:“刘德。” 刘德赶忙进到屋里问道:“少将军,有什么吩咐?” “哈维先生路上太辛苦了,还没有休息好。所以,你先带他回客房里去休息休息,等他休息好了再说。”郑森冷冷的道。 “少将军,我”哈维其实懂汉语,所以也听得懂郑森的话。 “不不不,哈维先生,您需要休息,要不然,仁慈的西班牙会怪罪我们的。”郑森打断了他的话。 说完这话,郑森就不再给哈维说话的机会,直接起身离开了小客厅,郑彩也笑了笑跟着走了出去。 “哈维先生,我们走吧。”刘德说。 此后一连好几天,哈维都没能见到郑森或者是其他能负责谈判的人。一开始,哈维很想装出毫不在意的样子,努力的忍住不去问这些问题,只管在郑家白吃白喝。但是随着时间一天天的过去,郑家那边却完全一点动静都没有。 哈维知道,郑森故意将他抛在这里不管,为的就是让他着急。郑家的舰队封锁了马尼拉,不过西班牙在吕宋岛上还有其他的港口,虽然即使是在其他港口,商船离开港口依旧是非常危险的这危险不仅仅来自于郑家的舰队,更多的威胁是来自于荷兰人。在西班牙人失去了他在远东的所有的战舰之后,大海上的几乎任何一条荷兰船都迅速的转职成了海盗,不过明显不会有什么油水的小船倒还是能正常的航行。靠着这个,西班牙人对外面的局势倒还是保持着基本的了解。 本来哈维也并不太着急,因为反正今年的买卖已经泡了汤了,而且就算现在,郑家无条件的和西班牙讲和了,重新开始做买卖了,在本土派出新的足以给商船提供保护的舰队之前,西班牙的商船也是无法出海前往欧洲的。那些无耻的荷兰人绝对不会放过这样的机会的。而西班牙的新的舰队怕是至少要到明年这时候才能到位。所以哈维觉得自己有的是时间可以耽误。 只是这天,突然有郑家的人告诉他,说又有几个自称是西班牙特使的人来找他。哈维吃了一惊,赶忙让郑家的人将这几个人带进来。 “博格先生,您怎么来了?”看到带头进来的那个人,哈维吃了一惊。 “哈维,你这里说话安全吗?”博格说。 哈维一听就明白了,这一定是有了什么变故。于是赶忙道:“我知道一处地方,应该没人能够偷听。我们去那里说。” “很好,你带路。”博格道。 哈维便带着几个人到了一处小花园里,在那里有一个比较大的池塘,池塘当中有一个亭子,亭子四面都是水,而亭子本身也是架空在水面上的,所以倒是不用担心被人偷听。 几个人到亭子里坐了下来,哈维又问道:“博格先生,出什么事情了?” “本土向我们派来了使者,他带来了最新的消息,加泰罗尼亚人造反了。”博格皱着眉头回答说。 “啊?那么法国人是什么态度?”哈维赶忙问道。 “法国人?如果没有法国人在后面,那些加泰罗尼亚人怎么敢这样?”博格叹了口气说,“那些加泰罗尼亚人手上的武器比我们的都好,我们还在用火绳枪,可是那些加泰罗尼亚人却都已经在用燧发枪了,而且全是法国货!” “国内有什么指示吗?”哈维又问道。 博格回答道:“你也知道,我们此前在法国打了一个败仗,陆军损失惨重,他们撤回来的时候,丢掉了几乎所有的大炮。这些该死的法国佬,天主的叛徒!在三十年战争中,为了争夺对教廷的控制,作为天主教国家的法国坚定地站到了新教国家的阵营中,对信仰天主教的神罗和西班牙大打出手,甚至成为了新教一边的决定性的主力,新教国家最后能在三十年战争中获胜,法国居功至大。而在海上,我们也败给了那些尼德兰叛匪尼德兰,也就是荷兰在名义上此时依旧是西班牙的属地,还没有完全独立。,所以我们只能要求葡萄牙人提供帮助,但是你也知道,长期的战争,以及一连串的失败,使得我们的国库开始入不敷出。而军队如果拿不到钱,那可是绝对不会有什么战斗力的,无论是我们的军队还是葡萄牙人的军队都是如此。所以,国内急需钱。他们派特使来,要就我们尽快将存放在马尼拉的黄金白银,以及来自中国的奢侈品运回欧洲,以筹措支持战争的开销。嗯,郑家的态度如何?” “郑家既然愿意和我们谈,那说明他们也不想战争持续下去。不过这些天我们并没有进入实质性的谈判,大家都把时间花到了给对手施加压力上面了。”说到这里,哈维苦笑了起来,“我原以为,我们完全能拖延明年再谈,所以倒也乐意和他们比比谁更有耐心。不过现在看来对了,即使我们现在和郑家实现了和平,但是我们没有了舰队,有怎么能将这些白银安全的运送出去呢?”哈维问道。 博格朝着周围看了看,然后压低了声音说:“我们可以雇佣葡萄牙人。陛下已经承诺,如果葡萄牙人帮我们镇压加泰罗尼亚人,就同意他们彻底独立。所以葡萄牙人的态度倒是很积极。此外,在和中国人谈判的时候,尽可能的将那些被俘的水手和指挥官赎回来,包括被俘的舰只,也最好能一并赎回来。这样我们的军舰,再加上葡萄牙人的,勉强就能保证路上的安全了。只是国内现在急着用钱,所以谈判的进程必须要加快” 形势比人强,所以哈维只好主动地去找郑森,要求重新开始和谈,然而这时候他却别告知:“少将军有事情去了北港,也许还要过几天才能回来。而且少将军告诉我说,我们两方的立场如果差别太大,那谈判就完全是在浪费时间。所以少将军让我将这份备忘率给您看看。如果贵方同意在这份备忘录的基础上进行谈判,谈判就还可以继续进行否则就请各位回去,我们继续这场战争,直到打出一个结果来。”刘德一边说,一边将一份文件递给了哈维。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九十三章,安平条约(2) “好了,这里面内容很多,各位可以拿回去细细的研究一下,看看有没有谈判的必要,然后再来找我。”刘德微微一笑,就摆出了送客的姿态。 哈维等人看了看文件,知道这时候的确需要回去认真研究一下,便也就拿上那文件告辞回去了。 回到客房里,几个人文件翻看起来,郑家的人倒也算是体贴,文件的正本虽然是中文的,但是旁边也都已经配上了西班牙文的译文。只是这里面的内容却绝对不体贴。虽然哈维知道,西班牙既然在战争中战败了,那么在和谈的时候肯定是要吃一点亏的。所以,对郑家会提出一些很苛刻的条件,包括哈维在内,几个人对此倒是有一些心理准备,然而这份文件的苛刻还是让哈维感到难以忍受。 “这,这些家伙居然要求”哈维指着文件的第一页就说不出话来。 博格赶忙朝着哈维指着的条文看过去,只见那一条的内容是:“西班牙对华人发动屠杀的相关责任人,包括总督阿奎拉,主教亚历山德罗都必须加以严厉的惩罚” “哦,这一条呀。”博格反而不太吃惊,“国内本来就肯定会对阿奎拉总督和亚历山德罗主教加以处罚,毕竟导致我们和中国人发生了战争,更重要的是让我们战败了,他们还能不受惩罚不成?况且,这上面并没有说应该如何惩罚,更没有提出要由他们来处置这些人。所以这一条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对于西班牙的利益其实并不会有太大的影响。” “可是阿奎拉总督和亚历山德罗主教会同意吗?”哈维问道。 “他们两个在战争失败的时候,对此就应该已经有觉悟了。而且,所谓的严惩又能有多严厉?无非就是他们两个的政治前途到此为止罢了。即使没有这条,难道你觉得他们还有什么政治前途可言?”博格的叔叔也是一位重要的贵族,所以很多时候他说起话来,倒是一点顾忌都没有。 “要我说这一条并没什么大不了的,甚至后面的这几条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其实这几条在他们向我们宣战的时候就提到过了。”博格指着下面的几条说道,“所有掠夺自华人的财富必须归还原主,如果找不到原主或者其合法继承者,则这些财富应该暂时交给一个由华人组成的行会组织管理。嗯,这里还有这样一条:此次战争的相关费用,包括被俘人员的食宿费用,医疗费用,均应由西班牙支付。你看这一条可真是”博格忍不住摇了摇头。 “的确,虽然这一条的存在,意味着我们赎回俘虏的机会大了很多,但是,这也可能意味着对方对我们的处境其实有所了解。”哈维也点点头说,“这些家伙和那些尼德兰人勾结得很紧,他们多半是从那些尼德兰人那里得到了这些消息。如果真的是这样,他们一定会抓住机会狠狠的砍我们一刀的。” 两个人一边说,一边继续往下面看,然后他们就看到了这样的条文: “为避免类似悲剧的再次发生,西班牙有必要承认华人的这样一些权利: 一,华人的人身c住宅c文件和财产不受无理搜查和扣押,不得侵犯。为此,大明可以在西班牙在吕宋及相邻领地设置保民官。西班牙不得向任何在其治下的任何华人收取高于其他任何人在类似情况下更高的税款。西班牙政府及其他机构在未得到保民官衙门允许的条件下,不得进入华人的住宅c私有土地进行搜查,不得扣押华人的文件及财物。针对华人及其住宅c私有土地的搜查中,西班牙执法人员必须出示有保民官衙门签发的书面文件,该文件必须指明搜查的范围以及搜查的目标。任何不在文件规定范围内以及不是搜查目标的人或者物品,均不得扣押,不得限制,不得侵犯。西班牙政府及其他机构不得任意剥夺华人财产,任何针对华人的民事诉讼,如果涉及金额超过五十枚西班牙银币,则其庭审必须有保民官衙门官员出场旁听,如需处以罚金及没收财产之处罚,则此裁决的做出,必须征得大明保民官的书面同意。 二,华人的人身安全和人身自由神圣不容侵犯,任何针对华人的刑事或者民事调查,在未获得大明保民官衙门同意之前,对其人身自由的限制不得超过二十四个时辰。禁止在任何时候对华人进行刑讯逼供,以及类似的针对或者精神的虐待,任何针对华人的刑事诉讼,都应该有大明保民官衙门官员旁听,西班牙必须保证任何华人不得因同一犯罪行为而两次遭受生命或身体的危害,不得在任何刑事案件中被迫自证其罪。任何涉及到肉刑和死刑的判决,任何对人身自由的限制措施,都必须得到大明保民官的书面同意,西班牙还应保证被限制自由的华人不会受到任何针对其和精神的虐待,大明保民官衙门有权在任何时候对处于监禁状态的华人的处境进行检查,如保民官认定华人在监禁中遭到了虐待,则针对此人的监禁应转由大明来加以执行。 三,华人拥有武器进行自卫的权力不容剥夺。华人有权在私有领地上建设用于保证自身安全的设施。 四,华人拥有集会,结社,以及言论和宗教自由的权利不容剥夺。西班牙不得制定任何旨在剥夺这些权利,或限制其实施的法律或者政策。任何于此抵触的法律或者政策都应被视为无效。 五,未经华人房主同意,士兵平时不得驻扎在任何华人住宅除得到大明保民官衙门允许,战时也不得驻扎” “这这就是一位公爵,一位王子,也不会有比这更多的特权了吧?”哈维忍不住说道。 “这简直就等于是剥夺了我们对于治下的华人的任何处置权。”博格说,“你看,他们的私有领地,几乎就是一位中世纪的实权贵族的封地。我们不得向他们收任何高于西班牙人的税收,有了这一条,以华人做生意的能力,以及他们的勤劳,我敢肯定,他们很快就会富裕起来。而他们的私有领地也会随之扩张,用不了多久,也许我们就会看到整个的菲律宾,到处都是西班牙政府和西班牙军队不得进入的土地。所以,这一条实在是,必须加以某些限制才行。另外,既然华人要自卫,那西班牙自然也就不必负责对他们的保卫了。这里头还是大有文章可做的。另外,这个宗教自由,这不就意味着华人可以在自己的领地建造异教的神庙了吗?这一条,我们也必须再和中国人谈谈。此外,还有拥有武器自卫这一条,对于用于自卫的武器的数量和种类,也必须有所限制。总之,不能让华人在吕宋获得超过西班牙人的权利。嗯,我们再看看下面几条。”博格说。 “你看看,果然来了。和上次他们和荷兰人的条约一样,所有和中国的生意必须经过他们转手。这样一来,又涉及到不少的钱。郑家的这帮子家伙真是太贪婪了。嗯,什么,他们还希望能够获得在我们的控制区开矿的权利?这些家伙不过,在我们的地盘上开矿,我们可以收税吧?这好像倒是反正我们也没有那么多的人手开矿”哈维咬着牙说。 第二天一早,哈维就找到刘德,表示虽然那份备忘录中的有些条款实在是太过苛刻,但是西班牙人是热爱和平的,所以为了和平,他们决定还是勉为其难的要和郑家的人谈一谈。 “既然如此,那就请先生再等三天,我会立刻安排人请少将军回来的。”刘德回答说。 “少将军不在府中?”哈维问道。 “少将军事务繁多,哪里能总是呆在这里。”刘德很是骄傲的笑了笑道:“最近北港又完成了一条新的战舰,少将军去主持这条战舰的入役仪式了。所以先生还要再等三天才行。” “新的战舰?”虽然明知道刘德这时候提起这话题其实就是在威胁自己,但是哈维还是忍不住问道,“是什么样的战舰值得少将军亲自去主持她的服役仪式呢?” “当然是奋进号的姐妹舰了。”刘德说,“以后我们还会有更多的这样的战舰不断下水,以保护南洋地区的和平。” 说完这话,刘德又盯着哈维的眼睛,过了好一会儿,又说道:“哈维先生,就像泰西是泰西人的泰西一样,东方毕竟是东方人的东方。我们欢迎前来和我们做买卖的朋友,但是任何到东方来的人都应该明白,东方有东方的规矩,这里可不是美洲。在我们这里,朋友来了,我们有好酒款待他,但要是有人觉得他们能像在印加那样为所欲为,我们这里也一样有坚船利炮。”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九十四章,安平条约(3) 郑森的确是去了台湾,而且理由也的确像刘德说的那样,他的确是要参加“奋进号”的姐妹舰的服役仪式去了。不过这也只是一些仪式性的活动罢了,“奋进号”的姐妹舰“无畏号”就其本身而言,和“奋进号”几乎毫无区别。郑森到北港船厂,其实更为关注的是几条看起来很不显眼的船。 “少将军,这就是我们依照您的要求设计建造的内河战舰。”法比奥指着一条船对郑森说,“这是用于长江的军舰。少将军,依据我们获得的水文资料,以及中国传统的沙船设计,我设计了这条船。长江一直到南京甚至一直到湖北都有非常好的水深,所以,这条船我设计得比一般的内河船只要更大一些。就重量来说,这种船已经非常接近于海船了。当然,长江中也还是有不少的浅滩什么的,为了在河流中活动更方便,我参考沙船,将它设计成了平底船,这样即使依照设置,装上满火炮,吃水也不过半浔多一点深度单位,一浔大约相当于18米。” 郑森点点头,却又问道:“速度,还有坚固程度和灵活性怎么样?”对于这条船所参考的沙船,郑森是非常熟悉的。沙船是中国最常见的江海通用运输船,载重大,吃水浅。只是因为是平底船,而且还是方头,所以速度相对比较慢。而且作为河海两用船只,这种船的航海性能,尤其是远洋航海性能也很成问题。当年元朝舰队远征日本,用的就是沙船,结果在日本遭遇台风,全军覆没。 “少将军,和沙船不一样,这种船是尖头的,这增加了造价,但是也提高了航速。只是这毕竟是内河船只,又是平底船,和水接触的面积大,速度的确不快,我们在近海以及晋江河段都进行过相关的测试,最高的速度也仅仅只达到了五节而已,通常情况下,也就能有四节左右的速度,比福船还要慢一点。和少将军您习惯的那些战舰是完全没法比了。除非少将军您允许我们使用软帆,否则在航速上,这种船只已经达到极限了。”法比奥叹了口气说道。他知道,一直以来,郑森对于舰队的速度都要求很高,甚至于为了速度,不惜于用大斧头砍掉军舰的火力。所以在说出这种船在速度上的缺陷的时候,他是很有些担心,这会让郑森不满意的。 “哦,比一般的沙船要快吧?”郑森问道。 “那当然。如果用软帆,还能更快一点。”法比奥说。 “软帆就不要想了,这会降低船只的灵活度的。”郑森摇了摇头说,“对于内河舰只来说,灵活性比绝对速度要重要。”在内河里,风受地形地貌影响更大,风向的变化要比在海上更频繁。而河道本身狭窄,船只不能像在海上那样。靠改变航向,走字形路线来利用风。只能靠着转动风帆来利用方向不定的风。而这就需要使用中国传统的硬帆了。 所谓的硬帆,指的是帆布之间有骨架的风帆,这种风帆有固定的形状,可以很方便的围绕着桅杆转动,而且就单位面积的效率来说,也要比软帆更高。这样就可以做到“船使八面风”,而不用改变船只的航向。在航道狭窄的内河,这样使用起来就灵活多了。 当然,硬帆的缺点也是非常明显的,那就是风帆太重。木质的骨架大大的增加了风帆的重量,使得硬帆很难做得很大,挂得很高。在航海的时候,虽然硬帆效率更高,但是那些泰西软帆船却能够靠着更大的风帆面积获得更大的动力,以及更快的航速。 “对了,用鲸须作骨架的硬帆效果如何?”郑森又突然想起了自己的这个发明,赶忙问道。 “效果还不错,至少比木质骨架的轻了不少。”法比奥露出了笑容,“而且这些骨架在各种天气中的表现都很好,只是,毕竟还是要比纯粹的软帆来得重。而且还是没法做得很大。所以总的来说,性能的提高很有限。除非用丝绸来做帆面。老实说,内河船只很多时候还是要靠船桨。所以少将军,我在船的底层,准备了一个桨手层,这里可以伸出船桨,以保证短时间的速度。当然,这样做的代价是船只的强度有所下降,尤其是抗炮击的能力,而且底层是桨手,火炮只能在上层,这又造成了重心上的问题。同时因为结构强度的问题,上层炮甲板很难准备重型火炮,目前只能使用六磅炮。一条内河战舰,可以装备12门6磅炮。” 郑森的用鲸须来制作硬帆骨架的想法其实源于西方后世的紧身胸衣和大裙子。在制作这些在折腾女人方面比中国的“三寸金莲”更胜一筹的玩意儿的时候,欧洲人也需要一种既坚韧而有弹性,又相对轻便,而且便于打理,不会轻易变形,霉变什么的材料做胸衣和大裙子的支撑。当时的欧洲工匠们就想到了坚韧的鲸须。而郑森觉得既然鲸须可以用来给大裙子,甚至是阳伞做骨架,受此启发,郑森就提出了用鲸须来做硬帆骨架的想法。现在看来,这一招的用处好像也很有限。不过一共12门炮,每侧6门6磅炮的火力倒是让郑森相当满意。虽然这样的火力放在海上几乎不值一提,但放在内河里面几乎是可以横着走了。 “这船不错。”郑森说,“只是还是稍微大了一点。你看能不能再弄一种更小一些的,足以在运河中作战的内河军舰。” “少将军,您的意志就是命令。”法比奥回答说。 在让哈维等人又等了三天之后,郑森再次回到了安平。 在谈判中,哈维等人提出,难以接受华人拥有如此多的特权,对于郑家试图在马尼拉设立保民官,更是直接的表示了反对。 “任何的外国人在西班牙的领地都应该服从于西班牙的法律,而不能高于它。我可以向你们保证,西班牙的法律可以保护那些华人,保民官以及附带的一些要求完全是不必要的。”哈维说。 “如果掠夺和屠杀就是保护,西班牙法律的确能保护华人。而且我觉得我方已经非常的仁慈了。我们没有要求贵国割地,也没有要求在贵国的领地驻军以保护我们的曾经受到过贵队屠杀的华人。像我们这样仁慈的胜利者可不好找。”郑森说。 “就是,要我说呀,阿森,我们根本就不用和他们谈,我们先运几万人上去,然后就围着马尼拉一口气挖出一个大壕沟,再建两三个要塞,接着就可以等着看马尼拉的那些西班牙人自己慢慢饿死了。然后整个马尼拉就都是我们的了。”郑彩插嘴说。 “请允许我提醒您,西班牙只是稍微受了一点小小的挫折,我们愿意谈判完全是因为我们对和平的热爱,如果需要,西班牙完全可以组织起一直拥有数千门大炮的无敌舰队过来,一举扭转局面。”博格道。 “无敌舰队?”郑森轻蔑的笑了,“您说的就是刚刚在和荷兰人的海战中被打得屁滚尿流的那只舰队。当然,即使遭到了挫败,剩余的那些军舰,如果能都弄到这里来,的确也能对战局造成很大的影响。不过博格先生,不要把我们当傻瓜哄,西班牙在远东的港口能支持多大的舰队,我们心里都有数。况且,就我所知,加泰罗尼亚人又发动革命了不是?我想,荷兰人也好,法国人也好,都非常期待着贵国能组建一支强大的舰队,到数万里之外的远东去和我们赌国运的。我听过贵国曾经强大的陆军,如今已经完全不是法队的对手了,你们只能靠着比利牛斯山脉来苟延残喘。如果这个时候,你们的舰队到我们这里来了,穿越比利牛斯山脉之后的后勤问题就不再是问题了,也许西班牙就该换一个波旁的国王了。您说呢?我也完全明白贵国现在为什么急于要和我们和谈,贵国现在需要更多的资金来支持欧洲的战争,尤其是在刚刚在海上大败之后。” 显然,郑森对于欧洲如今的局势的了解程度大大的超出了哈维和博格的预料。既然虚张声势的恫吓没有用处了,那么如果不想让谈判再次不欢而散,那就只能暂时服软了。 “少将军,我想您可能是听信了尼德兰人的夸张的宣传了。”博格说,“当然,考虑到华人在此前的误会中蒙受的不必要的损失,我们可以同意给他们一些经济上的补偿,税收上的优惠。为了重建双方的互信,我建议我们双方可以在北港和马尼拉互设置办事机构,任何涉及到另一方公民,侨民的事情,都应当相互通报,相互协作。如果贵方一定希望我方给予华人相应的权利,那么,我们也希望我们的公民,也能在你们控制的区域获得相应的权利。您也知道,只有建立在平等的基础上的条约,才可能持久。”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九十五章,安平条约(4) “和约必须建立在平等的基础上?”刘德突然冷笑了起来,他知道有些不太好听的话,在这里由他来说,最为合适,“这个说法好呀,我非常赞同,是应该平等,比如说,你们杀了那么多的华人,为了平等,我们也应该先干掉几万西班牙人。你们说是不是?” “不错,要平等呀?那就像这位刘兄弟说的那样,先把西班牙人也杀个人头滚滚之后再说。”郑彩也哈哈的笑了起来。 西班牙人的脸色一下子就阴沉了下来,不过他们都没有出言反驳。过了一会儿,博格才说:“这些事情都已经过去了,现在对我们来说,重要的是构建一个新的,为了未来,而不是纠缠于过去的两边关系” “放屁!”郑彩骂道,“你们杀了老子的人,放这么个屁,就当啥事情都没有了?做你的梦!真当老子们是好欺负的?刚才刘德兄弟说的对,你们先让老子们也杀掉几万人,然后老子保证再也不纠缠过去的事情,就当着都没有发生过,怎么样?” 随着这句话,郑家这边顿时是一片骂声: “狗曰的,你们西班牙人怎么这么不要脸呀!” “兄弟们,以后和西班牙人打仗,千万别对着他们的脸打,不管是枪子还是炮子,怕都是打不穿这样厚的脸皮吧” “博格先生。”郑森开了口。而随着郑森一开口,原来的一片骂声顿时都消失了,整个的会客厅一下子就安静了下来。 “博格先生,我们中国有句老话,叫做:前事不忘,后事之师。我们要建立面向未来的新的稳定的双边关系,就不能忘记历史。我方对贵国的一些要求正是基于这一点,如果贵国在此前的历史上,能够平等的对待华人,你们的法律能够保护华人,那么我们根本就不会有这场战争。在此之前,华人曾经如此的信任你们,认真的遵守了你们规定的一切规则,但是事实已经证明了,你们根本不值得信任,你们的法律根本就不能保护华人,直到今天,我们虽然已经坐在了谈判桌前,但是,我们之间的信任并没有恢复,绝大多数华人也不相信,至少是不全部相信你们的承诺。我们必须有一些你们的承诺之外的安全保证。这才是这些条款的实质,这不是平等不平等的问题,如果你们真的在此后不再迫害华人了,那你们又何必担心保民官呢?” “可是,少将军,如果华人拥有了武器和组织,他们在吕宋发动叛乱怎么办?”哈维突然问道。 “如果华人没有武器,他们又一次被你们屠杀怎么办?”刘德立刻反问道。 “哈维先生,华人发动叛乱并没有先例。那些所谓华人叛乱的说法都你们为了屠杀华人,掠夺他们的财富制造出来的借口。如果你们现在还用这样拙劣的借口来为自己辩解,那我只能认为你们西班牙人对于和平根本就没有诚意。”郑森做出了一副准备立刻停止谈判的架势。 “可是少将军,华人人数很多,如果还有武器,他们就有了发动叛乱的能力。”哈维很努力的想要继续辩解。 “哈维先生,西班牙的男人应该会比西班牙女人更强壮吧?”刘德突然问道。 “总体说来,应该是这样。”哈维回答说。 “西班牙人男人应该数量也不少吧?”刘德继续问道。 “那当然,我们也是大国。”哈维隐隐的已经觉得有些不对劲了,但还是这样回答说。 “泰西那边只有两种国家,一种是小国,一种是不知道自己是小国的小国。”刘德转过头,小声的和坐在自己旁边的另一个郑家的谈判人员说道。那人听了,顿时忍不住笑了起来。 “啊,是这样呀,那么西班牙男人的两腿中间,应该也有那种男人才有的东西吧?”刘德带着非常有礼貌的微笑说道,“如此一来,西班牙的男人都有成为的能力嘛?贵国是不是为了保证安全,把他们都关进了监狱或者是干脆一了百了了呢?” 这话一说完,郑家那边顿时又是一片哄笑。 “好了。”郑森说,也不知道是阻止还是鼓励。 “哈维先生,我的这个下属的话可能粗了点,但是话粗理不粗,道理上却是正确的。否则依照这种思路,我们也一样有着威胁到贵方的能力,而且比那些华人的威胁大得多,你们是不是应该立刻中断谈判,回去组织军队来消灭我们这个威胁呢?显然您的这个思路是不可取的,和平不能建立在任何一方的绝对安全之上,而应该建立在共同的利益和信任之上。就利益而言,毫无疑问,贸易能给我们双方带来利益。而长时间的战争则未必如此。所以我们是有着共同的利益的。华人如果发动叛乱,将西班牙人驱逐出去,能给我们带来多大的经济利益呢?而这样做要冒多大的风险呢?我觉得贵国在这件事情上应该要信任我们一次,就像华人此前信任过你们一样。” “少将军,信任任何时候都应该是双方面的。比如在这份草案中,华人可以自由的移居在吕宋岛任何地方,但是对应的,西班牙人可以在中国任意居住吗?”博格决定要换个讨论的方向。 “我们并没有要求西班牙本土,或者其他属地对我们开放。而且,论及在吕宋岛的居住历史,华人到达吕宋岛要比贵国早得多。另外吕宋岛也不整个的都是贵国的领地,那里有大片的无主之地。”郑森说,“所以,华人在吕宋居住的权力并不是来自于西班牙的恩赐。不过,为了表达我们的善意,倒是可以向你们提供一些其他的帮助。” “少将军你说的其他的帮助是什么?”博格问道。 “我们可以将一些贵国的被俘的海军人员归还给贵国,当然是在支付了相关费用之后。我知道,因为欧洲的事情,西班牙急需得到资金和货物。而如今,恕我直言,即使我们达成了和平协议,你们手上也没有足够的军舰可以将这些物资安全的送出去。所以如果我们能达成协议,我们的第二个善意就是,我们可以以一个合理的价格向你们出售军舰。”郑森说道。 所为“合理的价格”,也就是不低于市场的价格。而郑家所谓的可以出售的军舰,多半就是那些被他们俘获了的西班牙军舰。这些军舰都在不同程度上受损了,一般来说,是卖不出多少价钱的,但是不过对于西班牙人来说,这个时候,他们就是拿着买新军舰的钱,也很难买得到立刻就能投入使用的军舰,所以这个交易的确让西班牙人很动心。 “如果贵国还愿意再支付一笔费用,甚至也可以雇佣我们的舰队来给贵国的船队护航。”郑森又说道。 西班牙在远东的海上力量在此前的战斗中损失惨重,即使被俘的水兵被赎回来了,即使那些军舰被赎回来了,但是他们整体上的力量依旧是严重的被削弱了。毕竟很多的有经验的水兵都战死了,另外这些还回来的军舰多半也是损毁严重的。就像那条逃回马尼拉的巡航舰,直到今天,它都没有完全恢复航海能力,至于战斗力就更是无从说起了。所以,即使人和船都赎回来了,但它们也未见得打得过那些荷兰人了。所以如何保证驶向西班牙的船队的安全就成了一个大问题,至少在穿过马六甲之前,都是个非常严重的问题。 但是如果能够雇佣郑家的人来给船队护航就不同了,以荷兰人如今和郑家的关系,他们可不敢和郑家舰队干起来。所以只要护航的船队中有郑家的船,荷兰人就很难下决心动手抢劫。 “不知道少将军能在什么时间” 经过艰苦的谈判,最后双方终于达成了一致,在1640年二月,双方终于在合约上签字。这份合约的最终内容和郑家提供的那份备忘录基本一致,华人在吕宋岛获得了诸如治外法权之类的一些列的特权,同时西班牙同意向郑家支付折合白银三百万两左右的银元,作为战争赔款,并承诺在完成最终数字清点之后,将发还被掠夺的华人财富。当然,为了避免西班牙人故意拖延,条约还规定,在西班牙人完成发还华人财富之前,华人无需向西班牙人缴税。 当然在当时,争议最大的还是华人持有武器自卫的内容,双方经过了好几轮的谈判之后,终于达成了一致的意见:每个成年华人,无论男女都有权拥有不超过两支枪。华人雇佣的当地土人则没有这样的权利。华人可以拥有火炮,但是磅数不能超过六磅。在西班牙人看来,六磅炮小炮。倒是对西班牙人的棱堡构不成什么威胁。 当然,博格等人也获得了一些收获,比如他们替西班牙人争取到了在北港相关区域自由定居的权利。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九十六章,武装的华人(1) 最后的允许西班牙人在北港居住完全就是一个安慰性的条款,并没有什么实质性的意义。事实上北港因为在对外贸易中的地位很重要,尤其是对荷兰的贸易基本上都以这里为出发点,所以这里的外国居民本来就不少,其中以荷兰人居多,但是西班牙人也不是没有,只是在郑家和西班牙人开战之后,这些西班牙商人大多临时性的撤离了而已。 而在马尼拉,情况则略有些不同。当初西班牙人向着华人动手的时候,杀害了数以万计的华人,但在郑家正是的向西班牙人宣战之后,屠杀反倒是停止了下来,剩下的华人都被暂时的看押了起来,等到郑家和西班牙人最终达成了和平协议之后,这些华人才被从监狱里释放了出来。 曾阿牛就是在这个时候被释放出来的。然而,这释放反倒是让他有一点惶恐了,因为在被从监狱里赶到大街上去之后,他不知道自己该到哪里去了。 几个月之前,曾阿牛是一家华人商号的雇工,但是如今,他的东家全家都已经不在了,店铺什么的自然也都被西班牙人抢走了。曾阿牛反应比较快,在西班牙人刚动手杀人的时候就逃到了城外,算是暂时躲过了一劫。只是西班牙人很快就杀光了城里面的华人,然后又开始对城外的华人下手了。如果动手的仅仅只是那些西班牙人,那倒也是还好,西班牙人人数有限,尤其是军队的人数有限,所以在城里面关起城门来杀人固然没有问题,但是这么点军队放到城外,那就根本控制不了多大区域,理论上来说,华人即使惹不起他们,至少,躲一躲还是没问题的。 然而,城外的问题也很大,那就是城外有很多的土人。在曾阿牛看来,这些土人大多有懒又坏,以前西班牙人没有对华人动手的时候,这些土人什么的当然不敢对华人怎么样。但是如今华人落难之后,这些土人立刻就变得格外的凶狠,杀起华人来几乎比西班牙人都狠。当然如果仅仅只是这些土人,其实也不足为惧,华人的人数虽少,但是依托在城外的那些农庄,也不是不能抵抗。只是华人一旦开始依托农庄防御,那些土人就会立刻去找来西班牙人,然后,即使是有围墙的农庄,也绝对顶不住西班牙人的大炮。于是城外的华人也就陷入了如果分散躲藏,会被当地土人屠杀,如果集中抵抗,又打不过西班牙人的困境。曾阿牛当时在城外就曾多次被土人追着砍,要不是跑得快,有几条命都不够死的。后来曾阿牛就逃到了张老板的农庄里面不管西班牙人如何,至少先躲过那些野蛮的土人再说。再说,就算被西班牙人打过来,打破了农庄,也无非是被枪打死,刀砍死而已,但是要是落到那些土人手里,说不定会被吃掉的!而且在农庄里,至少短时间内还有饭吃。死了也是个饱死鬼。 就在曾阿牛逃到张老板的农庄不过三天,西班牙人就打上门来了,张老板的还算厚实的围墙轻轻松松的就被西班牙人的大炮轰开了,然后,奇怪的是西班牙人并没有立刻将里面的华人都杀光,而只是将他们都关进了监狱,曾阿牛也是其中之一。 曾阿牛如今并没有什么地方可去,不过他还是习惯性的走到了以前的东家李老板开的那个丝绸店附近。却意外地看到,原来的丝绸店的店面前面居然是热闹非常,一大堆的华人都围在在这里,挤得几乎水泄不通。而在原版应该挂着“李记绸缎庄”的匾额的地方,却是挂起了另外的一块匾额,只是这块匾额上面还覆盖着红色的绸缎,让人看不清上面写的是什么。当然即使看得见,曾阿牛也不认识。毕竟,这个时代还没有后世的能够逼着八十岁的老太太都老老实实的认字的扫盲运动,绝大多数人,无论是中国人,还是欧洲人,都是文盲。 曾阿牛离着远,隐隐的只看到一个穿着戏文当中的官服的人用官话在说着些什么,只是曾阿牛听不懂。而在这人的身后还竖着好几个屏风,只是这些屏风也一样被红绸缎盖了起来,看不清画着些什么。曾阿牛四处望望,看到原本同在一个牢房里面关着的刘友直也站在旁边,他知道刘友直当过账房先生,认得字,也听得懂官话,便挤了过去。 “刘先生,这位大人是谁,在说些什么呢?”曾阿牛挤过去问道。 “阿牛呀,这位大人是我大明派来保护我们华人的保民官呀!”刘友直满面红光的回答说,“西班牙人乱杀我们华人,我大明福建总兵郑大人看不下去了,就派他的大公子带着朝廷天兵搭了过来,狠狠的教训了西班牙人一番,如今西班牙蛮子被朝廷天兵打得大败,向朝廷上表认错,所以我们才能活着出来呀。郑大人又怕退兵之后,这些西班牙蛮子不讲信用,再次为难我们,就派手下的军官到马尼拉驻扎,称之为保民官。以后有了郑大帅的保民官在这里,西班牙人要再敢欺负我们,郑大帅就再派兵过来教训他们。西班牙人认输了之后,答应把原本从我们华人手里抢走的东西都还给我们。只是你也知道,有些人全家都死光了,他们的产业也就没有主人了。这些原本属于华人的无主的产业,就由保民官衙门代管,产业所得的利润用于华人的公益。你原本是在这家店铺里干活的,想来也知道,李老板一家都死光了,在找到他的远亲之前,这座房子也就成了无主的了,保民官衙门就用它来做临时的衙门。今后我们华人产业的追回,受了西班牙人欺负找人保护,就都可以来这里找保民官吴大人了。” “啊呀,还有这样的事情?大明天子真是圣君,还有郑大帅也该长命百岁,世代富贵呀!”曾阿牛说道。 “可不是吗。”刘友直道,“等一会儿我回家去就给郑大帅立一个长生牌匾,每日里都给他老人家上几炷香。” “应该应该,郑大帅真是菩萨化身,我回去了也要给郑大帅立长生牌匾。” 这时候,那个穿着官服的人却也讲完了话。便有人过来点上鞭炮,噼噼啪啪的炮竹声里,牌匾上的红绸缎被揭开了,露出了下面“保民官署”四个鎏金大字。接着原本放在那位吴大人身后的几块屏风上面的密密麻麻的文字。 “诸位,这就是郑大帅和西班牙人签订的和约中,有关华人权利和保民官权责的内容。今后着屏风就放在这院子的走廊里,诸位如果对合约中规定的权利,以及保民官衙门的职权有什么疑问,有什么不明白的地方,都可以来看着屏风。”那个吴大人说。 “吴大人,这样的文书,怎么能只用笔写在木头上?应该勒石为记,传之万载呀。小人等都愿意捐款,在此处立起石碑,以记录这样的盛事和朝廷的圣德呀。”一个人首先喊了起来, “对呀,小人们都愿意捐款呀!”更多的人也喊了起来。 “大家的好意,本官心领了。只是大家刚刚度过劫难,正是要用钱的时候。”吴大人说,“这立碑的事情,什么时候都能做,倒是不急。而且就算大家手上真的有闲钱,我也建议大家先不要把钱花在这样的事情上,而是用这些钱来买枪买炮。” “买枪买炮?”一个商人模样的人问道。 “不错,王员外,你也知道,夷狄之人,人面兽心,断不可信。今日逼与我军威势,不得不认错,但日后未必没有再次害人的事情。朝廷天兵远在福建,相隔数千里。若是西班牙人背盟,朝廷和郑大帅要得知消息,怕就要在一个月后了,然后点起人马,准备粮草又要花上不少时间,然后再要击败西班牙人却又要好几个月。这一来二去的,一切顺利,大半年总是要的。若是有一点不顺,就还不知道要多少时间了。这些时间,就需要各位自己保护自己了。依照条约,华人有买枪买炮自卫的权力。我们华人的人数其实比西班牙人还多,若是我们每人手里都有枪有炮,在城外的庄园里有坞堡,坞堡里架着大炮,存着粮食,西班牙人又怎么敢动我们?又怎么敢背叛盟约?若是吕宋的每一个华人都有枪炮,都会用枪炮,这盟约便是写在纸上,也是金刚不坏的若是我们还是像以前那样,全无自保之力,这盟约便是刻在石头上,又能有什么用呢?”吴大人微笑着回答说,“况且,各位的家产,被西班牙人抢走的那一份,本官自然是要帮着大家讨回来,只是当时抢走了大家的家产的人可不只是西班牙人,还有那些趁火打劫的生番。如今我们已经和西班牙人签了合约,自然不能派兵过来帮大家找那些生番要钱了。不过难道大家就真的打算放过那些生番?我们手里有了枪炮,虽然因为合约的约束,我们也不得将大炮和长枪带进马尼拉城,所以多半不能拿西班牙人如何。但是我们还教训不了那些生番不成?” “吴大人,你说的有道理,只是这枪炮却要到哪里买,西班牙人可是不会卖给我们的。”又有人问道。 “问得好呀。”吴大人回答说,“西班牙人不买,但是郑大帅可以卖给你们呀,保证比那些泰西人卖给你们的枪都要好,而且都便宜。如今在城外靠码头那边有一间店面,原本是沈老板的,如今成了无主的店面,本官打算就把那个店面租给这位海大富海老板,专门卖枪炮。”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九十七章,武装的华人(2) 天已经快亮了,曾阿牛起了床,粗粗的洗漱了一下,就到了前院里。这时候前院里已经有好几个人了。曾阿牛看见张老板的管家宋先生也在了,便凑过去问道: “宋先生,听说今天就有请过来的教头来教我们打枪?不知道这教头是什么来历?” “这教头呀,那可不是凡人。”宋先生道,“是张老板花了大钱从海老板那里请来的。这海老板可不一般,我听人说,他原本是南少林的武僧,能使一根一百斤的水磨禅杖,一身功夫那是出神入化,百万军中也能杀个七进七出,有万夫莫当之勇。后来还俗当了福建总兵郑大帅的亲卫,跟着郑大帅,亲手砍死的倭寇c海寇c番人没有一千也有八百。后来又当过郑少将军的教师,郑少将军的一身武艺也都来自他的传授。如今海老板年纪大了,郑大帅就让他来主管这枪炮买卖,也是让他赚点养老钱。我们张老板从他那里请来的教头,据说都是在郑大帅的军中干过,杀过番人,还杀过建州鞑子的好汉。这番你们跟上人家,可要好好学学,要对得起老板给你们的工钱。” 曾阿牛听了赶忙连连称是。 这张老板便是当初被西班牙人用大炮轰破了围墙后,和曾阿牛他们一起被关进了西班牙人的监牢的那位。被西班牙人放出来后,他原本的田庄店面什么的西班牙人也都还给了他,只是那些浮财,比如藏在地窖里的银子呀,还有家里的绫罗绸缎呀什么的,却并没有全部还回来。西班牙人只是说,那些东西都是土人抢走的,他们不管。缺了这些钱,这些货物,张老板的生意也不好开张,于是张老板就去找保民官吴大人商量。吴大人听了情况之后却说,要西班牙人把这钱吐出来不容易,不过他可以保证,若是华人去和土人讨回财物,因而发生什么冲突,量那些西班牙人也不敢偏袒土人。张老板完全可以和其他也被土人抢了财物的老板一起,组织一帮人马,把自家的财物再从土人那里抢回来。反正枪炮什么的,海老板那里可以先记个账,等把东西抢回来了,再给人家钱。 “再说了,没这么一支团练队伍,今后张老板你赚钱赚多了之后还睡得着吗?”吴大人最后这样和张老板说。 于是张老板从吴大人那里一出来,就找上了几个朋友,一起去拜访了海小老板名义上的大老板海大富根本就没到吕宋来,在这里主持这生意的是他的儿子海常贵。海小老板倒是一口答应了可以记账给他们枪炮,只是依照条约,每个华人只能购买一支长枪,所以,张老板要赊枪支,首先要找到足够多的人手。于是曾阿牛就又被张老板招募进来了。 这时候天已经大亮了,院子里的人也越来越多了就连张老板也来了。宋先生打开了院门,然后和张老板一起在门口张望,大家则都在院子里等着。又过了一会儿,外面传来了马车的声音。张老板道:“来了,来了!” 不一会儿,一辆马车就停在了院子门口,一个大个子从马车上跳了下来,向迎过来的张老板问道:“可是广发源的张老板?” “正是。”张老板忙答道,“先生是?” 张老板看这人身材高大,足足比自己高了有一头,只是这人的脸上却没什么胡子,看起来大概也就十七八岁的样子。想起海小老板说过,帮自己找来的,乃是杀过鞑子的好汉,老兵,如今看到这人如此年轻,便不免有些疑惑。 “张老板好!我就是海老板派来的教头童虎。是专门来教大家打枪杀人的。”那人很憨厚的一笑,露出了两颗尖尖的虎牙。 “原来是童教头,失敬失敬。教头这边请。”虽然还有些疑惑,但是张老板还是将童虎迎了进去。 童虎跟着张老板进了院子,扫了一眼院子里的众人,又问道:“张老板要交给我调教的兄弟都在这里了?” “都在这里了。”宋先生忙答道,又转身向着众人道:“还不给教头见礼。” 众人忙向着童虎唱了个诺。童虎也抬起手,还了个军礼。虽然没穿军装,但是行军礼却是多年的习惯了。 “这里一共有三十二位兄弟,不知道数字对不对?”童虎向宋先生问道。 “正是。”宋先生回答说,同时在心里暗暗地想:“这些人站得稀稀落落的,东一个西一个,这童教头只是扫了一眼,便一下子说出了数目,却也不简单。” “这和昨日张老板报上来的人数可不一样,却是多了两个呀。”童虎又说。 “昨日晚上,又有两位兄弟加入了进来,却还来不及告诉海老板。”张老板回答道。 “张老板,兄弟的马车上面就带着三十条长枪,都是上好的燧发步枪。却是还没有准备下那两位兄弟的。不过张老板派个兄弟再到海老板那里记录一下,就可以把枪带回来了。如今,就让兄弟们先把枪搬进来吧。” 宋先生赶忙带上人,从马车上搬了三个长木箱和一个大木箱下来。木箱很沉,几个人抬着木箱进了院子,将木箱放在了地上。 童虎走了过去,打开了一个长木箱。木箱里面铺着一层草,拨开草,几支燧发枪就出现在大家的眼前。童虎拿起一只,轻轻地抖掉粘在上面的稻草,然后将这枪举起来做了一个持枪瞄准的动作,然后放下枪对众人道:“兄弟们看看,这就是大家要用的北港二式燧发枪,枪长四尺,空枪重九斤六两,能准确射击百步之外的目标。配有三棱刺刀一把” 说到这里,他又弯腰从木箱里拿出了一把带着鲸皮套的刺刀,然后一抖手,将刺刀抽了出来,然后套在了枪管上,又一转,将刺刀固定好,然后做了一个突刺的动作,然后收枪站好,又道:“这刺刀长一尺五寸,精铁制成。三棱形的刀身刺进去之后不容易卡住,容易拔出。而且拔出来之后,放血很快,一般的方法根本止不了血。可以说让着东西捅一下,比被刀子砍几刀都要命,基本上捅上了就没救了。” 的确,北港二型燧发枪配的三棱刺刀的杀伤力的确惊人,不过郑森给这东西配三棱刺刀倒不是因为它威力大,而是因为这东西够便宜。如果要用剑形刺刀,那就必须使用钢材来做,才能保证强度,保证在突刺中不至于轻易的折断。而三棱构型的刺刀在结构强度上要大得多,只要用好一点的铁来做,就能保证强度。这样一来,造价就便宜多了。 “很好,现在,各位兄弟一个个过来,摸摸这枪。”童虎说道。 大伙儿一个接一个的掂量了一下这燧发步枪,然后,童虎就让人将箱子锁好,抬了进去。因为就如今这些人还没有训练到能用枪的时候。 这时候也到了吃早饭的时候了,张老板便请童虎和他一起去吃。童虎却道:“多谢老板,只是军中的规矩却一直都是教官要盯着学员吃饭,也好教他们些规矩,要等他们吃过了才吃的。” 张老板听了,赞叹道:“郑大帅带兵有方,真是武穆爷爷再世呀!也罢,宋先生,您就让后面的先把兄弟们的早饭送上来吧。” 要说张老板也知道此时是用人之际,给的菜饭还真不错,早餐是热腾腾的米粥和米糕,还配上了一些咸菜。在这个时代,这样的早餐真的算是不错了。 “早餐没有肉,也没有蛋,不知道午餐如何?要是也没有这些,怕是训练强度就要下降不少了。”望着这早餐,童虎却这样想道。当然童虎也明白,不是什么地方都能和模范军相比的。 “反正他们将来也不是要和鞑子打,只是去欺负欺负土人而已。”童虎想,只要学会了放枪,敢于用刺刀,怎么着也能打得过土人的。 童虎正想着,张老板却凑了过来,问道:“童教头,不知道这大炮什么时候才能有啊。” “这个呀。”童虎想了想说,“要是张老板要新的,那恐怕要等好久,两年三年都未必有。不过要是张老板愿意用旧的,如今下订单,大概一个月就能从台湾那边送过来吧。” “这新的和旧的有什么区别呢?”张老板又问道。 “新的自然好一些。”童虎说,“只是也更重,非得有好几匹马,或是用泰西大马来拉才行。不像旧炮,两头骡子就能拖着跑。而且这些旧炮其实用的时间也不长,八成都是新的,却还要便宜不少,老板真要买,我觉得还是用旧炮比较好。” 最近从荷兰人那里订购的第一批日德兰马刚刚被送到了济州岛,这种体型巨大的冷血马让看惯了小巧的蒙古马的中国人和朝鲜人都差点傻了眼。而在有了这样的挽马之后,模范军的一部分步兵装备的老旧的三磅炮,甚至是一些早期的不是锻造钻孔的六磅炮都开始准备渐渐的退出现役了,而我大明一向对这样的小炮不是很看得上,他们更愿意购买哪些18磅甚至是24磅的大家伙。所以这些3磅炮和6磅炮就被郑家投入到了吕宋岛的市场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九十八章,武装的华人(3) 一转眼就已经是1640年阳历的三月份了,放在江南一带正该是“二月春风似剪刀”的初春时节。早晚的时候说不定还会有些春寒料峭,但是在吕宋岛上却是一年四季都是夏天。 曾阿牛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水,从腰间拿出竹子水壶又喝了口水。然后朝着土人的寨子看了看,又问旁边的肖勇:“阿勇,这大炮还没拖过来?” “哪有那么容易的,虽说是三磅的小炮,但是这路你也知道,别说让大炮走,就是光让人走,也不容易。反正那些土人已经被我们堵在寨子里,出不来了,就慢慢等吧。”肖勇一边嚼着槟榔,一边说。 “这些土人应该是不敢出来了。”曾阿牛望了望那个寨子,叹了口气,“其实我还是希望他们能到外面来和我们打,这样好打得多。要是他们缩在寨子里,我们进去打,就要防着别被他们暗算了。这些家伙打是打不过咱们的,只是他们的毒箭可真是擦上一点就会要命的。” 两个人都不说话了,他们都想起了在攻打上一个土人寨子的时候的事情,那一次有一个兄弟,就是中了一箭,只是射在脚上而已,结果处理得慢了点,只不过一刻钟多一点就断了气。若是土人们肯出来打,那就凭着他们那射不了二十步的单体软弓,倒也没啥可怕的。不过要是让他们躲在寨子里面,就算用大炮轰开了寨门,杀进去之后,双方的距离就近了,到那时候,土人的毒箭的威胁就大了。 “兄弟,一会儿要进去了,你可要照着我一点。”曾阿牛说。 “大家都是兄弟,当然要互相关照。”肖勇说。 这时后面传来了喊声:“大炮过来了,大炮过来了!” 曾阿牛转头一看,看见一匹骡子正拖着三磅炮慢慢的过来了。 和台湾岛上的彻底的未开化的生番不同,吕宋岛上的土著的文明程度其实并不低,他们也曾经建立起了自己的国家吕宋国,而且有天方教信仰。只是后来,西班牙人来了,吕宋国自然是被灭了,而和天方教仇深似海的西班牙人不仅仅是灭掉了吕宋国,更是轻车熟路的把他们当年在西班牙本国对付天方教的一套办法搬到了吕宋岛,结果自然是当地的天方教被灭了个干净。天方教的寺院也都变成了天主教的教堂。 虽然理论上,西班牙人的文明程度是要超过当地土人的,但是经过这样的一番折腾之后,西班牙军舰的一声炮响,在整体上反倒是让当地土人的文明程度下降了不少。有些部落本来已经半农耕化了,结果又退回到森林里去了,不过大多数的土人还是保住了农耕的习惯。只是这些土人的农耕水平却很一般。不要说和华人相比,就是和从前比,也要差不少。 要说当初西班牙人杀华人的时候,当地的土人们趁火打劫抢去的那些浮财,其实早在半个月前就已经基本上又被持枪的华人抢回来了。但是抢劫确实是一件很有意思的事情,一旦开始抢了,就很难收住手。原先的被抢去的浮财是大部分都抢回来了,但是为了把这些东西抢回来,大家又是买枪买炮,又是招揽人手,也花了不少钱,这个钱总不能自己就这么白掏了不是?当然也应该顺手抢回来嘛。而且当初那些土人杀了那么多的华人,难道不该报仇吗?而且,当武装的华人上门去讨回公道的时候,他们居然胆敢反抗,甚至还造成了华人新的伤亡,这难道不该加以惩戒吗?再说,这些土人是种地的,虽然地种的不怎么样,但是他们手里可是有不少的,还很不错的田地的所以,对土人的抢劫,不不不,是对土人的报复行动并没有终止,而是越发的扩大化了。 “干掉这个寨子里的土人,外面的这些田地就都是我们的了!”宋先生喊了起来,“兄弟们,张老板说了,拿下寨子,每人都可以分到两亩水田!这可是可以传给子孙的田地!大家打起精神来呀!” 老实说,曾阿牛并不喜欢杀人,但是田地的诱惑却是实实在在的。再破两个寨子,他就能积累起十多亩田地了,然后就可以讨个媳妇,过上好日子了。 曾阿牛转过头,看看肖勇,却见他也是两眼放光的看了过来。 这时候,几个炮手已经将那门三磅炮推上来了。这些三磅炮在技术上毫无花巧,就是普普通通的青铜铸造三磅炮,它们是当初北港炮厂那边最早的产品,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它们就是给模范军的炮手们练手的作品而已。所以这些炮不像后来的锻造双层钻管炮,有着超越了时代的射程和威力。甚至因为此前被模范军用来训练炮手,用的很多,磨损不小的缘故,如今一般不能进行满装药射击。所以要说威力什么的,比起西班牙人的同类产品只怕还要差一点。 不过即是如此,用来对付吕宋岛上的土人的寨子,三磅炮的威力却已经绝对够了。那些土人的寨子的围墙也是夯土的,只不过从以前打下来的土人的寨子的情况来看,这些土人在夯土的时候偷了不少懒,所以他们的夯土围墙的强度相当差,和一般的房子的土围的状况也差不太多,虽然勉强能挡住燧发枪的射击,但是用大炮来打,却几乎是一打就能崩塌一边。 华人的炮兵都是临时训练的,他们所受到的训练其实也仅限于知道怎么装炮弹,怎么开炮而已,至于什么运用三角学的知识,测定距离,计算射击所需的仰角什么的,他们自然是半点都不会。不过这并不是什么大问题,因为那些土人即使站在土墙上面,他们的弓箭能射出的距离也非常有限。所以炮手们完全可以将那门三寸炮一直推到距离围墙不过五十步左右的地方,然后再开炮轰击,在这样的距离上,开炮射击土墙这样大的目标,就像是在足球比赛中,在球门正中间,距离球门线不过三十厘米的地方射门一样,除非技术好到了可以和某国国家足球队相当的地步,要想射偏,比射正都难。 几个炮兵推着三磅炮朝着土墙的方向靠了过去。土墙上的土人们也知道大事不好了,纷纷的用弓箭朝着大炮抛射。只是因为吕宋岛气候炎热潮湿,所以威力比较大的复合反曲弓什么的在这里很容易就会出现受潮c发霉c脱胶什么的各种问题,根本就没法用。所以当地土人只能用最简单的单体弓。当然,如果能找到像欧洲紫衫这样的上等的木料,单体弓的威力也能做得很大。只是土人既没有这样的木料,也没有这样的制造长弓的技术。所以他们射出的箭,哪怕是采用了抛射的方式,也不过才飞出去三十多步不到四十步就落在了地上。 炮手们在距离土墙五十步的地方停了下来,开始准备射击。 “你猜猜他们要开几炮才能把那寨墙打垮?”肖勇对曾阿牛说。 “我觉得三炮应该就够了。”曾阿牛说。 “我觉得要四炮。”肖勇说,“要不咱们赌点什么?” 从打下前面的几个寨子的情况来看,打垮寨墙一般都需要三炮到四炮。 “我不喜欢打赌。”曾阿牛说,“赌博是不对的。” “你这人就这点没意思,小赌怡情知道不?”肖勇做出一副鄙薄的样子说道。 曾阿牛知道,肖勇其实并不真的是个赌鬼,他只是在上战场前找个事情分分心罢了。于是他就对肖勇说:“阿勇,其实要” 但就在这时候,前面突然传来了一阵枪声,打断了曾阿牛的话。听到枪声,曾阿牛一开始还以为是有人不小心走了火,然后引得其他人跟着开了枪。但是他马上就意识到了,枪声响起的方向不对。于是他赶忙向着土人的寨子看了过去。 一股淡蓝色的烟雾正笼罩在土墙上面,而在那门三磅炮旁边已经倒下了好几个炮手显然,开枪的是那些土人。 “直娘贼!这些土人怎么会有枪的?他们哪里来的枪?”肖勇破口大骂道。 “狗曰的,一定是那些西班牙人卖给他们的。”曾阿牛也骂道。 “别骂了!你们几个过去开枪压制他们,再上两个人把人抢回来!”童虎怒吼道。 曾阿牛赶忙拿起自己的枪,和肖勇一起朝着土墙的方向跑了几步,然后半蹲下来,举枪朝着土墙做出瞄准的姿态。接着另几个人就在他们的掩护下又向前跑了几步,打算去把被打倒的炮手拖回来抢救。虽然正常情况下根本就没的救。 这时候土墙上的硝烟渐渐地散开了,几个拿着枪的土人突然露出头来,准备对冲上去救人的射击。 “啪啪啪”曾阿牛他们开枪了,子弹飞过去,打在土墙上啪啪的乱响。几个土人顾不得开枪,一下子就缩了回去。 “二班准备火力掩护,一班赶快装子弹!三班的,动作快一点!”童虎喊道。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九十九章,武装的华人(4) 如果童虎如今指挥的还是模范军的士兵的话,那么几个班绝对能配合好,在将伤亡人员救下来之前,一定能用火力压得那些土人抬不起头来。而且就刚才的枪声来判断,对面的寨子上面最多也就七八条枪而已。 只是如今他手下的却不是模范军的士兵,而只是一些民兵而已。这些人受训练的时间,训练的强度都是完全没法和模范军相比的。所以对这些对于组织性和训练度都有相对较高的要求的作战技巧的掌握自然不会太好。所以对面土墙后面的几个土人又一次冒出头来,朝着正在向着倒在地上的炮手跑去的几个民兵开了枪。 只不过,土人的训练程度好像还要更差一点,这几枪又是对着正在跑的人打得,越发的不容易命中,再加上开枪的土人也害怕被华人射击,所以也不敢长时间的瞄准,结果这几枪都打偏了,一个人都没打到。 只是这几枪却把正在往上跑的几个人吓了一跳,有人立刻就卧倒在了地上,有人站在了那里,不知道该不该继续向前跑,还有人想要掉头往回跑。 “笨蛋!他们要装子弹!快点趁机上去呀!”童虎大喊道。 这几个人听到了这声大吼才算是明白了过来,赶忙朝着三磅炮那边跑了过去,然后抬手的抬手,抬脚的抬脚,把四个躺在地上不知死活的炮手抬了起来,往回就跑。 土人的训练的确不怎么样,他们装子弹的速度甚至比童虎预计的还要慢。一直到几个民兵抬着炮手们就快跑出射程了,才有人在土墙上露出头来准备朝着那些民兵开枪。 童虎也已经将民兵们整顿起来了,他将民兵分成了三组,此时,他已经带着十几个民兵前进到了距离土墙大约六十步左右的地方了,做好了射击的准备,所以抢在那个土人开枪前童虎开了一枪。 在这个距离上,童虎的射击已经有相对不错的命中率了,这一枪正打在那个土人的脑袋上,那个土人的脑袋顿时像一个西瓜一样爆了开来。那个土人向后一倒,同时手一松,枪就从土墙上掉了下去。 童虎将手里的枪交给了跟在旁边的一个民兵,同时从他的手里拿过了另一只已经装填好了的步枪,然后向着上风方向移动了两步,避开了自己刚刚射击造成的烟雾,再次做好了射击的准备。 童虎的这一枪显然把那些土人吓到了,所以过了半天,也没人敢露出头来。童虎挥了挥手,十几个举着燧发枪的民兵又趁机向前逼近了几步,然后半蹲下来,做好了射击的的准备。 这十多个民兵做好了准备,然后又有十来个民兵拿着枪,从后面上来,一直越过正在瞄准的那些民兵,甚至越过了大炮所在的位置,然后一样半蹲下来,做好了射击准备。 同时,两个民兵赶着骡子跑了过来,他们将在民兵们的火力的掩护下,将大炮拖回去,一直拖到相对安全的位置,然后再开炮射击。 显然,土墙后面的土人也已经注意到了民兵们的这个企图,于是他们开始壮着胆子,露出头来向着下面的民兵们射击。民兵们也纷纷向着土墙后面的土人开火。相比毫无遮拦的民兵,那些土人有土墙遮挡,仅仅只露出肩部以上,相对来说,当然更难击中。但是另一方面,这些土人显然并没有得到多少训练,所以无论是射击的精度还是装弹的速度都要比华人民兵差很多。当然更重要的是,他们的火枪太少了。相比下面华人民兵手中的近百条火枪,那些土人的手里才只有十条火枪,而且还都是老式的火绳枪,双方的火力密度差的太多。所以在这一轮的对射中,虽然土人们完全被压制住了,他们虽然冒着危险对着下面开火,但却仅仅只打伤了一个华人民兵,自己却被打死了四个。 靠着这样的火力优势,华人民兵的小伙子们顺利的将三磅炮拖了回去。 “好了,逐次后退。最前面的先退。”看到三磅炮退下去了,童虎下达了这样的命令。 三磅炮被撤到了百步之外,这是个相对安全的距离,虽然理论上在这个距离上火绳枪射出的子弹依旧有相当的杀伤力,如果打中了躯干部分,也足以打死人。但是,在这样的距离上,命中的可能性却已经很小了。这就像后世的自动步枪射出的子弹,理论上在飞出去两公里之后依旧打得死人,但是标称的有效射程却只有五百米,而在事实上,想在四百米的距离上一枪击中敌人,都要靠运气。滑膛的火绳枪一样如此,在这样的距离上,想要准确的命中目标,那真是需要祖坟冒烟的运气。 后面的战斗在童虎看来就没有太多的悬念了,虽然在这个距离上,缺乏训练的华人民兵炮兵的命中率明显下降了不少,不过,反正无非就是多打几炮的事情,甚至于童虎还更愿意在这个距离上多打几炮,因为那些土人也还不断的用他们的火绳枪向着大炮开火,想要碰碰运气。这就给了炮兵们直接用炮弹来解决他们的机会。在童虎看来,在远距离上,用炮击来消灭敌人,比起进到寨子里,靠近距离战斗解决这些家伙要安全得多。 在经过了两刻钟的炮火准备之后,寨墙已经被打垮了好几处,而在寨墙附近被打死的土著也有不少了。童虎注意到,寨墙附近已经没有土著继续向着他们射击了。而且一旁的宋先生的脸色也渐渐的有些改变了,他知道用了这么多的火药,管账的宋先生怕是有点心疼了。便说道: “行了,差不多了,不要打。炮了。上刺刀,我们上了!” 后面的战斗倒是非常顺利,因为有太多的精壮的土人被大炮打死在寨墙附近了。不过在后面的战斗中,民兵们又发现了不少的泰西风格的刀剑,显然这些武器也是从西班牙人那里来的。 “吴大人,那个叫埃尔伯的西班牙人又来了。”一个仆人对新任的马尼拉保民官吴天德报告说。 “哦,那就让他先在客厅里等一等,等本官换好了衣服就去。” 其实吴天德的这个所谓的“保民官”的官职,完全就是郑家随便封的,根本就没有上报朝廷,自然也就不存在合法的“保民官”的官服。不过吴天德除了是马尼拉的“保民官”之外,还是郑家军队中的一位千总。这个官位朝廷倒是承认的,所以也是有官服的。吴天德所谓的换好衣服,就是指换上这身武官的官服。 吴天德也知道,那个西班牙人是为什么而来的。他肯定是为了最近华人向当地土著发起了连续攻击的事情来的。一开始当他向西班牙人提出,那些土著抢劫到的华人的资产必须交回,而那些参与了对华人的屠杀的土著也必须严惩的时候,那些西班牙人却以那些土著都是野蛮人,没法和他们讲道理,西班牙人也管不了他们为由,拒绝出面迫使当地土著交出财物和凶手。如今,这些西班牙人找上门来,多半是 一边这样想着,吴天德一边穿好了衣服,就到了会客厅里,果然见埃尔伯等在那里了。 “吴先生,你们华人必须马上停止对守法的和平居民的袭击和屠杀。”一见到吴天德,埃尔伯就沉着脸这样说。 “和平居民?”吴天德带着讽刺的笑容说道,“和平居民的手里会有那么多从我们的侨民家中抢走的财物,会参与你们对华人的屠杀?” “现在的问题是,你们的侨民正在屠杀他们,而不是相反!西班牙是律的地方,不能允许你们的侨民公然的打家劫舍!”埃尔伯厉声说,“如果你们不停止这样的行为,我们就不得不采取断然措施,以避免事态的进一步恶化和失控!” “埃尔伯先生。”吴天德也正色道,“当初我向你们提出要求,要求你们从那些当地人那里追回赃物,并且惩治凶手的时候,您是怎么回答我的,您不会忘了吧?您可是明确的说过,要追回财物,要惩治凶手,你们自己去干!如今你却来和我说这些。至于说断然措施,您大可以去试试。如果你们打算要撕毁我们之间的和约,再次挑起战争,我只能说,我们愿意奉陪。您愿意打多久,我们就陪您玩多久!” 吴天德知道,西班牙人一开始作出不管的姿势,为的就要让华人和当地人冲突起来。这样一来可以牵制华人的力量,二来他们也可以利用这样的矛盾占便宜。在当初欠下安平条约的时候,西班牙人就一直担心,那些武装起来的华人,将来会不会喧宾夺主,所以他们必须想办法利用当地土著来牵制华人。吴天德也知道,西班牙人所谓的断然措施,多半并不是直接对华人开战,因为这会引起战争的。他们的所谓断然措施,多半是武装当地土著,然后让他们来对抗华人。不过吴天德并不打算阻止他们这样做,因为这样虽然对当地华人不一定是好事,但是对于他真正代表的郑家的利益来说,却绝对是好事情。先不说这样的争斗激烈化之后,吕宋的这些华人要花多少钱来购买郑家的军火,而且他们和人数明显占优势的土著之间的战斗激烈化了之后,他们就必须对内部进行有效的整合,才能继续占据上风,而郑家也正可以通过这个机会,取得对整个吕宋华人的控制。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两百章,武装的华人(5) “不不不,吴先生,您弄错了我的来意。”埃尔伯却换上了一张笑脸道,“我来这里只是为了提供一个好意的劝告。您要知道,当地土著的人数比起华人来可要多得多,他们如今处于下风,只是因为你们打了他们一个措手不及。如果你们现在就收手,我们还能努力的压制住他们,否则,他们也会大规模的反击的。到那个时候,局面未必会如你们的期待。” “谢谢您的好意。”吴天德道,“我知道您到我这里来,是为了叫地上太平,而不是让万国动刀兵的。但是,正义的地位要远远地高于和平。只要还有一个铜板的赃物没有追回来,只要还有一个罪犯没有被惩罚,正义的行动就不会停止。” 吴天德知道西班牙人的意思,虽然西班牙人已经开始给那些土著提供一定数量的武器,但在武装这些土著的时候,西班牙人也是需要多留一个心眼的。毕竟土著的人数不仅仅是远多于华人,甚至也是远多于西班牙人。而这些土著如今当然痛恨华人,但这和他们一向痛恨西班牙人并没有矛盾。如果他们手中的力量太强了,天知道他们会不会起了什么复国的念头?如果大规模的冲突在这时候终止了,那显然对西班牙人是非常有利的。因为在这个时候,华人和土著之间的仇恨已经种下了,而大规模冲突终止之后,应对小规模的摩擦什么的,他们就不需要让土著有太强的力量。这样一来,那倒真是一切尽在掌握了。 但是对于吴天德,以及他所代表的郑氏集团来说,事情却不是这样。郑氏集团对于吕宋岛的想法如今已经近乎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了。挑动华人和土著的斗争,甚至挑动他们对土著实行种族灭绝,这都是郑氏集团的利益所在。和母国远在万里之外,并且人口有限,根本就不可能真的移多少民来吕宋的西班牙不同,中国要近得多,而且国内还有大量的没饭吃的剩余人口。所以郑氏集团完全可以将数以十万计甚至是百万计的华人移民到吕宋,如果不干掉当地的土著,又到哪里去给这些移民腾出地盘?什么,你说吕宋岛上的人口密度并不大,还有大片的荒地,完全可以让这些移民去开荒?你都胡说什么呀!不知道那些所谓的荒地都是热带雨林吗?不知道开发热带雨林的成本有多高吗?一开始郑家开发台湾的时候花了多大的成本和力气,才完成了多少移民?要是按照开发台湾的模式,考虑到海运的距离要大得多,那这个开发就真的要变成有生之年系列了。相反,如果将那些土著都干掉,那么这些已经实现了农耕化的土著已经开发出来的那部分区域,就立刻可以容纳更多的移民。整个的效率不知道高了多少倍。当然也因为不担心人力方面的问题,所以有些西班牙人不能做的事情,比如说将当地的土著杀光什么的,因为杀光了他们谁来给西班牙人缴税服劳役?对于郑氏集团来说,却完全可以做,甚至单纯从利益上考虑,做了比不做更好。十七世纪,对于殖民者而言,真是一个百无禁忌的黄金时代。 “啊,我的朋友,基督教导我们,在绝对的正义之上还有更高的爱和宽恕。”埃尔伯站起身来道,“我要说的东西都说完了,如果今后出现了什么变故,就像彼拉多罗马官员,据圣经记载,他曾在犹太贵族的胁迫下,下令处死耶稣。在作出这个决定的时候,彼拉多在盆中洗手,并宣称罪不在我。说的那样,罪不在我,不过如果今后你们的打算变了,我还是很欢迎你们来找我的” 吴天德点了点头,也站起身,很客气的将埃尔伯送了出去。 送走了埃尔伯,吴天德回到自己的房间里,让人叫来了自己的师爷马先生道:“我有一事,要立刻写信给大帅和少将军。还要麻烦先生为我持笔” 吴天德估计西班牙人能做的大概就是更大规模的向那些土著提供武器,甚至还会给那些土著提供相应的训练。不过,这些举动短时间之内并不会给华人带来太大的压力,因为训练需要时间。不要以为拿着火枪就能立马拥有近代军队的战斗力,武器和战斗力从来都不是一回事。在郑森原来的那个时空里,苏联发明的47自动步枪,以及它的各种发展山寨型号c型号,诸如56冲,什么的在全世界泛滥成灾。有诗赞曰: 车到山前必有路,有路便有皮卡车。 车上坐满大胡子,手把向天歌。 不过这些拿着的大胡子,在那个时代里依旧属于战五渣,即使是在单纯的轻武器对射的时候,他们也总是会被列强军队花样吊打。甚至于在和英国佬打的时候,他们还有过被那些拿着史上弹容量最大的栓动步枪的英国佬用刺刀板载教做人悲惨故事。而造成这种结果的主要原因就是缺乏训练。 吕宋岛上的那些土著一样存在这样的问题,不经过至少是几个月的训练,就让他们上战场的话,那他们的战斗力,和拿着刀剑什么的其实也没有太大的差别。而且西班牙人在给他们提供武器的时候也一定会有所保留,比如说,能对马尼拉城构成哪怕是一点点威胁的火炮,只怕他们就不会提供给那些土著。 不过,一段时间之后,冲突的加剧却是绝对可以预见的,这就意味着会有更多的军火方面的需要,更多的人员方面的需要,所以他需要写信给大帅和少将军,让他们提前做好准备。 “张兄!”张源张老板刚刚一出门,正准备上马车,就听到有人喊他。他转过头来,却见远远地有一辆牛车朝着这边过来了,一个人从牛车的窗口伸出脑袋来正向着他喊道: “张兄,等一等,您可是要到保民官衙门去?”张老板最近很是意气风发,作为最早建立起民兵组织的华人老板之一,在最近的一段时间里,他招募的总共不到两百人的民兵队伍已经帮他打下来四处属于当地土著的庄子,虽然抢到的浮财不算太多,在支付了维持民兵的各种费用之后,赚得不算太多,但是这点东西本来就算不得什么,真正最让他满意的是在这一系列的行动中,他抢到了大量的田地。在张老板看来,田地比起白花花的银子更为可爱,因为那是可以传给子孙,让子孙世世代代受益的真正的财富。 不过最近,情况开始有些变化了,听说最近那些土人们也开始组织起来了,而且他们也从西班牙人那里拿到了火枪,甚至于,就在两天前,一伙土著还趁着下午下雨的时候吕宋岛一带几乎每天到了傍晚的时候都会下雨,主动袭击了一处华人的农庄其实就是不久前被华人从土人那里抢占去的,他们也许是认为华人手里的枪支和他们得到的火绳枪一样,在下雨的时候就打不响。谁知道华人们手中的枪都是燧发枪,即使是在雨中,也不是完全不能使用当然,也会受到一定的影响,再加上另一支华人民兵也在不远的地方,在袭击开始不久后,也迅速的赶来增援。结果,土著们虽然付出了很大的伤亡,总算是冲进了庄子里,却在华人的前后夹击之下又被赶了出来。但是他们在冲进了农庄之后,也还是给华人们造成了不小的损失。在这次袭击中总共有二十多个华人被杀,其中大部分都是女人孩子。这事情连保民官吴大人都惊动了。于是吴大人就下了帖子,请在华人中最有人脉,也最有钱的一些老板一起到保民官衙门里面去商议以下对策。 这时候牛车已经追上来了。张老板也认出来了,那个朝着他大喊的是原本主要做丝绸买卖的蒋三发蒋老板。 “蒋老弟,您也是要去吴大人那里去?咦,你这车怎么换成用牛拉了?”张老板问道。 “自然是去吴大人那里。”蒋老板的胖脸上满是笑意,“至于说拉车的马,嘿嘿,兄弟想,反正用牛拉,也不过慢一点而已,有个什么大不了的。倒是我们的队伍那边,实在是需要一些马匹呀。张老板,你也知道两天前的那件事情。那一次土人都已经杀进庄子里了,要不是救援来得快,只怕一庄子的人都要被他们杀个精光。小弟最近打下的那个庄子,距离其他庄子略有些远,所以小弟很是担心,便把这拉车的马放到那庄子上去了。这样一来,要是发现有土人想要来打小弟的庄子,庄子里的人也能骑着马跑出来找救兵不是。” “蒋老弟想的周全。”张老板挑起了大拇指道,“您这是教了我一招呀,等今天见过了吴大人回来,我也把这车换成牛拉,把这拉车的马送到庄子上去。蒋老弟,要不你就上我这车,我们一起到吴大人那里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百零一章,武装的华人(6) “各位,想来最近那些蛮子们对我们的村庄发起袭击的事情,大家也都知道了吧?”看看人都来齐了,吴天德首先说,“就在这次袭击之前的一天,西班牙的政务官埃尔伯来找过我,他要求我约束各位,不要再纠缠于土人抢走的钱和杀死的人了。大家最好把这事给忘了,就当我们华人被杀被抢的事情从来都没有发生过一样。我告诉他,这件事情并不在本官的职权之内,不是本官能管的。他就又提出,要求本官停止给诸位提供武器弹药大家觉得,本官该不该答应他呢?” “大人可不要上了西班牙人的当呀!”张老板第一个喊了起来,“那些西班牙人一向最不讲信义的。大伙想想呀,怎么这边如今能占上风,靠的是什么?可从来不是西班牙人的信用,而是咱们手里的枪不是?那些土人为啥现在还打不过我们?不就是我们的抢玩得比他们好吗?最近咱们的队伍已经不止一次的碰到有枪的土人了。他们的枪哪里来的?自然是那些西班牙人给的!不过就那些土人,拿着枪照样打不过我们,照样被我们打得头破血流,大家说这是为啥?” “当然是因为那些土人太蠢!”有人嚷嚷道。 “放屁!”张老板大骂道,“土人要是蠢,知道趁着下雨的时候来偷袭?以前没有大帅和吴大人个我们撑腰的时候,我们干得过土人?我们能打得过,首先是因为有大帅和吴大人给我们撑腰,大家说我说的可是不是这个道理?” “张老板说的是!” “张老板实在是我等楷模!” “那些西班牙人就是想要断了我等的根呀!吴大人可千万不能上了他们的当呀!” 下面一片赞叹声。 “诸位静一下,在下还有一些想法要说说。”张老板又喊道。 大家便安静了下来,张老板又道:“郑大帅还有吴大人给我们撑腰,可不光是卖给我们的那点枪炮。前些天,我听到有些没良心的狗东西在那里说什么海老板那里的枪炮太贵了,是在宰我们。老子当时就气得冲上去,狠狠的给了那个狗东西两耳光,然后痛骂他说:海老板的枪贵?没有大帅和吴大人之前,你们这些狗东西拿着银子也买不到枪。况且海老板给我们的枪那是多好的枪!前些天,我下面的那些兄弟,从土人那里缴获了好几条枪,这些枪拿来和海老板卖给我们的枪一比,那就是连烧火棍都不如呀。在座的各位,手下的兄弟多半也缴获到过这样的枪是不是?和海老板卖给我们的枪比比,到底怎么样,大家心里都有数吧?” “他妈的哪个狗东西敢胡说?张老板你居然只是扇他耳光,真是太慈善了,要换了兄弟,直接上去就是一枪托,好替他爸爸爷爷好好管教管教他!” “就是就是!兄弟我的人,也缴获过土人的枪,兄弟当时还想看能不能用,结果,这东西装一发子弹,海老板的枪能装两发,这东西下雨了绝对打不响,就是平时,也要细心地盯着那个火绳,就算这样打三枪就有一枪不响也是常事。而且也远远不如海老板卖给我们的枪准。海老板卖给我们的枪,一支就能当三四支用。要我说,土人打不赢我们,那是因为大帅还有海老板做生意实在,给我们的东西好呀!”跟着张老板一起来的蒋老板也赶忙说道。 “除了枪好之外,我们的训练多好呀!”张老板又说,“诸位,在海老板那里买了枪,海老板还推荐了教头给我们。这些教头从哪里来的,大家心里都有数。这打仗的事情,不是说发给一支枪就能打的,是要人手把手的教的。海老板推荐的教头,那都是郑大帅调教出来的,个顶个的是好汉呀。别的不说,就帮着兄弟调教弟兄的那个童教头,那可是在北边砍过北胬鞑子的人头,在前不久,又跟着大帅和少将军把西班牙人打的像条狗一样的好汉呀,啧啧,人家那胳膊,粗得跟咱们的大腿一样,那真是两臂有千钧之力,胳膊上面能跑马呀。在他的调教下,兄弟们的枪法,阵法都像模像样,比那些个土著不知道强到哪里去了。 兄弟我没事的时候和童教头聊起军中的事情,说起这火器,童教头说,这火器固然犀利,但也要看在谁的手里用。就比方说,我们和那些土人打的时候,经常是我们的人还没走进火枪的射程,那些土人就瞎胡乱的防起枪来,我们就等在射程外面,看着那些土人乱放枪。那些土人经常会一口气把枪管都打红了,然后半天都放不了枪了,我们就趁势逼上去,只用一两排枪,就能把他们都打趴下。不过我们如今看着土人乱开枪,觉得是笑话,但是兄弟我手下的那些兄弟,要不是老老实实的练了两个月,皮鞭都抽断了好几根,只怕在战场上也不会比那些土人强多少。 这些土人如今就是吃了没有训练的亏。若是给他们几个月训练,到时候他们人比我们多得多,我们就真的麻烦了。所以,西班牙人他们是在玩缓兵之计呀!” “张老板说的是呀,这些西班牙人是在玩缓兵之计呀,要是我们上了当,只怕几个月之后,我们就又要被土人杀一次了!”蒋老板也叫了起来,“吴大人,您可千万不能上当呀!” “呵呵呵呵”吴天德笑了起来,“诸位,你们也都知道,本官的父亲给本官取了天德这个名字,乃是要告诫本官上天有好生之德,犯了错的人要是真心悔过,总要给人家留下一条生路。所以本官当时就告诉埃尔多先生,只要那些土人老老实实的把抢去的财物还回来,并且把那些当初在幕后策划杀我们的人,抢我们的东西的土人教给我们处理,本官也不是不可以给大家调停一下。只是本官拿出那份要他们交出的人员名单之后,那个埃尔伯却死也不肯答应。本官虽有仁慈之心,但却也不是傻子,自然看得出这西班牙人全无诚意,不过是想要玩缓兵之计罢了。本官又怎么能上当?” 那些老板们也都知道吴天德说的那张名单上有哪些人,因为这名单本来就是他们帮着拟定的。土著那边几乎稍微有钱一点,有地位有影响一点的人物都在这份名单上,要是真的按照这个名单将这些人交给华人处置,那土人就群龙无首了,怕是好多年之内都无法构成什么威胁了。所以这样的“善意”西班牙人当然是不会接受的。 “吴大人英明呀!”张老板首先带头拍起了马屁。 “吴大人是什么人呀,那些西班牙人也想要骗吴大人?他们的那点小心思,吴大人是一清二楚!” “就那些西班牙人,也敢和吴大人耍心眼,真是不自量力呀!” “诸位,西班牙人的缓兵之计不成之后,肯定会加紧给土人枪支,训练土人打仗的。西班牙人手里原本就有一些土著军队,如今怕是这些西班牙治下的土著军队摇身一变,就能变得和西班牙人无关,然后就可以用来对付我们了。”吴天德说。 “那帮子土著军,也就是欺负欺负老实人的,训练一样一塌糊涂,没什么可怕的。”一个老板说。 “不过我们如今问题也不少呀。”吴天德说,“我们的人本来就比土人少,前一段时间又被西班牙人和土人杀了这么多,剩下的人手就更不够了。如今就算我们死一个人,那些土著要死十个,我们也是死不起的。这次土著的进攻就是一个信号,今后这样的攻击可能还会更多。这次我们是正好有队伍在附近,增援得及时,要不然,还不知道会有什么结果。我想了一些办法,只是不知道可不可行,我今天把大家请来,就是希望一起商量一下,我们今后该采取哪些措施。” “吴大人的办法定然是好的,我们只要照着做就是了。”有人说。 “不知道吴大人有些什么好办法?”也有人问道。 “首先自然是我们要能快速的知道那个庄子被袭击了,也好尽快安排救援。所以我们现在控制的各个庄子都应该尽快的建起烽火台,一旦遭到围攻,就点燃烽火告急。”吴天德说。 “吴大人说的是,小人回去了立刻就把烽火台建起来。” “小人也是” “嗯,”吴天德点了点头,又道:“为了快速增援,而且为了避免政出多门,挑肥拣瘦,只想占便宜不想吃亏什么的,我觉得各位老板手里的队伍,最好能组织成一支军队。这样才能令行禁止。” 这一个意见一提出来,低下立刻就议论起来了,不过这次就不再是一片赞同的声音了。显然很多与会者对此都有些担心。不过这也是吴天德预料中的事情。这种整合中涉及到多方面的利益,要是没点争论那才是出了奇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百零二章,新移民的需求(1) “诸位,且听本官一言。”看到下面的那些老板们议论纷纷,吴天德高声道。 大家顿时便安静下来了。 “诸位,我知道各位手中的民兵也都很忙碌,各位也各有用场,集中起来,各位的利益上不好分配。”吴天德说,“不过本官的意思并不是要让大家把所有的民兵都集中成一个,本官只是想让大家各自出一部分钱或者人,组织一个专门用来快速增援的队伍。这支队伍除非得到各位老板的一致认可,就不参与各位老板的个人行动。专门准备着在土人突袭各位老板的庄子的时候,进行增援作战。各位老板,你们这段时间已经打下了不少的庄子了,如今怕是短时间也没有人手继续扩张了。我们华人实在是太少了点呀。大家如果把各自的人马散开在各个庄子里,一个庄子也放不了太多人。而且一旦一个庄子受到袭击,其他庄子增援,也要留下足够多的人守家,免得被人家趁机占了便宜。这样一来,每个庄子一次能够派出的人马都不会有多少,这些人必须先集中起来,才能去救援,要不然,只怕轻轻松松的就会被人家玩出围点打援的花样来。” 说到这里,吴天德看到有些人似乎对于土著会围点打援似乎有些不太以为然,便又道: “诸位可是觉得土人没那么聪明?诸位的先祖父可能还见过当年吕宋国还在的时候,他们和西班牙人的战斗,这种手段不是没用过。而且,诸位现在还认为我们仅仅是在和那些土著打吗?他们的背后是西班牙人,西班牙人能给他们武器,也能教他们怎么打。你们该不会觉得西班牙人也不懂这些吧?” “吴大人说得有理。吴大人那是跟着大帅打老了仗的了,对这事肯定比我们懂得多,我们听吴大人的准没错。”张老板赶忙道。他觉得吴天德可能是想通过这手段建起一支直接听他调遣的队伍。张老板觉得,如今华人有这地位,可是说完全是因为有郑大帅支持。郑大帅总不能白干活吧?吴大人这意思多半就是郑大帅的意思。若是不赶紧跟上支持,只怕,先不说郑大帅如何对付自己,自己还没有能让郑大帅来对付自己的分量呢,只要大帅,不,只要吴大人对自己的支持力度变小一点,自己的利益就会大受影响。而如果在大家都有疑虑的时候,坚定地站到吴大人这边,无论最后结果如何,自己肯定都是要占便宜的。 “吴大人说的是,我等唯吴大人马首是瞻!”其他的人也都醒悟了过来,赶忙说道。 “嗯,大家有这个态度就好。”吴天德满意的点了点头,然后道:“相反,如果我们事先就准备好一支精锐的队伍,平时就驻扎在便于增援的地方,一旦有警报,也不需要等各个庄子的人集合起来,立刻就可以出动,这反应速度就要比前面的办法快得多。此外,我们还可以给这些人配上马匹,这样一来,增援的速度就更快,那些土著想要攻打我们就越发的困难了。” “吴大人,小人家里有两匹马,小人愿意拿出来,献给大人,以作组建队伍之用。”张老板还没来得及开口,蒋老板就先喊了起来。 “蒋老板深明大义,实在是让人佩服。”吴天德笑着道,“像这样做买卖,将来定然是要大发的。诸位说可是不是这个道理?” 旁人自然也是跟着一片赞誉。而蒋老板被吴天德这一夸奖,只觉得身上的骨头都轻了几斤。 “小人家里也有一匹马呀,也可以献出来。”有人也喊道。 “诸位,大家前不久刚遭了难,而且这吕宋也不是出马的地方。”吴天德道,“我看大家手里的马凑在一起也不过十来匹,哪里够用?不过我以前在北方的认识一位朝鲜老板,他那里却有马匹可以买卖。若是各位信得过本官,本官倒是可以帮大家牵牵线。另外,这组建队伍也是不是本官的队伍,是你们大家的队伍。本官建议各位按照出钱的比例组织一个会团,专门管着这事情。本官就不插手了。” “这怎么可以?”有人喊道,“若是没有吴大人指导,我们这些买卖人如何知道如何建起这样的队伍?另外,这朝鲜的马匹,要贩过来也要时间呀。” “就是就是,这事情还是要吴大人出面来做才是呀!”有人附和道。 “多谢各位的抬爱。”吴天德道,“只是这事情,我的确不方便出面,这就像西班牙人不方便直接站出来支持土著一样。至于朝鲜马匹运过来确实需要不少时间。不过这问题,还有如何建起这支队伍的问题,其实你们都可以去找一个人,他肯定有办法。” “大人说的是?”张老板问道。 “自然是专门贩卖武器的海老板了。嗯,海老板人脉很广,很有办法的。当然,最根本的解决问题的办法还是要有更多的华人过来。如今国内有不少人吃不上饭,不知道各位老板打不打算做些慈善,刚打下来的田庄里面需不需要人手”吴天德回答说。 在济州岛的马场上,尤伦德正在教导那帮小子们学习骑术。 “听着,臭小子们,你们的马术真是烂透了!我听说你们已经接受了蒙古人很长一段时间的训练了?我不知道这段时间你们都在干什么!保持一个基本的队形都做不到” 这时候,有一个传令兵朝着尤伦德跑了过来。 “尤伦德教官,少将军来了,他想问您一些问题。”传令兵一边说,一边转过身,指着场地那边。在那边有几个人正牵着马在那里看他们训练。 “啊,这样呀。”尤伦德皱了皱眉毛,然后朝着那些正在训练骑马的士兵们喊道:“好吧,白痴们,现在你们按照慢跑的速度,控制好队形,从场子这头到那头,再来三个来回,然后就下来带着你们的马放松一下!” 然后他转过身,跳上了自己的马,向着场地那头跑去。 “尤伦德教官,孩子们训练的怎么样?”郑森问道。 “不怎么样。”尤伦德回答说,“既不特别好,也不算差。比如这批家伙吧,毕竟他们以前很少骑马。虽然那些蒙古人教了他们一段时间,但是一段时间最多让他们能在马奔跑的时候还能待在马背上,距离成为合格的骑兵,还需要不少的时间。” “他们现在能完成编队的冲锋吗?”郑森问道,“我指的是直接的用骑矛发起的冲锋,而不是在敌人的阵前突然转向,然后用手枪完成一轮射击的这种更难的战术。” “少将军,他们还不能在冲锋的时候保持非常严密的阵型。嗯,您可以看到,他们仅仅只能在慢跑动作中基本保持住队形其实现在的队形都已经有点散乱了如果速度更高一点,他们就很难把阵型控制得这样好,这样一来,他们很容易就会陷入依靠个人勇武的混战。而不是重骑兵应有的整体突击。至于骑枪技巧,那就需要花更多的时间了。他们如今如果在慢跑的速度下,用骑矛攻击步兵靶这样的目标,命中率都不到五层,如果攻击的是会动的活人,我估计三层的命中率都未必有。不过他们的马刀技巧倒是比想象的好,看来蒙古人也没白教他们。他们在慢跑的状况下用马刀劈砍步兵靶的命中率倒是超过了七层。不过要是砍活人,估计应该能有四层吧。至于和敌人骑兵作战,少将军,这还需要时间。” 郑森点点头,又问道:“尤伦德教官,如果,我是说如果让他们现在在战场上对付一群主要使用冷兵器,没有披甲,只有少量火绳枪,而且没有经过太多训练的东南亚土著,您觉得他们行吗?” 郑森知道尤伦德这位落魄的波兰小贵族在加入到郑家的队伍中来之前,曾在荷兰人的雇佣军里面干过一段时间,对于东南亚人的情况还是有一些了解的。 “东南亚人?少将军您是说吕宋的土著吧?”尤伦德笑了笑,“要击败他们,根本就需要翼骑兵式的骑墙式冲锋。任何一支只要敢于战斗的骑兵,都能击败他们怎么?少将军您需要调动他们到吕宋去一趟?能让他们先用东南亚的猴子热热身,见见血,倒也不错,不过少将军,这会打乱我们的训练计划的。” “暂时还不用。所以尤伦德教官,您不用担心对他们的训练计划被打乱了。我只是告诉您,如果您什么时候觉得,基本的训练已经完成了,可以带他们出去见见血了,我可以安排他们到东南亚那边去一趟。”郑森说,“另外,我们的龙骑兵的情况如何?” “龙骑兵没什么问题。龙骑兵还能有个什么问题。一群骑马的步兵罢了。他们只需要骑马赶路,又不需要骑马冲锋,这还能有什么问题呢?”尤伦德说。 “在敌人被击溃后,他们能像轻骑兵那样追击敌人吗?”郑森又问道。 “如果少将军您说的敌人是东南亚的那些土著猴子,那当然没问题。如果是西班牙军队,那就不好说。”尤伦德回答说。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百零三章,新移民的需求(2) 派一批龙骑兵马上火枪兵,因为火枪射击时喷出火焰和浓烟,就像传说中的火龙,所以欧洲人给他们取了这个听起来很高大上的名字。去吕宋,这是郑森早就盘算好了的事情。龙骑兵相对于要执行突击任务的胸甲骑兵或者翼骑兵,训练起来要容易得多。尤其是郑森的龙骑兵,甚至都不需要骑兵拥有在马上开枪射击的技能,只需要他们能骑马赶路,然后下马战斗,以及上马追击溃散的敌军,对于在马上战斗的技能的要求几乎被降到了最低。再加上既然不太需要在马上作战,自然也不太需要太好的马匹,用一般的蒙古马就可以对付,甚至如果只是应急,用骡子都能对付一下。所以总的算下来,这些龙骑兵的成本要比胸甲骑兵或者翼骑兵便宜很多,训练周期也要短得多。算算现在派到吕宋那边去,倒也正好能赶得上趟。 当然,这些龙骑兵不会以郑家的正规军的身份前往吕宋,他们只会以雇佣军的身份出现,这样可以避免很多麻烦。虽然郑森知道,西班牙人一定能看出来这帮人的来路,但是只要有个能搪塞的借口,西班牙人其实也就没什么办法。而且,郑森也知道,西班牙人也一样在往土著的队伍中塞所谓的“雇佣人员”。 郑森知道自己将这些龙骑兵派到吕宋去,并不全是因为他和吕宋华人之间血脉相连的联系。血脉相连什么的往往是靠不住的。在郑森以前的那个时空里,郑森就知道在所谓的外国人当中,最见不得中国好,反起华来最起劲的,往往就是那些长得和中国人一个样子,和中国人血脉相连的外国人。郑森只是通过这种方式,一方面不但省下了很多养兵的钱,甚至还能再赚一笔另一方面,也是依靠这样一支力量的存在,进一步加强自己对吕宋岛的那些华商的控制力。 那些华商如今已经和西班牙人,土著都反目成仇了,他们天然的只能依附于他,而他们的那些队伍,用的枪炮,带队的教官,全是郑家的人,再加上这一队龙骑兵,他们就不可能再有任何改换门庭的可能了。下一步就是要渐渐地将他们绑在郑家的生意链条上了。这样郑家对吕宋的影响力就真正的稳固了下来,然后就可以一步步压缩土著的生存空间,一步步的扩大对吕宋岛的控制力,最终将西班牙人从吕宋排挤出去。 郑森知道,自己的这个目标骗不过西班牙人,他们不是傻瓜,当然看得出郑森的用意。不过郑森也知道,西班牙人对此并没有太好的办法,他们现在能做的,最多不过是武装一下土著而已。但是西班牙人在武装土著的时候,所要面临的压力却比他大得多。单就西班牙帝国来说,当然要比郑家的力量强大许多,但是西班牙能在这里投入的力量是非常有限的。所以他们必须时刻对那些土著们提高警惕,一旦那些土著的力量太强,他们要对付的可绝不仅仅只是吕宋岛上的华人。郑森甚至敢肯定,如果有那么一天,土著们真的强大到了能压倒华人的时候,西班牙人绝对会尽一切办法拖他们的后腿,甚至会调转枪口,和郑家勾结起来,一起镇压那些土著。因为历史不止一次的证明了,对于统治阶层而言,在无力镇压被统治者的放抗的时候,“宁赠友邦,不与家奴”就会成为他们共同的选择。只是慈禧这老太婆实诚,居然老老实实的说出来了。这无关民族,无关人种,只关乎利益。因为如果把国家利益,民族利益打个包卖给“友邦”,一般来说,多多少少的,还是能卖出一点价钱的。如果不赶紧卖掉,等那些造反的“家奴”们得了天下,别说好处,怕是连性命都保不住了。总之,那就是殖民者之间的矛盾是可以调和的,而他们和被殖民的民族之间的矛盾却是不可调和的。这就决定了,西班牙人支持土著的力度是有底线的,而且这个底线相当高。 “等这一批龙骑兵到位之后,就可以在吕宋掀起新的一轮扩张,然后吕宋对移民的需求就会迅速增加,到那个时候,甚至移民本身都可以成为立刻就有利可图的生意。而且吕宋作为一个基本上已经开发了的地区,接受移民也要比台湾容易太多,基本上,限制移民速度的因素只有两个,一个是海运的速度,一个就是杀死土著的速度。在经济利益的推动下,这两种速度都会像高山上滚下来的雪球一样,越滚越快的”郑森这样想着,便对跟在身边的郑渡说: “阿渡,我们家的计划你也知道一些了。我们如今在吕宋的努力也是在为你们几个铺路。阿渡你既然不打算走科举的路了,那就先在台湾跟着模范军的那些学员到北港军事学校里面去学两年军事,然后再看看你适合在我这里干些什么,你觉得怎么样?你现在还小,也还要多学点东西,要不然,把事情交给你我也不放心。” 郑渡听了点点头道:“爹爹和娘亲都说了,让我什么都听大哥的。” “那好,”郑森点点头道,“你要是用我们郑家的子弟的身份进去,我担心大家对你另眼相看,反倒是未必学得到什么东西。所以,我给你另外安排一个身份进去。” “好的”郑渡说。 郑森看郑渡有点扭扭捏捏的,似乎有什么话没说完,便道:“阿渡,你还有什么要求不?” 郑渡顿时露出笑容来,伸出手拉住郑森的手道:“大哥,你能不能送我一匹那个大马?就是我们刚才看到的好高好高的,马蹄旁边还有很多毛的那种我将来要指挥骑兵的。”似乎是担心郑森不同意,所以他又赶紧加上了一条理由。 “你要是要指挥骑兵,那个马你是用不上的。那个马是给炮兵拉大炮的。那马块头大,力气大,但是却跑不快,不适合给骑兵用。不过再过两天,就会有一些专门给骑兵准备的马要到了。等这些马的状态稳定下来了,而且你进了学校后表现不错,我就让人给你挑一匹。”郑森笑了,他知道郑渡刚才说的那种马是什么,那是前一段时间引进回来的有一种大型挽马夏尔马,也是世界上最大的马。这家伙的肩高都有两米左右,抬起头来比姚明都高,郑渡如今才十四岁,身体也还没全长好,比起自己来还矮了半个头呢,居然就想着骑夏尔马了,想想郑渡坐在巨大的夏尔马上面的情景,郑森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那些专门给骑兵的马有那么大吗?”郑渡赶紧问。 “没有,怎么可能有那么大?那么大就跑不快了。不过比你经常看到的本地马都大一些,大概肩部和你现在差不多高吧。比蒙古马可大多了。也很漂亮的。”郑森笑笑说。很快就会有第一船安达卢西亚马要到了,虽然在郑森的计划里,这些马都是要做种马来用的,但是从当中拿出一匹来给弟弟,还是可以的。 “那就好。”郑渡想象了一下那匹马的样子,然后很满意地说。 “好了,你该回房间去看书了,晚上我给你两道题目做做,做不出来的话”郑森故意狞笑起来,“哦,明天我们就要准备回去了。我要去一趟南京,你呢,就跟着船直接回北港,刘德会安排你进北港军校的。进去后会有一次全面的考试,到时候别给我丢人!” 几天后“飞燕号”就驶入了松江港,郑森带着郑渡从码头上下了船,就看到郑彩带着马车等在码头上了。 “怎么好意思麻烦彩叔您在这里等我们呢?”郑森见了郑彩忙说道。 “反正我在这里也没多少事,一般的事情,他们也都自己会料理。闲着也是闲着。要说我也有段时间没见到阿森你还有阿渡了,嗯,阿渡长高了不少,再过些年,就要赶上你哥哥了。”郑彩笑道。 三个人一起上了马车,郑彩便道:“我知道如今虽然和西班牙的仗打完了,但是乱七八糟的事情还是很多的,阿森你怎么这个时候到我这里来了?” 郑森回答道:“一来是我好歹还挂着个贡生的帽子,怎么着有空了也要到国子监去打个转。也顺便和一些朋友见见面,二来也是来帮着彩叔筹划一下如何招揽更多的移民。只是这次移民的目的地却不是台湾了,而是吕宋。” “吕宋?”郑彩有点吃惊。郑彩虽然也姓郑,虽然郑芝龙也把他算在兄弟里面,但是郑彩并不是真的和郑芝龙同族,只是沾点亲的同姓而已,单论亲属关系早就出了服。所以郑家对于吕宋的长远打算,郑彩并不知道。 “是那边的华商向我们买。价钱还不错,很有赚头。”郑森道,“就是要得又多又急。彩叔你也知道,那边前一段时间华人被杀了不少,所以如今很是缺人。不过移民过去了,倒是比台湾容易,田地都是现成的,甚至房子什么的也都是现成的。” “他们要多少人?”郑彩问道。 “越多越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百零四章,新移民的需求(3) 对于弄到更多的移民,郑彩并不觉得这是一件很困难的事情。虽然这些年来,郑氏家族已经向台湾输送了超过百万的移民,但是流民依旧到处都是。尤其是1638年到1639年,因为满清的入寇,杨嗣昌的对各地的“流寇”的“四正六隅,十面张网”的战略全盘崩解之后,国内的战乱就越发的不可收拾了。 严格说来,在满清的上次的入寇中,单纯军队的损失倒不是不可弥补,虽然卢象升的天雄军的覆灭使得大明又少了一支能打野战的部队。但单论大明在各地的军力,对各地的“流寇”依旧是有非常大的优势的。无论是陕西的秦军,还是左良玉或者是关宁军,对那些斩木为兵揭竿为旗的流民军队还是能占据上风的。但是,满清的这次入寇,却使得大明最为致命的一个问题爆发了,那就是大明的财政问题。 从某种意义上来讲,明朝的崩溃,首先是财政上的崩溃。杨嗣昌的对各地的“流寇”的“四正六隅,十面张网”的战略实际上就是一次豪赌,是拿大明国库里面最后的一点钱进行的一次赌博。结果,虽然重创了李自成他们,但是却并没能消灭他们。而在满清入寇后,明朝军队疲于奔命的回援。又消耗了本来就不多的钱财,大片地区又遭到严重破坏,又严重的破坏了明朝的造血功能。所以,如今的朝廷,不但无法拿出让各地军队去打击“流寇”的钱,甚至,就连维系各地军队的日常存在的军饷也完全拿不出来了。在这种情况下,崇祯皇帝当然只能放任各地的驻军自己想办法解决吃饭问题。而这必然会带来两个严重后果。 第一个后果就是军队的纪律彻底崩解。军队必须依靠自己的暴力去取得钱粮,于是军队也就彻底的变成了匪帮。第二个后果就是军队越来越私人化,将领们也越来越军阀化。在大多数时候,朝廷能够控制军队的根本就在于军队在经济上对朝廷的依赖。一旦一支军队不再依赖于政府的财政,那政府还有什么可怕的呢? 彻底的土匪化了大明军队,开始通过他们效率更高,也更持久的劫掠不断的制造出更多的流民。和李自成这样的“流寇”不同,向左良玉这样的官军,在一个地方是轻易不会走的。当李自成打到了某个地方,李自成基本上没有自己的根据地,没有自己的生产能力,所以他的军队的补给全靠所谓的“劫富济贫”,当然,这个“富”的标准很难说,有时候,只要你的米缸里面还有一把米,也能算是“富”老百姓什么的还有跑到山上面躲躲,等李自成他们走了再回来的机会反正李自成不会长时间的呆在某个地方。但是遇到左良玉,这一招就一点用处都没有了。所以左良玉们在制造流民方面的效率比李自成要高不少。于是虽然严格上来说,李自成也好,重新造反了的张献忠也好,因为在前一年中遭受了重大的打击,实力还远远没有恢复,活动的频繁性也不如以前,但是新的流民的产生的速度却反而比以前要快得多。也正是因为如此,在前一年被打得只剩下几十个人的李自成的力量得以迅速的恢复。 如今左良玉前不久刚刚在川东的玛瑙山大破张献忠,然后就蹲在了两湖发财,于是两湖一带的流民就绵绵不绝如春水的朝着下江涌来了。 “其实比起我们自己招募,还有一个更省钱的办法。”郑彩说。 “什么办法?”郑森问道。 “找左良玉呀。”郑彩说,“只要你告诉他,人能卖钱,左良玉就能把整个湖北的人,一个不剩的全卖给你,保证比我们自己招募便宜。” 郑森皱了皱眉毛道:“这样虽然可以省一点小钱,但是害的人太多了,长远来看,不见得是好事情。左良玉这人我听说过,就是个匪类,平时侵害地方,比流寇还要厉害,要是让他因为侵害百姓而获利,却不是什么好事。我们如今也不能只顾着钱。” 郑彩听了,笑道:“阿森你真是仁德,只是我们真这样做,反倒是救了当地百姓。阿森,你难道觉得我们不和左良玉谈这个生意,左良玉他就不侵害百姓了?只怕得不到钱,侵害得越发的厉害呢。况且阿森你想,左良玉这厮将湖北百姓都逼成了流民,这些流民一要到江浙,我们才会招募他们。这途中千余里,一路上该死掉多少人呀。剩下没死的,到了我们手里,也要养上好一阵子,还能恢复元气,才能上船送到台湾或是吕宋。这样算下来,不但我们花的钱更多,只怕死了的流民也更多。相反,我们直接和左良玉谈好,然后派船到武昌去,装满人,这些人还不曾一路漂泊,身体也不至于太坏。我们把他们装上船,然后顺流而下,路上也死不了什么人,这样岂不是更好吗?” 其实郑森并不是真的不想省钱,只不过他不太想在明面上和左良玉这样的家伙扯上太多的关系。在原本的历史上,因为和东林党的家伙们勾结在一起,所以虽然左良玉坏事干绝,但是东林党的家伙们还是努力的把他洗得白白的。比如说后来东林党人参与编修的明史,在写左良玉趁着“假太子案”起兵造反的时候,还是努力的编出什么左良玉本来不打算劫掠九江,是部将自作主张,左良玉还是因此内疚得吐血而死的什么的。而在桃花扇里面,左良玉就被刻画成了大大的忠臣,而把这些乱七八糟全都推给了他当了汉奸的儿子左梦庚。却也不看看,左良玉在武昌起兵的时候,还顺手把武昌屠了一遍呢,烧个九江什么的,正是左良玉的一贯风格。在郑森看来,左良玉最后没当汉奸,只是因为死得早,要是晚些死,这汉奸怕也轮不到他儿子来当。 这样一个家伙,在郑森的计划里,将来绝对是属于要打倒在地,在踏上一万只脚,叫他永世不得翻身的。而郑森对自己的定位则是一代圣君,怎么能和这样的害民贼有勾结呢?就算需要勾结,那也要透过其他人去做。 “东林党的那些家伙如今正在上蹿下跳的,正是需要钱花的时候,尤其是张溥,这人什么钱都敢要,而且人脉也广,他应该能和左良玉也能拉上关系。”郑森这样想道,于是便道:“左良玉这人人品不好,见钱眼开,不讲信用。而且飞扬跋扈,朝廷对他也多有不满,只是还要借重他,所以暂时还动不了他。我家又有钱,又有兵,天然的会受到朝廷猜忌,若是我们和他勾到一起了,朝廷那边怕是不知道会怎么想。虽然现如今,朝廷也没精力多管我们,但是让朝廷有不好的想法终归是不太好。所以,我们不能直接和他往来,就算是要和他做着买卖,也最好找个人中间过渡一下。” 这个理由郑彩倒是很能理解,虽然他也知道如今的朝廷,对于各地的军头,其实已经没什么办法了,比如说今年早些时候,左良玉在打败了张献忠之后,故意放跑张献忠,大搞养寇自重什么的,朝廷就一点办法都没有。不过多年的积威之下,郑彩心中对朝廷还是有些敬畏的。这也是这个时代的人的共性,能像郑森这样,视大明朝若冢中枯骨的人估计是很少的。 “阿森说得有道理。”郑彩点点头道。 “彩叔,这件事情就交给我吧。”郑森道,“我也正好要到南京那边走一趟,顺便就把这事办了就行了。” 安徽桐城,方以智家。 顾绛呆在这里已经好几个月了,自打西班牙人求和之后,顾绛也知道后面短时间应该没什么仗可打了,他在这段时间也积累了不少的东西,需要找个地方,也找个朋友一起认认真真的总结一下了。只是郑森整日的东奔西跑的见不到人,而无论是在北港还是在安平,在顾绛看来,除了郑森,就没有一个真的能讨论学问的人。所以他就干脆和郑森告辞,跑到方以智这里来了。方以智家里几代书香,藏书颇为丰厚,本人的学问水平也很不错。加上桐城这地方读书的风气也不错,想要找个人探讨问题也相对容易。 方以智在离开台湾之后,回家之后,就在当地的士林中大讲“天授”,讲“进化论”,倒是引起了不小的轰动。这种思想中有不少的颇为激进的地方,自然就会有很多人不喜欢。一时之间,每日里都有人找上门来辩论。方以智口才很好,辩才无碍,舌战群儒倒也不是问题,只是每日如此,虽然能砥砺学问,但却也着实让然劳累。这个时候顾绛来了,方以智倒真是有些喜出望外,因为此后很多时候就可以让顾绛顶上去,好让自己偷偷懒,有点时间去研究一下基于“天授”的格物的学问了。 然而没想到的是,顾绛惹来的麻烦更大。方以智说的大体上只是天道的运行,很少涉及人事历史,但顾绛却不同,他在和人辩论的时候,往往将“进化论”相关的东西拉过来又用上古圣王的各种举措来相互印证,结果自然是把这辩论从天道转到了人道甚至是治国之道。这一下子辩论就更为激烈了。加上顾绛这人又有些好讽刺,得理不饶人,结果前两天差点和方以智的另一位朋友,侯方域侯公子挥起了老拳。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百零五章,士林(1) 当然,有方以智在,斗殴的事情倒是没有发生,不过顾绛和侯方域都是高傲的人,虽然经过方以智的调解,双方都答应,不和对方计较,但两人之间相互的鄙视或者敌视却并没有什么改善。在顾绛看来,侯方域不过是仗着老爹的身份,以及会写点言不及义的文章就沾沾自喜的浅薄之徒,并没有什么真正的学问,更缺乏认认真真做学问诚意,甚至干脆就是心术不正。因为大学有言:“欲正其心者,必先诚其意。”侯方域讨论学问的心意都不诚恳,夹杂的私念颇多,这自然就会导致心术不正。 而在侯方域看来,顾绛的言论远远的偏离了夫子之教,却偏偏能自圆其说,让人很难挑出问题来。而这个很难挑出问题来,也正是他最可恨之处,真可以说是“心达而险,行辟而坚,言伪而辩,记丑而博,顺非而泽”,这是荀子记载的孔子诛少正卯的理由实在是斯文败类,大奸大恶。只是可惜方密之,竟然也受了他的不少蛊惑。当然这不怪方密之,全是这顾绛太奸猾,太能迷惑人,一如当年的少正卯一样,就连夫子的学生,除了颜回之外,都能被他迷惑。如今自己虽然能识其奸恶,可惜却比不得孔子身为鲁国代相,可以行“君子之诛”。 而他们两人也都有不少的支持者,顾绛这段时间以来,舌战群儒,学问方面的确让很多人为之折服,其中也包括方家的一些子弟而侯方域则是名门之后,道德文章也是天下知名,粉丝什么的也不少,其中一样有一些方家的子弟。他俩相互间的看法自然也会影响到他们的支持者的看法,结果自然是方以智觉得自己竟然比以前更为忙乱了。 不过今天,方以智在接到一封信之后,心情便大好了起来。放下信件,竟然忍不住喜形于色的道:“这个害人精,总算是来了!” 方以智口中的“害人精”自然指的就是郑森。郑森的信中说,如今自己正在常熟探望居家的老师钱谦益,不久之后就准备动身到桐城来。方以智知道这消息当然很高兴,这一来是故友重逢之喜:二来也是因为,相比顾绛,郑森在数学和天授格物方面的水平明显更高,更能和他进行学术方面的讨论:当然,还有一个原因是方以智觉得,在和别人打交道方面,郑森比自己和顾绛都强,如今这乱七八糟的局面,倒是正需要他来帮着收拾收拾。 苏州府,常熟。 几年前,钱谦益在太监曹化淳的帮助下,摆脱了牢狱之灾,但也被削籍回家居住。回到老家常熟之后,短时间内仕进无望的钱谦益便暂时在老家呆了下来,不过他并不绝望,因为他知道,东林党的大敌周延儒已经倒了下来,自己的复出只是迟早的事情。 这几年郑森虽然忙乱,却也经常写信问候他,甚至还托人给钱谦益带去了不少的礼物,而钱谦益也知道,如今已经是乱世,在这样的乱世中,他在政治上要有所作为,一定要找个可以作为后援的武将。杨嗣昌的“四正六隅,十面张网”的战略全盘崩解带来的后果,尤其是各路将领全面军阀化的后果,虽然大家都不说,但是饱读诗书,对历代的历史都很熟悉的钱谦益却也不是看不出来。只不过,虽然看在眼里,想在心里,钱谦益却也明白,有些事情却是不太好在嘴里说出来的。这就是老人家比那些毛头小伙子强的地方了。因为有了这样的想法,他对于郑森的来访自然是非常热情。不但亲自拉着郑森的手带着他在自己家里转了转,还带着他去拜见了师母,又让自己的儿子钱孙爱出来见郑森,还让他要好好向郑森学习。刻着这个瘦小的孩子,郑森倒是一下子想起了在原先的时空里,和他相关的一个故事了。 却说当年,钱谦益因为水太凉没有殉国,又因为头皮痒去剃了头,然后就当上了满清的官。他离开家去京城当官之后,柳如是怒曰:“男人不肯为国家守节,难道我还要在家里为他守节吗?”便找了个姓孙的书生,给钱谦益带上了一顶绿油油的大帽子。钱孙爱发现这事情之后大怒,便带着人把那个姓孙的打死了,还去告了官。然后,得知此事的钱谦益勃然大怒,写信回来痛骂儿子说:“柳如是不可一日无孙,我不可一日无柳如是!你打死了孙书生,那就等于是在谋杀你老子我,老子我不认你这个儿子了!”于是钱孙爱只好乖乖的去撤诉,然后老老实实的看着柳如是以葬夫之礼埋葬了孙书生。 “老师,师弟的身体好像有些瘦弱”等钱孙爱下去了,郑森便这样对钱谦益说。 “唉!”钱谦益听了这话,忍不住长长的叹了口气道,“老夫无福,生了几个儿子,却都先后夭折了,如今也只有这一子,但自幼便身体瘦弱,唉” “老师,华佗有言,人体欲得劳动。我观师弟情态,怕是除了读书,很少有运动的时候。”郑森道,“其实,经常动一动,对身体确实是有好处的。学生家里的规矩是,每日清晨,小孩子们都需要起来,沿着校场跑上一两圈的。所以学生还有学生的几个弟弟,身体倒还都不错的。老师也可以让师弟试试,只是要循序渐进,也不可太过。” 钱谦益听了,点点头道:“让他动动也好。” 他顿了顿,又道:“阿森,你近来的那书,为师也认真的看了。的确是颇有道理,但很多地方的言辞太过激烈,有失圣人敦厚之意呀。” 郑森听了,知道钱谦益是真的认真看了那物种起源以及他们附带的解说,而且必然是要有所教诲了,便道:“学生狂悖,还请老师教导。” “嗯,”钱谦益点了点头,道,“你这书,自天授而推演之,虽然还有些地方不是很清楚,但大体而言,已经算得上很是严密了。单靠这书,将来你在学问上的成就地位,就不是老夫能比的了。” “老师如此夸奖,学生愧不敢当。”郑森赶忙抱拳道。“别来这些虚的。”钱谦益笑道,“阿森,我听人说,你是立志要当圣人的。老夫却远远不是圣人,你要是不能远超老夫,还当个什么圣人?只是你们的这个解说,却有些言辞不妥的地方,老夫认真的看了看,然后批注了一番,你可以拿回去看看。” 说到这里,钱谦益便叫来一个仆人,让他去自己书房里将那份物种起源以及它的解说一并取来。 仆人答应了一声便去了,不一会儿,就端着厚厚的一套书回来了。 钱谦益又道:“阿森,孔子曰:言而无文,行而不远。又说:文质彬彬,然后君子。你这书呀,质朴有余,文采颇有不足,倒有点墨子文章的味道。只是墨子虽然是大贤,却不是圣人。你要真心要当圣人,这文辞也不可完全偏废。” 郑森忙行礼道:“学生受教了。” 钱谦益点头笑道:“如此甚好,甚好” 当日,钱谦益便安排郑森在自家住下,到了夜间,郑森在案头点起鲸油灯,明亮的黄光就将整个屋子都照亮了。如今这鲸油灯却在长江中下游一代已经很是流行,只要夜里点的起灯的人家,边都是点这种灯了。原本的菜油灯或者蜡烛除了在寺庙里,基本上已经很难见到了。寺庙里因为鲸油是杀生而得,所以不用。 郑森在灯光下将钱谦益批注过的物种起源并其解说都翻开来,看到在书页间,钱谦益都用朱笔,用蝇头小楷细细密密的改动了很多地方。尤其是后面的解说部分,改动尤多,很多地方,改动的文字甚至比原文还多。郑森一一看过去,发现钱谦益基本上没有改变这书的本意,但文辞在经过他改动后确实是既准确,又漂亮。尤其是解说部分,钱谦益将其中很多内容加以发挥之后,于孔孟圣人之道相印证,做得比自己和顾绛方以智都要好出不少。也更有说服力一些。郑森由此知道,钱谦益在这本书上面确实是花了大力气的。而且论及学问,至少现在,郑森也好,顾绛方以智也好都还比不过这位探花郎。 郑森更知道,钱谦益帮自己的可不仅仅是文字,他这样做,更是在给自己背书。自己的这些文字中,可能引发争议和麻烦的地方绝对不少。它固然可以帮自己刷声望,但也可以给自己带来不少的反对者,带来诸如“狂生”之类的名声。到时候刷出一个李贽式的名声来了,也不是不可能。但是有了钱谦益的批注,整个情况就完全不同了,却不说钱谦益的文字有效的柔化了那些太刺激的地方,而且引用圣人之言与之印证的时候,也做得更好更有说服力,单就钱谦益此时身负海内重望数十年的东林领袖的身份,就能让很多人改变态度了。 “钱老师的这笔投资可不小呀。”郑森想道,“看在这份投资的份上,将来无论如何,也不能再让他落下个水太凉头皮痒的名声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百零六章,士林(2) 郑森在钱谦益那里呆了几天,便向他告辞,动身前往桐城。依旧是先乘船逆江而上前往南京然后再继续西行,到铜陵登岸再向北前往桐城。 不过这一次郑森搭乘的却不是租来的江船了,而是郑家自己的内河战舰。如今内河战舰已经打着商船的旗号在长江里试航了,当然,船上是没有带上大炮的。郑森到达松江的时候试航的内河战舰已经去了一趟安庆正在返航。当时郑彩提议可以让郑森坐这船去南京和铜陵,如今郑森在常熟盘亘了这么久之后,这条实验性质的内河战舰却也顺流而下的到了常熟附近的江面上。郑森就上了这条船,往南京而去。 负责这条叫做“安江”号的内河战舰的船长信查安,原本是长江上的江匪,善使一对铜锤,在江湖上也是有名的好汉。后来匪帮被官军剿平了,匪帮里的好汉们也都被官军砍了脑袋拿回去换了银子,只有他跳进了水里,靠着一根芦管,潜在水底下躲了大半天,算是逃出了姓名,再后来,就跟着郑芝虎当上了海盗。郑森开始建造内河战舰的时候,问起家中谁对长江的水情比较熟悉,郑芝虎便将这人推荐给了郑森。 上了船,郑森发现,这位查船长已经给他收拾出了一间不错的房间。看得出,这位江匪其实还是很细致的。 “查船长,这一趟走下来,您觉得这个船怎么样?”郑森问道。 “少将军,这船不错,跑起来虽然不如海船那么快,但是在长江里却也算得上是一等一的快了。尤其是这鲸须帆,比一般的帆轻不少,又大不少,只要有风,哪怕是逆水行舟,都不慢。我以前在长江上也跑过不少船,没有能比这个更快的了。”查船长赶忙回答道。 “快归快,这船可灵便?”郑森又问道。 “少将军,这船毕竟有这么大,在江里面也是少有的大船了,加上将来还要装炮,这灵便上面,要是单用风帆,不用桨,那就只能说,还行。不过要是用上了桨,那就灵便了不少。虽然不能和那些小船比,但是这么大的船里面,绝对找不到比它更灵活的了。咱们的船,就是好!” 郑森听了点了点头。这个表现基本上还是让他比较满意的。他又想起了在原本的历史上,郑成功攻入长江,围攻南京的那一战。在后世看来,那一次行动几乎是反清复明形势最好的一次,郑成功在镇江大败清军,整个江南能战斗的清军部队几乎被一扫而光,然后郑成功若是能长驱直入,直下南京,大明中兴,说不定就真的有希望了。结果郑成功的海船船队逆江而上,因为对水文不熟悉,加上船只吃水深,因为怕搁浅,在江中根本就不敢升帆航行,结果只能靠纤夫拉着逆江而上,结果从镇江到南京这点距离,舰队却走了十多天,虽然这一战的最后失败,还有更多的原因,但是舰队行军缓慢,在江中失去了机动能力也绝对是重要的原因之一。如今有了这样的专门为了内河作战设计的战船,郑森觉得,南京之败这样的事情应该不至于再发生在自己身上了。 “一路上的水文测定进行得如何?”郑森又问道。这也是郑森最为关注的事情之一了。在水战中,对于水文的了解的作用之大,不亚于陆战中对于地形的了解。 “这事情是小金他们在做。我看他们记下来的东西已经有好厚的一大叠了。不过长江的情况,很多地方每年都会变,所以不是这次查过就能长久的用的。只怕每隔几年就要再探查一次。”查船长回答说,他没读过什么书,所以这些事情他能插上手的不多,不过长江航道的情况经常会变化这事情他还是了解的。 “安江”号的速度确实不慢,加上查船长他们又有心表现一把,这船更是被开得如箭一般,一路上,只见一条条上水的船只被轻松赶上,然后又被抛在后面,最后消失在天际线上。出于安全的考虑,这一路上“安江号”并没有在夜间行船,但也仅仅用了五天时间,就赶到了南京。相比原本的历史上,郑成功南京之战中行船的速度,快了一倍。而如果夜间也走的话,估计三四天左右就可以从镇江一带行驶到南京。 到了南京,郑森却突然想起一件事情,便问道:“这船可能进得了秦淮河?” “少将军,这船吃水其实很浅,一定要进去,估计倒是进得去,只是秦淮河上,船只太多,我们这船太大,很是不方便。”查船长回答道。 “哦,那就还是到燕子矶去吧。”郑森道,接着又转身对跟在自己身后的几个跟班道:“你们帮我记一下,免得我忘了。除了长江的水文,长江沿线的主要支流,比如秦淮河,大运河,赣江,阮江,汉江甚至是岷江的水文也有必要派人调查一下。” 一个跟班立刻拿出炭笔在一本本子上刷刷的记录了下来。 郑森虽然已经很久没在南京住着了,但是他在南京的那个小院却还是一直有人照料着,郑家也在南京有买卖,所以当郑森的船在燕子矶靠岸之后,早就有马车在码头上等着了。郑森上了马车,依旧去原来的小院住下,打算明天一早,就去国子监走一趟,顺便再请个长假。 第二日一早,郑森就去了国子监,办理继续请假的事情。要说国子监的监生不来上课,其实也是常态了,真要是全国的监生,包括那些花钱买的监生,都老老实实的来上课了,国子监还真的不一定挤得下。再加上郑森这些年没回国子监,可是逢年过节的礼物却一直给的丰厚,所以自然更是没有问题。 办完了这事,郑森出了国子监,回到自己的马车旁边,却见跟着他的郑福走过来道:“大少爷,有个小公子送来了这么一张纸条,说是给公子的,写着些什么字,我也不明白。嗯,那孩子还等在那边呢?” 一边说,郑福就一边将一张纸条递给了过来。 郑森接过纸条,这是一张淡绿色的薛涛笺,展开了,就看见上面用娟秀的笔迹写了这么四个字:“青青子佩”。 郑森一笑,他当然知道,这四个字的出处,也知道写纸条的人的意思其实是在后面没写出来的“悠悠我思”和“纵我不往,子宁不来?”所以,他当然也知道这纸条是谁写的。收起了纸条,对郑福道:“让马车先回去吧,你和海安跟着我。那个小公子在哪里?” 郑福忙用手一指,道:“就在那边。” 郑森望过去,看见一个穿着一身青色衣服的小公子正在朝着这边张望。郑森便了过去,那小公子见郑森过来了,也便满脸是笑的迎了上来,郑森一看,一张小脸圆嘟嘟的,却不是环儿是谁? “环儿,你家小姐在哪里?”郑森迎上去问道。 “公子,你可出来了。”环儿喜道,“小姐在那边的船上呢。我带公子过去吧。” 于是环儿就带着郑森等人穿过了两条巷道,就到了一处码头旁边,一条画舫正靠在岸边。 “环儿,你家姑娘在那里等了多久了?在这个地段上要一直把画舫停在那里占着码头可不容易。”郑森对环儿笑道。 “知道不容易就好。我们可是算了,不说这些。”环儿回答道。 几个人上了画舫,船夫就解开缆绳,用长竿一点岸边,画舫就悄无声息的漂了出去。 郑森进到画舫里,只见李香君迎了上来,向着郑森盈盈一福道:“小女子见过公子。” 郑森走上前去,直接握住她的手道:“香君,许久不见,你却是清减了。” 李香君挣扎了一下,似乎是想要把手抽出来,只是郑森握得有点紧,抽不出来,又不好真的用力,只得低了头小声道:“公子,人家都看着呢。” 郑森嘿嘿一笑,却并不松手,只是也低头在李香君耳边道:“香君不请我上楼去喝一杯清茶吗?” 李香君却不做声,过了一会儿才噗的一笑道:“这些年,除了那些姐妹,其他的臭男人,我是断断不让他上楼的。不过公子这样的恶客,小女子就是不让公子上去,还能拦得住公子吗?” 郑森笑道:“这话说得有理。”便携了李香君上了画舫的二楼,至于郑福和海安二人,自然是继续留在下面。 两人上了楼,在几案边坐下,环儿便送上茶来。郑森便问起李香君近来的情况。李香君道:“还能如何,不过是一个人闷在楼上画画,或者去找几位姐姐玩对了苏昆生师傅和柳敬亭师傅如今在你那里可好?” 苏昆生,柳敬亭两人当初还都是李香君出面,帮着聘请到台湾去的。 “他们没给你写信吗?”郑森道,“如今他们靠着模范军,建起了一个剧团,专门给士兵们演戏。极受欢迎,只是前一阵子,柳师傅却受了点伤他没在信里面和你提到过?” 看郑森说的郑重,李香君也吃了一惊道:“他怎么受伤的?可要紧不?” “柳师傅自己写了一出戏,说的是后晋的石敬塘为了当皇帝,将幽云十六州割让给辽国,又拜比自己还小十岁的辽国国主耶律德光为父皇帝,自称儿皇帝的故事。而且柳师傅还自己上台演石敬塘。演到石敬塘带着辽国人入寇中原,将中原汉人的妻儿都抓起来送给辽国做奴隶的时候,下面有个看戏的兵太入戏了,狠得受不了了,便把自己做的小凳子丢了上来,打着柳师傅了,不过还好,伤不重。我去见他的时候,他还因此颇为得意呢,觉得挨了这一下,正说明他演得好,演得像。”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百零七章,士林(3) 郑森在南京又呆了两日,拜访了一些朋友,然后就再次上了船,只是随行的人中又多了一个俊俏的年轻公子和他的书童。 安江号继续逆流而上,也同样不过三天,便到了安庆。安江号在安庆码头上靠了岸,郑森几个却并没有下船,只是让郑福下船去租了两辆车。大家依旧在船上呆了一晚,到了第二天上午,便有两辆驴车到了码头上。 “大少爷,就是这两辆车。”郑福看了郑森一眼,似乎有点担心他觉得这车太破旧,而且拉车的也不是马而是驴子,便又道:“大少爷,这边比南京可要穷不少,也没什么马。前一段时间,还有流寇打这里经过过,官兵追击流寇的时候,便将城里的马匹什么的都带走了,所以而且,这边的路上也不像江浙那边那样太平了,若是看起来太过奢华,小人也怕惹来麻烦。” 郑森点点头道:“福叔,你是老成人。你办事,我们都放心。况且桐城距离安庆也不远,如果不是她们走不得路,我们就是一路走到安庆去,其实也没什么。要来真的,你们这些人里面,论走路,比得过我的倒也不多。” 郑森这倒不是自吹,自从穿越到这个时代之后,对于自己的身体的锻炼,郑森倒是真的从来没有放松过。在北港,每天早晨,他都要和北港军事学校的学生们一起跑个五公里,这些年下来,要说长跑,一般般的人还真比不过他。 几个人从船上下来,到了驴车旁边,驴子的力气自然不上马,况且这两辆车也都只有一头驴子拉,车子自然也很小,也仅仅能勉强坐下两个人罢了。李香君和环儿自然是上了一辆车,郑森则上了另一辆车。至于其他的七八个随从,便只能徒步跟着了。 不过就是在车上,其实也算不得舒服,这驴车里面只有一只长凳,相比郑森在北港习惯使用的带弹簧悬挂,装着软软的座椅的四轮马车,这辆全刚性悬挂的驴车的舒适程度实在是很差,尤其是这个时代的大多数道路,都是所谓的非铺装道路,自然颠簸得厉害。郑森几乎立刻就想起了鲁迅先生的那篇考证孔夫子因为周游列国经常坐马车,结果“胃里袋着沉重的面食,坐在车子里走着七高八低的道路,一颠一顿,一掀一坠,胃就被坠得大起来,消化力随之减少,时时作痛”,于是就得了“胃扩张”的毛病的文章起来了。郑森觉得,自己再呆在这车上颠簸,怕是也要颠出胃病来的。 郑森又想到,似乎春秋战国的时候,贵族们乘车,也都是扶轼而立,并不坐着的。老实说,在这种完全刚性悬挂的车上,还是站着比较舒服。只是这驴车顶棚却很低,在里面根本就站不起来。于是,实在是难以忍受了的郑森,只好叫住了驴车,然后从上面下来,跟大家一起徒步行走。见到驴车突然停了下来,然后郑森从驴车上跳了下来,郑福赶忙过去问道: “公子,您怎么下来了?” “这车里面太闷,而且颠得太厉害,还不如出来走路舒服。”郑森抖动了一下胳臂,又踢了踢腿道,“福叔你自己上去坐着试试就知道了。我全身都颠麻了。对了,我估计她们也颠簸得够呛的,大家正好休息一下,喝口水再走。” 按照计划,郑森一行人今天要走到怀宁县,怀宁距离安庆不算太远,不过七十里,便是一般人,一天也能走到,而对于郑森的这些跟班来说,一天走个七十多里,是在算不得什么大事。所以停下来多休息一下也不没什么。 于是一行人就停了下来,郑森则走到后面的驴车边上去,扶着李香君下了车。众人喝了点水,又吃了点干粮,便继续上路了。李香君和环儿都是小脚,自然只能坐在车上,郑森则说什么也不肯上车再去受罪了,就跟着走在李香君的那辆驴车旁边,有一搭没一搭的和她聊着天。 就这样到了当天下午,一行人就赶到了怀宁。原本依着郑森他们的习惯,第二天就可以立即动身去桐城的,不过这次带着李香君和环儿,她们两个经过这一天的奔波,显然非常疲惫,几乎是动弹不得了。看到李香君却还有点想要逞强硬撑着的意思,郑森便宣称自己也累了需要先休息一天再走。于是在路上又耽搁了一天,第三天才到了桐城。 方家在桐城却也是大家族,连续几代都有人中进士,他们家的宅院几乎占据了大半条街。倒是很好找。郑森等人没花什么力气便找到了地方。 听说郑森来了,方以智自然是大喜,赶忙迎接了出来,又让人去叫顾绛,又对郑森笑道:“早就盼着大木过来了,可算是把你盼来了。你来了也好,省的宁人又和人吵起来了。” 郑森听了,奇道:“宁人和谁吵?” “还不是和侯朝宗因为你那书的事情闹起来了。结果查出了真火,唉哦,对了,这会儿却不是说这事情的时候。且先和我一起来喝杯茶,解解乏再说。” 接着又转身对站在一旁的李香君笑道:“香君自从从台湾回去之后,一直避居楼上,不见客人。前些日子,就连侯朝宗也在你那里吃了一个闭门羹。如今却跟着大木远涉江湖,到了这里果然是自古美人爱英雄。” 李香君微微的红了脸,却并不回答,郑森也只能是呵呵一笑。几个人就这样一边说话一边走进了客厅,这时候郑森的随从们也都被方家的人带去休息去了,只有李香君还带着环儿跟在旁边。 这时候顾绛也赶了过来,见到郑森,也是大喜道:“你可是来了,如今吕宋那边如何?另外,你如今又有什么新的创见没有?” “宁人,大木和香君远来,鞍马劳顿的,总要让人家歇歇再谈事情,你说是也不是?哪有一见面就这样的。”方以智插嘴道。 “这话倒是有理。却是我的不是了。”顾绛也点点头,又道,“只不过,别人也罢了,大木的这身体我却是知道的,这些奔波,换了别人,自然是要累趴下了,换了大木,我估计大木其实也不是太累是吧?” 顾绛和郑森一起在海上和西班牙人打了好几个月的仗,郑森的身体状况他当然心里有数。 “宁人兄说的不错,加上我们还在怀宁又休息了一天,要说到真的不太累。”郑森也笑道。“大木今日完全是一路步行来的,怎么会不累?却是只管逞强。”李香君却开口道。 “大木是一路走来的?”方以智吃了一惊。 “原本租了车,却不想这车实在是颠簸得受不了,还不如走呢。”郑森道,“其实也不算累,不过有件事情要让宁人失望了,那就是,我最近没怎么看书,也没什么新的创见。不过,你们也知道,来之前,我去拜见了牧斋先生一趟。此前我也把我们的那书寄给了先生,先生倒是有不少不错的想法。而且都批注在书上了,如今我把那些批注都带来了,宁人兄要是有兴趣,却是可以看看。” 顾绛听了,点点头道:“却正是要拜读一下。另外,大木如今这样繁忙,却在这时候跑到这里来,为的是什么?” “这次我到这里来,确实也是有事情,不过这事情说起来却有些复杂。”郑森道,“嗯,密之先生,宁人兄,你们怎么看杨嗣昌这人?” “祸国奸佞!”还没等顾绛开口,方以智首先就大声的喝道。 郑森知道,因为反对招安张献忠,时任湖广巡抚的方以智的父亲方孔炤得罪了杨嗣昌,后来张献忠复叛,杨嗣昌却已经将附近的明军都调走了,结果方孔炤被张献忠击败,然后杨嗣昌便将战败的锅全都甩到方孔炤身上,害的方孔炤差点丢了脑袋。最后虽然经过多方援救,但是还是被贬谪道绍兴去了。所以方以智自然对此人是恨之入骨。 顾绛听了,也点点头道:“我看这人,刚愎自用,谁和他意见不一,就陷害谁。确实是祸国奸佞。据传卢九台先生就是被此人陷害。可怜卢先生奋战殉国,杨嗣昌竟然还要污蔑九台先生弃军潜逃,真是全无人心!” “其实这都不是杨嗣昌最恶的地方。”郑森摇摇头道,“杨嗣昌最恶之处在于投君所好,用大明江山社稷行险,而换取个人的地位。” 说完这话,郑森又看看方以智和顾绛,然后道:“密之先生,杨嗣昌四正六隅,十面张网,一度也是成效斐然,各地流寇,不是灭了,便是降了,剩下的十不其一。为何能有这样的成绩?其实不过是耗尽国力于此一击,欲求成于一击尔。然而在杨嗣昌之前,为何无人出此?盖以此策风险太大,尽国力于一击,一击不中,国力耗尽,社稷危殆。且京师受建胬之迫,非一日也。杨嗣昌欲行四正六隅,十面张网之策,就不得不调动京畿防御之力,如此京畿必然空虚。若建胬借此机会杀来,京畿危矣!此理小儿皆知,杨嗣昌安能不知?杨嗣昌竟然意欲和奴酋黄台吉媾和,以此为缓兵之计,以求在黄台吉明白过来之前,尽灭流寇。却不想黄台吉老奸巨猾,又怎么会轻易上当?他和黄台吉媾和,是想要缓黄台吉的兵,却不想,黄台吉和他媾和,却也是为了他能把京畿的兵力抽空。当他调走京畿兵力的时候,他就真的能确定黄台吉上当了?呵呵,为了个人功业,此人不惜用我大明的国运去赌一下黄台吉是不是傻瓜。置个人地位功名于大明江山社稷之上,以江山社稷博一己之私,这才是真正的大奸大恶。”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百零八章,士林(4) “说得好!这杨嗣昌便是这等奸佞!”显然,郑森对杨嗣昌的这个推断,很是符合方以智的胃口。 “大木说得有理,只是,依着大木这一说,朝廷真是”顾绛叹了口气,又道,“大木此来还有什么事情吗?” “确实是有事情的,而且这事情也正是杨嗣昌惹出来的。”郑森道, “不知是什么事情?”方以智问道。 “自然是为了流民而来。”郑森道,“张献忠复叛之后,战乱又起。而如今朝廷已经无力再组织四正六隅,十面张网了,甚至就连给给各路军队的军饷也出不起了。如此一来,官军就要靠自己来养活自己了,官军一直奔走于流寇之事,屯田什么的早就荒废了,若不劫掠民间,这些官兵拿什么填饱肚子?而且,密之先生也应该明白,很多时候,流寇什么的到也不见得如何难对付,只是这流寇消灭之后,往往容易遍地诸侯。就像汉朝的黄巾,唐朝的黄巢,不过旋起旋灭。然而,此等流寇覆灭之后,天下却是遍地诸侯,朝廷之令,不能出京师半步。如今左良玉在湖北,据说残害百姓,比之张献忠犹有过之。于是湖北一带遍地流民” “原来阿森是为这些流民来的。”方以智道,“又是要送到台湾去吗?” “只怕不是台湾,而是吕宋吧?”顾绛毕竟对郑森的事情了解的更多一些,便这样问道。 “确实是这样。”郑森点了点头,“宁人兄也知道,我们和西班牙人讲了和,西班牙人将原本属于华人的土地财富都退出来了。只是在此前,西班牙人已经把华人杀了大半,如今吕宋的华人人数少了很多,又和当地的土人发生了冲突。虽然如今他们手里也有了武器,但是当地土人人多势众,加上后面又有西班牙人支持,华人的情况不是太好。所以那边的华人就提出,希望能从中国再移民一批人过去,当然,这钱都是他们出的。这些人过去了,估计也是要给人家当佃户的。宁人兄和密之兄都知道,台湾的田地虽然不算肥沃,但是因为一年三熟,总的收成还是不错的。而吕宋那边的田地,却不像台湾,都是荒地,他们那里都是熟地,同样一年三熟甚至是四熟。这产量自然比台湾更好。到了那边,至少不用担心吃饭的问题了。 况且如今左良玉残害百姓,那些百姓都变成了流民。孟子曰:无恒产而有恒心,唯士唯能。若名,苟无恒产,则无恒心左良玉这是要将整个湖北的百姓都变成了无恒心之人了。呵呵,这样一来,还担心流寇没有人手吗?说不得什么时候,这些流民中就又会冒出一个张献忠,一个李自成出来。” “所以,大木打算将这些人都卖到吕宋去?”方以智道,“这也不错,也算是和周公分封有相近之处了。下一步便是努力将西班牙人从吕宋排挤出去了吧?嗯,我记得以前你们家都是在江浙一带招揽流民,如今却要跑到湖北去招揽移民了吗?” 郑森喝了口茶,道:“若是还和以前一样等在江浙招揽流民,也不是不可以。只是流民们从湖北走到江南,一路上怕是要死不少人。而且说不得就会发生什么变故。二来呢,这些流民自己走到江南后,就算没死,怕也只剩下半口气了。必须要好好静养一段时间才能出海,否则,海上风高浪大,体弱者在船上很容易得病,怕是路上又要死掉不少了。而如果能直接在武昌让他们上船,直接运到松江,这一路上,就不太会死人了,然后到了松江,也不会饿的只剩下一口气,需要花不少的时间和钱才能勉强补回来一点,然后坐海船的时候得病的,死掉的自然就更少。所以,无论是从救人上来算,还是从钱财上面来算都是直接在武昌那边来招揽流民更为方便。只是要在湖北干这事情,就必须要有官面上的人物的支持,尤其是必须得到左良玉那个害民贼的允许,要不然,这家伙能干出什么事情来,我还真不敢猜。” “左良玉”方以智摇了摇头,又道:“临侯先生袁继贤据说和他关系还不错。另外,他受过若谷先生的恩惠,若谷先生的公子,侯朝宗倒是正在此间,若是大木要走门路,本来倒是可以通过他的门路试试。只是前些日子侯朝宗和宁人因为见解不同争执了起来,怕是对大木你也有些成见。不过大木你先休息一两天,我安排个时间,组织一次文会,大木你也可以和侯公子见上一面。” “如此便有劳密之兄了。”郑森回答说。 要说方以智的号召力还是不错的,第二摊,他就来告诉郑森,他在准备在两天后在碧峰山披雪洞组织一次文会,邀请了侯方域等人参加,当然,顾绛本来不想去,却还是却不过方以智的面子,同意去了。方以智也向郑森表示了希望他能调和一下顾绛和侯方域的关系的意思。 “多谢密之兄安排。”郑森向方以智道谢道,送走了方以智,他便打算去找顾绛。 “公子那里去?”李香君问道。 “自然是先去找找宁人兄。”郑森道,“常言道一个巴掌拍不响。若是宁人兄不肯和解,那我找侯朝宗又有何用?况且,我和宁人更为熟悉,说服他也要更容易一些。” “其实公子倒是不用太担心顾公子那边的态度。”李香君道。 “为什么?”郑森问道。 “顾公子心中极有主见,他若是认定了什么,别人说也没用。不过顾公子也知道公子如今要做的是救人的大好事,自然不会带累公子的。况且顾公子是何等聪明的人,既然答应了要出席文会,态度不问可知。”李香君回答道。 郑森听了,点了点头,又踱着步子在屋里赚了半圈,然后道:“你说的有理,只是宁人兄这人颇有傲骨,有时候脾气上来了,呵呵万一侯公子在文会上有个什么挑衅的行为,我有些担心况且,要宁人兄为了我委屈一下,我自然要先去和他打个招呼。” “公子说的却是正理。”李香君微笑道。 郑森听了,也不再多说,只是微微一笑,便走出门去。 顾绛住着的地方距离郑森的小院并不远,出了院门,绕过一座假山,就可以看到一处池塘,池塘边绿柳掩映之处又有一个小院。顾绛便住在这里。 到了门口,却见顾绛的书童正等在这里。见郑森过来了,他便迎上来道:“郑公子,我家公子在里面等着你呢。” 郑森笑道:“倒是有劳你了。”便跟着这书童走进了小院,直接到了顾绛的书房里。 “大木,你不用多说,你的来意我全都知道。而且此时往小里说,那是为了救人。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这个道理我还是懂的。要往大里说,这是为华夏开疆辟土,千秋之业。只要那侯方域不要太过分,我便不会和他计较。”顾绛一看到郑森,还不等他说话,便这样说道。 “宁人兄,其实也不必这样委屈。”郑森道,“若是他有礼貌,我们也就和他讲礼貌,若是他先无礼他父亲虽然对左良玉有恩,但是这也不过是搭上左良玉的一条便道而已。真要在湖北招揽流民,还是少不了要给左良玉银子的。其实只要给左良玉银子,就算没有侯公子的引荐,左良玉还会把银子往外面推不成?走他的门路,其实不过是省些银子罢了。不过银子虽好,但如果要曲学阿之,却也不值得。” 顾绛听了,笑了起来,道:“有你这话,我就知道该怎么做了。不过银子这样好的东西,还是能节省就节省只是大木,这银子给了左良玉,让这人知道贩卖流民也能赚钱,只怕搞得不好,这人能弄出更多的流民出来卖钱的。这样一来,却是有点为虎作伥的感觉了。” 听了这话,郑森也叹了口气道:“这也是一个问题。当初我和我叔叔也提到过这事情。家叔说:老虎要吃人那是一定要吃的,不在于你如何。我们不在湖北招募流民,左良玉也不见得不劫掠百姓,不把百姓变成流民了。相反,要是他知道了流民可以换钱,长远一点看,为了能持续不断地换钱,他反倒应该约束一下,不能对百姓任意杀戮,也不能一下子把太多的百姓都变成流民。” 顾绛点点头道:“这样想想倒也不错。只不过左良玉未必想得明白。另外,大木,这两天我看了一下虞山先生的批注,虞山先生的学问自然不是我能够比的,只是其中有些地方,他的解说似乎还是有些问题。你来看,这些地方,他的解说就建立在比附而不是推导的基础上,还有这一处,也是如此。不过这些问题都不算特别大,只是虞山先生的解说很多地方似乎太过温柔敦厚,我觉得反而是有所曲解”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百零九章,士林(5) 碧峰山披雪洞是桐城附近的名胜,距离城市不远,而风景却很是不错,一直以来,也是桐城的文人雅士们喜欢去的地方。郑森和顾绛跟着方以智乘着马车出了城,没走多远就到了一处村庄。就见有一群人已经抬着几个轿子在路边等着了。原来这村里的人,大多都是方以智家里的佃户,方家在这村中还有一处小小的别院。 一个五十来岁的老者颤颤巍巍的这个时代的人的营养状况普遍不好,所以五十多岁的人就已经是两鬓花白,显得很老了。迎来上来。 方以智赶紧下了车,这老者便道:“听说公子要来,小老儿已经吩咐人连夜把别院都打扫好了,公子和列位公子都可以先进到别院里喝杯茶,然后再上山。” “忠伯,有劳了。”方以智也回答道。 这处别院方以智也和郑森提到过。其实在这村子里,真真正正的是方家的产业,也就是这个别院,至于其他的佃农以及他们的土地,其实都不过是来归附他家的而已。 在我大明,士绅乃是特权阶级。当初明太祖定鼎的时候,给予了读书人一些特权,比如说,若是考上了功名,家中就可以有多少土地免除各种捐税。如果只是考了个秀才,那所得倒也有限。但是如果能中个举人甚至中一个进士,那能够得到的优惠就非常多了。明朝初年,太祖成祖那会儿,税负总的来说还算轻,但是到了后来正税之外的各种赋各种费却迅速的增加了起来,依照黄宗羲后来的研究,每一次为了降低百姓赋税压力的改革的结果都是赋税水平在短时回落之后,又迅速的上升到比原来的水平更高的位置上。这也就是后世所谓的黄宗羲定律。郑森有时候甚至都会觉得,这简直就像是“任何试图增加一定范围内的负熵的做法,都将在更大范围内导致整体熵值的上升”的这一基于热力学第二定律的推导在社会领域的一个变形了。 随着赋税的增加,普通人家越来越难以承担这样的压力,于是一种奇怪的避税方式就产生了,那就是自耕农们带着自己的土地,以及自己一家,投身到那些中了举人,进士的人家的名下去,在法律意义上将土地,乃至自己全家都赠送给这些士大夫。以求得躲避税负。其实就是改变向朝廷缴税为向士绅交租,只要租子比赋税低就行了。而那些士绅当然也要大发慈悲的收容他们,将他们算作自己的的奴仆,让他们享受免税的待遇。在郑森上辈子看到的儒林外史中,范进中举之后,立刻就有人自己带着土地田产,自己跑来求着范进接受他们,让他们做他的奴仆,也就是这个原因。于是在这样的变化中,士绅和这些自耕农就完成了“双赢”,自耕农“心甘情愿”的失去了自己的土地,士绅们不费吹灰之力就得到了大片土地和财富,而朝廷也就失去了税源,但是原有的开支却是减不下来的,只好在还能收税的土地上,收取更高的赋税,然后就有更多的自耕农如今这个村子里的长期佃户,其实都是这样的人。 “忠伯,山上可准备好了?”方以智上了轿子,却掀开轿帘,向在一边跟着的“忠伯”问道。“回少爷的话,山上都准备好了。”“忠伯”赶忙低头回答道。 一行人就都上了轿子,进了村子,一直到村子东头,就远远看到了方家的那座别院,虽然不算太大,也算不上华丽,但是粉墙黛瓦依着山脚,掩映在绿柳桃花之中,却也极为雅致。 轿夫们把轿子抬进了前院,就赶忙退了出去。这一行人中虽然没有女子,李香君扮成了书生,而环儿则扮成了书童但是这里依旧不是他们这样的下等人能长呆着的地方。 几个人下了轿子,方以智道:“其他朋友还要一阵子才能来,我们且在这里喝些茶,等他们到了,再一起上山。其实本来清早上山,到山上观日出倒是另有一番味道。只是清晨山路上都是露水,极为湿滑,不少地方怕是坐不得肩舆,要自己下来走,颇为不便。所以还是在这里等等,休息一下比较好。” 郑森知道他所谓的不便指的是什么,其实无论是郑森还是顾绛或者是方以智自己,爬上这座算不得太高的山,其实都算不得什么,只有李香君裹了小脚,平底里走走倒也罢了,要爬山却是不能。 “多谢方公子体恤。”李香君也低声道谢。 在别院里略等了一下,就有人来报,说是归德侯公子并其他的几位公子都来了。几人赶忙迎了出去。却见几顶小轿已经远远的过来了,不一会儿就到了门口。轿子落了下来,几位身着儒服的年轻公子从轿子上下来。当先一人手持一柄湘妃竹的折扇,俊眼修眉,顾盼神飞,却着实有一番浊世翩翩佳公子的味道。 “朝宗贤弟。”方以智迎上去道。 “密之兄。”那人也向方以智行礼道。 “朝宗,我这里有几位朋友,真要向你引见一下。”方以智便拉住了侯方域的手,向他介绍起了郑森等人。 “这是晋江郑大木,大木乃是虞山先生的门生,为人最是热忱,正是我辈中人。这位”方以智望着一身儒服的李香君,一时却不知该如何说,倒是李香君主动一揖道:“江宁府李香,见过侯公子。” 侯方域听了这名字,眼光猛地一闪。他乃是在花丛中打惯了滚的,如何看不出李香君乃是女扮男装。如今听到了“李香”这个名字,自然知道,这就是前一段时间在“媚香楼”给自己吃了闭门羹的那个李香君了。不过他也并没有什么特别的举动,只是还了一揖道:“郑兄弟,李兄弟,小可在南京时,就久仰二位之名!只可惜当时两位都不在,未能一见。今日一见二位,果然是人中龙凤,珠联璧合,幸会幸会!” “弟等亦常闻先生之名,今日一见,幸何如哉。”郑森也道。他自然听出了“珠联璧合”里头的意思,而李香君则微微的低下头,轻轻的向着郑森这边横移了半步。 郑森也知道侯方域吃了李香君的闭门羹的事情,考虑到自己搅散了桃花扇里的传奇,再加上上辈子看的那些争风吃醋的低智商电视剧的影响,倒是很想看看侯方域见了李香君之后,有没有什么精虫上脑的表现。但如今看来,这人对此似乎一点芥蒂都没有的样子,到让他隐隐的有些意外 这其实并不奇怪,其实在这种在花丛中打惯了滚的人,见过的美女多了,哪有那么容易一见钟情的?在他看来李香君多半也只是一件很让人赏心悦目的玩意儿罢了。相比之下,郑森是东林领袖钱谦益的弟子,家里又是有钱有兵。为了这么一个女子和他交恶,实在是并不值得。甚至于,对于他来说,此前和顾绛的争论,乃至关系紧张,其实也未必不是获得声望的一种办法。因为虽然他和方以智都算是“复社四公子”之一,但如今方以智因为上血书为父辨冤,以及学术上的成就而获得了更大的名气,而他却还只是以文笔和所谓的“操节”出名。但侯方域也知道,这种名声和方以智的孝行之名,学问之名一比,都不过是虚名而已,实在是算不得什么。甚至就是年纪比他小不少的郑森,靠着所谓的“实学”,也被视为是将来的一代学宗。单就这个期待,就不是他侯方域能够企及的了。 本来侯方域和顾绛唱对台戏,不过是为了养出点“有学”之名。他知道,凭着自己的天资学问,想要能独树一帜,自成一家,成一代学宗,几乎没这个可能,况且他的志向也不在这里。通过和公认的有学养的人辩论,对他的学说进行指责,这也是出名的办法之一。而且破坏本来就比建设容易,更何况他们的那学说还没有完全建构好呢。 不想,顾绛却是个很有些古板的人,在学问上异常的认真,但他并不是个真的什么都不懂的家伙。侯方域的这种对待学问的态度,这种故意扭曲学问的做法,顾绛当然也察觉得到,而这种察觉自然让他愤怒不已,于是两个人就杠上了。不过侯方域比顾绛明白得多。老实说,他对郑森c方以智c顾绛他们的那门学问并没有真正的痛恨,所以自然也不会因为在学术上郑森方以智是天然的会站在顾绛这边而向他们挑衅。毕竟,和顾绛不同,这两人都更有背景,也更有力量,无缘无故的得罪他们,完全就没有必要。 “大木,李公子,这位是昆山王公子,这位是铜陵赵公子,这位是”方以智又一个一个的向郑森他们介绍其他的几位公子。 厮见完毕,方以智便向侯方域道:“朝宗,你看我们是先进来在喝杯茶呢,还是直接就上山去?” 侯方域抬头看了看山,笑道:“自然是上山,山上的泉水烹茶,却不比你这里的水好?谁要在这里喝什么茶?” 于是方以智便又叫来了忠伯,吩咐了一声,不一会儿,就有一群农夫抬着十来副肩舆过来了。方以智便和其他人上了肩舆,回去头来,却见郑森和顾绛并没有坐上去,他知道,顾绛多多少少的有点恐高,爬山的时候,本来就有不少路在崖壁边上,坐在晃悠悠的肩舆上就越发让人头晕,所以顾绛上山总是习惯自己走的,他便向郑森道:“大木,你怎么不上去?” “出门登高,我还是喜欢自己爬上去。而且宁人兄也不上肩舆,我正好和他一起,一边走一边说说话。”郑森笑道。 “也罢,随便你了。不过你们要是落在后头了,我们可不等你们。”方以智道。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百一十章,士林(6) 这个时候旅游业并不像后世那样已经是能赚大钱的行业,山上的路自然也比不得后世,翠峰山上的路大部分都属于鲁迅先生先生所说的“走的人多了”就自然出现的那种,还有一些路甚至可能是走的动物多了就出现了的那种,只在极少数的,很有些陡峭的地方,才有人工在岩石上凿出来的一些又窄又浅的台阶。而且因为走的人少,台阶上还长满了青苔,显得格外的湿滑。 一行人沿着山路慢慢向前,进到了一处山谷中。然后又沿着一条清澈的溪水向着上游走了一段,就听到远处传来了隐隐的轰鸣声,远远地听去,就像战舰上24磅火炮的低沉的炮声。 郑森知道,快要到地方了,这声音大概是披雪瀑布发出的声音,前天难得的下了一场雨,想来这瀑布应该变得壮观了不少。 “一会儿他们多半又要吟诗的,不知道公子准备好了没有。”李香君坐在肩舆上笑盈盈的对郑森说。她知道,郑森不是不能写诗,考上了秀才的人,无论如何,试帖诗还是会写的,只是郑森的才华并不体现在诗歌上,或者说,郑森的心思根本就没放在诗歌上,所以写出来的诗歌,不要说和方以智他们比,就算,嗯,就算是和旧馆的那些姐妹比,也算不得出色,不过是能押韵,能合平仄罢了。 “准备个什么。”郑森笑道,“别人不知道,你还不知道我?便是准备了,其实和没准备也没太大差别。好在我酒量不错,总有办法应付的。” 听了这话,李香君顿时笑得花枝乱颤。李香君知道郑森的意思是做好了罚酒的准备了。依着秀才们文会的规矩,一般要作诗的话,常常会点起一根线香,用来限定时间,若是到了时候诗还写不出来,那自然是“依罚金谷酒数”了。不过我大明虽然已经有了烧酒,但是秀才们的酒量却普遍有限,而且秀才们又不是讲究大碗喝酒大块吃肉的水泊梁山的好汉爷,用的酒具一般来说倒也小巧,若是用烧酒,那多数时候用的酒具就不过是两三钱的梅花盏而已。郑森在穿越的时候,却似乎是把上辈子的酒量一起带过来了。想当初,他可是在酒桌上放倒过俄罗斯专家的人物,就算对上智深长老,也不是不能比一比,对付罚酒什么的自然是不在话下。 两人说笑之间,脚下的路却又转了个弯,于是一条雪白的瀑布就出现在几个人的眼前。瀑布不算高大,但却显得很是秀气。肩舆继续向前,一直到距离瀑布很近的一处平旷之处才停下来。秀才们纷纷从肩舆上下来,而这处地方也早就有人摆好了座椅,以及各色的果品和瓜子什么的。 方以智从肩舆上下来,活动了一下手脚,却对郑森道:“大木,你可注意到这瀑布有什么特别之处?” 郑森听了,便携了李香君走过去道:“却是不知。还等密之兄指点。” “你看那里。”方以智用手指着瀑布旁边道,“看到那边了吗?那里有个洞。” 郑森细细看看,在瀑布旁边背阴的地方确实是有个洞口。 “那就是披雪洞。”方以智道,“若是夏天来,这洞口不阴常雨,盛夏犹雪,却是一处避暑的好地方。不过如今来,山花正盛,却也是别有风味。” “不错,上次小弟来的时候,正是盛夏,的确和密之兄说的一样。如今春天里来,一路上山花烂漫,却又是一番美景。”郑森还没有答话,侯方域却摇着扇子走了过来,对方以智说。接着他又向郑森一揖道:“大木兄弟是第一次来这里吧?这里的山泉,用以烹茶,虽然比不得龙井,却也很是不错。也算的是一绝了。” 郑森见侯方域似乎毫无要来找场子什么的意思,自然也不会有意去找他的麻烦,两人便攀谈起来,当然,谈来谈去,无非是骂朝中有奸臣,而且翻过来覆过去的也就是骂他们是阉党余孽。自打八千女鬼被灭了之后,只要是和东林不对付的,东林党人骂他们的时候,几乎就只有一个骂法,那就是:你是阉党余孽。 不过他骂的人倒还真能算是奸佞,话说如今大明的朝廷上,还有几个不是奸佞的?而且也确实是阉党余孽。侯方域在痛骂的正是当今的首辅薛国观。郑森当然知道侯方域痛骂此人的原因,侯方域的老爹侯徇因为得罪了温体仁和薛国观被关进了监狱,如今已经好几年了。侯方域四出奔走,一来是为自己养望,二来也有联络力量,帮自己老爹脱身的意思。 “唉,好不容易,去了温体仁这奸贼,不想又上了薛国观这奸贼!”侯方域痛心疾首的道,“我等正道,何时才有出头之日?” “其实薛国观也不难对付。”郑森突然道,“就像当初温体仁,看着地位何等巩固,还不是一朝瓦解?我听说因为内阁理财无方,使得国用日蹙,薛国观为了救急,便鼓动圣上向天下勋贵捐助朝廷,逼迫之下,吓死了武清侯,甚至弄出了孝定太后冥责之事,令天子受不孝之责。出了这样的事情,天子哪里还会继续信赖他?我又听说,天子知道奸党的官员多有贪贿,尝以此问薛国观内阁何以不能治。薛国观却道:此非内阁无能,实在是厂卫无能,若是厂卫得力,安能有如此之事?此言一出,天子自然不喜。朝宗先生,您想,天子问此事于内阁,是信任内阁而不欲使厂卫随意参与其事,以免内宦权大。那薛国观却不但不能为天子分忧,反而诿过于厂卫。是不得于天子,并不得于内宦。只不过前些时间天子过于信重此人,加上朝中少有正人,所以彼尚尸居余气而不自知耳。如今之时,只要有一正人,上书弹劾此奸,则此奸之罢黜,可计日而待。待到此奸倒台之时,那些蒙冤被害的正人君子自然能重新回到朝廷。” 侯方域听了,吃了一惊。他原本知道郑森颇有背景,能量很大。而且此前他去找张溥商量的时候,张溥也让他好好结交郑森。不过侯方域还是没想到,郑森居然能对数千里外的京师中的动静如此清楚。 “大木你说的可都是真的?”侯方域一下子瞪大了眼睛。 “小弟家里在京师也有些生意。”郑森却缓缓说道,“京师中的一些外戚勋贵也参股其中,所以小弟能听到一些传言。至于是不是真的,小弟却也不敢肯定。不过小弟觉得,此事倒是值得一试。诗云:风雨如晦,鸡鸣不已。奸佞当道,祸国殃民之时,仁人志士,便是没有机会,也当鸣之不已,况如今还有这样的可能呢?” 事实上,郑森说的这些,不过是原先的历史上的记录,而且那些发生了的事情,比如吓死了李国瑞,孝定太后在阴间发怒之类的谣言也是在这一时空中得到了验证,所以郑森判断,这段历史应该并没有太大的变化。 侯方域听了,赶忙向郑森深深一揖道:“谨受教!若是能就此救出家父,方域自当结草衔环以报。” 郑森也赶忙还礼道:“我等皆是出身东林。自当勠力同心,一扫奸氛。何必如此?近来小弟听说朝宗先生和宁人兄因为小弟的物种起源,有了些争执误会。郑森想,这定然是因为郑森学养不足,有些地方写得不够清楚,才弄出了这等误会。好在家师也看了这书,且又加以斧正。匡正了这书中很多的错漏。小弟也将家师斧正后的书带来了,朝宗先生要是有兴趣,也可以看一看,说不定就没有误会了。” 侯方域也知道,郑森抛出的这个消息对于自己实在是太重要了,可以说对自己绝对是有大恩。如今郑森提出“误会”的事情,他要是不赶紧跟着把这个误会消除掉,那只怕就要被人说是忘恩负义了。况且他的本意也不在学术,而且为此向郑森低头,也不会有损他的声望。同时他也知道,学术上的声望对于郑森的重要性,所以他赶忙道:“此事全是我自己性子太急,没有细细研究,就胡说八道。这些日子我又细细的研究了一番,确实是微言深意,令人佩服。日后若有机会,一定要向大木好好学学。” “其实大木如今有一件为难的事情,朝宗贤弟倒是正好能帮得上忙。”方以智恰到好处的插了一句。 “不知何事,但有能效力之处,方域安敢推辞?”侯方域赶紧说。 方以智便将郑森打算招募流民开荒之事对侯方域说了。又道:“朝宗,张献忠祸乱地方,害的百姓流离失所,朝廷偏偏又没有赈济的钱粮,难道真的眼睁睁的看着那些百姓饿死?况且百姓失了产业,便失了恒心,就容易为流寇所用。大木招揽流民开荒,也是釜底抽薪之法。只是他在湖北并无太多门路,所以需要朝宗贤弟帮个忙。”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百一十一章,梼杌(1) 安江号的船头轻轻地推开江水,逆着长江继续上行。晨风吹来,将白色的风帆吹得鼓鼓的,也吹动了站在船尾的郑森身上的青衫。这时候东方的天空虽然已经显出一抹绯红,只是太阳也还没有出来,虽然已经是阳春三月,但这时候正是小冰河时期,清晨的时候依旧很有些冷。 “公子在看什么呢?”一个声音在郑森的耳边响了起来,同时一件大红的锦绣斗篷被轻轻地披在郑森的肩上。 郑森并不回头,只是伸出手握住了正在帮他系斗篷的手道:“我早晨总是习惯早起,没什么事情干,就来等日出。早晨江上风大,你的手都是冷的。你不在船舱里,跑到船头来干什么?” “公子也知道江风凛冽,却连一件斗篷都不披着,就跑到船头上来。却让人” 郑森听了,笑道:“香君,我的身体可不是你能比的。你看,我刚才没穿斗篷,手却是比刚从船舱里面出来的你还要热乎些呢。单看这个,说我是刚出来的,而你在这里站了半天了,倒还更像一些。” 郑森一边说,一边转过身来。这时候第一缕霞光终于照了过来,将李香君的小脸,还有匆匆梳好的鬓发映照得微微的有点泛红。看着李香君的发丝在晨风中轻轻地摇摆着,便松开了握着她的手的手,伸过去,轻轻地抚摸了一下道:“外头风冷,我们还是先进去吧。” “公子不是要看日出的吗?”李香君问道。 “日出天天看,早就没什么意思了。”郑森又握住李香君的手道,“你的手好像又冷了一点,我们还是进去吧,在路上不论你我中的哪一个,若是病了,都不方便。” 李香君也不说话,只是点了点头。郑森便拉着她的手向着船舱里走去。这时候却见环儿拿着一个手炉,急匆匆的从船舱里出来道:“小姐,你的手炉。” “环儿,我们要进去了。你倒是不用这么急了。”郑森笑笑道,却并不松开握着的李香君的手。几个人进到船舱里,郑森道:“香君,我们到你的舱室里去坐一坐,正好你可以让环儿把密之给了我们的那些茶叶泡好给我们尝尝。” 李香君的船舱就在郑森的船舱旁边,只隔着一道木板而已。安江号是作为内河战船设计的,设计的时候更多地考虑的是航行和防御方面的性能,相对而言,舒适性是要做出一定的牺牲的。比如说让船舱明显的高于船舷,会增加阻力,显然对提高航行速度不利,而要在船舱里开大的窗户又显然对提高防御没好处,再加上大的居住舱室显然压缩了存放物资什么的空间,所以虽然提供给郑森和李香君的舱室是船上最好的舱室,但是如果拿来和李香君经常在秦淮河上租用的画舫的船舱相比,条件还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比如说这两个舱室都是半埋在甲板下面的,加上窗户又小,所以里面一向很黑。如今太阳已经从船尾方向升起来了,绯红的阳光正照在船舱里小小的窗户上,将白色的窗户纸照得通红,但船舱里还是很黑。直到环儿点亮了鲸油灯,于是船舱里才算是亮了一些。 “郑公子,小姐,你们且坐一坐,等我去看看水开了没有。”环儿说着便走了出去。 “这船原本不是住人的,只是我一味贪快,才选了这船,倒是辛苦你了。”郑森望着李香君道。 李香君却叹了口气道:“公子你是十足的千金之子,却也可以坐这船,奴又如何乘不得这船。况且在这船上,无论如何,也是吃得饱穿得暖,还能和比起那些真不知道强到哪里去了。说起来要不是遇到公子,不出来走一走,真不知道天下竟然到了这样的地步昔时我只在金陵,每日里见着各种繁华,却不知” 郑森知道李香君说的是什么,自从离开桐城,重新回到船上,逆江而上,这一路上却又见到了不少的流民。昨天郑森拿出郑家自制的千里镜来,原本是给李香君看看风景的,却不想李香君随便向着岸上望过去,就到处都能看到无人收埋的尸体,有些尸体大多尸首不全,显然是被野狗什么的啃咬了。吓得李香君花容失色,差点就从船上掉下去。 “这样的事情,我以前也听很多人说过。”郑森低声道,“其实以前也读过魏武的蒿里行,白骨露於野,千里无鸡鸣。生民百遗一,念之断人肠。以前也不过读读,但是真要说亲眼见到,却也还是第一次我们是如此的急需温暖而湿润的土地我第一次感觉的对外的扩张是如此的必要,如此的刻不容缓一定要打破这个循环” 郑森后面说的那些东西李香君其实听不明白,她也知道郑森这些话其实并不是对她说的,他只是在自言自语而已。 这时候门轻轻地打开了,环儿端着茶盘走了进来:“郑公子,小姐,请用茶。” 环儿的出现打断了郑森的沉思,他笑了笑,端起了茶杯。 “大概明天中午,就能到武昌了。当忙完了事情,我陪你们到黄鹤楼一游。”郑森道。 船舱中始终是有些憋闷,所以到了快中午的时候,也渐渐的暖和了,郑森就和李香君一起上到了前甲板上。前甲板是要装火炮的地方,如今火炮并没有装上,所以这里也就相对空阔。 李香君见郑森似乎兴致不高,知道这是因为早上她一不小心提到了那些死在路上的流民的事情导致的。便换了个话题,向郑森请教起了泰西的音乐。老实说,郑森也不懂什么真正的泰西音乐,他脑袋里的那些乱七八糟的曲子,哪怕真的是欧洲的曲子,这个时候其实也还远远没有出现。就连巴赫,爷还要过几十年才能出生呢。不过能听李香君唱歌总是一件乐事,至少暂时,郑森倒是可以不去想其他的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了。 李香君刚刚唱完了一首歌,右舷那边,却远远地有一股浓烟冒了起来,在晴空下显得格外的显眼? “那是什么?是哪里走水了么?”李香君注意到郑森已经看到了那股浓烟,便这样问道。 “这我可不知道,也许只是烧荒呢。”郑森说,“一会儿船绕过那片树林,应该就看得见了。” 安江号继续向前,绕过了那片树林,大家立刻就看到,着火不是荒地,也不是一两间房子,而是整个的一座村庄。 “我的望远镜呢?”郑森道。 “公子,在这里。”郑福赶忙将望远镜递了过来。 “让船继续驶近一些,我们看看能帮忙不?”郑森一边伸手去接望远镜,一边说道。 “好的,少将军。”查船长也回答说。 郑森举起了望远镜,在望远镜里可以看到,正在熊熊燃烧的村庄里却并没有人救火,似乎整个村子里面的人都失踪了一样。 “难道是整个村子里的人都去逃荒了?”郑森一开始这样想道,不过他立刻就意识到这个想法是不靠谱的。因为如果村子里面没人了,那火是怎么起来的?如果村里有人那倒可能是因为用火不小心导致的火灾,但如果整个村子里的人都逃荒去了,自然就不会有这样的事情。逃荒的人在离开的时候,总还是有着有一天要回来的期盼或者是幻想的。所以他们会把房子抛在这里,但不会自己点火把它烧掉。一路上郑森看到过不少的空无一人的村庄,这些村子里的房屋因为无人照顾,倒塌了不少,但是整个村子这样燃烧起来的却从来没见过。 郑森又细细的观察了一番,他发现,至少在他的望远镜看得清的地方的额那些房子,燃烧的程度几乎是一模一样的。这也就意味着,这些房子几乎是同时起火,或者至少是从好十几个着火点同时起火的。 “这是纵火!而且是一群人几乎同时纵火!”郑森立刻做出了这样的判断。 “烧成这样子,这应该是一伙人同时在村子里放火的结果。”查船长开口说。 “什么人会这样做?”李香君皱起了眉头。 “谁知道?也许是占山为王的草寇,也许是流寇,虽说张献忠好像刚刚吃了败仗,跑到四川去了,但是如今满地流寇的,谁知道是不是又有新的流寇流窜过来了。我听说流寇裹挟人口最常用的手段之一,就是一把火把人家的房子全烧光。这样人家也没地方住了,就只能跟着他们走了。”查船长说。 “这些流寇怎么这样狠毒?真是可恨!”李香君忍不住说。 “其实还有可能是官军。”郑森放下望远镜道。 “官军?官军也”环儿吓了一跳。 “确实也可能是官军,比如说村里有谁家很有钱,官军有时候就会杀光他们,然后把钱抢走,然后再把这些事情都推给流寇。”查船长说,“而且,很可能指的是官军干的。我们已经很近了,一会儿我把船接近岸边,派两个人去过看看,就知道了。要是只是烧了房子,村子里没多少尸体,那就是流寇要是到处都是死人,那多半就是官军。”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百一十二章,梼杌(2) 这时候,安江号已经靠近了燃烧的村庄,在距离村子不远的地方,安江号抛了锚,几个水手放下了一条小船,几个水手跳到了小船上,划着船,向着村子的方向过去了,郑森等人则在船上看着。 水手们并没有直接进村,村子里面的形势还不清楚,虽然从火势来看,村子里面已经多半没有人了,至少是不会有活人了。但是水手们并不能确定点起这把火的家伙走远了没有。有些文艺范儿的变态,他们不但喜欢杀人放火,还喜欢看着城市和村庄一点点的燃烧。比如说据说著名的罗马中二皇帝尼禄就曾经将整个罗马点燃了,然后站在皇宫的高台上,俯视着熊熊燃烧的城市,诗兴大发的吟诵了一首据他自己说可以和荷马史诗中的特洛伊大火的章节媲美的诗歌。当然,只是自夸而已虽然无论是“流寇”,还是左良玉的官军当中似乎都没有喜欢对着大火作诗的变态,但是喜欢看大火,喜欢看毁灭的变态绝对是有的,而且绝对不少,只是他们不会作诗而已。 如果这些家伙还没走远,贸然靠近村庄将会非常危险。水手的人数不多,只有五六个人而已,而且武装程度也很一般,他们毕竟不是模范军。如果被那些喜欢杀人的家伙发现了,也会非常危险的。 水手们首先攀上江堤附近的一个小山包眺望了一下村子周围的情况。相比流寇或者官军,他们有一个很大的优势,那就是他们的手里有那些家伙都没有的高档东西望远镜。 即使在现在,郑家还是无法自己生产出透明度很高的玻璃,虽然据说造玻璃是穿越者的必备神器,但事实上,制造高透明度的玻璃有很多的工艺上的秘密,这绝不是知道几个化学反应方程式就能解决的,所以,虽然请了泰西技师,虽然开出了悬赏,但是直至现在,他们所制造的玻璃不但带着浑浊的绿色,而且玻璃中往往有很多的大大小小的气泡,有些气泡非常小,肉眼几乎看不到,用作其他物品的时候倒也罢了,但是用作望远镜的镜片的时候,这些微小的气泡却使得望远镜成像的清晰度大幅度下降,稍微远一点的东西就看不清。不过这个问题并不是无法解决的,因为大自然提供了一种透明度以及光学性质都要比郑森的人能做出来的玻璃好得多的东西天然水晶。 天然水晶虽然也算宝石,但是相对于其他的一些宝石,天然水晶的产量要高不少,但是在没有基于科学的探矿和机械化采矿技术的时代,大块的,高纯度的水晶依然不便宜。好在郑家别的没有就是有钱,所以原料上的问题倒不是大问题。不过手工磨制很需要技巧,也很花时间,虽然郑家也在培养工匠,但是望远镜的产量还是远远不足,目前只有那些战舰的船长,以及模范军中营一级的指挥官有望远镜用,不过随着新的工匠的渐渐成熟,这东西也会渐渐地普及开来的。 这些水手当然是没有资格用这样的高档货的,他们用的当然是郑森的那个。 望远镜使得这些水手能够在很远的地方进行细致的观察,这对于作战是非常有用的,这使得当时其他的没有装备这种玩意儿的军队很难伏击郑森的人马。因为大多数情况下,在敌人还很远的时候,这个时代的士兵们是不太习惯就隔着老远就隐藏起来的,而且在没有望远镜的情况下,隔着老远就隐藏起来,也会干扰自己的观察。 事实证明,谨慎一点是很有必要的。就在那个村子过去一点的一个小山包上,可以看到有一群人正在对着燃烧的村庄指指点点的。在望远镜里可以看得很清楚,那些人都是一副官军的打扮,还打着一面旗,旗子上有一个李字,也不知道是谁的人马。 这帮子官军还带着几头牲口,有马,还有驴子。驴子背上还背着些什么,多半是抢来的东西。他们望着大火,指指点点的,脸上满是兴奋的神气。 水手们在那里停了下来,一个水手跑向岸边,掏出小旗向着船上摇了起来。 “他是什么意思?”李香君问道。 “他说附近有官军我就知道。”郑森沉着脸说。 又过了一阵子,火渐渐地小了。那些官兵们也都看够了,便慢慢的向着远处去了。几个水手才朝着村子那边过去。郑森几个人也上了小船登上了江堤,在那里远远地眺望着村庄。这时候明火已经基本上灭了,只剩下一大片废墟还在冒烟。他看到那些水手们慢慢的接近了村庄然后在村庄附近停了下来,显然村庄里面的温度还是太高,他们完全没法靠近。过了好一阵子,这些水手才走进了村子的废墟,转了一圈之后,就回来了。 “少将军,村里没活人了。”一个水手对郑森说。 这个结果在预料之中,在那样的大火中,不可能还有活人。 “几百人人都被关在一套大院子里,然后放火烧死的。”另一个水手补充说。 “这些官军抢东西就罢了,为什么还要把人杀光?”李香君问道。 “呵呵。”郑森苦笑了一声,道,“你听说过杀人灭口吗?香君你看这个村子,也就这么大,清平年月打给也只有两三百号人,如今的局面下,一个村子里面还能有好几百号人,这可不容易。什么样的村子在能在这样的年月里,基本上大部分人还能过得去,还能不出外流亡?” “什么样的村子?”李香君显然还没想明白。 “当然是整个村子都投效给了某个搢绅的村子了。”郑森咬着牙回答说,“只有这样的村子能摆脱各种苛捐杂税,才能在如今的年景中勉强支撑,保住这样多的人口。才能避开很多敲诈勒索,才值得好好的抢一把。” “可是,这样做不是得罪了搢绅了吗?”李香君的脑袋一时还没有转过弯来。 “早两年的确如此。那时候他们的确不敢得罪搢绅,呵呵,当年吴桥之乱,不就是因为有个军汉偷了搢绅家里的一只鸡吗?不过现在,那些军将们都已经看明白了,朝廷已经没有力量来管束他们了。朝廷如今没钱了,自然也不可能派其他地方的军队来镇压他们了。而且他们不再依靠朝廷发给的军饷,如今他们已经完全的变成了新的藩镇。只要不公开造反,朝廷一般也不会追究他们了,最多不过是罚俸,撤职。但是这有什么用呢?俸禄才几个钱?至于撤职,如今兵为将有,就算撤掉官衔,也不可能夺走他的军队,最多不过是让人家戴罪立功而已。一般般的搢绅,已经不能再像以前一样吓不住他们了。只要不留下太过确凿的证据,谁都不能把他们怎么样。相反,这些搢绅庇护下的村庄相比其他村庄更富足,更值得抢。当然,得罪了搢绅虽然不会有什么大事,但是总归是有麻烦的,所以为了避免麻烦,直接将村里人杀光,然后推给流寇自然就是最好的办法了。我们马上要去拜访的那位左良玉,就是这样的一个人物。他假借剿匪为名,少杀掳掠,干的坏事怕是能比得上好几个张献忠。民间有言曰:贼来如梳,兵来如篦。左良玉就是最密的一把篦子。据说当年在合击流寇的时候,他的军队甚至以杀人为乐,发明出了一大堆的,连商纣王见了都要自愧不如的虐杀人民的法子。” “公子,那你去见他会不会有什么危险?”李香君忍不住握住了郑森的胳膊。 “这却不用担心。”郑森笑道,“左良玉是坏人,小人,但是不是疯子或者傻帽。夫子说过,该如何说服一个小人?” “子曰:君子喻于义,小人喻于利。公子的意思是可以用小利来收买此人?”李香君道。 郑森点点头道:“我要引进流民,左良玉在这里面能赚不少钱。另外,你想,如果每一个活人都可以在我这里换成钱,那他们在到处抢劫的时候,为了取乐而杀人的时候就应该能少不少,因为他们会觉得杀掉了这些人会损失掉一大笔钱的。他们固然喜欢破坏,但他们更爱钱。除此之外,他们要钱是为了什么?难道是为了像王戎那样每天关上门然后把钱数一数?他们要钱自然一来是要享受,二来是要加强自己的力量。我家是大海商,这些需要,无论是用于享受的各种新鲜玩意儿,或者是用来火枪大炮,我们都能提供。相反,他对我不利的话,除了会得罪一大帮子人之外,而又能有什么好处呢?所以,只要左良玉不是傻瓜,就不会对我不利。如果左良玉就是个十足的傻瓜,那他也到不了今天的位置。所以,这件事情你倒是不用太担心。”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百一十三章,梼杌(3) 崇祯十三年四月初,郑森等人的船到了武昌。 武昌的码头就在蛇山脚下,从码头上,抬起头来,就能看到号称江南三大名楼之一的黄鹤楼。郑森发现这个时候的黄鹤楼,和后世郑森熟悉的那个黄鹤楼区别非常大。首先,这个时候的黄鹤楼,并不像后世那样,位于蛇山山巅,这个时代的黄鹤楼距离江边更近,几乎就在江边。 “怎么在这个位置上?”郑森心里想。上辈子的时候,郑森也到黄鹤楼来玩过,郑森记得,那还是二十世纪八十年代中后,那时候,这座历史上屡建屡毁的名楼仅在明清两代,就被毁7次,重建和维修了10次。,刚刚完成了又一次的新建。而在长江对面的龟山上,也竖起了一座高耸的电视塔。 郑森不知道,其实他原来的那个时空里的那座黄鹤楼的位置实际上是重新选址的结果。而它的原址,也就是郑森眼前的这座黄鹤楼的位置上,则建立起了让“天堑变通途”的长江大桥。 除了位置和郑森的记忆中的不一样之外,就是形制上,差别也非常大。如今郑森眼前的黄鹤楼只有三层而已,加上位置比后世的黄鹤楼低了很多,再加上装潢什么的也差很多,别的不说,单就后世用的那些黄色的琉璃瓦,就不是这个时代的黄鹤楼敢乱用的。所以看起来眼前的黄鹤楼显得不起眼多了,至少是和南京的大报恩寺琉璃塔一比,要不起眼得多。不过相比周围的那些普通的房子,却还是有鹤立鸡群的感觉的。 郑森知道最初的黄鹤楼似乎是酒楼,不过如今这里却变成了一座吕祖观。因为相传当年吕洞宾就是在这里羽化而登仙的。查船长知道郑森对各地的名胜都感兴趣,便道:“少将军,这黄鹤楼如今虽然是道观,但我听说这道观里的斋饭却是不错,每日里来吃的人都不少,说它是酒馆,其实也不差。” “今日不急,过两日,把正事办好了,我再请各位到这黄鹤楼上来吃一顿斋饭如何。”郑森笑道。 查船长知道郑家豪富,郑森为人也大方,便道:“却是要谢过少将军的恩典了。老实说,武昌我不是第一次来,这黄鹤楼也不是第一次看到,但是在上面喝酒,却是一次也没有。” 一行人下了船,在宝通寺旁边找到了一处还算干净的客栈,然后花钱把住在里面的人都请了出去,把整个的客栈包了下来。一般来说,依着电视里面的桥段,一定会有人不肯搬出去,然后和郑森的人发生冲突什么的。但是在事实上,郑福把银子拿出来之后,住在原本住在店里的人,都很高兴的拿着银子走了人。 第二天一早,郑森就带着郑福几个人一起前往左良玉的府邸。郑福叫来了一辆马车,郑森和郑福上了车,几个仆役抬着礼物跟在后面,没多一会儿便到了左良玉的府邸。 左良玉在武昌的府邸面积不小,据说以前是某个富商的私宅,后来“主动”的送给左良玉的。左良玉在得到这宅子之后,又加以改造,比如原来的黑漆的对开的院门被拆掉了,换成了三间的朱漆大门。大门做得轩昂壮丽,比武昌的巡抚衙门还要宽还要高。在大门的门口,摆着两个巨大的石头狮子,门口则站着十多个穿着大红战袍,腰间悬挂着腰刀的军汉。这些军汉一个个的块头都不错,脸上也是一副剽悍的样子,看起来倒也很是威风。 郑森看了看那些军汉,然后对郑福笑道:“这些人和模范军比如何?” “模范军可是和东胬打过,打得东胬都屁滚尿流的。这些人也就是样子货而已,别的不说,就这站着的时候的那副懒洋洋的样子,和模范军的哨兵一比,真是天上地下。而且我们的模范军一天到晚除了吃饭睡觉,就都在训练,就连晚上都在读书。他们几天一操?再说我们得模范军吃的是什么?他们有什么吃的?这能比吗?再加上火枪大炮,我觉得我们模范军一个可以打这样的八个!” 郑森听了只是笑笑,他知道,如今左良玉还没有和经历过后来的朱仙镇之战,手下还有些老兵,战斗力在明军中甚至还要算比较好的。而门口这些用来摆门面的,从他们的营养状况来看,多半也是左良玉的家丁之类,战斗力应该还不错。不过要是和模范军这样的超越了时代的军队相比,还是要差很远的。若是一对一用冷兵器较量,模范军未必会有多大的优势,但是要是用火枪大炮成建制的和左良玉的家丁对战,郑森觉得,一个打八个倒真不是吹牛。要是换成打左良玉的普通士兵“就算不用火器,只用刺刀,应该也能一个打八个不不不,至少应该是能打十个吧?”郑森很谦虚的这样想着。 那些守在左良玉的府邸门口的士兵们,虽然没听到郑森他们在说什么,但是却看到了郑森等人在那里指指点点的。若是再早个一年,看见郑森的那身衣服以及他脑袋上的方巾,这些士兵多半会装成没看见的,如今却不一样了,一个满脸胡子的军汉瞪圆了眼睛朝着郑森他们呵道:“你们在那里鬼头鬼脑的干什么?” 郑福听了便迎上去道:“这位大哥,我们是福建总兵郑芝龙大人派来,求见左大人的。” 那个大胡子抬起头来,满不在乎的看了郑福一眼,道:“可有什么凭证?” “有的,有的。”郑福一边说,一边掏出了写着郑芝龙名字的拜帖送了上去。“这是我家大人的帖子,礼单,我家大人有事派我家公子来拜见左大人。另外这里还有侯恂大人的公子写来的信件。” 那个大胡子接过信件,装模作样的看了一眼。郑福有顺手塞给他一小块银子。这大胡子把银子在手里掂了掂道:“你们来的不巧了,大帅如今剿匪去了,不在府中。府中只有大公子在。我去给你通报一声,大公子见不见你们,我可就说不准了。” “如此有劳这位大哥了。”郑福满脸是笑的点点头。 那个大胡子转过头来对其他人道:“你们看着点,我去通报一声就回来。”然后便从西边的小门里进去了。 等这大胡子进去了,郑福便退回到郑森身边道:“不就是个总兵,手下一个看门的还忒大的威风。你看看大帅门前那些看门的,对人比他们可和善多了。” 郑森听了只是一笑。他心里也知道,如果不是自己的影响,如果不是现如今老爹比历史上多读了一些书,喜欢装文化人了,只怕老爹门前的状况和这里也不会有什么区别。 那军汉进去了没一会儿就出来了,他对郑福嚷嚷道:“我已经把礼单拜帖和信件都交给管家了,你们且在这里等等。” 左梦庚坐在交椅上,一边摇着一把日本折扇。一边听着管家王河给他报着礼单。 “上好西洋象牙柄手铳两只,上好南珠两串,日本折扇一箱,倭刀五把” “这郑家出手倒是好大方呀,看来他们家很有钱呀?”等王河报完了礼单,左梦庚站起来道,“对了,这郑家的人还找着侯恂的儿子写了封信过来?” “是的,少爷,是有这么一封信。”王河弯下腰,垂着手道。 “侯方域这人眼高于顶,最是讨厌。不过侯恂如今虽然落难了,但当年好歹是对我爹有过恩德的。他倒霉的事情我们也插不了手,帮不了忙。不过他的面子,我们多多少少的还是要给一点的。就去将这人请进来吧对了,郑家来的那个叫什么来着?” “回公子的话,郑家来的那位少爷听说是福建总兵郑芝龙的大儿子,叫做郑森,字大木。郑芝龙是海寇起家,做的总兵,据说靠着做海贸,赚了大钱。” 左梦庚将手里的折扇啪的一声合了起来,道:“我想起来了。当初爹爹也和我提到过这个郑森,听说也是个才子什么的。十来岁就进来学,还是个什么廪生,也不知道他爹花了多少银子。”说到“才子”这两个字,竟然似乎有点咬牙切齿的味道。 王河知道,左大帅遇上了兵变,被乱军杀了全家。剩下来的就只有这位公子,所以左大帅对于这位公子自然是非常的宠溺。然而早几年的时候,武将的地位低下,武将的儿子自然也算不得什么。所以左大帅也曾经想让儿子学文,然而,左少爷却完全不是块读书的料,而左大帅请的那些塾师,为了多得些钱,却又把左梦庚夸得像朵花儿一样。左大帅本人没读过书,甚至认识的字都不多,自然不知道自己的儿子学得怎样,人家如何吹,他便如何信。其实左良玉并不是个容易哄骗的人,只不过大部分人都有一个问题就是容易相信那些自己喜欢信的东西至于左公子自己,那更是把自己当成了神童天才。后来左大帅带着少爷,去拜见侯恂,据说在那时候,左公子遇到了比他小不少的侯方域,然后从此之后,左公子就特别讨厌“才子”。 不过这些事情,可不是王河一个管家该管的,王河便躬身道:“那小的就去把那位郑家公子带进来了。” “嗯,你去吧,就把他直接带到这里来就是了。”左梦庚道。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百一十四章,梼杌(4) 王河带着郑森和郑福等人从右边小门里进了宅子,便有人过来带着其他人去一边歇息。而郑森和郑福便跟着王河绕过一座假山,便进到一座厅堂中。这厅堂里当中挂着一幅很大的虎啸山林图,图画上面挂着一张大匾,上面四个鎏金大字,道是:“威震华夏”。图下面是一张崭新的花梨木桌子,上面放着一座白银錾金美人觚,和一个镶满了黄金宝石的青铜鼎。桌子两边则摆着两张同样崭新的花梨木的交椅,上面各铺有一张虎皮。两边则一溜的摆着七八把同样崭新的花梨木交椅,只是上面的虎皮变成了豹皮和狼皮。 “这里大概是左良玉会客的地方了,看这椅子上铺虎皮的架势,倒真有点座山雕的巢穴了。”郑森暗暗想道。 只是王河并不带着郑森坐下,而是带着他绕过一道大理石屏风,出了这大客厅,又穿过一段抄手游廊,便到了一处小院。王河带着郑森和郑福进了小院,走到迎面的正房前道:“少爷,郑公子他们来了。” 这时候门被打开了,一个长相清秀的小厮从门里出来道:“我家公子有请二位。” 郑森和郑福对视了一眼,然后便走了进去。 进到屋里,却见一个二十多岁的公子正翘着二郎腿,斜靠在一张官帽椅上,见了郑森等人,也不起身,只拿眼睛望着屋顶道:“你们就是福建郑总兵派来的人?来找家父有什么事情吗?” 郑森见他那架势,知道他有意要给自己等人一个下马威。虽然郑森并不明白左梦庚为什么要这样做,但是他却知道,若是在这样的局面下继续谈判,无论怎么谈,都不会谈出什么对自己有利的结果的。也许这也是对方的一种试探吧。 “哼哼,”郑森先是冷笑了一声,然后道:“你是何人?怎么敢冒充左大人的公子?我听说若谷先生侯恂曾经称道左大人为人好学不倦,谦恭有礼。想来左大人的儿子自然也是如此。况且左大人和侯大人乃是通家之好,我今日带着侯公子的信件而来,也是因为听说左大人虽然屡败流寇,却受困于军仗饷银不足,所以特意来此,想看看能不能帮左大人一把。你若是左大人的儿子,如今我为此而来,且不说你应当降阶相迎,又怎么会如此无礼?” 郑森一边说,一边将手放到了背后,同时将右手伸进了左边的袖子里,在那里,藏着有一柄锋利的马来西亚匕首。与此同时,郑福也将右手缩回到了袖子里。虽然依照此前郑森了解的历史来看,这个左梦庚和他爹一样不是个好东西。但似乎也不是个只会瞎胡闹的熊孩子。即使这样顶顶他,以自己的身份,他应该也不会做出什么太不理智的举动。不过必要的准备也还是要有的。郑森刚刚细细的打量了一下左梦庚的身体状况,发现他虽然是武将家里的子弟,但是手脚关节却并不显得粗大,皮肤看上去也很细腻,看起来不像是认认真真的练过的样子。而郑森身边的郑福的袖子里还藏着一支上好了火药的短火铳。真要翻脸,郑森觉得自己有把握在几秒钟之内制住眼前的左梦庚,然后挟持此人,退到安江号上面去。只要上了安江号,郑森觉得自己的安全就完全有保证了。 左梦庚听了,顿时一下子站了起来,怒目圆睁的瞪着郑森,郑森也毫不客气的盯住了他的眼睛,同时右手握紧了那把马来西亚匕首。 “哈哈哈哈”左梦庚突然笑了起来,然后双手一揖道:“郑小兄弟,我不过是和你们开个玩笑罢了,却不要当真。二位且坐下,不知郑兄弟找到这里,为的是什么事情。” 郑森注意到就在刚才,左梦庚的眼里还有凶光闪动,这时候突然说前面是开玩笑,却不可大意。他便在左梦庚旁边的椅子上坐了下来。 “近些日子来,朝廷的饷银越来越少。”郑森道,“我家的日子也过得紧了起来,好在靠着海,还可以和外国人做些买卖,补贴一下养军之用。如今这当军将的,要是不会自己弄钱,只等着朝廷的军饷,怕是全军都要饿死了。家父听说左大人的军中也遇到了这些问题,而左大人在湖北驻军,湖北有些东西,在本地一钱不值,但是要是贩卖到海外,却能换不少的钱财出来。所以家父派小子来到贵府,就是要谈谈这如何做买卖发财的事情。” “不知道郑总兵打算做什么买卖?”左梦庚也坐了下来。刚才他的一番举动,一来是出自对于郑森的天才名号的妒忌,二来也是想要先在气势上压倒郑森,这样在后面要谈的事情上就能占便宜了。虽然这一招似乎不是特别的见效,但是赚钱对于如今的左良玉的军队来说却是极其重要的。而如今郑芝龙善于赚钱的名声,就是左良玉都听说过了。 “呵呵,当年吕不韦做买卖,秘诀不过是人弃我取四个字。”郑森笑了一声道:“左兄,如今,湖北一带什么东西最多,最不值钱?” 左梦庚想了想,然后摇了摇头道:“郑兄弟,这生意上的事情,我不是很清楚,你不妨明说,我先记下来,然后让人飞马报告给家父,看家父是什么意思。” 既然左梦庚这样说了,郑森也就不再兜圈子,直接说道:“如今这湖北,最多,最不值钱的东西怕就是人了。而我们如今要做的买卖就是人口的买卖。” 既然郑森直接说了,左梦庚也不打算多绕圈子,便直接问道:“这人怎么算价钱?” “自古以来,货有几等货,人有几等人。这价钱自然也不一样。最是便宜的就是流民中身体不好的女子,其次就是瘦弱的男子,这两种,一般来说,我们是不要的。老实和你们说,这要买人的买家在海外,我们郑家做的这买卖和他们算人数的时候,算的是送到多少人,路上死了多少,都不能算钱的。这些身体不好的,长途跋涉下来,太容易死掉了。一旦他们死了,我们一路上给他们吃的饭,坐的船花的钱就都扔到水里去了。一文钱都收不回来。所以这样的人,我们一般是不要的。 其次就是普通的健壮的女人。只不过女人干活始终不如男人。所以,这样的人,我们郑家愿意一两银子一个的收购” “一两银子一个,这也太便宜了吧?”左梦庚打断了郑森的话道,“一般来说成年女子,可不止是这个价钱。” “这话不错,要是把他们买到窑子里面去,确实不是这个价钱。不过左兄,这湖北有多少窑子,能买下多少女子呢?所以,窑子的价钱是不能算的。”郑森也不着急只是慢慢的说着,“左兄可能不知道,我们家做这个买卖不是一两天了,以前我们都是在松江一带收流民的。只要给他们一碗粥喝,哪怕一文钱都不给他们,他们也愿意签下卖身的死契。只是流民们从湖北什么的地方跑到松江的时候,身体大多数都很差了。直接装海船出海,路上十个里面要死掉个。白白的亏了运费。所以我家就只能在让他们上船之前先给他们吃些好的,养好了身体再上船,这样好歹大部分的都能活着送到。只是这样一来,我家去还要自己出一笔米钱。若是左大人能和我家合作,这些流民在湖北的时候身体大多数还好,我家直接派船来,装上他们,顺流而下,到了松江,直接就可以换海船出海,如此一来,便能省下一些给他们将养身体的钱了。若是左兄要价高了,让我们买他们,送他们去松江的钱加起来超过了我们家花在给他们养身体上面的钱,那我们家就没必要做这个买卖了不是?而且我家也不是只买这些最不值钱的人的。” “那其他的还有几等什么人?”左梦庚问道。 “身体强健的男人,自然比女人值钱,一个算二两银子。”郑森说,“反正你们弄到这样的流民也不用花钱不是?如果是木匠c石匠c泥瓦匠之类的算二十两银子。如果是铁匠c铜匠算二十五两银子。如果能识字,我们考察通过了的无论是哪一种,加十两银子。如果会算数,无论是前面提到的哪一种人,也一样在原价的基础上加上十两银子。左兄觉得如何?另外,如果左大人这里可以用货物换人的话,也就是说,如果左大人拿到了我们给的买人的银子之后,愿意委托我们去购买一些货物,比如刀枪,比如红夷大炮什么的。我们还可以给出更优惠一些的价格。其实虽然单价不高,但是左兄,这买卖的数量大,所以每年还是有不少赚的的。” “那你们要多少人?”左梦庚问道。 “主要受运力限制,头一两年,我们每个月大概只能买入一两千人。将来若是赚得多,我们就增加船只的数量,这样一个月增加到一万人也不是问题。”郑森回答道。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百一十五章,梼杌(5) 听了郑森的报价,左梦庚默默的在心里盘算了一下,然后问道:“所谓识字是什么标准?能算算术是什么标准?” “识字的标准,我们拿一篇几百字的文章出来,给他,不管他们懂不懂,他们能读出来就算。至于能算数,无非是最简单的加减乘除罢了。”郑森回答道。 “真能读得出几百字的文章,会加减乘除的人可不容易找到。真的能读得出几百字的文章的,多半即使不是秀才也是个童生了。这样的人,郑公子你只多出十两银子,这也太便宜了。” “左兄,不少了。如今市面上什么都值钱,就是人不值钱。这样的人,也就是我们家还愿意出这个价。除了我们,你再找找,看看谁会为了一个连童生都不是的人掏十两银子呢?现如今,别说是个童生,就是个秀才,在这乱世里,也不一定能卖上十两银子呢。其实这价钱什么的事情,我们完全可以交给下面的人来谈,左兄只要拿个这买卖能不能做的大主意就行了。” 郑森这话在湖北说倒也不算夸张,虽然在江南,秀才们的社会地位还很高,日子也还过得不错,但是在湖北已经更北边一些的地方,因为战乱的影响,秀才被饿死的事情也不少见了。 “这买卖能不能做,我说的却也不能全算,还得家父做主。我如今便写信给家父,郑公子若是能在武昌多呆几日,便应该能得到家父的回音了。”左梦庚道。 郑森便笑道:“武昌古城,名胜甚多,正要多盘亘几天。” “如此甚好。”左梦庚道,“不知郑公子如今在哪里落脚。” 郑森便将住处说了。左梦庚听了便道:“那等地方那里是郑公子该住着的地方。我在城外有一处别院,若是郑公子不弃,倒是可以搬到那里去。” 郑森听了,赶忙推辞道:“左兄的好意郑森心领了,却是不敢多搅扰。而且那客栈距离宝通寺还有长春观都不远,却也不错。” 左梦庚听了,却也不在多劝,只是又问起了一些海贸的事情,两人谈了一会儿,郑森便起身告辞。左梦庚起身将郑森一直送出门口,看郑森上了车,才转身进去。 “王河,你安排几个人盯着这位郑公子,看他干些什么。只盯着,其他什么都不要做,知道吗?”左梦庚对王河道。 “小的遵命,公子您”王河道。 “郑家人提出的这笔买卖,你觉得怎么样?”左梦庚问道。 “小的哪里知道这样的事情。”王河赔笑道。 “其实这个买卖倒是大可做得,我要修书一封,你给我安排人连夜给老爷送过去” 左良玉对于贩卖人口的事情非常的有兴趣,他甚至因此直接赶回了武昌,亲自来处理这件事情。 “梦庚,你做的不错!”一回到自己家中,见到儿子之后,左良玉就拍着儿子的肩膀这样说。因为这笔交易实在是解了左良玉的燃眉之急。自从朝廷的军饷断了之后,左良玉所部的日子就越来越不好过了。军队拿不到军饷,可是要出乱子的。说不定就会发生兵变。对于兵变,左良玉可是有着切身之痛的。虽然靠着放纵军队劫掠,暂时倒是没有全军因为闹饷而兵变的危险。但是,人无远虑,必有近忧。如今周围的四里八乡,容易被糟蹋的,已经被左良玉的兵不知糟蹋了一两遍了,如今出去劫掠,虽然只要走远点,就还是能抢到东西,但是相比以前,抢劫的效果已经不是那么好了。虽然左良玉不会作图分析,不会画收益率变化曲线,但是他还是敏锐的感觉到,抢劫的收益率在下降。因为民间实在太穷,是在抢不出什么东西来了。以前出去抢一天,所得足够军队吃上一个月,但是现在,出去累死累活的抢一天,抢到的东西都不够军队吃三天的了。在这样发展下去,很快就会出现出门去抢一天,所得的东西还不够一天吃的的局面了。 不仅仅是每次抢劫的收益在下降,每次抢劫的成本也在迅速的上升。以前走三四里路就可以抢到东西,如今要走几十里才能抢到东西,这多走的路就是成本。而且成本的增加还不仅仅表现在这方面,更重要的是,抢劫的目标开始反抗了,抢劫的风险大大的增加了。 在大明朝廷的控制力急剧下降之后,权力的真空出现了。在这样的变局下,与时俱进成了所有人的选择,就像左良玉迅速的军阀化甚至是匪帮化一样,各地的大小地主乡绅什么的也在迅速的豪强化。他们开始建立起一个有一个的坞堡,靠着自己的宗族的力量,组织团练,据堡自守。虽然任何一个地主的坞堡都不可能真正挡得住左良玉的军队的攻击。但是,坞堡却也不是随随便便就能打得下来的。去的人少了,根本就拿那些坞堡一点办法都没有去的人多了,开销就大了,而坞堡也就那么点大,就算打开了,里面也不会有太多的东西。弄得不好在打坞堡的时候,投入的人力物力比打下坞堡之后能够抢到的还要多。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坞堡之类的东西之所以麻烦,不在于别的,而在于它几乎让任何对它的攻击都变成了亏本买卖。容易强的穷鬼没有东西可以抢,而有东西可抢的,却都躲进了坞堡,抢起来得不偿失。 很显然,劫掠什么的虽然能解一时之急,但却不是一种可持续的办法。如今突然听说,那些流民也能拿来换钱,左良玉当然很高兴。虽然拿流民换钱似乎也不是真正的可持续的办法,但是流民什么的,数量多的就是,至少短时间内,是不用担心缺货的。而且这些流民也缺乏自我保护的能力,他们是没有坞堡和团练的,抓流民怎么看都比抢坞堡容易得多。 “每月如果算两千人按都是壮年男女来算,一个人就是一两五钱银子,一个月就是三千两银子,一年就是三万六千两银子。虽然不算太多,但是也不无小补。而且,爹爹,郑家的船不可能空着来接人,他们也要运东西来才算是合得来。他们手里有粮食,有军仗。而这些运来的东西,都要优先卖给我们。我们可以直接用人来付账。这些东西,我们自己可以用,还可以转手卖给贺人龙他们。把这些算进来,能得到的钱,就远远不止三万六千两银子了。而且那郑森还说,日后这人口买卖的规模还能继续扩大,就是一个月一万人也不是不可能。有了这笔钱,爹爹还有什么可担心的呢?”左梦庚也表功式的说道。 “你说的这些也有道理。”左良玉点点头道,“只是我听说福建是个穷地方,他们郑家怎么会这么有钱?” 对于这个问题,左梦庚自然也无法回答。 “嗯,梦庚呀,你安排个时间,请这位郑公子过来吃顿饭。然后我们就把这事情敲定下来。”左良玉说道。 如今郑森正依照着自己的约定,请了水手们在黄鹤楼上喝酒。如今的这楼,只有三层,即使不考虑地基的位置高度,比起后世的那座矮了差不多一半。但是武昌号称九省通衢,如今虽然形势不算好,比不上太平年月,但是黄鹤楼上还是非常热闹的。 自从有了吕洞宾在黄鹤楼飞升的故事之后,那些信道求仙的善人,就常常到这里来做法事,然后也就顺带着要在黄鹤楼上喝上一顿酒,也好沾沾吕祖的仙气,回去了也可以和人吹牛说,我在当年吕祖喝酒的地方喝过酒。而另一方面,自李唐以来,迁客骚人常常登黄鹤楼而赋诗,留下了不少的脍炙人口的佳作,所以这里也就成了楚地文人们经常雅集高会的地方。如此一来,要想在黄鹤楼订到一套位置却并不容易。不过这并不是什么大问题,至少对于郑家来说不是。在本着“只要用银子能解决的问题就不是问题”的原则和道观里的那位道长商量了一番之后,郑福还是成功的在黄鹤楼上订到了位置。 郑森带的人不多,加上最底层的桨手,也不过二十来人,这些人在楼上占了两个桌子,其中一个桌子在三楼临江的位置上,另一个桌子,则在一楼,也靠着临江的窗户。 一楼其他的几个桌子上多是些商人。这些人见郑森的下属这些人中有不少手脚粗壮,目露凶光,腰悬刀剑的家伙,便估计他们必定是军汉或是江湖人物。如今乃是乱世,这些军汉或是江湖人物也不是一般的人愿意招惹的,所以都尽可能的离他们远一点,颇有点敬鬼神而远之的意思。郑森的位置却不在这里而在三楼上,其实郑福并不是弄不到两个三楼的位置,也不是郑森不愿意与民同乐,而是水手们觉得和少将军一起喝酒,尤其是在三楼喝酒,有些放不开。 很快,酒菜就上来了,郑森亲自把酒,请大家喝了一杯,然后留下郑福陪着大家,便上到三楼上去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百一十六章,《物种起源》和安安饿殍 三楼上多是些文人雅客,相比嘈杂的一楼,却是清净了很多。李香君穿着一件儒服,装作一个童生,坐在椅子上,正拿着一个小梅花盏,对着长江喝酒呢。环儿作书童打扮跟在一边,还有几个护卫也都作仆人打扮跟在旁边,乍一看,倒像是哪家的小公子跑出来玩呢。 “李兄,我还没来,你就先喝上了。”郑森走过去,在李香君旁边坐了下来,又道:“酾酒临江,李兄真是好雅兴。” “我也就只能酾酒临江而已,却不能和郑兄那样横槊赋诗。”李香君笑靥如花的回答道。 “横槊倒是可以,赋诗就罢了吧。”郑森笑道,“论赋诗,我不如李兄多矣。古人云黄鹤楼上吹玉笛,李兄吹笛子的技艺乃是一绝。不知道今日可有幸一听不?” 李香君放下梅花盏道:“要我吹笛子不难,只是郑兄需有诗作。” 郑森道:“写诗倒是可以,便搜枯肠,总能胡诌出几句来的,只是怕玷污了你的曲子。” 一边说郑森便自己拿起酒壶,给自己满满的倒上了一杯,又道:“不如就算我诗写不出来,先罚酒三杯如何?” 李香君摆了郑森一眼道:“哪有你这样的道理?”却转过头去,对环儿道:“去把我的笛子拿出来。” 环儿应了一声,便去旁边的书箱里,取出了一根紫竹做成的长笛,递了过来。李香君接过笛子,先用丝巾蘸了点酒,将吹的地方轻轻地擦了擦,然后就将笛子放到唇边,先试了试音,便吹了起来。 郑森对于笛子不是很熟悉,以至于根本就听不出李香君吹的是什么曲子,但也觉得这笛声如春风忽至,万树花开,群莺乱啼又像一群云雀,欢叫着,打着旋儿,越飞越高,最后一直飞到那目不可见的高处 一曲终了,李香君放下笛子,嫣然一笑,低声道:“我这曲子可是吹完了,你的诗可有了?” 郑森还未及回答,突然听到临坐上有人鼓起掌来道:“好笛子,想不到居然在这里还听到了这样的笛子。” 那人一边说,一便站起身来,走到李香君和郑森的身前微微一揖道:“某武昌孔璋,今日与诸生于此小会,不像有幸得闻仙曲,真是如闻仙乐耳暂明。” 郑森便也站起身道:“小子晋江郑森,这是我的朋友李襄。” 那孔璋便道:“可是作物种起源的郑大木?” 郑森还没回答,李香君却抢先道“不是他,却是谁?” 孔璋听了,便邀请郑森等人和他们一起聚会。郑森正想要借此了解一下武昌的一些情况,自然不会拒绝。孔璋等人都是武昌当地的生员,此时正在此文会。我大明的秀才有一个共同特征,就是喜欢议论朝政。甚至于秀才们的文会,大多数时候,写诗写文都是副业,批评朝政才是最主要的事情。不过听他们讨论起朝政来,郑森却突然有了一种前世逛论坛的感觉,基本上都是些咋咋呼呼的键盘侠,说来说去,不是怪是朝廷里出了小人,就是怪流寇祸乱天下。 “其实郑兄的物种起源里面有些记载和如今的情况倒是有几分相似。”孔璋突然说。 “孔兄说的是哪些内容?”郑森问道。 “就是那个什么岛上的海鬣蜥的。那个岛上海鬣蜥没有天敌,便不停的生,然后数量多了,又遇到饥荒了,就饿死一大堆。剩下的就又从头开始这倒是和如今的情形有几分相像。如今不就是人多地少,天时不对,闹起了饥荒吗?这天下每三百年一乱一治,倒和你那书上提到的那个什么岛上每隔几年一次的鬣蜥数量的大膨胀和大饥荒很有些类似了。”孔璋答道。 郑森还没来得及回答,就有人抢着说:“这一段我也看过,实在是有些像。只可恨那些流寇,却连禽兽都不如!诸君,你们要是看过物种起源,细细的算过那些数字,就知道,这周期性的饥荒,实在是不可避免的,也可以说是天行之常,并不是因为朝廷失德。那看那些海鬣蜥,就算遇到了饥荒,也不会相互杀食,不过老老实实饿死罢了。这才是正道呀!可恨那些流寇,遇到了灾荒,却不肯老老实实的在家里饿死,还要出来抢其他人的,要其他人也一起饿死,真是可恨!” “说得好呀。这些流寇,他们不老老实实的饿死,出来做强盗,难道就不用死了吗?一样是要死的呀。真是“不做安安饿殍,效尤奋臂螳螂”!他们却不知道,死有轻如鸿毛,有重如泰山。正所谓志士不饮盗泉之水,廉着不受嗟来之食,正所谓饿死事小,失节事大,抢劫被打死,那便是死得轻如鸿毛,死了也是辱没祖宗守正道,饿死在自己家里,那却才是重如泰山,将来到了地下,也才有脸去见列祖列宗呀。”另一个儒生立刻击节叹息道。 “王兄说的是,还是王兄读书读得明白,竟然读出了这等道理。若是将来遇到了流寇,王兄来这样一段高论,那流寇只怕立刻就要羞愧死了。”孔璋却突然不阴不阳的冒出了这样的一句。 “孔半圭,你这话什么意思?难道我说的不对吗?”那个儒生顿时涨红了脸道。 “对呀,我哪里说不对了?”孔璋似乎并不太想继续说下去。 可是那人却偏偏不依不饶道:“孔半圭,有什么想法说出来,别遮遮掩掩的,却不是汉子。” “呵呵。”孔璋听了,冷笑了一声站起身来道,“孔某读书不多,见过这样的几句,不知道是什么意思,倒是要请教一下王兄。狗彘食人食而不知检,涂有饿殍而不知发,人死,则曰,非我也,岁也!是何异于刺人而杀之,曰:非我也,兵也!”又用手指一指桌上的菜肴道:“庖有肥肉,厩有肥马!”又一指楼下道:“民有饥色,野有饿殍!”接着又用手指环指众人最后指到那位王秀才身上冷笑着道:“王君可知道下一句是什么?” 孔璋说的这两句都出自孟子,没说完的下一句是“此率兽食人也”。这个王秀才当然是知道,但正是因为知道,反而不知道该如何辩驳。因为他毕竟不是太祖皇帝,不敢说孟子是在胡说八道。只能站起身来,伸出手抖抖的指着孔璋,半天才道:“孔璋!你是要替朝廷说话,还是要替那些流寇说话!” 孔璋傲然道:“孔某学的是孔孟之道,自然是代圣贤立言!圣门子弟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要老百姓都在自己家里饿死,这就是你王仁为生民立命的做法吗?你是圣门弟子?你怎么会是圣门弟子呢?你也配是圣门弟子?” “我我你你”王秀才气的说不出话来,只是浑身发抖,他突然操起面前的盘子,朝着孔璋就砸了过去,嘴里还骂道:“我打死你这个逆贼!” 孔璋虽然是个书生,动作却不慢,见盘子砸了过来,立刻一闪,就躲了过去。只是王秀才却不罢手,继续拿起其他的盘子砸了过来。周围的秀才们都躲到一边,免得受了池鱼之灾。有的说:“斯文扫地,斯文扫地呀!”有的则嚷嚷着:“好,好了。”也不知道是在劝解还是在叫好。 郑森拉着李香君的手,也退后了几步。然而王秀才扔东西却是半点准头都没有,呼的一下,突然又把一个锡酒壶朝着李香君这里就砸了过来。李香君见酒壶飞了过来,想要躲闪,只是她的敏捷点数显然远远没有孔璋高,等到反应过来的时候,那酒壶几乎就已经要砸到她的脸上了,而此时李香君也只来得及闭上眼睛尖叫一声了。 不过李香君等了一会儿,却发现酒壶并没有砸到自己的脸上,睁开眼睛一看,却见那个酒壶正悬在空中,细细一看,才看清楚那酒壶正穿在一把细刺剑上,而那把剑正握在郑森的手中。原来刚才电光火石之间,郑森已经拔出了剑,一剑穿入酒壶,将那酒壶拦了下来。 郑森慢慢的收回手中的刺剑,然后用左手握住酒壶,小心翼翼的将酒壶从剑上取了下来,又细细的把剑看了一下,道:“还好,没伤着剑刃。”又掏出一块丝绸将剑擦了擦,然后顺手挽了个剑花。将剑重新插进了剑鞘里。 郑森的这一手可以说是漂亮极了,他的护卫们也在旁边大声的叫起好来。那些看热闹的而秀才们,也都把目光聚集到了郑森身上,就连正在躲避王秀才的飞碟攻击的孔璋也停了下来,喊了声:“郑兄好身手!” 只有那个王秀才,却一直盯着孔璋,根本没注意到郑森的这一剑的风情,见到孔璋停了下来,他自然是要趁机下手了。只是他的面前却已经没有盘子碟子碗筷了,他便大吼一声,朝着孔璋扑过去,打算用拳头来继续和孔璋讲道理。 只是这时候,楼板上到处都是菜汁,很是滑腻,王秀才用力过猛,脚下一滑,便变了个方向,变成了向着郑森直撞了过来。郑森伸出手,一把握住了王秀才的手。王秀才就觉得手像是被一把铁钳夹住了一样,疼得他立刻大叫了起来。他一度都怀疑自己的手腕是不是断掉了。 郑森将王秀才向上一提,让他得以站稳,不至于摔倒在地上。然后松开手后退半步道:“王兄,君子动口不动手。” 王秀才经过这么一下,气焰也下去了,果然不再动手,只是嘴里还在嘟嘟囔囔的骂着。郑森环视了一下四周,然后对李香君道:“可惜” “郑兄,真是不好意思,让你笑话了。”却是孔璋走过来说道。 “无事,这种事情我也见得多了。”郑森笑道,“今日听孔兄高论,郑某受益匪浅,不知孔兄住在哪里,郑森也好时时去请教一番。” 孔璋便将自己的住址说了,郑森细细的记了下来。这时候郑福也带着几个人从楼下赶了上来,显然是听到了楼上的动静。郑森便让郑福去找老板,将损坏的物品都算在自己的账上。郑福点了点头,又道:“公子,刚刚左家送了请柬来,约公子明晚到左家赴宴听说是左将军回来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百一十七章,何为王道 和左良玉的谈判相当的顺利,对于贩卖人口这事情,左良玉是毫无负罪感的,所以双方在诚挚友好的气氛中就加强双方联系,以求合作共赢的问题上很快达成了协议。郑家同意以优惠价格向左良玉提供各种物资和服务,而左良玉也向郑家保证,他们能按时按量的为郑家提供所需的特色商品,并保证郑家的商品能够安全的,不受歧视的在左良玉控制的区域自由流通。双方还约定,将共同出资,在武昌境内建立一个大型的人才交流中心,双方各自派出相关人员参与管理运营。 在就这些基本的方针达成了一致之后,剩下的事情就用不着郑森来管了。于是郑森就空闲了下来,这一日,郑森带上带上李香君,邀请上孔璋,在东湖包了条画舫,泛舟其上。 “大木,君辅。这东湖当年就是屈子时常行吟之所。”孔璋坐在窗户边,一手端着酒杯,一手指着湖面对郑森和李香君说,“你看那边的磨山,三国时先主也曾在那上面筑坛祭天。” 因为李香君依旧打扮成男子,依旧自称姓李名襄,所以孔璋自然问起了她的表字。李香君就现编了“君辅”二字,当做自己的表字。古时候一个人的表字,总是和名字的意思有关的。襄字有一个常见的意思是辅助,李香君便因此给自己取了这么一个表字。 郑森不知道孔璋是不是看出李香君是女子了,不过他觉得,孔璋应该是看出来了的,因为他在李香君在场的时候,从来都不会说起那些偏于绅士化的话题。不过既然孔璋装出一副没看出来的样子,大家也就一起装没看出来嘛。 “大木,那日黄鹤楼上,你那一剑可真是漂亮!”孔璋又道。 “我出身将门,虽然不敢说十八般武艺样样精通,但是常见的一些玩意儿多少还是练过一点的。”郑森道,“倒是半圭兄,我那天看半圭兄在黄鹤楼上躲闪那些盘子碟子的动作,也堪称动如脱兔。半圭兄怕是也习练过武艺吧?” “我和傅青竹学过一些。”孔璋回答道,“当时家父赴京师会试,便带着我去京师见见世面。家父常言读万卷书,行万里路,不欲我变成个只会死读书,读死书的书呆子,所以有出门的机会总是会把我带上。结果那年在京师里,发生了山西诸生为袁临候先生喊冤之事。我那时候喜欢凑热闹,就参与其中,结果就认识了牵头的傅鼎臣傅青竹。大木可知道此人?” “傅青竹先生为老师鸣冤,斗倒奸臣的事情,天下流传,我又怎么能没听说过?”郑森道,“只是无缘一见罢了。”郑森当然知道傅鼎臣傅青竹,或者说是傅青主后来傅鼎臣改名傅山,改字青主。他上辈子还是个小学生的时候,就听说过此人。不过这倒不是因为他为老师鸣冤,而是因为在很多的武侠里,傅青主都是顶尖的大侠。后来随着年龄渐渐增长,郑森对于傅山的事情知道得也越来越多了,渐渐地知道他不仅仅是武术家,也是能在中国医学史上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的医学家,还是重要的书法家,以及道家思想家。此人是中国历史上少有的全才,哲学c医学c儒学c佛学c诗歌c书法c绘画c金石c考据c武术无不涉猎,无不精通。 孔璋听了便道:“要说大木你要是有机会,还真该认识一下这位傅青竹先生。孔某到现在为止,见过的人物中,最有意思,有才华的有两个,一个是你,一个就是这位傅青竹先生。嗯,你们要是见了面,一定会一见如故的。只是如今傅青竹先生还在山西,而那边如今可很有点乱。写封信过去,等回信经常要大半年的。” “山西那边确实不太安定,君子不立危墙之下。傅先生如今在山西干什么呢?”郑森问道。 “傅先生如今在太原老家侍奉老母。同时也研究一些学问。太原毕竟是省城,还算安定。”孔璋道,“对了,上次在黄鹤楼上,本来想要问大木你一些问题的,只是被人打断了。如今无事了,正好可以向大木你请教。” “不敢当。”郑森回答道。 “我看你的那书上提到了一点,那就是生物的生育速度是肯定超过自然能够提供食物的速度的。而大自然依靠高死亡率来维持平衡。这个计算一样可以用到人事上。你们在解说里面讲,为什么天下大多数朝代都只有三百年的国祚,基本的原因也就是这个。这个看起来和我们以前所学的区别很大。这岂不是说,只要到了三百年,行仁政什么的也没用了吗?”孔璋问道。 “行仁政怎么会没用呢?关键是什么才是行仁政。”郑森回答道,“不知道半圭兄认为什么是行仁政?” “难道不就是偃武修文,重德轻刑,轻徭薄税,与民修养,不与民争利吗?”孔璋道。 郑森听了,笑着摇了摇头道“孟子曰:是故明君制民之产,必使仰足以事父母,俯足以畜妻子,乐岁终身饱,凶年免于死亡然后驱而之善,故民之从之也轻。能制民之产,使百姓的产业仰足以事父母,俯足以畜妻子,乐岁终身饱,凶年免于死亡才是仁政。那里是不收税就是仁政?便如这田地,若是随意践踏,自然长不好庄稼,但仅仅只是不践踏庄稼,便能算会种田吗?一个农夫,若是只是不践踏庄稼,其他百事不问,那他作为一个农夫,只能说是在尸位素餐。而为国者却以为只要自己不扰民,便是行仁政。这也能叫仁政?这难道不一样是尸位素餐吗?这也正是圣人之道与黄老之说的区别所在。” 孔璋听了,略想了一下,又道:“我还是不太明白,希望先生明以教我。” “孟子曰:五亩之宅,树之以桑,五十者可以衣帛矣。鸡豚狗彘之畜,无失其时,七十者可以食肉矣。百亩之田,勿夺其时,数口之家,可以无饥矣。当孟子之时,数口之家,须有百亩之田,方能无饥。能使民皆有百亩之田,乃是王道之始,若无此,不能谓之能行王道。方今之世,耕种田地之法,耕种之作物皆有进步,数口之家,有旱田数十亩或水田十数亩,便可无饥。凡欲于今日行仁政于天下者,必先使民皆有如此之田,然后乃可言其他。舍此,安有仁政?” “天下之田有限,安能人人有如此多的田地?”孔璋问道。 “半圭兄,武王时的天下,于周公时的天下,乃至于始皇帝时候的天下,汉武帝时候的天下,都是一般的大吗?”郑森问道。 孔璋想了想道:“周公分封之后,便比武王时候大,而后也是越来越大。大木,你的意思是要开边?要能开边才是仁政王道?那为何自古有边庭流血成海水,武皇开边意未已的讽刺?” “关键是开边是为了什么开边。若是开边所得,都是戈壁大漠,不能作为百姓的田地。这样的开边,自然就是该骂。”郑森回答道,“况且半圭兄,孔子如何评论管仲?” 孔璋道:“孔子每每小管仲之德,而大管仲之功。” “管仲有何功?”郑森立刻追问道。 “管仲相桓公,霸诸侯,一匡天下,民到于今受其赐。微管仲,吾属披发左衽矣。”孔璋也毫不思索的回答道。 “善!”郑森道,“管仲一生之政,不过尊王攘夷。然尊王者虚,攘夷却是实实在在的。昔时周礼未衰之时,周公行封建之道,分功臣于四荒而建国。彼国既建,有夏君矣,然国都之外,皆为蛮夷。而蛮夷刀耕火种,数百亩亦不能活一人。夏君教之耕种,百亩之田而能活数口之家矣。如此则华夏之民,蛮夷之人,皆能有以立命之土。如此天下之地日广,而民皆能有养生丧死之田矣。而后又推行礼乐,百年而下,夷变为夏。故而周公,圣人也周公之道,圣人之道也。后世学其封建,不得要领,每每反而败乱天下,可痛可笑!其后周礼衰败,而蛮夷未能化者犹多余华夏之民,天下诸侯无所长,不能合力,屡屡反为夷狄所败,遂复有夏变为夷之势,而管仲出,合诸侯,攘诸夷,一匡天下,使周公之仁政不至于败,是以孔子称之。” “可是天下如今已经没有未曾开辟的适合耕种的土地了呀?”孔璋又问道。 “天下怎么就没有未曾开辟的适合耕种的土地了?”郑森反问道,“舜帝之时,遍地洪水,安有如此多的良田?便是没有洪水的地方,也尽为封猪长蛇所据。大禹铸九鼎,铭其纹,教民识别,以驱逐猛兽。三过家门而不入,开山导流,以泄洪水,改天换地,方有今日之良田。神农氏之时,民不知何物能食,和物能耕,当如何耕作,神农氏躬亲尝试,乃有农耕之法。若大禹,若神农,或能使民之田多且广,或能使田之出倍增之,是皆是民养生丧死无憾,从而又教化之。此方是仁政,方是行王道!若不践踏农田之政,去之何远?况且天下之大,非居于书斋之人能之。半圭兄观某之书,当知如今如南洋诸岛,如美洲,四处荒林,多有封猪长蛇,一如舜帝之时有各种人皆未见之谷物果实,皆可以果腹,一如神农之时彼地之民,刀耕火种,数百亩犹不能活一人,一如大禹之时。此正效法先贤,行仁政,变夷为夏之时,安有无地可行王道之事?” “原来如此!”孔璋又问道:“我听说先生使人购买流民,可是为了此事?” 郑森点了点头。 “先生可知古之圣人能行王道,以其有位也。今先生欲行之,而无位,能行之乎?”孔璋又正色问道。 郑森知道孔璋的意思是在问:行仁政,行王道,前提是你要是天子。如今你不是天子,却这样做,这岂不是僭越了吗?于是他站起身来,长叹一声道:“知我罪我,其惟春秋。” 孔璋听了,站起身来,整顿衣服,然后下拜道:“末学后进,愿从先生游,唯先生不以小子愚钝而弃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百一十八章,暴雨(1) 孔璋的举动吓了郑森一大跳,因为这个举动就意味着孔璋是要拜郑森为师了。如今郑森在学术方面的成就,若是他的年龄再大一点,有了一把长长的胡子,收一位秀才为徒,也不是说不过去。只不过这时候郑森连弱冠之年都没有到,而孔璋比郑森还要大上将近十岁,收这样一位弟子,郑森总觉得似乎有些不太对劲。 “半圭兄,你是想要让天下人都说我是狂生了吗?”郑森摇着头笑道,“想当年,李卓吾先生之学,不可谓不深,其中偏激之处自然不少,但要说有道理,有价值的地方,却是更多。然而却难为世人所容。今日小子讲的这些,怕是比李卓吾的还要偏激,半圭兄再来这么一出,我等都要被世人笑做狂生了。” “孟子曰:自反而缩,虽千万人吾往矣!不过世俗之人的一点愚见,有个什么了不起的。”孔璋笑道,“又有个什么可怕的?他们笑我是狂生,我还笑他们是痴愚呢。老子曰:下士闻道,大笑之,不笑,不足以为道。这些愚人,若是不笑,那还真是我等错了呢。” 郑森却摇摇头道:“半圭兄不怕,但是小子却是怕得要命的。小子写出这书之后,很多时候怕得都睡不好觉呢。半圭兄,周公,圣人也,昔时管蔡流言而周公恐惧,所惧者何?岂是世人不解?孔子曰:人不知而不愠,不亦君子乎?周公岂不知此理?所惧者流言惑众,伤于国也。小子为学,非欲以藏之名山,传之后人,乃欲以救时也。杜子美诗曰:穷年忧黎元,叹息肠内热。近来某乘船逆江而上,一路之上,见白骨露於野,千里无鸡鸣,天下杌陧之象以明,安能不忧?若因为天下人对我等之说,我等之行,有了偏见,欲救时难,必又多一层阻碍,天下能救下来的百姓就又少了一些。如此,安能不惧?” 孔璋听了,变了脸色,楞在那里半天,才道:“今日某才知道,以前读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不过自鸣自喜而已。若被人骂了狂生,却真是半点不冤。如今真真愧杀。” 李香君也站起身来,双手合十向郑森一拜道:“过去我听智远和尚讲菩萨为觉有情,却不知何者谓之觉何者谓之有情。今日闻郑公子教诲,方知何谓觉有情。觉者,知天下之道也,有情者,不能忘于众生也。老子知道,然出函谷,非关尹子,则不留一言于众生,杨子亦知道,然拔一毫以利天下也不为,是太上忘情也。若神农,若大舜,若大禹,若周公,若夫子,若孟子,若郑兄,是不能忘于众生,故而是觉有情也。” 说到这里,李香君又嫣然一笑,直若春花绽放,满船生辉,却又道:“昔者智远和尚云:礼敬菩萨,得福报不可思议。今日有缘见菩萨于此,却不知是几世修来的,却是万万不能错过。需得趁机再多拜一拜。” 说完这话,李香君却真的做出要跪拜的架势来,郑森赶忙上前一步,扶住了她,道:“你却也跟进来逗弄我!”李香君却笑道:“小生说的,句句都是实话,哪有戏弄之意?不信你问问孔兄,小生说的可有不对之处?” 孔璋听了李香君的话,忍不住笑道:“君辅兄弟是真语者,实语者,如语者,不诳语者,不异语者。真实不虚。先生所行,真菩萨行也。”金刚经言如来是真语者,实语者,如语者,不诳语者,不异语者 “菩萨你看,我没瞎说吧。”李香君娇笑道。 “君辅,你都能做如来五语了,却还拜我作甚?”郑森也笑道,“半圭兄亦然,菩提心以发,亦是菩萨。嗯我等怎么变成自吹自擂起来了?” 这话一说,李香君和孔璋便都撑不住大笑了起来。 过了几日,和左良玉的谈判的各种细节也一一落实下来了,郑森便准备回去了。而这几日里,左梦庚居然就带着人,捉了不少的壮年男子流民,送到了郑森这里,郑森当然依着约定给了银子,然后将这些人送上了船,便准备要回去了。 郑森要走了,自然要知会孔璋一声。到了出发这一天,却见孔璋背着一个大包袱跑了过来,一见郑森便道:“大木,某已经告知家父了,今后便跟着你了去当菩萨了。你看如何!” “君家中可还有兄弟?”郑森问道。 “某不是子牛,家中还有两个弟弟呢,大木就不用多担心了。”孔璋笑道,“况且我这人总喜欢惹祸,跑远点对他们也未必是坏事。如何,你的船上可还有铺位?” “船上装了好多人,你也看到了。只有李襄和环儿还有一个小房间。我已经和水手们挤着住了。至于半圭兄,你要上了船,却是真没有铺位,只能挂起来睡觉了。”郑森笑道。 孔璋听出了郑森并无反对之意,便喜道:“挂着便挂着,只要能上这船的,挂着怕什么?” 郑森说到了船上要挂着睡觉,却也真不是虚言。如今这船上被左梦庚一口气塞进了六十多人,加上原来的乘客和水手,挤得满满的。平时甲板上都要用来站人,而睡觉的事情,更是弄成了四班倒的轮番睡觉。 船上这么挤,自然就没有放床的地方了,睡觉只能用不占地方的吊床,所以,孔璋还真是过上了吊起来睡觉的日子。好在如今是顺流而下,船速要快上很多,不过几天之后,船就接近了南京。 “明天上午,应该就能到南京了。只要到了南京,船就多了,就可以找条船来,将这些人分出去一些。到时候,就可以有真的床好好睡一觉了。”郑森站在船头,一边抬着头赏月,一边和站在旁边的孔璋说。因为轮流睡觉的缘故,如今虽然已经是深夜了,但是他们却还只能在甲板上赏月。好在如今已经是五月了,天气暖和了很多。 “嗯,其实吊床也不是不能睡,只是船舱里头的气味实在是还是在外面舒服。嗯,大木你看那边,起云了!” 这时虽然不是满月,但月亮却也很亮了,在月光下,郑森看到天边有一大片云正从远方向着这边迅速的赶了过来。看着这云,郑森顿时就变了脸色道:“这是风暴!我们却要赶紧找个避风的地方。嗯,半圭,我们一起到船长室去。” 查船长也是老在长江上跑船的了,后来又有了在海上讨生活的经历,看到那云朵移动的速度,自然也知道是怎么回事。好在一路过来得时候,船员们对常见沿途的地形都做了细细的记录。查船长知道就在前面一点,就有一处可以避风的去处。郑森进到船长室的时候,他正在安排避风的事情。 郑森也不说话,先等他安排好了避风,看着水手们各就各位去忙碌去了才和船长说:“看这风,怕是不小呀。” “若果我们这船是海船,这风也没啥,如果船上没这么多人,这风也出不了事。”查船长说,“如今我们应该能赶在风来之前,找到靠边下锚的地方,然后,就要让那些人先上岸躲躲,这些人啥都不懂,在船上真可能出事。所以我们要赶在乌云彻底遮住月亮之前,赶到避风的地方。要不然,一片漆黑,什么都看不见,又有大风,这些人不出问题才怪。” 郑森点了点头道“如今我们都听您的。” 安江号伸出了大桨,开始加速。这时候风也渐渐的大了起来,乌云越来越近,月光开始变暗了,船也开始摇晃了起来。 “大家不要慌,不要乱动,这时候掉进了江里,可没人救得了你们!”甲板上还是有不少的流民的,水手们赶紧向他们发出警告,“在甲板上的人,抱紧桅杆或者抓牢绳子!总之找个地方把自己固定好!” 江面上完全黑了下来,如今月亮也不见了,星星也不见了,整个视野中一片漆黑,只有桅杆上还有船上的几盏灯还是亮的。好在这时候船已经进到了一个背风的港汊里。水手们将船行驶到距离岸边很近的地方抛了锚,又七手八脚的将小船放下来,将一些人送到了岸上。这时候,一道电光将整个江面都照亮了,然后是震耳欲聋的雷声,接着雨点就开始噼噼啪啪的落了下来。 闪电一道接着一道,炸雷一个接着一个,雨也越下越大,不过,风倒是小了不少,这实际上也意味着船只已经安全了。 岸上如今也亮起了好几盏风灯,那些流民们如今正在淋着雨。 “风看看也小了,再等等,再过一会儿,如果风停了,就把他们接上船来,要不然,这样淋雨,要得病的。船上也要赶紧准备些姜汤”郑森道。 “大木,这些事情查船长他们都会安排好的。”孔璋道,“倒是有些事情非得你去做。” “你说什么?”刚好一个炸雷响起,以至郑森没听清楚他后面的半句。 “我是说,大木,如今雷这么大,君辅和环儿两个女孩子虽然不是寻常女子,但是独自呆在船舱里,面对天地之威怒,岂有不怕的道理,这里的事不用你管,有人会管的。你得去给给她们壮壮胆子!”孔璋回答道。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百一十九章,暴雨(2) 天色已经亮了,江上的风也小了,雷也不再打了,但是从凌晨时候起的那场大雨却一直没停,甚至还有越下越大的感觉。 所有的人又都上了船,因为江上并没有什么风,所以,船也继续向着南京方向航行,只是如今江上的视线不太好,瓢泼一样的大雨让能见度大大的下降了。从船上向着远处望去,只见一片白茫茫的,几乎分不清长江和大地的分界。所以船只的速度也大大的放慢了。 除了必要的水手,所有的人都进了船舱。郑森和孔璋则暂时在李香君的房间里避雨。透过房间里小小的窗口,几个人眺望着白茫茫的江面。 “我这辈子就没见过这么大的雨。”环儿说。 “你才多大,就开口说一辈子。”孔璋道,“不过孔某到现在为止,也是第一次见到这样大的雨。而且一直下到现在,都已经有两个多时辰了吧?居然一点都没小。” “你们看,你们看江面上是什么?”李香君指着窗外突然道。 “哪里?”郑森赶忙问道,同时举起了手里的望远镜。 “那边,左舷10点钟方向。在那里有些什么东西。”李香君回答说,她跟着郑森坐了这么长的船,倒是已经会用不少郑家的船上常见的术语了。 郑森朝着那边望去,果然看到了一个什么东西在那边载沉载浮,细细一看,却原来是一棵大树。 “是棵大树。”郑森皱着眉毛回答说,“看来是这大雨造成了洪水,从那条支流里面冲过来的。” 接着更多的漂浮物出现了,有大树,有原木,木条,甚至还有浮尸。 “有些支流怕是已经决口了,这场洪水不知道”孔璋叹道。 “这样的大雨要是再这样下下去,整个江南只怕都要变成一片泽国了。然后紧接着就会是遍地灾民。然后说不得就要死者枕藉,流民遍地了。香君,等到了南京,我们要立刻动起来。你立刻用最快的速度把手里的钱,包括我放在你那边的都买成粮食,不管价格如何,有多少买多少。另外要是可以的话,就找你的姐妹朋友们借一些,利息可以给高一点,我负责还。动作要快,要不然只怕两三天之后,各家米行就不仅仅是涨价这么简单了,甚至会关门闭粜。买到米后,半圭兄,你拿着我的拜帖,还有家师的拜帖,去找去找马瑶草先生,还有杨龙友先生,若是你不担心名声问题,还可以去找阮大铖,就告诉他,要想有个好点的名声,就赶紧抓住机会。然后准备施粥济民。 这场大雨之后,要等水退,怕是要很久。而且水退之后,这一季的庄稼也全毁了。大的灾荒麻烦还在后面。大批的农民都会变成流民,你们的粮食估计也支持不了多久。所以,我立刻去松江,然后换船出海,尽快组织船队过来,将他们送到海外去。半圭兄,香君,这边的事情就要拜托二位了。”郑森站起身来,向两人躬身行礼道。 两人也赶忙站起来,孔璋道:“大木放心,某不敢说一定能做好,但一定会尽全力去做好。” “奴家也是一样。”李香君也回答道。 “另外,香君,你母亲历练人情,有什么不明白的,也要多向她问问。”郑森又叮嘱道。 “大木,你的船队赶过来的时候,能不能带些些粮食过来呢?”孔璋问道。 “恐怕不会多。”郑森摇摇头回答道,“这不是因为我手中一时间弄不到太多粮食,而是因为我要是运了太多粮食过来,怕反而要出事情。” “运了粮食过来怎么会出事情呢?”孔璋不解的问道。 “半圭兄想想,为什么我说那些大户人家,那些米行会闭粜。”郑森并不回答,反而是反问道。 孔璋想了想,脸色渐渐地沉了下来,他铁青着脸道:“原来如此,我明白了!真是该死!” “你们说的什么?我怎么一点都没听明白?”李香君满脸疑惑的问道。 “因为有些人根本就不希望那些农夫能得到赈济。”孔璋黑着脸回答说,“这场大雨若是今日不停,就这样下下去,大片的田地都会被淹没,那些田地上的农夫若是得不到赈济就只能流亡。而他们原来的田地,就都成了无主之地。况且,很多大户人家,家里的土地其实大部分都是投效的田地。这些田地虽然已经归他们了,但是他们在这些田地上收租子,却不能太多,也不能将这些地随便转租给别人。如今那些人要是流亡了回不来了,他们就能随意处理这些田地了。再加上大洪水之后,田地界限就都乱了,正好可以多占土地。在我的家乡,每次有灾害什么的,灾害之后,大户人家的田产就会增加一大截。所以灾荒来了,大户人家往往都不太愿意救灾。” “而且反正如今其他地方的流民也有的是,等到大水过去了,田地都到了他们手上,他们再找人来种田也毫无困难。”郑森也补充道。 “这,这是在发”李香君的脸也白了。 “对,这就是在发国难财,发昧心财。只是真的有财可发的时候,又有几个人能忍得住!”孔璋道,“如果大木只是将那些流民都运走,那对于这些人来说,到正是好事。如果大木运一大堆粮食来,一来会得罪了那些打算囤积居奇的奸商,二来那些想要趁机多占土地的大户也会不高兴。这些人若是一个两个,倒也没什么,就怕到时候是一大片一大片的。” “这些人怎么这么坏!”环儿也忍不住骂道。 “呵呵,”郑森苦笑道,“这些人也不一定是真的坏,很多时候,也是没办法。” “大木,你这话什么意思?”孔璋瞪大了眼睛问道。 “半圭兄可听说过养蛊?”郑森叹息道,“我听人说,苗人有养蛊之术。其法是将各种毒虫混装入一个大瓮之中,使它们相互吞噬,最后剩下来的那个便是成蛊。如今乱世已经露出苗头了。乱世之人,其实也很像被丢进了大瓮中的虫子,如果不吞噬他人,就难免被他人吞噬。就像如今的那些流寇,其实原本何尝不是老老实实的老百姓?只是被丢进了这个大瓮,不去抢人家,自己就要饿死。虽说饿死事小,失节事大。但是正所谓礼不下庶人,这宁可饿死,也不可失节的要求本来就不是针对他们的。国土有限,而人口过多,如果不能开疆扩土,那就真的和养蛊没什么区别了。最后也只有最坏最无耻的家伙能活下来了。” “刻不容缓呀!”孔璋叹道,“恢复周政刻不容缓呀!” 听了孔璋这话,郑森突然发现了一个很有意思的事情,那就是很多时候,似乎最为重要的革新,其实都是打着复古的旗号的。西方新思想从中世纪的神学压迫下的革新,打的是复兴希腊罗马的旗号,而基督教的改革,尤其是新教什么的似乎也是打着回到圣经的旗号的,后来日本的明治维新,也打着“王政复古”的旗帜。 而在中国的历史上,打着恢复周政的旗号的改革其实也不少,比如说被后世讥笑为有史以来最失败的穿越者的王莽,就干过打着恢复周政的旗号的玩意儿。就是我大明,方孝孺,黄子澄也搞过复井田。 “难不成在我这里还要搞出个东方的文艺复兴出来不成?”郑森忍不住这样想道。 这时候外面传来了敲门的声音,却原来是船长派人来通知南京已经近了。 直到此时雨还在不停的下,雨势也没有一点要变小的意思。船渐渐地靠近了燕子矶,放眼望去,比起上次到来的时候,燕子矶似乎更加的深入长江了,而燕子矶附近的码头似乎向后面退了好远。 安江号减慢速度,从燕子矶旁边行驶过去,负责记录水文的水手们观察了他们在崖壁上留下的一些记号,然后告诉郑森,水位足足上涨了五尺。 “照这个数字来看,前面那一段的江水会倒灌进秦淮河,只怕旧馆和夫子庙都要被淹了。不知道从这里进城的路如何。”郑森道。 “观音门那边地势不低,应该还好。”李香君回答说,“先让船靠岸,我和半圭先生直奔南京,郑公子你就辛苦点,也不要停留了,直接顺江而下,以来将这些人送走,一边准备船队尽快赶过来。” 郑森看了看外面的大雨,皱着眉毛道:“外面雨大,这么大的雨,打着伞估计也肯定会淋湿的。别又病了。嗯,对了,你等一下。” 说着郑森就走了出去,不一会儿,拿着一件很大的蓑衣进来了。 “这是人家送我的,你把这个披上,估计能强不少。环儿,回去之后,先不管三七二十一,给李姑娘烧热水泡泡,再安排她喝碗姜汤。要是要出去的话,一定要把李姑娘照料好。”郑森又对环儿说。 环儿接过了蓑衣,准备帮着李香君披上。李香君道:“大木,以前不知道,原来你也可以这样啰嗦。”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百二十章,暴雨(3) “爹爹,咱家的粮食还有书都搬到楼上去了。弟弟带着人把家里的几个门也都堵好了,街上的水应该流不进来了。”马銮对自己的父亲马士英说。 马士英放下手里的书,点了点头道:“这雨要是再不停,就算街上没有水流进来,我们院子里的积水也能淹进屋子里面来了。你弟弟现在在干啥?” “弟弟在监督着仆人们往外面担水呢。”马銮回答说。 “这有个什么用,这么大的雨,那里是几个人用水桶就能再说,我家的池塘是活水,和外面是通着的,堵住门有什么用?你弟弟就喜欢做这些没用的事情。嗯,外面庭院里的水有多深了?”马士英又问道。 “已经只剩下半个台阶了。”马銮答道。 “唉,这雨再不停,最多再有半个时辰,这房子里就要进水了。”马士英摇了摇头,向着房间门口走去,马銮则跟在后面。 马士英从房间里走了出来,走到了走廊里。放眼望去,眼前的庭院已经变成了一个大池塘,而庭院中的那些花草什么的大多都已经变成水草了。 “这雨好像小了点?”马士英抬头望了望天说。 “是小了些。”马銮也抬头望了望天空,虽然并没有觉得雨变小了,但他还是跟着马士英这样说道。 然而,马士英的这句话到好像真的说对了,不多久之后,大雨真的开始变小了,大概一个时辰之后,雨居然就停了,然后太阳居然就露出脸来了。 只是这个时候,马士英所住的那座小楼的一层也已经进水了,马士英只得躲到了小楼上,无聊的等着水自己退掉。只是这雨虽然停了,但是水要退掉却也没这么快。看这样子,没有一两天,这水都退不干净。马士英也是做过亲民官的,自然知道这样的大雨会有什么样的结果,便让人找来了二儿子马锡。 “锡儿,水退下来之后,立刻准备买入粮食。为父觉得只怕粮价很快就会暴涨。我家抢着买一点进来” “等价钱更高了再卖出”马锡道。 “放屁!”马士英听了,立刻大骂道,“你胡说什么?我家怎么能做这样发国难财的事情?你是要大家将来指着我的鼻子骂我?” 马锡听了,却并不太服气,只是放低了声音道:“发国难财,要说发国难财,这朝廷里有几个不是发国难财的,也没见人家挨什么骂,再说,我家现在又不是骂骂能怎么着?” “你这蠢货!”马士英见儿子居然还敢反驳,越发的生气起来,骂道,“老子怎么会有你这样蠢的儿子!我家如今就算按你说的做,才能弄到多少钱?我家的名声就值这么点钱?” “人家”马锡道。 “人家和我们不一样!人家这样一番运作,能赚多少?我们才多少?况且我们是客居此地的,和那些地头蛇不一样!人家朝中地方都有人,做了什么都不会有人骂。我们呢?我们要跟他们一样做,怕是立刻就会被拿来作” “爹爹说的是。”马銮道,“弟弟,你想,我家此时最重要的是爹爹要起复。这个时候,任何不利于爹爹起复的事情,都是不能干的。如今我们可不能做出因小失大的事情。只要爹爹能够起复,这点小钱又算得什么?” 马士英听了,点了点头道:“你这蠢货,也不跟你哥哥好好学学!” “爹爹你和大哥一样好好说,我哪有不明白的,不就是放长线钓大鱼嘛”马锡道。 “你” 这时候就见管家张洪从门外探了探头。 “张洪,有什么事情吗?”马士英问道。 “老爷,有位自称姓孔的生员,拿着钱谦益先生和福建郑芝龙的帖子求见。”管家赶忙走出来道。 “这个时候?他说了有什么事情吗?”马士英皱着眉毛问道。 “回禀老爷,这生员只说有大事相商,别的却没有说。”管家回答道。 马士英想了想,道:“请这位孔先生进来。” “先生来的不易。”马士英看了看孔璋下面湿了半截的儒服道,“这个时候赶来,不知有何见教。” “不敢。”孔璋回答道,“晚辈此来,为的正是这场大雨。也是为的江南的百姓。” “老夫如今只是白身,孔先生来找老夫怕是找错人了吧?”马士英道。 “老大人。”孔璋道,“晚辈昨日和福建郑总兵的大公子一起乘船到南京,正好遇上了这场大雨。郑公子和学生见了雨势,知道这样的大雨一定会弄成大灾。若是没有人帮他们一把,江南之民,怕是要死者相藉了。晚辈以为,这要救灾,一来是要有钱,二来是要有贤人组织。郑公子一向是仁善之人,便告诉晚辈说他在南京也算有点生意,倒是能调拨一点钱出来,另外在松江府也能调拨到更多的钱。至于能主持此事的贤人。” 说到这里孔璋站起来向马士英一揖道:“郑公子言,若论此事,如今在南京的贤人,无有能过老大人的。” 孔璋表明自己和郑森的关系并没有让马士英感到意外。孔璋来拜见的时候,拿的是钱谦益和郑芝龙的帖子,马士英知道钱谦益和郑芝龙的儿子郑森的关系,自然能猜出来。 “先生过誉了,老夫如今只是个悠游林泉之人,哪里能有这样的本事。”马士英不慌不忙的说。 孔璋道:“老大人当年历任严州c河南c大同三府,做过处理实务的亲民官。亲自主持过多次救灾之事,当地士民,至今犹念老大人之德能。如今这南京附近,还有谁能比老大人更有经验能办好此事?昔时孟子去齐,三宿而后出昼,犹曰:王其庶几招我。君子之不忍弃其君,如此其厚也!老大人当日因为阉党构陷,才不得不暂隐林泉。但以老大人之仁德,难道就真的能忍心看着朝政日非,黎元受难而不出吗?” 话说到了这里,马士英当然知道自己要有所表示了,便叹了口气道:“孔先生说的当然有道理,只是马某如今有心无力呀。” 孔璋听了,又再拜道:“老大人,晚辈这里有郑公子捐献出来的五千两银子。郑公子如今去了松江,不日又有更多的银子送来,以作救济灾民所用。只是救灾之事,千头万绪,晚辈是万万处理不了的。还望老大人看在天下苍生份上,出来主持此事。再者如今朝中虽然奸党之势犹大,但圣人已有醒悟之意。正人君子复见于朝,指日可待。到时候老大人以今日之德,还怕不能重返朝堂,一展所学,造福苍生吗?” 马士英从他的另一位朋友阮大铖那里知道,如今张溥正在运作周延儒复相,如今朝政日非,听阮大铖说,皇帝对于如今内阁中的那些大臣也多有不满之意。周延儒复相的可能性已经非常大了。而他也知道郑森和复社关系密切,复社的很多活动,甚至张溥正在干的运作周延儒复相的事情,郑森都是其中的大金主。所以如今郑森的人跟他说若是做成了此事,便能重立朝堂,这绝对不是虚言。况且这用人家的钱,给自己刷名望的好事,便是打着灯笼,有能到哪里去找得来? 想到这里,马士英便也起身正色道:“马某历受皇恩,如今虽是白身,又怎能看着万民受苦。先生若是信得过我,此事便交给马某来处理。马某不敢说一定做得好,但必定竭尽心力,绝不懈怠。” 孔璋听了便道:“晚辈代天下苍生谢过老大人。”一边说,一边又从掏出一张银票,双手递给马士英道,“大人使人执此,可以在郑家商铺支取纹银五千两。最多不过数日,郑公子就能从松江带着更多的银米过来。另外,老大人若有调遣,晚辈等唯马首是瞻。” 马士英接过票据,看了一眼,便交给马銮道:“你带上几个人,和你弟弟一起,马上去将这钱支出来,另外我家找找,也当能有数百两银子,也一并拿出来,然后孔先生,你们那里有哪些人可以供老夫调遣的?” “晚辈这边除了晚辈,郑家还有伙计账房之类的大约三十余人,其中能认得字的有七人。都可以供老大人调遣。”孔璋回答道。 “如此甚好。”马士英道,“那就请先生尽快将这些人叫到老夫这里来,救灾是大事,也是急事,需要大家配合默契。我们一起先商量好,一起动手,才能做好这事情。另外,这事情很耗费人力,如今我们手中的人力还是不足。我想要找其他人” 说到这里,马士英抬头望着孔璋道:“我想要找阮园海来帮帮忙,不知道” “阮园海?”孔璋皱了皱眉头,然后道,“人家说他是上了逆案的阉党” “园海当时只是一时糊涂而已,其实也没做过什么大恶。”马士英道,“他后来其实也深深自悔。而且此人才干出众,有他帮忙,也能救更多人。” 孔璋装出一副很是犹豫的样子又想了好一会才道,“大木说救灾之事,全听老大人安排。老大人既然认为该这样做,晚辈自然没有异议。”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百二十一章,王大力历险记(1) 王大力敢说,他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大的雨,这雨开始下的时候,王大力还正睡在土谷祠里的破板床上面。相比其他地方,江南这些年的灾害还算少,像王大力这样的年轻人,靠着给人打短工,也还勉强活得下去,只是他太早的把那件旧夹袄给当掉了。如今虽然已经是四月农历,按公历是五月天了,只是早晚间还是很有点冷。土谷祠里面也没有被子什么的,所以床上也只有一些干草而已。 睡梦中,王大力觉得身上越来越冷,便迷迷糊糊的顺手摸了一把干草来盖到身上,手一伸,却觉得入手一阵冰凉。于是王大力一下子就醒了过来。 四周黑乎乎的,什么都看不见,只有外面哗哗哗的下雨的声音,以及雨水从屋顶的缝隙里面滴落下来,落在干草上的声音。王大力知道,这破屋顶又漏了,那些草肯定是因此被淋湿了。他摸索着坐了起来,将脚放下床去,打算穿上草鞋。然而脚往下一放,却觉得一片冰凉,原来地上已经有好深的水了。至于草鞋,也不知道哪里去了,大概是飘到别的什么地方去了。王大力知道,这土谷祠年久失修,如今又被这水一泡,怕是极不牢靠,说不得就要倒。而且这样的雨,附近的章家河的河堤也多少年没修过了,弄得不好便要决堤。他赶忙摸黑摸到了自己的旧衣服,穿了起来,然后摸索着开了门,向着外面望去。 外面毕竟比里面亮,虽然因为营养方面的问题,按照后代的标准,王大力是有一点夜盲的,但是靠着时不时的亮起来的闪电,王大力还是看到眼前的大地已经变成了一片汪洋。王大力楞了一会儿,又转身摸了回来,他摸到床头,然后弯下腰,双手顺着床脚摸了下去,摸到了一个破罐子,那个罐子因为破了,水很容易就流了进去,于是也就没有漂走,要不然,在这漆黑的屋子里,要找到这么一个破罐子还真不容易。 王大力将罐子提了起来,伸手在里面摸了摸,那里面是他典当了夹袄和被子,以及给赵老爷打了半个月的短工的钱,包在一个粗布包袱里。屋里漆黑的也没法数,也没时间数了水涨得很快,王大力醒来的时候,水才刚刚没过脚脖子,但是现在水已经到了膝盖那里了。王大力将手伸进罐子里,抓住了那个包袱,捏了捏,硬硬的应该还在。他便将这包袱取了出来,抱在怀里,又摸了出去。 水涨得很快,王大力知道土谷祠这一带地势很低,看这大雨的架势,怕是这里的水很快就能到人头顶了。王大力接着闪电辨别了一下方向,就朝着东边走了过去东边那里有一个小丘,地势比较高,而且还有些大树,能躲躲雨。当然,像王大力这样的乡下人虽然也怕天打五雷轰什么的,但却是不懂得什么打雷下雨的时候不要到大树下面去的道理的。 地面上都是水,完全看不起脚底下的路,王大力晚上的视力也不算好,只能高一脚低一脚顶着大雨朝着那边走。突然他的一只脚一滑,然后整个人一下子沉了下去。原来这个地方原来有个深沟,王大力看不到,一脚踩空就滑了下去。 王大力吃了一惊,很是呛了两口水,好在他会凫水,身上也没有几十斤重的甲胄,倒也不至于像巴巴罗莎那样在小沟里淹死。只是等他反应过来,从这沟里爬出来,却发现手里的包袱没了。一包袱的铜钱没了! 王大力深深的吸了口气,打算再潜到这沟里找找,却突然听到轰隆的一声,比打雷还要响,然后就听到从他后面传来一阵隆隆的声音。他掉头去看,黑漆漆的却看不到什么。这时候,一道闪电突然将黑沉沉的夜色劈开了,也让王大力看到一道水墙正轰鸣着朝着这边扑了过来章家河决口了! 性命交关,王大力再也顾不得那个包袱,以及包袱里的铜钱了,他知道,即使会凫水,被卷入了这样的洪流之中,一样是凶多吉少的。所以他如今什么都顾不了了,笔直的朝着前面跑过去,在刚刚闪电将视野照亮了的时候,他在前面看到了一棵大树的。 洪水的轰鸣声越来越响,王大力费尽了力气向前冲,他没有时间也不敢回头看,回头看会让自己的速度变慢的,而在这个时候,这一点点差距可能就是生死之别。 王大力的运气不错,他抢先冲到了树下。猛地向上一跳就抓住了一根树枝,然后腹部一用力,将两只脚抬了起来,盘在了树枝上,接着三下五下的就爬了上去。 王大力一口气爬了一丈来高,这时候就听着浪头带着呼啸从树下冲了过去,大树猛烈的摇晃了起来。王大力用四肢紧紧地抱住树干,总算没有掉下去。 那股那头过去之后,树的摇晃也轻了很多,王大力缓了一口气,爬到了一个树丫上,在那里坐了下来,只觉得全身都软了。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天渐渐的亮了,王大力从树上向四面一看,四面都是一片汪洋,他住的土谷祠,还有距离土谷祠不远的赵庄都不见了,就连赵老爷的青瓦大房子也不见了,只有一片汪洋。 “奶奶的,叫你克扣老子的工钱,还说老子偷吃了你家推磨的驴子的豆料。遭报应了吧!”看着赵庄全不见了,王大力既有些恐惧,也有些快意。 不过这快意并没有持续多久,因为王大力饿了,而如今被困在这树上,他也不能指望能弄到饭吃了。至于在任何极端环境中找到鸡肉味,嘎嘣脆,掐掉头就能吃,蛋白质含量是牛肉的三倍的食物的技巧,王大力并不会。所以如今他只能先饿着。 “也许再过几个时辰水就会退吧?”王大力只能这样安慰自己了。 然而大雨一直不停,水自然也一直没退,而且不断的有被山洪冲来的一棵棵大树从王大力藏身的那棵树旁边漂过。有一些树甚至会撞在王大力呆着的这棵大树上。而每一次撞击都会让这棵树猛烈的震动。 这是一棵老杨树,这种树的根系不深,随着土地被水浸润,这棵树在洪流中,很快就有点摇摇欲倒了。王大力此时却没有更多的办法,只能牢牢的抱住树干。终于,大树渐渐的倾斜了起来,一开始很慢,然后随着倾斜的角度越来越大,大树倒下去的速度也越来越快。终于轰的一下子倒进了水里。 王大力紧紧地抱住了树干,所以在大树倒下的时候,他倒是没有被甩掉。如今这棵大树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变成了一个大木筏。王大力抓着树枝站在倒在水里的树干上,而这棵大树则顺着水流向着下游漂了过去。 “这也不知道漂到那里了。”王大力朝着四面张望着,很快出现在他眼见的景象就变得陌生了起来。在这个时代里,一般的像王大力这样的农民,一辈子的活动区域也就是附近的几座村子,他们的活动范围很少会超过周围二十里的。而一旦离开了这个范围,对于他们来说,就几乎是另外的一个世界了。 如今这条独木筏已经漂进了他不认识的一条河道,而且飞快的向着下游漂去。一路上他也看到了一些处在高地上的,因而没有被水淹没的村子,只不过这些村子的田地大多也都被淹没了这些村子如今就像是海中的孤岛一样。他还看到有些村民站在岸上,拿着带着钩子的长竹竿,试图勾住从上游漂下来的各种东西。只不过他离着太远,那些人够不到他,而他,既没有工具,也没有力气控制这条“木筏”的走向。 好在漂了一天之后,雨总算是停了,洪水开始渐渐地退去,王大力的“木筏”也渐渐的搁了浅。又等了一个多时辰,周围的水都已经很浅了,王大力才从救了他一命,也把他带到了一个他从来没到过的地方的“木筏”上下来,踉踉跄跄的上了一处高地。 王大力在高地上休息了好一会儿,他不知道自己如今在哪里,甚至他都说不明白自己以前在哪里。如今王大力只是机械的走着,他不知道自己要往哪里去,他只知道自己必须向前走,因为他饿了,他一定要找到能吃的东西。 很快王大力就找到了他要找的东西,他在烂泥里找到了半截萝卜。王大力将萝卜捡了起来,就在旁边的水里洗了洗,然后用衣服胡乱的擦了擦,就啃了起来。啃完了这半截萝卜,又在河里喝了两口水,王大力觉得身上也渐渐的有了点力气,便又起身向着前面走去。 也不知走了多久,王大力看到前面也有一些人,他不知道那些人是什么人,但是他估计,那也是和他一样遭了灾的人,便跟了上去。从这些人的嘴里他听到了一个消息:“观音门那边有人施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百二十二章,王大力历险记(2) 王大力不知道观音门是哪里,不过既然有人施粥,王大力自然也要跟着去了。虽然他刚刚吃了小半截萝卜,但是这东西完全不顶事,才走了几步路,就在肚子里化了。如今,王大力的肚子又饿了,而且因为刚才吃的那点萝卜一勾,弄得似乎比刚才还要饿了。 王大力这个时候也没有考虑如何回去的问题,反正土谷祠已经不在了,就连赵庄好像也不在了。再说他又不姓赵,回去了也不见得能捞到什么好处,先填饱肚子才是最要紧的。 就这样饿着肚子,王大力跟着这些人走了一段,顺带着还和这些人聊聊天,很快还认识了几个人。这些人里,有一个什么话都不说,一路上只是哭,据旁人说,这人叫赵二狗,他全家也就跑出来了他一个人。还有一个瘦瘦的叫董二黑,虽然名字里有个黑字,人却并不黑,他们家里的几个人倒都跑出来了,只是在夜里跑路的时候跑散了,如今他的婆姨,还有孩子都跑散了,也不知道能不能找得到。当然,还有不少人是一家人都还在一起的。不过他们也都无家可归了。 “董二哥,你也不要着急,说不定嫂子他们也听说观音门那里有施粥的,也到了那里呢?”一个人对董二黑说。 “是呀,刘三喜说得有理。我看再过个七八天,这水也就能退了。到时候赶回去,还能赶紧补种些粮食,说不定还能”另一个人说。 王大力摇了摇头,他知道这多半只是个美好的愿望罢了,这水未必能退得这么快。别的不说,这一路漂过来,他已经看到不少的河流都决了口。这水谁知道要多少时间才能退得下去,而那些田地,若是被洪水泡上半个月,那就全成了泥潭,要种田,就要再做不少的处理,这样一番下来,至少早稻是绝对没指望了,至于晚稻,这当中好几个月,谁家经过了洪水,还能有能吃几个月的粮食?除非东家肯借,只不过,就算东家肯借想当年,王大力他爸爸还在的时候,也曾经是家中有屋也有田,生活乐无边的,只可惜那年遭了旱灾,田里颗粒无收,不得已,借了赵庄里赵老太爷的印子钱,然后家里的田地就都姓了赵,再后来王大力叹了口气。“狗日的老东西,这次多半死定了吧?全家死光!等水退了,老子就回去,把原来老子家的地种起来,反正,老东西全家死光了!有了地,以后就能找个婆娘,总不能真的断子绝孙呀!” 王大力一边这样想着,一边跟着大家一起往前走,因为有了这个想法,他觉得似乎都没有刚才那么饿了,只是他却忘了一件事情,那就是,就算赵太爷全家死光了,地契也都被水冲掉了,他也没有粮食可以支撑到自己种出下一季的粮食出来。甚至于他连粮食的种子都没有。不过这个时候,王大力并没有想这么多,只是沉醉在自己的的幻想里。这幻想给了他力量,让他觉得越走越有劲。 渐渐的,前面隐隐的出现了一道巨大的墙。 “快到了,快到了,到了就有的吃了。别哭别哭,到了那里就有的吃了!”有人在安慰自家的孩子。 “三喜,你说你嫂子他们是不是也到了那里了?”董二黑焦虑的问道。 “二黑哥,你放心,就算他们脚程慢一点,迟早也回到这里来的。” 说话间,大家走得更近了,就见已经有不少人围在那里了,一行人走了过去,却挤不进去,也看不到里面有些什么。 过了一会儿,前面开始有了一点骚动,王大力想这一定是开饭了吧。于是便想要向前挤一挤,可不想前面的人却都往后面过来了,两面一对撞,王大力差一点就摔了一跤。 “靠后,靠后!你跟在他后面!一个跟着一个,不许插队知道不?谁他妈乱跑,今天就没的吃的,老子还要用鞭子狠狠地抽他!”一个手持着一把铁尺的作公的,先是一把把王大力塞到了一个人后面,然后这样大声的嚷嚷道。另一个作公的手里拿着皮鞭站在一边,将皮鞭在空中抽得啪啪响。 只是让那些从来没接受过排队的训练的人,依照规矩排队并不容易。要知道后世的那些人能轻轻松松的排好队,那是因为他们从幼儿园开始就已经习惯了“排排坐,分果果”了。而在这个时代里的大多数人,还从来没排过队呢。而那几个皂隶也不是脾气好有耐心的人,别人的动作只要稍微慢了一点,就是一鞭子抽过去,如今人们身上穿的都少,一鞭子过去,就真的是皮开肉绽。董二黑因为到处乱窜找老婆,迎头装上了一个皂隶。那个衙役吼了他一句,他也没明白过来,于是身上就狠狠地被抽了两鞭子。那衙役又吼了两句,只是这时候董二黑越发的蒙了,依旧站在那里没敢动弹,结果,那个衙役越发的恼火了,抡起鞭子来,又要打。 好在这时候刘三喜跑了出来赔笑道:“差爷,这人是个傻子,听不明白的,并不是有意冲撞您老,您老消消气。”然后有拉着董二黑往后面就跑。 王大力跟着队伍慢慢的移动,王大力看到前面好像有好几处棚子,过了好半天,他们才到了一个棚子前,在那个棚子里摆着一个大木桶,几个锦衣花帽的人站在一边,其中一个人旁边还摆着一些木碗。每个灾民从哪里经过,他就让那人拿起一个碗,然后另一个人就舀起一瓢粥给他,让他端着粥在一边喝完再把碗放回来。木碗的数量并不多,只有十来个,每次木碗被拿完了,后面的人就只有等着,等前面的人吃完了才能有的吃。 又过了好一阵子,终于轮到了王大力,他照样子拿起了一个碗,然后那个那个站在木桶后面的家丁模样的人便给他舀了一瓢粥。这瓢粥清亮亮的,里面有多少米几乎可以数的出来,虽然还加入了其他的一些东西,但总的来说,就是非常的非常的清,一阵风吹来,还能看到粥面上泛起层层的涟漪。 不过人家肯施舍吃的给你就已经很不错了,那里还有你挑选的分?所以王大力赶忙端过这碗粥,大口大口的喝了起来。王大力喝的很快,一来是因为这粥已经凉了,二来也是他在刚才排队的时候就已经想好了,赶紧喝完,然后赶紧跑到后面去排队,看看还能不能再弄到一碗。 和他一起喝粥的人显然也是这样想的,他们喝得几乎和王大力一般的快,只是一眨眼功夫,在王大力前面拿到粥的那个人就已经喝完了,他把碗往桶里一放就朝着队伍后面跑去。王大力也赶忙一口喝完了碗里面最后的一点粥,然后把碗一放,也跟着那人向着队伍后面跑去。 几个衙役还在队伍前后巡视,那个跑在王大力前面的家伙刚想跑进队伍,却突然被一个衙役拖了出来,一家伙就摔在地上。接着那个衙役就一鞭子抽了过去,嘴里还骂道:“你个黑心的,已经吃过了,还往这里钻!要有多少人还没吃过,你想饿死大家?老子打死你个没良心的!”然后又是几鞭子抽了过去。抽完了这几鞭子,这衙役又朝着众人喊道:“列位父老乡亲,如今大灾,城里马老爷,郑公子还有好多大善人设了这个粥摊,那是要救大家的命的。只是大家也知道,如今这粮食是何等难得,受灾的人又何其之多,每人喝到一碗,也就能活得了了。若是再多喝一碗,便有人喝不上了,便有人要饿死了。几天我要是让他多喝了这一碗明日他们就比你们多一份力气,就又能抢到前面喝,到时候却饿死谁?老少爷们们,你们说,老子是不是该狠狠地抽他们这样的家伙一顿?” 旁边得人听了,便跟着喊了起来: “这位差爷说得对!这种人就是该打!” “这种没良心的岂止是该打,简直就是该杀!” “对对对!该杀头!” 那个衙役满意的看着众人的反应,然后又低头看着还躺在地上的那个家伙,骂道:“狗东西,还不给老子滚到一边去呆着!再敢弄什么花样,老子就就地正了你的法!” 那人忙从地上爬了起来,捂着伤口,低着头跑到一边去了。那个衙役冷笑一声,有转过脸来,看了楞在一边王大力一眼,那一眼冷森森的,吓得王大力忍不住打了个哆嗦。他望了望那个衙役手里的皮鞭,自然不敢再往后面队伍里去,只能先躲到一边去。 “父老乡亲们!”那个衙役却又喊起来了,“如今人这么多,俺们几个人也又看不到的地方,大家都帮我留着神一点,要是有不守规矩乱插的,还有像刚才那样想要贪便宜的,大家看到了喊一声,看老子不打死他们!” “差爷辛苦了!” “我等都知道了!” 人们纷纷应和道。王大力本来还想要等着那几个衙役不注意的时候悄悄混进去,如今看这样子,他知道肯定是没门了。便走到一边,找了个石头坐了下来,想起了心思。知道这时候他才发现上午的时候他的那个美梦到处都是问题。他没有可以支持到秋收的粮食,要是借不过是走他爹的老路罢了,而且,且不说赵家有没有地契,至少他是没有地契可以抵押的,人家又凭什么借给他粮食呢?除此之外,还有一个更直接的问题就是,他根本就不知道怎样才能回到赵庄去。他不认识路,而且路上也未必有东西吃。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百二十三章,王大力历险记 王大力的梦想还没来得及开始就破灭了,不过不管是梦碎了一地还是心碎了一地,日子总还要继续。观音门的施粥还在继续,只是原本就稀的粥一天变得比一天稀,而闻讯赶来的人却越来越多。 对于王大力这样的大块头而言,原本这些稀粥就只不够,如今稀粥又稀了一些,越发的饿得难受了。人群中已经有人在传言,说是米价暴涨,已经到了五钱银子一斗的地步了。这个价格其实在北方真不是稀罕事,辽东那边据说一两银子一斗的时候都有。但在江南,这个价格还是高得吓人。很多人都传说,说那位马大善人已经买不起粮食了。而且还有传说说是各个米店的米都卖完了,根本就是有价无市,拿着银子也没不到米了。 后来在人群中,又有了新的传言,说其实那些米店里面有的是大米,只是那些黑了心的米店老板们勾结在一起,囤积居奇,好等所有人都吃完了存粮之后,再来卖天价。说的有鼻子有眼的。 “你们怎么知道米店里面还有米的?”王大力问道。 “大力,你还不知道大鸿米店的事情?”一个人惊讶的嚷嚷道。 “不知道。”王大力摇了摇头。他认得那人,那人姓李,因为有一脸的大麻子,所以人们就都叫他李麻子,至于原名叫什么,反而没人知道了。 “这大鸿米店据说是西边鲁镇那里的一家米店,他们六七天前就说米卖完了,没米了的。前两天晚上,一伙好汉一起砸开了这家米店,老天呀,据说米仓里面堆满了粮食,都是一麻袋一麻袋的上好白米,怕是有好几万石!那些好汉爷自己也拿不了那么多,就放了满街的人来随便分”李麻子说道。而他周围也迅速的围拢了一群听众。 “后来怎样”王大力的心砰砰的跳了起来,他的脸也涨红了。 “后来?那自然是官府的人来了。官府的人来了的时候,那些好汉爷自然早就走了,倒是那些后来跑来分的,被抓住了好些个,送到了南京城里,连夜的审问,然后第二天就都被砍了脑袋,如今脑袋就挂在城门上呢。”那人又说。 “啊?”王大力不由得吃了一惊,只觉得就像有一瓢冰水浇在脑袋上一样,只是他还没全死心,便又问道:“我怎么在城门那里没看到?” “又不是这座门,南京城有多少门,你这土包子知道吗?”那人颇为鄙夷的说。 “要我说就是那些人太傻,太贪,拿少点,动作快点,把米藏好点,官府的人那里就都找得到?找不到,那不就是自己的了?”又有一个人说。 听了这话,王大力在心里忍不住点了点头,想:“要是我,不管三七二十一,先抢一袋子,然后就直接往山里跑,躲到里面吃完了再说” “如今这人越来越多,粥却越来越少,怕是迟早要被饿死,倒不如趁着还有力气就算要死,也要做个饱死鬼不是?再说了,要死卵朝天,不死万万年。怕个啥子?我们这里有这么多人,我知道往东边去一点,就是王家集,那里也有一个米店”又一个人说。 王大力两眼一亮,心又砰砰的跳了起来。 “少瞎说!那可是杀头的事情!如今这里还有口粥喝呢?”却有人顿时缩了。 “你不怕死你去!如今我听说那些米店都把米转到城里去了。就是这南京城里面。你看看那么高的城墙,那可都是洪武爷的时候建起来的,还有那么多官兵,要找死你自己去!”有人更是有理有据的反驳道。 王大力如今也饿得慌,要说听了抢米店的事情他一点都不动心那绝对是假的。只是听了这些话,却也灰了心,况且,真要动手,混在人群中那一点他倒是敢,真要让他冲前面,他可是不敢的。 “法不责众,咱么这么多人,朝廷”还有人不死心。 “法不责众?你敢抢米,就是强盗,就是造反!朝廷杀那些反贼,哪次不是一杀就是几万几万的?要死你自己去,莫来害大家!”最后在这样的一句话里,大家就都轰然的走散了。 虽然这次米骚动的酝酿以大家一哄而散结束,但是不安的情绪却渐渐地增长起来了,更多的人聚集在一起,越来越少的供应,都让这里的人变得越来越紧张,斗殴已经成了常事,就连那些衙役们也不太管了,事实上,衙役们很敏感的感觉到了危险的气息,所以他们已经很少会到人群中来了。而马老爷施的粥也越来越不够了,很多人要一两天才能吃到一碗了。 “大力!大力!”王大力已经饿得晕晕乎乎了,却听到有人在叫他,他抬起头来,看到是那天在讲抢了大鸿米店的事情的那个李麻子。王大力如今饿得没有力气,只是坐在地上,也并不站起来。最近这两天似乎没看到他了,如今却见李麻子似乎比几天前还好一点,走路倒是很稳当,甚至还带着风。 “什么事?”王大力问道。 李麻子在王大力身边坐了下来,压低了声音道:“有个好事,你知道了可别嚷嚷得大家都知道了,那就不好了。我们听说,在城东边的王家集也有人施粥了,比这边给得多,足足有一大碗呢。就想过去。只是有好几十里路要走,如今路上又不太平,就准备叫上几个兄弟一起去。人不能多,可不能让大家都知道了,要不然,都去了那边就也不够吃了。” 王大力一听有吃的,顿时来了精神,他左右望了望,也压低了声音道:“真的?李大哥,你真是我的再生父母!咱们快去吧!” “不急,我再叫上两个人。”李麻子却站起身来这样说道。 过了一会儿,李麻子带着三个人过来了,却也都是认识的人,有刘老根,有郭大刚,还有一个叫张满子。不过这些人也都饿得不行了走路的时候只能靠着不知道在哪里弄来的棍子撑着了。 “好了,人都齐了。”李麻子压低了声音,又抬头看了看天色道,“我们要赶紧走了,要不然,天黑前就到不了了。” 王大力努力的站了起来,他昨天还吃了一碗粥,又挖到了几条蚯蚓吃了,还算勉强有走路的力气。几个人慢慢的从人群中走了出去,如今在这里怕也有上万人了,不过多数人也都没注意他们,他们也就慢慢的走出了人群。就在要离开人群的时候,突然有人喊了他们一句:“大力兄弟,你们几个哪里去?” 王大力转过头,却看见喊他的人正是董二黑。他还没来得及回答就听李麻子先回答道:“我们去河边喝点水,顺便看看能捡到什么不。” 董二黑也就不再做声了,直到如今他还是没找到自己的老婆孩子。 王大力几个人走出了人群,沿着道路慢慢的走着,因为肚子里没东西,大家也都没什么力气,走不了多远就要坐下来喘息一阵子。坐下来休息的时候,王大力就会低着头在地上找蚂蚁或者别的虫子,虽然这些东西很小,而且味道也不太好,但是,至少是个能吃的东西呀。 就这样走走停停的,走了很久,周围的人也越来越少了。在又一次休息之后,李麻子说: “这样走,怕是到天黑也未必走得到呀。” “那怕啥?反正咱么这边没老虎豹子。就算有坏人,也不会打咱们这样的穷鬼的主意。”刘老根杵着棍子说。一边说还一边用眼睛盯着王大力看,那眼光尖尖的,就像是刀子一样,看的王大力心里都有点发毛了。 “大力兄弟,咱们还是起来走吧。”李麻子说,“走过了那片树林子,就不远了。” 王大力朝着那边望望,见道路弯弯的伸进了一片林子里,林子不大,都是些杂木,看来应该是附近人家打柴的林子。他便伸出手道:“好,我们走,谁来拉我一把。” 李麻子伸出手一拉,王大力借着这力气就站起来了,然后他也不多说话,就和几个人一起往林子那边走了过去,很快几个人就走进了那片林子。 林子不大,但是树却长得很茂密,道路两边的大树伸出枝条,层层叠叠的覆盖在道路的上面,挡住了阳光,使得林子里面显得格外的幽暗。因为洪水刚退走,而树木的枝叶挡住了阳光,所以林子里的地面还没有干到处都是泥泞。 道路在林子里面转了个弯,如今从他们所在的位置四面看看,都是密密麻麻的树木,其他的什么都看不到了。 “麻子,还有多远才能出这林子?”王大力问道。 “快了,马上就到了。”李麻子站住了,握了握手里的棍子道,“你看那边不是” 王大力赶忙转头去看,因为转身急了,脚下又滑,身上也没什么力气,就一下子失去了平衡。而就在此时他听到脑后一阵风声,然后什么东西就重重的打在了他的胳膊上。 王大力一下子翻倒在地上,他的右臂挨了那一下,完全都抬不起来了。他惊恐的瞪大了眼睛,看着李麻子和其他的几个人带着狰狞的笑容,举着棍子围了过来。 “麻子,你你们要干什么?” “大力兄弟,我们也不想这样,只是再这样饿下去,大家都是个死,只好委屈一下大力兄弟,我们要吃东西呀。”李麻子狞笑着道。 “大力兄弟,我们会记得你的恩德的。”刘老根也道,“过了这个坎儿,以后逢年过节,我们都会给你上一柱香的。”在黑暗的林子里,王大力看到他的眼睛里面闪耀着萤火一般的绿光。 “赶快动手,不要啰嗦了,我快饿死了!”郭大刚道,如今他哪里还有一点虚弱无力的样子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百二十四章,王大力历险记(4) 几个人逼近了过来,王大力在仰倒在地上,一边手脚并用的努力的向后退,一边大喊救命。 “呵呵,你叫吧,这里周围没有人家,你就是叫破喉咙也没人来救你的!”李麻子狞笑道。 “大家快些动手,料理了他!免得夜长梦多!”刘老根说。 后退中,王大力的手摸到了一个东西,硬硬的应该是一块石头,他立刻抓起这块石头向着距离他最近的李麻子砸了过去。李麻子一闪,这石头便落空了,只是李麻子闪得急了点,也滑了一跤,还把后面的几个人挡了一下。 王大力趁机爬了起来,撒腿就跑,虽然饿了几天,脚上没劲,但是如今却是要命的时候,也只能咬着牙跑了。只是才跑了几步,王大力就觉得喘不过气来,心也狂跳不止,几乎就要从喉咙里跳出来了。而这时候他也听到了追赶者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听到了他们的叫骂声:“你跑不掉的,乖乖的认命吧!” 王大力当然不愿意“认命”了,虽然就如今的情况看,他的确是跑不过那几个人的,如果是一般的时候,也许不一定,但如今却不一样。因为相比极度缺乏能量的王大力,那些人是吃饱了的,王大力并不是他们的第一个目标,就在这片林子里,他们已经吃了两个人了。这些人身上的蛋白质让他们并不缺乏能量,所以他们奔跑的速度要明显的比王大力快。 刘老根已经追得很近了,他把手里的棍子朝着王大力两脚之间伸了过去,只是一绊,王大力就摔了个狗啃泥,挣扎着却再也爬不起来了。 刘老根收回棍子,走上前来,说了声:“兄弟,对不住了!”便双手握住了棍子,将棍子高高的举过了头顶,打算结果了王大力。 就在此时,前方却传来了一声断喝:“你们干什么!” 刘老根转头往那边一看,只见道路的转弯处出现了几个看起来就很壮实的作家丁打扮的年轻人,领头的两人已经刷的一声抽出了寒光闪闪的长刀。刘老根知道不好,也顾不得再杀王大力了,丢下棍子转身就跑。 其他的几个人,也都丢了手里的棍子就跑。 那个领头的家丁喝道:“追上去,活捉他们!”几个家丁就冲了过去。 而那个领头的家丁则收了刀,走到王大力面前,半弯下要,问道:“这位兄弟,这是怎么一回事?” 只是他的问话并没有得到回答。细细一看,他才发现,王大力以及昏迷过去了。 “刘德,这人死了吗?”有人问。 刘德立刻吧手伸到王大力的鼻子前面探了一下,然后转过身回答道:“少将军,只是昏过去了而已。估计是饿了一阵子了,又跑了一段,就晕了。一会醒过来,给他喝点稀粥就行了。” 所谓的“少将军”自然是郑森。他们刚刚从松江那边回来,只是燕子矶的那处码头后来在洪水中顺坏了,他们只好从从另外的地方上了岸,然后抄近路往观音门过了,却不想正遇到了这么一回事。这个时候,几个“家丁”一已经把李麻子等人都抓了回来。郑森身边的“家丁”其实都是过去护厂队c模范军的底子,要说单论格斗武艺什么的,不一定比有些将领的亲兵来得强,但要论体力和耐力,尤其是长跑的本事,还真没有多少人比得上这些每天都要穿上盔甲带上武器来个十里越野跑的家伙。李麻子等人虽然因为吃人,使得营养状态比王大力好很多,也比王大力能跑,但要和模范军的士兵比,那还是天上地下,所以几个护卫轻松的就赶上了他们,将他们打翻在地,然后用绳子捆着带了回来。 “刘德,你去审问审问他们。让李医生来给这位看看。”郑森说。 李医生也是郑家的老人了,郑芝龙还在当海盗的时候,就跟着他们了。论医术,李医生也还不错,虽然算不上名医,但是看看一般的头疼脑热,处理一些小伤小病什么还是很胜任的。因而,后来郑森负责台湾的事情之后,郑芝龙就让李医生跟着郑森了。这不仅仅是看重他的医术,更是看重他的忠诚。如今郑森估计江南大灾之后,很可能有疾疫,所以就把他带上了。 李医生走了过去,蹲来下来,看了看王大力的脸,便撸起一支袖子,伸出手在王大力的人中上用力的掐了一下。然后王大力就慢慢的醒了过来。 后来王大力就上了郑森的船,这和什么救命之恩毫无关系,因为这是唯一的能让他吃饱饭的办法了,不仅仅是他,还有不少人,也都上了郑家的船,这船拖着他们到了松江,停了一日就又换了一条海船。 海船上的条件算不上太好,船舱里挤满了人。为了能一次多装些人,郑家的人对那些专门用了运人的福船进行了改装,整个船舱里挂满了上下四层的吊床,睡在上面晃晃悠悠的,刚开始一段时间,王大力完全不习惯,总是睡不着,好容易睡着了,也总是做从高处掉下来的梦。 因为船舱里塞满了人,卫生和健康方面的事情就非常的关键。为了避免太过密闭的环境带来的疾病,在甲板上切出了一个很大的通风口通往船舱,而且厕所也被安排在另外的地方其实就是船尾那里架在海上的两块板子,而所有的人,更被要求,除非是下雨,或者刮大风起大浪,否则就要轮流到甲板上去换气,吃饭一般也都在甲板上。和西方的运奴船不一样,郑森不担心这些人会在船上造反。 也就是在这船上,王大力第一次见识到了大海。 在此之前,王大力的活动范围从不超过赵庄三十里,别说是大海,就是长江那么大的河流,他都从来没见过。当初乘着船从南京到松江的时候,看到长江都让他惊讶得下巴都差点脱了臼。不过长江虽然大,至少还看得见对岸,还在他的理解范围之内,而如今的大海却实在是大得让他感到恐惧。 好在船上也还有一些王大力认识的人,比如董二黑就也上了这船,如今在饥饿的逼迫下,他已经顾不上找老婆孩子了。别人对他说:“有缘千里来相会,只要有缘,总能有再见的时候的。”董二黑也自己这样骗自己,但是到了出海的那天,望着无边的大海,他终于明白,这一去,怕是再也没有机会找到老婆孩子了,顿时忍不住泪如雨下。不过当吃饭的钟声响起之后,董二黑也立刻擦干了眼泪,赶紧去排队。 在海上走了几天之后,船队在一个叫做澎湖的地方稍作停留,进行补给,并将一些病人送下船去,然后就再次出发。这一次的航行就相当漫长了,真正十多天时间,船队都在海上,以至于王大力都怀疑这是不是要跑到天边去了。 不过海员们口中的马尼拉港终于出现了。船队进了港,流民们开始下船。 到了码头,王大力依着人家的吩咐站好,就有人来点了数目,然后就有个人出来朝着他们说了很多话,只是这些话,王大力一句都没听懂。不过他并不着急,反正大家怎么样他就怎么样就是了。 那人喊完了话,就又有人用浙江话和江苏话翻译了一遍,这一次王大力是听明白了。蒋老板,就是刚才那个喊话的人,已经出钱把他们租下来了,如今他们就是蒋老板的佃户了。蒋老板在城外有一大片的田地正需要人耕种。希望他们干活的时候能多卖力气,蒋老板绝对不会亏大大家的。最后,要是有人愿意给蒋老板当家丁,拿枪打土匪,那蒋老板绝对保证他天天都有鱼吃! 接着就有一些人来带着王大力他们离开了港口,沿着一条碎石路,朝着内陆走去。 “老板在庄子里已经准备好了给大家接风的酒席,大家快点走呀。”带路的人喊道。 王大力一边走,一边东张西望,这里的一切都让他觉得新鲜,比如这里的树,就长得格外的怪异,一棵棵的,只长树干,不长树枝,而是从高高的树干顶上直接长出巨大的叶子来,再比如,那边的几个人,长着一头棕色的头发,眼睛居然是绿色的,虽然在海船上的时候,那些船员们就在吹牛的时候给他们讲起过海外的各种各样的怪人,但是,长成这样子这这也是人吗? 除了那些不知道是不是人的家伙之外,还有一些人,全身上下黑得就像是黑炭一样。除了眼睛里的眼白,在这些人身上,王大力几乎找不出一点白的地方。 “嘿,二黑,你看人家,那才叫黑,你看你,白取了这么个名字。”王大力忍不住和董二黑开起了玩笑。 很快,王大力又发现,除了那些长相怪异的人,这个地方还有一点和大明是完全不同的,那就是这里的人几乎没有不随身带着刀枪的。这让他想起了前面蒋老板说的,如果谁愿意当家丁,拿枪打土匪的话了。 “二黑,你看这一路上碰到的人,除了那种黑炭之外,人人都带着刀枪,这地方怕是不怎么太平吧?”王大力忍不住对董二黑说道。 “反正,应该不会比大明更不太平了吧?”董二黑说,“至少,我看这些人都不像是吃不饱的样子,你不用担心有人会打了你来吃。”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百二十五章,钢铁 郑森到南京匆匆的安排了一下移民的事情,就将主要的事物都托付给了孔璋和马士英,然后便又去了旧馆找李香君。 话说李香君还真是有些手段,在这几天里她除了动用了郑森放在她那里得,用于聘请文艺人员的银子之外,还真的从其他人那里借到了一千多两银子。如今郑森既然回来了,自然要来把这个钱先还上。此外,还有一件事情也需要加以解决了。那就是既然他和李香君的关系如今已经得到了郑芝龙的许可,继续让李香君呆在秦淮河就未必合适了,所以趁着这次过去,也可以去和李香君的养母李贞丽提起此事。 郑森到了媚香楼,见了李香君,便请出了李贞丽,向她提出此事道:“李妈妈,香君以后跟了小生,小生又不是南京人,自然是要带着香君回家乡去的。这一去千山万水,怕是很难时刻来南京看李妈妈了。若是李妈妈舍不得香君,也可以和我们一起回去。我在台湾有一个剧团,如今苏昆生师傅正在帮着打理,李妈妈也是知道的。李妈妈若是去了,也不用担心无聊,正好可以和苏师傅他们一起调教那些小孩儿。小生愿意奉上两千两银子,给李妈妈做安家费若是李妈妈舍不得南京,小生便将这安家费先放在这里,李妈妈先收着,什么时候想女儿了,也好当路费用。” 李贞丽自然知道这两千两银子并不是所谓的“安家费”,而是梳笼李香君的费用。说起来在我大明,梳笼一个女子,即使是所谓的“名妓”,也是花不了这么多的银子的。警世通言中“杜十娘怒沉百宝箱”中的李甲,买下花魁杜十娘,也不过花了三百两银子,在原本的历史上,侯方域梳笼李香君的时候,花用也其实于此相当。郑森肯给这么多,一来是因为郑家有钱,二来也是向李贞丽表示自己肯定会善待李香君。于是李贞丽就笑道: “郑公子说的哪里话,区区安家费,那里花得了这么多的银子。况且如今郑公子正在为救灾奔走,正需要用银子,若是留在我这里多了,却是要人指着我的脊背骂了。我听香君提到过台湾的事情,知道台湾的东西比南京便宜太多,这些银子我留下五百两,也就够安家了。其他的公子先拿去派正用场。就算是公子替我做了好事,积了阴德。难道我到了台湾,帮着公子调教那些小孩子,公子还能不给我工钱不成?不过话可说在前头,我的工钱可不能比苏昆生少太多。” 郑森还想再劝几句,却见李香君在后面悄悄地朝自己摇头,便道:“如此,小生从命便是。” “郑公子,还有一件事,我可是要先和你说个明白。”李贞丽又正色道,“香君这孩子是我带着长大的,在我这心里,就真的和女儿一样。如今她跟了公子,那也是她和公子的缘分。只是这孩子从小娇生惯养的,我也喜欢宠着她,她也是从来没有如今跟着公子了,公子家里可不能因为她的出处,便欺负她。” 郑森听了这话,便转过脸去看李香君,却见她垂着头,一副忧惧的样子,便笑道:“李妈妈放心。家父其实也见过香君,对香君也很是喜欢的。我虽然不能娶香君为正室,但却也绝不会让人随便欺负她的。” “若是将来有了大娘”李贞丽似乎还是有些不放心。 “妈妈”李香君低声道,她知道,郑森是个很有主见的人,而且,以他如今的身份,成就,怕是世上也没有哪个女人能在他面前做狮子吼的。他既然说了不会让人随便欺负自己,就已经是很不错的保证了,在多说,怕是反而不好了。 李贞丽也是聪明人,见李香君开了口,便收住不说了,只道:“不知郑公子打算何时回去?” 郑森赶忙答道:“本来是要等这里的救灾的事情告一段落之后再回去的,却不想前几日台湾那边出了点事情,所以小生在这里只能把大概的事情安排一下,过上两日就要回去了。” “这样急?”这倒是很有些出乎李香君的预料了。 “是呀,不过倒也不是坏事。”郑森笑道。 郑森说有事情倒也不是托辞,而是台湾那边真的有非常重要的事情发生。几天后,郑森带着李香君母女乘着飞燕号回到了北港。一下船,郑森吩咐人将李香君他们依旧安顿在原先他们住过的小楼上,自己则直接上了一辆马车,去了位于浊水溪边的铁厂。 进了厂区,郑森一下车,就见瓷器厂厂长苏全友跑了过了。 “苏厂长,成功了吗?”郑森问道。 “废了不少,但是还是成了一些,刚刚试验过,能用,好用!”苏全友笑得眼睛和鼻子都挤倒一起去了。 这时候铁厂的总工程师梁钝也跟了过来,将一根三尺来长的铁管子递给郑森道:“少将军,这就是用苏厂长烧出来的坩埚冶炼出来的铸钢做成的。” 郑森接过管子,细细的看了看,又借着光,往管子里面看了看,见管子里面已经拉出了几条膛线。于是他很满意的说:“不错,不错,带我去看看这坩埚铸钢。” 几个人就在前面带路不一会儿就进到了厂房里,就看到有一个大点的钵盂似的黑色的坩埚。这就是苏全友烧制出来的石墨坩埚。 当初制定科技树计划的时候,郑森知道,在人类工业的发展中,钢铁的大规模生产,是具有决定性的意义的。自然在钢铁方面投入了不少的资源。郑森知道,人类最早的,最容易掌握的接近工业化的炼钢技术就是坩埚炼钢了。坩埚炼钢技术上难度相对较小,而且生产出来的钢材质量也远超过一般方法,直到电弧炉发明之前,坩埚都是炼制高品质钢材的不二选择。只是这条科技树上却还是有两个难关的,一个是如何达到足够融化熟铁的,也就是一千五百度左右的高温。在这个时代里,无论是东方还是西方,都还没有找到如何达到这样的温度的手段。当然,如果不计成本的先弄出电解铝,然后上铝热剂,倒是能达到两千度以上的温度,但是在这个时代里真要这样玩,玩出来的铁估计能让黄金都变成便宜东西。 郑森采取的办法是这样的,首先,传统的炼铁炉中,用鼓风机鼓进的都是冷风,而郑森知道,后世的那些炼铁厂他们的鼓风机吹出的风都要先经过加热,然后才会被送进炉子里。郑森知道这个加热是利用了炉子产生的废气的热量来完成的,如今铁厂的水力鼓风机的管道有很长的一段在高炉的排气烟囱里盘旋,靠着这一招,炉子的温度被大大的提升了。 另一个招数就是使用焦炭而不是直接使用煤炭了。炼焦其实没什么太难的,在这个时代,其实中国人已经在用土法炼焦了,只不过这样做污染超级严重,而且很多很有价值的副产品,比如焦炉煤气,比如煤焦油,只是郑森这个时候还没有多少技术加以利用,至少现在,这些东西都大量的被浪费掉了。而且还带来了严重的污染。而郑森应对污染的手段,也绝对愧对上辈子党和人民的教导,他不是将污染控制在还没有发生,甚至连先污染后治理都没有,唯一算得上针对性措施的,就是把炼焦厂安排在距离北港比较远的下风方向。 靠着鼓热风,加上焦炭,的确可以大幅度提高高炉的温度,但是要想炼钢,这样的温度还不够,而进一步提高温度,就遇到一个新的问题,那就是材料的问题。郑森知道炼钢炉什么的要用耐火砖,只是这耐火砖怎么烧制,郑森却并不知道,好在他知道在自然界中有一种材料,特别的耐高温,所以可以用来制造炼钢的坩埚。这种材料就是天然石墨。 郑森知道,利用天然石墨可以制造耐高温的坩埚,但是如何烧制石墨坩埚,他却只知道好像是和高岭土什么的一起烧。不过到底如何配比,如何调制,如何烧结,郑森就真的一无所知了。不过大方向既然有了,剩下的无非就是烧钱了。山东一带出产的石墨,还有江西的高岭土被一船船的运到台湾,用于烧制实验,在长达一年多的时间里,苏全发的瓷器厂已经不知道烧坏了多少窑的试制品,直到最近才算是烧出了能用的石墨坩埚。 有了石墨坩埚,烧制石墨耐火砖就更容易了,最后的问题就解决了,利用焦炭和热鼓风,在石墨耐火砖建造的炉子里,放进石墨坩埚,在坩埚里放进炒钢炒出来的熟铁和一部分生铁,然后加热到一千四百到一千五百度,熟铁就会完全融化成液体,各种杂质也会在液面上上浮起来,只要调配好熟铁和生铁的比例,就能相当方便的得到不同的性质的钢材了。 相比后世的炼钢法,这样炼钢成本高,产量小。但是,这是和后世的平炉转炉相比,如果和传统的锻打渗碳或者炒钢得到钢材的方法相比,这种炼钢法无论是成本还是速度都要好得多。勉强的也算是能量产了。就目前来说,这是郑森他们能够掌握的最简单的炼钢法了。有了可量产的钢材,郑森的整个事业都能大大的向前推进一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百二十六章,分赃 这次的技术突破的消息并没有也弄个保密,所以很快采矿c机械制造c陆军c海军c农业c造船c渔业c移民c贸易等部门的人都知道了这件事。 上好的钢材的用途实在是太广泛了,对于各个部门来说都是急需的物资。所以很多部门都自发的行动了起来,希望能为本部门多争取一些钢材配额。 “杰克船长,”在杰克船长的家里,吕西安神神秘秘的对杰克船长说,“你听说过扩张子弹线膛枪没有?” “扩张子弹线膛枪?”杰克船长对于这些东西并不精通,他摇了摇头道,“没听说过。” “当初在仿制燧发枪的时候,少将军提出过这样的一种设计。”吕西安解释说,“少将军将子弹设计成比枪管内径稍小的长圆形,在子弹的尾部挖一个空洞,然后将一个软木塞放在那里。又弄了一支加厚枪管的燧发枪,在枪管中拉出了螺旋形的线,然后依照正常的方式装填那种特制的子弹,进行射击实验,你猜猜效果怎么样?” “应该是出了问题吧?”老杰克说,“要不然,不论是你的人,还是陆战队的战士,手里都应该有这东西了,我更不可能不知道。” “其实试验的效果非常好。”吕西安摇摇头说,“子弹即使在三百步到四百步的距离上,都拥有相当高的准确率,比一般的步枪的有效射程远了四倍!甚至都超过了一般的火炮发射霰弹时的有效射程!而且装填速度也比普通的步枪稍微快一点点。” “既然效果这么好,那为什么没有装备部队?是因为制造成本方面的问题吗?”老杰克问道。 “制造成本?嗯,也可以这样说吧。”吕西安点点头道,“杰克船长,你知道这种步枪为什么会有这样远的射程吗?” 老杰克摇了摇头。 “普通的子弹,射出去之后,稍微远一点就会乱飞。但是这支枪发射的子弹却并不一样,在火药炸开的时候,软木塞被压进子弹尾部的空洞,柔软的铅向外面张开,封闭了枪管,然后嵌入那些螺旋线,并顺着它旋转起来,就像是一个陀螺。陀螺可以保持稳定,所以这种子弹被射出去之后不会乱飘,所以即使在很远的地方,也能保证足够的精度。”吕西安解释说,“只是这些子弹在枪管中会和熟铁的枪管剧烈摩擦,而熟铁这东西,你知道,这东西很软,根本不耐磨,所以那些膛线我指的是被刻在内膛的螺旋线很快就会被磨掉,因此,一支步枪,在发射了不过一百发子弹之后,有效射程就大大的下降了,到了两百发,几乎就和普通的步枪毫无区别了。制造这种有膛线的步枪,成本本来就更高一些,而使用寿命却这样的短,所以,自然就没办法装备部队。” “我明白了。”老杰克点点头说,“这种枪管如果用钢来做,那它的使用寿命就会大大的加长,然后它就会真正成为一种有效的可怕的武器。让你们步兵的战斗力得到更大的提升。不过你告诉我这些干什么呢?陆战队暂时用不上这个,你知道陆战队和你们可不一样,陆战队的主要作战任务是夺取对方的船只,更多的时候是近距离作战,我们对步枪的射程没有太高的要求。” “但是你难道没有想过,可以用于步枪的技术一样可以用于火炮?”吕西安问道。 “线膛火炮?听起来很有意思。”老杰克说,“不过大炮可不是步枪,它们需要很多的钢材,以现在的产量,如果大量的用来制造大炮,那其他部门就一点都分不到了,即使这样,都未必够。如今我们的火炮,相对于其他对手,依旧有明显的优势,再考虑到钢炮那可怕的价格考虑到这些,别说是少将军,就是我,也不会同意任何人用宝贵的钢材做大炮。” “船长,短期看的确如此,但是钢材的产量肯定会不断的增加的,也许用不了多久,就会有更多的钢材被生产出来,到那个时候,钢炮并不是不可能。”吕西安说,“如今,我们需要您的帮助,以获得更多的钢材来制造线膛枪。你刚才也说过了,陆战队不需要线膛枪,所以我希望您能够同意,将舰队得到的一部分配额转交给我们。” “这怎么可能?”老杰克说,“舰队也一样需要好钢材,舰队需要钢制的刀剑和刺刀,还有各种挂钩,各种我们凭什么要将我们的配额交给你们?” “作为回报,将来在可以制造钢制火炮的时候,我们愿意按一点五倍奉还我们今天从舰队获得的钢材。”吕西安说。 “三倍,至少三倍,要不然就免谈。”老杰克说。 “两倍,不能再高了,再高,对我们来说这个合作的意义就有限了。”吕西安说。 夜已经很深了,郑森的小楼上还亮着灯。 “还在忙呢?”李香君端着一杯古柯茶走了过来,一边轻声说,一边将茶杯放在郑森的桌前。如今古柯已经有不少的种植了,古柯茶因为含有古柯碱也就是可卡因,因而在提神方面有着非常明显的效果。郑森在熬夜工作的时候,也经常喝上一杯古柯茶。 “快了,看完这份报告就差不多了。”郑森微笑着端起茶杯来,喝了一口道:“还有些烫。看了这么久的东西,脖子都有点酸了,你帮我捏捏。” 李香君走到郑森的身后,伸出手按摩着郑森的后颈,郑森舒服的闭上了眼睛,然后又说:“还有额头,你也帮我捏捏。” 李香君又伸手过去按摩郑森的额头,郑森便就势将头向后靠去,靠在李香君柔软的胸口,还轻轻地扭动着摩擦了一下。李香君并不躲开,反而双手将郑森的头抱在了胸前。 过了一会儿,李香君轻声道:“公子,茶水凉了。”郑森这才睁开眼睛,“哦”了一声,然后问道:“如今是什么时间了?” “已经是子时了。”李香君回答道。 郑森从李香君的怀抱中抬起头来,端起茶杯,一口气把古柯茶喝光了,然后又翻开了眼前的文件,看了几眼,然后笑道:“果然和我想的一样,都是一心想要问我多要些钢材的。”他看了李香君一眼,似乎想要问问李香君,不过最后郑森还是笑了笑,将面前的文件合拢,然后摇动铃铛,叫来了刘德,让他把这些文件都收拾了起来。他并没有建立一个所谓的内书房的打算。 刘德收拾好了文件,就退了出去。 郑森站起来,伸了个懒腰,然后对李香君笑道:“总算是忙完了。娘子,如今夜已经深了,我们且去就寝吧。” 作为舰队的指挥官,海上大多数西式帆船的船长的老师,老杰克不仅仅在舰队中有很大的影响力,在渔业部门,造船部门,甚至是贸易部门都有一定的影响,在他的努力下,这几个部门也都表示愿意给他一个面子,帮他争取更多的配额。然而最后公布出来的钢材以及钢铁制品的分配比例却让老杰克很是失望。 采矿部门,和机械制造部门获得到了最多的份额,两个部门加起来,获得了所有钢材产量中的百分之七十。剩下的百分之三十中,又有一半被分配给了外贸部门。用以制造挣钱的各色刀剑铠甲。坩埚钢的质量远超过这个时代的任何其他钢材,用它制造的铠甲和刀剑,都堪称神兵利器,应该能为郑家换来不少的财富。 舰队得到的配额很少,不要说钢炮,甚至连给陆战队的士兵们换上钢制的刺刀的都不够,基本上,只够给指挥官们每人换上一把指挥刀而已。郑森的理由是:钢铁制品在海上环境中非常容易锈蚀,即使是最好的钢制品,也是一样。陆战队换装钢制刺刀之后战斗力的提升也很有限,所以就让他们继续使用铁制刺刀好了。 反倒是一向缺乏影响力的陆军,居然捞到了更多的钢材,当然,想靠这点钢材将普通燧发枪全部换成线膛枪,那肯定是不够的。不过,如果陆军也能下定决心,不给士兵们升级刺刀的话,今年获得的钢材配额,倒也能让他们造出五十支线膛枪。 与此同时,一个新的问题放在了郑森的面前,那就是,他必须尽快的开辟一个新的分基地了。台湾缺乏铁矿,尤其是含铁高,含硫磷少的高品质铁矿,也缺乏用于炼焦的煤矿,从自然环境上来说,在这里发展钢铁业并不合适。以前产量少的时候倒还罢了,如今随着需求的增加,找到一个有可以炼焦的煤矿和可以开发的大型的能生产高品质铁矿石,同时也适合人类居住的新的基地就变得非常重要了。 在郑森的心中,有一个岛屿,是非常的符合这个要求的。这个岛屿就是海南岛。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百二十七章,澳洲海寇(1) 海南岛有上好的铁矿,这一点郑森早就知道了,虽然海南岛上的煤矿质量不算好,只是质量较差的褐煤,但是距离海南岛不远的越南却有不错的煤矿,当然,越南的大多数煤矿都是不能用来炼焦的无烟煤,但是在越南的太原,就有品质还不错的焦煤。储量虽然耍不得太大,但是支持如今的水平的钢铁工业却还是够的。你说将来要是钢铁工业规模大了该怎么办?郑森对此并不担心,因为真到了那一天,如果还不能控制住山西,那简直就该找块豆腐一头碰死了。 如果海南岛是欧洲人的地盘,只怕郑森早就带着舰队,嗷嗷叫的扑上去了。然而海南岛却的确自古以来就是我国的神圣领土,我大明在海南岛的统治也还算安稳。而郑家是大明的臣属,自然不能简单粗暴的来。郑家只是武将之家,早两年的时候,根本就不被人看在眼里。如今情况虽然有了点好转,但是即使是在福建,都还做不到为所欲为,而在海南,自然就更不行了。但是依照着我大明的规矩来,这事情就格外的麻烦,尤其是石碌铁矿在黎族控制区,而黎人不太信任汉人,也不是很卖我大明官府的账。不过郑森的手中倒是有打动这些黎族同胞的东西,那就是用于治疗疟疾的金鸡纳霜。 和其他的热带地区一样,海南岛上一样有疟疾流行,而住在山林中的黎族,染上疟疾的机会当然也要比那些待在已开发的平原地区的人高得多。靠着金鸡纳霜,郑家的人算是和当地的几个峒的黎族都搞好了关系,再加上又请了普祥道人到黎族人那里装神弄鬼了一番。要说这普祥道人也还真有几分本事,靠着各种医术和巫术,唬得那些黎族峒头们都把他当成了活神仙。于是郑家倒是成功的获得了在山里开矿的权力。 至于越南那边,郑森觉得事情其实也好办。当时越南正分成了南北朝,此时占据越南北部的是第四代郑主郑梉。为了统一越南,他多次发起对南边的阮家的战争,在不久之前,刚刚吃了败仗。所以如果郑森只是打算和他们进行一般的贸易的话,他应该是不会反对,尤其是在郑森能够向他提供急需的各种武器的前提下。 为了获得粮食和女人,郑森的人在越南南北朝之间,两边买武器的事情做得很是不少。对此,郑森估计郑梉对此其实心知肚明,只是他并没有什么像样的海上力量,所以也只能任由郑森的人两头捞好处了。 “派个使者,去一趟越南,向郑主提出在京北勘探开采煤矿的要求。”郑森对刘德说,“我们可以以白银,或者是武器支付开矿的费用。” “少将军,如果对方提出,他们自己开矿,然后直接卖给我们煤炭,我们是否答应?”刘德问道。 “这可不行。”郑森道,“让他们开矿,就他们的和我大明工部差不多的管理水平,让他们开矿,最后开出来的煤炭的价格怕是要高得一塌糊涂。我们虽然有钱,但这样的煤炭多半还是买不起的。所以,我们应该提出这样的要求:我方要在太原进行矿产勘探,要求黎朝保证勘探人员的安全,同时允许我们在太原租借土地开矿。每年我们给他们一万两银子,租界内的一切事物都由我们自行管理,煤炭的运输也归我们自行负责。当然,为了保护煤矿的安全,黎朝还应该允许我们在矿区维持一只不超过四百人的武装护卫队。” “这个要求,黎朝不会答应的吧?”刘德睁大了眼睛。 “现在当然不会,但是将来”郑森笑了。 又过了半个月,使者带回了郑梉的答复,郑梉严厉的拒绝了郑森的要求,声称只要他还没死,就绝不会同意这样丧权辱国的要求。他严厉的呵斥了郑森派出的使者,甚至威胁他说,如果不是看在大家都姓郑,他就砍了使者的脑袋。 “可惜他没有真的砍。”郑森颇为遗憾的想。 “让吕西安先生和杰克船长到我这里来一趟。”郑森对刘德说。 天刚刚亮,大越越南,海阳承宣治下的渔民们费力的升起了船帆,离开了他们的小渔村,开始出海捕鱼了。这里是红河三角洲,红河携带着大量的营养盐分流入北部湾,使得这一代有各种鱼类汇集,自古以来就是难得的渔场。同时,三面陆地环绕的地形,又使得这片海域相对风平浪静。那些和舢板差不多大小的小渔船,拉上一张风帆,也敢到远离海岸的地方去捕鱼了。 阮文晋这几天的运气都不错,每次出海都能捕到不少鱼。虽然海鱼卖不出多少价钱,在那个时代,因为没有冰冻保鲜的条件,海鱼是很难被送到远离海洋的内陆销售的,这就造成了海鱼只能在沿海最多三十里内销售的现象。如此一来大部分的海鲜,其实都卖不出什么价格来。但是捕得多,还是能让他的生活稍微有所改善的。 阮文晋刚刚又下了一网,捞起了满满一网的鲭鱼。阮文晋让自己儿子帮着将这些鱼倒进了船舱了,他估摸着再下一网,就可以回去了。 这时候,阮文晋抬起眼睛来向着远方张望了一下,这是渔夫们的习惯动作了,当然,这不是在看有没有其他船只靠近,而只是在看天气有没有变化的迹象。虽然北部湾相对风平浪静,但是越南渔民们用的船也不是后世的机帆船,俗话说海上无风三尺浪,跑到海上来,无论如何,还是相当危险的。 天气很好,看不出要刮风下雨的样子。不过却有几条船出现在了阮文晋的眼中。那是几条很大的船,其中既有他经常见到的大明式样的福船,也有更少见一些的夹板船。阮文晋赶忙把网收了起来,向着这些船队靠了过去。在这个时代里,越南渔船在北部湾还遇不到那些桅杆上挂着字旗的,号令诸夷速回避,大爷管撞不管捞的赤兔国海巡船。大明在广西虽然也有些水师,但是他们也还没有养成后世那样的逢年过节,到北部湾去抓几条越南渔船回来罚款过节的好习惯。倒是很多时候,跑远洋的船队会直接从他们遇到的渔船手上购买渔获。 只是那些船的顺着风张满了帆,比阮文晋的小渔船快多了,而且人家也没有停下来等他的意思,所以很快这些船就消失了,不过阮文晋已经判断出了,这些船是朝着红河河口的方向也就是他家所在的渔村的方向过去的。 “那边有没有什么大的港口,他们往那边去干什么?”阮文晋不禁想到。 阮文晋也就不再打鱼了,他对儿子说:“看起来那些船像是朝着咱们村的方向去的呀。” “多半是路过,要不人家去咱们那个破村子干啥?”他的儿子不在乎的说。别说如今海上已经平静了不少了,那些大点的海盗,都已经给郑芝龙灭了个差不多了,就是小股的海盗,有不少也被郑森的舰队拿着练了手艺。当然,南海上的海盗还是有的,而且还不少,不过向越南人的渔村这样的穷地方,就是海盗都懒得去抢的。 “还是回去看看吧。”阮文晋说,“反正其实我们今天已经打到不少的鱼了。这几天,龙王爷已经给了我们不少的鱼了,人不能太贪心,回去吧。” 他儿子听了,便不再说什么了。父子两个调转船头开始返航。 等他们回到自己的渔村的时候,真的看到那些船就停在距离渔村不远的地方,一些拿着短矛其实是装了刺刀的燧发枪的人从船上下来了,将一面旗帜插在他们登陆的位置上。然后又从大船上放下了很多的小船,这些小船划到了一处,然后被用铁链连在一起,那些人又在上面铺上了木板,于是就形成了一段临时的浮桥。 接着从靠在浮桥边上的大船上,用一个怪东西起重机放下来了好几个装着轮子的大铜管子大炮。几个人推着这些大铜管子,也上了岸。 这时候,那些士兵已经把大炮都推上了岸,而在另一边,他们也看到,村里剩下的人全都被绑了起来,串成了一串,押上了一条船。 “这真是海盗!”父子两相互看了一眼,就准备转身逃走。然而刚才他们探头探脑的一番举动已经被那些海盗看到了,几个拿着短矛的海盗朝着他们就跑了过来。 “快跑!”阮文晋对儿子喊道,两人撒腿就跑。 “不要去船那里,我们的船跑不过人家的,往那边林子里跑!”看到儿子想要往船上跑,阮文晋赶紧喊道。 儿子已经朝着渔船跑了几步了,听了阮文晋的话,便又转身往林子方向跑,然而这一耽搁,那几个海盗已经追得更近了。父子两个跑得很快,只是他们后面的那几个海盗却跑得更快。一转眼功夫,一个海盗就已经追到了阮文晋的身后,只见他掉过手里的燧发枪,用枪托照着阮文晋的大腿上就是一家伙,奔跑中的阮文晋顿时就摔倒在地上,爬不起来。不过阮文晋还是很努力地抬起头来,朝着儿子的方向望去,想要看看儿子逃脱了没有。然而他却看到一个海盗已经追上来了,那个海盗也是照着腿部一枪托,将他的儿子也打倒在地。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百二十八章,澳洲海寇(2) 很快升龙府河内的郑梉就接到了报告,一伙海寇在红河河口一带登陆,然后迅速的横扫了附近几十里距离上的大小村寨,抓走了大批的村民,消灭了黎朝在红河河口的几只小部队,并且还派出船只,沿着红河探测水深,看起来好像是要准备逆水而上的样子。 红河在上游的时候,水流湍急,落差很大,几乎没有什么河段可以用于通航。但是自从进入平原地区之后,红河的水流变得平缓了,河道也变得更深了,足以通行相当大的船只了。这就是说,从理论上来说,一支船队,完全可以在丰水季节,逆流而上,一口气直接杀到升龙府的城下。 对于这些海盗的来历,郑梉并不是很清楚,不过他估计多半和明国的那个郑家脱离不了关系,毕竟,自己刚刚拒绝过他们的非分的要求。当然,还有一个可能是南方的阮家拉到的队伍,当然,还有一个更坏的可能,那就是明国的那个郑家和南方的阮家联合起来了。 不过不论如何,首先派出军队将这些家伙驱逐出去才是正事。 “王上,臣以为这些海寇应该不是那些叛逆的人。”一个矮矮瘦瘦的官员道,“红河自入海口直到升龙府皆可通航,使有敌突自海上来,可直达京城之下。今我朝正欲荡平叛逆,若那些海寇是那些叛逆的盟友,他们应该等我朝大军南进,方从海上杀来,而此时我国境内空虚,恐怕只能回师了。而叛逆衔尾攻击,我军处境堪忧。虽然,然海上不可不备。臣以为,今当先缓南征之事,待击退海寇之后,大王当于其地筑城,增加人员驻守,以为海防。” “陈卿家此言有理,这海防我们此前确实是疏忽了。诸位卿家,既然有海寇入寇,不知哪位卿家愿意提一旅之师,前往剿灭?”郑梉皱起了眉头,向众大臣问道。 “王上,我朝本来就整顿了军队,正要南征,如今先调动军队击退海寇倒也容易。”另一位大臣说,“只是海寇来往无常,驱逐了这些海寇之后,这城却不是一下子就能筑得起来的,若是留下足够的人手防范海盗去而复返,那就免不了要就留下一支大军。如此一来,只怕就要耽误了南征了。所以王上,这一战要想不影响南征,不仅仅要驱逐这些海寇,还需要尽可能的杀伤那些海寇,让他们以后不敢正眼觑我大越。” 郑梉听了,点了点头道:“武卿言之有理。不知武卿可有退敌之策?” “王上。”那个姓武的大臣回答道,“海寇之流,若要驱逐,应该不难,但彼等海船快捷,要留下他们却不容易。臣听说他们正在测量航道,想来是想要沿着河道继续向内陆劫掠。彼等所依仗的不过是船上的炮火可以支持陆上。我军可以先示之以弱,引诱那些海寇继续逆河而上。海寇多半会水陆并进。王上,我军可以在合适的地方设伏。红河虽然宽深,但毕竟不是大海,海船在红河中,肯定很不灵便,我军顺流而下,放出火船攻击。同时陆上伏兵杀出,彼等水陆不能相应,必然大败。有此一击,想来那些海寇定然不敢胆丧,断断是不敢再来了。” 郑梉想了想,拿起一支令箭道:“武卿所言有理。本王就给你五千人马,还有一百头大象,你可愿意为本王灭此朝食!” 那位武姓大臣立刻跪下接过令箭道:“臣接旨。” 查船长驾驶着安江号航行在红河上,相比长江,红河要狭窄不少,不过水深还是足以支持他的这条内河战舰的航行。一个月前安江号从松江出发,沿着海岸线南下,跑了差不多一个月,赶到了这里。安江号在形制上更接近于沙船,虽然未必适合远洋,但是沿着海岸线航行倒不是问题。 如今安江号已经是完全的按照内河战舰的模式武装起来了,在船头和船尾处都各自装好了三门大号的,能发射三磅重的炮弹的弗朗机炮。相比舰队通用的那些青铜炮,弗朗机炮因为不可避免的漏气等问题,威力,精度,射程都要远远的逊色不少,尤其是在经过多发射击之后,炮管受热膨胀,于是炮身和子铳之间的缝隙就变得越来越大,漏气也就越来越严重,而射出的炮弹的弹道性能也就不断地改变。这又进一步的降低了射击的精度。所以在正儿八经的战舰上,大家都不会把弗朗机炮当做主力火炮。但是在内河战舰上却不一样,首先在内河中作战,对于郑家的内河战舰来说,最为危险的对手肯定是对手的火船。郑家是使用火船的专家,说起玩火船,在整个亚洲,都不会有谁比郑家的人更精通使用火船了。所以郑家内河舰队刚刚建立的时候,第一个考虑到的作战对象就是对手的火船。 相比普通火炮,弗朗机炮虽然有很多的缺陷,但却也有一些非常明显的优势:首先是射速快,如果炮手准备充分,普通的前装青铜炮射出一发炮弹的时间里,弗朗机炮能打出五炮。这样高的射速在对抗火船的时候显得格外的重要。至于射程,河流弯曲很多时候火船突然冲出的时候,火力密度比射程重要得多。精度不足?在内河作战的时候,战舰需要对付的主要都是近距离目标,弗朗机炮的精度的确不足,但是在近距离,它的精度完全够用。弗朗机炮的威力的确也明显弱于发射同样重量炮弹的前装炮,但是在内河里,不会有船板厚到足以弹开炮弹的船只。尤其是那些火船,它们最重要的性能就是速度,而这就意味着它们的船板肯定非常轻薄,弗朗机炮射出的三磅炮弹绝对能轻松的打穿它们。甚至,如果距离够近,就是弓箭也能射穿这些船的船板。 除了射速高之外,因为膛压低,所以弗朗机炮的炮管可以做得更薄一些,这就使得弗朗机炮可以做得比发射同样炮弹的火炮更轻。同样,因为漏气,因为威力更小,所以弗朗机炮的后坐力也更小,以至于郑家人甚至可以为它设计一个可以旋转的炮座,然后将这个炮座架在铺设在甲板上的铁质滑轨上,让这门炮既能向左舷射击,也能转向右舷射击,甚至还能偏转一定角度射击,这样一来,火炮的灵活性和利用率也大大的上升了。在普通的战舰上,要保证每侧有六门火炮可以射击,整条船至少就需要十二门炮,而使用弗朗机炮,六门就够了。这对于为了保证吃水浅,而对载重非常敏感的内河战舰而言,非常的重要。 在安江号后面一点的是它的姐妹舰平江号,这条船是新建出来的,基本结构和火力配置和安江号基本没有区别。 如今安江号和平江号都压低了航速,以配合在岸上的陆战队的士兵。就在刚才,陆战队已经击败了好几队前来袭击他们的越南军队了。这些叫花子一样的越南军队的表现看起来非常差,每次只要陆战队的士兵们放上一排枪,打倒了几个人,他们就会掉头就跑。一路上把各种旗帜,还有乱七八糟的破烂武器丢得满地都是。而安江号上的弗朗机炮甚至还没有得到过射击的机会呢。 “越南人装备的这些刀剑也太差了吧?”张朝看了看手里的一把单刀,撇了撇嘴说,“拿回去当柴刀卖都没人要。你们看,这里锈了,这里也锈了,还有这里,都快锈出一个洞来了。还有刀刃,你们看看!” 张朝一边说,一边用手摸着刀刃,又道:“刀刃上面到处都是卷口的地方。还有不少地方也锈得一塌糊涂。这刀不要说杀人,就是杀猪也杀不动呀。越南人让士兵拿着这样的刀上阵,那不是送死吗?还不如给个铁棍呢,至少铁棍砸起来比这个方便多了。” “得了吧,张朝。”宋染道,“这刀你要是不要,送给我怎么样?好歹有这么大的一块铁呀,拿去卖给王铁匠,打个什么不好。你真不要?” 张朝立刻就把这刀往回一收,道:“谁说我不要了,排长你也说了,这东西好歹也是这么大的一块铁呀。我只是说,越南人让他的兵拿着这个上战场,这不是坑人吗?这里面该不会有什么问题吧?”在工业革命之前,金属制品总是非常难得的,哪怕是废铁也都是难得的好东西。 “这不是很正常吗?你看看我大明的那些官军,除了那些家丁,有几个人手里有好家伙的?真以为是个兵,装备就能和我们一样?就是那些武将的家丁,又有几个手里真的有好用的家伙的?要是我大明的官军,手里的刀都管用,当初浒尔萨之战,也不会输给老奴了。”另一个士兵插嘴说。 “余勇兄弟说得对,这事儿很正常。”宋染点点头说。为了让士兵们对我大明朝廷充满鄙视,为了避免某些家伙无缘无故的产生出为朝廷效忠的心理,在模范军的军校,以及各种学习活动中,我大明朝廷总是被作为反面典型加以宣传的。浒尔萨之战中,我大明弄出的尚方宝剑杀牛的故事,更是被宣传得模范军中无人不知。 “奶奶的,其实鞑子什么的也就是那么回事!他们连陆军的那帮子傻子都干不过呢。算个毛呀!不要说和我们打,就算是我大明的官军,要不是手里的刀不是那种捅牛皮都捅不穿的破烂,哪有他们吹什么满万不可敌的牛皮的机会!这都是朝中的那帮子奸臣害的!要我说,这朝廷里面从皇帝到大臣,不是蠢东西,就是坏东西,总之就没一个好东西!”张朝也骂道。 严格来说,模范军也应该算是我大明的官军,虽然我大明朝廷未必知道有这样的一支军队。但是张朝这样的大逆不道的话,却引得大家频频点头。因为模范军的士兵大多来自于流民少年,对他们来说,朝廷从来都只给他们带来过痛苦。再加上一向以来的宣传,这些家伙真是虽然不能说不爱国,但却真的是一点忠君的意思都没有。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百二十九章,澳洲海寇(3) “这些越南人不对劲。”副营长余新对营长甘辉说。这两人都是福建本地人,加入模范军后,表现很不错,似乎也格外的得到郑森的看重,如今已经成了陆战队的第二营的正副营长。 “嗯,这些越南人逃跑的时候,没有跑散,而且掉头跑的时候也很整齐,这不像是吓傻了然后士气崩溃的样子。”甘辉说,“这里面一定有问题。而且你看他们抛下的那些烂刀枪,如果我记得不错,我们可是卖了不少的刀剑给他们的,在缴获的刀剑中,就没有一把是我们卖出的。去年他们还跟我们买了一些火枪,我作为教官,还临时去教过他们怎么放枪呢。他们能装备火枪的军队应该也算是精锐了,但我看,逃跑的时候,也不见得能比我们刚刚遇到的这些家伙强多少。” “你当教官教出来,当然不怎么样了。”余新笑道。他和甘辉是同乡,两人的关系自然也不错,所以有时候开开玩笑什么的大家都不会在意。 “我不行?我才教了他们一个月而已。别说越南人,就是咱们的人,才一个月,能有个啥样子?”甘辉也笑道。 余新听了就说:“咱们的人,那要看你怎么算。要从新兵进训练营开始算,第一个月,他们连枪都没得摸。要是从摸到枪开始算,一个月下来,比越南人不知道强到哪里去了。不过老实说,我当初在南边训练阮家的人的时候,也见识过阮家所谓的精兵,其实也就那个样,和我们的人干,绝对不是对手。” “这样看来,其实我们刚才遇到的那些杂鱼,放在他们那边,就还真未必是杂鱼了。”甘辉点点头说,“你说他们会不会和鞑子一样,都是看三国学打仗的?” 所谓看三国学打仗,乃是说的努尔哈赤的故事,传说努尔哈赤文化水平很有限,那些兵书什么的根本看不懂,打仗的各种计谋什么的就都从三国演义里面学。这个传说未必靠谱,不过在模范军中,这种传说,还是流传得很广的。 “要是他们真的和野猪皮一样学三国打仗,那这一路上的招数肯定是为了引诱我军,准备伏击我们。嗯,我们应该和战舰上的那些家伙联系一下,他们有桅杆,站得高,能看的比较远。”余新说道。 “嗯,我觉得可以。”甘辉说。 瞭望员韩二彪站在桅楼上,从他的位置上可以看到,就在前面不远处,河道有一个转弯,河道转弯的地方有一个小小的长满了树木的土丘,这个土丘挡住了他的视线。 “如果敌人要设伏,这个地方应该不错。”韩二彪这样想着,便举起了望远镜,开始仔细的搜索那片树林。 依照事先的推演,敌人的攻击中对舰队威胁最大的就是火船。只是这一段的红河水流缓慢,导致火船什么的哪怕是顺流而下,速度也不会太快。而火船如果速度不够快,威力就会大大降低。所以如果越南人要最有效地使用火船,就必须缩短火船在发起攻击时和内河舰队之间的距离。 要缩短这个距离,就需要能遮挡视线的东西,河道弯曲的地方的树林,土丘,以及长满了芦苇的水域都是伏击的较好的地点。不过,内河舰队和在河岸边行军的陆战队是可以相互支持的。陆战队的炮兵,以及他们的火枪的齐射,也能对火船造成相当大的威胁。所以,在对内河舰队发起火船攻击的时候,最好是能派出军队同时从地面上对陆战队发起攻击。只是黎朝军队总体上来说还是一只以冷兵器为主的军队。相比模范军,他们在远距离杀伤方面存在着很大的问题。 首先,因为多雨和潮湿的气候不利于弓箭的保养,尤其是不利于复合弓的保养。因为在这样的气候下,复合弓很容易脱胶,变得无法使用,所以黎朝军队的弓箭手只能使用单体弓。但是除非使用特殊的材料,比如说紫杉,并且将弓身做得非常大,比如说像英格兰长弓那样长达一米八到两米,单体弓的的威力和射程就是一个大问题。而如果真的这样做,黎朝就立刻会发现,上等的紫杉木很贵,而寻找一个能用一米八到两米的弓的大块头,在越南也很难,最后再把这个大块头训练成弓箭手就更要花钱花时间。所以英格兰长弓这样的东西,黎朝是用不起的。 相比弓箭,火枪对于潮湿天气的抵抗力要强很多。所以自打火枪开始出现后,黎朝对火枪倒是比较的重视。只是黎朝一直内乱导致财力不足,外购火枪数量始终有限,自己仿制又因为技术缺陷,以及质量管理方面的问题,导致火枪性能低下。正常装药量射击很容易发生炸膛,这一问题在我大明一样严重所以不得不采用减少装药的使用办法,这又导致火枪的射程和威力都大打折扣。所以,对于黎朝来说,陆上的交锋,也最好能首先拉进距离。 郑家出售给黎朝的火枪都是火绳枪,这东西放在台湾,如今连民用都没几个人看得上。为了防备依旧在台湾岛上的荷兰人,以及台湾的那些生番,台湾岛上并没有禁枪什么的。而且这些枪支都不具备上刺刀的能力。估计黎朝的人也没见过火枪还能上刺刀的。所以他们肯定希望能迅速的拉进双方距离然后用冷兵器欺负海寇的缺乏肉搏能力的火枪兵。因而,他们的地面部队也需要一个能拉近距离发起伏击的隐蔽场所。 前方的那个装满了树木的小土丘正是最适合的伏击地点,河流在那里转弯,土丘挡住了河流转弯那边的情况,非常适合埋伏一队火船。而土丘处的树林,以及树林附近的深深的杂草都能为敌人的军队提供一个隐蔽的场所。如果越南人在那些杂草中躲好,就算走到跟前了,也未必能发现他们。如果如今埋伏在树林和草丛中的是后世的越南人民军,别说韩二彪只是用望远镜搜索,就算他跑到跟前去,都未必能发现对手。只是正如这个时代的中队在组织性纪律性上无法和后世的相提并论一样,这个时代的越南军队也是无法和后世的越南人民军相比的。不要说像越南人民军在松毛岭战斗中那样,埋伏在突击阵地,即使遭到重型火炮的炮火覆盖,伤亡惨重,仍然能保持潜伏,不暴露目标。即使只是蹲在满是各种蚊虫的草丛中很长一段时间不动,就不是这个时代的越南军队做得到的。 而且,此时的黎朝军队在很大程度上还是典型的土包子,对于最新的侦察手段,比如望远镜什么的几乎一无所知。所以他们也不觉得有什么要在草丛里趴好,免得被人家看到了的想法,在他们看来,躲在树底下,隔着那么远,敌人怎么可能看得到自己呢,倒是如果先蹲下趴下了,自己反倒是要被草丛挡住视线,看不到敌人了。 这样一来,黎朝的伏兵的隐蔽就做得很一般了,他们只不过是站到了树下的阴影里。所以在韩二彪通过望远镜隔着很远就清清楚楚的看到了那些伏兵。 韩二彪放下望远镜,向下喊道:“发现敌军伏兵!” 内河战舰的桅杆比普通战舰的要低不少,所以他的喊声在甲板上听得清清楚楚。很快,下面就传来了喊声:“在哪里?有多少?” “就在前面的小土丘那边的树林里,具体有多少人看不清楚,反正很多!” 武文勇带着两千多的精锐士兵还有四十头战象都藏在树林里,他自己站在土丘顶上的一棵大树下,从这里可以望见远远地过来了的那些海寇,今天早些时候,他派出了几支人马去诱敌,敌人的确是朝着这边过来了,不过他们并不是像他想象的那样一路追着诈败的队伍追过来的,而是不紧不慢的保持着原来的速度向这边过来的。而且据那些负责诱敌的军官们说,他们将一些武器,还有一些银子什么的丢在了地上,但是对方也没有乱成一团的来争抢。要知道就算是大越国的官军,大部分也做不到这一点,这说明这些海寇绝不是乌合之众。 不过武文勇也没有太担心,毕竟对面的海寇只有四百人再加上两条船而已。而他的手下,有两千多士兵和四十头大象,就算堆也堆死那些海寇了。而在土丘后面,还藏着有二十条火船。依照武文勇的计划,等到那些海寇进入到伏击范围之后,他就让藏在林子里的战象掩护士兵们首先发起攻击,相信这攻击一定能吸引住那些海寇的那两条船的注意力,它们多半会减速并试图用大炮支持那些徒步的海寇。这时候那些火船就可以顺势杀出来,杀他们一个措手不及。这样两面夹击,武文勇觉得,自己没有任何失败的可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百三十章,澳洲海寇(4) 海寇们的队伍越来越近了,武文勇让士兵们都俯下身体,免得过早暴露。 “等等,等他们靠近了,听我号令,就冲出去!”武文勇吩咐道,虽然他知道以双方现在的距离,对方应该是听不到他的声音的。但他还是下意识的压低了声音。 “等到他们接近到五十步,我就让士兵们冲出去!这样的距离上,他们的火枪最多开一枪,打不倒多少人的。”武文勇这样想到。 然而那些海寇走到距离树林还有四百步左右的地方却停了下来,排出了横队阵式,接着武文勇就看到一些海寇从横队后面推出了几门大炮。 在装备大炮方面,因为要考虑经常性的从船上搬下来搬上去,以及海上航行携带相对娇贵的挽马,打理起来非常困难的问题,所以陆战队的火炮必须相对轻巧,能够用好打理,不容易得病,吃苦耐劳的驴子拖着到处跑,必要的时候,甚至应该能用人力拖曳。 这样一来,不要说陆军已经开始准备装备的十二磅炮,就是陆军现有的六磅炮,在重量上也超出了陆战队的要求,而陆军的三磅炮一来过于老旧,性能很一般,而且因为它既没有使用双层炮管加熟铁丝自紧技术,也没有采用锻造钻孔工艺,为了保证膛压,炮管壁相对较厚,单就重量上来说,其实并不比陆军如今用的六磅炮轻多少。这样的东西,陆战队自然看不上。所以,陆战队就只能装备一款独有的火炮了,这就是如今陆战队员们推出来的五磅加农炮。 这是一种采用生铁内管熟铁外管的铁炮。内层炮管是铸造的,而外层炮管则是打孔的熟铁。使用铁而不是青铜自然是为了减少重量,但是这也带来了容易锈蚀的问题。加上陆战队经常在海洋环境作战,这锈蚀问题就越发的严重了。这给保养带来了很多的麻烦,比如说平时需要按时上油什么的,不过考虑到重量上的优势,陆战队也只能接受这种保养困难的火炮了。 四门五磅加农炮被推到了横队前面十多步的地方,陆战队的炮兵们迅速的做好了炮击的准备。 “他们这是在干什么?难道他们已经发现了我们的埋伏了?还是他们担心这里有埋伏在虚张声势?”武文勇想道。 如今就冲出去的话,距离实在是远了一些,四百多步,从这样的距离往上冲,等冲到跟前了,士兵们的体力就消耗得一塌糊涂了。而且这么远的距离,足够人家的火枪和大炮发挥威力了。 “也许他们只是担心这里有埋伏,虚张声势一下吧。”武文勇想道。 这时候,陆战队的炮兵已经完成了装弹,然后对着树林打出了第一轮炮击。 第一轮炮击使用的是实心炮弹,在不过四百步的距离上,这些炮弹几乎以平直的弹道射入了树林,炮弹打在树干上,将一些盘子粗细的树木拦腰打成了两段,然后在武文勇的身后响起了一片嘶吼声。 “该死的,是那些大象!”武文勇的脸色一下子就白了。 作为陆地上最大的动物,大象皮厚,血条长,攻击力强,而且奔跑速度也不慢,据说最快可以跑到四十公里每小时的速度,比大多数人都快不少。再加上大象智力水平高,容易驯养,载重大,威风,怎么看似乎都是一种非常牛叉的坐骑。如果用来作战,对着敌人冲过去,那不就是冷兵器时代的坦克了吗?不要说对上步兵,就算是对上骑兵,那也是碾压呀。 然而事实上,大象并不是一种适合上战场的动物。人类历史上,大象多次被派上战场,但结果却几乎从来没有起到过决定性的好作用,甚至于,那些使用大象的一方,最后普遍输得一塌糊涂。最早的使用战象的记录可能是在高加米拉战役,波斯的大流士国王为了击败可怕的亚历山大大帝,据说就使用过战象,结果呢,大流士被亚历山大大帝击败,波斯帝国因此灭亡。后来的海达斯佩斯河战役中,印度人也用大象来对付亚历山大大帝,结果战象在战场上失控,把友军踩踏得一塌糊涂,并最终再一次成就了亚历山大大帝无敌的威名。甚至到后来,一辈子战无不胜的罗马之敌汉尼拔,在扎马战役中带上了八十头坑爹的战象,谁知道到了战场上,这些大象被罗马人的喇叭声吓坏了,然后在战场上失控,结果汉尼拔就遭遇了这辈子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严重的失败,并直接决定了迦太基的灭亡。再到后来,我大明兴起的时候,驻守云南的蒙古梁王,也曾用大象来对付明朝将领沐英。结果,战象再一次在战场上失控,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注意着几个战例,除了语焉不详的高米加战役之外,所有其他战役的记载中,涉及到战象的记录都是“战场失控”。这并不是偶然的,因为相比大象的大块头,大象的神经却不够粗壮。大象非常敏感,胆小,在战场上很容易因为声音c光线,以及疼痛而失控。总之,这东西就是看着很威风而已。 武文勇也带着几十头大象,这些大象被他藏在树林里。如今那些海寇的炮击虽然未必真的击中了大象,但是炮击的声音,震动,以及被炮弹打断的树木都吓着那些大象了,于是那些大象就又一次的失控了。 紧接着,甘辉就看到好多大象从树林里跑了出来,其中的三头可能是吓糊涂了,竟然朝着陆战队的方向跑来了。与此同时,一些越南人也从树林里跑了出来,从他们一边跑一边回头看的情况来看,他们多半不是被炮弹轰出来的,而是被失控的大象赶出来的。 看着大象突然失控,武文勇觉得,如今之计只能是在那些该死的大象把一切都弄成一团糟之前发起进攻了。于是他下令道:“击鼓,冲锋!” 在鼓声中,更多的越南士兵们从密林里冲了出来,他们来不及整队,也无法整队,因为他们如今已经在火炮的射程内了。这些越南士兵们举着藤牌呐喊着冲了过来。 “士气还不错嘛。”甘辉已经走到了队伍的最前列,他望着那些越南士兵,拔出了腰间的单发手铳,点了点头道,“炮兵更换霰弹!第一排士兵瞄准的大象,准备” 刚刚打出了炮弹的炮兵正在迅速的清膛,准备换上霰弹。而此时,大象已经跑得越来越近了。大象跑得比人快多了,更何况是受惊的大象? “预备”甘辉拖长了声音,眼睛紧紧地盯着正在靠近的三头大象,估计着它的距离。 “预备”三头大象已经逼近到了八十步左右,甘辉不太确定在这个距离上,燧发枪射出的子弹对大象这样的庞然大物有多大的杀伤力。而且这么个大东西朝着他猛扑过来,也给他非常大的压力。不过他知道,以大象的速度度,他的队列只有开一枪的机会。所以他决定还是再把大象放近一点,以保证射击效果。 大象越来越近了,最近的那只已经只有四十步不到的距离了。甘辉把左手举了起来,嘴巴里继续喊着:“预备”同时将手铳向着大象伸出去。 “放!”甘辉大喝道,同时左手猛地劈了下去。 “砰,砰。”几乎在一瞬间,第一排的士兵就朝着那三头大象开了枪。 一阵硝烟升了起来,挡住了不少士兵的视线。不过甘辉站在队伍前面一点的地方,这使得他的视线并没有收到太多的影响。他看到跑在最前面的那头大象突然哀鸣一声,先是双膝一软,跪倒了下去,却在巨大的惯性的影响下,继续向前滑动了差不多两步远。这头大象努力的的想要爬起来 更远一些的那两头大象也发出了哀鸣,都同样摔倒在地,不过其中的一头还能勉强的爬起来。这头大象显然已经明白了自己跑错了方向,前面那处发出巨响,喷吐着火焰和浓烟的地方绝不是它应该去的地方,于是它转过头,一瘸一拐的向着后面跑去,迎头和冲上来的越南士兵们撞在了一起,在撞翻了几个越南人之后,这头大象继续向着树林的方向退却。 那头步履蹒跚的大象的不过撞倒了三个越南士兵而已,并没有造成像海达斯佩斯河战役那样的,自家的战象彻底的摧毁了自家步兵的阵列的事情。甚至于都没有对越南军队冲锋的速度造成明显的影响。这时候越南人已经冲到了距离海寇们军阵前面的四门大炮不过两百步的距离了。只是这个时候,海寇的炮兵已经完成了装弹,并且做好了射击前一切的准备。 由5磅炮射出的霰弹即使在三百步的距离上,都能有效的杀伤身穿铠甲的士兵,在两百步的距离上,它所发射的霰弹甚至能在击穿一个士兵后继续杀伤后面的另一个士兵。四门5磅炮的齐射就像一阵冰雹砸进麦田里一样,几乎是在一瞬间,就将冲锋的越南士兵的正面剥掉了一层。也让后面的越南士兵的脚步开始放缓。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百三十一章,澳洲海寇(5) 不过这一轮的炮击并没有把黎朝士兵们的勇气完全清空,武文勇也在军阵中努力的鼓舞着士兵们的士气:“他们来不及开第二炮的!冲呀!砍下一个海寇脑袋赏白银十两!” 十两白银,对于一般的士兵来说,也算是一笔大钱了,所以本来有些迟疑了的士兵又鼓起了勇气,向着前面冲去。 武文勇告诉士兵们,海寇们来不及开第二炮,这也并不是在骗他们。火炮这种东西,黎朝军队也一样有。他们从荷兰人,还有大明郑家那里都购买过火炮,当然,从郑森那里买到的火炮和郑家自己用的火炮虽然外形上很相似,但在性能上其实是不太一样的,堪称典型的猴版,就像美军自用的12坦克和卖给狗大户的12坦克那样。 无论是使用来自荷兰人的大炮,还是使用来自大明郑家的大炮,开一炮都需要很多时间,如今只有这么点距离,无论如何,对面是来不及打出第二炮了。 这个判断的确是正确的,即使是模范军中最精锐的陆战队陆战队自己这样认为的,陆军绝对不会这样认为。舰队水兵也会有异议。,最多也只能做到每分钟开一炮,而且还不能持久。两百步的距离,冲上去绝对用不了这么长的时间。 不过黎朝的士兵们要面对的不仅仅是四门五磅炮,还有三百多条燧发枪。 “全体齐步向前五步!”甘辉大声喝道,同时向前正步走去。司号手开始有节奏的吹响挂在胸前的哨子,士兵们依着哨子的声音迈步向前。 “立定!”甘辉大喝一声,横队立刻停了下来。 “放下面罩!举枪!瞄准!” 随着指令,士兵们迅速的放下了头盔的面罩。举起了枪,做好了射击的准备。动作整齐得就像是一个人一样。 武文勇不仅在努力的鼓动督促士兵们往上冲,也在仔细的观察着对面的海寇的举动。看到海寇们迈步向前,然后举起火枪的动作之后,他只觉得一股寒意从他的脚后跟上直升上来,将他全身一下子都冻结住了。 那些海寇在走路的时候,每一步都无比的整齐。他们向前走,迈出的脚都是同一侧的,脚抬起来的时间,落下去的时间,脚抬到的高度,都完全一样。而他们举枪的时候,数百人做出来的动作,整齐得就像是一个人一样。武文勇是带兵的,这样的军队,此前他不要说见过,听说过,甚至连做梦都没有想到过。他知道,一支军队要训练到这样的地步是何等的困难,而能做到这一点的军队,该是多么的精锐,多么的训练有素。 武文勇原本觉得,只要冲上去,进行肉搏,他麾下的部队就能靠着人多和武器上的优势一举击败这些海寇,但是现在,他却已经完全没有这样的信心了。自己这边是有两千多人,而对手只有三四百个。但是对手却是自己从未见过,甚至从未想象过的精锐,等到肉搏的时候,自己这边真的有优势吗? 不过现在可不是想这些的时候,刚才海寇们整齐划一的动作不但吓到了武文勇,同样也吓到了那些正在冲锋的黎朝士兵,让他们的脚步变得慢了不少,不过双方的距离还是越来越近,已经接近到四十步左右了,一些黎朝士兵开始用手里的软弓向着那些海寇射击了。 乍看起来,那些海寇只是头上戴着头盔,身上似乎并没有穿铠甲,但是弓箭射过去,命中了那些海寇的身躯之后,却无力的弹落了郑家有的是钱,加上如今又有了自己的铁厂,模范军无论是陆军还是陆战队都是有胸甲的。只不过,为了便于隐蔽和伏击,在胸甲外面,还罩有一层绿色的罩衣,所以远远的看上去像是没有铠甲一样。 甘辉依旧没有下达射击的指令,所以陆战队员们依旧保持着预备射击的动作一动不动,就像是铁铸的一样。偶尔有几支箭射中了陆战队员的胳膊或是腿部,也给陆战队员们带来了一些损伤。但是这些中了箭的人甚至连动都没动一下。软弓射出的箭,又射在非要害部位,杀伤力其实很有限。 黎朝士兵越慢,尤其是前面的,在距离枪口越来越近的时候,他们也越来越慢,潜意识中可能在希望后面的人冲到自己前面去帮着挡一下枪子。而后面的人却看不太清楚前面的情况,一下子冲了上去,然后有减速,结果前后的人反而挤在了一起。 双方的距离已经不到二十步了,甘辉终于发出了命令:“开火!” 三百多条燧发枪打出了惊天动地般的一击,这一击将冲在最前面的一百多个黎朝士兵一扫而光。跟在那些士兵后面的黎朝士兵惊讶的发现,自己前面的人在一瞬间就全都倒下。虽然理论上来说,这正是向敌人发起冲锋的好机会,但是在事实上,所有的人都被这雷霆般的一击吓住了,有些人站住了,有些人甚至转身往回跑。 “上刺刀!冲锋!”甘辉下令道。他刚刚对着一个距离他不到十步远的黎朝士兵开了一枪,如今他的手铳的枪口还冒着淡淡的青烟。甘辉将手铳插会到枪套里,然后拔出了悬挂在腰间的长刀。士兵们这时候也都已经从腰间拔出了刺刀并且将它们套在了枪管上。 司号手吹响了军号,士兵们挺着刺刀,大踏步的向前冲去。更多的黎朝士兵开始转身逃跑。一般来说,在冲锋的时候,最勇敢,最渴望战斗的人总是冲在最前面的,结果这些人在四门五磅炮和三百多支燧发枪的齐射中损失殆尽。这些人都是军中的骨干,在这些人都被消耗掉之后,出现这样的情况自然很正常。 当然,勇敢一些的黎朝士兵还是有的,他们依旧举着藤牌,朝着陆战队的战士们冲了过来,只不过,他们如今的冲锋已经没有整齐而完整的队形了。而且紧接着他们就发现了一个更可悲的问题他们手里的刀剑,根本就砍不动那些陆战队员身上的胸甲,这也意味着他们根本就无法给陆战队员造成直接致命的损伤。 没有良好的组织,又缺乏有效的杀伤力,所以冲上来的那些人几乎在一眨眼的功夫之内就被放倒了,而陆战队却没有什么像样的损失。白刃战总是特别的能考验一支军队的士气和组织度,士气不高,组织度低劣的军队,在白刃战中总是崩溃得特别快。双方接触不过一两分钟,黎朝军队就支撑不住,开始迅速的溃退。 “顶住!顶住!后退者斩!”武文勇大喊着,手下的亲兵也抽出刀来砍翻了两个逃跑的。但是依旧无法阻止军队的溃败。一些亲兵甚至被急于逃命的士兵们撞到在地,然后然后就被人群踩死了。 “将军,将军,兄弟们实在是顶不住了,我们撤吧!”一个亲兵这样对武文勇说。 武文勇登上了一个小土堆,向着那边望了望,看到战线正在迅速的向着自己这边逼近,再不走只怕真的来不及了,于是他叹了口气,从土堆上跳了下来,招了招手,一个亲兵将他的马牵了过来,武文勇又叹了口气道:“撤吧!”然后飞起一脚,踢翻了将旗。 就在这时候,对面又响起了炮声。这一次陆战队的炮兵们使用的是实心炮弹,采用了减装药发射的方式。他们将炮口抬高,让炮弹划出一个曲线,越过前面正在追击的陆战队士兵,打进了黎朝军队当中。 五磅炮打出的炮弹速度不算太快,以至于人的眼睛都能看到这些炮弹。武文勇看着这些炮弹飞起来,然后有那么一瞬间甚至似乎是停在了空中,接着在他的视觉中,那颗炮弹陡然加速,猛地一下坠了下来,就从他的身边呼啸而过,激起的气浪弄得他差点摔倒,然后就击中了后面的给他牵马的亲兵和那匹马。 那个亲兵的下半身还留在原地,上半身却不知道到哪里去了。而那匹马从胸部开始整个的被撕裂成了两半,大滩的碎肉飞的到处都是。 望着这恐怖的一击,武文勇以及他的亲兵们一下子都呆住了。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惧让他们全身僵硬,动弹不得。 这僵硬的时间并不长,但是等武文勇恢复过来,却发现自己已经快要变成殿后的人了,海寇们闪亮亮的短矛上了刺刀的燧发枪已经距离自己不过七八步远了! 因为步兵的冲锋是提前进行的,所以火船的突击就慢了一些,直到陆战队已经和黎朝士兵们开始白刃战了,二十条火船才顺着水流,转过了弯,向着海寇们的两条战船扑去。 在领头的一条火船上,站着武文勇的侄儿武玄乙。在转过那个弯之前,武玄乙设想的交战场面是这样的: 敌人的两条战舰正忙于支持地面的作战,为此他们减慢了速度,靠近了岸边,落下了不少的帆,而且注意力全都集中到如何攻击地面目标上去了。火船出现后,他们乱成一团,既想要迅速的转向,又因为在岸边担心搁浅,又来不及掉转炮口,结果火船顺利的撞,将敌舰烧成一个个大火把 然而等他转过了这个弯,却发现,事情和他想象的完全不一样。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百三十二章,澳洲海寇(6) 武玄乙原以为那两条海寇的帆船肯定是靠近了岸边,而且一定为了获得良好的支援效果而降低了航速,然而,如今他却看到那两条海口的帆船并没有靠近岸边,也没有降下风帆,而是位于河道的中间,甚至还向后退了一段,在发现了那些纵火船之后,他们又将船头转了个方向,开始向着河流对岸的方向缓慢前进,同时用舷侧对着那些火船。 “该死!这些海寇真是太狡猾了!”武玄乙骂道。看到这样的情景,武玄乙自然知道那些海寇已经有所防备了。不过如今已经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了。 “划桨,加速撞过去!”武玄乙下令道。 二十条火船都努力的加速向着对面的海寇帆船冲了过去。 在安江号内河战舰上,六门弗朗机炮已经做好了射击的准备,第一个子铳已经装上了,其他的几个子铳也都装填好了,被摆放在旁边。一个年轻的尉官迅速的利用密位测距发,不断的报出敌军火船的距离。在双方距离大约六百米的时候,安江号打出了第一轮齐射。紧接着,平江号也打出了第一轮齐射。 在这样的距离上,用弗朗机炮进行射击,命中的可能性并不高,甚至于完全可以说,就是听个响而已。不过查船长不太敢让敌人的火船逼得太近,而且这个距离虽然远了一点,但是万一蒙上了一发呢?要知道,那可是火船!在那些船的前部堆满了各种引火的东西柴草c硫磺c火油什么的。只要有一发炮弹落在上面,立刻就能引燃这些东西,而这些东西一旦燃烧起来,火船立刻就会失控:风帆会在第一时间被烧掉,操船的水手也会迅速的跳水逃生。然后失去了风帆和划桨火船的速度就会急剧下降,而且也不再能主动攻击,要避开它们简直就太容易了。 然而查船长的运气并不太好,第一轮的齐射并没有命中哪怕一发。而平江号的齐射一样一发都没能命中。穿着石绵手套的炮手迅速的将刚刚发射过的子铳从火炮上取下,而另外的炮手则将一个新的子铳装了上去。 十多秒钟之内,安江号内河战舰就做好了再次射击的准备。 第二轮的射击,因为双方的距离更近了,于是安江号获得了第一个战果。一枚三磅炮弹击中了一条火船,那条火船先是猛的抖动了一下,然后一股橘红色的火苗就迅速的从那条火船上升了起来,接着就可以看到几个水手飞快的跳到了水里。 不过平江号的第二轮齐射还是一无所获。 “再进行一轮齐射,然后我们就转向,和敌人拉开距离。”查船长说。 第三轮齐射又有一条火船被击中,燃起了大火。这次命中目标的还是安江号,平江号依旧一发未中。这时候双方的距离已经越来越近了。 “冲上去,冲上去就赢了!”武玄乙挥舞着手里的宝剑,大声的喊道! 是的双方的距离确实已经很近了,只有几十米了。不过这时候,海寇们的两条船都已经完成了转向,从他们的船只底部的两侧伸出了几十把大桨,在大桨的挥舞,以及水流和风帆的共同作用下,海寇的这两条船开始迅猛的加速。当然,至少目前,火船的速度还是要比海寇的那两条船稍微快一点的。所以双方的距离还在继续接近。只是海寇的战船尾部也有一门弗朗机炮。 如今距离平江号最近的货船和平江号之间已经只有二十米了。然而如今平江号和安江号的速度已经不比火船慢多少了,这就给了平江号很充裕的时间来进行瞄准。 风平浪静,二十米左右的距离,充裕的瞄准时间,相对固定的位置,这样的状态下都打不中,那平江号上的炮手上辈子,不不不,应该是未来多半是要转世成中国国家男子足球队的主力前锋了。 所以平江号的这一次炮击非常准确的命中了目标,那条最靠近它的火船顿时燃起了大火,速度一落千丈。 靠着几十条船桨的急加速,以及更高的桅杆,相对于船只的体积而言更大的风帆,此时安江号和平江号的速度和那些火船已经没什么差距了。它们一边后退,一边不断开火,虽然如今两条船都只有一门炮可以开火,但是,由于距离的拉近和双方位置的相对稳定,命中率却大大上升了,一转眼的功夫,就又有好几条火船变成了大火炬。 在追逐中,武玄乙已经损失了接近三分之一的火船了。敌舰就在前面一点点,似乎下一个瞬间就可以追上,武玄乙下令让桨手们拼命地划桨,但是,人毕竟不是机器,由于体力的消耗,桨手们虽然还在划桨,但是火船的速度不但没有加快,反而在不断地下降。 好在对方的桨手一样会疲惫,他们的桨手划动船桨的速度也明显下降了,所以那两条海寇的战舰的速度也在下降。 “也许,也许再努一把力,我们就能追上去了!”武玄乙忍不住一边这样想着,一边将仇恨的目光望向不远处的那条海寇战舰。然后一个细节让他浑身一冷。 那条战舰依旧伸出了很多大桨,这些大桨却只是伸入河水中,并不划动。大桨伸进河水里却不划动,这样做毫无疑问的会大大增加船只前进的阻力,一般来说,这样做的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让船只慢下来。显然那些海寇并不是无法拉开和火船的距离,他们的船完全可以跑得比火船更快,只是为了能更有效的用火炮杀伤这些火船,他们才保持着和火船相当的速度。这个事实也意味着,他指挥下的这些火船,根本就不可能追上对手。而继续保持现在的状态,那就几乎等于是自杀。 “也许我应该撤退?”武玄乙想。不过他又担心,即使是撤退,自己的这些船也不见得能摆脱那两条海寇战舰的追击。 想到这里,武玄乙转过头来,看了一眼正在努力的划桨的水手。那几个水手本来已经有些懈怠了,见武玄乙望了过来,便赶忙又使劲的划了起来。 “你们先歇一下,攒攒力气再划。”武玄乙说。 水手们惊疑的停了下来,武玄乙所在的这条船也渐渐的落到了后面。这时候更多的火船也变成了火把。 随着损失的增加,剩下的火船上的水手们也渐渐看出了局面不太对劲。有些船只开始减速了。 “鸣金,我们撤退!”武玄乙下令道。就在刚才他又细细的观察了一下整个战局:陆地上那边,黎朝军队已经完全崩溃了,水面上的局面同样不容乐观。不过武玄乙的状况倒还不错:他首先发现不对,并且首先开始减速,如今他所在的这条船已经落到最后面了。这落到最后,反过来也就意味着在撤退的时候,他的船跑在最前面。而且在发出撤退的命令之前,他已经让水手调转了船头。 “快!把这些东西都丢下水去!”武玄乙指着船头堆着的这些引火物道。 几个士兵赶忙上来,将这些东西推下河去。 即使这样,武玄乙也不敢肯定,自己一定能跑得过那两条海寇战船,不过他也明白自己并不真的需要能跑得过他们,多年的战场经验早就让他明白了一个简单的道理,在撤退的时候,跑不赢敌人不要紧,只要能跑过自己人就行了。其他的火船还留在后面,敌人出于安全考虑,也会首先消灭掉其他的那些火船,然后才轮得到他。而那个时候他的船早就跑远了。 事情的发展也像武玄乙预料的那样,在所有的火船都开始转向撤退的时候,那两条海寇战舰也转过头追了过来,用他们船头上的那门炮不断地向着那些逃跑的火船开火。不过这时候,那些火船上的人,为了减轻负荷,已经都不约而同的将那些引火的玩意儿推到河里去了,炮击的效果自然赶不上刚才。所以武玄乙觉得虽然大部分船只难逃此劫,但是自己这条船应该还是能成功转进的。 在陆地上,陆战队已经彻底的打垮了黎朝的军队,正在发起追击。只是炮兵却是无法参与追击的。大炮可跑不过那些黎朝士兵。 既然大炮在追击作战中派不上用场,炮兵们自然就将这些大炮转移到了河堤上,看看有没有机会支持自家的战舰。不过等他们将大炮摆好的时候,两条内河战舰,以及其他的那些火船也都已经跑到更下游的地方去了。 “他们还会回来的。我们就在这里等他们回来,然后再给他们点厉害瞧瞧。”余新说,营长甘辉带着部队追击敌军去了,而他则被留下来指挥炮兵和战舰的协调作战。 “快点,去弄点树枝什么的,把炮位隐蔽一下。”余新估摸了一下河道的宽度,有下达了这样的命令。河道很宽,如果敌军远远地就看到了这些大炮,估计会尽可能的靠着那边的河岸航行的。虽然五磅炮可以轻松的将炮弹射到河对面去,但是在这个时候,谁都希望目标能距离自己更近一些。 而在这个时候,失去了战马的武文勇刚刚已经落到了陆战队的手中。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百三十三章,澳洲海寇(7) “你们这些海寇,是从哪里来的?怎么敢袭击我大越国!汝等要是幡然悔悟,立刻放了我,向王上上表请罪,立刻退出我们大越国土,说不定还能保全性命,否则,我大越天兵一到,定让尔等跳梁小丑灰飞烟灭!”虽然已经跑掉了头盔,丢掉了铠甲,而且被两个凶恶的海寇绑得像个粽子,但武文勇仍然用高高在上的语气对站在他面前的甘辉这样呵斥道。 一个翻译将他的话翻译给甘辉听了。 “王上?”甘辉冷笑了起来,“你说的是那个郑梉吧?” “大胆狂徒!”武文勇厉声喝道,“怎敢口称王上名讳!真是不知礼数的蛮夷!”显然,这个武文勇听得懂汉语。 “郑梉这贼子,欺凌君王,窃据国柄,正是乱臣贼子!你这个附逆的无耻之徒,也配谈什么礼数?我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甘辉冷笑道。 “你这狂徒”武文勇气的胡子一抖一抖的,“王上先辈讨平叛逆,重安天下,先帝乃以境内之事累之。乃是周公辅佐成王之意,岂是尔等能够胡言乱语的。” “成王成年,周公便归政于成王。郑氏秉政于今,已经有四代人了,何时归政君王?”甘辉又冷笑一声,“吾闻为人臣有功,君王赏功以金银,赏功以官爵,赏功以分封者,未闻赏功以国柄者。人臣而谋国柄,非乱臣贼子为何?” “你们是南边阮王的人?”武文勇知道,郑主的政权确实是有些名不正而言不顺。在这个问题上纠缠,肯定占不到什么上风,另外这个海寇的能说出这样的一番话来,显然也不是真的海寇,只怕真的和南方的阮家有关联。 “阮王乃是我澳洲国的盟友,本官奉澳洲国元老院文德嗣主席,政务院总理马千嘱督公差遣,来到此地,正是要讨平尔等乱臣贼子,还大越一个朗朗乾坤!”甘辉傲然道。 这什么澳洲国,还有什么文主席马总理什么的,自然是郑森新弄出来的马甲。其实在这个时代里,开马甲什么的还真不是郑森的独门绝技,很多外国的商人,就经常乱开马甲,一会儿是西班牙,一会儿是荷兰,一会儿又是什么英吉利。胆子大一点,甚至还有编出一个国家来冒充使者进贡的。就是到了我大清的时候,这种花样也不少。结果弄到后来,我大清的某位清流大臣甚至因此得出了“世界上那有什么法兰西美利坚什么的,其实都是那些英吉利人总是到天朝来占便宜,占得自己都不好意思了,就又编出了这些名目来骗人”的结论。 “什么澳洲国,听都没听说过!胆敢侵犯我大越国,定然没有好下场!”武文勇绝不肯弱了气势。 “败军之将,吹个什么?押下去!”甘辉摆摆手道。 武玄乙的船已经将敌人抛开了一段距离了,他一边督促着水手们快划船,一边经常地望着后面:那些海寇果然凶恶,在这段时间里已经又有三条火船被打成了碎片。好在水手们在此之前也都跳进了水里,如今那些海寇明显也是顾不得去抓那些掉进了水里的水手。这些水手倒是有游到河那边逃命的机会。 “应该能逃掉。”武玄乙心里这样想着,却没有注意到河岸边,有几堆树枝突然被移开了,露出了四门大炮。 陆战队的五磅炮的精度可要远远的高于内河战舰上的那几门弗朗机炮,威力也要大得多。而且,为了跑得更快,武玄乙的船在河道上转弯的时候,跑的是切线,这也使得他的船如今非常的靠近这一边的河岸。距离仅仅只有几十米而已。 用四门炮,在几十米的距离上射击一条船未免有点浪费,所以余新为每门炮都分配了一个目标,真正对着武玄乙的船的大炮也只有一门而已。 只是这些火炮出现得太突然,距离也太近了,而且武玄乙全无准备。当然,就算有准备,在这样的距离上,要避开炮击,也需要奇迹。 所以,武玄乙的坐船自然就理所当然被击中了。虽然如今他的船上没有了那些危险的引火物,但是,陆战队的五磅炮的炮弹的威力却也不是内河战舰上面的那些三磅的弗朗机炮能够比拟的。更何况用作火船的船只,本来就是些结构不太结实,尽可能轻巧便宜的船,这样的消耗品本来也就经不起打击。结果,挨上了一发炮弹之后,居然整个的断成了两截。 武玄乙的大腿上插着很大的一截碎木头,这是刚才的炮击的结果。剧烈的疼痛让武玄乙差点晕了过去,不过船碎了,他自然也一头掉进了河里面,河水一冲,反倒是让他清醒了过来。武玄乙会游泳,如果没有受伤,他完全可以一直游过整条红河,在对面上岸。只是如今他的腿受伤了,他不可能再游这么远了。他必须尽快上岸,否则就一定会死在水里面。 武玄乙的一条腿完全不能动,这使得他游动起来格外的困难,哪怕只是要游到不过几十米远的河岸上,也让他几乎费尽了力气。不过他还是游到了岸边,努力的上了岸。 武玄乙看到几个海寇朝着自己过来了,他们手上的短矛的矛尖在阳光下闪闪发光。 在红河河口新建起来的一处城寨里,武文勇见到了那些什么“澳洲海寇”的首领。 这次充当“澳洲将军”的人还是李国助,如今济州岛那里的一切已经都稳定下来了,而李国助也知道,自己最好不要长期待在济州岛。他是一个聪明人,自然知道自己的身份不便于长期担任某地的总管,那只会导致他和郑家双方的猜忌。所以去年年底的时候,他就写信给郑森和郑芝龙,表示自己实在是不习惯济州岛那边的气候,希望能回福建或是去台湾。而郑芝龙也非常善解人意的同意了他的请求,让他到台湾去辅佐郑森。据说在有一次喝酒的时候,郑芝龙对自己的兄弟说:“要是当年李国助有如今这样聪明,只怕说起来其实也是李大老板老来得子,一直太宠着他,让他少了历练呀。” 如今李国助又一次被派出来,执行冒充其他势力干坏事的勾当。 武文勇是在一间布置得很特别的房间里见到李国助的。这房间原本依着李国助的意思,应该是做得像座山雕开百鸡宴的那个大厅的。但是据说刘德给了他一套方案,于是这间房间就被布置成这样子了: 房间正中的墙上挂着两张画像,这画像很奇特,像是泰西那边的画法,只不过并不是全身像,也不是半身像,而仅仅是一个正面的头像。其中左边一点的头像看起来瘦一点,右边的看起来胖一点,在两张头像的上面是一幅横幅,上面写着这样的几个字:“你着看院老元”。不过武文勇很快就明白过来了,那几个字的排列顺序可能和正常的排列方式不一样,它不是从右到左,而是从左到右排列的。而在每一张头像下面也各有一行同样倒着排列的字,左边的头像下面的是:“恭祝敬爱的文主席万受无疆”,只是那个“受”字好像不太对右边的那个倒还正常一点,写的是:“祝愿敬爱的马督公永远健康。”而在画像左右还挂着两行字,道是:“坦白从宽,抗拒从严。”这两行字的左右倒是挂对了。 显然,这样的布置完全是出于郑森的恶趣味。不过,因为郑森一贯正确,所以,有时候做出一些怪异一点的事情,大家也都不以为意了。再说,参与这件事情的人中,有不少以前都在越南跑过买卖,甚至于还给越南人当过枪炮教官,被越南人认出来也是很正常的。所谓的“澳洲人”的马甲其实是骗不了人的。用马甲其实不过是为了便于讨价还价罢了。 武文勇不认识李国助,但是李国助旁边的那个“澳洲海寇”他却认得,那个叫余新的家伙,在自己的部队里当过枪炮教头,他绝对是明国郑家的人! “你们不是什么澳洲人,你们就是明国的人!你们到底想怎么样?”武文勇怒吼道。 “武将军,坐下来,不要生气,我们心平气和一点。”李国助笑眯眯的说,“另外,您可能弄错了,我们的确是澳洲国人。至于我们为什么来这里,您还不知道?嗯,南方的阮王已经将整个红河河口方圆百里的土地全都割让给我国了。所以,如今这红河口已经是我澳洲国的神圣领土了。对于你们的侵略行径,我个人表示强烈的愤慨。并且强烈要求贵国立刻停止一切挑衅行为,并为你们此前的挑衅行为给我们造成的损失支付一笔合理的赔偿。” “你”武文勇被气得说不出话来,只是脸涨得通红,如果不是被绑住了,估计就很可能会冲上来对李国助饱以老拳了。 李国助却又道:“武将军,其实我们为什么来,您和您的那位王上应该很清楚了。不要冲动,不要生气。你进来的时候,已经看到我们的这座寨子了吧?这座寨子还在迅速的变得更坚固,当然也花了我们更多的钱。不过我们不担心这个,这钱总是收得回来的,而且这里建造得越坚固,你们将来想要把它拿回去,需要付出的代价就越大。不是吗?总的来说,其实我们澳洲人其实还是很爱和平的,我们只是想要做生意而已。就和福建郑家一模一样。武将军在这里休息几天,多看看多想想,然后就回去吧。” “狗贼!我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武文勇痛骂道。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百三十四章,决断 在此后的几天里,武文勇被那帮子无耻的海寇押着,观看了他们的陆战队训练,舰队训练,并且还见到了他的侄儿武玄乙。虽然对于那些海寇的无耻,武文勇恨得直咬牙,虽然很不愿意承认,并且坚持着在嘴上将海寇的那些东西都鄙视得不值一提,但是经过这几天的观摩,武文勇在心里还是不得不承认,这些海寇很能打,非常能打。就战斗力而言,远远不是黎朝军队能比的。 “其实只要贵方承认我方的权利,我们之间并不见得要兵戎相见,毕竟,我们只是求财的。另外,我得到了命令,明天一早,就可以送您回升龙府去了。”在某次参观完了陆战队的队形变换之后,余新这样对武文勇说。 “哼!你们以为就你们的这点雕虫小技,就能吓住我?真是痴心妄想!”武文勇唾骂道。 “武将军,您误会我的意思了。”余新很有礼貌的回答道,“我们安排您看这些,并不是为了恐吓您或者是你的那位王上。我们只是为了增进双方的了解,我们认为,很多不必要的冲突的根源其实都是源于对对方的力量,以及使用这种力量的决心的误判。我们只是在努力的消除这种误判而已。” 武文勇狠狠的瞪着余新,但是他自己也知道这并没有什么用,所以他最后什么都没说。 第二天一早,几个海寇带着他和他的侄儿武玄乙上了一条内河战舰,然后沿着河道逆流而上走了大半天,就又让他们上了另一条船。那是一条本地的小船,只能在红河里使用的那种。船保养的不算太好,不过在内河里走走还是没什么问题的。船上还有两个船工,一看那两个船工瘦弱的身体,以及畏畏缩缩的脸色,武文勇就知道,这两个船工肯定是大越国的人,多半是被那些“澳洲海寇”抓来的。 海寇们将武文勇送上了船,余新又道:“从这里再往前怎么走,我想将军您也很清楚。送君千里终须一别,我就只送到这里了。” 武文勇哼了一声道:“我叔侄二人无能,败军失地,你们将我们送回去,若是王上认为我们该死,死在王上的斧钺之下,也不算冤枉。若是能托你们的福,留下这条性命,将来只要我武某人还有一口气在,就一定要回来拜谢您的恩德。” 余新听了,也笑道:“我必拭目以待。” 几日后,升龙府。 郑梉一身蟒袍,坐在座椅上,脸色铁青,武文勇跪在一旁。 “这么说来你能确定这些澳洲海寇就是明国郑氏的人?”郑梉问道。 “千真万确,其实那些海寇自己也不认真掩饰。”武文勇答道。 “那他们和南方阮家勾结之事可是真的?”郑梉又问道。 “这罪臣就不知道了,他们是这样宣称,但是罪臣没有看到过证据,罪臣以为,他们很可能只是以阮家为借口。”武文勇回答道。 “哼,这还要证据?若是明国郑氏肯去和他们勾结,那些叛逆哪有不愿意的道理!”一个大臣冷哼道。 “你说这几天他们天天演武给你看,想要吓唬你?”郑梉又问道。 “王上,的确如此。”武文勇伏下身子答道。 “这些海寇如何?”郑梉问道。 “精锐之极,悍勇之极,未可轻视。”武文勇答道。 “哼,长他人志气,灭自家威风!”另一位将领怒道。武文勇认得这是自家的对头之一的禁军将领陈志刚。 “你且先说说这一战你是如何打的。”郑梉却道。 “回禀王上,罪臣”武文勇将自己这一战的经过细细的向郑梉讲了一遍。 “诸位卿家以为如何?”郑梉问道。 “王上,此战武文勇丧师辱国,实在是罪该万死。臣以为武文勇有三条大罪!”郑梉的声音刚落,陈志刚就站出来大声道。 郑梉并不作声,陈志刚便继续道:“这第一条罪行便是治军不严。王上,其实武文勇以伏兵伏击海寇的打算并不算错,只是海寇显然看破了他的埋伏这才会在他的伏击地点前面停下来列队披甲备战。海寇为什么能知道前面有埋伏?难道他们还都能掐会算了?那肯定是因为武文勇治军不严,号令不明,使得那些军士们乱动,然后被海寇远远的看出了端倪。 其次便是指挥无方。埋伏被看破之后,武文勇进退失据,自家乱成一团,后来作战稍有挫折,便丧失胆气。王上,将为兵胆。武文勇自家都慌乱了,兵卒安能不乱? 最后武文勇恬不知耻,为将丧师辱国,换了微臣,必定已经死在战场上了,哪里会当俘虏?更哪里还有脸回来吹嘘敌军?臣请王上将此贼明正典刑,以谢天下!” 郑梉听了,并不作声,过了一会儿才问道:“武文勇,你可有什么自辩的?” “陈将军所言是实,罪臣不敢辩驳,只是罪臣在海寇军中数日,也算是多多少少看到了一点东西,罪臣恳请王上先允许罪臣将所见说出之后,再将罪臣明正典刑,以谢天下。”武文勇叩头道。 郑梉站起来转了几圈,然后道:“你且起来说说,你在海寇的营地里都看见了什么?” “多谢王上。”武文勇在地上又重重的磕了个头,然后站起身来,讲起了他在海寇军中的所见所闻。 “照你这么说,那海寇还成了天兵天将了不成?”还没等武文勇讲完,陈志刚便怒喝道。 “陈卿,且听他说完。”郑梉微微的皱了皱眉毛道。 “王上,是臣下孟浪了。”陈志刚赶忙道。 “王上,其实海寇精锐,也是应有之理。”一个文臣突然道。 “哦,胡卿有什么看法?”郑梉问道。 “王上可知道明国郑氏和荷兰人,以及西班牙人的战事?”那位姓胡的大臣道。 “略微听说过。”郑梉道。 “陈将军,前一段时间,御林军中装备了荷兰人的大炮,请了荷兰军人来做教导。不知道这荷兰军人训练如何?我军的炮手的水平可比得上荷兰人?”这位姓胡的大臣却转过头向陈志刚问道。 陈志刚想了想回答道:“荷兰军人确实是训练有素。我军炮手训练时日还有限,那里就那么快能赶得上人家的。”他知道若是这样回答,多半会减轻了武文勇的罪行,不过,在不久前他还向郑梉称赞过荷兰军人,如今要是矢口否认,只怕就会失去郑梉的信任了。而如果失去了郑梉的信任,那他对武文勇的攻击,多半就反而会变成帮他开脱了。 “王上,明国郑氏和荷兰人的一战已经有好几年了,当时他们是打赢了的,我听说最近他们和西班牙人又打了一仗,听说他们投入的军队并不比西班牙人多,结果却也是大获全胜。由此可见,这些海寇确实不简单,不能把他们当成一般的山贼土匪。” 郑梉听了,点了点头道:“料敌从宽。前次吃亏,未必没有我们太轻敌了的缘故。嗯,武文勇,你继续讲。” “多谢王上。王上,这些海寇的装备也与众不同。这些海寇的步兵都有非常精良的铠甲,和他们卖给我们的那些铁人甲很像,只是那些海寇的胳膊上,腿上都没有铠甲,只是一件无袖子的半身甲而已,外面罩了一件绿色的罩衣。这甲王上是见过的,虽然少了手脚部分,但是身躯部分却保护得很好,刀剑难伤。海寇的步兵人人披甲,这样一来,就算在战斗中有所损伤,多半也不致命,休养一段时间便又可以归队。如此一来,海寇们的上过战场的老兵就多。而且死的人少,自然就格外骁勇。”武文勇道。 郑梉点了点头,明国郑家出售的铁人甲他是相当熟悉的,那东西其实就是欧洲式的全身甲他自己有一套,而他的亲卫队的队长,以及一些郑姓的将领都被赏赐了这样的一套宝甲。的东西的防御确实是非常好,穿上之后,除了战锤,几乎可以无视其他任何的冷兵器。若是海寇的步兵,人人都有这样的铠甲,哪怕是半身无袖的,那在肉搏战中,也简直就是作弊一般。若是三百多海寇都穿着这样的铠甲,那他们正面击败不过两千多披甲不全,甚至很多都是无甲的黎朝士兵,也就不是非常难于理解的了。 “另外他们用的枪和我们的也不一样,他们的枪上没有火绳,他们使用火枪的时候,列队要更为密集,而且他们的抢上可以安装上一种很长的三棱短剑,当做短矛用。所以他们既可以远射,也可以肉搏。罪臣指挥不当,在冲锋的时候,让披甲兵冲在了前头,结果披甲兵大多被他们用火枪打死了,然后他们就在肉搏中又打垮了罪臣带着的无甲兵海寇如今正在河口筑城,若是等他的的城全都建好了,和河中海上的炮舰相配合,要驱逐他们怕就千难万难了。无论是战是和,罪臣恳请王上早做决断”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百三十五章,决断(2) 郑梉自己也是带过兵打过仗的,自然知道,若是让海寇们在红河河口那里呆住了,在战略上,自己就会非常被动。郑梉一直有一个梦想,那就是消灭割据南方的阮王政权,再次统一大越。只是虽然郑强阮弱,但阮氏虽然无力进攻,防守之力还是有的。上次郑梉的南征就以失败告终。不过郑梉并没有气馁,在经过了一段时间的准备之后,他又打算向南方发起一次新的进攻了。这次攻击的基本准备已经完成了,而这个时候,明国郑家的那些海寇却杀到了红河河口。这使得他一下子就陷入了两线作战的不利局面之中。 因为无论是南方的阮王还是北方的郑主,他们手中都没有什么太像样的海上力量。事实上蔓延的内战使得他们都不得不尽可能的强化陆军,这样自然就没有钱去建设一支像样点的水师了。当然这也使得他们两方在考虑如何作战的时候,根本就不用考虑对手利用海上机动的问题。但是如今如果不能解决海寇的威胁,就贸然出兵南征,就要担心那些海寇们趁机偷袭升龙府。一旦出现这样的局面,郑主的军队就危险了。 所以,如果要军事解决南方,就必须立刻消除盘踞在红河河口的海寇的威胁。至于如何消除这一威胁,总的来说,这也只有两种通常的办法: 一种办法是趁着海寇们立足未稳,立刻调集拥有压倒性的数量优势的军队,将他们从陆地上赶出去。还有一种做法就是行款,拿出好处来换取他们撤军。无论是要采用那个方案,都需要立刻做出决断,否则时间拖得越久远,需要付出的代价就越大,无论是使用武力或是讲和都是如此。 考虑到海寇的人不算多,他们在陆地上能够投入的力量最多不过千人,原本郑梉是非常倾向于动用武力驱逐他们的。但是如今看来,这些海寇的战斗力超出了他此前的估计,如果要驱逐他们,恐怕就要将原本准备用于南征的军队主力转过来用于对付他们了。这也就意味着即使他们成功地击退了那些海寇,这次南征的计划也无法得到执行了。 “陈卿家,你觉得寡人该怎么做?”郑梉突然问道。 “王上”陈志刚本来想要说当然是立刻调集军队将海寇驱逐出去,但是他立刻就想到了这样的问题:需要动用多大的力量才能做到这一点,这样做会不会严重的拖延南征的计划。陈志刚想了想,然后道:“王上,微臣还是觉得应该尽快集中力量,将那些海寇驱逐出去。” “嗯。”郑梉点点头道,“要动用多少军队才能将他们驱逐出去?这样做之后我们今年的南征计划怕就要来不及了。这些你想过没有?” “王上,微臣想过。”陈志刚回答说,“攘外必先安内。如果我们的后路不宁,无论如何,都是不能冒险发动南征的。而且我们假设现在那些海寇突然自己烧掉了城寨撤走了,王上就觉得我们现在就可以像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那样发东南征吗?” 郑梉明白他的意思,海寇在海上是无敌的,至少对于大越国来说就是无敌的存在。对于海寇来说,依托海上的力量,他们会获得远超过大越队的机动能力。战事如果不利,他们也可以乘船撤退,所以大越国几乎不可能有机会留下他们。而在他们撤退后,大越国也不能转而南征,因为他们随时可以再回来,所以大越国必须在红河河口保持一支强大的力量,直到大越国在红河河口筑起一座足以保卫河口的要塞。在这座要塞完工前,大越国是不可能发动南征的。所以,无论采用什么做法,南征都已经变得不可能了。 “王上,微臣以为我们应该和那些海寇讲和。”那个胡姓文官说。“微臣听说南方的叛逆正在拼命修建城堡和防线。我们的南征每拖延一天,难度就会大一天。所以虽然今年断断是来不及南征了,但是,如果讲和能马上让那些海寇退去,我们一来可以避免损失那些最为精锐的战士,二来也可以得到更多的建造海防要塞的时间。而且王上您从明国郑家以及荷兰人那里购买了大炮,为的不就是能打碎南方的叛逆的防线吗?如今南征必定要拖延,南方的叛逆的防御也必定会更坚固,我军现有的大炮数量,还有火药的数量够用吗?若是使用武力将海寇逐出,先不谈我军的精锐会有多大损失,只要他们的船只继续在我们的海岸航行,我们就无法买到更多的大炮和火药。王上,海寇不过是来求利益的,而南方的叛逆那才是我们的心腹之患!” “我们大越国,没有向敌人低头的先例。本王要是这样做,那岂不是要被人”郑梉迟疑道。 “王上,罪臣有话要说。”武文勇突然开口道。 郑梉看了他一眼道:“你有什么要说的?” “王上,罪臣想,为什么明国郑氏的人要打出一个什么澳洲国的旗号,却又毫不掩饰的向罪臣表明他们的真实身份。他们这么做究竟是为了什么?”武文勇道。 “你觉得是为了什么?”郑梉问道。 “罪臣想,他们这样做其实最大的目的就是不想和我们彻底决裂。”武文勇回答说。 “你发晕了吧!”陈志刚道,“他们都占了我们的土地,还杀伤了我们那么多的军士,你居然说他们不想和我们决裂?” “王上,在那些海寇手中的时候,罪臣曾警告他们,不要妄想能占据我大越国土。那个海寇头子却狂言说,我们并没有赶走他们的力量,除非除非我们出钱雇佣明国郑家的人来对付他们,因为在这个世界上,只有明国郑氏的海上力量足以驱逐他们。罪臣想,只要王上装作不知道那些海寇是明国郑氏的人,依旧派人去找到他们然后向他们提出雇佣他们来对付海寇,和他们谈好条件,他们也一定会装作和那些澳洲海寇毫无关系,然后演一出戏就把那些海寇撤走的。”“可是王上,明国人当初提出的条件,简直就像是要我们割地一样!我朝岂能忍受这样的羞辱?”陈志刚大声道。 “王上,当年越王勾践何尝没有受辱于吴国,后来灭吴报仇,成就一方霸业,天下谁人不称赞他。王上,大丈夫能屈能伸,忍一时之气,以换取成万世之业,又有什么不可以的呢?”胡姓大臣大声道。 “其实明国郑氏的要求对我们实质性的损害并不算大,相反,他们要在我们境内采矿,就要向我们交税。王上,我们为了南征,需要更多的钱财。正好不无小补。而且,若是能以此为条件,换取明国郑氏停止向南方的叛逆出售武器,罪臣觉得,给他们一个矿来开采,其实也未必不可以。”武文勇道。 郑梉想了想道:“武文勇,寡人给你一个戴罪立功的机会。寡人让你去见明国郑家的人,你去和他们谈谈,他们要开矿,可以,但是他们的人只能穿着我们的人的衣服,装成我们的人。此外,要他们向我们说明他们向南方的叛逆出售过多少东西,让他们停止向南方叛逆出售新的武器。另外还要从他们那里租借到更多的武器。怎么样?你可敢去?” 武文勇听了,顿时跪倒在地,叩头有声道:“王上,罪臣丧师辱国,罪该万死。王上肯给罪人戴罪立功的机会,对罪臣的恩德实在是天高地厚,罪臣肝脑涂地,也难报王上大恩。罪臣此去,若是不能说退敌军,请王上诛罪臣之族,以谢天下!” 几天之后,武文勇又一次的出现在了李国助的面前。 “武将军,你又回到这里来干什么?”李国助问道。 “贼酋,本官奉命前往台湾去和福建郑家谈一笔买卖,你这里可有船只给本官一用?”武文勇高高的昂着头道。 “台湾这么远,要找郑家的人何必去台湾?”李国助笑道,“我们澳洲人和郑家人也有生意往来。我们这里也有郑家之人,武将军若是要和郑家人谈买卖,可以在这里略等一下,我这就去帮你找个郑家人来如何?” “快去快回,莫让本将军久等!”武文勇道。 李国助慢慢的站起身,走出门去,顺手将房门带上,然后用手整了整帽子衣服,就重新推开房门,走到武文勇面前道:“我就是郑家的管事李国助,不知道将军有什么生意要和我们谈。” 武文勇双手抱拳道:“久仰久仰。先生请坐。先生可知到最近有一伙海寇,自称是什么澳洲人,他们入侵了我国,占据了我国的土地。只是我国大军如今正在平定南方的叛乱,所以王上派我来和贵方商谈,看能不能雇佣贵方的军队,去讨平这些海寇。” 李国助听了,笑道:“这澳洲人我们也听说过。这些家伙恶行累累,都是些该死的悍匪!甚是骁勇,很不好打,不知道贵国能出一个什么样的价钱?”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百三十六章,雇佣兵 后世的史书当然,是中国这边的史书上这样描述了越南黎朝和郑家的这段谈判:双方都有着友好合作的真诚愿望,很快就达成了合作的意向,并在平等互利的基础上,达成了一系列的合作协议,依据这一协议,中队进入越南,和越南军队并肩战斗,很快就将入侵的海盗集团驱逐了出去。维护了越南的独立和自由 这个描述不能算不对,只是对于这个协议是不是真的维护了越南的独立和自由,越南人往往有不同的看法。 总之,黎朝的使者和郑家的使者在澳洲海寇的地盘上,就联合讨伐澳洲海寇的问题展开了坦率的谈判。最后,郑家如愿以偿的获得了在越南北部勘探,开采煤矿的权利,而且范围扩大到了整个的升龙府以北。当然,他们的采矿活动必须在黎朝监督下进行,所开采的煤炭也要按重量和双方商定的税率向黎朝缴税。当然,依照后来的越南历史上上的说法,郑家很快就利用金钱攻势的方式,拉拢腐蚀了大批的和矿税相关的黎朝官员,从而使得按开采总量收税的制度名存实亡。到后期甚至发展到这些煤矿的开采税甚至都不足以用来支付用以监督它的税务人员的工资的地步。 作为回报,郑家海军和黎朝军队相互配合,迅速的驱逐了占据了红河河口的“澳洲海盗”,并将缴获的一部分武器移交给了黎朝军队。同时,他们还承诺,不再向南方的阮王出售武器,并且以优惠的价格向黎朝军队出手了一批胸甲和火炮。而且通过据理力争,武文勇甚至还迫使郑家向黎朝军队出售最新的燧发枪,而不是南方也装备了的,老式的火绳枪。 除此之外,郑家的舰队还成功的拦截了“澳洲海寇”的船队,并迫使他们投降,从而使得一批被海寇掠走,装上了船,准备运到海外当苦力的越南人得以重返故土。 越南北部有非常大的露天煤矿,出产质量很高的无烟煤。除此之外,伴生的焦煤虽然储量不大,但是也足以支持海南岛的开发了。 刚刚被郑家和黎朝军队迅速击败的“澳洲海寇”军官兼郑黎联军军官甘辉和余新,如今也回到了台湾,就这次作战的事情向郑森做汇报。同时接受郑森的新的命令。 “你们刚刚也提到过,在经过战斗之后,士兵们的提高很快,战斗是军队的磨刀石。我觉得这说法很对。所以,我决定要帮你们找一个烈度可以控制,又可以不断地参与战斗的事情做。吕宋那边出来了新的消息,那些土人也渐渐地组织起来了。而且他们从西班牙人那里得到了不少的热兵器,甚至包括一些小炮。不过当地土人的火力还有组织度依旧是无法和我们相提并论的,所以,这倒是一个非常合适的训练场。陆军的人已经在那里开始类似的训练了,他们会在那里呆三个月,然后就轮到你们了。我这里有一些资料,是关于吕宋岛上的形势的,你们可以带回去,早做准备。” 就在陆战队的人在认真的研究有关吕宋岛的资料的时候,骑兵连长陆晨正在做着战前的最后准备,第一批上吕宋来锻炼的就有陆军的一个骑兵连。相比步兵,模范军的骑兵几乎是毫无战斗经验的,所以也格外需要实战的锻炼。 陆晨的骑兵连全都是龙骑兵,也就是骑马的火枪兵。不过和这个时代,普遍装备着两把手枪,在马上玩转轮射击的欧洲龙骑兵不一样,依照郑森的设想,他们的作战方式是通过骑马来增加战场机动性,在面对严整的敌人的时候下马,像普通步兵那样战斗,而一旦击溃了敌军,就又要像轻骑兵那样上马用马刀来解决溃逃的敌人。这也就意味着龙骑兵应该是多面手,他们需要掌握最多的技能。郑森甚至希望能用他们来取代通常意义上的轻骑兵。 依照原本的计划,龙骑兵应该使用阿拉伯马和蒙古马杂交出来的战马。只是阿拉伯种马数量有限,而杂交出来的马驹还都很小,数量也很少,不足以支持一支骑兵队伍。所以,如今陆晨他们还在使用一般的蒙古马。不过考虑到那些土人的手上并没有马匹,所以,蒙古马虽然矮小一点,速度也不算快,但是却也相当的够用了。 这一段时间里,无论是华人这边,还是土著这边都没有什么太大的行动,华人已经抢了不少的地盘了,如今人手不足,虽然前一段时间,从大明那边运来了很多的华人,但是这些移民身体还都不够强壮,而且,至少目前,他们还没能完成训练,成为有效的战斗力。 而在土著那边的情况也很类似,他们不存在人手不足的问题,不过也正因为人多,所以一开始西班牙人也没给他们多少好东西,西班牙人觉得土著们靠着人多,只要有点稍微像样的武器就足以保证平衡了只是随着华人手里的东西越来越好之后,才开始向土著们提供火绳枪。至于燧发枪,在这个时候,即使在欧洲,装备燧发枪的军队也不多。而在吕宋岛,正儿八经的西班牙军队手里也没多少燧发枪,所以土著们自然是没有燧发枪可用了。 火绳枪在操作上甚至比燧发枪还要烦琐,要想用好,自然需要更多的训练,否则,在没有良好训练的情况下,火绳枪的表现甚至未必比得过长矛和标枪。因此,西班牙人也给土著们派出了教官,对这些土著加以训练。这样的训练自然也很是花费时间,所以双方在此前的一段时间倒是都安静了下来。 不过这种平静很快就要被打破了,到如今,两边的训练都进行得差不多了,花掉的钱也都不少了,如果不开战,这些投资岂不是都打了水漂?所以,大家就都开始准备要有所行动了。 两天前,一群华人将好几大车的东西送到了蒋老板的一个庄子里。这个庄子在华人和土著的分界线上是一个突出部,它的三面都是土人的地盘,如果土著们要对华人动手,蒋老板的这个庄园,绝对是最便于攻击的目标。不过从另一个角度来说,如果华人这边要向着土著发起攻击,那从蒋老板的这个庄子出发,也是最为方便的。 这好几大车东西是在拂晓的时候由一队华人武装押送着,悄悄地送到庄子里的。不过这并没能瞒过谁。事实上,对于蒋老板的这个位置特殊的庄子,土著和西班牙人都盯得很紧,利用从西班牙人那里得到的望远镜,土著的哨兵发现了华人们的行动,看到了好几大车的东西被运进了这个庄子。 而在此之前,西班牙人就通过自己的途径,知道了这样的一个消息,那就是那些华人从荷兰人那里买进了不少的火药。数量上似乎和如今运到庄子里的货物的数量倒是很接近。 “如果华人们打算发起进攻,那么他们肯定会利用这个村子作为进攻的发。你们看,从这里出发,无论是攻击这里,还是这里,都非常方便。”一个西班牙军官指着一张地图,对土著首领阿基诺道,“不过如果他们要以这个村庄作为支点发起攻击,那么他们肯定就会先在庄子里存储一些物资,比如火药。” “奥尔森上尉,您觉得我们应该在那里防御呢?”阿基诺皱着眉头说。 “不,不,不。阿基诺先生,您这种想法是不正确的。”奥尔森道,“您看,从这个位置出发,他们至少有三个可能的打击目标。而我们如果对每个村子都加以防御,那我们在任何一个村子集中起来的力量多半都打不过他们,而我们的援兵,要想去支援,都要先绕过这个村子。这样一来我们的增援速度也会非常慢,未必能够完成救援。所以,阿基诺先生,我觉得在这样的局面下,最好的作战方式不是防御,而是主动进攻。” “主动进攻?可是上尉,您知道,那座村庄可不好打。”阿基诺的脸色都有点变了,他想起了他上一次的失败的进攻。 “您说的不错。”奥尔森上尉说,“那个庄子的确不好打。他们的围墙已经经过了好几次的加强,而且还装备有火炮。正常状况下,我们的确很难打下它来。但是如果他们主动攻击我们的村庄,而我们也趁着他们的军队离开,守备力量下降的机会,击中力量来攻击它呢?” “不行。”阿基诺还是摇着头,“他们没那么傻,他们一定会留下用于防御的兵力的。” “他们留下的是他们自以为能够守住村庄的兵力,但是,阿基诺先生,他们可不知道您刚刚已经得到了一支更为精锐的军队,以及您以前从来没有过的武器。”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百四十六章,雇佣兵(2) 阿基诺知道奥尔森提到的精锐的部队,以及最从未有过的武器是什么。在最近,经过西班牙人牵线,阿基诺花钱雇佣来的一批泰西雇佣军。 在这个时代里,很多的欧洲人都怀着发财梦来到东方。其中除了水手之类的专业人员,也有各种各样的地痞无赖,甚至是杀人亡命的家伙。只是东方并不一定好混,的确,几乎每一个最后回到欧洲去的人都在东方发了大财。至少,在大多数的欧洲人的心中就是这样。但事实上,来东方的人并不是每一个都发了大财,欧洲人之所以有前面说的那种印象,主要是因为某某发了大财的消息总是传得比某某空手而归的消息更快,也更多人愿意听。另外还有一点就是,一个人跑到了东方,如果不发财,多半也不会回去。其实在东方混得并不算好的泰西人也不少。 西班牙人就将这些人拉了起来,组成了一支雇佣军,以支持吕宋岛上的土人。这支雇佣军来自五湖四海,他们中有北欧的丹麦人丹麦人也一度组织了对远东的殖民活动,结果这家公司很作死的先是和荷兰人东印度公司发生了竞争,然后公司就因为连续出现的海难而半死不活了,到了十八世纪初,这家公司重组之后,又一次的干起了一件更作死的事情:专门向英国走私茶叶,然后就没有然后了,瑞典人,还有来自东欧的波兰人,来自南方的意大利人,甚至还有阿拉伯人和土耳其人。 这些人地位最高的是破落的贵族,地位最低的干脆就是逃亡的奴隶,基本上就是些没文化的流氓和略微有一点文化的流氓的聚合体。如果依着如今欧洲那边的征兵标准,这些家伙多半都不够格进入军队。但是在这边就不一样了,他们甚至能拿到比欧洲的精锐部队还要多的多的军饷反正这钱归阿基诺出。 而且相比那些土著,西班牙人对他们也更为放心一些。这些人来自五湖四海,原本并没有什么交情,如今也不太会勾结在一起图谋西班牙人的殖民地。而且他们的指挥官也干脆就是西班牙“退役军官”。所以一些原本不太愿意给土著的武器,比如说大炮什么的,都可以给这支雇佣军装备上了。 “等他们出发去攻打你们的村子了,常胜军阿基诺给那支雇佣军取的名字就用大炮支持你们攻击他们的村庄,同时,你们再派一支军队拖住攻击你们的那些华人,为这边的攻势争取时间。我想,我们还是有很大的机会拿下这座村庄的,一旦我们拿下了这座村庄,整个的局面就都被打开了。”奥尔森继续说道。 “您说的有道理。这次战斗的事情,就指望您了。”阿基诺想了想,这样回答道。 此后的几天里,又有不少的车队将更多的物资运进了蒋老板的蒋家庄。 陆晨的骑兵也被调到了蒋家庄附近的小李庄。这是李老板拿下的第二个庄子,在蒋家庄北边大约五六里远的地方。 “有个拿了我们的钱的泰西人告诉我们,说那些土人那边有一支雇佣军,都是泰西人构成的,他们的手里有可以用来攻击我们的庄子的大炮。都是些六寸炮,比蒋家庄的民团们手里的三磅炮要大一些。威力嘛,虽然不能和我们的六磅炮比,但是也足以打垮蒋家庄的外墙了。”依照郑森给模范军定下的规矩,陆晨开始向他的士兵们传达战前的形势,以及他们对战况的分析和决断当然,该保密的还是要保密的,在郑森看来,这样做能大大的增加底层战士和指挥人员的主观能动性。 “蒋家庄的外墙不是加固过了吗?”一排长张劲松问道。 “大部分的外墙都经过了加固,但是因为时间的原因,更主要的是因为钱的原因,还有一段没有加固,依旧是原有的围墙。而且在加固围墙的时候,土人们还没有大炮,所以他们在加固外墙的时候,也就没有怎么考虑防御炮击的问题,只是把围墙加厚加高了一些而已。你知道,只要墙还是笔直的,简单的加厚加高并不能增加它对炮击的防御力。”陆晨解释说。 “连长,那我们的任务是什么?”另一个军士问道。 “老高,我们的任务就是在合适的时机,攻击,并缴获或者摧毁那些雇佣兵手里的大炮。”陆晨说,“我们也得到了一些情报,土人这段时间也在集中力量。上面推断,土人如果想要动手的话,蒋家庄大概是他们最想拿下的目标。你们看”陆晨指着地图说,“你们看,这里是道路,因为河流和山林的原因,到达这边的几个庄子的大路都必须从蒋家庄经过,一旦那些土人夺回了蒋家庄,我们和那边的连接就被切断了。当然,通往那边的小路还是有的,但是小路毕竟是小路。到那时候,那边的几个庄子的安全就会大受影响。所以,上面认为,他们多半是想要对蒋家庄动手。” “好像那些民团也打算对土人动手了吧?”老高也问道。 “那当然,他们养了那么多的团练,买了那么多的枪炮,如果不能抢些土地,那不是白花钱了吗?民团们也盯着这边的几个土著寨子。你们看,如果拿下这个寨子,这边的土著就同样会被分割开来。所以,上面的家伙们打算对这个寨子动手。后天一早,民团就将从蒋家庄和大李庄出发,去攻击这个庄子。” “如果我是土人,我就会等他们去攻击那个寨子了,就趁机去打蒋家庄。”张劲松说。 “这也是上面的那些家伙担心的。所以他们就把这样的一个任务交给了我们。当然,我们的存在,那些土著也知道。这瞒不过他们。”陆晨说。 “只不过他们不知道我们是正规的骑兵,多半还以为我们是和民团骑兵一样的完全的骑马团练呢。”张劲松笑道。 在陆晨他们来到吕宋之前,当地的华人就开始自己组织骑兵,用于快速增援之类的事情了。而这些民团骑兵就是真正的纯粹的骑马步兵了,他们都没有接受过多少骑术训练,根本就不具备骑马战斗的能力。 “这倒是一个可以利用的地方。”老高说,“说不定,我们可以直接就冲上去呢。” “直接冲,你不怕死?”张劲松问道。 “就那帮子土著,用的又是火绳枪,他们玩不好的。”老高说。 “还有那些佣兵呢。” “那就先假冲锋,引诱他们乱开枪。我听说鞑子就是这样对付我大明的火枪的。我大明的傻瓜们总是在太远的距离上就开了枪,然后被鞑子趁机冲上来砍死。说不定我们也能用这招对付那些家伙。”老高说。 “你以为那些泰西人也和我大明的官军一个德行?要我说,还是先向民团骑兵一样下马射击。然后再” 天刚刚亮,蒋家庄的大门就打开了,好几百个团练抗着枪从蒋家庄走了出来,在他们身后还有几个骑马的骑兵这是华人团练的通讯兵,紧接着又有好几匹马,一匹接着一匹的出来了,每一匹马的后面都拖着一门小小的三磅炮。 “一c二c三c十二!一共十二门!”雅克布躲在一块大石头后面,远远地望着那些华人团练,同时帮着指头数着华人团练们携带的大炮的数量。雅克布将两只手上的而手指头都用上了,然后有加上了两个脚指头,才总算是把大炮的数量弄清楚了。他又细细的重新数了一遍。这时候那些华人已经开始向着东边出发了,他看了看华人们前进的方向,然后转过身,沿着一条小路飞奔而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百三十八章,雇佣兵(3) 在相对平静的那段时间里,蒋家庄加厚了围墙,而它附近的几个土著寨子更是如此。因为知道华人的手里有三磅炮,加上土著并不缺乏人手,所以他们的围墙加固工作甚至做得比蒋家庄更好。 在华人团练们到达瓦努寨附近的时候,早已得到了消息的土著已经退进了寨子,准备死守。在此之前,即使有一定的数量优势,但是在野战中,土著们都吃了亏。所以如今他们除非有非常大的兵力优势,否则就会尽量避免和华人进行野战。 “我就知道那些土著只敢躲在寨子里面。”曾阿牛对新加入进来的几个团练说,“那些土人单个上还有那么点能耐,但要和我们排开阵势野战,我们一个能打他们五个!” “牛哥,他们都躲在寨子里,我们怎么打?”一个新加入的团练问道。 “当然是先用大炮吧寨墙轰开,然后再杀进去!嗯,你们都记得进去之后的队形怎么摆了吧?”曾阿牛问道。 曾阿牛如今已经是战斗小队的队长了,手下带着四个兵,其中有两个刚从大明那边过来没多久,还没有来得及学好射击的新兵,不过在战斗小队中,这两个新手也不用开枪,甚至于,他们的手中也根本就没枪。他们在战斗中的任务只是端着大盾牌走在前面,为后面的人挡住可能出现的毒箭,或者暂时挡住拿着弯刀猛扑上来的土著武士。有了这两张大盾牌,后面的三个人就可以相对安全的发挥火枪的威力了。 当然,这大盾牌是挡不住火枪的,无论是曾阿牛手上的燧发枪还是那些土著从西班牙人那里拿到的火绳枪,都可以轻而易举的击穿这些盾牌,并杀伤那些举着盾牌的人。不过,无论式燧发枪还是火绳枪,装弹的速度都是非常慢的。在那些土著开枪击倒了盾牌手之后,曾阿牛他们就有机会开枪打死那些土著抢手,或者直接用刺刀解决他们西班牙人给土著们的火绳枪可是没办法安装刺刀的。 这时候,炮兵们已经将三磅炮架好,并且开始了第一轮的试射。 因为在这次出击的炮队中缺乏懂得如何利用数学方法测距的指挥官和有经验的炮手,所以团练们的炮打得并不准,第一轮射击中一共有三门炮开了火,但是却连一发都没有命中,所有的炮弹都越过了寨墙,不知道打到哪里去了。 军官们叫骂了起来,炮兵们也开始忙不迭的降低炮口的仰角,又忙活了半天,才再次开炮试射,结果,炮弹又都落在了距离寨墙还有二十多步远的地方,而且因为那些土著早就有准备,他们将围墙附近的土地都翻过一遍,让那些土都变得很松软。所以落在地上的炮弹一头就扎进了土里面,也没能形成跳弹。 炮兵们又忙忙碌碌的开始调整火炮的仰角,曾阿牛开始百无聊赖的向着对面的寨墙张望。他发现瓦努寨的寨墙好像有点特别。 “阿龙,你眼睛好,你看看他们的寨墙是不是好像不太直呀?”曾阿牛拍了拍手下的那个盾牌手道。 那个阿龙也睁大了眼睛朝着寨墙的方向看了看,然后说:“好像他们的寨墙真的不是直的,而是像马尼拉的城堡一样是个大斜坡的样子。” 在火炮大量出现在战场上之后,垂直的城墙就开始变的过时了,因为它很容易在遭到炮击的时候大段的垮塌。为了增强城墙抵抗炮击的能力,这个时代的最新式的城墙都已经普遍的开始降低高度,并增加坡度和厚度了。 “好在他们还没来得及在在墙外面加上几堵墙,把它改造成一座棱堡。”曾阿牛想起了教官给自己讲过的,关于马尼拉的一些知识,忍不住冒出了这样的一句。 这时候,炮声又响了起来,然后曾阿牛就看到在对面的寨墙上腾起了一点白色的尘土。他知道这说明,这枚炮弹击中了寨墙。 依照以前的经验,土人的寨墙在被炮弹击中后,很快就会垮塌下来。但是这一次,情况明显的不同了,炮弹打上去之后,城墙依旧岿然不动。“只打出了一个小坑而已。像这样的话,要想用炮弹把寨墙打垮,可真不知道需要多少炮弹。”炮兵指挥官李波放下望远镜,摇了摇头说。以前一向无可抵挡的大炮,在瓦努寨的寨墙面前受挫了。 “可惜依据条约,我们不能拥有超过三磅的火炮。”另一个指挥官也感叹道,“要不然,我们弄一门二十四磅炮过来,我就不信,这堵墙还顶得住。” “我们将所有的火炮集中起来,轰击一个位置,看看效果如何。”李波说。 炮击持续了大半个时辰,但是瓦努寨的寨墙依旧没有出现大面积的坍塌。 时间已经是中午了,李波然火炮停止射击,显然这样的射击只是在浪费生铁和火药而已。如果想要攻下这座寨子,他们就需要想出新的办法来。 在午餐的时候,负责这次进攻行动的李昌盛李老板的二儿子将几个军官叫到一起,开始讨论该如何攻克这座寨子了。 “那些土著也有火枪,而且有寨墙保护,如果硬冲的话,我怕我们的损失会非常大。大家有什么想法没有?”李昌盛问道。 “少东家,我听说书的故事里面,遇到了攻不下来的坚城的时候,它们经常会挖开河堤,用水来淹没城池的。”一个军官说。 “可惜他们的这座寨子地势不低,而且旁边的这条河的水面比地面低不少,哪里有什么河堤?又怎么可能淹没城池?”另一个军官反驳说。 “那要不我们围着它们的寨子,建起一片围栏,壕沟,把他们彻底围死,几个月之后,大概我们就可以直接去给那些土著受尸了。” “建长壕围几个月?你知道那要花多少钱?而且那些土人现在已经抱成团了,他们肯定会派出增援的。到时候内外夹攻,说不准,我们要吃大亏的。” 就在讨论得激烈的时候,突然有传令兵进到了帐篷里,向着几个军官报告道:“蒋家庄点起烽火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百三十九章,雇佣兵(4) 几个人听了,便都出了军帐,往那边望去,只见一股浓烟正笔直笔直的升了起来,却正是蒋家庄的方向。李昌盛见了,只是微微一笑道:“果然不出童先生所料,那些土人果然去袭击我们的蒋家庄去了。” “李头领,可要让兄弟们回援?”一个军官问道。 “不用,蒋家庄那里有童先生他们在,是那么好打的?不用急的。传令下去,告诉大家,这真是我们的计策,让大家不要担心。然后让大家准备好撤退。明天一早,我们先撤一段,我估计这寨子里的土人,还有那些给他们出主意的西班牙人都不会让我们就这样退走的。他们肯定会出来追击我们,好拖住我们。给那边赢得时间。到时候,我们就”李昌盛笑道。 “我们就杀个回马枪,在寨子外面打垮那些土著,然后顺手把寨子拿下来。”一个军官说。 天已经快黑了,阿基诺站在河岸边的土丘上,眺望着不远处的蒋家庄,这座庄子,原本是属于阿基诺的家族的,庄子的原主人是阿基诺的一位叫做阿奎纳多的堂兄的,后来那些华人声称他在西班牙屠华的时候,掠夺了华人很多的财富,并提出了一个天价的赔偿要求,然后阿奎纳多的寨子就变成了蒋家庄,而他本人的尸体则在村口的旗杆上挂了好几天。 在夕阳的余晖下,阿基诺注意到,蒋家庄的围墙明显的被加厚也加高了,不过寨墙依旧是笔直笔直的。这说明,那些华人一点都没有考虑到如何和有大炮的对手对抗的问题。阿基诺知道,为了防备西班牙人,更靠近马尼拉一些的那些华人村寨的寨墙都已经被改建成了厚实而低矮的棱堡模样。但是在蒋家庄,华人们显然过于的轻敌了。 “他们不知道我们的手里有着这样强大的火炮呀。这样的城墙,只怕只需要命中几发炮弹,就会出现大面积的垮塌吧?”阿基诺一边踌躇满志的这样想着,一边转过头去看着那些正在几头牛的拖曳下缓慢前进的那四门6磅炮。 这几门青铜炮都是最老式的六磅炮,什么锻造钻孔,什么双层炮管,什么缓速火药之类的技术自然是都没有的,所以就重量而言,它们要比模范军的6磅炮重不少,运输起来自然不方便。阿基诺的手中没有什么马匹,而西班牙人也舍不得将宝贵的马匹交给那些不专业的雇佣兵,所以拖曳大炮的事情就完全要靠水牛了。 蒋家庄近处都是水田,大炮发起的位置只能放在较远的地方,这当然也会增加命中的难度,而且那些华人并没有一味的死守。在发现了他们的队伍之后,那些华人立刻就点起了烽火,派出了通讯骑兵奔向其他据点,并且还派出了他们的骑马步兵对土著以及雇佣军们发起了一轮又一轮的骚扰性的攻击。他们骑着矮小的蒙古马,迅速的机动到侧翼,然后向那些还没能配备上火绳枪的土著的发起攻击火枪什么的,西班牙人并不能在马尼拉大量生产,更多的要靠从欧洲运来,所以数量很有限。很多的土著手里还是只有冷兵器。。 为了对付这些骑马步兵的骚扰,阿基诺只能将自己的那些火枪兵不断地从前面调到后面,从左边调到右边。然而,每当阿基诺的火枪兵一出现,那些华人的骑马步兵就会立即停止射击,上马,然后利用马匹的速度,迅速的再换一个位置,再次发起骚扰袭击。结果阿基诺的火枪兵完全疲于奔命,而那些只装备了冷兵器的炮灰部队更是惊慌不已,士气低迷。 而这样的骚扰,也使得整个部队的前进速度和进攻准备都大受影响。一直弄到下午,炮队才勉强到位,只是这时候天色却也已经暗了下来,显然连夜发动攻击并不现实,在黑夜中,火炮根本就无法有效的攻击远处的目标。所以,雇佣军和土著们都开始安营扎寨了。而大炮自然也来不及被部署到能够够得到寨墙的发射阵地上去了。 高贵的白种人的雇佣军的军帐自然是要安置在相对安全,不太容易受到袭扰的地方,以保证他们能睡个好觉,明天能以饱满的精神投入到战斗中去。所以他们被安排在中间的位置上,而那些土著则被安排在四周。 当天晚上,华人团练又向着土著们发起了一些骚扰性质的进攻,他们在夜色的掩护下,用毛驴将几个木箱子搬到了土著的阵地附近,然后几个人自己拖着这些木箱子,用匍匐前进的姿态将这些木箱子拖到了距离土著们的营地不过三十来步的地方。 木箱里的东西其实很简单,不过是一些当地华人自制的一窝蜂火箭。这些火箭其实就是在一般的箭杆子上绑了一个冲天炮。有些火箭上还被绑上了一个小哨子,在飞行的时候能够发出啸叫声。 这样的玩意儿结构不对称,空气动力学特征一塌糊涂,所以射程和精度什么的自然就不会太好,而这次,为了增加效能,团练们又在一窝蜂火箭的前面绑上了一些浸透了火油的棉花,打算利用它们来放放火。这样一来,这些火箭的射程,精度什么的就更成问题了。 一个团练小心的打开了木箱的盖子,将这盖子翻过来撑在地上,正好就让木箱有了个斜向上方的角度。他将木箱对准了土著营地的方向,然后打开了木箱底部的盖子,露出了捆在一起的导火线。 他转头看了看其他的两个人,借助微微的月光,他看到他们也都掏出了导火线。于是这个团练点了点头,摸出了火镰,开始点火。 敲击火镰的声音其实并不大,但是在夜晚却能传得很远,土著们在军营的围墙处,也有值班守夜的人,听到了这声音,自然起了注意,便大喝道:“什么人?” 那几个团练却并不理他,只是继续敲击火镰,火光闪动中,三个木箱中的导火线就都被点燃了。 借助这一闪一闪的火光,那个守夜人也已经看到了那几个华人团练,只是他还没来得及做出什么有意义的反应,几个华人就直接向后跑入了黑暗中,然后他就看到一连串的火蛇从那地方冒了出来,向着自己这边射了过来。 没一个木箱中都有一百二十支火箭,就像前面提到的那样,这些火箭在射出之后,立马就开始了布朗运动,有的向前飞,有的突然转了个方向,横着飞了过去,更有一些火箭干脆在飞出去之后,来了个一百八十度的转向,直接朝着后面射了过去。 不过这些火箭距离营地毕竟只有三十来步远,所以大部分还是射向了土著们的营地。靠着火药的推动,这些火箭如果不玩布朗运动的话,足足可以射出一百五十步远。当然,团练们给它加上了带火油的棉团,这必然会导致射程下降。 这些火箭先斜飞到空中,然后在火药耗尽后,顶部的沾着火油的棉团就被点燃了,接着数百枚火箭就像火雨一样的洒落了下来。在这个时候,精度不足带来的布朗运动反倒是起到了好的作用,这些火箭覆盖的范围相当大,将老大一块区域都覆盖了。 这些从天上坠落下来的火箭的杀伤力其实很有限,即使被射中了,只要不是被击中要害,多半也是死不了人的。只是这些火箭落在了帐篷什么的上面,就很容易引起火灾,于是整个的营地顿时因此乱成了一团。 混乱一出现,奥尔森立刻就让雇佣军们进入了戒备状态对于外面的那些土著,他可真的没有太多的信心。如果华人们趁着这个机会发起更多的袭击,说不定就会出现什么幺蛾子。不过也许是因为夜间作战大家都难以把握,也许是因为华人那边也没想到,这些火箭能造成这样的效果,所以这天晚上,华人们并没有发起更多的攻击。 因为夜晚的混乱,所以第二天直到快中午的时候,阿基诺的军队才做好了攻击的准备。雇佣兵们的四门大炮首先被推了出来,开始向着蒋家庄开火。 在经过了两轮试射之后,炮弹开始准确的命中了寨墙。果然,近乎垂直的寨墙虽然被加厚了不少,但还是很难挡住炮弹的攻击。几乎每一发炮弹落下,都能让弹着点上面的墙体发生或大或小的坍塌。在经过了一个中午的炮击之后,蒋家庄的寨墙上已经被打开了两处缺口。阿基诺指挥着手下,向着这两处缺口也发起了两轮攻击。只是因为这两处缺口都不大,阿基诺的人的人数优势自然也就施展不开,结果被早就在缺口后面做好了准备的团丁们几轮齐射,打死了了几十人,然后就败退下去了。 阿基诺之所以急于发起攻击,很大程度上是因为看着那些雇佣兵不停的开炮,不停的消耗火药而感到心疼了。火药只能从西班牙人那里买,而西班牙人那里的火药可不便宜。不过这个时候,他也只能咬咬牙吩咐道:“只管开炮,多打几个缺口出来,我就不信他们每一个缺口都能守得住!”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百十四章,雇佣兵(5) 雇佣兵们使用的六磅青铜炮是属于老式的铸造火炮,为了保证开炮时候的安全,炮管壁也很厚,这也导致这种火炮的炮管散热速度相对较慢,除了开始的几炮之外,此后几乎每开一炮都要等好一阵子,才能开第二炮。不过随着炮击的继续,蒋家庄的寨墙坍塌的地方也越来越多了。不过庄子里的人也冒着炮火,不断的用准备好的沙袋将崩塌的地方堵了起来。 王大力就在干着背沙袋的活。王大力在法律上已经有一支属于自己的燧发枪了。依照协议,每个成年华人都只能拥有一支步枪,因为装填速度的问题,在防御战中每个射手拥有多支步枪更能保证火力。所以,任何一个华人,只要一进入农庄,庄主们就会立刻和他们签订一个无息借款的合同,借钱给他们,并立刻以他们的名义买下一批枪支。然后再由他们自愿的将枪支借给农庄使用但因为到这边的时间短,王大力还没来得及学会如何用火枪。所以他的那条燧发枪自然是交给了其他会打枪的人用。 王大力对这个安排并没有什么不满,在他看来,这也意味着他不用直接上战场。虽然在前面开枪的人,能拿到更多的赏金,但是,王大力觉得,还是老老实实的干农活更踏实。然而,万万没想到的是,没有枪的他,却被安排上了背沙袋填缺口的差事。 战斗开始后,王大力就和其他的一些新来的移民一起,躲在距离寨墙十来步的沙袋堆旁边待命。这个位置是一个相当安全的位置,如果土人的炮弹打高了,越过了寨墙,那么这炮弹也不可能在这么近的距离内坠落下来,威胁到他们,而打在寨墙上的炮弹,即使打垮了寨墙,在打垮寨墙之后,也不可能有剩余的力量来威胁他们了。 “救苦救难观世音菩萨保佑,贼人的炮打不准!”王大力默默的向观世音菩萨祈祷着。这时候,他突然听到砰的一声,然后他前面的寨墙猛地一抖,寨墙朝着他的那面上面腾起了一层灰土显然,寨墙被炮弹击中了。 “啊”王大力惊呼道,不过,寨墙虽然抖了一下,却并没有垮塌下来。 “菩萨保佑,寨墙没事!”王大力松了口气。 不过没过一会儿,第二发炮弹又命中了寨墙。寨墙上照例又掉下来不少的土,但还是顶住了没有垮。不过王大力注意到,寨墙上已经有了一条明显的裂缝,从墙头一直延伸到墙根。 “王兄弟,我们怕是要准备上了,这墙怕是顶不住了。”和王大力一起被分来堵城墙郭大路道。 “好像是团丁们先上吧?”另一个人说,“他们在前面打退打算趁机冲进来的敌人,我们负责冲上去堵破口,顺便把受伤的人抬回来。” 这时候有又一发炮弹落在了寨墙上,这一次,寨墙晃动了一下,终于垮下来了一截。 王大力听到从寨墙外面传来了欢呼声,然后是山呼海啸般的喊杀声。他的脸色苍白,几乎都站不稳了。这时候,寨墙上响起了一排枪声,那是团丁们在向着冲过来的土著开枪。 “快,快冲上去!把缺口填起来!”一个人将一个大沙袋一下子压在了王大力的肩膀上,然后向前轻轻一推,王大力就踉踉跄跄的跑了出去。 王大力稀里糊涂的跑了几步,就看到郭大路正扛着沙袋跑在前头,王大力便跟着他。到了缺口那里,王大力看见已经有几个团丁举着盾牌守在那里了,在这些举着盾牌的团丁后面,还有几个拿着燧发枪的团丁。 王大力看到郭大路将沙袋抛在了前面的一处地方,便也跟着将沙袋抛下,正要跑回去,却听到有人喊道:“你们将这人抬回去!” 王大力低头一看,却见不远处的瓦砾堆中,倒着一个人。那人的下半截身子还被一堆夯土压着,看他身上穿的衣服,应该是一个守寨墙的团丁,很可能是刚才寨墙倒塌的时候,掉下来的。那人躺在那里一动不动,也不知道是昏迷了还是死了。 这个时候,郭大路已经跑过去将压在那人腿上的一块夯土搬开了,王大力也赶忙过去帮忙。王大力探了探这人的鼻息,却还有气,便帮着将这人抬了起来,这时候那些团练们有打出了一个齐射,枪声吓得王大力浑身一哆嗦,差点就把抬着的这个人丢在了地上。 时间已经到了下午,攻击了快一天,双方都有些疲惫了。这时候,阿基诺突然发现,在他的侧面又出现了一队骑马步兵。这一阵子,已经陆陆续续的赶来了好几队骑马步兵了。 这倒也在他们的预料之内,他们都知道,为了快速增援,华人买了不少的马匹,组建了不少的骑马步兵。这些骑马步兵机动能力很强,有时候很少的兵力就能牵制大量的力量。不过骑马步兵一般不会携带火炮,所以攻坚能力始终是有限的。 阿基诺将手中的火绳枪兵都派到两翼去对付这些骑马步兵了。虽然对射起来,火绳枪是比不过那些骑马步兵手上的燧发枪的,但是阿基诺手下的人不值钱,所以交换起来,吃亏的绝对是华人。一般来说,这样布置之后,那些骑马步兵,一般也不会过来和他们硬拼,他们多半会利用骑马带来的机动优势,换个方向骚扰。 大约一个小时前,这些骑马步兵干脆后撤了好一段,和他们脱离了接触。这也容易理解,因为骚扰了这半天之后,想来他们的战马也有些疲劳了,所以他们需要后撤,然后让他们的战马休息一下。 这时候,这些骑马步兵的战马似乎已经缓过劲来了,所以这些骑马步兵又一次出现在了他们的侧翼。 “这些家伙,还有完没完了?还让不让人吃饭了!”一个叫做杜克的土著火枪兵抱怨道,如今也确实到了该吃饭的时候了。 一般来说,那些骑马步兵会在八十步外下马,然后列队,前进到七十步外,开枪射击一次,然后上马,再换个方向来这么一家伙。他们在七十步外射击,命中率自然不会太高,不过自己这边的还击也不会有多高的命中率那些华人可不太愿意死人。 果然,这些人果然在八十步左右的地方下了马,然后向前走了几步开始举枪,杜克也跟着举起了枪。如果是和一般的火枪兵对战,一般来说总应该努力后开枪,因为可以趁着敌人装弹药的时间逼近几步开火,从而大大的提高射击的命中率。所以在排队枪毙时代,后开枪往往会占便宜但是面对骑马步兵,这样的招数却没多少用,因为对方开枪后不会原地装弹,而是会直接上马,退出一段距离后再装弹。而徒步的步兵是不可能在这段时间里缩短和他们的距离的。所以,和他们在同样的距离开枪就是唯一的选择了。 双方在七十步的距离上完成了射击,都没能打倒多少人。那些骑马步兵果然又向后退,然后上了马。 杜克低下头开始给自己的火绳枪装子弹,他知道这些骑马步兵会先跑远,然后装弹,然后再换个地方再打一轮的。 杜克已经将火药倒进了枪管,抽出通条,正准备将火药压实,却听到身边的其他人发出了一片惊呼。他抬起头来,看到那些本来应该后退装弹的骑马步兵却突然骑在马上直接冲了过来! 七十步的距离,对于哪怕是蒙古马这样的速度不快的马匹来说,也只需要很短的时间,但是火绳枪的装弹却需要长得多的时间。如果是在欧洲,在面对一队这样的骑兵的时候,火枪兵们身边肯定还有其他的护卫部队,但是在这里,因为已经习惯了华人的骑兵只会远距离开枪,所以土著们根本就没想到他们会直接发起冲锋,甚至于就连他们的西班牙教官们也认定,华人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拥有一支能冲锋的骑兵。所以,这些火绳枪兵根本就没有得到什么像样的保护。 正在冲锋的骑兵们拔出了马刀,刀光在阳光下闪闪发亮。 杜克手上没有任何可以用来抵挡的武器,他手里的火绳枪来不及装弹,而且这东西也装不上刺刀,甚至于,他连一把防身的长匕首都没有,于是他立刻向着后面跑去。 奥尔森在看到那些骑兵上马拔出马刀开始冲锋的时候,就知道坏事了。他们缺乏对抗骑兵,哪怕是轻骑兵的训练,也缺乏对应的武器。在欧洲如果火枪不能配刺刀,那么在火枪兵中就会配上长枪兵保护,但是长枪兵对于队列的训练的要求很高,训练起来很费力,加上此前并没有对抗骑兵的压力,所以土著们大多都是刀盾或者是短矛。这种兵种对于结阵的要求不高,训练起来相对简单,但是并不适合用来对付骑兵。不过此时,他除了将这些兵顶上去,却也没有其他更多的办法了。 然而,急于逃跑的火枪手却直接将准备接应他们的冷兵器部队的的队列冲乱了。而在他们身后,华人的骑兵已经冲上来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百四十一章,骑兵 作为骑兵连长,陆晨骑着马冲在最前面。其实,他的骑兵连在狼烟升起后不久就到了,但是一直都没有投入战斗,只是躲在附近的小树林后面,看着其他的骑马步兵发起一次又一次的袭扰,直到刚才,在那些骑马步兵退到小树林后面吃饭的时候,他的骑兵连才穿着和那些骑马步兵一样的衣着出现在战场上。 这样的做法果然让那些土著发生了误判,只把他们当成了一般的骑马步兵,给了他们一个突击的机会。 陆晨轻轻地一夹马腹,战马向前一窜,就已经追上了一个正在往回跑的火枪手。那个火枪手早就已经丢下了火枪,空着双手,只是向前猛跑,却不知道陆晨已经追到了他的后面。 陆晨右手的马刀像闪电般的斜劈了下去,直劈在这人的左肩上,借着马匹的冲击力,这一刀几乎将那个火枪手劈成了两半。 “我的刀法还是不够好。”陆晨顺手收回了马刀,刚才的这一刀,也反震得他的手腕有些疼。郑家的龙骑兵,在很大程度上是要当做负责追击的轻骑兵用的,所以配备的马刀也是更适合追砍敌人的轻骑兵式样的马刀。这种马刀相比胸甲骑兵的笔直的更强调冲击力和刺击的骑兵剑,有着相对更大一点的弧度,更适合劈砍,在劈砍的时候反震的力道也更小。而且在进行刀术训练的时候,刀术教官也不止一次的强调过,在攻击徒步逃跑的敌人的时候,因为双方的相对速度差别很大,在攻击的时候,只需要靠着马的速度,伸出刀去划一下就够了,像这样大力的劈砍,却是不对的,很容易震伤了手臂。 不过如今陆晨也顾不得这么多了,他的战马又追上一个奔逃的土著。轻轻地伸出马刀,将马刀放平,顺着战马冲击的势头,从那人身边一掠而过。 陆晨感到马刀的尖端似乎碰到了什么东西,不过他来不及转头看这一刀的战果,因为在前面还有更多的目标,动作稍微慢一点,就可能错过。 一百多个骑兵,直冲进奔逃的火枪手中,几乎一眨眼功夫,就干掉了好几十个火枪手,剩下的火枪手装进了刀盾兵的队列中,将那些刀盾兵撞得乱成一团。眼见骑兵直冲了过来,顿时慌了神,站在前面的一些刀盾兵也然不住转过头,朝着后面跑去。虽然那些骑兵还没冲上来,但那些土著的军阵却已经几乎崩溃了。 本来按照最开始的计划,陆晨的打算不过是冲上去把敌人的火枪兵砍掉一批,然后再拉开距离,下马用火枪欺负那些刀盾兵。但看到这样的状况,陆晨自然不会再依照原计划退开了,他做了个手势,让大家稍微放慢了一点速度,继续驱赶着那些溃兵,让他们撞垮后面的土著的队列,然后一队一队的席卷过去,最终彻底让土著军队失去控制。 那些土著的反应和陆晨估计的差不多,因为队形混乱,所以每次出现在陆晨等人的马前的刀盾兵都是零散的,面对着战马的撞击和几把马刀的攻击,几乎在一瞬间就被砍翻了。其余的刀盾兵也立刻转身,跑掉了武器,加入到了溃逃的队伍中。 一支军队,如果没有足够的组织度,就很容易陷入雪崩式的溃败中无法自拔。甚至很容易发生大部队被精锐的小部队彻底击溃的事情。比如在淝水之战中,前秦的数十万大军,就是在这样的雪崩中被不过数万人的东晋军队彻底击溃的。而在辽东,这样的故事也不断的在明军和八旗兵之间上演。虽然经过了一段时间的训练,但是土著军的组织度依旧不算太好。所以整个土著军队的混乱程度也越来越高了。 奥尔森站在一辆车上,望着前面的战斗,如今前面的局面已经失控了。 “该死的土著,真是些笨蛋!”奥尔森痛骂道。如今局面已经接近失控,他必须立刻做出决断了。 “将大炮转过来!”奥尔森大喊道,“装霰弹,对着那边!不管是谁,只要靠近,就开炮,不能让那些该死的土著冲乱了我们的队列!詹姆斯,你赶快把牛车拖到那边去,拦在那里!” 一群雇佣兵们赶忙将大炮掉过头来,小队长詹姆斯则将几辆大车赶到了土著和雇佣军之间。这几辆大车并不足以形成一道严密的屏障,但是有它们在前面挡一下,溃兵们就会很自然地向两边跑,就不至于直接冲散雇佣兵的队列。 詹姆斯刚刚将大车布置好,溃兵就冲过来了了。这时候,雇佣军的火枪手们也完成了列队,最好了射击准备。 “从大车两侧逃跑的不要管,有敢翻越大车朝我们这里跑的,就开枪射击!”奥尔森大声喊道,“第一排下蹲准备!” 溃兵们被大车一挡,大部分的人就都转向两边,但是大车排列得并不密,两辆大车之间只是栓了两根绳子,所以还是有不少人从两辆大车之间钻了过来,朝着雇佣兵的阵地跑了过来。 “第一排准备!”奥尔森高高的举起指挥刀,睁圆了眼睛,大声喝道。 那些溃兵越跑越近,还有更多的溃兵开始从绳子低下钻过来,或者直接从大车上面翻了过来,向着雇佣兵这边跑来。 奥尔森估计着距离,然后将指挥刀猛地劈了下来,同时喝道:“开火!” “砰!砰”第一排的雇佣兵开枪了,冲在最前面的十多个溃兵立刻被打翻在地。后面的一些溃兵被这一击吓了一跳,一下子站住了。但是更后面一点的溃兵却还没有明白过来,依旧涌了过来,和前面正在停步的那些溃兵撞在了一起。 “开炮!”奥尔森喝道。 两门大炮“轰”的一声开火了。数百枚霰弹横扫了过去,将挤在一起的那些溃兵都打翻在地,仅仅这一击,就放到了好几十人。 大炮的声音,以及杀伤威力远远地超过了火枪的齐射,它的震慑力更是远远超过火枪。所以,这一击之后,一些想要越过大车的溃兵也都缩了回去,只能沿着大车向着两边溃逃了。 不过这一炮也只管得了一下子功夫,因为后面更多的溃兵根本就没看清楚前面发生了什么,所以没过多久,就又有一些溃兵越过大车构成的封锁线,向着雇佣兵们的阵地跑了过来,然后就被雇佣兵们用火枪或者是大炮打倒在地,很快,在他们的阵地前,开始堆满了尸体。这些尸体到时起到了很好的警告作用,如今向着雇佣兵的阵地溃逃的溃兵已经很少了。不过,这并不意味着危机的结束。当溃兵们纷纷绕行之后,奥尔森终于有时间再关注一下如今的局面了。 华人的骑兵还在不断的追逐,驱赶着追杀着那些溃兵,而在蒋家庄里面的华人民兵也从寨子里出来了,他们排成了整齐的队列,端着燧发枪,正向着土著们逼近c开火。陷入混乱的土著几乎做不出什么有效的反抗,就被他们发射的子弹不断地打翻在地。如果不是因为庄子外面都是稻田,为了保持队形,这些华人民兵需要从满是淤泥的稻田里走过来,导致推进的速度大大减慢华人团练还没能掌握在战斗中纵队变横队这样的技术动作,只怕他们制造出来的伤亡会更大。 “队长,我们必须考虑撤退了。”詹姆斯对奥尔森说,“两翼的土著全都崩溃了,如果我们再不撤退,就会陷入包围的。” 奥尔森知道詹姆斯说的很有道理,但是撤退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在任何时候,敌前撤退都是一件非常高难度的事情,尤其是在本方基本上已经处于溃退的状态下。当然,如果仅仅只是要和那些土著比赛跑,奥尔森倒是比较有信心。雇佣兵吃得更好,训练状况也更好,这意味着在长跑中,他们肯定可以比那些土著跑得快。而有哪些跑得慢的土著挡在后面,那些华人也多半追不上自己。然而,该死的,那些华人有骑兵! 奥尔森在刚才看到了那些骑兵的冲锋,老实说,这些轻骑兵的技术水平还赶不上西班牙骑兵,但是他们毕竟是骑兵,是能够在马上劈砍溃逃的敌人的骑兵,而不是那些连马刀都没有的骑马步兵,他们能轻而易举的赶上任何只有两条腿的敌人,然后用马刀从后面狠狠的给他一家伙 当然,这些骑兵的数量有限,也就一百多人,在刚才的战斗中,他们虽然占尽上风,但是依旧折损了一些,如今的数量应该已经不到一百了,而且前面的战斗,也应该让他们很疲惫了砍人可是一件力气活。但他们依然是溃兵们最大的噩梦,尤其是雇佣兵都是欧洲人,人高马大的格外显眼,而且据说在那些华人那边,杀死,或者俘获一个欧洲雇佣兵,能够得到的奖金也要比杀死或者俘获一个土著高得多。所以奥尔森几乎敢肯定,一旦自己和雇佣兵也跟着一起溃逃,那那些骑兵,一定会抛下那些不值钱的土著,拼命追杀自己的。 但是,不撤退确实是不行了,再不撤退,雇佣兵们就会陷入重围,那就一个也跑不掉了。 “我们撤退吧!”奥尔森最后还是下达了这样的命令。和其他的雇佣兵不一样,他还有一匹马,一匹漂亮的安达卢西亚马。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百四十二章,谋划(1) 随着雇佣军的后撤,整个战斗的结局就不再有任何悬念了。就像奥尔森所知道的那样,撤退,尤其是敌前撤退,从来都是最为困难的作战行动之一。因为在撤退中,需要各支部队高度团结,高度相互配合,相互掩护。有的要赶紧撤,以便到后面准备新的阻击阵地,有的不能撤,需要先不顾伤亡,冒着被围歼的危险挡住敌人,而在这期间,他必须独自抵挡敌军大部队的攻击直到身后的队友做好了层层阻击的准备,再有组织后退。然而任何人处在这样的局面下,都容易产生诸如“我不需要跑得比敌人快,但必须跑得比队友快”,“死道友不死贫道”这类的念头。而且也都会担心会不会自己在这里拼命抵挡,其他人却趁机跑了。所以,没有足够的组织度,没有强大的战斗力,是干不好敌前撤退的。 土著军队的组织度是不足以支持这样的行动的,其实,他们对面的华人民团也没有这么高的组织度,就算是模范军,也不一定能做到在敌前有序撤退。事实上,在这个时代,整个世界上都没有几支军队有这样的组织度。 在溃退中组织度已经归零了的土著军自然不可能给雇佣军提供任何的掩护,而雇佣军也知道,如果跑慢了就一定会完蛋,所以也不可能有组织的且战且退,相反,对他们来说,最好的做法反而是尽可能的跑得比那些土著快,所以,在撤退中,雇佣军的组织度也很快就归了零。 一般来说,战斗中的损失大部分往往都发生在溃退的时候,尤其是在对方拥有一支轻骑兵的时候。这一战最终的结果是阿基诺的近五千人马,跑回去的不过数百人。而花了大价钱的雇佣军,因为遭到了对方骑兵部队的重点打击,跑回去的不过二十来人,而且他们还丢弃了所有的大炮和其他武器。 而在另一个战场是,依靠一个回马枪,李昌盛也打败了追出来的土著军队,并再次对瓦努寨发起了攻击。不过攻坚即使对于训练有素的正规军对来说,也是一个难题,对于华人民团来说就更是如此。所以,战局反倒是僵持了下来,直到蒋家庄之战中被缴获的四门6磅炮出现在了战场上之后,情况才开始发生了改变。 因为急于逃跑,雇佣军们在抛下大炮跑路之前并没有花时间来破坏这些大炮。所以这些大炮完整的落入了华人手中。事实上,这四门炮的威力虽然明显的大于那些三磅炮,但在面对瓦努寨的有相当的坡度的,相对低矮的寨墙的时候,也不见得特别好用。不过这些火炮的出现对土著们的士气的打击却非常大。它们证实了,在另一边的战场上,土著军遭到了重创的传闻。 而且此后华人们开始围着寨子挖长壕的做法更是让寨子里的守军乱成了一团。寨子里的存粮有限,要是被长期围困,结果可想而知。所以,在一个没有月亮的晚上,寨子里的土著们趁着长壕还没有完成,就赶紧跑了。 瓦努寨的失守使得土著的局面进一步恶化,华人民团趁势进攻,又连续夺去了五个村庄,将马尼拉附近最为肥沃和土地基本上控制在了自己的手中。 阿奎拉总督终于等到了他的继任者,因为此前的失败,他理所当然的失去了马尼拉总督的位置,如今国内派出的新的总督,终于赶到了马尼拉,跟着他一起过来的,还有一支新的舰队。显然,虽然如今欧洲的局面非常麻烦,但是考虑到菲律宾的重要地位,趁着英国人国内发生内乱的机会,西班牙还是为保住它做出了尽可能的努力。 这支舰队由四条巡防舰和两条重达一千多吨的战列舰组成。虽然数量不算太大,但船只的状态都不错,都是比较新的新船。两条战列舰在吨位上虽然都不如奋进号,但是装备的火炮数量却更多。当然,付出的代价就是航速和抗打击能力都不如奋进号所以,在面对奋进号这样的怪物的时候,也不至于完全没有还手之力了。 “阿奎拉先生,您马上就要回国了,我想您在这个时候,一定有一些忠告给我吧。”在送别阿奎拉总督的晚会上,新任的总督弗朗哥这样对阿奎拉说。 阿奎拉虽然因为战败被罢免,但是在西班牙国内,阿奎拉所属的派别却在国内占据了优势。所以被派来接替他的弗朗哥在政治上和阿奎拉是属于同一个派系的,甚至于他本人和阿奎拉还有一些亲属关系。 “啊,弗朗哥。我该说的已经跟你说过不止一次了。”阿奎拉叹息道,“总之,就是对中国人提高警惕,尽可能和他们维持和平,但也要随时准备和他们开战。弗朗哥,你带来了一只强大的舰队,这很好。但是这支舰队的到来并没能真正改变海上的力量对比。如今在海上,力量对比依旧是对我们不利的。我的兄弟,你不要激动,我知道你带来了两条强大的战列舰,但是你要知道,远东的海战和欧洲是不一样的。在远东,我们的对手拥有更适合袭击航线的军舰。而他们本身,却没有太多的航线需要保护” “怎么会这样呢?难道他们不依赖于和欧洲的贸易吗?”弗朗哥问道。 “整个的大明帝国,对于贸易的依赖性很小。不过具体到我们的对手,他们对于贸易的依存度倒是很高。只是在他们和欧洲之间的贸易线上,跑着的不是我们的商船,就是荷兰人或者是葡萄牙人的商船。所以如果我们要切断这条贸易线路,那就意味着我们要同时和中国人c荷兰人开战。我们的力量很难做到这一点。你知道巴达维亚的防御做得不错,即使有两条战列舰,我们也很难迅速的拿下它。而英国的内乱,让荷兰人能调到远东的力量也比我们更多。当然,他们还有一条和日本的贸易线路,这条贸易线路对他们来说也很重要,而且在这条线路上跑的都是他们的船。但是日本在北方,在这条航线上,我们没有任何基地,要切断这条线路,我们要航行上千海里,中途除了某些无人岛上的淡水之外,我们得不到任何其他的补给,也没有任何可以停靠的码头。该死的,那些中国人却能在荷兰人那里得到补给,而且我知道,他们最近在南方一些的某个地方建设了一个新的港口。另外,你也知道,马尼拉的码头并没有维修战列舰的能力。这实际上也意味着,在远东,战列舰几乎成了一次性的军舰,一旦受损,就很难恢复战斗力。而敌人的舰艇在航速上都优于我们的战列舰。我们很难在海战中击沉对手。也许第一次海战中,我们还占有上风,我们的战列舰以轻伤为代价,重创了他们,但是最多一个月,那些被重创的中舰就会再次出现在海上,而我们的战列舰的轻伤却都还没好呢。在这样的情况下,经过几次战斗,海上的优势就会不可避免的落到他们的手中。而要切断他们和日本的航线,就自然更不可能了。” “我的兄弟,如今马尼拉的局面让我非常担忧。”阿奎拉喝了口酒润了润喉咙接着说,“如今马尼拉城外的那些中国人占据了大片的肥沃的土地,而且不断地建起堡垒。他们的人数越来越多,而且每个人的手中都有枪支。这使得我们几乎很难把他们怎么样了。而已他们为依托,那些中国人也就有了长时间围攻马尼拉的可能。在这段时间里,我尽可能的加强了马尼拉的防御,而且努力的支持土著和中国人对抗,不过,那些土著毕竟是土著而且他们也不可靠。我的兄弟,如果说,我还有什么建议的话,我想也许有这么几条” “阿奎拉先生,您说吧。”弗朗哥说道。 阿奎拉点点头说:“首先,我们的士兵的装备必须要加以更换。你知道,我们的士兵还在用着老式的火绳枪。是的,即使在欧洲,大多数国家的军队也还是在用火绳枪。但是在远东,情况已经不同了。在如今,虽然大多数的远东国家还都在用纯粹的冷兵器,但是我们的对手,中国郑家那边却早已是全部使用燧发枪了,甚至于就连马尼拉城外的那些华人,他们手中也都是清一色的燧发枪!真见鬼,这些华人平民,手中的武器甚至比我们的军队手中的都好。燧发枪对于火绳枪的优势你也是知道的,所以,如果国内还想保住马尼拉,就必须尽快给马尼拉装备燧发枪。此外,战争一旦爆发,马尼拉的防御工事倒是足够坚固,但是马尼拉的驻军人数却不太够。尤其是在面对一个人力资源丰富的对手的时候。此外,在远东,高航速的袭击舰也许比强大的战列舰更重要,而一个能制造这样的军舰,并对战列舰进行修理包养的船厂也非常重要。这都需要国内的大力支持。你可以把这写要求写在信件里,我很乐意帮您带过去。” “可是这需要很多钱,国内未必愿意拿出这么多钱来。”弗朗哥说。 “如果他们不愿意拿出这些钱,那就意味着可能损失更多的钱。”阿奎拉回答道。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百四十三章,谋划(2) “归根到底,还是我们在远东的人太少!”阿奎拉最后用这样的一句话结束了和弗朗哥的交谈。毕竟如今马尼拉的事情已经不是他需要继续考虑的了。 一天之后,阿奎拉搭乘了一条巡航舰前往墨西哥,他将取道墨西哥回欧洲去。相比向西绕过整个的非洲大陆,包括风浪汹涌和好望角的航线,从这条路走,倒更方便一些。 时间过得很快,一转眼就到了1641年的三月。乘着信风,又有几条西班牙船只来到了马尼拉,紧接着在马尼拉的郑家探子很快就发现西班牙人开始在马尼拉炮台附近挖掘新的船坞。 只不过这个时候,郑森却没有空闲去管这件事情,因为他接到了郑芝龙要求他立刻回安平议事的命令。 “黄台吉这不过是大凌河之战围点打援的故技。贸然出兵,不但保不住锦州,我估计就是洪督师的十余万大军也未必能有个什么好结果。”坐在飞燕号的船舱里,郑森看孔璋已经看完了手里的书信,便对他这样说。 “大木,若果你来指挥,这一仗你打算怎么打?”孔璋问道。 郑森听了笑道:“我也不是谦虚,你说我区区一个廪生,如何能统帅九位总兵麾下的十余万骄兵悍将?您还是另请高明吧。” “又不是真的让你上,只说如果你是洪督师,你如何打?”孔璋睁大了眼睛,对郑森的推脱之辞显然不太满意。 “半圭兄,我要真是洪督师,这会儿估计真要愁死了。难呀!”郑森长长的叹了口气道,“你看,洪督师手中如今虽然有九位总兵,十五万大军,但其中真能打的却并没有多少。就是这能打的里面,洪督师真正能指挥得动的,怕也只有他的那几个旧部。其余多是挟持私虑,拈轻怕重之徒。正所谓军合力不齐,如何打得过鞑子。单单就军事上来讲,当下之计,首先是拖延,最好能先拖到四五月份之后,沿海海冰都化了,同时粮食也准备好了,然后将这十余万大军集中成一团,沿着海岸缓缓推进。如今我大明在陆地上虽然不太打得过鞑子,但在海上,还是占优势的。家叔这次也在九总兵之列。家叔虽然善战,但在陆战中,对上鞑子,却还是吃了亏的。若是大军沿海行进,与海上相互掩护,至少粮草什么的有保障得多。这样缓缓推进到锦州,然后再选一处海岛或是半岛,以为屯粮之所,派兵守好。又建起码头,以为退路,然后再缓图进取。鞑子人少,慢慢的对着死人,他们耗不起。说不得就能解围。只是,这计划说起来是一回事,真的干起来,却又是一回事,多半还是没有什么卵的用的。” 孔璋听了,奇道:“我听大木你的计划,虽然颇有点畏敌如虎的味道,但是想想应该还是可行的,怎么会没有什么用呢?” “我能想到的,洪督师多半都能想到,只是有些事情,却不是洪督师能控制的。而这个计划,有一个最大的问题,却是洪督师也无法解决的。”郑森摇摇头道。 “什么问题?”孔璋赶忙问。 “没啥,就是朝廷没钱罢了。”郑森摊开双手笑道。 这次郑芝龙召郑森回去,最主要的事情还就和即将开始的松山之战有关。在原本的历史上,我大明就是在松山这一场赌国运的大战战中,断送掉了最后的有点战斗力的部队,从而断送了大明近三百年的国运。在这个时空里,这一战照样发生了,在去年晚些时候,黄台吉就像历史上一样包围了锦州,从而揭开了松山之战的序幕。 不过在这个时空里,有些事情和松山之战还是有所不同的。比如说在历史上的八总兵十三万大军变成了九总兵十五万大军。其中又多了郑森的二叔郑芝虎这么个总兵。 郑芝虎如今担任着登州水师总兵,手下乱七八糟的船只水手什么的加在一起,也差不多有一万多人。这些年来,我大明军队被建胬各种花样吊打,只有郑芝虎的队伍,倒是时不时的可以出去欺负一下建胬的渔民其实主要都是朝鲜人。虽然在上次建胬破关的战斗中,郑芝虎的兵在岸上也被建胬吊打了,但是这也证明了郑芝虎“敢战”,在我大明的将领中,这已经是非常难得的品质了。再加上郑芝虎和洪承畴是老乡,郑家和洪家的关系也很密切,这些年来,在北方的很多买卖,也扯过洪承畴的虎皮。所以当洪承畴受命去救锦州的时候,就拉上了郑芝虎。在洪承畴看来,除了他的那些老部下,比如曹变蛟等人之外,郑芝虎也算是可靠一点的力量了至少和以善于坑人著称的关宁军相比是这样。 郑芝龙知道,这一战非同小可,在得到消息后,就赶紧派人去把郑森召回来商议此事。 “爹爹,这一战我大明兵将不过十五万,建胬那边多半要发倾国之兵,怕也有十来万人。我大明的十五万人,要是打的过十万建胬,这建胬早就该被灭了。这一战怕是多半不行。不过二叔那边倒是不用太担心。我想洪督师之所以要带上二叔,多半也是准备用二叔的水军来转运粮草什么的,并没打算让二叔带人打头阵。二叔只要时刻和船队待在一起,就绝对不会有什么危险。爹爹要是还不放心,还可以从济州岛调一千人的模范军去给二叔当卫队,这样就更万无一失了。”面对郑芝龙的问题,郑森想了想这样回答说。 “不行,这模范军不能给你二叔指挥。”郑芝龙却摇了摇头,“你二叔这人,就是个人来疯,从来都是个惹祸精,又从来吃不得亏。他上次在鞑子那里吃了点亏,一直耿耿于怀,总想着报复。他手上要是有了一千多人的模范军,天知道能弄出什么乱子来。再说你二叔是个实在人,不像其他的那些家伙那么奸猾。如今这军中,奸猾的家伙实在是不少。关宁军的那帮子家伙不说了,那是出了名的。还有那个王朴,也是个奸猾的家伙。你二叔和这些人一起,保不住就要吃亏嗯,阿森,最近台湾没什么大事吧?” 听到这一问,郑森知道,自己的这个老爹大概是想要把自己派过去给二叔帮忙,便回答道:“最近也就是有一款全新的火枪,还有一款钢炮在试验,除此之外,台湾也没有太多的事情。不过爹爹,西班牙人在吕宋那边倒是有些动作。” 西班牙人的动作,郑芝龙也是知道的。 “西班牙人如今在建船厂,看规模也不算小,你觉得他们在想什么呢?”郑芝龙问道。 “爹爹,今年西班牙人从欧洲又派了一支舰队过来,其中还有两条二等战舰,单论大炮,这军舰上的大炮比我们的还多不少。不过西班牙人也明白,他们没有快速维修这样的级别的军舰的能力,真要打起来,他们的那两条战舰也就是用一次就大半年没法用的货。靠这个是没法和我们争斗的。所以他们才急匆匆的建起船厂来。不过这船厂真要建好,还要一段时间,短时间内,西班牙人还不至于闹出什么大乱子。至少在船厂建好之前不会。”郑森回答说,“等他们的船厂建好,我们在琼州的高炉就该出铁了,然后我们的军舰就可以换钢炮了,到时候,他们在海上一样不是我们的对手。” “大木,西班牙人会不会直接就在马尼拉造船,学着我们造一些快船,到时候可以袭扰我们和日本的航线?”郑芝龙又道。 “要造新船,就要有大量已经风干好了的木材,真要大建,怕是还要等几年。” 郑芝龙听了点了点头道:“既然这样,那你就自己估摸一下,带上几条船和卫队,先到你二叔那里去走一遭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百四十四章,袭扰 在接下了郑芝龙的这个任务之后,郑森第二天一早就动身赶回台湾。在台湾郑森又呆了几天,在这几天里,郑森一方面将今后一段时间的事情安排了一下,另一方也是在让军舰最好准备。 几天后,郑森搭乘着刚刚服役的“破浪”号巡航舰前往登州,而在两天前,刘德就已经乘坐飞燕号赶到北方去了。“破浪”号是在和西班牙人的上次战争之后服役的一款新型巡航舰。相比此前的几条缴获自荷兰或是西班牙的巡航舰,这条全新设计的巡航舰充分的展示了郑家舰只的浪费吨位的传统,这条巡航舰重达一千五百吨,放在欧洲,这都够一等战舰的标准了。但这么大的一条军舰,郑家海军居然只给它配备了一层炮甲板,十六门火炮,考虑到舰首和舰尾各有一门炮,能向着同一侧开火的火炮甚至只有区区七门,这甚至都不比一般的武装商船多多少。 当然,以此为代价,这条军舰也获得了更大的载货空间,更高的航速,更坚实的防御。在后世,这种军舰甚至有着这样的一个名声:“史上最佳海盗船”。它的火炮的确不够多,但是如今装备的18磅炮也足以在足够远的距离上击穿大部分的军舰和所有的商船,而在后来,钢制火炮的使用使得它们的威力进一步上升而它坚固的防御也足以抵挡住当时绝大部分的火炮的攻击,至少这个时代的其他的巡航舰上面的火炮几乎都无法击穿它的肋材。而更大的空间,则意味着它能携带更多的士兵,这有利于在打瘫了对方之后的登船战中占据上风。而更大的空间同样意味着这种船能长时间的在海上巡航搜索目标,意味着可以装下很多抢来的货物。 半个月后,破浪号抵达了登州。郑森下了船,就有一队亲兵迎了过来。带头的两个人一个是郑森的跟班刘德,还有一个是郑芝虎的亲兵队长郑勇。 “勇叔,我二叔在哪里?”郑森向前来迎接的亲兵队长道。 “小人可不敢当少将军这样称呼。”郑勇赶忙道,“二将军本来也要来的,只是刚刚有客人过来,所以” 郑森听了,点了点头道:“不知道是哪位客人。” “却是吴襄吴大人派来的人。”郑勇赶忙回答道。 郑森点了点头,也不再多问。郑森知道这吴襄和郑家也算是熟人了。他是祖大寿的妹夫,后来的大汉奸吴三桂的老爹,靠着祖家,很快就因功当上了总兵,大凌河之战,身为锦州总兵的吴襄临阵脱逃,被罢去了官职,下了一段时间的狱。然后到了登莱之乱的时候,又跟随祖大弼,戴罪立功其实也没立下什么功劳,官复原职。不过此后这人到没有认认真真的带兵了,而是作为辽东将门的重要代言人,负责起了各种生意买卖。因为生意的事情,和郑家倒是打过不少交道。 郑勇便领着郑森,进了郑芝虎在登州的府邸先安顿下来。又过了一阵子,郑森就听见有人在喊:“阿森已经来了吗?阿森已经来了吗?” 郑森赶忙出门去,就见郑芝虎正大步流星的过来,赶忙下拜道:“二叔!” “唉,一家人,客气个啥子!”郑芝虎一把拉住了郑森的胳膊,“阿森呀,你来了好呀,你来了,我就轻松好多了。要说这北边真不是人呆的地方,又冷,那些鞑子又不老实,天天胡闹的。” “二叔,刚才您有客人?”郑森问道。 “嗯,是总兵吴襄的一个师爷。”郑芝虎回答道,“吴襄这老小子想要从我们手上借些红夷兵。还有,他还想要向我们买一批红夷铁甲。” 上次满清破关,静海之战之后,郑家很是卖了一些清军的人头。而在各路军头中,最有钱的关宁军买的人头也最多。所以郑家手里有一支很能打的红夷兵的事情,吴襄的心里其实是有数的。 “他们想要借兵,怎么着,他们还真的想要解锦州的围?”郑森道。 “那当然,锦州那里被围住的祖大寿是他的亲戚嘛。他们开出的价钱倒不低,阿森,你觉得这事情怎么样?”郑芝虎说。 郑森想了想道:“这事怕是不行。他们关宁军打仗的风气不好。老实说,关宁军要是肯认认真真的打,也不是不能打。只是二叔,你也应该听说过,关宁军最会的就是临阵脱逃什么的。就那个吴襄,就不止一次的玩过这一手。上次在大凌河,也是为了救祖大寿,他就玩过一次临阵脱逃!孩儿到不担心建胬,反而是担心那些关宁军,他们会不会拿我们的人在前面拼命,一旦局面不好,他们就先跑,把我们的人丢在那里顶缸。这却不是钱的问题。不过铁甲倒是可以卖给他们。二叔,如今洪督师和朝廷那边有什么动静没有?” “洪督师和朝廷?”郑芝虎笑了笑道,“阿森,我们先进屋子里面去谈。” 两人一起进了屋,在椅子上坐了下来,刘德赶忙上来倒上了茶水。 郑芝虎端起茶杯喝了一口,然后道:“我正要跟你说呢,前几日,督师突然找到我,给我下了一道袭扰鞑子后路的任务,要我从这个月底就开始干。” “二叔这些时间以来,不是一直在袭扰鞑子吗?不知道督师这次打算让二叔管些什么?”郑森又问道。 “这次可不一样。阿森,你也知道,以前你二叔的袭扰,不过是到那边去欺负欺负鞑子的渔民,但是这一次,洪督师的意思是最好你二叔我能带上一支队伍,把鞑子在辽南或是辽东的那个城池给拿下来,最次,也是要派兵到金州城下面去转一圈,也算是围魏救赵。说起来也是你二叔我自己惹出来的麻烦。”郑芝虎叹了口气道,“两个月前,你二叔我带着船队,到朝鲜沿岸去转了转,顺手去抢一些朝鲜女人回来。不想却碰上了鞑子派到朝鲜的使者。你二叔我当然不能放过他们了,就顺手把这些鞑子的脑袋带了回来。结果,督师知道了,一下子就想起了当年毛帅还在的时候的事情。那个时候,鞑子要是像这样在辽西用兵,那辽南辽东那边肯定要出乱子。于是就想出了这么个办法。” 洪承畴的这个构想倒是大大的出乎了郑森的预料,如今在海上,满清的力量早就不复存在了,而满清的主要兵力也都集中到锦州去了,在辽南或者辽东原本属于东江镇的地盘上发起登陆倒也不是完全不可能。只是这么打光靠郑芝虎的那点水营可不行,他的水手上了岸,战斗力可不什么保证,人数又少,而且当地的情况两眼一抹黑的,弄得不好,闹出柳河之战那样的,几千人被满清一个牛录击败的笑话,也不是不可能。 “二叔,这事情不好办呀。”郑森道,“我们对那边岸上的情况所知不多。那边如今失陷这么久了,朝廷的地图上的那些道路,村庄什么的还在不在,我们都不清楚。就这样一头撞上去,那可不行。另外,二叔你有没有和洪督师要求,调一个总兵的队伍过来?要是我们只负责送人上岸,上岸之后的事情归别人做。这个险倒还是可以冒一下的。” “这些洪督师也都想过了,洪督师打算让大同总兵王朴跟着我们去袭扰建胬的后方。不过王总兵不肯。”郑芝虎道。 “大同总兵王朴?”郑森忍不住冷笑了起来,这个王朴,郑森也是知道的,在原来的历史上,松山之战中,这个王朴是第一个脚底抹油逃跑的,居然都跑到了关宁军的前头。这绝对是个畏敌如虎的奸猾的家伙。想让他去干当年毛文龙的活,他愿意才怪呢。 “要我说,除非洪督师把曹变蛟这一路放到我们这边来。其他的我还真信不过。”郑森道。 “那怎么可能呢?洪督师身边要是没有了曹变蛟,他靠什么人来打?”郑芝虎摇摇头说,“不过我倒是有一个想法,正好要和阿森你商量一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百四十五章,打算 “二叔你有什么想法?”郑森问道,同时心里开始担心他是不是想要单靠郑家自己的力量来完成这次围魏救赵的事情。其实就以现在郑家手中的力量,要是不惜投入,完成这个任务还真的不是不可能。在济州岛上如今已经有了好几百的骑兵,虽然数量还不足以支持大规模的作战,但是担任警戒任务,当夜不收用倒也够了。这些骑兵在技巧上多半还比不过满清的骑兵,但是真打起来,哪怕是一对一的打起来,郑家的这些骑兵也不会太怕满清的那些骑兵,因为郑森的习惯一向是能用银子解决的问题就不是问题,他在这些骑兵身上砸下去了大量的钱财。 首先,模范军的骑兵的战马要比绝大多数的满洲人或者蒙古人的战马更好。这说的并不是郑家在济州岛上的那五十多匹安达卢西亚马以及六十多匹阿拉伯马,这些马是用来当种马的,在如今,断断没有将它们当做战马投入到战场上去的道理。当然更不会是那三十来匹重型冷血挽马,这些马虽然块头很大,拉出去估计能把那些没见识的满洲土包子吓一跳,但它们一样是做种马用的,而且它们跑得太慢,本身也不适合给骑兵使用。 模范军的骑兵,至少目前,使用的马匹和八旗兵的一样,大部分都是蒙古马。不过因为有钱,这些马匹得到的照料倒是比八旗兵那边强不少,说也这些马匹的普遍状态要更好一些。 除了马匹,更大的优势在铠甲和武器上。满清那边的骑兵,如果不是骑马机动,下马作战的那种骑兵的话,那他们普遍只装备了轻便的皮甲而已。有些精锐也许有更好的铁甲,但是这些铁甲普遍太沉重,而且在防御力上,也比不上模范军骑兵装备的整体锻造的胸甲。再加上模范军所使用的马刀也更为锋利,如果对手是那些只穿着皮甲的家伙,他们完全可以靠着好得多的防御和更锋利的马刀来和和对手抗衡。至于遇到了穿铁甲的精锐,靠着战马负重更轻的优势,打不过,还可以跑嘛。 有了骑兵担任哨探和追击任务,再加上模范军的步兵,郑森甚至觉得,如果黄台吉坚持不从锦州退兵的话,拿下金州,甚至观兵于沈阳城下都不是不可能。对于步兵,郑森的信心要足得多。如今郑森从台湾和济州岛至少可以拉出五千余人的受过训练的步兵,虽然他们当中的大多数没有真正的上过战场,但是他们的班长排长什么的大多都是有一定的战斗经验的。加上充足的营养,严格的大量的训练,严密的组织,以及理论的洗脑,这支部队,即使放在世界上,也已经能算是能战之军了。再加上领先时代的武器装备,郑森觉得,在后勤有保障的正常情况下,在野战中,他们至少应该能正面击败两到三倍数量的八旗精锐。而郑家的船队,以及济州岛的基地,至少能保证他们对金州的攻击。如果拿下了金州,再稍作巩固,等到七月份,辽河进入丰水季节之后,再动用内河舰队保障后勤,沿着辽河北上,观兵沈阳就真的不是不可能了。真要把这样一支队伍投入到辽东,只怕黄台吉还真的只能从锦州撤军了。 只是郑森并不愿意在这个时候就这样做。因为这样一来会过早地暴露了自己的力量,也许会带来很多不必要的麻烦,二来,在这个方向上用兵,至少目前,好像也没什么钱好赚。 是的,如今在这个方向上用兵,短时间内投入多,但是收益有限,而如今的郑氏集团其实在性质上和荷兰人的东印度公司倒是越来越像了,它的大部分行动都是基于利益驱动的。郑森也并不打算改变这一点,因为在他看来,为了利益而战斗,才是战争的王道。古人说:“国虽大,好战必亡。”但郑森对此也很赞成,他也认为,穷兵黩武,乃是自取灭亡之道。只不过对于什么是穷兵黩武,郑森的看法和这个时代的士大夫普遍不太一样。在郑森看来,穷兵黩武不是指不停的打仗,而是指不考虑一下战争的投资和收益就乱打仗,老是打那种不赚钱,甚至是亏本的仗。比如说万历年间,抗日援朝的那一战,在郑森看来就很成问题。这一战不是不能打,不该打,但却不该因为什么王者之师,仁义道德什么的打成自带干粮的帮人家的,最后自己亏了本钱的局面。 更何况,如今吕宋那边的局面又有变化,说不定哪一天,就又要打起来了。算算拿下吕宋,至少在短时间内,比到辽东和建胬死磕要有利可图得多。拿下了吕宋,下一步就可以继续南下,从后世的印尼那里在拿下几个立足点,然后遍地都是铁矿,遍地都是煤炭的澳大利亚就摆在眼前了,只要有足够的人手,那块地方,用文言一点的说法,几乎就是“子孙万世之业”了。所以,郑森觉得,短时间内他似乎还不应该将太多的力量投入到辽东去。 “二叔,你该不是说我们自己单干吧?”郑森皱着眉毛说。 “是呀,是我们自己单干。不过”郑芝虎的脸色突然微微的红了一点,似乎有点不太好意思一样,“不过咱们也不能干亏本的买卖,阿森,你说是不是?” 这个回答倒是出乎了郑森的预料,他很是吃惊的望着郑芝虎道:“二叔你是说?” “阿森,这骚扰什么的,我们是水军自然只能是沿着海岸搞搞,也没什么大油水,意思意思,算是我们去干了,对上面有个交代了就行了,你说是不是?”郑芝虎道。 这个话从一向好斗勇猛的郑芝虎的口里说出来,倒真是很出乎郑森的预料。 郑芝虎既然这样说了,就放开来继续说下去:“我估计洪督师也不见得真的以为我们就能搞出多少动静出来,毕竟,建胬已经多少年没吃过什么亏了,我们这样一支偏师,又能干出什么事情来?只要在做事情,也就算不错了。” 郑森点了点头说:“二叔既然这样想,我自然是听二叔的调遣。” 郑芝虎点了点头说:“金州一带我也去过很多次了,那边沿海也没多少人。我们就在那边找个地方上岸,上了岸估计建胬都未必知道。然后在那里转转,找个村子放把火,就算是了事了。哦,另外,我们还要派些船跟着洪督师的队伍走,给他运粮食。” “督师,朝廷那边又来信催促您出兵了。”一个幕僚对洪承畴这样说道。 洪承畴点点头,却不说话,过了一会儿才道:“祖大寿那边有什么消息没有?” “还是没什么消息。”那个幕僚回答说。显然,满清对锦州的包围越来越严密了,祖大寿的人要送信出来也越来越不容易了。 “锦州城城池坚固,城上又有朝廷花了大价钱从荷兰人那里买来的大炮,等闲间,建胬是打不进去的,只要城中还有粮食,应该就还能守住。”洪承畴道,“依着锦州的存粮,祖大寿应该还能支撑一年以上。此时不待准备万全,就急匆匆的发兵去救,岂不是要重蹈大凌河的覆辙?” 那个幕僚道:“督师说的是,只是朝廷那边怕是没钱和建胬这样消耗了,所以才急着要督师您出兵。” “我大明剩下的能战之军都在这里了,急着出兵,万一败了,我大明可就真的危险了。这时候哪里是省那两个钱的时候?越是省,只怕越是嗯,对了登州水营总兵郑芝虎那边有什么消息没有?” “督师,郑总兵倒是来了一封信。”另一个幕僚赶忙说。 “他说什么了?”洪承畴问道。 “郑总兵说他准备带兵前往金州一带牵制敌军。另外,郑总兵说,若去的人少了,怕没什么用,所以他打算把整个水营里面能动的船都带去。只是这样一来,暂时就腾不出船只来给我们这边用了。不过郑总兵说,要是洪督师愿意出钱,他也可以帮洪督师找荷兰人租几条船。” “出钱?他开了个什么样的价钱算了,把他的那封信拿给我看看。”洪承畴道。 幕僚便将那封信递给了洪承畴。洪承畴接过来看了起来。 总的来说,洪承畴对郑芝虎的印象还不错。看看信件郑芝虎倒是很爽快的答应出兵了,而且打算几天后就走,只不过他希望出发前洪承畴能给他一笔开拔的银子。这在我大明也是常事,倒也正常。接着郑芝虎就开始大倒苦水,说是前一段时间他的船队出去找建胬的麻烦找多了,很多船都等着要修,出不了海。如果洪督师急着要船只用的话,他可以联系一下荷兰人,他们那里应该有船只。而且以前他的哥哥也曾经租借过荷兰船只,知道大致的价格,而他给出的那个价格倒也不算太贵。最后,郑芝虎还提出,若是只用自己的水手,不需要荷兰人出水手的话,那估计还能便宜不少。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百四十六章,监军 洪承畴对郑芝虎提出的暂时没有船只可用,倒是很有点高兴,因为这又给了他一个继续拖延一下的理由。洪承畴知道,他手下的这些军队,人数虽然不少,但是真的能听他的指挥的却有限得很。而且普遍对八旗兵有一种惧怕感。现在就出击,未必会有好的结果。而且他也知道,他手上的力量是大明朝最后的机动力量,如果在这一战中损失了,那此后,无论是对付国内的流寇,还是对付入寇的建胬,朝廷就都拿不出什么像样的力量了。所以虽然他也能理解朝廷那边为什么不断的催促他李自成,张献忠又大闹了起来,朝廷完全无力镇压,只能指望他这里赶快解决,然后再把军队调回去对付那些流寇。但他更明白,他绝不能失败,一旦失败,大明就真要完蛋了。再说,按他的计算,祖大寿那边应该还能支撑很久,他也希望能够利用祖大寿,再多消耗消耗满清的力量,最好能让满清那边成为了疲兵,然后再出击,这样胜利的机会就更大一点。而且,他也可以利用这些时间,将军队整顿一下。顺便指挥他们和清军进行一些小规模的战斗,争取通过一些小胜利来打消军中对八旗兵的恐惧。 要说洪承畴的策略还是起到了相当的效果的。在最近的一些较小规模的交锋中,明军在面对清军的时候并没有吃什么亏。尤其是自己的嫡系,比如曹变蛟的部队,在装备了荷兰铠甲之后,面对八旗军,还连续打出了几个小胜仗,军心和士气都有所上升。洪承畴觉得,这样慢慢相持,慢慢推进,解围还是很可能的。 于是洪承畴再次上书给崇祯皇帝,告诉他,他必须等郑芝虎修好那些损坏了的船只,才能出发。然而,仅仅两天之后,他就得到消息,说有天使带着圣旨来了。 当时洪承畴正在和辽东巡抚丘民仰讨论如何解围的问题。突然听到有天使来了,不由得吃了一惊。显然,洪承畴给皇帝的上书肯定还在路上,而这个时候皇帝得使者就来了,这说明皇帝并没有看到他的新的拖延的理由。这天使一定是派来催促他赶快出兵的。 “督师,这天使怕是来催促我等出战的吧。”丘民仰叹道,“前些日子里我就说过,督师打了那些小胜仗,未必是好事。如今圣上性急,见督师之军能打胜仗,还能忍得住步步为营的慢慢来?再加上前些时,李自成陷洛阳,张献忠连陷襄阳c随州,福王c襄王遇害,中原又复有糜烂之势。圣上哪还能忍得住让我们在这里慢慢打?况且陈新甲见了督师的战报,怕也是一力主张速战” 洪承畴听了,摇了摇头道:“我总不能先打几个败仗吧?那这十余万大军,只怕更是连城门都不敢出了。且不说这些,我们先去迎接天使吧。” 崇祯皇帝派来的使者乃是三甲进士,兵部职方司郎中张若麒。两人见面,洪承畴摆好香案,张若麒便宣读了圣旨。这圣旨的意思和洪承畴预料的一样,果然是催促他们立刻进军,给锦州解围的。而宣读圣旨的张若麒也被任命为监军,负责督促洪承畴出兵。 宣读完了圣旨,张若麒将圣旨收了起来,交给了洪承畴。洪承畴双手捧过圣旨,站起身来,然后将圣旨递给随从收好,然后对张若麒道:“张大人一路辛苦了。”便和丘民仰一起引着他到了后面小客厅中坐了下来。 三人坐定后,洪承畴便开口道:“不知张大人是什么时候出京的?” 张若麒答道:“下官是本月十日受的命,当天便出了京师,一路赶了过来,今日才到。” 洪承畴在心里算了算,这张若麒十日出京师,如今才十八日,仅仅八天,他就驱驰千里,到了这里,看来,朝中确实是急了。 “张大人走得真快呀。”丘民仰道。 “事情紧急,不由得不快呀。”张若麒道,“二位大人,刚才圣旨中的意思,你们也都听到了。不知如今这大军准备得如何了,什么时候可以出发去解锦州之围?” 洪承畴知道张若麒是陈新甲的人,他也知道陈新甲如今很受崇祯皇帝信任。而为了迎合崇祯皇帝,陈新甲在很多时候,处理事情的时候,都难免有些顺着皇帝的脾气。比如说崇祯皇帝性急,陈新甲的举措也就各种一味雷令风行。如今张若麒才刚刚坐下来,便急匆匆的提到出兵的事情,这显然是秉承了陈新甲的意思。 “如今很多东西还都没有准备好,十余万大军,那里是说动就动得了的。”洪承畴道,“便是要出兵,十余万大军的粮草,器械都非同小可,一旦后手不接,立刻就是一场大败。张大人,你来看”洪承畴站起身,走到一张几案前。 张若麒也站起身跟了过来。 “张大人,你看,这便是从宁远到锦州的地图。”洪承畴指着这张地图对张若麒道,“张大人你看,从宁远到锦州这一路上都是平地。建胬的骑兵离合自如。从前浒尔萨及此后之战,我大明每每因为分兵而被建胬各个击破。今次我军决不能重蹈覆辙,所以本官打算将这十余万大军只做一路,沿着大路缓缓而进,这样建胬便得不到以少打多的机会,若是硬拼消耗,建胬上下加在一起,才多少人,又怎么耗得起?只是这样打,十余万人全在一路,粮草的接济就很难了。若是沿着大陆补给,建胬的骑兵往来骚扰,粮草军械的接济说不定就有后手不接的时候。所以,本官打算用海路来运送粮草军资。 如今建胬的水师已经被郑总兵尽数消灭了,海上倒是太平了。若是用海船运送这些东西,一来便不需要留下重兵保卫粮道,能用于解围的兵力便大大的增加了,为锦州解围就更有把握了。二来,也不担心建胬能断我粮道了。每日的补给就都能靠海上保证。只是海上还是担心有风浪,所以,张大人你再看,待我军抵达松山,控制塔山,便可以将粮草军械物资都送到这里的笔架山屯放。这笔架山大半在海中,只在落潮的时候有一条陆桥于大陆相连,易守难攻,堪称一夫当关,万夫莫开。军粮囤积于此地,万无一失。如此,于锦州内外呼应,便可以解锦州之围。” 张若麒低头看了一会儿地图,又抬起头来道:“如此,洪督师何时可以出兵?” “郑总兵那边却有点麻烦。”丘民仰道,“这段时间,郑总兵的船队不断扫荡建胬的水师,虽然大获全胜,但是船只多有损耗,需要加以维护,才能担起这转运粮草的重任。古语云:兵马未动粮草先行。如今之计,只能等郑总兵把船只修好了才能行动。” “这却要等到什么时候?”张若麒便变了脸色道,“如今建胬侵扰于外,流寇肆虐于内。连连攻克大城,宗室亲藩多有失陷。天子食不甘味,睡不安席。若不能尽快击退建胬回师,中原糜烂矣!督师却以小故一推再推,是至君王于何地?且海上运粮,不过锦上添花之策。若是没有郑总兵,或是将来作战不靠着海,难道督师还永远不出兵打仗了不成?难道督师这么些年来,百战百胜的威名都是假的不成?” “张大人。”见张若麒如此说话,洪承畴也有些懊恼,便道:“建胬不比流寇,自显皇帝以来,我大明与之战,败多胜少,积威之下,军兵往往未战先怯,如此十分力气都使不出分。所以与建胬战,必须十分谨慎,一丝一毫都容不得出错。如果为了快这么一会儿,便放弃了更稳妥的做法,一旦兵败,又当如何?洪某自认督师二十年,论行军作战,岂不如张大人?” “洪督师善战,下官一向是佩服的。”张若麒冷笑道,“只是不想洪督师也这般畏敌如虎。岂不闻将为兵胆,督师都这样惧怕建胬,下面的军将又如何不怕,怕是督师越是小心翼翼的不敢出兵,下面的军兵们也就越惧怕建胬。况且督师可知道,福王c襄王失陷,天子闻之,绝粒数日。如今中原无有可战之兵,只能放任流寇肆虐。若是中原继续糜烂下去,再有亲藩失陷,而督师还继续拖延,将置天子于何地?便是洪督师,有想要有个什么结果呢?” 这话说得已经是非常直白了,如果洪承畴继续拖延,只怕崇祯就真要忍不住翻脸了。到时候,就算是打赢了这一战,也失去了圣眷,以后的仕途怕是凭空的就艰难了一大截。若是这期间真的又发生什么亲藩失陷的事情,只怕崇祯皇帝会把所有的怨恨都集中到他洪承畴的身上。而自古以来,朝廷中都永远不缺能揣摩上意的人,到时候只怕立刻就有一大堆人来弹劾他。到时候,他洪承畴运气好一点,大概还有辞官回家的机会,弄得不好,怕是性命都难保住。自古以来,被君王怨恨的臣子,有几个有好下场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百四十八章,粮道 1641年五月中旬,郑芝虎和郑森带着船队慢慢悠悠的绕过了望海台靠近了塔山堡。前几天洪承畴的大军抵达了此处,然后就在这里停了下来,等着郑芝虎的船队。 郑芝虎让船队在望海台北边一些的海湾里下了锚,便和郑森一起换了一条沙船,带着一支两百来人的卫队向着岸边驶去。 这是岸上也早就有明军的一支骑兵还有一些大车等在那里了,见沙船靠了过来,那边就有一位少年将军带着骑兵靠了过来。郑芝虎举起望远镜看了看,便对郑森道:“来的是宁远总兵吴三桂,嗯,就是吴襄的儿子,祖大寿的外甥,也算是将门之后。在辽东的那些人里面,他也算是很能打的了。如今刚刚三十岁,就当上了总兵,也算是少年英雄了。” 说到这里,他又看了一眼郑森,笑道:“不过等我们阿森这么大的时候,怕是都该当上督师了吧。这人还算有点意思,只不过年少成名,难免有点傲气。尤其是看到那些书生的时候,总是有点不太服气” “其实二叔也只比他大七岁而已,也一样是少年英雄。”郑森笑道。 这时候,沙船的船头也已经靠上了沙滩。沙船是平底的方头船,船头靠上沙滩,船身却还没有搁浅,所以虽然在航海性能上比不上福船,但是因为在渤海一代,郑芝虎也用不上多少跑远洋的船只,所以他倒是准备了不少的沙船。而在如今,沙船这种到处能靠岸,对港口设施依赖性小的优点,就特别的适合用来为大军提供粮食补给。只要大军还在沿着海岸行军,随便找一处沙滩,沙船就能靠过来,并且将粮食卸下来。 几个水手将一条长长的跳板搭在了船头和沙地之间,郑芝虎就和郑森一起顺着踏板上了岸。 这时候吴三桂也已经下了马,走上前来,向郑芝虎抱拳笑道:“郑总兵!督师命小将派人前来迎接,并且顺便将军粮押运到塔山堡去。我想,我和总兵也有好一段时间没见面了,反正如今也没什么事,就自己跑过来了。” 郑芝虎也抱拳笑道:“怎敢劳动吴总兵相迎。粮食都在船上,等后面的船慢慢靠上来了,就卸下来。” 吴三桂走上前来,与郑芝虎并肩而行道:“郑总兵,前些日子某从你那里买了三百套红夷铠甲,着实是好货色,靠着这铠甲,某家又打了两个胜仗,不知道郑总兵那里还有新货没有?” “吴总兵,近来南方大越国的郑王和阮王又打起来了,他们两方都竞相向荷兰人购入铠甲,把价格又抬高了不少。荷兰人原本也没想到这事情,他们的铠甲也都是泛海万里而来,如今他们手里怕是也没多少货了,又摊上南方那事情,便是剩下一点铠甲,他们也是捂得紧紧地,等着人家提价呢。吴总兵要买铠甲,如今怕是不太容易。”郑芝虎呵呵的笑道。 这是来之前,郑芝虎就和郑森统一过的口径。郑森知道,辽西将门的这些家伙其实也不是真的不能打仗,只不过他们的利益本质上来说和大明朝廷的利益不一致,比如说对付满清,当初他们如果认认真真的去和满清拼命,和朝鲜c东江c甚至还有林丹汗四面夹击,真的把野猪皮给灭了,那直接的后果肯定是每年必百万两银子的辽饷就没有了。所以他们和后金,以及后来的大清打起仗来,很多时候都喜欢玩“死道友不死贫道”的招数,并不真心出力打。其实还是在玩养寇自重的把戏,只是如今,道友们都被玩死了,原先养着他们的崇祯物流也快要破产了,而他们养着的那个寇却已经变得如此强大了。强大到已经可以把他们当食物了。比如如今辽西将门的瓢把子祖大寿,就已经被满清团团包围在锦州了。锦州在很长一段时间里都是辽西将门的统治核心区域,整个辽西将门,多年来积累下来的财富,很大一部分就存放在那里,所以要说如今,吴三桂等辽西将门的家伙们想要买铠甲什么的,恐怕倒真是想要强化一下自己的野战能力,好保住自己的资产了。 老实说,郑森的手中并不是真的没有铠甲了,自从有了水力锻压机之后,像这类铠甲,其实造起来已经很快了,不过辽西将门这样的大蚂蟥,大老鼠的钱,不赚白不赚。所以自然要借这个机会提提价格。 “不知如今那些荷兰人开出了怎样的价格?”吴三桂皱着眉头问道。 郑芝虎笑道:“吴总兵知道,我是个粗人,这等事情,我却是从来不管的。不过我这次将我的大侄子带来了。这些事情他却熟悉,嗯,这便是我那大侄子,嗯,阿森,快来给吴总兵见个礼。吴总兵可以派个人去和他谈谈便是了。” 郑森便向吴三桂一揖道:“南安郑森见过吴总兵。” 吴三桂听了吃了一惊,道:“我早就听说过郑总兵的长子是一位少年英雄,今日一见,果然一表人才!” 吴三桂说早就听说过郑森的名字倒也不是假话。这些年来,辽西将门和郑家也有不少的买卖。郑家从辽西将门的手里,买入了不少各类矿产c人口,也卖了不少的武器c铠甲c火药甚至是各种奢侈品给他们。而这些买卖很多都是吴三桂的老爹吴襄经手的。对这样重要的生意伙伴,吴家自然要加以了解了。 “当不得吴总兵夸奖,吴总兵弱冠从军,威动四方,才是真正的英雄。”郑森也回答道。 这时候又有两条沙船靠了岸,接着便有人将一袋袋的粮食从船上搬来下来。郑芝虎便和吴三桂一边聊天,一边看着那些人搬运粮食,过了好一阵子,粮食都搬上了车,就有人来向郑芝虎报告了些什么。郑芝虎听了,转过头对吴三桂道:“这里是两万石粮食,途中在海上漂没了两千石。实有一万八千石。吴总兵可以去点个数了。” “哪里用这样麻烦。”吴三桂笑道,“郑总兵既然已经点过了,自然就不会有错。直接拖回去就是了。再说也不好让督师在那边久等。” 说着吴三桂就挥了挥手,立刻就有亲兵牵着两匹马过来。 “郑总兵,请上马。”吴三桂道,他又转过脸来对郑森道,“不知少将军可会骑马?” “略约的学过一点。”郑森回答道,便从吴三桂的亲兵手中接过缰绳,一踩马镫,翻身上了马。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百四十九章,洪承畴 运粮队从海边出发,向着塔山堡前进。从塔山堡到这段海岸有一条土路,因为在这附近有关宁军的一处军屯。当年辽东沦陷之后,大量的难民逃到了这里,然后就沦为了辽西将门手里的农奴,为辽西将门的那些将领们耕作农田,这也就是所谓的“以辽人守辽土,以辽土养辽人”。 不过如今,即使是在这些地方,也经常会有建胬的骑兵出现,所以,如今屯田的农奴都已经被转移到附近的一些堡垒中去了。这些堡垒的防御能力有限,里面的物资也有限。所以如果有大股敌军过来了,这样的堡垒也是保不住这些人的。不过如果来的只是一些小股的侦察骑兵,那他们肯定不能把这样的堡垒怎么样。 自从洪承畴的大军从宁远出发后,满清派出的小股的侦骑也越来越多了,明军和清军经常性的会发生小规模的交战。这些满清骑兵当然没法直接向多达十余万人的洪承畴的主力发起攻击,但是他们却一直很努力的在猎杀明军的夜不收,尽可能的压缩明军骑兵的活动范围。从运粮的海岸道塔山堡的这段路上,也曾有过建胬的骑兵出没。 运粮队在沿着土路走了大概五六里之后,在他们的左边出现了一队建胬的骑兵,人数不多,大概只有二十来个。他们牵着马,不远不近的跟在后面。 “只是些蒙古人罢了。他们人太少,啃不动我们的。”放下手里的单筒望远镜,吴三桂对在旁边的郑芝虎道。这望远镜是不久前郑芝虎卖给吴三桂的,价格也非常有良心,每一具要价两百五十两银子。 “我们要不要去干掉他们?”郑芝虎问道,“老让他们跟着也不是个事。” “他们不会和我们打的。”吴三桂摇了摇头道,“你看这些蒙古人,连皮甲都没穿,也没什么像样的武器,真要和我的儿郎打,他们都不够看的。不过这些蒙古牧民的马术都不错,人家毕竟从小就会骑马,论骑马跑路,我们谁都比不过他们。不过,派人过去把他们赶远一点也好。” 说完,吴三桂招了招手,一个瘦瘦的家丁就跑了出来道。 “三猴子,你带上一队人,去把那些蒙古人赶远点。”吴三桂道。 “得令!”那个家丁应了一声,便立刻转身而去,不一会儿,大概三十来个明军骑兵就向着那队满清骑兵慢跑了过去。骑兵对冲的时候,速度更高的一方会更占便宜。但马的力量是有限的,如果一开始就全速奔跑,那等到双方真正接战的时候,马就跑不动了。 随着明军骑兵的靠近,这些蒙古人也都迅速的上了马,不过他们并没有向前冲锋,而是如同吴三桂预料的一样开始向后撤退。当蒙古人都开始背对着明军骑兵撤退的时候,明军骑兵突然开始加速,这个时候不加速肯定就赶不上那些蒙古人了,而那些蒙古人也已经在向后跑了,如果在中途掉头,不但会损失速度,还会自己把自己的队形弄得一塌糊涂。所以他们已经不用担心可能存在的骑兵对冲了。 随着明军骑兵的加速,那些满清骑兵也开始加速,也许是因为他们没有披甲,更轻一些,也许是因为他们的骑术更好,所以他们加速明显要更快一点,很快就拉开了和明军骑兵的距离。 明军骑兵开始减速,他们其实也知道,自己不可能在这样的追逐中赶上那些蒙古牧民。他们的任务也仅仅只是将那些讨厌的苍蝇赶得远一点。 “记录下他们的速度数据了没有?”在稍微远一点的地方,郑森正对一个模范军的军官说。 “少将军,已经记录好了,不过您也知道,靠密位测距,再加上沙漏计时来判断速度,得出的数据是很不准确的。”那个军官回答说。在原本的历史上,世界上最早的利用钟摆计时的时钟还要到一六五七年才能出现。而在这个时代,虽然郑森明白在工业上对于精确计时的要求,而且也知道所谓的钟摆原理,但时钟的研制并不顺利,直到现在,也没有制造出可用的产品。 “这我知道。但总能有一点参考作用。”郑森一边说,一边想,如果刚才发起追击的是自己的将来的装备着安达卢西亚马的胸甲骑兵,或者是装备着用阿拉伯马混血的马匹的轻骑兵,能不能迅速的追上并且消灭这些蒙古牧民。 明军的骑兵开始转了回来,跟上了继续向着塔山堡前进的队伍,而那些满清骑兵则没有再出现,显然,他们也明白,这个目标不是他们能对付得了的。 到了下午,运粮队顺利地到达了塔山堡。塔山堡并不大,不足以容纳十余万军队,所以大部分的军队都驻扎在塔山堡外,运粮队穿过一座座军营,一直来到塔山堡的城门口。 “粮食什么的就让他们拖到粮仓里面去好了。郑总兵,我们还是一起去向督师交令吧。”吴三桂道。 郑芝虎自然也不会有什么意见,于是几人就一起进了塔山堡,向着洪承畴的驻地去了。 依着我大明过去的习惯,就算是总兵,在面见洪承畴这样的文官的时候,也如奴仆一般。不过近两年来,局面大有改变,朝廷对于那些地方军头已经越来越没有制约力了。如今即使是洪承畴这样的大人物,在接见下属的总兵的时候,也不至于太傲慢了。 所以当郑芝虎和吴三桂前往拜见的时候,洪承畴虽然没有玩出什么降阶相迎,但是也没有故意让他们在门房里久等,而是直接就让他们进来了。洪承畴甚至也已经知道郑芝虎将郑森带来了,还特意让郑森也跟着进来。 几个人跟着洪承畴的亲随进了他在塔山堡内的临时府邸。走了没几步就到了一间厅堂前。 “二位将军,洪督师就在里面等着你们。”带着他们过来的亲随说。 “末将郑芝虎吴三桂前来向督师大人缴令。”郑芝虎和吴三桂站在台阶下躬身大声道。 “二位将军快快请进。”厅堂里传来了洪承畴的声音,同时一位亲随打开了房门。 “谢督师!”两人一起说道,便直起身子,走了进去。 两人进了屋,见洪承畴正坐在正堂上,郑芝虎便捧起手里的一支令箭道:“末将奉命运送军粮,今日已经送到,特来交令。” 等郑芝虎说完了,吴三桂也捧起一支令箭道:“末将奉命护送军粮,今军粮以安全抵达,特来交令。” 洪承畴站起身来笑道:“二位将军辛苦了,且请坐下。” 这是就有亲随过来,接过了两人手里的令箭。 “在大人面前,哪有末将坐下的位置。”两人都一起推让道。洪承畴再三要求二人坐下。两人才斜着身子,在两边的椅子上坐了下来。 洪承畴便问起海上的事情,郑芝虎便一一回答了。洪承畴又道:“听说郑总兵的侄儿也来了?” “回禀督师,末将的侄儿原本是要到京城访友的,在末将那里听说了此事,他一向好事,便要跟着末将过来。末将拗不过他,便只好带他过来了。”郑芝虎赶忙回答道。 “我记得令侄是有功名在身的吧?”洪承畴又道,“读万卷书,行万里路也是正理。” “回督师的话,末将的侄儿乃是南安的廪生。只是中了这个秀才之后,却不肯老老实实的准备考举人,一天到晚的说要做圣贤。真是不知道天高地厚。”郑芝虎赶忙谦虚一下。 “读书人读圣贤书,本来就是为了要做圣贤,却也算不上是不知天高地厚。舍弟来信,也经常向我提起令侄,以为是我福建第一奇才。”洪承畴笑道,“他写的那些书,我也看过一点,天授之说,也算得别开生面。我也早就想见见这位少年了。” “督师,郑总兵的侄儿如今正等在门外面呢。”吴三桂突然插嘴道。 “哦?那为何不带进来?”洪承畴道。 “督师这里乃是讨论军国大事的地方,未得召唤,末将却哪里敢将不相干的人带进来?”郑芝虎赶忙道。 “如今也没什么大事。”洪承畴道,“就请郑总兵将令侄唤进来,老夫看他的书,有些地方也不是很了解,正好可以和他切磋一番。不知道郑总兵可同意让他在我这里多呆几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百五十章,美妙的相持 郑森在洪承畴的临时府邸里呆了下来。洪承畴先是考校了一下他的儒学,然后就又谈起了他的物种起源,显然,这部作品还是形成了一些影响,以至于洪承畴不但听说过了,甚至好像也读过。 “大木,你的这格物天授之学,的确是别开生面,粗听起来,好像很是怪异,但细细思考,却又实实在在的有道理。只是这从天而人的过程中,好像还是不够踏实。不过以你的年纪,有这等见识也是难得了。”洪承畴道,“舍弟写信来,多次提到你。他对你的这些学说是大大的不以为然的,但是对你的才华人品却是赞不绝口。” “我来之前,也去见过老夫人和三先生。老夫人和三先生都只让我带话给督师,让督师尽忠报国,勿以家认为念,三先生却并没有向我提起格物之学的事情。”郑森回答说。 “老三自己不走正路,心思都花在了写字画画这样的小道上了。”洪承畴摇头笑道,“他当初说道理都说不过你,何况此时?他那是自己藏拙罢了。其实我倒是很喜欢你的那套治学的做法,踏踏实实的,比起那些只谈心性的强多了。” “其实谈心性,谈悟道,也没有不对。只是悟道并不是空中楼阁,而且有真有假,有些人自以为悟道了,其实不过是假悟道罢了。”郑森回答道。 “什么是假悟道,什么是真悟道?”洪承畴却是来了兴趣。 郑森想了想道:“督师,这就像是下围棋,遇到了一个难局,冥思苦想了半日,终于突然灵光一现,想出了自以为绝妙的一手,只以为有此一手,危局顿解,前途一片光明。然而却不想对手悠悠然的来了个三十三手镇神头,反倒是自己的棋一下子就全崩了。督师,这自以为解开了危局的悟,便是假悟。若是不能试以实事,用以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只是脑袋里想来觉得应该如此的道理,大多都是假悟。而世间又总有人,自以为悟道,试以实事而不能,却不冤自家没有真悟,反而以为不当萦怀于俗事,这便是流入佛道之类的异端之中,失去了圣门本意了。” “说得好!”洪承畴抚掌赞道,这些年来他在朝廷里也是见惯了无数的如郑森所说的那样的说起心性道德一套套,办起事情来却只会捣乱拖后腿的家伙了。比如如今在军中就有这么一个。 “大木,我知道你做学问乃是为了治国平天下的实用。我听老三说,当初荷兰人寇边的时候,你就跟着令尊参赞军务,想来在军务上也有些经验。你觉得如今这锦州之围该如何解?”洪承畴又突然问道。 郑森听了忙道:“这样的军国大事,小子怎敢胡言?” “我叫你说,你就说,怕个什么?”洪承畴笑道。 “如此,小子就僭越了。”郑森拱手行礼道,“督师,建胬其实也是人,一刀下去照样砍得死。所谓女真不满万,满万不可敌之类的话,不过都是那些打了败仗,丧师辱国之人为了推卸自己的罪责弄出来的东西。要击败他们也不是不可能。只是建胬自从作乱以来,几乎未有大败,却也不是偶然。对上这样的敌人,自然要谨慎。 督师,为何建胬作乱以来,胜多负少?学生以为,天下之事自有其内因外因。建胬作乱,一旦事败,必合族诛灭,无有退路,故而悍勇敢战。此彼能胜之内因。然我大明立国以来,遇到过的悍勇之寇难道就少了吗?昔日这蒙元,其后之倭寇,难道就不悍勇了?然天兵一出,所征者服,所讨者平,何也?以天下之所顺而攻之,安能不胜。天下所顺在何?在能合天下之力。以天下击一隅,安有不胜?然而自张太岳之后,朝内日益无人,天下之事,不但不能合天下之力,反而处处掣肘。结果不但不能合天下之力以讨叛逆,反而使朝中复有一张太岳,安有今日之事。” “唉”洪承畴也叹了口气道,“如今说这些却也没用。你只说如今你觉得该如何?” “督师,建胬屡战屡胜,积威以成。我军多有未战而怯者。如此,安能求胜。况且建胬老兵多,我军新兵多。贸然决战,恐怕难有胜机。当今首要还是居于不败之地与之周旋,多求小胜,不急于求大胜。这样小胜多了,军中也就知道建胬不过如是,恐惧之心既去,乃可有战胜之机会。且建胬毕竟地小人少,长期相持,我大明都费力,彼等自然越发如此。督师当先为不可败,以窥其隙。督师十余万大军,只要营寨严整,粮草不绝,就没有脆败之理。故而保粮草是重中之重,有此则无败。 督师今以海运保粮草,实为良策,建胬兵力虽强,不能威胁海道,如此粮草无忧。只是若是相持到了冬天,海上封冻,船只便难于靠岸。督师可以留重兵于塔山杏山,将一部分粮草囤于笔架山。使精锐守护。 笔架山三面是海,只有落潮之时有一段陆桥于岸相连。实在是天险。若使人在笔架山对着陆桥的地方筑墙,又于海上布置水师舰船。比如向荷兰人租借夹板战船,布置在陆桥左右。荷兰人夹板船一面有红夷大炮十门左右,两侧各布置一条便是二十门炮,再在墙头上布置几门大炮,则粮道无忧。我军便可慢慢于敌人相持,结硬寨,打呆仗。建胬全国最多能有十万余丁,我军便是用两个人耗他一个人,这样即使将我军耗光了,彼之精锐就也耗光了,就必定会破亡。所以彼等断断是不敢和我们这样耗下去的。如此,就有解围的机会。” “屯粮于笔架山?”洪承畴道,“这地方却是不错,只是到了冬天,却也会结冰,到那时海船也靠不过去。却也危险。当年觉华岛便是因为结了冰,结果” “督师可以租借荷兰兵防守。”郑森道,“荷兰国远在数万里外,船只一路来这里,都需要在沿途的一些地方修建港口货站,用以修理船只,翻晒货物。数万里以来,这样的地方自然不少。其中很多地方也都有强盗,荷兰船上携带的货物和银子,那些盗寇岂有不想要的,只是荷兰人善于筑城,善于防守。虽然他们在那些港口留下的人很少,但却也不是别人轻易就攻得下来的。两年前的静海之战,督师可听说过?防守那个货站的就是荷兰人带着日本人。况且荷兰距离我大明数万里,能派到这边的兵加在一起,也不过数百人人,加上流亡国外的日本浪人,也不过一两千人。也不担心有将来他们反客为主。他们所求的不过是贸易赚钱而已。花上些钱,就能保证粮道安全,何乐而不为呢。况且有这些人守着,督师就能腾出更多的精锐用于作战,这样做岂不美哉?” 洪承畴想了想道:“你这话也有些道理。尤其是结硬寨,打呆仗这六个字,确实大有想法。你觉得这笔架山本官改派谁去守呢?” 郑森道:“内举不避亲,小子觉得家叔是最好的人选。” “说说理由。”洪承畴道。 “家叔善于海战在,笔架山三面环海,正好能用上家叔的长处。况且将来要和荷兰人合作的话,我家和荷兰人做买卖非止一日,家叔手下也有不少人听得懂荷兰话,如此配合起来就更为方便。” 郑森有把握自己提出的措施应该是很对洪承畴的胃口的,因为这一套大部分都是他在原本的历史上的安排。包括屯粮笔架山也是一样。只是在原本的历史上,他可没有郑芝虎来给他海运粮草。结果他将粮草囤积在笔架山,却被满清偷袭,抢走了粮食,结果军队因为缺粮,一下子就溃散了。 郑森觉得,明军在松山败得太惨,这对于他的计划不利。因为如今郑家和西班牙人在马尼拉的争夺只怕很快就要进入摊牌的阶段了,在这个时候,通过一场大规模的消耗战,让我大明和我大清都消停一会儿,对郑森来说真是再好不过了。 当然郑森也明白,即使没有了被劫粮草的事情,即使打成了消耗战,我大明获胜的几率还是很低的。这一来是因为我大明特产各种拖后腿的,二来也是因为我大明没钱了。我大明虽然地盘比满清大得多,也富庶得多,但是我大明如今的组织度却是稀烂,远远不如满清,所以能集中起来的物力还真多半比不过建胬。而且我大明的各种漂没更是出了名的,若是洪承畴这里要用一两银子,我大明各级官员从税收开始,一路漂没下来,怕是一开始的税收要是没个十两银子,到洪承畴手上就还真的连一两银子都拿不到了。相形之下,满清匪帮至少在这个时候爱没有普遍的败坏,拼动员能力,洪承畴还真不一定能拼得过。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百五十一章,“荷兰”雇佣军 塔山堡距离锦州已经不远了,如果以后世工农红军的行军速度,一天左右就可以抵达锦州附近的松山。不过下定决心“结硬寨,打呆仗”的洪承畴可不会走得这样快,他在塔山堡又呆了下来,开始整治用于“结硬寨,打呆仗”的各种装备。 首先是各种木料,洪承畴不断的派人四出伐木,以作为搭建营垒的原料,又让木匠们大量制作拒马c大盾c长枪什么的,同时还下令让郑芝虎在笔架山建造营垒仓库,用以储备粮草。 这些事情当然非常的耗费时间。要知道这可不是只需要四十八个小时就能建起一座立交桥的后世,工程什么的总是要花非常多的时间的。如果这当中还夹杂着小规模的战斗,自然就更是如此了。 自从洪承畴带兵除了宁远,满清负责围困锦州的将领济尔哈朗就不断地派出侦骑打探明军的动静,如今明军大举伐木,济尔哈朗自然不会不知道。于是他便派出骑兵,不断袭击出来伐木的明军。洪承畴虽然不愿意和立刻就和满清决战,但是对于小规模的战斗却并不回避。他手中的军队的整体训练程度虽然远远不及八旗兵,但是要论少数精锐的战斗力,却并不比清军来的差。比如说曹变蛟的亲兵们都已经装备上了一水的“荷兰”铠甲和刀剑,虽然样式上和我大明军队常用的有些不同,但是论起质量,比起我大明工部弄出来的那些东西,真是不知道强到哪里去了。就比如说那身铠甲,又轻又坚固,一般的刀剑根本就砍不动它,至于弓箭,除非是用强弩近距离射击,否则就是那些白甲兵用步弓射出的重箭都无法击穿它们。而且“荷兰人”还很贴心的准备了弧形的面甲,这下连那些白甲兵重箭射脸都不用怕了。 还有那些荷兰刀剑,样式虽然和大明的不一样,但却是实实在在的在刀刃上夹了钢的,不像我大明工部弄出的那些样子货,杀个牛都杀不死。 靠着这样的东西,曹变蛟的亲兵们,就算是和建胬的白甲一对一的干,也没吃过亏。而对上一般的旗丁,还有什么蒙古八旗,那都是占着上风。 除了曹变蛟,吴三桂的亲兵更是如此。在我大明的那些军头中,除了南安的郑家之外,最有钱的大概就是辽西将门的祖家将吴家将了。所以他的亲兵的装备还要更好一些,甚至还装备上了上等的“荷兰鸟铳”。虽然这“荷兰鸟铳”其实也不过是火绳枪而已,出于维持对我大明和我大清清军在战斗中有很大的机会缴获到明军的鸟铳的装备优势的考虑,郑家的冒牌“荷兰东印度公司”并没有向我大明提供燧发枪。但是这些鸟铳却是真材实料的打造出来的,不要说我大明工部的那些每次射击都不敢装足火药的货,就是曹变蛟他们买到荷兰鸟铳,只要拿过来和吴三桂的亲兵们手上的一比,那也是明显的差了一大截:曹变蛟他们的火铳实际上都是模范军还叫护厂队的时候就淘汰掉了的那批正版的荷兰火绳枪,枪管还是用熟铁板卷成的。但是吴三桂的亲兵们用的,可是在模范军用旧了的燧发枪的基础上进行了改退从燧发枪改成火绳枪的上等货,那枪管是钻孔钻出来的,连条焊缝都看不到。几个月前,曹变蛟他们看到这样的鸟铳的时候,口水都快流出来了。 靠着这样的装备,吴三桂的亲兵们对上哪怕稍微多一点的建胬白甲,都能略占上风,至于一般的旗丁什么的,就更是不在话下了。 当然,无论是曹变蛟还是吴三桂,他们也只有手下的那些亲兵还算有点战斗力,但是他们手下其他的士兵的战斗力就完全是渣渣了。我大明这个时代,贪污军饷已经成了习惯,一来二去的,各个军头也只肯花钱养着完全属于自己的家丁,业只有家丁亲兵还有战斗力了。而此时基本的战斗方式就是家丁亲兵先冲前面,打垮了对手,其他的战兵再跟着上。而万一战败了,这些兵跑得慢一点还能掩护一下家丁和主将。 所以无论是曹变蛟还是吴三桂手下,除了家丁以外的士兵,不管是战兵还是辅兵,都吃不饱饭,都有不同程度的营养不良。装备更是一塌糊涂,战兵勉勉强强的还有些不成型的刀剑,到了辅兵那里,有时候连结实点的木棍都没有。相形之下,在八旗兵那边,所有的战兵都基本上能吃饱饭,有至少是合格的武器。所以真要大队人马的对砍,我大明多半要麻烦。 但是此时的小规模的作战倒是让这个弱点隐藏起来了。所以虽然在冲突中,明军倒是不断地取得了一些胜利。当然,那些负责伐木的辅兵被满清杀了不少,抓走了不少,但是辅兵本来就是随便抓来的,算不得人,死了就死了,也没谁在乎。 不断的小胜让军队的士气有了一定的上升,但同时也给洪承畴带来了更大的麻烦。这些天的胜利让张若麒变得更加的活跃了。在此之前,八旗兵的积威对张若麒还是有些影响的,但连续的胜利,让张若麒忍不住也产生了“八旗兵其实不过如此”的感觉。于是他自然就更起劲的催促其洪承畴来了。 不过张若麒的催促并没有起到太大的作用,洪承畴继续着他的慢动作,而那些原本好像更倾向于他了的总兵们,在提到大规模进攻之后,却都突然的怂了。包括和陈新甲以及高起潜关系都不错的,据说勇冠三军的吴三桂都是一样,总之,在到达塔山堡之前,张若麒说洪承畴走得慢了,还能找到一些人赞同,如今说要马上进军,在军中却已经找不到支持者了。也许他只能想办法再去要一道圣旨了。 一转眼就是六月了,郑芝虎在笔架山上的码头以及城寨仓库都已经建好了。大量的粮食c物资不断地被运到了岛上,装进了笔架山的仓库里。当然,依照着我大明的传统,所有走海路而来的粮食c物资c钱财都很自然的在海上漂没了两层。虽然在海运过程中,郑芝虎没有损失哪怕一条船。 洪承畴依旧没有进军的意思,不过据说毫无办法的张若麒已经派人上书崇祯皇帝,讨要一份直接命令洪承畴进军的圣旨去了。不过如今圣旨还没到,所以洪承畴还可以继续呆在这一带进行最后的准备。 洪承畴知道,张若麒肯定能拿到他所想要的那份圣旨。他很了解自己的这位皇上,知道他是个急性子,再加上陈新甲在一边帮腔,皇帝下这样一道圣旨的可能性是非常大的。 只是张若麒的信使要到京师还需要一段时间,就算到了京师,这样的决定也不是仓促之间能做出来的。等大家讨论完了,下了圣旨,然后再一路送过来,大概就要到七月份了。洪承畴也知道到了那个时候,他就没法再继续拖延了,就必须去和清军决一死战了。所以在这段时间里,他要抓紧时间,把准备工作做好。 这天洪承畴到笔架山来视察工作了。 洪承畴首先视察了负责笔架山的防御工作的“荷兰”雇佣军。 “不是说都是荷兰兵吗?怎么我就看到了几个红夷,其他的看起来都是中国人呀?”看完了“荷兰”雇佣军的队形变换表演c射击表演之后,洪承畴很是疑惑的向郑芝龙问道。 “回督师的话,这些人里面确实是只有几个人是正宗的荷兰人。其他的有的是日本人,有的是朝鲜人,还有的是南洋的华人。”早有准备的郑芝虎回答说,“雇佣他们比全部雇佣荷兰人便宜很多。” “可是这些人真的能打吗?”洪承畴身边的一个幕客有点不太放心的问道。 “您看看这些兵的体格,那绝对是每天都能吃饱饭,还能吃到肉的人,才能有的。您再看看他们的胸甲和火枪,还有那些大炮,那都要花大价钱的。荷兰人养着他们,可没少花钱。如今还把这些大炮也交给他们。要是他们不能打,他们那里会把这么些好东西都给他们?”郑芝虎解释道,“其实,当年的静海大捷的荷兰军中,也是大半都是这些人。” “原来是这样,当年静海” 对于这些“荷兰兵”能不能打,洪承畴倒是并不怀疑,他也是打老了仗的人,自然能看出什么样的军队能打。在他看来,这些“荷兰”雇佣军中,真正上过战场的并不多,但是其中的任何一个都对得上“训练有素,武备精良”这八个字。尤其是刚才的阵型变化表演,更是让洪承畴叹为观止。洪承畴知道,要完成这些复杂的阵型变化,需要相当高的组织度,而一支军队,如果组织有力,那就几乎不可能不会打仗。只是,他原本以为荷兰人本国太远,人数又少,断断是不会对大明构成威胁的,而如今看来,他们居然能把华人c日本人c朝鲜人训练得这样好,怕是弄得不好,也会成为我大明的心腹之患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百五十二章,呆仗 总的来说,洪承畴觉得笔架山的防御还是做的不错的。涨潮的时候自然不消说,不要说建胬如今已经万全没有水军了,就算他们手上的水军最强的时候,也不是郑芝虎手里的水师的对手,更何况还有两条“荷兰”夹板船助战。而即使到了退潮的时候,路桥的宽度也非常有限,一次性能冲上来的人也不多,两条夹板船因为担心搁浅,不能靠太近,但是它们的炮弹还是能打到陆桥上面的,而且其他的吃水更浅的战船倒是能靠上去,那些船上的弗朗机炮也能起作用。当然,如果战事拖延到入冬,海水结冰之后,可能会有一些麻烦,不过现在距离冬天还早,而且到那时候,岛上的防御应该已经更加坚固了。 又过了十多天,张若麒终于等到了他盼望已久的圣旨。于是洪承畴的十余万大军开始离开塔山堡,向着锦州前进。 济尔哈朗攻击锦州的方式几乎是黄台吉围攻大凌河的翻版:四面挖长壕彻底切断锦州和其他地区的联系,然后一边在锦州附近种田这是史实,清军不但抢了锦州城外明军屯田的庄子,还干脆就在明军开垦出来的田地里种上了田,也算是自己动手,丰衣足食。锦州城内积蓄很多,清军要不是靠这一招,还真不一定耗得过祖大寿,一边慢慢的和城里的守军耗,同时等着明朝派援兵来。然后集中力量,在野战中消灭明朝的援兵,然后再靠着击败援军的威势威胁守军,迫使守军投降。 只是这次明朝居然一口气派出了十多万的军队,这实在是大大的出乎了济尔哈朗此前的预料,于是他一边让军队扎好营垒做好迎战的准备,一边向黄台吉求救。 在原本的历史上,黄台吉当时的身体状况已经很不好了,据说消息传来的时候,他正在大流鼻血,于是用碗接着鼻血,一路赶到松山,据说鼻血流了好几碗。而此后在松山之战中,他最喜欢的老婆海兰珠死了,又让黄台吉大受打击,据说一度昏迷。然而在这个时空里,大概是因为海兰珠的那个短命鬼儿子居然没死,还顶替了后来大玉儿的儿子的名字。海兰珠自然也就没有因为丧子之痛而重病,连带着黄台吉的身体状况也比原本的历史上要好得多。虽然因为肥胖引起的高血压什么的依旧会时常让他目眩,但是相比历史上的时不时流鼻血昏迷什么的却要好得多。至少不至于给他处理政务带来太多的麻烦了。 于是黄台吉也立刻下令进行了总动员,将国内剩余的丁壮几乎全征发出来了,打算和明军进行一次战略决战。 到了七月初,洪承畴的大军终于到达了松山,再往前,就是包围着锦州的满清大军的军营了。 此前洪承畴依据打探到的情报认定在锦州城外的清军有大约十万人左右,他觉得自己这里有十三万大军,再加上锦州城里的祖大寿手里也还有好几万人马,应该是能勉强解围的。却不知道此时锦州城外的八旗兵,加上蒙古人,再加上包衣汉奸什么的,人数已经超过了二十万。洪承畴在松山城外,花了好几天功夫,又建构了一套坚固的营寨。而他对面的清兵也没闲着,从洪承畴从宁远出发的时候起,他们就在挖壕沟了。这天一早,洪承畴将辅兵辎重留在大营中,和曹变蛟吴三桂以及张若麒一起带了些骑兵,前往探察清兵的营垒。 清兵占据了靠近官道的几座山,他们将山上的树木几乎都砍光了,在山上建有营垒,放眼望去,这些营垒旌旗招展,壁垒森严,一看就很难攻打。再往官道上看去,只见锦州城外的官道上已经被挖出了好几道大大小小的壕沟。远远看去,这些壕沟里面最大的大概有一丈多宽,挖起来的土都堆在靠着锦州城的那边,堆成了一堵土墙,而在土墙上面,清军还架着大炮,炮口也是朝着这边的,显然,这些壕沟针对的并不是锦州城里面的祖大寿,而是针对前来解围的自己的。 配合着这道大壕沟,官道上纵横交错的还挖了好些小的壕沟,这些小壕沟只有三四尺宽,士兵们应该可以轻松的跳过去。不过盾车什么的要过去就困难了。在这些小壕沟后面一点,还摆了一些拒马,据马上面还斜靠着一些超长的据马枪。这些据马枪比一般的长枪都要更长一些,需要将枪杆放在拒马上面才能使用。几个清兵站在拒马后面,见到明军的骑兵却并不惊慌,只在那里冷冷的望着他们。而在后面更远一些的地方,清兵还用木料搭起了一些好几丈高的瞭望台。再远一点的地方又有清军的几处营寨。 “二位将军,你看这建胬的营垒如何?”洪承畴向曹变蛟和吴三桂问道。 “不太好对付。”吴三桂摇了摇头道,“督师你看这道路上,建胬不但挖了着许多壕沟,还把路上挖的到处都是坑。这是防我们的盾车的。督师你看那道壕沟后面的土台上的大炮,若是地上没这些坑,我们推着盾车过去,鞑子那边也只有这些炮能打得动这些盾车,其他的什么弓弩标枪飞剑什么的都打不动。但是这些炮打得慢,半天才能开上几炮,又不能保证每一炮都打得准,所以我们让那些辅兵推着盾车,顶着炮击上去,几下子就能把前面的那些小壕沟填了。他们就只能靠士兵和我们硬打了。如今这路上都是坑,盾车推两步,就要停下来填坑,这样一来,上去得就慢了,然后鞑子就可以用那些大炮慢慢悠悠的打我们了。要是没有盾车掩护,直接让无甲的辅兵上去填那些坑,督师你看,那些小的壕沟距离这些坑不远,鞑子要是躲在里面,有没有人,有多少人我们全看不到,突然间杀出来,那些辅兵怕是都要完蛋。” “吴总兵说的是。”曹变蛟接口道,“督师,您看着些小的壕沟,纵横交错,就像是棋盘一样。建胬的人在这些壕沟里跑,哪里有多少人,怎样调动的我们全然看不到。他们在暗处,我们在明处,弄得不好,就容易被他们玩出前后夹击的花样来,确实不好打。督师你看,这附近的高处都被建胬占据了,他们从上面居高临下,那条壕沟里有人都看得见,您再看那些个高塔,怕也是用来施发号令的。” “那曹总兵觉得该如何对付这些壕沟?”洪承畴又问道。 “这”曹变蛟又看了看那些壕沟,然后道,“只能是一点点的填了,而且要一线平着填,只是这样做,那些壕沟里有没有建胬重兵也不知道,所以只能是每一处填的时候,都派出战兵掩护,只是” “要这样打,却打到猴年马月去了?”一直不太做声的张若麒突然道。 “是小将考虑不周。”曹变蛟赶紧道,他可不是洪承畴,张若麒是兵部尚书陈新甲的心腹,得罪了他,很多时候会被穿小鞋的。 “末将觉得,要对付这些壕沟,第一重要的是先拿下旁边的这两座山!”吴三桂插嘴道,“若是拿下了这两座山,居高临下,就能看清楚鞑子在壕沟里的动静,到时候,要打他们也就容易多了。要不然,多少人都不够填这些壕沟的” 几个人在满清的营寨前指指点点的,满清那边自然也不是看不到。 “主子爷,有一群明军在山下看我们的阵势。都是骑兵,大概有三百来骑的样子。”一个清兵跪在地上向坐在军帐正中的多铎禀告道。 多铎是努尔哈赤最小的嫡子,很的努尔哈赤喜爱。所以当初努尔哈赤留给他的兵力也最多。如今单以手下牛录而论,作为正白旗旗主的多铎是八旗中实力最为雄厚的人物之一。 因为前一段时间的小规模作战中,满清吃了点亏,所以黄台吉将当时负责这些战斗的多尔衮调了回去,换了多铎的镶白旗过来。多铎这时候还不到三十岁,正是年轻气盛的时候,黄台吉正要用他的锐气来对抗一下明朝最后的精锐。而且阿济格c多尔衮c多铎三兄弟他们是同父同母的,而且他们的生母也是被以黄台吉为首的四大贝勒逼死的手里的力量也太强了,黄台吉也不能没有想法。 为了分裂这三兄弟,黄台吉对阿济格打压更多,但对多铎却拉拢更多,再加上多铎手里实力强,所以多铎一向跋扈,目中无人,经常喜欢搞出些出格的事情来。如今听说有明军跑到了他的军营前,他顿时来了兴致,便站起身对手下的几个佐领道:“都跟我出去看看!” 一行人出了军帐,从山上居高临下向下一看,正看到三百来个明朝骑兵在山下,其中的几个人还在朝着山上指指点点的。 “主子爷,那个在中间的老一点的据说就是明军的主帅洪承畴。皇上也多次提到此人知兵,能打仗的。”一个军官在一边解说道。 “看他们这身装备,这些人怕是明国那边的精锐了?只是不知道是不是绣花枕头一包草的样子货。”多铎道。既然前面有人提到黄台吉称赞过洪承畴,多铎就忍不住要贬低对手一下。 “主子爷,是不是样子货,打一下不就知道了?”那个军官道。 “好!哈宁阿,带上你的人,就带三百,去称量一下那些明军!”多铎下令道。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百五十三章,粮道 吴三桂远远地望见那边山上清军的寨门打开了,便道:“督师,有鞑子出来了,我们要不要避一避?” 洪承畴也抬头看了看,他看见一队满清骑兵正从山上下来,虽然看看人数并不比自己这边多,但他还是点点头道:“我们回去吧。” 这也是很自然的做法,毕竟他们只是出来看看清军的营寨的,身边带的部队并不多,如果在那些鞑子的门口和那些鞑子陷入混战,被那些鞑子拖住了,怕到时候出来的就不仅仅是这么点人了。 “督师和张大人先走,末将和吴总兵来断后。”曹变蛟也道。 洪承畴点点头,他知道自己的马术不算好,还是早点走比较好。一个亲兵在旁边扶了一下,洪承畴就上了马。这时候,张若麒也上了马,相比洪承畴,他的马术就要更差一些了,洪承畴至少还可以自己控马行动,他却需要两个亲兵骑着马跟在一边,一个看着他,防止他从马上掉下去,另一个则帮他控制方向。 满清骑兵也没有快速冲下来,双方还有一定距离,这个时候就放马狂奔,到时候被人家打个以逸待劳,反倒是要吃亏了,所以他们也只是由着马匹慢慢的小跑着逼近明军。 “曹总兵,我们也可以慢慢退了。”吴三桂看了看正在逼近的清兵,对曹变蛟说。 “好。”曹变蛟应了一声便翻身上马,顺手接过一个亲兵递过来的长枪,然后道:“你们先走,我老曹给你们压阵。” 吴三桂点了点头,也不多说,同样上了马,便向骑兵们发出了撤退的命令。于是明军骑兵开始向后撤退 撤退并不算一帆风顺,满清的骑兵还是追上了他们的尾巴,不过断后的曹变蛟的手艺很不错,并没有让清军占到什么大便宜。而且明军军营里也派出了军队来接应,所以最后大家还是很安全的撤了回来。 第二天明军开始对清军的营寨发起了攻击。洪承畴知道清军控制的小山是战斗的关键,便将攻击重点放在这里。显然直接仰攻是非常不利的,清军居高临下,无论是射箭的威力射程还是白刃冲锋时候的冲击力都会有很大的加成。所以洪承畴采取了逐渐包围小山的方略,他用盾车掩护,让辅兵们挖掘一条环绕这座小山的壕沟,以便切断小山上的清军于官道后面的清军之间的联系。这种做法使得清军不得不主动的从山上和侧翼发起反击。双方鏖战了一天,明军几乎没有取得任何进展,不过似乎也没有吃什么亏。 当天晚上,多铎组织了一次夜袭,不过也没有太大成果。 郭怀一和已经被升任模范军第二团团长的常乐一起站在杏山堡的城楼上,俯视着杏山堡外面一圈又一圈的壕沟c拒马。在原本的历史上,满清赢得松山大战的决定性行动就是他们对杏山堡和笔架山发起的袭击,洪承畴急于攻破满清的防线,对满清的反击预计不足,以至于没有再杏山c塔山和笔架山布置足够的兵力,导致这三处据点的失陷。笔架山的失陷使得大量的粮草落入了满清手中,而塔山和杏山的失陷则使得大军从宁远获得补给的粮道被切断,这最终导致了明军的溃败。而在如今,郑森出于让双方消耗,以及不希望洪承畴落入满清手中的考虑,让郑家参与了这场混战,当然不能让这样的局面再次出现。所以郑芝虎主动请缨,将杏山堡的防御任务也接了过来。 如今在杏山堡这个不大的堡垒里,模范军放进了两个步兵营以及一个新组建的炮兵营加上其他的辅助人员。足足有差不多两千人,以及多达二十四门大炮。这些大炮,有十二门是最新铸造的12磅火炮,在技术水平上,这些采用双层炮管,钻膛技术生产出来的火炮已经不亚于后世的拿破仑炮了。郑森觉得,满清应该很难直接攻占这样的堡垒了。 当然,如果满清像围困锦州那样,玩玩长期围困的话,也不是没有攻下它的可能。但是要长期围困杏山,那就意味着要越过洪承畴在松山的十多万大军。这样做别的不说,洪承畴轻松的就可以切断这些长期围困杏山的清军的粮道。因为松山也有一部分存粮,到时候,多半是那些打算长期围困杏山堡的清军要先断粮。这可不像原本的历史上,袭击杏山堡的清军,直接就从杏山堡和笔架山获得了足够十万大军吃接近一年的粮食。 几天前,满清的侦骑就出现在杏山堡附近过。常乐就满心期待的等着清军来攻击这处城堡,但是直到现在,满清还是没什么动作。他不由得怀疑,是不是自己的防御准备做得太充分了,以至于吓着那些鞑子了。 “要我说,郭叔,我们就不该把这面旗挂起来。”常乐抬起头,望了望飘扬在自己头顶上的那面荷兰东印度公司的旗帜说,“那些鞑子上次在静海的时候,在我们的防御工事面前吃了大亏,一定记得这面旗了。而且这两年,济州岛的舰队三天两头的去朝鲜和建胬控制的沿海抢劫,他们肯定也认得这面旗。这些胆小鬼肯定是看到这面旗吓着了,不敢来了!” “常团长,当初挂这面旗的时候,你可不是这样说的。”郭怀一笑呵呵的说,“那时候,你跟我说什么上次我们在静海狠狠地揍过鞑子,海军的家伙还三天两头的打着这旗帜在海上欺负人家,那些鞑子下不了海,只能看着他们抖威风。如今我们把这面旗挂起来,那可是最能拉什么仇恨的,你还说,建胬看了这旗子,多半要嗷嗷叫的跳过来报仇什么的。” 常乐恨恨的道:“我哪知道,这些鞑子这么没种郭叔,你说他们会不会跑到笔架山去了?” “笔架山那个地形,还有摆在那里的几条船。要是建胬觉得他们能打下笔架山,那他们肯定更觉得自己能打下咱们这座城堡,那就肯定来打咱们了,要是他们连咱们都不敢打,还该沿着那么窄窄的陆桥,去冲笔架山?”郭怀一摇摇头说,“他们要么不来,要来就一定会来我们这里。咦,你看那边,是不是有人过来了了?” 常乐赶忙往那边望了望,然后摇摇头道:“几个侦骑而已。” “不是。”郭怀一道,“你看后面扬起的尘土,那绝对不是几个侦骑!” “是吗?”常乐赶紧拿起了望远镜。在望远镜里,他看到前面的确是一些骑兵,然后林子那边突然一下子,转出来了不少步兵。 “狗日的,等了这么多天,总算是来了!”常乐放下望远镜,将两只手放在一起搓了一下道,“看来这面旗,还真的很拉仇恨呀!” “那面旗就是那些荷兰人的旗子吗?”多铎望着杏山堡上的那面旗向旁边问道。 “主子爷,这就是荷兰人的旗,奴才在海边见到过的。”一个白甲兵回答道。 “那些荷兰人上了岸怎么样?”多铎问道。 “奴才没和他们对上过。不过听说火器犀利,不太好对付。而且听说那些上岸的其实都是荷兰人雇佣来的倭人。”那个白甲兵回答说。 “倭人是什么鬼东西?”显然,多铎对于日本毫无印象。 “听说就是万历年间打过朝鲜,差点打得朝鲜亡国的那些海寇。后来被明国和朝鲜联军打败了的。”另一个侍卫回答说。 “打个朝鲜都没打下来,还什么差点!最后还被明国和朝鲜联军打垮。看来也不怎么样嘛!听说十四在对上那些荷兰人的时候吃了大亏,真不知道他是怎么打的!”多铎不屑的说。虽然上次吃了亏的多尔衮是他的亲哥哥,但是一向高傲的多铎也并不因此就给多尔衮留面子。 “十四贝勒当时已经在回师的途中了。大概是已经抢够了,不想再拼命了吧。”一个白甲兵回答说。 “你别说,我十四哥还真是这样的人!”多铎突然笑了起来。接着他将马鞭向前面一指道,“今天我们就来给他做个榜样,让他看看该怎么打仗。” 多铎虽然喜欢吹吹牛,但也不是完全的二世祖,打仗之前的准备还是会老老实实的做的,比如说侦察敌情,进行相关部署什么的。 “这些荷兰人,嗯,应该是倭人这守城的套路和我们围城倒有些像啊?你看把这地面挖的!”围着杏山堡转了一圈,多铎向身边的人说道。 “主子爷,这城不好打!”哈宁阿道,“您看要填这些壕沟,可不是一下子的事情,那城头上我看见有好几门大炮,虽然看着都是老式的炮,但是架在高处,射的就远了,怕是不好对付。” “嗯。”多铎点了点头,他也看到了架在城头上的几门炮了。那是些老式的铁炮,能发射的炮弹不算重,但火炮本身却非常重,不可能随军作战,所以洪承畴也没有带走它们。 “先吸引它们开炮,这种炮多打几炮就要停下来半天,其实也没什么可怕的。”另一个军官说,“无非就是死一些包衣罢了。主子爷,这攻城可一定要快,要不然,说不定城里的人就要自己烧仓库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百五十四章,假货 “胡说!”多铎喝道,“就凭着这面旗,他们就不可能没有炮用!呵呵,我们最好的几门炮,还有明国最好的炮,都是从哪里来的?十四哥打仗虽然不怎么样,但也不是什么人都能让他吃亏的!他们肯定还有炮,只是不知道藏在哪里。” 上次在静海的失败让多尔衮很是丢脸,而黄台吉自然也趁机打压了多尔衮一番。但是在对这一战的总结上,黄台吉却相当认真,实际上对锦州的包围中,清军的壕沟布置中,就有不少从静海得到的经验。这些东西,多铎自然也知道,甚至没事的时候,也推演过如何才能攻克这样的防御。 不过就多铎自己推演的结果来看,除了长期的围困,似乎也就只有拿人命来填了。如果可能,多铎真不想攻击这样的堡垒,不过,既然来了,总不能什么都没干就退回去。而且,偷袭明军的粮道也是多铎自己坚持的。因为如今顶在抵挡洪承畴的攻击线上的都是他的牛录。虽然在所有的旗主中,他的牛录是最多的,多铎手中的牛录数有三十个,比多尔衮和阿济格都多了一倍,而且这还只是算牛录数,多铎手中有十五个牛录是原来努尔哈赤的直属牛录,无论是人数还是白甲兵的数量都高于其他牛录。但持续的消耗下去,他也觉得受不了。 洪承畴的进攻组织的不错,他几乎是用自己的防御工事一点点的堆到多铎的防御工事前面来,然后采用蚕食的手段,一点点的沿着山脚推进,以隔绝山上的清军和大路上的清军。洪承畴的每次进攻规模都不大,投入的部队却相当精锐,每次只要拿下一丁点地方,他就开始回收防守,把拿下的那点地方认认真真的巩固起来。虽然进度很慢,但是却一直都在前进,而且从双方的交换比来看,洪承畴似乎也没吃太大的亏。这种情况也让明军那边的士气起来了不少,甚至一些原本不算太精锐的队伍,在防御的时候,也能顶住一两轮了。 于是黄台吉提出了两个计划,其中的一个就是袭击洪承畴的而后路,断掉他的粮道。如果这个几乎能成功,那洪承畴的十多万大军几乎肯定会不战自溃。为了这个结果,多铎觉得冒险试试还是可以的。 “主子爷说的是,是奴才糊涂。”那个军官回答道。 “十五贝勒,你说这会不会是洪承畴让人插个旗子在这里吓唬我们?”另一个将领道。 “鳌拜,本王先让那些包衣们准备好盾车。”多铎对那个将领说,“然后我们先攻一下试试。是不是试一下就知道。你带上你的人跟在后面,要是突得进去,你就让你的人突进去。” 鳌拜是镶黄旗的人,他是黄台吉的亲信,如今带着三百来个甲兵跟着多铎来抄明军的后路,免得人家觉得黄台吉有意利用明军消耗两白旗,这也是黄台吉的一种平衡手段。 鳌拜抱拳道:“如此,奴才就先去准备了。” 在静海一战之后,满清根据作战的结果对盾车又进行了一些改进。如今满清的盾车都是双层的,两层木板之间平时是空的,到了战死就填入用草木灰水煮过几次然后又晒干压结实了的棉花,再倒入水浸透。依照满清的实验,这样的盾车虽然在近距离依旧挡不住大炮,哪怕是满清仿制的小号红夷炮的实心炮弹,但却足以在近距离挡住任何火枪,或者是24磅红夷炮射出的霰弹了。而且因为中间的浸水棉花的影响,即使被实心弹击穿,带来的碎片乱飞的杀伤也小了不少。 当然这样的盾车的重量大大的增加了,所以盾车的把手也被加长了,负责退盾车的人也更多,而且盾车的轮轴也变得更容易损坏了。很多时候,即使没有遭到攻击,这些盾车也有可能走到一半距离就因为轮轴故障而瘫痪掉。但无论如何,相比原来的盾车,这种盾车在面对大炮的时候显然要好用不少。 多铎这次是奔袭而来的,盾车带的不多,只有五辆。命令下达之后,包衣们就开始忙碌的给盾车装棉花,灌水 “看来他们还真的要进攻了,你看他们的盾车好像玩出新花样了。”在城楼上,郭怀一指着远处的满清盾车道。 “像是在临时往里面填东西,嗯在往里面灌水,那看来应该是填了些棉花,变成了一个大号的棉甲。”常乐放下望远镜,点点头道。 “你猜这东西防御力怎么样?”郭怀一笑道。 “提说海军那边也玩过类似的东西,当然,他们是用来做船板的,好像还有些效果。我觉得,要是我们还在用三磅炮,那估计就是实心炮弹,也要够近才能打穿它了。不过我们如今已经在用12磅炮了,实心炮弹应该能轻松打穿这东西,不过霰弹估计就不太好用了。”常乐皱着眉头说。 “反正才那么几辆,咱们有这么多炮,一轮齐射就能把他们打烂了。”在一边的炮营营长张庆喜说。 “别,你要这样,那些建胬还不立刻转头走人?没我的命令,你的那些炮一门都不许开火。”常乐赶紧说,“先只允许用这城墙上给他们看的这几门炮打。打慢点,不许打太准!” “团长你放心,就这几门炮,有每个准心,有没个射表,还有也不知道能装多少火药,会不会炸膛,而且这么厚的铁炮,怎么打,都快不到哪里去,也准不起来的。”张庆喜说。 这时候满清那边已经做好了准备,五辆盾车慢慢的被推了上来,推车的自然是镶白旗的包衣,但是第一波跟在后面的那些甲兵倒大都是鳌拜手下的。 黄德水身子前倾,费力的推着盾车。一个穿着棉甲,手持云梯刀的鞑子跟在他后面。 “你这个尼堪,还不加把劲!敢偷懒老子砍死你!”那个鞑子将云梯刀侧过来,拍击着推车的包衣们的后背,又压低声音用汉话道,“后面的都是镶黄旗的白甲主子,他们的脾气可不好,说杀人可真会杀人的!” 黄德水知道这个鞑子并不会真的砍了自己,因为自己是他们家的包衣,要给他们家种地的,算是他们家的财物。没人会无缘无故的为了点小事就杀了自家的牛马的。而且他们家也只分到了自己这一个包衣。这个鞑子也不是个真鞑子,他其实是个抬了旗的汉人。据说原本是在大凌河之战中被抓走的,如今也不知道因为什么被抬了旗,变成了鞑子。 盾车开始缓缓的向前前进,这个二鞑子提着刀继续走在黄德水旁边,低声道:“一会儿那边要开炮了。开炮了你不要慌,不要乱动,要不然,那些白甲主子一刀砍死你就像碾死一只蚂蚁。更不要想跑,后面的白甲主子都是神箭手,你跑不过他们的箭的。万一有炮弹打穿了盾车,你就可以立刻倒下来装死了,知道了不?老子还等着你回去给老子种地呢!” 黄德水没有说话,只是点了点头。 “轰”“轰”,远处的城墙上响起了炮声。黄德水猛地一缩脖子。那个二鞑子伸出手,一把揪住他大声道:“继续推,使劲!” 说着他有回了一下头,看了一眼那些跟在后面的镶黄旗白甲,又低声道:“那炮还远着呢,打不中的。你现在就躺下,不被砍死才怪。” 黄德水看了他一眼,低下头继续推车。 就像那个二鞑子估计的那样,城头射出的炮弹根本就飞不了这么远,刚飞过最外面的壕沟,就落在了地上,然后有气无力的蹦了一下,然后就停了下来。 “这么远就开炮,结果炮弹才飞了这么点远。这说不定真的就是那些明军在拿旗子吓唬我们呢。”多铎远远地望着开炮的“荷兰兵”笑道。 盾车越推越近,很快就到了壕沟旁边,然后在那里停了下来。第二层壕沟里突然响起了一阵弓弦振动的声音,接着一阵箭雨就从空中落了下来。其中的一支箭落到了那个穿着棉甲的二鞑子的肩膀上,居然没有射进去,而是跳了一下,就掉在了地上。还有几个包衣也挨了几箭,不过也都是些皮外伤而已。 “轻箭抛射,轻箭还这么轻,射的倒是够远,一点威力都没有,还真是尼堪的做派。”鳌拜也这样想着。 这时候城头上的几门炮终于又响了。只是依旧没有一发命中。在盾车的掩护下,几个包衣扛着几块厚木板跑了过来小心翼翼的从盾车旁边绕过去,将木板铺在壕沟上。这时候又射来了一阵箭雨,射倒了两个包衣他们是没有任何盔甲的。不过更多的木板很快被铺了上去,然后盾车碾上这些木板,继续向前。 城头上的火炮又打响了一轮。还是没有命中,鳌拜突然觉情况还想有点不对,只是他一时间想不起来到底是什么地方不对。 盾车继续向前,清兵们跟着盾车过了第一道壕沟,低头看去,壕沟里一个人都没有。 当盾车抵达第二道壕沟前面的时候,城头上打下来的一发实心炮弹终于击中了黄德水他们推着的这辆盾车,盾车猛的一抖,然后那枚炮弹居然没能击穿这辆盾车。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百五十五章,相持(2) 城上射出的炮弹没能击穿盾车,这让盾车后面的清兵得到了很大的鼓舞。而且这个时候,清军也注意到了城上的那几门炮开炮的速度非常缓慢。这当然和这几门炮太过老旧有关,但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也能看出城上的明军的训练程度不够。 盾车很好的挡住了来自城头上的火炮的攻击,如今防御一方唯一能对他们构成一点威胁的也只有那些明军抛射的箭雨了。明军射出的箭倒是不少,不过基本上都是轻箭。这些箭能从较远的位置发射,采用高炮弹道,能越过盾车,打击盾车后面的目标。不过这些轻箭的杀伤力很有限,尤其是对披甲目标的杀伤力更是非常有限。只能对彻底无甲的包衣们构成一定威胁,对于披甲的战兵,却没有任何威胁,哪怕是那个二鞑子身上穿着的棉甲,也足以挡住这样的攻击。至于白甲兵身上的铁甲,就更不是这样的轻箭能击穿的了。 如今盾车暂时停在壕沟前,推车的包衣自然不能站着不动,虽然他们很想直接跑去靠着盾车的厚木板这样躲在死角里,抛射过来的轻箭就不会伤着他们了但是他们必须负责将壕沟填起来。盾车后面还跟着一些推车,上面装着一些厚木板,这些东西都是用来帮助盾车越过壕沟的。在满清甲兵们的呼呵之下,黄德水和几个包衣跑过去将一块厚厚的木板费力的抬了起来,他们要抬着这些东西绕到盾车前面,将它们铺在壕沟上。这意味着有那么一段时间,他们会完全暴露在明军的火力下。 清军的这些举动,守军在城墙上自然也看得到,于是抛射的箭雨越发的密集了。一支箭落了下来,正落在黄德水的肩膀上。这样的轻箭虽然威胁不了那些穿着各种铠甲的满清甲兵,但却足以杀伤只有一件破布衣服的包衣们。那支箭毫无意外的扎了进去。黄德水痛呼一声,手一松,便将抬着的木板扔在了地上。 一个甲兵瞪了黄德水一眼,正要上前,却见那个二鞑子已经冲了过去,用刀鞘狠狠的扇在黄德水的脸上,打得他鼻血直流。 “狗东西,没用的尼堪!还不赶快把板子抬起来!老子就一刀斩了你!”那个二鞑子厉声喝道。 黄德水忍着疼弯下腰把那块木板又搬了起来,那个二鞑子押着他往前面去铺木板。 “一会儿对面的射你一箭,射在身上,或者用火枪打了,你就倒进沟里装死!”二鞑子低声的说。 黄德水没有吭声,他咬着牙扛着木板绕过盾车向着前面的壕沟跑去,更远一点的那道壕沟里突然有几个人冒出头来,用火枪朝着这边开枪,黄德水还没来得及把木板架好,就倒了下去,一下子掉进了壕沟里。 “狗日的!他到底被打着没有?”二鞑子摇了摇头,他也不知道他的这个包衣到底是真的被火枪打中了还是在装。 几个包衣又被赶着冲上去铺木板,在他们的身后,几个白甲兵也从盾车后面闪了出来,用强弓重箭向着那些露头出来开枪或是射箭的射击。 又有几个包衣被火枪打中,倒在了地上这是真的打中了,因为他们的血流的满地都是。不过木板倒是铺上了。 “你,快去推车!”二鞑子正贴着盾车的木板,趁着对面的一轮枪响过了的空隙,伸长了脖子,从盾车的边上往那边看,突然一只手抓住了他,将他往后面猛地一拉。 二鞑子扭过头来,却看到是一个白甲,顿时满脸是笑的道:“奴才马上”原来刚才包衣被打死了好几个,推盾车的人手边不够了。 只是那个白甲兵却并不理会他。于是二鞑子赶紧抓住了盾车的把手。 盾车又开始向前,城上的大炮还在射击,还是有不少炮弹击中了盾车,但是,却并不能阻止它的前进。 在城墙上,常乐和几个军官正在商量着。 “准备做好了吧?”常乐问道。 “放心,都准备好了,保证能炸开!”张庆喜回答说,“咱们当初在炮厂里玩过的大炮多的去了,绝对没问题。” “那好,我们先躲远点。”常乐道。 多铎远远地望着杏山堡,他的那几辆盾车正在继续前进,从前面的壕沟里,已经有一群明军跑了出来,不过他们并不是向着清兵发起冲锋反击,而是向着杏山堡跑去,同时手舞足蹈的像是在喊上面的人开城门让他们进去。而这时候,在杏山堡的城头上,突然发生了爆炸,烟雾腾起老高,过了好一会儿才传来轰隆隆的爆炸声。 “哈哈!这些傻瓜自己把大炮打炸膛了!”多铎忍不住大笑了起来。我大明在打造武器的时候,各种偷工减料,各种不负责任,这是多铎等人都知道的。就比如说鸟铳什么的,我大清就缴获过不少,也知道这东西很容易炸膛,不过在登莱之乱之后,孔有德等人带着工匠什么的投了我大清之后,我大清却发现,这些工匠只要没人逼着他们偷工减料什么的,打造出来的鸟铳其实也不是那么容易炸膛。威力还是很可观的。 当然,即使是这样的鸟铳或者大炮,和在水师彻底被干掉之前,弄到的那些“荷兰”货一比,那又完全就是破烂了。如今,对面城头上的大炮居然炸膛了,这说明什么?这不就说明了对面绝对是如假包换的大明军队吗? “主子爷,看样子这城里的还真不是荷兰人,这城他们守不住!要不要让我们的牛录也上去?”哈宁阿问道。杏山堡是明军的后勤支撑点,里面一定有很多好东西,要是被镶黄旗的一鼓而下,只怕在分东西的时候,镶白旗就要吃亏了。 “主子爷,尼堪败势已成,让奴才们上吧!”另一个军官说。 “哈宁阿!”多铎想了想道,“你带上两个牛录,也上去!” 盾车已经推进到第二道壕沟前了,这道壕沟不深,但是却宽了不少,足有一张多宽,好在我大清准备充分,也带着很长的厚木板,足以在这养的壕沟中架起桥来。刚才一大群明军从壕沟里跑了出来,向着城门那边跑了过去。如今这壕沟里已经没人了。只是这时候盾车距离城墙已经比较近了,城墙上的大炮已经可以用霰弹打到盾车这里了。虽然这些霰弹打不动盾车,但是却打死了不少准备架木板的包衣。 “你!去把木板架起来!”一个白甲兵指着二鞑子道。 “主子爷,我还要”二鞑子还没说完,就看到那个白甲兵的手握住了刀柄。 “我这就去!”二鞑子赶忙喊道,同时向着前面跑去。他和另一个旗丁一起费力的抬起前面倒下了的那个包衣丢下的木板,好在这时候那些明军大概是在装炮弹,而且他们的大炮少了一门,火力也减弱了不少。所以如今并没有大炮向着他开火。 “小常,你把那门炮搞炸膛还真有用呢,你看,镶白旗的人也上来了。”郭怀一道。 “嗯,等他们上来,你们就可以开始打了。”常乐说。 “我去准备去了。”张庆喜道。 就在镶白旗的这些旗丁们赶上来了的时候,二鞑子也已经铺好了木板,然后像中了箭的兔子一样,窜回了盾车后面。 “主子爷,我来推车!”二鞑子看到那个白甲兵还在瞪着他,赶忙这样说。 盾车慢慢的压上了木板,此时盾车后面有了更多的甲兵那都是刚刚赶过来的镶白旗的旗丁。而前面只剩下最后的一道大壕沟,那是一道差不多有一丈多宽的壕沟,挖出来的土堆在壕沟的那一边,堆出了一堵矮墙。在那堵壕沟后面,还可以看到一群明朝兵还在向着城上大喊,而城门依旧没有打开。 “尼堪果然都是不堪一击的胆小鬼。”二鞑子一边推着车,一边这样想着,不由得又想起了城里面该有多少东西,银子c布匹c还有粮食 这个时候,对面的那堵矮墙的一些部分突然倒下了,露出了几十门早就准备好了的大炮。 还没等清兵们反应过来,炮声就响了起来。首先打响的是几门12磅炮,在这样的距离上,对着盾车这样的目标射击,对于模范军的炮兵来说,几乎没有不中的道理。12磅的铁球轻松的击穿了盾车,双层的木板,浇水的棉花,全都挡不住12磅炮发射的实心炮弹。 二鞑子正扶着盾车的把手,盾车就猛地裂开了,好在浇水的棉花还是多少起了点作用,飞散的木头少了很多,但是盾车还是一歪就栽倒在壕沟里。二鞑子也跟着掉进了壕沟里,然后一动不动,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死了。 几辆盾车几乎都落到了同样的下场,除了两辆还没来得及推上木板的之外,都栽倒在了壕沟里,而那两辆盾车也歪倒在地上炮弹在击穿木板的时候带来的巨大力量也震断了它们的车轴。于是原本躲在盾车后面的八旗军大部分都直接暴露在模范军的炮口前。 “轰!”又是十来门炮一起打响,这一次这些炮打出的都是最为致命的霰弹。数以千计的葡萄大小的铁珠像雨点一样向着那些八旗兵扫了过去,仅仅是这一轮炮击,就将冲上前来的数百八旗兵一扫而空,只有那两辆还歪在地上的盾车后面,还有几十个清兵在苟延残喘。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百五十六章,相持(3) 这个突如其来的变故让多铎几乎傻了眼。多铎以前也见过天佑军的炮兵的射击,只是天佑军的炮兵更多的时候都是在炮击城墙之类的东西,对步兵射击的时候很少。前一段时间在锦州,祖大寿的骑兵出来打反击的时候,天佑军的炮兵也曾经向祖大寿的人开过炮。不过他们的炮击的时候,双方的距离足有好几百步,炮击的准确性自然没办法和模范军的这轮炮击相比。对付远距离的目标,天佑军自然用的是实心炮弹,这样的炮弹如果打中了,那当然是威力大大的,尤其是他们从“荷兰人”那里得到的两门24磅炮,如果打得准的话,足以把一个行军纵队从头到尾打个对穿。但是相比模范军,天佑军的炮兵既不懂三角函数,也缺乏足够的训练,炮击的精度自然就更差。让他们打打固定的城墙或者结阵的难以高速运动的步兵还行,打运动目标,那个命中率完全惨不忍睹。所以多铎从没想过,大炮还能一次性的造成这样的杀伤。 “快!快让他们撤下来!”多铎高喊道。 其实已经不用多铎发出命令了,前方的清军已经完全陷入了混乱。所有还活着的人都知道,他们不能再呆在现在的位置上的。用不了多久,对面的大炮就能完成装填,然后,几门大炮的齐射瞬间就能把残存的两辆盾车打成粉碎。然后所以他们必须在前面的那些荷兰炮兵完成再装填之前,马上冲上去或者退回去。 前面隔着一道一丈多宽的壕沟,冲过去就不要想了,不过退回去还有可能。所以剩下的,只要还能动的清兵都转过头去,趁着火炮还在装填的时间,拔腿就向后跑。只是这时候,从那堵土墙后面又冒出了不少的士兵,他们用燧发枪向着那些清军射击,又打倒了其中的好几个。 鳌拜一向习惯带队冲锋,这一次也不例外。不过作为未来的大清第一巴鲁图,鳌拜的运气不错,他前面的那辆盾车并没有掉进壕沟里,所以他得以躲过了紧接着的霰弹齐射。而在后退的时候,鳌拜也非常的幸运的没有被火枪的齐射击中。不过鳌拜并没有感到安全,因为他知道,身后的大炮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打出第二轮的齐射,而这个时候,他还没能跑出大炮霰弹的杀伤范围。 好在前面又有一条壕沟,鳌拜猛跑几步,然后一个鱼跃就扑进了这条壕沟里。几乎就在同时,在他的身后响起了炮声。 鳌拜砰的一下,砸在一具“尸体”上面,一下子把这具“尸体”砸“醒”过来了。让这具“尸体”发出了一声惨叫:“哎呀!” 这具尸体就是倒在壕沟里装死的黄德水。突然砸在他身上的鳌拜碰到了插在他胳膊上的箭,让他忍不住大喊了起来。 鳌拜也吓了一跳,定睛一看这活过来的尸体的打扮,就知道这肯定是个包衣。不过这时候他也顾不得追究这个包衣刚才是不是在装死,他在壕沟里站起身来,朝着两边望了望,看到似乎没有更多的人跳进来。这让他的心里一沉,他知道刚才还剩下的那些人恐怕凶多吉少了。不过这也给了他一个机会,他知道火药可是金贵的东西,一般来说大家都不会奢侈到用大炮来轰击一个单兵的。当然他如今的这身一看就是将军的铠甲是一个问题。 “狗奴才!”鳌拜拔出刀子喝道。黄德水吓得浑身一抖就跪倒在地上。 “主子爷,奴才刚才是真的晕过去了,不是不是装死!” 鳌拜已经迅速的把身上的铠甲脱了下来:“快把这个穿上,然后往那边跑,要不然老子砍死你!” 黄德水这时候已经差不多明白大清天兵大概是打败了,而这时候这位“主子爷”把铠甲脱下来让自己穿上绝对没什么好心眼。不过看着鳌拜手上的刀子,黄德水也说不出反对的意见,只得慢慢的穿了起来。 “狗奴才,快点!”鳌拜喝道,他隐隐的听到了一点响动。他知道多半是有荷兰兵过来查看了。 鳌拜一把揪住黄德水的辫子,将铠甲硬是套在他身上,然后一把抓住他的肩膀只一用力,就把黄德水抛出了壕沟,然后自己也跳了出去。 “往左边跑!敢靠过来老子就砍死你!”鳌拜喝道,然后朝着右边跑去。 排长叶开正带着十多个士兵追了过了,刚才他们看得清楚,有一个穿着一身精良的铠甲的建胬抢在开炮前跳进了壕沟,躲过了那致命的炮击。看那铠甲,说不定就是个什么大官,于是他就带着人追了过来。却不想,突然从前面的壕沟里跳出两个人来了。 这两个人一跳出来就往左右两边飞跑。叶开一愣,然后就立刻注意到跑在左边的那个穿着那身铠甲。这时候他身边的几个士兵举起了手里的枪。 “不要开枪!追上去抓活的!”叶开大喊道,同时向着那个穿着铠甲的“大官”追了过去。 这“大官”倒是跑得不快,才跑了几步就被叶开从后面追了上来。叶开将手里的燧发枪掉转过来,一枪托就打在那个“大官”的腿上,那个“大官”立刻就滚倒在地上。 “狗鞑子!你他妈的跑呀!跑呀!”叶开一脚把这个“鞑子大官”翻了个面,很是得意的将刺刀一直伸到黄德水的鼻子前,欣赏着黄德水满脸的恐惧的表情。其他的士兵也都围了上来,燧发枪上的刺刀闪闪发光。 “主大大爷,我我不是不是鞑子这铠甲是那个给我的”因为恐惧,黄德水的声音断断续续。 叶开吃了一惊,再细细一看,这个“鞑子大官”面黄肌瘦的,一看就是一副平时没饭吃的样子,再要细看时,却突然闻到了一股骚味,往下一看,却见仰面躺在地上的“鞑子大官”的两腿之间已经湿了一大片。 “狗日的,上当了!”叶开赶紧向着那边望过去,却见那个没穿铠甲的家伙已经跑出好远了。而自己带着的人却没有一个去追那个家伙的。 “该死!你们怎么都不知道去追那个?”叶开忍不住道。 “排长,我们看着这边是个大官”一个士兵说。 这时候一队满清骑兵已经跑到了鳌拜身边,领头的骑兵大概是认出了鳌拜,便让出一匹马给了他。 这时候,远处模范军的炮兵又开始开火了。当然这次他们使用的是实心炮弹,在更远的距离上向着满清的骑兵开炮。显然,无论是炮本身的精度还是炮兵们的技术水平,模范军都远远超过了满清以前见识过的那些炮兵,无论是明军的那些炮兵,还是满清自己的炮兵,都从来没能把炮弹打着这样准过。第一轮炮击,模范军的炮兵就将十多枚实心炮弹打进了清军的骑兵队中,当时鳌拜刚刚上了一匹马,正要和领队的那个镶白旗的牛录章京说句话,就突然看到那个牛录章京一下子炸裂开来,喷了鳌拜一身的血雨。原来是模范军打出的一枚炮弹直接命中了这个倒霉蛋,直接将他打成了碎片。鳌拜也算是身经百战了,但这样惨烈的情景却也是第一次见到。他觉得好像有些什么温热的东西挂在了他的头上,便伸出手摸了一把,然后他就摸到了一截肠子那正是刚才那个牛录章京身上的。 刚才的一轮炮击,打中了六七个骑兵,这些被打中的骑兵几乎都是哼都来不及哼一声就了了账。鳌拜胯下的战马也被吓坏了,乱跳了起来,差点就把鳌拜甩下去,鳌拜也顾不得更多,赶忙控制住马,就朝着远方逃去其他的骑兵也都跟着逃走。模范军又进行了一轮炮击再次打倒了五六个骑兵。 鳌拜一直逃出很远才渐渐的平静下来,他一直跑到多铎的将旗附近,才跳下马,走上前去跪下向多铎请罪。 “这一战败了不是你的错,实在是因为敌人太狡猾。”多铎知道鳌拜是黄台吉的亲信,还轮不到自己来处置,而且反正死的大部分都是镶黄旗的人,所以就这样说道,“只是的些荷兰人的大炮还真是还真是” 他连说了两个“还真是”,却找不出什么词来形容,最后只能叹了口气。 “王爷,奴才也是第一次见到这样凶残,这样准确的炮火,和他们一比,天佑军的那些大炮就像是小孩子玩意儿一样。”鳌拜也叹道。 “以后要是看到这些荷兰人守着的城堡,一定要小心。”多铎点点头道。 其实多铎和鳌拜都不知道,他们其实太过高估了模范军的炮兵。模范军的炮兵虽然训练有素,装备精良,比起天佑军,不知道高明到哪里去了。但是今天他们能有这样的表现,尤其是最后两轮炮击,他们在那样的距离上依旧能保证对于运动目标的命中精度,却是因为在此之前,他们已经对射程内的任何一个区域都进行了试射,并制作了详细的射表。如果没有这些,他们也是打不出这样的效果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百五十七章,相持(3) “鳌拜,你说这处堡垒我们还打不打?”多铎斜着眼睛望着鳌拜。打心里说,多铎是一点都不想再在这堡垒下费那个事了。满清一向就不擅长攻城,早年攻克抚顺辽阳什么的,大多都是靠的用间。在得到孔有德等人的投靠之后,满清攻城的能力大大的增强了,但这个大大的增强只是在满清原本就非常烂的基础上的增强,在面对一些真正防御严密的城市,比如锦州之类的城市的时候,其实除了长期围困,其他的办法也不多。如今多铎带着的人马也只是来袭取杏山堡的,事先也没有做好长期围困的准备,而且如今的局面也不允许他玩什么长期围困他的队伍如今到了洪承畴的主力和杏山堡之间,洪承畴的粮道的确是被他切断了,但是他的粮道一样也被洪承畴切断了。所以他是无法长期围困这个堡垒的。但是如果强攻的话多铎又抬头看了看那边的杏山堡。如今那些“荷兰兵”已经不再隐蔽,在满清骑兵退远了一点之后,他们的人正拿着带着那种短剑的火枪,在那里清理战场,也就是对留在那里的清朝伤兵补刀。 要拿下这座城堡,强攻的话,不知道要死多少人。到时候就算攻下来了,死的可都是他的镶白旗的人。到时候这些人死光了,难道老八黄台吉还会补给他不成?要按着多铎的想法,最好是直接走人。只是刚才鳌拜带着镶黄旗刚刚吃了大亏,如今自己打都不打就走人,到时候似乎有些不太好交代,所以多铎非常希望鳌拜能说出“吾其还也”这样的话来,只要鳌拜露出一点不想打了的意思,他就可以就驴下坡,直接带着人回去了。 “是不好打,至少白天不好打。”鳌拜恨恨的望着远处的杏山堡,皱着眉头道,“王爷,只是皇上说了,这一战至关重要,而且我军跑这么远,稍有小挫,就退回去,与军心不利。王爷,奴才看着天色,也已经快下午了,洪承畴他们得到情报,怕也来不及做什么反应了。今晚又没有月亮,那些荷兰夷兵白天的时候,火器犀利,确实不好对付,但是晚上看不远,他们的那些火器就要大大的打个折扣了。奴才觉得不如先让将士们休息一下,等到晚上我们再攻一次。若是攻不下来,再退回去也不迟。” 多铎想了想,点点头道:“你说的也有些道理。这样吧,我们先后退一段,做出退走的样子,等走远了再扎营休息,等到后半夜,我们再杀回来。”他又恨恨的向杏山堡望了一眼道,“鳌拜,你还能动不?” “奴才还能动。”鳌拜赶紧说。 “那好,你带上你下面的那些骑兵,和幸纳,你也带上一队骑兵,和鳌拜一起断后,别让那些狗东西跟着我们。”多铎说。 “嗻!”一个甲喇章京应道。 不过多铎的担心似乎是多余的。那些“荷兰人”并没有派出骑兵跟着他们。也许这些荷兰人并没有骑兵。 一转眼,就是后半夜了,多铎和鳌拜又一次带着军队到了杏山堡的附近。这个夜晚没有月亮,只有一天的星星,借着微弱的星光,多铎远远地眺望着杏山堡。在微弱的星光下,借着天空的背景,杏山堡也只有一个模模糊糊的影子而已。 几个白甲兵已经朝着杏山堡摸过去了,不过多铎看不到他们,在这样的夜晚,即使是没有夜盲症的多铎,也看不了多远。不过他知道,这些白甲兵都是来自大山里的猎户,在黑夜里行动也不是一次两次了。 “一会儿他们要是摸过去,拿下了城门,就会发出信号,然后你们就跟过去,巩固了道路和城门之后,就可以点起火把来了。”多铎压低了声音,对准备第二批出发的另一些甲兵道。 “奴才们都知道了,主子爷放心。”那些甲兵也都压低了喉咙回答道。虽然他们和杏山堡的距离还很远,这样的声音,即使在安静的深夜里,也应该传不进城上的人的耳朵。 “不知道他们现在怎么样了,如今一点动静都没有。”多铎道。 “王爷,没有动静,就说明顺利。”鳌拜在一边低声说。 达尔哈伏低了身子,用手向前面摸了过去。果然在路上摸到了几个铁蒺藜,这些东西在这样的夜晚中完全看不见,但是要是一脚踩上了,那脚上顿时就是一个血洞。达尔哈将一个铁蒺藜拿到鼻子边上嗅了嗅,果然是在马粪中泡过的。踩上了这样的铁蒺藜,很容易就会染上外邪,得上重病,甚至死掉。就在刚才,另一个士兵就不小心踩上这东西。好在打头阵的这些都是打惯了仗的老兵,知道轻重,虽然被这东西扎穿了脚板,但那个兵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只是用手势告诉左右的其他人,这地上有东西。 达尔哈干脆趴下来,伏在地上向前慢慢爬行,这样他的眼睛距离地面更近,到还有可能提前看到一点什么。拨开了那些铁蒺藜,又前进了一段,前面的路上好像有个圆圆的东西,也是达尔哈趴在地上才看得见,若是正常情况,多半是看不到这东西的。 达尔哈向后举起了手,其他的人也就立刻停了下来。达尔哈又细细的看了看这东西,借助着微弱的星光,他勉强看清楚了,这是一个生铁做成的什么东西。虽然不知道这东西是做什么用的,但是,他觉得还是不要碰它为好。 这个达尔哈没见过的东西即使不过是个捕兽夹子而已。在这个时代里,因为铁器珍贵,所以即使是猎户们也没有见过要用不少铁甚至还包括一些铜做弹簧的捕兽夹子。 “狗日的荷兰人,花样还真多。”达尔哈这样想着。 如果达尔哈能看到如今放在杏山堡城墙上的东西,那他一定会更觉得大开眼界的。在城墙上,有两个很大的木头架子,在木头架子上则安放着好几个铜制的,看起来好像是一组喇叭的东西。这些喇叭最后都分左右分别通入两根铜管,而这两个铜管又都通向一个耳塞。 这是后来二战时期常用的防空听音器的山寨品。防空听音器虽然是二战时候的东西,但在技术上其实并没有什么难度,只不过是造了个架在架子上可以转动的大型外耳而已。在二战的时候,防御的一方利用这种东西,来监听夜空中的敌机的情况,以便提前发出防空警报,而利用处在不同位置上的听音器的反应,甚至还能计算出敌机的大致方位。 郑森弄出这东西来其实原本是打算给海军用的。海军的家伙们在夜间的时候,可以利用这种东西搜索,并跟踪可能存在的敌舰。如今这东西却被拿到这里来做起了测试。 “燕七,听到什么没有?”王大路问道。 燕七一下子跳了起来:“狗日的王大路,早跟你说过了,不要在正面说话,不要在正面说话!很震耳朵的好不好!” “兄弟,不好意思。什么都没听到吗?”王大路憨笑着赔礼道。 “听到了,蛐蛐叫,还有不知道什么虫子叫。”燕七说,“你来听听,我歇歇。” “诶。”王大路应了一声,看起来他对这东西很有兴趣。 “燕七,我听到有人说话的声音,好像在那边。”刚刚戴上耳塞,王大路就突然说道。 “真的假的?这么巧?”燕七道。 “真的,那边,我又听到了!”王大路道。 “小心点,前面壕沟那边牵着绳子,绳子上挂着铃铛,都小心些。”达尔哈压低了嗓门说。 “知道了。后面的小心绳子,上面有铃铛的!”在达尔哈后面的人也低声的向后传话。 这群白甲兵小心翼翼的越过了挂着铃铛的绳圈,前面不远处就是杏山堡的城门了。达尔哈带着抛钩,找个角落,利用这东西,他们就能很容易的爬到城上去,然后然后,那边突然传来了狗叫声! “该死!这些家伙居然养着狗!”达尔哈知道自己等人肯定暴露了,他估计了一下距离,自己这些人肯定是来不及退回去了,不过他猜想,对方如果不是严阵以待的话,说不定,往上冲还能有一点机会。 “冲上去,把城门抢下来。”达尔哈喊道。 然而就在此时,几个小火星从那边抛了过来,然后落在地上,砰的一下立刻就变成了一个明亮的小火堆。这是一个装满了火油的瓷瓶,瓶口塞着布条,点燃了抛下来,用以照明。 周围一下子燃起了十多个火堆,在火光中,达尔哈等人的身影一下子就展露了出来,紧接着,就响起了一排枪声。 达尔哈被两颗子弹击中了,他无力的倒在地上,还在想着,狗才刚刚叫,这些荷兰人怎么就已经准备好了? “主子爷,那边打起来了。”一个白甲兵对多铎说。 “狗日的荷兰人有防备!”多铎道。 “主子爷,怎么办?冲不冲?”另一个白甲兵问道。 多铎想了想,他觉得无论如何,在这样的黑夜里,荷兰人的大炮总不可能像白天那样准。于是他说:“吹号,让大家冲一次!”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百五十八章,相持(4) 一般来说,我大清其实并不喜欢玩夜战这样的花样。这主要是因为夜战会大大的降低军队的可控性,很容易使得双方的军队都陷入到失控的状态中去。和一般想象的并不一样,满清军队对明军能不断的获得大交换比的胜利,其实依靠的并不是什么个人的勇武,而是远远超过明朝军队的组织度。黑夜会使得双方的组织度都大幅度下降,对明军来说,这倒不是特别严重的问题,反正他们的组织度就非常有限,再降低,也低不到那里去。但对于满清来说却不是这样了,夜战就等于是自己将自己的而组织度降低到对手的程度,这样做的结果肯定是得不偿失。除此之外,因为营养的原因,在这个时代里,夜盲症是很普遍的情况。我大清的贵族,军队的上层,乃至于白甲兵什么的,倒是时不时的能弄到些肉吃,从而避免了维生素缺乏带来的夜盲,但是大部分的旗丁,尤其是包衣,连吃饱都未必能保证,营养什么的更是顾不上,所以在他们中,夜盲的现象也不少。而没有了这些人的支持,满清的战斗力也会大幅度下降的。所以,正常状态下,满清军队并不愿意主动进行夜战。而此时多铎做出了夜战的决定,也就意味着他实际上已经承认了,对手在白天的战斗力是要超过清军的了。 按多铎的想法,夜战中自己这边的组织虽然是一片混乱,但是那些荷兰人的火力优势也很难发挥出来,这样一来就会形成混战的局面,而这种局面,对于在白天毫无优势的满清来说,绝对是有利的。 大队的清兵向着杏山堡冲了过去,黑夜中,他们的队列很快就散乱了。不过敌人的大炮并没有打响,显然,黑夜也干扰了对方的发挥。 但是当混乱的队伍越过了第一道壕沟,靠近了第二道壕沟的时候,在他们身后,突然出现了好几个燃烧的火堆。那是模范军早就准备好了的照明设施。这些火堆其实都是浸透了鲸油的棉被,被放在挖好的坑中。在坑里还有一根竹管子从地下一直通到百余步外的最后一道土墙后面。管子里装着导火索。等清军逼近了第二道壕沟的时候,模范军就点燃这些导火索,然后就能引燃后面的这些火堆,于是乱成一团的清兵就立刻暴露在火光之下。 “开炮!”张庆喜大喝道,他身边的一个士兵则向天空中射出了一枚火箭,这枚火箭在空中炸出了一个红色的小火球。 随着这个信号的发出,模范军的几十门大炮都几乎同时打响,这些火炮此时装填的都是霰弹,这些霰弹就像一把大扫帚一样,将前方老大一块区域的清兵一扫而空。 突然出现的火光,以及雷霆般的炮击,让冲上来的清军顿时乱成了一团。这时候,模范军的排枪也响了起来。混乱之中,就有一些清兵开始往壕沟里面跳,试图跳进壕沟里躲过打击。只是那些跳进壕沟的人却都突然惨叫了起来,原来在壕沟中如今插满了削尖了的木棍或者干脆就是头部朝上的矛头。跳下去的人的结果可想而知。 在暗夜中,又连续的遭到这样的打击,清军的建制立刻就乱了,如今也没有谁再能指挥谁了,只能是大家到处乱跑,有的人想要向前冲,也有人想要向后跑。先前冲的,冲到大壕沟前,却过不去端着梯子的早就死的死,抛下梯子乱跑的乱跑了,然后被那边的火枪打死在那里而向后跑的有不少一不小心掉进了壕沟里,被那些矛尖和尖木桩刺死,但也有不少真的就跑出去了。 要是在白天,在冲锋的队伍后面,自然有白甲兵压阵,这些往后跑的,自然是要被他们用箭射死,用刀砍死的。然而如今,是晚上,却也没有什么督战的能在这漆黑的夜里把逃兵都拦住,所以这些人倒是顺利的跑出去了不少。 即使是这个时候的八旗兵,在失去了指挥的混乱中也不会有太强的作战意志,所以虽然没有鸣金收兵什么的,但是,在连续挨了几轮炮击和火枪齐射之后,他们还是遵从了自己求生的本能,都跑了。 天很快就亮了,多铎派出骑兵到处搜罗晚上跑散了的人马,直到中午才开始撤退,这时候,洪承畴那边也已经发觉了多铎的举动,洪承畴立刻向杏山堡派来了增援。不过这时候,多铎已经带着自己的人马撤了回去。 这一战之后,杏山堡和笔架山再也没有受到清军的袭击了。而对“荷兰人”的装备眼热不已的洪承畴,也多次提出希望能“借用”他们的大炮,只是都被这些“荷兰人”的高的吓死人要价挡了回去。 此后的战斗就进入了相持的阶段,洪承畴不断地发起攻击,祖大寿也经常发起袭击,配合洪承畴,而满清则依托着工事不断地消耗着洪承畴的兵力。同时也在不断的调集更多的军队,准备和洪承畴的最后的决战。 “洪承畴打仗的确有两下子。不过他对我们的力量其实一无所知。”黄台吉在大帐中侃侃而谈,前一段时间,尤其是抄后路不成之后,黄台吉很有点心急,据说又开始头晕,不过现在,黄台吉显然已经恢复过来了。 “皇上说得对,如今洪承畴还在不断的攻击我军营垒,他是打定了盘算,觉得我们和他耗不起。他大概以为我们最多也就能动用个十万人,却不知道如今在这锦州附近呵呵”济尔哈朗也笑道,“如今他大概觉得我军已经把全部的力量都放到阻击他那里去了吧。” “阿巴泰,你一向善于用兵,你觉得我们该如何打?”黄台吉问道。 阿巴泰抬起头来道:“皇上其实已经有了万全之策,想来比我的想法周全。我觉得,我们缓缓阻击,缓缓后退,等到退过了松山,便加强防御,死战不退。洪承畴一定觉得这是到了关键的时候了,到时候他大概会把手里的力量全压上来,以求一举破围。只是实际上我们的兵力远超过他的估计,他便是用上了全力也是攻不破这里的防御的。等到到了中午,他人困马乏,准备收兵的时候,我们就把生力军投入进去,一举打垮他们。就算打不垮他们,估计这一战之后,好些天他们都不会有再战的能力。而且他们这时候也已经向前推进道松山这里了,我们可以趁着这时间动用包衣挖掘长沟,将他们和锦州一起围在松山。到时候,明军必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百六十章,大事(2) 郑森的船是在第三天的清晨到达安平的码头的,和几个月前相比,安平的码头并没有太多的变化。在郑芝龙刚刚接受招安,并在安平建造府邸的时候,整个安平镇有过一次大变化,尤其是安平的港口,更是如此,许多的海上贸易都要通过这里的港口,后来随着安平的棱堡的建造,大量的建材都要通过海上运来,安平的码头又得到了扩建,整个安平也一度非常繁忙。不过如今安平的码头却变得安静多了。这一方面是因为安平的棱堡和炮台都已经完工了,已经没有那些装满了各种建材的船只来这里停靠了。但是更重要的原因却是如今安平作为贸易港口的地位下降了。 其实不仅是安平,就连泉州港的地位都有所下降。这是因为这几年来,越来越多的贸易被转到了台湾的那些港口,比如北港,比如在上次战争中,从西班牙人手里夺取的鸡笼港。甚至还有并没有完全被郑家控制的镇江。台湾的港口依托着整个台湾,有大量的糖c鲸油c樟脑c铁器以及各种武器出口,也有各种船只:捕鲸船c商船来来往往。而镇江,相比安平和泉州,它处在长江的入海口,景德镇的瓷器,江浙的丝绸和茶叶都可以利用长江水系,非常方便也非常便宜的被送到这里。相形之下,这些东西要被送到泉州,就要跋山涉水,运输的难度和成本都上升了很多。 望着相比北港,已经显得有点萧条了的安平港,郑森突然意识到,安平已经不再是郑氏家族的利益的核心地区了,它也已经不再适合作为郑氏家族的统治核心了。郑芝龙长时间待在这里,的确很容易就会觉得自己被边缘化了,自然就难免会产生一些猜忌的想法。 “也许,其实倒不一定要把三叔弄回到台湾,其实,其实爹爹他如今在安平其实也没多少事情不是吗?要是可以的话,说服爹爹,让他到台湾去主持局面其实也不错呀。”郑森忍不住冒出了这样的想法。 郑森并不担心郑芝龙到了台湾,会架空了自己。台湾的经济模式,运转方式,发展方向都已经和传统的方式差别很大了。郑森相信,在这个时代里,其他人,哪怕再惊才绝艳,也很难在把控台湾的全新的经济模式的大局上超过自己了。 船轻轻的靠上了码头。郑森从辽东返回之前就派出人员告知了郑芝龙自己要回来的情况,不过因为一路上航程非常的顺利,风力风向都非常的合适,以至于到达安平的时间要比预计的早了一天。不过在“飞燕号”靠近港口的时候,安平要塞的瞭望哨还是发现并且认出了这条船。所以,当船靠上码头的时候,还是有一队士兵在码头上等着他们了。 见到郑森下了船,那一队士兵赶忙在一个军官的带领下迎了上来。郑森认得那个军官,那是个日本人,是郑芝龙的护卫,叫做藤原敬。这人原本是个浪人,后来加入了郑家的船队,因为忠诚勇敢,很得郑芝龙的信任。 “少将军,您回来了。家主吩咐了,让我在这里等着您。”藤原敬走上前了,先是鞠了个躬,然后用一口流利的福建话这样对郑森说。 “辛苦你了。”郑森回答道,“如今是什么时候了?” “少将军,已经是卯时了,家主应该已经起来了。”藤原敬恭恭敬敬的回答说。 “我爹爹还是起得这样早呀。”郑森道。 “家主大人还是和往常一样,每日早起,都会在家中演练武艺,从不松懈。”藤原敬回答道。 两人说着话,后面就有士兵牵来了马车。郑森便上了车,而藤原敬则骑上马,跟在一旁。 从码头到郑家的府邸并不算远,不过半刻种时间,马车就到了家门前。郑森从马车上下来,突然发现家里的大门似乎和以前不一样了。在以前,郑家的大门虽然也是三间的大门,上面涂的却只是绿油漆。如今这大门却被漆成了大红色,而且大门上的牌匾也从白底黑字变成了蓝底金字。 郑森下了车,望着大门微微的皱了一下眉毛,不过并没有说什么。只是跟着几个亲兵从侧门里走了进去。 郑森进了府邸,便直接去郑芝龙的院子给他请安。这是这个时代的规矩,做儿子的只要在家里,每天清早就要起身,到父母的房间外面等着,等他们起来了,向他们请安。郑森又是读书人,自然要遵守这个礼节。 等到郑森到了郑芝龙的院外的时候,早有人已经将他回来了的消息告诉了郑芝龙。所以如今院门敞开着,一个童仆等在门口,见郑森过来了,就忙说道:“少将军,老爷说,你若是过来了,就直接进去。” 郑森点了点头,问道:“我爹爹演习武艺可结束了?” 那童仆回答道:“还没有呢。” 郑森便进了院子,穿过前庭,到了后面,却听到一阵木棍相互敲击的声音。郑森望过去,却见郑芝龙拿着木剑,正在和一个同样拿着木剑的亲卫打斗。 郑森也不做声,只在一边站定了看。却见郑芝龙挥舞着木剑连连进攻,而那个亲卫则步步后退,眼看就顶不住了。郑芝龙却突然收了木剑叹道:“阿宏,你越来越缩手缩脚,和你练习,越来越没意思了。” “大帅武艺高强,小的本来就不是对手。”那个“阿宏”笑着为自己辩解道。 郑芝龙笑着摇了摇头,却不再说话。郑森从站在一旁的仆人手里结果毛巾,递了上去。 郑芝龙接过毛巾,对郑森笑笑道:“路上还顺利吧。” “还算顺利。”郑森笑着回答到。 郑芝龙擦了把脸,却不将毛巾再递给郑森,而是直接抛给旁边的阿宏道:“你也擦一把。”然后又转过头来道:“昨日在船上,你可休息好了?若是不累,就先陪着你爹我吃早饭,然后还有些事情我也要和你谈谈。” 郑森应了一声,便跟在郑志龙后面出了小演武场,先去吃了早饭,郑芝龙就带着郑森进了书房。“先说说你二叔那边的事情吧。”郑芝龙道。 “爹爹如今的情况是这样的”郑森一边说,一边拿出了辽东一代的海图,将它铺在郑芝龙的那张大书桌上面。 “爹爹你看,这里就是笔架山。二叔的人马如今就驻扎在这里,守着大军的粮草。这是个半岛,三面都伸进海里,只有这么窄窄的一条和陆地连着,每天涨潮的时候,这些地方就会被海水淹没,只有在退潮的时候,这里才会露出海面。” 郑芝龙盯着海图看了半天,才道:“这个位置倒是很坚固,摆上几门大炮,便很难攻上来。再加上左右两边还可以摆上战船,那就更是万无一失。只是我听说这里冬天会上冻?” “爹爹说得对。”郑森回答道,“辽海那边,天气严寒,到了冬天,能把人鼻子都冻掉。海上也会结冰上冻,冰层厚实的时候在上面跑马都不是问题。到那时候,建胬确实能踏冰而来。不过到海水上冻结冰还有些日子。这些日子里,二叔那边也不会闲着,我们也会把最近新铸造的大炮,还有舰队的一些淘汰的大炮都给他运过去,几个月的时间已经足够二叔建起一道足够坚固的防线了,而且,等到那时候,二叔手上好几十门大炮。还怕建胬打来了?而且北方容易结冰,对预防的一方也是有好处的。” “有什么好处?”郑芝龙道,“你二叔手下,大多是南方人,到了冬天,一个个冻得像死鱼,有个什么好的?去年冬天,你二叔在山东,带信回来就已经说是快被冻死了,手下的水手也一个个的冻得够呛。如今又向北了一大截,怕是到了冬天,不用建胬来打,自己就快冻死了。” 郑森见郑芝龙虽然这样说,脸上却并没有什么担心的意思,知道他其实也就是说说罢了,并不是真的特别担心。事实上自从去年冬天郑芝虎叫过苦之后,不差钱的郑芝龙就给那些在北方的水手们都配上加厚又加厚的棉袍子。 “爹爹,咱们的人是怕冷一点这不假。但是这满天下的,还有谁家的人能穿得比咱家更暖和的?”郑森笑道,“到了冬天,难道那些建胬就不冷了?他们还在野外呢。而且爹爹,您也知道,如果要在关键的地方建起夯土的棱堡,那可不是几个月就能搞好的,而如果只是用土堆出棱堡的样子,那就容易多了。当然,正常情况下,这样堆出来的棱堡没什么用,因为它不够结实,很容易就会垮掉。但是在北方冬天,就没有这样的问题了,因为土会冻住,变得和石头一样硬。这一点,我们在济州岛上实验过得。如果建胬在冬天打过来,就会发现,笔架山上只要是能走人的地方,到处都是坚固的棱堡。所以,建胬绝对威胁不到二叔。” “嗯,”郑芝龙点了点头道,“你这样一说,我就放心了。这样一来,不管朝廷是胜是败,你二叔肯定出不了事了。那我们就来谈另一件大事了。那就是,嗯阿森,你也不小了,你爹我也不年轻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百六十一章,大事(3) 郑芝龙提到的这个“大事”,郑森知道,应该指的是自己的终身大事。这的确是一件大事,即使在后世,这也是人生中的大事,而在这个时代,更是如此。因为在这个时代,婚姻不仅仅是两个人之间的事情,更是两个家族之间的事情。 “你如今也不小了,该考虑成个家了。”郑芝龙说,“最近,我也托别人打听这些事情。最后我觉得比较合适的有这么几家,你自己看看如何。” “这样的事情,父亲大人自己做主便是了,那里轮得到孩儿说话?”郑森赶忙道。 这话倒不是矫情,在这个时代里,这才是婚姻的通例。在这个时代中,构成社会的基本单位不是个人,也不是两夫妻的小家庭,而是家族。婚姻在这个时代里,更重要是实现家族的利益。所以这样的事情,当然应该是由家族的掌控者来决定了。 “虽然论道理的确是这样。若是你弟弟他们,我还就真的直接定了。不过你和他们不一样,你是长子,自小的时候起就聪明能干,所以爹爹也希望能听听你的看法。”郑芝龙满面笑容的回答道。显然对于郑森前面的那个表示完全尊重郑芝龙的权力的表态,郑芝龙还是很满意的。 “全听爹爹的安排。”郑森道。 “好吧。”郑芝龙说,“我看上这么几家。第一个是洪先生提到的董家的小姐,她的年岁倒也正合适,而且是进士家里的女儿。要是再早几年,咱们家是万万攀不上这样的人家的。即使今天,如果不是因为阿森你考上了秀才,在学问上又很有些名气,怕是根本就没法去向人家提亲的,人家理都不会理你的。她的父亲做过礼部侍郎,不过如今似乎无意仕途。不过毕竟是考上过进士的人。” 说到这里,郑芝龙略停了一下,又道:“若是从前,这样的人家,若是能攀得上,那是绝对不能错过的。只是阿森,按你的说法,如今的天下又到了风雨飘摇的时候了。进士什么的怕是比不得从前了。” “除了这一家,不知道还有其他什么样的。”郑森问道。 “还有严家,他们家也是诗书礼乐之家,单说门第,怕是还有胜过董家。他们家里出过一位尚书和两个进士。不过这位小姐却是另一个支脉的,他的父亲却只是一位贡生,在家族中也不太受重视。”郑芝龙解释道,“还有就是王家,这个门第就更差一点,父亲也只是个举人。另外,还有几家,都是些将门的女子。” 郑森想了想道:“不知爹爹是怎么想的?” “我觉得若是董家能成,那自然是董家最好。如果董家不成,那就再看其他人家吧。毕竟,进士的嫡女,教养肯定是好的,将来相夫教子肯定是不错的。总之,如今我们家,其实也不太需要依靠姻亲的力量了。所以门第什么的倒也罢了,你的妻子,一定要以德行好为主。” 郑森听了,忍不住笑道:“这却是旁人很难知道的,只能打听一下她父亲的情况了。一般来说,有其父必有其子的。此事倒也不急,孩儿倒有一件大事想要和父亲商量一下。” “这怎么能不急呢?”郑芝龙道,“不过你有什么事情?” “爹爹,”郑森先朝着郑芝龙鞠了一躬道,“孩儿想要让爹爹住到台湾去。” 这话顿时让郑芝龙大吃一惊,他瞪大了眼睛道:“你为什么会这样想?” “爹爹,孩儿这次回来的时候突然注意到,安平的码头似乎远远不如从前繁忙了。”郑森却先谈起了安平的变化。 郑芝龙知道郑森后面肯定还有要说的,所以也没有打断他,只是听着他继续讲下去。 郑森便继续道:“爹爹,我知道前一段时间,如今从安平港走的船只已经少了很多了。我家的生意,除了银子需要送到安平,其他的,越来越不需要走安平了。原先到安平的船,现在大多都在台湾了。这是因为台湾如今已经基本上开发出来了。以前我家的生意,主要来自转手的茶叶c瓷器c丝绸c布匹。如今随着台湾的开发,我家又多了糖c武器c药物c樟脑c鲸油什么的,这些也都出自台湾。加上台湾没有其他人多事,在那里贸易也相对方便。所以大量的贸易都跑到北港和鸡笼去了。而另一边,二叔和彩叔在镇江那边,买下了不少的土地,也修起了港口。爹爹,这瓷器出自江西,丝绸棉布都出自江浙,这些东西要到镇江,可以顺着长江东下,又省钱,又省力,极其方便。可若要到安平,就需要多换一趟海船,或是从仙霞关那边,一路翻山越岭的过来。无论采用哪种方式,花的钱和时间都要大大的增加。这样一来,能到镇江交易的又有几个愿意到安平来交易呢?” 郑芝龙点了点头,但依旧没有说话。 “爹爹,我家的根基其实已经从福建移到了台湾了。爹爹是一家之主,自然应该坐镇台湾才好。如今我家的生意说得上是风生水起,台湾那边几乎是一天一个样。爹爹坐镇那里,也能就近了解情况,要不只听人家说如何如何,听得再多,人家说得再详细,总还是比不上自己去看的。这就像一个从小做和尚的人,光听人家说红烧肉是什么味道,听得再多,也是不知道的。” 郑芝龙听了笑道:“这个比方倒是有意思。老实说,总听你说台湾如今如何如何,但是台湾到底如何,我还真不太清楚。” 郑森赶忙道:“正是这个道理。而且爹爹,如今台湾人多事多,我又年轻,很多事情都拿不定主意,也镇不住人。以前三叔在台湾的时候,大事他拿主意,孩儿只做些具体的小事,倒也方便。只是后来三叔到镇江去了,台湾就孩儿一个人撑着,各种事情又多,孩儿便是三头六臂也忙不过来,更何况孩儿本来就很愚钝呢。孩儿一直都想再找个叔叔过来,把担子甩给他。二叔就不用想了,他如今忙着呢。四叔呢,济州岛也少不了人。于是孩儿就想,用什么办法能把三叔再弄回来。只是如今我家的生意大了,哪里都少不了人。镇江那边也是重要的据点,三叔怕也是很难离开。而且三叔和二叔一样,好歹是挂着朝廷的官衔,不好擅离职守。所以,我又想着是不是能把彩叔调到台湾来。只是彩叔毕竟不是我家嫡系,便是到了台湾,也扛不起三叔当年丢下的担子。而且松江那边也少不了他。真把他挖过来了,怕是三叔以后要抱怨我了。” 郑芝龙听了,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道:“所以你这臭小子就把主义打到你爹我头上来了?想要抓我的差事了?也亏你想得出来。” “爹爹,孩儿怎么敢抓您的差?只是孩儿想,安平这边其实也没多少事情了,爹爹闲着也是闲着。倒不如到台湾去转转,也算是散散心。而且,孩儿也可以借着机会多和爹爹学上两手。”郑森赶忙笑着说。 “你呀!”郑芝龙道,“不过我就不是挂着朝廷的官衔,不能擅离职守的吗?” “爹爹你是福建总兵,巡查福建沿海不正是爹爹的职守吗?”郑森道,“爹爹就说出海去剿灭海盗,一去几个月才回一次,这不正是忠于职守吗?有爹爹在台湾带着孩儿,孩儿做起事情来,也更安心一些。” “这事情却还要从长计议。”郑芝龙道,“不过,我是要找个时间先到台湾好好走走看看了。不过这不着急,如今最大的事情还是你的终身大事。” 郑芝龙没有提起让一些老部下到台湾当封建地主的事情,郑森当然也不会主动提。于是两人又转而谈论起了当前的局势。 “阿森,你的眼光一直不错,你倒是说说,关外这一战,输赢如何?”郑芝龙问道。 “关外这一仗,我大明几乎不可能有胜算。”郑森道,“洪督师如今采取了相持之策,单就这处战场来看,这也是最保险的做法了。但是如今我大明的国力,根本就没法和建胬持久。前些日子,流寇连陷名都,亲藩失陷贼手。更重要的是,就算原本还能算是朝廷的财源,流寇一过,立刻就变成了国家的负担。结果是国家财力日蹙,又那里能支持这么多军队长时间的相持。所以,长期相持的结果,就算是前线还能坚持,后方只怕也支撑不下去了。就算朝廷什么都不顾了,一力支持下去,最后真的给祖大寿解了围,又有多大可能能重创建胬呢?如若不能,付出整个中原糜烂的代价,不过是救了一个祖大寿,真的值得吗?当年大凌河的时候,流寇的势头远远比不上今天,朝廷都没能给大凌河解围,如今又怎么可能有力量给锦州解围?”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百六十二章,大事(4) “那照你这么说,难道朝廷还眼睁睁的看着锦州完蛋?”郑芝龙道。 “当然不是。”郑森笑道,“不看不就得了。朝廷真正最好的做法是趁着建胬在全力对付锦州,把用于救援锦州的军队用来镇压那些流寇,这样说不定还能多续一段时间的命。反正祖大寿早就不听调遣了,花这么大代价救他,不值得。” “朝廷不救,祖大寿要是投降了建胬怎么办?”郑芝龙问道,接着他又说,“虽说这事情和我们的关系不大,但是” “祖大寿怎么舍得投降建胬。他不投降,朝廷每年要给他几百万两银子。他要是投降了,建胬能给他什么?不但什么都给不了,他在辽东的土地c屯户c还有多年来攒下的银子,只怕都要变成建胬的了。只要还可能支撑下去,不到生死关头,他绝对是不愿意投降的。自打大凌河之后,祖大寿杀了何可纲之后,朝廷多次召他入京觐见,他都托故不去,对朝廷已经是听调不听宣了。这些年来,他甚至连辽东巡抚所在的宁远都不愿意去。一心一意的把锦州当成老巢来建设。锦州城中的蓄积一定不少,他应该愿意和满清赌一赌,看看谁能撑得住。他至少撑一年是一点问题都没有的。如果朝廷再做出点要救援的样子来,他还能撑得更久。有了这一年的时间,朝廷用这是十多万军队,干点什么不行,干点什么不好?”郑森冷笑着回答道。 “你这话也有些道理,正所谓攘外必先安内,嗯,要是最后还是败了,你二叔不会有什么问题吧?”过了半天,郑芝龙突然冒出了这样一句。 这个“攘外必先安内”把郑森吓了一跳,自己的老爹怎么就突然说出了这样反动的言论了?郑森想了想,确定了老爹绝不是穿越者,于是就回答道“即使前线大败,二叔也只会有功,不会有什么过失。” “我是担心有人会把战败的责任推到你二叔头上。关宁军还有朝廷中的那帮家伙”郑芝龙没有继续多说,只是摇了摇头。 “朝廷如果输了这一仗,哪还有追究二叔的力量?”郑森不以为然的道。同时他忍不住想到,将来有那么一天,李自成杀进京城了,他是不是可以提前准备,到时候在混乱中救一位皇子出来,以便将来挟天子以令诸侯呢? “崇祯有四个儿子,分别是太子朱慈烺,三子朱慈炯,四子朱慈炤,五子朱慈焕。后来李自成打进北京后,这几个人都失踪了。其中那个老五,后来好像改了个名字叫王士元,隐姓埋名,一直活到了七十多岁。最后好像还是被宽厚仁慈的康麻子抓到了,然后,嗯,然后虽然他什么都没做,但是因为他姓朱,而且是崇祯皇帝的儿子,于是就被康麻子仁慈的判了个凌迟。” 郑森的脑海里冒出了后世的有关崇祯皇帝的几个儿子的故事。而他记得这些,还真亏得当初满屏幕的那些辫子戏中的有关“朱三太子”的各种东西。 “这个王士元就是传说中的朱三太子,在天下纷纷以他的名义相号召,一次又一次发起反清起义的时候,这位朱三太子却一直躲着只想保全性命。看起来倒很像是一个胆子有限的怕死的,没什么权力欲的家伙。这样一个家伙倒是个合适的用来挟持的对象。” 郑森原本打算在南明垮掉的时候,挟持仓皇出逃的弘光皇帝,然后用他来做号令天下的傀儡。郑森之所以打算选择这位皇帝,很大一部分原因在于这位皇帝是个著名的昏君。毫无志向,只知道胡闹,名声也很差。郑森觉得,这样的人可能容易控制。但是现在,郑森对于弘光皇帝到底是不是桃花扇中描绘的那样的昏君,却感到没什么把握了。因为弘光的所谓荒唐,大多都是浙东史派的那些家伙说出来的,说得更明白些,就都是东林党和复社的那些人说出来的。郑森虽然对东林还有复社并没有那么多的成见,但是也知道,弘光出自福王一系,而福王一系,和东林党可是有世仇的。因而从他们嘴里描绘出来的弘光皇帝的形象,到底靠不靠谱,就真的只有天知道了。 而且,郑森隐隐记得,当初弘光逃到江南,江南的那帮子搢绅并不打算拥立依照礼法除了崇祯的儿子之外,最有资格当皇帝他,而是打算以“立贤”的名义,立据说很有“贤德”的璐王。而如果璐王被立,那当时身为福王的弘光,估计不是被杀,就是要被软禁终身了。在这样的危急时刻,弘光迅速的利用太监,拉拢了江北四镇,获得了他们的支持,一举确立皇位。这一系列的表现,怎么看都不应该是一个变态白痴能做出来的。现在想想,桃花扇中完全将弘光写成了一个变态的白痴,这多半是不靠谱的。而且这个弘光皇帝说不定还是个很有政治野心的人。 相形之下,一直表现得怕死,没有野心的朱慈焕也许是个更好用的傀儡呢。而且他的身份,也更有号召力一些。所以,郑森此时又迟疑了起来。 不过现在还不是考虑这些长远的事情的时候。因为他的耳边又传来了郑芝龙的声音。 “阿森,我打算就在这几天请人道董大人家中去求亲。若是得到了许可,等到文定之礼之后,我就跟你一起去台湾看看。” “全凭爹爹安排。”郑森拱手道。 郑芝龙请到的媒人是洪承畯。因为郑森的关系,洪家和郑家的关系比起历史上要亲密不少。虽然郑森后来提出的理论让洪承畯不是很喜欢,但是这并没有影响到双方的交情。而且在明朝后期,惊世骇俗的理论洪承畯也见的多了,尤其是泰州学派的那些家伙,甚至都打算把孔子从至圣大成先师的圣位上拉下来。洪承畯照样也能和他们谈笑风生的。所以儒学理论上的不同,并没有影响到他对郑森的看法,最多只不过有时候会感叹一下道:“阿森这孩子如此立论,将来未必不能成一代儒宗,只是想要在科场上进步却不太容易了。” 洪承畯以前没有做过媒人,不过这次做媒倒还顺利。其实此前他也隐晦的向隐居在家的董飏先提起过此事,董飏先也并没有回绝此事,只是说“要回去和山妻商量”。后来在见到洪承畯之后,还何洪承畯提到了郑森的物种起源,虽然董飏先也并不赞成郑森的理论,但还是给了个“才气过人”的评价。 后来,董酉姑在帮郑森整理一些书籍的时候提到过,他的父亲第一次向她提及郑森时的情况。 “当时我正在跟着王嫂子学界线一种刺绣的手法,却有丫鬟来说:老爷和夫人找小姐去。我便放下了女红,跟着她到了爹爹的房里。却见爹爹和我娘都坐在那里等着了。我便上去向他们二位请安,爹爹就让我坐了下来,却对我说:你如今也不小了,到了及笄之年了。如今又为老友代人来向为父求亲。这人我和你母亲打听了一下都觉得还不错,所以想要问问你的意思。 我当时只是低着头,也不敢多说话。却听见我母亲道:这男家是福建总兵郑芝龙的儿子郑森,虽然是武将家里的子弟,却也是一个读书种子。几年前考中了南安的廪生,也是出了名的才子。听人说,长得也是一表人才。 我爹爹又接着说:本来这事情,我和你娘定下也就好了。只是这个郑森,却有些地方和一般的书生不太一样,所以我觉得有些事情,我还是要和你谈谈,听听你的意思。你娘刚才也说了,这郑森是个读书种子,论到读书,你的几个兄弟都远远比不上他。不过如今他谁若是能已经是个廪生了。但我估计不出意外,他这辈子怕也就只是个廪生了。你可知道为什么吗? 我便答道:女儿不知。心里却也有些好奇。我爹爹便道:这孩子一心想要当一代儒宗。小小年纪,在学问上却已经能成一家之言了。只是他的那一家之言,和如今科场上考的东西差别太大。而我看他的那些书,也是要大花力气才能写得出来的。这样一来,他多半就没有余力来顾及科场。所以,为父若是许了他家的求亲,我家女儿日后怕就没有凤冠霞帔受诰命的日子了。 我便道:难不成又是一个何心隐?我爹爹便笑道:就他的学问来看,大胆之处,还要胜过何心隐,稳健之处却也要胜过何心隐。怕是在他心中,还不只是想做一个何心隐呢。不过若是他真的像何心隐,你怎么看? 我便道:女儿都听爹爹的。 我爹爹便笑道:这孩子虽然未必能有中举中进士的一天,但如今天下混乱,做官也未必就是什么安稳事情。而这孩子做学问,单就目前的成就,就足以名穿后世了。而且如今不比张江陵的时候,朝廷也没空管这些何心隐。所以我觉得倒是可以考虑一下。嗯,为父这里有他的一套书,你可以拿回去看看,再来告诉我你的意思。”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百六十三章,巡视 董家既然没有回绝郑家的意思,下面的进程就推进的很快了,很快就是纳采了,依照古礼,郑家向董家送上一双大雁。大雁并不容易抓到,所以到了明朝,民间在纳采的时候,都已经采用了变通的方式,用家鹅替代了大雁。不过在士大夫之家,依旧是要用大雁的。 接着就是问名,也就是媒人带着一对大雁再去代替男方向女方询问女子的名字和生辰八字。好用来占卜这场婚姻是否合适。这占卜的一步正式名称叫做纳吉,这一步倒是需要郑芝龙和郑森都参与:在媒人送来了女方的名字之后,他们需要到祠堂中,请人加以占卜。一般来说,祖宗对于晚辈娶媳妇之类的事情总是非常的喜闻乐见的,所以这种占卜,几乎很少有结果不是上上大吉的。郑森这次自然也不例外,焚香,祷告,然后占卜之后,果然也不出意外的得到了一个上上大吉的结果。于是大家都很高兴,负责占卜的道士也得到了不少的礼钱。 再接着就是“纳征”了,也就是男方将占卜的结果通知女方,并且正式的向女方送出聘礼。这一礼节又叫做“文定”,到了这一步,两家的姻亲关系也就确定下来了。聘礼中自然又少不了一对大雁,然后在南方必不可少的还有茶叶。此外就依据各自的地位和财力来确定了。郑家在福建,乃至在整个大明,都是少有的富豪了,送上的聘礼自然也是极为丰厚。以至于董飏先都有点担心,这样的彩礼是不是有点过头了。 紧接着按照流程,便应该是“请期”和“亲迎”了。不过郑家却通过媒人告知董家说近来海上又有海寇出现,郑芝龙可能要出征剿灭海寇。所以这两步却要先缓一缓了。 勤于王事也是应该的事情,董家自然也不能有什么意见。于是这件事情也就暂时的告一段落了。接下来,对于郑森来说,真正的大事就要来了,那就是迎接郑芝龙巡视台湾。郑森必须借这个机会,让郑芝龙全面的赞同自己对台湾的控制模式,让他感受到台湾乃至整个郑家在自己的领导下的良好的发展前景,以及让他明白,在这个过程中,自己的作用是何等的不可替代。 不过这事情倒也不太需要准备,因为台湾目前的状态本身即使不准备,也足以给郑芝龙留下深刻的印象了。 八月二十八日,郑芝龙在郑森的陪同下,到达了北港。 依照计划,郑芝龙首先将视察岛上的农业。郑芝龙做事情一向不喜欢拖沓,所以第二天一早,在郑森的陪同下,他就在一队骑兵的护送下,乘上四轮马车,开始了他的巡视。 “爹爹,我们现在去甲一营。这是我们在台湾最早的移民村庄之一,这个村子距离北港也最近。”在马车上,郑森开始向他父亲介绍起即将要接受巡视的这个村庄的情况了,“如今这个村子已经有一千多人了。这个村子以甘蔗种植业为主,属于最早种植甘蔗的一批村庄,如今靠着种植甘蔗,村里的人大多都已经娶上了媳妇,有些能干一些的人还不止娶了一个媳妇。不过他们的媳妇大多都是南洋的土人” 在郑森的介绍中,车队很快就到达了这个村子。 马车在村子里的一块很大的空场地上停了下来。郑芝龙在郑森的搀扶下走下了马车,就看到已经有一群村民等在那里迎接他们了。 “小民拜见大老爷,愿大老爷公侯万代!”那些村民们见郑芝龙下了车,赶忙跪下行礼道。 “哈哈,”郑芝龙走上前去,将那个跪在最前面的村民扶了起来道,“大家都起来吧,不必多礼。我也早想要老看望看望大家了,只是一时挤不出时间来,直到今日才有时间来这里看看。不知道大家如今这日子过得可还好?” 那人听了郑芝龙的话,赶忙回答道:“托大人的福,如今小人和其他乡亲能到了台湾,过上这样衣食无忧的日子,真是做梦一般。大人将我们送到这样的好地方来,还派少将军带人赶跑了那些蛮人,又派来技术员,教我们种甘蔗,又帮我们娶媳妇,实在是我等的再生父母。我等平时在一起聊天的时候回想起得到大人救助之前的日子,真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那时候,便是做父母的,也都保不住自己的孩子,甚至还有为了活命,抛了自家的孩子的。大人,那种苦日子,我们大家都过过的。如今突然过上了这等好日子,大家都说,这真是爹亲娘亲不如大人亲!大人对我等的恩情比山还高,比海还深!”说到这里,那位村长忍不住流出眼泪来,又跪倒地上给郑芝龙磕了两个头。其他原本已经站起来了的村民们也跟着跪下磕起头来。 “老乡起来吧。”郑芝龙又将他拉了起来:“我要在村里走走看看,不知道你能不能带着我们走走看看?” 那人赶紧道:“小人这就给大人带路。不知大人想看些什么?” “就先看看你们种的庄稼吧。”郑芝龙说。 几个村民带着郑芝龙一行人穿过村子,向着那边的甘蔗园过去。 “台湾这地方有疟疾,当年我们最早到这里的时候,因为这个还死了不少的兄弟。你们如今住在这里,怕是也有不少人得过这个毛病吧?”郑芝龙一边走,一边和那个村民聊着。 “大人说的是打摆子的病吧?这病确实是凶险,早几年的时候,村子里还真的因为这个死了些人。不过后来少将军派来了技术员,教我们怎么防病,带着我们把多余的水坑都填了,把村子附近的杂草杂树都清理了,蚊子就少多了,然后的这个病的人也就少了。再到后来,少将军又派人找到了专门治这个病的神药,因为这个病死掉的人就更少了。大家都说,少将军是天神下凡,就是瘟神爷,也要卖少将军面子呢。”那个村民满脸是笑的回答道。 “一个小孩子而已,哪能这样夸奖。”郑芝龙很得意的笑道。接着他转过脸来,向郑森问道:“这技术员是怎么回事?” “爹爹,这甘蔗,还有这防疟疾的法子,还有这药都是从泰西人那里弄来的。这里面的法门,我们一般的人都不明白。孩儿就让他们把法子写出来,然后翻译成汉字,再教给我们收留的那些孤儿,然后让他们去传授给各个村子的村民。”郑森回答道。 郑芝龙点了点头,这时候一大片甘蔗林已经出现在他们的面前,不少的农夫正在甘蔗种植园中劳动。 郑芝龙在甘蔗园中走了走,又随便的问了两个问题。这时候时间也不早了,依照计划,郑芝龙下午还有去另一个村子,视察那里的药物生产。于是从甘蔗园中出来后,郑芝龙很快就上了马车,准备先回北港。 “阿森,这个村子人数不少,但是我看他们居然一点水稻都没有种植,平时吃的粮食全靠从外面买,这农夫不种粮食,好像不太好吧?而且,我们下午要去的那个村子好像是种植药物其实主要是罂粟和金鸡纳的,他们该不是也一点粮食都没有种吧?”在车厢里,郑芝龙皱着眉头问道。 “爹爹,下午的那个村子的确也没有种粮食,因为种甘蔗和罂粟比粮食赚钱。爹爹,我们用同样的田地来种植这些东西,然后做成糖和药物,然后贩卖出去,得到的钱再在南洋买上这些田地能种出来的粮食,再拉回来,还能剩下不少钱。既然如此,我们何必还要种植那么多的粮食呢?”郑森回答道。 “但是如果出现什么变故?”郑芝龙还是很不放心。 “在这片海面上,还有谁能打得过我们?”郑森回答道,“只要在这片海面上没人打的过我们,我们购买粮食的通道就不会有问题。而且,前一段时间,我们找到了一种很适合在济州岛种植的作物,也可以当粮食吃,而且又好打理,产量又高。如今这东西的种植正在济州岛铺开,到时候那里产的粮食也能支持我们。” “你说的是什么作物?”郑芝龙问道,“在台湾这边有种的吗?” “是一种和番薯有点像的东西,不过在台湾没有,因为这东西怕热,在台湾种不好。”郑森回答道,“这东西一亩地种的好的话能产上千斤,而且更重要的是这东西不夺地力,种植它的田地越种越肥沃。” 郑森所提到的其实就是土豆。这东西在这时候已经开始传入中国了。只是因为战乱什么的并没有大规模的推广开。后来我大清的所谓盛世,其实很大程度上就是建立在这一类的高产作物的普及上的,倒不是因为有什么英明神武雄才大略的酋长。 “除此之外,”郑森又道,“这样的要靠卖掉自己种出来的东西,然后买粮食的村子,相比一般的村子,越发的依赖于我们郑家的力量,因为没有我们,他们种出来的东西没地方卖,他们也没地方买粮食。所以他们和我家的联系自然就更紧密,真的要他们为我家去效死的时候,他们也更愿意。所以孩儿刻意的让很多的村子不自己种粮食。”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百六十四章,巡视(2) 对于台湾的这种自己不种粮食的,却要靠到外面买粮食的农业,郑芝龙总还是有些不太放心。虽然在理智上,他也承认,郑森说的似乎没什么问题。首先,种甘蔗什么的是比种水稻赚的银子多,而银子存放起来也更简便。其次,至少在目前,郑家从南洋地区购买水稻的通道非常畅通,短时间内似乎也没有谁有能力阻断这条通道。至于济州岛的土豆什么的,到底如何郑芝龙并不清楚,不过他知道,郑森不会在这样的事情上乱吹牛。所以,粮食安全方面应该不会有太大问题。不过,多年来的习惯还是让他对于农村中不种粮食的做法总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抵触。所以他想了半天才道:“你说的虽然不是没有道理,但世间的事情,不怕一万,只怕万一。所以手中还是要存有一批粮食才行。嗯,阿森,北港的粮仓里面可有多少存粮?” “爹爹,北港的粮仓里按照规矩有足够北港的军队和工人什么的吃三个月的粮食,省着点吃,吃个六七个月也是撑得住的。这样就算有什么变故,也够新的粮食种出来了。至于乡间,那就看他们自己存下多少了。”郑森回答道。 “大帅其实不必担心。”陪在一边刘德跟着解释道,“其实如今来岛上的人,都是挨过饿的,他们存起粮食来,怕是比我们在北港存的都多。他们的粮食都是通过我们购入的,虽然我们还做不到记录每家每户购入了多少粮食,但是总量我们还是知道的。平均下来,每家都有够吃一年多的粮食了。” 刘德的说法在下午的视察中也得到了证实,郑芝龙随便找了两个农户,查看了一下他们的粮仓,发现的确和刘德说的那样,这些农夫家里都有足够的存粮。 接着几天,郑芝龙又去看了几处庄园,然后又去查看了于这些种植园相关的账目。然后对郑森道: “阿森,你干的确实不错。当初你爹爹和其他一些兄弟刚上台湾的时候,只知道台湾岛很大,空地很多,若是移民过来,开荒收租子,也能赚些钱,虽然不能和海贸相比,但是胜在稳定。如今你主持着这台湾,却把这种地也弄得这么赚钱了。真不容易,比你爹爹我强呀!” “爹爹,台湾的开发,最艰难的地方都是爹爹打下了基础,后来三叔又掌了一段时间的舵,到完全上了道之后,才交到孩儿这里的。这就像是种桃树,树是爹爹栽下的,这浇水施肥抓虫子是三叔干的,孩儿不过是做了最后摘桃子的事情罢了,那里当得起爹爹如此夸奖。”郑森赶忙谦虚道。 “呵呵,”郑芝龙只是笑了一下,他当然知道,自己的三弟当初是怎么主持台湾的,那基本上就是当了个日本天皇罢了。 “阿森,你上次说起,不让他们种粮食,便于把他们捆在我家周围,却也是大有道理。如今我看这些村子,有我们在,他们的日子都不错,若是没有我们协调,没有我们购买他们的东西,贩卖粮食给他们,他们顿时就没有这样的日子过了。这样一来,将来我们要用人的时候,要干大事的时候,就不怕没人跟着我们干了。呵呵,想当年,李成梁有八千家丁,称雄一时,如今我家靠着这些移民,怕是忠心耿耿的八万人都弄得出来了。”说到这里,郑芝龙忍不住又笑了起来。 “爹爹,我家在台湾,最大的好处就是能将台湾上上下下所有的人都联系在一起,拧成一股绳。所谓众人拾柴火焰高。爹爹,如今台湾的上百万人,生死福祸都依靠我家,我家的政令,哪怕最为细微的,也可以通过收购人员和技术指导人员的使用,而遍及任何一个角落。即使是乡村中,那些农民也一样要接受军事训练。爹爹也知道,孩儿和三叔当初刚到岛上的时候,岛上还遍地都是生番,这些生番都躲在山里,要派兵去打,他们往山里一钻,我们也打不到他们,花钱多,效果却很有限。后来我们就干脆卖给各个村子武器,派人教他们作战之术,让他们自保。后来我们模范军大量用火枪了,也顺手就把火枪卖给了他们,也一样的教他们阵列。如今这些农夫都在我们这里记着名字,军务司每月都会派人检查他们的训练,每半年,各个村子之间还有一次大比武,若是训练的不好,表现得差,模范军招兵的时候就不招他们的人。爹爹你也知道,模范军虽然打仗不少,但伤亡其实不多,军饷也高,而且优先安排买媳妇。在台湾,一般的移民,若不是模范军出身的,断然是讨不到中国媳妇的,就连朝鲜媳妇都难,所以他们一个个练得也很认真,虽然比不得模范军每日都有操练,但也基本都能保证日的能操练一次。爹爹你看日本,德川幕府治下的人口远远比台湾多。但是若是比能拉出多少人马来,德川家能拉出的人马能比我们多吗?”郑森又道。 郑芝龙想了一下,回答道:“单论人数,倒是能拉出比我们多的人。但是那里面真能打的,却没有多少,真正忠心的有多少也很难说。真打起来,在海上断然不是我们的对手,就是在陆上,呵呵,他们的人里面有几个这辈子见过饭团是啥样的人?若是这些农夫真的天就连过一次,那打翻幕府手下的那帮子只有竹枪的兵还是不成问题的。” “再过两个月就又到了大比武的时候,爹爹若是有兴趣,也可以去看看。”郑森又道。 “到时候再说吧。”郑芝龙笑着回答说。 郑芝龙知道郑森和他讲这些,不仅仅是向他汇报成绩,实际上也是在告诉他,如今台湾的治理方式对郑家是何其的有利,轻易是不能做大的变动的。 “除了这些移民,其实为父更看重你建起来的那些工厂,还有你练出来的那些兵。我如今很想看看那些。”郑芝龙又说道。 “爹爹连日的奔波,孩儿怕爹爹累着了,爹爹不如先在北港休息两日,然后孩儿再陪着爹爹到处看看。”郑森回答道。 “你倒是有孝心。”郑芝龙笑道,“只是你爹爹如今还没老呢,那里就这么没用了?想当年,你爹爹我不过我看台湾的事情管得这么细致,便是农村里,每一个人你们都快要管到了,事情自然少不了。你倒是如何管下来的?” 郑森道:“就像爹爹说的那样,这台湾不大,事情却格外的多。孩儿一个人,无论如何是忙不过来的。孩儿如今不过是将各种事情分成条条块块的,如今在台湾岛上,孩儿吧各种事务分成了这么几类:工业类,农业类,渔业类,军事类。每一类又分成好几个小类别,孩儿将自己的随从分成几个组,分别负责整理和这些东西有关的事情,然后再上报给我。这些随从都是从北港学堂出来的,虽然书读的不多,但也能写能算,尤其是数学,比大多数地方官的幕客都好,勉强也算能用。时间长了,他们也都熟练了起来,各种事情又慢慢上了正轨,也就好处理多了。孩儿又请了有经验的人来帮着照看具体的事务,比如冶炼部门就从广东聘请了不少的好工匠。而在造船那边,爹爹当年找来的那两个泰西人分别管着一处船厂,也算不错。说起来船厂距离我们这里最近,爹爹要是不累,明日倒是可以去船厂看看。” 郑芝龙点了点头道:“船厂倒是真要去来看看。这些年他们那里出了不少的好船,如今他们那里又有什么新东西没有?” 郑森听了便回答道:“我去北方之前,工业局冶金司向船厂招标,要求两家船厂各自建造一条用于运输煤炭的大海船。用于跨海的煤炭运输。也不知道如今怎么样了。刘德,你去帮我查查,看看这事情怎么样了?” 刘德听了,忙答应了一声就出去了。过了一会儿,他又从外面抱着一卷文书进来道:“大帅,少将军,这两条船都在建造中了,这里有他们交上来的计划书,您要不要看看?” “拿来给我看看。”郑芝龙说。 刘德就将那些文书递给了郑芝龙,并且轻声的解释道:“大帅,这是设计图,这是报价单,这是” “这么大?这已经不比奋进号小了,快要赶上当年三宝太监的宝船了吧?”郑芝龙看了看设计,吃了一惊,“这样大的船,龙骨难道用奋进号那样的?那可就太贵了!” “爹爹,这不过是运输船,自然不可能用奋进号那样好的龙骨。”郑森解释道,“而且我们在让他们争夺这种运煤船的生意的时候,可是规定了最高的价格的。至于他们怎么做到的,既然这船已经在造了,明天孩儿和爹爹一起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百六十五章,巡视(3) 第二天一早,郑芝龙就和郑森一起首先来到了北港的法比奥造船厂。郑芝龙要到造船厂来视察的事情,法比奥自然早就知道了。甚至于,为了“大帅”应该先到谁家的造船厂视察的问题,他又一次的和劳伦斯发生了争执。法比奥知道,如今大家正在为了新的运煤船而竞争。据冶金司的说法,这种船只将用于琼州和大越国之间的煤炭运输,考虑到今后对金属的需求量会持续上升,这种船只的需求量也会非常大,这绝对是一个大买卖。 在法比奥看来,如果能让郑芝龙先到自己的船厂视察,那么先入为主的情况下,“大帅倾向自己的可能性就大了。而且他也准备了不少的,可以吸引大帅注意的新花样。顺便还可以给劳伦斯上点眼药虽然劳伦斯将自己的设计严格保密,但是法比奥还是打探到了不少的消息。 劳伦斯自然也知道这一点,而且也很努力的争取,但在法比奥看来,他天然的处于劣势因为他的船厂距离“大帅”下榻的地方更远一些。所以最终,法比奥还是获得了胜利,当然,为了胜利他也采用了一些不太光明的办法,比如让人写了一份信给刘德,并在信中附上了一张银票,还留下了劳伦斯的名字。他知道,刘德是个有野心的人,绝不会为了这点小钱就动心的。结果法比奥的船厂就成功的获得了第一顺位。 郑芝龙到达船厂的第一道大门口的时候,法比奥就已经等在哪里了。马车在进入船厂第一道大门后,转到旁边的一处空场地停了下来依照规矩,船厂是高度保密,高度敏感的区域,禁止任何外来车辆进入核心区域。所有进出车辆都需要经过严密的检查,便是郑森的车,也不例外。况且从这里到船厂的核心区域也不远了,厂内的道路又很是繁忙,到处都是运输材料的轨道,本来也没有可以供一般的马车行驶的道路。 郑芝龙从马车上下来,四面一望,就见这船厂几乎就是一座城池。刚刚进来的不过是第一道门,在这道门后面又有更高的一堵城墙,城墙上还架着两门大炮。郑芝龙认得,那两门炮不过是老式的三磅炮而已,大概也只是做做样子罢了,毕竟,这座船厂可是在北港附近,那里是那么容易受到攻击的。 法比奥领着大家进了第二道门,然后走到一道台阶前道:“大帅,您以前没来过,这船厂里给人走的路却是架在空中的,下面的地方却要留给那些重载马车。” 郑芝龙点点头,便跟着法比奥走了上去。上面却是用木板架在空中的栈道,底下用柱子撑着。郑芝龙站在这里向着下面望去,正看到一辆马车,上面装满了木料,由两匹马拉着从下面经过。郑芝龙估摸着这木料很是不轻,但看着两匹马拉着却不显得十分费力,便问道:“这马看着也寻常,如何拉得动这样沉重的木料?” “大帅。”法比奥赶忙回答道,“大帅您细细看,这马车是跑在少将军发明的轨道上的。这轨道用硬木制成,再在外面裹上一层熟铁皮,然后抹上鲸油,便格外的光滑,地面又非常平,马匹拉动起来,自然就不用费太大的力气了。只是这么一来,马车一旦跑起来了,却轻易停不下来。所以若是下面也走人,就容易发生马车撞人的事故。所以我就想了个点子,建起了这样的架在空中的栈道,这样人和马车就都安全了。” 郑芝龙点点头道:“法比奥,你想的这个法子确实不错。” “只可惜少将军的秘书处不肯承认我这个办法有专利。”法比奥瘪了瘪嘴道,“他们说栈道这东西几千年前就有了,算不得我的发明。当然,我得承认,他们说得也有道理。我这个人一向一五一十的。只是一想到劳伦斯那个小偷居然一分钱都不用花,就把我想出来的办法拿去用了,也在他的船厂里建起了这样的栈道,我就觉得浑身不舒服。这个家伙就会抄袭人家的想法。”趁着劳伦斯不在,法比奥赶紧创造机会诋毁他。 不过无论是郑芝龙还是郑森都没有接上这个话茬。郑芝龙又看了看下面跑着的重载马车,然后道:“法比奥,我们去看看你的厂里正在造的船吧。” 法比奥带着几人沿着栈道又走了一段,就到了船坞附近了。在那里有一个高台,登上去可以俯瞰整个船坞。法比奥带着几个人上了高台,指着其中的一个干船坞道:“大帅,少将军,您们看,那就是正在建造中的大型运煤船。 郑芝龙朝着他指向的方向望去,看到左前方最大的一个船坞里有一条海船正在建造。看着这条船的样式倒很像是中式的福船。 “这条船的样子很像是福船呀。”郑芝龙说。 “大帅,您说得对。其实中国式的船只也有很多的优点,比如说载重大,造价低廉,而且水手也容易培养。综合起来,作为货运船只,在成本上相对于欧式船只有明显的优势。”法比奥说,“尤其是这条船将用于琼州和大越之间的运输,这没多少距离,而且这一带平时的风浪也不算大,再加上煤炭也不是什么对时间敏感的货物,所以,我就放宽了长宽比,这条船的长宽比被我放到了三点五比一。这样做当然会付出速度明显下降的问题,但是却大大增加了运载量,用相同的木料,做出来的船就能运输更多的东西。” “这条船似乎也没有做隔舱呀?”郑森皱着眉头问道。 中国式样的海船是有隔舱的,可以保证某个船舱进水了,整条船也不会因此沉没。这正是福船的一大优点。如今法比奥的这条船已经快要建好了,就差最上层的甲板还没有铺设了。从这边望过去,可以清楚地看到这条船并没有采用隔舱设计。 “是的,少将军,我没有采用隔舱设计。”法比奥说,“您知道,从琼州到大越,海路都在一个半封闭的海湾里,风浪并不大。如果采用隔舱设计,会增加这种船的成本的。我认为这没有太大的必要。当然,这并不是主要的原因。主要的原因是采用隔舱设计,会使得装卸货物的速度变慢。您看这样的一条船如果要保证在装满了货物的情况下,有一个隔舱进水不会沉没,那我们就必须给他提供多达五个隔舱。这样一来,每一个隔舱都需要开一个舱口,而每一个舱口实际上都没办法开很大,结果反而不如一到两个大舱口来得方便。依照我们的计算,这样做能节省出三分之一左右的装卸时间。大帅,少将军,您知道,码头时间是非常宝贵的。要是每条船卸货都能减少三分之一的时间,那带来的效率就非常高了。我绝对为此付出一点代价也不是不可以的。而且这是一条使用中国帆具的船只,上面需要的水手并不多,真的出了事,船上带着的那条大舢板就可以把所有的人都放下去。再加上即使是在航线最远离海岸的地方,其实距离海岸也不会太远,水手们甚至自己都可以靠着在我特别设计的舢板上的一张小小的折叠船帆自己航行到岸边。更何况这样的船只总会是编队航行的。” “不过法比奥,隔板的存在,不仅仅是防止进水,也起到了加强船只的结实程度的作用,如果没有隔板,这条船足够结实吗?不会在装满了货物的情况下,因为一个涌浪,就自己碎掉了吧?”郑芝龙也有些不放心的说道,“那一带海上是相对平静,可那毕竟是海,不是大池塘。” “大帅,依照计算,结实程度是足够的。只要水手们不在台风中架着他们出海。相比一般的船只,这种船要粗短很多,这本身就让它变得结实了一些,尤其是在面对涌浪的时候。”法比奥回答说,“如果大帅不放心,我也可以给它增加隔板,这不是问题,不过增加隔板的话,采购价格也需要稍微提高一点。大帅,少将军,我得说,冶金司的家伙们实在是太抠门了,他们为一条海船出的价钱,如果按单位载重来算,居然不比一条用于湖泊和河流的船只多多少!” “到底如何,光靠计算,很多时候也不一定靠谱。还是要等造好了之后,开到海上去试试才知道。”郑森说道。这是真话,因为这个时代的材料力学还完全是一片黑暗,在这样的学术基础上的计算,其实真不一定靠谱。 “少将军说的是。”法比奥立刻顺着杆子就爬了上来,“这船再有半个月就能下水了,到时候就可以开到海上去试试了。若是大帅和少将军到时候有空,不知道能不能光临船厂,参加船只下水的仪式。” “到时候再说吧,如果抽得出时间来,我倒也想来看看。”郑芝龙笑道。 “还有,少将军您也知道,按照泰西规矩,船只下水的时候,需要让一位夫人在船头处砸碎一瓶酒,算是个岁岁平安的好彩头。不知道能不能劳动您的那位美丽的如夫人来做这件事情?”法比奥赶紧又说道。他可不打算放过任何可以和大老板拉拢关系的机会。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百六十六章,巡视(6) 对于法比奥的这个要求,郑森却没有作声,到是郑芝龙皱起了眉头。法比奥不知道,自己提出这个要求是有些失分寸了。他虽然在远东也呆了好几年了,但是这几年里他主要都待在台湾。台湾这地方要放到大陆上去讲,如今绝对算得上是礼崩乐坏。从大陆到台湾岛上来的人原本都是流民,这些人大部分本来就都是社会底层的文盲,对于礼乐规矩什么的本来就不太懂。而且千里迢迢的逃荒中,原本的家族什么的大多数也都跑散了。后来到了台湾,在被分配到各个移民点的时候,郑森又刻意的让人将这些人的姓氏c宗族c籍贯都打散,不允许出现同族c同姓c同籍贯的人聚居。这样一来,原本的宗法制度,家族势力在台湾自然也就没什么影响了。依附于其上的礼法规矩的影响力自然也就小得多,再加上台湾的经济模式已经不再是自给自足的封建经济模式,而是商业化的种植园和工厂,那些移民们即使娶了老婆,一般也会让老婆参加生产劳动,好尽快的把娶老婆卖老婆花的钱挣回来。所以在台湾,女人很少有躲在家里不出门的。 至于说大户人家,台湾岛上如今的大户人家也就郑家一家,偏偏这家的女眷李香君却也是经常出来活动的。她跟了郑森之后,本来论条件,郑森绝对是可以来个金屋藏娇,把她藏起来的。只是郑森是从后世的那个“妇女能顶半边天”的中国穿越来的,又不是教徒,自然不会有什么女人约等于雌性动物,应该用罐头盒子装起来,和空气隔绝的奇怪思想。穿越过来之后,虽然学了不少“封建思想”,了解了不少的封建礼法,但是作为穿越者,郑森看这些东西的时候,都是带着种高高在上的俯视的批判的眼光的,自然也不会受到太大的影响。另外李香君本人以前也习惯了到处乱跑,加上郑森又没有要约束她的意思,反而本着“物尽其用”的原则,让她出来办事。自然也不会自我约束。法比奥就曾多次见过李香君,他自然也觉得,在中国,女人出现在公众面前是很寻常的事情。却不知道,在大陆上,有钱人家的女人,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 但是郑芝龙却不同,郑芝龙的确不太讲规矩什么的,至少,在他还是海寇或者海商的时候,他是不讲这些的。但是如今,他的身份却变了,他已经是官员了,而且他的儿子还是廪生,而且还准备和士大夫之家结亲了,他自然会受着那些“大户人家”的影响。和身为穿越者的郑森不一样,他是无法像郑森那样俯视甚至是鄙视和无视的当时流行的“封建礼法”的。甚至于对于这些,他还是处在一种仰视的状态下的。在这样的状态下,让儿子的媳妇哪怕只是一个侧室抛头露面,在他看来都是难以接受的。 因为知道郑芝龙的这种想法,郑森甚至让李香君暂停了工作。当然如果真的能让郑芝龙长时间呆在台湾,负责主持台湾的工作其实肯定会变成给他打下手,那郑芝龙的这种错误的,会导致劳动力的严重浪费的思想是一定要加以纠正的,不过,这并不着急。 “这事还是由您的夫人来做吧。”郑森说,“以前一向是她在做。而以前您的厂子的表现也很好。既然如此,就不要轻易改变这些程序。” 郑芝龙也点了点头道:“阿森说得有理。既然以前都不错,那就不要随便改。” 法比奥隐约地觉得郑芝龙似乎有点不太高兴,虽然不太清楚是为什么,但是他知道,最好不要再这样的事情上纠缠,便也点头表示了同意。接着他又带着郑芝龙参观了其他的船坞,向他展示了正在建造中的战舰,以及一些正在新建中的捕鲸船和商船 第二天,郑芝龙和郑森又前往劳伦斯的船厂视察。 劳伦斯的船厂的基本设计其实和法比奥的差不多,当然按照劳伦斯的说法,那是因为法比奥无耻的抄袭了自己的创意。当然两个人都没有说瞎话,他们不过是彼此彼此罢了。 不过在运煤船的设计上,劳伦斯的设计和法比奥倒是有很大的不同。 “大帅,少将军。您们看我的这条运煤船。的确,我承认,使用了相同数量的木材的情况下,它的载货量是要低于法比奥的那种设计的。但是法比奥的那种船,除了用在那条特定的航线上之外,几乎就毫无用处了。我不知道他是怎么向二位吹嘘他的那条船的真见鬼,这样的东西他居然好意思说它是船。他的那条船,最大速度如果能超过4节,我就敢把灵魂卖给魔鬼!是的,最大速度!大帅,少将军,您们后是行家,都知道事实上要跑出最大航速没那么容易。最大航速4节,平均航速顶了天也就3节。而且一旦遇到风浪,他的那条船,既躲不过,又扛不过。如果离开那个小海湾,就是死路一条。这完全是在浪费水手生命!您们再看看我的这条船吧!它采用了全纵帆设计,以及在奋进号等船只上得到了验证的船型,能够达到10节的最高速度。是的这是最高速度,平均速度不会有这么快,但是六到七节是毫无问题的。这样一来,他的船跑一趟,我的船就能跑一个来回!而且我的船还能在其他地方用呢。” 郑森看了看已经在刷漆了的那条新船道:“不过劳伦斯先生,您的船有四根巨大的桅杆,光这四根桅杆,只怕就不便宜。而且您的这船几乎比奋进号都长了,这样的船只的龙骨也不便宜。虽然事实上您的报价已经超过了冶金司给出的价格的上限了,但我在看到你的这条船的时候还是觉得奇怪,您怎么能在不偷工减料的情况下把成本压缩到那样的地步?” “是的,少将军,购船成本是个让我伤脑筋的问题。”劳伦斯辩解道,“冶金司的人应该考虑到船只使用起来的综合成本,而不是一次性的买船的钱。为了压缩成本,法比奥的那种船的使用寿命肯定也有问题。综合算起来,他的船未必比我的便宜。另外少将军,我采用了一些新的技术,使得那些桅杆和龙骨的成本下降了不少。和奋进号不一样,这条船上的桅杆和龙骨都是拼接而成的,使用的木料要便宜得多。当然,这样做并不是我发明的,很久以前,造船师们就会这样做了。只是要把拼接的桅杆和龙骨做好,花费的人工很大,其结果也一样造成了成本的上升。不过我简化了其中的一些工艺,我不再完全依赖木头之间的相互咬合,而是在它们外面用熟铁箍紧来提供一部分的向内的约束。这样一来,在保证了强度的前提下,大大的降低了制造难度。大帅c少将军,就我所知,因为冶炼技术上的进步,虽然市面上的金属价格并没有太大的下降,但实际上我们自己生产熟铁的时候的成本却下降了很多。所以虽然用的材料更多了,但事实上,桅杆的成本下降了很多,龙骨其实也是这样。” 郑森点了点头道:“你说的有点意思。不过这条船还是瘦长了一点,这影响了它的载重。我刚刚计算了一下,在运载同样的重量的煤炭的时候,你的船的花掉的钱是法比奥的船的五倍。即使考虑到你的船更快,同样的时间里能跑更多的次数,以及可能的使用寿命上的优势,单就运煤而言,法比奥的船型还是要更便宜一些。” “但是我的船还有使用的灵活性上的优势。”劳伦斯道,“少将军您如果有紧急需要的时候,随时都可以调动我的船用,但法比奥的船有人敢把它开到正常一点的海面上去吗?所以我希望大帅和少将军能更多的考虑一下我的船的这些优势。” 当然,在真正的试航之前,无论是郑森还是郑芝龙都不会做出最后的决定。很快郑芝龙就结束了对劳伦斯的船厂的视察 “劳伦斯真是个聪明人。”再返回住处的马车上,郑森这样感叹道。 “他的这船是设计的不错,就是贵了些。”郑芝龙也说道。 “爹爹,其实我估计劳伦斯把船设计成这样,只怕是另有用意。”郑森笑道。 “什么用意,你说来听听?”郑芝龙问道。 “爹爹,劳伦斯因为最早发明了干燥室,最早将它投入使用,所以他储备的好木料最多。因而他接到的军舰的订单也比法比奥多。而军舰的建造耗费的时间要更长,当然,造军舰的利润也更高。所以他的船厂能腾出来用于制造运煤船的船坞数量很有限。运煤船的买卖他本来就吃不下去。他不过是借着这个机会,压缩一下法比奥的那种船的利润,顺便为今后我们可能需要的远洋商船提前做好准备罢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百六十七章,巡视(7) 两家船厂的各种在建的船只,以及诸如包铁的轨道,比如大型的起重滑轮组这些郑芝龙以前没太见过的玩意儿也都给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不过真正让郑芝龙大开了眼界的还是另外的一些工厂。 “爹爹,这是李师傅听说您要来视察,特地用我们自己的坩埚钢,花了两天时间为您打造了一把宝剑。”郑森双手捧着一把装在绿色的鲨皮剑鞘中的宝剑,将它举过头顶,弯下腰来恭敬递给郑芝龙。 郑芝龙接过了那把宝剑。从熠熠生辉的黄铜护手和配重,就可以看得出来,这把宝剑确实是新打造的。他轻轻地将宝剑抽了出来,细细的看了看。这把剑的剑身打磨的非常的光亮,以至于都能当镜子用了。甚至于就是一般人家的铜镜,也没有这样明亮的。郑芝龙将宝剑斜了一个角度,又细细的看了看,从这个角度上,可以看到剑身上隐隐的花纹。 这时候一个工人推过来了一辆小车,在小车上,竖着一个木头人,那木头人的身上还穿着一身的铠甲。 “大帅,这上面穿着的是我们卖给大越国c关宁军还有左良玉的铠甲。他们用了都说好。大帅可以用剑试一下。”陪在一边的铁匠李同忠道,这人原本是佛山那边的铁匠,后来被郑家用高工资请了过来。 郑芝龙点了点头,将剑向后一引,然后猛地一剑刺了过去。嚓的一声,那剑就刺穿了木头人身上的铠甲,深深的扎进了木头里。 “不错!”郑芝龙轻轻地摇动了一下手中的长剑,然后将它拔了出来,又细细的查看了一下剑身,明如秋水的剑身上什么划痕都没有。他又忍不住去看了看木人身上的铠甲,那是一件熟铁的半身甲,虽然是熟铁,而且是卖给人家的猴版货色,比不得自家用的淬过火的高档货,但确实也是真材实料的东西。 “不错,钢口不错!做的也好!”郑芝龙忍不住又称赞了一句,然后挽了个剑花将宝剑插进了剑鞘里。 “李师傅,你打造这把剑只用了两天?”郑芝龙收好了剑,突然想起了什么,又问道。 “回禀大帅,单论打造这剑,其实只用了一个上午,其他的时间其实都用在开锋c磨光上面了。”李同忠双手抱拳回答道。 “这么快?”郑芝龙吃了一惊。在他看来,两天打造出这样的一把宝剑出来,已经是快得难以想象了,却不想,实际的打造过程竟然比这还要快。 “我看这剑上的花纹,这剑叠打了好多遍吧?这么快就能打好?”郑芝龙又问道。 郑芝龙知道,这剑身上的那些隐隐的花纹,其实是铁匠们不断地锻打,折叠钢条的结果,这个过程会花掉很多时间。 “大帅,这都亏了少将军让人炼出来的好钢,小人打了这么多年的兵刃了,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好的钢材,便是百炼钢也比不上少将军的坩埚钢。还有带人建起来的水力锻台。”李同忠回答道,“有了这东西,锻打起来就容易的多了。大帅又是有兴趣,可以到那边看看。” “水力锻机?是不是和刚才我看到过的那个水力冲压机相似的东西?”郑芝龙道。就在刚才,他就参观了用来制造板甲的冲压车间,那台在水力驱动下能够一下子就把一大块熟铁板冲压成半片铠甲的机器让郑芝龙颇受震动。 “爹爹说的是。”郑森点了点头道,“和那个类似,不过是把那个挤压用的模具换成了锻打的锤子罢了。李师傅这里的水力锻机是小号的,在那边还有一个更大号的,可以用来锻造火炮的。” “先去看看李师傅的那些小号的吧。”郑芝龙道。 台湾的浊水溪因为落差太大,除了入海口附近的一段之外,不是一条适合通航的河流,在运输上作用有限。不过这条不大的河流却也有一个很大的优点,那就是能提供相当方便的水力资源。 如今沿着这条河,郑森一口气建起了四个水坝,以给附近的武器工厂提供动力。在石墨坩埚钢开始生产之后,这些工厂的机器又进行了更新,将很多关键传动材料换成了高强度的坩埚钢,使得整个的加工效率又有了进一步的提高。而原本因为铁桦木不足,而没能用上水力锻机的冷兵器部门也有了高大上的水力锻机了。除此之外,据说最近又有人研究出了水力纺纱机和水力织布机。并从郑森这里得到了专利特许和贷款,准备在这附近再建造一座水力纺织厂。 李同忠在前面带着路,郑芝龙和郑森跟在后面,很快就到了一座两人多高的机器前。这台机器方方正正的,在正前方又一个铁砧,铁砧的上方是一个锻锤。而在旁边的地上还有一个脚踏。 李同忠的一个徒弟用铁钳从旁边的炉子里夹起了一根通红的铁条,将它放在铁砧上,然后用脚轻轻的踩下了踏板,锻锤立刻就重重的打了下来,火星四溅之中,铁条迅速的变形,那个徒弟依照着锻锤下落的节奏,不断地调整着铁条,通红的铁条很快就被锻打成了一大块铁板,然后又被折叠起来,然后又很快再次被锻打成薄板。 “这是那个什么坩埚钢?”郑芝龙问道。 “大帅,他在打造的是卖到普通老百姓的东西,哪里用得上坩埚钢这样好的东西。”李同忠回答说,“不过是些熟铁而已,最后再夹上一点钢就够了。不像大帅这剑,剑身用的是软坩埚钢,剑刃用的是硬坩埚钢,那可都是最好的钢材。” “就算是熟铁的,这锻锤每一下子,怕是也有上千斤的力道吧?”郑芝龙叹道,“而且还不怕累,的确不是一般人能比的。” 这时候,那个徒弟已经将那根铁条打成了一把砍刀的模样,然后又将它放到炉子里烧红,接着摆到一个已经摆满了类似的半成品的架子上退火冷却。 “这把刀就这样打好了?”郑芝龙问道。 “还没有呢。”李同忠回答说,“如今先把它放在这里退火,等退好了火,就再烧红,然后淬火,然后打磨开锋,就好了。这种东西简单,大帅的这把剑就复杂多了。要经过退火,正火,淬火,回火四道工序,尤其是淬火,用的法门还和一般的刀剑都不一样。自然比这个花时间。不过比起传统的做法,还是要快很多。” 这时候,那个徒弟走了过来,先是向郑芝龙和郑森行礼,然后对李同忠说:“师傅,那边的枪刺已经退好了火,如今放回炉子的时间也差不多了,该淬火了。这批货是要给模范军的,淬火的事情还是要您来做的。” 淬火在武器的热处理中是最关键的一步,如果做不好,要么很容易因为内部应力太大,导致刀剑直接碎裂报废要么因为淬火不到位,导致产品的硬度和韧性都不够好。这批枪刺是要装备给模范军的,自然要求有更好的质量,所以淬火的事情,就要由有经验的老师傅来做了。 李同忠点点头,向郑芝龙和郑森道:“大帅,少将军,淬火的时候有些气味不太好,请您们二位退远一点,到上风的位置上去。” 郑森点点头,便和郑芝龙退开了一些距离,那个徒弟又给郑森和郑芝龙递上了口罩。郑森帮着郑芝龙戴好了口罩,两人一起朝着李同忠那边望过去,却见他也已经戴上了口罩,李同忠走到一个火炉边。在那里有好几十把已经打造好了,等着淬火的刺刀。这些刺刀都被夹子架着固定在一个铁架子上面然后插入到炉膛中,如今被烧的白亮白亮的。 李同忠摇动一个把手,铁架子慢慢上升,这些刺刀也随之离开了炉膛。然后连着铁架子一起被转到了另一个炉子上方。这个炉子中放着一口大埚,只是埚的盖子还盖得很紧。有工人过来,摇动把手移开了盖子,李同忠便将那些白热的刺刀放入到了这大锅中。 “这锅里面是什么?神神秘秘的。”郑芝龙问道。 “爹爹,其实也没什么,不过是些烧热了的碱水而已。”郑森回答说。 随着红热的刺刀被放进碱水中,一股白色的蒸汽一下子冒了起来,李同忠稍微等了一下,便又将那些刺刀从碱水里面拉了出来,然后对徒弟说:“等它们凉透了,你再去给他们做个回火就好了。”说完就又朝着郑芝龙他们走了过来。 “李师傅,你这里可有已经完全弄好了的东西给我看看不?”郑芝龙问道。 “有的,大帅,有的。我们有一批刀剑要卖到南洋去,已经做好了,就等着拖出去装船了,大帅可要看看?”李同忠道。 “即使是卖给外人的普通刀剑,其实质量也已经算是非常好了。”再回去的马车上,郑芝龙对郑森说,“只可惜炼钢的厂子已经搬到琼州那边去了,看不到那个坩埚钢是怎么弄出来的了。不过,这不重要,重要的是,经过这几天,爹爹发现,阿森呀,你这家伙” 说到这里郑芝龙又叹了口气道:“你这家伙还是不是人呀!怎么就弄出了这么些东西来了?如今这台湾,我看也只有你自己管才管得好了。你爹我要接手你如今的位置,怕是立刻就要出洋相” “爹爹,孩儿”郑森想要辩解几句。 “你不用说了,”郑芝龙道,“我已经决定了,这地方只有你能管。至于你要帮手,我会想办法把你三叔弄回来帮帮你,另外,你的那几个弟弟,我全都丢给你,你带着他们,再过几年他们也能帮点忙了。至于你爹我”郑芝龙笑了笑,“我总不能来给你打下手不是?而且看了台湾,我也放心了,正好可以逍遥逍遥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百六十八章,溃败 洪承畴对于当前的局面很满意,如今的进展虽然慢,甚至很多时候一整天打下来都不会有什么进展,有时候甚至会被击退一段,很多时候甚至是好几天才前进那么一点点,结果,清军一个反扑,就又被打回去了。但洪承畴还是非常满意。 这首先是因为那个一直催着自己出战的张若麒如今不在军营里,让他的耳边安静了很多,做事情也少了很多的掣肘。前两天,张若麒又催促洪承畴大举攻击,洪承畴便拖着他一起到前线督战。结果建胬反攻的时候,一直冲到了距离他们站立的不过一箭之地的地方,建胬的弓箭手抛射的轻箭已经能零零落落的落到他们身边了。不过此时洪承畴已经看出,建胬的这一轮反击的势头已经过去了,不太可能真的冲到自己面前了,又看到看到张若麒吓得脸色惨白,两股战战,便故意来了个“大呼酣战”,就是不退,甚至还提出要继续往前一点。说是:“为人臣者,当杀身报国,马革裹尸,只有前进,哪有后退的道理?诸将听了,若有人敢后退,便是我,也一刀斩了!”结果,那一战之后,张若麒就找了个借口,说是要督促粮草,然后就跑到笔架山那边去了。 另一个让洪承畴感到满意的地方就是经过每日里的这些规模都不算特别大的战斗,军队中对于建胬的恐惧心理大大的减轻了。其实明军的家丁,单论战斗力,已经不在建胬的一般战兵之下了,而曹变蛟和吴三桂的那些家丁,尤其是吴三桂的那些家丁,因为装备精良,甚至就算是对上建胬的白甲兵,也不一定会落下风。洪承畴知道自己手中的军队,整体战斗力上,还是不如对面的建胬的,因为除了这些家丁,自己军队中的一般的战兵的战斗力和建胬那边的甲兵还差得很远。不过这样的阵地消耗中,这个缺陷被尽可能的掩盖住了。 洪承畴知道,在这样的消耗战中,自己一方的损失要比建胬更大一些,但他觉得,建胬对于伤亡的承受能力是远远低于自己的。所以他觉得,满清主动解围而去的可能也是存在的。不过如果洪承畴如果知道他面前到底有多少的清军,他可能就不会这样想了。这些天来在战场上,他们也俘获过一些满清的包衣什么的,从他们那里,明军也大致的知道满清八旗每一个旗都有人参战了,但到底参战了多少人,这些包衣自然是不知道的。如果洪承畴手中有一只现代化一点的情报队伍,那肯定能从这些被俘的包衣的供词中找到更多东西。但洪承畴手中并没有这样的队伍,所以他一直以为对面的建胬最多也就有七八万人。却不知道,在他的对面其实已经聚集了超过十二万人。 “给明军守后阵的是大同总兵王朴,这个人我们也和他打过一些交道。”黄台吉的脸上露出了嘲讽的神色。而围绕在他身边的其他的清军将领也都发出了不屑一顾的笑声。 “洪承畴急于解围,所以他把所有能打的都拉到了前面,留在后面的全是不堪一击的废物。”黄台吉继续道,“明日估计洪承畴还是会照例来攻一下的,我们先让他攻一下,到快中午的时候” 沙子龙站在寨墙上,朝着远方张望。 “大哥,看到什么了没有?”另一个士兵说。 “三胜,你也在这里,你看到什么了?你没看到,我就看得到?”沙子龙道。 “谁不知道大哥你的眼神比我们兄弟都好。以前我们走镖的时候,那些剪径的毛贼,躲在树丛里都逃不过大哥的眼睛。”那个士兵回答说。 沙子龙原本是在陕西一带开镖局的,靠着一手枪法,在江湖上闯下了一个“神枪沙子龙”的名号,再后来,流寇闹起来了,沙子龙和他的几个趟子手就被裹挟成了流寇。后来朝廷剿匪,沙子龙看了个空隙,带着几个趟子手就投了官军,因为能打,他还有他的几个兄弟,比如旁边的这个王三胜就都成了王朴的家丁。 “那边是什么?”沙子龙突然道。 远远地官道上来了一队人马,因为隔着远,有点看不太清楚。 “应该是送粮草的队伍吧,今天是应该有一队车队要过来的。”王三胜说。 这时候车队也已经靠近了一些,沙子龙已经能看清车队上的旗帜了,的确是明军的旗帜。 “是我们的人。”王三胜说。 这时候远远的前方突然传来了一阵喧哗声。 “干什么呢?不是该收兵吃饭了吗?还嚷嚷什么呢?”王三胜嘟囔道。 鳌拜也听到了前方传来的喧哗声,他知道,这是清军已经在向这明军发起大规模的反击了。他的任务就是化妆成明军,接近明军后阵,拿下王朴所在的营垒的大门。 “稳住,不要让他们看出破绽来了。”鳌拜道。 车队渐渐的靠近了营垒。一个穿着明军的军装的叫做张忠旗的包衣先走了过去,喊道:“快开门,老子们快累死了!” “兄弟你等一下啊!”王三胜喊道,“咱们去禀告一声就给你开门!” “快点!老子们都快饿死了!”张忠旗大声喊道。同时其他的运粮车也渐渐的靠近了过来。 不一会儿,一个千总到了营门处,朝着张忠旗喊道:“号令!” “抚远!”张忠旗也毫不犹豫的回应道。 “不错。”那个千总道,“开门。兄弟们辛苦了!” 几个士兵便过去开门。 沙子龙眯着眼睛盯着对面的车队,车队很正常,看不出什么毛病,但是沙子龙就是无端的觉得心跳得厉害。沙子龙很迷信自己的这种感觉,当年在江湖上走镖的时候,这种感觉不知道多少次救过他的命。那个车队上的人确实好像没什么问题,衣服c武器c铠甲还有号令都没问题。但是但是沙子龙瞳孔猛地一缩:他看出问题来了,这些人,除了叫门的那个,其他的都很粗壮,都有功夫!运粮队怎么可能有这么多足够给大帅当家丁的人马? “慢着,别开门”沙子龙喊道。 但是这时候门已经被拉开了半边。开门的士兵听到沙子龙的喊声,楞了一下,却并没有立刻关门,而是掉头看那个千总。 “那些人有问题!快关门!”沙子龙一边大喊一边跑了过去。 一支重箭突然出现在开门的那个士兵的脸上,那个士兵哼都没有哼一声就倒在了地上,接着旁边的两个士兵也被射倒在地。然后沙子龙就看到几个穿着铠甲,手持刀盾的家伙冲了进来。 沙子龙大喝一声,挺着长枪就朝着带头的那个家伙冲了过去,一枪就朝着那人的头部刺了过去。那人举起盾牌就挡,但沙子龙要的就是这人举起盾牌。盾牌会遮挡这人自己的视线,沙子龙手上一使劲,长枪银光闪闪的枪尖划出一条漂亮的弧线,朝着那人的小腿扎了过去。等到那人发现的时候,却已经晚了,沙子龙的长枪直直的扎在他的左边膝盖上,这人惨呼一声,便倒在地上。 沙子龙收回长枪,就准备结果了这人,却猛听到弓弦震动的声音,沙子龙顾不得再伤那个敌人,赶紧往旁边一闪,一支重箭就擦着他的头射了过去。沙子龙身上顿时冒出了一阵冷汗,这一箭要是射中了,绝对会要命的。 一箭不中,鳌拜又拉开了弓,箭发连珠向着那边的那个拿着长枪的明军射了过去。那个明军是个好手,刚才见面只一招,就放倒了一个白甲兵,要不是他赶紧一箭射过去,那个白甲兵只怕就已经交代了。 沙子龙左躲右闪,朝后急退,显然距离那个弓箭手越远,就越容易躲开这种要命的重箭。 鳌拜连射了三箭,都被那个精瘦得如同一只长臂猿一样的明军躲过去了,不过那个明军也退出了好远。鳌拜便不再向他射箭,而是转向那个正准备组织其他人反击的千总。他开弓一箭,正射中拿千总的胸部,沉重的重箭一下子就击穿了那个千总身上薄薄的链甲。那个千总捂着胸口,挣扎了一下就倒在了地上。 这时候冲进来的清兵也越来越多了,已经差不多有百余人了。一百多个白甲兵,轻松的将附近的毫无准备的明军打得溃不成军。同时从另一边的寨墙上也传来了惊呼声:“鞑子,鞑子杀来了!”然后大批的明军就从鳌拜的眼前连滚带爬的逃走了。 鳌拜知道,那些正在惊呼的明军是看到了正在急速赶来的后续部队,而他的任务就是在他们赶来前控制住这座大门。拿下了大门,他们就胜利了。从如今的情况看,这应该不难。他忍住追击这些人的,制止了手下的追击。 “把我们的旗帜立起来!我们守住大门!”鳌拜喊道。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百六十九章,溃败(2) 王朴知道营门失守的时候,营地中已经完全乱成一团了。王朴站在东边营门,眺望着南门那边的战斗。 “大帅,督师派援兵来了!”有人喊道。 王朴朝着那边望过去,看见有一支人马正朝着这边过来了。他赶忙迎上去,却见一位领着一队人马正赶了过来。领头的将军却是八总兵之一的白广恩。这白广恩原本是个流寇悍匪,一开始是流寇混天猴的部将,砍起官兵百姓格外的卖力。后来又投降了朝廷,砍起流寇来也是格外的卖力,结果一来二去的,就当上了总兵。这人也算能打仗,肯打仗,不过他没什么基础,钱财什么的除了靠朝廷少的可怜的那点赏赐之外,就只能靠就地征集,也就是就地抢劫了。只是如今,天下疲敝已久,等闲也抢不到多少钱。真正有钱的人,却也都有背景,他也不敢随便抢。所以这人手里也一直缺钱。既然没钱,当然武器装备也就好不到哪里去,和吴三桂c曹变蛟一比,便是这人的家丁也像乞丐。 王朴知道如今前方各处营垒也在竭力抵挡清军的猛攻,如今洪承畴还能调遣还算能打的白广恩来支援自己,却也实在是不容易了。 “白总兵,白总兵!”王朴赶忙迎上去。 “王总兵,怎么回事?”白广恩迎上来问道。 “鞑子大概是伏击了我们的运粮队,从他们那里知道了各种号令,然后装成运粮队,骗开了营门。他们都是老兵,握着你一时攻不下来,有白总兵您来了,我就放心了。”王朴抱拳道,“白总兵,您看,就在那边南门,敌人有两百来人,我打算这样,我带着儿郎们从东边攻上去,白总兵带着儿郎们从西边上去。两面夹攻,他们人少,肯定守不住!我们要快,要不然建胬援兵来了就麻烦了!” 白广恩鄙夷的看了王朴一眼,但他知道这会儿不是追究责任的时候,想想王朴的建议,好像也还不错,便道:“那就如此。” “一会儿小弟先发起进攻,等鞑子注意力都被吸引过来之后,小弟就点起号炮,然后大哥您就带人杀上来。”王朴又补充了一句。 “好!”白广恩来不及多想,答应了一声就带着自己的家丁朝着那边过去了。 王朴看着白广恩离开,便转身道:“儿郎们,且跟着某去杀鞑子!” 从东门到南边营门并没有多远,一路上到处都是像没头苍蝇一样乱跑的民夫和辅兵。王朴让自己的家丁们把这些人都拦了下来,带在身边。 不一会儿,他们就到了南门。这时也有人跑过来告诉王朴:“白总兵已经到地方了。”白广恩路上没有抓这些辅兵什么的,速度倒是比王朴要快一些。 “让那些辅兵和民夫先冲锋。”王朴道。他知道,守着营门的都是建胬的白甲,这可不是容易对付的家伙,那些牲口一个个都是神箭手。如果自己就这样冲上去,怕是不知道要死多少家丁。倒不如让这些不值钱的家伙冲前面,若是建胬开弓射杀他们,好歹也能耗费那些建胬的体力。 这些辅兵和民夫哪里敢冲,无奈王朴的家丁们大刀砍下来,这些人便只好拿着各种乱七八糟的武器冲了过去。 “嗯,打起来了,好了,兄弟们,放号炮!”王朴下令道。顿时便有家丁点起了号炮。过了一会儿,从那边也传了了喊杀声。 王朴侧着耳朵听了一会儿道:“老白真是个实在人,真的冲上去了。” “大帅,我们要不要上?”刚刚从乱军中归队了的沙子龙问道。 “再等等,再等等。”王朴道。 又过了一会儿,王朴跳上马背望了望,又侧耳听听声音,觉得白广恩那边似乎有点顶不住了,而建胬的注意力似乎也都转到白广恩那边了。于是他便道:“儿郎们” 就在此时,营墙外面传来了一阵喧嚣声,王朴朝着那边望去,却见在那边的树林后面,冒出了大群的建胬骑兵。 “大帅!我们怎么办?”一个士兵用颤抖的声音问道。 王朴估计了一下距离,他觉得,在这些建胬骑兵冲上来之前,他多半是夺不回营门的。 “完蛋了!狗日的!快!快往东边去!”王朴道,“这仗败了!我们走!” 一边喊王朴一边拔出到来又道:“大家往东去,去笔架山!” 王朴知道要跑就要趁现在。那些清军一定急于攻克后寨,切断大军的退路,对小股的逃跑的部队肯定是顾不上的。至于往笔架山而不是向松山城方向的洪承畴大营逃跑,原因也很简单,王朴打仗不怎么样,但这并不意味着他的战场嗅觉不好。实际上,对于战败的危险,王朴有着很敏锐的直觉。他知道一旦后寨被攻占,整个大军的退路就断了,然后大败就在眼前。如果这时候跑回洪承畴那里,那就肯定会被围住,就是死路一条,只有逃到笔架山,那里是天险,靠着大海,又有船只,无论如何都围不死,那里才是活路。 “让那些辅兵都冲上去!然后我们悄悄走!”王朴又道。 “大帅!建胬建胬的援军上来了!我们打不动了”一个士兵朝着白广恩喊道,他的头盔已经不见了,右边胳膊上也满是血迹。 “狗日的!王朴呢?”白广恩骂道。 “王王总兵听说已经跑”那个士兵上气不接下气的说。 “狗东西,我就知道这狗东西不是个好鸟!”白广恩骂道。 “大帅,我们怎么办?”旁边的一个亲兵问道。 “怎么办?凉拌!狗日的跑得,老子就跑不得了?赶紧把兄弟们叫回来,跟着老子跑!”白广恩喝道。 在王朴和白广恩仓皇逃走之后,清军迅速的占据了后寨,截断了明军的后路。 “让那些包衣们,还有俘虏赶紧开始挖壕沟,就像围住锦州一样!”在刚刚夺取的明军后寨中,黄台吉正在发号施令。 “皇上,此战一胜,天下可定了!臣等恭喜陛下! “陛下英明神武,一战而定天下。臣等为陛下贺!” 几个汉臣纷纷跪倒在地向黄台吉贺喜。黄台吉听了忍不住哈哈大笑道:“诸位爱卿平身,这一战若不是诸位爱卿协调后勤,主持耕作,我大清也没有这么容易获胜。” “全赖陛下洪福!臣等不过依陛下旨意办事而已。”几个汉官赶忙道。 “皇上,今日我军断了敌军的退路,而且我军的实力也展示出来了,臣弟担心敌军会趁着我军的长壕还没有挖好就突围。”济尔哈朗说道。 “嗯,济尔哈朗说的事情你们觉得如何?”黄台吉问道。 “奴才臣弟觉得郑亲王所言有理。”臣子们纷纷回答道。 “范文程,你觉得呢?”黄台吉又道。 “陛下,微臣不懂打仗的事情,不过微臣觉得,陛下英明神武,一定考虑到了这一点,陛下应该是故意留给他们一个看起来好像能逃的机会。” “哦?”黄台吉微笑了起来,“你继续说。” “是,微臣觉得,若是这些明军抱成一团,守在松山城中,我军又要长期围困,虽然是必胜,但是长期围困,也颇为耗费国力。皇上一定是觉得倒不如让他们自以为有生路,然后突围逃跑。一旦突围逃跑,明军必定乱成一团,这便给了我们在野战中一战消灭其大部的机会。” 这时候,外面有人通报道:“贝勒多尔衮求见陛下,向陛下缴令。” 黄台吉示意让他进来。多尔衮进到军帐中向黄台吉缴令道:“臣弟奉命截击逃跑的明军,一路追击,大破明军。明国总兵王朴只身逃入笔架山。我军如今正在搜索其他逃散了的明军。” “十四弟辛苦了,你可以回营先好好休息一下,今晚说不定,又要让你们劳累一下了。” “好了,没人了,出来吧。”沙子龙先是将头从一块大礁石后面伸出来四面望望,然后向着后面小声说。 刚才他们在逃跑的路上,遭到了清军伏兵的袭击,逃亡中毫无斗志的军队一下子就崩溃了。沙子龙也和其他人跑散了,如今跟在他身边的就只有王三胜一个人了。 “大哥,我们往哪里去?去笔架山吗?”王三胜一边惊恐的四处张望,一边问道。 “往那边的路上一定到处都是鞑子兵,现在去是送死。我们先等等,等天黑了,再往那边去。”沙子龙回答说。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百七十章,溃败(3) 沙子龙一把把王三胜的脑袋按在地上,远处,几个建胬骑兵正从前面经过,月色下的大平原无遮无拦,沙子龙和王三胜趴在地上,只希望那些建胬远远地看过来,只把自己当作一个小土堆。 建胬的骑兵并没有发现荒原上趴在地上的两个人,远远地径直离开了。沙子龙抬起头来,警觉地四处望望,然后小声道:“三胜,没事了。我们走。” 王三胜慢慢的从地上爬起来道:“大哥,狗鞑子怎么这么多,越靠近笔架山越多,天亮前我们到不了笔架山了。” 沙子龙抬头看了看天上的星星月亮,然后道:“天亮前?后天天亮前都到不了。我们上次也到过笔架山,前边路上要经过了一片林子,你还记得不?” 王三胜点点头道:“记得,大哥,你是说我们先到那片林子里面躲上一躲?” “嗯,我估摸着,今晚我们能走到那林子里,就差不多了。白天就在那林子里面躲着。我想建胬应该不会没事进林子来搜查吧。”沙子龙道。 洪承畴连夜将手下的几个总兵召集过来讨论战局,大家在军帐当中乱成一团。 “大人,如今后寨丢了,后路被人切断,粮草就运不过来了。此地已成死地,不可久留呀!大人要早做决定呀!”总兵唐通大声道。 “不错,大人,敌军刚刚攻下后寨,此时还没来得及挖好壕沟,若是再不突围,等建胬挖好了长壕,我们就出不去了。粮道断了,我军绝对难以持久。还请大人早下决心,立刻趁夜突围为上!”总兵马科跪倒在地,大声道。 洪承畴环顾了一下军帐中的其他人,然后沉声问道:“你们怎么看?” 吴三桂和曹变蛟互相看了看,吴三桂便走上前一步道:“督师大人,小将有句话说。” “吴将军请讲。”洪承畴道。 “小将觉得,连夜突围极为不妥。今日我军于敌军大战一日,士卒都极度疲惫,不休息一晚怕是无力战斗。小将觉得,明日一早突围才好。”吴三桂道。 “吴将军,兵贵神速呀!若是隔了一晚上,被敌军挖出了长壕,那就晚了!”唐通大声道。 洪承畴伸出手捋着胡子,看起来很是迟疑。 “大人。”曹变蛟也上前一步道。 “曹将军请讲。”洪承畴道。 “督师大人也是打老了仗的了,自然知道,这夜间作战的弊病。”曹变蛟道,“夜间大军作战,必然导致混乱。” “建胬夜间也是一样。”马科大声道,“这样我们才容易突围出去呀!大人,下令连夜突围吧。要不就来不及了!” “夜间我们是能突围出去,但是等天亮了怎么办?”曹变蛟先是盯着马科问了一句,又转向洪承畴道,“督师大人,我若是建胬统帅,夜间肯定只会用些小部队纠缠我们,制造混乱。反正天亮之前,我们是跑不回杏山c塔山或者笔架山的。而且连夜突围,军队乱成一团,兵找不到将,将找不到兵。这时候,建胬再把休息了一夜的军队投入进来,建胬都有马匹,轻松就能追上我们,而我军疲敝混乱,又怎能抵挡建胬?只怕一战之下,立成齑粉。大人,等到天明,不过一夜,建胬那里就能这么快的挖好长壕?然后大白天的硬碰硬一战,倒是更有几分突围出去的把握。而且突出去了还能给朝廷留下能打的军队。若是夜晚突围,乱了队伍,到白天被建胬一打,就算我等能跑回去,又有几个士兵能跑出去?” 吴三桂知道曹变蛟的意思是舍不得手下的那些兵,因为他在这些兵身上砸了不少钱。吴三桂自己也是一样,他的这些家丁来之不易,要是晚上突围必定会跑散,然后到了天亮之后,在被成建制的清军一打,到时候十个人里面都未必能剩下一个。这些家丁,正是吴三桂的地位的根本,若是没了这些家丁,他吴三桂又算得什么?于是吴三桂也上前一步道:“督师,如今我大明的可战之军已经基本上都在这里了,若是连夜突围,小将觉得,到时候能跑出去的,十个里面也未必有一两个。如此我大明危矣!小将也支持休息一夜,明日一早再突围不迟。明日一早突围,小将愿为前锋!” 曹变蛟也跟上道:“小将也愿意带头冲锋,为大军打开通道。” 吴三桂和曹变蛟的意见显然很合乎洪承畴的意思。洪承畴知道,这一战如今已经输了,但他还是希望不要输得太惨,不要把朝廷的那点本钱全输光。于是他点点头道:“今日大战,战士们都辛苦了,想来敌军也是如此。今晚一晚上,他们断断挖不出那样的长壕。本官觉得,还是明日一早再突围不迟。诸位将军可以先回自己的营寨中先做准备,明日一早,听老夫号令,一起突围。” “督师!”马科还想要说些什么,但是洪承畴将脸色一板道:“马总兵不要光考虑着自己,还要多为大明,为圣上想想。” 唐通本来也想要说话,听了洪承畴这话,便不做声了,只是跟着众人领了命,便出账去了。 回到自家的军营中,唐通将自己的家丁部将都叫到一起:“如今的局面你们都知道了,我们的后路被建胬断了。若是等建胬围起了长壕,我们就都死定了。我向督师提出要连夜突围,督师却听了曹变蛟和吴三桂的话,要拖到明日天亮再突围。吴三桂和曹变蛟还说他们愿为前锋,狗日的吴三桂曹变蛟,他们打的什么主意,老子还能不知道?吴三桂他爹吴襄,那个老狗日的,最会的功夫就是逃命,当初在大凌河” “将主,这关宁军的家伙最不是好东西了,这些年来不知道坑了多少人。他们明日打前锋?将主,他们的家丁可都是有马的,出了圈子,他们一准骑上马就跑,用我们拖住建胬”一个家丁喊道。 “将主,那曹变蛟他也是关宁军出身的,他们肯定勾结好了的。关宁军最会坑人了,这次一定是又要坑我们了”另一个也喊道。 “喊什么喊!”唐通怒道,“老子还不知道这些家伙的那点鬼心眼?你们倒是说说,老子如今该怎么做?” “将主,要我说,我们干脆今天晚上自己先走。”一个家丁道,“我们走了,其他人肯定会跟着出来,建胬要尽力堵住他们,有哪里还顾得过我们?而且这里距离杏山堡和笔架山都不远,我们跑快点,一口气跑到杏山堡,然后再去笔架山上船,就跑出来了。” “要是朝廷”唐通还有点迟疑。 “将主,如今只要你手里还有兵,朝廷又哪里真能如何?要真能如何,锦州城里的祖大寿早就该被杀头了!再说,过了子时,就算早晨了。”一个家丁道。 “那好!奶奶的,你不仁,老子也不让我们的人最好准备,我们子时突围!” 沙子龙和王三胜已经进到了一大片林子里面。树林里高大的树冠将天空全挡住了,便是白天,这林子里也很昏暗,夜里更是几乎伸手不见五指。沙子龙用手里的长枪探路另一只手拉着王三胜,摸到了一棵大树边上。 “三胜兄弟,你会爬树不?”沙子龙问道。 “会呀。”王三胜说。 “我们从这棵树爬上去。摸黑爬。到树上躲一夜,天知道这林子里有什么。”沙子龙便将大枪斜背在背上,抱着树干向上爬去。 “可惜跑得急,没带火镰。”王三胜小声的抱怨了一句,便跟着爬了上去。 两个人越爬越高。 “三胜兄弟,再上来点,你那地方不够高。”沙子龙说。 “大哥,已经很高了,至少有两丈高了,这里有个大树杈,坐着很舒服。”王三胜道。 “这边的林子里可是有老虎的。”沙子龙道,“老虎的眼睛,再黑都看得见人。老虎虽然不会上树,但是平地一跳,都能够到三丈多高。猛跑过来,顺着树干冲几步,能上到四五丈高。你不怕死,就留下面。” 说完这话,沙子龙继续像上面爬去。 “大哥,你等等,我上来。”王三胜也跟着向上爬。 两人爬到高处,这里树冠稀疏了很多,月光也能照进来一些,勉强算是看得见了。沙子龙将大枪钉在一处树枝上,一边架过来,在另一根树枝上夹住。然后又用腰带将自己绑在树上。 “三胜,你也把自己绑好,免得打个盹的时候掉下去了。”沙子龙道。 时间过得很快,王三胜才刚刚打了个盹,就被叫醒了。 “大”他的话还没出口,嘴巴就被沙子龙捂住了。 “三胜,有鞑子过来了。别被他们发现了。”沙子龙压低了喉咙,凑在王三胜的耳边说。 王三胜立刻就醒了,他点点头,表示明白了沙子龙的意思,然后也有样学样的把嘴巴凑到沙子龙耳边低声道:“大哥,鞑子在哪里?” “就在下面,大概是埋伏着准备伏击谁。这树叶子密,又高,我们不动,他们在下面看不见我们嗯,你看,那边是我大明的军队过来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百七十一章,溃败(3) 昨天晚上,唐通刚刚做好子时突围的准备,不想才刚到亥时,外面就传来一片喧哗。唐通赶忙打发人去看看,那人刚出去立刻就回来回报说总兵马科已经带着队伍开始突围了。 “狗日的,真是莫道君行早,自有早行人!居然有比老子跑的还快的。也好,他马科带头跑了,老子跟着跑,谁都找不出老子的错!吩咐下去,让兄弟们都跟着老子突围!唐富贵,让咱家的兄弟都跟我跟紧点,尽量不要跑散了。万一跑散了,我们到笔架山会合。”唐通立刻下达了命令。 “将主,为何不直接去杏山堡或者塔山堡,那两个地方不是更近吗?”那个唐富贵却问道。 “你个狗才都知道杏山堡塔山堡近,建胬打老了仗的,他们能不知道?吴三桂和曹变蛟两个家伙虽然都不是好东西,但是他们说的话也不是没道理。天亮后建胬一定有伏兵攻击我们。你个狗才倒是说说,你是建胬,把伏兵放在哪里?还不快去传令!”唐通骂道。 喧闹声也惊动了其他人,只是这些人未必有唐通准备得那么好,所以当唐通跟着开始突围的时候,其他人大多还来不及做准备。 “督师大人,督师大人,不好了,马科和唐通带着兵跑了!”一个亲兵冲了进来,对洪承畴道。 “这两个狗才,坏我大事!”洪承畴听了,不由得大惊失色。 “快,快派人去拉住他们!”洪承畴又道。不过洪承畴也知道,这多半是是没有用的。如今最重要的是稳住其他人。洪承畴觉得曹变蛟和吴三桂还都算老实,肯打仗,胆量也不错,应该不会有问题。所以他立刻就决定,马上到王廷臣的军营里去,稳住王廷臣。 “将主,马科和唐通都跑了!”一个家丁急匆匆的对吴三桂道。 “什么?他们都跑了?”吴三桂吃了一惊。虽然在我大明,官兵在面临大敌的时候,不战而逃已经不是什么新闻了,尤其是关宁军,对于如何临阵脱逃,更是经验丰富。在这方面,几乎不做第二人想。这一次居然有人跑得比身为关宁军的自己还快,这真是太让人意外了。 “我们的人做好了立刻动身的准备没有?”吴三桂问道。 “将主放心,我们的人立刻就能准备好。”那个家丁回答说。 这倒也在吴三桂的预料之中,毕竟,论起跑路,整个大明还真没有几只军队能和关宁军比的。尤其是在面对着几乎天下无敌的八旗兵的时候,即使此前的情况还算顺利的时候,吴三桂的手下也没有放松过对逃跑的准备,更何况现在局势这样危急。吴三桂敢肯定,虽然自己昨天通知的是一早准备突围,但是他手下的将士们一定早就做好了随时出发的准备。 洪承畴急匆匆的赶到了王廷臣的营中,果然王廷臣正在指挥手下收拾东西。“王总兵,你在干什么?”洪承畴喝道。 “督师,马科唐通跑了呀。”王廷臣道。 “你以为他们这样跑跑得出去?”洪承畴喝道,“就这样乱跑,谁都跑不出去。先稳住阵脚,要突围,我们几支人马合力突围才有安全突出去的可能呀。我已经传令给曹总兵和吴总兵了,我们合兵一处,天一亮就一起突出去。” “督师,天亮了之后”王廷臣道。 “吴总兵曹总兵打前锋,他们的家丁你也见过,如今马科唐通一跑,建胬越发来不及挖壕沟了,等天亮了害怕出不去?”洪承畴道。 “末将都听督师的。”王廷臣道。 就在这时,突然有个亲兵跑进来大喊道:“将主,将主!吴三桂吴三桂他也跑了!” 黑夜之中,建胬的拦截果然不算太有力,马科很快就冲了出来。只不过黑夜之中,大队人马乱跑,又看不到旗号,加上除了家丁,很多士兵都有不同程度的夜盲,所以,虽然建胬的拦截不算太有力,如果不是依托工事作战,他们同样容易在夜间发生混乱他的队伍还是乱成了一团,因为看不清,一点风吹草动就会导致紧张和混乱,甚至是自相残杀。所以当马科带着人在一片混乱中冲出来的时候,不但他的军队已经全乱了,就连他的家丁也跑散了很多。 不过马科可不敢在这里整顿队伍,他现在只想着跑得距离建胬越远越好。他抬头看了看星星,确定了一下方向,然后就带着还跟在身边的那些人朝着杏山堡的方向跑去。 而在另一边,唐通也带着他的人乱成一团的跑出来了。刚才在一片漆黑中,也不知道是哪个家伙突然乱喊起“建胬来了”,结果军队顿时乱成一团,甚至自相残杀起来,就连唐通,都差点被人砍死。如今大家跑是跑出来了,但是却完全没了建制,唐通的身边,更是连个家丁都没了。不过大家实现都说好了,往笔架山的方向去,所以唐通和他的那些乱成一团的兵将门也还是一窝蜂的朝着东边跑去。 到了天亮的时候,唐通慢慢的把自己的队伍收拾了一下,至少是努力的把家丁聚拢起来。不过昨夜太过混乱,很多人都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所以唐通只收拢了二十多个家丁,另外乱七八糟的跟在他身边的士兵还有好几百人。 唐通不敢停留太久,白天里的风险他也是知道的。建胬随时都可能出现,而他的队伍如今的状态,哪怕遇到十个以上的建胬白甲,都只能是一败涂地。所以稍微收拾了一下队伍,唐通就急匆匆的向着笔架山的方向跑去。他记得就在前面,有一片林子,他可以带着这些人躲到里面,躲到天黑后再往笔架山走,这样,说不定就可以躲过建胬。 唐通没有记错,那片林子就在前面不远的地方,唐通带着士兵,朝着那片林子一路狂奔而来。 沙子龙和王三胜在树上一动都不敢动,就在刚才,一群明军朝着林子跑过来,然后埋伏在林子里的建胬突然杀了出去,虽然那队建胬的人数并不多,大概也就一个牛录而已,但是已经疲敝极了,而且编制全乱了,并且被吓破了胆的明军根本就不敢和这些建胬交战,看到建胬之后,只是抛下武器就跑。只是这些人已经跑了一夜了,有哪里跑得过蓄精养锐,而且还骑着马的建胬,除了几个骑着马的人之外,其他的人都要么被建胬从后面追上一刀砍翻在地,要么就跪在地上,向建胬投降。那些建胬让这些跪地投降的人排好队,然后用一根长绳子将他们捆在一起,就想赶着一群羊一样,赶着他们远远地去了。 建胬已经走远了,但沙子龙和王三胜依旧躲在树上,在这漫长的一天里,在这棵高大的落叶松的树冠的掩盖下,沙子龙和王三胜亲眼看到一群群的溃兵被建胬追上,然后一些人被砍翻,更多的人跪地投降。然后一队一队的被建胬押走。 “大哥,你说建胬把这些人抓去干什么?”在建胬渐渐的远去了之后,王三胜小声的问道。 “据说是抓去当奴隶。给他们种田。谁知道呢。”沙子龙摇了摇头道,“做奴隶种田倒也罢了,只是要把头剃成那个样子,以后有什么脸去见祖宗?” 这时候天渐渐地暗了下来。沙子龙道:“三胜兄弟,我们下去,继续往笔架山走。” 常乐站在杏山堡的城墙上,举着望远镜向着远方瞭望。不久前,总兵马科带着几个人,连滚带爬的跑进了杏山堡。常乐亲眼看到马科骑着的马在距离杏山堡不过几百步的地方倒了下去,马科从马上爬起来,看也不看那匹马,就朝着杏山堡飞奔过来。负责警戒的模范军士兵抓住了他,然后从他嘴里知道了明军大败的消息。此后有陆陆续续的有两百来人跑到了杏山堡,然后直到现在,再也没有新的溃兵出现了。 “阿乐,若是前面败了。杏山堡也就不保险了。等建胬解决了前面的洪督师他们,怕就要转过头来对付我们了。”郭怀一道,“单论打,我们还真不怕他们。只是我们人少,杏山堡又不靠海,建胬完全可以把它围起来,就像把锦州围起来一样。到时候,还真有点麻烦。我听少将军说过,目前似乎还不打算在北方大规模用兵,因为南方可能很快就又要和西班牙人开战了。所以,我觉得这座城堡没什么继续据守的必要了。我们还是撤到笔架山去吧。” “郭将军。”常乐道,“少将军临走的时候和我们说,他估计这一仗朝廷很难打你看看刚才跑回来的那个马总兵朝廷里尽是这样的孬种,不败了才怪呢。今晚我们肯定走不了,夜间行军,尤其我们还带着这么多的大炮,多有不便。不如明日一早,我们就向笔架山转移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二百七十二章,撤退(1) 在微白的月光下,沙子龙已经在一棵高大的落叶松上面搭好了一个可以让他坐的舒服一点位置。王三胜同样也已经在树上找到了一处还算舒服点的地方,坐了下来。接着他们就只等着天亮了。 天亮之后,在道路上到处都可能遇到建胬,所以是不能离开林子的。不过他们却必须再下到地面上来,尽可能的找到一点能够填一下肚子的东西。在逃出来的时候,他们并没有来得及带上干粮什么的,一路的奔逃又非常的耗费体力,他们必须想办法尽可能的给自己补充能量。 “三胜兄弟,离天亮还有一段时间。先在树上打个盹,一会儿太阳升高了,林子下面亮些了,我们还要下去找点吃的东西呢。”沙子龙道。 “嗯。”王三胜应了一声,奔波了一夜,他也确实需要休息一下。 天很快就亮了,微红的晨光里,林子里到处都是鸟啼声。沙子龙伸了个懒腰,对王三胜说:“三胜兄弟,我们该下去了。” 沙子龙和王三胜白天待在林子里,晚上才出来走路。力求在天亮之前赶到下一处林子。而他们在进入新的一处林子的时候,必然是在黎明前。这正是最黑的时刻,林子里伸手不见五指。林子里往往可能会有各种猛兽,如果在这样的漆黑的环境中,遭到猛兽的袭击,沙子龙和王三胜虽然都有一身还不错的武艺,而且还带着兵器,但也会非常危险。因此,两人在这样的情况下,是绝不会深入森林的。他们总是在林子边缘找一棵大树爬上去。 但是到了白天,这个位置就不太安全了,因为这里距离林子的边缘太近,很容易被从这里经过的建胬发现。所以在天亮之后,沙子龙和王三胜都要从树上下来,往林子里多走几步,到林子深处去,先找点填肚子的东西,然后再找一棵大树呆一个白天,等到天快黑的时候再出来。 “嗯!”王三胜点点头,两人开始从树上往下下。才下了几步,沙子龙突然觉得好像有点不对。 “三胜兄弟,别动了!”沙子龙小声道。 王三胜没有回答,只是默默的停了下来。 沙子龙很快就发现了自己为什么感到不对劲了:原本正在欢唱的鸟儿都不叫了,周围安静得向坟墓一样。 沙子龙想起了他当年走镖的时候,从一位当过猎人的前辈那里听到过这种事情。那位前辈说,虎林和一般的林子的区别就是,在虎林中,是没有鸟啼声的。如果在一大片林子里,突然听不到鸟叫了,那就说明,有一头老虎已经到了附近。 沙子龙向下张望,但是林子下面还很暗,他什么都没看到。但是他知道,危险是真实存在的。老虎,或者其他的东西就在林子里。 沙子龙虽然有一身好武艺,但是要说下到林子里去和老虎比划比划,他也是不愿意的。于是他朝着王三胜打了个向上爬的手势,两人又一起向着上面爬去。等到爬高了一些,王三胜才凑近来问道:“大哥,怎么了?” “下面有老虎。”沙子龙小声说。 “老虎?大哥你看到了?”王三胜吃了一惊。 “你没听到,周围都没有鸟叫了吗?”沙子龙说,“我们先带在树上,等有鸟叫了再下去。” 两人又再次回到原本坐着的树杈,这时候太阳已经渐渐的升高了,林子里也渐渐的亮了起来。沙子龙一直低着头向着林间的地面张望,这时候他终于找到了那只老虎。那是头巨大的老虎,即使不算尾巴,这只老虎的身长也超过了一丈。如今这只老虎正趴在距离沙子龙所在的那棵树不远的地方,似乎正在打着盹儿。 在各种猛兽中,猫科的那些家伙几乎是最懒的了,无论是老虎,还是豹子,或者是狮子,乃至于家猫,一天中大多数时间其实都在打盹睡觉。不过沙子龙知道,别看这畜生现在看起来睡着了。但如果你从树上下来,只怕它立刻就能醒过来。 “大哥,怎么办?”王三胜道。 “在树上等着呀。等什么时候,这头畜生睡够了,总会走的。”沙子龙道。 等了好一阵子,那只老虎却突然一下子站了起来。 “它要走了?”王三胜想道。 那只老虎似乎发现了什么?它朝着树林外面的方向张望了一下,然后转身离开了。 “大哥,老虎走了!”王三胜说。 “再等一等,保险点,万一被一头畜生杀了个回马枪,就是做了鬼,也是丢人的。”沙子龙道。 不过很快,沙子龙就明白了那只老虎为什么离开了,因为他从树冠的缝隙里向外望去,却见有一支队伍正从远处慢慢的走来。 这是一支很大的队伍,足有好几千人。一般来说,此时公然的出现在大路上的军队都只可能是建胬的军队,但是沙子龙远远望去,去发现那支队伍打着的旗帜好像和建胬的不太一样。最前面的一面旗,远远地看看形制,好像是我大明的参将旗,而后面的几面旗帜,虽然沙子龙并不认得,但他也能肯定,那绝对不是建胬的旗帜。 “难道还有那支官军还能这样大摇大摆的在大路上走的?”沙子龙想。 这时候,这支队伍渐渐地走近了,沙子龙已经可以看得清那支队伍的一些细节了。这支队伍有大概三千多人,其中看起来像是战兵的人大概有一千人左右。只是他们的武器比较奇怪,都是清一色的火枪,并没有其他的什么长矛或是刀盾。其他的看起来更像是辅兵或是民夫,他们驱赶着二十多辆马车,有些马车后面还拖着一些大炮。不过这些大炮比沙子龙见过的任何大炮都要小巧,几乎不比大号弗朗机或者虎蹲炮大多少。 另外,这支队伍中拥有的马匹数量也相当庞大,以至于几乎每一辆马车,都能有至少四匹马来拉,而那些拖着看起来更大一些的大炮的马车,更是奢侈的使用了六匹马。仅仅是二十来辆马车,就使用了上百匹马匹。而且在沙子龙看来,这些拉车的马,每一匹都算得上的高头大马,放在别的地方,都足以被用来做战马。 “这是谁家的家丁呀,真有钱呀!”沙子龙忍不住想道。 这时候一阵晨风,将这支队伍中的士兵们的高亢激昂的歌声吹进了沙子龙的耳朵: “从本州岛直到英吉利海峡,咱们的模范军最强大” 沙子龙抬起头,看到远处的地平线上升起了一片黄色的尘土。沙子龙知道,这是有大队的骑兵靠近的预兆。而在这一代,如今还能有大股骑兵的,除了建胬,还能有谁呢。 沙子龙站得高,首先发现了这一状况。不过那些“模范军”也没有花太多的时间就也发现了个情况。在如今的局势下,如果是我大明的军队,此时估计很可能已经不战自溃了。不过那支“模范军”却没有出现这样的状况。除了一些民夫之类的人显得有些慌乱之外,以及歌声停了下来之外,整支队伍的队形并没有受到什么影响。而且整支队伍很快就做出了反应,他们迅速的上了附近的一个小山包,并将马车围成了一圈,摆出了防御的架势。整个动作非常快,但偏偏又不给人任何慌乱的感觉。 这支军队布好阵之后不久,那些建胬骑兵就出现在了沙子龙的视野中。这些骑兵催马飞奔,迅速的赶了过来。数量上大概有两三千人。 “这是西胬还是建胬?”王三胜问道。 “是建胬。”沙子龙道,“西胬不会这样不惜马力的。” 所谓的西胬,指的是那些依附于建胬的蒙古人。和满洲八旗兵不一样,蒙古人更习惯于骑马作战,因为采用了骑马作战为主的战术,所以,他们对于马匹的状况非常在意。像这样飞奔而来,就算追上来了,马匹也会因为太过疲劳而失去战斗力的。 但是满洲八旗就不一样了。满洲八旗的战士虽然几乎人人都有马,但在大多数时候,他们实际上只是骑马机动的步兵而已。这一点倒是和模范军的龙骑兵很像。在更多的时候,他们都是要靠下马步战来解决问题的。所以他们对于马力的依赖要比蒙古人小得多。这使得他们在追赶敌人的时候,刚愿意不惜马力的追赶。 果然,那些骑兵靠近后,骑在马上的士兵们就纷纷的跳下马来,排成整齐的队列,准备向撤退中的“模范军”发起攻击。 模范军的迅速撤退,其实并没有出乎满清的预料。但是这支军队行军的速度却远远地超出了满清的预料。即使是带着大炮,这支队伍行军的速度依旧明显的超过了满洲八旗。所以,多铎安排下来准备拦截他们的军队还没来得及完成拦截动作,就被模范军抛在了后面。因为吃了亏,一心想要报仇的多铎只好让手下抛弃掉那些沉重的盾车什么的,不惜马力的追赶上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百七十三章,撤退(2) 常乐站在小丘上,望着下面正在聚集起来的清军,转过头对郭怀一道:“郭将军,我总听人说建胬善战,今日一见,却觉得好像有些言过其实。你看,我们从杏山堡出来的时候,建胬的侦骑就发现了我们。可直到现在,他们的人才追上来,而且还是这样追上来的。不要说大炮,就连盾车都没有。这是来送死的吗?” 郭怀一听了,忍不住笑道:“小常,建胬如今能追上来,还真说明他们不差。这天底下,有几支队伍,行军的速度能和我们模范军比的?他们以前见惯了一天走不了三十里路的我大明军队,啥时候见过向咱们这样的,正常情况下,一天能走一百里,真要强行军,一天能走一百五十里的队伍?而且他们也看到我们带了这么多东西。按一般的情况,带上这些东西之后,走起来就更慢了。我听说我大明的炮队,一天也就能走十多里而已,能走二十里都像是做梦了。建胬的大炮更重,行军的速度也不会太快。可是我们的情况却不一样,我们的炮比他们的都轻,大轮子也更适合走路,而且,我们的马又多又好。我估计这些建胬一开始是把咱们当一般的明军对付的,结果等他们准备好了,却发现,我们已经跑得很远了。跑得他们都够不着了。所以,他们也就只能这样赶过来了。” “这样赶过来又能有什么用?”常乐冷笑道,“除了送人头之外。” “他们没见过我们打野战,不知道水有多深。”郭怀一笑道。他曾经见过模范军的也战训练,知道模范军的野战水平并不低。 “那今天就让他们知道知道。”常乐狠狠的说。 “这支队伍完蛋了。”沙子龙坐在树杈上,眺望着远方的战场,一边摇着头,一边这样对旁边的王三胜说,“三胜兄弟,你看他们才多点人,如今居然不是躲到车子后面防御,反而跑出来拉开队形准备硬拼,这不是找死吗?” “大哥,我觉得他们也是没办法。他们要是躲在车阵后面,那人家建胬也不见得会冲上去硬拼。他们只要拖住他们,过上一段时间,说不得就有更多的建胬赶过来,还有盾车c大炮,到时候也是个死呀。不过,这些人的脑袋还是有坑!要是咱们将主,那肯定是直接把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丢掉,让家丁们都上马,然后撒腿就跑。他们的那些马都一路飞跑赶上来的,多半跑不过这边的拉车的那些马。大哥,你别看这边都是些拉车的马,但我敢说,这些马都是好马,不比建胬那边的差!以前咱们镖局的那些马跟这些马完全不能比。” “这也不知道是谁家的家丁,东西都这么好。可惜不会打仗。”沙子龙又摇了摇头。 “大概是郑总兵的吧,我听人家说过,郑总兵家里做买卖赚了大钱。据说比关宁军都阔气。听说他家的家丁,天天吃肉管饱呢!”王三胜羡慕的道。 “这大概是那些什么泰西兵。”沙子龙道,“将主提到过的,说是洪督师花了大价钱请来的。听说” 两个人正说话间,两边的阵势都已经拉开了,准备要开打了。 “大哥,这些泰西人好奇怪呀,把阵势拉的这样宽,这样薄,这哪里经得起一冲呀?”王三胜忍不住说道。 “杀猪杀屁股,各有各的杀法。谁知道呢。”沙子龙道。 远远地,“泰西人”的阵列中猛地冒出了十多股白烟,接着沙子龙就看到在他们对面的建胬的队列中一下子就倒下了好多人。然后,一阵炮声才传入沙子龙的耳朵。 “他们这炮打得真准呀。”沙子龙道。 “你们炮兵搞的什么?炮怎么打的?这么近,居然也打空了好几炮?”常乐朝着张庆喜喝道。 张庆喜黑着脸也不答话,只是转身朝着炮队大喊:“炮口下降四毫,准备第二轮炮击!” “嘿,这些泰西人还真有点门道,你看这炮,打得真快,简直比火枪都快!”看到远处的“泰西人”以惊人的速度打出了第二轮,第三轮炮击,沙子龙忍不住赞叹道。 “他们要是躲在车阵后面,光这些炮,就能让建胬吃一壶了。不过建胬开始向前逼近了它们干啥这么急着要上去打”王三胜道。 “不上去还能咋地?难不成停在那里挨炮?要说建胬还真是厉害,你看人家,挨了这么多炮了,走得还是不紧不慢的,而且基本的队形还在。” “他们也不是不想走快,可是这么远就冲的话,冲到跟前,只怕已经累得喘不过气来了,还打个屁呀。不过建胬真强,要是换了我们,让人家这样炮轰,只怕早就四散而逃了。” “常团长,这真不能怪我们,这地方的地面太软,炮弹落在上面不太跳,狗日的,地面要是硬一点,老子们早就把建胬轰崩溃了!”张庆喜懊恼的对常乐道,“不过团长你等着,下一波就该换榴霰弹了,到时候有他们看得!炮口抬高十,换榴霰弹!” 榴霰弹是炮厂新开发出来的一种炮弹,在靶场上获得过相当不错的效果,但是用于实战却还是第一次。这种炮弹实际上就是一个预先切割出了裂口的铁皮罐子,里面装满了铁珠和一个特大号鞭炮。使用的时候,炮兵们计算好时间,确定炮弹引线的长度,并点燃它,然后再用大炮把它打出去。当这个铁皮罐子被射出去一段之后,大鞭炮爆炸,正好把铁罐炸开,然后里面的铁珠就会像雨点一样的倾泻下去。 这种炮弹的造价较高,可靠性也远不及普通的实心弹和霰弹,但它却有着这两种弹药难以比拟的优势。它能像霰弹那样打击更大范围内的目标,而且还能打得几乎和实心弹一样远。 达尔哈是老白甲了,但是他也是第一次见到有人能把炮打得这么快这么准。本来如果对面的那些家伙打算缩在车阵中相持的话,他们倒是不介意一边相持一边休息休息的反正随着时间的流逝,能赶到的友军只会越来越多,到时候,就有盾车可以用来破这个车阵了。不想这支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奇怪的明军,居然不躲在车阵里,而是出来摆了一个根本就经不起冲击的横队,倒像是要和大清巴鲁图们来打一场野战了。说起来,论到野战,我大清怕过谁?至少这时候,他们还真憷过野战 不过那些家伙也没有直接一头扑上来,而是在距离达尔哈他们还有一里多到两里路的地方就停了下来,然后就朝着这边开起了炮。 说起大炮,达尔哈也见过,对面的明国那里还有我大清都有这东西。不过在达尔哈的记忆中,这东西也就用来攻城和守城有用,野战中用来打人可不太好用,现在双方还距离这么远,大炮虽然能打这么远,但要打准可不容易。所以听到炮响的时候,达尔哈一点都不担心,甚至还在想:“这帮子蠢蛋,隔着这么远就开炮,他们打不了多久就会把炮管打得通红。然后就打不了炮了,然后我们就可以轻松的上去收他们的脑袋了。” 然而,此后的情况完全出乎了达尔哈的预料,对面的那些牲口的炮打得又快又准,才一会儿工夫,对面就打出了三轮炮弹。几乎每一轮炮击都能打中十多个人。要是再继续站在这里,那有多少人都不够死的。也不知怎么的,达尔哈就想起浑河之战中的那些白杆兵了,那些白杆兵军阵严整,战斗力顶呱呱的强,只是摆好了阵势之后,移动不便,结果就被我大清,不,那个时候还是我大金用大炮轰开了阵型我大清的步兵移动起来却比以长枪为主的白杆兵方便多了,想到这里,达尔哈颇有点庆幸。 只是对面的那些牲口的炮实在是打得太快太准,就在刚才,对面又打出了一轮炮击。一枚炮弹先是落在清军的阵势前面一点的地方,然后反弹起来,啪的一下,就打在达尔哈旁边的一个士兵的腰部。这颗炮弹在一瞬间就将这个士兵撕成了好几块。然后又连续击中了好几个士兵。被击中了躯干的士兵顿时就死了,死亡来得如此之快,甚至让他们连想一想的时间都没有。而那些没有被击中躯干的士兵就更惨了。炮弹往往只是从他们身边擦过,顺带着将他们的手呀,脚呀什么的带走了而已。比如在达尔哈的前便一点,就有一个士兵,两条腿从大腿处都没了。他倒在自己的血泊中,如一只虾子一样弯着腰,努力的用双手想要按住腿部正在流血的断口,同时嘴里发出惨痛的嚎叫。达尔哈认得,这人是和他一个牛录的塔克谭。不过如今达尔哈也帮不了他什么,这样的伤势,在达尔哈看来,其实已经是必死无疑了。也许帮他最好的办法就是给他一刀。 不过达尔哈并没有这样做,因为他还要继续前进,在经受了几轮炮击之后,队伍前进的速度明显加快了,而且队形也开始出现了散乱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百七十四章,撤退(3) 达尔哈注意到一些士兵已经开始小跑了起来,在正常的状态下,这并不是一种合理的做法,双方的距离还远,这时候就开始进入小跑,对体力是一个很大的消耗。更重要的是,在小跑的过程中,阵型就很难保持了。不过达尔哈也知道,这是不得已的办法,如果继续慢慢前进,以对面的那些牲口们开炮的速度和准确性,这当中不知道还要死掉多少人。 这时候对面的那些家伙的炮却沉寂了下来,没有再向前面那样连珠箭一样的打过来了。达尔哈不知道对面的大炮为什么停下来了,他也顾不得多想,他只知道,要趁着这个时间赶紧在走近一点。 “他们的大炮一定是太热了。”沙子龙说。沙子龙也见过明军使用大炮。大炮这东西威力虽然大,但是持续作战的能力并不好。连续开炮之后,炮身的热度会越来越高。到后来甚至会高到,火药倒进去之后就会自燃的地步。这样一来,大炮自然就无法再使用了。必须等它凉下来才能再用。什么?你说为什么不直接用冷水来冷却?发热的炮管在遇到冷水之后,外层剧烈收缩,内层收缩却要慢得多。这就会形成巨大的内应力,导致炮身上出现裂纹,然后当你点燃下一发炮弹的时候,就很可能发生炸膛事故,不但会要了炮手的命,也会导致昂贵的火炮的损失。 在沙子龙看来,下面的那支军队的大炮,已经以惊人的速度打出了这么多轮炮弹了,想来他们的炮管也应该已经热得一塌糊涂了。然而他并不知道,模范军的火炮和他见到的那些大炮有多大区别。 我大明,甚至包括真正的泰西人,他们因为没有掌握多重炮管自紧技术,没有掌握锻造钻孔技术,以及低燃速火药技术,所以为了保证不炸膛,他们不得不把炮管壁造得很厚。这虽然有热容量更大,升温慢的优势,但也造成了散热太慢的问题。最终带来的结果就是模范军的大炮的持续射击能力远远超过沙子龙所熟悉的那些火炮。 一个模范军士兵将一个铁皮桶塞进了炮膛,在张庆喜的口令下点燃了导火索。然后赶紧躲到一边,紧接着,大炮就打响了。 十多枚霰榴弹被以一个比较高的弹道打了出去,因为这种炮弹比球形实心炮弹要更重一些,所以它们的初速也更低。张庆喜完全可以凭借肉眼看到这些炮弹。 这些炮弹在张庆喜的眼中嗖的一下飞上了高空,然后速度就变慢了,似乎在高空停住了,不过接受过基本的教育的张庆喜知道,那只是因为视线角度造成的一种错觉。接着这些铁皮桶就猛地一头栽了下去,然后随着一阵小朵的白烟冒出来,就在空中炸裂开来。 张庆喜微微的皱了一下眉头,这些榴霰弹的可靠性还是存在问题。十多枚榴霰弹中,真正炸开了的只有一半,而这一半中,真正在最合适的高度上炸开了的也只有一半多一点,其他的几枚,不是炸开的位置高了点,就是炸开的位置低了点,总之,就是没法做到完美覆盖。 “听说炮厂那边正在研究一种不用点,只用一拉就可以点火的东西,准备用在这上面。也许那东西成了,这种炮弹就好用了吧。”张庆喜这样想着。 在张庆喜看来,这种炮弹还相当的不完美,不好用,但是在达尔哈看来,这种炮弹简直就是一场噩梦。这些炮弹在距离达尔哈他们五六十步的半空中炸开来,数以百计的铁珠被抛洒了出来。达尔哈只听得一阵噼噼啪啪的声响,就像是夏天里,一阵冰雹突如其来的砸在一大片麦田里的声音。接着他看到周围的地面上腾起了一片尘土,而他的口鼻中顿时都满是尘土的味道。同时他周围的那些甲兵,无论是刚刚成丁,这才是第一次上战场的新手,还是打老了仗的白甲,或者是刚刚从深山老林里被抓出来的生女真,也都像冰雹中的麦子一样,横七竖八的倒了一地。其中的一些人被从空中突然洒下来的铁珠直接打穿了脑袋,当场哼都没来得及哼一声就断了气,另一些人则不幸被打中了其他的部分。虽然他们的身上都穿着厚厚的铠甲,有些身强体壮的白甲兵甚至还给自己披上了两层的铠甲。但是这样的防御,在这些不起眼的小铁珠面前却并没有什么用。这些霰弹轻松的就击穿了这样的铠甲,并且在他们的背后炸出一个碗口大小的血洞。这些人倒在地上,一时间却还没有死亡,只是不停地发出惨痛的叫声,让达尔哈不由得怀疑自己是不是还身处人间。 达尔哈的运气不错,因为几枚霰榴弹的起爆时间上出了偏差,所以他正好处在了一个没有被霰榴弹抛下来的铁珠覆盖的空隙中,在这样的冰雹一般的霰弹雨的打击之下,他居然毫发无伤,不过这样的一击也让他不由得停下了向前的脚步。不过很快一个声音就唤醒了他。那是从后阵传来的冲锋的鼓声。 “快,快向前冲!他们这种炮弹装起来慢,再不快点冲上去,再来一家伙就死定了!”一位牛录章京大喊道,同时朝着前面猛冲过去。 现在距离那边还有差不多三百步,达尔哈,还有其他的幸存的士兵身上都披着沉重的铠甲,,而距离上直接冲上去,对于体力是个不小的消耗。不过这时候不冲,如果让那边的那些家伙们再打两轮这样的炮弹过来,估计全军不用打就要崩溃了。大概也是因为考虑到了这一点,后面才敲响了冲锋的鼓声。 达尔哈在这鼓声中清醒了过来,虽然他如今对前面的那些大炮满怀恐惧,但是习惯,以及对军法的敬畏都使得他还是跟着向前猛冲了过去。 “娘呀,这是什么炮呀?一家伙就能打死这么多!”王三胜的舌头都快缩不回去了。 “难怪他们敢出车阵来打。难怪”沙子龙喃喃的道,“这也就是建胬呀,要是换了别人,怕是根本就不需要别的兵了,有这几门炮就足够了!” 如今清军的队列已经全乱了,他们还在往前冲只是因为这么多年来,总是胜利带来的习惯,以及对于自己的人数优势和肉搏能力的自信。包括达尔哈,所有的八旗兵都相信,虽然那些家伙的炮打得实在是厉害,但是只要能让他们冲到跟前去,八旗的巴鲁图,一个能打那些家伙八个。 在冲锋的途中,对方的炮队又进行了一轮炮击,不过这一次射出的炮弹全都越过了达尔哈的头顶,落到了后面。达尔哈也顾不得回头看,他举着盾牌和腰刀继续向前猛冲。双方的距离越来越近了,他已经可以看清对面正在操作火炮的那些尼堪炮手的脸了,那些尼堪炮兵打完了最后的一炮,就抛下大炮,从火枪兵的队列留出的空隙中向着后阵跑去。 如今已经只有五十步左右了,达尔哈见对方的炮兵跑了,便降低了速度,一边也喘口气,同时从背上拿下自己的大弓,弯弓搭箭,就向着那边的火枪兵射了过去。 这支箭射中了如今已经站在了最前面的团长常乐的胸口,不过它并没能击穿常乐身上的胸甲,只是发出了叮的一声响,就掉在了地上。 “举枪!”常乐不为所动的发出了号令。火枪兵们举起了手里的燧发枪。 有有几只箭飞了过来,叮叮当当的射在常乐的胸甲上,然后掉在地上。 “预备”常乐拖长了声音,同时也用右臂举起了自己的手铳。 又有一只箭射来,射中了常乐的左臂。为了活动方便,火枪兵们的手臂和小腿上并没有太好的防护,只有一些用熟铁丝编成的铁网包着。这种东西在防御刀砍的时候还有一定的效果,但对付穿刺类的攻击,却只算是聊胜于无。所以这一箭倒是起了作用,锥形箭轻松的击穿了铁网,插在常乐的左臂上。 “预备”常乐咬着牙判断着距离,双已经只有三十步了。 “开火!”常乐喝道,同时他右手的手铳也冒出了一股白烟。 对面的一千多支燧发枪同时发出了轰鸣,在这样的距离上,燧发枪已经可以提供非常高的命中精度了。这一轮齐射,将冲在最前面那一批清军几乎一扫而光。达尔哈突然发现,原本跑在他前面的那些甲兵突然都倒下了。而在他前面不过三十步,那些火枪兵却已经在好整以暇的半蹲下来,开始装填弹药了。 达尔哈狂呼着,努力的猛冲上去,他知道,火枪兵装子弹很需要时间,趁着这个时间,他们可以冲上去,然后就可以通过肉搏来彻底消灭这些火枪兵了。 达尔哈看准了一个军官模样的家伙,那家伙的左臂上还差着一支箭,如今他也正在给自己的手铳装弹药。达尔哈大喊着冲了过去,那个军官却只是望了他一眼然后就继续专心致志的装子弹。 达尔哈已经冲到距离那军官不过十多步了。这时候那个军官也已经装好了弹药,站起身来,然后举起了手铳,对准了达尔哈。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百七十五章,撤退(4) 常乐的手铳打响的时候几乎就已经顶在达尔哈的鼻子上了。达尔哈毕竟不是火云邪神那样的能在近距离用手指头家住子弹,来一个“你有科学,我有神功”的非正常人类。在这样的距离上他根本无法避开常乐的射击,子弹击中了他的前胸,轻松的击穿了他身上两层铠甲,然后夹带着铠甲的碎片打进了他的胸口。 这个时候达尔哈正高高的举起手里的腰刀大喝着向常乐劈砍过去。在刚才达尔哈已经注意到了,常乐身上的铠甲,至少是躯干部分的铠甲非常坚固。直接刺击,未必能造成多大的杀伤,不过达尔哈知道,无论铠甲多好,一刀砍在脖子上,也能解决问题。 不过这样的一击需要很大的力量,然而此时,手铳射出的子弹打进了达尔哈的胸膛,铅制的子弹迅速的在他的体内变形减速,将巨大的动能都传递给他的内脏,他的肺,以及心脏都被这股力量向着两边猛烈的推开,从而形成了一个巨大的空腔。在这个过程中,他的肺部被撕成了两半,而他的心脏上也被撕开了一个大口子。紧接着巨大的空腔形成的负压,使得原本在心脏中的大量的鲜血被吸入其中,瞬间就导致了达尔哈其他器官严重缺血。于是也几乎就在这一瞬间,达尔哈就觉得全身的力气都消失了,他高高举起的刀无力的垂了下来,而他的腿再也支撑不住自己的身体,他就像一个装满了土的口袋一样,扑通一下倒在了常乐的脚边。 就在常乐打响了他的手铳的同时,其他的模范军也打出了第二轮的齐射。一千多只燧发枪发出了巨大的轰鸣,喷吐出的烟雾使得大多数人眼前的景物都变得模糊了起来。这一次射击时双方的距离更近,命中率自然更高,几乎一下子就打翻了五六百个清兵。 如今清军前排的士兵几乎全都被打倒了,后排的那些士兵则刚刚承受了最后的那次炮击,同样损失不小,如今在这样的打击下,一时间都乱了方寸,有些人还要向前冲,有些人却不由自主的放慢了脚步,还有人甚至还打算转身逃走。而在刚才的炮击和冲锋中,清军的建制也出现了一些混乱,此时更是没人能一下子将散乱的军队组织起来。 常乐收起手铳,将挂在腰间的一把铜哨子放到了嘴里,用力的吹出了一组声音。在嘈杂的战场上,一般的喊话声,是很难被人听到的。所以很多指令的发出都必须依靠哨音。这一组哨音的意思其实很简单,就是“步兵上刺刀冲锋”这七个字而已。 事实上,再打完这一枪之后,立刻就上刺刀冲锋,本来就是战斗发生前,就已经预定好了的。所以此时很多士兵已经从腰间拔出了刺刀,将它套在了枪管上。然后呐喊着向前冲去。 “这么快又打响了一枪?”在远处的落叶松上,沙子龙瞪大了眼睛,模范军装填开枪的速度完全超过了他的想象。但紧接着他更看到了让他惊掉下巴的事情,一群火枪兵竟然主动向着对面的清军冲了过去发起了肉搏战。 沙子龙揉了揉眼睛才看清了,在那些火枪兵的枪口上似乎多出了一截东西,看上去好像是一把小匕首。这样一来这些火枪也就变成了一柄短矛了。 “嗯,这些家伙的短矛的技法好像有点不太对呀也对,这东西毕竟不是真的短矛,滑杆之类的技法都没法用。”沙子龙在心里暗暗地点评着。 的确,即使是加上了刺刀的燧发枪,单就肉搏而言,也还是比不过真正的短矛的。但是这个缺陷却被其他的一些因素很好地弥补了。首先他们的对手的士气和战斗意志已经被打下去了,而且阵型和编制也被打乱了,在战斗中也发挥不出全部的水平了。其次良好的护甲弥补了武器上的缺陷,虽然模范军步兵在手臂和小腿处的防御不算太好,熟铁丝编制的铁网防御力有限,但是躯干部位的胸甲,以及头上的覆面甲却提供了非常好的防御,这使得普通的冷兵器很难对他们造成致命的伤害。事实上,清军手中常用的腰刀c云梯刀c顺刀什么的基本上都拿模范军的胸甲毫无办法。而相反,模范军的三棱刺刀却能比较容易的刺穿清军的各种铠甲。前排的清军亲眼看到过他们射出的轻箭和重箭是如何被对面的“明军”的铠甲挡住的,还会对这些“明军”的铠甲的防御力有一个基本的印象。然而,这些人却基本上都被模范军最后的一轮齐射打死了。而且,模范军还有个问题是他们的胸甲都有布面,看过去根本就不起眼。 所以一开始清军在和模范军肉搏的时候,还是依照一般的打法来,一刀一枪的朝着模范军的躯干上招呼,然后他们就发现,模范军的那些家伙一个个都不要命,根本就不格挡,直接来个以命换命的一刺刀捅过来。然后,那些觉得自己能抢先一步干掉模范军的那些火枪兵的清兵就都死了,而剩下的一些发现自己的每一次攻击的结果都是“我们未能击穿他们的装甲”的时候,他们的士气就不可避免的崩溃了。 于是大群的清军开始向后溃退,虽然他们的人数依旧要多得多。 王三胜目瞪口呆的看着一群火枪兵追得人数比他们多得多的建胬飞跑,不停的从后面一刺刀一个的放倒那些建胬。 “娘啊!这也太凶恶了吧?居然把建胬追成这样。” “先是用大炮逼得建胬不得不提前发起冲锋,让他们的体力在半路上就消耗掉,同时打乱他们的阵型,再近了就是一排火枪齐射,又打死一大排,一般来说,冲在前面的总是最为悍勇的一批,这些人死了,后面的哪还有士气呀,自然就这样了。”沙子龙叹了口气道,“这也就是建胬,要是换了别人,甚至都冲不到他们跟前来就已经溃败了。” 说完这话,沙子龙又是连着叹了几口气。 “大哥,这建胬打了败仗,你干嘛叹气呀!”王三胜不解的问道。 “哎,三胜兄弟,我是想呀,面对着这样的军队,我们一辈子练的那些武艺,还有个什么用处呀!”沙子龙叹道。 今天学校考试,连夜阅卷,只好两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百七十六章,撤退(5) “可惜,可惜!”常乐望着正在溃逃的清军,摇着头叹息道,“要是咱们带着龙骑兵,哪怕只有一个连的龙骑兵,这会儿该砍下多少脑袋了那可都能换银子。” “其实已经不错了。”郭怀一微笑着用手指着远处正在溃逃的清军道,“小常,要不是这些建胬水平差,只怕我们的追击还不会有这样的效果呢。” “嗯,肉搏战才刚开始就崩溃了不过,郭将军,您说的水平差指的是?”常乐突然反应过来郭怀一说的那个“水平差”,好像和他一般理解的水平差不太一样。 “我是说他们太不善于逃跑了。”郭怀一摇着头笑道,“我们人少,他们人多,他们要是分开跑,我们难道还敢分开追不成?这要是我大明的官军或者是流寇,我们追击的战果多半还没这么大。” 常乐听了,也望了望正在溃逃的清军,忍不住也摇头笑道:“这便是不如大国之数奔了。”说完这话,他看看,却发现郭怀一毫无反应,便又想起来,郭怀一并没有在当年护厂队的学校里接受过文化教育,自然也没有学过这些古代战例。和他说这话,自然得不到回应。于是他自己笑了笑又道:“这些家伙可真是死脑筋。” 不过再死脑筋的人这时候也明白过来了,在被模范军追杀了好几百步之后,建胬终于四散而去。而追赶他们的那些杀星们也停了下来他们并没有得到过分散追击的命令,如今不知道该追赶那一股了。而且他们也发现了一个更有吸引力的目标建胬的马匹。发起攻击之前,清军将马匹放在后方,这些马都太过疲劳了,不适合用了冲阵了。而且无论是满清或者是蒙古人的骑兵其实都不适合干冲阵的事情。所以在发起进攻前,那些清兵就把这些马匹留在了后面,好让这些马匹免遭大炮的杀伤。即使对与满清来说,马匹也不是便宜的东西,而战马则更为昂贵。结果当他们溃逃的时候,被留下来看马的几个人便首先骑上马,又伸手拉上了几匹马跑了,剩下的马便被抛在那里。刚才那些清兵就是不跑散,很大一个原因也是因为他们打算跑过去骑马跑。 只不过他们距离马匹远了一些,加上模范军的家伙追得又急,再加上双方的体力差距又大,所以他们还是没有跑到战马的旁边,就被追上,又死了不少,然后就四散而逃了,虽然有些跑得快的已经抢到马跑了,但是剩下的马匹还是不少。 “三胜兄弟,你说这些人是我大明这边的吧?”沙子龙对王三胜说。 “应该是吧,大哥你看他们打的那面参将旗,上面是个啥字?”王三胜回答说。 “风吹得乱动的,而且风向也不对劲,看不太清楚不过看那形制,肯定是我们大明的旗帜。”沙子龙皱着眉头回答道,这时候风向略微的变了一下,从向着他们迎面吹来,变成了侧向他们。风向变了,那面参将飘动的方向自然也变了,沙子龙眯着眼睛又看了看道:“是个郭字。我记得郑总兵手下有个郭参将,难道是他?” “大哥,我们要不要下去跟着他们一起走。看着他们这样,建胬应该挡不住他们了。我们跟着他们一定能安安稳稳的退到笔架山的。”王三胜说。 “人家会带着我们吗?万一”沙子龙还有些犹豫。 “大哥,你还怕人家砍了你的脑袋请功不成?”王三胜道,“大哥,你看看这满地的真夷脑袋,还缺咱们这两个一看就是假的的脑袋?” 沙子龙想了想,点了点头道:“三胜兄弟你说的是,要我们自己走只怕还要一天一夜才能到笔架山,天知道那时候,笔架山是什么状况?还是下去和他们一起走来得保稳。” 模范军的少年兵们正在忙着收拢马匹。几个建胬在骑马逃跑的时候,虽然没能把所有的马匹都带走,但是他们却解开了不少马匹的缰绳,让它们自己乱跑。虽然这些马并不会自己跑回去,最后多半还是会落在敌人手里,但是这样做至少可以拖住更多的敌人给自己人逃跑争取到更多的时间。 班长李铁和几个士兵刚刚控制住了一匹马,他牵着马缰绳,几个战士跟在他的身边,正准备回小丘上去,就看见从树林那边走来了两个人,其中一个人的手上还拿着一支带着红缨的长枪,另一只手上还提着两个圆圆的东西。 “站住!你们是干什么的?”李铁大声喊道,几个士兵也向着那边的那两个人举起了枪。 那边的那两个人站住了,其中一个高声喊道:“长官,别开枪,别开枪,是自己人,我们是自己人!” “把东西放下,把手举高,举过头顶,还有你,也是这样!然后再慢慢过来。”李铁并没有因此就放松警惕,而他身边的几个士兵依旧用枪指着那两个人。 那个拿着红缨枪的人,小心翼翼的将长枪搁在地上,又将另一只手上的那两个园东西放在了地上。接着就依照着李铁的命令,慢慢的向他们走来。 李铁点点头,像两边的士兵们做了个手势。于是就有士兵走上前句,查看他们放在地上的东西是什么。 “班长,他们带着两个人头,好像都是建胬的!”一个士兵喊道。 沙子龙和王三胜刚刚从树林里出来,就遇到两个正在往树林里跑的建胬。 迎头遇到了建胬,王三胜吓了一跳,下意识的就想要转身往树林里跑,却不想那两个建胬见了他们,却并没有猛扑上来,而是直接转身就跑,动作居然比王三胜还快! 王三胜吃了一惊,定睛一看,这才发现,这两个建胬居然都是赤手空拳,连把顺刀都没有。身上也没有穿铠甲,或者是在逃跑的过程中扔掉了。总之,这两个建胬在逃跑的过程中,已经自己解除了自己的武装。如今沙子龙手里还有一柄长枪,王三胜手里也还有一把虽然不太锋利的腰刀。相对于这两个建胬,也算得上是武装到牙齿了。更何况那两个建胬本身也是打了败仗逃走了,正是惊弓之鸟。他们今天一路骑马飞奔赶来,然后再打一场败仗,然后逃跑,到这时本来已经疲惫不堪了,还要担心如果和沙子龙他们纠缠起来了,那些追兵会不会追上来。所以他们自然是急着逃走了。 沙子龙的反应比王三胜要快不少。那两个建胬刚刚出现的时候,沙子龙就做好了动手的准备。这时见那两个建胬转身就跑,便一个跨步,就赶了上去,照着那个建胬的后背心里只是一枪,咔嚓一声便将这个建胬刺倒在地。另一个建胬这时候也才跑了不过步。沙子龙提起一口气,大喝一声,便追了过去。这建胬原本就已经跑得腿都软了,又如何跑得过以逸待劳的沙子龙,不过刹那之间,沙子龙就追了上去,同样是抬手一枪,直刺入那建胬的后背。那个建胬顿时便也了了账。 王三胜这时候才刚刚反应过来,赶忙摸出腰刀,跑过来帮着砍人头。 “你们就这样杀了两个建胬?不错,好汉子!”郭怀一看着沙子龙道。 “当不得大人夸奖。”沙子龙赶忙道,“这两个建胬被大人击败,遇到小人的时候已经早就被大人吓破了胆,只会转身逃跑,这才给了小人机会。要不然,小人要拿下这两个建胬却也没难么容易。” 郭怀一点点头道:“我听你刚才说起杀死这两个建胬的过程,干脆利落,也很不简单。这位沙兄弟的武艺很不错呀。” “大人,我大哥原本是镖局里的镖头。一杆大枪,走南闯北从无对手,人称神枪沙子龙的名号。这武艺,尤其是枪法那的的确确是有真功夫的。”王三胜赶忙在一边夸耀道。 “果然是壮士!”郭怀一又赞叹道,“王兄弟,我听你前面讲,你是王总兵的亲兵?如今王总兵也不知道怎么样了,而且,王总兵防守不力,又带头逃走,只怕你可愿意倒我们这边来,屈就一个枪棒教头?” “大人抬爱,小人哪里有不愿意的。只是小人的枪法,出自杨妙真的梨花枪。这枪法虽然本来是用于战阵的上乘枪法,只是小人当年却是个走江湖的,教小人枪法的师父也是个走江湖,这江湖中的厮杀却与战阵不同。小人的这枪法却也跟着有些变化。若是用于几个人十来个人的拼杀,倒是不错,但要用在打阵之上,却不见得好使。况且小人刚才看将军击败建胬大军的打法,似乎也用不上小人的这枪法。” 郭怀一听了点点头道:“你说的也不是全没道理。不过我既然和你讲这些,自然就有用得到你的地方。你可愿意到我们郑家做个枪棒教头?” 沙子龙听了,便下拜道:“小人全听大人安排。”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百七十七章,突围(1) 吴三桂的逃跑让整个明军都乱成了一团。此前因为在一次一次的小规模的战斗中没吃什么大亏而好不容易才压制住的对建胬的恐惧一下子就爆发了出来。等到洪承畴好不容易控制住军队,才发现,十多万的大军,在这一夜之后居然只剩下了不过四万多人,其它的大多在混乱中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 依照原先的计划,洪承畴本来应该在天一亮的时候,就立刻发起突围。然而这一夜的变乱却使得原本的计划全乱了,他原本安排的,第二天天一亮就要用来作为突围的箭头的吴三桂跑了,用来保护侧翼的唐通他们也跑了。剩下的那些人,也都一个个惊恐万分,就连一向勇敢的曹变蛟也不例外。 更重要的是,如今剩下的军队也都乱了套,兵找不到将,将找不到兵,完全失去了控制。在白天,以这样的状态去突围,那几乎就和送死没什么两样。所以如今虽然已经是天亮了,但是突围却无法立刻组织起来。花了整整一个上午,洪承畴才总算是将军队的大致组织恢复了一个大概至少,将军们和他们的家丁都算是弄整齐了。 就在整顿队伍的同时,洪承畴也没忘记排除侦骑去看看建胬在干什么。派出去的侦骑很多,但是满清那边的反应明显要比他更迅速,他们早就撒出了大批的骑兵进行战场遮蔽。那些侦骑几乎一出去就会遭到建胬骑兵的攻击,所以大多数回来的侦骑都是一无所获,直到中午时分,才有一个侦骑背上插着两支箭跑了回来,带回了一个让大家都近乎绝望的消息: “督师大人,建胬已经在我们后面挖出了一道壕沟,这壕沟如今已经有一丈多宽了。至于有多深,小人看不太清,一直延伸到哪里,小人也没来得及看清。不过官道早已被挖断了。小人一路查看过去,也没找到这壕沟的缺口” 此后陆陆续续的又有派往其他几个方向的侦骑回来,也都带回了他们也发现了壕沟的消息。这些消息让大家的心都沉了下去。所有的人都知道,在一天之前,这些地方是不存在这样的壕沟的,仅仅一天的时间,建胬就完成了这样的一条壕沟的挖掘,这只说明一个问题那就是:建胬如今手里能动用的人力物力远远超出了洪承畴等人的预计。 “督师,事不宜迟,我们马上突围吧!”曹变蛟道。 在剩下的这些人中,曹变蛟的军队的组织度,训练度,以及装备的情况都是最好的。在今天凌晨的混乱中,他的军队也跟着乱了一下,但是收到的损失也是最小的,至少他的家丁队伍可没乱。所以,如果立刻就发动突围,他的军队,至少他的家丁,倒是立刻就能动起来。 “曹总兵,如今敌情不明,我们又”开口的是王庭臣。 昨天晚上如果不是洪承畴到了他的军帐中坐镇,只怕当时他就跟着吴三桂等人跑了。但到了这时候,他却开口反对立刻突围了。 在曹变蛟和洪承畴看来,王庭臣的这个表现其实并不奇怪。他们都知道王庭臣是怎么想的。在王庭臣看来,如果昨晚上连夜逃跑,黑灯瞎火的,大家跑出去的可能性都差不多大。而现在,他的军队明显更弱,也干不了当前锋的事情,只能是用来保护侧后。到时候如果没突出去倒也罢了,就算是突出去了,建胬多半也会衔尾追杀的。到时候,曹变蛟肯定是顾不得他们,只会一个劲的带着自己的家丁往回跑。这就像是被老虎追一样,曹变蛟肯定跑不过建胬这只老虎,但是他绝对能跑得比其他的那些人都快。 其实如果只是要损失些兵,王庭臣也不在乎。但王庭臣却担心自己的家丁损失得太多。自己不比曹变蛟有钱,家丁都有马匹。 “王总兵,如今若是迟疑,等建胬将包围巩固了,这天下还有没有可以用来救我们的军队你也清楚。”洪承畴开了口,“我们不尽快突围出去,便是十死无生。我知道王总兵你担心什么。本官这一战败了,自然要受到朝廷的查处。别的也不敢像将军做保证了。但是本官却可以保证,本官给圣上上书的时候,绝不会把责任推到将军头上。” 洪承畴知道王庭臣这时候最担心的其实还不是家丁全都丢光了,他最担心的是家丁全丢光了之后的后果没了这些力量,到时候大家就都会把责任推到他的头上来。这样的大败,朝廷一定会追究的。如果那些跑出去的家伙,哪怕是带头逃跑的家伙,只要他们手里还有听话的,能打的家丁,那用不了多久就能弄出一支队伍来。而如今的朝廷已经那那些手里还有兵的将领没什么办法了,到时候,只怕朝廷追究其罪责,真正会被杀头的倒反而是他这样的手里没了军队的将领。所以他才说了这样的一番话,只不过这番话有没有效果,洪承畴的心里也没有把握。 “大人说的哪里话,小将哪里敢如此想?小将担心的只是这仓促之间实在难于准备罢了。”王庭臣道,“小将想,这突围一定要集中全力才行,要不然,多半冲不开建胬的防御。若是督师信得过小将,小将愿意带上本部精锐,给曹将军打个边鼓。只求能把最能打的那些儿郎带几个出去。这也是为我大明留下一支能战之军呀。” 洪承畴向曹变蛟看了一眼,然后问道:“只是这侧翼也需要人管着,不知道王总兵有什么打算?” “大人,侧翼小将自然安排手下副将带着。断不会拖了大人的后腿。小将便领着自己的家丁,跟在大人后面,给大人做个预备队,大人看哪里还差一把劲,就让小将带着家丁上去。大人你看如何?” “济尔哈朗,你看,明军已经出来了。怎么样,有信心堵住他们不?”黄台吉站在一处高台上,眺望着远方的明军,这样对济尔哈朗说。 “皇上放心,明军胆气已丧,肯定是冲不出去的。”济尔哈朗很有把握的说。 “还是小心一点为好,”黄台吉道,“正所谓困兽犹斗,不可大意。”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百七十八,突围(2) 到了下午未时四刻,洪承畴整顿好了队伍,开始准备突围。这个时候他的营寨附近已经出现了大量的建胬侦骑,洪承畴知道,自己此时的一举一动都已经在建胬的眼皮底下了。要是正常状态下,他自然应该派出军队,将这些侦骑逼退。但是此时,他手中用于突围的那些精锐部队却是无论如何不能将体力浪费在驱逐侦骑这样的事情上的。而他身边的其它部队呢?几天前的时候,这些部队虽然战斗力也有限,但是用来逼退一下建胬的侦骑,倒也不难。只是如今,自己这边的士气低落,那些普通的战兵的战斗和战斗意志也都非常可疑了。洪承畴怀疑,如果让他们出去和建胬作战,哪怕是和那些没有重甲,一般并不会和明军肉搏的侦骑打,他们也会被人家轻易打崩溃。 “算了,就让他们在那里闹腾吧。”洪承畴摇了摇头想道,“如今却也顾不得这么多了。”然后他挥了挥手,对曹变蛟等人道:“出发吧!” 军营的营门缓缓地打开了,首先出营的是王庭臣和他的军队。王庭臣牵着一头大黑马,几个家丁也牵着马簇拥在旁边,这时候还不是耗费马力的时候,若是现在就骑着马,马匹累了,等到要逃跑的时候,便跑不远了更多的士兵则都是手持刀盾跟在后面。 王庭臣挥了挥手,这些刀盾兵就在一些家丁的驱使下分向两边,把守住营门的两翼,接着便有弓箭手和火枪手拿着弓箭火枪站到了刀盾兵的后面。 这时候那些建胬的侦骑也渐渐的靠拢了些过来,这些侦骑大多都是蒙古人,他们的身上可没有满八旗的士兵的铠甲,最多也就是一件轻便的皮甲而已。而且他们的装备和马匹其实也不适合冲阵事实上,因为马匹负重能力的限制,整个东亚都没有什么真正有冲击力的骑兵队伍。所以这些骑兵并不能对出营的明军造成太大的威胁。 这些蒙古骑兵聚集在了一起,然后突然狂呼着从远处冲了过来。王庭臣知道这些蒙古骑兵也就是过来抛射轻箭骚扰一番而已。于是他挥了挥手,让火枪手和弓箭手上前。后世的很多对战争一知半解的人都会觉得骑射似乎是一种非常非常有威力的作战方式,当年成吉思汗就是靠核动力蒙古马和蒙古狙击弓吊打了几乎全世界。然而事实上,骑射只是一种骚扰手段而已。骑兵骑在马上,开弓的时候很难用到腰腹的力量,几乎完全只能依靠手上的力气,再加上还要控马,所以他们是无法使用强弓的,所有的弓骑兵,使用的都是威力有限的软弓,蒙古骑兵也不例外。软弓抛射的轻箭射程和威力都很有限,不要击穿对手的铠甲,甚至于对方的只要厚一点的羊毛毡都可以挡住这样的箭。再加上战马跑起来颠簸得很,骑手们也没有给自己的胳膊安装双向稳定系统,所以射箭的精度可以说是一塌糊涂。根本就无法进行精确射击,只能是大概的抛射。因此,骑射的意义从来就不是靠它来杀死敌人,而只是骚扰,降低对手的组织度,让对手露出破绽。如果对手组织度足够高,骑射什么的根本就没什么可怕的。因为步弓手们手里的弓射程更远,威力更大,精度更高。只要步弓手能得到有效的保护,不用担心那些弓骑兵突然丢掉手里的软弓,拔出弯刀冲上来,那他们之间的对射的交换比,往往会悬殊得一塌糊涂。就像当年狮心王理查率领的十字军在阿苏夫战役中,用十字弓和传奇的英格兰长弓教训萨拉丁的弓骑兵一样。 当然,这一切的前提是弓骑兵的对面的那些家伙必须训练有素,士气高昂。然而如今这两个因素都不存在。 那些蒙古人开始加速靠近,眼看就要进入火枪兵和步弓手的射程了。“嘭!”不知道是谁由于紧张先打出了一枪,然后火枪手们就噼噼啪啪的将手里的火枪全都打响了。 在这样的距离上,火枪的射击自然没有什么战果。不过火枪手们却借此得到了暂时站到刀盾兵后面去的权利。虽然很快,王庭臣的家丁们就会逼着他们装好子弹再回到前面去的。 蒙古骑兵也没有趁机冲上来,他们这类侦骑其实根本就没有冲阵的能力。所以在火枪兵的枪响了之后,他们就拐了一个弯,又和明军拉开了距离。 等到火枪手们再次就位之后,他们又一次发起佯攻,明军的火枪手则被上一次“吓跑了”蒙古骑兵的战绩所鼓舞,在距离蒙古人足有一百多步的地方就开了枪,结果自然是什么都没打中。 就这样,火枪兵们噼噼啪啪的打得热闹,很快,他们的前方就满是浓浓的烟雾,而他们的火枪也因为过热,难以继续射击了。 而不断射击造成的浓烟也让步弓手们看不到前面的情况。这时候前面又传来了蒙古骑兵的呼和声,慌乱的明军士兵们便向着浓烟的那边胡乱的用步弓射击甚至用三眼铳乱射。接着就有一些轻箭从硝烟那边抛射了过来,这些箭射的毫无准头,也几乎没有威力可言,但却在明军中造成了一片混乱,要是这时候那些蒙古侦骑真的冲过来,说不定就能直接造成这一部分明军的溃败。不过,蒙古人的视线也被浓浓的战场迷雾遮挡住了,他们也什么都看不清。 这时候,曹变蛟的队伍也出了军营,他亲自带着家丁打头阵。而在他的后面一点,就是带着标营的洪承畴。 蒙古人在完成了几次抛射之后,便退了开去。而王庭臣手下的那些负责保护侧翼的军队,还在那里用火枪盲射呢。 曹变蛟的家丁骑着马打头,其他队伍跟在后面,剩余的明军开始沿着官道像东南方向前进。而王庭臣也勉强的镇压住了两翼的混乱。让自己的这些战兵跟上了队伍。 走了没多远,队伍开始离开官道前面再走就是被满清攻占的后寨了。后寨本身就有不错的防御,在被建胬攻克的时候,王朴跑得太快,大炮什么的也全都丢给了满清。洪承畴不觉得自己的军队能够啃得下由建胬占据的,还拥有不少火炮的后寨。 当然,不从官道上走,很多的辎重就难以携带,尤其是大炮什么的。果然,还没走多远,洪承畴就得到报告,有两门大炮轮子陷入了土中,拉不出来了。洪承畴知道,自己此时没有耽搁时间的本钱,便下令道:“那就先丢下它们。” 好在没走多远,建胬挖出的长壕就出现在了他们的面前。 经过一夜多的挖掘,这道壕沟已经有一丈多宽了,不过深度还不算深,只有一人多一点。如果没有守军的话,越过这道壕沟并不算难。即使有守军,越过这样的还没有挖深,也没有插上竹钉子的壕沟也好是要好对付得多。壕沟中被挖起来的土也没有运走,只是堆在壕沟的那一边,堆成了一堵矮墙。不过看得出,这堵土墙还没来得及被夯实。这也意味着,建胬不可能将大炮架上矮墙上射击。 不过,洪承畴的胜算依旧不大,因为对面的守军的人数并不比他们这边少,而且在对面还竖着黄台吉的大旗。 长期和建胬战斗,我大明边军在进攻方式上也明显受到了建胬的影响。洪承畴的攻击同样是大量的使用盾车的。甚至于双方的盾车的形态都相当接近。如果要说有什么区别的话,那就是因为满清手里的火炮相对更少,火枪更是几乎没有。所以明军的盾车相对来说更加轻便一些,当然,防御效果也更差一些。不过挡住建胬常用的床子弩都是没问题的,至于弓箭射出的轻箭和重箭当然更不在话下。 前些天洪承畴还处在攻势状态下的时候,明军就准备了不少的盾车,如今倒是节省了不少的准备时间。 洪承畴一出发,黄台吉就得到了情报,于是他立刻亲率军队,挡在了这里。 “皇上,洪承畴的动作还是快了点,他要在慢点,我们就能在这里架上大炮了。”黄台吉的庶出的哥哥阿巴泰指着对面的明军道。 “洪承畴其实还是不错的。”如今已经胜券在握,黄台吉倒也愿意给对面的明军统帅一个相对比较好的评价,“他自然也知道,拖得时间越长,他突围就越艰难。阿巴泰,我们这里没有大炮用,你觉得我们守得住不?” “皇上,老汗的时候,我们哪里有大炮了?我们满洲人可不是离开了火器就不敢打仗的尼堪。别说我们这边能动用的人员更多,就算人再少些,他们也不是我们的对手。” 这时候,明军的盾车已经慢慢地接近了壕沟。它们在壕沟旁停了下来,然后就有人从盾车后面钻了出来,用弓箭和土墙上的清军对射,同时一些辅兵抬着一些长长的原木从盾车后面钻了出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百七十九章,突围(3) 这些辅兵刚一露出头来,壕沟对面的建胬立刻就箭发如雨。这时候双方之间不过隔着一道一丈多宽的壕沟,在这样的距离上,建胬射出的重箭足以射穿一般的铠甲。而那些辅兵身上不过只有一件单衣而已,顿时便被建胬的重箭射翻了一片。 与此同时,曹变蛟的家丁们也在盾车的掩护下,用火枪向着对面的建胬开火。在这样近的距离上,即使是三眼铳也能有效的杀伤那些轻甲目标了。而曹变蛟的家丁们用的都是从郑家购入的火绳枪。这些东西虽然比不上模范军使用的燧发枪,枪管是用钻机钻出来的,又轻巧又结实,但是也老老实实的用熟铁管卷出来,认认真真的锻打焊接出来的,虽然比起朝廷工部制造的鸟铳重了很多,需要用支架架起来才好用,但比起那些装足了火药就会炸膛的鸟铳,这些火绳枪至少在使用安全上还是很有保证的,而且威力十足,在这样的距离上,足以轻松地击穿哪怕是四五层的铁甲,就算是一匹马,一头牛,挨上一家伙,也是死定了。 曹变蛟的家丁们用这些重型火绳枪打了一轮齐射,便又缩回到盾车后面装子弹。这一轮的射击也打死了一些建胬。这时候那些辅兵们也慌乱的跑向盾车的后面,躲避建胬的弓箭。 几个辅兵将用来搭桥的原木抛在地上就往盾车后面跑。曹变蛟弯弓搭箭,连珠箭发,便将这几个辅兵射杀在阵前。 “勇往直前者重赏,畏缩不前者斩!”曹变蛟高声喝道,他知道,这是生死攸关的时候,不拼命就会没命。而他的家丁们也纷纷拔出腰刀,开始砍杀那些躲到盾车后面的辅兵。这些辅兵顿时就都被砍翻在地,短短数十息的时间内,就有上百名辅兵被砍杀在阵前。 “再上一批,你带上一队人马督战!有后退者,杀无赦!一定要把桥搭起来!”洪承畴对自己的亲兵队长下令道。 “遵命!”亲兵队长单膝跪下道。接着便站起身来,拔出刀子,带着一队人向着前方走去。不一会儿,在他们的监督下,又一队辅兵被派上了战场。 “你们听着,战兵们会开枪开炮掩护你们,枪声一响过后,立刻冲出去捡起地上的原木,把它们架在壕沟上!畏缩不前者,杀无赦!原木架好了之后才准到盾车后面躲避,没有把桥架起来,就退回来的,杀无赦!”洪承畴的亲兵们带着满脸的杀气对着这些辅兵喊道。 “总爷,要是,要是那梯子掉进了沟里面怎么办?”一个辅兵突然问道。 “那就跳下沟去把它捡回来,架起来!要不然,建胬不射死你,老子们也砍死你!”亲兵队长冷冷的回答道。 辅兵们在洪承畴的亲兵的押送下,到了那些盾车的后面,做好了出击的准备。盾车后面满地被斩杀的辅兵的尸体,让那些辅兵们的脸都白了。 这时候曹变蛟的家丁们也已经将手里的重型火绳枪重新装好了,几门轻便的虎蹲炮和弗朗机小炮也做好了准备。曹变蛟一声令下,哪些刚刚被拍出来的辅兵立刻就被驱赶了出去,动作稍微慢了一点的辅兵,便被砍杀在当场。 其余的辅兵们呐喊着冲出来,弯下腰不顾一切的捡起被前一批辅兵抛在地上的梯子,抬着它就往对岸架。对面的建胬当然也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他们把梯子搭起来,便用弩箭c强弓甚至还有飞剑向着这边投射。辅兵们顿时又被射倒了一大片。 趁着建胬集中火力攻击辅兵的机会,曹变蛟的家丁们从盾车后面冲了出来,用火枪c虎蹲炮向着对面又打出了一个齐射,顿时对面的人也倒下了一片。趁着这个机会,那些辅兵们努力的将梯子驾到对面的矮墙上。很快,一架又一架的梯子被架了起来。 对面的建胬自然不能看着梯子架起来,便有包衣被赶出来将那些架上来了的梯子掀掉。这些包衣,自然不是出于促进民族团结的伟大理想自愿出来干这样危险的事情的,只不过如果不出来,结局和对面的辅兵一样罢了。这些包衣当然也迅速的被对面的火力打得尸横遍野。 “差不多了。”洪承畴站在马车上眺望了一下前方,然后对身边的人说,“让曹将军发起冲锋吧!” 一个辅兵正在帮曹变蛟的亲卫队长张厚照穿铠甲,这是一套花了大价钱从红毛夷那里买来的全身铠甲,这铠甲有足足四十斤重,全都是实打实的好铁。而且穿在身上却并不显得那么沉。全身板甲可以均匀的分配身体承受铠甲重量的受力点,不至于像一般的铠甲那样,将所有的重量都压在肩膀上,所以给人的感觉要比同重量的其他铠甲更轻一些。实在是难得的好东西。这样的铠甲,便是已经跑了的大款吴三桂那里也并不多。曹变蛟手里更是只有两套。一套如今就穿在曹变蛟的身上,还有一套就给了作为亲兵队长,准备带头打冲锋的张厚照。 铠甲穿好了,张厚照便操起了自己的武器一把从倭人那里买来的倭刀,以及一柄沉重的钉头锤。上好的铠甲,使得他不需要再另外持盾。锋利的倭刀适合用来攻击那些无甲的包衣,而沉重的钉头锤则适合用来攻击那些穿着几层铠甲的建胬白甲兵。 鼓声响起来了,赵厚照看了其他的家丁一眼道:“生死有命,富贵在天。是死是活,就看着一锤子买卖了。兄弟们跟着老子上呀!”便带头冲了出去。 张厚照刚冲出去,就有一只重箭迎面射在他的胸口上。理论上,再这样不过一丈多一点的距离上,那些白甲兵用强弓射出来的重箭,是有机会射穿张厚照的铠甲的。但这只是理论上的机会而已。如果将这身铠甲立在那里,让张厚照自己用强弓重箭,在这样近距离射击,的确有可能击穿它,但是做到这一点的前提却是铠甲自己不会动,使得张厚照能让自己射出的箭垂直的击中它。但要在激烈的战斗中做到这一点却并不容易,这件铠甲的躯干部分被做成了鸡胸形状,打磨得非常光滑,而且还上了一层油,大多数时候,箭矢射在上面都会滑开。这一次也不例外,这一箭从他的胸口处滑开了,并没有对他造成什么威胁。 张厚照大喝一声跳上了前面那架已经架好了的梯子,右脚向后一蹬,就向前扑去。对面的矮墙上突然刺出来一柄长枪,这一枪刺的极快,就像是一条眼镜蛇向人发起攻击一般。张厚照落脚的地方并不适于腾挪躲闪,他只能用左手的倭刀将这柄长枪向旁边拨了一下。只是这一枪刺得非常的突然,速度又非常快,这仓促的一拨并没能将长枪完全拨开,枪尖依旧刺到了他的左肋,然后在那里一滑,就滑过去了。 这个结果显然让对面的那个建胬吃了一惊,以至于没能立刻刺出第二枪。张厚照也趁机冲过了木梯,跳上了矮墙。 他的脚刚刚落在矮墙上,便有五六把刀子向着他砍了过来。张厚照不格不挡,只是右手抡起战锤照着离他最近的一个建胬的脑袋砸了过去。 那个建胬一手举起盾牌向上档,另一只拿着腰刀的手也跟着架上去,想要架住这一击。不想张厚照的这一锤却并没有用多大力气,倒是趁着他双手上架的机会,飞起一脚踢在他的小肚子上。 张厚照的脚上的鞋子也是铁鞋,而且脚尖部分很尖,几乎就是一把破甲锥。这一脚直接便将那个建胬踢了一个跟斗,那建胬抛下刀盾,捂着肚子,试图将已经从伤口流出来了的肠子再塞回去刚才那一脚,不但击穿了他身上的棉甲,还在他的腹部拉开了一个大口子。 这时候,好几把刀也都砍在了张厚照的身上,砍得他忍不住倒退了一步,差一点就又跌进了壕沟里,不过这几刀同样都没能击穿他的铠甲。 这件铠甲这样的防御力让张厚照士气大增,他大喝一声,又向前冲去,这时候其他的几个家丁也跟着冲了过来。 这些人的装备可就没有张厚照这样好了,他们普遍都只有一件胸甲,并不能给腿部和手臂提供什么帮助。所以他们往往会在胸甲的里面再穿上一件链甲,以提高防御。 这些人的不断加入让局面向着对明军有利的方向缓缓地倾斜。靠着几乎刀枪不入的铠甲,张厚照连续的斩杀了数名清军其中还包括两个白甲兵,依据控制住了十多丈的一段矮墙。 阿巴泰已经注意到了这边的情况有些不太好了,一群明军已经在长壕的某些位置上取得了突破,建立起了几个小小的桥头堡,甚至这几个桥头堡还在迅速扩大,几乎马上就要连成一片了。 不过阿巴泰并不惊慌,比这还严重的局面他也见过不少。而且他的手中还有一支两千多人的预备队,其中的白甲兵就有两百多。如今也许是该把他们投入战场的时候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百八十章,突围(4) 张厚照扶着一杆旗枪,大口的喘着气。在刚才的战斗中,张厚照至少砍翻了七八个建胬,此时只觉得步子都快迈不开了。肉搏战总是最为耗费体力的,评书故事里,那些猛人们,经常能一口气就来个大战三百回合,从天亮打到天黑,或是在百万军中杀个七进七出什么的。但这也就是评书而已,张厚照觉得,这也就是在瞎吹牛。至少,他从来没见过这样的猛人。 好在这个时候,局面也已经打开了一些。他和其他的一些家丁已经砍出了一块地方,护卫着后面的战兵们纷纷涌了过来。这些战兵们平时打仗都怕死不出力,但是如今他们也知道突不出去就是死路一条,而且后面还有洪承畴的亲兵队拿着刀子督战,迟疑不前乃至后退的都会被当场斩杀。所以这一次他们的表现比起平时也要好不少。如今他们正打得正面的建胬节节败退。 张厚照揭开面甲,拿起水壶喝了口水。这一仗还没完,他喘喘气,还要再上。他已经看到在不远处的一片小山坡上面,一组建胬正在结阵,看样子马上就要被投入到战场上来了。张厚照注意到,这些建胬不但都是生力军,而且其中的白甲兵的比例还非常高。张厚照知道,别看如今他旁边的这些战兵的表现还不错,但那不过是因为在此之前,他们已经打开了局面。如果他不赶紧恢复一点体力,到前面去顶住那些建胬,等到那些建胬冲过来,这帮子战兵说不准就又崩溃了。 这个时候,那队建胬动了,只是他们并没有朝着张厚照这边过来。张厚照只觉得长长的出了口气。看来也许是那边的局面更紧张,所以建胬才朝着那边去了吧。 “老七,这边明显要被冲开了,你为什么却往那边增兵?”多铎问道。阿巴泰虽然算起来是他的哥哥,而且在满清也算是战功卓著的将领了,但他是庶出的,向来不被重视,如今也不过是个多罗贝勒而已。身为八旗中实力最强的镶白旗旗主的多铎,一向是不太把这个哥哥放在眼里的。所以问话的时候就多少有了点质问的味道。 “正面太乱,到那里去,我们自己就乱了。而且在那边他们的劲头已经上来了,我们正面冲上去,事半功倍。相反,我们从那边打过去,先把那边的势头按下去。这边他们就算是冲开一个口子,这个口子又能有多大?而且有了这个口子,看到有人从这个口子里突出去了,其他人难道不想赶紧从这里脱身?这样一来人人都想着先跑,又有几个人还肯死战?总共就这么大一个口子,这么多人想跑,自己不乱了套才怪呢。他们就是跑出去一些乱军,前面还有一道壕沟,皇上亲自带兵堵在那里,他们还能跑得出去?”阿巴泰用马鞭指着那边解释道。 “哼”多铎知道阿巴泰说得有道理,所以他只是用鼻子哼了一声就不再多说话了。 张厚照休息了一下,回复了一些力气,便又和一队家丁们一起,向着正前面的建胬发起了攻击。正面的建胬本来就已经快撑不住了,再遭到张厚照等人的一击,他们的阵线顿时就露出了一个口子。 依照事先的计划,张厚照带着家丁们转向右边,试图进一步扩大这个缺口。不过张厚照马上就发现局面有些不对了,那些刚才还很拼命的战兵如今却似乎一下子就松了劲头。甚至于已经有一些家伙不管军令,直接就通过已经冲开了的那个口子,向着东南边跑了。 只是,对于这些不守军令的家伙,如今不管是张厚照还是其他家丁,甚至是曹变蛟和洪承畴都没有什么办法。因为他们不可能在这些人前面也摆上督战队。 更多的士兵越过壕沟,冲了过来,然后却没有投入到扩大缺口的战斗中,而是直接就从缺口那边朝着前面奔逃了。而那些建胬对他们也不加阻挡,任由他们逃远。只是不断地从两侧向缺口施加压力,似乎是要从两侧压过来重新封闭缺口。 “督师,缺口打开了!”曹变蛟指着那个不大的缺口对洪承畴道。 “缺口打开了!缺口打开了!”王庭臣也喜道,“督师!我们快” “这个缺口还太小,还不足以让大军通过。”洪承畴摇摇头道。 “督师,末将愿意亲率家丁,去扩宽缺口!”王庭臣又道。 “督师,小将也愿意去。”一个将领道。 洪承畴转头一看,却是副将夏承德。洪承畴眼中精光闪动,却道:“诸位将军勇于杀敌,本官很是欣慰。不过诸位将军还要和本官一起居中策划大事,不宜轻动。各位可以挑选手下信得过的将官,率领精锐健儿,去扩大缺口,诸位和本官一起坐看小儿辈破贼便可。” 如果这个时候,真的有一名高级将领亲率卫队上阵冲杀,对于士气的确是非常大的提升,但是看到已经出现了不少士兵已经开始直接从缺口向南逃跑,以及经过了昨晚上那些将领其中还包括他很信任的将领带头逃跑的事情之后,洪承畴对于这些将领的节操非常的没有信心。比如说现在,他就很担心,这些将领会趁着这个机会,带上最宝贵的家丁,直接跑了。所以他最后拿出了这样的一个办法。在我大明,家丁的利益是和将主紧密的捆绑在一起的。家丁们依靠着将主,过的日子都算不错。按后来吴襄对崇祯皇帝说的,他老吴家的那三千家丁,平日里吃的都是细酒肥羊,穿的都是绫罗绸缎。如果没了将主,这些家丁就算跑出去了,也绝对没有这样的好日子过了。正所谓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这些家丁们自然也是愿意为了将主拼命的。如今洪承畴将这些将主都留在自己身边,只让他们的家丁过去。为了他们的将主,这些家丁肯定是要出力的。 既然洪承畴已经做出了这样的决定,那么不管那些将领此前是不是有什么想法,这时候也只能依着洪承畴的意思去办了。这些人的家丁在人数c装备乃至训练方面都比不过曹变蛟,但是比起一般的战兵还是要强很多的,这些人被投入进去之后,缺口那里的局面就稳定下来了。只不过因为建胬也将预备队投入到缺口附近,所以想要进一步扩张缺口却也不容易,双方暂时就形成了僵持。 “督师,敌军势众,这里若是拖延下去,小将只怕建胬的援军转瞬即到。到那时,大家就都出不去了。”曹变蛟对洪承畴道,“儿郎们如今奋力维系着这样的通道,也已经不容易了。督师要赶紧趁早让大军过去” 说到这里,他又凑近洪承畴,压低了声音道:“那些辅兵什么的,就丢掉算了,反正” 洪承畴捋了下胡子,想了想,他知道曹变蛟这话说的是有道理的。建胬的主力随时可能出现,如果真的拖到了这时候,那真的就一个都出不去了。 于是洪承畴点点头道:“安排各部从缺口通过,不过我们要慢点走。” 洪承畴知道,要是自己和这些将领们过了缺口,那些奋力撑住缺口的家丁们只怕立刻就会跟着撤退,然后缺口就会立刻被封闭住。为了多跑点人出去,为了让逃出去的人还多少能有点组织,他必须压后出去才行。 “老七,你的招数不是很管用呀,对面的那些家伙很沉着呀。那个叫洪什么的尼堪,八哥说他还不错,看来还真有两下子,老七你要麻烦了。”多铎用马鞭指着前面的缺口,幸灾乐祸的笑道。 阿巴泰没有接口,他知道自己的这个兄弟跋扈惯了,加上手里的实力又强,不是自己惹得起的。 只是阿巴泰不吭声,多铎倒越发的来劲了,有道:“老七你也算是打老了仗的,却没玩过一个书生,真是” “擦尔钦。”阿巴泰对手下的一个章京道,“你带上你的人,骑上马,跑远点,到那边山包后面去闹出点动静出来!明白吧?” “嗻。”那个章京应了一声,便带着一队骑兵离开了。 “一计不成,又生一计。老七你倒是真有点诸葛亮的味道了啊。真是越来越像个狡猾的南蛮子了。”多铎还是不阴不阳的说。 “督师,督师,你看那边!”王庭臣突然指着远处大声道。 洪承畴朝着那边望过去,只见那边的树林和小土丘后面隐隐约约的又尘土扬起。 “完了完了,一定是建胬的援军来了!”更多的将领们惊慌的喊道。 “督师,不能再等了。我们过去吧!”王庭臣带着哭腔道。 洪承畴把眼光转向曹变蛟,却见曹变蛟也变了脸色。洪承畴点点头,道:“可惜了这些大炮。”显然,要赶紧通过,大炮这样的东西就都要抛下了。不过如今已经突破了长壕,大炮本身也就没有太多的意义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百八十一章,突围(4) 自古以来,撤退都是最为困难,最为复杂的战斗方式。历史上有太多的军队都不是在正面的战斗中被击败,而是在撤退中因为各种原因而崩溃的。而反过来,如果一支军队能有效地在强敌的压力下进行有序的撤退,那这支军队的组织度和战斗力一定都非常的出色。至于能进行长达上万公里的撤退的某支军队,那士气和组织度简直就都是开挂级别的。 显然,我大明军队是没有这样的组织度。真要有这样的士气和组织度,也不至于落到如今的地步。所以随着洪承畴等人的帅旗向着缺口移动,整个明军中都响起了一片慌乱的呼喊声。士兵们都担心,一旦这些大人物过了缺口,那些还在奋力战斗的家丁们就会后退,然后还来不及冲过缺口的他们就都会被无情的抛弃掉。于是顿时都抢着向缺口那边挤了过去。洪承畴的亲兵连砍了好多人才保住洪承畴等人越过了缺口。但是整个队伍的混乱却是越来越难以制止了。 当洪承畴等人穿过了缺口之后,那些原本还在和建胬奋战的家丁们也开始不约而同的撤退了,反正将主都已经出来了,还在这里为了那些一钱不值的小兵拼命又有什么意义呢?于是就想预料的那样,突破口迅速的收拢。而与此同时,明军也也发的混乱,更多的人不顾一切的向着缺口涌过来,他们拥挤做一团,相互推挤,甚至用武器相互攻击。甚至就连建胬收拢包围圈的努力,都被这样的混乱的人群给挡住了一阵子。 当然建胬最终还是成功地再次封闭了缺口,将差不多一半的明军截断在了长壕的里面。这些明军到多都是辅兵,而且完全失去了指挥几乎所有的级别稍微高一点的军官都跟着洪承畴他们跑出去了。如今这些明军已经成了彻彻底底的弃子。当建胬最终封闭了通道之后,这些明军一开始还远远的眺望着洪承畴旗帜,希望能看到他们再杀回来,虽然他们也知道这种可能很小。但是这些旗帜却毫不停留的远去了,留给这些辅兵的只有绝望。 于是这些明军有的转过身漫无目的的逃走,有的干脆失魂落魄的待在原地不知所措。 不过清军这个时候也顾不上他们。他们只留下了不多的人马在这里,其它的部队则继续跟在洪承畴的那些军队后面衔尾追击。这对于明军来说是最可怕的作战方式了,因为在这种战斗中,落在后面的部队都知道,自己不可能从前面的战友那里得到任何的援助。任何遭到攻击的部队,如果停下来和后面的敌军交战,他们就会被前面的部队抛弃,被他们当成壁虎尾巴。他们一定会很乐于看到这些部队和敌军拼命,然后为自己赢得逃跑的时间。而那些“壁虎尾巴们”,就会陷入到优势敌人的围攻中,并被迅速的歼灭。 但是如果不停下来作战,那无非就是让敌人从背后追上来砍了。不是所有人都是令狐冲,都能背对着人家使出什么独孤九剑的。背对着人和人战斗,基本上也就是只要被追上了,就是死路一条。 如今的大明军队就陷入了这样的困境,他们唯一的办法就是跑得比建胬更快,让他们根本就追不上。就像后世的某支传奇性的军队在进行长达一万多公里的战略性撤退的时候那样,做到靠着两条腿,一天行军上百华里甚至是上百公里,把那些追赶自己的敌人活活拖死。甚至于等追兵因为追赶的速度不同,相互之间的距离拉开了差距之后,这支队伍还能迅速的杀个回马枪,吃掉胆敢追得太近的追兵,让那些追兵都小心翼翼的不敢追得太快。 然而,还是那句话,我大明军队要有那个水平,还用得着转进吗?还用得着突围吗?直接上去刚正面,保证也能打得建胬屁滚尿流的。别的不说,一支能在山地中做到一昼夜急行军一百多公里,建制不乱,而且到了地方之后立刻就能投入到攻坚作战中的军队,在这个时代几乎就是神一样的存在。他们就算拿着木棍,也不是这个时代的任何军队能够抗衡的。 既然做不到这一点,我大明就只有一个办法了,那就是不断地靠牺牲落后的部队来拖延敌人,换得继续转进的机会。就这样,大明军队没命的逃,多铎和阿巴泰在后面紧追不舍,渐渐地明军的队列越来越散乱。不过洪承畴觉得,就现在这样的局面,如果不出更多的变故,他们逃出去应该是不会有什么大问题了。因为建胬也是人,他们除了要追赶,还要不断的消灭落后了的明军。就算那些掉队了的明军毫无组织,几乎没有什么战斗力,就算他们都是猪,那也是好几千上万头猪。要抓住这些猪,也是要花不少时间的和力气的吧。这样一来,他们怎么可能一直能追在自己后面呢?所以洪承畴对于自己能逃出去还是充满了信心的。事实上也是,没过多久,他所在的队伍就已经将追兵抛下了很长的距离,以至于他甚至都已经有空开始考虑一旦逃出之后,该怎样向朝廷交代这场大败的问题了。 “这战败的罪过当然首先是王朴的!只是” 就在这时,前面却突然传来了一阵惊呼。洪承畴吓了一跳,正要打发人去看看前面到底出了什么事情,却见已经有人来报告道:“督师,前面又出现了一道壕沟,好过对面有大队建胬,他们打着” 说到这里,因为紧张和恐惧,前来报告的那个侦骑甚至都说不出话来了。 “他们到底如何?你快说!”焦急的曹变蛟甚至把刀子都拔出来了。 “他们打着的是胬酋的旗号”那个侦骑脸色苍白的回答道。 这个消息就像是一个炸雷一样的打在了众人的头上。黄台吉的旗号在这里,那就是说黄台吉在这里,黄台吉在这里,那就是说建胬最为精锐的军队都在这里以逸待劳。就算是平时,对上这样的队伍,如果人数不明显占优,明军也肯定是干不过人家的,如今一路跑来,人困马乏,再对上建胬最为精锐的部队,怎么看都是毫无胜算。 “督师,我们到前面去看看”曹变蛟道,他还有些侥幸的心理,希望是侦骑看错了,或者是建胬在虚张声势的吓唬人。 “也好,我们去看看。”洪承畴也这样道。 几个人一起骑着马到了队伍前面,放眼望去,前面果然又有一条壕沟,这条壕沟还没有上一条壕沟宽,算算大概只有七八尺宽,深度也不过一个人深。若是对面没人,倒也不难过去,比如说,马匹就可以直接跳过这样的壕沟。只不过如今这壕沟后面却站满了建胬怕是有好两三万人。洪承畴看了看,这些建胬果然打出来的是黄台吉的旗号,而且看这些建胬的装备,也都相当精良。洪承畴看了不觉心中一冷,在马上晃了两晃,如果不是旁边的曹变蛟扶住他,他差一点就从马上摔了下来。 “曹将军,古人云,狭路相逢勇者胜。又说哀兵必胜,不知道你还有没有力气再带着儿郎们冲一冲?”过了一会儿,洪承畴才这样问道。 曹变蛟沉默了一会儿,他知道这次冲阵可不容易,且不说对面的建胬人数又多,又极为精锐,士气也比这边高不少。而自己这边人困马乏,那些用来攻坚的东西,比如盾车,比如大炮也全都丢了,又怎么可能冲得出去?不过到了这时候,是死是活也就是这一下子了。曹变蛟觉得,也只有死命一冲了。他放眼向着对面望过去,看了一会儿便转过头来对洪承畴道: “督师,你看那边的旗帜下面的那个身穿金甲的人,多半就是胬酋了。这一战,要冲,末将觉得别的地方多半是冲不出去的,只有先让其他队伍从别的方向发起冲击,吸引胬酋的注意力,等胬酋身边的兵力被调开了一点,末将再率领精锐直击胬酋。也不求能击毙胬酋,只求能迫使胬酋退避,战场上只要胬酋的旗帜一移动,大人就让人大喊胬酋死了,这样说不定倒是能制造些混乱,让我们突围一些人出去。” 洪承畴知道,带兵突击黄台吉谈何容易?黄台吉带的兵这样多,就算是调动一些军队到别的方向去,他身边的兵力也削弱不了多少,曹变蛟朝着他的方向突击,更大的可能就是陷在其中,军覆身死。甚至就算他迫使黄台吉后退,导致建胬出现混乱,出现的局面也多半是其他地方的建胬向着黄台吉的方向增援,也就是说,曹变蛟需要面对的敌人会更多。就算明军最终能有人突围出去,这突围出去的人也多半不会是曹变蛟。 于是洪承畴向曹变蛟拱手道:“曹将军真是忠义过人,一身是胆!将军多加小心!”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百八十二章,突围(5) 王庭臣和他的家丁们承担起了打佯攻的责任。王庭臣知道,即使是打佯攻,也是要认认真真的拼死战斗的,否则就无法让黄台吉调动身边的部队去增援,就会直接影响到曹变蛟的突击的效果。而如果曹变蛟的突击失败了,那就意味着整个突围行动的彻底失败。这样一来,就算没有死在这一战中,自己又能到哪里去呢?再回到松山去?那就是死路一条,不过早死晚死的区别而已。至于剃了头发投降建胬,王庭臣觉得这事情他还真不太做得出来。既然如此,那这一战就绝对不能再藏着掖着了。 “兄弟们,狗日的建胬这是不给老子们活路呀!没别的办法,只有和他们打了。老子这次带队冲,要是冲不出去,大家就都要交代在这里了!”王庭臣对自己的家丁说,“人活百世总有一死。俗话说,要死卵朝天是不是?一会儿老子带着你们往左翼攻击,是死是活就看着一锤子了。大家先吃点东西,死了也是个饱死鬼!” 说着话,就有人送上来了牛肉干。这在当时是在行军作战中补充体力的高档食物,尤其适合这种根本就没有时间来埋锅造饭的情况。 张厚照就着水,把一口嚼烂了的牛肉干吞了下去,马上就要冲锋了,他也明白这很可能是他这辈子最后的一次冲锋了,他们的攻击目标是胬酋,那里无论什么时候,都会是敌人防御最强的地方,即使有人佯攻什么的,即使建胬真的上当,调走了一部分军队,直接向胬酋发起突袭也一样是九死一生。小曹将军接下这个任务,自然是已经将生死置之度外了,而自己作为他的亲兵队长,自然也应该一死报效。 张厚照将最后的一口牛肉咽了下去,他向远处望去,却见王庭臣已经带着自己的家丁冲上去了,大批的战兵跟在他们后面。看得出王庭臣这次也是在拼命了,张厚照远远地就看见他手持一杆长枪冲在队伍的最前头。建胬箭如雨下,只见王庭臣将长枪挥舞得犹如风车一样,挡住了不少的箭,但还是有不少箭射中了他。好在他身上的铠甲很好和建胬,和流寇打了这么些年仗之后,我大明的大小军头,都知道一身可靠的铠甲的重要性了。也都知道我大明工部是些什么玩意儿了。所以一个个也都不像当年杜松那样朝廷给啥铠甲头盔就用啥了。王庭臣不算富裕,但是也给自己买了一套红夷铠甲,那些箭也都没能击穿他的铠甲,给他带来什么伤害。哪怕是建胬白甲兵射出的重箭也是一样。 一转眼王庭臣就冲上了刚刚由其他人搭起来的一道长梯。从对面猛地刺过来两杆拒马长枪,王庭臣在长梯上躲闪不便,只闪开了其中的一支,另一只则刺中了他的胸口。不过鸡胸形状的胸甲保护了他,那支枪带着火星从一边滑开了,王庭臣一个踉跄,险些从长梯上掉下去,不过他很快站稳脚跟,挺着长枪向前猛地一扑,同时将长枪向着对面的建胬猛刺过去。而他的家丁们也都跟着他向着建胬扑了过去。 “王庭臣是在认认真真的拼命了呀。”一边的曹变蛟道。这时候,一个家丁也正在帮着曹变蛟换上铠甲。 其实不仅是王庭臣,其他的几路佯攻也都是在拼命。事实上,如果明军任何时候都能像这样拼命,其实他们的战斗力并不比建胬差多少。这一阵猛攻居然让建胬的队伍开始向后退缩了。 “将主,你看那边有建胬往左翼去了。”一个家丁指着那边对曹变蛟道。 “嗯,胬酋开始吧部队往那边调动了。好了,我们准备上阵了。”曹变蛟道。 “曹将军,多加小心。”洪承畴也到了旁边,对曹变蛟这样说。 大概半个月后,郑森得到了这一战的结果。 “大明已经完了。”放下情报,郑森叹息道。 “怎么了?王师败了?大哥,二叔不会有事吧?”在一旁的郑渡问道。 “二叔不会有事。”郑森又叹了口气,“只不过” “只不过什么?”郑渡又问道。 “没什么”郑森却不肯多说。 依照情报,这一战的结果,比原本的历史上还要惨痛。据说曹变蛟带兵突袭黄台吉,眼看就逼近了黄台吉的大旗,却被黄台吉的亲兵挡住了。正僵持间,多铎和阿巴泰却带着军队从后面杀了过来,前后夹击之下,明军全面崩溃,曹变蛟,王庭臣等人都死在乱军之中。至于洪承畴等人则生死不知。据说,也许,可能也是死在乱军之中了。 郑森又查问了郑渡一些学习上的问题,就挥手让他离开了。看着郑渡离开,郑森又突然叹了口气。 “夫君可是在为洪督师担心?”李香君走了过来。 “是,是有些替他担心。”郑森回答道,他又看了一眼李香君,突然又问道,“香君,你说洪督师怎么样了?” 郑森和洪家的关系是大家都知道的,如今出了这事情,郑森表现的很关心倒也正常。 李香君咬着下嘴唇想了想,道:“督师多半是殉国了吧?” 郑森点点头道:“就怕被建胬抓到了。若是” “奴看过洪督师的诗文,其中一腔忠肝义胆,堪照日月。想来他就是被建胬抓到了,也定然不会偷生。”李香君道,“当年张睢阳张巡c颜常山颜杲卿,颜真卿的族兄,起兵抵抗安禄山叛乱,兵败被杀也被叛军抓到,反倒是成就了他们的名节。文丞相正气歌曰:为张睢阳齿,为颜常山舌。后世洪督师也当与张睢阳c颜常山齐名,显荣于身后,斯固百世之遇也。夫君何必担心这个?” “希望吧。”郑森摇了摇头,“我上次曾在军中见到过洪督师。回来后和你说起过没有?当时督师对朝廷颇有不愤之气。这些日子,我细细的研究了胬酋的各种情报,虽然是个蛮夷,但万一督师做了王猛不过我想督师对于大节应该还是把持得住的。” 知道历史的郑森当然不会相信洪承畴能把住什么大节,不过如今洪承畴到底是死是活,他还真不知道。毕竟历史改变了,原本的历史上,洪承畴的军队是在松山城中完蛋的,而这一次却是在乱军之中,在这样的混乱中,就算黄台吉下达过一定要活捉洪承畴,难道建胬的士兵们在砍人的时候,还要先问一句“你是不是洪承畴”?难道把刀子指向他的时候,他的头顶上还会自动的冒出“洪承畴”三个字?所以,洪承畴死在乱军之中的可能性也确实不小。 “希望他是死在乱军之中了吧。”郑森这样想道,“这对于华夏,对于他的家族也都是好事情。当然,万一他没死,万一他和历史上一样投降了满清,当了汉奸,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全新的经济模式支持下的吸收了历史上的近代军事革命精神的军队如果还不能碾压一群制度落后,军事技术落后的野蛮人,那还要穿越者干什么?的确,玩谋略什么的,我多半比不过洪承畴,肯定比不过黄台吉,但是超越一个时代的智慧可不是用来玩宫斗的。在一切的智慧中,种田的智慧才是最高的智慧。” “你说得对。不过,我最希望的还是督师能吉人天相的逃出来。”郑森道。 “洪督师真的要是逃回来了,反倒未必是好事,至少,对于洪家未必是好事。”李香君道。这个时代的人的某些看法,和后世还是有很大差别的。 “好了,先不说洪督师和建胬的事情了。北方太远,如今我们还有迫在眉睫的大事要办呢。”郑森道。 “夫君说的可是要迎娶董家姐姐的事情?”李香君说道。郑森抬起头来,看到她脸上隐隐的有些忧色。 “这虽然是大事,但却不能用迫在眉睫这样的词。”郑森笑了,“南边的那些家伙又有些不太老实了” “其实不是他们不老实,我看倒是夫君您希望他们不老实吧?”李香君突然又高兴起来了。 “乱说真话可不是一种好习惯。”郑森也笑了。 上次的战争中,郑家还没有拿下马尼拉的力量,所以只好和西班牙人妥协。算是达成了一个共同开发菲律宾的协议。但对于这个协议,双方其实都是很不满意的,西班牙人自不必说,做梦都想着把在上次战争中失去的东西连本带利的抢回来,就是郑家,在如今已经有了更强的力量,尤其是在马尼拉附近有了可靠地立足点之后,对那个共同开发的协议,其实也是不满的。正所谓“穷则共同开发,达则自古以来”,如今在郑森看来,正是到了“自古以来”的时候。如今他缺乏的只是一个借口了。不过这个借口并没有让他久等,因为西班牙人也一样忍耐不住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百八十三章,事变 “罗梅罗少尉,我们不要再往前走了。前面的小镇是中国人的地盘了。再往前走不太安全。”列兵阿拉贡对少尉罗梅罗说。 “怎么?难道菲律宾已经不是西班牙的领土了?难道有规定说,在菲律宾还有西班牙军队不能去的地方?”罗梅罗少尉很是不满的问道。 “少尉,这里自然是我们西班牙的领土。不过依据我们和中国人的协议,那些中国人的住宅,除非得到了他们的保民官的批准,我们无权进入。”阿拉贡回答说。 “但是我并没有打算带着大家进入他们的住宅。难道他们住宅旁边的街道我们也不能走吗?”罗梅罗问道。 “这理论上这当然是可以的,但是少尉您刚刚从欧洲过来,您不知道,这些中国人非常仇视我们,我们进入到他们的聚居区,很容易受到袭击的”阿拉贡期期艾艾的回答说。 “什么?”罗梅罗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是说,就在西班牙王国的领土上,有人敢公然袭击王国的军队,而你们居然还一直放任这样的行为,甚至还妥协退让,以至于都不敢到这片地区来了!” “其实少尉,其实也没有袭击那么严重,只不过,他们会故意从街道两边的楼上将脏水泼到我们身上,或者是故意装作乱扔东西来打我们。你知道,那些中国人都非常痛恨我们”阿拉贡解释道。 “那你们就不采取措施?不把那些该死的野蛮人抓起来,然后绞死,再把他们的尸体挂起来风干?”罗梅罗怒道。 “少尉,事实上事实上我们毫无办法,因为我们不得进入中国人的住宅,除非得到” “除非得到中国人的那个什么保民官的批准对不对?活见鬼,我敢用你的灵魂的得救来打赌,那个中国保民官绝对不会同意我们为此进入中国人的住宅的阿拉贡,我说的对吗?” “您说得对,少尉,事实上那个中国佬从来就没有及时签发过任何一张允许我们进入中国人的住宅的许可证。您恐怕很难想象,就在上个月,就在这边在过去一点,一个叫埃雷拉的土著虽然是个土著,但他也是个虔诚的基督徒,而且加入了我们的警卫队,也算是我们的人愿上帝保佑他的灵魂得到安宁,他那天不知道是发了什么毛病,居然跑到了距离中国人居住区这么近的地方。于是上帝呀,一个野蛮的中国人不知道从哪里跑了出来,突然袭击了他,一刀就把他的脑袋砍掉了,而我们的巡逻队就在不过二十多步之外然后你猜猜结果怎么样了?”阿拉贡用夸张的语气讲道。 “接着怎么样了?”罗梅罗问道。 “那个野蛮的中国人抓起被他砍掉了的人头,然后就跑进了一户人家的房子。然后我们就把房子围了起来,可是我们不能进去,我们必须先取得那个该死的许可证。”阿拉贡说。 “当时你们亲眼看到那个野蛮人跑进了房子,你们居然还要傻乎乎的等许可证?你们手里的枪都是烧火棍?”罗梅罗怒道。 “少尉,那时候我们都用的是火绳枪。可是这里的中国人,包括女人和孩子,每个人至少都有两支枪,一般是一支手枪加上一支燧发枪。这一代住着好几千中国人,真要打起来,我们这点巡逻队,连给人家塞牙缝都不够”阿拉贡摇了摇头道。 “那后来呢?”罗梅罗问道。 “后来,自然是那个中国保民官用各种方式拖延拖延拖延,足足拖了半个月,然后我们才获准派两个人进去搜查十五分钟!少尉您想,足足半个月,我们也不可能为了一个土著,在这里守半个月不是?而且就算想守着,那些中国人也会用脏水泼我们,用东西砸我们,直到我们灰溜溜的溜走为止的。过了半个月,还怎么可能发现什么?我们随便派了两个人,进去转了一圈,五分钟都不到,就一无所获的出来了,然后,嗯,那个可怜的土著就白死了。” “这” “少尉,所以我说,这边很危险,我们不能继续往前走了。”阿拉贡摇着头说。 “活见鬼!这简直就是”罗梅罗说不出话来,他恶狠狠地盯着对面的街道,过了好一会儿在从牙缝里冒出了一句:“我们回去!” 不过两天之后,罗梅罗又一次来到了这个地方,而在他的旁边,还有更多的西班牙军队,甚至还包括好几门大炮。马尼拉城外的这个华人聚居点位于马尼拉城道马尼拉港口之间偏南一点的位置上,距离马尼拉的城墙其实也不过一炮的距离。因为距离马尼拉城,以及马尼拉港太近,一直都是西班牙人心中的一根刺。因为在当初签订停战协议的时候,西班牙人一直坚持,华人在马尼拉附近不得建筑城堡,所以这个小镇只有高度不过八尺,厚度不过一尺的一道围墙。这样的围墙显然是无法挡住炮击的。 这时候从镇子里出来了三个人,他们迎面走了过来,一直走到了西班牙军队队列前。 “举枪!”罗梅罗看到指挥官桑托斯少校摸了摸胡子,立刻依照约定发出了这样的指令。前排正对着那几个人的两百来的个西班牙士兵一起向着那三个人举起了枪,黑洞洞的枪口直指向他们。 那三个人吃了一惊,其中一个更是腿一软,差点就坐到了地上。剩下两个人倒是迅速的就恢复了正常。其中一个人还伸出手,扶了那个腿软了一下的人一把。 “你们这是要干什么?”那个刚才腿都软了的人用西班牙语喊道,罗梅罗可以从他那不太标准版的西班牙语中听出明显的颤音。 “我方在附近进行军事演习,有一名士兵失踪,需要进入小镇检查。”桑托斯少校慢吞吞地说, 那个会说西班牙语的中国人先是把桑托斯的话翻译成汉语讲给那两个人听。那两个人很是激动的说了些什么,然后还是那个会西班牙语的人回答道:“我们镇上没有西班牙士兵。你们得到了保民官的批准了吗?你们是要破坏我们之间的和平吗?” “保民官的许可?不,你的消息过时了。”桑托斯微笑着回答道,“如今不需要保民官允许了,只需要我们的舰队允许就可以了。”显然,陆陆续续从欧洲赶来的舰队给了他很大的信心。如今在马尼拉,西班牙人的军舰的数量和总吨位都已经明显超过了郑森手中的那支西式舰队了。 那个中国人的脸都白了,不过他还是先把桑托斯说的话翻译给了那两个同伴,他们又在一起说了几句什么,然后那个中国人便回答道:“我们需要将您的要求告知镇长,由他来做出决定。” “你们最好快一点,我的时间非常宝贵。”桑托斯说。 三个中国人不再多说话,转过身,直接返回了镇子。不一会儿,镇子里就升起了一股浓烟。 “他们在用这样的方式通知其他的中国人。”桑托斯说,“好了,时间到了,开炮吧!” 镇子的高度不过八尺,厚度不过一尺的围墙自然挡不住炮弹,仅仅打了几炮,这堵围墙就倒了一大边。 “前进!如有抵抗,格杀勿论!”桑托斯拔出指挥刀向前一挥。士兵们就在军乐的伴奏下,踏着整齐的步伐向着镇子前进。镇子里一片沉寂 士兵们很快就越过了倒塌的围墙,进入了镇子。镇子里的街道上看不到一个人,所有的大门都紧闭着。 “把门砸开,进入所有的住宅,寻找失踪的我方士兵如遇抵抗,格杀勿论!”罗梅罗高声喊道。 士兵们都欢呼起来,他们自然知道,所谓的搜寻,其实就是抢劫。他们开始分成一个个小组,朝着那些紧闭着门的房子扑了过去。 列兵阿拉贡一脚踹在一扇黑漆的大门上,大门咣当一声就开了。几个士兵一下子就抢到了踹门的阿拉贡前面,朝着门里面直扑了过去华人的富裕可是出了名的。紧接着,阿拉贡就听到了一声枪响,然后冲在最前面的两个士兵就全都倒下了。 阿拉贡吓了一跳,赶忙躲到旁边,然后朝着门里面胡乱的开了一枪。里面除了倒下的那两个西班牙士兵的呻吟之外,就什么声音也没有。 不过这座房子里面没有声音,但是镇子上却响起了此起彼伏的枪声。原本似乎消失了的镇民突然出现了,街道两边的房子的窗口,不断地喷射出致命的霰弹。西班牙人则手忙脚乱的还击,但是在这样的交战中,那些藏在屋子里面,使用霰弹枪的中国人占据了明显的上风。 霰弹枪的射程一向很差。如果是在野地里,这种枪并不好用。但在如今的环境中,霰弹枪却意外的有力。双方的交战距离不过二十米,霰弹枪射程不足根本就不是问题,而他近距离覆盖范围大,瞄准快速,射击命中率高的优点却变得非常突出。再加上中国人还有房屋作为防御工事,于是西班牙士兵一下子就陷入了困境。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百八十一章,突围(4) 自古以来,撤退都是最为困难,最为复杂的战斗方式。历史上有太多的军队都不是在正面的战斗中被击败,而是在撤退中因为各种原因而崩溃的。而反过来,如果一支军队能有效地在强敌的压力下进行有序的撤退,那这支军队的组织度和战斗力一定都非常的出色。至于能进行长达上万公里的撤退的某支军队,那士气和组织度简直就都是开挂级别的。 显然,我大明军队是没有这样的组织度。真要有这样的士气和组织度,也不至于落到如今的地步。所以随着洪承畴等人的帅旗向着缺口移动,整个明军中都响起了一片慌乱的呼喊声。士兵们都担心,一旦这些大人物过了缺口,那些还在奋力战斗的家丁们就会后退,然后还来不及冲过缺口的他们就都会被无情的抛弃掉。于是顿时都抢着向缺口那边挤了过去。洪承畴的亲兵连砍了好多人才保住洪承畴等人越过了缺口。但是整个队伍的混乱却是越来越难以制止了。 当洪承畴等人穿过了缺口之后,那些原本还在和建胬奋战的家丁们也开始不约而同的撤退了,反正将主都已经出来了,还在这里为了那些一钱不值的小兵拼命又有什么意义呢?于是就想预料的那样,突破口迅速的收拢。而与此同时,明军也也发的混乱,更多的人不顾一切的向着缺口涌过来,他们拥挤做一团,相互推挤,甚至用武器相互攻击。甚至就连建胬收拢包围圈的努力,都被这样的混乱的人群给挡住了一阵子。 当然建胬最终还是成功地再次封闭了缺口,将差不多一半的明军截断在了长壕的里面。这些明军到多都是辅兵,而且完全失去了指挥几乎所有的级别稍微高一点的军官都跟着洪承畴他们跑出去了。如今这些明军已经成了彻彻底底的弃子。当建胬最终封闭了通道之后,这些明军一开始还远远的眺望着洪承畴旗帜,希望能看到他们再杀回来,虽然他们也知道这种可能很小。但是这些旗帜却毫不停留的远去了,留给这些辅兵的只有绝望。 于是这些明军有的转过身漫无目的的逃走,有的干脆失魂落魄的待在原地不知所措。 不过清军这个时候也顾不上他们。他们只留下了不多的人马在这里,其它的部队则继续跟在洪承畴的那些军队后面衔尾追击。这对于明军来说是最可怕的作战方式了,因为在这种战斗中,落在后面的部队都知道,自己不可能从前面的战友那里得到任何的援助。任何遭到攻击的部队,如果停下来和后面的敌军交战,他们就会被前面的部队抛弃,被他们当成壁虎尾巴。他们一定会很乐于看到这些部队和敌军拼命,然后为自己赢得逃跑的时间。而那些“壁虎尾巴们”,就会陷入到优势敌人的围攻中,并被迅速的歼灭。 但是如果不停下来作战,那无非就是让敌人从背后追上来砍了。不是所有人都是令狐冲,都能背对着人家使出什么独孤九剑的。背对着人和人战斗,基本上也就是只要被追上了,就是死路一条。 如今的大明军队就陷入了这样的困境,他们唯一的办法就是跑得比建胬更快,让他们根本就追不上。就像后世的某支传奇性的军队在进行长达一万多公里的战略性撤退的时候那样,做到靠着两条腿,一天行军上百华里甚至是上百公里,把那些追赶自己的敌人活活拖死。甚至于等追兵因为追赶的速度不同,相互之间的距离拉开了差距之后,这支队伍还能迅速的杀个回马枪,吃掉胆敢追得太近的追兵,让那些追兵都小心翼翼的不敢追得太快。 然而,还是那句话,我大明军队要有那个水平,还用得着转进吗?还用得着突围吗?直接上去刚正面,保证也能打得建胬屁滚尿流的。别的不说,一支能在山地中做到一昼夜急行军一百多公里,建制不乱,而且到了地方之后立刻就能投入到攻坚作战中的军队,在这个时代几乎就是神一样的存在。他们就算拿着木棍,也不是这个时代的任何军队能够抗衡的。 既然做不到这一点,我大明就只有一个办法了,那就是不断地靠牺牲落后的部队来拖延敌人,换得继续转进的机会。就这样,大明军队没命的逃,多铎和阿巴泰在后面紧追不舍,渐渐地明军的队列越来越散乱。不过洪承畴觉得,就现在这样的局面,如果不出更多的变故,他们逃出去应该是不会有什么大问题了。因为建胬也是人,他们除了要追赶,还要不断的消灭落后了的明军。就算那些掉队了的明军毫无组织,几乎没有什么战斗力,就算他们都是猪,那也是好几千上万头猪。要抓住这些猪,也是要花不少时间的和力气的吧。这样一来,他们怎么可能一直能追在自己后面呢?所以洪承畴对于自己能逃出去还是充满了信心的。事实上也是,没过多久,他所在的队伍就已经将追兵抛下了很长的距离,以至于他甚至都已经有空开始考虑一旦逃出之后,该怎样向朝廷交代这场大败的问题了。 “这战败的罪过当然首先是王朴的!只是” 就在这时,前面却突然传来了一阵惊呼。洪承畴吓了一跳,正要打发人去看看前面到底出了什么事情,却见已经有人来报告道:“督师,前面又出现了一道壕沟,好过对面有大队建胬,他们打着” 说到这里,因为紧张和恐惧,前来报告的那个侦骑甚至都说不出话来了。 “他们到底如何?你快说!”焦急的曹变蛟甚至把刀子都拔出来了。 “他们打着的是胬酋的旗号”那个侦骑脸色苍白的回答道。 这个消息就像是一个炸雷一样的打在了众人的头上。黄台吉的旗号在这里,那就是说黄台吉在这里,黄台吉在这里,那就是说建胬最为精锐的军队都在这里以逸待劳。就算是平时,对上这样的队伍,如果人数不明显占优,明军也肯定是干不过人家的,如今一路跑来,人困马乏,再对上建胬最为精锐的部队,怎么看都是毫无胜算。 “督师,我们到前面去看看”曹变蛟道,他还有些侥幸的心理,希望是侦骑看错了,或者是建胬在虚张声势的吓唬人。 “也好,我们去看看。”洪承畴也这样道。 几个人一起骑着马到了队伍前面,放眼望去,前面果然又有一条壕沟,这条壕沟还没有上一条壕沟宽,算算大概只有七八尺宽,深度也不过一个人深。若是对面没人,倒也不难过去,比如说,马匹就可以直接跳过这样的壕沟。只不过如今这壕沟后面却站满了建胬怕是有好两三万人。洪承畴看了看,这些建胬果然打出来的是黄台吉的旗号,而且看这些建胬的装备,也都相当精良。洪承畴看了不觉心中一冷,在马上晃了两晃,如果不是旁边的曹变蛟扶住他,他差一点就从马上摔了下来。 “曹将军,古人云,狭路相逢勇者胜。又说哀兵必胜,不知道你还有没有力气再带着儿郎们冲一冲?”过了一会儿,洪承畴才这样问道。 曹变蛟沉默了一会儿,他知道这次冲阵可不容易,且不说对面的建胬人数又多,又极为精锐,士气也比这边高不少。而自己这边人困马乏,那些用来攻坚的东西,比如盾车,比如大炮也全都丢了,又怎么可能冲得出去?不过到了这时候,是死是活也就是这一下子了。曹变蛟觉得,也只有死命一冲了。他放眼向着对面望过去,看了一会儿便转过头来对洪承畴道: “督师,你看那边的旗帜下面的那个身穿金甲的人,多半就是胬酋了。这一战,要冲,末将觉得别的地方多半是冲不出去的,只有先让其他队伍从别的方向发起冲击,吸引胬酋的注意力,等胬酋身边的兵力被调开了一点,末将再率领精锐直击胬酋。也不求能击毙胬酋,只求能迫使胬酋退避,战场上只要胬酋的旗帜一移动,大人就让人大喊胬酋死了,这样说不定倒是能制造些混乱,让我们突围一些人出去。” 洪承畴知道,带兵突击黄台吉谈何容易?黄台吉带的兵这样多,就算是调动一些军队到别的方向去,他身边的兵力也削弱不了多少,曹变蛟朝着他的方向突击,更大的可能就是陷在其中,军覆身死。甚至就算他迫使黄台吉后退,导致建胬出现混乱,出现的局面也多半是其他地方的建胬向着黄台吉的方向增援,也就是说,曹变蛟需要面对的敌人会更多。就算明军最终能有人突围出去,这突围出去的人也多半不会是曹变蛟。 于是洪承畴向曹变蛟拱手道:“曹将军真是忠义过人,一身是胆!将军多加小心!”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百八十二章,突围(5) 王庭臣和他的家丁们承担起了打佯攻的责任。王庭臣知道,即使是打佯攻,也是要认认真真的拼死战斗的,否则就无法让黄台吉调动身边的部队去增援,就会直接影响到曹变蛟的突击的效果。而如果曹变蛟的突击失败了,那就意味着整个突围行动的彻底失败。这样一来,就算没有死在这一战中,自己又能到哪里去呢?再回到松山去?那就是死路一条,不过早死晚死的区别而已。至于剃了头发投降建胬,王庭臣觉得这事情他还真不太做得出来。既然如此,那这一战就绝对不能再藏着掖着了。 “兄弟们,狗日的建胬这是不给老子们活路呀!没别的办法,只有和他们打了。老子这次带队冲,要是冲不出去,大家就都要交代在这里了!”王庭臣对自己的家丁说,“人活百世总有一死。俗话说,要死卵朝天是不是?一会儿老子带着你们往左翼攻击,是死是活就看着一锤子了。大家先吃点东西,死了也是个饱死鬼!” 说着话,就有人送上来了牛肉干。这在当时是在行军作战中补充体力的高档食物,尤其适合这种根本就没有时间来埋锅造饭的情况。 张厚照就着水,把一口嚼烂了的牛肉干吞了下去,马上就要冲锋了,他也明白这很可能是他这辈子最后的一次冲锋了,他们的攻击目标是胬酋,那里无论什么时候,都会是敌人防御最强的地方,即使有人佯攻什么的,即使建胬真的上当,调走了一部分军队,直接向胬酋发起突袭也一样是九死一生。小曹将军接下这个任务,自然是已经将生死置之度外了,而自己作为他的亲兵队长,自然也应该一死报效。 张厚照将最后的一口牛肉咽了下去,他向远处望去,却见王庭臣已经带着自己的家丁冲上去了,大批的战兵跟在他们后面。看得出王庭臣这次也是在拼命了,张厚照远远地就看见他手持一杆长枪冲在队伍的最前头。建胬箭如雨下,只见王庭臣将长枪挥舞得犹如风车一样,挡住了不少的箭,但还是有不少箭射中了他。好在他身上的铠甲很好和建胬,和流寇打了这么些年仗之后,我大明的大小军头,都知道一身可靠的铠甲的重要性了。也都知道我大明工部是些什么玩意儿了。所以一个个也都不像当年杜松那样朝廷给啥铠甲头盔就用啥了。王庭臣不算富裕,但是也给自己买了一套红夷铠甲,那些箭也都没能击穿他的铠甲,给他带来什么伤害。哪怕是建胬白甲兵射出的重箭也是一样。 一转眼王庭臣就冲上了刚刚由其他人搭起来的一道长梯。从对面猛地刺过来两杆拒马长枪,王庭臣在长梯上躲闪不便,只闪开了其中的一支,另一只则刺中了他的胸口。不过鸡胸形状的胸甲保护了他,那支枪带着火星从一边滑开了,王庭臣一个踉跄,险些从长梯上掉下去,不过他很快站稳脚跟,挺着长枪向前猛地一扑,同时将长枪向着对面的建胬猛刺过去。而他的家丁们也都跟着他向着建胬扑了过去。 “王庭臣是在认认真真的拼命了呀。”一边的曹变蛟道。这时候,一个家丁也正在帮着曹变蛟换上铠甲。 其实不仅是王庭臣,其他的几路佯攻也都是在拼命。事实上,如果明军任何时候都能像这样拼命,其实他们的战斗力并不比建胬差多少。这一阵猛攻居然让建胬的队伍开始向后退缩了。 “将主,你看那边有建胬往左翼去了。”一个家丁指着那边对曹变蛟道。 “嗯,胬酋开始吧部队往那边调动了。好了,我们准备上阵了。”曹变蛟道。 “曹将军,多加小心。”洪承畴也到了旁边,对曹变蛟这样说。 大概半个月后,郑森得到了这一战的结果。 “大明已经完了。”放下情报,郑森叹息道。 “怎么了?王师败了?大哥,二叔不会有事吧?”在一旁的郑渡问道。 “二叔不会有事。”郑森又叹了口气,“只不过” “只不过什么?”郑渡又问道。 “没什么”郑森却不肯多说。 依照情报,这一战的结果,比原本的历史上还要惨痛。据说曹变蛟带兵突袭黄台吉,眼看就逼近了黄台吉的大旗,却被黄台吉的亲兵挡住了。正僵持间,多铎和阿巴泰却带着军队从后面杀了过来,前后夹击之下,明军全面崩溃,曹变蛟,王庭臣等人都死在乱军之中。至于洪承畴等人则生死不知。据说,也许,可能也是死在乱军之中了。 郑森又查问了郑渡一些学习上的问题,就挥手让他离开了。看着郑渡离开,郑森又突然叹了口气。 “夫君可是在为洪督师担心?”李香君走了过来。 “是,是有些替他担心。”郑森回答道,他又看了一眼李香君,突然又问道,“香君,你说洪督师怎么样了?” 郑森和洪家的关系是大家都知道的,如今出了这事情,郑森表现的很关心倒也正常。 李香君咬着下嘴唇想了想,道:“督师多半是殉国了吧?” 郑森点点头道:“就怕被建胬抓到了。若是” “奴看过洪督师的诗文,其中一腔忠肝义胆,堪照日月。想来他就是被建胬抓到了,也定然不会偷生。”李香君道,“当年张睢阳张巡c颜常山颜杲卿,颜真卿的族兄,起兵抵抗安禄山叛乱,兵败被杀也被叛军抓到,反倒是成就了他们的名节。文丞相正气歌曰:为张睢阳齿,为颜常山舌。后世洪督师也当与张睢阳c颜常山齐名,显荣于身后,斯固百世之遇也。夫君何必担心这个?” “希望吧。”郑森摇了摇头,“我上次曾在军中见到过洪督师。回来后和你说起过没有?当时督师对朝廷颇有不愤之气。这些日子,我细细的研究了胬酋的各种情报,虽然是个蛮夷,但万一督师做了王猛不过我想督师对于大节应该还是把持得住的。” 知道历史的郑森当然不会相信洪承畴能把住什么大节,不过如今洪承畴到底是死是活,他还真不知道。毕竟历史改变了,原本的历史上,洪承畴的军队是在松山城中完蛋的,而这一次却是在乱军之中,在这样的混乱中,就算黄台吉下达过一定要活捉洪承畴,难道建胬的士兵们在砍人的时候,还要先问一句“你是不是洪承畴”?难道把刀子指向他的时候,他的头顶上还会自动的冒出“洪承畴”三个字?所以,洪承畴死在乱军之中的可能性也确实不小。 “希望他是死在乱军之中了吧。”郑森这样想道,“这对于华夏,对于他的家族也都是好事情。当然,万一他没死,万一他和历史上一样投降了满清,当了汉奸,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全新的经济模式支持下的吸收了历史上的近代军事革命精神的军队如果还不能碾压一群制度落后,军事技术落后的野蛮人,那还要穿越者干什么?的确,玩谋略什么的,我多半比不过洪承畴,肯定比不过黄台吉,但是超越一个时代的智慧可不是用来玩宫斗的。在一切的智慧中,种田的智慧才是最高的智慧。” “你说得对。不过,我最希望的还是督师能吉人天相的逃出来。”郑森道。 “洪督师真的要是逃回来了,反倒未必是好事,至少,对于洪家未必是好事。”李香君道。这个时代的人的某些看法,和后世还是有很大差别的。 “好了,先不说洪督师和建胬的事情了。北方太远,如今我们还有迫在眉睫的大事要办呢。”郑森道。 “夫君说的可是要迎娶董家姐姐的事情?”李香君说道。郑森抬起头来,看到她脸上隐隐的有些忧色。 “这虽然是大事,但却不能用迫在眉睫这样的词。”郑森笑了,“南边的那些家伙又有些不太老实了” “其实不是他们不老实,我看倒是夫君您希望他们不老实吧?”李香君突然又高兴起来了。 “乱说真话可不是一种好习惯。”郑森也笑了。 上次的战争中,郑家还没有拿下马尼拉的力量,所以只好和西班牙人妥协。算是达成了一个共同开发菲律宾的协议。但对于这个协议,双方其实都是很不满意的,西班牙人自不必说,做梦都想着把在上次战争中失去的东西连本带利的抢回来,就是郑家,在如今已经有了更强的力量,尤其是在马尼拉附近有了可靠地立足点之后,对那个共同开发的协议,其实也是不满的。正所谓“穷则共同开发,达则自古以来”,如今在郑森看来,正是到了“自古以来”的时候。如今他缺乏的只是一个借口了。不过这个借口并没有让他久等,因为西班牙人也一样忍耐不住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百八十三章,事变 “罗梅罗少尉,我们不要再往前走了。前面的小镇是中国人的地盘了。再往前走不太安全。”列兵阿拉贡对少尉罗梅罗说。 “怎么?难道菲律宾已经不是西班牙的领土了?难道有规定说,在菲律宾还有西班牙军队不能去的地方?”罗梅罗少尉很是不满的问道。 “少尉,这里自然是我们西班牙的领土。不过依据我们和中国人的协议,那些中国人的住宅,除非得到了他们的保民官的批准,我们无权进入。”阿拉贡回答说。 “但是我并没有打算带着大家进入他们的住宅。难道他们住宅旁边的街道我们也不能走吗?”罗梅罗问道。 “这理论上这当然是可以的,但是少尉您刚刚从欧洲过来,您不知道,这些中国人非常仇视我们,我们进入到他们的聚居区,很容易受到袭击的”阿拉贡期期艾艾的回答说。 “什么?”罗梅罗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是说,就在西班牙王国的领土上,有人敢公然袭击王国的军队,而你们居然还一直放任这样的行为,甚至还妥协退让,以至于都不敢到这片地区来了!” “其实少尉,其实也没有袭击那么严重,只不过,他们会故意从街道两边的楼上将脏水泼到我们身上,或者是故意装作乱扔东西来打我们。你知道,那些中国人都非常痛恨我们”阿拉贡解释道。 “那你们就不采取措施?不把那些该死的野蛮人抓起来,然后绞死,再把他们的尸体挂起来风干?”罗梅罗怒道。 “少尉,事实上事实上我们毫无办法,因为我们不得进入中国人的住宅,除非得到” “除非得到中国人的那个什么保民官的批准对不对?活见鬼,我敢用你的灵魂的得救来打赌,那个中国保民官绝对不会同意我们为此进入中国人的住宅的阿拉贡,我说的对吗?” “您说得对,少尉,事实上那个中国佬从来就没有及时签发过任何一张允许我们进入中国人的住宅的许可证。您恐怕很难想象,就在上个月,就在这边在过去一点,一个叫埃雷拉的土著虽然是个土著,但他也是个虔诚的基督徒,而且加入了我们的警卫队,也算是我们的人愿上帝保佑他的灵魂得到安宁,他那天不知道是发了什么毛病,居然跑到了距离中国人居住区这么近的地方。于是上帝呀,一个野蛮的中国人不知道从哪里跑了出来,突然袭击了他,一刀就把他的脑袋砍掉了,而我们的巡逻队就在不过二十多步之外然后你猜猜结果怎么样了?”阿拉贡用夸张的语气讲道。 “接着怎么样了?”罗梅罗问道。 “那个野蛮的中国人抓起被他砍掉了的人头,然后就跑进了一户人家的房子。然后我们就把房子围了起来,可是我们不能进去,我们必须先取得那个该死的许可证。”阿拉贡说。 “当时你们亲眼看到那个野蛮人跑进了房子,你们居然还要傻乎乎的等许可证?你们手里的枪都是烧火棍?”罗梅罗怒道。 “少尉,那时候我们都用的是火绳枪。可是这里的中国人,包括女人和孩子,每个人至少都有两支枪,一般是一支手枪加上一支燧发枪。这一代住着好几千中国人,真要打起来,我们这点巡逻队,连给人家塞牙缝都不够”阿拉贡摇了摇头道。 “那后来呢?”罗梅罗问道。 “后来,自然是那个中国保民官用各种方式拖延拖延拖延,足足拖了半个月,然后我们才获准派两个人进去搜查十五分钟!少尉您想,足足半个月,我们也不可能为了一个土著,在这里守半个月不是?而且就算想守着,那些中国人也会用脏水泼我们,用东西砸我们,直到我们灰溜溜的溜走为止的。过了半个月,还怎么可能发现什么?我们随便派了两个人,进去转了一圈,五分钟都不到,就一无所获的出来了,然后,嗯,那个可怜的土著就白死了。” “这” “少尉,所以我说,这边很危险,我们不能继续往前走了。”阿拉贡摇着头说。 “活见鬼!这简直就是”罗梅罗说不出话来,他恶狠狠地盯着对面的街道,过了好一会儿在从牙缝里冒出了一句:“我们回去!” 不过两天之后,罗梅罗又一次来到了这个地方,而在他的旁边,还有更多的西班牙军队,甚至还包括好几门大炮。马尼拉城外的这个华人聚居点位于马尼拉城道马尼拉港口之间偏南一点的位置上,距离马尼拉的城墙其实也不过一炮的距离。因为距离马尼拉城,以及马尼拉港太近,一直都是西班牙人心中的一根刺。因为在当初签订停战协议的时候,西班牙人一直坚持,华人在马尼拉附近不得建筑城堡,所以这个小镇只有高度不过八尺,厚度不过一尺的一道围墙。这样的围墙显然是无法挡住炮击的。 这时候从镇子里出来了三个人,他们迎面走了过来,一直走到了西班牙军队队列前。 “举枪!”罗梅罗看到指挥官桑托斯少校摸了摸胡子,立刻依照约定发出了这样的指令。前排正对着那几个人的两百来的个西班牙士兵一起向着那三个人举起了枪,黑洞洞的枪口直指向他们。 那三个人吃了一惊,其中一个更是腿一软,差点就坐到了地上。剩下两个人倒是迅速的就恢复了正常。其中一个人还伸出手,扶了那个腿软了一下的人一把。 “你们这是要干什么?”那个刚才腿都软了的人用西班牙语喊道,罗梅罗可以从他那不太标准版的西班牙语中听出明显的颤音。 “我方在附近进行军事演习,有一名士兵失踪,需要进入小镇检查。”桑托斯少校慢吞吞地说, 那个会说西班牙语的中国人先是把桑托斯的话翻译成汉语讲给那两个人听。那两个人很是激动的说了些什么,然后还是那个会西班牙语的人回答道:“我们镇上没有西班牙士兵。你们得到了保民官的批准了吗?你们是要破坏我们之间的和平吗?” “保民官的许可?不,你的消息过时了。”桑托斯微笑着回答道,“如今不需要保民官允许了,只需要我们的舰队允许就可以了。”显然,陆陆续续从欧洲赶来的舰队给了他很大的信心。如今在马尼拉,西班牙人的军舰的数量和总吨位都已经明显超过了郑森手中的那支西式舰队了。 那个中国人的脸都白了,不过他还是先把桑托斯说的话翻译给了那两个同伴,他们又在一起说了几句什么,然后那个中国人便回答道:“我们需要将您的要求告知镇长,由他来做出决定。” “你们最好快一点,我的时间非常宝贵。”桑托斯说。 三个中国人不再多说话,转过身,直接返回了镇子。不一会儿,镇子里就升起了一股浓烟。 “他们在用这样的方式通知其他的中国人。”桑托斯说,“好了,时间到了,开炮吧!” 镇子的高度不过八尺,厚度不过一尺的围墙自然挡不住炮弹,仅仅打了几炮,这堵围墙就倒了一大边。 “前进!如有抵抗,格杀勿论!”桑托斯拔出指挥刀向前一挥。士兵们就在军乐的伴奏下,踏着整齐的步伐向着镇子前进。镇子里一片沉寂 士兵们很快就越过了倒塌的围墙,进入了镇子。镇子里的街道上看不到一个人,所有的大门都紧闭着。 “把门砸开,进入所有的住宅,寻找失踪的我方士兵如遇抵抗,格杀勿论!”罗梅罗高声喊道。 士兵们都欢呼起来,他们自然知道,所谓的搜寻,其实就是抢劫。他们开始分成一个个小组,朝着那些紧闭着门的房子扑了过去。 列兵阿拉贡一脚踹在一扇黑漆的大门上,大门咣当一声就开了。几个士兵一下子就抢到了踹门的阿拉贡前面,朝着门里面直扑了过去华人的富裕可是出了名的。紧接着,阿拉贡就听到了一声枪响,然后冲在最前面的两个士兵就全都倒下了。 阿拉贡吓了一跳,赶忙躲到旁边,然后朝着门里面胡乱的开了一枪。里面除了倒下的那两个西班牙士兵的呻吟之外,就什么声音也没有。 不过这座房子里面没有声音,但是镇子上却响起了此起彼伏的枪声。原本似乎消失了的镇民突然出现了,街道两边的房子的窗口,不断地喷射出致命的霰弹。西班牙人则手忙脚乱的还击,但是在这样的交战中,那些藏在屋子里面,使用霰弹枪的中国人占据了明显的上风。 霰弹枪的射程一向很差。如果是在野地里,这种枪并不好用。但在如今的环境中,霰弹枪却意外的有力。双方的交战距离不过二十米,霰弹枪射程不足根本就不是问题,而他近距离覆盖范围大,瞄准快速,射击命中率高的优点却变得非常突出。再加上中国人还有房屋作为防御工事,于是西班牙士兵一下子就陷入了困境。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百八十五章,事变(2) “冲,冲进房子里去!”桑托斯少校躲在几个士兵身后大声喊道。 西班牙士兵的训练相比土著还是要强很多的,虽然遭到袭击后受到了不小的损失,但是他们还是很快就反应过来了,并且组织起了抵抗,一些士兵向着窗口开枪压制小镇中的居民的火力,另一些人则朝着那些有人开火屋子冲了过去。 阿拉贡跟着罗梅罗冲进了一间房子里,刚才他们都看到,在这栋房子里至少有三个人从不同的窗口向着他们开火。然而当他们冲进房子之后,却并没有如他们想象的那样遇到负隅顽抗,或是瑟瑟发抖的敌人。整个房间里空荡荡的,一个人都没有,如果不是破碎的窗户,还有墙上的弹痕,阿拉贡甚至都要怀疑自己是不是跑错地方了。 “仔细找,一定要把那些胆小鬼找出来!”罗梅罗少尉喊道。 几个士兵将整个细细的找了一遍,什么都没有发现。 “活见鬼!这些中国人都到哪里去了?都飞到天上去了吗?”罗梅罗吼道。 同样的情况也发生在其他的房子里,总之就是哪怕前一秒钟,这所房子的窗口还在向着外面喷吐着子弹,但等到西班牙人冲进房间的时候,房间里总是什么人都没有了。但是,当西班牙人继续向前的时候,其他的房间里又总会冒出新的火力点。 西班牙人的人数并不多,在他们看来,控制一个镇子而已,用不上多少军队。然而,事情的发展超出了他们的预料。他们几乎每前进一步,都会受到抵抗,而那些已经被“占领”了,证实了里面已经没有了中国人的房子,西班牙人前脚刚一撤出,后脚就有人突然冒出来向西班牙人发射子弹。 “该死的,这是怎么回事?”桑托斯少校大骂道。 “少校!少校!我们又发现!您快来看看!”在刚刚“攻占”的一座房子里,一个士兵突然从窗户里伸出头来高喊道。 桑托斯少校立刻带着几个士兵,进到了这座房子里。 “少校,您跟我来,您看,我们在这里发现了一个地道入口。”那个士兵把桑托斯少校带到了一张大床边。床上的被褥什么的已经被丢到了地上,床板也被掀了起来,露出了一个洞口。从洞口往下一看,还可以看见一条阶梯向下延伸到黑暗中。 “这房子里的中国匪徒被打伤了,流了很多血,我们沿着血迹找到了这个洞口。”那个士兵说。 “干得好,桑丘下士。”桑托斯少校说,“现在我们知道,这些老鼠都跑到哪里去了你们谁敢下去把这些老鼠揪出来?” 士兵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却都不做声。显然,钻进一条情况不明的地道相当危险,尤其是在对手有枪的情况下。 “桑丘下士,你一直是最勇敢的战士,现在我命令你带上你的人进去把那些老鼠都抓出来。”桑托斯干脆点将了。 “是,少校!”桑丘无奈的回答道,“但我需要一个会说中国话的人。” 这样的人西班牙人倒还真的带着有。在他们的队伍里有一个叫冈萨雷斯吴的华人,虽然是个华人,但却是一个诚实的基督徒,是一个可信赖的好人。当初在华人们阴谋叛乱的时候,他坚定地站到了天主和正义这边,为粉碎华人们的阴谋做出了巨大的贡献。如今 “很好,冈萨雷斯,你和他们一起下去。”桑托斯道。 “长官”冈萨雷斯吴的声音有点发抖。 “你不用担心,我们的战士会保护你的。天主也会保护你的。怎么,你对我们没有信心?”桑托斯少校很和蔼的对冈萨雷斯吴说。 “长官,我愿意为西班牙,为天主效力。”冈萨雷斯吴坚定地回答道。 “很好,愿上帝与你同在!”桑托斯道。 几个士兵很快就做好了准备,他们用房间里的桌子腿和床单做了几个火把。桑丘先让冈萨雷斯吴朝着地道里用汉语喊话:“里面的人听着,你们已经被发现了,马上缴枪投降,还可以得到伟大的西班牙王国的宽大处理” 地道里面一点声音都没有。 桑丘点燃了一个火把,将它抛了下去。火把把地道照亮了一点,隐隐的可以看到前面地道好像转了个弯。 “见鬼,这地道还真的很深。”桑丘骂道。他原以为这只是个能藏几个人的地窖,没想到,里面这样深。 “我们下去吧。”桑丘说,“吴,你走前面。” 几个人进了地道,前面的地道还算好走,弯着腰就能走。走了大约六七米,地道转了个弯,然后前面突然变窄,只能让人爬行通过。 桑丘将一根绳子拴在冈萨雷斯吴的腰上,让他首先爬过去。 冈萨雷斯吴磨磨蹭蹭的弄了半天,直到桑丘拔出刀子来,他才哭丧着脸向前爬去。两个西班牙士兵弯着腰,在后面看着,其中一个举着火把,另一个手里拿着上好了子弹的燧发枪指着那边。 过了一会儿,冈萨雷斯吴那边似乎有点响动,接着就传来了一声惨叫。 “快,快拉绳子!”桑丘道。几个士兵七手八脚的把绳子向后拉,很快冈萨雷斯吴的尸体就被拉了回来,在他的胸口上有一个大大的伤口,应该是长矛之类的东西造成的。显然在这段低矮狭窄得只能让一个人匍匐前进的地道下方,可能还有一层地道,有人从下面预留的口子上,用长矛轻而易举的刺杀了根本就无法躲避的冈萨雷斯吴。 “下士,我们怎么办?”一个士兵问道。 “当然是回到地面上去。”桑丘说,“难道你还想像这个傻瓜那样爬进这样的甬道,然后让人用长枪刺死吗?” 几个士兵回到地面,桑丘像桑托斯少校展示了冈萨雷斯吴的尸体,又细细的讲述了地道里的情况,然后说: “这一段只能让一个人爬行的甬道应该就是他们的防御工事。我们可没法过去。我想,他们躲藏的地窖应该就在这后面。” 桑托斯想了想道:“桑丘下士,你去吧这房子里的各种能烧的东西都找些来,然后塞进去,点燃它,接着我们把地道口堵死。” 燃烧是需要大量氧气的,而且还会产生大量的浓烟。它们会迅速的消耗掉地道中本来就不多的氧气,并且让地道中充满致命的毒烟。在桑托斯看来,这是对付那些冥顽不灵的地老鼠的最好的手段。 不过桑托斯还是太低估这里的地道了,这不是一个有防御工事的地窖,而是真正的地道网,整个镇子所有的房子都又可以相互连通的地道。这些地道甚至一直通到镇子外面。这些地道的灵感来自于很多年后的一部叫做地道战的教学电影。在那部教学片中,讲述了后世抗日根据地的地道战,那里面土八路设计的地道,有着针对敌人钻洞c放毒c放火c灌水的相应的设计,根本就不在乎桑托斯的这点小玩意儿。 桑丘这时候已经把火点起来了,然后他们盖上了地道口,想象着里面的那些中国人在火焰和浓烟中恐惧窒息的样子,却不知道,在地道里面,那段低矮得甬道的那一头,一扇盖板也被盖上了,然后准备好的湿土被盖在了盖板上无论是火焰还是浓烟都无法更进一步了。 付出了数十人的伤亡之后,桑托斯的队伍只是勉强的攻入了镇中心,但他们一个中国人都没有抓住,什么值钱的东西都没有找到。而且,他们还在不断地遭到来自四面八方的袭击。 “放火,把镇子烧掉!我们撤!”最后桑托斯下达了这样的命令。 火焰很快在几处房子上燃烧了起来。小镇上的房子依旧是传统的中国木结构房屋,虽然墙壁都是用厚实的青砖垒成的,但是屋顶依旧是木结构的,加上小镇中的道路不宽,房屋和房屋之间的距离也不算大,所以火焰很容易就可以从一处屋顶窜到另一处屋顶上,用不了多久,整个小镇都会熊熊的燃烧了起来的。 桑托斯的士兵们正在放火,突然听到外面传来了密集的枪声。听声音,这枪声是从大炮那边传来的。 “该死,他们袭击了我们的炮兵!快,我们快去保护大炮!”桑托斯喊道。 因为觉得在镇子里面用不上大炮,所以在进入镇子的时候,桑托斯把大炮留在外面了,并留下了五十多人守卫那两门大炮,后来随着镇子里的战斗越来越激烈,他又从外面调了三十多人来增援,如今在外面看守大炮的只有十来个人了。 小镇的一处地道出口正好在距离西班牙人的大炮不远的地方。当西班牙人开始在小镇中放火的时候,转移出来的镇民兵就向着看守大炮的十多个西班牙人发起了袭击。 桑托斯带着军队迅速的后撤,但是,他们刚才占据过的那些房屋中突然又响起了抵抗的枪声。西班牙士兵不断地被打倒在地,无心恋战的桑托斯也顾不得再去“占领”那些房子,他们一边盲目地开火压制干扰镇民的射击,一边迅速的撤退,再又丢下了十多具尸体之后,桑托斯和他的士兵们总算是从镇子里跑了出来,然后,他们就听到了两声剧烈的爆炸。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百八十五章,事变(3) 也就在同一天,马尼拉附近的好几个小镇都先后受到了西班牙军队的袭击,依照西班牙人原本的计划,这些攻击活动最重要的目标之一就是尽可能多的俘获那些中国人。即使得到了来自欧洲本土的增援,使得马尼拉的陆军实力和海军实力都大大的增加了,西班牙人依旧认为他们现在不可能彻底的摧毁郑家的力量,所以最终,无论胜败,他们依旧需要和郑家,和大明进行谈判。而谈判一旦开始,这些俘获的中国人就能成为非常重要的筹码。尤其是在战败的情况下,更是如此。 然而这几次攻击却都没有取得他们想要的结果。在马尼拉附近的那些镇子大多都有着复杂而高效的地道系统,有些镇子的因为地质方面的限制,地道系统没有桑托斯他们遇到的那样庞大,但也足以保证镇子里的人迅速转移。而那些距离马尼拉更远一些的华人据点,则更难对付一些,这些据点一句以前的协议可以建造大型的围墙,经历过两次屠杀的华人,非常认真的将这些围墙建成了简易的棱堡。 这些棱堡虽然相对简易,但是防御力却还是不错的。即使因为对火炮的限制,使得这些棱堡上的火炮数量少,口径小,射程和威力都远远不如西班牙人手中的大炮,但是棱堡的城墙却是专门针对大炮的轰击而设计的。实心炮弹砸上去,也就是一个小坑,并不会出现大规模的塌陷。在没有爆破弹的时代,单靠火炮摧毁一座棱堡,哪怕是简易的棱堡,也是几乎不可能的事情。 因此,要打破这些棱堡,要迫使躲藏在棱堡里的中国人投降,又不能付出太多的伤亡即使得到了来自国内的援兵,西班牙人的人数依旧是非常有限的,在这个时代就只有一种办法了,那就是长期围困。 在上次停战协议签订之后,郑森就知道,这个协议不过是一份临时的休战书而已。所以吕宋岛上的华人和西班牙人一样,一直都在为战争做准备。再棱堡中储存了不少的粮食和弹药,足以维持相当长的时间。 不过如果没有援军,一座孤城中的物质囤积的再多,也有消耗一空的时候。就像祖大寿的锦州,何尝不是务必坚固,物资充足,但是被满清长期围困之后,还是有最后撑不下去的时候。 因此,能否攻克这几处棱堡的关键也就变成了能否在海上击败郑家的舰队从而阻断郑家派遣军队前来增援了。 也就在这一天,西班牙驻马尼拉总督弗朗哥紧急召见了保民官吴天德,就华人发动叛乱一事向吴天德提出了最严重之抗议。并且表示,为了迅速的恢复秩序,他必须暂停安平条约的实施。 吴天德对此并没有多说什么,只是表示,他需要将这一情况上报给“朝廷”,然后就离开了总督府。西班牙人也并没有对吴天德采取什么行动,因为在台湾,一样有西班牙人。 当天下午,吴天德就乘船离开了马尼拉。在船只出港的时候,正好遇到巡航的西班牙舰队,领头的是两条威风凛凛的战列舰,后面跟着一串的巡防舰。这些船故意从吴天德乘坐的快船旁边驶过,还故意打开炮门,露出众多的火炮来向他示威。 吴天德是在四天之后到达北港的,但是他的信鸽却更早的到达了台湾,将事变的消息告知了郑森,所以当吴天德到达北港的时候,他眼前的北港正忙作一团。 在法比奥的船厂里,郑森正在查看那些正在进行改装的远洋捕鲸船。在采用了直接在船上炼制鲸油的工艺之后,捕鲸船已经可以长期出海,到更远的地方捕鲸,而不需要赶在鲸脂变质前紧急赶回来了。所以这些船做得更大了,加上在木材处理上的优势,使得郑家的手中的能用的好木料不少,因而越来越多的远洋捕鲸船在建造的时候,采用的标准已经很接近军舰了。如今在得到事变的消息之后,两条正好回港的远洋捕鲸船刚卸下货物,就被紧急征用,送到这里来,进行作战改装。同时,一批高速联络舰也被迅速派往捕鲸船的活动海域,以召回那些还在进行捕鲸作业的远洋捕鲸船。 一门大炮被造船厂的起重滑轮吊了起来,送到了正在进行改装的捕鲸船的甲板上。捕鲸船毕竟不是战舰,比如这条六百多吨的捕鲸船只有最上面一层炮甲板。而同等重量的巡防舰肯定能有两层炮甲板。而且这条船的船壳的厚度也不如正规的巡防舰。为了保证它能和敌人的军舰作战,射程更远,更精良的火炮也就必不可少了。 如今被吊装上去的是一门12磅炮,这门炮原本是在郑森的舰队里的正规的巡防舰上服役的,不过如今在正规的巡防舰上它开始被一些更新的火炮所替代。就被转到了这些捕鲸船上。不过这门炮虽然是老炮,但也是采用了双层炮管和锻压钻管技术的火炮,射程和威力都要超过西班牙版本的12磅炮。对于用来打杂的改装军舰而言,这样的火炮已经非常不错了,有了这些火炮,即使面对西班牙人的巡防舰,这些捕鲸船也不是没有一战的能力了。 而那些正规的巡防舰以及向奋进号这样的家伙已经开始采用更新的长管12磅炮了,这种专门为舰队研制的加农炮有着在这个时代看来非常变态的三十倍口径的身管。这样长的身管使得这门炮的射程远超过一般的火炮,但是也使得这门炮相比其他的十二磅炮几乎重了一倍,造价上更是超过了普通的12磅炮的三倍。当然,这并不是郑森为他的军舰装备的最好的武器,在“奋进号”和它的姐妹舰上,一款18磅,30倍口径身管,内层炮管采用坩埚钢制造的划时代的线膛加农炮也开始装备。 “少将军,估计其他的捕鲸船也会在最近的半个月内陆续回到北港。”法比奥借着机会表着忠心,“依照您的命令,船厂已经腾出了一部分船坞用于对它们进行必要的改装。我保证不会让您的船只等船坞的。您知道,这虽然会干扰了我造船,当然也减少了我的收入,但是我知道” “一个月后,我希望你能完成这12条远洋捕鲸船的改装,我不会忘记你的贡献的。”郑森道。 而在另一边的劳伦斯的船厂中,新的运输船占据了所有的船坞。因为在对西班牙的作战中,一种更大,航海能力更好,速度也更快的运输船显然有着很大的优势,所以他的设计得到了支持,如今正在加紧生产。 几天之后,正在琉球附近海域执行训练任务的“奋进号”舰队得到了快速通讯船“青鸟号”的通知,开始转向南方,执行监视西班牙舰队,掩护其它舰船集结的任务,并在半个月后返回北港,一个月后,一支包括两条“奋进”级大型巡防舰,八条巡防舰,以及十二条经过改装的,每条船有十二门炮的远洋捕鲸船的舰队被集中了起来。 八月底,在郑芝龙的主持下,战前准备会在北港召开。 “爹爹,我们这次作战的目标是这样的。”作为前敌指挥的郑森正在向郑芝龙以及其他人说明自己的参谋班子拟定的作战计划,“我们的第一目标是消灭西班牙人在吕宋岛的舰队。然后登陆吕宋岛,在当地华人的支持下,对马尼拉进行长时间围困,以迫使西班牙人投降,从而彻底夺取这个岛屿。而这一战的关键就在于如何打垮西班牙舰队。” “大海这么大,西班牙人的舰队在哪里我们怎么找到它?”郑芝豹问道。 “四叔,西班牙人的舰队也会主动找我们的。如今他们的舰队比起以前强了很多,他们之所以敢于挑起事端,也就是因为他们认为自己的舰队能够击败我们。”郑森回答道,“他们如今有两条一等战舰,这样的战舰还从来没有被派到马尼拉过呢。这些战舰每条都有近百门炮” 说到这里,郑森看到郑芝豹的脸色变了一下,赶忙补充道:“不过这些炮大部分都是小炮,数量虽然多,但是比起威力来却都不如我们的奋进号上的大炮。所以其实也没什么可怕的另外,他们最近还调过来了两条二等舰,大概每条船有六十门左右的大小火炮,不过还是小炮居多。然后就是巡防舰,他们如今也有十条巡防舰,再加上一些武装商船,他们觉得这样的舰队应该能对付我们了,所以,他们肯定也会主动求战的。” 郑芝龙这一段时间经常往船厂和舰队跑,对于舰队的情况也更了解一些,听了郑森的话,他笑道:“西班牙人根本就不知道他们的大炮早就不如我们了,在海上打败他们应该不难,我觉得困难的是如何将足够多的人送到岛上去。” “爹爹,我们在附近建造的镇远港能够供舰队使用。另外在马尼拉附近,我们也还控制着一处私港。这个私港的规模不大,但是如果我们排除了西班牙人舰队的威胁,就可以一边慢慢的运人上去,一边慢慢的扩建它。反正依照计划,这一战也不是短时间能够解决的。说不定还要慢慢的打个两三年,到时候就是阿渡都有机会去练练了呢。”郑森笑道。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百八十六章,镇远港 天开始蒙蒙亮了,周围的森林里渐渐地传来了各种鸟类的鸣叫声。伴随着鸟啼声,镇远港要塞区的起床号也响了起来,接着整个港区就又一次活了过来。号子声,口哨声,甚至还有皮鞭在空中发出的噼啪声都响成了一片。 杨朝栋在这一片喧闹中起了床,他的一只黑奴给他打来了洗脸的热水。如今镇远港已经比初建的时候强了不少了。这是如今是南方的鸟粪石转运到台湾和福建的重要中转。随着鸟粪石在台湾和福建的推广,鸟粪石的效果已经是得到了广泛的认可,如今就连下江一带的人都知道了一句话:“没有鸟粪石,怎么种庄稼。”所以在现在,几乎所有来到南洋和泰西人交易的中国船只在回去的时候都会带上一船的鸟粪石。而这种交易模式也打破了此前的那种船只从中国的港口开出的时候装满了各种精美的瓷器c丝绸c茶叶,返回的时候除了压舱的石头和卖货所得的银子之外就什么都没装的状态。 事实上,在和中国的贸易中,无论是西班牙人还是荷兰人葡萄牙人,他们都因为一件事情而困扰,那就是他们找不到什么中国人大批量需要的商品。他们的船只装满了各种奢侈品回到欧洲之后,却只能几乎是空着驶往中国。这样的贸易在他们看来,完全就是在浪费船只的运力。如今这些欧洲人突然发现,中国对鸟粪石突然产生了巨大的需求,这自然是让他们喜出望外。所以他们开始在附近的岛屿上到处搜寻这种东西,用以和中国人交易。 郑家人因为先手的优势,控制了几个最好的产鸟粪石的荒岛,并且雇佣了荷兰人的黑奴在那里开采。这些鸟粪石先被集中送到镇远港,然后进行分级,并存放进镇远港的仓库。再出售给来自中国的海商们。因此这个港口很快就成了鸟粪石交易的重要港口之一。几乎每天都会有船只进出于这个港口。那些欧洲人甚至直接称呼它为“鸟粪港”。 悠悠然的洗好了脸,杨朝栋走出了他的小别墅,来到了别墅前的露台上。作为港口的管理者,他的小别墅建造在靠近码头的一座小山上,平时,从这露台上可以俯瞰整个的港口。不过这时候天虽然已经亮了不少,东方的天空已经变成了红色,但海上的雾气还没有消散。从露台上向着下面望去,只见一片青白色的海雾覆盖了整个的镇远港湾,只能看到两边的山脉以及在港口出口处的那个孤零零的陡峭的小岛。 半个多月前港口的到了关于战争的预警。整个港口都进入到了备战的状态。杨朝栋知道,镇远港在这一战中的地位非常重要。这个港口距离马尼拉更近,舰队以这里为基地,能够更好的封锁马尼拉。不过,他知道这一点,西班牙人自然也不可能不知道这一点。杨朝栋觉得,自己如果是西班牙指挥官,就一定会赶在郑家的舰队南下之前,抢先对这个港口进行打击,尽可能的对它进行破坏,以降低它对郑家的舰队的支持能力。杨朝栋相信,西班牙人不会比自己笨,不会看不到这一点,他们肯定会杀过来的。 此前为了不至于过多的刺激西班牙人和荷兰人,郑家在镇远港仅仅只部署了两条双桅快速护卫舰。这种军舰的排水量不过两百吨,仅仅装有四门六磅炮,这样的火力,甚至用来打击海盗都有些不够。好在这种船跑得够快,在速度上几乎不亚于“飞燕号”这样的快速交通船。用于巡逻倒是不错。 虽然镇远港的海上力量如此的薄弱,但是杨朝栋对这座港口的防御却不是特别担心。因为这座港口特殊的地形和布置良好的炮台为它提供了非常出色的防御力。 这个港口的出口处正好有一个陡峭的小岛,模范军在这座岛上建立起了一个炮台,这座炮台,配合着建在港口出口两边的另外两座炮台一起,构成了足以封锁进出港水道的交叉火力网。虽然这些炮台上使用的火炮都是海军退下来的较为老式的火炮,但是因为炮台的位置较高,这些炮的射程也得到了保证,尤其是建造在中央小岛的山头上的中央炮台,上百米的高度让它的射程大的吓人。 当然,西班牙人也可以先让陆军在附近的海滩登陆,然后向着两侧的炮台发起攻击,先拿下两侧炮台然后再突入港口。就像后来日军在甲午战争中攻击北洋舰队的基地威海卫那样。 然而,能在海滩上靠小船登陆的,只能是纯粹的轻步兵,因为大炮,哪怕是3磅的军团炮,也不是能够用小舢板登陆的。而镇远港口两边的那两座炮台却是用火山岩石建构的坚固的棱堡。只要不出内乱,不发生我大清那样的炮台守军见敌便逃的事情,这样的炮台,就不是西班牙人用轻步兵能拿的下来的。 不过即使如此,杨朝栋知道,镇远港口依旧不是完全安全的。如果他是西班牙舰队的指挥官,他还是有办法突入港口的。那就是找一个没有月亮的晚上,趁着夜色的掩护突入港口。然后对港口进行破坏性的攻击。在那样的夜晚,炮台对于军舰的射击难度非常大,几乎就不可能有效命中。而一旦突破了炮台的交叉火力,从港口入口处,到港口的那些码头之间有相当大的一片海面,足以让舰队从容的行驶。西班牙舰队完全可以从容的向着码头发起炮击,然后在天亮前跑出去。 好在这一招也不是没办法破解,郑家有一样非常传统的手段特别适合用来对付胆敢这样冒险的西班牙人,那就是火船。在空间有限的海湾中,火船的威胁是不能忽视的。杨朝栋在得到战争预警之后,一口气就把港口的很多小船都改成了火船。 在做了这些尝试之后,他甚至都有些期待西班牙舰队的到来了。 这时候,太阳已经升起来了,海雾开始渐渐地散去。碧蓝的海面又一次出现在了杨朝栋的眼前。一只菲律宾食猴鹰展开翅膀,在海湾上空盘旋。远处的中央炮台上突然冒出了一股白烟,过了一会儿,从晨风中传来了沉钝的炮声。 “西班牙人来了吗?”杨朝栋想着。而他的那只黑奴也注意到了这白烟和炮声,立刻跑进了房子里,不一会儿就拿着一只望远镜出来了。 “其实,黑人应该还是人,而不是猩猩什么的。他们能说人话,而且和能说人话的鹦鹉之类的绝对不一样,他们是真正的懂得别人在说什么。虽然,他们还是显得笨了一点,但是,和他们一样笨的人也还是有的,而且不少。所以,黑人还是应该被算作是一种人的。”望着那个非常“通人性”的黑奴,杨朝栋不知怎么的突然就想起了这样无聊的一个问题。 从那个黑奴手里接过了望远镜,杨朝栋向着中央炮台的方向望了过去,他看到有一条小船已经离开了中央炮台下面的码头,向着这边划了过来。 “看来西班牙人的确是来了。”杨朝栋想道。 西班牙人的确来了,如今西班牙舰队已经出现在了镇远港的外面。镇远港的情况西班牙人其实也有所了解,西班牙商人和西班牙商船也不止一次到过这个港口,并在这里和中国人进行了鸟粪石交易。这个港口基本的防御状况,舰队司令官马尔克斯海军少将也是有所了解的。因为无论是中央炮台还是两翼的炮台,都是不可能隐藏起来的庞然大物,任何过往的商船都能看到它们。在上次的战争之后,西班牙人就已经知道,中国人铸造的大炮,在水平上并不比西班牙大炮差多少出于自尊心的说法。考虑到炮台的高度带来的额外的射程,以及炮台本身相对于军舰在稳定度和抗打击能力上的优势,马尔克斯海军少将并不觉得和这些炮台硬拼是一个好办法。至于乘着夜晚突入港区的想法,他也有过,不过在有对东方更熟悉的人向他提起了郑家传统的火船战术后,他就放弃了这种不现实的想法。 好在要对付一个港口,有效的方法不仅仅只有炮击码头。在西班牙人的舰队中,除了正规的战斗舰船之外,还有十来条经过了改装的商船。面对这一战,无论是郑森,还是西班牙人都玩起了商船改装,只不过两边选择的改装船却是很不一样的。郑家改装民船用于战争的时候,征召的总是那些比较新的商船而西班牙人选择的却都是由于使用时间长,或是保管不善,接近报废的商船。双方改装的方向也有很大的不同,郑家是尽可能把民用船只改成军舰,而西班牙人却将这些商船上原有的一点火炮也都搬走了,算是彻底的解除了它们的武装。这些船不是用来运送陆军的,它们的真正用途是通过自沉,堵塞航道。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百八十七章,封锁 镇远港的码头上也跟着忙乱了起来,火船开始升风帆出航,以对付可能冒着炮火冲过来的西班牙军舰。镇远港除了在出口处的三个炮台之外,在码头附近也还有一个规模略小一点的炮台,炮台上装备着两门从“奋进号”上退下来的18磅炮和两门12磅炮,以及四门更小的六磅炮。这些炮再配合上火船,也已经足以对付任何闯入到港区的敌舰了。 驻守在码头上的陆战队已经做好了抗击西班牙人的准备。虽然西班牙人的步兵不太可能在没解决前面的那三座炮台之前就出现在码头区附近,码头区周围都是茂密的原始丛林,可不是那么好过来的,即使能过来,也不会有任何的重武器。这样的轻步兵在面对码头区的城墙的时候几乎是毫无办法的但是士兵们还是都做好了防御的准备。 杨朝栋这时候也已经走到了港口附近最高的瞭望台上,从这里,天气好的时候用望远镜可以看到对面的中央炮台上的守军的旗语。今天早上虽然有些海雾,但是随着太阳越升越高,能见度也越来越好,在这里已经可以看到那边的旗语了。这自然比从那边派交通艇过来的效率要高得多了。 杨朝栋看了看旁边的那个模范军士兵递上来的记录下来的旗语,道:“这些西班牙人想干什么呢?” “团长,你说这些西班牙人就堵在港口外面乱转,既不冲过来也不走,他们是想干什么呢?”在中央炮台,18磅炮营营长莫怀远对团长张好古说。 “我又不是西班牙人,我怎么知道,也许是在试探我军的炮火射程吧?”张好古道。 张好古是当初在护厂队学校里毕业的第一批学员。在上次对西班牙人的战争中立过功,便被提拔了起来,担任了镇远港的卫戍司令,莫怀远则比张好古要晚两届,当他离开学校的时候,那所学校已经改名为北港军官学校了。 “团长,你看那后面的那一队西班牙商船好像很奇怪。”莫怀远举着望远镜看了一下,放下望远镜说道,“团长你看,那些商船吃水都很深,好像是装满了东西。他们到我们这里来又不是来做买卖的,船只上能装满了什么呢?最可能的就是士兵了。可是团长,那么多的船,都装得这么满,他们那里能有这么多的士兵?” 莫怀远提到的那支由商船组成的船队的确很奇怪,那是一只由四十多条商船组成的船队,其中有一些西式帆船,但是更多的却是中国式的福船。这么多的船,都装满了东西,如果装的都是,不,如果有一半装的是人,那就是多达千人以上的军队了。如果动用这样多的陆军,那西班牙人的目标就应该只有一个了攻克镇远港。然而,另一支由军舰组成的西班牙舰队却相对太弱了,他们只有不过四条巡防舰而已,那些战列舰一条都没有来。这样的海上力量,根本就不可能是中央炮台或是两翼炮台中的任何一个的对手。 张好古还记得当初在学校里,少将军给自己等学员讲过的这样的一句话:“一座设计良好的,只有一门炮的炮台,就足以对抗一条有哪怕一百门炮的军舰。” 这句话是郑森从后来的纳尔逊勋爵那里剽窃过来的。张好古当初刚听到这话的时候还觉得这话未免有些夸张,但是随着经验的增多,他越来越觉得这话确实是有道理的。比如如今他所在的中央炮台。最高的几门大炮的炮位要比海面高出两百来尺,这使得大炮的射程被大大的增加了。而且炮台是稳定不动的,不比军舰会因为海浪而晃动。再加上对于附近的海域,炮兵早就进行过试射,射击的精度也远远不是那些军舰能比的。再加上炮台和军舰的抗打击能力的差别更是天上地下。比如中央炮台,主体结构都是用坚固的火山岩构筑,然后用糯米和石灰粘接起来的,不要说西班牙人的巡防舰上的12磅炮,就是他们的战列舰上最大的炮,甚至于就是郑家自己最强的火炮,打在这些花岗岩的工事上,也就不过和挠痒痒一样。要想在炮战中干掉炮台的火炮,军舰就必须让自己射出的炮弹准确的直接命中对方的大炮。而炮台这边呢,却只需要能击中军舰就行了。因为军舰如果沉没了,上面的大炮再完好也没用了。军舰上的大炮的精度本来就远远不如炮台,加上炮台又高,舰炮射击炮台需要仰射,射程大大缩水,远距离对射肯定是死路一条。若是不怕死的冲上前来,近距离对射,本来倒是能提高精度,但是却又会出现仰角不够的问题。所以在张好古看来,这些军舰根本就不够看的。 如果军舰不能压制炮台,那单靠轻步兵攻击炮台,需要付出的代价就会非常大。张好古知道西班牙本国远在万里之外的泰西,在吕宋这边能够支持的兵力是非常有限的,他们死不起人。所以只要西班牙指挥官还有一丁点的脑子,就不会这样做。而且西班牙人也不可能对镇远港的防御一无所知,镇远港是重要的鸟粪石贸易港口,西班牙人也到这里进行过贸易,几座炮台都摆在明处,他们不可能看不到。所以这种带着大批的步兵过来,支持作战的舰队却这样的薄弱的情况怎么看都是非常不正常的。 这时候随着太阳的高度的变化,风向开始有了改变。从由港湾吹向大海变成了由大海吹向港湾。一般来说在晚上的时候海洋降温慢而陆地降温快,较热的空气会上升而较冷的空气会流过来补充。所以在晚上,一般来说风总是从陆地吹向海洋的。但是到了白天,陆地升温更快,海洋升温较慢,陆地上热空气上升,海洋上的较冷的空气就流过来补充,于是风向就会变成从海洋到陆地。 这时候随着风向的变化,西班牙的两只船队都开始动起来了,那四条巡防舰编成了一个纵队向着炮台靠近,做出了一副要炮击炮台的样子。 “让其他的火炮都不要动,李营长,你的12磅炮营负责打击这些敌舰,其它火炮待命!”张好古下令道。 在中央炮台上有一个18磅炮营,一个12磅炮营,以及一个六磅炮营,各有六门炮,这个规模本来算作连更为合适,但是考虑到将来扩编时候的需要,所以就被扣上了一个营的头衔。 “传令给两翼炮台,让他们的18磅炮暂时不要开火,注意敌人的商船队的动向。”张好古又吩咐道。 这时候西班牙人的巡防舰已经进入了中央炮台的12磅炮的射程,中央炮台开始对着这些西班牙军舰开炮了。因为事先对附近的海域都画过格子,进行过试射,所以中央炮台的炮击的效果相当不错,第一次炮击就形成了对领头的那条西班牙巡防舰的跨射。而在这个距离上,西班牙人的军舰还完全无法对炮台开火。 不过西班牙人倒也没有被这一轮炮击吓到,他们继续靠近。 中央炮台的第二轮炮击运气不错,有两枚炮弹击中了西班牙人的战舰。炮弹在领头的西班牙巡防舰的炮舱内摧毁了一门大炮,并造成了一片血雨腥风。不过运气这东西也是要遵守基本法的,那就是人品守恒定律,所以炮台的第三轮炮击无一命中。 西班牙人在顶住了三次炮击之后,终于也开火还击。不过他们射出的炮弹准确性太差,大部分的炮弹都不知道打到哪里去了,偶尔打在炮台的花岗岩的墙壁上的激发炮弹,也都反弹了回去,造成的破坏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不对,西班牙人的舰队即使在炮击我们的时候,也没有减速,他们这样做肯定是无法保证射击精度的。他们这样做肯定就是为了吸引我们的注意力。那些商船肯定有鬼!”张好古想道。 这时候那些商船也分成两队,分别驶入了进港和出港的航道。 “你去通知莫营长,用18磅炮射击敌人的运输船队!通知李营长,不要管西班牙军舰了,集中火力打击他们的运输船!”张好古对传令兵道,说完他又举起望远镜向着那些运输船队望过去,然后他的发现了一个此前没注意到的细节那些商船上面的桅杆似乎多了点,那些原本只应该有三根桅杆的泰西式商船如今居然都有了五根桅杆。而且本来使用硬帆,因为硬帆太重,无法挂的太高挂高了会严重影响船只的重心和稳定度,因而也没有太高的桅杆的中式帆船上的桅杆居然也长了不少,而且和那些泰西船一样,他们的甲板上都多了好几根桅杆。 “轰轰!”18磅炮开始开火了,炮弹如雨点一般落在这些商船的附近。突然有一条船在航道上停了下来,然后几个水手从这条船上跳下了海,接着,这条船上就突然地开始了下沉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百八十八章,封锁(2) 是的,有一条船正在迅速的下沉。即使不用望远镜仔细看,张好古都敢肯定,这条船并不是被击沉的。在这个还没有广泛使用爆破弹的时代,火炮发射的实心炮弹往往能把敌人的军舰打得到处是洞,给敌人造成巨大的伤亡,但是想要击沉船只,却是非常艰难,甚至是近乎妄想。因为入射角的缘故,一般的炮弹很难击中船只的水下部分,因为炮弹会在海面上弹跳,就像是打水漂一样而偶尔没有发生弹跳的炮弹,也会在水中急剧减速。等到它们击中船只的水下部分的时候,它们的动能多半已经不足以击穿船板了。即使开炮的一方运气很好,炮弹击穿了敌船水下部分的船板,也只能打出一个相当小的洞,要堵住它一般也不难。所以,在这个时代,想要依靠炮弹来击沉敌人的船只几乎是不可能的。 而这条船刚才其实并没有被炮弹击中,而且从它下沉的速度就可以看出,那可不是炮弹打出的一点点小口子能造成的效果。从望远镜中张好古可以看到,船上的西班牙水手也没有做任何的挽救船只的努力,他们倒是好整以暇的抛了锚,放下了舢板,然后都上了舢板,向着外海划去。除了他们,船上并没有其它的人,或者说得更明确一些,并没有想象中的西班牙陆军的人从船舱里跑出来,然后跳进海里。 “这不对劲!”张好古对自己说。 紧接着,第二条船在越过了那条正在缓缓下沉的船只之后,也落了帆,抛了锚,然后放下了舢板,接着,张好古看到那条船也抖动了一下,然后开始下沉。显然,这些船是有意要沉在这里的。 “他们都特意装上了那么长的桅杆,这一定是”张好古一下子明白了西班牙人的想法。那些西班牙人想要将这些船沉在这里,用来堵塞航道。他猛地想起了几个月前的一件事情。 那天一条西班牙商船满载着鸟粪石驶入了港口,在船只在码头上靠好了之后,几个西班牙水手以出去钓鱼为借口划着船在航道附近活动,偷偷地测量航道的水深。结果被警觉的模范军战士发现并逮捕。当时被捕的西班牙人只承认这是出于商业原因的刺探行为,如今看来,至少从那个时候起,西班牙人就在打着用沉船来堵塞港口航道的主意。 那几个被捕的西班牙水手后来被用于交换一些因为太过接近马尼拉要塞而被捕的华人。如今看来,这个交换未必划算,虽然那几个西班牙人在被捕前探测的位置很有限。 “那些船之所以会有那么多的桅杆,多半就是为了便于制造障碍!”张好古想道。他知道镇远港是一个深水港,中央炮台两侧的航道的水深都很深。单纯的将船只沉下去,未必就能封锁住航道,甚至于,如果是那些福船,因为桅杆比较矮,即使沉下去,一般的船只也还是可以从它上面行驶出去。所以这些西班牙人还特意给这些船装上了根本就没有挂帆的高桅杆,以确保能够有效地阻断航道。 “所有火炮,立刻换链弹,打击敌人的商船队!打断他们的桅杆!”张好古立刻下达了命令。如果能够在敌人的船只到达合适的位置之前,就打断他们的桅杆,让他们失去航行的能力,他们就难以准确的将船沉没到合适的位置,这样一来,他们对于港口的封锁也就更容易被破解。 不过炮台上的链弹其实很少。这一来是因为链弹的成本更高,产量有限。而这些炮弹总是优先的提供给舰队而不是炮台。二来也是因为一般来说,炮台也不太需要链弹,链弹的射程较近,而且飞行轨迹不太稳定,或者说远距离射击精度不好,稍微远一点,命中就只能靠信仰了。航道的中线距离炮台也不算太近,用实心炮弹倒是足以保证射击的命中率,但要是用链弹,虽然不是打不过去,但要打中,实在是太考验人品。 结果,炮台上仅仅只打了三轮齐射,就消耗光了几乎所有的链弹。而射击的结果呢,就像预料的那样,仅仅命中了一发。而这侥幸命中的一发也未能打断任何一根桅杆。张好古沮丧的认识到,自己事实上并没有阻止西班牙人用沉船封锁航道的有效手段。 在炮台绝望的射击中,一艘又一艘商船行驶到了合适的位置,然后抛锚,放下舢板,然后将船沉下去,然后水手们划着舢板离开。 “为什么我们就没有装备榴霰弹!”张好古忍不住在心里抱怨道,“如果我们有榴霰弹,那至少可以打死不少的西班牙水手。而在东方,西班牙的人力资源是相当有限的,每一个西班牙人都是宝贵的,那些有专业技能的水手则更是如此。” 西班牙人将所有的船只都依照计划沉好了。他们的那四条巡防舰依旧在向着炮台开火以掩护那些乘着舢板的水手们撤退。当然,因为任务的性质,所以这些西班牙人也完全不在乎他们的炮击是不是真的给炮台带来了什么损失。如今该沉的船也沉了,炮台上的火力重新集中到了他们这里,他们自然也就越发的不在乎自己的炮打得怎样,而只在意于如何躲避炮台上的炮击了。 那些西班牙人的舢板如今是顶着风往回划。他们要划出火炮的杀伤范围还需要相当的时间。舢板这样的目标很小,炮击这样的目标,即使对于炮台来说,命中率也不见得很高。但是只要命中,甚至只要近失,都能让这些小舢板倾覆。不过这时候,张好古却多多少少有了些另外的想法。在他看来,这一仗他的失败已经是不可逆转了。就算多打死几个西班牙水手,也是于事无补。但是,如果他能摧毁或者重创一条西班牙军舰,那多少还能挽回一些面子。 “团长,我觉得我们应该先炮击那些舢板。”莫怀远说道,他的18磅炮被安置在岛屿的最高处,所以他就在张好古的旁边。 张好古没有说话。 “团长,我们先不管那些军舰,集中火力打那些舢板。敌人的军舰现在还不后退,一定是想要吸引我们的火力,来掩护那些舢板。他们如今在远处高速游弋,我们要打中他们不容易,而且距离这样远,就算打中了,也未必能重创他们。我觉得要重创他们,我们就先要把他们勾引近一点,让他们的速度放慢一点。我们先集中火力打那些舢板,他们要掩护的话,就一定要靠近一些真的把炮弹打到炮台上才能有一点用。到那时候,我们就猛然的调转炮口,向着他们猛击,倒是更有重创他们的机会。”莫怀远继续说道。 “嗯,说的不错!”张好古道,“就这么办!怀远兄弟,你还有什么招数没有?” “最好,最好还是能让杨督港的那两条船开出来。他的那两条船都小,吃水浅,应该能开出来。那船虽然对上西班牙人的巡防舰万万不是对手,但是用来欺负这些舢板还是足够的。如果他们把那两条船开出来,西班牙人如果不想让他们的水手都变成俘虏,就必须靠近过来,放慢速度,用炮火驱赶我们的小船,而这时候,他们就变成了我们的靶子了。” “胡蜂号”和“蝇虎就是蜻蜓号”巡逻艇本来就已经离开了码头,在炮台后面的港区里待命,准备在敌人的船队突入港区后配合火船作战。如今接到了旗语的指令,立刻就向着前方驶来。这时候航道的中间已经沉了不少的船只,有些船只的桅杆还有半截露在水面上。若是一般的船只,此时已经很难进出了。不过“胡蜂号”和“蝇虎号”都是小船,吃水也浅,航道边缘的那些稍微浅一点的地方,那些用来堵塞航道的船走了不了,自然也不可能将这里也堵住,两条船兵分两路,就分别从左右两条航道的边缘轻松地行驶了出去。 这两条船的出现对是让那些还在舢板上拼命挥动着船桨的西班牙水手们乱成一团,他们的军舰还在远处,而敌人的巡逻艇却是飞快的就追了上来。 “胡蜂号”首先追上了一条舢板,这条舢板上面有十多个水手,虽然他们都拼命的划着船,但是在逆风的状态下,舢板的速度相当慢。而“胡蜂号”巡逻艇却是一条纵帆船,最适合迎风行驶了。所以几乎只是一眨眼功夫,“胡蜂号”就追上那条舢板。“胡蜂号”并没有朝着舢板开炮,她只是从侧后方直接的撞了过去,轻轻地一碰,舢板就倒扣了过来,那些西班牙水手们就和下饺子一样落到了海里。 不过这时候“胡蜂号”也顾不得理会他们,而是继续向着前面的其它的几条舢板追赶了过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百八十九章,封锁(3) “胡蜂号”和“蝇虎号”的突然出现然西班牙人吃了一惊,不过他们也立刻就做出了反应,四条巡防舰转头开始向着“胡蜂号”和“蝇虎号”逼近,试图驱逐这两条巡逻艇。 不过“胡蜂号”和“蝇虎号”都没有太理会西班牙人的巡防舰,西班牙人离他们还有一段距离,还不足以威胁他们。他们反倒是尽快加快了速度向着那些其他的舢板杀过去。 那些被追赶的西班牙舢板,顿时就像是被大白鲨追赶的鱼群一样朝着四面八方散开。这样做并不能让中国人的巡逻艇追不上自己,但却可以让它们每次追赶下一个目标的时候都需要进行一次转向,从而使它们的速度降下来,撞沉这些舢板的速度变慢,为自己的军舰赶过来争取时间。 “蝇虎号”已经连续撞沉了三条舢板了,不过连续的转向,使得她的速度开始明显的减慢。当然,即便如此,她的速度依旧是要远远超过那些靠人力划桨的舢板的。就在她转向第四个目标的时候,海面上突然响起了一排炮声。 这一轮射击是从西班牙巡防舰“席德号”上打出来的。双方距离还远,在这样的距离上,对“蝇虎号”这样小的目标,“席德号”的炮击命中的可能性并不大。舰长特里尼达下令开炮,在很大的程度上也只是希望能通过炮击,干扰对方,迫使对方放弃对己方的舢板的袭击。 就像预计的一样,那些炮弹都落在了距离“蝇虎号”很远的地方。不过这种炮击,毕竟是一种威胁。“蝇虎号”在面对舢板的时候是庞然大物,但和巡防舰比起来,其实也是小船。也是绝对经不起巡防舰上的12磅炮的射击的。只要被命中一两发,就会遭到重创。所以即使是远距离的,精度不够的炮击,“蝇虎号”也是无法完全的无视的。 于是“蝇虎号”开始加速,对于一些需要大的转向才能攻击的舢板采取了暂时放弃的做法,最多不过是用船上的小炮打一下,碰碰运气。 在“蝇虎号”再次追上一条舢板,并将它撞翻之后,“席德号”开始逼近了“蝇虎号”,不过这时候,“蝇虎号”的速度已经提升了起来,加上双方是相向行驶,“蝇虎号”只是轻轻地转了一下舵,两条军舰就交错而过了。在这当中,“席德号”打了一个齐射,但是因为目标很小而且速度又很快,所以理所当然的没有命中。至于跟在“席德号”后面的“圣地亚哥”号的齐射同样落了空,因为她和“蝇虎号”的距离更远。 两条巡防舰开始减速转向,再向前他们就要冲到自己刚刚设置的沉船暗礁里去了。但是在这个位置上的减速和转向是非常危险的,因为她们如今是在炮台的大炮的射程内的。 就在西班牙人的巡防舰开始减速转向的时候,中央炮台和两翼炮台开始向着他们猛烈开火。在刚才,炮台上的火炮的命中率并不高,但这主要是因为这些巡防舰和炮台的距离远,而且还一直保持着较高的速度,并不断地改变航向。但是如今他们和炮台的距离小了很多,而且为了尽快的转向,他们的速度也严重的降低了,这使得炮台的射击精度大大的提升了,仅仅是第一轮炮击,就有两发18磅炮弹击中了“席德号”巡防舰。 第一发炮弹打在左舷,18磅重的炮弹轻而易举的击穿了橡木的船板,一头钻进了炮舱。然后再在另一边的船板上反弹回来,又在这边的船板上反弹回去,噼噼啪啪的一阵乱跳,打死了六七个炮手,打坏了一门大炮。 至于第二发炮弹,则更为致命。这一炮打在了舰首部分,不但将舰首上的雕像打飞了,而且还打伤了舰首斜桅。炮弹从舰首斜桅伤擦了过去,舰首斜桅上啃出了一个不小的缺口,还造成了一道明显的,差不多有半米长的裂纹。 西班牙人的巡防舰都是横帆船,横帆船在逆风航行的时候,主桅杆上的横帆是起不到推进作用,甚至还会起反作用的。在这个时候船只必须将主桅杆上的风帆收起来,主要依靠舰首斜桅和前主桅上挂着的三角帆来抢风航行。在这个时候,风帆产生的推进力就要完全作用在主桅和舰首斜桅上。当舰首斜桅受伤的时候,推动力就会在损伤处集中,然后进一步撕裂损伤处,如果这股力量够大,就很可能导致舰首斜桅从这里折断,而舰首斜桅一旦折断,战舰就只能依靠两条主桅之间的一些小帆了。这些小帆的推动力极其有限,仅靠它们,军舰只怕连一节的航速都没有。在遭到两面的炮台的交叉齐射的时候,如果损失了舰首斜桅,那就真的要损失军舰了。 为了避免舰首斜桅折断,“席德号”不得不收起了两张三角帆,进一步降低速度,增加转弯半径,以减小舰首斜桅的受力。这自然也使得她成了两边的炮台的最好的打击目标,炮弹不断地在她旁边落下,溅起巨大的水柱。几乎每一轮齐射,都会有一枚甚至是几枚炮弹击中她,水手们c炮手们都已经从炮舱里面跑了出来,显然,在露天甲板上要比在炮舱中安全得多,因为即使有炮弹击中了上层甲板,也不过是在上层甲板上跳了一下就飞走了,万一你正挡在它飞行的路线上,那当然是死无全尸但是,如果你不在这条线路上,那至少你不用担心它会在撞到对面的船板之后又反弹回来,不用担心它虽然在第一次反弹,第二次反弹的时候都没打到你,却在第三次,第四次反弹的时候要了你的命。 炮台相比战舰的另一个可怕之处又表现出来了。军舰上也有纵火弹。但是军舰上因为担心失火,炉子的数量是有限的,大小也是有限的。但是炮台不同,炮台里有配着大号鼓风机的大炉子,一次就可以准备好好多枚烧红了的纵火弹在那个时代,所谓的纵火弹或者燃烧弹就是先将实心铁炮弹在煤炉子里烧红,然后用大炮射出去,如果打进了敌人的船舱,就有可能导致火灾。所以炮台上可不缺乏纵火弹,加上炮台空间充足,可以配备人数更多的炮组,是用纵火弹带来的射速下降的问题也得以缓解,结果当“席德号”转向困难的时候,大量的纵火弹就被打向了她。很快,从“席德号”上就冒起了浓烟。 水手们顶着炮火,拼命地救火。“席德号”总算慢慢的转过弯来了。但是因为转弯半径太大,它现在已经越发的接近了中央炮台。结果,中央炮台的12磅炮和18磅炮对着她又是一个齐射,这一轮竟然直接命中了四发炮弹。其中一发纵火弹还击中了一个火药桶,导致火势一下子就大了起来。 “把三角帆张开一张!张开最大的那张!”“席德号”的舰长特里尼达下令道,如今他必须冒一点险,要不然,再让对方的炮台打上几轮,随着水手伤亡的增加,火势就会无法控制。 三角帆全都张开了,它们在迎面而来的海风中胀得满满的。“席德号”的舰首斜桅发出咔哧咔哧的呻吟声,船只在缓缓地加速。 炮台上又打出了一轮齐射,再次有三枚炮弹击中了“席德号”。其中的一枚炮弹击中了距离特里尼达不远处的一个木头箱子,木箱顿时变成了一大堆飞舞的碎屑,其中的一大块碎木头狠狠地扎进了特里尼达的前胸,一下子把他击倒在地。 “船长,船长你怎么了?”大福罗德里格斯冲过来,跪下去,用手抱起了特里尼达的头,将它枕在自己的大腿上。 “我”鲜血从特里尼达的口和鼻子中涌了出来,“我支持不住了你接替”说到这里,特里尼达就晕了过去。 “医生,医生!”罗德里格斯高喊起来,“快来看看船长!” 在嘈杂的甲板上,他的声音没有几个人听得见,他又喊了两声,终于有水手听见了,跑了下去过了一会儿,也许只有半分钟,也许总之罗德里格斯已经搞不太清楚时间了他就看见布兰科医生挥舞着沾满了鲜血的双手跑了过来。 “船长怎么了让我”他一边在甲板上跑一边喊道,然后就被一枚炮弹直接命中,顿时就变成了一团血雾。 “快,加速,把所有的三角帆都张开,快!要不然,我们都会死在这里的!”罗德里格斯脸色惨白,歇斯底里的大喊道。 最后的一面三角帆张开了。船只开始加速,罗德里格斯,还有那些幸存的水手们都睁大了眼睛盯着舰首斜桅,口中都念念有词的向着上帝祈祷。 船只继续加速,舰首斜桅继续咔哧咔哧的乱响。一个木匠正手忙脚乱的给它上铁箍,他突然看到,那道原本只有半米来长的裂纹突然活了过来,迅速的沿着木头的纹路延伸。 “危”木匠只来得及叫出第一声,舰首斜桅就一下子折断了。巨大的舰首斜桅倒进了海里,它上面的那些缆绳缠住了木匠,将他一起拖到了船底下。整条船一下子就瘫痪了。 “怎么了”特里尼达又醒了过来。 “船长你醒了舰首斜桅断了”罗德里格斯断断续续的说。 “你把我把我抬高点,让我看一眼”特里尼达忍着疼痛说,豆大的汗水从他的头上像瀑布一样的流了下来。 “好的好的”罗德里格斯一边应着一边努力的把特里尼达的头抬起来了一点。特里尼达朝着四面看看,四面到处都是火焰,显然,火灾已经有些失控了。 “弃船”特里尼达的声音很轻,哪怕的自己,都觉得这声音轻的像风中的蒲公英。 “好的,船长,我马上找个担架”罗德里格斯道。 “不不用把我放平放舒服点然后你就带着大家走”特里尼达喃喃的说,虽然不远处已经燃起了大火,但他却感到全身都在发冷,生命力正在一刻不停的从他的伤口流逝,他知道,自己的时候到了。 罗德里格斯将特里尼达平放在了甲板上,又脱下自己的衣服包成枕头枕在他的头下面,然后站起身大喊道:“弃船!弃船!”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二百九十章,封锁(4) 弃船这个决定无疑是正确的,如今“席德号”已经基本上失去了动力,而且折断的舰首斜桅还通过一系列的缆绳拖住了船,使得船只越发的动弹不得。同时船上的火势已经有些失控了,两边的炮台还在不断开火,所以继续试图挽救“席德号”只能导致无谓的伤亡了。 罗德里格斯下达了弃船的命令之后,水手们就各自抱着木桶呀,木板呀,其他的一些东西呀扑通扑通的跳进了水里。 看到“席德号”的水手已经开始弃船了,炮台也就将火力转移到了跟在它后面的“圣地亚哥号”。此前的交战中,“圣地亚哥号”已经被击中过三发炮弹了,不过一发打在上层甲板上,打断了几根缆绳,但并没有造成什么太大的伤害。另外的两发,一发打进了厨房,引起了一场小火灾,不过很快就被扑灭了,只不过“圣地亚哥号”失去了他们的厨师长;另一发打进了炮舱,击毁了一门大炮,打死了五个炮手。不过总的来说,“圣地牙哥号”损失有限。 看到“席德号”开始弃船,“圣地牙哥号”一度也想要减速来救助“席德号”上的船员。不过就在此时,又一发炮弹击中了她,这枚炮弹打在了“圣地牙哥号”的水线附近。在紧贴着海面的地方打开了一个口子,海浪立刻就打了进去。 这一炮造成的损失其实并不大,水线附近的那个小口子很快就被水手们堵上了。但是这一炮,以及其他的几发近失的炮弹都给了“圣地牙哥号”一个警告:如果减速,他们的结果会和“席德号”一模一样。 于是“圣地牙哥号”再也顾不得救助“席德号”的事情了,也顾不得对付“蝇虎号”的事情了,她不断的加速c转向,躲避炮弹,想要尽快的逃出炮台的火力范围。在这个过程中,炮台又连续的击中了她四次,造成了二十多人的死伤。并引起了两处火灾。好在火势都被迅速的控制住了。 “圣地牙哥号”慌乱的从炮台的火力范围下逃了出来,抛下那些还在眼巴巴的等着她来救援的舢板,直接跑出了炮台的火力圈,然后再在远得可笑的距离上,用炮火射击“蝇虎号”,算是给那些舢板们一点精神上的支持。 很快,在另一边的航道上去救援那些舢板的另外两条巡防舰以带着满身伤痕逃了出来。这三条军舰在港口外等了一段时间,将一些侥幸逃出的舢板上的水手接了上来,然后就杨帆而去。 “真没想到西班牙人还有这样的一手。”杨朝栋站在中央炮台的顶部,俯视着两边的航道,对陈光苦笑道,“陈先生这下子倒是可以清闲一下了。” 杨朝栋如今是镇远港的主官,不贵很多具体的事务,尤其是物资钱粮的往来方面的事务,都是由陈光在帮着处理。如今港口被堵上了,短时间之内陈光倒真的无事可干了。 陈光听了这话,也跟着 (本章未完,请翻页)苦笑了一下道:“这些西班牙人这次倒真是下了大本钱了。二十多条船,哪怕是旧船,就这么一口气沉下去,真是杨大人可有疏通航道的法子没有?” “这还要派人下去看看下面的情况再说,现在哪里就能有什么办法——还好这次我们好歹是干掉了他们一条船,抓住了两百多个西班牙水手。这样的损失,我想,西班牙人也一定非常的心疼,另外,西班牙人跑掉的三条船也都受了伤,至少短时间内,他们的舰队要少掉三条巡防舰了”杨朝栋说。 “我们已经得到了消息,郑家已经完成了舰队的集结,也许立刻就要南下了。”一个军官正在向弗朗哥总督报告情况。北港也是一个重要的贸易港口,如今郑家和西班牙的贸易虽然中断了,但是和荷兰人,以及葡萄牙人的贸易却并未中断,所以西班牙人依旧可依靠收买荷兰和葡萄牙商人来获得一些相关的情报。 “杜克少将,我想知道,我们的舰队如今是否做好了击败郑家舰队的准备。”弗朗哥向着海军少将杜克问道。 “舰队本来做好了准备,不过在上次对镇远港的突袭行动中,我们损失了一条巡防舰,其他的三条巡防舰也不同程度上受损。这个损失超过了我们预先的估计。四条巡防舰,对于我们的舰队来说,也是非常重要的,所以”杜克停顿了一下说,“如今的问题是我们能不能赶在中国人的舰队南下前,修复受损的军舰。” “这些军舰需要多长时间才能修好?”弗朗哥问道。 “总督阁下,这三条战舰受损情况都很严重。以我们船厂的力量,至少要一个半月才能完全修好。”一位官员回答说。 弗朗哥看了看杜克。 “不行,这太慢了。”杜克皱着眉头说,“也许郑家的舰队已经出发了。我们没有这么长的时间。如果只是要求将这三条战舰恢复到基本能战斗的状况需要多久?” “将军,即使这样,也至少需要半个月。”那个官员回答道。 “不行,我最多只能给你三天时间。”杜克说,“三天之后,舰队就要出发。你们必须在三天之内,做好基本的修复,让这三条战舰恢复航行的能力,至于其他,你们可以把原料和人员带到军舰上去,在航行中慢慢修补。” “为什么这样急?”弗朗哥问道。 “总督阁下,我们前面对镇远港的袭击虽然出现了超出我们预计的损失,但是从战略上来说,我认为依旧是一次胜利。如果镇远港还能正常使用,中国人的舰队就可以在镇远港获得补给c修补,以及在台风到来的时候,在镇远港避风。这样一来,他们在马尼拉附近作战的能力会增强很多。但如今失去了镇远港,他们的舰队的活动能力就会大受影响。 总督阁下,中国人要赢得战 (本章未完,请翻页)争,就要运输大量的军队在马尼拉登陆。马尼拉的那些中国据点,也许能提供一些粮食补给,但大量的补给,包括粮食补给,恐怕还是要依赖于海运。这样一来,从台湾到马尼拉的这条海运线的安全与否,将决定战争的结果。对于中国人来说,最好的局面莫过于他们的舰队能把我们堵在港口里。马尼拉的炮台虽然很强——中国人在镇远港的炮台已经证明了军舰在炮台面前是何等的脆弱——但是,既然我们能用沉船堵住镇远港,中国人就一样可以用沉船来堵住马尼拉。所以,舰队必须保持随时都能出海的状态,一旦发现中国舰队,我们的舰队就必须能立刻出海。 另外,如果他们真的带上一大群的船只来堵塞港口,那他们肯定和我们一样,只会用那些老旧的船只来干这种事情,而且他们也不会给这些船只配上足够多的水手。这样一来,这些船只在海上的航程中就会变得很脆弱。一旦遭到纵火弹的攻击,因为人数不足,他们就很难控制火势。我们一旦知道他们出发的消息,舰队就必须立刻出发,到海上去拦截他们的堵港口的船队,或是运兵的船队。在得到消息后,我们的舰队出发得越快,在海上尽快找到他们的几率就越高,这样我们就更有机会在海上彻底消灭他们。 不过中国人的舰队的规模也不小,战舰的数量并不比我们少。虽然他们的军舰的水平,还有他们的士兵的训练水平肯定比不上我们,但是也不能小看。毕竟,他们除了这支舰队,还有一支规模很大的戎克船队,我们如果在和他们的战斗中损失过大,就很难有效的拦截他们的戎克船队。另外,我们的对手不是只有一个中国人,如果我们损失太大,天知道那些尼德兰叛逆会干些什么?为此,我需要更多的能投入到战斗中去的战舰。” 虽然在这个时代里,兰开斯特方程还没有被总结出来,但是一些经验性的东西,当时的指挥官们还是能感觉到的。他们凭借经验也知道,兵力对比带来的交换比的变化可不是直接的加减。他们知道,在战斗中,交换比总是对人数更多的一方有利,人数差距越大,这一趋势就往往越发的明显。这就像双方武艺差不多的情况下一对一白刃格斗,两败俱伤的可能性很大;但要是变成二打一,那人多的一方就有很大的机会以更小的损失消灭掉对手。要是变成十个打一个,那正常情况下,人多的一方,就有非常高的几率无伤消灭对手了。所以,在双方主力舰队的战斗中,多几条船的意义是非常大的。 庞大的舰队依次驶出了北港,最前面的是这支舰队的旗舰“奋进号”,跟在她后面的是她的姐妹舰“勇敢号”,紧接着是八条巡防舰。 “我们先前往澎湖,在那里和武装捕鲸船队伍以及运输船队会和,然后就前往马尼拉。”老杰克意气风发的站在船头上下令道。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百九十一章,海战(1) 郑家的舰队出击的消息迅速的通过信鸽被传到了马尼拉。 “将军,敌人出发了。”一个军官对杜克少将说。 “啊,何塞,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杜克少将放下手里的茶杯问道。 “将军阁下,是两天前的上午八点钟。”那个叫何塞的军官回答说,“一共有两条战列舰——就是他们的那种有着一级战列舰的体型和略强于巡防舰的火力的军舰,以及八条巡防舰——他们的巡防舰和我们的倒是差别不大。不过我们有数量上的优势。” 杜克少将点点头道:“那就是说,距离现在快三天了。啊,何塞,去把海图拿出来。对了,有敌人的运输船的消息了吗?” 何塞打开抽屉,从里面抱出了一堆海图,一边在大桌子上将它们拼接了起来,一边回答道:“没有,将军。不过他们也有很多港口,这些运输船队也许会从其他港口出发。您知道,有些港口是不对外国人开放的。” 杜克少将用尺子和圆规在海图上画了半天,然后说:“何塞,我们要马上出发了。” “是的,将军。”何塞回答说。 西班牙舰队的出动同样没能瞒过郑家的眼睛,就像上次一样,潜伏在丛林中的模范军战士,发现了西班牙舰队的行动,甚至于相比西班牙人,他们还有更为有效的追踪手段。 “将军,您也许该到甲板上去看看,有条船一直跟着我们。”何塞对杜克少将说。 “是中国人的船吗?”杜克少将一边戴上帽子,一边问道。 “是的,应该就是中国人的那种快船。”何塞一边将杜克少将的指挥刀递给他,一边说。 西班牙人并不是第一次见到郑家的快速交通船了,对于这种跑得飞快的船,他们也有一定的了解。他们也打过仿制这种船只的计划,不过却并不顺利。所以至少如今,在西班牙舰队中,并没有能追的上快速交通船的舰船。 杜克少将蒋智慧岛挂在了腰间,然后从船舱走了出去。一位海军上尉等在门口,看到杜克就向他敬礼。 杜克还了礼,然后道:“索尔多,今天是你值班?那船在哪里?” “是的,将军。那条船在我们的右后方。他们的色彩涂得很怪异,很容易被忽视掉。”索尔多回答说。 杜克朝着右舷走了过去,何塞和索尔多跟了过去。 “就在那里,将军,您看,就在那里。”索尔多朝着那边指了过去。 杜克举起望远镜,朝着索尔多指的方向,望了过去,只见海天茫茫,似乎什么都没有。 “在哪里呢?”杜克问道。不过不等索尔多回答,他就又立刻说:“啊,我看到了,真是不容易看到你是怎么发现的?” 杜克的确看到那条高速交通艇了,那条船的底色是灰蓝色的,远远望去几乎掩盖在大海和天空的蓝色底色中。除了灰蓝色的底色,那条船的船帆c船身上还都被用或深或浅的各种蓝色或是紫色再夹杂着 (本章未完,请翻页)一点白色抹成大大小小c乱七八糟的一块一块的,这使得整条船的轮廓都被破坏了,远远望去,只看到或深或浅的色块,就像是泛着白浪的大海,或是飘着白云的天空。而几乎无法看到完整的船的轮廓。所以,如果不是索尔多事先说了这里有船,并且还用手指出了方向,杜克肯定发现不了她。事实上,就在刚才杜克问“在哪里呢”的时候,他手里的望远镜已经从目标区域晃过去两次了。 “将军,对面的家伙也用望远镜看我们,他们的望远镜反光。”索尔多上尉回答说。 “将军,我们要不要派条船去驱逐他们?”站在一边的何塞问道。 “没必要。”杜克少将摇了摇头,“我们的船速度比他们慢,我们总不能留下一条巡防舰来专门和这种小船纠缠。” “但是他们也许会利用信鸽不断地将我们的情况和位置都告知给敌人的。”何塞道。 “何塞,你说的不错。不过细细想想,我们的舰队的规模,他们已经看清楚了。就算现在我们能成功地驱逐他们,这个情报估计他们已经用信鸽送出去了吧。至于我们的行动,他们就算用信鸽把这些消息传回去了。那些中国人又能有什么办法把这些情报送到他们的舰队手里呢?用船送消息吗?这当然可以,但是,这样做,等他们的舰队拿到消息的时候,估计已经是好几天之后了。这些消息的意义就有限了。不过我们的确不能让他们就这样跟在我们后面。到了晚上,我们” 郑森的主力舰队在澎湖和等在这里的十二条武装捕鲸船,以及四条快速交通船成功会和。同时他也得到了西班牙人舰队从马尼拉出航的消息。 “少将军,西班牙人出来了。倾巢而出。我们是否继续南下寻求决战?”老杰克问道。 “您觉得我们如今的力量是否能在战斗中获胜?”郑森问道。 “我们肯定会获胜。”老杰克先是毫不犹豫的回答说,但停了一会儿之后,他又补充道,“但是,这次敌人那里毕竟有重型战舰,我们不太可能再像上次那样轻松地获胜了。我们可以击败敌人,但是少将军,我们也许也要付出很多舰船被摧毁,相当长一段时间之内,舰队都将失去战斗力的代价。” 郑森想了想,说道:“既然如此,那我们就出发,去和西班牙人决一死战。我们现在将舰队分成三个部分。首先是前导舰队,由四条快速交通舰构成,负责在主力舰队前方搜索敌人舰队。这支舰队就由——就由黑岛仁一郎船长统帅。你们遇到敌舰后,不要过分接近,保持距离,看清楚他们的数量和构成,为主力提供可靠地保障信息,就是这一战的头功。” 黑岛仁一郎的父亲原本是死了主家的流浪的武士,后来成了郑芝龙的亲卫。武士的儿子自然也应该做武士,于是郑芝龙便让他跟着郑森,后来郑森就把他丢到老杰克那里去学如何驾驶欧式帆船,再后来又担任了“青鸟号”的船长,而“青鸟号”长期以来都在执行远洋航海和侦察之类的 (本章未完,请翻页)任务,所以郑森便将这个位置交给了他。 黑岛仁一郎听了,顿时站起身来,向郑森叩拜道:“愿为少将军效死。” “嗯,黑岛,我不需要你和那些西班牙人拼命,只要你找到他们,然后尽快将消息传递给我们就可以了。另外,我打算让阿渡上你的船,好让他跟着你学学。”郑森道。 黑岛仁一郎听了,知道这是郑森对他的信任。立刻道:“属下一定拼死保护好二公子。不会让二公子遭遇什么危险。” 郑森点了点头,道:“如此就拜托你了。”然后又转向老杰克道,“剩下的舰队,我将它分为两个支队,第一支队以‘奋进号’为旗舰,第二支队以‘勇敢号’为旗舰,每个分舰队都是四条巡防舰和六条武装捕鲸船。我自己担任第一支队的指挥官,杰克先生就由您来担任第二支队的指挥官,您看如何?” 老杰克想了想问道:“少将军为什么要将舰队分成两个支队?” 郑森听了便道:“杰克先生,我的确是有一个想法” 郑森的想法其实很简单,就是搬照纳尔逊勋爵在特拉法加战役中的战术,利用双纵队突击战术一举打垮西班牙舰队。 一般来说,双方舰队交锋的时候,都会将自己的舰队组成一条纵队,并且尽可能的让自己的战舰的船舷对着敌人的船头,也就是抢到对方的纵队的t头位置,以便发挥自己的火力并且限制对手的火力。但是在特拉法加战役中,在面对法国和西班牙联合舰队的时候,数量上处于劣势的英国海军,在纳尔逊勋爵的指挥下,将舰队分成两个支队,以纵队方式,直接让出了t头,然后顶着联合舰队的炮火,插入到他们的战列线中,从而让双方的军舰形成了双十字交叉的状态,在这样的状态中,采用了双纵队的英国舰队的每一条战舰都能同时用两侧所有的火炮有效的攻击对手,尤其是处在英军的双纵队的夹击中的那些法国战舰,更是腹背受敌。而联合舰队则一方面队形被打乱,另一方面火力难以发挥,虽然他们也进行了顽强的抵抗,但最后还是被英国舰队以相对较小的代价,彻底击败。通过这一战,英国皇家海军彻底的打垮了任何可能的挑战者,从而确立了在整个世界范围内一百年不可动摇的海权。 “少将军,您真是一位天才的海军将领。”老杰克听完了郑森的设想,感叹道,“我敢肯定,利用这样的手段,您一定可以在这一战中彻底的打垮西班牙舰队。而且我们的损失也会比预想的要小得多。但是,少将军,您打算用自己的旗舰作为攻击的引领者,这意味着,您的旗舰将在一定的时间里处在被西班牙舰队集中火力打击的处境——这是不是危险了一点?” “杰克船长,您作为另一支队的指挥官,您的旗舰也一样会处在这样的状态中,您也要多加小心。不过,战争本来就是危险的事情,甚至航海本身就是危险的事情,不是吗?自古以来,那些成就了伟业的英雄,谁没有冒过风险,哪里有一点风险都不冒就可以成功的事情呢?”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百九十一章,海战(2) 火红的太阳从海面上升了起来,将战列舰的船帆照的一片通红。这时候正是夏天,海上又热又潮,一大清早,水手们都脱得只剩下一件裤衩,在船上忙忙碌碌。只有军官们才依旧一丝不苟的穿着一身鲜艳的军服。 杜克少将也不例外,他满身盛装的走到了甲板上,然后向正在值班的军官问道:“昨天晚上,我们摆脱了那条中国船了吗?” “没有,将军。那条船还在那里,她一直跟着我们。”那个军官回答说,“早晨的时候,有一段时间,我们看不到她了,我还以为我们摆脱他们了呢,但是您看,在那边,几分钟之前,他们又找过来了。” 杜克少将点点头,伸手接过何塞递给他的望远镜,然后将望远镜拉长,向着那边张望了起来。随着望远镜的移动,这次他很快就找到了那条中国船,因为那条船朝着空中发射了一枚火箭。 这枚火箭斜着飞到半空中,然后“砰”的一声爆炸了开来。在天空中留下了一朵灰色的小云团。 杜克少将知道,这是那条中国船试图联系他们的舰队的做法。那些和中国人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向天空中发射一枚火箭,如果中国人的舰队正好在附近,就可以靠这个提前发现西班牙舰队了。 为了摆脱这条船,在昨天晚上趁着夜色和风浪,西班牙舰队玩了一个转向,然后的一段时间里都没有再看到中国人发射的火箭了,所以包括杜克在内,大家都觉得自己应该已经摆脱了这条船了。然而,天亮之后,这条船似乎又阴魂不散的找上来了。 然而,杜克少将很快就发现,如今的情况有了变化,因为就在第一枚火箭在空中炸开之后,很快从另一个方向上也升起了一枚火箭。 “敌人的舰队就在附近!”杜克想道,他看了值班的军官一眼道:“萨尔瓦多,你不应该立刻发出警报吗?” “是,将军!”那个军官敬礼道,然后他就拉动绳索,挂在桅杆上的钟声立刻悠扬的响了起来,水手们,士兵们立刻忙乱了起来 (本章未完,请翻页)。一些士兵上了端着燧发枪上了甲板,还有一些爬上了桅杆。而在下面的两层炮甲板中,炮手们也开始迅速就位,做好了战斗准备。 杜克少将走到另一边,举起手中的望远镜向着刚才升起了另一枚火箭的方向装望过去,不出所料的,他看到了一条和跟了他们两天的那条中国船几乎一模一样的另一条船。然后在更靠后一点的地方他还看到了第三条这样的船,然后是第四条,第五条。而在最前面的那条船的船头,还有一个人和他一样举着望远镜向着自己这边张望。 “二公子,对面应该就是西班牙的舰队了。你看,那边的那四条大家伙,应该就是他们从泰西那边开过来的战列舰。”黑岛仁一郎将手里的望远镜递给郑渡说。 “好像还是没有‘奋进号’他们大。”郑渡举着望远镜一边观察着对面的情况,一边说,“他们把战列舰和巡防舰混编在一起,除了打头的两条巡防舰之外,每一条战列舰后面都有两条巡防舰,成一路纵队。他们为什么不将战列舰和巡防舰分别编队呢?这样好像要灵活得多。” “二公子,这个问题,您应该去问少将军或者是杰克提督。我只是一个侦察船的船长,从来就没有指挥过海战,怎么能回答您的问题呢?”黑岛仁一郎回答说。 郑渡却不再说话了,他将望远镜还给黑岛仁一郎,然后掏出一个小本子,开始在上面记录起西班牙舰队的情况,过了一会儿之后,他抬起头来,对黑岛仁一郎说:“黑岛舰长,能不能在靠近一点,我想在看清楚点。” “二公子,我们已经看到需要看的东西了。”黑岛仁一郎说,“少将军禁止公子做任何不必要的冒险的事情。” “那好。”郑渡道,“我已经把敌人的情况都记录下来了。我们就回去,把具体的消息报告给我哥哥,正好,我有不明白的地方也可以问问他。” 黑岛知道郑渡不过是想要找个借口,好上战舰上去参与这一战,便道:“二公子,您记录下来的东西,可以让其他的船只 (本章未完,请翻页)送回去,我们这条船负责监视敌人,却是不能离开的。” “青鸟号”无论是顺风还是逆风的速度都比西班牙人的船只快,只要不主动的冲进西班牙人的舰炮的射击距离,就不会有危险。黑岛知道,这也是郑森将郑渡送到这条船上来的原因。显然兵凶战危,郑森并不希望郑渡直接参战。 “那我上那条船可以吗?”郑渡又道。 “少将军让二公子跟着小将这条船的。”黑岛回答道。 郑森的主力舰队其实距离这里并不远,事实上此时他已经看到了侦察船队发射的火箭,半个时辰之后,他就接到了返回的快速交通船“飞廉号”送过来的情报。 郑森在海图中研究了一下,大致的确定了自己一方舰队和敌人的交汇位置,然后就下令舰队满帆,向西转向15度。依照郑森的计算,双方的舰队将在一个时辰之后遭遇,如果双方的航向不出现大的变化,郑森将有很大的机会抢到西班牙舰队的上风位置。 “敌人有一条船离开了。”何塞向正在低头看着海图的杜克少将说。 “嗯。”杜克少将正在看着海图,听到何塞的话,他并没有抬头,只是哼了一声,以示自己已经听到了。 杜克少将继续在海图上忙碌了一会儿,然后抬起头来,对站在一边的何塞说:“何塞,如果你是中国人那边的那个老海盗,你会怎样指挥舰队拦截我们?” “将军。我不知道中国舰队所在的位置,所以,我没法模仿那个老海盗。”何塞回答说。 “是呀,这真是个大麻烦。敌人却知道我们的具体位置,不是吗?”杜克少将说,“不过即使不知道敌人在哪里,我想他们也一定在计算着我们这边的情况,然后在确定航线,争取能抢占上风所以,我必须每隔一段时间,进行一次转向,这样他们对我们的预计就也一定会难以进行。好了何塞,去告知各舰,做好转向的准备。”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百九十三章,海战(3) 虽然西班牙人又进行了几次转向,但是他们毕竟只是盲目转向而已。这些转向最多不过是给郑森带来了一些麻烦而已。刚到午时,双方的舰队的瞭望员就都看到了对方的桅杆。 西班牙人再次开始转向,以抢占t头。 “何塞,我们没有弄错中国人的速度吧?”杜克少将问道。 “虽然我们没法像测量我们自己的速度那样准确的判断敌人的速度,但是将军,我觉得我们的人的经验不至于在这方面出现大的误差。”何塞回答道。 “你说的不错,不过,这不就意味着,我们很轻松的就能获得t头优势了吗?”杜克少将道。 “是呀,将军,这难道不是好事情吗?”何塞道。 “何塞,我问过那些参加过上一次海战的士兵和军官,他们对于敌人的指挥的评价都很高,而且从作战的过程来看,敌人的指挥的确不错。他们不可能不懂得t头的优势,因为他们在上次的战争中就曾经利用这种优势击败过我们的舰队。而且在航速上,他们应该是略有优势的,所以,他们无论如何都不应该这样老老实实的让出t头优势。”杜克皱着眉头,又举起了望远镜,向着对面的中国舰队望了过去。 “将军,也许,也许那个老海盗我是说,也许现在我们面对的指挥官不再是那个老海盗了。那些中国人才搞不清楚应该如何使用欧洲式样的战舰呢。”何塞猜测道。 “就算是中国人,跟着那个老海盗打了那么几仗,也该多少懂一点了,也不可能这样——我觉得我们还是要小心一点。” 话虽然这样说,但是中国人的舰队硬是要往送给西班牙人一个t头的方向上跑,西班牙舰队也不好拒绝吧。所以虽然满心的疑虑,但是西班牙人并没有对舰队如今的航向做出什么调整,因为在这种双方成九十度夹角前进的时候,稍作调准,影响了速度,说不定就会导致自己被对手占据t头位置。 双方舰队的距离越来越近了。 “让一支队和二支队分开。”郑森下令道。 虽然在数量上,郑森的舰队是处于劣势的,但是郑森却一直坚信自己能以相对较小的代价击败对手。这里面的一个原因就在于他的舰队掌握了超越了这个时代的先进的通讯技术——旗语。通过这种技术,他的舰队可以在远远超过声音的传播范围的距离上进行复杂的调动和配合。而西班牙人呢,他们还停留在通讯基本靠吼的时代呢。这就意味着在战斗中,郑森的舰队要比西班牙人的舰队有更高的组织度,能完成更复杂的战术配合。比如现在这个在行进中将舰队一分为二的战术,看起来简单,但对于一支通讯基本靠吼的舰队来说,却也是非常难以完成的战术。 第一支队和第二支队的舰只分别向左或者向右偏航了一点,一路纵队就变成了两路横队,两支舰队迅速的拉开了距离,跟在后面的舰船也加快了速度,填上了前面移走的舰船留下的空间。 “将军,您看,中国人改变了队形!”何塞道。 “我看到了。他们是想要来一场混战吗?”杜克少将皱起眉头来说,“他们的训练度多半不如我们,混战也是个办法。” “他们让我们占据了t头,混战之前,我们就能重创他们。”何塞充满自信地说。 双方的舰队继续接近,西班牙战舰“费迪南号”首先打响了这场海战的第一炮。 “少将军,您必须进入到防炮指挥室里去了。”刘德提醒道,“我们已经进入了西班牙人的射程了。” “距离还远呢,西班牙人的炮火在这样的距离上还不足以击穿‘奋进号’的船板。”郑森不以为然地说。 “少将军,您的岗位在防炮指挥室。只有您到了那里,战士们才能安心的作战。”刘德继续说,同时还向两边的几个卫士使了个眼色。 “好吧,我去。”郑森站起来道,“省的你们又把我推进去。” “属下不敢。”刘德等人道。 此时的防炮指挥室已经进行了一些改进,房间里多了一套潜望镜,这让郑森即使躲在里面,也有办法看到外面的战斗状况。而且它的顶部也抬高了一些,即使不用潜望镜,也通过几个小窗口看到外面了。除了郑森,防炮指挥室内还有两个传令兵,他们随时可以出去传达郑森的命令。 西班牙人的第一轮射击并没有命中,不过这只是开始而已,在郑森的支队插入敌人舰队的阵型之前,西班牙人还有机会打出好几次齐射。而且随着距离的接近,西班牙人的炮火的命中率也会越来越高。 “咚!”这是一枚炮弹击中了“奋进号”的船板发出的声音,“奋进号”近一米厚的橡木船壳挡住了这一炮,炮弹在“奋进号”的前左侧滑开了,留下了一道长长的痕迹。 “保持航线,加速,冲进敌人的阵型,然后左右舷一起开火!”郑森对着传令兵喊道。那个传令兵应了一声便爬上上层甲板传令去了。 “啪!”这是又一枚炮弹击中了“奋进号”,这一炮却是打在了上层甲板上上,炮弹在舰首处的甲板上弹跳起来,,打断了好几根缆绳,然后一头扎进了大海。而一根被打断的缆绳横扫出去,抽打在一个水手的胳膊上,顿时就如刀砍上去一样,在他的手臂上切开了一道深深的伤口,鲜血顿时就涌了出来。 随着“奋进号”不断的靠近西班牙人的阵线,西班牙人的炮击也越发的准确起来。一开始是时不时的有几发炮弹命中,但到后来,竟然变成了暴风骤雨般的“啪啪啪啪”,郑森知道,这每一声都意味着又一发炮弹击中了“奋进号”。奋进号的上层甲板上的水手都趴在船板上,但还是有不少人被炮弹击中而死亡。不过更让郑森担心的还是奋进号的桅杆和风帆。如今“奋进号”的风帆已经被西班牙人发射的各种链弹撕开了不少的口子,而她的桅杆也不止一次被链弹呀什么的直接命中了。不过这些采用了整棵巨树制成的桅杆经受住了考验,并没有被西班牙人的炮弹打断。 “这条中国战舰真是坚固呀!她的船体难道是钢铁铸造的吗?”望着“奋进号”硬顶着炮火直冲过来,而那些打在奋进号上的炮弹纷纷崩落入海中,何塞忍不住发出了这样的感叹。 “加速,不然我们会被她撞上的!”杜克少将也喊了起来。就前面“奋进号”顶住那些炮弹的状态来看,真要被这家伙撞上,那真是非常危险。 “费迪南号”打出了又一轮齐射,炮弹噼噼啪啪的打在了近在咫尺的“奋进号”上,但即使在这样的距离上,西班牙人的炮弹还是没能击穿“奋进号”奢侈的橡木船板。逼近这个时代还是战列舰刚刚出现的时代,战舰上的火炮的水平和后来还有很大差距。 就在硝烟和纷飞的木屑中,“奋进号”一马当先冲进了西班牙人的队列,“奋进号”左右两侧的四十个炮门被打开了,一门门大炮的黑洞洞的炮口伸了出来。 在指挥室,有好几根铜管,分别通向炮甲板或是船长室。郑森站在其中的一根铜管子前面,对着管子大喊:“瞄准敌舰,开火!” 炮声顿时响成了一片,“奋进号”就像一条愤怒的火龙一样疯狂的向着周围喷吐着浓烟和火焰。浓密的硝烟使得整个天空似乎都黯淡了下来。郑森的视线完全被这些硝烟挡住了,以至于他根本就看不到“奋进号”这一轮两舷齐射的效果。 好在海风迅速的吹散了硝烟,郑森朝着左舷的方向望去,他看到在那边有一条西班牙战列舰,而那条西班牙战列舰的尾部,破了好几个大洞。 郑森知道,一般来说,风帆战舰什么的最脆弱的位置都在尾部,这里的船板一般比较薄弱,只要击穿了外面的船板,炮弹就能一口气从这里一直打到船头,从而给整条战舰带来巨大的杀伤。 “快,趁着他们还在我们的火力范围内,再狠狠地给他们一家伙!”郑森想道。 “轰!”“奋进号”以快得让西班牙人震惊的速度又打出了一轮齐射。郑家舰队的大炮采用了丝绸药包,在装填的时候节省了大量的时间,所以在炮管过热之前,能够以更快的速度开炮,加上炮手们的训练也不错,所以郑家的这些战舰,在短时间内,他们的火炮射速几乎是西班牙人的两倍。也就是说,郑家的一门炮,有些时候能当西班牙人的两门炮用。 郑森觉得,在这样近的距离上,这一轮炮击,肯定能给那条西班牙战列舰以沉重的一击,至于右舷的那条西班牙巡防舰,在这样近的距离上,连续的遭到了两轮齐射之后,同样损失惨重。 与此同时,在左边更远一些的地方,老杰克率领的第二支队同样也插入了西班牙人的阵列,“勇敢号”的齐射同样将她前面后面的西班牙战舰打得乱成一团,西班牙人的队列开始动摇了起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百九十四章,海战(4) “奋进号”继续向前航行。这个时候,双方的阵型已经形成了两横一竖交叉的状况,双方互相垂直于对方。但是因为郑家舰队分成了两个支队,所以他们的队列要短不少,相形之下,西班牙的舰队队列在长度上要长很多。这就导致西班牙人的舰队首尾的那些舰只于郑家的一些舰只之间的夹角对于他们很不利,他们几乎无法向着郑家的舰艇开火,而郑家的那些军舰却可以不断地将炮弹射向他们。 因为在刚才t头状态的时候,“奋进号”和“勇敢号”用坚固的船体,遮挡了其他的船只,充当了吸引火力的磁铁,所以跟在它们后面的那些舰只并没有受到什么打击,它们也火力全开,向着西班牙人的军舰不断地射击。 西班牙人此时已经发现局面对他们不利了,但是因为没有旗语,而喊话之类的手段,在平时也许还有点用,但在如今这样的到处都是大炮在轰鸣的条件下,这种原始的手段可以说是一点用处都没有。套一句话就是“你喊破了嗓子,也没人听得见”。 因此,西班牙人的舰只在应对这样的局面的时候就发生了混乱,有些船只想要绕回来,和郑家舰队形成舷侧对射的局面,还有一些则急着要逃出郑家舰队的火力网,胡乱的转向外侧,整个编队顿时乱成了一团。 “奋进号”如今有向前了一段,射击角度已经不是特别好了。于是郑森下令船只向左转向,追上刚刚被他们从尾部打了好几轮齐射的那条西班牙战舰。郑森估计,那几轮齐射应该已经给了这条西班牙战舰非常沉重的打击了,这时候,这条西班牙的战列舰应该以将失去了大部分的火力,所以他应该抓住这个机会,一举将这下西班牙战舰打瘫痪。 “奋进号”迅速的在海面上划出一道圆弧,向着前面的“费迪南”号逼近。 在刚才的炮击中,“费迪南”遭到了沉重的打击,伤亡了近两百人,这使得这条船甚至出现了水手不足导致的操控困难的问题,所以很快,“奋进号”就追上了她。 “费迪南”号首先开炮了,不过这一轮炮击却让郑森突然想起了柳宗元的《黔之驴》。 “驴不胜怒,蹄之。”这就是郑森对刚才“费迪南”号的那一轮炮击的评价。右舷上原本有超过三十门大炮,但是在刚才的射击中却只有十多门炮打响了,这意味着这条船在刚才的炮击中损失了一半以上的火力。 “靠近过去!我们一轮齐射彻底打哑它!”郑森下令道。 “奋进号”向着“费迪南”号继续逼近,就像是一个狞笑着的歹徒在逼近一个娇弱的西班牙女郎。双方的距离迅速的接近到了百米左右,“费迪南”又打出了一轮齐射,这次打响的大炮甚至比上次更少。还没有等所有的大炮完成装填就急匆匆的开火,这说明,对手陷入了恐惧和混乱。 这些炮弹打在“奋进号”的舷侧,顿时碎屑纷飞。但是“奋进号”还是顶住了这一轮炮击,船板基本无恙,没有一 (本章未完,请翻页)颗炮弹成功地打进舱内。 双方的距离逼近了了百米左右,郑森一声令下,“奋进号”左舷的二十门大炮迅速的打出了一轮齐射,硝烟一下子遮住了郑森的视线。 “赶快装填!”炮舱里响起了一片呼喊声。炮手们开始迅速的清膛,装填,复位火炮。郑森知道,西班牙人也一定在忙着这些动作。不过丝绸药包和未被击穿的船板使得“奋进号”的再装填速度明显的比西班牙人更快,当“奋进号”再次开炮齐射的时候,“费迪南”号依旧没有能开炮还击。 连续的两轮炮击之后,“奋进号”继续向“费迪南”号逼近,双方的距离已经只有四五十米了。 “费迪南”号的还击几乎和“奋进号”的第三轮炮击同时打响,不过瞭望哨观察到,西班牙人的战舰的这次还击已经只有五门炮了。而且他们还看到,“奋进号”的第三轮炮击几乎全部命中了目标,18磅加农炮的炮弹轻易的就撕开了西班牙人的战舰。据此,郑森估计,到下一轮,能够打响的西班牙大炮就会更少。 “让上层炮甲板的大炮换装葡萄弹,清洗敌舰甲板。让陆战队做好接舷战准备。”郑森下令道。 “少将军,有一条敌舰从右舷向我逼近!”一个传令兵向着郑森喊道。 郑森转过头转动潜望镜向着右边望去,在硝烟中,果然有一条西班牙战舰正向着自己逼近,在这条战舰的主桅杆上,一张海军少将的将旗正在迎风飘扬。显然,他们发现“费迪南”号的危局,赶忙杀了过来,准备救援“费迪南”号。 郑森皱起了眉头,显然,继续逼近,然后发起接舷战,俘虏眼前这条几乎已经被打瘫痪了的西班牙军舰的行动必须推迟一下了,因为接舷战的时候两条船靠在一起,速度都会很低,这就降低了自己的反应能力,而且接舷战势必要将大批的陆战队派到那条西班牙战舰上去,而如果这时候,另一条西班牙战舰也靠拢过来玩接舷战,自己就可能会面临兵力不足的问题了。 “保持和左舷敌舰距离,右舷火炮做好齐射的准备!左舷继续炮击敌舰!陆战队待命。”郑森立刻修正了自己的命令。 左舷再次打出一轮齐射,敌舰经过这一番炮击,已经是伤痕累累,郑森估计她可能已经失去了接近一半的船员了。只要再来两轮射击,这条战舰就可以说已经彻底失去了战斗力了。 右舷的敌舰继续逼近,这次,“奋进号”首先向敌舰开炮了。在出发前,奋进号进行了改装,其中的一个重要内容就是将原本的24磅炮更换成了长管的18磅加农炮。相比原来的24磅炮,新的18磅炮因为加长了炮管,采用了更多的新技术提高了炮弹初速,所以相比老的24磅炮射程更远,而且穿透力也并没有明显的下降,而装填速度和大炮复位的速度却明显的更快。 因为距离的原因,第一轮的炮击命中的炮弹并不多,二十发炮弹中只有两发炮弹击中了敌舰,其中的 (本章未完,请翻页)一发炮弹在敌舰的木质船壳上打出了一个不小的坑,但却未能击穿对手的船壳。另一枚炮弹的运气更好一些,勉强的击穿了那条西班牙战舰的船壳,但是却也耗尽了力量,并没能给这条西班牙战舰带来太大的杀伤。 不过在这样的距离上,敌舰的射击依旧能击穿自己的船壳,这还是让西班牙人大吃一惊。 “将军,敌人击中了我们两发,其中的一发击穿了船壳,打伤了一位水手。”何塞向杜克少将说,“敌人的大炮水平很高。” “不错。”杜克少将点了点头,如今西班牙舰队的困境,以及敌人的速度很快的炮击都说明了一点,那就是他们此前都低估了那些中国人。这些中国人训练有素,至少他们的指挥官和他们的炮手都不亚于西班牙人。(事实上,当西班牙人认为一些东方人在玩欧洲式样的战舰的时候,表现得不亚于他们的时候,他们心里已经隐隐觉得对手的水平其实是明显超过自己的了) “敌人指挥得当,训练有素。如今我们通过通常的炮战,只怕很难扭转局面。现在我们唯一的办法就是,趁着敌舰试图继续攻击‘费迪南’号的时候,迅猛的靠近上去,和他们进行接舷战,在接舷战中击溃他们!”杜克说道,如今无论是依靠编队战术还是炮术,他都觉得不可能占到中国人的便宜,所以他只能试试接舷战了。在他的印象里,海上的接舷战中,西班牙人对上那些非欧洲国家,优势还是很明显的。当然,中国人不是那些野蛮人能比的,虽然他们不信仰上帝,但是,他们绝对是文明人。所以拿野蛮人的情况来推断他们未必靠谱,不过在这个时候,杜克也只能用这种方式来给自己鼓劲了。 “让军舰加速靠上去,让我们用刺刀来为西班牙的战旗赢得更多的荣誉吧!”杜克下令道。 “以现在继续射击,三轮射击后,敌人就能靠近到距离我们五十米左右,在这样的距离上,敌人也有机会击穿我们的船壳。”郑森观察着西班牙人的旗舰的动态,在心里盘算着,“不过,西班牙人的战舰也只有底层炮甲板的24磅重炮有机会击穿我们的船板,其他的那些12磅炮什么的都没什么用。他们最多也只有10门能击穿我们的大炮,我们却又二十门能在更远的距离上击穿他们的船壳的大炮,加上我们的射速更快,对射什么的他们根本就没有机会。他们应该是想要冲上来和我们玩接舷战吧?” “准备加速,我们先消灭右舷的敌人再来对付这条死鱼。”郑森下令道。在他看来,已经挨了很多轮炮击的“费迪南”号已经完全是一条死鱼了。 但就在这时,那条“死鱼”的二层甲板上突然有一门炮打响了。那只是一门12磅炮而已,但是这一炮却准确的击中了“奋进号”的前主桅。在此之前,前主桅已经被更重的炮弹击中过,虽然没有折断,但却也早就有暗伤了。如今挨上这一炮之后,前主桅终于承受不住了,它发出咔咔的声音,向着右侧倒了下去。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百九十五章,海战(5) 一直以来,“奋进号”凭借着强大的防护和出众的速度,在各种类型的海战中都一直占据着上风。然而这突如其来的一击,却让“奋进号”第一次陷入了危险之中。前桅杆倒了下去,不但让战舰失去了好几面横帆,也让战舰失去了所有的三角帆。也就是说,这一家伙,就让这条无敌的战舰失去了近四分之一的顺风动力(顺风航行的时候,前桅被中央桅杆和后桅杆遮挡,效率较低)和几乎全部的逆风动力。如今,她不但变得缓慢,而且还变得笨拙了起来。 倒入海中的前桅还通过很多绳索挂在“奋进号”上,这使得“奋进号”的速度一下子就降了下来,而且船头不由自主的向左急转,一头就撞在了几乎已经瘫痪了的“费迪南号”。 “快!砍断绳索!陆战队!掩护!”郑森高呼着,刘德赶忙跑去传令去了,郑森便想要从防炮指挥室里面冲出来。但是一个传令兵却死死的拦住了他。 “少将军,你不能出去,外面太危险!”还剩下的那个传令兵说。 “放屁!”郑森忍不住冒出了一句脏话,同时就硬要往上爬出来,那个传令兵手忙脚乱的想要拦住郑森,却不想郑森突然往下一缩,同时还伸出手带了他一下。结果那个传令兵脚下一滑,就一家伙摔进了防炮指挥室里,要不是郑森拉了一把让他变成腿朝下摔下去,弄的不好,这一下子就会把他摔伤的。 趁着短时间无人看管,郑森从防炮室里爬了出来。他不是不怕死,也不是故意要出风头。他只是知道,“奋进号”和她的船员们还从来没有遇到过这样的局面,在这样的危局中,郑森觉得,如果作为最高指挥官的他,却躲在防炮室里,这恐怕会对士气造成损失。 郑森爬出了防炮室,看到的情况倒是比想象的好一点,也许是敌人在此前的伤亡太大,所以“费迪南”号上的西班牙陆战队并没有立刻越过船舷杀将过来,只是噼噼啪啪的朝着这边开枪。几个水手正手忙脚乱的在用斧头砍着绳索,有两个正在砍帆索的水手不幸被打倒在甲板上,血顿时就流了一地。模范军陆战队也迅速开枪还击,因为在人数上占据了明显优势,所以他们迅速的就将西班牙人的火力压制了下去。 “甲板炮!甲板炮准备!一排,控制对方的甲板炮,不要让他们开炮!”郑森冲到甲板炮的旁边高喊道。 在当时的战舰的露天甲板上,有一些较为灵活的小炮,用于发射霰弹,压制接舷战时候的敌人。这些炮都很小,可以较为容易的转向多个方向,是近战的利器。 模范军的士兵们转动甲板炮,指向了对面,对面也有两个西班牙士兵试图冲过去使用他们的甲板炮,但是陆战队一排的士兵用一轮齐射将这两个西班牙人打倒了。 这时候水手们已经砍断了最后的一根绳索,“奋进号”终于摆脱了前桅的拖累。只是战舰此时还和敌舰靠在一起,军舰又失去了三角帆,一下子却也难以摆脱。 “让左舷所有火炮齐射!”郑森看到刘德慌乱的跑来过来似乎想要对他说什么,便先用这样一道命令堵住了他的嘴。而郑森的出现,以及他的镇定倒是让刘德也跟着莫名其妙的镇定了下来。 “奋进号”左舷的大炮迅速的打出了一轮齐射,由于距离很近,这轮射击全都命中了目标。不过这并不是郑森想要的效果,郑森此时想要的其实是开炮的一个副效果——后坐力。二十门炮齐射的后坐力将“奋进号”从“费迪南号”身边推开了一点,然后在顺风的吹动下,“奋进号”终于和“费迪南号”脱离了。 不过这时候,右舷的那条西班牙战舰已经非常接近了,他们又打出了一轮齐射,其中的一发炮弹带着吓人的呜呜声,从郑森的头顶呼啸而过,带起的疾风吹乱了郑森头盔上的红缨。另外的几发炮弹则噼噼啪啪的打在右舷上,其中的一发甚至击穿了“奋进号”厚实的船壳打进了炮舱。不过也许是因为在击穿船壳的过程中耗尽了力量,这枚炮弹并没有造成什么伤亡。 “少将军,这里太危险了,您必须”刘德忍不住又说。 “正因为危险,所以我才需要在这里。”郑森盯着刘德的眼睛说,他眼中的寒光堵住了刘德后面的话。 “让右舷还击一炮,然后上层炮换葡萄弹,射击敌人上层甲板。陆战队做好准备,准备和敌人的接舷战。”郑森看了一眼正在逼近的西班牙战舰,从对方逼近的速度,郑森估计对手是打算要和他来一场轰轰烈烈的接舷战了。如果可能,在敌人的兵力没有遭到严重损失的情况下,郑森并不愿意和敌人直接进行接舷战。不过在这时候,他的战舰损失了太多的动力,已经很难阻止对手这样的企图了。 “接舷战之前,先用葡萄弹射击一轮,然后甲板炮和第一排齐射一轮。第二排在齐射火力的支援下跳帮上敌舰作战,第三排上刺刀跟上,第一排随后上刺刀跟上,第四排”说到这里郑森略停了一下,第四排是由整个陆战队中最好的射手组成的,他们都被安置在桅杆上的桅楼里,居高临下的射击敌人,然后,刚刚前桅的折断,让整整十二个射手掉进了海里。在激烈的战斗中谁也没有时间来顾及他们。总之,接舷战还没有开始第四排已经损失了一个班了。 “第四排负责火力支援。”郑森说。 对着继续逼近的西班牙战舰,“奋进号”用右舷的一轮齐射还以颜色。相比西班牙人的射击,“奋进号”的射击要精准得多,二十发炮弹有一半都击中了目标,而且全部击穿了对手的船壳。西班牙人的战舰就排水量而言其实比“奋进号”要小不少,却装上了三层炮甲板,以及更多的火炮,更多的炮组人员,这自然要付出代价,而这代价就是他们的船壳的厚度是远远不如“奋进号”的。如此一来,自然就无法在这样的距离上挡住奋进号的齐射。 十枚炮弹打进了西班牙战列舰的炮舱中,在其中不断反弹,每一次反弹,都有可能碰到西班牙人的炮手或是大炮。那些炮手只要被这样的炮弹擦上一下,就必然重伤失去战斗力,一旦被直接命中,就会被打成粉碎。就是那些沉重的大炮,只要被打中,多半也会翻倒在地,失去了继续作战的能力。所以,仅仅这一轮射击就造成了西班牙人数十人的伤亡,并让西班牙人损失了三门大炮。 “真是可怕的炮击,他们拥有比我们好得多的大炮,而且他们的炮手也更加训练有素!”虽然没有下到炮舱里去查看,但是仅仅看到炮弹轻而易举的击穿船壳,以及感觉到船身上不断传来的震动,杜克少将都可以想象得出炮舱中的惨烈的状况。 “快速靠上去,不要再给他们炮击的机会!”杜克大声喊道,“陆战队,做好作战准备!接舷之后,立刻发起进攻!” 两条战舰迅速的靠近,在相距四十米左右的时候,“奋进号”再次抢先打出了一轮齐射。由于距离很近,炮击的命中率自然很高。底层的十门炮发射的实心炮弹全部命中,而上层的十门大炮发射的葡萄弹也横扫了西班牙战舰的上层甲板。 杜克少将蹲下身子躲在一堆木桶后面,躲过了这一轮的炮击,他的耳边满是噼噼啪啪的急雨一般的响声,夹杂着士兵们惨痛的呼喊声。杜克少将知道,这是敌人的葡萄弹打在上层甲板的各种东西上发出的声音。 炮击结束了,紧接着船身上传来了震动,杜克少将知道这是双方战舰的船舷已经碰到一起了。他站起身来,拔出指挥刀,高喊道:“为了上帝和西班牙!” 水手们向着“奋进号”抛出绳钩,将两条船拖在一起,士兵们则都跟着杜克少将高喊着“为了上帝和西班牙!”端起手中的枪向着对面的“奋进号”甲板扑去。同时西班牙战舰上的甲板炮也指向了对面。 在对面的战舰上也猛地站起了一群士兵,双方的士兵在十来步的距离上,举枪对射,同时,双方甲板上的两门甲板炮也同时打响。在枪炮的轰鸣声和弥漫的硝烟中,双方的士兵倒下了一片。 “吹号!冲锋!”郑森道。 号角声响了起来,模范军的士兵们也向着对面冲了过去,冲在最前面的是二排的三十多名战士。二排的战士手里的枪比较特别,他们手里的枪比其他人手里的枪都更短,枪管也更粗,而且这支枪上面有两根枪管! 这是专门为了接舷近战而设计的双管霰弹枪,一次装填,可以射击两次,每次射击都能向着前方打出12枚铁珠,在近距离上,射击命中率非常高,而且杀伤力很强,有时候甚至可能一枪就打倒两个以上的敌人。而连开两枪的设计更是能让那些习惯了近距离只能开一枪就要进入肉搏的对手一头栽进一个大坑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百九十六章,海战(6) 当二排的士兵们从“奋进号”的船舷上跳到对面的西班牙战舰上之后,首先就遭到了西班牙人的射击。在非常近的距离上,双方相互射击,这时候,模范军手里的霰弹枪的优势就显得格外明显,无论是命中率还是杀伤威力,它都压倒了对面的燧发枪。更要命的是,当西班牙人好不容易挺过了第一轮的射击,满心以为对手手里没有子弹了,又看到对手手里的枪比自己的短,而且又没有刺刀,于是挺着刺刀冲上来,准备欺负一下人家的时候,却不想,人家手里的枪居然又响了,于是啪啪啪的又倒下了一排。 这样的意料之外的一击,不仅打死了很多西班牙人,更让剩下的西班牙人的士气一下子跌落到了谷底。其实这个时候,如果西班牙人依旧毫不犹豫的扑上来,二排的战士们倒是绝对打不出第三枪了,他们就只能抛下手里的双管霰弹枪,拔出腰刀来对抗西班牙人的刺刀了。而腰刀这东西,对上刺刀,还是很有些吃亏的。 不过这一轮枪击,却让剩下的西班牙人都被吓住了。就在他们犹豫的时候,主桅和后主桅上的桅楼里的战士们,又用燧发枪给了他们一个齐射,噼噼啪啪的又打倒了好几个西班牙人。而此时第一排的士兵们也抓着带刺刀的燧发枪冲了过来,双方用刺刀杀成一团。 刺刀战总是最为凶险,也最考验部队的组织度和士气的。模范军的士兵们三人一组,相互掩护,每次总是先由一位战士做出攻击的架势,吸引对手的注意力,然后由另外的战士发起突刺。而西班牙人因为此前在二排的霰弹枪面前吃了亏,本来就有些慌乱有些士气低落,在刺刀战中很快就落了下风。而这时候,二排的战士们又迅速的装填好了子弹,然后直冲过来,在近距离,在自己人的刺刀的保护下,不断地开枪轰杀西班牙人,西班牙人一下子就崩溃了。 “顶住!顶住!”何塞喊道,他拔出腰间的手铳,向着前面冲过来的中国人胡乱的开了一枪,然后转过头对杜克少将道:“将军,您往后面退一点,这里太危险了。” 杜克将军正要说什么,突然感到脚下猛地一阵震动,同时耳边也传来了炮声。 就在双方的士兵们在上层甲板上厮杀的时候,下面的炮舱中的炮手们也没有闲着。大家都在忙着给大炮装填炮弹。在这样的距离上,无论是“奋进号”上的18磅炮,还是西班牙人的底层炮甲板上的24磅炮,都有足够的力量撕开对方的船壳了。这个时候,大炮的射速就将非常重要了。在此之前,“奋进号”已经先打了一轮了,按道理,西班牙人有很大的机会抢先开炮。不过“奋进号”上次的射击也肯定会严重干扰对手的再装填,加上模范军采用的丝绸药包技术,以及他们的艰苦训练,使得他们的再装填速度本来就比西班牙人快,所以“奋进号”还是抢先打出了这一轮齐射 (本章未完,请翻页)。 就在“奋进号”打响这轮齐射的时候,西班牙24磅炮组指挥官罗贝托正在指挥着士兵们完成了一门24磅炮的装填。就在他准备将烧红的铁钎从火门插下去的时候,一枚从近在咫尺的“奋进号”上射过来的18磅炮弹一下子击碎了他前面的船板,打了进来。 这枚炮弹并没有击中罗贝托,也没有击中他的大炮。但是,这枚炮弹在击穿船板的时候,将无数的碎木条木块向着四面抛射。罗贝托觉得胸口被什么东西猛烈的撞击了一下,就倒在了地上,铁钎也飞落到了一边。 罗贝托过了一会儿才醒了过来,他觉得胸口很疼,全身都没有力气。他费力的伸手摸了摸胸口,有一根很粗的木桩子正钉在那里,那是刚才从那块被打碎的肋材上飞出来的一块碎片。罗贝托努力的扭过头,朝着四面望望,在他的视野里,乱七八糟的倒着好些人,在这些人当中,还点缀着人体的各种碎片。不过他的那门炮却还很完好,依旧矗立在那里,炮口直指向对面的那条可怕的中国战舰。 罗贝托又努力的往四处望了望,他的视野变得很模糊,只能看见很近的地方。不过他还是看到了掉在地上的那根铁钎,那铁钎距离他不远,而且的顶部似乎还有点暗淡的红色。 罗贝托费力的支起上半身,向着那铁钎伸出手,中指头很勉强的够到了铁钎的把手。他深深的吸了口气,用中指向会拨了拨那铁钎,于是无名指也够到了它,然后他终于将铁钎重新握到了手中。 废了很大的力气,罗贝托的左手摸到了大炮的轮子,他努力的将手向上伸,抓到了炮身上的一个耳环,然后靠着大炮,他努力的爬了起来。他把身子半依在滚烫的炮身上,细细的在炮身上找了一下火门,然后吃力的将铁钎移了过来,对准了火门。然后他朝着炮门外面望了一眼,只不过他什么都没看见——他的眼睛已经看不见那么远的地方了。然后他微微一笑,将铁钎插了进去。 大炮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同时向后猛地一退,将罗贝托撞倒在地。如果不是因为有铁链拴着,这门炮多半会直接从罗贝托身上碾压过去。不过即使只是撞击,也是足以致命的。罗贝托被撞飞出去好几米,倒在地上,顿时就断了气。 这时候,在上层甲板上,西班牙人已经退到了船尾,其他大部分地方都已经被模范军控制住了。剩下的西班牙人躲在一些箱子后面,和模范军对射。 就在刚才,有一条西班牙的巡防舰想要靠近过来支援,但是这条军舰却被另一条中国巡防舰和一条武装捕鲸船拦住了。杜克少将四面望望,他绝望地看到,在另一边,一条西班牙二等战列舰已经燃起了大火,而另一条西班牙二等战列舰则不见了,也许是见势不妙,率先转进了吧。如今,那条和对面的那条战舰一样大的中国战舰 (本章未完,请翻页)正缓缓地驶来 “大局已定,我们战败了。”虽然不愿意承认这一点,但杜克却不得不承认,继续抵抗下去,已经毫无意义了。 “不要打了,我们投降吧。”杜克少将说。 “清点一下我们的损失情况。”在接受了杜克少将的投降之后,郑森向整个舰队下达了这样的命令。这一仗的战果当然是相当的辉煌,整个西班牙舰队,只有一条二等战列舰和两条巡防舰成功逃走,其他的战舰中,不是被烧毁就是被俘获。而在被俘获的战舰中甚至包括两条一等战列舰。 不过郑家的舰队付出的损失也不小。以郑森的旗舰“奋进号”为例,靠着坚固的防御,这条战舰在炮战中受到的损失还算比较小的,她虽然损失了前桅,但是却只被敌人的炮火击穿了几次,四十多门大炮中,只有一门被击毁,炮手也只牺牲了四个。相比和她交战的那两条战舰炮舱中的修罗场一样的惨状,这样的损失几乎不值一提。倒是在上层甲板上的水手和士兵,在炮战中战死了二十人 不过在接舷战中,虽然模范军在交换比上一样获得了明显的优势,他们打死了近两百个西班牙人,而自己只付出了二十二人战死,四十五人不同程度受伤的代价。但这样的损失却也远远超过了前几次的海战。 而其他的船只,尤其是那些防御相对薄弱一些的武装捕鲸船,因为在战斗中被敌人的火炮击中而蒙受的损失股机会更大。就算是“勇敢号”,远远望去,也是伤痕累累。 大约一个小时后,舰队的统计出来了。“勇敢号”失去了后桅杆,舵机也被敌人的炮弹打坏了,虽然经过紧急的维修,暂时还能勉强用用,但是最好肯定还是要回去好好大修一下。此外在炮战中她被击穿了四处,战死了十二名炮手和十五名水手以及陆战队员。其他的几条巡防舰的损失也都不轻,至于武装捕鲸船,“蓝鲸”号武装捕鲸船在战斗中起火,最后火虽然被扑灭了,但是船只严重受损,估计即使能返回港口,也多半要报废了,“灰鲸”号被五发炮弹击中,死了三十多人,剩下的人员甚至都不足以来控制船只了。最后总的统计下来,在这一战中,郑家损失了一百二十名水手,一百八十名陆战队员,所有的船只都遭受了相当程度上的损伤,急需回去大修。 “虽然赢下了这一战,虽然西班牙人的损失肯定数倍于我们,但是”郑森叹了口气,忍不住想道,“至少半年之内,我们的这些战舰怕是很难再出现在战场上了。而西班牙人逃走的那条战列舰也不知道损毁情况如何,要是这条船在简单维修之后还勉强能出海战斗的话,那似乎我们暂时还真找不到能在大洋上对付她的战舰了。难不成这一战的结果会变成我们获得了辉煌的胜利,但西班牙人却赢得了今后好几个月的制海权?”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百九十七章,风暴(1) 据说后世的那位为大英帝国奠定百年海权的伟大将领,纳尔逊勋爵在他一生中最后的,也是最辉煌的那一战之前,面对着实力超过自己的法国西班牙联合舰队,做出决一死战的决定之前,曾经说过这样的话:“我们这一战当然可能会失败,但是即使我们失败了,在今后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里,敌人也无力做出些什么事情了,而有这样的一段时间,英格兰就能做很多事情了。” 如今,眼望着自己的残破的舰队,郑森忍不住也想起了这一句话,如果西班牙人剩下的那条战列舰受损不算太严重,如果它能及时修复,那即使是只有这一条战舰能够出海作战,郑家要往吕宋岛增兵也会非常危险。 好在郑森的那些快速交通舰并没有加入战斗(这些船根本就没有武装,自然无法参加战斗),所以也没有受损,而且这种船只凭借着高航速,基本上也可以无视西班牙任何军舰的威胁。所以郑森立刻就将其中的“青鸟号”c“吉光号”c“鬼车号”派去追赶那几条西班牙军舰。郑森给他们的命令是:在确保安全的前提下,尽可能确定这几条西班牙战船的损失情况。为此后的决策提供依据。 在将这三条船派出去之后,郑森便带领着舰队转向,准备返回北港。几条被俘获的西班牙战舰也在其中。同时老杰克也乘船来到了“奋进号”上,和郑森一起商量后续的事宜。在处理这些事情上,他毕竟比郑森更有经验。 第一件重要的事情就是尽可能的用手头上有的东西来修复受损的战舰。 “奋进号”的水手们将舰首斜桅上面原本连接在前主桅上的缆绳系到了主桅上,这样,三角帆就重新张开了,“奋进号”也重新恢复了一部分的逆风航行能力。其他的船只也就进行了一些紧急修复。当然问题最严重的还是他们俘获的那几条西班牙军舰,这些战舰不但都挨了很 (本章未完,请翻页)多炮弹,而且很多还发生过火灾,虽然大火最终被扑灭了,但是船只受损的程度却也是远远超过郑家的那些战舰的。更大的一个问题就是,这些船上如今严重的缺乏人手。 这些西班牙战船之所以会向郑森的舰队投降,很大一个原因就是因为他们在海战中人员的损失太大。以被俘获的这几条战舰为例,他们的船员和士兵普遍的都战死了三分之一左右,如果再加上受伤而暂时没有了工作能力的,这几条西班牙船上,能够干活的人还不到她原有的人手数字的四分之一。这么点人,干起活来当然不够,而郑家这边也拿不出什么人力来帮着他们修船,甚至还需要消耗人力来看管他们。这些船的修复情况当然就更差,在天完全黑掉之前,他们仅仅只是用木板将一些被大炮打出来的,接近水面的破洞钉了起来而已。而郑家的一些家伙为了修复自己的战舰,甚至还派人拿走了那些被俘的西班牙船上的一些物资。所以,经过了紧急的海上维修之后的这些西班牙船只也只能称之为勉强可以航行而已。当然,因为人力c材料以及设备方面的问题。即使是郑家的舰只,在海上的紧急修复只能是临时的应应急而已。 舰队返回的速度要比他们来的时候的速度慢得多,这不仅仅是因为风向,更是因为大多数战舰都不同程度的受损了。 战斗结束的时候就已经是接近傍晚了,等舰队整好队开始掉头返航,夕阳就已经只剩下最后的一丝余晖了。 舰队进入了夜航,各条军舰之间依靠信号灯来相互联络。这个时代还没有白炽灯,当然更没有氙气灯和led灯,只有亮度要暗得多得鲸油灯而已。所以有些时候,灯光很容易就会淹没在满天的繁星里。又有些时候,海上起了一点雾气,灯光就更看不见了。不过在今天,倒不用担心这些问题了,因为周围并不存在其他的威胁,所以舰只完全可 (本章未完,请翻页)以采用更为明显的方式——使用焰火来相互联系。 在舰队进入到夜航之后,郑森将舰队的指挥托付给了值班军官,然后就会自己的舱室睡觉去了。即使他的身体和精神都很不错,但是一天的激战还是让他很有些疲惫。 郑森如今的这个年纪,正是容易睡着的年纪,所以虽然上床的时候,他还在想着诸如如果西班牙人跳掉的那几条军舰损伤不大,那他应该采取哪些应对措施之类的事情,但是等到舱室里的蜡烛一灭,他的脑袋在枕头上一碰,他就睡着了。 到了半夜里,郑森突然被敲门的声音惊醒了,随着敲门声,还有刘德的略有点焦急的声音:“少将军,少将军。” “怎么了?发生什么事情了?”郑森醒了过来,他一边坐起身子,一边赶忙问道,同时他也感到,“奋进号”摇晃得似乎比白天的时候要厉害一些。 “少将军,我们遇到风暴了,可能躲不开了。”门外传来刘德焦急的声音。 “见鬼!”郑森一下子全醒了。整个时候,这只伤痕累累的舰队要是再撞上一场风暴,那简直就是弄得不好,好不容易缴获的那些西班牙军舰就要全完蛋了。 这一战损失虽然不小,但是能缴获这么多的西班牙战舰,尤其是能缴获两条战列舰,这还是非常让郑森满意的,一旦这些战舰被修复,郑家的海上力量就能有大的飞跃,在远东就更没有任何人能与之抗衡了,郑森的殖民计划要推行起来也就更容易了。 然而如果真的遇到一场风暴,那些本来就损毁严重,又缺乏足够的人手来维护的西班牙战舰,很有可能就会在风暴中沉没。 郑森这个时候已经起了床穿好了衣服,他打开了门,看到刘德提着一盏玻璃风灯和几个人已经等在外面了。 “我们上甲板去看看。”郑森说。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百九十八章,风暴(2) 郑森登上上层甲板的时候,海风比起白天的时候已经明显大了不少,不过抬起头来,却还能看到北斗七星c北极星以及灿烂的银河。 “少将军,你看南边。”刘德说,“值班军官发现,南边的星空被挡住了。” 郑森赶忙往南方望去,果然,南斗诸星已经不见了,南边的天空中一片漆黑。很显然,有什么东西把南边的天空遮住了。而能一家伙把那么大的一片天空遮住的,也只有是大片的乌云了。 “刚才还能看得到南斗星的。”刘德说,“就在一刻钟之前。” 仅仅一刻钟的时间,这些乌云就遮挡住了南斗诸星,而现在,郑森抬起头来,就清楚的看到了牛郎星也消失了。一颗颗明亮的星星,就在郑森的眼前消失了。这说明这片乌云在以高得惊人的速度逼近。而这片乌云逼近得这样快,这也说明了,这块乌云只代表着一场巨大的风暴。 风力渐渐地大了起来,虽然因为光线的原因,郑森无法看到海面上涌起的波浪,但是船只的摇晃得加剧也说明了海浪正在加大。 郑森盯着南边的星空看了一下,估计着乌云移动的速度。他很快就得出了一个结论:他的舰队已经无法躲开这一场风暴了。而且在附近,也没有适合避风的港湾。 “把钟敲起来,发射焰火,命令所有船只立刻做好抗击风暴的准备。将那些关押着的西班牙人都放出来,告诉他们,如果他们的船顶不住今晚的风暴,那就没有谁能救得了他们。”郑森下令道。 “少将军,如今的情况非常危急。即使采取这样的措施,我觉得也未必能保住所有的军舰,尤其是那些西班牙军舰。因为他们上面的人手不足以在这样的风暴中保住船只。也许,少将军,我们应该趁着风暴还没有完全追上我们的时候,抛弃掉我们俘获的那些较小的,抗风暴能力较差的军舰,将它们上面的人员集中到那两条战列舰上。这样集中起人手,我们或者有机会保住那两条战列舰。”老杰克也赶了过来。 “但是这样,万一他们发动叛乱试图逃走我们可以将那两条战舰上所有的火药都抛弃掉,并且转移这两条战舰上所有的淡水。啊,风暴中有降雨,这就有了淡水,也许我们还应该收走这两条战舰上的风帆,反正在风暴中,用不上它们。这样他们如果试图逃跑,那就等于自寻死路。好吧,就这样处理。向其他军舰传达命令。” 所有的战舰都停了下来,风帆都被收了起来,以减少渐渐加大的风力的影响。每条船的船头都燃起了焰火,以标示位置。一些西班牙俘虏被用救生艇紧急转移到了那两条西班牙战列舰上,同时当着那些西班牙人的面,中国人将战列舰上所有的火药c风帆c淡水和大部分的粮食都装上救生艇运走了。 “你们听着,马上就会有一场大风暴追上我们。”一个模范军的军官对着那些西班牙俘虏说道,(当初在学校里的时候,他们中的一些人专门接受过外语的训练)“你们也都是老海员了,你们也知道,在如今的情况下,遇到一场风暴会怎么样。如果我们继续把你们丢在你们的那些损毁严重的巡防舰上,我敢保证,你们肯定活不过今晚。所以我们将你们转移到这两条更大一些的船上来了。的确,这两条船也受损严重,但是它们更大,本来的抗风浪能力也更强。而且如今还有了这么多的人,各种修理的配件也正在从被抛弃的那些巡防舰上集中到这里。如果你门能团结一心,说不定就有机会活过这场风暴。好了,祝各位好运气。” 在说完了这些话之后,模范军的士兵们开始从这两条战舰上撤退,回到他们的战舰上去了,毕竟,郑家的战舰在这个时候,也需要尽可能多的维护人员。 风暴来得很快,人员的转运刚刚结束,风暴就追上了船队,于是继续向那两条战列舰运送修船用的物资的行动被迫中止。这个时候,整个天空中已经看不到一颗星星了,四周一片漆黑,只有呼啸的风声和倾泻而下的暴雨的声响。 郑森也失去了对整只舰队的控制,倾盆的大雨让能见度急剧下降,各条战舰桅杆上挂着的风灯的微弱的光亮已经不足以穿透雨幕了,就算是临时点燃的焰火,能照亮的范围也非常有限。 狂风越来越猛,海浪也越来越高,在这个时代里已经称得上是巨舰的“奋进号”在这犹如沸腾的汤锅一样的大海里也变得渺小如同一片树叶,海浪轻而易举的就能把它举到高处或是让他一下子沉到海底。 郑森穿上了一套救生衣(这也是抄袭的后世的发明),同时将自己通过一根绳子绑在了船上,这样可以避免在颠簸中被直接从船上抛出去。在这个时候,若是落了水,周围一片漆黑,那真是神仙都救不了他了。当然,为了保证万一船只要沉没了的时候,能够迅速的离开船只,郑森的手上还有一把锋利的匕首,可以迅速的割断绳索。 四周一片漆黑,是真正的伸手不见五指,“奋进号”就像过山车一样,一会儿直冲上去,一会儿又直落下来,似乎会一直坠落到十八层地狱之中。 有时候,天空中的闪电也会不时的将整个海面照得一片通明,每当这个时候,郑森就会趁机四处张望,想要看看其他船只的情况如何。不过闪电照亮海面的时间很短,而暴雨也干扰了郑森的观察,所以他只有一次隐隐约约的看到了另一条船的桅杆,但一转眼,闪电就消失了,整个大海就又沉入到黑暗中去了。 还有一次,当闪电亮起的时候,郑森发现自己和“奋进号”都正好在波谷之中,巨大的海浪直接从他的头顶上拍了下来。 “奋进号”在此前的战斗中,结构上并没有受到什么损伤。船壳上只有几个小洞而已,但在这样的海浪的拍击下,依旧出现了漏水的现象。士兵们在颠末中,忙忙碌碌的四处堵漏,又用脚踏式抽水机拼命的往外抽水。 这样的狂风巨浪一直持续到第二天才稍微有点减弱。天亮后郑森举目四望,却发现,在这片海域中,除了一条被俘获的西班牙战列舰之外,其他的战船都不见了。这其实也是正常的现象,因为在风暴中,舰船失散本来也是常有的事情。只要这些船还没沉,还能航行,他们自然能回北港去的。但郑森依旧对整个舰队的状况非常担心。至于那条俘获的西班牙战列舰,它虽然撑过了昨天晚上的风浪,但看上去它比前一天战斗刚结束的时候还要凄惨,郑森也不能肯定它是不是能撑过这个白天。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百九十九章,风暴(3) 白天的时候,风浪稍微小了一点,但却也远不是风平浪静。不过如今至少眼睛看得见东西了,要保住船只也就相对更容易一点了。“奋进号”虽然依旧无法张开主船帆,(否则桅杆就可能直接折断)但已经可以在舰首斜桅上张开最小的一面三角帆,以控制战舰的舰首的朝向了。 一般来说,让大浪从船头方向打过来要比让它从侧面拍击更好,船头的形态天然的就更能劈开波浪,从而让整条船的结构损伤减到最小。 一个大浪打来,浪头的高度甚至超过了“奋进号”的舰首,大浪从舰首那边沿着上层甲板涌了过来。郑森扭过脸,避开这巨浪的直接冲击,虽然这浪头从舰首那边冲过来,经过甲板上的各种东西的阻拦,已经削弱了不少了。 这浪头打到郑森身上的时候,力道已经弱了很多,但还是冲得他立足不稳,若果不是有缆绳拴在腰间,也许他就要被冲下海去了。 这样的狂风恶浪又持续了整整一个白天,到了傍晚时分,天色却突然明亮了起来,黑沉沉的乌云开始变薄,一线阳光甚至透过云层照射了下来,风暴终于就要过去了。 海风开始渐渐地减弱,远方虽然还不时的传来雷声,但这雷声也越来越远,最后只剩下隐隐的一点点影子了。郑森让人攀上主桅,向着远方眺望,想要找到更多的其他舰只,但是海天茫茫,却只看到稍远一些的地方,依旧漂浮在海面上的那条西班牙战列舰。 “先靠近过去,让陆战队做好镇压的准备。派人登船,控制住战舰,然后再给他们安装风帆”郑森说。 “少将军”老杰克又开口了,他的帽子在刚才的风浪中不知道到哪里去了,满头稀稀疏疏的白发都湿漉漉的贴在脸上,一身鲜红的军装也湿漉漉皱巴巴的。 “杰克船长,有什么问题吗?”郑森问道。 “那条船受损不轻,所以还必须不断有人维护,我们没法直接将这些西班牙人全都赶入船舱关起来,而给他们了船帆,他们就有了发动叛乱逃亡的可能。所以,我们只需要给他们一根缆绳,然后用‘奋进号’拖带他们就行了。”杰克船长说。 天色暗了下来,一颗又一颗明星依次在渐渐黑暗下去的天幕上浮了出来,“奋进号”张开了所有的风帆,拖着那条西班牙战舰,缓缓地向着北方前进,不时的,从“奋进号”的船尾,会有一支火箭升上半空,然后伴随着一声钝响,炸出一朵五色绚烂的礼花。在黑夜里,这样的方式最便于进行联络了。 然而,周围并没有出现响应的烟花,似乎整个大海上除了他们这两条船,其他的船只都消失了。疲惫不堪的郑森等了一个多时辰,见没什么反应,加上战舰上的那些事情基本上也都在控制之中了,便将战舰的指挥托付给值班军官,准备回去补上一觉。 回到自己的船舱,郑森才发现,不知道在什么时候,这间船舱也进了水,所以郑森的床位自然也都湿透了,好在装在抽屉里的绳网吊床倒还是干的,如今才是初秋,在南海上,便是晚上也不会冷,郑森便将绳网吊床挂起来,躺了上去,因为非常疲劳,所以不一会儿功夫,他就进入了梦乡。 然而才刚刚打上两个呼噜,郑森就又一次被叫起来了,不过这一次倒是好消息:他们刚刚发射的礼花得到了回应。 听到这个消息,郑森的疲惫顿时就消失了。他赶忙跑到甲板上,正好看到远处的天空中有一朵礼花正在盛开。作为一个见惯了各种焰火礼花的穿越者,郑森对这个时代的那些让别人惊叹不已的礼花,可以说一直是没什么感觉的,但这一次,他却觉得这是他这辈子乃至上辈子加在一起见到的最漂亮的礼花。 “算出我们和他们之间的距离了吗?”郑森问道。 郑家的船只上使用的联络礼花的制式是一样的,所以大多数的礼花能够达到的高度也是基本固定的,(当然也会有一些小偏差)所以,依据观察到的礼花的高度,就可以非常约略的推知对方的距离了。 “少将军,大约还有十五海里。可能会偏差个五六海里左右。”值班军官回答说。 这时候,“奋进号”的甲板上也升起了一枚礼花火箭,每隔一刻钟,双方就会各自发射一枚礼花火箭,来指示自己的方向,以便于相互靠近。 如果双方之间的距离真的是十五海里,考虑到对方那边的船只的情况也未见得能比“奋进号”来得好,所以郑森估计双方还得有一两个时辰才能碰到。 “不知道是哪条船。”郑森这样想着。 两条船的碰面倒是比郑森估计的要早不少,仅仅一个时辰之后,哪条船就出现在郑森的视野里,从那条船在月光下黝黑的轮廓,郑森就可以判断出,这正是“奋进号”的姐妹舰“勇敢号”。 见到“勇敢号”依旧安全,郑森不由得小小的松了口气。此后的两个时辰里,通过礼花,郑森陆陆续续的又和其他的一些舰只取得了联系,到天亮的时候,郑森的舰队中大部分的舰只都聚拢起来了,清点一下之后,郑森发现自己的舰队中少了两条武装捕鲸船和一条巡防舰,至于俘获的西班牙军舰,除了“奋进号”后面拖着的这一条之外,其他的就都不知去向了。 郑森让老杰克带着舰队中目前状况最好的“勇敢号”继续在这一代多逗留一天,以搜寻可能还存在的其他船只,自己则带着伤痕累累的舰队继续向着台湾返航。 “这场风暴是从南边袭来的,这正是西班牙人的那几条战舰逃走的方向,这样一来,他们肯定会在我们遭遇到这场风暴之前,就遭到了风暴的袭击。也不知道西班牙人的那条战列舰能不能逃回去。另外,青鸟号他们也在那个方向,他们可千万不要出什么问题。”在回程的路上,郑森很担心的想道。 这一战,郑森虽然获得了决定性的胜利,但是付出的代价之大也是前所未有的。八月十日,郑森的舰队回到了北港进行修整,两天之后,老杰克带着“勇敢号”也回到了北港,他并没能找到任何其他的船只。 在距离马尼拉港不过几十里的一处海湾中,有一个华人控制下的私港,这是个很小的港口,码头前面是大片的滩涂,这里水不深,进不来大船,平时也就是一些小渔船在这里出入。到了落潮的时候,甚至就连大一点的渔船都有在它的航道上搁浅的危险。战争爆发后,这里也偶尔会有郑家的快速交通舰出入。西班牙人也知道这一点,不过从陆地上要到达这个港口,需要穿过大半片华人聚居区,在如今的局面下,要做到这一点很不容易。至于从海上封锁这个港口,却也不容易,因为这个港口附近水很浅,即使是涨潮的时候,军舰也根本无法靠近。而中国人的那种快速交通舰却可以在涨潮的时候从广阔的滩涂上出入。 这天,一条快速交通舰出现在这个港口的外海,静静地等待着涨潮。 “二公子,在那个港口里有信鸽,通过他们,我们就能把消息传回去了。”黑岛仁一郎指着那边的港口道,“我们这条船,居然真的在风暴中坚持住了,这可真是妈祖保佑。” “另外的两条船也不知道怎么样了。”郑渡说,“还有那几条西班牙巡防舰,我们也没有看到它们。” “是的,不过我们可是亲眼看到了那条战列舰的情况的了。”黑岛仁一郎说。 “可惜那条船并没有沉没。”郑渡又叹了口气。 “二公子,那条船虽然没沉,但是整个舰首,连着舰首斜桅都被海浪打掉了,前桅也断了半截。船身上到处都是口子。这条船要修好可不容易。我听说西班牙人在马尼拉的造船厂规模很小,我怀疑他们根本就没办法修好她。而且就算他们能修好她,那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那需要时间,需要很多的时间,也许半年时间都不一定够。等他们把她修好了,我们的舰队早就堵在马尼拉的外面了,嗯,还是带着俘虏的那些西班牙军舰来的。” 这时候海潮开始上涨了,灰色的滩涂渐渐地被海水淹没了。黑岛仁一郎举起望远镜,向着港口那边张望。 “二公子,你看那边立着的漆成黑色的那根木头了吗?就是上面画满了一道道的白圈的那根。那是用来标注水位的,等到水位上涨到第三个白圈,我们就可以进港了。只是这个港口并没有维修我们的这种船的能力,而我们的船损伤得又很严重,也没法再长途航行了。所以二公子,我们恐怕要在这里住上好一阵子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百章,围困(1) 齐建业齐建勋兄弟跳进了齐腰深的水里,然后就在夜色的掩护下上了岸。他们上岸的地方叫做甲米地,这里是西班牙在菲律宾最重要的军港之一。前些天有传说,说西班牙舰队“胜利”归来后,驶入了这个港口修整。 这处港口处在一个小小的半岛上,这处半岛和吕宋岛相连接的地方非常狭隘。在安平条约中西班牙人规定,华人不得在这个半岛上居住。所以对这处港口的监视就变得相对的困难了起来。在这一战之前,郑家往往使用快速交通舰高速抵近侦察,但是在这一战之后,因为遭遇风暴,几条快速交通舰都在不同程度上受损,这一手段也就无法使用了。为了确定甲米地港口中的西班牙舰队的情况,如今就只有采用最危险的人员潜入侦察的方式了。 在甲米地港对面,有一处华人的聚居点。这处名叫张家堡的聚居点如今成了西班牙人最痛恨的眼中钉之一,并一度遭到过围攻。只是在海战的消息传回来之后,西班牙人才解除了对张家堡的围困。这也许是因为他们预计到了,在海战中取得了那样辉煌的“胜利”之后,菲律宾将长期被中国舰队封锁,地面上的攻守形式也必将逆转,所以他们才不愿意为了攻击坚固的堡垒而消耗太多的宝贵的物资。 张家堡和甲米地隔海相望,中间的距离只有七八华里。找个没有月亮的晚上,划一条小船过去倒也不难。齐建业转过身,向海上望了望,海上黑沉沉的什么都看不见,不过他知道,有一条小船正在那里掉头离开。 借着微微的星光,齐建业和齐建勋迅速的离开了海滩,跑向前面的一片森林中。凌晨时候会有一次涨潮,海水会推平他们在沙滩上留下的脚印。 虽然甲米地没有华人居住,但是因为它一直是郑家高度关注的目标,所以这处地方的地形郑家却还是通过各种方式弄清楚了。甲米地地方不大,但是西班牙人在远东人口不足的弱点却使得他们即使要维持对整个的甲米地半岛的严密控制都感到困难。和菲律宾大多数地区一样,这座半岛上面到处都覆盖着密密麻麻的热带雨林。只有在靠近甲米地港口炮台的地方才稍微开阔一些。西班牙在半岛和吕宋岛相连的最狭窄的地方建构了关卡,战争爆发后,他们又组织了巡逻队,沿着半岛海岸往来巡逻,不过这些招数都只能说是聊胜于无,茂密的雨林就是齐建业齐建勋兄弟最大的朋友,只要钻进雨林中,西班牙人就很难发现,抓住他们。当然,前提条件是他们在进入雨林之前并没有被西班牙人发现。否则,当地西班牙巡逻队养的狗可不是好对付的。 两个人到了雨林边上,从挎包里拿出一些药物来,抹在腿上和身上所有皮肤裸露的地方。雨林里有各种毒蛇和毒虫,这是不能不加以防范的,尤其是在晚上。两人迅速的做好了准备,然后就消失在了茫茫的林莽中。 (本章未完,请翻页) “爹爹,爹爹,有最新的消息了,是二弟送回来的。”郑森拿着一张小纸条,兴冲冲的对郑芝龙说。接着又赶忙道:“孩儿得到二弟的消息,一时高兴,竟然忘了应该先向爹爹请安了。” “成大事者不拘小节。你二弟有消息了?”郑芝龙道。这一战对于郑家的意义,郑芝龙是很清楚的。吕宋那地方郑芝龙以前也去过好多次了,他知道,如果这次真的能拿下吕宋,那可就真是“秦地可尽王”了。将来,进可以窥视天下风云,退也可以自立一国。 “是的,爹爹。二弟的船到了吕宋,他的人很安全。另外,他们在海上还找到了那条逃跑的西班牙战列舰。根据他传回来的消息,他们亲眼看到,那条船的舰首都被海浪打掉了,舰首斜桅,还有前桅都没了。虽然二弟没有看到这条船最后到底沉了没有。但这样的损伤可不是短时间能够修复的,孩儿觉得,等我家的舰队都修好了,他们说不得还在船坞里趴着呢。没了这个心腹之患,吕宋的战局就没有什么可担心的了。这次二弟可真是立下了汗马功劳!”郑森到最后又补上了这一句。 “他不过是运气好罢了。”郑芝龙虽然一边摇头,一边这样的说,但他脸上的笑容却是掩盖不住的。 “爹爹,孩儿觉得,别的什么本事都是能学得会的,只有运气好却是在哪里都学不到的。可是很多时候要做大事,却是断断不能没有好运气的。”郑森也陪着笑道。 “你说的也不错。”郑芝龙笑道,“不过这事情还是要多小心。最好还是要先证实了才好。” “孩儿已经安排人去侦察了。”郑森回答道。 齐建业将望远镜从树林里伸出来,向着前面的海湾眺望,在甲米地海港的泊位上,停着好几条大大小小的船只。齐建业一边仔细地观察,一边小声的说:“两条巡逻船,一条巡防舰,没有其他的大船了。” “没有战列舰吗?看清楚没有?另外,那条巡防舰的状况怎么样?”齐建勋问道。 “没有战列舰。那条巡防舰船身上有不少破损,主桅也折断了半截。其它情况看不明白。”齐建业回答说。 “看来,那条西班牙战列舰真的沉了。”齐建勋点了点头。 “等等,有船过来了。”齐建业突然说。 远远地的确有一条船过来了,而且看过去就是一条大船,船上的白帆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那船很快,不一会儿就靠近了甲米地港口。齐建业看到甲米地的炮台突然喷出了几股白烟,过了一会儿,就有炮声传进齐建业的耳朵里,同时他也看到炮台射出的炮弹在距离那条大船比较远的地方落下来溅起的水柱。 那条船没有继续向前了,只是贴着炮台的射界,来来回回的兜了两个圈 (本章未完,请翻页)子,然后就转头朝着马尼拉的方向去了。 “看旗帜好像是葡萄牙人的船,他们跑到这里来干什么?”齐建业说。 荷兰东印度公司的“郁金香”号武装商船缓缓地靠近了马尼拉。(虽然她挂着葡萄牙旗帜,但她其实是一条荷兰船)虽然西班牙和中国如今处于战争状态,但是马尼拉港的贸易活动却并没有因此而停止。当然,在现在,是不会有中国商船在马尼拉出入了,但是来自其他国家的商船却依旧可以进入港口贸易。 “郁金香”号落了帆,静静地等待着西班牙的引水船。在甲板上,船长文森特正在和他的儿子埃德蒙说话。 “父亲,您觉得上次海战到底是谁获胜了?”埃德蒙说。 “毫无疑问,获胜的肯定是中国人。你比尔叔叔在北港亲眼见到了被俘获的西班牙战列舰。而且也证实了虽然中国人的舰队损失惨重,但是最重要的几条战舰却都还在,而且都能在几个月之内修复。如今唯一的问题就是,西班牙人到底受到了多大的损失。弄清楚这一点对于公司非常重要。”文森特回答说。 “公司是打算动宿务?”埃德蒙问道。直从西班牙和中国开战之后,在东印度公司内部,趁机插西班牙一刀,夺取宿务以及整个的棉兰老岛的声音就响了起来。甚至于,就连趁机夺取马尼拉的声音也不小。当然,后面一种声音目前还不是主流。 “这种事情谁说得清楚。到底要干什么首先是要立足在充分掌握情报的基础上,而不是想当然。”文森特道,“先不要想这些,我们先把手头上的事情做好就行了。至于和谁开战,在哪里开战,这些事情,就不是我们能操心的了。” 这时候一条小船从马尼拉港过来,靠在“郁金香”号旁边。水手们放下舷梯,几个西班牙人就从舷梯上爬了上来。 “你好,我是港务局的税务官,你可以称我为‘卡洛斯’。”一个公务员模样的人说,“你们是要到马尼拉贸易?如今还来这里的人可不多。你们的船上有些什么?” “如今来这里的船不多?”文森特笑道,“那看来我是来对了。上帝呀,我是多么的热爱战争呀。我的船上装着什么?还能是什么?有来自广东的铁钉,质量非常好;有来自巴达维亚的绳索,质量也非常好;还有来自台湾的布匹,以及同样来自台湾的鸦(和谐)片,这东西的质量还用说吗?我想,这些东西应该都是你们现在急需的东西,如果你们能给我一个好价钱,而且能免去一些该死的苛捐杂税,也许我还能赶紧给你们带来更多的,你们用得上的东西。” “先生,这不是我能决定的。如果你想要谈谈这些事情,进入港口后,您可以去和港务官谈谈。”那个税务官说,“现在,可以给我看看货单,再带我到货舱去看看吗?”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百零一章,围困(2) 就像文森特预计的一样,西班牙人对文森特带来的东西非常有兴趣,而且还向他表达了订购更多的类似的物资的意向。而文森特也借这个机会确定了在马尼拉港中并没有大批的军舰。 西班牙在远东的海军几乎全军覆灭的消息几乎在同时被送到了台湾和巴达维亚。 “爹爹,已经确定了,西班牙人的战列舰沉没了。至少我们在吕宋岛上的几个港口都没有发现它。而西班牙人也不可能把它藏到远离主战场的宿务那边。就那条船的受损程度,不进入吕宋的港口,却跑上千里到宿务去,那简直是找死。所以我肯定,那条战列舰已经沉没了。甚至于以我们的侦察,他们逃回来的军舰只有一条巡防舰,而且损失还非常严重。肯定已经不具备战斗力了,所以爹爹,我建议,我们立刻应该派出船队在吕宋登陆,并开始对西班牙人的港口的全面封锁和围困。”在安平,郑森这样对郑芝龙汇报道。 “嗯,要是这样,我们的确可以动手了。不过不知道那些荷兰人如今在做什么打算。所以我觉得还是先缓一缓,先看看荷兰人的举动。反正如今我们在吕宋岛的那些据点也不是西班牙人短时间之内能拿下来的。其实我觉得与其让我们去打西班牙据点,还不如让西班牙人来打我们的据点。嗯,阿森,你觉得爹爹说的有道理不?”郑芝龙却摇了摇头,这样说。 “爹爹,你得到什么风声了?有关荷兰人的?”郑森赶忙问道。郑森知道,郑芝龙在荷兰人那边有不少的耳朵。 “荷兰人那边打算对宿务动手。荷兰人想要动西班牙人不是一次两次了,这次我们获胜之后,荷兰人又有些心动了。我估计,一旦确定了西班牙人的损失,荷兰人就会动手。”郑芝龙说。 “即使荷兰人动手,西班牙人也不会因此调动在吕宋岛的力量的。”郑森说,“他们不会因小失大。不过这样至少我们不用担心荷兰人会突然和西班牙人勾结起来。” “荷兰人 (本章未完,请翻页)不会在明面上和西班牙人勾结的,他们巴不得西班牙人完蛋呢。”郑森说,“孩儿觉得,我们如果没什么动静,他们是不会动的。” 在巴达维亚的一处欧式花园里,几个男人正坐在一张长桌旁聊天。两个孩子跑了过来,从桌子上拿起一个苹果,转身递给另一个孩子,然后又转身拿了一个。 “亨利,你带着弟弟到一边玩去,爸爸要和叔叔们说些事情。”一个男人弯下腰,伸出手在那个孩子脸上拍了一下。那孩子就拉着他的弟弟蹦蹦跳跳的跑开了。 “夏洛克,你觉得我们该如何利用眼前的局势?”那个男人直起身子,端起一杯酒,向另一个男人说。 “最容易的做法当然是趁着这个机会对西班牙人动手。西班牙人在远东的海上力量的崩溃使得他们很难抵挡我们对宿务动手,拿下宿务,其实并不难。只是韩麦尔先生,您知道,这几年来中国人的变化实在是让人担心。”身材矮胖得就像是一个装啤酒的橡木桶一样的夏洛克回答说。 “是呀。中国人如今变得很有点像一个欧洲国家。这也不知道是忧是喜。”韩麦尔点点头道,“如今在海上,中国人的确非常强势。逼近这里距离他们太近,距离欧洲太远,单就人力而言,无论是西班牙人还是我们,都无法和他们相比。不过相比以前,他们在贸易方面的态度有非常的让人欣喜。以前的情况你也知道,我们需要从中国输入大量的商品,但我们却很难买到这些东西,而且中国人几乎不向我们订购什么东西。这使得白银单方向的向着中国流动,而且让我们的船只驶往中国的时候几乎就是空载,这可绝对是大浪费。但是现在,中国人每年都向我们大量订购各种物资,比如稻谷,比如各种铜矿石和铁矿石,比如鸟粪石,等等等等。我们购买中国的茶叶c丝绸c瓷器,运回欧洲,大赚一笔;然后我们又可以卖给中国人的东西,又能小赚一笔,所以综合下来,公司这些年来在和中国的贸 (本章未完,请翻页)易中获得了巨大的利润,整个公司的收益因此几乎翻了一倍。我想,任何人都不可能和这样巨大的利润过不去。只要中国人继续让我们这样赚钱,我们就不可能主动做任何和中国敌对的事情。” “这我也知道,但是,韩麦尔先生,我还是担心,如果有一天,中国人打算像对付西班牙人那样对付我们,我们该怎么办?”夏洛克皱着眉头说。 “首先,这只是一种可能,为了将来的某种未必会实现的可能,我们就要在现在付出巨大的利润的代价。你觉得公司会做这样的事情吗?而且,我们也不是没有其他的办法来降低和中国人发生战争的可能。比如说,让战争变得对他们同样得不偿失。”韩麦尔说。 “让战争对他们同样得不偿失?”夏洛克重复了一句。 “是的,夏洛克。中国之所以有这样的优势的地位,很大程度上在于他们在很多方面都是唯一的供货商,而销售商却有很多。我们,西班牙人,英国人,法国人。这样的局面天然是不平衡的,要达到平衡,我们就必须让我们成为唯一的,或者至少是不可替代的主要的销售商” 说到这里,韩麦尔暂时停了下来,脸上露出了意味深长的笑容。 “西班牙正是和我们地位接近的销售商,在干掉西班牙之后,我们就是最主要的,短时间内无可替代的中间商。这样一来,短时间内,至少在我们完成自己的任期,回到欧洲之前,中国人都不可能对我们动手了。至于长时间,这样长的时间,加上因此获得的更多的利润,只会把我们和中国人之间的关系绑的越来越紧。所以至少现在,我们的问题不是站在哪一边的问题,而是怎样用更少的代价,获得更大的利益的问题。对西班牙人动手是不可避免的,唯一的问题就是我们在什么时候动手,是在中国人对马尼拉发动攻击之前还是之后。一般来说在中国人之后动手,难度也许更低,但是相应的收获也会小一些。”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百零二章,围困(3) 1641年10月11日,南海的某处岛屿。这座岛屿因为没有淡水,一直以来都没有人类居住。但是不久前,这一局面改变了,因为郑家在这座岛上发现了鸟粪石。为了开采岛上的鸟粪石,郑家在这座岛上建起了一个小据点,包括一座瞭望塔,一座码头,一些仓库c住房,以及一个专门用来储存淡水的储水池。战争爆发后,这个据点的工人大多都被调离了,只留下几个人看守这些设施。 剩下的这些人中,高老三是带头的。如今工人们都走了,几个人呆在这荒岛上也没什么事情,每日里除了聊天打屁,就只有到海边钓鱼了。这天上午,高老三和往常一样带着鱼竿,到了码头的栈桥上钓鱼。这里的水面相对平静,钓鱼也更方便一些。 下了钩,高老三坐在栈桥上,摸出了一支卷烟,这是台湾去年才出的新东西,吸烟的习惯在明朝就已经有了,但是卷烟却是一种新玩意儿,相比烟斗之类的,要方便不少,所以也很受欢迎。 陪在一边的刘家小子立刻凑过来,挥动火镰点燃了一点引火的东西,给高老三递了过去,高老三凑上去,点燃了卷烟,深深的吸了一口,然后悠悠然的吐出了一口烟雾。 刘家小子也在一边坐了下来,将脚伸到了海水里,对高老三道:“高三哥,你说那些西班牙人会不会打到我们这里来?” “西班牙人又不闲得慌。”高老三右手夹着烟卷,又吸了一口,“他们要是打得赢,自然先和那些要紧的打,哪里有空来管我们。要是打不赢,他们又哪里还能有力气来管我们?” 两个人正这样说着话,突然看到远方的海面上出现了一队帆影。 “那是?”两个人顿时也顾不得鱼竿了,赶忙跑向瞭望塔。两人急急忙忙的登上瞭望塔,举起整个据点唯一的一具望远镜,向着那边望过去。 “小刘,你看好像是两队船在打仗呀!”高老三说。 “啥?三哥给我看看。”小刘立刻凑了过来。 “给你。”高老三把望远镜递给他,“看起来像是荷兰人在和西班牙人打仗。” 小刘忙不迭的接过望远镜望去,在望远镜里,他看到两条挂着荷兰东印度公司旗帜的军舰正在追赶两条挂着西班牙旗帜的商船。当初战争爆发前,郑家也经常雇佣西班牙或者荷兰的商船来运输鸟粪石,所以无论是高老三还是小刘都认得这两家的旗帜。 两条西班牙商船,在面对着荷兰人的军舰的时候,能做的事情其实很有限,一开始他们试图利用顺风航行的方式,摆脱这两条荷兰军舰,但是,荷兰人的航海水平可不是菜鸟,他们很快就追了上来,就在高老三他们的视野内,荷兰军舰开始向西班牙商船开炮警告。 “三哥,你看,那两条西班牙船落了帆。他们投降了!”小刘说。 (本章未完,请翻页)海战中落帆等于放弃了逃走和作战,就等于是投降了。 没过多久,两条荷兰军舰就放下了小船,小船靠上了西班牙船,不久之后,这两条西班牙船就降下了主桅上的西班牙旗帜,升起了荷兰东印度公司的旗帜,然后,风帆再次扬起,四条船转了个方向,渐渐地远离了高老三他们的小岛。 “小刘,看来我们多半赢了,要不然,荷兰人不会对西班牙动手的。”高老三说。 就在荷兰人的军舰开始拦截西班牙船只一个星期之后,一支郑家的船队驶入了马尼拉湾。这几条船在一处华人控制区的海岸附近下了锚,接着几条小船从船上放了下来,将一些人员和物资运上了岸。 这些物资并不是武器弹药,而是一些药物。这些上岸的人员也不是战斗人员,而是工程人员。因为在前不久,西班牙军舰用炮火摧毁了这些中国人控制的私港的栈桥。到了如今,修复这些栈桥就成了最为急需的事情。 就在这几条船在卸货的时候,另一组战船迅速靠近了甲米地军港。 甲米地在当时是西班牙在吕宋最重要的军港,在它的左右,陆地向海洋延伸,形成了一个“c”字形状的小港湾。在“c”字的开口的两端,西班牙人设置了炮台,这使得这座港口的防御力非常出色。但是在后世,这座港口在军事上的地位却明显的下降了。这也不是没有原因的,因为这座港口也有不少明显的弱点。 这座港口的最主要的弱点就是这个海湾实在是太小了一点,容量有限,容不下后世的大舰队,以及配套的大量的设施。而在此时,这个港口一样存在容易被封锁的弱点。 后世的马汉在他的《海权论》中提到军港的时候,特别提出过这样的一个要求:有两个独立的出口,使得敌方舰队必须采用分兵的方式才能将一处军港封锁住。而甲米地军港这只有一个狭隘的出口,更是容易被封锁住。而西班牙人在镇远港的表演更是让甲米地的这个弱点更加的明显了。要用沉船堵住甲米地可比堵住镇远港要容易得多。 这次行动的指挥是是施大宣。不过这一次他所接受的任务却并不是堵住甲米地港口的出口,而是用一场火船攻势,彻底干掉还在甲米地港口紧急维修的那条西班牙巡防舰,为此后大规模的登陆行动扫清一切可能的障碍。 船队渐渐的靠近了甲米地炮台,在接近甲米地炮台大炮射程的地方停了下来,紧接着,几十条全新的火船从战船的后面绕了出来。 这些火船是专门为了远征马尼拉而设计的,也是郑家手中的第一种专用火船。在以前的时候,郑芝龙不止一次的靠火船战术击败过自己的对手。不过那时候的火船还都是利用了一下普通的小船或者是舢板改装而成。而这一次,郑家的火船却是专 (本章未完,请翻页)门设计的。这是一种采用铁骨架和皮革包成的船,船身狭长,长度达到了四十尺,但宽度却不过四尺。长宽比达到了一比十,样子像极了后世的奥运赛艇。只是为了保证在一定的海况下的稳定的航行能力,在狭窄的艇升两侧增加了两个用木棍连接起来的小型浮筒,构成了一个简陋的三体船。 在这条船的船头上装着一个铁制的倒钩,在撞击敌舰后,可以将火船牢牢地挂在敌舰上。在铁钩后面是一段长长的船舱,里面装满了用鲸油浸泡过的茅草,以及硫磺之类的东西。在这段船舱后面,就是一张可以转动的轻便纵帆,为了减轻重量,使得一个人就可以控制,帆布甚至采用了昂贵的丝绸。而在纵帆后面还有三个深深地埋入船身的座位,每个座位两旁都安置着两只划桨。如果风力合适,这种火船在短距离也可以跑出七八节的速度,比起原来的那些火船快了不少。 当然这些火船不适合远洋航行,甚至都不适合在稍微高一点的海况下航行。不过它重量相对较轻,体积也不大,所以用特制的,带起重滑轮的福船一船就能装好十几条,而施大宣一口气就放出了九十多条火船。 西班牙人在甲米地的炮台在建造时的假想敌主要是荷兰人,无论是荷兰人还是西班牙人,在远东都很少大规模使用火船战术(荷兰人和西班牙人都一样,人手不足,而火船战术中往往会伴随有大量的伤亡,这种消耗,对于本土远在万里之外的荷兰和西班牙来说都是难以支持的。) 西班牙人此时自然也已经注意到了郑家舰队的举动,炮台上的西班牙人也都做好了准备,然而蜂拥而来的火船还是让他们傻了眼。他们的炮台上总共只有十二门大炮,而且还都是相对较为老旧的大炮,虽然郑家的这种火船结构薄弱,基本上只要挨上一发炮弹,立刻就要完蛋,但是甲米地港的那个c形缺口的宽度却有大约四公里,两侧炮台上的大炮的射程虽然足以打击在这个范围内的目标,但那是在使用实心炮弹的前提下,而使用实心炮弹,要想打中这样小的目标却很不容易。 所以当郑家的火船开始向着港内冲去的时候,两边的西班牙炮台开始疯狂开火,然而,这个时代的火炮的射速是非常捉鸡的,算起来两三分钟才能打出一炮。而使用实心炮弹在两公里左右的距离上,射击像火船这样的运动小目标,如果换成我大明或者我大清的炮手,正常状态下的命中率只怕连二十分之一都没有,所以他们的第一轮炮击的效果非常不理想,十二门大炮一起开火,结果却没有一发炮弹命中。 不过西班牙炮手的训练水平还是很不错的,至少比起我大明或者是满清还是要强出许多。到第二轮炮击的时候,他们就成功的击中了一条火船,炮弹轻而易举的就将这条船拦腰打成了两段,西班牙人的炮台上顿时响起了一片欢呼。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百零三章,围困(4) 第二轮有了命中,这大大的鼓舞了西班牙人的士气,于是他们飞快的打出了第三轮齐射,这一轮齐射再次命中了一条火船。不过西班牙人也知道,靠这样的命中率,是远远不足以拦住这些火船的。 在凄厉的的警笛声中,阿罗约船长的巡逻艇离开了码头。在甲米地军港中,除了正在修理中的巡防舰“圣地亚哥”号之外,勉强能称得上是军舰的就只有四条巡逻艇了。这些只有几十吨的排水量巡逻艇上面没有装备火炮,所以西班牙人紧急将陆军的士兵们派上了船,他们手里的燧发枪将为这些巡逻艇提供输出的火力。考虑到如果能有效地杀伤火船上的中国水手,就能阻止火船发起有效的攻击,这样的火力也勉强够用。 只是这些巡逻艇在此时却有一个巨大的问题,那就是它们的速度太慢。如果不是在风力很小的港湾里,这些巡逻艇有时候倒是能够跑到节,比起那些火船倒还稍微快一点,但是港湾周围低矮的丘陵和丘陵上的树木阻挡了海风,使得港湾里面风平浪静。在这样的情况下,阿罗约的巡逻艇最多也就能跑出个三节的速度,这样的速度和那些火船相比,实在是慢了太多。 “快,快点!”阿罗约喊道,“他们的目标是‘圣地牙哥号’,我们将船开到‘圣地牙哥号’和他们之间去!” 阿罗约知道,自己的船不可能和那些火船玩追逐游戏,他只能将自己的船开到敌人的船只的必经之路上,充当拦截敌人的第二道浮动的炮台。 阿罗约的巡逻艇和其他的三条巡逻艇行驶到了“圣地亚哥”号巡防舰前方一千米左右,在这个距离上,船只就不至于干扰到“圣地亚哥”号本身的火力。 “落帆!下锚!我们就在这里,我们绝不移动!”阿罗约喊道。 落了帆下了锚,船只就完全失去了移动的能力,这会让这些船本身也容易遭到攻击,向阿罗约的巡逻艇这样的小船,被一条火船装上,就肯定会完蛋。但这样却可以提供给一个更稳定的射击平台。在如今,这一点极为重要,甚至超过了保护自身的安全。 “所有人检查枪支,做好作战准备。”被分配到这条巡逻艇上的西班牙陆军少尉卡莱斯望着渐渐逼近的那一片帆影,大声喝道。 士兵们开始检查枪支,装填子弹。 与此同时,大批的西班牙士兵也被派到了“圣地亚哥”号的上层甲板上,他们将以排枪的形式来保护这条战船。“圣地亚哥”号上靠着海那边的炮门全部打开了,炮手们已经做好了射击的准备。 “等敌舰进入射程后,先用普通炮弹射击两轮,然后立刻换葡萄弹射击一轮,然后换霰弹!”大副德罗巴正在传达指令。对付乘员暴露的火船,能进行范围攻击的葡萄弹和霰弹是最为合适的,只是霰弹的射程太近,葡萄弹稍远一点,但是远得有限,而且覆盖面积也不如霰弹。 当然如果发起火船攻击的一方是西班牙人,而防御的一方是郑家的话,估计在大炮使用的武器中又会多一种能兼顾射程和范围杀伤的榴霰弹,这才是对付火船之类的小船最有效的弹种,但在此时,西班牙人的武器库里却还没有这样的东西。 这时候,火船队伍已经越过了炮台的封锁,在通过炮台的封锁区域的时候,总共有六条火船被炮台击中而损失,但这样的数字,相对于火船巨大的数量,根本就不值一提。 “举枪!瞄准!”卡莱斯少尉一边端着燧发枪,瞄准了正在渐渐靠近的一条火船,一边喊道。 “不要划桨,稳住,不要划桨!”在另一边,郑家的火船上,掌帆的舵手们也在喊话。在非常靠近目标之前不划桨,这是此前就规定好了。划桨可以大大的提高航速,在这个时候,速度越高当然就越安全。但是人不是机器,人的体力是有限的,这时候就用力划桨,到了真正最需要速度的时候,也就是当火船进入到“圣地亚哥”号的葡萄弹和霰弹的杀伤距离的时候,反倒要因为体力耗尽而划不动了。 火船距离西班牙巡逻船越来越近,但是卡莱斯少尉一直没有发出开火的命令,直到双方逼近到不过六十多米的时候,卡莱斯才喊道:“开火!”同时打响了手中的燧发枪。 十多杆枪射出的子弹横扫了前面的一条火船,卡莱斯可以看到那条船上的水手们在子弹的射击下抽搐扭曲,然后那船顿时就失去了控制。只是就在这时,卡莱斯还看到更远一点的地方有一条火船的船头突然燃起了火焰,然后朝着巡逻船笔直的撞了过来。 “快,射击那个点了火的!”卡莱斯大喊道。 又是一轮齐射,卡莱斯看到那条船上的那个操帆的水手一头就栽到了海里,失去了对风帆的控制,那条火船的速度猛地就降了下来。不过卡莱斯来不及松一口气就看到另一条火船已经直扑上来了。 “快,快装弹!”卡莱斯喊道。但是在这个时代,燧发枪装弹的速度并不比大炮装弹的速度快多少,加上人往往越是紧急的时候便越是容易慌乱,结果装弹的速度反而下降了,他们中有的人勉勉强强的依照时间完成了装弹,但更多的人还在忙乱。 “自由射击!”看敌人的火船越来越近,卡莱斯也顾不得组织齐射了,虽然齐射更能保证命中率,但是时间上却已经来不及了。 “啪c啪c啪。”西班牙士兵们慌乱的打响了手里的枪,结果却并没能命中目标,那条火船船头上忽的一下子腾起了橘红色的火焰,笔直笔直的撞了过来,就在快撞上的时候,几个水手从火船上一下子跳进了海里。 火船撞在了巡逻艇的右舷上,船头的抓钩直直的刺进巡逻船的船体,将两条船牢牢地固定在一起,火焰一下子就窜了过来。 火船的燃料中加入了硫磺之类的东西,这些东西除了助燃,还有一个作用就是能产生大量的毒烟。这些刺激性的毒烟使得任何人想要上来救火都会变得非常困难。火焰很快就点燃了巡逻船。一开始,卡莱斯还试图指挥士兵们继续向其他的火船射击,但是火势一下子就大了起来,士兵们也顾不得卡莱斯的指挥,纷纷抛掉枪支跳进了海里。 “不要跑!”卡莱斯喊道。 “卡莱斯少尉,不行了,我们快撤吧!”一个人高喊着,一把拉住了卡莱斯。卡莱斯正要破口大骂,回过头来,却看见是阿罗约船长。 “少尉,这船不行了,快逃吧。你会游泳吧?”阿罗约船长一边说,一边将一块木板递给他,“抱着这个,跳海里去!” 也就在这短时间里,其他的几条巡逻船也先后起火了,四条巡逻船成功的拦截了大约十条火船,剩余的火船则越过还在飘在海上熊熊燃烧的巡逻船的残骸,向着码头的方向冲去。 “轰!轰!”“圣地牙哥”号上的火炮朝着逼近的火船开火了,第一轮炮击没有击中任何目标,只有几枚炮弹近失。在使用爆破弹的时代,在水里爆炸的近失弹有时候能产生比直接命中更大的损伤。但在这个时代,近失也就仅仅是近失而已。 西班牙人的动作很快,他们很快就打出了第二轮齐射,这一次齐射因为距离更近了,他们获得了两个战果。接着“圣地牙哥”号上的炮火暂时沉寂了,西班牙人正在换弹种。 火船上的水手们开始在掌帆的水手的哨子声中飞快的划起了桨,火船的速度开始迅速增加,火船如箭一样朝着“圣地亚哥”号巡防舰猛扑过去。 “距离一百五十,仰角十二,开火!”在“圣地亚哥号”的炮舱里,西班牙人已经做好了准备,两层炮甲板,十六门大炮轮流开火了。 十六门大炮射出的葡萄弹像一阵密雨一样向着那些火船洒了过去。 葡萄弹的效率要比实心炮弹强出许多,仅仅这一轮炮击,就有五条火船被击中失去了控制。不过更多的火船却加速冲了上来。 西班牙人手忙脚乱的清膛,装炮弹,将大炮复位,然后又打出了一轮齐射,这一次使用的是霰弹,而且射击距离更近,所以命中率也更高,这一轮射击竟然有十条火船被击中。不过这个时候,大批火船已经距离“圣地牙哥号”只有几十步远了。火船上的引火物也已经被点燃了。 “瞄准!开火!”“圣地亚哥”的上甲板上,以及码头上站着的西班牙士兵纷纷用手里的燧发枪向着那些火船开火,又有不少的火船被击中失去控制。但是更多的火船还是涌了上来,而且在这样的距离上即使船上的水手被都打死了,火船依旧会因为惯性冲过来。很快,第一条燃烧着的火船就撞在了“圣地亚哥”号的舷侧,然后是第二条和第三条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百零四章,围困(5) 连续几条火船撞上了“圣地亚哥”号,大火立刻熊熊的燃烧了起来。西班牙人的射击立刻就停了下来,士兵们,水手们都慌乱的从船上逃走。而此时,其余的一些火船,则对其他的次要目标,比如栈桥之类的设施,或是干脆掉头试图再次冲出港口去。 当然,想要冲出港口去,当然就要再次通过西班牙炮台的封锁线,这当然让他们再次蒙受了损失。最终,为了彻底摧毁这条巡防舰,郑家付出了四十多条火船的代价。不过在带兵的施大宣看来,主动杀进敌方的军港,摧毁其中的舰只,这简直就是百万军中取下上将首级,而且这些火船也不值钱,能用这么些不值钱的火船,干掉一条将来可能会威胁到海上的航线的西班牙军舰,这个结果并不算差。 在解决了这最后的麻烦之后,向吕宋岛增兵的最后障碍就消失了。半个月后,在郑家的一支船队大摇大摆的在马尼拉港附近的华人控制区的私港卸下了第一批军队以及相关的武器。 这一批军队主要是从北方的笔架山战场上撤退回来的,而当然统帅的却是郑芝虎。在松锦之战尘埃落定之后,郑芝虎在笔架山收拾了逃出来的残兵,便上书朝廷,说是建胬攻势很猛,笔架山虽是天险,但恐将来海水结冰之后就难以防守,所以他请求朝廷允许他撤回登莱。 然而朝中却对松山还有幻想,迟迟不肯批准郑芝虎撤退。郑芝虎便又向朝廷提出,若要坚守,朝廷就要拿出银子来才行。朝廷当然拿不出银子来,于是郑芝虎便干脆不管朝廷自顾自的就回了登莱,反正到这这个时候,朝廷拿那些军头们毫无办法已经是众所周知的了,像郑芝虎这样要退之前还和朝廷打个招呼的,已经算是非常的恭敬的了。临走的时候,郑芝虎也没闲着,便将朝廷积蓄在笔架山的粮草物资全都一股脑的搬到了济州岛,接着在笔架山上放了把火,然后就上报说,建胬攻得急,朝廷又没有银子来,他只得撤退。为了避免笔架山上囤积的物资被建胬抢走了,他只好一把火把它们烧光了。反正,朝廷的粮食物资被建胬抢走,或是被自己烧掉不是一次两次了,抢呀抢,烧呀烧的,慢慢的也就习惯了。 离开了笔架山,郑芝虎直接让自己手下的副将带着几条破船回了登莱,自己却是连登莱都不回,只说是不习惯北方的气候,加上前一阵子又累,弄得身子不太好,要回南方去将养一下,就直接回了福建,然后又遇到了这一战。在北方各种气闷不舒服的郑芝虎立刻就主动请缨,要担任这一仗的指挥了。 郑芝虎的任务其实相对简单,就是完成对马尼拉的包围圈。将马尼拉和西班牙人的其他的据点分割开来。然后先行将一些小据点吃掉,再通过长期围困来迫使马尼拉的西班牙人投降。 为了达成这一目标,郑芝虎要做的就是首先在野战中击败西班牙陆军,然后再效法建胬,围着马尼拉城,挖几道深深的壕沟,以配合舰队隔绝内外。 “十一月三日,晴。 (本章未完,请翻页)今天又是个闷热的日子,马尼拉殖民地真不是一个好地方,他距离某一头怪兽实在是太近了。而只要那头怪兽注意到了我们,它就可以靠着无穷无尽的人力来压倒我们,这都怪该死的海军,他们真应该知道羞耻我越发的相信,我到这里来是一个错误” 弗朗哥总督又像往常一样翻开日记本记起了日记,这时候外面传来了敲门声。 “总督先生,您在里面吗?有重要的事情。”门外传来副官的声音。 “啊,菲尔德,请等一下。”弗朗哥总督停下笔,用吸水纸将笔记本上的墨水吸干,然后拉开抽屉,把它放了进去。 “好了,菲德尔,你可以进来了。”弗朗哥总督说。 黄铜的门把手转动了一下,包着皮革,镶嵌着各种雕花的房门被推开了。弗朗哥总督的副官走了进来。 “总督大人,我们的人发现中国人在马尼拉城外构筑工事,就在我们的大炮射程外不远。”副官说。 “这些该死的异教徒,偶像崇拜者!带我去看看。”弗朗哥总督说。 弗朗哥总督带着一群人登上了马尼拉要塞的城墙,远远地望去,果然看到远处有很多的中国人聚在那里,就像是一群忙忙碌碌的蚂蚁。 “他们在干什么?”弗朗哥总督皱着眉头问道。 “像是在建设某些设施,也许是炮垒或者什么。”城防司令劳尔一边说,一边将一直黄铜镜筒,装饰华美的望远镜递给了弗朗哥。 弗朗哥举起望远镜观察情况,而劳尔则在一边解释说:“总督大人,他们是在半个小时前出现在这里的。如您所看到的那样,他们带了几门大炮过来,不过,中国人的大炮比我们的小得多,毕竟,那是轻便的步兵炮。然后他们就开始在那里挖土,并且把挖出来的土堆在另外一边,我想他们或许是打算在那里建造一座炮垒。” “建造一座炮垒?他们的炮能打那么远?”弗朗哥放下望远镜问道。 “总督大人,只要炮垒堆得足够高,而且据说他们俘获了我们的战列舰,那上面的大炮比我们炮台上的这些都更新,如果高度相当,射程也更远一点。如果他们将炮垒建得很高,的确有机会打到这里。不过就算能打到,精度和威力也很有限的,根本不可能动摇城墙,也无法击毁我们的处在战斗室保护下的大炮。”劳尔回答道。 “但是它依旧会威胁到我们的士兵,不是吗?”弗朗哥道。 “您说得对,总督。它的确会给我们的士兵带来很大的威胁。”劳尔回答道。 “那么我们有什么措施?”弗朗哥问道。 “有的,总督阁下,我打算在敌人的工事还没有来得及完成的时候,派遣一支部队,攻击他们,并摧毁他们的未完成的工事。在野战中,他们不会是我们的对手。”劳尔握着拳头回答说。 “我记得在战争开始前,你告诉我从此前他们和那些土著的战 (本章未完,请翻页)斗来看,他们的作战能力远远不如我们,只不过是一群民兵罢了。一旦开战,我们能轻而易举的摧毁他们的抵抗。然而陆军在前一段的进攻作战中表现得并不太好。虽然占领了一些地区,破坏了一些设施。但是实际上,那些地区很多都可以被视为是敌人主动放弃的。真正最为关键的一些据点,您一直没能打下来。”弗朗哥皱着眉头说,“我希望您这次的表现能让我们感到满意。” “总督阁下,这次您看好了就是了。请您允许我失陪一下,我要下去部署这次反击了。”劳尔很有信心的回答说。 “好吧,愿上帝保佑西班牙。”弗朗哥总督这样说道。 劳尔敬了个礼就下去了。 在另一边,郑芝虎也举着望远镜在往这边张望,几个少年跟在他身边。这些少年都是从当年护厂队的学校里出来的,打过几次仗之后,如今也都成了军官,这时候他们跟在郑芝虎的身边更多的是充当他的顾问团。 “阿渡,对面西班牙的大官上城墙了,估计很快他们就会出来反击了吧?”郑芝虎对郑渡说,当初郑渡乘着青鸟号到达了吕宋之后,因为青鸟号需要大修,所以他也就留在了吕宋,如今正好跟着郑芝虎来看看如何围攻马尼拉。 “应该是吧。”郑渡说,“如今西班牙的海军已经完蛋了,马尼拉一条船都进不来。如果让我们把他们和其他据点之间的联系也切断了,他们就只有困守穷城了。” 说到这里,郑渡忍不住得意地笑了笑,接着道:“西班牙人为这一战做了不少的准备,相信这城里头的物资一定是很充足的。但是物资再充足,只是消耗,总有耗完的那一天。就像二叔前两天和小侄讲起的锦州,那锦州城里,物资何其丰富,鞑子四面围住,然后只要时间够长,照样能让祖大寿再当一次食人魔。我们如今的形势比建胬还好,我们后面又可以持续耕作的大片田地和耕种它的农民,有足够的粮食储备,大家比着吃粮食,肯定是他们先吃完。到时候这些西班牙人不投降,就只有和祖大寿一样当食人魔了。”这称呼祖大寿为“食人魔”的叫法,自然是从他大哥那里学来的。 这时候,西班牙军队渐渐地从城里出来了,他们在要塞火炮的覆盖范围内排成了严整的方阵。在这些方阵中,甚至还可以看到竖立着的,如同森林一样的长枪。 “他们还有不少的长枪兵呀!”郑芝虎放下望远镜道。模范军早就是全火枪了,而郑森和他说过这种全火器的做法是从泰西学来的。如今对上了正宗的泰西人,他却发现西班牙人竟然还有这么多的长枪,这也让他很是吃了一惊。其实如今他对面的西班牙人排出来的已经不是改良版的西班牙方阵了,长枪兵的人数比起原版已经少了一半了。而在西班牙军队中,彻底的取消长枪兵,还要到18世纪初。如今曾经领先世界的西班牙陆军,在模范军面前已经是一支落后于时代的军队了。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百零五章,围困(6) 对面的西班牙人已经列好了阵势,慢慢的向着这边走了过来。这时候模范军也做出了反应,首先做出准备的是随行的五门6磅炮,然后模范军的散兵也开始前出。 在西班牙方阵开始流行的时期,大炮还不是一种适合野战的武器,即使现在,在欧洲,对大炮用得最为出神入化的北欧雄狮古斯塔夫陛下,他的军队在野战中,能够使用的火炮也只是小型的3磅军团炮而已。而且古斯塔夫陛下的军团炮还是减装药版本的,这种火炮的威力相当有限,也许称之为大号火绳枪更合适一些。 但是模范军的炮兵却截然不同,因为使用了锻造钻孔炮管,多重炮管自紧等超越了时代的技术,使得模范军的野战火炮在重量上大大的减轻了,虽然因为重型挽马的培育还需要时间,加上手中的码头太过简陋,所以郑森梦想中的,一炮可以击穿一整个连队的行军纵队的12磅野战炮暂时还没法投入战场,但是6磅炮的威力也远远不是3磅减装药的军团炮能比的。 西班牙方阵层数很多,这使得他们在遭遇到炮击的时候,遭到的杀伤要远远的大过采用线列阵型的军队。对上采用线列队形的军队,除非将火炮埋伏在侧面,否则,一般来说,就算被炮弹击中了,损失也不过是两三个士兵而已。但西班牙方阵却不同,密集的大方阵即使在纵向上也有数十人之多,一旦被炮弹击中,往往就能一连串的打倒好十几人甚至是几十人。 “距离三千尺,仰角12,五号装药准备!”炮兵指挥官张庆喜高喊道。 炮组迅速的做好了准备,回应的红旗不断举起。 张庆喜看看各个炮组都已经举起了红旗,便站上发令台,将手里的红旗高高举起然后猛地劈了下去。 随着这个动作,五门6磅炮在很短的时间内完成了发射。 炮兵观察员们都站在树立起来的人字梯上仔细的观察着炮弹的落点,而炮组乘员却顾不得看自己的炮弹打中了没有,而是赶忙上去,将大炮复位,给大炮清膛,做好下一次设计的准备。 就在炮组的忙碌中,五枚炮弹越过的近三千尺的距离,落在了西班牙人的方阵前方。炮弹落在地上激起一团灰土,然后弹跳起来,一头就扎进了西班牙人的方阵中。因为西班牙方阵规模大,人员密集,所以这一轮的炮击的结果甚至比模范军以前炮击建胬的阵列都要好,五枚炮弹中有四枚准确命中,还有一枚在落地后不知道是因为什么原因弹起的时候突然往左边歪了一下,结果打空了。 但仅仅是这一轮射击,就给西班牙人造成了百人左右的伤亡,这样的杀伤效率让在城墙上观看西班牙军队向野蛮人进攻的那些西班牙官员们一个个面如土色。 “我们的炮兵呢?我们的骑兵呢?为什么不向敌人开火!”弗朗哥怒吼道。 只是司令官劳尔却并没有回答他,他这时候正瞠目结舌的望着前面遭到炮击的方阵,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四枚炮弹,在差不多六百多的距离上就能相当准确的命中目标,而且仅仅是四发炮弹就给方阵造成了这样大的损失。劳尔突然觉得,似乎只要对方有足够多的大炮,西班牙方阵,哪怕是改良型的方阵就都已经过时了。 “传令,让骑兵向对方的炮兵发起攻击,掩护方阵进攻!”劳尔终于做出了反应,“让炮兵向前推进,一直前进到能够到对方为止,然后发起攻击。” 西班牙人的骑兵开始向着模范军的炮兵冲去。不过这个时代的西班牙骑兵,却不是一支拿破仑时代式的习惯于短兵相接的战斗的骑兵。在这个时代,因为火器的影响,以及一直以来直接上前砍人的封建骑士被瑞士穷光蛋用长矛,甚至还包括被西班牙方阵各种教做人的影响。欧洲的骑兵,除了东欧那边还有一些经常和各种游牧民族玩对砍的骑兵之外,大都变成了火枪骑兵。他们的战术往往是在远处引诱步兵开枪,然后再趁着对手装子弹的空隙,冲上去,用手枪向敌人射击。真的是用手枪,因为在马上不好用沉重的火绳枪或是燧发枪直到古斯塔夫陛下,骑兵才开始渐渐恢复的用马刀肉搏的传统,但在这个时候,欧洲骑兵的主流依旧是手枪骑兵。不过在马尼拉殖民地,西班牙的骑兵倒还没有这样完全的火枪化,因为他们还有镇压土著的任务,而这些土著可没有组织严密的长枪方阵,所以用马刀砍人是更便宜更有效的做法,因而,在马尼拉,西班牙人的骑兵倒还更有冲击力一些。 模范军这边一样有骑兵,不过他们都不是能进行马上战斗的骑兵,他们是龙骑兵,严格来说,除了在执行追击任务的时候,他们就只是骑马的步兵而已。 龙骑兵们迅速的做出了反应,他们奔跑到炮兵的旁边,下马,列队,准备抗击西班牙人的骑兵。炮兵也迅速的在完成了第二轮炮击后将炮口调转过来,并装填霰弹,准备抗击骑兵。 西班牙骑兵也知道直接冲上去,多半会倒大霉,所以他们一直保持着和模范军的距离,只在一边牵制并不立刻投入到战斗中去。 趁着这个时间,西班牙人重整了方阵,继续向前推进,然后,他们就遇到了模范军的散兵。 在燧发枪时代,最经典的战术就是步兵线列战术,也就是所谓的排队枪毙战术。不过除了作为主力的排成严整的队形的线列步兵,这个时代一样是有散兵的。这些散兵往往装备着精选出来的燧发枪,零星的在线列步兵之前投入战斗。他们的任务主要是扰乱对手,打乱对手的阵列,以及吸引对手首先开枪。 在后世,某位有良心的历史发明家曾经这样饱含感情的称赞欧洲人的绅士精神。他说,欧洲人在打仗的时候,也是非常绅士的。他们的线列步兵在战争中相遇的时候,会继续秉持着温良恭俭让的精神,向对面喊道:“对面的绅士,请你们先开第一枪吧!”当然,对面的绅士自然也有这样的崇高的精神,于是自然也回应道:“对面的绅士,还是请你们先开枪吧!” 这样的事情有没有呢?还真可能有。不过原因却和什么温良恭俭让毫无关系,因为这个时代的步枪都是滑膛枪,远距离精度低,加上装弹又慢。如果能吸引对手在足够远的距离上开枪射击,那就能趁着对手装弹的机会迅速逼近过去,在更近的距离上还击对手一枪,以获得更高的战果。真要是这样有绅士精神,还打个啥子战争,大家都和和气气的谦让一下,来个“让他三尺又何妨”,不就行了吗? 在步兵线列前面放上一些散兵,由散兵首先向对方的线列步兵开火。散兵要射击的目标是整个的步兵线列,而敌人的线列步兵要射击的却是单个的散兵,双方的命中率差别是很大的。散兵在射击的时候,瞄着对面的威廉开枪,就算打偏了,也有很大可能歪打正着的打中了站在他旁边的老查尔斯。但是当线列步兵还击的时候,情况就不同了,首先,如果威廉站住开枪还击,他一停下,整个的阵列都必须立刻停下来。要不然,整个阵列就会乱了套。要是整个队列都乱了套,那对方的骑兵,或是对方得线列步兵肯定会趁乱攻击,然后 所以,线列步兵要么只能忍受着散兵的不断射击,坚定地缓步前进,用伤亡换距离最后逼近上去和敌人的线列步兵拼命。要么就只能出动骑兵来驱逐对手的散兵。然而对方的散兵往往距离本方的线列步兵不远,骑兵出来了,他们就往后退一退,然后用手里的枪和骑兵对射,骑兵因为所用枪支的枪管短,装弹不便,以及射击平台不稳定,自身目标更大等一系列原因,如果真的和散兵对射,那肯定是要吃亏的,如果干脆拔出马刀冲上去砍他丫的,又很容易一头撞进后面的线列步兵的火力范围,被人家一个齐射,打得不要不要的。 所以,在线列步兵时代,对抗散兵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让自家的散兵上去对付敌军的散兵。 然而这一套战术,乃是线列步兵战术进化到拿破仑时代的产物,这个时代的西班牙军队中,可没有这样的兵种。而且,散兵对于兵员质量的要求也要明显的高于线列步兵,线列步兵只需要能一丝不苟的依照命令作战就可以了,但是散兵必须具备积极求战的意志,自主作战的能力。这个时代,即使是欧洲的军队,如果没人管着,如果让他们自己在战场上乱跑,那结果多半就是,散兵们自己都跑到安全的战场外面去了。另外什么时候开枪,什么时候前进,什么时候后退,都需要他自己做主,需要他们自己能对局势做简单的判断。这就更不容易了。所以,在没有民族主义,没有普及教育的时代,散兵就像家丁一样,是一种需要用很多的钱才能砸出来的东西。 即使是不差钱的郑家,如果单纯靠用银子砸的方式,也是砸不出多少散兵的因为线列步兵也需要很多的钱来砸,所以郑森从一开始就以护厂队学校的形式进行民族主义洗脑,到了后来,护厂队扩张成模范军之后,原本的护厂队学校也变成了模范军士官学校,规模也随之扩大。另外,从炮厂开始的各种学徒培训班也扩大为技术学校,这也给民族主义洗脑提供了条件。靠着学校洗脑,加上各种戏剧文艺活动洗脑,郑森总算是给模范军配备上了一批能用的散兵。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百零六章,围困(7) 随着散兵的推进,他们身后的线列步兵也开始加速推进。模范军采用了后世典型的散兵战术,散兵线很快就推进到距离西班牙人的方阵不过七八十步,散兵们纷纷以半跪姿势开枪射击,随着他们的枪声和一股股浓密的白烟升起,西班牙人的方阵外层不断地有士兵倒地。不过西班牙人并不能停下来反击,因为停下来很可能再次遭到炮击,如果再像刚才那样被大炮打个几轮,那不用和中国步兵交锋就该直接崩溃了。 但是这样不断地被散兵杀伤,也使得西班牙人的阵型受到了动摇。逼近不断地直挺挺的挨打却难以还手实在是一件伤士气的事情。 改良的西班牙方阵也配有用于小规模出击的分遣队,但这种分遣队,并不是散兵而是独立的连队(这个时期一个西班牙连队有大约三百人左右),它的作战方式依旧是列阵而战。西班牙人的分遣队也并不具备分散作战的能力。使用起来的灵活性也远远无法和散兵相比。 不过虽然分遣队其实并不适合用来对付散兵,但是,在这个时候,西班牙人能拿出来的对策也就只有用这种分遣队来驱逐中国人的散兵了。 很快,这只分遣队被派了出来,他们脱离了方阵,先是以更快的速度向前前进了一段,然后站定和附近的散兵对射,以掩护方阵的前进。 只是三百人的分遣队在本质上其实也就是一个缩小了的方阵,方阵的一切弱点,分遣队也一样都有。方阵人员高度集中,能控制的区域自然就小了,分遣队也是一样,所以分遣队并不能完全挡住散兵对本阵的攻击。方阵如果停下来准备齐射,高度灵活的散兵就会立刻后退,只有一两个散兵会在射程边缘向方阵射击,而方阵一旦开过了一枪,那些在安全距离上装好了子弹的散兵又会迅速逼近,对着方阵开火。这个困境在分遣队这里也是一样的。虽然分遣队采用了分段射击的方法,以保持火力的连续性,暂时将散兵们逼远了一点,但很快,持续的分段射击带来的另一个问题又变得严重了起来。那就是不断射击造成的战场迷雾。 这个时代所有的火枪,用的都是黑()火()药,至于说后世的我们更习惯的那种无烟火药,那还要等好几百年才能有。而使用黑()火()药的枪支,在射击的时候都会产生出浓郁的硝烟。连续几轮的排枪,就会在射击者的前方造成一层足以遮挡视线的烟雾,在当时,这种烟雾就被叫做战场迷雾。 战场迷雾一旦出现,分遣队就无法观察到敌人的散兵是否在接近。也无法做出有效的瞄准和射击。但是对于敌人的散兵来说,却不存在这个问题,因为虽然敌人的分遣队被战争迷雾笼罩导致他们也看不清对手在哪里,但是,分遣队的方阵毕竟是一个大目标,大体上的位置还是容易判断的,所以朝着大体上的位置射击就是了,至于是击中了威廉,还是击中了查尔斯,说老实话,散兵们对此并 (本章未完,请翻页)没有什么意见。 于是分遣队也很快就陷入了被动,为了摆脱这个困境,分遣队必须移动,走出眼前的战争迷雾,然后才能继续有效的战斗,而在这个过程中,为了保持队形,分遣队同样是无法进行射击的。所以他们必须先忍受着对面的中国散兵的攻击走上一段,然后再立定,准备反击,然后就又是一次循环。 而在这个时候,更大的打击又从天而降了。西班牙的骑兵就在刚才,遭到了沉重的一击。 西班牙马尼拉殖民地的骑兵一直都在试图牵制模范军的炮兵,他们不断高速接近,然后又从霰弹的有效射程外迅速的转向退走。模范军的炮兵向他们开了两次炮,但是他们发射的实心炮弹并没能对高速移动的西班牙骑兵构成什么有效的杀伤。 “换榴霰弹,让那些西班牙土包子们见识一下。也让他们知道,不管是步兵还是骑兵,在我们炮兵面前都是渣渣!”张庆喜喊道。 随着越来越多的新技术在炮兵这里的运用,再加上因为炮兵需要很多数学方面的知识,导致炮兵中军校毕业生的比例也比其他兵种更高,在模范军的炮兵中,所谓的“大炮兵主义”思想开始流行了起来,而有一次,郑森的一句“高科技战争就是炮战”的戏言,又更让他们得意得很,如今,有些军官,比如说张庆喜就已经在战法讨论中,明确提出了陆军的战斗应该以炮兵为核心,无论是步兵,还是骑兵,在战斗中的首要任务都应该是为炮兵的攻击提供辅助。 士兵们开始摇高炮口,小心翼翼的装填榴霰弹,并且依照计算开始安排引信。张庆喜则仔细的观察着西班牙骑兵每次行动的规律,判断着最为有利的炮击位置。张庆喜注意到每次西班牙人的骑兵在转向之后都会先横着跑一段,然后再转向一次,返回出发位置。而在第二次转向之后,他们背对着自己,而且他们也因为不在霰弹的射程内,加上为了节省马力而明显放慢了速度。他觉得这个时候正是对这些骑兵进行一轮榴霰弹覆盖的好时机。 西班牙骑兵果然一头撞进了这个陷阱,五门大炮射出的榴霰弹一次就干掉了二十多个骑兵,而这里面还包括了西班牙人的骑兵队长。这样的出乎西班牙人想象之外的一击,顿时摧毁了西班牙骑兵们的战斗意志,而此后,模范军的骑马步兵们又再次上马向着西班牙骑兵发起了一轮攻击,拥有要好得多的马匹的西班牙骑兵居然没有迎战,而是直接跑了。 西班牙骑兵的威胁的消失使得模范军的炮兵可以将注意力转回到对西班牙人的方阵的攻击中。对于更容易击中的西班牙方阵,张庆喜可舍不得用榴霰弹,而是重新使用实心炮弹攻击,但西班牙方阵厚达20行的纵深也使得实心炮弹同样具有了巨大的杀伤力。 这个时候西班牙人的炮兵勉强算是赶了过来。为了和中国人野战,西班牙人在战前从国内运来了一批3磅炮。 (本章未完,请翻页)这种炮完全是仿照瑞典人的军团炮的产物,虽然轻便但是射程有限,在使用霰弹的时候射程甚至不比燧发枪远多少。所以这些火炮还没有到位,就不断地受到模范军的散兵们的攻击,不得不陷入到和散兵的战斗中,根本顾不上支援方阵。 结果就是西班牙方阵必须顶着不断地炮击前进,而每一轮的炮击都能给他们带来上百人的伤亡。即使是后世,也很少有军队能够承受这样的伤亡,,仅仅是三轮炮击之后,西班牙人的方阵就开始出现了溃散的现象。 “小常,我们的大炮打得不错呀。”郑芝虎乐呵呵的看着前面被大炮轰得晕头转向的西班牙人,“我看他们已经撑不住了,我们一个冲锋,应该就可以打垮他们了。” 常乐赶忙道:“二将军说的是。现在是冲锋的时候了。” 模范军的进攻方式在这个时代的人看来也是非常独特的,模范军并不是保持着严整的横队前进的,他们在前进的时候采用的是纵队方式。这种做法,原本是在后世法兰西革命之后才出现的。大的横队(包括斜线横队)要快速推进,往往很容易导致队形散乱,而且在行进过程中要对队形进行变换也很难。法国革命后,遭到整个欧洲的围攻,为了对付这些干涉军,法国人大量的使用了训练不足的义勇军。这些义勇军虽然很有勇气,但训练不足,根本就没法在战场上保持严密的横线推进。所以法国人就发明了先用纵队方式前进,在逼近敌军后再迅速展开成横队的作战方式,结果发现,这样的方式不但使得步兵们的运动速度更快,也使得他们在逼近对方前,敌人对他们的射击的命中率大大下降。勇气过人的义勇军们甚至可以一直用纵队顶着敌人的射击冲到距离敌人不过三十米左右的距离然后迅速展开横队,狠狠的给对手一个齐射。自国人发明了这一手之后,这一招就被广泛的学习,成了排队枪毙时代的标准战法之一了。 模范军自然学习了这种最先进的战法,他们在向着西班牙人推进的时候就是以连队(郑森受现代影响,他们连队规模较西班牙要小得多,只有一百人左右。)为单位成纵队向前冲锋,然后在指挥官发出命令后,再展开成横队。然后再依照后世威震天下的龙虾兵的打法,近距离齐射一轮,然后刺刀冲锋。 “他们还来得及干啥?”望着冲上去的步兵,张庆喜摇了摇头,“等他们冲上去的时候,老子又轰那些家伙一轮了,那些西班牙人也该溃散了。他们冲上去还能干啥?” 事实就像张庆喜预计的那样,在步兵们逼近西班牙人的那段时间里,他的大炮又打出了一轮,结果西班牙人的方阵真的就被轰散了。从战斗开始,西班牙人不断地被炮弹砸,被散兵打,然后又被炮弹砸,已经伤亡了近四分之一了,在这样的情况下,直到对手的步兵发起冲锋,这才崩溃,已经可以算是表现得很顽强了。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百零七章,围困(8) 虽然一般来说,一支军队,在战斗中遭受的最严重的伤亡,往往不是在激烈的正面冲突中,而是在崩溃后被敌军追击的时候。不过崩溃的西班牙军队并没有像大多数在战斗中崩溃的军队那样遭到太严重的杀伤,因为他们距离自家的棱堡实在是太近了,所以只要转身逃跑,用不着跑多远就能跑进自家火炮的射程之内了,而模范军也没有冒着西班牙人的棱堡上的火力继续追击的必要,对他们来说,如今的战果已经非常令人满意了。 这一战的结果的确非常让郑家这边满意,这并不全是因为这一战打死了好几百个西班牙人,让原本就人手不足的西班牙人陷入了严重的困境。这一点从这一战之后,西班牙人将武装平民都送上了城墙就可以看出来。最让郑芝虎,乃至郑森他们满意的是,这一战打掉了西班牙人出城野战的信心。如今无论郑家的人如何在城外挖壕沟,垒土墙,西班牙人都坚定地缩在棱堡后面,就是不出来了。 “二叔,这好像都变成了第二个锦州了嘛。”在两重壕沟完工的那天,郑渡站在土墙上,眺望着对面的棱堡,突然这样对郑芝虎说道。 “你这不是把我们说成鞑子了吗?”郑芝虎皱了皱眉头,不过他又接着说,“要说如今的局面,还真有点像。只不过那西班牙人的老家离着更远,要来救援怕是也更不容易。” 这一战的失败也让马尼拉城中一片惊惶,所有那天在城头上观看了这一战的人都明白,在野战中,西班牙人根本打不过那些中国人。至少是仅仅靠着马尼拉城里的这么点西班牙人是不行的。虽然中国人并没有向城市发起攻击,甚至连试探性的攻击都没有发起过,这让弗朗哥有机会向城里的西班牙人宣传中国人根本就拿马尼拉坚固的防御毫无办法,但所有的人都知道马尼拉已经成为了一座孤城,即使它再坚固,在得不到补给的情况下,它终究还是有一天要陷落 (本章未完,请翻页)的。 紧接着更多的噩耗随着信鸽飞了过来,荷兰舰队封锁了宿务,要求宿务投降。他们的士兵在舰队的支持下在宿务附近登陆,并切断了宿务和其他地区的联络。宿务可不比马尼拉,马尼拉为这一战做了很多准备,本身又是吕宋岛的统治核心,所以物资的储备是相对充足的,至少是足以支持到西班牙本土派出的解围舰队到达的。但是宿务就不同了,宿务虽然是西班牙在吕宋最早的殖民地,但是却并没有太多的物资储备,甚至于在开战前,一部分的物资储备还被运到马尼拉去了,而在那场决定性的海战之后,趁着中国人的舰队还没有恢复,西班牙人又从宿务运走了一批人员和物资。这导致事实上如今的宿务几乎就是个空城。所以在给弗朗哥总督的信件中,宿务的守备司令更是直接要求总督允许他们投降。弗朗哥其实知道,这事实上只是个通知,其实在海战失败后,他还从宿务调走物资和人员的时候,他就已经允许宿务守军在必要的时候投降了。 果然没过多久,他就有一次接到了宿务过来的信鸽传来的消息,正式告知他,宿务守军在和优势敌军奋勇作战,并给敌人以沉重打击之后,因为弹尽粮绝,不得不向敌军投降的消息。 坏消息当然不仅仅是这一条,在荷兰人趁火打劫的时候,中国人也没有闲着,他们虽然没有对防御严密的马尼拉发起攻击,但是却对西班牙控制的其他一些据点不断地发起攻击,而这些据点可不像马尼拉,有坚固的防御体系,再加上也缺乏足够的守备部队,很多据点的守军甚至除了军官,大部分都是土著,所以这样的据点自然也很难守住,到了一个月后,在整个吕宋,西班牙人已经只剩下马尼拉和甲米地这两个据点了。 紧接着,模范军对甲米地的攻击就开始了,在这一个月里,模范军的工程部队可没闲着,新建的临时港口的规模扩大的很快,更多的武器和人员被不断的送 (本章未完,请翻页)到了岛上,其中就包括专门为了攻击甲米地而送来的两门18磅炮。 18磅炮并不是陆军的火炮。在郑森的计划里,即使有了足够多的重型挽马,陆军的野战炮到12磅就到顶了。至于攻城炮,这种不用考虑机动问题,可以花上几个月等它到位的重型火炮倒是完全可以做得更大一些。虽然在模范军如今的序列中并没有这东西,但是在未来的计划中的通用攻城炮已经被设定为36磅炮了。不过如今这种火炮还完全在计划书中,甚至连图纸和模型都还没有,因此,海军的18磅炮就被拉来临时冒充一下攻城炮。 海军的18磅炮的威力已经不亚于一般的24磅炮了,射程上还有优势,而且甲米地港的炮台被布置在港口两侧的缺口处,它们的设置主要是用来对抗海上目标的,而港区本身的防御倒是很有限,只有简单的小型棱堡,上面有几门最多不超过6磅的小炮。18磅炮的射程足以在它们的射程发起攻击。 当然,相比其他的据点,甲米地至少在防御的人手方面倒还不算太缺乏。 11月的最后一天,天才刚亮,模范军就出现在了甲米地的小型棱堡前。守军只是用火炮进行了警告性的射击,并没有派出步兵作战。模范军便开始在甲米地堡垒的火炮射程外构建两座炮垒,当天薄暮时分,西班牙守军组织了一次不成功的夜袭,试图破坏炮垒,但却被随军的军犬发现,白白的死了十来个人,却一无所获。 12月5日,在大量的华人劳工的帮助下,两门18磅炮被推上了高度超过了甲米地棱堡的炮垒,当天中午,模范军向甲米地的西班牙守军派出了军使,要就守军立刻放下武器,无条件投降。这一旨在减少战争损伤的合理要求被西班牙守军断然拒绝。模范军的军使在得到答复之后,并没有多说什么,而是选择了立刻返回。随着使者的返回,对甲米地军港的攻击行动正式的拉开了序幕。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百零八章,攻城(1) 事实上,作为海军据点,在失去了最后的军舰之后,甲米地对于郑家的军事行动已经不再构成什么威胁了。对它的攻击对于郑家来说,主要的目的有两个,一个是要救回在上次袭击甲米地军港的时候被俘的水手。在上次的行动中,损失了不少的火船,这些火船上的不少的水手就都成了西班牙人的俘虏;另一个目标则是进行相应的攻坚的演练。为将来在其他地区可能发生的攻坚战提供经验。 这次在吕宋岛的战斗距离福建和台湾都很近,相反距离西班牙却很远。再加上本地华人的力量,这些给郑家带来了后勤方面的压倒性的优势。所以在陆上,郑森可以依靠长期围困的战术来对付西班牙人,而在海上,他也有信心在以逸待劳的条件下,击败任何从西班牙本土赶来的舰队。但郑森的野望并不仅仅是在东南亚这么一块地方,这个世界上指的争夺的地方实在是太多了:澳大利亚,北美,南美的智利和阿根廷,还有拥有大量的黄金的南非,还有总之,在争夺这样的区域的时候,郑家也许将不再拥有后勤和时间上的优势,也许必须在一定的时间内完成攻坚作战。郑森本人虽然知道一些这个时代的军事技术,但是对如何攻坚,所知也有限,只能通过这样的作战,积累数据,才有可能得到更好的攻坚办法。 甲米地军港的地形非常的有意思,它是位于一处半岛顶端的一个c型的港湾,整个的半岛的样子很有点像是一只龙虾钳子。在战争开始前,西班牙人在半岛较为狭窄的地方修了一段墙,禁止华人靠近,不过如今这堵墙因为反正守不住,所以也就被抛弃了。 半岛上满是森林,只有在接近港区的地方才有空旷的地方和道路。这也给模范军的兵力展开带来了很大的麻烦。因而,在攻击行动之前,模范军甚至不得不动用华人劳工砍伐树木来清理出一片空旷些的营地。 除了伐木清出营地,工程人员们还在营地附近建起了临时的码头。这时候的 (本章未完,请翻页)甲米地港并没有直接和马尼拉相连的陆上的道路,以前他们之间的物资和人员的往来走的都是海路。此时要支持模范军的攻击行动,自然也只能依靠海路。 两门18磅炮已经到位了,临时堆起的炮垒使得它开火时候的高度已经超过了对面西班牙人的小型棱堡。上面的炮组也做好了攻击的准备。 模范军向西班牙守军派出了军使,要求西班牙守军无条件投降。这种劝降在西班牙人看来是毫无诚意的,甚至是带有侮辱性的。事实上,“无条件投降”这个词语本来就是当年罗马人发明出来,用来羞辱和他们对抗了很久的迦太基人的。在这个没有日内瓦公约的时代里,无条件投降,那就意味着他们的个人财产会被剥夺一空,而且本人也可能沦为奴隶。这样的结果,自然是那些西班牙人(他们冒险到远离家乡的远东来,为的不就是发财吗)难以接受的。所以这样的劝降自然就被拒绝了。不过虽然西班牙守军都觉得这样的劝降是对自己的侮辱,但是他们也没敢为难模范军的军使。这不是因为什么契约精神,也不是因为什么文明,而是因为两个原因,一个原因是模范军手里有足够多的西班牙战俘,另一个原因则是战局如今明显不利,他们必须给自己留点后路。 军使离开后,不过十五分钟,模范军的大炮就向着这座小型棱堡开火了。 18磅炮是海军的炮,操作大炮的也是舰队的炮手,而配合他们作战的,同样也是来自舰队的陆战队。宋染如今已经是连长了,他带着自己的连,负责第一次试探性的进攻。依照进攻计划,炮兵会使用榴霰弹对敌人的小型棱堡上的暴露的步兵开火,以压制敌人步兵的火力,并尽可能的杀伤人员。而陆战队的任务就是尽可能的在将敌人引诱到榴霰弹的打击范围内减少自己的损失。 为此,陆战队向满清学习,也利用当地的树木,临时制造了一批盾车。这些盾车肯定挡不住实心炮弹的轰击,甚至也不足以在 (本章未完,请翻页)近距离挡住西班牙人的大炮射出的霰弹以及西班牙人的重型火绳枪射出的弹丸,因为它们的木板其实非常轻薄,老实说这些木板甚至都不能挡住好一点的弓弩,只能起到点遮挡视线的作用而已。但是陆战队也没有想过要靠这样的东西一直推到棱堡下面去。 “全体都有!准备进攻。”宋染发出了命令,士兵们推起了五辆所谓的盾车开始向西班牙人的棱堡接近。因为那上面的木板是如此的轻薄,所以只需要一个人就能轻松地推动它。 西班牙人的反应也很快,他们的炮兵立刻就开始向着模范军发射实心炮弹,不过因为距离的原因,第一轮射击中,他们的四门火炮没能获得任何一个命中。 西班牙人的开火,让他们的大炮的位置一下子暴露出来了,在炮垒上,两门18磅炮也很快做出了反应,换上了榴霰弹对刚才开火的那四门炮中的两门的位置发起了一轮射击。 如果想要直接摧毁对方的火炮,在这个时代,就必须用实心炮弹直接命中。只是海军的18磅炮是长管的加农炮,单就精度而言是要明显超过陆军的那些火炮的,但是它毕竟是滑膛炮,在精度上无论如何是没办法和后来的线膛炮相比的。如果线膛炮能保证精确的命中一千步外的一座大别墅的房门,那么18磅炮最多只能保证能够命中这座别墅而已。这样的精度,如果想要用实心炮弹直接命中对手的大炮,那几乎就是不可能的。所以模范军采取了使用榴霰弹覆盖的手段,不求能摧毁对手的大炮,只求能借此机会杀伤对手的炮手。西班牙人的炮手的数量也是有限的,只要多打死一些,后面的攻击就会容易不少。 甲米地港附近的这个小型棱堡的火炮都是直接露天架设在城墙上的,并没有半封闭只在炮口方向的一定角度开口子的战斗室,所以榴霰弹的确能有效地打击到操控大炮的炮手,18磅炮的这一轮射击,立刻就打死打伤了十多个西班牙炮手。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百零九章,攻城(2) 18磅炮的榴霰弹攻击完全出乎了西班牙人的预料,一下子功夫他们就损失了两个训练有素的炮组。不过好在甲米地的西班牙人并不缺乏炮组,“圣地亚哥”号巡防舰被烧毁了,但是因为就在码头上,所以炮组的损失到不是很大,只是大炮都沉入了海中,而很多港口设备也在那次火攻中被烧毁了,所以短时间内还捞不上来,所以在棱堡上,如今还是只有四门小炮。 另外两门炮的炮手自然也看到刚才那两门炮的炮组的遭遇,他们自然也知道自己已经成为了下一轮射击的目标。这些炮手们几乎忍不住就要抛下大炮跑路了,不过对于皮鞭的恐惧让他们暂时的停在了自己的位置上,继续为大炮装填弹药。他们的炮比对手的小,装填自然应该要快得多,所以在他们打出这一轮射击之前,中国人应该是来不及对他们开火的。 虽然非常的紧张,但是一直以来在皮鞭下的训练还是起了作用,他们还是完成了装填,而这时候,中国人的盾车似乎又逼近了一点。 “仰角9,准备,开火!”小队长佩佩高喊道。两门炮同时发出了轰鸣,两枚炮弹向着对面的盾车射了过去。也就在与此同时,他也看到对面的炮垒上,闪出了两道红光。 “快隐蔽!”佩佩大喊一声,就从向着旁边飞扑过去,想要尽可能的躲开敌人的那种射程远得夸张的霰弹的攻击。 就在佩佩冲出去的同时,模范军发射的榴霰弹已经飞到了他们的头顶上。其中的一枚顺利的炸开了,密集的弹雨,又带走了大半个炮组,而另一枚炮弹却出现了故障,炮弹没有炸开,而是从佩佩的头顶上飞了过去,砸中了港区内的一所房子。 惊魂未定的佩佩伸出头去向着对面张望,看到敌人的盾车少了一辆。 西班牙人第二轮射出的两枚炮弹中倒是有一枚击中了目标,不过这次进攻只是佯攻,盾车后面除了推车的士兵之外,其实并没有其他的人,炮弹轻易地就击穿了盾车薄薄的木板。和建胬的使用双层厚木板,中间再加上湿棉被的盾车不一样,模范军的这种完全只是用来装样子的盾车木板很薄,所以炮弹在击穿它的时候,并不能将多少能量传导给它,这也使得它的碎片不像建胬的盾车被打碎后的碎片那样致命。但是这枚炮弹依旧造成了伤亡,这枚炮弹在击穿了盾车之后,居然直接击中了一个推车的士兵,直接就将这个士兵打成了碎片。 不过这样的伤亡还不足以阻止模范军的推进,剩下的四辆盾车依旧缓缓地向前推进,而西班牙人也咬着牙,顶着损失,派出新的炮组,向着模范军的盾车继续开炮。在又付出了十多个炮手的代价之后,终于成功地将剩下的四辆盾车全部“击毁”。 “停止进攻。”宋染下达了命令,于是第一次佯攻就这样结束了,在进攻中,模范军付出了一死一伤的代价,演练了通过榴霰弹覆盖压制对手炮兵的作战手段,并给对手带来了数十人的伤亡。在交换比 (本章未完,请翻页)上获得了很好看的数字,不过这并不足以动摇西班牙人的防御。 “也许明天一早,西班牙人就能拿出对策来。”这是在后面观战的郑芝虎的看法。 要说郑芝虎的预感还是不错的,到第二天天亮后,郑芝虎发现,对面的西班牙人果然拿出了办法。 “这些西班牙人的速度还是挺快的呀。”郑芝虎放下望远镜说道。 在西班牙人的小型棱堡的城墙上,西班牙人用木头支架在炮位的上面架起了一个天棚,上面盖着一层原木,原木上面又铺了几层棉被之类的东西,郑芝虎估计,棉被上面多半还浇透了水。 “我们的榴霰弹能击穿这东西吗?”郑芝虎问。 “要是实心弹估计能轻松击穿,但是榴霰弹肯定无法击穿这些东西。”一个年轻人回答说。这个年轻人是炮厂派出来的观察记录榴霰弹的表现的技术员,姓石,叫做石磊。 “那可以用实心炮弹打这个吗?”郑芝虎问道,不过问完了他自己就先笑了起来,“算了,要是能直接用实心炮弹打这个,就可以直接用实心炮弹打他们的大炮了。” “二将军说的是。”石松回答说,“要直接用实心炮弹打他们的大炮,就只有等少将军说的那种炮了。” “其实还是有办法对付那个东西的。”一个炮兵军官突然说,“他们的支架不够粗壮,应该经不起链弹的打击。不过我们这里没有现成的链弹。” 链弹是海战中常用的武器,这次是陆战,所以虽然18磅炮是配有链弹的,但是却并没有带链弹过来。 “链弹?”郑芝虎眯着眼睛盯着对面看了一会儿,然后说,“好想法,不过还不急” 十天后的清晨,雾气迷茫,空气潮湿得好像拧一把就能拧出水来。郑芝虎用手摸了摸陆战队新做出来的一批样子比较怪的盾车,又用力地推了推它厚实的挡板,然后问道:“这东西真的能挡住那些西班牙人的炮弹?” “二将军,我们用缴获的西班牙炮试过了。这东西应该能在百步左右顶住西班牙人的炮弹。而且,西班牙人的炮弹很容易从上面弹走的。就是太重了一些。”宋染赶忙回答说。 这种盾车是结结实实的用了两层厚厚的木板,在中间又夹上一层棉絮,然后还在最里层又包上了一层用来防止盾车虽然没有被击穿,但背面却飞出一大堆木刺伤人的生牛皮。不过这还不是这种盾车最为奇怪的地方,最为奇怪的地方是这种盾车前面的放盾并不是垂直放置的,而是和地面有一个非常大的斜角。在使用了这样厚的木板的情况下,有采用这样大的斜角,这自然使得这种盾车要比建胬的盾车沉重得多。所以如果不是这一段的地势很平坦甚至还带着点小下坡,宋染觉得,还真是很难推动这东西。 这时候太阳出来了,晨雾渐渐的要散开了。郑芝虎眯着眼睛望了望远处的西班牙棱堡的方向,然后说:“开始吧!” (本章未完,请翻页)清早起了雾,西班牙人就加强了警戒。值班军官费雷拉睁大了眼睛望着前方,不过雾气迷茫,他什么都看不见。又过了一会儿,猎狗瓦瓦突然狂吠了起来,显然,它可能听到了什么。 “所有人警戒!准备战斗!”费雷拉果断的敲响了警钟,发出了这样的命令。 几分钟后,城防司令弗兰中校也赶到了城墙上。 “是敌人过来了吗?这该死的雾气!”弗兰道。 “司令,我们的猎犬发现那边有动静,可惜雾气太大,看不清楚。”费雷拉回答说。 “那一定是那些中国耗子在那里干什么。我们的猎狗能闻到他们的臭味。”弗兰说,他又环顾了一下周围,看到周围的几个士兵都做好了防御的准备,便点点头道,“弗兰,你做得很好。这样的天气,他们要是不来,那就怪了。” 这时候从远方渐渐地传来了木质包铜的车轮在地面上滚动的辘辘声。 “他们上来了!应该是盾车。”弗兰说。 这时候太阳已经又升高了一些,雾气开始渐渐地散开了一些。远方的八辆盾车的轮廓慢慢的从雾气中浮了出来。 “炮兵准备射击!步兵做好射击准备!”弗兰发出了准备战斗的命令。 在这十天里,西班牙人也没有闲着,他们将原本只是覆盖了几个炮位的顶盖扩展到覆盖了几乎整个棱堡城墙,不但为炮兵,也为步兵提供了相当不错的对榴霰弹的防御能力。而且还想办法从海里捞上来了两门小炮。 盾车继续逼近,这时候西班牙的炮兵开始向着盾车开火了。 太阳越发的明亮了,雾气基本上已经散尽了。弗兰终于看清楚了对面的那些奇怪的倾斜着的盾车,同时也看到了他的大炮射出的实心炮弹居然会在打在那些盾车的防盾上之后,就高高的向上弹起,然后远远地落到盾车后面。 “该死,这东西竟然这样结实!我就不信打不动它!”弗兰骂道,“继续打!” 突然一辆盾车在挨了一炮之后猛地一歪,就停了下来,显然,这一炮虽然发生了跳弹,没能击穿他们的装甲,但是还是使得这辆盾车的行走机构发生了损坏。不过其他的几辆盾车依旧在慢慢的向前推进。这些盾车一直推进到了距离棱堡上的几门炮百步左右的地方,然后停了下来,紧接着几门小炮就从盾车后露出了炮管。 能跟着盾车前进的,人力就可以推得动的炮当然不可能太大,实际上,这都只是些3磅小炮。这种炮在模范军中已经没有了,不过当初郑家把这些东西买了不少给马尼拉的华人,所以临时要弄几门过来倒也不难。 靠着盾车的掩护,模范军开始在百步左右的距离上用三磅炮向着西班牙人的炮位射击。而西班牙人也用大炮以及重型火绳枪向着这几门三磅炮开火。 也就在此时,在更远一点的地方,海军的两个炮组已经做好了射击的准备。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百一十章,攻城(3) 两门18磅炮早就装好了链弹,如今随着指挥官一声令下,两门18磅炮同时打响。两枚链弹飞了出去,在半空中旋转着抖开来,链条在阳光下闪闪发亮,犹如一条乌黑发亮的毒蛇。同时,两块圆盘也从空中掉了下来——那是在发射链弹时用来保证气密的软木弹托。 两枚链弹带着呼啸一头扎了下去。其中的一枚射的略高了一点,打在了西班牙人搭起来的木棚子的顶上,打了几个旋就飞走了,几乎没能造成任何的损害。但是另一枚且表现的不错,直接飞飞过去,击中了一根支撑着木棚子的木柱子,将它打成了两段,这根柱子一断,顿时上面的那些厚木板就倾斜了下来,只是因为还有其他的柱子,所以暂时倒还没有倒塌下来。 不过模范军这边炮兵的动作也还是一如既往的快,炮垒上,炮手们迅速的清膛转入药包,塞进软木弹托,用推弹杆压紧,装入新的链弹,用绞盘辅助拉动大炮复位,然后就又打出了两枚链弹。 弗兰已经看出了那些狡猾的中国人的用意了,他们是想要用链弹将他们刚刚搭建起来的,木头顶棚的柱子全部打断。只要这些柱子一断,这些木头顶盖就会倒下来,压在他们的头顶上,两层的厚厚的木板,加上两层浇透了水的棉被或者是其他的纺织物,这样的东西压下来,足以把下面的士兵都压死,即使因为有大炮以及其他的东西挡着支撑起一点空间,但那也会让大多数的士兵根本无法有效地进行射击,这样一来,对面的中国人就能趁着这个机会迅速的杀上来。 不过这个时候才识破中国人的诡计却已经晚了,至少,在这样短的时间里,弗兰是一点办法都想不出来。而在敌人的那两门大炮开火的空隙里,被推到盾车之间的空隙中的那几门三磅小炮也在不停的向着棱堡开火,虽然有好几个中国炮手在开炮的时候被击中,但也有不少的西班牙士兵被这些小炮射出来的霰弹击中的。 这时候又陆陆续续的有好几根柱子被链弹打断了,如今模范军的炮击精度越来越高,有些区域的顶盖已经倒了下来,压住了不少的西班牙士兵,其他的地方也都岌岌可危了。比如说就在刚才,就在弗兰的身边,一块顶盖就突然的倒了下来,差点把弗兰压在了下面。 “司令官,我们要想个办法!”费雷拉说。 “费雷拉,你带上你的人,立刻去仓库,搬一些原木来,要快!让去他的平民也帮着搬运!”弗兰突然想出了一个点子,赶忙道。 “遵命长官!”费雷拉立刻带着二十来个士兵下了城墙,向着仓库的方向跑了过去。 等费雷拉带着人扛着原木跑回来的时候,城墙上的木棚顶盖已经又垮下来了不少,好在这时候,西班牙士兵更有准备被压在下面的并不多。不过大炮却是没法跑出来的,所以如今已经有一半的大炮被压在下面,无法再开火了。 费雷拉等人赶忙扛着原木跑上去,将原木架起来,以补充那些被打断了的柱子,然而他们立刻就面临了一个新的麻烦:这些原木有的长有的短,长的在这里根本就立不起来;短的呢,立起来了却顶不到上面的木板。 “快!快去找木工,快去快拿几根长短合适的去加强炮位附近的”费雷拉赶紧像手下发命令。这时候又有两枚链弹飞了过来,断了两根柱子,又碰倒了刚刚立起来的两根原木。轰的一声,又是一大片顶板倒了下来,好几个士兵,还有一门大炮又被压住了。 接下来的事情就是模范军的两门18磅炮和西班牙人的拆柱子和立柱子比赛了。在又打倒了一片顶盖之后,双方似乎形成了一种平衡,拆的速度和立的速度差不多了。 “二叔,西班牙人的大炮只剩下两门了,而且还在同一方向上,好几处位置已经没有大炮照顾了。我们是不是该发起攻击了?”郑渡在一旁对郑芝虎道。 “嗯,是差不多了。”郑芝虎点点头,“不过还要先让我们的炮兵换上榴霰弹,做好对突破区域的攻击的准备。你大哥当初提出过步炮什么” “二叔,是步炮协同。”郑渡答道,说到大哥郑森,他的眼睛里满是小星星。 “对对对,是步炮协同。不知道陆战队练得怎么样。”郑芝虎道。郑芝虎也知道郑森的一些想法,郑森希望在将来步兵冲锋的时候,能用榴霰弹来提供有效的火力掩护,理论上最好是一轮榴霰弹的钢铁之雨下完,挺着刺刀的模范军就正好冲上来,让敌人根本就来不及整理队列,做出反应。不过郑森自己也知道,这是做不到的,榴霰弹因为引信的问题,炸开的时间总是无法做到很精确,所以覆盖的范围的变化也很大,如果让步兵跑得太快,说不准就会被自己人的榴霰弹给打了。所以出于安全考虑,步兵就必须和榴霰弹的攻击区域保持一定距离。不过尽可能的组织好,减少从榴霰弹炸开到步兵冲上来之间的时间差也还是非常必要的。 这时候两门18磅炮已经换好了榴霰弹。炮垒上向着指挥台这边举起了红旗。 “二叔,你看,炮兵已经准备好了。”郑渡喊道。 “好,那就让陆战队准备总攻吧。”郑芝虎对身边的传令兵道。 那个传令兵便上了高台,向着前方躲在盾车后面的那些陆战队员们挥舞着手中的红白两色旗帜,这是海军的旗语,用来向远方的士兵们传达指令。 “兄弟们,检查装备,作好准备,一会儿听我吹哨子,大家就一起向着二号目标冲过去!到了城墙下,一排负责往上冲,二排和三排负责掩护。”宋染对着身边的士兵们说,身边的士兵们又立刻将这命令传到更远一些的士兵那里去。 之所以选用哨子,主要是因为这东西便于携带,而且稍做训练,指挥官们就能用它吹出好几种明显不同的哨声,以传达一些常见的战术命令。而且哨声尖锐,即使是在枪炮轰鸣的战场上,也有不错的辨识度。宋染朝着四面看了看,看到士兵们都做好了准备,他又侧过耳朵,注意听着对面的炮声,等他听到对面的两门炮先后打响之后,他便将挂在胸前的一枚铜制的哨子放到了嘴里,然后鼓起了腮帮子。 随着哨声的响起,士兵们都挺着上好了刺刀的燧发枪从盾车后面闪了出来,向着前面低矮的城墙冲了过去。 在他们前面的这一段城墙,因为顶盖都塌陷了,而那边的两门炮刚刚开过炮了,这时候正在装填,也来不及射击,所以这一段至少不用担心敌人的火炮了。不过在那些顶盖倒下来之后,一些没有被压住的西班牙士兵原本正在努力的要掀开这些沉重的顶盖,这时候看到模范军冲过来了,自然也顾不得下面还压着的其它士兵了,都拿上武器,踏上倒下来的顶盖,冲到各自的位置上准备防御,虽然他们的人数少了不少,而且也有些散乱,但是棱堡曲尺一样的形态保证了,如果发生对射,能形成交叉火力的西班牙人会大占上风。西班牙人努力的跑到了位置,做了好了迎击的准备,但就在此时,远方模范军的18磅炮却再次发出了轰鸣,两枚榴霰弹覆盖过来,顿时就打翻了二十多个西班牙士兵,并让其他的士兵一片慌乱。 “保持镇定!保持镇定!”弗兰高喊道,看到这一段已经如此危急,他也赶了过来。 趁着榴霰弹的一击,陆战队的士兵们已经冲到了城墙下。棱堡为了能有效地抵挡炮击,城墙都不高,而且坡度也都相对较大,这使得登上城墙变得容易了不少。再加上这只是一个简易的小型棱堡,外面连壕沟都没有。要登上它,甚至于都用不上什么云梯了。两个战士冲到城墙下,然后将燧发枪背到背上,将四只手交叠在一起,一个战士直冲上来,一脚踏在他们的手上,他们也像训练的时候一样,一发力向上猛地一抬,那个战士借着这股力量一下子就跳上城墙。 不过他刚刚踏上城墙,就有好几发子弹迎面打来,这个战士胸口中了两枪,一头栽到在城墙上。不过这个时期的枪支,装填速度一向是一个大问题。而更多的陆战队士兵却接二连三的登上了城头,他们上来后,立刻就用手里的燧发枪向西班牙人射击,然后就挺着刺刀和西班牙人战成一团。很快他们就控制住了一小段城墙。如果他们的攻击目标是马尼拉要塞那样的标准的好几层的棱堡,这个时候他们就会被第二层棱堡上的交叉火力打得抬不起头来,只是如今他们要对付的棱堡却只是一座只有一层的简配货。 “二叔,我们的人上去了!我们要赢了!”郑渡远远地用望远镜看着这一幕,兴奋的大喊起来。 “还早呢。”郑芝虎说,“后续的人上去了才算。” 在前方,只有一个连而已。靠着一个连是打不垮西班牙人的,甚至于要守住如今已经拿下来了的这个缺口都不容易。要拿下这座棱堡,就必须尽快将其他部队投入到其中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百一十一章,攻城(4) 在陆战队冲上了一段城墙的时候,龙骑兵就已经在向着棱堡冲过去了。棱堡上的守军原本正准备将剩下的两门大炮掉转过来,支持那段城墙上的争夺战,但看到滚滚而来的龙骑兵之后,又改变了主意。 “快!快瞄准敌人的骑兵开炮。”刚刚从和模范军陆战队的肉搏战战场上退下来的弗兰赶忙道。将大炮调转过去攻击占据了一处城墙的中国人固然重要,但是如今那些中国人正和西班牙军人进行着肉搏战,双方纠缠在一起,使得大炮很难找到合适的开火的机会。相形之下,那些狂奔而来的龙骑兵倒是更好打一点。而且如果不能阻止中国人的增援,那棱堡和港口的陷落几乎就是肯定的事情了。 只是西班牙人如今能用的火炮实在是太少,仅仅两门炮而已,面对着潮水一样涌过来的龙骑兵,它们的射击就像是往潮水中丢了两个石子,虽然大倒了两匹战马,但却于事无补。 龙骑兵们很快就冲到了被控制住的那段城墙下面,这时候已经有人在那里搭好了梯子。士兵们跳下战马,将马匹抛在一边,几步就上了城墙,其中的一部分向着还在激烈战斗的地方冲去,另一部分则从另一边下了城墙,向着港区冲去。 看着中队不断地登上城墙,又不断地从另一侧下来,杀向后面的港区,弗兰脸色苍白,他知道,甲米地的沦陷已经是不可避免了。 “司令,敌人从另外一边绕过来了,我们被包围了!他们人太多了,我们”费雷拉很有些慌乱的说道。的确已经有一些冲入城中的龙骑兵又从另一边绕过来了。虽然因为缺乏火炮,他们的进攻还不算太犀利,但是这些人已经切断了他们和港区的联系,将他们包围在这段短短的城墙上了。即使中国人打不上来,只要保持着围困的态势,连水都没有的他们又能坚持多久? “先停火,派出使者和他们商量投降的事情。”弗兰叹了口气说。既然败局已经不可扭转,那么再无谓的牺牲就没有必要了。 “可 (本章未完,请翻页)是,司令官阁下,他们要求无条件我们投降了,他们会不会”费雷拉磕磕巴巴的说。 “中国人也是文明人,应该再说现在,我们不投降就真的只有死了——死了,钱就一样没有了。”弗兰苦笑着说,“上次战争中被俘的士兵大部分也都活着回来了,不是吗?” 甲米地陷落之后,吕宋岛上的战争就进入了一种奇怪的状态,模范军和华人民兵将马尼拉团团围住,但却并不发动进攻,只是每天都在加强那道围着马尼拉的土墙。而西班牙人呢,也基本上不再出来发起什么像样的攻势。总的来说,吕宋岛上的大规模军事行动已经停止了。 围绕着马尼拉的长壕已经挖好了,夯土墙也已经建好了,而且这些时日里,从台湾来的船只不断地把更多的人员和物资运到了这里。此外甲米地的棱堡和炮台上的大炮也都被运到了这里,甚至就连沉没在甲米地的“圣地亚哥号”上的那些大炮也都被郑芝虎派人打捞了起来,送到了这里,如今在这一圈的夯土墙上面架着多达六十余门火炮,完全可以称得上是固若金汤。 一转眼就已经是快年底了,这天一条快速交通舰驶入了郑家控制的港口,这条船是“飞燕号”,她给郑芝虎带去来了郑芝龙的一封信件,让他暂时将军队交给常乐,跟着这条船回安平过个年,顺便商量一些事情。 回家过个年当然是重要的,但是即使是郑芝虎也明白,后面的顺便的事情恐怕才是最关键的事情。郑芝虎便将军队的指挥权暂时交给了常乐,吩咐他不得主动发起任何攻击,便上了“飞燕号”。 “飞燕号”靠近安平码头的时候已经是腊月二十八了,两天前福建下了一场大雪,如今雪也没有化,郑芝虎放眼望去,只见陆地上一片洁白,便和陪着他的亲兵郑勇道:“老子去年过年,在北方,下大雪,冻得像条狗。今年寻思着怎么着也能过个暖和年了,谁知道,回到家里,居然也下雪了!” “二将军,家里比 (本章未完,请翻页)起山东那边已经暖和多了。”郑勇也缩着脖子回答道,“要说暖和,还是吕宋最暖和。小人和那边的一个土生的汉人聊过,他都三十岁了,居然从来就没见过下雪,没见过结冰。而且吕宋那里,听说夏天也不热,真是好地方。” “早些年的时候,福建也是不会下雪的。不像如今,一年冷似一年。”郑芝虎道。 “二将军,外面风大,要不我们还是回船舱里去吧。”郑勇道。 “还回什么船舱?马上就要到了。嗯,阿勇,你看那边码头上是不是有人来接我们了?去,帮老子把望远镜拿来。”郑芝虎道。 码头上确实是出现了一队四轮马车,在安平,除了郑家,其他人家都没有这种源自西方的四轮马车。所以毫无疑问,这是郑家的人来迎接郑芝虎了。郑芝虎举起郑勇递过来的望远镜向着码头方向张望过去,看到那几辆马车在码头上停了下来,一个穿着一身裘皮的少年从车上下来,赶忙到另一辆车前又接着一个同样穿了一身裘皮中年人,却不是他大哥和郑森还是何人。 船慢慢的靠了过去,最后靠上了码头。不等船停稳,更不等码头上的人搬过跳板来,郑芝虎便猛地一下,从船上直接跳到站台上,对着迎上来的郑芝龙道:“大哥,这大冷的天,你也来了?” “老二呀。”郑芝龙瞪了郑芝虎一眼道,“你如今也是总兵了,二品的大员,下个船还蹦蹦跳跳的,也不怕人笑话。” “他们谁敢笑话我!”郑芝虎故意瞪起眼睛朝着四面环顾道,“阿森,你敢笑话我么?” “小侄不敢。”郑森忙行礼道。 “阿凤,阿豹,你们呢?”郑芝虎又故意道。 “当着面自然不会。”郑芝凤却也笑道。 ‘“好了,少装了。”郑芝龙笑道,“先上车,回去说话,在这码头上也不怕冷。老二,这次难得大家都回来了,我们家有些事情可以办了,有些事情也可以好好的商量一下了。”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百一十二章,大事(1) 郑芝虎跟着郑芝龙上了马车,其他人也上了马车,不多时就进了总兵府。郑芝虎很敏锐地发现,整个总兵府中似乎都充满了一种喜庆的味道,虽然如今是年底了,是该有喜庆的味道了,但是这个味道似乎比往年都来的浓烈。进了二门,府中的女眷们也都迎接了出来,然后就摆下了宴席,大家吃完了饭,郑森等人又陪着郑芝虎说了些话,便陆陆续续的退下了。 郑芝龙却对郑芝虎和郑芝虎的妻子道:“老二,你远道回来,想来累了。倒是该和弟妹一起回去好好歇息歇息了。哦,你的院子换了个地方,你原来的那个院子夏天虽然凉快,但到了冬天就有点冷了。所以我就让弟妹他们搬到我旁边的那个院子,嗯,就是原本留给阿森的那个院子里了。反正阿森马上就要娶媳妇了,也该换个地方住了。” 郑芝虎听了,赶忙问道:“是什么日子?定下来了吗?大哥也不早说,早点说我在吕宋怎么着也要带点礼物回来呀。” 郑芝龙笑道:“已经说定了,今年正月二十三是好日子。我已经和那边商量好了,就在那天去接新妇。至于说礼物,老二,不是大哥说,弟妹不在身边,你也买不好的。而且弟妹也已经准备好了。” “大哥,恭喜了!”郑芝虎满脸是笑的拱手道,“再过两年,大哥就能抱上孙子了。” “呵呵,”郑芝龙也笑了起来,“老二呀,现在后悔找媳妇找晚了吧?你儿子要娶媳妇还很要等些年呀。而且老二,你看看你,到现在你儿子还都不会说话,你和弟妹要抱孙子就够等了。” 郑芝虎前些年一直南征北战的没顾上娶媳妇,这几年安顿下来之后,却又有点高不成低不就的,直到三年前才算是娶了一门媳妇,去年给他生下了一个大胖小子。 “这怎么能和大哥比呢?”郑芝虎笑了起来。 “这一次兄弟们都聚拢来了,一来是准备阿森这小子的婚事。”郑芝龙又道,“二来也是借着过年,一起来讨论一下我们家今后的一些事情。不过你今日刚回来,还是先好好休息一下。等过完了年,拜过了祖宗,我们再一起商量一下。” 郑芝龙知道自家如今的盘子是越来越大了,确实是有不少事情要细细的商量一下了,便点点头道:“那行,我都听大哥的。原本这次回来,有不少事情想找阿森问问的,只是如今他要娶媳妇了,只怕也忙,倒是不好去问他了。” 郑芝龙听了却笑了起来:“要说忙,平时他倒是比现在忙。如今轮到他娶媳妇了,他倒好,就像没事人一样,看着大家忙,自己倒成了闲人了。你要有什么事,只管去找他,他如今哪有什么事情,那些事情还不都是我们在替他操办。” 郑芝龙对郑森的这个描述不算太公正,因为这时候,郑森并不是真的在家里无所事事。事实上郑森依旧很忙,这些天,他都在李香君的帮助下整理各种情报,为过完年后的那次家族大会作准备。 “看来朝廷真的没钱了呀。”李香君一边将一叠京城中的情报汇总收了起来,一边感慨说。这些情报大多来自郑家在京师的商号,内容大多也不是什么机密,不过是市场上的物价,各种商品的买卖数量以及税收之类的一些东西。这些东西虽然不起眼,但是汇总起来,却能说明不少的问题。 “朝廷如今陷入了一个恶性循环。”郑森也感叹说,“无论是对付建胬还是镇压流寇,他都需要大量的钱。但是要有更多的钱,就需要收更多的税。而收更多的税,又会迫使更多的人成为流民或是流寇,这就一方面增加了敌人的力量,一方面有削减了自己的税收来源。” “那夫君你若是首辅,可有救时的办法?”李香君问道。 “我要是首辅?”郑森笑了,“那我除了赶紧当个大贪官,贪污上一笔钱,然后偷偷准备一条能装下全家人出海的船,一有不对就立刻跑路,就真的没别的办法了。” “夫君怎么能这样说自己。这不是把自己说成一个大奸臣了吗?”李香君转过头来笑道。 “香君,你以为那些奸臣都是自己想当奸臣的?嗯,你知道什么叫囚徒困境吗?”郑森笑道。 “什么‘囚徒困境’?”李香君这时候已经把那些文件放好了,慢慢的走了过来。 “有两个贼做贼的时候被差人抓到了,县官知道他们还干了些别的事情,却没有证据。又不想严刑逼供,若是两个人都不招供,便只有按现行的罪行,判他们一个徒一年杖六十了。于是县官将他们各自关在一间屋子里,分别告诉他们,若是他们两个,有一个招供了另一个没招供,那就把那个招供了的杖六十,把没招的充军三千里;如果两个人都招了,就都徒三年杖一百。嗯,你说这两个贼人会怎么做?” 郑森并没有等李香君回答,便继续说道:“这两个贼都要担心,自己要是没招,对方却招了,那就惨了,所以虽然明知道两个人都不招比两个人都招了要好,但是对于他们中的任何一个来说,都是招了比不招好。所以,最后两个贼都会招供。嗯,你听说过李闯攻陷洛阳的事情了没有?就是最好的范例。” “怎么个最好的范例?”李香君问道。 “洛阳城中的福王据说很有钱,后来李闯打过来了,就有人劝福王拿钱出来捐助军饷,军队有了钱,才打得过流寇。福王一开始并不肯给,因为他觉得,就算他出了钱,这钱先在当官的手里面克扣掉一笔,再到各路大帅手里再克扣一次,然后再到他们手下的部将那里再克扣一次,便是给的钱再多,也没有钱能落到当兵的手里。当兵的没拿到钱,自然也不会出力打,然后,该打不赢,还是打不赢。而且那些经手的官员军将,也断断没有不克扣的道理,因为你不克扣,别人也会克扣,反正最后,那些当兵的还是一文钱都拿不到手的。所以,还不如不给呢。”郑森冷笑着回答说。 “这样说也太过分了吧?给了总比不给强吧?”李香君道。 “然而还真的不如不给。”郑森苦笑着摇摇头,“后来流寇兵临城下,福王还是怕了,便给了犒军的银子,然后” “然后怎样?” “然后还能怎样?自然是因为分银子分得不匀,反而起了争执接着就有觉得银子分少了的守军闹了起来,然后干脆打开了城门,把流寇放进来了。然后,洛阳就陷落了,福王殿下,也丢了命。”郑森揭开了谜底。 “啊!怎么能这样?”李香君大吃一惊。 “如今的朝廷,基本上可以说是烂透了。这已经不是一个首辅能解决的了。打个比方说,你也知道,我家很有钱。如今我手中能动用的银子,怕是比当今圣上能动用的都多。但是香君,你觉得若是我们捐一笔钱给圣上,能有多大用?”郑森又问道。 李香君想了想道:“怕是也没什么用,这就像是往一个破了洞的水缸里面倒水。” “何止是破了洞的水缸,如今的朝廷几乎就是个没有底的水缸,给他多少钱,都没用了。说起来,要是朝廷还只是个破了个洞的水缸,那我还真愿意往里面倒点水呢。”郑森说道。 郑森说的倒不是假话。如今控制住吕宋岛之后,郑家对于人口的需求又上了一个台阶。同时郑家的很多收入,也不仅仅是来自于外贸了,国内的市场也越来越重要了。如果真的像原来的历史中那样,让满清杀进关来,然后乱打一通,打个十室九空,那对于郑家的事业,无论是殖民还是生意都未必是好事情。在以前,郑森觉得先让满清打进来,先把那些麻烦的既得利益阶层杀一遍,然后自己再来收拾,可以免得脏了自己的手,这样似乎也不错。然而郑森现在却觉得,手弄脏了就脏了,毕竟,实实在在的利益恐怕更为重要。当然他也知道,自己的家族,以及自己的军队还都没有做好席卷天下的准备。因此,郑森觉得,如今郑家的扩军速度也许需要进一步加快,并且扩张的方向也许也要加以调整。当然这都需要时间。所以至少在目前,郑森现在倒是真的需要让崇祯的大明再多撑住一段时间。其实这也是次家族会议中要讨论的最重要的问题之一了。 只是这个问题该如何解决,郑森一时间还没有拿定主意。要加强朝廷,实在是困难,不过,也许想办法削弱一下朝廷的其他对手会是一个不错的方向。只是郑家的力量投放能力却是一个问题,除非建胬或者是李闯他们自己跑到距离港口不远的地方,否则郑家还真拿他们没什么办法。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百一十三章,大事(2) 项羽说:“富贵不归故乡,若衣锦夜行,其谁知之?”正因为这句话,项羽还被人放了个楚国人都是猴子的地图炮。受郑森的影响,郑芝龙这些年也看了些书,尤其是看了些史书。看到《项羽本纪》中的这段记录的时候,郑芝龙也曾鄙薄过项羽放弃表里河山的秦地,只想回老家耍威风,实在是眼界太小,活脱脱的就是个乡巴佬。但是轮到了他自己,做事情的时候,却也和乡巴佬没太大区别。至少,就喜欢在老家人面前炫耀这一点来说,还真是没什么区别。 腊月二十三,祭灶的时候,郑芝龙就在安平一口气杀了几百头猪,给镇子里每家每户都发上十多斤猪肉。好好地炫了一把富。等到了年三十的这天,更是一口气摆出了两百来桌流水席,让全镇子的人都从早到晚的狂吃了一顿,到了晚上,又把郑森他们造出来用于舰只夜间联络的火箭拿出来放了焰火。好在海上的兄弟们也早就知道安平晚上要放这东西,要不然倒是真可能玩出个“烽火戏诸侯”的故事来了。 过年的乱七八糟的事情一直忙到年初四,才算是大体上结束了。到了初六,郑芝龙便将自己的几个兄弟,以及郑森c郑渡c郑袭都招拢在一起。 “今天让大家聚在一起,是阿森的主意。你们也知道,我性子懒,很多事情都丢给阿森在管。今年这一年发生了不少的事情,变故很多,阿森还是个小孩子,很多事情也拿不定主意,所以就想趁着这个机会,让我们这些长辈提点提点他。” 其他的几个兄弟听了都道:“阿森干得很不错了,比我们都强得多,哪里轮得到我们来提点他?” “阿森在怎么能干,也是个嘴上没毛的孩子。”郑芝龙笑道,“如今我们家的生意越来越大,有些事情还是要让他说说,好让大家知道知道。嗯,阿森,今年的一些情况你给叔叔们说说吧。” 听了郑芝龙的话,郑森赶忙站起身来道:“爹爹,各位叔叔,今年我们郑家主要做了这样的几件事虽然赚钱的项目多了,但因为这几件事的开销都很大,加上和西班牙人的那一战带来的对海运的影响,今年我家的收入相对于去年是有所下降的。” “今年打了这么多仗,如今天下又乱,赚钱本来就不容易,我家还能有赚的已经是很不错了。而且,我家如今投入虽多,但这些投进去的钱,将来都能连本带利,好几倍的赚回来。”郑彩道,“如今少赚点也不要紧。” “就是就是。”郑芝豹也道,“如今这吕宋基本上就已经到了我们的嘴里面了。那吕宋,当年我和大哥可是去过的,那可是个好地方,那里从来没旱灾,一年能种三季稻子呢。这做买卖呀,赚钱快,但是不稳呀。只有田产,那才是实实在在的,可以传给子孙万代的不是?这一家伙,咱们不就等于是买进了大片的良田?要我说,这一仗实在是太赚了。不过阿森,我听说西班牙也是大国,一下子吃了这么大的亏,怕也不会甘心的。他们会不会再杀回来,我们准备得怎么样了?” “四叔,要说西班牙确实是大国,单论军舰,比我们可多多了。只是西班牙太远。各位叔叔,这是小侄从泰西人冒险家格里尔斯先生那里高价买来的地图。”郑森一边说,一边将一幅地图在桌上摊开来。 郑森的几个叔叔都围了上来。 “阿森,这图上那里是我们福建?那里是吕宋还有西班牙?”郑芝虎问道。 “二叔,福建在这里,这里是吕宋,然后这样过去,这里是马六甲,如今被荷兰人占着在,再过去,这里是天竺,嗯,就是当年三藏法师取经的那个地方,如来佛祖的老家。然后在往这边,就是天方,那些回教就着这里传来的。然后再沿着海岸线南下,这就是泰西人所说的非洲,那些被我们租来挖矿的黑人就是这里出的。在这样绕过那个叫风暴角的尖角,在一路北上,到了这里,就是西班牙了。”郑森一边说一边在图上指着。 “老天,这西班牙人的老家,比西天都远好几倍呀!”郑芝虎感叹道。 “是呀,所以一去一来,顺风顺水的至少也要一整年。这西班牙最大的弱点也就是太远了,什么东西,什么人都要从几万里之外运过来,这样还怎么打仗?他们派来的人少了,打不过我们。派来的人多了,这一路上的补给,避风c修整的港口就都成问题了。而且听说西班牙还在泰西和好几个不亚于它的大国打仗,如果传言可信,他们也抽不出多少人手和军舰到这里来。而且,等他们本国知道战败的消息,再组织远征军,再过来,怕是怎么着也要个一年半到两年,甚至更久。等那个时候,我们早就在吕宋站稳了脚跟,而且我们的舰队也比现在更强了。”郑森回答道。 “我们的舰队如今怎么样了?”郑芝凤问道。 “三叔,我们的舰队的那些受损舰只的修理基本上已经完成了。新订购的四条快速战舰也快要下水了。再加上训练的时间,如果西班牙人的援军要一年半之后到达,他们就会发现,我们已经有了六条快速战舰,一条缴获的西班牙战舰,以及二十条巡防舰了。而受限于这一路上西班牙人控制的港口所能提供的支持,他们不可能派出超过我们的力量的舰队了。所以西班牙那边其实已经不足为虑了。”郑森回答道,“真正让我担心的其实倒是我大明国内的问题。” “国内的什么问题?”郑芝龙问道。 “爹爹,您看看这一年多来,北方的生意的收入情况。”郑森道,“比起前年还下降了不少” “阿森,这不是正常的吗?北方都打烂了,谁还有钱买我们的东西呀。”郑芝虎刚忙接口道,他如今待在北方,北方的生意和他关系密切。 “二叔说的有道理。”郑森道,“如今北方都打烂了,我们的东西能买得起的人就少了,北方打烂了倒也罢了,我家的生意大头还是海贸。而我们卖给泰西人赚钱的主要东西——瓷器c茶叶c丝绸c棉布之类的东西大多都是南方出产的。只要南方不出问题,至少我们的货源就不会太受影响。但是如今南方到底会怎么样,还真是难说。” “阿森你是说”郑芝虎道。 “二叔,朝廷在锦州一战中,已经把最后的有战斗能力的,能指挥的动的军队都赌进去了。结果”郑森摇了摇头,又转向郑芝龙道,“爹爹也知道,自古以来,有那个朝廷到了这种地步,还能不垮台的?这一战败了,已经可以说,大明气数已尽了。” 郑芝龙听了,似乎想要说什么,不过还是什么都没说。 “我们所需的瓷器c丝绸c棉布都出自江南,但是如今朝廷还有多少力量用来保住江南?早两年的时候,朝廷官兵对上流寇,以一击十,尤有胜算。一千官军,就可以追着上万人的流寇砍。但是如今呢?一万官军已经不见得敢于和一万流寇野战了。在湖北那边,靠着卖人口给我们,左良玉还能弄到一些钱,所以好歹还能保证手下的士兵能有口饭吃,能有把可以砍人的刀用。不至于让手下的军队拿着木棍子上阵。不过湖北那边却也已经被左良玉糟蹋得不成样子。以至于张献忠宣称要‘剿灭左良玉,还湖广一片朗朗乾坤’,在湖广那边真还有乱民与之响应。 而且,左良玉军纪败坏,虽然武器还是被张献忠,李闯强,但是军队的战斗力却也不能和以前比了,最近也连吃了好几个败仗。相反无论是建胬c还是李闯c还是张献忠,都是越来越强。江南只怕迟早也会顶不住的。若是让这些家伙杀到江南来了,无论是瓷器,还是茶叶c棉布的生产都会大受影响。战乱之中,商道也难保通畅。我家的收益只怕会大受影响。尤其是无论是流寇还是建胬,甚至还有官军都好杀人。再好的地方,让他们过来打个转,多少年都恢复不过来。爹爹,各位叔叔你们想想,要是张献忠,或者是左良玉带着兵跑到景德镇去打个转,我们还能买得到多少瓷器?只怕那些瓷窑都要被他们一把火烧了,那些瓷工都被他们抓去充了军,然后莫名其妙的就死光了。要是让这些家伙到了松江,来一个抢得了的抢光,抢不了的烧光杀光,不要说那些棉布作坊,丝绸作坊,都保不住。就是丝绸和棉布行业,怕是多少年都恢复不了。 此外,真让他们杀到江南来了,也会带来大量的人口损失。我家对外用兵,夺取更多地盘的计划也会受到影响。” “阿森你说的有道理。”郑芝龙道,“那你有什么建议没有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百一十四章,大事(3) “爹爹。”听了郑芝龙的问话,郑森深深的吸了口气道,“现在到了这一步,我家有几条路可以走。一条是后退一步。少赚些就少赚些,总还是有的可赚的。而且我家如今已经有了台湾和吕宋,便是关起门来自己称王,也不是不能了。” 说到这里,郑森故意停了一下,注意着自己的父亲和几个叔叔的反应。 “要我说,这样也不错。我们家已经赚得够多了,如今能守住这份基业也不错了。”郑芝豹首先开了口。 郑芝龙却没有表态,他只是静静地看着其他人。 “爹爹,如今天下正是大争之世,若逆水行舟,不进则退。我家若是这时候退了就真的保得住富贵?”开口的却是郑渡。这些年来他跟着郑森学,而且郑森也不止一次的给他讲过武装殖民化夷为夏的三代之政。当然更重要的是,如果真的能实行三代之政,就意味着他也能成为一方诸侯,在这样的情况下,他当然要反对这种退一步的建议了。 “闭嘴!诸位叔叔都还没说完,哪里轮得到你胡扯!”郑芝龙呵斥道。 郑渡满脸不甘心的闭上了嘴。 “阿森,你接着说。”郑芝龙喝退了郑渡,然后又对郑森说道。 郑森向郑芝龙行了一礼道:“爹爹,其实弟弟说的也有一定的道理,若是我们什么都不做,等到天下出个什么结果来,然后我们还能不能独占海贸的利益的确很难说。而且,哪个朝代新建之后,能容忍卧榻之侧有我们酣睡?到时候他们必定会大建水师,至少要把我们从台湾和琼州赶出去才能安心吧。可是爹爹,我们要是失去了台湾和琼州,怕是未必就能压制住西班牙了。所以,一步退弄得不好就是步步退。况且,我家这样有钱,不知道有多少人红眼,我们退一步,人家进一步,反倒未必好。” “那你说要是不退,该如何进呢?”郑芝龙问道。 郑森忙道:“爹爹,你看如今天下,还有那一家比我家的军队正能打的?海上且不说了,我家自然是天下无敌,就是陆上,又有几家能和我家相比?李自成c张献忠之类的流寇,不事生产,只能到处流窜,裹挟流民。他们的军队不但装备破烂,训练也非常差,真正有战斗力的核心部队其实很少,加上物资匮乏,饭都吃不饱,根本就没法和我们相持。至于其他的军头,什么左良玉吴襄之类,爹爹你觉得他们和我们比怎么样呢?” 郑芝龙听了,先是呵呵了一声,然后对郑芝虎道:“老二,你和吴襄他们打的交道最多,你说说我们和他们比如何?” “吴襄?”郑芝虎笑了,“这人做买卖不错,人也不错,但是打仗嘛——论临阵脱逃的功夫,他认老二,这世上怕就没人敢自认老大了。倒是他儿子打仗还有两手。不过要是和我们模范军比,我们一个可以打他们八个!” “爹爹,我们和左良玉也有来往,还有贺人龙,还有总之他们的军队的战斗力最多也不过和吴三桂的相当,论打,我们都不怕。就是号称‘满万不可敌’的建胬,我们也打过,无论是守城还是野战,我们都是上风。单论军力,天下并没有谁能比我们强。所以,进取的武力,我们不差。”郑森又道。 郑芝龙点了点头。 “除了军队能打之外,粮草后勤也非常重要,过去本朝太祖皇帝曾有过‘高筑墙,广积粮’之策。汉太祖高皇帝屡次被项羽击败,但因为有关中为基地,粮道不绝,所以能屡败屡战,最终击败项羽。如今我家控制了台湾和吕宋,台湾吕宋都能出产大量的粮食以及其他军资,济州岛很快也能提供战马。他们谁家能有我家这样厚的家底?”郑森又继续说道。 “话是不错,只是我家的军队人数,尤其是步兵的人数还是少了点。人家建胬一对一虽然干不过我们,但是人家可是有十多万精锐的。而且如今这些军队中能动的不多。”郑芝龙道。 郑森知道,郑芝龙这话不错,郑家以海洋为基础,所以自然是将海上的舰队看得很重,模范军的军费大多数都花在了舰队身上,舰队造一条战舰花的钱,比整个陆军所有装备花的钱都多。导致陆军的人数相对较少,如果不算陆战队,正儿八经的模范军陆军作战部队其实也就不到七千人。就算对上建胬,一个能打八个,似乎也还是有点不够,而且这么点军队,如今一部分还要放在吕宋和西班牙人泡蘑菇,一部分也还要在台湾和济州岛布防,剩下还能动的军队的确不多。 “爹爹,这的确是个问题。不过其实除了模范军的步兵,我们还控制着不少的民兵,这些人野战未必靠谱,但是如果用来守备城堡,还是不错的。”郑森点点头道,“当然如果确定我们要采用进取的策略,就肯定要增加军费,增加陆军人数。我觉得这一两年朝廷应该还能勉强维持,所以在这一两年之内,我们要将模范军的陆上部队扩张到至少三万人,同时将用于守备的民兵扩张到七八万人。另外内河舰队也要大规模扩张。一旦有变,我们就能立刻做出反应。” 郑芝龙点了点头,又道:“若是一两年后有变,你打算如何反应?” “爹爹,我们一方面安排人手,在京师做好准备,一旦有变,最好是能救一位皇子出来。然后依靠内河舰队,控制长江和淮河沿线。依托水路,我们能快速运兵,所以我们的兵虽然依旧不多,但却能一下子送到要命的地方。比如说” “比如说如果鞑子或是流寇过了淮河,顿兵于瓜州渡,然后我们从淮河杀过去,立刻就能断了他们的粮道。”郑渡忍不住又开口了。 郑芝龙又瞪了郑渡一眼,却没有说什么。 “二弟其实还不止如此。”郑森道,“沿着海岸线,我军能迅速的出现在很多地方,甚至包括辽东。所以我们完全可以靠着这个优势,保住整个的江南。” “只是江南的那些士大夫们可未必会听我们的。”郑芝龙道。 “那是他们还没弄明白乱世是什么意思。”郑森冷冷的说,“等他们弄清楚了,自然就听话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百一十五章,布局 郑森的这句杀气腾腾的回答让自己的那几个叔叔都吃了一惊,不过他们倒也没有说什么。郑森便继续开口道: “当然,教训这些人,甚至是杀人的事情,最好还是让别人来做。可以让流寇做,可以让建胬做,甚至,也可以让他们自己人做。江南有不少人和我们都有生意上的往来,诱之以利,再用兵甲震慑,应该还是能不真正大动刀子的。当然,这些人有一个大问题就是太贪婪,不教训一下也是不行的。” 郑森经常用自己上辈子学过的某种哲学来分析自己的事业。显然就阶级属性而言,郑家毫无疑问是大地主以及新兴的资产阶级。郑森也不打算在十五世纪就搞起什么无产阶级革命,这不现实,也不符合郑森自己的利益。郑森的目标很明确,趁着这个殖民主义的黄金时代,领导一场资产阶级革命,最后建立起一个万恶的资本主义的全球帝国。郑森认为资本主义革命和无产阶级革命相比,一个最大的不同就是资本主义革命更容易于革命对象达成妥协。 资本家毕竟本来就是从地主阶级中发展出来的,在中国这一点就更为明显,所以郑森觉得如果他要带着大家走上资本主义的邪恶的道路,估计虽然有人会反对,但是只要在这条道路上能获得足够的利益,还是有更多的家伙愿意追随的。当然,一些家伙的过分的,有碍于资本主义的发展的既得利益时必须打破的。比如对文官队伍的垄断,比如财政上的特权,这些都是郑森设想的,将来的资本主义邪恶帝国所不能容忍的。 郑森知道,后世的那些资本主义大帝国,在走上资本主义道路的时候,都是流过血的。即使是所谓封建残余比较大的大英帝国,如果不是出过护国主克伦威尔,不是毫不客气的砍掉了查理一世的脑袋,就不会有和平的,不流血的光荣革命。所以,杀人什么的,有时候也是必须的。 “你觉得朝廷还能撑多久?”郑芝龙突然问道。 郑森想了想回答说:“这两年应该还是撑得住的。在北边,建胬虽然在锦州大胜,锦州完蛋已成定局。但是鞑子人少,国力其实终究有限。这样的一场大战,打完之后,他们也是要休养生息的。所以今年鞑子断然没有再入寇的道理。至于中原,就看朝廷如何用秦军了。如今朝中还有一人能带兵打仗,若是能用他,还能支撑一阵子。只要朝廷不要太着急。” “你说的是?”郑芝龙道。 “我说的是如今关在牢狱中的孙传庭。”郑森回答说,“平心而论,孙传庭打仗也还算不错的。如今朝廷下面也就甘陕的军队还稍微能打,也还稍微听话一点。如今要靠他们镇压李自成他们大概是不行了,但是要是用于防守勉强还是能支撑一阵子的。只是不知道我们的那位圣上忍不忍得住。” “孙传庭这个人,我从洪督师那里也听说过。据他的说 (本章未完,请翻页)法,孙传庭确实也算是个能打仗的人。秦军就是他一手带出来的。”郑芝虎插嘴说,“只是如今的秦军也和几年前的不一样了,如今的李自成张献忠和从前也不一样了。而且听说朝中有不少人不喜欢他,包括当今圣上。而且当今圣上的性子又急切,怕是” 郑森知道,所谓朝中有人不喜欢孙传庭,指的是杨嗣昌。杨嗣昌虽然此时已经因为一系列的战略性失败,离开京城到外面去督师去了,但是崇祯皇帝对他的信任却并没有减少多少。他对崇祯依旧是相当的有影响力的。在原本的历史上,如果不是杨嗣昌死了,孙传庭还真未必能出狱重新得到任用。 “最近张天如来书,说道朝中之事。周玉绳重新入阁拜相已成定局。我家在此事上出了不少力。所以张天如给了我家几个保举官员的名额。我们也可以趁这个机会,让朝廷重新启用孙传庭。在如今的形势下,能多拖一些时日,对我家总是有好处的。”郑森又道。 “周玉绳重新拜相,上台之后,如果首先提议启用孙传庭,以他的地位,相信应该是做得到的。不过这个推荐干系很大,怕是要消耗我家在这件事情上得到的很多人情。”郑芝龙道,“阿森刚才你提到了我家要沿着长江淮河,利用水路上的优势,也需要在这些位置上安排上一些我们的人的。尤其是江淮一带,尤为重要,在那里我们要安排一个能用得上的人。” “这个问题应该不大。”郑森道,“我家的财力,张天如和周玉绳多少都是知道一些的。他们也知道如今要办事情,处处都少不了要用钱,再说杨嗣昌又不是他们的人,他们不会在这事情上卡我们的。江淮那里要安排一个人的话,孩儿想把马士英安排在这里。我家在镇江已经有一个军事据点,只是没有能做文官的人,运作起来还是不容易。马士英此人虽然不见得有多大的能耐,但是却是个讲义气的人,若是得了我们帮助,得了官。一定愿意给我们帮忙的。我们就有机会在江淮间的一些关键地方购入土地,建造小型的棱堡。将来作战的时候可以依托着作为支撑点。” “这些事情,我家也只有你熟悉,你就放手去办就好了。”郑芝龙道。 “爹爹,除了这事之外,还有一件事也要爹爹拿个主意。”郑森又道。 “什么事情?”郑芝龙问道。 “孩儿想,最好能在崇明岛上驻扎一支一旦有事就可以迅速做出反应的军队。这支部队的规模不会小,只是不知道该由谁来直接掌管。”郑森回答道。 “这支军队怕是又有些什么不同之处吧?你先说说你打算弄出一支什么样的队伍,然后我们再商量。”郑芝龙道。 “爹爹,孩儿想,除了在一些重要的支撑点上安排下守军之外,最重要的就是能有一支反应很快的,能迅速投入战斗的队伍。孩儿是这样想的。我 (本章未完,请翻页)们如今陆战,其实谁都不怕,就是建胬,正面摆开了对打,也不是我们的对手。只是我军如今越来越依赖于炮兵的火力。但是在沿着江淮活动的时候,我军的炮兵上下船只却非常的麻烦。爹爹你也知道,大炮就算轻的,也不是人能随便搬得动的,必须有专门的码头和设备,才能上船下船。一旦江南有事,我军士兵乘船行军倒是方便,我军的炮兵要想乘船却会遇上上下船不方便的问题。所以孩儿想要在崇明部署一支能迅速的上下船的炮兵。”郑森回答说。 “你打算如何让他们快速上下船?”郑芝龙问道。 “炮厂有一种新设计。”郑森道,“能在大幅度减轻大炮重量的前提下保持住相当的威力。只是他们是打算用钢来替代青铜才做出来的。所以这种炮却实在是贵了一些。一门炮要花掉原来好几门炮的钱。而且还需要专门的船只来配套,这些船能在比较简单的沙滩上将这些大炮快速的卸下来。只是,除了运送这类大炮,这些船却也没有其他用途了。要指挥这支军队的,必须是我们的步兵c炮兵的作战方式,以及组织运输都非常了解非常熟悉。孩儿这里的人都是些小毛孩子,他们往往都只会一样,要协调他们,还需要一位对这些都精通的大将。” 郑芝龙听了,便道:“这样的事情其实你三叔来做倒是不错。你三叔现在虽然对步兵和炮兵作战不是很了解,但是既然一两年内不至于有大问题,就让他认真的学一学就行了。你看老二,对于如何用模范军打仗,不是也会了不少了——芝凤,你本来就是镇江的守将,正好干这个事情。过了年,等阿森娶完了亲,你就跟着阿森去学学。” “大哥,没问题。”郑芝凤道。 “大哥,这事情其实可以交给我来做呀。”郑芝虎就嚷嚷了起来。 “二叔,静海的那个据点非常重要。这一两年,我们要尽可能的强化它。有了这个据点,无论将来北方是在谁的控制之下,想要大举对江南用兵,都会很麻烦。这件事情,却还需要二叔来处理。而且我家在济州岛养着马匹,只要朝廷再能支撑一两年,我们就能在济州岛又练出好几千的骑兵。不过济州岛孤悬海外,我们在上面干什么,流寇和建胬都是一无所知。到时候,他们大军南下了,二叔就要带上大队骑兵,依托静海的据点,狠狠的从后面给他们一家伙。这很可能是能决定天下的归属的一战。所以北方虽然又冷又干,很不舒服,但是还是要有劳二叔了。” 郑芝虎听了点点头,似乎很满意,然后他又问道:“那如今吕宋那边谁来管呢?” 这个问题郑森其实已经和郑芝龙通过气了,他便回答道:“这一块就让阿渡先管一管,反正那边大局已定,不会有什么反复的。而且很快新的军舰就要造好了,我也正要带着舰队到那边走走,顺便也可以帮帮弟弟。”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百一十六,婚姻 过了十五之后,郑家就又一次忙碌了起来,因为长子郑森的婚事就在眼前了。这对于郑家来说,是一件极为重大的事情,因为依照传统,这意味着郑家的第二代领导核心已经长大成人。而作为土豪的郑家自然也准备大操大办起来,这倒不仅仅是为了炫富(当然,郑芝龙肯定有这样的意思),更是向本宗族,以及其他与郑家往来密切的人表明郑森的地位,从这个意义上来说,这场婚礼其实还有类似于册封世子的意思。虽然郑芝龙并不是藩王,郑森自然也算不上世子。 从定下日子之后,郑家就到处发请柬,福建的士绅们大多都接到了请柬。巡抚张肯堂自然也接到了请柬。 “鹤林,你看这事情该如何处理?”张肯堂将这份请柬递给自己的幕客李玉山道。 若是依着明朝的惯例,总兵什么的,在巡抚面前,可以说是屁都不算。一个总兵的儿子结个婚,更是算个什么。若是以前,总兵的儿子结婚,这当总兵要给巡抚大人送请柬,应该是自己亲自来,而巡抚大可以先让他在门房里等上两三个时辰,然后再派个仆人收下请柬,接着就大可以把请柬丢到一边不加理会了,若是叫个家人(家仆),空着手跑去祝贺一下,就能让那个当总兵的感激涕零了。 只是如今,情况似乎又有点不太一样了。如今天下风雨飘摇,武将们渐渐地也开始军阀化了。尤其是在最近的一系列的战败之后,谁都知道朝廷已经拿不出什么力量来控制这些武将了,武将们就越发的跋扈了起来。一些地方武将(比如左良玉之类)欺凌地方,弄得地方文官往往要看着他们的脸色过日子早就不是新鲜事了。 相比左良玉等人,郑芝龙的表现其实也还算不错,至少,他不会有事没事派出军队到处抢劫什么的,而且即使是现在,一些常例的礼钱什么的也还是没有少过的。 “巡抚大人,这事情,您最好还是要亲自去道贺一下。”李玉山道,“礼物嘛倒是不用在乎,一幅字也就够了。但是人却还是要去一趟。要不然,如今这福建,各种生计买卖,就没有和郑家不相干的,若是” 张肯堂自然知道郑家在福建的地位,一般来说,各地官场上都有一份所谓的护官符,上面列着各地不能轻易得罪的家族的名单。如今最新版本的福建的护官符中,郑家都是排在最前头的。也有些不太习惯时局变 (本章未完,请翻页)化的官员,得罪了郑家,结果很快就因为各种事情,什么地方不靖,治下发生民变呀,什么被人告贪污呀,什么总之就是都没得到好果子吃。比如去年,就有一个新来的县令,就因为朝着依附于郑家的米商乱伸手,导致米商罢市,进而引发民变。暴民们冲进衙门,把堂堂县令痛打了一顿。而衙门里的那些差役们,居然一个个自己跑了,连一个出来帮一把的都没有。等打完了,县令下令要抓人,居然连一个听话的差役都找不到。上报上官,上官也只是怪他多事,最后只好自己灰溜溜的请辞走人拉倒。经过这一件事情,福建上下自然都知道,郑家这种地头蛇,断断不是一般的人惹得起的。 “嗯,那就这样吧。我准备一幅字,其他的事情,鹤林你就帮我安排一下。哦对了,郑芝龙的公子,要娶的是董家的小姐。董家也算是书香世家,她父亲也是二甲进士出身,也是斯文一脉你再帮我准备一份贺礼,送到永宁董家去。”张肯堂这样说。如今天下局势混乱,他也有很多事情必须借助于郑芝龙的力量。 “端哥,你大木哥哥送了份请柬过来了,他却是要娶亲了。为父还有些公事,没法亲自去道贺。你可能自己去不?”夏允彝放下请柬,向自己的儿子笑道。如今他在长乐县的县令任上已经做到第四年了,依着规矩,再有一年,任期就满了。这几年里,夏允彝在治理地方上很是花了一些功夫。他亲自到田间地头,督促开荒种地,推广郑森派人专门送来的海外良种,效果卓异。几年下来,长乐虽然说不上路不拾遗夜不闭户,但至少,长乐县中的百姓都还有饭吃,日子还过得很是安定。如果不是邸报上的各种坏消息,以及时不时出现的流民,(好在这些流民很快就被郑家的人弄走了)单看这长乐县,倒还像是太平时节一般。 “爹爹,大木要娶亲了?他如今在安平?”正在看书的夏完淳惊喜的道。 “正是,他也是到了该娶亲的时候了。如何,我让吴伯陪你去,你可去得?”夏允彝问道。 “为什么去不得?从长乐到安平又不算远,坐海船不过几日功夫,能见着郑大木,最多晕晕船,却又算得什么?”夏完淳反问道。 “不错!这些日子,你怕是在他的书中,累积了一大堆的问题了。不过端哥,你是去贺喜的,人家要是很忙,你可就别”夏允彝赶忙又 (本章未完,请翻页)叮嘱了一句。 永宁,董家。 距离郑家前来迎亲只有几天了,董夫人陈氏正帮着女儿做出嫁的女工,同时也抓紧时间和女儿絮叨絮叨,教教她做人家媳妇的规矩。 “阿酉,道理呢,你都知道,你的丈夫也是知书达理的才子。要说我也没什么不放心的。”陈氏一边将刚刚绣好的一件霞帔收起来,一边对女儿董酉道,“只是你这丫头,却一直性子刚强,有时候不知道变通。我就担心你吃这个亏。那天,我听你爹爹讲,说是你丈夫不但是才子,多半还是个英雄。说是将来说不得你就能弄一身的凤冠霞帔呢。” 说到这里,陈氏停了下来,打量着女儿,直看的女儿羞红了脸,低下头去。 “我还听人说,你丈夫学问出众,人皆以为,将来必是大儒学宗。只是他自己却与别人说:‘古之圣人,若孔子,孟子者,又有哪个是一心想要做学宗的?孟子曰‘当今之世,舍我其谁’,孔子周游列国,这都是想要致太平于天下的英雄。如今天下混乱,天下人更需要的不是学究,而是一位能一匡天下的英雄。我要做,也只愿意做一个为万世开太平的英雄,却不做寻章摘句的老学究。’只是阿酉呀。”陈氏又道,“有一句老话,你也要知道。那就是‘自古英雄无善类’。这一心做英雄的,总是会有逆鳞的。你爹爹和他见过几次,每次回来都向我夸赞他是温润如玉的彬彬君子。但你要记住,他再温和有礼,你自己也要知道分寸” “娘,你都说了好几遍了。”董酉忍不住娇嗔道。 距离亲迎的日子已经只有两天了。永宁距离安平走陆路的话,差不多有一百里,其中还有不少山路,若是走陆路的话,那只怕路上就要走上两天了。不过好在这两处地方都靠海,所以可以走海路。不过走海路要绕好大一段,最终路上还是要花上两天,所以今天郑森就必须乘上船前往永宁。 郑家准备好了一支庞大的足有二十多条船的舰队,负责送郑森到永宁去。这天一早,郑森就披红挂彩的登上了停泊在安平码头上的“奋进号”。这一次,修饰一新的“奋进号”将为郑家迎亲的婚船使用。 很快,“奋进号”就升起了风帆,离开了安平码头,紧跟在她后面的则是她的姐妹舰和其他的几条巡防舰,再接着就是携带着各种礼物的福船。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三百一十七章,婚姻(2) “奋进号”显然专门为这次婚礼进行了改装,在原来,这条船上要带上数以百计的水手c炮手和陆战队员,所以船虽然很大,但其实内部相当拥挤。不过如今这船上只带够了水手,其他炮手和陆战队都带得不多,所以腾出了大量的空间。这类西式的战船,建造的时候就没有分舱,后来的哪些舱室也不过是随意隔断出来的,如今要调整也容易。于是郑森在这船船尾上原本就宽阔的起居室就越发的宽敞了竟然成了一套三间的居室。而同样在船尾,就在郑森的套房的对面,也隔断出了一模一样的一套居室,这是给新娘子和她的侍女准备的。 这时候正是清晨,“奋进号”在微微的晨风中并没有张满帆,而是压着速度,和那些福船一起,慢慢悠悠的向着北方驶去。到了中午时分,从南边射过来的阳光,透过船尾雕花的窗户照了进来,暖洋洋的,格外舒服。 从安平到永宁,以“奋进号”的速度,本来半日就可以到,但是因为后面还跟着那些福船,速度自然快不起来,所以直到傍晚,红日西斜之时,船队才靠近了永宁的码头。 永宁并不是大的商业港口,平时只有些渔船,或是较小的货船停靠,它的码头自然也是规模有限。原本不要说停泊“奋进号”这样的巨舰,便是一般的走远洋的几百料的福船,都无法在这里停靠。但是在郑家和董家定亲之后,为了亲迎的时候方便(走陆路翻山越岭非常不便,走海路迎新妇若是用那等百料不到的小船,不安全且不说,也实在是太有损失郑家东海龙王的形象),郑家就派出了人员扩建了这处码头,如今这处码头上已经建起了好几条栈桥,其中的一处已经足够让“奋进号”这样的大船停靠了。 在通红的霞光中,“奋进号”在栈桥上停好了。水手们放好了跳板,郑森便带着随从们下了船。郑家在永宁已经买下了一处别院,倒是不用他们在船上过夜了。 此时已经是黄昏,若是在汉朝乃至更早的时候,这倒是去亲迎的好时间。古时候婚礼都是在黄昏时候进行的,所以才称之为婚礼。不过到了宋以后,黄昏时候,打着火把,架着墨车去迎亲的带着点更古老的时代的抢亲余味的习俗就渐渐改变了。到了如今,亲迎的事情都是在白天进行了。所以郑森还要再等上一晚上,第二天再去。 “半圭兄,明日之事,还要多多的劳动你了。你知道,这里面有些礼仪,我不是特别清楚,要是出了错,可就要被笑话了。”在别院住下来之后,郑森对前来给他做傧相的孔璋笑道。若是婚礼的规矩还和《礼记》中一模一样,那郑森倒是不会出错,但毕竟如今的风俗和《礼记》的时代已经完全不一样了。 “大木放心,我虽然没有多少本事,干不了大事,但这端章甫,为小相的事情,却还是做得来的。”孔璋也笑呵呵的回答道。 郑森听了,笑着摇 (本章未完,请翻页)摇头道:“半圭兄还是太谦虚了,半圭兄为之小,孰能为之大?” 孔璋听了,只是一笑,却不再说话了。心中却明白,郑森这时已经将他视为最为可靠的班底了。刚才他们的这几句话中,孔璋自称“端章甫,为小相”,这是当年孔夫子问自己的学生的志向的时候,公西华说的话。“小相”指的就是傧相,也正是明日孔璋要担任的角色。当时孔子说:“赤也为之小,孰能为之大?”也就是说公西华的过于谦虚,他的才能不只是能担任一个傧相。今天郑森用这话来作答,自然也有暗示在里面。 “阿酉,你早点睡吧,郑家的人已经到永宁了,明日就要过来迎娶你了,明日事情多着呢,早点休息吧。”陈氏用手里的剔子挑了挑鲸油灯的灯芯,对坐在一旁的董酉道。 “娘,我想多陪您坐一下。”董酉却忽的留下眼泪来了。 “哎,你这孩子!”陈氏赶忙掏出手绢给她拭泪道,“你去了,离家里也不远,不过几日就要回们的,日后也有归宁的时候,哭个什么?而且前日里,你弟弟送嫁妆过去,也见到了你丈夫,说是一表人才,人也很是和气,虽然是武将家里的子弟,却是个温润如玉的谦谦君子。你又有什么可担心的?” “娘,我知道,可是”董酉道。 陈氏伸出手,将董酉拉入怀中,轻轻地抚摸着她的背部道:“娘都知道,娘当年嫁给你爹的时候,也是这样。毕竟要离开爹娘,去一个生地方,怎么能不担忧呢。娘都知道。不过阿酉你看,娘不也过得好好地嘛。女人呀,都有那么一天的。你看看娘,就知道没什么可担心的了。而且你的夫君才学品德都是上上之选,我们阿酉也是德貌双全,还有什么好担心的呢?要我说,这才是真正的天作之合,人家打着灯笼都找不到这样的” “娘,你说什么呢”董酉害羞的扭动了以下身子。 第二天依旧是个晴天,只是微微的有点风,清早的时候,还真的很有点冷。 郑森依着自己的习惯,天还没亮就起了床,先洗了脸,又在院子里舞了一会儿剑,就有仆人又送上面盆毛巾。郑森又擦洗了一下,便有人送来了早饭,而这时候,孔璋已经穿着一身的礼服走了进来。 “半圭兄你衣服都换好了?”郑森道,“可吃了早饭没有?” “当然吃过了,要不然怎么会换上这身衣服?我不像你,早上起来了还要舞剑什么的,我是一睁开眼就去找吃的。”孔璋笑道。 “那我就不让你了。”郑森一边说,一边就端起碗吃了起来。不一会儿饭吃完了,便又有仆人送上新郎官的礼服。郑森换上了衣服,就在孔璋的陪伴下出了院子。这时候,马车也已经等在门口了。 放在汉朝那会儿,应该是新郎官自己架着马车去的。不过这时候,习俗已经变成 (本章未完,请翻页)新郎官骑着马,带着马车或是花轿去迎接新娘。郑家选择的却是有四匹重型挽马拉着的四轮马车。这马车也已照规矩都被涂上了大红的底色,车厢雕满了各色花鸟,以及古人的一些吉利的故事。 这时候街道上也已经挤满了围观群众,对于这个缺乏娱乐的时代的人来说,看人娶媳妇,却也是一种娱乐了。大家都伸长了脖子看热闹。而郑森发现,好像这些人关注的重点似乎并不在自己身上,而是在那些重型挽马身上。郑森甚至能听出他们都在谈论些什么。 “老天,这世上还有这么大的马!”一个人嚷嚷道。 “吓死我了!这怕是玉帝爷爷那里,大圣爷爷当年养的马吧?”另一个人也感慨道。 “我以前在南京,见过徐公爷家里的千里马,好像也没这么大呀。这马怕是能跑一万里吧?”又一个人感叹道。 拉花车的四匹马都是夏尔马,这是世界上最大的马匹,肩高往往能有一米六到一米九。体重则高达六百到八百公斤,也就是一千多斤!比起这个时代中国人见得更多的蒙古马一米二到一米三的肩高,不超过六百斤的体重,这些夏尔马看起来简直就像是巨兽一样。不过夏尔马其实并不太善于奔跑。就奔跑能力其实赶不上那些小小的蒙古马,更别说日行万里,日行五百都够这些大家伙喘气了。 郑森出了门,便有士兵牵着一匹装着金色的鞍具的通体雪白的安达卢西亚马过来。这匹马自然也是精选出来的,雪白的鬃毛从脖子上垂挂下来,几乎要拖到了地上。安达卢西亚吗本来就是最为漂亮的马种之一,这一匹,又是精选出来之后,又精心的打扮了一番的。自然就越发的漂亮,郑森甚至忍不住想,要是在这马的额头上装一个长角,那就可以冒充独角兽了。那个士兵将缰绳递了过来,郑森点了点头,接过了缰绳,便翻身上了马。 鼓乐声也随之响了起来,前面开路的人开始清出道路,接着车队就开始向着董家的方向驶去。 依着规矩,傧相骑着马在前面引领,郑森也骑着马,跟随在马车旁边。在他们后面则又是好几辆马车。这些马车用的却不再是夏尔马了,而是从济州岛上送来的其它品种的挽马。这些马的块头其实也远远比大家见惯了的蒙古马大,不过有前面大得夸张的夏尔马,所以这些马到没有引起什么轰动。这些马车上面都装满了各种点心c水果以及铜钱。随着车队的前行。这些车上的人,也不断的将车上的糖果以及铜线撒向两边的围观群众。周围的人也就围拢过来,跟着车队向着董家那边走去。不过那些高大得不成样子的夏尔马还是起到了明显的威慑作用,那些人都有些怕这种巨兽,所以他们自然不敢过于靠近,于是单靠这些高大威猛的家伙就保证了道路的畅通。 孔璋放慢了速度,让郑森跟了上来。 “前面马上就要到了。”孔璋说。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百一十八章,婚姻(3) 天还没亮,董家就已经忙活起来了,天还没亮,便有一群妇人开始帮着董酉梳妆了。这婚礼前的梳妆的第一件事情便是“开脸”。所谓“开脸”,其实是就是用棉纱线拔除脸上的汗毛之类。这个过程,意味着女子从此之后要作妇人装扮了。 开脸的两个妇人都是董家找来的父母丈夫子女双全的有福气的全福女人,据说,用这样的女人来帮着新妇开脸,新妇就能沾上她们的好福气,将来也能这样宜其室家。两个妇人先将粉傅在董酉的脸上,然后便从梳妆匣子里拿出了双股的五彩棉线,在手上一绕,便将它绕成了一个三头的线节。然后那妇人将这线一头咬在嘴里,两只手一手拿着一头,再将棉线贴在董酉的脸上,扯开,合拢三次,将她脸上的汗毛和粉一起绞下来。旁边的妇人便唱起了开脸歌,道是:“左弹一线生贵子,右弹一线产娇男”具体到底还唱了些什么,董酉心里慌乱,却也没太听清楚。 那两个妇人帮着董酉开了脸,又解开她的辫子,将她的头发向上盘起来,盘成发髻。一边盘,那个妇人好一边赞道:“小姐这头头发可真是好看!”这也是作妇人装扮的一部分了。然后又是各种头饰各种服装,慢慢的穿起来。而几乎每次换上以件妇人才用的服饰,都有一番仪式和歌祷。女人们梳妆原本就非常花时间,而结婚时候的盛装越发如此,董酉从卯时起来,一直忙碌到辰时七刻,才算是打扮好了。 这时候董酉的父亲董飏先和妻子陈氏也已经等在厅堂中了。又过了一阵子,听到有人来报告说,郑森他们的车队已经出发,往这边来了。董飏先便起身在主婚的陪同下,先去了自家的祠堂,向祖宗汇报了女儿出嫁的事情。接着便和陈氏一起出来,开了中门等在那里。不一会儿就听得那边传来了鼓乐的声音,接着就看到远远地看到车队过来了,一大群看热闹的人也都跟着跑。 车队渐渐地近了,陈氏赶忙睁大了眼睛盯着。说起来这个女婿,董飏先是见过的,但是陈氏却没见过,虽然董飏先对这个女婿很是满意,每每在闲谈的时候,将他夸得像是一朵花似的,但是没能亲眼看看,陈氏多少还是有点不太放心的。 这时候车队已经近了,陈氏已经可以看到那个穿着一身红袍,骑在一匹雪白的高头大马上的新郎官了。那新郎官在距离府门前一射之地下了马,将缰绳递给跟在旁边的而一个人,便在傧相的带领下走了过来,一个家仆则提着大雁跟在后面。 等郑森下了马,陈氏才发现,郑森的个子倒真是高大,比起周围的几个人都高了差不多半个头。郑森上前来,先向等在那里的岳父母作揖行礼,陈氏也就跟着丈夫还礼,就看那郑森抬起头来,果然是鬓若刀裁,眉如墨画,目若晨星,唇如朱丹。顾盼之间,揖让之际,神采飞扬。便在心里暗暗地点了点头, (本章未完,请翻页)对女儿的担心却又放下了一点。 董飏先于郑森见礼完毕,便带着郑森从中门进了庭院,到了正厅之前。主婚人上了东边的台阶,郑森则上了西边的台阶,他对随从则将大雁放在了台阶下面。董飏先夫妇则在北边正中的台阶上面朝南边站定。郑森便向着董飏先夫妇道:“小子郑森,受命于父,以兹嘉礼恭听成命。”主婚见董飏先点了点头,便道:“某固愿从命。”然后做傧相的孔璋便喊道:“鞠躬。”郑森便鞠躬。孔璋又道:“再拜。”郑森便向着岳父母拜了两拜。孔璋又道:“平身。”郑森便站直了。孔璋就过来领着郑森出了庭院。便有董家的人来领着郑森先去吃饭等着。 董飏先和陈氏就在正堂坐下,董飏先的侧室则站在一边陪着。这时候,就有侍女和妇人将刚刚梳妆好了的董酉带了过来。让她在厅堂中站住了。这也是婚礼中一个重要的仪式,新娘的父母要在这里送别新娘,并对她做最后的教育,教导她为妇之道。 董酉站好了,便听得主婚人道:“拜!”她便跪下来,向着父母亲拜了四次。想起自此以后,虽然还有归宁,但能见到父母的日子就少了很多,再加上对突然要去一个陌生的地方,和一个陌生的人生活的紧张,董酉忍不住抽泣起来,泪流满面。 董飏先见女儿拜了四拜便抽泣起来了,不觉自己眼睛也有点湿润了,不过他还是依照规矩道:“往之尔家,勿忘恭肃。”董酉低声应了。董飏先便又看看陈氏,陈氏此时已经在流眼泪了,见丈夫望过来,忙用手帕擦了一把眼泪道:“夙夜以思,无有违命。”董酉又低头应了。董飏先的侧室便也道:“无违尔父母之命。”董酉也应了。便又有两个妇人持这一方彩绣斑斓的大红百子盖头(上面绣着百子图,寓意多子多福)上来,与董酉盖上。便着人扶着她出门去。 这时候郑森也吃完了饭,又到门外等着。等了一会儿,便见两个侍女各自拿着一支点燃的蜡烛从门口出来(这也是古时候黄昏亲迎的习俗的残余),又有两个侍女跟在后面,扶着一个满身盛装,盖着盖头的女子出来,岳父岳母也送了出来。郑森赶忙又行礼致敬。傧相孔璋则已经安排好了马车,仆人也已经打开了四轮马车的车门。两个侍女扶着董酉上了马车,在在马车上坐下,其中的一个便下去了,另一个则跟在董酉的身边。 董飏先和陈氏也出来,走到了马车跟前。董飏先便和郑森说着话儿;陈氏便到马车边上,拉着董酉的手,有絮絮叨叨的交代起董酉。其实她如今所说的话,这些天已经不知道说过多少遍了,但此时,她拉着女儿的手,流着眼泪,依旧说着。董酉也紧紧地抓着陈氏的手,不时的用带着哭调的声音应一声,虽然盖着盖头,看不到脸,但从她一耸一耸的肩膀上也可以看出她正在哭泣。 董飏先和郑森说 (本章未完,请翻页)了些话,又抬头看了看日头,便对妻子道:“时候不早了,女儿和女婿也该家去了。” 陈氏便又交代了董酉一句,然后便想要放开董酉的手,却不想董酉反过手来,将她的手紧紧拉住,哽咽着道:“娘我不让你走!” “傻孩子,世上哪有出嫁的闺女带着娘的道理。”陈氏娇宠的道,“别说傻话了,松手,到时辰,该走了。” 董酉摇了摇头,只是不松手。 陈氏又笑道:“又不是小孩子了,还耍小孩子脾气了。哎,又不是不能回来看我们了。好了,不要耽误了时辰。”一边说,还一边用另一只手在董酉紧抓着她的手上轻轻地拍了拍。 “那娘你要把我的那个房间给我留着。”董酉知道是该松手了,便带着哭腔回答说。 “好,给你留着。”陈氏道。 董酉轻轻地松开了手,陈氏退开了去。董酉觉得随着母亲的手的消失,她的心一下子空了。这时候又有仆人上来关上了马车的镶宝雕花的车门。董酉听着车门关上的声音,忍不住就哭出了声。 郑森也向自己的岳父告别,然后上了马。他骑着马,依照习俗,绕着马车转了三圈,便拨转马头,向着码头的方向而去,马车也跟着向码头的方向过去了。 四轮马车碾过青石街道,在鞭炮声,鼓乐声中慢慢前行,不多时就到了码头边。马车在码头上停了下来,这时候郑森也下了马。一个仆人过来打开了马车门,又有几个仆妇上前去扶着董酉下了马车,董酉的丫鬟也跟着下了车,看到眼前的那条巨大的战舰,她不由得吓了一跳。郑森这时候已经将马匹交给仆人牵走了,他在前面领路,先从跳板上上了船。董酉也在几个仆妇的搀扶下上了船。 上得船来,仆妇们就扶着董酉进了她的舱室,扶她在床前坐下,然后就鞠躬出去了。只有她的丫鬟藕花还跟在她的身边。 “小姐,刚才你没看到,我的天呀,咱们坐的这船真是好大好大呀。大得,大得就跟”藕花一时间找不出什么形容的词语出来了。 藕花是自从小时候就跟着董酉的,她比董酉还要小几岁,如今也才刚刚豆蔻年华,很多时候还有不少的小孩子气。不过她毕竟是进士家的女儿的丫鬟,多多少少的还是跟着女主人读了一点书的,虽然比不上郑康成婢,但也不至于像这样描绘个东西都说不清楚。董酉知道这丫头只是看自己想着父母伤心,便故意扯出这些东西来,好转移自己的注意。 “这船到底是什么样子的?你来给我说说。”董酉道,刚刚的那阵子伤心已经过去了,而如今在这船上,周围除了藕花,就没有别的熟悉的人,董酉觉得自己格外的需要有个人能陪自己说话,所以虽然她其实对船只什么的并没有什么兴趣,却依旧这样问道。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百一十九章,婚姻(3) 在董酉上船之后已经是下午时分了,奋进号迅速的升起了帆,率先离开了码头,这一次她不用再考虑哪些福船了,可以满帆航行了。 郑森知道董酉就在对面的舱室中,不过在现在,他还不能去见她,所以他也就呆在自己的船舱里和孔璋下围棋。两人摆好了座子,便你一手我一手的下了起来。两个人一开始下得都很快,不多时,榧木的棋盘上就满是棋子了,这时候,两人下棋的速度却渐渐地慢了下来。却原来是因为郑森连续脱了两手先去抢大官子,如今一条大龙却还摆不出两个眼来,虽然未必会死,但是在求生的过程中,只怕要让孔璋占不少的便宜了。真要下成这样,那倒还不如不去抢那两个大官子了。 “半圭兄,有一件事情我想拜托你。”郑森想了一阵子之后便一边将一枚白子落在棋盘上,一边这样说。 “什么事?”孔璋并不抬头,只是盯着棋盘,一边盘算着应招。 “我想让你去马瑶草那里去一趟,给他做个部将。”郑森道。 孔璋正将右手放在棋罐里抓着那些黑棋哗哗作响,听了这话便停了下来道:“有什么事情吗?” “三件事,一是帮着马瑶草保住江南半壁。”郑森道,“左良玉那边又打了败仗了。张献忠获胜之后,保不住就会向着江南流窜。江南是我们的财源,可不能让他进来乱搞一气。如今朝廷已经准备重新启用周玉绳了,周玉绳能得到启用,我家是出了不少力气的。近日我家向周玉绳保举马瑶草为庐凤总督,这个任命应该不会有大问题。用不了多久,朝廷的任命就会下来。不过他手下的兵里面能打的不算太多。对上张献忠——尤其是最近左良玉大败,一家伙把一大堆的从我们这里买去的军械都丢给了张献忠——我觉得弄得不好,张献忠的老营的装备,比朝中大部分的官军都要好了。我给你一些模范军,你带着他们投到马瑶草的账下,他也需要一支人马来震慑住手下的骄兵悍将。 第二件事就是继续保证流民能不断流入我们手中。足够的人员是我们殖民啊,是行三代之政的基础。如今吕宋一带至少还可以再容纳百万移民,而且从长期看,还会更多。中原的战乱导致大批百姓流离失所。张献忠,李自成等贼,习惯于裹挟流民,而我朝的官军,与贼兵交战的时候,若是败了倒也罢了。若是胜了”郑森又苦笑了一下道,“若是胜了,流寇便抛下这些流民逃跑,我朝的官军每每也不愿意费力冒险的追贼首,而是一个劲的抓这些流民砍脑袋来换取功劳和赏金。结果每每不能给他们决定性的打击,还把原本可以被我们送到海外去的流民都砍了。再加上朝廷如今发不出军饷,有些官兵其实和流寇也没有太大区别了。他们也指望着让那些流寇流窜,然后他们跟着抢。你到了那里,尽可能的把那些被流寇裹挟的流民救下来,然后我们把他们送到台湾或者吕宋,也算是给华夏多保留一些元气。” “左良玉怎么会输给张献忠的?他手下的兵怎么着都应该比张献忠的能打吧?”孔璋皱着眉毛问道。 “左良玉的兵强还是应该要强一点的,只是我担心左良玉怕是在玩养贼自重的把戏。”郑森道,“根本就没想和人家认真打,只打算等人家抢完了,他再去抢人家。结果我听人说,张献忠诈败,将抢来的金银珠宝丢的满地都是。左良玉的军队顿时就失去控制,大家都跑去抢东西,甚至还为了抢东西发生内讧。结果张献忠带着他的人马反冲回来,左良玉顿时大败。然后,张献忠就从左良玉那里抢到了一大堆的武器和铠甲” “我知道了。”孔璋点了点头,然后又道,“你要给我配一个指挥班子去。兵凶战危的,我又不懂怎么打仗,最多不过是能跑些官面上的事情。真打仗的事情,我可搞不好。” 郑森听了,笑道:“以前不是经常听到半圭兄谈史论兵,每每以诸葛孔明自比吗?” “君子不念旧恶。”孔璋睁大了眼睛道,“我说那等傻话,那都是什么时候的事情了?大木还拿这话来说事情,却是太不忠厚!后来我在模范军的军官学校里面旁听了一段时间课,又看了和西班牙人的几次交战之后,却还说过这种话没有?真是太不厚道了,不是君子之风。” 孔璋一边嘟囔着,一边将手里的黑子放在了棋盘上。郑森盯着孔璋落下的那一子,然后哈哈一笑,从棋罐里拿起一枚白子,迅速的落在棋盘上道:“哈哈,活了,活了!” “什么?”孔璋瞪大了眼睛,盯着棋盘,过了一会儿才道:“你这人太狡猾,关键时候就打岔,要不然我怎么会看不出这种小花样?这一局就算我让你”却原来是棋盘上有一个倒脱靴的手段,只是差一口气,却还不成立。不过孔璋没有看到,就忙着去破郑森的眼位,结果就上了当。自己把自己这口气给紧上了,结果一下子被郑森吃住了四个子,那条大龙的两个眼顿时就出来了。这么一来,孔璋等于是先被郑森抢了两处大官子,已经亏了十几二十个子,然后不但放活了他的大龙,甚至还赔上了四个子。这盘棋顿时就没法看了。 “什么叫你让我?我这叫妙手,你懂吗?”郑森也笑嘻嘻的嚷嚷道。 “行吧,算是你的妙手吧。”孔璋也不再争论,只是伸手,将棋盘上的棋子都慢慢的收起来:“大木,还有第三件事情是什么?” “马瑶草为了能有效的指挥军队,可能打算借一颗人头来立威。这事情自然也要接重于半圭兄。”郑森一边将棋子收进棋罐中,一边缓缓的说道。 “莫不是马瑶草打算动刘泽清?”孔璋道,“要说这厮倒是真该杀。” “就是此人。”郑森点点头说。 第二天一早,船就靠近了安平的码头。 “小姐,小姐,你看那边是什么?”藕花趴在靠着海的小窗户边,兴奋的道。她还是个半大孩子,什么离开了家什么的还不足以让她伤心太长时间。 董酉走过来,看了一眼,却见远远地海岸边似乎有一堵墙在那里。 “也许这就是安平堡吧。”董酉说,对于安平的情况,他的弟弟也告诉过她一些。 “那一会儿就是那里要开炮的吧?”藕花问道。昨天晚一点的时候,有人来告诉过他们,说是船到了安平的时候,安平堡会开炮致意,请她们不要惊慌。 “其实就是放几个大号爆竹。”前来传话的仆妇当时就是这样说的。 “我还没见过开炮呢。”藕花说,“应该比爆竹响亮吧?不知道和打雷比哪个更响?”董酉笑了笑,正要回答,就看到对面的安平堡上升起了几股白烟,过了一会儿,就听到了闷雷般的轰鸣声。 “小姐,这就是开炮的声音?真的向打雷一样呢。”藕花说,“啊,对了小姐,马上就要上岸了,你要把盖头盖上了。” “还早。”董酉摇了摇头。婚礼中,女子到男家,最好是在黄昏之时,所以船虽然一早就到了码头,但是他们人却是要等到中午过后才下船的。 船在码头上停好了,却并没有人下船来。直到过了午时,郑森才首先下了船。卫兵给他牵过马来,郑森上了马,便带着一队人先向着总兵府跑去。依着规矩,他应该先到家门口等着,等董酉到了之后,再带着董酉一起进门去。 总兵府距离码头并不远,郑森一转眼就到了门口。这时候已经有不少人等在门口了。放眼一看,郑森就认出了顾绛c马士英以及站在他们旁边的夏完淳。 郑森从马上下来,将马匹交给随从,然后赶忙上去和他们见礼。 这个时代交通不便,这些人能不远千里的跑来参加郑森的婚礼,郑森当然要向他们表示感谢。不过这个时候也不是细细说话的时候,所以只是略微的寒暄了几句。 接着新妇的马车也到了,依旧是四匹夏尔马拉的车,这样的高头大马,倒是把前来祝贺的人吓了一跳。 “想不到这世上真有这么高大的骏马!”马士英忍不住感叹道,“这怕要有快两千斤了吧?和这个一比,我之前见过的那些马,一个个就和毛驴一样!” “这马这么大,跑起来不知道该有多快呀。”夏完淳也感叹道。 “马老,夏小友。”顾绛说,“这马我也是第一次看到。不过以前大木在给我的信件中倒是也提到了这种马匹,说是这马叫夏尔马,乃是泰西的马种,虽然块头大力气大,但是其实跑不太快。基本上在泰西也就是专门用来拉车的马。倒是刚刚大木骑着过来的那匹白马,倒真是善跑的骏马。” 这时候马车门打开了,藕花扶着董酉下了车,就和郑森一起进了门。在后世的所谓传统里,进门的时候,新妇要从一个火盆上面跨过去,据说这样才能红红火火。不过这时候却还没有这样的习俗。 两人进了门,藕花扶着董酉面朝着北方站定,郑森则面朝南边站定相互行揖礼。然后便一起进到屋子里去拜堂。 这时候的拜堂和我们后来习惯的所谓“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妻对拜”什么的也不一样。在这一天,新妇是见不到公公婆婆的,正如朱庆馀在《近试上张水部》中写的那样:“昨夜洞房停红烛,待晓堂前拜舅姑(公公婆婆)。”给公公婆婆行礼却是要等到第二日的。 至于给祖先什么的行礼,那就更要靠后了。所以这时候的拜堂其实只有夫妻对拜一样。只不过是要拜两拜而已。 拜过了堂,郑森便挑起了董酉的盖头。这也是和后世不一样的地方,后世的盖头,是要到洞房中才揭开的,但在明朝,盖头在拜完堂之后就揭开了。 接着就是坐堂(郑森扶着董酉在堂屋正中的右边椅子上坐好,然后自己再在左边坐好。)接着便是同牢之礼。然后紧接着就是入洞房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百二十章,立威(1) 第二天一早,郑森便带着董酉去拜见了郑芝龙,原本依照礼法,董酉还应该去拜见郑森的母亲,也就是郑芝龙的正妻田川氏。不过这时候,郑森的弟弟还没有成年,所以田川氏暂时还必须待在日本。 按照道理,郑森应该要好好的休息几日的,只是如今却有不少事情,比如接待那些士大夫们之类的事情,就非得郑森来办不可。而这当中,和马士英的交谈却是最为重要的。 “小子何德何能,劳动瑶草先生不远千里而来,令小子惶恐不已。”郑森一见到马士英,便向他致谢。 “哈哈,老夫虽然虚长大木几岁,但在心里,却一直是把大木当朋友的。老夫又是个好事的人,朋友的大喜之事,老夫只要还能跑得动路,就不能不来凑个热闹。再说老夫如今是个闲人,有的是时间,加上身体还不错,跑跑路算个什么?倒是打扰大木和郑帅了。”马士英满脸是笑的回答道。 郑森也笑笑道:“多谢瑶草先生抬爱。瑶草先生如今倒是清闲惬意,只是范文正公有言曰:‘居庙堂之高则忧其民,处江湖之远则忧其君。’如今天下动荡,君上忧虑,食不甘味;百姓惶惶,未能安生。瑶草先生身负天下之才,又怎么能一味只求自己清闲?如此,将置君王,置百姓于何地?小子斗胆而言,往先生不要见怪。” 马士英听了长叹一声道:“大木你说的乃是大道正理,正所谓爱人以德。我感激还来不及,又怎么会不知好歹的怪罪你。只是我虽然也有报国之心,却没有报国之门呀!” 郑森也跟着叹息道:“唉,瑶草先生身负天下之望,本当致君尧舜上。只恨奸佞当道,排斥忠良,以至鸾鸟凤凰,日渐以远;燕雀乌鹊,巢于堂坛;露申辛夷,竟死林薄;腥臊并御,芳不得薄。好在浮云终不能蔽白日,圣上圣明,终能辨识奸邪,斥退小人。小子听说,陛下有重新重用东林君子之意。周挹斋先生不日便将起复为首辅。挹斋先生是张天如先生的座师,一向看重张天如,前些日子还嘱托天如先生向朝廷举荐人才。天如先生也有书与小子,论及天下英才,小子以为,当今天下,舍瑶草先生其谁?且近者官军连败于辽东c洛阳c襄阳,张贼献忠,兵势逼于江南。如今中原败坏,朝廷的钱粮,全赖东南半壁。若东南有失,天下危矣!当此危急存亡之秋,小子与天如先生都以为非先生不能救此危局。我们准备向挹斋先生举荐先生,总督凤庐,以退张贼,保我东南半壁。不知先生意下如何?” 马士英自从被贬官之后,好不容易才等到这样的机会,自然不会放过。他赶忙正色道:“老夫也不是谦虚,老夫本来也就有能当个一州一府的本事,做总督实在是勉强,原也当不得小友与张天如如此推重的。不过若是朝廷危难之时需要人顶上去,老夫也不能袖手不管。张天如曾言:‘死生之大,匹夫之有重于社稷。’老夫也愿意为朝廷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郑森听了微微一笑,却又道:“得老先生此言,江南无忧矣!只是兵凶战危,小子虽然不肖,然亦尝从家君 (本章未完,请翻页)讨贼,略知战阵之事。今张贼献忠新败左平贼,得其战马铠甲兵仗无数。小子闻其亲军,皆有双马重铠钢刀,可谓甲坚兵利。而官军新败,士气大隳。且某闻江北诸镇,甲兵朽坏,本不堪战。且其为将者,多怯乎战贼,专意虐民,恐皆不能听先生之命,先生将如何战?” 马士英想了想道:“庐江总兵黄得功倒是能打一些,若是没有左平贼之败,仅黄得功所部,就差不多能挡住张贼的兵马了。不过老夫知道,黄得功所部这些年来拿到的军饷一直都不足,而且他敲剥地方也远不及刘泽清辈,手里没钱,所以养的家丁也少,军械也有限。如今再对上张贼,实在令人担忧。不知大木何以教我?” 郑森听了,笑道:“第一当然还是要多弄些兵来。老先生可以上书朝廷,让朝廷就近将山东刘泽清部,归于麾下。刘泽清此人奸猾虐民,然手下也有不少兵,若是愿意老老实实的打仗,也能有些用。” 马士英听了,摇摇头道:“刘泽清这人,老夫倒是知道,这人侵害百姓倒是一把好手,真的要打仗?怕是会望贼而逃,不但不顶事,反倒是” 郑森听了,笑道:“老先生只要手中有一支能战之军,还怕压制不住向刘泽清这样的鼠辈吗?至于可用之军,老先生难道没有听说过‘十室之邑,必有忠信’。又昔年祖士稚以父老北伐,势如破竹。何也?俗语言,‘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也。我大明养士近三百年,岂无愿意率父老乡亲而仗节死义之人?老先生一方面可令民间结寨而自保,一方面可以招揽天下豪杰从军报国。到时候自然有忠义之人站出来。小子便认识一人,乃湖广生员孔璋半圭,其人通经济,善治理生计,与我家往来颇多。又通军略,素有报国之志。只要老先生许其通商于治下,并且给此人一道命令,此人必能率其父老,以助王师。老先生有此一军,一来可以抵敌张贼,二来,刘泽清若有不法之事,老先生也可以用此一举将之拿下。正好也可以借他的人头来震慑那些骄兵悍将。” 马士英知道,刘泽清和郑家有仇,郑家这两年来一直在通过各种手段抹黑刘泽清,而刘泽清也一直挡着郑家的商路。马士英也知道郑森实际上是想要借这个机会公报私仇,不过他也知道,为了让周延儒复相,郑家可是花了大钱的。如今周延儒复相在即,郑家也到了拿到报酬的时候了。自己的这个官位,就是郑家和张溥给出来的。郑家给了自己这样大的好处,只是要求在辖区内通商无碍,另外就是处理掉一个名声坏透了的军头。这又算得什么呢?于是马士英笑道:“刘泽清贪赃虐民,早就该死了。如今看在正是用人之际,加上圣上仁慈,这才一直容忍了他,若是老夫真的能够起复,他还一味不知好歹,那就是自寻死路了。只是那位孔先生手里的团练,真的能打仗吗?” “老先生不必为此担心。”郑森笑道,“老先生可听说过静海大捷?” “可是斩首东胬数百的静海大捷?我听说乃是郑帅的大军打出来的。真是大涨我朝的威风的一仗。”马士英虽然 (本章未完,请翻页)赋闲在家,但是却一直关心着朝局,当年静海大捷也算是我大明对满清少有的胜利,马士英自然不会不知道。 “我家的功夫都在海上,这陆地上打仗的事情其实并不精通,当年我二叔在登莱,和建胬陆战,也是吃了大亏的。其实静海一战,出力的并不是我二叔麾下的官军,而是我家花钱雇佣来的泰西雇佣军。这些泰西人,在南洋收容日本流亡武士,以及当年漂流在外的华人,教之以战守之道,然后专门靠给人打仗赚钱。这些人老实说虽然死要钱,但是打仗真心不错。我也不瞒着老先生,孔半圭要组织的民团,中间就有这些人。这人数虽然有限,但是战力却还是非常可靠的。” “如此,老夫就放心了。”马士英回答道。 听了郑森的话,马士英自然明白,这孔璋其实多半就是郑家推出来的代言人。郑家的生意越来越大,甚至于马士英同样也和郑家有生意上的往来。而如今各处地方动荡不安,郑家要安全的做买卖,确实要在重要的位置安置自己的力量,来保证自家生意的安全。 当天下午,郑森又找来了孔璋。 “半圭兄,马瑶草那边我都已经和他谈妥了。他一旦登上庐凤总督的位置,便会以防范张献忠之名,组织军队。半圭兄可以带着一支模范军去从军。” “这支队伍的组成如何?指挥上如何安排?”孔璋问道。 “这支队伍虽然人数不多,但是兵种却不少。”郑森道,“有些兵种的作战方法,还要在战场上演练一下,所以,这支队伍中将有一部分的用于冲阵的重骑兵,用于追击的轻骑兵,还有炮兵,有线列步兵和散兵。他们都需要在战场上试试身手,找找问题。” “这么多兵种?”孔璋吃了一惊道:“那这支队伍该有多少人?” 郑森道:“人数要尽可能的少。一共是重骑兵一个连,一百六十人,两百匹马,再就是轻骑兵一个连,人马的数量也一样,这样就有了三百二十人了。然后是一个炮兵连,六门炮,配套各种马匹三十匹,士兵一百二十人。然后是线列步兵五百人,散兵五十人,再加上指挥参谋人员,就有一千多人了。这样一支力量,对付张献忠或者刘泽清都已经够了,人数再多,就有些太吓人了,而且我们也很难在还在和西班牙人对峙的时候在国内投入这么多的军队。只是配套的辅助人员却也少不了,真要算配套人员,怕是又要有好几天,不过这都可以交给我们的商行来处理。另外你也可以就地招募一些辅兵,这倒不是大问题。至于决策上的事情嘛,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大的方向,也就是是不是主动求战的决定由你来下。打到什么程度,也由你决定,当然,作出决定之前,你还是要和那些军官们商量一下,当然最后的决定还是你来做。” 说到这里,郑森停了下来,让孔璋有时间消化一下。然后又说:“不过具体的怎么打,军事上的细致安排,还是以他们的意见为主。当然,你也可以提出要求,发表意见。” 孔璋点点头道:“我明白了。”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百二十一章,立威(2) 马士英在安平又呆了几日,期间郑森c孔璋以及夏完淳等人陪着他在安平附近游览,倒也开了两次诗社,结果呢,自然是十岁的夏完淳大出风头,不但压倒了索尽苦肠,才算是凑出了两首诗的郑森,(自从拿到了秀才功名,又不打算继续考功名之后,越发的不用写诗了,结果写诗的水平自然是越发的一般了)也压倒了孔璋和马士英。这一天,几个人又到了海边,登上礁石,眺望大海。其时,海风突起,整个大海顿时动荡了起来,海浪排空而来,撞击在礁石上,声如雷霆。夏完淳诗兴大发,又接连写出了两首不错的诗歌。 “大木,你小时候,怕还比不过这位夏小友。将来前途未可限量,只怕又是一位杨文忠公。”马士英也忍不住这样称赞道。 得到这样的夸奖,夏完淳虽然努力的做出一副很谦逊的样子,但是他毕竟还是个十岁的孩子,眉宇之间的喜悦却还是掩饰不住。 “我和他这么大的时候,还是个到处惹祸的熊孩子呢。”郑森笑了笑,又转向夏完淳道:“不过我小时候顽劣,却也有一样好处,存古你可知道?” “还请大木兄教导。”夏完淳双手一揖,一副俨然的样子。 郑森道:“我从小又是跑,又是跳,还带着弟弟和人家打架什么的,所以身体很好。古人云‘读万卷书,行万里路’。无论是读万卷书还是行万里路,身体不好可不行。而且,如今天下动荡。自古以来,除了三代之外,一朝一代到了三百年左右的时候,都是最危险的时候。若是顶得过,便有光武之中兴,若是无论如何,都免不了干戈动荡。存古志向高远,在如今的时代里,除了文事,也要多留心于武事。” “大木哥哥,我爹爹和陈叔叔也这样教导我的。”夏完淳道,“我也看过了《孙子兵法》c《六韬》c《李卫公问对》之类的兵书,还经常看史书上的那些名将以及关键战役之故事,不知道这样可不可以。” “能看这些也算不错。”郑森道,“只是光看书可不够,尽信书不如无书。况且,很多写书的人自己不是兵家,所写的东西,又隔了好些年,不少内容也不过是道听途说,加上自家的想当然。错漏自然很多,不能全信。” “那什么样的是可信的,什么是不可信的呢?”夏完淳又问道。 “这个问题倒是复杂了。”郑森道,“就我的看法,一是要有多种印证的更对一些,比如若不知当时的山川地理,那看兵法,看战例就是笑话。第二就是要知道军队的力量的基础有哪些。否则就谈不上知兵。” “这军队的力量的基础又有哪些呢?”马士英突然也插嘴问道。 “瑶草先生。”郑森点点头道,“小子姑妄言之,若有不当,还望先生指点。小子以为,军队力量的基础有两 (本章未完,请翻页)个方面,一个是物质方面,一个是精神方面。” 马士英点了点头,并不说话。郑森便接着说:“物质方面,一是军人的身体,一是军人的武器装备。小子先说武备。瑶草先生自然知道,当年萨尔浒之战之前,杨镐弄出来的尚方宝剑杀牛的故事。萨尔浒一战,我大明将士不是不拼死效力,只是武器装备实在是甚至就连身为大帅的杜松,都没一个好头盔用。如此,我们的刀砍不动箭射不穿敌人的铠甲,敌人的刀却能砍透,箭却能射穿我们的铠甲,这样一来,我军死伤多而敌军死伤少,我军士气自然难保,自然也容易失败。昔年唐太宗言,‘吾所以百战百胜者,甲坚兵利尔’,也就是这个道理。 其次,除了武器,士兵们还需要有力量和武艺。而这些东西大多不是天生的,而是自训练而来。但是,训练却也要有基础。瑶草先生可知道为何一般军队旬日方有一操?” 马士英毕竟是做过地方官的,对于这些事情多少也是知道的,便回答道:“若是卫所兵,平日里都要种田,哪有时间操练?至于一般的战兵,其实也好不到哪里去,吃饭都吃不饱,哪有力量操练?” 郑森听了便道:“瑶草先生说的乃是正理。小子听人说,‘穷学文,富学武’。这是因为学武首先要吃得好,其次练习中又要用很多药物,不是有钱人支持不了。老奴原本是辽东李帅的家丁。家丁之类,每日羔羊细酒,吃得很好,又不用种田,每日都可以操练。所以老奴叛乱的时候,人数虽少,但手中的人的战力却远超过一般的军兵。到后来,建胬掳掠汉人为奴,给他们种地纳粮,于是八旗之中,就多有可以不事耕作,吃饱喝足,日日操练的人。这些人吃得好,加上日日操练,力气自然比一般人大,武艺也远远超过一般士兵。有了这样的基础,他们就可以穿得动双层的铠甲,挽得动强弓,用得了重箭。而且驱驰数十里之后还有战力。这样一来不仅仅是战阵之上,大占上风。就是行军速度也比官兵来得快。兵法曰:“兵贵神速。”何也?因为若是我军比敌军跑得快,我军的空隙,敌军就都难以利用,而敌军只要一动,便到处都是可以利用的空隙。所以,能让军队吃饱吃好,也是军队能战的基础之一。” 马士英听了,赞叹道:“此言大有道理。可惜,要做到却不容易。” “正因如此,汉太祖才以萧何为第一功臣。若无萧何不绝粮道,虽有韩信彭越,又有何用?”郑森也跟着感叹道,“所以战争的成败很大程度上还是财力的比较。” “可是本朝无论如何都比建胬有钱呀?”夏完淳突然问道。 “呵呵”郑森还没有来得及回答,马士英却笑着摇起了头,“我朝还真不见得有建胬有钱。我朝摊子大,要用钱的地方多,结果能拿出来的钱其实 (本章未完,请翻页)就很有限了。啊,大木,你接着说。” “瑶草先生,存古贤弟,除了这物质的东西,精神的也是至关重要的。”郑森继续讲道,“所谓的精神,第一是指军队的执行命令的能力。军队之所以是军队,而不是江湖上的好汉,乃在于军队是一个整体,能够在战斗中形成合力。比如戚大帅的鸳鸯阵,相互配合,威力远远超过同样数量的好汉。国内乱事刚起的时候,千多官军便能击败数万流寇,也就是因为这个。二者执行命令的能力,来自这样几个方面。首先是士兵本身。汉唐之时,以良家子从军。孟子曰:‘若民,有恒产乃有恒心。’凡良家子弟,皆有恒产,故有恒心,能从号令。是以汉时有‘一汉当五胡’之说,无他,一来甲坚兵利,二来士兵皆有恒心。此良民之军。汉唐以上,至于三代,则武人亦可称之为士,其时,士人无文武之别,军中诸将,乃至于能以车战者皆是士人君子。此更是‘无恒产而有恒心’者。以有恒心之将官,将有恒心之士卒,自然是如身使臂,如臂使指。如此,其军安能不强?此士君子之军也。至于宋,以流民c地痞为士卒,以游侠儿为其长,是皆无恒心,无恒心则无意志,无纪律,故而莠民之军,虽众,未必能战。唯岳武穆,虽起于行伍,然真士君子也。其军也多用良家子,是三代之军复见于后世。故有‘撼山易,撼岳家军难’之语,故能挽狂澜于既倒,扶大厦于将倾,保住宋朝的半壁江山。只可惜岳武穆不得其主,否则‘直捣黄龙,与诸君痛饮’岂虚言哉!” 马士英听了,连连点头道:“如今看来,我朝之军,也多数都变成了莠民之军,难怪多谢大木为我解惑,不过若建胬是何军?” 郑森道:“孔子曰:‘君子喻于义,小人喻于利。’欧阳文忠公曰:‘君子以同道为朋,小人以同利为朋。’建胬上下,皆欲劫掠我朝以自肥。是小人之军,是残贼之军也。然兵法曰:‘上下同欲者胜。’彼亦可谓‘上下同欲’。如此,虽不如良民之军,也远远超过莠民之军。我朝如能有三代之君子之军,乃至其后之良民之军,犁庭扫穴,又有何难?只可惜” 夏完淳听了也道:“古人云:‘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今日听了大木哥哥的话,才知道有这样的道理在里面。真是不登高山,不知天之高;不临深溪,不知地之厚。小子受教了。” 这时候,突然有一个骑士远远地从安平镇那边跑来了。那个骑士见了他们,便赶着马,,朝着他们直奔过来。郑森眼睛好,一眼就认出了,过来的那个其实正是孔璋。不多时,孔璋便催马到了几人旁边,他猛地拉住缰绳,那匹马长嘶一声,人立而起。孔璋却借势从马背上一跃而下。他拍了拍那匹马的脖子,然后将一份邸报递给郑森道:“皇上重新启用周先生为首辅了!”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百二十二章,立威(3) 得到了周延儒被重新启用的消息之后,马士英在福建可就待不住了。郑森立刻帮他安排了一条快速交通舰,将他送到了松江府。原本到了松江府之后,郑家还安排了江船送马士英逆流而上前往南京,但是马士英觉得乘船逆流而上实在是太慢,于是不顾自己已经五十岁了(在这个时代,这已经可以算是老人了),坚持要从陆路赶往南京。 乘着马车,马士英一路飞奔,赶回了南京。然后又在南京呆了差不多一个月,才总算是等到了起复他的诏书,果然就像郑森说的那样,他被起复为庐凤总督。 马士英从崇祯五年被贬后,直到如今才得以起复,期间已经有九年的光阴了。在这期间,他寓居南京,为了能重返政坛,不知道走过过多少门路,花了不知道多少钱,几乎可以说是散尽千金,但却一无所得。如今却得到了起复,而且一下子就被提拔到了这样高的位置上,这真是让马士英喜不自胜。 马士英一当上官,家里立刻就热闹了起来。许多当年和马士英交往不多,不太搭理马士英的人也都纷纷找上门来拉关系,纷纷上门来送礼。马士英倒也是来者不拒,也不管是谁送来的礼物,都是只管收下来。不过几日功夫,算算竟然已经将过去九年中走门路送的礼差不多都收回来了。 “阿昌,阮先生回来了没有?”马士英送走了前来送礼的客人之后,又向自己的仆人马昌问道。 “回老爷的话,阮相公说是出了门,这两日就要回来了的。不过小的今天去的时候,却还没有回来。”马昌一边说,一边偷偷地抬起头,偷看了一眼马士英的表情,又说道,“小的知道老爷等着消息,便让小三待在那里等着,一看到阮先生回来了。就立刻回来报知老爷。” 马士英听了点点头道:“你做的不错。” 马士英所说的阮先生自然指的是阮大铖了。在原本的历史上,作为东林叛徒,阉党分子的阮大铖为了能当上官,也参与了张溥的运作周延儒复相的活动,并为此提供了至为重要的至少两万两银子的资金。而作为复社领袖的什么钱都敢要的张溥也表示,相信他当时是一时糊涂,相信他能改过自新。结果等到运作成功之后,阮大铖巴巴的找上门去,张溥却表示:您老先生的名声实在是太坏了,这个运作您当官实在是有难度。要不,您另外找个人出来,您说让谁当官,我们就让谁当官。 无奈之下,阮大铖就推荐了马士英。因为在士林中,肯和他来往,而且名声还不算坏的人里面也就只有个马士英了。为此,马士英格外的感激阮大铖,等到南明建立后,马士英宁可和东林决裂,也要启用阮大铖也就是为此。 在这个时代里,张溥从郑森那里拿到了比历史上从阮大铖那里拿到的更多的钱,原本倒是不需要在拿阮大铖的“肮脏钱”了,但是谁会嫌弃自己的钱多呢?更何况是胆大包天,什么钱都敢拿的 (本章未完,请翻页)张溥。于是等阮大铖找上门来表示愿意出钱的时候,张溥照样毫不犹豫的就收下了他的钱。反正钱这东西,多多益善。 当然,和历史上一样,张溥虽然拿了阮大铖的钱,却从来没有真的打算为了阮大铖和整个东林以及以东林为代表的士林翻脸。所以等到周延儒成功复相之后,他又像原本的而历史上那样向阮大铖表示,他没办法让阮大铖当官,但可以让阮大铖推荐一个人当官。阮大铖想来想去,结果自然也是和原来的历史上一样,想到了马士英,因为这几乎也是他唯一的选择。 其实这个时候,马士英已经得到了郑森的推荐了,甚至于当什么官都已经确定好了。不过张溥却并没有将这些告诉给阮大铖。一件货能卖两家,这有什么不好的呢?当然,在对马士英提起这事的时候,他倒是提到了阮大铖。“瑶草先生的大才,大木和园海也都是很看重的,所以他们都向在下推荐了先生。以为先生的大才,足以为封疆之事。在下于”所以马士英对于阮大铖着实是很感激的。 这次回到南京之后,马士英当晚就去拜访阮大铖,打算向他致谢。却不想阮大铖出门去了,居然一直到马士英得到朝廷的诏书,他都没有回来。 本来依着马士英的性子,拿到诏书之后,就应该立刻去上任了。他却在南京以准备为名,又多拖了好几天,就是想要见见阮大铖,向他当面致谢。 打发马昌下去了,马士英在厅堂里走了两步,又在交椅上坐了下来,自己叹了口气道:“这个阮园海,这时候也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却说他哪里有需要跑出去处理这么久的事情?” 这话声刚落,却见本来已经下去了的马昌又小跑着进了厅堂。 “怎么了?”马士英问道。 “阮老爷,阮老爷来拜访老爷。如今在门房里等着呢。”马昌道。 “什么?”马士英一下子站了起来,道,“你这奴才,怎么让阮老爷在门房等着!快跟我去迎接他!” 马士英一边说,一边往外面走,顺手还整理了一下衣冠。 马士英急匆匆的到了门房,却见阮大铖正坐在那里悠闲的喝茶。马士英赶忙上前行礼道:“好个阮园海,你倒是终于舍得回来了!这些天,我都快把你家门槛踩烂了!且和我到屋里坐下说话” 阮大铖微笑着看着马士英,却不说话,只是慢慢的站起身来,整理好衣服,还了一礼。然后才徐徐道:“瑶草兄,恭喜了。等了十年,总算是”说到这里,阮大铖的声音却突然低沉了下去,眼圈也似乎红了。 马士英上来,挽住阮大铖的胳膊道:“还是多谢园海呀,要不然,我又怎么会有今天?走走,里面去!” 两人进了屋,马士英便将两个儿子都叫出来拜见阮大铖,又一叠声的让下人去安排酒席。两人在厅里坐好了,谈论起来。 “小弟 (本章未完,请翻页)总算是赶在瑶草兄赴任之前赶回来了。”阮大铖道,“却是连自家都没来得及回去,如今倒是要麻烦瑶草兄派个人到小弟家里去报个平安。” “这倒容易。”马士英笑道,“园海,你这一跑出去,就是一个月的,到底在忙什么呢?” 阮大铖笑了笑,从衣襟里摸出了一个小包,打开来却是好几张银票。阮大铖将这些银票递过来道:“我当时知道瑶草兄有机会起复了,真是喜悦不已。张天如告诉我说,瑶草兄可能被派去总督庐凤。我就想,如今这地方官不好当,庐凤一带,将来很可能遭兵。瑶草兄去了,若是手里没银子,很多事情做起来就不方便。小弟这些年,在自家的各处庄园里种桑养蚕,又开了纺织铺子,和福建郑家做了不少买卖,倒也赚了一些钱。只是这些钱,又在别的生意里面流动,一时间难得取出来,所以小弟就只好到处去跑跑,把这些钱先弄出来。这里一共是五千两,前一阵子花钱多,一时间也只凑出来这么点,也算是给瑶草兄的一份贺礼。” “园海,我这个官,其实就是你出钱弄下来的,如今怎么好意思又拿你的钱?”马士英很有点感动的说。 “瑶草兄,我也不瞒你,我那钱原本是想要给自己求一个官的。你也知道,我虽然当年一步走错但但又哪里是真的愿意就这样顶着骂名过一辈子的人?”阮大铖叹道,“只是张天如也有难处,周玉绳刚刚复相,也不能一下子得罪那么多人如今,也只能希望瑶草兄能够建功立业,然后再能伸手出拉兄弟一把了!” 马士英听了这话,便道:“园海,我们也算是同病相怜了。想当初我被陷害罢官之后,近十年来,一直对我假以颜色的人,也就只有你和郑大木了。古人说,贫贱之交不可忘。只要有机会帮助兄弟,我绝不会坐视的。要不然还是人吗?” “如此就拜托瑶草兄了。”阮大铖很感激的道。 又过了一日,马士英拜别了前来送行的人,带着几十个家人,乘着船,沿着运河北上前去赴任,路上非止一日,终于到了凤阳。 话说这凤阳庐州,原本一向是让漕运总督兼管的。只是前些年,张献忠攻破凤阳,一把火烧了明朝皇帝的祖坟,一时间朝野震动。为了保护祖坟不至于再遭厄运,崇祯便专门设立了庐凤总督一职。一来保护皇陵,二来也是保护江南的门户。 马士英到任后,立刻查看了庐凤的防御,然后便上书皇帝,宣称兵备不足,又称发现张献忠又有来犯的迹象,要求朝廷允许他组织团练,同时就近将山东的刘泽清所部调到凤阳来救急。 马士英的这个要求自然得到了周延儒的支持,崇祯皇帝在听说烧过一次皇陵的张献忠又有袭击庐凤的可能的时候,自然也是格外紧张,加上周延儒刚刚上台,自然也不能不听他的意见。所以马士英的要求很快就得到了批准。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百二十三章,立威(4) 拿到了朝廷的命令之后,马士英就忙碌了起来,首先,他发布了要求地方士绅结寨自守的命令,同时宣布准备新设立一个直属于总督府的亲兵营。 这直属于总督府的亲兵营自然是为孔璋的那些人马准备的。就在马士英到达凤阳之前几天,孔璋就已经带着一支二十来人的参谋队伍到了凤阳了。郑家在凤阳也有店铺,孔璋就在那里住了下来。等马士英一到任,孔璋就赶紧去拜访他。 几天的交道打下来,马士英对孔璋的印象相当的好。他发现,孔璋对于军事确实是真的懂,这一点也得到了他手下的大将黄得功的认可。 黄得功是京营中调过来守卫皇陵的将领,他出身底层,从一个小兵开始,靠着战功一步步升到总兵的位置上,在如今的明朝将领中,也算是很能打仗的了。而且尤其难得的是,他打仗的时候比较老实,花心思少,尤其是什么“死道友不死贫道”的花心思少。而且还有爱民之心,在原本的历史上,黄得功击退张献忠之后,抓到了被张献忠裹挟的万余难民。要是换了左良玉,刘泽清之类的人,说不定就要借这些难民的人头去领个军功了,然而黄得功却让他们各自回到家乡,又把缴获的武器c辎重全都上缴朝廷。这样老实的将领,在明末,真是比大熊猫都稀缺。后来因为拥立弘光有功,黄得功也位列江北四镇之一。左良玉借口南来太子一案发起内讧,黄得功又被调动过去拦截左良玉并击败了他的军队。再后来,满清南下,弘光皇帝朱由菘逃入芜湖黄得功营中,清兵分兵来袭,黄得功率军在荻港与清兵大战。此时已经投降了满清的明军将领刘良佐在岸上大呼招降,黄得功怒斥他,突然不知道从哪里射来了一箭射,正好射穿了他的喉咙,黄得功知道大势已去,便抽出刀自杀,他的妻子也跟着自杀殉国。这人的忠勇,在明军将领中很是出色,只不过这人弄钱的本事就一般了,手中缺钱,养不起太多的军队,所以至少在这个时候,他的实力还很有限。 黄得功是老老实实打过仗的,对于如何打仗自然是很清楚的。所以他和孔璋一交谈,就发现这个秀才好像是真的懂如何打仗的事情。黄得功当上将军之后,也和那些秀才们打过一些交道,比如说如今他的幕中就有一位秀才在给他当师爷,负责起草各种文书。 一般来说,那些秀才们往往读了一点《孙子兵法》,知道几句什么“知己知彼,百战不殆”之类的东西,就觉得自己精通兵事,堪于古之名将比肩。然而只要打过仗的人一听,就知道那全都是胡说八道。一开始,马士英向他介绍孔秀才,并说他通军务的时候,黄得功只把他当成了又一个大言炎炎的家伙而已。但当他们谈论起军务,说到如何行军的时候,孔秀才说的东西却让黄得功吃了一惊——这秀才是真的懂,而且很懂军务的! 孔璋说到的其实也只是模范军在战区一般的行军规定而已,比如在军队出发前,如何派出侦察部队确定地形 (本章未完,请翻页),确定行军路线,大军营地;如何给所经过区域确定不同的危险等级并安排不同的警戒水平;在何时派出工程人员逢山开路遇水搭桥;如何在行军队伍后方设置掉队人员的收容机构,在路线上设置兵站,保证补给线的畅通。有些方法,黄得功都不知道,但是细细想想,却也不是不可行。总之,如果不是孔秀才有时候提出的一些方法对士兵要求过高,几乎只能用家丁来做,单听这位孔秀才讲这些东西,黄得功甚至都要产生眼前这人并不是一个秀才,而是一个打老了仗的老行伍的错觉。 “孔先生亲自带兵打过仗?要不然如何这样熟悉这些事情?”黄得功还是忍不住问道。 “没有没有。”孔璋摇摇头道,“我说的这些不过是些道听途说而已。” 说完这话,孔璋看看黄得功,却见黄得功依旧是一副迷惑不解的样子,便知道,刚才的那个成语,只怕黄得功并不知道是什么意思。毕竟,黄得功是从士兵砍上来的,本人并不知书,基本上就是个文盲。 “啊,就是说,我说的这些都是从别人那里听来的。”孔璋便又解释道。 “哦,原来是这样。”黄得功点了点头,不过他还是觉得孔璋十分厉害,因为虽然这些东西是别人告诉他的,但是如今他讲这些东西的时候,却能和如今的形势联系在一起讲,而且基本上都不错,这就充分说明了他不但懂了这些,而且天赋还很不错。 “不知道孔先生是从什么人那里听来的?”黄得功又问道,他觉得能讲出这样一番道理的人,不应该籍籍无名,倒是可以结识一下。 “是一个叫做约翰的泰西人。”孔璋道,“我家也和福建总兵郑帅做些海贸买卖。我这人好玩,每每听他们说起海外的事情,就觉得很好奇。我和郑总兵的儿子是朋友,他告诉我,其实坐海船也没什么吓人的。我就借着一次卖货到吕宋的机会,上船跟到吕宋去看看。如今海上已经平静了,再没有大规模的海盗了。但是必要的防范还是要有的。所以船上往往会雇佣一些保镖。其中,要价最高,但是据说也最管用最能打的,就是一些泰西的雇佣军。我便是在那船上认识泰西雇佣兵队长约翰的。海上无聊,这约翰又正在忙着学中国话,就经常和我聊天,我就从他那里听来了不少东西。听他自己说,当年他在泰西那边也曾经风光过,只是后来卷进了王子们的争端,结果就只能跑到这边来避祸了。” “从你说的那些来看,这泰西佣兵很懂行。这事情还真不一定是他在吹牛。泰西佣兵该不会就是静海的”黄得功是京营出身的,他突然就想起了当年的静海大捷了。 “正是他们。按约翰的说法,静海大捷就是他们的人打的。”孔璋道,“其实泰西佣兵和以前的倭寇也很像,真正的泰西人其实不多,大部分都是些日本的浪人,海外的破落华人。泰西人用泰西军法来训练他们,发给他们枪械,然后再用他们去赚钱。上 (本章未完,请翻页)次他们在静海,据说赚了不少钱。” 黄得功点点头,这倒是他知道的事情,那些泰西人在静海大捷之后大卖人头,赚了不少钱。 “静海大捷关泰西雇佣兵什么事情?”在一旁的马士英似乎很惊讶的问道。 这惊讶在黄得功看来倒是正常的,因为朝廷在宣传静海大捷的时候,可压根就没提什么泰西雇佣军。说的完全都是大明官军。作为一位赋闲在家多年的官员,不清楚这里面的道道也是很正常的。于是黄得功躬身道:“大人,这事情其实是这么回事” 听黄得功说完了泰西雇佣兵和静海大捷的事情之后,马士英捋了捋胡子道:“既然这些泰西佣兵这么能打,那为什么不干脆雇佣他们去和建胬?” “大人您不知道,这泰西雇佣兵其实人数很少,最多不过三四千人而已,其中有不少还要在海船上当保镖,真正能拿出来打仗的人最多不过两千多点,这点人,用来防守还能有点用,用来进攻野战,那就像是往大火堆里面泼了一瓢水,有个什么用呢?而且据说他们要价很多,朝廷也不愿意出那个钱。”孔璋道。 听了这话,马士英和黄得功都苦笑了一下,他们自然知道,朝廷怕不是舍不得这些钱,而是根本就拿不出这笔钱。 “半圭贤侄,本官有个想法。”马士英道。 “大人请讲。”孔璋赶忙站起身来道。 “你刚才说到,其实这雇佣兵中,真正的泰西人并不多。可见这些泰西人在练兵上还是有一手的。我想要雇佣一些泰西人过来给我练练兵,却不知价钱到底如何。贤侄你既然认识他们的人,不妨帮我打探一下。”马士英道,“若是价钱能谈得拢,便雇用一些过来。另外我听你说以前说过,这兵要能打仗,最好便是用良家子为兵,不可用浪荡子。我听说当年戚少保麾下的军队就都是乡间老实的农人。半圭一也可以帮我留意着,去找些这样的人来当兵。” “学生谨遵大人之命。”孔璋道。 “嗯。”马士英点了点头,又道:“最近刘泽清给本官来信,说是愿意带兵过来帮忙,只是要本官给他一笔开拔费。否则,只怕军士们都不肯过来。” “大人,刘泽清也要来?为什么要调他过来?”黄得功问道。 “刘泽清手下兵不少,而且距离这里也不远,如今张贼献忠,说不定什么时候就杀过来了,多一份力量总是好的。”马士英道。 “大人说的是。”黄得功道,“只是大人也许不知道,这刘泽清,打起仗来,极为滑头,从不好好打仗。祸害起百姓来,一点都不比张贼差。他来了也不见得能帮什么忙,如今不来倒好,他若是来了,这凤阳的百姓怕是一个个都要倒霉。大人莫要理他就是。末将倒是担心,这人将自己的驻地已经糟蹋得一塌糊涂了,怕是早就想换个地方来害人了。大人就是不给他钱,他只怕也会跑过来趁机劫掠的。”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百二十四章,立威(5) 听了黄得功的话,马士英只是一笑,道:“怎么着刘帅也是官军,哪能如此。多半是人家以讹传讹罢了。这里面说不定就有流寇造的谣,黄帅也不可不察。” 黄得功听了这话,顿时心中一凛,便道:“大人说得有理,是小将糊涂了。” “不过黄帅你说刘帅的兵打仗不怎么样,倒应该是真的。相比黄帅,刘帅的战绩确实不是很出色,这庐州凤阳的防御,尤其是皇陵的防御,还是要仰仗黄帅。”马士英又说道。 “末将愿为大人效死。”黄得功赶忙说道。 这次谈话之后,孔璋便告辞离开了,过了半个月,他便带着一些人回来拜见马士英,据说,这些人便是他们雇佣来的泰西雇佣军的军官,不过看过去,这些人长得其实和中国人也没什么两样。 接着就不断的有更多的人到达凤阳。这些人在城外的一处荒地上建起了一处营垒。这处荒地原本是本地一家姓牛的大户人家的,只是上次张献忠破城的时候,这一家人却都被杀光了,佃户也都被裹挟跑了,这地就荒在这里了。如今就被马士英拿出来给孔璋的人做军营。 这些人的动作很快,不多时便建好了营垒,此后越来越多的人都进到这营垒中,又过了些天,甚至还拉来了大炮。 “大帅,马大人的那个亲兵营倒真是不错,小人看到,他们刚刚又弄来了几门大炮,还有一批骑兵呢。”一个亲兵半跪在地上,对正在那边练箭的黄得功说道。 “哦?还有大炮?”黄得功吃了一惊,便将手里的弓放了下来,问道,“有几门?是什么样的大炮?” “启禀大帅,一共六门,只是那些大炮都用布包着,看不太清楚,小的也只是看着那个包着的样子像个大炮。具体什么样子的,小的可就不知道了,不过看起来都不大。”那个士兵回答说。 “嗯。”黄得功点点头,突然又道,“这孔秀才还真有能耐,连大炮都能搞得到。你说,他这大炮会不会是木头做的,拖出来安定人心的?” “应该不会吧。”那个亲兵道,“大帅,我看他们的骑兵的马匹可真是好,匹匹都是高头大马,尤其是拉大炮的马,那简直就像是就像是大象一样真不知道他从哪里弄来的。” “什么大象一样?你还见过大象!”黄得功笑骂道。 “大帅,俺没见过大象,只是听说书的人说过。”那个亲兵回答道。 “嗯,什么时候,我们去他那里看看?”黄得功说。 “大帅,信上面说什么?”在刘泽清的府邸中,一个师爷模样的人问道。 “还不是劝说本帅去凤阳走一趟。”刘泽清将书信放到一边道,“周首辅答应,只要我带上兵马,去凤阳走一趟,他就给我恢复总兵的官职。王师爷,你觉得我该不该去一趟凤阳?” 王师爷赶忙道:“这等大事,自然是大帅自己拿主意,我也就会写个公文,怎么敢说这些?” “你跟着我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何必还这样谨慎。随便说说,错了也不怪你。”刘泽清很温和的说道。 王师爷却忍不住想道:“就是跟着你久了,才知道不好说呀。”他知道自己如果说得全都合乎刘泽清的意思,他只怕会觉得身边有个能把他看透的人很不安全;如果说得不合乎他的意思,他只怕又会觉得自己太无能。 于是王师爷想了想便道:“大帅,这去,怕还是要去的。周首辅才上位,第一次号令若是都没人听,只怕会很恼怒。两个月前大帅亲自护送周首辅上京,送了两万两黄金,才算有了这个情分。若是这时候驳了他的面子,那前面的辛苦可不就是白费了吗?而且,去了才好报军功,才好要好处。所以去还是要去的。只是这军队也不可轻动,大帅也应该把困难和朝廷多讲讲,有道是皇帝不差饿兵,这开拔银子没来,如何能去?还是请周首辅多拨点开拔银子来才好。” 刘泽清听了忍不住笑了起来:“王师爷呀,你这人怎么说呢?做事情就是不干脆。你前面说的不错,我们不能不给周首辅面子。而且去了凤阳,也能捞点军功。到时候周首辅也好为我们说话。只是你后面的眼界就太小了。我前次上书提开拔银子,并不是真的就看中了那些银子。只是让朝廷知道知道我们不容易。哪里就是真的看上了这点银子?那还没我们送给周首辅的多呢。要给周首辅面子,就要给个整个的,你说是不是?” 王师爷知道,有一个理由刘泽清还没有说出来,那就是既然朝廷没给足开拔银子,那就不能怪他刘泽清自己在地方筹措军资了。(其实就是抢劫)不过他不会傻到去把这个话说出来,只是陪笑道:“大帅说的是。只是我这眼界小的毛病,也不是第一次犯了,怕是也改不了了。” 刘泽清听了也哈哈大笑起来。笑了一会儿才道:“王师爷,你帮我写封回信,就说某家谨遵周首辅的命令,马上就出兵去凤阳。再给庐凤总督也写一封信,就说某家很快就能赶过去。” “孔秀才,你这马到底是从哪里弄来的!能不能帮某也去买一批,价钱什么的都好说!”黄得功瞪大了眼睛盯着孔璋,连嘴角的口水都忘了擦。 黄得功一直觉得自己也算是见多识广了,什么样的好马没见过。就是七八百斤重的高头大马,他当年在和关宁军的人一起打仗的时候也见过!当然也只是见过,他手上可没有这样的好东西,只有流口水的分。 不过关宁军的那些马,和如今在他面前的这些马一比,那简直就是乌鸦对上了凤凰。先说说那种拉大炮的马,那个块头,站着比自己高了一大截!问问重量,足足有一千六百斤,一匹马比当年让他羡慕不已的关宁军的战马重了一倍还有多的。虽然孔秀才说这马不是战马,太重了跑不快,但是,但是黄得功还是觉得这马怎么看怎么好看。而且这马有力气,拉起大炮来轻轻松松的。 不过更让黄得功羡慕的还是另外两种正宗的战马。 第一种是轻骑兵用的杂交出来的阿拉伯马。在郑森引进的战马中,阿拉伯马的体型是最小的,体重只有八百斤左右,和大一点的蒙古马其实也差不多。但是这种马的速度,可就不是蒙古马能比的了,甚至就连耐力,也不亚于蒙古马。事实上在后世各种正规的长距离耐力赛中,阿拉伯马经常都可以夺冠。只不过在对于饲料的要求上,这马要比蒙古马高一些,但也不是高到难以承受的地步。但是作为中国轻骑兵用的马匹,阿拉伯马还是有一个明显的缺陷的,那就是作为一种热带马匹,它抗寒的能力不算好。所以郑森只能用它来和那些耐寒能力较好的蒙古马配种,得到了如今骑兵们使用的混血马。 这些混血马的速度和块头似乎都比不上正宗的阿拉伯马,但是抗寒能力却有明显提高,而且速度和块头也不是一般的蒙古马能比的。如果不是再后来还看到了安达卢西亚马,黄得功几乎就要认定,这是世界上最好的战马了。 第二种让黄得功流口水的马就是重骑兵的安达卢西亚马。这种马不但长得漂亮,说真话,黄得功从来没想过,还有马能长得这么漂亮。(要不后代的盛装舞步比赛为啥大家都喜欢用安达卢西亚马呢)黄得功忍不住提出能不能让他试着骑一下。这个请求自然不会被拒绝,结果他骑着这马围着军营跑了一圈之后,几乎都舍不得从马上下来了。这马实在是太好了,跑起来就像是一阵风一样,比一般的马快了一大截。 “关二爷的赤兔马大概也就这样了吧?”黄得功甚至这样想道。而且这马这样的高大,虽然没有拉大炮的那种马大,但是也比黄得功以前见过的任何一种马都大,足足有一千来斤重呢。块头大了,力气自然也大。据孔秀才说,这马披上马甲,在背上一个全身重甲的骑士,也能跑的比一般的无甲骑兵更快,当然,只是冲刺速度快,背上这么多,耐力就不行了。但是,这已经够好了不是吗? “黄帅,这马是从泰西商人那里来的。”孔璋回答说,“不过那人已经没有马卖了。” “别的商人那里还有卖的吗?”黄得功赶忙问道。 孔璋摇了摇头道:“怎么可能有呢?黄帅你想,让一匹马坐船,一走上万里的过来,路上稍不留神,就会死掉。一船马最后都不一定能到半船,一路上的花用,还有在死马身上花的钱,都要算到这马价里面,所以这个马可不是一般的贵。一般谁一次能买得起那么多马?自然也就没谁做这种买卖了。” 黄得功听了,却不相信:“孔秀才,你这话不对呀!要是没人贩卖这个,你的这马是从哪里来的?” “我这马是从福建郑家那里借来的。这马原本是福建郑大帅家出高价专门从泰西订购的。我和郑帅的大公子是朋友,嗯他前些日子成家,就用了这些马去拉彩礼,接新妇。当时马总督也去了,他也看见了的。后来马总督要建亲兵营,要战马。马总督就写信给郑帅,从他那里借了一部分过来。”孔璋辩解说。 “这样呀。”黄得功估计了一下自己的口袋,觉得自己应该拿不出让人万里迢迢的送半船马过来的银子,变叹了口气又道,“孔秀才,那能不能送一匹给我!” “这又不是我的。是借来的,将来等我们买到了战马,这些马是要还给人家的。”孔璋说。 “秀才,你想,这么长时间,中间还加上打仗,这马总要死一些吧?你和人家借这马的时候,说好的死了赔多少钱?我给你出,还可以出的多一些。你就当是死了匹马不就得了?”黄得功一转眼就想到了这样的一个办法。 “那怎么行?读书人对朋友有讲忠信!黄帅你这不是要我欺骗朋友吗?而且这是马总督借来的!另外,黄帅,马总督也不会骗朋友的。”孔璋立刻说道。 “对呀,这是马总督借来的!”黄得功突然高兴的喊道,“马总督的朋友够朋友,愿意把这马借给他,马总督也一定很够朋友,愿意把这马借一匹给我的!我这就去找马总督!”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百二十五章,立威(6) 虽然刘泽清打算到庐凤来,但是军队的调动却不是短时间的事情。在这个时代,军队的调动,哪怕是不长距离的调动花上半年也是常有的事情,别的不说,仅仅是做好开拔的准备,就需要相当长的时间。结果,直到三个月后,张献忠的军队出现在泸州一带的时候,他还没来得及动身。 黄得功已经带着他的本部兵马到泸州一带去防御去了,在原本的历史上,黄得功和刘良佐联合击败了张献忠,并且活捉了张献忠的干儿子,外号三鹞子的王兴国。然而这一次的情况却不太一样,左良玉坑爹的一败,让不少的好东西落到了张献忠的手上。结果双方交战的时候,张献忠摆出的人马的装备比黄得功和刘良佐还要好一截。结果,一看到张献忠的军队的武器铠甲,刘良佐就向黄得功表示,“野地浪战,万万不可”。他认定,最好的办法就是据守坚城,先放张献忠在外面抢劫。 “张贼此来,正是气焰嚣张的时候,如果这时候和他们打,不说打不打得赢,就是打赢了,损失也不会小,这样打划不来。不如我们先守在城里,贼人不擅长攻城,他们要是来攻城,我们依靠坚固的城池,一定可以打败他们。他们要是不来。我们在这里,他们也不敢轻易的就越过我们到东边去。”刘良佐在见到黄得功之后这样和他商量说。 黄得功知道张献忠的人马的情况,知道刘良佐说的不是没有道理。甚至于他靠着从马士英那里借来的“宝马”还有从孔秀才那里大价钱买来的米兰甲,他还冒险带着骑兵亲自靠近张献忠的大营附近侦察。当时张献忠的骑兵也追了出来,黄得功压后掩护其它骑兵撤退,当张献忠的骑兵追近了的时候,黄得功反身一个冲锋,连续砍死了三个追上来的流寇骑兵。吓得张献忠的那些骑兵都不敢靠近。 “都怪左良玉,话说左良玉也是老打仗的,居然还着了这种花样。”黄得功先是骂了左良玉一句,然后又道,“只是我们也得牵制他们一下,好让城外的士绅百姓能进城躲着,能把东西搬进城里来,免得都被张贼抢去了。” “万万不可呀!”刘良佐突然跳了起来,“黄帅,你想,张贼每每破城,最擅长的是什么,不就是让他的人装成难民混进城里来里应外合吗?而且,我们就是要让这些流寇抢到东西呀!黄帅你想,这些贼人,若是在没抢到东西,他们可不着急?他们要是知道好东西都在城里了,攻不攻城?这些贼人,谁要挡着他们抢东西,他们抽刀子砍人,士气倒是高得很,也很能打。到时候,里应外合起来,我们就算守住了,也要吃亏的。相反,要是他们在城外已经抢到东西了,他们的心思就都变成如何保命了。这时候来攻城,那些抢到了东西的要保命,不像使力打,而且一有变故,就会先逃跑。那些没抢到的就会和他们闹起来,然后,黄帅,我们才有机会呀!所以,万万不能放他们进城,更不能让他们把值钱东西都搬进来呀!” 黄得功 (本章未完,请翻页)皱了皱眉头,刘良佐这样的偷奸耍滑的想法让他很看不起。不过细细想想,他也不得不承认,在张献忠实力大涨的情况下,刘良佐说的倒是好像好有道理,居然让他也有点无言以对。而且他也知道,要是自己坚持要依着自己的来,只怕刘良佐这滑头弄得不好就会来个转进如风。想想看,把刘良佐放进城里,其实也不错,至少这样一来,有城墙围住了他,他就不可能撒腿就跑了。 “就依刘帅吧。”黄得功这样说,“不过人不能都在城里面,我带一队人马,在西门外和南门外分别扎营,刘帅你派人,带上人马,在北门和东门外扎个营,和城上配合,你看如何?” 一般来说,守城的一方是不能将所有的兵力都放进城中的,因为这样做的话,敌人就可以很容易的限制住城中的军队的机动能力,他们只要在城门口附近摆下一支部队,就可以防止对手在他们对某段城墙发起攻击的时候,派兵从侧面来袭击自己了。相反,如果城中的守军在城门附近结寨防御,那么,当他们向城门进攻的时候,他们就要防备营寨中的敌军从侧面袭击自己,而当他们向营寨发起进攻的时候,城内的守军不但可以从城墙上提供火力支援,也一样可以通过城门派出军队袭击他们的侧翼。因而除非城中的军队太少,或者是已经到了组织度极为低下,士气低到了负数,城墙的作用更多的不再是支持防御,而是圈住自己的士兵,免得他们逃跑的地步,守城的一方都会在城门附近结寨,而不是像某些据说罪名是功到雄奇的,擅长一炮糜烂十余里的防御专家那样,用砖头把城门洞塞起来的。 “就这样,不过黄帅还是留在城内,镇守城楼,指挥起来更方便一些。”刘良佐说。虽然黄得功有老实的名声,但是刘良佐还是有点担心,万一局面不对,这家伙在城外的话,会不会直接跑了。 “那就这样!”黄得功说。 两人依照商量,在桐城外扎好了营垒,没过多久,就得到了情报,说是张献忠的队伍出现在了城池附近。又过了一个时辰,黄得功就在东门的城楼上看到张献忠的大军像潮水一样的涌了过来。不过张献忠并没有立刻发起攻击,他如今也是打老了仗的了,看看明军在城门外的布置,他就知道这城中的兵不少,而且,也还能打。 “老大,你看看这些龟儿子的好像还真有点能打仗的样子嘛!”张献忠骑着马,登上了一个小土丘,用马鞭指着桐城东门,对同样骑着马跟在他身边的一位将领道。 “只怕也是样子货。”那个将领回答道,“要不让孩儿去攻打一轮。” “攻打,攻打你个蛋蛋!”张献忠骂道,“老子们走了这么远,才到这里,先安营,好好歇歇再说。老二,你和老大带上人盯着他们,只要他们不自己跑过来,就不要打。老三,老四,你们去安排安营的事情。再叫马武和三鹞子带几个人,围着城转转,看看其他几个门的情况。还有,你们两 (本章未完,请翻页)个把晚上的巡夜伏路都安排好,省的老子睡不好觉。” “爹爹放心,孩儿一定安排妥当。”那两个将领回了话,便拨转马头,下了小丘。 “大人,桐城那边的消息。”孔璋拿着一封信件递给马士英。 这并不是黄得功或者刘良佐送来的信件,而是桐城那边的商铺送过来的消息。 “张献忠亲率贼军和我军相持,另派贼将四出掳掠张贼没有攻城?”马士英问道。 “流寇其实缺少攻城的本领,如果没有里应外合,很难攻破坚城。”孔璋回答道,“不过昨日黄帅来书,也说是贼人势大,而黄帅和刘帅手里兵力有限,暂时也只能坚守城池,等贼人自己露出破绽了。” “这我岂有不知,只是如此一来,乡野间一定已经被张贼糟蹋得不成样子”马士英叹道,“这样即便是最终击退了张贼,只怕桐城一带,多少年都恢复不了了。” “大人,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除非老大人让学生带上亲兵营再去支援,要不然,就只能这样打了。”孔璋道。 马士英听了摇摇头道:“亲兵营去了桐城,那万一张贼再来个突袭凤阳怎么办?这皇陵是再也出不得事情了!只可恨刘泽清到现在还没来!若是他来了,倒是可以把他也派过去。” “安营了,不走了!”叫喊声中,明军的行军队列停了下来,开始准备安营。 “老七c黑牛c花二郎,今天归你们带人出去巡视了。”刘泽清对手下的几个将官道,“好好地搜搜,看看有没有贼人偷窥我们!” “某将等得令!”几个将官都喜洋洋的回答道。 刘泽清的军队清早出发,走了大概二十多里地便停下来安营。接下来按规矩,他们会在这里住上两三天,一边勒索地方,一边就是不断地派出军队,到处搜索所谓的偷窥军旅的流寇的探子,其实也就是以此为名到处劫掠。 这样抢个两天,周围十里八乡的抢得差不多了之后,刘泽清就让他的军队再向前走个二十来里,然后依葫芦画瓢,安营,派人去找地方官要粮食,派人出去搜索流寇(抢劫),作为官兵,行进在我大明官府的控制区内,也不用像流寇那样担心会突然遭到官军的袭击,所以,打劫的时候完全可以更细致,效率自然也更高。俗话说“贼来如梳,兵来如篦”,也就是这个道理。 不一会儿,几个军将便带着各自的人马向着不同的方向而去。到了下午时分,军营已经安好了,士兵们刚吃过了饭,大家就看到,在远处有黑色的烟柱升了起来,于是所有人都知道,出去搜索的人要回来了。 果然到了傍晚,就看见一支支人马,拖着各种车儿,上面装满了各种物品,粮食呀c布料呀c还有女人什么的,慢慢的回来了。微风过处,传来了士兵们得意和叫喊以及女人们的哭声和尖叫声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百二十六章,立威(7) 刘泽清在陆上又花了两个月,把沿途抢了个干干净净,就连和尚庙都没放过。然后慢慢悠悠的到了凤阳。 刘泽清的军队在凤阳城十多里的地方遇到了马士英派来迎接他的队伍,这是一只二十人的骑兵,都骑着七八百斤的大马,为首的却是个秀才。那秀才自称姓孔,是马士英的幕客,如今带着人来迎接刘泽清。 “刘帅,可把你盼来了!如今张贼大军压境,凤阳一夕数惊。马总督食不甘味,睡不安席,就盼着刘帅的大军了。”一见到刘泽清,孔秀才就从马上跳了下来,向刘泽清行礼道。 “岂敢劳先生迎接,末将紧赶慢赶,总算在张献忠之前赶来了。不知马总督一向可好?”刘泽清也笑道。 “马总督很好。多劳刘帅挂念了。马总督知道刘帅日夜兼程而来,队伍疲惫,所以特意命令在下在城北搭建好了一座大营,准备好了酒席,刘帅的队伍到了就可以吃一顿好的了。”孔璋笑嘻嘻的说道。 “哎呀,这真是太有劳先生了。”刘泽清道。 孔璋引着刘泽清,到了城外的营地,刘泽清放眼望过去,只见营地果然已经修好了,而且凤阳这边将这座靠近北门的营地建得格外的结实,营墙又高又厚不说,墙外还挖了深深的壕沟,壕沟里,还埋好了削尖的竹竿。而这时候从营寨中还传出了羊肉的香味。 “是羊肉吗?”刘泽清笑道,“有劳先生安排了。先生跟着一路过来,想来也饿了,不如一起进去喝上一杯。” 孔璋听了,微笑道:“在下将刘帅引到了这里,还要回去向总督复命呢。这杯酒,就等日后再来向刘帅讨了。” 刘泽清点点头道:“末将明日想要去拜见总督大人,不知道总督大人什么时候有空。” “总督大人如今很忙,不过刘帅要见总督大人,总督大人总是能抽出时间的。待在下回去,问了总督大人,明日一早,便来告知刘帅如何?”孔璋回答说。 刘泽清挥了挥手,便有一个亲兵送上来一个包裹。“孔先生,实在是有劳您了,这小小礼物,都是山东的土仪,不值钱的东西,实在是不成敬意。”显然,这个孔秀才是庐凤总督马士英的亲信,刘泽清自然也愿意和他搞好关系。 孔璋也不矫情,接过包裹,在手里掂了掂分量,里面硬硬的,沉沉的,想来应该是些黄白之物,便笑道:“刘帅客气了。如此在下便回去复命了。” 孔璋带着那些骑兵,骑上马离开了营寨,向着凤阳城的城门走去。 “你们看刘泽清的军队如何?”进了城,孔璋突然问道。 “不堪一击!”一个骑兵很不屑的回答说。 孔璋又看看其他的骑兵,发现其他的骑兵都不说话,似乎对刚才他刚才的那个问题都不屑一顾。 “那么,明天我们有把握控制住他的军队吗?”孔璋又问道。 “堵住几个门,他们就跑不出来,然后就他们这种军队——行军的时候还带着抢来的女人的军队,除了老实投降,还能干什么?”一个骑兵不屑一顾的道。 “我 (本章未完,请翻页)倒真不想他们投降,这种杂种,不投降,杀光最好。”又一个骑兵道。 “少将军说过,军事上的事情,我听你们的。你们都这样看,我就放心了。”孔璋说道。 第二天上午,孔璋就又带着几个骑兵来到了刘泽清的军营外。守着门口的小校赶忙一边去报告了刘泽清,一边就自己打开了营门。 “就这样轻松的就开了营门”孔璋不觉在心中也对刘泽清的军队鄙夷起来了。 刘泽清很快就顶盔挂甲的迎了出来。孔璋赶上前去道:“刘帅,总督大人准备中午设宴给您接风洗尘。特派在下来知会刘帅,以便刘帅将营中的事情安排一下。” “辛苦先生了。”刘泽清抱拳道,“末将将军中的事务稍微安排一下,便同先生过去。” “刘帅请自便。”孔璋道。 刘泽清便将身边的事情安排了一番,然后叫上了五十个骑兵,上了马,带上了礼物,就和孔璋一起来到了城门口。 本来这个时间里凤阳城的城门应该是开着的,不过因为最近张献忠来袭的缘故,凤阳的城门即使是白天也是关着的。几个人来到城门口,一个孔璋带着的骑兵向着城上喊了一句话,城门便慢慢的打开了。几个人进了城,却见城门在他们身后又慢慢的关上了。 “这些文官,就是胆子小。大白天的,张献忠还隔着远呢,就紧张成这样子。”刘泽清忍不住在心里嘲笑了一下。 出了城门洞,就走上了街道。如今因为局面紧张,市面上明显有些萧条,很多店铺都没开门,不过沿着道路继续走了一段之后,就渐渐地热闹了起来,开门的店铺也多了,街上的行人也多了起来。 “毕竟是中都,还是很有点东西的。几年前张献忠不是抢过一次吗?居然好能有这样子,真不错。”刘泽清一边带着马和孔璋有一搭没一搭的说话,一边朝着四面望过去,习惯性的开始盘算这城里有多少值钱的东西。虽然他知道,无论上面怎么纵容他,无论他用多少钱讨好过首辅,朝廷也不会容忍他纵兵掠夺皇陵所在的凤阳的。 穿过闹市,又走了一段便到了庐凤总督衙门。门口站着几个皂隶,见他们过来,有的便进去通报,其他的便迎上前来。孔璋首先跳下了马,将缰绳交给迎过来的一个皂隶,对他道:“你带着兄弟们到那边去歇着。” 那个皂隶接过缰绳,对后面的那些骑兵道:“各位军爷,且随我来。” 这时候刘泽清和他的骑兵也都下了马,那些士兵看了看刘泽清,刘泽清也明白,自己不可能带着这些士兵去见马士英,便朝他们点了点头,这些士兵也就牵着马,跟着那个皂隶走到侧门那边去了。 这时候,进去通报的那个皂隶也已经出来了,那皂隶对刘泽清和孔璋行了一礼道:“总督大人还有点公事,请刘帅和先生到偏殿先略等一等,会客完了,便请刘帅相见。请刘帅跟小人来。” 刘泽清道:“有劳带路了。”便跟着这皂隶从门口进去,到了左边偏殿里坐下,刘泽清将一个礼单递给那个皂隶,让他呈给 (本章未完,请翻页)马士英。接着便有仆人送上茶来。刘泽清喝了两口茶,便又和孔璋攀谈起来。 “孔先生可知道总督大人在忙什么呢?”刘泽清问道。 “大概是准备给庐州桐城那边派更多的人马和粮草过去吧。张贼势大,马军又多,总督担心他突袭凤阳,所以留下了不少兵马在凤阳。如今刘帅到了,大概就可以把这些人马派到庐州那边去了。” “嗯,这样也是好事。”刘泽清忍不住又想道,“这些人调走了,劫掠乡野就更没人能管了。”不过他的口中却道:“有末将在,这中都定然安如泰山。” 两人又说了几句话,便看到又有一个皂隶过来道:“总督大人有请刘帅和孔先生。” 刘泽清便站起身来道:“孔先生,我们一起过去。” “刘帅请先行!”孔璋道。 两人便跟着这个皂隶走到了会客的正厅前,那个皂隶在外面停了下来,对刘泽清道:“二位容我禀报一声。”便掀开帘子先进了进去,不一会便又出来,道:“总督大人请二位进去。” 刘泽清便和孔璋进了大厅,见马士英一身官服正站在对面。刘泽清立刻下拜道:“末将刘泽清,拜见总督大人。” 依着规矩,便应该是马士英请刘泽清起身了。若是马士英要表现得礼贤下士一点,还可以主动扶他起来。当然,刘泽清这样的武官是不够格叫做士的。 只是马士英并没有来扶,甚至都没有开口说话,刘泽清也不敢抬头看,过了好一阵子,才听马士英阴森森的说道:“刘泽清,你可知罪!” 这句话可是大大的超出了刘泽清的预料,他忍不住就想要握住悬挂在腰间的长剑的剑柄,不过他紧接着就听到马士英又道:“朝廷令汝兼程赶来,汝怎敢故意缓缓而行?” 听了这句,刘泽清倒是放心了,这句话涉及到的问题最多不过是骂上两句罢了,这总督要是见到武将,不警告一下,骂上两句,那还叫总督吗?于是他赶忙道:“末将知罪!” 谁知道,马士英的下一句话却又吓了他一跳:“刘泽清接旨!” 刘泽清赶忙把头低下去道:“臣刘泽清接旨。” “奉天承运”马士英便读了起来,前面四骈六句的,刘泽清也没太听懂,但后面却猛然听到:“查刘泽清纵兵劫掠,杀戮百姓,勾结流寇,罪在不赦!” 刘泽清猛地抬起头来,却见屏风后面已经闪出来了好几个人,都拿着鸟铳,指着自己。刘泽清知道,只要自己敢动,几支鸟铳轰过来,自己断然是挡不住的。于是他便大声道:“总督大人,末将冤枉呀!” 马士英却退了几步,道:“冤枉?你这一路上,纵兵行凶杀了多少百姓?朝廷使本官为总督,为的就是要整顿你们这样的奸贼!来人,与我拿下此贼!”顿时从左右两侧的厢房中又进来了好些士兵。 刘泽清站起身来,想要拔刀,但望着那些枪口,却又不敢。 “还不束手就擒!”孔璋也大声喝道。 刘泽清浑身一抖,却又跪了下来。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百二十七章,立威(8) 几个士兵过来,按住了刘泽清,一个人取走了他腰间的佩刀,另外的几个人就用一根绳子将他捆了起来。刘泽清不断地大喊着“末将冤枉”,“尔等陷害忠良”之类的东西,马士英皱了皱眉头道:“把这厮的嘴给我堵上!”便有人将一块布塞进了刘泽清的嘴巴里。 控制住了刘泽清只是第一步,更重要的是要能控制住刘泽清手下的那些兵。这次刘泽清带来了总数大概一万五千人的兵马,不过这里面真正的战兵不会超过五千,其他的都是辅兵。而这五千战兵中,最为关键的则是他的四百多个家丁。 家丁相比一般的战兵,日子要好很多。在大多数士兵吃不饱,穿不暖的时候,家丁们却几乎是顿顿饭都有肉吃,有酒喝。有些世代镇守某些地方的将领,他们的家丁甚至还拥有从将领那里分配下来的良田美宅。比如说像关宁军祖家,吴家,他们的家丁往往能拥有上百亩的良田。 当然,刘泽清的家丁没有阔气到这样的程度,但是也绝对是过着天天有肉吃,有酒喝,有钱花的好日子的。他们因为营养跟得上,训练得也普遍较好,战斗力远超过一般的战兵。而且他们的好日子完全源自于将领个人,一般来说他们对他们的将领的忠诚度普遍很高。在战场上往往能真的为了将主拼死,而一旦将主战死,跟随他的家丁,往往也会战斗到死而不是选择投降。因为作为家丁,他们投降后不但不可能得到原来的待遇,甚至也不可能保住性命。因为他们的对手那边的将领如果相信他们是真心投降,那就会觉得,这些人得了这么多好处,还不愿意尽忠,自然也不存在忠于自己的可能,这样的人实在是该死,应该杀了给自己这边的家丁做个警戒;如果不相信他们是真心投降,那自然会担心他们打算玩什么君子报仇什么的,那自然也是直接杀了了事。 至于其他的士兵,在明朝的军事制度下,就是被将领欺压的奴隶而已,自然也谈不上什么忠诚,如果没有这些家丁的胁迫,怎么着也是不敢对抗官员的。所以,只要能控制住这四百来个家丁,刘泽清的这一万五千人的军队倒是不难控制。 一开始,孔璋和马士英考虑过控制住刘泽清之后,用假冒的刘泽清的命令将这些家丁都骗出来控制住的主意。而且,孔璋这边还有一位特别擅长仿照他人字迹的高手,用来伪造命令倒也方便。但是,一般来说,将领也没有单独将所以的家丁都叫出军营的道理,更没有不是派跟着去的家丁回来传令,而是让别人传令的道理。所以硬要这样做,反而容易露馅。于是这个想法自然就被放弃了。 第二招就是以犒赏三军为名,在食物中搞鬼,把他们都放倒。能起到这样效果的麻药不多,毒药倒是有不少,但是毒药可没法准确攻击家丁,而不伤及其他士兵,(这些兵对于马士英来说还是有用的。)所以,这一手也就是想想而已。 最后想来想去,孔 (本章未完,请翻页)璋还是觉得,简单粗暴的方式也许是最有用的。那就是直接把刘泽清拖过去,当着全军的面,宣读“圣旨”,然后就一刀砍了。到时候,大部分士兵肯定不敢胡闹,也只有那些家丁们会冲过来给他们的将主报仇了。 “他们要冲过来,我们就直接把他们杀光就行了。”孔璋当时恶狠狠地说。 马士英倒是有点犹豫,不过孔璋用一句“建胬都砍翻过,还怕砍不过刘泽清的那点家丁”成功地说服了他,但是他还是指出了这个计划的一个问题,那就是——如果看到刘泽清死了,军队一哄而散了怎么办? 这个问题最后还是马士英想出了解决办法,那就是先在城门外建好军营,营墙建高点,壕沟挖深点,把士兵们都放在里面,就算他们要一哄而散,也没处跑去。 就在刘泽清被控制住的同时,马士英的亲兵营也开始了行动,他们迅速的出现在刘泽清所部的军营外面,并且控制住了军营出口的方向。 这支带着大炮的军队的突然出现,而且一出现就堵住了营门出口,这显然是不怀好意。不过如今刘泽清不在军营里,他的那些部将和家丁们也不敢自作主张的采取什么行动,只能是紧紧地守住营门。 又过了一段时间,在他们后面的城墙上也出现了更多的士兵,他们甚至还在城上架起了大炮,黑洞洞的炮口直指向刘军的军营。 刘泽清军营中的那些军官们赶忙聚在一起商量情况。 “大帅怕是出事情了!”刘泽清的副将郑隆芳道,“那城里多半有鬼,只是如今我们被堵在这军营里,却是如何是好?” “不如我们杀出去!”另一位副将姚文昌道。 “我们直接动手杀出去,会不会害了大帅?”刘泽清的侄儿刘之榦却道。 “若是大帅无事,若是他们没有害大帅之心,我们杀出去,大帅最多也就被斥责,朝廷还要用他来收拾局面。若是他们真的有害大帅之心,我等冲出去了,他们也要投鼠忌器。”刘泽清的另一个部将李化鲸说道。 “我觉得还是要从长计议。”刘之榦摇摇头道,显然他还下不了决心。 “我觉得李化鲸兄弟说的有道理,如今事情紧急,已经不是从长计议的时候了,要从长计议,等冲出去了,在从长计议也来得及。”郑隆芳大声道。 “说的是,我们先将队伍集合起来,准备冲出去!”姚文昌也大声应和道。 刘之榦的态度其实也很摇摆,既然大家都这样说,他也就决定随大流,准备跟着突出去。 突出去的方法有两种,第一种是直接击败堵住门的那些军队,在郑隆芳看来,这支队伍也就只有三百来人,击退他们应该不难。另一种方法则是推倒围墙,然后填平壕沟出去,只是这壕沟挖的很深,要填平它却也不是一下子的事情。所以大家自然也就打算采用第 (本章未完,请翻页)一种办法。 就在他们准备发起突围行动的时候,突然有人喊道:“你们看城墙上!” 几人赶忙向着城墙上望过去,却见几个人押着一个军官走了过来,看那装扮,到正是刘泽清的样子。 “下面的人听着!”城墙上有人高声的喊叫了起来,“刘泽清勾结流寇,祸害百姓,圣上降旨,已经将他捉拿归案了!尔等速速归降,可保尔等无事,若是冥顽不灵,负隅顽抗,则罪及家人,尔等切勿自误!” “啊!这这这这却如何是好?”刘之榦顿时慌了手脚。 “狗日的狗官!真的要害大帅了!”李化鲸大骂道,接着又转头对众人道,“大伙万万不可听那狗官的话,若是我们真的投降了,大帅和我等全都性命不保!” “这我们哪有不知!这些狗官的话,一句都不能信。等我们杀出去,夺了这城池,救出了大帅,定要将这狗官碎尸万段!”姚文昌也大声道。只是他一边喊,却也一边悄悄地四面看手下的军队。他知道,对方在城墙上喊话,其实并不见得真的是指望他们投降,更多的目的怕倒是要动摇他们的军心。一军之中,真正死忠于刘泽清,愿意为他对抗朝廷的人其实也是很有限的,其他的那些辅兵和一般的战兵恐怕很容易就会被这样的喊话动摇。 果然他注意到很多士兵的眼中都尽是迷茫。他知道,若是此时,有人高喊投降,只怕有不少士兵就要跟着投降了。他知道如今必须当机立断,便断喝道:“儿郎们,随我杀进城去,救出大帅!”便带着本部的人马准备穿过已经被打开了的营门,向着对面的那些堵在营门外不远的军队杀了过去。其他的几个将领也忙带着自己的人跟在后面。 “轰!轰!”城墙上的人自然看得清军营中的动静,见到军营中的刘军开始准备突围,便开炮向下轰击,因为距离比较近,所以这几门大炮可以直接使用霰弹轰击,几炮过去,顿时就轰翻了不少人。营地里顿时就乱了起来。除了刘泽清的家丁之外,很多战兵都开始到处乱跑,好躲避炮火。姚文昌的队伍也差点就被冲乱了。 姚文昌知道,若是这次冲击失败,士气必将一落千丈,再想组织起有效的冲击就越发的困难了,所以,他便将最为精锐的家丁们全都摆在前面,力图一次就冲垮对面的那支队伍。 队伍刚到营门口,对面的队伍中就猛然打来了两发炮弹。 这座军营是孔璋等人给刘泽清建好的,所以从什么地方到什么地方有多大距离都是他们反复测量过的。这自然大大的提高了模范军的炮击的命中率,这两发炮弹都准确的击中了正在出营的队伍,轻而易举的就在密集的人群中趟开了两条血胡同,一下子就造成了三十多人的死伤。就连姚文昌都直接被其中的一发炮弹打中了前胸,顿时就被打了个粉碎!结果,这次冲击还没有开始,就结束了。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百二十八章,立威(9) 这次反击的失败对刘泽清所部的打击颇大,原本被带着的战兵们也都逃散了不少,不过家丁们还能勉强维持得住,但也是个个面如土色。只有李化鲸道:“不要慌乱,敌军也就两门炮!炮打完了装炮弹也要时间!” 刘之榦听了忙道:“化鲸兄弟说的是!如今之计,只有立刻把兄弟们带上,趁着敌人的大炮开炮的空隙,杀将过去!” “你们几个去抓几个人过来,让他们先出门!”郑隆芳也赶忙向着旁边的几个家丁道。这几个家丁立刻就转身去驱赶其它士兵。郑隆芳又转头对其他人道:“如今城头上炮打个不停,我们在这里,便是死路一条。如今也顾不得许多了,大家一起,带上所有能打的兄弟,一起杀出去,成与不成,就这一家伙,如何?” “老郑说的是!我看就这样!”刘之榦赶忙喊道。 这时候,城头上的人似乎也注意到这边的情况了,几门炮都换了实心炮弹轰轰的打了过来,又打倒了好十多个人。 几个家丁,赶着一群士兵从营门出去,然后,预料中的就挨了炮击。 “好了就是这时候,兄弟们,冲啊!”李化鲸拔出刀来高呼道,也不管队形,就带着手下的几十个家丁冲了上去。刘之榦c郑隆芳也都带着人跟着后面。 三人带着数百个家丁直冲过来,果然,对面的敌人的刚刚射击过的火炮果然来不及开火。家丁们也顾不上整顿队形,直冲出来。李化鲸觉得,等出了营门,越过了壕沟,然后再整队,这样就算敌人的大炮能再开一次火,因为队伍已经变成了横队,所以也打不死几个人了。 李化鲸带着士兵冲出了营门和壕沟,他看到在不远处,对面的士兵排成了简单而单薄的横队,那些士兵全都拿着火枪,竟然没有其他的比如拿着刀盾,或是拿着长枪的兵种配合。 “他们根本就不会打仗,我们一定能打垮他们!”李化鲸这样想道。在这个时代,有这样的一种说法,说是兵贵杂。也就是说,不同的兵种要相互配合才能得到最好的效果。就像是戚继光大帅的鸳鸯阵,每个小队十一人,便有长牌c藤牌c狼筅c长枪c镗钯c火枪六种兵种,这样相互配合,远近皆能。戚继光大帅,用这种阵法,无论是对上倭寇还是北寇,都获得了巨大的成功。而如今,在他面前的这支队伍却完全的违背了这样的原则,他们居然全都是火枪兵,火枪这东西当然威力巨大,但是射击的速度却太慢,对上冲过来的敌人,也就能开火射击一轮就会进入肉搏战,而肉搏战中,火枪可就派不上用场了。 李化鲸稍稍的压了一下速度,喊道:“慢下来,排好阵势!”让家丁们放缓了速度开始整队,如今他已经冲出了营门,而对面的敌军炮兵就算能射击,也打不死几个人了。而且如今距离敌人还有百步左右,在披着铠甲的情况下,百步的距离要是直接冲上去,家丁们也会喘不过气的,这样一来,自然也会影响到他们的战斗力。 家丁们慢慢停了下来,开始排成了阵势,然后几百个家丁,以长牌手在前,其他人拿着弓箭c腰刀c长枪,跟在后面,慢慢的向前逼近。 为了保持队列,事实上,家丁们在靠近对手的时候速度并不快。依照明朝时候的一般做法,士兵们每前进十步左右,就要停下来整顿一次队形,这一来是保持队形严整,而来其实也是试图引诱对手在更远的距离上开火。 所有的士兵都知道,若是到了近距离,比如说隔着四十步左右的时候,鸟铳这东西打得又准,威力又大,什么长牌c藤牌c铠甲都挡不住它。但是如果能引诱对手在百步左右的距离上开火,那他们射出来的子弹的命中率就会大幅度下降,而他们射出来的子弹,也不一定能击穿长牌手手中的大盾牌了。另外,缺乏训练得火枪兵,一旦开火,往往就会失去控制的胡乱开枪,然后他们的视野就会完全被硝烟遮挡住,他们就什么都看不见了,而这会进一步增加他们的慌乱,他们就会不停地射击,直到枪管都被打红。却不知道,他们的对手根本就在他们的射程之外呢。当初我大明的军队,对上八旗兵的时候,就经常犯下这样的错误。结果在慌乱的射击中,打红了枪管,耗费了弹药和体力,然后被这时候才冲上来的建胬砍瓜切菜般的击败。 如今,李化鲸也想要试试能不能吸引对手在射程外开火。 家丁们慢慢逼近,在距离百步的时候,对手一动都没动,甚至连火枪都没有举起来。 “该死,这些家伙有点古怪。”李化鲸皱起了眉头。不过此时箭在弦上,却是不得不发。刘泽清的家丁们继续逼近,一直到了距离八十步左右。 “弓箭手抛射!”李化鲸下令道。 明军的弓箭手一向喜欢使用轻箭,相比建胬们习惯的在十几二十步肚饿距离上才便于使用的重箭,轻箭射得更远,在抛射的时候甚至能射出百步之外。而在面对一些披甲状况不好,组织度有限的对手比如几年前的流寇的时候,远距离的抛射,不但能给对手带来一定的伤亡,有时候也能打乱对手的阵势,甚至导致对手不战自溃。 然而,轻箭的抛射对于郑家的火枪兵,几乎造不成什么威胁。他们都有头盔,身上也都穿着轻便的半身板甲,手臂上也有一层链甲,当然,腿部是个弱点,但是抛射的轻箭很难击中腿部,即使击中,也难以造成太大的伤害。所以那些火枪手一声不响的站在那里,完全无视了对手抛射过来的箭雨。 “弓箭没用!”后面一点的郑隆芳摇了摇头,“还是要靠肉搏才能解决问题。” 弓箭手们不再射箭了,他们也都拔出腰刀,跟在长牌后面慢慢继续逼近,双方的距离越来越近。一转眼,距离已经到了七十步左右。这个时候,对面的两门炮又响了,这次这两门炮使用的是霰弹。这次射击一家伙就又打倒了二十多个家丁。 如果是一般的战兵,这样的一击,说不定就让他们崩溃了,但是家丁毕竟是家丁,在战斗意志上面远远地超出了一般的战兵,他们的队列虽然有点动摇,但是在几位将领的指挥下,动摇的阵列很快又变得严整了起来,一些原本在后排的弓箭手,建起了被打死的长牌手们手里满是窟窿的长牌,继续以不紧不慢的速度向着模范军的阵地靠近。 双方的距离大约只有六十步了。李化鲸看到对面的家伙举起了枪。他知道在这个距离上,鸟铳已经有一定的命中精度了,而且射出的子弹也已经有一定的机会击穿长牌了。不过在这个距离上挨一轮,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对面猛地腾起了一股白烟,接着李化鲸就听到自己阵前的长牌手们的长牌上响起了啪啪啪啪的,如同急雨打在荷叶上一般的声音,接着他惊讶的看到,整个的第一排,几乎所有的长牌手都被打翻在地。在这样的距离上,对手的射击就取得了这样高得命中率,而他们的鸟铳的威力也是这样的惊人。 “不要慌,不要慌,他们没时间打第二枪了!”李化鲸大喊道。好安抚那些开始慌乱了起来的家丁。 “不要捡长牌了!继续前进,他们没时间打第二枪了!”刘之榦也喊道。 家丁们继续前进,不过他们的速度明显的加快了。 如果对面是一支正常的明军部队,这时候他们就应该把火枪兵撤到后面去,让藤牌兵顶到前面来,然后是长枪什么的了。然而对面却只有火枪。所有还活着家丁都和他们的将领们一样相信,他们的胜利已经到手了。 对面的火枪手们依旧摆着单薄的横队,他们没有向后退,而是在原地开始装子弹。李化鲸知道,给鸟铳装子弹很花时间的,而且人在战场上会因为紧张而导致动作变形,他们装子弹的速度会进一步下降。他还从来没有见过,有人能在他们的队伍走完这六十步的距离的时间里就完成装填的事情。 家丁们继续逼近,双方的距离越来越接近,五十步,四十步,三十步,二十步!李化鲸都已经能看清楚对方的家伙的手指头了,而对面的那些火枪兵似乎依旧低着头在装子弹,就好像他们根本不存在一样。 “准备冲!”李化鲸喊道,如今距离已经只有十五步左右了,这样的距离正是发起冲击的最好距离了。家丁们纷纷喊叫着,挥舞着腰刀或是长枪,向着前方冲了过去,而这时候,对面的那些火枪兵们却也同时都举起了手里的火枪。接着便是一片如同过年时很多家一起放起了爆竹一般的爆响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百二十九章,立威(10) 燧发枪在十来步距离上的这一轮齐射,一下子就把冲在前面的上百名家丁打倒在地。也让后面跟着的家丁们的脚步猛然的停了下来。家丁们虽然待遇好,训练好,士气也比一般的队伍高,不过他们毕竟是人,不是机器,他们的士气也不是无限的。今天突发的变故,一连串的打击不可能不影响他们的士气,而此时,一次性的打死了数以百计的家丁的齐射,顿时就让他们的士气见了底。 李化鲸也被燧发枪射出的一枚子弹击中了右肩,这枚子弹将他的整个肩部都打碎了。巨大的动能还将他撞击得一屁股坐倒在地上。不过临战时候大量分泌的肾上腺激素暂时抑制住了疼痛,使得他暂时还能保持住神志。他甚至还来得及四面望一眼,看看自己这边的损失,并判断一下下面的形式会如何发展。 “完蛋了,这一仗要输掉了。只要人家一个反冲,只怕就要垮掉了吧。”看到剩下的家丁们畏缩的样子,李化鲸忍不住这样想道。虽然他没读过什么书,不知道什么“夫战,勇气也”之类的话,但这并不妨碍他做出上面的那样的判断。 这时候,在一阵尖利的哨声中,从前面的浓烟中,一排闪闪发亮的刀尖冒了出来,接着就是燧发枪长长的枪身,以及后面紧握着燧发枪的那些沉默的士兵。 “原来可以把一把匕首装在鸟铳上面当短矛用呀。”李化鲸这样想着,同时注意到他身边的那些原本停下来了的士兵开始乱了起来,有的狂呼的向前扑去,有的则尖叫着想要向后退。整个的队列顿时乱了起来。 几个首先冲上去的家丁几乎在一瞬间就被放倒了。李化鲸看得很清楚,正对着那些冲上来的家丁的士兵摆动手里的装着长匕首的鸟铳将冲上来的家丁们手里的武器拨到一边。同时旁边的一个士兵则一个滑步,从侧面一个突刺,就将那个家丁刺到在地。 “配合得这样纯熟,杀起人来一点都不拖泥带水,这都是上过战场,杀过人的家丁吧,真是能打呀”李化鲸忍不住在心里感叹道。 对面的那些火枪兵迅速的用刺刀放倒了冲上来的那些家丁,李化鲸又看到,一个特别善战的家丁一刀砍在一个火枪兵的胸口,手里的腰刀却高高的反弹了起来,然后这个特别善战的家丁就被好几把刺刀刺中了。 “这铠甲这实在是打不过”看到那些带着面甲,只露出一双眼睛的敌方士兵正在有节奏的哨声中步步逼近,李化鲸很想爬起来,但是他的左手刚在地上一撑,右肩就传来一阵剧痛,然后他眼前一黑,就晕了过去。 在城墙上,被五花大绑起来的刘泽清亲眼看到了他最为精锐的家丁们是如何被那些人数上可能还要少一点的火枪兵轻而易举的击溃,并一路追杀,最后只有几十人连滚带爬的逃了回去。 看着这些家丁被击败,刘泽清忍不住闭上了眼睛。他知道一切都完了。在被控制住之后,他还有一个幻想,那就是他在城外的那支军队能打垮马士英手下的那点子亲兵,并将他救出去。刘泽清知道,马士英管制下的其他军队,尤其是黄得功等人的军队已经被调到西边去了,他的身边只有 (本章未完,请翻页)一个亲兵营,千余人的兵力而已。一个新建立的营头,又能有什么战斗力?他觉得自己的下属一定能击败马士英的亲兵,并迫使他最终释放自己。然后呢,然后他就可以干脆扯旗造反,这绝对能让马士英吃不了兜着走。至于造反之后怎么办,不是还可以受招安吗。 然而如今,这些希望在马士英的亲兵营的打击下,就像一个掉在地上的瓷盘子一样,一下子就碎了。下面的情况他不用看也能想得到,既然连最有战斗力的家丁都惨败了,剩下的人自然谁都不敢再出来打了,而且失去了那些家丁之后,那些还忠于他的部将对军队的控制力也会大大下降,这时候,只要对面给出稍微过得去一点的条件,整个军队就都会投降。 马士英下令暂停了炮击,接着派出了一个大嗓门的骑兵朝着军营中喊话,保证除了刘泽清和他的亲属之外,其他人都不予追究。这通喊话过后没过多久,军营中就发生了一些骚乱,然后,就有一大群人开了营门,赤手空拳的跑出来跪倒在旁边,显然,这些人都投降了。 模范军的士兵们也上前去,用绳子将这些人一个个捆成一串。然后带下去看关起来,很快,整个营地就都被控制住了。 “总督大人,刘泽清所部叛军已经被控制住了。他的侄儿被决心反正的将官们斩杀了。人头就在这边。”孔璋上前来报告道。 “嗯,半圭,你干的不错。”马士英道,“那刘泽清通敌的证据可拿到了?” “大人,我等在刘泽清的军帐中搜出了这些书信,都是和张贼和闯贼来往的书信。张贼这次敢来这里,便是因为有这贼子做内应。这贼子和张贼约定,等张贼一到,他便为内应开城!”孔璋一脸的义愤。 “果然如此,这刘泽清深受皇恩,不思报效,却和流寇勾结,真是罪该万死!”马士英摸了摸胡子也道,“可惜他毕竟是朝廷命官,老夫虽然擒住了他,却也只能先将他的罪行上报朝廷,有了朝廷的批复才好将他明正典刑!” “大人,那刘泽清”孔璋道。 “怎么了?” “那刘泽清刚才突然暴起,挣断了绳子,打倒了卫兵,想要逃跑”孔璋道。 “怎么样了”马士英做出一副很紧张的样子。 “士兵们追赶他,追得急了,他就从城墙上摔下去了如今已是死了。”孔璋回答说。 “大人,这贼鸟真是罪有应得!”一个缙绅模样的人大声说道。 “这怎是老天有眼!只可惜,没能剐了这个奸贼!”更多的搢绅也都纷纷说。刘泽清这些年来横行地方,得罪的搢绅也很是不少,再说如今人也死了,自然不会有人帮他说话。 马士英满意的点了点头道:“好在总算没有被这贼子得手。这次斩杀了刘贼的侄儿的却是何人?” “禀告总督大人,乃是刘贼麾下部将郑隆芳。此人虽然是刘贼麾下,却素有忠义之心,并不是刘贼的亲信。大人可记得,这次揭露刘贼与张贼勾结之事的,便是此人。”孔璋回答道。 “哦,你这一说,老夫倒是记起来了。此人这次立了不小的功 (本章未完,请翻页)劳,你代老夫问问,他要什么样的奖赏。”马士英笑呵呵的说道。 “学生知道了。”孔璋道,“这里是搜到的刘贼通敌的证据,老大人可要看看?” 他一边说,一边将一些信件交了上来。这些信件自然都是伪造的,不过要说,郑家的人哪怕在伪造这些东西的时候,也还是非常的认真的。所以,这些信件上的笔迹不但是认认真真的模仿了刘泽清和张献忠(张献忠少时读过书,会写字,而且还喜欢自己写告示,所以,他的笔迹,只要用心,还真不难弄到。),而且还老老实实的进行了做旧处理,有些信件一看就是最近的,而有些信件虽然没有标明日期,但看上去就知道是几年前的。甚至于这些信件中,还涉及到一些隐秘之事。都是当时的外人应该不容易知道的。所以这些“证据”送到朝廷上去之后,还真有不少人相信了,即使到了很多年后,历史学家们在讨论这件事情的时候,主流的意见也都是刘泽清与张献忠勾结,结果做事不密,被警觉的马士英发现,并果断的处置掉了。很多人还称道马士英在处理这件事情上表现出色呢。 马士英自然也知道这些东西是伪造的,不过他还是接过来一一打开来查看,甚至不时的让旁边的一些搢绅们也看看,这也是要当地搢绅表态的意思。当然那些搢绅们自然是一致痛骂刘泽清丧心病狂了。 靠着向这些军队里塞进一些指挥官,刘泽清的军队基本上被马士英控制住了,当然经历了这样的变故,加上家丁什么的几乎死了个精光,这支军队战斗力肯定是下降了,不经过一段时间的整编,肯定是不能用于野战的了。最多也就是用来守一下城门旁边的营地。好在刘泽清所部的战斗力水平本来就不算高,所以虽然下降了一些,但也有限。马士英本来也没打算依靠他们和张献忠野战。控制住这支部队的更大意义就在于让马士英可以将他的“亲兵营”作为机动力量派上战场去。 就在马士英解决掉刘泽清的时候,张献忠也完成了对桐城乡野间的扫荡。他亲自坐镇在桐城城外的大营里,盯着刘良佐和黄得功,并且在几次试探性的战斗中,都成功地打退了他们。当然,在黄得功和刘良佐看来,这几仗应该是他们主动出击,给了流寇以不小的杀伤,斩首数百之多。 其实他们的看法都有道理。在张献忠看来,他用那些裹挟来的流民配上小股的老营精锐,就打退了明军的进攻,将他们牢牢的围在城内,保证了其他部队在乡野间能顺利的进行劫掠,这当然是胜利。而在刘良佐和黄得功看来,他们在和优势敌军交战中,主动出击,还打出了不错的交换比,这当然也是胜利。 不过张献忠并不打算继续这样的双赢的局面了。他在乡野间已经抢到了不少的东西,足以支持他的部队向着更远的,也更有油水的目标前进了。 “明天一早,我们狠狠地攻一下城,也好让那些多余的人死掉一些,顺便吓唬吓唬城里的那些胆小鬼。然后我们就去凤阳!听说那里空得很,只有一个刘泽清而已!”这天下午,八大王张献忠在认真的算了算抢劫所得之后,这样对自己的几个干儿子说道。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百三十章,突袭(1) 在明末的那些“流寇”中,张献忠几乎是流动性最强的一个了。张献忠一向非常重视军队的机动能力,其核心部队,也就是他的老营,基本上都是骑兵,其中不少人甚至是双马骑兵,行军能力一向不错。甚至有过轻骑一日一夜奔袭三百余里的记录。张献忠击败杨嗣昌,靠的也就是利用自己的老营更出色的行军能力带着杨嗣昌的明军到处乱跑,最后像遛狗一样,把杨嗣昌指挥的明军都遛趴下来,然后再通过一个漂亮的急行军长途奔袭,拿下了战略重地襄阳,要了杨嗣昌的老命的。长途奔袭也一向都是张献忠的拿手好戏。 行军能力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也体现了军队的战斗力。在人类的历史上还从没有一支军队又有很强的成建制高速行军的能力,却没有对应的战斗力的事情。张献忠的人马在人数上一直不算特别突出,至少和李自成相比,算不得突出。但要说他的老营的战斗力,却着实不错。明军不少能战的将领,比如曹文昭什么的,就是死在和他的老营的交战中的。后来,满清入关之后,西营的老营,在和八旗兵的对抗中也同样表现不错,甚至直到他死后,西营的那些将领,尤其是两蹶名王的李定国,在很长时间里都是满清最大的对手。 只是张献忠的高速流动作战的风格,也使得他的军队的人数很难扩大。因为裹挟来的流民组成的军队,无论如何是没办法在高速行军中追上张献忠的老营的。所以,张献忠一贯是把这些流民军队当做一次性军队使用的,基本上就是用完了就丢。如今在桐城附近,他也集中起了不少这样的一次性军队,人数也多到了张献忠很有点弄不太清楚,指挥不太过来了的地步。所以,他选择抛下这些一次性军队,对凤阳再次发起突袭,也就是很自然的了。 不过即使是抛下这些一次性军队跑路,也不能完全没有安排。如果桐城守军的指挥官是个会用砖头堵住城门的文官,那当然是太好了,张献忠只需要留下那些一次性军队,就可以让他们很长时间不敢出城。但是如今守城的黄得功和刘良佐不但没有做出堵城门的傻事,甚至每天都还会出来反击一下。一开始的时候,还只有那个黄得功这么干,后来,看着黄得功占了便宜,刘良佐也忍不住了,结果,这两个家伙几乎每天都要派人出来玩反击了。张献忠和他的老营如果还在,那自然没什么问题。哪怕黄得功和刘良佐打出了漂亮的交换比,张献忠也不在乎。那种一次性军队,死了就死了,还可以节约一点军粮。但如果张献忠将自己的老营一下子带走了,就凭着这些一次性军队的战斗力,只怕黄得功和刘良佐下一次出来反击,这些家伙就会整个的崩溃掉。然后,说不得他的后面就会吊上一支明军。虽然这也算不得什么,八大王的屁股后面有一队甚至是有n队明军,这已经是常态了。但是能没有,也还是没有最好。所以他决定留下一些人,一些部队来稍微维持一下,好为老营的转移和奔袭赢得时间。 “老二,老子这次把你和三鹞子留下来,继续围他一两天。”张献 (本章未完,请翻页)忠对自己的干儿子李定国说,“老子留下五百骑兵,一千匹马给你。你自己也留神一点,不要不小心被狗咬了。过两天之后,你就带上三鹞子他们,到凤阳来找老子。知道了不?” “爹爹放心,不过就是看住那帮子蠢货两天而已,有个什么难的。更何况爹爹还给我留下了这么多的人手。要是连这点事都搞不好,那还算人吗?”李定国笑道。 张献忠点点头,不再说话,只是拍了拍李定国的肩膀。 安排下李定国和三鹞子断后之后,张献忠便带着自己的老营悄悄地离开了。张献忠的老营这时候也有差不多六七千人了,这样一支军队的离开,要想完全瞒过城里的明军并不容易。因为这样大的部队的行动,不太可能在夜间进行。这倒不是因为张献忠的老营缺乏夜间行军的能力,而是因为这样的行动,有可能给自己这边的那些“一次性军队”造成混乱,甚至是引发营啸。所以,转移只能在白天进行,虽然张献忠尽可能的利用了树林和山脉作为屏障,以阻挡明军的视线,但是利用高耸的城楼,明军多多少少还是能发现一些迹象的。 桐城之中,黄得功正在和刘良佐商量战局。 “今日有人看到贼军中似乎有人马离开。”黄得功道。 “本帅这里也有人注意到了这个。不过,贼军这些天每天都有人马离开去四方劫掠,也每天都有人马回来。”刘良佐似乎并不以为意。 “这次不一样!”黄得功道,“走的都是骑兵,陆陆续续的走了不少。我觉得张贼是把附近抢光了,攻城又攻不下来,打算换个地方去抢劫了。” “那这边这些人?”刘良佐问道。 “张贼什么时候真的把这些人放在眼里过?”黄得功道,“这些人肯定跟不上张贼,张贼多半是留下他们来拖住我们,自己趁机去偷袭别的地方。” “万一张贼是故意做出这个样子来骗我们呢?到时候,我们要真的上了当,那才是”刘良佐依旧不以为意的摇了摇头。 “说的也有道理。”黄得功也点了点头道,“我们还是照旧每日里出去小小的反击一下,看看那些贼子的反应再说。” 黄得功的这种安然的态度倒是大大的出乎了刘良佐的预料。刘良佐忍不住问道:“黄帅你就不担心张贼去偷袭凤阳?” “凤阳?”黄得功摇摇头道,“他们最好还是不要去,凤阳那边也是好去的?他们要是真的去了,也不会有好果子吃。嘿嘿,总督的亲兵营可不是那么好对付的。我觉得,我们还是不管三七二十一,先把桐城守住。明天多派几个人,试探试探,要是张贼真的走了,我们就狠狠地在他留下的这些贼子身上咬一口,功劳应该就已经不小了。” “总督大人的亲兵营听说只是新建的,有哪里能打仗?”刘良佐不太相信的说。 “老刘,你不知道,总督大人的这个亲兵营那是花银子砸出来的。我跟你说你把耳朵凑过来一点”黄得功四 (本章未完,请翻页)面看看,做出了一副神秘的样子。 “有什么不能大声说的?”刘良佐皱起了眉头,不过他还是移动了一下椅子,并把身子靠了过去。 “我跟你说”黄得功开始和刘良佐咬起了耳朵。 “真的?我不信!那得多少银子呀?马总督他已经赋闲好多年了他要有这么多钱,早就什么?我不信不信!”刘良佐连连摇头。 “不信?我说的都不信?”黄得功瞪大了眼睛,很是不满的样子,“我跟你说,你别不信,你看见我那马了没有?怎么样?你以前见过这么好的马么?” 说到那匹马,刘良佐倒是有点信了:“老黄,你那马是从马总督那里弄来的?嗯,那马真是好马!老子第一次看见那马的时候,差点被吓死。你多少银子买来的?” “多少银子也买不来。那马也不是马总督的,是马总督从福建郑芝龙那里借来的。闽海龙王郑芝龙,你听说过没有?” “那怎么没听说过?他家的生意做得大,到处都是卖他家的鲸油灯的。另外,他家还卖铠甲和刀剑,都是一等一的好东西,我的近卫的铠甲刀剑全是从他家的人手里买的。可惜价钱贵了点。不过东西是真好。嗯,张贼的那些精锐,手上也都是他们家的家伙,难惹得紧呢。”刘良佐道。 “都是左良玉太蠢,拿着这样的东西,居然也能输给了张贼。”黄得功摇了摇头,最近的战斗中,他也从张献忠那里缴获了一些武器,质量的的确确的是要比他的士兵的强不少。 “老黄,咱么别偏题,还是来说说你的那个马”刘良佐赶紧把话题又扯了回来。 赵飞虎从马上跳了下来,将缰绳递给跟他一起的另一个骑兵,然后向着旁边的小山丘上面走去。这小山丘是这一带的制高点,登上顶部,可以望见很远的地方,只是这小山丘上长满了各种密密麻麻的灌木,马匹却是上不去。所以他只能自己爬上去。 山不高,但是却不好爬。赵飞虎费了好大的力气才算是爬了上去。他在最高处的一块石头上站定了,向着远方眺望。 灰白色的官道就从小山丘附近经过,如今这一带在打仗的消息早就传开了,所以弯弯曲曲的如同一条死蛇一样的官道上看不见什么行人。赵飞虎又举起望远镜望了望,如今望远镜的产量虽然有了提高,但因为海军那边要得更多,结果望远镜在陆军这里依旧是金贵东西,除了营长级别的军官,也就他们这些执行侦察任务的骑兵有这个了。 沿着官道望过去,他突然发现,在那边七八里外,有几棵大树下面好像有动静。赵飞虎稳住望远镜,细细的盯着看,才看清楚那是一小队骑兵,这些骑兵现在正在树下面休息。 赵飞虎细细的数了数,大概有十来个人,却有二十多匹马,看那些人都没有披甲,只在腰间挂着腰刀,马鞍上面也挂着弓和箭壶。 “这多半是贼人的侦察骑兵。”赵飞虎做出了这样的判断。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百三十一章,突袭(2) 虽然明知道对方在没有望远镜的前提下是不太可能看到自己的,但是赵飞虎还是低下了身子,退到了一块岩石后面。他又看了一会儿,就放下望远镜,将它小心地放进挂在胸前的一个牛皮盒子里。又从腰间抽出一个牛皮筒,打开盖子,从里面倒出一支炭笔和一张卷在里面的白纸,大致的将那十来个人的位置,还有附近的地形画了一下。又小心地将这些东西放了回去,然后猫着腰向后退了几步,便转身下山去了。 下到山脚,就有两个战士迎了上来,这两人一看赵飞虎的表情,便知道他发现了什么。其中一个便赶忙问道:“班长,发现什么了?” “嗯。”赵飞虎点了点头,别没有多说话,他一直走到其余的战士待着的地方,看着其他的几个战士都围了上来,才道:“我刚刚发现流寇的侦骑了。” “班长,他们有多少人,离我们远吗?”又一个战士问道。 赵飞虎从牛皮筒里倒出那张纸,摊开来:“你们看,他们在沿着官道向前大概七八里的地方,那里有这么一个树林子,他们的人就在那里,我看到的大概有十个,没有披甲,用的应该是我们卖给明军的刀,他们的马匹比较多,我数到了十六匹,应该还有更多没数到的,他们应该是双马骑兵。” “奶奶的,他们倒是阔气,双马骑兵!”一个士兵嘟囔道。 “双马怎么着,王海你信不信,你要是牵着你那匹马过去和人家换,人家给你两匹马绝对愿意。”赵飞虎不屑的道。 “班长,我又没病,咱们的马,是他们那种驴子能比的?别说两匹马,那才几个钱呢。前些时,你知道的,黄总兵那边有人跑来,偷偷的开出那么高的价,也都没人肯卖给他不是?”那个士兵摇摇头道,“班长,他们也只有十个人,我们这边也是十个人,你看我们是不是要抓个俘虏回去?” 模范军的骑兵们平时待遇不错,训练也很多,但是真正上战场的时候却很少。除了在吕宋那边小小的打了几场之外,几乎就没派上过什么用场。花的钱多,拿的钱也多,却没什么战绩,不但是海军那边的家伙们习惯性的要损他们,就是陆军里面,一些大步兵主义者或者是大炮兵主义者,对于骑兵也颇有微词。在这样的情况下,骑兵上上下下都憋着口气,做梦都想要在战场上搞个大新闻,好好的露一手,以证明,自己不是光跑得快而已。 “班长,我们打吧!”又一个战士道,“我们十个人打他们十个人,肯定能打赢。” 这种说法并不是没有根据,他们不但马匹更好,而且武器装备也更出色。虽然流寇的那些骑兵装备着的刀也是出自郑家的,质量很不错。但那毕竟是外贸的猴版武器,和赵飞虎他们手里的家伙一比,就明显的要差了一大截。 赵飞虎他们手里的马刀是用坩埚钢打造的,因为坩埚钢提供了更高的强 (本章未完,请翻页)度,所以他们的刀可以做得更轻c更长,挥动起来也更加灵活。加上合理的弧度,也能有效的减少劈砍的时候的反震。 不过这还不是最关键的差别。更大的差别在于,赵飞虎他们是有铠甲的。 水力冲压的方式使得铠甲的生产成本大为下降,而坩埚钢的出现,也使得铠甲所需要的厚度大大的下降了,这自然也带来了铠甲的重量的变化。所以即使是执行侦察任务的轻骑兵,也可以配备上一件轻型铠甲了。这种铠甲这要求能防御一般的刀剑的攻击,相对于胸甲骑兵们的,要求能在一定距离上挡住火绳枪射击的胸甲要薄了一半,而且铠甲也只有前半边有,后背这样不容易在正面作战中被攻击到的地方,以及手臂和腿部这样即使被攻击到了,也不太致命的地方,都没有铠甲。不过很多轻骑兵自己买了个小盾,绑在了不拿马刀的左臂上。 除了马匹和武器的优势,赵飞虎相信,自己的人在训练上也有巨大的优势。充足的食物和药物,保证了他们训练的强度远高过周边的其他军队,至少在技术上,他们应该是有优势的。当然对手在作战经验上也许会占上风,毕竟,虽然模范军的这些轻骑兵们进行的对抗性训练很是不少,但是实战经验却是没有的。而对抗训练并不能完全代替实战。 “打是一定要打的,而且最好能把他们全都留下来,一个都不放过。”赵飞虎说,“我们来商量一下” 张彪吃过了饭,便又上了马,手里牵着另一匹马,继续沿着官道前进。他们是张献忠的老兄弟,这些年来跟着张献忠几乎打遍了半个大明。这么些年的仗打下来,张献忠的人马也从战争中学习了战争。以前张献忠行军的时候可不会派出侦骑在前面探路,但如今,他早就习惯这样做了。这样的做法使得张献忠被伏击的机会小了很多,而且也提高了他对战局的控制力。现在的流寇,至少是几个大流寇头目的核心部队,用明军的标准,已经可以称作是一支相当精锐军队了。 张彪他们走得并不快,快速走会严重的消耗马力,哪怕他有两匹马,他也必须考虑到节省马力。否则一旦遇到什么突发的事情,比如说和大队敌人遭遇,他们可就危险了。 走了一段时间,官道的前面出现了一个小土丘,张彪挥了挥手,所有的人都停了下来。 “三狗子,你先过去,去那后面看看。”张彪道。土丘挡住了他们的一部分视线,如果敌军埋伏在那后面,他们就可能遭到袭击。张彪本人就不止一次的遭到过这样的袭击,正所谓江湖越老,胆子越小。如今张彪在这些事情上已经变得非常的谨慎了。 “好的。”一个骑兵应了一声,便从自己骑着的马上跳了下来,又上了另一匹马,(这匹马他一直没有骑乘,以保持马匹的体力,这样在遇到什么特殊的情况的时候,他就可以跑得更快了。 (本章未完,请翻页))然后朝着小土丘后面跑去。 他这时候并没有顾惜马力,而是让马匹快跑了起来,这样如果土丘后面真的有埋伏,当他们用弓箭什么的向他发起攻击的时候,更快的速度,可以大大的降低对方的命中率,同时也能让他更快的脱离危险。 “三狗子”骑着马很快就沿着官道绕到了土丘后面,消失在张彪的视线里。不过几乎就在下一刻,他又看到“三狗子”骑着马飞奔了回来。 “换马!”张彪喊道,他知道“三狗子”肯定发现了敌人。这个时候他们都需要换乘到更有力量的战马上。 “三狗子”跑回来的时候,其他人也都换好了马。这时候他们也已经能够听到从“三狗子”后面渐渐传来的马蹄声了。很快,一队骑兵就出现在了他们的面前。 “彪哥,怎么办?”三狗子这时候已经归队了,便骑着马凑过来说。 “十个人,一共十个,和我们一样多。干他娘的!”张彪把对面的人数又数了一遍,确定自己没数错。既然对方的人数并不比自己这边多,张彪觉得最好还是打一下。自己并不知道对面的家伙的马力如何,如果直接掉头跑,对面的家伙的马力却很好,一家伙追过来,到时候,被人追着砍的局面一形成,任何胆敢停下来抵抗的,都会被对手集中优势力量首先干掉,到那个时候那才是哭不出来呢。 “干他娘的!”“三狗子”也跟着说道,同时抽出了自己的刀,那是一把从左良玉那里缴获的腰刀,钢口很不错。 赵飞虎勒住了马,既然不可能伏击对手了,那么就老老实实的通过正面作战和对手一决高下吧。这几年来,赵飞虎在济州岛的马场上不知道挥出过多少次马刀,但真正在战场上面对敌人却还是第一次。他觉得自己的嘴巴有点发干,手也有点抖。不过他还是控制住自己,甚至还努力地想起了和敌人对冲的时候的要诀,并且对旁边的其他战士做了一下交代:“对冲的时候,先不要把速度提起来,等听到我的哨声之后,再全力提速。” 模范军使用的带着阿拉伯马血统的轻骑兵战马,由于血统的优势,它们在速度上是要超过国内的任何战马的。而且相比国内的那些战马,模范军的战马吃得要好得多,它们几乎就是用各种粮食喂大的,甚至于它们不但吃粮食,还要吃鸡蛋。这就更不是国内任何骑兵的战马能比的了。这也使得这些马匹的力量c速度c耐力都远超过通常的战马。黄得功还在凤阳的时候,他麾下的侦骑和模范军的轻骑兵进行过一次赛马。结果表明,轻骑兵的这些战马小跑的速度都已经接近对手冲刺的速度了。而它们冲刺的速度,更是远远比黄得功的侦骑的战马要快。 “敌人不可能知道我们的速度能有多快。等到快要接战的时候,我们突然加速,一定能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赵飞虎一边想,一边举起了手中的马刀。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百三十二章,突袭(3) 张彪看着对面的那十个骑兵排成了前后两排,每排五人的密集的阵型,就像是一堵墙一样。 “排的这样密集,怎么活动?他们把骑兵当成步兵了吗?”张彪忍不住想道。 排成墙一样的密集的阵型向着敌人冲锋,这本来是胸甲骑兵的玩法。模范军的轻骑兵更多的是用于侦察和追击的,不过当他们需要独自面对敌人的侦察骑兵的时候,他们也能完成这样的骑墙式冲锋。这种战法使得骑兵队正面的密度上升了很多,降低了自己但同时也降低了对手的闪避能力。而紧密的阵型也使得他们在和普通的侦察骑兵交锋的时候可以做到两个甚至是三个人打人家一个。 对面的骑兵开始慢慢的加速,向着张彪他们冲过来了。 “一会儿,听我的命令我们从两侧绕过去,从侧面砍他们。”张彪也拔出了刀说道,“现在让我们冲上去!” 张彪不知道对手这样密集的阵型有什么意思,但他知道,如果正面直接撞上去的话,硬碰硬的撞上,怎么着也讨不到什么好,所以他更愿意绕到对手侧面来打。 在对冲中,突然转向,让开对手,从侧翼纠缠过去,这个战术的难度不小,非常的依赖于指挥官对于时机的把握能力,无论是对双方的距离的判断,或是对于双方速度的估计,都是如此。只要有一项判断错误,绕向两边的动作早一点或者晚一点,最后都会弄巧成拙。不过张彪和他的兄弟们都已经是已经打老了仗的了,所以张彪觉得,自己的人完全可以完成这样的动作。 十个流寇的骑兵也开始控制着战马向着对面的敌人冲了过去。张彪小心地控制着马速,马匹从快走渐渐的变成了小跑。张彪也同时看到,对面的那些骑兵已经开始加速了,他们的速度已经提升的很高了。 “在这个距离上就跑的这样快,他们的马就算前面没走多远的路,只怕等相遇的时候也会后力不接了吧?”张彪忍不住想道。 双方的距离更近了,张彪已经让马匹全力奔跑了起来。 “一,二,三。转!”张彪喝道,同时拨转马头,打算从对手的侧翼绕过去。依照他的估计当对手冲过来的时候他们正好能绕到对手的侧面。 然而下一刻,张彪的眼睛却睁的大大的,眼睛里满是恐惧。 对面的那些骑兵又一次加速了,而且速度快得离谱。张彪敢说,这是他这辈子见到过的最迅猛的冲锋了。看到这样的速度,他立刻明白自己做了一件大蠢事了。他让骑兵们往左右转向,如果对手的速度不是这样的快,那倒是能很好的绕到对手的侧面,但是现在,对手突然的加速,却让形势一下子变成了他们主动的将侧面暴露给对手。 敌军的骑兵就像一团火一样,忽的一下子就烧了过来。张彪侧着身子对着他们,挥舞着手里的战刀,准备防御。就在这种危急关头,他却不知怎么的突然响起 (本章未完,请翻页)了以前听的评书里,关二爷斩颜良,诛文丑的故事。 “文丑假装败走,却打算等关公赶近了,用拖刀计斩杀关公。列位,这拖刀计原本便是关公的成名绝技,关公如何看不出来?关公也不说破,只是驱动赤兔马,慢慢的追了几步,然后猛地一夹马腹,那赤兔马顿时如离弦之箭一般直追了上去。只一眨眼功夫,便冲到了文丑身后,文丑没想到关公的马如此之快,竟然来不起举起刀来。说时迟那时快,只见关公高举起青龙偃月刀,凤眼圆睁,大喝一声,一刀就” 这时候,对面的官军骑兵已经冲到了跟前,靠着他最近的那个官军骑兵大喝一声,一刀照着他的头砍了下来。张彪知道这仗着马匹的冲击之力劈过来的一刀可不是那么容易挡住的,如果单手举刀格挡,很可能根本就格挡不住,被人家硬是压着砍下来砍死。所以他在将右手的刀高高的举起来格挡的时候,左手也扶到腰刀的刀背上,用两只手的力气来格挡这致命的一刀。 “噹”,一股巨力震得张彪双手发麻,但是他好歹是挡住了这一刀,那个骑兵也和他交错而过。只是与此同时,从另一边突然伸出了一把马刀,劈在了他的胸口上。 这一刀是赵飞虎砍过来的,他好歹记住了要抓俘虏,留活口,所以这一刀是用刀背砍过去的。而且也没有用什么力气,只是顺着马力带了过去。 不过赵飞虎知道,即使是这样,这一刀的分量也不轻,至少能打断那个老贼好几根肋骨。要是那个老贼运气不好,当场就死掉也不是什么稀奇事情。当然,这就要看他的造化了。 这时候所有的轻骑兵都已经一冲而过了,靠着突然地,超出了对手预料的迅猛加速,在这一轮冲击中,他们击倒了四个流寇侦骑,自己无一损失。只有一个骑兵不小心,弄掉了他的马刀。不过马刀本来就是消耗品,所有的骑兵战士在上战场的时候,都带了至少两把马刀。所以他也不过是换了把刀而已。 轻骑兵们继续向前跑了一段,这才转过头来,开始重新整队,准备下一轮的冲锋。但这时候,他们看到,那些流寇侦骑却没有整队准备再战了,他们都一边疯狂的抛掉身上一切压分量的东西——披风c箭壶c弓c腰刀c刀鞘——一边疯狂的鞭打着战马逃亡。 如果这些家伙继续战斗,那也许还有机会给轻骑兵们带来伤亡,但是他们在看到第一轮对冲的结果之后,却都吓破了胆子,他们都知道,十对十的对冲中自己这边损失了四个人,对手那边却毫无损失,这就意味着下一轮对冲中他们要对抗更多的对手,战斗会更艰难,更危险,也许再对冲一次,就不会再有人能继续骑在马上了。所以,从这个角度上来说,他们做出这样的举动也是非常正常的。 这个举动也让赵飞虎松了一口气,毕竟正面的对冲,无论优势多大,总还是有不小的伤亡的可能的,但是,追击背对着自 (本章未完,请翻页)己的,甚至连武器都丢掉了的敌人,就要安全得多。至于说敌人会不会逃掉,赵飞虎根本就没有多想。他的战马无论是速度还是耐力都应该远远的超出那些流寇的马匹,毕竟,无论是品种还是饲养状况,他们都相差很多。 后面的战斗过程也证明了这一点。那些流寇的侦骑虽然抛掉了一切可以抛掉的东西来减轻马匹的负重,但是轻骑兵们还是迅速的追上了他们然后用马刀从背后将他们一个接一个的砍翻在地,接着顺手将他们的马匹带回来。这做得甚至比平时的训练都简单。 赵飞虎也追上了一个流寇侦骑,他不知道刚才被他击倒在地的那个流寇死了没有,为了保险,这次他同样是用刀背攻击了那个流寇,他是从背后追上去砍的。从这样的方向,刀上的力量自然要更小一些,所以那个人虽然被劈倒在地上,但他还能爬起来。赵飞虎没有管他,而是直接上去拉住了他的马,然后他带着那马转了回来,看到那个流寇正艰难的从地上爬起来。 “跟着我走,不要耍花样!”赵飞虎居高临下的望着那个流寇,冷冷的说。 当赵飞虎押着这个流寇回到刚才战斗的地方的时候,其他的战士也都回来了,他们带回来了六个人头和另一个俘虏。 赵飞虎跳下马来,走到刚才他击倒第一个敌人的地方,他早就注意到了,在刚才的战斗中,这个流寇似乎是负责发号施令的那个。他走到那个倒在地上的流寇身边,看到那个流寇脸朝下扑倒在地上,不知死活。他用带着刀鞘的马刀将这个流寇翻了个面,想看看他到底死了没有。这一翻动,却让原本已经昏迷过去了的张彪一下子疼醒了过来,忍不住大声的呻吟了起来。 “还能哼哼,看来死不了。”一个轻骑兵正在旁边砍一个在刚才的对冲中战死的流寇的首级,听到这呻吟声,便提着人头,站直了身子,这样对赵飞虎说。 “嗯,看样子暂时死不了。”赵飞虎说,“我刚才注意到这人好像是他们的头目。倒是值得带回去问问。” 士兵们在官道旁边看了一颗小树,将张彪绑在了树干上,然后架在了两匹缴获的马上,两个战士则骑着自己的马,同时牵着这两匹马往回走,至于另外的两个俘虏,也被绑在马上带着一起回去。发现了敌人的侦骑,而且俘获了俘虏,当然应该赶快回去报信了。 一路上马匹走动的时候颠簸得厉害,将张彪疼晕过去了好几次。 回到军营,将情况上报,赵飞虎才知道,今天发现了敌人的侦骑,并且和敌人的侦骑发生了战斗的并不只有他们一支队伍,好几支队伍都遭遇到了流寇的侦骑,并与之发生了战斗。总的来说,模范军的轻骑兵在战斗中占据了明显的优势,但是也有些小队出现了伤亡。相形之下,赵飞虎的小队不但一个伤亡都没有,还全歼了敌人,并抓回了三个俘虏,这让上面非常满意。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百三十三章,会战(1) 张献忠在不久之后也知道了这一系列的战斗,毕竟模范军的轻骑兵人数有限,是无法做到完全的遮蔽战场的。如果模范军真的能做到这一点,张献忠估计会立刻带上队伍,转身逃走的。因为这意味着对面的敌人的兵力强大得难以想象。张献忠派出的侦骑,除了走得太远的几支之外,大多数还是安全的回去了的。而即使是和模范军的轻骑兵遭遇了的侦骑,也有一些人跑了回来。听完了这些侦骑的报告,尤其是那些从轻骑兵的刀下逃回来的侦骑的报告。张献忠挥挥手让这些侦骑们下去了,而不是像某些将张献忠描绘为有事没事的喜欢杀人玩儿的变态那样,下令把那些侦骑杀光。 等那些侦骑下去了,张献忠在军帐中踱了两圈,然后依旧回到中间坐下,对坐在一旁的孙可望道:“老大,你怎么看?” 孙可望皱着眉头道:“爹爹,孩儿觉得这些官军的骑兵很是精锐,不过从我们和他们遭遇的次数看,他们的人数恐怕不多。而且我军在桐城和黄得功打的时候,也抓到过他手下的兵,他们说这中都有庐凤总督马士英的一个亲兵营,装备非常好。不过人数却只有千余人。孩儿刚才听那些侦骑汇报说,敌军的战马和武器都非常好,我觉得应该就是这支队伍了。” 张献忠点了点头道:“说的不错。接着说你觉得我们如今该怎么对付这些官军。” “爹爹,孩儿觉得,从敌人的这些侦骑来看,这些人虽然是那个马士英临时拉起来的,但还是很能打的。若是他手下的亲兵营中的士兵都有这个样子,那就真有些麻爪子。不过孩儿觉得,这些人大概也是精选出来的家丁之类。马士英的亲兵营应该没那么厉害。而且就算都这样,也就千把人,在如今,这千把人能有个什么用?”孙可望道,“孩儿觉得,我们大可以继续侦骑四出,同时继续向凤阳进军。我估计他们明天就不太可 (本章未完,请翻页)能像今天这样四出拦截我们的侦骑了。毕竟,他们的马匹也不是不会累的。” “要是马士英的那个亲兵营真的那么能打,那倒是个麻烦。”张献忠道,“我听说如今凤阳也有城墙了?” “爹爹,是有城墙了。”同样待在一边的刘文秀笑着回答道,“上次被爹爹偷袭之后,那些当官的总算是愿意在凤阳建造城墙了。” 凤阳是朱元璋的老家,老朱家的祖坟就在这里。为了保护风水,凤阳要进行大的建造都要非常小心,城墙什么的,自然会对风水有影响,至于有什么样的影响,如何建才能确保只有好的影响,没有坏的影响,两百年来,风水师们争论过来,争论过去,都没个结论。结果就是凤阳一直都没敢建造城墙。直到张献忠奔袭凤阳,烧了皇陵,明朝才顾不得细细的研究城墙和风水的关系,赶紧建起了城墙,甚至还挖出了相当宽的护城河,只是到这时候,护城河还有一段没能完工。 “也不知道这些蠢货们如今把城墙建得怎么样了。”张献忠也笑了起来。 就像孙可望估计的那样,第二天明军对于张献忠的侦骑的拦截力度大大降低了。更多的情报被送到了张献忠的军帐中,不过同时,张献忠的主力附近也出现了明军的侦骑。这些侦骑速度极快,以至于刘文秀所部组织的几次追击都没能对他们造成什么威胁。从某种角度上来说,如今的战场,在一定程度上对于双方都透明了一些。 “爹爹,凤阳的城墙已经建起来了,城墙围的圈子不大,但是城墙还很有些高。比桐城的还高。还挖好了护城河,足有三丈多宽。不过北边还没来得及挖好。马士英的那个亲兵营就在城墙北边建了一座大营,守在里面。”在军帐中,刘文秀正在对张献忠汇报侦察到的情况,“前些日子,朝廷把刘泽清也派过来帮忙,结果马士英借口刘 (本章未完,请翻页)泽清和我们有勾结,把刘泽清杀了,夺取了他的军队,这些人估计不太能打,不过躲在有护城河的城墙后面,还是不太好对付。” “那皇陵呢?”张献忠又问道。 “皇陵也有军队守着,而且也建起了围墙,又在山上,很不好打。而且里面估计也没什么好东西。”刘文秀回答道。 张献忠不再说话,而是伸出右手,用两个手指在旁边的木桌面上轻轻地敲击着。 “凤阳城里估计也不会有太多的东西,这地方本来就不是富地方。不过不能突破这一线,我们就很难进入江南。”张献忠低声的自言自语道。 “爹爹,孩儿觉得我们到不如做出围攻凤阳的架势,把老二他们也招过来。只要我们施加压力,桐城那边的刘良佐和黄得功多半会跟过来,然后我们就集中力量干掉他们。”孙可望突然说道,“只要在野战中干掉了他们,桐城就指日可下,然后整个江南就都” 如今明朝的颓势已经越来越明显了,就算是孙可望这些人,也都知道,明朝的灭亡就在眼前了。张献忠自然不会不知道这一点。如今对于他来说,抢劫已经不再是第一目标了,他也开始有了自己的一些长远的考虑了。 在东进之前,他和李自成有过接触。如今李自成手中的力量膨胀得厉害,已经开始有志于天下了。张献忠并不打算投靠李自成,至少,现在还不想。但他也觉得自己如今还无力直接和李自成相争,而且明朝还没完,也不是和李自成翻脸的时候。不过他也要为将来做些准备了。李自成如今在中原闹腾,张献忠则打着江南的主意。如果拿下江南,占据江淮,将来他也就有了和李自成分庭抗礼的基础。 张献忠想了想,便对孙可望道:“要是这样,那老二那边的那些人倒是不能胡乱扔掉了。你立刻派人过去,和老二联系一下”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百三十四章,会战(2) 黄得功从马上跳了下来,将头盔顺手丢给一个亲兵。刚刚他亲自带着人,在城下发动了一次反突击,又斩首了二十余级,然后张贼的亲兵便出现了,并迅速的稳下了局面,并发起反击。双方稍作交战,黄得功便退了回来,对方因为害怕城上的火力,也没有认真的追击。 这是黄得功这一天里的第二次出击了,流寇那边的表现还是和以前一样,只有等他杀到第二道壕沟边,才会遇到真正有力地抵抗,才会有穿着上好的铠甲的精锐贼兵出现。而这些贼兵也明显和其他贼兵不同,不但装备精良,作战勇武,更重要的是居然能做到进退有序,俨然比官军还像官军,便是黄得功的那些家丁,也不比这些贼人更强。 这两天贼人依旧每日里来攻两次城,不过都是虚应故事,城上稍微放两炮,他们就都退下去了。而黄得功和刘良佐在这几日却增加了出击的次数,原本他们每天出击一次,但如今,他们每天都要出击两次。 “先回去歇口气,然后过去看刘帅出击!”黄得功嚷嚷道。 依照黄得功和刘良佐的谋划,他们打算通过增加战斗的次数来探探对面的贼军的底细,看看张献忠是不是真的已经将精锐的部队带走了,而只留下这些消耗品来拖住自己。张献忠如果真的走了,为了拖住自己,多半还是会留下一点足以对付他们每日一次的小规模反击的精锐的。但是他留人肯定是按照前些天的战斗强度的需要来留的。只要加大战斗强度,贼人那边肯定就跟不上。这几日的消耗战打下来,黄得功觉得在刚才的战斗中,贼军那边似乎就已经有点跟不上了。黄得功相信,等一会儿刘良佐再次出击的时候,贼人多半就要露出马脚来了。 果然,半个时辰之后,刘良佐派人带兵杀出去的时候,居然一直将包围圈杀透了,都没有遇到那些精锐贼军。 “黄帅,看来贼军的精锐果然已经走了。”刘良佐对黄得功道,“昨日便有消息说在中都发现贼军,我们还担心贼军精锐是不是真的都到了中都那边。如今看来,至少,这城下,的确是没有太多的精锐。” “刘帅觉得如今该怎么办?”黄得功问道。 “这还用说?”刘良佐哈哈大笑了起来,“黄帅,你看城外面如今都是些什么?” “都是什么?” “都是人头呀!都是首功!”刘良佐道,“从这些天来看,贼军中精锐能战的最多不过五六百人。明日一早,我与黄帅同时两路出击,定能一举击破敌军。不知黄帅意下如何?” 这样的送上门来的功劳,黄得功自然也不会不要,便道:“如此明日四更造饭,五更便杀出去如何?” “便依黄帅之意。”刘良佐也回答道。 “如此,我就先回去准备准备了。”黄得功站起来向刘良佐拱手道。 天黑了之后,黄得功才刚睡下,却听见外面喧哗了起来。 “怎么回事?外面闹什么呢?”黄得功一边伸手摸放在床头的宝剑一边问道。守 (本章未完,请翻页)在门外的亲兵听到了黄得功的声音赶忙推开门报告道:“大帅,城外的那些贼人好想在跑!” “什么?”黄得功一下子从床上跳了起来,“快,快来帮本将穿上铠甲!” 几个亲卫赶忙过来帮忙,不多时黄得功便披挂整齐,上了城墙。 上到城墙上,黄得功还没来得及走到垛口边,就听到下面传来的嘈杂声,便像是一大锅的开水正在沸腾。黄得功赶忙过去,扶住垛口向下一望,就见城下那些贼人的军营里到处都是火把。不仅仅是军营里到处是火把,甚至于放眼所及,能看到的地方,都到处是火把。这些火把就像天上的星星一样散布在天空中一般,布满了下面黑沉沉的地面。 “这些狗日的流寇,居然玩出这样的花样!真是该一个个抓住杀千刀!”黄得功忍不住骂道。他知道这些流寇正在逃跑,想来那流寇中也有懂一点事情的人,他们多半也看出了这两天自己这边增加出击次数的用意,估计也预计到了自己明天一早就会发起大规模反击。而他们也知道,他们打不过的,所以他们干脆趁着天黑开始跑路。 夜间行军对于这个时代的军队来说是一件很要技术的活,因为这个时代的军队的组织度本来就低,夜间视线差(而且这个时代的人因为营养的原因,夜盲的比例也高),夜间行军,几乎肯定会导致建制混乱,最后多半人跑到哪里去了都不一定。而城外的这些流寇,其中的很大一部分都是临时裹挟来的,夜晚一跑,最后会跑到那里去了,真是天知道。 但是这对于黄得功来说却并不是什么好事情,因为他已经确定了,明天他一定能彻底的打垮城外的这些贼人,如今城外的这五六万贼人在他看来,就完全都是会走路的首级。虽然如今朝廷在出首级银子的时候,总是不太干脆,但至少能算功劳,而且多多少少的也能有些银子。而现在才刚刚二更天,如果这么一晚上的就任凭这些贼人乱跑,等到天亮的时候,这些贼人肯定跑得到处都是,到时候要找到他们,把他们变成能换钱,能换功劳的首级,就要麻烦多了。 “别说五六万人,就算是五六万头猪,要是跑的漫山遍野都是的,没个五六天,也绝对抓不完呀!这真是”黄得功忍不住都想要连夜出城去抢收首级了,就像城里的小娘们,听到打雷的声音,就想要跑到院子里来收衣服一样。 当然,这也只是想想而已。黄得功的军队同样缺乏夜战的能力,晚上出去砍人,肯定会乱了套的,搞得不好,自己人和自己人砍起来,一砍一整夜,最后把自己砍崩了也不是不可能的。而且万一敌人有埋伏,有阴谋所以,虽然明知道到明天天亮的时候再去追赶,很多的首级都会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但是要让黄得功在这样的漆黑的,连月亮都没有的晚上,带着人出去,那也是万万不能的。 “狗日的!这些流寇真不是老实东西!连个头都不肯老老实实的给老子砍!只有等明天天亮了用骑兵追了,也不知道最后能追到多少人头!”黄得功这样想。 (本章未完,请翻页) 刘良佐同样也骂了一晚上的娘,第二天一早,天才刚亮,两人就带着军队从城里面杀了出来。然而,那些流寇们大概都觉得自己的首级还是自己随身携带着比较好,为了避免黄得功他们追上来砍自己的首级,天快亮的时候,流寇们在自己的营地里放了一把火,如今火势正旺,黄得功和刘良佐都被这火给挡住了,一时间追不出去。 “快,你这个狗才,动作快一点!还有你!不要把水洒了!”当刘良佐找到黄得功的时候,黄得功正在忙着指挥辅兵们救火。 “黄帅!你说怎么办?”刘良佐过去拉住黄得功道,“我们的首级都跑了!都跑了!成千上万个!” “刘帅,你有多少骑兵?”黄得功问道。 “真正的骑兵有五百多,加上拉车的马和能骑马的人,能拉出差不多一千。”刘良佐道,“黄帅你有多少?” “和你差不多。”黄得功道,“真骑兵五百,乱七八糟的加起来大概又有三四百。一会儿火灭了,估计流寇就跑远了,而且也跑散了。我们让儿郎们分头努力抓。那些假骑兵扔给他们,方便抓人头。我们带上精锐的骑兵,照看局面,免得前几天和我们打的那股子流寇和我们捣乱。如果我发现了敌人精锐,我就点烟柱通知你,你也一样!” 黄得功知道,如果不让队伍分散开来,那就抓不到几个首级,但如果让队伍分散开来,万一这两天来一直在和他们打的那几百个精锐流寇没有跑散,突然成建制的杀出来,只怕自己这边倒是要吃大亏。所以,黄得功要做这样的安排。 “黄帅说的是。”刘良佐说,“不过我觉得,那支流寇有马,如今多半已经走得不知道哪里去了。当然,小心驶得万年船,还是小心点好。” 这时候火渐渐的小了 小心驶得万年船,这话大家都知道,但是真要这样做却并不容易。的确,那些首级都跑散了,基本上已经没有什么抵抗的能力了,只要追上了,就能砍得到。然而,他们毕竟先跑了大半夜。而且几乎所有的流寇都知道,被官军追上了会有什么后果。别说自己是流寇,就是不是流寇,而是乡间种田不求闻达于诸侯,只想苟全性命于乱世的散淡的人,遇到了官兵,也要当心他跟你说:“老乡,借你的人头去领个军功。”所以,这些裹挟来的流寇虽然未见得对张献忠有什么忠心,但是如今往张献忠那边使劲跑倒是不太需要督促。这半夜时间,也让他们跑出了好远。 本来黄得功是很好的控制了追兵,尤其是自己手中的那几百个骑兵的速度,从而避免了马力的过分消耗的。然而 “大帅,我们要快点了。”一个家丁右手指着那边正跑得欢的刘良佐的队伍,对黄得功说,“您看,刘帅他们跑我们前面去了,要是让他们跑前面了,就不知道还能剩多点东西给我们” 黄得功眯着眼睛看了一会儿,然后吐了口唾沫道:“狗日的刘良佐,不是好人!让兄弟们也跑起来!”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百三十五章,会战(3) 黄得功带着手下的骑兵,又追上了一群贼兵。这群贼兵一看就不是精锐,他们老的老,小的小,中间还夹带着一些女人。而且他们也没有任何的铠甲,甚至连武器都没有——在逃亡的路上,他们早就把武器丢了。而且就算有,也很难对黄得功和他的家丁构成什么威胁,因为张献忠不会把好武器给他们浪费,他们的所谓武器很多时候,也不过就是一根用火烧出尖端的木棍罢了。如今面对着黄得功和他的骑兵,这些人只是本能的缩在一起,吓得瑟瑟发抖。 黄得功不打算在这些人身上花太多功夫,虽然这些人的肩膀上面一样有一颗可以算军功的首级,虽然黄得功知道,要是换了刘良佐,肯定会毫不犹豫的把所有人的脑袋都砍下来,但是他还是觉得,这些人不过是被张献忠裹挟来的百姓而已,砍这些人的首级换军功,不是壮士所为。 不过,黄得功也不能就这样不管他们,他不管他们的话,用不了多久,这些人就会被后面追过来的步兵们砍杀干净。 “尔等可愿降?”黄得功骑着马,上前两步喊道,“投降免死!” 黄得功的下属们也跟着大喊:“早降!早降!” 在这喊声中,这些贼兵便都跪了下来,高喊着:“我等愿降!” “田三。你带几个人,把这些人押回去看管起来。”黄得功道,“不要让人把他们都砍了,也不要让他们跑了。” 说完这话,黄得功却见田三好像还有些迟疑,便道:“上天有好生之德,就算砍了他们,朝廷如今又能有几个钱给我们。再说,我听人说郑家的人一直都在到处买人口到海外去种田。留下他们,说不定也能卖点钱。至于功劳什么的,我什么时候让你们吃过亏?” “将主,小的怎么敢这样想?只是我们如今跑到刘良佐前面了,小的押着这些人回去,迎头就会碰到刘良佐,小的可没把握能当着刘良佐保住这些人。”田三赶紧解释道。 黄得功正准备说些什么,突然听到一阵马蹄声。他转身朝着那边望过去,就见刘良佐骑着骏马,身上披着一件大红斗篷,挥舞着一把大刀直冲过来,真是威风凛凛,杀气腾腾! “刘帅”黄得功才来得及开口叫上一声,就听到刘良佐一边高声大喊道:“儿郎们,杀贼呀!杀贼!”一边催动战马直冲进那些贼兵中。 “杀!”刘良佐大喝一声,犹如天空中打了一个霹雳,同时大刀一挥,顿时就砍飞了一个觉得不妙,想要站起来的贼兵的脑袋。更多的骑兵也跟着刘良佐直冲过来,顿时杀声震天,不过一盏茶功夫,这一群贼兵就被杀了个干干净净。 刘良佐这时候也骑着马靠了过来,一边笑嘻嘻的看着手下的人跳下马去收集首级,一边对黄得功道:“黄帅,您在这里休息呢?也是,今天可把我累死了!狗日的流寇,跑得东几个,西几个的。妈的, (本章未完,请翻页)为了砍几个人头,把老子累得像狗一样。嗯,黄帅你们收获也不错呀,看看每个人都差不多有一个人头了呀!” 黄得功也朝着刘良佐的家丁们望了过去,见他们的马脖子上面普遍都挂着三四个人头,有壮年男子,也有老人和孩子。此外,他也注意到,刘良佐身边的骑兵似乎少了不少。 “刘帅你的人怎么就剩下这么点了?另外,这些人已经向我投降了的!”黄得功道。 “什么?黄帅你这时候还在受降,而且这些人有个什么值得招降的?”刘良佐将眼睛瞪得向铜铃一样。 “要不这样吧?”刘良佐的脸上突然浮现出了带着点不好意思的味道的表情,“我真不知道你们他们投降了呢,我还以为你们砍累了呢要不这批人头我留四十个给你?老实说,这些流寇杀了才是正道呀。” 黄得功其实也不想和刘良佐发生争斗,反正,人已经死了,头也砍下来了,还能怎么着?于是他点了点头,然后又问道:“刘帅,你的骑兵怎么就剩下这么点了?” “我让儿郎们散开,百人一组,这样方便一些。”刘良佐回答道。 “这样要是遇到贼兵大队,如何是好?”黄得功问道。 “贼兵大队?”刘良佐笑了起来,“贼人也不是铁打的,昨晚跑了一晚上,都跑散了,哪里还能有什么贼兵大队。黄帅太谨慎了。” 黄得功听了,摇了摇头,却没有多说什么。他也觉得自己有可能是太过小心了,不过他并不打算像刘良佐那样把手里的骑兵分散。 “好了,黄帅,你们继续歇着,我们先走了。”刘良佐朝着黄得功拱了拱手,便催着马转身离开了。这时候,他手下的那些骑兵也已经砍完了人头,他们将人头挂在马脖子下面,然后趁着刘良佐和黄得功说话的时间赶紧喘口气。有些人摸出了水壶,喝起了水,还有人趁机就着水,啃起了面饼。 “阿辉,去拿四十个人头给黄帅。”刘良佐道。 “嗯。”一个家丁应了一声,便转身去准备人头去了。 “都快点吃点喝点,然后我们接着去砍人头!”刘良佐大声喊道。 “一群人头狗!啥都不会,就他妈的会抢人头!”黄得功身边的一个家丁小声的骂道。 “我们走,换个方向,别和他们混到一起了。”黄得功道。 李定国趴在在一个小土丘上的草丛里,举着一支望远镜,小心地查看着敌情。这支望远镜是前些时从左良玉那里弄到的,不过这东西太少,总共才缴获了两支。带兵打仗的人自然都知道这东西有多有用,所以张献忠把这东西看的和宝贝一样,不这东西就是宝贝。他自己随身带着一支,剩下的另一支,则往往根据作战需要,临时分配给他的几个干儿子用。这次,李定国需要独当一面,所以这一支望远镜就暂 (本章未完,请翻页)时归他用了。 望远镜能够在很远的地方发现敌人,这使得常规的伏击方式遇到了一定的麻烦。因为伏击的一方很难长时间的保持高度的隐蔽,至少,这个时代的大多数军队都做不到让士兵呆在某个地方几个时辰一动不动,所以他们一般都是在敌人靠得足够近了,才进行隐蔽的。如果被伏击的一方有望远镜,说不定,他们在很远的地方,在伏击者发现自己之前,就已经发现了还没有来得及隐蔽起来的敌人。 李定国不知道对手手中有没有望远镜,所以他将自己的部队藏在了山后面,自己则躲在山顶的草丛中,用望远镜观察那边的情况。在山后面他藏起来两千人的骑兵,这里面大多都是老三刘文秀带过来的。 正常情况下,仅仅两千骑兵,是不足以干掉黄得功和刘良佐的,在这片战场上,他们手里的战兵加在一起有近三万人。仅仅是骑兵就有两千左右。但是李定国知道,他们如果出来收割那些满山遍野乱跑的首级,那他们的军队也会跟着那些首级们一起满山遍野的乱跑,并在这个过程中失去控制,而且一路追赶,一路砍人头,到这时候,他们的体力也会消耗得很厉害。如果在这时候遭到这两千骑兵的攻击,李定国觉得自己完全有机会将明军整个的打崩溃,哪怕只自己只有两千人,而对手比自己多了十倍。当然如果他们不出来,那也没啥,正好可以把那些裹挟来的消耗品带到凤阳去攻城。 这时候李定国已经可以在望远镜中看到零零散散的明军了,他们百来人一群,到处追砍奔逃的首级。看来,李定国的谋划很成功。不过现在还不是立刻发动反击的时候,李定国还要再继续看看。 很快,一队骑兵出现在李定国的视野里,这队骑兵的装备很不错,每个人都有铠甲,而且马匹看起来也不错,只是显得疲惫了一些,虽然距离远了点,但李定国还是能隐约的看到马脖子上挂着不少的人头,有些马脖子上甚至挂了一圈,就像是戴上了一圈佛珠。 “这肯定是谁的家丁。家丁都分散了。另外,这队伍中有个人的装备更不错呀。”李定国一边看,一边想,突然发现其中有一个骑兵的铠甲格外的漂亮。 敌人的家丁出现了,而且分散了,而且其中可能还有大将,李定国觉得攻击的机会很快就要到来了。 这时候,一群正在奔逃的首级引起了那支骑兵的注意,他们立马追了过来,一阵砍杀,然后就又给自己的战马增加了负载。李定国注意到这支队伍,无论是人的动作还是战马的动作都显得很疲惫无力。他们在砍杀了那些人之后,就都纷纷坐在地上休息。 李定国慢慢的向后退进深草中,然后从小山的背面下来。他的结拜兄弟刘文秀赶紧迎接上来道:“二哥,怎么样了?” “来了,时机差不多了,让兄弟们上马,我们去灭了那些蠢货!”李定国说道。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百三十六章,会战(4) 黄得功带着自己的家丁们继续追赶,他的家丁们的马脖子下面也都挂上了两三个人头。不过和刘良佐的家丁还是没法比。而且,黄得功如今遇到了一个问题,那就是他的战马累了。 黄得功胯下的战马是从模范军那边借过来的安达卢西亚马,这种马的智力c承载能力以及短跑速度都不错,但是耐力却远远不如蒙古马。跑了半日,其中还包括几次冲击之后,这匹马累了。这匹枣红色的骏马全身是汗,大声的喘息着,从鼻子里不断地喷出白色的泡沫。黄得功一直非常的爱惜这匹马,按他妻子的说法,他对这马,比对自家儿子都好。如今见这马累着了,自然舍不得继续骑着它跑,便从马上跳下来,牵着马走了一段,等这马的喘息渐渐地平稳了一些,才停下来,又拿出口袋来,给那马吃点豆子。 黄得功知道,这马很要休息一阵子。此时也已经到了中午,黄得功就让家丁们也一起休息一下,顺便先吃个饭。士兵们都下了马,拿出干粮,就着水壶中的水吃了起来,刚吃了一会儿,便听得前边隐隐的传来了一阵声音。 这声音不大,但是黄得功和手下的家丁们都吃了一惊,忍不住都站起身来。因为这声音他们听得多了,很是熟悉,这声音乃是军队交战时候的喊杀声,其中还隐隐的夹杂着号炮的声音。刘良佐在他们前面,他一直在追杀那些溃兵,那些溃逃的贼军,都是些裹挟来的。便是流寇,也没太把他们当人看,在他们自然不会没事点号炮玩儿,而追杀零散的溃军,也犯不着用号炮指挥。 “快,快去个人到高处看看!”黄得功喊道。 一个家丁赶忙上了马,跑向旁边的一处高一点的地方。他上去只望了一眼,便拨马跑了回来,一直冲到黄得功的面前道:“大帅大事不好!” 黄得功见这个家丁的脸都白了,便道:“慌什么,出了什么事,赶紧说!” “大帅,贼兵打来了,都是骑兵,怕是有好几千,都追着刘帅他们朝这边来了。”那个家丁说。 黄得功看了看周围的家丁,见所有的家丁都变了脸色,便叹了口气。他知道,虽然他比起刘良佐小心不少,一直没有让手下分散,但是经过这半天的追杀,他这边可谓人困马乏。而对手显然是养足了精神的生力军。而且在追击中,他的军队还有刘良佐的军队,都大部分都在追击中也跑散了,如今他能指挥的也就是手下这一千不到的疲敝之军。如果真的打算用这样的军队去迎击对手,那肯定是找死。而且就眼前的情况看,士兵们也没有战心。 黄得功跳上马,也跑上去看了一眼,便立刻做出了决定。“上马,撤退!” 黄得功知道敌军也都是骑兵,是生力军,马力也比这边的好,虽然如今距离他们还有点远,但黄得功估计,人家多半还是追的上的。让人家追击,一路追 (本章未完,请翻页)着砍,最后跑回去了,也肯定是损失惨重,不过无论如何总比死光来得好。 黄得功跑了一阵,他的马渐渐地又支撑不住了。渐渐地开始落后,而后面的喊杀声也越来越响了。黄得功的家丁严勇骑着马靠了过来道:“大帅,你这马不行了,不如和麾下换一匹马骑吧!” 黄得功回头看了一眼追兵,见追兵已经渐渐地靠近了。知道这不是谦让的时候,便跳下马来,与严勇换了马。两人上了马,又跑了一段,严勇的马跟不住了,便落后了。严勇大喊道:“大帅,某有妻儿,又有一弟,望大帅多加照应。” 黄得功一边策马飞奔,一边回头喊道:“汝妻子,我养之!” 李定国带着骑兵,在刚刚的一次突击中,将刘良佐的家丁们砍了个稀里哗啦。除了几个反应快,跑进了树林子的之外,其他的,几乎全被砍了个精光。李定国知道,这次反击的成败就在于速度,所以也顾不上派人进林子追赶,便带着骑兵席卷而来。刚越过一段土坡,远远地就看到一股骑兵正在奔逃。李定国远远一望,便认出了黄得功的那匹骏马。前些日子,黄得功每日里亲自带兵出击,便骑着这匹骏马,往来冲杀。这马不但高大,而且奔驰如飞,当时便让喜欢骏马的张献忠羡慕不已。甚至和其他人说:“可惜这样一匹骏马,居然让黄得功这样的蠢货骑着。”又下令道:“活捉黄得功,赏白银五钱;活捉了黄得功的马,赏黄金一百两!”(张献忠有时候喜欢故意用极低的赏金,来羞辱朝廷的而官员。)只是如今看来,这马的耐力好像不怎么好。 “追上去!活捉黄得功!”李定国一边催马追赶,一边喊道。 他身边的将士顿时也跟着高喊起来:“活捉黄得功!”只是不知怎么的,等到更多的人一起喊起来的时候,这喊声却变成了:“活捉黄得功的马!” 李定国听了,只是一笑,却也不纠正,只是控制好马速,继续追赶。 眼见着前面黄得功和人换了马,然后那马便渐渐地落后了。李定国此时已经追了上来,严勇回过头来,知道跑不掉了,便搭上箭,举起手中的骑弓,瞄向李定国。李定国瞪大眼睛盯着那个家丁,做好了躲闪的准备。两人的距离越来越近,只有七八步远了,严勇的弓也渐渐的拉满了。就在这时,李定国突然大喝一声,恰似半空中打了一个霹雳。同时将身子猛地一闪。 很多评书之类的玩意中,将回马箭描绘得格外的厉害,但事实上,在奔驰的战马上向后射箭其实相当的难,实际上骑射的能保证射击精度的射程往往往往也就十步而已。而且骑弓的力道也不足,如果不能射中薄弱的要害,杀伤力其实非常有限。而且转身射箭,往往会导致马速的下降,更容易被对手追上,若是这一箭没有命中要害,下一刻多半就是要被人家一枪挑于马下了。所以准备 (本章未完,请翻页)射箭的人也是非常紧张的。李定国突然的一吼,严勇的手也就跟着一抖,箭就射了出去,只是却不知道射飞到哪里去了。 这时候李定国一夹马腹,战马猛地向前一窜,却是赶了上来,同时李定国手中的长枪顺势一挑,枪尖从严勇的右边腋下直刺进去,他手一抖,便将严勇从马上挑了下来。 李定国也不管落下马的严勇,他讲长枪交到左手,降低了一下速度,伸手扣住那匹悬赏百两黄金的骏马的笼头。而在他的身边顿时响起了一片欢呼:“抓到黄得功的马了!抓到黄得功的马了!” 李定国放慢了一点速度,转头四面看看,却见很多骑兵也跟着放慢了速度,顿时怒道:“冯双礼,你这厮还不快追上去,活捉黄得功!还想和我抢马不成?” 周围的骑兵都大笑了起来,冯双礼猛地一夹马腹,向前冲去,喊道:“五钱银子也是钱!儿郎们,休要走了黄五钱!” 其他的骑兵也跟着大喊起来:“活捉黄得功!活捉黄五钱!” 李定国摇了摇头,忍不住也笑了,他将那匹大马的缰绳递给他的一个亲卫道:“好好照应着,这可是百两黄金。”便加速追赶了上去。 “二将军,哪一个是黄得功?”冯双礼见李定国追了上来,便扯着喉咙喊道。 李定国亲眼看到了黄得功与人换马,自然认得,便道:“那个披着红色披风的便是黄得功。” 冯双礼大喊道:“儿郎们,那个穿着红披风的是黄得功!抓到了赏白银五钱啊!” 旁边的骑兵也就都大声喊了起来:“穿红披风的是黄五钱!”“穿红披风的是黄五钱!” 黄得功正在催马逃跑,便听得后面一阵喊叫。“抓住穿红披风的!”“穿红披风的是黄五钱!”不由得恼怒不已,伸出手去,便将披风解了下来,抛在了地上。 李定国见了,哈哈哈大笑,又喊道:“那个戴着金盔的是黄五钱!”旁边顿时也一迭声的喊了起来:“那个戴着金盔的是黄五钱!” 黄得功听了,顿时又将金盔抛在了地上。 李定国扫了一眼,又喊道:“那个没带头盔的是黄五钱!”旁边的骑兵自然也跟着大喊了起来。 黄得功此时自然没有地方去再变个头盔出来,只能继续光着头跑,只听得后面一阵阵的笑骂。还有落后了的家丁不断地被杀死时候的哀嚎。不由得又是恼怒,又是羞愤。只能低着头一个劲的催马疾驰。却突然注意到后面的喊声渐渐地停了下来。他转头向后望去,却看到很多的家丁都自发的抛掉了自己的头盔。 李定国望着前面的那些抛掉了头盔的明军,收起了笑容,控制着马向冯双礼靠近了一点道:“黄得功能得军心,倒也真的不止值五钱银子。” 这时候,桐城的城墙已经不远了。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百三十七章,会战(5) 刘良佐很小心的把压在自己身上的一个死人往外面拨了一下,露出了一条缝隙,不过并没有明亮的天光漏下来——天已经黑了。刘良佐又仔细的听了听周围的动静,周围很安静,可以听到各种草虫的鸣叫声。这鸣叫声让刘良佐格外的放心,因为这些声音,好像都说明,附近没人。 刘良佐又使劲的把压在自己身上的那具尸体推开。那是一具早上的时候被杀掉的流寇的尸体。当中午刘良佐看到流寇的骑兵呼啸而至的时候,吓得差点魂都飞了。当时他也顾不得许多,赶着马飞奔而逃。 论及逃跑的技术,刘良佐比黄得功不知道高到哪里去了。他先是趁着一个骑兵没反应过来,将他一把从马上推下去,然后一边骑着自己的马,另一只手牵着那个骑兵的马飞奔。猛跑了一阵子,他胯下的马已经有些跑不动了的时候,他又身手矫健的在不减速的情况下换到了那匹马上继续飞奔,同时也便开始将自己身上任何能压分量的东西——披风c武器c铠甲c头盔c弓箭c什么的全都扔掉。本来铠甲这东西可不是容易脱下来的,不要说是在飞奔的战马上,就是在平地上,没人帮忙的话,单靠自己,要把铠甲脱下来都不容易。但是颇有经验的刘良佐的铠甲却是他专门找人改造过的,脱起来却是容易不少,只要拿出匕首,将几根关键的皮带割断,就会自己掉下去。当然,在割断了皮带之后,匕首也被刘良佐扔掉了。 不过刘良佐知道,即使这样,他的马也跑不过后面的追兵,为了砍更多的人头,他和他的人追得太起劲,如今他的马已经很疲惫了。好在天无绝人之路,前面有一片树林,能够稍微遮挡一下视线。而且就在那树林后面,刘良佐还记得那里还丢着一大堆的无头的尸体——都是他们刚才砍杀的。 一转过弯,刘良佐顾不得降低马术,就直接从战马上一跃而下,然后再血泊中打了个滚,弄得满身是血,接着又卧倒在尸体堆中,顺手拖了两具无头尸体压在自己的脑袋和身体上。这样猛地看过去,也就很容易将他看作是一具无头尸体。而那些正在飞奔的骑兵,估计也不会注意到他。 只不过有些情况却是刘良佐无法控制的。的确,没有一个流寇骑兵停下来检查尸体的情况,但是刘良佐当初杀人的时候却没有考虑到将来逃跑的时候的这种可能的利用,所以,这些尸体都直接扔在道路上。如今装尸体的时候,刘良佐自然也只能躺在道路上装尸体,虽然他已经很努力的倒到路边一点的地方了,但是还是有一只马蹄子就很自然的踩上了他的小腿,刘良佐自己都听到了小腿骨折断的时候发出的咔嚓声。 好个刘良佐,咬紧了牙关,继续像一具尸体一样一动不动。当然,这一蹄子不是刘良佐被踩上的最后一蹄子,没过一会儿,他的右手手掌也被狠狠的踩了一蹄子。这一家伙,几乎比上一次还痛,即使是意志坚定的刘良佐,也忍不住打了个哆嗦。好在飞奔的骑兵们谁都没有注意到。 好在压在他身上的那具尸体,保护住了他的最要害的那些位置。骑兵跑过去了,但刘良佐依旧一动不动,就好像他真的死掉了一样。 如今已经是深夜了,刘良佐推开压在他身上的尸体,很努力的坐了起来。他的左腿小腿断了,而他的右手也废了,踩在他右手手掌上的那一蹄子,将他右手的掌骨全踩断了。所以刘良佐几乎无法站起来。他借着月光,在 (本章未完,请翻页)地上摸起了一根一头削尖的长棍。这是旁边的某具尸体当初使用过的武器,如今刘良佐便把它当做拐棍,靠着他的支撑,很是费力的站了起来。 刘良佐将重心移到拐棍上,抬起头来看了看星星,分辨了一下方向。他知道如今无论是往桐城去还是往凤阳去,都很容易遇到流寇的大军,只怕都是死路一条,如今之计,只能是先找个无人的地方躲一躲再说了。 刘良佐一瘸一拐的向着东南方向走着,走一段,就找个死人堆坐下来休息一下。这样万一遇到了什么,装起死人来也更方便。天快亮的时候,刘良佐又在一处死人堆旁边坐下来休息。突然听到前面传来了什么声音。刘良佐也不多想,二话不说,就地一倒,一动不动的又装起了死人。过了一会儿,刘良佐觉得似乎有什么东西在碰他的腿。但他还是闭着眼睛一动不动。过了一会儿,他突然感到腿上一痛,就像是有人用一个大钳子夹住了他的腿,并且还用力的拉扯着。刘良佐有点愕然的睁开眼睛,却看到原来是几条野狗,其中的一只正在咬着他的腿往后拖,其他的几条也围在一旁呜呜的低鸣着,借着月光,刘良佐能看到它们通红的眼睛和流着涎水的嘴。 在这个混乱的年月里,到处都有死人。所以,到处也都有以吃尸体为生的野狗。刘良佐猛地将腿蹬了一下,那只狗吓了一跳,送开口跳到了一边,但并没有逃远,而是停在那里继续用红通通的眼睛盯着他。而另外的几条狗也都围拢了过来。 刘良佐抓住棍子,向四面一扫,将围过来的几条狗赶开了一些,然后将木棍撑在地上,奋力的站了起来。这几只狗也不叫,而是一声不响的又围拢了过来。刘良佐将木棍的尖端指向其中最靠近自己的一只,然后向前面一刺,想要把它逼开一些。只是他的一条腿断了,常用的右手又被马蹄踏烂了,只能用左手来控制棍子,所以他的动作远不如正常时候那样干脆。那只狗轻轻地一闪,就很轻松的就躲过了这一击。 这一击不但没有吓住这群野狗,反倒是有点暴露了自己此时的虚弱。如果这幅情景被郑森看到了,估计他立刻就会很不厚道的想起读中学的时候学过的那么一句古文:“驴不胜怒,蹄之。” 刘良佐此时的状态到真有点像那头踢了老虎一蹄子的黔之驴。这一下虚弱的进攻之后,几条狗都像得到了鼓励一样,呜呜的低鸣着一前一后的蹿上前来,刘良佐一不留神,脚上就又被咬了一口。刘良佐知道如今已经到了及其危险的时候了。如果继续这样下去,他这个堂堂的总兵官,就要被一群野狗给吃了。于是他也顾不得会不会被流寇巡夜的夜不收发现,大声的喊起了救命,同时一边更奋力的挥舞着手中的棍子,一边四面张望,想要找到一棵能够依靠着,并且将自己的后背掩护起来的大树。 在不远处真的有这样的一棵大树,粗壮的树干,两个人都抱不过来,靠在那里,刘良佐就能把自己的后背保护得好好地,一点都不用担心从后面过来的攻击。 又看了大树一眼,刘良佐集中起全身的力气,将手中的木棍狠狠的一个横扫。木棍划开空气发出“呜”的一声响。几条狗都被这一棍,逼远了一点。刘良佐趁着这机会,将木棍收回来,在地上一点,向着那棵树跳了过去。只要到了那棵树边上,只要背靠着那棵树,刘良佐觉得自己就有机会支撑下去。而那几只野狗,想来在满地都 (本章未完,请翻页)有肉吃的情况下,也未见得就真的愿意为了肉的新鲜程度而和自己拼命。 几只狗也跟了上来,刘良佐加快了速度,救命的大树眼看就在眼前了。就在此时,刘良佐的腿却突然被一根露出地面的树根绊了一下。这也很正常,这个晚上虽然有月亮,但晚上毕竟是晚上,慌乱之中,没有看到露出地面的树根,也是很正常的事情。于是刘良佐也很正常的摔倒在了地上,只不过摔倒的时间实在是太不巧了。更要命的是,在摔倒后,刘良佐手中的那根木棍也掉了。 好在木棍掉的并不远,伸伸手就可以抓到。刘良佐的第一反应就是伸手去摸木棍,然而,那些野狗的动作却比他更快。就在他的手眼看就要够到木棍的时候,腿上却猛地一痛,而且那根木棍突然向后一退,距离他变远了一点,正好让他的手够不到了。木棍显然不会自己往后退,只是有一条狗一口就咬住了刘良佐的腿,并且把他向后面拖了一下。 生死关头,刘良佐顾不得右手和左腿上的剧痛,奋力的向前爬,想要把那根木棍拿回来。只是又有好几只狗扑了上来,一起动嘴咬他,一起将他往后面拖。刘良佐虽然拼尽全力,却也敌不过这么许多条狗的力气,被拖得距离木棍越来越远。更多的狗上来了,咬腿的咬腿,咬手的咬手,刘良佐挣扎不能。好在分食他的毕竟只是野狗,而不是正宗的掠食动物,所以什么锁喉之类的一击致命的招数倒是没有哪只狗会用,这使得刘良佐还有机会大声的呼救。 “张大哥,你听那是什么声音?”一个流寇的骑兵对旁边的另一个骑兵说。虽然已经是后半夜了,但是李定国的夜不收却还在活动。李定国要尽可能的把那些炮灰们再收拢起来,然后按照张献忠的命令,把他们带到凤阳去。或者,重新组织他们把桐城围起来,然后让人带信去,让八大王把主力再带回来。如今桐城的防御力量已经被大大的削弱了,拿下桐城,也许比拿下凤阳要容易得多。 “好像是有人在喊救命。过去看看。”那个“张大哥”说。 骑兵们很容易的就找到了刘良佐,看到很多骑兵靠了过来,这些野狗便纷纷的逃到了一边,然后在不远处站住了,继续向着这边张望。 “张大哥”从马上跳了下来,走到刘良佐身边,居高临下的俯视着他。刘良佐全身都是伤,不断地在流血,鼻子也被一只野狗咬掉了。只是依旧在用含糊的声音喊着“救命救命。” 最开始听到他的呼救声的那个骑兵也走了过来,看了他一眼道:“估计没救了,张大哥,给他个痛快吧!” 张大哥点点头,从腰间拔出了腰刀,就准备动手。 “不要不要”刘良佐还保持着清醒,“我是总兵刘良佐,不要杀我!我是总兵刘良佐!” “他在说啥?”张大哥道。刘良佐的鼻子被咬掉了,所以说话的声音也不太清楚。 “我听听”那个骑兵说。 “我是总兵刘良佐,不要杀我!我是总兵刘良佐!”刘良佐还是听得懂他们的话,赶忙这样喊道。 “好像他在说他是刘良佐吧。”那个骑兵说。 “好像是这样说的吧。”“张大哥”这样说道。 “那就把他带回去了,交给二将军处理。” 几个骑兵便将刘良佐抬了起来,带了回去。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百三十八章,会战(6) 黄得功皱着眉头望着城下,在那里,一队流寇的骑兵正在向着城上喊话。黄得功不认得城下的那个带着队伍的流寇头子,但是却认得那个流寇头目胯下的那匹马。那是黄得功前些天从马士英的亲兵营那里借来的,而且打定了主意不打算还回去了的那匹骏马。如今却被一个流寇骑在胯下。看到这些,黄得功就觉得自己的脸像是被人抽了两巴掌一样,辣的疼。 在那个骑着他的马的流寇头目身边,还有一个流寇,用一支长枪挑着一个金盔在那里招摇,还有一个大嗓门在那里喊:“黄得功的人头在此!尔等早降,可免一死!若是负隅顽抗,大军杀进城中,定将尔等碎尸万段!” 又有流寇喊道:“黄得功,你这个为了逃命,连脑袋都不要了的狗才,可敢出来一战?可敢出来一战?” 黄得功虽然满腔愤怒,几乎咬碎了银牙,但要说出去一战,却还是真不敢的。在昨天的一战中,黄得功最后虽然逃了回去,但是他的家丁却几乎损失光了,剩下的加起来还不到一百。而另一位守城的将领刘良佐那边的情况就更加的糟糕了。刘良佐本人下落不明,他的家丁逃回来的也不到十个。就连步兵的战兵,回来的也不到一半,大部分都在昨天分散去追赶流寇,然后被李定国的骑兵各个击破的消灭,或者是直接投降了。所以如今城中的兵力,就连站城墙都有点勉强了,又哪里调的出人手来出城战斗。况且,没了绝大部分的家丁,没了大半的战兵,就黄得功手上如今的那些兵,出城去和士气正旺的贼军交战,那不是送死吗?所以,下面的流寇虽然骑着他的骏马,挑着他的头盔在下面对他百般侮辱,叫骂的内容也渐渐从挑战变成了黄得功和他寡居的妈妈的不能说的故事什么的,但是黄得功还是忍住了,没有出城,只是在心里暗暗的发狠:“有一天这泼贼要是落到了我的手里,我一定要让他后悔当人!”顺便督促城上的士兵骂回去。只是城上士气不振,叫骂的声音也不太响亮。 李定国在城下看着前去骂战的士兵扯着喉咙和城上对骂,摇了摇头。 “看来黄得功不出来了。”李定国说。 “那是,黄得功虽然有勇将之名,但是如今的局面下,他又怎么敢出来送死?别说黄得功,就是二哥你,要是在这样的局面下,多半也不敢出来应战吧?”刘文秀笑道。 “要是我,才不会守着这城呢。”李定国笑道,“等爹爹率领大军回来,这座城又能守得住几天?到时候我们把刘良佐拖出去,让他对着城上喊话劝降,虽然黄得功肯定不会因此投降,但也能进一步打击他们的士气。然后我们再趁猛攻,说不得就能一鼓而下呢。” “只是那个刘良佐,脸上被狗啃了好几口,鼻子都没有。他的家丁都要花好大的功夫,才能认出那是他。再加上他的鼻子掉了,说话的声音也变了,就算让他在 (本章未完,请翻页)城下劝降,城上的人也未必认得出这是刘良佐,说不定还以为是我们从哪里弄出来的假货呢。”刘文秀听了却摇了摇头。 “那就留着他,等着爹爹回来了,拿他开开心也好。”李定国道。 “老二干得不错呀!哈哈哈哈!”军帐中,张献忠拿着李定国送来的信件哈哈大笑。 “老大,你二弟狠狠地黑了刘良佐和黄得功这两个蠢货一把,一家伙干掉了他们上万人。还活捉了刘良佐。如今他又把桐城围上了。刘良佐那个没用的东西,把桐城里面的那点底子都交代了个一清二楚。所以老二建议我们班师回去,一鼓作气把桐城拿下来。而且老二还说,他在审问刘良佐的时候知道了,桐城和凤阳之间有信鸽往来。估计这时候,凤阳那边的家伙已经知道桐城的大败了。老二说,我们一退,凤阳这边自然就知道我们要往桐城去了。他们自然也知道,光靠桐城中的那点兵力,根本守不住。他们要是向桐城派援军,我们就又有机会伏击他们一次。嗯,老大,你觉得你二弟的主意怎么样?” 孙可望道:“要说这时候再回桐城去,确实是比呆在凤阳好。凤阳防守得很是严密,城上又有大炮,要打下来还真不容易。所以孩儿也觉得我们应该杀回桐城去。不过二弟说的伏击凤阳过来的援军,只怕很难。孩儿觉得。凤阳这边的家伙只怕是不敢出来的。” 张献忠点了点头道:“虽然估计凤阳的家伙不敢出来,但是伏击他们的准备还是要做的。大军准备一下,后日回师。老大,这次还是由你来断后。” “孩儿遵命。”孙可望道。 “半圭,快来,快来!桐城那边出事了!”接到桐城那边的飞鸽传书,马士英顿时慌了手脚。前一段时间,桐城那边传过来的消息都不错,至少没有任何要吃败仗的征兆,谁想一夜之间,却变成了这样。马士英发了一阵慌,便赶忙让人去叫孔璋来商量。这时候一看到孔璋,马士英便喊了起来。 “总督大人,出什么事情了?”孔璋对于飞鸽传书的内容还不是很清楚,但见马士英完全没了士人的镇定,也知道事情一定非常糟糕。 “黄得功和刘良佐出城攻击贼人,被贼人伏击,大败而还。黄得功还算是逃回了桐城,只是身边的军士却损失过半。刘良佐下落不明,说不定就殁于乱军之中了,他带着的兵马也几乎损失光了。这可如何是好!”马士英一边将情报递给孔璋,一边说道。 听了这话,孔璋也吃了一惊,他在听到马士英紧急找他的消息的时候,就知道肯定出了什么问题,只是没想到那边的问题居然会这么严重。 “这昨天不是还好好的吗?黄帅和刘帅加起来有好几万人”孔璋赶忙看起了情报。 细细的看过了相关的情报,孔璋并没有立刻拿出什么意见来, (本章未完,请翻页)而是对马士英道:“总督大人,此事太过突然,学生一时间也理不出个头绪,请容学生下去想想。” 马士英这个时候倒是已经平静下来了一些,他知道孔璋多半要下去和其他人商量此事。事实上,在以前他就已经注意到了,孔璋在遇到一些军事上的问题的时候,往往并不能立刻拿出不错的建议。但是一旦让他回去想一个晚上,那倒是多半能有理有据的拿出不错的建议来。马士英猜想,孔璋的手下肯定有精通军事的人,孔璋的所谓下去想想,多半是回去和手下商量一下。便道:“此事也确实需要细细想想,不过半圭,此事还要注意保密,要不然传出去了,可是容易动摇军心的。” 孔璋赶忙一揖到地道:“此事学生自然明白。学生先行告退了。” 马士英点点头道:“半圭下去好好想想,想出了什么,不用管什么时间,便是三更半夜,也可以直接来找老夫。其实出了这样的事,老夫哪里还睡得了觉。” 孔璋点了点头就退了下去。 送走了孔璋,马士英便带上几个人,到城墙上去看看。 这个时候,张献忠的队伍刚刚在城外扎下了营寨。不过在昨天的试探性的交锋中,张献忠却吃了不小的亏,被马士英的亲兵营打了个落花流水。尤其是城头上的大炮,打得又快又狠,以至于张献忠的队伍都没来得及列好阵势就被打散了。所以张献忠退后了好大一段距离才搭建起了营地,甚至都没能完成对凤阳的包围。 马士英登上城楼,眺望着那边张献忠的营地。马士英是文官出身,对于如何搭建营地几乎是一窍不通,不过据其他人的说法,这些流寇的营地已经搭建得很有样子了。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 马士英望着张献忠的营地,正在想着心事,突然有人来报告道:“总督大人,孔先生求见。” “快请!”马士英赶忙道。 不一会儿,马士英就看到孔璋走上了城楼。 “学生见过总督大人。”孔璋依着规矩首先对马士英行礼道。 “半圭,你回去可是想到了什么?”马士英道。 “学生想,我要是张献忠,得到消息后一定会带着队伍重新返回桐城。桐城新败,多半挡不住张贼。一旦桐城有失,江南便要被此贼荼毒了。”孔璋回答道。 “如今你可有什么办法的?”马士英又问道。 “老大人可知道张贼最大的弱点是什么?”孔璋却卖起了关子。 “半圭贤侄,你就不要卖关子了,直接说吧。是什么?”马士英道。不过孔璋道现在还能卖关子,这说明事情还没有严重到无法挽回的地步,所以倒是让马士英的心情好了一点。 “张贼没有粮道。他只能走到哪里,抢到哪里,在他的军队后面,可没有补给,这就是他最大的弱点。”孔璋回答说。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百三十九章,会战(7) “总督大人,张献忠在湖广一带抢到了不少东西,但是他们消耗也大,这些天他们围攻桐城,然后又移兵凤阳,想来消耗也不少。而且这次流寇用计,虽然让黄帅和刘帅吃了大亏,但是为了让黄帅他们上当,流寇肯定还是要抛弃不少物资的,这些物资有些能再找回来,但是,损失也是肯定少不了的。这样一来,学生估计,张献忠的军中的物资已经支持不了多久了。只要桐城能守住很短一段时间,张献忠估计就只能撤退了。”孔璋回答道。 “道理是这样,但是桐城未必能守到那个时候。”马士英叹了口气道。 “学生也知道这一点。不过从黄帅的信件来看,如今桐城下面的那些流寇短时间内并没有攻破桐城的力量。他如今最担心的还是张贼会退回去和城外的流寇合流。所以学生觉得如今最为重要的就是,我们要拖住凤阳城下的这些流寇。不能让他们迅速的返回桐城,更不能让他们能集中力量攻击桐城。”孔璋说。 “我们如何能拖得住这么多的贼军?况且,贼军若是退却,我军怎么拖住他们?”马士英问道。 “当然是出城,一直跟在敌军后面,给敌军施加压力,让他们难以迅速撤退。”孔璋说道。 “万万不可!”马士英的脸一下子就白了,“半圭,你可知道黄帅和刘帅就是出城追击敌军,这才兵败的。如今城外的敌军人数虽然不比在桐城的多,但你以前也提到过,这些敌军都是流寇的精锐,我们出城追击他们,万一被他们再打一个伏击,那岂不是” 孔璋知道,马士英对军事并不精通,有这样的想法很是正常。便回答道:“老大人,我们出城,和黄帅刘帅他们出城却不一样。黄帅刘帅他们出城,为的是追杀贼军,因为贪功,所以他们在追杀中自己降自己的队形都散开了,结果遇到伏击之后,就完全无法组织起有效的防御和反击。但我们不同,我们出去只是要拖住贼军,并不是为了追杀贼军。老大人,撤退几乎是军事上最为困难的行动之一。在撤退的时候,如果后面跟着一支敌军。局面就会非常麻烦。老大人你想,若是前面的队伍退的太快,后面的队伍岂不慌乱?后面的队伍若是慌乱了,便容易给敌军可乘之机。到时候后阵大败,然后蔓延到前面,弄得不好,就是一场淝水之战。所以如果有敌军追随,撤退就很难走得很快。而且我军的侦察能力并不差,敌人要伏击我们却也没那么容易。” “要是敌军突然回师,包围我军该怎么办?”马士英又问道。 “老大人,那就让敌军包围好了。”孔璋胸有成竹的回答道,“我军的战斗力可不是他们随随便便就能对付的了的。敌军军粮不多,也不可能长期围困我们。所以只要我们带上足够的军粮,就不用担心敌人突然回师包围我们。” “还是不妥,还是要从长计议,从长计议。”马士英还是摇着头。 孔璋知道桐城也是江南的门户,若是真的失守,附近还真没有其他的机动的兵力能填上这个缺口了,这样一来,张献忠说不定就能带着人一口气打到南京城下。真要这样的,对整个江南都将造成不小的破坏。而对于郑家来说,江南的繁华还是非常重要的。因为江南是郑家的重要原料产地和市场,一旦张献忠进入江南,几乎就直接意味着郑家要在经济上蒙受巨大的损失。所以,无论如何,他是不能就这样看着桐城陷落的。 “总督大人。桐城一旦陷落,后果不堪设想。若是流寇进逼南京,只怕朝廷震怒呀。到时候我们如果派出军队,拖住了张献忠,不求有功,只求能逼退此贼,便是大功了。局势如此危险,哪里还有不冒一点风险就能解决问题的办法。”孔璋说道。 “这”马士英也犹豫了起来,他知道,如果真的出现这样的局面,依着如今的皇帝的性子,他这个官只怕也就做到头了。他马士英可是等了那么多年才得以起复的,如果刚一起复就又那简直就是 “若是将亲兵营派出,凤阳的防御不会出问题吧?”马士英问道。 听了马士英的这个问题,孔璋知道,马士英心动了。 张献忠发现,新任的凤阳总督马士英还真是个很有种的人,居然就敢派了一支两千来人的队伍一直尾随着他。而且这支队伍,装备还特别的豪华。两千多人的队伍中,有两三百匹马匹,甚至还带着有大炮。而他们的士兵,一个个的都有鸟铳张献忠此前没见过郑家的燧发枪,只以为是鸟铳和铠甲。 张献忠把自己的干儿子孙可望和艾能奇找来讨论如何作战的问题。 “老大c老四,你们说说这马士英派了这么几个人跟在我们后面是什么意思?”张献忠首先问道。 艾能奇先看了看孙可望,见孙可望皱着眉头并没有先发言的意思,便说道:“爹爹,孩儿觉得,这是马士英发了晕。这两千来人,能有个啥用。孩儿觉得,明天我们掉头先打他们,这么点人,一个上午就能全灭了他们。” 张献忠对艾能奇的话并没有加以评论,而是转过头对孙可望道:“老大,你别闷在那里,有什么想法说出来听听。” 孙可望在张献忠的几个干儿子中也算是文化人了,多少读过一些书,人也相对沉稳。在军事上,他尤其擅长组织撤退作战,张献忠的军队四处流动的时候,孙可望往往执行断后的任务,在张献忠军中,有“一堵墙”之称。自古以来,撤退c断后什么的都是最为复杂,对指挥官的能力要求最高的行动之一。同时这类任务,对于一支军队来说,也是最为关键的任务。在历史上,不知道有多少英雄善战的军队,最后都是在撤退中溃败的,比如后来的拿破仑一世皇帝,在和沙俄的作战中连战连胜,一路拿下了莫斯科。但他的百战雄师最后就是在撤出俄罗斯的过程中溃败的。孙可望能一直负责这样的行动,而且一直表现不错。这一方面可见张献忠对他的信任,另一方面也可见他本人的能力。如今的问题正是他最擅长的领域,所以张献忠自然希望能听听他怎么说。 “爹爹,孩儿知道马士英的意思。”孙可望很平静地说。 “知道就说,不要磨磨蹭蹭的。”张献忠道。 “爹爹,那马士英的打算估计第一是想要尽可能拖住我们。我们的军粮不多了,这附近也没有多少可以征集粮草的地方。我们要是走得快,就难免露出破绽来,被他们衔尾追击。爹爹,我看这些官军人数虽然不多,但看起来还是很能打的。而且他们马好,追击起来也很厉害。如果我们不小心,被他们咬上一口也够疼的。我觉得,我们最好还是先解决他们,然后再往桐城去比较把稳。” 张献忠点了点头道:“老子也觉得让这帮子家伙老是吊在后面不好。不过老子到不全是怕这帮狗才搞出什么事情来。老子是看着他们的马匹c铠甲c还有大炮眼红。他奶奶的,一口气吃掉这帮子官兵,把他们的马c铠甲什么的都抢过来,那些大炮”张献忠摇了摇头,这几天他被大炮很欺负了一番,对于大炮的威力自然是有了一些认识,只是他虽然以前并没有接触过大炮,却也知道这东西要用火药,而且移动起来也不容易。对手只需要沿着官道移动到桐城,倒是可以带着大炮行军,而他,不光是很难搞到足够的额,平时也不一定什么时候都能沿着官道行军。所以这大炮 “那些大炮融了也能换不少钱。”最后张献忠摇着头这样说道。 “爹爹,要不我们和二哥那样,安排一次伏击,干掉他们!”艾能奇说。 “试试吧。”孙可望说,“不过最好不要有太大的指望。这些家伙不比其他明军,他们精着呢,没那么容易被伏击。” 正如孙可望估计的那样,要伏击这队官军很是不容易,因为在他们的大部队到来前,他的的轻骑兵总会先在军队的行进路线上进行侦察,甚至会临时的占据几个制高点来强化观察能力,结果好几次的伏击都因为被对手发现而落了空。甚至于还发生了伏击部队被人家反伏击,在伏击地点遭到对手的密集炮击,结果损失不小的事情。 “别光想着耍花样占便宜的事情了。”孙可望说,“不是次次都能像老二那样遇到傻帽的。该认真拼命的时候,还是要靠认真拼命的。我们也别玩那些花了,叫我说,干脆就认认真真的和他们硬碰硬的打一场好了。哪怕这一仗损失大一点,只要能灭了这股敌军,光算算能缴获的东西,就已经很值得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百四十章,会战(8) 下定了决心之后,张献忠的军队并没有立刻停下来寻求决战,而是继续向着南方行进了一天,以拉开后面这支队伍和凤阳的距离。 经过了几天的行军之后,双方都到了庐州境内。庐州境内大地平坦,几乎没有什么山脉,就连个稍微高点的小土丘都很难找到。这样的地形,一方面使得张献忠想要伏击明军变得困难,但另一方面,也使得具有人数优势,并且拥有大量战马的张献忠只要想要,就一定能和跟在他们身后的模范军进行决战。 张献忠让军队停了下来,同时派出大队骑兵绕过对手,以切断对手的退路。模范军并没有派出骑兵部队阻止对手的行动。事实上他们也不太在乎退路被切断了的事情。因为他们知道,张献忠手中的军粮有限,不可能长时间的围困他们。而他们带着的粮食却相当的充足。相比那个时代的军队,模范军的军粮,尤其是野战作战的军粮相对而言非常的高档。因为捕鲸业的发达,使得郑家手上有着大量的鲸油。这些鲸油如今的主要用途当然是照明,但事实上,这种高热量的油脂同样可供食用。它们添加在食物中,能为食物提供更高的能量。每一百克鲸油,能够提供大约九百大卡的热量,是一般大米饭的近九倍。这使得士兵们在高强度的行军中,需要携带的食物数量大大的减少了。所以,如果张献忠觉得这支军队带着的辎重似乎不是很多,想要和他们相持一下的话,那估计会让这只混合部队的实际指挥官,步兵营长甘辉笑掉下巴。正因为不担心补给的问题,所以甘辉只是让士兵们停了下来,让附属的辅兵将辎重车辆围成车阵,准备防御,并没有派出部队去打通后路。 甘辉是前两年才从模范军步兵学校毕业的。甘辉并不是流民,他是福建本地人,在福建也有家族,甚至家族环境还算不错,还不至于有饿死的危险,甚至于,他还在家族的学堂里读过一点书。然而,甘辉喜欢听侠义 (本章未完,请翻页)小说,喜欢舞刀弄枪,喜欢打抱不平,总梦想着自己是侠义故事里的大侠。结果有那么一次,甘少侠在行侠仗义的时候,一不留神,把族长的儿子打成了重伤,结果他只得从家族中逃了出来,到处流浪。甘辉原以为离开了家族的束缚,可以做一个自由自在的游侠了,结果却差点被饿死在大街上。最后为了填饱肚子,他就加入了郑家的移民队伍,然后因为年龄合适,身体有不错,就被选入了模范军,并送到模范军学校接受了低级军官培训。 郑森一直兼任着模范军学校的山长,每年的新生的名单自然也都要给他过目。甘辉这个名字立刻就引起了他的注意。在原本的历史上,甘辉是郑成功麾下最为出色的将领之一,只可惜死在南京一战中。郑森对这个名字自然是有印象的。虽然他不能确定这个甘辉,是不是就是原来历史上的那个甘辉,但仍然免不了的不时的关注他的情况。而甘辉也的确争气,在学校里表现很出色,毕业进入部队后,也表现不错,几次参与作战都立过一些战功。很快就升到了连长。在连长任上,他倒是没来得及打什么仗,不过他的连队在内部的考核中却获得了最好的成绩,于是随着模范军的扩张,他又成为了第一批从连长直升营长的人。 如果仅仅是这样倒也罢了,但这次行动,他和他的步兵营又被派出来执行消灭刘泽清和击退张献忠的任务,却让不少和他一样刚刚提升为营长的人各种羡慕嫉妒。因为在这次行动中,他将不仅仅是指挥一个步兵营,还将指挥临时配给他炮兵和骑兵队伍。有传言说,模范军的规模在将来还要迅速扩张,而且要进行混成式编制,一个指挥过炮兵,轻骑兵,重骑兵的军官显然更容易得到晋升。 甘辉也知道,他晋升得太快,模范军中有不少人对他并不服气,觉得他就是占了是福建人的光而已。所以,他觉得自己一定要抓住这个机会,打一个漂亮仗来堵住一些人的嘴 (本章未完,请翻页)巴。 这时候,后面的辅兵们也已经把车阵围了起来,做好了防御的准备。模范军的辅兵的战斗力其实也不容小觑,虽然不能和后世的某支拥有炊事兵战斗力加百分之两百的特技的军队相比,但是相比一般的战兵可能还要稍微强上一点。 车阵才刚刚布置好,张献忠的侦骑就出现在车阵附近,不过他们并没有靠近,只是隔着远远的朝着这边张望。甘辉也派出了轻骑兵,不过他并不是让这些轻骑兵去驱逐那些侦骑,而是进行战场侦察,确定敌军主力部队的位置。 张献忠的那些侦骑倒是试图拦截模范军的轻骑兵,不过他们的马匹无论是速度还是耐力都不如轻骑兵的混血战马,士兵的训练水平也跟不上。所以不但没能追上轻骑兵们,还被他们抓住时机,打了个时间差,干掉了十来个。于是张献忠的那些侦骑的战斗愿望立刻就下去了,他们对轻骑兵们的拦截行动也变成了纯粹装样子。 不过一刻钟左右,派出去的侦察骑兵就带回来了敌军的消息。张献忠的大军已经在靠近了。甘辉便传令步兵披甲,从车阵中出来,在车阵两侧排成三排横队。轻骑兵也离开了车阵,布置到了步兵的两侧,以照顾侧翼,炮兵则留在车阵中。 “对面的官军倒是已经做好准备了呀。”张献忠骑在马上,远远的望着远处的车阵和车阵外的模范军军阵,对陪在旁边的孙可望道,“你看,他们的士气还真不错,就这么点人,就敢从车阵中出来列阵。” “的确不错,孩儿听说那马士英当上这官的时间也不长,组建这个亲兵营花的时间更短,原以为这么点时间,这老儿最多就搞出点样子货出来,不想单看这列阵的架势,倒是不比那黄得功的家丁差了。” “到底差不差,还是要打过了才知道。”艾能奇道,“爹爹,这第一阵,还是让孩儿上吧。”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百四十一章,会战(9) 张献忠知道对面的明军手里有大炮,这东西让他觉得非常的麻烦。如今,张献忠的军队也早就会列阵而战了,只是一般来说,列阵的时候,和对手的距离不能太远,否则逼上去就需要相当长的时间。因为缺少专门的训练,尤其是缺少足够的有一定水平的低级军官,那个时代的军队的军阵的移动是相当的缓慢的,几乎每向前走十来步,就需要停下来整一次队。如果对方的远程火力仅仅只是传统的弓箭什么的,那他们就可以在距离敌军百步左右的地方摆开军阵,然后再顶着不过三四轮的弓箭杀上去。虽然会受到一些损失,但这些损失也不是不能承受。但是换成大炮,情况就大大的不同了。大炮的射程可以达到数里。如果还像以前那样,在距离敌人百余步的地方结阵,那么在结阵的过程中,就可能不断地遭到对手的炮击。而军阵人员密集,让大炮这样轰,损失绝对不小,而且,张献忠觉得,自己的军队也还没有强到能在炮击下排成队列然后顶着炮击,每走个十来步就整一次队的走过至少两里的距离。 不过在昨天,张献忠已经和孙可望他们想出了一个办法,那就是利用骑兵,来吸引对手开炮。张献忠在攻占襄阳的时候,也缴获过大炮,知道这东西无法长时间持续开火。所以,如果能用骑兵引诱他们不断开炮,那么大炮很容易就会因为过热而不能使用。张献忠觉得如果能让对面的明军的大炮响不起来,那后面的作战就简单多了。 “老四,你带上一千骑兵,去他们前面转转,骗他们开炮。”张献忠说,“小心点,不要被人家的炮弹打着了。” “爹爹放心,这世上没有能打中孩儿的炮弹。”艾能奇向张献忠拱了拱手,便跳上战马,带着一队骑兵小跑着向模范军那边靠近。 “营长,敌人的骑兵在靠近。”重骑兵连长余新对甘辉道,“要不要让我们的骑兵上去?” “还不是时候。”甘辉摇了摇头。他知道,这一阵子一来,轻骑兵们获得了不少的战功,但是重骑兵却还没开过荤,所以重骑兵们都有些急了。而且,因为战马的优势,他们虽然全身披挂,但是冲刺的速度却要明显的超过对手的那些侦骑。真要把他们派出去,一准能把对手的那些骑兵打得落花流水。但是甘辉也知道,重骑兵作为他手中攻击力最强的大锤,却不是这样用的。他必须用在最具有决定性的时候。 “放心,今天绝对有肉给你们吃。不要急。”甘辉又补充道,同时在心里想:“以前一直觉得余新这人还算沉稳,今天怎么这么沉不住气?” 流寇的骑兵越来越近,甘辉眯着眼睛看了一会,才下令道:“炮兵准备,步兵上刺刀!” 如今双方的距离还有大概五百步左右,炮兵开始调整炮管的仰角并装填榴霰弹。因为价格昂贵,在此前守城时候的几次试探性的战斗中,模范军并没有使用这种炮弹。 12磅炮射出的榴霰弹的速度并不算快,肉眼都能看 (本章未完,请翻页)得到。因为发射的角度比较大,所以在艾能奇的眼中他先是看到四个小黑点慢慢的升上半空,然后几乎一动不动的就悬挂在空中。但艾能奇知道,这东西看起来一动不动就正说明他在正对着自己砸下来,他赶忙一带战马,向着另一个方向跑去。 就在艾能奇转向的同时,榴霰弹在空中炸裂开来,将数百枚铁珠射向地面。艾能奇只听到身后噼噼啪啪的一阵响,就像是下了一场冰雹。艾能奇赶忙回头一看,却见自己身后已经有二十多个骑兵连人带马被这些铁珠打倒在地。奔驰之中,艾能奇也看不太仔细,但是只看那满地的鲜血,他就知道这些被打倒的人多半已经没得救了。 “散开些!散开些!”艾能奇大喊了起来,敌人的这一轮炮击的效率远远超出了他的想象。虽然张献忠给他的任务就是吸引对手的炮击,但是这并不意味着张献忠就愿意承受这样的损失。 “四弟反应真快。这些官兵的这炮,真不好对付。”孙可望看张献忠沉下了脸色,赶忙说道。 “狗日的是厉害。”张献忠长长的吐了口气说,“怪不得老四,只是队伍散开了,就吓不住人了。老四胆子还是不够。” 骑兵的队伍太过散开,自然会影响冲击力。艾能奇带着的那些骑兵的队形本来就不算密集,如今再一分散,就越发的缺乏威胁了。既然如此,对面只怕也就不愿意多开炮了。 果然,就像张献忠预计的那样,对面的炮兵不再开火了。艾能奇带着骑兵向前冲了一段,看着那些全身披甲的模范军步兵,他也没敢真冲上去。张献忠手中的马不少,骑兵也不少,但真正能骑在马上战斗的却没那么多,大部分的其实都是骑马的步兵。 艾能奇只是带着骑兵们冲到他预计的火枪射程外,便转过头又跑远了。而在这个过程中,模范军的炮兵一直没有开炮。 艾能奇也知道这样不行,如果不能吸引敌人开炮,这样做几乎只是在浪费马力。带着骑兵跑远了一点之后,他停下马,让战马休息一下,同时将几个部下叫了过来,吩咐道:“等一下,我们还是要用密集一点的队形,慢步跑,不要怕,看到敌军开炮就加速转向。” 马队休息了一下,便再次向着模范军的军阵逼近。 模范军的大炮又响了起来,不过艾能奇他们这次组织的不错,每次看到对面有白烟冒起来,就立刻转向加速,连续几炮下来,也只打死了十几个骑兵而已。 “他们在吸引我们开炮,好让我们的大炮炮管打红。”望着不断转向的流寇骑兵,甘辉对泡兵连长陈鹏说,“要是我们用的是一般的大炮,到该还有几炮就该不能打了?” “如果是我大明的一般的炮,现在就不能打了。”陈鹏回答说。 “那就不要打了。”甘辉说,“他们不停地让战马变速变向,现在他们的马已经疲惫了,就算冲上来,也冲不动我们了。就让他们以为我们的大炮已经不能打好了。” (本章未完,请翻页)“那帮子家伙的大炮有一阵子没响了,老大,你说他们的炮管是不是红了?”张献忠放下手里的缴获的望远镜,对孙可望说。 “他们已经打了十多轮了,打得又很急,想来炮管也该红了。”孙可望回答说。 “老子也这么觉得。”张献忠道,“现在,是时候攻上去了。” 孙可望听了,点头道:“爹爹,孩儿带着儿郎们上去了。”说完便转身上马,然后骑着马来到等在那里的大军的前沿,开始应旗。一支支队伍军旗闪动,接着大军开始向前前进。 首先上前的是冯双礼麾下的骑兵,这支队伍虽然说是骑兵,但严格来说,其实是骑马步兵。他们在战场上主要的作战方式是下马战斗。这支骑兵一直推进到距离模范军的军阵大约一百五十步才停下来。士兵们下马了,操起了武器,开始整队缓缓上前。接着其他的队伍也慢慢地跟了上来。最后面是孙可望和他直属的骑兵。 “敌人的主力上来了。营长,这得有上万人吧?”余新望着逼近过来,在距自己百步左右的地方整队的流寇主力,这样对甘辉说。 “怎么样,看到这么多人,怂了吧?一会让你的人冲上去,你敢不敢?”甘辉说道。 “那有个什么不敢的?在我们重骑兵面前,就是一堆肉而已。”余新道。 “陈连长,等一会儿,步兵齐射之后,你的炮兵用霰弹打一个齐射,然后”甘辉转向余新道。“接着余连长就带着重骑兵就冲上去,你看到对手的那面将旗了吧,我要你朝着那边去,直接凿穿敌阵,斩杀他们的将军,或者迫使他退出战场。做得到不?” 余新望了望渐渐逼近的敌阵以及敌阵后面的那面将旗,点点头道:“斩杀敌将不一定做得到,但是将他驱离战场,使他无法指挥作战是没问题的。” “轻骑兵会跟在你们后面攻击敌军,紧接着步兵也会发起冲锋。我们这一轮就要将眼前的敌军打散!”甘辉最后这样说。 就在说话间,冯双礼的队伍已经逼近到了百步左右的距离,其他的部队也跟了上来。如今他们在这个距离上停了下来,开始整队。同时冯双礼麾下的士兵开始借着顺风作战的有利条件,拉开弓,用轻箭向着模范军抛射。 “放下面甲,保持镇定,等待命令!”模范军步兵的队伍中响起了连排长们的喊声。士兵们纷纷放下头盔上附带着的面甲,然后笔直笔直的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张献忠所部射出的轻箭纷纷落在他们的头盔和护肩上,发出叮叮当当的声响,但是却并没能取得什么像样的战果,一轮抛射下来,只有一两个士兵的缺乏保护的腿部被落下来的轻箭划伤,但都不算严重。 冯双礼的士兵们很快就完成了三次抛射,但是轻箭的抛射对于披甲良好的对手来说,实在是有点白费力气。不过借着这段时间,流寇们也整好了队形,孙可望一声令下,队伍开始缓缓地压上前来。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百四十二章,会战(10) 如果是已经和模范军打过几次交道的建胬部队,那他们在面对着模范军的时候大概是不会每走十多步就停下来整一次队的,因为他们知道如果这样慢吞吞的走,模范军的火力能给他们带来多大的杀伤,所以,宁可让队形散乱一点,他们也会努力的压缩双方接近的时间。因此,建胬通常会努力的保持速度一直走到五六十步外就开始加速冲锋,他们的白甲兵则会在冲到十多步远的时候,用重箭对模范军的阵列进行一次齐射,然后再进行肉搏(如果这时候他们还没有被打垮的话)。 考虑到建胬在最后阶段会发起猛冲,如果开枪过早,恐怕来不及开第二枪就要进入肉搏阶段,所以在模范军内部进行研究之后,有些人(这些人后来在模范军内部被戏称为刺刀一波流神教)觉得,在拥有重骑兵的前提下,除了散兵之外,应该让所有的火炮和燧发枪都应该等敌人逼近到极为接近的距离上,再完成最后一击,然后重骑兵趁着这一击带来的震撼,立刻发起攻击。步兵和轻骑兵跟随其后发起白刃突击,一举击溃敌军。而从小喜欢打架,在模范军陆军学校中肉搏科目满分毕业的甘辉自然也是刺刀一波流神教的信徒。模范军其实同样也没有多少和建胬之外的东方军队交战的经验,所以甘辉自然也就打算按照对付建胬的经验来对付张献忠的军队。 然而,张献忠的军队慢吞吞的逼近的方式却完全出乎了甘辉的预料,他们走到八十步左右的的地方停下来整了一次队,走到七十步的地方又停下来整队。 “就这样的速度,我们完全可以射击他好几轮了!”甘辉望着慢慢吞吞的推进的敌人,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既然对手的动作这样慢,甘辉觉得自己好像完全来得及打完一轮齐射然后再上好子弹打最后一轮。虽然他是刺刀一波流神教的人,但是能在肉搏战之前更多的杀伤对手,他也不会拒绝。 趁着张献忠的部队在整队的功夫,甘辉又将几个连长叫了过来,传达他的全新的命令:“敌军到六十步的时候,一定会再次停下来整队,趁着敌军整队的时间,大家听我的哨声的指挥打一个齐射,余新,你没听到我命令重骑兵出击的哨声可不要自己就冲出来了,知道不?” “知道了,营长!”余新大声的回答道。 “那好,大家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去。”甘辉这样说道。 就像甘辉预料的那样,对面的流寇果然在前进了十步之后,便有停下来整顿队形。这时候,模范军的炮兵和步兵也都做好了射击的准备。 “举枪!瞄准!”在车阵两侧列队的步兵那里传来了一连串的号令声。士兵们都举起了枪。甘辉看了一眼还在整队的流寇,将哨子放进嘴里然后猛然的吹出了一个长音。 就在哨声响起之后,紧接着就响起了一排枪声。六十步的距离对于制造精良的燧发枪而言,已经有相当不错的精度了。再加上是射击密集目标,所以这一轮齐射至少打倒了一百多的流寇。枪声还没有消失,车阵中的六门12磅炮又同时发出了轰鸣,将无数六钱重的铁珠喷向对面的目标,这一轮炮击又打倒了百余人。这一轮的齐射至少给对手造成了三百多人的杀伤。 这个伤亡数量其实相对于上万人的贼军来说并不算特别多,但是一瞬间造成这样的杀伤还是让包括张献忠在内的流寇将领们惊骇不已。 “妈妈的,这火枪,这大炮怎么这么厉害!老子这次怕是又要吃亏了!”站在远处稍高一点的地方的张献忠忍不住说道。 比起杀伤,这一轮攻击给流寇带来的更大的一个问题恐怕是混乱,这样的一击让很多靠前的士兵忍不住就想要往回跑,而流寇军和这个时代的其他军队一样,缺乏足够好的基层军官,很难立刻就把混乱控制住。等到孙可望的亲兵靠着砍人头好不容易把部队重新组织起来的时候,对面的模范军又打出了一轮齐射,一下子又给他们带来了三四百人的伤亡。 “要完,这一仗要完!”在远处,张献忠已经做出了这样的判断,“小子们上马,准备丢东西,准备跑路!” 孙可望知道,继续这样下去,只要再有两轮射击,只怕全军都要崩溃了。如今之计,已经是顾不得再整队什么了,最好的办法就是不管什么队形了,直接一股脑的冲上去打了。 “下令,让他们不要再整队什么了,直接冲上去!”孙可望喊道。 但是相比模范军,流寇军的指挥系统要原始得多。他们没有旗语系统,无法进行距离稍远一点的复杂信息传达。也没有复杂的口哨命令系统,可以说,还处在传令基本靠吼的状态,这使得孙可望的命令要传达下去就要花不少时间,而流寇军缺乏足够质量的底层军官的问题也使得命令的执行力大成问题。结果在这个期间,他们又挨了一轮齐射。 “他们都呆在那里干什么?不管是冲上来还是退,都比干站着好呀!”余新这时候跑到了炮兵这里,(这里比较高,看得更清楚点。)对陈鹏说。 “这不挺好的吗?”陈鹏笑道,然后转身向着炮兵们喊道:“兄弟们加把劲,再给他们一家伙!” “让步兵主动前进,逼近到二十步齐射一次。然后刺刀冲锋。让炮兵换榴霰弹,打击后排目标!让重骑兵做好出击准备!”甘辉看着对面混乱的敌军,他决定趁着敌军混乱,主动发起攻击。 因为距离近,所以这个命令倒是没有用上旗语。几个传令兵迅速的将命令传达了下去。而甘辉自己则拔出手枪,也走到了步兵的队列中。 鼓声就响了起来,然后是悠扬的小号声。在鼓点中,模范军的步兵们将燧发枪扛在肩膀上,踏着整齐的步伐,开始向流寇军靠近。甘辉的这个步兵营中的战兵也不过四百人,相比他们对面的流寇军,数量上是处于明显的劣势的。但是因为模范军采用的是纵深比较浅的,仅有两排的横队,所以阵列的正面倒是很宽,从正面看上去,人数倒是显得很不少。加上模范军的阵型训练水平更是流寇军做梦的时候都想不到的,数百人的横队,一步不停地走过来,从开始前进起,整个的队伍就一直保持着像是用尺子量出来的一样的笔直的横线。数百人同时大踏步的前进,抬起哪只脚,落下哪只脚却都一模一样,整个战场上都能听到他们那整齐的脚步声。 这种整齐本身就带着一种巨大的,非人的威慑力。不要说直面他们的最前面的那些流寇士兵,就连在后方举着望远镜的张献忠也被吓住了。他一直珍爱的望远镜从他手中落了下来,直接落在了地上。 “狗日的,这是人吗?完了,完了,老子这一仗是完了,又要跑路了。” 四十步的距离,让流寇军来走,在保持队形的前提下,也需要走好一阵子,但是模范军几乎一眨眼就上去了,随着一声短促而高昂的哨声,整个队伍唰的一下子就停了下来。好像时间突然凝固了一样。鼓声和小号声也都停了下来,整个战场一下子静了下来,就连流寇那边都没了声音,那些刚才还乱成一团的流寇都惊恐的瞪大了眼睛望着他们的对手。 “举枪,瞄准!”命令声传了过来,整个横队以一个完全一致,不差分秒的整齐的动作将燧发枪举了起来,黑洞洞的枪口指向对面的流寇。 “啊”等到看到黑洞洞的枪口指向了自己,那些被惊呆了的流寇中的一部分人才算是清醒了过来,他们狂叫着转过身,就想要钻到别人身后去,流寇的阵型顿时大乱。有些被后面人挡住跑不动的恶人已经开始大喊起来:“败了,败了,快跑呀!” “轰!轰!”这时候后面的大炮首先打响了。六发榴霰弹越过前排,将后面的流寇打倒了数百人。这一下,就连后排都乱了起来。 “开火!”甘辉大喊一声,同时一股白烟从他向前伸出的手铳中喷了出来。 随着这一声枪响,四百条燧发枪也同时打响,子弹的风暴横扫过去,一家伙几乎将流寇的整个正面一扫而空。 射击的硝烟还没有散去,大地就微微的震动了起来,从甘辉的身后,传来了雷鸣般的马蹄声。甘辉收起手铳,转过头,看到人马全身披挂,就像是铁人铁马的重骑兵们正挺着长枪,从步兵们故意留出的通道中像一阵烈火一样席卷了过来。这些重骑兵排成了三排,即使是在高速冲锋的时候,他们依旧保持着严整的队形。每一排与前一排之间都是三个马身的距离,而每一排的任意两个骑兵之间的距离也不超过一臂膀,整个队伍就像是一面钢铁之墙,以雷霆万钧之势向着对面的敌军碾压了过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百四十一章,会战(11) 余新冲在所有骑兵的最排,处在第一排最前方的位置,他的位置要比其他的骑兵稍微突出半个马身,以便于其他骑兵能更容易看到他的指令。出于同样的考虑,他的装扮和其他人也稍微有一点区别,其他人的头盔上装饰的都是白色的盔缨,只有余新的头盔上装饰的是血红盔缨。 和盔缨一样,余新手中的那条骑枪也装有与众不同的血红色的枪缨。重骑兵在最后的冲击前,为了省力,他们手中的那条长达一丈八尺的长枪并不会指向前方,而是指向天空,只有在最后冲上去的那一下子,他们才会将骑枪放平。如果战场声音太嘈杂,以至于其他人听不到余新发出的指令,那么他们至少可以很容易的看到余新在什么时候放平了骑枪。 战马的速度在不断的增加,双方的距离本来就不算远,这使得重骑兵在发起冲锋的时候,不需要进行传统的从快走到小跑再到快跑最后到冲刺的变速过程,而是直接一个冲锋,就靠近了目标。 “平枪!”余新大吼道,同时右手将骑枪放平。他虽然知道这吼声在嘈杂的战场上根本传不远,其他的重骑兵也不是在听他的吼声来做战术动作,而是看他手中的骑枪,但这样的大吼,却让他感觉到格外的爽快。 几乎在一瞬间之后,他就感到尖锐的骑枪刺中了一个目标,然后这柄骑枪就在一声脆响中断成了两截。 重骑兵的骑枪是特制的,本来就是一次性的用品。战马在冲锋的时候的冲力是非常大的,如果重骑兵使用一般的长枪,长枪刺中目标的时候的反作用力完全可能让持枪的骑兵手腕骨折。在刺中目标后,长枪也很容易被拖得横过来,然后就可能会绊倒一排自己人。所以,重骑兵们需要让这支长枪在刺中目标后自行折断。这个折断消耗了冲击力,从而保护了重骑兵的手腕,同时也避免了长枪被拖得横过来,绊倒了队友的问题。 余新手中的长枪的枪杆是用泡桐木制成的,而且中间还被掏成了中空的。泡桐木很轻,便于加工,不易变形,而且比较软,不够结实。本来是不适合做武器的,但是却符合了重骑兵骑枪便于折断的要求。只是要将枪杆掏空,却也非常费工,算算一杆这样的一次性的骑枪的价格,倒是比一般的长枪都贵不少。 余新顺手抛掉手中只剩下半截的枪杆,拔出挂在马鞍上的骑剑,同时他的战马已经撞翻了两个流寇士兵。余新将骑剑伸出去,却并不用力挥砍,只是借着马势,轻轻地一划,便让一颗人头直飞了出去。 余新其实也是第一次上战场,但是这战场上的血战却并没有让他产生太多的不适。他抬起头来朝远处望了望,远远地看到了孙可望的那面将旗。 “都跟着我!”余新大吼道同时控制着战马向着孙可望的将旗的方向猛扑过去。而其他的重骑兵也继续保持着严整的队形,跟着余新,向着孙可望的将旗猛扑过去。 重骑兵冲过来的时候,孙可望正在努力想要维持住队伍。重骑兵一出现,立刻就吸引住了他的眼睛。他看到这些铁人铁马直挺挺的撞进他的军阵之中,就像是一群巨熊冲进了一片麦田。而他的士兵们也像麦子一样被践踏得不成样子。即使有一些勇敢的,或是发疯了的士兵用手里的刀剑什么的勉强击中了那些战马或是骑士,但是他们的武器却无力的在战马和骑士身上那闪闪发亮的铠甲上弹开了,而对手的哪怕是顺手的攻击却立刻能要了他们的命。 在经过了炮击和排枪的射击之后,孙可望的军阵实际上已经到了崩溃的边缘了,而重骑兵的突击则成为了压断骆驼背的最后一根稻草。重骑兵迅猛的突击,就像一个锥子一样,在他们还勉强的维持着的阵线上捅开了一个大口子。 就像是有些水库的堤坝上一旦出现了第一个溃口,整个大坝就会连锁反应的崩溃一样,孙可望的军阵也在这一刻崩溃了,所有的士兵都哭喊着转身溃逃。而与此同时,模范军的炮兵则继续用榴霰弹攻击任何看起来还不够乱的流寇集群。模范军步兵和轻骑兵也紧跟着发起冲锋,大群的流寇被步兵的刺刀刺倒,被轻骑兵的马刀砍倒,更多的则丢下了一切可以丢下的东西,往回疯跑。 孙可望看到这个局面,便知道败局已经无可挽回了,而且他也看到了对方的重骑兵正朝着他直冲过来。显然,对方想要直接干掉自己,或者至少是将自己赶出战场,让自己无法继续指挥作战。不过如今,孙可望其实已经失去了对局面的控制了,他已经无法再有效的下达指令了。孙可望自从跟随张献忠起兵以来,说是身经百战也毫不夸张。他打过的胜仗不少,当然败仗更多,尤其是当年刚刚起兵的时候,几百个官兵就能把他们上万人打得溃不成军。只是最近以来,这样的时候少了,打胜仗的时候越来越多了。不过,孙可望还没有忘记,在打了败仗的时候该怎么办。 孙可望叹了口气,从刀鞘中慢慢的抽出了刀。然后猛地一刀,将立在一边的自己的将旗砍倒在地上,然后大喊道:“败了,跑吧!” 余新远远地看到那边敌人的将旗倒下了,他知道自己斩将立功的希望破灭了。如今到处都是溃兵,自己的速度也很难全部发挥出来,敌将此时却肯定是骑着马在飞跑,这样一来,他无论如何是追不上对手了。 不过将旗的倒下,也意味着对方已经认输了,整个战斗再也不会有什么变数了,胜利已经是确定无疑的事情了。而且将旗的倒下也大大的降低了流寇们的士气,很多流寇在看到骑兵冲过来的时候,已经开始主动的抛掉武器,跪倒在地。对于这些人,只要没有挡住自己的去路,余新也懒得去管,若是挡住了,那当然就直接踩过去。余新想,甘辉对于如今的这种情况应该会非常满意吧。 和余新想的不一样,甘辉此时却正在烦恼。当然,甘辉的烦恼是所谓的幸福的烦恼。因为他发现,这次他抓到的俘虏可能太多了一点。在步兵们发起了刺刀冲锋之后,甘辉并没有拔出腰刀跟上去。如今突破已经形成,他需要把注意力放在对整个局面的控制上了。所以在士兵们冲上去之后,他倒是返回到车阵中,登上辎重车,眺望着整个战场。他立刻注意到远处的那面大概是象征着张献忠的旗帜已经远去了,而一直在直接指挥作战的那面将旗也不见了。敌军虽多,但已经完全失去了控制,乱成一团。 “让重骑兵向东北方向再发动一次突击。让轻骑兵拦截溃逃的敌军,尽可能的多抓些俘虏。”甘辉下令道,在模范军这里,砍下来的人头是不能用来记军功的,但是长在脖子上的人头却可以。如果是华人俘虏,打散了可以派到各个殖民点去当移民如果是建胬或者其他俘虏,有的可以要赎金,有的可以送到矿山里去挖矿,或是丢到某些小岛上去挖鸟粪石。总之,这些俘虏都是值钱的,比啥都不能干的死人头值钱多了。所以模范军一直都鼓励多抓俘虏。虽然甘辉眺望了一下之后已经判断出这次他们抓到的俘虏恐怕要比他们全军都多好几倍,这显然会是一个大包袱,不过甘辉还是觉得,先不管那么多,俘虏越多越好。 看到敌军已经完全溃败了,无论是模范军的骑兵还是步兵都大喊了起来:“跪地不杀!跪地不杀!”无数的流寇士兵也都纷纷抛下武器,跪地投降。 从战斗开始,到击溃对手,模范军花的时间还不到一个时辰,但是后面收容俘虏,却花了几乎一整天,一直忙到天黑都没忙完。最后算算,总共也就一千来战兵的模范军在这一战中居然俘获多达两千人的俘虏。其实如果不是因为轻骑兵太少,以至于没办法拦截住所有的方向,他们也许能抓到更多的俘虏。 “大部分的贼人还是跑出去了呀。”甘辉得到统计的数字之后感叹道。 “能抓着这么多也不错了。”陈鹏笑道,“说起来,我军还没有哪一次,一战就抓到这么多俘虏的。只是这么多俘虏要送回去倒是个问题。派的人要是少了,一来怕他们半路上跑了,二来也怕有人要来抢我们的人头。”虽然这些俘虏的人头如今还在脖子上,但是难保不会有人想把它们砍下来。 “让张德光他们押送他们回去不就得了?”余新道,“轻骑兵干这个最好了。让那些俘虏跑一跑试试,我就不信他们还能跑得过轻骑兵的四条腿!”张德光是轻骑兵连队的连长。 “为什么是我们?你们去送才是正道。这一战之后,敌军估计都不敢和我们打了,你们留在这里也派不上用场,要我说还是你们去。陈连长,你说是不是?”张德光也不干了。 “这是和我不相干,反正谁去送,也轮不到我。要我说,这事情还是要甘营长说了算。”陈鹏却不肯表明态度。 甘辉想了想道:“老余,这事情还真是只能你们重骑兵去。这一仗之后应该没什么大战了,而且我这里还需要轻骑兵执行侦察任务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百四十四章,解围 在更远一些的地方,张献忠开始收拢他的残兵败将,这对他来说也已经是家常便饭的事情了。张献忠撤退得快,他身边最为精锐的三千多部队并没有受到损失,单就兵力而言,他手中的兵力依旧超过对手,但是张献忠知道,人数是一回事,战斗力又是一回事。而且经过这一战之后,他的军队短时间内,也没有再和模范军作战的勇气了。张献忠将自己的亲兵分派了出去,让他们四出寻找跑散了的其他部队,花了一天多时间,他又收回了大概四千多军队,找回了逃散了的孙可望和艾能奇。 “爹爹,孩儿无能,打了败仗,还请爹爹责罚。”逃回来的孙可望一见到张献忠便跪下来请罪。 “打了这个败仗,关你屁的事情。”张献忠骂道,“老子这一整天一直都在想着,要是再打一场,老子亲自指挥着打,能打成什么样。老子最后也得认,硬打,确实是打不过人家。要赢他们只能靠慢慢的磨赢他们。老子都只有慢慢磨赢他们,你他妈的打得赢才怪!要是你这样都能打赢,那老子不成了傻瓜了?你个狗日的是不是觉得你比我还能打了?狗日的,那帮子牲口怎么那么难打!” 孙可望见张献忠如此说,便知道这一仗虽然败了,但张献忠并没有怪罪自己。这其实也没什么奇怪的,虽然在原本的历史上,我大清在各种史书,以及传说中,都把张献忠给描绘成一个邪恶得无可名状,也完全不可理喻的怪物,简直就像是蜀山剑侠传中的绿袍老祖一样。据他们的说法,张献忠是中国历史上最为残暴的变态杀人狂,没有之一。而张献忠杀人,有两大特点:没有选择,没有目的。他杀人,仅仅因为他热爱。 据他们说,有一回,张献忠在花园里跟一群小妾赏花,他的小儿子从远处走过。张献忠就喊了一声儿子的乳名,但因为离得太远,他儿子没听见。于是,原本心情大好的张献忠,立即让人把儿子绑了起来,斩立决。第二天,张献忠又后悔杀了儿子,于是便将昨天所有在场的,和这事情有关的人,除了他自己,全都杀了,理由是他们居然不劝阻自己。 另外还有传说,说什么有一回,张献忠心血来潮,让手下大将们搞一些“三寸金莲”过来。什么是三寸金莲呢?就是古代女人缠足而成的小脚。而且,张献忠所说的三寸金莲,并不是指拥有三寸金莲的女人,而是纯粹的“三寸金莲”也就是女人的小脚。他手下的将领们满城搜集女人,然后把小脚砍下来,送给张献忠。很快,张献忠的庭院里就堆满了血淋淋的“三寸金莲”,像一座小山。张献忠心满意足地看着这些小脚。忽一回头,发现某个小妾的小脚更加别致。于是就让人把这个小妾的金莲也砍了下来,堆到了小山上。 之后,他放了一把火,把这些小脚全烧掉了。然后各种心满意足。 还有什么“天杀”c“地杀”c“见面杀”什么的,各种花样翻新,各种只有你想不到,没有他做不到的杀人法。把张献忠描绘得像是一个彻彻底底的神经病,任何人,无论是谁,只要出现在他的视线里,就可能无缘无故的被杀掉。 但是,只要用脑子想一想,就知道这些传说有多不靠谱。张献忠的幼子和妻妾们的确是他下令杀的。不过那是不无缘无故杀着玩的,而是在他被满清击败,自己也身受重伤,性命难保的时候干的。这种事情虽然不人道,但是在历史上干这种事情的,还真不止是张献忠一个。 至于后面那些更奇怪的传说,那就更不值一驳。我相信这世上确实有啥都不为,就是以杀人为乐的,和绿袍老祖一样的神经病,但是这样的神经病绝对没法白手起家,成为一方势力的老大。原因很简单,张献忠毕竟不是绿袍老祖。绿袍老祖的力量归于自身,而张献忠的力量来自体制。绿袍能乱杀人,是因为他比所有被他乱杀的人都强大,他不需要依靠其他人就可以乱杀人。但张献忠并没有这样的压倒性的个人力量,他要杀人,必须依靠自己建立的组织,依靠跟随自己的部下。而这些部下之所以愿意跟随张献忠,难道是因为他们都是喜欢随时随地的被人砍的抖? 的确,张献忠是强盗头子,他手下也是一大堆的强盗。而要当好强盗头子,的确可能需要他比别人更凶狠,但仅仅只有这一点,却是当不了强盗头子的,作为强盗头子,他必须能维护整个盗贼队伍的整体利益。而乱杀人,甚至是杀自己人为乐,显然是违背了这一点的。庄子在胠箧中写道:“跖之徒问与跖曰:盗亦有道乎?跖曰:何适而无有道耶?夫妄意室中之藏,圣也。入先,勇也。出后,义也。知可否,智也。分均,仁也。五者不备而能成大盗者,天下未之有也。”不但不能照顾小弟,还杀他们开心的家伙哪一点符合大盗的五德,又怎么可能成为张献忠这样的大盗呢?张献忠不是绿袍,就是绿袍,都被自己手下阴过。张献忠的手下可都不是什么善类,张献忠要真是传说中的那个样子,只怕有一百颗脑袋都已经被自己的手下砍光了。 “孩儿怎么敢和爹爹比?”孙可望道,“只是如今我军新败,下一步该如何,还要爹爹拿个主意。” 张献忠听了便道:“打败了怕啥?又不是没有败过,当年杨嗣昌也威风过呢。至于如今,还要个什么主意?三十六计走为上,就是这个主意。这就像赌博,一把老子们赌输了,输了就立刻走,输了还不走的,十有是要把老婆都输掉的。嗯,老大,你安排人去通知老二,让他带上人,也赶紧撤,到霍山来和老子会和。” 孙可望点点头,就准备出去吩咐,不过他突然又想起一件事,便又转身回来问道:“爹爹,老二他活捉了刘良佐,如今拿这人怎么办?” “如今老子也不打桐城了,留着这东西还有什么用?老子的军粮很多吗?”张献忠斜着眼睛反问道。 孙可望赶忙道:“孩儿明白了。”便转身打算出去传令。 “嗯,老大,你等一下。”张献忠突然道。 孙可望赶忙又转过身来抱拳道:“爹爹还有什么要吩咐孩儿的?” 张献忠嘿嘿一笑,问道:“我好像记得,那个姓刘的好像还是老二从狗嘴吧里面抢出来的是吧?” “爹爹说的是,听老二派来的人说,那个姓刘的被找到的时候,正被一群野狗按在地下吃,听说身上掉了好几块肉,鼻子和嘴唇都被狗咬掉了。” “真是太可怜了,太可怜了。”张献忠摇着头,满脸的悲天悯人的神气。不过孙可望却并没有接口,只是在心里面替刘良佐的将来默哀了大约一两秒钟。 果然,张献忠一边叹着气,一边坐了下来道:“老大,你说这些狗狗是不是太可怜了?老二也真不是个好东西,人家狗狗找到这么一块新鲜肉容易吗?才吃了两口,就被他抢跑了,抢跑了他自己还不吃!这不是浪费吗?嗯,正所谓人在做,天在看,天生万物以养人,人无一物可报天老二这样搞,那可不好,你这个做大哥的要教教他怎么做。” 孙可望抱拳道:“孩儿明白了,孩儿这就让人通知二弟,然他把那些饿狗找回来,把那块肉还给它们。爹爹你看孩儿这样做如何?” 张献忠满意的点了点头道:“嗯,这样就不错。就这么办。” 孙可望见张献忠认可了这个处理意见,便又鞠了一躬,然后退了出去。 “大帅!大帅!城下的那些流寇又把那个刘帅拖出来了。说是我们再不投降,就把刘帅喂狗吃。”黄得功才刚半躺下来眯了一小会儿,就有一个亲兵进来这样报告说。 “什么呀。”黄得功费力的从折叠躺椅上面爬了起来,“一直闹腾,一直闹腾,他们也不嫌无聊!”说起来这折叠躺椅,也是从郑家的商行里面贩过来的东西,这东西相对轻巧,行军打仗的时候带着,随时随地可以支起来躺躺,所以很得黄得功的喜欢。这几天来,黄得功一直高度紧张,一连几天都没有脱过铠甲,离开过城楼。每日里实在累了,就在城楼里面把他的躺椅支开来,然后在上面稍微躺一躺。同时还下令,只要下面稍微有点动静,就立刻把他喊起来。 虽然嘴上抱怨着,当黄得功还是起身走到了外面,扶着城楼的栏杆,他往下一看,看见那些流寇在城下大概有两百来步的地方摆下了一个大木头笼子,笼子里面隐隐约约的可以看到关着一个人。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百四十五章,解围(2) “我的千里镜呢?”黄得功问道。 “大帅,在这里。”一个亲兵将望远镜送了上来。黄得功接过望远镜望了过去,笼子里果然是没了鼻子和嘴唇的刘良佐,而他的两只手都被绑在了笼子的木栏上,脖子上好像还戴着个铜皮圈。虽然黄得功一直坚称,这个刘良佐是假冒的,但其实他也早就通过双方这些天的对骂中的一些细节确定了,这个人确实就是刘良佐。 “上面的人听着,老子们不陪你们玩了,老子们要走了!刘良佐这个废物就放在这里,有本事你们快点把它拖进去,没胆子的话,就看着他喂狗好了。”一个流寇的骑兵骑着马,一直冲到城下不过一射之地的地方,向着城上喊道。这个骑兵又喊了两遍,然后就拨马跑了回去。街着黄得功就看见那些流寇们开始在远方整队,然后一队一队的流寇打着各种旗号,大摇大摆的朝着远方去了。很快,他的视野中就只剩下最后的十多个骑兵了。那些骑兵在这里又等了约莫大半个时辰,然后他们中一个牵着黄得功的借来的高头大马的贼将,来到了笼子边,和被绑在里面的刘良佐说了几句什么,然后又直起身子在那里吩咐了些什么。紧接着就有人往笼子里放进了五六条狗。再然后,那个带队的贼将就站到了一边,兴致勃勃的带着骑兵们在那里围观。即使隔着这么远,黄得功也能听到他们得意的笑声。 那几条狗显然是被饿了些时间的,放进笼子之后,虽然一开始还有点畏缩,但它们很快就开始逼近刘良佐,试探着刘良佐的反应。 刘良佐的双手被绑住了,只能用脚乱踢,试图逼开那些野狗。他一边踢,一边朝着城上大喊着什么。 “他在喊什么呢?”黄得功问。这时候风向不太对,刘良佐的声音听不太清楚。 “好像是在喊咱们去救命吧。”一个亲兵说。 “好像是说贼人都走了,没人了,让我们赶紧去救他。”又一个士兵道。 黄得功没有说话。 “黄帅,贼人奸诈,不可轻易出城!黄帅不要忘了上次的教训呀!”一个声音猛地响了起来。黄得功转过身来一看,来的却是桐城的知县张利民。话说上次黄得功和刘良佐上了李定国的当,打算出城追击的时候,张利民就表示了坚决的反对。这倒不是因为张知县精通军事,一眼就看破了李定国的阴谋,而是因为对于知县来说,守住了城池就是大功,至于首级的多少,虽然不能说跟他一点关系都没有,但关系也有限。在这样的情况下,张知县自然会反对任何冒险的行动。事实上如果当初不是黄得功和刘良佐反对,张知县差点就把城门什么的全用砖头堵起来了。后来事实证明了张知县的预言正确之后,张知县自然又一次提出要用砖头把城门都堵住,而这一次,当黄得功试图表示反对的时候,张知县把眼睛一瞪,居然说:“黄帅该不是想留着城门到时候好逃跑吧?”然后反正是黄得功考虑到自己其实也没什么出城反击的能力了,于是桐城的几座城门就都被从里面用砖头条石堵住了。 张利民知县这些天也和黄得功一样,从早到晚都守在城楼上,几乎没有合过眼。只不过他守的是另一个城楼,看他微微喘着气的样子,大概是刚刚得到了消息才赶过来的。 “张大人,这城门都堵住了,末将就是要出城,也出不去呀。”黄得功叹了口气道,“就是要出去,也只能用绳子缒几个人下去。大人请看,那边还有十来个贼兵骑兵呢,要是只去几个人,砍那几个骑兵都砍不过。不过末将倒是觉得,贼人留了几个骑兵在那里,说不定还真说明贼军走了呢,要不然他们留这么两个人在那里干什么?怕就是让我们不敢派一两个人过去,若是我们去的人多了,他们也来得及先杀了人再走。不过现在,门都没有了,怎么着都派不出大队人马了。” “哎呀!黄帅你怎么!幸亏下官过来了,幸亏下官把城门堵住了!要不然,黄帅只怕又要黄帅呀,你能这样想,那些贼人就不能这样想?兵法曰:虚则实之,实则虚之。又曰:兵者,诡道也。故能而示之不能,用而示之不用,近而示之远,远而示之近。利而诱之,乱而取之,实而备之,强而避之,怒而挠之,卑而骄之,佚而劳之,亲而离之,攻其无备,出其不意。此兵家之胜,不可先传也。黄帅你怎么知道,这不是那个贼将又故意设出的圈套?哎!兵法曰:昔之善战者,先为不可胜,以待敌之可胜。不可胜在己,可胜在敌。故善战者,能为不可胜,不能使敌之必可胜。故曰:胜可知,而不可为。不管敌军闹什么花样,我们只是牢牢守住。让他什么花样都没用。这就是先为不可胜呀。下官说的这些黄帅可明白?哎呀,黄帅可知道司马仲达嗯,就是司马懿是怎么对付诸葛亮的?他要是出去和诸葛亮打,那是有多少条命可以送掉多少条命呀。但是司马懿就是拿定了一点,那就是不管你花样百出,我就是牢牢守住,死也不出去。结果就生生的耗死了诸葛亮呀!这才是我们的榜样呀”张利民瞪大了通红的眼睛道。 就在张利民使劲的给黄得功科普孙子兵法的时候,木笼子那边却传来了一声凄厉的惨叫。却原来是已经有一条狗一口咬住了刘良佐的一条腿,刘良佐赶忙用另一条腿去蹬,却不想不但没有蹬开那条狗,另一条腿反而也被另一条狗给咬住了,接着又是好几条狗咬了上来。 赵双喜站在一旁,看着刘良佐在那里挣扎,便笑骂道:“这狗东西,真没用,连这么一下子都撑不住。” “他的手被绑着,身上又有伤,如何打得过这么多狗。”李定国却叹了口气,“双喜,你去把他的绳子算了,就这样吧。”话说了一半,李定国却又摇了摇头。 “二哥,我觉得还是把他的绳子割断,让他的手也能动才好玩。”刘文秀却突然开口道,“再说了,这些狗官,哪个不该喂狗的?正要拿他做个样子给那城上的那些狗官看看!双喜,去把他手上的绳子割了。” 赵双喜看了一眼李定国,见他并没有表示反对,便走过去,拔出刀来。 那些野狗虽然正咬得起劲,但是一见到有人走过来拔出了刀,却又顿时就松开了咬住刘良佐的口,缩到了笼子的另一角。 这时候刘良佐不但两只脚已经被咬的满是鲜血,就连腹部都被咬开了一个大口子,肠子都流出来了一截。 赵双喜也不说话,只是一刀劈过去,正好便将绑着刘良佐的手的绳子割断了。刘良佐的手得了自由,便一只手捂住了肚子,一只手撑在地上爬了起来。一边继续绝望的朝着城墙那边大喊:“救命呀!救命呀!” 赵双喜哼了一声:“狗官!”收起腰刀走到了一边。那些野狗看看赵双喜走开了,便又吐着舌头慢慢的围拢了过来 黄得功站在城墙上,看着那些野狗向着刘良佐猛扑过去,听着刘良佐的惨叫声从小到大,又从大到小。忍不住转身对自己的亲兵队长黄安国说:“安国,以后要是老子被人包围了,快要被人抓住了,你一定要记得帮老子一下。人活百岁总有一死,老子可不能落得刘良佐这样的死法。” 黄安国听了却摇头道:“大帅,俺是您的卫队长,真要弄到您快要被抓到了,俺和其他兄弟肯定都已经死了。所以这事情,俺们都帮不了您的。” 黄得功一愣,然后伸手怕了拍黄安国的肩膀,却没有再说什么了。 刘文秀和李定国一起坐在一块石头上,看着刘良佐已经倒在那里一动不动了,一只狗甚至已经将他的半截手臂扯了下来,刘文秀便摇摇头道:“可惜。” “可惜什么?”李定国问道。 “可惜我们败了,只能抓住一个狗官喂狗。”刘文秀一边说一边站起身子,“好了,戏也看完了,我们也该走了。走吧,走吧!” 李定国也站起身来,这时候早有士兵将他们的战马牵了过来,刘文秀翻身上了原本是黄得功的那匹马,又说道:“可惜。” 李定国听了只是笑了笑,也跟着上了马。他知道刘文秀这次说的可惜却是指的那一战没打赢,以至于现在只有一匹这样的马。在马上坐稳了,李定国向四面一望,见红日低垂,暮色苍茫,已经是傍晚时分了。他又回头看了一眼笼罩在暮色中的桐城,摇了摇头,又笑了笑,便挥动马鞭,带着这十多个骑兵向着西北方向而去,不一会儿,就消失在淡烟暮霭之中。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百四十六章,解围(3) 虽然李定国等人已经走得没影了,但黄得功和张利民却也没敢派人下来查看情况,相反,整个桐城都进入了最高戒备状态,无论是黄得功还是张利民又是一夜没睡。好不容易玉兔西坠,金乌东升,总算等到天亮了。 “看看对面好像真的没人了,一点动静都没有。”张利民道,“也不知道他们在搞什么阴谋。” “我们要不派几个人下去看看。”黄得功道,“要不我们缒几个人出去,到敌军的营地里面去查看一下。” 于是两人许下了高达每人十两银子的赏钱,招募了二十个所谓的敢死之士。用绳子把他们从城墙上放下去,让他们下去看看,顺便把刘良佐的尸骨带回来。这些人顺着绳子下去了,过了半日,才陆陆续续的回来,据他们的说法,流寇的军营里面已经全都空了。 “看来那些流寇是真的走了。”黄得功道,“张知县,您看是不是可以把城门拆开了?” “黄帅,下官觉得,我们还是再等等为好。反正城里的粮食也够吃,也不急在这一时半会儿的。还是再等几天来的保稳。现在我们还是先将刘帅的遗骸送回去再说吧。” “也好,这也确实是紧要的事情。”黄得功也点点头道。 黄得功并不知道,在原本的历史上,建胬南下,他护送着弘光皇帝且战且退,最后正是被叛变当了汉奸的刘良佐从背后捅了一刀,才兵败自杀的。所以此时对刘良佐的死,他还真有些兔死狐悲的意思,当然,同情归同情,但他肯定会趁机吞掉原属于刘良佐的一些力量。刘良佐还有个儿子,叫做刘泽涵,所以刘良佐留下的那些家丁当然还是要跟着他的儿子的。在我大明,将军基本上是世袭的。但他的儿子此前也没什么太出色的表现,所以肯定是不可能直接得到总兵的位置。当然,靠着他爹留下的土地,以及剩下的家丁,他肯定比一般的从军的人更容易爬上去,但是如今,他最多也就是保住了那些家丁c土地。至于那些战兵,黄得功倒是可以弄不少过来。 除了分掉刘良佐的一些战兵之外,更重要的就是前面那一战战败的责任的问题了。如果刘良佐没死,那他们倒是很容易就可以掩败为功。因为反正城池没有失守,至于说战死了多少士兵什么的,那还不是他们自己说的算。反正兵都是他们自己招募的,到底有多少,朝廷也不是很清楚。 然而现在,却死了一个总兵,这事情就稍微麻烦一点了,不过也不是完全不能操作。比如说,宣称贼军势大,官军奋勇作战,两位总兵身先士卒,奋力战斗,只可惜刘总兵在追击敌军的时候不幸中伏,最终杀身成仁。但是官兵们在他的感召下,战斗得更加勇敢坚定,最终大败流寇,流寇们损失惨重,不得不撤围而去。甚至还可以加上诸如斩杀流寇首领某某c某某某c以及用大炮击毙流寇大酋一人,流寇全军恸哭,以黄绸布裹其尸而去什么的,万一真的碰上那谁谁谁的有个头疼脑热呢?当然想要这样掩败为功,就必须得到地方官员的协助。不过这倒也不是什么太难的事情。毕竟把功劳吹得大一点,对于张利民也没什么坏处。 黄得功和张利民一起将刘良佐的遗体收拾好了,给刘良佐的儿子送了过去,然后又安慰了他儿子一番,出来的时候,就已经是日暮时分了。 “张大人,此间之战事,如何善后,末将还有些事情,要和大人商议一下。”出了门,黄得功并没有立刻打道回府,而是这样对张利民道。 “正要就此事和黄黄帅商议一下。”张利民也道。 两人便一起到了张利民的衙门里,经过一番友好的协商,双方在很多重大问题上取得了广泛的共识,达成了普遍的一致。最后,张利民很满意的将黄得功送到衙门门口,临分别的时候,张利民突然道:“这被击毙的匪首,却需要有一个响亮的匪号才是。黄帅可知道那几个匪首的匪号?” “其中一个好像是叫草上飞还有一个叫赛太岁吧。”黄得功道。 “不好不好。”张利民摇着头道,“黄帅,这第一个匪号,一看就是个偷东西的飞贼什么的,哪里有大盗的气势。至于后面的那个,倒像是个街头小混混。” “那要不就叫钻天猴c两头蛇什么的?”黄得功皱着眉头道。 “这个越发的不好了。”张利民继续摇头道。 “要不这匪号什么的,还是麻烦张大人想两个吧。”黄得功见自己提到的几个都被否决了,便这样说道。 “嗯。”张利民也没有谦让,他想了想道:“下官想到了两个匪号,不知道黄帅觉得如何?一个就叫霸天虎,另一个就叫威震天黄帅你觉得如何?” 黄得功觉得,在这种小问题上,犯不着和张利民争论,既然张知县有替流寇头子起匪号的习惯,那就让他来取好了。于是黄得功拱手笑道:“张大人大才,这匪号的确听起来威风了不少。” “这匪号威风了,才好向朝廷邀功不是。”张利民很是得意,“不过匪类就是匪类,取起匪号来也一味地好勇斗狠,却不想,取了这样的匪号如何活得长久。” “张大人,这些匪类,不管给自己取个什么匪号,都没有善终的道理。总有一天会被朝廷明正典刑的。”黄得功也笑嘻嘻的回答道。 此后又过了天,城外也一直都没什么动静。原本桐城和中都凤阳是可以通过郑家的商会的信鸽联系的,然而信鸽并不会在两地之间来回的飞,它只会从一个陌生的地方飞回到习惯的鸟巢。桐城只是一个县城,郑家在那里并没有太大的生意,自然也不会在那里养信鸽,所以前些日子桐城向凤阳报告军情的信鸽其实都是跟随着军队带过来了的。让这些信鸽从桐城往凤阳送信倒是没问题,但要它们从凤阳再把军情送到桐城去,对不起,这事情信鸽实在是做不到。所以,桐城中的人也一直都不知道张献忠吃了败仗的消息。 不过即使如此,张利民和黄得功现在也能断定,张献忠应该不会再回来了。因为他们从城上缒出去的人已经证实了,至少几十里之内都没有一个流寇了。所以此时张利民终于同意拆掉堵住城墙的砖头,把城门打开了。 “不过保险起见,本官还是觉得,只用打开东门也就够了,至于其他的城门,日后再慢慢打开也不急。”虽然同意了打开城门,但是张利民依旧提出了这样的要求。至于为什么是打开东门,那大概是因为流寇当日撤退的时候,好像是往西北方向去的,所以张利民觉得,开东门似乎比较安全一点。至少,贼军要到东门去的话,西门北门那边城楼上的瞭望哨说不定还能提前发现敌军吧。 对于后一个理由,黄得功是一点都不认同的。他知道敌军如果真的要袭击东门,自然就会绕远一点走,不会进入西门北门的瞭望哨的视野。不过开城门本来也是他的意思,他自然不会傻乎乎的去支出张利民的看法不对。 只是当时堵城门的时候,自然是唯恐堵得不结实,整个的城门洞里,都被从民房里拆除出来的砖头石块堵得死死的,如今要拆开,却也不容易,整整拆了一整天,到了天快黑的时候,才总算是看到了最外面的那扇木门。等到明天一早,最多再有小半个时辰,东门就可以像往常一样打开了。 这几天都没发生什么事情,黄得功和张利民自然也不会再没日没夜的守在城楼上了。这时候,黄得功刚刚吃过了晚饭,不知怎么的突然又想起了被流寇抢走了的那匹马,忍不住又心疼了起来。 就在这时,突然有亲兵来报,说是东门那边发现了贼军。 “什么?”黄得功大吃一惊,正准备细问,就听得东门那边传来了一声炮响。 “这都打起来了?”黄得功赶忙吩咐下属,“快,快去备马!快把本帅的盔甲拿来!” 等黄得功急匆匆的赶到东门的时候,他看到张利民早就在那里了。如今张知县正满头大汗的在那里疯狂的击鼓,而东门上的那两门炮,也正在不断地向着城下射击。还有不少人也正在努力的将本来从城门洞里清理出来了的砖石又填回去。 “张大人。”黄得功向张利民拱了拱手,问道,“如今情况如何?” 一边问,黄得功也一边向着城下看去。只是这时候太阳已经落下去了,城外又起了一层薄雾,模模糊糊的,什么都看不清。 “刚才突然有贼军马队出现,直逼城下,我军开了几炮,才将他们逼退了。真是好险”张利民停下鼓槌,喘着气回答道。 “营长,我们刚到城下,才喊了一句话,城上面就一炮打了下来。要不是他们手艺不好,说不定咱们的兄弟就要有折损。我们回来的时候,那城上还在一个劲的放炮呢。”赵飞虎对甘辉汇报道。 “嗯,你们辛苦了,先去休息一下吧。”听完了汇报,甘辉点了点头这样说道。然后他忍不住苦笑了一下,自己派轻骑兵过去,本来是想要和城中的明军联络的,如今看来,倒是吓着他们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百四十七章,教化(1) 突然出现的骑兵吓了黄得功和张利民一跳,结果,他们又是整整一晚上没睡。虽然这些骑兵并没有再出现,但整个城市还是再次进入了临战状态。直到第二天中午,模范军的队伍才来到了城市附近,并且表明了身份,并且证实了张献忠退去的消息之后,这种紧张的状态才松弛下来。而在这段短短的时间里,在张利民的监督下,花了一整天才拆开的城门洞,又一次被严严实实的堵上了。结果,直到第三天,桐城的城门才算是重新被打开了。 张献忠退得很快,他并没有在霍山一带多停留,很快就转向了北方,也许是打算去和李自成和罗汝才配合作战。这个消息的确认使得整个江南地区都松了一口气。而马士英刚刚当上庐凤总督,就能大败张献忠,立下大功,也让崇祯皇帝对他很感兴趣。据说崇祯皇帝还很认真的向周延儒询问,既然马士英如此有边才,能不能把他调到北方来防建胬。消息传来,吓得马士英差点晕了过去,赶紧又派人去给周延儒送了一大笔钱,拜托他帮忙。好在马士英的儿子如今跟着郑家做买卖,倒是赚了不少钱,要不然,单靠上任这么短的时间刮到的一点地皮,还真不够用的。不过其实崇祯皇帝也就是说说而已,并没有太认真,倒是周延儒,借机又发了一笔财。 江南的局势大致的稳定下来了,但是打着马士英的亲兵营的旗号的郑家军队却并没有撤销,而是继续以这个名义驻扎在凤阳。这样一来可以保证向北通往京师和山东的商路的通畅,二来也便于趁机获得更多的移民。 当然,打着亲兵营旗号的郑家军虽然还在,但他的人员构成却发生了很大的变化。原本的那些模范军部队被陆陆续续的调走了,而顶替他们的军队的指挥官也换了人,换成了施琅,而他所率领的队伍则主要是些新兵。 施琅是郑芝龙当年结拜的十八芝中的施大暄的儿子。施大暄是郑芝龙的结拜兄弟,原本和郑芝龙的关系更接近于是合伙人而不是上下级,但在和荷兰人的一战中,他的嫡系部队受到了很大的损失,于是他干脆将自己的嫡系都打散交给了郑芝龙,正儿八经的成了完全依附于郑芝龙的下属。 对于这样识趣的人,郑芝龙当然要加以优待,所以在失去了自己的那一套人马之后,施大暄倒是更受重用了。而他的儿子也得到了重点培养,他刚刚从模范军军官学校毕业,就以连长的身份到吕宋去干了一阵子,然后就升上了营长并被调到这里来执行独当一面的任务了。 老实说,郑森对于施琅这人,是很有些看法的。因为历史上这个施琅的种种表现实在是有些问题。基本上在原本的历史上,施琅在跟着郑成功之前,曾经跟着郑芝龙降清,后来又跟随过李成栋。李成栋反正之后,施琅却不肯反清,带着自己的军队打算跑掉,结果没能跑回去,才又归顺了郑成功。而施琅跟着郑成功的时候,他的战功大部分都是在内讧的时候立下的,郑成功也一直不太信任他。不过单就能力而言,施琅的能力还是不错的,无论是海战还是陆战,水平都不差。而他在模范军学校中的学习成绩也很不错,甚至于总成绩比甘辉都还要好一点。所以郑森觉得,这个人虽然在历史上是个汉奸,但也不是完全不能用。更何况,郑森觉得,在可以预见的情况下,自己这边对上满清,在实力上应该是有优势的。施琅也应该没有投降满清的理由。所以,郑森觉得,还是可以给他一些机会的。 和郑森不一样,孔璋倒是很喜欢施琅。在他看来,施琅虽然是官二代,但却没有娇骄二气,很守规矩虽然不太爱说话,但却很爱学习。 施琅来到凤阳后的第二天,孔璋带着他去拜见了马士英,同时也顺便向马士英辞行。“半圭就不能留在这里多帮帮老夫?”马士英听说孔璋打算离开之后,这样说道。 “家里还有些事情,需要晚辈主持。”孔璋回答道。 马士英点了点头,他知道孔璋虽然有个秀才的功名,但好像对考举人什么的兴致不是很高,反而对于做买卖很感兴趣。他也知道孔璋他们家如今跟着郑家做海贸,从湖广那边向海外贩卖人口,赚了不少钱。他觉得孔璋家里的需要他主持的事情,多半就是这些生意。不过通过这些天和孔璋的接触马士英觉得,孔璋很有能力,他不去做官,实在是朝廷的损失。便对孔璋说:“半圭,老夫倚老卖老的说几句话,你听了不要见怪。” 孔璋听了,赶忙肃容道:“还请老大人赐教。” “子路曰:不仕无义,长幼之节不可废也,君臣之义,如之何其废之。我观半圭有治世之才,方今正是英雄用武之时,半圭何不去求个功名,将来也好立功而不朽。却不应该将自家的精力都放在了求田问舍之类的事情上。老夫和复社张天如交好,复社钻研科考,却也不错。半圭如果有意,老夫可以修书一封,托张天如先生照应半圭你一下,如此考上个举人,甚至更进一步却也不难。”马士英很是诚恳的道。 “多谢老大人关爱,但小子生性疏懒,怕是要辜负老大人的抬爱了。”孔璋却这样回答道。 “也罢,人各有志。老夫也不能强人所难。”马士英只得摇了摇头,却又道,“他日半圭若是改变了想法,老夫还是愿意嗯,其实半圭你和大木是朋友,大木也和张天如交厚。你若要入复社,找他其实更方便。” 其实马士英弄错了一件事,那就是孔璋要离开,并不是去做生意,而是要赶到吕宋去主持一件非常重要的工作。这项工作就是“教化蛮夷,变夷为夏”。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百四十八章,教化(2) 十七世纪对于殖民运动而言实在是个好时代,因为这个时代的道德下限特别的低,几乎就低到了没有下限的地步。不要说什么种族歧视之类的玩意儿,就是种族屠杀,也是常用的手段。和那个时代的欧洲殖民者一比,尤其是和某些西班牙人一比,后世的希特勒都能只能算是个心慈手软的小可爱。如果不是因为技术能力的限制,如果那个时代的西班牙人有希特勒时代的技术水平和人口,估计南美洲就不存在土著了。嗯,甚至应该说,全世界就不存在除了西班牙人之外的灵长目人科人属智人种的动物了。而相比欧洲,实际上中国对殖民地的需求更为迫切,因为欧洲的人口事实上并没有多到本土养不活的地步,但在这个时代的中国,这个问题却是非常严重的。过剩的人口可以提供大量的移民,而因为有足够多的移民,所以从理论上来说,中国如果走上殖民主义的邪路,应该是更有搞种族灭绝什么的条件的。 但是郑森却并不打算在他所控制的区域搞这一套,这倒不全是因为来自后世的道德的影响,虽然这种影响肯定是有的,还有一个重要的因素就是成本问题。如果硬干的话,土著再多,也不是模范军的对手,真是来多少死多少。但是土著虽然有个土字,但并不等于说人家的智商就一定很低。就像当年的土八路,土归土,但是大大的狡猾。无论是菲律宾还是台湾的土著,其中其实也不缺聪明人,他们很快也就发现了和那些郑家的移民硬碰硬的来,就是鸡蛋碰石头。而以郑森在台湾获得的经验来看,只要给上一段时间,他们很快就能无师自通的学会了游击战,学会了“敌进我退,敌驻我扰,敌疲我打,敌退我追”之类的招数。当然,这些土著的游击战水平和后世的土八路没法比,但是另一方面,即使是模范军,在军事素养上也一样没法和日本鬼子比。所以,这些原始的游击战依旧能给郑家的移民活动带来很多的阻碍。在台湾,因为土著人数有限,台湾的地盘又有限,再加上郑家又利用了土著觉悟低的缺点,采取分而治之,挑动土著斗土著,甚至使用某些在这个时代还算合法的神经类药物毒害的方式,才慢慢控制住局面。而在吕宋,情况则更加的麻烦。吕宋的土著的开化程度远远高于台湾,他们的组织度其实相当不错,甚至都不太应该被称作土著了,因为他们也曾建立过自己的国家,这是进入了文明时代的标志之一。只不过他们的国家被西班牙人摧毁了,本来从这一点上来说,这些土著也应该算是可以团结,可以搞统一战线的对象。然而在西班牙人控制吕宋的时候,因为西班牙人人数有限,所以就在华人和土著之间采取以夷制夷的策略:今天拉着土著欺负华人,分华人的好处明天又拉着华人去欺负土著,占土著的便宜。这样一来二去的,土著和华人之间的矛盾日深,双方痛恨对方的程度甚至超过了他们对西班牙人的痛恨。 如今西班牙人被包围在马尼拉城中,虽然模范军打不进去,但是他们也出不来。在军事上占尽上风的华人,立刻就对吕宋的土著又发起了大规模的攻击行动。那些华人老板们的私军到处抢掠土著,杀人放火占地盘,干得和后世的日本鬼子倒也很有些相似。 一开始这些土著还试图正面对抗,但很快,他们就发现,即使是和华人老板们的民团打,正面对抗,也是找死。于是很快,各种游击战就活跃起来了,而吕宋岛上到处是森林,非常的适合游击作战,土著们使用毒箭等看起来原始的武器,不断的袭击落单的华人,毁坏华人的田地,袭击种地的农民。而当华人的民团来攻击他们的时候,他们又迅速的化整为零,散入到丛林当中。 有一次民团也追进了丛林,却在丛林中遭到土著们的伏击,密集的丛林使得火枪之类的射程优势完全施展不开,军队的队形也无法保持。而土著的人数优势却得到了最大限度的发挥,结果五十多人一个逃出来的都没有,而那些土著们却将他们的头砍了下来,第二天堆在距离华人的堡垒不远的地方示威。 虽然总的来说,在这样的战斗中,土著的伤亡依旧要比华人更大,但是这样的战斗却不断地几乎永无尽头。如今在稍微偏远一点,驻军密度小一点的地方,人们大白天的都要几个人拿着武器在一起才敢出去,至于田地,只要靠近丛林一点的,就全都抛荒了。 当然,土著们的日子也不好过。吕宋的土著比台湾的土著文明程度更高,他们已经从渔猎时代进步到了农耕时代。所以他们如今是定居生活的了,正所谓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跑得了土著,跑不了他们种的田。民团们抓不到土著,就去摧毁土著们田地里的庄稼,而这对于那些土著们来说,也是非常恶毒,却又难以对付的一招。尤其是一些原本更发达一些的土著,他们的区域和华人控制区更近,遭到的打击自然也更重。 郑森知道,如果他愿意在吕宋投入更多的力量和时间,向日本鬼子学习,坚持烧光c杀光c抢光的“三光政策”,那这些土著的抵抗就终有被粉碎的时候,而吕宋岛上的土著,在将来也会变得比大熊猫都稀少。 但要获得这样的效果,需要投入大量的军队,大量的时间,大量的金钱。而这会大大拖慢整个集团的发展。所以,什么“三光”呀,什么“如来逆掌”加“种族灭绝拳”之类的凶野的玩意儿,郑森也只能是在脑子里想一想,然后就毫不犹豫的将它们否决掉了。 那么到底如何才能有效的对付土著们的游击战争,迅速的改变如今的局面呢?本着向历史学习的精神,郑森又认认真真的回想了历史上那些对付游击战的经验教训。 “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人,一致反对我们的敌人。”郑森的脑子里不知怎么的突然冒出了这样的一句。 “统一战线呀,”郑森在自己的手掌上轻轻地打了一拳,“赤兔国刚刚建立的时候,处理民族问题的重要法宝之一呀!” 后世的赤兔国刚刚建立后,便向大西南,大西北进军。也遇到过和其他民族的矛盾的问题。当时太祖以阶级斗争,成功分化了他们的底层和高层,然后依靠底层打高层,从而终其一生,都保证了边疆地区的安定团结。 吕宋的土著,开化得晚。他们还又很强的奴隶制度的残余,如果说他们的底层和上层没有矛盾,那郑森绝对是不相信的。而只要善于利用这个矛盾,就能最终将华人和土著之间的民族矛盾,转变成土著内部的阶级矛盾。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百四十九章,教化(3) 吕宋岛的土著的文明程度其实不差,不要说和台湾的那些还生活在原始社会的土著比,就是和我大明治下的一些土司所管辖的少数民族比,也不算差。他们如今的社会形态既有一些封建味道,也有很大的奴隶制残余。甚至因为西班牙人的一些影响,还带着不少的资本主义影子。 而这样的一套东西,对于低层的压迫自然就可想而知了。尤其是西班牙人来到这里之后,情况就更为严重了。老实说,西班牙对吕宋的统治,要比他们在南美洲对当地的土著的统治要温和很多。这主要是因为对于西班牙人来说,吕宋的距离太过遥远,从西班牙到南美可比从西班牙到吕宋近多了。这样一来能够到达吕宋的西班牙人的数量要少得多。自然也就难以执行像在美洲那样严苛的政令。其次在西班牙人的心中,吕宋和南美的用途是不一样的。西班牙人占据吕宋固然是要从中获得一些物产,当更重要的却是将它作为对整个东方的贸易的枢纽。 贸易的繁荣自然就带来了各种奢侈的享受。而人手不足,也使得西班牙人很多时候也需要和当地土著的上层合作。这样一来,这些土著上层也就有了知道有钱人是怎样过好日子的机会了,这就像刘姥姥进大观园之前,能想象的有钱人家的日子,也不过就是顿顿都能吃烧鸡而已,等进了大观园才知道,原来人家也是吃茄子的,只不过人家的茄子要经过七八道工序,作为配料,还要用掉十多只老母鸡。 总之,就是土著的上层们,在西班牙人那里见识了有钱人家过着的是怎样的奢侈淫糜的生活。然后他们自然也就有了“大丈夫当如是也”的想法,然后,他们就会发现自己实在是太缺钱了。然后,底层受到的敲剥自然也就更重了。所以土著的上层和底层之间,是有可供利用的矛盾的。只是这一矛盾在此前被民族矛盾掩盖了而已。 除了这种矛盾,土著那里还有一个明显的问题,那就是即使是土著的上层,也不是铁板一块。西班牙人也不敢让他们这样。所以土著也是分为派别的。基本上来说,靠近马尼拉的一些信仰了天主教的土著在西班牙人控制吕宋的时候,是占便宜的一派,其他的远离马尼拉的,是比较受欺负的一派。而且在此前,华人和土著之间发生的冲突,也主要是在华人和亲西班牙的土著之间的。这倒不是因为那个时候,吕宋岛上的那些华人就已经深谋远虑到了准备拉一派,打一派的地步,而是因为那些亲西班牙的土著距离马尼拉,同时也距离华人近。这种情态自然给后续的分化工作留下了空间。 “半圭兄,大致的情况就是这样的。”在安平郑家郑森的小客厅里,郑森一边把玩着一把看起来很旧却保存得不错的日本折扇,一边将吕宋岛上如今的情况和他大致的设想和孔璋细细的谈了一下,又说道:“如今我打算采取两种措施。第一就是前面我和你提到的挑起土著内部矛盾的手段。不过这只是捣鬼的小手段而已。老实说,像这样的小手段,倒是犯不上劳动半圭兄,小弟找半圭兄回来,是有更重大的事情托付给半圭兄。半圭兄你也知道,自古以来,这些捣鬼的小手段虽然有效,但却不能从根本上解决问题。要从根本上解决问题,要么是我们将他们杀光,要么就是向三代学习,要依靠教化,化夷为夏。这才是从根本上解决问题的办法。前一种方法,太过费力费时,而且太过暴戾,非圣人之教。所以唯一的办法就是推行教化,变夷为夏。” 孔璋点了点头,三代之教,化夷为夏之类的东西,在此前郑森和顾绛等人都认真的讨论过。他们讨论的成果孔璋也都认真的学习过。所以他自然知道郑森所说的三代之治和化夷为夏是怎么回事。 “化夷为夏固然是好事情,也是从根本上解决问题的办法。”孔璋点点头道,“只是如何才能化夷为夏,却不容易。比如我朝西南的那些土人,比如奢安两家,受华夏影响千年,依旧还是蛮夷。况且自古以来,行王道虽是正道,但是要做起来,却很不容易。不知大木可有教我。” “半圭兄可记得有人问墨子,如何才能使的国中行仁义的贤者变多。墨子却是如何回答的?”郑森却微笑着问道。 孔璋虽然是儒生,但墨子却也是读过的,听了这问题,只是略一思索便回答道:“是故古者圣王之为政也,言曰:“不义不富,不义不贵,不义不亲,不义不近。”大木你说的可是这个?” “不错。”郑森将手中的折扇一下子展开来,笑道,“半圭兄可明白在下的意思了?”孔璋眼睛尖,却一眼看到折扇上翰墨淋漓的写着一首诗,隐隐的只看清了最后一句,道是:“痴人唤作本来人。” “你这意思我多少懂了一些,可是说要用利益来收买他们,只要肯当华夏之人的,便给他们好处?”孔璋回答道。 郑森却摇了摇头道:“半圭兄还是错了。第一,不是收买,而是引导。第二,不是给他们好处,而是授之以渔。半圭兄你想,如是我们给他们好处,我们又有多少好处能给他们?小惠未徧民弗从也,而且给好处可能持久,如若不能,将来反而生出怨气。而且奸猾之辈怕是会一边做出愿意学的样子,一边又总留着一线不肯真正归附,好不断地骗好处。半圭兄你也知道,吕宋的蛮夷之民的生活艰难,远超华人。我若要让彼等自愿为华人,首先是要抬高华人的地位,比如说,我们规定华人不可为奴,华人皆可自官府获土地,华人不交丁税,华人有官府保护,墨子曰:不义不富,不义不贵。在我们这里,可以将之变成不入华夏则不富,不入华夏则不贵。然后我们再给他们一个成为华人的途径,然后还用担心他们不想接受教化吗?” 郑森的这种设想其实也不是乱开脑洞出来的,而是基于各种历史经验的。比如说,伟大的西班牙女王伊莎贝拉一世,就是用这样歧视性的手段,将原本被阿拉伯人的大仙洗过的信仰又洗回来了的。而如今正活蹦乱跳的建胬,他们也是靠着歧视八旗之外的其他人,从而硬生生的人造出了一个全新的民族。就连希特勒,也搞出了个“荣誉雅利安人”呢。 “那他们要做到怎样才能算是华人呢?”孔璋又问道。 “这当然不能太容易了,否则,他们就不会珍惜。”郑森回答道,“比如说,我们可以允许他们通过这样一些途径加入华人:科考c服役c婚姻。我们设立一个华夏资格考试,分成若干等级,考过了第一级称作初级预备华人,过了第二级便叫做中级预备华人,然后是高级预备华人,赐同华人出身,赐华人出身。每一个级别所能得到的待遇都逐渐向华人靠拢,此外,通过了初级考试,就有资格加入华人的民团和军队服役,在军中的时候,一切军营中的待遇与华人相同,服役结束,就算多考了一级。若是有重大立功,则可以直接获得赐同华人出身乃至赐华人出身的身份。至于婚姻嘛,华人娶土人女,则土人女视为赐同华人出身,若能经过考试,则视为赐华人出身。我华夏郁郁乎文哉,就算没有我们这些诱导,本来就能吸引人学习。比如说你看我手中的这柄日本扇子,上面的书法c诗歌,汉人中也没有几个能为之者。这就可见华夏文德教化本身的吸引力了,再加上我们的手段,自然越发的有吸引力。总之,我们要让土人人人羡慕华人,以能成为华人,甚至是预备华人为荣。至于具体的措施等我们到了吕宋再一起细细商量。” “嗯,”孔璋点了点头,又道:“大木你才刚刚成亲,却又要远赴海外,却也不在家里多呆些日子?” 郑森笑笑道:“大事要紧呀。” 他又将扇子在掌心上拍了拍道:“这次去吕宋,最重要的是做出一个样板来。将来也可以在其他地方推行。” “只是那些土人长得实在是不像华人的样子。”孔璋又摇摇头道,“一个个的又矮又黑,一看就很蠢的样子。真要是变成了华人实在是” 郑森听了,却笑了起来道:“要说丑,汉人中就没有丑八怪了?就没有又矮又黑的了?至于说蠢,春秋之时,楚人也算蛮夷。你看诸子百家的寓言,里面做蠢事的,不是楚国人,便是宋国人。想来那时候,华夏之民说到楚国人的时候,多半都觉得他们傻。而春秋之前,估计越发如此。但到了战国,楚人却有了三闾大夫,文采精华,还有谁能说楚人不是华夏?而且就算吕宋土著都是先天的傻,但能通过我们的考核的都绝对不傻,你又担心什么呢?而且这些人中的聪明人不断地被抽入我们中,剩下的那些也就好处理了不是?嗯,半圭兄,还有什么疑虑吗?” “暂时没有了。”孔璋摇了摇头,突然又道:“还有,你那把扇子给我看看!” 郑森笑着把扇子递过去,孔璋打开来细细看了,道:“诗歌书法,确实不凡。这是日本人写的?” 郑森点点头笑道:“却是两百年前,日本的一位出家为僧的王子写的。两百年了,保存到现在还有这个样子,真是不容易。说起来,这位大师却还是个不守清规的花和尚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百五十章,教化(4) 孔璋在安平呆了两天,稍微休息了一下,便和郑森一起上了“飞燕号”快速交通舰。这一路风向都不错,“飞燕号”在“青鸟号”的伴随下,一直保持着接近十五节的速度,经过两天的航行之后,顺利的抵达了吕宋。 上了岸,郑森和孔璋就上了马车,在一队骑兵的护送下,前往郑芝虎的指挥部。他将暂时接替郑芝虎,负责主管吕宋岛上的一切事务。而郑芝虎则会搭乘“飞燕号”返回北方。 马车沿着青石条铺成的街道向着郑芝虎的驻地驶去。因为估计马尼拉的围城会持续非常久的时间,甚至可能要有一到两年,所以用几重土墙将马尼拉围起来的同时,郑家还建设了好几处永久性的军营。郑芝虎的驻地就在马尼拉南边的一处军营中。 在骑兵的护送下,马车走了两刻钟左右,接近了郑芝龙的驻地。 这座军营中驻扎着一个步兵营和一个骑兵连一个炮兵连,以及指挥机关的直属人员。因为是临时建立的军营,条件算不得好,不过安全却相当的有保证。军营直接建造在包围着马尼拉的两道墙中的第二道后面,背靠着包围马尼拉的围墙,又建起了一圈一模一样的用原木和夯土建起来的围墙,上面还建有几座高高的望楼。 在围墙的外面有两道壕沟。上面都设有吊桥,车队到了吊桥前面,一个骑兵军官骑着马先跑上前去,说了几句什么,然后吊桥被放了下来,车队隆隆的驶过了两道吊桥,进到了军营里。然后在一处空场地前面停了下来。 郑森刚从车上下来,就看到郑芝虎带着几个人迎了上来。郑森赶忙行礼道:“怎敢劳二叔相迎?” 郑芝虎赶忙扶住郑森,笑嘻嘻的道:“阿森呀,原本是不应该让你这么早过来的,只是这边的事情太乱,你二叔我实在是头都大了一号如今呀,那些西班牙人是当定了缩头乌龟,死都不出来了。那些个土人,就和一群老鼠一样,时不时出来捣乱。你要打他们,他们就往树林子里面一钻,就像老鼠钻进了老鼠洞一样要说还是大木你当年在台湾对付过这些人,有经验一些。所以,就只有把你叫来了。话说,你婆娘没抱怨二叔吧?” “二叔说的哪里话?自家的事情,她怎么能有这样的想法。”郑森也笑道,“二叔还是和我说说这边的一些情况吧。” “也好。”郑芝虎看了郑森一眼道,“看你这样子,坐了两天船却也没累着,倒是有点你二叔我的味道。你二叔我就是不管坐多久的船,只要是坐船,就不会累,还全身舒坦。嗯,既然你不累,我就带你去走走看看。” 说到这里,郑芝虎又回过头来看了一眼跟着从马车上下来的孔璋,见他脸色似乎有点不太好,便道:“孔先生,您可比不得我们这样的打小就在海上漂的,这一路上可真是辛苦了。如今距离吃饭还有一阵子,不如先到房里去歇息一下吧。” “飞燕号”的舒适性一向不是很好,这一趟风向不错,跑得很快,但是代价就是晃悠的更厉害了。本来孔璋也不是不能坐船,但这一次,他一路上还是吐了不少次。孔璋此时和郑芝虎也很熟了,在他面前,他也不想刻意撑着,便点点头道:“多谢二将军了。我的确需要休息一下。” 郑芝虎便带着他们穿过几间用原木搭建起来营房,到了后面,却有了一座院子,里面还有两层高的青砖小楼。郑芝虎道:“这房子是最近刚刚建起来的,比不得家里,但是比起原木的房子还是要强不少。其他的营房也在渐渐地改成砖房子,那边也已经改好了好几座了,大概再有一两个月,大家就都能有砖房子住了。” 郑芝虎一边说,一边带着他们走了进去,一路上遇到的士兵和军官,都向他们举手敬礼,郑芝虎也一一还礼,看得出,他对模范军里的这些规矩适应得还很不错。 郑芝虎叫来了一个勤务兵,对他说:“保国,你带孔先生到后面的房子里去休息一下。”然后又转头道,“阿森,我先带你去看看地图。” 两人和孔璋道别,然后一起进了地图室,在这里有郑家最近绘制的马尼拉附近区域的很多地图。 这个时代的地图因为测绘技术的不足,在精度上和后世的地图完全没法比。即使郑森很努力的想要把现代地图的一些绘制技术引入到地图的绘制中,甚至还一度想要制作更为直观的沙盘,但是现实的技术限制却很快就给了他当头一棒。精准的地图,依赖于精确的测绘,而精确的测绘,则依赖于一系列的高精度的测绘工具。虽然郑森手下的能工巧匠们已经很努力的在他的指导下,搞出了游标卡尺这样的神器,但是因为材料上的问题,郑森他们的游标卡尺受热胀冷缩的影响明显,以至于在真正需要做高精度的测量的时候,郑森他们的游标卡尺需要先浸泡在冰水混合物中,以确保温度为零摄氏度。也就是说,每次使用这东西,都要消耗不少的硝石。但即使这样,最基准的精度依旧只能达到十分之一毫米,距离后世的百分之二毫米的精度还有很大距离。不过这对于这个时代来说,已经是非常高的精度了,但对于制造地图测绘用的工具来说,这样的精度却还不足,因为在长距离的测绘中,初始阶段的很小的误差都会被放大。并且就算是如今这样的精度,也要完全依赖手工制作,制造速度和成本也大成问题。所以,不要说制作沙盘,就是地图,也只是比一般的水平略好一些而已,和后世的那些地图完全没法比。 不过这时候,郑芝虎只是利用地图来向郑森说明一下情况,对于地图本身的精度的要求倒也有限。 “阿森,你看,这是马尼拉城,如今我们已经靠两堵墙把它围死了。当然,它还有靠海的一面,我们的舰队封锁了海路,但是在晚上的时候,他们还是有机会利用小船运几个人出来或是进去的。当然人太多了肯定不行。然后以马尼拉为中心,你看,沿着围墙,我们又三个军营。接着这里就是华人聚居区和新港区了。这一带相对来说还好,基本上不会有什么事情,比较安全。就是一个人空手出门,也不会有什么事情。”郑芝虎点着地图对郑森介绍道,“然后这里c这里c还有这里,这几个庄子,庄子附近还算安全,但是来往的路上,就已经需要结伴带枪才能出行了。不过这些地方至少还能安安稳稳的种田,还不算最坏的。最坏的是在这一块” 郑芝虎又向着那边一指,然后发现,那边已经是在地图外面了。一个少年军官忙不迭的将一些新地图拿出来,展开在大桌子上。 “阿森,这个地图,你看看大致的意思就够了,这些地方不太安宁,加上又是新占据的地方,这地图都不是认真画出来的。”郑芝虎先做了一下说明。 “二叔,我明白。”郑森说道。 “你看,这里,赵庄c高家庄,还有这个靠河边的马家河,这几个村子都是最近我们把西班牙人打得缩进了马尼拉之后,赵老板c高老板和马老板带着民团去新抢过来的,原本都是土著的庄子。这一带嘛,呵呵,就是在庄子里面,晚上睡觉都要拿把刀子放在手边上。要不然,说不准就有土人悄悄地趁着夜晚从围墙上爬进来杀人放火。还有,就在两天前,赵庄还出了一件事。那天清早,值班的人就看到有人在动他们田里头的禾苗,便赶忙组织了一批人,带着火枪出去驱逐人家,结果谁知道那些土著在那片田地里面放了几百条眼镜蛇这些人莽莽撞撞的冲过去,结果一次就被咬死了七八个人还有一次,在马家河,大白天的,有人摸到了围墙边上,然后往里面丢进来十五六个胡蜂窝,结果,庄子里头几乎人人都受了伤,还有三个人被活活的蜇死了。如今赵老板他们都快请不到敢到他们的新庄子里去的人了。想要丢了庄子退回来,又不甘心,继续守着,也种不好田,还老是要不停的在那里花钱总之这些地方,危险得很。” 郑森点点头,想了想道:“按这样说,依据治安,嗯,就是安全状态的不同,我们可以把我们如今控制的地盘分成这样的三类:像军营附近,以及港口附近区域,非常安全,平时一个人能空手出门的地方,我们称之为‘治安区’;像那种庄子里面还安全,出了庄子就要结伴带武器但还可以种田的地方,我们可以叫他‘准治安区’或者‘半治安区’;然后就是赵庄c高家庄c马家河这一类安全完全没有保障的地方了,我们可以称之为‘非治安区’。我们要扩大治安区,减少非治安区。嗯,就叫做‘治安强化行动’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百五十一章,教化(5) 交代完大致的情况,郑芝虎又带着郑森沿着包围圈视察了一番。 “西班牙人通过那个高塔,”郑芝虎指了指远处马尼拉城里的教堂,“监视着我们的动静,所以在白天里我们的任何进攻行动,他们都能提前看到。我们的围墙上有多少防御力量,他们也看得清楚。所以如果我们在围墙附近布置的兵力不足,他们倒是能抓着我们的弱点打一些反击。所以这些西班牙人还是牵扯住我们不少队伍。” 郑森望着那座高塔,也跟着点了点头。 “我知道,你这次来主要是要解决土著的问题。”郑芝虎又道,“其实我觉得你太着急了。如今那些土著虽然闹了不少麻烦出来,但是这些麻烦其实只是我们扩张得稍微快了点而已,如今我们每年都能从国内输入数十万人口,有这些人口慢慢填补进来,用不了多久,局面就能控制住的。还有,阿森,这人口的分配也是个问题。老实说这里比台湾和琼州都好,这里的地不肥沃,但是都是开垦好了的。不像台湾和琼州,都是山。可是我们朝这里送来的移民还是太少了,不要说和台湾比,甚至连琼州都不如。这个不对的。要是多送点人来,我们也不至于有这些麻烦。” 郑森听了,便回答道:“二叔,人口先送到台湾和琼州也是没办法的事情,时间不等人。如今国内大乱,朝廷还能支撑多久已经很难说了,张献忠虽然吃了个败仗,但是主力损失有限。李自成更是连战连捷。辽东那里,自从祖大寿投降之后,清兵修整了快半年了,只怕明年年初就又有破关的能力了。侄儿觉得朝廷最多再支撑一两年,就会有大变。到时候,天下大乱,群雄逐鹿。我们家难道就干看着?总要有力量能投入进去。现在我们把人口投入到台湾和琼州,主要不是用他们来种田,而是放进各种工厂和矿山。尤其是琼州,二叔你应该知道我们在琼州发现的那个铁矿吧。” 郑芝虎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这事情。事实上,关于琼州的铁矿的事情,几乎是郑家近年来最大的投资了,他自然不可能不知道。 “那个铁矿是难得的好铁矿,一斤矿石可以出至少半斤精铁。”郑森道,“而且这矿是一处难得的露天矿,只要把表层的土都挖开来,下面红通通的一片就全是上好的铁矿。只是这铁矿在山里面,到海边有百多里路,其中山路有六里。今年早些时候,包铁板轨算是铺好了,开路的人倒是省下来了,不过开矿,炼铁,炼钢,哪一样都少不了人手。炼出来的钢铁,要变成铠甲武器,又要不少的人手。天下这么大,我家要想能逐鹿天下,没有个几十万大军,哪里够用?几十万人的武器c铠甲和物资,短时间要弄出来,这都需要人手。如果只是一般的慢慢打的争夺天下,我们和太祖皇帝那样高筑墙,广积粮什么的也没啥,多打个几年就行了,正好把天下的人打少一点。但我们不行,我们不能让天下人死的太多了,也不能让国内被打得太烂,要不然,我们组织移民的成本就会太高。二叔你是看过我们派出的人画回来的天下图的,这天下无主之地还不少,这些地方,手快有,手慢无。另外,海军也在扩军,这又需要更多的工人。所以二叔,我们是真的暂时拿不出那么多的人手。” “这样呀”郑芝虎叹了口气,又道,“你二叔我马上要回北方了,你有什么要和我说的没有?” 郑森想了想回答道:“北方变化太多,二叔你要一一应变却也不容易。我觉得还是以不变应万变比较好。二叔你只要把握住两个原则就行了。首先,我家如今在北方最重要的就是要保证有迅速的投入军队作战的能力。为此,我们在静海的那个据点极端重要。尤其是它的码头和仓库。这都是支持我军在北方作战的基础。所以要尽可能的扩大码头和仓库。其次就是注意自己的安全,尤其要留神关宁军。他们是我们的大客户,和他们打交道是少不了的。松山之败之后,关宁军丢了根本之地,但他们控制的山海关非常重要。一旦天下有变,建胬要想趁机入主中原,而不是像往常那样抢一把就走路的话,他们就一定要拿下山海关。二叔你知道,其实关宁军和建胬之间的关系相当复杂,他们都是当年从李成梁手下出来的,两边的很多人都沾亲带故的。尤其是如今祖大寿投降了建胬,有他们在当中牵线,说不准关宁军就会倒向建胬。二叔,如果北京有什么变故,就千万不要跑到他们的地盘上做客。” 听到这些,郑芝虎倒是笑了起来:“好了,二叔知道了,一旦北京有什么变故,二叔我立刻缩进静海的军营,打死都不出去了,如何?” 交接完毕之后,郑芝虎在吕宋又呆了一天,便离开了,而郑森则将在吕宋负责军政的一些人以及各路民团的指挥人员集中起来,开了一个会。 两个月之前,桑托斯头人失去了他的村庄,一群中国人占据了它。好在桑托斯的主人不止有一个村子,他被转到了附近的另一个村子。这个村子距离大路远,那些中国人没办法把大炮运过来,所以暂时这里还算安全。 但是这个村子的土地也是很有限的,并不能支撑这么多的人,所以他们的主子不断地组织他们去骚扰c反击。以求夺回丢掉的庄子。在反击中,他们的确干掉了一些中国人,但是,自己的损失却还是远远比中国人更大。 这天天还没亮,桑托斯又带着一队人摸到了他原来的村子附近。对于这里的地形,桑托斯就是闭着眼睛也不会走错。很快他们就摸到了通往村子的一处靠近丛林的道路边上。这条路上经常会有中国人的车马来往,桑托斯让他的人在丛林边上藏好,他打算在这条路上打一个埋伏。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百五十二章,教化(6) 桑托斯在路边一直埋伏到中午,却一直都没有任何人从这条道路上经过。这很不寻常,平常这条路算不上繁忙,但是每日里总还是有些人从这里经过的,然而今天却很奇怪。桑托斯又朝着村庄的方向望了一眼,然后他又发现了一件奇怪的事情,那就是,已经到了午饭的时间了,但村庄那边却没有升起炊烟。 “难道那边又出了什么事情?”桑托斯忍不住想道。桑托斯带着那些人又等了一会儿,然后他决定不再等下去了,而是直接往村庄那边去,去看看那边到底是什么情况。 走了大半个小时——桑托斯他们的部族和西班牙人走得比较近,他的主人就是个受了洗礼的天主教徒,所以,在计时上,他们已经习惯用欧洲的单位了——桑托斯带着那些土著接近了村子。桑托斯挥了挥手,让土著们停了下来。贸然的接近华人占据的村庄,即使那原本是他们的村庄,那也是非常危险的。 土著们蹲下了身子,小心翼翼的将自己藏在树木的阴影里,远远的眺望着一片水田中的村庄。村子的大门开着,只是里面一点动静都没有,不要说人,甚至连狗叫声都没有,整个村庄安静得像一个大坟墓。桑托斯的心脏砰砰的跳了起来,他有了一个猜想,只是桑托斯还是不敢更靠近,他们只是在那里默默地等着,从中午等到了黄昏,村子里面还是毫无动静,也没有升起做晚饭的炊烟。 “你们几个,悄悄地过去看看。悄悄地进村,不要打枪。”桑托斯对跟在他后面的几个土著说。这时候太阳已经落下去了,周围已经是一片昏暗。 几个土著拿着火枪和弯刀,小心翼翼的靠近了村庄的大门,大门没有关山,只是里面一片漆黑,就像是一张张开的大口。 桑托斯看着几个土著小心翼翼的摸了进去,过了好一阵子,村子里还是没有什么动静,桑托斯继续等着,又等了一阵子,才看到那几个土著从村子里出来。 “怎么回事?”桑托斯压低了声音问道。 “里面,里面,没人!”一个土著喘着气说道。 村庄里面真的一个人都没有了,那些中国人抛弃了这些村庄,撤退了,桑托斯他们收回了自己的村庄。这种状况桑托斯不止一次的梦到过,以至于当这变成了事实的时候,他又有些害怕这是不是又是一个梦。只是他不敢伸手掐自己大腿什么的,因为在以前的梦里,只要他一怀疑这是不是一个梦,一伸手掐大腿,那个难得的美梦就会 (本章未完,请翻页)在一瞬间破碎掉。 不过桑托斯很快就确定了,这不是梦。虽然他并没有掐自己的大腿,但是他的肚子却饿了起来。即使是在梦里,这样的饥饿足以让他醒过来了。 中国人撤走了,桑托斯又回到了自己的村子里,在他看来,一切的坏事都过去了,他和他的那些其他的族人都能重新过上安稳日子了。然而事实却并不是这样的。一开始是他的主人鲁伊斯因为受到成功地夺回了村庄的鼓舞,下令继续向其他的被攻占的村庄发起反击。桑托斯自然也要参加这样的作战,然而中国人主动的放弃了这几个村庄之后,能用于机动的兵力大大的增加了,所以他们的反击自然是踢了铁板,一家伙,仅仅是桑托斯手下,就损失了好几十人。 紧接着桑托斯又发现了一个新的麻烦,那就是中国人虽然放弃了这个村子,但并不等于他们不来了。在经过了对这些村庄的这一段时间的占领之后,中国人对于这一带的地形,几乎和桑托斯一样的熟悉。而进行了收缩之后,他们原本人手不足的问题也不再存在。整体上的机动能力大大的加强了。所以他们如今又可以不断地向着他们周边的土著村庄发起攻击了。 而且,这些中国人如今对他们的村庄的攻击方式和以前也截然不同了。以前中国人的攻击都是以占领村庄为目的的,为此,他们前来的时候,总是带着很多的人,拖着大炮。这样一来,他们的速度自然不会太快,如果觉得无法抵挡,土著们至少来得及把女人和孩子送走。 但是现在情况却发生了变化,那些中国人向土著们发起攻击的时候,他们的目标不再是夺取土地了,而是掠夺人口。这使得他们不再需要动用大队人马,不需要拖着大炮,他们只用骑着马来,甚至是小分队偷偷来,得手之后,再放信号让骑兵接应就行了。这样一来中国人自然更有机会抓到更多的土著。 不过聪明的桑托斯还是很快就想出了办法。他让人在村子里竖起了很高的瞭望台,只要瞭望台一发现有人接近,就立刻在瞭望塔上竖起一面红旗。这个办法有效倒是很有效,但它带来了另一个问题,就是频繁的虚警。他们的村庄和中国人依旧控制着的村庄距离其实不算太远,尤其是距离道路并不远,所以很多时候,中国人的正常的活动也会引起瞭望哨的恐慌。 频繁地虚警,带来了不少的后果。其中之一就是生产的困难。种田种到一半,突然瞭望哨树红旗了,大家赶紧跑,跑了之后,过了好久,小心翼翼的 (本章未完,请翻页)摸回来一看,中国人压根没来过。结果,整整一天,田地也没照顾,啥事都没干成,全在乱跑了。一次两次还好,三天两头这样,还种不种庄稼了?结果自然是发出警报的瞭望员被大家指责。频繁的虚警带来的第二个结果就是警惕性的下降,同时,为了避免因为发出虚警而被大家骂,瞭望员也越来越不敢发出警报,甚至有时候看到人了,也不敢轻易发出警报,结果自然是中国人杀过来了,他们却没能及时发出警报,然后,不少跑得慢的人就被抓走了。到后来,作为村长的桑托斯只好自己亲自负责发警报了。然而,即使如此,虚警或者警报迟钝的问题依旧存在。 那天早上,桑托斯和以前一样待在瞭望塔下面——他有点恐高的毛病,一般来说,自己是不会上塔去的。这时候,上面的那个瞭望员突然喊了起来:“村长,有人,有人过来了。” 桑托斯吃了一惊,他忍着恐高,抓着梯子,颤颤的爬了上去。上面的那个瞭望哨扶住了他。 瞭望塔是用木头搭的,为了能让视线越过周围的树林,瞭望塔被搭得很高,风一吹,还有点摇晃。 “在哪里?”桑托斯抖抖的问道。他一手紧紧地抓着那个瞭望员的胳膊,另一只手则死死的抓住了瞭望台上的一段栏杆,因为非常用力,指甲盖都白了。“那边,村长,你看,在那边。”瞭望哨一手扶着桑托斯,一手指向远方。 桑托斯朝着那边望去,那边不是中国人的村庄的方向,也没有大路,只有一条人和动物们共同踩出来的林间小路。小路弯弯曲曲的,很多地方都被雨林茂密的树冠遮住了,即使居高临下,也看不到什么。所以此时那边已经什么都看不到了。 “你看到了些什么?”桑托斯问道。 “有刚才不少人刚才在路上走。现在他们走到树底下去了。”瞭望哨回答说。 “是中国人吗?”桑托斯又问。 “看不清,看衣服不像。要举旗子吗?”瞭望哨又问道。 “先不要急。”桑托斯摇了摇头。 这时候,瞭望哨那些人从树底下走出来了,那条小路有一点要经过一片没什么乔木的坡地,于是这些人就都显露出来了。桑托斯没有望远镜这样的高级东西,他只能靠着自己的视力看。他注意到这些人好像没有几个人有火枪,而且大部分的人都着上身,那种黑黝黝的皮肤和华人也截然不同。 “应该是我们自己人。不用紧张。”桑托斯说。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百五十三章,教化(7) 虽说如此,桑托斯还是要做一些准备的,所以他又颤颤的从瞭望塔上下来。好不容易下到地上,又喘了一会儿气,便叫来十多个土著,拿上火绳枪和钢刀长矛迎了过去。同时让人去通知那些还在种田的人,稍微做做准备。 这时候桑托斯看到的那队人已经走出了树林,他们也没有任何的遮掩,而是大大方方的朝着村子就过来了。这种大大方方的架势倒是让桑托斯松了口气。而且他们人数也不多,不过二十来人而已,虽然每个人手里都提着有武器,但是在丛林中穿行,有这些也是正常的。而且那二十来人的武器其实也都很原始,除了走在前面的两个人手里各有一把铁质的砍刀之外,其他人的手中就都只拿着短矛矛头也不过就是火烧之后磨尖的木头而已和吹毒箭的吹管了。这也是更偏远一些的地方的土人们通常的武装水平,他们手里几乎没有什么金属制品,所以装备水平一直很低下。桑托斯估计,这些人手中的那两把铁砍刀,多半都是通过交易得到的。 看到桑托斯带着人过来了,这群人中走出一个个子矮墩墩的家伙,那人将手里的一根吹管递给旁边的人,然后摊开双手向桑托斯走了过来。桑托斯认得,这人是更远的林子中的一个部落的小头领,叫做席尔瓦,以前他们也经常来到桑托斯他们的村子,用他们猎获的猎物从他们的手中换取食盐和铁器。而他们的那两把铁砍刀,一把是那位给这个矮子取了个西班牙名字的叫做卡洛斯的神父去他们那里传教的时候送给他们的,另一把则是他们从桑托斯那里交换得到的。 “嘿,桑托斯,你们还有那种砍刀没有,还有盐没有,我们这里有些东西,想和你们换一些东西。”那个人喊道。 “猴子,你这次带了什么来?”桑托斯问道。其实不用问他也大致知道那个叫做席尔瓦的家伙能带些什么来,无非就是些咸肉而已。 桑托斯直接称呼席尔瓦为猴子,但席尔瓦并没有任何不高兴的意思,因为猴子这个称呼在他看来并没有任何的歧视的味道,事实上,在那个神父给他取了个不明白是什么意思的名字之前,他的名字就是猴子。 “老样子,咸肉,另外还有一只大鹰,后面那个笼子里面装的就是。”席尔瓦回答道。 “一只大鹰?”桑托斯倒是来了兴趣,他知道,席尔瓦口中的大鹰是什么东西,那是吕宋特有的一种漂亮的鹰,翅膀张开来,几乎有一根长矛那么长,西班牙人很喜欢这种难得一见的猎物,所以如果能弄到这样一支鹰,说不定都可以从西班牙人那里换到好几支火枪了。用它来换砍刀,自然更是绰绰有余。桑托斯朝着后面望了望,果然看到有两个人抬着一个笼子,里面好像是有一只大鸟。他叹了口气道:“猴子,你们来的不巧,要是往日,这样的一只大鹰,确实可以换一把砍刀,和一大袋子好盐。只是如今,那些白人正在和那些信仰魔鬼的坏人打仗,他们暂时被包围了,所以这大鹰就没人买了。所以” 其实即使西班牙人被包围了,这只大鹰也一样能卖出一个好价钱的,因为如今这岛上除了西班牙人,还有其他的白人,比如说荷兰人。作为中国人的如今事实上的盟友,这些荷兰人也经常在吕宋出现,他们甚至也和与中国人敌对的土著做买卖,反正只要有钱可以赚就行。将大鹰卖给他们,虽然没法换到枪支什么的中国人对这个控制得很严实。,但是还是能换到其金币的。无论怎么说,这样的一只大鹰,是绝对不止一把铁砍刀和一袋子盐的。不过,不欺负一下这种不开化的土人,实在是对不起上帝的教诲,不是吗? 事实上,桑托斯他们鄙视那些“还没有开化的土人”的程度,甚至还要超过西班牙人。虽然他们在西班牙人眼里也是“不开化的土人”而已,但他们自己却觉得自己虽然不如白人,但却比其他的土人更高级,更“开化”。他们甚至觉得,西班牙人以及其他的白人鄙视他们,乃是因为还有这些“不开化”的,和他们肤色相似的家伙拖了他们的后腿。为了表现他们和“那些野蛮的土人”的区别,他们也必须对这些土人更严厉一些。所以在交易的时候欺负欺负人家,乃是非常正常,乃至是非常必要的事情。 这种情绪其实非常常见,比如说后世有一部美国片,叫做被解救的姜戈,里面有一个片段就格外的有意思:当自由黑人姜戈骑着马出现在南方白人奴隶主的庄园附近的时候,那些白人们还没什么反应呢,作为庄园管家的老黑奴却首先跳出来斥责姜戈作为一个黑人,不知道自己的身份,居然“敢在高贵的白人庄园骑马,也不看自己配不配”!因为作为一个“高等黑人”,他不能容忍还有黑人能比他更高。而最近,某位在美国据说非常成功的高等华人,用英文发了一封给新的华人移民的公开信,指责他们居然不愿意老老实实的融入美国社会,还想要保留中国特征。也就是这个道理。事实上,如果说这个世界上有哪些人最看不得中国好,估计,“高等华人”们甚至能排到日本前面去,因为如果中国真的发展好了,就显示不出他们的“高级”了。 席尔瓦眯了眯眼睛,似乎对这个情况不太满意,他过了一会儿才问道:“那么这只大鹰能换什么呢?” “什么都换不了。”桑托斯笑眯眯的说,“除了白人,谁要这东西,养着还要费肉。白给都不要。” “这我们捉到它可是费了好大的力气的,而且上次也是你说要这个的”席尔瓦的脸全黑了。 “上次是上次,如今是如今。这可怪不得我。”桑托斯看看跟着自己过来的十多个村民手里的钢刀和火枪,又说道,“要不这样,这大鹰你们带回去,先养一阵子,等白人老爷们解了围,打赢了这一仗,自然就有人买了,然后你们再把这大鹰带过来,还是能换一把铁砍刀加上一袋子盐的。” 席尔瓦似乎想说什么,但又忍住了,过了一会儿,他又问道:“那大概要等多久?” “这可说不准,快一点一年左右吧,要是慢一点的话,说不定要两年。”桑托斯很轻松的回答道。他知道,那些“不开化”的土人可绝对没能力把一支顿顿都要吃肉的大鹰养个一两年的。 席尔瓦低下头,想了半天,然后憋出这样的一句:“我要是把它杀了卖肉,你给多少?” “一样不值钱。”桑托斯丝毫不为所动,“你们带来了多少咸肉?先别管那只鸟了,看看你们的咸肉再说。” 席尔瓦挥了挥手,几个“低等土人”就扛着一些藤条筐子走了过来,他们将那些筐子放在桑托斯的面前,让他查看里面的咸肉。 “这些咸肉都不太好。”桑托斯皱着眉头说,“每一筐我只能给你们一包盐。” “这怎么行?”席尔瓦瞪大了眼睛道,“做这样的一筐,就要半包盐呢!” “如果你们不愿意,你们可以把东西拿回去自己吃。”桑托斯毫不动摇。 席尔瓦瞪着桑托斯的眼睛,似乎想要发怒,不过桑托斯不为所动。他知道,就席尔瓦那么几个人,那点力量,和他来硬的,那是自己找死。果然席尔瓦眼里的火焰消失了,乞怜之色从他的脸上浮了起来。 “再加一点吧这也太少了求求您,再加一点吧?哪怕一点点”席尔瓦最后这样说。 “那好吧,看在我们是朋友的份上。”桑托斯露出了真诚的笑容,“如果你把那只大鸟给我,我就再多给你们半包盐。谁让我们是朋友呢?” 经过一番讨价还价,最终席尔瓦还是屈服了,接受了桑托斯的价格。这时候太阳也已经快落山了。 席尔瓦道:“桑托斯村长,我们今天晚上能在你们的村子里面过一晚上,明天再走吗?” “当然可以,谁让我们是好朋友呢。”桑托斯回答道。 晚上穿越丛林走夜路是不可能的,而且以前的交易中,这些人也都是在村子里面呆一晚上,第二天再回去的。 一转眼已经是后半夜了,月亮落下去了,太阳还没有出来,正是一天中最为黑暗的时候。除了也有的鸟儿,以及在瞭望台上值班的瞭望员,一切都睡过去了。但在这个时候,席尔瓦却突然醒了过来。 席尔瓦等人被安排在一间草屋里,他们横七竖八的躺满了屋子的地面。席尔瓦伸出脚,蹬了蹬睡在他旁边的两个人,他们都一下子就坐了起来,显然他们都醒着。 “时候差不多了。”席尔瓦压低了声音,“大家准备好。” 于是这十几个人都爬了起来,抹黑将吹管什么的拿在了手里。席尔瓦将吹管底部拧了一下,又从那里拔出了一把匕首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百五十四章,教化(8) 席尔瓦轻轻地将门向上抬起——这样在开门的时候,门轴就不会发出太大的声音。他小心翼翼的把门推开了半截,将头伸了出去,四面望了望。外面没有月亮,但是却是个难得的晴天,在漫天的繁星的微光下,席尔瓦也还能勉强的看到外面的情况。外面没人,除了高高的瞭望塔上面之外。席尔瓦抬起头来,借着星空的背景,他看到在瞭望塔上面有一个人正在四处张望。不过席尔瓦并不担心他看到了自己,他望的是远处,而且自己在下面,黑暗的大地的背景掩护了他,吞没了他,只要他不发出太大的声音,瞭望塔上的人是不可能发现他的。真正有威胁的东西在那边路口,那里有一条狗。 席尔瓦将手慢慢地伸进怀里,从里面掏出了一块肉干,然后远远的抛了过去。肉干落在路面上,发出啪的一声轻响。那条狗显然也听到了动静,朝着这边跑了过来,借助着远超过人类的视力和嗅觉很快就找到了那块肉干,并且一口就吞了下去。不一会儿,伴随着一阵微弱的呜呜声,那条狗就倒了下去,腿抽搐了两下就不动了。 席尔瓦又等了等,见没什么动静,就又将门抬起来,轻轻地全打开了。然后席尔瓦悄悄地走了出来,朝着四面望了望,又向后挥了挥手,那跟着他来的十多个土人就一个接一个的走了出来。 席尔瓦带着这几个人朝着瞭望塔那边摸了过去。他们一直摸到距离瞭望塔还有十来步远的地方,席尔瓦却突然听到了有脚步声朝着这边过来了,他停了下来,半蹲下身子,将自己隐藏在屋檐的阴影下。 不一会儿,就有一个提着一盏马灯的黑色的人影出现在席尔瓦的视野里,隐隐约约的也看不清楚是谁。那个人影显然并没有看到席尔瓦他们,毕竟,周围的光线太暗了,那盏马灯也就刚刚只能照亮他两条腿前面一点的地方而已。 这时候,瞭望塔上面的那个人显然也看到了下面的灯光,便喊道:“你怎么才来,早就该换岗了。” 那个黑色的人影应了一声,走到瞭望塔下面,将马灯举高了一点,喊道:“你下来,等给你拿去。” “你等着,我就下来了!”上面的那个人回应道。接着就听到有人从塔上爬下来的声音。席尔瓦身边的一个小伙子轻轻地拔出了匕首,想要趁机摸上去,但是席尔瓦一把按住了他。 这时候,借着马灯的光,席尔瓦他们看到,瞭望塔上的那个人已经下到了地上,他和那个交班的人说了两句话,就接过灯笼沿着那人来的方向走去。而那个换岗的人则等了一下,然后转过身准备爬上去。 就在这时,一只手突然从后面伸过来,一下子捂住了他的嘴巴。他正想要奋力的挣扎但紧接着,就有一把匕首从他的后腰里插了进去,一阵无法形容的剧痛使得他全身僵硬,不要说挣扎,甚至就连呼吸都因此无法进行。 事实上,当一个人被人从背后一刀刺入肾脏的时候,那种剧烈的疼痛甚至会让他连叫喊的声音都无法发出来。 席尔瓦拔出匕首,又从前面向那人的胸前刺了两刀,那人很快就软了下来。席尔瓦轻轻地将那 (本章未完,请翻页)人拖到一边,而在另一边,那个提着马灯的人也越走越远,他一点都没发现在他身后发生了什么,自然也不知道自己刚刚在鬼门关前打了个转儿。而他能活下来的原因就在于,席尔瓦需要让他安全的回去,免得因为他到了该回去的时候还没回去,引起了别人的怀疑。 将尸体拖到一边放好,席尔瓦和另外一个人迅速的爬了上去,而其他的人则埋伏在下面警戒。 席尔瓦爬上了瞭望塔,上面黑沉沉的。因为在晚上,灯火的存在不但会暴露自己,更会干扰人的视线,让塔上的瞭望手的瞳孔缩小,看不到黑暗处的东西。所以,瞭望塔上面是没有任何灯火的。席尔瓦从背后摸出了一个皮革制成的盒子,这个盒子是一个长长的长方体,顶上开着一个洞,里面放着一只蜡烛,盒子的另一端也开着口,至于其他方向,则封闭得很严密。 席尔瓦蹲了下来,将皮盒子放在地上,他向下望了一眼,看到下面的马灯已经消失了,想来那个人已经进到屋子里面去了。于是席尔瓦从腰间拿出火镰,轻轻的一敲,随着“叮”的一声,一点火星冒了出来点燃了引火的艾绒。席尔瓦又用这艾绒将蜡烛点燃,然后将皮盒子拿了起来,又抬起头看了看天空,辨识了一下方向,接着便将露出光线的那一头指向了某个方向。 因为皮盒子的遮挡,只有从某一个角度的远处才能看到这灯光,而从村子里面往上面望的话,却是看不到哪怕一点火光的。 席尔瓦向着远方望去,他看到在远处,也隐隐的亮起了灯光,先是一个,接着是一串,他知道那是正准备发起袭击的中国人。席尔瓦并不担心有其他人会看到这些灯光,因为村庄的围墙,以及附近的树林都挡住了它。 中国人来得很快,显然,他们动用了不少的骑兵。席尔瓦压低嗓音对那个和他一起上来的土著交代了两句,就又从瞭望塔上爬了下去,带上其他的人,一起向着村庄大门的方向摸了过去。 一行人在黑暗中依旧走得很顺,没多久就到了大门附近。这个村子他们几乎每年都要来一次,但这并不足以让他们对这村子这样熟悉。他们之所以对村子里的道路如此熟悉,是因为在这里住了一段不短的时间的中国人对这些道路非常熟悉。 大门那里也有一个守夜的人,此时这人正在坐在大门边的半截石磨上,垂着头打盹儿。席尔瓦悄悄地摸上去,依就是捂住嘴,从后腰眼里一刀,然后是胸前一刀解决问题。剩下的事情就是等待了。 过了好久,瞭望塔方向上突然有火光闪了闪,那是留在上面的那个人敲击火镰发出的。这是一个信号,意思是中国人已经靠近了。果然,没过多久,他们就隐隐约约的听到了外面的声音。接着就传来了轻轻地拍门声。 只是睡了一觉而已,只是睡了一觉而已!可是等醒来的时候,桑托斯却惊讶的发现,他居然成了中国人的俘虏。面对着中国人的上了刺刀的火枪,桑托斯很明智的没有反抗。中国人用一根很长的绳子将他和其他的村民们捆成一串,然后就押着他们出了村子。 (本章未完,请翻页)在出门的时候,桑托斯又看到席尔瓦他们了。席尔瓦正得意洋洋的通过一个懂土著话的中国人和带队的中官说话,他正在炫耀着自己的功劳,从他嘴里喷出的唾沫星子几乎都要飞到距离他还有十多步远的桑托斯的脸上了。如今他的腰间挂着一把鲨鱼皮鞘的钢刀,手里还握着一支燧发枪——显然这都是中国人给他的,是他出卖了自己等人的酬劳。而在他身边还有很多的土著,比昨天多得多,几乎是他们整个的村子都搬过来了。一阵风吹来,桑托斯隐隐的听到了这样的一句话:“这个村子今后就是你们的我们会帮” 桑托斯忍不住就想冲上去打死这个恶棍,然而,他身边的那把刺刀却让他清醒的认识到了现在的处境。他已经是俘虏了,他,还有他的家人,他的族人今后会怎样?这些问题一下子涌了上来,让他顿时泪如雨下。 其实就在桑托斯看到席尔瓦的时候,席尔瓦也看到了桑托斯,如果不是正在和中国人说话,席尔瓦甚至都想要跑过去,当面再羞辱桑托斯一番。许多年来年来,这个家伙一直欺负他们,一直把他当傻瓜。席尔瓦可没有忘记,四十年前,(当然,那时候席尔瓦也好,桑托斯也好都没有出生)一群和桑托斯一样的投靠了白皮的土人勾结白皮,把他们从肥沃的河谷驱逐进了丛林,虽然那时候席尔瓦还没有出生,但是失去祖先的土地的事情可不是一两代人能忘记的;后来,桑托斯又破坏了席尔瓦抱上白皮大腿的努力;再后来,桑托斯还在贸易中对他们各种盘剥。如今,总算是天道好还。 不过,席尔瓦还是忍住了现在就冲上去羞辱桑托斯的冲动,毕竟,和中官交谈,比羞辱一个下贱的奴隶重要多了。更何况现在他们谈的事情极其重要。 “这块土地非常肥沃,我们依照约定将它们完全交给你们。但有些事情我也要提醒你。”那个军官说,“你事先也知道,那些人和西班牙人是一伙的,他们的势力可不仅仅只有不我们俘虏了的这些,虽然我们会帮助你们,但是要守住这块土地可不容易,他们不会甘心就这样轻而易举的失去一块如此肥沃的土地的。” 通过翻译,席尔瓦听懂了这话,其实不用人家说,他也知道,要想占据这样一块河谷地带的肥沃的土地绝不是一件轻而易举的事情。但是为了这样的土地,任何努力却都是值得的。他还记得他的爷爷说起过,当初他们的部族还拥有一块富饶的河谷的时候,整个部族是何等的欣欣向荣,人口是现在的三倍以上,孩子们都能吃饱饭,他们为了这,哪怕去死也是值得的。 “我明白,但我们会守住这块土地的。”席尔瓦很郑重地说,“只要你们能继续支持我们,我们就愿意服从你们的指挥。” 最近本省的其他高考科目都考完了,只剩下语数外三门了,工作量一下子翻倍的增加了,所以更新真的很难保证了,只怕要到六月初才能正常。这段时间只能每天抽空写几百字,隔几天更新一次了。高三就是这样,实在是没办法。 ——奶瓶敬上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百五十五章,教化(9) 桑托斯等人被一群骑兵押送着,沿着道路,穿过了一个又一个中国人的村庄——这些村庄中不少原本是属于他的主人的——到了日落的时候,他们终于到了一个码头上。码头上有几条不算大的福船。最近郑芝龙的那些老兄弟们开始渐渐地从军队里退了出去,而手上有钱的郑芝龙,对这些老兄弟倒也算豪爽,所以他们依照自己的级别,也都拿到了不少的钱。这些人有些在福建买了土地当了地主,但也有不少当海商的时候开了眼界,已经看不上当地主赚的那点小钱了,于是就继续依附着郑家当起了海商,还有些人,干脆在台湾办起了各种工厂,比如李国助,就在台湾买下一大片山林,开了林场;又投资建了造船厂。像李国助那样投资于工厂的人也不少,台湾又多了两家船厂,当然因为缺少足够的技术人员,他的船厂还无法建造战舰,不过制造福船还是没问题的。后来因为要集中力量制造利润更高的军舰,劳伦斯和法比奥都将手里的一部分民用船只的订单转给了其他的船厂,李国助的船厂就从劳伦斯那里得到了一部分转包过来的订单。跟着订单一起过来的还有相关的一些技术。 随着新的更高效的民用船只的不断加入,郑家的商船队也开始将一些老旧或是较小的船只转卖给其他人,于是吕宋岛上的那些老板们也就得以以较低的价钱买到了不少的福船。 桑托斯他们被赶进了码头边的一间大木屋里,全村四百多人全挤进去了,然后大门就砰地一声关上了,接着外面就传来了落锁的声音。 “村长,怎么办呀,他们会不会杀了我们?就像我们当年杀他们一样?”那些凶神恶煞的中国人已经不再眼前了,有些人忍不住就问道。 “不会。”桑托斯摇了摇头说,“他们要杀我们,早上的时候直接就杀了,根本不用费力把我们带到这里。” “可是村长”有人用颤抖的声音道,“我听你说过,他们会把我们的皮扒下来做靴子” “是呀是呀”更多的人都发出了 (本章未完,请翻页)恐惧的声音,一些女人还呜呜的哭了起来。 这个传言从是桑托斯的主人,部落的酋长那里传出来的。这种传言能传得人人皆知,目的当然是为了能让手下人老老实实的和那些中国人拼到底。这种传言能够这样的深入人心,桑托斯也起了不小的作用。 “村长,再过一会儿,天就黑了。”有人说,“等天黑了,我们看看能不能跑得出去。” “怎么跑出去?这房子的墙壁都是用整根的原木做成的,半截埋在地下,不知道多结实,上面的屋顶也是用原木钉起来的,也很严实。我们又不能弄出太大的动静。怎么出得去?除非除非”桑托斯突然停住了。 “村长,除非什么?” “先别说话,看看地面,我们试试能不能挖个洞出去。”桑托斯突然说。 桑托斯挤到一堵原木墙的边上,低下头来,观察着墙壁下面的地面。这座大木房子,是临时建成的,所以地面并不是用掺了石灰的三合土夯筑而成的干燥结实的地面,而只是一般的泥土。虽然中国人也粗粗的将着地面压平了一下,但是这样的地面不是没办法挖开的。 “谁那里有结实一点的东西没有?”桑托斯低声的问道,“我们试试能不能把地面挖开。” 然而所有的人却都不做声了,因为他们在被押送过来之前,就被搜过一次身,身上什么工具都没有了。 见大家都不吭声,桑托斯就蹲下来,直接用手挖着试试。地面毕竟是压实了一下的,只用手指头,还是很难挖得动。 “要是有水浇一下就好了水”桑托斯想道,一个火花在他的脑子里面一闪,他猛地一下子站了起来。 “你们谁要撒尿的?”桑托斯问道。 大家都没有回应,显然,他们还不知道桑托斯问这个是什么意思。 桑托斯也顾不得和他们解释,自己先朝着墙角撒了一泡尿。可惜的是他刚才在路上已经撒了一泡尿了,这泡尿分量上当然就很不足了 (本章未完,请翻页),只打湿了很小的一块地方。 桑托斯看着尿水渐渐地渗入地下,然后又蹲下来,用手挖了起来。这一次,挖掘的速度就快了不少。很快桑托斯就挖出了一个小坑,只是这时候,下面的土却又变硬了。 “谁还有?快来!”桑托斯站起来低声道。 “我,我来。”旁边的一个小伙子低声的回应道,也朝着桑托斯刚刚挖出来的小坑里面撒了一泡尿。更多的人也围了过来。 有了这个办法,再加上大家一起动手,挖坑的速度快了很多。接着他们又在地下挖到了一些片状的石头,有了这些“工具”,他们的效率自然就更高了。虽然后来他们遇到了尿不够用了的问题,但是越挖到下面,下面的土地也越湿润,本身也就用不着再撒尿了。 大概是为了对抗可能出现的台风,中国人把那些原木埋得很深,再加上随着挖得越深,能够帮着一起挖的人就越少,所以虽然他们挖得很顺利,但直到后半夜,他们才总算是挖出了一个洞。 桑托斯小心翼翼的从洞口露出头去,外面一片漆黑,什么都看不到。桑托斯侧着耳朵停了一下,周围也没有什么声音。于是他小心地从洞口爬了出来,然后转过身,弯下腰,把另一个土著从洞里拉了出来。 但就在这时,旁边突然传来了一阵犬吠,接着就响起了一片人声。桑托斯顾不得其他人了,转身朝着大海的方向就跑。 这时候,周围已经有马灯亮了起来,还有人将一根火把抛了过来,那火把就落在桑托斯他们挖出的洞口旁边,一个土著正想要从洞口里爬出去,他一下子就被火把照亮了,接着立刻就有枪声响了起来,那个土著挨了好几枪,当场就死掉了。 不过桑托斯可顾不上这个可怜的家伙了,他自己此时正在被几条狗追赶,那个刚才被他拉出洞口的土著,已经被两条狗扑倒了,而另外的两条狗也已经追到了他的身后,他甚至都能听到那两条狗的喘气声了,好在大海已经近在咫尺了。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百五十六章,教化(10) 桑托斯的右腿突然被向后猛地一拉,奔跑中的他立刻就失去了平衡,滚倒在地。他知道这是被狗咬住了。但好在大海就在前面,他就着惯性打了两个滚,滚到了海边。几条狗扑过来准备咬他,但这是后一道海浪正好涌了过来。这些狗被汹涌而来的海浪吓了一跳,都呜呜的叫着退开了。这些狗并不是专门训练的军犬,就品种而言,也不是那种凶猛的獒犬,而只是一般的柴狗而已。看看家还行,真要靠它们去和别人搏斗,那还是不够看的。 趁着这个机会,桑托斯迎着海浪猛跑几步,一直跑到海水齐腰的深度,然后向前一扑,就像一条鱼一样的游走了。 桑托斯虽然暂时逃脱了,但是其他人就没有这样的好运气了。他们忙碌了一夜,但还是功亏一篑了。 到了天亮的时候,这些人被拉了出去,四百多人都被喝令站到了码头边的空场上。望着包围着自己的,全副武装的华人民兵,大家都害怕得瑟瑟发抖。 “你们这些蛮子听着!你们的主子勾结白鬼,欺压我华人,才有如今之争。但是老子们是最讲道理的,老子知道,你们只是听命于你们上面的那些酋长。你们是被他们坑了的,他们平时欺压你们,他们什么都不做,就能拿走你们种出来的粮食,过着衣食无忧的日子,可他们还不满足,他们还和那些白鬼勾结,带着你们来抢劫杀戮我们。”一个华人用流利的土语向着他们喊道。 “大大人,我们当初不想抢你们的,是那些族长他们逼着我们来的,我们不干,他们会杀了我们的”听到这个华人的话里面似乎有可以给自己开脱的机会,那些土著也不真的是傻子,顿时就有人喊了起来。 有了这个带头的,更多的喊声也响了起来:“大人,真的呀,我们从来没有抢过华人,更不要说是杀华人了。都是那些族长,村长他们干的呀!” 听到这些喊声,那个华人的嘴角露出了一丝笑意,他等着这些人嚷嚷了一阵子之后,便伸出手,做了个向下压的动作道:“都给老子闭嘴,懂规矩点,都老老实实的听老子训话!” 那些土著们顿时就安静了下来。 那个华人很满意的扫视了他们一眼道:“老子知道你们是被逼的,但是” 他故意把那个“但是”拖得很长,然后很得意看着那些土著们脸上的忐忑和慌乱:“你们跟着他们做过不少的坏事,说不定还杀过人!本来老子们应该把你们的脑袋都砍下来,挂在旗杆上风干的。不过上天有好生之德,老子们还是给你们这些可怜虫一条活路。只要你们乖乖的听话,老老实实的干活,老子们还是能给你们留一条命的。不过谁要是不老实,想要逃跑,想要偷懒,就别怪老子好了,你们都按男女分开,男人站到这边,女人站到那边,孩子跟着女人!不要乱,只要你们老老实实的干活,干满两年,你们就有机会见到自己的老婆孩子了。要是干的好,还有机会获得一块自己的田地,成为一个光荣的预备华人。好了,动作快点,不要磨蹭!” 随着这话,一群华人冲了上来,将一些还在犹豫的土著男女们拉开来,用刺刀将他们逼到相应的位置上去。接着有用刺刀将他们赶到了停泊在栈桥上的一条福船上。接着那些女人也被驱逐到了另一条船上。 塞得慢慢的福船了,这时候,太阳也越来越高了,一百多个土著男人挤在狭窄的船舱中,动弹不得。加上吕宋岛一带总是又湿又热,如果不是上船的时候,那些华人还算是仁慈的给了每个人一个装满了水的竹筒子,只怕这时候已经有不少人要因为中暑而晕倒了。 船在海上走了一整天,到第二天天亮的时候才在一个码头上靠了岸。 船舱的舱盖打开了,一架梯子放了下来。有人用土语喊道:“蛮子们,都出来,到地方了!” 土著们一个接一个的从船舱里爬了出来。出现在他们眼前的是一个光秃秃的荒岛。也许是因为海风太大,这个岛上没有积累下足够厚的泥土,自然也就不会有树木,整个岛上只有一些伏在地上的乱草而已。而在码头旁边,则有一些低矮的木屋。 土著们一个接一个的下了船,到了这个光秃秃的岛上。岛上已经有人等在这里了,这些人手里都拿着枪,腰里也都挂着钢刀。 等所有的人都上了岸,一个人就朝着他们喊道:“你们这些蛮子听好了,你们到了这里,就要老老实实的听老子们的话,让你们干啥就干啥!知道不?现在,老子们带你们去吃顿饭,然后就给老子上工去挖石头!” 土著们就在枪口下被带到了一间木屋的空地上,然后被强令按身高排好了队。 “老子不管你们以前叫什么,到了老子这里,叫什么名字就都得听老子的。你们首先要记住老子的名字,老子姓王,你们叫老子王岛主就行了。你们以前的那些名字都太老土了,也不好记,老子记不住。所以,按你们现在排的队,你们这一队,叫甲队,你”那个华人用皮鞭指着甲队中个子最高的那个道:“你就叫甲大,然后你叫甲二,你叫甲三都给我记住,记不住的没饭吃!” 于是每个土著男人就都有了一个不老土的新名字。紧接着这个中国人又逼着他们用磕磕巴巴的中国话说出他们的那些不老土的新名字。然后首先说出来了的人都得到了一个木碗,里面盛满了米饭。 甲大的脑袋瓜一向不错,所以他很快就会用中文说出自己的这个名字了,于是他也就最先拿到了那一碗米饭。饭碗很大,里面的米饭也都是正常的米,没有故意往里面掺沙子什么的。而且饭碗里还居然有一点小虾米。这样的伙食水平似乎并不比他原来在土著村庄里的时候差,甚至,老实说,单就吃的来看,还要好上一些。 很快饭就吃完了,王岛主又给他们每个人发下了一个藤编的背篓,一个锤子和凿子,就让人带着他们去上工了。他们被带到了一片满是灰白色的石头的岩壁前。 “你们的事情就是把这种灰白色的石头凿下来,装在背篓里,送过来过秤。每天开采最多的十个人吃饭的时候可以加一碗,而且饭碗里还会有一条鱼。”王岛主对他们这样说。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百五十七章,教化(11) 鸟粪石虽然叫做石,但其实并不算坚硬,用一把锤子,很容易就可以把一根钢钎钉入这种“石头”中,然后从侧面敲打一下,就可以撬下一大块来。不过,即使如此,开采这种矿物依旧是非常的耗费体力的。 甲大刚刚从岩壁上撬下了一大块鸟粪石,他费力的将这块大鸟粪石放进藤编的背篓里,然后然后沿着岛上陡峭的小路向着码头的方向走去。 从采石场到码头之间的距离只有不到百步,所以甲大很快就到了码头边上,在那里有一个堆料场,在那里挂着一杆大秤。甲大走过去,就有两个华人过来帮着他把藤编的背篓从背上卸下来,挂在秤钩上。然后另一个华人就会移动秤砣,很快就报出了重量:“六十三斤!” 那个刚才帮着甲大卸下背篓的华人便用一支炭笔将这个数字记到一排数字的后面,然后转身对甲大道:“你今天一上午已经有五百多斤,今天中午又有一条鱼吃了。” 这话是用汉语说的,不过甲大却也听了个半懂,只是他还不太会用汉语回答,便朝着那人笑了笑,然后用很生涩的汉语道:“总c总” 那人虽然只听到了这么一个字,但也知道他的意思,便伸出一根指头道:“第一c第一!”甲大见了,便笑了笑,提起挂在秤钩上的鸟粪石,将它倒在鸟粪石堆里,然后又将空背篓背了起来,朝着那几个华人笑了笑,便转身向着采石场走去。 甲大对如今的生活其实也还算满意,采石场虽然很累,但是那些华人在他们的待遇倒也不算坏,每天的饭管饱,菜里面的油水也不少,而且时不时地还能有条鱼吃。单论吃的情况,比起他以前的半饥半饱的日子真是不知道好多少。 甲大知道,今天中午,他的那条鱼是没问题了,不过这并不是如今的甲大最关心的事情了,如今最让甲大担心的就是他的婆娘和两个小子了。王岛主说,等这个月干完了,挖到的鸟粪石最多的三个人的老婆和孩子可以到岛上来见他们一面。甲大如今总成绩第一,不过他并不能因此就放松,因为其实第一名和第六名的总成绩,相差也很有限。 “也不知道那个婆娘还有那两个小子如今在干什么?”甲大一边朝着采石场走,一边这样想道。 甲大的妻子和两个孩子最近就被送到了镇远港附近。两个半大孩子如今在干采集椰子的事情。椰子浑身都是宝,椰子汁可以喝,椰子壳外厚厚的纤维可以作刷子c地毯c缆绳,椰子的壳可以用来制造扣子以及各种工艺品或是活性炭,而后者,在开采硫磺矿的时候,几乎是不可缺少的。不过,对于郑家来说,最有价值的还是椰肉。椰肉富含脂肪,其脂肪含量高达百分之三十以上,比哪怕是后世的转基因的大豆的含油率都要高很多。这些油脂对于郑家来说实在是太有用了。 甲大的两个儿子都像猴子一样,三下两下就爬到了高大的椰子树上,然后挥舞着刀子将一颗颗的椰子从树上砍下来。接着又从树上爬下来,将这些椰子捡到一个筐子里面,等筐子差不多满了,他们兄弟两个就一起抬着筐子,从椰树林中出来,将这一筐椰子倒到旁边的驴车上。 如今驴车上已经装满了椰子,而他们兄弟两个也到了该回去吃午饭的时候了,所以他们也一前一后的跳上了驴车。赶驴车的见他们坐好了,便甩了一下鞭子,在空中发出啪的一声响,接着驴车就缓缓的向着前方驶去。 绕过了这片椰林,一片木屋就出现在他们的眼前,左边的用椰树树干和叶子搭起来的大棚子是存放椰子的地方,在大棚子旁边的空地上架着好几口大锅,锅下面是一些还在燃烧的杂木。而那几口锅也还在冒着热腾腾的水汽。在大锅的旁边则摆放着不少的木桶。一些人正用长柄的木瓢将一些液体从大锅里撇出来倒进这些木桶中。 两兄弟的母亲正和其他的一些女人们一起坐在大棚子旁边。和别人一样,在她的左边有一大堆的劈成了两半的椰壳,这些椰壳里面的椰肉已经被取出来了,放在她面前的一个大木桶中,而在她的右边,则放着好几个劈成了两半的椰子,白色的椰肉在阳光下反射出玉石般的光泽。这些椰肉很快就会被人拿去,在一台机器里切成小片,然后再投入到大锅里熬煮,这样很快椰肉中的油脂就会被煮出来并且浮到水面上。然后人们再将它们撇出来,装进木桶,送到另一口大锅中稍微加热一下,去除掉水分,椰子油就提炼好了。 两兄弟从驴车上跳下来,却没有跑向自己的母亲,而是朝着另一边跑去,在那边有一台样子很奇怪的机器,那台机器大部分的部件都是用木头做成的,它有一个大口子,无数的椰子都从这里被放进去,然后几头牛拖着一个绞盘养的东西一转,那些椰子就一个接一个被劈成了两半,并且从机器的另一个出口被送出来。而那些椰子汁则通过另一个出口流到了旁边放着的一个木桶里。 采椰子的孩子们纷纷跑了过去,从旁边拿起一个个椰壳瓢,在木桶里面舀一瓢椰子汁喝。椰子汁营养丰富,味道也很好,是不错的天然饮料。若是在后世,这东西倒是很有商业价值。只是在现在,这东西的商业开发难度太大,所以这里绝大多数的椰子汁除了工人们努力喝掉,以其直接拿去当淡水煮饭之外,就都是被直接倒掉了的。 两兄弟连续喝了三瓢,将小肚子喝得圆鼓鼓的,这才放下椰瓢,跑到自己的妈妈跟前。 “妈妈,你们还没有忙完?”老大问道。 “快了,你们再旁边歇歇,吃饭还要一会儿呢。”他们的母亲抬起头来,用手抚一下自己头发道。 如今的生活也让女人很满意,除了丈夫不在身边之外,无论是吃的还是住的,都要比以前要好不少。至少,每天都能有白米饭吃。 “以前听说中国人有让地里多长粮食的法术,只怕是真的吧,要不然怎么有这么多的白米饭给我们吃?其实那些中国人也没有传说中那样凶,只可惜不知道他怎么样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百五十八章,教化(12) 很快,饭就吃完了,那些女人们稍微休息了一下,就重新开工了。这时候,吃饭前投入到大锅中的果肉也煮好了,女工们将火盖灭了,锅中的水也渐渐停止了沸腾。随着锅里的水平静了下来,可以看到水面上有一层厚厚的油。 几个女工一边用长柄的椰瓢将椰子油收到桶里面,一边聊了起来:“他大姨,你听说没有?听说再过半个月,就能安排他们到我们这边来一趟了。” “我也听说了,”另一个女工回应道,“我听我家鹦鹉说,他们在中国人的采石场干活,那些中国人说,他们干的活很重,不过吃得比我们更好。他们还说这次有三个干得最好的人的女人孩子能能过去看看。” “你家鹦鹉还听到什么消息了?”几个女人都知道,他家的大女儿鹦鹉最近和管机器的那个青年人走得很近,甚至都学会不少的中国话了。因此她也总能打听到一些别人不知道的消息,得到一些其他人得不到的好处。不少人对此又是嫉妒又是鄙夷。不过在鹦鹉的母亲看来,这纯属吃不到葡萄就嫌葡萄酸。 半个月的时间过得很快,一转眼就已经到了算总工作量的时候了。甲大虽然早就知道自己的工作量一直是第一,但是当王岛主宣布排名第一的人选的时候,他还是紧张得屏住了呼吸。 偏偏王岛主却不肯首先报出谁获得了前三名并因此获得了乘坐免费的船只去探亲的机会,而是先讲起了其他的一些东西。 “大家在我这里也干了一个月了。”王岛主用声调有点古怪的土著语言道,“我们这里的规矩一般都是每个月有一天休息,所以明天大家都可以歇一下,另外,明天大家也可以吃点好的,明天三顿饭,每顿饭,每个人都可以有一条鱼!” 这消息并没有让甲大感到激动,因为鱼这东西他几乎每天都能吃得到,他最关心的还是自己的妻子和两个孩子的能不能到这岛上来和自己见一面。不过周围的其他人倒是都一起欢呼了起来。 “除此之外,中午一顿,大家每个人还都可以分到一杯酒。”王岛主又道,于是欢呼声又一次响了起来。 等欢呼声下去了,王岛主又笑道:“另外,明天,我们这里干活最卖力的甲大c丁四c丁六三个人的家人 (本章未完,请翻页)都要到岛上和他们团聚了,时间是两天。所以一会儿还要麻烦大家自己动手,在住的屋子里隔几个小单间出来给他们。” “没问题,王岛主,保证明天天亮前就能完工!”下面的人都喊了起来,虽然他们明天并不能见到自己的老婆孩子什么的,但是至少可以借他们来了解一下自己的亲人的状况。虽然,比照了一下自己如今的状况,他们估计,自己的老婆孩子的状况应该也不至于太差,但是,能听到那些和自己的家人住在一起的人谈谈他们的情况,总也是好事情。 王岛主笑眯眯的等着下面的人乱哄哄的说话,过了一阵子才最后开口说:“最后还有一个消息告诉你们。今年年底的时候,我们也会统计大家开采鸟粪石的数量。前三名将直接获得三等预备华人地位。” “岛主,什么是预备华人?”甲大立刻问道。 王岛主回答道:“你们现在的身份是俘虏,所以你们不能离开这个岛,在我这里干活,虽然是有吃有喝的,但是却是拿不到一分钱的。因为你们的工钱,都直接给军队了。对吧?”王岛主解释说,“你看,像他们那些华人雇工,除了有吃有喝之外,我每个月还要给他们开工钱。成为三等预备华人之后,你就不算俘虏了,就可以离开这个岛,自己愿意干啥就干啥去了。你们可以回到吕宋岛上去,给人家做帮工什么的,这时候就有工钱可以拿了。比如说,你们就可以搬到你们的家人如今还在干活的地方附近去,找一份工,就能过日子了。本来依照规定,你们是要在着岛上干完两年,才能成为三级预备华人的。” 甲大点了点头,正想要继续问问,却听到丁四开口问道:“岛主,不知道除了三等预备华人还有二等和一等不?” “有呀有呀。”王岛主说,“三等预备华人有了自由,可以打工c做买卖c买地c自己或者送孩子进学校读书,受到朝廷保护,交税比非华人低一点,并且有资格加入军队服役——当然,只是作为辅兵服役,以及参加二等预备华人考试。要是三等预备华人有了在军队服役的记录,并且在二等预备华人考试中获得了二等以上成绩,就可以晋升为二等预备华人。要是成了二等预备华人,要交的税就更少,而且人头税就不用交了,家人的人头税也能免除一半。 (本章未完,请翻页)而且长子也可以直接成为三等预备华人,不用参加考试了。而且本人也拥有了在战斗部队服役——也就是当战兵的资格。” “那么,一等预备华人呢?”有人赶紧问道。 “一等?这可不容易。”王岛主摇了摇头道,“这需要立功,比如说作为战兵,立下一定的战功,或者在其他方面获得功绩。要是成了一等预备华人,你儿子就自动算二等预备华人。嗯,你们是不是还想要问问再进一步怎么样?再进一步的话,需要更多的战功,或者通过华人资格考试——我觉得你们这辈子基本上没可能考得过——要是这些你们都做到了,你们就能把前面的预备去掉,就直接成了正式华人,儿子自动成为华人,家里其他人自动成为一等预备华人。成了正式的华人,那不仅仅是税收上有了好处,也能够购买一些限制物资,而且被人欺负了也有人撑腰,而且还有了做官的资格那个好处真是说不完,到时候,说不定,就能混得比我都强,所以好好努力吧,也许你们这辈子未必能走到这一步,但是你们能给自己的儿子一个更好的位置不是?顺便说一下,如果立下军功,而且死了,得到的好处,你的儿子可以继承。” 这一套东西主要是借鉴了满清的八旗制度弄出来的,其中还参考了阿拉伯人以及西班牙的伊莎贝拉女王的一些手段(主要是税收方面的手段),再加上一些最具有中国特色的考试制度弄出来的。而它的主要目的就是对当地人进行同化。 在后世,对其他民族进行同化什么的,那绝对是政治不正确的行为。一般来说,对于那些落后地区的民族,你不要说是去同化他,哪怕仅仅只是向他们传授一点科学技术,让他们茹毛饮血的生活方式稍作改变,在一些圣母白莲花那里,那都叫种族歧视,叫做破坏文化的多样性;当然,你要是对他们放任不管,让他们继续过着得个感冒就能死人,人均寿命不到二十岁的纯天然的日子,那在同一批圣母白莲花那里,也同样叫做种族歧视,叫做不关系人民福祉。好在这个时代虽然已经有圣母玛利亚了,但却很少有圣母白莲花。甚至于严格来说,愿意用同化而不是用屠杀来对付落后民族,在这个时代就已经算是非常的圣母白莲花了。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五十九章,复古 “一转眼都已经是八月了,吕宋这边却还是这样闷热。好在这边椰子多,这椰子水还真是解渴。”郑渡抱着一个凿开了的大椰子,将里面的水倒入放在桌上的两个玻璃杯中,然后他拿起一个杯子,递给郑森道:“大哥,这杯给你。” 这玻璃杯子是海大富的玻璃厂生产出来的。如今郑芝龙的不少老部下都投资于工商,而作为跟随郑芝龙出生入死的老人,他们在工商上不但得到了郑芝龙给他们的不少的资金上的援助,也获得了从郑森这里购买一些不是特别敏感的技术的权利,玻璃的制造技术就是其中之一。 一直以来,郑家所使用的望远镜都依赖于天然的高透明水晶。尤其是海南羊角岭的高纯度天然水晶。不过,高纯度大块的天然水晶来之不易,制作望远镜的成本也很高,如果要在更低级别的军官中普及这东西,制造出高档的光学玻璃就成了必须。郑森大致上记得,玻璃是用石英砂加上纯碱加上石灰烧出来的。石灰和石英砂都不是问题,都很容易搞到,纯碱问题大一点,虽然郑森上辈子读书的时候,也学过所谓的“侯氏制碱法”,甚至还记得大部分的流程,然而这并没有什么用,因为侯氏制碱法是建立在合成氨的基础上的,而合成氨,要是能实现合成氨,郑森觉得,统一全球什么的都是小意思了。至于其他的更古老的制碱法,郑森是一点都不记得了。不过这也不是大麻烦,因为这个世界上还有天然纯碱存在。这个时代的一大优点是,有足够的天然资源来供郑森浪费,就像如今郑森虽然没法搞出化肥,但却可以拿鸟粪石直接当化肥用一样。 郑森知道在河南,有一个亚洲最大,世界第二大的天然纯碱矿。不过这个矿暂时是指望不上的,所以他的需要量也不大,完全可以依赖外贸来获得。 不过烧制出来的玻璃的质量却很成问题。他们烧出来的玻璃带着浓浓的绿色,透明度和天然水晶完全没法比,而且还带着大量的气泡 (本章未完,请翻页)。郑森大致上知道玻璃呈绿色是因为原料中的二价铁,不过如何去除这些玩意儿,他却没什么办法。他隐隐记得以前看过的某穿越小说中用的是将所有原料过一趟吸铁石的办法,然而实验却证明,这样做的效果其实很有限。事实上,在玻璃工业中,人们是通过加入适量的二氧化锰来消除玻璃的绿色的。天然的二氧化锰其实就是软锰矿,也很容易得到。事实上这会儿,威尼斯的那些玻璃工匠就已经掌握了这一技术,但是这些细节的东西郑森却并不清楚。所以,如今他们手中的这个玻璃杯子依旧是带着明显的暗绿色的。不过气泡的问题倒是解决了不少,一个工匠突发奇想,试着往熔融状态的玻璃中主动的吹进空气,结果这些大气泡倒是把不少的小气泡都带出来了,倒是解决了这个工艺上的问题。 只是提高透明度的问题始终没有进展,所以用玻璃制造望远镜的打算是泡了汤。不过这种技术用在民用上倒也不错。在这个时代,这种品质的玻璃制品还是能赚不少钱的。 郑森接过杯子一饮而尽,然后道:“阿渡,这一段时间,你的表现很不错。所以如今,我有一件事情要交给你来做。” 郑渡立刻睁大了眼睛道:“大哥,有什么事情,你只管吩咐。” “我也不瞒着你。”郑森放下杯子,郑渡立刻捧起那个椰子,又给他倒满。 “你也看过我的那些书,尤其是讲三代之政的。”郑森很是平静的说着,但郑渡的手却忍不住的抖了起来。 “你知道,‘周鉴于二代,郁郁乎文哉,吾从周’。”郑森一面这样说,一面注视着自己的弟弟。 郑渡知道,“周鉴于二代,郁郁乎文哉,吾从周。”这是孔子的话。孔子认为周朝的制度借鉴了夏商两代的优点,他支持周朝的制度。不过郑渡也知道,他大哥说的并不是其他的,被后来的一些儒生吹得天花乱坠的井田制什么的,而是指的分封制度。作为家里的 (本章未完,请翻页)老二,家里如今的情况他也是知道不少的,至少,以如今家里控制的地盘,自立为王还真不是什么问题。甚至于分封几个诸侯国出来也不是大问题。如今大哥突然谈到这些事情,多半和这个有关。事实上,类似的猜测他早就有了,所以他很快就稳住了情绪。 “而周朝的制度中,最好的就是封建。若是没有成康的封建,我华夏也没有今日。如今海上的技术大为进步,大海已经不再是我们的障碍,华夏的扩张,继续变夷为夏,自然是我们的要务,我家今后还会不断扩张。我和爹爹商量过了,如今这吕宋之地,将来会被分封给你。所以,虽然如今你还小,但是也要努力学着如何治理一块地方了。而这学习,就从学习如何化夷为夏开始吧。”郑森道。 “小弟都听大哥。”郑渡道。 “你知道这化夷为夏该如何做吗?”郑森又问道。 郑渡点了点头道:“我看过大哥的书,里面提到过的。” “那你说说该怎么做?”郑森又问道。 郑渡立刻回答道:“第一步当然是要让那些夷人知道羡慕华夏。”郑渡道,“这些日子在吕宋,我也看到了那些土人过的是什么样的日子了。就算是那些酋长,他们的日子比起吕宋的华人来说,也要差不少。所以那些土人一直对我们华人其实都是既羡慕,又嫉妒,甚至是因妒生恨的。如今我华人军力强大,他们怕是不太敢恨了,羡慕自然更多了几分。这样我们再教他们华夏的东西,他们那里有不愿意学的?” 郑森听了,却摇了摇头道:“阿渡,你把事情想简单了。我们抢了不少土著的土地,他们哪有不敢恨的道理?而且,只要他们愿意学华夏的东西,你就让他们学?” “不让他们学怎么能变夷为夏呢?”郑渡问道。 “当然不是不让他们学,但不能让他们轻而易举的就能学到。大凡太容易到手的东西,就没人会去珍惜。”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百六十章,备战 郑森又看了郑渡一眼便又问道:“阿渡,你对建胬的八旗制度知道一些吧,其实如今我们搞的这个预备华人的制度就和他们有点像。” 建胬一直以来被郑森视为大敌,而在他主持下的模范军的建设中,建胬自然也是最重要的假想敌之一。在模范军学校中,对建胬的制度的研究自然是必不可少的。郑渡对此自然也是有所了解的。 “老奴刚开始叛乱的时候,才多点人马。而且其他的女真部落,和他也不太对付。老奴能弄出一个八旗来,一方面是老奴真的能打,把其他部落打趴下了——这一点对我们也不是很难,另一方面,是老奴用特权来诱惑其他的那些女真人,比如叶赫部,本来和建胬乃是世仇,萨尔浒一战中,还与我军合力攻击建胬。然而靠着这两手,老奴还是把叶赫部编入了八旗,而且从后来建胬和我大明军队的交战来看,原本叶赫部的那些人,在和我们打的时候,和原本的建州部的人几乎毫无区别。”郑森继续说道,“后来到了黄台吉,他又搞出了一个汉八旗,同样是利用特权来吸引汉奸,而且这帮子汉奸也还都比较能打。至少,比起以前当我大明的兵的时候,能打得多。同样都是汉人,模范军的,甚至是汉八旗的都要比我大明边军的能打,为什么会这样?” “因为在我大明当兵没什么指望。”郑渡回答说,“拿不到军饷,被人看不起,甚至连饭都吃不饱,武器什么的也一塌糊涂,打赢了也拿不到什么好处,打输了,只要能跑回来,也没啥处罚。先不说技术和训练的问题,单就这些,谁还有心思认真打仗?而在建胬那里,至少还有的吃,而且要是打仗,打赢了有赏,若是立了功,还能当官c抬旗,打输了,或是逃跑,又有严厉的军法处罚,他们打起仗来,自然更认真一些。至于我们模范军,那更是不同,除了有上面的那些赏罚之类的东西,当兵有前途之外,我们的低级军官还知道华夷之别,能识字,那自然更是不同。” 郑森点点头道:“其实那些土人也一样。他们通常也是没前途的,我们给他们一个前途,就能把他们拉到我们这边来。不过我们不能让他们往上爬得太容易,免得他们不知道珍惜;也不能让他们往上爬太难,免得他们完全失去了指望。化夷为夏是一个长期的过程,虽然我如今已经搭起了 (本章未完,请翻页)一个大致的框架,但是在将来调整标准什么的也是不可避免的事情。这当中度的把握,非常重要。我不可能长时间待在吕宋,也许用不了多久我就要离开吕宋了,不过到时候彩叔会过来,暂时负责这边的民事。到时候你跟着他,多学一点。至于军事上的事情,海上短时间不会有事,陆上嘛,更翻不出大乱子。你如今也有十六了,所以我也就大着胆子把这一块交给你了。我走之后,一般的事情你就和黄昭以及冯信商量就行了。黄昭这人有些鬼点子,但是不够细致,又有点喜欢弄险。冯信正好相反,一板一眼,实实在在的。你遇到事情,多参考一下他们的意见。总的来说,以持重为主,围住西班牙人就够了。你最重要的任务第一是继续修建我们自己的要塞,并存备好物资,做好长期作战的准备。同时,加强对民团的训练,尤其是防御战技术的训练,说不得到明年或者后年,我就要将吕宋岛上的模范军主力调回到国内作战,当然不是全走。另外,舰队的主力也不会走。到时候,民团至少在防御战中要能顶得住。再就是尽可能的利用预备华人来压制当地土人,在模范军主力调走后。防备当地土著的反扑。” 听到郑森说道要将陆上的军事事务暂时交给自己,知道这是对自己的考验。如果表现不错,继续发展下去,将来就不愁没有独当一面的机会。而且,虽说分封有他一份,但是他表现出的能力越强,在分封中,自然也能获得更多的好处。而后面郑森提到的模范军主力要调走的消息却又让他吃了一惊。 “大哥你要离开?还有模范军主力也要走?有什么急事吗?”郑渡问道。 “我回台湾,去看看海军的准备,毕竟至少目前,海军才是我们和西班牙这一战的关键。至于模范军,主要是要准备国内的变故。”郑森回答道。 “大哥,你觉得西班牙人还会派舰队过来?”郑渡问道。对于模范军陆军的主力被调走他倒不是特别担心,因为长壕工事的不断完善,防御的难度也越来越小。如今继续将这么多精锐的部队丢在这里,也的确是一种浪费。再说,舰队主力还在这边,那就没什么可怕的了。 “那当然,这么大的一个岛屿,每年能带给西班牙人这么多的收入,哪里是说不要就能不要的。”郑森回答道。他一边这么说,一 (本章未完,请翻页)边想着:“如果英国的历史没有发生什么变化,只怕这时候,西班牙人已经在组织他们的远征舰队了。” 如果历史没有发生大变,今年的八月,算阴历应该是七月,英国国王查理一世就该发出讨伐议会的命令了。接着自然就是轰轰烈烈的英国资产阶级革命了,这场革命带来的战争将持续到1648年。这场战争虽然并不涉及到海战,英国海军并没有参与战争,这也是后来英国海军的前面还能加上皇家两个字的原因之一(他们没有参加反对国王的战争)但是在国内打成一团的情况下,显然,海军也没有办法再对外有什么大的行动。所以至少在几年之内,西班牙不用太担心英国海军找他们的麻烦,而这段时间,也足以完成一次对远东的远征了。这样一来,西班牙海军的手脚就放开了不少,说不得,他们就能从本土调来一支真正足够强大的舰队。如果西班牙舰队真的能倾巢而出,那郑家的舰队的实力还真是比不过他们。不过郑森知道,西班牙不可能倾巢而出,因为舰队不可能长时间飘在海上,他们必须有港口的支持,才能保证战斗力。而西班牙人在整个亚洲,也就吕宋岛这么一块殖民地。而在这块殖民地,除了马尼拉港之外,其他的港口大多先后陷落了。有些落到了郑家的手里,有些落到了荷兰人的手里。而且这些港口的规模大部分都很有限,也无法为一支庞大的舰队提供足够的补给和维护。而距离吕宋最近的西班牙殖民地,则是远在中北美的墨西哥。因为距离太远,也很难起到什么作用。 唯一能支持较大舰队作战,同时如今还控制在西班牙人手中的港口就只有马尼拉了。马尼拉的要塞炮台很好的保护了这座港口。直到今天,这座港口的一些设施还比较完好。不过港口的航道却遭到了不小的破坏。这几个月以来,郑家的船只在火炮射程外,不断地向着航道倾倒岩石,虽然因为这个时代,无论是采石还是运载能力都有限,没办法玩出大自然的鬼斧神工,但几个月的努力下来,虽然没能彻底的堵死航道,但是大型的战舰要想进入马尼拉港,肯定会非常的困难。 “不早不迟,偏偏这时候。这些西班牙人倒真是会挑时候。”郑渡道。 “西班牙人会不会来还不知道,不过事先的准备我们还是要做好的。”郑森最后这样道。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百六十一章,海尾港 在将马尼拉的事情大致的交给弟弟之后,郑森就上了船。老实说,对于郑渡此时的能力,郑森并不太放心,不过,在吕宋那边他给他留下了一整套参谋班子,而且西班牙舰队的到来还有相当的时间,所以,即使郑渡发发晕,也应该不会发生太大的问题。郑森估计,如果这一次他能顺利的击退西班牙人的远征舰队,对吕宋的控制大概就能稳定下来了。 在郑森的计划中,吕宋的开发是非常重要的一环。在未来,吕宋将成为郑氏集团很多最重要的物资的产地。不过现在,这郑氏集团的重心显然要放到国内了。 “飞燕号”并没有直接航向台湾,而是先打了个转,去了琼州。琼州的钢铁对郑家的意义不管怎么估计都不为过。而琼州的钢铁生产却相当的依赖于来自越南的煤炭。这些煤炭的运输都依赖于北部湾的海运。这条运输线将来也许会受到西班牙远征舰队的袭击。而这条运输线上的运煤船由于极力追求大运载量,速度甚至还不如传统的福船,一旦遭到西班牙舰队的袭击,几乎不可能依靠自己逃脱。而郑家的舰队也显然不可能被绑在这条航线旁边。因为那就意味着整个舰队都失去了战略机动性。但是西班牙人的舰队一样存在自己的弱点,他们在亚洲除了马尼拉之外,就缺乏其他可用的基地。这使得他们很难长时间的在北部湾保持存在,同时也使得他们的舰队的行踪非常容易被观察到。因此,在西班牙人对这条航线发起袭击之前,郑家是有非常大的机会得到预警,并让他们的运输船躲进港口的,以躲过西班牙人可能的袭击的。 只是西班牙人也可能直接攻击港口,所以这段时间里,郑家一直都在加强海尾港的防御。郑森此时到琼州来,首先就是来视察这海尾港的防御的。 海尾港原本是个小渔村,不过水文条件其实还不错,能够建港口,加上距离石碌铁矿比较近,就入了郑家的眼。 这个小渔村叫做苟家庄,庄主叫做苟循义,原本也是在海上讨生活的,做那等没有本钱的买卖的好汉。后来在海上发了点财,便上了岸,买了田地,做起了财主。背地里依旧和海上的好汉们有往来,帮着这些好汉们买点东西,卖点东西啥的,又收容了一些杀人亡命之徒,横行乡里。琼州自古天高皇帝远,官面上的人又都得了苟循义的银子,对苟大户的各种行为自然是视若无睹,于是苟大户很快就将这一带的田地都弄到了手里,成了整个县里最大的地主之一,而且绝对是最有钱的一个。唯一的问题就是他们家还没有出过哪怕是一个童生,所以,归根到底,在县令的眼里,他也只是个土财主而已。 不过作为一个在海上混过生活,直到今天依旧和一些在海上混生活的人有联系的“土财主”,郑家是怎样的一股势力,他可比当地的地方官清楚得多。所以,当郑家的人向他提出他们对这块地有兴 (本章未完,请翻页)趣的时候,苟循义根本就不敢有什么抗拒的念头。因为他知道,要是他敢说半个“不”字,只怕过不了几天,就会发生海盗或者是倭寇什么的上岸劫掠,而苟家庄自然是被攻破了,庄主全家也自然是死得一个不剩。再然后,那块地自然有办法落到郑家的手上。 只是郑家出的价钱实在是在苟循义看来可以说比他利用那些亡命之徒从人家手上强买强卖还要黑,因为人家根本就不打算出哪怕一个最烂的崇祯通宝(因为财政问题,崇祯通宝大量掺铅,含铜量很低,在很多地方甚至被拒用)。郑家派来的,一个叫郑赐的小年轻,这样对苟循义说: “苟庄主,你可能误会了我们的意思了,我们并没有打算出钱购买您的土地的打算。我们只是希望能和苟庄主你合作开发。苟庄主你也是在海上讨过生活的人,自然会看港口。你们苟家庄这片海湾,能停大船,如今只做一个渔港,每天出去打几斤鱼什么的,这简直就是抱着金饭碗讨饭,实在是有点可惜。所以,不如把这一片的土地都拿出来,入个股,和我们共同经营,到时候一起吃肉分银子,岂不美哉?” “美不美哉”什么的,苟庄主没太听明白,但是郑家想要他的地,而且不想出钱这个意思他还是听明白了的。如果是其他人,尤其是其他的大概也就二十多的样子的小娃娃(出身自模范军的流民孩子们因为在进入模范军系统之后,营养都跟得上,所以比起同龄人普遍显得更高大,发育得也更好,因此其他人很容易将他们的年龄看得更大),敢对他提出这样的要求,他就一定要把这家伙用破鱼网缠起来,然后丢到海里去,让他知道老苟家不是好惹的。然而,这人却是郑家的人,而且肯定不是假冒的,因为停在海外的那几条挂着郑家的旗帜的战船(其实是已经转行做商船了的老战船)可假不了,在这边的海面上,可没有谁敢乱挂郑家的旗帜。 把郑家的人用渔网缠起来丢到海里去,苟循义可没这个胆子,那是要死一户籍本的好不好。所以,在想了又想,忍了又忍之后,苟庄主还是怂了:“先生,这,入那个股到底怎么算呢?” “啊,苟庄主你们提供土地,我们建码头,建造各种东西。”郑赐道,“等码头造好了,自然就有船来,然后就有人上岸,这上岸的人,要吃饭,要住,要总之就是要花钱。到时候,苟庄主只要在港口这里开几个铺子,就大大的赚钱了不是?这里面可是大有好处。嗯,苟庄主你也是老在海上跑的了,肯定知道,依着规矩,在码头附近的店铺,都要给我们交一笔钱,一来是地皮钱,二来,自古这码头都是容易出乱子的地方,这钱也是维护治安所用。这地皮,原本就是苟庄主的,自然是不能问苟庄主另外再要,此外这治安费用,也可以减免一些。这样一来,苟庄主赚到的不会比自己雇人打渔种田什么的少多少。” (本章未完,请翻页)说到这里,郑赐又看了苟循义一眼,见他便是眉毛都没有动一下,心里却也暗自佩服,便又笑道:“苟庄主这些年来这份家业是如何来的,你我都知道一些。苟庄主这些年发家很快,但是得罪的人怕也不少。如今苟庄主运道正旺,自然是不担心,但是有朝一日运道转过来了,却也是个麻烦不是?苟庄主也是江湖上的人,自然知道江湖凶险。若是能找到一条大船上上去,就算要交一点船费,也比自家坐一个小舢板来的安全不是?” “哪有你们这样做买卖的,你们这不是明抢吗?你们也”苟循义还没有开口,他的侄儿苟成绚就忍不住开口呵斥道。 “住嘴!在这里哪里有你说话的份儿!”苟循义赶忙大喝道。苟成绚却不是很服气,还想要再说什么,苟循义便铁青着脸上前一步又喝道:“还不给我滚出去!” 苟成绚见叔父变了脸色,知道不能再说了,便朝着苟循义躬了一下身子便甩帘子出去了,临出门还重重的哼了一声。 然而,这事情的结果却也不是苟成绚甩帘子能改变的。苟循义虽然对郑家也颇有不满,但是在衡量了双方的强弱之后,却还是答应了下来。不过事实上苟庄主并没有吃什么亏,在打成了这个协议之后,有了郑家这张虎皮,苟庄主干起欺压良善之类的事情自然越是顺利,到如今,他手里的田产事实上还增加了不少。这倒也算是失之东隅收之桑榆了。 郑家对于这个结果其实也很满意,这样节省了不少钱,如今要为打仗做准备了,郑家的钱虽然多,但花钱的地方一样多,所以,能节省自然是节省点好。 在对西班牙人开战之后,海尾港的防御也开始迅速的加强。在海战和陆战中,从西班牙人那里缴获的一些大炮被运到这里,用于装备这里新建的炮台。这些火炮在技术上已经落后了,不过,考虑到岸炮对舰炮的天然优势,用它们来保护港口还是可以的。 “少将军,您看,我们的炮台分别在这三个位置上,任何进出港口的船只就都必须在我们的射程内经过。而且能形成交叉火力。等炮台完全建好之后,整整二十四门大炮,就是让舰队的家伙们来,也只有干瞪眼的,西班牙人就更不成了。所以您可以完全放心,我们的港口万无一失。”在正在兴建的一处炮台附近,出身于护厂队学校的工程师黄成正拿着图纸,向郑森讲解。 “敌军如果从这里用小艇登陆,炮台有相应的防御预案吗?”郑森问道。郑森知道,很多时候,炮台都是被从射程外登陆的敌军攻克的。 “炮台上的大炮都能移动,必要时也能转向其他方向。”黄成回答道,“不过炮台毕竟是主要用来对付海上目标的,所以三座炮台之间并不能形成相互掩护。少将军您说的情况主要还是要看模范军陆军的了。”黄成回答道。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百六十二章,水泥 事实上,对于西班牙人从陆路发起攻击的可能,郑森并不是特别的担心。因为西班牙舰队受制于一路上缺乏可靠地补给点,补给上会面临很大的困难。这也就决定了他们能够携带的陆战人员的数量一定相当有限。而且,在没有港口的海滩上,靠小舢板,最多也只能运送一些只装备着火枪的轻步兵登陆。这样的军队,在面对着有防御工事,有各种火炮支持模范军的时候,又能有多强的战斗力呢?所以对于黄成提到的这三组炮台在陆地方向上无法相互支援的事情,郑森也没有太在意,只是点了点头。事实上,十全十美的防御工事从来都是不存在的。而且,防御工事,至少是郑家的防御工事,存在的意义从来都是进攻性的。 后世的马汉,在他的《海权论》中,对于防御工事的作用,有过精彩的论述。马汉认为,在海战中,防御炮台存的最大的意义就在于解放了舰队,使得舰队可以从保护港口的任务中解放出来,并投入到进攻性的行动中。郑森认为这一观点可以推广到一切的防御性设施。任何防御性设施,最大的功用就是从防御中解放出更多的部队,并将之用于进攻性的作战。如果在防御工事后面没有一支可以用于攻击作战的,能够在海上,或是陆上的野战中击败敌人的军队,防御工事再完善,再坚固,意义也是有限的。这就是我大明在辽东不断失败的重要原因。从孙承宗开始,我大明的官员们对于和建胬“野地浪战”充满了恐惧,于是总幻想着能够靠“城堡推进”,慢慢修城堡,一路修到沈阳去。结果,耗费了大量的人力物力,每次好不容易修起一座城堡,就被建胬来个围点打援,然后,城堡就白修了,屯在里面的物资也都送给了建胬。 但模范军不同,模范军可不是关宁军那样缺乏野战能力的军队,它的组织形式吸收了后世军队的很多影响,无论是武器还是组织形式,可以说都是领先于时代的。而且这种领先,不仅仅是相对我大明军队,甚至是建胬军队的领先,也是相对于欧洲,相对于古二爷的领先。因而,在郑森看来,西班牙人登陆作战的威胁其实很有限。 “工期还来得及吧?”郑森又问道。 “少将军,来得及的。”黄成回答道,“只要那边的水泥能供应的上,最多六个月,这三处炮台就都能建好。” 在后世的建筑技术中,水泥的生产和使用可是大杀器级别的。而且水泥生产在技术上也没有什么太大的拦路虎,基本上只要能烧石灰,就能烧水泥。早在罗马时代,罗马人就已经会使用由火山灰和石灰石一起煅烧而成的原始火山灰水泥了。当然,真正现代的水泥要比这更复杂,性能也好得多。不过郑森原本也不打算复制出完全现代水平的水泥,只要比一般的石灰泥浆强就行了。 郑森隐约记得,后世的水泥,往往是用石灰石c黏土c炉渣之类的东西磨碎,搅拌均匀,然后高温烧结,然后再磨碎而得到的。如今郑家在琼州建起了高炉炼铁,炉渣之类的 (本章未完,请翻页)副产品自然是不少的。至于石灰石和黏土,更是到处都有的便宜玩意儿。所以郑森就让人在这里试着烧制水泥。 因为并不清楚水泥中各种成分的比例,郑森只能让那些工人们自己乱试。最终倒是弄出了一种还算不错的水泥,不过因为生产过程中需要粉碎岩石,而郑森可没有电动球磨什么的,只能有限的使用水力,所以水泥的生产效率一直不太高。 “那边水泥的产量怕是不太够吧?”郑森问道。他也知道水泥生产中遇到的动力方面的问题必然会限制它的产能。 “要是到处都用这东西,那当然不够。”黄成回答道,“不过我们这里也只在朝着大海的那一面用水泥,所以还是够用的。这座炮台对着大海的一面差不多已经建好了,少将军要不要去看看?” 郑森点了点头道:“我们过去看看。” 一行人便走到了炮台靠海的一面的战斗室旁边。这座炮台是三座炮台中最大的一座主炮台,炮台本身建造在一处本身有两丈多高的一片高岸上,又用夯土筑起了三丈多高的基座,基座的外层则用大条石砌成,条石之间则用为了避免基座在敌方的炮击中崩塌,基座本身的坡度并不大。郑森从上面俯视了一下下面,觉得如果一个人空着手,再加上助跑一段的话,应该可以直接冲得上去。不过真到了战斗的时候,炮台上会有守卫队,在守卫队的排枪下,以及小炮的攻击下,要想冲上来,那就难如登天了。 战斗室就建在这基座上。这座炮台将安装八门用于对海的大炮,其中包括四门二十四磅炮和四门十二磅炮,因而,在靠海的那面,便有八间战斗室。这战斗室说是室,但其实并不是有四面墙的完整的房子。战斗室只有三面墙,朝着大海的正面的墙体上开有一个长条形的射击口,从这里可以俯视整个的海湾,也可以看出正面墙体的厚度。 “正面护墙有三尺厚,都用熟铁为骨,用水泥加上碎石筑成,坚固无比,便是海军的18磅长炮,也打不动分毫。”黄成在一边解释道,“如此,海上的敌军炮船如果想要和炮台对射,除非他们的炮弹能正好从射击口中打进来,否则便伤不了炮台分毫。” “侧面的分隔墙呢?怎么也这样厚?”郑森看了看侧面的分隔墙发现这些墙壁也有差不多两尺厚,便问道。 “少将军,这侧面的墙壁是夹板夯土而成的,只起到隔离防火,免得哪个战斗室中的火药被点燃了,影响到其他的大炮的作用。”黄成回答说,“另外还要撑起顶板。顶板就薄了,只是一层原木,然后在上面又做了一层防雨的屋顶。至于后面,像这样完全空着,一来,进出方便,二来也里面也更亮堂一些。”黄成又解释道。 郑森走到射击口边,用手摸了摸正面墙壁的混凝土。这混凝土硬硬的,还微微的有点发凉。他满意的点点头道:“做的不错。你们这里做好了,我们才能放心的对付西班牙人。” 郑森等人在炮台上 (本章未完,请翻页)又察看了一会儿,然后便下了炮台,上了停在旁边的两辆四轮马车,然后在一队骑兵的护送下,向着码头的方向驶去。回到码头,他们吃顿中饭,然后就要去铁厂看看。 从码头到铁厂有两条新修的轨道,这些轨道都是用包铁的硬木制成的,轨道上面还抹上了一层油脂。装满了煤炭的重载马车每四辆被连成一组,然后由六匹马拉着,沿着轨道缓缓地前行,一路上,总有不少的煤渣c小煤块从车辆上掉出来。每当一列马车跑过,就有一些当地人的孩子拿着柳条筐子c畚箕c扫帚冲到轨道上,将这些煤块捡起来,煤渣扫起来,然后拿回家去当柴火烧。 郑森等人的马车却并不从这条轨道上走,而是顺着轨道旁边的一条铺着矿渣的路走。大约走了半个时辰,便远远地看到了铁厂的黑烟滚滚的烟囱。 “若是在后世,单凭这个烟囱,环保局就能关了这个厂子吧。不过在那个时代,满世界的怕也找不出像这样落后的工厂了。”望着那烟囱,郑森忍不住就这样想道。 随着马车距离工厂越来越近,空气也开始变得浑浊了起来,其中更是充满了一种刺鼻的气味。 “少将军,口罩。”刘德将一个口罩递给了郑森,看来他早有准备。郑森将口罩戴了起来,这口罩中有一层用椰子壳烧出的活性炭的夹层,虽然很薄,但据说效果比得上五层普通的口罩。 马车又走了一段,便停了下来。几个人下了车,抬起头来就看到前面的那个大烟囱。 “那里是?”郑森问道。 “少将军,那是炼焦炉的烟囱,炼焦炉就在那边。”陪在旁边的一个人回答道。 一般来说,煤炭中总是会有一些含硫杂质的。如果直接用煤炭来炼铁,这些杂质就会进入铁水中,导致铁水中的含硫量过高,最终导致炼出来的钢铁性能下降。所以如果要保证钢铁的质量,就必须在冶炼中减少含硫杂质的混入。在古时候,人们虽然不明白这个道理。却也在实验中发现了这个现象,所以古时候通常的方法就是使用木炭而不是使用煤炭。 只是对于大规模的钢铁冶炼来说,使用木炭,甚至是使用煤炭之外的任何燃料,都是不可能的。因为木炭需要消耗大量的森林资源,而世界上的那些森林根本就不够用的。 所以唯一的办法就是先将煤炭通过炼焦流程,变成焦炭。使用焦炭而不是直接使用煤炭来冶铁,是冶金史上的一大步。但是其实制造焦炭并不是特别困难。要得到焦炭,只需要将合适的炼焦煤在隔绝空气的条件下加热到1000度左右,这些炼焦煤就能通过热分解和结焦反应,产生出焦炭c焦炉煤气和煤焦油等一系列的产物。而煤炭中的那些硫中的绝大部分也会在这一过程中变成二氧化硫。在后世,这些二氧化硫会被回收,以减少污染,而在此时,郑森却没有这样的技术,只能直接排放掉,而这些二氧化硫,也就是工厂中的刺鼻气味的来源之一了。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百六十三章,同时打赢两场战争的能力(1) 郑森在琼州转了一圈,先后视察了港口c炮台c工厂c铁矿。在这一过程中他越来越发现动力系统已经成了整个工业体系的瓶颈。比如矿石的开采c粉碎和运输,都严重的依赖于水力c畜力甚至是人力,这不仅使得整个生产效率始终偏低,也让生产成本居高不下。这也让郑森对蒸汽机越来越充满了渴望。 然而,虽然郑森拿出了蒸汽机的基本原理,(这东西的原理其实并不复杂)画出了草图。但是原理简单并不等于实现起来就简单,一系列的技术上的难题难住了郑森手下的那些欧洲的或者是自己培养的工匠,哪怕郑森给出了非常高的悬赏,但如今他的蒸汽机的水平还是停留在只能用于从水井中抽水的水平上,至于更实用的高压蒸汽机,却一直没有太多的进展,反而还发生了好几起爆炸事故,导致了不小的伤亡。郑森估计,即使一直保持相应的研究投入,没有个五六年,恐怕别想有能装上轮船或是列车的蒸汽机。 “等个五六年,怕是黄花菜都要凉了。至少,和建胬,以及西班牙人在亚洲的斗争中是指望不上这东西了。”想到急剧变化的局势,郑森忍不住这样感叹着。 不过,即便马上面临着大战,即便郑森还是忍住了减少蒸汽机的开发经费,以便将更多的钱投入到军事方面的冲动。 离开海南岛,郑森没有再在路上耽搁,而是直接回了安海。 在安海,郑森也不过呆了数日,便告别了妻子,和郑芝龙一起动身前往台湾。因为在台湾还有一大堆的事情要由他来处理。而在这一些列的事情中最重要的自然就是扩军了。而要扩军,第一件重要的事情就是开会确定人事安排。 “今后的两年,将是至关重要的两年。两年之后,我们将有很大的可能要同时面临两场战争。这两场战争的成败将决定整个国家,乃至整个世界的格局。为此,今后的两年中,我们的目标就是,让我们的力量发展起来,凝聚起来,达到能同时打赢两场战争的目标。”在北港的会议室中,郑森正在以模范军参谋长的身份正在发言。 这次会议的参与者包括内政部门的官员和模范军的一些军官,在内政部门中有些人是郑芝龙手下的老人,尤其是销售部门的,但更多的则是年轻人,尤其是技术部门和生产部门的,几乎全都是从从前的护厂队学校出来的年轻人;而在模范军中,护厂队学校,以及后来的模范军学校中出来的年轻人更多。 “要同时打赢这两场战争,扩军就时必须的。依照我们的计划,模范军的陆军和海军的规模都需要扩大。如今我模范军陆军总共有四个步兵团,每个步兵团都有常在编制的人员大约一千五百人,各类马匹近百。如果要执行作战任务,则还需要加上各类 (本章未完,请翻页)辎重队伍,人数还要加倍。除此之外,陆军在各处要塞还有五个独立的要塞守备营,每个营从两百人到四百人,人数不等。在济州岛,还有一个骑兵团,同样有一千五百多作战人员,各类马匹一千多。不过这支队伍如果要做大规模的作战调动,所需的辎重队伍的数量超过一般步兵团的三倍。 依照参谋部对战事的预估,我模范军陆军有可能在三个战场上于不同的敌军发生交战。在这三个战场上,我模范军陆军都必须具备独立击破敌军主力或是抵挡住敌军主力攻击的能力。为此,模范军陆军将在原有的四个步兵团的基础上,进一步扩充为四个步兵师和一个骑兵师。每个步兵师下辖三个步兵团和一个辎重团,骑兵师则因为战马数量的限制,暂时无法扩张出另外的两个骑兵团,则增加两个辎重团和一个直属炮兵营。这样一来,我模范军陆军的作战人员人数几乎要增加到现有的三倍。后勤辎重部队的人数的增加更为明显。 为了完成这一扩军任务,今年,模范军陆军军官学校将开设一所专门用于培养连排级的低级军官的分校,名称就叫做模范军陆军士官学校。这所学校的学制为一年,学生主要由各个作战部队推荐有一定作战经验的士兵,另外,各民兵队依照人数,也将有一部分队员将进入陆军士官学校脱产学习。陆军士官学校的招生人数将是现在的模范军陆军军官学校的四倍。 除此之外,现在各作战部队的营连级指挥官,在今后的两年里都会陆续被安排回到陆军军官学校进行进修,以便了解各部队积累的经验以及最近的技术和战法。 至于扩大陆军所需的战兵和辅兵,主要在台湾和吕宋征召。参谋部经研究后认为,一些已经归附于我门的朝鲜人c台湾和吕宋土人也可以选入我军,承担作战任务。这样,我模范军陆军在今后的两年中总共需要扩充兵力约为两万五千人。 在陆军扩张的同时,海军也必须同步扩张,以应对西班牙人的威胁,并进一步确保我对吕宋的统治以及在马六甲以东的海域的绝对优势。为此,在今后的两年中,将有四条全新的快速战舰下水服役。为了能尽快形成战斗力,海军提出‘只能人等装备,不能让装备等人’的指导思想,决定在这些战舰下水前,便预先将战舰的人员编成准备好。并利用现有舰队修整的时间,让新编的舰队编组人员利用我们现有的同型舰只进行适应性训练。以尽可能压缩新装备从下水到形成战斗力的时间。 除了新建造四条快速战舰之外,海军还将得到十条最新的快速巡防舰,这些快速巡防舰将组成海军第二分舰队。分舰队指挥官以及人员一部分从现有舰队中调拨,另一部分从民间征召。 诸君,军队是我们的铁拳,铁拳的 (本章未完,请翻页)后面还需要有强健的体格。俗话说:兵马未动粮草先行。如果没有足够的物资供应,我们的扩军计划就只能是空中楼阁。下面就由工商和农业部门的相关人员介绍一下本部门的准备情况。”郑森望了望坐在首席上郑芝龙,这样结束了自己的发言。 郑森的话音刚落,下面就响起了一片掌声。鼓掌这种做法自然是郑森从后世带来的,如今在整个台湾,甚至整个的郑家的控制区域中都已经成了一种习惯了,甚至就连郑芝龙和他的那些老兄弟们都已经习惯于此了。郑芝龙也跟着鼓起掌来,鼓着鼓着,他突然自失的笑了笑。 等掌声渐渐的停了下来,主持会议的刘德便依照议程,让顾绛介绍工商以及农业部门的情况。当初郑森结婚的时候,顾绛前来祝贺,郑森与顾绛深谈了一夜之后,顾绛就成了郑森身边的重要幕僚,整几个月里,郑森也开始陆陆续续的将台湾的一些民事交给他来参谋。 “诸位,台湾如今共有移民村落三百二十七个,其中较大的中心移民点有三十六个,人口共六十二万。其中有近一半都是成年男子,这些年虽然我们一直努力增加女性移民的数量,但是,女性移民不足的问题依旧没有得到彻底解决。因为当兵能优先获得妻子,所以年轻人参军的积极性很高。仅仅是这六十二万农业人口中,提供五万以下的兵员都不是问题。 台湾的农业出产中粮食所占的比例不算高,大量的土地都被用于其他经济作物的生产。不过这两年来因为鸟粪石的大量使用,加上本岛上不缺水,粮食的单产提高了很多,目前仅仅台湾岛上的稻米产量就已经足以支持本岛的日常供应,另外,我们这些年通过和南洋的那些小国的贸易,也获得了相当数量的粮食储备。再加上去年在济州岛种植马铃薯成功,产量也很可观。今年种植的面积还将进一步扩大,收获自然也会增加。目前我们手中的粮食储备非常充足,即使明后两年,我们都颗粒无收,目前我们手里的粮食储备也能保证我们的军队不会挨饿。 除了粮食,肉类和油脂的供应情况也都不错。我们能自己晒盐,盐不是问题,我们有大量的渔船和捕鲸船,每年都能给我们带来大量的鲸脂和腌制的鲸肉。即使考虑到两年后因为西班牙舰队的影响,大量的捕鲸船和海员被海军征用,其产量和储量也足以保证我们扩大后的军队的需要。当然可用于销售的数量会有较大下降。总的来说,农业和渔业部分都不需要特别的准备就可以达成目标。 接着是牧业方面。我们现在主要在济州岛牧养各种马匹。这一块的工作一直是由模范军直辖的,我们民政部门对相关情况了解有限。不过养马所需的粮食和草料的补充对我们来说,同样不是问题。”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百六十四章,同时打赢两场战争的能力(2) 郑森点了点头,事实上,各个部门的状况,他都很清楚,整个郑家如今的实力到了什么样的程度,是不是能同时应对这两场战争的挑战,他同样也很清楚。这次会议更重要的意义就在于给其他人,尤其是郑芝龙鼓劲,让他们鼓起斗志,投入到大时代的斗争中去。老实说,在原本的历史上,郑芝龙的那种毫无野心的小富则安的做法实在是让郑森不太放心。所以抓住这个时机也要好好的给他打打气。 就在顾绛讲到粮食的补给不成问题的时候,郑芝龙却突然问道:“顾先生,刚才你讲的有关粮食的问题,我还想问一下。如果我们在战争中获得了新的领地,我们的粮食储备是否足以维持新的领地的需要呢?” “大帅放心,若只是维持,我们的粮食储备还是足以支撑的。”顾绛回答道。 郑芝龙满意的点了点头道:“先生辛苦了,请继续讲。”看起来他如今对于天下也有了些想法。 顾绛向郑芝龙弯了弯腰,然后继续说道:“粮食方面的事情就说这些,我们接着讲一下工商方面的事情。首先是武器的生产。首先是火炮。我们从日本的贸易中获得了大量的铜,如今在南洋也发现了铜矿。火炮原料的供应不是问题。随着浊水溪水坝的建成,动力上有了更多的保证之后,炮厂将在今年扩大规模,产能将扩大两倍。如果在此期间,我们停止对外销售火炮,就能基本保证海军和陆军火炮的供应。 火药的生产也将同时扩大。火药的原料主要是硝石c硫磺和木炭。后面两样对我们来说根本就不是问题,日本有的是硫磺,我们自己也控制了几处硫磺矿洞,产量甚至还有很多的富余。木炭自然更不是问题。在这三样中,我们唯一不能完全自给的只有硝石。不过通过和左良玉的贸易,我们除了获得人口之外,还获得了大量的硝石,再加上我们通过和荷兰人c印度人交易所获得的硝石。以及我们自己收集硝土而得到的硝石。如今我们的硝石库存已经超过了六万石。今后的两年中,我们还将继续购进硝石,考虑到扩军队以及由此带来的训练消耗的上升,以及李自成和 (本章未完,请翻页)张献忠的活动对河南和湖广硝石开采的破坏,到明年年底库存数量最多能上升到六万五千担。这个存量完全可以满足作战所需。 接着就是各种武器和铠甲的生产。陆军需要扩军两万余人,因而需要一万五千套铠甲,仅仅这就需要需要熟铁四十五万斤。此外还需燧发枪一万余支,又需要三十万斤以上的熟铁。如果只需要保证军械的生产,熟铁的产量并不是问题,我们现在每年出产的生铁超过六十万石,其中的一半以上都被炼成了熟铁,用以保证军械的生产绰绰有余。但是,我们这些年每年向南洋各国,以及国内军镇出售了大量的铠甲和武器,这些生意给我们带来了很高的利润,即使在战争中,能不终止,最好就不要终止。再加上另外各工厂各部门扩大产量都需要更多的铁料,所以总体上讲,如果我们还要继续保持对南洋和各个军镇的武器贸易,我们的钢铁产量生产能力就有点吃紧了” “阿森,”郑芝龙转过头低声对郑森说,“我记得我们在台湾的每个村子里都有民兵,这些民兵的手中也是有火枪和铠甲的,而且数量不少。这些东西难道不能让他们带到军队里面来用吗?至少,辅兵是可以用这些的吧?” “爹爹,民兵们手中的确有不少的铠甲和火枪,但是他们火枪,尤其是台湾的民兵的火枪大多都是火绳枪。不仅仅是发火方式不一样,这些火枪的口径也和陆军使用的燧发枪完全不同,使用的子弹和药包的分量也完全不同,射程也不一样。所以将这样的枪支编入军队,会给军队带来很多问题的。至于铠甲,民间所用的铠甲毕竟是民用版,用料和工艺都不如军用版本,而且普遍过于沉重,会影响士兵的行军能力。另外因为款式不一样,维护起来也会非常的复杂。”郑森也小声的解释道。 “啊,是这样?就因为这点麻烦,这些现成的东西就不能用了?”郑芝龙还是有点不心疼。 “爹爹,这些东西还是有用的。等我们控制了新的地区,安排守备队的时候,可以让他们装备这些。”郑森便这样说道。 郑芝龙点了点头,看起来他 (本章未完,请翻页)已经接受了这个解释,不再开口了。 这时候顾绛已经讲到与海军相关的准备工作了:“海军的基础就是两样,一样是铸炮,一样是造船。前面我们已经讲过铸炮的事情了,后面我们讲讲造船的事情。如今在台湾和福建,有资格接受海军订单的船厂一共有十二家,其中可以建造快速战舰的船厂有两家,能同时建造四条快速战舰。能建造快速巡防舰的船厂有六家,剩下的几家基本上只有建造民船的能力,但是他们的船坞也能维修快速巡防舰另外,他们也能按照陆军的要求建造较小的内河战舰” 顾绛讲完之后,又有模范军陆军和海军的代表分别就陆军和海军的建设和准备做了相关的报告。郑芝龙从身边摸出了一幅地图,对照着地图细细的看了起来,整个的战略安排也渐渐的在他的脑子里清楚了起来 散会后,郑芝龙叫住了郑森,两个人一起上了一辆四轮马车。关上车厢门,郑芝龙道:“阿森,你已经确定,朝廷撑不过这两年了?” “爹爹,朝廷在松山已经把最后一张牌都输掉了,还能不能再支持两年都是个问题呢。”郑森回答道。 郑芝龙却摇了摇头道:“朝廷还有秦军。” 所谓“秦军”,值得当然不是大秦帝国的那支战无不胜,杀人盈野的秦军,而是指出于甘陕秦地的军队。在松山之战之后,锦州沦丧,明朝最大的军事集团“关宁军”作为一个整体,已经不复存在了。整个关外,只有宁远一座孤城,满清兵锋已经直逼山海关。关宁军最后剩下的一点力量几乎全在山海关总兵吴三桂手中,而面对强大的建胬,吴三桂手中的那点力量用于防御都显得不足,自然无法用于对内的镇压。而其他的一些集团,比如左良玉等,也都成了听调不听宣的军阀,而且他们如今的战斗力也不值得信赖。这时候,甘陕一带的秦军,的确是唯一还有那么一点机动能力,以及战斗力还在流寇之上的军队了。 然而郑森回答道:“朝廷没钱了,所以秦军不动还罢了,至少还能吓唬一下人。真要一动,只怕立刻就要完蛋。”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百六十五章,日本(1) 朝廷没钱来支持秦军的作战了,这一点是非常清楚的。郑芝虎亲自参加了松山之战,这里面的很多事情郑芝龙自然知道。松山一战,朝廷之所以急于求成,纠其根本,其实还不是因为朝廷没钱,无法支持洪承畴采取稳扎稳打的策略。所以对于郑森的看法,郑芝龙也没有反驳。 “况且这些年来,流寇也长进了很多,如今就看朝廷什么时候动秦军了。”郑森又道,“若是圣上不动秦军,镇之以静,虽然本质上也还是等死而已,但或许还能多支撑一两年;若是愿意移驾江南,说不得还能有另外一番光景。不过,以圣上的性子,怕是做不了这样的‘丢人’的事情,自古以来,南渡的君王,有几个不挨骂的。” “挨骂也好过挨刀子吧?”郑芝龙冷笑道,不过他也看过不少对如今朝廷的情报分析,知道崇祯皇帝的习性,于是又叹息道:“咱们那位圣上呀,那就是个书生呀!对了,阿森,有那么一句,叫做‘生于’什么什么来着?” 以“生于”开口的句子最著名的当然是孟子的“生于忧患死于安乐”了,但郑森却知道他老爹所说的断然不是这个句子,因为郑芝龙这些年还是看了些书的,这个句子也还是知道的,而且这个句子用在崇祯皇帝身上也不太合适。 “爹爹说的是‘生于深宫之中,长于妇人之手’吧?”郑森略想了一下,回答道。 “就是,就是这句。要是他在世间讨过生活,挨过饿,到现在还没死,那自然就能懂得‘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的道理,哪里还会在乎那些什么狗屁事情?阿森你看,你们兄弟几个中,你小时候吃得苦最多,你二弟——我是说次郎吃得苦其次多,然后你其他的弟弟就没怎么吃过苦了,他们就比你差了很多。”郑芝龙摇着头道,“要说读书这事,不读是不行,不读眼界浅,看事情看不清楚,就像你爹。可是读傻了也不行,都听着书上讲的那些嗯,其实书上的东西很多也是自相矛盾的,对吧?比如那个不吃嗟来之食饿死的,书上也夸他;那个从人家裆下面钻过去的韩信,书上照样夸他。 (本章未完,请翻页)你说是不是?” “爹爹说得是。”郑森回答道,郑芝龙居然说出这些话来倒是让他吃了一惊。 郑芝龙继续絮絮叨叨的说着自己的读书心得:“其实要我说,韩信那才是好汉子。韩信不是怕死的怂货,马上取功名,出生入死的,一举一动,不光是自己的命,还是成千上万条性命。能干这样的事情的,哪个会是怂货?会怕几个小混混?只不过是人家知道自己是干大事的人,不愿意为了屁大点的小事就拼命,那不值得。那个为了人家一句话,就把自己给饿死了的,表面上看起来是很有种,其实不过是把自己看得轻了。难道自己的一条命,就只抵得上人家一句话?嗯,要我说呀,咱们那位圣上,就是有那么点把自己,把祖宗家业都看轻了。” 最后的这句话对崇祯的指责可就相当的严重了。放在一般的场合,用文言一点的方式描述,就应该是“众皆变色,曰:‘勿言,族矣’”之类的了。不过在这里的听众只有郑森,而在知道历史的郑森的眼中,大明朝早就是“冢中枯骨”了。他自然不会反对自家老爹的这种大逆不道的说法,甚至于他还为自家老爹如今能有这股不把朝廷放在眼里的气度而高兴呢。 “所以呀,阿森,你要注意了。你自己肯定是不会犯这样的错,但将来,有了儿子孙子,一定要教他们知道这个道理。想当年太祖皇帝,成祖皇帝何等了得,最后还不是话说你媳妇怎么还没个动静?”郑芝龙也不知怎么的突然关心起郑森的下一代起来了。 “儿子平日在家的时候少爹爹也太急了点吧?”郑森笑道。 听到这话,郑芝龙也笑了起来:“说起来如今次郎也有十六了,依照以前的约定,你娘也可以离开日本了。等这段日子忙完了,你就带上舰队,去日本接你娘回来。顺便也帮你弟弟在日本安排一下。” 郑森点了点头道:“孩儿会把这件事情安排好的。” 这时候,马车开始慢慢的减速,马车外开始响起了口令的应答声——这是马车已经到了官员们的住宅区的警备区了。 (本章未完,请翻页)先将郑芝龙送到了下榻的院落,郑森便回到了自己的小院。刚进院子就见李香君带着环儿迎了上来,见到郑森先是盈盈一福。郑森见李香君的神情,似乎发生了些什么事情,便问道:“可是发生什么事情了?” 李香君黯然道:“夫君还不知道吗?” “发生什么事情了?”郑森不太在意的问道。 “张天如先生去世了。”李香君道,“听说张先生是夫君的朋友,不知夫君怎么看这件事情?” 郑森听了,却没有立刻回答,过了一会儿才道:“张先生是郑森的长辈,郑森哪里敢高攀说是天如先生的朋友。张先生的身后事怕是很寂寞吧?” 张溥手里有周延儒的一些私德不修的把柄,他一方面抓着这些把柄,一方面纠结社会力量帮助周延儒复相。而他自己则想要通过遥控周延儒,好达成自己的政治目标。然而,周延儒在官场上沉浮这么多年,又哪里仅仅是一个小小的私德不修的把柄能控制得住的?加之张溥本人很多时候胆子太大,不免有些不知进退。要说他身后有复社这么一股势力,而且又有一些手腕,对周延儒也算有恩,如果要求合理,周延儒也不能真的坏了规矩,就不给他相应的报答。但他却一心只把周延儒当成自己的提线傀儡,甚至于直接给周延儒开出一个花名册,要求给某某升官,将某某贬斥,甚至是将某某砍头。这样的做法,周延儒又哪里能长期容忍得了。 张溥以为自己手里有周延儒的把柄,身后还有庞大的复社,周延儒除了听他的,并没有其他的选择。却不知他这些年来,做事情说一不二,便是复社中的人,也被他得罪了不少。这些人都对他心存不满,只不过畏惧他的能量,不敢宣之于口罢了。如果他真的和周延儒斗了起来,只要周延儒拿出好处来收买一下,复社中的有些人,甚至可以说复社中的大多数人都不会站在张溥这边。只是张溥自己不知道这一点,还自我感觉良好罢了。 “如夫君所言,天如先生死后,身后之事几乎无人帮着打理。”李香君回答道。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百六十六章,日本(2) “张天如先生当年名满天下,得罪过的人固然多,但是受过他的恩惠的人也不少呀。为什么如今他死了,却连身后之事都没人愿意出来打理呢?”李香君忍不住问道。 “当然是因为怕得罪人。”郑森摇头道,“张先生的死,没那么简单。张先生的身体一向很好,怎么会突然就死掉呢?这里面怕是大有问题,说不得就是周玉绳害的。” “如今天下疾疫颇多,怎么就不能暴病而死呢?夫君为什么就认定了是周相害的?周相不是正要倚重于张天如先生吗,怎么会害他?”李香君却反问道。 “香君,你居然这样想?”郑森瞪大了眼睛盯着她,过了一会儿才微笑着摇了摇头道:“香君,你装傻装得不像。我明白了,如今你有了位姐姐,你先是把剧团什么的都丢给了你娘,如今又你是想要藏拙,免得锋芒太露,不小心得罪了她是不是。其实你也不必这样小心,你这位姐姐诗词歌赋上虽然比不上你,但要论读的正经书,却比你多,也颇有些见识,只是人情历练不如你。你就是露露锋芒,也未见得能比得过她。而且你姐姐也是书香门第出身,岳父母自小教以妇德,只要你自己不出什么问题,她也不会针对你的。对了,你还没见过她吧,等什么时候,我带你回安海,去拜见一下你董姐姐。” “夫君说的哪里话,贱妾哪里敢藏拙了?贱妾又哪里能出什么问题?”李香君却摇头道,“夫君知道,若论乐府,贱妾倒是懂一点,但这些大事,贱妾如何能懂?倒是和夫君说的一样,夫君早就该安排贱妾去拜见一下夫人了。” 郑森摇摇头道:“我不与你说,总之呢,怀疑张天如先生是死在周玉绳手里的人不少。大家既然有了这个怀疑,自然就会想,要是我去给张天如安排后事,会不会显得我是同情天如先生,反对周相的。会不会因此就得罪了周相。所以愿意帮着处理他的后事的人自然就少了。便是我家,如今也不能无缘无故的就得罪了周相。我估计,这天下真能帮张先生处理后事的,大概只有马瑶草一个人了。嗯,你倒是提醒了我,别人都知道我和张天如先生相熟,若是他死了,我一点反应都没有,怕也有人会说闲话。只是我这里忙得很,却也没时间去。孔半圭正好在马瑶草前辈那里,便让他带上一些银子,帮着表示一下好了。哦,对了,香君,我过些日子又要出一次远门,你帮我准备一下。” 李香君靠了过来,幽幽的道:“夫君倒真是忙,才落脚,这里的椅子都没坐热,便又要走了。” 郑森也便顺手将李香君搂了过来道:“谁说椅子都没坐热?我这次还是能在台湾呆一些日子的,别说椅子,就是床铺,也是能弄热乎的。” “不正经。”李香君道。 “哦,对了,这次出门和以前不一样。这次我是要去日本将我娘接回 (本章未完,请翻页)来。”郑森却又松开了李香君,端正了一下衣服,很严肃的对她说,“我这一去,要准备给我娘的礼物,给我弟弟的礼物,给我外公的礼物。你董姐姐那边我马上让人送信过去,让她准备一些,你这里也帮我想想,带些什么去比较好。” 听到这个消息,李香君立刻就把张溥的那点事情忘光了,毕竟,那只是别人家的事情,而从日本接婆婆回来,对于做媳妇的来说,那才是最重要的事情。 “夫君,那你要给我说说婆婆和小叔都喜欢什么?还有日本缺什么?还有”李香君立刻提出了一大堆的问题。不过郑家和日本的贸易一向密切,等郑家发达后,自然不会亏待了在日本的田川氏和七左卫门。而日本这时候虽然已经开始实行锁国政策,禁止任何日本人离开日本,也禁止任何在国外的日本人回国,同时断掉了和除了大明和荷兰之外的所有国家的贸易往来,禁止除大明和荷兰之外的任何商船进入日本港口,而即使大明和荷兰的船只也只能在幕府指定的港口——长崎港进行贸易。而大明对日本的贸易,其中的绝大部分都控制在郑家手里。所以德川幕府对于大明郑家还是相当的了解的,对于郑芝龙的妻子和儿子当然也会给与一定的照顾。所以在物质上,田川氏和七左卫门还真不缺什么。 听了郑森的解说,李香君想了一会儿,便道:“夫君,贱妾想了想,真还想不到别的什么,只想到了一件。” “你想到了什么?”郑森问道。 李香君却没有立刻回答,而是先站直了身子,福了一福然后才道:“此去日本,千里之遥,婆婆以前怕也没有坐过这么久的船,一路上自然需要人照顾。夫君虽是孝子,但论照顾人,总有不便之处,这便用得上贱妾了。贱妾愿意跟随夫君前往日本,一路照顾婆婆。” 去日本迎接母亲的事情真要准备起来,还是要花些时间的。首先是日本那边的事情,这些年来,德川幕府不断地强化海禁,禁止任何日本人离开日本。理论上田川氏也在这个范围内,也是被禁止离开的。而德川幕府不断地强化海禁,也是有着深刻的政治考虑的。并不是一时间拍脑袋的结果。 德川幕府最大的问题就是“名不正则言不顺”,日本理论上合法的统治者只有天皇,所谓的“武家”从本质上来说都只是僭主。他们的统治都只是建立在武力的基础上的,而他们的分封制也使得各地的大名实质上出于半独立状态,一旦幕府武力衰弱,其他的大名就会带兵“上洛”,用武力推翻幕府,并建立属于自己的幕府。而日本又是一个小国,天然的就容易受到外界的影响。这就像是一只总价值相对较小的股票,只需要不多的外来的资金,很容易就可以让它的价格大起大落。所以德川幕府最担心的事情就是那些“外样大名”和外国人勾结起来,从外国 (本章未完,请翻页)人那里得到援助,甚至成为某些外国的代言人,然后仗着外国人的支持,挑战幕府。为此,德川幕府不断地收紧海禁,也是自然的事情。 既然海禁有着这样重大的意义,所以为了一个女人而改变海禁的政策,这绝对是不可想象的。当然,德川幕府也很清楚郑家所拥有的力量。而且德川家通过和郑家的贸易,同样是所获良多。所以他们自然也不会愿意为了一个女人,就和东亚海洋上的霸主翻脸。所以,德川家对于郑家的人打算把田川氏接回去的事情,能采取的最好的办法自然就是装作不知道,当然如果有哪个大名不识相,硬要问,幕府也可以拿起后世赤兔国外交部某女发言人的稿子道:“还有这事?”甚至干脆拿起某男发言人的稿子道:“关你屁事!” 但是,虽然德川幕府多半愿意装什么都不知道,但是也不能真的让他们什么都不知道。没有他们配合,反而容易出乱子。而且郑森好不容易去一次日本,总不能真的啥事不干,就只接母亲回来吧,那样效率也未免太低了一点。双方的贸易额这样大,可以说是有着很多的共同关心的问题,很多的共同利益。自然也就有了进一步深化双方友谊的空间。即使不能一下子就把德川幕府绑上自己的战车,至少也要让他们成为非常“善意的中立者”。 郑森希望能够借这个机会去拜访一下德川幕府的第三代将军德川家光。而要见到德川家光虽然不是特别难,但也事先也需要相当的准备。再加上船队也需要准备时间,所以郑森还要在台湾等等,他倒也正好可以处理一些事情。 郑芝龙却在台湾呆了几天便乘着飞燕号会了安平。飞燕号在安平呆了两天,等它回来的时候,船上却又有了两位乘客,却是董酉和她的丫鬟藕花。船进到北港,在一个僻静的小码头靠了岸。这时候郑森已经带着李香君和环儿等在这里了。 藕花扶着董酉沿着跳板下了船,郑森注意到她们两个的脸色都有些苍白,看起来她们大概是有点晕船了。毕竟,董酉以前很少坐船,算起来除了这次之外,也就是出嫁的时候,坐过一次海船了。而那次她坐的是巨舰,只要没有太大的风浪,倒也没什么太多的摇摆。但这次不一样,这次她乘坐的是飞燕号。飞燕号要小得多,而且为了实现较高的速度,这条船参考了后世的“飞剪船”的设计。“飞剪船”在航速上优势明显,但是这种船为高速也是付出了代价的:这种船干舷低,海浪随时都能打到甲板上来;海上即使没有什么风浪,她都摇晃得很厉害,而一旦有点风浪,那就能把老水手都摇晃晕。所以在后世,飞剪船出现后,更多的都是用来当货船而不是客船来用,即使客船对速度要求更高,即使它能让穿过大西洋的时间缩减一半。当然,董酉这一路上倒也没遇到什么风浪,但是海上无风三尺浪,所以显然董酉和藕花都晕船了。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百六十七章,日本(3) 郑森迎了上去,李香君则紧紧地跟在后面。 “辛苦了。”郑森对董酉道。 董酉的小脸一片苍白,但却偏偏强打起精神来道:“夫君每日里四处奔走,才是真辛苦。妾身这又算得什么?” 李香君也赶忙上前来下拜道:“奴婢见过夫人。” 董酉转过头看了李香君一眼,微微一笑,却转头对郑森道:“这便是李家妹妹吧?果然不凡,难怪夫君喜欢。”然后又转过头对李香君笑道:“妹妹快快起来,你我都是姐妹,我哪里受得起这样的大礼。” 李香君又拜了一拜道:“多谢夫人。”却才站起身来。 很多人都误以为中国古代的时候实行的是一夫多妻制,一个有钱的男人可以有好几个老婆。其实这种看法并不正确。中国古代的时候,一直实行的是一夫一妻制。妾是算不得妻的。妻是家里的内当家,算起来也是家里的主人。至于妾,从本质上来讲便只是奴仆而已。看过《红楼梦》的都知道贾政有个妾叫做“赵姨娘”的,虽然是算起来也是贾政那一个辈分的,但却经常会被似乎应该是晚辈的王熙凤教训得狗血淋头。原因也简单,王熙凤虽然算晚辈,但她却是主人,赵姨娘虽然是长辈,却是个妾,只能算是奴仆。一个奴仆还能有什么辈分?所以在《红楼梦》中甚至还有贾赦把自己的小妾秋桐赏给自己的儿子贾琏做小妾的荒唐事情。这其实也不奇怪,因为在当时的人看来,妾只是奴仆,甚至只是一种物品,虽然老子的妾赏给儿子实在是有点不像话,但是在士大夫之间,相互赠送小妾,交换小妾什么的,却是常见的事情,送一个小妾给别人,和送人家一把折扇什么的其实也差不多。 既然妾的地位其实不过是奴仆甚至是物品,那么作为女主人的妻子自然也有处置她的权利。所以别看一般的家庭里,做妻子的有时候还会叫她一声“姨娘”或者称她一声“妹妹”,但生了气,翻了脸,拿出家法来暴打她一顿,只要不打死,却也都是和合理合法的。甚至于干脆让人到外面去叫个人牙子来,把这个不懂事的奴仆发卖掉,也是常有的事情。比如秦淮八艳之一的柳如是,当年还叫杨爱的时候,就曾被主母发卖过,要不然也不会沦落于风尘之中。而另一位寇白门,一度给保国公朱国弼做了小妾。后来朱国弼投降满清之后缺钱,竟然差点就把寇白门和其他的一些女子一起打个包,批发出去换钱。 正因为妻和妾之间的地位如此悬殊,所以在古代的士大夫家庭中,所谓妻妾争宠,弄出什么“宫心计”什么玩意出来的机会其实非常小。而做丈夫的,即使非常宠爱小妾,一般来说,当妻子和妾发生矛盾的时候,出于社会普遍压力,他也会站在妻子这边的。 李香君是个聪明人,自然知道自己要想在郑家过得好,第一重要的就是要 (本章未完,请翻页)处理好和郑森的正妻,也就是这位出身官宦人家的董小姐的关系。而第一次和她见面的时候的礼节态度更是极端重要,因为这会直接决定了她对自己的第一印象。 “好了,都上车吧,你们第一次坐这种小船,也要早点回去休息一下。要我说,阿酉你还是太着急了,再等两日,坐大船过来,却要舒服不少的。”郑森又道。 一行人便上了车,郑森和董酉带着藕花上了第一辆车,李香君和环儿上了后面的一辆。随着马车夫甩动长鞭,车辆就向着郑森的小院驶去。 “你怎么想着要去日本?”郑森问道。 “这难道不是应该的吗?”董酉反问道,“你去接婆婆,做媳妇的难道不该跟着去服侍婆婆吗?我不去的话,这一路上谁照顾婆婆?总不能让那些粗使丫鬟们干这事吧?” “这话倒也有理。”郑森点点头道,“也是你的一片孝心。只是从台湾到日本可比从安平到台湾远多了,海路上的风浪也更大,即使换上大船,有时候也很晃的,你没坐惯海船,到时候怕是会晕的厉害。那可不是这么点点晕的,很多人能把苦胆水都吐出来的。到时候只怕你自己都需要人来照顾了。” “这话公公也和妾身说起过。”董酉道,“妾身也知道自己没出过远门,在海上不知道会怎么样。但是当初妾身还在娘家的时候,曾听到我爹爹教训弟弟的一句话,妾身觉得非常有道理。” “不知岳父说了句什么话?”郑森微笑着问道。 “家父当时教训小弟说:‘有些事情,虽然很难,但只要是该你做的,或是你该做的,就是再难,也要去做。’”董酉正色答道。 郑森听了,也正色道:“岳父说的,确实是正理。” 董酉却又突然一笑道:“她大概也准备要去吧?妾身若不去,哪有点做妻子的样子?岂不是要被她比下去了?” 郑森道:“她和你却不一样。你自小有父母兄弟教导提携,她却是个可怜人。她家原本是个小小的武官,虽然比不得你家世代书香,却也是个小康之家。她八岁那年,魏阉迫害东林,不知怎么就把她家卷了进去。这事情本来与她家也没什么关系,但一旦卷进去了,却也没半分钱道理可讲。他父亲死在监牢里,家就破了,后来便沦落风尘,却也可叹。她自小走南闯北的,路途上的事情原也比你在行。别的不说,她至少是坐惯了船的。嗯,带上她,若是在海上你晕的厉害,她也可以帮着照顾照顾你。我看藕花也是坐不得船的,真到了东洋海面上,只怕还不如你呢。” 董酉嫣然一笑道:“我哪里有这个福气,倒是夫君这一路上也需要个女人照顾照顾。” “你别笑。”郑森却道,“就如你哪怕要在海上吃苦,也要去服侍婆婆,这是因为,这事情本来就是该儿媳妇 (本章未完,请翻页)干的。该你做,或是你该做的事情,虽然艰难,却也要去做。而对她来说,服侍你这位姐姐难道就不是应该她做的事情吗?” 董酉笑道:“却不知她是不是这样想的。” 正说话间,车却已经到了小院门口。马车停稳了,外面便有人拉开了车门。郑森首先下了车,董酉也站起身来,却见李香君已经站在马车门外了。她见了董酉赶忙微笑道,“婢子来扶夫人下车。” “怎敢劳动妹妹。”董酉微笑着这样说,但却还是将手伸了出去,搭在了李香君的手臂上。 董酉在台湾又呆了十多天。这十来天里,郑森照例很忙,却也没多少时间陪着她。倒是李香君陪着她的时候更多一些。李香君的年纪虽然只比董酉大一岁,但阅历却不知道比董酉丰富多少。论起如何和人打交道,她的水平更是董酉不能比的。如今她刻意的要结好于董酉,加上董酉其实嫁到郑家之后很多地方其实也不太适应。比如说董家乃是世代书香的门第,家里的人,哪怕是丫鬟,虽然不能说能如郑康成婢那样善解诗经,却也是读过些书的,平时交谈起来,自然与众不同。但郑家除了整天不着家的郑森之外,却都是些没怎么读过书的武夫,丫鬟婢女,大多也都是大字不识。董酉到了郑家之后,虽然大家对她都很是友善,很是关心。但她却也是除了自己的婢女藕花之外,再也找不到什么可以说话的人。但李香君却不同,李香君琴棋书画可以说无一不通,能写诗,能填词,甚至还能讨论经义。这最后的一点倒是大大的出乎董酉的意外。 董酉知道李香君曾沦落风尘,做过很长一段时间的清倌人。所以她能写诗填词,擅琴棋书画,这些倒是并不出乎董酉的意料。只是秦淮河上的清倌人们虽然和那些书生们来往频繁,但是又有哪个书生会无聊到会跑到秦淮河上的画舫上谈论经义?所以对于秦淮河上的女子来说,这经义就是用不上的东西了。却不想李香君居然也懂不少,虽然很多地方似是而非,显然就是没有名师教导,自己瞎学瞎想的结果,但这在董酉看来却也正是李香君读书并不全是为了讨好男人,而是真的爱读书的表现。 “对了,这一处,却该是这样讲的,妹妹你前面的说法却是穿凿了些。其实妹妹有什么不懂的,也可以向夫君请教的,他的学问却不是姐姐我能比的。”董酉纠正了李香君的一处错误之后,笑着这样说。 “姐姐说的是,只是夫君回家的时候少,好不容易回来了,往往也是忙碌了一整天,疲惫不堪的,说着话都好像能睡着了,却也不太好问他了。”李香君笑着回答道。她这些日子和董酉熟悉了起来,关系也亲密了不少,如今在董酉的坚持下,已经和董酉姐妹相称了。 “你倒是会心疼人。”董酉也笑了。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百六十八章,日本(4) 看到董酉和李香君一副姐妹和睦的样子,藕花倒是有点不太明白了。她自小跟着董酉,虽然说是主仆,但事实上和姐妹倒也有几分相似,这天李香君让人送了几样新鲜水果过来,藕花便吩咐人将这些水果用井水泡凉了,便自己端了上来。 “小姐,那个李姨娘又让人送这些水果来了。”藕花将果盘放在了董酉的茶几上。董酉顺手拿起一个山竹,对藕花笑道:“难为她总想着咱们。这是相公送南洋引种回来的新鲜玩意儿,等闲人家别说吃,便是听说也没听说过。味道却也不错,你也吃个尝尝。”说着便将这东西递给她。 藕花也不客气,接过来一边把它掰开一边倒道:“这东西看着有这么大,其实全是厚皮,去了皮,心里面真正的肉才这么一点点。”说了这话,见董酉似乎毫无察觉,便咬了咬下嘴唇道:“小姐还真把李姨娘当姐妹了?谁知道人家心里是怎么想的,那里面还不知道有没有这么大的一点的真心呢。” “你这丫头!”董酉佯怒道,顺手拿起一个山竹便做出一副要扔过来砸她的样子,“从哪里听了这些不合规矩的鬼话,却到我这里来嚼舌头!” 藕花便笑道:“小姐教训得是,藕花再也不敢胡说了。” “这还差不多。”董酉把举起的山竹放了下来。藕花便将自己手里已经剥开了的一个递给董酉:“小姐你吃这个,我自己再剥一个。” 董酉接过藕花递来的山竹道:“你呀,别学着那些小心眼的玩意儿。总之呢,人家依着规矩,把咱当姐姐,咱就把她当妹妹。” “你就不怕对她太好了,她反倒是不识抬举,恃宠而骄,到时候要翻了天呢。”藕花这时候已经给自己剥开了一个,她一边把一瓣果肉往嘴里送,一边这样说道。 “你呀,就喜欢这些小聪明。李姨娘是个聪明人,不会做那样的傻事的。”董酉摇摇头道,“她如果要闹,总得有个理由不是?难不成她还能闹成个正室夫人?” “就凭她?那怎么可能?”藕花撇撇嘴道。李香君毕竟是出自青楼的女子,虽然是个清倌人,但是入了青楼,那就一辈子都洗不清了。以她的身份,在郑家,无论如何都是不可能成为正室夫人的。这个道理,藕花其实也是知道的。 “所以嘛,她是没法和我争的,我却也是不需要和她争的。”董酉微笑道,“她这么聪明的一个人,这样简单的事情,不会想不明白的。至于恃宠而骄,相公可不是个容易被骗的书呆子。在他面前心思用多了,反而不好。要说恃宠而骄,也只有你在我面前能恃宠而骄了。” “小姐你这话说的,奴婢可当不起的”藕花也笑道。 这天晚上郑森回到小院中,董酉迎了出来,郑森道:“一切都准备好了,明天下午就可以出发了。东西都准备好了吧?” 董酉微笑道:“都准备这么多天了,东西自然都已经准备好了。我和李香妹妹都给婆婆还有弟弟准备了礼物。只是不知道他们喜欢不喜欢。” (本章未完,请翻页)“只要是你们送的,老人家哪有不喜欢的。”郑森笑道,“只不过老人家最想要的礼物我们却还没准备好。” 郑森打算等董酉问一句“不知是什么礼物”的时候,便抛出“还缺个给老人家抱的孙子”之类的话,谁知董酉的脸上微微一红,却并没有接过这个话茬。 “哦,让藕花去和李香也说一声。”郑森又吩咐道。 第二日中午,郑森等人带着船队出发了。 这个船队由五条货船和两条战船组成。这五条货船都是五百料到八百料的大福船,船上装着输送到日本的各种商品。另外的两条战船则都是最新下水的所谓快速巡防舰。这些军舰刚刚加入到舰队中,正需要通过远航来形成战斗力。 “这船比你嫁到我家的时候坐过的那条船要小一些,大概只有那条船一半的重量。不过也算是大船了。这两条船不比飞燕号慢多少,但因为船大了不少,所以相对来说,舒适性会更好一些。本来我打算坐‘奋进号’的,可惜的是‘奋进号’和她的同级军舰有的在维护,有的又不在台湾。”在快速巡防舰平海号的尾平台上,郑森正对董酉和李香君介绍他们这次出行的坐舰。 “这船也很稳的,感觉不比上次的‘奋进号’差。”董酉道。 “那是因为还没来得及出外海,而这会儿也没什么大风。”郑森摇头笑道。郑家的军舰因为暂时不考虑前往其他大洋,尤其是海况一向坑爹的大西洋作战的问题,所以在速度和适航性的选择上,一向是更偏重速度一些的。当然这也导致了郑家的战船在风浪中的舒适性其实是比不上其他同样大小的船只的。甚至,如果有风浪,这条一千吨左右的战船的舒适性甚至根本就比不上同在船队中的那条最大的八百料的福船。只不过出于安全考虑,郑森他们才待在平海号上面。 “妈祖娘娘保佑,希望一路上都顺利。”李香君说。 要说他们的运气倒还真的不错,至少开头的几天都是风和日丽。船上的空间有限,郑森和董酉共用一个舱室,李香君和藕花则一起挤在另一个较小的舱室里。至于李香君的丫鬟环儿,因为她总是晕船晕的厉害,所以这次并不在船上。 福船的速度远低于快速巡防舰,不过这也给了快速巡防舰很多的用于其他的训练。比如编队航行,变换航向,以及炮术训练。 郑家的军舰如今已经形成了自己的风格,那就是在一定条件下牺牲适航性来换取速度,牺牲火炮数量来换取防护和续航能力。而郑家能这样设计军舰的一个原因就在于他们在火炮技术上的优势,使得他们的火炮相对于他们的对手有着更高的射程和威力。 平海号快速巡航舰的这次航行中还有一个任务就是测试一种全新的火炮:钢制前装线膛炮。 在平海号的底层炮甲板上有一门堪称“黄金炮”的钢制线膛炮。这是一门口径和12磅青铜炮相当的长炮,炮管的长度达到了前所未有的三十倍口径,这使得这门炮看起来格外的长,比起其他的青铜 (本章未完,请翻页)炮,它长了大约三分之一。 这门炮的炮管是用昂贵的坩埚钢制成的,郑家已经有了制造坩埚钢的技术,让钢产量得到了大幅度的提升,只是坩埚炼钢法的产量和质量虽然都远超过灌钢法和炒钢法,但还是没法和后世的平炉炼钢比,所以即使现在,钢依旧是一种相当贵的金属材料。 这门炮的昂贵还不全是因为它的材料,另一个更重要的原因还在于加工上的困难。首先,在钻炮管的时候,工人们就遭遇了前所未有的困难。坩埚钢的强度比青铜实在是强了太多,原本可以轻松的在青铜上钻孔的钢制钻头根本就钻不动坩埚钢的炮管。而这个时代,即使是郑森没法弄出刚玉的,或是碳化钨的钻头,只能用同样用坩埚冶炼的高碳钢的钻头硬来,结果自然是弄坏了一大堆的钻头,花掉很多时间,才能钻出一根管子。然后再拉出膛线,这个过程又是费时费力费钱。好在郑森手里的发射药还只是一般的黑火药,倒也用不上绕钢丝加上双层炮管。要不然,这成本更是 不过高昂的成本带来的也是超强的性能。这门30倍口径的钢炮发射的生铁包铅炮弹重达40磅,(因为采用尖头的柱形炮弹,导致这种炮的炮弹的重量大大增加了。)在四百米左右的距离上就能轻松地击穿哪怕是“奋进号”船板,也就是说,在通常的海战距离上,世界上没有任何船只的船板能挡得住这门炮的炮弹。而如果有一个稳定的射击平台,这门炮的精度也让人惊讶,在一般的青铜炮能够瞄准敌人的船只开火的距离上,这门炮就已经可以瞄准对方的桅杆这样的目标射击了。因而在海战中,这种炮具有非常重大的意义,它使得郑家的战舰在攻击敌舰的桅杆的时候的效率大大增加了。 “你是第一次看开炮吧?香君以前见过一次的。”郑森向在一旁的董酉和李香君问道。如今他正带着她们在底层炮甲板里面观看这门钢制线膛炮的第一次海上测试。 本来作为大家闺秀的董酉,是不愿意在这种场合抛头露面的。不过郑森却对她说:“海上的贸易和作战乃是我家的根基所在。尤其是当此天下板荡之时,更是如此。我爹爹,我叔叔,我和我的各个兄弟,都有在海上亲冒失石作战的经历。作为郑家的主母,你要是连开炮都没有见过,却有些不太好。”于是董酉便也来了。 “妾身以前到哪里去见着开大炮?”董酉道,“不知道声音和打雷比哪个大。” 炮手们已经将一个大号丝绸药包塞进了炮膛,并用推杆压紧了,正端起一枚炮弹准备填入炮膛。那是一枚柱状的炮弹,比炮管的口径要小一些,但在炮弹后半部,则是一圈铅制的围裙状的东西。当发射药被点燃之后,这圈柔软的铅制围裙会在火药气体的作用下膨胀开来,并嵌入膛线中,然后带着炮弹旋转着飞出去。这个原理其实也差不多。 炮手们七手八脚的就把炮弹装填好了,一个军官跑过来,向郑森敬了个礼道:“少将军,发射准备已经做好了。请少将军移步去上层甲板。”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百六十九章,日本(5) 上上层甲板这一方面是出于安全方面的考虑,另一方面,也是为了能更好的观看炮击的效果。一行人跟着郑森上了上层甲板,来到了位于船尾的后平台。这里平时是船长发号施令的地方,也是整条船上最开阔,视野最好的地方之一。 “你们看,目标就在那边的那个小岛上。”郑森指着不远处的那个无人的小岛。这个小岛,如果按照后来的海牙国际仲裁庭什么的玩意儿的标准,这个无人岛虽然在涨潮的时候还会有不少的部分露出海面,但却只够资格叫做礁。不过就像后世的某国根本无视那个仲裁庭,拿定了主意只要我占着的,不管多大,我就叫岛一样,这个时代的郑森更是不会把还没出现的某山寨组织放在眼里,直接就叫那个叫岛了。 那是一座光秃秃的石头岛,上面没有任何植被。几个水手已经划着一条小船登上了岛屿,并在最高处(也就比海面高了一丈多点)竖起了三根木柱,用以模拟敌舰的桅杆。为了显眼,那些木柱还被涂成了红色。如今水手们已经布置好了目标,重新上了舢板,向着“平海号”划了过来。 “平海号会以六节的速度从距离目标六十丈外经过。这也是一般海战时军舰能用的较高的速度了,更快的话,船只的摇摆就会变得更明显,从而导致炮击的精度大幅度下降。我们的船要反复以不同速度和距离从这座小岛旁边经过,并炮击这些目标,以测试火炮的精度,并实验新的战法。”郑森继续对董酉解释道。 董酉点了点头,不过郑森觉得,她多半并没有完全明白自己说的是什么。 这时候,那条小舢板已经远离了岛屿,随着船长的一串命令,平海号张开了全部的风帆开始加速。在海风中,船只微微的倾斜着开始加速,白色的风帆胀得满满的,就像张开的翅膀。 几个水手们将一根打了很多个节的绳子抛入海中,水手长则站在一旁,手里拿着一个沙漏,在那里计算航速。这是最原始的计算航速的方法,测量精度当然不能算好,但是胜在简单。 很快,水手长站直了身子,朝着指挥台的方向喊道:“航速6节。”不远处正在甲板上值班的三副听到了,也朝着这边喊道:“航速6节。” “收起顶部小帆,保持速度。”船长下令道。 几个水手像猴子一样迅速的爬上桅杆,将顶部小帆卷了起来。船只的倾斜度减小了一些,加速也停止了。 平海号就这样以6节的速度逼近了那个无名小岛。船长看了看目标,然后通过一根铜管向着底层炮甲板发出了可以开火的指令。 底层炮甲板的炮窗打开了,不过从郑森他们的角度是看不到的。 “少将军,马上要开炮了。”船长转过头来对郑森道。 郑森点点头,转过脸来对董酉等人说:“你们可以捂住耳朵了。” (本章未完,请翻页)藕花立刻就伸出手,捂住了自己的耳朵。李香君看了藕花和董酉一眼,也伸手捂住了耳朵,只有董酉,扭头看了郑森一眼,见郑森和其他人并没有捂耳朵的动作,便没有伸手捂耳朵。 郑森正准备再说点什么,脚底下突然一震,接着就听到“轰”的一声。然后从船的右舷,就喷出了一股浓烟。 “啊”藕花大喊一声,一下子跳了起来,一把就抱住了董酉。 “放开,哪里那么吓人了?别让人笑话。”董酉的脸色其实也有点发白。 不过郑森却没有注意到这一点,他的注意力如今全放在那个小岛上。岛上的一根木柱已经倒下了,不过郑森从望远镜中却可以看到,这枚炮弹并没能准确的击中木柱,而是打在了木柱子底下一点的石头上,在石头上打出了一个大坑。而那根倒下的木柱,郑森估计多半是被崩飞的石块打倒的。 “稍微低了一点,让下面准备第二轮射击。”郑森对李大壮说。 “平海号”围着这个小岛打着转,向着岛上的三根木柱子又进行了十次射击,才取得了两次准确命中的结果。不过这个结果已经让郑森非常满意了,因为五分之一的命中率几乎就意味着如果在一侧同时有五门以上的线膛炮向着目标开火,一次攻击就能摧毁对方的一根桅杆。而在更大一些的快速战舰上,一侧船舷上可以有二十个炮位,如果都换成这种火炮的话,只需要一次攻击,就可以让一条敌舰完全失去动力。在当时的海战中,这样的作战效率简直就是鬼畜级别的。当然,考虑到钢制线膛炮的鬼畜的造价,以及大陆上作战的需要,至少在短时间内,郑家的舰队都很难有这么多的钢制线膛炮。 在“平海号”执行测试任务的时候,其他的船只并没有停在那里等她,而是在继续向着日本前进。不过福船的速度有限,“平海号”追上他们并不困难。 在完成了这个测试后,船队继续北上。要说这一趟的天气还真是不错,风浪一直也不算大。所以董酉虽然有些晕船,但情况也不算特别严重。只是随着船只的北上,气温倒是明显的一天天的下降了。 船队在长崎港外停了下来,一条小舢板被放了下来,几个人划着舢板靠了岸,便有几个武士模样的人迎了上来,查验过关文之类的东西之后,又有几条日本小船从港内驶了出来,几个日本人登上船来,大致的问了问船上带着什么货物,便引导着船队驶入了长崎港。 船队在长崎港出岛的码头上停靠了下来。便有郑家的人赶着马车等在那里了。 出岛是一个扇形的人工岛,面积并不是很大,岛上到处都是些中式或是荷兰式样的房子。街面上也尽是些西方人和中国人。倒是看不到几个日本人。 这座人工岛是1634年的时候,德川幕府的第三代将军德川家光下令建造的。当初建造这个岛 (本章未完,请翻页)屿的目的是收容葡萄牙人。到了后来,德川幕府宣布驱逐所有的葡萄牙人,这个岛屿就用来给荷兰人住。再后来海禁收紧,德川幕府又规定,任何外国,只能在指定的港口进行贸易。其中中国和荷兰就都只能在长崎港和幕府进行贸易。而荷兰人更是被规定只能在出岛停留和居住,不能随意进入长崎的街市。而日本人除非出于公务,原则上是被禁止进入出岛的。德川幕府就通过这样的方式,尽可能的让日本人和其他西方人隔绝开来。 相比荷兰人,中国人得到了更多的礼遇。比如说中国人的活动范围就不仅限于出岛,中国人还可以在长崎的街市上活动,只是直接在长崎购买地产依旧受到很多限制,再加上出岛相对封闭,也比较安全,所以郑家也在出岛购买了一些产业。 田川氏居住的地方距离出岛其实不远,郑森在出岛下了船,带上董酉和李香君等人又上了条小船,穿过出岛和长崎之间窄窄的水道,在一处不起眼的小码头上上了岸。 岸上已经有平户藩的几个番士等在那里了。见郑森上了岸,几个番士便上前来见礼。平户藩在日本的大名中也算是历史悠久,在元朝的时候,平户藩就已经以水军出名了,后来蒙古人远征日本,却遭遇“神风”失败后,作为报复,平户藩开始对朝鲜沿海和中国沿海发动海盗袭击,再后来,随着平户藩的财政出现困难,这种袭击就从政治性的报复,变成了以经济目的为主的劫掠了。从此之后,平户藩就变成了倭寇的大本营。到了室町幕府时代,平户藩直接主持的海上劫掠行动受到了很多限制,但是平户藩依旧是各路海商和海盗们自由贸易的地方。 奠定德川家统治日本的关原合战中,平户藩采取了中立的态度。但是战后依旧受到了幕府的种种限制,为了避免德川幕府的猜忌,平户藩主松浦镇信自己放了一把火,把平户城给烧掉了,至于组织舰队什么的事情更是不能做了。不过平户藩依旧是日本外贸的重要口岸,通过和那些海商(海盗)的来往,平户藩每年都能赚到不少钱。 郑家就是和平户藩来往密切的海商(海盗)之一,当年郑芝龙在平户藩的房子,就是平户藩赠送给他的,而他娶田川氏为妻的时候,平户藩的藩主松浦镇信还送过礼的。套用中国的说法就是郑家和松浦家也能算是有通家之好了。 平户藩的人当然知道郑森是来干什么的,事实上这事情不仅仅是平户藩的高级番士们知道,德川家一样知道,但他们都不可能拒绝郑家。不过大家都装作不知道这件事情,至于郑森到平户藩来,自然只是为了友好贸易而已。 前来迎接郑森的番士都是他当年的熟人,好几年过去了,郑森的变化很大,但是这几个人却都没什么变化。 “小松君,佐藤君,松井君,好久不见了。”郑森首先和这几个熟人打了个招呼。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百七十章,夜谈 郑森对那几位熟人依旧是和蔼的态度,但是那几位藩士对郑森的态度却比当年他还在日本的时候要恭敬多了。那个姓小林的藩士走上前来,鞠躬行礼道:“郑様,主君大人使我等在此向您致意,欢迎您重回日本。” “多谢各位。”郑森也还礼道,“一去数年,郑森无日不想念阿母,以及诸君,今日总算是又能再见到诸位。” 说完便转身向董酉等人用中文介绍道:“这几位都是平城藩的藩士,都是我的长辈,当年我在平城藩的时候,都多蒙他们的照顾。这位是小林先生,这位是佐藤先生,这位是松井先生。” 然后他又转身向小林等人介绍道:“这是贱内董酉,侍妾李氏。”小林等人也赶忙向着她们致意。 那个小林又道:“郑様离开日本的时候,还是个少年,如今回来,却已经是博学鸿儒了。人世之变,令人感慨。郑様的大作,在我国内多有流行,藩主大人读了,倾慕赞叹不已。据说便是将军和京都里的那些大人们读了,也是赞叹不已的。藩主大人说,郑様来了,却正好可以上门讨教了。只是郑様今日才到,定然是要和阿母和弟弟的团聚的,便不多打扰了。等过了两日,郑様有空了,藩主大人还要上门讨教的。” 郑森也赶忙回礼道:“藩主大人是郑森的长辈,郑森怎敢劳动藩主大驾,等今日见了母亲和弟弟,明日郑森便自去拜见藩主。” 董酉等人便上了马车,郑森却并不上马,而是和小林等人一起徒步而行。不多时便到了他的母亲田川氏居住的院落。相比几年前,这座院子的范围明显扩大了不少,房屋虽然没大的变化,但是房门上的油漆是新的,屋子上的瓦也是新铺过的。 院门外站着一群人,正中间的是一位中年妇人,那就是郑森的母亲田川氏,在她左边站着一个个子高高的少年,却是郑森的弟弟田川七左卫门,而在她右边还站着一个老人,便是郑森的外祖父翁翊皇。相比几年前,他似乎苍老了不少。 郑森赶忙几步抢上前去,在田川氏的面前跪了下来道:“母亲,福松回来了。” 田川氏并没有说话,只是用手抚摸着郑森的头顶,过了好一会儿,才道:“长大了好多,已经是个男子汉了呀。好了,起来吧,让娘看看你这些年又长高了没有。” 郑森满脸是泪的站起身来,如今他已经比田川氏高了一个头多了。 田川氏伸出手帮郑森擦掉眼泪,又仰着头看了看郑森道:“中国的水土果然养人,如今你还是要比弟弟高不少。” 郑森转头看看七左卫门,笑道:“弟弟这些年也长高了很多了。” 七左卫门忙见礼道:“哥哥。” 郑森又赶忙向外祖父见礼,然后将妻子介绍给田川氏他们。田川氏虽然早就知道儿子已经娶了 (本章未完,请翻页)媳妇,但如今见了,还是高兴得紧。赶忙拿出包好了的红包,打赏给自己的两个儿媳妇。 “母亲,不要老站在门口,还是让哥哥他们进屋吧。”七左卫门道。 到了夜间,郑森让人将七左卫门找来,先是问了些生活上的事情,又考校了一下他的学问。从问答中可以看出七左卫门这些年在学习上倒是很用心。 “前一段时间,大殿请了一位姓林儒生来讲学,顺便便让我跟着学。”七左卫门回答道。 “这位林先生讲的是朱子之学吧?”郑森道。从刚才的一些问答中,郑森能听出程朱理学的不少特点。 “是的。林先生对大哥的一些观点很不赞成,不过他说他很佩服大哥的才华,若是有机会,很希望能和大哥讨论一下儒学的问题。”七左卫门说道,接着他又疑惑的问道:“我每次听林先生讲学的时候,总觉得林先生很有道理。但是每次看大哥给我的那些书籍和书信的时候,又觉得大哥说的极有道理。却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郑森听了,笑了起来,道:“弟弟,假如有一棵桃树,上面结着很多梨子。一人说这树上的梨子很甜,另一人说这树上的梨子很酸。弟弟你觉得这树上的梨子到底是甜是酸呢?” 七左卫门听了,却不答话,只是楞了一会儿,却道:“大哥的意思我懂了,可是说梨子是甜是酸,要自己亲口尝尝才知道,别人说的未必对。” 郑森听了点点头道:“弟弟你很不错。一棵树上的梨子,有的甜一些,有的可能酸一点;有的人可能对甜味更敏感一些,有的人可能对酸味更敏感一些。所以,别人说的只能是参考,正所谓‘纸上得来终觉浅,要知此事须躬行’。儒门的学问不是佛老,乃是入世的学问,是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的学问。不做起修身的事情,如何知道修身,不做起齐家的事情,如何能真知道齐家,治国c平天下都是如此。” “修身齐家倒也罢了,治国平天下那里是我敢想的。便是孔子,不得其位,也没机会平天下。”七左卫门道。 “弟弟不可妄自菲薄。”郑森正色道,“弟弟你把眼光放大一些,不要局限于日本,而要看到天下,便知道如今正是大有为之时。日本的战国虽然结束了,但是天下的战国才刚刚开始。天下不仅仅是日本,也不仅仅是中华,而是”郑森用手画了一个很大的圆,“而是包括荷兰c西班牙c法兰西c印度等等等等的整个世界。弟弟你可知道我家在这个大战国中的目标,或者说是野望。” 七左卫门的眼睛一下子睁大了:“哥哥,你是说我家也在参与这个大战国的争夺?” “我家多年来一直致力于此。你也知道,我家如今正在与西班牙国战,已经夺取了他们在吕宋的基业,如今西班牙在吕宋已经 (本章未完,请翻页)只剩下马尼拉一处雄城。此城一下,吕宋数千里沃野尽入我家。这块土地几乎和整个日本一样大,足以自成一国。但这只是我家的而已。至于我家的目标当然不仅仅只是在华夏做个武官和富商了。” 七左卫门激动的浑身发抖道:“我听说华夏正在内忧外患之中,当是英雄崛起之时。华夏和日本不同,讲究的是问鼎逐鹿,难道我家也也准备上洛了?” “我家是大明之臣,自然要恪守臣道,为大明除残去秽。”郑森道,“但若天命在我家,我家也可以为周文王,乃至为这大天下的天下人。” “大天下的天下人”这个过于宏伟的目标让七左卫门的声音越发的颤抖了起来。 “是的,大天下的天下人。”郑森道,“这个天下大得很,我们家每个人都有机会成为这个大天下的大名,拥有一份和整个日本差不多大的领地。你看过我的书,知道我对周朝制度的推崇。七左卫门,你是我的弟弟,我也希望能为你谋得一个这样的位置。” “难道难道哥哥是想让我去夺取夺取日本的天下人?”七左卫门又是恐惧又是期待的说。 “不,不是这样。”郑森道,“日本是我们重要的贸易对象,对日本的贸易每年都能给我们带来巨大的财富,这些财富大大的增强了我家的力量,对于我家来说,日本的和平稳定非常重要。如今白人正在不断进入东方,很多古国都被他们攻灭。而我们东方人的领袖大明如今却在风雨飘摇之中,一时间难以领袖各国,维护东方民族的利益。在这个时候,日本无论如何不能再陷入到战国状态。我希望为你赢得一个位置,但并不是在日本的天下人的位置。你知道日本的北部有个大的岛屿,是虾夷,这个岛屿不小,但却苦寒,并不是个好的地方。但却适合养马。而马匹对我家非常重要,此外,继续向西,越过茫茫大海之后,便是欧洲人所说的美洲大陆。那里土地平旷肥沃,能养活数以万万计的人口,那才是真正的好地方。欧洲白人已经登上了那片大陆,将大陆上原有的人民屠杀殆尽。我们正应该去吊民伐罪,解民倒悬。这才是治国平天下的精神。” “可是,这很难吧?”七左卫门道。 “如果只有你一个人,当然难,甚至如果只有日本一国,一样会难于登天。但是如果华夏c日本c朝鲜这些文明国家团结起来,将圣人之道传遍天下,使天下万族,皆能披圣人之道的恩泽便不是不可能。比如在吕宋,我们就已经基本上将西班牙人驱逐了出去,并开始教化那些土人了。如今大多数的土人,过的日子已经比在西班牙人的压榨下好了不少了。假以时日,吕宋也会成为文明之国。弟弟,这是将被万民传唱,永彪史册的功绩。你不想在这样的历史,这样的传说中留下一个名字吗?”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百七十一章,平户藩 第二天天才蒙蒙亮,就有几个武士模样的人拥着一辆日本式样的马车停在了田川氏的院门外。一个人从马车上走了下来。早就等候在门口的郑森等人就赶紧将这个老人迎接了进去。 这个人就是平户藩的藩主松浦栋。松浦栋进了屋子,郑森将他让到尊位上去。松浦略推辞了一下,也就坐了。 “郑様以前还在平户的时候,在下就知道郑様将来会大有作为,今日果然证实了我的眼光。说起来我们两家也算是世交了,从我的父亲和令尊那时候起,我们两家就一直是朋友。如今你家的生意是越来越大了,我看到了你们这次到长崎来的船只,真是大得就像是山一样。另外,有两条船看起来,样子很像是荷兰人的船只呀。”松浦栋微笑着道。 “生意的确是越做越大了。这主要也是靠藩主和幕府的照顾。”郑森回答道,“至于说船只,我们请了一些欧洲的造船工匠,也建造了一些欧式的船只,主要作为战船使用,以对付干扰海上正常的贸易秩序的那些西班牙海盗。” “听说贵国正在和西班牙人开战?那些西班牙人最是不怀好意,最喜欢宣传异端邪说,当年在日本,他们就不知道闹出多少事情。”松浦道。 “异端邪说倒也罢了,自古邪不胜正,异端邪说什么的,也就骗骗蠢人罢了。”郑森微笑着摇了摇头,“西班牙人最可恨的是做买卖不规矩。本来大家做买卖,互通有无,各取所需,大家都有钱赚,又促进了双方的友谊,就像我家和贵藩这样,岂不美哉。但是西班牙人总想一个人独吞所有的利益,用正当的手段得不到,就专门搞那些抢劫杀人的上不得台面的下三滥手段。藩主也知道,西班牙人刚到吕宋的时候,不过是借吕宋国的一块土地暂居,并做些买卖。吕宋国对西班牙人失去了警惕,结果,西班牙人借着传教,勾结了吕宋国内的一帮子逆贼,突然发动叛乱,结果吕宋就亡了国。前些日子,他们又劫掠杀害在马尼拉做合法生意的华商,我家主持正义,出来教训了他们一顿,当时这些西班牙人表示愿意痛改前非,我们也就本着仁恕之道,宽恕了他们。不想这些西班牙夷人,人面而兽心,畏威而不怀德。他们当时迫于兵势,不得不退让,一旦缓过劲来,就旧态复萌,前些日子,又开始劫掠杀害合法商人。这也是我家上次除恶不尽,留下的祸患。所以这次一定要将他们从吕宋彻底驱逐出去。” “不错,这些西班牙人最是可恨。上次鄙国的岛原之乱,便是他们弄出来的。”松浦栋也恨恨的说。虽然岛原之乱涉及到的并不是松浦的领地,但是领地里的贱民通过基督教组织起来,谋求和领主权力对应的教权,甚至武力反对领主的行为却是绝对不可容忍的。这是对整个日本所有的大名的威胁,如今,在对待这类事情的态度上,没有亲藩c谱代和外样的分别。 其实郑家也好,松浦家也好,都是出了名的海盗 (本章未完,请翻页),要说做买卖不规矩,玩杀人抢劫之类的下三滥手段,那都是满挂子的功夫。如今两人一起谴责起西班牙人的海盗途径到都是一副大义凛然的样子。 “幸好幕府警觉得快,禁止了邪教的传播,将西班牙人从日本驱逐了出去。”松浦栋又感叹道,“要不然,想想还真是让人不寒而栗。” “前年我从一个荷兰商人那里听到了有关西班牙人的一些故事”郑森便将弗朗西斯科·皮萨罗如何摧毁印加,埃尔南·科尔特斯如何摧毁阿兹特克的故事绘声绘色的给松浦栋讲了一遍。 “这这居然能有这样的事情?”即使是出身于海盗世家的松浦栋,也不禁露出了还有这样的操作的表情。 “当时在下听荷兰人说起这事,也是不信的。第一是不信有人能蠢到这个样子,第二是不信世界上还有这样坏的人。您知道,荷兰人和西班牙人一直不睦,所以我当时觉得这只怕是荷兰人有意的在诋毁西班牙人,即使不是无中生有,怕也是夸大其词了。后来和其他国家,比如法国和英国的商人,他们都证实了这个故事。再后来,我甚至得到了西班牙人自己印刷的书籍,上面也记录了这些事情。而且西班牙人在他们的书中,不但毫无隐晦,反而将他们的那些卖给人家天花病人用过的衣服,骗人家国王说要谈判,然后将人家扣押下来索要钱财之类的种种背信弃义的行为当做机智勇敢来吹嘘,真是恬不知耻。”郑森又补充道。 “真是些蛮夷!”松浦栋道。反正此时他已经不可能和西班牙人做买卖了,怎么骂西班牙人都没有问题。 “与西班牙人的战争也干扰了郑様家里的生意吧?”松浦又问道。 “那是自然,好在还有贵藩和幕府的支持,要不然真是要揭不开锅了。”郑森笑笑道,“而且,听说西班牙人正在准备远征舰队。所以为了防备他们,我们也不得不花更多的钱准备水军,结果赚到的钱都快不够花了。” “不过我听说你们占据了原来的吕宋国的土地,那可是一块恐怕有几百上千万石的土地吧?”松浦栋颇有点羡慕的道。在日本,大名们往往是用土地出产的粮食的多少来形容土地的。 “是的,很大的一块土地。而且在温暖的南方,有雨水,不干旱,一年能耕种三次。”郑森道,“当地人大多懒惰,因为这地方条件太好,随便耕作一下就不会挨饿。不过那是西班牙人到吕宋之前的好事情了。贵藩如今的状况可好?” “不太好。”松浦栋摇了摇头,小山羊胡子一抖一抖的。 “怎么了?出了什么问题吗?”郑森问道。 “因为如今的贸易都必须在长崎进行,而不是在平户城了。这样一来,平户藩能得到的就少多了,而我的开销又很大。”松浦栋叹道。 郑森自然知道松浦栋为什么开销大。这是因为德川幕府用来限制各路大名的参勤交 (本章未完,请翻页)代制度造成的。 当年关原合战之后,德川家康成了老大,为了控制各地大名,免得他们图谋不轨,德川幕府渐渐地制定了一套叫做参勤交代的制度。 这个制度规定:各地大名的妻子都必须在德川家控制下的江户居住,而藩主本人,每隔一年都必须在江户居住一年,同时在幕府担任职务,为幕府工作。这样一来,大多数的大名一半的时间都待在江户;考虑到日本多山,交通并不方便,所以他们剩下的时间中又有非常大的一部分时间都必须花在来回奔波的路途中。尤其是那些所谓的外样大名,他们的封地,大多都远离江户,路上花费的时间就更多了。这样一来,藩主就没有多少时间用来整顿内政,甚至是准备起兵上洛了。 这一招不仅仅是控制住了藩主们的时间,还有一个重大的意义就在于让那些藩主们花钱。一路上来回的费用,还有居住在江户的各种费用,都需要藩主们自己掏腰包。本来,日本人一贯节俭,即使是大名,因为周围没有富人可以比较,正常状态下的开销也是有限的,节俭的。但是江户百物贵,居之大不易。而且将这些大名们都集中到江户之后情况就变了,大名们的居处附近都是其他的大名,这就有了比较了,然后一些居心叵测的亲藩大名和谱代大名们又带头搞起了破张浪费,结果,大家攀比起来,江户就成了无底洞,销金窟。这一方面消耗了大名们的财力,一方面却促进了幕府治下的经济繁荣,增强了幕府的经济实力,可谓是一石二鸟。 除了在江户的费用之外,一路上的路费也是个不小的开支。大名到江户,弄得不好要走一两个月,而大名们的随从队伍也不能太寒酸。虽然依照规定,大名入觐,带的骑兵不得超过二十人,但是其他的随从,可没有太多的限制。只要你有钱,养得起,带多少都行。再加上又是那些和幕府一条裤子的亲藩大名c谱代大名带头,弄得队伍越发的庞大了起来。尤其是御三家每次参勤都大讲排场,动辄千人,好像是在“炫富”一样。而其他大名,带的人少了,不光自己面目无光,就连江户城中的那些卑贱的商人,都会对他们露出鄙夷的颜色来。但是御三家距离江户本来就近,动用的人数虽多,也不过几天就到了江户。而那些外样大名要照着学,却真是花费不小。结果到了后来,一些穷一点的外样大名,根本就支撑不起这样的排场,只好先带着不多的人到江户附近,然后就地雇佣一些短工来冒充自己的随从人员,风风光光的进入江户城,然后再把他们遣散了就行了。 “我有什么能帮得上藩主的吗?”郑森问道。 “当然有。”松浦栋道,“如果郑様能销售给我更多的鸟粪石,并且将向我们购入的硫磺和铜的数量再提升一点就好了。另外,过几日我就要去江户了。大殿对郑様也很有兴趣,很希望能见见郑様。郑様要是有空,不知道可不可以和我一起去一趟江户。”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百七十二章,前往江户 “将军对我有兴趣?”郑森问道。 “是的,将军看过郑様的一些书,对郑様的‘天授之学’非常感兴趣。怎么样,和我一起走吧。”松浦栋道。 郑森想了想,却摇了摇头道:“藩主此去江户是要走陆路的,加上您的排场大,一路上要花不少时间。我家却在战争之中,恐怕没有时间陪着您一路悠游。实在是不好意思。”对于郑森来说,日本之行,最重要的事情就是带走自己的母亲,其他的事情,他并不太想节外生枝。至于日本,就目前来说,它的主要意义就在于作为郑家重要的市场,为郑家提供大量的铜和白银。尤其是在对西班牙人开战之后,原本来自西班牙的一部分白银自然消失了,这时候,来自石见银山的日本白银对于郑家来说自然非常重要。不过除此之外,郑森对于日本,至少暂时对于日本并没有太多的想法。因为日本土地狭隘,除了白银,真正有战略意义的资源也有限,而如今郑家和日本的贸易关系非常的稳定,尤其是近来,随着郑家在技术上的进步,他们又抢走了不少的原属于荷兰人的市场(如果不是考虑到排除了西班牙之后,荷兰人从中国市场上得到了更多的回报,只怕郑家此时和荷兰人的友好关系已经要有所动摇了),这使得德川幕府从石见银山得到的白银正在源源不断地流入郑家的金库。既然能通过这样和平的方式得到石见银山的白银,对于兵力本来就紧张的郑家来说,自然就不会考虑其他的手段了。 “再说,日本虽然贫弱,但老实说,那些封建武士们还是有一定的战斗力的。也许在一次决定性的会战中击败他们并不算难,但是要控制它,却非常困难。因为到处都是封地,到处都是小城,虽然每一个都不难打,但打每一个在经济上都是亏本的。‘封建的国家很容易击败,却难以征服;中央集权的国家很难击败,但一旦击败了他们的主力,就能很容易的征服她。’这是马基雅维利说的吧。这个时代的日本倒真是很符合这一点,就像后世的到处都是独立的部落的阿富汗一样,真要打进来了,弄得不好就是个泥潭。”郑森这样想着。有了这样的想法,自然不会对日本有太多的想法。至于说很多穿越的前辈常常玩的,弄一大堆的破产的日本武士出去做雇佣兵之类的事情,郑森也并不打算干。因为这和幕府的锁国政策有矛盾,他并不想为了这么点事情破坏和自己的大客户幕府之间的关系。 所以,郑森并不打算去江户,尤其不打算和平户藩的藩主松浦栋一起去,这不仅仅是因为会花掉不少时间,也是因为他觉得平户藩主松浦栋带着他去江户,恐怕是打着扯他的虎皮来和幕府讨价还价的意思。如今幕府将仅存的对外贸易转移到了长崎,而不再是平户,这显然是为了削弱平户藩的财力。平户藩有这样的想法也不足为奇,但他并不想因此和幕府发生任何矛盾,并不想 (本章未完,请翻页)当这张虎皮。 “这样呀,但是将军非常希望能见到郑様您。将军知道您要来平户藩,还特意给了我一封信,让我带着您去江户呢。”松浦栋道,“若是郑様嫌我们走陆路太慢,我们其实也可以乘船过去的。甚至可以乘您的船过去。” 一边说,松浦栋一边从袖子里摸出了一封信,双手递给了郑森。 郑森接过信件,展开看了看,然后对松浦栋微笑道:“既然如此,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不知藩主什么时候可以动身?” “如果不是要等待郑様,其实我在几天前就该动身去江户了。所以一切其实都已经准备好了,只要郑様可以动身,我随时都可以动身。”松浦栋说道。 “既然如此,那我们明天一早就出发,乘坐我的坐舰镇江号前往江户。”郑森道,“你看如何?不过镇江号虽然看起来大,上面的空间其实却很有限,不知道能不能装得下藩主大人的随从。若是人数众多,只怕就放不下了。”这一次郑森的坐舰本来是平海号,但是考虑到松浦上船之后,少不得到处参观一下。而平海号的炮舱中有那门需要高度保密的钢制线膛炮,当然是不能给他随便看的。所以还不如换条船好了。 “呵呵,”松浦栋笑了起来,“其实我每次去江户的时候,带的随从数量都不算多,带多了,除了多花钱,还能有什么用呢?所以我总是等到了江户城外面的时候,再临时雇佣一些短工,冒充随从。其实不仅仅是我,很多的外样大名都采用了这样的做法。所以如今江户城外面的那些人都已经很习惯了,虽然是些平民,但是冒充起足轻什么的也还是很像的了。” “那么武士呢?他们可没有刀。”郑森问道。 “如今江户城外面的市集上,最不缺的就是除了一把刀,什么都没有的浪人了。雇佣他们很便宜的,甚至不比雇佣一个普通的农民来冒充足轻贵多少。”松浦栋说道,“所以我的所有随从加在一起也就二十多人,我觉得您的船这样大,应该装得下的。” “二十个人吗?马匹呢?”郑森问道。 “一辆马车,两匹马,一辆两轮车。有问题吗?”松浦栋问道。 “如果这有这些,我想没问题。”郑森点了点头道。 “那就这样吧。明天一早我就来拜访郑様,然后我们一起上船出发。”松浦栋说。 第二天一早,松浦栋就带着乘着马车,带着一队人到了郑森母亲的住处。早已等候在门口的郑森和七左卫门将他迎了进去,奉上茶水,然后让七左卫门陪着松浦,自己则进到内院向母亲告别。 不多一会儿,郑森便有来到客厅,向松浦表示,他们可以出发了。 松浦慢悠悠的放下茶杯道:“只有在郑様这样,才有这样好的茶呀。”然后慢慢的站起来道:“如此, (本章未完,请翻页)我们就出发吧。” 两人一起出来,郑森和松浦一起上了马车,不一会儿就到了长崎的码头,然后换上小舢板,上了出岛,接着就登上了“镇江号”快速巡航舰。 虽然先是坐马车后来又是乘船,但松浦的劲头却很足,一上船,他就开始赞叹:“这条船真是大得像富士山一样呀。真不愧是可以纵横四海的船,我想就是天神也没办法让这样的船沉没吧。” 听到这句话,郑森脑门上的汗立刻就冒出来了,差一点就直接跳起来,一把把这老头子从船上扔下去。“天神都没法让她沉没!”这个老头子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他知道这句话有多大的杀伤力吗?他知道哪怕是一条四万多吨的钢铁之船,都承受不住这句话吗?可怜的“镇江号”才是一条一千多吨的船。老天爷能够拿出一千种,一万种不重样的方式让这条船沉掉! 郑森赶忙双手合十用凤阳官话道:“妈祖娘娘在上,那个老头子胡说八道,您可千万别往心里去。妈祖娘娘保佑航行平安,等回到台湾之后,小子一定给您重修金殿,再塑金身。” 即使是在后世,和一般的人相比,海员们也普遍更“迷信”一些。比如说,海员们在吃鱼的时候,将正面吃完了,是不能说“把鱼翻一面”的,而要说“把这鱼调一面”,因为他们忌讳这个“翻”字。再比如说在后世的赤兔国海军,就有过这么一个故事,说是某军报记者写了一篇有关潜艇部队的报告文学,取了个题目叫做《沉浮之间》,结果送到上面审查,别的内容都通过了,就是“沉浮”这两个字给改成了“潜浮”。因为即使是用唯物主义无神论武装起来的无产阶级的海军,也一样忌讳那个“沉”字。 郑森虽然也受过唯物主义无神论的教导,对于穿越这件事情,他也更倾向于用多重平行空间,以及量子纠缠之类的东西来解释,虽然他对这些东西一样是不明觉厉,也解释不太清楚。但是如果你现在问他:“你说这个世上,到底有没有神灵呢?”郑森估计会回答道:“也许有吧,谁知道呢。虽然没有任何证据证明它们存在,但也没有任何证据证明他们不存在,不是吗?”所以如今呢,加入神灵不存在,多上柱香,损失也有限,万一有效,赚的就大了不是?而且就像“英雄无敌”中进入神庙可以加士气一样,拜神灵也的确是有着增加士气的现实效果的。 松浦栋懂中文,因为经常和明朝的海商打交道,所以他也听得懂中国话,不过他听得懂的中国话仅限于闽南话,至于官话,他却是听不懂的。不过见到郑森双手合十,他也知道这是起航前,对神灵的祈祷,便也双手合十,向着不知道是哪位神佛祈祷了起来。 这时候,海风微微的吹来,水手们依照船长和水手长的指令,张开了舰首的三角帆,镇江号开始缓缓地离开了码头,驶向外海。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百七十三章,江户港 因为松浦栋的那句立fg的赞美,从长崎到东京这一路上,郑森都保持着高度的警觉,晚上睡觉的时候,几乎都睁着一只眼。而且严格的要求“镇江号”必须沿着日本的海岸线行驶,保持和海岸线的目视接触。(这样万一船真的出了事,也便于逃生。)不过似乎是郑森出发前对妈祖娘娘许下的那一大堆的愿起了作用,这一路上倒是顺风顺水,非常顺利。几日之后的一个下午,酉时刚过,江户的港口就出现在他们的视野中了。 郑森举起望远镜,望向那边。那是个不太大的港口,比长崎港的码头似乎要小一些。有一道石头栈桥从岸边伸入海中,栈桥上停着一些小早船,几条关船,以及一条很大的安宅船。“镇江号”的出现显然让港口里的人很紧张,小早船已经离岸了,几条关船都在忙着升帆,那条安宅船也升起了风帆,而起伸出了大桨。在港口的旁边还有一座炮台,上面的大炮是露天安置的,可以看到也有士兵在旁边忙碌。这显然是在做防御的准备。 “镇江号”在距离港口相当远的地方就收起了主帆,停了下来,以示并无恶意。 虽然看到“镇江号”收了帆,几乎停了下来,但是对面的日本人显然并未因此就放松警惕。那条安宅船已经离开了码头,要说他们的效率真的不错。其他的几条关船自然更是已经驶出了港口。甚至就连炮台上都冒出了一股青烟,过了一会儿,隐隐的炮声才慢悠悠的传来。 在这样远的距离上开炮,当然不可能击中任何目标。郑森知道,这只是警告性的炮击,而且这一炮甚至连炮弹都没有装,因为海面上并没有水柱出现。郑森知道,这也是非常正确的做法,这样可以避免暴露炮台上的火炮的射程。(当然,防御方也可以故意把炮弹打得很近,来误导对手)虽然这座炮台上的几门炮的性能数据对郑家来说并不是秘密。(因为这几门炮就是郑家卖给他们的) 这时候松浦栋也来到了甲板上,听到对面的炮声,他一拍手道:“这一定是将我们当成了西夷了。哎呀,早就该把我们的旗 (本章未完,请翻页)帜挂起来了的。” 郑森笑了笑道:“挂了也没用的,因为他们也要怀疑我们是不是冒充的。在海上,海盗们乱挂旗子也是常有的事情。” 松浦栋听了也笑了起来,事实上,在海上乱挂旗子的事情,郑芝龙和松浦都不是没有干过。 这时候,一条关船开始向着他们靠近。不过考虑到他们的速度,估计要靠近过来还需要一点时间。关船原本是海贼们在海上的航行要道设置关卡,向往来船只收取过路费的船只,后来成为了日本水军主要的作战船只。这种船一开始设计的时候就是以拦截过往船只收买路钱为目的的,所以相当的注重速度性能。这种船可以立起一面帆,但最主要还是靠划桨动力。短距离上的速度,尤其是加速能力不错,但这个速度不错,也要看和谁比。如果和安宅船三节左右的速度比,关船自然算是快船,但如果和“镇江号”相比,关船就只能算是慢船了。至于更多一些的小早船,虽然速度要比关船更快一些,但是却是全靠人力的划桨船,爆发的速度还可以,但是却无法持久。他们基本上也只能在岸边活动了。 “郑様你看远处的那条安宅船,就是幕府最大的‘天下丸’。这条船长125尺c宽536尺,二人操作大橹100挺。是如今日本造出的最大的船了。”松浦指着远处的那条安宅船道: “不错,是条不错的船。”郑森点了点头道。 “不过其实并没有什么大用。”松浦又摇摇头道,“这船虽然有一面帆,但是帆太小,能提供的动力有限。大橹虽多,可惜船太大,还是划不动。走不了多远,水手们就没力气了的。所以,这船也就摆在港口做做样子罢了。真要拿出去打仗,别的不说,把‘镇江号’借给我,我能打这样的安宅船打十个。‘镇江号’那才是真正的好船呀。除了不太能装货物之外,就简直完美。可惜日本不会造,可惜” 郑森知道松浦后面的那个可惜是什么意思。那是说,即使日本能造这样的船,因为禁海锁国,也派不上用场。不过郑森却并不这样 (本章未完,请翻页)想,但郑森并没有说出来。 两个人又说了好一阵子话,那条关船才算是靠近了“镇江号”。一个武士模样的人在船头上大喊道:“你们是哪里来的船,不知道日本的港口是禁止进入的吗?” “镇江号”上的水手中也有跑过日本航线,会一些日本话的人,便高声回答道:“我们是大明来的,我们有朱印的。” “有朱印也不行呀”那边的武士喊道,“大明来的朱印船也只能到长崎的。这里是江户,你们跑错地方了!” “我们是大明福建郑家的船,船上有我们的少主以及贵国平户藩藩主。我们是受到贵国德川将军的邀请才到江户来的。”那个水手回答道。 这个回答似乎是出乎了那个武士的意料,那个武士明显踌躇了起来,过了一会儿,他才喊道:“我可以看看将军大殿给你们的信件吗?” 郑森看了看松浦,松浦摇了摇头道:“一个下等的武士,也不看看自己有没有这样的资格。真是太失礼了!猪口君,你去告诉他,让他自己回去向有司求证就是了,将军大殿的信件,却不是他有资格看的。” “哈依。”一个武士半跪下来回应道,然后便跑到船边,对着对面的武士将这话有重复了一遍。 那条关船上的武士听了,也不再多说,便下令关船调转船头,向回驶去。 “真是太没礼貌了!”松浦似乎还在不高兴,“即使是将军大殿的武士,也不能这样的无礼!” 只是这样一番折腾,又过了大半个时辰,才又有一条关船靠了过来,关船的船头上有一位官员打扮的,拿着一把折扇的中年人向着“镇江号”上的人喊话道:“我是江户港的港口奉行大久保信仁,奉将军大殿之命,在此欢迎郑様。请允许我登船向郑様致意。” 郑森看看松浦,松浦却露出了笑脸道:“这才是应该来的人,还请郑様允许他上来。” 郑森点了点头吩咐舰长去做准备,不一会儿,那个大久保信仁便登上了“镇江号”。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百七十四章,锁国和舰队(1) 显然那个大久保信仁认得松浦栋,所以当他上船来之后,只是看到了松浦,并没有看德川的信件,就首先向郑森问好,然后就表示郑森他们的船只可以在江户港靠岸。大久保信仁并没有回到关船上去,而是留在了船上充当起了引水员,引领者“镇江号”靠上了码头,就停在那条“天下丸”的旁边。 “郑様,松浦殿,您们今天要进城吗?”大久保信仁问道。 “不了。”松浦回答说,“要进城是一件重要的事情,一些准备还是要做的。而且现在也已经太晚了。江户的城门怕是已经关了吧?就算没关,难道还要我们像那些小贩那样急匆匆的跑进去不成?所以,今天我们就不进城了。嗯,大久保,辛苦你了,我记得去年的时候,这个位置还不是你呢,原来的那位” 时间的确已经很晚了,“镇江号”靠近江户的时候已经是酉时了,中间的这些波折,又花掉了差不多一个时辰,如今天已经快要黑了。 “原先的柳生先生病了,回家养病去了,如今这里换成了我。”大久保信仁回答说。 “哦,原来是这样。”松浦点点头道,“我估计你一定是刚刚接手吧。不知道柳生君是什么病?” “是呀,松浦殿说的是,我是两个月前才接手的。柳生君有天淋了雨,结果,那么强壮的一个人,突然就病倒了,差点就没命,听说直到现在还起不了床呢。” “啊,还有这样的事情?”松浦栋惊讶的道。 “松浦殿和郑様今天来不及进城了,可需要我帮着安排下处?”大久保信仁又问道。 “这倒是不用麻烦大久保你了,我们今天晚上照样住船上,省得上上下下的麻烦。反正明天就进城了。”松浦道。 两人又说了些话,大久保就起身告辞了。过了一会儿,便有人送上了一些时令的菜蔬。而松浦栋也将自己身边的那些人派了出去。 第二天一大早,郑森就被一阵喧闹声惊醒了,洗漱之后,他来到甲板上,看到码头边上已经聚集齐了上百人,而且人数还在不断地增加。 “这应该就是松浦找来装样子的‘随从’吧,这么短的时间,他就找到了这么多人,还真是厉害。”郑森望着下面的人群,忍不住这样想道。 到了辰时,下面已经集中起了五六百人,其中带着刀的浪人也有七八十个了。松浦手下的那些人已经将这些人分别编好了组,从熟练的程度来看,无论是松浦手下的武士,还是这些人都不是第一次应付这样的场面了。 这时候郑森和松浦都已经用过了早点。郑森便带着几个随从,和松浦一起下船来。松浦的一个真随从赶忙迎了上来,对松浦行礼道:“殿下吩咐的事情已经准备好了,殿下可以入城了。” 松浦便和郑森一起上了马 (本章未完,请翻页)车,数百人的随从队伍顿时行动了起来,各种旌旗迎风飘扬,倒也很是热闹。乍一看上去,却也真像是那么回事。 队伍很快就进了城,然后穿过江户狭窄而拥挤的街道,很快就到了专门给大名们居住的区域。平户藩的人也早就做好了准备,前来迎接。 松浦对郑森道:“郑様,且先在我这里略坐一坐,等中午之后,我去拜见将军大殿之时,郑様便和我一同前往如何?” 郑森忙道:“但依藩主安排。” 大约在未时四刻的样子,一队打着德川家的旗号的车队来到了松浦栋在江户的住处,带队的是一位一只眼睛带着眼罩的武士。看门人认得,这人便是日本著名的剑客,德川家光的护卫柳生十兵卫三严。也是柳生藩的继承人。他向看门人表示,自己是奉了德川家光将军的命令,前来迎接松浦栋和郑森的。 柳生十兵卫三严在后代几乎是最被浪漫化了的日本剑客了。依照传说,他的一只眼睛是在幼年时候,跟着自己的父亲柳生但马守宗矩进行剑术对练的时候,因为表现太出色,攻势太凶猛,结果逼出了老爹的绝招,被老爹的木剑击中眼睛而失明的。他的父亲一直追随德川家,后来也成了一代大名,因为备受信赖,还担任了德川家光的剑术老师,因此德川家光也经常有机会和十兵卫一起练习剑术。德川家光跟着柳生但马守宗矩学了很长一段时间的剑术,平时和十兵卫对练,也能有来有往,而其他的护卫,也都不是他的对手,于是自我感觉超级良好起来。德川家光23岁的时候,有一天晚上,他竟身穿夜行衣溜出禁宫,想碰到个把武士比试一下,结果恰好碰上了正在夜巡的十兵卫,十兵卫见此人行止鬼祟,便上前盘问,两人便动起手来,结果一动手,家光才发现完全不是那么回事,十兵卫只一招就将其打翻在地,还补上一脚将其踹到了旁边的河沟里。等十兵卫拿开家光蒙面的头巾才知道自己打的是将军家光,家光颜面大丢,又觉得十兵卫以前和自己对练的时候是在欺骗自己,便将十兵卫回奈良老家去了。直到12年之后,才原谅了十兵卫,并重新将他召回来做自己的亲卫。但也有说法,说是这12年里,十兵卫其实是接受了家光的命令,到处周游,暗中监视那些大名们的举动。当然,这些传说不一定可靠,但柳生十兵卫是深得德川家康信赖的亲信却是毋庸置疑的。 柳生十兵卫在外面没等多久,便看到松浦栋和一个年轻人一起走了出来。 “这一定是郑森先生了,真没想到居然这样年轻。而这样年轻的人,就已经有了这样的功业,真是令人羡慕而敬畏呀。”看到郑森,柳生十兵卫忍不住在心中赞叹道。 德川幕府虽然执行了禁海锁国的政策,但他们的禁海锁国,主要的目的是要避免外国和各个强藩勾 (本章未完,请翻页)结。他们的锁国和后世我大清的闭关锁国有着很大区别。我大清的闭关锁国中,充满了以天朝上国自居的自高自大,对于外界的变化采取的是闭目塞听,不闻不问的态度。但德川幕府却是不同的,德川幕府要避免强藩和外国勾结,就必须对外国势力有所了解。所以,虽然采用了相当严格的禁海锁国的政令,但是对外的情报的收集,却一直备受重视。这样一来,郑家对荷兰人的战争,对西班牙人的两次战争,自然就成为了幕府关注的热点。而日本和郑家联系密切,自然也有渠道了解到对西班牙的两次战争的主持者就是这个如今刚刚二十岁的少年。与是郑森自然就成为了幕府重点关注的对象。 郑森既然成了幕府最为关注的目标,他的种种作品自然也得到了重视。这里面既包括他的“天授说”c“物种起源理论”以及数学方面的一些东西,也包括他盗版的那套《海军战略》。 柳生十兵卫不仅仅是个剑客,也是个兵家。他认真的研究过很多兵法,甚至自己也写过相关的著作。郑家崛起之后,郑森的《海军战略》他自然也研究过。据说有人问柳生,这本兵书的水平如何。柳生十兵卫回答说:“虽然说的是海战,但其论已然深入为战之本源,煌煌然大家之作,自孙子之后,无能及之者。”柳生自然知道郑森少年英雄,但等到见到真人,想到这人刚满二十,便已经攻占了几乎和整个日本大小相当的土地,且文治武功,当世皆无有可与匹敌者,不觉也暗自心惊。 “松浦殿,这位可是大明的郑先生。”柳生问道。 “正是,正是。”松浦栋满脸是笑的回答道,“柳生殿,怎么劳动你的大驾?嗯,这便是名满天下的少年英雄,大明的郑森先生。我接受将军之命,总算是将郑様请来了。”接着又回头向郑森介绍柳生道:“郑様,这就是” 柳生十兵卫笑道:“大殿一听说郑先生到了,就赶忙让我过来迎接二位。还请二位上车,要是我们再多说几句,只把大殿等不及了,会亲自跑过来的。” 说完,他又转身用中文对郑森道:“郑様,我看过您写的《海军战略》,真是亘古未有的大作,令人茅舍顿开。将军看了,也喜欢得很。另外,我还看过您的《物种起源》,真是字字玑珠。只是数学的那些,我实在是不懂,倒是舍弟很喜欢。此次郑様来了,定要多住些日子,也好让我等晨昏请教。” 郑森道:“柳生殿过奖了,《海军战略》不过一得之愚,写的也早,如今看来,谬误还是不少。那《物种起源》更非郑森一人之作,郑森不敢贪天之功。这次来日本,也是探望母亲。而且我家正在和西班牙交战,郑森抽空来此,怕也不能久留于此。” 说着话,郑森便和松浦上了马车,柳生十兵卫亲自驾着车,就向着德川家光的宫殿而去。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百七十五章,锁国和舰队(2) 马车不一会就到了幕府,也就是“征夷大将军”官邸前。所谓的幕府将军,全称是“征夷大将军”,这在最早的时候本来是个临时的官职,所谓的“夷”指的是虾夷。不过后来,随着武家的强盛和天皇的公家的衰落,这个职位就成了固定的了,而且成了事实上的整个日本的统治者。 马车在府邸门前停了下来,柳生十兵卫跳下马车,拉开车门,郑森和松浦栋便下了车。柳生就带着他们进了府邸,绕过一座屏风,然后又穿过一个院子,后面又是一个大院子,正对着一座正屋,便是德川家光会客的地方了。郑森看到此时已经有一个衣着华美的中年人带着一群随从等在正屋的台阶下了。 “这大概就是三代目德川家光吧。”郑森想,“这样降阶相迎,倒也算是很客气了。” 果然,柳生十兵卫首先就上前去向那人见礼道:“柳生十兵卫三严拜见将军阁下。下臣奉命去迎接松浦殿下和郑先生,幸不辱使命。” 德川家光点了点头道:“辛苦了。”便迎上前来,向郑森道:“可是郑森先生,果然是少年英雄。” 郑森也道:“当不得将军殿下夸奖。” 德川又转头对松浦道:“松浦殿一路辛苦了。” “不敢劳动将军探问。”松浦也赶忙道。 德川家光笑了笑,便伸出手,拉住了郑森的手道:“郑先生,请进去说话吧。” 大家进了正屋,分宾主坐下,德川便先问起松浦一路上过来的情况。 “我听说松浦殿这次是乘坐郑先生的船过来的?不知道郑先生的船和松浦殿自己的船比,有什么区别。” 松浦赶忙道:“将军说的是,小臣的确是搭了郑先生的船来的。小臣的那几条破船,怎么能和郑先生的船相比。郑様的船,大得像是山一样,一条可以顶的上小臣的几十条,也只有将军的‘天下丸’可以与之相比。” 德川家光摇头笑道:“‘天下丸’是怎么回事,别人不清楚,松浦殿怎么会不清楚呢。那就是条出不了远海,只能用来保卫港口的船罢了。郑様的船却是从大明一路而来,越过了无尽的大海。哪里是‘天下丸’能比的。” 他又转向郑森道:“我听说郑様这次乘坐的是一条荷兰式样的船只?不知道荷兰船和大明的福船哪个更好?” 郑森道:“将军殿下,我这次乘坐的船只的确参考了泰西各国的一些设计。至于说和福船的优劣,却稍微有点复杂,不知道将军殿下有没有兴趣听我讲。” “这怎么会没有兴趣呢?”德川家光道,“松浦殿也知道,我其实一直都很喜欢船只的。” “这么说吧,我这次乘坐的船只和福船是两种用途上完全不同的船只。”郑森想了想这样说道:“福船是多用途的海船,既可以运输货物,也可以用于海战。但是,就根本上来说,它主要还是用于运输的船只。福船比较短,比较宽,同样数量的木材,如果用来建福船,它的运货量也是要明显超过泰西式样的船只的。而且福船使用硬 (本章未完,请翻页)帆,能使八面来风,顶风航行的能力也是强过泰西船的。 不过将军您也许知道一句中国话,叫做:‘样样通,样样松。’这话是说一个人的精力是有限的,如果每一个方向都花掉一些精力,那么必然是虽然是个多面手,但却并没有什么真正精通的地方。福船也一样,福船归根到底还是一种货船,用于海战虽然不是不行,但是它的一些结构上的弱点使得它在海战的时候是比不上那些泰西船只的。就像泰西船只在运货的时候比不上福船一样。 而我这次的坐舰‘镇江号’却和它们都不一样,它是一条专业战舰。这条船从设计的时候起,就没有考虑过任何商船方面的用途,它的一切性能都是为了战斗。所以我这条船的速度大约是一般福船的两倍多,而且船壳也比一般的福船坚固得多” 听完了郑森的话,德川家光道:“如此说来,我们日本水军的那些战船,若是对上了这样的专业战舰,岂不是”说到这里,他四面望了望,目光落在了柳生十兵卫的身上,然后道:“那岂不是就像是让我去和柳生君比剑术一样,如果柳生君认真的话,我一剑都接不下” “日本若是依靠港口的炮台的支持,也不是完全无法对抗这类的专用战舰。”郑森道。 “郑様,我看过您的《海军战略》,那里面提到,炮台存在的根本目的是在于解放舰队,使得舰队可以从繁重的防务任务中解放出来,而用于关键性的作战。在陆地对海的防御作战中,如果没有一支能用于战斗的舰队,那就会非常的被动。因为这个世界上不可能有谁有那样的财力物力将每一处海岸都安置上炮台,而陆军在行军能力上是天然无法和海军相比的。所以”柳生十兵卫突然开口说道。 郑森听了,点了点头道:“的确是这样的。不过如果有足够的基地的支持,以及炮台的保护,哪怕是一支较小的舰队,也足以对抗一支更强的舰队,当年家父击败荷兰人,靠的也就是利用了荷兰人的舰队缺乏基地支持的缺陷。再比如如今柳生殿一定知道我家如今正在和西班牙人作战吧。” “的确。”柳生十兵卫点点头道。 “不知道柳生殿对西班牙国有多少了解呢?”郑森又问道。 “听说是泰西的大国。”柳生十兵卫道。 “柳生殿可知道这西班牙国有多大?”郑森又问道。 “这就不清楚了。”柳生十兵卫回答道。 “西班牙国不仅仅是泰西大国,仅仅以国土面积而言,西班牙还是世界第一大国。泰西人的地球说和日心说柳生殿可有所了解?”郑森又问道。 “略有所知。” “那就好讲了。”郑森点点头道,“西班牙领地辽阔,乃是世界上第一个日不落帝国。” “日不落帝国?这是什么意思?”德川也问道。 “德川殿下,‘日不落’的意思是指它的领土遍及整个地球,当太阳在它的某一块领土上落下的时候,就会同时在他的另一块领土上升起,所以任 (本章未完,请翻页)何时候,太阳总会照耀着它的国土,在它的国土上,太阳永不坠落。这就是‘日不落’的意思。西班牙帝国灭国无数,领土辽阔,甚至都要超过当年成吉思汗的帝国。只是这个帝国,和成吉思汗的帝国不同,成吉思汗的帝国的根本力量是他的陆军,而西班牙帝国最根本的力量不是陆军,而是海军。西班牙海军的强大,也和当年成吉思汗的陆军仿佛。它的海军,拥有的专业战舰多达千条,其他辅助船只,也就是诸位以前在日本禁海之前见过的那种武装商船,数以千计。”郑森解释道。 “竟然有如此之强?那郑様此前两次是如何击败西班牙这样的上国的?”德川家光大吃一惊道。 “古语云:‘鞭虽长,不及马腹。’海军作战和陆军一样,依赖于粮草物资的补给。”郑森道,“这便是西班牙人的弱点所在。比如今日,假使将军有百万雄兵,可能用以攻击万里之外的异域否?” “这”德川家光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他虽然挂着征夷大将军的尊号,但是却并没有多少战争的经验,而且日本也从没有过动用百万之军,攻打万里之外的异域的经验。 “不能。”倒是柳生十兵卫立刻做出了回答,“庄子曰:‘适百里者,宿舂粮;适千里者,三月聚粮。’动用百万之军,而征战于万里之外,所需粮秣实难计算,怕是穷数代之积累都未必够。而所需民夫也至少要十余倍于军队。便是将日本所有男子都派去运送粮秣,都不够用。天下那里有能兴百万之师,而远征万里之外的异域的道理?” “不错。”郑森先称赞道,“海军可以用船只运送粮秣补给,对辎重的依赖少于陆军,但也不是没有极限。若是战场附近无有港口支持,不能有效补给,便有大军,能派出的军力却也有限。西班牙距此,有五六万里之遥。其为攻略之法,大抵先占据海外一岛,然后以此为基地,日日经营,且于周边贸易,并以传教。一者以此窥探虚实,二者以求内应,三者以此充实基地。待到虚实已知,内应已得,而外岛基地之储备以足,能支持其大军之时,便是大举入寇之时。今西班牙先据吕宋,以为积累,他日未必无窥视日本乃至华夏之心。我家急逐之,也是要为大明,也是为日本消弭大患。” 柳生十兵卫听了,悚然道:“郑様所言西班牙人之法,曾经都用在日本身上过。比如借通商而窥虚实,比如借传教而求内应。皆有实事。幸而将军英明,逐之日本之外。不然,日本危矣。然而,西班牙人占据吕宋,实在是心腹之患。还好有郑様,能驱逐之。” 德川家光听了柳生对自己的禁海锁国的评价,倒是非常得意,道:“西班牙人奸诈凶恶,我岂能不知,只恨有些人却不知好歹,还要和他们来往。” 松浦栋一听,赶紧道:“小臣原本见识浅陋,不知西班牙人的阴险。今日才知,若非将军英明,之恐元寇之祸再至。存日本者,将军也!” “将军的禁海锁国,虽然也是好办法,但外臣以为有些弊端,也不可不防。”郑森却这样道。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百七十六章,锁国和舰队(3) “不知道是些什么弊端。”德川家光赶忙问道。 “将军殿下可知道‘桃花源’的传说?”郑森不直接回答,却这样问道。 “这自然知道。”德川家光道,“这是贵国大诗人陶渊明先生的大作,我记得我小的时候,先父还让我背诵过,一转眼,都好几十年了呀。” “将军可记得,那桃花源中的人,与世隔绝久了是什么样子?”郑森微笑着问道。 “自然是‘不知有汉,无论魏晋’了。”德川家光道,“我知道郑様的意思,所以,我才开了长崎一处,于外人贸易,免得对外面的事情一无所知。” “这的确是将军深谋远虑之处,但是仅仅靠守着港口贸易,有些事情是很难知道的。”郑森道,“尤其是和军事有关的东西更是如此。将军您想,桃花源中的人如果也有军队,他们的军队应该用的是什么样的武器,采用的是什么战法?将军想想看,如果他们只是和外面通过一个小铺子往来,他们对于外界是怎么作战的能了解多少呢?” 看到德川露出了若有所思的神色,郑森便继续道:“桃花源中的人进到那个洞天中去的时候,还是秦朝。秦朝使用的还是青铜的刀剑。而到了晋朝,外面却已经在使用百炼钢的武器了。青铜的武器对上百炼钢的武器,几乎就是不堪一击。更重要的是,他们还在采用先秦的战法,可是先秦的战法和后世也完全不同了。别的不说,秦朝的时候,骑兵还有没有马镫,只能玩骑射,而不能直接冲杀。而将军也知道,骑射只能用软弓,杀伤力相当差。但到了晋朝,已经有了马镫,骑兵有了冲击的打法。桃花源的军队若是一点都不知道人家的骑兵是可以直接冲锋,在马上肉搏作战的,会有什么结果,想来将军也能想象出来。” “雷霆一击,一败涂地。”德川摇着头说。 “最近数十年,正是各种武器,各种作战技术大发展的时候,不过几年间,武器的变化就超过此前的数百年。”郑森又道。 柳生十兵卫听了,惊讶的道:“这几年竟然有这样大的变化吗?郑様能不能和我们讲一下?” 郑森点点头道:“如此我就僭越了。我还是以海战为例吧,几年前,家父在料罗湾大败荷兰舰队,但那时的荷兰舰队还只是一般的夹板船,也就是武装商船。而我们获胜,靠的是火船战术。到了后来我们第一次和西班牙人交战的时候,西班牙人那里就已经有巡防舰了。也就是专用的战舰了,这些战舰都有大约三十到四十门大炮,速度也很快,在顺风的时候能达到八节以上,这是泰西人计算速度的单位,大概比日本的关船最快的时候快一节多一点。” 柳生十兵卫道:“关船的速度不能持久,而西班牙人的船,纯靠风力,只要风力不发生突然的不利的变化,它的速度却是可以持续的。所以,可以认为西班牙人的巡防舰对于关船有压倒性的速度优势。” 郑森点了点头, (本章未完,请翻页)对柳生的看法表示赞赏,然后道:“更重要是还是火炮,一般来说,普通的武装商船上,只有十门左右的大炮,我指的是‘大铳’,而不是那些使用子铳的小玩意儿。这样,在船舷的任何一侧都可以有五门左右的大炮。这个火力密度并不算太可怕,很难组织起严密的火网,火船还有机会突破他们火网。但是专门的巡防舰就不一样了,先不说这种船的速度使得在大多数海域火船根本不可能追上它们,单就说他们的火力吧,一条巡防舰,可以有四十多门大炮。每侧船舷二十门,分别布置在两层甲板上,而且每一门炮都比武装商船上的更大,如果使用葡萄弹的话,一旦齐射,几乎就是一场钢铁的风暴。火船,哪怕再多的火船都难以突破这样的火力网。如果还使用传统的火船战术对付这样的军舰,将非常的困难。好在我们当时已经有所准备,也建造了自己的专业战舰。这才得以取得这一战的胜利。 而我们这次和西班牙人之间的战争,西班牙人的舰队中竟然出现了两条拥有七十多门大炮的战舰,而且这些战舰上的大炮甚至比巡防舰上的又大不少。如果不是我们也有了对应的战舰,这一仗我们就很难打赢。 改变的不仅仅是武器,也还包括战术,因为武器的变化总是会导致战术发生变化的。如今如果谁在海上交战的时候,还用着几年前的老阵型,对上新的,完全由专业战舰组成的舰队,那结果一定会非常惨痛。两年前,我大明北方的夷人,通过收买叛徒加上从朝鲜那里敲诈战船和人员,建立起了一支有上百条船的水军。结果,他们也不知道怎么就惹上了荷兰人,荷兰人仅仅动用了两条巡防舰,加上几条快速武装捕鲸船,仅仅半个白天,就全歼了这支还在用着旧武器和旧战法的水军,上百条战船,逃出去的不到二十条。虽然他们的指挥官是大明的一个叛将,但这家伙的能力并不差,而他们的水手大多数也都是打过仗的老手。而那些荷兰人在这一战中,没有损失哪怕一条船,甚至没有战死哪怕一个士兵。” “什么!”德川家光大吃一惊,而对于海战更加熟悉一些的松浦栋一下子跪直了身子,差点把面前的几案都碰翻了。 “真的打出了这样的战果?”松浦栋浑身发抖,他的脸白得就像是唱能剧的家伙用的那个面具。 “当然是真的,这并不奇怪,其实,如果换成是我家的舰队,一样能打出这样的结果。”郑森道,“所以,锁国最担心的就是错过了这样的发展。而与此相关的东西,都很难依靠保留一个港口的贸易来获得。就目前来说,恕我直言,如果西班牙人不是被我们和荷兰拖住了,那么就他们和我们交战中投入的海上力量,实在不是目前的日本水军能够匹敌的。其实,陆战方面,这些年同样有了很多的变化,如果对这些变化一无所知,那结果也不会好多少。而如果日本的舰队不能限制西班牙舰队的行动,那么幕府在实际上就很难阻止一些叛逆之徒和西班牙人来往。而这些 (本章未完,请翻页)叛逆,如果从西班牙人那里得到全新的武器和训练的支持,发动叛乱也不是不可能的。所以,将军阁下,如果您想要斩断西班牙人可能伸向日本的魔抓,仅仅只靠锁国令是不够的,您的手里至少要有一支能对西班牙人的舰队构成一定威胁的舰队才行。” 老实说,郑森的话是有问题的。因为西班牙人多半不可能保住他们在亚洲的地盘了,事实上,西班牙人的威胁可以说基本上已经不存在了。不过郑森并不担心日本人会看出这一点来,虽然他们肯定看得出来,但是,他们同样明白,威胁并不仅仅是西班牙,目前还是友好邻邦的荷兰,甚至大明都有成为日本的威胁的可能。 而郑森也不担心日本会因此发愤图强什么的。幕府天生的名不正也不顺,所以它的注意力天然的是要更多的放在国内的。他提出这些东西,只是为了将幕府更紧的绑在郑家的船上罢了。 德川家光想了想道:“郑様,不知可有什么可以教导我的。” 郑森却道:“将军殿下,小子只不过信口胡言而已,哪里有什么敢‘教导’将军殿下的?” 德川家光也不再问,只是道:“难得遇到郑様这样的少年英雄,实在是人生的大幸。郑様多半还没有住处吧,不如就先在我这里住两日。也方便我向郑様多多请教。” 郑森看了松浦一眼,便答道:“如此,便打扰将军殿下了。” 当日德川家光便设宴款待了郑森和松浦。宴席之后,郑森便在德川家光这里住下了。第二日一早,德川便又让人来请郑森。郑森便跟着来人,进了一处花园。 “郑先生,将军殿下在那边的阁子当中,请您跟我来。”那个武士道。 郑森看过去,只见那边是一片池塘,池塘的中央有一个小阁子,阁子距离岸边很远,靠着一条曲曲折折的小桥连着岸边。 那个武士带着郑森穿过小桥走到了阁子前,然后便退了出去,一直退到小桥的入口处,然后把守在那里。 郑森走进阁子,就看见德川家光和柳生十兵卫正端坐在那里弈棋。见到郑森进来,两人都抬起头向郑森点点头,却并不说什么。郑森也不多言,直接走过来在两人身边坐下,观看两人的这局棋。 这时候德川的一处棋子受了敌,一番挣扎,总算是看到两个眼了,却又损了些官子,若是要冒险保住官子利益,只怕尽活要变成劫活。因此德川将一只手放在棋子罐里,抓弄得啪啪的响,却一时间下不了决心,只是一个劲的在哪里叹气。 郑森也不做声,只在一边看着。其实德川的棋的局面并不差,总体上微微领先了。 德川终于叹了口气,落下一子,将两个眼安安全全的摆了出来。 两人又下了一会儿,最后德川险险的赢了一目。 “不好意思,让郑様久等了。”赢了棋的德川满脸是笑的向坐在一旁的郑森道歉道。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百七十七章,锁国和舰队(4) 德川家光放下棋子道:“我观郑様昨日之言,似有未尽之处。我想,昨日人多,郑様有些话不太好说,今日这里却都是可信之人,不知可有教我。” 郑森听了,便笑道:“昨日猝然问及,郑森哪里答得出来,去不是因为其他的缘故。昨晚郑森回去,突然想起一点东西。倒是可以说出来和将军殿下参详一二。” 德川便坐直了身子道:“还望先生赐教。” 郑森正色道:“日本如今的问题,不在其外,而在其内,最可忧心的就在内外勾结。” 这话一说,德川家光的眼睛立刻就发光了。 “日本的大名中,多有不可靠者。这些人若是受到外面的诱惑,很容易就会干出内外勾结的事情来。将军的禁海锁国之策,其实也就是防备他们和外人勾结。而如果禁海锁国,在如今,就又有昨日所说的弊端。在下想,禁海锁国之策,为的是锁住那些大名的手脚,而不是为了锁住将军的手脚。比如说,有一样珍宝,很多小偷都想去偷,如何才能保住那件珍宝呢?” “将那些贼人都抓起来!”柳生十兵卫道。 “贼人太多,抓不胜抓怎么办?”郑森问道。 “那加派人手看管,不让小偷有可乘之机如何?”柳生十兵卫又说道。 “百密必有一疏,只要一次失误,后果就不堪设想,正所谓只有千日做贼,哪有千日防贼的。更何况,还要防着有人监守自盗,这就更麻烦了。”郑森摇摇头道。 “难道还有什么更好的办法吗?”柳生十兵卫皱着眉头道。 “有一个很简单的办法。”郑森道,“我们自己去做小偷,自己去把那东西偷走。然后那些小偷们不就没有东西可以偷了吗?” “啊?还有这样的做法?”柳生十兵卫大吃一惊。 “幕府的禁海锁国,为的是不让那些大名和外人勾结,趁机加强实力,图谋不轨。而不是为了让自己不和外国人来往,不借此加强实力。所以,幕府应 (本章未完,请翻页)该一面强化禁海锁国,但另一面却应该加强自己和大明以及其他友邦的来往,并且利用贸易的机会,派出忠于幕府的人员去向友邦学习。比如说,幕府如果愿意,我家就愿意强化和幕府的关系,除了一般的生意上的往来之外,我们还可以给幕府提供学习各种新式作战方法,包括陆上和海上的作战技术的机会。而有了这些幕府自己的人才,幕府将来就能组建自己的舰队——由专业战舰组成的舰队。有了这样的舰队,幕府才能真正有效的切断外人和大名勾结的途径。”郑森很平静的说道。 “这样,各藩都会心中不平的。”柳生十兵卫道。 “他们心中就算有不平,难道还敢干什么吗?还能干什么吗?幕府难道不正希望有这样的家伙跳出来吗?自从关原合战之后,过去与德川家敌对的大名大多屈服了,但是你们就真的相信他们是真心忠于德川家?恕我直言,这些大名之所以服从于德川家,只是逼于德川家的兵势;而德川家之所以在明知道他们的忠诚靠不住的情况下,还是愿意接受他们的效忠,也是因为德川家的兵力虽然占优势,但要消灭他们却也并不容易,弄得不好,反倒是可能为他人做嫁衣,所以才投鼠忌器,没有彻底干掉他们。所以虽然如今大家名义上是君臣,但在事实上,无论是某些大名,还是幕府,恐怕都是把对方当成敌人的吧?既然如此,幕府不管做什么,他们的心里都不会有什么好想法的。幕府为什么还要自我削弱呢?” “郑様说的不是没有道理,但是公然的采用不公平的政策,说起来还是不好听的。而且有可能让所有的对我们有不满的藩团结起来。这就会导致更多的问题了。”德川家光也这样道。 “要公平其实很容易,条文上的公平其实是最好的维护不公平的方式。”郑森笑道,“比如说,提高门槛,嗯,我的意思是允许他们加入其中,但却给这类往来提出一个很高的标准,然后利用这些标准,让他们为此疲于奔命。而且幕府还可以利用自己的优势地位,分化各藩, (本章未完,请翻页)挑拨他们之间的矛盾。最简单的做法就是军备竞赛,大家都购买各种武备,然后靠着财力上的优势,幕府就能然他们不战而败。” “那么,郑様希望能从我们这里得到什么呢?”德川突然开口道,他紧盯着郑森的眼睛。 “我当然也希望能从日本得到更多的东西。”郑森很直白的回答道,“首先,我需要日本的白银。将军您知不知道整个世界的白银的出产情况?” 德川茫然的摇了摇头。 郑森道:“如今整个世界上,有一半的白银出自西班牙人的矿山。而大明所使用的白银,有一半都来自和西班牙人的贸易。如今我家和西班牙开战,这些白银自然是断了。虽然通过和荷兰以及其他国家的贸易,我们也能得到一些白银,但是他们并不能提供这么多的白银,这也导致白银的价格猛涨。虽然在和西班牙人开战之前,我家囤积了不少银子,算起来,银子价值的变动中我家至少现在并没有吃亏,而且泰西对我大明的物产的需求并没有减少,无非就是让银子从荷兰人那里转一趟手罢了。只是大明的银子太过于依赖于泰西人总归不是好事,我们需要更多的更稳定的白银来源。我听说日本的石见银山,也是世界上少有的大银矿。另外,贵国的铜矿对我家来说也非常重要,幕府如果能够增加白银的出产,增加和我家的贸易,向我家订购更多的东西,比如军舰c大炮c火枪,也就是铁炮,并购买各种相关服务,我家当然愿意全力支持幕府。 另外,将军殿下,日本最大的银矿,最大的铜矿,都直接控制在将军的直辖之下,无论是购买火枪大炮军舰,还是相关的训练服务,都是要花钱的。而我们只要银子和铜。所以,即使给了各藩和我们贸易的机会,他们的财力又怎么能和拥有石见银山的幕府相比呢?一旦幕府开始强化军事,他们就必须跟上。这样一来,他们的财力又怎么可能撑得住呢?在这样的一场军备竞赛中,他们肯定会首先垮掉。当然,这个过程对我家却是非常有利的。”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百七十八章,回家 郑森在德川幕府又呆了两日,大家就双方的合作进行了广泛的,坦诚而深入的探讨,就国内外的一些双方共同关心的重大问题达成了广泛的共识,大家一致认为,双方的合作对于大家的共同利益的实现是有益的,也是必不可少的。 依照双方的协议,郑森将以优惠的价格向幕府提供先进的专业战舰,并提供相应的培训服务。而幕府则用白银和铜来支付。为了提高幕府的支付能力,郑家还将在采矿和冶炼方面提供相应的技术指导。 作为第一笔交易,郑森将首先向幕府提供一条巡防舰以及相关的人员培训。这条巡防舰当然不是“镇江号”那样的最先进的快速巡防舰,而是一条从西班牙人手中缴获的军舰。这条军舰在战斗中受了些损伤,虽然修好了,而且还进行了一些改进,并且另外有了个名字,叫做“来远号”,但是这条船因为原始设计的问题,它的速度始终跟不上郑家的那些快速巡防舰,如果将它加入编队,只会拖慢整个编队的速度。所以这条船在郑家一直被作为人员训练舰使用。就战斗力来说,这条船的战斗力远远不能和郑家的那些最新式的军舰相比,而且在决定将它出售给日本之后,这条船后来又被拖进船坞,进行了一番改退,是的,不是改进,而是改退。 这条军舰上原本的一些改进,又被改了回来,比如说原本为了增加强度,在船身上加了不少的肋材。这些肋材又被拆掉了。另外船上的自用型的火炮也被搬走了。这些火炮其实因为长期使用,已经接近了使用寿命。作为练习舰,在进行炮击训练的时候,已经很少用满装药发射炮弹了。但是它们独特的双层结构结构依旧是非常重要的秘密,而且双层炮管这种技巧其实很简单,如果让其他人知道了,模仿起来也并不困难,所以,这种火炮是不能出售的。这些旧大炮多半会被送回去回炉,而一些外贸型大炮则被装在了这条船上。 当初,在对“来远号”进行改进的时候,为了贴合郑家的作战风格,这条船一方面增加了肋材来强化防御,另 (本章未完,请翻页)一方面却减少了火炮的数量来减轻重量,以求得更快的速度。火炮减少后炮门自然也减少了,如今却并没有再改回来。 这样一番改动之后,这条船整体上的战斗力其实下降了不少,所以说,这不是改进,而是改退。这也是后世的那些大国向其他国家出售武器的时候的常规做法,他们所出售的武器和自己用的东西相比,虽然外面看上去很相似,但实质上却相差悬殊得就像是人和猴子一样。比方说,毛熊买坦克给骆驼们的时候,往往会把复合装甲里面的,需要保密的高强度陶瓷掏出来,然后往里面塞一点玻璃纤维来替代。顺便还把穿甲弹从碳化钨的换成高碳钢的。除了毛熊,白鹰也不差。白鹰在坦克技术方面,很早就点亮了独一无二的贫铀装甲科技树,既然有了这个,普通复合装甲自然不会再花点数去点了。但是等到他卖坦克给骆驼赚钱的时候,为了保住独一无二的技术秘密,这贫铀复合装甲自然是不能给的,普通的复合装甲?好几十年都没有研究过了,怎么办?简单,就把几十年前最先进的普通复合装甲给装上就是了。和后世的这些大国的做法一样,郑森卖给日本人的,也是一条猴版巡防舰。 不过即使如此,这条船相对于日本的那些安宅船或者是关船什么的而言,依旧是先进强大得无与伦比的存在。如果是在开阔的海面上,整个幕府的水军只怕都拿这条船没什么多的办法。所以幕府还是很满意的。 谈好了这笔买卖,郑森也就不再在日本多呆了,他这次到日本来,最开始的目标也只是接回自己的母亲,如今还顺手做成了这一笔买卖,对他来说,也算是可以满意了。而且家里如今也正忙呢。 和德川告别后,郑森乘上“镇江号”,先回到长崎和母亲会和。这时候田川氏早已经和董酉c李香君等人一起到了出岛。而此时,其他的几条福船也已经装满了从日本购买的各种货物,比如铜c硫磺c日本桧木c杉木c松木以及倭刀c纸扇之类的东西,并已经做好了返航的准备。所以郑森到达后,并未在出岛 (本章未完,请翻页)再多停留,第二天整个船队就起锚离开了长崎。 这时候已经是崇祯十四年的十月底了,从日本回来的副船上装满了货物,加上风向不利,船队的速度搜到了明显的影响。当船队回到福建的时候已经是十一月中旬了。这时候正是整个小冰河时期气候最寒冷的时候,就连福建都下了一场雪。如今站船头上,郑森向着西边眺望,在远处的群山上,还能看到皑皑的白雪。 不一会儿,船只就靠近了安平的港口。在此前,船队靠近台湾的时候,已经遇到了巡逻的船队,此后更是一路上都有快船伴随。因此这会儿码头上已经满是前来迎接的人了。 这是田川氏第一次看到传说中的大明的国土。虽然田川氏以前也经常从自己的养父以及丈夫还有其他的一些日本人的口中听到过对于大明的富庶和繁华的描述。在这些描述中,大明几乎就成了仙境一般的地方。 在这个时代里,大明就是整个世界的中心,就像后世很多来自第三世界国家的人对灯塔国的看法一样,在这个时代里,在日本人,乃至与大多数人的眼里,大明都是仙境一般的地方。相比就连武士,都只有一个光饭团吃的日本(某大名和儿子一起吃饭,没有下饭的东西,就把一条鱼挂着,看一眼鱼吃一口饭团,儿子多看了几眼,还被老爹骂了一顿),或者相比在宗教和贵族双重压迫下的欧洲,大明绝对都能算是连空气都带着甜美的自由的味道的好地方。 田川氏自然也不会不受这些说法的影响。如今出现在她眼前的安平,就她所知,也仅仅只是一个小地方而已,但看远远看去,码头上的繁华,却已经不是长崎能够比的了。而且在她丈夫的身边还有不少的女子,这些女人都是大明人,相貌和出身都不亚于她,这也让她颇有些紧张,竟然有点乡下人进城般的惶恐。 “妈妈,这就是安平了。您看,父亲大人正带着人在码头等我们呢。”这时候在她耳边突然响起了儿子温和的声音。不知怎么的,田川氏突然觉得浑身都轻松下来了。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百七十九章,围城(1) 就在郑家人忙着准备新年的时候,中原大地上,新的风暴却正在酝酿之中。 “曹操,老子又到了开封城下了。你说这次,老子进不进得了这座城。”李自成骑着马,站在开封城外的一处小土丘上,用马鞭指着开封坚固雄伟的城垣这样对罗汝才说道。 “能进去当然好。”罗汝才却不凑趣,而是皱着眉头道,“只是这座城,看起来可没那么好打。你看这城墙要是硬攻,不死个几万人,怕是一点戏都没有。” 李自成远望着开封的城墙道:“你说的不错,不死个几万人,一点戏都没有。不过老子还缺几万个人吗?其实这开封城,最麻烦的不是城墙,而是守城的人,要是守城的都像洛阳那样,城墙再高,又有个屁用。” “闯王,老实说,我就不明白咱们盯着开封干啥?这座城看着大,里面东西多,但是却是明摆着不是短时间打得下来的。城大,消耗也大,要是打上半年,才打进去,里面也就没多少粮食可以抢了。还不如一路过去,多抢几个县城来的合算。”罗汝才摇着头道,显然,在一开始的几次攻击失利之后,罗汝才对于攻击这样的坚城明显的有些信心不足了。 听了罗汝才的话,李自成的脸上不禁浮起了一丝微笑。 “这个曹操,还是个流寇呀。”李自成这样想道,“他还不明白,老子为什么要打开封。” 李自成当然知道,打开封实际上是个赔本的买卖,短时间打不下,等打下了,也没多少东西可以抢了。当然,金银珠宝什么的肯定还在,但是如今不是几年前了,金银珠宝什么的已经不太进得了李自成的眼睛了。对李自成来说,如今最为珍贵的,不是这些,而是粮食。如今在李自成的眼中,大明朝的颓势已经非常明显了,几年前,杨嗣昌还能八面张网,打得他只剩下几十个人,甚至一年前,他来到开封城下的时候,官军还能在野战中击败他,迫使他后退,但如今,大明官军的战斗意愿明显的下降了,李自成已经看到了改朝换代的希望。 只是,李自成也明白,自己这里有很多的问题,如果不能解决这些问题,他不但得不了天下,甚至可能变成一个“为王者前驱”的角色。于是他又想起几个月之前,他和部将李岩的一次谈话。 “自古成帝业者,皆有深厚之根本。所谓根本,第一是能支撑军队的地盘。闯王可知道当年汉高祖和楚霸王争夺天下的故事?” 李自成并没有读过多少书,虽然以前也看过一些和项羽有关的戏,但对于楚汉相争的这段历史并不太熟悉,李岩便和李自成大致的讲了讲刘邦和项羽的故事,讲到刘邦一统天下之后,奖赏功臣,以萧何为第一功臣的时候,他又问道:“闯王,刘邦手下,韩信连百万之兵,战必胜,攻必克;张良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其他彭越英布,也都有攻城野战,克敌制胜之功;就是高祖自己,也多次披坚执锐,亲自陷阵作战;只有萧何,一直没上战场。一直待在后面。 (本章未完,请翻页)为什么高祖却认定萧何是第一功臣呢?” 李自成想了想,摇了摇头道:“李兄弟,你就不要和我卖关子了。有什么直接说吧。” “汉高祖能打赢楚霸王,很不容易的。中间不知道打了多少的败仗。每次打了败仗,他立马就能再拉起一支人马来。而且每次一相持,总是楚霸王军粮不够吃了,很少有汉高祖军粮不够的时候。这就是萧何的功劳呀。萧何经营关中,使得刘邦要人有人,要粮有粮。天下打仗,哪有百战百胜的,可是只要有人有粮,就算败了几次,也能东山再起。相形之下,楚霸王其实只输了一次,就再也起不来了。其实,就是明朝的太祖皇帝,也说过‘高筑墙,广积粮,缓称王’,太祖皇帝也不是没打过败仗,但是因为家底子好,败了同样也能再起来。闯王您想一想,您如今要是有汉高祖这样的一个关中,或者有太祖皇帝那样一个江淮,有萧何这样的人帮您管着,天下还有什么能难住您呢?” 李自成听了点了点头道:“李兄弟,要说这一点,老子还是真羡慕刘邦,他从来不用担心手下人没饭吃,老子每天早晨一醒过来,第一件想到的事情就是到哪里去弄到填饱咱们这么多张嘴的粮食。要是能解决粮食的问题,这天下,老子还怕谁?嗯,李岩兄弟,这是你说的第一,那肯定还有第二吧?” 听了李自成的话,李岩想了想,这样说道:“闯王,要学高祖太祖,我们就要据有一地。但是如今灾荒不断,和汉高祖,明太祖的时候都不一样。汉高祖明太祖的时候,一块地能够支持的人口要比现在更多。所以如今我们要是要据有一地,却也养不起太多的兵,但是兵不多就难以安全的保有一地。所以这是一个问题。” 李自成点点头道:“这确实是个问题。李兄弟有什么办法没有?” “有的。”李岩道,“只是末将想要先问一下闯王,您打算以哪里为根基?” 李自成想了想,说道:“要说富庶,莫过于江南。但是我们都是外地人,江南那地方,我们很难站住脚。我的兄弟都是陕西人,而且陕西出好汉,所以我觉得应该以陕西为根基。” “陕西能出精兵,确实是可以作为根基所在的地方。”李岩点点头道,“只是以陕西为根基,便不能守陕西。因为陕西土地贫瘠,物产有限,难以支撑大军。所以以陕西为根基,第一条就是不能守陕西,而要战于陕西之外。靠夺取其他地方的米粮来支撑军队,这就是所谓以战养军,以战养战。 第二就是要在这个过程中,消灭朝廷的能战之军。闯王,朝廷如今的能战之军已经不多了。前些日子,我们攻克洛阳,杀了福王,听说朝中有一大堆的大官跟着倒了霉。然后,张献忠杀了襄王,杨嗣昌就送了命。如今朝廷官员们最怕的就是失陷亲藩。我们只要攻击那些有藩王的地方,朝廷就一定会竭尽所能的来救援。如今朝廷能战之军不多了,文官们为了保住官位肯定又着急,这样一来,援军多半不可能准备得多充分,一路上也肯定 (本章未完,请翻页)兼程而来。兵法曰:‘百里而趣利者蹶上将,五十里而趣利者军半至。’也就是说,如果急行军百里,然后去打仗,就会让主将遭到失败,急行军五十里,军中就只有一半的人能跟得上了。到时候我军以逸待劳,围点打援,就有很大机会一举消灭朝廷剩下来的精锐。没了这些军队,朝廷就没有力量来威胁陕西。 此外,这些军队都是朝廷剩下的最能打的军队,击败了他们,择其精壮入军中,则我军就会越来越精锐,越来越能打。这样我军便有可能用更少的军队来保卫陕西,进而争夺中原。闯王,崇祯十年的时候,我军败走商洛山,只有数十人而已,数年之间,军队人数大增,但是其中真正能战可靠的并不多。这是我军的一大弱点。也正好趁着这个机会,将那些只会吃饭,不能打仗的消耗掉,让其他的成长起来。如此,何愁不能平定天下?” 正是因为这样的策略,李自成才将作战的目标指向了开封。开封是周王的封地,失陷亲藩可是朝中官员们难以承担的罪责。开封地处中原,朝廷无论是调秦军还是左良玉或者关宁军,都要长途行军。这就给了李自成以逸待劳击败他们的机会。通过对开封的攻击,围点打援,一来消灭敌人,二来锻炼队伍,这才是李自成的作战目标。相形之下,依旧将目标指向抢劫的罗汝才,自然就被李自成鄙视了。 “曹操,如今已经兵临城下了,还能不打一下?”李自成并没有和罗汝才讲自己的打算,而是这样说道,“再说,这开封附近,也有不少的县城。我们有这么多人,打开封之余,完全还可以调军去拿下那些地方。嗯,最近,我琢磨出了一些攻城的法门,你倒是可以看看。” “正要见识一下闯王的手段。”罗汝才眯着眼睛笑道。 “那好,我们到那边去看看。”李自成将马鞭朝着左前方指了一下,便纵马下了土丘,他的侄儿李过则带着一队骑兵紧跟了过去。罗汝才朝着那边望了望,也挥动马鞭,赶着马儿朝着那边追了过去。他的部将王龙也带着一队骑兵跟了过去。 他们很快就到了目的地,那是李自成的一处炮兵阵地。李自成是在和官军的交战中,缴获了这些大炮的。如今这些原本用来对付他们的大炮成了他们攻城的利器。只是李自成手下会用大炮的人不多,基本上都是乱放炮而已。好在他们如今要射击的目标——开封城的城墙——足够大,要想打歪还真不容易。但是非专业人员就是有问题。比如说几天前,这些大炮连续发生好几起炸膛的事故。这也许是因为这些大炮用得太多,已经到了使用寿命。那个时候的铜炮的使用寿命一般也就百发。或许是因为李自成的人太过心急,装入的发射药太多。不过,李自成等人却不是这样分析的,他们认为,自己的大炮之所以会出这些问题,那一定是是因为开封城里面的官军用了妖法,摆出了“阴门阵”。所以对开封的炮击停了好几天,直到今天李自成做好了破除官军妖法的准备。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百八十章,围城(2) 所谓的“阴门阵”,是明清时期的一种迷信的做法。读过鲁迅先生的《阿长与山海经》的童鞋们一定记得这样的一段: “‘那里的话?!’她严肃地说。‘我们就没有用么?我们也要被掳去。城外有兵来攻的时候,长毛就叫我们脱下裤子,一排一排地站在城墙上,外面的大炮就放不出来;再要放,就炸了!’” 这并不是鲁迅的夸张,事实上,从大炮开始在战场上大量使用开始,用女人来对付大炮的做法就开始普遍出现。甚至于,不只是在东方,在西方也一样有用女人配上其他的一些招数用来诅咒对方的大炮的黑巫术。而在中国,当时人们认为,大炮是靠火来发射的,所以它是阳性的。因此要对付大炮,就可以用阴性的东西来厌胜它。而女人是阴性的,所以就可以用来厌胜大炮。让大炮出问题打不响,或者是炸膛。 而在那个时代,力学c材料学统统都一塌糊涂,对于如何避免大炮炸膛当然就所知不多,再加上当时铸造大炮的时候也无法保证品质的均衡,所以同样使用,有些炮可以安安稳稳的打几百发,有些炮却因为铸造时候的内部缺陷,才开了几炮就会炸膛。这时候如果防御方刚好用了这种坑爹的“阴门阵”他们自然就会“实践出真知”的认定,“阴门阵”可以厌胜大炮。就像中美洲的阿兹特克人用人祭祀了神灵之后,发现这样做可以让玉米丰收一样。 当然,既然防御的一方能用阴门阵,攻击的一方自然也有对应的办法。常见的手段有这么几样: 第一样就是用黑狗血来破“阴门阵”。中国古人认为黑狗血有神奇的魔力,能破除各种妖法。“阴门阵”自然也不例外。据说只要在大炮阵地前面撒上黑狗血,就能破除“阴门阵”。 不过据说有的时候,如果主持“阴门阵”的妖人妖法太过厉害,光靠黑狗血,也不一定就能管用,所以还需要配套的东西,这东西就是请一帮和尚们来念经。据说是因为和尚们不近女色,所以阳气最重。总之,大和尚加上黑狗血,一般来说,就足以对付绝大多数妖人布下的“阴门阵”了。当然,如果还是有大炮炸膛,那肯定是因为对面有一个千年老妖,至少是黑山老妖级别的。而且即使对面有个这样的妖人,大和尚加上黑狗血还是最大限度的保护了大炮的,要不你看,并不是所有的大炮都打不响,也不是所有的大炮都炸膛了不是? 这次为了对付开封城中的妖人布下的“阴门阵”,李自成同样采用了双管齐下的做法。因为“阴门阵”已经是常见的花样了,所以在李自成这里,黑狗已经是必须随军携带的必备的军用物资了,倒是不用特别的准备。其实不止是李自成,张献忠c罗汝才以及朝廷那边的左良玉c贺人龙c吴三桂同样也把黑狗作为军用必需品。甚至于就连建胬,在通过孔有德之类的汉奸建立起炮兵之后,也依葫芦画瓢的把黑狗 (本章未完,请翻页)列为军用必需品。 至于大和尚,就稍微麻烦一点了。这些年来中原一带,不是饥荒,就是战乱。大部分的只有一个老和尚和一个小和尚的小庙都支撑不下去了。有一天,老和尚对小和尚说:“从前有座(啊,不对,应该是)从前这里还有香火,如今香火都没了,再呆下去,佛祖都要饿死了,我们还是去逃荒吧!”然后老和尚和小和尚就都死在逃荒的路上了。只有那些广有田产的大庙,还能继续维持下去。不过这些庙里的和尚大多都有门路,距离开封近的,在李自成的军队打过来的时候,都跑进开封城里面去了。所以,为了获得足够多的和尚,倒是很花了些时间,最后一直找到三四百里外的少林寺。然后,在闯王大军的热情邀请之下,少林寺的高僧们纷纷自愿下山,来到开封城外,对抗妖人的“阴门阵”。 “时候差不多了吧?”李自成问道。 “闯王,离正晌午的还有一刻钟呢。”一个将领回答道,“少林寺的那些秃驴说,要破阴门阵,最好是等到正晌午,那时候阳气最重,最好。” “嗯。”李自成点点头,又道,“摇旗,别的都准备好了吧?” “闯王您放心,都准备好了,您看那边,都已将在念经了不是。这帮秃驴,一开始还人五人六的,不肯来。狗子上轿,不识抬举。老子把刀子一亮,狗日的一个个的都老实了。不过闯王”说到这里郝摇旗压低了声音。“闯王您说这些和尚管不管用?这些秃驴们以前勾结官府,欺男霸女的,老子到少林寺里看了看,简直就是一个淫窝。要依着俺,这些秃驴都该点天灯。这他妈也叫和尚?闯王您说,这种和尚,他们能有用不?” “这些和尚不好用?”李自成瞪了他一眼道,“你信不过他们是不是?那也是你自己找回来。别的东西都准备好了吧?” “闯王,俺要是还找得到别的和尚,早就把这帮子秃驴砍了。其他的都好说,时辰一道,就杀黑狗,洒血,开炮,绝对误不了事。”郝摇旗拍着胸脯道。 两人说话间,罗汝才也凑了过来:“摇旗,你在哪里找来了这么多的和尚?真有本事呀!” “少林寺!”郝摇旗回答道,“在好几百里之外呢。这帮子狗日的贼秃日子到过的好,一个个身上都有肥膘!” “时候差不多了吧?”李自成又道。 “嗯是差不多了。”郝摇旗道,“闯王您看,那边竖旗了,时辰到了。闯王,俺去安排开炮了,您和曹操就在这里看着吧,今儿个非要把这狗日的城墙打垮不可。” “嗯,你自去忙你的吧!”李自成挥挥手道。 郝摇旗便转身离开了,不一会,就有一群人拖着一些黑狗来到那些大炮旁边,有人按住了黑狗,有人便拔出刀来,一刀割开了黑狗的喉咙,然后就将热腾腾的狗血浇在炮管外面。而这时候,在少林寺的 (本章未完,请翻页)“高僧”们那边,钟鼓锣拨木鱼云板也响成一片,在闯军刀枪的围绕下,那些“高僧”们也越发的起劲的念起经来了。 狗血已经洒过了,经文也念过了,终于轮到开炮了。士兵们装好了火药和炮弹,七八门大炮先后打响了。 “好呀!没想到这帮子花和尚还真有法力!都打响了!都没炸!”郝摇旗右手握拳在左手掌心狠狠的一锤道:“就拿今天杀的那些狗,请那些大和尚们好好吃一顿!明天接着念经,我就不信轰不开这城墙!” 不过开封的城墙质量相当不错,这些炮弹打在上面,虽然打碎了不少的城砖,但是距离城墙倒塌却还很远。 李自成围攻开封,一来是打算围点打援,二来也是借着它来练兵。所以除了炮击之外,其他的手段也在一并使用。 首先是穴攻,也就是挖地道。不过挖地道的目的并不是要挖到城里去。这没用,地道口的宽度是有限的,太长的地道又有通风的问题,一次不能进太多人,通行能力其实非常有限。在地下也不太好判断位置,就算挖过去了,出口也不容易挖对地方。要是直接挖到人家军营里了,那不是刚一露头,就被人家各种强势围观? 挖地道的目的是挖到城墙底下,然后在地下把城墙的墙脚全都挖空。当然,一边挖还要一边用木料把墙脚支撑着,要不然,倒下来就压死自己人了。等到一大片都挖空了,就把自己人先撤出来,然后在地道里放一把火。把支撑着墙脚的木料烧掉,城墙自然就会倒下来,形成一个可以攀爬的斜坡,然后攻城的军队就可以顺着这个斜坡杀入城中。 除了穴攻,还有人向李自成献上了爆破的主意。按他们的想法,直接冲到城下,然后架起木笼子,挡住上面的滚木礌石,然后直接在城墙上挖出一个洞,再把火药填进去,然后点燃火药,轰的一下子把城墙炸掉。 李自成并没有太多的攻击坚城的经验,所以他决定,所有的方法,无论是最传统,最没有技术含量的拿着梯子蚁附攻城,还是炮轰,还是穴攻或者爆破,统统用起来。 “李自成在围攻开封。又是炮击,又是穴攻,还在城墙上挖了个洞,塞满了火药来炸。”看着自家的商队带回来的消息,(因为各路军头,甚至很多的流寇,在事实上都和郑家的商队有生意上的往来。毕竟,流寇抢到了银子,也是要找人换成粮食的。所以,郑家的商队反倒是总能得到人家一般的不到的消息)郑芝龙对郑森道,“你觉得这一仗会有什么结果?” “李自成这是在学着建胬围点打援呀。”郑森摇着头道,“开封可不比锦州,那里面是有亲藩的。朝廷也不敢不赶紧救,一赶紧,多半就要上李自成的当,这一仗朝廷怕是要赔了夫人又折兵。” “这样的话,我家在北方的准备就要抓紧了。”郑芝龙道。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百八十一章,围城(3) 如今郑家的各种准备中,最为关键的,也是准备得最不充分的,就是在京师的准备。而在京师那边偏偏又有着至关重要的任务,那就是在京师出现变故的时候,想办法将崇祯皇帝的儿子们带一两个出来,尤其是后来改名王士元,一直躲在民间,从不参与任何反清复明活动,最后那还是被康熙凌迟了的那个胆小的朱三太子,也就是现在的永王朱慈焕。如今这位永王才刚刚九岁,还是个孩子。不过年龄小对于郑家来说却并不是问题,甚至还是个优势。只是这孩子这时候还没有单独建府,还住在宫中,要掌握他的行动并不容易,当然,此时也不必要。 这个时候,郑家在京师的准备更多的则是如何在那个日子到来的时候,安全的将目标人物从混乱中带出去。为此,郑森设想过很多花样,比如说热气球呀或者其他的东西,不过反复均衡之后,大家还是发现,要将人在破城时候的混乱中安全的带出去,最安全,也最靠谱的方式其实还是靠地道。 郑家在京城有不少买卖,其中有一些就是用来掩护这类活动的。这里面包括一个车马行和一个镖行。车马行可以光明正大的养着马匹,而镖行更是便于干很多的事情。如今在“凯申车马行”的后院里,也正在干着和李自成在开封城外干的类似的事情——挖地道。 “凯申车马行”在城东买了一处大院子,这院子前面大半截是做生意和养马的地方,后面小半截则是掌柜的和伙计们住宿的地方。出城的密道也就在这里。 依照计划,在局面不对的时候,上面会将一批有长力的好马送到车马行中来,而镖行的人则要负责将一些重要任务带来此处。然后大家就通过地下的密道出城,所以这密道,不但要能走人,甚至还要能走马匹。 要挖出这样的一条密道并不容易,因为北京城是有护城河的。地道必须挖得很深,要从护城河的底下挖过去。而这个过程非常危险,因为在挖掘的过程中很容易发生透水的事故。一旦发生大的透水,挖地道的人几乎很难有逃生的机会,所以必须格外的小心。因此虽然地道从一年前就已经在开挖了,但是直到现在还没能完成。 相形之下,李自成那边就简单多了。靠着少林寺的大和尚,再加上黑狗血大破“阴门阵”之后,李自成将他从各处收集到的一百多门炮全拿了出来,对着开封的城墙就是一阵猛轰。然而,李自成的所谓一百多门炮,就像后世kt在八年抗战中生产出来的全部的98门身管火炮一样,(这是整个八年抗战期间,kt生产的全部火炮,而它们的口径全都只有37毫米)他们都有着共同的问题——口径太小。 正所谓“射程就是真理,口径就是正义”,李自成的那些大炮,绝大多数其实都只是些既没有真理也不够正义的弗朗机炮,数量虽然多,但是攻击效果却实在是很一般。所以 (本章未完,请翻页)虽然破掉了阴门阵,但是这类大炮对城墙的攻击还是效果有限。噼噼啪啪的打了一下午,也不过是在开封的城墙上打出了一些小坑而已。 不过李自成并不着急,望着满是小坑的开封城墙,李自成倒是笑了起来,他转过头对一同观战的罗汝才道:“曹操,你看着开封的城墙,可像不像是出了天花?” “闯王,你这炮好像不太好用呀,好像敲不动开封的城墙呀。”罗汝才道。 “是不太好用。”李自成也点了点头道,“打个县城什么的还好,这个城墙确实是硬了点。好在老子本来就没有太指望它。” “要我说,也别再轰了。”罗汝才道,“留下一些打打城上的弓箭手,其他的,都拖去打周围的县城也不错。要不闯王,你把这些大炮借一些给我用用?” “借一些给你?”李自成看了罗汝才一眼道,“可以呀,不过打下了县城,抢到的东西,你也要分我一份。” “巡抚大人,闯贼挖开护城河了。另外闯贼在我们大炮射程外一点堆土台子。”一个明军将官向巡抚高名衡报告道。 高名衡是个文官,但是开封却也不是第一次被围攻了,所以他对于城市攻防的一些基本的技巧也有了相当的了解。一听到这个消息,他就知道这是李自成打算玩穴攻了。 “闯贼大概想要挖地道了。你们都盯着点,注意闯贼的地道挖在哪里。视线把水池c土墙c柴火准备好。”高名衡下令道。 军队穴攻挖地道,和郑森的人在北京城悄悄地挖地道是不一样的,它的规模大得多,所以它的迹象也更为明显。引走护城河中的水,就是第一步,否则护城河水渗入地道,整个地道就废了。当然,即使是要蚁附攻城,排干护城河的水也是第一步。 李自成上次围攻开封的时候,因为手下军队有限,真正能打的,也不过数千人而已,所以玩的是化装偷袭,并没有玩耗时耗力的穴攻。但是这一次的局面明显不同,这一次李自成手中的力量大大的增强了,所以高名衡不能不防着点。 在开封城城墙的内侧的地上,每隔十五步,就埋着一个水缸。这是用来听挖地道的声音的。如果听到有挖掘城墙墙脚的声音,守军就会反向挖一条地道过去,两条地道相通之后,守军就会利用他们自己挖的那条地道向敌方的地道中放水,或者是放毒烟。这样对方地道中的那些人就死定了。 其实除了在地里埋水缸,还有不少的迹象能说明对手正在挖掘地道。堆土台子就是迹象之一。因为挖这样的一条地道根本不可能保密,也不可能从太远的地方挖起。之所以不可能保密,是因为这条地道要能容纳不少人,才能迅速的挖开城墙的墙脚,所以地道本身就必须够大,而地道一大,开挖出来的土石就多,这自然就容易被人注意到。当然这还 (本章未完,请翻页)不是最关键的,最关键的是,这样多的人要在地道里从事高强度的地下工作,所以地道里面对通风的要求非常高。而且最后一切就绪之后,还要在地道中放火,烧掉那些用于支撑的木桩,而燃烧自然更是需要大量的氧气。这个时代没有鼓风机,所以这类地道的通风的方式普遍就是从地面上向地道里插入中间打通了的竹竿。而守城的人虽然看不到地道,但是这些竹竿他们却是看得到的。虽然攻城的一方可以靠到处插竹竿的方式来迷惑对手,让对手难以判断地道到底通向哪个方向,但是,插竹竿本身就说明了地道的存在。 之所以不能从很远的,敌人不太看得到的地方挖起,是因为这地道本来就宽,工程量就大,要是地道长了,工程量就越发的大了,所需的时间也就越发的多了。而且地道越长,通风就越困难。再加上插竹竿什么的肯定会被看见,敌人肯定知道自己这边在挖地道,所以,就越发的没有从敌人看不到的远处开始挖的必要了。 当然,守军也不会干看着你挖地道,除了通过水缸听声音判断地道挖到哪里了,再反挖地道来对抗,或是在某段可能被挖空了的城墙后面再建造一堵内墙之外,突然发起反击也是常用的办法。尤其是开封这样的大城市,有很多座城门。守军也有经验,并没有傻乎乎的把城门堵死,而是在城门外依托城墙建造了军营,这使得他们的反击变得更加的方便。如果攻击方对洞口保护得不严密,被守城的一方发现漏洞,他们也可能迅速的发动一次攻击,只需要占据洞口很短的一段时间,就足以让他们向地道中投入大量的发烟燃烧物,而这些都能迅速的要了挖地道的人的命。 “大人放心,这些都准备着呢。”那个军将回答道。 “嗯,”高名衡点了点头,又道,“本官还是要亲眼看看,带本官去看看那个土台子。” 那个军将就在前面带路,高名衡跟着他上了城墙。另一个将领早就等在那里了,看到高名衡到了,那人便将一个郑家出产的黄铜镜筒望远镜递给高名衡道: “大人,你看那边的,闯贼在那里挖地道呢。” 高名衡也不多说话,接过望远镜就看了起来。对面的闯军果然在堆一个土台子,一些士兵正把一筐一筐的土倒在上面。 “陈总兵,地道的入口应该就在那里吧?”高名衡道。 陈永福点点头道:“应该就是那里,所以他们在在那里堆土。这是防着我们反冲。” 高名衡知道这土台子并不是最终结构。最终,闯贼会利用从地道里挖出来的土,围着地道口筑起一圈土墙,以保卫这个地道口。 他低头看了看城墙下面的护城河,护城河的水位已经明显的下降了。 “最多还有两天,这护城河就要见底了。”高名衡道,“到时候就要看陈总兵你的了。”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百八十二章,围攻(4) “大人,看这造墙的速度,这地道还要有个五六天才能挖到城下,至于挖空城基,就还要更慢一些。而末将已经沿着大部分的开封城墙,埋好了水缸。并且已经让人在这段城墙后面挖蓄水池了。一旦确定了贼人挖地道的位置,我们就灌水淹死他们。”陈永福道。 “大部分的的开封城墙?”高名衡皱起了眉头,“陈总兵,应该是所有的城墙后面都要埋上水缸。” “巡抚大人。”陈永福抱拳回答道,“从道理上来说是这样。只是有些地方,靠着城墙都是房子,这水缸不太好埋。” “房子?拆掉不就行了?”高名衡头都没有回,过了一会儿,他注意到陈永福并没有回答,才想起了什么道,“这些房子不是一般人的吧?” “大人明鉴,这些房子,有不少都是城里的一些搢绅的产业还有一些是周周王府的产业。小将没敢擅作主张”陈永福凑近一点,低声回答道。 高名衡点点头道:“陈总兵你做事情考虑的周全。不过这房子还是要拆的,水缸还是要埋的。不能因小失大。不过贼人的地道也不是立刻就能挖过来的,先缓个一两天也来得及。其实周王殿下,还有其他的搢绅,都是通情达理讲道理的人,你先等等,本官去和他们讲讲,他们断然没有阻挠的道理。” 陈永贵赶忙道:“如此便多谢大人了。” “谢什么?”高名衡道,“守住城池乃是你我分内的事情,你我本来就该和衷共济。要论杀贼,本官是比不过陈总兵的,其他事情,本官只要能帮得上忙的,又怎么会不帮忙呢?哦,对了,昨日周王府拿出了一万两银子劳军,这钱可落到士兵们手里了?” “大人放心,都落到士兵手里了,不信大人可以随便在城上找个士兵问问。都这时候,末将哪里敢要这些钱?”陈永福赶忙回答道。 “本官也不是不放心你,你的眼界也不至于这样浅。本官只是担心你的下属。”高名衡道。 “末将不敢说自己的下属一点不拿,但他们也都是知道轻重的人,而且大家都知道洛阳的故事,不会因小失大的。”陈永福赶忙回答道。 “记得洛阳就好,这样的事情可不能再有了。”高名衡点点头道。 李自成攻陷洛阳这件事情说起来几乎都有点不太真实。当时李自成的实力相当有限,经历了商洛山的损失之后,他的实力远远没有恢复。虽然他号称有十万大军,但实际上,也就两万人不到,而这些人中,大部分都是新加入的流民,真正能作战的老兵人数甚至还不到千人。而所谓的打洛阳,本来也不过是号称出来吓唬人,省得那些官兵们跑出来捣乱的。一开始李自成根本就没打算拿下洛阳,他的实力也远远不足以拿下洛阳这样的城市。他的目标不过是到洛阳城外抢一把,好尽快恢复实力。 却不想,他这么一嚷嚷,倒是给洛阳城里的那些官员和军头们提了个醒,让他们看到了一个发财的机会。于是这些人就一起鼓噪起来,说是闯贼打来了,可是军中长期没发军饷了,兵无斗志,是守不住洛阳的。 (本章未完,请翻页)要想让洛阳平安无事,就要让城中的人拿出钱来劳军。当然这主要指的是让封地在这里的福王掏钱出来。 然而福王也知道李自成根本就没几个人,洛阳城中的军队足以守住城池,甚至,如果他们肯认认真真的打仗的话,就是野战,都不用怕李自成。福王也知道,什么洛阳守不住什么的,都是这些官员们勾结在一起,想要黑他的钱。所以福王千岁的第一反应自然是把钱包捂得紧紧的,嘴里嘟囔着:“捂紧,捂紧,别让他们偷了我的钱!” 本来福王殿下要是真的一门心思当葛朗台,倒也不一定有事,但问题是,他和那些军头官员们的信息是不对等的。所以他也顶不住那些家伙每天给他吹嘘李自成有多强,加上李自成出于练手的目的,也真的对洛阳发起了几次攻击,虽然都被轻松的击退了,但是那些官员们却故意把情况说得很严重。所以最后他还是害怕了,同意拿出一大笔钱来劳军。 这笔钱从福王府拿出来之后,自然就进了各级官员和军头们的口袋,至于普通的士兵,自然是一个铜子都没看到过。然而,福王拿钱出来劳军了的事情,大家都知道,福王的那些银子,还是士兵们抬出去的呢。大家都盘算着这次每个人能落到多少银子。结果却是一文钱都没捞到,士兵们自然是怨愤不已,就有人鼓噪着闹事,当官的自然是强力镇压,然后到了晚上,就发生了兵变,然后就有人打开了洛阳城的城门,再然后,福王殿下,还有其他一大堆官员就都没有然后了。 这个时候,城外的贼军集结起了一大批的辅兵——其实就是一帮子连身像样的衣服都没有,枯瘦得像是骷髅一样的流民。他们的手中也没有任何的武器,完完全全的就是赤手空拳。在他们的身后,则是一队弓箭手,还有一队骑兵。更远一点的一处平地上,还有一面上面有一个“罗”字的大旗在迎风招展,在大旗下面,摆着一张桌子,一条板凳,一个汉子正坐在那里,左右手各自搂着一个年轻的姑娘在哪里观看。 “这个贼子应该就是罗汝才了?”高名衡指着远处的那个汉子道。 “正是这个狗贼。大人,贼军要进攻了,为策万全,还是请大人略避一下”陈永福道。 高名衡听了,却只是一笑道:“如今护城河中的谁还没全干,对面的贼人手中也没有云梯,他们这次不过是来清理外面的木桩的罢了,我在这里又有什么风险?哪里用得上回避?再说,难道本官还还怕几个流寇不成?我就在这里看诸君杀贼!” 一般来说,为了增加攻城一方的麻烦,守城的一方都会在城墙附近的地上钉入很多木桩子。这些木桩子能有效的阻挡各种攻城器械,比如盾车之类的东西的靠近,同时,也会限制攻城一方的人员的运动。所以一般来说,在大规模攻城之前,攻击的一方都需要先派人将这些木桩拔掉。 不过这些木桩并不好拔,这不仅仅是因为木桩埋得深,更是因为木桩都在城池的火力的掩护之下。城墙上的火炮以及弓箭都能对那些试图来拔出木桩的贼人造成巨大的威胁。尤其是那些贼人连铠甲都没有。 (本章未完,请翻页)罗汝才的手中并不是没有铠甲,只是他的铠甲不会给那些炮灰用。反正如今粮食也没有富余,养着这些流民实在是太消耗粮食了,正好在这里把他们消耗掉,一来节约粮食,二来也可以清除掉攻城之前的障碍,三来顺便也能消耗一下明军的火药和箭矢。 于是在高名衡的眼皮子底下,一大帮子骷髅一样的流民就蹒跚着向着开封的城墙走了过来。陈永福估计了一下距离,然后转头对高名衡道:“大人,如今贼人已经进入了我们大炮的射界了。不过末将觉得,用大炮打这样的贼人,实在是太浪费了。末将觉得这些人只怕是自己摔一跤都能死掉。罗汝才这杀才肯定是想用这些不中用的家伙来浪费我们的火药。所以大人,我觉得我们可以不用实心炮弹远距离轰,等他们走近了,再用霰弹和弓箭打比较好。” 高名衡听了,点点头道:“你是大帅,怎么打你自己定夺,我就看看。” 北京,凯申车马行。 这时候已经是晚上了,在凯申车马行的后院的一间房间里,一群人正在忙碌。这间房子的门紧闭着,窗户上也挂着厚厚的帘子,虽然房子里面点着明亮的鲸油灯,但从外面,却看不到一丝光亮。 在这间房子的地板上,有一个很大的洞口,洞口旁边还竖着两台辘轳,每隔一段时间,就有一筐土从下面被拉上来。还有几个人也站在洞口边上帮忙。 突然从洞中传来了惊恐的呼喊声。 “该死,漏水了,快,快把人拉出来!”一个胖子焦急的道。 几个人开始迅速的转动一台辘轳,不一会儿,一个人就被从洞中拖了出来。 “快,控水!把水控出来!”胖子一边说,一边冲上去,将那个人扛了起来,搭在自己的肩膀上,让他的头朝下,好将水吐出来。其他的几个人还在一边帮着拍着那人的背部。那人哇的一声吐出来很多的泥水。大家又把他放在了旁边的一张草席上。 “怎么样?老胡,死不了吧?”胖子蹲下来说。 老胡却还没有完全缓过劲来,过来好一会儿才道:“放心,死不了,阎王不收。” “真是祸害一万年,千年的王八万年的龟。就知道你这种缺德的东西死不了。你说这老天爷还真是不会做天呀,像你这样不知道翻过多少古墓,干过多少损阴德的事情的,居然就是死不了。嘿,老胡,你觉得这地道还能挖吗?” “挖不了了。”老胡摇了摇头,他又缓过来了一些,能说更多的话了,“我们没有挖通护城河,这水不是从护城河里来的。这是冒出来的泉水。” 这个消息顿时让胖子皱起了眉头。他知道,如果水是从护城河透过来的,那就还有补救的余地,无非是另挖一条地道,而且挖得更深一点就是了,但如果是泉水,那就没法再往下挖,挖得越多,渗透得越快。而挖浅一点的话,护城河的水就要涌进来了。所以,泉水的出现,几乎就意味着一条越过护城河的地道是不可能挖出来了。 “胖子,看来我们要另外想个办法了。”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百八十三章,避难所 “你是说那个地道挖不出去?”郑芝熊皱起了眉头。在郑芝龙的一帮子兄弟中,他并不是郑芝龙的亲兄弟,只是他的同族兄弟。不过他跟着郑芝龙比较早,当年和郑芝龙一起跳过帮砍过人。后来郑芝龙的生意越来越大了之后,因为他脑袋灵光,手也够狠,所以一些岸上的,不太好公开的事情,比如偷偷摸摸的去杀个人,或是弄点官员呀什么的之类的事情,郑芝龙就都交给他来办了。如今,北京的这些事情,也是他直接主管的。 “熊爷,这地道确实是挖不出去。”老胡回答道,“熊爷,这地道挖浅一点,上面护城河的水就涌进来了,上次金爷就是这么死的;挖深了底下的泉水就涌出来了,水涌得很快,这次要不是小人见机快,再加上胖子反应快,小人差一点就跑不出来了。” 郑芝熊听了,点点头问道:“你这次比老金那次挖得深多少?” “深了一丈多一点。”老胡很恭敬的回答道。 “那是不是可以浅一点?”郑芝熊问道。 “熊爷,一丈多点不多。”胖子在一旁补充道,“没这点土,上面护城河的水肯定要灌进来的。而且这个位置都有泉水涌出来了,不浅个七八尺,泉水一样会慢慢的渗过来的,虽然没这么快,但是最多一晚上,整条地道里就都是水了,一样不好用的。” “老庞说的是这个理吧?”郑芝熊向那个老胡问道。 “胖子说的没错。”老胡赶忙回答道。 “嗯,看来这地道确实是没法挖了。连你们都没办法,我想江湖上也没谁还能有招了。”郑芝熊点点头道。对于挖地道什么的,郑芝熊也不是没干过,但是要论精通的程度,那是远远比不过这两个盗墓贼的。要知道在盗墓贼这个行当里,谁不知道胡爷和庞爷的大名?既然在这方面,老胡他们才是行家,郑芝熊当然要尊重人家的意见了。干各种黑活的经历早就让郑芝熊明白了一点,办不到的事情不能蛮干,要听懂行的人的话。 “这处地道挖不出去,你们有什么别的计划没有?”郑芝熊又问道。 “熊爷,我们觉得”老胡欲言又止。 “觉得什么?大大方方的说,别扭扭妮妮的。哪有点摸金双雄的样子?”郑芝熊道。 “其实,其实我和胖子都觉得,这不是一条地道挖不出去的问题,是哪一条地道都挖不出去。”老胡说,“这几日我和胖子偷偷地在城外的几个方向,用洛阳铲取了些土,都是不过两丈多深就开始 (本章未完,请翻页)出水了。所以,其他方向也一样会出这样的问题。” “那就是说挖地道出去,彻底行不通了?”郑芝熊皱着眉毛问道。 “熊爷,老胡就是这个意思。”胖子在一边说。 “嗯。”郑芝熊应了一声,同时用右手的几根手指头在花梨木的桌面上无意识的轮番敲击着。过了一会儿,他又道:“二位,江湖上的人都称赞你们智计百出。既然挖地道完全不可行了,不知道你们还有什么新的想法没有?” “熊爷。我们的确有些想法。”老胡说。 “说来听听。”郑芝熊道。 “熊爷,我们两个寻思,这条道怕是给一些大人物准备着,万一有事,可以迅速逃出京师的吧?”老胡说,“只是直接越过护城河确实不容易,倒不如先过了城墙。我们在地下准备一处地宫,里面放上能支撑好几个月的给养。一旦有变,那个大人物可以先进到地宫中躲一段时间。我们想,哪怕再大的事情,几个月时间过去,也就放松了。然后再找个空隙,趁着晚上,从地道出到城墙外边,再用羊皮筏子过了河,然后外面再有人接应,也就行了不是。我们两个觉得,这样做,怕是比直接跑还要更安全一些。” “地宫?”郑芝熊一只手支着下巴,另一只手的手指头继续在桌子上敲击着,过了一会儿,他说:“老胡,老庞,你们也不是第一天跟着我做事情了。咱们这里的出主意,可从来不是只管拍拍脑袋就了事的。具体一点说,你那个地宫是怎么设想的。” “熊爷,我们两个画了一张草图”胖子摸出了一张图,在郑芝熊的那张花梨木的桌子上铺开来。 “熊爷,您看。”老胡说,“我们从车马行开始挖,然后地道开始分两条,一条通到城墙外,另一条通到这边的地宫。这地宫的上面就是我们的货站的仓库,也便于我们设置通气口。接着熊爷你再看,这边还有一条地道,越过两条街,就到了我们的镖行,在那边,也可以有一个入口,以及另一条通到城墙外面的出口。这样就更安全,也更灵活了。另外,我家在京师各处都有些铺子,只要有时间,这些铺子都可以挖通,都可以设置入口。这样即使事发突然,也容易躲起来。” 郑芝熊想了想道:“这样的话增加了暴露的危险,不可取。入口还是不能太多。镖行和车马行各自有一个就够了。嗯,另外,万一入口或是出口被人无意发现了,可有办法阻挡别人查到地宫?” “大人,如果被人发现了, (本章未完,请翻页)要是官面上的人,真要追查,无论如何都是能追到地宫去的,只能拖延或者是走通关节让人不查。”老胡说。 “走通关节什么的你们不用管。”郑芝熊道,“走通关节也要时间。能不能保证他们就算发现入口了,短时间也到不了地宫?至少要让地宫中的人有个转移的时间。” “熊爷,这个容易,无非就是在地道里面布置一些机关。就像是那些古墓里面一样。”胖子道。 “机关?伏弩一类的东西吗?”郑芝熊问道。 “熊爷,伏弩这东西其实没啥用的。”胖子道,“古墓里面就没有真用这个的。熊爷知道,这弓弩平时不用的时候,要把弓弦松掉,要是老装着弦,用不了多久,这弓臂就一点力气都没有,射出去的箭,压根就射不死人了。要是用这个做机关,每次要用,还要人自己跑去给它上弦,那还怎么用?所以地道里的机关,用伏弩完全是吃力不讨好。” “这方面你们是行家,你们说说什么样的机关好用吧。”郑芝熊道。 “要说最好用,最难排除掉,无非是流沙或者是水。”老胡回答说,“我们让地道每隔一段就有一段下沉然后上升,然后在这一段附近布置一个流沙或者是水陷阱,只要我们的人通过了,打开一个门,就有流沙或者水将这里淹没掉。这样后面追赶的人就要花很大的力气,一点点的把水和流沙清理掉才能继续追踪,到那时候,我们的人早就转移了。” 郑芝熊想了想,点点头道:“这个想法不错,不过到底采不采取这样的做法去不是我能定的。我还要和其他人商议一下。不过这段时间你们也不要闲着,继续完善你们的计划。你们知道,我家一向有功必赏。” 开封城下的护城河里的水已经渐渐地干了,李自成骑着马和另一个将领站在一个小土丘上眺望着开封城墙。 “宗敏,你想要试试能不能用火药炸开城墙?”李自成问道。 “闯王,我看拿大炮筒是用那么厚的青铜做的,火药一炸,也能炸成碎片。我就想,要是在城墙上面掏个洞,然后把火药塞进去,然后一点,说不定就能炸开开封的城墙。”刘宗敏回答道。 “开封的城墙可比大炮筒子结实多了。”李自成摇摇头道,看起来他不是很看好刘宗敏的想法。 “那就把洞挖大一些,多塞一些火药进去。我就不信炸不开。反正我们手上正好有多的火药。试试没坏处。”刘宗敏道。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百八十四章,练兵 张二狗扛着一袋子土,跌跌撞撞的跟着一群人向前跑去。他们的任务是用袋子里的土将干涸的护城河填平,以便于后面的进攻行动。依照上面的军爷的说法,他今天只要往护城河中丢三包土,就有东西吃。吃的东西就在后面更远一些的地方,几口大锅摆在那里,腾腾的冒着热气。张二狗从那里经过的时候,还有一股米香味直扑进他的鼻子里。张二狗已经不记得自己有多久没吃过米了,甚至于他都已经觉得自己已经完全忘记了上次吃大米是在什么时候,以及有大米吃的日子是什么样的了。但是这一股香气,却让他一下子把这一切都想起来了。 “有大米吃,才算是活着呀!连大米的没得吃,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呢?那不就和咸鱼一样了吗?不就是一堆肉了吗?”张二狗伸出舌头舔了舔干裂的嘴唇,也不抬头看前面,只是低着头盯着脚前面一点的路,一步一步的向前走。 “轰!”这是城头上的炮响了,从这炮管里喷出了恶毒的死亡,这死亡向扫帚一样从人群中扫过,又像冰雹打在庄稼地里一样,发出一片噼噼啪啪的声音。在这些声响中,张二狗身边的人也就像是冰雹中的麦子一样,倒了一片,张二狗的眼前一下子敞亮了不少。雨点般的霰弹打在地上,激起一片尘土,张二狗的鼻子里满是尘土的气味。但是所有的这些,张二狗都没有注意到,也并不在乎。他已经见惯了死亡了,见惯了各种死亡。什么都比不上大米,炮弹,死亡,什么都比不上大米。 张二狗继续前进,更多的,还没有死的人也都扛着土袋子前进。护城河越来越近了。 “轰!”炮声又响了,急雨一般的霰弹从张二狗身边掠过,他的前后左右都倒下了不少人,但是张二狗却好像有神灵护体一样,毫发无伤。当然,这不是神灵护体,这也不是说张二狗有主角光环,这只是概率。人生有时候就是概率,上帝投下了一个骰子,然后人无奈的接受它。就像谁也不知道下一枚霰弹会打倒哪些人,或者下一秒会不会有一个歌者正好从这里路过,然后顺手申请了一片用来做清理的二向箔。 当然,张二狗不会去想这些,他只知道,他还活着,还有机会再去吃一口大米粥。而要吃到大米粥,他就要继续向前走,把袋子里的土倒进前面的护城河里,然后拿着袋子回去,往返三次,就可以吃到大米粥了。 远远地城墙上响起了一片号角声,这是城上的弓箭手在做准备,张二狗等人很快就要进入到弓箭手的射程了。不过张二狗并不了解这些,也不太关心。他只知道,目标不远了。 城墙上再次响起了号角声,接着就是嗡的一片响声。那是城上的弓箭手射出箭矢时的声音,远远地听起来,这声音就像是一大群毒蜂在嗡嗡的响。而他们射出的箭矢,也就像是一群毒蜂一样朝着张二狗这些衣衫褴褛,看起来就像是骷髅或者是后世末日片里面的僵尸活死人之类的流民们猛扑 (本章未完,请翻页)过来。 在和披甲的建胬作战的时候非常不好用的轻箭,在对付这些了流民的时候倒是非常有用。加上城墙的高度优势,如果风向有利,这些从天而降的轻箭甚至可以在一百三四十步的距离上就给那些流民们造成严重的杀伤。 和火炮发射的霰弹不一样,轻箭带来的杀伤,即使是对无甲目标的杀伤往往也不是致命的。但在事实上,对于张二狗之类的人来说,挨上一霰弹,也许比挨上一箭更好。因为中了霰弹死的更快一些,而如果中了箭,一时间却死不了。在这里却也不要想着有人会给你治疗,只能慢慢的发炎,烂死。 一个人胸前插着两支箭,一下子倒在了张二狗的前面,迫使张二狗不得不停下来,绕个方向。这人倒在地上,嘴里呵呵的响着,手还在四面乱摸,张二狗绕过他,他知道要是被这人的手抓住了,多半半天都挣扎不开。 护城河就在眼前了,张二狗在护城河边上蹲了下来,将装满了土的草袋举了起来,把里面的土块都倒进干涸的护城河的河道里。草袋子来之不易,还要用来装土,甚至到了晚上,他还要用它来御寒,所以是不能扔掉的。 在这个距离上,弓箭手和火枪手已经可以对单个目标进行直瞄射击了。而在这个时候,闯军的火炮也开始了对城墙的炮击,以掩护,不更应该是借机消灭城头上进行直瞄射击的弓箭手火枪手。 不过闯军的大炮本来就小,射程也比不上开封城上的那些大炮,要知道,自从郑家开始向朝廷出售“红夷大炮”之后,红夷大炮的价格就稍微下降了一些,这使得开封这样的城市已经可以装备一些红夷大炮了。 好在即使是长身管的“红夷大炮”,它的射击精度也是非常有限的,使用实心炮弹的时候,几乎不可能准确的命中对方的大炮,也就是说,几乎不可能用于执行反炮兵任务,而在这个时代虽然已经有了所谓的“开花弹”,但是这东西并不是后世的高爆弹,它和“火龙出水”之类的玩意儿相似,基本上没有太大的实用价值。而霰弹却又打不了那么远。出于技术保密的考虑,郑家也没有向任何其他人出售过榴霰弹。 所以闯军的小炮也可以被推到足以让它们的实心炮弹击中城墙的距离上向着城墙发起炮击。当然他们用的也是实心炮弹。如果它们继续推进到能够用霰弹射击城上目标的距离的话,城上的大炮的霰弹也就够得到他们了。 这些小炮对于城墙的破坏力有限,但是如果能够命中的话,它们的炮弹对于城墙上方的女墙,以及城楼的破坏是明显而巨大的。偶尔有炮弹击中了城墙上的女墙,将它打成碎片。飞溅的碎片立刻就打倒了好几个弓箭手。 张二狗将袋子里的土都倒掉了,正要回头,他身边的一个也正在倒土的人却中了一箭,他身子一歪,然后就像是一个麻袋一样倒了下去,直接滚到了干涸的河沟里。 张二狗 (本章未完,请翻页)回过头往回跑,一支轻箭从他的脸旁边飞过,把他吓了一跳。只不过张二狗跑了几步就不得不停了下来,因为饥饿而极度虚弱的身体经不起这样剧烈的运动,他大口的喘着气,像一只虾子一样弯起了腰。不过城上的那些人已经不把他当做目标了,他们优先射击那些还扛着袋子的人。所以虽然张二狗站在那里喘气,但是居然一直没有受到攻击。 张二狗喘了好一阵子气,身边的人要么死了,要么跑回去了,他才算是顺过了这口气,这时候,身边其他的目标已经很少了,城上的那些弓箭手越来越无法忽视张二狗的存在了。于是一支又一支的箭向着张二狗飞来。 张二狗背对着城池,并不知道这些情况,但是他知道这是他第三次将土倒进河道中了,只要回去了,就有一碗粥喝,所以他迈步向前慢慢的走动了。 嗖嗖瘦,几支箭插在了张二狗刚才站着的地方。张二狗就这样慢慢的走着,一支又一支箭从他身边掠过,但是没有一支击中了他,直到他走出了弓箭的射程。 “那个小子是个什么人?”远远的地方,刘宗敏用马鞭指着张二狗问道。 “就是个填沟的罢了。运气倒是真的好!”一个亲兵回答说。 “那小子不错!”刘宗敏笑道,“运气好就是最大的本事。如今这世道,什么本事都不如运气好!你过去,把那个小子带过去,给他吃顿好的,再给他一个盾牌,让他当战兵。嗯,这次填过三次没死的都当战兵,明天让他们去爬城墙或是挖城砖,要是这小子还没死,就让他给老子当个亲兵。老子估计,这一通攻城攻下来,老子手下,闯王的手下就又能多出不少能打仗的兵了。” 盛京,校场。 黄台吉正在观看一支队伍的操练。 这是一支炮兵队伍,但是和孔有德的天佑军的炮兵却完全不一样,这支炮兵队伍用的都是小炮。 “多铎,上次你的人就是在这种小炮面前吃了亏吧?”黄台吉向多铎问道。 “八哥,据回来的那些奴才们说,就是差不多这么大的小炮。只是那些荷兰人的炮打得超快,比寻常的火枪还要快不少,发射的霰弹也能及远。所以我们的队列还没上去,就先被这些炮打乱了。而且也被逼的不能不提前冲锋。八哥让人造出来的这些炮不知道和那些荷兰人的比到底如何。”多铎回答说。此时黄台吉称帝已经很久了,其他人都已经习惯的称它皇上了,但是仗着自己实力雄厚,多铎却还是八哥八哥的叫着。 “这是依着你的奴才的说法做的。”黄台吉道,“只是听着说说就做,哪里做得到和原来的一样好。别的不说,那霰弹如何能打那么远,我们就搞不明白。不过以前我们都以为这大炮只是攻城守城有用,如今有了这炮,野地浪战倒也用得上了。至于速度,先让他们操练起来,我们看看再说吧。”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百八十五章,练兵(2) 就在黄台吉和多铎说话的功夫,乌真超哈已经做好了准备。而他们正在操作的火炮则是在松锦之战之后,八旗军追击打着“荷兰人”的旗号的模范军吃了大亏之后建立起来的。火炮和用法都是依照这一战中败退回去的士兵的说法,仿制出来的产品。 在配备了重型挽马之后,模范军的陆军已经可以将12磅炮用于野战。但是因为技术上的巨大的差距,目前建胬炮兵的野战炮虽然在重量上和模范军的12磅炮相当,但是发射的炮弹却只有3磅多一点。而考虑到火药性能上的差距,它们的这种野战炮的威力甚至还不如已经在模范军中全面淘汰了的3磅炮。 很快,乌真超哈打响了第一轮炮击,这次测试的三门炮打出的实心炮弹先是在校场坚硬的地面上弹了一下,然后一头扎进了前面立着的一群稻草人当中,噼噼啪啪的打倒了好几个稻草人。 “荷兰人的炮比这个打得远,就实霰弹都更远。”多铎摇摇头道。 又过了一会儿,乌真超哈又打出了一轮齐射。 “比红夷大炮快多了。”黄台吉点点头道,“甚至已经不比火枪慢了。” “还是没有荷兰人的炮快,按那些奴才的说法,火枪打一枪的时间,荷兰人就能打出两炮去。当然那些奴才吃了败仗,回来夸张一下也是有可能的。不过,臣弟觉得,荷兰人的炮应该还是比这个快。”多铎却皱着眉头说道。 “已经很快了。”在一边的豪格道,“按这个速度,这个距离上,结阵而战,在敌军上来之前,至少能打出四炮,若是打得够准,这四炮就能打死不少人了,一般般的队伍,阵型可能就要乱了。” 说话间,乌真超哈又打出了一轮齐射。 “皇上,这炮不错。”阿巴泰也在旁边称赞道,“这炮打得这样快,又相对轻巧,跟着上步军的行军。野战的时候随时都能用上,就像豪格说的那样,来上三四轮炮击,敌人的阵列就全乱了。我军再趁势掩杀,就没有不能获胜的道理了。皇上有了这件利器,今后和明军野战,就越发的容易了。” 阿巴泰是努尔哈赤的七儿子,轮排行,黄台吉还应该叫他一声七哥。但是因为他是庶出的,所以一向被人瞧不起,虽然打仗不错,立过很多战功,但是手里的实力有限,地位也不高。大家聚会的时候,作为努尔哈赤的儿子的阿巴泰的座位不仅总是排在自己其他的兄弟后面,甚至于还要排到自己的那帮侄儿的后面。阿巴泰因此拒绝出席黄台吉举行的宴会。结果黄台吉发动广大的八旗干部群众,对阿巴泰的错误行为进行了严厉的批评,指出阿巴泰作为一个仅仅只有六个牛录,勉强算是个贝勒的家伙,如此的不知天高地厚,实在是罪大恶极。阿巴泰自然只能低头认罪,被罚了马匹,马具和铠甲。 后来,黄台吉又找过几个机会整治过他,其他的兄弟们也都瞧不起他,所以阿巴泰在八旗中相当孤立。这么多年下来,阿巴泰也就变 (本章未完,请翻页)得格外的老实了。比如说多铎会喊黄台吉“八哥”,但换了阿巴泰,他就只敢老老实实的喊“皇上”了。 接着乌真超哈又打出了一轮齐射,不过在此之后,又过了好一阵子,这炮声却再没有响起了。 “怎么这么慢?那帮尼堪在搞些什么!”多铎首先有些不满意了。 “鳌拜,你去问问是怎么回事?”黄台吉道。 站在他身边的鳌拜应了一声就往乌真超哈那里去了。 过了一会儿,鳌拜就和一个汉官一起上来报告道:“皇上,诸位王爷,炮管已经打得太热了,要凉一下才能打。” “王天相,你个狗奴才!人家荷兰人的炮打了七八炮都不用停,你的炮才打了四炮,就不能打了?你这狗奴才,你花了那么多的钱,就搞出这样的的东西!我看你是不想活了!”多铎破口大骂道。 那个汉官跪下道:“王爷息怒,奴才这里没有样子,实在是做不好王爷说的那种荷兰小炮。实在不是奴才不用心。” “你这狗奴才!还敢”多铎抢上一步,一脚就把王天相踢倒在地,然后还要跟上去再来一马鞭子。 “够了!”黄台吉道。 多铎看了黄台吉一眼,收了鞭子,站到了一边。 “其实临阵之时,能够连发四炮,已经很够了。这么短的时间,你们能做出这样的炮来,已经很不错了。”黄台吉慢悠悠的说道,“若是不对上那些荷兰人,这炮也足以纵横天下了。” “要是再遇到那些荷兰人呢?”多铎道。 “若是没有这些炮,难道我们八旗的勇士还不能打仗了吗?”黄台吉冷冷的道,“况且万事都有个过程,哪有今日种下一颗松子,明天一早就打算用它来盖大殿的道理。我们的炮如今是比不上荷兰人,但是慢慢研究,假以时日,未必就一直比不上。况且我知道荷兰人来自海上,本国距离遥远,能投入的军队有限,本来也不足以改变天下大势。所以我们的这小炮,本来也不是用来对付荷兰人的。” 有些话黄台吉并没有说,他一直以来格外的重视汉军八旗其实还有更多的考虑。虽然他是整个大清的皇帝,但是八旗制度却让他对大清的控制并不能灵如臂指。因为八旗是各旗的旗主的私产。打个比方说,这个时候正白旗是多尔衮和阿济格兄弟的,而实力最强的镶白旗则是多铎的。黄台吉并不能直接指挥这些旗下的人员和财富。经过努力,到这个时候,黄台吉手中的直属力量已将超过了阿济格c多尔衮和多铎三兄弟,但是并不能构成压倒优势。而其他的旗主也各自有各自的一套。黄台吉虽然是皇帝,但他要做什么,很多时候并不能一言而决。 而乌真超哈,也就是后来的汉军八旗却不一样,它是直属于黄台吉的力量,处在黄台吉的直接指挥和控制下。对于黄台吉来说,这支力量越强,他就越能控制整个满清。这就使得黄台吉对强化这支力量格外的上心。 (本章未完,请翻页)就如今来说,有了这只炮兵部队,黄台吉直属的两黄旗加上他儿子豪格的正蓝旗对上阿济格三兄弟的两白旗的时候,优势就更为明显了。就如今这只炮兵部队展示出的战斗力,已经可以在可能的八旗内讧中起到决定性的作用了,更不用说用来对付明朝军队了。所以虽然他们还没有达到“荷兰人”的水平,但是黄台吉依旧相当满意。 黄台吉安抚了一下王天相等人,又给他们颁下了一些赏赐,勉励他们继续努力。然后他抬起头来,向着南边眺望,在茫茫云山之南那里的果实也差不多快要成熟了。 济州岛,一群朝鲜人正在朴德猛的带领下进行训练。他们不是模范军,只是守备队。考虑到未来的作战区域的广阔,仅仅依靠模范军来作战是不够的。尤其是考虑到未来模范军会迅速的占据很多地区,这些地区的日常守备任务如果都由模范军来执行,那对于模范军的军力是一个极大的浪费。所以,郑家开始训练一些执行守备任务的守备队,而这些守备队的成员大多来自于民兵以及归附于郑家的“预备华人”。如今在朴德猛带领下进行训练的就是一些朝鲜族的“预备华人”。 守备队的训练和模范军不一样,守备队基本不会用于野战,所以他们的训练内容更多的是守城。 今天的训练内容是投雷。郑家如今还不能生产真正的可用的炸药,虽然在郑森的直接关怀下,利用天然硝石,已经成功的制造出了硝酸,但是在制造炸药的过程中却不太顺利。在实验室里,硝化甘油也已经被制取出来了,但是这东西在实验室阶段就已经炸死了好几个道士。至于批量生产,那更是遥遥无期。至于硝化淀粉什么的,也没有多大进展。所以如今用于防御作战的手雷——掌心雷1号使用的依旧是颗粒状黑火药。 因为黑火药的威力不足,为了保证杀伤力,掌心雷1号其实相当沉重,足足有两斤重,至于它的造型,当然是仿照的土鳖的木柄手榴弹的。只是因为太重,即使是力量非常出色的士兵,也很难将它丢出多远。所以它在用于野战的时候更多的是被改一改当做地雷使用的,不过用于守城倒是不错,从高高的城墙上直接,或是借助于一些简易的设备投掷出去,对于试图蚁附攻城的对手倒是都能造成足够大的杀伤。 掌心雷1号已经使用了简易的拉火管发火技术。(至于拉火管的制造方法,考虑到社会的和谐安定,这里就不详细写了。)发火率一般能保证在百分之九十以上,这已经相当够用了。 “预备!”朴德猛用汉语高喊道。 “预备华人”们赶紧一手举起了掌心雷1号,一手拉开了木柄后面的软木塞子,从里面掏出拉火绳。然后身体后倾,做出了投弹的准备姿势。 “投弹!”朴德猛大喊道,于是所有的人都先是猛地一拉拉火绳,然后将掌心雷努力的丢了出去,然后一枚冒着烟的掌心雷就落在了朴德猛的脚跟前。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百八十六章,练兵(3) 朴德猛顿时变了脸色,双脚一用力,便想要跳开,却不料脚底下却一软,啪的一下一屁股就坐在地上,而那个掌心雷1号就正在他的两腿之间继续冒着烟。朴德猛想要跑开,但是却手脚酥软,怎么也动弹不得,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那个要命的东西继续冒烟。然后,嗯,然后那东西就不冒烟了。 这时候朴德猛才想起来,他们如今使用的,并不是前几日他在模范军那里看到士兵们训练时使用的实弹,而是只有拉火管和配重的训练用品。这东西并不像他在模范军的训练中看到的实弹那样会爆炸。 想起了这一点,朴德猛才长长的出了口气。他猛吸了口气,站了起来。同时觉得后背的衣服全都湿了,凉凉的贴在身上,很不舒服。 “是谁?是哪个狗东西!”朴德猛恶狠狠的喊道。但这喊声却并没有给那些预备华人们带来太多的威压,相反,不少人居然笑了起来。一开始是一两个人偷偷的笑,接着是更多的人笑,最后是大家一起哄笑。 “不要笑!该死的!再笑,每人都要挨鞭子!”朴德猛从腰间解下鞭子威胁道。 鞭子永远比语言有力量。当朴德猛拿出鞭子之后,那些嬉笑着的预备华人们都猛地一下子想起了朴德猛的身份,以其他的权力。虽然朴德猛的地位远不及他的哥哥朴德欢,但是却也是有着鞭打他们的权力的。 “刚才是谁把掌心雷丢到了老子的脚下?”朴德猛见鞭子起到了作用,便再次问道。 下面一片沉默,没有人站出来承担责任,也没有人站出来揭发别人。 “很好,都不说是不是?”朴德猛恼怒地道,“那今天全小队训练结束后,加练十里越野跑,只有完成越野跑之后,才能回去吃饭。” 这也是朴德猛的权力,预备华人们都哭丧着脸,但是依旧没有人说出是谁。事实上,也不会有人说,因为模范军认为,一个小队的人就应该有团队精神,而所谓有团队精神,很大一部分就是要能有难同当。若是有人为了自己能避免处罚而“出卖”队友,虽然不会得到直接的明显的处罚,但这样的人此后肯定会被各种穿小鞋。这种习惯自然也会影响到模范军的附属组织。 “还愣着干什么,继续训练!谁再出错,就再加五里。”朴德猛又吼道。 而在济州岛的另一边,另一群预备华人也正在接受训练。这些预备华人的等级比前面的更高一些,所以他们已经可以直接加入模范军了。不过他们还不能直接进入模范军的作战部队,而是在模范军的辎重部队中服役。随着模范军作战部队的规模的迅速扩大,辎重后勤之类的部队的数量也迅速的膨胀了起来。一般来说,模范军作战部队的扩大,兵员主要源自于模范军学校以及各地的民兵中的优秀分子,而辎重部队则主要是民兵和预备华人中的积极分子。 相比守备队,辎重部队的训练要复杂一 (本章未完,请翻页)些,他们要接受长距离行军c在行进中保持基本的队列,维护车辆,照顾马匹,以及在受到敌人的骚扰的时候如何克服骚扰维持行军,还有就是在遭到攻击的时候如何就地组织防御。 “我们的假想敌,也就是建胬,他们拥有很多的马匹。这使得他们的战场机动性相当好。一旦战线延长,一些建胬骑兵很有可能就会得到穿越战线,袭击后方的辎重部队,也就是我们的机会。”教官李伟正在给一群士兵讲解今天的训练内容。 听到这些讲解,一些预备华人已经有些紧张起来了。他们和那些来自民兵队伍的正宗华人不一样,他们以前并没有接受太多的军事训练,加上朝鲜多年来也一直被建胬花样蹂躏,所以对于建胬,他们还是很有些害怕的。 “不过我们也用不着紧张,因为那些偶尔跑过来的建胬也是找机会偷越战线的,他们的人数肯定不会太多,毕竟,我们前面的模范军作战部队可不是我大明的关宁铁骑之类的废物,那种让几万人从眼皮子底下潜越过去而一无所知的笑话他们可弄不出来。所以我们最可能遇到的一般就是十几人几十人规模的骚扰而已。 建胬的骚扰无非这样的一些手段。首先是骑射。我知道有些没用的蠢货,和建胬打仗打败了之后,就总喜欢吹嘘建胬骑射无双什么的。好掩盖自己无能。我大明也好,还有朝鲜也好,都有一大堆这样的蠢货!说什么建胬能骑在马上百步穿杨,什么一个个都能站在马背上射箭,什么三百步外想要射你左眼就不会射你右眼。真是放他妈的狗屁!也只有那些屁都不懂,屁都不知道的傻子文官才会弄出这种鬼话出来。我我什么说,这些传言都是狗屁呢?那是因为我们和建胬打过,我们打败过建胬,砍下过数以千计的人头!我们当然知道建胬是怎么回事! 大家经过前几天的训练也都知道,就算是模范军战斗部队的火枪,一般也不会在七十步之外开火。要是那些狗曰的建胬真的能站在马背上射箭,三百步外说射你左眼就不会射你右眼,那我们怎么打到他们的?建胬也是人,同样一个鼻子两个眼睛的,出来长得丑一点之外,就没什么特别的。骑在马上,腿脚腰腹上的力量都用不好,任凭他是怎样的大力士,开得了的也只有软弓而已,射出去的箭,超过三十步就连一只鸡都射不死。而马上又颠簸,实际上,就算是最好的射手,也没法在奔跑的马上射中三十步外的目标,一般来说,要准确射击人这样大的目标,距离不会超过十步。而我们的火枪在七十步的距离上就已经非常准了,他们要冲到十步的距离上来,这当中我们该打死他们多少次了?所以我说,骑射什么的根本就是吓唬那些屁都不懂的胆小鬼的,对上稍微像样点的军队,都是屁的用都没有。 不过建胬也知道这一点,所以建胬最可能的骚扰方式就是在远距离下马,用步弓抛射轻箭来攻击我们。但这也好对付,你们看,我们的标准补给车上都有 (本章未完,请翻页)这样的支架,靠着它,我们可以在上面摊开一层防箭的毛毡。这些东西挡不住重箭,但是对付抛射的轻箭,问题却不大。建胬的轻箭能射一百步左右,但是轻箭威力小,被射中了,一般也死不了人,甚至都不会重伤。我们的火枪呢,一百二十步外,就不太打得准了,但是靠着齐射还是能打上一些的,而且只要打中了,不死也是个重伤。所以只要我们自己不慌乱,对着射,吃亏的肯定是建胬。 当然,建胬也有可能骑着马冲到二十多步的距离上,然后下马有重箭射我们,这东西威力大,射中了要害真的能要人命。但是在这个距离上,我们的火枪早就把他们打死不知道多少次了。 最后一种情况就是建胬跑过来了几百人,然后也不和我们射箭,直接骑着马,顶着挨我们一轮火枪冲上来肉搏。这倒是建胬最有机会的办法,虽然他们会死不少人,但要是真的肉搏混战起来,我不是针对你们谁,我是说,你们这些家伙论肉搏都是渣渣。不过不要紧,我们是辎重部队,我们还有辎重车可以依靠。我们将辎重车围成一个圆圈,就像城墙一样,这样他们的马就没法直接冲过来,然后你们看我们的辎重车上是设计了翻折式的盾墙的,这样就可以防着他们的重箭。你们再看,这里还有一些拒马枪的支架,靠着它,我们可以使用一丈八尺长的拒马枪和一丈长的狼筅来阻止他们靠近,然后再用火枪近距离打死他们。我们中有一些兄弟玩过火枪,但是玩过拒马枪和狼筅的不多,玩过辎重车的估计更少。所以我们的训练的主要内容就是如何使用这些玩意儿,尤其是如何使用辎重车。现在我来细细讲一下辎重车的结构设计” 开封。 护城河已经被填平了,张二狗如今正两手举着大盾牌,掩护另一个闯军挖城墙。一般来说,当攻城的一方冲到了城墙下面的时候,他就相对安全了不少。这时候他只要将大盾牌举在头顶上,其中的一段靠着城墙,另一端倾斜向下,就基本上能保证自己的安全了。大盾牌能防住那些冒险将身子从城墙上伸出来射击的弓箭手,也能利用倾斜卸掉一般的滚木礌石的力道,虽然不见得能挡得住火枪,但是因为火枪的后坐力,使得火枪手很难如弓箭手那样将身子弯曲着探出半截来射击。当然,如果城墙上有一段马面,守城的一方倒是可以利用这段马面来弥补这个射击死角。不过张二狗的位置却不错,正好在一处突出的马面的正面,所以,很难受到攻击。 到了这个时候,攻击的一方通常的做法有两种,一种是架起云梯,蚁附攻城。在张二狗的身边就有人架起了一具云梯,两个人在下面扶着几个人正在往上爬。还有一种做法就是直接在城墙上挖洞,以破坏城墙。如今有一个人就在张二狗和另一个闯军支起的大盾牌下面挥动着锄头死命的挖着城墙上的夯土。他们要在这里挖出一个大洞,然后将火药填进去进行爆破攻城的试验。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百八十七章,练兵(4) “小心点,小心点!” “再加把劲!推过去!推过去!” 在一片喊声中,一个长长的的木箱子似的东西出现在了开封的城墙上,并且开始从城墙上向着外面伸了出去。这东西从城墙上慢慢的向外伸出,一直伸出了大约六七尺才停了下来,接着就有人用火枪和弩箭从这伸出的木箱上向着下面射击。 这是开封的一位生员的发明。针对的就是那些躲在城墙下面的死角位置刨墙的闯军士兵。横伸出去的射击平台使得明军的士兵们不再需要将身体探出城墙就可以射击那些躲在城墙下面的闯军,同时也使得闯军向上举起的盾牌不再能掩护整个身体。 几个这样的装置被推出来,然后上面的火枪手一轮射击,顿时就打倒了十多个正在举盾或是正在挥动着锄头挖城墙的闯军。 张二狗的好运气又一次保护了他,一个明军火枪手射出的子弹从他身边飞过,打中了在他旁边挥锄头挖夯土的那个闯军。明军的火枪因为偷工减料加上粗制滥造,很容易发生炸膛之类的事故,所以在使用的时候,士兵们都会有意的减少装药,所以它的威力远远比不少模范军的燧发枪,但是火枪的威力依旧是明显的大于弓箭,尤其是明军普遍使用的轻箭的。这一发子弹正中那个闯军士兵的左胸,当场就要了他的命。 张二狗经过这些天的战斗,已经很有长进了。他立刻就做出来反应,将大盾转向了左边,好挡住这边的火枪的射击,然后紧接着,右边有传来了枪声。张二狗一回头,看到右边的城墙上也伸出了这样的一个东西,上面的火枪手也在向着他们开火。 张二狗的运气实在不错,这一次他居然有没有被击中。当然,实际上张二狗没被击中,更多的是因为明军的火枪手们优先射击的目标是正在挖夯土的闯军。 这连续的几轮攻击顿时让城下的闯军乱成了一团,接着城上的守军又丢下了万人敌。也就是一个装满了火药的铁皮罐子,外面又绑上了一些铁蒺藜。这些 (本章未完,请翻页)万人敌纷纷炸开,城下的人顿时倒下了一大片。 在张二狗的身边,那个负责挖城墙的闯军士兵被火枪打死的时候,已经在城墙上挖出了一个勉强能躲进大半个身子的坑。在发现右侧也有人开枪射击之后,张二狗福至心灵的一下子缩到了那个坑中,然后将大盾牌罩在了外面。所以他又躲过了这一次万人敌的攻击。 火枪和万人敌一下子将城墙下的闯军消灭了一大半,但是几乎一眨眼功夫,又有更多的闯军冲了上来,他们有的架起云梯,拿着各种武器往上爬,有的则拿着弓箭在城下面往上射击。于是城上的火枪手们的注意力立刻就又转移到了这些人的身上。 张二狗侧着耳朵听了听外面的动静,他注意到外面不断地传来重物从上面坠落下来的声音,他知道这是云梯上的人掉了下来,他也知道这个时候,守城的人的注意力应该已经不在他们身上了,于是他便从那个坑里钻了出来,四面望望,然后将大盾举起,高喊道:“谁来接着挖!” 闯军的这一次攻击和以往并没有太大的不同,虽然有些人登上了城墙,但他们最终都没能在城墙上站住脚。很快又被打了下来。最后只能丢下了一地的尸体退了下去。如今在开封的城墙下,已经堆上了厚厚的好几层的尸体。当闯军退下去之后,大群的乌鸦飞了过来,开始啄食这些尸体,一些乌鸦甚至抓着一截截的肠子飞倒城墙上甚至是城里面来吃。 闯军退去之后,高名衡在陈永福的陪同下,登上了这一段城墙。 从城外吹来的风将刺鼻的尸臭味吹进了高名衡的鼻子,但是他并没有露出什么不悦的神色。他手扶垛口将头伸出去望了一下,然后转身对陈永福道:“陈总兵,这么多贼人的尸体就在城下腐烂,我总担心会不会引起疫情。不知道” “大人,这也是末将担心的事情。那些贼人退了之后,他们可以退到很远的,尸体的毒气熏不到的地方,我们却没地方可退。总让这样的毒气熏着,儿郎们哪能不得病呀! (本章未完,请翻页)”陈永福皱着眉头道。 “可有什么办法没有?”高名衡问道。 “能有什么办法?”陈永福道,“无非就是在城墙上撒上一些石灰什么的,末将已经让人在这样做了,但是到底能有多大用,末将也不知道。这些该死的贼人,就连死了,都不老实。” “要不我们派几个人出去,将这些尸体搬远一点?”高名衡道。 “就怕闯贼趁机又杀过来。”陈永福道,“而且若是让人下去搬尸体,这些人就更容易染上疾疫,搬完了回来,说不定更麻烦。” 高名衡听了点点头道:“这却也是。”他决定不再谈这个问题了,于是又道:“贼人在下面挖城墙也不知道挖了多少了?” “大人放心。”陈永福道,“末将派人下去查看过,挖得都不深。大人,这开封的城墙可不比一般的城墙。这城墙中的夯土并不是直接用黄土夯成的,而是用三合土,加上石灰和糯米汁搅拌然后夯筑而成的,就是和石头比,都差不了多少,那里是随随便便就挖得垮的?就这些贼人的速度,只怕他们都死光了,都不足以靠这样的办法挖垮开封的城墙。” “最大的洞已经有多深了?”李自成问道。 “闯王,狗日的开封的城墙真结实,我让懂行的人看过,里面的夯土都是三合土加石灰加糯米汤夯起来的。狗东西结实得和石头一样。不过死了好几千人,我们总算是在城墙上挖出了一个能塞进足够多的火药的洞。明天一早我们就试试,看能不能用火药把城墙炸开。”刘宗敏回答说。 “既然开封的城墙这么硬,火药未必管用。”李自成道。 “已经死了几千人了,总要试试才行呀。”刘宗敏笑道,“反正我们手里缴获的火药不少。” 李自成点点头道:“你说的不错,另外,攻城的时候,注意一些,不要攻得太猛,要让那些好一点的士兵有活下来的机会。” “我明白的。”刘宗敏回答道。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百八十八章,爆破 第二天一早闯军再次向开封城发动了攻击。这次攻击还是老一套,一群流民推着笨重的盾车,掩护着其他人接近城墙,这些盾车照例被城上的大炮击毁了不少。但是和往常一样,在它们的掩护下,大队的闯军的已接近了开封的城墙。 盾车在距离城墙不远的地方停了下来,这个时候,因为角度的问题,盾车已经不能为太多的人提供掩护了,不过同样因为角度问题,城上的火炮也很难再向它们开火了。架设在城墙上的火炮获得了更大的射程,但是也因此有了更大的射击死角。 大批的闯军从盾车后面向着城墙扑去,他们有的几个人一起抬着粗制滥造的云梯,有的人顶着用新砍下来的木头胡乱钉成的大盾,有的人拿着挖墙的锄头,有的人拿着更精致一些的刀盾。 城墙上冒起了一片蓝色的烟雾,那是火枪手们在向下齐射。随着这一轮齐射,城下顿时倒下了一片尸体,但这就像是往洪流中丢了几个小石子一样,溅起的水花一晃就消失了。更多的人,踩着过去倒下的,或是刚刚倒下的尸体,冲了上来。简陋的云梯架了起来,很多人拿着同样简陋的武器顺着云梯开始向上爬。 城上的明军开始向着下面,尤其是向着正在攀爬云梯的闯军投掷各种礌石,也就是各种石块或是砖头。或是用火枪和弓箭向着他们射击。那些闯军将刀子咬在嘴里,一手高举着盾牌遮挡,一手抓着梯子向上爬,有时候,他们被火枪击中,便立刻从云梯上掉落下去,就像是熟透了的苹果从树上落下去一样。相形之下,弓箭的威力就要小得多,甚至连砖头都不如。有时候,闯军的士兵挨了几箭,还能继续向上爬。 城墙上的守军除了火枪手c弓箭手以及被征召来扔石头的市民之外,还有一些长枪兵和刀盾兵,随着闯军的士兵们越爬越高,他们开始进入了这些长枪手的攻击范围。刀盾手先将盾牌伸出去一点,以便格挡下面射来的箭矢,而长枪兵们就在盾牌的掩护下,用手中的长枪向着下面猛刺。 这是蚁附攻城的闯军士兵们最危险的时候,他们的脚站在晃晃悠悠的云梯上,要靠一只手扶着云梯才能保持平衡,所以他们只能用一只手挥动着盾牌来格挡长枪的攻击。但是长枪的刺击总是又快又沉重,单手拿着盾牌很难挡住,很多的士兵就被长枪刺中然后惨叫着从云梯上摔了下去。长枪的刺伤是非常重的损伤,被刺中的人几乎毫无生还的希望。还有一些人虽然没有被长枪刺中,但是却也因为失去了平衡而从差不多三丈多高的地方一头栽下来。 在每一张云梯下面,都有两个拿着大盾牌的藤牌手,以及在他们掩护下的两个弓弩手。他们使用强弩从下面向上面的那些明军发起攻击。强弩的射击速度很慢,但是威力却很不错,即使是从下向上射击,它们射出的弩箭依旧能给城上的明军造成相当的 (本章未完,请翻页)威胁。 在弩箭的支持下,虽然不断地有人从云梯上被打下来,但还是有更多的云梯被搭起来了,更多的人开始向上攀。因为闯军在其他方向上也进行了牵制性的攻击,所以在这一段城墙上,明军能够集中起来的兵力却是远少于闯军,所以靠着人数上的优势,还是有一些闯军士兵登上了城墙。不过陈永福及时的调来了援兵,又将登上城墙的这些闯军杀了下去。 就在这样的交战中,一些背着口袋的闯军士兵悄悄地出现在战场上,并且将这些口袋里装着的东西悄悄的塞进了此前他们挖出的一些洞穴里。 “东西都塞好了没有?”李自成问道。 “都塞好了,小的们足足塞了三百多斤的火药进去呢。”刘宗敏回答说。 “既然准备好了,那就让孩儿们都退下来看戏吧。”李自成道,“若是真的炸塌了,进城的部队可准备好了?” “闯王,都准备好了,如果城墙炸开了,末将先带着儿郎们上去,把住缺口,然后就看闯王您的安排了。”刘宗敏道。 “就按你的安排办吧。”李自成道。 连续打退了闯军的两轮进攻之后,陈永福正在组织人手和箭矢火药,准备应对闯军的新的一轮攻击,却突然听到远处闯军那里传来了一阵锣声。 古代中队往往有鸣鼓而进,鸣金收兵的习惯,在闯军中也是这样。所以这声音倒是让陈永福长长的出了口气。 “看来今天又撑过去了,也不知道这些流寇还要在城外呆多久。”陈永福想。 陈永福手中的力量是不足以在野战中击败李自成和罗汝才的联军的。不要说是他们两个的联军,如果是野战,陈永福手中的军队打他们任何一个都打不过。如今他也只能指望着李自成他们自己因为军粮不足不得不撤围而走,或是朝廷派来救兵了。 就在陈永福低着头盘算着开封府中的粮食还能撑多久,而流寇们估计还能撑多久的时候,突然他脚底下的城墙猛地震动了一下,同时耳边传来一声巨响。城墙上面为了防疫铺着的那层石灰也一下子腾了起来,让他的鼻子里都满是石灰的味道。 这声巨响也让城墙上其他人乱成了一团。而腾起的石灰和灰土也让他们的视线一时间很受影响,这就更加加剧了混乱。 “不要乱跑!注意警戒!”陈永福大喊道,同时,他也努力的向着城下望去,想看看到底出了什么事情。 陈永福这时候正站在一处马面上,这使得他能相对方便的看到城下的情况,他朝着巨响传来的方向张望过去,看到右边城墙下方的一个洞中正在向着外面喷出长长的火舌。 刘宗敏用爆破法来炸开开封城墙的科学实验失败了。因为火药毕竟只是火药而不是炸药,这不仅仅是威力上的区别,更 (本章未完,请翻页)重要的是燃速上的区别。后世常见的一些炸药,它们在爆炸反应中的燃速甚至超过音速。在这样的爆燃中产生出气体的速度自然也超过了音速。即使没有任何束缚,炸药被以正确的方式引爆后,也能产生威力巨大的爆炸。但火药就不同了,火药的燃速要低得多,所以如果没有严实的密闭,比如将它在开放空间点燃,出现的只会是燃烧,而不是爆炸。刘宗敏虽然在那个洞穴中填入了三百多斤的火药,但是这些火药的密闭却很难做好。其实刘宗敏也让人把火药压结实,还在外面堆了些东西。但是火药的燃烧速度有限,单位时间内能够产生的火药气体也是有限的,整个洞穴中的压力的提升速度相对较慢。结果火药还没烧完,产生的火药气体就已经将堵着洞口的那些东西推开了。接着就想开了一个泄压阀,高压的火药气体就全都从洞口喷出去了。三百多斤火药,完全燃烧完居然花了好几十秒,这样的缓慢的“爆炸”,自然不足以动摇开封坚固的城墙。 “娘的,怎么就只喷火不炸呢?”刘宗敏远远地望着那边的城墙,刚才那边的确传来了爆炸的声音。但是紧接着他就看到从那个洞口有长长的火舌喷了出来,就像是点燃的焰火一样,然后过了好一阵子,火焰也熄灭了。最后,除了将那一片城墙熏黑了之外,就没有其他的什么效果了。 “哈哈,老刘,你的花招好像没啥用呀。”郝摇旗在一边摇着脑袋笑道。 “谁说没用,你看那一大片城墙,都被熏黑了呢。赶明天老刘你还要玩这个的时候,先和俺说一声,俺到你打的那个洞上面挂上半边猪,等你这里玩好了,俺挂在那里的猪也就熏好了”另一个闯军将领也笑嘻嘻的说道。 “二虎,你丫的这张嘴呀!”李自成也忍不住笑了起来,“反正是试试,炸的开更好,炸不开,咱们也知道以后不知要做了不是?” “闯王,这开封不好打。而且那个狗屁朝廷,也一直没派援军过来,如今我们的军粮可不多了。我们是不是该早做打算。”又一位将领道。 “李岩兄弟,你有什么主意?”李自成问道。 “闯王,”李岩抱拳道,“我军围攻开封,目的无非这几样,第一是张大声势,使得天下英雄都知道明朝已经要倒了,促使他们来投奔我军。如今我军围攻开封数月,朝廷连救兵都派不出来,天下震动,民间都传言‘十八子主神器’,应在闯王。天下英雄豪杰之士,纷纷来归。围攻开封数月,我军虽然也有不少损伤,但是军队的人数反而有所增加。第二便是借着围攻开封练兵,如今攻城数月,我军的儿郎们的身手都大有长进,这一条也算是实现了。最后便是在开封围点打援,消灭朝廷派来的援军。这个,朝廷派不出援军,却也不是我们能提崇祯派出来的。所以闯王,末将觉得,我军可以转向其他方向了。”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百八十九章,移兵 李岩的话音刚落,刘体纯就跳起来反对:“不对不对,兵还没练好呢。我那边挖地道的才刚开始往里面运木头搭架子呢。干这个要一边搭一边挖,一边挖一边搭,这可是技术活,不是随随便便的就学得会的。如今好多儿郎们还都没学太好呢。至于军粮,再给我半个月,让兄弟们再练练手行不?” “二虎兄弟,我说你那里马虎一点就算了,别搞得动静太大。”刘宗敏却道,“城里面的那帮子家伙手艺很不错,他们不会一点防备都没有的。要我说,挖地道穴攻这一套,其实真的没什么多的学头。太容易发现,也太容易防了。只要在地里买一圈水缸,派人守着听,然后反向挖个小地道过去,接着灌水进来,你那地道里有多少人死多少人。毛的用?还不如直接在地面上刨墙呢。又简单,又好用。” “直接在地面上刨墙,死的人也少不了。”刘体纯摇摇头道,“而且刘哥你也知道,靠在地面那里直接挖,想要挖塌城墙可不容易。而且就算挖塌了,塌陷的规模也没法和从地下挖的比。至于说用水缸听声音,这样的招数我怎么会不知道呢?我会不防着?我有办法的呀。” “二虎兄弟有什么办法,说来大家都听听。”李自成道。 “闯王,”刘体纯拱拱手道,“末将想,城里的那些家伙要知道地道挖在那里,只能靠听声音。这听声音的事情,要是周围都很安静,自然是听得很清楚,但是要是周围都闹腾腾的,末将想,要听清楚声音就比较难了。这些日子摇旗哥哥不是带着炮兵在练习放炮吗?兄弟就跟着让人挖那一段下面的城墙。闯王您想,摇旗哥哥的大炮在那里打在城墙上轰轰的响,肯定能把末将手下的人挖地道的那点声音盖住不是?另外曹操在那边攻城,他是派人一边爬云梯一边直接在地面上挖城墙。末将想,这块声音也不小,正好这块和末将的地方也近,所以末将就让地道转个个弯,转到他们攻城的那段城墙下面。他们那里弄得这么热闹,里面的人要能听到末将在下面挖地道,那除非他们都是传说中的顺风耳。这两处都是再有个几日,就能布置好了,所以闯王要是不急的话,再等个几日,让儿郎们也从头到尾的练习练习。” 李自成并没有立刻回答,只是看着刘体纯,过了一会儿才说:“二虎这真是用心了,我们大家都要向他学学呀,你看这挖地道的事情,还真就让他想出新办法来了。嗯,你们觉得我们要不要再等几天,等二虎把这些东西弄完?” 几个人互相看看,最后刘宗敏道:“闯王,也不急着在这么几天,就再等等吧。” “嗯,那就再多等几天。”李自成也道。 这几天里,刘体纯抓紧了时间进行他的地下工作,郝摇旗自然也是不断地开炮支援他。很快两处地道中的准备都做得差不多了。 陈永福最近有点心绪不宁,一件事情始终让他担心不已。那就是城外闯军的地道到底挖到哪里去了。闯军地道的入口是他能够望得到的,每天都有大量的土被挖出来,这也是他看得到的,按照道理,到这时候,城中的沿着城墙的那一圈水缸应该已经能听到闯军挖墙脚的声 (本章未完,请翻页)音了,但是至今那些守着水缸的人还是什么都没听到。 这两天在城楼上,陈永福观察到了闯军将大量的木支架带入了地道,显然他们已经在刨开城墙的墙脚了,但是负责听水缸的还是没有什么发现。不过,也许不是没有发现,而是 “挖地道的声音可能被其他的声音掩盖住了!”陈永福突然想到了这一点,顿时背上就冒出了一背的冷汗。 “如今最热闹的位置有这样的几处,其中距离我们知道的地道入口的距离在合理的范围内的有两处。分别是不能等了,要立刻吩咐下去,让那两处的人反向挖地道,但能不能和贼军的地道挖通。”既然想到了这一点,陈永福立刻也就做出了这样的判断。 防御一方反向掘进的地道要比攻击方的简单得多,因为它要短得多,另外它不需要容纳很多人同时作业,它也不需要能支持地下的燃烧,所以在通风的问题上它也简单很多,在通道的大小上也可以更小,笑到能容下一两个人都可以。这样一来掘进的速度自然也能快很多。这些地道一般是这样挖的,他们首先垂直向下挖,挖到城墙墙基的深度之后,再转向城外的方向 陈永福的义子陈三喜正在监督一群辅兵反向挖地道,他突然看到有一个辅兵慌慌张张地摇动地道入口处的铃铛。 “出什么事情了?”陈三喜问道。 “我听到里面有挖地的声音了!”那个辅兵慌乱地说。 能听到那边挖地的声音,说明双方的距离已经非常近了。陈三喜立刻派人去请陈永福,同时让其他人挖洞的人都停了下来,还让其他人做好往洞穴中灌水的准备。在距离地道不远的地方就是准备好了的水池,只要拉起一个挡板,就可以将水池和地道连接起来,让里面的水涌入洞穴中。 “你带我去听听。”陈三喜又道。 顺着一根绳子,陈三喜下到了地道的底部,那个辅兵带着他猫着腰钻进了一条钻进了横着的地道,才走了不过两三步,就到了头。那个辅兵并不说话,陈三喜也不说话,只是静静的听,果然对面传来了一下又一下的挖掘声。 陈三喜向后退了出来,然后对那个辅兵说:“听起来很近了。你先上去。” 那个辅兵就爬了上去,陈三喜接着也爬了上来。 这时候陈永福已经赶过来了。 “义父,孩儿刚刚下去听了,下面确实有闯贼在挖。”陈三喜道,“孩儿觉得,只要再挖挤锄头,估计就能挖通了。” “好!”陈永福道,“那就马上挖通它,灌水进去。” “孩儿遵命!”陈三喜道。说完之后,他便拿起一柄锄头亲自下到了这个地道里。这是最关键的时候了,自然要由他这样的经验丰富的人来干。 摸到地道的镜头,陈三喜先静静的听了听响动,然后抡起锄头,飞快的挖了起来。他知道,对面的家伙也很可能会听到他挖掘地道的声音,但是只要他挖的够快,地道中的那些闯贼就来不及跑出去。 果然,不过又挖了二十多锄,随着咚的一声,他面前的一大片土倒了下来,露出了一个大洞。 (本章未完,请翻页)陈三喜也不管对面的人有什么反应,只是立刻抛掉手里的锄头向后就跑,只是几大步,他就冲到了入口处。他一边高喊着:“挖通了。”一边抓住绳子,脚蹬着地道壁就爬了上来。 陈三喜刚爬上了,就有人拉开了水池和地道之间的隔板,池水立刻倾泻进了地道 “二虎,这次你的人淹死了多少?”刘宗敏笑嘻嘻的问道。 “狗日的真是机灵,还是让他们发现了。其实也是我考虑不周,那些狗东西们知道我们在挖地道,却什么都听不出来,于是就怀疑我们在用别的声音掩盖挖地的声音,然后一猜,就能猜中。我应该在没声音干扰的地方制造点声音,让他们以为我在别的地方挖的。”刘体纯悔恨的道,“好在我在地穴里放的人不多,老兵尤其少,主要都是新人,让他们去看看怎么搭架子的,这些人天天都换的,虽然死了些人,但是没死几个老兵,还算亏得不是很大。” “二虎还是不错的,虽然这次没能成功,但是立刻就想出了改进的办法。真不错。”李自成道,“而且二虎的重点也是在练兵而不全是破城,就练兵来说,倒也可以说是做成了。如今二虎的事情也办完了,我们也该动动了。” “闯王,我们往哪边去?”刘宗敏问道。 “当然是湖广。”李自成道,“湖广熟,天下足。如今这乱世中最重要的是什么?一是刀把子,二是米袋子。如今崇祯的刀把子已经不好用了,我们就再去拆了他的米袋子。我就不信这大明朝还能撑得住!” “闯王说的是,先到湖广弄点吃的,再转头回来,我看这大明朝迟早要完。”刘宗敏笑道。 “阿巴泰,朕封你为‘奉命大将军’,统帅大军攻明,此次出战,朕估计,明国应该已经没有什么军队能和我大清天兵正面对抗了,你也是打老了仗的,怎么打仗你心里是有数的。不过这次出征,重点不在于打破了多少城池,击杀了多少明军,而在于人口和新军的历练。阿巴泰,你可还记得,那次我们第一次到了北京城下的时候,朕对你们说,京城里的那个小儿,沫猴而冠,根本就当不了天下之主。只不过我国还没有做好入主中原的准备,所以先容他在皇帝的位置上呆着。而如今,我大清入主中原的机会渐渐的成熟了。明国已经到了崩溃的边缘,再加一把力,就会轰然倒下。到时候,我们的最大对手就是那些流寇了。这些流寇都没有根基,他们的部众,时聚时散,也积累不起多少打过仗,能打仗的精锐。而这些,我大清都有。这一次你的出征,就是要加大我大清在这些地方的优势,你可明白?”黄台吉对阿巴泰道。 “皇上,奴才知道了。”阿巴泰道,“只是静海那边有些荷兰人,他们三番五次的找过我们的麻烦,要不要” “静海就不要去碰了。”黄台吉道,“如今静海的城墙已经建得很好了,短时间拿不下来的。而且它的港口也还没有上冻,就算我们占了上风,他们也能上船走人。我们没必要去惹他们,不过,要是他们不知好歹,主动出来捣乱,教训教训他们也不是不可以,但是不要攻坚。那样得不偿失。”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百九十章,剿官安民 李自成军队的撤离让整个大明朝廷都松了口气,但是紧接着的消息却又让他们再次紧张了起来:李自成带着十多万的贼兵,居然往湖广方向去了。如今中原地区已经是一片糜烂,若是再丢了湖广,后果实在不堪设想,甚至于,还不要说丢了湖广,只要闯军进入湖广祸害一下,今年湖广的粮食生产就要出大问题了。而湖广却是我大明最重要的粮食产地。俗语说:“湖广熟,天下足。”反过来说,那就是湖广若是歉收,天下的粮食就都不够吃了。 这些年来,北方的旱灾越来越严重,北方各省,很早以前在粮食上早就无法自给了,如今又加上战乱,情况自然更是糟糕。而传统的粮食产地江浙一带却因为海贸的发达,对丝绸的需求与日俱增,这导致粮食种植面积不断地下降,大量原来的粮田变成的桑田。在大明朝刚建立的时候,有“苏湖熟,天下足”的说法,但如今,因为粮食种植面积的不断下降,江浙一带的粮食甚至都已经不能自给,而需要从湖广输入了。在如今的局面下,湖广要是出了问题,大明朝那就真是立马要完了。 如今驻扎在湖广的是总兵左良玉。理论上左良玉手中也有好几万的大军,而且如果放在两年前,几万朝廷官军,对上十来万的流寇,那还不是花样吊打之。然而今时不同往日,如今官军的战斗力已经大幅度下降了,很多时候甚至还不如流寇。再说官军中吃空饷也是常规,左良玉宣称的兵力中到底有多大的水分,除了他自己,谁都不知道。而左良玉军队的战斗力,前一段时间和张献忠的作战中就可见一斑。如今,在人数相当的情况下,左良玉的军队对上张献忠已经没有优势可言了,那么对上人数更多的李自成,又怎么能让人乐观得起来呢。 不过朝廷着急也就只是干着急而已,因为他们如今拿不出人力物力去对付李自成,只能是勒令左良玉严防死守,不得有误什么的。 面对李自成的兵锋,左良玉也根本不敢与之交战,他甚至连带上队伍死守湖广的门户襄阳都不敢。因为当初张献忠袭取襄阳之后,在襄阳呆了一段时间,期间,由于练兵的需要,他采用多种手段,又是挖地道,又是直接扒,又是炮击,对襄阳城的城墙进行了惨无人道的破坏。把襄阳的城墙扒开了好几处口子。而张献忠走了之后,因为缺钱,襄阳城的城墙还没有补好。直到如今,城墙上还有好几处好几丈宽的大缺口呢。虽然临时的用东西塞一塞也不是不行,但是防御力什么的就差了一大截。所以左良玉觉得守襄阳实在是有些困难,于是他干脆带着主力待在武昌,寄希望于李自成在襄阳附近抢上一把就走人。只是襄阳这一带,前些时被张献忠抢过,而此前此后一直被左良玉可持续的抢着,如今怕也没有什么可以抢的了,李自成还会因此就满足吗 (本章未完,请翻页)? 不过左良玉倒也不太担心李自成来攻击武昌,因为武昌在长江南岸,而李自成没有水军。至于江北的汉阳和汉口,左良玉觉得也不用太担心,因为长江和汉江的存在使得这两座江北的城池也无法被围死,兵力和物资的运输都不会被切断,所以要攻打这两座城池也不会太容易。 既然不打算死守襄阳,左良玉觉得与其就这样把襄阳留给李自成抢劫,还不如干脆自己先抢一把。于是等几天之后,李自成的大军抵达襄阳的时候,他们看到的是这样的一番情景: 襄阳城的城门大开着,城中一遍地都是灰烬和瓦砾,在余烟袅袅的被烧毁的房屋里,有时候还能看到一些老人的尸体。左良玉的军队在撤退的时候,在城中大肆劫掠,他们不但将城中的财物抢劫一空,甚至还将城中的人口也抢走了很多。因为这些人也可以卖给郑家换武器,虽然这一阵子一来,武器的价格上涨了不少,对应的这些人的价值自然下降了,但好歹还是值钱的。从某种意义上来说,郑家和左良玉的交易关系保护了襄阳的某些市民,因为依照左良玉的习惯,原本在撤退的时候,为了避免资敌,撤退区域的财物,左良玉一般都会代替当地百姓,将它们收集起来,加以保管和使用;而那些老百姓,为了避免他们被万恶的流寇屠杀或是被他们裹挟,也变成不忠不孝的流寇,左将军一般都是本着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的大慈悲的精神,抢在流寇到来之前,先把当地老百姓杀光。当然如今,考虑到人能换钱,所以,左良玉已经不太爱杀人了,如今他的做法倒是和李自成张献忠他们有些像,就是将老百姓中强壮的人裹挟而走。只不过裹挟走之后,李自成张献忠们把被裹挟的老百姓变成了炮灰;而左良玉则将他们变成了钱。当然,因为郑家不要老人(除非是老手艺人),所以左良玉自然也不会裹挟那些老人家,自然是帮人家解脱了事。 “狗东西,走的时候搜刮得还真干净!”把整个襄阳城细细的翻了一遍,最后也没能找到什么东西的刘宗敏大骂道,“这狗东西,连自己治下的城池都而且干得比老子还像流寇!” 不过骂归骂,事情还是要继续干的,刘宗敏一边组织人马控制全城,一边还分派人马到襄阳附近的乡间去查看查看。 “这个左良玉,真是到底我们和他,谁是贼呀?他干这些活的手艺,好像比我们都好了。”两天后,当李自成抵达襄阳,了解了当地的情况之后,他忍不住发出了这样的感叹。 “闯王,当然是左良玉是贼。不仅仅左良玉是贼,这大明朝全都是贼!他们不光是贼,还是禽兽。”一个书生打扮的人突然开口道,“闯王,孟子说过:‘庖有肥肉,厩有肥马,民有饥色,途有饿殍,此之谓率兽食 (本章未完,请翻页)人!’这大明朝就是一群吃人的禽兽。如今闯王正当效法汤武,顺天应人,为天下驱除这等洪水猛兽!” “聚明先生说得好!”一旁的李岩也高声赞叹道,“闯王,民谣曰:‘贼过如梳,官过如篦。’这大明朝官府本来就不是好东西。如今天下百姓,谁不苦于大明朝的暴政?这正是闯王的机会呀!” “李岩兄弟给说道说道。”刘宗敏笑道。 “闯王,刘将军。”李岩朝着两人拱拱手道,“你们说什么时候的雨水最金贵?” “自然是春天头上的了。”刘宗敏挥挥手道,“春雨贵如油嘛。” 李自成却摇了摇头道:“不是,应该是大旱时候的。那时候,哪怕是一滴雨,都是金贵的。” “闯王英明。”李岩道,“如今天下人都在受苦,张献忠之类的只会抢劫杀人的来了,他们苦;左良玉这样的,除了抢劫杀人啥都不会的官军来了,他们更苦;还有关外的建胬,如今天下有几个人不苦的?天下的人盼着有人能把他们从这样的痛苦中救出去,盼得眼睛都要瞎了。这就像是大旱的时候,人们盼望下雨一样。风调雨顺的年份,春天头上,下了场雨,还有人要说这雨水太多了点,或者是太少了点;而在大旱天里,只要有雨水,不论多少,哪个百姓不是感激之极的?如今人人都在害百姓,都在带着老虎吃百姓;若是这个时候,有一个能人出来,不但不危害百姓,还帮着那些百姓消灭那些害他们的老虎豺狼。天下的百姓又怎能不心悦诚服,归顺于他?这样一来何愁大事不成?昔日明朝朝廷每每说什么‘剿匪安民’,如今,闯王正可以号召天下,与天下百姓约法三章,使天下百姓都知道闯王的队伍是仁义之师,是来‘剿官安民’的,不是来抢劫杀人的。这样一来,闯王大军所向,天下百姓都翘首以盼,并乐于为我军效力。这就是孟子所说的‘以天下之所顺,攻亲戚之所畔’,自然能战无不胜!” “李岩兄弟说的有道理。”李自成点头道,接着他抬起头来,大声道:“众位兄弟都听好了!传令诸军,我闯军不是盗贼,而是要替天行道的好汉子,我们是要为天下人消灭那些豺狼虎豹的。而且诸位兄弟跟着我,我就要给诸位兄弟一个好的结果,难道诸位兄弟还想一辈子都被人叫做贼人吗?如今,子孙富贵的机会就在眼前。只要从今而后,我军不滥杀无辜,不肆意劫掠,诸位兄弟就不愁自己没个好的结果。诸位兄弟可愿意依着我李自成的意思来做?” “闯王你说啥就是啥,谁敢不听,我老刘第一个砍了他!”刘宗敏首先高喊道。 “谁他妈的不听闯王的,不想要让我们兄弟有个好结果,那就是我们所有兄弟的仇人,老子就给他红刀子进去白刀子出来!”郝摇旗也喊道。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百九十一章,大战 李自成在占据了襄阳之后,沿着汉水继续南下,连续攻占南漳c宜城c钟祥等地,由于李自成进军迅速,以及一些不识大体的地方官员对左良玉将军的坚壁清野的工作的不配合,导致这些地方的明军没能完全完成物资和人口迁移的任务,更可恨的是,一些混入明军内部的叛徒c野心家不但不认真执行烧掉府库的决议,还破坏这一坚壁清野的行动,妄图用府库中的物资来换取以李自成为首的流寇集团的“奖赏”,这真是丧尽天良,不齿于人类。 因为这些人的背叛,所以闯军虽然在襄阳一无所得,但是在南漳c宜城c钟祥却获得了不少的物资,尤其是在钟祥,闯军先锋部队化妆成儒生,混入城中,突然发难,里应外合的攻占了城门,守军因为人少,加上遭到袭击,陷入混乱,导致钟祥的府库(里面不但有钟祥的东西,更有沿着汉水,从襄阳以及其他几座城市里面转移来的一些物资。)以及一些跟随着仁义无双的左良玉军队向武昌转移的群众(准备卖给郑家的),也落入了闯贼的手中。 当然这并不是带兵的左家军将领的错误,毕竟,在敌人的兵锋之下,带着大批的老百姓逃亡,总是非常困难的。哪怕是身经百战的刘皇叔,在新野带着百姓逃亡,结果也被曹操追上来爆了菊花。更何况是一般的将领呢?可见古人说“慈不掌兵”是多么的正确。 李自成在控制了这些物资之后,留下了一部分作为军用,便又一次玩起了所谓的“开仓放粮”的收买人心的伎俩。当然,一个真正有廉耻,有自尊的人当然是另可饿死也不会接受这样的恩赐的,更不会被闯贼这样假惺惺的手段所欺骗。然而,在任何时代,这样的人总是很少的,而在此时,这样的人自然就更少,因为这样的人早就变成了“安安饿殍”了。所以可悲呀,那些被仁义的左家军一路护送到这里的,襄阳等地的平民们,却都去喝了这些“盗泉之水”,吃了这些“嗟来之食”。他们中的不少人甚至还恬不知耻的表示愿意加入李闯的匪帮,这真是 事实证明,这样的毫无礼义廉耻的家伙,就是李自成这样的土匪也看不上。这个无耻的匪徒公然宣称,自己来湖广,并不是为了裹挟一大帮子流民去祸害其他的地方,而是为了安定天下,是要“剿官安民”。所以他希望,他也愿意帮助那些老百姓回到自己家来去安居乐业。而他的党羽们更是创 (本章未完,请翻页)作出了及其无耻的歌谣进行宣传,那种歌谣要么宣称:“吃他娘,穿他娘,打开大门迎闯王,闯王来了不纳粮!”这样可笑的宣传,能有什么作用呢?要知道,真正有反正真正有什么的都已经饿死光了,所以,这样的宣传还是真的很有用的。 至于说李自成这次没有将那些表示愿意跟着他混的人全部编入军中,也不是没有原因的。最重要的原因就是,李自成有了占据襄阳为基地的想法。 襄阳,乃至李自成这次占据的几座城市都有一个特点,那就是临近汉水。只要汉江没有断流,这些地区的河谷地带即使在干旱年月,依旧能有效的进行农业生产。而在李自成,以及他身边的一些人,包括牛金星,包括李岩等人看来,在这个时代,稳定的农业生产,就是帝王之业的基础。 只是要让这些地区能有效的进行农业生产,就必须保证这一地区的安全。而要保证这一地区的安全,李自成集团的主要成员们在研究之后,得出的结论依旧是:要找机会和明朝军队进行一次战略决战,一次性的打垮明军主力。 当得知汉水流域被李自成攻破的消息的时候,崇祯皇帝照例是很不高兴的,不过他并没有太担心,因为襄阳这样的城市被流寇攻克也不是一次两次了。一开始的时候,每当官军吃败仗,失陷城池,崇祯都无比的失望,无比的震怒,然而,现实却不因为他的失望或是震怒而改变,相反,老是失望,老是震怒,慢慢的就习惯了。以至于如今,崇祯皇帝虽然依旧是失望,依旧是震怒,但王承恩也看得出来,天子的震怒中,更多的是疲惫。 “朕自登基以来,夙兴夜寐,欲求中兴。朕不贪财,不好色,不荒淫这天下怎么就成了这幅样子呢?朕思古来亡国之君,有以酒亡者,有以色亡者,有以奢侈亡者,有以穷兵黩武亡者,有以暴虐不仁亡者,今朕反躬自问,并无如此之事,这天下如何就朕难道就这样德薄?你说,朕会成为一个亡国之君吗?”失望之余,崇祯皇帝突然指着王承恩这样问道。 王承恩一下子就跪了下来磕头道:“万岁何出此言!如今天下虽然有些不顺,但是万岁万万不可自轻呀!奴婢听人说,尧舜之时,也有灾祸。只要万岁不灰心,总有转机的。” 崇祯叹了口气,坐倒在御座上叹了口气道:“湖广的粮食是天下的基础, (本章未完,请翻页)如今流寇进入湖广,若是他们夺取湖广,以为基本朕如何能不担心呀!” “万岁,流寇都是强盗,抢了一把就要跑的,断不会在湖广久留的。而且天下人心还都是在朝廷这边的,流寇只是四处流窜,所以才难于剿灭,若是他们想要变成坐寇,倒是正方便了朝廷的剿灭。”王承恩道。 “哎,前些日子,李自成围困开封数月,朝廷都没能找出能救援的军队。如今又哪里调集军队去剿灭他们呢?只希望真的能像你说的那样,这些流寇不会长久的待在湖广。”崇祯叹道。 然而事情却并没有像崇祯希望的那样,李自成并没有从湖广离开,而是留在了襄阳一带,倒好像是要在这里常住了。这显然是明朝朝廷无法容忍的,于是崇祯只得想办法组织军队来驱逐李自成。 要动用军队,首先就要花钱。而我大明最大的问题之一就是没钱。好在崇祯皇帝此前一直在为给开封解围准备钱,几个月的努力下来,拆东墙补西墙的,总算是弄出了一些钱,到如今又过了好几个月,这几个月里,崇祯又通过不懈的努力,总算是又弄到了一点钱。于是靠着这些钱,崇祯总算是重新鼓起了官军的斗志,利用拆东墙补西墙的手段,他将残余的关宁军调集了过来,又调集了其他的一些军队,准备将李自成从襄阳一带赶走。 “诸位兄弟,崇祯这小子又来给老子们找事了,据说他弄出了好几十万人,准备来和我们拼命。”在襄阳城原本的衙门里,李自成正在给手下的将领们通报敌情。 “都有哪些人马?”刘宗敏问道。 “嗯,带兵的是丁启睿和杨文岳,手下还有左良玉,有虎大威,还有杨德政和方国安,一共四个总兵,宣称有四十万大军。”李自成回答道。我大明在军事行动上的保密做得相当的差,很多时候,只要愿意花钱,就能很容易的得到我大明的军事行动的一些消息。 “人还不少呢?现在都到哪里了?”刘宗敏问道。 李自成看了看宋献策,宋献策赶忙将得到的各种情报一一的加以说明。 “明军还是来了!”李自成道,“诸位兄弟,以后我们是吃肉还是吃土,就看这一仗了。大家说说这一仗我们怎么打!” “闯王,我觉得我们不能和明军硬来”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百九十二章,生意 周福走进昌茂源,昌茂源的掌柜张一功这时候正戴着一副眼镜在柜台后面看账本。一见到周福走了进来,他立刻站起身来,满脸是笑的迎上去道:“哎呀,今日是哪阵风把周管事吹到鄙店里面来了?难怪今天一早,这喜鹊就一直对着小店叫唤呢。” 一边说,张一功一边将周福引到后面的屋子里坐下,又赶忙让下人端上茶来。 周福慢慢悠悠的坐了下来,端起茶,先看了看杯子,然后用杯盖拨开浮在上面的茶叶,闻了闻香味,点了点头,又小小的啜了一口,又点点头,然后放下茶杯,笑道:“张掌柜如今越来越发财了,看看这杯子”他一边轻轻的用修长的指甲敲击着茶杯,发出清脆的叮叮声,又点了点头接着道,“这是正宗的景德镇的瓷器,虽然不是官窑,却也是民窑中的精品。再说这茶叶,这香味,这是今年明前的龙井吧?张掌柜这小日子,真是让人羡慕呀!” “我也不瞒您,这瓷器和这茶叶,都是总号那边押着分子送来了,专门用来招待周管事这样的贵客的。平时呀,像我这样的跑腿的,哪里敢用这样的东西,喝这样的好茶?也就是托着周管事的福,鄙人才能有机会闻一闻这香气。”张一功也笑着回答道。 “看你说的。”周福笑了起来,“谁不知道昌茂源如今的生意大好。总号那边还不得给张掌柜起劲的加薪水?哪里有用不起这茶杯,喝不起这茶叶的道理?” 听了这话,张掌柜也笑了。他拱了拱手回答道: “周管事,不瞒您说,托您的福,这几年小号的生意不错。鄙人自然也跟着赚了点钱。硬要说,这茶杯,这茶叶,鄙人也不是真的用不起。不过周掌柜,俗话说得好,‘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如今这世道,哪有生意永远好的事情?万一将来生意不好做了,要由奢入俭了,那岂不难受?再说如今这世道也不太平,好不容易这手里有了点钱,还不得为将来多做准备,哪里就敢都花用了?” 周福也笑了起来,道:“张掌柜真是深谋远虑。如今这世道,哎就连我家,如今都缺钱花呀。” 张掌柜故作惊讶的道:“这怕是不会吧?贵府乃是皇亲国戚,哪里还能缺钱?若是贵府都缺钱了,我们怕都只有吃草的了。” “皇亲国戚就不缺钱了?如今就连皇上都缺钱呀。”周福叹道,“前些日子,为了凑出军饷来,皇上不但停了大家的俸禄,甚至都开始向大臣们打秋风了。如今我家也就指望着和你们的这点生意吃饭了。” 周福是崇祯皇帝的老丈人,周皇后的老爹周奎家里的管事。说起来,这位老国丈却也是一位著名的葛朗台。在历史上,这位大明王朝最后的国丈是以吝啬而出名的。在原本的历史上,1644年,也就是大明王朝覆灭之前,面对节节进逼的李闯军队,大明王朝由于军饷缺乏导致军队节节败退,于是崇祯皇帝朱由检下令凡是 (本章未完,请翻页)皇亲国戚以及满朝王公大臣文武百官都要捐赠白银充作军费。他太监高定先跟周奎借钱暂时凑够饷银招兵买马,结果周奎却一口咬定家中没有任何剩余钱财,太监高定见到周奎如此吝啬迫不得已只好回去向崇祯皇帝回旨。周皇后知道周奎守财如命对崇祯皇帝叹曰:“我父周奎平日深受大明王朝养育之恩跟陛下宠爱信任,没有想到如此吝啬鼠目寸光,一旦城破之日他的家财万贯又能保住多久”。于是亲自叫来周奎狠狠训斥一顿,周奎迫不得已,咬牙又咬牙的拿出了5000两白银来助饷。 这个数字实在是太少了,如果国丈都带头这样,其他人自然会有样学样。然后,朝廷自然就弄不到足够多的钱了。所以,贤惠的周皇后想了想,觉得最少最少,也要有个一万两才行呀。于是周皇后偷偷地变卖了自己以及宫中其他女子的一些首饰,凑到了五千两银子,然后让人交给她老爹周奎,让他拿着这些,再加上原来的五千两,凑个整数出来。 周奎拿到这些钱之后,想着自己捐出去的五千两银子,越想越心疼,于是就把周皇后给的五千两银子漂没了两千两,然后一共捐了八千两出去。 为了表示自己没钱了,周奎还让人把自家的房子故意弄得破败不堪,把值钱的家当全都埋起来,然后让人在门口贴出跳楼价亏本价挥泪大甩卖自家房产的广告,然后穿着满是补丁的衣服徒步去上朝。其他官员自然是有样学样,一时间,北京城内到处都是官员们挥泪大甩卖他们的府邸的广告。而上朝的官员们的衣服上要是没点破洞呀补丁呀什么的,都不好意思说自己是大明栋梁了。 然后,周奎就遇到了那个天杀的刘宗敏。一样是要他拿出钱来助饷,只不过大顺的手段比起大明来就严厉得多。周奎的老婆c儿媳妇先后被自杀了,儿子也被拷打至死。周奎自己自然也是被打得遍体鳞伤。但是周老爷子就是硬气,死也不肯说银子放在哪里。最后连刘宗敏都没辙了,只得向李自成请求战术指导。要说李自成亲自出马果然是不同凡响,只用了一晚上就让周老爷子招供出了银子的位置,一家伙搜出了五百万两银子。而周老爷子,因为伤势太重,第二天就死了。 当然,张一功不可能知道周奎的这些故事,不过,周国丈可不是只会把面粉和土豆丢在库房里等着它们自己变泥土的泼留希金,他和葛朗台一样会做买卖。而昌茂源就是周家的生意伙伴之一。甚至于,昌茂源的鲸油灯能够卖进皇宫,这里面就有周家的帮助,当然,周家也不是活雷锋,不会白帮忙,事实上,昌茂源所有的买卖,周家都有一份干股。光这份干股,这几年来,每年都带给了周家超过一万两银子的收入。而张一功也知道,周家的买卖可不止是这么一点点。这些买卖都给周家带来了丰厚的收入,相形之下,朝廷的那点俸禄,根本就不值一提。 不过张一功也不说破,而是笑笑道:“周管事来我这里 (本章未完,请翻页)可是来看这个月的账本的?”既然周奎在昌茂源有干股,那么他自然就有不时的来查看昌茂源的账本的权力。虽然如今距离年底分红还很有些日子,但是周奎可不是一个对别人的节操有信心的人,虽然是一文钱都没出的干股,但是为了避免被人家糊弄,以至于到分红的时候少给了他钱,每个月,周奎都会派周福到昌茂源来看看账本。 “正是。”周复也不避讳,直接点头道。 张一功挥了挥手,便有人搬来了这个月的账本,又拿出一副笔墨,放在周福的面前。 “周管事,张掌柜,这个月的账本都在这里了。”那个伙计鞠躬道。 “辛苦你了,你先下去吧。”张一功朝着那个伙计温和地笑着点了点头。 那个伙计转身就出了门,顺手还将门带上了。 “你的这个伙计是个练家子呀!你看这太阳穴鼓鼓的,身手不错吧?以前没见过呀。”周福道。 “身手?三脚猫罢了。”张一功道,“这是我的侄儿,从小就喜欢舞枪弄棒的。后来跟着人家也学过一阵子。如今这世道也乱,他学了些拳棒固然是好事,但这小子就是爱惹事,所以我大哥就让我带着他,一方面是看着他,面的惹出事情来,一方面也是让他多历练一下。” 说到这里,张一功停顿了一下,又道:“这个月的生意不算太好,这你也应该知道。” 周福也点了点头,伸手拿过了账本。这是他所知道的,也是很正常的事情,因为新年之后的几个月,生意总会差一点的。 周福认认真真的将账本看完了,点了点头,又从怀中掏出了一个小本子。一笔一笔的将一些数字记了下来。忙了半天总算是忙完了,周福站起身来,对张一弓拱手道:“麻烦张掌柜了。” 张一功也站起身来道:“不敢当。周管事可要再喝杯茶?” “不了。”周福摆摆手道,“府中还有事情。嗯,张掌柜,你这茶叶不错,等闲有钱也买不到。可能给我一点不?” “这有什么难的。”张一功笑道,他走到门口,拉开门,对一直守在外面的侄儿道:“你去那一包茶叶过来。” 他侄儿应了一声便跑开了,不一会儿,便抱着一个陶罐走了回来。 张一功接过陶罐,递给周福道:“这是今年的明前的龙井,我这样的粗人,也喝不出什么味道来,在我嘴里,什么茶都一个味,哪怕是用来煮茶叶蛋的粗茶。还是要周管事这样的雅人才配喝这样的茶。” 周福接过茶叶罐子,在手里掂了一下。茶叶本来是很轻的东西,即使加上罐子也应该没多重。不过这个茶叶罐子明显重了不少。但是周福并没有多说什么,只是点点头,拿着茶叶罐子,道了一声“打搅了”,便出了门。张一功和他侄儿将周福送出大门,看着他走到街对面,进了周府。这昌茂源也就在周府的后门旁边。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百九十三章,生意(2) 昌茂源在北京的这家店铺选在周府的附近,不仅仅是因为这里是北京城中的富人区,所以比较有生意,而且治安也相对更好,更重要的一点就是这个位置距离周府比较近,将来有什么变故的时候,这个点就能派上用场。 周奎是周皇后的父亲,是崇祯的儿子太子朱慈烺c永王朱慈照的亲外公。在原本的历史上,当甲申国变的时候,崇祯皇帝让自己的儿子分别躲到自己的外祖父家里去。结果当然是并没能躲过去,太子和永王都落到了李自成的手中,后来随着李自成退出北京而不知所踪。郑森并不打算在甲申国变的时候救下崇祯,因为崇祯皇帝虽然很多时候很糊涂,但性格却格外的刚硬,不是一个愿意做傀儡的人,相形之下,他的几个儿子控制起来也许会方便得多。将一个据点安置在周府附近,将来要办起事情来就会相对的方便一些。 其实不仅仅是周奎府邸附近有郑家安置的据点,在另一位重要的外戚田弘遇家附近,同样有郑家的一个专门出售各种奢侈品的叫做宝通行的店铺,而田弘遇同样也在这个店里有一份干股。 相比吝啬的周奎,田弘遇要更灵活一些,他的女儿田妃,是崇祯皇帝最为宠爱的妃子,不过如今田妃身染重病,病情日重一日,依照太医们的说法,怕是支撑不了多久了。这在这个时代也是常态,因为医学水平的低下,即使是皇室的人,死于各种疾病的几率也是非常高的。比如田妃,一共生了四个儿子,但是却只有一个活了下来,后来出生的几个先后都夭折了。据说田妃的病,也和孩子夭折之后的痛苦有关。大概是知道自己不久于人世了。聪慧的田妃接连干了两件事情,第一是向皇帝请求封自己的才刚十岁的儿子为王,她的理由是怕自己见不到儿子戴王冠的样子了。但其实这也是更早的确定儿子的身份,免得惹来人家的无端的猜忌和陷害。几日前,田妃又强撑着病体,亲自去了一趟慈庆宫,拜见她的大嫂,天启皇帝的皇后张嫣,并将自己唯一活下来了的儿子永王朱慈照托付给后宫中这个自己唯一信得过的女人照料。 在托完了孤之后,回到自己的宫中,田妃又一次的病倒了。 这天早上,宝通行刚开门不久,就有田 (本章未完,请翻页)府的一位管事叫做田贵就急匆匆的进了宝通行。 “田管事,今日什么事一大早的就上我们这里来了?可有什么事情用得上小号的?”宝通行的掌柜王仁则赶忙迎了出来,他见田贵的神色不太对,赶忙这样问道。 “王掌柜,我知道你们有些路子,能弄到别人弄不到的东西。”田贵也不多话,直接说道,“我这里有一个单子,上面的东西你能弄得到不?” 田家是皇亲,一般的东西,他们肯定能弄得到。而他们要找人帮忙才能弄到的东西,不是犯忌讳,就是太过稀有。所以王仁则点点头道:“田管事,我们里面说话。” 两个人一起往后堂走去,穿过一个院子,王仁则带着田贵进了一间屋子坐下,又叫来两个人上了茶,然后让他们出去守住房门,看着这两个人带上了门,这才转身对田贵道:“不知道田管事需要些什么东西。” 田贵从怀中掏出一张纸来,递给王仁则,王仁则接过来一看,却是一张药方。细细一看,上面确实是有些难得的药材。 “可安这药方子,这人病得很厉害呀。”王仁则略微知道些医理,看了这药方,里面用了一些几乎是用来吊命的药物,便知道这病人怕是病得厉害。 “我也不瞒你。”田贵道,“这是一位贵人要用的。这些东西你们可弄得到?” 王仁则又看了看方子,用手指轻轻地在桌面上敲击着道:“这里面的一些东西,比如犀角和人参,虽然对于一般人家来说,确实是非常难得。但是贵府乃是皇亲,向皇上提一下,这样的东西难道还弄不到?” 田贵道:“要是早些年,这些东西,皇上那里那真是要多少有多少。只是如今,为了总之就是皇上早就把这些东西换成钱花掉了。就是偶尔还有一点,也不合用,如今,太医院那边多少年没有进过药材了,哪里还有什么好药材?就连甘草,都是陈年的了。王掌柜也知道,药材这些东西,任凭你是再好的药材,只要时间长了,也就都腐了,真成了树皮草根了。而且这些药还要最好的。比如这犀角,却一定要用天竺的独角犀的,最好要能有三尺多长的;至于这人参,如今辽东被建胬占了,这可就是稀罕货了, (本章未完,请翻页)而且是贵人用药,太医说最好能有八两以上的宝参。虽说这些东西虽然稀罕,只要有钱,慢慢的找,也还是找得到的。只是如今急着要用,却也等不了这么久,最好能在一个月之内弄到。不知道你们有办法没有?” 王仁则想了想道:“小店的老板是福建的郑总兵,郑总兵认得不少的泰西海商,从他们那里倒是有可能弄到天竺独角犀,不过一个月之内送过来,却有些赶。至于这人参,如今辽东虽然被建胬占了,但是这人参实际上还是能买得到的,只是这些人参却都是犯忌讳的,如今要给给贵人用,不知道而且,八两以上的宝参,即使没有建胬捣乱,急切之间也未必能弄得到,所以小店也不敢打包票。只能说试着去找找。贵主倒是可以和山西以及关宁的人商量一下,到处撒网,这样得到这些东西的机会更大一些。” 这两年,占据着济州岛的那些“荷兰人”经常拿朝鲜当沙袋练兵,也就是说他们经常以海盗的方式袭击朝鲜。朝鲜人一开始试图反抗,结果他们的水师迅速的就被济州岛上的舰队碾压了;他们又试图向建胬求助,只是建胬一样拿这些“荷兰海盗”没什么办法。最后,朝鲜人只得向这些“荷兰海盗”屈服,同意在釜山开商埠和那些荷兰人进行贸易。朝鲜一样有人参出产,所以宝通行倒也真的有机会弄到上好的人参。 “到处撒网,这个我们自然会。”田贵道,“不过还是要王掌柜的多费心。只要有东西,价钱都好商量。此外家主还另有重谢。” “田管事说的哪里话。”王仁则道,“这些年来,小店的生意多亏贵府提携,如今有用得上小店的地方,自然要尽力,况且贵府也是小店的股东,小店哪有不尽力的道理?” 将田贵送出去之后,王仁则立刻就回到了后院,他走进了一间屋子,关上门。这是一间卧房,房子当中摆着一张很大的雕花的大床。王仁则直接走过去,并没有脱鞋子,就直接踏上了这张床的踏板,他伸出手,在大床的雕花的围栏上扳动了一些什么,于是一块地板便悄然的移开了,露出了一个地道的入口。 王仁则略等了等,然后走了下去,接着地板就轻轻地移动合拢了起来。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百九十四章,戴罪立功 “爱妃这些日子看起来精神倒是好了不少。”崇祯坐在座椅上,望着坐在旁边的田妃道,“只是爱妃的身子还是太弱,太医说,起来走动走动,坐一坐倒是好,但是还是要注意,不要太累了。” “多谢皇上关爱,女儿却还不累。倒是这些天没见到皇上,皇上却又清减了。”田妃笑了笑回答道。 明朝的宫廷中依着以前的习惯,无论是皇后还是妃子,在面对皇帝的时候,都是自称臣妾或是妾身的,但到了崇祯皇帝的时候,却发生了一些变化。周皇后觉得,妃子在自称上不应该和皇后一样,应该有所区别。于是参考民间的做法,规定其他妃子在皇帝面前需要自降一个辈分,自称女儿。(当时民间那些被买卖的丫鬟自降一辈,往往自称女儿。)这种做法当然是对其他妃子的贬低,但效果嘛,却好像不太明显,相反,崇祯皇帝似乎对那些在自己面前自称女儿的妃子更有兴致一些。(邪恶呀) “你要爱惜自己的身子,朕还想着有一天要听你弹琴呢。”崇祯勉强的笑笑道,“朕上一次听爱妃弹琴是什么时候了?怕是有大半年了吧。” “皇上若是想听,女儿”田妃的话说了一半,却被崇祯阻止了。 “朕是想听,不过不在乎这么一会儿。等你大好了再说。”崇祯道,“朕也还有事情,不能在你这里呆太久。唉,朕有时候想,要是哥哥还在,朕还是信王,该有多好。哥哥临走的时候,拉着吾的手,对吾说:‘吾弟当为尧舜。’唉,朕自登基以来,夙兴夜寐,未敢忘记哥哥的重托,可这天下的事情却越来越多,越来越朕实在是比不上哥哥” 田妃看着崇祯,看着他满脸痛苦的样子,想要说些什么安慰一下他,张开口,却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能有用。 “啊。”倒是崇祯自失的一笑道,“爱妃你看,朕是来探望你的,却跟你说这些不开心的事情,真是哥哥要还在,肯定又要笑话我不懂事了。” 说完这话,崇祯站起身来,对田妃道:“爱妃好好休息,朕也该去忙了。” 田妃也站起身来,正想要行礼送别皇帝,却见王承恩急匆匆的赶了过来。 “王伴伴”崇祯也同样看到了王承恩,他见王承恩低着头并不说话,便知道又有什么不好的事情了。便道,“爱妃早些歇息,朕先走了。” “女儿恭送陛下。”田妃从王承恩的举动中也看出了一些不详的意思,不过这事情事关朝政,田妃虽然受宠,却也不太敢直接干预。 “嗯。”崇祯点点头,便转身走了出去,王承恩赶紧跟在后面。 出了启祥宫,崇祯皱着眉头对王承恩道:“又出了什么事了?” “万岁。”王承恩惴惴的道,“刚刚有战报,官军” “可是官军又败了?”崇祯的语气很是平静 (本章未完,请翻页),他的脸上甚至还带着笑意,“王伴伴,你看看你,紧张个什么,官军又不是第一次打败仗了,朕早就习惯了。嗯,把奏章拿来给朕看看。” “皇上,”王承恩顿了一顿才道,“这里太暗了,还是回御书房再看吧。” “嗯。”崇祯点了点头,他知道这次肯定是一场大败,甚至可能是不下于张献忠烧了皇陵,黄台吉全歼了松锦的明军,李自成杀了福王这样的大败。他沉着脸,不再说话,只是跟着两个提着灯笼的太监,朝着御书房的方向走去。 进了御书房,王承恩赶忙让人把鲸油灯给点了起来,然后让那两个提着灯笼的小太监灭了灯笼。本来看到皇帝往这边来了,御书房中的太监们就该先将鲸油灯点亮了。只是崇祯是个很节俭的人,他觉得,在自己到达书桌前,就先把灯点亮,太过浪费灯油。所以如今他把规矩改成了等他进了屋,到了书桌前再点灯。 “虽然鲸油灯如今比蜡烛便宜不少,但是国家多事之秋,能节俭一点,就节俭一点吧。”当时崇祯这样说。 崇祯在书桌前坐了下来,但并没有立刻要求看奏章,而是先吸了几口气,平静了一下,直到他觉得自己应该已经做好了接受打击的准备了,才对王承恩道:“王伴伴,你把奏折拿出来了吧。” 王承恩将一份奏折递给了崇祯。崇祯接过奏折,用抖抖的手打开它,看了起来。 “呵呵呵呵”看着看着,崇祯忍不住笑了起来。听到这笑声,王承恩忍不住向后退了半步,恨不得将自己整个的缩小几圈。 “朕还以为出了多的事情呢,原来不过是吃了个败仗,多大的事呀。”崇祯呵呵的笑道,“十多万大军,不是还跑出来了两三万吗?四个总兵,才死了两个,另外丁启睿不是也跑出来了吗?虽然把什么敕书c尚方剑c印绶都丢了,但是他不是他怎么就不把自己的脑袋一起丢了?难道还等着朕来砍吗?票拟呢?内阁的票拟呢?这上面为什么没有内阁的票拟?”说到后面崇祯终于忍不住怒喝了起来。 “陛下,如此大败,内阁,内阁不敢擅断。”王承恩跪了下去,抖抖的回答说。 “不敢?他们还有什么不敢的!”崇祯怒喝道,“他们朕养着他们,难道就为了让他们不敢吗?朕自登基以来,夙兴夜寐,如此勤勉,如此简朴,节省出来的钱,都喂了他们,他们却是如何回报朕的?” 骂完了这一句,崇祯一口气没接上来,猛烈地咳嗽了起来。王承恩赶忙爬起来,走上去给崇祯捶背,又给旁边的小太监使了个眼色。 过了一会儿,崇祯的咳嗽声渐渐地平息了下来。王承恩转过头,看到那个小太监已经端着一个青花小碗站在了一旁。王承恩走过去,接过碗,走到崇祯面前,慢慢跪下来,双手将小碗举了起来道: “陛下还请保重圣体, (本章未完,请翻页)不要再看着陛下这样,奴婢,奴婢陛下喝点茶水,润润嗓子吧。”王承恩也哽咽了起来。 “唉”崇祯长长的叹了口气。刚才的一通怒吼以及咳嗽都让他格外的疲惫。见王承恩递上的茶水,便接过来一饮而尽。 “王伴伴,起来吧。”见王承恩依旧跪在地上,崇祯又道,“这不是你的错。” “谢圣上。”王承恩站起身来。 “圣上?”崇祯又突然低声的笑了起来,“我要真的圣,天下又怎么会是这样子?朕啊,志大才疏,一心想要当一个中兴之主,却不想,弄不好要变成一个亡国之君了。”这样低声的说着笑着,两行眼泪却从他的眼中滴落了下来。 “陛下是真命天子,自然圣明。都是下面的那些家伙没良心,胡闹才会这样。陛下继位以来,夙兴夜寐,如此勤勉,只有功劳,没有过错,老天爷都看得到的,陛下将来一定能” “夙兴夜寐,勤勉简朴”崇祯苦笑道,“朕虽然说得上勤勉,但做的错事也不少呀。第一件错事,就是没有听先帝的话。先帝临终的时候,嘱咐我说,不要信东林党的那些人。朕虽然答应了,但心中却不以为然。只以为东林都是君子,却不想朕如今才知道,哥哥当年重用魏忠贤,不是没有原因的。若是至少,在哥哥的时候,朝廷还不像现在这样呀。” 长长的叹了口气,崇祯将手中的奏折放到一边,却又看到了在这封奏折下面的另一份奏折。他将这份奏章拿起来看了看,却原来是丁启睿自己上的请罪的奏章。 “他还知道自己有罪!”崇祯冷笑道,顺手就想把这份奏章丢到一边去。不过他却突然叹了口气,将那份奏章重新拿起来,看了起来。 “左良玉突然未战先退,导致大军溃败?”崇祯道,“王伴伴,你说朕应该怎么处置他?” “这”王承恩一下子愣住了,过了一会儿,王承恩才跪下向崇祯磕了一个头道:“还请陛下忍一时之气,准其戴罪立功。” 崇祯放下手里的奏章,盯着王承恩,过了好一会儿,才叹息道:“王伴伴,你是忠臣,要是我大明的官员都能像你你说的不错,朕已经不能把左良玉怎么样了。十余万大军溃败,只有左良玉跑得快,跑出来的人最多。他望敌而逃,使得大军溃败,实在是万死不得赎其辜,但朕要是真的论罪处罚他,只怕他立刻就会带着兵作乱起来,甚至干脆会去当了流寇。朕怎么能依律处罚他?又怎么敢依律处罚他?也只能准其戴罪立功了!呵呵,朕这样子,也配叫皇帝!也配叫天子?” “万岁!”王承恩低声道。他很想安慰一下崇祯,只是不知道该说什么。 “王伴伴,明日让内阁拟旨,将丁启睿下狱,另外另外就撤了左良玉的官职,许其戴罪立功。”崇祯最后这样说。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百九十五章,应变的准备 “大家看看,这是最近大明官军和流寇李自成在枣随大战的相关情报。”在模范军团级指挥官进修培训班上,郑森的秘书刘德,正把刚刚弄到的情报分发给大家。原本决定中原命运的朱仙镇大战没有发生,这场决战倒是提前在枣阳和随州之间爆发了。结果倒是没什么变化,甚至过程变化都不是很大。依旧还是左良玉见李自成势大,便提出要步步为营,缓缓而进。然而和锦州大战时候一样,朝廷的财力并不足以支持这样的作战方式,所以,官军必须急进,以寻求决战。左良玉的意见自然就被否决了。 然后,双方刚一接触,左良玉就顺理成章的转进了,并且将整个战场的右侧全部暴露出来了。靠着对地形熟悉,左良玉倒是跑得比历史上的朱仙镇大战更出色,虽然遭到郝摇旗和李岩的追击,也丢了不少军队,但是他丢掉的大部分是不太值钱的辅兵,他的核心部队基本上都完整的保存下来了。 左良玉一跑,整个明军立刻就发生了连锁反应,闯军还没来得及发起全面的攻击,明军的阵列就乱成了一团。李自成当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立刻亲自带队发起了攻击。在李自成c刘宗敏c罗汝才等人的联合攻击之下,明军迅速的就从混乱变成了溃败。然后四个总兵死了两个,跑掉的那些也基本上只带着自己的一些家丁跑出来。其他的军队全都丢光了。 “这朝廷的军队怎么都这样?就这德行,我们模范军一个能打他们10个。”一边的余新不屑的道。 “打十个?”甘辉也露出不屑一顾的神色,“要是我手下有一个连,轻松能打他们一千人以上;要是我手下有一个团,正面对打,后勤补给都跟得上,我大明这十多万都不够打的。你说大家都是两只眼睛一个鼻子一个嘴巴的,有没有谁多了一只手,少了一条腿什么的,差别怎么就这么大呢?” “他们那是什么兵呀,怎么能和我们的比。这人和人就是不一样的。”刘德也开口道,“上次在济州岛,我见着了一个从锦州逃回来后加入我军的士兵,叫做沙子龙还是什么的。这人原本是那谁的家丁来着,因为武艺不错,在济州岛那里当过一阵子的教官,教授刺杀技巧。据他说,以前他在明军中的时候,军队半个月都未必能操练一次。哪像我们,几乎天天都在操练。而我们为啥能天天操练?那是因为我们吃得好呀!那些明军每天吃啥,饭都吃不饱,哪像我们的人,吃肉都不爱吃了。” “你说啥呢?我们吃的那个能叫肉?”一边的常乐却不爱听了,他是这些团级指挥官中最为老资格的了,是正宗的护厂队出身的,他手下的老兵也最多,平日里也最喜欢以最能打自诩,但从战绩上看,常乐这样说也没错,不过他的部队也有另一个不太好的名声:“娇气”。这主要是因为,他 (本章未完,请翻页)的部队中的人过好日子的时间比其他新建的部队都长,所以,在其他人看来,就是多了点奢侈的毛病了。如今一听刘德说有人吃肉都不爱吃了,他条件反射的就认为这是在说他的兵。 “我听说我们吃的那个肉,应该就是拿了些边角鲸肉鲸鱼下水,还有边角鱼肉,什么鱼头鱼尾巴之类的,在水力磨里面磨成粉,然后和红薯粉c盐巴还有海肠子磨的粉什么的搅和在一起,再煮熟了塞进一个瓷罐子里密封起来的,除了便于运输储备,说味道的话,你们自己说,那东西有肉味吗?你们有哪个愿意吃的?”常乐继续说道。 “这话可不对。”刘德摇摇头说,“我还记得你第一次吃到这东西的时候可是赞不绝口的。” “第一次吃的时候还好吃,吃多了以后,还不如白米饭呢。”常乐道。 “但是吃这个可比吃白米饭长力气不是?”刘德道,“要是我们的人都和明军那样,三个人加起来不一定有我们两个人重,平时白米饭都没得吃,能有什么力气操练?按我们的操练力度,明军要死人的。这一个月都不一定能操练一次的队伍,往好里说,最好最好,也就新兵刚刚进新兵营十天左右的水平,当然不能打了。” “新兵营十天?够资格进新兵营的都比他们强一大截。”余新听了不乐意了。 “好了,我们今天通报这些情况,可不是为了在这里秀优越的。”郑森突然开口道,“现在的问题是,李自成获胜后,会有什么举动,他们会往哪里去。我们该如何应对,这才是重点。首先,我要说的是,我们必须在投入最小的前提下,保证江南的安全。至少是自江西以下,决不能落入李自成的手中。” 江西景德镇是当时最大的瓷器产地,这里出产的瓷器,是郑家最为重要的外贸商品之一,每年都能给郑家带来大量的收益,这一片地区是如此重要,所以如今的郑家绝不能允许这里有什么变故。 “单纯从军事上讲,将一个团运到江西,依托这一带的水系,我们挡住李自成并不难。”甘辉说。 “单纯从军事上来解决当然不难,问题是我们的军队并不能在大明的土地里随意调动,除非我们直接扯旗,但那样”刘德道。 “这样做那就是为了解决一个小问题,就去创造一个大问题了。”郑森道,“这样的想法肯定是不行的。我们无法公开的在江西乃至湖广投入太大的力量。而且我们也没有为此做过相应的准备。如今,我们还有什么能够不引起别人注意就投入到这一带的力量?” “如果说能不引起太多注意就投入过去的额,就只有我们的内河舰队了。”甘辉说,“也许用内河舰队配合一部分的轻骑兵就可以起到一定的作用。依托长江,我们可以在很多位置登陆作战 (本章未完,请翻页),如果李自成要南下,我们就可以通过这样的手段袭击他的后路。这样说不定就可以牵制他的行动。其实李自成的军队比一般的明军也强得有限,后路不宁的话,他们的攻击力也会受影响的吧。” “你是发了晕,把李闯当成了大明官军了吧?”余新却嘲笑起了甘辉,“李闯是流寇呀,他有个什么后路,有个什么后勤补给?他是走到哪里抢到哪里的呀!你这袭扰他的后路的做法,有个什么用?” “那可不一定。”甘辉反驳道,“李自成占据了襄阳一带之后,似乎有当坐寇的意思了,听说在襄阳一带,他都在组织人屯田了。如果真的是这样,那李自成的队伍的流动性就大为降低了,他真要南下,他后面就不能不顾了。呵呵,要是李自成真的要当座寇了,那倒是有意思,那就说明他有了争天下的意思了。” “如果他真的要当座寇,甚至要争天下,那倒是不用太担心他会立刻下江南。”刘德接口道,“襄阳一带,他也需要花时间来巩固,而且,如今李自成还控制着陕西和河南的一部分地区,如果他要有意天下,那就要先巩固这些地区,将他们连成一片。那我觉得,他首先要干的应该是拿下或者摧毁开封,然后再扫清山西和陕西的明军,然后再休养生息几年,再一举夺取京师。至于江南,他们多半根本就不知道我们的力量,所以如果不考虑我们的话,到时候,江南只怕是传檄可定。” 刘德的看法其实很大程度上也是郑森的看法。在原本的历史上,李自成也好,张献忠也好,其实都很少能真正深入江南,这也不是没有原因的,江南的水网地形,对于缺少后勤支援的流寇来说确实是很大的障碍。 “李自成打了这一仗,虽然他赢了,但是应该也有损失。”余新说,“而且李自成在襄阳一带没有大肆劫掠,这样的话,我觉得至少夏收之前,他不会有大规模远征的能力。另外左良玉的实力也损失不大,只要我们给左良玉提供一些支援,左良玉应该还是有力量堵住李自成顺江东下的。不过左良玉这个人” “左良玉不能做太大的指望。关键时候还要看我们自己的。他们能不扯我们的后腿就已经很不错了。”郑森最后道,“第一,要加强对李自成控制地区的情报工作。李自成一样需要贸易,通过和他们的贸易,比如说盐铁贸易,尽可能的多了解他们的信息。第二要利用我们和马士英的关系,尽可能为我们公开干预战局取得帮助。必要的时候,可以以马士英麾下的军队的身份,参与战事。总之,江南一带,决不允许李自成或者其他任何人马随便进入。第三,让内河舰队进入战备状态,让我们的商队最近一段时间尽可能雇佣其他的江船,让我们的内河船队把运力也腾一些出来,做好应变的准备。”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百九十六章,买卖和情报(1) “前面就快要到钟祥了吧?”在一条不大的船上,一个汉子正在问撑船的船家。 这个汉子有一张黑红黑红的脸,脸上从左额头一直到左边的嘴角上有一道长长的伤疤,两只小眼睛眯缝着,偶尔睁开的时候却精光四射,很像是想要择人而噬的猛兽,他个子不高,手却很长,两只手上都满是老茧。而在他的腰间则挂着一把长长的绿鲨皮刀鞘的倭刀。 “二爷,就快到了,要说起来这里已经是钟祥境内了。”撑船的回答道。从汉阳沿着汉江过来乃是上水,虽然船上有帆,但有些地方还是要靠人一竿子一竿子的撑。 二爷向着两岸张望过去,这时候已经是初夏,两岸的树木也已经长满了绿叶,更远一点的地方的一些水田里也已经是绿油油的一片了,远远地还能看到有些人在田地里面劳作。二爷点了点头道:“江湖上传言,闯王如今做的是剿官安民的事业,你看看这些种田的,看着到像是这么一回事。” 撑船的呵呵一笑道:“如今武昌的大街小巷里,那些快穷死了的人都在传‘打开大门迎闯王,闯王来了不纳粮’。” “哦?”二爷扬了扬眉毛道,“官府就不管吗?” “管呀,怎么不管?”撑船的道,“武昌府在衙门口一字排开了二十多个站笼,一口气站死了好几十人,不过屁用没有。人家吃了上顿没下顿,过了今天没明天的,谁还怕死呀。我就说,这大明朝要还是这样子,赶明天,李自成打过来,弄得不好,武昌城里面自己都能闹起来把城门给开了你信不信?这大明朝呀,我看是迟早要完。对了,二爷,这兵荒马乱的,您还往这边跑,这是干什么买卖呢?” “兵荒马乱的做买卖的少,这样才有的赚头。”二爷不在意的道,“如今这世道,要想太太平平过日子,迟早要把自己饿死!” “二爷说的是,这年月,就是饿死胆小的,撑死胆大的。”撑船的道,“其实我带着二爷跑这一路,还不是想多赚几个钱吗?狗日地日子一天比一天难过,说不得有一天,爷爷也去当流寇!” “王七,你距离没饭吃还远着呢。真要有一天,日子不好过了,跟着二哥我走私货,只要我有一口饭吃,绝对能让你也有口饭吃,如何?”二爷笑道。 “二爷,那真是太谢谢您了。有您这一句话,小人睡觉都睡得踏实了。” 梁然正说话间,远远地就看到前面有一个小小的码头。码头上停着几条小船,码头边还立着一个旗杆,上面是一个斗大的“袁”字。旗杆下,还有几个拿着刀枪的人在那里晒太阳。 这时候这些人也看到了二爷他们的这条船,这些人也就纷纷起身,拿了刀枪弓箭,一个头目带着这几个人上了一条小船,迎着他们便过来了。 “二爷,这闯贼来了!”撑船的手有点抖了。 “王七,管好你的嘴!要叫闯军!”二爷 (本章未完,请翻页)道,“我们就是来和他们做买卖的,你紧张个什么?再说,闯王既然说要‘安民’就不会滥杀,你怕什么?” “还不是以前听人说也是,老子都快饿死了,还怕什么?”王七突然咬牙道。 这时候,闯军的那条船已经慢慢的靠近了。 “下锚。”二爷道。 王七也不再多话,提起船尾的锚,就抛入了水里。这个动作实际上就是再告诉对方,我并无歹意。 闯军的船更近了,一个士兵站在船头大声喊道:“你们是哪里来的船,来干什么的?” “我们从武昌过来做买卖的。你们是袁将军的人不是?”二爷突然用陕西话喊了起来。 这声陕西话的回答显然出乎对方的预料,船上的人叽叽喳喳了起来,船也更靠近了一些。过了一会儿,对面的那个带头的道:“兄弟你是哪里的人?” “兄弟是延川人。这位兄弟是哪里人?”二爷笑道。 “你是延川的呀,兄弟我是米脂的,在你们北边。中间就隔着一个绥德。”那边船上的那个带头的道,“算起来出门在外,也是老乡了。如今这兵荒马乱的,兄弟跑这里来做什么买卖?” 二爷嘿嘿一笑道:“做的就是兵荒马乱的买卖。几位兄弟可是袁将军的下属?上次兄弟就贩了不少的盐巴和生铁给袁将军的。这次兄弟来,还是做的这个买卖!” 那个带头的闯军看了看他们的船道:“这位兄弟如何称呼?兄弟你这船上好像没得多少货呀。” “兄弟我姓谢,人家都叫我谢老二。不知道这位兄弟如何称呼?听说你们再这边要呆下来了,不晓得是不是真的,这第一次过来,带的东西当然不多。”二爷解释道。 那人点点头道:“兄弟我姓袁,谢兄弟你们跟着我们,先靠岸再说。” 二爷点点头道:“好说。”王七便去把锚提了起来,又撑着船,跟着闯军的那条小快船,靠了码头。 那个带头的闯军走过来道:“谢兄弟,我们要上你的船看看。公事公办,没别的意思。” “几位兄弟请。”谢二爷赶忙道,他估计这个姓袁的多半是袁宗第的义子之类的,便又赶忙将一个银元塞到了他的手里,“小小礼物,不成敬意。” 那个姓袁的接过银元,看了一眼道:“这却是个新鲜玩意儿。” “这是海外的泰西人用的银饼子,每一个都是一般成色,一般重量,两面有花纹和泰西文字,这样人家就没办法从这两面刮银子,外面一圈也有纹路,这样人家就没法从那里刮银子。比起碎银子来,用起来特别方便。”谢二小声的解释道。 “嗯,这些外国人还真有心眼。”那个姓袁的笑笑,将这个银元收了起来。 谢二带着几个闯军进了船篷,掀开一块木板,从里面拖出两个沉重的麻袋。 “袁兄弟,你 (本章未完,请翻页)看,这一袋子是盐巴,这一袋子是生铁。”谢二打开了袋子给那些闯军看。 第一个袋子里都是白花花的盐粒,看起来的确是上好的盐。那个姓袁的伸出手捏起一颗盐,丢到嘴里尝了尝道:“这是海盐?” “袁兄弟识货!上等的海盐。”谢二一挑大拇指道。 那个袁兄弟并不答话,而是又伸着头认真的看了看另一个麻袋里的生铁,还伸手拿起两锭来细细的瞧了瞧,又将它们相互撞击了一下,“这些生铁也还不错。” 他将两块铁锭丢进了麻袋里,对着谢二笑了笑道:“我是实在人,不说虚话,谢兄弟的货是好货,也确实是我们需要的东西。不知道谢兄弟那里能有多少这些东西,要什么样的价钱。” 他见谢二只是笑,却并不说话,便又道:“是兄弟莽撞了,这等事情,自然是先上岸了再细细谈。”说完,便转过身,让两个士兵把两袋货物背了起来,几个人一起下了船,到了码头上。 “不知道谢兄弟手里有多少货。”那个姓袁的又问道。 “那要看你们要多少。”谢二道。 “听你这口气,你的意思是我们要多少你就能有多少?”那个姓袁的笑了起来。 “那怎么可能,这些东西要搞到也不容易。但是只要价钱合适,盐巴弄个几千斤,生铁弄个几千斤还是弄得到的。”谢二也笑眯眯的回答说。 几千斤盐和几千斤铁,在后世看来算不得什么。在后世这两样东西都是便宜货,某岛国开始执行奥特曼和小怪兽养成计划的时候,赤兔国的盐慌子孙们听信了大海都被某岛国污染了,今后都没盐吃了的谣言之后,就出了不少一口气买了好几吨甚至十几吨食用盐的笑话。至于钢铁,对于后世的那些习惯了世界钢铁产量第一是赤兔国,第二是赤兔国河北,第三是赤兔国河北唐山;习惯了粗钢价格低于大白菜的家伙们来说,是很难想象在工业革命之前,这类东西的价格的。在明朝的时候,食盐因为官营,以及运输成本的高昂,是相当昂贵的,而金属,哪怕只是最便宜的生铁,也是非常难得的。其实不要说是我大明的时代,就是到了清末民国,一般人家里的菜刀,也是要传代的。 听到这个数字,那个姓袁的小军官立刻就知道,这事情不是他能做主的了,便向谢二道:“谢老板做得好大买卖,这样大的买卖却不是做兄弟的能够管的了。还请谢老板略等一等,兄弟马上派人去通知将主。” 于是这人便将一个士兵叫了过来,吩咐了两句,便让他骑着马赶紧进城去。然后他又让人倒了茶水过来道:“兄弟这里,实在是没什么东西可以招待谢老板的,这些粗茶,也不知道谢老板喝得下去不?” “什么谢老板?”谢二却道,“我不过是个帮人跑腿的罢了。兄弟你想,能做这样大的买卖的老板,哪个不惜命,哪个愿意自己跑这样的路的?”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百九十八章,最后的一招 果然,此后的局面就像郑森他们预计的那样,整个中原暂时的安静了下来,虽然小规模的战斗还是不少,但是大规模的举动却都停了下来,如果说这几个月里面还有什么大的动静,那就是张献忠在四川一路攻城略地了。只是如今的朝廷也实在是拿不出力量来管张献忠了。 很明显,李自成在试图巩固地方,积蓄力量。两个月之后,夏收结束了,李自成立刻就再度出兵,攻击开封。这一次,李自成可是真的很认真的想要拿下这座城市了。 有了夏收的粮草做支撑,李自成不慌不忙的将开封附近的几座县城轻松地攻了下来,以此作为这次围攻的支撑点。然后又挖了一道长长的壕沟将开封城严严实实的围了起来。然后李自成就开始不紧不慢的攻城了。 上两次围城的经历告诉了李自成,开封城并不是那么好对付的,在前两次的围攻中,李自成也吃了不少苦头了,如今有了夏收的粮食支持,加上周围的明军一时间也无力为开封解围,或者说朝廷一时间也拿不出钱来组织军队来为开封解围,再加上李自成估计开封城先后经历了三次围攻,城中的物资,尤其是粮食肯定不多了,所以,李自成觉得,他完全可以靠围困,耗尽开封城内的给养来获得这一战最后的胜利,或者说得更明白一些,那就是用饥荒去击败对手。 当然,这并不意味着闯军就守在壕沟后面无所事事,李自成还是安排了一些攻城行动的,不过强度都不大,大多数时候都不是是为了练兵而已,一旦遇到太坚决的抵抗,他们退却得也很快,以避免太大的伤亡。 开封不断地派人突围求救,这些人多数都没能突出去,但是还是有一些得以成功的逃出了包围,将一封又一封的求救信送到了朝廷的手中,依照这些信件上的说法,开封已经陷入了严重的饥荒,可以说是朝不保夕。 “就我们通过朝廷所了解到的情况,开封城中的粮食基本上已经耗尽,除了周王府c官宦人家之外,其他人家都已经断了粮。城中的饥民不断发生暴动”刘德正在向郑森等人介绍中原局势的发展。 “吃他娘,穿他娘,打开大门迎闯王”一群衣衫褴褛,枯瘦得像是骷髅一样的人,手里拿着长长短短的木棍,向着大鸿米店缓步逼近。如今在开封城里,这里是最可能有吃的地方之一了。 大鸿米店是周王府的产业,周王府的一些亲卫如今已经守在米店门口了。事实上大鸿米店里面并没有太多的粮食了,早在李自成的旗帜第三次出现在开封的城墙外的时候,周王府的人就已经将其中的大部分粮食都运回周王府去了。不过他们还是留下了一部分的粮食高价出售。事实上,每一次的饥荒的危机,都是大财主们敛财的好机会。而在我大明,当王爷的就是朝廷圈养的猪,除了捞 (本章未完,请翻页)钱,或是搞行为艺术之外,也没别的前途奔头。和其他的一些大王相比,周王其实还算是贤王,不过这种顺势而为的赚钱的事情,他们家一样会做的。 随着围城的持续,粮食的价格打着翻儿向上涨,如今开封城里的粮食价格已经到了二十两银子一石的地步了,往日的那些小康之家几代人积累下来的财富,就在这样的价格下迅速的集中到一些大官僚,大贵族的手中。 这些天,开封城中每天都有上百人死于饥饿,这些饿死的人当中,最早是老人和孩子,再后来,甚至就连秀才都有在家里做了安安饿殍的了。 然而在这个世界上有这么高的觉悟的人还是太少,至少开封城中并不多。所以,一帮子不愿意老老实实的为了大明饿死的家伙,在一些别有用心的家伙的谣言和歌谣的欺骗和引导之下,居然公然聚集在一起,妄图抢劫神圣不可侵犯的私人的合法财产了!的确,他们很饥饿,但是这不是抢劫的理由,再说,他们真的就没东西吃了吗?不,他们有东西吃的,只不过他们不愿意而已。在城里面已经有人吃了自己的孩子,吃了自己的老婆了。可是这些家伙,却不愿意吃自己的老婆孩子,反而跑来抢别人的,这真是是可忍,孰不可忍! 不过大鸿米店可不是那么好抢的,周王府的亲卫可不是吃素的。虽然自从朱老四靖难之后,为了防备别人有样学样,我大明就把亲王们的亲卫的规模和砍了又砍。装备和训练程度相比朱老四的时代也是差了一大截,一般来说,到这时候,王府亲卫的装备和训练水平也就一般的官府衙役的水平而已。 不过周王府的亲卫却略有不同,在前两次的围城中,尤其是第二次围城中,周王府的亲卫也参与了守城,其中的不少人也算是见过了血,而且因为他们是周王府的亲卫,所以至少目前,他们还算是吃得饱,就这一点来说,他们甚至比城里的一般的战兵都强。 而且他们的对手虽然不少,但是却都是饿得如同骷髅一样的人。所以站在前排的周王府亲卫胡忠义并不紧张,他知道不要说他手里有刀,而那些饥民大多空着手,即使不是空着手的,手中只有木棍而已。仅仅就双方的体力,就有着巨大的差别。那些饥民实际上已经处在死亡的边缘了,他们虚弱得甚至于走路都走不稳了,有的人走着走着就摔倒在地上,然后就再也爬不起来了。 “拔刀!”胡忠义的耳边传来了队长的声音。于是他从腰间拔出了刀,同时他的耳边也响起了一片拔刀的声音。 寒光闪闪的刀,以及一排人整齐的拔出刀发出的声音让走在最前面的那些饥民停顿了一下。趁着这个时间,大鸿米店这边的掌柜大喊起来:“乡亲们,抢东西是犯法的,你们现在回家,还来得及。再敢上前的,就是造反的叛逆,就格杀勿论!” 但是这喊声并没有起 (本章未完,请翻页)到什么作用,在极度的饥饿中,“造反”的罪名对于大家已经没有丝毫的震慑力了,就连前面的周王府卫队的闪亮的钢刀,也只是让人群稍微停顿了一下,接着人群又开始慢慢的接近了。 “冲上去,冲散他们!”卫队长下令道。胡忠义立刻和其他亲卫一起大吼着冲了过去。迎面的第一个目标是一个二十来岁的小伙子,他的手中拿着一根一臂长的木棍,看到胡忠义冲过来,他大叫一声,抡起木棍就要向胡忠义砸过来。 胡忠义轻轻地挥动左臂,用左手的盾牌一撞,那个人就连同他的木棍一起飞了,同时胡忠义右手的刀挥了出去,又砍倒了另一个不知道长得什么样的人。 就这样简单的一冲一撞,周王府的亲卫们就放倒了几十个饥民,但是更多的饥民继续向前涌来。 “后退列队!”卫队长喊道。 于是胡忠义将盾牌向前一推,又砸翻了一个饥民,然后向后急退。然后再次排成整齐的队形。 “如果有长枪和弓箭就方便多了。”胡忠义想。不过这些武器却不是亲卫能随便装备的,即使现在,也有一定的限制。 但这并不是问题,饥民们人数虽多,但是却几乎毫无战斗力,就是这样的刀盾冲击,不过两三次,便杀死了一百多的饥民,剩下的也都被驱散了。而王府卫队几乎毫无损失。 这样的故事不断的在开封城内上演,有些地方,饥民们被驱散杀死,也有些地方,饥民们成功地抢到了一点粮食。不过有一点是一样的,那就是在这些暴动中死去的人是不需要埋葬的,其他人会吃掉那些死者。 这天晚上,就在到处有人抢劫,有人被杀,有人被吃的时候。开封城内的三巨头:高名衡c陈永福,周王聚在一起商量对策。 “高巡抚,陈总兵,不是我不肯给粮食,实在是没有了,全拿出来,也支撑不了几天了。”周王道,“两位也知道,我不是不是大体的人,但如今,真的没有粮食了。” “如今城内饥民汹汹,如果处理不好,只怕会有大变。”高名衡皱着眉头道。 “饥民?”陈永福道,“饥民倒也罢了,只要有兵,他们翻不起大浪。只是如今当兵的也吃不饱,也一样不稳呀。王爷,你也知道,这些当兵的要是饿极了,那真是说不定就能出什么事,别的不说,他们偷偷把城门一开,那就是大势已去了呀!王爷,别的粮食还好说,这当兵的不能没粮吃呀!” “难道没粮食了,我就能空手变出来不成?”周王有些恼怒地道,“不能打破包围,不能让李自成退兵,多少粮食都有吃完的时候,迟早都要死!” “如今哪里有什么退兵的办法!”陈永福道。 “也不是完全没有办法。”高名衡却突然道,“如果”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百九十九章,最后的办法(2) “什么办法?”陈永福赶紧问道。 高名衡却不回答,而是问道:“你们知道开封自从宋代之后,为什么开封就再没有成为国都了吗?” 大家都摇了摇头。 大家的无知让高名衡很满意,他停顿了一下,欣赏了一下大家那求知的眼神,然后道:“因为开封有一个很大的弱点,那就是,开封城的地势太低了,而它又在黄河的旁边” 说到这里,大家立刻就知道高名衡说的是什么意思了。那就是:扒开黄河的河堤,让黄河水冲过来,把围城的李自成军,连同整个开封城一起冲掉! “高巡抚,这不太好吧?”周王第一个提出了质疑,这当然是因为他是一位爱惜百姓的贤王,当然,也有可能是因为他的产业都在开封。 “拿地图来。”高名衡道。 一个仆役将一张粗陋的开封地图在几个人面前的桌子上铺了开来,又小心地用镇纸压好,然后行礼退了下去。 “殿下,陈总兵,你们看,闯贼的军队部署在这里c这里c还有这里。这是黄河。如果我们从这个方向挖开黄河,河水就会从这里涌过来,然后直冲李自成的大营,到那个时候,开封之围自然就解除了。而且这一段黄河附近并没有闯军。”高名衡道。 “那开封城怎么办?”周王问道。 “从这个位置挖开,更多的河水会从城外漫过去,涌到城里的不会太多。再说,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了。总比几个月之后,所有人都饿死,然后让李闯攻入城中来得好吧?”高名衡冷笑着说。 周王想了想,点点头道:“高巡抚说得有道理。不过,要挖开黄河,需要不少的人手,我们如今都被团团围在城中,李闯怎么会让我们出城去挖黄河?” “殿下,这并不是问题。开封城这样大,李闯并不能真的把他围得密不透风。向外传递消息依旧是做得到的。而在这一段河段附近,李闯并没有驻军,开封城外的官军虽然没有力量给开封解围,但是挖开一段河堤还是不成问题的。”高名衡解释道,“如今,我们最需要的就是一个身手好,而且可靠的送信人了。不知道周王殿下,或者陈总兵你们的手下,有没有合适的人选。” “我的家丁中有一个人,身手很好,人也可靠,可以去做送信的事情。”陈永福说。 “既然是这样,本王也赞成,不过,这件事最好要留出给我们自己做准备的时间。”周王道。 “那是自然,只是殿下,这些准备一定要隐秘,不能让外人看出端倪。”高名衡道,“如今这城中通匪的叛逆多如牛毛,如果让李自成有了准备,这事情就” “这个本王自然知道。倒是高巡抚和陈总兵手下多,又要到处办事情,更要小心。”周王面无表情的说道。 挖开河流,以水为兵,这也算是中国自古以来常用的手段之一了。早在三国时期,关云长就玩出过水淹七军的招数。而在后世的那个想挖黄河,就挖黄河的自由的年代里,现代军事 (本章未完,请翻页)物流学的奠基人常凯申元帅,也曾经挖开黄河,试图水淹日军。 然而,这一招其实并没有想象中的那样好用。因为水流的方向是不受控制的,而军队驻扎的时候,一般来说都会优先的选择更高一些的地方,这也为他们的逃走争取到了更多的时间。所以在后世,常凯申元帅挖开了黄河之后,事实上基本上就没能淹死几个日本兵,相反倒是淹死了一大堆的老百姓。 而且和常凯申元帅比,这个时代的明军挖开黄河的时候所使用的技术手段也要落后得多。常凯申元帅可以用从地精那里,哦,不对,是从德国人那里进口来的炸药炸黄河大堤,可是我大明的官军,却只能用锄头挖开河堤,这个效率自然就差了很多。加上这些年的干旱,黄河也不在高水位状态下。(顺便说一下,虽然如此,但是在崇祯年间,因为一直没有对黄河大堤进行大规模的维护,所以虽然黄河并没有遇上什么多少年一遇的大洪水,但是决堤的事情倒是不少。)所以黄河大堤的确是被扒开了,但是放出来的水量却完全没法和常凯申元帅比。 李自成的大军当然也是驻扎在较高的位置上的,所以当洪水到来的时候,他们并没有第一时间就被冲走,这给了他反映的时间,于是各路闯军乱哄哄的奔逃到更高的洪水冲不到的位置上。然后李自成让人清点了一下人数,还好,只少了大概一两万人。而且考虑到跑路的时候的混乱,这些少了的人到底是被冲走了还是跑散了倒也不一定。总之就是李自成的主力并没有被洪水摧毁。 “狗日的会扒黄河,老子就不会吗?狗东西也不看看开封城的地势,居然想用这样的阴招阴我们!老子就给你个整个的!”在被洪水吓了一大跳之后,李自成怒气冲冲的大骂了起来。他将参与这次围城的将领们都叫过来,告诉他们,他打算以眼还眼,以牙还牙,照着官军的样子到黄河上去扒开一个更大的缺口。 “闯王说的有道理,我们也去扒黄河,防水淹死那些王八蛋。”刘宗敏第一个跳出来支持。 “可是真要扒开黄河了,就算把开封淹了,满城都是水的,我们也难以占据它了。”郝摇旗好像有点意见。 “我们要占据它干什么?”刘宗敏突然笑了,不等郝摇旗回答,他就接着说,“我们要占据它,是因为它是中原的关键的一点,如果这一点在官军手中,他们就可以依托这一点对我们的活动形成威胁。但是如果开封被黄河淹没了,除非朝廷先找人把黄河河堤堵好,然后再想办法排水什么的,要不然,一两年之内,开封都是无法使用的废城。根本就不能用来作为屯兵的依托,这样一来,我们又何必占据它呢?攻占它固然好,但是废了它其实也不错。再说了,我们练过各种攻城的手段,这放水淹城这一招,我们还没玩过呢。” 郝摇旗想了想道:“你说的是,那我没意见了。” 闯军的效率很高,一旦形成了决定,第二天上午,就有一队闯军来到了黄河的河堤上,到了晚上,靠着人多,加上河堤年久失修本来就已经很脆弱,他们就已经挖 (本章未完,请翻页)开了一道近百米宽的口子,滔滔河水滚滚而下。 开封城如今已经是一片汪洋了,昨天官军们自己挖开河堤的时候,一部分城区就已经被淹没了。今天闯军挖开黄河之后,整个的开封城就完全被滔滔洪水淹没了,城内的水深普遍超过一丈,大批的市民都被淹死了,一些市民爬到摇摇欲坠的屋顶上避难,但是平民们的房子的墙壁大多都是夹板夯土而成,这些夯土又没有用上三合土c糯米汁之类的东西,所以,这些墙壁被水一泡,便即酥软。所以没过多久,这些房子就一座接着一座的垮塌,趴在上面的人就再次落入水中。 周王府也一样被洪水淹没了。但是周王府的人却是早就有所准备。重要的物资都已经转移到了地势较高的假山上,或是干脆就装在了船上。本来周王府的假山上也有些楼台,本来倒也可以住人,只是如今堆满了各种东西,所以周王府中的不少人现在都要住在船上了。 李自成和其他的一些将领站在一处高岗上,眺望着远处的开封城。 “呵呵,守开封城的居然敢首先挖黄河,这不是找死吗?”刘宗敏的用马鞭指着开封城笑骂道。 “如今开封城已经等于是废了。”李自成道,“我们下一步就是要巩固我们现在的地盘了。” “我估计朝廷不会干看着的。”李自成道,“我们这位皇上是个性急的人,怕是不会看着我们慢慢巩固自己的地盘,他一定会有所动作。” “他还能有什么招数?如今不是两年前了。”刘宗敏道,“他只管来,我们还怕了他不成?再说,左良玉的兵没个两年根本打不了仗,其他的兵也好不到哪里去,关宁军那边,也一直被鞑子按着打,怕也是轻易动不了,他还哪里有兵可以动?” “谁知道呢?我听说孙传庭又回了三边总督的位置,这个人虽然可恨,但是还是真能打的。倒是要格外的小心一点。”李自成道。 “孙传庭是能打,但是他的朝廷不是三年前的朝廷了,他手下的兵也不是三年前的兵了,我们更不是三年前的我们了,他就算浑身是铁,又能打多少枚钉子?”刘宗敏不以为然的道。 “孙传庭是能打,但是朝廷没钱了。”罗汝才开口了,“如果正常的打,老实说,我还真有点寒孙传庭,不过朝廷没钱了,孙传庭就满身都是弱点了,就不足为惧了。” “曹操能给大伙讲讲这里面的道理不?”李自成微笑着道,他知道罗汝才这人虽然有些自以为是,但论打仗,他确实是一把好手。 “老李,这还不简单,不论是练兵还是出兵打仗都是要花钱的,朝廷没钱,孙传庭就难以练兵,兵练得不好,很多招数就用不出来。而朝廷没钱,也不会允许孙传庭长时间的练兵,一定会逼着他赶紧打,一旦打起来了,也可能不能让他用稳妥的打法,一定要让他速战速决,速战速决就要行险,行险就要兵精,兵不精而行险,就会漏洞百出。这样一来,孙传庭就是诸葛亮再世,又能如何?”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百章,小福王 “啊!”随着一声惊呼,朱由崧从床上一下子坐了起来。他从洛阳逃出来已经有两年了,但是他还是经常会在半夜里从噩梦中惊醒。尤其是最近连续传来了明军大败,开封被洪水淹没这样的坏消息之后。 “殿下,殿下,又做噩梦了?”听到他的惊呼声,一个内侍赶忙上前来道。另一个内侍则迅速的点燃了一盏鲸油灯。 “啊,没事,只是个梦而已。我又梦到洛阳了。”朱由崧有些茫然的道,“如今是什么时候了?” “如今才是丑时二刻。”那个内侍回答道。 “哦,”朱由崧叹了口气,先是侧着耳朵听了听外面的动静,外面一片死寂。他又望了望那盏鲸油灯,道,“好了,我没事了,你们下去吧,嗯,那盏灯,等我睡着了再灭掉。” “奴婢知道了。”内侍回答道。 朱由崧又躺了下去,闭上了眼睛,那个内侍小心的走过来,帮他盖好被子。 虽然时间还早,但是朱由崧却再也睡不着了。 这是朱由崧在怀庆度过的第二年了,两年前,李自成打破洛阳,朱由崧用一根绳子从洛阳的城墙上缒了下来,逃到了如今所在的怀庆。而他的父亲,福王朱常洵则落入了李自成的手中而被杀害,更有传言说,朱常洵是被李自成烹杀的,据说李自成把朱常洵炖了并且与众人分而食之。这自然让朱由崧痛恨不已,同时也让他恐惧不已,并成为了他的噩梦的来源之一,朱由崧不止一次的梦见自己被李自成抓到了,然后和自己的父亲一样,被李自成丢进一口大锅里烹煮,李自成,还有其他的一些流寇一起留着口水,张着大嘴围坐在大锅旁边,朱由崧看到獠牙从李自成张开的大嘴里迅速的长长,一直长到突出嘴唇,就像是野猪一样,同时他旁边的那些其他的流寇也都迅速的变成了妖魔的样子 原本随着同样从洛阳逃出来的母亲的到来,生活渐渐地安定,这样的噩梦也渐渐的少了不少的,但是随着官军被李自成击败的坏消息不断地传来,尤其是随着开封大水的消息的传来,这样的噩梦又重新多了起来,要知道,怀庆距离开封也不过几百里而已,如今的李自成比两年前不知道强了多少,而镇守怀庆的官军的力量却远远比不上当年镇守洛阳的官军。 除了这件事情之外,还有一件事格外的让朱由崧担忧。那就是朝廷直到今天都没有认可他继承福王的爵位。朱由崧知道,这是因为朝中的一些大臣对他,或者说是对他父亲这一系有看法。很多年前,还是在万历皇帝的时候,因为“争国本”,东林的人对福王一脉就一直是痛恨不已的。如今,东林的人(周延儒)当着首辅,便又有人借口说他在逃亡的时候,没有带上父母,只顾自己逃命,乃是不孝,所以没有资格继承福王的爵位。这真是当时兵荒马乱的,逃亡途中和父母失散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难 (本章未完,请翻页)道自己就一定要和父亲死在一起才能算是孝顺?只怕那些东林党人倒真是这样期待的吧,他们早就恨不得让福王一系死光了。 要获得福王的封爵,就只有靠买通皇帝的近侍以及朝中的一些还说得上话的大臣或是贵族了。但是这都是要花钱的,如果还是当年,洛阳还没有陷落,福王府还在的时候,福王府拿出这些钱来都不是问题,但是要是这一切还在,朱由崧根本就不需要为这种事情担忧。而如今,孤身从这些地方逃出来的小福王,身边又能有多点钱?这些钱,给人家塞牙缝都不够。所以如今的当务之急就是要找到钱。 朱由崧睁大了眼睛,但是这种事情却不是他所熟悉的,虽然他想来想去,却也没想出个什么来。朱由崧读过不少书,知道吕不韦和秦异人的故事,但是要找到一个愿意出大钱的吕不韦却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怀庆的官员们对朱由崧一家相对来说还是相当的恭敬的,一般的吃穿用度到也用不着朱由崧担心,但是要他们拿出钱来帮朱由崧去京城里跑关系,却是不可能的。这钱的事情,还是要朱由崧自己想办法。 就这样想着心事,天色渐渐地亮了。 刚吃过早饭,突然有人来报,说是城里的朱员外想要拜见少福王。这个朱员外名叫朱谋郢,算起来其实也是皇族,只不过关系非常的远而已。这位朱员外是怀庆一代的大地主,在城里也有好几套宅院。如今朱由崧他们暂住着的这套宅院,原本就是朱员外的产业。甚至于如今这套大宅子里的大部分使唤的丫鬟仆人,也都是朱员外的人。只是这位朱员外虽然土地不少,但是手里并没有太多的能活动的钱。 得了朱员外这么多的帮助,加上朱员外也是皇族,所以他来求见,朱由崧还是要见一见的。 “请朱员外到偏厅一见。”朱由崧道。 偏厅相见倒不是摆身份,而是偏厅比较小,两个人说话倒是更方便一些。 朱员外到了偏厅,行礼拜见了朱由崧,便问起向朝廷请求继承福王的封爵的事情。 “朝廷那边事情繁忙,最近李贼又格外猖獗,怕是一时间顾不上这些小事情。”朱由崧叹道。 “这怎么是小事情呢?”朱员外颇为惊愕的道,“福王殿下殉国而死,天下无不悲痛。如今世子若是继承大位,正位为福王,正是向世人昭告我大明剿灭流寇的决心,这怎么是小事情呢?这里面怕是有人在搞鬼,在蒙蔽圣听吧?” “这却不是吾能知道的了。”朱由崧苦笑着摇了摇头。 “定然是有小人蒙蔽圣上。”朱员外道,“世子就不想想办法吗?” “怎么不想办法,但是要上达圣听哪里那么容易,很多地方都需要有人帮忙,可是如今又有几个人能像朱员外那样急公好义?大多都是不见兔子不撒鹰,不见银子不办事的家伙。可是自从先王 (本章未完,请翻页)殉国之后,吾的手中又哪里还有用来走门路的钱财?” 朱员外点点头,却又道:“小老儿倒是有心要出一把力,只可惜有心无力。不过小老儿倒是认得一些海商,他们说不定手里有些活钱,只是不知道世子可有兴趣和他们见见面。” 朱由崧一听,不由得喜道:“自然有兴趣,自然有兴趣。只是这些海商为何愿意帮吾,他们可是要吾为他们做些什么?” 朱员外道:“这个小老儿就不是很清楚了,不过世子,福藩乃是朝廷重藩,不是一般的藩王能比的,世子若是能顺利的继位,搭上了福王的线,只要您一句话,这天下,又能有几个人能不给点面子呢?那些海商还怕没有好处不成?有福藩作为后盾,便是多少钱也买不到的好处不是?” 两天之后,还是在这个偏厅里,朱由崧再次接见了朱员外以及朱员外带来的另外一位海商。 “世子,这位是宝通行的章掌柜,立早章。宝通行专门经营各种东洋c南洋还有泰西的物事,便是在京师里面也有分号,一年的生意,不下数百万两银子,乃是少有的大商行。”朱员外介绍道。 “草民章斐茂参见世子,愿世子千岁,千岁,千千岁。”章掌柜倒是规规矩矩的先跪下行了个大礼。 “章掌柜快快请起。章掌柜乃是长者,由崧哪里当得起如此大礼?”朱由崧赶忙扶起了章掌柜。虽然他贵为福王世子,但是这些年的颠沛也让他学到了不少东西,他也知道,如今他要靠着人家出钱,怎么能不表现得更敬贤礼士一点呢。 章掌柜站了起来,有鞠躬道:“说起来鄙号其实和福王府以前也有过来往。当初洛阳还没有沦陷的时候,小号便和福王府有些生意上的往来。当初老福王殿下,还有和老福王殿下一起殉国的王承奉都很是照顾小号的买卖,小号得以在洛阳很是赚了些钱财。后来洛阳沦陷,小人正好外出,算是逃过了一劫,却听说洛阳沦陷后,福王千岁,以及王承奉殉国而死,却也是伤心不已。”说到这里,章掌柜竟然真的从眼睛里挤出了几滴眼泪。 朱由崧听了,自然也得陪出一些眼泪来。 章掌柜见朱由崧用袖子擦眼睛,忙道:“是小人孟浪了,又提起此事,惹得世子伤心,真是罪该万死。前日里小人听朱员外提到,说是因为朝中有奸臣阻挠,以至于世子一直不能继承福藩。小人就想,鄙号在京师也有分号,和京师中的一些贵人也有来往。先福王千岁照顾过小号的买卖,对小人也算有恩,如今不知道世子可有用得上小人的地方没有。” 朱由崧一听,赶忙转悲为喜道:“先王去世之后,世态炎凉,很多原本和福藩有来往的人,都躲到了一边,难得天下还有章掌柜这样的义士,由崧真是感激不尽,若是章掌柜能帮助由崧走通京师中的门路,将来由崧必有厚报。”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百零一章,后路 崇祯十五年到崇祯十六年对于大明王朝来说,真是一段悲惨的时间。在这一段时间里,我大明在中原一带的主力几乎被一扫而空,而到了十月份,又连续发生了两件大坏事,第一件事是在崇祯的压力下,孙传庭带着明军和李罗联军决战,结果一败涂地,孙传庭战死,秦军几乎全军覆没,第二件事就是关外的建胬又一次杀入关中,一路上如入无人之地,一口气攻下了八十多座大小城池,其中还有好几座城池是不战而降的,此外还杀死了大明的鲁王,掠走了三十余万人口,一万多两黄金,二百余万两白银。整个的入侵过程中,明军没有任何军队敢于阻挡在他们的面前,敢于和他们进行野战。所以阿巴泰带着的,那些本来准备在野战中证实一下作战效果的乌真超哈的野战炮部队倒是完全没有派上用场。 因为没有可战的部队,大明朝几乎只能任由建胬肆虐。京师一日三警,崇祯催促内阁拿出办法来,然而周延儒的内阁其实拿不出任何办法。在皇帝的压力下,周延儒只得自请督师,迎战建胬。周延儒表现出的勇气让崇祯非常欣赏,崇祯皇帝下诏褒奖,降手敕,把他比作召虎c裴度,赐章服c白金c文绮和上等好马4匹,并且还拆东墙补西墙的弄出了大批金帛让周延儒赏赐军人,激励士气。 然而周延儒终究不是召虎c裴度,他并没有他们那样的军事才能。周延儒自己也知道这一点,所以他带着东拼西凑起来的军队到达通州之后,就不在前进,只是不断地派出侦骑,打探建胬的行动。 周延儒觉得,建胬历次入关,都不是以占据土地为目的,而是志在劫掠人口物资,所以他们并不会在关内长时间停留,只要他们抢到了足够多的东西,自然就会退走。周延儒算了算,建胬从入关,到他自请督师抵达通州,已经有好几个月了,想来已经抢了很多东西了。再有一段时间,他们自己就该退走了。而他只要稳守通州,不和建胬交战,等到建胬撤退了,他自然就可以上报说自己收复了失地。 只是完全避而不战,也是骗不过崇祯皇帝的;而真的派兵去和建胬打,万一真的引起了建胬的注意,把建胬的大军引过来了,到时候弄假成真,他周延儒又哪里是建胬的对手?所以周延儒的办法就是一方面不断地伪造战报上报朝廷,宣称自己统帅军队正在和建胬大战,并且颇有斩获;另一方面,便是派出军队,到乡间去向那些老乡们借个人头来报军功。 就这样奋战到第二年年初,周延儒总算是盼到了建胬退走,于是顺利的胜利班师回朝。因为多年来,朝廷对上建胬,都是各种失败,如今首辅帅军大捷,自然要大肆庆祝。论功行赏,加周延儒太师c荫子中书舍人,赐银币c蟒服。然而崇祯还没高兴多久,就有周延儒的政敌站出来揭露周延儒畏敌避战,杀良冒功的罪行,朝野顿时一片哗然。崇祯帝大怒, (本章未完,请翻页)下旨谕府部诸臣追究周延儒蒙蔽推诿之罪。面对这样的局面,周延儒采用了以退为进的手法,席蒿待罪,自请流放戌边。这一招倒是起了一些作用,加上他的党羽一起努力,崇祯皇帝又下令“延儒功多罪寡,令免议”,不打算认真追究这件事情了。 周延儒的对头们自然不能眼睁睁看着这个机会就这样的错过,于是重磅的炸弹终于掉了下来。锦衣卫指挥使骆养性上疏揭发真相,其他的官员也相继弹劾周延儒。崇祯帝大骂:“最恨周延儒对朕玩弄计谋欺瞒。”不久就下诏书逼迫周延儒自杀,于是周延儒就自挂东南枝了。 正所谓屋漏又逢连夜雨,船破偏遇打头风。崇祯的后宫中也跟着出了事。虽然田弘遇从郑家以及晋商那里弄到的犀角和上品人参,让田妃的病情一度有了好转,但是年节刚过,田妃的病情又再次加重,最终还是在这一年的二月间不治。倒是朱由崧,反倒是因为周延儒的倒霉,占了便宜,有内侍对崇祯说起他的事情,而且说老福王殉国而死,如今已经三年了,也该安排他的世子继承福王的爵位了。于是崇祯下圣旨,让朱由崧继承了福王的爵位。 又是一个夜晚,崇祯又在一盏鲸油灯下批阅着各地的奏章,这些奏章照例基本上全是坏消息。一转眼便已到了子时。 “陛下”王承恩走上前来道。 “怎么了?”崇祯皱起了眉头。 “皇后娘娘给您送参汤来了。”王承恩道。 这参汤是田妃留下来的,田妃病情再次恶化之后,自知时日无多,便将剩下的那些人参和犀角都转交给了皇后,嘱托她说皇帝日夜操劳,身体怕也容易出事,让她用以调理崇祯的身体。田妃其实一向和皇后不睦,她这样做一来是真的关心崇祯,二来也是为了她还留下的那个儿子着想。 “哦。让她进来吧。”崇祯点点头。生性节俭的他其实很想把田妃留下的那些药物拿去换了银子的,然而皇后却一再强调这是田妃的遗愿,所以崇祯也只能听从了。 王承恩退了下去,不一会儿,周皇后便端着一个小瓷碗走了过来。 “臣妾参见皇上。”周皇后道。 “免礼平身。”崇祯放下了收了的奏章。 周皇后便端着小碗上来道:“皇上,夜深了,请用了这碗参汤,补补身子。” 崇祯笑了笑,伸手接过小碗,一饮而尽,放下碗道:“难为皇后了。” “陛下说的哪里的话,这本来就是臣妾的本分。”周皇后却红了眼睛道,“见到陛下这样忧劳,一天天的瘦下去,臣妾却也心疼的。” “唉”崇祯也叹了口气。若单单是忧劳,崇祯其实并不怕,古人云:忧劳可以兴国。若是真的可以兴国,便是忧劳一点,便是一天天瘦下去,又算得什么呢?他又想 (本章未完,请翻页)起了过去唐玄宗的一段典故,昔年唐玄宗以韩休为相,韩休好直谏,玄宗行为略有差池,便经常被韩休批评。内侍因进谗言说,自从韩休为相之后,皇帝瘦了很多。劝皇帝罢免韩休。玄宗皇帝却道:“吾貌虽瘦,然天下必肥。”如今自己也瘦了,天下却并没有肥,反而露出了许多亡国的征兆了。说实话,崇祯是不太看得起唐玄宗的。玄宗皇帝不爱江山爱美人,导致了唐朝由盛而衰,在崇祯皇帝的心中乃是反面的典型。但如今想想,崇祯又非常的羡慕唐玄宗:人家玄宗皇帝,一辈子遇到了姚崇c宋璟这样的千古少有的贤相,而他,遇到的却都是一些要人品没有人品,要本领没有本领只会吹牛骗人的家伙,不要说远远比不上姚崇c宋璟,也远远比不上韩休,甚至,也远远比不上李林甫,李林甫至少还能压制住安禄山呢。老天爷为什么要这样的对待他呢? 崇祯叹完了气,见周皇后虽然收起了小碗,却并不行礼退出去,只是望着自己,似乎想说些什么,却又不敢说的样子。 “皇后还有什么事情吗?”崇祯问道。 周皇后听了却不答话,而是将手里的小碗递给身边的侍女,又道:“你且先出去。” 那侍女便行了礼先出去了,王承恩也跟了出去。周皇后便跪了下来,向崇祯咚咚咚的磕起了头。 “皇后你这是做什么?”崇祯沉下脸问道。 周皇后道:“陛下,依照礼法,后宫之人,不得擅论朝政。今日臣妾却有一句话,不能不告知陛下,故而先行向陛下请罪。” “你说吧。”崇祯盯着周皇后道。 周皇后跪在地上,流着眼泪道:“臣妾听说官军屡屡大败,如今京城附近,已经没有可战之兵。却已经暴露在流寇和建胬的兵锋之下,危如累卵。陛下如今当思一退路,万一若有不忍言之事,可使国家不乱。臣妾知道,我大明自从成祖皇帝以来,便有南北两京,皆可以为国都。陛下何不南幸南京,一来安全,使得官军作战不再因为北京的安危而受累,二来更接近钱粮所在,也能节省不少的开支。臣妾知道这不是后宫当说的事情,臣妾身为后宫之长,却有犯于此,实在是罪大恶极,请陛下责罚。” “你!你以为朕!”崇祯猛地站了起来,怒视着周皇后,又过了一阵子,却又叹了口气,一屁股坐了下来。过了好一会儿,崇祯才对周皇后道:“朕知道你也是一片忠心。但是朝政之事,却不是尔等女流能够弄的明白的,也不是你们能管的!”说到这里,崇祯可能觉得自己的语气太过严厉了一点,便又道:“你说的这些,朕哪能不知道?但是行了,这次朕不怪你,但是以后不要再说这些话了。好了,你回去吧!” 周皇后本来似乎还想要说什么,但听了这话,却也只能叹了口气,又在地上磕了几个头,便退了出去。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百零二章,迹象 崇祯没有追究周皇后的妄言之罪,但是他也没有再提这件事情。之所以没有追究皇后,是因为他也知道,周皇后说的其实也有道理。大明王朝如今的情况,实在是应该考虑一下后路问题了,但是这件事情却是轻易不能提的,因为这件事情实在是太不政治正确了。当年成祖皇帝定都北京的时候,理由之一就是“天子守国门”。而且当年英宗皇帝的时候,土木堡之变,五十万大军覆灭,皇帝被俘,也先兵临城下,大明都没有迁都躲避过。如今,老实说,如今的形势比土木堡的时候糟糕多了,土木堡的时候,我大明还没有这样严重的财政危机,虽然丢了几十万军队,但是大明还有组建维持军队的钱粮,各地也还有能战的勤王军。而如今,崇祯有时候想,如果此时,北京突然被建胬或者是李闯包围了,那北京倒真是外无能救之兵,内无可用之粮。不过,无论怎么说,北京城外不是还没有敌军吗?敌军还没到,天子就先打起了逃跑的主意,这还是我大明的天子吗?崇祯还是要脸的,所以这事情,他虽然知道有点道理,但是却也不敢主动提起这种事情。 不过自打满清抢完了,出了关之后,局面又渐渐的稳定了下来,李自成火并了罗汝才,如今也在急于整顿内部,短时间似乎也没有继续扩大地盘的打算。所以局面居然倒是暂时稳定下来了。当然,大家都知道这种稳定是极为不稳定的。 台湾北港,外国人居住区,荷兰东印度公司驻北港代表处这在为新到任的贸易代表凯罗正在举行一场舞会。这既是庆祝,也是借此让下属们和新到任的长官更快的熟悉起来。自从和郑家联盟以对抗西班牙人之后,荷兰人的生意就越来越好了。如今绝大多数的中国商品,都是通过荷兰转口到欧洲的。而荷兰人和中国的贸易,绝大多数又是在台湾和福建,通过和郑家的买卖达成的。所以如今荷兰东印度公司驻北港的贸易代表自然就成了香饽饽,因为在这里,哪怕是躺着,都能为公司“做出卓越的贡献”。前任的代表已经因为自己“做出的卓越的贡献”而高升了,他回到阿姆斯特丹,据说有可能要进入董事会了。而这位新到任的凯罗先生,据说也出自阿姆斯特丹的名门。 在袅袅的音乐声中,一对对男女正在舞池中翩翩起舞,而这场舞会欢迎的主人凯罗却并没有在舞池中跳舞,而是坐在一边的沙发上,端着一杯冰镇的葡萄酒,一边看着别人跳舞,一边和其他的几个人闲聊。 “凯罗先生,您才跳了那么一会儿,为什么就不跳了呢?”一个有着卷曲的小胡子的人问道。 “啊,罗本先生,这主要是因为,台湾的天气实在是太闷热了。不动的时候还不觉得,稍微一动,就让人喘不过气来。在阿姆斯特丹的时候,我可以一口气跳两个小时的舞,但是在这里,我才跳了两只曲子,就已经喘不 (本章未完,请翻页)过气了。”凯罗苦笑道。 “啊,我还以是因为我们的姑娘们不够出色了呢。”罗本笑道,“要说闷热,这里的确要比阿姆斯特丹热多了。不过这里却又有着最赚钱的生意,这真是让人难以割舍。而且,在将来的一段时间里,我觉得我们的生意的规模可能还能进一步扩大。” “哦,罗本先生,您观察到了什么新的情况吗?”凯罗问道。 “也不是什么新情况。只是我们的生意伙伴也许正在准备介入一场超大规模的战争。而凯罗先生您也知道,在任何时候,战争都意味着有生意可以做。”罗本回答说。 “说说你知道的情况吧。”凯罗将杯子里的酒一饮而尽,说道。 罗本从口袋里掏出了一包香烟,对凯罗道:“凯罗先生,您要来一只吗?” “中国人的卷烟?我在来这里的船上就已经尝试过了,的确比我们自己的好很多。说起来,他们的烟草也是从我们这里买进的,也不知道他们采用了什么工艺,竟然能有这样的味道。这些中国人总是有一些我们不知道的技术秘密。”凯罗叹道。 这个技术秘密其实很简单,就是在处理烟草的时候,将这些烟草切丝,然后再在古柯树叶的浸出液中,然后再加以烤制。说的更明白一些,就是这些烟草中含有一定的强效兴奋剂——古柯碱。 “那也是正常的,因为他们毕竟有数千年的文明史。自然会有很多技术上的积累。而且他们也一样有巧妙的构思。”罗本一边说一边有掏出一只打火机,是的,打火机,这是郑家的又一样外贸品。当然,这个时候的打火机,还没办法做到像后代的芝宝打火机那样小巧精良。总的来说,这东西更像是稍微缩小了一点的一个燧发枪的击发装置,只是对应火池的地方不是火药,而是浸满了燃油的棉花。整个的打火机大约和人的手掌差不多大,倒是能相当方便的放进口袋里。 罗本用这只打火机点燃了两支烟,将其中的一支递给了凯罗。凯罗接过来,深深的吸了一口,然后道:“朋友,让我们继续刚才的话题吧。” “好的,凯罗先生。您知道中国是一个非常大的国家,几乎和整个的欧洲一样大。从某种意义上,你可以把它想象成是一个一直存在的罗马。”罗本说,“不过这个罗马如今也遭遇了当年的罗马一样的问题——北方的野蛮人的威胁,以及内部的分裂。如今这个国家的北方正在进行大规模的内战,以及和野蛮人的战争。在这些战争中,将领们的权势逐渐越来越大,以至于完全能独立于主君之外——这也是罗马的历史上有过的,不是吗?我们的生意伙伴,郑将军阁下其实也是这样的一位将领。” 说到这里,罗本停了一下,又吸了一口烟,然后继续道:“就像一千五百多年前,凯撒大帝帅军渡过卢比孔河一样,我们的这 (本章未完,请翻页)位生意伙伴也打算全面的介入帝国的内战和对北方蛮族的战争,以便让自己的登上帝国的统治者的位置。你也许不知道,在中国,没有永恒的贵族,皇帝也不例外。一个人成为皇帝并不需要血统上的原因,而只是因为他的力量。凯罗先生,熟悉历史的您自然知道,这意味着多大规模的战争,而这有意味着多少生意。” “我的朋友。您是怎么做出这样的判断的?”凯罗坐直了身子问道。 “啊,凯罗先生,您知道,要准备这样大规模的战争,不可能毫无迹象。而我们是他们最大的贸易伙伴,所以通过对他们和我们的贸易状况的研究,我们不难有所发现。你知道,我们的这个生意伙伴在某些方面也是我们的贸易对手。比如说,以前我们能向中国人出口各种火炮,但是后来,当我们这这位贸易伙伴自己开始生产大炮之后,我们的产品就被他们从市场上排挤出去了。不仅仅是中国的市场,也包括其他东亚国家的市场。当然相比我们和他们保持盟友关系获得的利益,这个损失是微不足道的。但是最近,他们主动退出了这个市场,而就我所知,并没有发生什么让他们的生产能力下降的事情,这只能解释为他们在为战争做准备了。”罗本说,“除此之外,在很多其他的与战争相关的物资的贸易中,也能看出端倪,比如他们减少了各种金属以及金属制品的出口,包括生铁c熟铁c铜,增加了一些物资的进口,其中增加幅度最大的就是硝石。如果这都不是他们在准备战争的迹象,那我就不知道还有什么迹象代表着战争了。” “罗本先生,您说的非常有道理,这会是一个大买卖。不过,郑将军手中的军队水平怎么样?嗯,我知道他们的海军非常精锐,不止一次的击败过西班牙人的海军,甚至也击败过我们。至少在东亚地区,是无敌的存在。不过要在一片大陆上追求霸权,陆军的战斗力更为重要。这位郑将军的陆军怎么样?需不需要我们为他们提供武器和技术方面的指导呢?”凯罗问道。 “凯罗先生,郑将军的陆军在马尼拉和西班牙陆军也有过交战,局面是一边倒的,郑将军的陆军以可怕的交换比横扫了西班牙在马尼拉的军队。当然,这只是西班牙殖民地的陆军,他们的水平和真正的西班牙陆军还是有差距的。但是郑将军的陆军,据一些老军人的看法,至少是有着欧洲陆军的普遍水平。而他们的装备水平甚至要超过欧洲的水平。他们的陆军普遍的装备了燧发枪,并大量的装备了火炮。就我们的了解,应该是明显的超过了其他军队的水平。而且郑将军相比他的其他对手,在财政上的优势也是非常明显的。所以,我认为郑将军获得这场战争的胜利的几率是非常大的。而考虑到郑将军对于贸易的开明的态度,如果郑将军获得对整个中国的支配权,这对于我们来说,无疑是非常有利的。”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百零三章,备战 凯罗点点头道:“理论上是这样,但是,如果郑将军成为了中国的凯撒,他的力量就我是说,他在和我们的贸易中就会处在更为有利的地位了,不是吗?” “这是当然的。”罗本点点头道,“在现在,理论上我们除了郑将军,还有其他的供货商,而一旦郑将军真的统治了中国,所有的茶叶c丝绸c以及瓷器的供应链就全在他的手上了,这当然就增强了他的议价能力。不过凯罗先生,您也应该知道,现在的那些其他的供货商,他们的存在,其实也只是理论上的。他们加在一起,能够向我们提供的货物的数量还不及郑将军的一个零头,所以,他们的存在,即使是现在,对于我们的议价能力,也没有什么帮助。而且,先生您也明白,我们的利益能扩展到什么地方,取决于我们的力量。理论上来说,占领整个中国,将中国变成我们的殖民地,这是最符合我们的利益的,但是这也是我们的力量不可能做得到的。如果我们去追究这样的目标,最终这会让我们自己的利益严重受损。郑将军很快就要投入到一场大战中去了,但是这场大战主要是在陆地上进行的,他的海军的力量并没有被牵制住。甚至,就我所知,郑将军还在进一步强化他的海军。所以,在这场战争中,即使我们站到他的反面,也不足以打垮他,反而会破坏了我们和他们之间的合作,并且使我们双方的利益都蒙受巨大的损失。” “你说得对,罗本。”凯罗点点头道,“现在让我们研究一下,如何利用这个机会,为公司创造更大的业绩吧” 就在凯罗和罗本讨论生意的时候,一队新建的模范军部队正在北港码头上船,前往济州岛。 “黄连长,听说北方到了冬天特别冷,什么东西,一拿出去就冻上了,据说,有人摸了摸耳朵,整个耳朵就掉了下来,也不知道是真的不是?”一个新兵问他们的连长道。 “你听谁说的?”黄善瞪大了眼睛道,“哪有这样的事情?” “我听我们排长说的,他是陕西人,李闯的老乡,北方人。”这个新兵回答道。 “李大嘴说的话你也能信?这家伙的话至少要打个两折。”黄善道。李大嘴是他手下的一排排长,这个家伙是个让人讨厌的家伙,他精力旺盛,性格活泼,头脑聪明,在陆军学校的时候,无论是什么科目他都是一学就会,一练就精,无论是文化知识,还是射击,还是拼刺,还是土工作业,还是图上作业什么的军事项目,李大嘴的表现都是最顶尖的。当然,这并不是他让黄善厌烦的缘由。李大嘴最让人厌烦的自然是他的那张大嘴。李大嘴是个侃神,特别喜欢胡侃瞎侃,而且特别会乱侃。在陆军学校里,这家伙总是能在最短的时间之内把各种功课学好学精,然后多余的时间,就都被他拿出来和人胡侃瞎侃,偏偏他又特别的能堪,他性情幽默,学识也不错,和他侃大山实在是人生的一大乐事,加上这家伙 (本章未完,请翻页)精力旺盛,侃大山一侃一整夜什么的对他几乎一点问题都没有。然而,那些陪着他侃大山的却倒了霉,到了考试的时候,李大嘴这家伙轻轻松松的门门功课都是“甲上”,而那些平时和他走得近的同学,却一个个的都是“重修”。这么一来,渐渐地,大家都知道这货就是个灾星,于是渐渐地就都有些敬而远之了。 今年李大嘴一毕业,就以优秀毕业生的身份被分配到黄善的手下做排长。作为比李大嘴早几届的学长的对于李大嘴在学校里的光辉岁月倒是不太清楚,一开始看到李大嘴的成绩,还觉得自己捡到了一块宝贝。但是不久之后,他就发现,自己的确是捡到了一块宝贝,而且还是一块活宝贝。 李大嘴聪明,成绩好,难免有些骄傲,又喜欢瞎说,结果,他的第二个毛病很快就表现出来了,那就是喜欢评论上级。据说黄善在李大嘴那里就得到了“只会背条例,实际上对于条例的精神一点都不明白的死板死板的木头,如果不是大扩军,根本就当不上连长,当个排长都勉强,其实最适合他的位置是仓库管理员,前提条件是仓库中的大炮不超过五门”这样的刻薄的评价。 如果不是因为基层军官实在是太缺乏了,黄善早就要想办法把他从自己的连队中踢出去了。 “好了,列兵,回到你的位置上去,马上就要出海了。”黄善又看了一眼那个士兵,这样说。 这时候乘坐的运输船已经升起了风帆。这是一条曾经做过战船的福船,如今,这些船都已经不再作为战船使用,而是回归了它们的本职,干起了运输的事情。 这条船出了港,和另外的两条同样的船编成了一个小船队,然后顺着东南风,向着北方驶去,他们的目标自然是济州岛,他们将在那里和团里其他的部队会和,为今后的战斗做好准备。 “陛下,奴才觉得南朝已经山穷水尽了,是我大清入主中原,夺取天下的时候了。奴才觉得,我大清可以直接发兵,夺取山海关,然后挥军直下,夺取天下!”高鸿中跪在地上,向黄台吉磕了个头,然后这样说道。 在原本的历史上,黄台吉会在这一年因病而死,然而,在这个时空里,黄台吉的虽然一样饱受身体肥胖带来的诸如高血压之类的问题的困扰,但是因为个人生活远比原本的历史上要好,所以身体状况倒也过得去。 黄台吉看了跪在地上的高鸿中一眼,并没有回答,而是转头向其他人问道:“你们觉得如何?” “臣弟觉得,明军已经不堪一击了,拿下山海关,正当其时。”多铎率先回答道。 “阿济各,你觉得呢?”黄台吉却又这样问道。 论起实力,多铎的实力远超过自己的这个同母的大哥,但要论打仗的水平,多铎却是比不上自己的这个大哥的。 阿济各想了想,回答道:“山海关不同于锦州之类的城 (本章未完,请翻页)池。山海关地势险峻,大炮运不上去,又没办法围死,臣弟觉得,直接攻击山海关,只怕损耗太大,还未必能有什么好结果,兔兔耗费兵力,并非上策。” 多铎皱起了眉头,似乎想要开口驳斥阿济各,但是站在他一边的多尔衮却伸手拉了拉他的袖子,于是多铎便只是皱了皱眉,却并没有再开口了。 对于阿济各c多尔衮c多铎三兄弟,黄台吉是一直非常顾忌的,只是这三兄弟手中的实力太强,黄台吉没法像对付其他兄弟那样对付他们,所以他一直致力于挑拨分化这三兄弟。比如剥夺了阿济各的旗主地位,而将这一位置交给多尔衮,再比如有意的纵容目空一切的多铎,然后在让阿济各来反驳多铎。 偏偏阿济各的脑子也有点不太好用,至少是在这方面,有点不太好用,这样的当,他总是能上。 “你们呢?你们有什么看法?”黄台吉又扫视了一下下面的群臣。 “皇上,奴才觉得,虽然夺取天下的时机已近成熟,以我大清的军力,夺取天下不是很难了,但越是这时候,我大清就越要沉得住气。”范文程跪了出来,磕头道,“如今关内流寇日盛,北京孤悬。若是流寇攻取了北京,山海关的吴三桂便失去了根基,到时候,我大清便能招降此人,然后再以‘助明灭寇’为借口,便能事半功倍的收取天下了。” “你就怎么知道吴三桂会投降我大清?你怎么知道他到时候不会投了流寇?”多铎忍不住又道。 “豫亲王,”范文程道,“流寇能给吴三桂什么呢?他们能像南朝皇帝那样一年给他好几百万银子的军饷吗?能保证他还能有如今在南朝皇帝手下的钱财地位吗?如果不能,他凭什么投降流寇了?况且,吴三桂要是投降了流寇,他夹在流寇流寇和我们中间,他就不担心流寇借刀杀人,利用我们来灭了他?” “你这奴才说的什么鬼道理?我们难道就能一年给吴三桂几百万军饷,投降我们就不是夹在我们和流寇中间了?依着你的道理,吴三桂凭什么投降我们?”多铎反问道。 “豫亲王。”范文程道,“的确像您说的那样,我们不可能给吴三桂一年几百万的军饷,他投降了我们,也一样在我们和流寇中间,但是,我们和流寇是不一样的。” 不等多铎发问,范文程便继续说道:“流寇的战力和我大清相比,根本不值一提。关宁军当初也经常被调到关内打击流寇,对流寇,他们是胜多负少。但是关宁军对上我们,他们赢过吗?他们跟着我们和流寇打,还有活路,但是他如果跟着流寇和我们打,会有什么结果?而且,我们虽然不能一年给他几百万银子,但是如果他投降我们,为我前驱,我们可以允许他攻城克地,子女玉帛自取之,跟着流寇,流寇能让他到哪里去取之呢?所以,皇上,豫亲王,臣觉得,一旦北京被流寇占据,吴三桂便只有投降我大清一条路可走。”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百零四章,李自成的策略 最后,在民族融合的先驱者范文程的提一下,英明神武的黄台吉最终确立了争夺天下的基本策略,那就是静待流寇拿下北京,然后迫使吴三桂投降,并以吴三桂等人为前驱,去争夺天下。 而在另一边,李自成也在和他的心腹们研究下一步的动作。 “顺王,今年秋天襄京一带的收成还算不错,今年一共收了这样一来,我们手中的军粮甚至都可以有结余了。”牛金星对李自成汇报道。 李自成在消灭了孙传庭的秦军,消灭了大明朝最后的一副家当之后,便将襄阳改名为襄京,自封为新顺王,开始建立起了自己的一套政权架构。牛金星作为最早追随李自成的,拥有举人功名的读书人,就成为了内政的总负责人,未来的宰相。而恢复农业生产,也正是宰相最重要的职责。 “牛先生辛苦了。”李自成笑道。如今对于李自成来说,日子真是一天比一天好了。地盘稳固了,军粮什么的也有保障了。这么多年来,李自成第一次感觉到,皇帝的宝座就在眼前。 “顺王千岁,我国的根基还不是很牢固。从前明太祖起义的时候,曾经问计于枫林先生,枫林先生告诉他九个字,乃是‘高筑墙,广积粮,缓称王’。这正是厚积薄发的正道。后来明太祖遵此以行,遂有天下。如今朝廷官军虽然已经衰落,但我国还没有到天下无敌的地步。先不说朝廷的东南半壁还基本完好,除此之外,关外还有建胬,四川还有张献忠,都是我国的威胁。”李岩也上前道,“这里面尤其是北方的建胬,这么多年来,他们对明军几乎是战无不胜。这些年来他们多次入寇,每次都掠夺了大量的人口和财物。对他们来说,这些年每一仗,都是赚了的,都让他们的力量得以加强,如今,微臣估计他们的手中恐怕有不少于十万人的精锐能战之兵,而且不缺钱粮,单就兵力财力而言,恐怕都是最强的。所以,他们会是我们最危险的对手。相比关外的建胬,我国无论财力兵力都不如对手,但是我国却有一个大优势,是建胬无论如何也没办法比的。” “屁,建胬算个鸟。”刘宗敏骂道,“老子就不信” “老刘,李兄弟说的有道理,你乱嚷嚷什么?李兄弟,你继续说。”李自成说道,他的声音虽然不大,但是刘宗敏立刻就不说话了。自从李自成火并了罗汝才之后,在军中就威权日重,有时候,就算是刘宗敏这样的老人,也不敢再胡乱说话了。 “顺王千岁。”李岩又拱了拱手道,“刘将军说的不错,建胬其实也没什么可怕的。都不过是两个肩膀扛一个脑袋而已。而且建胬有一个极大的弱点,那就是他们人少。” “你不是说建胬有十万精兵吗?这还少?”刘宗敏又忍不住了。 “刘将军,建胬的确有这么些兵这是不假,这些兵的确不少。但是建胬的兵却是难以补充的。建 (本章未完,请翻页)胬全族其实都没多少人,若是死了一个,便少了一个。区区十万兵怎么够用呢?他们虽然历次入寇,都掠夺了大量的人口,但这些人都是汉人,都是抢去做奴隶,给他们种田的。这样他们的人就不用种田,每日里都只要操练便可以了。这样一来军队固然精锐,但军队人数却无论如何没法再多了。若是用汉人当兵,我看他们多半也不放心,而且也没法像八旗兵那样训练,这样的军队也厉害不到哪里去。我们却不一样,我们只要能种出足够多的粮食,要养多少军队,都不怕没人。这是建胬比不了的。”李岩道,“只是他们那十万八旗没有消耗完之前,还真是难对付。所以,末将觉得,我们应该先经营好自己的地盘,没有够吃两年的粮食,没有十万能战之军,就不要贸然做夺取天下的打算。先还是让朝廷和建胬去顶着吧。” 李自成听了,皱了皱眉头道:“要这样,这夺取天下,却还很要等一些年呀。” “顺王,古语云‘欲速则不达’。”宋献策也在一边道。 “不过这些年中,我们也不能空等着。”刘宗敏道,“我们在休养生息,朝廷也会的。朝廷的地盘可比我们大,所以光是休养生息是不行的。我们还得打,不停地从我们的地盘往外面打,不停地干掉朝廷新组建起来的军队,而且要趁着这些军队都还不太能打的时候干掉他们。要不然嘿嘿。” “李岩兄弟,你觉得老刘的这个看法如何?”李自成问道。 “刘将军说得非常有道理。”李岩道,“我们的确要不断地出兵打击明军,而且,我们的军队还必须能就食于敌,不能增加我们自己的地盘的负担,嗯,其实建胬一直以来都在这样做。不过要小心的是,不能因为这些战事消耗了我们自家的家底子” “这容易,不就是抢劫嘛,咱们当强盗出身的,别的不会,这个可是绝对精通的。”郝摇旗突然大笑道。 李自成瞪了郝摇旗一眼,郝摇旗立刻知道自己说错了话,这个“强盗出身”“擅长抢劫”什么的让已经有了当天子的意思的李自成有些不满了。于是他自己尴尬的一笑,伸手摸了摸后脑勺道:“李岩兄弟,只是我们如今也不是贼人了,这抢劫的事情好像不太好做呀。你,还有牛先生都说过,我们要爱护百姓的不是?” 李岩听了,笑着回答道:“郝兄弟,我啥时候说不能抢了?只是不能抢老百姓罢了。再说,老百姓那里有个什么值得抢的东西?我们不抢老百姓,我们” “我们劫富济贫!”刘宗敏道。 “准确的说,我们应该劫官济贫。”李岩道,“若是劫富济贫,那些富户就会联合起来支持官府对抗我们。若是我们只劫官府就不一样了。我们把官府想要用来养军练军的钱粮都抢走,实在拿不走的粮食就分给附近的百姓。我们对百姓只有好处,没有坏处,他们自然 (本章未完,请翻页)就不会痛恨我们,不会站在大明官府一边和我们拼命。而官府少了这些钱粮,他们要么就不养兵练兵了,那自然是我们要怎么打他就怎么打他。他们若是还要养兵练兵,就要重新从老百姓那里再收一遍钱粮,这样一来,老百姓自然是个个痛恨官府。自古得民心者得天下,大明官府要真这样做,那就是为渊驱鱼了。” “真不愧是读过书的,心眼就是多!”刘宗敏在旁边一拍大腿道,“不过我喜欢,哈哈,好处我们都占了,黑锅都给丫的朝廷背,真是好盘算,真是好盘算。闯王啊,顺王,咱们啥时候出去替天行道一回?这都有两个多月没动了,在不出去晃晃,手都生了。” 李自成看了看大家,见大家并没有什么反对的意思,便道:“如此也好,不过马上就要过年了,先让将士们好好过个年,我们也先准备起来,等过完了年,我们看看哪一块的官军明军有所恢复,我们就先去打他。” “这也没有,那也没有,钱粮都不够,却让这兵怎么练!”大同总兵姜瓖正在发着牢骚。姜瓖出身将门,一家都是明朝的将领,在如今名将凋零的时候,他们家的人却都受到了重用,他的长兄姜让如今被任命为陕西榆林总兵,弟弟姜瑄被任命为山西阳和副总兵。而他一家能够得到提拔的原因也简单,因为以前的那些比他们家更牛掰的将门,在这些年的战争中,不是被建胬干掉了,就是被李自成干掉了,要不,就是被自己人干掉了。所以姜家冒出来了,而姜家之所以能够独存,靠的也不是骁勇善战,正好相反,靠的是实力有限不太能打仗。 只是宣大一直是我大明的边防重地,如今边防的压力也并没有因为大同总兵是姜瓖就减弱,甚至还进一步加强了,因为如今不但要面对建胬c蒙古的压力,甚至还要面对闯军的压力了。姜瓖也知道,就他手下那么点人,尤其是那么点家丁,无论对上那一方,都只是人家的一盘菜而已。而且姜瓖还非常担心一件事情,那就是崇祯皇帝会不会一着急,就又逼着自己带兵出去剿匪,所以在这个时候,姜瓖还是很认真的想要多少练出一点精兵出来的。而且,而且,就算练出了精兵,依旧打不过这些家伙,但手上有一支稍微能打一点的队伍,就算投降,也能有个更好的待遇不是?在原本的历史上,姜瓖就当了墙头草,李自成打来了,他立马投降了李自成,建胬打来了,他又立马投降了建胬。然而无论是李自成还是建胬,都没把他放在眼里。投降李自成之后,李自成虽然还封他为总兵,但却并不重用他,不给他任何实权;后来李自成败了,我大清打来了,姜瓖杀了李自成派去监视他的人投降了我大清,结果依旧不受重用,甚至于英亲王阿济各还打算在他家的女性身上找找曹操的快乐。相形之下,我大清对手里面多少有些能打的军队的那些汉奸可是要优待得多。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百零五章,扫荡 虽然面临着军饷不足的问题,姜瓖还真的努力振作的想要练点兵出来,他想尽了办法,凑了点钱量,开始练兵,而他没想到的是,这种举动反而引起了李自成的关注。 在我大明,宣大一直是最重要的边防重镇,宣大的边军也一直是我大明军队中的精锐。虽然这些年来,宣大军不断地被调往其它战场,并不断地被消耗掉,以至于如今的宣大军,其实已经没有什么能打的部队了。但是多年来,宣大军在各个战场上建立起来的威望还在,人们还是不太敢随随便便的就不把宣大军放在眼里。这就像后世的二战后期,曾经号称“蝗军之花”的关东军的主力,都已经被调到太平洋的各个岛屿上,然后被美国人用飞机大炮教做人了,或是干脆被大家忽视,然后在那些荒岛上当贝爷,到处找小虫子吃。留在中国东北的关东军其实都已经是一群刚刚从日本国内征发来的半大孩子了,基本上已经只能算“关东煮”了,但是因为“关东军”的名气还在,所以哪怕是老毛子,在要动他们之前,都要老老实实的准备几个月,直到获得从人员到装备上的全面的压倒性的优势之后才动手。 虽然李自成也知道宣大军其实已经是个空架子,但是在知道宣大军在练兵之后,他还是倍感压力:因为宣大是可以出强兵的。所以这个年刚过完,李自成便将诸位将领召集了起来,讨论宣大地区的局势。经过讨论,大家一致认为,宣大地区的明军将来会是顺军的巨大威胁,所以为了能和平的种田,大顺军队有必要对宣大地区的明军发起先发制人的打击,趁着这些军队还没训练好去打他们,总比等他们训练好了再打来得容易。 所以,新年刚过没多久,李自成刚刚称帝,就组织起了五万大军,准备出发去消灭还在襁褓中的宣大军。李自成手下的头号大将刘宗敏带着一万人担任先锋,李自成自己则和众将一起带着余下的四万人跟在后面。 为了震慑,或者说是吓唬明军,李自成对外宣称自己的这次军事行动,乃是效法武王“吊民伐罪”,要彻底消灭以崇祯皇帝为首的明朝反动派。为此,他动用了五十万大军。反正大明朝廷也不能派个文官来核实他的兵员。而且,在中国历史上,夸大军队数量来吓唬对手,也是通常的规矩了。一般来说,也没人会把人家宣称的军队数量当真。不过即使如此,很多时候,用夸张的数字吓唬人也还是有效果的。就比如说,三国那会儿,曹操吞并刘表的荆州之后,写信给孙权说:“近者奉辞伐罪,旌麾南指,刘琮束手,今治水军八十万众,方与将军会猎于吴。”当时就把东吴群臣吓得魂不附体,位居文臣之首的张昭干脆就主张“大计不如迎之”,打算投降了。如果曹丞相老老实实的说:“今治水陆军二十余万。”只怕断然没有这样的效果。 总之,这个虚构的数字还是很吓人的,而闯军此后的一系列迅速的胜利更是让这个数字显得很像是真的。当李自成出兵的时候,正挡 (本章未完,请翻页)在他面前的是山西总兵周遇吉和巡抚蔡懋德的军队。 周遇吉并不是将门出身的将领,他是真正的明末边军中的一个小兵,靠着英勇敢战,才一步步的升到山西总兵的位置上的。所以,相比很多出身将门的,比如姜瓖这样的将领,在军事上他要更有经验一些,更骁勇善战一些,但是在另外的一些方面他却有着明显的弱点,比如说:他缺乏足够的家丁,更缺乏养活这些家丁的资源,所以虽然身为山西总兵,但他手中的力量却相当有限。 顺军的进攻准备并没有保密,事实上,顺军也没打算保密,他们更希望能够用夸张的数字先吓住明军的那些将领。因而,在顺军准备进攻的时候,周遇吉便有所察觉,并开始准备迎战顺军。 只是周遇吉手中的军队实在是太少了,虽然他到任后一直致力于淘汰老弱残兵,修缮兵器,加强练兵,积级备战,但他出身寒微,本身的基础太差,加上我大明的财政危机,使得他很难拿到足够的军饷,结果经过了两年的努力,他的手下能战的部队也不过两三千人而已。于是周遇吉只好向京师求援。 只是这个时候,崇祯手中也没有可以迅速的调动过去,支持周遇吉的能打的军队。崇祯皇帝想了很多办法,最后也只能从京营中调了两千人,让副将熊通带着,作为援军给他派了过去。 周遇吉自己就在京营中待过,他知道京营之中的将领很多都是靠家庭背景和裙带关系取得职位的官宦子弟,根本就不会打仗,而京营中的士兵大多也都是些老弱病残。这样的军队根本就没什么大用,但是周遇吉也没有其他军队可用了,便让熊通带着这两千人防守黄河,然后自己带着两年时间里训练出来的那些军队驻防代州。 刘宗敏带兵首先攻击了山西巡抚蔡懋德驻守的太原。蔡懋德对于军事并不精通,作为一位心学信徒,他最擅长的就是“等闲袖手谈心性,临难一死报君王”。在顺军兵力明显优势的情况下,他却派主力出城和顺军野战。结果仅仅半天时间,五千多明军,就在太原城下全军覆没了,带兵出战的将领牛勇c朱孔训c王永魁也都战死了。 这场在城下的大败对守军的士气是毁灭性的打击,而蔡懋德此时,却不是想办法激励士气,而是当着大家的面,跑回官衙去写遗书。俗话说:“火车跑得快,全靠车头带。”如今作为太原城的最高指挥官的蔡懋德都对战斗失去了信心,准备要殉国了,手下人的士气自然直接就成了负数。结果第二天负责把守城门的将领张雄干脆就投降了,于是太原城仅仅两天就落入了顺军手中。至于蔡懋德,倒是很顺利的殉了国,成了忠臣。 城高池深的太原不过两天时间就失守了,这个消息给山西的明军很大的震动。原本李自成宣称自己有五十万大军的时候,明军将领们大多是不太相信的,但是当李自成的军队仅仅用了两天就拿下了太原之后,很多明军将领都开始相信,李自成真的有好几十万,至少 (本章未完,请翻页)是有好十几万大军,要不然,怎么能在这样短的时间之内就攻占太原呢? 太原陷落之后,李自成继续进军,然后,自觉无法抵挡李自成的攻击的榆林总兵姜让,就主动派人和李自成联系,表示愿意投降李自成。 对于投降的官军,李自成一向是很欢迎的,因为不管怎么说,官军都是正规的军队,普遍的水平不差,很多时候,很多手艺,他们都是从这些投降的官军那里学来的。而他的战斗部队中,最为精锐的部分,也大多都有过当官军的经验。 于是李自成对姜让的投降表示了欢迎,并且让姜让写信给自己的兄弟,大同总兵姜瓖,劝说他也“弃暗投明”。同时继续向前进军。 被周遇吉留下来守黄河的京营副将熊通,自然也被闯军的闪电进攻吓得魂不附体,他也知道,自己手下的那两千人,都是些什么货色。他估计自己这两千人要是和守太原的那些明军打,估计连一顿饭时间都撑不住,可是守太原的那些明军,依托坚城都没挺过第二天,更何况他的这两千人呢?结果,刘宗敏的斥候刚一出现,熊通就忙不迭的投降了。 李自成照例接受了熊通的投降,只是在看到熊通的兵之后,却显得不太高兴。在听说他是京营出来的之后,李自成又打听了一下京城的情况。而且李自成知道,山西总兵周遇吉同样出身京营,便打发他去劝降周遇吉,李自成和周遇吉也打过一些交道,知道这个人倒是很能打,如果,熊通能把周遇吉劝降过来,那接受熊通的投降,并且还要养着他的两千垃圾兵也就不算亏本了。 然而周遇吉却是一位忠臣,见到前来劝降的熊通,他大怒道:“我备受国家恩遇,岂能降贼?汝带兵两千,不去为国杀贼,却来当贼人的说客!”立即喝令部下将他推出斩首。 李自成的军队休整了几日,继续前进,开始攻击周遇吉据守的代州。代州城大,周遇吉兵少,难以支持。抵抗了数日之后,便退守宁武关。 宁武关宁武关是三关镇守总兵驻所所在地。关城始建于明景泰元年(公元1450年),在明成化c正德c隆庆年间,均有修缮。关城雄踞于恒山余脉的华盖山之上,地势险要,易守难攻。 李自成带兵追赶到这里,见关隘险要,又见周遇吉态度很坚定,而且知道周遇吉那里全无油水,对于是否继续攻击,倒是很有些犹豫。于是周遇吉便派兵出城挑战,闯军自然应战,却不想周遇吉的军队掉头就跑,闯军追赶过去,明军关城门的动作太慢,居然被闯军冲入了城门。 “坏了!坏了!城门不能进的呀!里面是瓮城呀!”刘宗敏一见忍不住高呼起来。然而为时已晚,见闯军进了瓮城,周遇吉一声令下,城门上的千斤闸被放了下来,上千名闯军就被隔断在瓮城中。明军从四面城墙上乱箭齐发,不多时就将这一千多人杀了个精光。周遇吉便让人将这些闯军的脑袋都砍了下来,挂在城墙上向李自成示威。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百零六章,危城 一下子损失了上千人,这让李自成很是肉痛,不过对于是不是要继续强攻,李自成还是有点犹豫的。因为在他知道,宁武关是一座兵城,并没有太多的人口,城里面肯定不会有太多的油水。而要攻下它,不死个几千人估计是一点戏都没有。所以,强攻宁武关,显然是个亏本的买卖。所以李自成没有立刻发起攻击,而是召集诸将,商议对策。 “万岁,这周遇吉实在可恨,不灭了他,俺出不了这口气。”刘宗敏却并不想放过周遇吉。 “这城不好打,要死好多人。”李过说道。 “死人也要打,死再多的人也要打。而且要在最短的时间内打下来。”李岩突然开口道。 “李岩兄弟说说你的道理。”李自成道。 “万岁,我军自出兵以来,所攻者克,所击者破。旌旗所指,莫不按兵束甲,南面而降。这是为什么的,不就是因为我军连战连胜,敢于和我军对抗的伪明军队,都会被我们消灭吗?所以那些伪明军畏惧我军如虎,望我军旌麾而降。如今周遇吉依仗着一座小城,几千士卒,就敢抗拒王师。若是我们不能将他剿灭,只怕会涨了敌人的威风,以后怕就有更多不识时务的家伙敢于抗拒王师了。所以臣觉得,这座城一定要打,而且要迅速的打下来,这样才能让伪明军队越发的畏惧天兵。” 李自成听了点了点头,猛地拔出剑来道:“李岩兄弟说的有道理呀,要想今后日子好过,今天就要吃点苦。等我们杀进这城里去,就砍下周遇吉的人头来,给那些胆敢抗拒我们的家伙做个榜样!” 既然李自成做出了这样的决定,继续进攻的事情也就按部就班的被安排下去了。首先是炮击,李自成在太原缴获了两门红夷大炮,这个时候就把它们也拖了上来,对着宁武关猛烈开火。 随着轰隆的一声,两枚炮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飞出炮口,然后重重的撞击在宁武关的城墙上,发出沉闷的撞击声,炮弹所击中的位置的城砖立刻变成了碎片,整个的城墙也随之一震,腾起了一层薄薄的白灰,甚至就连城楼上,也有瓦片从上面坠落了下来。 在红夷大炮开火之后,其他的一些小炮也纷纷开火。它们的威力自然无法和红夷大炮相比,但是胜在数量多,噼噼啪啪的打起来,对于城上的人也能造成相当的杀伤,对于女墙之类的防御结构也能造成很大的破坏。太原陷落的时候,守军甚至都没有来得及烧掉府库,这让李自成缴获了不少的火药。所以如今大炮是敞开来的,就这样炮击了一整天,虽然没能直接摧毁宁武关的城墙,但是也对城墙和城楼造成了巨大的破坏。在闯军集中火力攻击的那段城墙处,大部分的女墙都已经不复存在了,这使得守城的一方失去了很重要的依托,城墙上有些地方也出现了一些坍塌,虽 (本章未完,请翻页)然还没到整个城墙倒掉的地步,但是很多地方已经不太好站人了,这也让城上的火力在某些位置变得相对较弱了。 “好了,差不多了。”李自成望着城墙上的情况说,“让郝摇旗把炮火向着两边打,让刘宗敏指挥人马登上去!” 顺军的大炮转向了两边,中间一段则空出来给顺军士兵登城。顺军的士兵们扛着长长的云梯向上冲去,将云梯搭在残破的城墙上,然后两个人一左一右的扶住梯子,另外的人便把钢刀咬在嘴里,一手举着盾牌,一手抓住梯子,向上攀爬。 虽然顺军的炮火非常猛烈,但是周遇吉却一直在城头上亲自指挥,他看到顺军开始调整大炮,准备向着两边开炮,就知道顺军准备要登城了。于是亲自带着一队家丁下了城墙,从城墙下跑到中间的那段顺军可能登城的地方——这样可以避开顺军的炮火。在那里已经架好了梯子。周遇吉带着人顺着梯子爬了上去,却没有直接登上城墙而是只爬到距离城头还有半步的地方就先停了下来。大家都扭过头,望着那边的城楼。城楼是位置最高,视线也最好的位置,从那里可以清楚的看到城墙两边的士兵的调动。因为城墙上的女墙基本上都被摧毁了,上城墙上早了,可能会遭到顺军的远程火力,比如说弩箭呀,或者是弗朗机炮之类的东西的打击,当然,上去晚了,真的让人家登上了城墙,那就又不行了,所以这种战术对于时机的把握非常重要,这时候,城楼上的信号就显得格外重要。 周遇吉一手扶着梯子,一手提着长枪,遥望着那边的城楼,突然城楼上伸出了一面血红色的旗帜,那面旗帜朝着这边疯狂的摇动了起来。 “上去!”周遇吉一声大吼,就率先冲了上去。他直接冲到一架架在城墙上的云梯前,向下一看,几个顺军正顺着梯子在向上攀爬,正好在他手中的长枪的攻击范围内。周遇吉大喝一声,长枪一抖,闪电般的就向着下面刺了过去。那个顺军慌忙想用手中的盾牌来抵挡,但是他的动作却慢了一点,周遇吉的长枪虽然被盾牌碰了一下,稍微偏了点方向,但依旧狠狠的扎在了他的左肩上。那个顺军惨叫一声,丢了手里的盾牌便从梯子上翻了下去,还顺势把跟在他后面的那个顺军也带了下去。 周遇吉趁着空隙向两边望了望,看到他两边的家丁也都将正在向上爬的顺军杀了下去。他嘿嘿一笑,正要高声呼喊鼓舞士气,却突然看到城下有人朝着他端起了弩箭,周遇吉猛地向后一闪,“嗖”的一声,一支弩箭从他的头边上掠过。虽然从下向上射,会更耗费弩箭的力道,但是在这样的距离上,弩箭依旧能射穿一般的铠甲以及绝大多数的头盔——尤其是我大明工部粗制滥造的那些铠甲和头盔。 一群顺军端着弩箭上来掩护,城上周遇吉的家丁们也分成了两批, (本章未完,请翻页)一些人继续和正在向上爬的顺军战斗,用长枪,刀子将努力往上爬的顺军打下去,另一些则张开弓,和城下对射。只是顺军人多,无论是往上爬的,还是在城下射的,都要比周遇吉的人多很多。所以很快,就有些顺军爬上了城头。好在这时候周遇吉的后续人马也从后面爬了上来,一番血战之后,终于又将顺军打了下去。 周遇吉才刚喘了口气,顺军的大炮就又砰砰砰的打了过来。 “快,快退到后面梯子上去!”周遇吉大喊道。 但是炮弹的动作来得比周遇吉和他的家丁们要快得多。周遇吉话音未落,好几枚炮弹就砸了过来,其中的几枚砸在了城墙上,击碎了好几块城砖;另外还有几枚从他们的头顶上飞了过去,不知道最后落在哪里了;但还是有一枚炮弹打入了人群中。这枚炮弹从周遇吉的身边呼啸而过,带起的风差点把周遇吉掀了一个跟斗。接着就有一泼血雨直接浇在了他的头上,让他睁不开眼睛,同时他的耳朵里也充满了轰隆隆的回响声。 周遇吉用手抹掉脸上的血,睁开眼睛,看到就在自己旁边,躺着他的家丁周通的上半截身子,下面半截身子已经不知道到哪里去了。周通一时间却还没有死,正瞪大了眼睛一边在那里狂呼,一边用满是血的双手在地上乱摸。 周遇吉叹了口气,调转过枪尖,一枪刺进周通的心窝,口里道:“兄弟好走。”周通点了点头,闭上眼睛死了。 这时候,另一个人一把拉住周遇吉,将他拖到城墙内边,周遇吉和那人赶忙上了梯子,将身体藏在了城墙后面,只听得外面噼噼啪啪的一阵乱响,城墙抖动个不停。 周遇吉刚喘了口气,却听见有人叫喊:“大帅,快看那边。” 周遇吉赶忙抬头朝着那边望去,之间城楼上伸出了一面旗子,朝着右边猛的挥动了三下,旗子缩了回去,又伸出来,还是朝着右边连挥三下。 周遇吉知道这个信号的意思,那是说在右边的城墙上,闯军登上来了,他赶忙叫道:“兄弟们,跟我到那边去。” 费尽了力气,周遇吉总算带着人将顺军又打了下去,顺军丢下的尸体到处都是,但是周遇吉的军队同样付出了相当大的代价。周遇吉自己中了五六箭,好在他的铠甲还算不错,这几箭只有一箭射穿了铠甲,但是也没有命中要害。他在搏斗中被砍了好几刀,好在这几刀都被铠甲挡住了,但是有一骨朵打在左手上,左手的骨头被打断了,如今左手完全废了。而他的家丁也死了接近一半,剩下的也是个个带伤。这时候天色也渐渐的暗了下来,顺军也不再进攻,而是收兵回营了。周遇吉则赶忙组织人员抢修损坏的城墙,不过他也知道,如果闯军明天还是这样不怕伤亡的猛攻,只怕自己和自己的军队都撑不过明天了。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百零七章,破城 第二天一早,顺军就再次摆出了进攻的架势,依旧是首先炮轰,然后再登城。在昨天炮击中损坏的城墙虽然经过了一夜的修补,但临时的修补并不足以恢复关城的防御力,在顺军一顿乱炮之后,城上临时搭起来的女墙之类的设施也都基本上损坏殆尽。 在大半天的炮击之后,(考虑到这个时代,火炮的射速,尤其是持续射速是非常低的,其实持续半日的炮击打出的炮弹并没有想象中那样多)顺军再次抬着云梯发起了进攻。明军虽然拼死抵抗,但是顺军依旧在好几处登上了城墙,并且站住了脚。 “好,非常好!这座城拿下来了。区区一座关城,几千个兵,就想要挡住老子,真是不自量力!”李自成站在远处,望着宁武关的城墙道,“杀进城去,鸡犬不留!” 更多的顺军登上了城墙,并且沿着城墙向着关城的城楼进攻,试图拿下城楼和城门。城墙上的战斗非常的残酷,双方都是刀盾兵顶!在前面,后面是长枪,然后是鸟铳或者是强弩,城墙上地方狭窄,几乎没法闪避,后面的人向前涌,前面的人也没法站住脚停下来,只能硬生生地撞在一起。士兵们的盾牌撞在一起,他们奋力的想要用自己的盾牌将对手推倒,或是用自己的盾牌将对手的盾牌撞开,然后用手里的刀剑解决掉对手。所有人都挤在一起,不断地有人惨叫着倒下,然后又被好几只可能是敌人,也可能是自己人的脚踩在底下。周遇吉虽然指挥军队拼死抵抗,但是顺军大多都是生力军,而他的士兵,尤其是他的家丁却都是伤兵。所以,在这种很大程度上靠力量来决定胜败的混战中,他的士兵明显的处在了不利的位置上,不断地被顺军击退。 “大帅,不是兄弟们不拼命,实在是顶不住了。大帅,我们顶着,您先退到城下面去吧!”家丁周猛一边挥动盾牌,将一个敌军推开,一边朝着周遇吉大喊道。 “老子就死在这里!再退还能退到哪里去!”周遇吉也大喊道,他的左手完全没放用力,但他依旧用右手握着一柄雁翎刀站在前面战斗。在这样的战斗中,没有盾牌的保护,很容易就会被击中,所以虽然他的家丁围在旁边,挥舞着盾牌帮他挡住了不少攻击,但是他依旧又被击中了好几次。好在大都被铠甲挡住了,受的伤并不算重。 就像周遇吉说的那样,他们的确是无路可退了。他们当然可以退下城墙,退到城墙后面的街道中去和顺军巷战,但是,宁武关本身就不大,整个关城城墙的周长也只有三公里多一点,城内的面积其实很小的,最多也就是一平方公里多一点。(顺便说一下,中国的一些史书上面的数字真是不太好相信。某些书中提到李自成在宁武关屠城,杀了数万平民。先不说宁武关本来就是个关城,是军城而不是一般的城市,就看它这巴掌大的面积,里面居然居住着数万平民,这个人口密度,都要吊打现在的大上海了)退到这么巴掌大的一点地方去,又能够坚持多久?而且在城墙上,因为地形的 (本章未完,请翻页)限制,顺军人数虽然更多,但却很难施展开来,因为城墙只有那么宽,交战面上一次性只能投入那么多人。但是如果退了下去,退到了巷战环境中,交战面就大大的扩大了,对方一次性能够投入到作战中的人数自然就多了很多,这样一来,明军就越发的难以抵挡了。 不过,虽然周遇吉和他的士兵们都非常英勇,但是单靠英勇并不能解决问题,并不能改变物理的规则。激烈的战斗极其耗费体力,虽然周遇吉尽可能的让士兵们轮流休息,但事实上,因为战况激烈,士兵们根本就没有充分休息的时间。 所以到了中午左右,周遇吉的部队还是不可避免的崩溃了,周遇吉的家丁们全都战死了,他本人在战斗中又挨了好几刀,但最为致命的还是有一支长枪直刺过来,刺穿了周遇吉的铠甲,直刺入他的小腹。周遇吉倒在地上,他很努力的用右手举起雁翎刀想要自杀。但是一只脚踩在了他的右手上,他抬起头来,模模糊糊的看到一个脸看不太清楚的贼将正低头望着他。 “你是周遇吉?”那个贼将问道。 “老子就是周遇吉。杀贼杀贼”周遇吉很努力的说,只是鲜血不断地从他的嘴里涌出来,让他的声音非常含糊。不过那个贼将却似乎听明白了,他挥了挥手两个贼兵过来将周遇吉捆了起来,从城墙上拖了下去。 两个贼兵和那个贼将拖着周遇吉,将他一直拖到刚刚骑着马从城门里进来的李自成面前。 “万岁,这就是周遇吉!”那个贼将半跪下来,对李自成道。 李自成点了点头,看了看被两个士兵架着的周遇吉。这时候周遇吉的头盔也被摘掉了,头发披散下来,脸上全是血污。小腹那里还有有个巨大的伤口,半截肠子流了出来。李自成知道,这样的伤势已经是没得治了。 “这是何苦?”李自成叹息道,“如今天命已经不在明朝这边了,这是很明显的事情了。何苦还要这样拼命?早早归降大顺,大家都能保住性命,岂不美哉?” 不过显然,如今已经是弥留状态的周遇吉已经不太听得到李自成的声音了。不过他的嘴巴还是在一动一动的,似乎在说些什么。 “他在说什么呢?”李自成问道。 一个士兵把头凑过去听了一下,脸上满是犹豫的神色,却不回答。 “他说什么呢?”李自成又问道。 那个士兵一下子跪了下来,道:“万岁,他说他说” “他说什么呢?”刘宗敏也恼怒起来了。 “他说:‘杀贼,杀贼!’”那个小兵回答道。 李自成皱起了眉毛,刘宗敏更是怒道:“这个不识抬举的混账东西!” 骂完了这一句,刘宗敏转身对李自成道:“皇上,既然这个狗东西如此的不识抬举,就把他交给末将处置吧!” 李自成又冷冷的看了周遇吉一眼,然后对刘宗敏道:“交给你了。”便 (本章未完,请翻页)向着城楼上走去。 这时候城墙已经被占据了,但是城内还在激战当中,不过这已经无关大局了。李自成放眼望去,看到在城中的一处屋顶上,有个女人,带着一些人拿着弓箭向着在街道上的顺军射击。这几个女人的箭术却还不错,很是射中了几个顺军。 “那些女人是什么人?”李自成问道。李过顺手抓过来一个俘虏问了两句,然后过来禀告说:“陛下,是周遇吉的妻子和仆人。” “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李自成道,“也罢,就成全他们,让他们做一做满门忠烈吧!” 仅仅用了两天时间,李自成就攻下了宁武关,斩杀了山西总兵周遇吉,消息传开来,整个陕西山西一片震动。 几天之后,大同总兵姜瓖派人偷偷地向李自成送上了降表。表示只要李自成的大军一抵达自己的防区,自己就立刻帅军向李自成投降。 李自成将这份降表展示给群臣们看,然后问道:“你们觉得朕应该怎么办?” “恭喜陛下!”牛金星首先说道,“陛下两日下太原,两日下宁武,威动天下,各路明军望风而降。我军军威已成,可喜可贺。而且,陛下,姜瓖归降,伪明大势已去。如今从山西一直到京师,几乎已经没有可用的军队。我军乘胜急进,便可直抵北京城下。若是一战而下北京,天下还有谁敢和我军抗衡?如此天下大势就可以确定了。” “牛丞相,这好像和我们出征前说的不太一样吧?”刘宗敏皱着眉头问道。 “的确是不太一样,但是,如今这个机会实在是太难得了。古人说:‘天与不取,反受其咎;时至不行,反受其殃。’如今机会就在眼前。况且天下的事情原本就没有一定之规,要讲求随机应变。时局既然发生了变化,我们自然也要跟着有所变化。况且,伪明如今虽然虚弱,但要是我们给了他们时间,说不定就会有什么变故也难说。毕竟伪明的东南半壁还基本完好,东南的富裕大家都知道。而且东南不但富裕,更能出强兵,戚继光的浙兵强悍能战,天下知名。如果伪明皇帝放弃北京南下南京,只怕这天下要平定就又多了不少的变数。”牛金星道,“当然,这只是微臣个人的浅见,到底如何决断,还要看陛下圣裁。” 李自成却不说话,过了一会儿才道:“诸位兄弟,你们有什么看法?” “陛下,臣觉得还是持重一点好。”李岩道,“一旦拿下北京,我们就要面对建胬的压力了。臣觉得接受姜瓖投降,收编他的军队,控制宣大地区,但是向北京进军还是早了一点。” “我臣觉得,我们还是先打过去,看看情况,随机应变比较好。”刘宗敏也这样说道。 “陛下,即使北京空虚,也不宜直接拿下,臣觉得还是控制了宣大就好了。”李岩又道。 李自成想了想道:“北京的事情还远,先且不说,如今还是先把宣大拿下了再做打算吧。”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百零八章,南迁 姜瓖的投降让整个京师一片惊慌,如今从山西一直到京师,几乎找不到任何像样的军队了,如果李自成的大军东进的话,兵锋绝对可以直抵京师,京师虽有守军,但能不能顶住李自成的攻击,大家心里其实都没个数。 李自成出兵的时候号称有五十万大军,当时大家并不相信,不过如今李自成以秋风扫落叶之势横扫了山西陕西的官军之后,如今大家大多真的相信了李自成是真的有五十万大军了,而且他们又算了算投降李自成的明军之后,赫然发现,李自成麾下已经有了七八十万大军了。所以如今当崇祯皇帝向高起潜问起他的京营能不能守住京城的时候,高起潜一下子就跪倒在地上哭诉道: “皇上,京营虽是天下精锐,但是人数实在是和闯贼差得太远。而且近来京师大疫,京营中的士兵也多有犯疫者,死者十之七八。所以军中缺额很大,需要紧急补充人员。而且,新补充的士兵也没法和老兵相比,往往要两三个才能顶的上原来的一个。而要招兵,就又要花钱要不然,如今京营还能打仗的士兵,实在是太少了。” “又要花钱”,这四个字就像一柄大锤子砸在崇祯皇帝的脑袋上,砸得他眼冒金星,身子一晃,差点就要晕倒过去。 “京营受到疾疫的影响有这么大?城中的百姓也没有损失这么大的比例的呀。”崇祯忍不住问道。 “陛下,的确如此,奴婢怎敢欺瞒陛下?京营军士们都挤在一起,一发病传染得自然比一般百姓家中厉害呀。”高起潜放声痛哭道。 近两个月来,北京一带又发生了严重的瘟疫。这次瘟疫是一切瘟疫中最为恐怖的一种——鼠疫。一开始,爆发的是腺鼠疫,腺鼠疫是需要通过跳蚤吸血才能传播的,所以这种病虽然非常凶险,一旦染上,很容易死亡,但是这种病的传染性还不是特别强,因而一开始瘟疫的规模还不算特别大,但是随着时间的推移,腺鼠疫发展成了更为致命的肺鼠疫。这种鼠疫就像流感一样,可以通过空气传播,玩过瘟疫公司的童鞋都知道,这是最高效,也最难防御的传播模式,所以瘟疫一下子就失控了,整个京城里,死者枕藉,京营也不可避免的被卷入了其中。 但要说京营士兵死了百分之七八十,这却是夸张了不少。不过高起潜这样说也是有原因的。京营是当年土木堡之变之后,建立起来的一支用于保卫北京的部队,当年刚刚建立的时候的确是全军的精锐,但是时间长了之后,这支部队就变成官二代们混资历,混好处的地方了。于是京营基本上就成了全大明最烂的一支军队了。这样的一支军队里,大明军队的各种毛病自然是一样都不能少的,其中当然也包括吃空饷了。所以即使没有瘟疫,京营的花名册上的那些士兵,其中也有一半多的都是死魂灵。而 (本章未完,请翻页)作为这一支军队的主管的高起潜对此当然是心知肚明的。然而,在京营吃空饷的,大多都是很有背景的权贵,高起潜自然不愿意为了这么点事情去得罪这些人。所以对此,也就睁一眼,闭一眼了。甚至于他自己也一样在这里面占了便宜。 如今,李自成说不定哪一天就要大兵压境了,京营的这个问题,可就要暴露出来了。所以高起潜就干脆把这事情全都推到瘟疫上面去了。 显然,以京营如今的情况,恐怕是难以抵挡李自成的攻击了,要想让京营恢复战斗力,就必须增加人手,要增加人手,就要花钱。而崇祯皇帝如今是真的拿不出钱来了。自从崇祯上台,我大明的财政就出现了两个现象,一个是支出日益增加,一个是财源日渐枯竭。自从打倒了万恶的魏忠贤阉党之后,崇祯皇帝将代表着魏忠贤的恶政的各地的矿监和税监都撤销掉了,于是中央的各种收入急剧下降,甚至发展到出现了某省一年的盐税不过百来两银子的笑话。而同时,小冰河时期带来的各种自然灾害也日趋严重,北方农业普遍歉收,甚至绝收。 而在另一方面,对建胬的作战不断失败,每一次失败,都需要明朝政府为之花上一大笔钱,在财源不断缩减的条件下,为了维持开支,我大明只得在大灾之年,不但不减少农业税收,反而有所增加,以填补商业税收减少和军事开支猛增带来的大坑。随着商业税收的日益枯竭,军事支出的不断增加,农业税收的征收量越来越大,甚至到了超过土地的全部出产的地步,大批的农民因此抛弃土地,成为流民或者是流寇。这使得整个农业的产出减少了,而镇压流寇又需要更多的军事开支。更多的开支需要更高的税收,更高的税收迫使更多的农民变成流民或者流寇,从而使得税源进一步枯竭,并让军事开支越发高涨。就在这样的恶性循环中,崇祯皇帝苦苦的支撑了十多年,但是如今,大明朝的财政终于到了无以为继的地步了。 “朕没有钱了,朕没有钱了!可是,朕要想个办法,一定要想个办法,朕要救大明呀!”崇祯皇帝喃喃的道。 崇祯皇帝的办法就是向朝中的高官,还有皇亲国戚们借钱,然而,这些人虽然有钱,却一个个都捂紧了自己的钱袋子,一毛不拔。他们不愿意拿出钱来的原因并不一定真是要钱不要命的吝啬,他们并不一定是认为李自成来了,自己还能保住手里的钱,只不过他们都知道这么几点,第一,自己的钱来路不正,见不得光。这时候,要是谁一口气拿出一大笔前来,皇上当然首先会高兴,接着他自然就会想:“这家伙从什么地方弄了这么多的钱?”然后极度缺钱的皇帝就会追查这事情,然后一边打击,一边就可以用没收的赃款来弥补财政的缺口了。第二,在这个时候,谁先拿出钱来,谁就是在逼迫其他人出 (本章未完,请翻页)钱,就是大家的敌人,所以,如果将来皇帝要和他算算贪污的账目,大家肯定会落井下石的。因而,从这个角度上来说,主动拿出钱来,几乎就等于是自杀。 于是满朝文武再一次一起集体哭起了穷,最后,在皇帝强行摊派的前提下,算是好歹弄到了十来万两银子,这些钱在崇祯皇帝的手里打了个转,就作为京营招募士兵的开支花了出去,而这点钱,根本就不够用,因为京营不仅仅缺乏人员,其实它的武器装备什么的,很多也是只在账目上存在的死魂灵。 所以,因为反正这点钱也不够用,认真用了,也没啥用,所以,顺乎情理的,这笔钱除了用来招募了一些流浪汉之外,就又一次的帮助我大明,招募了一批死魂灵。 “宣大都已经失守了,陛下,北京城守不住的。陛下最好还是南迁。这样才是万全之策。”驸马都尉巩永固这样对崇祯说。巩永固是崇祯的妹夫,在如今的危局中,不久前崇祯在德政殿召集勋臣们说:“按照祖制,勋臣的儿子,还有驸马等人都必须到最高学府国子监进修,既学习诗词文章,也要看兵书,练骑射。各位家里有适龄的子弟吗?”那些公爵c侯爵c伯爵都低了头默不作声——因为这个时候送子弟去接受紧急军事培训,是很有可能真的要立刻领兵作战,上城头献身去的。皇帝问了好几遍,没人回应,只好点名了:“成国公,定国公,你家的子弟是不是该送来进修?”但这两位王公却推辞说:“我们的儿子年龄还太小!”其他的驸马们也全都以身体不好c资质驽钝等理由推辞,只有驸马巩永固愿意到国子监接受紧急培训。此时,也只有他第一个提出了这个在政治上不正确的主张。在原本的历史上,李自成破城后,这位驸马全家而死。 “爱卿说的有道理。”崇祯叹了口气道,“只是这事情最好还是要由朝臣们提出来比较好。” 巩永固下拜道:“左中允李明睿,都察御使李邦华都是忠良,如果陛下允许我去和他们谈谈,他们应该会上书请求陛下南迁。不过”巩永固顿了顿又道,“关键时刻,陛下还是要乾纲独断!” “嗯,”崇祯皇帝点了点头道,“朕知道了,你去办事吧。” 巩永固又拜了一拜,退了下去。 “王伴伴,你怎么看?”等巩永固退下去了,崇祯又转头向王承恩这样问道。 “奴婢也觉得陛下应该早做决断。”王承恩也这样回答道。 第二天,崇祯皇帝果然收到了左中允李明睿的奏章,在奏章中,李明睿明确提出,京城已不可守,皇帝应该马上幸南京。 “好,好,好!”看着这份奏章,崇祯猛地站起身来,满脸通红,在书房里转了几个圈子,然后道:“去把陈首辅找来,看看他怎么说。”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百零九章,兵临 内阁首辅陈演回到家中,让人叫来了自己的两个儿子。 “你们准备准备,立刻离开京师,到南京去。”陈演坐在太师椅上,眯着眼睛向两个儿子道。 “爹爹,这么急,这是有什么事情吗?”大儿子问道。 “没什么,只是朝廷如今的局面稍微有点危险,所以为父要把你们先送出去罢了。”陈演很平静的道。 “难道闯贼真的要打来了吗?”小儿子紧张地问,“那爹爹为什么不走?” “爹爹身为朝廷首辅,哪里能在这种时候走?”陈演睁了睁眼睛,“如今京师的确危险,但是闯贼未必能知道京师的虚实,未必便敢来。而且朝廷已经开始急调吴三桂带兵入卫了。动作快一点,京师稍微守一守,就有援军了,又有什么可怕的?” “啊?爹爹不是反对调动吴三桂的吗?而且,既然没有危险,爹爹又为何让孩儿等人到南京去?”大儿子惊讶的问道。 “此一时,彼一时,当时宣大都还在,自然不需要调动边军入京师。自古以来,边军进入京师,都不是什么好事情。说不定就会弄出什么乱子。你们让忠顺去和凯申的人联系一下,让他们护送你们走,家里的银子还有田契都带上。”陈演摇摇头道,“今日万岁召见我,说是有人提议迁都。这真是奸臣!如今的局面下,若是圣上先走了,京师顿时便没法收拾了。便是要南迁,也不能这样草率!朝廷上,文武百官这么多那里是说搬走就能搬走的?” 陈演是非常的反对迁都的,这里面的理由却不仅仅是他如今嘴巴上说的那些。首先南京是东林和复社的地盘,真要迁都去了南京,那他一个北方人,在那里哪还保得住首辅的位置?其次,所谓“文武百官这么多那里是说搬走就能搬走的”指的其实并不是官员机构。我大明在南京基本上有完好的一整套的机构呢。这里一时间搬不走的,还包括北京的那些文武百官的家私。就是陈演自己,家里也有好几万两白花花的银子,还有各地的田产,各种生意,那里是说搬走,就能搬走的? 事实上在原本的历史中,陈演因为耽误了召集吴三桂进京护驾,被罢去了首辅的职务,当时他就打算离开北京南下的,只是家里东西太多,还没来得及运出去,李自成就把北京城给包围了,然后他就守着这些银子,等着李自成进城。然后落在了刘宗敏的手里,先是被敲剥出了4万两银子,后来又被李自成所杀。 “那陛下要南迁,爹爹是什么态度?”大儿子又问道。 “我对陛下说:‘自古以来,南迁之国,有能复济者乎?’陛下半天说不出话来。我又说:‘当年南渡的那些朝代,最后都落得什么下场,后世的人都如何评价他们,陛下不知道吗?当初土木堡的时候,若是景泰皇帝南渡了,如今大明是什么样子? (本章未完,请翻页)若是陛下和文武百官都走了,北京城就断断没有还能守得住的道理。北京一丢,朝廷每年花费巨万养出来的关宁军便孤悬一处,到时候,他们不是向建胬投降,便是要向闯贼投降。这样一来,国家就真的不可收拾了!’,陛下听了,只是叹气,看起来不像刚刚提起这事情的时候那样坚决了。明日我再引导群臣进言,反对南迁,陛下就算再想要南迁,也不能一意孤行吧?”陈演道。 对于得到群臣的支持,陈演是相当的有把握的。这不仅仅是因为皇帝镇守北京是我大明的政治正确,也因为大多数大臣,也有着和陈演一样的需要。就算要南迁,他们也需要更多的时间来转移个人的产业。 “爹爹,我明白了。” 崇祯脸色苍白的回到了后宫里,周皇后迎了上来。 “陛下昨日让臣妾收拾行李,臣妾已经安排下去了。不知道”周皇后说到这里,突然看到崇祯脸色不对,便住了口。 “先不要急,慢慢准备。”崇祯道,“今日我已经发出诏书,调山海关的军队入卫京师了。也许,我们用不着急着走了。” 大同,总兵府。 李自成大大咧咧的坐在总兵府的大厅里,对身边的刘宗敏笑道:“狗日的姜瓖,打仗不行,练兵也不行,造的这处府邸倒是阔气得一塌糊涂。你们看看,这狗日的府邸,比起福王那个大胖子,差得也不算远了。” “我觉得还是比不上福王的府邸。”刘宗敏道,“但是和一般的王府比,真的也不算差了。要说难怪这家伙的兵都是这种德性,钱都花在这种地方了。奶奶的,要不是天下都是这样的狗官,当年我们也不会” “要不是有这些狗官,我们也不会有争天下的时候。哈哈哈哈!”李自成却笑了起来,笑着笑着,眼泪却又流了出来,“我全家人,都被这些狗官们弄得饿死了。老子要是不造反,也早就不知道埋到哪里去了!狗日的,天天征税,天天征税,说是要养兵打鞑子,打一回输一回,我还想着这鞑子真是三头六臂,如今想来,那里是打不赢,全是因为钱都被这些狗官花在这种地方了!要不然,以天下之大,怎么会打不过这么一个小小的东胬!” “要说我一家人,我的几个兄弟,两个是饿死的,还有两个是在抢大户粮食的时候被打死的,还有一个,现在也不知道消息,多半是已经死了。”刘宗敏突然道,“所以我那天第一次见到姜瓖,看到他家的享受,看到他手下那不成样子的兵,想起就是这么一帮子狗东西,把天下搞成了这样子,我当时就差点忍不住想要砍了他!要说,还是那天被我们杀了全家的那个周遇吉倒还是个好官,住的地方破破烂烂的,手下的兵倒都是吃饱了的。要是天下的官都是他那样的倒也不错。” (本章未完,请翻页)“要是天下的官都是他那样的,我们也到不了这里。”李自成摇摇头笑道。 “要是都是他那样的,”刘宗敏叹了口气,“那我们的确是到不了这里,但是,我们也不需要到这里了。皇上,您以后坐了天下,可一定要把眼睛放亮一点,可不能和崇祯那样,养了一群这样的官!” “那是自然。”李自成道,“还是来想想我们下一步干什么吧。” “皇上,我觉得我们还是打到北京去比较好。”刘宗敏道,“这些个贪官的老巢都在北京,北京城里不知道有多少钱呀,而且听他们说,北京城里根本就没什么军队,我们火速进军,拿下北京,将那些贪官杀个精光,把他们贪的钱全拿到手,用来练兵,我就不信打不过建胬。” “练兵需要时间。”李自成笑了笑道,“不过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从北京退出来就是了。反正那地方也不是我们的根基。打的下,守得住的话,就守;实在不行,打个转我们就回来。” 吴三桂刚刚接到了朝廷调动他带兵入卫京师的圣旨。对于大明朝,此时的吴三桂绝对是忠心耿耿的,因为这时候,除了大明朝,谁都不可能每年给他数百万两银子的辽饷,谁都不可能允许他控制着辽东大片的土地和人民。 所以当李自成势如破竹的攻破宣大的消息传来之后,吴三桂就开始做入卫京师的准备了,只是,大军出征并不容易,寻要很多的准备,这可不是说走就走的旅行。再说,大军出征,总要有点开拔钱吧,这些钱,难道还要由吴三桂自己出不成?虽然吴家不是没有这个钱,但要是这一次出了这个钱,以后朝廷会不会觉得,辽饷什么的,打打白条也行呢?而且就算吴三桂自己出,这筹集钱粮,也需要时间。所以,虽然接到了圣旨,但是要出兵却还需要时间。 “京城城高池深,不是那么好攻的。就算是李自成的兵先到了,应该也能支撑到我军抵达吧。”吴三桂这样想着。 凯申镖行,镖头沙子龙正在听郑芝熊给他们分配任务。 “李自成的军队已经从大同出发,向着北京过来了,我估计还有个半个月左右,李自成就能兵临北京城下。李自成如今有数十万大军,这北京城的状况,大家也都知道。前一段时间刚刚在闹瘟疫,京营是什么情况,大家也多少知道点。所以这北京城呀,我看是要完。”郑芝熊道,“所以呢,你们看,我们做其他正路子的买卖的,大多数都关门走人了不是?也就是我们这些做乱世买卖的还留在这里。如今,就是我们干活的时候了。我刚刚说了,各个铺子中的人都在撤走,这些铺子,还有铺子掌柜们的宅子都在相对关键的位置,他们走了,我们就要进驻那里,对外名义上是帮他们看守铺面和房子的,现在我们来分配一下”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百一十章,夺宝(1) 顺军赶在吴三桂的关宁军之前,抵达了北京郊外。依照以前于谦守北京的时候的经验,襄城伯李国桢率领五万京营士兵(花名册数字),在彰义门外列阵,于顺军交战。本来这也是守城一方的通常做法,是一种较为高级的战术。在守城的时候,在城门外部署一支部队,和城墙上的部队相互掩护。这样做一来可以有效的保护相对薄弱的城门,在清除掉这些城门外的守军之前,很多大型的攻城器械很难靠近城门,而如果要清除这些守军,他们就必须同时面对城墙上的大炮,床子弩之类的火力;二来也使得守城一方能够比较容易的通过城门发起反击,而如果攻城的一方要时刻防御对方的反冲击,那他的很多活动就都会受到牵制。但是,这种战术有一个先决条件,那就是守城一方的军队必须是训练有素,战斗力和战斗意志都顶呱呱的部队。这就像后世的什么空地一体战,什么步坦协同,什么弹幕徐进之类的战术,理论上都很不错,但是如果你手中只有一群连自己的名字都不会写,连左右都分不清的非酋的时候,你就会发现,玩空地一体战,陆军打下来的飞机,空军炸掉的地面部队,全都是自己人;玩步坦协同的,步兵都被自己的坦克压死了;玩弹幕徐进的,大炮打死的自己人会比的人都多。总之,在训练不足的前提下,玩任何高级的战术,都叫做作大死。明白了这一点,其实就能明白为什么当某世界第一贩毒集团在中国搞武装贩毒的时候,我大清军队在对上这些龙虾兵的时候,为什么玩不出什么诱敌c伏击之类的《三国演义》式的战术了。 李国桢是勋贵出身,虽然祖宗很能打,但他本人却并不怎么懂得军事,只以善辩出名。此时奉命率领京营作战,便也只会依葫芦画瓢的照搬当年于谦守卫北京的战术。却不想,于谦当年,虽然在土木堡遭遇了意外的失败,但我大明那时候正处于上升期,军队的战斗能力,战斗意志都不是此时的明军能比的。 见到明军在城门外扎营迎战,李自成一开始还有点吃不太准情况。 “李过,你带上一队骑兵,过去看看是怎么回事。”李自成叫来自己的侄儿道。 “孩儿遵旨。”李过应道,然后转过身叫上自己的养子李来亨和一队骑兵道:“皇上让我们去探探这些明军的虚实,你们跟着我,小心城上的大炮。” 众人都抱拳道:“小的们明白。” 大家便牵了马,李过缓缓的走在最前面,李来亨和其他的一些骑兵跟在后面,以相对松散的队形向着明军逼近。大约逼近到距离城门还有五里多一点的时候,北京城上的红夷大炮就开火了。 城头上的红夷大炮能把炮弹打出在六七里远,但在这样的距离上,使用实心炮弹的滑膛炮根本就没有什么精度可言,要想在这样的距离上,用红夷大炮的实心炮弹击中骑兵那样的小的目标,概率是非常低的。如果再考虑到京营的士兵平时的训练本来就是一塌糊涂,炮手的水平也很差,那他们在这个距离上击中李过他们的概率就要低到几乎可以忽略不计了。所以李过还能回过头来,对自己的养子笑笑道:“这么远就开炮,这京城里的明军怕都是些没打过战的笨蛋吧?你们说这会不会是他们第一次开炮呢?” 李来亨和其他的骑兵一起哈哈大笑起来。 事实也和李过估计的一样,这些炮弹的落点离他们最近的都在差不多两百步之外,还有一些炮弹到底飞到什么地方去了,李过他们都没看见。 事实上,在城墙上开炮的明军也并没有真的指望这几炮能击中目标,他们开炮很大程度上不过是给自己壮壮胆子,顺便希望能靠这个把那些闯贼吓跑而已。然而炮响之后,闯贼似乎一点都没害怕,照样是牵着马慢慢悠悠的向着这边靠近。 于是城头上的炮火便越发的猛烈了起来,当然,它们依旧没有取得任何战果。 “这不是浪费火药吗?”李过撇了撇嘴,“官军,哦,是伪明的军队真是越来越不顶用了。我们走慢点,这样等我们过去的时候,他们的大炮就该打红了,没法用了。” 然而实际的情况比李过预言的还要糟糕,他们又走了一小段之后,就看见远方的城墙上突然腾起了一大团火焰,过了一会儿,便听到了爆炸的钝响。 “狗日的傻帽自己吓傻了,塞的火药太多了,炸膛了!”李过大笑道,“真是一群蠢货!” 城头上的一门大炮炸膛了,爆炸将这门大炮从城墙上掀起来,然后翻落到城墙下,最后一直滚进了护城河里。而在原先的炮位旁边的那些士兵,则被这爆炸撕得粉碎,他们的尸体,东一块西一块的散落得到处都是。 这个意外让城上所有的大炮都停了下来,城上的士兵们都被吓住了,谁都不敢再装填并击发火炮了。 “混账!快去开炮!让那些混蛋快开炮!”在城楼上,李国桢看到这一幕之后忍不住大喊起来,他的几个手下被派出去监督,但是显然,他的这些个手下本身对那些可能爆炸的大炮也充满了畏惧,因此他们过去之后,态度并不坚决,只要那些士兵碰一碰火药,他们就会吓得自己跑了回去,而他们一跑,那些士兵们自然也不会再开炮了。然后他们就干脆回去汇报说:“大人,炮膛都打红了,火药倒进去自己就燃了,确实是没法打了。” 这时候李过他们已经逼近到了距离明军半里多的地方了。 “上马,拔刀!”李过说,“我们过去吓唬他们一下。” 士兵们纷纷跳上了战马,李过带头拔出了马刀,将它举过头顶,在空中挽了个花,打了个唿哨就驱动战马,向前小跑过去。其他的士兵也都上了马,拔出刀,跟在他后面,挥舞着马刀呼呼喝喝的。 在彰义门外的军营里的那些京营的士兵,其实大部分在几天之前还是一般的市民,从来就没有碰过长度超过一肘的刀子。如今临时被抓来,手里还被硬塞了一支长枪或是一把刀子,就成了官军。就算那些所谓的老兵,其实也都没有经历过什么军事训练,他们平时虽然挂着士兵的身份,但大多都是被京中的权贵调去做仆役使用的,要说扫地做饭什么的,其中的一些人和真不错,但是谈到打仗,他们和新兵其实也没什么区别。当然,区别还是有的,比如说,很多这样的“老兵”都被塞了一柄三眼铳或是鸟铳,然后稍微教了一下用法,就被塞到这个军营里来了。如今看着那些凶神恶煞一样的贼兵,骑着战马,挥舞着钢刀冲了过来,很多人本能的就开了一枪。 随着第一个人开了一枪,几乎所有手里有火器的人都开了枪,甚至就连有些用三眼铳的,都不例外。 这样的射击当然不可能击中任何目标,因为目标根本就还在射程之外呢。倒是射击时候产生的硝烟让大家一时间都看不太清那些正在逼近的骑兵。但也正因为看不清楚,所以士兵们更是慌乱,为了给自己壮胆,他们就不断的向着可能有敌人的方向胡乱的射击,鸟铳c三眼铳c虎蹲炮噼噼啪啪的响个不停。 不仅仅是城门两边的军营里面的士兵在疯狂的射击,城墙上的明军也是一样。硝烟遮住了他们的视线,他们就这样不停地射击,直到手里的鸟铳或者三眼打得通红,无法再装填火药了才停了下来。 这会儿李过早就带住了马,他带着他的骑兵,在明军的射程外安静的欣赏着明军的焰火表演,直到明军的枪声沉寂了下去。他才笑笑道:“兄弟们,我们再靠近一点,吓死他们!” 这时候微风也正在渐渐地把战场上的迷雾吹开,一阵马蹄声随着微风进入了明军士兵的耳朵里,当硝烟被吹开了一点的时候,一些明军士兵看到,贼军的骑兵还像刚才一样挥舞着钢刀扑了过来。而且烟雾缭绕中,看不清楚到底有多少人,只觉得犹如千军万马一般。 “他们都打不死呀!”有人崩溃的大喊着,“刀枪不入呀!”还有人干脆就丢掉了手里的家伙,回头就跑,一个带头,无数个响应,士兵们推搡着,哭喊着乱成一团,几乎在一瞬间,整个的营垒就崩溃了。 “这这也我就想来吓唬吓唬你们的用得着这样吗?下一步下一步该干啥?”面对着疯狂奔逃的明军,李过一时都有点发蒙了。 倒是他的养子李来亨反应更快,他两腿一夹马腹,催动战马,直接朝着营门就冲了过去。营门那里根本已经没有人在防守了,李来亨跳下战马,拉开横在营门口的拒马,居然没有一个明军敢冲过来向他刺出一枪或是射出一箭。拒马一拉开,李过就带着百来个骑兵直冲进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百一十一章,夺宝(2) 李自成远远地眺望着李过的试探行动,看到明军开炮的时候,李自成一边用马鞭指着北京城墙,一边转过头对刘宗敏道:“老刘,你看这些明军,真是越来越烂了,这么远就开炮,能打到个什么?这不就是在放炮仗吗?” “皇上,他们不过是给自己壮胆罢了。和走夜路吹口哨是一码事。”刘宗敏笑道,“要按这个样子,北京真的不难打。” 这时候城头上的一门大炮炸膛了。李自成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刘宗敏却骂道:“狗日的,炮筒里面塞满了火药能炸,我在开封城墙上塞了那么多火药,他妈的就不能炸,这完全没道理呀!” 不过没道理的事情还在后面,虽然在看到城墙上乱开炮之后,李自成和刘宗敏都已经能预见到京营的士兵肯定会在李过他们进入射程之前就乱开枪乱开炮的,但是后面李过他们稍微一冲,整个的,有数万人的军营居然会一片混乱,这倒是完全出乎了李自成的预料。 “皇上,皇上,他们杀进去了!杀进去了!皇上快,快下令进攻吧,只要再有个一两千骑兵冲过去,这些明军就全完了!”刘宗敏瞪大了眼睛,喘着粗气道。 “老刘,你带上骑兵,冲上去,打垮这群猪!”李自成道。 “末将得令!”刘宗敏一边喊,一边就冲了出去。 “高一功,你马上带上五千人跟着老刘”在刘宗敏的身后,传来了李自成的呼喊声。 而在战场的那一边,数万明军已经陷入了完全的混乱中,一些军官努力的试图想要将军队重新整顿起来,但是却收效甚微。这其实也正常,因为京营的这些所谓的“军官”其实自己也没有经受过多少军事训练,手下又都是这样的乌合之众,那里是片刻之间就能重新整顿起来的?不过好在李过他们人不过百来人,虽然他们尽可能的在制造混乱,但是相比明军的数量,他们能造成的混乱和死亡毕竟有限。如果那些明军能够有足够的时间,他们还是可能重整队伍,并且靠着人多,在李过等人和他们的战马疲惫不堪了之后,发起反击,将他们从营垒中驱逐出去的。然而,他们所面对的敌军将领,无论是李自成还是刘宗敏,都是身经百战的老油条了,他们也许并没有多少所谓的“名将的天赋”,但是他们也绝不可能白白放过这样的机会。很快刘宗敏亲自率领的数千骑兵击杀了上来,然后是更多的顺军步兵,于是溃败也就变得完全不可收拾,军官们也不再试图收拢士兵,而是带头向着城门逃窜,他们逃到护城河边,一边拼命的往通往城门的桥上挤,一边高声的向着城上呼喊,要城上的人打开城门,放他们进去。 “不能开城,不能开城!”李国桢大喊道,“要不然贼人也会顺势杀进来的!”其实,不需要李国桢下令,城上吓慌了的明军也是绝对不会打开城门的。 那些逃到护城河边的士兵们,都挤在河边,抬着头,眼巴巴的望着城上,希望上面能大发慈悲,打开城门。然而城门始终没有打开,甚至于,不但城门没有打开,李国桢还让人把千斤闸给放了下来。而后面顺军越杀越近,挤过来的溃兵也越来越多,后面的人都向前挤,前面的人便立足不住,纷纷被挤进护城河里。 “早降,早降!”后面传来了顺军整齐的喊声,溃兵们越发的混乱,有的人意识到城门不会开了,拼命地想向其他方向跑,有的人跳进了河里,想要游过护城河,而在通往城门的桥上,更是挤满了人。 顺军更近了,一些来不及,也没地方跑的明军纷纷把武器丢在一边,跪倒在地上。顺军就像是赶羊一样将他们赶到一处,然后又在城上的那些明军的眼皮底下,将他们一队一队的押走。这些被俘的明军丝毫也不敢反抗,只是在那里放声痛哭,哭声响成一片。城上的明军也一片沮丧,甚至有不少人跟着下面的人一起放声痛哭了起来。 这一切都完全出乎了李国桢的预料。李国桢没有打过仗,战争在他的想象中也完全不是这幅样子。作战难道是应该是主帅击鼓鼓舞士气,战士们想道圣上的重托,想到大明虽大,我们已经无路可退,后面就是皇上,便拼死杀敌吗?怎么会是这个样子? 这时候,顺军已经将城下的明军俘虏都押走了,一些嗓门比较大的顺军士兵还在火枪的射程外高声的向城内劝降,城上的士兵乱成一团。 “大人,大人,士兵们都在哭,好多人都趁着别人不注意就跑回家去了,督战队的都跑了不少!大人,大人,如今如何是好呀!”一个军官跑进城楼来跪下向李国桢喊道。 “我不知道,不要问我我要去面圣,我要去面圣!”李国桢突然站起身来,大声的喊道,然后根本不顾其他人的反应,自己就一溜小跑的从城楼上跑了下去。 “五万人呀,五万人马呀,一个上午就全被我们抓住了。”虽然轻松的获得了一场大胜,虽然自己在这场大胜中起到了关键性的作用,但是李过还是觉得这事情很不真实,“五万人呀,就是五万头猪,放在哪里让我们去抓,那也不是一个上午就能抓得完的,我敢说,三天都抓不完!来亨,你说是不是?” “爹爹,您说的是,我到现在还觉得个做梦一样呢。”李来亨也道,“爹爹你看。”他将自己的袖子挽了起来,把胳膊伸过去给李国看。 “干啥呢?”李过不明所以的问道。 “看到那块青了的地方了吗?”李来亨道,“孩儿刚才也越想越觉得自己是在做梦,就狠狠的拧了自己胳膊一下,您看,都拧青了一块,还没醒,这肯定不是在做梦了。你说他们怎么就这么不能打?孩儿觉得,我一个人,拿个汤勺,就能俘虏一百个这样的明军。” “想的倒是美。这样的明军,普天之下大概也只有京师这边才有了吧。”李过道,“虽然说明军如今是越来越不能打了,但是也不是都这样不能打的。左良玉就比他们强,然后,关宁军应该比左良玉更强,然后建胬应该比关宁军更强,哪有那么多的美事呀。这拿个汤勺,就能俘虏一百个的好事情,大概也就这一次了吧。” 这时候李国桢骑着马,满头大汗的冲到承天门外,他跳下马就直接往皇宫里面冲。一个宦官一把拉住他道:“襄城伯,你要干什么?” 李国桢赶忙道:“我要面圣,我要面圣!” “襄城伯,此时可不是面圣的时候呀。”那个宦官说道。 “哎呀,现在都是什么时候了,还说个什么时候不时候?”李国桢急道。 “襄城伯,什么时候,也得讲一讲君臣之礼吧?”那个宦官道。 “哎呀,杜老公,都什么时候了!君臣君臣,早一刻就多一刻君臣!要是晚了,还有个什么君臣呀,都要完了!”李国桢口不择言的道。 “襄城伯,出什么事情了?”另一个声音问道。 李国桢转头一看,却是兵部尚书张缙彦。如今京城戒严,张缙彦负责内城正阳门,也就是我们现在所熟悉的北京大前门的防务。 “还能有什么事情?”李国桢哭道,“败了,一败涂地了!城外的全军覆没了,城上的也大多都跑了,都跑了呀!这城守不住了,守不住了呀!我要见皇上,我要见皇上!” 张缙彦皱起了眉头道:“襄城伯,小声点!”他四面看看又对那个太监道,“杜老公,如今情势危急,时间什么的小事情,就不要计较了吧。” “那好!”杜太监道,“那襄城伯您先等一下,咱家先去禀报一声。” 不一会儿,承天门的大门就打开了,李国桢手忙脚乱的跑了进去 “李国桢!你不是有十万大军吗?你不是说这十万大军都训练有素吗?怎么一下子就垮了!你你真是罪该万死!”崇祯脸色铁青的怒喝道。 “陛下,陛下,臣罪该万死!可是这实在不是臣无能,是闯贼太凶残!而且,陛下,臣的兵都拿不到军饷,每日里只能吃一顿饭,闯贼在城外高喊投降了有饭吃,我军军心动摇,士卒纷纷逃散呀!皇上,不是臣无能,实在是这北京城没法守了呀!皇上您要砍了微臣,微臣没什么可说的,可是皇上您要早做安排呀!皇上!” “早作安排,早作安排,安排个屁!”崇祯终于忍不住暴起了粗口。早在太原出事的时候,他就和大臣们讨论过调动关宁军防御北京的事情,结果,讨论来讨论去,都被那些大臣们以各种理由拖延了;后来宁武之战之后,崇祯又打算赶紧南迁,结果又被朝臣们拖住了,再后来,他又打算让太子先到南边去,结果还是这帮大臣 “朕真的不是亡国之君,可是朕身边却真的全都是些亡国之臣呀!”崇祯忍不住道。 就在这时候,王承恩脸色苍白的跑了进来。 “王伴伴,出什么事了?”崇祯睁大眼睛看着他。 “陛下,陛下,彰义门,彰义门失守了!”王承恩哭道。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百一十二章,夺宝(3) “什么?这怎么会?我刚刚从那里来,那里刚才还好好的呀?怎么会?怕是搞错了吧?”李国桢惊怒的道。 “还什么怎么会!李国桢,你还不滚去看看!”崇祯怒喝道。 李国桢听了这话,赶忙下拜道:“陛下,这一定是谣言。臣刚刚从彰义门那边过来,闯贼并没有做攻城的准备,这肯定是谣言。臣立刻就回去坐镇。陛下也要早想办法。” “快滚快滚!”崇祯怒道。 李国桢又拜了一拜,便退了出去。一出宫门,便看到几个仆人在宫门外候着了。他认得这几个人正是在彰义门跟着自己守城的人,如今却跑到这里来了。便赶忙问:“彰义门出了什么事了,你们知道吗?” 一个仆人回答道:“老爷,彰义门丢了!闯贼,闯贼进城了!” “怎么回事?刚才不是还好好的吗?”李国桢一把抓住那个仆人的衣领子问道。 “老爷,老爷走后,便有士兵鼓噪起来,说老爷跑了,逃命去了。”那个仆人赶忙回答说,“于是更多的人就跑了,再然后,闯贼的人在下面喊什么开了城门大家都‘杀猪吃羊’,又说投降了他们开了城门就有饭吃,有地种,不纳粮什么的。然后” “然后怎么样?”李国桢赶忙问道。 “然后一群丘八就鼓噪了起来,就把城门打开了。”那个仆人回答道。 “那你们呢?你们这几个狗才就这样干看着?”李国桢瞪大了眼睛道。 “老爷,好几百人都鼓噪起来了,手里都有刀子,小人们才几个人,怎么阻拦得了?别说阻拦,小人等要是跑慢了一点,如今只怕连个来报信的人都没了。”那个仆人回答道。 李国桢一把把那个仆人推到一边,从另一个仆人那里接过自己的马缰绳,就翻身上马。 “老爷,老爷,我们到哪里去了?”一个仆人喊道。 “回家去!”李国桢挥动马鞭,胯下的马小跑了起来——如今已经是大难临头各自飞的时候了。 李国桢并没有再给崇祯带去任何消息,但是崇祯还是从其他的人,包括其他的官员,包括他派出的太监那里得到了确切的消息:彰义门的确被李闯攻占了。不过李自成一开始并没有利用这座城门迅速的控制更大的区域,似乎是被这突如其来的胜利吓了一跳一样。整整一个下午,他们都只是忙着加强对彰义门的控制,防御可能存在的明军的反扑。这一方面是因为胜券在握之后的谨慎,另一方面也是因为北京城太大了,而顺军对于这座城市也缺乏了解。老实说,李自成的延宕不是没有道理的,北京的外城虽然攻破了,但仅仅从军事上来讲,这并不意味着北京的陷落。因为北京还有一道内城。而这道内城,甚至比外城都更加坚固。这道内城就是皇宫的宫城,就军事上来讲,这道宫城城墙高大坚固,护城河c女墙c城楼c敌楼c马面一样不少,另外,宫城上同样也有不少的大炮。如果有坚定的防守者,就是这座内城,都不是可以在短时间之类打下来的。 不过李自成的延宕并没有持续太久,因为就像太原之战之后一样,大量的官员们纷纷派人前来输诚,到了这天深夜,负责把守内城正门,也就是皇宫的大门——正阳门的明朝大臣,我大明兵部尚书张缙彦居然也派人来和顺军联系,表示希望能临阵起义,加入到诛灭独夫民贼朱由检的斗争中来。 “难怪,大明会沦落到这样子,说起来崇祯皇帝还真是个你说他手下都是些什么人呀!”接受了张缙彦的输诚,并将他的使者打发走了之后,李自成忍不住对刘宗敏这样说。 “皇上,你真打算善待这些王八蛋?”刘宗敏瞪圆了眼睛望着李自成道。 “老刘,你觉得该怎么着?”李自成问道。 “当然是要往死里整这些王八蛋,也给天下人做个样子。让他们知道,这些不忠不义的家伙都会有什么样的下场。要不然的话,将来我们大顺的朝廷上也会满是这样的东西了。”带着朴素的正义感,刘宗敏这样怒喝道。 事实上,当彰义门失守的消息传来后,崇祯就对整个的战局完全失去了希望。他将自己的几个儿子找来,让他们和他们的母亲,就是周皇后告别,然后再由内侍带着,去投奔自己的舅爷。虽然在这种时候,那些国舅们当中并没有任何一个姓曹,自然也没有什么挟泰山以超北海的神仙手段,但是无论如何,至少在这个时候,皇宫才是闯贼的第一目标,国舅们的府邸自然要相对靠后一些,所以至少,在这个时候,国舅们的家里至少要比皇宫里面安全不少。当然,崇祯也明白,真要说安全,国舅家里也不安全,甚至还不如一个普通老百姓家里安全,只是,生于深宫之中,长于妇人之手的崇祯,根本就不认得任何一个普通老百姓,更不要说可靠的普通老百姓了。至于其他的官员,崇祯相信,只要闯贼一来,这些家伙就会立刻把自己的儿子们卖了。而那些国舅嘛,好歹和他的儿子们是亲戚,多少还是要可靠一点的。如今崇祯也没有别的办法了。 “父皇,我们都走,您不走吗?”太子朱慈烺流泪道。 “我不走。”崇祯沉声道,“天子守国门,君王死社稷!如今也是朕殉国的时候了。” “父皇,您不走,我也不走。”太子道。 “父皇,我也不走,我们都不走,我们和父皇一起死国!”其他的几个儿子也都纷纷说。 “混账!”崇祯厉声喝道,“你们说什么混账话!朕是天子,你们是吗!” 骂完了这一句,崇祯又喘了几口气,脸上的赤红色也褪下去了一些,他看了看虽然不敢再说话,却还是面有不甘之色的太子,以及其他几个脸色或白或红的儿子,沉声道:“你们呀,北京城破了,朕也要殉国了,但是大明还没有亡!你们要是能逃出去,逃到南京,我大明就没有亡!虽然自古从无南渡而能复还者,但自本朝太祖之前,也从来没有自南方兴师而能一天下者。当年燕国使乐毅伐齐,连下七十余城,就连国都临淄也被燕国攻下,只剩下了即墨和莒城。后来齐襄王,便依靠着这两座城,最终恢复了齐国。吾儿,如今大明还有东南半壁,还有很多的精兵强将,只要你们勿忘在莒,我大明就没有亡!你们明不明白!好了,你们都走吧,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太子朱慈烺说不出话来,只是跪了下去,向着崇祯和周皇后又磕了几个头道:“父皇保重!”便站起身来,带着几个弟弟跟着太监们走了。 崇祯和周皇后看着几个皇子们远去,直到他们在他们的视线中消失了,崇祯皇帝才转过头来,对身边的太监道:“传旨,命驸马朱纯臣统领诸军,并辅佐太子。好了,你们都下去吧。” 太监们应了一声,便退了下去。 崇祯转过身来看着周皇后,流泪道:“你是国母,理应殉国。” 周皇后哭道:“妾跟从陛下已经18年了,陛下没有听过妾一句话,以致有今日。现在陛下命妾死,妾怎么敢不死?” 说完便解下腰带自缢而亡。崇祯看着周皇后已经自缢而亡,便对袁妃道:“你也随皇后去吧。” 袁妃哭着下拜,也跟着自缢了。 崇祯又叫来太监,吩咐道:“去把长平叫来。” 皇子们出了皇宫,便分成两路,分别前往国舅周奎和国舅田弘遇的家。这时候已经是深夜,北京一片混乱,但在这一带,闯军还没有来,市民们也都躲在自己家里,紧紧地关着房门,街面上一个人都没有。两队人也同样一声不发的在街道上疾走,街道上一片黑暗,只有他们手里的灯笼照亮了他们的前后脚。 沙子龙在街道的拐角处已经等了好久了,他奉命和一群兄弟一起,将从这里经过,前往田弘遇家的永王截下来,他也知道在另一边的,通往周奎家的街道上,郑芝熊也正亲自带着一支队伍准备拦截太子和定王。在这个混乱的时候,这几位皇子,就是最为珍贵的珍宝。如果控制住了这几位皇子,将来会大有用处。 “沙镖头,来了。”一个躲在沙子龙身边的人道。 沙子龙点了点头,用手指头摸了摸身边的凉滑的枪杆。依照计划,他们要劫走永王,至于永王身边的其它人,上面的意思是:一个不留。因为避难所中容不下这么多人,而且这些人活着的越多,就越可能泄露消息。 那一队提着灯笼的人越来越近了,借着灯笼的光,沙子龙看到这一队人并不多,只有十来个,走在最前面的是两个提着灯笼的太监,后面是几个锦衣卫,都提着灯笼,手里还拿着出了鞘的绣春刀。在他们后面是一位穿着王袍,戴着王冠的公子,后面又是四个拿着绣春刀锦衣卫。 很快,这些人就进入了沙子龙他们的包围圈。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百一十三章,夺宝(4) “闭上眼睛。”沙子龙的耳边传来了一个低沉的声音,他立刻闭上了眼睛,并且将头扭转了过去。即使是这样,拿到猛然亮起的亮光哪怕隔着眼皮,依旧让他觉得很亮。 这是有人扔出了几枚闪光弹。这是专门为了这次行动而准备的特殊武器,它实际上就是在火药粉末中加入了一些镁粉。镁的化学性质非常活跃,在燃烧的时候,能发出非常强烈的光芒,所以在很长一段时间里,这东西都被用来当闪光灯用。很多老纪录片中,那些短跑记录保持着手里的相机上面亮光一闪,同时升起一股白烟,那就是在燃烧镁条充当闪光灯。镁在地球上广泛存在,但要说大规模的制取,是要到19世纪了。就连第一次被制取出来,也要到十八世纪。不过老实说,要制取这种金属,难度其实并没有一般想象中那样大,如果对于纯净度没有太高的要求的话,直接将苦土(也就是氧化镁)的粉末和碳粉混合加热,就能得到不太纯净的金属镁。事实上人类第一次获得金属镁,采用的就是这样的手段。这样获得的镁,纯度很差,如果想要用来做合金什么的,那肯定是不行的。不过用来燃烧,勉强倒还是可以的。在黑暗环境下,猛烈燃烧的镁粉发出的光芒能暂时的让敌人出于目盲状态,即使考虑到护送皇子们的都是所谓的“大内高手”什么的,在遭到这样的袭击之后,怕也很难做出有效的反应。 事实上,这种超出了当时的人的想象的武器在它的第一次作战中表现得并没有想象的那样好,因为保管不当(镁粉非常容易自行氧化,所以密闭保管什么的非常重要。)投出的六枚闪光弹中有三枚并不太亮。不过剩下的那三枚也足以亮瞎那些目标的非钛合金的眼睛了。 闪光弹熄灭之后,沙子龙旁边的几个人又一起用弩箭发起了一轮攻击,这些弩箭都是压低了对着那些锦衣卫的脚射击的,这样显然会大大的降低了射击的命中率,不过却也在最大程度上减少了误伤的可能性。 当然,因为射击的距离近,加上我大明的所谓“大内高手”的水平其实也远远不能和后世的某些电影电视中的比。我大明的锦衣卫的人员大多都是世袭的,他们的训练程度其实也很有限,而且,也缺乏真正的战场的淬炼,面对突然双目失明的局面,慌乱间也做不出什么合理的反应,更不要说什么听风辩位躲暗器什么的了。所以这一轮射击之后,还是有五六个人被射中了的。 走在最前面引路的那个太监小腿上中了一箭,倒了下去,结果压在了灯笼上,灯笼烧了起来,顺带着点燃了他身上的衣服,这个太监便惊叫着在地上打滚。 这时候沙子龙已经操起了他的长枪冲了出去。在他面前,一个锦衣卫正一边胡乱的挥舞着手里的绣春刀,一边乱喊着什么,好像是“保护永王殿下”或者是别的什么,沙子龙也顾不得听他喊的是什么,直接一枪刺过去,正中那个锦衣卫的胸口,立时便将他槊倒在地。沙子龙也不再看他,一抖手腕,拔出枪尖,便向着旁边的另一个锦衣卫刺了过去,同样是起手一枪,正槊在胸口上,顿时便了了账。 沙子龙抽出枪尖,四面一望,只见就在这一几乎一眨眼的功夫里,所有的太监和锦衣卫都已经倒在地上了,只有那个戴着王冠的皇子模样的人,满脸惊恐的站在那里瑟瑟发抖。 “草民等拜见永王千岁。”负责这只小队的这次行动的带队人老胡走过来对那个瑟瑟发抖的皇子道。虽然说是拜见,但其实也并不下拜,只是微微拱手为礼,反正整个时候,朱慈照的视力还没有恢复,什么都看不到。 “你,你们是是流寇?”听到这个声音之后,朱慈照好不容易鼓起了勇气这样问道。他虽然什么都看不到,但是刚才战斗中的呼喊,锦衣卫们被不断的杀死的时候的惨叫他却都听得清清楚楚。 “草民等不是流寇,是来救王爷避开流寇的。”老胡道。 “那你们”朱慈照想起了那些锦衣卫和太监,如果这些人真的是为了救自己,那为什么要杀掉那些,不过他却没敢继续问下去。 “草民等要带殿下去一个非常隐秘的地方,这地方藏不了这么多人。”那个声音回答道,“京城已经守不住了,这些人若是活着,又没地方藏,很容易落到闯贼手中,到那时候,他们万一吃不住刑,说出了殿下的所在,就危险了,所以草民等人便自作主张,先送他们归天,免得到时候反而污了他们的节操。” 这话非常的蛮横,非常的强词夺理。而且说这话的人的声音也带着一种戏谑和一种隐藏着的快意和恶意。朱慈照感觉到了这种快意和恶意,他浑身发抖,恐惧得几乎要昏厥过。 黑暗中,一只手抓住了他的还在发抖的手腕,他听到那个声音道:“还请殿下赶快上轿跟我们走,闯贼距离这里很近,说不定听到动静就会过来。”这时候朱慈照便听到有几个人走过来的声音,然后就有一样什么东西在他身边放了下来的声音,听起来倒像是一台轿子。 接着朱慈照就被那人扶着上了轿子,接着他听到轿帘被放下来的声音,然后轿子就被抬了起来。显然这两个抬轿子的人以前从来没有抬过轿子,听脚步他们跑得飞快,但是轿子却晃悠得厉害,以至于朱慈照只有用双手紧紧地抓住椅子扶手,才能保证自己不会被颠下去。 好在这样颠簸的时间并不长,不一会儿,轿子就重新落了下来。轿帘被掀开了,一只手伸进来,扶住了朱慈照的手腕,扶着他从轿子里面走了出来。 这时候朱慈照的眼睛已经略微恢复了一点,毕竟,老胡和沙子龙他们使用的闪光弹中的镁粉纯度不够,亮度远远不能和后世真正的闪光弹相比,所以朱慈照到这时候也已经能看到东西了。 朱慈照注意到,他如今是在一间关着门,挂着厚厚的窗帘的房子里,房子里点着一盏鲸油灯,借助鲸油灯的灯光,他也第一次看清了站在他旁边的那几个人。 扶着他的手的是一个有着一副山羊胡子的中等身材的汉子,看起来大概有三十多岁的样子。而在他的另一边,是一个精瘦的高个子,那人的手格外的长,一只手垂下来,几乎快到膝盖了,另一只手,则杵着一柄长枪,那柄长枪的枪尖下面的红缨看起来湿漉漉的,像是沾满了鲜血。 朱慈照不由得吃了一惊。又看到在更远一点的地方,一个胖子正将一块地板揭开来,露出了一个黑洞洞的洞口。 “永王殿下。”那个胖子站直了身子,然后下拜道,“如今闯贼已经攻破了北京。只怕很快就要满城搜捕殿下了。小人是个做走私买卖的,在这里有一处藏东西的地窖,很是隐秘,如今只有委屈殿下先在这里躲上一段时间,等将来王师收复北京,或者是闯贼对殿下的搜捕放松了,我们再想办法混出城去。” “一切一切都听各位英雄安排。”朱慈照回答道。 “如此便请永王殿下跟随小人下去。”那胖子道。说完他就腾地一下跳进了那个地道里,老胡扶着朱慈照走过去,朱慈照从地道口向下一看,看到下面的胖子已经点起了半截蜡烛,借着烛光,朱慈照看到下面距离地面有一人多深。要他向那个胖子那样直接跳下去,朱慈照还真有点不敢,他不由得踌躇了起来。 “殿下您稍微等一下。”那个胖子将手里的蜡烛放在了洞壁上特意凿出的一个小平台上,然后弯下腰去,从地上将一架短梯子架了上来。 “殿下您踩着梯子下来,小心点,草民扶着您”在胖子的声音里,朱慈照踩着梯子,慢慢的下到了地道里。紧接着,老胡也跟了下来,其余的人则都守在上面。 地道狭窄而又低矮,胖子拿着蜡烛猫着腰走在前面,朱慈照则猫着腰跟在后面,走了一段下坡之后,又是一小段上坡,然后前面的一段地道变得格外狭窄,以至于都不能再弯腰前进,而必须爬着走了,爬了大概五六步远之后,地道又变得略宽了一点,人已经可以猫着腰在里面走了。 就这样又走了大约五六十步,地道便到了头。只见那个胖子停下来,又一次将蜡烛放好,然后扳动了一些什么,在洞壁的一边一扇隐藏着的门就突然打开了。 胖子有拿起蜡烛,伸过手来拉着朱慈照穿过这道门,便到了一间地下密室里。这件密室大约有三丈见方,密室正中摆着一张床,上面还有些铺盖之类的。旁边还有一个小小的 “殿下,这段时间就委屈您藏在这里了。”老胡也跟了进来,这样道。 “殿下,这边还有一个小地室,乃是茅坑所在。那边也有一个小室,放着一些吃的东西。另外殿下,这地下虽然有通风口,但无论如何也是没法和地面上相比的。所以殿下如果没有必要,就不要长时间点着灯,要不浊气太重,容易得病的。”胖子也在一旁嘱托道。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百一十四章,夺宝(5) 第二天,李自成的人在煤山上发现了崇祯皇帝和太监王承恩的尸体。李自成这时候已经进了皇宫,正在清查皇宫中的人员,他刚刚看到了被崇祯皇帝砍断了一条胳膊的长平公主。李自成感叹道:“皇帝怎么这样狠心,对自己的女儿也下得了这样的毒手。”正在此时,有人进来报告道:“陛下,发现伪明皇帝了。” “在哪里?”李自成问道。 “在煤山和太监王承恩自缢而死了。”那人回答道。 “确认了是皇帝吗?”李自成又问道。说实话,他并不希望崇祯死掉,对他来说,一个被俘的活着的皇帝当然比一个自杀殉国了的皇帝要有用。不过对于崇祯的硬气,他虽然有些不高兴,但也还有点佩服。 “带朕去看看吧。”李自成道。 这话才刚说完,便又有人来汇报,说是已经控制住了宫中的金库。 “找到内库了?”李自成喜道。如今的进展远远超过了李自成出兵时候的预料,但是这也带来了另一个问题,那就是维持战争的开支也大大的超过了他原本的预期,毕竟一开始,李自成他们的后勤准备只是针对五万人的短期军事行动准备的,而如今,算上投降的明军,李自成的大顺军队膨胀得很厉害,虽然他努力的把那些不太能打,一看就都是渣渣的军队遣散了很多,就像原本京营的那些俘虏呀,投降的呀,李自成都基本上打发他们各回各家了,但即使如此,顺军还是膨胀到了足有三四十万人的地步了。李自成原本准备的那些物资,已经很难支撑这样庞大的一支军队了,而他也知道军队的纪律c秩序什么的,都是建立在后勤补给的基础上的,一旦后勤崩溃,这些立刻就会跟着崩溃掉。而军队的战斗力,很大程度上就建立在军队的秩序和纪律之上,一旦这些东西崩溃了,那么军队就成了乌合之众,不仅仅是战斗力什么的不用想了,而且几乎立刻就会发生哗变。而数十万军队一旦哗变,仅靠着不过数万人的嫡系,李自成是不可能将他们镇压下去的,而且,就算是李自成的嫡系,真的到了后勤不足的时候,一样也会哗变的。所以,尽快找到钱,对于李自成来说,几乎是压倒一切的事情了。 “是的,刘将军和李过将军都在那里了,只不过那里面没什么钱”那个前来报信的亲兵跪在地上低头道。 “什么?我去看看!”显然,看内库里的钱,比看崇祯的尸体要更重要。李自成立刻改变了自己的计划。 李自成带着一群卫士走进了皇宫中的金库,这座金库相对于用于一般的国家财政支出的国库称之为内库,里面的钱称之为内帑,在我大明,这笔钱一般用于支持皇室的各种开支,以及边关战争的种种费用。张居正的时候,通过严厉的清算土地,使得明朝原本开始空虚下去的国库重新充盈了起来。张居正死后,他的政敌们立刻对他和他的政策进行了清算,那些严厉的清算土地的不信任士大夫君子的刻薄行为被取消了,正规的田赋收入开始不断减少。国库重新又空了下去。好在我大明还有个要钱不要脸的万历皇帝,虽然他几十年不上朝,但是在这几十年里,他派出大量的税监和矿监到处去征收商业税,他开放海贸,并大收海税,逼得海商们不得不把船越做越大,(当时的海税按船只的数量收取,不管大船小船,统统一样)大臣们上书说税收得这样多,海商们都要饿死了。但万历皇帝却无耻的回答说:“如果他们真的因为交税而要饿死了,他们把船沉了,去种地不就不会挨饿了吗?如今他们不自己沉了船去种地,这就说明我的税收得不算多。”靠着这样的无耻的与民争利的行径,万历皇帝用金银塞满了皇宫中的内库,甚至因为金银太多,库房太小,不得不再建造一座新的库房。在极盛的时候,这两座库房中,存放着数以千万计的白银,靠着这些白银,万历皇帝连续打赢了所谓的“万历三大征”。 然而,自从万历皇帝之后,我大明就再没有能如此坚定的要钱不要脸的坏皇帝了,于是海贸被禁止了(但是走私的规模比以前合法海贸都大),因为海贸禁止了,海税自然也不收了,虽然全世界每年的白银产量中有一半以上在源源不断的从日本,从美洲流入中国,但我大明朝廷却没法从中获得哪怕一个铜板的收益了。等到圣明的崇祯皇帝登基之后,有进一步废除了矿监和税监,于是内裤中的内帑基本上就只出不进了。 “就这么点银子?”李自成望着空得可以饿死老鼠的内库房,皱着眉头问道。 “陛下,内库之中实在是只有这么两千多两银子了,就算加上其他的东西,加在一起,也就五六千两而已”一个太监跪在那里,低着头回答道。 “王德化!你这没卵子的阉货!是不是你们把钱搬走私分了?”刘宗敏一边骂,一边一鞭子就抽了过去,那个太监身上的衣服立刻就被马鞭撕开了一个大口子。 “老刘!”李自成皱起了眉头。 “陛下,这些阉货”刘宗敏道。 “老刘呀,朕倒是觉得,这内库里怕真的是没什么钱了。要不然,朝廷能把那些兵饿成那样子?早几年的时候,官军是什么样子,你也不是不知道,这一路上,不少投降了我们的明军,都是一年多没见到军饷了,这内库只怕早就空了,要不然,何至于此?”李自成摇头道。 “皇上您说的是。”刘宗敏道,“不过这大明皇帝没钱,大明军队也没钱,钱总要有个地方去呀!说不定就是这些阉货贪了的!” 李自成却摇了摇头道:“崇祯皇帝在煤山上自杀了,陪着他死的是大太监王承恩。崇祯呀,他就是穷死的呀,王承恩也是太监”说到这里,李自成用手指了一下跪在地上的王德化道,“若是钱都被他们贪了,王承恩哪有不知道的道理,王承恩如此忠于崇祯天子,到了这样的生死关头,又怎么会包庇他们,而这些阉人,不过是崇祯天子的家奴,天子要处置他们不过一句话而已再说了,老刘,你看看,人家这衣服本来好好地,你一鞭子就抽破了,就算要拷问人家,也不要这样糟蹋东西。” “嗯,皇上,臣知道了。那钱一定是被那些狗官们贪了!”刘宗敏拱拱手道,“皇上,如今这内库中如此空虚,却如何是好?” “唉!”李自成叹了口气,却并没有说话,只是转身走了出去。 “朕自登基十七年,虽朕薄德匪躬,上干天怒,然皆群臣误朕,致逆贼直逼京师。朕死,无面目见祖宗地下,自去冠冕,以发覆面。任贼分裂朕尸,勿伤百姓一人。”李自成轻声的读着崇祯尸体袍子上的文字,叹了一口气道,“这可怜人,到如今才知道自己被人家坑了呀。” “皇上,再弄不出钱,可是要出大事的!”牛金星也在一边急道,“如今,军中已有怨言了,说是:‘皇帝都让他做了,却连一点赏钱都没有。’再没有劳军之赏,只怕军队就要哗变了!” “皇上,钱肯定都在那些狗日的当官的家伙那里,只要你给句话,我立刻带上兄弟们,把钱弄出来!”刘宗敏在一旁说道,“难不成您还真的想继续用这些狗东西做官?”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百一十五章,夺宝(6) 李自成并没有立刻向我大明的官员们动手,他知道这些官员们和崇祯皇帝不一样,崇祯皇帝不过是个孤家寡人而已,除了所谓的名分,并没有什么真正的力量。但北京的这些官员们可不同,他们的门生子弟遍及天下,他们手里有钱,有关系,有影响。如今这些人也大都向他表示了归顺的意思。 李自成明白,如果他接受了这些人的归顺,让这些人继续做官,靠着这些人的影响力,用不了多久,他的名声就会从流寇逆贼什么的,迅速变成天命所归,天降伟人,圣君,而刚刚殉国了的崇祯皇帝,这个可怜孩子,就会被钉在历史的耻辱桩上。那些在崇祯灭了他们最痛恨的魏忠贤的时候歌颂他是旷世圣君的“有耻且格”的君子们,会毫不犹豫的将“残暴”c“愚蠢”c“贪婪”c“好色”c“懒惰”c“傲慢”c“不学无术”总之,就是你能够想得到的,或者你想都想不到的负面词汇全都拉出来,一股脑的倾倒在这个已经无法为自己辩解的可怜虫的头上。用不了多久,他们就能把他的名字弄成桀纣的同义词。实际上,在春秋那会儿的文字记载中,商纣王还没有那么变态,基本上也就是有个“好为长夜之饮”的酗酒的恶习,但是随着时间的流逝,各种各样的罪名就都不断地落在了他的头上。到了我大明的时候,据说商纣王的罪名已经多达三千多条了。而这些,显然都是后代的那些有耻文人们编出来的。李自成虽然并不知道商纣王的罪名的变化史,但这些,他也想得明白。 有了这些人的助力,也许他就能兵不血刃的控制很多地区,就能但是,李自成却也没有立刻接受他们的“效忠”,这首先是因为他现在的确非常缺钱花。 “军队的不满已经日益明显,仅仅今天一天,就已经发生了上百起抢劫,盗窃的事件了,甚至,就连杀人的事情都已经发生了,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李自成想道。 李自成带着军队刚进北京的时候,因为对自己的未来有了期待,他对麾下的军队的纪律非常的重视,他手下的将领们也都是如此。所以一开始,大顺的军队在北京,基本上是真的做到了秋毫无犯的。然而,军队的纪律也是要建立在物质的基础上的,没有军饷,想要维持纪律,即使你有大能的政委,也是一件非常困难的事情,更何况李自成的手下,不但没有政委,而且从强盗变成军队也并没有多久呢。 而且李自成也知道,军纪败坏的过程就像是山崩。一开始的时候,也许只是一些诸如“老子在城里吃馆子都不要钱,吃你几个烂西瓜”这样的小事,就像是山崩开始前,只是有几小块土块开始向下滑动,但如果不能从一开始就制止住,山崩的规模就会越来越大,并变得不可阻挡。如今的局面已经非常危险了,如果不能立刻得到一笔钱,李自成估计,最多两三天之内,就会发生大规模的哗变。到那个时候,不要说当皇帝,自己能不能保住性命都是个问题。 除了这个眼前的难题,对于接不接受这些家伙的效忠,李自成还有更长远的担忧。李自成知道,这些人并不是无条件的投靠他的,他们的投效更多的是一种交易。但是李自成能让他们满意吗? “我对他们再好,能比崇祯皇帝对他们更好?他们的官职c地位都是崇祯皇帝给的,但是他们忠于崇祯了吗?一遇到事情,他们立刻就把崇祯天子给卖了!所以,如果有什么事情,他们一样会卖了我的。既然如此,我为什么要为了一些靠不住的家伙,将自己置于全军哗变的危险中呢?”李自成这样问自己,不过他觉得,还是要给那些明朝官员们一个机会。 “陛下,牛丞相求见。”一个声音打断了大顺皇帝的沉思。 “快请他进来吧。”李自成一边说,一边站起来迎接。对于这位最早跟从他的有功名的读书人,李自成还是非常的尊敬和信赖的。 牛金星进了屋子,先跪下来给李自成磕了个头。李自成赶忙微笑着将他扶起来道:“丞相与朕便如兄弟一般,没人的时候,犯不着这样正式。” “皇上,礼不可废呀。”牛金星也笑眯眯的站起身来。 “快,去给丞相端一张椅子来。”李自成对一个太监道,那个太监便端来了一把椅子放在旁边。 “放那么远干什么?”李自成皱了皱眉头道,“拿过来一些再过来一些。” 小太监又将椅子搬近了一些,一直搬到李自成跟前李自成才表示满意。牛金星谢了恩便坐了下来。 “丞相来找朕有些什么事情吗?”李自成问道。 “微臣是为了军饷的事情来的。”牛金星回答道,“如今我们攻下了北京,灭了伪明。虽然天下还没有完全平定,但是对将士们的封赏也是必不可少的了,要不然,军心怕是要不稳了。” 李自成点点头道:“丞相说的是,只是丞相也知道,我们手中哪里有钱呀。” “可是如果没钱,大军就要出问题了陛下”牛金星突然往旁边望了望。 李自成立刻明白了牛金星的意思,他对侍立在一边的太监们道:“你们都出去,把门看好,不要让人进来。” 太监们便都出去了,还带上了门。 “丞相可以说了。”李自成微笑道。 牛金星却又站起身来,先跪倒在地,磕了个头,才用颤抖的声音道:“皇上,臣以为如今之计,只有靠劫掠了!” 李自成腾地一下就站了起来,他瞪大了眼睛怒视着牛金星道:“朕以前做贼的时候,侥幸遇到丞相,丞相告诫我自古以来,做贼之人都不过为王者前驱。丞相教我要‘少刑杀,赈饥民,收人心’。李某不才,自此之后,便立下志愿,当荡平天下,为天下人清出一片朗朗乾坤,可是如今,丞相居然要教朕再做贼了?” “万岁!事急从权呀!”牛金星又在地上重重的磕了几个头道,“如果此时拿不出钱来,大军必乱,陛下十多年的辛苦,一朝就全废了呀!” 李自成叹了口气,重重的在椅子上坐了下来,道:“京城之中,到处都是前明的高官,他们那里肯定有不少钱。不过这些人门生子弟遍于天下,手里控制着的力量不小。若是抢了他们,今后” “陛下?谁谁说要抢他们?”跪在地上的牛金星突然抬起头来,惊异的道,“怎么能抢他们呢?那可就真的要出事了!” “不抢他们?抢谁?”李自成惊讶的道,“难道去抢那些升斗小民?那些人哪里有钱?” “哎呀,陛下,那些人怎么会没钱呢?如今能在北京城里住得住的,那些做小买卖的,家里总还是有些钱的。万岁,你看建胬,几乎每年都破关进来劫掠,但是真正的大城,其实并没有攻克多少,但是他们哪一次没抢到足够的钱?北京城这么大,这么多做小买卖的中产之家,抢了他们,肯定就够军饷和赏赐之用了。” “中产之家?呵呵,中产之家!”李自成又一下子站了起来。他咬着牙在房间里猛走了几步,又站住了道,“如今的中产之家,怕是也就刚刚能够不饿死而已!老子带人去抢他们容易,抢完了,他们全都要饿死的!这你不知道吗?!” “微臣自然知道。”牛金星跪在地上,头也不抬的回答道。 “那你还出这样的主意!”李自成怒道。 “皇上,微臣也不想这样,只是要么我们让他们饿死,要么我军在哗变中崩溃,这两样,只能选一样呀!圣人说事急从权,如今便是从权的时候了。”牛金星将头低到地板上这样回答道。 “北京城里还有那么多富户,那么多搢绅,就算是抢他们,也比抢那些穷人好呀!至少他们还不至于被饿死!”李自成道。 “皇上仁慈,只是那些人可不是小老百姓,抢了他们,只怕后患无穷。”牛金星道。 李自成摇了摇头道:“‘吃他娘,穿他娘,打开大门迎闯王,闯王来了不纳粮。’我们如今连战连胜,其中要有多少是靠着那些想着不纳粮的穷人?这座宫殿”李自成用手指头环绕着指了指自己所处的宫殿道,“这座宫殿,原本是前明皇帝的,为什么现在落到了我的手里?不就是因为大明朝弄得天下的百姓都要饿死了吗!牛丞相,当初你给我讲古代圣君的故事,讲到魏征对我们老李家的唐太宗讲‘水能载舟亦能覆舟’,太宗皇帝也心悦诚服的接受了。我当时觉得这才是圣君贤臣,就想着有一天朕要是有机会当皇帝,一定要当一个太宗皇帝那样的爱民如子的好皇帝,牛丞相你也会成为魏征,甚至是房玄龄那样的好宰相。没想到呀没想到,你居然给朕出了这样的一个主意!哼,闯王来了不纳粮,是不用纳粮了,闯王把他们都饿死了,自然不用纳粮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百一十六章,夺宝(7) “万岁可是担心事情传出去,对万岁的名声不好?老百姓再也不敢投靠我朝了?”牛金星道,“其实这根本就不用担心。因为那些老百姓大都是些蠢货,怎么会知道这些?要骗他们真是太容易了。”牛金星跪在地上不紧不慢的说。 “饿死数十万人,别人怎么会不知道?”李自成道。 “京师本来就有瘟疫,如今的情况虽然好了一点,但是也不是完全没事了。对外面我们完全可以说这些人都是瘟疫死掉的。”牛金星道,“士兵们得了好处,自然也不会反对。至于其他的老百姓,万岁,一般的老百姓没事都不会出远门,又能把消息传多远?何况北京还有城门呢。而且他们也不识字,不会写文章。圣人曰:‘言而无文,行而不远。’这些普通百姓,既然写不了文章,那他们说的话就传不远,而且,前明的那些官员一心想要投靠我朝,他们自然要帮我们说话。他们的活动能力可远远超过那些普通老百姓。有他们支持,微臣敢说,出了北京一百里,人人知道的就只有我军秋毫无犯,百年之后,就是北京城里的人,也不会知道发生过什么事情。只会知道,我军秋毫无犯,解民倒悬。” “秋毫无犯,解民倒悬?”李自成冷笑了一声,“天下人有这么好骗?早些年的时候,那些读书做官的人说的话,老百姓倒还肯信,如今呵呵,况且,这些明朝官员,本来都是些无耻的东西,崇祯天子对他们何尝不好了?可是他们是如何回报崇祯天子的?朕信不过他们!崇祯天子给他们那么多,如果是条狗,早就该对崇祯天子死心塌地了,但他们却没有!崇祯天子都养不起他们,朕也养不起他们,也养不家他们!朕对他们,不可能比崇祯天子对他们更好!崇祯天子为了养他们,弄得天下都造反了,朕要是继续养着他们,天下人也一样会造朕的反的!” “皇上”牛金星道。 “丞相起来吧。自从遇到丞相之后,丞相每每劝朕多读史书,朕也一有空便读。朕发现,自古以来,以革命得国者,国祚必然长久;而大凡以篡逆而得国者,国祚必定不长,国势亦多不张。丞相你觉得这是因为什么?”李自成问道。 “革命得国,顺乎天而应乎人,可谓以正道得国,自然能上顺天意,下安民心;至于篡逆得国,得国不正,安能长久?”牛金星一边爬起来,一边回答道。 “天意是什么?”李自成又问道,不过他并没有等牛金星回答,而是自己回答道,“‘天视自吾民视,天听自吾民听。’天意就是民心。使民心皆忠于天子,天下又哪里有谁能行篡逆之事?所以凡是能被奸臣篡位的皇帝,都是失去了民心的昏君。前明太祖洪武皇帝,对大臣何等严苛,真可以说是官不聊生。所以胡维庸欲行篡逆,附逆的官员乃以万数。而太祖一朝灭之,如猛虎灭猪羊。这是为什么?这是因为前明太祖洪武皇帝真正的爱民如子,而天下百姓自然是无不视洪武天子为父母。数万官员,和天下万民相比,又算得了什么?所以,他们的富贵生死,洪武皇帝便能一言而决,这才是真正的皇帝,真正的天子。” 虽然李自成干的就是反明,乃至灭明的事情,但是提到洪武皇帝,他却还是满心的钦佩,倒是牛金星,听到李自成的话之后,却低下了头。 不过李自成并没有注意到牛金星的这个举动,他只是继续说了下去:“自古以来,篡逆得国的,靠的是什么?靠的就是皇帝宠幸奸佞,鱼肉百姓。如此,皇帝便真的就只是孤家寡人了,然后这些奸佞们联合起来,便能行窃国之事。只是,这窃国之人,依靠的是朝中的奸佞,他也没有民心,得了国,自然只能处处顾着这些奸佞的好处,顾着这些奸佞的好处,自然就只能让他们继续鱼肉百姓,如此,新的天子一来没有民心,二来一样让民不聊生,时间略长,自然就要么有新的奸佞窃国,要么,便有像前明太祖这样的英雄来革命。所以,这样的国祚,如何能够长久?可是革命得国的却不一样,前朝的奸佞死的死了,便是活着的,也失去了名位权势,无法再鱼肉百姓。革命得国的皇帝,吊民伐罪,自然能得民心,如此手下大臣不敢,也不能变成鱼肉百姓的奸佞。如此一来,国祚自然长久。丞相,如今我们走的是革命的这条路。这条路自然艰难,却是得天下的正路。这条路如此艰难,但我们也已经快走好了不是?如果这时候,为了贪图快捷,去和前明的那些奸佞勾结,背叛天下百姓,朕不就从革命得国,变成了篡逆得国了?这岂不是因小失大了?所以,越是有捷径的时候,就越要忍得住,走正路。” “皇上圣明!非微臣所能及。”牛金星拱手道,“只是这军资的事情” “呵呵”李自成冷笑道,“有些奸佞不是还想到我大顺来做一个两朝元老吗?行呀,朕给他们一个投效的机会,只要他们愿意拿出银子来劳军,便算是愿意上我们大顺的船。” “皇上,他们要是不肯出银子呢?当初崇祯向他们要银子,他们可都没给的。”牛金星问道。 “崇祯天子就是对他们太好了。但朕可不是崇祯。”李自成道,“崇祯天子遗诏,说这些狗官都是贪官,就是他们害死了崇祯天子。朕给了他们改过自新的机会,如果他们不肯把握的话,朕就要替崇祯天子来好好的惩治他们。” “可是如此一来”牛金星道。 “丞相,我们既然要走革命的正路,就不能怕打仗,无非就是再多打一些年的仗嘛。宁可多打几年仗,也不能走歪路,你说是不是?”李自成笑道。 “陛下圣明。”牛金星回答道。 “嗯,”李自成道,“丞相,这件事情,你去和刘将军商量一下,一定要把它办好。另外,崇祯天子的几个皇子找到了吗?” “皇上,刘将军,李过将军都派了人在城中查找,不过现在还没有什么消息。”牛金星回答道。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一定要尽快找到他们。”李自成吩咐道。 朱慈照不知道自己在地道里到底呆了多久了,因为点灯会产生浊气,而为了安全,这地下室的通风口又不可能太大(否则便不好隐蔽了。)所以只要在有人送饭来给他吃的时候,地下室里才会亮起灯光。他也只有在这时候,才能从那些人的嘴里面打听到外面的一些情况。 “圣上已经殉国了。闯贼将圣上的尸身用棺材装着,放在宫门口,让官员们去拜祭,大部分的官员虽然去了,却并不下拜,更不会哭,还对闯贼的人献媚,说圣上是桀纣之君,早就该”老胡正在对朱慈照讲起外面的事情。 “这些奸臣!我只恨如今父皇的遗体?”朱慈照满脸是泪的问道。 “殿下,我们也不敢太细细的打听,不过听说,闯贼将圣上还有皇后的遗体都埋入了恭淑贵妃的墓中。”老胡回答道。 “多谢了。”朱慈照又问道,“我哥哥如今怎么样了?” 老胡却不说话了,过了一会儿才道:“太子殿下病了病得不轻很像是瘟疫。” “什么!”朱慈照猛地站了起来,差一点就碰翻了油灯。 “你们找了郎中给哥哥看了没有?你们怎么知道是瘟疫!”朱慈照又问道。 “昨天晚上,我们冒险去绑了一个姓白的太医去给太子看过病了。”老胡回答道,“白太医说,京师本来就有疫气,太子又忧愁过度,再加上地下潮气重,通风又不好,所以便” “那我哥哥如今怎么样?”朱慈照焦急的问道。他和太子并不是同一个母亲生的,但是两个人的关系其实还不错,尤其是到了这时候,朱慈照的亲人似乎已经不多了,突然传来太子染上瘟疫的消息,却还是真的让朱慈照很是担心。 “殿下,草民也不是很清楚。”老胡说,“殿下您也知道,闯贼肯定不会放过先帝的子嗣,如今贼兵正在到处搜捕几位殿下,我们平常也不敢出门,怕引来了贼人的注意。自然更不敢到那边去联络,所以到底如何,草民也不知道。不过草民想,吉人自有天相,太子殿下一定会逢凶化吉的。” “但愿如此了。”朱慈照道,“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逃出去。” “殿下,还是耐心一些,如今外面搜拿正紧,却还不是时候。”老胡道。 “胡先生,这地下实在是难受,到了晚上的时候,能不能让小王上到地面上去喘口气?不然,孤也很担心自己在这里住长了,怕也会得病的。”朱慈照又道。 “殿下,如今安全为上,殿下最好还是再多忍耐一下。”老胡却摇了摇头,这样回答道。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百一十七章,夺宝(8) 整天清晨,天才蒙蒙亮,大多数的人还都没起床,不过一些辛勤的买卖人却已经从床上爬起来了。顺军刚刚进城的时候,北京城中的居民还很是担心。虽然他们也听说过什么“闯王来了不纳粮”,什么闯军军纪严明,不杀人不劫掠之类宣传,但是,他们对此却并不太相信,因为他们一直都从朝廷那里知道,李闯是流寇,他的军队都是贼军,既然是贼军,哪里有不抢劫的道理?别说贼军,就是我大明的官军,都会经常性的去问那些老乡借一个用来领军功的人头呢。 所以,李自成的军队刚刚进入北京的时候,城里的百姓都躲在自己家中,在房门外贴上一张写着“顺民”两个大字的纸张,然后便把房门关得紧紧地,还用各种东西把门堵住。家里有大姑娘,小媳妇的,还都用草木灰之类的东西将她们的脸抹黑了,有些人还让她们穿上了男人的衣服,又用各种东西将她们浑身上下弄得又脏又臭,好让那些可能闯进来的贼军一闻到她们的气味,立刻就感到恶心,并且兴趣全无。 不过这样的准备似乎完全是多余的,顺军进城之后,并没有像以前的传言中那样大肆劫掠,不要说一般的老百姓,就是那些有钱的达官贵人的家,都没有遭到任何劫掠。相反,倒是和顺军自己的宣传更接近一些。这些顺军还在城里面张贴出大量的安民告示,在这些告示中,顺军向北京城中的百姓们保证,他们将秋毫无犯,并将保护广大市民的安全。 因为这些天来,顺军的表现都不错,虽然没有达到后代的人民军队的不拿群众一针一线的标准,但是相比明军,确实也算得上的纪律严明。老实说这几天里,也不是没有发生过顺军士兵闯入民宅抢劫甚至是淫辱妇女的事情,不过顺军迅速的做出了反应,他们砍下了这些违反了军纪的士兵的人头,用竹竿将这些人头挑起来游街,向京城的百姓们展示他们维护军纪的决心。 这样的表现渐渐地打消了京城中的一般老百姓的顾虑,这几天里,渐渐地已经有一些店铺开始重新开张做生意了,街面上也渐渐的又恢复了一点生气。 张大牛开着一家小酒店,李自成进京后,他的店铺就关了门。不过老这样关着门可不行,这两天张大牛看着街面上已经渐渐地热闹起来了,很多其他的店铺也都陆续的开了门,于是他决定,今天一早就重新开门做买卖。 做早点是一件辛苦事情,天还没亮,张大牛就忙上了,到了这时候,该准备的也都准备好了,张大牛便让自己的婆娘照顾着孩子和火炉,自己去卸门板。 刚刚取下第一块门板,张大牛就听到一片杂乱的脚步声,好像是很多人正朝着这边跑了过来。一向谨慎的张大牛赶忙将这块门板又安了回去,把门重新拴上。他的婆娘看到了他的这个举动,便问道:“当家的,怎么了?” “别说话!”张大牛压低了声音道,“你先带着孩子躲到后面去!” 女人慌乱的站起身来,赶忙带着孩子往里屋里面去了。张大牛则将眼睛靠近了门板的缝隙,向着外面张望着。 从门板的缝隙里,他看到一队顺军,在一个穿着一身黑色的盔甲的将官的带领下,正从他的门前经过。这些士兵手上都拿着武器,刀剑什么的都出了鞘,一副杀气腾腾的样子。不过这些顺军并没有在他这里停留,而是沿着街道迅速的朝着东头过去了。 “这阵势可不小呀,这到底是怎么了?他们往东头去了,莫不是要” 这时候,这队顺军已经从他的小店门口跑了过去,不一会儿就跑出了门板缝能给他提供的狭窄的视野。张大牛便将眼睛从门板缝那里移开,站在那里想了想,便往后面去了。 “当家的,外面出了什么事情了?”张大牛刚到到里屋,他的妻子便赶紧这样问道。张大牛看到,妻子已经又把自己的脸抹得漆黑漆黑的,如今正在用锅底灰给自己的才四岁的小女儿抹脸。 “过大兵。”张大牛道,“往东边去了,已经过去了,也不知道是啥事。” “哦。”听说军队已经过去了,张大牛的婆娘松了一口气,给女儿抹锅底灰的手也停了下来。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女人感慨着,突然又问道,“当家的,你说咱们今天还开不开门了?” 开不开门,这可是个问题。要知道如果不开门,连夜准备的这些面点可就都要放过了。张大牛小门小户的,可承受不住这样的损失。但是要开门的话,似乎又有点危险。 “等会儿,看看再说吧。”张大牛最后这样说。 接着街面上又恢复了平静,过了小半个时辰,张大牛从门缝里看见,街面上渐渐的有了人,有一些其他的店铺也陆陆续续的开了门。 既然有别人开了门,张大牛便觉得自己开开门也应该没什么问题了,于是他和妻子说了一声,便又去下了门板,打开了门。 虽然恢复了营业,但是张大牛的生意并不算好,整整一个上午,也没有多少客人,到了吃午饭的时候,客人才渐渐地多了一些,这些人其实也不全是来吃饭的,更多的,不过是借这个机会,在这里聊聊天,交换一下各自知道的消息。在这时候,这种消息格外的重要。 “张老板,今天早上好像有一队兵从这里过去了,你知道这队兵是去干什么的么?”一个食客突然朝着正在给旁边一桌上菜的张大牛问道。 “王七爷,你说我一个做饭炒菜的厨子,怎么知道这大顺天兵要干啥呢?不过看那样子,反正不是对付我们这样的小老百姓的,对付我们用不上那架势。”张大牛一边把菜品放下,一边笑呵呵的回答道。 “那倒是,早上我看到,足有上千人,都顶盔挂甲,刀剑出鞘的,对付我们,哪里用得上这架势?我看呀,多半是发现太子爷他们了,所以派兵去捉拿。”一个食客突然道。 “嗯,李二爷说得有道理!要说城破之后,太子爷还有好几位皇子都不见了,你们说是哪位忠臣把他们藏起来了?”王七爷接口道。 “这谁知道,唉,这世道呀。”李二爷摇了摇头道,“真是,真是说不好呀,堂堂皇子,如今也落到要到处躲来保命的地步。你们说当今圣上能抓到他们不?” “这谁知道,嗯,今天他们是往东边去了,东边不是陈首辅他们家吗?难道太子他们躲在陈首辅家里?”另一个食客也补充说。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百一十八章,夺宝(9) “姓陈的老东西会藏着太子?”一个食客摇摇头道,“当初不是他当着皇帝调动军队,也不会有如今,我听说”那人露出了诡秘的神色,压低了声音道,“我听说,这老家伙一见到如今的那位皇上,就三叩九拜,口称万岁。皇上问他:‘大明的皇帝殉国了,你怎么不跟着殉国?’那个不要脸的居然说什么‘微臣正要为圣君效力,哪敢就去死呢?’你说这人是不是不要脸!” “你弄错了吧?这话好像不是陈首辅说的,而是魏首辅。对,就是那个姓魏的。”李二爷道。 “是吗?我怎么听说是不过不管怎么说,我觉得姓陈的那个老东西也不是个好东西。”那个食客说道。 这时候突然有人从外面跑了进来,一进来就先朝着张大牛喊道:“大牛兄弟,有水没有,给我倒上一碗!”然后他环顾了一下周围的人,又做出什么的样子道:“你们可知道今天出什么事情了不?” “什么事?”顿时就有人问道。只是这人却并不回答,而是看着张大牛,直到张大牛给他端来了一碗茶水,他接过茶水,两口喝了个干净,然后才道:“今天天兵四出,把前朝的那些大官全都抓起来了!” “全都抓起来了?”李二爷问道。 “就是,只要是当官的,一个不剩,都抓起来了。”那人回答道。 “孙大哥,你给我们讲讲是怎么一回事?”王七爷也来了兴趣。 “就是就是,是不是皇上怀疑他们藏着太子爷?”另一个人也赶忙问道。 “哪有这事情?”孙大哥却摇起了头,“当今圣上据说是拿到了崇祯天子的遗诏。崇祯天子在遗诏中说,天下败乱,全是因为他手下的那些贪官贪赃枉法。所以嘱咐当今皇上帮他报仇。如今皇上把他们都抓了起来,听说是要追赃呢。” “你怎么知道的?”李二爷问道。 “我兄弟是给刘将军家里送水的,我听他说的。说是当今皇上查出来魏首辅有赃银二十余万两,便把他抓起来了,要他把这银子交出来。要我说,如今当过首辅的,哪里会只有这么点赃银呢?听说,圣上说,这些银子都是民脂民膏,都是天下百姓当年多交的税,纳的粮。所以如今圣上让他把这些银子交出来,这样大家才能免税,才能不纳粮。听说圣上说了,只要他肯把这些赃银交出来,就免去他的罪过。要说圣上还真是仁慈,要我说,这样的贪官,应该用狗头铡,拦腰铡成两段才解气!”孙大哥又喝了口水,然后这样说道。 “要我说,这样的坏家伙就该诛九族!”旁人也都点着头说。 不久,新的消息不断传来,这些消息都证实了孙大哥的说法,前明朝廷中的大官都被抓了起来,送到了权将军刘宗敏的府邸中,由大顺的第一功臣刘宗敏亲自拷问。虽然发生了这么大的搜捕行动,但街面上的秩序反而倒是更好了一些。张大牛的小店里的生意倒是比大顺军入城之前还要好了不少。每天到了吃饭的时候,总有些食客在这里一边喝着点小酒,一边讲着如今那些赃官们的事情。 “据说这帮子狗官都是些要钱不要命,不到黄河心不死,不见棺材不落泪的王八蛋。刚刚被抓去的时候,皇帝和刘将军对他们还算客气,只说是让他们捐出点银子来助饷,不想这些不识相的铁公鸡一个个的一毛不拔,被逼急了便拿出百十两银子来想要蒙过去。大伙想呀,这百十两银子,都不够他们平日里和红牌婊子们喝一场酒的,这不是把皇上和刘将军当叫花子吗?咱们皇上是仁厚人,有涵养,还苦口婆心的劝他们。可你们想想,刘将军那是什么脾气呀,他的眼睛里可揉得进沙子?听说,刘将军当时就爆了。刘将军就对皇上说:‘皇上,这些狗官那是王八吃秤砣,铁了心的呀。他们要钱不要命,我们就成全他们!皇上你把他们都交给末将,末将倒是要看看是他们的牙口硬还是末将的皮鞭夹棍硬!’然后6这帮子赃官就受了大刑,这帮子家伙啥时候受过这样的罪呀,便一个个的把银子交出来了。一个个少的又好十几万,多得有好几百万呢!”孙大哥这样说道。 “啊呀,竟然有这样多?这要是放在太祖皇帝那会儿,太祖皇帝还不得扒了他们的皮呀!”一个花白胡子的食客感叹道。 “若是太祖皇帝还在,他们哪里敢这样?诶,孙大哥,听说周国丈也被抓起来追赃了,不知道” “要说我们这位周国丈,那才真是要钱不要命的铁公鸡呀。”听人提到周国丈,孙大哥越发来了兴致。 “就是就是,不知道皇上和刘将军从这只铁公鸡身上拔下毛来了没有?”周围的人也都问道。崇祯皇帝的国丈周奎铁公鸡的名声可是满北京城的人都知道的。当年崇祯皇帝还在的时候,让大家捐钱的时候,周奎的各种表演,什么卖房子啦,什么穿破衣服啦,什么步行上朝啦,也曾经是领导了北京城中的潮流的。至于漂没了女儿周皇后的银子的传说,在北京城中也是没人不知道。所以听说他也被追赃了,大家却都来了兴趣。 “拔下毛来没有?呵呵。”孙大哥笑道,“你们可听说过人心如铁,王法如炉?任他什么铁公鸡,又怎么扛得住王法?不过要说周国丈还真是与众不同,与众不同” 说到这里,孙大哥倒是吊起了大家的胃口。 “掌柜的,给孙大哥一杯酒,算我的。孙大哥,你就别卖关子了!”有人道。 “听说刘将军上了夹棍,先夹死了周国丈的小儿子,然后问周国丈钱在哪里。周国丈只说没钱。于是刘将军恼了,便又用夹棍夹上了周国丈的大儿子,说,你再不交出银子来,你就没儿子了!谁知道周国丈还是一口咬定,他没银子。于是刘将军一生气,就把周国丈的大儿子又夹死了。” “啊?这儿子都死了,还要银子干什么?”张大牛也忍不住插嘴道。 “那我就不知道了。”孙大哥道,“反正就是,刘将军又问周国丈,有没有银子。周国丈还是一口咬定,就是没银子。于是刘将军就给周国丈也上了夹棍,然后才夹了一半,周国丈便吃不住刑,把藏银子的地方说出来了。然后刘将军便派人从他家里搜出了好几十万两的银子。” “那周国丈如何了呢?”有人问道。 “哦,受了夹棍,伤重了点,回家之后又心疼得厉害了点,然后第二天就死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百一十九章,去留 “老刘,听说你派人抄了吴襄的家?”李自成问道。 “是呀,皇上您是不知道,这老东西家里真多钱呀,足足有好几百万两银子,啧啧,堆满了老大老大的一处地窖,满满的都是呀!”说到这里,刘宗敏的眼睛都闪起了银光,“难怪崇祯的国库里都能饿死老鼠了,原来银子都在他们手上了。” “只是这吴襄和其他人不一样。”李自成摇了摇头道,“他儿子在外面,手里还有好几万大军。” “好几万怎么着?”刘宗敏歪了歪嘴道,“我们这一路上要干掉了多少个好几万了。” “关宁军和他们不一样。”李自成摇了摇头道。 刘宗敏以前也和关宁军打过交道,老实说,那时候的关宁军的确不好打,相比其他的明军,他们的装备和训练都要更好一些,如果来真的,他们只怕比秦军都能打。只不过关宁军普遍比较滑头,有好处的时候,他们冲得比谁都猛,一旦局面不对,他们转进起来也很快。总的来说,在以前,两方的交战中,闯军吃的亏要更多一些。 “那谁知道。以前宣大军也很能打呀,也不见得比关宁军弱,如今呢?”刘宗敏道,“我听说关宁军的老巢都被鞑子端了,老本早就没了。说不得就和宣大军一样,就是个银样镴枪头了。” 李自成却还是摇了摇头道:“关宁军肯定和宣大不一样他们有钱。而且,吴襄他儿子以前也有会打仗的名声,论打仗,只怕不会比大小曹差多少,比起前不久我们遇到的那个周遇吉,怕是还要厉害一些。他本来就能打,手里又有钱——你想他老爹在京师留着这么多的钱,多半是用来贿赂那些狗官的,京师中都有这么多的钱,他手里肯定还有更多的钱。他又有钱,又能打,哪里是宣大军能比的。” 这话让刘宗敏也沉默了下来,他知道李自成说的有道理,不过,如今这钱已经被他扣下来了,难道还能送回去不成?真要这样做的话,那岂不是在公开表示,咱们害怕关宁军,害怕吴三桂?这对于军心士气的打击实在是太大了。 “皇上,这事情是我考虑得不够。”刘宗敏想了想,还是老老实实的认了错,“不过皇上,这钱好像也不太好还回去了,军士们都知道这笔钱了,要是还回去,太有损士气了。要我说,干脆,我们把吴襄抓起来,让他写信却招降他儿子。” “这样能招降得了吗?”李自成问道。 “不知道。”刘宗敏摇摇头说。 “要是你,你会投降吗?”李自成又问。 “皇上,你知道的,我爹早就死了!”刘宗敏瞪大了眼睛道。 “我不是说如果你是吴三桂吗?如果你是吴三桂!”李自成也朝着刘宗敏瞪大了眼睛。 “啊这样呀那皇上您让我好好想想。”刘宗敏道。 “他不会投降的。至少不会因此真正投降。”李自成却不等刘宗敏想出什么结果来就这样说道,“你想,如果他投降了,我们让他来京师,他来不来?他来了,就变成父子两个都在我们手里了,那万一我们他不是亏大了?而且它还有左右逢源的资本,一旦他投降我们,哪怕只是名义上投降我们,对于名声也是个大损失。再说,他投降了我们能得到什么呢?所以,我估计他不会直接投降,但是会和我们谈投降的事情,好当做缓兵之计稳住我们,不过我觉得,我们也可以和他们谈谈,也可以作为缓兵之计稳住他。嗯,老刘,崇祯的几个皇子还没有找到?” “没有,皇上,你说这也怪了。末将我也查问了宫中的那些太监,那些太监都说,城破那天晚上,前明的崇祯,让太监和锦衣卫的人护送太子和几个皇子到他们的外公舅舅那里去,可是,这两处,不管是田弘遇那里还是周奎都说皇子没来过。哪怕动了大刑,还是问不出个啥来。我觉得这几个家伙根本就没那么硬的骨头,要是皇子在他们那里,应该早就被他们供出来了。而且这两处那里我们都搜遍了,可以说都已经掘地三尺了,还是什么都没找到。按太监们的说法,送皇子去的时候人虽然不多,但也有好几十人。这样的规模,哪里是那容易藏的?而且这么多人道他们府上,府中的下人也不可能一点动静都不知道。但这些下人,无论如何拷问,却也问不出个啥,问急了便乱说一气,但是俺们一听就知道那是被打急了乱说。所以我觉得,皇上,只怕崇祯的几个皇子还真的没到过他们那里。” “都已经掘地三尺了?”李自成却冷笑了一声道,“那周奎家里的那个银窖,你怎么就没掘地三尺掘出来?还是要周奎自己招供出来不是?不过,就算他们家还有个藏得这样好的地窖,藏的毕竟是人,总要送水送饭。看来那几个皇子多半还真没躲在他们那里。只是你说他们如今躲在哪里了呢?你说他们会不会已经混在普通老百姓那里,逃出城去了?” “皇上,这城那里是那么好逃出去?我们把几个城门看得严严实实的,任何从城门出入的,就是死人都要细细的盘查,哪是那么容易出去的额?我估计,他们多半还躲在城里,说不准就躲到什么不起眼的老百姓家里了。这才是最难找的,这满城这么多的人却到哪里去一一清查?”刘宗敏摇头道。 “唉!”李自成叹了口气道,“原本还想抓着崇祯的几个儿子,到时候可以利用他们招降前明的一些人马。另外,说不定倒也可以拿这些皇子和其他人做个交易。如今看来,这样的取巧的事情是指望不上了。” “那皇上您下一步打算怎么办?”刘宗敏问道。 “怎么做?”李自成突然笑了,“老刘呀,其实进北京的时候,老子,哦,朕就想过了,这北京不是个好地方。离着建胬太近,距离粮食产地又太远。咱们要真在北京呆下来,光是粮食的运输就能把咱们累死。而且,就现在吧,我们是弄到了一些钱,够士兵们的赏赐了,但是军粮却还是一个大问题不是?北京的粮食都是靠这运河漕运的,如今,江南那边肯定不肯再给我们运粮食的,到时候,我们没粮食了,也是要走的。所以呀,那个时候,朕只想着,能打进北京,弄到一笔钱,把士兵们喂饱,我们就要回襄京去。可是如今进了北京,老刘你说你还愿意回襄京吗?” “说真话,说假话?”刘宗敏问道。 “当然是说真话。”李自成笑道。 “说真话,谁愿意回去呀?”刘宗敏道,“北京这么大的皇宫,这么好的官邸,比起襄京,不知道好到哪里去了。而且这是前明的都城,攻占了都城,随随便便就退出去了,人家还要觉得我们打败仗了呢。如今大明明显不行了不是,我们一路打来,多少投降了我们的?我总想着,要是他们也都像那些个明军一样投降我们了,那天下不就是我们的了?可是我们要是走了,从北京撤了,我又担心皇上,你也知道,这明朝南边还剩下一半呢。我们这一撤,他们只怕倒是士气涨上来了,说不定还能多支撑一段时间呢。” “不是说不定能多支撑一段时间,是说不定鹿死谁手呢。”李自成叹了口气,“不过老刘,我们在北京城这一追赃,明朝当官的怕是再也没几个愿意投降我们的了。这北京,我们是待不下去的,不走也得走呀。只不过怎么个走法就很关键了。若是直接就这么走,呵呵,吴三桂的几万军队跟在后面,我们的这些兵,大多都是新归附我们的军队,要论打仗,这些军队而我们如果要离开北京,就要一口气退到襄阳附近才行,这当中好几千里,想要安安稳稳的撤回去,那里是那么容易的?” 刘宗敏也是打老了仗的,自然知道李自成说的是什么意思。敌前长距离撤退,在军事上,绝对是最为困难的行动。尤其是断后的部队,他们一直精神高度紧张,又担心敌军向他们发起攻击,所以他们走的时候必须小心翼翼,不留一点破绽,但另一方面,他们又要担心友军跑得太快,导致自己太过孤立,最后被友军和敌军一起坑了,所以很多时候,敌军甚至都不需要真的追上来打,只需要不远不近的跟着,不断地给撤退中的军队施加压力,就可以让它士气低迷,甚至让它不战自溃。就像后世的拿破仑皇帝,在对沙俄的那一战中,一直到占领莫斯科,他的军队都一直在胜利。然而,当他因为补给的问题,不得不从俄国撤退的时候,上千公里的撤退之路却成了他的噩梦,他的百战百胜的军队,就是在这样的长距离撤退中,乱成一团,被一路追击的俄军击溃,最后几乎全军覆没。拿破仑皇帝的军队的训练程度远不是这个时代的任何一支军队能比的,即使这样的军队,进行长距离撤退都如此危险,更何况李自成的,大部分都是狐疑之众的新附军的军队呢? “皇上,我觉得,北京是个死地,我们是非走不可的。要走,我们就要招降吴三桂,稳住他,让他不出来追击我们。要么,我们就要趁着手里还有粮食,和吴三桂打一仗,最好能重创他,让他没有力量再来追赶我们。”刘宗敏想了想,这样说道。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百二十章,押宝 吴襄被抓起来了,吴家放在北京的银子也都被顺军劫掠一空的消息几乎是和吴襄写给吴三桂的劝降信前后脚的送到了吴三桂这里。 给吴三桂带来了吴家被洗劫了的消息的是吴家的一个家人,这人是吴家在京师中的一处店铺的掌柜,吴襄被抓,吴家被洗劫,却都是他亲眼看到的。在吴襄被抓起来之后,他便出了城,然后一路向北,赶到了山海关。吴三桂刚刚从他口中知道自己家里被李自成抢了的消息,便接到了顺军派人送来的,由他老爹吴襄亲笔写的劝降信。 吴三桂不动声色的看完了信件,这封信显然是他老爹在李自成的胁迫下写的,内容无非是劝他投降顺军而已。除了这封信件之外,顺军的那个信使还带来了另外的一封信,这封信却是李自成亲笔写给吴三桂的招降信。 放下信,吴三桂却冷着脸向顺军的信使道:“我听说你们的皇帝把我家给抄了,把我爹都抓走了?有这么一回事么?” “吴将军怕是误听谣言,误会我们了。”那个信使笑了起来道,“我军进入北京后秋毫无犯,哪里会抄了将军的家?只不过如今城中宵小之徒颇多,每每趁着夜间或是我军一时不到之处,骚扰士绅。我们皇上怕这些宵小之徒冲撞了将军家人,便专门派人,在皇城中清理出了一处院落,让将军家人住到里头,以策万全罢了。” 吴三桂听了,从鼻子里哼了一声道:“贵军进入京师这么久了,怎么城中还是没有安定下来么?” 那个信使听了却是一愣,一时间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就在这时,他又听到吴三桂问道:“本总兵还想知道我大明天子和太子以及诸王的消息。不知道你能不能给本总兵说说。” 那个信使定了定神道:“崇祯天子已经归天了” “什么!”吴三桂猛地一拍桌子,站起身来,戟指喝骂道,“尔等这些匪类,竟敢弑君!吴某世受国恩,岂能与尔等为伍,来人” 一边骂,吴三桂一遍就做势要抽出腰间的宝剑,只是这宝剑似乎是插得紧了点,一时间竟然拔不出来。 “将军,将军且听我一言。我等本来也不过是百姓而已,哪敢弑君?崇祯天子实在是自杀身亡的。并不是我们弑君?” 吴三桂听了,便停下了 拔剑的动作,只是手还是握在剑柄上,瞪大了眼睛盯着信使道:“天子真的不是尔等弑杀的?” 那个信使又赶忙道:“千真万确,崇祯天子乃是自己在煤山自缢而死的,我军并未弑君!将军可知道我家皇上曾发书崇祯天子,欲求招安。我家皇上本来也是良民,不过是被那些贪官污吏逼迫得活不下去了,才兴军而起的,本意也不过是想要清君侧,并不是要造反。哪有弑君的道理?” “哼!”吴三桂哼了一声,却松开了握着剑柄的手。 “崇祯天子的遗体如今何在?太子和诸位皇子如今何在?”吴三桂又问道。 “崇祯天子的遗体我家皇上善为收敛,如今已经合葬在田妃墓中。太子和诸位皇子自然都安好。”那个信使回答道。 “你们若是只是想要清君侧,如今为何不立太子为帝?”吴三桂道。 那个信使却只是笑了笑道:“过去我家皇上写信给崇祯天子,欲求招安,这是上天想要让大明和平安乐。然而崇祯天子却背离天意,至有今日。这就是所谓的‘天予不取,必受其殃’。上天如今将天命归于我家皇上,我家皇上又怎么敢悖逆天意呢?” 吴三桂听了,也不说话,过了一会儿才道:“贵使远来辛苦,且先下去歇息一下吧。” 送走了李自成的信使,吴三桂便拿着那两封信转身进了客厅后面的一个小房间。一个人正坐在一张官帽椅上,等着吴三桂。 “却是让孔先生久等了。”吴三桂走进屋子,向那人拱手道。那人也站起身来,向吴三桂道:“却是某打扰吴帅了。不知闯贼送来的信件中说了些什么?” “还能是什么?不过是想要劝降本官罢了。”吴三桂摇头道,“某世受国恩,岂能降贼?只是那闯贼的使者说太子殿下,还有几位皇子都落入了他们手中,却让某很是担忧。国不可一日无主,如今中外无主,天下惶然。某的麾下虽然有些人马,但闯贼势大,再加上中外无主,某军中的军心也不太稳,如今面对闯贼,若是只靠着我这点兵马,便是自保,也有些困难。至于克复北京,便更是难了。不知道郑总兵的大军何时能够到达?另外,福王殿下如今情况如何?” 孔璋笑了笑拱手回答道:“郑大帅手中的军队已经在做准备了,但是吴帅自然也知道,这上万大军浮海千里而来,国朝史上还从没有过,组织起来却也需要时日。只怕吴帅还要和李闯再虚与委蛇一些日子。至于福王,如今应该已经快到了凤阳附近了。只是我听说下一步去哪里,福王殿下还有些犹豫。” “不知道福王殿下还在犹豫什么?”吴三桂问道。 “福王殿下不知道是应该南下南京,还是北上静海。”孔璋答道,“吴帅你也知道,诸多藩王之中,与天子最为亲近的便是福藩。如今天子殉国,诸位皇子又有可能落入了贼手,吉凶难料。如今之计,最好便是让福王殿下先行监国,重摄朝政。若是能救回皇子,自然好说,若是救不回,依照礼法,也应当是让福王殿下登基,继承大统。只是” “只是怎么?”吴三桂问道。 孔璋却叹了口气道:“若是正常,福王殿下自然应该去南京监国。只是,吴帅可能也知道,这南京,却是东林党人的地盘,而东林的人和福藩却有很多的恩怨” 听到这里,吴三桂也点了点头。东林和福藩的恩怨他也是知道的。当年万历皇帝的时候,宠爱老福王朱常洵,一度想要立他为太子。而东林党人则坚定地站在皇长子朱常洛这边,发起了“争国本”的运动,甚至弄出了晚明三大案中的梃击案。最终东林党获得了胜利,朱常洛登基为君,而朱常洵则被封为福王,就藩洛阳。在东林党看来,“争国本”的胜利是他们最为辉煌的政治资本之一。如今让被他们整下去的朱常洵的儿子来监国,甚至可能进一步登基为君,这显然是东林党人不愿意看到的。若是福王直接去了南京,谁知道东林党人会不会弄出什么事情出来? 孔璋继续道:“南京那边,都在传说福王殿下不孝,说他在逃离洛阳的时候,抛弃父母。南京兵部的史尚书甚至写信给凤阳马总督,说福王殿下有‘七不可立’,乃是‘贪婪c荒淫c酗酒c不孝c暴虐c不学无术c干预官吏’。进而提出潞王贤明,要立潞王为君。如此,福王殿下怎么敢轻易去南京?” “洛阳城破之时,兵荒马乱,福王父子乃是趁着晚上出逃的。这逃难的时候,又是晚上,这父子失散,难道不是常事吗?怎么能说这是福王殿下不孝呢?”吴三桂道,“至于什么贪暴之类,某觉得只怕也是欲加之罪而已。潞王与天子关系更远,不立福王,却要舍近求远的立潞王,这道理上怕是也不太好说。”吴三桂摇摇头道。 “所以,如今福王殿下有了另外的打算。他想要北上静海,以监国身份监军,若是能收复京师,以此大功,便是登基为帝,天下又有谁还能说什么呢?”孔璋抬起眼睛来望着吴三桂道。 吴三桂知道,如今便是押宝下注的时候了。显然,郑家的人已经在福王身上下注了。如今就看他吴三桂愿不愿意和郑家站到一起了。 相比那些文官,这个时候的武将们对于郑家的情况倒是要更了解一些。因为他们和郑家之间有着更多的交易,尤其是武器交易。吴三桂知道郑家控制着整个的海贸,手里非常有钱。哪怕是当年关宁军全盛的时候,只怕在财富上也没法和郑家相比。而且他还知道,郑家在海外占据了大片的土地,手中控制的移民怕是多达百万。再考虑到他们制造武器的能力,吴三桂知道,郑家的力量绝对不容小觑。 而且下注到福王身上似乎也不错。福王和江南那边的东林不和,如今他要想要当上皇帝,就必须得到正真有实力的军头的支持。而自己的根基在北方,如果跑到南方去,估计不会有什么好下场。继续留在北方的话,又有可能陷入被李闯和建胬两面夹击的困境。在原本的历史上,吴三桂倒向满清不是没有原因的,甚至就他个人的利益而言,到向满清几乎是他最好的选择。不过,如今他有了更多的选择,那就是和郑家结盟,共同将福王扶起来,来实现自己的利益的最大化。 “我想要知道”吴三桂望着孔璋的眼睛慢慢的说道,“你们这样支持福王殿下,他答应了你们什么?” “列土封王,永镇一方。”孔璋很认真的说,他注意到,听到这话,吴三桂的瞳孔猛地缩了一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百二十章,押宝(2) “列土封王?”吴三桂吃了一惊,随即他又想到了什么,便道:“就像云南沐公爷那样?” “沐公爷”指的是大明朝开国功臣沐英。沐英是洪武皇帝的养子,后来和傅友德c蓝玉一起平定了云南。此后他们家世代镇守云南,一直到明朝灭亡,可以说是与国同休。 这样的承诺,如果做得到的话,吴三桂也是很心动的。老实说,至少目前,吴三桂的野心也还有限,他给自己定下的人生目标也就是像他舅舅祖大寿那样,当个有钱的军阀。甚至于更遥远一点的,他的人生的大目标,也就是成为第二个李成梁。沐英这个榜样甚至都超过了他的大目标了。 但是孔璋却摇了摇头道:“不是,沐公爷可没有封王。而且我说的是像周朝时候一样分封建国。封国之内,政出诸侯,有自己的军队,自己的官僚,自己的财税。除了继续奉天子为君之外,就是独立的一国。或者说,和朝鲜有些像。” “这样的条件,福王都愿意答应?”吴三桂道。不过他立刻就想明白了:“我听说郑总兵在海外打下了好大的一块基业,原来是要在海外称王了。真是恭喜恭喜。” “不仅仅是海外称王。”孔璋道,“郑总兵若果只是要海外称王,哪里用得上天子答应?自己自立为王不行吗?福王殿下已经答应了,若是能收复京师,让福王殿下登上皇位,不但可以在海外建制称王,还同意,强化大明的禁海锁国,只允许我郑家的商人与大明贸易。而且,郑总兵所建立的国家,其国民也算作是大明的国民,可以在大明游学,可以参加大明的科举,可以在大明买田种地做生意,一切与大明之民毫无区别。而大明之民,也可以自由的迁往我国,到时候我大明境内,片板不得下海,一切贸易,都通过我们,这里面利益,才是真正让人动心的地方。” “那么我跟着你们干,又能得到什么好处?”吴三桂又问道。 “一样可以列土封王。”孔璋道,“收复京师,福王登基之后,吴总兵就一样可以封王,只是这个王爵却是只有头衔,没有真正的封国的。若是吴总兵能收复辽东,辽东就可以算是吴总兵的封国。只是辽东本来便是华夏故土,而且吴总兵的军资也要朝廷供给,所以吴总兵在辽东没有自己建制的权力,不过辽东的土地却可以随便吴总兵圈占,也算是永镇辽东。若是吴总兵能自己凑钱,打下更多的地方来,那些地方便给吴总兵自己真正封王也可以。当然,若是将来吴总兵愿意离开辽东,也可以在其他地方封王。” 吴三桂听了,却摇了摇头道:“辽东哪里那么容易的?这不过是画饼而已。” “能保住辽饷,就是不错的利益。”孔璋道,“再说吴总兵真的觉得,建胬就真的是天下无敌,谁都打不过?” 说到这个,吴三桂倒是摇了摇头。吴三桂和我大清的八旗兵交手也不是一次两次了,八旗兵有多深的水,他还是知道的。一般来说,交战的规模越小,双方就越是互有胜负。若是吴三桂的家丁们对上八旗兵,若是人数差不多,吴三桂甚至还能占一点上风。只是大规模决战,明军却几乎一次都没有赢过。 “天下无敌谁都打不过倒也不一定。”吴三桂道,“只是要打赢他们可不容易。我大明对上他们,还真是胜少败多。而且,如今京师沦陷,圣上驾崩,这帮子鞑子若是不趁机弄出点什么事情来,那才怪了。某如今是来不及想收复辽东的事情,倒是整天都担心着建胬会不会冲过来捅我一刀。” “建胬难道就没有让祖帅给吴总兵写信?”孔璋却问道。 “这个却是有的。”吴三桂却也不掩饰,“胬酋黄台吉倒也说,若是我投降过去,作为他们的前驱,跟着他们夺取了天下,便封我为王,和福王答应郑总兵的差不多的王。还有闯贼,还说什么要是我愿意投降他们,就让我做什么‘一字并肩王’,真是好笑。” “吴总兵为什么不借这个机会,和建胬联络,来个以夷制扣,先让黄台吉和李闯打起来来呢?”孔璋又道。 “黄台吉不是那么好骗的。他多半也想着先让我和闯贼拼命呢。”吴三桂又摇了摇头。要不是孔璋带来了一批粮食以及武器,以及他对郑家的实力有一定的了解,只怕他如今早就真的和建胬勾在一起了。 “黄台吉的确不太好骗,但是有一点是应该是黄台吉预料不到的。那就是我们可以通过大海,一次性将上万人的军队投放到数千里之外去。而且我军的力量,黄台吉虽然不能说一无所知,毕竟我们打着‘荷兰人’的旗号,和他们交战不是第一次了。只不过他大概估计我们的人数也就几百上千人,到时候,我们可以给他一个大大的惊喜。”孔璋笑着道。 吴三桂想了想,点了点头,的确,郑家的力量之强的确是超出了他的预料的。事实上,因为生意上的往来,他对于郑家的情况的了解应该是要远远的多过一般人,但是,即使如此,当郑芝虎带着孔璋和数十船的粮食c武器c物资出现在山海关附近的时候,他们表现出来的实力还是让吴三桂大吃一惊。而此后,郑芝虎提到的,一次派出上万人的军队,通过海运,直接运到静海,并投入战斗的时候。吴三桂更是差点就以为这位是在和自己开玩笑呢。甚至直到今天,吴三桂也很难相信,能够利用大海,跨越数千里,执行这样的作战任务。 “孔先生,不瞒你说,在没有看到你们的那些军队之前,我心里还是没个底。毕竟海上风云变幻。我们还是等郑总兵的大军到了,再细细谈如何收复京师的事情吧。” “快要到了吧?看到陆地了没有?”郑森站在一条巡防舰的船头,手扶着舰首斜桅,抬着头,一边眺望着远方,一边朝着站在一边的舰长张海生说话。这时候从侧面吹来的海风正把舰首斜桅上的三角帆吹得猎猎作响,这使得他们不得不提高了声音,若是让一个不懂汉语的外国人听到了,单听声音,弄得不好都要以为怀疑他们在吵架了。 “就要到了。”张海生道,“少将军,你看那边,有海鸥了,静海应该就在前面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百二十二章,到达 海鸥不会飞到距离海岸很远的地方,看到海鸥,就意味着海岸很近了。这一点郑森当然也知道。他点点头道:“看来再有一两个时辰,就应该能到静海了。” 果然,一个多时辰之后,静海港的高高的白色等它就出现在了郑森他们的视野中。船队开始减速,郑森的坐舰并没有直接进入港口,而是带头转向了右侧,并在那里抛锚暂时停泊。这些年静海港作为郑家的商品向北方销售的重要口岸,以及郑家在中国北方最为重要的据点,一直得到了郑家的极度重视。就港口规模而言,至少在渤海一带,肯定是第一的了。但即使如此,面对今天到达的船队,静海港的泊位依旧是非常紧张的,装卸货的压力也很大,所以抗风能力强,更适合远洋航行,而且没有装载多少物品的护航舰只就被安排在这片水域暂时停泊。免得挤占了宝贵的泊位。 护航的几条战舰卷起了风帆,下了锚,而这时候,从静海港中出来的几条快船也已经行驶到了战舰们的近旁,其中的一条小心的靠了过来。 “少将军,这是来接您上岸的。”张海生道。这时候,水手们也已经将绳梯放了下去。郑森的几个护卫人员也已经先下到了快船上。 “张舰长,你今天上岸不?”郑森问道。 “少将军,今天是到静海的第一天,作为舰长,我和赵训导当然都要留在舰上值班。大概到明天,赵训导就能上岸了,至于下官,在回程前找个时间上岸看看吧。反正静海其实也没什么好玩的。” 郑森点了点头。静海确实是没什么好玩的,至少远远不如台湾,也远远不如吕宋那边好玩。 这时候赵训导官也从甲板的那边过来了,和模范军的大多数军官一样,他年纪不大,也就十岁,不过因为吹多了海风,黑红色的面皮很是粗糙,这让他看上去差不多老了十岁,只有一双炯炯有神的小眼睛,倒是充满了年轻人的活力。 “少将军,您该下船了,下官等祝少将军旗开得胜!” 郑森走到绳梯旁边,几个水手立刻立正,向郑森举手敬礼。郑森也还礼道:“一路上辛苦大家了。” “为华夏奋斗!”水手们大声回应道。在模范军中,这是一个固定的回答模式。而这种回答模式,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也是种洗脑灌输。配合着海军每条战舰,陆军每个连队的训导官的教导,对于提升士兵们的士气有很大的作用。 郑森微笑着点了点头,便顺着绳梯,下到了快船上。他朝着巡防舰上的水手们挥了挥手,快船便掉了个头,向着镇海港驶去。 这时候,其他的一些运输船也正在陆续进港,整个港区忙成一团。一只只运输船在引水员的引导下分别在刷着不同颜色的油漆的栈桥旁停靠。其中油漆成绿色的栈桥是给运兵船停靠的。因为士兵们可以自己携带随身物品和武器下船,所以这一类的栈桥设施相对简单,数量也最多。在这类的栈桥上,只要有梯子或者跳板就行。甚至,如果没有这些,也不是大问题,船上自备有下船用的网梯。 另一种涂着蓝色油漆的栈桥,则是专门供运输战马和火炮的船只靠岸的。这类栈桥都是双层的,顶层栈桥的高度几乎和马匹专用运输船的第一层甲板的高度平齐,栈桥的下层也正好和战马运输船的二层甲板高度相当。这样战马运输船打开船舷上的侧门,马匹以及沉重的火炮就可以直接通过一个坡度不大的跳板走上或者推上栈桥来,从而大大提高了卸货的速度。当然,在舷侧开门,一定程度上降低了船只的结构强度,不过这种船毕竟不是战舰,这倒不是太大的问题。 还有一种栈桥则被涂成了黄色,这是运输一般的物资,比如铠甲,火药,粮食之类的物资的,在这类的栈桥上,有一些起重滑轮,可以相当方便的将这些东西吊运上来。 这次在静海上岸的是模范军的第一骑兵团,三千多名官兵,数千马匹,以及各种物资,装满了整整一百条大小船只。要把他们全弄上岸,还是很要花些时间的。依照计算,第一骑兵团大约要花费两天时间才能完全上岸。然后因为从济州岛到静海的长途海运,一些马匹的状态也不太好,又需要好几天才能恢复。而在这些天里,依照计划,第二步兵团和第三步兵团也将陆续抵达。 郑森乘坐的快船吃水很浅,它们有自己的小码头。这些码头处水深不够,大船是不能在这里停靠的。快船上的桨手们整齐的划着船桨,很快就到了小码头,郑森看到,郑芝虎郑芝熊已经带着郭怀一等人带着几辆马车等在这里了。 “二叔!熊叔!”一下船,郑森赶忙上去行礼。 “阿森,总算把你等来了。”郑芝虎哈哈笑道,“看着你带着这么多的模范军过来了,我这心里也就有底了。嗯,这里风大,我们先上车。” 郑森和郑芝虎郑芝熊上了马车,一上车,郑森便问道:“熊叔,如今京师里面怎么样了?” “并没有什么新的消息。”郑芝熊道,“李闯继续搜刮官员,我估计他大概弄到了数以千万计的银子。然后他还在想办法招降吴三桂。还答应吴三桂如果愿意投降他,便封他为什么‘一字并肩王’。几位皇子的情况也还好。不过暂时困在京师里面出不来,但是我们准备得不错,哪怕在京师中再躲个一年半载的,都没问题。” “用不了躲这么久,李自成不会在京师呆很久的。”郑森道,“不过我们先不去京师,我们先去等着福王,等他来了,我们就去会会黄台吉的八旗兵,先给建胬一个教训,然后我们再去京师。等拿下了京师,就让福王登基。” “让福王登基?”郑芝熊道,“那崇祯天子的几个皇子怎么办?” “呵呵。”郑森只是笑了笑,并没有立刻回答。 郑森知道,江南那边的那些东林党人可不会闲着,如今他将福王骗到静海这边来了,东林党的人肯定会打个时间差,以“国不可一日无主”为名,抢先让潞王登基的。郑森估计着消息传播的速度,等这消息传过来的时候,他大概已经击退了黄台吉的大军,取得了一次大捷,然后他就可以挑唆福王登基,然后一边调转枪口靖难,趁机将江南地区真正的控制住。一边转头夺取京师,顺便把李自成抢到的那些银子再抢过来。 等到收复了京师,福王作为理论上的领导者,自然是有功于社稷的,这样一来,再将崇祯的几个儿子放出来,他们也不可能和福王抢这个皇位了。但是他们的存在,本身就是对福王的一种威胁。郑森便又可以利用这几位皇子,牵制,控制福王。必要的时候,甚至可以冒充福王,做出一些“无人君体”的事情来,让他的声名狼藉起来,然后顺理成章的将明朝皇帝变成一个如东周天子一样的橡皮图章。当然,这种考虑,即使是当着自己的两位叔叔,也不是可以随便说的。 “建胬那边有什么举动吗?”郑森又问道。 相比我大明,建胬在保密工作上做得要好不少。再加上这个时候建胬正处在上升期,内部的团结也还过得去,所以要想混到建胬内部去直接获取情报并不容易。不过,因为认识上的不足,建胬对于一些经济情报毫无保密意识。因此,通过对于建胬控制区的物品价格的变动的研究,倒是可以发现不少东西。 “最近在山西,蒙古人收购了不少粮食生铁,具体的数字一会我让人拿来给阿森你看。”郑芝熊道,“另外,建胬购入的火药和硝石也大量增加了。根据这个我们推断,建胬应该是扩大了他们的火炮部队。不过,建胬买进的铜的数量倒是没有增加太多,所以,我们估计,他们可能从锦州得到了不少现成的大炮。” 郑森点了点头,他觉得这个推断应该是可靠的。当年祖大寿对自己的老巢锦州还是很下了一番功夫的。锦州城中有关宁军的火炮作坊,能够自己制造一部分的火炮,此外,祖大寿当年也从郑家这里购买过一些大炮,所以郑森估计,清军在松锦之战之后,应该至少能弄到四五十门各类火炮,再加上祖大寿的火炮作坊也被清军完整的俘获了,这段时间里,他们多半也帮着我大清铸造了一些火炮。不过郑森对此并不太在意,因为无论是祖大寿自己铸造的,或是郑家卖给祖大寿的火炮,都是威力大,射程远,但是却过于沉重,难以移动,只能用于攻城和守城的大炮。这些火炮太重,搬运困难,跟不上军队的速度,所以在野战中,这些炮几乎是没有办法用的。这一次郑森的计划是要寻求和建胬野战,野战中,这些大炮自然是不需要考虑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百二十三章,风起 就在郑森在静海登陆后的第三天,第二步兵团和第三步兵团的部队也赶到了静海,再加上原本就驻扎在静海的守备部队,如今在静海附近,郑家第一次在一个地方集结起了包括六千多步兵,五十门12磅炮,三千多骑兵,总数在一万人以上的陆军部队。 和这一批部队一起来到镇海的,还有福王朱由崧。 李自成当初发出檄文,挥军东进的时候,被李自成吓怕了的朱由崧立刻就离开怀庆,跟着他的朋友朱员外一起一路向东,一口气逃到了淮安。即使如此,朱由崧依旧觉得不够安全,便又托朱员外帮忙,在淮河上找了条船,住到了船上。因为他听人家说,李自成并没有水军,所以住在船上比较安全,一旦有什么情况,也便于逃跑。也就在找船的过程中,通过朱员外,他认识了负责郑家的很多生意的郑彩。不多久之后,北京沦陷的消息就传了过来。紧接着崇祯天子殉国的消息也传来了。 天子殉国,其他皇子又都下落不明,国不可一日无君,南京那边自然就开始讨论起了该立谁为君了。从血统上来说,泰昌皇帝有两个儿子,老大朱由校,也就是天启皇帝早就死了,他没有儿子,皇位传给了他弟弟朱由检,也就是崇祯。如今崇祯天子也已经殉国,而他的几个儿子都下落不明,有人说他们被李自成抓住了,有人说他们死在乱军之中了。总之,如今泰昌皇帝这一系,已经没有可以继承大统的人了。 依照礼法,既然泰昌皇帝一系已经没有可以继承大统的人,那么皇位的第一顺位继承人自然应该从万历皇帝的儿子,泰昌皇帝的弟弟的子孙。泰昌皇帝只有一个弟弟就是老福王朱常洵。如今老福王也不在了,他也只有一个儿子,那就是朱由崧。所以如今,朱由崧在理论上应该是整个大明帝国中顺为最高,最合乎礼法要求的皇位继承人了。 然而,东林党因为在争国本,还有梃击案中和老福王的矛盾,对于福王一系格外排斥。钱谦益首先提出“当此大变之时,国赖贤君,当以立贤为上”。接着史可法也跟着大骂福王“不孝”,有“七不可立”!所以,最好还是立“贤明”的潞王为帝。虽然他和崇祯皇帝的血缘关系更远。 在原本的历史上,朱由崧得到了南京镇守太监卢九德的帮助,和江北四镇勾搭上了,最后靠着江北四镇的支持,当上了南明皇帝。只是在这个时空里,局面却发生了不少的变化。首先,原本历史上的江北四镇如今只剩下了高杰和黄得功,另外的两个都不在了。而且高杰的防区,也比原本的历史上的位置更为偏北,远在德州,有点鞭长莫及。而且他的驻地距离北京很近,他本人又和李自成有仇。高杰原本是李自成的部将,却拐跑了李自成的老婆,给李自成带上了一顶绿油油的帽子。在一般人看来,这夺妻之恨几乎是仅次于杀父之仇的。如今李自成距离高杰这么近,手中的力量也远不如李自成,如今自然是战战兢兢,半夜里睡觉都要睁开一只眼睛,生怕什么时候,李自成就挥军南下,来找他的晦气。自然也顾不得别的事情了。至于黄得功,他手上的力量也有限,正所谓孤掌难鸣,自然不可能单靠自己就像历史上的四镇一样背着自己的直属上司马士英,直接就逆着文官们的意思,直接将朱由崧送上皇位。所以如今,一时间朱由崧也是一点办法都没有了。 这时候,那位朱员外又找到朱由崧,游说他和福建总兵郑芝龙合作,以亲王身份监国,帅闽军军反攻京师。他告诉他,收复京师其实并不难,因为北京城不是一座可以自给自足的城市,它的粮食和物资供应几乎完全依赖于漕运。如今显然没有漕运给李自成用。所以,只要对峙着拖久一点,缺乏粮食的李自成自然就会撤出北京的。到时候,便可以追着李自成,抢在第一个收复京师。而一旦收复京师,凭着这样的旷世大功,再继承大统,还有谁能说什么呢? 不过一听说要打仗,尤其是要和李闯打仗,朱由崧便恐惧万分。他对朱员外表示,自己其实也不是很想当天子,只要能做个安稳王爷便别无所求了。这个天子,潞王愿意当,便让他当好了。 对此,朱员外自然也只有大摇其头的了。不过他告辞离开的时候,还是提醒朱由崧,自古以来,为了争夺皇位,从来都是无所不用其极的。正所谓“人无伤虎意,虎有害人心”,自身的安全却是不能不防的。劝福王悄悄地换一条坐船。 事实证明,朱员外的担忧并不是多余的,几天后的一个晚上,福王原来住着的那条船突然遭到一群武装分子的袭击。那些武装分子将船上的人杀了个精光,还放了把火,把船也烧了。这一家伙可吓坏了朱由崧,虽然事后,南京那边一口咬定,干这事情的一定是闯贼,但是朱由崧的心中却认定,这些凶手一定是南边的东林党派来的。因为袭击发生的时候,他就在不远处的一条船上,距离现场非常近。而他的一个内侍也听出了,带头杀人的那个贼人头目操着一口的南京话。 这次未遂的袭击让朱由崧觉得,如今已经不是他愿不愿意当皇帝的问题了,而是他还能不能保住性命的问题了。袭击发生后的第二天一早,他就亲自出马,找到朱员外,然后通过他,搭上了郑家的线。虽然依照郑家的计划,亲临前方(其实也就是坐镇静海)很危险,但如今,对于朱由崧来说,天下虽大,却也已经没有任何一处安全的地方了。 就这样,朱由崧上了郑家的船,然后跟着第三步兵团来到了静海。 因为在路上晕船,所以到静海港之后的第一天,朱由崧都在临时居住的府邸中修养,并没有见什么人。到了第二天才强打起精神来,接见了以福建总兵郑芝龙的儿子郑森,以及登州水营总兵郑芝虎等将领。勉强的和他们说了几句话,鼓励他们奋勇杀敌,报效大明什么的,然后便露出精神不济的神气来,表示身体不适,要送客了。 几个人自然便谢恩告辞出来。出了门,郑森对郑芝虎道:“二叔,你看这人如何?” “一看就不是个能当皇帝的料。”郑芝虎也不客气,直接就给了个“望之不似人君”的评价,“看他那身体,那脸色,虽然有晕船的原因,但是一看就是被酒色掏空了的人。这种人最是没有志气。而且这人胆子小,我刚刚看了他一眼,他吓了一哆嗦,这样的人应该会比较听话。” “二叔说的是。原本还想给他用点福寿膏,如今看来,倒是用不上了。至少在他有儿子之前是用不上了。”郑森也点点头笑道。 两人正说着话见,突然看到郭怀一和刘德并肩疾步走了过来。 “少将军c二将军,有军情。”刘德道。 “什么消息?”郑森问道。 “建胬c还有李自成都动了!”刘德简要的回答道。 “哦?二叔,我们一起去作战室!”郑森立刻道。 在静海的作战室里面,铺着一张很大的地图。这幅地图是这些年来,模范军的参谋人员以郑家商队的身份作掩护,到处实地考察绘制出来的。本来依着郑森最初的设想,他是很想要在这间作战室中,弄出一套超大号的包括整个京师,向北一直延伸到宁远,向南一直到沧州。向东到大海,向西到大同一带的沙盘的。不过真正的执行起来之后,却发现,这个工作量实在太大,真要想在几年内完成这样的东西,除非整个的模范军学校,以及郑家其他的所有技术类的学校全都改成测绘学院,而整个模范军,全部专业成测绘人员。这显然是不现实的。所以,如今这些地图,总的来说还是相当的粗陋的,只有官道附近的地形相对精确一点,至于远离官道的地方,地形就粗略多了,很多时候都只是个大意,比如说一些远离官道的村庄,它们的位置并不精确,实际上的位置可能差出一两里。不过官道附近的高度和距离,倒是可以用尺子和圆规来做测量。所以,虽然在郑森看来,这幅地图并不理想,但在这个时代来说,这张地图,简直就是无价之宝。 “三天前,依照和我们的约定,山海关总兵吴三桂向清军请降。清军迅速的做出了反应。按照他们对吴总兵的约定,他们将派出五万大军,作为关宁军的后盾,共同向依旧盘踞北京的李自成发起进攻。 李自成可能也有所察觉,所以他抢先动员了自己的军队,开始向山海关移动。按照李自成宣传的说法,他的军队有二十万人,不过这多半是吹牛的。我们认为,李自成应该是试图靠着手中的兵力迫使吴总兵投降。不过,具体的情况还有待核实。”一个模范军的参谋正在介绍着当前的局势。 “阿森,我们要不要派出更多的斥候加强侦察?”郑芝虎皱着眉头问道。 “当然需要。”郑森点点头道,“不过,这些斥候最好穿上关宁军的衣服。”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百二十四章,判断 “又是那些关宁军的探子?”鳌拜满脸不耐烦的对半跪在他面前的那个斥候问道。 “是,关宁军的探子,他们的马好,我们追不上。”那个蒙古斥候回答道。 关宁军的斥候的马好,这是鳌拜知道的。因为我大清在关宁军那里是有不少的探子的。他们自然知道这一年来,关宁军通过福建郑家,从泰西人那里买进了一些泰西宝马,这些马跑起来就像飞一样。我大清也从关宁军那里买入了两匹这样的宝马。这些马的确不错,跑起来远远不是一般的蒙古马可以比的。在大校场上,这两匹马只需要跑上两圈多一点,就可以套哪怕是最好的蒙古马的圈。 “这就是天马呀,人间哪能有这样的骏马!”一些养马的蒙古人是这样评价这些马的。然而遗憾的是,这些骏马都是被骟过的公马,没法用来配种,而关宁军那里,也只有一些骟马。 这两匹马鳌拜都见过,自然知道,如果真的是骑着这种马的关宁军的斥候,那的确不是他手下的这些蒙古斥候能追得上的。不过,关宁军派出这些高级斥候,是的,是高级斥候,普通的斥候哪里有资格用这样的骏马?关宁军派出这样的斥候一直盯着自己的队伍,显然,他们对自己是不太放心。 “听说关宁军的家伙最喜欢出卖友军了。他们该不是又打起了这样的主意吧?嗯,我记得在浑河之战中,他们就卖过浙兵,后来在大凌河,那个吴襄,也就是吴三桂的爸爸,也出玩过这一套。他们如今”另一个武官打扮的人也皱着眉头道。 “遏必隆,多动动脑子。”鳌拜道,“关宁军拿什么卖我们?又带头跑?可是如今他们还能往哪里跑呢?我看他们多半是怕被我们卖了吧?据说一个人老是卖别人,就总会担心别人会卖了他。就像《三国演义》里面,曹操一辈子最会烧人家的粮草,所以,一打仗,他就会把自己的粮草盯得紧紧地,生怕被人家烧了。嗯,你看,就是诸葛亮那么会放火的,不也从来没有烧到过曹操的粮草吗?这关宁军出身的家伙,都是这样的。我觉得他们就是怕他们前面和李自成打上了,我们转过身就走了,然后他们就再说,就算没有他们,李自成手下的那帮子流寇,能是我们的对手?就算吴三桂和李自成合伙,他们打得过我们?” 鳌拜这样说,是因为他相信黄台吉的分析。就在出兵前,对于吴三桂是不是有头像的诚意的问题,在满清高层,曾经有过一些讨论。不过最后,黄台吉在征求了包括洪承畴在内的一批明朝降将的意见后最后做出了出兵的决定。这一决定,也得到了包括多尔衮和多铎在内的广大八旗战士的支持。 虽然在关外,但是黄台吉对于关内的种种情况还是非常的重视的,李自成的大军一口气拿下太原大同的消息通过蒙古传到沈阳的时候,黄台吉就做出了明朝已经是一个熟透了的果子的判断。不过那时候,黄台吉并没有预计到李自成会真的带着军队直取北京,在他看来,李自成在扫荡了附近的明朝军队之后,收兵回去,然后再转向江南方向才是正确的做法。不过李自成直取北京的做法虽然出乎了他的预料,却更加的符合他的心意。 出兵前,黄台吉和麾下的将领们认真的研究了李自成的相关情况。并对李自成的真正实力和如今的处境做出了判断: “李闯四年前被明军击败,只剩下十多个骑兵。此后靠着攻占洛阳兵力复振,但是他一直没有自己的地盘,到处流窜。每天都在为喂饱他的军队发愁。他的军队的扩张,大多靠的是招降纳叛,而他招降的那些人,是个什么样子,我们大家都知道,不是吗?这么短的时间,有没有可以休养生息的地盘,吃了上顿没下顿,他也没法认认真真的练兵。所以,他只能靠战斗淘汰的方式来获得精兵。这样做不是不行,只是这样做,一百个兵里面,也不见得有一个能变成精兵,弄得不好,倒是能弄出一堆上了战场最会跑的东西。大家都是打仗打老了的。这精兵单靠打,或者单靠练,都是不够的。朕估计,李自成手上真正能打的军队,最多不会超过十万。这个能打,指的是和我们前两年打的关宁军差不多。而且李自成也不可能把这十万人全放在身边。总要留些守家吧?这样,朕估计,李自成在北京最多有三四万可靠的,能打的兵,再加上新投靠他们的那些明军中,也能抽点出来,他能动用的也没多少。而我们呢?我们只要动用五万人,就足以在野战中对付他们了。此外吴三桂手里有多少能打的兵,我们心里也有数。就算考虑到吴三桂可能反复,五万人也足够了。我们再加上一万,就可以保证野战必胜了。吴三桂也明白这一点,所以他只要没发晕,就不敢玩什么花样。而且他也清楚,他不可能从李自成那里得到比从我们这里得到的更好的东西了。 明国的北部都打烂了,北京城的粮食全靠南方的漕运。没有漕运,李自成在北京呆不住的。他要撤,又担心会被吴三桂甚至是我们追击。所以,不重创吴三桂,不夺取山海关,他就不能安心的退回去。他一定会去攻打吴三桂的。吴三桂愿意投靠我们,也是因为他也看明白了这一点。 这次大战,乃是我大清入主中原的关键一战。只要这一战获胜了,我们就可以打着‘为崇祯报仇’的旗号,一路追击李自成,占据整个中原,然后再转兵南下,天下就可定了。” 既然黄台吉做出了这样的判断,那么鳌拜自然就不太担心吴三桂会反水什么的。不过对于吴三桂这种小家子气的行为,他还是非常的鄙视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百二十五章,接触 为了让吴三桂倒向自己,郑家也是付出了不少的代价的。比如说吴三桂就从郑家一口气免费拿到了两千多支燧发枪。这些燧发枪,新旧不一,而且型号不一,有些是长枪管的,有些则是短管的马枪。事实上这些枪大多都是所谓的民用枪支。其中的大部分是从台湾和吕宋的华人那里回收过来,准备作为二手货卖给南亚的一些国家的,还有一部分则是准备在台湾和吕宋出售给华人的新货,如今却被拿来,交给了吴三桂。 这些燧发枪中有不少其实已经过了使用寿命。(熟铁的枪管在台湾和吕宋的气候条件下很容易锈蚀,保养起来很麻烦,老百姓们保养枪支往往做得也不太好,所以使用寿命普遍不长)但吴三桂对这些东西却很是喜欢。因为吴三桂手里的原有那些东西,三眼之类的就不说了,那东西只要你身上有披甲,基本上也就是听个响而已,不过考虑到那东西的形制,用来当战锤,其实倒也不错。就是哪怕关宁军都拿着当宝贝的鲁密铳(就是一种性能相对较好的火绳枪),就性能而言,无论是威力,还是精度,还是射击速度,却也都不能和这些用旧了的燧发枪相比。因为无论在台湾还是在吕宋,燧发枪,都是保命的东西,所以很多时候,民用枪支的用料,甚至比模范军装备的枪支都地道。所以虽然是旧货,但还是很不错的。 吴三桂将这些枪支都装备给了自己的家丁。此外郑森还打算从模范军中给吴三桂派了几个教官过去,好教他们使用这些新式枪支。但吴三桂却不以为然。当时,他对提出这点的郑芝虎道:“不就是个鸟铳嘛,又不是没用过,而且要说,你们这鸟铳,用起来比鸟铳简单多了,俺只看了看,就会了。我拿了这些回去,也只会给自己的家丁用,那也都是老手了,这点东西,哪里还用学?” 虽然拒绝的郑家提出的,向他们传授燧发枪的用法的好意,不过郑家送出这批枪支的用意到基本上达到了,那就是拉拢了吴三桂,也让他对于对抗李自成乃至建胬有了更多的信心。不过吴三桂依旧坚持,他的军队决不能用于和建胬的野战。郑森估计,如果不能首先击退李自成,那不要说野战,就是自己在城下和建胬对战,让他在城上开炮助战,他也未必就肯。这家伙多半并不想彻底和建胬撕破脸,多半还想着脚踩两条船呢。 不过话说回来,至少在对建胬作战的时候,郑森也没打算和吴三桂联合作战。毕竟,关宁军卖队友是出了名的。吴三桂虽然是关宁军中有名的敢战的“勇将”,但这并不等于说他不会玩“死道友不死贫道”。郑森可不想冒这样的风险。 依照郑森的计划,吴三桂将负责用各种虚假的情报迷惑建胬,拖住他们前进的速度。而郑森则带着自己的三个团,前去截击李自成的大军,并在野战中击溃他们。然后郑森的主力转向北面,配合吴三桂守住山海关,击退建胬。至于北京,郑森认为,在野战中吃了大亏之后,李自成会主动放弃北京的。 在决定向山海关进军,以逼迫吴三桂投降,或是迫使吴三桂于自己决战,以解决退路问题之后,李自成很快就组织起了征讨吴三桂的军队,他首先让明朝的降将唐通,带着一万多军队作为先锋出发,自己则和刘宗敏一起带着六万多顺军压后。 李自成的军队一出发就被模范军的侦察骑兵盯上了。李自成自然也注意到了这些探马,依照惯例,他派出了自己的骑兵试图驱逐这些明军侦骑。不过李自成的这个举动并不成功,他的骑兵的战马和模范军侦察骑兵的战马相比,无论是速度还是耐力都差的太多。这不仅仅是战马的品种的问题,也是战马的喂养方式,营养水平的差距。 模范军的战马,都是用豆类和麦子等粮食,甚至还包括鸡蛋这样的奢侈品来喂养的。而他们的对手却远远没有这样的条件,他们的粮食给人吃都紧张呢,战马什么的很大程度上还要靠吃草来维持。事实上,依着模范军的标准,顺军的那些战马,丢给后勤部门当挽马都算差的。 除了战马的差别,双方骑兵在装备上的差别很明显。模范军的侦察骑兵属于轻骑兵,战马并没有披甲,但是士兵们却配有较轻的皮甲,虽然防御力上完全没法和重骑兵部队的板甲相比,但是对刀砍箭射还是有一定的防御力的。尤其是对于骑兵的马弓射出的箭,更是基本可以免疫。除了皮甲,他们还配有较小的鸢形盾(这些盾牌平时背在背上,撤退的时候可以防箭,战斗的时候则拿在手上)和采用了坩埚钢的马刀。而他们的对手大多没有披甲,武器的质量也远远不能和模范军相比,双方发生的一些骑兵小规模的冲突中,甚至经常发生李自成的侦察骑兵手里的马刀被人家一刀劈断的事情。 最后双方士兵的训练程度也相差甚远。依靠着充足的食物补充,模范军的骑兵们营养充足,一个个身体状况都非常良好,而且他们几乎每天都要进行训练,所以在体力和技术上相对于李自成的骑兵也占据了明显优势。 这样的优势就带来了一个让李自成非常郁闷,却又没什么好办法的局面,那就是,他始终都无法将这些“明军侦骑”从他的大军附近驱走。如果他派出大队的骑兵,那些明军侦骑就会散开来,让这些骑兵捉不住,追不上。若是他将手中的骑兵分散使用,又会被那些“明军侦骑”仗着马好装备好技术好,各个击破。 因为侦察骑兵被压制,所以李自成对于行军路上的情况的掌握下降了很多。也因此他的军队的行军速度大大的下降了。离开北京后,因为担心被伏击,李自成的军队每天行军的距离都不超过四十里。走了整整四天,他们才到达距离北京不过百多里的香河。而他们的对手,模范军的三个团却已经提前一天抵达了香河。 四月三日上午,在模范军参谋们预设的地点,一片相对开阔的平原上,一直受到压制的李自成的侦察骑兵终于和模范军大部队遭遇。郑森下令第一骑兵团下属的轻骑兵部队向李自成的侦察骑兵发起攻击。训练有素的模范军轻骑兵轻易的就击败了李自成的侦察骑兵,并一路追杀他们一直到李自成的主力跟前。 “看到我们的这些骑兵,李自成肯定不敢后退,他只能和我们决战了。”站在一处高坡上,郑森眺望着李自成的大军,这样说道。 遭到这样突然地一击之后,李自成并没有慌乱,毕竟他也是打老了仗的人了,而他身边的六万大军,也都是他的老部队了。所以顺军很快就摆开了防御的架子。做好了战斗的准备。 刘宗敏带着一万多士兵在前面警戒,李自成则带着其他部队向后略退了一点。李自成记得,刚刚他们从官道上走来的时候,经过了一处无人的荒村。距离这里不过两里。在如今,在这片平原上,这个荒村就是一个难得的支撑点。在还没有完全弄清楚敌军的实力的情况下,抢先控制这出荒村,进可攻,退可守,后面的作战就会从容很多。 中午时分,李自成全军退到了村庄附近,并依托村庄摆开了阵势。不久之后,模范军的主力部队也第一次出现在了李自成的视野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百二十六章,炮击 李自成和刘宗敏都是打老了仗的,一支军队有多少人,能不能打,他们只要瞟一眼,就能看个不离十。如今看着陆陆续续的出现在他们眼前的这支军队,两个人都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 对面的敌军并不多,大概也就六七千人的样子。他们排成六路纵队慢慢向着这边靠近,但是随着这些人沿着官道慢慢逼近,同时在鼓乐声中慢慢展开成横队,就在顺军面前迅速的变成了二十四个三排的横队,错落的展开来。后面的十二个横队停了下来,前面的十二个横队又向前走了百来步,便在一声长长的哨声中停了下来。李自成却首先注意到了一个他在其他队伍中从来没有看到过的现象,那些敌军在鼓乐声中前进的时候,他们的脚步是如此的整齐,以至于发出的脚步声几乎就像是一个人发出的一样。 “奶奶的,这些兵真是奶奶的土豪呀,闯王,你看他们身上的那身铠甲”刘宗敏忍不住道,也许是因为紧张,他甚至一不小心,就叫出了“闯王”这个已经有一段时间没用了的称呼。 这时候模范军已经在距离顺军七百来步的地方停了下来。鼓乐声也停了下来,数千人笔挺笔挺的站在那里,除了风吹动旌旗发出的啪啪声,就连马嘶声都没有。仿佛这些人马都是贵族陵园中的石雕一样。正午的阳光照在他们的半身板甲上,闪着冷冷的光芒。 “这些家伙不好打呀!”李自成低声叹道,“别看人比我们少,但是真不好打!”同时他向四面望了望,发现所有的士兵,甚至就连他的亲卫都是满脸的惶恐。 “也不能退。”刘宗敏道,“闯皇上,你看那边,还有那边,他们的骑兵。” 这时候原本追赶李自成的侦骑的那些骑兵已经重新被收拢了起来,骑兵们都下了马,分成两队牵着马站到了队伍的两翼。李自成看了看估计这里差不多有一千多的骑兵。他知道,如果后退,被这些骑兵绊着,队伍肯定会大乱,最会能跑回去的人绝对不会很多。 “派个人出去,问问他们是”李自成正说着,突然看到前面的敌军的横队之间的空隙中,慢慢的驶出了几十辆马车。 “老天,这是马?天下怎么会有这样大的马?就是水牛也没有这样大的!”一个声音在李自成的耳边响了起来,李自成转头一看,看见是自己的侄儿李过,他正瞪圆了眼睛张大了嘴巴望着那边的那些巨马。 这些夏尔马拉着马车向前走了大概五十步,便调转方向,将后面的马车朝向了顺军这边,李自成这才看清,这几十辆马车后面都拖着一门大炮。 马车又停了下来,炮兵们从马车上跳下来,迅速的将大炮和马车都卸了下来,摆开架势,黑洞洞的炮口笔直笔直的指向顺军。而两个马夫则牵着拉车的四匹巨马穿过横队中的空隙,到了阵后。 几乎也在与此同时,一杆一丈八尺的总兵旗也被展开来了,旗面上有一个大大的“郑”字。 “郑?这是谁?”李自成问道。 “这附近有姓郑的总兵?”刘宗敏也皱起了眉头。 “好像登州水营总兵是姓郑的。”李过这时候也清醒过来了,赶忙说。 “水营?这能是水营的?”李自成道,“不管是谁,总要打上一仗。” “散兵前出,炮兵准备!”第二步兵团团长甘辉回头看了看后面竖起了总兵旗,便发出了这样的命令。 一群散兵开始向前前进,他们越过了炮兵,不紧不慢的逼近了顺军。 “这是干什么?”李自成皱起了眉头。两军交战的时候,让一些火枪兵稀稀拉拉不成阵列的逼近过来,这是要干什么?他还从来没见过这样的战法。 这也正常,在这个时代的中国战场上,还没有多少军队的组织度能够支持散兵作战。比如李自成的顺军要是也像这样稀稀拉拉的派出一群散兵去,估计这些散兵走到半路上,就会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 “皇上,要不要派出骑兵去驱赶他们?”刘宗敏问道。 李自成摇了摇头:“我们的骑兵去少了干不过他们的那些骑兵,你看他们的骑兵也靠近过来了一些,我们的骑兵现在过去,会被他们的骑兵拦住的。去多了,为了这么点人,耗费马力,不值得。” 这时候模范军的炮兵也已经做好了准备,一个一个的炮位上,都有炮手举起了手中的小红旗。 甘辉看了看散兵们的位置,他们已经越过了炮兵大约五十多步了。他朝着身边的传令兵点了点头,传令兵立刻举起小号吹出了一个长音,散兵们便都停了下来。然后他将视线转向后方,向着后面的带着高台的指挥车望去。 “少将军,都准备好了,要开始了吗?”刘德在一旁问道。 “开始吧。”郑森点点头道。 刘德转过身向着指挥车上的旗手喊道:“开始攻击!” 旗手回应道:“攻击开始?” 刘德又喊道:“开始攻击!” 旗手点了点头,开始挥舞着手中一红一白的两面旗帜,发出旗语指令。 “开炮!”甘辉道。 号手立刻吹出了连续的两个短音。紧接着炮声就响了起来。 六百多步的距离上声音要传过来还需要差不多两秒钟,所以李自成首先看到的是对面的敌军的数十们大炮同时冒出了浓浓的硝烟。接着几十个小黑点就被抛到了空中,(12磅炮的炮弹初速并不高,所以肉眼甚至都能看得到。)这些小黑点向上升起然后有那么一瞬间,李自成觉得这些小黑点似乎悬在空中不动了,但就在这时候,隆隆的炮声传入了他的耳朵,而那些小黑点也似乎被炮声惊醒了,猛地一下,带着可怕的呼啸声一头扎了下来,就落到了顺军的阵地前。 这些炮弹砸在顺军的阵地前沿,然后一下子弹跳起来,就撞进了顺军的阵列。在六百多步的距离上,12磅炮有着惊人的精度和威力。五十门12磅炮射出的炮弹,除了十多门因为炮弹落下的地方的状况问题导致跳弹的角度不太对之外,其他的几乎全都一头撞进了顺军的队列中。这些炮弹在人群中笔直的撞了过去,直接将整个的队列打了个对穿,仅仅这一轮射击,就给排成了密集队形的顺军带来了差不多五百人的杀伤。而且炮击带来的杀伤不是其他任何形式的杀伤能比的。这些炮弹可以说是沾着就死,即使没死的,大多也伤势严重,撑不了多久就要见阎王。毕竟,像野猪皮那样,据说被大炮打中了,还能活蹦乱跳的先去攻打蒙古,再去欺负朝鲜,然后过了三个月再突然因为炮伤发作死掉的,实在是太量子力学了。想当初袁督师使用的,一定是一门薛定谔的大炮。 这样凶残的杀伤也完全超出了李自成的想象。李自成也用过火炮,但是火炮在他手上的时候,从来就没有表现出过这样的威力。他知道,自己必须立刻采取行动,否则,只要再有这样的几轮炮击,整个军队就肯定会崩溃的! “立刻反击!李过!”李自成大声喊道:“你带上你的骑兵,去冲掉那些大炮,要不然,这仗就没法打了!” “末将得令!”李过一边喊,一边飞身上马,朝着他统帅的骑兵部队的方向跑了过去。 李过的手上有顺军最精锐的一支骑兵部队。这支队伍绰号“三堵墙”最强的时候据说有三万人,不过这个数目其实不过是以讹传讹罢了,李自成的骑兵大多来自投降的明军,而李自成的财政状况也一直不是非常好,要养活三万骑兵,完全是不可能的事情。之所以有这样的数量的传言,其实和李自成喜欢在对外宣传的时候给自己的兵力注水,而明军在打了败仗之后,为了推卸责任也喜欢夸大李自成的兵力都不无关系。真正的三堵墙骑兵,其实不过数千人而已。 而且所谓“三堵墙”其实指的是李自成的骑兵常用的一种冲阵战术。李自成将骑兵分成三组,第一组冲上去,然后在敌前突然转向扰乱敌军,第二组和第三组便趁机冲上去。不过,这种“三堵墙”战术虽然是直接冲阵的战术,但这支骑兵并不能像近代重骑兵那样完成真正的密不透风的骑墙式攻击,他们并不具备那样的战术纪律和训练度。 就在李过组织三堵墙骑兵准备冲击的时候,模范军的炮兵以急速射的速度又打出了两轮齐射。这两轮齐射之后,顺军的伤亡已经过千,整个军队都动荡了起来,靠着将领和亲兵们的弹压,才没有一哄而散。 李过带上了全部的三千多骑兵,他依照习惯将骑兵分成了三组。他的义子李来亨习惯性的有想要去带第一组,李过却拉住了他道:“这次你跟着我殿后!” “哦。”李来亨应了一声,便带着马站到了李过的身边。 传令兵吹响号角,三堵墙骑兵开始分成三组向着数百步外的模范军炮兵阵地冲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百二十七章,对撞 就在三堵墙的骑兵开始向前前进的同时,顺军的步兵也开始向前推进。李自成并不认为单靠三堵墙的骑兵就能冲垮对手,虽然敌人似乎没有摆出专门用来抗击骑兵冲击的车阵,但是,考虑到对手的精锐程度,李自成觉得单靠骑兵的冲击,是不太可能冲垮对手的,更何况对手的骑兵也不弱。所以最后还是要靠步战来解决问题。李自成只希望三堵墙能给对手造成足够大的混乱就够了。 面对不断逼近的三堵墙骑兵,模范军的反应却似乎不是很迅速。按道理,部署在他们队伍两翼的那些骑兵应该立刻从两侧出发,对三堵墙骑兵的队列发起侧击,但是这些就在不久之前的骑兵战中,给顺军骑兵们留下了深刻的印象的骑兵虽然也上了马,但却并没有冲过来,而是转向了他们的步兵的后方,也不知道是要干什么。 不过那些炮兵倒是迅速的做出了反应,他们迅速的抬高了火炮的角度,并且开始给火炮装填榴霰弹。 如果见识过榴霰弹的威力,也许三堵墙骑兵就会不顾一切的加速冲击,不过他们对这种武器几乎还是一无所知,所以他们依旧按照原来的习惯,在这个距离上先让马匹慢慢的小跑起来。 模范军的炮兵已经完成了弹药的装填,随着一声嘹亮的铜号,五十门12磅炮几乎同时开火,将五十枚榴霰弹射向空中。这些榴霰弹带着呜呜的呼啸声直冲天空然后一头扎下来,在距离顺军骑兵百来步的地方砰的一声炸开来,然后无数的铁珠就像雨点一样倾泻了下来。 三堵墙是李自成的王牌,在装备上自然也远远超过一般的顺军,他们的身上都有铠甲,虽然大多都只是些夹着铁片的棉甲,但是这些棉甲在浇了水之后,也足以挡住一般的箭矢了。即使是建胬白甲兵所惯用的重箭也要在相当近的距离上才有可能对这些棉甲造成威胁。 但是12磅炮射出的榴霰弹的铁珠却远不是一般的箭矢能比的,浇了水的厚厚的棉甲在这些霰弹面前,脆弱得就像是一张纸一样。那些铁珠轻松地击穿了骑兵们的棉甲将他们打倒在地。不仅仅是骑兵,他们的战马也是一样。这些战马根本就没有任何披甲,自然更加脆弱。仅仅是一轮炮击就让三堵墙冲在最前面的骑兵倒下了一片。剩下的一些骑兵也乱了套,有些骑兵胯下的战马被这样的而雷霆一击吓坏了,撒开腿乱跑了起来;还有些骑兵的战马则一个劲的原地打转,死也不肯向前跑;还有一些骑兵的战马倒是正常,可是却被不正常的战马撞上,然后一起摔倒在地上。如今三堵墙第一排的骑兵的队形已经完全乱了。好在第二排和他们之间的距离不小没有直接撞上来,要不然,只怕整个的冲击就因为这一轮炮击就要全面瓦解了。 第二排的三堵墙骑兵减慢了速度,绕过那些倒在地上的战马尸体。然后马上的骑兵们就开始疯狂的挥舞着皮鞭,让战马加速向前冲去。虽然在这个距离上就发起冲锋略微远了一点,但是他们都知道,如果还保持着所谓正常的速度的话,在挨上这样一轮炮击,那可不是好玩的。 当然在这样的距离上就提速,不但会严重的消耗马力,也会让阵型变得混乱不堪——让战马在这样远距离的全力冲刺中还维持者严整的队形,哪怕是模范军的重骑兵,也是做不到这一点的。 不过这一次,他们并没有再遭到炮击,那些模范军的炮兵们将还在冒着烟的大炮丢在阵地上,一转身就向着他们的后阵跑去,很快就从哪些步兵们的横队之间的空隙中跑了过去。而三堵墙的骑兵还在继续逼近。 李自成远远地眺望着对面,对面的炮声停下来了,他也看到三堵墙的骑兵正在快速的向着对面冲去,只是对面的情况,因为前面大炮射击时产生的大量的硝烟的遮挡,隐隐约约的看不太清楚。 不过李自成对于三堵墙的这一轮冲击能有多好的效果其实并没有太大的指望,他们被迫过早的发动了冲锋,这意味着当他们正的冲到对手的军阵面前的时候,冲击力肯定大为下降了。而就李自成最开始观察到的情况来看,对面的那支明军非常精锐,虽然他们似乎并没有布置出用来抵挡骑兵冲击的车阵之类的东西,但是李自成还是不太看好三堵墙的冲锋。 这时候,战场上突然吹来了一阵风,这风将弥漫着的硝烟吹开了一小段。李自成透过这一小段空隙,突然发现,原本成横队展开了的明军如今又变成了纵队,而在他们让出的空当后面,一排高举着长矛的骑兵正在缓缓的前进。 这些高举着长矛的骑兵自然就是模范军的重骑兵。第一骑兵团一共有八百名重骑兵,这些重骑兵身穿着经过了热处理的板甲,头上戴着带有覆面甲的头盔,他们的战马也批挂着马铠,寻常的刀剑或是箭矢,哪怕是建胬白甲兵射出的重箭,都无法刺穿他们要害部位的铠甲。而在他们的手上,则是一杆长度超过一丈八尺的长枪。当然,骑兵冲阵用的长枪,因为考虑到平衡问题,虽然在尾部加上了配重,但是骑兵们在冲锋的时候也只能用手持握着它的中段偏后一些的地方,所以这种长枪在冲锋中实际上能向前伸出的距离也就一丈左右。不过这个长度也远远超过了一般的骑兵所用的长枪能向前伸出的长度了。 这种骑兵枪的枪杆是空心的,这一方面减轻了长枪的重量,另一方面也能让骑枪在刺中对方之后立刻折断,并且通过这种折断,消耗掉过多的冲击力,从而保证骑兵持枪的手不至于因为冲力而受伤。 重骑兵们催动战马,战马开始缓步前行。 “速度一!”新上任的骑兵团团长余新高声喊道,同时将自己的,带着一面长长的红色三角旗的长枪向上举了一下,于是整个队伍开始渐渐加速。 模范军的重骑兵采用的是骑墙战术,每个骑兵之间的距离非常近,几乎是马镫挨着马镫,八百个骑兵,排成整齐的队列慢慢加速。而在他们后面大约三十步左右的距离上,刚刚消失了的轻骑兵们也排出了整齐的队伍,稳稳地跟在后面。 “速度二!”余新再次将自己的长枪向上举起,重骑兵们继续加速。这时候他们已经穿过了刚才火炮射击形成弥漫着着硝烟的区域,已经能够清楚的看到对面正冲过来的那些顺军骑兵了。 “三堵墙?”余新望了望前面的顺军骑兵,他注意到那些顺军骑兵的阵型很不整齐,而且速度快的快慢的慢。 “这也配叫墙,今天就让你们知道,什么是骑兵墙式突击!”余新这样想着,又估算了一下双方的距离,然后再次举起骑枪,发出了继续加速的指令:“速度三!” 双方的距离迅速的接近,这时候,正在冲锋的顺军骑兵自然也看到了出现在他们眼前的这支骑兵,而且他们也立刻就注意到了这支骑兵那紧密得就像一堵真正的墙一样的队形,以及他们身上亮闪闪的铠甲和他们手中举着的长枪。 “直接冲过去肯定会撞上吧?”很多顺军骑兵忍不住就想道。而且看看对手这样子,正面冲上去,只怕是死路一条,于是一些骑兵开始不自觉的减速,还有一些就想要拨转马头,转到对手的侧翼去。考虑到对手的队伍排得这样密集,所以队伍的宽度也不算太大,似乎绕过去倒也来得及。于是三堵墙们纷纷开始减速,并打算绕到模范军的重骑兵侧面去。 余新再次高高的举起了手中的骑枪,然后将它放平,让枪尖直指前方,同时喊道:“平枪,冲锋!” 喊完这句话,他伸出左手放下面甲,同时用脚上的马刺碰了一下战马,战马开始全力奔跑了起来,安达卢西亚马超出一般马匹的爆发力一下子显示了出来,几乎一眨眼之间,重骑兵们的速度就快了一大截。 据《三国演义》说当年关二爷在和文丑交战的时候,文丑顶不住了,便拨转马头逃走,但是却误判了关二爷的战马的速度,结果被关二爷突然赶上来,一刀就给砍了。这个故事虽然不一定是真的,但在交战中,对对方的战马的速度的误判却绝对是非常致命的。原本那些顺军骑兵一心觉得自己能让过模范军重骑兵的正面冲击的,却不想他们还能再次提速,结果不但无法避开人家的突击,而且还自己乱了阵脚,顿时就陷入了困境。 余新将长枪指向一个顺军骑兵,这个骑兵一开始正调转马头想要横向跑,如今见横向让不过了,又想要把马拨回来。但此时却已经来不及了,余新的长枪向前一刺,正刺在这个骑兵的腰部,锋利的枪尖靠着冲击带来的巨大的动能,轻松的撕开了他身上的棉甲,直刺了进去,同时长长的枪身弓了起来,然后啪的一声断成了两截。 余新抛下断枪,顺手拔出挂在马鞍上的骑兵剑。继续向前冲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百二十八章,溃败 当余新拔出骑兵剑的时候,第一队三堵墙骑兵除了最先绕开的一些之外,其他的基本上都被消灭了。 顺军的三堵墙在发起冲锋的时候,第一队和第二队之间的距离是比较大的,这是因为三堵墙的第一队很多时候并不真正冲上去,如果敌人的阵型相当稳固,他们就会转向敌军的侧翼。而如果第二队跟得太近,就会在他们转向的时候一头撞上去,导致自己的队伍的混乱。 不过如今这个距离倒是给了模范军的重骑兵调整队形的时间。虽然迎上他们的第一击的三堵墙骑兵在和他们交战的时候,队形就已经乱了套,所以打垮他们并没有让模范军的重骑兵出现多少伤亡,但是和对手的战马的撞击什么的,还是让好几个骑兵掉下了马,也让他的骑阵不像刚才那样严整了。不过余新看了看他和敌军第二排骑兵之间的距离,觉得自己还是有时间重整队列的。 重整队列其实倒是用不上余新多干什么,这是重骑兵训练时的重要科目,几乎不需要指挥,大家就都知道该怎么办。骑兵们稍微放慢了一点速度,让稍微靠后一些的骑兵们赶上来一点,在刚才的战斗中,并不是每个重骑兵的正面都有敌军,所以一半左右的重骑兵的手中还有长矛。 这时候余新已经没有长矛了,不过他还有哨子,还可以用哨声来控制骑阵。很快骑阵就再次变得严整了起来。 更远一些的第二对三堵墙目睹了刚才那些重骑兵冲垮自己的战友的情况,他们亲眼看了了这些铁人铁马就像铁锤砸鸡蛋一样轻易地就将第一队三堵墙打垮了的,如今看到他们又摆出了这样蛮不讲理的队形,笔直笔直的撞了过来,顿时就乱了套。甚至还没等骑墙撞上来,他们就纷纷拨转马匹,向着其他方向逃走,试图躲开这堵直撞过来的钢铁之墙。 余新并没有发出加速的命令,甚至于他还让队伍把速度降低了一点。因为他看到了在第二队骑兵后面,还有第三队顺军骑兵。既然敌人自己已经乱了,已经在逃窜了,何不留点力气对付后面的敌人? 李自成爬上了荒村中的一堵山墙,眺望着战场。这处村子中早就没人了,房屋什么的也都没了屋顶,而且还都有被火烧过的痕迹。李自成估计,这村子多半是在上次建胬入寇的时候被烧掉的。好在房子虽然烧掉了,但是还是有不少的墙没有倒,可以给他提供一个眺望战场的好位置。 当李自成看到对手的骑兵轻而易举的就打垮了第一队三堵墙骑兵之后,他就知道情况很是不妙了,而当他看到第二队三堵墙甚至自己就乱了套之后,他突然发现如今他的军队正面对着一个巨大的危险:因为第三队三堵墙骑兵挡住了步兵们的视线,他的步兵恐怕还没有发现在自己前面有这样的一队骑兵。 李自成知道,若是步兵们做好准备,而且足够的坚定,骑兵其实是很难直接冲垮步兵们的防御的。但是那是在步兵们做好了准备的前提下,如今他的步兵正在向前行进,如果在这样的状态下,遭到那些重骑兵的直接冲击,那他们就很可能因为来不及转入防御阵型,做好防御准备而直接被击溃。 “快,给刘将军下令,让他转入防御!”李自成喊道,他又想到如今让传令兵赶过去怕未必来得及,便又向他们说了几句话。 一个骑兵奉命去给刘宗敏传令,另一个传令兵则跑到了一边,然后锣声和鼓声就响成了一片。 锣声在战场上一般都是用来传达撤退的命令的,而鼓声则是传达进攻的指令的。这两个声音同时响起来,却也是非常奇怪的,因为这意味着同时在传达两种完全相反的命令。不过李自成知道,经验丰富的刘宗敏一定能从这样的矛盾的指令中明白前面出现了什么他意料之外的事情,并为此做好准备。 锣鼓的声音传入了刘宗敏的耳朵。就像李自成估计或者说期盼的那样,刘宗敏立刻就明白了,一定是前面出现了什么情况。李自成让人发出这样相互矛盾的指令,肯定是告诉他既不能继续前进,也不能后退,而是立刻就地转入防御。 虽然不明白前面究竟发生了什么,但是刘宗敏还是迅速的明白了李自成的意图,并且下达了转入防御的命令。刘宗敏立刻派人去通知左右两翼的袁宗第和刘体纯,他让袁宗第和刘体纯各自带着自己的队伍结阵防御,而他也同时让自己直属的部队停下来转入防御阵型。这样三支队伍就能够组成一个能相互支持的品字阵。只不过,他麾下上万人的战兵,要立刻转入防御阵型还是需要时间的。 李过同样也注意到了后面的鼓声和锣声,不过他此时却来不及考虑这种奇怪的指令是什么意思了。因为随着第二队三堵墙骑兵不战自溃,敌人的重骑兵已经出现在了他的视野里。 从看到对手的第一眼起,李过就知道自己的骑兵是打不过人家的。看看人家那马,比自己的战马高了一大截,再看看人家身上,以及战马上的那闪闪发亮的,密不透风的铠甲——李过估计自己手中的刀剑多半未必能有效的对付这样的铠甲。 “该死的,早知道我该带个锤子来的。人家故事里讲的,金人的铁甲连环马大概就是这样子吧?”李过忍不住想道。显然,要对付这样的目标,战锤要比他手中的马刀管用得多。他又瞪大眼睛望了望,好确认一下,对面那些骑兵之间是不是拴着铁链。 如果可能,李过也想要立刻解散队形,让手下的骑兵散开来。他也是打老了仗的,他知道对面的家伙们的威力主要来自于他们整齐一致的冲击,如果他们为了打击散开来的三堵墙而解散自己的队形,那他们的战力就小了一大截。而且李过觉得,这些骑兵披着这样厚的铠甲,他们的速度肯定不会太快。 只是李过回头看了看后面的步兵,看到步兵们乱哄哄的停住了脚步开始转入防御,他知道,自己无论如何都不能散开队形,都必须顶上去,为步兵们转入防御争取时间。 第三队三堵墙的骑兵其实也开始慌乱了起来,李过高喊着,大声的鼓励着他们,催动战马率先冲了上去,他的义子李来亨也高呼着挥舞着武器跟在他的身边。受到他们的感染,一些三堵墙的骑兵还是勇敢的朝着面前的那堵真正的铁壁冲了过去。但是,还是有不少的骑兵放慢了速度,渐渐地落在了后面,然后再转向了其他方向。这个时代的军队,哪怕是三堵墙这样的精锐部队,其实也都缺乏战斗到死的士气。 李过挥舞着战刀冲在最前面,李来亨紧紧地跟着他。显然,在这个时候,冲在最前面的人会第一个遭到对手大打击,是非常危险的,所以李来亨一直想要找个机会超过李过。不过李过的马术很好,而且胯下的战马也不错(当然,这个不错只是在三堵墙中算不错,和他们的对手的安达卢西亚马以及阿拉伯马都完全无法相比),所以要想赶上去,却并不容易。甚至因为追得急了点,就在眼看很快就要和对面的明军骑兵撞上的时候,他胯下的战马却突然腿一软,一下子摔倒在地上,李来亨被摔了出去,眼前一黑就晕了过去。 李过看到了这一幕,不过如今他也顾不上去管李来亨了。在战场上,随时都会死人,谁都可能死。而且,敌军已经近在眼前了。 李过乘着马直冲过去,在他的正面,一个全身都包裹在银光闪闪的铠甲中的骑兵手中的骑枪向着他猛刺过来。李过一侧身,同时用手中的马刀一拨,便将这支骑枪拨到了一边,如果是一对一的战斗,在躲过这一击之后,李过说不定就有机会用手中的刀来反击一下,虽然他手中的刀多半不能破甲,但是借着对冲的速度,,真的砍上一刀,估计也够对手痛的。当然,李过并不知道,他的对手身上的铠甲和他所熟悉的任何铠甲都不太一样,那些李过所熟悉的铠甲都是紧贴在身上的,马刀砍中它们之后,即使不能击穿它们,也能将力道传到对应的身体位置上,并造成一定的伤害。但模范军重骑兵的铠甲却是整体冲压出来的,它们并不和骑兵的身体直接接触,而是通过内衬和带子之类的悬挂结构,固定在骑士们身上的,所以即使被击中,撞击的力量也并不能直接传到骑兵的身体上,而是要通过这一系列的悬挂传过来,最后由整个身体来承受。所以,其实就算是李过拿着的不是马刀,而是战锤,也不一定就能对这些对手造成致命的伤害。 不过李过并没能砍出这一刀,因为他要面对的可不只是一支骑枪。骑墙式的攻击,除了看起来吓人之外,更可怕的一点是,通过密集的队形,它让对手在相同的空间里要面对更多的武器。就在李过拨开那支骑枪的同时,一柄剑向着他直刺过来。李过赶忙举起左手的小盾抵挡,然而,这柄剑却格外的锋利,借助战马的力量,这柄细细长长的骑兵剑居然直接刺穿了李过手中的小盾,接着又刺穿了他左臂上的臂铠,一下子就刺入了他的上臂。然后啪的一声就断掉了。 李过的马从对手的战马缝隙中冲了过去,虽然挨了一下,虽然受了伤,虽然有些摇摇晃晃,但是至少李过还在马上。然而紧接着,他就看到,又是一队骑兵排成整整齐齐的一列,举着马刀,朝着他扑了过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百二十九章,胜利 李过刚刚挨了一下,还没来得及恢复,甚至都没来得及重新在马上坐直身子,摆好防御的架子,一柄马刀就从右上方向着他的脑袋斜劈过来。李过举起手里的马刀往上架,噹的一声,他勉强架住了这一刀,但是因为准备不足,而对手的这一刀却是早就蓄足了力气,又加上战马冲击的速度砍出来的,李过的右手一酸,几乎就无法再举起来了。而也就在他挡住这一刀的同时,另一柄马刀却从左边横扫过来,直接砍在了他的左胸上。这就是骑墙式攻击的可怕之处,依靠密集的阵型,使得普通的骑兵在面对他们的时候,几乎每次都会遭到至少两柄武器的攻击。 使用坩埚钢作为夹心,采用夹钢法打造的马刀的钢口非常的坚硬,虽然因为开刃的方式的选择,轻骑兵的马刀并不锋利(要不然就很容易损坏),但是却相对坚固,正适合用来砍较为坚韧的铠甲。李过身上穿着的是一件质量还算不错的铁甲,这一刀虽然砍穿了好些甲片,但是却并没能砍进去太深。但是即使如此,这一刀还是让李过胸口一阵剧痛,眼前一黑就昏迷了过去 打垮了三堵墙的骑兵之后,余新注意到对面的步兵们似乎已经做出了抗击骑兵冲击的样子了,他们分成了三个方阵,而且将长长的长矛支在地上,枪尖对着外面,远远地看去,就像是一只张开了浑身的利刺的豪猪。不过他们的矛都不够长,而且,他们也没有拒马和壕沟的保护。重骑兵的马甲和铠甲都是很厚的,余新觉得,如果有必要的话,他的骑兵完全可以撞开这样的防御。当然,这肯定要付出不小的代价。 余新让骑阵在距离那些步兵不过几十步的地方停了下来,他觉得没有必要去冒险,模范军可是从不怕人家摆出这样的乌龟阵的,因为他们有着这个世界上最强的炮兵,在他们面前,不存在砸不开的乌龟阵。 既然可以用炮弹来砸开对手的阵势,余新自然觉得自己不应该让宝贵的重骑兵冒险。于是他指挥重骑兵开始有序的退向右侧,而跟在他们后面的轻骑兵则开始驱逐追杀逃散的三堵墙骑兵。 看到对手的骑兵渐渐后退,刘宗敏却并没有松了一口气的感觉。刚才对手几乎只用了一眨眼的功夫,就打垮了三堵墙的人数上可能要超过他们两三倍的骑兵,这样可怕的骑兵,就算是做梦的时候,刘宗敏都没有梦见过。 刘宗敏知道,如果刚才,对方趁着自己的阵势还没有完全摆好,就直接发起突击的话,很可能自己的队列就会被对手一家伙冲开,然后就是一场大败。不过如今对手没有冲过来,那也绝对不是什么好事情。因为刘宗敏知道,对手之所以没有冲上来,是因为他们有大炮。 果然,当那些骑兵退远了一些之后,远处就又一次传来了火炮的轰鸣声。刘宗敏如今陷入了一种困境,如果他坚持不动,那最终的结果肯定是他的军队会在炮火中崩溃。所以,停着不动,那就是死路一条。而如果向后退,首先,要退出对手的大炮的射程并不容易,中间一样要不停地吃炮击。而且对手的那支骑兵还在不远处虎视眈眈,只要自己的阵型稍微出一点乱子,这些家伙说不定就会趁机杀过来。而要在炮弹下撤退还能不乱,刘宗敏觉得,这世界上就没有这样的队伍。 至于前进,刘宗敏往前面望了望,距离敌人的炮兵阵地还有一里多远,要冲上去也非常的困难。如果缓步前进,在还没走上去之前,自己的军队就会在炮击中崩溃。如果快速前进,阵型就全乱了,就会给敌人的骑兵以可乘之机。即使不考虑敌军的骑兵,这么远的距离,一路跑过去,也足以累趴下大部分的士兵,然后,然后还能打个啥呢?十二磅炮巨大的有效射程使得刘宗敏的顺军顿时就陷入了进退两难的地步,这也正是十二磅炮作为野战炮相对于古二爷的三磅炮,以及模范军陆军早先用过的六磅炮的优势所在。古二爷的三磅军团炮只是提供了一种相对便于移动的火力,而模范军的十二磅炮则可以说是彻底的改变了战争的方式。今后,训练度不足,不擅长队形变换和散兵战术的步兵,在这种大炮面前,几乎毫无抵抗能力。 就在犹豫之间,数十枚炮弹已经一头撞进了刘宗敏带着的三个方阵,顿时就在方阵中趟出了几十道血胡同,三个方阵顿时都动摇了起来。 “不能在犹豫了!”一发炮弹就从刘宗敏身边飞过,将鲜血和碎肉溅得他满身都是。刘宗敏知道,继续犹豫下去,军队很快就会彻底垮掉。 “全军,前进!”刘宗敏喝道。同时在他身后,又传来了隆隆的鼓声。刘宗敏转过头向后看去,只见留在荒村附近的顺军也全都开始向前逼近。看来李自成也注意到了如今危险的局面,所以做出了应对,指挥全军压上赌一把胜负了。 李自成这次出兵带了大约六万多军队,其中有一半是各种辅兵,真正的战兵也就只有三万多不到四万人。但如果一次性全压上去的话,因为伤亡分散了,估计倒是能顶着炮火,走到敌人面前。不过,就算走上去了,看看人家的装备和前面的表现,别看顺军人多,估计还是打不过的。 就在炮声中,顺军全军缓缓向前,虽然炮弹还是在不断的落入队伍中,造成的伤亡一点都没少,但是考虑到人数多了很多,炮弹造成的伤亡和还剩下的人的比值却下降了很多。这也让那些顺军的慌乱略微降低了一些。 “让骑兵后退。”郑森背着手,望着队形已经很乱了的顺军道,“让步兵做好准备,我们用一轮攻击,就彻底的打垮他们!”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百三十章,纵寇 12磅炮依旧在不停开火,只不过因为炮管热了,所以射速已经略有下降。但是它们依旧在不断地给顺军制造伤亡。随着双方距离的接近,模范军的炮弹从实心弹变成了榴霰弹,又从榴霰弹变成了霰弹。如今双方的距离已经只有百步左右了,因为略微有点顺风,在这样的距离上,用轻箭已经可以勉强够得到模范军的炮位了。而且模范军的炮兵是没有披甲的,所以,即使是轻箭,也可以对他们造成杀伤。只是这时候顺军虽然还在前进,但事实上,整个队列都已经乱了,所以也无法组织整齐的齐射了,只有一些弓箭手零星的射出几箭,但是却歪歪斜斜的没什么准头,这也正常,在这样的距离上只能进行抛射,而抛射本来就只是一种靠着数量覆盖来获得命中的攻击方式,同时射箭的人少了,就无法保证效果。不过郑森还是立刻就下达了让炮兵后退的命令,同时下达的还有让步兵前进,准备接战的命令。 相比顺军或者其他的军队,模范军在军令的传达上有一个明显的优势。那就是他们有一套相当完整的旗语系统,配合指挥官手中的望远镜,他们可以在相当远的距离上迅速的传递信息。这也使得模范军在战场上的行动显得格外的协调。 “少将军,轻骑兵已经到达了预定位置。”就在步兵们踏着整齐的步伐向着顺军迫近的时候,一个参谋向郑森汇报道。 “李自成的位置在哪里?”郑森站在一辆马车上,眺望着远方问道。 “李自成的旗号出现在中间偏后的位置,不过他本人是不是在那里我们就不知道了。”那个参谋回答道。 “嗯。”郑森点了点头,又将视线转向了前面的战场上。 炮兵们已经退到了后面,而模范军的步兵们则迈着整齐的步伐大步向前,越过了已经不再开火的火炮,朝着数倍于他们的顺军逼近。 看着对方的大炮停了下来,而对方的步兵开始靠近,刘宗敏等人赶紧努力的调整队伍,试图尽可能的恢复队伍的阵型。不过对方并没有给他留下这样的时间,很快,模范军的步兵就迫近到了七十步左右的距离。 随着一声哨子,各个连队的连长排长们也都跟着发出了“停止前进”的命令。 “前两排举枪!准备射击!”呼喊声响成一片。 第一排的模范军士兵们立刻半跪了下来,举起枪,指向了对面的敌军,第二排的模范军士兵则站在那里,同样将手中的枪指向了前方。在七十步这样的距离上,燧发枪的齐射已经有不错的命中率了。 “开火!”射击的命令声响起,前两排的士兵们一起打出了一轮齐射,从枪口喷出的硝烟立刻让前方变得模糊了起来。 “后两排前进,准备射击!其他人装弹!”虽然这个程序是作战前已经商量好了,并且通知到了各个战斗连队,所有的士兵也都知道这一步骤了,但是在这个时候,连排长们依旧要发出这样的命令。 刚刚开过枪了的士兵们迅速的变成了四人一组的纵队,而后面的两排战士便从他们让出的空隙中穿了过去,继续向前走了几步,便穿过了刚才射击时形成的战场迷雾。这时候敌军也更近了。双方的距离已经只有五十步左右了。 “立定,举枪!准备!”连长们再次发出指令。士兵们就像刚才一样,前排半跪,后排站立,将枪口对准了对手。 在上一次的齐射中,又有好几百个顺军被打倒在地,这样的打击也让顺军中的不少人慌乱不已,如果不是那些督战的亲兵又砍死了几个人,只怕当时就要大乱。如今看到又有枪口对着他们了,很多人干脆就停了下来,甚至还有人悄悄地想要往后退。 这时候刘宗敏总算是把弓箭手组织起来了,这些弓箭手们向着对面的那些火枪兵们抛洒着轻箭,但是,模范军的步兵们身上穿着坚固的半身板甲,头上有带有可以放下来的面甲的头盔,肩部还有护肩,顺军的轻箭根本就无法击穿这样的甲胄。当然,模范军步兵的腿部和两臂都没有这么好的防御了,所以还是有一些士兵手臂或者是腿部中箭受伤的,不过,这些地方都不是要害,一般来说,只要救治得当,都不会有什么大事情的。 “瞄准!”虽然受到顺军的弓箭的骚扰,但是模范军的士兵们却依旧一丝不苟的在做战术动作,如今,所有的士兵都已经做好了射击的准备。 从阵中传来一声嘹亮的哨声,几乎在同时,连长们都高喊了起来:“开火!”枪声顿时响成了一片。这一轮的射击因为距离更近,命中率自然也更高,两千多支燧发枪中射出的子弹一口气打倒了上千人,几乎将顺军的前排一扫而空。 在完成这一轮射击之后,原本进行第一轮射击的那些士兵们已经装好了子弹,正在有节奏的哨声中从后面迈着整齐的步伐跟了上来,他们越过刚刚完成了射击正在给燧发枪上刺刀的那些连队,逼近到距离顺军不过三十多步的地方站住,并再次举起枪,对着顺军又是一轮齐射。射击结束后,他们便不再装填子弹,而是从腰间的刀鞘中拔出刺刀,将它卡在枪管的卡口处,然后再转一下,卡结实。 这时候后面的士兵也已经跟了上来,随着铜号发出“滴答答,滴答答,滴滴滴”的三声,所有的战士都端起其刺刀大喝着向前冲去。 再忍受了连续的炮击,又连续遭到三轮每一次都能造成上千人的伤亡的齐射之后,顺军已经完全被打蒙了,所以当模范军端着刺刀猛扑上来的时候,他们几乎在一瞬间就崩溃了。士兵们尖叫着,向后狂奔,而后面的士兵看到前面的士兵这样慌乱的逃命,顿时也跟着往后就跑。惊慌就像野火卷过深秋时节干枯的草原一样在一瞬间就席卷了整个的顺军,三万多人的顺军就像决了堤的洪水一样向后涌去。这个时候,什么亲兵督战队都没用了,甚至于就连亲兵督战队本身,也在惊慌的四处逃窜。 “少将军,要不要把轻骑兵投入进去,追杀他们?”刘德问道。 郑森却摇了摇头,脸上并没有任何高兴的样子:“让步兵们追一下就行了。让轻骑兵护送他们一程,让他们无法整顿队伍就够了,不要追太多人。毕竟毕竟都是汉人呀。”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百三十一章,监国 正所谓兵败如山倒,到这个时候,无论是李自成还是刘宗敏,其实都已经无力控住局面,他们能做的事情,就只能是带头逃跑了。好在无论是李自成还是刘宗敏,都是逃跑的老行家了。就在两三年前,他们还经常会被明朝官军追得到处跑,这逃跑上的本事,却是要远远地超过打仗的本事的。再加上今天遇上的那支奇怪的明军虽然打起来很凶,但是在追击他们的时候却表现得相当的懈怠,他们更多的只是驱散人群,追得也不远,不过草草地追了里,便都转身回去了。所以,等李自成收拢起败兵,点了点数目,发现其实损失倒也不像他一开始的时候估计的那样大。如今在他身边居然还有差不多一万五千人,而且他的嫡系将领,除了李过,其他的基本上也都还在。 本来在李自成看来,这样的大败之后,敌军手里又有上千人的骑兵,一路衔尾追杀,能跑出来的人肯定很少,弄得不好,就又是一次败走商洛山。却不想这些明军居然追赶得这样敷衍了事。 “哈哈哈哈”望着满脸沮丧的溃兵们,李自成突然哈哈大笑了起来。周围的顺军官兵们听到李自成的笑声都忍不住诧异的望着他们的皇上。 “不知道皇上您在笑什么?”刘宗敏多少也猜到了李自成的心思,便赶忙问道。 “我笑那些明军,还是这等的不中用!”李自成笑呵呵的回答道,“老刘,你看,今日我们一不小心,被这帮子明军抽了个冷子,吃了大亏。若是我们是明军,你说战场上占了上风之后,该怎么打?” 刘宗敏已然知道了李自成的意思,便大声回答道:“自然是一路衔尾追杀。他们又不缺骑兵,这样一路追杀,我们就没有时间收拢兄弟们,然后等我们退回北京,怕是都不一定能不能剩下一两千人。皇上,你说这明军为啥没追我们呢?” “哈哈哈哈”李自成又大笑了起来,一直笑到几乎在马上直不起腰来了才勉强收住笑声道,“因为他们太聪明了!他们想得太多了!” “皇上,您这话我就不懂了。”刘宗敏道。 “因为他们私心太重!”李自成大声道,“因为如今伪明的军官都已经成了藩镇!老子们还在,他们就可以向伪明朝廷要钱要粮要地盘,老子们要是不在了,这些东西,他们问谁要去?所以和他们打,他们赢了,却不愿意追我们。所以,伪明虽然还有这么一支能打的兵,但是他们自己互相之间心怀鬼胎,就算一时间能占上风,又能有什么用?我就没听说过一家人相互算计最后还能成得了事情的!所以,我敢断定,这支明军一样是长久不了!” 刘宗敏自然知道,李自成说的这些话其实未必靠谱,但还是露出恍然大悟的笑容道:“皇上说的是,这老朱家的伪明,就喜欢自己人给自己人拆台。皇上,他们是兔子尾巴,长不了的!” 周围的将领们也都露出这样的恍然大悟的表情,然后轻松的谈笑了起来。 虽然料定“明军”难成大事,但是李自成等人也没敢留下来搜集败兵,他们只是稍作休整便以比来的时候快得多的速度向着北京退去。 不过有一点,李自成真的没说错。那就是我大明的确有自己人给自己人拆台的习惯。就在李自成败退回北京的时候,在南京,潞王朱常淓在以黄道周c钱谦益为首的一批大臣的拥戴下,宣布以亲王身份监国。并且向各个军镇行文,命令他们服从南京的调遣,齐心合力,剿灭闯贼,收复京师,为崇祯天子报仇。 当然说是这样说,但南京手中其实也并没有立刻就可以反攻北京的兵力,而且此时,南京那边也在忙着安排官位,哪里又抽得出空隙来办这件事?不过他们还是发文书给距离北京最近的高杰和山海关的吴三桂,要求他们便宜行事,伺机恢复京师。当然,这些文书还在路上,如今还没有到。 不过这并不意味着郑森就不知道消息。郑家在南京有生意,这样的消息他们自然知道。于是通过信鸽,很快,还在福建的郑芝龙和如今已经在北方的郑森就都得到了消息。 得到这个消息的时候,郑森正在山海关下和吴三桂商量下一步的行动。 “吴总兵,南京那边已经拥戴潞王监国了。”郑森很平静的对吴三桂说。 “这是乱命!”吴三桂冷冷的道,“潞王乃是旁系,与天子血脉疏远。如今福王殿下尚在,哪里轮得到潞王?”如今南京那边显然不可能继续向他支付军饷,而且福王就在静海,如今李自成新败,虽然因为郑森第一次指挥这样的大战,获胜后出于谨慎没有大规模追击(当然,这是郑森的说法。吴三桂这样的老油条一眼就看出这里面有着养寇自重的味道。),但是李自成遭到这样的失败之后,再加上粮食的危机,他肯定会撤出京师。然后福王就可以很轻松的拿到收复京师的功劳。以福王的身份,再加上收复京师的大功,南京推出的那个潞王,无论如何是无法和他相比的。更重要的是,如果他支持潞王,能得到什么呢?就算最终潞王登上了皇位,拥立之功也不是他的。相反,如果他支持福王,一旦福王登上皇位,但凭着拥立之功,他就是大明中兴的大功臣,就能获得更多的好处。即便最后福王在争夺皇位的斗争中败了,作为手握大军的一方藩镇,南京其实也不见得能把他怎么样。所以,吴三桂做出这样的选择就是很自然的事情了。 “不错。”郑森点了点头道,“以潞王的身份,哪有监国的资格?家师怕是有些糊涂了。” “不如我们如今就请福王监国,然后就当不知道南京那边的事情,然后以福王殿下的名义向南京那边发出文书,就说福王殿下如今以监国身份亲征,刚刚获得大捷,京师指日可下,让他们听令配合。你看如何?”吴三桂说道。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百三十二章,监国(2) 朱由崧虽然鼓起了勇气到了北方,但是他却并没有勇气离开静海港,跟着郑森的大军去直面那个杀了他的父亲的家伙,甚至于,他也不愿意看到郑森将大部分的军队都带出了静海。在他看来,静海港的城墙本来就不够坚固(静海的堡垒是典型的棱堡,棱堡为了保证抗击炮击的能力,避免垂直的城墙经常会出现的在炮击下整体崩溃的情况,通常都会造得相对的较厚也较矮,加上坡度又明显,所以在不懂行的朱由崧看来,这种堡垒远不如当年洛阳的城墙那样雄伟坚固。),守军人数又少(郑森在静海留下了一千人多一点的守备部队,这样规模的模范军,配上棱堡,再加上海上力量的支援,实际上足以抵挡十倍以上的兵力的攻击了。),万一遭到流寇攻击,那简直就是太危险了。好在港口里还有船,这些船倒是给了朱由崧继续待在这样靠近敌人的地方的勇气。 在静海的码头边,郑家人建造了一座灯塔,这是一座七层高的灯塔,加上本身建造在码头边的一处高地上,这里便成了附近最高的地方,驻守静海的模范军的瞭望哨自然也就安排在了这里。在灯塔的顶层上,有一个很大的望远镜,这台望远镜的物镜的直径足有一个海碗那么粗,能看清的距离自然也比一般的望远镜远。 自打郑森带着大军离开了静海之后,朱由崧就对灯塔上的望远镜产生了巨大的兴趣,白天的时候,几乎有一半的时间都要待在这里。除了登上灯塔,用望远镜远望之外,福王殿下还爱上了钓鱼这项运动,所以,他剩下那一半时间,就基本上是待在码头的栈桥上钓鱼了。而且,因为对这两样活动的热爱,福王殿下甚至放弃了更舒适更豪华一些的居所,另选了一处距离海边更近的院子。不过熟悉这位王爷的内侍们却知道,福王殿下这样做,更大的原因恐怕是觉得这样万一有什么事情,便于抢先上船而已。 不过今天,福王殿下对于这两种娱乐却失去了兴趣,因为他刚刚得到了前线送回来的捷报,捷报上说大明官军大破流寇,斩杀流寇数千,俘获流寇更是数以万计(李自成跑得快,将辅兵什么的几乎全都丢下了。这些辅兵,就都成了模范军的俘虏。)。如今大军正准备乘胜追击,以便光复京师。 这份捷报自然让福王高兴不已,但是他并没能高兴多久,因为与这个捷报一起送过来的还有一份情报。 “什么?他们居然推举潞王监国?潞王,潞王有什么资格监国?‘立贤’?潞王哪里‘贤’了?除了弹琴,他还会什么?当初他们口口声声的说‘祖制’‘礼法’,如今却又说什么‘立贤’!我真是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他们他们这是要我死呀!是要我死呀!”朱由崧脸色铁青,咬着牙从牙缝里面冒出了这样的话。想当年,东林党的人以维护祖制礼法相号召,搞了个争国本,断送了他老爹成为皇帝的可能;到了如今,依照礼法,这天子的位置本来就该是自己的,可是这些家伙,又抛掉了自己当年维护的“祖制”“礼法”,反而捡起了当初被他们指责为“奸佞”的家伙的“立贤”之说,玩起了双标,硬是要把一个和崇祯天子亲缘关系要远得多的潞王推上天子的宝座。朱由崧本来对于皇帝的位置倒不是特别的有兴趣,就他个人来说,他甚至可能觉得若是能做个太平王爷,比起做皇帝可能还舒服一些。但是,虽然后世的史书中一直把他描绘成一个变态的傻子,但是作为一位藩王的长子,他还是受过教育的,自然知道在历史上,那些对于皇位有威胁的人,大多会是怎样的下场。如果将来潞王真的登上皇位,如果有有心人要打什么主意,那肯定就会假借他的名义,因为从礼法上来说,他才是应该当皇帝的人。所以,只要他还活着,哪怕他真的什么都不做,也是对潞王的皇位的威胁,潞王为了保住自己的皇位,也会对他动手。这是不会以他的意志为转移的,上次的刺杀就是明证。 “殿下,少将军和吴总兵因为军情紧急,一时间也来不及回来。不过二位将军都认为南京的命令乃是乱命,他们是绝对不会奉命的。二位将军建议,如今反正南京那边正式的文书还没送来,殿下应该装作不知此事,立刻就监国之位,然后将我军大破贼军的捷报,以及殿下监国之事向南京发文,命令他们立刻调集物资,支援我军光复京师。” “这样这样可以吗?”虽然明知道自己不能再退缩了,一退就死无葬身之地,但是朱由崧还是习惯性的怂了一下。 “殿下!”孔璋下拜道,“如今大明外有建胬,内有流寇,天子殉国,神京蒙尘,实在是危若累卵,实在是再也禁不起什么变故了!如今诸王之中,唯有大王与天子最近。且大王于危难之时,督师直隶,大破流寇,于国有功!若是大王监国,天下之人谁能不服?若是大王不肯监国,使潞王监国,天下诸王又哪里会服气,只怕都会跳出来自称监国,甚至自立为帝。如此,我大明江山危矣!历代先皇之宗庙不保矣!真到了那时,大王就是死了,难道还有面目去见历代先皇于地下吗?大王,请为大明社稷,为历代先皇的宗庙着想,马上正监国之位!如此,我大明才有中兴机会!” 说到这里,孔璋须目皆张,直视着福王,倒真是一副忠臣的样子。 旁边的其他人听了这话,便也一起跪下来道:“请大王为天下社稷,为历代先皇宗庙,早正监国之位!” “孤王德薄况且,若是南京那边不奉命,却该如何?”朱由崧又问道。 “大王于危难之时,督师克贼,大王德薄,天下有谁德厚?大王于先帝为最亲,又于国家有功。且如今光复神京,指日可待。大王以如此功业,乃天下所望。谁敢不奉命?若不奉命,便是乱臣贼子,谁还敢为他张目?大王到时,以天下之所顺,攻亲戚之所畔。还怕有不成功的吗?”孔璋大声回答道,“福建总兵郑帅手中,尚有精兵数万,只要大王一声令下,便可以为大王前驱!” 朱由崧听了,脸色一阵变换,又是叹气,又是咬牙。过了一会儿,他突然道:“孤也是太祖子孙,哪里能看着大明覆灭?孤意已决,立刻就监国之位!还望郑帅,少帅,以及吴帅为国家恪尽职守,早日收复神京!”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百三十三章,监国(3) 原本一直待在淮安的福王突然失踪了,而且是在遭到刺杀之后失踪的,若是放在两年前,这肯定会在朝廷上引起一场掀然大波,但是在如今,新的南京朝廷,却并没有谁愿意认真的追查这件事情。因为在如今,南京的新朝廷还有一大堆的事情要忙呢。 我大明在南京一直留有一整套的中央机构,除了没有皇帝和内阁,它就几乎和北京的一模一样。当初成祖皇帝迁都北京的时候,为了平衡南方的利益,便在南京也留下了一整套的中央机构。理论上,这套机构中的官员,和北京的那套机构中的官员在等级上是平等的,比如南京户部尚书和北京户部尚书在理论上和北京的户部尚书是一样的。但在实际的职权上,南京户部尚书当然无法和北京户部尚书相比。所以后来,南京的那套中央机构,就变成了安置闲散退休官员以及一些不受待见却找不到什么毛病来直接降职或是干脆治罪的官员,事实上就成了养老院加垃圾回收站。比如著名的海青天海瑞,就长时间的在南六部为官。因此,南京六部的官员如果不是老头子,便是和原本的朝廷格格不入的反对者。 崇祯皇帝登基以后,一度大用东林党人,但是很快他就发现,东林党人除了嘴炮,干啥都不怎么样,而且习惯于将和自己不一样的人全都打成“奸佞”,似乎有要独霸朝堂的意思。一般来说,对任何一个做皇帝的来说,手下人全是一伙的,或者试图将其他不是自己一伙的人都赶出去,这都是不可容忍的。因为这种情况如果不能制止的话,几乎就必然意味着皇权的旁落。 东林党既不会做事情,又喜欢排斥异己。如此一来,崇祯自然对他们越来越不满。但是另一方面,东林党人干别的也许不怎么样,但是玩舆论却是顶尖的,所以他们的名声倒是一个赛一个的好。直接罢官贬官也不太好。好在我大明有个南京六部,于是崇祯皇帝就采用给东林党官员“升官”的方式,把他们都丢到南京去了。然而崇祯皇帝却没有想到,有一天,北京的中央机构会和自己一起完蛋,而南京的那个用来当垃圾回收站的南六部却一下子成了朝廷,已经被他弄下去了的东林党人又一次占据了整个官僚系统中最重要的位置。 南京本来就是东林的根据地,用后世的阶级分析法来看,东林党正是南直隶一带的大地主大商人的利益的代表,如今他们自然不愿意弄一个和他们不对劲的亲王来当皇帝。因此他们一直想要跳过拥有最高继承顺位的福王,将皇位交到和他们交好的潞王手里。如今,最大的障碍福王突然失踪了,从某种意义上来讲,这倒是正好合了他们的心意。正所谓先入关中者为王,凭借着整个南京的官僚系统,再加上如今福王突然生死不知,更有流言说他被贼人所害,东林魁首钱谦益觉得,这时候倒是正好可以以国不可一日无主为名,先行让潞王监国,然后传令四方,迅速的定下名分,然后,似乎天下就可定了。 钱谦益的看法得到了不少东林党人的拥戴,比如说南京兵部侍郎吕大器c南京户部尚书高弘图c右都御史张慎言c詹事府詹事姜曰广都表示了支持,倒是此时最有实权的南京兵部尚书史可法颇有些疑虑,因为依照礼法即使不考虑福王,也应该首先考虑桂王。只是桂王此时远在广西,路途遥远,一时间也到不了南京。钱谦益便向史可法道:“若立桂王,桂王何时才能到达南京?怕是一去一来,七月份都不一定能到。如今天下汹汹,各地军将多怀狐疑。若是不能早立天子,万一各地军将受贼军之逼,则吾恐彼等降贼者必多如牛毛。若此,大事去矣!” 史可法却还是有些犹豫,又道:“若遥尊桂王为监国如何?” “遥尊桂王?若如此,如何给各军镇下令?”钱谦益却道,“若是以监国的名义,我们直接下令,那人人皆知监国尚在广西,我们不过是矫诏,谁又会真的听命?况且将来史书上会怎么写?若是凡事请命,道路遥远,与无君何异?如今天下危急,多拖一天,便多一天的危险。桂王若是在南京附近,自然最为合适,但是如今远在数千里之外,正所谓远水不救近火!况且潞王贤明,天下皆知。如今,要保住大明社稷,便只能立潞王为君了!” 史可法因为节烈,在后世很是出名。但事实上,史可法并不是一个有雄才大略的人物,而且还有一个对于政治人物来说非常致命的毛病,那就是优柔寡断。在历史上,史可法无论是在立谁为天子的事情上,还是在是否应该恢复山东的事情上,甚至是后来守卫扬州的各种事情上,他几乎都没能及时的做出哪怕是错误的决断。他似乎总是习惯于让时间和各种选择在彷徨中流逝。而在这种时候,最大的错误就是做不出决断,哪怕是做出错误的决断,也要强过做不出决断。 这个时候,史可法的这个毛病又犯了,于是他对钱谦益道:“虞山先生,且容我再想想,再想想。” 钱谦益又说了一阵子,但史可法还是下不了决心。钱谦益也没办法,便又去找吕大器,将这事告诉吕大器,又道:“如今国家危急,史宪之却迟疑不能决定,如何?” 吕大器想了想道:“史宪之这人,一向便是如此。不过,若是我等先迎立了潞王,宪之多半也不会反对。虞山先生你我联络一些君子,直接迎接潞王来南京。等潞王到了,宪之难道还会反对吗?” “说的是!”钱谦益也便答道,“如此,事不宜迟。我就先告辞了。” 后来的事情就像吕大器估计的那样,钱谦益先是联络上了当时驻守徐州的李成栋,李成栋乃是高杰的部将,此时高杰距离李自成的兵锋最近,他自觉打不过李自成,便早早地做好了后撤的准备,并让他最信任的下属,守住后退的要道。并且让自己的妻子邢夫人带着儿子待在这里。 李成栋知道了钱谦益的意思之后,立刻将这事告诉了邢夫人,邢夫人虽然是女子,却也颇有决断之力,她立刻就代表高杰表示了支持。于是钱谦益和吕大器干脆甩开史可法,直接派人去将潞王接到南京,史可法见潞王已经到了,却也没有反对,便跟着众人一起去迎接他,并且请求他以亲王身份监国。 如此,东林党人便如愿以偿的将潞王捧上了监国的位置,并向四方发出了昭告此事的告谕。一时间似乎大势已定了。然而不过半个月之后,一条海船却将一份捷报和另一份告谕带到了南京,那份告谕上面的内容与他们发出的潞王监国的告谕几乎一模一样的,只是宣称以亲王身份监国的人却变成了福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百三十四章,监国(4) “福王福王居然这是胡闹呀!虞山先生,你真是收了个好学生呀”看着手里的告谕,吕大器忍不住对钱谦益抱怨道。 “真没想到福王居然会和吴三桂还有郑芝龙勾结到了一起!他们是怎么勾结到一起去的呢?”没等钱谦益回答,史可法便开口说道。 “这有什么奇怪的。郑家的生意遍布天下,哪里没有他们的买卖。福王找到他们却也不难。只是虞山先生是郑芝龙长子的老师,竟然事先没有和他们商量过这事情吗?”户部尚书高弘图问道。 钱谦益苦笑了一下道:“我连高杰都找上了,哪里会忘了郑芝龙?只是没想到郑芝龙来了这么一手。”他又摇了摇头道,“我先找上了郑芝龙的弟弟郑芝凤,他告诉因为西班牙人在海上有所行动,他带着船队出海去了,怕是没几个月回不来。至于这事情,他却是不能代替他大哥做主。却不想,他给我们玩了这样的一手。如今想来,这人的心机真是深沉似海,只怕,他一心想的就是如何让我们为他做嫁衣裳了!” 钱谦益的话没说全,但是大家都知道他的言外之意。郑芝龙若是跟着东林的人一起拥立潞王,就算最后,潞王当了天子,在拥立的功臣排名中,郑芝龙也要排在一大堆的东林文臣后面,能够得到的好处又能有多少呢?然而现在,一边让东林的人扶起不合礼法的潞王,一边却去和吴三桂联手,将本该继承皇位,如今却走投无路的福王推上位,一旦成功,他能够得到的好处自然要大得多。 “事情还没到这一步吧。”史可法道,“吴三桂手中虽然有精兵,但是却缺乏钱粮,难以自持。没有东南的粮秣,他又能有什么能为?况且他们虽然有福王,却没有任何文臣。至于这捷报,天知道是真是假!我们可以立刻请监国下令,令他们服从朝廷。”老实说,史可法的军事才能其实只是一般,但他毕竟当着南京兵部尚书,参与过很多军事决策,所以,对于如今在北边的福王集团的弱点,他还是能看得出来的。 大家听了这话,都默默点头,只有钱谦益却苦笑道:“郑芝龙既然动了这样的心思,自然不会没有准备。粮秣的事情,要是只有吴三桂,那确实是事情。可是有郑芝龙”说到这里,钱谦益忍不住又摇了摇头,“这两年来,有一件事情,大家注意过没有,这街面上的粮食,除了湖广的,还有哪里的?” 江南地区原本一直是重要的粮食产地,明朝初年一度有“苏湖熟,天下足”的说法。但是随着海贸的发展,养蚕,种植棉花之类的所获得的利益远远地超过了种粮食,于是江南一带的粮田纷纷被改成了桑田和棉田,江南一带的粮食甚至都不能自给,而必须依靠从其他地区输入了。而我大明的主要粮食产区也就变成了湖广。所以南京一带,市面上的粮食,主要都是从湖广一带贩运过来的。 但是最近这几年,湖广受到战争和干旱的影响,粮食的供应也变得很不稳定。但是,从海外来的粮食却迅速的填补了这个空白。如今南京市面上的粮食,出了湖广的,主要就是从海外来的粮食了。而大明的海贸,基本上绕不开郑芝龙,这一点,大家也都知道。 “只要郑芝龙愿意为此花钱,他确实有办法保证吴三桂的粮秣。”吕大器点头道,“最麻烦的还不仅如此。大家都知道,北京没有南直隶的漕运,是难以维持的。近些年来,京辅接连受兵,加上天灾,粮食收成越发指望不上。京师的存粮有多少,我们也知道,考哪些存粮支撑不了多久的。至少不会比郑芝龙吴三桂他们撑得久。到时候,闯贼自然是要撤的,他们跟着闯贼就能光复京师,然后凭借着收复京师的大功,天下还有谁真的能和他们相争?钱虞山,你这个学生的老爹可真是个人物。” “如今还说这些干什么?”吕大器道,“如今最重要的是怎么做!我觉得应该立刻北伐,抢在他们之前夺回京师,要不然,这事情还真不好办。另外,就像史尚书所说的,他们那边没有像样的文臣。这是一个大弱点。我们要看好朝廷中的人,别让他们倒过去了!” 吕大器的担心是有道理的,事实上,郑家已经开始和一些文官联系了。郑森对于这些文官,主要有这样的要求。第一,背后不能有太大的力量,说的更明白一些,就是不能是东林党的人。这倒不是郑森对东林党有多大的成见,其实,郑森觉得,东林党虽然有很讨厌的地方,但也不是没有优点的。比如,东林党的嘴炮水平,绝对是一流的。而且在郑森看来,东林党虽然嘴巴上喊着“圣人之道”喊得贼响亮,但他们从阶级本质上来说,还是大地主,大商人的代言人。而郑森也不想要搞什么无产阶级革命,他的目标是建立起一个殖民主义的大帝国。在郑森看来,这样的一个帝国,在利益上,和东林党其实相当一致。东林代表着大地主,大地主自然喜欢土地兼并,但郑森也并不打算遏制兼并,甚至于,在一定程度上,他还很愿意鼓励一下土地兼并。因为历史证明,大规模的土地兼并,对于工业化,对于建立一个殖民帝国是有着非常正面的作用的。英国人就是靠大规模的土地兼并(圈地运动)将大量的人口赶进工厂和殖民地,才使得工业革命得以在英国发生,并且让英国成为日不落帝国。但是,东林党野心太大,太喜欢争夺领导权,而他们又缺乏远见。如果现在和他们谈合作,他们的要价恐怕会高得一塌糊涂。所以,至少目前,郑森觉得,还不是和东林党的家伙谈合作的时候。 第二个要求就是这个人的官位和名气都不能太大,而且本人也要灵活懂事。这也是基于一样的理由,那就是避免他们不知天高地厚的来抢夺主导权。我大明养士两百余年,弄得文官们似乎都有了一种蜜汁自信,总觉得自己只要登高一呼,那些武将之类的土包子就该屁滚尿流的过来跪舔。如果这时候郑森他们找到的合作伙伴还是这样的态度,那自然不行。 综合了这样的几个因素之后,历史上著名的奸臣马士英就成了郑森的目标。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百三十五章,监国(5) “马总督,想来你也知道已经知道福王殿下已经在山海关就了监国之位,而且如今刚刚率领大军击败了闯贼,不日便可收复京师。而且福王殿下与天子血脉最近,如今天子殉国,诸位皇子都不知下落,论理本来就该由福王殿下监国。南京诸人推潞王监国实在是名不正而言不顺。当然,彼时他们立潞王的时候,尚且不知道福王殿下已经就任监国,而且已经亲率大军克敌制胜。因为国一日不可无主而临时立了潞王,也是无可厚非。如今福王已经传谕南京,令彼等遵从号令。彼等若是忠于天子,自然知道该怎么办。如今郑总兵c吴总兵都已经向福王殿下效忠了,只是还没有一个够分量的文官,马总督若是能率先向福王殿下效忠,将来入阁拜相,也不是难事。”孔璋正这样对马士英说道。 “孔小友,这大败贼军的事情是真的吗?”马士英却这样问道。 “马总督您也是知道郑总兵麾下的军队的力量的。对这还有什么疑问吗?”孔璋反问道。 “只是南京那边未必就愿意服从福王。他们都觉得福王不贤。”马士英又道。 听了这话,孔璋却笑了起来:“马总督,福王以前是做藩王的,这藩王,混吃等死才是贤良不是?但今天,福王殿下能身先士卒,以宗室出征,克敌制胜,谁又还能说他不贤呢?况且总督你也知道,北京城中的粮食是有限的,京郊又大多残破,也根本弄不到多少粮食,吃了这个败仗之后,李闯肯定要退出京师,到时候再加上收复京师的大功,谁还能说什么呢?” 马士英却摇了摇头道:“天下的事情却不是都有道理讲的。” “天下的事情,无外乎两样,一个是利益,一个是力量。有力量,便有道理。”孔璋却笑道,“如今福王殿下麾下已经有了郑吴两位总兵的百战雄师,若是马总督愿意支持我们,便又有了总督麾下的两位总兵,如此形势,南京拿什么不和我们讲道理?而且,马总督,你也应该明白,在这种问题上,首鼠两端是最吃亏的做法。而您若是效忠福王,必定可以入阁拜相;您若是效忠潞王,又能得到什么呢?” 这句话倒真的打动了马士英。入阁拜相,是几乎所有文官的梦想。马士英自然也不例外。虽然他和东林党关系也还算不错,但他知道自己并不是东林党的人,如果跟着东林党,最多也就是继续保着如今的这个位置罢了。但要是跟着郑家,前途显然要光明很多。 “福王与天子血缘最近,这个监国之位,本来就该是他的。而且福王殿下又能亲率大军,击破逆贼,与国家有功。若是有人能到地下,问于天子,天子也一定会属意于福王殿下吧。老夫这官,是从崇祯天子那里得到的,却不是从东林那里来的。老夫自然要忠于崇祯天子。若是能找到崇祯天子的皇子,老夫自然就支持皇子,若是找不到,谁和崇祯天子更亲,老夫就支持谁!只是,这江南,最好还是不要动刀兵的比较好。”马士英点点头道。 “马总督说的是!”孔璋道,“关外的建胬,听说我国之大变,也有些不安分,怕是又想要生事。说不定还想着要趁机入主中原,就像当年的元蒙那样。却也不可不防。所以吴总兵和郑少将军都要先顾着关防,一时间也抽不出多少精力来管江南的事情。但少将军于学生说,自古攘外必先安内,若是他和吴大帅在前面和建胬还有流寇拼命,后面南京的一帮子家伙却在扯后腿,那却是万万不可的。少将军说,如今东南能战之兵,不过黄帅和高帅。这二人也都在马总督的麾下。此外,郑总兵在福建,也还有一支精锐,必要时,也可以相助。马总督要是能尽快说服江南重归正道,则功劳还在收复京师之上。将来青史之上,我朝除了于少保,更有何人能与老先生相提并论?” 马士英听了,嘿嘿一笑。他当然知道,要参与这场政治分赃,自己必须有所行动。要不然,人家凭什么把这样的好事送到你的手上?不过他还是又问了一句:“钱虞山先生是郑少将军的老师,如今立潞王的事情,就是他一手操办的。不知道老夫在安内的时候,这位钱虞山先生却该如何处置?” 孔璋道:“钱虞山先生是东林魁首,天下人都敬仰的君子。这次钱先生一力扶潞王上位,想来一定是误听了小人之言,绝非本意。古语云:‘君子可欺以方。’钱先生一定是被人家骗了,所以才会对福王殿下有了偏见。钱虞山先生绝对不是不明事理的人,只要马总督和钱先生讲讲道理,他一定会幡然悔悟的。” 这个判断当然是郑森做出的。别人不知道,但郑森却很清楚,他的这位老师,才华能力都不差,但是要说身上的骨头,却并不硬。要不然,在原本的历史上,他就不会弄出“水太凉”,“头皮痒”的故事了。而且,在原本的历史上,当江北四镇一起支持福王之后,原本一直反对福王,主张应该立贤,让潞王监国的钱谦益也一样跑去跪迎福王了。所以,这一次,郑森觉得,只要他们向东林展示了压倒性的军事压力,钱谦益一定会像历史上一样屈服的。东林党是江南一带大地主大商人的代表,郑森认为,自己的目标,同样是代表着这样的大地主,大商人的利益的。自己和东林之间其实并没有不可调和的矛盾。当然,东林的那帮子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嘴炮的确让人厌烦,但如果对这些东林党大开杀戒什么的,必然会对江南造成不小的破坏,那反而会损害了郑森自己的利益。至于说东林党专门会拖后腿,做猪队友,偷税漏税,挖我大明的墙脚什么的,郑森认为,这只不过是因为我大明的朝廷,并不是一个与时俱进的,能代表新兴的资产阶级的朝廷,不是一个能不断地,主动的帮助这些大商人获得高额利润的朝廷。在东林的这些蠢驴们看来,给大明朝廷缴税,并不是一个好的投资。也就是说,大明朝廷拿不出引诱这些蠢驴向前走的胡萝卜。而且他们不但拿不出胡萝卜,也同样拿不出能抽驴子的鞭子。但郑森觉得这两样对他来说都不是问题。所以,他自信还是能驾驭江南的那些大地主大商人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百三十六章,监国(6) 一旦下了决心,马士英行动起来倒是非常的快。第二天一早,马士英就召来了黄得功,向他出示了来自南京和山海关的两份文书,然后默默地看着黄得功将这两份文书看完。 “总督大人这这两份文书?”看完这两份文书,黄得功站起身来道。 “黄帅,我这次请你来,也就是商量一下该怎么办。嗯,先坐下,先坐下再说。”马士英却不动声色的回答道。 “谢总督大人。”黄得功便又把半边屁股放回到椅子上,同时还悄悄地向着门口,以及摆在右边的屏风那里望了一眼。 “黄帅觉得,老夫该服从哪边的命令?”马士英又问道。 黄得功听了,赶忙又站起身来抱拳道:“总督大人,黄某是个粗人,哪里懂得这些?总督大人您说我们该怎么办,我们就怎么办!某将一切唯总督大人马首是瞻!” 马士英见黄得功虽然说得干脆,但是眼光闪烁,便知道他心中其实还颇有疑虑,便道:“黄帅你先坐下,待老夫先给你讲讲这里面的道道,然后我们一起参详一下。” 黄得功便又坐下了。马士英呵呵一笑道:“黄帅可知道福王殿下和潞王殿下谁和天子的关系更近” 马士英将立福王和立潞王之争和黄得功讲了一番,又道:“过去,有传言说福王不贤。今日看来,这传言却也未必可靠。别的不说,单就协调统帅两路兵马,大败闯贼,就不是不贤的人能做到的。我看南京的诸位大人多半是误听了别人的谣言。” 一边说这些,马士英一边观察着黄得功的表情,他注意到,当自己说道福王原本就和天子更亲近,依照礼法更有资格担任监国之位,而且福王也不是不贤的时候,黄得功的表情似乎轻松了不少,他便知道,黄得功恐怕也是倾向于支持福王的。 这其实也不奇怪,因为如果要支持潞王,那就意味着黄得功不但要对付李闯,更要和辽镇以及郑家为敌。而如果他支持福王,那么他要面对的对手就少得多,几个军镇中,高杰被夹在李闯c福王以及自己之间,只要他脑袋还没坏,就知道不能同时和这几家都开战。而南京朝廷手中根本就没什么兵力,附近的军镇大概也只有左良玉可能支持他们。不过左良玉孤掌难鸣,而且距离也远。所以支持福王,却是保稳得多。更何况黄得功和郑家的关系不差,有不少生意上的往来。 “本官写了一封信,劝劝南京的诸位大臣,不要误信谣言,做出什么令亲者痛而仇者快的事情。不知道黄帅可愿意和本官联署?”马士英这样问道。 “总督大人抬爱末将,末将哪有拒绝的道理?”黄得功赶忙感激的说。 得到了黄得功的支持,马士英立刻派人送信给高杰,让高杰带兵后撤到徐州,他本人也同时赶到徐州去和高杰见面。 高杰在回徐州的途中就已经知道了如今出现了两个监国的事情,自然也就明白马士英找自己是为了什么。高杰一路快马加鞭的赶回徐州,这时候马士英却还在路上。高杰便先回到家里和妻子邢夫人商量这事情。这邢氏原本是李自成的老婆,后来和高杰勾搭成奸,高杰投降明军也是因为这个。邢夫人当初在给李自成做老婆的时候,就负责管理闯军的后勤,她为人颇有见识决断,不要说一般的女人,便是高杰,在很多事情上也不如她。所以但凡有大事,高杰都要先和邢氏商量一番。 “马总督一定是打算站在福王殿下那边。”听高杰说明了情况,邢夫人立刻就做出了这样的判断。 “夫人为什么这样说?”高杰问道。 “以道理来说,本来就该福王监国,潞王的身份和福王相差甚远,如何能有监国的资格?除非他能为国家立下大功。马总督要是打算倒向南京,支持潞王,那一定会下令让你立刻带兵北上,伺机夺回京师。因为只有夺回京师这样的大功,才能让潞王名正言顺的压倒福王。若是马总督还在犹豫,打算和夫君商量一下,那就只会让夫君自己回到徐州,不会让夫君把队伍都带回来。如今,马总督既然要夫君把军队带回来,那就是他已经下定决心打算要站到福王一边,打算要用武力迫使南京服从福王殿下。夫君觉得,妾身说得可有道理?” “夫人呀。”高杰一拍大腿道,“这事情我想来想去想不明白,还是你厉害,两句话就说明白了!我听说书的说,汉朝有个叫什么纸屋的,能什么什么之中,什么什么之外,夫人你就是我老高的纸屋呀!” 邢氏听了,却呸了一口道:“你这人就是一点学问都没有,身边那么多有学问的师爷,也不和人家学学。什么纸屋,那是汉朝开国皇帝的军师张良!诸葛亮一样的人物!还纸屋子呢,还‘什么什么之中,什么什么之外’呢,也不怕丢人!” 高杰却不以为意的笑了起来道:“当着夫人,我老高还怕什么丢人?至于学学问,我老高这辈子是不想了,就看咱家儿子将来能不能有学问了。嗯,夫人,你说我们该怎么做呢?” 邢氏却斜着眼睛对高杰道:“这等事情,自然是夫君拿主意,那里轮得到我一个女流来说话的?” “哎呀!我的夫人!”高杰四面看看,见周围没人,便一把把邢氏搂入怀中道,“谁敢说你是女流之辈?你就是我的诸葛亮,我的那个什么张子房呀!我不问你,却问谁去?” “做什么!大白天的!让人看到了多不好!”邢氏立起眉毛来小声骂道,有轻轻的挣扎了一下,却并没有能从高杰的怀中挣脱出来,她也就不再挣扎了,却又道:“你这人就是不肯自己劳累一下,自己动动心思。我们如今自然是听马总督的了。我估计马总督早就和黄得功谈好了。然后再来找我们。我们要不愿意,夹在李闯c福王c黄得功中间,还能有什么好果子吃?而且,跟在南京后面又能有什么好处?南京那边人太多了,论功行赏什么的排到咱们,都不知道排到哪里了呢嗯,你说我说的可是这个理?” “夫人说的和我想的一模一样呀!”高杰笑道,“可见我们是夫妻同心,什么什么来着!” 一天之后,马士英也到了徐州,高杰拜见了马士英,便直截了当的向马士英提起两个监国的事情,并且态度严肃的向马士英提议应该支持福王。 “没想到高帅如此的深明大义!”对于高杰的态度,马士英自然是非常满意,他满意的微笑着说:“不过老夫觉得,高帅是不是把事情想得太过了,南京的那些大人也素有忠名,他们扶潞王监国,想来也是不解实情,被有些小人骗了。只要老夫,还有高帅和黄帅一起去和他们把道理讲明白,他们没有不幡然悔悟的道理的,其实倒是用不着动刀兵的。” “马总督说的是。”高杰低头道。 几天之后,马士英便带着高杰和他的一万多军队顺着运河南下,和中途赶来的黄得功回合后,合兵一处,一边准备前往南京,打算和南京的那些大明忠良们讲讲道理;一边也写信给南京守备太监韩赞周,表示支持福王的态度。事实也证明了马士英的判断非常正确,我大明的那些忠臣们果然非常的通情达理。韩赞周向他们出示了马士英的信件,他们读了之后都深受感动。高弘图当即表示,他们之所以立潞王,完全是因为失去了皇子们,以及福王的消息,焦急之下才做出这样的举动的。如今既然福王殿下还在,而且还为国家立下了这样的功劳,那由福王殿下来监国,实在是“顺乎天而应乎人”。至于潞王殿下,那自然是应该退位让贤的。 对此钱谦益似乎有些反对意见,毕竟对于一直身负天下大名的钱谦益来说,要是真的拿到了拥立的大功,那入阁拜相的梦想几乎就在眼前了。而如果认输的话,只怕距离这个梦想就很远了。说起来作为东林领袖的钱谦益,好几次都摸到了内阁的边上,然而每次摸到内阁边上就出事情,这也不由得他不郁闷。 “虞山,天命毋容抗也!”高弘图见钱谦益还有犹豫之意,赶忙提醒他道。 钱谦益也不是笨人,一经提醒,立刻就明白南京附近没有任何可以与之相抗衡的兵力,如今的局面已经无法挽回,便道:“天命如此,大明幸甚!我虽削籍,但已经赦矣。自当恭从天意,为王前驱。我闻监国督师在北,正欲恢复神京,当驱驰前往,投身军中,为福王殿下效命。” 既然事不可为,钱谦益立刻就改变了立场,准备倒向福王。东林党的领袖都这样了,其他人自然也不会弄出什么幺蛾子了。于是当天晚上几位大臣就进入宫中,劝潞王让出了监国之位,第二日,南京朝廷就让张慎言c钱谦益带着表示拥戴之意的表章和书信北上,去拜见福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百三十八章,大敌(1) 让我们把时间往回拨一个多月,也就是福王刚刚宣称自己监国并且让人向南京以及其他地区发出诏令之后。虽然此后在南边发生了很多的斗争,但是,这些事情都没有被郑森c吴三桂,甚至也没有被福王太放在心上。因为建胬的大军已经逼近了山海关。 六月初,建胬向山海关派来使者,要求吴三桂亲自去清军的大营,拜见大清皇帝黄台吉,并开关投降。吴三桂却做出了完全出乎满清的估计的举动。他向清军派出的使者高鸿中表示,前一阵子他的确打算归降大清,但那是因为朝廷和天子都不存在了,没有了可以管事的人。而他愿意投降大清,那也是因为希望借助大清的力量为大行皇帝报仇。至于如今,福王已经就任监国,天下已经有了合法的主人,而他吴家,世代受到大明的恩典,既然大明如今已经有了主人,他自然就要服从这位新主人的命令。而监国的福王殿下,不同意他向大清投降,也不同意大清出兵来帮助大明剿匪,自然也不会允许大清的军队进入山海关。所以,他已经不能依照约定打开山海关让大清军队进来了。 “劳烦贵军一路驱驰,三桂真是又是感激,又是惭愧。只是王命如此,却不是三桂能够做主的。还劳烦贵使回去之后,代表三桂,向贵国陛下致以诚挚的问候和谢意。”在送走高鸿中的时候,吴三桂这样对他说。 高鸿中用手指着一脸诚恳的吴三桂,气得浑身都在发抖,他忍了又忍,才算是没有朝着吴三桂喊出一句“我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最后他猛地一甩衣袖,便离开了山海关。看着怒气冲冲的走出去的高鸿中,吴三桂却也鄙薄的低声骂了一句:“狗汉奸!” 吴三桂当然知道他这样的举动肯定会大大的激怒清军,但他如今敢这样做却也不是没有原因的。这一段时间,辽海上的运输船只往来不息,给吴三桂带来了大量的好东西:坚固的铠甲,锋利的刀剑,甚至还有“一炮糜烂数十里”的大炮。如今山海关上的各种大大小小的大炮的数量已经超过了一百,(当然,这里有很多是威力偏小的3磅炮和6磅炮,但是这里面也不乏真正的,24磅以上的红夷大炮)而且还得到了一批训练有素的炮手的直接援助。再加上足以让吴三桂的军队吃上大半年的粮食,再加上老龙头那边的港口有郑家船队的保护,不担心会被清兵围死,所以吴三桂觉得,他手中的力量足以在相当长的时间内顶住满清的攻击。而一旦满清怒而攻城 吴三桂从城楼里出来,五月底温暖的阳光正照耀在他的脸上,他转过脸朝着东边望去,那边山峦起伏,长城沿着山势,曲曲折折地向着大海延伸过去,便如一条矫健的蛟龙。更远的地方就不太看得见了。但是吴三桂知道,有一条样式怪异,一旦航行起来,快得就像是在海上飞翔一样的小船正等待在那里。一旦关外的清兵对山海关发起攻击,或是离开山海关,从其他方向越过长城。(吴三桂觉得,就山海关的险隘的地形,非常不易于满清的攻击,所以,只要满清不是被气疯了,应该不会直接向山海关发起攻击,即使要攻击山海关,他们也应该会先从别的地方破口,然后再从关内迂回到山海关的后面发起攻击。仅仅就兵法而言,这的确是山海关正确的打开方式。)这条船就会把消息立刻送到郑森的手中,然后郑森就会带着他的一万多人从海路直逼锦州,然后在大凌河的入海口附近登陆,并在内河舰只的支援下,沿着大凌河直逼锦州。如果能在满清大队人马返回之前夺取锦州当然最好,只是因为大凌河航运条件有限,虽然如今大凌河正在汛期,平均水深差不多有一丈左右,而且郑森也找到了一些当年在大凌河上跑过的水手渔夫之类的,对航线也有了一定了解,但是大凌河的宽度和水深,对于海船来说还是有些不足,也就能跑跑内河舰队的战船,而大凌河口处虽然有架设临时码头的地方,但是这样的码头,吞吐能力相当有限,难以卸载重型攻城火炮,而且从大凌河口到锦州的道路也不太好,虽然模范军有重型挽马,但是受道路限制,重型攻城火炮的运输依旧是非常困难。所以前往攻击锦州的模范军部队只有12磅炮可以指望。当然郑森为了攻击锦州,还准备了其他的一些手段,只不过到时候能不能起作用,却也说不准。 吴三桂的回复自然让黄台吉非常的愤怒,但愤怒之余黄台吉也知道,肯定是发生了什么预料之外的变化。要不然,以吴三桂的处境和性格 不应该会做出这样的反应。黄台吉在脑子里思考了一下,他觉得吴三桂能做出这样的反应,多半是得到了明朝朝廷的支持,而且这个支持还必须是实实在在的真金白银的支持。显然,对于吴三桂来说,如果明朝朝廷还在,他肯定会觉得跟着明朝朝廷比跟着自己强。因为明朝朝廷能给他每年数百万的辽饷,这不是其他任何势力能拿出来的。 “可是明朝朝廷不是已经完蛋了吗?难道明朝在那么短的时间之内,就新建了朝廷,并且还给吴三桂送去了足够多的东西?”黄台吉这样想着,便沉着脸向高鸿中问道:“吴三桂这厮说他如今奉了谁的命令?” “回皇上的话,奴才听说是明国的福王如今成了监国。”高鸿中跪在地上回答道。 黄台吉点了点头,又转身对站在一旁的另一个人道:“洪先生,这福王是什么人?” 这人却正是洪承畴,如今却剃了个金钱鼠尾,穿上了满清的朝服。洪承畴听了这话,便上前一步,下拜道:“万岁,这福王,乃是明国老福王的儿子,老福王被李闯杀了,他却逃了出来,后来继承了福王的爵位,依着礼法算起来,除了崇祯天子的几个儿子,他确实是和崇祯天子关系最近的藩王。奴才以前听人说,这位福王殿下,不学无术,贪于荒淫。今日看来,这传闻怕是有些不确切。这位福王殿下,怕还真有几分本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百三十九章,大敌(2) 黄台吉听了,点了点头,却并不说话。倒是多铎跳了起来,骂道:“你这南蛮,说话也不说个爽利,只说这么一半,却是故意卖弄什么!可不是欠揍吗?” 黄台吉听了,立刻立起眉毛来喝道:“洪先生说得已经很清楚了!你自己不肯花心思想,却怪人家!” 多铎听了,不再作声,但眼光闪烁,似乎并不太服气,不过黄台吉却也不再说他了。倒是洪承畴赶忙躬身行礼道:“豫亲王说的是,是奴才没有说清楚。奴才的意思是,这吴三桂若不是得到了天大的好处,而且确信能得到补给,要不然,他是没有胆子背叛我们大清的。如今北京被流寇占据,南方的漕运肯定断了。关宁军也不比以前,以前他们手里还有自己的大片田地,自己养自己其实并没有太大问题。但如今,山海关可没有那么多田地来养他们,若是没了漕运,他们根本就无法支持。福王肯定是做到了这一点,才能让吴三桂这样做。能做到这一点,那就是有本事呀!” 黄台吉点点头道:“洪先生可知道福王是如何做到的?” 说到这里,洪承畴转向黄台吉躬身道:“皇上,明国那边倒是有人能有办法在这个时候保证山海关的补给。福王一定是说服此人,才能保证山海关的补给。皇上,这人便是明国的福建总兵郑芝龙。” 对于福建总兵郑芝龙,因为拦截过满清的大炮,袭击过满清的水军的事情,黄台吉对他们倒也是有些了解的。于是他点点头道:“听说这郑芝龙和洪先生是同乡?” “皇上,郑芝龙的确和奴才是同乡。”洪承畴道,“郑芝龙本来是海寇,后来被明国招安。他解着这养的身份,扫平了其他的海寇,垄断了天下的海贸,赚了数不清的钱。如今他的手中有数以千计的海船,倒是有能力保证吴三桂的补给。” “登州水营总兵郑芝虎手上就有不少船。”多尔衮插嘴道。 “锦州一战的时候,先生手中的大军的补给就是依靠登州水军的船只吧?”黄台吉又道。 “皇上圣明,锦州之战的时候,奴才带着的明军,就是靠着登州的水师运送粮食辎重。”洪承畴回答道,“如今明国,也只有郑家有能力越过大海给吴三桂提供补给了。奴才觉得,福王多半是拉拢了郑芝龙和吴三桂联手,才有了如今的变故。所以奴才说,这个福王,到真有点不简单。何况,这位福王不是光联系上他们就能解决关宁军的补给的,他还要能说服江南继续把漕运往北运到登州,要不然,福建距离山海关数千里,哪里是那么容易保证补给的。” “朕记得,福王一系和江南的东林党人有仇吧?”黄台吉又道。 “圣上明见万里。当年明国万历皇帝的时候,两边结下的冤仇。”洪承畴回答说,“按说这样的怨仇不是很容易了解的,但是这个福王却肯定已经压服了江南。这样看来,这位福王,怕是比崇祯天子还有能干一些。只是他出来得晚了些,如今明国已经完全烂了,便是起太祖皇帝于地下,怕也是没什么用了。” 黄台吉听了,哈哈笑道:“洪先生说的是。不过这吴三桂如此可恶,我军如今该如何处置?” 洪承畴听了赶忙道:“如此大事,奴才怎么敢胡说?此事自然是皇上圣断。” 黄台吉听了,并不多说,只是转过身子向多尔衮看过去,道:“十四弟,你如今也算是打了不少仗了,你说我们如今该怎么做?” “皇上,臣弟觉得,大军已经来了,难道还能退回去不成?若是不打,只怕是堕了我军的军威。只是这山海关,形势险峻,只怕强攻难以攻克。臣弟以为最好是另外找个地方破入边墙,然后兵分两路,一路监视山海关,一路往南,直接杀到山东,切断运河,一边烧了登州,一边劫掠一番,虽然吴三桂敢耍我们,估计手里的粮食一时也吃不完,山海关在他们手里,我们也没法在关内长时间呆着,不过抢一把,也算是有些收获。” 黄台吉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道:“这样也不算错。不过,如今明国一方面极度衰弱,另一方面却可能有明君出现。所以,万万不可放过这样的机会,给了明国喘息的时间。仅仅只是再次破关还是不够你们可都有什么想法没有?” 多铎道:“干脆先从别处破关,然后绕道山海关背面,两面夹击,我就不信这山海关就一定守得住!” “洪先生,我们这些人中,没有谁比您对山海关更熟悉的了。”黄台吉道,“你说说,两面夹击山海关如何?” “圣上,山海关大部分地方都是依山而建,地势险峻,可以说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只有关城所在倒是略为平坦一点,不过关城非常坚固,城高池深,上面又多有大炮,据说自从锦州之战之后,山海关中的大炮又多了不少。若是守军肯拼命,我军正面攻击,确实是非常艰难。不过也正因为关隘大多数地方在山脊之上,地方狭隘,放不下东西,容不得人住。而关城虽然坚固但是同样狭小,放不下多少东西多少人马。所以山海关中的人员物资很多都在关墙内建造的辅城之中。这些辅城,论起防御,却远远不能和山海关的关城相比,城墙普遍不过两丈,而且,都建在相对平坦的地方,也没有什么大炮。若是攻下了这些辅城,单靠关城,那便肯定无法支撑太久。所以,奴才觉得豫亲王不愧是当今名将,说得有理。” 虽然多铎看洪承畴并不太顺眼,但是受到洪承畴的吹捧,他还是很有点得意的,忍不住便昂起下巴,朝着多尔衮那边得意的笑了笑。 “阿济各,你觉得怎么样?”黄台吉又问道。 “臣弟觉得还是小心点好。”阿济各却摇了摇头道,“这些个关宁军,就是属乌龟的,打野战是不怎么样,但是守城还是真有两下子的。这座关城靠海,有码头,一时半会儿的围不死。急攻的话,就算能攻下来,损失也不会小。所以臣弟觉得,打还是要打,不过也别打得太认真。”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百四十章,大敌(3) “要打就打下来,什么别打得太认真叫什么话?”多铎却又开口了。阿济各虽然是多铎的亲大哥,但高傲的多铎却并没有太把这个大哥放在眼里;而阿济各却也是个脾气刚硬的人,虽然对自己的亲弟弟有回护之意,但要他违心的去赞成多铎,他也是不愿意的。加上阿济各做事情不够细密,常常留下漏洞来给人家抓,经常还连累到其他的两个兄弟,然后黄台吉又有意的挑拨,结果三个亲兄弟之间的关系倒不是特别好。 “皇上,如今天下局势已经到了决定性的时候了。”一直没出声的范文程开口道,“李自成虽然占据了北京,但是他没有漕运,在北京呆不久。不过奴才估计,他在北京城中应该抢到了不少的钱。若是能安然退回襄阳一带,靠着这笔钱,他倒是有机会把襄阳这块经营好,把手上的几十万乌合之众整顿起来。李自成最大的问题一直都是没有一块安稳的地盘,没有训练良好的军队,如今明军怕也没有主动进攻的能力了,我们要是给了他时间,他再学学明太祖,好生修养一下,稳下了根本,只怕将来会是大患。而如果不能拿下山海关,我朝虽然能突破边墙,但是却很难长期在明国作战。而一旦拿下了山海关,则我朝便有了逐鹿中原的基础。如今南朝虽然大乱,但人力财力还是数倍于我朝,只是军力不足而已。若是不能趁机夺取中原,若是等中原平定了,我朝怕就没什么机会了。正所谓天予不取,反受其辜。皇上,奴才以为,山海关不可不取,一定要拿下来。” 黄台吉来回走了几步,然后站定了,抬起头来对众人道:“范先生说的是,我大清一统天下,便在今日!山海关的确不好打,要打下来怕是要付出不少代价,但是这等关键时候,却不是怕死人的时候!当年老汗浑河一战,损失难道不大吗?当时若是害怕损失,放过了那些浙兵和白杆兵,损了我军的军威,到时候,只怕死的就不只是当时的那些人了。所以,朕决定了,这次一定要把山海关打下来!朕亲率两黄旗正面逼近山海关,牵制山海关的吴三桂;老十二(阿济各)你带着老十五(多铎)和豪格,带上本部兵马,从青山口破口,然后绕道攻击山海关。老十四(多尔衮),你作为全军后卫。索尼,你立刻去督促乌真超哈和三顺王的炮兵,让他们加快速度,十日之内必须赶到山海关,否则严惩不贷!” “嗻!”众人都跪倒在地一起应命。 山海关上,吴三桂正在观看模范军的炮术操演。这些模范军的炮手都是来自模范军舰队。这不仅是因为在这一战中,舰队派不上太多的用场,因而他们那里有更多的,富余的炮手;也因为郑森提供给吴三桂的,用于守城的火炮是海军炮手们更熟悉的舰载火炮。包括缴获自西班牙的八门二十四磅炮和十二门郑家自用型的十二磅炮。这些十二磅炮在磅数上虽然和陆军的十二磅野战炮一样,但是因为是海军炮,不需要考虑在道路上机动的问题,所以它们有着更长一些的炮管,以及更重的重量。当然,随之而来也就有更大的射程和威力。 一般来说,操练的时候,是不会进行真正的炮击的。这首先是因为火炮的寿命是相当有限的,一般来说,在当时,一门质量优良的青铜炮的使用寿命也不过五六百发。郑家的炮使用了锻压钻管和双重炮管自紧技术,理论上应该有更大的寿命,但是因为这些火炮为了追求更大的威力而提高了装药量,导致了更高的膛压,结果这些火炮的使用寿命不但没能延长,反而还略微缩短了一点。其次,火药和生铁的炮弹也不便宜。所以在平时的演练中,即使军费充裕的模范军,也是不会随便进行实弹射击的。 这次演练的前几轮同样也只是模拟的操练。模范军的炮兵们有条不紊的依照条例,首先清膛,然后将一个带绳子的模拟药包的棉布包塞入炮膛,再用推弹杆推到位,然后再装入带着绳子的实心炮弹,用推弹杆压实,然后调整火炮角度,瞄准目标,模拟开火,然后再用绳子依次将训练弹和训练药包拉出来,然后再清膛,然后再将火炮复位:一轮操演就算完成了。 吴三桂静静的站在一边看这些模范军的炮兵们操演,一边估算着这些模范军炮兵操炮的速度。吴三桂已经注意到了,郑家的炮兵给每一门炮配备的炮手人数比自己要多出一倍多,如今看看他们的操练,这些多出来的人手还真没白多,他们操炮的速度的确远远的超过了自己手下的炮兵,如果单看操炮的速度,只怕自己的炮手打一炮的时间,这些家伙就能打出四五炮。同时他也注意到了郑家的炮手在演习中的一处和自己的手下不一样的地方。那就是郑家的炮兵是将发射药包在棉布包里面直接推入炮膛,而不是将散装的火药倒入炮膛。吴三桂和关宁军的其他将领一样,都非常重视火器,尤其是火炮的作用。所以他对于如何使用火炮还是有所了解的。如果将火药包在棉布包里直接塞进去点燃,这样固然装填时候的节省时间,但是却会在炮膛中留下不少烧焦的残渣,到时候清膛的时候就会非常麻烦。而看他们演练的时候,清膛的速度却非常快。 吴三桂和郑家的军队打交道不止一次了,前不久他的儿子吴应熊还跟在模范军的军营中,亲眼目睹了模范军如何依靠犀利的炮兵和铁骑,一举击溃顺军。吴三桂觉得,这不应该是这些郑家的炮手偷懒,多半是人家真的有什么诀窍。 这次炮兵演练,除了训练,其实还有一个作用是给守城的关宁军打气的。所以在操演的最后,是包括了两轮的实弹射击的,为了节省火药c炮弹以及身管寿命,两轮实弹射击都由一门炮来进行,而炮击的靶子则是摆在城下四百多步外的几辆盾车。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百四十一章,大敌(4) 太阳已经升起老高了,旷野上的晨雾也渐渐的散去了,满清大军的军阵已经清楚的出现在了吴三桂的眼中。从对面军阵的旗帜上,吴三桂轻而易举的认出了对面统兵的将领都有哪些。 “是黄台吉和他的两黄旗,还有正红旗和镶蓝旗,两白旗到哪里去了?”吴三桂默默想道。 这时候,一队大概有十来骑的骑兵从对面清军的军阵中跑了出来,他们以松散的队形缓缓地向着山海关关城靠近。吴三桂知道,这队骑兵多半是来喊话的。因为面对着四丈多高的关墙,这十来个骑兵是干不了别的事情的。 这十多个骑兵的队形非常的散,开炮射击他们,效率会非常低。至于用火枪或者弓箭,他们也不会傻乎乎的跑进火枪和弓箭的射程。果然,这些骑兵在靠近到百多步的距离的时候,就转向了和关墙平行的方向,一边策马奔驰,一边高喊着要城中的明军投降。 “这真是胡儿学得汉人语,却向城头骂汉人。这些蛮夷,他们当年无家可归的时候,我们汉人出于好心收留了他们,如今他们缓过劲了,就趁着我们有麻烦的的时候,背信弃义的袭击我们!这真是农夫和蛇!”在吴三桂的身边,一个人突然说道。吴三桂转头一看,却是模范军派到这里指挥炮兵的指挥官邓肯。此时邓肯正用右手捋着自己的金黄色的胡子这样说,他的头发全都被头盔盖住了,如果他把面甲放下来,让人看不到他的大鼻子和绿眼睛的话,单单听他说话,或者是看他的装扮,还真看不出来他是个泰西人。而邓肯本人,也总是习惯将自己归于汉人。按他的说法,“汉人”是以精神,而不是血统来确定的。 “邓将军。”吴三桂道,“鞑子人面兽心,确实可恶。不过山海关可不是一般的关隘,我们一定能挡住那些鞑子。” “山海关建造得太久了。”邓肯却道,“城墙太高,而且太直。可惜鞑子来的太快,来不及在关墙外面建造配套的棱堡。要不然,这些野蛮人来多少,死多少!” 棱堡什么的,吴三桂这会儿倒是已经在和郑家的交往中了对此有了一些了解。他点点头道:“的确,要是在前面再有三个尖角,那就更好了。不过就算没有这些,山海关也不是短时间能打下来的。鞑子其实不太会攻城,他们攻城完全就靠围困,毫无例外。而山海关却不是一座能被围死的城。” 说到这里,吴三桂又朝着清军的军阵望过去,然后道:“今天鞑子还没有来得及建起高台,所以他们不会发起什么太大的攻势,最多不过是试图将我们在外面挖的那些坑填上。把我们的木桩子挖掉。” 在清军到来之前,关宁军在关城外面挖了不少的坑,还埋下了很多的木桩。这都是用来阻拦敌军的盾车靠近的常规招数。当然,对手也会有相应的破解手段。总之,一般来说,在大规模的攻击开始前,他们都会首先摧毁这些障碍的。 那几个骑兵跑着喊了几句,便转了回去。接着一整天,清军都没有什么更多的举动了。从关城的城墙上可以看到,他们似乎正忙着在周围的山上伐木,也许是用来建造军营和盾车之类的东西。到了下午,从城楼上已经可以看到清军在挖土堆建高台了。在城市攻防战中,守城的一方,因为有高大的城墙和城楼,在视野上有很大的优势,总是能更容易的发现对手的举动,而城墙却阻挡了对手的视线,使得进攻一方难以掌握对手的举动,这样一来,在作战指挥上,守城的一方就能占据更大的优势。 为了尽可能的减弱对手的这种优势,在距离对方的城墙不太远的地方,堆起高高的土堆,一直堆到超过城墙,甚至超过城楼的高度,以便能有效的观察对手,也是攻城时常见的手段之一。到了如今,因为有了大炮,这种高台又有了新的用途,那就是作为炮台使用。只要这座高台足够高,那么架在上面的大炮就能够获得比城墙上的大炮更远的射程,就能居高临下的对城上的守军造成巨大的威胁。 清军用了一天的时间,建好了营垒,制造了数以百计的盾车,到了第二天一早,他们就开始了试探性的进攻。这一次攻击的目的主要是清理掉关城外面的坑和木桩。干这种活的当然都是包衣奴才。他们扛着装满了土的袋子,冒着城上的明军的火力,一点一点的将地上的坑填平,将那些木桩子拔掉。 这一天,清军也第一次见到了他们以前从没有见到过的一种缺德的武器——地雷。在山海关外,关宁军挖出的那些坑,埋下的那些木桩旁边,模范军的工兵队,还埋下了不少的地雷。 在成功地研制出拉火栓之后,受制于黑火药的爆炸威力不足,导致要想保证足够的杀伤力,手雷就必须很重。因而模范军的手雷其实还只在守城之类的居高临下的时候才好用。但是地雷却不用考虑投掷的问题,完全可以做得更重一些。不过其实模范军的地雷甚至比他们的手雷还要轻。那里面装的火药比个大炮仗都多不了多少,爆炸起来,基本上炸不死人,只能炸掉踩上去的那个脚掌而已。不过郑森觉得在这个时代,考虑到当时悲剧的医疗水平。炸掉一只或者是半只脚掌,不仅仅会造成残疾,更是多半会导致感染,然后一样会死。而且在死掉之前,他们还能不停地惨叫上好些天。而他们的惨叫,也毫无疑问的会打击其他人的士气。 不过,在这个时代,想要靠这东西来降低敌军的士气,效果却不见得特别好。伴随着一声又一声并不响亮的爆炸,一个又一个的正在填坑或者是在挖木桩的包衣倒在了地上,痛苦的哀嚎了起来。一开始远距离的清军并没有察觉到问题出在哪里,只以为他们被城墙上明军的箭矢或是火枪击中了。不过很快他们并不在乎这些包衣是因为什么而倒地的,反正,对他们来说,处理方式都是一样的,那就是他们会射杀任何一个倒下了却还没立刻死掉的包衣。 不过地雷的存在还是明显的降低了包衣们填坑拆木桩的效率,增加了那些包衣的伤亡。所以一直在观察清军动态的吴三桂觉得,地雷确实是个好东西。他甚至已经在考虑,要向郑家再购买一批。 “这东西,用得好,一点都不比大炮差。可惜威力小了点,要是能直接把人炸飞,估计能吓傻一大批人。”吴三桂这样说。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百四十二章,登陆 此后又花了五六天,在死了不少包衣之后,清军慢慢的将关城外面的那些碍事的木桩都拔掉了,大大小小的坑也填平了。他们的土墙也在不断地增高,不过目前比起关城的城墙还是要矮一些。 这时候清军从青山口破关的消息也传了过来。吴三桂知道满清是打算两面夹击自己了。不过吴三桂并没有太惊慌,这本来就是预料中的事情,而且就在昨天,郑家的水师又送来了一批物资。为了协调作战,郑芝虎甚至亲自到了山海关,负责和郑家其他部队的协调。同时,为了给郑家派出的,攻击锦州的军队提供一些技术服务,一些关宁军的人也离开山海关,上了郑家的船。这些人中就包括吴三桂的儿子吴应熊以及弟弟吴三辅。 此时,吴三辅正在船上给郑森讲解锦州一带的地形。 “郑总兵,锦州原本是我关宁军的根基,城池坚固自不待言。若是正常状态,想要攻克它并不容易。不过鞑子攻克锦州之后,在这里驻军却并不多。”因为在此前击败李自成立下的功劳,监国下令,任命郑森为静海总兵,所以此时吴三辅便称之为郑总兵。 “我军跨海而来,我想建胬从来没见过以数万大军,浮海而来的。这一击应该能大大的出乎他们的预料之外。”郑森低着头看着地图道,“不过沿着大凌河,我估计怕是有不少人口。这些人很可能会给鞑子通风报信。所以我军的骑兵,要在船队到来之前,控制住这些村子。要论对地形的熟悉,我军远来,自然比不上贵军。这些事情,还需要贵军鼎力相助。” 吴三辅赶忙抱拳道:“这是应该的事情。郑总兵,我军以前控制锦州的时候,沿着大凌河,有不少的军屯庄子。如今这些庄子自然都落入了鞑子手中。鞑子也将他们的人安排在这里,用包衣奴继续耕种。不过战乱中人口损失不小,这些田地中不少已经抛荒了。只有这里,这里,还有这里这几处庄子听说还有人居住。” 郑森点了点头。吴三辅知道锦州一带的庄子的一些情况倒也是正常的。这不仅是因为那些地方原本就是关宁军经营多年的老巢,也因为即使是在锦州之战之后,以吴三桂为首的关宁军依旧是和建胬有着生意上的往来的。当然这种生意上的往来,和从前祖大寿的时候还是很有些不同的。那时候,祖大寿更多的是借此牟利,而在吴三桂的时候,很多时候则是不敢拒绝建胬的贸易要求。但是不管怎么说,这样的贸易还是让吴三桂对于建胬那边的情况有了一定的了解。 “这几处庄子?”郑森望着地图问道,“这几处庄子相互距离很有点远,一旦有事,相互支援也颇有不便。建胬为什么会选了这几处?而不是将人更集中一点,集中到更靠近锦州的这些庄子去?” “这几处庄子附近的土地更肥沃一些,距离河流也更近,以前我们在这些地方也有些水渠,灌溉也更方便。鞑子根本就没想过郑总兵的大军会从海上杀过来,所以,他们也根本没有做这方面的准备。”吴三辅回答道。 “这样说来,烽火台什么的估计也都荒废了吧?”郑森问道。 “沿着大凌河一线,本来就没什么烽火台,因为当时建胬也不可能从海上来。”吴三辅摇摇头道,“如今的情况我不太清楚,不过,依着末将的想法,这建胬没事了,也不会沿着大凌河安置烽火台吧?” 船队在第二天的傍晚时分靠近了大凌河的河口。因为这几年来,郑芝虎经常性的派出船队沿着海岸线袭击任何他见到的船只,以及比较靠近岸边的村落。如今靠着海岸线一带,几乎是没有任何的居民和船只存在了。所以船队的出现并没有引起什么注意。 几条小船首先送了十多个轻骑兵上了岸,他们迅速的登上附近的一处制高点,然后用旗语发回了表示安全的信号。 此时海水正在满潮的位置上开始向下退,海滩也渐渐的显露了出来。几条平底沙船朝着岸边驶去,然后直接搁浅在海滩上,船上搭载的工兵们纷纷跳下船,几个人一起,将放在沙船上的一些木桩取了下来,钉入海滩,然后又将木板铺在上面,固定好。他们要趁着落潮的时间迅速的搭建起一座临时性的栈桥。以供登陆部队使用。 如今潮水在继续下降,更多的沙船搁浅在海滩上,更多的工兵跳下船开始忙碌了起来。同时,轻装的步兵们也不断的利用舢板离开他们乘坐的福船,迅速的登上了陆地,并且在前方的预定位置展开的队形,建造营垒。 很快太阳就落了下去。月亮却还没有升起来,海面上暗了下来。从落潮到涨潮有六个时辰左右的时间。依照计划,工兵们必须在这段时间里完成临时港口的搭建。等到天亮涨潮的时候,大部队就会趁着涨潮,停靠在他们临时搭建起的栈桥上,将数以万计的攻击部队迅速的送上岸。为了抢时间,所有的船只都点亮了鲸油灯,整个海滩都亮了起来,远远地看去,似乎是整个的星河都降落在了这片海滩上。如果建胬在这附近有哪怕一个侦骑,他也能老远就发现这里的问题。然而,这时候的辽东,人口稀少,沿海因为不断被郑芝虎这个正牌海盗袭击,几乎都变成了无人区,所以这样的行动居然没人发现。 吴三辅和郑森一起站在一条巡防舰的甲板上,眺望着海滩,看着一处处灯火渐渐地延长,然后连接起来,构成了一条条的灯火的长龙。 “吴将军,你看。”郑森道,“最早搁浅的沙船上的工兵从上往下搭,然后陆续搁浅的沙船上工兵们向着两头搭建,你看到灯火延长成一整条直线,就说明一座栈桥已经连接起来了。” “这么快?你们怎么做到的?”吴三辅忍不住问道。 “建造栈桥的木桩和木板都是特制的,木桩上面的卡口早就准备好了。事先他们也在别的海滩上演练过,而这片海滩,我们也事先做过探测,动起手来自然就快。”郑森回答道。 “我看这些灯火好像都连起来了,已经好了吗?”吴三辅又道。 “还没全好。”郑森道,“栈桥的大体应该好了,不过还不够结实。他们还要抓紧时间加固它。不过明天涨潮的时候,一定能弄好的。”说到这里,郑森又抬头看了看星星道:“距离涨潮还有三个时辰左右。还来得及去休息一会儿,明天可就要辛苦将军了,将军还是先进船舱休息一下吧。。” 吴三辅又朝着海滩那边望了望,然后说了句“多谢郑总兵关爱,末将感激不尽”,便跟着郑森下到船舱里去了。 到了卯时后半段,弯弯的月亮升了起来,潮水也跟着月亮重新升了起来。原本搁浅了的沙船,一条接着一条的重新浮了起来。到了辰时三刻,潮水已经涨到了高位。巨大的福船开始接近海滩,并一条接一条的停在了工兵们用一个晚上,搭起来的四座栈桥上。到中午潮水落到低位的时候,一千多匹各类马匹也都顺利的上了岸。 郑森和吴三辅也上了岸,军队在上岸后会修整一天,然后在内河舰队的支持下开始向锦州挺进。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百四十三章,偷袭(1) “这日子呀,真是一天比一天好了!”望着大凌河边的那些青翠的麦田,李来富露出了欣慰的笑脸。说起来,李来富的老爹还曾经是抚顺游击李永芳的亲兵家丁。李永芳投降后金之后,李来富的老爹也跟着剃了头,当了汉奸。不过李来富的老爹虽然跟着李永芳当了汉奸,但混得并不算好,一直都没能弄到一个抬旗的机会。倒是到了他儿子李来富,在遵化之战中作为侦骑,立下了战功,得以抬旗,成了一名光荣的旗人。此后李来富又跟着清军,参加过大凌河之战;他的几个儿子长大之后,也加入了八旗军,跟随着八旗军南征北战。这些年来,他的四个儿子死了两个,但是收获却也不小。锦州之战之后,老大又立了功,于是在大凌河边弄到了好大一片的上好的水浇地,以及七八个包衣。如今老大和老四又跟着黄台吉去打仗去了,这家里的事情,就留给已经五十多岁,打不了仗了的李来富打理。 李来富如今住着的庄子,原本是关宁军的一处军屯。庄子建得不错,房屋都高大结实,墙壁和很厚,到了冬天,相当的暖和。而且庄子还有高高的围墙,虽然这东西没什么正经用处——这庄子在关宁军手上的时候,这围墙挡不住八旗军,(虽然这庄子是被抛弃的,围墙其实没起到作用。)到了八旗军的手里,有没有任何人能来攻击这座庄子。不过李来富还是非常喜欢这高高的围墙,其实不仅李来富喜欢,庄子里的其他旗人,比如老白甲塔克谭就也很喜欢这围墙。因为到了秋冬时候,高大的围墙挡住了呼啸的北风。这个时节,搬个椅子,坐到背风的墙根下晒太阳,真是太舒服了。 偌大的庄子里面如今有十来户人家,都是旗人。他们家里的壮年男人大多都跟着黄台吉出征了,如今只剩下一帮子老头c女人和孩子待在庄子里,管着那些低贱的汉人包衣种田。 天才刚亮,李来富就赶着那些包衣出庄子去种地了。这些汉人包衣大多又馋又懒,如果不盯着,就只会偷懒。不过,李来富虽然老了,身子骨还强健,挥舞起鞭子来,还是照样能把那些懒惰的包衣打得满地打滚。 将包衣们都赶到了田地里,然后在庄门口坐了下来,眯起眼睛来,一会儿望望地里的庄稼,一会儿望望波光粼粼的大凌河。沿着大凌河有一条道路,连接着锦州和这路上如今已经没什么人走了,不过路还没有全坏掉。 远远地有一队骑兵跑过来了,李来富一开始并没有太在意。他觉得这些人多半是旗里的传令兵之类的。毕竟,在这个地方,怎么可能有别的什么队伍呢?而且这些骑兵穿的铠甲的样式,也都是八旗骑兵的式样。只是不知道为什么,这些骑兵并不是从锦州方向过来的,而是从东边过来的。 那队骑兵慢慢的朝着这边过来了,李来富站起身来,他已经看到了这些骑兵身上的铠甲,就带头的那几个骑兵身上的铠甲的式样来看,那肯定是白甲兵,甚至可能是那位贝勒爷的亲卫。这样的队伍出现在这里,一定是发生天大的事情了。 那队骑兵越来越近,在距离庄子大概两百来步远的地方,那队骑兵开始减慢了速度,带头的几个骑兵从马上下来,将马缰绳交给旁边的骑兵,为首的一个大胡子拿出一面看起来像是令旗一样的东西向着这边摇了摇,然后就朝着庄子走了过来。 李来富用满语喊了句:“你们是哪个旗的?有什么事吗?” 那边带头的那个白甲也回应了一句。不过他是在下风方向上,所以回答的声音有些含糊,不太听得清楚。 这时候从庄子大门里又出来了一个老鞑子,这老鞑子叫塔克谭,原本是正蓝旗的一个白甲兵,也算是李来富的老主子了。李来富见了塔克谭,赶紧道:“主子,有人过来了,好像是传令的。” 塔克谭往那边望了一眼道:“传什么令,用得上这么多人?这有差不多五六十人了吧?”不过虽然这么说,塔克谭其实也没起什么疑心,因为如今这片地面,也算是大清的腹地了,哪里还能有这样规模的敌人? 马队已经靠近到不过数十步了。带头的那个白甲挥了挥手,所有的人都停住了。那个白甲自己带着另外的两个白甲,大踏步的走上来,一边走,还一边喊道:“你们这里谁是管事的人?” 塔克谭看了一眼李来富,然后回答道:“我是正蓝旗的塔克谭,这庄子里我说的算。” 那个大胡子听了便道:“原来是正蓝旗的塔克谭老哥。兄弟是镶黄旗的巴克山。昨天下午有几个重犯从锦州逃走了,有人说看着他沿着河跑了,不知道昨晚上塔克谭老哥可听到什么动静没有?”一边说,几个人一边走上前来。 “什么人逃走了?你们动用这么大的架势来抓他?”塔克谭问道。 “老哥哥。”那个大胡子顿了顿,眯起眼睛来斜视着塔克谭道,“你看兄弟带这么多人来,还能是简单的事?兄弟有句话说,有些事,怎么这些底下做事的人,知道的越少越好。您说是不是?” 塔克谭心中一凛,猛地想起了当年正蓝旗的老旗主莽古尔泰一家子的结果,便不敢再问,只是老老实实的回答道:“昨夜并没有听到什么动静。” 那个大胡子隔着庄门向着里面望了一眼道:“作兄弟的来得急,未曾带着文书。不过公务在身,说不得还要到庄子里面看看,还要劳烦老哥哥让人把外面的包衣奴才都叫回来。一个一个的都让做兄弟的过过眼。若是老哥哥要看文书,那也可以。老哥哥先让人把那些奴才们都叫回庄子,先看管好,等兄弟派人去取来了文书,给老哥哥看了,再细细的查验。” 虽然依着道理,这个大胡子应该拿出文书来,才可以搜查庄子。但塔克谭却并没有起疑心,而且他还很有些担心,要是自己耽搁了这大胡子的时间,这大胡子心里不爽利,到时候拿来了文书,怕是要大大的折腾一番,便道:“哪里用得着这样麻烦?却不怕耽搁了要紧的事情?我这就去把人都召集起来,给兄弟看看,免得耽搁了事情。”说完这话,塔克谭又转过脸,对李来富道:“你去把田里的那些包衣都叫回来。动作快点,不要耽搁了巴克山兄弟的事情。” 李来富应了一声,便朝着田里跑了过去。不一会儿,他便将还在田地里干活的三百多个包衣都叫了回来。这时候,塔克谭也已经把庄子里的百来个老头c女人c孩子都召集起来了。站到了庄子里面的打谷场上。 “人都在这里了?”大胡子巴克山问道。 “都在这里了。”塔克谭回答道。 “那我看看。”巴克山点点头道,然后他在人群里走了个来回,时不时的还伸出手去摸摸那些小孩子的头顶,笑眯眯的和他们的额娘说上两句话,再不就是拿皮鞭吓唬吓唬那些包衣。他带着几个人慢慢悠悠的在人群中转了一圈,然后走出来对塔克谭道:“老哥,你这里没有。兄弟也就不多耽搁了,事情急,我们就先走了。” 塔克谭也笑道:“巴克山兄弟,你有公事,我也不留你,以后有空来这里,我请你喝酒。” 巴克山听了也哈哈笑道:“以后有空,一定要来喝这杯酒的。”一边说,他一边上了马。其他的几十个骑兵也都上了马。 塔克谭看着巴克山上了马,朝着他挥了挥手,却听巴克山突然道:“老哥哥你看那边” 塔克谭扭头望去,却突然觉得整个世界一下子旋转了起来,然后他就看到巴克山手里拿着刀,而他的马下,一具无头的尸体正倒了下去,接着他眼前一黑,便什么都不知道了。 “巴克山”趁着塔克谭回头,一刀砍掉了他的脑袋,然后两腿一夹马腹,就朝着人群冲了过去,同时用汉语高喊道:“跪地不杀!”与此同上,那五十多个骑兵也拔出刀子,催动战马朝着毫无防范的人群猛扑上来 庄子里本来就没有壮年男人,除了包衣,大多都是些老人c女人和孩子。手中又没有什么武器,对上五十多名披甲的骑兵,可以说是毫无抵抗的能力。至于那三百来个包衣,他们如果有不怕死坚决抵抗的意志,当初也不会成为包衣。所以一听见别人大喊“跪地不杀”,不少人就直接跪下了,当然也有脑袋不好使,到处乱跑的,被骑兵们追上去砍翻了不少。总之,因为庄子有围墙,而且门也被骑兵们先行把住了,所以不过一袋烟功夫,庄子里试图反抗的人便都被杀光了,其他人也没有一个逃出去的。而骑兵们没有任何伤亡。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百四十四章,偷袭(2) 片刻之后,除了骑在马上的人,跪在地上的人之外,其他人都已经倒在地上了。“巴克山”骑在马上,四下扫视了一番,然后道:“把剩下的人都捆好,关起来。”骑兵们纷纷从马上跳下来,先就着被他们砍翻在地的人的衣服将沾着血的马刀擦干净,装回刀鞘里,然后从马上掏出绳子,将那些哭泣着,颤抖着的女人孩子都捆了起来。 “哟?你不是旗人吗?不是八旗的勇士吗?怎么也跟个卑贱的汉人包衣一样跪在地上了?”就在骑兵们正在将那些跪在地上的人一个一个的捆起来的时候,“巴克山”突然发现李来富也跪在地上,便催着马慢悠悠的走了过去。 “奴奴才是汉人呀奴才也是被人逼的呀”李来富跪在地上低着头喊道。 “你是汉人?”“巴克山”呵呵的笑了起来,“汉奸是吧!”他的手放在了刀柄上。 “好汉爷饶命,好汉爷饶命呀,奴才知道塔克谭他家的银子藏在哪里,奴才这就带好汉爷去拿出来。好汉爷饶命!”李来富抬起头来大喊道。 “呸!”“巴克山”一口唾沫就吐到了李来富的脸上。李来富也不敢擦掉,只是继续道:“好汉爷,就留下小人一条命吧!” ‘老东西!’“巴克山”道,“老子有些话问你,你要是老实点,老子就饶你一命。你要是敢不老实”“巴克山”呵呵的笑了起来,他弯下腰去,盯着李来富的眼睛,又用手指了指四周道,“看到了吧?到时候,你就算想要和他们做个伴,都没那么容易。明白吧?” “小人明白,小人明白!”李来富连连磕头道。 “巴克山”有直起身子,朝着一个骑兵道:“张怀远,老吴,你们带这个狗汉奸去那边问问;洪安通,巴特尔,你们两个,带这几个鞑子女人去问问;钟志林,邓炳春,你们两个也带几个鞑子女人孩子去盘问盘问;还有陆高轩,殷锦,你们两个不会说鞑子话,就去找几个包衣盘问盘问。问完了我们一起来对一对,要是对不上,呵呵” “巴克山”一边笑,一边拿眼睛去瞟着李来富。 李来富赶忙磕头道:“小人万万不敢,万万不敢” 这时候一个骑兵催着马从他的后面小跑过去,一伸手便抓住了李来富的辫子,将他拖了过去 一会儿之后,几个骑兵都问明白了,回来对了对,发现这帮子鞑子居然出奇的老实,所说的东西居然都没有太大的冲突。 “随便找两个人杀了,就说他们说的和别人不一样。”“巴克山”远远地看了看那些等在远处的俘虏道,“然后再拉几个人问问。” “张连长,这不太好吧?”一个骑兵吃了一惊,忙问道。 “不好?当年他们杀我们汉人的时候,比这不讲道理多了。”“巴克山”冷笑道,“和他们一比,老子算仁义的了。别啰嗦,执行命令!” 就在化名“巴克山”的张连长带着他的人袭击了这个庄子的几乎同时,另外的几队骑兵,也袭击了沿着河岸的其他几处庄子,除了一处,露出了马脚,被鞑子识破了,结果把偷袭弄成了强攻之外,其他的偷袭都非常成功。即使是那处强攻的,也成功地把鞑子们都堵在庄子里面了。因为人手有限,加上没有攻城器具,甚至为了装得像鞑子,他们也没有带上骑枪,所以骑兵们一时间也没能攻进去。那些鞑子一开始还指望守着庄子,等待援军。但当内河舰队和与内河舰队同步前进的模范军陆军出现后,这些鞑子顿时明白,这只人马是要去偷袭锦州。他们虽然不一定知道细致的军情,但是锦州防御空虚的情况这些鞑子还是知道的。于是这些鞑子为了向锦州报信,就自己把庄子点燃了。 “吴将军,你看,这处庄子烧起来了,你说锦州那边会不会因此有了防备?”这时候,郑森正和吴三辅在一条内河战舰上,眺望着远方。 “这里距离锦州还远,足有好几十里呢。”吴三辅摇摇头道,“这中间他们又没有烽火台传递,就算是烽火台的狼烟,这么远,除非老天帮忙,一点风都没有,锦州那边才能勉强看到。而且,他们烧起来的这烟,和烽火台的狼烟是两码事,见过的人一看就知道,这烟不过是房子失火了。烽火台用的狼烟,那是用专门的烟大的木材,而且还保持半干半湿,烧起来要见烟不见火,要是火起大了,烟反而就小了。正宗的烽火台放起来的狼烟又浓又黑,哪像这个,散着的,一看就是房子失火了。郑总兵您看,稍微高一点的地方,这烟不就已经散了吗?再说了,既然这边没有设立烽火台,,就算有烟,又有谁会去关城门?比方说南京城外面有个庄子走了水,南京城上的人看到了烟,难道会因此关城门?所以说那些鞑子,完全是白费力气。除非这里的庄子一个接一个的被点燃了,要不然,锦州的鞑子最多以为有人不小心走了水。真正要小心的是天就要黑了,有没有人趁着天黑的时候,躲过我们的拦截,去给锦州那边报信。” 吴三辅的这个担心,还真是有道理的。虽然郑森的轻骑兵又是偷袭,又是堵门,对付的还都是老头女人小孩之类的对手,但是还是有没被他们抓到或是杀死的漏网之鱼。 苏和泰就是这样的一条漏网之鱼。那队骑兵到了他的庄子门口的时候,他并不在庄子里,而是带着一条狗,在附近的林子里面打猎。苏和泰在加入八旗之前是个生女真,是个不错的猎手,如今年纪大了,上不了战场了,但是在林子里面,下个套子,抓个兔子什么的还是能做的。老东西也喜欢搞这些事情,一大早的就出门去林子里看他昨天下的那些套子去了。在林子里转了半晌,收了两只套住的兔子,正要回来,却正好看到模范军的骑兵在攻击自己的庄子。 老家伙也算是打了一辈子仗的,只看一眼就知道,单靠庄子里的人是打不过的,不过单靠这些骑兵,短时间也杀不进庄子去。老家伙知道自己上去也是白给,又见路途上多有敌人的骑兵,便不从林子里出来,而是估计了一下方向,便从林子里向着锦州的方向走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百四十五章,偷袭(3) 苏和泰走得早,因为他知道自己要从林子里绕好远一段,至少要绕到那些骑兵看不见自己了,才能回路上来。在林子里走,比在大路上走可慢多了,他只希望自己赶到锦州的时候,庄子还能没被攻破,还来得及抓住那些来袭击庄子的海寇。 是的,袭击庄子的海寇。苏和泰就是这样想的,因为此时,他还没有看到跟过来模范军大部队。他只是听说过,明国的海寇有时候会袭击沿岸的村落。也正是因为这个,所以靠近海岸的庄子都被放弃了。如今想来是那些海寇弄了些马,便放开胆子更深入内陆来打劫了。苏和泰对于明国的海寇们胆敢深入陆地来袭击村庄感到非常的愤恨,他咬着牙想:“你们千万不要跑,等我找来了救兵” 苏和泰在林子中穿行了好一阵子,他估计已经没有海寇的骑兵能发现自己了,便准备出林子上路。走到林子边缘的时候,却又听到外面有人马行进的声音。苏和泰吃了一惊,赶忙伏低了身子,慢慢的朝着林子边缘摸过去,向着外面张望。这一看顿时吓得他冒出了一身的冷汗——在远处沿着河的道路上,一支队伍正在向着锦州的方向前进,这支队伍向前看不到头,向后看不到尾,也不知道有多少人。 “这这是去偷袭锦州吗?”老家伙想道。说起来靠偷袭拿下城市,在几十年前,这几乎就是建胬的拿手好戏了。老家伙并不知道如今的锦州城中有多少军队,不过,考虑到皇帝刚刚征召军队出征了,这锦州城中的军队的数量多半很有限。而且,作为一名老兵,苏和泰也能从这支军队的行军队列中看出这支军队的很多状况。比如说,这支军队在行军中依旧保持着相当好的队形,他们的行进速度很快,除了脚步声,马车的声音,几乎听不到其他的喧哗声。这都表明,这支队伍是一支相当精锐的队伍。而在这支队伍的旁边,还有骑着骏马巡视警戒的骑兵。 老家伙悄悄地往后退,他知道,自己的那个庄子多半已经被攻破了,如今自己只能看看能不能赶在这支队伍之前赶到锦州去了。如今已经是下午时分了,再过一个多时辰,天就要黑了。这个时代的军队是没有夜间行军的做法的,到那时候,这支军队多半是要就地扎营的。如果自己连夜赶路,说不定,应该说是多半就能赶在他们前面到达锦州。 老家伙退进林子深处,然后他靠着多年在老林里打猎的经验辨别了一下方向,朝着锦州的方向继续跋涉。好在辽东的林子不像南边的雨林那样长满了藤条,林子下面倒还干爽,除了因为上面的树冠挡住了阳光,使得林子里面黑了一点之外,挡路的东西倒也相对较少。 老家伙又在林子里走了一阵子,他一直沿着林子的边缘走,也不敢太深入这林子,一来是怕迷路,二来,这林子深处天知道有什么野物。走进去太深了,说不定就一头装上了一条大虫,或者是一只黑瞎子,要了他的命。这时候太阳也渐渐地偏西了,林子里黑得自然是更快,很快就什么都看不到了。老家伙摸到林子边上,往外看。这时候他已经看不到那队不知道是从哪里来的敌军了,老家伙想,这些敌军大概是已经停下来宿营了吧。只是这时候外面却还没有全黑,老家伙四面看看没看到什么人,便出了林子,沿着林子边缘继续向着锦州赶。老家伙已经一整天没吃什么了,他用随身的顺刀杀死了逮到的兔子,将兔子血喝了不少,又生吃了一点兔子肉,算是补上了一点气力,便继续向前走。 走了一阵子,太阳渐渐地落了下去,只剩下西边一片通红。老家伙也走得累了,便坐了下来喘喘气。却不想刚刚找了个平石头坐下来,还没把屁股那块坐热乎,一直跟着他的狗却突然朝着那边狂吠了起来。老东西赶紧捂住狗的嘴巴,朝着那边望去,却见五六个骑兵正骑着马朝着这边跑过来,在他们的前面,还有一条狗也在一边叫,一边往这边冲,显然他已经被发现了。 老东西知道自己被发现了,也知道凭着自己手里的那把顺刀以及背上背着的弓箭,绝对不是五六个骑兵的对手,动起手来,肯定是死路一条,便赶忙跳起来往已经是一片漆黑的林子里面跑。老家伙估计,这几个骑兵未必敢在这样的夜里追进黑乎乎的林子里。当然,就算他们追进来,老家伙也有信心轻易的甩掉他们。 果然,几个骑兵追到林子边上,便不敢再往里面追赶了,他们甚至还拉住了那只朝着林子里面大叫的大狗,不让它跟进去。 老家伙有一点估计错了,模范军并没有停下来宿营,而是连夜向着锦州行军。这天晚上正是阴历十三,除了后半夜的最后一个时辰,几乎一整晚上都有大月亮。而因为吃得好,营养均衡,模范军的士兵是不存在夜盲症患者的,所以模范军甚至都不需要打起火把就可以行军。同样也因为吃得好,训练得当,模范军士兵的体能储备也是远远优于这个时代的绝大部分军队的,所以他们的体能也能支持这样的长距离行军,加上士兵们可以轮流的搭乘内河舰队的船只作为中途休息,所以在这样的行军中,他们还能保证行军的速度。老家伙从林子里出来,就没看到模范军的队列了,这不是因为模范军宿营了,而是因为模范军的大部队已经远远地跑到了他的前头。当然,老家伙出现了这样的误判其实也正常,因为这样的行军速度和强度,在当时的时代是难以想象的。 下半夜月亮落下去之前,锦州雄伟的城墙已经出现在了模范军先头部队的士兵们的视野里。 在无声无息中,先头部队开始散开队形,作战前最后的休息。后续的部队则在更远的地方就停了下来,以避免被城墙上的敌军发现。 渐渐地,月亮落到了西边的山脉下面,地面上顿时一片漆黑,而天空中的星星却显得比刚才明亮了不少。借着微弱的星光,身穿着黑色的夜行衣的突击队员们开始向着锦州的城墙靠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百四十六章,偷袭(4) 这个时代的建胬还远远不是后来的八旗子弟,他们的军纪还维持得很不错。虽然如今锦州并不是前线,但是晚上城上巡夜的士兵却并没有偷闲去睡觉。只不过这时候,这些恪尽职守的八旗兵并没能发现正在靠近的模范军突击队员。因为,这个时候没有月亮了,从城墙上向下看,完全是一片黑暗,根本就不可能看到什么。相反,倒是下面的人借着稍微明亮一些的天空做背景,倒是更容易看清楚城上的人。 突击队员们很快就到了护城河边上。队员们小心翼翼的下了水,尽可能的不发出声音。护城河并不宽,而模范军突击队的士兵都有不错的水性。每个人下水的时候还都带着一个装着不少东西的木盆,他们拖着木盆,无声无息的游过了护城河。 带头的突击队长赵天霸拖着木盆上了岸,然后迅速都靠到城墙下。他抬起头上细细的观察了一下城墙上面的情况,又侧着耳朵听了听上面的动静,城墙上面安安静静的什么声响都没有。 赵天霸朝着跟在他后面的几个突击队员们挥了挥手,便从木盆里面拿起来一个拴着绳子的搭钩。他把绳子拿在手里,然后让带着绳子的搭钩在空中划了几个垂直的圈,接着一松手,那搭钩就带着绳子笔直笔直的飞了上去,然后随着啪的一声轻响,就落到了城墙上。 赵天霸听了听上面没什么动静,就又把绳子拉了拉,绳子很快就绷直了。他又拽了拽,很结实,看来上面已经够牢靠了。于是赵天霸就抓住这绳子,第一个爬了上去。其他的一些突击队员们则在下面望着c赵天霸很快就爬了上去,上了城墙,他四面一看,周围并没有什么人。这倒也是很正常的事情。锦州城里面驻军并不多,晚上最多也就是在城墙附近有几个士兵在守夜,这一段普通的城墙上,又哪里会有什么人? 赵天霸见四下无人,便伸出手,将搭钩的绳子抖动了几下,第二名突击队员就开始顺着绳子往上爬。这位突击队员还带了好几个绳子上来,他将这些绳子一一的在城垛上挂好,更多的突击队员就迅速的爬了上来,最后他们还将下面的几个木盆里面装着的用油布包好了的东西拉了上来。 这些用油布包好了的东西,主要有这么几样。首先是铠甲,突击队只有几十个人,但是他们却要迅速的干掉城门附近的守军,打开城门,并一直坚持到大军进入城中。虽然依照判断,城门附近也不会有太多军队,而且如果他们的攻击非常成功,敌人的多半也没那么快的反应,就能立刻组织起反击。但是整个计划不能完全寄希望于敌人都是猪头,而必须做最恶劣的情况的估计,那就是他们登上城墙后,未能完成突袭,不得不用强攻的方式夺取城门,并坚持到大部队上来,那有没有一身坚固的铠甲就会变得格外重要。 除了铠甲,就是各种武器了,主要是刀剑和短管的霰弹枪,以及弩箭。 这些武器都是为突击队特别制作的,无论是刀剑还是铠甲,都是用最好的坩埚钢制造的,为了保证隐蔽,铠甲的外面还都细心的贴上了一层深绿色的布料,这样在晚上,就不像一般的铠甲那样容易因为反光而被敌人看到。 突击队员们都进行过在无光环境下自己给自己穿戴铠甲武器的训练,赵天霸做了个手势,大家就都开始摸着黑给自己穿铠甲。不多时铠甲便穿戴好了,武器也都准备好了。赵天霸抬头看了看星星,在东方,启明星已经升起来了,天很快就要亮了,不过这也是人睡得最死的一段时间了。 赵天霸挥挥手,大家就一个跟一个的挨着低矮的女墙,向着城楼的方向摸了过去。四周黑乎乎的,只有高高的城楼那里点着两个灯笼,看起来要更亮一点。 当然这两个灯笼也将两个还在巡夜的清兵给照亮了。如果是模范军,城楼这里,除了明哨,还应该有暗哨。不过赵天霸观察了一会儿,发现似乎并没有暗哨存在。想来是因为清军根本就没想到锦州会遭到袭击,所以多少有些放松了警惕。 赵天霸和另几位队友,一起端起弩。这弩箭上用的箭矢是有毒的。赵天霸听人说,这箭矢上的毒药是专门让人从大海东边的美洲弄来的一种花蟾蜍身上的,毒性非常的猛烈,赵天霸曾经用这种毒箭射击过野猪,野猪中箭后,死亡的速度几乎几乎和用火枪顶着脑门子给了它一枪的死亡速度差不多。而且在这个过程中,野猪甚至都来不及发出什么叫声。 这种毒药是没有解药的,因为它起作用太快,快得你根本就来不及用任何药物。所以在将这样的毒箭装上弩机的时候,要格外小心,要不然,划破了手指头都可能要了人的命。 赵天霸和武开边c路定一瞄准了左边一点的那个清兵,而其他几个队友也则瞄准右边点的那个。赵天霸见大家都瞄好了,便低声道:“射击!” 嘭嘭,赵天霸耳边响起了一阵弓弦振动时发出的低沉的声音,他瞪大了眼睛盯着那两个清兵。瞬间之后,那两个清兵的身上就都被插上了好几箭。而这两个中了箭的清兵也就像赵天霸从前射击过的那头野猪一样,哼都没有哼一声,就直挺挺的倒了下去。 赵天霸放下弩弓,拔出腰刀,摸了上去。 城楼里面还有十多个清兵,都睡得很香。赵天霸等人摸进去,一刀一个,尽数杀了。赵天霸又带着人下到城门洞里,把城门打开来,这时候,留在上面的突击队员们也将吊桥放了下来。赵天霸便从城门洞中走了出去,然后点燃了两根用于发出信号焰火棒,向着漆黑的野外挥舞了起来,不一会儿,他就看到对面亮起了一片火把,接着听到了一阵马蹄声。马蹄声越来越近,最后一大群龙骑兵就冲进了锦州城。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百四十七章,巷战(1) 首先进城的是龙骑兵,相比一般的骑兵,他们其实就是骑马的火枪兵,他们更适合城内的巷战。这些龙骑兵进城后首先控制住几个重要的路口,以保证后续部队能顺利的进入城市并展开队形。 锦州城曾经是关宁军的老巢。自从在大凌河之战中,祖大寿杀了何可纲投降后金的事情暴露之后,重新逃回锦州的祖大寿因为害怕朝廷的惩罚,就再也没有离开过锦州,从此之后就一直将锦州作为自己的老巢来加以经营。在祖大寿的经营下,锦州城城池雄伟,居民和军队都很是不少。 但是松锦之战之后,锦州城中原本的人口死了很多,剩下的,也都被八旗瓜分,如今,的锦州城中,其实除了驻军以及工匠之类的人之外,城里面其实已经没有多少居民了。所以龙骑兵们占据了几个路口之后,并没有惊扰到什么居民。 紧接着龙骑兵进入城中的是步兵,他们很快就接下了龙骑兵的防线,并且开始在初升的太阳的照耀下,在从吴三桂那里来的关宁军向导的引导下,继续前进,而直到这时候,城中的清军才发现自己居然遭到了攻击,而敌人居然已经打进了城里。 要说那个时代的清军在战斗素质上还真是相当的不错,在一些牛录章京之类的低级军官的指挥下,清军就向着进了城的模范军发起了一些小规模的试探性的进攻。当然,这样的进攻不可能有什么像样的结果,模范军很轻松的就击退了他们。不过他们的行动还是拖延了模范军的脚步,使得城中的清军将领得到了更多的反应时间。 原先郑森和吴三桂都估计,城中的清军不会超过两千人,而这当中真正能打的最多也就几百人。但是战斗一开始之后,郑森很快就发现,清军的数量远远超过了自己的估计。在有些地段的争夺战中,模范军甚至遭到了清军大炮的攻击! “怎么会有这么多的鞑子?”这个出乎意料的情况让郑森颇有些迟疑起来。说起来,这不是郑森第一次指挥战斗了,甚至也不是郑森第一次指挥陆地上的战斗。但像这样打起来之后,却发现和战前的预计差了这么多的战斗,却还是第一次。 “少将军,根据我军俘获的鞑子交代,他们是天佑军的人。”一个军官说道。 “天佑军?他们怎么在这里?”郑森道,“难道是正好撞上了?” 所谓天佑军就是大汉奸孔有德的军队。当年登州之乱之后,孔有德渡海投降了黄台吉,他手下的军队就被称之为“天佑军”,孔有德自己也被封为恭顺王。这个汉奸之所以这样受到重视,就是因为他给满清带去了他们此前一直很缺乏的火炮技术。登州原本是明朝的火炮生产基地,孔有德在登州之乱中将登州的火炮工匠打了个包,都带到了黄台吉这边,让后金也拥有了生产火炮的能力,使得后金以及此后的满清的攻坚能力获得了巨大的提升。如今,天佑军依旧是满清最重要的攻城火炮部队。 “一定是黄台吉调他们去攻击山海关。他们的大炮重,走得慢,所以现在才到这里。”吴三辅道。 “吴将军说的是。”郑森点点头道,“多半是这样。如果只是天佑军,再加上尼堪的一点八旗兵,其实倒也算不得什么。”他又想了想,便下达了让骑兵部队在城外展开搜索,并做好袭击撤退的清军的准备。此次作战,模范军能投入的军队也不过万人,其中还有很多是不适合在城市巷战中使用的骑兵和内河舰队的水手,真正能投入到巷战中的军队其实不过五千人。而如果天佑军的主力都在这里的话,那他们的作战人员的人数恐怕不会比模范军少。不过郑森仍旧觉得,模范军足以在巷战中击败他们。只是模范军的人数未必足以围歼他们,所以需要骑兵做好追击的准备。 “另外,马上启用三号作战计划,让部队先缓一缓,暂时转入防御,等大炮进城。”郑森又下令道。 “三号作战计划”是这次行动开始前,参谋组制定的第三套行动计划。为了这次行动,参谋组依据不同的假设,制定了好几套行动计划。其中第三号行动计划针对的就是城中守军的数量远超过预计的这种情况的。 如果说郑森还有预案可供参考的话,今天的战斗对于孔有德来说就完全是意料之外。孔有德的天佑军在锦州城已经呆了两天了,这倒不是他又一怠慢军令,而是在等待锦州城中新铸造的一批红夷大炮并且给自己原有的大炮换一套新的炮架。 在和“泰西人”的买卖中,建胬并没有能得到他们梦寐以求的新式火炮。不过在和明军的交战中,他们倒是缴获了两门郑家卖给明军的“新式火炮”。以这些火炮为模板,建胬一直在锦州努力的山寨这些大炮。然而他们很快就遇到了山寨武器时候最常见的拦路虎——材料处理。 郑家卖给明朝的大炮,一开始大部分都是缴获的西班牙火炮,但这些火炮的数量有限,早就卖光了。后来出售的,便都是自己生产的猴版火炮了。这些火炮相比模范军自己使用的正版货,当然差很多,比如说,他们都没有使用双层炮管技术。不过即便如此,使用锻造钻孔炮管的这些猴版火炮的性能也是明显要超过老式的铸造火炮的。比如清军缴获的这两门24磅炮,因为采用了锻造钻孔炮管,它比同类的火炮要轻了几乎四分之一,而威力甚至还更大一点。 这样的好东西,我大清自然要加以山寨了,然而因为没有锻造钻孔的制造技术,甚至根本就不知道这种技术的存在,所以我大清依照反向测绘出来的尺寸,铸造出的大炮却因为炮管强度的问题,只要一开炮就会炸膛,于是不得不再次加厚炮管。结果,这一轮山寨,不但没能造出合格的大炮,反而消耗了不少的财物和时间。 不过最重要的轻型炮管虽然没有山寨出来,但是对炮架之类的辅助设备的山寨还是取得了较好的结果的。虽然炮管的重量没能降下来,但是因为炮架的重量下降了,所以总重量还是降低了不少。这两天,孔有德就在等这些东西。 突然遭到袭击大大的出乎了孔有德的预料,而敌军的强悍也远远出乎他的预料,一时间,他的第一个反应就是赶紧弃城逃走,让尼堪顶缸。如果他还是明军的话,也许他已经发出了这样的命令了。然而,他犹豫了一下,却没敢下达这样的命令,因为他如今不是明军,而是清军了。满清的军纪在条文上并不比明军的严苛,但是执行起来的力度却不是明军能比的。在我大明,形势不对,抛下友军跑路,玩什么“死道友不死贫道”之类的玩意儿,朝廷最多也就是撤去官职而已,只要你的兵还在,就总是可以“戴罪立功”;但是在我大清这里,不战而逃的后果可绝不是一个“戴罪立功”就可以解决的。而且尼堪可是皇族,要是他死在了锦州,自己却跑了,那自己几乎肯定是要掉脑袋的。也正因为如此,在原本的历史上出现过一个奇怪的现象,那就是明军在投降了清军,当了汉奸兵之后,战斗力似乎倒是增强了不少。这里面其实没有其他的奥秘,最重要的一点,就是他们不再敢随便玩“死道友不死贫道”的花样了。 出于对军法的恐惧,孔有德压住了立刻逃跑的冲动,开始一边下令组织就地抵抗,一边派人去和尼堪联系,商量如今的对策。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百四十八章,巷战(2) 锦州的守将是爱新觉罗·尼堪。尼堪是努尔哈赤的大儿子褚英的第三子。褚英颇有战功,一度被立为努尔哈赤的继承人,但是后来在建州的内部斗争中失败,被努尔哈赤所杀。所以虽然尼堪也姓爱新觉罗,但是到如今才只是一个贝子。 尼堪也打了不少仗,虽然从没有独当一面的指挥军队获得过什么大胜利,但是也算是经验丰富了,所以在得知锦州遭到偷袭,敌军已经打到城中来了之后,尼堪并没有太过慌乱。他 并没有立刻发出什么作战命令,而是首先传令让各支清军稳固自己的防御,不要轻易反击,便急匆匆的骑上马带着自己的白甲兵直奔锦州的南城楼,同时也派人去通知正好在城中的孔有德,约束军队,做好防御,等待他的命令。 城楼在城市防御战中,尤其是巷战中具有非常高的意义,这是因为城楼一般来说都是一座城市的制高点。控制了城楼,就可以更容易的看清楚敌军的动态从而对自己的军队做出相应的部署。这也是为什么攻城的一方,总会将城楼作为第一目标,尽可能的抢占城楼的原因。(哪怕下面的城门洞已经被堵死了,短时间根本打不开) 如今东城楼已经落入了敌人的手中,在尼堪登上城楼之前,敌军在侦察上是有优势的。而且敌军有备而来,虽然尼堪还不知道敌人是怎样神兵天降一般的出现在已经算是后方了的锦州,并一举夺下东门的,但是,尼堪至少能肯定,能做到这样的军队绝对是百战精锐。如今他对于敌人的兵力,部署一无所知,而且敌人还有着依靠城楼带来的视野上的优势,如果自己贸然反击,很可能反而会遭到敌军有针对性的攻击而吃大亏。相反,尼堪觉得,敌军也未必就完全知道锦州城内清军的兵力部署,这时候固守不动,敌军反而难以立刻采取针对性的行动。 不多一会儿,尼堪等人就来到了南城楼下。不等马停稳,尼堪便直接从马上一跃而下,他也不管马匹,直接沿着台阶就朝着城楼跑去,他的卫士们也都跟了过去。 尼堪三步并作两步的冲上了城墙,守在城楼那里的士兵早就看见上来的是贝子尼堪,便赶忙拉开了城楼的们,候在门边。尼堪也顾不得说什么,直接进了门,顺着木头楼梯一口气爬到顶层,然后向着已经失陷了的东门方向望了过去。那边的街道上可以看到有些敌军正在架设拒马之类的东西,显然,敌军并没有立刻大举进攻的打算。 这个发现让尼堪的心中猛地一凉。一般来说,敌军依靠偷袭拿下了一座城门,肯定会尽可能快的发展胜利,力图趁着守军还没来得及组织起来,就通过迅猛的进攻将守军打乱。但是敌军不但没有这样做,反倒是先搞起了防御。尼堪明白,这种现象的出现,只意味着敌军认为自己兵力强大,不需要冒险,只要牢牢地控制住城门,保证军队能不断进城,就能很有把握的拿下城池。 尼堪赶忙将视线向着城门望过去,这时候太阳已经升起好高了,他可以清楚地看到,东门大开着,一队敌军的马车队正在进城。只是那些高头大马到底拖着什么他一时间却也看不清楚。 “这是?”尼堪皱起了眉头,他猛地想起了孔有德他们进城时候的情况,那会儿孔有德也是这样拖着大炮进城的。 “这是大炮!这些敌军是哪里来的?他们怎么可能偷袭的时候连大炮都带来了?”尼堪惊讶的想道。 既然敌军还在进行部署,暂时多半不会发起攻击,便开始细细的思考如何应对了。 “以我手中的力量,加上孔有德,嗯,敌军多半事先未必知道孔有德的天佑军也在这里。”尼堪想道,“这些汉人(旗人这时候习惯称汉人叫尼堪人,只是尼堪自己有这样一个名字,他自然不愿意叫汉人叫尼堪)打仗虽然不如我八旗勇士,但也不是完全不能打,用好了,还是能顶一阵子的。只要能顶住,守住一座城门,等大军返回,就给你们个好看的!” 尼堪又细细的观察了一下敌军的控制区域,估计了一下敌人可能进攻的路线,便让人传令给各支部队,然他们收缩到几个关键点上,来强化防御。 这时候一个白甲兵上来道:“贝子爷,恭顺王来了。” “快请他上来。”尼堪道。 虽然论官职级别什么,尼堪不过是个贝子,而孔有德已经是封了王的,看起来似乎孔有德的级别要明显更高。不过孔有德却也明白,自己这个王爷其实不太好和人家的那个贝子相比,人家毕竟是姓爱新觉罗的。所以他一知道尼堪要他到南城楼这边来商量事情,便立刻赶了过来。 那个白甲兵下去了,不一会儿,随着一阵楼板乱响,孔有德便出现在了尼堪的面前。 “王爷辛苦了。”尼堪拱手道。 “贝子,不知道敌军的情况如何?”孔有德问道。 “王爷请看。”尼堪指着东门的方向道:“敌军正在运输大炮入城。王爷是摆弄大炮的行家,您看敌军会怎样发起攻击?” 孔有德伸长了脖子,朝着那边张望了一阵子,便道:“看这炮的大小,大概是用于野战的。如今他们用它来打巷战的话,恐怕会更加的厉害。贝子您想,这街道狭隘,敌军往街道中间放上一门炮,遇到什么阻拦,就用大炮开路。这倒真是一招呀?” “王爷可有什么应对的办法?”尼堪又问道。 “贝子,单靠我们手里的人,怕是没法把他们赶走,您看,现在,大炮过完了,又进来了不少的步兵,敌军的人数可不少。”孔有德道,“既然单靠我们的兵力赶不走他们,但是,只要组织得好,守住半个城市,或者保住一处城门,就都能让皇上有时间掉过头,带着军队回来,我觉得能做到这样就不错了。敌军吧大炮拖进来,对半是为了能用它来打乱我们的队形。在这样的狭窄的巷道里,一门正对着我们的阵型的大炮,还真是很难对付。不过,倒也不是真的无法对付。这些炮轻,所以运用起来,我觉得它们的射程和威力,还是没法和我军的重炮相比。只是我军的重炮太重,移动不便,用于进攻恐怕不行,但是用在防御上,倒也不需要移动得有多快。在那些关键的街道路口,摆上我们的射程更远的大炮,应该能帮我们撑到大军返回的时候。”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百四十九章,巷战(3) 虽然没有望远镜,但是从城楼上,尼堪和孔有德还是能看到对手正在有条不紊的准备进攻的,于是他们也对应的采取了一些措施。 孔有德的天佑军将大炮拖到了最主要的几条街道上,用以封锁街道,同时还在城墙上摆上了几门虎蹲炮,以防敌军沿着城墙冲过来了。 “尼堪贝子,在每个路口我都摆上了至少三门大炮。”孔有德道,“这些大炮本来都是攻城用的重炮,射程和威力肯定都要强过他们的小炮,只是移动起来比较慢,好在敌军的动作有些慢,所以如今我们的大炮已经到位了。敌军要是沿着街道冲上来,嘿嘿,这几门炮的炮子可不是吃素的。便是推着盾车上来,也是一炮一个。” “若是敌军也把大炮推过来对轰如何?”尼堪问道。 “尼堪贝子,”孔有德拱拱手道:“这些街道于是全直的,最长的也不过百余步,整条街到头都在我们的大炮的霰弹的射程内,我们每个街口都有至少三门炮,他们的大炮要对轰,先要把大炮推上来,安放好,然后再装填火药,炮子,有这个时间,我们早就一炮轰过去,把他们都轰翻了!” 尼堪点了点头道:“王爷说得有理。我觉得,王爷的三门炮要时刻有一门炮准备着,平时不要点,免得敌军趁着我们装弹的时候把大炮推上来了。” “贝子说得有理。”孔有德又拱拱手,接着叫来了一个亲兵,吩咐了一番,那个亲兵便下去了。 这时候,他们注意到对面的敌军开始行动了,这些敌军都拿着火枪,几个人一组,成纵队,贴着街道两边的房子向前慢慢推进。很快就出现在了有清军把守的街道的一头。 因为敌军的人数并不多,所以,天佑军并没有开炮。天佑军的大炮太大,装填起来非常慢,如果只有这么几个敌人就开炮轰击,等敌军蜂拥而上的时候,就来不及开炮了。况且敌军也就这么几个人,又能做什么呢?便是冲过来放枪,天佑军的士兵手里一样有火铳,旁边的八旗兵手里还有弓箭和刀剑。就这么几个人,冲上来不也是送死么? 陈德富带着几个散兵绕过了一个街口,前面就是清军的防线了。陈德富可以清楚地看到在距离对面大概一百多步远的地方,摆着敌人的三门大炮,旁边还围着一些清军,有拿着火枪的,也有拿着弓箭和其他的一些冷兵器的。 陈德富半蹲下来,抬起了手,跟在他后面的几个散兵也都停了下来。他们迅速的在街道两边找了几个墙脚或者柱子,缩到了后面,只是将枪口指向了前面。 “瞄准炮手,先打那些炮手!”陈德富道。 这些散兵们手里的枪,和一般士兵的枪支是不一样的。他们手里的枪的枪管是用昂贵的坩埚钢锻造,然后再钻孔,再拉出膛线的,高级的线膛枪。因为坩埚钢的强度远非熟铁能比,钻孔什么的,自然是格外艰难,钻孔的钻头几乎都要用各类天然刚玉,也就是红宝石蓝宝石之类的东西来制造,而且钻起来还格外容易损坏,如果不是手艺精湛的老师傅,弄得不好,钻好一根枪管,倒是要弄坏一两个钻头。再加上钻这样的深洞,一不留神,就钻歪了,然后整根管子就都废了。所以即使是老师傅,也要小心翼翼的干三四天才能钻出一根可用的枪管,然后再是拉出膛线,这这过程倒是稍微简单点,但依旧要由老师傅操作,要是丢给新手干,弄得不好,好不容易弄出来的一根枪管,又报废了。所以这枪的产量一直很低,成本也高得一塌糊涂,每一只这样的步枪,生产成本都要两百多两白银。所以直到如今,整个模范军中,也只有不到一百只这样的枪罢了。 不过俗话说得好,一钱银子一钱银子的货。这种枪花了这么大的价钱,自然也就有着出众的性能,配上丝绸包裹的米尼弹,这种步枪能够有效地射击一百五十步甚至是两百步距离上的人体大小的目标,这个射程甚至都超过了这个时代几乎所有的火炮的霰弹射程。事实上,在原本的历史上,如果不是榴霰弹的出现,手持使用米尼弹的前装线膛枪的步兵,几乎要把炮兵从战场上淘汰掉了。 陈德富看了看距离,将枪管上的标尺竖立起来,然后瞄准了站在大炮旁边的一个炮手,扣动了扳机 孔长贵是孔有德的亲卫,此时他正带着另外的几个亲卫在这里压阵。当陈德富他们出现在街道的那一头的时候,孔长贵自然也看到了他们。不过孔长贵并没有太把他们放在心上,不过几个人而已,有个什么大不了的。 “大概是来探探路的吧。”孔长贵这样想着。 远远的,就看见这几个人都缩到屋角后面,孔长贵还在心里笑话这几个敌军探子胆子太小。“他们也不看看自己才几个人,值得用大炮轰吗?”这时候,却见那几个敌兵从墙角后面把枪都伸了出来。然后那边就腾起了几股白色的硝烟。 “这么远乱放枪,这能打中什么?别说是人,就是房子都不一定打得到。这不纯粹是乱放枪吗?”孔长贵一边这样想,一边就想着要压住下面的人不要胡乱开枪还击,免得平白无故的浪费弹药。 就在他要开口的时候,却突然看到站在大炮旁边的炮手蒋三发以及其他的两个副炮手一头就栽到在地上。那蒋三发正好就倒在他的脚底下。孔长贵低下头细细一看,却见蒋三发的胸口有一个大洞,鲜血正汩汩而出,而蒋三发圆睁着眼睛,却已经断了气。 “这么远,居然就打中了?这,这也太” 三个炮手中弹,让天佑军的士兵们一阵慌乱,有人举起枪就想还击!好在孔长贵等人很快就反应了过来,用皮鞭帮他们安静了下来。孔长贵一边用鞭子抽打那些乱了的军士,一边骂道:“怕个鸟!你们又不是没打过鸟铳,这么远,打个鸟呢!刚才他们不过是运气好蒙上了而已,老子就不信他们还能打中!” 话音刚落,只见对面那几个敌兵却又从墙角后面露出枪管,朝着这边又打了一轮。这一轮却又打翻了几个站在大炮旁边的炮手。这一下子,原本渐渐平静下来了的天佑军士兵顿时又慌乱了起来,也不知道是谁带的头,就有人朝着那边胡乱的开了一枪。有这一枪带头,其他人也就跟着举起手里的鸟铳或者是根本不可能射出那么远的三眼铳噼噼啪啪的朝着那边一顿乱打。甚至就连炮手们都忍不住朝着那边乱放了两炮。 这一顿乱射当然没能击中任何目标,因为陈德富等人在开完了那一枪之后早就躲到墙角后面去装填子弹了,倒是射击时候,枪炮喷出的硝烟将他们的视野遮了个严严实实。眼前一时间什么都看不见了。 天佑军的士兵还在盲目的射击,反应过来了的孔长贵赶紧扬起鞭子来,一边高喊着:“不要乱开火!”一边对着那些士兵一顿乱打。想要控制住局面。只是枪声很响,大家又慌乱,他的喊声,甚至他的皮鞭很多人都没有太注意到。 “没用的废物!”孔长贵突然听到在自己身边有人用满语这样说道,他一转头就看见一个白甲兵正走了过来,一边走还一边抽出了腰间的刀子。 孔长贵知道这白甲兵是打算杀人了,赶忙连着刀鞘取下腰刀来,劈头盖面的朝着那些乱成一团的士兵打去,一边高喊着:“不许再放枪了!”其他的几个亲兵也越发的努力起来,总算是又把这阵混乱压了下去。那个白甲兵已经把刀子拔出来了,却见没有可以砍的对象了,便冷冷的哼了一声,也不将刀子入鞘,只是提着刀子站在那里,用凶狠的眼神环顾着那些天佑军,似乎因为没能砍下一两个脑袋而很是不满。他看看众人,突然带着鄙夷的脸色道:“你们这些汉狗真是没用,几个人就把你们弄成这样!对面只有几个人,你们就不敢冲上去干掉他们吗?你”他突然转过身,用刀子指着孔长贵道:“你带上人冲上去,把那些家伙干掉” 要说前面天佑军的一阵乱开火也不是没有效果,他们的射击造成的战场迷雾也一样遮挡了陈德富等人的视线,使得他们也无法继续射击。不过这一阵子的战场迷雾也掩护了其他部队的行动,趁着这一阵子的硝烟,一队模范军士兵上来了,并且钻进了街道两边的房屋里。 这些模范军士兵进到街道两边的屋子里不多一会儿,就看到从对面的硝烟里,有几十个穿着铠甲,拿着刀盾的士兵冲了出来,朝着陈德富他们直冲过来。 这个时候,陈德富早已经装填好了子弹,但是他并没有朝着冲过来的敌人开火,而是从腰间拔出了刺刀,迅速的装到了步枪上,然后迎了上去。 “怎么样才能保证对运动目标百发百中?”后来成为了射击教官的陈德富在回答学员的这个问题的时候,是这样回答的:“距离他近一些再开枪,直到他的鼻子已经顶到了你的刺刀之后再开枪!”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百五十章,巷战(4) 孔长贵一手拿着一面盾牌,一手拿着一把雁翎刀,带着几十个天佑军冲了上来。人数虽然不多,但是天佑军手里的武器却是五花八门的很是复杂,既有和他一样拿着刀盾的,也有拿着短矛的,更有端着三眼铳的。 孔长贵一边往上冲一边瞪大了眼睛看着对面的那几个敌军,直到现在,那些人甚至都还没有打出旗号来,所以孔长贵甚至到这个时候,还不知道自己是在和什么人作战。不过孔长贵却知道一点,那就是对面的这几个敌军手里的那种鸟铳威力极大,即使在一百多步外,都能相当准确的攻击目标,而且威力巨大,能够一击致命。他觉得手里的那个盾牌,虽然是上等货,用的是厚实的木板还蒙上了生牛皮,但肯定是挡不住这样的的一击。所以在冲出了硝烟形成的迷雾区域之后,他就瞪大了眼睛盯着对面那些端着样式奇怪的鸟铳的敌兵,同时将身子侧过来,不停地改变跑动的路线。以减少被击中的可能。同时,希望敌人能尽快的向他开枪。他相信,在如今的距离上,对方射击他这样快速运动的目标,命中率不会太高。而一旦没有打中他,他就能迅速的冲上去,赶在对面的家伙装好子弹之前,一刀砍掉他的脑袋。 不过那几个敌人却只是端着那鸟铳对着他,却并不开火。孔长贵心中一凛,知道这样沉得住气的家伙,绝对是精锐中的精锐。他也知道,自己冲得越近,对手开枪命中的机会就越大,所以他甚至有点恐惧想要停下来,甚至是想要退回去。不过对于那些白甲兵的恐惧最终还是压过了对对面的枪口的恐惧,冲上去还有可能不会死,但退回去,那些白甲兵手里的刀子绝对是不认人的。 于是孔长贵继续向前冲,同时张开嘴,发出疯狂的叫喊,想要借此发泄心中的恐惧,同时诱使对手开枪。 然而,有资格使用这些昂贵的线膛枪的士兵都是模范军中精选出来的老兵,他们每个人都有着和土著,西班牙人或者是流寇的作战经历,自然不会被这样的小伎俩吓到。他们继续一声不响的将黑洞洞的枪口指向对手。 孔长贵已经冲到距离陈德富不过十步了,他最后做了一次变线,然后就直直的朝着陈德富撞了过去,就在眼看就要撞上的时候,他看到对面的那个黑洞洞的枪口里猛地喷出一团火光。 陈德富向左边让了半步,将步枪缩了回来,右手也离开了枪机,握到了枪托上。这时候孔长贵已经一头栽倒在他的左前方。他刚刚打出的那发子弹,轻松地击穿了孔长贵的盾牌和棉甲,然后从他的左肋部打进去,铅制的弹头在他的体内碎裂翻滚,将他的心肺一下子撕裂成了无数的碎片,在一瞬间便要了他的命。 几乎在陈德富开枪的同一时间,其他的几支枪也打响了,在这样的距离上,这些老兵们打出了一个漂亮的全中,一下子就打死了冲在最前面的五个天佑军士兵。 这雷霆般的一击让后面跟着的天佑军士兵的速度猛地一顿,几个天佑军士兵手忙脚乱的就朝着这边乱放起了三眼铳。然而三眼铳的精度本身就差,那几个士兵一路狂奔而来,又气喘得厉害,一顿乱放,却不知道把子弹都打到哪里去了。总之一个人都没打到。而且因为装药量少,三眼铳的威力也有限。本来如果我大明工部制造的这些武器没有什么偷工减料,粗制滥造之类的问题的话,三眼铳的威力其实也还过得去,在五十多步的距离上,就足以给无甲目标造成严重的甚至是致命的伤害,而在二十步左右的距离上,它就能击穿除了板甲之外的大部分的铠甲。不过,我大明工部造的三眼铳质量不太可靠,所以在使用的时候,一般只能装一半数量的火药,这么一来,威力自然也就大大的下降了。这样德三眼铳打出的子弹,对于披甲较好的目标来说,几乎就没有任何的像样的杀伤力了。 不过无论如何,三眼铳射击时候响亮的声音,至少能起到壮胆子的作用。在三眼铳的射击声中,后面的几十个天佑军步兵还是冲了上来。 陈德富打了个唿哨,转身就跑向了街道转弯后面。虽然陈德富觉得,那帮子没肉吃的天佑军就算是玩肉搏,也不过是些渣渣,虽然他们只有五个人,但是拼刺刀拼翻这几十个天佑军,也不是不可能。不过,他却舍不得用手上的线膛枪去捅那些一钱不值的天佑军——这枪可老值钱了,万一,万一捅这帮子汉奸的时候,一不小心,用力过猛,把枪弄伤了,那可太不值得了。而且,以少打多,虽然他们装备更好,(他们都穿着半身板甲)力量c训练水平也都有优势,但毕竟是以少打多,一不留神,说不准还是会吃点亏的。所以依照计划,他们只要把这些敌军带过了街道拐角就够了。在那里,有不少于一百把刺刀等着他们呢。 不一会儿,那几个能在一百多步外打到大炮的炮手的火枪兵又出现了,他们不断地向出现在街垒上的大炮周围的士兵射击,很快就打死了十多个人,剩下的人,包括八旗兵在内,都吓得躲在组成街垒的马车后面,连头都不敢伸出来。 就这样又过了两刻钟左右,突然,从清军防御的街垒旁边的一栋房子里传出了一声凄厉的哨声,接着十多个短木棍一样的东西从两边的房子里被扔了出来,扔到了街垒后面的人群中。然后巨大的爆炸声就响成了一片。 这些短木棍就是模范军所配备的被叫做“掌心雷”的手榴弹,因为没有可靠的炸药,(硝化甘,油已经能实验室制造了,但是那东西太不安全,而且产量也太低)所以,掌心雷中装填的还是黑火药。所以它的威力其实也很有限,但是,十多枚这样的“掌心雷”炸开来,还是顿时就让清军乱成一团。 就在清军陷入混乱中的时候,一群模范军士兵却突然从两侧的房屋中涌了出来。他们先是用手里的燧发枪打了一轮齐射,打翻了几十个清兵,然后就挺起刺刀,向着残存的敌军扑了上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百五十一章,巷战(5) 在街道受到了火力封锁的情况下,通过房屋,穿墙前进,从而避开敌军的火力,拉近距离,然后发起先投出大量的手。榴。弹,在立刻发起近距离刺刀攻击,这是另一个时空里,p在巷战中总结出来的经验。 这一手完全出乎了清军的预料,十多枚掌心雷,加上一轮齐射,让封锁街道的清军顿时乱成一团。这时候更多的人从两侧的房屋中冲了出来,他们不断地投出“掌心雷”。这些掌心雷越过前面的人群,落入清军的后队,更增加了清军的混乱。 就在这样的混乱中,第一批模范军战士已经挺着刺刀冲了上去,和清军展开了肉搏战。 理论上来说,刺刀的使用虽然让原本没有肉搏能力的火枪兵拥有了一定的肉搏能力,但加上了刺刀的步枪却并不算是一种完美的肉搏武器。相比长矛,它的长度短了很多。而相比短矛,它又偏重了一些,攻击频率和攻击速度都要低一些,而且无法使用滑杆攻击,导致攻击范围也要小很多。 不过模范军士兵的伙食c训练以及铠甲却弥补了这些缺陷。模范军士兵平时吃得好,就算是建胬的白甲,也没有他们那么高的蛋白质摄入量。充足的营养让他们的训练强度也远超他们的敌人,加上他们的身上穿有用低碳钢(依旧是炒钢法炒出来的,性能和坩埚钢差一大截,不过比起一般的熟铁还是要强不少)制造的半身板甲,寻常的刀剑枪矛,很难对穿着这样的铠甲的模范军士兵造成致命的威胁。有了这些,即使是在正常的肉搏中,模范军士兵对上任何当代军队都不会吃亏,而此时,靠着连绵的“掌心雷”和前面的齐射,模范军已经成功的让清军陷入了混乱,此时进行肉搏战,自然是更容易占据上风。 一般来说,肉搏战总是能在很短的时间内分出胜负。这是因为肉搏战相比相互射击,不但在心理上对作战的双方造成的压力更大,在体力上也一样如此。身披着厚重的铠甲,然后再进行高强度的肉搏,对体力的消耗也是巨大的。所以,肉搏战一般都不会持续太长的时间。这一次,他们的对手又在双方交战前就陷入了混乱,自然更不是对手,所以,几乎在一瞬间,清军就崩溃了,即使那些白甲兵,拼命地冲上来试图靠着个人武力来扭转战局,或者是靠着砍杀逃跑的天佑军士兵来暂时稳住战线,但是这些举动都没有什么用处。冲上去展示个人武力的,很快就被好几把刺刀捅死了,砍溃军的?一见事不可为,他们跑得比别人更快,很快,这个关键的路口就被模范军控制住了。 “该死,这些贼军是怎么冒出来的?”在城楼上,尼堪望着远处溃散的清军,面目扭曲。 “贝子,他们应该是从两边的房子里面挖洞挖过来的。”孔有德道。 “快!你们去通知其他的街口,防着两边的房子!快!”尼堪转身向着身边的几个亲卫道。 “嗻!”那几个亲卫应了一声,立刻转身准备向下跑,这时候却听到孔有德叹道:“晚了,晚了,来不及了!” 尼堪赶忙转过头向着城里望去,只见其他的几个路口也都发生了类似的情况。防御路口的清军也和刚才一样迅速的溃败。很快,几个最关键的路口就都落到了模范军的手中。 “贝子,这这城,我看很难我们必须马上把军队后撤,收缩起来。”孔有德道。 尼堪转过头来看着孔有德。他知道,孔有德说的没错,这几个关键的路口落入敌军手中之后,对方利用这几条道路,就可以有效的分割清军,如果不迅速的让前方的清军后撤的话,他们就会被分割包围。但是如果要迅速后撤,不但意味着大片的城区要落入敌军手中,更重要的是,他们必须抛弃几乎所有的大炮。如果损失了这些大炮,那么即使他们收缩回来,面对着对方的炮火,他们也不见得能守得住最后的那点地盘。所以,除非出现奇迹,否则,城市的陷落已经不可避免了。 但是正因为孔有德说的有道理,尼堪才越发的恼怒。孔有德并不是锦州的守将,锦州遭到突袭,不是他的责任,锦州就是丢了,他的责任也有限。但是他不同,他是锦州的守将,要是被人一日之间就夺取了锦州,他的责任是无论如何都推卸不掉的。虽然他姓爱新觉罗,但是他却是褚英的儿子。他老子活着的时候,把能得罪的兄弟都得罪光了,如今他这里再出篓子,只怕他叔叔黄台吉,会毫不犹豫的砍下他的脑袋。所以他无论如何要守住这座城市。 “恭顺王说的不错。确实是应该收缩一下。”虽然情感上不能接受如今的局面,但是尼堪毕竟是跟着那些叔叔们打过不少仗的,知道轻重。他迅速的向那些还没来得及下去的亲卫道:“快去通知各路兵马,退守南门!” 那些亲卫应了一声,便跑了下去。孔有德知道事情紧急,便也让自己的亲卫跟着下去传令。 尼堪转过头来,对孔有德道:“我已经派人去向皇上求救。只是皇上的救兵要来可没那么快。无论如何,我们都要死守此城,与锦州共存亡。一会儿,敌军来攻,就有劳王爷和我一起到前线督战。不知王爷意下如何?” 尼堪知道,孔有德要是跑了的话,光靠自己手里的那点人,肯定会被敌军迅速的打垮的。而孔有德是个汉人,在尼堪的印象中,汉人最擅长的事情就是卖队友逃跑了。所以他必须看紧这个汉人,一直把他带在身边,不能让他跑了。 孔有德的脸色一青,他自然知道尼堪是什么意思,不过,他也知道,若是他不答应,尼堪肯定会和他翻脸,而若是他在内讧中砍了尼堪逃跑,那逃回去了,也是死路一条。所以此时他也只能陪着尼堪了。除非在督战的时候尼堪先死了。他的脸色变换了几下之后,还是道:“正当如此!本王就和贝子并肩督战。”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百五十二章,巷战(6) 虽然尼堪迅速的做出了收缩防线的决定,但是,这个决定并不能立刻传达到前方正在作战的队伍里。在这个时代,军令的传达,除了简单的冲锋和后撤可以依赖于金鼓之外,其他稍微复杂一点的命令,就必须依赖于传令兵。而传令兵要将这些命令传递到前线却是需要时间的。 然而清军此时却偏偏没有时间。或者说,在面对模范军这样的军队的时候,他们没有这样做的时间。和清军不同,模范军是一支有众多的受过一定教育的低级军官。在模范军的战斗部队中,班排一级的士官都要接受基本的识字训练,能够看懂一些最基本的军令,而连一级的指挥官更是普遍有在模范军学校中学习的经历,拥有能看懂地图,能理解较为复杂的作战计划,并依据实际情况加以执行的能力。 这使得模范军具备了当时绝大多数部队所不具备的,依据复杂的作战计划作战的能力。在进攻锦州之前,依据关宁军提供的情报,模范军参谋部门绘制了较为细致的锦州地图,并拟定了好几套进攻方案。这些进攻方案在被分解后,分发到了各个基层连队。每一位连级指挥官都知道自己的部队的下一步的行动目标。而且旗语的运用,也使得上级的指令传递的速度远超过清军。所以,当模范军依据计划,在几个关键位置先后达成突破之后,模范军的下一步反应速度自然是远远超过清军。所以在清军接到收缩的命令之前,模范军的突击部队就已经开始迅速的分割他们了。 因此,最终接到指令,退到南门附近的清军(包括隶属于尼堪的守备部队和孔有德的天佑军)不过一千多人,而这些人中,真正的战兵,还不到一半。更多的清军则被分割包围在其他的区域。 尼堪知道如今的局面对于他可以说是极为不利,他必须立刻采取行动,改变这种态势,打通和其他部队的联系。否则,恐怕等不到日落,整个城池就要陷落了。 “把所有的白甲都集中起来。”尼堪说,他又转过头看着孔有德道:“恭顺王,还请您把手中的精锐集中起来。我们带着他们反冲一阵,把那边的弟兄们接应过来。要不然这城我们无论如何都是守不住的。到时候,皇上追究起来,我们谁都不会有好结果。” 孔有德点点头道:“尼堪贝子说的是,本王这就去调集人马。” 说完这话,孔有德便转身向城楼下走去。尼堪却道:“这城楼上,还需要王爷亲揽大局,传令的事情,派一个人去就行了。” 孔有德停住脚步,转过身来望着尼堪,过了一会儿才道:“尼堪贝子,此时此刻,本王留在城楼上,也起不了什么作用了。本王觉得,贝子您留在这里,也没什么用了。事到如今,尼堪贝子,你真的还觉得我们能守到皇上派来援军?本王是没有退路了的,对面虽然没有亮出什么旗号,但是和我们交战的却都是汉人。呵呵,本王有登州之事,还能再投降回去不成?本王好些年都没有亲自动手砍过人了,虽然每日里都在练习,却不知道身手还在不在。尼堪贝子也是勇将,上阵杀敌的功夫自不必说。如今倒不如下去,带上自己的人马,和对面的那些家伙拼一个你死我活来的干脆!” 说完这话,孔有德也不再等尼堪做出什么反应,转身直接下楼去了。尼堪愣了一会儿,直到孔有德下了楼,这才反应过来,忙叫上自己的亲卫,跟着下了城楼。 到了城楼下面,却见孔有德已经在披挂铠甲了。孔有德这时候已经四十多岁了,但是身体却还保持得不错,依旧能披挂铠甲作战。尼堪赶忙叫手下帮自己穿上铠甲。等尼堪穿好了铠甲,孔有德已经穿好了铠甲,而他的家丁们也都已经做好了准备。 “王爷。”尼堪上前拱手道,“不知王爷打算如何打?” 孔有德惨笑了一下,道:“如今还能有什么好想的?尼堪贝子,你看那边,我们要冲过那两条街,才能和那边的兄弟联系上。如今还有什么好想的,直接杀过去便是了。” 尼堪皱眉道:“王爷,这街面上无遮无拦的,敌军的火枪又犀利,我们人又少,直接往上冲,怕是损失太大。我想,敌人可以从房子里面打洞过去,我们也可以这样做呀。” 孔有德点点头,又摇摇头道:“若是平时,自然可以这样。只是如今要是这样做,耗时就会很多,到时候,敌人的准备就会越充分。况且,这一招是他们玩出来的,他们哪里会没有防备?所以,我估计花了大工夫慢慢挖过去,等我们挖到了,人家早就准备好了。到时候,多半还是灰头土脸的被打回来,倒不如趁着人家还没全准备好,一头撞上去,是生是死,全看这一锤子!” 尼堪低头略想了想道:“还是王爷说得有理。如今怎么打,我听王爷的。” 孔有德便朝着那边指了指道:“尼堪贝子,你看那边,有两条街往那边去。我们若是一股脑的都从一条街上冲,这街道太窄,完全摆不开。(古时候大多数的街道,按今天的标准来看都是非常狭窄的,一般街道的宽度也就三米左右)不如你带着人从左边上,本王带着人从右边上。你看如何?” 尼堪掉头朝着那边望了望,点点头道:“就依王爷的意思。”接着他转身回到自己的亲卫中,吩咐了几句,便有几个士兵拿着刀剑走到了城门门口,又有一个士兵跑上了城墙。 尼堪高喊道:“诸君听我一言,今日之战,有进无退!如有怯懦后退者,杀无赦!此战获胜之前,任何人,包括我和恭顺王在内,都不得靠近城门,违令者,杀无赦!” 孔有德面无表情的看了看尼堪,便转过身对自己的家丁们说:“是死是活,就看这一下了。都别打着耍滑头的主意,跟着老子和那些贼人拼了!”众家丁们也都轰然相应。 “出发!”孔有德大声道。 紧跟着孔有德,尼堪也带着他剩下的人手出发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百五十三章,巷战(7) 就像孔有德估计的那样,模范军此时正在巩固战果,一边组织就地防御,一边等待炮兵就位,好准备下一轮的攻击。如今锦州城的敌军已经被分割成好几个小块,除了南门那边之外,敌军已经完全被包围了。 模范军的炮兵早就淘汰掉了相对小巧的6磅炮和更小一些的3磅炮,因为在野战中,靠着重型挽马的支持,更重一些的12磅炮在大多数时候,也能跟上部队的移动速度,而在打击距离,打击威力,甚至是打击精度上,12磅炮都明显的优于6磅炮和3磅炮。但是在巷战中,12磅炮移动起来必须依赖重型挽马而难以靠人力进行中短距离移动的缺点就显现出来了。在进攻中,它们大多数时候都跟不上步兵部队的移动速度。如今步兵部队已经拿下了最为关键的一些街道,但是炮兵却迟迟还没有跟上来。 所以当孔有德和尼堪发起攻击的时候,在他们面前的模范军并没有得到炮火的支援。 在孔有德和尼堪的攻击方向上,负责防御的是连长陈蟒指挥下的一个步兵连。只是他的这个步兵连并不完整,四个步兵排中,只有两个在这里,另外的两个排,一个在给炮兵部队帮忙,帮助他们移动他们的沉重的大炮,并负责保护他们的安全;还有一个,在前面的穿插和追击作战中干脆和连部失去了联系。这也是快速突击之后常见的状况之一。只是此时当孔有德和尼堪带着一千多清军向他发起突击的时候,陈蟒的手中,却只有两个排,再加上连部直属的部队,加在一起,也就八十来人。炮兵也没有到位,单靠手中的燧发枪,要打退上千人的攻势,实在是非常困难。好在在前面的突进中,有些其他部队的一个班在追击建胬的时候跟其他部队跑散了,然后就临时的加入到了陈蟒的麾下。这样一来,陈蟒的手下一下子又多了十多个人,最后在陈蟒把自己算成两个的情况下,面前算是有了一百人。 “你是他们的班长?叫什么名字?怎么跑到我这里来了?”陈蟒对着那个多出来的班的班长问道?那是一个高个子,黑红黑红的脸上,一双小眼睛炯炯有神。在他的军装的肩上有一道黄色的杠杠,那是下士身份的标志。从他高大的身材,和鼓鼓的肌肉上,陈蟒就可以判断,这人是当初郑家收留的孤儿。他们在长身体的时候,加入了郑家,吃得比大多数人都好,加上相对科学的训练,普遍比这个时代的同龄人更高大一些。 “长官!”那个下士回答道:“二团三连二营四连三排二班班长陈鹏向您报告!”因为是在战场上,所以他没有向陈蟒敬礼。 “兄弟,你也姓陈?”陈蟒哈哈笑道,“我也姓陈呀!你是哪里人?” “报告长官,我是胡建人!”陈鹏回答道。 “嗯,我也是胡建人。”陈蟒本来还想再问问是哪个府的,不过显然这会儿不是拉老乡关系的时候。所以陈蟒又道:“鞑子可能要反冲,你们班就先跟着我打。等打退了鞑子,再让你们去找部队。你们班是几等班?” 模范军每年都有一次大比武,依据比武成绩,会将步兵班分为甲乙丙三等,一般来说,大多数的步兵班都是乙等班,只有少数很强的,或是较差的,才会被评为丙等。 陈鹏咧嘴一笑道:“我们班是甲等班!您有什么任务,只管给我们,保证不会丢人!” “甲等班?”陈蟒睁大眼睛看了陈鹏两眼,然后道,“好,那你就给老子做预备队,什么地方有问题,就看你们的了!” 预备队大多是用于反冲击的,虽然作战时间不长,但是却极为关键。所以这也算是重用了。 陈蟒将手下的部队进行了分派,两个排各自把守一个街口。他又将陈鹏叫过来。 “你们班是甲等班,有不少一等射手吧?”陈蟒问道。 “有的,有三个一等射手,都是能在八十步左右十中七八的!”陈鹏回答道。 一般步兵班中的一等射手可没有线膛枪用,所以能在八十步距离上十中七八,确实也算是不容易了。 “那好,你的那几个一等射手给我。”陈蟒道。 孔有德带着残存的天佑军逼近了模范军的防线。如经双方隔着一条七八十步长的街道,孔有德看到,在街道的那头,大约有六十步左右的地方,拦着街,横着一道临时用门板呀,土块转头木头什么的搭起来的胸墙。 这胸墙显然是临时搭起来的,不过也能帮着防御一下箭矢。模范军士兵们上半身的防御不错,所有的战兵都拥有不带两臂的半身板甲和带面甲的头盔,至于他们的两臂,虽然没有头部和躯干防御得那样严实,但是双层的麻布袖子中间也是可以插入熟铁片来加强防御的,这些熟铁片不一定挡得住刀砍枪扎,甚至也不一定挡得住建胬白甲在近距离用强弓射出的重箭,不过若是用来对付远距离抛射来的轻箭,只要不是正好射在缝隙处,基本上就不会有什么问题。 不过如果全身都严严实实的用铠甲包起来,先不说成本,仅仅是铠甲的重量,就会严重的影响到执行一些战术任务时候的速度。所以模范军士兵的腿部并没有铠甲,或者铁裙什么的。所以建胬在远距离抛射的轻箭,或者近距离射出的重箭,都会对模范军士兵的腿部造成一定的威胁。因而,这样的一堵胸墙,至少能保证它后面的士兵的腿部的安全。 一般来说,建胬也好,明军也好,组织冲锋的方式主要有这样两类,第一种方式是直接用最精锐的白甲或是家丁作为箭头,首先在对手的阵型中撕开一个口子,其他战兵跟在后面投入进去,然后如果对方崩溃了,就可以接着把各类炮灰,比如包衣之类也投入进去扩大战果。第二种方式则是先让各种不值钱的炮灰冲在前面,让他们去消耗敌人,等敌人疲惫不堪之后再投入主力,一举打垮敌人。 如今孔有德他们要赶时间,自然不能采用第二种战法,而只能走第一条路。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百五十四章,巷战(8) 模范军的火枪威力巨大,这已经在前面的战斗中得到过证明了,而街面上无遮无拦的,在突击中冲在最前面的人的死亡率必然会非常高。不过孔有德身边的家丁普遍还是很勇敢的,让他们打头阵,他们也都没有什么反对的意思。这时代的街道普遍很狭窄,除了当衢的大道之外,大多数街道也就只有一丈宽,如今孔有德要攻击的这条街也是这样的一条街道。所以冲在最前面的人其实也不多,不过十多个而已。 “你们往上冲的时候,不要都挤在一起。”孔有德对他的家丁,也是他的干儿子,这次带头冲锋的孔立道,“立儿你记住了,人员之间的距离拉开一点。” 孔有德知道火枪这东西,要打人,要成排的齐射的,而且,单独射击移动目标,命中率是很成问题的。这条街就这么长,对面的敌军打完了第一枪,来不及打第二枪,他的人就能冲上去了。他让第一批冲上去的人把距离拉开点,对方要是齐射,那也打不死几个人,而他下一波的攻击人员就可以抢在敌军装好子弹之前扑上去了;而如果敌军不进行齐射,那这几个人冲上去怎么着也能制造出一些混乱,趁着这个机会,后续的士兵也就能冲上去了。 “爹爹放心!孩儿明白。”孔立点点头道,“孩儿去了,一定会冲开他们的!” 孔有德点了点头,就看到孔立转过头,拔出腰刀,带着十多个顶盔挂甲的家丁出发了。 从街道拐角一拐到街面上,孔立就狂奔了起来,他后面十多个人也跟着他向着对面的街垒猛冲过来。 这种做法倒是完全出乎了陈蟒的预计。好在陈蟒事先就把队伍中的一等射手抽了出来,专门组成了一个小队。原本陈蟒以为对手会利用大量炮灰首先冲阵。来消耗掉他的第一轮齐射,并掩护精锐杀上来。陈蟒知道,这类炮灰必须有督战的拿着大刀盯着才能打仗,他原本打算利用那些一级射手来敲掉那些躲在炮灰后面的督战队的。为此他让这支小组爬到了旁边的屋顶上,好居高临下的越过前面的炮灰射击后面的督战队。如今,虽然对手的举动出乎了他的预料,但他也立刻做出了反应:“射手组射击!其他部队上刺刀待命!” 站在屋顶上的一级射手们并没有立刻开枪,他们只是各自举起枪瞄准了冲过来的敌人,虽然他们的枪法都不错,但是,将敌人放得越近,射击命中率越高的规律却依旧是存在的。 孔立高举着盾牌,一口气冲到了距离胸墙不过七八步的地方,他大喝一声,就要带着盾牌直撞过去,就在这时,在他的前上方,传来了一声枪响。同时孔立觉得胸口就像是被一个大锤猛地锤了一下,钝钝的,并不是很疼,但是全身的力气却被这一锤一下子锤散了。他两腿一软,就脸朝下摔倒在地上,鲜血从他的胸口冒了出来,迅速的把身下的一片青石街面都染红了。 在这一枪之后,其他的射手们也陆陆续续的开了火,因为有人不断地将装填好的枪支递上去,所以射手们不需要自己装弹,射击速度自然也快了不少,十多个家丁,没能冲到阵前便全都被打倒了。 孔有德脸色铁青的看着前面的战斗,他本来想要用这十多个家丁的性命骗一次齐射,然后自己就可以让其他人压上去。不过如今看来,这一招完全是弄巧成拙了。不过如今,他也没有其他的路可走了,只有一个办法了,那就是一头撞上去和对手拼了。孔有德已经看清了,对面也就几十个人,自己这边却还有好几百人,他觉得,哪怕是一头撞上去,即使损失大一点,应该还是可以冲开对手的防御的。 孔有德一旦下了决心,动作便很快,他立刻将士兵集中了起来,战兵和一部分家丁靠前,辅兵们每人发了一把钢刀,跟在战兵后面,然后孔有德自己带着其他的家丁拿着弓箭在最后提供远程火力(弓箭是个技术活,可不是一般的士兵能玩好的),同时督战。数百人便向着对面猛扑了过去。 陈蟒一看这架势,便知道,这是敌军开始总攻了。他便将手下的几十人分成三队,轮流射击。街道狭窄,无遮无拦,每一次射击过后,对面的天佑军就会倒下几个人,但是敌军仗着人多,还是很快就压了上来。 “投雷!”陈蟒喊道。 除了第一排正在准备射击的士兵之外,其他的士兵都从腰间拔出了“掌心雷”,拉动发火线,然后将“掌心雷”向着敌军扔了过去。 “掌心雷”越过了冲在最前面的战兵的头顶,落在了跟在战兵后面的辅兵们中间。因为没有炸药,“掌心雷”的实际杀伤力其实很可疑。战兵们都有棉甲,掌心雷对他们有多大效果很难说,但是中间的辅兵却不一样,他们身上完全没有任何铠甲,被“掌心雷”炸到是真的会死人的。 这数十枚“掌心雷”顿时让天佑军的队伍中间乱成一团。 “吹号!冲锋!”陈蟒见敌军出现了混乱,便赶忙命令道! 号兵举起绑着红绸的黄铜小号,吹奏出激昂的旋律。士兵们大声吼叫着,挺着带刺刀的燧发枪,越过胸墙,向着对面的天佑军扑去。 双方猛地撞击在了一起,在这样的撞击中,模范军更好的装备,更强的体质一下子就显示出了优势。陈蟒对面的那个天佑军战兵瞪大了眼睛,高举起腰刀,准备向陈蟒兜头砍下来,但是这个动作实在是太大了,所以他的面前空门大开,而陈蟒的速度比他想象得快得多,他的刀还没举到最高处,陈蟒已经冲了过了,两臂发力,猛地一刺,钢制的刺刀便轻松地刺穿了他身上的棉甲,直刺入他的胸口。 陈蟒拔出刺刀,就有一个清兵挥舞着一把刀从侧面向他劈过来,陈蟒来不及调转枪尖,便直接挥动枪托迎了上去。陈蟒他们使用的燧发枪的枪托是用硬木制成的,又重又硬,在肉搏战的时候,完全可以当钝器使用。加上陈蟒的力量也明显比那个清兵强,只是一挡,枪托在钢刀上一敲,那把钢刀便飞了出去,一下子便不知道飞到哪里去了。 陈蟒正要转过刺刀来结果掉那个清兵,却见侧面一把刺刀突的刺过来,顿时便结果了那个清兵。陈蟒定睛一看,却是陈鹏。只见他从那个清兵身上拔出刺刀,大喝一声,飞起一脚踢在一面盾牌上,便将这拿着盾牌的清兵踢了一个踉跄。陈鹏趁着这清兵失去平衡,盾牌露出了一个空当,一刺刀过去,却又了结了一个。 “这个货,抢起人头来到很是利落!”陈蟒暗暗地想着,手上却不慢,刺刀一挑,便将一把顺刀挑飞了,他同时上前半步,枪托顺势上扬,打在对面的那个清军战兵的下巴下。只听啪的一声,那个清兵的头高高的扬起,好像有一些东西从他的嘴里飞了出去,而他的头颅在这一击之下,弯曲出一个几乎不可能的角度,后脑勺完全贴到了背上。然后这个清兵就像一个装满了土的口袋一样倒在了地上。 陈蟒转过头,却发现陈鹏已经又刺翻了一个清军,便忍不住在心里又为他树了个大拇指:“这手艺,硬是要得呀!” 因为“掌心雷”爆炸时产生的硝烟的阻挡,孔有德在后面看不太清楚前面的情况,只听到前面又是爆炸,又是喊杀声,夹杂着武器碰撞的声音,显然前面已经开始进入肉搏了。孔有德心中忍不住一喜。在他看来,对面不过只有几十个火枪兵而已,如何能在肉搏中抵挡得住这么多的清军。 “别说是一群火枪兵,就是身披着两层铠甲,手持刀盾,身经百战的白甲兵,也不可能挡得住这么多人!”孔有德这样想道。 然而事情似乎出乎了他的预料,按道理,前面的队伍应该步步前进,然后对面就该崩溃了,然后就该大步追击了,然而现在,前面的军队居然开始后退了! 首先后退的倒不是是顶在最前面的战兵,街道很窄,清军人数上的优势一下子显示不出来,而装备c训练,以及体力上的劣势却表现得格外明显。除了个别清兵(孔有德的家丁)还能和模范军比划比划之外,其他的战兵几乎不是对手,而那个别的,很快也都遭到射手组的士兵的射杀,所以前面的战兵一转眼就死了好几十个。 肉搏战对人的心理造成的压力极大,这样的死伤比,顿时就让清军士气大沮。战兵还没跑,他们后面的辅兵看着那些杀人魔王一样的敌军越杀越近,也看见刀砍在这些敌军身上什么效果都没有,倒是先往后退了。他们一退,前面的战兵顿时就垮了,一个接一个的往后就跑。 孔有德连续砍翻了好几个逃兵,但是更多的清兵如潮水一样的退了下来,孔有德只能长叹一声,跟着向后退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百五十五章,巷战(9) 陈蟒带着士兵们稍作追击,便退了回来,因为在不远处的而另一条街上,局面正在恶化,他必须派出人员增援。 在另一条街上,尼堪带着的八旗兵的打法相比孔有德要简单得多,他们的打法就是直接一头撞上去。 “汉人有一句话其实说的很对,叫做‘狭路相逢勇者胜’。如今我们和那些汉人就是隔着的这条街就是一条狭路,如今我们和他们打,是胜是败就看谁更勇敢。我知道你们有点怵对面的火枪。对面的鸟铳的确很强,至少,比明国的那些鸟铳强不少。不过对面其实更强的是人。明国的兵,只有我们吼两声,他们就会乱开火,直到自己把枪管都打红。他们觉得这样能给自己壮胆子。”说到这里,尼堪的脸上露出了鄙夷的笑容,他环视了一下周围的士兵道:“从前面交战的情况来看,我们的对手可不是这样的软蛋,他们敢顶着你的鼻子开枪,敢和我们大清的勇士肉搏。这才是对面最厉害的地方。鸟铳这东西,打上一发,装弹就要老半天,足够我们冲上去了。他们就那么点人,就算他们的那一轮,百发百中,又能打死几个人?然后还不是看肉搏?难道我满洲的勇士,还怕和那些汉人肉搏不成?” “不就是一群汉狗,老子砍死的汉狗数都数不清,谁还怕和汉狗肉搏?”一个满脸胡子的白甲喊道。 “他们不过是靠着偷袭和那些卑鄙的花样才占到上风的。老老实实一刀对一刀的砍,我一个人就能砍十个汉狗!”另一个很年轻的旗丁喊道。 尼堪微微的摇了摇头,他想,对面的那些家伙可没那么弱,在前不久,他在南门的城楼上就亲眼看到了对面的家伙在肉搏战中如何击溃了满洲勇士。当然这些家伙占了偷袭的便宜,但是这些家伙的手艺虽然可能,不,是肯定比不上那些白甲,但是应该,应该和那些旗丁差不多吧。 即使是尼堪,也不愿意承认,对面的那些家伙,在肉搏的时候,会比满洲的勇士更能打。所以他并没有制止这些人吹牛,无论怎么说,这也是在长自己的志气不是?难道这个时候,他还能傻乎乎的站出来,自己灭自己的威风? “很好!”尼堪道,“我满洲果然没有怕死的孬种!大家一起冲上去,顶着让他们打一枪,我们把他们全杀光!” “杀光汉狗!” “杀光汉狗!” 一片豺狼一样的喊声响成了一片。 尼堪等着这些人喊过了几声,便下令道:“白甲兵和老子一起在前面冲,旗丁跟在后面。不要被天佑军抢了先手,那才是真丢死人了!” 负责这条街道的防御的是副连长苏茂。面对对面这种不管不顾,只是一头撞上来的打法,苏茂其实也没有什么更好的办法,只能是先把士兵分成三队用火枪打三轮射击,然后再投弹,然后就上刺刀肉搏。 因为清军颇为密集,所以这三轮射击效果不错,足足打死了好几十个建胬,其中有一半都是最为精锐的白甲。但是投弹的效果却远远没有对孔有德的天佑军的时候好。孔有德的天佑军中有不少无甲的辅兵,但是尼堪这边,却大多都是披甲的旗丁,并没有什么无甲的包衣。“掌心雷”在对披甲目标的时候,杀伤力并不可靠。 接下来的肉搏便艰难了起来。相比一般的旗丁,模范军的士兵在身材力量上都有一定优势,但是对上白甲兵,这种优势却并不明显。至于防御,模范军士兵上身的防御几乎坚不可摧,但是没有铠甲保护的腿部却是一个明显的弱点。而且在武器上,他们也出于劣势。清军前排大多都是刀盾,但是在后排却有不少的拿着短矛的旗丁。 双方的肉搏战敢一开始的时候,清军还没有注意到模范军士兵的腿部完全没有披甲的弱点,模范军还能靠着上身坚固的半身板甲,和清军玩相互伤害的招数,反正清军手里的刀剑除非正好刺中接缝之类的地方,否则对于模范军士兵的威胁就很有限,而清军身上的铠甲,哪怕是双层的棉甲,也挡不住刺刀的直刺。再加上街道狭窄,使得清军的人数优势施展不开,所以一开始的时候,模范军的士兵在肉搏战中还要更占优势一些。但是正牌的八旗兵毕竟和天佑军之类的不一样,他们的战斗意志更顽强,即使处于下风,他们也没有那么容易崩溃。而且很快,就有人发现了模范军的弱点:整个腿部都没有铠甲! “后排的,用长矛刺他们的腿!用长矛刺他们的腿!”尼堪一边用盾牌挡开一把刺向他的刺刀,一边大吼了起来。 十几只长枪从尼堪他们身后的缝隙你刺了出来,直直的向着正在和前排的清军肉搏的模范军士兵的腿部刺了过去,顿时就刺倒了好几个士兵。更多的长枪又接着刺了过来,模范军的士兵们只得节节后退,以躲避这些长枪的刺杀。整个阵线顿时岌岌可危。 好在陈蟒的手中还有一个班的预备队,这个班的人主要是陈鹏带来的那个班的,只不过他们当中的一等射手和拼刺能手都被调走了,然后又补充进来了一些士兵。他们还没有加入战斗,他们的枪里面还有子弹。这个时候,副连长苏茂立刻就将这支队伍投入了进去。他们从后面冲上来,将枪支从前面的战友的身后伸出去,对着近在咫尺的敌人打了一个齐射,顿时就放倒了个清兵。 靠着这一击的掩护,在后退的口令下,模范军迅速的后退和清军拉开了几步的距离,越过胸墙,再次站到了胸墙后面,如今,靠着胸墙,可以掩护他们脆弱的腿部,他们还可以继续坚持和清军战斗了。不过,整个的局面依旧非常危险,清军向发了疯一样的冲过来,用盾推,用枪扎,努力的想要将他们再打退一点,一旦清军真的将他们迫退了,并越过了胸墙,模范军腿部缺乏保护的弱点就要再次暴露出来了。而模范军的士兵则死死的钉在那里一步不退。 胸墙虽然保护了模范军的没有铠甲保护的腿部,但也限制了他们的移动,尼堪立刻就发现了这一问题,他便让刀盾略退了一点,让拿着长枪的旗丁们上前,模范军的带刺刀的燧发枪长度有限,他们又被胸前限制不能向前,正可以利用这个弱点,用长枪来打击他们。 模范军士兵的半身甲的确非常坚固,但是他们的两臂却是弱点,为了手臂灵活,同时也因为成本原因,他们的手臂的装甲防御,其实和一般的棉甲没有太大不同。这样的防御程度是挡不住长枪的突刺的,所以不断地有士兵被刺伤倒下,后面便又有士兵顶上来。但模范军毕竟人少,眼看就要损失殆尽了。 就在这时候,陈蟒带着三十多个士兵赶了过来,他刚刚带着人击退了孔有德,陈蟒估计,孔有德短时间内只怕也组织不起新的进攻行动,便只留下了十多人留守,带着这三十多人赶了过来。 陈蟒看了看形势,却没有立刻将这些士兵投入进去,而是命令他们先给燧发枪装子弹。不一会儿,三十多人便装好了子弹,陈蟒将他们分成两队,然他们轮流上去,从顶在前面的战友的空隙间伸出燧发枪,打一个齐射。 在这样的距离上射击,完全不用考虑什么瞄准的问题了,几乎可以说是百发百中,顿时便将在前排的手持长枪的清军打倒了十多个。紧接着第二队的又赶上来打了一个齐射。这队人打完了这一轮齐射,却不往后退,而是替下了一直顶在前面的那队士兵。而此时陈蟒已经将剩下其他的人又编成了一组,让他们赶紧装填子弹去了。 第二轮齐射打完之后,清军却没有立刻冲上来,似乎发生了一些混乱。而因为连续两次射击造成的战场迷雾,也让陈蟒一时间看不太清楚对面的情况。 过了一会儿,便听到清军那边有人狂喊了一句什么,这次行动前,陈蟒接受了突击的满洲话的培训,勉强能听懂一些词语。然而这声呼喊却极为急促,喊得什么,陈蟒一点都没听明白。不过他从这声音里却听出了明显的惶恐和慌乱。 随着这一声喊,惶恐的喊声迅速此起彼伏的响起了一片。紧接着,一群清兵就朝着胸墙猛扑过来。这些清兵红着眼睛直撞过来,完全就不再管什么阵型不阵型的了。 不过此时,又有一队模范军的士兵完成了装弹,正好迎上来就给了清军一轮齐射。即使这样,他们依然没能让清军放弃攻击,他们就像是扑火的飞蛾一样,朝着胸墙就撞了过来。只是胸墙后面站着的模范军却也不是孬种,依旧死死的顶在那里,而后面,不断地有完成了新一轮的装弹的士兵靠拢过来,然后将枪口向前伸出,几乎顶在还在拼命的想要往前冲的清军的脑门子上面,又连续的打了两轮,终于清军开始顶不住了,他们转身便逃,一眨眼功夫就跑远了。 陈蟒带着士兵们略作追击,然后就掉头回来开始给倒在地上,却还没死的清兵补刀。陈蟒突然发现,在遍地的尸体中,有一具很是特别的,穿着相当高档的锁甲的清军军官的尸体。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百五十六章,追逐 “这家伙是谁?”陈蟒问道。 “这谁知道?”苏茂摇摇头,有用脚拨了拨那具尸体,“看身上穿着的铠甲还不错,一层棉甲,外面还套上这么一层锁甲。嗯,这东西还真不错,应该是个大官吧?” “应该是个大官!一会送到后面去,找几个俘虏来问问就知道了。”陈鹏也挤过来说道。 这时候后面传来了人马的声音,陈蟒调过头去,却见是后续部队上来了,带头的是一个排的步兵,后面是几匹高大的挽马。这几匹挽马后面拖着的显然是12磅的大炮,十二磅炮的包铜皮的轮子在青石的街道上滚动着,发出咣当咣当的声音。 “奶奶的,这些家伙总算是来了!”陈蟒道。 “都他妈的打完了,狗日的都被我们干趴下来才过来!”苏茂摇着头道,“他们好死不死的,早点来不行吗?幸好刚才老子们打赢了!” 紧接着这一对队伍,更多的军队陆续的到来了,接着陈蟒又听到在另一边传来了12磅炮那沉着的钝响,显然,模范军正在向被分割包围在那边的清军发起攻击。陈蟒又看了看不远处的南城门,他知道,在消灭了那些被分割包围了的清军之后,这就是这一战最后的目标了。 孔有德带着人一直退到城门口才停住。他立刻招呼着手下的家丁重整队伍,准备再次发起攻击。就在这时,却见一群清兵也慌乱的败退了回来。 “尼堪贝子呢?尼堪贝子呢?”孔有德看那群败退的清兵近了,他也知道这是尼堪带着的队伍被击退了,不知道为什么,孔有德突然有点高兴。他四处往往,却没看到尼堪,便赶忙一把抓住一个清兵问道。 “王爷尼堪尼堪贝子阵亡了!”那个清兵脸色惨白的回答道。 “什么!”孔有德也吃了一惊,他赶忙转头朝着其他人那里看去,只见其他的清兵,包括以前一直非常骄横的白甲,一个个都是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便知道,这人并不是在胡说了。 再看看自己手下的兵,包括那些家丁在内,一个个的也都是一副惨白得像死人一样的脸色。孔有德便知道,前面的失败,再加上尼堪阵亡的消息,已经彻底的打掉了他们的心气,没有相当长的一段时间,就别想这些人能上阵打仗了。 这时候,在刚才交战的地方又传来了欢呼声。孔有德赶紧带着几个家丁就 上城楼去看看。刚才被尼堪留下来的白甲如果按着尼堪的吩咐,应该拦住他们的,只是尼堪阵亡的消息把他们一下子打蒙了,便也顾不得阻止孔有德上城楼了。孔有德带着几个家丁上了城楼,往那边望去,却见刚才交战的地方,正有更多的军队在那里聚集。孔有德叹了口气,知道那里是无论如何打不动了,便又朝着更远的地方看去,那边还有些被包围着的清军。他看到大炮射击的时候腾起了一股股白色的硝烟,听到不断传来的,闷雷一样的炮声,忍不住又叹了口气。 “王爷,王爷”孔有德身边的一个家丁忍不住小声道。 “啊怎么什么事”孔有德道。 “王爷这仗没法打了你要早做决定呀!”另一个家丁也低声道,同时用眼睛斜看着不远处的两个白甲兵,他们守着城上的千斤闸和吊桥。 孔有德却摇了摇头,便是逃出城去,又能到哪里去呢?现在不比以前了,当初他投降黄台吉的时候,他手上有大量的铸造大炮的工匠,黄台吉当然会欢迎他。但如今孔有德又摇了摇头,他觉得自己要是黄台吉的话,肯定会砍下自己的脑袋来。 “王爷,小人听说,当年李自成被八方围剿,接连大败,损兵折将,最后只剩下十八骑人马,躲进商洛山中。当时只怕李自成也以为自己被抓住凌迟只是时间问题了吧?可是不过一年之后,李自成就拿下了洛阳,威震天下。王爷我们如今远不止王爷” 这话却让孔有德的两眼一亮,但他又摇了摇头,低声道:“就是跑出去唉也顾不得这么许多了!” 孔有德现在在满清有妻子,有儿子和女儿,不过都还小,所以都没带在身边。如今若是这样跑了,只怕这两个孩子都不会有什么好结果。不过孔有德毕竟是枭雄心性,只是略略一想便不再多想了。 他向身边的几个家丁使了个眼色道:“你们” 郑森此时已经进了东城门,上了城楼,举起望远镜向着城中张望。 “少将军,城中大部分区域都已经被我军控制,只剩下南门那边还有少量敌军。另外,我军在刚才的战斗中击毙了敌军守将尼堪。”刘德走过来向郑森报告说。 “哦?打死了尼堪?”郑森转过头来道,“那么如今指挥清军的应该是孔有德了?” “按说是孔有德,不过,孔有德未必能管得住尼堪的兵。”刘德道。 郑森点点头,又道:“孔有德就算能管住尼堪的兵,又能有什么用?如今他手里还有几个兵?骑兵部队准备好了没有?不要让这个汉奸跑了!” “骑兵的兄弟们早就到位了,城里的事情他们插不进手,早就等不及了。”刘德道。 “嗯。”郑森点了点头。他突然想到,自己这一战,要是把孔有德也打死了,那不是一次性的把原来的历史上李定国两蹶名王的事情给干完了吗?想到这里,郑森忍不住有些自豪,不过他立刻又对自己说:“孔有德如今倒是封了个王,至于尼堪,才是一个贝子而已,连个贝勒都不是,想找个傻女人来说一句与其如何如何,还不如死在贝勒爷的刀下的资格都没有。砍了他算什么蹶名王?只是不知道李定国他们如今怎么样了。” 靠着突然发难,孔有德的人控制住了城门,其实原本尼堪手下的那些残余的兵丁们也没有认真干涉。孔有德下令打开了城门,然后就带着几十个家丁,骑着马冲出了城门,其他的清兵便也乱哄哄的逃了出去。 不过刚逃出城门没多久,随着一声哨响,一队骑兵就出现在了孔有德的视野里。 这是一队身穿着半身甲的轻骑兵,他们骑着骏马,迅速的向着孔有德他们逼近。孔有德一眼就认出了这些骑兵胯下的马匹,那都是千金难买的宝马。他在代善那里见到过和这些马同样的马匹,据说这马是花了上千两银子从辽镇那里买来的,而且还有价无市。黄台吉也一度想要买一些种马过来。只是后来满清发现了这种马匹的一些毛病,黄台吉才打消了买入种马,建立一支基于这样的战马的骑兵的想法。 这与这种马的毛病,第一个就是不耐寒,到了冬天,这马就得穿衣服,马厩里还要上火炕,比人都金贵。第二就是这马吃东西太挑剔。按辽镇那边的说法就是,这马不能吃一般的草料,要吃豆子,豆子里面还要加鸡蛋,每日里吃的东西,都够养好十几匹一般战马的开销了。一匹两匹还好,若是多了,却哪里养得起?所以,黄台吉在了解了这马的特点之后,也就不再打用它来建立一支骑兵的主意了。 不过若是不考虑这些,这马可着实不凡。孔有德亲眼见过,代善手中的一匹这样的马,跑起来,只要一眨眼功夫,就能超过一般的战马一大截。而且他听说,这马的耐力也很好,(前提是吃得好)单论耐力,不亚于最好的蒙古马。 这样的好东西,孔有德自然是没有的。所以一看到这些骑兵胯下的马匹,孔有德便明白,单论跑,自己无论如何是跑不掉了。 “王爷,他们的马太好,我们跑不过的!”他身边的一个家丁也道。 “那就转回去,和他们拼了!看能不能抢下一两匹他们的马!”孔有德道。 孔有德等人便驾驭着战马转了圈,准备向着追赶过来的冲过去。却不想,那队骑兵突然一分为二,左右分开,转向了孔有德的两翼。孔有德只得让战马继续转向,只是对方的马快,相互兜圈子的话,他们总是很容易兜到孔有德的马队的侧面甚至是后面。 为了不被对手转到自己的后方——这很好理解,因为让对手转到了自己后方,那就变成了追击作战的模式了,任你马术再好,功夫再高,背对着人家,总是砍不过人家的。当然,理论上孔有德也可以让马匹减速,用这样的方法来减小马队转弯的半径,避免被速度更快的对手绕到侧面甚至是身后。但是骑兵作战,马匹的速度极为重要,若是降低了马速,对冲的时候却又是要吃大亏的。所以孔有德也不敢降低速度。 单论耐力,孔有德他们使用的蒙古马其实也相当好,只是因为速度和带有阿拉伯马血统的模范军战马相比,慢了许多,而哪怕对手只是在用平常的速度和他兜圈子,孔有德也要让自己的战马拼命跑才能跟得上这样的速度,所以论起体力的消耗,却是孔有德他们的战马远大于对手。他们的战马的速度渐渐地低了下来,很多马的鼻子和嘴巴里都喷出了白沫,这是战马的体力已经接近极限的标志。而此时对手的骑兵却也已经赢得了这场绕圈子比赛成功地绕到了他们的后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百五十七章,长跑 在相互追逐中,速度明显更快的模范军轻骑兵很快就获得了优势,转到了孔有德等人的背后,局面也就从战斗变成了追杀。孔有德知道,凭着自己的战马,无论如何是无法摆脱敌军的追赶的,但是他除了跑之外,也没有任何改变局面的办法。甚至,为了获得更高的速度,为了能晚一点被赶上,孔有德不断地给自己的战马减轻负担。他首先麻利地抛掉了自己的腰刀,接着是挂在腰间的刀鞘,然后是弓和箭壶,然后是头盔,再然后是身上的披风c铠甲。他甚至还玩了一个高难度的动作,轮流从马镫上抽出脚来,把两只战靴也丢掉了。这些举动,尤其是抛掉铠甲的举动让他的战马的负载轻了不少,速度也提升了不少。至少,他已经比自己的家丁快了不少了。 孔有德低下身子,伏在马背上:这样做并不是为了躲避弓箭什么的,模范军的骑兵并没有装备弓箭,而是多年的经验告诉他,这样能让马跑得更快。一边狂甩着马鞭,孔有德一边回过头观察后面的追击者。他看到,那后面的那些追击者们正追赶上来,然后挥舞着马刀,从身后将他的那些家丁们一个一个的从马上劈下来。这些家丁,每一个都是刀马娴熟的好手,孔有德叫得出他们每一个人的名字。他们都是从很久以前就跟着他的,他们跟着他和后金打过,跟着他退到登莱,又跟着他前往大凌河,跟着他在吴桥造反,跟着他拿下登州,跟着他回到辽东去向当初不共戴天的敌人投降,如今也跟着他,被这支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骑兵一个一个的,毫无抵抗能力的从马上砍下来。 孔有德知道,即使自己抛掉了各种东西,他的战马也不可能跑得比敌人更快。他只有一个希望,那就是他花大钱养着的这些家丁,能为他多拖一下子,让他能跑到那边的山林里。前面不远处就有一大片的山林,山虽然不高,林子也不算特别密,但却也不是战马能够驰骋的地方。孔有德觉得,只要跑进了那片林子,敌人还想要抓他或是杀他,就必须从马上下来,和他在地面上赛跑。孔有德当年在宽甸那边的树林里挖过人参,猎过黑熊,加上他又已经抛掉了沉重的铠甲,他觉得,只要进了林子,他应该是能够赢得这场丛林越野长跑比赛的。 林子越来越近,而在孔有德的身后,还能跟着他的家丁也越来越少。孔有德的耳边不断地传来他的家丁被马刀砍中的时候发出的惨叫声,以及他们的身体从马上跌落下来,落在地上发出的沉重的声音。孔有德如今也不再往回看了,他的眼睛直勾勾的望着前面的树林——就像身后的那些声音一样,那树林越来越近了! 孔有德的战马开始减速了,刚才的飞驰已经耗尽了它的力量,哪怕皮鞭不断的落在它的屁股上,它也跑不动了。孔有德又听到接连的两声惨叫,惨叫声距离他很近,几乎就在他的耳边。孔有德提起一条腿,伸出手,从小腿处拔出了一把匕首,这是在刚才抛掉各种东西的时候,他留下的最后一样武器。 孔有德拔出匕首,头也不回的将匕首向后一划,划在战马的屁股上,那匹战马一声长嘶,猛地向前一窜,同时,一阵风声从孔有德的身后呼啸而过。孔有德知道,那是一个敌兵向他一刀砍来,只是那个敌兵没料到他的战马在这个时候了还能猛地往前一窜,所以砍了个空。 孔有德看了看距离,已经到了林子边上了,他猛地伸出手,捂住了战马的眼睛,那战马就四蹄翻飞的直接冲进了林子里,然后脚下一绊,便摔倒在林子里。孔有德在马倒下去的时候,早就从马镫中抽出了脚,他双手在马肩上一按,便托的一下跳了起来,落到了地上。孔有德也顾不得回头看,便直接朝着林子更密,地形也更起伏不平的地方跑去。 几个模范军的轻骑兵在林子边缘停了下来。士兵们从马上跳了下来,留下几个人看着战马,其他的几个人便朝着孔有德追了过去。 孔有德光着脚一边跑,一边回头观察那几个追兵。他注意到那几个追兵追得急,竟然没有脱掉身上的铠甲。孔有德顿时松了口气,他觉得自己应该已经暂时脱险了,一群穿着铠甲的家伙怎么可能在一场长跑比赛中胜过自己? 孔有德嘿嘿一笑转过身继续向前跑,又跑了一阵子,孔有德又回过头来看了看,他觉得自己应该已经把那些追兵甩掉了。然而他却发现,后面的五个追兵居然还都在,甚至就连距离都没有拉开多少。 “这这是哪里来的牲口!怎么这么能跑?”孔有德不由得吃了一惊。孔有德如今也四十多了,也当了一些年的王爷了,不过他却并没有停止军事训练,和在不自己上阵之后就越长越胖的黄台吉不一样,孔有德身上并没有放肉,他依旧和当年一样的精壮,一般的小伙子在体力上也比不过他。但是这几个敌军士兵,居然能穿着铠甲跟上他,这也太没天理了吧? 孔有德也顾不得骂老天,转过头继续跑。又跑了一阵,他回过头,看到自己已经将几个敌军士兵抛下了一段,不由得松了口气。孔有德知道,长跑这事情,一旦开始跟不上了,那距离就会越来越大。很多时候,可能前几百步,对手还能跟得住你,但是一旦他跟不住了,也许用不了一百步,你就能把他甩下几十步了。如今,孔有德已经确定,自己是基本上脱险了。不过为了保险起见,孔有德并没有停下来,而是继续向着前面跑去。 又跑了一段,孔有德也有些喘不过气了。他停了下来,回头望了望,却意外地发现,那五个敌兵居然还在后面,而且他们之间的距离还变得更近了。 “这?这是怎么回事”孔有德瞪大了眼睛,他注意到,这些敌兵已经抛掉了头盔和铠甲。想来刚才落后了一点,并不是因为他们跟不上了,而是他们在边跑便脱掉铠甲。 孔有德不知道,因为郑森一向认为,行军能力,尤其是高速持续行军能力,是获得战场优势的极为重要的能力,所以模范军的训练中,长跑训练一向是重中之重。包括轻骑兵在内,所有的战兵,每天早上都有一次十里武装越野跑训练。所以在模范军中,有打枪打得不够准的士兵,也有肉搏技巧不够好的士兵,但是却没有不能跑的士兵。 孔有德知道情况不妙,事情有些超出了他的预料,但是如今,除了跑,他也没有其他更好的办法了。孔有德就在前面跑着,几个模范军士兵在后面一声不响的追着。他们的速度不算快,只是每当孔有德试图稍微放慢一点速度,喘口气的时候,他们就逼近过来,迫使孔有德重新把速度提起来。 这样没跑多久,孔有德的呼吸就越来越急促紊乱,他大口大口的喘着气,心脏也嘭嘭的狂跳,几乎就要从他张大的嘴巴里跳出来了。他的脚步也乱了,视野也开始缩小,除了正前方很小的一个区域,其他的地方似乎都黑了下来。而他的腿也变得格外沉重,就相灌了铅一样,抬都抬不起来。就这样又跑了几步,终于两腿一软,便摔倒在地上。 孔有德很努力的想要爬起来,只是浑身都没有力气,正挣扎时,突然有一支脚一下子踩到了他的背上,接着几只手伸过来,将他的双手牢牢按住,然后拉到背后捆了起来。 孔有德知道跑不掉了,便不再挣扎,只是大声的喘着气。却听见那几个敌兵说起话来。 只听得其中一个道:“要说这蠢货倒真是能跑,寻常的家伙早就该趴下了!” 有一个道:“能跑又如何?还能跑得过咱们不成?要说这货的身手应该不错,你看他的虎口,上面都是老茧,那都是拿刀练出来的。应该是个练家子,可惜胆子小,要不然,不跑,直接跟我们动手打,说不定还真不好对付。” “他拿什么跟我们打?”又一个开口道,“他为了逃命,武器都丢光了,赤手空拳的,还能打得过我们?” “少说废话!”却又有一个人道,“先问问,看看是不是那个孔有德!” 于是孔有德便被翻个个身,仰面朝天。一个模范军士兵居高临下的看着他道:“你可是那个叫孔有德的狗汉奸” 孔有德弃城而逃之后,南门自然便被模范军顺利的拿下来了。到了傍晚,郑森有得到消息,说是活捉了大汉奸孔有德。郑森便令人将孔有德押上内河舰队的战船,然后送回静海,算是给监国的福王的献俘。至于以后,依着大明的法律,孔有德自然是死路一条。不过郑森现在可没空去考虑这些,他现在最重要的事情就是如何应对满清的反扑。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百五十八章,弃城 从山海关到辽东有条出于绵延的山脉和汹涌的大海之间的狭长平原。这段平原长约一百八十公里,最宽处大约十五公里,最窄处则只有大约八公里。地理上称之为“辽西走廊”。这也是内地和辽东最重要的交通要道。这条战略要道的一头是山海关,另一头便是锦州。对于中原政权而言,只要控制了处于这条走廊出口处的锦州,在战略上就处于进可攻,退可守的有利位置。而相反,一旦失去了锦州,想要再打进辽东,一般来说,就只能沿着辽西走廊硬攻锦州这处坚城,而防御一方需要防御的位置也仅仅只是锦州,自然也能很容易的集中起物资和人员,然后利用坚城,获得有利的防御优势。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如果中原的力量强大起来了,对于根基在辽东的满清来说,锦州就是他们的山海关。黄台吉无乱如何是不能坐视锦州失陷的。 但是其实郑森并不愿意在锦州和黄台吉决战,这里面的原因也很简单,那就是锦州不靠海,对郑森而言,补给不太方便。虽然大凌河有一定的通航能力,但是运力有限,而且,到了冬天的时候还会结冰,从而导致断航。而如果要从陆地上对这座城市进行补给,成本偏高不说,还要占用大量军力才能保证补给线的安全。此前郑森要来袭击锦州,到不仅仅是为了要通过夺取锦州来切断清军的补给线,也是因为锦州被满清作为了攻击山海关的前进基地,大量的物资都存放在这里。其实在现在,对于郑森来说,重新夺回辽东,对于他来说,并不是最为急迫的事情。最为急迫的事情其实是尽快的消灭李自成和张献忠等农民起义军。 这倒不是因为郑森信奉某个千古完人的“攘外必须按安内”的思想,而是为了尽可能的减少人口的损失。大明朝的内战带来了巨大的人口损失。虽然这个损失还不能和原来的历史上满清入关带来的损失相比,但郑森还是觉得必须尽快让这种损失终止。 在穿越之前,郑森曾看到过一篇分析中国历史上很明显的三百年兴亡周期的文章,在那篇文章中,作者将这一周期归结于土地承载能力和人口增长之间的矛盾。认为三百年的人口增长,足以让中国的土地承载能力饱和,然后稍有风吹草动,就会导致大规模的饥荒和战乱。这种说法也被郑森所接受,甚至表现在他的《物种起源》以及其他的一些类似的著作中。如果没有其他的办法,如果天下真的只有中国如今控制的区域这么大,出于自私自利的想法,也许郑森还真不打算太早结束战乱,因为从某种意义上来讲,人口的大量损失,正是下一个朝代得以长治久安的基础之一。 但郑森却是有着其他办法的,因为天下远远不止中国这么点大。殖民主义,就是走出农业文明三百年周期律,就是获得足够的积累,从而开启全新的工业时代的不二法门。而国内充足的人口,便是进行全球殖民扩张的天然的有利因素。所以,对于郑森来说,如今最为重要的事情首先就是结束国内的战争,尽可能的减少人口的损失。 所以暂时来说,郑森并不打算立刻就消灭满清,他只打算先把满清挡在关外就可以了。要做到这一点,郑森觉得能切断辽西走廊就够了。要达成这个任务,占据锦州并不是一个费效比很高的做法。在郑森心中其实还有一个更好的据点,那就是当初郑芝虎曾经占据过一段时间的笔架山。 笔架山是一座半岛,有一条陆桥和大陆相连。这座陆桥在涨潮的时候会没入海中,只有退潮的时候才露出水面。所以假设满清要对这个目标发起攻击,他们会发现,他们即使把他们所有的力量都动员起来,就像他们在松锦之战中那样,他们也没有办法对这个目标形成围困,因为这是一座半岛,海船可以直接在那里停靠。要围困这样的目标必须要有一支强大的海上力量。而如今满清的海上力量,基本上强大得就像后世的蒙古国海军一样。 至于强攻,那更是不可能,陆桥的宽度有限,受此限制,满清一次性能够投入的攻击军队的数量是非常有限的,并不会比防御方更多;而且攻击的时间还受到潮水的限制,实际上即使在最理想状态下,可以持续的时间也不会超过三到四个时辰。而且在整个攻击行动中,整个陆桥都在模范军海军舰队的火力范围内。在这样短的时间里,用并不占数量优势的军队,去攻击拥有坚固工事和海军支持的,甚至交战人数上还占有优势的模范军,那简直就不是来打仗,而是来送人头的。 笔架山虽然不大,但是驻扎个两三千士兵,其中包括各六七百的骑兵还是放得下的。有了这样的力量,再依靠海军带来的处处可以登陆的机动优势,以此为基地,袭击,乃至切断清军的后勤线路也不是难事。郑森觉得,有了这样的一个据点,满清要想进入中原去争夺天下,就会非常困难。 当然,满清也可以绕道蒙古入关,就像他们以前经常做的那样。但是这样做道路遥远,补给起来会非常困难,所以满清以前入关,都只能在关内劫掠一番,就撤回关外。因为后勤的问题,他们的军队事实上并不能长时间呆在关内。 既然做了这样的决定,锦州暂时就显得不是特别重要了。因为攻击顺利,清军没来得及烧毁府库,所以大量的被准备来支持清军作战的物资,比如粮食,比如生铁和铜,(虽然辽东矿产丰富,但事实上,直到这时候,满清依旧没有自己大量开采,冶炼金属的能力,这些战略物资,大多都是通过和山西商人的走私贸易而获得的。)比如布匹,比如皮革,还有大炮c刀剑c弓箭c火药等等等等,都落到了模范军的手中。郑森便下令,让模范军将用得上的物资,统计起来,以便于迅速搬走或者摧毁。同时下令模范军开始对锦州城的城墙进行破坏。 满清自制的火药质量很不稳定,完全不符合模范军质量标准,所以在经过一系列的试验后,参谋部门向郑森提出,考虑到这些火药除了做鞭炮其实没什么太大的用处,所以他们请求郑森允许他们干脆就把这些火药全部用于对锦州城墙的破坏。和刘宗敏一样,他们也想要用火药炸开城墙。 不过和刘宗敏不同的是,模范军中的一些人在玩火药方面要比刘宗敏有经验得多。所以他们的爆破方式也更为合理一些,他们先在城墙下面掏出一个能让一个人爬进去的洞,然后再转个方向,往下挖出一个可以放进一个木桶的垂直的小洞,接着便将一个装满了火药的木桶放进其中,再用竹管连出导火索,再将整个洞都堵上,然后再进行爆破。 事实证明这种办法相当有效,虽然并不能一次将一整段的城墙炸碎(要做到这一点,靠火药的威力是做不到的,必须要靠正宗的炸药才行。),但一次就可以在城墙根部炸出一个大坑,连续进行几次爆破,就足以摧毁一段城墙,这个效率,比起让士兵们用锄头挖可是要快多了。 在隆隆的爆破声中,模范军的士兵们用马车将他们缴获的各种物资从城中拉了出来,通过临时建造的码头,将它们装上了内河舰队的船只。首先被装上船的是各种大炮和金属制品。这些东西在运输清单上都是最为优先的。这不仅是因为它们最为昂贵,更是因为它们是无法用焚烧的方式来销毁的。如果清军回师的速度够快,郑森可不想让满清把这些东西再缴获回去。虽然满清手中的各种大炮,依照模范军的标准来看都是不合格产品,但是,郑森完全可以把它们拿去卖给德川幕府或者是中南半岛上的那些国家。 内河舰队的船只很快就装满了各种货物,而此时锦州的城墙已经被炸开了好几个大缺口。包括几座城门,都被炸毁了。其中的一处缺口连绵着又差不多两百多步,我大清如果要修复它,估计很要花些力气了。 当内河舰队满载着各种金属物资离去的时候,模范军海军陆战队的一支部队也在笔架山登陆了。当初郑芝虎在笔架山上建立过不少的设施,不过后来在撤退的时候,大多都被他自己烧掉了。清军对这处地方并不重视,所以自然也没有在这里驻军,于是海军陆战队轻而易举的就占据了笔架山,并开始在这里重建营房仓库和工事。 在内河舰队离开一天之后,模范军的部队,带着其他的一些缴获物,撤出了锦州城,开始向着笔架山转进。临走的时候,郑森又让人在城中放了一把火,将一些带不了的东西,还有整座城市都烧了个精光。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百五十九章,应对 此时,黄台吉知道锦州城遭到袭击,并被攻占的消息相对较晚。这一来是因为模范军的轻骑兵部队很好的执行了战场遮断任务,尼堪派出的求援的骑兵都被截杀在半路上了。二来也是因为一直处于攻势地位的满清并没有做好被别人攻击的准备。 在辽西走廊还控制在我大明手中的时候,从前线的锦州到山海关,一路上每隔一段距离,我大明就会建起一座城堡,每一处城堡到下一处城堡之间的距离都不大,用快马奔驰,从一个城堡将消息传到另一个城堡,用不了多长时间。除了城堡,我大明还沿着辽西走廊设置了大量的烽火台,虽然烽火台无法传递详细的信息,但是论传输信息的速度,却比快马又要快上很多。只是这些设施,在锦州失陷之后,就陆陆续续的被明军抛弃了。而处于战略攻势地位的满清,因为人口有限,也找不出那么多军队长期去占据这些城堡,于是除了有限的一两座城堡之外,其他的城堡,烽火台什么的,清军也不会去占据。于是这套信息传递系统当然也就不复存在了。这也就导致了锦州被攻占三天之后,黄台吉才因为按时间已经应该到达山海关前线的一批物资没能送到而发现问题。而等黄台吉确定锦州失陷的时候,已经是锦州失陷后的第五天了。 锦州的陷落让黄台吉一下子陷入了困境,因为缺乏大炮,(天佑军的大炮已经都完蛋了)黄台吉一下子也拿山海关没有太多的办法,而锦州的失陷却意味着大军失去了后勤的补给。如果继续顿兵于坚城之下,一旦军粮耗尽,就会非常危险。只是黄台吉却又很难做出直接撤退的决定。 这倒不是因为黄台吉担心在撤退的时候遭到守军的追击。虽然在理论上,攻城不克,不得不撤退的军队的确很容易受到防御方的追击,而且撤退中的军队也非常容易陷入恐慌,导致在战斗中崩溃。但是黄台吉知道,出现这种情况的前提是防御方的军队有着不错的野战能力,而关宁军,也许依托坚城还能守一守,但是他们多年来已经被清军花样吊打得不止一次的怀疑过人生了,他们是绝对没有胆量出来追击清军的。 只是两白旗的一些部队已经进入了关内,如果此时黄台吉撤退,两白旗的这些军队就会有不小的麻烦。虽然黄台吉一直觉得两白旗有些尾大不掉,想要削弱两白旗。但是黄台吉却不愿意用让他们在战场上吃亏的方式来削弱两白旗。无论如何,两白旗也是八旗的一部分,他们的损失,一样是满清的整体的损失。所以在黄台吉的心中,最好的削弱两白旗的方式是找机会消灭两白旗的上层,吞并他们的人口和军队,就向他当年对付正蓝旗的莽古尔泰那样,而不是让他们在战场上吃败仗。 所以黄台吉决定再等一等,他派人入关去通知两白旗,通知多铎和阿济各,让他们做好从蒙古人的地盘上撤回来的准备,而他自己则继续带着大军,等在山海关下,以牵制明军。同时,他也让豪格和鳌拜,带上一万军队先行回师。 “你们一路上谨慎为上。”黄台吉道,“先迅速回到宁远,确保宁远之后,再徐徐查探敌情。敌军能无声无息的夺取锦州,绝对不可小视。” “皇阿玛。”豪格道,“这些敌军是从哪里冒出来的?怎么一下子就” 黄台吉道:“多半是郑家的人马。当年松锦之战的时候,明军便是依靠郑家的海运来保证补给的。前些日子,也是郑家的船只一直在给山海关运送补给。我想,一定是郑家的人发现我们在锦州的人少,便直接用海船在锦州附近登陆,然后袭取了锦州。看他们能如此顺利的拿下锦州,只怕出动的人数也不会少。” 豪格道:“这帮海寇,只会偷鸡摸狗!皇阿玛,孩儿去了,定要把他们的杀个片甲不留!” 黄台吉顿时变了脸,冷冷的道:“豪格,我刚才和你说的话,你却是半点都没听进去是不是?只会偷鸡摸狗的海寇?你要是抱着这样的心思,那就还是不要去了。我另派一个人过去!哼!无声无息的袭取锦州,是随随便便做得到的?” “皇阿玛,孩儿明白了。”豪格也是打了不少仗的,只要想想,自然也就反应了过来,知道要在敌后登陆,然后迅速的占据锦州,对一支军队有何等的要求,“孩儿会把他们当成当年的浙兵和白杆兵一样看待的。” 黄台吉这才满意的点了点头,挥挥手,示意他和鳌拜可以下去了。 等豪格和鳌拜出了军帐,黄台吉又让人喊来了索尼。 “参见皇上,愿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索尼一进入大帐,就赶忙下拜叩见。 “起来吧?别和那些尼堪一样,搞得那么多花样。”黄台吉道。 “嗻!”索尼应了一声便爬了起来。他知道,黄台吉虽然嘴巴上说不要搞这些花样,其实在心里,他是很喜欢汉人的那套礼法的。 “军中的情况怎么样?”黄台吉问道。 锦州被袭取这样的大事,军中不可能完全不知情,尤其是在他做出了派人去通知入关的两白旗,以及让豪格和鳌拜带上一部分队伍先撤的情况下。黄台吉也知道这一点,所以这样问。 “皇上,军中已经有一些传言了。”索尼道,“不过士气倒还稳定。大家都觉得,那些贼人不过是趁着我们不在,偷鸡摸狗的来了一下,就像当年的毛文龙一样,没什么大不了的。等我们一去,他们也只有夹着尾巴逃跑的份儿。” 这种情况倒也符合黄台吉的预料,这些年来,清军积累下了那么多的胜利,这些胜利使得清军在战场上表现得格外自信,清军的士气可不是这样的一时的挫折能够打垮的。 “索尼。”黄台吉道。 “奴才在。”索尼回应道。 “朕在担心一件事情,你可知道?”黄台吉问道。 “奴才愚钝,哪里猜得到皇上的想法。”索尼低下头道。 黄台吉看着索尼,摇了摇头道:“朕担心,这些海寇,有了这次之后,会经常性的袭击我大清的沿海。你看我们该如何应对?”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百六十章,骑兵 “皇上,奴才以为,对海寇的袭扰,不同的地方要有不同的做法。”索尼想了想回答道。 黄台吉点点头道:“说。” 索尼便回答道:“奴才觉得其他地方可以放弃沿海位置,比如在辽南,我们可以抛弃掉一些沿海的地盘。这些海寇依靠海船之力,在沿海的,能迅速的集中起力量来攻击我们的弱点,万一不利,也能靠着海船逃走。我们的人手有限,若是要守沿海,就难免处处以少打多,处处被动。相反,我们放弃沿海二三十里地,他们若敢于深入,我们就有机会集中起力量,给他们狠狠的来一家伙。其实,现在旅顺c金州一带沿海,基本上已经是这样了。而海寇也从没有到过距离海岸十里的地方。” 说到这里,索尼悄悄地抬起眼睛,瞟了黄台吉一眼,见黄台吉坐在那里,低着头,右手放在桌面上,正用食指轻轻地敲击着桌面,显然正在想事情。 黄台吉见索尼的声音停了下来,便抬起头道:“怎么不说了?继续说。” 索尼便接着道:“只是辽西这边却不一样。从锦州到山海关,这数百里地,地势狭长,却是进入中原的咽喉要道,我国若是要入主中原,这里却是无论如何不能放弃的。而郑家的海寇,也一定会从这里袭扰我军粮道。这辽西走廊狭窄,却正在海寇的活动范围内。因此,奴才觉得,这一带必须加强防守才行。” 黄台吉点点头道:“如何加强防守?” “皇上,我们有一样却是可以向明国学的,那就是烽火台。”索尼道,“明国沿着辽西走廊,修了一系列的堡垒,又建有不少的烽火台。如今这些烽火台和堡垒都被明军抛弃了。我们满洲人少,不可能向明国那样,每个堡垒里面都摆上一堆兵。但是我们可以在关键位置留下一两支队伍,其余的每个城堡,每个烽火台略微放一些兵还是可以的。如此,海寇一靠近,我们便点起烽火,然后我军粮队便可以就近找一个堡垒固守。而我军的大军也可以迅速反应。如此应该可以确保粮道的安全。” 黄台吉听了,点点头道:“你说的不错。只是,老是把这么多人马这么捆着,实在是好在郑家的海船也不能永远在海上漂着,要不然,就又是一个毛文龙,甚至比毛文龙” 说到这里,黄台吉突然想起了什么,一下子站了起来道:“快,让人去笔架山看看,把笔架山守住,这里要是落入了海寇手中马上通知鳌拜,让他带上骑兵,马上出发。若是敌军没有占据笔架山,就一定要守住它,若是敌军,那就趁着敌军立足未稳,迅速夺取此地,要不然,后患无穷!” 索尼赶忙告退,出去将这事情通知给鳌拜,并且告诉鳌拜:“皇上说,笔架山虽小,干系重大,一定要把它拿下来!” 笔架山这地方,鳌拜也去过,所以听了索尼转述的情况,鳌拜立刻就明白这里面的危险了。笔架山易守难攻,一旦让对手站稳了脚跟,那就等于是在辽西走廊这条咽喉要道上插了一把刀子。以后要保证这条走廊的安全,就需要投入不知道多少的人力物力了。 鳌拜便道:“兵贵神速,事不宜迟。你去通知肃亲王,我立刻就去调集军队出发。” 只是军队出发,无论如何还是有不少准备的,虽然黄台吉等人努力的配合,但是等到鳌拜带着三千多骑兵出发的时候,却又过去了一个时辰。 鳌拜的三千骑兵中有一千人的满洲重骑兵(其实更多的是下马步战的骑马重步兵)和两千人的蒙古骑兵。为了保证行军的速度,以及到了地方还能有战斗力,黄台吉又把其他一些骑兵部队的马匹临时调拨给了他们,使得这三千骑兵每个人都有了三匹马。这样他们在行军的时候,就可以通过轮流骑乘来节省马力,加快速度。 鳌拜带着这些骑兵出发,日夜兼程,不过一天半时间,在第二日下午便到达了宁远。满清在宁远也有一些驻军,鳌拜便让骑兵们在宁远略作休息,同时下令宁远守军立刻派出骑兵向锦州方向探查。 在宁远休息了两个半时辰(主要是让马匹休息吃东西,让人睡觉),天还没亮,鳌拜便带着这些骑兵再次出发,继续向笔架山方向行进。 “各位老少爷们,还撑得住不?”鳌拜骑在马上,向周围的清军问道。 “撑得住,马都撑得住,人哪有撑不住的?”周围的人轰然回应道。 “大家辛苦了,等灭了海寇,皇上少不得要给大家奖赏!”鳌拜高声的鼓舞道。 虽然是三马骑兵,当这样长途的奔袭依旧是非常令人疲惫的。即使人可以靠着意志力强撑着行军,但是马匹却难以这样持续高强度的前进。一些体质不好的战马已经出现了体力不支的现象了,所以鳌拜不得不放慢了行军的速度,让士兵们下马步行,好让战马得以休息。 从宁远到笔架山有百多里的路程,到天亮的时候,鳌拜的骑兵却也已经走了差不多一半了,鳌拜让自己的弟弟穆里玛带上一百来个骑兵在前面探路,自己带着主力缓缓跟着。 到了这天巳时三刻左右,鳌拜得到穆里玛让人送过来的消息,说是发现了敌军的骑兵,大约有十多骑。 “章京让我们回来报信,自己带着人追上去了。”那个派回来送信的人道。 鳌拜听了,心中却是一沉。这地方距离锦州城还颇有点距离。若是敌军还在锦州,在这个位置上,不太应该会遇到敌军的侦骑,除非是 鳌拜想了想,便下令让满洲兵都上马,却让蒙古人依旧牵着马,加快速度往笔架山赶。满洲兵虽然是骑兵,却也能披挂重甲下马步战。甚至真正困难的时候,他们干脆是以步战为主的,所以对于他们来说,他们的体力比马匹的体力重要。而那些蒙古人,却主要靠在马上作战,下马步战的能力有限,所以对于蒙古人来说,马的体力却比人的体力更重要。所以鳌拜让满洲骑兵骑马赶路,却让蒙古骑兵牵着马跟着。 赶了不多时,便见穆里玛带着那些骑兵在那里等着了。见了鳌拜,穆里玛赶忙赶上来汇报。 “你是说你们没能追上他们?”鳌拜听了穆里玛的汇报问道。 “哥哥,那些敌军的马比我们的好,都是那种价值千金的宝马。而且我们的马本身就疲惫了,哪里追得上他们?”穆里玛道。 “他们往哪边去了?”鳌拜问道。 “往那边去了,看着像是笔架山的方向。”穆里玛回答道。 正说话间,却见远方又有一队骑兵逼近了过来,看看人数倒是不多,也就百来人的样子。也没打什么旗子,只是慢慢的逼近过来。 “就这么点人,也敢找上门来?哥哥,让我带些人上去,给他们一个厉害看看。”穆里玛瞟了那边一眼道。 鳌拜却摇了摇头道:“你追不上他们的。如今笔架山肯定已经被他们占据了。不过他们多半还立足未稳,所以派了这么点骑兵来牵制我们,想要拖住我们,好让他们多些时间防备。我们可不能和他们纠缠起来了。我给你两百个蒙古人,你看住他们,不要让他们干扰了大军的行动。” “嗻!”穆里玛回应道。 等到穆里玛把那两百蒙古人调动出来的时候,这队骑兵逼近到距离清军不过七八十步远的地方停了下来,随着一声哨响,骑兵们都从马上跳了下来。 “他们这是要干什么?难道要步战冲锋吗?”穆里玛望着那些模范军的骑兵很是不解。 却见那些骑兵从马上取下了一杆火枪,然后指向清军。伴随着一声哨响,这些骑兵打出了一个齐射,顿时便打倒了二十多个清军骑兵,不过这当中有的是人中了弹,有的是马中了弹。 “该死!他们的骑兵居然是用鸟铳的!”穆里玛大惊道。 这时候的清军的战斗意志和纪律性都还不错,吃了这一击,士兵们倒也没有慌乱,甚至都没有乱动的。 “跟我冲上去!”穆里玛大喊一声,带着那两百个蒙古骑兵就冲了过去。对面的敌军却并不慌乱,他们打完了这一枪便立刻翻身上马,却不和穆里玛交战,只是催动马匹逃走。他们的战马提速很快,只是一下子功夫,便将穆里玛带着的蒙古骑兵甩下了一大截,不一会儿,便跑得老远了。 穆里玛知道自己这边肯定追不上,便也不再追赶。却见那队骑兵在远处停了下来,而且从马上跳了下来,站在那里似乎是在给火枪装填子弹。显然他们是打算装好了子弹就再来一轮。 穆里玛看了看距离,估计自己带着人冲过去,多半正好被人家用火枪糊一脸的。然后人家照样逃走,自己还是追不上。便也不追上去,反而退了回去,对鳌拜道:“哥哥,骑兵追不上他们,只能让弓箭手和他们对射了,我看他们似乎没有披甲,就是轻箭也能射死他们。”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四百六十一章,骑兵(2) 听了穆里玛的话,鳌拜却摇了摇头道:“要和他们对射,你们就要下马步射。你们下了马,他们就绕过你们就是了。他们其实不在乎打死多少人,我看他们的目的就是拖住我们。如果他们占据了笔架山,那只需要拖住我们一段时间。那边就要涨潮了。然后我们至少今天就没法威胁他们了。我们这些人都是骑兵,本来就没啥攻坚的能力,有那么一整天的功夫,他们说不准就建起一堵墙来了。所以,你们的人不能下马,一定要缠住他们。” 鳌拜的想法当然是有道理的。无论是满洲人还是蒙古人,使用轻箭,采用抛射的方式的确最远可以射击百步之外的目标,但是要做到这一点却是有条件的。那就是必须下马使用步弓步射。骑兵在马上使用的骑弓是没办法把箭射出这么远的。骑兵在马上射箭的时候,因为立足不稳,腰腹上难以借到力量,是开不了大拉力的弓的,加上在马上颠簸,所以,骑手在马上其实也没法射击远距离目标,一般来说,骑射能有效攻击的目标其实不会超过二十步。所以骑兵弓一般都是很短很软的软弓。而要射击那样远的距离上的目标,即使是使用轻箭,也必须用拉力更大的步弓。 这时候,模范军的骑兵再次逼近了过来。穆里玛也不再说什么,便带着那三百多骑兵又冲了出去,迎头向着那些模范军骑兵冲了过去。 这一次,模范军的骑兵却并没有拨转马头和他们保持距离,相反,他们反倒将队伍聚拢了起来,依旧迎头朝着穆里玛他们撞了过来。 “他们想要先在远距离用火枪轰我们一枪,然后趁乱和我们对冲?”穆里玛想。他又想:“如果他们打算这样做,那就太好了!” 穆里玛知道,骑兵在对冲的时候,双方接近得很快,在这样的情况下,他并不担心对手的射击。就像骑马射箭一样,因为马匹的颠簸,对手射击的命中率不会太高,而双方的迅速接近,也使得对手绝对没有再次射击的机会。相反,对手用火枪射击之后,立刻就要进入肉搏,他们就必须立刻放下手中的枪换上别的武器。而这个动作未必能在双方对撞之前完成,或者也是刚刚换上武器,还没做好准备,敌人就冲上来了。这样一来,开枪射击的一方,在挥动冷兵器对砍的时候反而会吃大亏。 不过对手显然也知道这一点,所以穆里玛看到对面的那些骑兵都一转手将火枪背到了背上,顺手便拔出了马刀。 “哼!骑马对冲,难道我们还会怕你们这些海寇不成?”穆里玛忍不住冷笑起来。 在穆里玛看来,对面的那些家伙若是仗着自己的战马更好,和他纠缠,他还真没什么太好的办法,但是要是骑马对冲,这些海寇还能比一辈子都呆在马背上的蒙古骑兵更强? 但是他立刻就注意到,对面的骑兵收拢了队形,他们的队列变得非常的密集,几乎是战马挨着战马的变成了一堵移动着的墙壁。 “他们这是在把骑兵当做步兵用吗?哪有这样用骑兵的,骑兵应该是”穆里玛忍不住想到。 不过他不能多想了,因为双方马上就要撞上了。穆里玛注意到,对面的骑兵实在是太密集了,这几乎意味着,他的战马很容易就会和对手的战马直接撞在一起。而一旦发生了这样的情况,哪怕他穆里玛从小就练习武艺和骑术,哪怕功夫再高,马术再好,一旦战马和人家的战马撞上,那也只有一家伙摔倒在地上的份儿。然后说不准就会被一个新兵蛋子的战马轻松踩死。 “是不是避开他们一点?”穆里玛忍不住有些迟疑了起来。不过他立刻就清醒了过来,现在可不是迟疑的时候,现在硬着头皮也要撞上去! 双方的距离越来越近,马上就要撞上了,穆里玛死死的盯着朝他最近的一个敌人骑兵。那个骑兵左手拉着缰绳,右手握着一把马刀,他将马刀向后伸,一直伸到自己的背后,做出了奋力劈砍的准备。 “这也是个勇士呀。”看着那个士兵的姿势,穆里玛忍不住在心里想道。这样的姿势虽然有利于他劈出致命的一刀,但也使得那个骑兵面前的空门大开,如果遭到敌人的攻击,他的这种姿势是非常不利于格挡防御的。可以说他是以放弃了防御为代价,来换取向敌人发起猛烈的一击的机会。 穆里玛觉得,如果这个战场上只有自己和这个敌军骑兵,那他有八成以上的把握,抢在对方的刀劈下来之前,击中对手,要了对手的命。但是对面的敌军实在是太密集了以至于,在这个骑兵右边和他紧挨着的另一个骑兵,也能攻击到他,而且那个骑兵并没有将马刀举到背后,而是向前伸出,做了一个准备突刺的动作。这个姿势既可以进攻,也可以转为格挡。甚至于,他都可以帮助他旁边的那个骑兵格挡。穆里玛知道自己身边的其他骑兵和自己的距离要比对面的骑兵之间的距离要大得多,以至于他的身边是断断没有人能帮自己格挡的。虽然自己这边人更多,但是因为无法保持这样密集的队列,在即将对撞的那一小片上,反而是对手的人数要比自己多不少。以至于每一个正面和敌军对抗的蒙古骑兵都要面对至少是两把,甚至是三把马刀。 穆里玛此时已经觉察出对方的骑阵的危险之处了,但是这时候他也没有其他办法,甚至也没有时间再想其他办法了,马上就要撞上了。 “马上”穆里玛准备挥出手中的马刀。就在这时,对面的骑兵突然再次加速,然后三把马刀就趁着这个突然的加速,从不同的角度向着穆里玛或是刺或是劈了过来。 多年的训练让穆里玛的手的反应甚至比他的脑子还快,他手中的马刀一挑,将朝着他胸口直刺过来的那一口马刀拨到了一边,若是一对一的单挑,他就可以顺势将马刀横过来,让对手自己撞在他的马刀上。然而,此时还有两把马刀朝着他劈了过来。若是他继续这个动作,只怕还没砍倒别人,自己拿刀的手首先就会被一刀砍下来。所以他只能放弃了反击,在马上一闪身,避开了照着自己脑袋砍下来的一刀,但是,另一把刀他却实在是没法避开完全避开了,这把刀直直的劈在他的左肋上。穆里玛披着双层的铠甲,这一刀并没有能直接砍穿铠甲,但是借着马力劈过来的这一刀,却也绝对是轻松的就能吃得消的。这一刀携带着的巨大的力量,就像是一个棍子狠狠的打在他的胸口上。穆里玛自己清楚地听到了肋骨折断的咔嚓声,同时嘴里一甜,一口血便涌了上来。 在对冲的时候,战马总会努力的让出一点空间来的,对面的战马也不例外。所以,双方的马匹倒是没有撞上,几乎是肩膀擦着肩膀,双方交错而过。穆里玛抛掉了手里的刀,一手拉住缰绳,一手捂住左肋,在马上摇摇欲坠。然而就在这时,第二队模范军骑兵又冲了上来。 和其他时候一样,模范军的骑兵,无论是重骑兵还是轻骑兵,在发起墙式冲锋的时候,总是将队伍分成前后两列,两列之间间隔大约十多步的距离,这样侥幸躲过了第一列的打击的敌人,来不及做出任何调整,就会面对第二轮的打击,然后自然就没有然后了。 就如预想的那样,侥幸没被砍死的穆里玛还没有缓过气来,两把马刀又朝他劈了过来,这一次,穆里玛再也没能躲过去,两把刀都结结实实的劈在他身上。其中的一把劈在他得的头盔上,在头盔上一滑就落在了他的肩膀上,砍断了他的右臂,另一把刀横过来,在他的腹部拖了过去,又落在了他的左腿上。穆里玛一头从马上栽了下来,就死了。 这一次对冲就发生在在距离清军主力的眼皮子底下。我大清的骑兵们亲眼看到,不过一百多人的海寇骑兵和我大清的三百多骑兵对冲,结果却是,海寇骑兵的损失几乎微不足道,而我大清,在这一轮的对冲中,却至少倒下了四五十人,其中甚至还包括带队的穆里玛。无论是蒙古人还是满洲人,他们都觉得,骑马打仗,他们绝对是行家里手,他们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他们在骑兵对冲中,会输的这样惨。一时间,整个大军雅雀无声。 模范军的骑兵完成对冲后又转了一圈,在刚才的对冲中,他们也有几个士兵落了马,但他们身边的战友几乎都立刻伸出手带住了他们的战马。如今他们转了回去,将这几个落了马的伤员拉上马,然后便不再和鳌拜等人纠缠,直接扬长而去。 此后鳌拜便没有在遭到什么大的骚扰了。到了未时左右,鳌拜的军队到达了笔架山附近。鳌拜向着笔架山那边望去,看到笔架山上果然已经有明君的旌旗在招展。他拿出一只从辽镇那里缴获来的望远镜向那边望去,看到在陆桥的那一端,已经有一堵大约一丈高的,锯齿形的土墙堵在那一头。在那土墙后面,还立着一杆旗帜,上面有一个大大的“郑”字在迎风飘扬。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百六十二章,骑兵(3) 鳌拜望着对面的笔架山,摇了摇头。他知道,单靠自己这么些骑兵,实在是拿这道墙没太多办法。的确,这道墙不高,有比这高得多的城墙的城池他也攻占过,但是单靠骑兵攻坚,这种事情鳌拜还真没干过。虽然他手中的满洲骑兵也是可以当步兵用的,但是看着对面严阵以待的样子,鳌拜觉得,一头撞上去不是什么好主意。而且,从宁远出发的时候,鳌拜也专门找人问了潮水的情况,如今看看,陆桥虽然还在地面上,但是距离涨潮应该也没有多少时间了。潮水估计很快就要涨起来了。 在松山之战的时候,鳌拜亲眼见过海水涨潮是什么状态。当时明军的一支溃兵沿着海岸线逃跑,鳌拜带着军队追击,就曾亲眼看到,猛涨的海潮将沿着海岸奔逃的明军吞没的情况。他知道当海潮上涨的时候,速度甚至可能比马跑得都快(这个和地形有关。),他看看长长的陆桥,想:“如果短时间打不下来,潮水一涨起来,只怕退都退不回来。” “就在这里扎营。”鳌拜下令道,“我们看住他们。” 士兵们开始安营扎寨。鳌拜将事情安排下去了,便去看穆里玛的尸体。模范军并没有砍首级记功劳的习惯,加上当时满清其他的骑兵就在不远的地方,他们也顾不得砍首级什么的,所以穆里玛的尸体倒还算是完整的。 鳌拜过来的时候,一个人正在蹲在地上,用水细心的清洗穆里玛的尸体。鳌拜也走了过去,蹲下来,拿起一块毛巾,和那人一起擦拭穆里玛身上的血痕。 “哥哥。”那人说,“那些海寇的骑兵很强。” 鳌拜点了点头道:“是很强,我低估了对手。要是我谨慎一点,也许” “哥哥,这不是你的错。”那人道,“上阵厮杀,刀枪无眼,哪里能不死人的。只是,一群海寇,怎么会有这样厉害的骑兵?哥哥,我在想,其实今天,就算穆里玛带着的是一队白甲,多半也还是要吃亏的。他们的那种阵势实在是太我在想,要是我们以后再遇到这样的的骑兵,该怎么和他们打才不吃亏?” 鳌拜也点了点头,作为一位久经沙场的战将,他自然也注意到了敌军的那种密集队形的冲锋,而且也立刻就明白了这种骑阵的可怕之处。 “他们的骑阵非常密集,就像是地面上的步兵枪阵一样。这样一来,在我们放进一个骑兵的空子里,他们能放进去两个甚至是三个骑兵。这样一来,同时就有两把甚至是三把刀子朝你招呼”鳌拜指了指穆里玛身上的几处伤口道,“卓布泰,你看,这里,这里,还有这里。这是好几把刀子从不同方向砍过来的结果。嘿嘿,这么多把刀子,就是我上去,只怕也要像这样躺着了。卓布泰,这样的骑兵其实也好练,也不好练。说好练,这对骑术和武艺的要求并不算太高,只要能骑马,能把马组成这样的队形,武艺差一点,一把刀砍不过人家,两把刀三把刀对人家一把刀,还是能赢的。说不好练,第一就是要保持这样的整齐可不容易,第二就是在战场上,这样硬生生的撞上去也不能改变队形,也很要勇气。卓布泰,你有什么办法对付这样的骑阵不?” 卓布泰摇了摇头,一边细心地擦着穆里玛脸上的血污,一边道:“哥哥,我想了一些办法,但是,都不太好。” “说来听听?”鳌拜道。 “哥哥,我最开始想,能不能用骑射来对付他们。我们一边退,一边射回马箭。但是,我知道,这行不通。”卓布泰低着头道,“他们的马太好,他们的马比我们快得多,这样做,他们只需要一个加速,就能追上我们,然后从背后一刀把我们劈下来。我又想,我们也可以像他们那样,用他们一样的骑阵来和他们对抗。但是,这样的骑阵可不好练,而且,如果真的是两个骑阵撞上,那马匹中间的那点缝隙多半就不足以让大家穿过去,然后大家就会真的直接撞上,这样撞上,无论武艺如何,骑术如何,是死是活,都只看运气。呵呵,我们满洲,哪有这么多人去和他们这样拼?” 鳌拜也点了点头,卓布泰说的没错,这样拼,那满洲勇士们多年来练就的武艺不就全白练了吗?不过他却并没有太担心,因为他觉得,黄台吉总会有办法的。的确很多时候,在大家都没有办法的时候,黄台吉总能拿出解决的办法,带领大家获得更多的胜利。 “卓布泰,”鳌拜道,“我有一件事情要交给你办。” “哥哥,有什么事情,你只管吩咐。”卓布泰道。 鳌拜点点头,伸出手拍了拍卓布泰的肩膀道:“如今锦州如何,还需要加以确定。锦州距离这里也不算远,我打算休息一天,明天就亲自带着一队骑兵,去锦州查探一下。只是这里却也要盯着,若是穆里玛还活着”说到这里,鳌拜也忍不住叹了口气。 “哥哥,这事情就让做兄弟的去吧。”卓布泰道,“大军这边还离不开哥哥。我虽然不如其他事情穆里玛兄弟,但论骑马,当个斥候,还是可以的。大哥,这去锦州探查的事情,就让我去吧。” “兄弟,”鳌拜道,“论马术,你不比我差。不过,我却担心,这一路上,你们可能会遇到郑家海寇的骑兵。我们的马不及他们,一旦被他们缠上,却很难脱身。而且他们的骑兵很能打,在没有破解他们的骑阵之前,我们人数如果没有大优势,是打不过他们的。我们的马又跑不过他们,若是被他们的人盯上了,却是非常危险。所以,如果你去的话,却要格外小心。我今日才失去了一个弟弟” 说到这里,鳌拜却又停住了口,顿了顿才又道:“临出发的时候,皇上将他的那匹照夜狮子(其实就是从辽镇那里弄到的一匹白色的阿拉伯马)借给我用。这匹马,明日便交给你。” 鳌拜便带着这些骑兵在笔架山附近安营,与岛上的守军对峙。第二天一早,鳌拜又派出了数批斥候,往锦州方向去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四百六十三章,战功 黄昭站在笔架山陆桥尽头的土墙上,远望着对面的清军,叹了口气。 “黄团长,你叹什么气呢?”一个人突然问道。 黄昭转过头来,看到是模范军海军北海第一分舰队的指挥施琅。此时施琅正在了解陆军的防御状态,以便和他们进行配合。 “可惜我们的大部队已经走了。要是我们的主力还在,直接一口就可以吃掉对面的鞑子。如今我们陆军剩下的人不多,守住笔架山虽然不是问题,但是要吃掉对面的鞑子却还不够。嗯,敌军的军营距离大海不远,涨潮的时候不知道你们海军的战船上面的大炮可够得到他们不?”黄昭指着对面的清军大营道。 “应该够得到。”施琅望了望对面清军的营垒,估算了一下距离,然后这样道。北海第一分舰队由两条从西班牙人那里缴获的巡防舰组成,算起来在北海舰队中,也是最为核心的战斗部队了。能够成为这样的一支分舰队的指挥,对于年纪轻轻的施琅来说,应该是得到重用的表现了。 只是施琅对于这个安排却并不是非常的满意。他甚至觉得如果能用这个所谓的“分舰队指挥”的职务,换一个大舰队的舰长就好了。因为在施琅看来,北海这边根本就不是海军的主战场,在这边,无论是满清,还是如今已经投降了满清的朝鲜,都已经没什么船了,所以他根本就找不到什么海战立功的机会。再说,就算他运气好,某天遇到了数量其实已经比后世的大熊猫还要稀少的建胬或者是朝鲜船只,打沉了他们,也算不上什么功劳,就算是向上面报功,说“今天击沉敌方渔船两条”,“今天又俘获一条渔船”?不说上面的态度,就是自己,都不太好意思不是? “一会儿涨潮了,要不施指挥让两条船靠过去,轰他们一家伙?”黄昭道。 施琅却摇了摇头,道:“这地方,要实实在在的立功不容易。这帮鞑子几乎全是骑兵,而建胬打仗,其实一向靠的是重甲步兵冲阵。鞑子大概是在知道我军攻占了锦州之后,想起了笔架山,知道我们若是在这里站稳了脚跟,会非常麻烦。所以派出这些骑兵,想要抢在我们前面,占领这里。不过他们还是来晚了。呵呵,黄团长,你觉得要是没有海军火力的支援,这帮子敌军的攻击,你们陆军能守住不?” 听了这个问题,黄昭觉得,施琅这家伙也在表现海军的优越感了。因为此前的一系列的功勋,海军的一些家伙,在面对陆军的时候,总有一种洋洋自得的优越感,似乎平白的就要比陆军高一个级别一样。这一点,此前在施琅身上似乎看不太出来,不想,多打点交道,这种海军优越感还是冒出来了。 不过虽然略微有点不高兴,但黄昭还是回答道:“别说这么点鞑子,就是来个万的鞑子,甚至就算是鞑子全军都压上来,这地方他们又能展开多少?我们守住这个口子,一点问题都没有。” 施琅点点头道:“黄团长,你看,如果我今天趁着涨潮,冲上去,给他们一顿炮击,能打死多少鞑子?鞑子反而知道了我们的炮弹能打多远。若是我一直把船藏着,让鞑子根本就不知道我们的战船在这里,不知道我们的战船有多强的火力,多大的杀伤范围。等鞑子的大军到了之后,你说他们会不会试着来攻击一下笔架山?” 黄昭想了想道:“我要是鞑子头目,肯定不会。因为明摆着,就凭鞑子,攻击笔架山,那就是送人头。不过我想,鞑子多半还是会来打一下的。因为他们对我军的战斗力并不是十分了解。甚至于,我估计他们对于我们的防御工事的防御能力,也会估计不足。毕竟,你看我们的这堵墙,不过是土堆起来的,而且高度也不算高。而且也不够笔直,往上爬其实不算太难。在鞑子看来,他们打下过的城池中,有的是比我们这道防线更坚固的。” 施琅听了便笑道:“黄团长,你看,这关外如今其实无论是在你们陆军这里,还是在我们海军那里,都不是主战场不是?我们海军在这边,在海上根本就找不到立功的机会。鞑子那边,如今连一条能出海的像样点的渔船都没有了;朝鲜人那边也没好到哪里去。陆战队的家伙,好歹还有点在朝鲜沿海上岸,袭击岸上目标的事情可干,我们水兵呢?哪有立功的机会?所以你看,在我的两条船上,几乎都是一水的没打过仗的新兵,老兵都被调到台湾和南洋那边去了,因为那里才是我们海军的用武之地。 其实你们陆军也是一样。少将军至少目前,根本就不愿意在关外投入太多力量。他只想要拖着鞑子,让鞑子不能随便入关而已。要不然,少将军怎么会在夺取了锦州之后,立刻一把火就把它给烧了呢?如今关内才是主战场,夺回京师,消灭流寇才是第一作战目标。其实,你就看看你这个团,就知道我不是在瞎说。正常情况下,一个团多少人?你这个所谓的‘合成团’才多少人?连一个正常团一半的人数都不到不是这样一来,我们在关外,立功的机会也肯定没有在关内或者是南洋多。我们两个运气不好,被派到这儿,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但是我听说,真正的英雄豪杰,到了哪里都能抓住机会,做出大的功业。所以任何可能的立功的机会,我们都要抓住它,立下更大的功劳。” 说道这里,施琅停了一下,看了看黄昭的脸色,见他似乎也被自己的话吸引住了,便继续道: “黄团长,你看,我们先对鞑子示之以弱,引诱他们来攻打。我们再假装勉力支撑,让鞑子觉得好像再加上一口气,就能把我们赶下海去。等到鞑子投入了大部队,我们海军再杀出来,用舰炮切断陆桥。我们海陆配合,把鞑子的攻击部队一家伙吃掉,然后我们再借着涨潮,炮击敌军军营。敌军新败,自然人心惶惶。又遭到我军炮击,只怕更是混乱。而且敌人大军扎营于此,要跑到炮兵射程外,也比如今更麻烦。炮击的战果可能会更大。甚至于甚至于黄团长你的那个骑兵营,也能趁机去占点便宜。你说我这个想法怎么样?” 就在施琅和黄昭商量要如何才能弄到更大的功劳的时候,郑森带着模范军的主力已经回到了静海。 “郑总兵,不知道鞑子那边的情况如何?”一见到郑森,福王朱由崧立刻就迎上来问道。 郑森赶忙抱拳行礼道:“千岁,微臣甲胄在身,不能全礼,还请千岁恕罪。” 朱由崧道:“郑总兵不必多礼,不知如今军情如何?” 郑森便道:“千岁勿忧。微臣奉千岁之命,率领大军,出击辽东。赖千岁之洪福,宗庙之护佑,一日而下锦州。臣尽烧建胬在锦州之积蓄,斩杀建胬千人。建胬无后续之粮草,顿兵于榆关之下,必不能长久。微臣料敌军必定会撤退,榆关必定无忧。臣料定最迟不过明日,榆关之围,便可解去。千岁在此,静候佳音便是。” 朱由崧听了,又道:“郑总兵一战而破流寇,再战而破胡胬,真是国之干城。只是,神京蒙尘于贼寇,直到今日还不能收复,孤实在是” 郑森听了,知道朱由崧急于夺回北京,以确定自己的皇帝地位。便回答道:“千岁!微臣已经下令诸军做好收复京师的准备。臣今日已经让轻骑逼近京师进行侦察,今日明日先让大军休息两日,然后便出兵收复京师。千岁,那李闯刚刚吃了大败仗,他手中的军队中真正服从于他的不过数万人,从陕西一路打到京师,可以说是早就疲惫不堪了。而他其他的军队都不过是新附之叛军,他们投降李闯,不过是逼于兵势,并不全是真心要从贼。对李闯尚怀狐疑。李闯以不过数万人的疲敝之军,辖制数倍于此的狐疑之众。人数虽多,其实并不足为惧。最近又被我军击败,士气动摇。新附之军越发的人心浮动。若是殿下许诺叛军只要反正,便既往不咎,则微臣敢肯定,京师指日可下。” 朱由崧听了,便笑道:“这些小事情,爱卿自己决定便是了,何必问孤?” 郑森赶忙道:“这微臣如何敢自作主张?殿下” 朱由崧便面露不耐道:“什么事情都要孤来管,孤哪里忙得过来?孤要尔等臣辅,难道是要有人时时刻刻不管什么小事都来问孤?况且孤听说‘君之所以患于军者三’,军政之事,孤所知不多,若是依着孤的意思,怕是反而有损于天下。所以这种事情,爱卿自己决定就是了。嗯,就这样吧,孤还有事情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百六十四章,撤退(1) 送走了郑森,朱由崧便转身返回了内院。一个太监迎上来,扶着朱由崧过了内院的门槛。 “千岁爷,那些投降李闯的贼子,也是害死先帝爷的凶手。郑总兵年纪小了,如今当着武官,考虑事情的时候,往往只考虑如何打仗的事情。这样的事情,王爷如何能一味听他的?将来人家都说,殿下下令放过害死先帝的凶手,却是对殿下的名声不利呀。” 朱由崧慢悠悠的转过脸来,对着那个太监道:“卢九德,你一个太监,胡说八道些什么!如今,尽快克复京师,才是最重要的事情,才是对得起先帝。和收复京师相比,名声什么的算个什么!” “殿下”卢九德似乎还想要说些什么。 “不要再说了。卢公公,你去看看,燕窝炖好了没有。炖好了,便让他们给孤端上来。孤如今忙于大事,正需要补补身子。” 卢九德叹了口气,便退了下去。 不一会儿,卢九德便带着一个小太监,捧着一只小碗走了上来。这时候,朱由崧已经坐在自己的椅子上开始办大事了。而他所谓的大事,就是在看歌舞。 “礼乐乃是天下第一等的大事,当年舜帝作干戚舞,而四夷宾服。可见这歌舞,也是礼乐,也是天下一等一的大事。当此天下危亡之时,孤忝为监国,又怎么敢不尽心于此?”这是朱由崧为自己每日沉醉于观看歌舞的解释。至于舜帝的舞蹈乃是干戚舞,而朱由崧看的舞蹈却是美女的靡靡之舞。朱由崧自然会用“今之乐犹古之乐”来搪塞。 卢九德将燕窝递给朱由崧道:“王爷,燕窝来了。”朱由崧也不看他,只是直着眼睛盯着那些正在翩翩起舞的舞女,只是将一只手伸了出去。卢九德将小碗放进朱由崧的手中,朱由崧接过来,一口喝干,便又是头也不回的将碗递了过去。卢九德接过碗便退了下去。 就在大明未来的天子朱由崧忙于“礼乐”这一天下一等一的大事情的时候,大顺的天子李自成也在紧张的准备着撤军的事情。前一段时间的大败让他非常的紧张,甚至一度准备不管不顾的直接带着核心队伍和钱就跑。但是就在这场大败不过两天之后,却有自称是“监国福王”麾下的信使的人来到了北京,向李自成提出了这样的一个交换条件:交还太子和诸王,以及文武百官,监国福王的大军,就暂缓对李自成的进攻,允许他带着自己的兵,安全的撤出北京,监国保证,在他们撤退的过程中不追击他们。 这个条件在李自成看来实在是太怪异了。首先,李自成手里并没有太子和诸王,其次如果说这时候太子和诸王死了,在这个世界上对谁最为有利,那显然就是如今监国的这位福王。而且所谓的不追击他们的保证根本就是个笑话,到时候,他们背约追击了,李自成还能找得到什么地方去告他们一状不成? 而且在和对方的信使的交谈中,李自成发现了更多的奇怪的地方,那就是对方其实对他的处境很清楚,对方知道他缺乏粮食,即使在京师抢到了一些,也不足以长时间支持,最后肯定还是要撤退的。 既然对方知道自己肯定要撤退,而且对方的军队还这样的有战斗力,李自成完全想不明白对方派这样的一个信使来干什么。不过李自成倒也没把那个信使怎么样,只是告诉他,他说的这些事情他还要考虑考虑。就打发那个信使回去了。 打发走了福王那边的信使,李自成立刻派人去打探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然后他就得到了建胬再次入寇,正在围攻山海关的消息。 李自成一开始还不太相信,不过这个消息很快就被反复证实了。这个消息让李自成松了口气,同时也让福王的那个信使的举动变得可以理解了。显然,明军自己也遇到了问题,暂时其实根本无力来攻击自己。这个时候,那个信使提出的条件自然就是空手套白狼的手段了。 李自成知道,因为拷掠的事情,如今他已经和明朝的整个士绅阶层撕破脸了。正所谓一不做,二不休。既然已经撕破脸了,那当然就要干脆做到底了。李自成估计,北京城中的那些士绅们手里应该还有不少的,没有被他们弄出来的财富。在没有把他们榨干之前,就离开北京,显然并不是最好的选择。反正短时间明军杀不过来,于是李自成决定,暂缓撤出北京,抓紧时间进行搜刮。 当然,撤退还是要加以准备的,只不过可以准备得更充分,更从容不迫一些。李自成一边用抢到的一部分钱来安抚那些新附军,一边开始陆续安排自己的嫡系部队,控制撤退道路上的要点。一边加紧时间拷掠明朝的官员们,据说李自成重用了一些原东厂的藩子,将我大明二百余年积累下来的各种讯问技术都用上了,让那些当官的一个个苦不堪言。而李自成靠着这一手,弄到的银子据说多达上万万两(这当然是谣言夸大的结果)。不过李自成在北京赚了很多,这绝对不是谣言。而且这些钱还在不断地增加。 李自成知道,如果他能顺顺利利的把这些钱,还有他的嫡系军队撤回到从襄阳到陕西这一片地盘上去,那他这一系列的冒险就真的算是成功了。一路上他锻炼了队伍,扩大了力量,还带回了大量的资金。虽然在这个过程中,他得罪了大批的士绅。但是,只要手里有钱,就他见过的大多数所谓的士绅的节操来看,他就不担心买不到物资,而只要有了足够的物资,他就能巩固地方,将湖北c河南c陕西变成他李自成的牢固的根基,就像是汉高祖的关中,光武的河北,明太祖的江淮,就能以此为基础,训练出更多的,有战斗力的军队。也许下次,他再带着五十万大军顺江东下的时候,也许真实的军队人数也能有个二十万了。到那个时候,才是真正平定天下的时候。 所以虽然李自成知道自己必定要从北京撤退,但是只要可能,他还是希望能晚一天撤退就晚一天撤退。因为每晚退一天,就都能有更多的收益。 但是李自成也知道,因为他为了确保退路的安全,将更多可靠的军队布置到了那些地方,所以如今他身边,真正可靠的,能打的军队进一步的减少了,所以在军事上其实他进一步的被削弱了。如果这时候遭到攻击,他就更不可能守住北京了。 “一旦敌军主力逼近北京,就立刻放弃北京撤退。”李自成已经下定了这样的决心,并且将这一决心通知给了他的那些最为信赖的将领们。 李自成和刘宗敏c牛金星等人商量了一下。他们都觉得,福王手下的那支军队非常能打,而建胬也不是好惹的。所以他们估计这两边要分出胜负来,还要一些时间。而此前,受到郑森对李自成的那场胜利的鼓舞,南方的一些明军,尤其是和李自成有夺妻之恨的那个高杰,似乎又有点蠢蠢欲动了。 所以李自成也将防御的重心向南移动了一些,他让刘宗敏带着五万军队(其中真正的嫡系大约有六七千)驻扎到了南边的大兴,以威慑高杰所部。说起来,高杰带着李自成的老婆私奔,投降了明朝之后,明朝的官员们觉得高杰绝没有再次投降流寇的可能,对上了李自成,不用担心他会和李自成暗中勾结,所以对他还格外重用。却没想到,高杰虽然不会和李自成勾结,更不会投降李自成,但是高杰却特别的害怕李自成。在他看来,如果李自成有同等的机会消灭他或是消灭别人,那李自成肯定会优先消灭他;而别人如果投降,多半能保住性命,他投降了却是死路一条。所以,每次和李自成对阵,只要稍微有点风吹草动,高杰的第一反应就是赶紧逃跑。结果,明军历次和李自成作战,高杰都是带头跑路,大玩“死道友不死贫道”,成了我大明各路官军的名副其实的猪队友。 如今高杰虽然因为郑森的胜利而受到了一点鼓舞,但等刘宗敏带着五万大军过来之后,高杰对李自成的恐惧症立刻就又发作了,赶忙带着军队又缩了回去。 高杰缩回去了,山海关那边还在打(建胬可不是说退就能立刻退的),李自成觉得自己至少暂时是非常安全的,可以一心一意的捞钱了。然而他却没想到,郑森的军队在机动能力上远远超出了他的想象。 在夺取了锦州之后,郑森迅速的将军队装船,重新运回了天津,这样的机动,如果换成当时的其他任何一支军队,都至少要花费一个月以上的时间,但在郑森这里,依靠着强大的海上力量,模范军只用了不过六天就完成了这样的行动。这个速度,甚至比在这个时代的远东,也算是最能打的军队之一的八旗军弄清情况,做出决断,传递消息的速度都要快那么一点点了。至少如今,鳌拜派回去报信的信使还没来得及见到黄台吉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百六十五章,撤退(2) 鳌拜派出的信使在半路上遇到了带着后续的步兵跟进的豪格,将大致的情况向豪格汇报后,便又在豪格的军中换了一匹马,向着山海关方向赶了过去。 到了第二天清晨,黄台吉才得到鳌拜的信使送回来了情报。黄台吉看了情报,便将他手下的谋臣集中了起来,又将信使喊了进来,问道: “你们中途遭遇了他们的骑兵,还吃了亏。这一仗是怎么回事,你细细的给朕说说。” 那个信使便将那一战的情形细细的与黄台吉说了。 黄台吉听完了,便道:“难为你一路辛苦了。你先下去喝点水,吃点东西,好好休息一下。” 那个信使道了谢,又跪下磕了几个头,便退了下去。 等信使出去了。黄台吉微微的皱起了眉头,对站在一边的索尼道:“这些海寇的骑兵很是精锐呀。他们一群海寇,却不知道从哪里来的这些好马。不过如今的麻烦倒不是他们从哪里来的马,而是这些海寇有了这样的骑兵,对我们威胁不小。若是不拿下笔架山,以后要走从锦州到山海关这条路,就很麻烦了。” “皇上。”索尼躬身回答道,“这种,马皇上也有,也知道它的问题。这种,马不太耐寒,到了冬天便不太用得上。” 黄台吉点点头,又摇摇头道:“冬天这些马是用不上,但是冬天还有好几个月呢。这马最大的问题还是养起来太花钱。这马居然要吃豆子吃麦子吃鸡蛋!养这么一匹马,比养多少个人都花钱。这帮子海寇,居然能一口气养上上百匹。朕听说郑家以海贸发家,真没想到海贸竟然能赚到这么多的钱。那个福王如今拉拢了郑家,有了钱,如今看来,他们那边也有人才——这跨海而来,直接攻击我们后方的大手笔,虽然是我们的对手,老实说,朕也要为他叫一声好。然后再看,这人拿下锦州之后,毫不犹豫的一把火烧掉锦州,退据笔架山。他的意思非常明显,那就是他并不想在辽东投入太多力量,因为他们的主力,要用在争夺天下上面。却想要靠着这样的一支小力量,限制我们,拖住我们。让我们在这个时候难以动弹。呵呵洪先生,你可知道明国之中,还有谁会有这样的才能?” 洪承畴赶忙上前,躬身行礼道:“皇上,明国之中如果说有谁有这样的才华,那肯定是福建总兵郑芝龙的儿子郑森。” “这人的情况如何,你给大家说说吧。”黄台吉道。 洪承畴便将他所知道的有关郑森的一些情况和黄台吉讲了讲。 黄台吉也不说话,只是静静地听着洪承畴讲。等洪承畴讲完了,他才道:“这人倒是称得上文武全才。海战什么的,怕是天下也没谁比得过他了。还能赚钱,还能治理地方,还能著书立说,还这样年轻,真是不简单。可惜如此大才,却不能为我大清所用。他的书洪先生那里可有?若是有的话,可能借给朕看看?” 洪承畴赶忙躬身道:“皇上,微臣这里有他的一些书,后来松山一战的时候,失散了一些,却不是太全了。” “不管有多少,先拿来给朕看看。嗯,索尼你也看看。另外,缺的部分,让人到明国那边去收集。对了,洪先生,这郑森的书,核心的东西却是什么?” 洪承畴回答道:“郑森以为如今的学问,多谈心性,不切实际。所以他的书以‘格物致知为’基础,讲究‘天授’,也就是研究天下万物,发现其规律,从而获得实在可靠的真知。一如燧人氏,神农氏。若论其核心,无非两端。其一曰:‘物竞天择,适者生存。’其二曰:‘复兴周制,封建殖民。’” 黄台吉听了便又问道:“这两样是什么意思?” 洪承畴便加以解答。黄台吉听了洪承畴的解说,点点头道:“这人着实厉害,除了我前面说的那些之外,如今又加上有见识,有野心。我以前还以为那边是福王为首,如今听你这样一说,只怕这福王后面还有一个齐桓公呢。” 所谓的“后面还有个齐桓公”,说的当然是郑森居心叵测了。齐桓公打着尊王攘夷的幌子,但其实何曾真的把周天子放在眼里?不过是利用周天子的名义罢了。 黄台吉又问了几句,不过洪承畴对郑家的情况,知道的其实也很有限。事实上,他对郑森的了解更多的是他以前和自己弟弟的通信,而他的那个弟弟,却不是一个会在意郑家如今发展成了什么样子的人。他更关心的是郑森的那些学术。 在大致的了解了一下郑家和郑森的情况之后,黄台吉便又将讨论的内容转回到如今的局面上了。 “现在,那个叫郑森的小娃娃肯定是打着这样的主意:以笔架山为支点,在那里驻扎上一支不大的军队,然后再不断地利用他们的骑兵骚扰我们,威胁我们的粮道。笔架山非常的险要。要攻下来,并不容易,至少现在要攻下来不容易。你们有什么办法没有?”黄台吉问道。 “皇上,其实我们已经没必要急着打下笔架山了。”索尼道,“即使我们打下笔架山,重新发起对山海关的攻击也不是一时间能完成的事情。所以所以奴才觉得,我们如今最好还是先重建锦州,等到冬天,海水都冻上之后,再来攻取笔架山,到那个时候,笔架山失去了大海的保护,哪里还守得住?” “只是将来的几个月会非常关键。”黄台吉道,“这本来是一举夺取天下的好机会,可惜了。不过索尼你说的对,即使我们如今拿下了笔架山,也不可能立刻恢复对山海关的攻击。所以说,那个叫郑森的小子的这一家伙还真是不过只不过几个月而已。我就不信,几个月之内,他们就能把解决掉李自成。” 黄台吉的想法其实也很简单,那就是继续采用当初对付明朝的那一套。每当流寇什么的处于快要完蛋了的境地的时候,他就派兵杀入关内,大肆掠夺,并且对最有战斗意志的明军进行重点打击,然后两面夹击,让明朝不断失血,最后彻底完蛋。 “既然一蹴而就的机会已经失去了,那就扎扎实实的继续准备吧。”黄台吉这样想着,然后道:“传令军中,做好撤退准备。” 当然,黄台吉有了这样的想法,某人想要立个大功的打算自然就泡了汤。所以说,一个人的命运,当然要靠自我奋斗,但是也要考虑到历史的进程 在山海关的另一边,多铎和阿济各也得到了因为锦州失陷,而需要放弃对山海关的围攻的消息。阿济各原本对于攻击坚城就不是很热心,此刻得到了这样的命令,自然立刻就停止了攻击行动。多铎却还有点不太甘心,不过他见阿济各停止了攻城,便也跟着停了下来。 在如何撤退的问题上,两兄弟的想法都差不多。那就是,好不容易破关而入,总不能空着手回去吧,至少也应该抓一点人口什么回去不是?因此两兄弟商定,先到京师一带劫掠一番,然后再找个地方破关回去。 于是两白旗的军队开始向着北京方向移动。 李自成一直对建胬和明军的行动保持着高度的警惕,建胬军队突然向北京方向移动,这让李自成吓了一跳。李自成身边如今乱七八糟的军队差不多有二十万左右,但是李自成知道,这里面真正忠于自己的,能打仗的部队,也就一万多一点。这么点人,如果拖出去和建胬野战,估计肯定是不行的。用于守城呢?北京城又太大了,这点军队,摆城墙都远远不够。所以,李自成立刻就做出了决定:马上按计划撤退。 李自成的安排在第一时间就被郑森知道了。因为当初见势不妙,立刻就投降了李自成的那些前明军将领们在李自成上次大败之后,立刻就主动的和郑森取得了联系,表示自己当时投降,实在是被逼无奈,其实是为了曲线救国。而郑森也就以福王的名义表示,监国殿下明白大家的苦衷,知道大家其实是身在曹营心在汉的。如果你们能拿出实实在在的诚意来证实自己的忠诚,监国殿下不但不会追究大家投敌的罪责,还会给以相应的奖励。而在李自成不断地将更多的,他信得过的部队派到可以保证大军撤退的关键点上去了之后,他对那些明军降将的监视力度又进一步的下降了,这就让这些人和郑森的联络越发的方便了。 于是,李自成要弃城而走的情报,立刻就被姜瓖派人送到了郑森这里。 “郑总兵,李闯如今将家主放在安定门附近配合守城。总兵大人如果能迅速带兵赶来,家主便能斩杀贼将,为大人夺下安定门。家主还说,他还可以联络其他大人,一起反正。”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百六十六章,撤退(3) 迅速的夺取北京,对郑森同样是非常有利的,甚至于干脆就在这一战中消灭李自成,对于郑森来说,也是好事情。总之,尽快的平定国内的战乱,对于他来说是非常有利的事情。所以郑森很快就和姜瓖约定,接受姜瓖的反正。 “大木,姜瓖这个人可不是个好东西。”姜瓖的使者刚刚离开,一个声音便这样说。 郑森不用回头就知道,说这话的人肯定是顾绛。就在几天前,顾绛从家乡乘船赶到了静海,准备为国效力。当时郑森意味深长的问顾绛:“宁人兄这次来,是打算入朝廷,还是打算来给我帮帮忙?” 顾绛笑道:“入朝廷能做得什么事情,值得我跑这么远?我这次来自然是想要加入大木你的幕下。” 于是顾绛便在郑森身边留了下来,帮助他处理一些文案杂务之类的事情。更多的军事方面的事情,倒不是郑森不让他参与,而是顾绛自己在看了看参谋们的运转之后,便表示,很多东西,他还完全看不明白。 这也是正常的事情,顾绛当年虽然和郑森一起参加了对西班牙人的战争,但是那只是旁观了战争,对于战争的准备,尤其是后勤方面的准备,还有其他的一些策划,顾绛基本上是一无所知的。 好在顾绛也知道,真正的打仗可不是《三国演义》之类的书中描写的那么简单,并不是他这样一个书生,那个羽毛扇去摇一摇就能当诸葛亮的。在军事方面,他几乎不会随便插嘴。不过他觉得,自己在政治方面应该还是很有价值的。 “姜瓖反复无常,不是好人,这我自然知道。但是正所谓‘小人喻于利’,姜瓖虽然是个小人,却不是个完全的蠢蛋,他自然看得出如今李自成局面不对,所以他的这个举动应该不是假的。”郑森回答道。 “这我也知道。”顾绛道,“只是这人反正之后,大木打算如何安排此人?” 郑森笑道:“此人不但是小人,其实也没什么才干,我是不打算用的。不过我还是会给他一个当富家翁的机会。嗯,宁人兄,我马上要召开军事会议,安排作战的事宜。你来安排一下,做一下记录。” 顾绛明白让自己做记录实际上就是让自己逐步了解相关的军事知识。虽然顾绛知道,郑森的军队中并不需要什么“军师”,但是政治和军事却是不能完全分家的。处理政治的人完全不懂军事是非常危险的。 以前的时候,在和郑森闲聊的时候,郑森就称赞过古时候文官武将并无明显分界的做法。当时顾绛便问:“有朝一日,要是有可能,你打算恢复这样的制度?”当时郑森摇了摇头,回答道:“这怎么可能?如今战争比过去要更复杂,打仗的事情,自然要交给专业的人来做。就好像治理地方的很多事情要交给专门的人来做一样。只是为政者虽然不一定要求什么都精通,但是至少要对各个重要的方面都有所了解。军事乃是军国之大事,为政者更不能一点都不懂。” 顾绛便告辞出去,不一会儿便又来告诉郑森,说是已经将会议安排好了。郑森便跟着他到了作战室,果然看到军官们已经到齐了,此刻大家都坐在桌子前面,交头接耳的说着些话。 见郑森走了进来,卫兵便大喊道:“司令官到!”郑森此时已经有了总兵的身份,但在军队内部,尤其是在进行军事会议的时候,郑森更习惯让人称他为“司令官”。 所有的军官都立刻站了起来,做出了立正的姿势。郑森走到自己的位置对大家说:“诸位,请坐。”于是军官们又都坐了下来。 “诸位应该能猜到我这次召集大家开会的目的。”郑森道,“不错,我们这次会议的目的就是要研究如何光复北京” 李自成也在做撤退的准备,只是真的要从北京安全的撤退,却是一个很困难的事情。首先,李自成要做好手下的一些人的心理工作。因为他手下的一些人觉得,都拿下北京了,也应该算是修成正果了,李自成做皇帝,他们做大臣,然后如今却又要弃城而走,这不是又变回流寇了吗?这样一来,这些人的心里难免会有一些波动。不过李自成知道,这倒不是什么太难解决的问题,至少相比下面的问题,这个问题压根就不算问题。 这个问题就是如何处理那些新附军。李自成知道这些新附军都靠不住,所以撤退的时候最好把他们都丢下,但是他们毕竟也是兵,如果能带回去,细细的磨炼两年,这些兵说不定还能有用。而且,李自成还担心,他们会因为自己在军事上的弱势而发生哗变。 是的,军事上的弱势。因为把不少嫡系部队派出去了,李自成身边的嫡系人数有限,根本就不足以压制那些新附军了。要想好好的撤退,李自成觉得自己首先还要做一件事,那就是把刘宗敏和他带着的那些嫡系部队召回来。只有将这支部队召回来,在这种情况下,李自成才能更好的控制住局面。 为了等刘宗敏,李自成在京城中又多等了一天。当天傍晚,刘宗敏就带着部队赶了回来。李自成便将他,以及手下最为信赖的一些人集中起来,商议起撤退的事情了。 就在李自成和刘宗敏等人商议如何撤出京师的时候,多铎的大营中也来了几个客人。这几个客人都是他们的朋友。这些人都是山西的商人,他们和我大清有生意上的往来,如果没有他们大破明朝对我大清得经济封锁,我大清的发展也不会这样顺利。 “范先生,你们这次来,可有什么消息?”多铎向其中的一个人问道。 这位“范先生”忙抱拳回答道:“回禀王爷,我来这里是来给王爷牵一根线。王爷可知道如今占据了京城的流寇李自成要跑了?” 听到这个消息,多铎一下子睁大了眼睛道:“什么?李自成要跑!这是怎么回事?你们细细的和我说说”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百六十七章,遭遇战(1) “老关兄弟,你跟我到那上头去看看。”白家旺指着旁边的一座低矮的土丘,对跟着他的关二男,还有其他的几个轻骑兵说。那是一座稀稀落落的长着几棵半干的杂树和半人深的野草的土丘,大概有二三十丈高,登上这座土丘,可以一览无余的看到前面很大一片区域。 “嗯,我跟你去!”关二男一边说,一边从马上跳了下来。关二男的“关”前面有个老字,但其实他的年岁并不大,其实也只有19岁,只是他长得确实比较成熟,看他的脸,跟人说他已经有二十了,别人也多半不会怀疑。 关二男跳下了马,将缰绳交到另一个轻骑兵手里,然后反手拔出了马刀,跟着白家旺一起向着土丘顶上爬去。 土丘并不高,两个人不一会儿就爬了上去。站在土丘的顶上,放眼向着远处望去,远处隐隐约约的是一些淡紫色的山脉,更近一点的是土黄色的干枯的平原。广袤的平原上一片死寂,看不到人烟,只有呼啸而过的旋风卷起一股股的沙尘。在小丘的右边,有一条干涸了的河道,河道两边,也稀稀落落的有一些树木,有些树也半枯了,有些却还绿油油的。 再往近处一些,就在小丘下面不太远的地方,有一个废弃了的村落,这村子的规模不小,甚至还有一道围墙将它围了起来。只是这道围墙在此前的某次兵灾(也许是建胬的某次入关劫掠,也许是官军借着抵抗建胬的机会进行的劫掠,再或者是流寇什么的)中并没有起到什么作用,庄子被打破了,庄子里的人或者被屠杀了,或者被掠走了。这从满庄子的大火烧过的痕迹中就可以看出。 如今这庄子里面也只有些没有屋顶的土围了,中间有一家带院墙的,大概曾经是什么大户人家,如今也只剩下没有屋顶的土围子,以及满院子的杂草。 “队长,你看那个院子里,是不是有个什么东西?”白家旺正举着望远镜眺望着远处的干涸的河沟——有时候,流寇或者建胬的侦察骑兵都喜欢躲在那种有阴凉的地方休息——突然听到老关这样说道。 “什么,在哪儿?”白家旺放下望远镜问道。 “那里,那个大院子的那堵墙后面!”关二男指着那边说道。 白家旺又举起望远镜往那边望去,就在这时,从十多步外的草丛中的一块大石头后面突然站起来两个人,这两人拉开弓,两支箭立刻就射了过来。却原来是有两个清兵侦骑同样上小丘来望远,却先一步看到了白家旺他们,便在旁边的草丛里的大石头后面躲了起来,这时候却突然站出来偷袭他们。好在他们用的是弓,而不是弩。在射击的时候需要站起身来才能发力开弓。这也给了他们的对手躲闪的机会。 关二男大喝一声,往旁边一闪。只是距离太近,那箭来的又急,他只是躲开了要害,那支箭还是一下子扎进了他的左肩。 关二男痛呼一声,就地一滚,滚到了一棵树后面。他一面将右手的马刀插在地上,伸手握住了插在肩膀上的箭杆子,用力一拗,将这箭杆子折成两断,一边高喊:“有建胬,快来帮忙!”同时斜着眼睛朝白家旺那边望了过去,却见白家旺胸前中了一箭,倒在地上,却已经不省人事了。刚才白家旺的注意力全在望远镜里,反应上却是比老关慢了一些。 那两个建胬此时却已经冲了过来,关二男忍着疼痛,站起身来,从地上拔起马刀,还没来得及把架势摆好,一道刀光就重重的劈了过来。 关二男身子后仰,将马刀向上举起,又将左手托在刀背上,只听到“铛”的一声,对手的一刀便劈在了他的刀上。 对方是借着猛冲过来的力道劈出这样的一刀的,所以这一刀力量极大。关二男双手勉强算是挡住了这一刀,却被这人一撞,不由得蹬蹬蹬的连退了好几步。才刚刚站稳,却又听到“砰”的一声弓弦响,然后腿上又是一疼,却是又被射了一箭。 这时候那个拿刀的建胬却又逼近了过来。关二男知道就以自己现在的状况,对上这两个建胬,怕是支撑不到队友们赶过来,就要被人家斩杀了。但他腿伤了,若是转身逃只怕死得更快。却也只能握着刀,怒视着对手。 对面的那个拿刀的建胬将顺刀在手上挽了个花,然后猛地一个大步,便靠了过来,一刀便朝着关二男的胸口直刺过来,关二男忍着腿疼,向着右边一闪,同时用手里的刀向着左边一封,勉勉强强的将这一刀封在了外面,正要回刀反击,却见那个建胬脱得一跳,便跳到了一边,同时他又听到了“砰”的一声弓弦响。 关二男顾不得看箭从哪里射来,只是盲目的就地一滚,却是恰好躲过了这一箭。只是这一滚,却搅动了插在腿上的另一支箭,不由得一阵剧痛,几乎要晕了过去。建胬射过来的箭是有倒刺的,所以直接拔是拔不出来的。而箭杆留在外面,稍微有点动作,整枝箭就会跟着晃动起来,箭头就会在肉里面跟着乱动,让人疼痛之极。关二男先前中了一箭之后,立刻就用手将箭杆折断,为的就是避免箭杆留在外面乱晃加剧疼痛。不过此时关二男却也顾不得这些了,他咬着牙正待要起身,那个拿刀的建胬却又一个大跳,手里的顺刀又猛地直劈下来。关二男双手托举着刀,挡住了这一刀,却不防这建胬下面飞起一脚,却又踢了他一个跟斗。关二男在地上打了个滚,刀也落到了一旁。 那建胬见了,哈哈一笑,正要再冲上去,一刀结果了关二男,却突然听到“砰”的一声枪响。然后那个建胬摇晃了一下,手里的刀子便掉在了地上,接着一股鲜血从他的胸口,以及鼻子嘴巴里涌了出来,接着他便跪了下来,然后脸朝地倒下去死掉了。 接着在一阵喊杀声中,十多个轻骑兵拿着刀和燧发枪冲了上来。 那个拿弓箭的建胬看了看这边的人数,便也不管那个倒在地上的建胬了,直接抛下弓,转身就往下面跑,轻骑兵们冲上小丘顶部的时候,这家伙已经跑出了好远。几个轻骑兵用马枪向他开火,却都没能打中。 这时候,却见从那个废弃的庄子的高院墙后面,一下子绕出了十多个建胬骑兵,这些建胬骑兵催着马,从庄子里出来,向着那个建胬迎了过去。小丘这边的坡度很小,建胬的骑兵甚至能直接纵马冲上来。 “快,带上队长和老关,我们下去!上马!”副队长贾明大喊道。他知道就自己这边的这十来个人,又没有长兵器,徒步步战的话,是无论如何打不过几乎同样数量的建胬骑兵的。 一个轻骑兵一把将老关抱了起来,背在背上,另一个骑兵则背起了白家旺,往下就跑,几个拿了马枪的留在后面又放了两枪,却也转过头就冲了下来。 就在他们冲下来几步之后,十来个建胬骑兵已经冲上了土丘,不过土丘的这一边颇有些陡峭,他们也不敢纵马冲下来。他们便扭头从另一边下了土丘。 这时候轻骑兵们已经从小丘上冲下来了,他们立刻上了马,拔出了刀,做好了。副队长贾明和一个轻骑兵一起将白家旺的尸体绑在马背上。白家旺是被建胬的重箭近距离射中了胸口。轻骑兵只有一件很轻的,用熟铁丝编成的甲,勉强能挡住轻箭,也能防御一些刀剑的割砍,但是却挡不住近距离用强弓射出的重箭。而就在老关和那个建胬搏斗的时候,那个射中了老关的腿的建胬又抽空给白家旺补了一刀,所以此时白家旺已经死了。 “副队长,怎么办?”一个轻骑兵问道。 这时候贾明已经把白家旺的身子绑好了,他看了一眼勉强坐在马上的老关,皱了皱眉头道:“张国清,你带着队长和老关回去,报告这里的情况。兄弟们!我们去砍了那些建胬,给白队长报仇!” 已经骑上马了的轻骑兵们都高呼了起来:“给白队长报仇!” 在这一天,迅速向北京进军的模范军的轻骑兵和同样向着北京逼近的建胬的侦骑不断地发生战斗,双方互有损伤,同时双方也都发现了对方的行踪,郑森立刻做出决定,让郭怀一带着一个营的龙骑兵继续赶往北京,他估计李自成根本就没有继续固守北京的勇气了,而此时他手中的力量甚至也不足以迅速的压倒姜瓖,只要自己的部队出现了,姜瓖反正了,李自成估计只会立刻转进。而另一方面,他做出了自己带着剩下的主力去迎击建胬,兵野战中击败对手的决定。而建胬似乎也没有要回避的意思。第二天上午,两军主力部队在通州附近的潮白河边相遇。一场大战,已经不可避免。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百六十八章,遭遇战(2) 主力会战这样的事情,不是在任何地点都能进行的。它需要一处合适的场地。当双方的主力相互逼近之后,模范军在一处空旷的平原前面停了下来。 这里是潮白河边的一片平原,因为依靠着潮白河,有水源,所以这里原本都是上好的农田,只是清军的几次入口,都经过了这里,所以这里的人早就不是被杀,就是被掠走了。大片的良田便也都因此而抛荒了,如今虽然还隐隐的能看到一点田陇的样子,但是却已经完完全全的就是一大片荒地了。不过这样的地形倒是很适合进行一场主力会战。 没过多久,清军的军阵就出现在了这片荒地的另一头,然后在哪里停了下来,双方隔着这片荒芜的平原相互对峙。 阿济格举着一支望远镜,眺望着对面的敌军。此时太阳已经升起很高了,对面的军阵他也看得一清二楚。 “难得还有明军敢和我们野战的了。”阿济格叹道,他继续举着望远镜,也不回头,对站在一旁的多铎道,“十五弟,你看这支明军很怪呀,他们的兵用的都是鸟铳,既没有长矛,也没有刀盾,奇怪得很呀” 说完这话,他又继续观察对面的军阵,过了一会儿才发现多铎居然没有回答他,便放下望远镜,转头往多铎那边望过去。却见多铎也正望着对面的军阵,只是脸色似乎不太好看。 “老十五,你怎么了?”阿济各问道。 多铎这时候回过神来了,便勉强的朝着阿济各笑了笑道,“十二哥,这支队伍,我们以前和他们打过的。就是这样的全是鸟铳的兵。就在静海。不过那时候他们还不是明军,还打着什么荷兰人的旗帜。应该就是他们!巴彦,你看看,是不是那些‘荷兰人’的样子?” 静海之战中,是八旗兵近些年少有的损失。不过,因为主要的损失发生在攻击“荷兰人”的棱堡的时候,算是攻城不利,所以,对于这一战,八旗兵只是得出了一个不能轻易攻击那种有着怪异的折线的城堡的结论。不过多铎却是知道,在这一战中还发生了“荷兰兵”和他旗里的披甲的肉搏战,而且他的人还吃了亏的事情的。只不过这次肉搏战被后面的攻坚战掩盖,更多的人并不清楚这里面还有这样的一场小小的肉搏战。再后来,在松锦之战后,“荷兰”雇佣兵撤退的时候,多铎的人也参与过追击,结果又吃了大亏。这一战八旗中的人到都是知道了,不过那时候大家都觉得,“荷兰”人虽然很能打,但是人数太少,其实也没什么大用。所以除了有限的几个人之外,大多数人也不是很在乎。 黄台吉就是很在乎的几个人之一,他将参加这一战的人找来细细的询问了,又依着荷兰人的路子开始造适合野战的小炮。多铎则因为在静海也吃过亏,自然也很留意这事情,所以,如今看到模范军的架势,他立刻就想到了那支“荷兰军”。 多铎将自己的望远镜递给了旁边的一个白甲。那个白甲兵接过望远镜看了看,然后将望远镜交还给多铎道:“主子,奴才看清楚了,却是就和那些荷兰人一模一样的。” 阿济各没太和“荷兰人”打过,但是却也听说过“荷兰人”的名声,知道哪些“荷兰人”非常不好惹。若是这么多的敌军都是“荷兰人”那样的队伍,怕是真不好打。阿济各又看看多铎,看看多铎身边的那个白甲兵,只见那个白甲兵的脸都白了,显然是对对面的明军恐惧之极。 “哼!”阿济各冷哼一声道:“也就是学个样子而已。天底下哪有一下子冒出这么多的强军的道理!” “十二哥说的是,我看对面的明军,也就是学了人家一个样子,不过是个绣花枕头而已。”多铎也明白过来了,赶忙大声道,“我看他们的东西都不错,这一仗打完了,我们就要发财了!” 其他的人听了这话,便也跟着哈哈大笑起来。 阿济各也跟着笑了两声,不过他的脸上却毫无笑意,因为他看到,对面的军阵开始移动了。 因为左侧是潮白河,不存在敌军骑兵从左侧攻击的可能,对面的明军便将所有的骑兵都部署到了右侧。这样做阿济各完全理解,因为他也一样把骑兵都摆在了自己的左边。但是对手却把炮兵也摆在了右侧,而不是正面,这一点阿济各就觉得有些不太好理解了。不过虽然心里满是疑惑,但阿济各并没有说出来。 明军的骑兵首先开始移动,他们的骑兵首先向前移动了三百来步。 “这些明军不简单呀!”阿济各看着明军骑兵的队列,很有些惊讶。因为明军的骑兵即使在移动的时候,也能保持不错的阵型。虽然这些骑兵是牵着马走的,但能连续走三百多步而队形不乱,对于这个时代的大多数军队,依旧是非常困难的。而且,这些骑兵真是太漂亮了。即使是敌人的骑兵,阿济各也要说,他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漂亮的骑兵。 这些骑兵牵着的都是难得一见的高头大马,阿济各敢肯定,他这辈子都没见过这样高大的战马,和这些马一比,他们的那些马矮小得就像是驴子。这些战马的胸前挂着银光闪闪的马甲,身上也披着链甲和厚厚的毛毡——这足以挡住大多数的弓箭的射击。至于那些徒步的骑兵他们身上同样穿着一身银光闪闪的板甲,一只手牵着马缰绳,另一只手则握着长长的长矛,高高竖起的长矛看上去就像是一片森林。 “这是花了多少钱才练出来的精锐呀。这一仗可真不好打了!”虽然还没打,但是阿济各作为一位打老了仗的将领,对于敌军的强弱,还是一眼就能看得出来的。 这一队骑兵的人数并不算太多,也就三百来人。但是阿济各却从他们的马匹,铠甲和武器中能够推知,他们在战场上可怕的冲击力。有这样的一支骑兵,他们的很多动作都会受到影响。 在这支明显是用来冲阵的骑兵的更右边一些,还有数量更多一些的一支骑兵,不过看他们的披甲和武器,应该是一支用于追杀的轻骑兵。 骑兵移动之后,明军的步兵和炮兵也开始向前移动。 “十二哥,你看他们的拖大炮的马?那是马吗?这都要成精了吧?”多铎突然道。 “打赢了就是我们的。”阿济各道,“十五弟,一会儿,我先派出我的骑兵,去拖住他们的骑兵,然后让步兵前进。你也让你的步兵冲上去,让你的骑兵骚扰明军的步兵,掩护步兵冲上去肉搏。这要能打成肉搏战,我们就赢了。要不然,等他们的大炮到了位置,先用大炮轰击我们,逼着我们顶着大炮向上冲,那就不好办了。” “这个距离上,他们的大炮应该还够不到我们把?我估计他们还得走个三百步才够得到我们。他们如今肯定是在整理队伍。等他们再向前走的时候,我们就迎上去。”多铎道。 清军对于模范军的12磅炮的射程并不太了解,只能依据自己铸造的大炮来进行大致的推断。至于认为模范军停下来是在整理队列,这倒也是这个时代的军阵的特点之一。因为缺乏足够的基层军官和训练,所以很难维持着严整的队列行进,他们几乎每走个十来步,就需要停下来整顿一次队列,这些敌军一口气走了好几百步,才停下来,这已经非常不容易了。 这时候,对面明军的步兵和炮兵也都到位了。明军的步兵排成了长长的横队,缓缓而前。和骑兵相比,他们的步兵在前进的时候,队形保持得要明显更好一些,以至于当阿济各看到他们前进的步伐的时候,都忍不住想要直接掉头逃走。因为,他注意到这些步兵在前进的时候,他们的动作几乎是完全一致的,甚至于他们抬脚的左右都是一样的,抬脚落脚的时间也都是一样的。迎面吹来的微风甚至带来了这些步兵前进的时候的整齐得如同一个人一样的脚步声。阿济各知道,能够做到这样的军队,他们的纪律性是毋庸置疑的,而一支纪律严明的军队,几乎没有不能打的道理。 明军的步兵和炮兵们停了下来。 “他们的骑兵应该会再上前一点,然后又是步兵和炮兵。”多铎道,“我回我那边去指挥队伍了。一会儿等他们的开始向前走的时候,你举旗为号,我们就动手” 阿济各点了点头道:“就这样。” 于是多铎飞身上马,带着几个白甲朝着自己直属的军队跑了过去。 多铎回到自己的军中的时候,明军并没有向他预计的那样继续向前移动,而是向着他们开炮了! 明军的12磅炮在使用实心炮弹,以较大的仰角射击的时候,足以把炮弹打出两公里远。而如今双方的距离最多只有一公里,在这个距离上,12磅炮的实心炮弹已经能进行较为准确的射击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百六十九章,遭遇战(3) 两枚12磅重的生铁球飞了过来来,带着隆隆的呼啸声从清军军阵的上方飞过,落在了清军军阵后面的土地上,又弹跳起来,一蹦一蹦的飞远了。 这两枚炮弹虽然没有能击中清军的军阵,却也让多铎吓了一跳,显然,敌军的大炮的射程比自己想象的更远,如今他们已经在敌军的大炮的射程中了。不过他还是故作镇定的朝着身边的人笑了笑,故意大声说:“明狗的大炮也就那么回事,和炮仗一样,也就是能听个响而已。他们手艺太差,根本就打不中。” 其他的人也都被多铎的笑容和话语感染了,纷纷大声的嘲笑起对面的炮兵起来。多铎也满脸微笑的看着大家嘲笑明军,但是他的心里却清楚,既然明军的大炮能打这么远,那自己前面的趁着明军再度前进的时候冲上前去的计划肯定就行不通了。他们必须顶着敌人的炮击进攻了。 这时候,对面又打过来了两枚炮弹。这两枚炮弹却并没有像前两发炮弹那样从清军的头顶上飞过去,而是落在了清军前面大概一百多步远的地方。其中的一发炮弹,打在了一个小土堆上面,虽然打得土块四溅,但却没能形成跳弹。还有一发,也落在清军前面一百多步远的地方,而且顺利的形成了跳弹。炮弹在地上跳了几次,便没了力气。 清军们顿时一起大笑起来。在他们看来,明军的大炮虽然打得远,但是打不中的大炮,打得再远,又有什么用处呢?多铎也松了一口气,他听说,真正的“荷兰人”的炮大的非常准,从来都是第一轮就能打中目标的。(其实是因为,他们此前挨炮击的时候多半是在攻击堡垒。而堡垒炮兵对于附近的目标都进行过试射。所以才能保证,第一轮射击就是效力射击。) “这两炮又近了一点。看跳弹的情况,应该是离着敌军还有一百四五十步的样子。”炮兵参谋张洪根报告道。 “嗯。”另一个炮兵军官都也没有抬一下,只是哼了一声。同时,手持着铅笔在一张纸上疯狂的运算着,片刻之后,他就爆出了一串新数字,然后道:“这一次保证能给这些鞑子一个好看的。” 模范军炮兵在对没有事先测量过的目标进行齐射之前是要进行试射的。炮兵参谋们会从不同的位置观测炮弹的落点,然后将数字记录下来,再利用三角函数的知识,计算出所需的数据,然后再进行效力射击。所以,一般来说,模范军在野战的时候的第一轮和第二轮射击往往并不见得就会比一般的明军精准多少,但是到了第三轮,第四轮,他们的射击精度就会远远超过这个时代的一般军队。 显然,阿济各那边也注意到了明军的炮击,立刻就举起了旗帜。多铎看了看阿济各的旗,让手下把旗子也举起来,然后向负责骑兵的德穆图下令道:“德穆图,你带上你的骑兵,去给我打垮明军的骑兵,敲掉他们的大炮!” 德穆图高声的应了一声,正要转身离开,却听得对面一串炮响。两人朝着明军那边望过去,却见数十个小黑点升上了天空,然后又一头栽了下来。落在清军军阵前面五六十步的地方,接着弹跳起来,一头就扎进了清军的军阵,二十多枚炮弹,顿时就在清军的军阵中蹚开了二十多个血胡同,直接就打倒了上百个清军士兵。 德穆图哪里见过这样的炮击,一时间居然愣住了,竟然忘了去带骑兵出击。直到多铎反应过来,一鞭子抽到他的脸上,他才清醒过来。 “还不快去执行军令!”多铎怒吼道,他的脸由于恐惧和愤怒都扭曲了起来。 “嗻!”德穆图应了一声,便跳上马,朝着马队那边去了。 “保持镇定!不要乱!有混乱队列的,杀无赦!”多铎大喊着! 多铎的卫队则抽出刀子来,连续砍翻了几个包衣,队伍才又重新稳定了下来。 这时候德穆图已经带着两千多骑兵冲出去了。 对面也立刻有了反应,他们的轻骑兵首先迎了上来,不过这些轻骑兵并没有直接迎头冲过来,而来试图从侧面攻击德穆图的骑兵。这在战场上本来是一个相当难的动作,多数时候,是很容易弄巧成拙的。所以一开始德穆图并没有太重视,他更希望立刻就冲到敌人炮兵那里去,摧毁敌人的炮兵。因为,就在这短时间里,对面的敌军又打出了一轮齐射,而且基本上都命中了目标。如果让这样的炮击持续下去,即使清军能打赢这一战,他们所要承受的损失也是他们难以承受的。 除了轻骑兵,模范军的重骑兵和步兵也开始有所动作了。重骑兵们都上了马,开始缓缓的催马前进,在这个过程中,三百多个重骑兵展开了,形成了一道薄薄的骑墙,在这三百多个重骑兵后面,又有一百多个轻骑兵以三骑为一组跟着准备补刀。 与此同时,附近一个营的步兵也开始以纵队方式移动到了炮兵身后十多步的地方。 “该死的,这些明军的炮怎么打得这么快,这么准!”多铎望着正在前进的步兵队列,咬牙切齿。现在他旗下的步兵正在向前推进,而明军呢,却不断地把炮弹打进他的队伍中。那都是他的人,都是他的奴才,每死掉一个都是他的损失!明军炮兵的每一次齐射都能造成近百人的伤亡,而被大炮打上的,几乎都只有死路一条。 “德穆图怎么还没有冲上去!”多铎甚至有些怨恨德穆图了。 不过多铎事实上也知道,这么远的距离,德穆图也不可以一直让战马以最快速度冲,他现在要稍微压着一点速度,只让战马小跑着前进,好给战马多留下一点体力,到了更近一点的地方才会把速度加快起来。当然这样做的结果自然就是让步兵挨了更多的炮击。 这时候明军的轻骑兵已经靠着速度的优势,从德穆图的侧面包抄过来了,在一般的时候,这样的作战手段很难玩出来,因为对方的骑兵也会转向。但是在这个时候,德穆图却不太敢让自己的骑兵转向,因为他的目标是敌人的炮兵,而敌人的炮兵还在向着步兵那边开炮呢。而且他们的炮击非常准,给步兵带来了很大的杀伤。如果他让骑兵转向,就会和敌人的骑兵纠缠起来,那样无论最后骑兵战的结果是什么,消灭对方的炮兵,保护自己的步兵的任务就都没有完成。从如今明军炮兵带来的杀伤来看,真要出现了这样的情况,多铎一定会砍掉他的脑袋的。 所以他就只能硬抗对手从侧面的一击了。好在对手人数少,虽然侧面攻击的方式能让他们占到不少的便宜,但是,他们总共才三四百骑,并不足以阻挡他们的冲锋。 “就先让你们占点便宜,等干掉了你们的炮兵,我们在连本带利的找回来。”德穆图这样想着,便大喊道:“不要理会,继续前进!”他身边的卫兵们也跟着高喊起来。 不过在战场上,他们的喊声传不出多远。看到有敌军从侧翼冲过来,很多蒙古骑兵就开始不自觉的转向回避或是迎击。这样一来,德穆图原本就比较松散的队形就更加散乱了。 四百模范军的轻骑兵从侧面直冲了过来,就像一把尖刀从侧面一下子插进德穆图的骑兵队伍中。靠着速度和位置的优势,加上骑阵战术,在这一轮的冲击中,轻骑兵获得了相当大的成功,四百轻骑兵在本身损失有限的情况下,至少干掉了一百多的蒙古骑兵。 轻骑兵的侧击刚刚结束,在德穆图的正面,模范军的重骑兵也开始加速了。双方的距离在不断地接近。相比侧面冲来的轻骑兵,模范军的重骑兵的威慑力就要大得多了。虽然只有三百骑,但是德穆图却绝对不敢无视这支队伍。因为这支队伍实在是太耀眼了。 这些骑兵骑着他们从来没有见过,甚至做梦都没有想到过的高大的骏马,无论人马,都披挂着金光闪闪的铠甲。这些铠甲在阳光的照射下,闪耀着炫目的光芒。这些铠甲都是用低碳钢锻造的,因为重骑兵不是用于侦察和伏击的骑兵,他们是用于正面作战的。所以他们不需要伪装,相反,他们的行头越炫目,约有威慑力越好。因此,郑森甚至给他们的铠甲,包了一层黄金。嗯,用后世的某些电视购物的导购的话来说,就是:“凡是你的手摸得到的地方,都是24k的纯金!”(因为黄金可以被锻打成非常薄的薄片,所以给铠甲包金,其实并不算特别昂贵。)除了金光闪闪的盔甲,在他们的盔顶上,还装饰有长长的染成鲜红的盔缨,这些迎风飘舞的盔缨,将这些重骑兵衬托得越发的威武。 这些金盔金甲的骑兵,手举着长达一丈八尺的长矛,开始加速。余新向往常一样冲在最前面,他的盔甲和其他人并没有什么区别,但是他的盔缨却和其他人不一样。一般的重骑兵的盔缨都是鲜红色的,而小队长的盔缨要稍微长一点,至于中队长,盔缨用的就是五彩的锦鸡尾羽,而作为重骑兵总指挥的余新,他的盔缨则是雪白的白孔雀尾羽,这些白孔雀尾羽竖得高高的,好让周围的骑兵都能看到。 除了头盔上的盔缨,他手中的长枪也是与众不同的,他的长枪因为要兼做指挥之用,所以上面还有一面红色的小三角旗。 “速度一!”余新高声喊道,同时将自己的带着一面红色三角旗的长枪向上举了一下,于是整个队伍开始渐渐加速。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百七十章,遭遇战(4) 德穆图在第一眼看到直撞过来的模范军骑兵的时候,就知道对撞上去,肯定会吃亏,不过这时候,他也无法对自己的骑兵队发出什么有效的指令。他只能大喊着让大家散开一点,尽可能绕过对面的那个宽大的正面。缺乏有效而细致的军令传达手段,在这个时代一直是一个大问题,甚至就连专门为此想了很多办法的模范军骑兵,其实能够传达给每一个骑兵小队的指令也是非常简单,非常不够用的。而蒙古骑兵更几乎是在出发之后,就难以接收并执行任何除了“冲锋”或是“撤退”之外的细致的命令了。 德穆图使劲的挥着手,示意队伍散开,好绕过对面的骑墙。对面的骑兵的速度很快,他们的战马披着这么沉重的马甲,还承载着全身铠甲的骑士。居然还能跑得这么快,几乎已经不比他胯下的蒙古马慢多少了。他知道,若是将敌人的这一套行头压在自己和自己的战马身上,只怕自己的这匹还算是不错的蒙古马能站着走路就不错了。而敌人的战马居然还能跑这么快!不过德穆图估计敌人的速度应该已经到了头了,他知道敌人的战马这样重,是很难随便转弯的。他估算着速度,觉得自己应该能带着大部分的骑兵绕过对手,当然,恐怕还是要付出一点伤亡。但是,等绕过去了,对面就是些连长矛都没有的炮兵和火枪兵了。德穆图觉得,对上这样的部队,他的骑兵会有压倒性的优势。 余新也在估计着对手的速度,他看到对面的蒙古人开始向着两边分开,试图从两侧绕过他的骑阵,不由得露出了一丝冷笑。他知道,这些蒙古人和李闯的“三堵墙”犯了一样的错误,那就是低估了他的重骑兵的速度。他们从来没有见过安达卢西亚马,不知道这种战马的能力,而且他们也不知道因为冶炼技术的进步,模范军重骑兵的铠甲,使用的是低碳钢而不是熟铁,这使得在保证相当的防御力的前提下,他们的铠甲要更薄,也更轻。这都使得,他们实际上的最大速度远远比他们的对手想象的要更快。而在骑兵战斗中,对对手的速度判断失误是非常致命。 余新将手中的长枪向上举了举,同时吹响了口中的哨子,重骑兵再次加速,开始进入了冲锋。重骑兵速度的陡然加快显然让对面的蒙古人措手不及,他们中的一些人甚至因为惊劾而大叫起来,虽然好没有发生冲撞,但他们的队伍却已经开始变得散乱了。 双方的距离更近了,冲撞已经不可避免了。余新吹动口哨,放平了手中的长枪,同时用另一只手放下了面甲。骑兵们也都跟着放平了手中的长枪。如墙的马队,如林的长枪,就像无坚不摧的海啸一样扑向了对面的蒙古人。 德穆图也没能避开和重骑兵的对撞,他手握着马刀,瞪大了眼睛盯着对面的一个模范军重骑兵手里长长的长枪,那杆长枪一抖,便朝着他直刺过来,好个德穆图,临危不乱,他早就将左脚从马镫里抽了出来,这时候身子往右一偏,左手在马鞍桥上一拉,身子便藏到了战马的右侧,那一枪自然就刺空了。但是没等德穆图重新坐回马鞍上去,他的战马却猛地踉跄了一下然后就摔倒在地上。却原来他虽然躲过了那一枪,但是他的战马却和对面重骑兵的战马擦撞了一下,体重要轻得多的蒙古马立刻被撞开到了一边,摔倒在地上。 德穆图的腿疼得厉害,他估计,自己的被马匹压住了的右腿大概是骨折了。他的马也摔得不轻,可能腿也断了,如今倒在地上挣扎不起来,还压住了他的腿让他也挣扎不出来。而这时候,几个模范军的轻骑兵正挥舞着马刀朝着他冲了过来。 余新的长枪在刺穿了一个蒙古骑兵之后很正常的断成了两截,余新抛掉手中的断枪,拔出骑兵剑,带着重骑兵们继续向着前方冲去。 大部分的蒙古骑兵还是躲过了重骑兵的正面冲撞,但是这一次他们至少丢下了三百多人。这样的损失对于总数不过两千多的蒙古骑兵来说,损失已经不小了。在这个时代,一般来说,一支军队在承受了超过十分之一的伤亡之后,就很有可能会崩溃掉。而建胬的骑兵,在蒙受了这样的损失之后,甚至还失去了指挥官,却依旧朝着模范军的炮兵阵地冲了过去。 这时候,一直在炮兵身后的那个营的步兵突然以纵队向前,然后在炮兵前面迅速的展开为四个空心方阵。而炮兵的炮手们也在打完了之后一炮之后,抛下大炮,躲进了空心方阵的内部。 模范军的空心方阵分为两层,士兵们的枪上都装着明晃晃的刺刀,他们刺刀朝外,组成了一堵刺刀的墙。蒙古人的骑兵手里面的武器主要是马刀,也有些人手里拿着刺枪。他们手中的刺枪自然是要比模范军的带刺刀的燧发枪要长一些的。但是他们的战马却并不知道这些。马是一种相当敏感,相当聪明的动物,看到明晃晃的刺刀堵在前面,它们可不会真的不管不顾的就撞上去。反正空心方阵中间也留出了过道,它们自然会转点弯,从方阵中间的过道冲过去。这个时候,空心方阵中的模范军战士便朝着他们开枪射击,而这些蒙古人也很努力的将手里的飞剑或者骨朵之类的东西朝着模仿军战士们投射过来。 一些模范军的士兵被飞剑和骨朵击中受伤,他们便退到圈子里面去,而内圈的士兵则上前来,补上了他们的位置。 蒙古人从空心方阵中穿过,受到交叉火力的打击,他们的损失就要更大一些。很多蒙古骑兵被横飞的子弹击中,从马上摔下来,然后被其他的骑兵踩死,或是被横飞的子弹打死。这一轮冲击之后,蒙古骑兵又损失了两百来骑。 这样的损失实在是太大了,再加上他们又已经失去了指挥,那些侥幸从空心方阵之间的死亡通道中冲了过去的蒙古骑兵们看了看旁边更多的严阵以待的步兵,以及正在转回来的敌军骑兵,实在是无法再鼓起战斗的勇气,便都纷纷催动战马,四散而逃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百七十一章,遭遇战(5) 蒙古骑兵虽然逃散了,但是他们的攻击依旧给炮兵的射击带来了不小的麻烦,至少在他们冲上来的时候,炮击是停止了的。趁着炮击暂停的功夫,清军又整顿了一下队形,继续向前逼近。 “挨了这么多轮的炮击,死了不少人了,还能保持着基本的队形,建胬的确不错。确实是比流寇要强不少。”郑森站在一辆指挥车(四轮马车上面加了一个便于眺望的高台)上,望着渐渐逼近的清军,这样对顾绛道。 “建胬精锐,名不虚传。不知道我们有什么办法可以”顾绛点点头道。他以前跟着郑森见识过海战,但是陆上的大战却还是第一次经历。 “大战之中,哪里有那么多的办法。”郑森笑道,“其实一切的办法的基础都是,正面干能干的过对手。若是正面干不过人家,便是有什么计谋,也多半是用不上的。不就是正面对抗吗?别人怕建胬,我们模范军可不怕。” 这时候那些蒙古骑兵已经跑远了,炮兵们又回到了自己的位置,只是有了这样一阵子的耽搁,炮兵又要重新对目标进行测距和试射。 “如今的距离,炮兵应该要上榴霰弹了。”郑森对顾绛说,“榴霰弹我昨日和你说起过,那可是战场利器,就是太贵了一点。” 说话间,炮兵就打出了两发榴霰弹。而且也许是因为距离更近的缘故,这两发炮弹都准确的命中了目标。从两发炮弹中倾泻而出的数百枚铁珠但是就打翻了二十多个清兵。 多铎远远地在后面看着,见到这两炮,却又变了脸色。锦州之战之后,他从人家那里听到过“荷兰人”的大炮能将霰弹射出数百步的传闻,还亲自到战场查看过那些被那种能打数百步的霰弹杀死的人的尸体。从刚才那两炮的结果来看,这种炮弹的杀伤效果要远比实心炮弹强。如果再让这样的炮弹覆盖几轮,就不要想短兵相接了,军队可能直接就被这样的炮击给打崩了。 “快,传令冲锋!”多铎估计了一下双方的距离,他知道,这个距离冲锋的话还是远了一些,士兵们披着沉重的铠甲,冲上这样的一段距离,只怕体力上会消耗不小,然后再和对方战斗,恐怕会比较吃亏。不过多铎知道,若是依照正常的速度慢慢走,他的队伍就还要挨上好几轮的炮击。每一轮炮击都会带来数百人的伤亡而且会把军队的队形完全打乱,会把军队的士气完全打垮。到那时候,只怕还没等开始肉搏,军队就已经崩溃了。再说了,对面的敌人手里只有装着短剑的鸟铳,这东西肉搏的时候肯定是不如满洲勇士手里的家伙的。所以只要冲上去了,哪怕体力上吃亏一点,也还有胜利的机会。再说了,对面的家伙可是明军,明军也敢和满洲勇士比肉搏? 事实上也正是这种,只要发生肉搏,明军就一定会溃败的幻想支撑着还在军阵中的那些八旗兵,他们承受了此前他们从来没有承受过,甚至都没有想象过的炮击,在仅仅只是接近敌人的过程中,就遭到了这么大的伤亡。如果没有这样的,只要冲上去,敌人就一定会崩溃的幻想,只怕他们早就溃不成军了。 就在这时候,后面传来了命令冲锋的号角声。士兵们抬起头往前面看了看,距离敌人还远,如果现在就冲锋,冲上去的时候,就没有力气了。不过,既然号角声响了起来,大家老老实实的冲就是了。 几乎就在清军提前发起冲锋的同时,完成了试射的模范军炮兵又打出了一轮齐射,数十枚榴霰弹,射出数以万计的铁珠,仅仅是一个覆盖,就打倒了数百人,在清军的行列中打出了一个老大的缺口。清军的整个队形都乱了。 不过这时候,清军也已经顾不得队形了。他们已经知道了为什么还有这样远的距离,上面却要求自己冲锋了。因为如果还保持着刚才的速度,再挨上几轮这样的炮击,都不用和人家的步兵打了,仅仅是这样的炮击,就足以打垮他们了。 “宁人,你看,敌军已经败了。”郑森指着正猛冲过来的清军,这样对顾绛说。 “我看不明白。”顾绛老老实实的说。 “宁人,那些建胬身上都批挂着重甲,这种铠甲,宁人兄你也见过,那东西分量可不轻。若是让宁人兄你穿上一套那东西,然后从这么远的距离上狂奔而来,你说,你还有力气砍人吗?”郑森笑道。 “我不过是一个书生,虽然不能说手无缚鸡之力,但是还是没法和那些建胬比的,自然是不行。”顾绛摇了摇头道,“不过就算是建胬,也一样是人,不是妖怪,这么远冲过来,就算是建胬,只怕也不好受。” “说的是。”郑森点点头道,“小弟其实和建胬也打过好几仗了。要说建胬的确能打,比起李闯,业绩我大明的多数官军,还是要强一些。但是也没有强到真的什么‘满万不可敌’的地步。其实不过是有些人自己无能,打了败仗,便夸大敌人,好减少自己的罪责。结果吹多了,大家都信了,见到建胬,还没打,先就心虚了。” “古人说‘为国者无使为积威之所劫哉’,其实带兵打仗也是如此呀。”顾绛道,“少帅,我突然发现,这大炮的厉害之处,还不仅仅是打死了多少敌人,还有它可以迫使敌人向我们进攻,迫使敌人在路上就把力气消耗掉。不知道是不是?” “说的是!只是还少了一样:还能打乱对手的阵列。无论陆战海战,只要阵列乱了,便是死路一条。”郑森点头道。 这时候清军已经冲到距离模范军的阵线不过百余步的距离了。不过因为炮击导致队形散乱,而且奔跑中,有的人体力好,有的人体力差,自然而然的便拉开了差距,仅以清军阵型的最前端为例,距离模范军的阵线最近的已经只有不到百步了,但后面一些的却还隔着又一百四五十步的样子。 “砰c砰”阵列前的散兵开始开枪自由射击了。那些冲在前面的,身上的穿着看上去更好的铠甲的都受到了优先照顾,他们纷纷被散兵们的子弹击中倒在地上。这些士兵是清军中最能打,最勇敢的,他们被击倒,会大大的降低清军的作战能力。 虽然不少人被打倒,但是清军还是继续逼近,双方的距离很快就拉近到了五十步左右。若是通常时候,清军在这个距离上就会用弓箭射击明军试图打乱他们的阵型了。不过因为对手的大炮的威胁,清军却不敢停下来射箭,只能是一头撞将过来。只不过看得出,跑了这么远,他们的速度已经在明显的下降了。 在三十步左右的距离上,模范军打出了一轮齐射。正在向前冲锋的清军顿时就像撞上了一堵无形的墙壁,一下子倒下了一大排。紧接着,第二排的模范军士兵有打出一轮齐射,然后是第三排的士兵。三轮齐射打完,所有的士兵都上了刺刀,迎着冲过来的清军就扑了上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百七十二章,撤退 “这是败了,怎么就败了?怎么会败了!”远望着正在溃逃的清军,多铎咬牙切齿。 “主子爷,不行了,败了,主子你快走吧!”多铎身边一个白甲兵这样对他说。 “我大清自从父汗起兵,还从未有如此大败”多铎还有些不太能接受现实。 那个白甲兵抬起头来朝着远处看看,看到明军的骑兵正朝着这边运动过来了。 “主子爷,胜败乃兵家常事。再不走就来不及了!”那个白甲兵着急的说。 多铎回过头来,往阿济各那边望去,看到阿济各将手下分成了两股,每股大概两百来人,骑着马向着战场去了。 这时候,几个清军骑兵也从阿济各那边跑了过来,见了多铎,行礼道:“我们主子让我和贝勒说,胜败是兵家常事。如今该退了。我们主子说,他派出了一些人去骚扰一下明军,帮着看能跑出多少人来。贝勒爷也可以留下些人去牵制一下明军” 清军的战马的普及率很高,事实上,除了那些包衣,大部分的甲兵都是有马的。刚才被派出去冲锋的步兵们,其实也都是有马的。只是,我大清的八旗军大多其实是骑马机动的重步兵,列队而战的时候靠的还是步战,所以马匹都放在后面了。这样一来,如今身边这些人倒是都有了双马甚至是三马,多铎觉得,靠着么多的马匹,自己撤退应该还是不成问题的。只是望着前面还在往这边溃退的步兵,他还很有些舍不得。 “若是我带上骑兵,稍微骚扰一下明军,拖住他们一下,说不得就能多救一点人回来!但要是我先走了,只怕他们也未必有战心”多铎这样想着,便下令道:“大家都上马!墨尔根,屯济,你们各自带上五百人,拖住敌人的骑兵,剩下的人都跟着我,我们去救些人出来!” 下了这样的命令,多铎便带着马队冲了上去。多铎知道,墨尔根和屯济手上的那点骑兵未必能挡住对手的骑兵,尤其是对手的重骑兵。但是他只需要他们拖住这些骑兵一下,让他有时间去威胁一下追击中的明军步兵,给败退中的步兵赢得重新集结c整顿有序的撤退的时间。 郑森远远地望着对面的敌军,他看到多铎将最后的一点力量也投入进来了,便叹了口气道:“宁人,你看,鞑子还是很会打仗的。他们投入预备队非常的果断,时机也掌握的很不错。可惜我手中的骑兵有限,没法把他们的骑兵全拦住。这一战虽然胜利了,但要全歼敌军,却是做不到了。不过他们想就这样退走,却也没那么容易!” 这时候,在战场上,多铎的骑兵已经和模范军的骑兵纠缠在了一起。因为马匹和武器装备,以及战术能力上的差距,双方的交换比对清军非常不利。清军的骑兵不断地被模范军的骑兵从马上劈砍下来。事实上,这时候冲上去的清军骑兵根本就不是正儿八经的骑兵,他们原本大多都是骑马的步兵。在骑术上是比不上蒙古骑兵的,但是相比蒙古骑兵,他们的战斗意志却更为坚定。所以虽然死伤惨重,但是这些骑兵依旧不顾伤亡的努力的和模范军的骑兵纠缠在一起。 靠着这些骑兵的牺牲,给多铎抢出了时间,多铎亲自带着一千多骑兵冲了过来,试图从侧面攻击模范军的步兵。正在追击中的模范军步兵不得不停下来列队对抗这支骑兵。而多铎一看到模范军步兵列队,便立刻退开,去攻击其他还在追击的模范军步兵。靠着这样的不断地攻击,他不断地打乱模范军步兵追击的节奏,给自己的步兵赢得了一些逃跑的机会。不过这一千多骑兵的作用依旧有限,他们往往是暂时拖住了这一边的模范军步兵,却拖不住那边的,而等他们移动到那边,这边的模范军步兵却有转入了追击,因为体力上的优势,他们很快就又追上了溃逃中的清军。多铎只能在战场上两边跑,同时也不断地被模范军步兵用火枪射击,颇有些疲于奔命的感觉。 不过多铎的努力还是让溃逃中的清军步兵的压力小了很多,他们中的一些已经跑到了出发的位置,抢到了放在哪里的战马,开始继续逃走。 一只手拉住了多铎的缰绳,正在纵马奔驰的多铎扭过头来,看到是他的护军傅成。 “主子,我们撤吧,马力快耗尽了,人也死了不少了,再不撤,就来不及了。”傅成道,“你看阿济各主子也撤了!” 多铎抬头看看,混乱中果然看到阿济各已经带着他的骑兵脱离了战场,准备转进了。 “狗东西!跑得倒快!这里老子的人多,他自然不心疼!”多铎痛骂了一句,但是他也知道,自己的马快到极限了,而且,用来拖住明军的骑兵的那些骑兵也已经消耗殆尽了。只不过明军的骑兵也在和他们的战斗中耗尽了马力,才没有立刻杀过来。如果在不走,等明军的骑兵恢复了一点马力,然后自己的战马继续消耗,那只怕就真的走不了了。 “我们走!”多铎道。同时一夹马腹,向着远方跑去。 多铎他们退走之后,就再也没有什么可以阻止模范军的追击的了,跑在前面的建胬纷纷骑上他们抢到的马匹逃走,落在后面的就被模范军追上,轻而易举的从背后杀死。 这一战从中午时分打起,到快日落的时候才结束,多铎和阿济各带着随身的骑兵逃走了,除此之外,还有数千清军抢到了马匹逃走了,但是他们是胡乱逃走了,完全失去了建制。而且,还有更多的清军没能从这个战场上逃出去,郑森估计,清军在这片战场上至少丢下了五六千具尸体。这也是这么多年来,满清从未有过的大败。经过这样的一击,两白旗在关内的部队已经不再有威胁了。通往北京的道路已经完全扫清了。 这样的一战自然也不可能完全瞒过李自成。很快李自成就得到了一些消息。他把手下的人集中了起来。 “皇上,出了什么事情了?”刘宗敏问道。 “我刚刚得到消息。”李自成道,“鞑子和明军在通州打了一仗。” “有多少人?结果怎么样?”刘宗敏赶忙道。 “我们的侦骑没敢太靠近。”李自成道,“不过两边加在一起几万人是有的。明军胜了,据说鞑子尸积如山,不知道死了多少。” “那明军死了多少?”刘宗敏又问道。 李自成摇了摇头道:“这就不知道了。” 刘宗敏皱起了眉头,鞑子大败,而且败得很惨,所以后面倒是暂时不用考虑鞑子了。只是明军的损失如何却不清楚,这样一来就无法判断明军还剩下多少战斗力,下一步该怎么办也就不好决断了。 “皇上。”牛金星开口了。 “丞相有什么看法?”李自成问道。 “陛下!”牛金星下拜道,“微臣对于打仗其实并不懂。不过微臣想问一下,如今这支和建胬大战的明军和前段时间于我军大战的明军,可是同一支队伍?” 李自成点点头道:“应该就是,要不然,伪明哪里还有这么多的强军?” 牛金星听了,点了点头,又问道:“不知道建胬和我军的战力相比如何?” 李自成听了沉默了一会儿才道:“又没有打过,哪里就能说的清楚了?不过建胬这些年来,对上明军,几乎是百战百胜,号称‘满万不可敌’,想来,应该是要比我军强一些吧。不过我军也是百战之师,建胬就算比我军强,强得也应该有限。” 牛金星听了,便又拜了一拜道:“不知道上次明军和我军交战,损失如何?” 李自成的脸色越发的不好看了,过了一会儿才道:“那次朕一不小心,中了明军的圈套。明军的损失应该不大。”说到这里,李自成顿了顿,又道:“丞相的意思朕明白了。兵法上讲料敌从宽。而且京师一战,我们赚到的已经够多了,就不应该为了一点蝇头小利再冒风险了。” 牛金星赶忙磕头道:“万岁圣明!” 李自成道:“丞相请起,丞相与朕齐心合力开创事业,虽曰君臣,其实兄弟,不需如此多礼。” “陛下,礼不可废。”牛金星又顿首道,然后才站起身来。 “宗敏。”李自成道,“朕觉得我们应该立刻撤退。你觉得呢?” “皇上,俺也觉得该走了。”刘宗敏抱拳道,“皇上,这就像是赌博,俺们前面已经赢得海了去了,把赚的带上回家,就可以买房子买地娶媳妇过好日子了,犯不着在这时候,再和人家猛开一把了。而且我们赢了人家,也得不到什么东西了,这就像人家才愿意出一两银子,就和我们一万两银子赌,我们哪里有就和他赌的道理?废了老家伙的力气,赢了才赢了一两银子,输了就要输一万。傻子才和他们赌!俺觉得还是把赚的钱带上赶紧回家比较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百七十三章,追击 当天下午,李自成就召集手下所有重要的将领,由大将军刘宗敏向他们通报了最新得到的情况。 “诸位,依据我们的情报,这一仗建胬吃了大亏。”刘宗敏满脸是笑的道,“我们的骑兵找到了建胬,如今他们的样子可惨了,几万人的队伍呀,如今大鱼小虾米的加起来就剩下了几千人。短时间内,咱们都不用担心建胬的事情了!” “大将军,那明军怎么样了?”一个将领问道。 刘宗敏转过头去一看,却是唐通。于是他便道:“老唐,你想,建胬这么多年,什么时候打过这样的败仗?呵呵,伪明的军队什么时候对上建胬,不是一败涂地?哪怕是最强的明军,对上建胬,一样不行。所以才有‘女真不满万,满万不可敌’的说法。如今这支明军能击败建胬,谈何容易,还想没有损伤吗?不过他们好歹是赢了,控制住了战场,自家的伤兵能救回去一些,而且,大家都是打老了仗的,自然知道,这打仗死人最多的时候,一般都不是对着砍的时候,而是一个跑,一个追的时候,所以,他们的死伤自然小一些。不过,他们如今剩下的三万多人,能打的肯定也不到五千了。” 这些情报当然是李自成和刘宗敏编出来骗那些降将的。不过作为打老了仗的行家,他们编造出来的结果倒也是非常的合理。 “真的?”唐通跳了起来,“陛下,我们赶快出兵,趁着他们打烂了,我们去打他们,这叫什么什么相争,什么什么得利来着?” “是呀!”党守素也跳了起来,“陛下,那支明军,应该已经是伪明最后的能打的军队了。我们趁着他们和建胬拼得两败俱伤的机会,灭了他们,伪明就再没有翻天的机会了!” “说的是,陛下,我们出兵,去灭了他们!” “皇上,我们要快点动手,动手慢了,这些明军缩回城里去了,就难对付了!” 其他的将领也都鼓噪了起来。 在这一片的求战声中,李自成缓缓的站起身来,道:“诸位臣工,平定天下,就在今日!朕决定御驾亲征,亲自去消灭了这股明军!刘宗敏!” 刘宗敏立刻站出来道:“末将在!” “朕命你为先锋,给你两万大军,明日一早,五更出发。向东急行军,追上明军,拖住他们。朕带着大军在后,明日辰时出发,一定不能让他们逃回去了” 李自成便将明日出兵的事情安排了下去,众将一一听令去了。 “家主?这么说,明军不是危险了?家主打算怎么办?”一个家丁向姜瓖道。 “王师大败建胬,真是了不起。”姜瓖却道,“不过经过这样的大战,只怕损失也确实是不小。平福,我有件事情要交给你来做。” “家主但管吩咐。”那个家丁抱拳道。 “我给你准备了一匹马,”姜瓖道,“今晚你连夜往东边去,找到王师大军,将明日顺军便要出兵袭击他们的事情报告给郑帅。如今城外顺军的侦骑不少,你一路上千万小心。” 那个叫做“平福”的家丁抱拳道:“家主放心,小人知道的。” 姜瓖估计打了和建胬的一仗,损失不小的明军肯定在往回退,而且短时间他们应该是没有力气来京师了。不过他也知道京师没有漕运的支持,是撑不住的。顺军迟早是要撤退的。他此时将顺军的动向告诉郑森,说不定就能让郑森避免更大的损失,这也算是和郑帅结个善缘,日后有什么事情也好说话了。 第二天一早,天还没亮,广渠门便打开了,然后大队的兵马便在刘宗敏的带领下离开了广渠门,向着东边去了。等刘宗敏的军队都出了城,没多久,李自成便亲率数万大军也出了广渠门。 刘宗敏出了广渠门,向东走了六七里。见望不到北京城了,刘宗敏便让大军停了下来。 等了大约半个时辰,李自成的大军便跟了上来。两人合兵一处,便转向南方 这时候,太阳已经很高了。姜平福将带着的干粮咽了下去,然后拿出随身的竹筒,拔出塞子,喝了点水。便接着将竹筒塞好,又上了马,继续朝着东边走。不过经验丰富的姜平福渐渐发现,情况似乎不太对。 按一般的道理,如果李自成真的要对明军动手,那么在这条路上应该有不少的顺军侦骑,但是,这一路上,姜平福却没有遇到哪怕一个顺军的骑兵。 “这不对呀?”姜平福想,“为什么会这样?按道理,明军在通州大战之后,退向静海,肯定是从这个方向走的呀?” 不过姜平福还是继续往静海方向赶路,到了下午,他终于赶上了从通州前往静海的模范军的车队。 大战之后,郑森收拢了军队。这一战模范军也有数百人的伤亡,不过战死的并不多,只有一百来人,其余受伤的也大多都是轻伤。这些轻伤员如果是普通的明军,或者是顺军甚至是清军,其中的不少,也会死于受伤后的伤口感染。不过在模范军中,他们却能得到相对其他军队好得多的照顾。 模范军中有专门的医护营,伤兵们被送到这里,做初步的处理。医护兵们先用盐水将伤兵们的伤口细细的洗一遍,然后再用烈酒又细细的洗一遍,接着便抹上蜂蜜,再用在开水里煮过,然后在阳光下晒干的白纱布细细的包裹起来。蜂蜜是天然的抗生素,涂抹在伤口上,对于避免伤口感染有很大的帮助。而盐水c烈酒的消毒,再加上消毒的白纱布,这一系列的措施,可以说是这个时代能做到的最好的防感染措施了。 不过这样做的效果也很明显,模范军的伤员,出现伤口感染的情况比其他军队中要少得多,而死于伤口感染的败血症之类的疾病的就更少了。而伤兵较低的死亡率不但使得军队更容易有更多的老兵,也大大的提高了军队的士气。 大多数的轻伤员,在经过了这一类的处理之后,甚至都可以继续跟着军队行动。不过一些伤势更严重的重伤员就不一样了,他们在经过医护营的初步的处理之后,就要被送回到后方去继续治疗。这些人中的大部分,如果是在其他军队中,基本上不会有活下来的指望。即使在模范军中,依靠着更好的医疗活了下来,他们多半也不可能重新回到军队中服役了。不过在郑森看来这些从战场上下来的士兵依旧是宝贵的财富,他们可以担任各种基层管理,而他们得到优待也能鼓舞军队的士气。 所以这些重伤员会被返回的补给车队带回到静海,在那里重伤员们能够得到更好的照料。姜平福遇到的车队,就是这样的,运输重伤员的车队。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百七十四章,追击(2) 姜平福带来的消息受到了模范军的重视,模范军也很愿意在野战中再给顺军一个教训,让他们涨涨记性。然而派出的侦察骑兵却一直都没能发现李自成的军队。 模范军继续谨慎的向北京方向前进,到傍晚时分,模范军的侦察骑兵已经看到了北京的城墙。 模范军侦骑出现后,留守在北京的一些顺军立刻就和模范军取得了联系,然后,在确定了对方的身份之后,姜瓖立刻就给模范军打开了城门。 只是此时已经到了傍晚,出于谨慎,模范军的轻骑兵并没有大规模进城,只是由先遣人员控制住了城门。并且向后面的模范军主力送去了所得到的情报。依据这些情报,郑森确定,李自成多半是已经提前跑了。 李自成抛下北京,带着自己的队伍跑了。如今朝廷的“王师”又回来了。这个消息也立刻就像旋风一样传遍了整个北京。如今被李自成留在北京的,都是些新附军,都是些李自成觉得不可靠,也没有多少利用价值的前明军。这些人立刻就纷纷“反正”,他们从不知道什么地方,翻出他们当年用过的旗帜,然后一转眼,他们就从顺军又变成了明军。 在这些“明军”中,姜瓖永远是反应最为敏捷的一个。他首先和郑森取得了联系,他首先打开了城门,如今,他又第一个采取行动,下令让士兵们夺取皇城。 “我们要赶紧动手,要不然就落到人家后面了。”姜瓖对自己的长子姜之升道,“你立刻带上人,去把正阳门和承天门抢下来,还有东华门,嗯,把关押在宫中的大臣们都救出来!” 姜之升点点头便转过身准备出去,姜瓖却又叫住了自己的儿子。 “还有,记住,不要往内承运库方向去,不管别人,不管谁过去了,我们都只看着,不要去!明白吗?” 姜之升站住了,满脸的诧异。内承运库就在东华门外的东厂旁边,因为东厂那里有现成的监狱和刑具,所以当李自成他们开始拷掠明朝官员,向他们索要赃银的时候,自然就选择了这个地方。而东厂旁边就是内承运库,这里原本就是金库,据说李自成拷掠所得的银子,一开始也都放在这里。如今这些银子李自成走人的时候自然是带上了,但是谁知道,那里面是不是还剩下了一些呢? 不过姜瓖觉得,那里面就算还有,也不会有很多了。若是自己的人先进了内承运库,到时候,福王殿下和郑总兵来了,进了这内承运库,发现里面根本就没有什么银子,然后有人跑过去进个谗言,说自己的人进去过,那岂不是跳进黄河洗不清?而且这些银子,都是那些关在东厂的监狱里面的大人们家里的银子,他们门生故吏满天下,到时候,说不得还能东山再起,万一他们觉得自己抢了他们的银子,那不是白白的担上了罪名吗? 姜瓖却没有时间来给他细细的解释,只是道:“记住了没有?千万记得。谁敢往那边跑,就砍了谁,不要留情!知道不?” “爹,我知道了。”姜之升回答道。 “好的,那就快去吧!对了,也叫上几位王师的英雄,好有个见证。”姜瓖说。 靠着首先知道“王师”已经打回来了的时间优势,连夜行动的姜瓖的人马首先占据了正阳门和承天门。姜之升亲自带着一群家丁,以及几个模范军,赶到东华门。李自成早就走了,将自己的人马也都带走了,这几座宫门中都只有几个太监看着。姜之升他们自然是很顺利的拿下了东华门,然后向北就进了东厂。 东厂中如今也只剩下一些低级藩子,这些人如今自然无法,也不敢对拿着明晃晃的刀子的军队叽叽歪歪。他们老老实实的开了门,然后又打开了监狱,将那些关在里面的高官贵族什么的又放了出来。不过这些人大多都已经被李自成刘宗敏折腾得只剩下半口气了,到底能不能活下来,还真难说。 这时候其他的军头们也都明白过来了,他们纷纷出动,打着“明军”的旗号,叫嚷着说要搜捕逆贼,又顺手把北京城里面像样一点的人家又抢了一遍。 第二日上午,郑森带着模范军主力抵达北京城下。以姜瓖为首的一群迷途知返的“明军”将领纷纷出城来迎接。 姜瓖亲自走在最前头,等郑森骑着马一出现,他便除下头盔跪倒在路边道:“罪人姜瓖,前来向监国及郑帅请罪。” 郑森见了,也不下马,只是在马上居高临下的望着姜瓖道:“姜总兵,你身为大同总兵,世受皇恩,却屈身事贼,实在是罪不容诛!不过监国殿下宽仁,许尔将功赎罪。你还不赶快叩谢监国殿下的恩典?” 姜瓖停了赶忙向着东方连连叩头,感谢监国宽仁。郑森等他这一套做完了,便换上一副笑容道:“姜总兵请起,不知北京城中如今是什么状况?” 姜瓖赶忙从地上爬起来,向依旧坐在马上的郑森拱手道:“郑帅,北京城中的贼人已经都被消灭了,被贼人抓住的百官,也都放出来了。只是他们备受贼人拷打,都受了伤,好多人都不知道能不能撑下去。” 郑森点了点头又问道:“不知皇宫如今怎样了?” 姜瓖赶忙回答道:“罪人昨日反正,便让犬子带着将士,将皇宫保卫起来了,如今皇宫宫墙之内,安然无恙。只是昨夜城中还有残余匪军作乱。罪人麾下将士不多,城中又是混乱,罪人唯恐皇宫有失,也不敢干预。听说,那些残余的贼人,趁夜为乱,倒是害了不少百姓。不过如今,这些贼人都已经被诛灭了。” “你能保住皇宫,却也算是一件功劳。”郑森又转过头,对身边一位年轻的军官道:“刘德,你带上一个营,把皇宫保护起来。” 刘德赶忙抱拳道:“遵命。” 郑森又转过头来对姜瓖道:“昨夜姜总兵辛苦了,如今还要麻烦总兵派个人,跟着刘德过去,将皇宫的防务交给我们。”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百七十五章,追击(3) 郑森并没有在北京呆多久,他只在北京留下了一个主要由征召的民兵组成的步兵营,暂时控制住皇宫,和几个重要的城门,又将那些再次投降过来的明军将领找来,告诫他们严守规矩,不可骚扰百姓,便带着其他的部队往西去追击李自成了。 郑森知道这些“明军”将领多半并不会这么老实。但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也正是他所需要的。凭着收复北京的功绩,福王登上天子的位置问题不大。但是郑森需要的却不是一位能干的天子,而是一个虽然理论上合法,却被普遍轻视的天子。如今这些叛将是福王保下来的,他们胡作非为的话,必然损害福王的名声,而另一方面,出于统治者的本能,福王肯定不希望手下的将军全是郑森的人,他肯定会拉拢他们,以平衡郑森。而这些家伙,肯定会恃宠而骄,弄出各种天怒人怨的事情来。 另一方面,那些掌握着舆论的东林党人本来就和福王有仇,也肯定不会放过抹黑他的机会。他们肯定能把福王黑得和非洲人有的一比。到那时,郑森出来拨乱反正,架空天子,甚至篡位只怕都是众望所归了。 在郑森帅军追赶顺军的时候,李自成已经先走了一天了。不过郑森还是很有信心能够追上李自成的。模范军陆军自从建立以来,就极为重视行军能力,极为重视战略机动能力,极为重视后勤保障。模范军每天的行军距离可以达到七十华里,这虽然远远不能和后世的某支轻步兵之王的山地14小时攻击前进七十二公里相比,但是已经超过了后世的拿破仑皇帝的陆军的速度了,比这个时代的军队的普遍行军速度快了将近一倍。所以郑森根本就不担心追不上李自成。 当然,李自成肯定会让军队急行军的。不过,李自成的军队急行军也不可能走太快。军队要走得快,是有前提条件的。首先是军队的组织度。模范军是一支受到了民族主义,郑森思想洗脑的军队,它的连排级军官都有受教育的经历。即使是普通士兵,在进入军队后,也接受了基本的扫盲教育,这使得这支军队的组织度远远超过这个时代其他的军队。这种组织度不仅使得这支军队能完成在这个时代的其他军队眼里复杂得难以想象的战术,也能大幅度提高军队对于暂时的困难的忍耐能力,大幅度提高士气,从而提高行军速度。 其次,模范军的体能训练也是远远超过这个时代的其他军队的。完全脱产得到了充足的蛋白质补给的模范军,可以每天都进行训练,但是李自成的军队,平时就连吃饱饭都难。自然无法进行这样的,“三从一大”的训练。带来的结果就是,他们的耐力水平也是要远远低于模范军的。 最后就是后勤补给方面的优势。模范军的骑兵人数有限,但是他们的步兵却有不少的挽马,为了保证步兵的长途行军速度,郑森甚至愿意在一定程度上牺牲骑兵的数量。这使得他们运输辎重的能力相当的好。能外模范军的食物和其他军队还有一个巨大的区别,那就是其中有着大量的脂肪和蛋白质之类的高热度的东西。这使得每个模范军士兵每天需要的食物的净重是要明显的低于其他以单纯的谷物为主要食物的军队。(关于这一点,大家可以和自己的父亲或是祖父交流一下,在缺乏油脂和蛋白质的时代里,人的饭量都比现在大得多)这也使得需要运输的食物的重量大幅度下降了。这又进一步提高的军队的机动能力。甚至因为高热量食物的存在,模范军士兵能够依靠随身携带的干粮支持行军和作战的时间也要远远的超过这个时代的军队。 正因为有着这些优势,所以郑森对于自己的军队能追上顺军几乎毫不怀疑。他甚至还希望顺军在撤退的时候能走得更快一些,因为这意味着顺军会在撤退的过程中损耗更多的体力,这样,当模范军追上他们之后,才能够更轻松的打败他们。 “让轻骑兵先追过去,做出一副要拖住他们的样子。”郑森想,“李自成肯定不敢和我军决战,他多半会牺牲一部分部队,多半是他残存的一点骑兵,好让主力强行军逃走。尤其是在他们对我们的行军能力几乎一无所知的情况下。他如果真的这样做,那我几乎就可以确定,我们能在一场追击战中轻而易举的打垮他!” 郑森将自己得这个想法和手下的将领们沟通了一下,大家也纷纷表示支持,余新更是提出:“少将军,我觉得其实我们可以让重骑兵部队先追过去。嗯,少将军,我知道重骑兵部队的行军能力不算太好” 的确,模范军的重骑兵的行军能力的确不算好。安达卢西亚马本来就不以耐力闻名,至少在这方面根本就没法和阿拉伯马相比。而且高大的安达卢西亚马对后勤造成的压力也很是不小。再加上铠甲的重量,所以,论起行军能力,尤其是长途行军能力,模范军的重骑兵部队的长途行军能力要比步兵差很多,基本上,如果连续行军时间超过六天,步兵就必须停下来等待重骑兵。 “我们不带铠甲,把重骑兵当轻骑兵用。这样在保证战斗力的前提下,我们在两三天之内的行军能力就不会比轻骑兵差太多,这已经足以赶上闯贼了。就算不用全身甲,我们对上闯贼的骑兵的优势还是比一般的轻骑兵更大一点,毕竟我们的马可要高大不少。就算穿上轻骑兵的那一套,也足以打垮贼军的骑兵了。而且闯军的骑兵其实也没什么精锐了,单靠重骑兵,也足以打垮他们了。”余新道。“我们的侦察骑兵在通往涿州方向的道路上发现了大队人马行军的痕迹。李自成看来是绕过京城之后,打算从涿州方向撤退。考虑到李自成已经走了一天了,如果他走得够快,我们估计他明天能赶到房山。以我们骑兵的速度,急行军赶过去,最多明天也能追上他。他大概就只有将骑兵留下来,拖住我们,同时向涿州逃窜。以求能在涿州修整。在李自成看来,我们的骑兵在击败了他们的骑兵之后,短时间只怕也不能打了。他们在涿州略作修整,就可以摆脱我军的追击了。但以我军的行军能力,如果强行军,在贼军主力抵达涿州之前,我军主力应该就能赶上敌军,而此时,敌军应该已经疲惫至极,我军应该可以轻松打垮敌军,而此时,我们的轻骑兵的战斗力和马力都保全着。我们可以用轻骑兵追击驱散他们,这样一来,李自成最多能带着几个人逃走,我们肯定能把他的主力全都俘虏过来。呵呵,吕宋那边就又有一批能种田干活的人了。少将军,不知道您觉得这样如何?” “你带着重骑兵追过去,能保证在房山赶上他们,并把他们剩下的骑兵都留下来不?”郑森盯着余新问道。 “末将愿立军令状!”余新抱拳道。 “少来。”郑森笑道,“我们军中可不兴这评书里面的玩意儿。你要是有信心,我们就这样干。反正,这一战,我们必胜无疑!我们不但要在这一战中尽可能把李自成的那些贼兵都抓到吕宋去种田,最好还要干掉李自成。一举扑灭国内的叛乱。”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百七十六章,追击(4) 李自成骑在马上,回头看着后面的烟尘,忍不住摇了摇头,为了保证撤退时候的军心,他自己亲自带队压阵。他原先觉得,明军和建胬大战一场,虽然胜利了,怎么着也要修整一二,而且自己也为撤退做了不少准备,这一路上,他早就在关键的地方安排下了一些兵站,事先做了一些准备,这也使得他的军队的行军速度比起平时要更快一些。李自成觉得,这样一来,对手应该是追不上自己的。然而没想到的是,仅仅一天之后,敌军的前锋就追到了自己的身后。 “皇上,明军的骑兵追上来了。都是骑兵,有三四百的样子。”从后面赶过来的郝摇旗对李自成道。 “只有骑兵吗?”李自成问道。 “只有骑兵,不过他们都是双马骑兵。”郝摇旗在马上抱拳道,“他们的步兵哪里能那么快赶过来?不过,他们来的还真是快呀。嗯,他们的骑兵带着的是那种大马!” 所谓“大马”,当然是指安达卢西亚马了。在上一次的作战中,模范军重骑兵的高大健壮的安达卢西亚马给了顺军非常大的震撼。如今一说到“大马”,大家立刻就想到了那支可怕的重骑兵。 “他们的步兵肯定不会远了。”李自成摇摇头道,“要不然他们不会这样急着追过来。摇旗,你想,他们的这种大马,那该是多珍贵的马?着每一匹,放在故事里,都得是有个响亮的名字的宝马吧?这样的队伍,放在谁家那里都得是心肝宝贝呀。如果他们的步兵还离得远,他们让这样的宝贝拼死拼活的赶过来,又能有什么用呢?而且如果真的远离大军,追上来又有什么用呢?弄得不好,死伤一点,岂不心疼?所以他们的步兵肯定不远了。敌人舍得把他们派过来,就是觉着只要稍微拖住我们一下,他们就能赶上来。” “皇上,要是这样,他们应该让他们的那支骑兵上呀,干这个,那支骑兵肯定更好呀。”郝摇旗又问道。 “他们刚打完了仗,天知道那一仗出了什么事情。”李自成道,“说不定他们的那只骑兵追鞑子追得太厉害了,如今动不了了呢?嗯,摇旗,我们一起去看看。” 郝摇旗带着李自成连同五百多个骑兵一起到了后面,在那里,郝摇旗所部的一千多人已经摆开了一个阵势在距离他们两三百步的地方,一群明军骑兵正牵着马和他们对峙着。 李自成皱起了眉头,他认得,这的确就是上一次给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的明军重骑兵。只不过这一次他们似乎没有穿上那身密不透风的铠甲,身上穿的,似乎是那支用于斥候和追击的骑兵的半截铠甲。而且,这些明军也的确带着双马,期中的一匹,就是那种“大马”,另一匹呢,却是和李自成的骑兵差不多的马匹,只是这些马大多很没精神的样子,李自成估计,这些骑兵应该是一路上骑着这些马追上来的。如今快赶上了,他们便下了马,牵着马慢慢的跟着。 李自成明白,这些骑兵可不仅仅是跟着,他们是在等待时机。如果前面的顺军转身继续行军,他们就会立刻扑上来,袭击处在行军状态的顺军。顺军的组织和训练水平可做不到立刻从行军状态转变成防御状态,要是在行军状态下,被他们攻击,处在撤退状态,而且处在压后的位置上的顺军很可能就会完全崩溃。 可是就这样和人家对峙着,那也是万万不可的。敌人的大部队就在后面,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追上来了。敌人不拍拖延时间,可是顺军却不能在这里停留太久。 如今郝摇旗的一千多人摆开阵势暂时挡住了那些骑兵,但是李自成也知道,这个挡住只是暂时的。如果这些步兵继续挡着,等其他部队行军和他们拉开了一定的距离之后,那些骑兵就会迅速的绕过他们,插到他们和前面的顺军之间,而这些人一旦解散阵势追赶,就会被这些骑兵掉过头来轻易的碾压掉,然后这些骑兵一转头,照样又咬上了顺军的大部队。而这些人要是继续留在原地呢,不但起不到拖住对手的骑兵的作用,而且等敌人的大队伍来了,也是死路一条。而顺军主力呢?如果后面跟着这些骑兵,那也是肯定走不快的。 面对这样的局面,李自成都有点后悔自己为什么不从宣大那条线撤退了。至少,在那条路线上,到处都是山,对手的骑兵不好用得多。 当然,派出一队同样的骑兵,就能够有效的拖住对手,掩护大部队的撤退。只是此前和模范军的那场大战,让顺军骑兵损失很大,如今撤退的队伍中真正能打的骑兵已经很少了。这些骑兵中的相当一部分又要被用于斥候和前锋,所以如今李自成手中能够集中起来对付这些明军骑兵的骑兵也不过只有不到五百骑而已。 五百对三百,在人数上是有着明显的优势了。但是李自成并不觉得这些骑兵真的能对付得了对面的那三百骑兵。别的不说,双方的战马的差距太大了。 “摇旗,我把手上能用的骑兵全给你。”李自成看着对面的那些模范军骑兵道,“你不要真的和他们打,拖着他们点就行,大队伍走远一点你们就跟过来,不要和大队伍离得太远。” “皇上,末将知道了。”郝摇旗回答道,“他们的马力多半不会太好,我们要退,还是能退走的。” 李自成和郝摇旗都知道,他们的骑兵是不能单独和敌人的骑兵战面对抗的。但是敌人也不是完全没有顾忌,那就是如果在和顺军骑兵的作战中,被他们拖住了,然后顺军的步兵杀了上来,说不定,就要吃点亏。李自成和郝摇旗都知道,向对面的骑兵那样的队伍,那就完全是靠银子砸出来的,任何损失都会让对手心疼的。至少,李自成觉得,如果这支骑兵是自己的,对上一般的骑兵,哪怕打成了一个换三个甚至一个换五个这样的交换比,都是吃亏的。事实上,如果只是李自成的这五百骑兵和对面的那三百骑兵,那他们被人家打出个十换一都是正常的。 不过如果顺军的骑兵能够得到步兵的掩护,那情况就完全不一样了。步兵的强弓,步兵的长枪,都能限制对方骑兵的机动,使得他们无法按照最有利的方式来进行战斗。这样一来,他们在战斗中自然也就无法获得真正令人满意的交换比了。 但是这样的对峙依旧是有一个问题的,那就是它依赖于步兵的支持。即使李自成采取断尾求生的做法,再留下一对步兵来和骑兵配合。即使这些步兵对李自成无比忠诚,根本不担心自己会被彻底抛弃,考虑到这里是平原,一旦主力走远了一点,留出了机动的空间,明军的骑兵还是立刻可以绕过他们的堵截,再次赶上顺军的主力。顺军的骑兵当然可以干扰对面的那些骑兵,但是他们的步兵可跟不上这样的战场机动,其结果必然是和自己的骑兵脱节,然后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骑兵被对方碾压。 所以,要想真正的完成任务,这支骑兵就必须表现的格外的机灵。他们必须时刻注意和自己的主力之间的距离,只要主力稍微走远一点,他们就必须赶在对手向自己发起冲击之前立刻后撤,然后利用自己在马力上的优势,迅速的赶上队伍的尾巴。 不过郝摇旗觉得自己应该能做到这一点。敌人的骑兵马力不足,而且他们和自己的距离也有两三百步远。对手事实上也不能在轻易的拉近距离了,因为那会进入步兵的轻箭的射程,而且再靠近,敌军也会试图发起反冲击,弄得不好,他们就会被敌人的骑兵缠住,然后陷入敌人的步兵和骑兵的联合进攻之中,最后吃个大亏。而两三百步的距离虽然让对手有了做出很多战术选择的空间,但同样也给了郝摇旗这样的空间。郝摇旗觉得,他完全可以先和敌军对峙,等主力走出一段距离,然后主动后撤到,靠近主力部队,凭借着马力上的优势,敌军肯定追不上他们,这样一来,他就可以相对安全的阻止对手的袭扰,保证军队的撤退。 李自成见郝摇旗如此的有信心,便点点头道:“这里都交给你了。”然后便往前面去了。 郝摇旗见李自成往前面去了,便将身边的骑兵排开,让他们做好作战的准备。骑兵们列好了队,顺军殿后的步兵就开始向前走。这时候,模范军的骑兵依旧站在那里没有任何动静。直到顺军最后面的步兵距离断后的骑兵已经有了两三百步远了,他们才开始做出上马的动作。 “撤!”郝摇旗知道敌人打算发起对自己的冲锋了,便赶忙下达了这样的命令,于是顺军骑兵们就一起拨转马头向着自己殿后的步兵追了过去。 “好吧,下来吧。”刚刚骑上马的余新从马背上跳了下来,“我们牵着马跟上去。现在他们的马力比我们好,还不是追击他们的时候。”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百七十七章,追击(5) 模范军的重骑兵同样也有严格的体能和耐力要求,甚至还超过普通步兵。在长距离行军的时候,他们一贯就是牵着马徒步走的。而他们徒步步行的速度也是明显要超过顺军的。顺军的骑兵当然能撒开腿一下子拉开和他们之间的距离,但是顺军的步兵却是根本就无法摆脱他们的。 果然没过多一会儿,他们就又咬住了顺军的尾巴。顺军的骑兵只好停下来再次和他们对峙。然后顺军步兵继续走个两三百步,骑兵再跟上,然后再停下来和模范军对峙,然后再这样走了一个多时辰,远远地一堵城墙就出现在他们的视野里,那就是房山县的城墙了。顺军开始加快了速度,向着房山县靠近。 这个时候加快速度并不是什么正确的事情,速度快了,其实反映出来的反倒是慌乱。因为这时候速度越快,越容易出状况。 “敌人的骑兵的马力也下降了一些了。”余新想道,他估计着和敌军的距离,以及敌人的速度,“我们的马的速度比敌军快,尤其是我们的马在没有披甲的情况下,应该能追上对手了。” “让大家注意。”余新对左右的骑兵道,“这次我们上马,直接以最快速度发起一次冲击,争取一次就打垮他们的骑兵。” 身边的骑兵又将这命令迅速的传达给了其他人。这时候前面的顺军骑兵又停下来了,他们在等步兵继续向前一段。 余新带着重骑兵们,牵着马又向前走了几步,然后停了下来。似乎照例在等着对面的往后退。然后再慢慢跟上,余新还有一些士兵更是从马鞍上抽下水壶,喝起了水。 郝摇旗身后的步兵渐渐地走远了一点,郝摇旗看看距离,打算让自己的骑兵跟上了,而那边的模范军骑兵们再次懒洋洋的上了马,似乎要再次做出要冲过来的样子了。 “我们跟上”郝摇旗一句话还没说完,话音就被突然响起的一片马蹄声盖住了。他回过头望去,就见明军的骑兵像一阵风一样冲了过来,他们的战马的速度快得惊人。 “快退!”郝摇旗喊道,同时一夹马腹,向着步兵那边跑去。他知道,自己的骑兵和那些家伙正面对冲,如果没有步兵帮忙,那真是不知道会怎么死。 郝摇旗带着他的骑兵迅速向着步兵那边靠拢。同时他也大喊着,想要警醒步兵,让他们做好准备。然而,步兵们的注意力似乎都被近在咫尺的房山县的城墙吸引住了,而且他们本身的训练程度也不足以让他们迅速的做出正确的反应。一些顺军的步兵,目睹骑兵疯狂的向着这边冲来,一时间居然把郝摇旗他们看成了敌人,顿时乱成一团。 而这个时候,余新的骑兵却已经追到了郝摇旗他们的身后,他们挥动马刀,居高临下的将顺军骑兵一个接一个的从马上劈了下来,顺军的骑兵立刻就乱成了一团。 好在他们距离顺军的步兵也不算远,顺军的步兵们此时也反应过来了。他们一边用长枪守住外围,以免模范军乘机冲阵,另一面在李自成的指挥下,顺军步兵也开始组织弓箭手向着那些骑兵们抛射箭雨。 这时候,模范军的骑兵其实已经和顺军的骑兵纠缠在一起了,所以顺军弓箭手的抛射其实是很有点不分敌我的意思的。不过这却也是个正确的做法。如果是以前,模范军重骑兵靠着坚固的铠甲和马甲,几乎可以无视这些箭雨,但是此时,换上了轻骑兵铠甲的重骑兵和完全没有马甲的战马,都会被这些箭雨杀伤。至于说误伤了自己人,如果误伤的自己人和敌军能达到三比一,李自成觉得,应该算是赚了。 余新刚刚砍翻一个顺军骑兵,突然一支箭就从空中直落了下来,一下子扎在了他的腿上。轻骑兵的腿部除了丝绸的裤子,就没有任何防护,所以那支箭一下子就扎了进去。 余新咬了咬牙,四面看看,看到此时他们已经砍翻了不少的顺军骑兵了,如今这些骑兵已经距离顺军的步兵很近了,继续追过去,只怕就要遭到弩箭的攻击了。弩箭的射程不如步弓射出的轻箭,但是杀伤力却远远超过了那些轻箭。大腿上虽然中了一箭,但余新知道,那没个啥,那一箭射入得并不深,回去处理一下,十天半个月就没事了。但是如果挨上一支弩箭就不一样了,那东西轻松地就能射穿轻骑兵的铠甲,如果射在要害一点的地方,那是真的能要命的。而且看看战果,余新觉得,顺军的骑兵已经没有战斗力了,于是他便吹响哨子,带着骑兵们脱离了战斗。 这一战规模不大,双方的损失其实都有限,模范军这边损失了两个骑兵,受伤了六七十人,丢失了一匹安达卢西亚马。这匹战马很有可能被俘了。不过,模范军的战马不是母马就是阉马。就算顺军得到了这种马,也不可能用它来大规模配种。而顺军这边则损失了一百多个骑兵,其他的骑兵大多也受伤了,这些伤主要都是顺军自己的弓箭造成的。余新估计这一战之后,短时间之内,顺军几乎已经没有可用的骑兵了。 不过此时,模范军的重骑兵也没有了再战的能力,他们的人其实到还能坚持,但是战马却已经难以支持作战了。于是余新带着骑兵拉开了和顺军的距离,只是远远地看着顺军进了房山县城,并且还在城外扎下了军营,安顿了下来。 李自成知道,明军主力肯定就在不远的地方了,但是他如今也只能先在房山停留一晚。顺军并没有在夜间行军的能力。在夜间行军如果受到袭击更是容易发生混乱,甚至自行溃散也不是不可能。不过李自成觉得,对手也未见的能在夜间行军。他也知道,房山城池狭小,城墙也不够高大,依靠它是顶不住明军的。但是如果能在明军主力赶到之前撤到涿州,那他可就可以依靠涿州和明军对峙,一段时间,并最终安全的撤退回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百七十八章,赶上 即使待在房山的城墙里面,李自成这一晚上也并没能睡好。这并不是因为白天的时候吃了一场败仗,白天的交换比当然很难看,但是,其实损失很有限。李自成这么些年来,在战场上吃的败仗不是一次两次了,比这更惨的失败多得他数都数不过来了。这点小挫折,李自成真没他把它放在心上。只不过不知道为什么,李自成总觉得心里不太踏实。 “等到了涿州,就好说了。”李自成想。 为了这次的撤退,李自成早做了一些准备,如今袁宗第带着一万多人守在那里,而且城中已经囤积了足以支持李自成的大军一段时间的粮食物资。而且,袁宗第还对涿州的城墙进行了重新的修整。而明军一路追赶而来,考虑到北京城中的物资大多已经被消耗一空,明军手里的物资也不见得会很多。而且从静海那边的补给线一路延伸过来,消耗也会很大。李自成觉得明军至少现在,并没有在涿州和自己长时间对峙的能力,所以他觉得,只要到了涿州,他就可以安安稳稳的慢慢的向后撤退了。而李自成的大军最需要再走三天,最多三天,就可以赶到涿州了。李自成觉得明军出发得就比自己晚一些,应该是追不上自己的。而他们的那支骑兵,一路追来,昨天又大战一场,他们今天未必还有战力,尤其是他们的战马,未必有这样的体力。 但是李自成还是觉得心里不踏实。这大概是因为,这支明军,和他们以前见到过的任何一直明军都不太一样吧。 李自成和衣在床上略微眯了两个多时辰,便起了身,叫来亲卫,帮着披挂上了铠甲,挂上了宝剑,又在腿上绑上了匕首,然后戴上帽子,便出门上了城墙巡视。 此时正是接近黎明的时候,半轮残月正悬在中天,所以倒也不算太黑。李自成走到女墙边手扶着女墙,向着北方张望。却见一条灰白色的官道,在星月之下隐隐可见。这条路蜿蜒向北,然后就消失在远处一片黑沉沉树林子后面。再往北边望去就只有璀璨的北斗七星了。 李自成又往东边望去,却见启明星还没有升起来了,东边的天空还是黑沉沉的,离日出还有一段时间呢。 “现在是什么时候了?”李自成问道。 “皇上,如今才刚刚是寅时呢。”一个亲卫回答道。 “嗯。”李自成点点头道,“军中也该准备吃饭行军了。嗯,你去看看他们可准备起来了?” 那个亲卫应了一声,便要下去。李自成却又叫住了他道:“老刘是老手了,这会儿多半已经在安排了。” 果然没一会儿,就看到城门外的军营里开始忙碌了起来,显然,行军前的准备已经开始了。 “皇上,我们下去不?”一个亲卫问道。 “不急。”李自成道,“等太阳出来了,下面准备的差不多了,我们就下去。” 军营中一片忙碌,士兵们已经起来了,一些士兵开始埋锅造饭,一股股炊烟从城内,以及城外的军营中升了起来。这时候,天也渐渐地亮了。 李自成从城上下来,吃了早饭,便准备要出发了。 “摇旗兄弟!”李自成远远的喊来了郝摇旗。 “皇上!”郝摇旗昨日打了个败仗,虽然李自成并没有责备他,郝摇旗自己却觉得非常的丢人。如今见李自成喊他,赶忙过去,低着头,很是不好意思。 “啊,摇旗兄弟,昨天你们抓到的那匹马,今日怎么样?”李自成问道。 “昨天它跑得多了点,如今去没什么力气。牵着走还行,要是骑着跑末将担心,怕是要把这马给累坏了的。”郝摇旗回答道。 “哦,这么说来,敌军的骑兵今天可追不上来了。”李自成笑道,“摇旗兄弟,我就说你昨天没输是不是?” 正说话间,突然有一个亲卫急匆匆的跑来,在李自成的耳边低声的说了些什么。李自成顿时变了脸色道:“摇旗,你跟我上城墙。你去把老刘找来。”他又对亲卫吩咐道。 几个人上了城墙向着北方远远地张望,却见北边的官道上出现了十来个明军的斥候骑兵。 “这不是昨天那股骑兵,他们的马不一样。”李自成放下手中的望远镜道。这望远镜原本是郑家贩卖给明军的各路军头们赚钱的。然而这些军头们,对于战略战术倒不是非常精通,却对军事物流学,对如何做好一个运输大队长格外有兴趣。所以这些玩意儿有不少都落到了李自成之类的流寇的手中。 “这么说,他们的大军应该不远了。”刘宗敏道。 “也没啥。”李自成笑笑道,“我们距离涿州也不远了。他们一路赶过来,古人说:‘百里逐利,必蹶上将军。’他们这样跑来,那里还有力气打仗?再说,上次我们吃亏,其实就是吃亏在他们的大炮上面,只是我却不信,他们这次还能把大炮带着跑过来。” 这话倒是给了大家不少安慰。不过无论是刘宗敏,还是郝摇旗,甚至还包括李自成,他们谁都不希望在这里和明军的主力进行决战。因为即使那支明军没有了大炮,但是参加过上次的战斗的人也能看出,那支明军的战斗力绝对是非常强的。即使不考虑大炮,顺军在野战中多半也是打不过他们的。 更重要的是,李自成的队伍这次还携带者大量的财富,虽然在此前,他也陆陆续续的让那些为撤退做准备的队伍带走了一部分的金银,但是一来是为了避免被人家发现他撤退的意图,二来也是担心其他人若是带着这么多钱回去,会不会发生什么变故。所以,李自成在北京搜刮到的银子中的一半多,都在军中。军中既然有了这样多的银子,那么李自成自然不希望在此时和明军发生决战了。 “好了,准备好了,我们就出发。”李自成道,“传令下去,马上出发!”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百七十九章,赶上(2) 顺军迅速的行动了起来,离开了房山,开始继续向南撤退。那十多个明军斥候骑兵很快也赶上了顺军。这些明军骑兵并没有立刻靠近过来,他们的人数太少,即使靠近过来,也没什么威胁。 那十多个斥候骑兵远远的停了下来,骑兵们从马上跳下来。一个士兵将一个横在他的马鞍前面的东西拿了下来。那是一个四尺多长的圆筒,士兵将圆筒的一头打开,从里面拉出了一枚长长的火箭。 这是一枚后世模样的火箭,而不是直接在羽箭上绑了个冲天炮的那种火箭。这种火箭的外壳是用一层层的沾着胶水的石棉和丝绸卷成的。还用轻木制作了四片小小的尾翼。士兵们小心地将这枚火箭竖了起来。然后掏出火箭尾部的导火索。 模范军的轻骑兵们当然不是在发射卫星,甚至也不是在试图用火箭弹袭击顺军。这种全新的火箭的确可以被当做火箭弹使用,但是因为没有炸药,而黑火药的威力相当有限,而这种火箭的造价却不便宜,所以,它是不能当107火箭炮用的。不过如果装满火油,用于对敌军的营寨纵火,倒是非常方便。 当然,这一次,这种火箭并不是用于这样的作战用途的,它的用途是传递消息。 模范军的骑兵们稍微退远了一点,点燃了导火索。不一会儿,这枚火箭就带着白色的硝烟腾空而起,一直飞起两百多丈高,然后在空中炸开一个大大的礼花。这朵礼花在天空中留下了一团红褐色的云雾,从很远的地方就能一眼看到。甚至就连爆炸的声音也可以穿出很远。 李自成自然也注意到了这枚火箭,他意识到,敌人的斥候骑兵发射了这么个东西,唯一的可能就是为了和后方的军队联系。这东西飞得很高,能让人从很远的地方看到,但是即使如此,这个很远也不会太远。 “也许只有十几二十里了吧。”李自成想道。 “加快行军速度。”李自成道,“今天我们要走四十里。” 顺军的行军速度加快了,而那些模范军的斥候依旧是不紧不慢的跟着,就这样过了中午,李自成正在督促他的军队继续行军,却听到后面一阵慌乱的喊叫声。 李自成回过头向着后面望去,却见后面的军队乱成了一团,刘体纯正带着自己的亲兵整顿秩序。 李自成便带着亲卫赶了过去,这时候刘体纯已经将混乱基本控制住了。正准备处置几个首先乱喊起来的家伙。李自成此时却也已经看明白了,士兵们发生混乱是为什么。因为在后面更远的地方,一股黄色的尘土正高高的升起来,几乎升到了半空中。 李自成也是打老了仗的,自然知道这种黄色的尘土意味着什么。这说明,一支庞大的军队正在逼近。这个时代是没有铺装道路的,所有的道路都是土路,都是下雨都是泥,晴天都是尘土的土路。这些日子又一直没怎么下雨,实际上,自从到了崇祯年间,北方的雨水就越来越少了,官道上自然都是尘土。所以当大军行走在这样的道路上的时候,自然就会扬起很高的浮尘。 “只有十里左右了。他们怎么可能来得这样快?”李自成看着那些黄色的尘土,估计着对方和自己之间的距离。显然,对方的行军速度远远超过自己。 “去把刘宗敏找来。让他的队伍停下来,休息备战!”李自成道,“让郝摇旗带上自己的人赶快围起车城,架好拒马,我们今天走不了了。” 的确,李自成已经无法继续行军了。敌军的速度比他快了太多,如果在行军状态下被敌军追上,那就真是一场灾难了,所以此时还不如先停下来备战。依据烟尘,李自成判断,敌军应该还在十里之外,走过来估计要半个时辰。这半个时辰正好让士兵们休息一下,吃点干粮,准备作战。李自成想,明军一路跋涉,追过来,只怕也累得够呛,而且他们这样追过来,大炮估计是要落到后面了。没了那些大炮,李自成觉得,自己依托着拒马寨墙之类的,和那些明军还是有的可打的。而且如今距离涿州也不过只有几十里了,顶住这一波,小心翼翼,步步为营的撤退,应该还是能安全的退回去的。 半个时辰的时间建起营寨显然是不可能的,不过这段时间也足以让顺军摆好拒马,围起车城什么的了。上次交战中,模范军的骑兵的冲击力给李自成留下了很深的印象,所以如今李自成再次和这些明军对阵,自然就优先选择了防御。 顺军将自己的辎重车辆围成了一个圆阵,看上去,就像是用马车围成的城墙。军队用的这些马车都是特制的,侧板很高,还有地方可以插上大盾牌,如果没有大炮,这种车城倒也算得上是非常的坚固。 车阵刚刚布置好,模范军的部队就出现在了李自成的视野里。依旧是整齐的队列,有条不紊的样子。 “看人家这样子,要不是身上的尘土,真看不出来,是一路狂追过来的。”望着对面的模范军,李自成忍不住这样对刘宗敏赞叹道。 “也不知道练出这样一支队伍要花多少钱呀。”刘宗敏却道。 “等打退了他们,我们回了襄京,用这次带回去的钱,慢慢的练,我就不信,练不出这个样子。”李自成道。 模范军在距离顺军的车阵数百步的地方停了下来,并且迅速展开成几个方阵。却不再上前。李自成登上望车,却见在对方的军阵后面,其他的一些军队正在忙着安营扎寨。 “他们远来,果然也疲惫了。今天怕是不会攻击我们了。”李自成道,“老刘,今晚你派几个人去摸黑去涿州。让袁宗第派人沿路再多修理几座军营,到明天,我们说不定用得上。” 刘宗敏听了道:“皇上,我知道了,便转身找人传令去了。” 李自成却又转过头来,望着模范军,叹了口气,低声道:“明日不知道有多少人能有命到涿州。”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百八十章,夜袭 看着对面的明军有条不紊的搭起了营寨,刘宗敏对李自成道:“皇上,敌军远来,他们一路追赶我们,应该会相当疲惫。不如我们晚上去劫营?”p 李自成望着对面的明军道:“我看难。老刘你看他们的那个队列,上万人的站在那里,横的直的,就跟用墨线弹出来的一样。这样的队伍,怕是再疲惫,也不会疏于防范的。不过试试也行,就算是去给他们捣捣乱,免得他们睡得太安稳。”p 说到这里,李自成又道:“不过还是要小心,别被人家反过来埋伏了。”p “嘿嘿,皇上,俺也知道,劫营没那么容易。我就想着晚上摸近一点,往他们的军营里面射一点火箭,骚扰一下他们罢了”p p “少将军,我觉得我们晚上应该去袭击一下他们。”甘辉对郑森道,“流寇被我们正面击败过,少将军你看,他们躲在车城后面,但是他们的士兵对我军的畏惧之色却是掩盖不住。这些人本来就慌乱,若是我们晚上去袭击他们,定然能让他们陷入混乱,然后我军顺势攻击,一定可以彻底打垮这些流寇。”p 郑森却摇了摇头道:“夜战中不可控的因素太多,我们在白天也可以打垮他们不过组织一次规模有限的夜袭也还是不错的,说起来,我们的士兵还接受过夜战训练呢,而且,我们的士兵没有夜盲的,眼神也更好”p p 这天是下弦月,所以上半夜是没有月亮的。等到西方的落日收起了最后的一缕微光之后,大地立刻就沉入一片沉沉的黑暗中。好在这个时代基本上没有工业污染,空气洁净度相当的好,所以天上的星星倒是显得格外的璀璨。而这些微弱的星光,也让人能勉强的看到一点东西。p 模范军的军营中心部分倒是点着些灯,但在外围,比如营墙和营门的位置上,倒是一盏灯都没有。因为在晚上,灯光虽然能提供种种方便,但也会刺激人的瞳孔,使得瞳孔收缩,减少了进光量,从而让他看不清黑暗中的东西。而另一方面,点在营门和营墙上的灯还会暴露自己,所以,在营墙和营门这些地方,模范军是不会点灯的。p 这时候,军营的大门悄悄的打开了,一百来个身穿黑色罩衣的士兵从营门中走了出去,无声无息的融入了黑暗中。p 而在另一边,刘宗敏的义子刘满贵也带着几百人离开了军营,向着明军的营寨摸了过去。p 相比模范军,顺军要组织一次劫营要困难不少。首先,顺军的士兵的营养状况不算好。虽然这一年多来,顺军不断地获胜,所以士兵也算是告别了过去的经常挨饿的状态,但要说营养均衡什么的,却还远远谈不上。所以在顺军中还是有不少的士兵有着或轻或重的夜盲症的。因此能够在黑夜中作战的士兵本来就不算多。p 不过这还不是顺军在夜战中要面对的最大的问题,顺军在夜战中要面对的最大问题,乃至包括模范军在内的这个时代所有军队在夜战中的最大问题都是如何在黑暗中保持组织度。p 黑夜中,视线受限制,使得各种指令的传达都变得很困难。即使是模范军,在这样的情况下战斗,都很容易因此而陷入混乱。而顺军之类的军队更是只要进入夜战,那肯定就立刻会失去组织,然后变成一场大乱战。p 如果仅仅只是这个问题,夜战甚至可能是对顺军有利的选择。因为顺军的组织度本来就远低于模范军,在夜战中,他们完全可以有可能将模范军拖入混战,然后靠着丰富的无组织度混战的经验来占便宜。但是,黑夜中的另一个问题却严重的威胁着顺军,使得他们根本不敢将军队投入到夜战之中。这个问题就是士兵逃亡的问题。p 顺军也好,一般的明军也好,他们的士兵都是因为各种原因被迫参加战争的。比如顺军,大多数士兵都是裹挟而来,战争的胜负,几乎和他们毫不相干。对于他们来说,在战争中最重要的事情就是如何保住性命,因此,只要一有机会这些士兵就会抓住机会当逃兵。在平时,靠着亲兵充当督战队弹压还能迫使他们作战,但如果将这样的士兵投入到夜战中,在黑夜里,督战队可看不到他们,他们肯定会一哄而散的。所以,只有那些足够忠诚,或者说和战争的胜负利益攸关的人才能被投入到夜战之中。这样一来,在劫营这样的夜间作战中,顺军之中,真正能投入作战的,也就是那些将领们的亲兵而一般的明军,也只有将领的家丁能干这样的活,甚至就连八旗军,也要担心那些包衣们会趁机逃跑。相形之下,多少有点民族主义洗脑的模范军在这方面的问题到时小得多。但是,因为他们在组织度上明显强于对手,当然也就不太愿意进行大规模的,低组织度下的战斗。p 双方的军营距离并不算远,不过一里多路而已。而出来偷营的部队自然也不敢打起火把来走路,所以大家都只能摸索着向前走。而且因为担心会被对手的伏路军发现,所以双方都避开了官道,而且都派出了精干的小分队走在前面,搜索对手可能的伏路军。双方的队伍一个从官道的东边向北,一个从官道的西边向南,倒是正好避开了对方。p 刘满贵知道,这次夜袭虽然不太可能真的把对方怎么样,但是这次行动对于掩护自家军队撤退却也是非常重要的。而如果他能在这一战中表现出色,他义父也肯定会提拔他的。所以他还是非常希望能获得成功的。p 顺军的士兵们摸索着向前,一路上倒也还算顺利,也没遇到什么伏路军。以至于刘满贵都忍不住以为对面的明军一路赶来,过于疲惫,加上过于骄狂,以至于完全没把顺军放在眼里,完全没有防备。他的心里忍不住冒出了诸如悄悄地摸进明军大营,然后一边杀人,一边放火,黑暗中,明军大乱炸营,然后这一类的美梦了。刘满贵带着部队部队继续向前,不一会儿,接着微弱的星光,他就可以隐隐约约的看到明军的营寨了。但就在此时,前方传来了一阵犬吠声。p 模范军营地夜间的防御很大程度上是依靠军犬的。无论是视觉还是听觉,它们都远远超过人类,所以它们总能抢先发现那些试图依靠夜色掩护靠近的敌军。这使得其他军队想要在夜间偷袭模范军的军营变得非常的困难。p 听到犬吠声,刘满贵便知道自己刚刚做的杀入明军大营,杀人放火立大功的美梦破灭了,但是看看敌军的军营就在不远处了,似乎只要猛冲几步,就能冲过去。刘满贵便大喊一声,带着那些顺军冲了过去。才向前冲了几步,就听见前面一声惨叫,却是在前面探路的一个斥候发出来的。这斥候大喊道:“小心,地上有竹签子!”p 夜晚在营地周围插上竹签子,也是加强防御的常见手段。这样的招数甚至一直用到二十世纪。直到后世的越战和中越边境战争的时候,越南人还在丛林中使用这种陷阱,并靠这中古老的手段给美国人c中国人带来了一定的伤亡。为了对付这东西,甚至一度都在士兵们的解放鞋的鞋底里加了一块薄钢板。p 这声大喊让正在往前冲的几个人的脚步一下子慢了下来。大家都不敢抬起脚来跑,只敢将脚面贴在地面上移动。果然一移动,便碰到不少的东西。想来应该全都是那种竹签子。p 这时候,就在他们身边,突然轰的一声响,倒像是谁放了个大炮仗。然后一个火堆便迅速的在他们身边烧了起来,熊熊的火光中,顺军士兵们的身影立刻就变得格外的清楚。p “这火堆?快退”刘满贵喊道。p 刘满贵不知道这火堆怎么就突然一下烧了起来,他不知道这火堆里面固定着好几根拉火管,这些拉火管旁边是火药硫磺之类的东西,然后是用鲸油浸泡过的柴火,都是些见着一个火星就能烧起来的东西。拉火管通过一根绳子一直连到营墙后面,只要守营的人用力一拉绳子,整个火堆几乎就能在眨眼之间烧起来。p 顺军的士兵们被这个变化一下子弄呆了,还没等他们完全明白过来,对面的营墙上的大炮就响了。顿时便有十多个顺军士兵被乱飞的霰弹打翻在地。p 刘满贵在转身逃走的时候,一不留神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摔了一跤,倒是正好躲过了这一炮。他知道自己踏进了一个陷阱,动作稍微慢一点就只有死路一条,趁着这一炮打完的空挡,跳起来向后飞奔,几乎一眨眼功夫就跑进了黑暗中。p 刘满贵猛跑了一阵子,直到他确信那些明军已经看不到自己了,这才停下来大口的喘气。他朝着四周望了望,周围已经没人了,显然跟着他一起来的那些人估计都逃散了。刘满贵知道,刚才明军只开了一炮,无论如何打不死太多的人。大部分的人应该和他一样,是跑出来了的。只不过在黑暗中跑散了。不过这些人大多都是顺军将领的亲兵,忠诚度还是有保证的。所以刘满贵估计这些人还是会摸回去的。于是他看了看星星,辨别了一下方向,便朝着顺军军营的方向摸了过去。p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百八十一章,夜袭(2) 刘满贵才走了几步,就看见官道那边远一些的地方突然腾起了十几条火龙,这些火龙带着吓人的呼啸,朝着南边飞过去,然后一头扎了下来,远远的听到了一阵爆炸的声音,接着就看到那边烧了起来。p “不好!这是明军在偷袭我们的营寨!”刘满贵一下子就知道这是怎么回事了。若是换了百多年后,经过了我大清的康乾盛世的普通人,看到这场景,说不定就真的要想到神神怪怪之类的东西上面去了,说不定日后还会到这里来,给这些火龙立个庙祭祀,就像后来太平洋岛上的拜货土著,给美军的飞机塑像朝拜一样。不过我大明这会儿还没有从文明人堕落到半野蛮,所以对于那些火龙是怎么回事,刘满贵很快就想明白了是怎么回事:“这一定是和上午的时候他们用来传信的烟花差不多的东西。看这样子,这东西怕是能打出一里多地呢!官军啥时候有这东西了?”p 虽然李自成已经定了国号,并且称了帝,但是,在大多数的顺军士兵,甚至是顺军将领其中说不定还有李自成自己心中,自己依旧是流寇,明军依旧是官军。p 刘满贵看出来了是怎么回事,但是这并不意味着他能有什么办法。他如今只身一人,不但不能去阻止明军发起攻击,甚至,为了自己的安全,他最好还要和明军拉开一点距离。p 刘满贵可以躲远一些,但此时在军营中的顺军却没办法躲开。模范军的最新的纵火火箭是一种非常丧心病狂的武器。p 从南美引种回来的橡胶树已经可以割胶了。郑森知道橡胶对于将来极其重要,知道橡胶要派上用场就要添加一些东西,比如硫磺,炭黑之类的玩意儿。但是知道基本的原理,和做出真正好用的产品从来就是两码事。至少目前,郑家还无法生产橡胶轮子,最多不过能制造橡胶套鞋。但是,在另一方面,这些橡胶却派上了用场,那就是纵火。p 吕宋附近的金洲岛苏门答腊盛产石油,而且都是质量非常优良的轻质原油。二战时候,日本海军的军舰甚至可以直接将这些原油当做军舰的燃油使用。虽然这时代还没有架起钻井的技术,但是,婆罗洲的一些地方的石油干脆就是自己就能涌出地面的。少量的取得这些东西并不难。郑家在那里也建立了一个小据点,专门采集那些自然从地下涌出的石油。这些石油被送到台湾,用土法稍微分馏一下,便得到了疑似汽油的“猛火油”,然后将原生态的天然橡胶颗粒混入其中,加以搅拌,就得到了一种果冻状的,受热会变得熔融粘稠,冷一点又会凝固的东西,这东西在后世,有一个响当当的名字:“胶状汽油”。也就是“凝固汽油弹”的主要成分。在模范军的纵火火箭的战斗部中,主要就只这种玩意儿。每一枚纵火火箭中都有八十多个胶状汽油的火种,在发射出去后,它们会在最后的爆炸中被点燃,并向四面抛洒。如果发射这些火箭弹的士兵对弹道控制得当,就能让这种火箭在目标上空合适的高度炸开,然后将燃烧的火种抛洒在相当大的一片范围内。这样一枚火箭也许就能制造出十多处的着火点。这样的效率是大部分的纵火手段无法比拟的。p 所以,虽然模范军仅仅只发射了十多枚这样的纵火火箭,但效果却不亚于布置上千名弓箭手,用火箭向顺军的军营中齐射。这十多枚火箭大多都在合适的高度上炸开了,其中的一枚甚至一直飞到了顺军的中军位置。一眨眼功夫,顺军军营中就出现了大大小小的上百个着火点。顺军的军营中顿时乱成一团。p 老实说,李自成和刘宗敏在今晚上派人出去骚扰明军,自己这边自然也不是完全没有防备。李自成此时还没有睡下,而在军营中,也还有负责巡夜的将领带着亲兵们四处巡视。一般来说,在这样的情况下,就算是有上千人抛射火箭过来,也不至于弄出什么大乱子来。但是这一次的情况却远远地超出了他们的想象。p 这些从天而降的火雨几乎在一瞬间就点燃了顺军的帐篷,有些火种还掉落在了巡逻的顺军士兵的身上。那些顺军的士兵顺手就想把这些火种从身上拍落下来,然而出乎他们意料的是,这些火种,如果不拍,还只是在一处燃烧,随着拍打,这些粘稠的胶状汽油一下子就糊地人身上到处都是,而且因为与空气接触面积的增加,这火还一下子就大了起来。刚刚不过是一个火种,瞬间就变成了可以吞噬一个人的熊熊大火。这些被点燃的士兵痛苦的在地上打滚。在一般的情况下,如果衣甲上着了火,在地上打滚的确能迅速的将火苗压灭。但在面对凝固汽油的时候,这样的举动只会让胶状汽油越发的沾染扩散开来,火焰自然也就越发的高。在这样极度的痛苦中,士兵们往往会乱抓乱抱,然后就会粘稠的胶状汽油从一个人身上粘到另一个人身上。p 同样,那些试图用拍击的方式来对付落在帐篷上的火种的顺军也发现,这些火种不拍还好,燃烧的速度倒还有限。只要一拍,几乎立刻就会从一个小火星变成一团熊熊烈火。这种无法扑灭的大火顿时就让顺军乱成了一团。即使是李自成和刘宗敏也无法让军队重新镇定下来。p “真没想到,这东西放火这样厉害!”侦察连长朱宏建望着乱成一团的顺军军营,估计自己说话也没顺军能发现了,便忍不住感叹道。p “就是,这东西,真的粘到身上了,叫我说,除了照自己心窝里来一刀,给自己一个痛快,简直就没有任何办法了。”一排长刘波说道,“连长,我们要不要趁势杀进去?”p 朱宏建望着对面,脑海里一下子就冒出了在模范军学校中学过的那些古代名将的光辉往事:p 汉定远侯班超,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带着百来个人夜袭匈奴使者,堵住前后营门,先是放火,接着用强弓硬弩射击那些从火海中逃出来的匈奴人,然后等大火烧过了,再杀进去补刀,以百余人的力量,将匈奴使者一千余人杀得一个不剩。p 唐邢国公苏定方帅两百轻骑,趁着浓雾,突袭突厥颉利可汗大帐,一举击溃上万突厥军队,颉利可汗的亲卫都逃散了,他只能孤身出逃,结果撞上包抄过来的唐军,从此变成了长安城中的阶下之囚。p 还有甘兴霸,还有辛弃疾p 朱宏建深深的吸了口气,低声道:“一排长!”p “到!”刘波也压抑着兴奋的心情低声的回应道。p “你带上你的排,趁乱拿下并控制住营门。二排三排跟着我杀进去!”朱宏建命令道。接着他又转身对自己的传令兵张英道:“你马上回大营去,将这里的情况报告给上级。动作快点!”p 张英低声的应了一声便转身朝着北边跑去。p 朱宏建有看了一眼正在燃烧的顺军军营,下令道:“检查武器,准备战斗”p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百八十二章,夜袭(3) 郑森预计模范军在白天的野战中,至少在亚洲,对上任何部队,都会有明显的优势。但是作为一支装备主要为热兵器,近身肉搏几乎完全依赖刺刀的军队,在夜战中,这种优势可能会有所缩小。而那些出于劣势的军队也许会有意的选择在夜间和模范军战斗,所以模范军非常重视夜战的训练。不过模范军虽然有专门的夜战训练,但是,这些训练更多的是基于如何在夜间进行防御,而不是进攻作战的。 所以当朱宏建带着他的连队逼近到顺军军营的营门附近的时候,他突然发现,情况发生了一些变化,以至于原先的计划似乎不太行的通了。营门附近的大火完全失控了,火焰逼人根本无法靠近,守军什么的更是早就不存在了。 依着朱宏建最初的想法,先趁乱抢下营门,然后守在它,等大军到来就可以顺势然而,营门处如今根本没有守军,但是因为大火的缘故,他们也完全没法去占据它了。甚至都无法穿过营门攻入敌营。 “连长,要不我们到那边去,再找另一个营门?”刘波问道。 “另一个营门?”朱宏建想了想,摇了摇头。 另一个营门还远,等大家杀过去,也许敌人已经反应过来了,安抚好了军队,并且做好了防御的准备。虽然在事实上,顺军并没有在黑夜中,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做完这一系列的事情的能力,但是朱宏建对于顺军的情况并不太了解,他最为熟悉的军队还是模范军自己。以己度人,朱宏建觉得,就算对方再烂,这么长时间也该能做出合适的反应了。模范军并不主张在夜间发动攻击作战,除非对手完全乱了套,失去了指挥并且士气低落。否则,模范军就算在夜战中获胜,理论上,交换比也肯定不如白天好看。 “我们直接越过这边的那段营墙。”朱宏建道,“然后直接往敌军多的地方杀过去,用掌心雷,还有霰弹枪猛打,顺便放火,把声势造大一点,尽可能的制造出更多的混乱。敌军在混乱中肯定无法判断我们有多少人,也难以做出有效的决定,我们的攻击肯定能让他们的混乱进一步加剧,弄得不好,让他们自己发生混战都有可能。至少,能让他们的混乱再多延续一段时间,这样我们的援军到达后,要面对的就是完全在混乱中的敌军了。诸位也都会因为在这样的一战中的功勋获得勋章和奖励。” 模范军的高昂的士气不是空中楼阁,而是建立在两种基础上的,这两种基础一个是民族主义的洗脑,另一个则是丰厚的物质奖励。所有参加了战斗的士兵除了军饷,还能在台湾或是吕宋获得一块土地。如果在战场上立功,那更是会获得丰厚的奖金c奖品以及更多,更好的土地。这些东西,尤其是土地,对于鼓舞士兵们的士气起到的作用非常之大,所以当听到连长朱宏建讲到“勋章和奖励”,虽然所有的士兵都知道,连长的作战计划非常冒险,但是所有的士兵却都对此表示了支持。 “富贵险中求,干了!”一个士兵道。 “那个苏烈,就是被说唐黑了的那个,他带着百多人就打垮了突厥人。虽然那些流寇都是中国人,中国人天生就该比蛮夷能打,但是流寇毕竟只是流寇,应该不会比突厥蛮夷厉害太多。我觉得能行。”另一个士兵也说道。模范军中设有教导官,教导官平时的职务一个是帮士兵们处理一些文字事务,比如写信或者读信件另一个就是给士兵们讲华夏英烈们的故事了。灭国专家苏定方的故事自然也是经常会被提到的,所以模范军中的士兵,对于这位后来被演义什么的黑得一塌糊涂的传奇名将还是很熟悉的。 “那好,跟我杀进去。”朱宏建道,“然后我们以排为单位散开,分头作战,造出的混乱越大越好。”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又道:“进去放火的时候小心点,要注意风向,不要把自己陷进去了。现在,行动!” 士兵们越过无人看守的营墙,然后分成四队,借着火光,向着人声鼎沸的地方摸了过去。 朱宏建和刘波一起带着一排才走了几步,迎头就遇到一群乱哄哄的顺军。这些顺军手里拿的都是些救火的玩意儿,并没有什么武器,他们乱哄哄的跑过来,完全没有注意到对面的模范军。模范军也没有立刻就发起攻击,而是一直等他们靠近到不过二十来步,才用霰弹枪发起了一轮齐射,紧接着又投出了掌心雷。 模范军的霰弹枪这种武器正是模范军为了夜战而准备的利器之一。它有两根平行排列的枪管,每根枪管的都有一套独立的发射机构。这样一来,这支前装霰弹枪,可以连发两枪。每一发霰弹都有12颗小铁珠,它们从霰弹枪中被以扇形射出。这些霰弹的射程相当有限,超过了三十步之后,子弹就会不知道飞到哪里去了,但是在三十步之类,这种枪却有着非常出色的命中率和杀伤力。很多时候,如果对方很密集的话,甚至可能一枪就打翻好几个敌人。郑森,以及模范军的其他将领都觉得,在夜战中,双方的交战距离会被拉近,这种近距离威力惊人的枪支,就是夜间作战的利器。 这一轮齐射顿时便将对面的顺军放倒了一大排,接着一串掌心雷又落到了他们的身边,轰隆隆的炸开来。这些顺军顿时乱了套,他们抛下那些救火的工具,抛下受伤了但还没有死的顺军战友,掉转头,乱喊乱叫着诸如“官军来了”之类的话,掉头就跑。 “追上去,追着他们打,不要让他们停下来!”朱宏建一边喊,一边带着一排追了上去。 几乎在于此同时,在其他的几个方向上也想了了枪声和爆炸声,还有喊杀声。 “活捉李自成!”朱宏建一边追赶,一边高呼道。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百八十三章,内讧 纵火火箭带来的火势起得很猛,军营中虽然也有灭火的准备,但面对这么多的起火点,却还是杯水车薪。而且更要命的是,着火了的不光有帐篷,车辆什么的,甚至还有人和马匹。一些火种落在了人身,马匹身,也燃烧了起来。那些浑身带着难以扑灭的火焰的人和马匹到处乱撞,又点燃了更多的东西。顺军被追了一天,对后面跟着的明军又颇为恐惧,在加组织度本来就有限,突然遇到这样的情况自然是乱成一团。李自成和刘宗敏他们虽然废了很大的力气想要将他们重新整顿起来,但却只是白费力气。 李自成望了望刘宗敏,火光下,他看见刘宗敏的脸都扭曲了。李自成摇了摇头,正要说话,却听到远处传来一阵枪声,和叫喊声,周围的各种声音嘈杂,李自成也听不清那是什么声音。不过李自成立刻就明白了,那是敌军杀过来了。如果敌军在成功地点起了这把火之后,不趁机杀进来,那才是不正常了呢。 “皇,一定是明军。”刘宗敏道,“我带人去” “老刘。”李自成却来拉住了他的马缰绳,“老刘,不要去,没用了。这一仗已经败了。” “皇,那边声音不大,应该没多少”刘宗敏着急的说。 “就算没多少人,就算你嫩打退他们,等到明天天亮了”李自成用马鞭指了指周围乱成一片的军营,还有跟在他们身边的那些面如土色的亲卫,然后苦笑道,“就我们这样子,明天还用打吗?” “那,皇您的意思是”刘宗敏似乎想到了什么。 “我们走,现在就走。要是等到天亮,就走不了了。”李自成突然说。 “啊?”刘宗敏似乎吃了一惊,“但是皇,这么多的兵,还有这么多的就都?” “老刘”李自成道,“我们已经送了不少人,不少东西回去了。如今这些人,这些东西,我们真的带得回去吗?” 李自成看看刘宗敏似乎还有不舍之意,便又道:“老刘,我们两个从死人堆里爬出来多少次了?想想几年前,我们才几个人?我们那会儿被官军追得东奔西逃,一直跑进商洛山里,差点就饿死在里面。可是这才几年,我们就进了北京” “真的像是做梦一样呀。”刘宗敏突然道。 “老刘!这不是做梦。”显然,刘宗敏的话并不是李自成想要听到的,“老刘,胜败乃兵家常事,关键是要输得起。输了有什么可怕的?我们以前输得更惨的时候都有,还不是照样东山再起了?我们今天认输了,输得再多,只要我们兄弟还在,还能比当年更惨?当年我们都挺过来了,如今还怕什么?” 听了李自成的话,刘宗敏笑了笑,摇了摇头道:“皇,要说怎么这些人还真没有比得您的。您说的是,是我糊涂了。这些金银虽然多,但是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的。当初老老刘我把这些东西从那些狗官那里敲出来的时候,还笑话他们,说他们想尽办法捞钱,让他们的朝廷没钱养兵,如今连性命都保不住了,结果捞来的钱还不是便宜了我们?如今,臣也差点就犯了一样的要钱不要命的错。皇,你说的对,如今这一仗,无论如何也打不过了。今晚就算明天他们的大军往一压,我们也要完。还不如连夜走掉” 朱宏建带着手下的几十个人到处乱冲,见到人便用霰弹枪射击,或者用刺刀刺杀。顺军乱成一团,大多数顺军见了他们便只会逃走,甚至有跑错了方向,自己跑进火场中去了的。枪里面的子弹打空了,士兵们就都停下来装子弹,轮道理,这正是朱宏建他们最为虚弱的时候,然而周围的顺军大多只把这当成可以顺利逃跑的机会,根本就没人抓住这个机会杀来。到后来,朱宏建发现,只要自己带着扑过去,哪怕不开枪,那些顺军也只会到处乱跑乱躲。便干脆也不装填子弹了,只是挺着刺刀见人就追过去刺。正杀得忙乱,却听见那边一阵的惊呼。朱宏建侧着耳朵听了听,似乎是在喊“皇跑了”还是什么的,也不太听得清楚。但是这声音却变得越来越响亮,也越来越乱。更多的人从朱宏建他们的眼前逃走了。 朱宏建灵机一动,大喊道:“李自成死了!李自成死了!”身后的士兵们也跟着大喊了起来,顺军更是混乱,大多数顺军也管不得许多,便都打开营门,朝着外面的旷野奔逃而去了。 “连长,我们现在干什么?”有人问道。 朱宏建抹了抹头的汗,道:“老子怎么知道?这乱成一锅粥的!先喘喘气,点点身边,看看少了人没有。要是没少,我们往中军那边去。” 朱宏建嘴里说中军,但是在这军营中,中军在哪里,其实他也弄不清。只能乱闯,路抓了个顺军,却不想那个顺军也是个糊涂蛋,一样分不清方向,转了几圈,倒是差点把朱宏建他们带到火场里去了。好不容易找对了方向,找了过去,却见一大群人正围在那边,相互用刀子招呼,似乎正在内讧。 “这是怎么回事?”朱宏建吃了一惊。 “连长,你看他们都在抢东西!”一个士兵道。 朱宏建仔细一看,却见果然有不少的顺军士兵手里提着或者背背着包袱,其他的人往往追着这样的人便砍。有个顺军被砍翻在地,包袱散开来,里面却都是白花花的银子。 “这一定是闯贼跑得急,来不及带那些银子,这些人在抢银子!”朱宏建一下子明白过来了。李闯从京城出去的时候,带了大量的银子,如今他多半是弃军而走,这些银子太多了,他自然也带不了,便丢在这里。那些顺军士兵们便都来抢。 “妈的!这些银子都是我们的!不能让他们抢走了!”朱宏建咬咬牙道。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百八十四章,追击 朱宏建带着二十多个模范军的士兵退了下来,不少士兵身上都挂了彩。刚才他带着一个排冲上去,想要控制局面,更重要的是控制住那些银子。一开始的时候情况还不错,一切都很顺利,他们突如其来的攻击把那些正在忙着抢银子的顺军吓了一大跳,他们趁势冲上去,一排枪再加上一顿刺刀,就将他们都驱散了。然而后面的事情就出乎朱宏建的预料了。那些顺军退下去之后,并没有跑远,他们很快就发现朱宏建他们的人并不多,只有三十来个人而已。这点人带来的威慑力根本就比不过那些银子对他们的诱惑,于是原本已经被打散了的顺军却又汇聚了起来,向着朱宏建等人发起了反扑。朱宏建等人寡不敌众,还折损了好些个弟兄,只好退了下来。好在对手也无意追击他们。 朱宏建他们一退,那些顺军几乎立刻就又进入了内讧的状态。为了银子相互之间又动起了刀子。他们也都知道,官军马上就来了,他们必须赶在官军到来之前,尽可能多的拿走银子,然后逃出军营去。所以争夺得越发的激烈了。 “云军怎么还不没到,要这样,这银子要被他们抢走多少?吹号,让一排和三排向我们靠拢!”朱宏建道。一个号兵举起号子吹了起来。 援军一般来说确实总是来得要比想象中慢,尤其是在晚上。虽然闯军那边的大火,隔着老远就能望到,虽然郑森也很快就得到了关于闯军陷入混乱的报告,但是要在这样的黑夜里立刻组织起一支人马来,却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再加上一些心理因素的影响,朱宏建自然会觉得自己这边的援军实在是来得太慢了。 又等了一会,一个士兵突然喊了起来:“连长,那边好像是好像是援军过来了。”朱宏建赶忙回头望去,却见远方正有一队火把迅速的接近,显然,在夜间打着火把迅速靠近的,肯定只能是模范军的援军了。不过算算距离,估计还要一会儿才能到。 “连长,三排过来了。”又有一个士兵喊道。果然就看到从不远处,三排长带着三排赶了过来。 “三排长,你还有多少人?大家还有多少掌心雷?马上清点一下。”朱宏建问道。 “报数,清点武器弹药!”三排长赶忙下令道。 “1、2、321你是哪来的?”士兵们一个接一个的报数,报到21的时候,报数声突然停了下来,中间的几个人都不说话。士兵们借助火光仔细一看才发现,这几个人居然都是顺军。原来刚才三排朝着这边跑的时候,这几个正不知道该往哪里跑的顺军稀里糊涂的就跟了过来,而大家一时间也没有发现,直到报数的时候才发现不对。 士兵们一拥而上,把那几个糊涂虫捆了起来。然后又点了一遍数。 “报告,三排原有三十四人,实到三十二人。掌心雷还有五个。”最后三排长这样报告说。 “怎么只有这么点掌心雷了?”朱宏建摇了摇头,他还想着再冲上去,控制住银子,然后坚守到援军到来,但是要做到这一点,首先就要他们能轻松地驱散那些正在抢银子的顺军,而掌心雷无疑是完成这种工作最有效的武器。 “该死的,一排还没来吗?” 夜里发生的战斗总是很混乱的,所以具体的情况一直到第二天天亮才汇总到郑森的手里。 “整个夜袭伤亡不过四十多人,大部分伤亡还是在争夺顺军丢下的白银的时候发生的?那个连长很能干呀!”听着报告,郑森道,“嗯,刘德,你接着读。” “是,缴获白银四百余万两,俘获顺军三千余人,闯贼和贼将带着数百人弃军而逃” “嗯,让轻骑兵部队马上出发,去追赶顺军。”郑森下令道,“如果能拿下李自成的人头,就给轻骑兵部队记集体一等功!” 李自成集团除了李自成,并没有其他能替代他的地位的人,即使是刘宗敏也不行。所以,如果能在战场上干掉李自成,那就意味着整个的李自成集团会陷入到群龙无首的状态中,到时候,要消灭他们就要容易得多。而且郑森事实上也没有太多时间继续在这里和李自成他们耗,监国的福王马上就要进入京师了,有了收复京师的大功,他登基继位也就名正言顺了。也是时候把还一直蹲在地底下的太子等人放出来活动活动了。 不过郑森对于轻骑兵部队能不能砍下李自成的脑袋到没有抱着太大的希望,毕竟李自成是抢先逃亡的,他先跑了大半天,然后再去追他,哪里那么容易追到?不过这一战之后,顺军精锐损失不小,就算李自成逃回去了,他也很难弥补这样的损失。 天亮的时候,李自成已经走出去二十多里了。这一路上,除了最初一段,他和跟着他的那些人都没有骑马,而是牵着马匹行走。因为他们都知道,晚上其实还相对安全,在夜晚,敌人的追兵也无法纵马飞奔,也跑不快,但是到了白天,那才是最为危险的时候,说不定敌军的追兵就赶过来了。所以他必须把马力留到白天来用。 如今在李自成身边的军队加起来也不过五百来人,他们奔波了一夜,此时也非常的疲惫了。所以队伍暂时的停了下来,大家趁机一边休息,一边吃点东西。而李自成则和几个将领们一起盘算还有多久才能到涿州。 “我们距离涿州也只有二十多里了,让大家打起点精神来,吃完了饭,都上马,不要再顾惜马力,一口气,我们就能到。不过我们这次把大军都丢了,就涿州城中的那些军队,很难守住涿州。所以到了涿州,我们最多待一天,就要继续撤。”李自成道。 “皇上,那涿州的储备的那些物资呢?”刘宗敏问道。 “上千万的银子都丢了,这些东西算个什么?”李自成道,“能带走的带走,是在带不走的,就一把火烧掉好了,总不能让人家吃着我们剩下粮草来追赶我们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百八十五章,登基(1) 因为对地形不熟悉,轻骑兵直到天亮才出发去追赶李自成,结果差了一步,没能追上李自成,眼看着李自成进了涿州城。等到模范军主力渐渐逼近涿州城的时候,李自成进城后毫不停息,直接开始组织撤退。大约一个多时辰之后,轻骑兵们就发现涿州城中升起了浓烟,显然,李自成已经在焚烧府库了。 同时,涿州城的城门也打开了,城内的顺军开始有序的撤出,不过李自成的大旗还没有出现。又过了大约半个时辰,李自成的大旗才出了城门。 李自成这么晚出来,并不是为了压后保持士气什么的,而是要确保仓库里面的东西能被烧干净。李自成知道,如果他不在那里守着,只要他一走,就会有人来救火:城里的百姓会试着看能不能从被焚烧的府库中抢出一些东西来,而已经赶到城外了的明军骑兵,虽然他们追了大半日,马匹已经接近极限,多半没有什么战斗力了,但是如果顺军都走了,他们进城救火还是可以的。如果不等东西烧透,让这些明军抢出足够的物资,他们就又能不断地跟在自己后面,并在追击中再次击败自己。所以,他必须带着部队守在那里,看着那些粮食和其他物资都被烧透了才出来。 这时候已经是下午了,走不了多久,天就要黑了,但李自成不敢再涿州多呆一个晚上,还是带着军队向着西边走了。而模范军一路追过来,尤其是他们骑兵的战马,其实已经接近极限了。所以轻骑兵并没有继续追击顺军,只是在顺军离开后进了城,开始重整涿州城中的秩序。 当天天快黑的时候,模范军主力进入涿州,此时城中的火已经被扑灭了,但是府库中已经没有任何有价值的东西了。而模范军所携带的物资也不太够用了,郑森决定全军在城中修整两日,然后就返回北京。 第二天一早,郑森便收到了从静海用快马送过来的两封信件,第一封信是监国福王写来的。福王在信中对郑森连续击败建胬和流寇大加表彰,并表示在得知郑森光复北京后,他非常希望能早日进京,去拜祭殉国的崇祯皇帝,并且慰问一下蒙难的大臣们,一起商量一下如何剿灭流寇,中兴大明。 第二封信则是吴三桂写来的,他在信中说,清军已经从山海关撤退了,他估计短时间内,黄台吉再次南下的可能性不大,所以他打算亲率一支部队南下,和郑森会和,继续追击,剿灭李自成。 郑森看了信,微微一笑,他知道,见到模范军连连获胜,夺回了京师,福王已经忍不住想要登基做皇帝了。而吴三桂则是急着要来分一些功劳,最少,他也要把那个拥立之功落实下来。 郑森想了想,便让刘德给两人分别起草了回信。在给福王的信件中,他先汇报了和李自成交战的结果,然后表示因为连续作战,军队疲惫,再加上军资供应困难,他不得不暂时班师。另外,他谨慎的认为,虽然流寇已经被逐出了京师,但是路上还是不太太平。所以他劝福王殿下稍安勿躁,再略等几日。他已经写信给山海关总兵吴三桂,请他派出一支军队到静海,一起护送福王殿下进京。 在给吴三桂的信件中,他同样表示,自己的军队需要休整,难以和吴三桂一起追击李自成,不过李自成在此前的战斗中连续遭到重创,的确应该继续追击他,不能让他有机会站稳脚跟。所以如果吴三桂有意的话,他可以将一些粮草之类的东西转给他,并建议他带上还在京城中戴罪立功的军将,一起去追击李自成。另外,他还请求吴三桂派出一支偏师,到静海,和静海的守军一起护送福王进京登基。 郑森估计,福王肯定会接受他的建议,虽然他明显的急着想要登基。他早就派人送信给钱谦益,让他立刻赶过来。而且他还给钱谦益准备了一条快船,算算行程,应该就这两天他就能到静海了。拿下北京之后,他又通过信鸽,给马士英写了封信,告知马士英京师已经光复,让马士英马上沿着运河北上进京。郑森估计,马士英得到这个消息后,一定会马不停蹄的往北京赶的,应该能赶在福王进京前到达北京。这样一来,等福王登基的时候,他这一些列的文臣就都准备好了。 让人将信件信鸽送回静海之后,(信鸽只能向固定的地点送信,所以,模范军可以利用携带的信鸽将消息传回静海,但是静海那边却是没办法用信鸽给在外面作战的模范军送信的,他们给郑森的信件就只能依靠马匹来传送。)让士兵们又休息了一天,在这期间,郑森又召见了主持了上次夜袭的朱宏建,对他大加赞赏。并当着全军士兵,亲手将一枚金质突击勋章挂在了他的胸前,挂在了其他几枚勋章之上。 “朱宏建上尉!”郑森道。 “到!”朱宏建激动的回答道,他觉得,那个成为苏烈那样的名将的梦想距离他越来越近了。 郑森望着他的眼睛,大声道:“朱上尉率领第一师直属侦察连,在此前的战斗中,表现得英勇果断,以少胜多,一举击溃敌军主力。特颁发此金质突击勋章,以资鼓励!” 模范军的勋章有三大类,分别是针对后勤人员的优异服务勋章,针对战士以及指挥官的突击勋章,以及针对伤员的英勇奖章。英勇奖章全都是黄铜质地不分等级,其他的两种勋章则依据功劳的大小,分为铜质、银质、金质三个等级。金质勋章标准极高,极少颁发,金质突击勋章目前只有海军那边的老杰克因为对海军做出的杰出贡献而获得过一枚,而金质优异服务勋章,到目前还是空缺。朱宏建作为一个连长,却是陆军中第一个得到金质突击勋章的人,这甚至让那些团长们都觉得眼红。因为这枚勋章不仅仅代表着荣誉,它还代表着在台湾或是吕宋的两百亩上等水浇地,以及每年两百块银元的退休金。 在颁奖仪式结束后的第二天,模范军离开涿州,开始返回北京。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百八十六章,登基(2) 郑森的大军往回走的速度要慢了很多,足足花了七天时间,大军才回到北京。这时候吴三桂已经带着两万多关宁军提前一天到达了北京。从距离上看,吴三桂这一段路倒是跑得不慢,看来,对于福王登基,以及追击李自成的事情,吴三桂倒是非常的热心。 得知郑森带着大军返回,吴三桂和其他的一些军将们一起到永定门外来迎接。双方见了礼,吴三桂道:“末将听闻郑帅连续击破建胬流寇,真是钦佩不已。只可惜末将在山海关抵抗建胬,却没来得及赶过来和郑帅并肩作战,真是人生憾事。” 郑森听了,笑道:“吴帅在山海关,击退胬酋黄台吉亲率的大军,一样是功在社稷,令人钦佩。今日小将见吴帅大军,军容严整,实在都是熊虎之士。足见吴帅平时治军有方。如今天下板荡,正是英雄用武之时。监国殿下对吴帅也一直赞叹有加,誉之为国之干城。吴帅将来的富贵正是不可限量。” 两人相对一笑,郑森便又和其他几个军将略说了两句话。这些军将大多都曾经投降过李自成,如今虽然又反正做了明军,心中却并不安定。郑森却也不与他们多说话,只是略略的打了个招呼,勉励他们戴罪立功,便带着大军进了城。 郑森如今在北京居所就是过去周国丈周奎的家。周国丈当了一辈子守财奴,最后落到了李自成和刘宗敏的手里。老实说,李自成和刘宗敏一开始并没有想要他的命,他们只想要问他的钱。然而,周奎却是出了名的要钱不要命,他那要钱不要命的习惯上来了,死也不肯说钱藏在哪里。结果老婆,还有几个儿子先后都被拷打死了,他自己也被各种花样翻新的拷打。最后终于受不住了,将藏银子的地方交代出来了,然而那时候他却也已经因为被拷打而深受重伤了,结果没过多久也伤重而死。于是全家都死了个干干净净,这府邸倒是正好空出来了。 也就在郑森住进这座府邸的当天晚上,突然有人前来拜见郑森。来人自称是大行皇帝的五皇子永王朱慈焕,城破之时被义士搭救,如今见王师收复了京师,所以出来见郑森。 “先生真是永王殿下?”郑森故意做出不知道这档子事情,而永王被救也和郑家无关的样子(事实上朱慈焕自己也不清楚那些“义士”的真正身份)问道,“王师收复京师已经有一些日子了,先生何以今日才” “郑总兵,”朱慈焕赶忙道,“王师收复京师的确是有一段时间了,只是郑总兵当时并未在京师停留,而是直接去追击闯贼。剩下在京师的,却都是些背叛过我大明的无耻之徒!孤王却是信不过这些人。” “先生,不是末将不肯相信您的身份,只是先生的身份实在是非同小可末将还要找几位见过殿下的大臣来认一认。”郑森道,“先委屈先生且在某将这里住下。” 朱慈焕也知道,在没有人证实自己的身份之前,郑森不可能认自己是皇子,便点了点头道:“劳烦总兵大人了。” 郑森又盯着朱慈焕问道:“先生可知道当今的时局?” “这”朱慈焕听了,迟疑了一下道,“小王听说郑帅连续击败建胬和流寇,还听说福王他他如今已经是监国了。” 郑森点点头道:“不错,天子大行之后,几位皇子也不知所之,国事无人主持。而关外建胬,又趁机入寇。我大明实在是危如累卵。幸而福王殿下以亲王监国,亲临前敌,居中协调末将和吴总兵配合作战,赖天之幸,宗庙之福,终于击退建胬,有击败闯贼,得以光复京师” 朱慈焕皱起了眉头,太子前不久病死了,如今崇祯皇帝的儿子只剩下了他一个了。要说他对皇位完全没有想法,那却也不是事实。不过听到郑森说到的只些情况,他也明白,如今监国的福王立下了这样的功劳,就算自己是太子,也未必能顺利的继承皇位了,更何况只是一个皇子。 “先生若真的是永王殿下,不知道您今后有什么打算?”郑森又问道。 “唉,”朱慈焕叹了口气,要说今后有什么打算,他好像还真的没什么打算,朱慈焕并不是一个对皇位特别热衷的人,而且还特别的怕死。如果能没风险的当皇帝,他自然也不会反对,但如今,要争夺皇位,显然要冒很大风险,朱慈焕还真不愿意为了皇位而拿生命去冒险。在原本的历史上,他一直躲在民间,一切以保命为上,天下抗清的义士们都希望他能出来带领大家驱逐鞑胬,他却是能躲多远躲多远。一门心思只想保住性命,结果躲了一辈子,最后到老了,还是被我大清发现了,然后就被凌迟处死了。 “郑总兵,小王哪里能有什么打算。只不过想在乱世中保住一条性命罢了。”最后,朱慈焕又叹了口气,这样说道。 第二天一早,郑森正打算要让人去请几位大臣过来认一认,让朱慈焕过一个明路,却得到一个消息,说是福王已经和马士英、钱谦益一起,在一千关宁军和一个步兵营的模范军的护送下,已经到了城外了。所以城中所有的官员都必须立刻出城去迎接监国福王。 “福王倒是来得真快。不过这样也好。”郑森这样想着,同时让人去通知朱慈焕。让他先等在府中。 郑森和吴三桂一起带着京城中剩下的文武百官前去迎接,福王也对大家勉励有加。等到见礼完毕之后,郑森便走向钱谦益,先以学生之礼拜见了钱谦益,然后又以晚辈之礼拜见了马士英。三人一起陪着福王进了城,安排福王在宫中的偏殿住下。众人行礼结束便退了下去。 郑森从宫中出来,却见钱谦益和马士英都在外面等着自己了,便走上,对他们道:“老师,马总督,昨日有一人突然来拜访学生,他自称是永王。学生和他交谈,看不出什么破绽,不知二位可见过永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百八十七章,登基(3) 钱谦益当年也当过京官,倒是见过永王。当下他笑笑道:“老夫当年见过永王,不过那还早,永王还是个小孩子。不知道马瑶草可见过永王殿下。” 马士英道:“见是见过一面,不过也不熟悉,不如还是再找上两位更熟悉的官员一起去。不知道如今京师中还有哪些大臣健在?” 郑森抱拳道:“马公,京师中的文臣,还在的不少,不过大多都被李自成拷掠过,都受了伤,大多都起不了床。如今能走的也有一些,比如说李阁部(吏部右侍郎兼东阁大学士李建泰)和蒋阁部(前户部尚书,太子少保文渊阁大学士蒋德璟)都还不错。” “闯贼就没有拷掠他们?”钱谦益问道。 “老师,学生听说李阁部是因为当初自己出钱组织过义军抵抗闯贼,虽然打得不怎么样,但是这件事情,闯贼却是清楚的。闯贼又事先攻克了他的家乡,在他家里抢了一把。所以李阁部说自己的钱都花光了,身边没钱了,闯贼倒是都信了,对他的拷掠也就放松了很多。至于蒋阁部,城破之前,蒋阁部就已经引罪去职了,而且住到了外城,正准备离京还乡。若是李自成来得再晚两日,蒋阁部多半就不在京师了。城破之时,闯贼并不知道蒋阁部还在京中,所以一开始根本就没去搜捕他,后来听说是打听出来了,再去抓蒋阁部,却找不到蒋阁部的人了。其实蒋阁部不过是装成平民而已。(在原本的历史上,蒋德璟就是原本失陷在北京城中,但李自成并不知道他还在城中,于是被他找了个机会,装成平民,逃出了北京。在这个时空里,也许因为其他的一些变故,蒋德璟倒是一直都在京城里。)”郑森便回答道,“若是监国殿下和老师还有马总督来晚一点,小子便要去请蒋阁部和李阁部来认一认了。” “你的这个考虑也有一些道理。不过大木,你觉得这位永王是真的还是假的呢?”钱谦益目光闪烁的道。 郑森知道,钱谦益这辈子最大的愿望就是能入阁拜相。在历史上,钱谦益的那些笑话和骂名,包括水太凉,头皮痒的投降满清,也都和这个追求相关。甚至包括投降满清后,又和郑成功来往,暗中搞反清复明,其中最重要的一个原因只怕也并不是因为当了汉奸感到羞愧,想要赎罪什么的,而是因为他以堂堂东林领袖的身份带头投降,而满清居然不肯给他一个宰相的官衔。其实,郑森的这位老师,说的明白些就是个迷宰相已经迷到了走火入魔的地步了的官迷而已。郑森也知道,一开始他是非常的反对福王监国的,但是一旦发现福王监国乃至成为天子的势头已经不可阻挡了,他就立刻改变了态度。在原来的历史上,弘光皇帝上台后,东林党人和阮大铖内斗得一塌糊涂,但是作为东林领袖的钱谦益,却为了能当上大官,在家中设宴款待马士英和阮大铖,甚至还让自己的小妾柳如是出来敬酒。以至于被黄宗羲骂成是“丑态百出”。而在这个时空里,他也是一受到召唤,便不再顾及当年自己是如何鄙视福王的了,也不管北方战乱未定,立刻就从江南马不停蹄的赶了过来。他这样做,为的是什么?还不是为了一个入阁的机会。他在册立天子的事情上已经败了一次了,这一次,突然冒出来的永王显然又是一个变数,他这一次可绝对不能再走错了位置。所以虽然前面郑森讲过,自己并不能分辨真假,但他还是问了一句。 听到钱谦益的话,马士英的眼睛也一下子睁开了。 “此事正要和老师商量。”郑森回答道,“我们给老师和马总督安排的临时的住处倒是正好和末将在一处。不如老师和马总督就乘末将的马车一起过去?我们在马车上商量一下?” “大木你们家的泰西马车舒服,那是出了名的。我这一路上过来,坐轿子却也坐得腰酸背痛,正好借着这个机会享受一下。”钱谦益笑道。 “老夫一向对那些没见过的东西好奇,确实正好要打扰一下。”马士英也笑道。 三个人上了马车,坐了下来。马车夫挥动马鞭,马车就在几十个骑兵的护卫下,沿着街道缓缓前行。 马士英坐了下来,用手按了按车上的鲸皮沙发,笑道:“大木真是会享受。大木,如今京师已经收复了,福王殿下,也算是有功于祖宗社稷。而且先帝的儿子也找到了,这真是宗庙之福,大明中兴有望呀。只是不知道大木你对于今后有什么想法?” 郑森道:“老师,马总督。若是太平时日,依据法统,这皇位自然只能给先帝之子孙。只是如今大明依旧危如累卵,而且永王殿下却还很小,不过十四五岁。而且当初也不是太子,并没有作为储君培养若是将如此复杂而危险的局面,交到这样一个半大孩子的手里,我不知道永王承担得住不?况且,若是永王直接继位,将置福王殿下于何地?” 福王已经是监国了,理论上手握过天子的大权,而且对社稷有功。在永王出现前,他就是毫无疑问的皇位继承者。如今永王出现了,难道就要让福王让出天子的位置?自古以来,行使了天子的权力的人,让出权力后有几个有好下场的? “大木,那福王又将置永王于何地呢?”钱谦益问道。 东林党和福王是有嫌隙的,若是福王顺利地成了天子,钱谦益觉得这对于东林,尤其是对于自己,未必那么有利。虽然钱谦益也知道,在如今的局面下,想要用永王来挤掉福王,几乎是不可能的。但是,若是福王顺顺利利的就当上了天子,他就算代表着东林挤上去抱大腿,又能排到第几呢?若是福王登基的事情出现一点波折,然后自己再起到一点关键的作用,这样等福王再坐上天子的位置的时候,自己倒是更有机会进入内阁一些。而且他发现刚才郑森的说法,也就是“永王直接继位”,似乎也有不少的活动的空间。 “永王殿下是先帝的儿子,无论如何,一个王爷的位置是肯定有的。而且福王殿下也不是一个刻薄寡恩的人,又怎么会危及永王?况且,学生一家都受先帝大恩,又怎么会让人危及先帝的子孙呢?而且先帝扫平魏阉逆党,江南之人大多心存感念。福王就算是继位了,也不能不考虑江南的人心,又怎么会去危害永王?”郑森道,“而且论礼法,皇位的确应该是先帝的子孙的。况且先帝殉国,若是他的子孙不能继位,学生也觉得似乎不妥。而且江南士绅,大多感念先帝恩德,若是先帝的子孙都不在了,那皇位转到福王一系,大家自然没话说,但如今若是永王是真的,而他却不能继承大统,学生又有些担心江南会发生变故。如今天下危亡,江南却是天下的根本所在,却是万万不能出事情的。” 这话一说,钱谦益大致上倒是明白了郑森的意思,微微的笑了笑,倒是马士英皱起了眉头:“大木,你前面说的,我倒还明白,后面说的这些,我怎么就听不明白了呢?我听你前面的意思,大概是国赖长君,永王年纪小了,不能继位。而且福王有功于社稷,而现在,你这话好像又变成了,先帝的子孙才能继位,你这葫芦里卖的是啥药?干脆说明白一点不好吗?” “老师应该已经明白了学生的意思了吧?”郑森笑道。 钱谦益一笑道:“大木你该不是想要搞个‘兄终弟及’吧?这也算是个办法,虽然最终会如何还不可知,但至少目前是个好办法。” 钱谦益这样一说,马士英便似乎明白了。于是他又道:“兄终弟及的确是个办法,如此江南之人大概也能接受。而且,自古以来,说是兄终弟及,最终却还是传位给了自己的儿子的,不知道有多少。先应承下来,却能避免直接的危险,所以想来福王殿下,也能接受这个办法。” 钱谦益却知道,郑森想的恐怕还不止这么一点。有这样一个“兄终弟及”放在那里,对于福王便是一个大大的牵制,手里有这样的一个后备皇帝,就可以保证在福王将来登基做了皇帝之后,也不会做出什么不符合郑家的利益的事情。当然,若是一般的大臣敢这样做,那他一定会被皇帝记恨,就算他权倾朝野,甚至能行伊尹霍光之事,只要他没有篡位,等他一死,恐怕全家都不会有好下场。就像张居正,一旦死了,家人要么获罪流放,最后被活活饿死,要么干脆被.自.杀。但是钱谦益知道,郑家并不怕这个,从某种意义上来说,钱谦益知道,郑家在海外有根基,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们更像是羁縻州的那些土司。他们拥有自己的地盘,自己的军事力量,自己的经济来源。甚至于明朝很大程度上还要依赖于他们的武力。所以,郑家不必太担心将来会被清算的问题。那么故意弄出一个“皇太弟”出来,来牵制朝廷,从而保证自己的利益最大化,倒真的是不错的做法。 而且,钱谦益相信,永王也能想得明白,一旦成为了“皇太弟”,他就成了他的“皇兄”的眼中钉肉中刺了,整个天下,也只有郑家有实力保护他,他自然不能不依赖于郑家。这自然对郑家更为有利了。 想清楚了这些,钱谦益忍不住在心里给郑森树了个大拇指,然后又开始思考,自己该如何利用这件事情来获利。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百八十八章,登基(4) “老师,其实福王也好,永王也好,最重要的还是能行先王之道,复三代之治。”郑森又悠悠然的道。 这话马士英听了倒没太在意,只以为是一般的场面话。但是钱谦益却和马士英不一样,马士英的精力大多都用到了如何跑官,如何做官上面了,钱谦益却是个文化人,对于各种新的学说格外的敏感。他知道,郑森所谓的“先王之道”和“三代之治”和普通的儒生嘴里的“先王之道”,“三代之治”是完全不一样的。普通儒生所说的“先王之道”无非是君王负责给天下做一个服从儒家思想的榜样,要安贫乐道,不要和与民(士大夫)争利,要举贤与能(这里贤能都自动代入为自己),将天下大事都托付给贤能的儒家士大夫;至于“三代之治”更是一个可望不可即的画饼。但是郑森所说的“先王之道”却不是这样的。 在一开始收郑森为徒的时候,钱谦益当然是打了借助于郑家的力量的主意的。但那时候,他最看重的还是郑家的财力,而不是现在威震天下的武力。那时候的他,也想不到郑森会成为一位将领,而只是惊讶于郑森的才学,觉得他可能成为一代大儒。后来直到李自成攻克京师之前,郑森在大家眼里,确实也是朝着这个方向发展的。他弄出了“天授”之说,提出了“物竞天择”之说,又对“先王之道”和“三代之治”有了全新的阐释。在郑森那里,所谓的“先王之道”,就是先王们以分封的方式,带领、协调华夏之民,不断地将华夏灿烂的文明向外传播,从而变夷为夏(对外扩张),让华夏人民以及原来的夷人都得以沐浴清化(文化同化),过上好日子的治国之道。而所谓三代之治,就是这样的治国之道下必然的结果。所以,钱谦益知道郑森所说的“先王之道”在这个时候,恐怕更多的指的就是“变夷为夏”的封建制了。 “大木,福王殿下知道你说的‘先王之道’是什么意思吗?”钱谦益悠悠然的问道。 “福王殿下聪明好学,自然是明白这些的。”郑森也微笑着回答道。 “那老夫就放心了。”钱谦益摸了摸胡子笑道,“这样将来无论是福王还是永王,也都能有个好结果呀。” 这时候马车已经到了钱谦益的住处了,钱谦益便先下了车。郑森又接着将马士英送回去。马士英见钱谦益不在了,便直截了当的道:“大木,我能做上这个总督,是靠了你帮忙的。大木你如今要做什么,我不是很明白,但是要有什么事情,只管对我开口就是了。” 郑森知道,马士英的这话并不是客气话,这位历史上被骂作奸相的家伙,其实是个非常重感情,知恩图报的人。有时候甚至会把个人感情看得比政治利益的博弈更重要。他也便不和马士英客气,微笑着答应了下来。 第二天一早,郑森便邀请了马士英钱谦益,还有李建泰和蒋德璟一起去见见那个自称是永王的人。 马士英和钱谦益和永王并不熟,但是李建泰和蒋德璟却不一样了,所以他们一见到朱慈焕便立刻下拜行礼,两个人甚至还都落下泪来。一直忐忑不安的朱慈焕也忍不住痛哭起来。 “能活着见到殿下,老臣就是死了,也可以放心的去见先帝了!”李建泰拉着朱慈焕的手痛哭起来。 “殿下无恙,真是天佑大明。不知道殿下可知道太子的消息?”蒋德璟也哭了一阵子,却这样说道。 “大哥大哥已经去世了”朱慈焕刚刚止住哭声,听到这话,却又忍不住放声痛哭了起来。 等朱慈焕的哭声渐渐平静下来,蒋德璟又问道:“太子殿下是被闯贼所害?” “不是,”朱慈焕摇摇头哭泣道,“大哥和我都被义士们救了,闯贼大索城中,我和大哥分别藏在地窖里。京师中本来就有疾疫,地窖里面大哥就染上了病,然后就” “太子殿下!”钱谦益大喊一声,痛哭起来,哭得惊天动地,一时几乎接不上气来,差一点就晕倒在地上。弄得原本还在流泪的朱慈焕都停下来安慰起了钱谦益。 “虞山先生,大哥死了,不能复生,还请先生节哀。”朱慈焕道。 马士英在一边愣了愣,想要放声痛哭,却又觉得自己就算哭起来,也肯定不能如钱谦益那般哭得恳切,便只是装模作样的抹了抹眼睛,也算是哭过了。 “好在如今京师已经收复了,大明还有中兴之望,闯贼吃了败仗,损失惨重,已经没有再战之力,吴总兵的大军也已经准备出发追击贼寇,一定能拿下李闯的人头告慰先帝和太子在天之灵。如今正是文武用命之时,还请先生节哀,留下有用之身,为大明中兴努力。”郑森也在一旁劝解道。 “先帝殉国,太子又不在了,大明如今群龙无首,如何是好呀!”钱谦益哭道。 “虞山先生错了!” “钱先生错了!” 两个声音几乎同时响了起来。 钱谦益睁大了朦胧的泪眼,却见开口的是马士英和蒋德璟二人。 “钱先生,如今大明还有永王殿下在,永王殿下也是先帝的血脉,我们只要效忠永王,便可中兴大明,怎么能说是群龙无首呢?”蒋德璟厉声道。 “蒋阁部错了!”马士英也立刻大声道,“监国福王殿下,受任于败军之际,奉命于危难之间,奖帅三军,一战而退东胬,再战而复神京。实在是天下仰望归心,今日蒋阁部要我等效忠永王,是欲置监国于何地?” “福王殿下的确于社稷有功。但有功朝廷自然可以予以表彰奖赏,哪里有用天子之位酬功的道理?将来要是有一天,你马士英也立下了大功,难道也要给让你做天子?”蒋德璟立起眉毛来呵斥道。 “哼!如今天下危如累卵,却不是太平年月。正所谓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监国殿下的治国之才,天下有目共睹。永王殿下如今才十四岁,真的有协调各方,中兴大明的才能吗?”马士英也似乎是豁出去了,厉声怒喝道,“况且蒋德璟你也受过朝廷大恩,身居高位,辅佐先帝,却使得京师沦于贼手!你这阁部是做的什么?如今你还有什么资格乱议朝政!” “某深受先帝大恩,只要先帝的血脉还在,某就没有支持他人为天子的道理!况且先帝刚继位的时候,又有多少春秋?还不是立刻就能惩治魏阉,拨乱反正,挽救了天下的危局?马士英,你为了一己的荣华富贵,祸乱朝纲,将来一定会遗臭万年!”蒋德璟也反唇相讥道。 马士英听了,气的胡子都抖动起来了。他在心里想,先帝就是继位的时候太年轻,又是废东厂,又是废税监矿监河监,什么都听你们的,结果把国库搞得空得可以养老鼠,最后把天下都差点弄没了。可是这话却是没法说出口的。所以马士英最后只能指着蒋德璟道:“先帝遗诏道,你等皆是亡国之臣。你这个亡国之臣,有什么脸面再提及先帝?哼,我从未见过有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蒋德璟也不再理会马士英,而是转头向朱慈焕下跪道:“殿下不要怕,有老臣在,老臣就是拼了性命,也绝不能让殿下的皇位旁落!” 说完这话,他又转过头,对钱谦益道:“虞山先生,你是东林的领袖,先帝的大恩你也受过,不知道虞山先生你?” 原本钱谦益已经和马士英商量好了,一个支持福王,一个支持永王的,没想到蒋德璟跳出来,一下子把他的台词都快要抢光了。虽然在心里,钱谦益已经在痛骂抢戏的蒋德璟了,但是他脸上却也只能是笑嘻嘻的道:“我深受先帝厚恩,自然要好好地保护先皇的遗孤,绝不能让先皇的遗孤被人欺负。” “好!”蒋德璟大声喝彩道,“说得好!我相信,天下士绅也都会站到先帝的遗孤一边。” “只是,马总督所说的也不无道理。”钱谦益却又说道,“如今大明危如累卵,若是再发生内乱,那真是徒使亲者痛而仇者快。况且,永王殿下的确还年轻,比先帝当年登基时候还要小一下,微臣和永王殿下不是很熟,不知永王殿下以为自己比先帝如何?蒋阁部又以为永王殿下比起先帝来如何?况且如今的局面,却是又比先帝刚继位的时候更加险恶,微臣实在担心,永王殿下一时间未必挑得起这副担子。” “虞山先生,你这是什么意思!”蒋德璟见钱谦益的口气突然变了,赶忙问道。 “蒋阁部,我觉得,既然福王殿下监国做的不错,那不妨让福王殿下继续监国。”钱谦益不慌不忙的道,“永王殿下是先帝唯一的血脉,这九五至尊的位置自然不做第二人想。只是永王殿下还年轻,未必能驾驭如今的局面,这也是马总督所最为担心的事情。所以完全可以先让福王殿下继续监国听政。等到永王殿下长大一些了,再还政于天子。这岂不是两全其美的办法吗?”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百八十九章,登基(5) 虽然马士英和蒋德璟发生了矛盾,但是朱慈焕的身份却是毫无疑问的得到了证实。这个消息也立刻就被不同的人出于不同的目的传了出去。第一个得到这个消息的是监国的福王。 当时郑森和钱谦益、马士英一起来拜见福王,并将发现了永王的事情向福王做了报告。 若是几个月前,知道崇祯还有儿子活着,福王一定会非常高兴。因为那个时候的福王,一心只想要保全性命而已,从来有想过自己要当皇帝的事情。在那个时候,大明如果能有一位大家都能接受的皇位继承人,那就意味着他就不必卷入复杂的政.治.斗.争,可以继续当他的王爷。这对于其实本来并没有太多的野心的福王来说,确实是一件非常好的事情。只可惜,这永王出现得太晚了一些。此时的朱由崧已经是代行天子权力的监国了。朱由崧知道,到了如今,他就算愿意让出这个皇位,也未必能够如意了。 “真的是永王吗?”朱由崧问道。 “启禀监国殿下,”马士英回答道,“根据李建泰和蒋德璟的辨认,确实是永王无疑。” “永王殿下是如何躲过闯贼的残害的?”朱由崧又问道。 这个问题却是郑森回答的。郑森将朱慈焕被“义士”所救的事情又说了一遍。 “永王如今安在?”朱由崧听完了郑森讲述朱慈焕脱险的经历之后,又问道。 “永王殿下如今在末将住处。永王殿下原本打算要跟着末将一起来拜见殿下,只是永王殿下刚刚脱险,身体本来也不算好,今日又见到两位熟悉的大臣,激动之下,又痛哭了一场,一度晕了过去。末将担心他见到殿下又想起家国之变,太过激动,以至于损伤身体。所以就劝说永王殿下先在末将那里将养一些日子,等身子大好了,再来拜见殿下。” 朱由崧听了点了点头道:“皇兄能留下这样一位皇子,实在是祖先保佑。郑总兵你先让永王好好保养身子。啊,卢九德” 太监卢九德赶忙应声道:“殿下,奴婢在。” 朱由崧转过头来对卢九德道:“你去取些补品,跟着郑总兵去看看永王,让他好好养病。” 不多时,卢九德便又回到了皇宫。刚刚进入皇宫,便有小太监来道:“卢老公回来了,殿下还在等着公公呢。” 卢九德点了点头,那个小太监便带着卢九德往宫内走。 我大明的皇帝一直都居住在乾清宫。不过这时候朱由崧还只是亲王监国,并不是天子,自然不会住在乾清宫,甚至严格来说,都不该直接住进内宫之中,所以如今朱由崧只住在外朝的文华殿。这里一向是太子居住的地方,如今以朱由崧的身份,住在这里,倒是正合适。 卢九德跟着那几个太监,进了文华殿,进入一间便殿,便看到朱由崧正坐在里面,赶忙上去下拜道:“殿下,奴婢回来了。” “嗯,”朱由崧点点头道,“起来吧。” 卢九德便站起身来。朱由崧又看了看其他的太监,那些太监们就都退了下去。 “卢九德,你去看了,可真的是永王?”朱由崧问道。 “回殿下的话,的确是永王殿下。”卢九德回答道。 “那就好。先皇总算是有后了。”朱由崧皱着眉头道,“嗯,永王殿下身体如何,说了些什么没有?还有郑总兵说什么没有?”他没有什么自己的班底,不要说系统的东厂西厂锦衣卫,就是身边的太监大多也都是原本跟着崇祯皇帝的那些太监,或者是南京留守的那些太监,真正和他从小在一起的太监,大多都在洛阳失陷的时候,失陷在城中了,和他一起跑出来的太监只有一个而已。就着仅存的一个朱由崧完全信得过的太监,前些日子偏偏还染上了病,如今还在静海养病,完全起不了床。所以如今,他只能依重于当初支持他,帮他联系到马士英和郑森的卢九德了。 “永王殿下的气色不太好。”卢九德斟酌着回答道,“看得出这些日子很是吃了些苦。殿下想想,一个十三四的孩子,在一个暗无天日的地窖里躲了几个月,真不知道是怎么撑下来的。殿下让奴婢送过去的东西,永王殿下都收下了,永王殿下说,只要身体好一点,就立刻来拜见殿下。永王殿下还说,若不是殿下监国,组织大军夺回京师,他也不知道有没有机会再回到地面上,看到太阳月亮。殿下驱逐了流寇,实在是他的救命恩人。他还向奴婢打听殿下的身体,听说殿下身体很好的时候,永王殿下还感叹道:‘这就好,中兴大明,为先帝报仇,还都要依靠监国殿下。’” 听了这话,朱由崧在房间里走了几圈,又停下来,问道:“你觉得他这话是真心的吗?” “这这奴婢怎么敢说”卢九德愕然道。 “你就说说你的看法。”朱由崧站住了道。 卢九德便又跪下来道:“奴婢觉得,永王殿下还是个十三四岁的小孩子,应该不会说谎。而且他说的也都是实话,这个时候,这天下,除了殿下,还有谁能挑得起这中兴大明的重担呢?” 朱由崧盯着卢九德,很是迟疑,他身边并没有什么真正可信的人,就算是卢九德,也不是真正能让他放心的人。不过那个“除了殿下,还有谁能挑得起这中兴大明的重担呢”的说法倒是让他舒服了一些。自己对江山社稷有功,而永王只是个毛孩子而已。在如今的局面下,只要那些人没有发疯,他们就不应该会对自己动什么脑筋。 “起来说话吧郑总兵说了什么没有?”朱由崧又问道。 卢九德站起身来道:“郑总兵没说什么。不过奴婢出来的时候,正好遇到蒋德璟、钱谦益、李建泰带着另外的几个人一起来看望永王殿下。” “哼!”朱由崧哼了一下,怒道,“他们这些东林党,不给寡人捣捣乱,难道就会死吗?他们到底想要干什么?”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百九十章,登基(6) 夜虽然已经深了,但在钱谦益的住处的客厅中,十余盏鲸油灯却还是将屋子照得通明。钱谦益、蒋德璟、李建泰三个人正在客厅中商议事情。 “虞山先生,马士英他们是什么意思?”蒋德璟问道。一个时辰之前,钱谦益刚刚去拜访了马士英。 “马瑶草不同意永王登基,福王监国的办法。”钱谦益说,“马瑶草认为应该让福王直接登基,这样名正言顺才能更好的统辖天下诸路军马。而且,马瑶草还说,自三代以后,代行过天子之权,而无天子之位的人,可有过几个有好下场的?况且福王又是亲藩,若是摄政,将来弄得不好,就会有不忍言之事。日后史书上谈起这事情,我们这些策划的人免不了要被人说是肇乱之源。” “马士英那是在福王身上下的本钱太多了。”蒋德璟这个时候倒不像先前那样的激动,“福王北上据说就是他安排的,当然虞山先生你的高足应该也有份。而且马士英和令高足不一样,令高足手里有兵,有百战百胜的声威,最后不管登上帝位的是谁,都不能不依重于他,何况他还有虞山先生这样一位老师,又最先找到永王,他倒真是进退自如。嘿嘿,马士英就不一样了,若是福王登基,马士英以册立之功,肯定能入阁,成为首辅。但要是永王登基,即使是福王监国,呵呵,他手里又没有一支百战百胜的雄兵,又没有册立之功,还能凭什么入阁拜相呢?” “这我怎么能不知道?”钱谦益苦笑道,“但是马士英手里还是有兵的。而且如今京师中的那些降将也都站到了马士英这边。呵呵,认真说来,这些人反对永王殿下登基的态度,比马士英更激烈。先帝殉国,很大程度上就是被这些降将坑害的。福王许过不追究他们的责任,但是若是永王登基,永王殿下能饶恕他们吗?永王殿下若是为了能登上帝位就开口说要饶了他们,那不是不孝吗?永王于天下无功,要登基所能依靠的只是先帝的血脉。若是不孝,还有何资格王天下而子万民?而且,就算永王殿下说不会追究他们,他们会相信吗?你们说他们会相信永王殿下还是福王殿下呢?他们如今也只能一条道走到黑了。” 钱谦益的话让另外的两个人的沉默了,钱谦益说的不错,如今京城之中,以及京师附近差不多有十万人的军队都是这些降将,他们的态度的确是不能不考虑的。 过了一阵子,李建泰才开口说道:“虞山先生,其实如今最重要的就是令高足的态度。如今京城中的军队虽多,但真正能打的也就是令高足的大军。如果令高足站在我们这边,那些贼子虽然有十万乱兵,也不足为惧。” “若是此事全是我那学生做主,那就好说了不少,只是,我那学生,却不是一家之主呀。”钱谦益摇摇头道,“这样的大事,干系到家族的兴衰,又哪里是他一个弱冠小子能一言而决的。不过我从他那里也打听到了一些事情。” “什么事情?”蒋德璟赶忙问道。 “自然是福王殿下当初是如何打动他们家的事情了。”钱谦益摇摇头道,“你们可知道,福王殿下答应过他们家什么事情?” “什么事情?”李建泰赶忙问道。 “列土封王!”钱谦益一字一句的说。 “什么?”蒋德璟吃了一惊。 “要说以郑家如今立下的功劳,列土封王也不是不可以。不过,福王答应郑家这个条件的时候,郑家可没有足以列土封王的功勋。福王为了上位,竟然答应这样的事情,这是将朝廷名位都看轻了。只看这一条,就知道福王咳咳”李建泰突然咳嗽了起来,却也正好跳过了直接对福王的攻击,“福王殿下答应封郑家为什么王?” 钱谦益注意到了李建泰正好躲过了对福王的直接攻击,忍不住就在心里给他贴上了“老狐狸”三个字。如今见他问,便道:“不是一般的若中山王那样的封王,而是如同周天子那样的封王!” “啊?这这怎么可以?这不是要把祖宗之地便是福王这样诱惑郑家,郑家又怎么敢”蒋德璟惊讶得话都说不清楚了。 “蒋阁部怕是没看过我那学生的书吧?”钱谦益道。 “却是不曾看过,怎么,这书里说了什么?”蒋德璟问道。 钱谦益却不回答,只是喊道:“如是,如是!” 旁边厢房的门帘一动,却是钱谦益的小妾柳如是走了进来,她先是向李建泰和蒋德璟福了一福道:“贱妾柳如是见过二位大人。”然后又转向钱谦益问道:“夫君召唤贱妾,不知有什么吩咐。” 钱谦益满脸笑容的回答道:“如是,麻烦你去我的书箱里,把大木写的,考证三代政治的那些书都找出来。” 柳如是点点头,又福了一福,便退了下去。 李建泰见柳如是退下去了,便朝着钱谦益笑道:“久闻虞山先生这里有一位女校书。今日一见,果然不凡。” 蒋德璟却道:“这书呀,我以后慢慢再看。虞山先生你且说说怎么个如周天子那样分封。” “郑家起自海商,这事情你们应该是知道的”钱谦益便将这里面的事情和两人讲了讲。 “原来是这样的分封。这样看来倒是更像朝鲜一点呀。”蒋德璟道,“要说这些地方原本也不是我大明的领土,郑家占据了这些地方,便是自立为王,其实也没什么不可以的。他们还愿意向大明称臣,也算是不忘根本了。” 钱谦益却又摇了摇头道:“和朝鲜是不一样的。这郑家是靠海贸发财的,福王还答应他们,可以随意在我大明行商,一如我大明之人;他们要开发大员岛,吕宋岛都缺人,福王也同意他们可以在我大明任意招揽人手,但凡是有愿意去的,大明官府一律不得留难,而且去了他们那里的人,若要回乡,或是到我大明经商,便视同我大明之民;还有他们将来也要开科举,他们的生员举人,到了我大明,我大明礼待之,一如我大明之生员,行路不需路引,有事不可随意加以刑罚。” “他们那些蛮荒之地,将来的秀才举人能有个什么样子?也要和我大明的?不过这也没什么。不过这随意行商,这里面的买卖可是不小。”李建泰道,“若是福王答应了这个,只怕由不得郑家不动心呀。” “其实福王还许给了山海关的吴总兵类似的条件,只不过和郑家一样,封地却需要他们自己去打出来。”钱谦益却又说道。 “这些条件,我们也不,我是说其实永王殿下也可以答应。”蒋德璟想了想这样说道,“只要他们肯支持永王殿下,福王答应的东西,永王一样可以答应。嗯,你们看这样如何?” 这话一说,钱谦益和李建泰却都一起摇起头来。 钱谦益道:“郑家原本答应的是支持福王登基,如今他们家能做主的却是我那学生的父亲郑芝龙。郑芝龙还远在福建,将信件送回福建,再等郑芝龙回复,这就不知道要花多少时间了。而且,郑家原本只要支持福王就行了,如今转过去支持永王,说不定却还要和那些降将翻脸动手,这又多了一层风险。对他们来说,却又是何苦?况且,若是真的动起了刀兵,岂不是让李闯笑死?这事情却也不好做。”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那你说该如何做?你说这郑家如何这等重利轻义!这学生虞山先生你是怎么教的!”蒋德璟想了半天,没想出什么更好的办法来,便这样抱怨道。 “这却也怪不得钱虞山,做主的又不是他的学生。”李建泰道,“虞山,你就不能和你这学生讲一讲权变?” “讲权变,弄得不好就要内里自己杀起来了。至少在这个时候,大木肯定不愿意看到这样的事情的。而且他手里的兵,归根到底,还是他父亲的,而且军中还有他的很多叔叔辈的人物,若是他一意要违背他父亲的意思,这些军队他也未必指挥得动的。所以,最好还是要提出一个大家都能满意,至少是短时间出不了乱子的办法来。”钱谦益摇摇头道。 “天下哪有这样的办法?”蒋德璟摇头道。 “可是你那学生有什么想法?”李建泰却问道,显然,他从钱谦益的话中听出了一些什么。 “永王殿下如今的劣势无非这么几样:第一,年纪太小;第二,对社稷无有功绩;第三,那些降将嫉恨。所以大木提出一个办法。”钱谦益不慌不忙地道,“福王登基为帝,同时立永王为皇太子。皇太子自请随军征战,为父报仇。如此天下对永王只有赞誉。而且在这当中,永王殿下立下功勋,也慢慢有了自己的班底,而那些降将终究是不成气候的。到那时候,福王就算是天子,还能动得了皇太子的位置?等到天下太平,再请福王为太上皇,不就可以了吗?”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百九十章,登基(7) “让寡人殿下登基,然后立永王为太子?”朱由崧皱着眉头道,“马总督,为何要这样安排?”虽然一开始朱由崧对于皇帝的位置并没有太大野心,但是到了这一步,情况却又有些不同了,虽然朱由崧现在还没有儿子,但是将来,还是会有的,所以哪怕出于本能,他也不太愿意再将皇位传给自己的侄儿。 马士英听了便下拜道:“殿下,永王是先帝的儿子,先帝殉国,天下哀之。殿下受命于危难之际,夺回京师,有功于社稷。但天下人,尤其是士大夫多受先帝之恩,还是同情永王。况且钱虞山等人也一力支持,江南士大夫大多也倾向永王。殿下也知道,如今天下败坏,朝廷的财赋都来自江南。若是江南不定,中兴大明便凭空的多出了许多的障碍。况且殿下春秋鼎盛,至少还要执掌天下数十载。几十年之后的事情,又有谁知道是什么情形呢?” “这么说来,马总督也觉得这是个好办法?”朱由崧还是不太情愿,不过他似乎也没有抵抗到底的意思。 马士英听了福王的话,忍不住在心里摇起了头。实际上他已经把话说得很明白了,而且马士英也觉得这个处理方法,对福王其实是很有利的。而福王却还在患得患失。事实上,几十年的时间,已经足以用来改变很多事情了,这些事情中自然也包括另立太子。想当年赵光义也曾经承诺要将皇位传给自己的侄儿的。但后来不也成功地反悔了吗?马士英知道,自己恐怕必须说得更明白一些了。 “殿下,”马士英躬身道,“微臣也是为殿下考虑。臣听说姜总兵他们都纷纷上表劝进,只是,这些人其实都有罪于天下。殿下仁慈,不予追究,但若是只有这些人支持,殿下的天下坐得安稳吗?若是江南有变,殿下真的能靠他们平定江南,平定天下吗?殿下何不取长策,徐徐图之?” 这话说得已经是相当明白了。这样的话,朱由崧还是能听明白的,甚至,如果不是因为得到了降将们的效忠,让他有点膨胀了起来,如果不是利令智昏,刚才马士英第一次讲的时候,他就应该听得懂了。 “马总督,您说得很有道理。”朱由崧长长的叹了口气,“如今为大明,为天下,甚至就算只是为寡人考虑,这也的确是最好的做法。” 自从永王的身份得以确认之后,永王便又回到了自己以前的住处。只是住处的周围,都被模范军团团围住,以策安全。 如今在他的府邸的一间小客厅里,永王正在和钱谦益、李建泰以及蒋德璟交谈。 “钱先生,李先生,蒋先生。”朱慈焕对三人道,“孤已经将这劝进表写好了。只是孤担心这里面还有缺漏之处,还请三位先生斧正。” 一边说,朱慈焕便一边将一张纸递给他们。 与此同时,郑森也在自己的临时府邸中会见两位重要的访客。这两人便是吴襄和吴三桂父子。如今双方正围在一张桌子边上,看一份文件。在原本的历史上,李自成从北京撤退的时候,直接一刀把吴襄给杀了。但在这个时空里,因为李自成离开北京的时候,用的是出征的借口,为了担心被看出来,自然也就没有 “殿下登基之后,真的会公布这样一份约定?”吴襄似乎有点不太敢相信的样子。 “郑帅,这样的约定,似乎对皇权限制颇多,福王殿下真会同意?”吴三桂也问道。 “吴总兵,吴叔叔。”郑森笑眯眯的回答道,“这里面的内容其实不过是三代时候的东西而已,也算是先王之法。福王殿下,还有永王殿下,都是深明大义的人,看到了高兴还来不及呢,又怎么会不同意呢?”说道“还有永王殿下”的时候,郑森还特意加重了声音。 这话一说,吴三桂立刻就明白过来了,他嘿嘿一笑道:“永王殿下也算是先帝护佑,能平安脱险,这真是再好没有了。” 两个人的话说得都很隐晦,但是意思却都是相通的。于是两人相视一笑,便不再多说。 “贤侄说的有理。”吴襄也笑道,“而且我想,江南那边的一些人也一定会喜欢这份约定。” “天下做生意的人,还能有不喜欢这份约定的?”郑森也笑了。 他们如今正在看的这份所谓的“约定”,乃是准备在福王的登基大典上,由登基的福王昭告天下的。 这份约定打着群策群力,为先帝报仇,中兴大明的旗号,号召天下万民(主要是有钱人。嗯,在我大明,其实大多数时候,说民的时候,比如与民争利什么的时候,那个民从来指的就不是p民)支持朝廷。朝廷则于万民约定,向他们出让一部分权利。比如在经商,在购买土地,在税收等方面,朝廷都做出了巨大的让步。 依照这份东西,郑森想都不用想,就知道,今后,必定会出现这样的一些现象: 首先是土地兼并肯定会日益严重。然后国家政府的财政收入一定会非常紧张,所以无论是救灾还是要使用武力什么的都会非常困难。如果单独看这些约定,答应这样的约定,那几乎就是在要我大明朝廷抹自己的脖子。但是考虑到郑森之类的家伙的存在,这些花样却有了另外的意义。 首先,土地兼并,再加上鼓励经商的一些政策,肯定会导致大量土地被集中起来用于种植桑树养蚕或是种棉花。而那些原本的自耕农很快就会失去土地成为流民。这些人如果留在境内,那就意味着国内随时可能发生叛乱。但是这些走投无路的人却正好是发起大规模的殖民扩张所必须的。郑森和任何有志于成为一个邪恶的殖民主义者的家伙,都可以轻而易举的得到大量的,廉价的人口资源。而将原来的粮田变成桑田或是棉花田,也就意味着原有的小农经济开始向转向以市场为导向的种植园经济。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百九十二章,登基(8) 最终,有关皇帝宝座的问题,大家达成了妥协。监国的福王得以转正,成为大明帝国新一代的皇帝,但是他不得不做出了这样的一些保证:第一,他赞同化夷为夏的正义举动,不会干涉诸侯的内政;第二,他不会改变重农轻商(在我大明的一些士大夫那里,所谓的重农轻商,以农为本,基本上就可以解释为除了农业税,其他的税都不应该征收)的国策,增加商业方面的税收:第三,他不会限制国内人口的自由流动;第四,他不会违背祖宗之法随便开海禁(事实上海贸照样海贸,但是没有市舶司来收税);最后,他认为我大明并没有隐藏土地、土地兼并的问题。 这些保证被后来的历史学家归结为“四不一没有”,并成为了此后日益变成了一个诸侯国俱乐部的大明帝国的祖训。这些保证使得大明朝廷的财政收入来源被严格的限制在农业税上面,而考虑到明朝的士绅免税,以及不清查隐户,不抑制土地兼并的做法,也必将使得税源不断减少,这也就意味着大明朝廷的会处在不断地财政紧缩之中。不久之后,大明朝廷的收入就缩减到了甚至都无法维持皇宫本身的基本维护,更不要说养军队和官僚的程度了。以至于大明皇帝不得不不断地将国土租借给那些诸侯,来换取用以维持朝廷生存的资金。到了后来,大明的皇帝更是成为了举世闻名的“无地之皇”,整个朝廷变成了一个类似于后世的联合国的,专门供华夏的诸侯国扯皮用的机构,而大明皇帝则成了一个类似于后世的联合国秘书长的角色,只不过这个秘书长不用选,是世袭的。而且和后世的联合国一样,在后来的大明体系内,也有对于涉及到诸侯之间的问题拥有一票否决权的所谓的五大方伯(诸侯长)。 其实,无论是福王,或者是永王,其实都不太愿意接受这样的限制。但是这些条款却对除了皇室以及流寇之外的各路势力都极端的有利,自然得到了包括代表着东南一带的大地主,大商人的利益的东林党在内的,几乎所有人的支持。面对着这样的一个联盟,无论是福王或者是永王,都只是孤家寡人而已。他们又哪里真的有力量来反抗呢?况且,无论是福王或是永王,其实对于政治,都所知不多,并不能自己发现这些东西后面深藏着的恶意。而那些真正明白这些东西的深意的人,又有谁会背叛自己的利益站到两个孤家寡人一边,去对抗一个无比强大的联盟呢?所以,为了皇位,为了中兴大明,他们还是接受了这样的条款。 最为关键的利益分配问题解决了,剩下的自然就是小问题了,这其中甚至还包括福王在登基后应该立刻册立永王为太子的事情。 接着便是为了登基大典而忙碌了。虽说因为天下还不太平,而且先帝的仇还没有报,所以一切都应该从简,但是这毕竟是登基大典,所以,即使一切从简,也不能过于简单,因而,还有不少人也要陆续赶到北京来,相关的准备又花了差不多一个月的时间。 在这段时间里,无论是郑森,还是吴三桂,为了保证自己的利益,自然都不肯轻易离开京城。而他们都不走,自然也就没有什么像样的军队能去追击李自成。当然朝廷还是敦促其他的一些军镇,比如高杰和姜瓖他们去追击李自成。不过这两个人对李自成都畏之如虎,虽然明知道李自成刚刚遭遇了大败,却也不敢真正追上去,只是隔着行军两天的距离,远远地吊在距离李自成的军队后面装装样子。李自成撤退的一路上,也抛弃了不少残破的,没有多少价值的城池,这倒是让这两个胆小鬼收复了好几座城池。不过依照我大明的制度,收复城池什么的,主要算策划追击的文官的功劳,而武官们的功劳是要靠首级来算的。所以,为了获得功绩,这两个胆小鬼自然不免又要做一些和当地的老乡们借个人头的事情了。总之,追击李自成的事情算是被耽搁了,李自成相对顺利的回到了他的襄京。 就在李自成回到襄京的那一天,福王朱由崧在北京登基称帝,年号依旧是弘光,同时弘光皇帝立先帝之子永王朱慈焕为太子,并且对有功之臣进行了封赏。文臣中,最早站出来支持他监国的马士英顺利入阁,并和原本的历史上一样成了内阁首辅。而钱谦益呢,也算是靠着册立之功,入了阁,虽然不是首辅,但勉强也算是宰相了。此外李建泰也得以进入了内阁,至于蒋德璟,因为在福王登基的问题上态度过于激烈,用力过猛,所以没能进入内阁。 文臣的安排固然重要,但是真正让天下人大吃一惊的却是对两位立功的武将的封赏。明朝的武将,在实职上上了总兵,路就到头了。依照旧制,也就只能是挂个将军印,变成挂印总兵;再就是给个爵位了。这次的封赏也是这样,只是封赏的力度却让人吃了一惊。 福建总兵郑芝龙,因为儿子的战功,被封为潮王。这个王号乃是亲王级别的,郑芝龙当然要装模作样的表示不敢接受,于是依照大家商量好了的路子,又改封为安平王,算是郡王一级的。同时还将他的老家安平作为封地,赏赐给了郑家。 明朝的王爷理论上也是有封地的,只是这些封地,却是由中央代管的,那些做王爷的,并不能直接插手封地的管理,只能老老实实的呆在家里等着吃封地的红利。但是郑家得到的这块封地却不是如此,弘光皇帝将安平的一切权力都交给了郑家,允许郑家直接全权治理这块封地,朝廷不得干预。 除此之外,郑芝龙还获得了三百万两银子的赏赐。 除了郑芝龙,吴三桂也得到了不小的好处,除了得到了一个侯爵的位置之外,还得到了四百万两银子的军饷。我大明的国库里饿得死老鼠,这些钱(无论是给郑家的还是给吴三桂的)自然不是朝廷拿得出来。但是有功不能不赏,所以,我大明朝廷就开始走上了借债运行的道路。这里面涉及到的钱全都是从郑家那里借来的。当然,作为借钱的抵押和利息,弘光朝廷还将泉州租借给了郑家二十年。也算是开创了大明朝靠出租土地来维持财政的历史。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百九十三章,周伯符的大买卖 虽然依照弘光皇帝的诏书,泉州港已经租借给了“安平王”郑芝龙,而且租借期长达99年,但是泉州的街面上其实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变化。知府衙门依旧是原来知府衙门,知府衙门里面的知府老爷依旧是原来的知府老爷。当然,要说什么变化也没有,那也是不确切的。至少靠着港口的那边倒是有些变化的。 泉州的港口中,不少的码头原本就是安平王府的产业,如今,安平王府的人又在那里大规模的购买土地。泉州府的衙役,还有牙行的牙子们,甚至是打行的打手们都忙碌了起来,很快整个港口附近,就全都成了安平王府的了。 不过安平王府毕竟是当地人,算起来也是乡贤,自然不会让老乡们吃亏,更不会鱼肉百姓什么的,所以那些其他人家的产业,安平王府也是花了真金白银来买的。当然,安平王府的银子也是银子,自然不能乱花,再加上如今安平王世子正在勤王,这银子自然要用在为先帝报仇的正事上所以,其实安平王府真正拿出来的银子到也不多,大多数的拆迁户,都是干脆带着自家的产业,投效了安平王府。这样一来也可以算是为国家效了力,二来,投效安平王府在经济上也是有不少好处的,不但进货什么的方便了不少,而且背靠着安平王府,日后无论在哪里,做起买卖来也不太会吃亏。也算是一种双赢了。 当然,也有一些小生意人,脑子不开窍,一定要守着自己祖宗留下的那点东西,死不肯搬走。于是泉州府的一些衙役,勾结牙行的牙子,打行的打手,做出了一些不太好的事情,搞出了一些强拆的勾当。不过安平王知道了,立刻派人赶到现场制止了这样的做法。安平王让人传话道:“这是人家祖传的家产,人家子孙愿意守着,又有什么错?怎么能逼迫人家搬走呢?孤王也是泉州人,孤王要做这样的事情,会被老乡指脊梁骨的。这房子虽然小,虽然破,但总归是人家的,没有主人的允许,风能进,雨能进,老鼠能进,但是孤王的人不能进呀!要不然,孤王和禽兽有何区别?”泉州人听了,纷纷称道郑芝龙实在是一位贤王。当然,也有些读书读傻了的狂生在背后悄悄说什么“郑王爷当年做着杀人放火受招安的事情,不知道带着人进过多少别人的房子,如今却说这些,这倒真是应了庄子的那句‘诸侯之门,仁义存焉’的话了”之类的怪话,只是也没什么人理会他。 这些小生意人,以及他们的房子,就被保留了下来,只是这些人大多都不太会做买卖,后来很快就因为生意做的不好,纷纷亏本关门,至于他们的土地,自然也就合理合法的落入了安平王府的手中,只是,这是他们自己没本事,却不是安平王府的人仗势欺人。 在收购了泉州港口和旁边的大片土地之后,安平王府的人开始对泉州的大建设,更多的,更大饿码头被建了起来,码头旁边的那些杂乱的住宅什么的基本上全都被拆掉了,用以拓宽道路,以及修建巨大的仓库。道路被拓宽到了足以让三辆四轮马车并排行驶(这个宽度在如今的人看来自然是不值一提的,但在那个时代,这样的道路就属于宽得惊人了。),而连绵的仓库更是一座接一座的绵延了好几里地。其实那些坚守祖业的小商人之所以后来很快就关了门,也和他们的周围都从居民区变成了仓库有关。而在郑家的计划中,这里今后将成为一个重要的转运中心。 依照一般的想法,做天子的刚一登基,立马就把国土租借给别人,哪怕是自己的臣子,总归是不好的。而我大明又盛产各式各样的喷子,这些人哪怕没事,都要找些事出来喷上一喷。尤其是东林党,又和成为了天子的福王有矛盾,更是应该抓住这机会,痛骂天子和奸臣了。然而这次却很奇怪,对于这样一个举动,东南一带反对的声音却不太大,就算有个别人表示私下里嘀嘀咕咕了两句,也立刻就会有人站出来表示,如今最重要的是消灭流寇,为先帝报仇。和这件大事相比,朝廷出租点土地算什么?而且这种声音居然出人意料的成了主流。 但事实上,这并不奇怪。因为东南一带的士绅如今大多都和郑家有着共同的利益。这几年来,郑家控制了大海,消灭了几乎所有的海盗,这使得海贸得到了进一步的发展。下江一带的丝绸和棉布,江西的瓷器,还有各地的茶叶,都在海贸中给当地的士绅们带来了更多的财富,而郑家从海外运来的粮食,又使得他们能进一步减少粮田,增加桑田和棉田。尤其是江南的士绅们,他们和郑家打交道的时候就更多,在很多时候他们都是生意伙伴。他们自然知道郑家租借了泉州之后,肯定能给他们带来更大的生意,更多的收入。 而江南地区也正是东林党的基础,既然郑家租借泉州能给江南的士绅们带来更多的收入,那么以造福桑梓为己任的东林党人,又怎么可能反对能给江南士绅带来利益的好事情呢?更何况,还有一个好消息正私下里在江南的士绅那里传播着呢。 这个消息就是,安平王明年将向他们订购更多的丝绸和棉布,数量可能要在今年的基础上再增加五成! “安平王需要更多的丝绸,好卖给泰西人,赚钱来勤王,来为先帝报仇。我等自然应该大力支持!娘子,我想,安平王的丝绸是要卖给泰西人的。他如今租借了泉州,我听人说,他在泉州了又是建码头,又是建仓库的,生意是越做越大。如今向东往日本,向南往南洋泰西,进进出出的货物,大多都是先运到泉州的。这些货物再从泉州运到其他地方去,要么用的是安平王的船,要么是泰西人自己的船,要么是福建和广东一带的小船东们的船” 周伯符说得正起劲,却听得耳边一声娇斥:“啰里啰嗦的,说了这么多,也没说到正题上!老娘哪里有时间听你胡扯!快说,你打算干啥?” 周伯符听了,忍不住浑身一抖,他习惯性的缩了缩脖子,然后陪笑道:“娘子,为夫是想,想要买一些船。” “买船?”他的妻子皱起了眉头,想了想,似乎也没发现什么大的问题,便问道,“你怎么会突然想起这档子事情来了?” “夫人明察。”周伯符满脸是笑的回答道,“夫人您想,丝绸也好,棉布也好,粮食也好,这些货物都要用船来运。无论是泰西人的船,还是安平王殿下的船,大多都是海船,入了长江便行动不便,要进入那些更小的河道就更困难,而且也不好使。而天下的丝绸什么的,可不是都在海边的,要运出去,便先要走水道送到吴淞口,然后再用沙船运到泉州,再换成大海船。往日里这些船倒也够用,可是安平王既然说要购入更多的丝绸,而且要比今年多五成,这内河的船多半就不够用了。为夫想,别人此时多半想着的都是如何把粮田改成桑田,如何弄出更多的棉田,更多的织机,却未必能想到这事情。若是我们提前多买些船,等到明年,那还不是坐着收钱?” “嗯,你这样说,倒也有几分道理。”周夫人笑眯眯的道,“这事情,明日吩咐下人去办也就是了。让他们尽快把这十里八乡的能买到的,能用的船都买回来。” “夫人,这事情可不是几个下人能办的,而且咱们这里的船,不好用,要买,就要到安平王殿下的船厂里面去买。安平王的船厂出的船,不但质量好,而且咱们照顾了王爷的生意,到时候,运货的时候,他们的人稍微帮帮忙,我们的船就能赚得比人家多。况且,为夫和安平王还有安平王世子都是朋友,如今人家飞黄腾达了,我们更应该去和人家联络联络,才能青蝇附骥尾” “哼!你才是个绿头苍蝇!”周夫人哼了一声道。她知道周伯符在家里呆了这么久了,呆得难受了,所以想要找个理由出去快乐的玩耍一下,但她并不点破,只是道:“听你这话的意思,你是要亲自去一趟泉州了?” “夫人,我先去松江,拜访郑彩先生,然后再去泉州,然后说不定还要去一趟大员岛——夫人,郑王爷的船厂在大员岛上。夫人,这一路上,要说风光倒也不错,夫人如果有意,不如我们夫妻一起去” 周夫人盯着周伯符的眼睛,似乎想要看看他到底有几分诚意。周伯符自然是满脸诚恳的望着妻子。 “算了,难为你了,装得这样像。你自己去吧,早去早回!我可不想人家说闲话,没见过出远门还带着老婆的。”周夫人心里一软,便这样道。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百九十四章,周伯符的大买卖(2) 话说周伯符得了老婆的敕命,便带着一个小厮,租了条船,顺江东下,非止一日,便到了松江。弃舟登岸之后,便租了一辆车子,先去找陈子龙,打算先在他家里上借住两日,一来和陈子龙联络一下感情,二来也比住客栈来的舒服。 谁知道到了门口,递上拜帖,才知道陈子龙已经带着几个朋友、晚辈以及仆人北上京师投军勤王去了。如今他家中只有些妇孺而已,自然不便留宿外客。周伯符便告辞而出,带着小厮去城里找了一处名叫“悦来客栈”的逆旅,要了一间上房住了下来。 这“悦来客栈”也是郑家的产业,在江南一带的很多城市中都有。也算是有些后世的连锁酒店的味道。周伯符和郑家来往颇多,自然也知道这里面的门道。住下来之后,便将自己的名剌交给客栈的掌柜道:“我和郑彩老爷以及世子乃是多年的故交,明日却想去拜访郑彩老爷,却不知郑彩老爷明日可有空闲,所以相烦掌柜的先去通禀一声。” 那掌柜的听周伯符说认得世子,顿时便看高了他两眼。小心地收下了名剌,又吩咐人安排好周伯符住下,又让人暂时顶了自己的事情,便出了门。到了晚上,那掌柜的才回来,见了周伯符道:“先生,郑彩老爷听说先生来了,喜不自胜。本待亲来拜访先生,只是这些日子事务颇多,一时间竟抽不出时间来。只好请先生明日一早去家中相见。”说到这里,那掌柜的顿了顿,又补充道:“先生,近来拜访郑彩老爷的人很多,门前的道路却颇是狭隘,若是进了巷子,却需要吩咐车轿在巷子外面候着才是。要不然,去得早,每每等到出来的时候,车马轿子都会被后来的人堵住,进退不得。有时候,能在里面堵上两三刻钟,倒是不如徒步出来方便。去的晚了,那更是进去都难。” 周伯符听了,笑道:“难为掌柜的有心了。”便回头使了个眼色,他的小厮便去怀里摸出一个银元,递上去道:“有劳掌柜的了,还请掌柜的帮个忙,明日一早,帮我们叫上一顶轿子。有劳了!” 叫一顶轿子自然是用不了一个银元的,这银元更多的便是小费了。掌柜的接过银元,笑了笑,拱手道:“不过是帮忙跑腿的小事,便包在小人身上了。”说完又作了一揖,便退了下去。 第二天一早,周伯符起来,略吃了点东西,便上了掌柜的给他准备好的轿子,往郑彩的住处去了。到了巷口,果然这巷子口已经有不少人了。周伯符心道:“人道‘门庭若市’,也便是这样子了。”轿子慢慢的到了郑彩的门口,停了下来。周伯符从轿子上下来,轿子便自己出巷子外去等着了。周伯符往郑彩的门口望去,却见门口处比起上次来的时候,又多了好几个锦衣花帽的仆人候在那里,大门似乎也已经重新修过了,刷上一层朱漆,门上还装上了一个黄铜的兽头,便是门槛,似乎都高了一点。周伯符整理了一下衣服,便带着小厮去门房里递上了名剌。小厮道:“我家老爷是郑彩老爷和安平王世子的朋友,前来拜访你家老爷,昨日已经和郑彩老爷约好了的。” 门房中的一个略微年长一点的仆人听了,又看了名剌,忙笑道:“昨日老爷便吩咐了,说是先生要来,让我等在这里专门候着。先生在这里略等一等,容小的去里面通禀一声。”说完,这仆人便吩咐一个小厮进去通报,又请周伯符在门房中坐下,又让人端上香茶和瓜子之类的东西来。 周伯符在门房里等了大约一刻钟,便有仆人进前来道:“老爷让小的来给周老爷带路。老爷在望海楼等着周老爷。” 这望海楼乃是一座两层的小楼,楼中的房间布局都是仿照海船船舱的样子布置的。关于这种装修风格,有两种说法。一种说法是郑彩是跟着郑芝龙从海上起家的,如今的布置是为了表示自己虽然富贵了,却知道不忘本;另一种说法则是说郑彩在海上呆惯了,上了岸反倒各种不习惯,偏偏因为生意的事情不能再如往常经常出海了,便造了这么一栋楼来自我安慰。 那个仆人带着周伯符绕过正门口的一座假山,再往左边穿过一个小院,便到了“望海楼”的旁边。这望海楼三个字却还是洪承畯题写的。 这时候郑彩已经在台阶下等着了,见了周伯符,便走上来寒暄道:“一年多没见,周先生看起来倒是好像年轻了两岁呢。不知道今天是什么风,把周先生这样的稀客带到我这里来了。快里面请,里面请。”一边说便一遍把周伯符往里面让。 “自然是海风了,也就是泰西人所说的‘贸易风’。”周伯符也开玩笑的回答道。 进了小楼,两人分宾主坐下,仆人捧上茶水来。 “不知道周先生亲自来找我,我这里到底有什么能帮得上周先生的忙的?”郑彩如今事情多,便也不多兜圈子,而是直截了当的这样问道。 “我想要从你们这里买一批新船。”周伯符道,“一批用于内河的船只。” “周先生,您要是要买海船,找到我们,那倒是找对了人,但是这内河船只,就我所知,制造这种船只的作坊,江南到处都有,您怎么会想到要买我家的船呢?”郑彩问道。 “因为造内河船只虽然简单,但是真的要造好,也不容易。我听世子说起过一个叫做‘标准箱’的词,听说府上的用于贸易的海船,如今大多都是用按照装多少个标准箱来设计的。而这个标准箱的大小也特别适合用吊机起吊。用了这东西之后,装卸货物的速度就大大的提升了。我想,同样的设计应该也能适用于内河船只,以及内河到近海通用的船只。先生也知道,无论运的是什么货物,在码头上每多装卸一次,就多一次损耗。所以,我最想要的其实是一种既可以在长江,以及它的重要的支流航行,又能在沿海航行,而且装卸货还相对更快的船。” “这样的船呀?”郑彩摇了摇头道,“这样的船我们还真的没有。至少暂时没有。不过真要做,应该还是有办法的。不过造船什么的不归我管。先生真要造这样的船,最好还是亲自去一趟台湾,去和那些船厂自己商议一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百九十五章,周伯符的大买卖(3) “到台湾去?”周伯符笑道,“在下倒是早就听说过台湾了,只是还不曾去过,倒是真想要去见识一下。” 郑彩点点头道:“周先生,台湾那边最大的船厂有两个,就技术而言,他们是最好的。不过如今他们的远洋船只和军舰的订单比较多,而且民船的利润,尤其是内河以及沿海航行船只的利润一向比不上远洋船只,我估计他们多半不愿意浪费宝贵的船台来造这样的船。不过,其他的一些船厂,也许会对这个生意感兴趣的。需要我给你介绍一些这样的船厂吗?” “那就太感谢您了。”周伯符马上回答道,“我正需要这些消息。” 如今劳伦斯和法比奥的船厂基本上包圆了郑家的军舰生意,但是更多的船厂已经在台湾建了起来。这些船厂的老板大多都是当年跟着郑芝龙混的那些老人,他们是后发的,所以无论在技术上,或是在资金上当然都比不过劳伦斯和法比奥。受这些限制,他们自然也不可能拥有大型船台、船型实验室之类的东西。因此在技术门槛最高,当然利润也最高的军舰建造或是门槛较高,利润也较高的大型远洋商船建造中,他们都完全无法和劳伦斯他们竞争。但建造一些技术含量较低的船只,对他们来说,问题倒是不大。另外,靠着雇佣泰西人,收买劳伦斯和法比奥的船厂中的技术人员,他们的技术也在不断的进步。刚开始的时候,他们只能建造传统的福船,然而到了现在,他们中最出色的几家船厂已经可以建造欧式的捕鲸船了。也许,只要有足够的资金,让他们建起更大的船坞,他们就能试着建造一些较小的,较为简单的军舰了。 郑彩和这些船厂主都认识,和其中的不少人还是朋友。同时他自己在这些船厂中也有一些股份,如今他听了周伯符的设想,立刻就意识到,这肯定是一个大买卖。周伯符本人的订购数量也许是相当有限的,但是他所设想的这种船,这种模式,在运营中的优势确实很明显的。所以,如果真的造出了一批这样的船,周伯符自然能狠狠的赚一笔,而他的成功,也会让更多的人效法,这样一来,这一类的船只的需求自然就会有一个非常快的发展。靠着这种船只的批量建造,说不定,就会有第三家高水平造船厂在台湾出现。 郑彩让仆人拿来了自己的名剌,将它递给周伯符道:“台湾除了那两家船厂,剩下的船厂中,最为出色的一家是‘昌茂船厂’,它们如今已经能生产捕鲸船了。我也不瞒着周先生,这船厂的大东家施大暄是我的朋友,我在这家船厂中也有一点股份。若是周先生打算去‘昌茂’看看,我可以安排一条船送周先生去台湾,并且给他们写封信,将周先生介绍给他们。” 周伯符听了,忙起身拱手道:“如此,有劳了。” 周伯符要去台湾,自然是没有“飞燕号”这样的专用快船的。郑彩给他安排了一条正好去往台湾的福船。福船的速度相对“飞燕号”要慢很多,再加上这条船装满了货物,自然就更慢了。所以走了五六天,他们才得以望到台湾的海岸线。 在北港上了岸,周伯符先找了一家客栈住了下来,顺便从掌柜那里问清楚了去“昌茂造船厂”的路线。又让掌柜的帮忙打发人去和船厂那边联系了一下,递上了名剌。那边的主事的便邀请周伯符明日一早,来船厂面谈。于是第二天一早,周伯符带着小厮,叫了一辆马车,便往“昌茂造船厂”去了。 “昌茂造船厂”就在距离北港不远的一个海湾边上。有一条煤渣路一直通到那里,沿着煤渣路,还有一条木质包铁的轨道。那是用来运送造船的物资的专用轨道。周伯符在马车上不时的可以看到拉着木料、油漆、铁钉这类的物资的重载马车从这条轨道上行驶。不过这些都是重载车,跑起来比周伯符乘坐的马车要慢不少,很快就被甩到后面去了。 “看起来这船厂的生意却还不错。”周伯符望着轨道上的那些重载马车这样想道。 马车在船厂门口停了下来,周伯符从马车上下来,早看见几个人等在那里了。为首的一个人走上前来问道:“来的可是周先生?” 周伯符道:“正是周某,不知道这位先生如何称呼。” 那人道:“鄙姓李,木子李,单名一个雷字。是这‘昌茂造船厂’的掌柜。前日我们就收到了郑彩老爷的信件,说是周先生要来,鄙厂上下,翘首以待,总算是等到先生了。先生请随鄙人进来吧。” 那人便领着周伯符进了工厂,又问道:“周先生是先去会客室坐坐喝点茶,还是去造船的地方看看?” “自然是去造船的地方看看。”周伯符道。 那个李掌柜便带着周伯符往前,一直到了一个船台旁边,那里有一条捕鲸船正在建造。 “周先生,您看,这是一条用于远洋捕鲸的船只。我们平日里用的点灯的鲸油,便是靠这种船去捕捞回来的。如今除了两大家,也就我们能造这样的捕鲸船了。像这样的船台我们有三个,此外还有五处用于造小一些的船的船台。”李掌柜带着点炫耀的口气对周伯符道。 “我需要的船却不是这样的,我要的船不需要能跑远洋,但要能在内河里面用。还有尽可能的便宜耐用。”周伯符却道。 “这个郑彩老爷已经在信里提到过了。”李掌柜道,“我们这两天研究了一下,做了几个模型,沿着这边走,周先生一会儿可以看得到,到时候,再由周先生来看哪一种设计更为合用。” 周伯符点了点头,他一向喜欢琢磨一些机械之类的玩意儿,如今他注意到,这船厂的干船坞里,到处都是各种滑轮吊机,而且其中大量的滑轮吊机都是钢铁制作的。这些东西使得各种原料的搬运变得容易了很多,大大的提升了工人们干活的效率。 “你们这些东西是铁的吧?要花多少钱?”周伯符问道。 “周先生,如今琼州那边的铁厂也开始出铁了,这铁的价钱便宜了不少。要是早几年,这些东西,我们还真用不起。”李掌柜又道,“周先生,我们再到那边去看看,那边的船台估计才是将来造您的那种船的地方。”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百九十六章,周伯符的大买卖(4) 这位掌柜的带着周伯符又走了两步,便到了另一处小不少的船台,这船台上正有一条沙船在建造。 “周先生,你看这是一条沙船。这种船吃水浅,也能在江中使用,载重也大。先生的要求,只需要对货舱进行改进,以适应标准箱的大小和吊机装卸就行了。”那个掌柜的道。 “这样虽然也行,但是沙船还是太慢。仅仅是对货舱进行改装,我觉得还是不够。”周伯符说道,“李掌柜,不知道有没有办法提高船只的速度呢?” 李掌柜道:“要说提高速度,也不是没有办法。我们的一些造船师傅以前也在那边造过军舰。我们的军舰一向把速度看得很重,所以在如何提升船只的速度方面,舰队那边还真有不少的办法。不过周先生您也肯定明白,船就这么个东西,这方面强了,那方面就弱了;方方面面都强了,那价钱一定就贵了。打个比方说,若是把船做得细长一点,那速度就可以得到明显的提升,但是转向的灵活性,抗风浪的能力都会有一定的下降。不过这些问题也不是没有办法解决,真正的问题却是一旦把船造得太细长,同样多的木料造的船,载货量却会小不少。而且这个问题根本就没有解决的办法。” 这个问题周伯符完全能理解,他自学过一些几何,自然明白,在表面积不变的情况下,物体的形态越接近球形,体积也就越大,相反,越是瘦长,体积就越小。落实到船只上,表面积基本上决定了使用的木材的数量,而体积则决定了船只的容积。 “这当中到底要取一个怎么样的平衡才好,还是要你们内行人来斟酌了。”周伯符道。 “周先生,我们到那边去喝点茶,顺便看看我们给您准备的几种船型如何?”李掌柜又说道。 周伯符听了,又看了看正在建造的那条沙船,然后道:“那就麻烦李掌柜了。” 那位李掌柜便带着周伯符向南边去,进了一间大厅。进到大厅里面来,周伯符便看到这大厅的正中间摆着一条一丈来长的福船模型。这模型做得非常的精致,桅杆、风帆、甚至窗户上的雕花都一丝不苟。又用上好的红漆漆了,显得格外的漂亮。 李掌柜却不带周伯符去看这模型,只把他向旁边带,指着放在旁边的几个大约两尺来长的小模型,对周伯符道:“周先生,您来看这几条船。您先看这一条,这一条是最基本的型号,基本上就是沙船,只是改了货舱,正好能不多不少的放下九百个一千二百斤的标准箱。在有吊机的港口,每个标准箱都可以用港口吊机直接吊上吊下。按我们计算,这条船装卸货的速度要比一般的船快五倍以上。周先生想来也知道很多时候,船只在港口消耗的时间一点都不比在海上消耗的时间少多少。” 周伯符看了,点了点头,又指着另一条道:“这条却是如何?” 李掌柜便又介绍道:“这条船的速度要比上一条快一些,大概每四天就能走普通沙船五天到六天的路程。不过却只能装得下七百五十个标准箱” 两人正说着,突然又有人带着一个泰西人走了进来。周伯符自然就往那边望了一眼。不想那个泰西人一看到周伯符却顿时满脸笑容的走了过来,抱了抱拳,用相当标准的官话向他打招呼道:“周先生,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您。我们已经有好几年没见面了吧?” 周伯符却并没有认出这个白人是谁。和很多中国人一样,他对那些白人的脸天生有些脸盲,正有些尴尬,却见陪着那个泰西人的一个伙计道:“原来贝尔先生也和周先生是老朋友。” 听到这个名字,周伯符才一下子想起来,面前的这个高大的泰西人,正是和郑森合著了物种起源的那个贝尔。便赶忙答礼道:“我听说贝尔先生您回泰西去了,听郑小王爷说,您回到英吉利,到剑桥去当国子监博士去了我还以为以后再也见不到您了呢?您怎么又” 听人提起这个事情,贝尔的话匣子立刻就打开了:“老周,你不了解英吉利。英吉利和大明可没法比,不,应该说整个泰西都没法和大明比。在泰西,你完全就没有学术自由!你看,我和少将军一起合著了物种起源,我知道,这本书在大明给他带来了很多名声,也带来了不少的争议。但是大明好呀,大明可是有自由的地方,就算少将军的观点和官方并不一致,就算很多人并不赞同他的观点,但是大家都是有学识,有教养的君子,只会用君子的方式进行辩论。大明有一句名言说‘君子动口,小人动手’,这真是太对了不是。而可悲的是,在我的家乡,哪怕是剑桥,都有一大堆的小人!他们不是从道理上和我辩论,而是不停地给我扣帽子,说我是‘渎神者’,说我把灵魂出卖给了魔鬼!真是太可笑了。” “争论问题争论不过便骂人,这也太”周伯符也道。 “我想,大明肯定不会这样不是?中国人都是懂道理的君子对吧?”贝尔一把抓住周伯符的手道。 周伯符在心里想道:“我大明其实也有类似的做法的,要不然,何心隐、李卓武却是怎么死的?不过我大明的读书人倒真的不会因为鬼神方面的问题弄成这样。”不过周伯符虽然这样想着,却并没有说出来。 “啊,我就知道没有。少将军就是个例子。”贝尔继续自说自话的道,“但是剑桥的那些家伙却不是。一大群除了圣经什么都不懂的笨蛋,一个接一个的把白手套丢在我的脸上,要和我决斗!嗯,这是我们泰西的一种相当野蛮的习惯。当两个人发生矛盾的时候,可以用决斗来解决恩怨。老周,你知道,我以前满世界到处乱跑的。遇到过不知道多少危险,要是没两下子,早就被那些野蛮人拖回去煮着吃了。那些家伙哪里是我的对手?我一口气在刺剑决斗中干掉了五个笨蛋,成功地让英格兰人的平均聪明程度有了明显的上升。于是这帮懦夫就再也不敢朝我丢白手套了。只是这些家伙却不断地向国王陛下进谗言,要烧死我这个异端,基督的敌人,撒旦的兄弟。多年的野外生活,让我有了和野兽一样的,对于危险的预知能力。我立刻就嗅到了危险的味道。所以,我就赶紧离开剑桥,又回到了东方。” “唉”周伯符陪着贝尔叹了口气,又道:“贝尔先生今天怎么到这里来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百九十七章,周伯符的大买卖(5) 贝尔在剑桥的遭遇其实也是很正常的。虽然自打杀妻狂魔亨利八世为了和老婆离婚,弄出个圣公会之后,烧死了布鲁诺的天主教宗教裁判所什么的,就已经没法在英格兰的土地上执法了。虽然如今英国正陷于内战,圣公会的上层的注意力也都被内战吸引住了,一时也顾不上贝尔这个异端。(其实新教在处置异端的时候的残暴,一点都不亚于天主教,说起玩活人烧烤,烧死过赛尔维特的他们更是领先了天主教接近半个世纪)但是这个时代的英国的宗教氛围还是比两百年后达尔文的那个时代要浓厚得多,而英格兰人民,不但比那个时候虔诚,同样也比那个时候更野蛮。说实话,如果不是内战吸引了更多的眼光,也许贝尔早就该变成烤肉了。 如今听到周伯符的问题,贝尔忍不住苦笑了一下,然后回答道:“我来干什么?当然是来避难了,难不成还留在英格兰等着”他摇了摇头,又道,“至于今天,我是来做点买卖,买一些船做生意的。” 听到做生意,周伯符倒是来了兴趣,便问道:“不知道贝尔先生买船想要做什么买卖?说不定我们还可以一起合作呢。” 贝尔道:“我打算弄一条船,跑从中国到马德拉斯的航线。嗯,马德拉斯是英国东印度公司在印度的一个贸易站。周先生知道印度吧?” “这我当然知道。”周伯符道,“就是天竺嘛,佛教就是从那里起源的。当年唐僧取经,去的就是那里。嗯,贝尔先生知道西游记吗?” 贝尔却摇了摇头,他能说中国话,也认识不少的中国字,但是中国,他看的并不多。 “贝尔先生打算把什么东西贩到印度?”周伯符又问道。 “当然是丝绸、茶叶和瓷器。”贝尔回答道。接着他又问道:“周先生可知道这世界上最有钱的人是谁?” “最有钱的人?”周伯符想了想道,“应该是郑王爷吧?据说他家里的钱,比大明的国库都多。要不,我听说西班牙的国王也应该非常有钱” 贝尔突然发现,自己的那个问题似乎问错了,他想了想道:“周先生说的不错,但是无论是郑王爷,或者是西班牙人,他们虽然有钱,却不太敢乱花。郑王爷要和西班牙人打仗,要和北边的野蛮人打仗,还要和国内的匪徒打仗,他的钱虽然多,但是要用的地方也多;至于西班牙国王,也是一样。周先生可知道这世界上那些人最敢乱花钱?” 周伯符听了,便摇了摇头道:“这我却不知道了。” “世界上最敢花钱的,就是印度的那些土王了。”贝尔道,“精美的丝绸和瓷器,还有茶叶,在印度的土王那里一样很有市场。您也许不知道,那些家伙手里有多少黄金!当然,因为他们能从藏地购买到这些东西,所以这些东西的价格自然是不如在泰西高。不过从印度到中国的陆路非常难走,要么从藏区走,要翻越世界上最高的山脉,难度极大,要么从阿富汗绕道,路途遥远,一路上要穿越很多无法之地,越过高山沙漠,同样是非常艰难,非常消耗时间。相比之下,走海路过去,比走陆路还是方便很多。而且海路一次能够带过去的货物也多。虽然货物的价格比不上运到泰西,但是航程也近了很多,而且不用冒险通过永远波涛汹涌,极度危险的风暴角。所以应该还是很有赚头的。而且印度也有不少好东西,比如雪花镔铁什么的,贩运到中国来也能赚大钱。我如今回不了泰西,自然只能在这边多赚点钱了。” 周伯符点点头,又问道:“不知道贝尔先生打算买一条怎么样的船?” “我手中的钱不多。”贝尔道,“我打算买一条福船。其实单就装运货物航海而言,福船比盖伦更好,效率更高。虽然福船顺风的速度低于盖伦,但是它在逆风航行的时候,却要更快一些。综合起来,速度并不比一般的盖伦慢。另外,福船用的水手更少,而且更容易培养,价钱自然也更便宜,这样综合起来,用福船赚得更多。而且福船也比盖伦更便宜。我如今也只买得起福船。”这最后的一句恐怕才是最根本的原因。 “二位原来认识呀,这也算是有缘千里来相见了。”李掌柜在一旁笑道,“二位不如到这边坐下来慢慢说。”一边说,他就一边把两人让到了两把交椅边上。两人在交椅上坐了下来,便又有伙计倒上茶来。 周伯符喝了一口茶,又道:“若是这生意真的能赚钱,我倒也想来参一股,不知道可不可以。另外,我听说这海上海盗很多,不知道风险如何?” 贝尔听了便回答道:“周先生想要参一股,我当然是欢迎的了。我这里只有造一条船的钱,如是周先生能投资再造一条,两条船就更加保险一些。而且周先生是中国人,也便于组织货源。至于海盗,在马六甲的东边,如今因为郑王爷的打击,海盗倒是少了,不过过了马六甲就多了。不过也不是没办法对付,只是这里面有些秘密,却还不能说。” 周伯符也知道这里不是细谈的地方,便问起贝尔的住处,却发现两人居然住在同一家客栈里。 贝尔便又问起周伯符的来意,周伯符知道自己如今的这个生意,却不是贝尔这样一个外国人做得了的,也不怕他来抢自己的生意,便也和贝尔略微的说了一下。而周伯符的针对标准箱设置货舱的想法也让贝尔颇受启发。 “不如我们一起来看看他们准备的船型,也有个商量。”周伯符道。 两人便又一起细细的研究了一下船厂提供的几种船型,然后又一起坐上马车回了客栈。到了客栈,周伯符让人准备了一桌酒菜,又将贝尔请了过来,两人喝着酒,又聊起了生意。最后周伯符和贝尔达成了一个协议,两人各自出资一半,组建了一个有两条五百料的福船的商号,一起做印度买卖。 最后,周伯符问起了贝尔有什么办法对付海盗。贝尔笑了笑道:“周先生可曾在草地里捉过蚱蜢?那些蚱蜢容易发现不?” “蚱蜢是绿色的,和草地的颜色一模一样,自然不容易发现了。”周伯符回答道。 贝尔笑了笑回答道:“我的办法其实和蚱蜢差不多。那就是,我们把整条船都用靛青涂成灰蓝色的,这样隔远了,海盗就看不见我们,而我们却更容易发现海盗。靠着更容易先发现对方的优势,我们的船自然就容易避开海盗。”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百九十八章,周伯符的大买卖(6) 周伯符和贝尔又谈了一阵子,将这个合作确定了下来。大事确定了,两个人便天南地北的神侃了起来。周伯符其实是个很好奇,很喜欢玩儿的人,而贝尔是博物学家,完成过环球航行,本来就见多识广,此时又有意要拉拢周伯符,自然也乐意陪着他聊。而他在世界上的各种经历也同样让周伯符大开眼界。和任何绅士之间的闲聊一样,一开始往往闲聊的内容还是正经的知识,但很快他们的讨论内容就从各地不同的地理、物产、人种、风土人情什么的变成了各地女性的区别。 “总的来说,就我在世界各地旅行的经验来看,除了中华之外,伊斯兰世界的女人的质量其实是最高的。”贝尔道,“只是她们都带着面纱,遮掩得严严实实的,很难让人看清楚,不过你还是有机会在奴隶市场上见到一些非常漂亮的女奴。毕竟,他们和我们一样,都不是有色人种。(其实西方人最初并不把中国人之类的东方人算进有色人种中去的。在他们看来,这些东方人,皮肤白皙,也是白种人。直到我大清被西方人用大炮打趴下之后,我们才“堕落”成了有色人种)而且他们还保留着罗马时期勤于洗浴的习惯,不像泰西。那边的人普遍认为,洗澡容易让邪气侵入身体,所以很多人除了出生后加入教会受洗的那次之后,一直到死亡,就都不再洗澡。他们身上那股气味呵呵,其实什么洗澡的时候容易让邪气侵入,都是迷信。我走遍了世界,见过很多地理条件和泰西接近,但是喜欢洗澡的民族,他们都没有类似的说法,而且也没有出现严重的,远超过泰西的健康问题。甚至,单就瘟疫之类的情况来看,似乎比泰西还好些。我本人也是经常,甚至是只要有可能就要洗澡的,结果,我健康得能打死一只老虎。嗯,伊斯兰世界那边的女人也是经常洗澡的,所以她们身上也没什么味道。这一点比泰西女人强多了。另外,印度的高种姓女人也不错。嗯,你知道,印度的宗教把人分成很多等级。” “这我倒是知道,我们的唐长老在大唐西域记中就提到过。另外,很多佛经上面也有相关的记录。比如释迦佛祖,便是刹帝利种姓。听说他们那边,不同种姓之间,是不通婚的。”周伯符平时喜欢看杂书,倒是很知道一些事情。 “其实所谓的不通婚,更多的只是在高等种姓和低等种姓之间。”贝尔说,“因为他们的高等种姓和低等种姓,其实完全不是一种人种。高等种姓都是白人,而低等种姓都是有色人种。也正因为这种做法,他们的血统倒是一直保持得很好,哪怕几千年,都没有混乱。只不过,已经过了好几千年了,即使是最高等级的人,其实有不少也已经是穷光蛋了。而且他们的政治能力太差,整个印度,都是些土邦,没一个能打的。而且他们的统治者基本上都是些只会享乐的笨蛋。所以,在泰西,已经有很多人都认为,虽然印度人曾经是可以和中华相提并论的令人尊敬的文明人,但到了现在,他们已经快要堕落成野蛮人了。不过他们的妹子还真是不错” “已经快要变成野蛮人了”,这句话的意思可不是字面上那么简单,“野蛮人”这三个字一旦被扣到了脑袋上,就意味着他们立刻就成了文明世界的餐桌上的合法的目标。不过贝尔和周伯符对此都不太敏感,一时间倒也没有想太多。 “你说我们将来在印度那边生意做大一点之后,是不是也能在那边安排一个外室?”周伯符忍不住想道。 就在周伯符在盘算着将来在远离妻子的地方藏一个外室的时候,在北京,刚刚登基的弘光皇帝也发出了讨伐流寇,为先帝报仇的圣旨。靠着借来的军费,(这笔钱主要是向郑家借的,但是朝廷在事实上却并没能拿到钱,因为他们必须将这笔钱中的大部分支付给出发去讨伐流寇的军队,也就是郑森统帅的模范军。剩下的部分又要用于购买各种物资以支持其他军队,而这些物资按照借款时候定下的规矩,也必须向郑家购买。所以,这笔钱根本就是只是在账目上走了一遍,原本躺在什么地方,就继续躺在什么地方。只是在这些钱的旁边又多了一堆借条。) 在弘光皇帝发出讨伐流寇的圣旨之后,原先聚集在北京的各路军队都开始调动。吴三桂留下自己的兄弟守着山海关,带着一万多军队从京师出发,沿着李自成撤退时候的路线,向西进军。其他的一些降将也大多被配属给吴三桂,跟随他出兵。 而郑森的模范军则留下一个团保卫京师,其他的部队转向静海,然后在那里上船南下,然后进入长江口,在吴淞口登陆,接着沿着长江向西前进。而郑家的内河船队则一路跟着他们,给他们提供后勤支援。 模范军在战斗力方面,远远超出了这个时代一般的军队,与此同时,他们对于后勤的需求,也远超过这个时代的一次性军队。所以如果不想为这支不过几万人的部队,准备数以十万计的辅兵和牲口,那就只能尽可能的沿着能够通航的河流行军,以保证能较为方便的为这支军队提供补给。 然而,还没等包括模范军在内的官兵们逼近襄阳,从那边却传来了新的消息。那就是,李自成居然主动出击,向着左良玉发动了攻击。而被朝廷封为宁南伯的左良玉,却连吃了几个败仗,最后在顺军逼近武昌的时候,他居然带着军队不战而走,将偌大的武昌城直接丢给了李自成,自己带着军队,以及裹挟着的难民一路东逃。一时间,长江沿线风声鹤唳,一夕数惊。到处都有传言说李闯打算顺流而下,杀进江南。 然而就在这时,更新的消息传了过来。李自成在占据了武昌之后,并没有顺势杀向江南,而是一转头就转向了四川,甚至还和更早进入四川的张献忠发生了一点冲突。不过据说他们倒也没有大打起来,甚至很快就联合向石砫的秦良玉发起了攻击。 “看来李自成并没有在襄阳挡住我们的信心呀。”听到这个消息,郑森这样想道。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百九十九章,李自成的决断(1) 再退回襄阳——也就是李自成所谓的“襄京”的一路上,李自成以及他的那些重要的臣僚们都在思考如何才能在战场上击败模范军的问题。最后他们都得出了这样的一个结论:如果正面野战,没有五倍以上兵力,根本就不可能挡住模范军的攻击;如果没有十倍以上的兵力,就不可能击退模范军的队伍。而且这里所说的兵力,指的还是真正的能上战场战斗的兵力,而不是将那些辅兵甚至是乱七八糟的裹挟的流民什么的都算进去的兵力。考虑到李自成如今的经济能力,他能够支撑起的这样的军队绝不会超过五六万,因此,只要模范军超过一万人,他就几乎不可能在正面的野战中击败对手。 不过这样的计算并没有让李自成和他的臣僚们太过沮丧,因为他们一直以来,早就习惯了敌强我弱的局面,早几年的时候,李自成手中的军队,在遭遇到朝廷的精锐的时候,差不多也是不堪一击的,但只要挺过那一阵子,就可以看到,朝廷一天天的烂了下去,自己这边却是一天天的好了起来——这次应该也不会有太大的差别。 而且这一路上的研究,还是有更多的收获的。他们觉得,自己应该还是找到了对手的一些弱点了。 “老刘,你看郑家军的那些牲口,一个个骑的那个马,还有他们身上的铠甲,奶奶的,就是一般的将官身上的东西,也不会比他们的更好了。他们的兵——朕不是说的马兵,而是说他们的步兵。他们披着那样的铠甲,还能跑得贼快贼快的——你说这些家伙每天得吃多少呀!”李自成这样跟刘宗敏道。 “这不是吃多少的问题,他们肯定还得吃得好,要有肉吃,才能有这样子!”刘宗敏道,“皇上,俺寻思着,这郑家军这么多的战马、大炮,几乎人人都有铠甲,然后还吃得多吃得好,他们的队伍出去打仗,人吃马嚼的,这粮草补给可是一个大难题不是?俺寻思着,他们哪怕只有一万人,要消耗的粮草补给什么的,怕是能顶一般伪明的官军七八万人。这样的队伍,怕是有些什么行动的话,要是超过五六天的路程,多半就只能是沿着河道行进动吧。” “老刘你说的不错。你看自打过了涿州,郑家军就不跟过来了,多半就是陆路太长,他们耗费的军资又太多,所以没法再追赶我们了。只可惜襄京就在河边” 李自成的这句话却是让大家都沉默了。如今李自成集团已经将襄阳,乃至汉水流域视为王业的基础了,在如今这样一个旱灾频繁的年月里,也只有在大江大河的两边才能靠着灌溉,勉强维持着农业。控制了江汉平原,李自成集团就能有粮食,有钱养兵,就能经得起失败。所以,无论如何,放弃襄阳是不可想象。但是襄阳就在汉水边上,汉水的航运调降相当好,若是利用好了汉江的运力,就足以维持数万模范军的军事行动。 “陛下勿需担忧。”宋献策却开口道,“陛下,伪明朝廷财力匮乏,就算有能战之兵,又哪里有军饷来调动这些军队呢?” 牛金星在一旁听了,只是一笑,却不多说。倒是李自成的另一位文臣宋企郊开口道:“陛下,微臣听说那伪明皇帝封郑芝龙为王,又将宁波典当与郑家,换了一大笔银子。他们要是不打算立刻用兵,哪里会做这样的事情。所以备战之事情,万万不可放松。” “伪明皇帝这样做,却是失了天子的大统,将来必有诸侯割据之乱,真是亡国之君!陛下只需守住一阵子,便可观其自败!”大顺的户部尚书陆之祺又道。 “陛下,襄京乃我朝之关中河北,不可不守。然守襄京,不可战于襄京。战于襄京,则襄京就算守住了,周边却也都残破了。守住了又有什么用呢?”宋企郊又道,“臣以为,伪明军队攻击我军,无非水陆两路,陆路应该就是我军一路撤回时候的路线,至于水路,多半是要沿着长江逆流而上,到武汉再进入汉江,然后直扑襄京。陆路且不说,单说水路,距离万里,伪明军队要从这一路打过来,为了保证军需,定然需要可以作为囤积军需的地方。武汉九省通衢,连接汉水大江,若是敌军依托水路来犯,定然要借助武汉水陆之便。我军当尽快击溃左良玉所部,夺取武汉三镇,然后尽数迁移其民入襄京,然后破坏武汉的码头、三镇的城墙,放火烧掉城中的房舍。如此,敌军就算夺取了武汉,也难以利用它。然后我军再沿着汉江,在江中沉入岩石,以为礁石,封锁航道。使得敌军的军资供应无法沿着汉江而动。陛下再以轻骑袭其粮道,敌军虽是精锐,但也未必便能威胁襄京。只要守住这一次,此后此消彼长,伪明便不足为虑了。” “我军连续作战,本来就疲惫不堪。”刘宗敏道,“左良玉手里的兵也不少,汉口城池坚固,却也不是那么好打的。” “权将军,左良玉手中的兵虽然不少,但是这些年来,他的兵也是越来越不经打了。”宋献策摇着头道,“就连张献忠,也能打得他屁滚尿流了。与张献忠一战,他手下的老兵又丢了不少,如今他手下人虽然不少,但击败他却不见得有多难。而且大家都知道我军需要休整,左良玉自然也这样想。却不知我军留守襄京的军队也是精锐,如今我们将远征回来的战士留在襄京,他们如今守城却还不是问题。然后以原来的襄京留守之军为主,配上一些新练之军,能突然出兵,出其不意之下,一定能击败左良玉,夺取武汉。” “这样说,多少也有些道理。”刘宗敏道,“皇上,臣觉得,可以这样试试。若是成了,自然好,便是不成,那左良玉还能追赶出来不成?”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百章,李自成的决断(2) 虽然在京师附近吃了两次败仗,但李自成和他的臣僚们都觉得,这次的北京之行其实还是赚了的。他们从北京撤退的时候随军携带的金银大多都被模范军抢了回去,但是,在撤退前,李自成就已经将一半左右的金银珠宝送回了襄京。此外,这趟北京之行,干掉了明朝皇帝,一路上消灭了大量的明军。当然,李自成自己的最为嫡系的部队也有不少损失,但是,李自成和刘宗敏都觉得,只要有了足够的军资,再假以时日,训练出一批更精锐的军队并不是什么大问题。当然,郑家军的战斗力的确让李自成他们很是担心,但是过往的经验也告诉他们,其实,这并没有什么特别可担心的,因为在此之前,他们也遇到过比自己能打的官军,依照朝廷一贯以来的专门出猪队友的习惯,李自成和刘宗敏都觉得,这支军队说不准什么时候就会被自己人坑了。 当然,也不是所有人都真的这样想,不过至少,大家表面上都做出了一副相信是这样的样子。对左良玉的军事行动的准备开始进行,大顺的新建立的国家机构为了这一战开始努力的运转了起来。 要说如今最为忙碌的还是左平章(实际就是丞相)牛金星,如今各种物资的收集、调度,人员的安排,几乎都要由他来忙碌。相形之下,名义上官位比他更高的右平章惠世扬的事情倒是要少很多。 惠世扬原本是东林党的重要人物,当年在魏忠贤的东林点将录中,被安上了一个“霹雳火”的外号。因为党争的时候战斗力强,甚至和左光斗,杨涟等一起位列“东林五虎将”。后来东林党被魏忠贤整,“五虎将”基本上都死了,只有这位活了下来。等到九千岁完蛋了,惠世扬可能觉得自己该出头入阁拜相了,却不知道为什么,他虽然入了内阁,但却没能当首辅什么的了,甚至还有传言说“五虎将”中除了他别人都死了,他之所以没有死,那是因为他暗中和魏忠贤有所勾结。大家没有像对待阮大铖那样清算他,一来是看他资格老,二来也是没有真凭实据。只是这样的人,又怎么能入阁拜相呢?结果别说首辅,甚至阁臣的位置他都没坐稳,很快就被崇祯皇帝找了个理由革职了。 于是恼怒不已的惠世扬就干脆回了老家。再后来,李自成打下了西安,开始到处招揽士人,不少不太得志的读书人便加入了李自成的行列,再后来,李自成到了惠世扬的老家,为了表示礼贤下士,照例派人送信过去,表示了招揽之意。本来依着李自成的看法,成功招揽到惠世扬的可能性并不大,因为这位可是名满天下的东林党人,清流领袖。而且这个时候也已经年过八十了,还出来当自己的官的可能并不大。没想到惠世扬一接到信件,立刻就表示愿意辅佐李自成,并说什么“天生老臣,以遗陛下”。惠世扬明白,虽然他已经老了,事实上也根本做不了什么帮李自成出谋划策的事情了,但是他是第一个投靠李自成的高级文官,在他之前,投靠李自成的士人一般也就是个秀才之类,就连李自成的宰相,也就是一个举人。而他可是正宗的两榜进士出身,而且还是名满天下的清流,甚至还入过内阁!他的投靠,可以大大的增加李自成的大顺的合法性,所以哪怕仅仅出于千金市马骨的考虑,李自成也必须厚待自己。而且,饱读诗书的惠世扬自然也看得明白,大明朝气数已尽,已经不是药丸,而是乙烷了,目前不过是尸居余气罢了。在他看来,李自成成为新的一代.开国君主的机会非常大,这个买卖很是做得。 果然,就像惠世扬预计的那样,李自成立刻就提拔他担任大顺的右平章。按中国一贯的传统,文官以右为尊,武将以左为尊。惠世扬一下子就成为了大顺地位最高的文官,也算是实现了自己的“宰相梦”。 在原来的历史上,惠世扬刚当上宰相不多久,李自成就拿下了北京。正当惠世扬一心以为自己投资成功,能成为开国宰相的时候,却不想“我大清”杀了进来,并且在一片石大败顺军。看到自己投资失败,惠世扬赶忙割肉止损,离开李自成,又去投奔了多尔衮,也算是成为了“三朝元老”了。但是,多尔衮可不像李自成,急着要用千金来买一段马骨头,不要说宰相,就连一个正式的官职都一直不肯给他。惠世扬便以告老回家试探,谁知道多尔衮也毫不挽留于是惠世扬只能愤愤的回了老家。回去之后不久,又有副总兵王永强起兵反清,惠世扬又跟着反清复明。王永强失败后,惠世扬便不知所之了。 而在这个时空里,李自成虽然也吃了败仗,但是退出京城的时候远比原本的历史上更加从容,所以惠世扬也一直跟着李自成撤到了襄阳,依旧担任着大顺朝的右平章。而且和别人相比,惠世扬表现得对于大顺朝的前景似乎更看好一些。做起事情来也格外的认真,每每一研究起政务便到深夜,大多数的事情,只要问到他,他居然都能说出个道道来。以至于李自成都忍不住赞叹他的能力和努力,和人说:“若是老平章年轻十岁就好了!” 这天晚上,惠世扬在自己的官邸中照例又忙到了半夜,才总算将各种相关的文案看完。他的小儿子将这些文件都收拾好,便来服侍惠世扬泡脚睡觉,父子两个也就借着这个时间谈起政局。 “为父原以为这乱世快要结束了,谁知道这乱世才刚刚开始;为父也以为皇上是汉高,如今看来,只怕更像是张角、李密和黄巢。你知道我为什么这样说吗?”惠世扬低声道。 张角是汉朝黄巾军的领袖,李密是隋朝瓦岗军的领袖,黄巢则是唐朝后期的起义军领袖,他们统帅的义军都给了当时的朝廷极为沉重的打击,但是最终神器却没能落到他们的手中。惠世扬这样说,他对李自成集团的前途的看法自然算不上好。 “孩儿不知,还请爹爹教诲。”他的小儿子朝着四面望了望回答道。 “愚钝!”惠世扬摇了摇头道,“历朝历代,若是藩镇或者诸侯割据的局面一旦出现,可有人能成功的造反的?以前大明那边,虽然已经有些军镇多少有点藩镇的味道了,但他们还不是真正的藩镇诸侯,但是如今你看看这个皇帝下的那些诏书,只怕这天下用不了多久,就满地都是诸侯藩镇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百零一章,李自成的决断(3) “啊?”惠世扬的小儿子吃了一惊,“那岂不是说” 惠世扬苦笑着摇了摇头道:“的确是为父看错了局势,原以为不过到了这时候,却也不是后悔的时候,而是要尽力的想办法补救。现在天下还没有太平,很多地方还有用武之地。只要做得好,局面不但可以挽回,甚至说不定我们还可以更进一步。” “爹爹您的意思是” “不要说”惠世扬道,“你且过来,坐下,把手伸出来” 小儿子依着惠世扬的吩咐,走到他对面坐下来,又将右手伸了过去。惠世扬将右手的袖子覆盖在他的手掌上,开始在他的手上写字。小儿子的脸色不断变幻着,最后惠世扬问道:“你明白了吗?” 小儿子点点头道:“孩儿明白了,只是只是父亲大人,您” “为父这次不会看错,如今其实局面已经不难看明白了,呵呵,还是钱谦益的运气好。只是,钱谦益虽有运气,奈何这人做事情畏首畏尾,连个女人都不如,哪里能成什么事情?你只依着为父说的去做就是了。好了,夜也深了,我如今也乏了,你也回去休息吧。明日一早” “孩儿明白。”他的小儿子回答道。 过了半个多月,他的小儿子回来了,见了父亲,两人交谈了一番,第二日一早,惠世扬便去求见李自成。听说惠世扬请见,李自成倒是有些吃惊。实际上,他最开始封惠世扬为右相,更多的只是向天下表明一个“礼贤下士”的态度。并没有指望他真的能起到什么作用。而且惠世扬名气虽然大,但是对于军务什么的,他的确并不擅长。李自成在和他的交谈中早就发现他的军略,大概也就是说书人的水平。所以,一般只是在需要了解明朝内部的一些事情的时候,李自成才真正用的上惠世扬。而平时,惠世扬因为不通军务,再加上年纪也大了,所以也很少主动来请见李自成。 这时候李自成还在吃早饭,听说惠世扬来了,便放下饭碗道:“哦,既然是惠老平章来了,就请他先在前厅里坐一坐,朕马上就出来。” 说着便站起身来,对服侍在一旁的高氏道:“你去把朕的礼服拿出来,见惠世扬可不能太随便。” “陛下见刘将军和牛平章的时候,都可以一边吃饭一边和他们谈事情,为什么见惠老平章,却要这样正式?”高氏问道。 “你们女人知道个什么?”李自成道,“惠平章和他们不同,他是朕向天下展示胸襟的一个榜样。朕要用他来向天下的士人展示,朕不是什么都不懂的流寇,而是有志于天下的王者。朕也愿意接纳他们,给他们一个咸与维新的机会。所以在对惠平章的时候,朕一举一动都要非常符合礼仪。这不仅是对惠平章的尊重,更是对天下读书人的尊重。” “可是陛下在北京把那些官员们都抢了一把,他们只怕如今对陛下恨之入骨呢。而且惠平章在读书人中的名声也不见得好。”高氏这时候已经从侍女的手里接过了礼服,服侍李自成穿上,一边却这样道。 “正因为如此,朕越发要善待惠平章。”李自成道,“其实那些读书人哪一个不想要富贵?他们固然知道朕抢了他们的老师、前辈、同年什么的,但朕并没有抢到他们头上。只要有富贵可得,他们为什么要耿耿于朕抢了别人呢?而且,就算朕抢过他们,只要他们相信,朕愿意给他们富贵,他们还是会投靠朕的。而要让他们相信这一点,善待惠平章就非常重要,哪怕他的名声其实不算好。甚至名声不好,其实也不是坏事。大家都会想,惠世扬这样的人品都能得到富贵,更何况是我呢?” 李自成一边说着,一边穿好了礼服,低下头来,却看到还没吃完的饭菜,于是又道:“哦,对了,这些东西你先让人收着,一会儿朕回来了,热一热还要吃的。” “惠平章的意思是要朕拿下武昌?”李自成道。 “陛下。”惠世扬颤颤巍巍的站起来道,“老臣虽然不懂军略,却也觉得拿下武昌,有诸多的好处。” “老平章坐下慢慢说话。”李自成微笑着回答道。 “如今对我朝威胁最大的敌人,莫过于福建郑家。”惠世扬回答道,“老臣虽然不通军务,但也知道一件事情,那就是养一只能打仗的军队,是一件很花钱的事情。老臣听说,郑家垄断海贸,富可敌国,但是他们的根基在海上。所以他们手里的钱,大部分都要花在海上,因此他们的陆军虽然精锐,人数却很少。听说其实也只有一两万人。” 说到这里,惠世扬停顿了一下,看李自成正在思考,便又道:“老实说,郑家的陆军虽少,但是精锐异常,真要说,这一两万兵,几乎可以当十多万兵来看。但是陛下也清楚,这么两万兵,又能控制多大的地盘呢?在这方面,郑家的两万兵,就是两万兵,肯定是不能当十多万用的。天下这么大,他的两万兵要是撒进去,看都看不见。所以,郑芝龙要和我们争夺天下,就一定要靠其他明军来控制地方,将这两万精锐集中起来,用在刀刃上。而我军呢,老臣觉得,我们大顺的军队,战力比不过郑家的精锐,但是打明军其他军队却是手到擒来。我军如今最忌讳的就是和郑家的精锐硬拼,最好的办法莫过于优先打击其他明军,也算是抢先剪除他的羽翼。若是我们消灭了左良玉,郑家军就算朔江而上,一路上粮道的安全,就都要自己来保障,他们才多少人?这里留一点,那里留一点,还有多少人能用来打仗呢?” 听到这里,李自成也点了点头,但他紧接着却又摇了摇头道:“老平章说的有点道理,击败左良玉也不难,只是左良玉其实已经算是割据一方的藩镇了,有他在,郑家要在湖广用兵或许反倒是更麻烦一些。” “圣上说的不是没有道理。只是左良玉虽然有些藩镇的影子却还不是真正的藩镇。”惠世扬回答道,“圣上,藩镇能独立于朝廷之外,不仅仅是因为他们有不听命于朝廷的兵,更因为他们自己有养这些兵的钱粮。左良玉的确不太听明朝朝廷的话,但是如今和圣上争天下的已经不是明廷,而是郑家了,郑家有自己的地盘,自己的钱粮,自己的兵,除了挂着的那个牌子,什么都是自己的,那才是真正的藩镇,甚至可以说是自成一国。而且从他们和明廷达成的那个借款的条件来看,他们的不臣之心也是昭然若揭。和他们相比,左良玉并不是一个有这样的雄心壮志的人,加上生性暴虐,本身又不是能治理地方的人,他在湖广,占据了天下粮仓,却把湖广弄得哀鸿遍野。湖广如今并不能为他提供足以养兵的钱粮。加上他又连续败给张献忠和我军,损失惨重,按道理他早就该完蛋了。然而,老臣听说,他如今又拉起了一支队伍,人数不少,而且手里的家伙都还不错。陛下可知道他哪来的钱粮?” 左良玉是最靠近“襄京”的明军,对他的情况,李自成自然还是知道一些的。于是李自成回答道:“听说有商人从他那里大量的贩卖人口,左良玉的人前不久甚至还跑到我们的地盘上来抢人老平章你是说他的买主是郑芝龙?” “正是!”惠世扬道,“郑家在海外占据了好几个大岛屿,据说最大的,不亚于整个的湖广。这些岛屿的土地虽然算不上特别肥沃,但是却不缺雨水。如今也只有郑家才需要大量的人口去开发这些地盘。所以,普天之下,若是有大量购买人口的,几乎不用问,买主就肯定是郑家。正是靠着向郑家出卖人口,左良玉才有了那些钱粮。所以左良玉的钱粮实际上就控制在郑家手里,其实不仅仅是钱粮,左良玉的那些甲仗,也是从郑家那里买来的。据说郑家在海外找到了一个大铁矿,只需要将地皮上一层三尺厚的土铲掉,下面就是最好的铁矿。两石矿就能出以石铁的那种。所以如今伪明军队中,有不少人的甲仗都来自郑家。俗话说‘拿人的手短,吃人的嘴短’,左良玉或许能抗拒明廷的命令,但是他又怎么能抗拒郑家的要求呢?所以对于朝廷,左良玉是藩镇;但对于郑家,左良玉就是他的羽翼。既然如此,我军自然应该首先剪除他。况且剪除了左良玉,还有其他的很多好处” 关于郑家的一些事情,李自成知道得就不多了,听到惠世扬这样说,便问道:“老平章从哪里知道这些的,不知道消息可靠不?” “皇上,老臣原本在伪明当过官,自然有些消息渠道,只要去打听总能打听到一些消息的。”惠世扬回答道。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百零二章,李自成的决断(4) 郑森的大军已经到达了长江口。郑芝豹和郑彩早就在崇明岛上建好了码头、营房和仓库,将这座岛屿变成了模范军的一个重要的基地。作为中国第三大岛的崇明岛,其实是一非常年轻的岛屿,从形成到这个时候其实不过一千年而已。这座岛屿完全是由长江口泥沙沉积而堆出来的,如今这个岛屿东西长近两百里,南北宽近四十里,已经是个相当大的岛屿了。只是岛屿大归大,但并不稳定,有时候,在某个方向上,因为泥沙沉积,某个方向上陆地面积迅速扩大,有的时候又会因为江水冲刷,某个方向上的土地迅速的被江水冲走,甚至于一天之内,江滩后退数米甚至十余米的事情也不少见。所以这岛虽然大,上面却没什么太多的人家。加上地方又够大,所以倒是很适合作为模范军部队进入长江的一个前进基地。 士兵们在崇明岛上了岸,依照计划,他们将在这里修整一两个月的时间,然后逆着长江西进,去剿灭李自成的顺军。 模范军的行动并没有严格的保密,事实上,数万大军逆江而上,沿途穿州过府的,无论如何也是保不了密的。所以松江一带的士绅们也都知道如今安平王世子正带着大军驻扎在崇明岛。自打京师沦陷,崇祯殉国之后,江南的士绅们中略有见识一点的,也都知道如今已经是乱世了,“我看这大明朝吃枣药丸”之类的话语,也开始在民间流传。更有人传言说,自两汉以来,每三百年,天命必改。如今大明朝也已经差不多有三百年了,也是到了天命革新的时候了。 虽说“大明养士两百余年”,如今似乎也到了“仗节死义,正在今日”的时候,但是 “古者以天下为主,君为客,凡君之所毕世而经营者,为天下也。而古人之出而仕也,为天下,非为君也;为万民,非为一姓也。如今天下扰乱,非独一家一姓之乱。昔时,顾宁人与某书,谈及故事,言‘亡国’与‘亡天下’之异,尝言‘易姓改号,谓之亡国。仁义充塞,而至于率兽食人,人将相食,谓之亡天下。’又曰‘保国者,其君其臣,肉食者谋之;保天下,匹夫之贱与有责焉耳矣’。愚以为此言大善。今日天下之危,非独一家一姓之危,李闯张贼之所到,我等士人真是‘家家流血如泉涌,处处冤声声动地’。听说李闯入京师的时候,欺骗天下人曰‘不爱财,不杀人’,结果呢,真是‘内库烧为锦绣灰,天街踏尽公卿骨’,若是这等大贼得了天下,呵呵,那就真的是‘亡天下’了。关外又有东胬,趁我中国内乱,窃据辽东。吾闻彼等在辽东,以我汉人为奴,且变我祖宗衣冠,若是让他们得了势,‘吾其被发左祍矣’。故而今日确实是到了‘匹夫之贱与有责焉’的时候了。”在松江城中,黄宗羲正在鼓动其他士绅,与他一起去拜见郑森。确实,是拜见,因为郑森此时的身份已经不再是仅仅是一个监生,也不仅仅只是一个总兵,而是安平王世子了。 “太冲所言,也是我等所思。”开口的却是夏允彝,“只恨我手无缚鸡之力,意欲救国救天下,却不知从何处入手。”此时夏允彝因为母亲去世,辞去了官职,如今本在家中守制读书,只是这次却也和这些读书人聚集到了一起。 “当今能救天下者,普天之下,只有一人,便是安平王世子。”又有一个人开了口,大家一看,却是方以智。 方以智见大家都望向他,便道:“说起安平王世子,其实我们很多人都和他有交情。他是钱虞山先生的学生,算起来也是我东林的人。又专心圣人之学,于学问一道,颇有所得,昔日蕺山先生曾赞许他将来必为一代儒宗,正是我辈中人。如今更是连续为国征战沙场,所攻者克,所击者破。某以为,安天下者必是安平王世子。如今世子率领大军,意图西去讨贼,为先帝报仇雪恨。如今世子正在崇明,想来他那里正有用得着我等的地方。我们何不一起去拜见世子,一来为天下人出一番力,也不枉我等所学;二来也为自己谋一个立功不朽的机会呢?” “这倒是不错。”一个人道,“如今讨贼的大军在崇明修整——我听说世子之所以将大军驻扎在崇明,便是担心大军有扰民之事。由此可见世子的一片爱民之心。我这些天见到不少从湖广逃来的流民。听他们说,那杀千刀的闯贼如今正在猛攻汉口武昌,左宁南节节败退,汉口武昌眼看快保不住了。若是贼军占据了汉口武昌,然后顺江而下,只怕江南花柳繁华之地,就要变成一片劫灰了。如今也只有指望世子的大军能击败流寇,保住江南了。” 这个消息顿时引起了一阵骚动,便有些人乱纷纷的问道:“潜山兄说的可是真的?” 这“潜山兄”还没来得及回答,却见方以智站出来道:“诸君何须惊慌?安平王世子的大军就在崇明。世子自从起兵一来,战无不胜。那闯贼屡屡为世子击破,早就成了惊弓之鸟,只要世子挥军西进,还怕闯贼猖狂?” 有人便问道:“不知道世子的大军什么时候西进?” 方以智摇了摇头道:“这种军机大事,我却如何知道?不过你们也知道,世子和我是朋友。另外,我的朋友顾宁人,孔半圭如今都在世子的幕中。前些日子,他们到处采买物资,想来便是为了准备西征。” “那只怕西征要在两个月之后了。”又有一个人开口道。 大家定睛一看,却是夏允彝的儿子夏完淳。便有人问道:“夏公子如何知道要在两三个月之后?” 夏完淳听了,便看了一眼自己的父亲,见夏允彝微微的点了点头,便回答道:“我家和安平王府上,有一些生意往来。所以这次有些物资,世子也是向我家采购的。小子是从交货的时间来猜测的。小子想,那左宁南拥兵数十万,虽然其中能战的只怕三之一,甚至是五之一都未必有,但是只要不野战,一心一意的守城,武昌和汉口都是雄城,又都有水路,不是轻易围得死的,守个两三个月应该还是容易的。我想他如今叫得急,更多的,只怕是想问朝廷多要些钱粮罢了。到时候世子做好了准备,大军西进,江南又有什么可担忧的呢?” 很多人听了,想了想,也都觉得有理,便有人称赞夏完淳虽然年轻,却能沉得住气,很是不凡。只是这时候,却有人道:“夏公子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呀。若是左宁南真的愿意死守,别说两三个月,就是一两年他都未必守不住。只是左宁南只怕在湖广呆腻了,早就想换个地方了。我听说左宁南向朝廷上书说闯贼猛攻,他手中的兵丁缺乏粮食,吃不饱,所以抵挡不住。如今他请求朝廷允许他退往南京,一来可以就近就食,二来也能” “啊?”更多的人惊惶了起来。左良玉祸害地方的本事,却也是远近闻名。论起凶名,只怕还要在李闯和张献忠之上(至少,如今还没有什么张献忠屠川,杀男女六万万的传说),若是他跑到江南来了,还不知道会弄出什么事情来呢。只怕比李自成来了都要命。毕竟,李自成是流寇,抢了一把就会走的。若是左良玉来了,那还不知道把大家祸害成什么样子呢。当时便有人骂道:“左良玉拥兵数十万,若是认真打仗,如何连这么一下子都顶不住!这厮怕是有意想要借机到江南来发财吧!” 这话一出口,顿时便让大家越发的惊惶了起来。 “那也不用慌呀,我听说淮北二镇中,黄得功也是能打的。让他移防过来,守几个月还是守得住的。”夏完淳道。 “哎呀,夏公子,你不知道,京师失陷之后,黄总兵和高总兵都帅军北上勤王了,如今他们还没回来呢,等他们回来,怕是怕是就来不及了!”有人跺着脚说道。 “大家静一静。”方以智道,“如今之计,只能请世子提早发兵了。若是世子能提早出兵,危局自解。” “密之,你和世子是朋友,不如你去一趟”有人道。 “方前辈去了,怕也没多大用。”夏完淳却摇头道,“自古大军未动,粮草先行。大军的军资都没有准备好,哪里是随随便便就能动得了的?” “不知道世子那里还少些什么?我们去见见世子,若是缺少什么,我们大家一起出出力,尽快把这些东西汇聚起来,无论如何,可不能让左良玉这个王八蛋跑到江南来了!”那个潜山兄又大喊道。 “不错不错!可不能让左良玉和李闯跑到江南来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百零三章,捆绑(1) 方以智、黄宗羲还有七八个士绅们乘着船渐渐地靠近了模范军在崇明岛新建的码头。崇明岛是一个冲积的沙洲,周围的水都不够深,而且因为泥沙的沉积,江水的冲刷,导致附近的水深也常有变化。而模范军一路南下,乘坐的都是吃水较深的海船,为了避免出现搁浅的事故,所以这座码头干脆就是由五六条用铁链连接在一起的大沙船捆绑在一起构成的浮动码头,从浮动码头到后面的陆地,则是靠一条足有四五十丈长,两丈宽的浮桥相连的。几个人乘坐的沙船慢慢悠悠的靠上了码头,几个人便看见顾绛手执一柄羽扇,带着几个人等在码头上了。水手们熟练的抛出了缆绳,搭好了跳板,方以智第一个登上踏板走了过去。顾绛也赶忙迎了上来,向方以智黄宗羲等人拱手行礼笑道:“列位辛苦了,世子本来也要来码头迎接的,不巧出了点事情,世子急着要和将领们商量对策,所以就让我代表他来迎接诸位。却不是故意要在故人面前摆架子。” 方以智听了,摇头笑道:“大木还真是小心。我们今日来这里的人,哪一个不是他的老朋友,如何会不知道大木的为人,怎会这样猜想他?说起来,最近我研究折光,却是有不少东西要和他参详一番的。哦,到底发生了什么意外?不知若是军机,我便不问了。” 顾绛听了,轻轻地摇了摇手中的羽扇笑道:“的确是军机大事,不过大家都是大明的忠良,说与你们听听,却也无妨。而且最多不过数日,这消息你们就该知道了。你们也知道,安平王府在各地多有生意。” 说到这里,顾绛望了望这几个士人,见大家都点点头,便继续道:“安平王府在武昌一样有买卖。就在刚才,武昌那边传来消息,闯贼一日之内便攻下了汉口,左宁南损失不小。” “什么!闯贼一日下汉口?!”虽然来这里的时候,方以智黄宗羲等人就知道湖广那边的局面并不乐观,但是他们即使做最坏的推想的时候,也不会想到李自成能在一夜之间拿下汉口。 “这是真的吗?”黄宗羲道,“宁人,我并没有怀疑你们的意思,只是汉口天下名镇,城高池深,左宁南手里的兵也不少,如何一日都守不住?” 顾绛听了,只是摇了摇头,又叹了口气道:“这一仗,说老实话,倒也不是左宁南无能,实在是李自成太狡猾。太冲,你可知道当日闯贼用火药炸开封城墙的事情?” 黄宗羲皱着眉头道:“我听侯公子(侯方域)提到过。他们炸开封似乎并不成功呀?” 顾绛点点头道:“是不成功,但是李自成却没有放弃这个想法,想来他们又有研究,结果这一次,他们一家伙便将汉口的城墙炸塌了十多丈的一段。然后贼军一拥而入。守军根本就没想到会出这样的变故,顿时便乱了。说起来左宁南还是认真的想要守一下汉口的,镇守汉口的也是他手中最为得力的总兵李国英。李国英当时便带着亲卫,亲临战场,想要控制住局面,不想,闯贼又炸开了另一段城墙,李国英便陷入了闯贼两面夹击之下,顿时就顶不住了,最好几乎全军覆灭,李国英中了一箭,靠着水性好,游泳游过了长江,算是保住了性命。只是不知道丢了汉口,左宁南会如何处置他。” “闯贼一日而下汉口,不知道武昌又能撑多久。而且闯贼气势如此嚣张,左宁南也不知道”陈子龙忍不住道。 “大木以为左宁南多半会放弃武昌逃走。”顾绛道,“在下也是这样想的。” “武昌是湖广治所所在,左宁南怎么敢”陈子龙道。 “左良玉又不是第一次放弃武昌了。”顾绛冷笑道,“当初他被张献忠击败后,精锐丧尽,张献忠继续进逼,左良玉便抢在张献忠之前,纵兵劫掠了武昌,然后逃走。后来张献忠进了武昌,没呆多久便弃城而去。据说张献忠对人说:‘左良玉若是做贼,比老子都厉害。他抢过一把的地方,老子费尽了力气都再也找不出值钱的东西了。’如今这局面,左良玉要是不跑,那才怪了。况且如今江南空虚,左良玉只怕早就想找个机会来江南了。” “国家的事情,就坏在这帮子丘八手里。”陈子龙忍不住道。 “诸君,我们不要在这码头上说事情,这里很快就会有更多的军舰停靠卸货了。而且大木也准备好了接风的酒席,而且这崇明岛上的风光也别有风味,我们一路过去,正好看看,陈前辈是天下词宗,想来,又能有一曲新词了。”顾绛却似乎不愿意继续多说,这样说道。 “正是正是。”方以智也道。 “唉!”陈子龙叹了口气,却也不再多说什么。 码头上并没有准备轿子,只有两辆轻便的两轮骡车。顾绛将几个人带到车前,招呼他们上了马车,自己却不上去,而是一翻身上了一匹马。 “宁人这些时在军中奔走,连骑马都学会了!”黄宗羲赞叹道。 顾绛听了,只是自傲的一笑,却并不多说。 两辆车便在一队士兵的护卫下离开码头,沿着新开辟出来的道路向前。 黄宗羲一路上盯着这些护卫的士兵细细的打量,一开始他只顾着和顾绛说话,后来注意力又被湖广那边的消息吸引住了,所以当时并没有太在意这些士兵,如今到了车上,稍微一闲,他立刻就注意到,那些护卫他们的士兵,好像非常的奇怪。 首先,这些士兵穿的衣服就很不正常。这倒不全是说模范军的士兵的军装在制式上和其他军队都不太一样,事实上,在这个时代里,军队中根本就没有什么标准化的军装。基本上除了将领们的亲兵的服装整齐一点,其他的就是各种混乱。而且这种混乱还随着我大明中央财政的崩溃变得更为严重了。而模范军士兵们的军服相比之下就显得太过整齐了。 出了整齐之外,更重要的是这些士兵们太过整洁了。他们的衣服都干干净净的,而且挺刮笔直,别说一般的明军,便是那些大将的亲卫,也没有这样的整洁干净。 紧接着黄宗羲又注意到这些士兵们走路的姿态也很特别。黄宗羲见过不少的明军士兵,他们大多营养不良,面黄肌瘦,走起路来也是垂头丧气,没精打采的。但是模范军的士兵却不是这样的,他们一个个体态健壮,走起路来昂首阔步,目不斜视。便是那些给将军做亲兵的,也没有这样的神气。而且黄宗羲更发现,这些士兵在走路的时候,动作上却是格外的整齐,甚至于无论出哪只脚,或是摆动任何一只手臂,都是整整齐齐的。黄宗羲对于军事并不算精通,但是这并不妨碍他从这些细节中发现问题,并产生这些军队一定很能打的感觉。 “这一定是世子的亲兵吧?”黄宗羲小声的猜道。 “不是的。”一个声音却突然回答道。黄宗羲扭过脸去,看到了夏完淳的因为兴奋而变得通红的脸。 “我和世子经常通信,”夏完淳解释道,“世子曾经谈到古时军制于如今的区别。他说:‘三代之时,以君子、士人而为军,故而能干戚一舞服有苗;至于两汉,尤且以良家子为军,故能封狼居胥;延及隋唐,其风犹存,然而至于两宋,皆以奴仆浪子刑徒之流为军,遂有神州陆沉之祸。今日言法先王,此亦所当法者。’” 正说着,马车便从一处军营门口经过,一阵风吹过,却将一阵读书声清晰的送进了大家的耳朵。 “岂曰无衣?与子同袍。王于兴师,修我戈矛。与子同仇!岂曰无衣?与子同泽。王于兴师,修我矛戟。与子偕作!岂曰无衣?与子同裳。王于兴师,修我甲兵。与子偕行!” 黄宗羲点点头道:“世子才志远大。果然是在复兴君子士人之军!”说到这里,他忍不住笑了,却又道:“割鸡焉用牛刀?” 夏完淳听了也跟着笑了起来道:“圣哉夫子之言,‘君子学道则爱人,小人学道则易使也’,古之人不余欺也!” 马车继续向前,便从一处训练场经过,操场上,一群新兵正在进行队列板换的训练。士兵们排着整齐的队伍,在哨声和鼓声的指挥下,不断地变换着队形,什么纵队变横队,什么横队变空心方阵什么的。依照模范军的标准,这些新兵的水平并不能完全让模范军满意,但是对于从来没见过这样花哨又这样严整的队形变换的人来说,这种场面的效果确实震撼式的。 “世子难怪老能打胜仗。”夏完淳默默想道,“就看这些兵,比起松江府的那些卫所兵,真是一个在天上一个在地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百零四章,捆绑(2) 马车沿着临时的道路走了一段,前面出现了一座军营。马车在军营前面停了下来,黄宗羲便看到一个全身披挂的将军,带着几个士兵迎了过来。黄宗羲一时间还没有反应过来,倒是夏完淳悄悄的拉了一下他的衣袖道:“黄先生,那是世子。” 黄宗羲听了,赶紧从马车上下来,和其他人一起迎了上去。 “大木,如今远离战场,比怎么还穿着一身的铠甲?都差点认不出你了。”方以智笑道。 “既然在军中,自然要做军中的打扮。”郑森抱拳笑道,“况且,马上就要打仗了,平时铠甲穿的少,到时候穿着不习惯,打起仗来,别说打了,就是跑都跑不动,那岂不是糟糕了?” “世子自从兴兵勤王一来,战无不胜。今日我一路走来,见世子之军,真是自三代之后不曾有的强军,闯贼不过是一小丑而已。世子挥手谈笑之间,便可以令彼等灰飞烟灭,哪里用得上跑?我想,世子不过是以身垂范罢了。”夏允彝也开口道。他的儿子和郑森之间的书信往来不少,所以他对于郑森的一些理论,甚至是一些军事上的理论,多多少少是知道一些的。所以才会用“三代”之军来和郑森的模范军做对比。 郑森听了,赶忙道:“老先生过奖了,小子的这支军队,不过是尽量的模仿一些三代圣王‘君子之师’、‘士人之师’的皮毛,哪里敢当得这样的夸奖。不过小子的军队,能连续击败建胬和贼军,除了赖天之幸,宗庙之福之外,很重要的一个原因就是小子的军队跑得比别人快。所以,局面不利的时候,小子不想打,他们就没办法和我打,局面有利,小子想打的时候,他们想不打也不可得。古人说兵凶战危,战场上的事情哪有一定的,比人家能跑就算是立于不败之地了。” 黄宗羲也赶紧上前道:“世子,在下一路过来,看到贵军训练,听到贵军吟诵诗经。不由得就想起子之武城之事,若是夫子还在,见了这情景,怕是也要忍不住‘莞尔而笑’了。” 郑森笑道:“这位可是余姚黄太冲先生?黄先生的道德文章,小子仰慕已久,只是一直无缘拜见,今日一见,幸之如何!” 一边说,郑森便一边将几人往军营中引。到了营门,守门的卫兵立正举枪向郑森等人敬礼,郑森也立刻肃容举手还礼。黄宗羲在一边看着,并不做声。等进了军帐,大家分宾主坐下,黄宗羲才叹道:“来的路上,在下听夏公子讲世子欲效法先王,使三代君子士人之军复见于今日。在下心中虽然赞叹世子的大志,却也怀疑世子此举是挟泰山以超北海。这一路上听到世子麾下的军队弦歌不绝,不像是走在军营里,却像是进了学堂。实在是在下做梦都不曾梦见过的。竟不知世子是如何做到的。直到刚才,世子入军营,卫兵向世子行礼,世子亦肃容还礼,在下才知道世子是如何做到的。昔者中行氏以庸人待豫让,豫让以庸人报之;智伯以国士待豫让,豫让亦思以国士报之。虽然正学先生以为豫让未可以谓之国士,然正学先生所言者,豫让之才识不足耳,其欲为国士以报之心,则审矣。今日在下见世子之待士卒,无一丝一毫之高慢,谦和端肃,若待友人士子。想来士卒们自然也就以士人之道自牧,欲为君子士人以报。如此方有了这士人之军!孟子每言,行先王仁政,极为容易,不过为长者折枝耳。我昔日看此言,虽然嘴上不说,心里其实却是颇为怀疑的。今日一见,才知道自己读书,没有落到实处。孟子之言,实在是圣人之言。” 夏允彝也点头赞叹道:“近世读书人心态浮躁,不肯在实处用功,每每口诵圣贤之言,说起来头头是道,似乎三代之治可望;但真的做起事情来,却什么都做不好。知而不能行,非是真知。向世子这样在实处用功,才是正道。昔日蕺山先生谓世子必成一代儒宗,虞山先生收世子为徒,皆可谓知人呀!” 郑森赶忙谦虚了一番。 夏允彝又道:“世子,我等听说,闯贼近日又进攻武昌,左宁南似乎又吃了败仗,怕是顶不住闯贼了,如今江南是我大明唯一还算安康的地方,也是我大明根基之所在,断断然是不容有失的。不知道世子有些什么准备。” 郑森听了,叹了口气道:“不瞒夏伯伯,小子这里也是刚刚得到的消息。小侄原以为左宁南的军队此前虽然精锐损失很大,估计不堪野战。但是小侄和军中诸将都觉得,只要宁南伯不中了闯贼的诱敌之计,出城野战,据坚城而守,守个几个月是不成问题的。所以小侄所做的准备也都是一个半月之后,才出兵西进的准备。谁知道闯贼竟然弄出了炸城的办法,一日而下汉口。小侄也是措手不及。如今,小侄的军队虽然都已经在这里了,但是各种粮秣物资还不充足。若是现在就出兵,路上连口粮都不足。而且小侄原本打算让我军全体乘船西进,只是海船太大,吃水太深,航行又完全依赖风帆,进了大江,若要前行便要依赖于纤夫。这么多的船,却哪里去找这么多纤夫?所以小侄只能想办法把我家在长江以及其他内河做生意的船只集中起来,以供运输。这些船集中起来,也需要时间。如今小侄手中能用的江船,用来运载粮秣都不够,更不要说士卒了。所以,小侄刚刚和诸将以及参谋们计算了一下,就算以全军徒步,所有船只都用来装运粮秣的方式行动,至少也还要二十天才能出兵。” “这,这只怕来不及呀!”夏允彝站起身来道,“世子,我家也有几条船,另外家里也还有些存粮,若是世子不嫌弃,倒是都可以拿出来献给世子。其他的诸位,也都愿意出一份力。还请世子尽快出兵。” 郑森也赶忙站起来道:“夏伯伯,怎能让您破费呢?夏伯伯你也知道,小侄家里有钱,而且朝廷这次也给了小侄不少的军费。只是这些银子一时间也还没有到位而已。要不这样,我军如今其实最缺的,只不过是粮秣和江船。诸位先生那里,若是有的,不拘多少,先作价借给小侄,等朝廷的钱到位了,小侄再还钱给诸君,算给诸君两分的利息如何?” 夏允彝沉下脸道:“世子可是看不起老夫?如何说出这样的话来?” 郑森忙抱拳道:“小侄怎敢如此?小侄这样做却是有道理的。” “道理何在?”夏允彝道。 郑森回答道:“夏伯伯,几个月前,小侄还在家中读书,父亲大人偶尔从小侄的书房边经过,见小侄正在看货殖列传,便考校起小侄的学业来。大人问:‘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如何因势利导,而归于仁德?’ 小侄愚钝,一时间未有以应。大人曰:‘甚矣,汝之不惠!彼等小人,意在逐利。若为政者能使天下行义之人皆能获利,行不义之人皆损其利,虽是至愚之小人,亦必乐为义举。故而齐家治国之道无他,使行义者富且贵,使行不义者贫且贱而已。’小侄深以为然。 今日小侄治军,是朝廷之军,小侄受诸君之馈,非独小侄受之,亦为朝廷受之。夏伯伯是长者,以小侄言,长者赐,固不可辞。然以朝廷观之,使行仁义者受损,非仁政也。小侄不敢因私废公,固有此言。望夏伯伯明察。” 夏允彝听了,还没来得及再说什么,却见黄宗羲走了出来拱手道:“世子所言,于子路受牛,颇有相通之处,亦是圣人之教。世子,在下不才,却也愿意为国家出一份力。沿长江而上,一路上各州各府,皆有在下的世交朋友。若是世子信得过我,使我受世子之命,以为前驱,必能为世子借得粮秣船只,使世子用兵,再无后顾之忧。” 黄宗羲这一说,其他人也都纷纷站出来表示,自己也愿意将自家的船只粮食借给郑森,若是又需要,还可以帮郑森去借更多的船只和粮食。 郑森听了,大喜道:“有诸君相助,何愁闯贼不破,天下不平?” “崇明岛之会,在华夏列国的历史上,有着特别重要的意义。它意味着代表着海商、军阀的郑家和江南的大地主势力结成了同盟,以追求更大的利益。这一联盟的出现,加速了中国的大地主向大资本家的转化,并成为了此后中国迅猛的殖民活动的主要推动者和受益者。在此后的上百年中,中国,以及华夏诸国对外发动的任何一次战争中,都可以清楚的看到这个神圣同盟的身影。可以说,若是没有这次聚会,也许现在,我们看到的历史就会是另一种样子。”——华夏诸国(英格兰 亨利梅尔)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百零五章,捆绑(3) 在一般的情况下,所谓两分的利息自然指的是月息。换算成年利率就是百分之二十四。这个利率在民间贷款中,并不算高,至少,在郑森所在的时代不算高。这个时代的民间贷款基本上都是高利贷,印子钱,利率要比这高很多。其实,即使在后世,民间借贷的利息往往也要高于这个数字。但这并不等于郑森给出的这个利率没有吸引力。因为民间的印子钱,高利贷虽然利率更高,但是它也是存在着高风险的。很多时候,借贷者不要说支付利息,甚至连归还本金都做不到,因为如果不是经济上出现了困难的人,谁又回去借印子钱?可是如果他的经济本来就不好,又有多大的可能能还得起高利贷?即使放高利贷的人有权有势,但是面对真的要钱没有,要命一条的家伙,他也一样没办法把钱弄回来。所以,高利贷借出去的钱中有相当一部分连本金都收不回来。算上这一部分损失,看起来利率高的吓人的高利贷,放贷人能拿到的收入其实要远低于表面上的利率,甚至还要冒着亏损的危险。 相形之下,将钱借给郑家,风险就要明显小得多。以郑家的资本和盈利的能力,承担这样的借款毫无问题,如果万一,如果万一连郑家都没法偿还这样的借贷了,那天下一定完全乱了套了,真到了那种时候,钱就是留在自己手里,自己也不一定保得住。所以仅仅从经济上计算,将手里的粮秣折算成钱,然后借给安平王府,也是个不错的买卖。 安平王府在整个江南到处都有生意,相关的物品交接就可以直接在安平王府的这些店铺中进行。在和那些士绅们的代表谈好了这事情之后,松江附近的士绅们很快的行动了起来,不过三天时间,松江一带的属于安平王府的店铺中就已经积累起了不少的粮秣和船只。这些店铺迅速的记录下借到的物资,然后将情况汇总了起来,上报给了上面。 “彩叔,您请坐,有什么事情吗?”郑森对走进来的郑彩问道。 “小王爷。”郑彩倒是认认真真的鞠了个躬道,“我们借到的物资汇总起来了,这些物资应该足以支持我军沿江行军到南京了。这几天消息也在向着上游传播,就我们得到的消息,南京那边的店铺,也已经开始接受粮秣借款。等我们到达南京,那里的物资应该已经准备好了。” 郑森听了,点了点头道:“很好,彩叔,这些事情还是您来办才真叫人放心。别看这些事情细碎,可这才是最为重要的事情。只有后勤搞好了,粮食弹药源源不绝,我们才能不断地打胜仗。不过彩叔你也不要太辛苦了,有些具体的事情,让别人帮着干点,别把自己累坏了。嗯,阿华如今也不小了,有些事情,您可以让他帮着您干点,也算是给他历练一下。” 阿华叫郑华,是郑彩的大儿子,年纪比郑森还要大半岁。一直以来都跟着他的父亲做生意。 “阿华?那个臭小子?他不行,他不给我添乱子就不错了。”郑彩很高兴的笑了起来,“他还要好好再学几年才成。” “彩叔,既然物资基本上齐备了,那我就要准备一下,明天我们全军就开始西进。” 第二天是更时分,天还没亮,模范军的军营里就已经热闹了起来,士兵们都已经起来了,新兵王海军小心的将自己随身的物品,比如军毯,比如毛巾,比如另一套服装什么的都细细的检查了一遍,然后分门别类的装进了背包里不同的区域,接着按照训练时候的规矩,在班长面前,将武器细细的检查了一遍。燧发枪、刺刀、掌心雷、头盔各种东西都在它应该在的地方。王海军把背包背了起来,外面已经传来了集合号的声音,大家都迅速的走出了营房,在军营前的空场上排好了队列。 连长苏武明已经站在那里了,他其实比王海军大不了一点,也是个年轻人,却整天喜欢板着脸,好像不这样就没有军官的威严一样。而且他也的确是个很严厉的人,喜欢在训练的时候找大家的茬,然后就让那些倒霉蛋玩武装跑圈或者俯卧撑什么的。有时候,大家甚至觉得,这家伙就是无聊了,想拿大家找点乐子。连队里的士兵们没有对他不是又怕又讨厌的。相形之下,督导官赵明就和蔼多了。 苏武明扫视了全连一眼,然后冷冷的道:“报数。” 各个班便开始报数了。不一会,几个排长一次出列向苏武明汇报。 “报告连长,第一排共有三十人,实到三十人。” “报告连长,第二排共有三十人,实到三十人。” “报告连长” 很快四个步兵排和连直属的炊事班都完成了报数,全连一百五十二人全数到齐。 “很好!”苏武明点了点头,“全连向右转,跑步前进” 连队沿着右边的小路行进了大约一千步,就到了一个较小的码头,士兵们在这里登以班为单位登上一些小船,然后这些小船就载着他们向南往松江府的方向去了。 王海军也上了船,看大家都坐好了,艄公向着大家笑了笑,用竹竿轻轻的一点,小船便离开了码头向着南边驶去。 “你们看那边!”王海军突然指着左边道,“那是炮兵的家伙吧,他们倒是有服气,可以坐船走,不像我们。” 大家朝那边望去,见几条沙船正在逆流而上,桅杆上飘扬着模范军的旗帜。 “王海军,话说你要是当上了海军,不也有船坐了么?”一个兵笑了起来。 “海军兄弟,你给取了个海军的名字,怎么跑来当了陆军?”又一个士兵笑着问。 “还不是怕高!哈哈哈”有一个士兵大笑起来,“想当初,老子和他一起,那时候他还只有个三狗子的名字” 就在这样的笑闹中,载着士兵们的船只渐渐地靠近了长江南岸。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百零六章,左家军的未来 在原本的历史上,郑成功也曾经依托长江,进行过一次远距离奔袭作战,那就是南京之战。在那次功败垂成的战役中,郑成功就是利用海船的战略机动优势,从厦门出发,直接杀入长江,一直杀到南京城下,差一点就令整个的东南变色。只可惜郑成功的海船在进入长江之后,机动不便,航行困难,从镇江到南京居然走了一个多月。再加上又中了清军的缓兵之计,结果吃了个大败仗。 不过这次郑森依托长江的行动和历史上的南京之战却完全不同了。他如今行进在友好的土地上,能够在当地得到有效的补给,而且他所使用的,也是更适合在长江上使用的,体型更小,吃水更浅的内河船只,在行军方式上,也放弃了全军乘船机动的方式,而是选择了,辎重和炮兵部队乘船机动,其它部队沿着江边的官道,从陆路行军的方式。 为了鼓舞士气,郑森宣布自己将和步兵一起,徒步行军。 因为依托长江水道,补给方便,模范军的行军速度达到了每天一百华里,以这个时代的标准看来,这样的速度快得几乎不可思议。即使放在后世,这样的速度也算相当出色了,已经达到了后世美国南北战争时候的水平了。当然,郑森也知道,这并不是说他的军队在行军能力上已经达到了十九世纪末的列强军队的水平。模范军能够达到这样的速度,很大程度上依靠的是长江的水运,如果没有这条水道,那么即使考虑到粮秣可以在当地事先准备好,但其他的物资,比如大炮,比如士兵们的弹药,铠甲,都需要从陆路运输的话,模范军是绝对走不了了么快的。事实上,在拥有完善的铁路系统之前,远距离的军事行动,都会尽可能的依托水路来进行。后世日本蝗军入侵中国的时候,选择沿着长江逆流而上的进军路线,主要的原因也正是可以利用长江的水运,来保证军队的补给。而不是因为常公高瞻远瞩,迫使日本的进攻路线由从北到南,变成了从东向西。事实上,长江水道的运力远超过抗战时期中国落后的铁路系统,因此,日军在由东向西攻击的时候,后勤补给的保障一直都做得不错。相反,到了44年,日军为了打通大陆交通线,发起“一号作战”的时候,因为中国并没有南北向的大河可以利用,结果日本人反而遇到了一系列的补给困难,一线作战部队甚至经常要饿肚子。 依托着长江水运,仅仅用了二十天,模范军的先头部队就抵达了江西的湖口县。 湖口县之所以叫做湖口,是因为鄱阳湖在这里流入长江。就在入江口的东边,竖立着一座大约两三百米高的小山。这座山虽然不高,却是一处著名的名胜,它便是当年苏轼在石钟山记中提到的那座石钟山。 如今这座小山的周围到处都是穿着布面甲的模范军士兵,他们把守住了上山的每一条道路,显然,如今正有重要人物正在山上。 “左兄,你看,这下面便是桃花洞的入口了。不过如今水位尚高,洞口被水淹没了,却进不去人。要不然,我们也可以进去看看。说起来东坡先生嘲笑李勃以斧斤拷击而求其实,见识浅陋,却不知这石钟山得名的原因并不在声音,而是因为它山体中空,如钟覆地,乃是因形得名。呵呵,东坡先生反对‘事不目见耳闻而臆断其有无’,自己却也一样研究得不透彻。”在一处临水的悬崖边,郑森指着下面的江面,这样对左梦庚道。 “世子,这里太靠近悬崖了,我们还是退后一点吧。”左梦庚并不接话,却这样说道。郑森注意到,左梦庚的眼睛根本没有向下面看,他的腿似乎有点打颤,显然,跟着郑森一起“攀栖鹘之危巢,俯冯夷之幽宫”让他觉得很有压力。郑森便点点头道:“如此,我们就到那边的亭子里面去坐坐吧。” 几个人离开了崖壁,沿着山路向上,不一会儿便到了亭子边。这亭子在半山上,正朝着鄱阳湖的入江口,放眼望去,正可以看到湖口处清澈的湖水和相对浑浊的江水之间有一条清楚的分界线。亭子两边还挂有一副对联,道是:“江湖水分两色,石钟浪击千年。” 亭子里面有一张石桌,旁边围着几个石凳。石桌上还放着一些时鲜果品。郑森和左梦庚走了进去,在石桌边坐了下来。 “世子,你我两家也算是老交情了,如今我军情况危急,世子帅军前来支援,我军感激不尽。只是世子的大军已经到了湖口,却为何迟迟不肯前进?”刚坐下来,左梦庚就急匆匆的问道。 “我军一路兼程而来,兵法曰,百里逐利,必蹶上将军。不好好修整一番,如何能投入战斗?况且,我军船只有限,运输粮秣都已经很紧张了,铠甲和大炮都远远地落在后面了,暂时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呀。再说,武昌城城池坚固,又有长江天险,闯贼也没有什么像样的水军。武昌的粮食储备也足够,令尊又是海内名将,短时间内,武昌应该不会出什么大问题。左兄其实不必如此担心。”郑森却笑道。 “不瞒世子,武昌城中的粮食并不多。”左梦庚看了郑森一眼,知道他会说自家从他那里得到过多少粮食,便赶忙补充道,“近来湖广多有饥荒,家父不忍见黎民流离,便动用军粮救济了百姓,所以如今,粮食确实是很艰难。” 救济百姓什么的当然是在胡扯了,就左良玉的一贯作风,不屠杀百姓,就已经是仁慈得不正常了,救济百姓什么的自然完全是瞎扯淡。不过郑森却也知道,左良玉军粮不足,倒也可能是真的。因为就郑森得到的消息,湖广的市面上,经常会有来历不明的粮食被高价出售,甚至于,就连李自成都从湖广购买过军粮。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百零七章,左家军的未来(2) 左良玉不是没有想过李自成买了他的粮食之后,会不会对他动手的问题,但是他还是把粮食卖给李自成了。这主要是因为两个原因,第一是他越来越缺钱了。和郑家的买卖一度让他的经济形势有所好转,但是此后的几次败仗却又让他损失惨重,他可不像关宁军,每年都能拿到大笔的军饷,他的钱全靠自己挣。然而郑家的人却不够仗义,虽然依旧和他进行人口买卖,但是却乘人之危的降低了收购人口的价格。当然,郑家人不会承认这一点,他们只会指责左良玉提供给他们的货物的质量越来越差,所以自然卖不出价钱来。至于他们提高了铠甲和武器的价格,那也是正常的,如今打造这些东西的原料的价钱都上涨了,总不能赔本吧?为了弄到钱,左良玉只好更使劲的抓人,而这样做,却使得更多土地抛荒,更多的人跑到下江或是干脆就跑到李自成的控制区去了。人口的逃亡,使得大片的田地抛荒,正常的收入也随之减少。而湖广地区的田地抛荒,导致的粮食价格的上涨,这也使得左良玉手里的钱越来越不够用。在这种情况下,从郑家那里,高价买进一些粮食,然后在用更高的价格卖给李自成他们,也就成了左良玉用来解决自己的财政困难的一个手段。 至于第二个原因,则是左良玉知道,即使他不卖,也有人会背着他,把粮食卖给李自成的。因为大量老兵的损失,他不得不扩大军队的规模,而另一方面,因为财政的紧张,他也难以喂饱自己的部队,这自然就使得他对自己的军队的控制力下降了,他已经做不到令行禁止了。既然反正都有人卖,那与其别人卖,不如干脆自己卖。况且,如果他不肯和李自成做买卖,天知道李自成会不会直接过来抢? “世子,您有所不知,闯贼在汉水中,也练了一支水军而且我军的一些不肖之徒,竟然背弃皇恩,投降了闯贼,如今长江天险,实在已经是如今武昌实在是撑不住了世子若是不能进兵,还请给我们留一条撤退的活路出来!”见郑森完全没有马上发兵去救援的意思,左梦庚便这样说道。 “左将军。”郑森却微笑着看着他的眼睛,不紧不慢的道:“我军如今还没有做好准备,自然无法出兵,至于让开一条退路呵呵,”郑森冷笑道,“平贼将军(这原本是左良玉的封号,后来左良玉将它让给了自己的儿子)可知道我军为什么不过十余日就能抵达九江?我军这一路上的粮秣,都是江南士绅们借出来的。左平贼可知道,那些士绅为什么愿意拿出这些粮秣?他们的条件是什么?” 左梦庚的脸一下子白了,他用颤抖的声音问道:“他们他们难道” “他们的条件就是,无论是闯贼的军队还是左将军的军队,都不得南下江南。”郑森打断了他的话,冷冷的这样说。 “这”左梦庚道,“世子,这却是为什么?” “这是为什么?”郑森冷笑道,“左将军您会不知道为什么?我们就说明白一些吧,贵军军纪败坏是出了名的。所到之处,祸害地方,为祸有过于流寇。别的不说,便是武昌城,都已经不止一次的被贵军劫掠过了。江南的那些士绅,又如何敢让贵军过去?” “世子,那些士绅况且天下的事情,就坏在他们身上!如今流寇如此猖狂,先帝的大仇还没有报,让他们拿出点钱财来,为先帝报仇出一把力不是应该的吗?若是他们连这一点东西都舍不得,那就是乱臣贼子!如此处置他们不是应该的吗?世子若是愿意,我们两家可以一起”到这时候,左梦庚却突然冷静了下来。 郑森望着左梦庚,一下子就想起了诸葛丞相的那句“我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徒”的名言,忍不住便笑了起来:“原来贵军四处劫掠,却是在‘替天行道’了?江南是国家财源所在,若是让你们去祸害一番,多少年都未见得能恢复元气!也罢,子曰:‘君子喻于义,小人喻于利。’我今日干脆就当一回小人,和你讲一讲这‘利’!江南于我郑家而言,就是能下金蛋的母鸡。我家自江西购入瓷器,自江苏购入丝绸棉布,然后贩运到日本泰西,每年都能给我家带来不少收益。若是动兵抢劫,抢完一趟,明年还哪里有钱可赚?就只考虑这一点,不要说江南的士绅不愿意让你们东进,便是我家,也不会允许贵军东进!而且圣上也下了旨意,命令贵军死守湖广,贵军若是一定要抗旨东进,便是叛逆,到时候,圣上令我军奉旨讨逆,左将军你说我军听不听圣上的呢?” 左梦庚也沉下脸道:“世子是一定要置我等于死地了?” 郑森只是微笑着看着他,却并不回答。 左梦庚咬牙切齿了一会儿,却又自己软了下来,恳求道:“世子,我们两家是通家之好,大家都是好朋友,您总不能就这样看着我们死吧?如今这局面,你总要给我们指出一条活路呀!” 听了这话,郑森倒是大笑了起来,道:“你这样说,才是道理。我们两家毕竟是有交情的。我们自然不会看着你们无路可走不是?说起来,我们两家合伙做生意,不是一次两次了。老交情,老主顾了不是?我有个想法,你听了,回去和宁南伯商量一下,看行不行。行不行,都尽快给我个回话。” “世子,不知道”患得患失的神气又浮现在了左梦庚的脸上。 “左将军,我看贵军军士如今也不太能打仗了。而且,如今乱世也快要到头了,左宁南似乎也没有什么特别的想法,养着这样一支不能打的队伍,有个什么意思呢?不如这样,贵军如今还有多少人,一并打个包,都卖给我们如何?”郑森笑道。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百零八章,左家军的未来(3) “这你你们”左梦庚的脸上一阵青一阵白。他真的想要立刻拂袖而去,然后带上大军,来好好的教训教训眼前的这个笑眯眯的混蛋。不过,最终,左梦庚还是忍下来了,他虽然一向骄狂,但是,对手百战百胜的名气,以及一路上他看到的模范军,都像一座大山一样的压在了他的头上。他想起了出行之前的一些事情。事实上,在得知模范军已经进驻湖口,堵住了东进之路之后,左良玉麾下的将领们就在一起商议过应该如何应对。当时也不是没有人,(其中就包括左梦庚)提出要给个厉害给“那些王八蛋”看看,但是更多的将领都打了退堂鼓,纷纷表示应该顾全大局,维持双方长久以来的传统友谊,不要做令亲者痛而仇者快的事情。总之,就是在面对模范军的时候,大家都有点怂了。 左梦庚在来湖口的时候其实也是很不服气的,但是在郑森安排他参观了模范军的几次操练之后,左梦庚也一样果断的怂了。左梦庚没打过什么仗,但是他跟着他老爹也有些年了。这些年来,左良玉的身体状况一直不太好,所以军中的很多事情也都交给左梦庚来处理了。左梦庚虽然一直有骄狂的毛病,但是也不是完全不懂事。在看了模范军的操练之后,左梦庚也能看出,无论是装备还是训练水平,左家军都远远不是模范军的对手。 所以,左梦庚最终也只能哀求道:“世子,难道就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左将军不要急。”郑森笑道,“不知左将军和宁南伯对于将来有什么打算没有。” 左梦庚一时间却没有反应过来。 郑森见他反应得这样迟钝,忍不住摇了摇头,又问道:“左将军和宁南伯难道真的以为独占湖广,犹如藩镇的日子能够长远?左将军,如今乱世快要到头了,朝廷还可能容许宁南伯像今天这样吗?” “这”左梦庚一时间也说不出话来。 “所以如今,自古以来,如宁南伯这样的大将,今后也无非两条路而已。”郑森盯着左梦庚的眼睛道,“第一条路是再进一步,自立为王,争夺天下,若是成功了自不必说。不过我听说宁南伯的身体不太好,贵军的军力财力也都不足,这条路怕是很难走。第二条便是为国立功,将来做个功臣,子孙富贵。只是自古以来,能够与国咸休的功臣虽然不少,但是这些功臣都有一个特点,那就是自始至终,老老实实,从来没有过桀骜不驯,甚至藐视朝廷,自立于朝廷之外的事情” “家父哪有藐视朝廷?”左梦庚似乎想要强辩一下。 “哪里藐视?”郑森笑了笑道,“为上位者,极为重要的德行之一,便是不自欺。若是宁南伯真的觉得自己是朝廷纯臣,并不是什么藩镇军阀,那自然好说。宁南伯可以遣将军为使,入朝求救,宁南伯自己统率大军,和闯贼决一死战。若是最后殉国,将来朝廷自然少不了追封旌表。宁南伯可愿意如此?” “你!”左梦庚差点又控制不住了。 “宁南伯自然不愿意。”郑森冷笑着道,“要不然,何来要一条活路的事情?宁南伯若是这时候跑了,将来天下平定了,你说朝廷会不会追究这件事情?自古以来,多少忠臣良将,天下安定后,都不得其死,宁南伯便能例外?” 左梦庚这时候却又一次忍住了,重新摆出卑微的样子,开口问道:“还请世子为我们指一条明路。” 这一表现其实也全在郑森的预料之中。在原本的历史上,李自成打来了,左良玉不敢抵挡,便趁着南明闹出了闹出了假太子案,打出清君侧的旗号,顺江东下,结果被黄得功击败。左良玉病死之后,左梦庚立刻就带着二十余万大军投降了满清。这人表面骄横,其实不过是个胆小鬼罢了。 “左将军,可知道石守信高怀德之事?宁南伯何不效法一下先贤?”郑森却笑嘻嘻的问道。 石守信高怀德都是宋朝开国时候的大将。宋太祖赵匡胤陈桥兵变的时候,这两人都出了大力。后来宋太祖杯酒释兵权,这两人都很识趣的加以配合,结果保住了自己和子孙的富贵。郑森知道左良玉没读过书是个文盲,多半不知道这事情,不过左梦庚却是多少读过一点书的,他觉得,这样的典故,左梦庚应该是知道的。 左梦庚低着头,想了一会儿,这才犹犹豫豫地道:“世子可能说得更详细些?” 郑森顿时就知道了这左梦庚平时所谓的读书到底是怎么读的。便笑道:“要细说的话却就复杂了” 郑森便将“杯酒释兵权”的故事给左梦庚讲了一遍,又道:“左将军,当时石守信等人手中的兵几乎就是他们私有的,身边大将都是这样的,宋太祖哪里还睡得着觉?若是他们把着这兵权不放,换了你是宋太祖,可能容得下他?一旦太祖皇帝动手,石守信等人只怕子孙无遗类矣。你再说石守信等人一辈子出生入死,求的是什么?难道不就是子孙富贵吗?然而你看他们自解兵权之后,得到的是什么?不正是子孙累世的富贵吗?宁南伯若是只想要子孙富贵,何不学一学石守信高怀德呢?若是宁南伯愿意学一学石守信,将兵权归还给圣上,某除了给以给宁南伯一大笔钱之外,还可以上书圣上,晋封宁南伯为侯爵,赐丹书铁券,如此,子孙富贵可保,岂不美哉!” “可是可是要是石守信等人自解兵权之后,皇帝还是想要杀他们,那他们岂不是”左梦庚还是非常犹豫。 “左将军,小商贩做买卖总是一手交钱一手交货,概不赊欠。但是大商人之间可也是如此?比如你我两方之间也有生意往来,我们可是什么时候都是一手交钱一手交货,概不赊欠的吗?”郑森问道,“为什么有时候我们之间赊欠一点,就不用担心对方赖账?” “我们之间岂会为了那点小钱伤了信誉?”左梦庚道。 “说的是。对我们来说,信誉就是一大笔钱了。我们的信誉都是一大笔钱,天子的信誉自然更是。宋太祖为什么要解除石守信等人的兵权?那是因为石守信等人手里有兵权就可以威胁到他的帝位。石守信等人自解兵权,这样一来,他们对帝位就没有威胁了,如此,宋太祖又何必再杀他们来损害自己的信誉呢?若是宋太祖杀了石守信,将来还有谁会信他?如今,乱世其实已经快到头了,圣上正需要一个相信朝廷,愿意自解兵权的榜样。宁南伯若是愿意做这样的一个榜样,朝廷肯定不会辜负宁南伯的。”郑森笑着回答道。 “这”左梦庚想了想,最后道,“这是大事,末将还要回去和大帅商量一下。” “这是自然。”郑森道,“听说武昌粮食不足了,我军虽然粮秣也不充足,但是还是能挤一些出来的。左将军回去的时候,我军可以派人从江上一并送两船粮食过去,以支援贵军。”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百零九章,左家军的未来(4) 左梦庚失魂落魄的做到了码头边,直到现在,他还没有完全稳定下心态。老实说左梦庚并不是一个特别有野心的人,至于他的父亲左良玉,这人虽然是个恶棍,但却也不是一个有伟大理想的英雄,在这一点上他甚至连李自成都远远不如。所以,能够有一个回家做富家翁的机会,原本对左良玉等人来说,也算是一个不错的选择,但是左梦庚还是本能的不甘心。的确是不甘心。也许依着郑森的说法,他和他老爹的确可以去做富家翁,但是,一个当惯了土霸王,习惯于将欺负人当做快乐之本的人,真的能适应做一个老老实实的富家翁的生活?况且,这些年来,左家人完全可以说是坏事做尽,若是手里没了军队,真的能安安稳稳的当富家翁?但是要说立刻就和郑森翻脸,左梦庚却也没有这样的果决。 上船前,他突然想起了一些事情,便赶忙向殷勤的来送行的郑森道:“世子,为什么其他的军镇,比如辽镇他们” 郑森听了,微微一笑便回答道:“因为辽镇所在的位置和你们不一样。” 大概是一直都在想着顺江东下抢一把,所以这一句话,左梦庚倒是立刻明白过来了,所谓的“位置不一样”,指的是他们控制了湖广,若是顺江而下,对江南威胁太大。 “世子,若是我军愿意换个地方如何?”左梦庚又问道。 “哦?”郑森微笑着望着左梦庚道,“左将军的大军打算到哪里去呢?” 一听郑森的话中似乎有门路,左梦庚赶忙道:“不知道朝廷打算让我们到哪里去?” 郑森却不回答,只是反问道:“左平贼还想要当个长久的藩镇不成?若是左将军有这个意思,也不是不可以,只是” “只是怎样?”左梦庚赶忙问道。 “中原之地,断断然是不能容忍有藩镇存在的,哪怕是关宁军,吴总兵他们,将来也不可能长久的待在辽东。朝廷不会允许他们既当藩镇或者说是当诸侯,又待在那样关键的位置上。将来,他们也要换地方的。至于换到哪里嗯,左平贼可看过我的一些书?”郑森突然这样问道。 “啊?”左梦庚茫然的摇了摇头。他是读过一点书,但要说水平,倒真是对的上红楼梦中贾母的那句“读的什么书,不过是些须认得几个字,不是睁眼的瞎子罢了”的话。这位平贼将军平时倒也看书,不过最多的却是兰陵笑笑生的那类书,那些对圣人的微言大义的阐发的这类“正经书”,左梦庚却是不看,也看不进去的。反正他也不打算考功名,却要看那种无聊东西干什么? “呵呵,左将军有时有空,可以看看。里面对西周时候的封建制,我有些想法。将来辽镇估计是要去更远的边陲的。而且辽镇要想有这样的结果,自己也要在战场上多立功才行。”郑森这样说道。 “你说说郑家是什么意思?”左良玉这一阵子身体又不太好舒服了,这时候半躺在床上,一边咳嗽着,一边这样问左梦庚。 “爹爹。”左梦庚道,“我看那个姓郑的,也不是什么好人。他们就是想要相要挟天子以令诸侯罢了。什么大明栋梁,不过是个活曹操罢了!”左梦庚没读多少书,但是三国的故事却还是知道些的。更何况他老爹有一个业余爱好,那就是听评书,所以曹操挟天子以令诸侯的故事,他们都是知道的。 左良玉却摇了摇头,又猛烈地咳嗽了起来。过了好一会儿,左良玉才喘过气来道:“把那药拿给我。” “爹爹,那个药,说是不能多用,有毒的。”左梦庚迟疑的道。 “是药三分毒,哪有没有毒的药?”左良玉有气无力的道,“你只管拿来。” 要说这药却也是通过郑家,从海外进来的,是一种装在玻璃瓶子中的褐色的药水,叫做什么大力止咳水。这瓶子旁边还配了一只很小很小的杯子。这药水喝起来甜中略带着一点苦味,对治疗咳嗽倒是颇有奇效,基本上喝一杯下去,便立刻能止住咳嗽。只是这药水上贴了一张纸,上面写着:“此药有毒,不可多用,每日用量不得超过一杯;连续使用不得超过十日。” 算算左良玉今天早上已经用过一杯了,所以左梦庚才有点迟疑。 见儿子还有些迟疑,左良玉便又问道:“咱家用这东西喂狗多久了,那狗如何?” “那狗每日都要喝一大瓶,已经喂了半个月了,如今活蹦乱跳的,倒是喜欢上喝这个了,每日一看到有人拿了这瓶子去,便高兴得乱摇尾巴的。”左梦庚回答道。 “嗯,拿来。”左良玉道。 左梦庚便起身,去紫檀架子上将那瓶子拿了下来,小心的到了一杯子,然后亲自服侍着左良玉喝了下去。 “唉,舒服多了。”左良玉道,“刚才你说什么?” “孩儿说,郑家是想要做曹操,挟天子以令诸侯。”左梦庚道。 “你说咱们家该怎么办?”左良玉又问道。 “孩儿自然是都听爹爹的。”左梦庚连忙道。 “唉”左良玉却叹了口气,过了一会儿才道,“当富家翁是不行的,我们这辈子都是没法当富家翁的。我们得罪的人太多了,若是手里没了兵,虽说他们要我们做个榜样,不会刻意对付我们,但是等到天下大定之后,他们就用不着我们了,那时候,只怕我们便死无葬身之地了。所以,这兵权却轻易不能放手。只是,我们也不能和他们直接对抗。嗯,安平王世子提到的书,你看了没有?” “爹爹,孩儿一回来,向您汇报了这事情之后,就立刻让人去寻这些书,还请了几位先生来讲解。世子的书中谈到古代的封建制,以为周朝的分封制也有可取之处。重要的是化夷为夏”左梦庚赶忙回答道。 “你等等,什么画什么的?”左良玉问道。 “是化夷为夏,就是教化夷人,把他们变成汉人。然后他们的土地自然就变成了汉人的土地。那书上说,周朝之所以有八百年的天命,便是因为能不断地把夷人的地盘变成汉人的地盘。” 左良玉听了,点了点头道:“原来化什么为什么就是抢人家的地盘呀。那些夷人,都在边远之地,看了若是想保住兵权,就要被放逐到边远之地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百一十章,左家军的未来(5) “只不过,这些夷人可都凶狠得紧。哪里是那么好好化的?”左良玉又摇了摇头,问左梦庚道,“你可有去抢劫哦,是去教化那些蛮夷的想法?” 左梦庚听了,连连摇头道:“爹爹莫要打趣孩儿,孩儿自己有多少本事,自己还是知道点的。要说蛮夷,这世界上最能打的就是蛮夷了。建胬不就是蛮夷吗?我大明谁在他们那里要说,好像也就郑家的那些人在建胬那里占到过便宜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他们和建胬打怎么样,有没有吹牛,我不知道。”左良玉道,“不过他们卖过建胬的人头却是真的。嘿嘿,老子那时候要是还在关宁军,只怕也要去找他们买人头。说起来,要是不是手下能打,他郑芝龙又” 说到这里,左良玉摇了摇头道:“也是我一直总担心你出事情,让你少了历练。其实那郑世子说的有道理,自古以来,一治一乱,分久必合合久必分。哪有总这么乱下去的道理?而且,总这么乱下去,对我们父子来说,却也不见得是什么好事情。你爹我打仗打了一身的伤病,如今是一天不如一天了。我手上的兵,却也远不如以前能打了。你历练的少,论打仗,肯定是比不过我的,对上李自成、张献忠他们,多半也不是对手。就更不要说和郑世子他们比了你不要不服气,不但你比不了,你老子我也比不了。人呀,平时狂一点也没什么,但一定要知道自己能吃几碗饭。嗯,这一点,你其实还不错。你要说愿意到化外之地去建功立业,我还真是只是我家得罪的人多,手里没兵,却也不行。我听你说的和郑世子的交谈,我觉得,郑世子虽然打算削了我们的兵权,但却又让人送来了粮食,他应该并没有想要我们的命的意思。你不妨再去和他谈谈,直接把我们的顾虑和他讲一讲。说不定,他就能给我们一条路呢。一般来说,到了他这个身份的人,若是不想害我们,你直接跟他说事情,多半反而方便。” 左梦庚点了点头。 “孔先生,世子正在里面练习剑术。”小院外面,一个士兵这样对孔璋道。 “啊,在练习剑术吗?”孔璋道,“我也没什么急事。可以等世子练完了再说。嗯,我可以静悄悄的进去看看吗?” 那个卫兵愣了愣,不过很快就道:“世子吩咐过,若是先生来了,不用通禀,就可以让先生直接进去,先生只管进去就是了。” 孔璋朝着那个卫兵笑了笑,便摇着手里的羽毛扇,走了进去。进了小院,迎面是一座太湖石堆成的假山,正当着院门,算是起着屏风的作用。虽然看不到里面,但是却也已经能听到里面传来的呼和声和木剑相互碰撞的声音了。 孔璋绕过假山,便看到假山后面的空地上,郑森正挥舞着木剑和三个同样挥舞着木剑的卫士打成一团。还有几个卫士则拿着木剑站在场边。孔璋便停下脚步,站在一棵青枫下观看。 郑森并不是在和一个卫士联手对付另外的两个卫士,而是在一个人对抗三个卫士。孔璋知道,郑森不是那种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他的武艺相当不错,剑术更是非常好。基本上,如果徒手的话,孔璋觉得,考虑到自己最近也练习了一些武艺,郑森应该能同时打三个到四个现在的自己,但要是都拿上剑,恐怕十几个自己一起上都不是对手。不过郑森身边的卫士可不是孔璋这种半桶水能比的,孔璋和他们学过一些剑术,知道自己在和他们对练的时候,虽然没有出过洋相,但那完全是因为他们在让着自己。而如今,他们在和郑森练习剑术的时候,明显要比陪自己玩的时候认真得多。别的不说,就听那木剑挥舞时的风声,还有两把木剑相互碰撞时候的响声,孔璋就知道,这样的一剑过来,自己就算挡住了,只怕也要立刻手臂瘫软了,最多再来一剑,自己的木剑就要脱手了。 “这几个家伙,还真的弄得这么认真,也不怕伤着世子了。”孔璋忍不住感叹道。 这担心其实并不是多余的,虽然是木剑,但是为了保证分量和真的刀剑相当,而且能承受住相互击打时候的力量,这些木剑都是用最上等的硬木制成的。如果不是练习者都穿着甲胄的话,这样的木剑,在精通武艺的人手中劈砍下来,足以造成重伤。即使是穿着甲胄,保护住了最关键的位置,但万一打在了一些没有甲胄的地方,也能造成不轻的伤害。而此时场上郑森的局面也很不好看,他的卫士的水平本来就不错,此时又是三个对一个,每一次攻击,三个人都相互配合,一个攻击上盘,一个攻击下盘,还有一个则致力于牵制郑森的反击。在这样的情况下,郑森只能左支右绌,好在场地够大,靠着步法好,不断的退避,才是算能勉强支撑,至于反击什么的,却是完全谈不上了。 “一味地防御,总归是防不住的。世子剑术虽然高明,但是只怕撑不了多久就该中剑了。”孔璋一边看,一边这样想着。果然,没过一会儿,就看见一个卫士一剑刺来,郑森用手中的剑将这一剑往外一封,同时向着侧后后退了半步,又躲开另一个卫士横扫过来的一剑。但就在此时,第三位卫士却从斜侧里刺了一剑过来。刚才郑森如果不是往侧后退了半步,这一剑便应该刺在空处,但此时却像是郑森自己送上去一样,将左肩暴露在了这一剑之下。 这一剑速度极快,力量也极大。虽然郑森的左肩上也有护甲,却也被这一剑刺得失去了平衡,两只脚一拌蒜,便坐倒在了地上。 三个卫士便收了剑,站在一边,郑森坐在地上,将手里的木剑抛在一边,向着刚才一剑将他刺倒的那个卫士竖起大拇指称赞道:“阿飞你这一剑真是好,又快又准,已经不比你爹当年差了。嗯,拉我一把。” 那个叫做“阿飞”的卫士握住郑森的手一拉,郑森便站了起来。他拍了拍身上的灰尘,同时四面望望,却看到孔璋正站在不远处摇羽毛扇,便笑道:“半圭兄来了多久了?却是让您看到我出洋相了。”一边说,他一边举起两只胳膊,便有卫士过来帮他解下身上的护甲。孔璋也笑眯眯的走上来道:“世子剑法高超,孔璋一向是佩服的。若不是孔璋突然冒出来,让世子分了心,世子应该不会输。” 郑森却摇摇头道:“我没看到你。他们三个都是好剑手,我一对一和他们练习,都不能有丝毫的分心,要不然就会出洋相。更何况是同时对上他们三个?” “世子既然知道自己打不过他们三人联手,那为何还要”孔璋问道。 “哦,”郑森道,“主要是想要练练防御的技巧,看看能在多名高手的突袭下,支撑多久。哦,对了,半圭兄突然来我这里,可是有什么事情?” “世子,那个左梦庚又来了。世子估计的不错,这次那左梦庚却是老实了很多,只是口口声声的要我们给他家指一条明路。他们要一条明路,却也不想想,他们可给过老百姓什么路没有!要说,他们玩养寇自重,倒是给过张献忠不止一次的生路。” 孔璋是湖北人,左良玉将湖北祸害得一塌糊涂,所以孔璋对左家父子很是仇视。 郑森听了,笑道:“半圭,左家父子的确都不是好人。不过他们也不是完全没给老百姓一条路。他把那些把百姓都卖给了我们,如今那些百姓的日子比起在湖北,是要好多了不是?这也算是给了他们一条明路了吧。” “比在湖北的日子好?那是自然。他们如今个个都丰衣足食,除了娶汉人媳妇难了一点之外,别的可比在湖北的时候强多了。不过那可不是左家父子给他们的路,那是世子和王爷给他们劈开的一条生路。那可不能算左家父子的功劳!”孔璋摇着头说。 “不管怎么样,这条路呀,我们还真得给他们。”郑森叹了口气道,“如今天下要有多少军头都看着呢。我们若是不能给他们一条路,日后这些军头,我们就只有一家一家的去剿灭了,这得打多少年的仗,多死多少人?给他们一条路,如果能少死一些中国人,却也是合得来的。半圭兄,你觉得我这话可在理?” 孔璋抱拳道:“世子仁慈。说的也是正理。我就担心,我们倒是想给他们一条生路,就怕他们自己太贪心。而且这些人骄横不法惯了,若是将来做了不法的事情,我们惩治他呢,只怕有些不知道情况的人却要说我们不守信义;若是不惩治他们,却又坏了国法。” 郑森点点头道:“你说的却也有道理,不过并不是不能解决,其实三代圣王,就有不错的办法。” “不知道是什么办法?”孔璋问道。 “舜帝放四凶于四荒。”郑森笑道,“我估计让左梦庚自己去打下一块蛮夷的地盘来,他是不行的,但是我们在南洋,打下的不少地方都没人去管理,便将他们父子分封到这样的地方,让他们镇压那些已经被打散了的土人,应该还是可以的。就让他们去祸害那些土人好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百一十一章,左家军的未来(6) 郑森猜想左良玉父子一定会妥协的,原因很简单,在历史上,左良玉就是个欺软怕硬的货色。后来他借着南来太子一案,搞什么清君侧,其实也并不是因为他有政治野心,想要借这个机会把持朝政,而是因为他看到李自成的大军南下襄阳,似乎有要往武昌这边过来的意思。虽然那个时候,李自成已经在满清那里撞了一头的包,精锐损失很大,几乎成了丧家之犬。但左良玉依旧不敢和李自成作战,所谓的“清君侧”,其实不见得是为了争夺权势,更多的倒是为了躲开李自成的兵锋。 至于左梦庚,那更是个没用的废物,左良玉死后,左梦庚带着几十万大军,被黄得功堵在九江,然后满清军队逼上来了,左梦庚不要说和满清动手,甚至连条件都没敢多提,就直接带着几十万人投降了满清。一般来说,像那种带兵投降的军头,如果对手下控制得比较好的话,满清一般是让他自己带着自己本部的军队,跟随着满清作战的。比如吴三桂,比如后来又反正了的李成栋什么的。这倒不是满清大气或是对他们很放心,只是时局发展得太快,以至于根本没时间玩重新整编之类的玩意儿。那么左梦庚投降了之后呢?满清直接让他下面的那些军头带兵跟着满清打仗,至于他,直接恩养起来了,而左梦庚也毫无抗拒毫无怨言。这样的人,又能闹得出什么来呢? 既然已经拿准了左良玉父子闹不出什么乱子来,郑森便将和他们谈判的事情都丢给了孔璋,自己则将重点放到了准备和李自成的作战。 “根据我们的情报,李自成在攻占了汉口和汉阳之后,放火将这两处原有的码头大部分都烧掉了,他们大概是担心将来我们会利用这些码头。不过,大家也知道,这样做的效果是很有限的,重建这些码头花不了多少时间。不过我们还得到了一个情报,那就是李自成在汉江中沉入了不少的石头,他们是想用人造的暗礁来封锁汉江的航道。”在情报通气会上,负责湖广一带情报工作的萧拱辰正在介绍情况。 “等一下,这个情况能说得仔细点不?比如说敌军是用多大的石头,怎样沉的,沉了多少,不知道探明了没有?”一个军官开口问道。 “黄队长,就我们所了解,李自成是用竹筐装着大大小小的碎石或是砖头沉下去的,用的砖头什么的都是在汉口汉阳拆房子拆出来的。闯军这些天据说已经把汉口的砖头房子拆了一大半了。他们用竹索将这些竹筐连在一起,然后再一起沉下去,所以虽然是一筐筐的碎石,但是效果只怕和大石头差别也不大。要弄开他们,只怕很不容易。至于位置,我们的内线画了几张图传过来,不过未必全面,而且,他不比各位,接受过绘图训练,所以他画的图也未必画的准,只能看个大概。不过据他说,只要小心点,不在晚上行船,白天里,细细地看波浪,是看得出哪里有石头的。” 那位黄队长点了点头,不再问什么,而是拿着炭笔在自己的小记录本子上写写画画的。萧拱辰便继续介绍他所了解的情况。 “李自成最近沿着汉江建造了不少的小堡垒。这里有一张地图,其中标着红色三角的是我们的人查实了的,还有些标着红色圆圈的,是我们的内线提供,但是我们还没有查实的。这些堡垒都不大,大多都是依托当地的一些被抛弃的荒村修建的,修建它们的材料也都是从那些荒村中就地取材的,驻扎的守军也不多,基本上每一处都只有十几人到几十人不等” “等等,这听起来好像和烽火台差不多呀?”甘辉道。 “是挺像的,而且还是那种粗制滥造的烽火台。”萧拱辰回答道,“不过依照我们的内线的说法,这些堡垒并不是烽火台,而是敌军骑兵的支撑点。敌军估计我军会沿着汉江北上,所以就用人造暗礁的办法,阻止我军利用河道运输补给。这样一来,我军就只能通过陆路,沿着官道运输补给。从汉口到襄阳有两条路,近的一条走京山,大概有六七百里,中间有一段山路,不太好走。远的便是沿着汉江的那条道了,大概有八九百里。敌军与我军交战,连续吃了几个败仗,如今已经没有在野战中正面对抗我军的勇气了。所以敌军打算一边依托坚城固守,一边用骑兵骚扰我后方的走陆路的补给线。这样来迫使我军退却。这些小堡垒便是用来给那些骚扰我军补给线的闯军骑兵提供支持的。” “就凭闯贼的骑兵,也想断我们的补给线?真以为我们的后勤部队不是兵?”虽然是在会议上,但是甘辉还是忍不住要表现一下他对李自成的骑兵的战斗力的鄙视。 “最好还是能疏通汉水。”余新也开口道,“倒不是怕他们袭扰,只是就靠陆路,能运送的东西太少,需要的人手也太多。我们的后勤队论打,真不怕闯贼的那点骑兵。不过我们后勤部门的人数和马匹都很有限,怕是不依托河道,不征用民工,根本就不足以支持长期作战。” “我们需要长期作战吗?”甘辉却反问道,“闯贼完全是没见过我们是怎么攻城的,才想着要依托坚城来和我们对抗。哼,就凭他们,也想玩这一套。我就不信襄阳城还能顶得住我们的大炮?要我说,我们不如将计就计。就在襄阳,把李自成解决掉!嗯,也不知道左良玉” “爹爹,郑家给了这样的说法。”左梦庚和孔璋谈了几天,便又回去向他父亲问计。 “他们怎么说?”左良玉问道。 “郑家说他们可以将南洋的一些岛屿给我们。这些岛上颇有些物产,能卖不少钱。只是没什么人。若是我家能从周围夺得一些人口,说不得就能依托这些岛屿,真正的成为一方诸侯”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百一十二章,进军 这个时空的弘光元年二月,也就是阳历公元1645年的三月,宁南伯左良玉向朝廷上书,称身体多病,实在是无力再统领大军。而自己的儿子并无统兵作战的天分,故而请求朝廷派出宿将代替他统领湖广一带的明军,以抵挡李自成的攻击。 左良玉上书之后,原本驻扎在九江的模范军立刻就行动了起来,他们朔江而上,直抵武昌城下,而正在进攻武昌的闯军,在看到模范军的旗帜后,甚至都没敢和模范军交战,直接便解围而去。 朝廷很快就给了回复,弘光帝亲下圣旨褒奖,加封左良玉为宁南侯,赏赐白银一万两,并追封祖先三代。又令平贼将军左梦庚暂代父职,领其所部,归安平王节制。当然,这个所谓的“暂代父职,领其所部”,也只是一个幌子。事实上圣旨下达后的第二天,左梦庚就奉安平王世子的命令,带着几百个家丁离开了武昌,说是去办理军队的粮草之类,但事实上,左梦庚带着这些人并没有去办理粮草,而是直接上船,去了济州岛。依照双方的协议,左梦庚的这些家丁将在这里换装上先进的燧发枪(其实是民用版本的)和二十四磅要塞炮,并接受一段时间的热武器训练(主要是火炮方面的训练),然后便再次登船南下。郑家的海军将会把他们送到南方的伊利安岛(也就是新几内亚岛屿)。 伊里安岛是一个非常大的岛屿,它是太平洋上最大的岛屿,面积达78万平方公里。这个岛屿物产丰富,除了太平洋岛屿上常见的一些诸如柚木、红木之外,这里还有非常丰富的铜矿资源。这也是左良玉父子在郑家提供的几个地点中选中了这一处的原因。但在此时,欧洲人还没有发现这个岛屿,倒是为了寻找澳大利亚,郑家的探险船队到过这里,并曾在这里建立了第一个小据点。这个小据点是一处天然环境不错的港口,而且距离一处高品位的铜矿不远,但是郑家的人力却有跟紧要的用处,暂时抽不出空来开发这里,所以这处小据点很快就被暂时放弃了,只是在海图上留下了一个记载。如今郑家干脆就将这处地方转手给了左梦庚,而且依照他们达成的协议,郑家还会陆续的将左家军的那二十来万人给他送过去。并且在此后的半年内保证他们的粮食补给。 当然,左梦庚这个时候还不会过去,因为伊里安岛的条件还很差,他可不愿意去吃苦。所以带领这些人的将是他的部将李国英。只有在基本的情况稳定下来之后,他才会去看看。 模范军解了武昌之围后,闯军不待模范军发起进攻,就主动的从汉口和汉阳撤退了。只是他们照例在撤退前放了一把火,把这两座城市烧了个精光。 事实证明,闯军对于汉口和汉阳的破坏相当成功,内河舰队的人花了半个月才算是让码头恢复了使用,但是其他配套的东西,比如仓库什么的的重建就要更花时间一些。闯军原本就打算放弃这两座城市,所以几乎是从一开始占据这两座城市起,就开始了对它们的破坏。这些破坏,不仅仅包括烧房子烧码头,更重要的是搬迁人口。闯军采用裹挟的手段,将这两座城中所有的人口全都向北转移了。等到模范军收复这两座城市的时候,城中不但是没有一座完好的房子,更是连一个人都找不到。这也使得利用当地人来修复一些基础设施的计划无法实行。好在左良玉手下的二十来万人如今都已经要接受郑森的节制了,虽然依照模范军的标准,左良玉的这二十万人的训练水平和身体状况,就是做民兵都是不够格的,当然更加不够格和模范军的后勤部队相比,但是他们毕竟也算是壮劳力。打仗什么的固然不行,但是拖过来修修仓库和房子,勉强也还是能用的。虽然这些家伙一有机会就会偷懒,干起活来也毫无责任心,做出来的活很多时候都没法看,甚至需要从头返工。 好在武昌的码头和设施还在,所以模范军还能将武昌作为作战物资的集散地,以武昌为基地支持模范军北进。 闯军在汉水中沉入了很多的人造暗礁。这些暗礁的位置,模范军的水手们倒是很快就摸清楚了。这其实不难,在河流中,暗礁的存在肯定会对水流造成一定的干扰。有经验的水手能够通过观看水面上的波浪,判断出水下是否存在礁石。然后再让人乘着小船靠近探查,自然就可以确定这些礁石的位置。 只是仅仅是判断了礁石的位置并不够。还必须将它们移开才能保证通航,这就相对困难了。后勤部门的人根据情况估算了一下,最后得出了这样的一个结论:“疏通河道,保证最基本的航运保障,至少需要三个月。而要完全恢复此前的通航能力则可能需要一整年。” “我们不能给李自成这么多时间。三个月,太多了。因为再过几个月,辽东那边就暖和了,就又能用兵了。如果我们的主力还拖在这边,保不住黄台吉会闹出什么事情来。”郑森对跟在身边的几个人说,“其实,这对于我们来说也是一个机会,一个彻底的解决李自成的机会。李自成如果还像以前那样打出流窜,虽然不成大器,但考虑到我军人数有限,其实要解决他还真不容易。但现在,他显然是打算把襄阳一带作为自己的关中河北来经营了。如果他真的能利用我们补给上的麻烦,让我们顿兵坚城,最后不得不退走,那他倒是大有前途了。只不过,他恐怕根本就不知道,我们的攻坚能力到了什么水平了吧?也是,我们和他们交战都是野战,他们根本就没有见过我们攻城。这次倒是可以让他们见识一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百一十三章,北方的异动 即使是在寒冷的辽东,春天也渐渐的来了。到了四月底——也就是模范军开始向着襄阳进军的时候——虽然辽河还没有开河,但是只要你站在河边细细的听,便也可以听到冰层发出的咔哧咔哧的响声了。这是冰层正在渐渐的出现裂缝的标志,一般来说,到了这时候,继续在河面上用冰排什么的,就存在一定的风险了。 这个时候也是我大清每年最为艰难的时期。辽东的土地肥沃,但是这些年的寒冷和干旱一样影响了整个的辽东,这使得辽东的粮食一直很难实现自给。如果不是每年破关的劫掠,以及通过一些商人的购买到的粮食,我大清几乎每年都会闹饥荒的。事实上,在我大清还叫“大金”,“大金”的带头大哥还是努尔哈赤,而熊庭弼还在主持辽东的时候,熊庭弼差一点就靠严密的封锁,把“大金”埋葬在冬天的饥荒里。那时候,努尔哈赤甚至都不得不用处杀鸡取卵一样的杀无米之民的办法来苦苦支撑。 当然这样的苦日子已经过去很久了,这些年来,我大清每年入关都能抢到大笔钱财,大批的人口。靠着这些包衣们种田,再加上用抢来的财物购买粮食物资,至少正儿八经的八旗已经不用担心吃不饱了,新的一代诸申勇士们已经不知道冬天挨饿是什么滋味了。但今年的情况却格外的不一样,首先年前入关的行动遭到了惨败,两白旗不但什么东西都没抢回来,反而损兵折将,伤亡惨重。这样的损失可以说是自从努尔哈赤以“七大恨”为借口起兵以来从未有过的。 而这次失败,带来的最可怕的问题还不仅仅是没抢到东西,或者死了太多的人。虽然诸申勇士人数有限,但是依旧可以通过抓那些深山里的生女真来得到一定的补给。在如今,对于我大清来说,最为可怕的问题是,我大清多年来努力建立起来的百战百胜的形象被严重的动摇了。以前,凭着百战百胜积累下来的威势,凭着“女真不满万,满万不可敌”的名声,无论是明军,或是蒙古人之类,在面对我大清军队的时候,都胆战心惊,根本不要打,士气就掉得一塌糊涂。但如今,有了这一战之后,情况就完全不同了。 如今原本辽镇开辟的粮田,都落入了我大清的手中,我大清自产的粮食倒是多了不少,但是这些年来,我大清也多出了不少的人口。尤其是每次入关,都能带回来数以十万计的包衣。这些包衣也是要吃饭,要消耗粮食的。我大清如今自产的粮食支撑到开春问题倒是不大,但是从开春开始播种,到粮食成熟,可以收割还有好几个月。这一段时间里的粮食缺口却是不小。往年这些缺少的部分,有不少都是从辽镇手里买来的。当然,辽镇卖粮食给满清,也是要赚一些钱的。但辽镇卖粮食,更多的是还怕满清,而不是为了钱。如今辽镇已经不可能再卖粮食给我大清了,而且因为笔架山的那支明军的存在,我大清也很难再威胁到山海关。所以竟然是拿辽镇一点办法都没有。甚至于辽镇都敢于在这种时候,将主力都调到关内去对付李自成张献忠。 我大清的另一部分粮食是通过蒙古,到宣大一带,通过明朝的一些商人买到的。这一条道倒还走得通。只是冬天之前,山西陕西那边一直在打仗,山西并不是粮食的主产地,他们的粮食也是当地商人从其他地方采购的。入冬前,因为商路不通,这些地方的商人手里的储备也有限,加上入冬后,蒙古那边的路一样不好走,所以能运来的粮食也很有限。好在我大清还是有些积蓄的,所以撑过一个冬天倒也没啥太大的问题,至少,旗丁们都还没挨饿,当然,包衣什么的,每年都会饿死一些,这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但是从山西那边传来的一些消息却让黄台吉很是担忧。这天一早,黄台吉便召集了我大清的各位贝勒爷商议事情。 “豪格,你把事情和大家说一下。”黄台吉吩咐道。 “是,皇阿玛。”豪格先给黄台吉行了个礼,然后站起身来,转向其他人道:“各位贝勒,我们从山西那边打探到消息,说是今年明国那边的粮食价格暴涨。京师一带,粮食的价格已经到了二两银子一石。山西那边自然更贵,怕是要到四五两银子一石了。而且就算不考虑价钱,能买到的粮食还很少,大概只有去年的一半不到。” 这个消息让所有的人都吃了一惊,尤其是那些年纪大一点的,经历过当年的饥荒的人,更是都皱起了眉头。过了一会儿,济尔哈朗首先开口道:“皇上,这情况可不太妙呀。去年我们还能从辽镇那边买到一些粮食,今年辽镇那便自然是不用想了,山西的粮食又少了一半,这日子可真么过呀!从开春粮食种下去,到收获还有好几个月,这段时间,怕是要饿死不少人了。对了,皇上,今年明国的粮食怎么会这么贵?” “明国那边也在用兵打仗。这事情范先生清楚。”黄台吉道,说完,他又转头看了看站在豪格身后的一个人一眼,那人便走出来跪下磕头道:“皇上,这事情奴才的确清楚,请皇上允许奴才来给各位贝勒爷说一说。” “嗯,你给他们说说。”黄台吉点了点头。 “皇上,今年明国又一次调集大军围攻李自成张献忠。其中郑家的军队如今沿着长江向西攻击盘踞在襄阳的李自成,吴三桂带着辽镇的人马,从京师往西,攻击陕西一带的闯军。要打这样的仗,自然要囤积军粮,郑家有钱,吴三桂有兵,他们要么是高价买,要么干脆自己半买半抢,把粮食弄走了不少。再加上这一仗是在湖广打,所以湖广一带的夏收自然是指望不上了。所以很多粮商都觉得到时候,湖广歉收,粮食价格还要涨,自然也不肯买,反而是把市面上能买到的粮食都囤积起来。这样一来,粮食的价钱自然就涨起来了。” “这些商人真是可恨!皇上,将来有一天,我大清得了天下,可一定要把这帮商人看严实,这帮子家伙,为了钱,啥事都干得出来的!”虽然明知道这位正在介绍情况的范先生,就是一个商人,但是济尔哈朗还是忍不住这样说道。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百一十四章,北方的异动(2) 听了济尔哈朗的话,黄台吉都忍不住摇了摇头。不过那位范先生却似乎没有听到一样,继续介绍着情况:“如今吴三桂的军队大约三万人在潼关和闯贼对峙。听说此前吴三桂追击闯军,倒是赢了好几场,不过如今闯贼据险而守,吴三桂一时间也打不下来,听说他正在等着后军带着红夷大炮赶过来。” “那李自成在哪里?”黄台吉问道。 “皇上,奴才听人说李自成带着军队在进攻武昌的左良玉。”那位范先生回答说。 “郑家的消息有没有?”黄台吉又问道。 自从郑家的力量,尤其是模范军袭占锦州,又在正面战斗中击败两白旗之后,对郑家的相关消息的收集就成了我大清的情报系统最重要的任务。一些和满清有生意往来的商人,一直以来,也都承担着为满清收集情报的任务。 “皇上。”那位范先生道,“最近郑芝龙的长子郑森带着两万多人的军队进了长江,据说是要去讨伐李自成。不过其实却是因为左良玉借口抵挡不住闯贼,要帅军东撤。”说到这里,那个范先生笑了笑道:“皇上,左良玉虽然托名官军,其实和流寇也没什么区别。他要东行,无非就是想要到江南去抢一把罢了。江南的士绅们又怎么敢让左良玉这样的人进江南?奴才听说,他们中有人说,宁可让李自成到江南来,也不能放左良玉进来” 听到这里,黄台吉也忍不住微微一笑道:“贼来如梳,兵来如篦。” “皇上说的是!”那范先生抱拳道,“郑家的财富都来自海贸。而海贸,就是用丝绸、瓷器还有茶叶和泰西人换银子。如今明国说是海禁,其实只是不收海贸的税钱,但这税钱其实也还是有的。任何在海上跑海贸的人,都必须加入郑家牵头的所谓‘海上事务理事会’,每年按照船只的载重量上缴会费。然后就能从这个‘海上事务理事会’那里拿到一张通行证和一面红旗。” “不是不参加他的那个什么会会怎么样?”一边的博洛问道。 范先生听了,微笑道:“贝子爷,若是不交这会费,就不能在海上做买卖。就算偷偷地出了海,只要被郑家的船发现了,船,满船的货物,还有人员就都没了。贝子爷您不知道,这大海虽大,但是可以用来贸易的港口总是有限的。而且抓到了这船,好处也不是郑家独吞的,而是在整个理事会中均分,若是有人报了信,告了密,才抓到船的,那人还能拿个大头。如此一来,在各处港口,哪怕是些私人小港,都说不准有理事会的人。再加上有些坏了良心的家伙还喜欢玩钓鱼,也就是装成买家来和人家谈生意,然后等你出了海,他再通知郑家的船来抓,然后一两银子都不用花,船上的什么就都是他的了。” “那这一条船要多少的银子呀?”博洛又问道。 “按船只的大小,还有加入的商人的等级,一般来说每条船每年从五百两银子到两千两银子不等。一般来说每条船大概都要花个一千多银子。这理事会中总共有十多个大商家,几十个中等商家,上千条船条船,光是这些会费,一年就是上百万两的银子。再加上郑家自己也是大海商,一年下来,怕是光是海贸,他们就能赚到好几百万两银子。再加上那些大小商家中,其实很多人原本都是跟着郑芝龙当过海寇的。后来郑芝龙灭了别的海寇,独霸了海面,用不上那么多的人和船了(其实是因为专用军舰淘汰了多用途的船只),才让他们变成了海商。这些人的船和生意,郑芝龙自然也都有一份股份。这又是好大一笔,然后郑家手里又有些稀罕货,比如鲸油,比如各种铁器、粮食、肥料,卖到国内又赚一大笔。这样他们家一年下来,怕是有上千万两的收益。他卖给泰西人的东西是江南出的;他的鲸油、铁器大多都是江南人买的。所以江南就是郑家的命.根.子。谁敢动江南,那郑家自然就要和谁拼命。所以听到左良玉的动静之后,郑家立刻就出兵,去堵住左良玉去了。”范先生回答道。 “郑家去了江南两万多人,那他们在北边应该不会有多少人了。”黄台吉叹道,“郑家的两万多兵到了湖广,无论是李自成还是左良玉,都肯定不是对手。郑家又不缺钱,手下的兵也能打。若是郑芝龙有大志,又没什么干扰的话,怕是李自成之类的龙蛇嗯,范先生,这次粮食的事情还要您多费心。” 那个范先生知道黄台吉的意思是要商量一些重要的事情,他的身份地位,是不该听这些的了。便跪下磕头道:“奴才为陛下效力,乃是天大的幸运。” “嗯,你下去吧。”黄台吉道。 那个范先生便走了出去。 那范先生刚出去,济尔哈朗便上前道:“皇上,咱们可不能看着李自成被郑芝龙灭了!这郑家军,不比明国其他军队,他们是真的能打!不比我们八旗差。而且听这尼堪的说法,郑家一年的收益,竟然要有上千万。无论是明国朝廷还是我们,都没他有钱。他又有钱粮,又有兵,若是真的让他把李自成灭了,把天下控制住了,我大清的日子只怕就没那么好过了。所以,皇上,咱们得出兵!破关进去,一来好弄些钱粮过日子,二来也好把郑家的兵调动一下。让他们不停地两头跑,不能让李自成就这么完了。” 黄台吉听了,点了点头说:“这也是我们的老办法了。嗯,老十二,老十四,老十五,你们觉得怎么样?” 黄台吉点了阿济各三兄弟的名字,阿济各首先站出来行礼道:“皇上,臣弟也觉得应该出兵。” “你们呢?”黄台吉又问道。 多尔衮便道:“皇上,臣弟也觉得我们该出兵。” “老十五,你呢?”黄台吉皱着眉问道。 若是以前,多铎多半早就蹦出来表示要出兵了。不过自打上次更模范军打吃了大亏之后,以前的那种骄狂如今都不见了,人也变得沉默多了。见到黄台吉点名,多铎也赶忙回答道:“臣弟也觉得该出兵,只是我们要防着,不要我们出兵了,然后人家又弄出一个奇袭锦州。”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百一十五章,北方的异动(3) 说到奇袭锦州,大家都沉默了。模范军的这一次跨海而来的袭击,完全出乎了满清高层的预料,而且这一战不但攻克了辽东的重镇,而且还让满清损失了一位王爷和一位贝子。单纯从损失来看,这一战中满清的损失比两白旗和模范军的那一战要小一些,但要论高层的损失,这一战反而更大。而且,这一战也让满清又一次想起了后方被威胁的往事。 黄台吉站了起来,踱了几步又站定了,然后道:“十五弟,如今辽河等河流还都没有开河,等开河还要一段时间。而且郑家军能攻下锦州也是靠的偷袭。若是我们有防备,锦州哪里是轻易能攻下来的?况且郑家虽然有钱,郑家军虽然能打,但是我们也知道,郑家的基业基本在海上,他在海上有各种船只上千条,这水军肯定也要花钱。他又能有多少步军骑军?最多不过能在沿海骚扰而已。我们只要把人口远离海岸,他们又能有多大的威胁呢?不过,你说要做好防范这当然也是对的,但是出兵却是势在必行的。上次你的旗吃了不少的亏,这次就留在家里,把家看好。老十四,你这次担任主将,我再让老十二和豪格,还有佟图赖带上乌真超哈跟着你,你们一起出兵。从蒙古走宣大,从侧后给吴三桂一下子。吴三桂出尔反尔,坑害了我大清,如今也是给他一个报应的时候了!” “臣弟(孩儿)遵旨。”几个被点到了名的贝勒都跪下行礼道。 做出了出兵的决定之后,满清的军事机器迅速的运转了起来。只是镶白旗的多铎却很是郁闷。镶白旗一向是八旗中实力最为强劲的一旗,但在上次和模范军的交战中吃了大亏。回来后,追究战败的责任,被黄台吉罚了三个牛录。入关对于满清来说,是一个增强实力的好机会,而且听说如今宣大那边都只有些正常的明军,并没有郑家军这种明显不对劲的牲口。若是能跟着入关抢劫,镶白旗也能跟着恢复一些力量。但是这一次黄台吉却将镶白旗留了下来,这隐隐的就有要借机削弱镶白旗的意思。不过多铎虽然郁闷,此时却也没什么办法,只能在家里喝点闷酒,顺便打打老婆。好在多尔衮并没有忘记他,承诺说,若是进关有收获,也会分他一些。但多铎知道,就算多尔衮愿意分他一部分战利品,总也没法和自己去抢来得好。 我大明对满清的情报工作做得非常差。这也正常,因为在辽东的汉人普遍地位低下,锦衣卫的人就算混进去了,也很难获得什么情报。所以,我大明对满清的这次行动,几乎是一无所知。不过吴三桂还是收到了郑森的提醒的信件。 “三辅,你看,安平王世子给我来了封信,提醒我要注意建胬的动向。世子说,建胬每每都会在我军对流寇作战将尽全功的时候突然杀出来,让我们对流寇的围剿毁于一旦。如今我军围剿流寇,又一次到了关键时刻,他担心建胬会再次入寇嗯,你怎么看?”吴三桂对自己的弟弟吴三辅说道。 “朝廷那边做了什么准备没有?”吴三桂又问道。 吴三辅摇着头道:“朝廷?朝廷还能有什么准备?二哥你又不是不知道,上次安平王世子带着大军南下之后,咱们那位陛下总担心京师的兵太少,不安全,前些日子更是说要就近督战,闹着要留下太子留守,自己带着内阁去南京督战呢。可是世子没说话,谁会同意他南下?” “你说,要是建胬再次奔着京师去了,京师可守得住?”吴三桂突然问道。 “我觉得应该没什么大问题。京师如今守军其实也不算少了,京营已经有三万人了,再加上乱七八糟的别的军队,算算也差不多有七八万人了。建胬能派出来的人最多也就三五万,再加上跟过来蒙古人最多也就这么点。有七八万人,应该够了。”吴三辅道。 吴三桂点了点头,他也赞同自己弟弟的看法。 拱卫北京的京营已经重建了起来。这支军队,责任重大,当然要格外的可靠。所以这支军队其实是从郑家军和关宁军中抽出的一些部队组成的。 吴三桂的老爹吴襄被任命为总督京营戎政,总管京营的事务。三大营中的神机营,还有神枢营却都是郑家的队伍,而五军营则是关宁军的队伍——只不过并不是关宁军的精锐,那些精锐如今不是在山海关就是跟着吴三桂待在潼关。 吴襄打仗很不怎么样,基本上每次出战的结果都是败逃二字。不过他毕竟是当过总兵,带过兵的,所以一支军队能不能打,吴襄还是看得出来的。依着吴襄的说法,虽然五军营基本上都是兵痞垃圾,但是郑家派过来的队伍,却不是这样。虽然据他探到的底子,这些兵大多其实大都是郑家那边的民兵,装备和正儿八经的模范军比,还是要差不少的。比如神枢营的家伙说是骑兵,但是他们的战马,不要说和正牌模范军的比,就是和那些关宁军的骑兵比,也比不上。其中甚至还有一些马匹,其实根本就是骡子。而那些骑兵,更多的其实就是骑马步兵,其中一些人,还不是汉人,而是南洋那边的土人,或是朝鲜人,甚至还有些是倭寇。不过这些步兵的水平倒是很不错,因为郑家在南洋经常性的和土人,还有泰西人打仗,所以这些民兵的训练水平很不错,排队快,开枪也很快,虽然不能和安平王世子带着的模范军比,但是放在关宁军里,那绝对都能算得上是一等一的精锐。至于神机营,主要是炮兵和火枪兵。他们的炮也都是较为老式的,种类也不整齐,大多不是太大(缴获的舰炮或者是原本用于出口的要塞炮),就是太小(民兵的三磅炮)。不过他们的火枪倒是不错,都是燧发枪,只不过多数是民用型号的。编入神机营的那些炮兵,有不少还是郑家水师的港口守备队出身的,他们的水平就更高了。再加上京师城高池深,神机营和神枢营人数虽然加起来只有两万左右,但是依托城池,也不是不擅长攻城的八旗兵轻易能攻下来的。 既然京师短时间应该不会有危险,那么吴三桂要考虑的重点就是自己这边的情况了。如今他的大军驻扎在灵宝县一带。灵宝的地形倒是比较险要,但是城防做得却不算好。城墙的高度和厚度都很一般,而且也缺乏大炮。当年他们向郑家购买大炮的时候,基本上只关注大炮的射程和威力,对于大炮的重量几乎没什么要求。因为当时他们根本就没有考虑过要让大炮跟上步军行军的速度,反正这些大炮只要能放在山海关的城墙上,压制满清的大炮就可以了,至于能不能方便的移动,关宁军根本就没考虑这个问题。 然而现在,吴三桂回想起郑森麾下的模范军的组成,以及他们的作战方式,不得不承认,一种随时都能跟得上行军的,轻巧的大炮,对于作战的帮助实在是太大了。在吴三桂看来,模范军之所以能击败建胬和流寇,很大程度上就因为他们呢利用火炮,迫使敌军在很远距离上就发起冲锋。 “炮队怕还要有十五六天才能到达灵宝。”吴三桂盘算了一下,便道:“三辅,如果建胬朝着我们过来了,他们多半是要从宣大那边破口。宣大的那些兵是靠不住的,他们堵不住建胬的。不过宣大距离这里还远,建胬要到这边过来,至少要二十多天。有这个时间,我们来得及确认消息转移军队。只是真到了那个时候,怕是别的都走得了,就是大炮走不了。嗯,三辅,你带上些人,找个隐秘的山谷,实在来不及了,我们就用油布把大炮裹起来,埋到那里面去。嗯,这事情一定要隐秘,不能” “二哥,小弟知道了。”吴三辅回答道。 几乎与此同时,笔架山那边的黄昭和施琅也接到了指令。 “世子让我们注意建胬是不是又想要入关了。”黄昭对施琅说,“世子的意思是,若是建胬真的又入关了,咱们那个计划就可以执行了。” “真的?”施琅的眼睛立刻就亮了。 “这还能有假的?”黄昭道,“为了这个计划,你知道调动了多少人力物力?听说去年刚刚实验成功的水泥,几乎全都被运到济州岛,就是为了咱们的那个计划呢。要说还是亏得你,居然发现了这么一条水道。” “只是运气好罢了。”施琅笑道,“要是这事情能成了,以后建功立业,就有指望了!不过,如今我们就要先预备起来,这水道的探测,这些时我们都做好了。嗯,我知道有一条大船如今正在济州岛,要是能把这条船借过来用用,就更方便了。” “什么大船?”黄昭问道。 “就是我们海军缴获的那条战列舰呀!”施琅回答道。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百一十六章,北方的异动(4) 在辽河的河口处,原本有一座不大的城堡,叫做牛庄。这座堡垒一开始是我大清为了防止明朝水师沿着辽河袭扰而在辽河河口建造的。但是在和郑芝虎的“登州水师”的反复拉锯中,被焚毁。后来满清采取了迁走沿海村落做法之后,这座城堡也就没有再重建了。但是在模范军沿着辽河袭取了锦州之后,满清又感觉到了这座城堡的重要性,于是再次重建了这座城堡,而且将它的规模大大的扩大了。 原本的牛庄堡,其实只是一座木质的城寨,也就比一座烽火台稍微大一点,能驻扎的军队不过五十余骑而已。但如今,建胬却是认认真真的扩建了它。如今,这座城堡有着七米多高的,外面贴着城砖的城墙,城墙的周长差不多有两千步,城堡中至少驻扎了一千多的军队,城头上,还架上了满清自己铸造的一些用来封锁河面和海面的重型火炮。 后世的英国海军提督纳尔逊勋爵曾经说过:“一座有一门炮的炮台,就足以对抗一条有一百门炮的战舰。”这话当然是有道理的,因为相对于战舰,炮台有着一个无法比拟的优势,那就是,无论如何,炮台都不会沉没。在双方的炮战中,战舰必须准确的命中炮台上的大炮,才能达成有效的杀伤,但是炮台只需要命中对手的军舰就够了。而且,因为炮台有着坚固的大地作为依托,所以它可以完全不考虑重量的增加防御,只要设计合理,炮台的抗打击能力轻松的就能超过舰炮的攻击力上限。 不过,这一切需要一些前提,首先,炮台必须设计合理。其次,炮台使用的火炮在性能上不能和舰炮有太大的差距。 这两点我大清其实都做不到。牛庄堡的城墙是近乎垂直的,这非常有利于对抗敌军的步兵,但在面对炮击的时候,这样的城墙很容易大片的坍塌,所以,这并不是一种好的设计。另外,我大清在火炮技术上,和模范军的差别还是非常大。所以他们铸造的那些重型火炮,虽然重量上是模范军的舰炮的很多倍,但是射程和威力却反而不如模范军的同等级的舰炮。 不过,即使如此,牛庄堡垒对于任何试图利用辽河来骚扰建胬的行动来说,依旧是一个巨大的威胁。所以,如何干掉这座堡垒就成了模范军一直研究的事情。 依据侦察,牛庄堡垒大约装备有四十多门火炮,但其中大部分其实都是较小的弗朗机炮,较大的炮只有十一门。其中有七门是满清自己铸造的。这些炮虽然重达六千多斤,但发射的炮弹的重量,和射程,其实也不过和模范军的12磅炮相当。另有四门炮,则是从明军手中缴获的24磅炮,说起来这几门炮还是郑家的炮厂出产的。这些外贸版的火炮,没有采用包括多层炮管在内的技术,及性能而言远不及郑家自用的型号。但是因为采用了锻造钻孔炮管,(自从这一技术成熟后,郑家几乎就放弃了直接浇筑炮管的技术研究,所以即使是外贸的猴版大炮,使用的也是这样的炮管)这种炮相比其他的火炮,在技术上依旧是相当的先进的。无论是射程还是威力都明显超过了北海养老院(模范军海军北方舰队的外号)的那些12磅炮。所以,依据施琅他们的计算,如果舰队上去对射,考虑到航道的限制,一次能投入的军舰的数量有非常有限,恐怕即使付出很大的代价,也不一定能压制住牛庄堡垒的火力。而如果不能压制住牛庄的火炮,登陆的陆战队也需要更长的时间,付出更大的代价才可能攻克牛庄。再考虑到,一旦牛庄一直到锦州,都有烽火台。一旦牛庄遭到攻击,这些地方的清军很快就能赶来救援。所以北方舰队一直都没有找到对付牛庄要塞的什么好办法。 另个月前,因为新的战舰的服役,模范军海军将一条在和西班牙人的海战中缴获的,如今被命名为“服远”号的战列舰转给了北方舰队。这条战舰有两层甲板,每侧有三十多门大炮,而且火炮大多也都换成了自产的18磅炮,仅仅从火力上来说,这条船足以在短时间内压制住牛庄堡垒的火力,并支持陆战队夺取这座堡垒。 但是,另一个难题却摆在了大家面前,那就是“服远”号的吃水太深。牛庄堡垒就在辽河的河口处,河流携带的泥沙在河口渐渐淤积,使得这一片海域的深度普遍比较浅,即使是巡防舰这样的军舰,在这一带行动也必须非常小心,不然就可能搁浅,而战列舰这样的大家伙,更是只能在涨潮的时候,才能小心翼翼的进入这一片的海面。这样的限制,使得投入战列舰来摧毁这座堡垒也变得非常的困难。 不过天无绝人之路,在一次例行的水文调查中,施琅带着的船队却发现,在靠近牛庄堡垒一带的海面下,居然有一些很深的深沟。即使是在退潮的时候,这些深沟也足足有三丈多深,其中有一条更是可以直接让服远号逼近到距离牛庄炮台不过百来米的地方。这海沟的存在,不但有利于对牛庄堡垒的攻击,也让他想道了另外的一些事情。这些天来,施琅一直都忙于这一带的水文探查,到如今,这一工作已经基本完成了。 依照施琅原先的想法,派上一个营的陆战队,再加上一条战列舰,两条巡防舰的火力支援,应该能在敌军支援力量赶到之前,再次摧毁牛庄堡垒。不过建胬可能再次入关的消息,却让他产生了一个新的想法。那就是,舰队和陆战队不但要拿下牛庄堡垒,更要趁着敌军主力不在的机会,依托着这条海沟,在辽河入口这里,借助于现有的牛庄堡垒,将它改造成一座全新的,带港口的棱堡。如果这样的计划得以实现,满清就不得不做出一个艰难的选择:是带着本来就不多的八旗勇士来攻击一座带港口的,不可能围得住的棱堡;还是干脆放任它在那里,然后看着模范军以这座城堡为依托,不断地向北蚕食?施琅觉得,无论是哪种选择,对于建胬都不是好事情。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百一十七章,牛庄堡 满清军队的动员速度相当的快,事实上,在这个时代的东方,如果不考虑郑家的模范军,满清军队就是脱产率最高,最为专业的军队了。而入寇关内也是这些年来他们干习惯了的事情,所以准备起来也是轻车熟路。虽然上次两白旗在关内吃了大亏,连带着让跟着他们入关的蒙古人也吃了大亏,但是无论是八旗军还是蒙古人觉得,只要能躲开“郑家军”,不和他们硬拼,就没什么好担心的。毕竟,无论是满洲八旗,还是蒙古八旗,他们都是有马匹的,而且还不止一匹马。哪怕是一般都靠下马步战解决问题的满洲八旗,每个人也都都是至少带上了两匹马的。而相形之下,“郑家军”的骑兵虽然也很厉害,(在上一战之前,无论是满洲人还是蒙古人,都是不会承认这一点的,但如今他们也不得不承认,“郑家军”的骑兵很能打。当然他们依旧不服气的将这归之于“郑家军”的战马更好,铠甲更好之类的。)但是,“郑家军”主要还都是步兵,最厉害的也是步兵的大炮。他们总不能拖着大炮追过来吧?再加上他们的骑兵的数量并不算多,若是没有步兵和大炮,单靠这么点骑兵,又有什么可怕的?所以,他们士气倒也没有受到太大的影响。 五月底的时候,清军部队出现在了宣大外围。姜瓖照例是缩在城里,不敢出来应战。当然,就姜瓖手中的军队的战斗力,真要出去野战,基本上也就是去给人家送人头的。早些年的时候,宣大的边军也曾经是明军中的精锐,但是这么多年,不断地和建胬,和流寇作战,精兵强将不断的损失,再加上我大明坑爹的财政,这些损失也得不到恢复,所以此时的宣大军,几乎已经完全废了。说起来,若不是原本的精兵强将都消耗光了,也轮不到姜瓖来当这个宣大总兵。 虽然开城出去野战这辈子都不会开城出去野战了的,但是考虑到如今的大明似乎很有些中兴气象,所以姜瓖倒也不打算像上次李自成打过来了那样,直接就投降拉倒。而且,他也知道,正常情况下,清军对于那些关城之类的地势险要,里面又没有什么居民,相应来说,也没有多少油水的城池是不太感兴趣的,(因为这样的城池,打下来费劲,打完了也抢不到什么东西,最后一算账,多半是要亏本的。)所以他只要不出城去,其实也还算安全。不过他好歹还算记得,给其他方向上的明军发出了建胬再次破口的警告。 姜瓖既然躲在了关城里不敢出来,我大清的入寇当然也就格外的顺利,从五月底入关,一路南下,根本就没有任何明军敢于干扰他们的行动。在大同和张家口的商人的引领下,他们的劫掠行动相当的顺利。到六月底,一些蒙古人已经开始押送着抢劫到的财物和人口陆续返回了,而满清的主力部队则继续南下,逼近潼关。 郑家的商行在大同同样有生意,他们自然也在第一时间知道了满清入关的消息。这消息通过信鸽被迅速的送到了京师,接着又迅速的传递到了静海和济州岛。 “再有五天就是十七日了,按过去的记录推算,这天清晨会有一次大潮,潮水会在卯时左右达到高点。在整个卯时,‘服远’号战列舰都能逼近到距离牛庄堡垒四百米的位置,从这到这的这块紫色区域都可以让‘服远号’战列舰安全航行。其他两条巡防舰也能从这两个角度逼近牛庄。它们可以在这些绿色区域内安全航行。”在济州港的作战会议室中,在登州水营总兵郑芝虎的主持的作战准备会上,施琅指点着铺在大桌子上的一张海图,对其他的一些军官说。他看了看围在旁边,伸长了脖子的舰长们,又继续说道: “我军的陆战队会在寅时一刻从这里,还有这里登陆。他们无法携带重型武器,所以他们的攻击行动必须依赖我们来提供火力支援。寅时一刻,我舰队应该抵达这一带位置,并做好进攻准备。到卯时我舰队将以‘丰饶号’巡防舰为先导,然后是‘服远号’战列舰,‘辽河号’巡防舰,依次跟进。并以六节的速度,在六百米距离上炮击牛庄堡垒。并吸引牛庄堡垒开炮。然后舰队在这个位置转向,然后这样走,在这里,从四百米距离上向牛庄堡垒发起决定性的齐射。陆战队也会在此时,在我舰队的炮火掩护下,向敌军发起攻击。诸君” 说到这里,施琅直起身子道:“建胬有数十门大炮,其中除去弗朗机小炮,还有七门威力上相当于我们的12磅炮的火炮,以及我们自己生产的外贸型号的24磅炮。这些12磅炮,在四百米的距离上能有效的击穿我们的巡防舰的侧舷。而那些24磅炮在这个距离上也同样能有效的杀伤我们的战列舰。所以这一战,和我们平时扫荡建胬的渔船,以及朝鲜的那些破船的战斗完全是两码事。而且为了有效的支持陆战队的作战,提高我们打击目标的精准度和打击次数,我们在这一次从堡垒跟前经过的时候,要将船速下降到3节。当然,诸位也知道,更近的距离,更慢的速度,也会让我们的敌人有更多的机会攻击我们。我们必须用更快速,更猛烈,更准确的射击才能压制建胬,从而保证安全。同时,我们也要做好付出重大代价,承受重大伤亡,甚至要做好损失重要战舰的准备。另外,我们要优先打击那些对陆战队威胁大的目标。只要我们能掩护陆战队逼近目标,他们手里的燧发枪和掌心雷一样能有效的掩护我们。” “施司令,这些我们都知道。我们这一个月一直在训练对四百米距离目标的快速打击,我们一定能打出一个大胜仗,让南边的那些家伙们看看,我们可不是什么养老院。”一个舰长道。 “说起来,他们好像还从来没有直面过炮台吧?虽然他们的船比我们的好多了。我们这次胜利了,看他们还好意思在我们跟前吹牛!”另一个人也嚷嚷道。 “很好,大家这样的有信心,有勇气,真不愧是模范海军的人!建胬虽然有些大炮,但是他们的那个堡垒,建造得完全不得法,他们的训练水平也要远远的低于我军。只要我们沉着勇敢,不怕牺牲。我们一定能把那些连三角函数都不懂的建州傻(和谐)逼们大的屁滚尿流!最后,诸位,这一仗打漂亮了,我郑芝虎保证,你们的前途肯定一片光明!”最后,郑芝虎这样说道。 连日来,登州水师的人加强了对牛庄堡垒附近的海面的水文勘探。毕竟,这片海域是辽河泥沙的沉积区,水文状况的变化很快的,虽然这样的行动容易引起建胬的注意,但为了保证行动的顺利,这些勘察行动却又是不可少的。 这样的勘察活动几乎就是在建胬的眼皮子底下进行,很多时候,进行勘探的船只甚至需要直接逼近到距离牛庄不过三四百米的位置。这自然不可能不惊动驻守在牛庄的清军。 驻守牛庄的是镶白旗的一位名叫索伦的甲喇章京。这人曾经多次入关,参与过击败卢象升天雄军的一战。以及后来在静海和模范军的那一战。这天早晨,天才刚蒙蒙亮,索伦才刚刚醒,便有人来报告说,有明君逼近堡垒。 索伦知道此时清军有不少人马入关去了,国内的兵力正空虚,说不得明军就要打这个主意,就像上次袭击锦州那样,对辽东发起袭击,以起到围魏救赵的效果。因而他这段时间对明军的各种活动格外的敏感。此时听到这样的报告,顿时就跳了起来,胡乱的将衣服捆在了身上,连脸都顾不得洗一把,便到了城墙上,往海上一看,就见不过百来丈外,果然有一条小船停在那里,接着熹微的晨光,隐隐约约的可以看到,在船头上,一个水手正将一根长长的杆子插入水中,另一个人则拿着纸和笔在一边做记录。 这船距离很近,有几乎并不移动。所以理论上,他很容易就会被牛庄的的火力杀伤。不过事实却并不是这样。这条船太小了,就是个小舢板而已。这样的小目标,反而让他的对手难于对付。直接开炮吧,这船太小,其实要保证命中率是很不容易的事情。以清军炮手的水平,估计也就能听个响声罢了。要打中这样小的目标,只怕消耗的火药,就要变成以为天文数字了。所以,一般来说,见到这种船,索伦都是直接当他不存在的。 但是如今的局势非常紧张,所以索伦觉得,他也不能再像以前那样不管了。他转过头来,对身边跟着的一个士兵道:“传令!击沉这条倭船!”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百一十八章,牛庄堡(2) 虽然索伦下达了开炮击沉模范军的那条勘探船的命令,但是对于能否击沉那条船,包括索伦在内的所有人其实都不抱有太大的希望。郑家的那条小船显然是不值钱的,至于船上的人,嗯,在这个时代,什么东西都比人值钱。至少是在建胬看来,船上的人,也是不值钱的。但是火药和炮弹却不一样。自从征服了朝鲜之后,我大清获得了较为可靠的火药来源,但即使如此,火药依旧是值钱的东西。相比火药,炮弹就更为麻烦了。因为炮弹是用生铁铸造的。而生铁,直到现在我大清的生铁都主要要依靠晋商的走私。而铁的用途又实在是太多了,武器上要用,铠甲上要用,各种生活用品上也要用,若是在平地里开炮倒也罢了,开完了炮,还可以去把炮弹找回来。但如今可是对着海开炮,开一炮,就等于是把十来斤,甚至二十斤的铁丢进了海里,再也找不回来了。对面那条船才值几个钱呢? 所以,驻守在牛庄堡的清军并没用动用自己仿制的红夷大炮,更没有使用缴获的,虽然要更轻一些,但每开一次炮,却要消耗更多的火药,打出一枚更重的,二十斤左右的生铁炮弹的“正宗”的红夷大炮。而是动用了一门大号的弗朗机炮。 这门弗朗机炮的炮弹只有一斤重,所使用的发.射.药也只需要一斤,理论上它的射程也远远超过四百米。一斤重的炮弹虽然在威力上无法和红夷大炮的炮弹相比,但是如果能命中目标,也足以摧毁那条不值钱的小船了。 “砰!”那门弗朗机炮打响了,过了两三秒钟,在平静的海面上升起了一个小水柱。勘探船上正在做记录的王动抬起偷看了看,然后撇了撇嘴道:“别慌,远着呢,先把这个数据探测好了再走。” 的确,这一炮的落点距离小船还远。这一炮打得太远了,结果偏出去了差不多七十多米。弗朗机炮为了追求高射速,采用了子铳后装的方式。这个时代的加工精度和后世比,就是个笑话。所以弗朗机炮子铳的口径和母铳的口径相差很大,有时候,中间的缝隙中都能塞进一根手指头。炮弹本身比子铳小一些,子铳又比母铳小一些,结果就是炮弹比母铳的炮管小不少,发射的时候,内外弹道性能都是一塌糊涂。但论射程,这门弗朗机炮可以把炮弹打到七八百米外,但是炮弹飞出炮口之后,几十步之内还算有点准头,稍微再远一点,那就真的不知道炮弹能飞到哪里去了。 王动的徒弟林太平慢悠悠的将探杆放了下去,过了一会儿,探杆到了底。他便俯下身子,瞪大了眼睛,然后报出一个数字:“两丈五尺。”王动便将这数字填到了本子上,看了看然后道:“今天的事情差不多了,把家伙收起来,我们回去。” 林太平便慢悠悠的将探杆收了起来。王动看着林太平慢慢悠悠的动作,忍不住用脚轻轻地踢了他一下道:“你就不能快一点?做什么事情都这么磨磨蹭蹭的。” 就在说这话的时候,第二枚炮弹飞了过来,远远的落在了无十多米外。 “嗯,不错,比上次近一点。”王动点点头赞叹道,然后又转过脸来,看到林太平慢慢悠悠的收好了探杆,便道:“好了,去把锚提起来,然后我们就能回去了。” “刚才你为什么不自己提?”林太平道。 “提个锚链都要我自己提的话,我要徒弟干啥?莫啰嗦了,去提锚链,咱们该回去了。”王动一边说,一边把记录本收拾好了,又抬头看了看对面。对面又打过来一炮,还是偏了不少。 这时候林太平已经提起了锚链,王动拉动绳索,升起风帆,小船轻巧的转了个方向,向着远方驶去,在更远一点的地方,有一条武装捕鲸船在那里等他们。 “登州水师”的不断地探测行动让索伦也感到很紧张。他已经向上面汇报过这事情了,不过上面却没有如他所愿的给他派来更多的士兵。其实这并不是他的汇报没有得到重视,而是因为多铎觉得单就牛庄堡的规模而言,驻扎一千多人已经不少了,再要部署更多的兵力,虽然不是不能,却也会让堡垒中过分的拥挤,反而影响效率。因此多铎觉得直接增加牛庄堡的兵力,其实效率并不高,倒还不如增加增援牛庄堡的部队的兵力。只是其他方向上也不能太过放松,大军入关之后,守备的兵力本来就不太够,因此多铎废了好大的力气,才算是从其他地方又调来了五个满洲牛录,再加上原本部署在附近沿着河流的村落中的队伍,一旦牛庄堡遭到攻击,最多用一天时间,他就能在这附近集中起包括十个满洲牛录,五个蒙古牛录,五个乌真超哈牛录,总计五千多人的力量。(按满清的制度,一个牛录应该是三百士兵,但实际上大多数的牛录都未必满员。尤其是蒙古牛录和乌真超哈(也就是后来的汉军八旗)的牛录,往往只有一半多一点的人数)然后再有两三天,他们就能成建制的赶到牛庄堡下,去救援牛庄堡的守军。多铎觉得,牛庄堡垒虽然不大,但是城墙相当的坚固,无论如何,守个十天半个月还是没问题的。 此后明军的船还是天天都来勘探,牛庄堡也天天开炮驱逐他们。渐渐地都快变成例行公事了,直到六月十七日的凌晨。 俗话说“十五的月亮十六圆”,而十六的月亮其实是要在十七日的早晨才落下去的。这时候已经是寅时六刻了,圆圆的大月亮已经渐渐地偏向西边去了。在牛庄堡值夜的汉军古老三正抱着火枪,和另一个叫王小七的汉军一起,缩成一团躲在城垛的角落里避风,这时候虽然已经是夏天了,但是在辽东,晚上吹着海风,却还是有些冷的。古老三发了一会儿的抖,却突然听见远远的有脚步声从下面上来。他知道这一定是有八旗的主子们来巡查了。 这段时间,南边的那些海寇们闹得欢,天天都跑到牛庄堡附近来也不知道是在干些啥。弄得索伦主子很担心,于是每天晚上都会派人时不时的来巡查一下,若是被巡查的人看到守夜的没有盯着海面,却缩在角落里躲风,怕是少不得要狠狠的挨上一顿鞭子。上次有两个守夜的打了一下瞌睡,被出来巡视的八旗主子看到了,结果被吊起来打,打了大半日,晕过去好几次,又用凉水浇醒了接着打,最后生生的就都被打死了。古老三赶紧踢了王小七一脚,并且站直了身子,做出一副向着海面张望的样子。这一张望,却把他吓了一大跳:只见远处的海面上出现了好几条大船,借着明亮的月光,古老三可以清楚地看到那些船上面高扬的灰白的风帆。 “有有敌袭!”古老三花了好大力气才喊了出来,声音怪怪的,像是刀子在碎瓷片上摩擦出来的一样。 “什么?”一个人一下子冲了过来,扶着女墙向那边张望了一下,就大吼道:“你们两个,还傻站着干啥?去敲钟!看老子不砍了你们!” 古老三慌忙应了一声,便冲到钟楼那边,拉动撞锤,使劲的敲起了钟。 钟声中,整个的牛庄堡都沸腾了起来,很快,城墙上就站满了士兵。各种各样的叫喊声响成了一片。 牛庄堡中的驻防的主要是乌真超哈,也就是后来的汉军八旗。因为火炮和火枪这些玩意儿,满洲八旗的勇士们,还真的不太会用。除了乌真超哈,再就是一个牛录的正宗满洲太君。他们负责辖制那些乌真超哈,以及登城后的肉搏战。 这时候,在满洲太君们的监督下,乌真超哈们也都纷纷进入了作战位置,这时候那几条明军战船也越来越近了。 “我们的大炮够得到他们了不?”索伦向跟在他后面的一个乌真超哈章京问道。 “主子,现在他们离我们怕还有两千多步呢。我们的大炮当然能打这么远,不过在这么远的距离上开炮,只怕没什么准头。”那个章京回答道。 “嗯。”索伦点了点头,他以前也直面过明军的大炮,他知道,明军最容易犯下的错误之一就是在射程外胡乱的开炮,一顿乱打,结果根本就没打死几个人,相反,还把自己的大炮打得通红,结果等到他和其他的八旗勇士们冲上去的时候,那些明军的大炮反而因为太烫了,而没法再用了。所以如今那个汉军章京说敌舰距离太远,还不能开炮轰击,索伦倒也是能够理解的。 “先稳住阵脚,等那些海寇近了些,再狠狠的教训他们。”索伦这样想道。然而,事情的发展却很快超出了他的预料。 模范军的几条军舰继续逼近,双方的距离渐渐地逼近到了一千步左右。这时候,模范军的战舰,首先开火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百一十九章,牛庄堡(3) 开火的是“服远号”战列舰。这条西班牙人的战舰上的大炮如今已经都换成了从进取号上退下来的自制的18磅炮。进取号已经开始渐渐的用性能更好的前装线膛坩埚钢火炮,以及口径更大的24磅炮替代了原来的18磅炮,这些炮便都被转移到了“服远号”上面。 如果是在陆地上,在这样的距离上,18磅炮已经可以相当准确的攻击像堡垒这么大的目标了,但是在摇晃的战舰上,从这样的距离开炮,即使是以一个庞大的要塞作为目标,也很难保证命中率。再加上这时候东方虽然已经有点泛白了,但是太阳并没有完全升起来。要不是有月光,牛庄堡垒此时就几乎完全隐没在黑暗中。这也严重的干扰了军舰对牛庄堡的测距。这样一来,命中目标的难度就更高了。“服远号”上的海军官兵当然不是像我大明的那些炮手那样,有在最远射程上胡乱开炮的好习惯。他们开炮,更多的是为了引诱对手开炮。有时候,那些过度紧张的对手,只要你稍微给他们一点刺激,他们就会乱开炮的。 不过这一轮的射击的效果却出乎了施琅的意外,在这样的距离上,他的战舰的第一轮射击居然就有了命中,一枚实心炮弹很凑巧的击中了一段女墙。18磅炮弹可不是薄弱的女墙能够挡得住的,甚至于,这些用来阻挡箭矢和霰弹的女墙从某种意义上还增强了实心炮弹的杀伤力。它被实心炮弹砸成了碎片,纷飞的碎片又打翻了站在周围的十多个人。 我大清以前并没有用炮台和军舰对抗的经历,所以在设计炮台的时候并没有采用模范军在南方的那些炮台那样的半封闭的正面有厚达两米的混凝土(或者三合土和墙砖)墙壁,顶部也能挡住霰弹的战斗室的结构。当然,即使是欧洲人,他们这个时代的炮台也没有做得像模范军的炮台那样坚固。和我大清的牛庄堡相比,主要的区别也就是他们的城墙更低矮倾斜,在炮击下更不容易发生崩塌,而且炮位前面的防炮墙更厚一些罢了。 这一炮让那些乌真超哈一下子就乱了起来。就连他们的指挥官都有些慌乱了。章京蔡士音刚刚就在距离那枚炮弹的落点不远的地方,有半截城砖就擦着她的鼻子飞过去,然后将旁边的一个炮手的脑袋砸开了花。那是真正的开了花,那个炮手的脑袋就像一个西瓜一样被砸得碎裂开来,将那些红的白的东西喷了蔡士音一脸的。 慌乱之下,蔡士音忍不住喊道:“开炮!开炮还击!” 然而,乌真超哈的还击却没那么快,因为很多的士兵都都陷入了混乱。直到满八旗的主子爷们拔出刀来,砍翻了几个之后,才算是重新恢复了秩序。 在这段时间里,“服远号”又打出了一轮齐射,但是这一轮炮击却没有任何一发炮弹准确的命中目标。 不过这一轮齐射再一次刺激到了那些乌真超哈,加上又得到了上面的命令,乌真超哈们也就纷纷的开炮还击起来了。 “呵呵,果然挑逗一下,他们就立刻受不了了。”施琅看着对面哈哈大笑道。当然,清军打出的那些炮弹也都不知道飞到哪里去了。 如果他们是在攻击模范军自己的炮台,那么即使是晚上,即使距离较远,也能保证不错的射击命中率,这是因为模范军的炮台对附近的海域都打过格子,进行过试射,记录过数据,所以完全可以依照数据,数着格子开炮,只要格子不弄错,炮击的精度就不会差。但这个窍门清军是不知道的,甚至与他们也缺乏能利用三角函数进行计算的能力,他们的炮击几乎完全依赖于经验。这自然使得他们的远距离炮击命中率很低。 施琅又看了看对面,然后又看了看东边的天色。天色渐渐地亮了不少,东边的天空已经开始泛红了,用不了一刻钟,太阳就要出来了。而对面的清军的炮火也渐渐的稀疏了下来。 “唉,到底和明军不一样。他们还是反应得过来,不至于自己把自己的炮打废掉。”服远号的舰长马立德道。 “估计是后面有建胬压制着。嗯,我们也不能老想打轻松仗。好了,既然敌人的炮火减弱了,天也快亮了,我们就加速逼上去,用实打实的家伙教教他们怎么玩大炮!” “嗯!”马立德点点头,然后转过头喊道:“满帆!转向35,加速!” 更多的风帆被张开了,整个舰队开始加速向着牛庄堡逼近。 在此之前一个时辰,满载着陆战队士兵的小船已经在几条武装捕鲸船的掩护下,在更远一些的滩头上靠岸了。陆战队的士兵们从船上高举着用油布包着的燧发枪,跳进齐膝深的水里,然后徒步上岸。先上岸的两个连迅速的依照计划,占据了附近的一处小土丘。接着更多的部队开始纷纷在他们的掩护下上了岸,并开始整队。 如今两个陆战营的士兵已经成功的完成了登陆,并且做好了作战的准备。开始列队向牛庄堡逼近。 太阳终于升起来了,由两条巡防舰和一条战列舰组成的模范军舰队也已经逼近到了距离牛庄堡六百米左右的海面上,他们在这里完成了一个向右的转向,迎着初升的太阳,向着东边行驶,并且将左舷对准了牛庄堡。 距离更近了,双方的炮击精度都有所上升。“服远号”在横向行驶的过程中打出了两轮齐射至少将十五枚炮弹打倒了牛庄堡的城墙上。不过这些炮弹大多都打在了城墙的中部,只有两炮高度比较合适,打在了城墙顶部的女墙上,造成了十来人的伤亡而已。另外,还有一门红夷大炮似乎是被打中了,不过到底打中了没有,因为战场迷雾的影响,桅杆上上的瞭望员也不太敢确定。倒是“服远号”老老实实的被打中了三炮。第一炮落在了船甲板上,然后弹了起来,打翻了两个水手,然后就一头扎进了海里。 另外的两炮都打在了“服远号”的左舷,好在作为战列舰的“服远号”,侧面相当坚固,所以炮弹造成的损失倒也有限。但是还是有一发炮弹击穿了炮门附近的船舷,打进了战列舰内部,造成了二十多人的伤亡。其他的两条巡防舰也先后挨了几炮。但这三条军舰组成的舰队显然并没有慌乱,他们继续一刻不断地向着东边航行,直到脱离了敌军的主要炮火的杀伤范围,然后再次转向,以便于逼近到四百米之后,然后用密集地炮火和对手来个了断。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百二十章,牛庄堡(4) 就在舰队和牛庄堡相互炮击的时候,已经登陆了的陆战队员们开始逼近牛庄堡。因为缺乏码头,陆战队上岸的只有轻步兵,无法携带重火力。如果没有舰队的支持,他们的攻坚能力其实是非常缺乏的。不过他们也有一些这个时代很少见的高科技武器。 在模范军的步兵部队中,陆战队是散兵比例最高的部队。而且,他们装备使用米尼弹的线膛枪的比例也最高。两个营,近两千人的部队中,就装备了两百多支昂贵的,使用钢制枪管的线膛枪。 这些枪,在训练有素的士兵手中,能够有效地射击两百多步外的目标,如果采用齐射的方式,甚至能有效地射击四百步外的目标,这已经远远超过了红夷大炮使用霰弹时候的射程了。(在使用霰弹的时候,所谓红夷大炮的有效射程也不过百步)更不要说弗朗机炮这样的小家伙了。即使考虑到牛庄的火炮都架在高处,陆战队的散兵们手中的线膛枪的有效射程也要超过他们使用霰弹的射程不少。至于说用实心炮弹,那东西的射程当然是大大的超出了线膛枪,但是这东西用来打击密集的步兵阵列的,用来射击散兵却并不好用。所以,在战场上,使用线膛枪的散兵,往往能够压制对方的大炮。 当然,在这一战中,散兵战术却未必能有那么好的效果,首先是因为对手躲在堡垒中,有女墙的保护。而且如果逼得太近,又要担心敌军骑兵的袭击。如果是正常的陆军的攻城部队,那就完全可以依靠炮兵的榴霰弹压制对方的骑兵,但是,缺乏港口,以至于没有重武器可用的陆战队,就只能依靠海军舰队的舰炮了。所以,陆战队的推进必须和舰队的逼近严密的配合。否则就可能招致严重的损失。 这时候舰队已经在距离牛庄堡垒大约两千米的地方完成了转向,而太阳也已经升了起来,陆战队的方向正背对着阳光,这正是计划中的最好的攻击时间。 “和陆战队联络,他们可以依照计划行动了。”施琅说道。 战舰上的传令兵向着陆战队挥动旗帜,发出旗语,不一会儿,就得到了陆战队那边的回应,然后陆战队的散兵就开始向着牛庄堡逼近,其他的陆战队也成散兵队形展开,跟在散兵们后面,和他们保持着一百来步的距离。而舰队的战舰也都收起主帆,只使用舰首的三角帆,不停地走着z线,保持着和陆战队步兵相当的前进速度。 “主子爷,您看,海寇上来了!”一个八旗兵指着远方渐渐靠近的陆战队,对索伦这样说。 索伦放眼望去,透过已经渐渐地被海风吹散的战场迷雾(战场上发射火药武器产生的硝烟而形成的的迷雾),他看到,在大约八九百步的距离上,一片穿着灰绿色的罩衣的敌军正在渐渐地逼近。 “这些人怎么也不列队?这样乱哄哄的样子,若是遇到了骑兵的冲击,却怎么抵挡得住?”索伦想道。 “主子,那些海寇真是不会打仗。这样连个阵势都没有,让骑兵一冲,还不都要死光?主子,让奴才带上一队人马去冲一阵吧!” 索伦也颇有些意动,如果外面的是关宁军或是任何其他的明军,只怕他立刻就会下达这样的命令,但是对面的却是“郑家军”!索伦在战场上和郑家军打过,知道这些南蛮子和其他的明军不一样,不但凶狠得紧,而且绝对算得上是训练有素。虽然他们出于贬低,而把这些南蛮子称作“海寇”,但是这些“海寇”可不是真的土匪,说他们不会列阵,或者是想不到会遭到骑兵的突击,索伦是说什么都不会信的。 “不能小瞧他们,十二贝勒和十五贝勒都在他们面前吃了亏。”索伦沉着脸摇了摇头,“他们没那么好打的!蔡士英!”索伦突然大喊了起来。 蔡士英这时候正在查看大炮的情况,听到索伦的高声呼喊,赶忙跑了过来,甩了甩袖子,半跪下去道:“主子爷,您有什么吩咐?” “你看那些海寇上来了,怎么样,你的炮打得了他们不?”索伦盯着蔡士英沉声问道。 蔡士英刚才也看到了那些陆战队,如今听到索伦问起,便回答道:“主子,敌军已经在射程内了,只是” “只是什么?”索伦瞪着眼睛问道。 蔡士英打了个哆嗦道:“主子,这些海寇的队形太散了,如今却还远,只能用实心炮弹打,这炮弹一打一溜线,若是敌人密集,打中了,便可以打倒不少人,可如今,这打中了,也就打倒一个两个人罢了!” “只能打中一个两个人?”索伦摸了摸刀柄,“为了你们这些尼堪的这些炮,花了那么多钱,却还是这样的废物!” “主子,若是让他们再近一些到了百步之内,用霰弹来打,便可以一打一大片了。”蔡士英赶忙道。 “放到百步之内,我八旗勇士直接用箭射也是一样,要你们这些废物做什么!”索伦旁边的另一个白甲兵也骂道。 “先开几炮,”索伦道,“打死他们几个人看看。” “嗻!”蔡士英赶忙应道。他向索伦又磕了个头。 “快滚!”那个白甲道。 蔡士英赶忙站起来,向着炮队那边跑了过去。 在蔡士英的指挥下,很快,几门仿制的红夷大炮以及缴获的“正宗”红夷大炮都对准了目标。蔡士英一声令下,炮声顿时就响成了一片。 从红夷大炮中射出的炮弹的初速并不高,每秒钟只有两百米左右。所以炮弹在飞出去稍微远一点的地方,就可以用肉眼看到。索伦睁大了眼睛盯着这些炮弹。 一发炮弹落在距离陆战队的士兵们不远的地面上,砸起一些灰尘,然后又跳了起来,然后又跳了几下,然后什么都没打到。还有一枚炮弹直接落到了士兵们的后面,自然也是什么都没打到。还有基本上,这一轮射击,虽然有几发接近了目标,但是真正命中的,一发都没有。 对于这个结果,索伦其实并不感到意外。因为他不是第一次看乌真超哈的人演练火炮了,知道他们在这样的距离上射击的时候,命中率是怎么一回事。他让乌真超哈在这样的距离上开炮,其实杀伤敌军并不是主要的目的,主要的目的是借此观察敌军在遭到炮击的时候的反应。他注意到,那些敌军基本上不为所动,他们继续用那种松散的队形前进,既没有快一点,也没有慢一点。 “嘶!”索伦深深的吸了口气,“这些家伙不简单,都是精锐!”他知道,就算是八旗兵,在遭到炮击的时候,也未见得能表现得这样的镇定。仅仅只看着一点,这就是强军的风范! “这样的队伍怎么会露出被骑兵一冲就垮的漏洞呢?这里面一定有问题。”索伦这样想,但是他不太确定这是不是对面的家伙给他挖下的陷阱,却又不甘心放过这样的机会。他就这样纠结了一小会儿。 在这段时间里,陆战队又前进了数百步,现在双方之间的距离已经只有五百来步了,这样的距离上,清军的炮击的精度略有上升,再加上一些弗朗机炮也开始加入到了炮击中,火力密度也增加了。所以模范军陆战队也开始出现了伤亡。 “不冲一下,实在是不甘心。”索伦这样想着,便对跟在自己身边的一个白甲兵道:“你去对巴特尔说一声,然他带上两百骑兵,冲一下,不要恋战,发现不对,就马上退回来!” 那个白甲应了一声,便转身去了。索伦便又转过头来,注视着城下的情况,他注意到,敌军的舰队开始渐渐地加速,慢慢的追到了那些步兵的身后大约数十步的地方。 城门渐渐地打开了,吊桥渐渐地放下,一队蒙古八旗的骑兵就要挥舞着马刀冲了出来。 “展开主帆,加速!”见到牛庄堡的吊桥开始向下放,施琅发出了这样的命令。早已在桅杆上待命的水手们立刻展开了主帆,舰队也不在走z线,而是迅速的抢到了陆战队的前头。 看到模范军的舰队突然冲到了前头,索伦吃了一惊,他立刻就明白了,敌军是打算用前出的军舰的火力来对付自己的骑兵。他几乎就要叫出“让骑兵退回来”的命令来,不过他很快冷静地做出了判断:“敌军军舰距离岸边有四百步,在这样的距离上,他们的实心炮弹也未必能打得多准,至于霰弹,却又打不了这么远。所以其实也没什么太可怕的。” “让那些尼堪瞄着战船打!”冷静下来的索伦立刻发出了这样的指令。 这时候,吊桥放下来了,两百多个蒙古骑兵挥舞着马刀从吊桥上直冲出来。而此时,已经前出了一段距离的三艘军舰右舷的炮门也一个接一个的打开了,露出一个个黑洞洞的炮口。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百二十一章,牛庄堡(5) 模范军三条战舰右舷一共五十门大小舰炮一门接一门的开火了,首先是处于舰队最前端的“服远号”战列舰,她的两层炮甲板上靠着右舷总共有三十门大炮。其中最底下一层是24磅的重炮,上面一层则是18磅炮。炮击由底层甲板的一号炮位开始,接着是三号炮位,然后是五号炮位火焰和硝烟带着稳定而迷人的节奏从炮窗中冒了出来,就像是一串鞭炮在一个接一个的炸响。 这次射击中,这些大炮装填的全都是昂贵的榴霰弹。因为船只本身的晃动,使得舰炮的瞄准总是格外的困难,如果使用普通的实心炮弹,炮击像骑兵这样的快速移动的目标,命中率会非常的低的。而普通的霰弹也难以打出这么远的距离,因此,要有效的打击清军的这些骑兵,在模范军的武器库中,最为有效的就只有榴霰弹了。 如果这些大炮是架设在稳定的大地上,五十枚榴霰弹,足以将这不过两百人的骑兵直接消灭光,简单得就像用黑板擦抹去黑板上的字迹一样。但舰船的摇摆还是严重的干扰了火炮的射击精度,即使是有多达50门大炮一起开火,即使使用的都是能进行面积打击的榴霰弹,但打击的效果依旧并不算太理想。炮弹的散步太大了,以至于五十发榴霰弹并没能形成一个密集的火网,大多数的炮弹都在距离敌军很远的地方炸开来,结果什么都没打到。还有两枚炮弹偏得更厉害,差点就直接飞到了陆战队的头顶上,虽然没有造成伤亡,但却也把陆战队的士兵们吓了一大跳。 这一轮射击只干掉了二十来个骑兵,这样的损失,这个时代的清军还是能够承受的,他们呼喊着,挥舞着马刀,继续向前冲。 陆战队的那些散兵们首先朝着满清骑兵开枪了。开完这一枪,他们看也不看自己射击的结果,直接掉过头,向着后面就跑。而后面原本成散兵队形展开了的陆战队员们,也在尖锐的哨子声中,迅速的排列成了几个空心方阵。站队的速度之快,让在城墙上观战的索伦目瞪口呆。索伦也是久经沙场的老战士了,各种战阵,他都烂熟于心。这种空心方阵,他也见过类似的东西,知道这阵型的用处。事实上当年明军的车阵和这个就多少有点像,甚至,论防御的坚固程度,还要远远的超过它。但是他却从没见过,有哪一只队伍,能够在这样短的时间之内,从看起来散乱不堪的状态中,一下子就变成这样的方阵。即使是最精锐的白甲兵,也做不到这样。 看到这个变阵,索伦就知道,那些骑兵的突击肯定是要撞在铁板上了。如果对方老早就摆成了这样的阵势,他自然不会让骑兵硬往上冲,就像没有几个将领会让骑兵直接冲击,哪怕是那些不能打的关宁军的车阵一样。因为马是很怕死,很敏感的动物,不遮住它的眼睛,它是绝不会直接朝着明晃晃的刺刀直接撞上去的。它们会自动的绕开这些刺刀,甚至干脆自己停下来。这样一来,当骑兵们从两个方阵之间的缝隙中穿过的时候,他们就只能用手里的骑兵弓和方阵的燧发枪对射。骑兵的软弓其实很难对对方构成太大的杀伤,如果对方披甲状态很好的话,这样的射击就几乎毫无作用。但是燧发枪的子弹却有力得多。什么样的铠甲都挡不住燧发枪的子弹,一旦被打中,不要说人,就是战马,也受不住。所以,直接用骑兵冲击对手的这样的方阵,几乎就是去送人头的。 当然,如果敌军是一开始就摆出这样的阵势,索伦根本就不会担心什么,清军对付这类的阵势还是有经验的。当年在浑河之战中,白杆兵坚不可摧的阵势也曾给八旗军带来巨大的杀伤。但是八旗军很快就找到了这种阵势人员密集移动不便的弱点,用大炮远距离轰击,一举打垮了对手的阵势,获得了浑河之战的胜利。后来在对付天雄军的车阵的时候,又是抓住它难以移动的弱点,依靠盾车掩护一举消灭了天雄军。所以这一类的坚固的阵势,索伦并不害怕。但是这样的能随机应变的阵势,他却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对付。 “也许,也许应该趁着他们聚拢了起来,用大炮轰击他们。”索伦这样想着,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听到自己的耳边传来了一阵大炮的轰鸣声——炮台上的大炮开火了,而目标并不是那些陆战队的空心方阵,而是他们旁边的舰队。 要说清军的这一轮炮击的命中率其实还不错,至少有四发炮弹击中了“服远号”。但是效果却不太好。这个时代的军舰的舰首部分是最为坚固的,厚厚的木板,加上倾斜的角度,使得发生跳弹的几率大大的提高了。牛庄堡炮台射出的炮弹打在“服远号”的舰首上,全都弹开了,几乎没有造成任何有效的伤害。 这其实也反映出清军缺乏对舰攻击的经验以及相关的武器。在面对敌舰的正面的时候,实心炮弹是很难击穿对手厚厚的木板的。这时候最适合的弹药应该是链弹,从这种角度,用链弹攻击,击中风帆甚至是桅杆的几率比平常要高很多,如果运气好,几轮射击就能让对手因为风帆的损坏,甚至是桅杆的折断而丧失大部分的航行能力。但是,清军并没有装备链弹这种专门为在海战中攻击风帆和桅杆准备的武器。 “该死的尼堪!谁让你们打那些船的?为什么不打他们的人!”索伦怒喝道。全然忘了,正是他下达了攻击对方的军舰的命令,当然,这不是他的错,他之所以下这样的命令,完全是受了蔡士英那个抬了旗的尼堪的误导,认为射击军舰的效率比射击步兵高。所以,错的依旧是那个该死的尼堪。 “主子,奴才去让他们用大炮轰开战阵?”索伦身边的一个白甲兵道。 “算了。”索伦摇了摇头,“骑兵已经冲上去了,现在开炮,会打着我们自己人的。” 的确,在挨了一轮炮击之后,清军的骑兵加快了速度,提前发起了冲锋。因为虽然在模范军看来,这一轮炮击的成效真的很低,但在清军看来,一轮炮击就打死了二十多人,这样让它打个两三轮,那还得了? 清军骑兵的加速,一方面避开了舰队的第二轮炮击。另一方面也让自己那边没法开炮了。 陆战队已经排成四个空心方阵,方阵有三层士兵,最外面一层的士兵半蹲着,挺着带刺刀的燧发枪,刺刀向外伸展着,这让整个方阵就像一头豪猪,支开了身上的利刺。第二排的士兵端着上好了子弹的燧发枪,对准了冲过来的敌军。 清军的骑兵越来越近了,他们的战马明显的看到了那些寒光闪闪的刺刀,所以自动的转了个方向从方阵旁边掠过。趁着这个机会,一些蒙古骑手腾出双手,拉开马弓,向着陆战队员们抛射箭矢。只不过他们的箭矢实在是太无力了(在马上,腰腹不好借力,基本上无法使用拉力很强的硬弓),甚至无法击穿陆战队士兵下身的毛毡护裙,就更不要说是上身的铠甲了。至于头部,陆战队的士兵都穿着头盔,这头盔甚至还带着面甲,这也使得他们正面几乎没有任何可以被弓箭攻击的要害了。 双方的距离更近了,几乎只有五六米了,清军的骑兵已经冲进了两个方阵之间的走廊。因为距离近了,一些清军士兵开始用投掷类的武器向着方阵发起了进攻,什么飞剑呀,什么骨朵呀,都纷纷的被抛了过来。这些东西的威力倒是要比骑兵的软弓强很多,打在保护不严密的地方,比如四肢,也能造成不轻的损伤。 也就在这时候,一声长长的哨声响了起来,与此同时,方阵中腾起了一片白色的硝烟,陆战队的士兵们对着闯入方阵间的走廊的清军骑兵发起了齐射。 双方的距离相当近,所以虽然那些清兵都骑着马,速度很快,并不容易打到,但是这一轮射击还是取得了不错的效果。 这一轮射击后,至少又有五十多个骑兵倒了下去。他们有的是自己被子弹击中,然后一头从马上摔下来的;有的则是战马被子弹击中,然后连人带马都一起摔倒在地。而这样的一击,也让整个马队都乱了套。和模范军骑兵的战马不一样,这些蒙古八旗的战马并没有在这样的到处都是硝烟,到处都是火光和爆炸的环境中训练过,所以很多战马在这样的环境中都发生了应激性的心理障碍,或者说,这些战马都被吓出了神经病。它们有的吓得四蹄生根一样的傻站在原地,任凭主人如何咆哮,如何用鞭子抽用马刺刺,就是一动都不动。有的乱叫着用两条后腿人立起来,让猝不及防的骑兵一下子滚落在地上,有的则到处乱跑但就是不往外面跑。总之,剩下的百来个骑兵一下子陷入到了一片混乱当中。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百二十二章,牛庄堡(6) 马队的混乱给了陆战队难得的机会,趁着他们失去控制的时间,陆战队向着他们打出了两轮齐射。在这样近的距离上,两轮齐射几乎将所有的满清骑兵都一扫而空。 “解散方阵!”黄昭高声喊道,他很担心,在满清骑兵被消灭之后,他们很快就会遭到清军的炮兵。事实上,在连续的对舰队进行了两轮炮击,却全都是“跳弹!我们未能穿透他们的装甲”之后,牛庄堡上的乌真超哈炮兵已经开始将炮口转向了陆战队的方阵。几乎就在黄昭发出解散方阵的命令的同时,牛庄堡上的炮台向着他们开炮了。 如果黄昭他们面对的是模范军的炮台,这一轮炮击,他们可能就要付出相当大的代价了。因为模范军的炮台上的火炮对附近都进行过试射,因而哪怕是第一轮射击,也能保证相当高的命中率,但是满清这边,因为火药的匮乏,使得他们很少进行真正的实弹射击,他们平时训练的时候,大多都只进行空炮操演。至于通过试射,给附近的海域和地域都打上格子,编出射表什么的,不说他们知不知道这个法门,便是知道,怕一时间也没有这么多的火药去做这些事情。 缺乏准备好了的射表带来的问题就是这一轮的射击命中率并不高,大部分的炮弹都打飞了,真正打进方阵的炮弹只有一发而已。但就是这一发炮弹却直接打翻了六个战士,其中有四个是被直接命中,虽然他们都穿着铠甲,但是在炮弹面前,什么样的铠甲都薄弱得像一张纸一样。这四个战士几乎一瞬间就被炮弹撕碎了。两外两个伤员,一个是被炮弹落地激起的小石子打在上臂上,那颗石子虽然不大,却击穿了手臂上的链甲,在手臂上打出了一个大大的血窟窿,虽然不见得是什么重伤,却是难以再坚持作战了。还有一个,脚被炮弹带了一下,半条腿都不知道到哪里去了。如今倒在地上痛苦地翻滚哀嚎。 “医护兵!医护兵!”有人大声的喊叫起来。便有两个背着药箱的医护兵冲上来,按住那个断了腿的士兵,用三角带止血,又纱布包扎伤口。医护兵的设置,能大大降低士兵的死亡率,这对于保持士气也能起到很大的作用。 其他的士兵则迅速的散开来,依旧是散兵在前,其他士兵在后面跟着。 牛庄堡的火炮已经不再向舰队射击了,而是集中了火力向着渐渐逼近的陆战队射击。不过这时候陆战队已经将队形散开了,所以用实心炮弹射击的效率却不高,往往一轮齐射一个人都打不到。 “让大炮停下来凉一下。上霰弹,等他们近了再打。”索伦看了看炮击的效果,这样下令道。 索伦知道,如果让那些尼堪再这样开炮轰击下去,只怕打不死多少敌人,却会把自己的炮管打得通红,然后等到真的急需这些大炮的时候,它们却都打不响了。以前索伦和明军交战的时候,经常能看到他们犯这样的错误。 炮声停了下来,乌真超哈的士兵们开始清理炮膛,装填霰弹,然后垫高炮口,准备等敌军进入霰弹射程后再开炮。 散兵们渐渐地逼近到了距离牛庄堡两百步左右了,出乎索伦的预料的是,他们并没有趁着城上的炮火暂时停了下来而继续向前,而是在这个距离上停了下来,然后半跪下来,举起了手中的枪,向着城上瞄准。 “他们在干什么?怎么停下来了?”蔡士英正盯着那些散兵,看到他们的这些举动,忍不住这样问道。 他的一个亲兵道:“看他们那样子,倒像是要开枪射击。主子爷,您是不是靠后点,万一” 蔡士英听了,便想要退后一些,躲到女墙后面去,只是一抬头,却远远地看见索伦正站在百来步外的垛口处,似乎正朝着这边张望,便改口道:“放你.妈.的屁!敌人离我们足足有两百步呢!这么远,用鸟铳能打到个狗屁?也就听个响罢了!别说你家主子我,就是一头大象放在这里,他们也打不中!”一边骂,蔡士英还干脆学着索伦的样子站到了垛口处,将一只脚踩在上面,往下面看看,笑一笑,却又准备开口在嘲笑一下下面的海寇。却见一片白烟从下面升了起来。 “这帮南蛮子,居然真的这么远就开枪!”蔡士英吃了一惊,正要再嘲笑两句,却觉得胸口像是被一个大锤子狠狠的砸了一下一样,嘴里一甜,一口鲜血就喷了出来。 “这是真的能打得到”蔡士英身子一软,便从城头上直接摔了下去。 就在蔡士英被击中的同时,索伦也遭到了十多杆线膛枪的齐射。他们的铠甲实在是太显眼了,一看就知道是高级军官,加上所在的位置又格外的显眼,自然也就成了吸引子弹的磁铁。和蔡士英一样,索伦也完全没有预料到陆战队的散兵手里的线膛枪能打这么远,结果也被好几颗子弹击中了,唯一的区别只是蔡士英是一头栽到了城墙外面直接摔成了肉饼,而索伦却倒在了城头上,没有直接摔死。不过在这个时代,胸口中了两三发铅弹,基本上就没有任何能活下来的可能。索伦虽然因为身体强壮,没有立刻死掉,但是他也已经明显不行了。他的下属们围在他的身边,索伦想要开口说话,但是嘴巴一张开,就不停地有鲜血从里面涌出来,他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他很勉强的想要抬起手来,但是这最后的努力却一下子送了他的命。在大家的一篇叫喊声中,索伦的喉咙中一片咯咯的乱响,然后他的眼睛瞪得大大的就死了。 索伦的副手纳布接手了指挥。只是这时候,军中已经是一片混乱。在蔡士英死后,那些被吓坏了的乌真超哈们疯狂的开炮射击。他们根本就不管装进炮管的是霰弹还是实心炮弹,也根本顾不得瞄准,只是一个劲的开炮,似乎这隆隆的炮声能够帮他们驱走心中的恐惧一样。这样射出的炮弹,当然也毫无威胁,城下的陆战队甚至完全可以把他们的炮击当成焰火来看。至于那些八旗兵,如今也都不知道该怎么办。敌人太远了,弓箭是射不到他们的,但是他们的子弹却能打到城上的人。所以他们如今也只能躲在女墙后面咬牙切齿的咒骂。 这时候舰队也已经从侧面逼近到了距离牛庄堡不过四百多米的地方,施琅让“服远号”上层的18磅炮全部装填榴霰弹,以压制城墙上火力,而下层炮甲板上的那些24磅重炮则用来轰击牛庄堡那过分垂直的城墙。牛庄堡此时正是一片混乱,那些乱开炮的乌真超哈一点都没注意到逼近的战船,依旧照着陆战队的方向,胡乱的射击着。 “你说我们要是突然撤军了,那些家伙会不会也编一个‘大捷’来?就像关宁军的那一堆大捷那样?”不知道为什么,施琅的脑子里突然冒出了这样的一个怪问题。 “敌军乱了,被压制住了。他们似乎把我们给忘记了。”施琅望了望对面,下令道:“减速,抛锚!准备开火!” 依照原计划,舰队虽然会在此时降低速度,但是却没有抛锚停船的事情。但这时候,施琅觉得,敌军由于混乱,几乎很难发起太有威胁的反击了。而在航行中开炮,精确度会大受影响。为了保证打击的质量,施琅下达了停船抛锚的命令。关于这个命令,后世的历史上一直有争议,一些人认为,施琅能抓住稍纵即逝的战机,虽然冒了一点风险,但是和他们取得的战绩相比,却已经是微不足道了。 情况的确入施琅所判断的那样,城上的人的注意力全被那些散兵吸引住了,甚至都没太注意到“海寇”的战船已经逼得很近了。直到三条军舰开始了他们的齐射,他们才明白过来。 榴霰弹首先向上飞起,然后俯冲下来,在半空中炸开,把数以千计的霰弹抛向城头。顿时便将还在城墙上的清军打倒了一大片。也许是因为下了锚,有效的降低了船只的摇摆,所以这一轮的射击的效果相当好。从攻占牛庄堡之后统计出来的材料来看,舰队的两轮齐射,就打死了四百多个真假鞑子。 不过这还不是对牛庄堡最为致命的打击,最要命的还是从24磅炮中发射出的炮弹。这些炮弹不断地落在了城墙上。牛庄堡的城墙太过垂直,以至于当炮弹打在城墙上的时候,只要命中一两发,那些城墙就一大块一大块的垮塌下来。 如今牛庄堡的火力完全的被压制住了,没有人敢在榴霰弹的威胁之下,到那里却摆弄大炮的。所以舰队可以放心大胆的把船停在距离对手不过四百米的距离上,并不断的对着他们开炮。 在这样的炮击下,牛庄堡的城墙开始出现了越来越多的缝隙,有些地方的城墙干脆就开始了崩塌。照这样下去,用不了多久,在模范军和敌军之间的这堵墙就会出现大片的垮塌,夺取牛庄堡的机会越来越大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百二十三章,牛庄堡(7) 五十多门舰炮的集中轰击,完全压制住了牛庄堡上的清军。而且牛庄堡的城墙已经有一段在不断的炮击下,崩塌了下来,形成了一个不大的缺口。清军因为失去了指挥,再加上榴霰弹的压制,使得他们无力将这个缺口再堵上。而且在不断的炮击下,缺口还在不断地扩大。趁着敌军被压制住的机会,陆战队的士兵们接着这个机会迅速的逼近牛庄堡,散兵们逼近到一百米左右的地方停了下来,开始举枪警戒。而其他的陆战队员们则越过他们,直逼牛庄堡的城墙。 这时候,舰炮也停了下来。军舰毕竟是摇晃的,炮击的精度很难保证,而榴霰弹又是面积杀伤的武器,如今陆战队员们已经很接近城墙和缺口了,为了避免误伤,炮击就必须停下来了。 炮击的暂停自然给了清军反击的机会。虽然原本站在城墙上面的清军基本上已经在榴霰弹的打击下伤亡殆尽了,但是还有一些清军是没有上城墙的。这些人在以为牛录章京的带领下躲在缺口后面,静静地等着陆战队的攻击。 陆战队员们踩着坍塌下来的墙体形成的斜坡,渐渐地逼近了缺口。因为这些斜坡凸凹不平,所以他们也无法维持严整的队列,只是以三个人为一个小组渐渐地向着缺口靠近。 就在他们已经走到了缺口跟前的时候,突然,从还没有倒塌的城墙后面,随着一声大喊,就丢出了十来个冒着烟的万人敌。 所谓“万人敌”,却是明军在守城的时候常用的一种火药武器。这东西是将火药和铁蒺藜之类的东西一起装在一个密闭的容器(诸如陶罐之类)中,然后外面用藤条裹起来,装上引线点燃了投掷出去炸敌人的投掷类武器。因为火药爆炸的威力有限,为了保证杀伤力,这类东西的装药量一定要非常大。大量的装药,加上铁蒺藜,加上容器,导致这种武器的重量很大,如果要保证杀伤力,一个万人敌往往要有好几斤重。这样重的东西要投掷却不容易,所以这东西的使用范围很小,基本上也就是守城或者其他处于居高临下的状态的时候才好用,不过这会儿,这些清军突然扔出这些东西来,倒是恰到好处。因为他们只要一闪身,就能躲到城墙后面,却也不怕丢不远。 “万人敌!卧倒!”走在最前面的陆战队班长石铁男一边大喊,一边飞起一脚,将一个正好落在他脚边的万人敌踢了回去。 “轰”、“轰”万人敌炸成了一片。虽然陆战队员们大多都及时的卧倒了,但是近距离这么多的万人敌爆炸开来还是给他们造成了不小的伤亡。只要不是距离太近,模范军配备的胸甲和头盔能够挡住万人敌爆炸时横飞的碎陶片和铁蒺藜,但是为了控制负重,无论是陆军还是陆战队,他们的四肢的防护都不算特别好。以陆战队为例,士兵们的腿脚都是没有铠甲的,只是有一件厚毛毡裙子(这东西平时拆下来当毛毯用),算是能对付轻箭之类的东西。至于手臂,其实也没有铠甲,不过因为军饷丰厚,有些身强体壮,不怕自己背的行李重的士兵自己掏钱,去给自己买了两条链甲袖子。算是给自己的胳膊增加了一些防御。但这些东西,都防不住那些铁蒺藜。再加上爆炸的震荡,所以当爆炸结束后,先冲上去的陆战队员们大多都倒在地上站不起来了。 “杀尼堪呀!”一群八旗兵大喊着,趁着爆炸的硝烟还未散开,便从缺口处冲出来就要砍杀倒在地上的陆战队伤员。不过跟在后面的那些并未被爆炸波及的陆战队员们却也挺着刺刀冲了上来,双方就在这缺口附近厮杀了起来。 上了刺刀的燧发枪,在当做冷兵器使用的时候,接近于短矛。但是认真说,这东西还是远远不如短矛的。首先这东西太重。一支带刺刀的燧发枪大概有十三四斤重,而无论是短矛还是刀剑,甚至是鞭和锏这样的所谓“重兵器”,都要比这个轻不少。武器重了,攻击速率就会下降,而使用它的时候体力的消耗却会明显上升。而且枪支本身的形状和重心,在肉搏的时候,也不如纯粹的短矛舒服,而且不能滑杆,所以攻击范围也不如短矛。所以如果只是进行冷兵器格斗,无论是对上枪矛还是刀盾,步枪加刺刀的这种组合理论上都不占优势。但是在实际的肉搏战中,陆战队的士兵却很快就占据了上风。这里当然有体质和训练的优势,但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则是陆战队有更好的铠甲。 陆战队的士兵们都穿着胸甲,带着覆面盔,最为致命的位置都得到了铠甲的保护。清军手中的刀剑之类的武器,对胸甲很难造成什么威胁,而枪矛之类的东西,刺在带有鸡胸的胸甲上,基本上只会滑开。至于具有破甲能力的战斧、战锤、铁鞭、铜锏之类的,一来因为我大清一贯以来的对手明军的披甲情况并不好,对付他们不太用得上,所以清军装备得并不多。二来这些武器攻击频率和攻击范围甚至比刺刀更低。 相形之下,八旗兵的披甲状况倒是不错,有些勇士甚至能披着双层的铠甲作战。但是他们的铠甲相形之下却要差很多。八旗兵所使用的大多数都是夹着铁片的棉甲。在浸了水之后的棉甲,其实防御性能倒也不错。披挂上两层这样的铠甲,无论是刀砍还是箭射,都很难砍透或者射穿它了。但是这东西却比胸甲重很多,而且和腰部和肩部都有支撑的胸甲相比,棉甲全部的重量都压在穿着者的两肩上,披着这东西作战,体力的消耗要比穿胸甲的大得多。另一方面棉甲在防刺击的方面的表现就算不得有多好了。棉甲并不光滑,不太可能让刺中他的那些武器自己滑开,相反模范军的三.棱.刺刀,却格外适合对付棉甲。因为整个武器的重量大,惯性大,也不是没有好处的。这使得他一旦刺中对手,对手的棉甲就很容易被击穿了。在战斗中,如果你的进攻都无法破防,而对手的每一个打击,都能伤害到你。在这样的条件下,一支队伍如果还能维持训练,就已经算是不错了。 所以清军很快就在肉搏战垮了下去。大队的陆战队士兵则从这里不断地杀了进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百二十四章,选择(1) 牛庄堡内的战斗已经结束了,城堡中的守军因为对于榴霰弹的打击缺乏准备,大批的人员聚集在城墙上,结果遭到榴霰弹的覆盖,死伤大半。重要的将领大多也死在城墙上,结果后面的战斗中,清军完全就失去了指挥,陷入了各自为战的困境中,所以很快就被消灭了。 不过占据了牛庄堡并不是结束。在战斗开始前,牛庄堡就已经点燃了烽火。这时候,这烽火应该已经传到锦州了。用不了几天,清军的增援部队就会出现在牛庄堡附近,而他们肯定不能容忍牛庄堡这样的一个重要据点被模范军占据。也许他们会试着看能不能再将牛庄堡夺回来。因此,黄昭觉得,这牛庄堡多半还有一战。 此时已经到了退潮的时候,舰队已经退远了,牛庄堡下面露出一大片的滩涂。这滩涂却是个麻烦,若是沙滩,退潮之后,人员还是可以继续登岸,无非多走几步罢了,但是滩涂却不同。滩涂都是烂泥,一脚踩下去,说不定就能陷到大腿,人到了这里,却是动弹不得。虽然模范军对此早有准备,但这毕竟还是会造成拖延。 两条沙船沿着原先探测出来的海沟一直航行到距离牛庄堡四百来步的地方,然后离开海沟,向着牛庄堡的方向又前行了大概二十来米,便搁浅在滩涂上。 沙船是平底船,不怕搁浅。搁浅之后,便有人放下舢板,然后用锚和铁链将那些舢板固定起来,再在上面铺上木板,一道浮桥便一直延伸到前面泥滩上了,接着便有人将大片的草垫子铺在泥滩上,再在上面铺上木板,然后一个可以让人员顺利登陆的临时码头就建好了。不过这个码头只能用来运送人员和较轻的物品,那些大件物品,比如大炮什么的却是无法通过这样的简陋的码头上岸的。 码头只用了一个时辰的功夫就完成了,接着第一批工程人员就上了岸,他们要赶在敌军的援军抵达之前,恢复并且增强牛庄堡的防御能力。 清军将留守的主力中的大部分分布在锦州、海州、辽阳等地。考虑到烽火传播的速度,大约半个多时辰之后,海州的清军就能得到牛庄堡遇袭的消息,一个时辰后,消息就能传到盘蛇驿,一个半时辰后,消息就能传到辽阳,两个时辰后,消息就能传到锦州。 不过烽火能够传送的消息是非常模糊的。清军是很难单纯依靠烽火传播的消息来组织行动的。所以,即使在看到烽火之后,清军也不可能立刻采取行动,他们必须有更为准确的消息,才能采取行动。 估计第一座烽火台在见到烽火之后,除了点燃烽火之外,还会派出骑兵前来进行初步的侦察。在对清军的这座烽火台上的狼烟进行了三角测距之后,模范军的参谋部门计算出了那座烽火台和牛庄堡之间的直线距离,大约是十里,而实际上的路程就要更长一些,但如果他们看到烽火立刻就派出了侦骑的话,此时他们的侦骑应该已经看到了牛庄堡的陷落,并且现在已经返回了烽火台。如果烽火台有足够的马匹,那么用快马接力传送消息,其实也不会比烽火慢太多。(烽火的传递速度其实只有大约30公里每小时,比想象中要慢很多。而驿马飞奔传信也能接近这个速度。不过烽火传信走的时候直线,而驿马却受限于道路,所以综合起来,烽火还是要快一些,尤其是在那些地形上存在障碍的地区)即使考虑到道路的限制,最多到晚上,辽阳的清军就应该能知道较为具体的情况了。然后他们做出决定,调集军队,做好出征准备,将兵力集中起来,再出兵,至少又要三五天,这样一来,如果清军决定反攻的话,大概到第七天之后,牛庄堡就会面临清军的威胁。而模范军必须在这一段时间里,做好防御的准备。 和模范军的参谋部门预计的一样,就在当天晚上,留守在辽阳的多铎就知道了牛庄堡陷落的消息。这个消息吓了多铎一跳。前不久,多铎还去过一趟牛庄堡。这座堡垒虽然还不完善,但是在多铎看来,仅仅用了一个多时辰,就攻克这样的一座堡垒,几乎就是不可能的事情。以至于一开始,他差点以为是前来报信的人弄错了消息。不过此后又连续到来的几个信使一次又一次的证实了这个消息。 “十五贝勒,咱们可不能让他们在大辽河的口子上扎下根来!”一个将领高喊了起来。 多铎皱起了眉头,却没有回应。 牛庄堡的陷落,带来的后果,多铎虽然相对年轻,但也是知道的。牛庄堡在大辽河的河口上,大辽河虽然不算特别长,但是确实一条非常重要的河流,因为它水量不错,而且流经的区域大都是平原,高度落差小。 流经的区域大多都是平原,这意味着这条河流两岸都是重要的农业区。尤其是在如今降水不足的环境下,辽东的农业生产,几乎只能在沿河的区域才能进行。事实上,如今满清控制区域的农业生产就非常依赖于这个区域。而河流水量不错,加上落差小,这意味着在春夏季节,这条河流的大部分河段都可以通航。则在正常时期是个非常好的特点,但是在如今,这就意味着对手可以依托这条河流的运力,在春夏季节袭扰甚至是攻击满清的腹地。当年毛文龙还在,曾经的东江镇还有一定的战斗力和作战积极性的时候,后金因为担心后路腹地的安全,始终难以如后来那样调动主力部队,大规模破口入关。而一旦满清失去向关内投放军事力量的能力,那就不仅仅意味着攻守形式的逆转,更意味着满清开始走向灭亡。即使多铎对于政治并不是特别的精通,但是这样简单的问题他也是能想得明白的。从这一点上来说,他的确应该立刻做出反应,调集军队,将这个关键的据点夺回来。 但是,敌军在这样短的时间之内,以强攻的方式夺取了在他看来守备还算严密的牛庄堡,却也让多铎忌惮不已。原本在我大清的贝勒当中,因为实力最为雄厚,多铎多少有些眼高于顶,一向是最为骄横的一个。但前不久,他在关内和模范军主力遭遇,在一场硬碰硬的野战中,人数并不占优势的模范军却给了一直以来自以为“天下无敌”的八旗兵一个狠狠的教训。他们以不大的损失,正面击溃了两白旗的军队,让他们损失惨重,不得不落荒而逃。 和很多自以为了不起的富二代或者官二代一样,多铎的所谓骄横,其实是相当的虚的。一旦遭遇到重大的挫折,这种自命不凡,这种骄横,又很容易变成畏缩不前甚至是妄自菲薄。有点被模范军吓住了的多铎对能不能夺回牛庄堡可以说是一点信心都没有。 “如今堡垒已经被敌人占据了。敌军守城的本事可不简单。我们一头撞上去,多半要吃大亏。”多铎道,“一旦我们在城下吃了大败仗,后面的事情就更不好办了。这事情我们还是等皇上的圣裁吧。” 消息传到黄台吉这里又要更晚一个时辰,这时候已经是深夜了,但黄台吉却还在处理政务。如今天下局势变幻,事情自然多。黄台吉的身体并不太好,不过他如今身体上的问题倒是和历史上完全不同了。在历史上,黄台吉有严重的眩晕、出鼻血之类的问题。这大概是因为他太胖,以至于出现了三高问题。但是在这个时代里,肥胖的问题却意外的得到了解决。而解决这个问题的灵丹妙药就是已经被我大清禁止了的福.寿.膏。 这东西虽然已经被我大清禁止了,但是皇宫中却还是有不少的存货的。黄台吉在眩晕发作的时候,便用这个东西来治疗。结果,一个副作用就是他变瘦了。嗯,了解另一个时空的我大清的历史的人都知道,大.烟.鬼基本上都是骨头架子。 只不过,某种药物虽然解决了肥胖以及肥胖所三高问题,但是却带来了更多的问题。首先是体质下降,精力不济,然后是最麻烦的上瘾的问题。这个问题黄台吉早就有所知了,但他却没想到过,这问题能严重到这样的程度。虽然最后他靠着惊人的毅力和决断解决了这一问题。黄台吉下令将所有还存留着的这东西一把火烧了个精光,算是完成了一次沈阳硝烟。但经过这样的一番折腾之后,他的身体自然也好不到哪里去了。如今,精神衰弱成了他最严重的问题。晚上睡不好觉,白天干什么都提不起精神。 当他接到消息的时候,他正在喝着大玉儿给他准备的一碗参汤。这种大补的东西,在以前,他是决不能碰的,如今却几乎离不开它了。 “让十五贝勒连夜赶到盛京来!”看完了消息,黄台吉发出了这样的命令。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百二十五章,选择(2) “城墙完好,朝海的那面怎么样不知道。那些南蛮子在挖壕沟,架拒马。拒马一共有三层。他们的拒马架设得很快呀。不过他们的拒马好像很怪呀,好像就是几根棍子,之间用绳子连着,席特库,你说这有个什么用呀?轻轻一刀就断了呀?”白甲兵额图浑躲在远远地山头上的一个大石头后面,双手举着一支望远镜,一边看,一边说。 在他后面,一个年轻些的侦骑正把他说的那些东西用笔记录在纸上。 “海寇没那么笨吧?我觉得这里面多半有问题。嗯,能让我看看不?”那个侦骑放下笔道。他叫席特库,这个名字的意思是尿床的孩子。满洲人取名字没什么太多的讲究,这人有这样一个名字,兴许是因为他老子在给他取名字的那天他正好尿床了。 额图浑后退了半步,躲到了石头后面,然后把单筒望远镜递给席特库道:“小心点,这东西可值钱了,别弄坏了!”见席特库已经用两只手拿稳了,他才小心翼翼的松了手,却又补上一句,“动作轻一点,别碰着了。” 这望远镜的确金贵。这东西原本是郑家卖给那些军镇的,当初卖的时候就不便宜,然后从这些军镇那里转手卖给我大清,价钱却又翻了几个翻。而到了现在,因为辽镇和满清全面翻脸,这东西更是没地方可买了。但是这东西确实是非常有用,据说大汗,不对是皇上用过了之后都说好,都说是军国利器,甚至还下令让那些尼堪工匠仿制。只是直到现在那些尼堪工匠们做出的东西还是远远不如他们从辽镇那里买来的。 席特库斜倚在石头上,将望远镜探出去,细细的看了一会儿,突然道:“额图浑大哥,我看他们的拒马之间拉着的不像是绳子,倒像是像是铁做的!你看他们那个圈圈样子的东西,绳子哪有那个样子的?” “啥?铁做的?你当铁不要钱呀!”额图浑不信的道,“拿过来,让我再看看” 额图浑接过望远镜望了过去,却看见对面又拉出了新的东西。那些一些绳圈一样的玩意儿,但是却很是劲道,能立得起来。那些海寇每隔一段距离埋下一个大木桩子,然后将这些东西拉开来,固定在上面,似乎就成了一堵矮墙。 “这东西啥用?这个高度和宽度,马跑快一点,应该就能跳过去。”额图浑这样想着,却看到那些穿的花花绿绿的海寇们又在往上面挂些什么。然后他们又紧挨着这道网拉出了一道网。 “这样战马就跳不过去了。但是这样矮的两道网,又能有什么用呢?”虽然没想明白,但是额图浑却本能的觉得,这事情不对劲,这里面一定有问题。 “还是太远了,看不清。”额图浑收起望远镜道。 “要不我们再靠近些?”席特库问道。 “不用,在靠近,说不定就被他们看到了。虽然看到了也没啥,但是能不被他们看到还是不要被他们看到。嗯,壕沟呀,拒马呀什么的图你画好了没有?” “画好了。”席特库回答道。 “嗯,那我们先休息一下,等晚上我们再摸过去,看个仔细。”额图浑说。 晚上要摸过去,其实也还是有一些难度的,因为月亮很大。而且如今是下弦月,也就是说,在一般人最容易犯困的后半夜,反而是月亮最亮的时候。要摸上去,就必须乘着太阳落下去,而月亮还没有升起来的那段时间。只是那段时间天才刚黑没多久,守夜的哨兵什么的多半还没有犯困。所以动作需要格外的小心。 趁着黑,额图浑带着席特库和其他的几个士兵悄无声息向着牛庄堡摸了过来。他们是从北边摸过来的,所以他们的身形会融入到黑暗的大地中,很难被发现,但是那些哨兵却是站在城墙上的,以天空为背景,要容易看到得多。当然,额图浑知道,海寇可能还有伏路军,却是要格外的小心。 不过这一路摸过来倒是没遇到什么伏路军,几个人就这样摸到了距离那些“海寇”们的壕沟和奇怪的绳圈拒马不远的地方。额图浑却突然停住了,他向后面伸出手,几个人立刻都半蹲了下来。在微微的星光下,只见额图浑伸出手,在一只脚下面摸了一会儿,却摸出了一个黑乎乎的东西。 “地上有铁蒺藜。”额图浑摸过来,凑在几个人耳边,压低了声音说。 地上的铁蒺藜显然是防御设施的一部分。刚才额图浑就一脚踩在了一个铁蒺藜上面。尖锐的铁蒺藜立刻就刺穿了他的鞋底,在他的脚上扎出了一个口子。不过额图浑非常的硬气,虽然突如其来的挨了这一下,却是一点声音都没有发出来。 几个人都半蹲了下来,伸手在周围摸了摸,便又摸到了几个铁蒺藜。在这漆黑的晚上,原本就涂作漆黑的铁蒺藜基本上不可能被肉眼看到。但这却并不能难住几个人,他们改变了行走的方式,在走路时并不把腿真正的抬起来,只让脚板微微离地,这样便不会被铁蒺藜刺到了。 几个人慢慢的摸到了那种立起来的绳圈拒马前面。“绳圈拒马”前面有一道很宽,但却并不太深的壕沟,几个满清侦骑都知道,这种壕沟不是为了拦人的,它的主要作用就是拦住可能存在的盾车。这时候,月亮已经从东面升起一点来了,虽然还不算太亮,但勉强也能让几个人看清他们面前的这“绳圈拒马”的一些细节了。这“绳圈拒马”并不是真的绳圈,而是比筷子还要细一些的铁丝。的确是铁丝,铁做的!席特库伸出手在上面摸了摸,感受着那铁丝带着的一种金属特有的冰凉。 “这些海寇还真有钱,竟然用铁丝来做拒马!”席特库想着,又注意到在这些环形的铁丝上,还满是尖锐的倒刺。这些倒刺并不长,似乎不足以刺穿八旗兵常用的棉甲,但席特库知道,若是有一个人撞到了这上面,就算棉甲能挡住这些尖刺,这些尖刺也会将他挂在这“铁丝拒马”上面,让他动弹不得。然后席特库望了望远处黑魆魆的牛庄堡,忍不住想到:“在这两层‘铁丝拒马’后面不过三十步,就是一道壕沟和矮墙。海寇们带着火炮和鸟铳躲在后面,向着那些被这拒马挡住的人开火射击。在这样的齐射下,要想通过这样的障碍却极不容易。若是没有什么破解的办法,单是这层铁丝拒马,就不知道道要用多少人来填!” 额图浑摸了过来,将嘴巴凑到席特库的耳边道:“看看能不能弄一段下来,带回去给主子们看看。” 席特库点点头,从腿上拔出匕首,一手抓住一根铁丝,然后将匕首伸过去,试图割一断铁丝回去。只是这铁丝却非常的有弹性,一下子还真的割不下来。相反,他的这些举动却触动了挂在铁丝网上的大大小小的不少铃铛。 此时并没有什么风,铃铛一响,顿时从那边就传来了喝问声。席特库还没有反应过来,就看见几个火把飞了过来,旁边的一堆原本就浇了猛火油的柴火立刻就被点燃了。火光之中,几个人的身形立刻就显现了出来。 火光一亮起来,额图浑就知道大事不好。他立刻大喊道:“快走!”便顾不得受伤的脚的疼痛,向着远离火堆的地方跑去。 其他人也跟着向着黑暗中跑去,也就在这时,从他们后面传来了一片枪声。 夜间负责警戒的陆战队战士使用的都是线膛枪,所以他们的射击精度是远远高于一般的燧发枪的。因此在射击的时候就不再依靠齐射就能获得不错的命中率。几个清兵暴露在火光中的时间其实很短,所以反应过来并向他们开枪的陆战队士兵其实也并不多,但是仅仅是这不多的几枪,就打中了三个清军,将他们放倒在地上。这几个清军却没有立刻死掉,只是痛苦的大声哀嚎着。 席特库也顾不得这几个被打倒了的清军,他知道自己救不了他们。被海寇的鸟枪击中,如果是被打在躯干部分,几乎就是死路一条。铅弹打进躯干后粉碎变形,就算当时不死,在这个时代也不可能将那些破碎的铅弹全部取出,中弹者迟早也会死于铅中毒。当然,也许他应该帮那几个人一下,给他们一刀。只是那几个人倒下的地方都在火光的照耀下,他可不敢走进火光之中。 这时候从“海寇”那边有抛过来了一些火把,更多的火堆被点燃了。而且月光也越来越明亮了。席特库顾不得地上的铁蒺藜,撒开腿就向着出发得方向跑去。 才跑了几步,席特库就觉得脚板上一疼,显然他是踩上了铁蒺藜,不过他顾不得这些继续向前跑,很快就消失在黑暗中。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百二十六章,选择(3) “皇上,各位贝勒、王爷,这是我们的侦骑画出来的郑家军的布防图。”谭泰在桌上将一张图摊开来。黄台吉走了过去,看了一眼,便道:“你们都过来,听谭泰讲讲。” 多铎、索尼几个人便都凑了过来。黄台吉抬起头,看到尚可喜却还在下面,便道:“智顺王,你是海州人,这地方你熟悉,你也上来看看。” 尚可喜应了一声便也走了上来,侧着身子在桌子前面站定。 黄台吉见大家都站定了,便瞟了谭泰一眼道:“你给各位贝勒王爷讲讲吧。” 谭泰躬身答应,然后便将这图上的东西细细的讲了一番,最后道:“陛下,各位王爷。郑家海寇非比寻常,他们只用了半日便攻克了牛庄堡,不过数日,便围着牛庄堡挖出了这样的三道壕沟。动作迅捷,确实都是精干的强军。” 多铎伸过头去,望着那地图,仔细的看了一会儿,问道:“这壕沟挖得好生阴毒,这弯弯折折的,却和他们在静海的城墙很有点像。还有这个铁丝拒马你们看这个拒马前面是一道浅壕沟,这壕沟就是用来挡盾车的。郑家军的家伙炮打得格外准,盾车一路推过来,就不知道要被打掉多少,然后导致了这里,只要略微停顿一下,让他们的炮一轰,真是” “还有这个铁丝拒马。奴才觉得这个东西真是歹毒!”索尼也开口道,“这东西铁丝做的,上面全是倒刺,又团成这样,任你谁都翻不过去,跳不过去。被这东西挡住了,你们看这后面一点,就是壕沟胸墙。那些海寇肯定都躲在这后面。这些海寇的鸟枪和大炮,何其犀利,就这么近,迎面泼水一般的打来,要有多少人我大清哪里有这么多的人去死呀!” 黄台吉环视了一下众人,最后,他的目光落在了尚可喜身上:“智顺王,辽南这一带你熟悉。你有什么想说的吗?” 尚可喜赶紧跪下行礼道:“皇上,奴才觉得,我们当初建造牛庄堡的时候经验不足。我们的堡垒距离海面太近了,他们的炮船可以直接攻击我们的堡垒。奴才觉得,他们攻坚的本事其实未必有我们想的那样强。如果我们在沿河上游一些的地方,比如这里,建造一座堡垒,以大炮封锁河流,他们的炮船进不了河,奴才就不信他们还能那么轻松的打下来。” 黄台吉点了点头,却又摇了摇头道:“智顺王,你起来回话。你说的的确有道理。只是只一次朕问的不是如何建堡垒,而是如何对付已经占据了堡垒的郑家军。智顺王身经百战,总有点想法吧?” 尚可喜慢慢的站起来,却还是低着头道:“奴才皇上,奴才觉得,这些海寇这样大胆,自然是要好好惩戒一番的。只是如今我大军出征,尚未归来。而且海寇善守,我军贸然攻击,恐怕而且此时攻上去” 尚可喜一边说,一边偷偷的抬起眉毛看黄台吉的脸色。只是黄台吉的脸上一片平静,却也看不出什么来,也不只是怒是喜,便只好硬着头皮继续说道:“奴才觉得这时候杀上去,海寇的炮船也能用的上虽然我大清天兵天下无敌,但是赢了却也抓不住敌人——他们多半都会上船跑了的奴才觉得,还是先调集军队,防着他们的袭扰。等大军返回了,到了冬天,海上结了冰之后。到那时他们的炮船也就派不上用场了,而且要跑也没处跑了。到那时候,必能全歼丑类,给他们一个教训!” 黄台吉听了,略略的点了点头,又环视了一下其他的人,道:“你们呢?你们怎么看?” 其他的人却都不出声。黄台吉便又道:“索尼,你觉得呢?” 索尼听了这话,便躬身下拜道:“皇上,奴才觉得,这牛庄堡现在确实不好打。要大打,打下牛庄堡的话,那的确像智顺王说的那样,最好是等大军回来了,再到冬天再动手,方有全功。只是若是一点全然不打,奴才觉得却也不对,看着敌人上门却不打,却是有损我大清的威势。所以,还是要小小的打一打,让他们见识一下我大清的军威。” 索尼这话倒是真的非常符合黄台吉的心意。黄台吉当然知道,郑家军善于防守,这么些年来,清军攻击郑家军防御的地方,几乎从来没有占到过便宜。清军的攻坚水平虽然比起努尔哈赤时期可以说是有了翻天覆地的长足进步,但他们真正拿下那些坚固的据点,靠的主要还是长期的围困。他们的攻坚能力其实还是相当的不足的。如今一部分主力又不在,在这样的情况下,强攻郑家军驻守的要塞,基本上就可以说是在以短击长。黄台吉自己也算是身经百战的名将了,自然不会去做这样的事情。但是人家打上门来了,若是没些动作,却也有损士气和声威。 “嗯,老十五,你怎么想?”黄台吉又问道。 “皇上,臣弟觉得如今大军在外,的确也是该谨慎一点。”多铎想了想,这样回答道。若是以前,他肯定不会这样回答,但如今,他一点都不想和郑家军对阵,就是野战,他都不想和郑家军打,更不要说去攻击人家的防御工事了。 “嗯”黄台吉听了只是点了点头,又踱了几步,然后站住了,道:“诸位爱卿说的都有道理。我军此时的确不宜硬攻。但是也不能完全不打。只是不能在他们想要打的地方打,我们不能被他们牵着鼻子走!智顺王说我们就算攻下牛庄堡,也抓不住他们的人,这话有道理!嗯,智顺王,你觉得我们要如何才能让他们从城里出来和我们野战?” “这”尚可喜完全没想到自己会被又一次点名。不过这次的点名他倒是不太紧张了。这倒不是因为这个问题简单,而是因为在问这个问题的时候,最为关键的决定已经由黄台吉做出来了,如今的问题都只是战术式的问题。这种问题需要猜测黄台吉的意思的问题,相对来说更容易回答。 “皇上,奴才觉得,海寇之所以袭占牛庄堡,为的就是能利用大辽河袭扰我们。我们就在距离牛庄堡有一定距离的地方新建堡垒,做出利用这堡垒切断河流水运的态势。敌军如果想要依靠大辽河水运来支持他们的袭扰,就一定不会容忍我们新建这样的堡垒。他们就会出来攻击我们。奴才觉得,这样应该就可以引诱他们出来野战了。”尚可喜想了想回答道。 “人家要是不出来呢?”多铎问道。 “十五贝勒。”尚可喜抱拳道,“若是敌军不出来,那我们就正好把堡垒建起来。有了这么个堡垒,他们就无法袭击我们的腹地。这不是好事吗?而且敌军若是不出来,却不是正说明了他们不敢和我们堂堂正正一战吗?” 多铎还没有回答,黄台吉倒是开口了:“智顺王说的很有道理。至于敌人出不出来,我们可以把兵力藏起来一点,看看能不能把他们吸引出来。” 在清军的侦骑不断加强对牛庄堡的模范军的侦察的同时,牛庄堡的模范军也在一面加强防御设施的建设,一面派出内河舰队和侦骑,对周边的清军的动态进行侦察。 黄昭站在城墙上,他所站的位置正是原先城墙被大炮射击,崩塌了的位置。如今这里已经被用水泥和砖石修复了。距离这个缺口被修好已经有整整七天了,按照工程人员的说法,这些水泥已经达到了八成的强度了。所以这个缺口已经不再是防御上的弱点了。只是这座城堡那笔直的城墙依旧是不合理的。但暂时黄昭还来不及动这堵城墙。如今在他的日程表上,最为紧急的事情第一是兴建起更大的永久性码头,第二就是强化城墙外的防御体系,并加强对清军的动静的监视。 “黄团长,我们的侦察骑兵有所发现!”一个传令兵急匆匆的从城下上来,对黄昭这样说。 “啊!敌军有动作了?”黄昭猛地转过身来,眼中闪出激动的光芒。早几天的时候,黄昭倒是非常担心会遭到清军的猛攻。那时候虽然不见得顶不住,但是要顶住,他麾下的军队也一定会付出非常高的代价。但如今,随着防御工事的日益完善,黄昭却越来越盼望能遭到满清军队的攻击了。他觉得,就算来上几万清军,自己也能顶住;就算顶不住,自己也能带着大部分军队安全的从码头上撤退;就算最后被迫撤退,这一仗自己也能依托防御,打出极其漂亮的交换比,一口气让满清在这里把鲜血流干。若是做到了这一点,即使最终牛庄堡被清军重新夺回,这一仗也能算是一个伟大的胜利。而他也知道,模范军正在扩编,做出了这样成绩的自己肯定更有机会在扩编中从团长变成师长。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百二十七章,选择(4) 侦骑带回了让黄昭期盼已久的消息,清军在大辽河更上游一些的,距离牛庄堡大约四十多里的地方集结,人数大约有四五千人,而且数量还在增加。 黄昭高兴极了,他越发认真的开始准备防御作战。当天下午,他又去找施琅,提出希望能够从海军那里借一些火炮和炮手。海军的那几条军舰上一共有上百门的大炮,如果把这些大炮全都从船上搬下来,架设在城头和城下的一些炮位上,别说四五千清军,黄昭觉得就是来个三四万,那也是来给他送人头和勋章的。 然而在施琅那里他却没能完全实现自己的设想。施琅表示,“服远号”战列舰只是借过来的,在夺取了牛庄堡之后,这条战舰就要返回济州岛了,说不定会有一些行动任务。因此“服远号”上的大炮和人员是绝对不能动的。剩下的两条巡防舰,其中的一条最近也要被调走,据说准备要卖给日本幕府了,所以这条船上的大炮也不能动。所以,只有剩下的那条巡防舰可以动了。这样一来,黄浩欠下了施琅一个人情,最后却只到手了十四门大炮。 不过黄昭依旧有信心击退清军的进攻,并在这个过程中给清军以巨大的杀伤。 “只可惜,如今人头不值钱了。”黄浩有时候还会这样的叹上一口气。如今朝廷拖欠人头费已经成为惯例了,包括在得到了郑家的借款之后,也是如此。所以如今还愿意高价买人头的军头也少了。不过这话其实黄浩也只是随口说说,反正卖人头的事情和模范军无关,他并不能从中得到任何东西,无论是钱还是功劳。 清军聚集得越来越多了,人数从四五千上升到了一万多,而且还有不少的包衣什么的也被征发来了。黄昭兴奋得晚上都睡不安稳觉了,据说夜里做梦都经常喊出“发了,这下发了,这下好了”之类的梦话。 炮垒也都建好了,所有的大炮都用各种弹种进行过试射了,射表、格子都打好了,黄昭每天睁大了眼睛望着北方,盼望着清军的那些可爱的旗帜能出现在他的视野里。然而 “军门泪尽胡尘里,北望鞑子又一天。”这天黄昭在视察完了工事的建造之后,照例登上高高的城楼,向着北方深情的眺望的时候,突然从后面传来了这样的一句话。 不用回头,黄昭也知道,会说这种话的只有施琅而已。 他回过头去,果然是施琅,便道:“你如何有空上这里来了?” 施琅笑道:“我还不是在等着那些狗鞑子?你以为就你要功劳不成?狗日的鞑子,也不知道在磨蹭什么?我听说上面已经有意思要把我调到南方去了,就在最近了,若是这些狗鞑子还不来真是急死人了!” 听了这话,黄昭忙道:“你若走了,这大炮和炮手?” “我一个人走而已,船又不走。南边还缺这种船不成?放心,后面来接任的,我会和他说说的,这事情你不用担心。”施琅道。 “嗯,”黄昭松了口气,又道,“差点忘了要恭喜你了!唉,这些鞑子磨磨蹭蹭的,真是,送死也不干脆点!” 两人正说着,又有侦骑送回了情报。黄昭便过去和那个侦骑略谈了两句,又接过一张图看了看,就让那骑兵下去了。然后走了回来,满脸都是失落的对施琅道:“狗日的鞑子!” “怎么了?”施琅问道。 “那些鞑子不是在准备进攻他们居然是在那里建造一个新的炮台!”黄昭咬着牙回答道。 “什么?”施琅也吃了一惊,然后他笑了起来,“哈哈,鞑子这是被我们打怕了呀!” 黄昭望着施琅,他知道施琅当然笑得出来,他的功劳已经够了,升官的调令也快下来了,而且陆地上打成什么样,和他关系不大,他也分不走多少功劳。 “准备了这么久,狗日的鞑子却不来了!”黄昭恨恨地道,“老奴的名字的意思是野猪皮吧?这野猪受了撩拨,那是不要命的就直冲上来的呀。丫的野猪皮生下的几个崽子怎么一点野猪的味道都没有,他们到底是不是他的种呀!” 施琅只是笑笑,却不做声。过了一会儿,见黄昭骂完了,才道:“如今建胬短时间怕是不会来了,你打算怎么办?” 黄昭道:“奶奶的,老子手里兵太少,要主动去打他们,看家的人手就不够了。还能怎么样?对了,要不我们一起再干一票” 夜已经深了,月亮却才慢慢的爬了上了,如今已经快到月底了,月亮也只剩下细细的一弯了,便如一个小小的银钩。月亮虽然出来了,但微弱的月光并不足以照亮什么,大地上依旧是一片漆黑。 如果这时候你站在大辽河的岸边,向着河口的方向望过去,你会发现,在河口那边,出现了红黄蓝三色的三个小星星,而你侧耳倾听,或许你就能在一片虫鸣和蛙鸣声中听到河水轻轻地拍打着沙滩的哗哗声,以及偶尔有鱼跃出水面发出的噗通,还有,等等你听,似乎还有船桨划开河水的声音。你睁大眼睛,眼前却依旧是一片黑暗,只有船桨的声音,河水冲刷在船身上的声音渐渐的越来越响了,又过了一会儿,你终于能看到一个黑黝黝的影子出现在接近河岸的位置,那是一条帆桨船,很快,你的视野里就有出现了一条 这时候,从河岸边的芦苇丛中传来了几声鸟啼,像是鹌鹑,又像是夜鹭。从船上也传出几声鸟鸣,接着就有什么东西从船上被抛到了水中,然后,隐隐约约的就有几个人从芦苇丛中出来,接着,又有更多的人从那几条船上下来了。 从四条帆桨船上下来了大约三四十人。这些人上了岸,带头的那个点了点人数,又让他们清点了一下自己的武器,然后转身对原本就在岸边等着他们的那几个人道:“下面还要麻烦你们带路了。” 那几个人点了点头,低声的说了两句什么,然后这些人就围在一处,有人敲动火镰,很快,一点火光就在他们中间亮了起来。一个人展开一张小小的地图,几个脑袋凑了过去 不一会儿,那几个人便掐灭了灯火,收起了地图,然后在几个人的带领下消失在黑暗中。 “庄子里有二十多个建胬,基本上都是老弱,还有五十多个包衣。庄里有院墙,不过并不是很坚固,我们带来的东西肯定能一下子把这墙壁破开。不过这阵子那些建胬都有些防备,庄子里有狗,也要小心。”在庄子外面,带路的一个侦察兵向阳对他身边的那位黄连长低声说。 “有狗?”虽然看不见表情,但是听这声音,向杨就能想象出他皱着眉头的样子。 “没事,我已经准备好了肉包子。”向阳压低了声音道,“加了料的,十全大补。我先过去把狗干掉,然后我们再” 黄连长点点头,又转过头,对着后面的几个人压低了声音道:“爆破班做好强攻准备,一排长,你带着爆破班。二班,三班跟着,如果顺利,就按照一号计划进行,如果要强攻就按照二号计划来。注意那些包衣,要防着他们一点,狗日的,有些包衣真的被鞑子养成狗了!如有威胁,不管是谁,先动手干掉再说!明白吗?” 几个人都默默的点头。 “开始行动!”黄连长低声道。 向阳首先向着庄子的院墙摸了过去,摸到距离院墙不远的地方便停了下来,将一个黑乎乎的东西朝着院墙里面丢了过去。隐隐的可以听到那东西落在地上的闷响。向阳又侧着耳朵听了一会儿,隐隐的似乎听到了一些动静,似乎有狗的低微的呜呜声。向阳知道,守夜的狗已经解决了,便向后挥了挥手,几个侦察兵便跟了上来,准备抛出搭钩,爬进去打开大门。但就在这个时候,大院里面突然传出了一声惊呼,接着没过一会儿就响了铜锣声。显然,进攻行动被发现了。 向阳不知道敌人是如何发现他们的行动的,也许是某个人正好起夜,看到了被毒死的狗?不过现在,这不重要了,重要的是要在敌人反应过来之前,打破庄子! 就在锣声响起的同时,爆破班的几个人猛扑到院墙边,将一个箱子一样的东西放到了院墙脚下。那是一个装满了火药的弧形的密闭容器。火药的燃烧速度有限,如果没有良好的密闭,就难以形成爆炸。这东西做成弧形,也能让爆炸时候的冲击力相应的集中一些。一个爆破手拉动的拉.火.栓,导.火.索顿时燃烧起来,喷出星星点点的火花。爆破班的几个人也立刻就闪向旁边。 “轰”的一声巨响,院墙顿时就倒了一大截。早就最好了准备的二班和三班立刻挺着双筒霰弹枪从缺口处冲了进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百二十八章,穿刺 大院内的建胬的反应快得惊人,这大概是因为他们早就知道有海寇夺取了牛庄堡吧。两个班的战斗工兵刚刚冲进大院,就有几支火把抛了过来,然后迎头就射来了几箭。建胬似乎也知道模范军士兵躯干部分的披甲非常坚固,不是弓箭能射穿的,相形之下,手臂和腿部却是弱点。所以这几箭都是奔着下身射过来的。 建胬用的都是重箭,这种箭射不远,但在近距离的威力却相当大。俗话说:“三箭不如一刀,三刀不如一枪。”这里的“三箭”指的是轻箭。但是重箭却不同,在近距离重箭直射,若是没有好的铠甲,命中躯干一箭就可以致命。即使命中其他部分,也足以造成巨大的创伤。 模范军士兵的腿部是没有铠甲的,只是依靠厚毛毡裙子来提供对轻箭的防御。这在正面野战的时候并不是问题。因为建胬的重箭不能及远。而模范军战士们手中的燧发枪的射程和威力都要远远超过建胬的重箭,更不要说模范军的那些大炮了。建胬如果想靠重箭来和模范军的大炮火枪对射,那肯定是要吃大亏的。至于轻箭,倒是能射到百步之外,但是那力度却也无法穿透厚毛毡了。但在现在,这个防御上的弱点却显露出来了。 厚毛毡在这样的距离上根本就挡不住重箭,两个模范军的战士顿时就中了箭。这箭轻松地击穿了厚毛毡,射在他们的大腿上,正在奔跑的士兵顿时就倒在了地上。 建胬是躲在暗处射箭的,而火把的光亮却干扰了战斗工兵们的视线,使他们一时间难以找到袭击者的位置。不过,战斗工兵们也不是没有对应的措施,几个战士立刻就从腰间摸出了涂着黄黑斑纹的掌心雷,拉动拉火栓,然后将这几枚掌心雷朝着箭射过来的方向抛过去。 这几枚掌心雷落地便炸开了,不过爆炸并不大,甚至比一般的掌心雷更小一些,只是这些掌心雷爆炸后却炸出了好些小的火种,这些火种落在旁边的房屋上,顿时就燃烧了起来——是的,这种掌心雷的作用其实是纵火。但在此时,这种掌心雷却也能提供急需的照明。 火光下,几个建胬的身影显露出来了,战斗工兵们立刻端起霰弹枪向他们射击,几声枪响之后,有两个建胬倒了下来,还有几个则躲到了房子后面去了。战斗工兵们立刻组成了战斗队形,两个手执盾牌的战斗工兵走在前面,其他几个战斗工兵跟在后面向着那边追了过去。 刚越过墙脚,一把大刀就迎面朝着他们砍了过来。显然,那些建胬便没有逃走,他们只是在这里埋伏着,等着一个肉搏战的机会。在他们看来,这些海寇都拿着火铳,适合远战但并不适合近战,这要能进入近战,他们就能占到便宜。 然而,两面盾牌挡住了那几个建胬的劈砍。拿着盾牌的两个士兵,猛地将盾牌向前一推,便将扑上来的建胬推开了。这些建胬都是些须发花白的老人了,年轻人大概都被征发走了吧。这些老人,在作战技巧上并不差,但他们毕竟是老人了,力量的衰退是不可避免的。所以哪怕有好几个人,却也被两个大盾牌推开了。接着盾牌后面伸出了几个黑洞洞的枪口,然后枪声响起,几个老建胬立刻就被打倒在地。霰弹枪在近距离射击的时候,几乎不需要认真瞄准,而且霰弹的覆盖范围不小,哪怕对手非常灵活,也很难躲过霰弹枪的射击。 “继续前进!杀死每一个建胬!”黄连长喊道。 庄子里的建胬奋力的抵抗,但是他们的人数有限,而且,大多都是老弱,所以他们的抵抗很快就被粉碎了。不过他们的抵抗也不是没有效果,他们为那些女人和孩子逃出庄子争取到了时间。庄子里的女人和孩子大多都逃走了,不但是建胬的女人孩子都跑了,就连包衣什么的也都跑了,漆黑的夜色中,要想追上他们几乎也是不可能的了。况且庄子的战斗引起了大火,很快就会引起附近的建胬的注意,所以,他们也不能在这里长时间停留。 “把打死的建胬的脑袋砍下来,在多放点火,把庄子烧掉,我们撤退。”黄连长下达了撤退的命令。士兵们在四下丢了十多个火把,然后就离开了村庄。当他们回到河边的时候,看到河流的另一边也有几处冒起了火光。 这一夜,遭到袭击的庄子并不是只有一个,至少有六处村庄遭到了袭击并被烧成了一片白地。而且有两支夜袭队伍还成功地活捉了十来个建胬,里面有两个老头,其他的都是女人和孩子。 “你说我们这么一搞,建胬会有什么举动?”黄昭向施琅问道。 “这可不关我的事,”施琅笑嘻嘻的回答道,“我已经接到了调令,明天一早就要去南方了。” “这就恭喜你了。”黄昭道,“不过你也得帮我参谋一下呀。你知道,郭将军马上要来了要是能赶在他过来之前,引诱建胬过来攻打一阵” “呵呵”施琅笑了,“要说也不是没有办法,你不是抓到了十来个建胬吗” 施琅走过来,附在黄昭的耳边说了几句话。黄昭睁大了眼睛盯着施琅道:“也亏你想得出来,只是这样真的行吗?是不是太过了?” “行应该是行的。要是敌人对我们玩这样一手,我们却什么动静都没有,会怎么样?”施琅反问道。 “只怕战士们都会”黄昭道,“不过,这事情,我们军队去干不太好。这活太脏,干了损士气码头是你们海军管的,上面有些朝鲜工人吧?借我几个用用吧。” 昨天晚上海寇袭击了沿河的几处村庄的消息也很快传到了沈阳。黄台吉立刻做出了三个指示:第一,将位置接近的各个庄子合并起来,形成一个个大型庄子,以增强防御能力。(当然,这会降低生产效率,但为了安全,也只能这样了)第二,命令十五贝勒组织骑兵,随时准备增援被攻击的村庄。第三,命令正在监督建造新的堡垒的尚可喜,禁止主动攻击牛庄堡。 当然,这消息要送到尚可喜这里,却还需要一点时间。而黄台吉也没有想到,尚可喜已经面临着必须主动出击的压力了。 这天中午,几条“郑家海寇”的船靠近了正在建造中的堡垒,不慌不满的在距离堡垒大概五百多步的地方靠了岸。反正这会儿,炮垒还没有建好,这座城堡上面还没有大炮。 得到报告的尚可喜赶忙赶到正在修建的堡垒上查看,(这个位置是周围最高的位置)却见几个海寇从船上下来,他们的手上都拿着两头削尖了的碗口粗细的木桩子。这几个人便将这木桩子钉在了河岸边的沙滩上。 “这些海寇在干什么?”尚可喜向周围问道。 “王爷,这我们也不知道。”周围的亲兵们这样回答道。 不过尚可喜很快就知道对方这是在干什么了。木桩子钉好了,几个“海寇”又从船上拖下来几个全身衣服都被扒光了的人。 尚可喜举起望远镜,望了过去。他看到那几个人中既有老年男子,也有几个女人和孩子。虽然都被脱得光光的,但从发型还是能一眼就看出,这些人都是满洲人。想来这些人便是在头天晚上的袭击中被海寇抓走的。 几个“海寇”抓住了一个两只手被牢牢地绑在背后的老头,那个老头张开嘴惨叫了起来,虽然隔着好几百步,那声音还是远远地传了过来。然而这样的惨叫却并没有什么用。几个“海寇”将他抬了起来,一直抬到一个埋好了的尖木桩旁边,将他的屁股按在尖木桩上,然后用力的向下一放。那个老头一声惨叫,木桩就从他的后面直接穿了进去。老头拼命的挣扎,惨叫,但他的每一下挣扎,都只让木桩穿透得更深。他的惨叫声无遮无拦的传入了尚可喜的耳朵。 那些海寇将这个老头穿起来之后,有把在一边惨叫的另外几个老头也抬了起来,穿在了木桩上。然后又将手伸向了那几个女人和孩子。 “王爷!”一个亲兵说。 尚可喜还没来得及开口,却见下面一片骚乱,军营的营门被打开了,几百个骑兵骑着马直冲了出去。尚可喜细细一看,冲出去的是正宗的满洲太君,便赶忙下令,让自己手下的人跟上,免得满洲太君们出了什么乱子。 那些个海寇见到清军的骑兵冲过来了,便也顾不得将那些女人和孩子穿到木桩上了,只将他们又拖回了船上,然后船只便离了岸,顺着河水慢慢的向下漂去。 带着骑兵冲出去的是一位叫做哈尼的甲喇章京,他带着这几百个骑兵一眨眼功夫就冲到了木桩所在的位置。这时候海寇的船已经跑出去一段了。而那些被穿在木桩上的老头还在痛苦的惨叫。哈尼是打惯了仗的,看看情形,就知道这些人已经没得救了:他们虽然暂时还没有死,但肚肠肯定都已经被木桩刺烂了。这样的伤势,便是神仙也救不了了。他们只能给这些老头一一补上一刀,给他们一个痛快。然而这时候,有人发现,那几条船在跑出去五六百步的地方却又停下来靠了岸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百二十九章,铁壁 这几条船一靠岸,便又有几个海寇拿着尖木桩跳下了船,似乎是要往沙滩上插。还有人把几个女人孩子又拖了出来。 “直娘贼!怎敢如此!”哈尼大怒道,“众人听好了,跟着我追上去,抓住那些海寇,一个个千刀万剐!” 其他的骑兵也都跟着应了一声,便都上马追了过去。 那些“海寇”却才刚刚插好了一根尖木桩,就看到清军骑兵又追过来了,便又都上船来,将那些女人孩子塞进船舱里,将锚链提起来,船就又顺着河流向下游去了。 “追!追过去!”哈尼喊道。他知道,若是不追,只怕这些海寇走个几百步,便会又靠岸,然后又立起尖木桩,把那些女人孩子穿起来的。至于追近了,又能如何,哈尼此时却还没有想清楚,毕竟人家在船上,他们的战马可没法踏着水面冲到船上。 船的速度并不快,骑兵们很快就追到了和这几条船平行了。 “下马射箭!射死他们!”哈尼一边大喊,一边就从还没有完全减速下来的战马上一跃而下、当落地的时候,他手里已经握着一张强弓了。 满洲的骑兵很少采用骑射的方式攻击敌人。因为骑射的时候开不了强弓,而且在起伏不定的战马上,有没有双向稳定大闭环火控系统,靠人肉火控,射击的精度也非常差,一般来说,超过十多步,就基本上射不中什么东西了。倒是下马站定了用强弓射,无论是射程,还是准头,比起华而不实的骑射来,都不知道强到哪里去了。 只是这几条船都靠着河岸的那边航行,双方之间的距离足有四五十步。重箭是射不了这么远的,便只能用轻箭,不过对面船上居然竖起了盾牌,这箭射过去,其实也只是泄愤而已,根本就射不到什么。 哈尼如今颇有些骑虎难下。他们是骑兵,下不了水。攻击的话,也只有射箭一个办法,却也没什么效果。如今继续追着,却也拿海寇们没什么办法,若是不跟着,只怕这些海寇立马就会靠岸,然后立起几根尖木桩,把剩下的那些女人孩子都穿上去。如今,似乎也只能跟着了。 其实如果只是要把几个人穿上,船上的“海寇”只需要在河流的另一面靠岸就行了。但是这几条船却也不再靠岸,只是缓缓地向着下游行驶。 这时候,更多的清兵也跟上来了。甚至还有几条小船,载着清兵也追了过来。这几条小船来的却快,很快便追上了“海寇”的船。他们先是在近距离用弓箭向着“海寇”的船射击。“海寇”们也不示弱,也用霰弹枪回击。在对射中,“海寇”的霰弹枪却是明显占了优势,不一会儿功夫便将那几条船上的清兵压得抬不起头来。 就在这时候,几个脱得赤条条的“海寇”在一个光头的带领下,突然从自己的船上一下子便跳进了水里。接着清兵的几条船便剧烈的摇晃了起来。几个清兵立足不住,一头边栽进了水里。接着那几条船便开始漏水,很快便沉了下去,那些清军都跌进了水里,然后被那些海寇们按到水下面,很快就晕了过去,然后又被抛到了船上。 岸上的清军们眼睁睁的看着这些海寇将乘船而来的清兵或杀或者俘,却帮不上。只是在那些脱得光光的的海寇上船的时候,用轻箭向他们射击。有几个海寇身上还中了两箭,不过轻箭的杀伤力相当有限,这些海寇虽然受了伤,却并不致命。 消灭了清军追来的几条小船,这几条船继续下行,前面已经可以看到牛庄堡了。 清军们也跟着渐渐地接近了牛庄堡。并在距离牛庄堡最外面的一层铁丝网大约四五百步的地方停了下来。 郑家海寇的船在第一层铁丝网后面靠了岸。就在第一层铁丝网后面一点,已经树立好了好些尖木桩。一个光头带头从船上跳了下来。脚才刚落地,便朝着迎过来的几个人笑道:“造化,造化!阿弥陀佛,善哉善哉!贫僧这一去,却又捉了一群鞑子回来。又能让佛爷做一番功德了!” “你这假和尚,不知造了多少孽!却不怕佛祖让你下地狱么?”那个迎上来的军官笑骂道。 那和尚却双手合十,正容道:“阿弥陀佛!孙君不学佛法,不知我佛之慈悲。正所谓,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况且众生皆苦,贫僧送他们得解脱,正是功德无量!南无阿弥陀佛,南无八幡大菩萨!青鸾上人曰:‘善人尚且能转生净土,何况恶人?’” 那“孙君”听了,只是摇头笑道:“弄不明白你们扶桑的佛法!” 那和尚道:“这有什么不明白的?你们中国和尚也说:‘平生不修善果,只爱杀人放火。忽地顿开金绳,这里扯断玉锁!钱塘江上潮信来,今日方知我是我!’也罢!贫僧先帮助这些施主得大解脱,再来与孙君叙话!你们且把那些施主带下来!” 这最后的一句却是用日语对着船上喊的。 船上的人也纷纷回应,却是既有日语,也有汉语,还有朝鲜口音的汉语。不一会儿便有一群人将那些俘虏都拉了下来。 那和尚朝着“孙君”笑笑,便转过脸去,满脸慈悲的对那些被捆得像是要下蒸笼的大闸蟹一样的清兵俘虏道:“南无阿弥陀佛!诸君,正所谓‘有情皆苦’,诸君生此火宅之中,轮回不止,何其苦也!今日贫僧念我佛慈悲,本自度度人,自觉觉他之精神,送尔等得大解脱。善哉善哉!好了,都来帮施主们解脱!” 最后一句一出口,那些船上下来的人便动手将这些清军俘虏的裤子扯了下来。这些清军如何不知道这是要做什么,自然是拼命挣扎。只是他们刚刚呛了水,又被绳子捆得结结实实哪里挣扎得脱。不一会儿便都被拔下了裤子。偏偏这帮子家伙在将俘虏们捆得像大闸蟹一样的时候,却故意没把他们的嘴巴堵上。如今这些被扒了裤子的清军绝望之下,便都朝着那些“海寇”破口大骂。更有一个俘虏一口唾沫就吐在了那个和尚的脸上。 “施主怎么能骂人呢?骂人是犯嗔戒的!乱吐口水也是不卫生的。还是贫僧帮助施主解脱吧!”那和尚却不去擦脸上的唾沫,反倒是非常和蔼的对那个吐口水的俘虏说,一边说,他还一边用双手手抓住那个俘虏的两肋,温柔的将他举了起来,移到了尖木桩的上面,然后道:“恭祝施主得大解脱,往生极乐。善哉善哉!” 一边说着,这和尚一边将那个俘虏往下一按,随着一声尖叫,那个俘虏就被插在了那根尖木桩上。 和尚双手合十又道:“南无阿弥陀佛,善哉善哉!”然后又转向下一个俘虏 这时候,陆陆续续的赶到铁丝网外面的清军已经有一两千人了。其中有哈尼这样的正宗的诸申勇士,也有跟着尚可喜投了八旗的汉奸,如今看着那个贼和尚,一边双手合十嘴里嘟嘟囔囔的念经,一边把那些俘虏一个个的穿起来。都恨得破口大骂。 哈尼知道前面海寇的防御虽然看上去只有几道不深的壕沟,几道只有齐胸高的矮墙,还有些大炮什么的。这阵地看起来也就那么回事,看起来大炮更多,也更坚固的阵地哈尼也不是没见过,没打过。不过他也知道,郑家海寇的阵地不是一般明军能比的,他们哪怕躲在再简单得工事后面,都是不好打的。所以,一开始,他还忍住了,没有立刻发起进攻。但是随着那边的那个贼和尚,一个一个的把俘虏穿起来,他还是忍不住了。而且,他也知道,若是这样还不敢进攻,只怕清军的士气就要大受打击了。 不过哈尼知道,自己很难冲破这些海寇的防御,把人救回来。于是他给自己定了个小目标——冲近一些,帮那些被俘的清军得到一个痛快。 “我们没带盾车,冲不过去的。但我看那些木桩子,距离他们的那种拒马不远,我们冲到那边上,然后用弓箭帮帮那些兄弟。你们看,怎么样?”哈尼对身边的几个牛录章京道。 “我觉得行。”一个章京说。 “老子就想要射那个秃贼一箭!”另一个章京道。 “一箭怎么够?总有一天,老子要把这个贼秃也这样穿起来!好了,既然大家都不反对!那我们就上!”哈尼最后这样说道。 大家便又上了马,催动着战马绕出一个弧线向着蛇腹铁丝网冲了过来。 黄昭站在一堵胸墙后面,眺望着清军的骑兵,在他身边是好几门从海军那里借来的大炮。清军骑兵所经过的位置都被打过格子,在黄昭身边,几个海军的军官一边盯着清军,一边数着格子计算他们的距离和速度。各种数字不停地从他们的嘴里报出来,而他们身边的大炮也在不停的依照这些数字调整。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百三十章,铁壁(2) 清军的骑兵更近了,而这时候,模范军的大炮首先开始了射击。出于保密方面的考虑,模范军并没有在敌军一进入射程就开炮,(防御阵地上的不少大炮都是从海军那里借来的。海军因为不用考虑火炮移动困难的问题,所以对火炮的重量不太敏感,它的发射同等重量炮弹的大炮总是要比陆军的重一大截,当然,炮管也长一大截,射程和精度也要更好一些。缺点则是,它们几乎不可能跟上陆军的行军速度。清军此前和模范军交战过,对于模范军的火炮的射程有一定了解,但他们更熟悉的是陆军的更轻便的火炮。)甚至都没有让海军的火炮开火,而是用缴获的那几门大炮。当然,建胬自己仿制的那几门不算。那几门炮,前轻后重,炮管粗糙,而且铜质很差,无论是陆战队炮兵,还是海军的炮手们在研究过之后,都认为这种炮极不安全,很可能发生炸膛事故。所以,唯一的用途就是运回去当铜料用。所以这次开火的都是那几门外贸版的24磅炮。 几发实心炮弹准确的打进了清军骑兵的队列中,不过清军的队形很松散,所以被击中人并不多,六发炮弹只打倒了四个人而已。满清骑兵继续逼近,而炮兵们则开始准备更换弹种了。外贸版的大炮是24磅的,射速相对比较低,对付骑兵,开一炮之后就要准备用霰弹了。 火炮更换霰弹的时间比装实心炮弹更长。所以在火炮完成新一轮装填之前,清军就已经冲到了阵地前沿。不过这并没有什么大不了的,在他们前面还有两层蛇腹铁丝网挡着呢。 清军的马术普遍不错,他们几乎在一瞬间便拉住了战马,并且让战马伏了下来,而骑兵们则躲到了战马后面。并且将弓箭都拿到了手里。 这时候,那个和尚早就和其他的海寇们一起跳进了壕沟里,如今都跑的不知道哪里去了。弓箭自然是伤不了他们了。虽然清军的骑兵们各个都恨不得把他们射成刺猬。 不过好在那些被穿在木桩上俘虏确实无法移动的,他们这时候却已经在那些清军骑兵的弓箭射程内了。这些俘虏,看到逼近了的清军骑兵都大喊了起来。 “朴队长,那些建胬在喊什么呢?”黄昭望着那些清兵,这样问道。 “大人,这些被穿在木桩子上的建胬在喊,让外面的那些建胬帮帮他们,给他们一个痛快呢。嗯,还有人在喊,要他们给他报仇呢。”朴德猛赶忙微微的弯下腰,满脸是笑的回答道。考虑到将来迟早要和满清开战,所以郑家很早就在培养能说满洲话的人才。朴德猛在语言方面表现出了不错的天赋,学的很快,如今也已经是懂得汉、朝、日、满、蒙五门语言的人才了。他因此也得到了重视,成了郑家麾下的附属组织朝鲜反夷救国军的一个队长。只是济州岛上的朝鲜人里面真的敢于上阵打仗的却不多,这些朝鲜人只要日子还能过,不至于饿死,就普遍不愿意到战场上来冒险。所以,这朝鲜反夷救国军中,有一半多的人倒反而是日本浪人或者是南洋土著。 “本将正巴不得他们来送人头呢!”黄昭呵呵一笑道,“你手下的那个和尚很有意思,干活干的不错!你说这些人穿在这桩子上,要多久才会死?” 朴德猛赶忙回答道:“大人,那和尚和我说,凭着他的手艺,这些家伙没个三五天是死不了的。” “嗯,不错!”黄昭伸出舌头舔了一下嘴唇道,“真是好手艺!嗯,你说这些家伙不会被外面的鞑子真的射死了吧?老子还想要多欣赏一下呢。你听,这叫声,真他.妈.妈.的叫得好听!” “大人放心。”朴德猛抱拳道,“大人请看,那些人身上如今已经被我们披上了两层厚毛毡。这个距离上,重箭射不够,轻箭本来杀伤就弱,如今有了这两层厚毛毡,这轻箭的力道就不够太了。这杀伤力就更有限了。若是这些鞑子已经在那桩子上穿了一两日了,说不定轻轻地挨上几轻箭就能死,现如今,他们没那么容易死的。” “不错!”黄昭点点头道,“朴队长,你办事很用心!很不错!我会给你报功的!” “多谢将军!”朴德猛赶忙跪下磕头道。 “哈哈哈哈”黄昭扶起朴德猛,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模范军中并没有跪拜的礼节,哪怕是一个列兵,见了大将,也不过举手行礼而已,而且为将的还要举手还礼。不过这朝鲜反夷救国军却不算是模范军系统的人,自然是可以行跪拜礼的。而这样的跪拜礼,却也让黄昭觉得莫名的满足。 哈尼带着骑兵们躲在战马后面本来是希望能吸引对方先开一轮枪的。他知道海寇的火枪非常犀利,而这里也是在对方的火枪的射击范围内的。若是直接用弓箭和模范军的鸟枪对射,那肯定会吃大亏的。所以他希望能引诱那些海寇们先开一枪,然后再利用他们装填的间隙,用手里的弓箭帮助一下那些被穿在桩子上的俘虏。 然而,对手一直没有开枪。哈尼知道,他不可能就这样长时间的等待下去,因为对手有大炮,他如果再不赶紧行动,对面的大炮只怕立刻就打过来了。那可不是战马能够挡得住的。 “都跟着我,老子喊到三,你们就一起站起来射箭!一”哈尼喊道。 哈尼数到三,两百来个骑兵一起从战马后面站了起来,(虽然用的是轻箭,但是如果不站起来发力,还是没法将它射到那些俘虏身上的。)举起弓向着那些被穿在桩子上的俘虏射出了一轮箭。也就在几乎同时,在那些俘虏后面一点的胸墙后面升起了一阵白烟传出了一片枪声。 一阵子弹入飓风一样扫过了清军骑兵,一下子就打倒了好几十人。哈尼身边的一个骑兵刚刚射出一箭,一枚子弹就直飞过来,打在了他的手臂上,将他的手臂直接打成了两段。喷涌而出的鲜血溅了哈尼一身的。那个骑兵一边惨叫起来,一边低着头四处张望,直到在地上看到自己的断臂,才跌跌撞撞的走过去,弯腰将那根断臂捡了起来,却又不知道该怎么办,只是茫然的四下张望。 这时候,对面又响起了一轮枪声,显然,对面多半是准备了专门负责装填的人员,枪才打得这样的快。这一轮齐射却又打倒了几十人。刚刚还在哈尼身边,抱着自己的断臂不知道该干什么的那个骑兵的头上中了一枪,整个脑袋便如一个大西瓜一样炸开来,将鲜血和脑浆洒了哈尼一身。 “快,快撤!”敌人的火力超出了哈尼的预计,他知道,自己不能再待在这里,必须立刻后撤!才能从这火网中逃出去。但就在这时,远方又传来了一阵炮声。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百三十一章,铁壁(3) 几门大炮射出的霰弹横扫过来,顿时又打死了一片而且和刚才的火枪齐射不一样,大炮的轰击不光打死了很多骑兵,更打死了不少战马。剩下的一些侥幸未死的战马也都或多或少的挨了一两下,这些战马顿时也顾不得他们的主人了,顿时站起身来,撒腿就跑。有些命大,躲过了这几轮打击的骑兵还没明白过来,却发现自己的战马甩下自己撒腿跑了,不由得顿时慌了神,转身跟着就跑。 哈尼这次的运气就没有前几次这么好了,几枚霰弹击中了他,其中一颗打在他的右腿上,顿时便将右腿的腿骨打得折断了,另外一发霰弹打在了他的右肩上,整个的右臂顿时便失去了知觉。哈尼身子一歪,便一头栽倒在地上。他勉强抬起头来,看见其他的士兵都乱哄哄的往后跑,有的骑着马,有的干脆就是徒步。 哈尼知道自己走不了了。这一家伙之后,怕也没人敢上来救自己,若是落到了那些海寇手里,都不用问,就知道会有什么样的结果。于是哈尼很费劲的用左手扭过来拔挂在腰间的刀,只是他到下去的时候却正好将刀鞘压住了,那把刀却又长了一些,这时候便很不好拔,拔了好一阵子才算是将那刀拔了出来。哈尼举起刀来,想要抹自己脖子,可一抹才发现,自己的盔甲却还穿得整齐,脖子那里却被头盔下面下垂的甲片覆盖着。哈尼失血很多,只觉得头越来越昏。他的右手又完全没法动,只能将刀先放下,自己努力伸手去摘掉头盔。 费了好大力气,哈尼把头盔摘掉了,有伸手去摸刀。刚摸到刀柄,却有一只脚一下子踩在了他的手上,同时他还听到一个声音高呼着什么。接着他眼前一黑,便晕了过去。 “这里还有个活的,和尚!你又有事做了!这里还有个活的!”列兵崔安知大喊起来。 “啥?我来看看!”那个和尚腾腾地跑过来,低头望了一眼躺在崔安知脚下的哈尼道:“不错,看这盔甲,倒像是个官。”他又看了一眼崔安知踩着的那只手。 “啊,这是一把好刀呀!嗯,是我们国家的刀呢。”和尚弯下腰,将那把刀从哈尼的手里扯了过来。细细的看了看道:“看这样子,说不定是当年文禄?庆长之役的时候,流落在你们朝鲜的。嗯,后来这些鞑子又打到你们哪里去了,说不定就是从你们那里又抢过来的。嗯,这倒不错,这个家伙也保养得不错,你看他这刀,磨得就很好,这刀大概有个三胴切的样子。你知道吗?在我们日本,武士得到了一把好刀,有时候会随便去找个平民试试刀的,就是一刀过去,看看能不能把他砍成两段” 和尚一边说,一边双手持刀,狞笑着向着崔安知做了一个试刀的动作。吓得崔安知猛地向后大跳了一步道:“和尚,你要做什么!” 和尚呵呵一笑道:“逗你玩玩!”便收起了刀。又道:“过来,帮我把这鞑子拖回去。” 崔安知应了一声,却并不上来,只是盯着和尚手里的刀。和尚皱了皱眉毛,将刀倒过来,递给崔安知道:“拿好了!”便弯下腰,将哈尼提了起来,又道:“这人活不长了,要赶紧把他穿起来!” 这时候尚可喜也已经赶了过来,却正看到一群海寇正把一个个的俘虏,或是战死的士兵的尸体都用尖木桩穿了起来,密密匝匝的在前沿竖起了一大片,就像是一片小树林一样。 尚可喜看看周围的清军,从他们扭曲的脸上,尚可喜可以清楚地看到愤怒和恐惧。 尚可喜又看看对面的阵地,叹了口气道:“我们没带攻城的东西,我们还是先回去吧。” 战败的消息很快就传到了黄台吉那里。黄台吉在恼怒之余,便令多铎亲自带着队伍去和尚可喜会和。并且对多铎道:“十五弟,你去了那里,第一是安稳的把堡垒建造起来,第二便是遏制郑家军的袭扰。另外最后,你去好好看看人家的防御,看看有什么办法对付没有。若是有什么想法,也可以试试,不过不要打得太大。” 多铎知道黄台吉的意思,就是说这会儿大军在外,还不是大规模进攻的时候,但是对方的防御手段和技巧却需要通过各种试探性的攻击来加以了解。当然,这样的试探性攻击免不了要死人。而这个时候,黄台吉将自己丢过来,却也未必真的是安了什么好心。 当然,黄台吉还是调了一些其他旗的人来辅助他的,比如正蓝旗的博和托就带着几个牛录跟着他过来了。 若是依照多铎以前的脾气,见到尚可喜之后,多半是要狠狠的教训教训他的。不过在吃过郑家军的亏之后,听说尚可喜对上他们,一样束手束脚,吃了不少亏,心中倒是隐隐的有点高兴。不过他很快就遏制住了这样的不应该的情绪,对前来迎接的尚可喜道:“智顺王不必多礼,如今军情紧急,智顺王还是和本王讲讲军情吧。” 尚可喜赶忙将多铎让进大堂里,两人坐下后,尚可喜便将模范军每每趁夜用小船越过河岸的监视,袭击后方的村庄的情况给多铎讲了讲,又道:“前几日接到圣旨,皇上指点奴才,将小庄子并成大庄,以增强防御。我就遵旨行事,如今袭击少了不少,更是在没有庄子被海寇打开,男女皆为杀戮的事情了。不过就在昨晚,却又发生了一次特别的袭击。也是晚上,那些海寇,用一种大号的火箭,从大庄子的围墙外面射进来纵火。虽然我们也早有准备,水呀、桶呀都准备好了,但那火却格外的邪门,普通的火,用水一浇,自然就灭了。这种火,用水一浇,火苗还一下子就冒起老高,甚至这火还能在水面上继续烧,顺着水流动。加上这火烧出来的黑烟格外的厉害,一般人吸个两三口,就会局的胸闷气喘。所以这火烧起来之后,烧死的人算起来比前小庄子受袭击的时候好像还多了点。” 多铎听了皱起了眉头,他想了一想道:“本王觉得,一味地等着他们来打我们可不行。其实海寇最为犀利的,不过是火器而已。夜间看东西看不远,到了晚上,他们的枪炮都不顶事了。我们其实也可以组织一些骑兵队,用于伏击那些海寇,并且增援被袭击的村子。只要我们能抓住他们几次,就能压倒他们。这一点智顺王想来也明白。不过本王来之前,智顺王手里的兵马有限,玩不起这样的战法。本王又带了些兵马来,都是身经百战的诸申勇士。等到晚上派出去,一定能给他们一个好看的。嗯,智顺王,不知道这城塞建得如何了?” 尚可喜赶忙回答道:“豫亲王,城寨倒还顺利,再有一两个月就差不多了,只不过就算修好了,火炮晚上不好用,还是容易被他们趁着夜晚混过去。所以我又想了一个办法,就是在这大辽河上再拉起几道铁链。让船只无法过去。若是没有船只帮助,他们要袭扰我们却也不容易。” 多铎听了,也点点头道:“这却也是个好办法!可以试试。嗯,再和本王说说对面的防御吧?” 尚可喜便又讲起了他发现的对面的防御状况。 “那个铁丝拒马怎么样?”多铎又问道。 “豫亲王,这个我就实在不太清楚了。”尚可喜道,“皇上不让我出击的。不过这东西到底怎么样总要打一下才知道。” 多多点了点头。 “快点!”随着一声怒喝,一支皮鞭狠狠的落在了李泰的背上,李泰浑身一哆嗦,差点就倒在了地上。不过他知道,无论怎么样他是觉不能倒下的。一旦倒下了,迎接他的很可能就是当头一刀。那些督战的白甲,杀死一个像他这样的包衣奴才,简直比杀掉一只蚂蚁都简单。他亲眼看见一个和他一样在推盾车的包衣倒在了路上,旁边的白甲兵见了,便直接上前,一刀便将那人刺死了。于是他努力的推着这个巨大而沉重的盾车。 盾车距离敌军的工事还远就开始陆陆续续的遭遇了城堡方面的炮击,炮弹呼啸着将盾车打了个稀烂。但是更多的盾车依旧在前进。他们要面对的威胁还不仅仅是对面的大炮,有的时候,地下面也会突然发生爆炸,将盾车的轮子炸个稀烂,很快,大部分的盾车都成了废物。 李泰运气不错,他所在的盾车一直都没有被大炮击中。很快他们就开始接近第一道壕沟。盾车在这道壕沟前面不得不停了下来,一队队的包衣,从盾车后面钻出来,将装满了沙土的袋子纷纷抛进战壕,很快这个并不算太深的壕沟中就弄出可以让盾车前进的道路。当然在这个过程中,又有不少盾车被大炮击中,但毕竟,这条壕沟再也挡不住他们了。而那些神秘的铁丝拒马就在前面不远的地方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百三十二章,铁壁(4) 事实上,如果牛庄堡的火炮全线开火的话,那些盾车肯定是没法推进到这样的距离的。只不过黄昭觉得自己要留一手,不能让清军完全知道自己这里的火力配备,因此只允许使用缴获的火炮开火。 随着清军的盾车的继续接近,缴获的那十多门弗朗机炮也开始开火了。 如果在较远的距离上,弗朗机炮的威力相当有限,很难对盾车造成多大的损伤。但是如今距离近了,即使是弗朗机炮,也能对盾车造成相当的杀伤了。只是弗朗机炮的炮弹还是偏小。很多时候,虽然击穿了盾车,却也只能在上面开出一个洞而已。若是那后面有人,挨上这一下,那人自然是死路一条。但是其他人却并不会受到多大的伤害,而这辆盾车,虽然前面有了一个洞,但却依旧可以推着前进。不像红夷大炮,若是命中了,整个盾车都会被打碎,乱飞的碎片,也会打翻一大排人。 李泰继续推着盾车前进,期间一枚弗朗机炮的小炮弹击穿了他推着的这辆盾车,炮弹先是穿透了前面的木板,然后又击穿了贴在后面的那层棉被,将不少的棉絮抛在空中,不过穿过来的炮弹却并没能击中谁。李泰也就继续推着盾车向前,就在这时“轰”的一声响,盾车猛地向着右边一歪,就翻倒在地。李泰也被带得失去了平衡,栽倒在地上。好在这时候已经没有什么白甲兵上来杀他了,因为他们距离那道铁丝拒马不过十多步了,那些清兵们也顾不得他了,都挥舞着武器冲了上去。 依据他们的想法,这铁丝网的铁丝并没有多粗,应该几刀就能砍开,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但是真要砍却并不容易。首先是要面对对面的火力。就在蛇腹铁丝网后面不远就是一道胸墙,后面都是模范军的战士。他们手中的枪支的射程足以覆盖整个的铁丝网区域。要砍开铁丝网,首先就要面对他们的火力。一群清兵扑上去,还没来得及挥刀劈砍那些铁丝网,就被模范军们一个齐射打倒在地。不过前装燧发枪装弹很花时间,所以这一批清军的死亡,倒是为他们后面的清军赢得了时间。他们冲上来,挥动长刀劈了过去,却发现这些铁丝网并不像他们想象的那样容易砍断。因为蛇腹铁丝网并不是用铁丝在木桩子之间交错拉出来的,而是一圈一圈的。它的形状是靠自身的弹性来维持的,所以当刀砍上来的时候,那些铁丝却是可以滑动,根本就不受力,因此,也就很难砍断。但若是要往里面硬钻,又会被上面的刺勾住。 所以这些清兵们练练挥动长刀,砍了好几刀,却都砍不开这些铁丝网,而这时候,对面的模范军却也已经装好了子弹,又打出了一轮齐射。便将这些在铁丝网前面束手无策的清兵打倒了一片。接着已经换好了霰弹的红夷大炮和弗朗机炮一起开火,又打倒了不少的清兵。 “让勇士们退回来吧!”多铎放下望远镜道,“那个拒马我们今天是冲不过去的。” 于是铜锣声响了起来,还没死的那些清兵立刻掉头就跑。模范军的火炮进行了火力追击,又打死了一些清军,但是还是有一些清军退了回去。 这一战,清军投入的人数并不多,所以伤亡数并不高,不过要看伤亡比例的话,却相当的高。清军这次进攻,投入了二十辆盾车,连推盾车的包衣在内,一共投入了一千人,其中满八旗一百人,蒙古八旗一百人,其他都是汉人或是朝鲜人包衣。结果包衣死了近三百,而两百蒙满八旗,则损失了一百六十人,其中冲到了铁丝网前面的,活着回来的只有三个。 不过这次进攻,也让清军对模范军的铁丝网的厉害有了真正的了解。为了对付这种新玩意儿,多铎甚至让旗里的铁匠依照那些活着回来的士兵的描述,打造了一段铁丝网,然后开始认真的研究如何对付这东西。如今,多铎带着一群军官正在围着这一段铁丝网认真的研究。 “这东西只有几处用粗木桩子固定着。其他的地方都是靠着自己的弹性撑着的。刀砍过来,这铁丝便滑开了。你们看,刚才俄尔齐砍了好几刀,却都没能砍断这些铁丝。俄尔齐的刀法,大家都是知道的,就连他都没法一下子砍开这铁丝网。大家有什么对付这东西的办法没有?”多铎对其他人说道。 “王爷。”一个军官回答道,“奴才觉得,既然砍不断,我们能不能架木板在上面,然后从木板上过去?” “这怕不行吧?”尚可喜摇着头道,“这东西是软的,木板在上面放不稳的。” “若是能把这东西压在地上,那不是正好吗?”多铎道。 “王爷说的是。”尚可喜道,“只是我觉得还是要试试才好。” 多铎点点头表示赞同,他也知道,很多时候,想想觉得不错的办法,实际用起来却并不好用。所以还是要试试才行。 很快,便有士兵搬过来一块门板。他们将门板往铁丝网上一架,刚一松手,这门板就向着一边一滑,然后就竖着掉了下去。几个士兵又手忙脚乱的将门板拉出来,重新架上去,然后小心地松了手,这一次门板倒是压在了铁丝网上,没有再掉下来。一个士兵冲过来,一脚踩上门板,然后脚上一歪,一滑,顿时就失去了平衡,跌倒在铁丝网上。还好这山寨的铁丝网上面并没有倒刺,要不然,这个士兵就免不了要受伤。 多铎看了,只是摇头。这还是在没有敌军干扰的情况下,若是真到了战场上,敌军的炮弹枪子到处乱飞的,想要靠这种方式越过铁丝网?多铎觉得那几乎是不可能的。 “王爷,奴才觉得,这铁丝网是用熟铁做成的。要说结实,其实有限。若是放在砧板上,一刀上去,轻松地就可以砍断。如今奴才砍不断它只是因为这东西悬空,砍上去全无受力之处。奴才想,咱们能不能做一把大剪刀。用剪刀来剪断这东西。若是剪得断,只要剪断几处,就可以拉开一个口子,然后就好说了。”又一个军官道。 多铎听了,点了点头道:“俄尔齐的这个主意我觉得说不定就能行,嗯,俄尔齐,你去和铁匠商量一下,看看做个什么样的大剪刀比较好用。做好了,本王重重有赏!” 那俄尔齐赶忙下拜道:“多谢王爷!”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百三十三章,谁家朝廷 就在多铎为铁丝网大伤脑筋的时候,他的哥哥多尔衮此时也在为进攻平阳(今临汾)而苦恼。自出兵之后,多尔衮一路打来,似乎又一次回到了当年入关,无往而不利的状态。沿路的明军(比如大同的姜瓖)要么躲在城中闭门不出,坐视清军掳掠;要么干脆连守城都不敢,直接带着军队出城,说是要去迎击建胬,出了城却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总之,多尔衮等人如入无人之境。唯一的问题是大同一代他们来的次数多了些,如今这些地方能抢到的东西却也少了很多。以前破了关,随便到一个村子里,都有不少的人口、财物可供掠夺。而如今,大部分的村庄都已经成了一片废墟。偶尔有些村庄还残存着,这类村庄一般也都是些远离大路而靠近山脉的穷苦村子,村子里的人口很少,而且因为大同多次被入寇,村民们也大多很警觉,一发现不对,他们往往就拿上自己不多的那点家当,一溜烟的躲进了山里。显然,多尔衮的人是没办法,也没时间和他们在深山老林里面去玩躲猫猫的。所以虽然军事上相当顺利,但是所得却相当有限。 多尔衮便将攻击的目标转向了一些较小的县城。清军一路奔走千里而来,自然没法携带攻城的火炮。所以一些坚固的大城,多尔衮他们是不会去打的。比如姜瓖把守的大同,就算能打下来,多半也是损失惨重,得不偿失。但是一些县城就不同了,城墙本来就没多高,守军又多是废物,而且人数往往也很少。一般来说,只要只要抬上几具云梯,我大清的八旗勇士们只要一个冲锋,就能拿下一座县城。只是这些县城,这两年来,也不是第一次被洗劫了。我大清、还有李自成、张献忠、以及各路有名气,没名气的流寇,还有我大明官军,都不止一次的在这里劫掠过,结果,这些县城中虽然也抢到了一些东西,但是所得还是有限,比起前几次入关,还是差了很多。 这样的局面,多尔衮自然觉得不满意。而跟随着他们一起入关的蒙古人也觉得抢得太少。多尔衮自然知道,要想抢到东西,便需要继续往南。于是便带着大军南下,直逼朔州。 多尔衮忙于抢劫,这使得吴三桂得以提前了相当的时间知道了清军入寇的消息。此时他的大炮已经到位了,但是对潼关的攻击依旧不顺利。潼关的城池坚固,炮击了许多日,也只打开一两个缺口,却又被顺军很快就重新填好了。不过吴三桂也感觉到顺军的士气和战斗力都有所下降。他觉得,自己再坚持几天,应该就能拿下潼关了。而多尔衮却还远,吴三桂觉得,先拿下潼关,然后再依托潼关来自保似乎更好一些。 但是就在吴三桂打算向潼关发起总攻的时候,顺军的潼关守将却派人前来联络吴三桂,说是若是吴三桂能给他们一条出路,他们就愿意献城投降。 吴三桂听了,却很是怀疑,很担心这是顺军的缓兵之计。但依旧派出人员和潼关的守将田建秀相联络。派出的使者回来后表示,他见到的闯军将官多面有饥色。吴三桂对田建秀想要投降便又信了一两分。但吴三桂却并不因此放松,反而加紧了攻击。 又过了一天,吴三桂得到郑家的传信,说是几天前郑森率领两万大军已经逼近到了襄阳城下,并在和顺军的野战中获胜。如今顺军退入襄阳,郑森的大军正在准备攻城。 “看来李闯的局面不妙,难怪田建秀起了心思。”吴三桂想道,对于郑森在襄阳城外的野战中击败李自成的军队的消息,吴三桂并不怀疑。在和模范军进行过一些合作演练之后,他对模范军的野战能力非常有信心。吴三桂甚至在私下里和自己的弟弟说:“郑家军装备精良,训练有素,当今天下,包括建胬,也没有任何军队能与之匹敌,甚至于就是古时候传说中的那些强军,也没有能与之相抗衡的。真可以说是空前绝后,卓绝千古。只是太花钱,而且,对粮秣辎重要求太高。也就他们郑家养得起这样的兵,换了我们,把自己饿死都养不起多少。可是安平王他们家,开疆辟土,如今又自建体制,听说这一切全是安平王世子弄出来的。三辅,我觉得呀,这世子可不仅仅是名将之才,甚至也不是宰相之才了!” “不知道世子对吴某还有什么交代没有?”吴三桂笑嘻嘻的向那个信使问道。 “世子想要告知将军的事情,尽在书信之中。”那个信使也彬彬有礼的回答道。 吴三桂送走了信使,便将自己手下的将领都召了过来,共同研究如今的局面。 “世子的信件中,又一次提到了建胬的入寇。”吴三桂道,“如今世子在襄阳与李自成决战,一时间也拿不出兵力来抵抗建胬。世子担心建胬与流寇夹击我军,所以希望我军能尽快解决潼关之敌,然后移师北上,据守住风陵渡,以防止建胬渡河。并同意上书朝廷,给我们提供更多的军饷。说到建胬荼毒地方,伤害百姓,世子的担忧溢于文字。如今田建秀也派人来,想要投降。我觉得田建秀的意思倒应该是真的。所以本帅想要接受他的投降,然后转兵北上,赶在建胬之前,去临汾挡住建胬。你们觉得我们这样做可行否?” 下面的将领们便纷纷议论了起来,一人道:“大帅。田建秀是李闯的嫡系,颇为狡猾,只怕不可信。况且,我军就算拿下了潼关,这一路上我军不断作战,也早就疲惫之极了,又哪里还有余力北上去抵挡建胬?大帅只怕是把我们也当成了模范军了吧?” 吴三桂望过去,却见是手下的副将夏登仕。便问道:“那我们就坐视建胬掳掠了?” “大帅,这不是我们坐视,实在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大帅,这段时间以来,朝廷给我们的军饷和物资都很充足,兵仗器械都是精品,我军的实力颇有增长。比起流寇,我军即使做不到以一当十,以一挡三,甚至以一当五却也是做得到的。但是对上八旗兵,也能如此吗?况且安平王世子也只是希望我军能守住风陵渡,不让敌军渡河而已。”夏登仕回答道。 下面的其他军将们也都纷纷表示支持。吴三桂暗暗地在心中摇了摇头,四下望望,却见总兵何进忠。何进忠是吴三桂的嫡系,作战勇猛,颇受吴三桂的青睐。吴三桂见大家都在说话,唯独何进忠不说话,便问道:“何总兵,不知道你怎么想的。” 何进忠却道:“这里面的事情太复杂,我老何搞不太清楚。不过大帅说要怎么打,我老何绝无二话!” 吴三桂点点头道:“诸君可知道我们关宁军如今和祖帅那会儿有什么区别?” 大家都摇了摇头。吴三桂道:“要说区别,这区别却是海了去了。首先,祖帅那会儿,辽东在我们手里,锦州、宁远一带,良田万顷,都是我关宁军的产业。在那些农田上耕作的人,都是我关宁军的军户。正是有着这样的基业,祖帅那会儿,大家的日子都过得不错。老实说,就算没有朝廷的军饷,只要不打仗,我们也能过好日子。而且若是有一天,天下有什么变故,这块土地也未必不能是我们的关中河北。但是如今如今山海关那一块才多点田地?而且这些田地和锦州一比,又差了太多。如今我们关宁军,已经是没法养活自己的了。更不要说是其他的想法了。” 说到这里,吴三桂停顿了一下,又道:“诸君可知道如今我们在给谁打仗?” “我们自然是在给朝廷打仗了。”夏登仕回答道。 吴三桂却摇了摇头。 何进忠便开口道:“我们关宁军自然是在为我们自己打仗。” 吴三桂点点头道:“这话我爱听。我们关宁军自然是为我们自己,我们自己的子孙后代的富贵打仗。如今,我们想要的富贵从哪里来?” 不等大家回答,吴三桂便接着说道:“祖帅那会儿,我们关宁军处在朝廷和建胬之间。朝廷不敢不给我们富贵。不过如今,你们觉得如今的朝廷和祖帅那时候的朝廷有甚么不一样吗?” 大家都不做声。 “如今的朝廷”吴三桂摇摇头道,“相比先帝那时候,如今的朝廷倒有点像是总之,如今的朝廷要钱有钱,要军有军。你们觉得这乱世还能持续多久?我等的富贵还能从哪里来?” “这”众人想了好一会儿,最后副将杨珅道,“大帅,末将觉得,我们关宁军的富贵,还是只能从如今的这个朝廷来。” “那么如今的这个朝廷,到底是谁家的朝廷呢?”吴三桂又紧接着问道。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百三十四章,谁家朝廷(2) 这句话就问得非常的露骨了,大家都变了脸色,不敢接话。 吴三桂却笑笑道:“我知道大家在想什么,其实大家心里都明白如今和过去不一样了。早两年的朝廷,已经渐渐地指挥不动天下的军镇了,为什么?因为朝廷没钱!但如今的朝廷呢?你看左良玉,朝廷让他解甲归田,他就真的只能解甲归田了。为什么?因为如今的朝廷又有钱,又有兵。可是这钱,这兵,其实都是哪里来的?所以说,如今的大明朝,还是那个大明朝吗?如今,说起来是大明中兴可就是光武中兴,兴起来的还是以前的那个大汉吗?” “大帅”何进忠道,“您的意思是,如今您打算前出到临汾,是为了向新新圣人表个忠心?” 何进忠原本想说新的天子,但是又觉得这意思似乎不对,便又变出了这么个新圣人来了。 “说的是。”吴三桂到也不否认,“如今我们关宁军地盘太小,光靠自己是不行的,不归附于朝廷,还能如何?左良玉把手下的兵当做猪娃买了,换了不少钱,还有一个岛,据说盛产铜矿,如今他们家老老实实的当富家翁去了。只是某家却还没有老到只想当个富家翁,还想要奔个更大的前程。而且左良玉倒是自己去当富家翁,可他麾下的将官们呢?一部分去模范军的学校学习,学完了再出来任用。呵呵,模范军自成体系,他们直接去当军官,谁能服他们?去学习,我听说至少要学两年到三年。如今这天下的局面,两三年后,谁知道又是怎样一副样子?另一部分,便转到各地,当个镇守地方的小官,上面有文官压着,靠着几个死钱过日子。还有一些干脆跟着左良玉,去当岛主。就算某家真的想要弄个大岛,去海外称王,诸君如今也才刚刚做到总兵副将,难道就想着要和某家去南洋当岛主?” 这话却让大家都笑了起来。吴三桂却又说道:“要说风陵渡确实是个好地方,依靠着黄河天险,只要我们提前将渡口上的渡船收集起来,那些建胬还能插上翅膀飞过来不成?只是若是诸位是那多尔衮,你们会往风陵渡这边过来?况且,你们觉得这入寇的建胬有多强的攻坚的本事呢?” “建胬攻坚全靠围困。”何进忠道,“比如当年大凌河,锦州,都是靠长期围困,一直围到城里没粮食了才能拿下。如今他们占据了锦州,有了自己铸造大炮的本事。只是末将觉得,敌军远行数千里,是不可能带着大炮的。若是带着大炮,他们现在只怕还在蒙古那里呢。若是没有大炮,建胬的攻坚的本事,和大凌河那会儿又能有什么区别呢?” 吴三桂赞道:“何总兵说得好,我们也许野战打不过建胬,但是若是说守城,只要那座城池稍微像样点,再加上有足够的粮食,那就绝不是建胬短时间能攻下来的。建胬远来,也无法长期围困我们。所以,我觉得我们若是现在能结束潼关之战,大可挥军北上,占据平阳,以抵抗建胬。平阳山河环绕,易守难攻,乃是兵家必争之地。又是州治所在,是一座大城,可以容纳不少兵马。我军若是抢先占据了这座城池,建胬便不能继续南下,算起了也是更大的功劳。风险其实也不大。” “大帅,那我们为什么不再向前一点,直接到太原去?”夏登仕又问道。 “到太原去,路要多不少,我们未必就一定能抢到建胬前面。而且,我们真的到了太原,那多尔衮就真的抢不到多少东西了。那他可真的要和我们拼命的。而且,诸位,一般来说,入寇的建胬什么时候战斗力最弱?” “应该是抢足了东西,开始撤退的时候吧?”何进忠道,“那时候,他们一个个都急着回去,谁还想打仗?历次建胬入寇,我大明的军队也都是在敌军撤退的时候才能跟在后面,我大明和建胬作战,获得的斩首,很多都是在这个时候得到的。” 吴三桂点点头道:“我们若是在太原堵住建胬,建胬抢不到太多东西,就算最后要撤走,带的东西不多,能动用的后卫力量就更强,我们若是跟出去,被他们反打一家伙的可能性倒是更大。所以,我觉得,平阳相对来说,更好一些。你们看如何?” 不过田建秀却不知怎么的突然又犹豫了起来,又拖了两日才带着手下四千来人投了降。吴三桂细细查看了一下田建秀的兵,见田建秀的兵大多是真的好些天没吃饱了,再一问,才知道,田建秀的兵已经断粮了好几天了。田建秀投降后,吴三桂留下两千人守住潼关,又将田建秀手下的兵打散了,大多充当辅兵。然后便带着大军,一路向北,一直到了平阳。却说平阳城在前一段时间也曾经被李自成拿下过,那平阳知府原本想要抹脖子,但又怕疼,想要上吊,却又担心死后舌头伸出来,颇为不美,最后犹豫间便被李自成抓到了,然后,便毫不犹豫的投降了李自成。然后被李自成继续留用。可没想到李自成不中用,打下了北京没多久便被赶了出来。李自成一败,这位知府大人立刻又反正,只是朝廷虽然宽赦了像姜瓖这样的有兵的军头,但对于附逆的文官,却并没有这样的既往不咎。这为知府虽然反正了,但却还是被革了职,而他的位子便落到了马士英的妹夫杨文骢的手里。 杨文骢是举人出身,本来并不能直接授一方知府之职,但马士英却以杨文骢当年曾经参加过贵阳守卫战,“有战守之才”为名,将自己的妹夫推到了这个位子上。这平阳在这时候,并不算是什么好地方,其实马士英把自己的妹夫丢过去,也不过是让他镀镀金,有些资历了,后面便好用罢了。却不想杨文骢刚上任没多久,就遇到了建胬入寇。马士英有意让杨文骢在家里装病躲一躲,等建胬退了,再去上任。却不想,这杨文骢知道了建胬入寇的消息之后,不但不怕,反而说:“文骢自幼读圣贤书,所学何事?安有见贼寇而退避之理?”便不顾旁人劝阻,只带了长子杨鼎卿以及几个亲随便到平阳来上了任。 (杨文骢便是桃花扇中提到的那个杨龙友。此人是明末最为著名的画家,也是复社最初的社员之一。鼎革之时,杨文骢以佥都御史的身份担任郑鸿奎的监军,郑鸿奎兵败后,南京陷落,百官俱降,杨文骢退往苏州,毁家纾难,组织义军,坚持抗清。清军派人招降,文骢斩杀使者,以示决心。后来唐王登基,文骢投奔唐王,继续抗清。后来清军围攻衢州,杨文骢帅军并全家三十余人前往增援,兵败被俘,不屈而死。阖家三十二人殉难,可谓满门忠烈。只是因为他是马士英的妹夫,便被东林党人诋毁。桃花扇中不说他抗清殉国,却说他弃官而逃。实在是大大的不公。) 杨文骢到任之后,立刻便整顿城防,只是这平阳城中,如今所剩人口不多,又听说建胬逼近,一夕数惊,甚至就连官衙中的衙役也多有逃亡。更不要说组织义军什么的了,杨文骢忙得头发都白了不少,却才勉强组织起三百余人,准备守城。 杨文骢自然知道这三百来人是守不住平阳的,便也做好了取义成仁的准备。却不想,吴三桂带着大军赶在清军之前,到了平阳。杨文骢自然是大喜过望,赶忙亲自出城向迎,将吴三桂的大军请入了平阳。 吴三桂与杨文骢见了礼,便在知府衙门中商量起了如今的局势。杨文骢便拱手道:“要说打仗,吴帅身经百战,非下官能比,这守城的事情,自然是一切都听大帅的。大帅要是有用得着下官的地方,只管下令。下官百死不辞。” 吴三桂见这杨文骢如此的上道,却也很是高兴。要知道,我大明的地方官看不起武将,喜欢胡乱干预指挥,乃是多年的恶习。而杨文骢又颇有背景,是首辅的妹夫,又是安平王世子的朋友。若是他也有这毛病,却也让人头疼。便也笑道:“岂敢岂敢,末将只有一事,如今却需要有劳大人。末将一路过来,见乡间尚有村寨人口。末将一来担心,等建胬来了,这些人会被建胬掳走,二来又担心建胬到时候会驱赶这些人攻城。杨大人,这些人也是天子的赤子,如何能看着他们落入这样的境地?只是若是将他们全都收入城中,末将带的粮食却又不多,若是建胬围城,却难以支撑。所以末将觉得,大人不如下令,让他们先行向南边避让。末将可以派人护送他们躲到黄河以南去。等到建胬退了,再让他们回乡也不迟。” 杨文骢想了想,又问道:“大帅说的很是,只是这些百姓,离了家乡,到了河南,可有粮食吃?” 吴三桂笑道:“这却不用担心,此前三桂在那里攻击潼关,屯下了不少军粮,而且那里有黄河水运,调运粮草也相对方便。大人不用担心。” 杨文骢想了想,便道:“如此,下官便全力配合大帅!” 两人又交谈了一会儿,吴三桂便起身告辞,说是要到军中去安排防守的事情。杨文骢便起身送将出来。吴三桂出了门,朝着杨文骢又拱了拱手,便上了马,带着百来个骑兵走了。 进了军营,吴三桂便命人将自己的心腹孙文焕找来,对他说:“你安排人去和安平王的商行联系一下,便说我这里有一批人口,问他们要是不要。”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百三十五章,撤退 清晨的薄雾已经渐渐地散去了,微红的阳光无精打采的照在平阳城的城楼上。士兵们才在城上吃过了早饭,便远远地看到有大约一千清军骑着马跑了过来。 “狗日的,真是有力气,也不嫌累。”弓箭手张二宝向下面瞟了一眼道,他知道那些建胬肯定会在弓箭的射程外停下来的,所以任凭弓靠在女墙上,却并没有把它拿起来。 “吴三桂不仁不义,不忠不孝”果然,下面的清兵在弓箭和火枪的射程外停了下来,然后有十多个大嗓门站了出来,一起破口大骂起来。 “奶奶的,骂来骂去都是这样的东西,一点新鲜的都没有。”刀盾兵王长胜也走过来道,“嗯,下一句该骂大帅是缩头乌龟了吧。” “吴三桂他爸爸倒是有自知之明,给他取了个好名字,叫做三桂,就是三倍的乌龟!这第一呢,就是缩头乌龟!老爷就站在这里了,他哪怕带一万人出来,老子们也是这一千人,他打赢了,老爷们就撤兵,吴三桂,你个缩头乌龟敢出城来吗” “接着就该说李自成和”张二宝道。 “闭嘴!”一只手伸过来在张二宝的头盔上拍了一下,“这等混话也是可以乱学的?” 张二宝扶了扶头盔,转过头来,见是伍长张德光,便笑道:“伍长,咱不乱说,不乱说。话说咱们这边的那位骂手呢?怎么还不上?” “人家蹲茅坑去了,总不能不让人家蹲茅坑吧?马上就来了,就来了!”张德光看了一眼城下,又道:“胡儿学得汉人语,却向城头骂汉人。麻麻劈的,等老子们的人上来了,就让你们知道厉害!” “话说李自成进了北京,就派大将刘宗敏去抄吴三桂这个大乌龟的家,可笑吴三桂这龟儿子,平时贪赃枉法,吃空饷,喝兵血,贪了数也数不清的钱不说,还讨了一群小老婆。可笑吴三桂当年在大凌河,被我大清追着打,十二贝勒一箭,射坏了他的那.话.儿。从此之后”城下的建胬继续大喊着。 这时候一个胖子蹬蹬蹬的从城下上来了,一上来便道:“还有完没完了?这么早就来了!”便有人将一个铜皮的喇叭状的筒子递给他,这胖子接过来,凑在嘴边,猛吸了一口气,周围的人顿时一起一下子跳开老远。 一声巨响从那个胖子的嘴里喷了出来,似乎用眼睛都能看到他大喊时候形成的冲击波。城下那十多个建胬的声音一下子就被他一个人压下去了。张二宝又往旁边让了半步,然后转身对张德光道:“伍长,这蒙古鞑子在说啥呢?” 不错,正在朝着城下大喊的是一个蒙古人。事实上,在我大明九边的军队中,蒙古人一直都很多,甚至于很多重要的将领都是蒙古人。比如崇祯二年后金第一次逼近京师的时候,死在北京保卫战中的满桂,就是蒙古人。(不过满桂自己一直声称自己是正宗的汉人)而在关宁军中,蒙古人也不少。 这胖子自然是用蒙语向着下面大喊。所以张二宝自然是听不明白,不过张德光却也懂蒙语,便在一边同声翻译道:“正在说老奴的女人阿巴亥和老奴的大儿子代善通奸的事情,嗯很带劲,很带劲” 张德光显然听得入了神,也顾不得再给张二宝解说了。而城下的建胬似乎也愤怒不已,有人甚至想要冲过来,射上一箭,可惜的是被人拉住了。 很多年之后,通过帝国强制扫盲运动,张二宝认得了一些字,然后他看到了一本奇书,上面有一些非常.劲.爆的内容,似乎就是他当年在平阳城头听到过的,那本书叫做金.瓶.梅。 多尔衮其实根本不愿意攻打平阳城,他又没带大炮,又没有稳定的粮草供应,如何打得下这样的城池?若是作为能多抓住一些汉民,说不得还能驱使他们去攻攻城,不过这平阳城周围的村落大多都空了,里面根本就没人。偶尔能抓住几个人,送回关外去当包衣种地还嫌少,自然也不能可能浪费在攻城上面。 多尔衮算了算,自入关以来,军事上还算顺利,只是抢到的东西却远不及前几次。跟着他来的人,都颇有些不高兴,尤其是那些蒙古人,更是经常嚷嚷着抢到的东西太少,这趟入关太划不来。 多尔衮和阿济格、豪格商量了一番之后,便每日里派人来挑战。吴三桂自然是闭门不出,只让人在城头上喝他们对骂。多尔衮知道吴三桂这等人精,断不会因为被人骂两句就上当,于是一计不成,又生一计。却做出要绕过平阳南下的样子,想要把吴三桂从城里面骗出来。可是吴三桂却是何等狡猾的家伙,他知道多尔衮根本就不敢真的把不管不顾的就把自己丢在后面直接南下。因为多尔衮他们虽然抢到的东西不算太多,但也不少,他不可能将这些东西和人一直带着行军,因为这不但会拖慢行军的速度,也会让大量的军队被用于看守任务,使得实际上能投入到战斗的力量减少。而且,随军的人口也会消耗更多的来之不易的粮食。所以,一直以来,清军入关掳掠的时候,都是一边劫掠,一边不断地将掳掠到的人口送出关外的。所以事实上他们在行动中也一直有一个原则,那就是保持着通往关外的道路的基本畅通。而此时如果绕过平阳,后路还能不能保持通畅就难说了。如果躲在平阳城里的是姜瓖那样的家伙,多尔衮倒是不用太担心,但是吴三桂和关宁军可不一样。虽然关宁军喜欢卖队友是出了名的,但老实说,在明军中,除了突然间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模范军之外,吴三桂手中的关宁军的确是最能打的了。而且吴三桂本人也属于很能打的将领,若是野战对抗多尔衮的主力,他未必能讨到好处,但如果只是打打清军的小部队,那是一点问题都没有。再加上吴三桂又留下了一支部队把风陵渡守了起来,多尔衮也难以轻易突入河南,所以吴三桂根本不担心清军绕过自己,结果这一招自然也没能让吴三桂上当。最后多尔衮也只能在平阳城附近留下大约一万人的军队监视吴三桂,然后让其他军队尽可能的四处劫掠。 因为吴三桂的牵制,清军入关后劫掠的效率低了很多。最终这次入寇,清军只获得了八万多人口,这个数字和前几次入寇后每次数十万相比,少了很多。而晋商们又给多尔衮提供了一个消息:明军攻克襄阳,李自成生死不明。多尔衮感到再继续在平阳和吴三桂对峙下去,也不可能再有什么结果了,在这年的九月,便开始渐渐地向关外撤退。吴三桂则带着军队若即若离的跟着多尔衮,并一路不停地向朝廷报捷,宣称自己收复了哪些哪些城池。 “你就是牛金星?”郑森坐在堂上,望着跪在下面的一个满脸憨厚的矮个子问道。 “罪人就是牛金星。”牛金星回答道。 “按说呢,你打开了襄阳的城门,也算是立了功。”郑森冷笑道,“只是牛丞相,你是第一个从贼的举人吧?” “世子,我我也是被胁迫的呀世子许过罪人将功赎罪的呀”牛金星见郑森的口气不太好,只以为他要食言,吓得满头的冷汗都冒出来了。 “你看看这样子,谁又能看得出,这也是祸乱一方的大盗呢?可见古人说,人不可貌相,诚不我欺!”郑森却不和牛金星说话,而是转过脸去和孔璋这样说道。 “世子说的是。”孔璋点了点头。 郑森这时候却又转过脸来道:“牛金星,我既然答应过保你全家不死,自然不会食言。不过你这名字却不能再用了,你可明白我的意思?” 牛金星一听,顿时满脸喜色,连连磕头泣道:“罪人原受皇明大恩,不幸落入贼手,世子击败逆贼,救出了罪人一家,又给罪人将功折罪的机会,救了罪人一家的性命,实在是罪人的再生父母。世子但有吩咐,罪人安敢不从?不知道世子有什么吩咐?” 郑森道:“上天有好生之德,我也不想多做杀戮。不过先帝毕竟是你们逼死的。所以你们不能再呆在大明境内了。我要将你们流放到天竺去,从此之后,你们也不能用原来的姓名,都给我改个名字,你可明白?” 牛金星又磕头道:“罪人明白,罪人明白!” 郑森又转过头去,对站在一旁的惠世扬拱手道:“老先生为了平定叛乱,不惜忍辱负重,深入虎穴,于那贼首周旋,行分化瓦解之事,终于为先帝报仇雪恨。将来青史所书,何以过之?不知老先生今后有些什么打算?” 惠世扬也还礼道:“当不得世子这样说,老臣深受皇恩,只恨无从报答。今日侥幸,能为朝廷除去巨寇,于愿足矣。况且老夫如今已经老了,还能有什么想法?不过是想要回乡,安度晚年罢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百三十六,撤退(2) 在一切的军事行动中,撤退从来都是最为复杂,也最为危险的。撤退的时候,若是后面有敌军跟随,通常会有两种局面: 一种是敌军的行军能力不如我军,这种情况相对简单,只需要撒开飞毛腿跑路就是了,敌军要是敢追,那就拖着他们跑,把他们拖疲劳,然后再掉头杀个回马枪,说不定还能占到便宜呢。在另一个时空的历史上,某支军队在长达两万五千里的战略转移的过程中,利用自己的行军能力优势,不止一次的用这种手段,沉重的打击了追击的敌军。 第二种情况就是自己的行军能力比不上敌军,这就非常危险了。因为这意味着自己随时都可能在行军的状态下,遭到对手的攻击。行军状态下,军队的防御力是远远不及列阵状态的,所以很可能会在这样的状态下直接被打崩溃。一般在这样的对手面前撤退,往往需要将部队分为两个部分,一部分先走一段,然后停下来布防,剩下的那一部分再徐徐后撤到前军布防之处,然后就这样两个战斗群像滚桶一样交替掩护,慢慢的退到安全位置。但这里依然有非常麻烦的问题,那就是停下来布防的那部分军队必须能在防御战中顶得住敌军的全面攻击,至少要能阻击到另一部分军队完成防御准备。如果在此之前,就被敌军的攻势打垮,那整个军队就会溃败得不可收拾。而很多时候,军队之所以要后撤,就是因为全军的战力比不过敌军。在这样的情况下,要用部分部队顶住敌军的攻击却也是非常艰难的。后世廖建楚将军的西进军团,就是在从黑山大虎山一线向沈阳滚桶式撤退的过程中,负责防御的部分部队被被林虎三元帅的追击部队迅速突破,而其他军队却还在行军状态,无法有效组织防御,结果二十万大军在不到两天时间内被不过三十万的追兵全歼,而敌方损失却几乎微不足道。 如果不考虑抢夺到的人口和物资,那多尔衮率领的清军的机动能力是要明显比吴三桂的关宁军强的,清军普遍都又双马,尤其是那些蒙古人,每个人普遍都有三匹马甚至更多。而关宁军虽然号称“关宁铁骑”,而且骑兵的比例在明军中也的确算是非常高的,但却还远远不是全体骑兵,更不要说一个人两匹甚至三匹马了。只是如今多尔衮他们还需要带上掠夺到的几万汉民,还有各种物资,自然就走不快了。好在多尔衮麾下的军队的战斗力还是要明显超过关宁军的,按说即使只以一部分军队拖后防御,也足以应对吴三桂的攻击了。 吴三桂自然也知道这一点,所以他并没有立刻追上去攻击多尔衮,而是带着部队一直保持着和多尔衮的主力大约半天的距离,只是不断地派出精锐的家丁部队去侦察和骚扰清军。 “吴将军,这边原本有一条小路,大约有二十里,可以直接翻过山去。比起大道,能节省五十多里路程。只是这几年没人走了,所以知道的人少了。”一个向导对吴国贵道。 “这路可能走的了马?”吴国贵问道。 “前些年,便是商队也从这里走,自然是走得了马的。这几年没人走,却不知道如何了。”那个向导回答道。这向导大约四十岁的样子,是却是杨文骢手下的一个都头。他是本地人,对于当地的地理确实很熟悉,便被杨文骢派来给吴军当向导。 “马都头,这些年,这路怎的没人走了?”吴国贵又问道。 “将军,这些年世道乱,这路偏僻,其中多有剪径的强人出没,中间还有一段,有大虫出没。过往的客商不是被强人害了,便是被大虫吃了去。官府又管不过来这等事情,只能不管。如此,这路还有谁人敢走?” “有大虫?”吴国贵倒是来了兴趣,“不只是怎样的一只大虫。若是能打得到,倒也不白出来这一趟。” 那马都头却笑了,道:“将军如今带着铁骑两百,哪只大虫不怕死,还敢出来的?只是这路好几年没人走了,中间有一段过林子的地方,怕是要被荆棘挡住了。” “砍开便是了。兄弟们,我们就从这里走,看看能不能绕到前面去砍几个鞑子人头回来!”吴国贵笑着喊道。 周围的骑兵们也都轰然响应。这些骑兵都是吴家的家丁,都是吴家花了大价钱养着的完全脱产士兵,在地位上类似于建胬的白甲兵,战斗力和士气也都是关宁军中最好的。 吴国贵对那马都头笑笑道:“还请都头引路。” 这条山路虽然几年没人走了,但是路却没有太坏,大多数的地方,士兵们牵着马,却还是能走的过去的,只有个别的地方,荆棘灌木长起来了,却需要用砍刀砍掉才能走,这样走了一阵,到了一处密林边。马都头却道:“诸位小心些,这里面是传说中有大虫出没的黄泥岭。” 吴国贵听了忙四处张望,又摸了摸挂在腰间的马刀和挂在马鞍上的弓箭,喝道:“都把招子放亮点,别被大虫叼去吃了!” 然而,就像马都头说的那样,一路过去,却并没有大虫出来。过了黄泥岭,有走了五六里,前面便是一处山梁。 马都头指着那处山梁道:“吴将军,翻过那道山梁,下面就是官道了。” 吴国贵点点头,正要说话,却听到那边隐隐的传来了人马走动的声音。吴国贵立刻将手指头立在嘴边,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然后便将马缰绳交给旁边的一个骑士,自己向着那道山梁跑去。 吴国贵爬上山梁,躲在一个大石头后面。露出半张脸来查看。却见下面的官道上,有百来个蒙古人,押着几百个百姓,正从官道上过来。这些百姓的脖子上都被绳子拴着,几十个人栓成一串。每个人都挑着一副担子,里面满满的都是东西。那些蒙古人骑着一匹吗,手里又牵着两匹马,那两匹马的马鞍上也都压满了各种口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百三十七章,追击 那些蒙古人一边骑着马走,一边高声的谈笑着,完全没有戒备。显然他们根本就没有想到过,会在这个位置上遭遇敌军。这也正常,因为他们并不是后卫的部队。 吴国贵久在边疆,经常和满清,以及归附了满清蒙古人交战。吴家的家丁中也有蒙古人,所以吴国贵也能听懂蒙语,甚至还能说上几句。说起来,因为蒙古人在关宁军和清军中都不少,以至于蒙语甚至于都变成这两个敌对势力之间的通用语了。顺着风,吴国贵隐隐约约的听到几句话,似乎是在说抢到的东西不够多,不如以前。大约是因为说起这些,让那几个蒙古人不满意了,便有一个蒙古人抽出鞭子,没头没脑的就朝着走在他旁边的一个老百姓抽过去 这种事情吴国贵却是见多了,而且那个被打的也不是他的什么人,所以,老实说,他的心中毫无波动,甚至还有点想笑。因为他注意到,那些蒙古人的马匹的状态都不算好,而且估摸一下距离,他觉得,他完全可以把这些蒙古人全都留下来。虽然蒙古人的人头不如建胬的值钱,但是,毕竟也是真鞑子人头,至少比从老乡那里借来的值钱。 吴国贵从山梁上下来,又拉着马都头上到他刚才的位置,然后压低嗓门对他说:“看到那边的那颗大枫树了吗?你在这里盯着,看到那些鞑子到了那枫树那里,你就朝我们挥手,知道吗?然后你就在这里看我们杀鞑子就是了。” 马都头也是见过世面的人,主持过不少捕盗,还亲手抓到过几个拦路抢劫的强盗,开黑店卖人肉馒头的“好汉”。听到吴国贵的话,他也便压低了声音道:“将军放心,小人明白。”一边说,还一边从腰间轻轻的拔出了两把铁尺。 吴国贵点点头,便又下去,跑到骑兵们那边,开始了战前的准备。 那些蒙古人正在靠近,因为山梁的阻挡,他们看不到在山梁那边的关宁军,但是关宁军却已经做好了冲锋的准备。士兵们全都上了马(为了应付可能的战斗,一路上他们都是牵着马走的)穿好了铠甲,抽出了武器。 吴国贵向着马都头那边望了过去,却见马都头挥了挥手。 “加速,前进!”吴国贵轻轻地一夹马腹,胯下的战马就开始缓缓的向前跑去。 虽然是在顺风的方向上,重箭又隔着山梁,但是上百骑兵跑动的动静还是传入了带队的蒙古骑兵苏赫巴鲁的耳朵里。他也是战场上的老手了,如果是在多年前,他的部落还跟着林丹汗和后金作战的时候,听到这样的声音,他立刻就就会让士兵们做好迎战或是逃跑的准备。然而此时,跟着大清,他已经不太习惯主动逃跑了,再说带着这么多的东西,而且敌军应该还在上百里之外呢。所以,说不定是自己人呢。 所以苏赫巴鲁并没有立刻做出反应,而只是拉住马,朝着四面张望。也就在此时,吴国贵带着一百多骑兵一起越过了山梁,居高临下的朝着他们冲了过来。 “活见鬼!”苏赫巴鲁瞪大了眼睛,“是明军骑兵!” 关宁军的骑兵经过一小段的加速,在越过山梁的时候,已经有了一定的速度,如今是下坡,速度自然更快了。苏赫巴鲁只是瞟了一眼,就知道,转身逃肯定来不及了。敌军的速度比自己快得多,掉头跑的话,敌军一眨眼功夫就能追上自己,然后从背后轻而易举的一刀将自己劈下去。 “冲上去!打垮这些尼堪!”苏赫巴鲁大喊道,同时拔出弯刀,两脚一夹马肚子,就带头朝着那些关宁军冲了过去。 吴国贵朝着一个老家伙冲了过去,只要看看那个老家伙骑马的姿态,吴国贵就敢肯定,那是个打老了仗的。不过吴国贵自己也是打老了仗的,而且如今又占着速度上的优势,别说只是个蒙古老兵,就算是一个建胬白甲,在吴国贵看来,也就是个来送人头的。 他估摸着双方的速度,就在战马交错而过的时候,吴国贵挥动长刀,一刀就劈了过去。那个老家伙用手里的钢刀向外一磕,想要将吴国贵的刀磕到外面,但靠着战马冲过来的力量,吴国贵的这一刀那里就这样容易磕得开?苏赫巴鲁勉勉强强的用刀格挡住了这一刀,却不想他手中的马刀在和对手的马刀撞击之后,居然直截了当的断成了两截。当然,吴国贵的刀也缺了一个大口子。 不过吴国贵并不在乎这个,他也不回头,只是顺手就抛下了手里缺了口的马刀,然后又从马鞍上抽出一把马刀。向着前面的另一个蒙古骑兵冲了过去。 苏赫巴鲁的状态却要比吴国贵差了很多,刚才的那一家伙,震得他的半条胳臂都麻了。而且,马刀断了之后,敌人的刀还在他的胸前一划而过。要不是他马术好,在紧急关头,猛地向后一靠,躲过了这一刀的余势,刚才这一刀就能给他做个开胸手术。而不仅仅是像现在这样,在胸口只留下了一道浅浅的伤口。 苏赫巴鲁还没来得及把自己的备用马刀抽出来,又一个关宁军骑兵就冲了过来,同样是一刀劈了过来。这时候苏赫巴鲁两手空空,几乎毫无还手之力。他只来得及高喊一声,便觉得世界突然旋转了起来,然后眼前一黑 这时候吴国贵也对上了另一个蒙古兵,这是个年轻的小伙子,显然,他以前肯定没上过战场,所以在紧张之下,他对于速度和距离的判断完全就是在瞎蒙。所以在一个根本就劈不到距离上,他却对着空气挥出了一刀。 这一刀自然不可能伤到吴国贵,相反,这一刀却因为挥出过早,导致自己空门大开。久经沙场的吴国贵自然不会放过这样的机会,手中的马刀照头就劈了下来。那个蒙古人看着这一刀,绝望的大喊着,将自己的左臂举起来,想要牺牲左臂来格挡一下。然而。靠着战马的速度,吴国贵哪怕一点力量都不出,这一刀,却也不是一只胳膊能挡得住的了。果然,马刀就像切断一根麻杆一样轻松的将那个蒙古人高高举起的左臂劈成两段,然后余势不衰的抹了过去,一颗人头便凌空飞起。 马都头双手紧握着铁尺,躲在石头后面瞪大了眼睛看。只见刀光闪动只见,不断地有断臂残肢,乃至人头高高飞起,还有人惨呼着被劈下马来,然后被马蹄践踏,紧张地几乎喘不过气来。马都头干过不少捕盗的事情,也见过不少凶狠残暴的罪犯,甚至还亲手抓到过这样的人,他自以为便是上了战场,应该也不至于慌乱。但如今他却觉得口干舌燥,两只手上到都是汗水,弄得铁尺都有些打滑,快要拿不稳了。双腿也忍不住的抖了起来。几乎就站立不住了。 这一轮对冲中,早有准备的关宁军占了大便宜,他们砍翻了大概三十多个蒙古人,自己则只有五六个人落马,而且这些落马的人还都能自己站起来。而那些掉下马的蒙古人,却基本上都已经是死人了。 双方交错而过,吴国贵指挥着关宁军骑兵掉头准备再次对冲。但是蒙古人却已经没有和他们对冲的勇气了。这些蒙古人自以为是在安全的地方,所以他们一路上都是骑着马赶路的,他们的战马的体能状况明显的不如对手,而且他们身上大多都没有铠甲,最多也就一件皮甲,但是他们对面的关宁军,却都披着铁甲。还有武器,他们也大大的不如对手。他们手中的刀在和对手的刀的撞击中经常会折断,而对手的刀往往只是崩出一个大缺口罢了。甚至还有马上作战的技术,他们都比不过这些关宁军。要知道,这些蒙古人绝大部分并不是真正的脱产士兵,他们其实不过是武装牧民而已。他们的马术倒是不错,但用刀子的技巧却是远远比不上吴家的这些吃穿不愁,一天到晚都在琢磨着如何砍人的家丁的。 所以,这些蒙古人干脆也不回头整队,直接就向着远方逃跑。 吴国贵又留下十来个骑兵,照顾伤员,收拢刚才躲开了的百姓,以及被蒙古人丢下的驮马和无主的战马,自己则带着其他士兵追了上去。 这个时候,吴国贵他们一路上坚持自己步行,而不骑马的好处就显现出来了。他们的马力明显的优于那些蒙古人,所以很快就追了上去,从背后有砍翻了好几十个蒙古人。剩下的一些蒙古人则四散而逃。 吴国贵不敢将骑兵分散开来追击敌军。因为他们对这一带的地形并不熟悉,若是分头追赶,就怕追迷路了,那才是真的麻烦。于是便停止了追击,慢慢的按照原路回来,顺便把那些被砍死的蒙古人的首级收拾起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百三十八章,追击(2) 吴国贵对分头逃亡的蒙古兵并没有紧追不舍,这里毕竟还是敌军的控制区,他不能在这里待太久,也不能随便的将手中的力量分散。所以当那些蒙古人分头逃跑之后,他就立即收拢军队,转回去,带上那些老百姓,还有蒙古人丢下的马匹,已经那些死了的蒙古人的人头,从原路又撤了回去。 在南方的湖广,和吴国贵一样,营长张英也带着轻骑兵在追赶逃亡的顺军。李自成虽然在襄阳经营的时间并不长,但在战略上,大顺已经将襄阳视为是自己的的根基所在,若是丢失了襄阳,顺军就失去了最为重要的根据地,就会重新成为流寇。 李自成知道自己的军队很难在野战中对抗这新出现的郑家军,但是他认为依托城池,他应该能和模范军形成相持。首先,经过一年多的经营,襄阳城中已经有了足以支持数万大军坚持大半年的粮食,若是节省一点,坚持一年也不是不可能。而另一边,为了能在守城战中击退郑家军,李自成又在襄阳附近进行了坚壁清野。,而惠世扬和牛金星建议他强制迁走襄阳附近的居民,将他们送往南阳和商洛方向,这样一来,郑家军在襄阳附近就不可能就地得到补给。他们的补给就必须依赖于河流的水运,此外,惠世扬和牛金星还李自成献上了攻击汉口汉阳,并借此机会利用人造暗礁破坏汉江水运的计划。汉江水量不小,这样的做法未必能完全封锁汉江,但是肯定可以大大的降低汉江水运的效率。这样一来,郑家军就不得不通过陆路来运送很大一部分的补给。而牛金星则献上了布置骑兵,沿途骚扰的计策。李自成觉得依照这样的计划,他应该可以坚持到明军因为后勤压力而后撤。 这计划一直也进行得相当的顺利,直到郑家军抵达襄阳城下。郑家军在襄阳城下安置好了营垒,此后发起了几次试探性的攻击,但都是无功而返。这让李自成对于守住襄阳更加的自信了。然而,半个月后的一个晚上,城中突然发生了叛乱,有打开了城门,郑家军顺势杀入了城中。 襄阳的防御瞬间就崩坏了,李自成知道事不可为,立刻让人去联系重要的将领,准备突围。但是此时城内一片混乱,很多人都联系不上,李自成知道他不能继续等下去了,因为他肯定是明军最重要的目标。于是他带上自己的卫队,立即趁夜突围。 虽然有那些该死的叛徒引路,模范军的进展很快,但是李自成对于怎么逃跑却是非常的有经验的。他迅速的换上了普通士兵的服装,带着卫队沿着道路向着还没有被明军攻占的几座城门逃去。 在城门口,他遇到了刘宗敏。刘宗敏身上还带着伤,显然刚刚和敌军发生过战斗,他一见到李自成,便喊道:“皇上!牛金星和惠世扬这两个王八蛋把我们给卖了!他们已经投降了伪明,城门就是他们给打开的!” 李自成顿时就明白了牛金星和惠世扬的想法,他们拼命的鼓动自己在襄阳和明军决战,为的就是让明军有一个机会,一次性的消灭自己的主力,甚至杀死自己。 “这两个奸贼!”李自成道,“老刘,如今不是说这个的时候,我们要马上突围!” 两人都是打老了仗的,都知道,他们已经没有任何机会再收拢部队了,因为即使能收拢部队,失去了城防,他们也不是郑家军的对手。如果继续恋战,等天一亮,他们便是想要逃跑都没法跑了。 模范军人数有限,根本就做不到将城池团团围住,此时又有不少的军队进入城中作战去了,城外的人自然更少,加上黑夜本身的掩护作用,此时逃走,被拦截的可能性自然是最小的。 刘宗敏点点头,便带着身边的骑兵,和李自成合兵一处,冲出了城门。 “皇上,我们向哪里去?”刘宗敏骑着马,跑到李自成的身边轻声的说。 “往西北,先进山里面躲一躲。”李自成道。 从襄阳往西北,就是连绵的群山,只要躲进这大山里,便是有十万明军也未必能把他找出来。而只要让他躲过了这一波,李自成觉得,自己未必没有卷土重来的可能。想想吧,当年他败走商洛山的时候,又何尝不是看着就要完蛋了呢? 出了城,跑了一阵,李自成和刘宗敏让跟随自己的马队把速度降低,最后停了下来。现在他们和襄阳城已经有一些距离了,继续这样跑,战马很快就会受不了的。而且在这样的黑夜里,也很容易迷路,并且让队伍跑散。 马队停下来了,李自成让大家吃点干粮,补充一下体力。和刘宗敏不同,他带着马队逃出来之前,多少还是有些准备的,比如他的人都带上一些干粮。而刘宗敏的人却是从战场上退下来的。哪里有时间准备这些? 李自成让士兵们讲干粮让出一部分给刘宗敏的兵,大家默默地吃完了一顿饭。而这时候,天色也渐渐的亮了起来。李自成见士兵们和战马都休息过了,便下令继续上路。 马队又走了一阵子,一直都没有追兵出现,李自成想,这多半是明军追错了方向。但就在这时候,却有人惊呼道:“敌军!” 李自成向着左边望过去,远远地就看到有一队骑兵正在朝着这边过来了。 显然,在这里,除了郑家军的骑兵,就不可能有其他的骑兵了! 李自成立刻带着马队转进,郑家的骑兵则直追了过来,而且他们的马更好,没过多久,双方的距离就已经相当的接近了。 刘宗敏赶着马,追到李自成身边道:“皇上,他们的马快,我们甩不开他们。皇上您带着人先走,微臣先带人和他们打一打,拦住他们,皇上您先走!” 李自成回头看了看不断逼近的敌军,知道刘宗敏说的不错,便点点头道:“老刘,你自己要小心些!”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百三十九章,末路 李自成将大部分的骑兵(大约有两百骑)都交给了刘宗敏,自己身边只留下了不过十来个骑。他知道若是留下来的人少了,断然是挡不住那些明军的。而且自己这时候,带的人少一些,就不至于太显眼,自然更容易逃走。 刘宗敏在马上向李自成拱了拱手道:“皇上保重!”便拔转马头,拔出腰刀,高高的举起,向着骑兵们高喊道:“儿郎们,且随本将去杀那些狗官兵!”便两脚一夹马腹,带头冲了过去。 李自成也向刘宗敏拱了拱手,道了声:“兄弟保重。”便拨转马头,带着那十来骑,向着相反的方向飞驰而去。李自成知道,刘宗敏带着的骑兵人数虽然似乎并不比对方少,但是双方一旦交战,他们却肯定不是郑家军的骑兵的对手。首先,郑家骑兵的马和武器更好。而且刘宗敏手下的骑兵跑了一晚上,人困马乏。黎明前的那段休息,其实并没有让他们恢复过来,甚至那种疲惫反而更加重了一些。所以,就算这些骑兵是顺军中最精锐,装备最好,训练最好的,但李自成还是觉得,在这样的情况下,他们绝不可能是对面的郑家军的对手。在这些忠勇的骑兵用生命为他争取到的宝贵的时间里,他必须尽可能的跑远一些。 张英远远地望着正在向他逼近的顺军骑兵,向身边的骑兵连长石乐志道:“这帮子流寇士气不错呀,居然不跑,还冲着咱们过来了。” “营长,咱们还能怕了他们不成?”石乐志不屑的道,“就他们?我们一个冲锋就能打垮他们!” 张英摇了摇头,他手下的这位连长,作战英勇,但是总喜欢蛮干。有时候都让张英奇怪,这样的一个人,为什么被分到了轻骑兵这边,而不是最需要蛮勇的重骑兵那边。不过这家伙的身手确实是非常好,几乎就是靠着马术和刀法,硬生生的把自己砍成了连长。不过张英觉得,这家伙大概到顶也就是个连长了,如果他不改掉自己动手比动脑子快的习惯的话。 “他们昨晚从襄阳跑出来,跑了一整夜到这里,如今应该是人困马乏,正常情况下,他们绝对没有胆子主动向我们进攻。”张英想,“这里面一定有蹊跷。” 只是这地方却是一片大平原,刘宗敏的骑兵挡住了他们的视线,所以他们看不到李自成等人的撤退。 “他们的马快要跑不动了。”张英道,“我们先拖着他们转两圈,用我们的速度打垮他们!” 石乐志撇了撇嘴,他当然知道张英的这种打法更为保险,也能获得更好的交换比,但是实在是,太不过瘾了。不过张英是营长,而且他也知道张英的决定是对的。如今对手大概有差不多两百骑,而自己这边只有一个连,(另外的两个连被分派到其他方向去了,张英对石乐志不太放心,所以便亲自带着石乐志的这个连)硬冲的话,应该能迅速的击败对手,但是自己也不可能毫无损失。 “石连长,你先带上一排和二排,从左边绕过去,我带着三排和营直骑兵班落后一点过去。他们多半会分兵对付我们,我们把他们拉成一个磨盘,你明白吧?”张英看着石乐志的眼睛道。 “明白。”石乐志回答道,这种完全欺负人的战术在模范军的轻骑兵中是很常规的招数。 说完这话,石乐志高喊道:“一排二排,跟我来!”便率先策马小跑了出去。张英看石乐志带着两个排跑出了两百多步,便挥挥手道;“都跟着我来!” 石乐志带着骑兵并没有直接朝着刘宗敏冲过去,而是试图从他们的右边绕过去。刘宗敏并不知道这些明军骑兵并没有看到李自成他们逃走,见到他们的这个举动,自然认为这是敌军试图绕过他们去追击李自成。他们自然不能就这样放他们过去。李自成这时候还没有跑远,这些明军的马速快,真要让他们绕过去了,肯定能追上李自成他们的。 所以刘宗敏赶忙指挥骑兵向右转向,他们的战马在速度上本来就比不上模范军的轻骑兵的混血阿拉伯马,这时候又加上疲惫不堪,要拦住敌人自然更加困难。刘宗敏不得不鞭打自己本来就已经疲惫的战马,以尽可能的提高它们的速度,好拦住那些模范军轻骑兵。 石乐志继续控制着战马,带着一排和二排,用中等的速度继续向左边偏移,这样,很快局面就会变成他们跑在最前面,而那些顺军骑兵跟在他后面,然后张英带着的另一部分骑兵跟在顺军后面,并利用速度上的优势,从背后向那些顺军发起攻击。当然,顺军也可以和他们一样分兵。但这并没有什么用,因为张英完全可以利用速度优势先发起一轮攻击,然后在他身后的顺军追上来之前脱离战斗,等拉开了距离就再次发起攻击。当然,如今顺军似乎并没有玩出这样复杂的战术。 刘宗敏带着骑兵奋力的追赶,但是敌军的速度还是明显的有优势,如今他带着的骑兵已经变成了紧追在石乐志的人后面了,而张英也带着骑兵追到了他的后面。石乐志稳稳地控制着速度,一边让刘宗敏赶不上来,一边又不让他被抛下太远。再回头观察顺军的距离的时候,石乐志隐隐的看到另一边似乎也有十几个敌军骑兵正在逃离这里。不过,那才几个人呢?再说,跟在自己后面的有一个穿着一身金盔金甲的贼将。就看那盔甲,就肯定是个大官,谁还顾得上那么十几个骑兵呀。 张英也看到了远处有几个骑兵正在迅速的远去,和石乐志不一样,张英几乎是在一瞬间就想明白了他前面的那个疑问,那就是为什么这些骑兵试图上来主动和他交战。 “那一定是条大鱼,比这些骑兵,再加上那个金盔金甲的贼将加在一起还要重要的大鱼!什么人能有这么多的骑兵护卫?什么人能让这么多的骑兵你来掩护他逃跑?”张英感到自己的心嘭嘭的跳了起来,一个名字猛地从他的脑海里冒了出来! “李自成!李自成该不是在那群人当中吧?”张英想。 在战役开始前,郑森将骑兵布置在襄阳周围,他们最重要的任务就是拦截可能突围逃走的李自成。 “我军兵力有限,无法将整个城市围死,肯定会有不少的贼人逃跑。所以,外围的骑兵的任务就是搜索逃跑的贼军,尤其是闯贼。” 这是布置战役任务的时候,郑森说的话。所有的轻骑兵,重骑兵,龙骑兵,几乎全都被派来执行这任务了,想不到 “三排长,你带着三排继续配合石连长作战!其他人,跟我去追那边的敌人!”张英身边的骑兵并不太多,所以他可以用大喊来调整部署。 “属下明白!”三排长也大喊着回答。 张英拨转马头,带着十来个轻骑兵,向着李自成逃走的方向追了过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百四十章,末路(2) 张英的这个举动,立刻就被刘宗敏注意到了。不过他现在要做出反应却不容易。因为在奔跑中他的队形已经散开了不少,要把命令有效的传出去并不容易,而且他的后面也开始遭到模范军骑兵的攻击了。这种来自背后的攻击最容易带来混乱,即使是最为训练有素的部队,在遭到来自后方的攻击的时候,也很容易惊慌失措。如今刘宗敏的骑兵没有立刻崩溃,已经是非常难得了,在这种情况下,还想要灵如臂指的指挥这些骑兵,几乎就是不可能的。而且他看到,追过去的骑兵也只有十多骑,人数上并不比李自成身边的人多多少。而他此时如果把自己的骑兵都带过去,如今正在和他交战的这些明军骑兵也不会干看着,他们一定会一路追过来。让这些家伙一路追着砍着撤回去,就算能回去,又能剩下几个人?然后局面只怕还要更坏。所以,刘宗敏虽然看到张英跟了过去,却也并没有做出让队伍转向的指令。至于李自成,那就要看他是不是真的有天命了。而且,对于李自成逃命的运气和能力,刘宗敏一向是非常佩服的。 但是,如今刘宗敏必须做出新的指令了,因为他的队伍如今陷入了前后夹击的困境,追前面的追不上,还不停的被后面的敌军袭击。任凭是谁,任凭武艺多高,背对着人家,和人家交战,总是要吃亏的。如果是蒙古人,大概还能玩出些什么曼古歹战术之类的玩意儿出来。虽然这样做对上模范军的骑兵,其实并没有太大的作用。因为即使是蒙古人,在骑着马回头射箭的时候,也是要降低马速的,而模范军的轻骑兵本来就比他们快,他们要这样玩,保证还来不及射出一两箭,就被后面的人赶上来一刀劈死了。而且考虑到骑兵弓射出的箭的杀伤力非常有限,就算射中了几箭也很难致命。但是至少,这也算是有一种反击的手段。然而,顺军的骑兵却是没有这样的骑马回头射箭的技术的,所以,在面对后面砍来的马刀的时候,他们只能努力的扭过腰,用一种极其别扭,极其不方便的方式勉强抵挡。据说,有些武艺高强的剑客,比如令狐冲什么的,能背对着对手,一边和人说话,一边靠一柄剑抵挡两位一流高手的攻击。但是顺军的骑兵中却并没有这样的高手,所以在背对着敌军的交战中,他们完全无法抵挡敌军的攻击,被一个接一个的从马背上劈了下去。这种情况如果继续下去,最多再有一盏茶的时间,这支骑兵(哪怕它再忠诚勇敢),就要完全崩溃了。 刘宗敏吹响了口中的哨子。用哨声来传递一些基础的指令,这一招是他们从模范军这里学过去的。不过他们的信号相对简略,只能传达非常简单的一些指令。比如说,如今刘宗敏发出的,聚拢队伍,减缓速度的指令。 刘宗敏打算将队伍聚拢起来,然后转向应对后面的敌人。 顺军骑兵们迅速的聚拢了过来,他们方面了马速,开始转向。向那些从他们身后发起攻击的家伙发起正面的突击。但是那些狡猾的轻骑兵,却也立刻停止了追击,和他们拉开了一定的距离。 而原本在他们前面带着他们跑的那一批模范军骑兵也调转马头,反过来追了上来。刘宗敏知道,若是自己去追赶刚才从背后袭击自己的那些轻骑兵,他就会又一次陷入到被人家从后面追上来砍的困境。虽然刘宗敏并不是圣斗士,没有什么同样的招数对他不能用两次的规矩,但是作为一个打老了仗的将领,至少他不会主动的再次陷入到一模一样的困境中去。 当然,如果石乐志连长足够狡猾,立刻带着队伍朝着刚才李自成他们离开的方向追过去,那么哪怕刘宗敏不愿意,他也不得不自己重新跳进这个坑里面去。然而石乐志却并没有起这样的心思,他的全部注意力几乎全都落在了满身尽挂黄金甲的刘宗敏身上。他已经认定了,这是个大官,抓住他,或者杀了他,都有大功。至于逃走的那几个人的身份,石乐志却并没有多想。 见到石乐志带着骑兵也掉了个头,刘宗敏便干脆让自己的骑兵停了下来,摆出了一个圆阵。这当然是一种极为被动的阵势,但是至少,它的防御力还不错,敌人无论怎样冲过来,都必须和他们正面交锋。只要做到了这一点,怎么着也比人家在背后追着砍要强很多了。一些顺军的骑兵还从马上下来,又摘下挂在得胜钩上的步弓,准备向可能冲过来的敌军射击。 见到刘宗敏摆出了这么一副硬挺着挨打的阵势,石乐志也让手下的骑兵停了下来。这时候,原本已经转向,打算充当诱饵的三排也靠拢了过来,三排长骑着马过来向石乐志汇报了营长带着直属的部队去追赶那几个或者是十几个骑兵的情况。 “老刘,你的点子多。”石乐志对三排长说,“你说咱们该怎么干,才能占这些人的上风?” “连长,要说硬冲,我们也能把这狗屁阵势冲开。不过,咱们其实不用急。他们又没法跑不是?这附近应该还有我们的龙骑兵,他们手上有马枪,肯定能打开他们的阵势。我们放一枚信号火箭上去,说不定一会儿他们就找过来了。要是连长想吃独食的话,我们也有掌心雷和燧发手枪,我们完全可以” 李自成已经注意到后面的追兵越来越近了。虽然他和身边的这十多个奋力的想让战马跑得再快一点,但是他们胯下的战马却完全提不起速度来。这是战马极度疲惫,已经支撑不了多久了的预兆。 “我们甩不掉他们。”李自成迅速的做出了这个判断,接着他又发现追过来的敌人似乎并不多,于是他迅速的做出了,趁着马还稍有点力气,直接和敌人拼一把的决定。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百四十一章,末路(3) 李自成带头拨转了马头,十多个卫士簇拥在他的周围。李自成望了望远处正在逼近的那十多个模范军骑兵,对周围的卫士道:“诸位兄弟,这些对头的马比我们好,光靠跑,我们跑不出去的。我们的马也撑不了多久了,拖下去,只有死路一条。如今我们要想活命,就只有一条路。那就是,干掉后面的这条尾巴,抢过他们的马来。只有这样,我们才能逃出去!” 李自成身边的卫士们也都点了点头,他们知道李自成说的没错,而且对手的人并不比他们多,虽然他们的战马和武器铠甲要更好一些,但是作为李自成的卫士,他们自信自己的功夫,无论是马上的功夫,还是徒步的功夫都要远远的超过那些伪明骑兵。虽然现在他们人困马乏,而敌人几乎还完全是生力军,但他们还是觉得,要是一对一都干不掉伪明的轻骑兵,他们就真是白练了那么多的功夫了。 看到正在逃跑的敌军突然掉过头朝着自己逼近,张英立刻就意识到了敌人的用意。模范军的营级指挥官,对于敌军的各种兵种以及自己的优劣必须非常清楚。就轻骑兵而言,张英就很清楚的知道,模范军的轻骑兵,相对于其他军队中的类似兵种,他们最大的优点是组织性纪律性,其次是战马和铠甲武器。但个人技术却一直都是弱点。 组织性纪律性的优点在人越多的时候,表现得越明显。而个人技术不佳的问题,人越少,越突出。在济州岛的训练基地中,有几个波兰教官负责传授他们战斗的技能。这几个波兰人都是酒鬼,有时候喝多了,他们还会发发酒疯什么的。但是这些家伙的手底下的功夫却相当的真。一般来说,上了马,这几个波兰教官,每一个都至少能对付两到三个普通的轻骑兵。 当时,一个叫做尤伦德的教官在和学员们吹牛的时候说过这样的话:“你们要对上了那些马穆鲁克,他们每一个都可以轻松的打你们这样的三个。我估计建胬,嗯,他们也是生在马背上的野蛮人不是?他们中的精锐单挑,也应该能挑你们两三个。不过,军队和强盗逼近不一样,军队靠的是纪律,不像强盗,靠的是个人的武艺。要是一百对一百,哪怕是骑着阿拉伯马的马穆鲁克,你们也应该能和他们打成一换一。要是是一千对一千,就是马穆鲁克骑兵都要绕着你们走了。” “如果这逃亡的人是李自成,那他身边的就应该是顺军中最为精锐的部队。他们的武艺一定是顺军中最好的。在这样小规模的交战中,个人技巧的作用非常大。直接和他们硬拼,我们说不定会吃大亏的。”张英这样想道。 “不要和敌人硬拼,带着他们多转几圈。”张英喊道,“用手枪对付他们!” 轻骑兵配有燧发手枪。每一只手枪都有两个枪管,可以射击两次。(事实上,为了增加攻击次数,一开始郑森是希望能给自己的轻骑兵配备原始版本的左.轮.手.枪的。只是左轮的运动部件太多,对于制造精度的要求太高,所以虽然有些技艺超群的工匠能依照设计出做出这东西来,但是却无法大规模生产,所以在模范军中,只有级别较高的军官,才有机会得到一支能连发六弹的左轮。)当然,燧发手枪的有效射程相当有限。精度也很一般。再加上在马上使用,如果用来攻击骑手,命中率是非常低的。(不要说滑膛的遂发手枪,就算是后世的那些高大上的自动手枪,对稍微远一点的目标的命中率也是非常感人的。甚至有警匪双方在不到十米的距离上对着对方清空了一个弹匣,然而双方都毫发无伤,最后只能把手枪倒持,当做小铁锤来解决战斗的故事。)不过模范军的遂发手枪在使用上一直是强调要用于攻击马匹的。 但无论如何,这种武器至少比骑兵弓要靠谱。它可以单手控制,有效射程不亚于骑兵弓,而且杀伤力更不是骑兵软弓能比的,而且掌握起来也相对简单。利用这个,模范军的轻骑兵在某种程度上,也可以采用曼古歹战术了。 看到模范军的那些轻骑兵也转向了,李自成便心知不好。他的对手显然相当冷静,并不打算和他硬拼。显然,他们觉得只要能拖住自己就可以了。而李自成却也知道,这周围的地区如今非常危险,随时都可能冒出另一支明军。自己是绝对拖不起时间的。而因为敌人的马更快,只要对手拿定了拖住他的主意,那他就真的拿对手毫无办法。 追了两步,李自成见对手一直稳稳的控制着距离,便知道局面很麻烦了。就在这时候,他身边的一个卫士的战马突然一声嘶鸣一下子摔倒在地上。好在那个卫士身手颇为敏捷,就在这一瞬间便做出了反应,他将手在马鞍上一按,便跳了出去,然后朝着侧面一滚,又躲过了后面撞过来的一匹战马。 李自成知道,那匹马突然摔倒其实完全是马力消耗太大的结果。他便喊道:“慢下来!我们停下来!” 卫士们慢慢的勒住了马,李自成带头跳下了马,又从马鞍上摘下了弓箭。便对其他卫士道:“我们的马不行了,我们下来,让马歇歇。他们要是冲上来,我们就和他们干。要是不冲上来,我们就让马歇歇。” 停留在这里当然是极度危险的,但是李自成也只能冒一下险了,他们的马匹实在是支持不住了。要说李自成出逃的时候还是有不少准备的,他打开了挂在马鞍上的袋子,将它递到战马的嘴边,那匹马立刻将嘴巴伸进袋子里,大口大口的吃着里面的豆子。这是恢复战马体力最快的方式了。 看到李自成他们下了马,张英自然明白李自成他们的战马已经要撑不住了。 “冲过去,干掉他们的战马!”张英下令道。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百四十二章,末路(4) 张英的想法很简单,那就是利用手中的手枪,射杀或者射伤对方的战马。在欧洲,轻骑兵有一种很常见的作战方式,那就是利用轻骑兵在机动能力上的优势,先引诱对手射击,然后再迅速逼近对手,然后在敌军跟前转向,同时用手枪发起一轮攻击。再转向拉开距离,装弹,然后再重新来一遍。因为整个的作战过程中,骑兵的行动方式就是一圈又一圈的转圈,所以后世有人将它称之为推磨。 这并不是一种很有效的作战方式,这种战法要获得成功,靠的不是自己训练有素,而是对手缺乏训练。因为在正常状态下,方阵步兵在远距离火力上总是要优于骑兵的。只要对手稍微沉着一点,不被骑兵的动作引诱,盲目开火,就能保证自己处于不败之地。若是骑兵不能在更远距离上引诱步兵犯错,他们就必须冲进方阵步兵的有效射程,和步兵拼火力。装备手枪的骑兵去和装备步枪的步兵拼火力,那不是找死吗?骑兵们使用的手枪,即使用齐射的方式,有效射程也不超过十来步。都冲到这样的距离上了,还不如干脆换成重骑兵,直接上长矛捅,拔刀子砍呢。 模范军给自己的轻骑兵装备手枪,并不是为了玩这样的战术,而是为了在和敌军的侦察骑兵进行遭遇战的时候,多一个有效的攻击手段。不过因为这种战术能有效的锻炼骑兵们控制战马,变换队形的能力。所以这种专门用来欺负弱鸡的作战方法,模范军的轻骑兵们还真的认真的练习过。 张英觉得如今敌军都下了马,自然暂时就可以把他们看作是步兵了。只是他们的战马还在,甚至从某种意义上来讲,这些战马被他们当成了近乎是拒马一类的东西。张英也看到了那些敌军手中的弓箭。不过张英一向很鄙视弓箭的杀伤力,尤其是流寇们手中的弓箭。所以,在这样的情况下,那种手枪推磨战术倒是格外的适用。 顺军手中的弓箭主要源自于明军。和建胬不一样,在明军的作战序列中,因为鸟铳之类的武器的存在,弓箭的主要作用就是用曲射火力,从远距离骚扰敌军,破坏敌军的阵型,并不需要它多少提供决定性的杀伤。所以明军的弓更适合用于发射射程远而威力更小一些的轻箭。不像建胬或者倭寇,都喜欢使用那种适合发射杀伤力更强的重箭的弓。(在明军中。这种直射的活都是交给火铳来干的。只不过明军的火铳手普遍缺乏训练,再加上偷工减料带来的火铳质量问题,使得我大明的火铳在战斗中表现不佳。) 顺军的武器很大一部分缴获自我大明。因为他们没有自制火铳的能力,而缴获自大明的火铳因为质量不好,也很容易损坏。所以,他们的远程火力中,有一环是缺失的。弓箭很多时候要提供在大明应该由火铳来提供的直射火力。但是为了远程曲射而设计的弓和箭却存在杀伤力严重不足的问题。即使在很近的距离,顺军手中的弓射出的轻箭依旧不足以击穿哪怕是轻骑兵身上的半身甲,只能对他们身上缺乏铠甲防护的非要害部位造成杀伤。 张英让骑兵们排成一列纵队,他排在最前面,向着李自成他们缓缓靠近,并逐渐加速。因为瞧不起顺军手里的弓箭的威力,所以他甚至有意的压慢了速度,以换取更好的射击条件。马队渐渐的逼近了李自成。 李自成缓缓地将弓拉开来,瞄准了冲在最前面的张英。口中喊道:“不要慌,等朕射了,你们再射!”就在张英拉动缰绳,开始向左边转向的一瞬,李自成松开弓弦,一支箭带着呼啸就向着张英射了过去。 李自成并不是一个神射手。不过他知道一个如何让自己的箭射得准的秘诀。那就是,射击的时候距离敌人越近越好。李自成的这一箭是照着张英的右臂射过去的,因为张英的脸和前胸都被战马的头颈挡住了。但是因为张英的转向,这一箭便射了个空。 不过这一箭却也没有完全落空,张英的转向,让出了原本被他遮挡在后面的那个骑兵。这一箭便直直的射在了他的右臂上。 轻骑兵的手臂上并没有铠甲保护,这一箭顿时就让这个骑兵的手臂举不起来了。不过这并不是什么致命的创伤,只要回去,稍微包扎一下,用不了多久,就又是一条好汉了。只是这一箭,暂时却让张英失去了一把燧发手枪。 紧接着李自成的这一箭,卫士们也都纷纷射出了羽箭,不过这些箭就像张英估计的那样,都没有造成太大的伤害。不过张英此时却也顾不得这些,他举起了右手中的燧发手枪,在颠簸的马上努力的对准了距离他不过七八步的顺军战马。 “砰!”枪声响起,一股白烟从枪管中冒了出来。张英看到那匹战马狂嘶一声,就撒开腿,猛地向着前方冲了几步,然后一头就摔倒在地上。张英知道自己的那一枪并没有能击中这匹马的要害,这匹马摔倒只是脱力了而已。不过他顾不得这些了,他的燧发火枪还能射击一次呢。张英继续放慢速度,迅速的找到了下一个目标,并对着它再次开了一枪。 开完了这一枪,张英开始催动战马加速。这时候李自成和他的卫士们又射来了一轮羽箭。 张英带着手下的骑兵再次拉开距离,清点了一下人数,所有的人都在,只是好几个人都受了伤。其中手臂中箭的有两个,腿上中了箭的有四个。不过这都不是要害,肯定死不了人。而且除了手臂中中了箭的那两个人之外,其他人的伤势甚至都不太影响作战。毕竟他们是骑兵,不太用得上腿。骑兵们纷纷从挂在马鞍边的一个小口袋里掏出一把小剪刀,将箭杆剪断。至于箭头部分,这些箭头都是带着倒刺的,这却不是一下子弄得出来的,只能等打完了这一仗,回去再找医生处理了。不过箭杆却是必须立刻剪断的。否则,随着马匹的运动,风的吹动,箭杆都会摇动起来,带着箭头在肌肉中搅动,大大的增加中箭的人的痛苦。 简单的处理了一下箭伤,骑手们又开始给自己的遂发手枪装子弹。在上一轮的射击中,他们击中了顺军的三匹战马。在这样的距离上,遂发手枪的杀伤力远远超过弓箭,被他们击中的战马有一匹因为疼痛发起狂来,挣脱了控制,跑远了。还有两匹都摔倒在地上,虽然没有死,却也不可能再背着人奔跑了。 只要再来这样的两轮,李自成他们就要失去所有的战马了。而一旦失去了所有的战马,他们就完全不可能逃出去了。 “陛下,如今只有”一个卫士突然向李自成说道。 张英已经重新完成了装填,他把枪口竖了起来,向里面吹了口气,然后四面望望,等其他人也都完成了手枪的再次装填,便挥挥手向他们道:“让我们去干掉那些流寇,结束这个乱世吧!”接着他两腿一夹马腹,一马当先的冲了出去。 顺军的抵抗手段和上次并没有什么不同,所以大家的战果也差不太多。在张英这边,又有四个人中箭了,但是伤势都不严重,都不影响继续作战。 而在李自成这边,他们的损失却比上一轮略微大一点,他们有三匹战马被击中受伤,完全失去了战斗力。另外还有一匹战马,在没有被击中的情况下受了惊,挣脱了骑手的控制,直接朝着西边跑了。 不过剩下来的顺军依旧表现得非常顽强,他们又继续顶住了张英的两轮攻击,不断地用弓箭还击,直到损失了所有的战马之后,他们依旧顽固的拒绝了张英的劝降,挥舞着战刀,徒步和骑兵战斗,一直坚持到全部战死。而轻骑兵们也都人人带伤,就连张英,腿上也被人砍了一刀。 “妈的,这些家伙真难缠。这里面一定有大鱼!把他们集中起来,带回去找人找人认一下!”一个骑兵在帮着张英包扎伤口止血,手法可能粗了点,弄得张英说话都不利索了。 士兵们将那些尸体集中了起来,准备带回去。这时候张英也已经包扎好了腿上的伤口,他看了看那些尸体,问道:“一共有多少具?” 一个士兵数了数回答道:“十二具,一共是十二具!” “不对!”张英道,“刚才我们数过的,对面一共有十三骑。怎么少了一个?你再数数,别数错了!” 但是无论怎么数,哪怕是张英自己又数了一遍,尸体的数量依旧是十二具,依旧比此前他们数过的敌人的数字要少一个。 一个火星猛地从张英的脑子里冒了出来,他大声的喊道:“刚才,刚才有一匹马跑走了,那条大鱼一定躲在那匹马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百四十三章,末路(5) 大家一下子便都想起了在前面的战斗中,的确有一匹无主的战马因为受惊而逃走。只是那时候,大家的注意力都没有放在这样的一匹不起眼的蒙古马上。是的,在模范军那里,蒙古马也就是给骑马步兵(龙骑兵)和辎重部队用的,而骑马步兵,干脆都没算在骑兵的兵种里面。骑兵们在那个时候,一门心思想的都是抓到一条大鱼,立功受赏。哪里有心思管这么一匹马? 甚至于,就连那匹马到底是往哪边跑了,几个骑兵之间都有不同的意见。不过关于跑掉的那个一定是一条超级大鱼,大家的看法却都完全一样。不过大部分的其实都认为那条大鱼往西边去了。张英算了算时间,那条“大鱼”已经跑了好一小半个时辰了。就算马力不济,他也应该跑出好远了。算算时间和距离,他应该已经跑进了山里面了。要想抓住他,却已经是非常的困难了。不过本着死马当作活马医的精神,张英还是带着人追了下去。 其实李自成跑得并没有张英想象的那么远。李自成当时将自己挂在战马的侧面,这样当战马跑出去的时候,从张英他们的方向看去,的确是看不到人的。于是疏忽之下,李自成便在张英的眼皮子底下跑了。但他跑得并不算太远,因为才跑了不过一刻钟,那匹马就支撑不住的倒下了。 李自成回头看看,虽然看不到敌军了,但是他却知道敌军距离自己并不远,如果敌人再谨慎一点,在解决战斗之后,很容易就会发现跑了一个人,然后他们很可能就会追上来。所以他还没有脱离危险。 李自成想要要将这匹战马处理掉。以免被追上来的敌人发现,从而判断出他的行踪。李自成往四周看看,想看看旁边有没有深沟之类的,可以将战马藏进去的东西。然而周围一片平原,并没有这样的地形。 所以,如果要掩盖马匹,就需要消耗大量的时间。李自成并没有太多的时间可以浪费,他略一踌躇,便从马身上取下了弓和箭壶——这些东西,在进山之后可能用的上,还有马鞍上挂着的一小袋干粮。然后又检查了一下绑在腿上的匕首。接着取下腰间的佩剑——这东西太重了,不利于长途行走——向前面走了一段,找了个灌木丛,把它丢了进去。然后转了个方向,大踏步的向着南边走去。 李自成往南边又走了大概一个时辰,便又再次转向西边。这时候日头也已经渐渐地往西边去了,天气却还是照样的闷热。在更远一些的地方,横着一座荒村。突然,有一阵凉风从东边吹来,让李自成浑身一阵清爽。李自成站住了,摸了摸额头上的汗水,转头向着东边望了望,东边的道路上空荡荡的,看不到一个人影子,只是有一团乌云,不知道什么时候从东边赶过来了,东边的天空已经黑了小半边,隐隐的还能看到那边有电光在闪耀,只是隔着远了,却还听不到雷声。 李自成皱了皱眉头,他本来是不打算进入那座荒村的。因为如果有追兵,荒村显然是他们搜索的重点。只是淋雨对于弓箭来说是非常有害的。说不定淋上一场雨,他手中的弓就会脱胶损坏。而弓箭此时对他来说,却非常的重要。所以李自成想了想,还是决定先到村子里,找个地方躲过这场雨再说。 那雨来的很快,李自成刚刚进入村子,那雨几乎就前后脚的追上了他。李自成慌忙找了一间屋子钻了进去。这屋子还有门和屋顶,其实这村子里的屋子的状态大多数都还不错。看起来,主人们离开这村子似乎并不久。李自成知道,这村子里面原来的居民离开也的确并不久。因为这些村子中的居民正是被他下令,强制迁移走的。 李自成刚刚进屋,豆大的雨点便噼噼啪啪的砸了下来。雨点砸在干燥的浮尘上,扬起一片细细的尘土。一股尘土的味道直扑入李自成的鼻孔。李自成转头向外面望去,却看到,对面不过两三步外的房屋都有些看不太清楚了,入眼全是白茫茫的一片,耳朵里也全是噼噼啪啪的雨点的声音。 李自成就在门口坐了下来,一边看着这雨,一边去口袋里取了些干粮啃了起来。吃完干粮,又起身走到滴水檐下,伸出手去接了几捧雨水喝了。 这雨下个不停,天却迅速的黑了。屋顶上很快就开始漏雨了,到处都是水滴滴滴答答的滴下来。李自成找了个不漏雨的角落,抱着弓箭坐了下来。奔跑战斗了一整天,这时候倦意迅速的抓住了他,不一会儿,李自成便睡着了。 张英带着人追了一段,就看到了倒在地上的那匹马。 几个人到了那匹马的尸体前,细细的观察尸体。 “你们看这马嘴边还都有泡沫,这是活活跑死的吧?”一个骑兵说。 另一个骑兵则直接蹲下来,用手在马身上摸了一把,又扒开马的嘴巴,伸手进去摸了摸,然后将手在马身上擦了擦,又拔出一把匕首,在马身上划了一刀。然后站起来道:“营长,这马没死多久,嘴巴里还是热的,血液也还没有完全凝固!那条大鱼应该还没有跑远!” “上天保佑!”张英道,“我们赶紧追过去,不要让他跑了!” 十个骑兵都上了马,散开队形向着西边搜索了过去又走了一个多时辰,但却还是一无所获,这时候,东便已经出现了大片的乌云。 “营长,那条大鱼别是换了个方向吧?要不然,追了这么久,怎么可能还没追上?”一个骑兵焦急的对张英道。 张英这时候其实也已经非常的焦急了。刚才在查看那些李自成的那些战死的卫士的遗物的时候,他就已经对那条脱逃的大鱼的身份有了一些猜测,此时追了一路,却一直都没追上,想想这条大鱼本来已经落进了自己的网中,却又跳了出去,如今更是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悔恨让他的脸都扭曲起来了。 “你说的是,这个家伙一定是转向了。多半是死了马之后立刻就转弯了。你说这该死的流寇,既不肯老老实实投降,又不肯老老实实去死,真是” 张英说了这半句,便意识到自己的情绪不对,作为战场上的指挥者,是不应该出现这样的情绪的,更不应该让这样的情绪影响到其他的战士。他赶忙住了嘴,在马镫上站起身来,四面望望,然后道:“我要是李自成,我就会先向南边去。只要想一下就知道,我们追过来肯定向西追,而向北的话,那边也是我军的堵截的重点方向——那帮子龙骑兵早就等在那边了。所以,只有先向南,然后再向西,进入山区,然后就好跑了王胡,把地图给我拿来!” 一个骑兵跳下马来,从马鞍下摸出一张折叠着的地图,几个骑兵都从马上跳了下来,围了上去 “要是李自成是从战马死掉的地方向南。那么,他就这样”张英的手指头在地图上移动着,这时候几滴雨点落到了地图上。 “他如果一直向南,那么现在他应该在这一带。”张英在地图上画了个圈,“马上就要下大雨了,如果他要躲雨的话,就只有这里,还有这里,这两处村庄!这雨来得真好!” 说到这里,张英直起身,向着涌过来的滚滚乌云拜了两拜道:“龙王爷,多谢您帮忙,若是我们今天要是抓到了李自成,回去我们一定为您立上一座庙宇!”话音刚落,天空中就划过一道雪亮的闪电,几乎同时,一声惊雷便在他们的耳边炸响,仿佛真的有位龙王在回应他们的祈祷一样。紧接着,瓢泼般的大雨就噼里啪啦的盖了下来 这时候已经入夜了,大雨却一直都没停,张英等人一开始骑着马向南走,接着随着风雨的加大和天色逐渐的暗下去,战马已经看不清道路了。骑兵们只得下马来,拉着战马前进。说实话,骑兵们在这个时候也很难分辨方向了,他们如今也只能靠指南针和地图,来勉强的确定自己的位置。 这样又走了好一阵子,大雨渐渐变成了小雨,周围却越发的暗了。若不是靠着不时亮起的闪电,张英他们差一点就走到河里去了。只是周围的黑暗的影响,也绝不是地图能够解决的,在地图上,那两个村庄的位置很清楚,但在这片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里,要找到方向还是非常的困难,再加上大雨带来的失温,张英觉得自己完全已经迷路了。如果不是事先准备好绳子将士兵、战马什么的串了起来,只怕这会儿连人都要走散了。 “龙王爷庇佑,一定要让我们找到李自成!”其实并不是太信神的张英忍不住又在心中祷告道。 似乎是为了响应张英的祷告,一道电光闪过,大约两百来步外的一个荒村一些字映入了大家的眼睛。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百四十四章,末路(6) “多谢龙王爷爷,若是抓到了李自成,他日我张英一定在此为龙王爷爷建造神庙,塑造金身!”张英就在雨中跪了下去,对着天空磕了个头道,接着站起身来,慢慢地拔出腰刀,压低了声音道:“兄弟们,打起精神来,说不定闯贼就在这里面,可千万不要让他跑了!” 士兵们也都默默的点点头,都慢慢的拔出刀来。 张英看看马匹,便对两个士兵道:“张一龙,王大虎。你们两个留在这里,看住马匹。” “营长,我也想”一个士兵道。 “服从命令!”张英压低了声音,但语气却非常的坚定。他停了一下,似乎担心两人有情绪,影响了任务,便又低声解释道:“这村子这么大,我们进去,也不一定能先发现闯贼。若是闯贼先发现了我们,这漆黑漆黑的,他完全可能悄悄的摸出来。若是我们的马匹在这里没人守着,李自成就抢一匹马,然后杀了其他的马。我们还怎么追他?你们留在这里,报功的时候,和大家一样报功,不会让你们吃亏的。” “营长,我不是那个意思”那个士兵又低声说,虽然看不到他的表情,但张英却也听得出这声音中的不好意思。他伸手在他的肩膀上拍了一下道:“看好马匹,说不准,李自成就跑过来了呢。”然后转身对其他人道:“都跟着我,悄悄的进村,不要弄出声音。” 几个人向着村庄的方向摸过去,这时候雨渐渐停了,一阵风吹来,乌云中间露出了一个小口子,一缕月光漏了下来,村庄又隐隐约约的出现在了几个人的面前。 张英带着几个人趁着这点光亮,摸进了村子。这是一座荒村,村子中没有人,所有的房屋都没有门板,(顺军在强行将人口迁走的时候,顺便就把这些门板都带回襄阳去了,这些东西在防御作战中是用得上的。)黑洞洞的门口看着就像是一个一个张开的大口。 张英摸到门口,往里面望去,却是什么都看不见。张英想了想,便去怀中取出了一个密封的牛皮筒子,从里面倒出一个火折子。这火折子和当时通常的火折子却都不一样,乃是模范军中特制的。一般的火折子,都是用很粗的土纸卷成的紧密的纸卷。用法是先用火点燃,让她烧一会儿,然后吹灭明火,这火折子中却还会有余火在燃着,而且可以烧很久。到了要用火的时候,拿出来,猛地吹一口气,火折子中的余火便能复燃。(当然,技巧不对,一口气把火折子彻底吹灭了的也很常见) 这样的火折子用起来其实是很不方便的。所以模范军这里有更高级一些的火折子,采用的是拉火栓的技术,虽然还叫火折子,但基本上,其实应该算作是一种大号的火柴了。它的样子依旧是一个大约三分之一尺长的直筒,有一根拉线在外面,只要一拉,便能燃烧起来。而且因为直筒中装着松脂,火焰明亮,而且能烧相当长的一段时间。是模范军在野外取火什么的必不可少的东西。 拉燃火折子,自然容易暴露目标。但是张英觉得,李自成肯定是在某间屋子里面,如今外面微微的有些光亮,而任何一间屋子里面都是一片漆黑。如果没有火折子照明,情况就是对屋里的人单向透明,屋里的人照样能看见屋外的人,而屋外的人,却完全无法看见里面的人。既然如此,倒不如干脆用火折子,无非是增加一点暴露的可能,但是带来的便利却太多了。 张英把眼睛转到其他方向,然后将火折子的引线一拉,一股橘黄色的火焰顿时从长筒形顶部冒了出来,将周围照亮了一些。 张英一手拿着火折子,把它向前伸,一手紧握着马刀,半蹲着身子,做好了应变的准备,向着一处大门摸了过去。他靠着大门边上,把拿着火折子的手伸过去,让火光照进去,而在大门的另一边,一个士兵也小心翼翼的探出头来,查看屋内的情况。 屋子里面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那个士兵向着张英点点头,两个人就一起闪进门里,细细的查看了一下,然后又是依葫芦画瓢的搜查了其他的几个房间。结果同样是一无所获。 与此同时,其他的一些士兵也是两人一组在搜索其他的房屋。 张英又搜查了两处屋子,依旧一无所获。这时候天上的乌云已经完全散去了,明月朗照,繁星满天。张英看了看天上的月亮已经偏西了,判断了一下时间,应该已经是寅时了。过不了多久,天也该亮了。 这村子原本足足有几百户人家,天亮前是肯定搜索不完的。张英想了想,觉得不如先退出去,卡住几处路口,等天亮之后再另做打算。但就在这时候,从右边的一座房子里传来了一声惨叫。 张英赶忙带着跟着自己的那个士兵冲进房子,却见一个战士脸上中了一箭,倒在地上,生死不知。一张弓和一个箭壶被抛在地上,箭壶里还有好几只箭,旁边还有一个尚未熄灭的火折子。屋子后面又传出刀剑撞击的声音。 张英赶忙带着那个士兵冲向后面,却见后面是一个院子,院子里,刀光闪闪,两个人正斗成一团。再细细一看,却见自己的那个士兵正处在下风,左支右绌,也不知道还能撑得住多久。 张英大吼一声:“闯贼休走!”劈手便将手中的火折子朝着那个占上风的家伙扔了过去。那人往后托的一跳,便跳到了一边。 这人自然是李自成。李自成虽然睡着了,但却非常警觉,张英他们进村搜索的时候,无论怎么小心,总还是要发出一些声音的。于是李自成便一下子惊醒了过来。李自成醒后,就发现已经有两个士兵搜索到了门口,要逃走却也有些来不及了,他便退到屋角的黑暗处,然后将弓拉开,将一支箭搭上。 一个士兵将火折子在门口一晃,另一个士兵从另一边伸头朝里面看了一眼,只是火折子的亮度有限,也并没有照到屋角,那个士兵自然是没有看到李自成。于是他向着举着火折子的士兵点点头,便挺着马刀首先进了屋。 刚一进屋,李自成便朝着他劈面一箭射来。双方的距离不过两三步,这样的一箭,却哪里是躲得开的?这一箭便直接射在了那个士兵的额头上,贯脑而入,那个士兵哼都来不及哼一声便倒了下去。 李自成抛下弓箭,一个箭步抢上去,一把抓起了那个士兵的刀。这时候,另一个士兵却也冲进门来了,李自成拔出小腿上的匕首便向着那个士兵投了过去。那个士兵冲的急,加上又黑,却没看清,这一刀便扎在了他的左肩上。他惨叫一声,火折子便落在了地上。李自成一跃而进,当胸一刀便直刺过来。不过那个士兵却也不凡,向旁边踏出一步,同时右手的刀一封,便拨开了这一刺。李自成见一招不得手,也不恋战,转身便往后跑,那个兵追了过去,到了后院,两人又打了起来。只是那士兵受了伤,却抵不住李自成,渐渐地便落了下风。不过这时候张英两人又冲进来了,李自成知道不能恋战,更不停留,转身向着院墙处便跑,不过两个大步,便跑到了院墙边,然后腾地一跳,用手在院墙顶上一按,便如一只狸猫一般翻了出去。接着咚的一声落在了外面的地面上。 张英也猛冲过去,学着那人的样子向上一跳,手往墙头上一搭,用力一窜,不想,下过雨后的墙头格外的滑,张英的手一滑,就从墙上面掉了下来,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这时候一阵风从他耳边掠过,就见跟着他的士兵王大壮也冲过来,一下子就翻了出去。张英骂了自己一句,爬起来,退后几步,又冲上来,教在墙上一踩,同时手一拉墙头,总算是翻过去了。 下面黑乎乎的,看不见地面,但是张英也顾不得这些,直接就跳了下去。刚落地,就听见前面传来王大壮的喊声:“布摇粥,布摇粥!”张英赶忙赶了过去,借着月光他看到那人拖着一只脚,背靠在围墙挺着马刀正和王大壮对峙。原来这墙根下面竖着个破磨盘。李自成跳下去的时候,却看不到,一只脚便落在磨盘上面,失去了平衡,加上落下来的势头又重,这一下子便将右脚扭伤了,真是疼痛钻心,难以动弹。李自成咬着牙拖着腿走了两步,却被王大壮追上,李自成脚上不方便,进退困难,只能靠着墙和王大壮对峙。 张英摆了个防范的姿势,将刀斜着横在胸前,问道:“李自成?” 李自成靠着墙,四下一望,见又有几个人围拢了过来,便知道这次无论如何跑不掉了,又听到张英这样问,便抬起头来,昂然道:“正是老子。” 张英见其他的几个士兵都围上来了,又见李自成受了伤,知道他跑不掉了,便松了口气道:“李自成,你跑不了了。马上放下刀投降,我们暂且可以不杀你!” 李自成却骂道:“投降?投你.妈.的降!老子纵横四海,不知道杀了多少贪官污吏,就连皇帝,老子都干死过一个!哈哈哈哈” 李自成突然狂笑了起来,然后又冷冷的道:“你们是什么东西?狗一样的东西,也想活捉老子?” 说完这话,李自成也不再看他们,反倒是将手中的刀收回来了一些,横在眼前,用手抚摸着光洁的刀身,喃喃道:“好刀,真是好刀。” “李自成该不会是要自杀了吧?”张英想,“他逼死了皇帝,就算投降了,也只有千刀万剐的,确实是还不如死了的好。” 这样想着,张英便不觉有点松懈了,手中的刀也微微的有些下垂。 就在这时,李自成突然大喝一声,声音恰似半空中打了一个惊雷。几个士兵被这一声大吼吓了一跳,几乎都呆住了。李自成不顾腿伤,猛地一下冲过来,手中的钢刀高高举起,闪电般的就向张英劈了过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百四十五章,震动(1) 李自成这一刀来的完全出乎了张英的预料,张英一边想要向后退,一边举起刀来招架。好在张英的刀法也算不错,勉勉强强的架住了这一刀。只是这一刀极重,竟然压着张英的刀,继续砍了下来。张英大骇,将头一偏,身子向后一倒。但这一刀却还是砍在了他的脸上,只是到底被架了一下,砍得不深。 虽然算是勉强的挡住了这一刀,暂时保住了性命,但张英的平衡和脚步全乱了,他向后退了半步就一屁股坐倒在泥水里。李自成又窜上一步,大喝一声,双手高举的马刀就劈了下来。 张英坐在地上,将马刀举过头顶,用尽全身力气,双手托着马刀,挡住了这一刀。却觉得两臂酸软,再也抬不起来。如是李自成再来一刀,便是必死无疑。但就在这时,旁边的王大壮却已经反应过来了,直冲过来一刀就朝着李自成横扫过去。 李自成不得不放弃追杀张英,立起刀来挡住王大壮的这一击。只是他的脚毕竟受了伤,发力上也受了影响,尤其是从侧面和人较力的时候,被砍得几乎失去了平衡,差点就摔倒在地上。而且他在攻击张英的时候,离开了院墙,如今稍微一缓,便有几个人围拢了过来,如今,他的前后左右都是人。更有人趁机将张英扶到了一边。 李自成看了看周围围上来的士兵,将刀收回来,然后居然不顾周围的模范军,突然朝着王大壮一刀劈过去。但这次,他的攻击却没有上次那样的效果了,早有准备的王大壮往后退了一步,双手持刀,挡住了这一击。周围的几个士兵也都从其他几个方向杀过来,几把马刀从不同角度向着李自成或砍或刺过去。 李自成也不回刀防御只是不顾一切的攻击,不一会儿他身上便中了四五刀,其中有两处都是刺伤。但他依旧高呼着:“杀狗官,杀狗官兵!”只是不顾一切的挥舞着刀子乱砍。 几个士兵见他砍得狂乱,又知道他已经中了致命的刀伤,只是回光返照而已,便都退开半步,不再进攻。但李自成浑然不觉,依旧狂呼着,挥刀乱砍,终于脚步不稳,一个踉跄摔倒在地上。他坐了起来,手里还紧紧地抓着刀子,只是却再也挥舞不动了,嘴里还在乱七八糟的呼喊着什么,只是声音越来越低最后这声音终于消失了,李自成坐在那里,头无力的垂了下来,这个叱咤风云的豪杰终于死了。 模范军的士兵们身边的急救包里有绷带,几个士兵七手八脚的帮着张英把脸上的伤口缠住,将他的脸缠得就像江南一带的织布作坊里面的棉纱锭子。这一刀其实砍得并不算深,不过留下的刀口却很长,估计将来张英的脸上肯定会有很长的一道刀疤。 这时候天也渐渐的亮了,太阳升起来了,昨夜以来的满天的乌云都已经散尽了,微红的阳光洒在广阔的平原上,隐隐的可以看到有雾气渐渐的从吸饱了雨水的大地上升腾起来。 一个士兵走到李自成的尸体旁边,想要从他僵硬的手中把刀取下来,却掰不动他的手指头。那士兵见李自成的眼睛还睁的大大的,便叹道:“闯王,你这辈子,大碗喝酒,大块吃肉,大称分金,睡过数不清的女人,杀败过数不清的官兵,杀死过阁老,逼死过皇帝,自己还当过皇帝。要我说,你这辈子也够了,还有什么闭不了眼的呢?要我说,闯王,你这辈子也值了,够了!” 这话一出口,这个士兵却惊异的发现,李自成的眼睛慢慢的合上了,原本握得紧紧的手似乎也送了些,那个士兵很快就把他手中的那把刀取了下来。他借着早上的阳光,细细的看了看那把刀,见刀刃上满是大大小小的缺口,叹了口气道:“营长,这把刀废了。” 张英只是摇了摇头,却不说话——他的脸上有伤,说话会牵动伤口,很疼的。 那个士兵将那把刀收起来,又走到李自成身边,转过脸来向张英问道:“营长,要不要把脑袋砍下来?” 张英想了想,忍着痛说道:“算了,连着尸体一起带回去吧,这人毕竟是条好汉!” 北京大内,弘光帝一度恢复过早朝制度,但不久之后,便借口生病,将早朝暂停了,这一暂停,就已经暂停了好几个月,而且似乎也再没有恢复的意思。相比夙兴夜寐的崇祯皇帝,弘光帝就舒服多了,他总是起得很晚,已经很久不知道寅时的紫禁城是什么样子了。 捷报送到京师的时候,弘光皇帝才刚刚起床。新选的嫔妃正在小心翼翼的给他梳理头发,却见大太监卢九德急匆匆的到了门外。卢九德见皇帝正在梳洗,便躬身站在门外候着,只是不知道为什么浑身都在不住地颤抖。弘光皇帝倒是一眼就看到了卢九德,便问道:“卢公公可有什么事情?” 卢九德赶忙进来,见了弘光皇帝先跪下来大礼参拜,然后将一份捷报高高的举过头顶,用颤抖的声音回答道:“恭喜圣上,贺喜圣上!湖广捷报,江苏总兵,安平王世子报捷,我军已克复襄阳,阵斩阵斩”卢九德激动得一时间竟然说不出话来。 “哎呀,到底阵斩了谁?真是急死朕了!”弘光皇帝急道。 “阵斩贼首李自成、刘宗敏,以及其他贼将四十余员,斩首五千余级,俘获贼军三万余人陛下!闯贼被消灭了,先帝的仇报了,大明中兴有望了”说到这里,卢九德忍不住泣不成声。 “真的!”弘光皇帝一下子跳了起来,一把抓过那份捷报,看了起来,看着看着,泪水便滚滚而下。 “父王,李自成死了!李自成死了!”弘光皇帝低声道,他激动得在屋子里转了两圈,又猛地停下来道:“那狗贼的尸首,可送过来了?你帮朕安排一下,朕要拿着那个狗贼的头颅到太庙去祭祀先帝!” 卢九德道:“圣上,湖广距离京师有好几千里,这捷报也是用八百里加急送过来的。这尸体如何能这么快就送到了?而且,依着规矩,陛下还应该先派出大臣,核实了这军功,再将逆贼的首级带回来。哪里能有这么快的?” 弘光听了,点头道:“卢公公你说的是,却是朕糊涂了。” “陛下圣明,只是见着先帝,老大王的仇报了,心中激动,一时间没有想到。这也正是陛下的孝悌之心。”卢九德道。 “阁老们都知道了吗?”弘光又问道。 “阁老们都知道了,如今正在外面等着呢。”卢九德回答道。 明朝内阁在外朝的文华殿办公,距离内朝其实也没多远。 “摆驾乾清宫,朕要在那里和阁老们商议一下。”弘光道。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百四十六章,震动(2) “大明中兴,指日可待,臣等为陛下贺!”乾清宫里,几位阁老轮流向弘光皇帝祝贺。一番恭喜之后,几位阁老和弘光天子便要商议如何酬功的问题了。 “安平王世子如今立下这样的不世之功,这奖赏也是少不了的。只是该如何奖赏,诸位爱卿还是要快点拿出一个章程来。”弘光皇帝道。 “陛下,这是自然。不过这奖赏依着规矩,总还是要在查验过首级之后。”钱谦益躬身道。 “这朕自然知道。”弘光皇帝道,“这查验的事情就劳烦诸位爱卿了。不过这如何奖赏,诸位爱卿商量一下,也需要尽快的拿出一个票拟出来,不能让天下人说我大明亏待了功臣。” 几个阁臣都应了下来。 弘光皇帝也是第一次这样认真的关注政务,但是,谈了一阵子之后,他就觉得身体很有些疲惫了,便将事情都托付给内阁,然后便让几位阁老回去了。 与此同时,李自成死了的消息也在其他地方迅速的传开了。在江南,士子们奔走相告,纷纷举行文会,吟诗作赋,以歌颂这伟大的胜利。不过在四川,那里的人可不敢做这样的事情,因为如今他们还在大西皇帝张献忠的统治下。 在我大清的钦定的历史记录中,大西皇帝张献忠就是一个超级变态,除了杀人,他没有任何的其他爱好。哪怕一秒种没有杀人,他就全身难受。在四川,他到处搞屠杀,将这片原本是水旱从人,不知饥馑的天府之国杀成了无人区。弄得我大清平定天下之后,还不得不弄出个湖广填四川的举措。 张献忠不但喜欢屠杀和平居民,甚至也喜欢杀自己手下的士兵和军官,并以此为乐。据我大清的可靠记载,张献忠有时候会在自己的军营中遛狗,他的狗闻谁,他就砍掉谁的脑袋。据说张献忠给这种取乐方式取了个名字叫做“天杀”。甚至杀人杀得兴起的时候,就是自己的儿子都能成为他杀人取乐的对象。最后我大清打了过来,在战场上射杀了这个混世魔王,终于救万民于水火。 然而,在张献忠杀光了四川的人之后,甚至在他战死之后,他的余部依旧依托据说已经被杀成了无人区的四川,坚持抗清十余年。也不知道这已经成了无人区的四川是如何支撑西军余部的战斗的。而且张献忠拿自己的士兵甚至是将领杀着取乐,但是他的部下的忠诚度却还算不错,难道他们也都是抖?当然,这也不是不可想象的。毕竟,我们的世界本来就是个不科学的,有魔法的世界,张献忠一定是个亡灵系的巫妖王,他不仅仅是杀手下取乐,事实上他甚至已经把手下人都杀光了,然后又用邪恶可怕的魔法,把它们都变成了死灵。他的军队其实是由骷髅兵、食尸鬼、死亡骑士、冬鬼、空旷之影构成的。所以他们才会继续保持着对他的忠诚,而且这样的军队也不需要补给,所以他们能对抗我大清天兵长达十余年。嗯,一定是这样的。 然而郑森所在的时空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遇到了灵力退潮或者别的什么因素的影响,并不存在超自然的魔法力量。所以张献忠自然不至于弄成现实中的那个样子。不过老张一直对人有些妒忌和偏见,人普遍也看不起他,所以同样是流寇称帝,李自成这边还有一些人投效,张献忠这里就少得多。本来占据了成都之后,张献忠也想要试试看能不能弄几个人过来当文官,然而李自成在襄阳战败身死之后,郑森发给朝廷的捷报中,清清楚楚的替出卖了李自成的惠世扬和牛金星请功。这捷报并不是什么机密,所以惠世扬牛金星买了李自成的事情张献忠自然也知道了,老张第一反应就是人都不是好东西,都不可靠,阴坏阴坏的。第二个想法就是赶紧趁着郑森还没打上门来,先把内部可能的叛徒清理一遍。而所谓的可能的叛徒,指的当然就是四川的那些人了。 张献忠一向是个不太讲道理的家伙,喜欢搞些简单粗暴的玩意儿。他既然下了这样的决心,四川的人的日子自然就很难过了。张献忠便向他所控制的地区下令,说是要“开恩科”,要求各地士子到成都来参加科考。凡是不来的,自然便是反对他的,那自然是要杀的。至于来了的,张献忠也根本不信任他们,甚至于,用“开恩科”把他们弄来,也就是为了杀了他们。在张献忠看来,这些人都是内通明朝的不稳定因素,而且都是四川乡间最有号召力和组织力的人,一概杀了,能有组织的反抗他的力量就大大的减少了,这大大的有利于他的统治。 于是四川就发生了大规模的屠杀士子的事件,据传说,张献忠在大悲寺一口气将前来参加恩科的五千名士子屠戮一空,不久之后,这个数字就又变成了两万。 “张献忠这是在自己找死呀!”听到这个消息之后,郑森忍不住叹息道。 “世子,张献忠就算不这样做,难道还能有活路不成?”孔璋却摇摇头道,“无非是死到临头了,所以索性倒行逆施罢了。” “我原本打算先把四川放一放你也知道,我军如今在辽南有了一个新的据点。我原本打算,在消灭李自成之后,先让军队修整一个月,然后就在今年麦收前后,以此为依托,步步向前,逼迫建胬于我军决战,一举消灭建胬的。如今张献忠在四川闹得那么厉害”郑森感慨道。 “世子,”孔璋道,“张献忠倒行逆施,却正是消灭他的时候,要不然,让他又流窜起来,却也难办。我觉得攘外必先安内,若不能把张献忠先消灭了,一旦我大军转向北方,只怕这逆贼却又要生事。如今不妨趁着剿灭李自成的声势,进军川中。一举消灭张献忠,一旦灭了此贼,没了内患,建胬又能翻得起多大的浪?” 听了孔璋的那句熟悉的“攘外必先安内”,郑森心里忍不住冒出了一种荒谬的感觉。其实郑森并不打算立刻解决张献忠。甚至于,放任张献忠对四川士子的杀戮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对他并不是一件坏事情。四川失去了这些人,明朝在四川的整个的统治基础就不存在了。然后再一举拿下它,就可以毫无障碍的,用模范军学校的人来控制四川的各级政权。甚至将四川名正言顺的变成郑家的一块封地。于是他摇了摇头道:“半圭,你这攘外必先安内却是杨嗣昌的故智了。当年杨嗣昌也想这样做,只是建胬却容不得你这样做。半圭,你觉得张献忠的才干和黄台吉比,如何?” “张献忠自然是比不过黄台吉的。”听到郑森的这个问题,孔璋几乎想都不想的回答道。在郑森的幕僚和参谋队伍中,对满清的此前的各种举动都有过认真的研究。所以在这个问题上,孔璋真的是不需要考虑的。 “不过世子,不久前建胬的入寇,造成的危害却也有限。显然,建胬的实力下降了不少,即使我军入蜀,他们能投入的力量其实也有限。再加上如今我军主力已经在湖广了,就地修整一段,也省得奔波了。我觉得不如趁此机会,还是先解决掉张献忠。”显然孔璋还是打算先动张献忠。 郑森道:“我们不去北方,就算建胬如今力量下降了一些,谁又能看得住他们?相反,张献忠的战斗力就有限多了,甚至远不如李自成。我在湖广留下一些人马,再让我二叔过来,看住湖广却也不难。至于甘陕那边,让吴三桂留下一些人马,问题也应该不大。我还是更不放心辽东” 孔璋听郑森这样说,便也不再坚持自己的看法,只是叹了口气道:“只是川人今年却要多吃些亏了。” 黄台吉虽然远在辽东,但是对关内的战事却一直高度关注。他在关内也有不少的探子,所以李自成败亡的消息自然很快就传到了他的手里。在得到这个消息之后,他立刻便让人去将洪承畴请过来,商议相关的事情。 洪承畴到了之后,黄台吉先是赐坐,又让人给洪承畴上茶,然后才徐徐道:“先生可知道李自成已经死了?” “李自成死了?”洪承畴吃了一惊道,“李自成极善流窜,要击败他或许不难,要杀死他却不容易。不知道他是怎么死的?” 黄台吉便让人将新得到的情报交给洪承畴看。洪承畴看了,叹了口气,却不说话。 “洪先生。”黄台吉道,“如今李自成一死,只怕这郑森便要对我大清用兵了。虽然我大清百战百胜,并不怕他。但是朕还是在想,有没有战胜于朝堂的办法?” 洪承畴听了,想了想,苦笑道:“皇上,战胜于朝堂怕是很难。因为郑森和此前的大明军将都不一样,以前无论是文官,还是武将,都毕竟是要服从朝廷节制的。但郑家却不是,他们是真正的军阀,他们手里又有兵,又有钱。他们完全不需要服从朝廷,甚至于,如今只怕是他们在节制着朝廷。他们如今更像是曹操,是在挟天子以令诸侯。” 黄台吉想了想道:“曹操挟天子以令诸侯之时,也受到了很多的牵制,朝中甚至弄出了衣带诏的事情。如今是不是也可以从这方面入手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百四十七章,震动(3) 洪承畴低着头想了想,然后道:“皇上,这当然也是个办法,但是如今的问题却是郑家有钱有兵,而且一直没有吃过败仗。朝中只怕就算有人对他们不满,如果没有军队支持,又有谁真的敢反对他们呢?可是如今明国国内,又有哪一支军队敢于挑战郑家军?皇上,要想明国朝中有人敢于挑战郑家,先要有人能在战场是击败他们一次,要不然,无论是吴三桂的关宁军,还是其他的军队,谁敢哪怕是暗中和他们对抗?所以陛下,最重要的还是要在战场上击败他们一次。” 黄台吉点点头道:“先生说的也是,战场上如果得不到,其他的手段究竟有限。只是郑家军确实是很精锐,而且他们的补给辎重自成一体,并不太依靠明国朝廷。不过,这也让明国朝廷的那些官儿们没了很多捞钱的机会,怕是不少人会恨他们。不过,终归还是要先在战场上打出个胜利来,这些不满才敢冒出来。先生觉得,我军要如何才能在战场上击败郑家军?” 洪承畴道:“郑家军训练有素,器械精良,若是硬打,虽然我大清兵马天下精锐,并不怕他们,但是我大清人少,若是和他们拼人命,实在是不合算。所以,臣觉得,还是要想办法用计来获胜。郑家军主要靠火器作战,长于大炮,但是他们的军队的消耗也肯定很多。 臣当年在南朝的时候,和郑芝虎,以及郑森都还算熟悉,也和他们谈起过军事。郑家的步军其实起源于他们的水师。郑家的水师打下了很大的一块土地。这里面自然少不了要用步兵的地方。只是水师的船只能装的人有限,若是要装很多人,便需要很多船,这样一来,便是郑家,也出不起这么多的钱。所以郑家的步兵一向强调精锐,舍得在单个的士兵身上花钱。 当初郑芝虎和臣说起他家的步兵的时候说过,若是能让一个兵当两个兵用,他家便愿意在这个兵身上花四个兵的钱,如是能当三个兵用,他们就愿意为他花六个兵的钱。因为泛海远征,能少一半的兵,便能少一半的运兵船,一半的运粮船,还有配套的水手和港口,所以算下来,就是在一个兵身上花几倍的价钱,都是值得的。 陛下,正因为如此,郑家军步兵甲兵坚锐,非普通能比。在锦州之战的时候,微臣也雇佣过他家的步兵,那时候他们还假称是荷兰兵。当时微臣就注意到,他们哪怕是最普通的战兵,上阵的时候都有铁甲和铁盔。他们的铁甲我大清其实也见过。便是当年曹变蛟将军的那身铠甲,不过是去了臂甲和胫甲罢了。陛下也知道这套铠甲,坚固异常,寻常刀剑根本伤不了他们,就更不要说弓箭了。” 听到这里,黄台吉也点了点头道:“这身铠甲,曹变蛟战死之后,朕也见过,精巧异常,坚固异常,也只有狼牙棒之类的东西才能对付。这样一身铠甲,就算去掉臂甲和胫甲,怕也是价值不菲。这郑家如何就用得起?” 洪承畴道:“这个微臣却也不知道了,微臣想,或许他们有什么秘法,能用便宜的价钱造出这铠甲来。其实不只是铠甲,他们的兵吃得也好。每日里都有荤腥,说起来,吃得不下于祖大寿的那些家丁。他们的火枪也是精绝,祖大寿当年也从他们那里买了一些,陛下也让人仿造过,却都比不上。一般火铳,管子都是用熟铁卷出来的,上面总是有焊缝的,若是装的火药多了,便会炸膛。但郑家的管子却是完全没有焊缝,竟不知这管子到底是如何造出来的?所以他们的火铳,力道射程,都不是乌真超哈的火铳能比的。唉,这郑家哪里是在用养几个战兵的钱养一个战兵,他们完全是在用祖大寿养几个家丁的钱在养一个战兵。不过这样一来,微臣想,他们自然也就有了一个弱点。” 黄台吉问道:“什么弱点?” 洪承畴道:“这样精锐,这样花钱的军队,郑家虽然富有,却又能养多少呢?陛下,自从郑家军出现之后,他们最多,在战场上有过多少人?” 自从模范军正式登上大陆战场之后,天下瞩目,黄台吉这里自然有不少相关的情报。黄台吉想了想道:“从未在一处战场上超过四万。” 洪承畴又道:“这样算来,他们能动用的步兵最多不会超过六万。而且这些军队中真正的精锐战兵又能有多少?应该最多不过万人。这样的精锐何其难得陛下自然知道,我们**人,郑家难道就死得起人?这些兵乃是郑家的根本,只要我们小小的挫败他们一下,他们只怕就舍不得乱用这些军队了。这便是郑家的第一个弱点。” “还有呢?”黄台吉沉声问道。 “陛下,郑家之军,士卒每日食肉,军中骏马每日食豆,加上炮多,为了拉炮,又需要挽马,挽马又要消耗草料。这样一来,他们的军队每日消耗的物资,也是普通军队的一倍以上。陛下,李自成退出北京之后,吴三桂一路追击。但郑家军呢,却不是一路追过去的,他们先从京师附近退回静海,然后上船,转到镇江,然后沿着长江溯流而上,甚至进攻襄阳,都是依托着汉水。陛下,这并不是没有原因的。” “朕明白你的意思,你是说,郑家军的补给极度依赖于水运。”黄台吉点点头道,“不错,郑家军的诸多行动,很少有离开水路太远的。这的确又是他们的一个弱点。只是要如何利用这弱点,却也不容易” “陛下,郑家占据牛庄堡,牛庄堡一带过几个月就要封冻了,若是能趁着这个机会夺回牛庄堡或是笔架山,却也不错。只是敌军自然也知道这一点,他们自然会有所准备,这两处估计还是不好打。臣觉得,若是今年冬天打不下来,估计到明年春天,他们就会沿着大辽河向我们进攻。若是”洪承畴的声音低了下来。 “先生说的不错,虽然有些难度,但是也值得一试。”黄台吉听了,点点头道。 模范军主力在占据襄阳,斩杀李自成之后,开始追击李自成的余部。郑森发出檄文,要求李自成的余部投降,并向弘光上书,要求天子下诏,许李自成余部投降后既往不咎。弘光帝和内阁都没有表示反对,并用八百里加急,将赦免投降者的圣旨送到了襄阳。在这样的情况下,李自成的余部中,大部分的都向郑森投降了,剩下一部分和李自成有亲属关系的将领则入四川投奔了张献忠。这样一去一来,便到了这一年的七月阴历了。郑森将大概一个步兵团的模范军交给郑芝虎,便带着其他的部队,包括那些投降的顺军,沿着长江顺流而下,到七月中旬,抵达了长江口,在这里,军队略作修整,然后便再次登船,其中投降的顺军被分别送往菲律宾和台湾,而主力部队则向着济州岛而去。 辽东大约会在八月中旬开始秋收,模范军主力在八月底抵达了济州岛,大部分的士兵将在这里修整几个月,但是轻骑兵部队却没有这么好的事情,他们在济州岛换了一些新的战马之后,便再次上船在这一年的九月十二日抵达了牛庄堡。 牛庄堡在这几个月中有进行了不少的扩建。核心堡垒区域依着原本的城墙,又建了一些辅助的矮墙,将牛庄堡从一个传统的城堡改造成了全新的棱堡。而在核心的棱堡之外,又有四道壕沟,以及四重蛇腹铁丝。 不过对面的建胬也没有闲着。他们的沿河堡垒也已经基本完成了,这是两座隔着大辽河相对而建的堡垒,上面一共部署了四十多们各式火炮,考虑到大辽河的宽度,这些火炮虽然性能不算好,但是反正大辽河宽度有限,这样的炮台也已经足以非常有效的在日间封锁河道了。除此之外,他们还在河流上布下了两道拦河的铁链,以防止模范军的船只趁夜偷越。 这一系列的措施,模范军要想有效的袭扰对手的纵深区域变得更加困难。最近一段时间,尤其是在满清在河流上拉起两道铁链之后,袭击满清后方的行动就变得越来越困难,最近一段时间甚至基本上已经停止了。 不过大量的轻骑兵,以及更多的战马的出现,却又让局势再次发生了变化。这一次,郑森有意压缩了轻骑兵的人数,却给他们配上了双马,这使得他们的长途奔袭能力大大的增强了。郑森希望通过这样的手段,轻松地越过满清的拦河铁索,再次对纵深的粮食产区发起袭击,以不断地削弱满清,并迫使他们在冬天的时候,向守备森严的牛庄堡发起大规模的攻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百四十八章,骑战 太阳渐渐地升高了,晨雾开始渐渐地散去。火云打了个响鼻,用蹄子刨了刨地面。一大早天还没亮的时候,它就吃了一顿好的,有大豆,还有不少的鸡蛋,如今,它正需要运动运动了。 骑兵连已经完成了出发前的准备,连长白河如今就站在火云的旁边,向着全连交代作战任务:“我连奉命从敌军堡垒右侧绕过敌军防御,袭击沿河的建胬农庄,并放火焚毁未被收割的麦田。引诱敌军骑兵于我军交战,并尽可能杀伤敌军骑兵。现在做出发前的装备检查。” 士兵们都开始检查自己的装备:半身甲、马刀、手枪、双管霰弹枪,一样一样的检查完了之后,各班的班长又将班里的士兵的东西又检查了一遍。然后向连长报告。 白河见大家都准备好了,便牵着马,带着骑兵连出发了。是的,是牵着马出发的。模范军的军马数量还有限,还做不到让轻骑兵每人双马。事实上,这也并不必要,目标和牛庄堡之间的距离很有限,而且以混血的阿拉伯马的速度,即使是对上对手的轻骑兵,如果需要摆脱的话,也能迅速的拉开距离,跑出对手的视界。不过这样做的前提就是必须保证马匹的体力。所以,行军的时候,只能徒步了。甚至于为了减少马力的损耗。武器和铠甲以及其他的一些东西还都是骑手们自己背着的。 士兵们牵着马沿着河流边上的荒滩向前走了一阵子,建胬的夹着大辽河建造的两座城堡就在眼前了。 这两座堡垒都是棱堡模式的。说起来,当年孙元化在登州的时候,就研究过建造棱堡。后来登莱之乱之后,相关的人员、资料什么的都落到了满清手中。满清对铸炮之类的技术非常看重,但对于筑城之类的东西却并不太重视。这也正常,在野战无敌的条件下,谁还愿意费心思去研究如何筑城呢? 但是在模范军开始在大路上展现力量之后,满清对于自己的“野战无敌”的自信已经有了一些动摇,加上兵力不足的限制,所以对筑城又重视了起来。不过这时候距离登莱之乱已经十多年了,当初的人和资料什么的多半都不在了。不过反复在模范军的棱堡前碰得头破血流之后,我大清对于棱堡的理解反倒是有了质的飞跃,如今他们建造的这两座小棱堡,倒也似模似样的。 棱堡上的清军当然也发现了这些骑兵,事实上今天出动的骑兵可不止是白河的一个连,而是整整两个营,六百多骑兵。 白河的连是一个龙骑兵连,只不过刚刚更换了更好的战马,以及专门为马上战斗准备的双管霰弹枪。如今,这样的龙骑兵连队越来越多了,就连原来的一些轻骑兵部队,也开始装备卡宾枪,当做龙骑兵使用。不过这些队伍不是白河的连能比的,他们的马术和刀法,都要远远超过原本只是骑马步兵的白河连。 清军棱堡上的火炮射程有限,不过却也覆盖了沿河的道路。所以白河必须带着他的连队离开大路,在野地里绕上一段。这道旁的野地,原本都是成片的良田,只是抛荒已经很久了。如今只隐隐约约的还有点田塍的影子,大部分的地方,已经和野地毫无二致了。 在这片野地里,原本有各种野草,野麦子,野高粱在这片野地里恣意生长,很多地方野草深得能高过人头。若是在这里面埋伏下一队人马,几门大炮,那肯定能对经过的队伍造成巨大的伤害。不过如今这都不是问题了。因为前天白天,模范军趁着南风大作的时机,放了一把火,大火整整的烧了一天一夜,也不知道烧掉了多大的一片荒野,反正是差点就连建胬的棱堡都一起烧掉了。所以如今这片原野上,什么草木都没有了,只有一望无边的灰黑色的残灰。此外,这火还将地面烧的更干燥了,倒是减少了战马的蹄子陷入泥泞的可能。 白河让马停了下来,他麻利地爬上马背,站在马鞍上,举起望远镜向着建胬的棱堡那边张望。看到棱堡那边有一队骑兵出来了,不过人数并不多,白河数了数,不过只有十三骑而已。这样小的部队当然不可能用来拦截自己。同时他也注意到,建胬已经点起了狼烟。 “看来,怕是很难抓到建胬的农民了,他们见了这狼烟,多半会躲回道庄子里去。不过他们跑得了人,跑不了地里的粮食。另外,也许前面会有拦截。”白河想道。 不过白河并不是太担忧拦截的事情。辽东是大片的平原,哟在这样的环境中拦截一支高机动的骑兵并不容易。需要动用大量的兵力,消耗大量的资源。建胬当然有足够的骑兵,他们也有足够的资源支持这样大规模的拦截和伏击,但是他们未必有这样的意愿,因为这需要消耗太多的资源。即使胜利,其实也多半得不偿失。 白河带着骑兵连下了大路,那十几个建胬骑兵依旧远远地牵着马跟着。白河并不多管,不一会儿,骑兵连便绕过了建胬的两个小棱堡。这两个棱堡规模不大,里面也不可能驻扎有大队的骑兵。 骑兵连又上了大路,白河向前望去,将前面已经又升起了一道烟柱。白河朝着士兵们挥了挥手,便骑上了马。士兵们也都跟着上了马,骑兵连开始加速,沿着官道一路小跑着向前。 如今骑兵连只是在小跑而已,但是混血马小跑的速度也比蒙古马快,所以跟在他们后面的那十来个建胬侦骑便麻烦了,他们只能让自己的战马真的跑起来,才能勉强跟上白河。但这样一来,马匹体力的消耗自然会更大。 这样又向前走了大概一刻钟,骑兵连开始减速,士兵们也都将卡宾枪拿在了手里。前面不远处就有建胬的一处营寨,依据此前侦骑们的情报,这里面可能驻扎着建胬的一些骑兵部队。所以士兵们需要更警惕一些了。 前方五百来步外,有一片树林,河流在那里拐了个弯,道路也跟着拐了个弯。树林挡住了白河的视线,白河觉得,如果建胬要伏击他,那那片树林后面就是个好位置。如果他沿着官道走,道路会在那里有一个急转。对手如果藏在那里,就能狠狠的给自己一家伙。 而如果经过了这一段,后面就是大片的田野了。 白河可以肯定对手一定躲在那片树林后面。因为出了这一处,就没有更好的,可以伏击他的地方了。白河其实并不太害怕和对手的骑兵进行一场遭遇战,他最担心的其实是对手会不会在树林后面藏上几门大炮。于是他带着队伍离开了官道,穿过长满了高高低低的野草的荒地,打算从另一边绕过这片树林。 树林那边肯定有敌人的探子,不一会儿之后,白河就发现树林后面升起了一些尘土。这显然是那些埋伏在这里的敌军骑兵在移动。白河如今所在的荒野的地面是起伏不平的,这使得他们很难形成严整的队形,他必须让士兵们尽快的通过这个区域才好。 龙骑兵们开始加速,直接就在这野地里飞跑了起来。这个速度的变化显然出乎了敌军的预计,当他们的骑兵出现的时候,龙骑兵们却已经绕过了这片树林重新回到了官道上。 大约两百来个蒙古骑兵从后面追了过来。不过白河并不担心,蒙古人的速度跟不上他们的。他只要一加速,就可以轻松的甩开那些蒙古人。但就在这时候,从前方的一处不起眼的小土丘后面一下子绕出来了七八个建胬骑兵。他们拔出马刀就冲了上来。 那个小土丘很后面也藏不了几个人,所以白河根本就没有太注意它。不过此时冒出来的这些骑兵却会让马队的速度下降,这样说不定后面的蒙古人就追上来了。 建胬从没有和模范军的的龙骑兵作战过。所以他们并不知道模范军龙骑兵通常的作战方式。看到建胬迎面冲来,龙骑兵们都举起了手里的霰弹枪。 相比他们以前用的马枪,霰弹枪的射程要近很多,基本上只能有效的攻击三十步距离上的目标。但是霰弹枪是面攻击,所以在飞奔的战马上,它的命中率却要比一般的马枪高很多。龙骑兵们使用的是大号霰弹,每一根枪管中,装填了六枚半钱重的霰弹。在近距离,足以击穿建胬常用的铠甲,或者击毙建胬的马匹。 “砰!砰!砰”一片枪声响起,迎面冲来的建胬几乎在一瞬间就被一扫而空。当然这时候,后面的蒙古骑兵也追得更近了一些。 白河举起哨子吹了起来,龙骑兵们的速度进一步减缓了。蒙古人追得更近了,一些蒙古人甚至已经开始用手里的骑兵弓向着他们射击了。当然这些软弓的威胁有限,跟多不过是骚扰而已。 “就让蒙古人见识一下我们的曼古歹战术吧。”白河这样想道。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百四十九章,曼古歹 蒙古人的羽箭唰唰的从龙骑兵们的身边飞过。白河压低了速度,让其他人从他的身边超过去曼古歹战术的第一轮打击必须由他来主持。很快,他就出现在了队尾。 “控制好速度”白河大喊着,龙骑兵们开始减速,以便让那些蒙古骑兵追得更近一点,一支箭落在了白河的后背上,但是骑兵软弓射出的箭根本就无法击穿他身上的半身甲。 “准备!”白河高喊道,同时转过身,将手里的霰弹枪指向跟在他后面,正在用软弓向他射箭的蒙古骑兵。那个蒙古人自然也知道指向自己的是个什么东西。他知道,这东西的威力可不是骑兵的软弓能比的。于是他也顾不得再射箭了,但他又不敢马上减速,因为则可能让他被后面追过来的其他战马撞上。所以他只能在马上疯狂的扭动着身子,试图将自己藏在马头和马脖子后面,同时缓缓地减慢速度。 “自由开火!”白河大吼一声,同时扳动了枪机,六枚霰弹从枪管中射了出来,其中的一枚击中了那个蒙古人的战马的脖子。那匹马长嘶鸣一声,前腿一软,便摔了下去。那个蒙古人跟着摔倒在地,还没来得及爬起来,后面一匹躲闪不及的战马就一蹄子踩在了他的背心上 霰弹枪在这样的距离上射击的命中率和威力自然是大大的超过弓箭,但是毕竟是在奔驰的战马上,马在跑动,人也在动,手也跟着乱动,及使用的是霰弹枪,即使射击距离很近,甚至不到十步,但是命中率已就不算太高,这一轮射击的命中率其实不过四分之一左右。 然而这个命中率依旧是远远超过了骑兵弓,而且杀伤力更是骑兵弓不能比的。几乎只要命中,就意味着一个敌人丧失了战斗力。 白河的枪管里还有一发子弹,他又转过枪管对准了另一个蒙古骑兵。那个蒙古人一看到黑洞洞的枪口,就忍不住的拨马往旁边让,然后就和旁边的一个也在转向的骑兵撞在了一起。高速奔跑的战马立刻就翻到在了地上,至于那上面的两个骑兵,他们现在已经不再构成威胁了,所以白河看都没有再看他们一眼。而此时又有一个蒙古骑兵从斜侧方向靠过来了。 这个蒙古骑兵一边向着白河靠近,一边却扭着头再往另一边望。显然他正在躲避另一支霰弹枪,却不想一头撞到了白河的枪口下。白河一直等到那个蒙古兵靠近,直到他已经靠近到了白河几乎可以把枪口顶在他的头盔上了的时候,才扳动了扳机。“砰”的一声枪响,那个蒙古骑兵哼都没哼一声就从马背上栽了下去。 白河的枪里面已经没有子弹了,所以他夹了夹马肚子,开始加速,越过其他的队友,一直跑到连队的最前头。然后再次将速度降低下来,同时将发射完毕的霰弹枪挂在马鞍上,让枪口朝上,然后从马鞍另一边的一个口袋里摸出一个丝绸的药包,慢慢的向着霰弹枪的枪口里塞进去。这并不是一个很难的动作,但在奔跑的战马上,依旧不容易。废了好大一阵子,白河才算是将两个药包分别塞进了枪管。白河用挂在马鞍上的一根通条将药包压紧,在枪管里面靠近枪膛的位置有一个尖利的凸起,在压紧药包的过程中,这个凸起会撕开药包让发射药暴露出来,以便用燧石点燃。 接着是装入霰弹,白河的马鞍上还用细皮条栓着一个小漏斗,将漏斗按在枪口,然后把霰弹倒进去,然后再用通条压结实。装填就完成了。 在这个过程中,不断地有骑兵超过他,那都是完成了两次射击的龙骑兵。等白河装好了子弹,回头看看,他后面已经只有两排龙骑兵了,而那些追击他们的蒙古人似乎也犹豫了起来,明显的放慢了速度。以至于龙骑兵们不得不将速度放慢到了小跑的状态。 还没等白河轮换到队尾,那些蒙古人就都停了下来,他们中的一些人跳下了马,摸出了步射的硬弓,还有一些人依旧在马上,拿着马刀戒备现在他们已经试图转入防御了。 白河知道自己的任务可不是和这些蒙古人纠缠,他看了那些蒙古人一眼,便下令连队继续前进,那些蒙古人又跟了上来,不过这次他们没敢跟太近,只是远远地吊着。 这时候,一大片麦田已经出现在了白河的眼前。麦田只收割了一部分,不过麦田里却看不到哪怕一个人。 “好了。准备烧毁这些麦子!一排警戒,二排三排准备放火。”白河下令道。 一排的士兵摆开了作战的队形,那些远远地跟着的蒙古人也先是停了下来。然后开始慢慢的接近,他们大概想要用步弓来攻击龙骑兵们吧。 在这时间里,二排三排的士兵们将一袋子,一袋子的火油来自婆罗洲的轻质原油洒在麦地里,麦地里顿时升起一股奇怪的气味。 见纵火的准备已经完成了,白河便让大家上了马,然后将一个火折子抛入了麦田,大火顿时就烧了起来。白河看了看火势,见火势已经很大,基本上已经没法控制了,便下令全体上马,继续前进。 那些蒙古人完全没有想到麦田中的大火会一下子烧的这么大,等他们跑到跟前的时候,火焰已经燃烧成了一片,隔着老远,升腾的热气就逼得人无法靠近。透过大火和浓烟,他们隐隐约约的可以看见那些明军骑兵正在远去 在这一天里,三个营的骑兵四面出击,虽然清军努力的四出拦截,但是依旧有大批的骑兵越过了他们的拦截,并烧毁了大片的麦地和高粱地。在双方骑兵的交战中,模范军的骑兵也获得了巨大的优势。这使得满清不得不调集更多的骑兵来进行防御,而这也进一步加大了满清的消耗。 高强度的作战持续了差不多一周时间,这不但是对人,同时也是对战马的巨大考验。到这一周的最后几日,清军的骑兵几乎已经无力出动了,因为他们的战马都已经撑不住了。蒙古马虽然以耐粗饲料出名,但如果要保持高强度的作战,就必须大量使用豆类和鸡蛋等精饲料。可是我大清并没有给那么多的战马喂这样的精饲料的财力,我大清的战马都是靠慢慢的养一些膘起来,然后在战斗中渐渐消耗的。这样的方式支持下的骑兵是无法完成长时间高强度的作战的。所以到了后来,模范军的骑兵几乎如入无人之地,而大辽河附近的农田几乎被摧毁殆尽,我大清的这个冬天一定会非常的艰难。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百五十章,出征 不过随着气温的渐渐下降,模范军对满清控制区的袭扰活动也渐渐的减少了。阿拉伯马是热血马,他们的耐寒属性并不好,即使是混血的阿拉伯马,在冬天的时候也非常难于打理,所以随着气温的下降,这些战马已经不再适合在这一带使用了。所以,模范军的骑兵开始渐渐的撤回了济州岛。在那里有较为完善的越冬设施。 自从骑兵撤走之后,牛庄堡的模范军就转入了防御状态。尚可喜每日从望远镜里都能看到大批的船只不断地停靠在牛庄堡的码头,大量的劳工从船上下来,便开始扩建各种防御设施。牛庄堡的已经被完全改造成了一座棱堡,除此之外,以牛庄堡为核心,模范军又新建了四座小型的棱堡。尚可喜也是打老了仗的人,自然能看出这四座小棱堡与牛庄堡相互呼应,几乎遮断了所有的进攻路线。若是不死磕下这些小棱堡,就几乎无法攻击牛庄堡。 在这几座棱堡之外,便是一道又一道的或深或浅,或宽或窄的壕沟,以及高高低低的折线状的土墙,还有就是上次他就已经领教过了的蛇腹铁丝,如今层层叠叠的,足足有了五层。除此之外,在这外面的地面也都被挖得坑坑洼洼的,无论是战马还是盾车,移动起来都会非常困难。显然,要攻克这样的一处堡垒,实在是非常艰难的一件事情。我大清攻城的能力其实一向都很有限,攻克城池更多的时候不是靠内奸策应,就是是依靠长时间的围困。然而,牛庄堡却是一座军事堡垒,并不存在居民。周围也都是满清的控制区,不像在入关之后,可以驱赶难民,然后让奸细跟在难民中混进城池,在突然发难。所以第一招利用内奸的办法完全就不可行。至于第二招长期围困。牛庄堡却是一个港口,是无论如何都围不死的。当然,等到了冬天,这座港口就会被冻上,这个时候倒是能暂时切断牛庄堡和外界的联络。但是这个时间不会太长,等到春天,海冰自然会溶化,港口便又可以使用了。虽然尚可喜不知道模范军那边的物资储备情况,但是从他们的种种表现,比如拿宝贵的熟铁去做铁丝之类的事情上,尚可喜可以肯定,人家绝对不会连支撑几个月的物资储备都没有。要知道当初松锦之战中,祖大寿依靠坚城可是坚持了好几年的。而这座城池,如今看来,怎么看都比锦州要难啃得多。 尚可喜知道黄台吉和其他的一些贝勒们都有趁着冬天拔掉牛庄堡这个钉子的打算。所以命令他加强了对牛庄堡的侦察,但是如今面对着侦查的结果,尚可喜却越来越没有攻击牛庄堡的信心了。 尚可喜将这些天来他的人侦察到的各种记录,包括刚刚绘制好的城防图装入一个皮袋子,然后招来了几个亲兵道:“这是皇上要的东西,你们好生的将它送到沈阳去。” 那个带头的亲兵便半跪下来应了一声,双手接过口袋,背在背上,又取了关文令箭,复向尚可喜行了一礼,便带上人出去,上了马,往北而去 入冬以后,黄台吉的身体越发的不好了。不过越来越严峻的局势却逼着他不能不支撑着身体工作。看到尚可喜送过来的牛庄堡城防图之后,黄台吉便将一些重要的将领找来,彻夜的研究这些防御图。 此时已经是深夜了,黄台吉的书房中的灯光却还没有灭,五六盏鲸油灯将房子照得通明。是的,这是从如今他们最危险的敌人那里进口来的。虽然黄台吉很不愿意购买来自郑家的民用品,但是有些东西还真的难以替代。 “皇上,按智顺王的说法,这座堡垒真的很难打。”岳乐皱着眉头道,“皇上,这牛庄堡炮垒众多,可以数出来的,摆在明处的炮垒,依照智顺王的统计,就有二十余处,从任何一个方向进攻,都要面对好几处炮垒的炮轰。陛下也知道,这郑家军的火炮,打的又快又远,还在当年关宁军之上。我军常用的盾车是挡不住这样的炮击的。我们也没有那么多的人往那里填。不过奴才看到这图上说敌军还挖掘了不少的壕沟和土墙。奴才想,我军是不是也可以用这个办法” 岳乐的话音还没落,多尔衮便摇着头反驳道:“这有什么用?又围不死人家,我就不信,这里面的家伙,连支撑到春天开冻的粮食都没有。” “十四贝勒,”岳乐道,“我不是想要用这个来围死他们,我是想,我们可以从地下,挖壕沟挖过去。挖起来的土堆在两边做土墙,这样一来,他们的炮火就算再犀利,又怎么伤得到我军?我军就这样一直挖到他们的眼皮底下,然后再用跳板,梯子什么的越过他们的土墙,这样就” “哈哈,岳乐你这法子不错!”阿济各倒是大笑了起来,“这郑家军就是大炮贼准,火器贼凶。平常和他们打,还没等冲上去,人就先被打死了一大半,队伍也都散了,这仗怎么个打法?如今你这么一下,等于是他们最厉害的招数都用不上了!好,好,我觉得可以就这么干。” “这样做的话,时间上怕是来不及了,马上就要上冻了,到时候土地都冻住了,哪里还挖得了壕沟?”多尔衮突然说,“除非你现在就能动手,就算现在你就能动手,就算他们顶不住,海上也没有结冰,他们大可以上船直接跑了。这样他们也死不了多少人。” 阿济格听了,冷笑道:“还想抓住人家的人?能把这个钉子拔掉,把人家赶回去,就已经是老天保佑了。你以为郑家军是那么好打的?” 说完这话,他又转过头去对黄台吉道:“皇上,臣弟觉得,拔掉这个钉子固然重要,但是更重要的是如何让这个钉子不重新钉回来。我军这次就算把敌军赶下海了,但是却不可能真正给他们多大的杀伤,他们只怕瞅着个空隙,就又杀回来了。我满洲人少,和他这样消耗下去,可不是好事情。” 黄台吉听了,点了点头道:“十二弟,你说的也是朕一直在想的。郑家在海上的优势实在是太大了。若是这一战我们能把他们赶下海去,我就打算立刻向明廷求和。朕可以和明廷约为兄弟之邦,甚至是甚至是去帝号,为属国,只要能保住这份基业”说到这里,他又长长的叹了口气。 “皇上?”黄台吉的话让大家都吃了一惊。 黄台吉又苦笑着摇了摇头道:“你们以为朕想要这样?只是如今我大清处境的确堪忧。明廷的内乱已经渐渐平息了,李闯已经死了,张献忠也坚持不了多久了。我大清如今也难以再如以前那样入关调动明军。”说到这里,他又转头看了阿济各和多尔衮一眼。接着又道:“明国内乱渐平息,我国以一隅之力与之相抗,损耗起来,却是受不了的。如今郑家权倾朝野,怕是要行那操莽之事。就算他没这打算,明廷中的那些人,又怎能不担心这些?如今他们谁愿意看到郑家再立下不世之功?如今郑芝龙已经封王了,听说这次灭了李闯,明廷又要将他的郡王升格成亲王,若是再让他们家立个什么功,下一步是不是该加九锡了呢?只要我们流露出愿意接受招安的意思,这些人只怕就会站出来支持招安,顺便抢抢功劳。” 说到这里,黄台吉又苦笑了一下,顿了一顿,又道:“不过这不过是缓兵之计而已。重要的还是我们自己要能打得过郑家军。若是能缓出一段时间来,我们就要抓紧时间,强化海防。同时学习郑家军的各种技能。朕觉得,我诸申勇士无论是勇气,还是战力都是要超过那些尼堪的,哪怕是郑家的尼堪。只是郑家的兵甲在我诸申勇士之上。若是我大清也学到了这些本事,郑家军,又何足为惧?你们觉得如何?” 几个贝勒贝子之类的相互都望了一眼,他们之间,或者说八旗之间的确有很多的矛盾,但他们的根本利益却是一致的。而且黄台吉对于如今的局面,力量的对比的描述也的确是符合事实的,提出的方案也似乎有可行之处,所以这些贝勒和贝子们也就都低头道:“一切听皇上安排。” 黄台吉点点头道:“这些都是后话,如今最重要的还是先要把这个钉子拔掉。若是不能拔掉这个钉子,即使我们的缓兵之计成了,有这个钉子在,我们又如何能巩固海防?大家再来商议一下岳乐的这个法子” 十月初,满清的大军开始逼近了牛庄堡。整个满清动员了超过二十万的人马,这是满清从来没有过的大军。当然,作战部队是不可能有这么多的,在这支军队中,人数最多的还是包衣奴,尤其是今年早些时候刚刚掠夺到的那些新奴隶。 5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百五十一章,掘进 十月初距离冬天已经不远了。到清晨的时候,大地上已经是一片白霜了,不过地面还没有冻上。清军一到位便开始挖掘壕沟,从地下向着牛庄堡掘进。清军采用轮班倒的方式,将包衣们编成几组,轮番上场,十二时辰不停。仅仅一天,就从火炮射程外向着牛庄堡的第一道壕沟逼近了三百多米。这样最多再过两天,壕沟就可以逼近到牛庄堡的第一道壕沟,并向着壕沟后的第一道土墙发起突击了。 在这当中,守城的模范军也曾经用火炮向着掘进中的清军开火。有些炮弹还真的打进了壕沟里。而且因为清军挖掘的壕沟笔直笔直的指向牛庄堡,所以打进壕沟的实心炮弹往往能顺着蹦蹦跳跳的一家伙打到一大排人。最厉害的一枚炮弹居然一家伙就打死了三十多个包衣。总得算起来,这一天里,模范军的炮兵至少打死了两三百人。 虽然对于包衣奴的死亡,清军并不太在意。因为粮食的匮乏,满清这个冬天几乎注定要面临一场饥荒。大量的包衣奴注定是活不过这个冬天的。这次带来这么多的包衣,本来就包含着趁着他们还没有饿死,把他们在战场上消耗掉的意思。但是像这样的伤亡,依旧让满清的统帅们皱起了眉头,毕竟,如果能让这些包衣奴死在后面冲击土墙的时候,那他们的死亡自然更有价值一些。 所以清军立刻就改变了策略,他们改变了掘进的路线,让掘进的方向不再正对着牛庄堡,这样也就可以避免炮弹打进壕沟之后,一口气打倒一大排人。如果我大清愿意每掘进几米,就换一个方向的话,这样挖出一条锯齿形的壕沟的话,那即使有炮弹打进来了,也打不死几个人。这种方案也的确有人提了出来,只是这方案因为会大大的延长施工时间而被黄台吉毫不犹豫否决的。黄台吉规定,必须掘进了百步才能变向,而且偏离的角度也不能太大。 这使得实心的炮弹依旧能在打进壕沟后造成一些伤亡,只是这些炮弹不能一路蹦蹦跳跳的打过去了,最多只能在壕沟的两壁之间弹跳一两次,杀伤力下降了很多。 到了第三天丑时,清军挖掘的那些壕沟距离模范军的壕沟已经只有不到百步了。因为是上半月,所以到这时候,月亮也早就已经落下去了。不过清军的那些壕沟里面依旧非常的忙碌。清兵们点起了松明火把照明,趁着夜晚奋力掘进。 张二亮气喘吁吁的举着锄头,猛地一锄头挖在前面的黑土上。一大片黑土被挖了下来,在旁边,另一个包衣用一个木掀,将这些黑土抛了出去。张二亮已经挖了快一个时辰了,但此前却并没有吃饱,这时候早就已经手脚酸软了。但他却不敢稍微放慢动作,因为一个旗丁就挎着一口云梯刀在一边盯着。那家伙的手上拿着一只皮鞭,若是看到有谁稍有懈怠,便是劈头一顿鞭子。有的时候,他甚至会丢下鞭子,直接拔出腰间的那口云梯刀,一刀过去,就结果了那个“偷懒”的人。所以虽然气喘吁吁,虽然手脚酸软,但是张二亮却根本不敢停下来就在他身后不过十来步的地方,就倒着一具尸体,那就是因为“偷懒”。而被那个旗丁“就地正法”的。 只是身体的反应却不是光靠求生欲能够克服的,张二亮的动作还是越来越慢,而那个旗丁的眼睛似乎也已经盯上了他。张二亮心里一急,猛地将锄头一举,却不想岔了气,脚下一软,便摔倒在地。张二亮想要爬起来,只是手脚无力却挣扎不起来。只看着那个旗丁将手里的皮鞭狠狠的抛在地上,去腰间拔出了寒光闪闪的云梯刀,向着他大踏步的走来。 张二亮知道死亡就在眼前,却怎么都挣扎不起,眼见着那个个旗丁狞笑着将云梯刀高高举起,正要惨叫一声,却突然听到“砰”的一声巨响,就看到那个旗丁的笑容一下子凝固住了,同时他的胸口射出了一股血箭,接着他张开了嘴,似乎想要喊什么,但大口大口的鲜血却从他的嘴里冒了出来,然后他晃了晃,便一头栽倒在地上。 也就在同时,四面八方都响起了“砰”“砰”“砰”的枪声。这些枪声响成一片,连成了一片音响的浓云。张二亮倒在地上,依旧站不起来,但他却可以看见周围的人都纷纷四散而逃。松明火把什么的,扔了一地。接着他就看见几双皮靴从壕沟边上跳了下来,重重的落在了自己的面前 趁着月亮落下去之后的黑暗,模范军发起了一轮夜袭。模范军的士兵们因为大量的食用海产品,在夜间,视力一向不错,不像很多这个时代的人,普遍都有着程度不一的夜盲症。当然,八旗的士兵倒是不存在这样的问题,但是,大部分的包衣奴却都是夜盲症患者。而且在最前面挖掘壕沟的,都是那些包衣奴,而清军士兵并不算多。如今遭到袭击,包衣奴们顿时乱成一团,这些混乱的没头苍蝇般的包衣,却又导致了清军士兵的混乱。使他们难以组织起来对付那些出来夜袭的模范军。 另一方面,模范军对于夜战的重视程度也远远超过这个时代一般的军队。对于这个时代的一般的军队而言,黑夜几乎能轻而易举的摧毁他们原本就不高的组织度。所以,夜战也正是组织度高的队伍吊打组织度不足的军队的有效手段。 为了增强夜战能力,模范军还专门组建了用于近距离作战和夜战的战斗工兵部队,这支部队装备有专门为了夜战而准备的武器,诸如双管霰弹枪、发光掌心雷之类的专门武器。在夜晚,双方需要逼近到非常近才能有效地发现对方,在这种时候,能够连发两发,每一发霰弹都能覆盖好大一个区域的双管霰弹枪凭借着高命中率,高杀伤力,高反应速度至少比弓箭的反应速度快多了,一家伙就成了夜战中的神器。从没有见过这样的作战方式的清军在这样的袭击下溃不成军,乱成一团。 到天快亮的时候,模范军撤了回去,清军开始清点自己的损失。这一夜,清军丢失了八百多个包衣,战死了一百来个八旗兵,这个损失虽然不算太大,但是对士气却是实实在在的打击。 1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百五十二章,攻防 战斗工兵们撤退的时候,还留下了一大堆的乱七八糟东西。比如说他们在清军挖掘的壕沟里埋下了各种地雷。又炸死了一百多个包衣和二十多个旗丁。 一夜之间,损失了近千包衣,几百个旗丁,相对于这样的大战,这个损失倒是并不能让黄台吉多痛心,这样的损失,原本也是在预料之中的。但是郑家军在夜战中表现出的优势,却让黄台吉很是担心。显然,如果不在壕沟一带部署重兵,晚上就无法继续施工,否则,敌军只要一个反击,前面布置的那些包衣就等于是送给别人了。虽然这也是一个让奸细什么的混进牛庄堡的机会。但是,考虑到模范军表现出的战斗力,以及眼前这座堡垒的防御的严密层度,想要靠十几个或者几十个奸细,掏出几把顺刀,就能抢下关键的位置,一举打开对手的防御,那就是做梦。 但是如果在壕沟一带部署重兵,这些兵也必须部署在壕沟里面,要不然,对面的那些大炮可不是一般明军的水平。而要把重兵部署在壕沟里,这壕沟中就需要挖出大的藏兵区出来,这又会大大的拖延进度。虽然如今其实距离敌军的第一道壕沟只有一个白天的掘进距离了,但是就算过了第一道壕沟,后面还有好几道壕沟,后面的推进依旧需要依赖于掘进这样的手段。而冬天已经到来了,说不定哪天晚上一觉醒来,外面的温度就已经下降到滴水成冰的程度了。然后,土地在很短的时间之内就会被冻结起来,变得和石头一样硬,到那时候,掘进就会变得完全不可能了。 黄台吉让下面的将领们讨论这个问题,不过暂时还没有什么结果。但是战场上却是不能等待的,天气正在渐渐变冷,每过一天,掘进就会比前一天更困难。 然而这天白天的掘进也遇到了麻烦。因为距离更近了,模范军的一些其他的武器也可以派上用场了。比如说满清军队已经见识过了的榴霰弹,这种炮弹的弹道弯曲,只要落点准确,就可以相当有效的用来打击壕沟内的目标。而模范军炮兵对于牛庄堡外的各处目标都是认认真真的打过格子,进行过试射的。所以对目标的攻击精度根本不是问题,往往经过一两轮试射之后,模范军就能相当准确的将榴霰弹打到壕沟的上空。一开始,几乎每一枚打倒了目标上空的榴霰弹,都造成了不小的伤亡。清军的掘进也顿时缓慢了下来。 不过,榴霰弹也不是不可防御的。满清立刻就做出了应变。他们将盾车加以改造。将厚木板从挡在前方,改成了架在上面,这样便能有效的防住榴霰弹的打击。而那些包衣什么的,就可以躲在下面继续掘进了。这个改造相当简单,所以在遭到榴霰弹打击不过一个时辰之后,清军的进攻便有恢复了。 不过对这种情况,模范军也不是完全没有准备。当清军的壕沟继续接近到距离牛庄堡的第一道壕沟大约七八十步的时候,从模范军的第一道土墙后面,却突然抛出了数以百计的陶罐。 这些陶罐都是用藏在土墙后的抛石机抛射出来的。是的,就是老古董一样的抛石机。相比火炮,抛石机射程有限,威力不足,打击精度也是一塌糊涂。所以当火炮开始出现在战场上之后,抛石机就迅速的被抛入了历史的垃圾堆。 但是相比火炮,其实抛石机还是有着自己的一些优势的,比如说它在发射弹丸的时候,加速时间长,过载所以能用来投射那些结构上较为脆弱的东西。比如说,当年蒙古西征的时候,蒙古人就干过用抛石机向敌人的城墙上投射过马蜂窝、以及感染鼠疫而死亡的人的尸体。而这些东西,显然不是火炮能够发射的。 此时模范军投射出去的陶罐也是一样。这些陶罐中都装满了来自婆罗洲的轻质原油。婆罗洲出产的原油质量相当的好。它含有的沥青很少,流动性非常好,甚至即使不经过提炼,也可以直接用作蒸汽机的燃料。在另一个时空里,二战的时候,缺乏炼油能力的日本,就经常让它的战舰,直接使用婆罗洲的原油作为燃料。当然,这样做不是没有问题的,婆罗洲的原油中,轻质的易挥发的成分太多,非常易燃。平时还好,但一旦军舰被击中受创,这些轻质原油很容易就会被点燃并导致毁灭性的大火。而火灾损管,一向是日军的弱点,所以在战争中,日军很多军舰的损失,都和这种原油导致的火灾相关。 而在这里,这种原油的这一特性倒是非常适合用于纵火。这些陶罐被抛石机抛向百步之外的目标,它们噼噼啪啪的砸在清军正在挖掘的壕沟附近,有一些更是直接砸在壕沟中的那些改造版的盾车上,紧接着熊熊的大火就燃烧了起来。这些火和一般的火焰不一样,若是一般的火焰,也许能烧毁盾车,但是盾车下面的人却还是有逃生的机会的。但是这种火焰却不一样。它们是在能流淌的原油上燃烧的。原油向下流淌,火焰也就跟着向下流淌,之一瞬间,整个盾车就被大火整个的吞没了,而盾车下面的人,自然是无一生还。熊熊燃烧的火焰也使得任何救援都变得不可能。 这一次打击使得清军当天的掘进完全停顿了下来。即使是火焰完全熄灭之后,清军也没有恢复掘进,一直到晚上,高塔上的观察哨也没有发现敌军有重新开始掘进的迹象。但是到了黎明时候,模范军部署在前沿的军犬却狂吠了起来。紧接着士兵们就听到了警钟的声音,负责值守的部队刚刚做好战斗准备,大批的清军就从数十步外的壕沟里冒了出来。 与此同时,清军的大炮也开始向着模范军的土墙和炮垒猛烈开火。就在昨天后半夜,清军悄悄地将二十多门仿制的红夷大炮悄悄地推到了距离土墙不过数百步的地方。除了这些仿制的红夷大炮,清军还投入了四十多门弗朗机小炮,一时间土墙上到处都是炮弹激起的灰尘。 趁着火炮的这一轮齐射,清军迅速的冲到了第一道壕沟前面。他们麻利地将长长的云梯搭在壕沟上,后面的士兵就从云梯上直冲过去。前面便是第一道铁丝和土墙了。 1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百五十三章,攻防(2) “砰”“砰”,土墙后闪出一排火光,冲在最前面的一些清兵便如迎面被一个大锤子打中了一样,先是一顿,停在那里,然后腿一软,就翻倒在地上。不过这损失本来就是在预料之内的。更多的清兵也冲了过来,最前面的都是些没有披甲的轻装的步兵,这些士兵其实都是包衣奴,在这一战中,他们的主要任务就是当炮灰,冲在前面吸引火力。 后装燧发枪的装填时间虽然比火绳枪要快不少,但是火力密度依旧没法和后代的后装枪甚至是自动枪械相比。虽然采取了轮射的方式,但是,仅仅靠着这样的火力,依旧无法阻止敌军继续逼近。若是炮兵能够加入进来的话,用榴霰弹、霰弹层层拦截,那倒是可以轻松的挡住他们,只不过如今炮兵全都在执行反炮兵任务,都在集中火力攻击清军的炮兵,一时间也腾不出手来。 清军在抛下了上百具尸体之后,逼近了蛇腹铁丝。后面有人齐心合力将一块足有两丈多长,一丈宽的大木板搬了过来,然后那些清兵就在铁丝前面将木板竖了起来。这个动作相当的显眼,所以立刻引来了模范军的排枪射击,几个抬木板的包衣被打倒在地,木板自然也翻倒了下来。有一群清兵也已经支好了火枪,向着土墙那里打了一个齐射。这种对射,对于清军来说当然是非常不利的。这不仅仅是因为清军的火枪在性能上远远不如模范军。清军在此前的战斗中,也得到过一些模范军的燧发枪,甚至是散兵们使用的线膛枪。也俘获过模范军的士兵。黄台吉专门下旨,要求工部仿制。虽然他们从俘虏那里多多少少的打听到了诸如枪管是钻出来的之类的东西,但是锻造钻孔的工艺对于满清而言依旧太难,至于拉膛线就更是如此。最终满清仿照的燧发枪依旧是采用卷制的熟铁枪管。只不过为了保证威力,增加了枪管的厚度,以求得在威力上与模范军的火枪相当,为此当然也付出了火枪重量远超过模范军,以至于在射击的时候需要用支架支撑。至于线膛枪,当然更没戏了,不过米尼弹他们倒是复制出来了,缴获的那几支线膛枪倒是不担心没有子弹用。更是因为模范军的火枪手是躲在土墙后面的,只露出了一个头部,目标要小得多,而那些清兵却是无遮无拦的暴露在开阔地上。 但是他们的齐射依旧起到了一定的压制作用。趁着他们齐射的时间。一些旗丁们冲上去,将倒下的木板重新扶了起来,这个时候,包衣什么的可不会自己冲上去干这个,而混乱的战场上,督战队什么的也来不及用刀子驱使他们去送死有这个时间,模范军就不知道该打死多少人了。然后向着蛇腹铁丝的方向将木板推倒了下去。 蛇腹铁丝是靠着铁丝本身的弹力支撑着的,当然承载不了这样沉重的木板。木板倒下来,将蛇腹铁丝压倒下去,一条通道就出现了。几乎同时,在其他的几个方向上,也有好几块木板压在了铁丝上,第一道铁丝上一下子就出现了好几道缺口。清军士兵们从那些缺口处立刻蜂拥而入。 然而铁丝作为一种经典的防御设施,其实最大的作用倒不一定是挡住对手,而是让对手不得不将人手集中到某几个地段,从而让防御方的武器能发挥最大的效力。 就在清军从铁丝上打开通道的那段时间,模范军的炮兵正在用火力压制清军的火炮。清军悄悄地将不少大大小小的火炮移到了相当近的距离。这使得他们的火力支援的效率提高了不少。但另一方面,也使得他们完全暴露在了模范军的炮火之下。在这个时代里,大多数的炮兵并不存在太强的反炮兵能力,因为实心炮弹要想准确的命中对方的炮位是非常困难的。与其射击这样的目标,倒不如直接射击敌人的行军队列。但是模范军却是一个特例,因为他们装备有领先时代的榴霰弹。他们可以用面积覆盖的方式来攻击目标。清军的大炮刚刚开了两轮炮,模范军的大炮就已经瞄准了目标,设置好了参数,并用榴霰弹向着清军的炮兵阵地进行了一轮覆盖。 不过清军并不是毫无防范,清军是见识过模范军的榴霰弹的。自然知道,榴霰弹才是最大的威胁。所以在黎明前,他们就悄悄地在大炮的旁边挖出了几个可以藏身的坑,还准备好了一个厚厚的盖板,当发现模范军那边开炮之后。他们就不管原来在干什么,都毫不迟疑的跳进坑里,同时将盖板盖到头上。 双方的距离并不远,即使考虑到榴霰弹的较低的速度和弯曲的弹道,清军的炮兵也只有两三秒钟的时间来做出反应。所以虽然有所准备,但是在模范军的榴霰弹的覆盖下,仍然有不少躲避不及的清军被打死打伤。 依照清军最初的想法,在模范军打完一轮之后,清军便从防弹的洞里钻出来,继续向模范军的目标开火。然而,清军很快就发现,这种设想根本就无法执行,因为在没有督战的白甲监督的情况下,这些炮兵谁都不愿意从防炮洞中钻出来,必须要督战的人拉开盖板,他们才愿意从洞里出来,而当督战的白甲自己从洞里出来,再把人都叫出来,然后,还没来得及准备开火,对面的炮弹就又打过来了。其实这时候朝着他们开火的,已经只有一两门大炮了。因为清军的各门大炮之间拉开的距离比较大,一两门大炮射出的炮弹并不足以覆盖清军所有的炮位,但是清军并不清楚这一两枚炮弹是朝着谁那里射过去的。所以,他们只要一看到对面的炮垒上升起了烟雾,便立刻抛下一切,跳进防炮洞。结果,仅仅只靠两门大炮,模范军炮兵就基本上压制住了清军所有的炮火。 其他的火炮自然也就开始转移火力,他们都把目标指向了铁丝上的那些缺口。而这时候,这些缺口处的清军也正在面对另一种他们意料之外的东西地雷。 有了拉火管之后,地雷就不是什么特别高科技的东西了。看过国产科教片地雷战的童鞋都知道,地雷这东西有多简单。赵庄的民兵,找几个石匠,弄个石头,在上面凿个洞,然后塞满黑火药,再装上拉火栓就造出了土地雷。至于威力,只要火药塞得多,一样能让日本鬼子坐上土飞机。而模范军手中的地雷,就技术水平来说甚至还要超过赵庄民兵,他们至少用的是规范制造的瓷雷。地雷的结构倒是和赵庄的土地雷没啥区别,只是威力普遍要小一些,一般来说,踩上了,也不过是炸掉一条腿而已。这当然不是出于所谓的人道主义考虑,也不是像后代的那些家伙一样,考虑的是,一个伤员需要几个士兵往下送,他们一路上哀嚎不已能沉重的打击对方的士气。这个时代没这些讲究,对于那些炸断了腿,没有了战斗力的伤病,普遍的做法都是直接给他们补一刀,而不是占用人手往下送,并让他们一路哀嚎,更不用占用什么医疗资源。所以模范军的地雷减少装药,其实只有一个目的,那就是压缩成本。毕竟,在没有合成氨的时代里,火药可不便宜。 从缺口冲过来的清军立刻就被地雷炸了个人仰马翻。被炸翻的清军抱着断腿倒在地上大声哀嚎,其他的清兵一时间被吓住了,收住了脚步不敢再向前去。而后面的清军却还不知道怎么回事,一个劲的向着缺口涌过来。一时间,缺口一带挤满了人。 “往前冲!不能停在这里,停在这里死路一条!”一个章京大喊了起来。但是几乎就在此时,一枚12磅的铁球朝着这里直飞了过来。 依照模范军的测试,在这个距离上,12磅炮发射的实心炮弹应该能击穿整整一个连的行军纵队,如今这枚炮弹证实了这一点。这枚铁球轻而易举的在人群中淌开了一条血胡同,将人群打了个对穿。在它经过的路线上,到处都是断臂残肢,地上躺着至少三四十具尸体。在这一刻,火炮证明了它的确无愧于“战争之王”的赞誉。 至于那个高喊的章京,那枚炮弹从他的腰间飞过,双层的铠甲就像是一张纸一样的被撕成了碎片,章京被拦腰打成了两段,上半身掉落在距离他站立的地方十多步之外。 而在此时,模范军的士兵们又朝着缺口这边打了一个齐射,顿时又打倒了数十人。剩下的人顿时乱成一团,有的人拼命想要向前冲,然后被排枪击毙,或者是踩上地雷,炸断了腿,倒在地上哀嚎,还有人晕头转向的想要往回跑,然后迎头和往里面冲的撞在一起,接着又以为堵在一起而被炮弹或者排枪打倒。还有的,干脆趁人不备趴下来装死,但这也不保险,因为如果趴下的地方不对,也会被跑来跑去的人活活踩死。 然而,更多的木板被铺了上来,更多的一钱不值的包衣被驱赶了进来,清军虽然伤亡惨重,但还是一步步的逼近了土墙。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百五十四章,攻防(3) 就像满清通过贸易将他的情报洒向全国一样,模范军也通过贸易,安排了自己的间谍络。这个络有两条线路,一条是通过朝鲜向满清控制区渗透,在郑芝龙被封为安平王之后,占据济州岛的“荷兰人”也甩下了自己的画皮,直接打出了明军的旗号。说起来朝鲜在明朝和满清之间,从情感上,其实是明显的更倾向大明的。在发现明军似乎又重新占据了上风之后,很多朝鲜人的心思就又活跃了起来。一些朝鲜人甚至化装架船来到济州岛,请求大明天兵帮助他们驱逐鞑虏。郑森虽然没有立刻同意,但是和朝鲜官方的秘密联系却建立了起来,于是透过朝鲜和满清的贸易,透过朝鲜的使团来收集满清的情报的线路就渐渐地开辟了出来。另一条则是透过蒙古。在李自成覆灭之后,吴三桂收编了大批的顺军,力量膨胀了不少,然后他便转向北方,开始不停地袭击劫掠蒙古各部,而此时满清不但拿不出力量来支援蒙古人,甚至还要从蒙古调动兵力去对付模范军。于是一贯墙头草的蒙古人立刻就开始和吴三桂勾勾搭搭起来了。这样一来,透过他们,郑森也能了解到一些满清的动向。 虽然这个情报的规模还不够大,能接触到的东西也不多,但是满清进行了大规模的动员,这样的事情还是没法瞒过他们的。所以就在满清还在作动员的时候,模范军的参谋部门就已经做出了判断:满清可能会对牛庄堡发起一次大规模的攻击。针对这一情报,模范军也做了充分的准备。郑森亲自来到牛庄堡督战,郑芝龙对此不太放心,所以给郑森还有他身边的人下了一道指令:一旦港口出现浮冰,立刻让郑森退往济州岛。他的弟弟郑恩、郑袭也被带来见见世面。甘辉、余新、张英、陈鹏、万礼各自带兵驻守一座小棱堡,而郑森则在牛庄堡负责整体调度。 此时清军已经逼近了第一段土墙,在很多地方甚至冲上了土墙,和模范军展开了白刃战。郑森站在牛庄堡的城墙上,举着望远镜观察了一番,对旁边的传令兵道:“执行一号计划。” 传令兵点点头,便跑到后面,然后后面的旗杆上便升起了对应的旗帜。 随着旗帜升起,模范军开始向着第二道土墙撤退。 “跟上去,不要让他们拉开了距离!”看到明军在撤退,正带着军队酣战的鳌拜大声的喊道。 鳌拜知道,一旦让模范军拉开了和他们之间的距离,模范军的优势火力一定会给清军沉重的打击,只有紧紧地咬住他们,跟在他们后面,才能让他们的火力优势难以发挥,才有可能在战斗中获得胜利。 和鳌拜一样,其他的清军队伍的指挥者也都是身经百战的老手了,自然也都明白这个道理,在他们的督促下,清军死死的咬住了撤退中的模范军,双方几乎就是裹在一起向着第二道土墙靠近。 跑在前面的都是模范军的士兵,所以第二堵土墙上的模范军的射击线路受到了严重的干扰。虽然他们努力的想要用火力压制住跟在撤退的模范军部队后面的清军,但是效果却不太明显。 前面就是第二道土墙前面的铁丝了。看到撤退中的部队正在靠近,几个模范军士兵跑过来,在铁丝中拉开了几个大口子,撤退的模范军迅速的冲过了这个缺口。 鳌拜一边喘着粗气跟着跑,一边将身上的铠甲扔到了地上。那些郑家军实在是太能跑了,跑起来比大多数清兵都快,甚至比大多数的白甲兵都快。就是鳌拜自己,不甩掉身上的铠甲,都已经要跟不上了。眼看着敌军就要逃过那道铁丝了,若是被拉开了一点距离,让他们把铁丝合上了,那岂不是前功尽弃? 几个白甲也跟着鳌拜抛掉了头盔和铠甲,要说追击对手却追得丢盔弃甲的,却也是少见。那群模范军穿过了铁丝,鳌拜双目圆睁,大喝一声猛冲过去,那些郑家军似乎被他吓住了,竟然忘了合上铁丝,而是直接掉头跑了。 “敌将真是个糊涂虫,他怎么能在这个时候下令撤退?他不知道这时候撤退很容易就会变成溃逃?这时候一撤退,岂不是兵败如山倒?真是幸亏有这样的敌将”鳌拜拿下了缺口,便靠在一边喘了喘气,看着更多的清兵穿过缺口跟着追了过去,一边这样想着。 清军紧跟着撤退的模范军冲上了第二道土墙,第二道土墙上的模范军似乎被“溃逃”的自己人冲乱了队列,只是稍作抵抗,便也掉头往回跑。甚至连一些火炮都抛弃了。清军轻松地便拿下了第二道土墙。 黄台吉远远地望着对面的战场,硝烟中他看到大清的军旗一面一面的树了起来,看起来进展不错,而且对面郑家军的炮火也弱了很多。远远地有一个背后插着旗帜的骑兵飞马向这里跑来,黄台吉知道,这一定是来汇报战况的。 “报!”那个骑兵还没有跑到小丘下,就已经大声的喊了起来,他的脸色潮红,看起来格外的兴奋。 黄台吉的亲卫认得这人,这人原本就是他们中的一员,这肯定是来报告战况的,便有人过去牵住了马,领着这个骑兵往黄台吉那里来。那骑兵见了黄台吉,双膝跪下,一边磕头一边道:“皇上,鳌拜带着人突破了第一道土墙,如今又拿下了第二道土墙,正向着第三道土墙推进。鳌拜统领请皇上立刻投入后续部队扩大巩固战果。” “好!好!好!”黄台吉兴奋地用右拳在自己的左手心里狠狠的锤了一下道,“好个鳌拜!真是好样的!” 这时候又有骑兵来报捷,却是正白旗的,说是苏克萨哈也带着人冲破了了第二段土墙,正在乘胜追击。 “八哥,让我带着孩儿们跟上去吧!”一看到有便宜可占,多尔衮立刻就站了出来。 “皇阿玛,让我也上吧!”豪格也站了出来。 黄台吉看了他们一眼,道:“好,老十四,你带上本部的兵马,我再给你四个牛录的乌真超哈,他们的火枪也有些用处。你进去之后,若是局势好,便乘胜追击,多拿下一些要点,若是攻击乏力了,你便要将已经拿下来的地方守住。你可明白?” “臣弟明白,请皇上放心!”多尔衮大声回答道。 “豪格。”黄台吉又道。 “儿臣在!”豪格双手抱拳,半跪了下去。 “你立刻到炮兵那里去,让他们立刻把大炮拖到土墙上去!用炮火支援咱们的儿郎。”黄台吉道。 豪格抬头望了黄台吉一眼,似乎有点不太甘心干这种事,不过他最终还是回答道:“儿臣遵旨。” 说完他便向黄台吉行了一礼,转身下山去了。不一会儿,就看到多尔衮带着大队的清军冲入了战场。 这时候鳌拜带着清军在追击中又顺利的越过了第三道土墙,这局面顺利得让鳌拜都感到有些害怕了。不过这时候,他也只能硬着头皮继续追赶下去了。 前面便是第四道土墙了,那些逃跑的郑家军士兵跑得更快了,而且前面突然出现了一些纵向的壕沟。那些郑家军的士兵毫不犹豫的就跳进了那些壕沟从壕沟里面继续向后撤退,几乎一眨眼功夫,地面上就只剩下清军的士兵了。 “麻烦,敌人的炮兵!”鳌拜几乎在一瞬间就明白了过来,他赶紧向前猛跑几步,一下子也跳进了壕沟里。就在鳌拜跳进壕沟的那一刹那,他的耳边就响起了一片炮声。是的,一片炮声,炮声密集得几乎让你分不清一炮和另一炮之间的间隔。霰弹、榴霰弹像暴风一样席卷了整个的大地,这一阵炮声结束之后,鳌拜从壕沟里探出头来,看到在后面躺满了清军的尸体。 “该死的,有埋伏!”鳌拜想道。只是对手究竟打算如何埋伏,他一时间却也看不明白。 那些模范军已经撤到了第四度土墙后面。鳌拜一个人留在这壕沟里,紧跟着他的清军,遭受了这沉重的一击之后,几乎死了个光,而更远一些的地方的清军,却还没有跟上了。 “他们在搞什么?就算第四道土墙守住了,至少前面三道土墙都落到了我们的手中了呀?”鳌拜想了想,觉得就算自己带着的这些人在这里吃了大亏,但整体上,这一波不亏。只不过自己被困在这里了,如何回去倒真是个问题。 鳌拜正在想着自己要如何才能穿过近百米的这段距离回到自己的队伍中的时候,却听到自己刚刚占据了的那边传来了一片慌乱的惊呼,这声音大得,就像是洪水决口了一样。紧接着鳌拜就看见滚滚黑烟从那边升了起来。这黑烟不是从一处两处地方升起来,而是到处都是!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百五十五章,攻防(4) 如果说鳌拜此时的情绪主要是疑惑的话,那多尔衮此时的情绪就是莫名惊劾了。多尔衮此时已经到了第二道土墙这里,正准备督促部队发起攻击,却突然听到有人大喊:“起火了!起火了!” 多尔衮回头望去,只见后面黑烟滚滚,士兵们乱成一团。 “怎么回事?不要慌乱!”多尔衮大喊道。他身边的白甲兵也帮着努力弹压。 “你到后面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多尔衮对身边的一个白甲道。 那个白甲应了一声便往后面挤了过去。只过了片刻,这个白甲兵又匆匆的挤了回来,脸上全然没了人色。 “十四贝勒不好了壕沟里面全是火,壕沟里面全是火,我们的后路断了!” “什么!”多尔衮一把揪住那个白甲,“壕沟里怎么会起火?” 正常的情况下,壕沟里面当然不会起火,但是如果壕沟里面藏有原油那就是另一回事了。早在挖掘这些壕沟的时候,模范军就在这壕沟中埋下了大量的油罐。这些油罐旁边还埋着拉发的地雷,一些模范军士兵躲在地下的工事中,一接到指令,便立刻拉响地雷。地雷将油罐炸碎,同时将原油点燃,原油聚集到壕沟中,一边燃烧,一边流动,将进入防御工事的清军的后路全部切断了。 燃烧的壕沟是一个信号,随着壕沟熊熊燃烧起来,模范军一直以来隐藏着的火力一下子展露了出来。五座棱堡上的数以百计的大炮猛烈开火,向着进入工事范围内的清军不断地喷吐着死亡。 猛烈地炮击持续了小半个时辰,在整个壕沟范围内,清军根本就找不到可以躲避炮击的死角。虽然火焰和浓烟也阻挡了炮手们的视线,但是躲在地下工事内的模范军战士用潜望镜监视着地面上清军的动静,随时将清军的情况报告给炮兵,所以模范军的炮火就像长了眼睛一样,任何试图集结在一起的清军都会遭到炮火的优先打击。这小半个时辰的炮击之后,清军虽然还有人活着,但是他们已经完全失去了组织,失去了指挥,不再是一支有战斗力的军队了。 这时候壕沟里的火焰也开始渐渐熄灭了,只是经过这这么长时间的燃烧,壕沟附近依旧热气逼人,让人无法靠近。一些侥幸未死的清兵逃到这里却依旧被这热浪挡住了。 这时候却又有模范军手持双管霰弹枪,从地下工事中突然杀出来,依靠着对地形的熟悉,以及凶猛的火力,顿时就把清兵打得乱成一团。这些人一边追杀,一般用声调怪异的蒙语或是满语大喊:“弃械跪地不杀!”一些清兵见无处可逃,便将武器远远地抛在地上,跪在地上投降,还有一些不过一切的冲向火焰已经熄灭了,但是依旧极为炙热的壕沟,试图从那里逃回去。然而当他们跳下壕沟后,身上的衣服却突然燃烧了起来,那些人顿时就变成了燃烧着的火把,他们在壕沟中挣扎翻滚了一番,然后就倒了下去。还有一些清兵,疯狂的挥舞着武器向着模范军杀来,然后自然是被好几把喷子教做人了。 大火烧起来的时候,黄台吉就知道大事不好了。面对着数人高的熊熊烈焰,听到里面的炮声响成了一片,黄台吉只觉得嘴里一阵发苦,一口血就喷了出来,就一头栽倒在地上。 这时候多铎正跑过来,准备问问黄台吉该如何接应他的亲哥哥多尔衮还失陷在里面呢。却见黄台吉已经倒下了,在一群侍卫的包围中,两个医官正在忙着施救呢。 多铎又回头看了看牛庄堡那边,那边的火焰烧得正旺,多铎着急得没有办法,便拔出刀来,朝着小山上的一棵树疯狂的乱砍。 然而,无论是晕倒还是拿大树出气,都是没什么用的。在两个医官的努力下,黄台吉很快就醒了过来,但醒过来的黄台吉,依旧没有任何办法。在熊熊的烈火面前,无论是黄台吉还是多铎,除了等待之外,他们都没有其他任何办法。 这时候豪格也退了回来,他原本受命带上炮队进去,大炮移动得慢,还没来得及越过壕沟,大火便烧了起来,所以,豪格也算是捡回来了一条命。回头看看那熊熊的大火,豪格只觉得腿都软了。 “老十五,老十四吉人天相,不会那么容易死的。只要他没有死在战场上,无论花多少钱,我们总能想办法把他救出来。”黄台吉看着大火,这样安慰多铎道。不过他自己也知道,这只是说说而已,钱这东西虽然没有它万万不能,但它终究不是万能的。 多铎却不搭话,只是直着眼睛望着大火,突然嚎啕大哭起来:“皇上,自老汗起兵一来,我们八旗,何尝有如此之败呀!郑森小儿,不将你抽筋扒皮,千刀万剐,我誓不为人!” 多铎又是哭,又是骂,这大火却是渐渐的小了。 “八哥,八哥,你看,火小了,火小了!”多铎一下子跳了起来道,“八哥,让臣弟带人去把十四哥救回来把。” 黄台吉朝着那边望了望,道:“老十五,豪格,你们带上人,带上越壕沟的云梯,准备过去把人救出来!嗯,你们自己也多加小心,我们八旗像这样死人可死不起!” 多铎和豪格向着黄台吉行了一礼,便转身离去,不一会儿,就看到两人的队伍向着壕沟逼近。 一开始的时候,因为壕沟中的火还没有完全熄灭,滚滚的浓烟遮挡了视线,模范军的瞭望哨并没能注意到这两支队伍的接近。但是随着浓烟的散去,这支队伍立刻就引起了瞭望哨的注意。 “世子,你看,敌人过来增援了!”一个卫士对郑森说。 郑森举起望远镜朝着那边望了望,然后道:“壕沟没那么好过的,那里的温度,每一段时间是降不下来的。通知炮兵,等他们开始在壕沟上架起云梯,有人能过去了,所有能够得到他们的大炮的就一起开火,给他们一个好看的!” 命令被迅速的传达了下去,上百门大炮开始迅速的调整射角。士兵们一边观察着清军援兵的动静,一边等着火炮降温。经过刚才的猛烈炮击,大多数的大炮都已经很热了,需要让它们的温度降下来一些,才能够继续开火。 多铎的队伍首先抵达了壕沟附近,但是壕沟那里的余温却使得他们无法继续前进,一些胆大的人冒险靠近了一些,但很快就退了回来。 “贝勒爷,壕沟那边还太热,我们靠不过去。”一个白甲向多铎解释道。 “你这该死的东西,一点热气都扛不住,主子养你做什么!”多铎一边骂,一边劈头盖脸的一顿鞭子就抽了上去。 “主子,让奴才们再去试试,让他们弄些水来,把奴才们身上的衣服弄湿!奴才再去试试!”那个挨鞭子的白甲道。 “弄个什么水!”多铎骂道,“大辽河就在边上,你们先骑上马到河里打个滚,然后立刻回来!” 几个白甲兵立刻出来,上了马,一口气冲到河边,直接冲进河里,让全身的衣甲都在水里泡了个透,然后立刻转身上马跑回来,端上云梯,就朝着壕沟跑去。随着他们不断地接近壕沟,大量的水蒸气便从他们的身上腾了起来。这些人都屏住了呼吸,因为他们知道,将这些滚烫的空气吸进去,只怕人立刻就不行了。憋着一口气,这几个白甲兵一直冲到了壕沟旁边,将第一具云梯架在了壕沟上。 “好奴才!真是好奴才!”多铎赞叹道。话音未落,却见那几个白甲兵晃了晃,便倒下了了两个。还有几个奋力的跑了回来,刚跑到近旁,便倒在地上,从口里吐出血来,不一会儿便断了气。原来他们已经憋不住气了,呼吸了几口热气,顿时烫坏了肺部。 多铎看他们的样子,知道确实过不去,再看看架在壕沟上的那架云梯,却见那架云梯也开始冒起了烟,不一会儿,居然升起了火苗,燃烧了起来。此时很多残余的清兵已经逃到了壕沟附近,但隔着壕沟却逃不过来。多铎虽然心急,却也只能看着对面那边追过来的模范军拿着火枪将侥幸未死的清兵一个一个的打死,或是迫使他们跪地投降,然后用绳子把他们绑成一串,就像牵着一群猪羊一样的将他们牵走。 又过了一阵子,多铎便又让人过去试试,这人过去了一趟,然后跑了回来,身上的衣甲倒是没有完全干,看来,温度已经降下来了不少,估计只要把衣甲弄湿,应该就能安全的越过壕沟了。 “准备上,架云梯,第一个过去的,赏一个前程!”多铎大喊道。 一群士兵抬着云梯向着壕沟冲过去,数十架云梯被架了起来,带头的白甲兵首先踩着云梯冲了过去,但就在此时,牛庄堡上响起了一片炮声。 1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百五十六章,攻防(5) 如今的牛庄堡的防御布置,是以火炮为核心的。它的设计原则之一,就是要尽可能让更多的区域处在更多的火炮的覆盖下。前沿的壕沟,更是火炮覆盖的重点。在这里,布置在前沿的,缴获自满清的那些仿制的大炮,部署在第二道土墙和第三到土墙上的,同样缴获自满清的,郑家自己生产的出口型火炮,以及部署在五座棱堡上的18磅海军炮,都可以将炮弹打到这个位置。只不过18磅炮有榴霰弹可用,而前两种炮,却只有实心炮弹可用。 前两种火炮一度也曾落入到满清的控制中。若是模范军,或者是其他欧洲军队,他们也许会在那段时间里用钉子把大炮的火门钉死。但是清军却还没有这种技能,而且,在清军看来,这些火炮已经是他们的了,为什么要破坏它呢?如今这些火炮又重新回到了模范军的控制之下,可以向着前来接应的多铎和豪格开火了。 一共有大约四十门大炮向着正准备冲过壕沟的清军开火射击。缴获的那些火炮用的是实心炮弹,加之部署得比较靠前,所以它们发射的炮弹首先击中了目标。为了快速的通过壕沟,清军的队列相当的密集,这些实心炮弹,从密集的队形中穿过,顿时就造成了大量的伤亡,紧接着18磅海军炮射出的榴霰弹又是一个覆盖,暴雨般的霰弹噼噼啪啪的又打倒了大批的士兵。仅仅一次齐射,就导致了数百人的伤亡。 这一轮炮击让满清的援军顿时乱成了一团。多铎一连派出好几拨人出去,想要维持住队伍,继续前进。但是满清军队毕竟不是后世的龙虾兵,还不习惯顶着摧毁性的炮火前进,在这样的炮火下想要重整队伍几乎就是不可能的。而且,前面的失败使得这支队伍的士气本来就不高,混乱中,他们又遭到了第二轮的炮击,这一下子,整个的队伍便都失控了,首先是大量的包衣和旗丁逃跑,接着整个的队伍都开始溃退。 “可惜,我们的骑兵不在。”站在瞭望台上,郑森望着溃散的清军,忍不住感叹道。 “世子,我们要追击吗?”一个参谋问道。 郑森望了望那边,摇了摇头道:“算了,等我们的人出去,他们应该已经跑远了。还是抓紧时间打扫战场吧。” 黄台吉也在山头上远望着前线,看到部队开始溃散,他便知道,营救行动已经不可避免的失败了。即使他再重整部队,时间上也来不及了。 看着援军败退了,那些还留在牛庄堡阵地里面的清军自然也没了指望,投降的也越来越多。没过多久,那些清兵就基本上都投降了。 “世子,张团长他们抓到了建胬的一个大官,是正白旗的旗主多尔衮!那个多尔衮说,他愿意给世子做奴才。”一个卫士向郑森报告道。 “多尔衮?他被张英抓到了?要说张英这段时间运气是真不错呀,打死李自成,升团长才几天,他就又抓到了一个?”郑森惊讶的道。他想了想,摇摇头道:“我要什么奴才?就算要,难道会要一个蛮夷?不过,能抓到一个旗主,实在是大功一件。嗯,我们这次打死了那么多的鞑子,又抓住了那么多的鞑子,里面少不了有几个大官。正好让他认认。另外大家估计都还没见过鞑子大官是什么样子。让张团长把手头上的事情忙完了,等到晚上开总结会的时候,就把这个多尔衮带过来给大家开开眼界吧” 第二日一早,天才刚亮,便有几个满清骑兵来到了牛庄堡的外围。那几个满清骑兵一边高呼着:“我大清国皇帝欲遣使与贵军言和。”一边用弓箭,将一封信件射了过来。然后便扬长而去。 又过了半个时辰,便有一队骑兵护送着几个人到了壕沟前,护送的骑兵大喊,说是“大清”的使者求见闽王世子。 喊了几声之后,便有模范军的士兵出来,放下吊桥,让那几个人过来,然后依旧升起吊桥。 这几个人中有一个五十多岁的老头子,他走出来,向模范军的那几个士兵拱了拱手道:“我是大清的使者朱坚台,奉大清皇帝之命,前来拜见安平王世子。” 那几个士兵听了,便问道:“这些又是什么人?” 朱坚台一一介绍了,一个连长便对他道:“你们且在这里等等。”又对旁边的那些模范军士兵道:“你们看好了,这些家伙,都是些汉奸,秦桧一样的狗东西,说不定就要干什么坏事。你们把他们看严实一点,这些狗东西要是不老实,就打死他们!明白吗?” 几个士兵轰然应道:“明白!”便都举起手中的枪,瞄准了这几个人。 “两国交兵,不斩来使!”朱坚台高声喊道。 “呸!你们也算国?”那个连长,往地上吐了口唾沫,转身就进去了。 过了好一会儿,那个连长又出来了,对朱坚台道:“世子让你们进去。不过”说到这里,那个连长突然回头,对那些士兵道:“扒光他们的衣服,好好搜查一下,别让他们带着什么东西进去了。如有反抗,格杀勿论!” 话音刚落,一群士兵便一拥而上,将几个“使者”按倒在地,将他们的衣服全都扒了下来。于是一个个使者便都被扒了个精光。 “你们怎么能这样?士可杀,不可辱”朱坚台浑身发抖道。 “士可杀,不可辱?”那个连长走到被按在地上搜身的朱坚台面前,一把抓住他的小辫子,将他的头向上拉起道,“你也配叫士?老子就是辱你了,你倒是死给老子看看?要死还不容易?你只要挣扎反抗一下,老子保证一枪把你的脑子都崩出来!你倒是挣扎给老子看看?” 这话一说,朱坚台反倒是不说话了。士兵们把他翻过来翻过去的检查了好几遍,又把他的衣服从里到外的乱抖了一番。检查了足足一刻钟,这才将衣服还给他们。 朱坚台穿好了衣服,那个连长便带着士兵们押送着他们向牛庄堡的主堡而去。 1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百五十七章,反正 卫兵进来通报的时候,郑森正在正在会客厅里和多尔衮谈话,听到通报,便向多尔衮问道:“这个朱坚台是个什么人?” 多尔衮听了,忙跪下回答道:“奴才多尔衮回主子爷的话,这个朱坚台,原本是胜朝的县令。后来在胬酋黄台吉入寇的时候,叛国从贼了。不过胬酋黄台吉觉得他并没有什么本事,所以只让他在宁完我在内三院做些杂事。这人认贼作父,最是无耻。” 郑森听了,嘿嘿一笑便道:“把这人带进来吧。” 卫兵们把刚刚被搜过了身的朱坚台带了进来。朱坚台一进门便躬身行礼道:“大清国使者朱坚台参见安平王世子。” 话音刚落,却见一个身影忽的一下子冲了去,朱坚台还没有明白过来,那人便一脚把他踹了个滚地葫芦。朱坚台躺在地,抬起头来,正想要说话。却见那人戟指喝骂道:“狗屁!放你妈的狗屁!天底下什么时候有个什么狗屁大清国了?这辽东大地,都是我大明的国土,哪里来的什么狗屁大清国?” 朱坚台本来想要反驳,但抬头一看,却见正义愤填膺的指着他大骂的不是别人,却是大清国的十四贝勒,睿亲王多尔衮。 只听多尔衮继续骂道:“这辽东大地,原本都是我大明的国土,我大明前代皇帝仁慈,见建州部在通古斯苦寒之地,生活艰辛,故而大发慈悲,许我建州部落在辽东生息。真是皇恩浩荡,我建州部虽粉身碎骨,不足以报大明皇恩之万一。奴才多尔衮的祖父和太祖父,都是为大明而死的忠臣。奴才的祖父曾经教导子孙说:我们本来都是下贱的蛮夷,像是野狗一样,跑来跑去,不知道自己的主子是谁。大明皇帝给了我们建州部最大的荣耀,让我们建州部能够归附在大明之下,能做大明的狗是我们最大的荣幸呀!” 说到这话的时候,多尔衮已经转身向着郑森跪了下来,又道:“只可惜我们建州部除了老奴这个该杀千刀的逆贼,这真是我建州的耻辱呀!这老奴天生不是好东西!呸!这老奴是个贼胚!生生的把我们建州部变成了一个匪帮呀!老奴忘恩负义,厚颜无耻,还搞出个什么狗屁的七大恨!我呸!老奴真是不要脸! 老奴这个狗才,不孝不悌,奴才是不会认这样的父亲的。老奴这个杀才,连数数都不会,狗屁的七大恨里面,有四条翻来覆去说的都是一件事,是老奴这个贼酋去抢劫杀人,我大明阻止了他。呸!这也能叫恨?这明明是我大明的恩德呀!是为了防止我建州部走错路呀!老奴还把它列在狗屁的七大恨里面,可见老奴是个不知好歹,忘恩负义的王八蛋!还有什么叶赫老女,人家叶赫部的族长布寨贝勒,看在我祖父的份,本来想要把女儿下嫁给老奴,可是老奴恩将仇报,杀了布寨贝勒,还把人家的尸体砍成两段,只把半截还给人家。叶赫部布扬古又怎么会把妹妹继续嫁给杀父仇人?老奴还不准人家出嫁,最后还是我大明出来主持公道,让这女人出嫁了。老奴以此为恨,这真是残暴凶蛮,不知天下复有羞耻之事!” 朱坚台目瞪口呆的看着多尔衮破口大骂努尔哈赤,一时间,完全说不出话来。 “老天有眼,老奴总算是死了!”多尔衮跪在地继续骂道,“可惜老奴死都不肯死的痛快点,还留下了黄台吉这个祸根。主子,这黄台吉阴坏阴坏的,老奴还不是个东西。一台逼死了奴才的额娘,可伶奴才的额娘呀主子,奴才和黄台吉不共戴天,不共戴天呀!” 多尔衮放声大哭,哭得眼泪鼻涕都流了一脸的。郑森却不做声,只是冷眼看着他表演。多尔衮见郑森没什么反应,便继续哭道:“主子,奴才一片忠心可昭日月呀!” “呵呵,”郑森冷笑道,“多尔衮,你真的愿意投降我大明?” “奴才愿意,奴才愿意!”多尔衮跪在地连连磕头,头将地面碰得嘭嘭直响。 “好了。”郑森道。 多尔衮停了下来,抬起头来,脑门已经开始流血了。 “多尔衮,你说你早痛恨老奴胡作非为,但是你自己呢?不也多次带兵入寇大明,犯下滔天罪行吗?”郑森身边的一个穿着一身儒装的人厉声道。 “主子,奴才罪该万死,奴才罪该万死!”多尔衮顿时又开始磕起头来,一边磕头,一边哭道,“奴才有罪,奴才怕死呀,黄台吉,联合老奴的那些豺狼儿子逼死了奴才的额娘,奴才要不听他们的,他们要杀了奴才呀。奴才怕死,才不得不和黄台吉这狗东西虚与委蛇,奴才不敢不听他的,奴才有罪呀!” “嗯,多尔衮,你既然知罪,你说你的罪过这么大,我怎么能饶了你呢?”郑森却微笑着说道。 “奴才奴才愿意戴罪立功呀!”多尔衮像抓到了一个救命稻草一样激动了起来,“奴才知道建胬很多机密,奴才还愿意写信劝降奴才的兄弟们,他们和奴才一样,和黄台吉有不共戴天之仇呀!奴才还愿意” “我大明的规矩,像你这样反叛的蛮夷,算投降,算赦免了,也要去了势,送到宫里去当太监的。”站在郑森旁边的那个儒生又冷冷的道。 多尔衮听了这话,先是一愣,接着大喜道:“这真是天保佑呀!竟然有这样的好事!大明天子真是仁慈,奴才能入宫当大明天子的奴才,那真是天大的光荣!奴才本来不喜欢女人,再说,奴才是老奴的儿子,老奴这坏东西,做了这么多的坏事,早该断子绝孙了。奴才也早想要割了那东西,来个干净了。只是奴才怕疼,所以才奴才娶的那些女人都是装样子的,她们都是黄台吉派来监视奴才的呀!主子要是打动了沈阳,抓住了她们,最好把她们都杀了,她们都不是好东西!” 这回答却是让那个儒生一下子愣住了,半天都说不出话来。 郑森却又开口道:“多尔衮。” “奴才在!”多尔衮赶紧回答道。 “如今黄台吉派来了这么一个使者,你觉得我该怎么处理他?”郑森盯着多尔衮的眼睛问道。 “主子,黄台吉不是个好东西,按说他派来的人,多半都是想要来骗人的。主子二话不说,直接把他们拖出去,砍了,不,不,应该是插在木桩子面是最好的了。不过奴才想,主子英明,远超过黄台吉不知道多少倍,黄台吉又怎么能骗得过主子您呢?所以,主子爷您要是没什么事情,想要逗个乐子的话,听听黄台吉这个王八蛋派来的汉奸怎么胡说八道也是可以的。只看主子您怎么想了。”多尔衮几乎毫不犹豫的这样回答道。 郑森听了,哈哈大笑,接着转过头冷冷地对朱坚台道:“说吧,黄台吉让你来干什么?” 朱坚台心一凛,他知道,若是不能说动眼前的这位安平王世子,只怕自己真的会被穿在木桩。于是他深吸了一口气,开口道:“罪人朱坚台参见安平王世子” b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百五十八章,反正(2) 朱坚台的应对之道其实也简单,就是赶紧投降。当然,朱坚台的家人他投降满清之后又娶了妻生了儿子还在建胬的手上。但是相比自己的性命,家人的命自然就没难么重要了。 “世子,胬酋其实拿牛庄堡已经没有多少办法了,这次胬酋派罪人来,不过是想要行反间计,要挑拨安平王和朝廷的关系罢了。”朱坚台伏在地上老老实实的回答道。 “嘿嘿”郑森只是笑了一下,却并没有说什么。因为在他看来,如果黄台吉还在打着这样的主意,那就意味着黄台吉要么是无计可施了,要么是对明朝内部的情况的掌握上大不如前了。 “哼!建胬那边还有些什么动静没有?”郑森旁边的那个儒生问道。 “回大人的话,”朱坚台回答道,“建胬昨日又遭遇一场大败,建胬士气低迷,已经打不下去了。上次入关,所得有限,今年收成又不太好,到了明年春天,青黄不接,多半要有一场大饥荒,上次劫掠回来的人口怕也养不活。所以若是罪人这次来,没有什么结果,胬酋就准备让这些人都死在这里了。” 多尔衮听了赶忙插嘴道:“上次建胬入关,是奴才带的兵,奴才知道劫掠天朝百姓,那是罪该万死的。只是胬酋派了他的儿子豪格盯着奴才,奴才不得不和天兵作战。奴才有意出工不出力,那些人都是豪格抓回来的。奴才一直是胬酋的眼中钉肉中刺,加上奴才怕死,所以也不敢阻止!” 郑森听了,却道:“朱先生既然有弃暗投明之心,我也不能不给你一个机会。黄台吉让你过来,是想要谈出个什么样的结果?” “世子,胬酋想要赎回十四贝勒。”朱坚台答道。 郑森瞟了多尔衮一眼。多尔衮立刻上前一步,跪倒在地,放声痛哭道:“奴才不回去,奴才不回去!世子爷,奴才好不容易才脱离了苦海,怎么能再回到那个贼窝里去呀!世子爷,奴才,奴才宁远死在世子爷的刀下,也不愿意回去再过那种不仁不义,不人不鬼的日子了!” 郑森却不理他,接着向朱坚台道:“黄台吉愿意出什么样的价钱来赎回多尔衮?” 朱坚台忙道:“胬酋说,久闻世子爱民如子,现在胬酋愿意用这次从关内掠夺到的人口和世子做一个交换。如果世子愿意吧十四贝勒放回去,胬酋愿意用两万个包衣换回十四贝勒。” 用两万个人换多尔衮,说老实话,郑森还真有点心动。毕竟两万人,而且是被满清掳走,奔走了数千里,活到了现在的人。可以想象,这些人的身体素质个顶个的都是不错的,送到济州岛或者台湾,稍微调养一下,就可以去充实南洋殖民地。不过,活捉多尔衮能给郑森带来政治上的巨大利益,也是不容易割舍的。况且,郑森觉得,满清能够到中原掳掠人口,自己一样也可以到满清那里掳掠人口。既然能凭本事抢劫,那凭什么和你搞什么交易? “除此之外,胬酋还痴心妄想,想要和我大明讲和。据罪人所知,胬酋已经派人找门道,想要和朝廷直接联系了。”朱坚台又说道。 “和我大明讲和?他想要讲个什么样的和?”郑森颇感兴趣的问道。 朱坚台赶忙回答道:“回禀世子,那胬酋想要和大明为兄弟之国,甚至也愿意为大明属国。从此和大明互不侵犯,若是大明需要,那胬酋也愿意出兵帮助大明讨平逆贼。” 如今大明内部的流寇又一次被打压下去了,李自成已经死了,张献忠如今入了四川,四川是四塞之地,进出都不方便。他如今躲在四川,官兵一时间倒也很难组织力量去剿灭他,但是他自己也很难出得来。相比以前,危害反而小了很多。而更重要的是,内乱的根源大量没饭吃的流民已经开始迅速的减少了。这首先是因为多年的内战中惊人的消耗,战乱加上饥荒总是能以惊人的速度减少人口。其次则是因为对海外的殖民的影响。郑家前前后后的将上百万精壮人口转移到了海外的殖民地,而在弘光皇帝登基之后,这一进程又得到了进一步的加速。各地官员,在朝廷的指示下,主动的召集流民,并将他们送往海外。仅仅是半年时间,就又有近百万人口通过郑家,被转移到了海外殖民地。吃不饱饭的流民少了,造反的的后备军也就少了,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也算是釜底抽薪的解决问题了。所以如今大明的内乱已经快要平定了。这个时候黄台吉找人去和朝廷说什么“讨平逆贼”,这“逆贼”到底指的是谁,还真难说。 “胬酋还让罪人来挑拨。他让罪人说,自古以来功高不赏,正所谓兔死狗烹,鸟尽弓藏。若是没了伪清,只怕立刻就有人要来害安平王了。而且,他还让罪人对世子说,要是安平王想要更进一步,戴上一顶白帽子,他也愿意支持。”朱坚台又说道。 “真是居心叵测!”那个儒生骂道。 “胬酋包藏祸心,自不待言。”郑森道,“况且他们和我大明求和,可要退出边墙,可要将劫掠的财物人口归还?如若不是,我大明什么时候有过割地求和的事情了?” “世子说得对。罪人也觉得胬酋是在痴心妄想。”朱坚台也说道。 “主子,奴才也觉得,黄台吉这个贼胚没安好心,他的话信不得。”多尔衮也插嘴道。 “朱先生,你还是先回去,告诉黄台吉,多尔衮已经弃暗投明了,就不要再想着把他换回去了。至于那些被他掠走的百姓,我自然会带着军队把他们解救出来。也不劳他费心。战场上得不到的东西,他在战场之外也别想得到。朱先生,建胬已经无路可走了,但是你不一样,若是能戴罪立功,将来也不一定没个结果。” 朱坚台跪下磕头道:“罪人多谢世子,罪人一定好好赎罪。” “还有你带来的那些人,我就把他们都留下了。”郑森又道,“这也是为你好。”接着他又向多尔衮道:“明日你可愿意代表我军前去骂阵?”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百五十九章,骂阵 朱坚台转过头来,看到牛庄堡壕沟上的吊桥正在被徐徐收起,而在刚刚修复的第一道铁丝后面,已经竖起了好几根木杆,他带着一起过来的那几个人的人头此时正挂在上面摇曳。朱坚台看了看那些人头,叹了口气,摇了摇头,然后便缓缓的向着前来迎接他的满清骑兵走了过去 郑森的拒绝其实也在黄台吉的预料之中,黄台吉自问,若是自己,也不会同意这样的交易。不过这个姿态他还是要做一下的,不然,如何安抚两白旗的人?其实,在经历了这次失败之后,黄台吉已经在考虑撤军了。显然,攻击牛庄堡要付出的代价太高,超出了满清的支付能力了。这时候必须要割肉止损了。只是如今多尔衮失陷了,正白旗的旗主自然就要换成阿济各。以前黄台吉将多尔衮和阿济各都塞在正白旗里面,并且先让阿济各当旗主,然后又找事情,免去阿济各的旗主,让多尔衮当旗主。用这样的方式来挑拨他们的关系,在他们之间制造矛盾。要说这一招的效果还很不错,不但两人之间,甚至于属于阿济各和属于多尔衮的牛录之间,也明显有矛盾。不过如今,多尔衮落入了明军手中,正白旗中只剩下阿济各了,如果阿济各要收拢正白旗的人心,不努力的去抢回多尔衮是不行的。既然如此,只怕这仗就还要继续打下去。就在刚才的廷议中,阿济各和多铎都表示,要打到底,一定要打进牛庄堡,把多尔衮救出来。当然,后面的仗,两白旗肯定要打主力,若是以前,也算是消耗两白旗实力的机会,但是现在,却不是考虑这些的时候。 黄台吉想了一会儿,觉得他现在必须和阿济各还有多铎两兄弟好好谈一下。明天即使要打,也不能再投入真本钱去打了。现在我大清没有那么大的本钱,继续往里面填了。 就在黄台吉准备派人去找阿济各兄弟的时候,却有人来报,说是阿济各和多铎一起来求见他。黄台吉心中一动,便立刻下令,将两个人迎接进来。 三个人见了礼。黄台吉便问:“老十二,老十五,明日一战,你们有什么想法没有?” “皇上”多铎首先开口了,只是只说了两个字,便不肯再说了,只是用眼睛盯着阿济各。阿济各却也不做声,直到多铎轻轻地踢了他一脚。 “皇上这牛庄堡不太好打我们八旗损失不起的”阿济各最后这样说道。 “那你们的意思是?”黄台吉问道。 “八哥,要我说,这牛庄堡根本就打不下来。”多铎低着头说,“十四哥落在敌人手里,咱们是要救,可也不能蛮着来。” 黄台吉听了,点点头道:“老十五说得有理!” 见已经说开了,阿济各也干脆明着说了:“皇上,我觉得明天咱们只能做做架势,不能真的把家底都压上。原本臣弟想着,干脆把那些养不活的包衣都拿去填了那个坑,但是如今看来,就算把他们填进去,也没什么用。我们花了老大力气,把他们从几千里外带过来,这样死了,也太可惜。臣弟觉得,这些人还是先留着” “对,先留着。”多铎也赶紧说,“臣弟觉得,今后很长一段时间,我们和明朝之间的攻守就又要逆转了。咱么也得学着筑城,学着建牛庄堡那样的堡垒。虽然有些东西,比如那种铁丝,比如火枪咱们造不好,但是八哥你看人家,几个月改建的那个牛庄堡正是坚固得这里面肯定有不少值得学的东西。咱们要在关键的地方多造堡垒,就用那些包衣造,让他们做到死。” “马上就是冬天了,冬天肉不会坏,这些人这样死,至少,肉还在我们手里要不然,明年春天可怎么过?”阿济各也赶紧说道。 “那明天?”黄台吉道。 “明天我们可以”阿济各压低了声音。 第二天一早,清军便摆出了一副要决一死战的样子,摆出了大队的人马,在模范军的防线前,大炮射程外排好了队列,然后便有一队骑兵出列向前,一直逼近到第一道壕沟边上,开始大声的挑战。说的话的内容嘛,大抵都是有种的出来决一死战,缩在壕沟后面算什么好汉? 模范军那边很快也作出了反应,他们倒不是出兵作战,而是也派出了大约一百来个骑着此前清军没太见过的巨型马匹的骑兵。这些骑兵骑着的其实并不是战马,而是重型挽马。这类马匹其实相当迟钝,并不适合作为战马使用。只是如今天气渐渐地冷了,那些混血阿拉伯马,或者是安达卢西亚马都难以忍耐寒冷,但这些挽马不一样,它们有更好的耐寒能力。所以被拿来临时作为龙骑兵的战马使用。 不过清军的骑兵并不知道这些,相反,他们对模范军的那些使用大马的重骑兵非常恐惧,所以一看到这些巨型马匹,立刻便退开了一段距离。 这些模范军骑兵并没有进行追击。事实上,冷血挽马的速度相当慢,即使是和蒙古马相比也是如此。正因为如此,这些马匹才并不适合作为战马使用。模范军的骑兵们继续向前,一直到了距离清军两白旗的阵势不过百步的地方才停下来。 “你看,那里面怎么有个那是那是十四贝勒!”一个清兵突然发现,在敌人骑兵阵列的正中间,有一个穿着一身的满清贵族盔甲的人,仔细看看,却不是多尔衮还是谁? 只见多尔衮纵马而出,和后面的骑兵拉开了一个身位,朗声道:“我是十四贝勒多尔衮,快去请十二贝勒阿济各,十五贝勒多铎前来相见。” 只见清兵那边一阵骚动,过了一会儿,就见阿济各和多铎两人满身披挂的到了阵前。 在远方的瞭望台上,郑森收起望远镜,转头对顾绛道:“宁人你放心,那个多尔衮不会那样的。多尔衮是老奴的儿子中,最像他的一个。老奴是个什么样的人,宁人你不知道吗?想当初老奴力量薄弱的时候,就拜辽帅李宁远为义父,摇尾乞怜、磕头捣蒜,犹如求食之犬,最是能伏低做小。如今多尔衮身后有一百多条燧发枪瞄着呢,他可不是一个忠烈之人。这样的人,只要能让自己活着,他是不会做什么自我牺牲的事情的。” “这人无耻,也是世上罕见。昨日里你看他,做儿子的,痛骂父亲断子绝生,便是做戏装假,也没有真是夷狄人面兽心我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徒!”顾绛摇摇头道,“可就是这样一群厚颜无耻之徒,竟然弄得我大明” “那是因为我大明有更多的,更厚颜无耻的家伙。”郑森冷冷地道。 7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百六十章,骂阵(2) 多尔衮居然出现在阵前,这大大出乎了清军的意外。双方距离并不远,多尔衮又是正白旗的旗主,两白旗的大多数的老兵都认得他。大家细细一看,的确是多尔衮,更是不敢怠慢,立刻便有人去通报。而此时多铎和阿济格也都在清军的军阵中虽然今天的进攻,其实只是演演戏,但是作为重要演员,他们可是必须上场的。 两人都骑着马来到了阵前。见阵前的果然是一身披挂的多尔衮。多铎首先就忍不住大喊道:“十四哥,你可还好!” 阿济格也喊道:“老十四,你怎么样?” 多尔衮大喝道:“阿济格哥哥、额尔克楚虎尔,你们两人带着兵马在这里做什么!” 阿济格大喊道:“多尔衮,你放心,我们一定会把你救出来的!”但其实,以他对多尔衮的了解,多尔衮如今出现在这里,多半是已经投降了明军了。不过,阿济格并不认为多尔衮投降有个什么不好的,至少,命是保住了。 “救什么救!”多尔衮大喝道,“倒是我要救救你们!阿济格,额尔克楚虎尔,你们都昏了头了吗?难道忘了是谁杀害了我们的额娘吗!你们还要为仇人效命吗?而且,你们要知天命,识时务,为何要跟随那个谋害了我们额娘的恶徒黄台吉兴此无名之师?犯我大明疆界?为何不反戈一击,杀了黄台吉,祭奠我们的额娘?” 多铎一听,大吃一惊,惊呼道:“十四哥,你可是糊涂了?那郑家小儿给你灌了什么汤了?你可不能” 阿济格此时正和多铎骑着马并肩靠在一处,他便从马镫里脱出脚来,轻轻地踢了踢多铎。多铎也便立刻不做声了。 阿济格催马便上前半步道:“老汗以七大恨告天而伐明,怎么能说是师出无名呢?” 多尔衮一听,立刻向地上吐了口唾沫道:“呸!老奴不忠不孝,他的七大恨全是臭不可闻的臭狗屁!老奴这老东西脑子糊涂,颠三倒四的,先不说光是叶赫部的事情,一件事翻来覆去了说了好几遍,怕是数数都不会。而且叶赫部的事情,本来就是老奴这老坏蛋去人家那里抢劫杀人。我大明为天下共主,岂能不管?抢劫杀人被人制止,就引以为恨,这就可见老奴不是个好东西。老奴还有脸提到我祖父和太祖父,我祖父太祖父受到大明的大恩,我们建州部原本都是通古斯的野人,在通古斯遭遇严寒,不得不避难于大明。大明皇帝仁慈,特意划出牧场来,与我建州部修养。对我建州真是如再生父母。我太祖父祖父每每与人言此,皆感激皇恩浩荡,建州部便是粉身碎骨,也难报万一。他们也都是我大明的忠臣,一辈子对大明忠心耿耿,怎么就生出了老奴这样的儿子!我祖父太祖父虽然是战斗中误伤而死的,却也是为国牺牲,大明公开加以旌表,赏赐颇多,老奴这不要脸的老东西当年也曾经借此向各部炫耀。如今却拿来做什么七大恨,真是不要脸到了极点!这样的不要脸的东西,还好意思昭告天下,真不知羞耻为何物!这也配说是什么师出有名?” 多铎听了,便涨红了脸,正要加以反驳,却不知该说设么好。却见阿济格身边有个人和阿济格小声的说了几句话,阿济格便开口呵道:“胡说八道,一派胡言!明朝自万历天启崇祯以来,滥用奸佞,以至盗贼遍地,百姓有倒悬之苦。如今的弘光皇帝,更是好色贪婪的暴君。我天命汗席卷辽东,万姓倾心,四方仰德,此非以权势取之,实乃天命所归!今上更是仁慈,保育四方,神文圣武,继承大统,应天合人。天命无常,自三代以下,一朝一代不过三百年。如今天数有变,神器更易,而归有德之人,此乃自然之理。你身为人子却指责生父,是为不孝转投暴君,是为不仁弃族人而助仇敌,是为不义不识天数,是为不智。如此不孝不仁,不义不智之人,安敢在此饶舌!” 多尔衮听了,并不气恼,却哈哈大笑起来,道:“阿济格,你真是愚蠢!老奴的确是我阿玛,但是是老奴自己先为不孝,先为不忠。正所谓父不能为忠臣,子亦不能为孝子。况且我在子为不孝,在孙却是孝。正是拨乱反正之义举,怎么能说是不孝不义呢?至于说大明盗贼遍地,百姓有倒悬之苦,呵呵老奴,还有尔等不就是这遍地的盗贼吗!万姓倾心,四方仰德?老奴悖逆,昔日叶赫部与我建州为姻亲,老奴叛之,杀死了不知道多少叶赫部的人我建州部初来大明,为大明接济,大明百姓,皆是我建州部之衣食父母,与我建州实有大恩。老奴却大肆杀戮汉民,这辽东百姓,不知道被老奴,还有黄台吉杀了多少!黄台吉狼子野心,还不断破关入关内烧杀掳掠,杀人盈野。你们说这样的万姓倾心,四方仰德?这四方万姓,怕是都傻了吧?这种不要脸的话,你们都说的出口,真是无耻之尤!况且黄台吉于我等有不共戴天之仇,你等不但不能复仇,却还腼颜事敌,却不怕天打雷劈吗? 而且如今大明芟夷大难,略已平定,李闯已经伏诛,尔等亦不远矣!天命实未弃明。尔等人伦未识,却敢妄言天命。昔日之老奴,今日之黄台吉,不过趁着大明内乱,跳梁一时。老奴死的早,故而诛不及身,然而将来开棺戮尸,亦必不能逃。如今大明内有明君,外有猛将。战将千员,带甲百万。安平王世子更是天纵英才,自起兵以来所攻者取,所击者破,可谓百战百胜。今日世子亲率大军于此,尔等跳梁小丑,可堪一击?谅尔等腐草之萤光,如何比得上天空之皓月? 阿济格,额尔克楚虎尔,我们乃是同胞兄弟。我不忍心见尔等一错再错,所以才来劝告你们。如今天命已明,尔等外无能战之兵,内无足食之粮,破亡只在目下。所幸当今天子,宽厚仁慈,便是对弑君之闯贼,亦只诛首恶。胁从之辈,多加宽宥。真仁德之君也!尔等若能倒戈卸甲,以礼来降,或能保全首领,若能斩杀逆贼黄台吉,不但能报不共戴天之仇,更有封侯之赏。从此国安民乐,岂不美哉?” 1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百六十一章,退兵 “十四哥,”多铎突然催马上前半步,和阿济格肩并着肩大声道,“十四哥你不幸落入了南蛮手中,大丈夫能屈能伸,你如今要保住性命不得不如此,做兄弟的也是明白的,也不会因此怪你。十四哥,你放心,兄弟一定会救你回来的。” 说完这话,多铎又轻轻地拉了一下阿济格的胳膊,阿济格顿时明白了多铎的用意。在这种地方,当着这么多的士兵,和多尔衮就这些事情进行争论,无论争论的结果如何,丢的都是爱新觉罗家的脸面,损伤的都是清军的士气。 “只怕那些南蛮此时正像看猴戏那样在看我们呢。”阿济格不由得这样丧气的想道。同时他也开口道:“老十四,你放心,我们一定能把你救出来的!”说完,也不再等多尔衮开口,便拨转马头,和多铎一起退入了阵中。 见阿济格和多铎退走,多尔衮赶忙大喊:“阿济格、多铎兄弟,你们不要执迷不悟了!大明圣上宽仁,只要幡然悔悟,还来得及,可不要一条路走到黑!” 不过此时阿济格和多铎两人都对他的呼喊毫不理会,头也不回地就继续往后退。多尔衮又喊道:“我也知道黄台吉盯得紧,二位兄弟难做,二位兄弟,多多保重!” 这一句颇为恶毒,算是公开的挑拨离间了。不过阿济格和多铎都知道,此时说得越多越坏事,也便不理他,只管去了。 多尔衮叹了口气,又朝着大军喊道:“大家都是我两白旗的兄弟。这牛庄堡防御坚固,固若金汤,来多少人,就得死多少人在里头!我们打不下来的!黄台吉包藏祸心,让我们两白旗攻打牛庄堡,就是想要接着大明的手,消灭我们呀!大家一定要小心呀!” 阿济格本来已经走的很远了,听了这话,也忍不住嘴角一抽。多铎忙一把抓住他的胳膊道:“十二哥,算了,十四哥也不容易,如今明军这样凶残,不这样,他能保住脑袋吗?只怕已经被穿到了杆子上了。再说,你觉得十四哥真的相信我们能救得了他?他其实是在担心我们真的硬攻牛庄堡,那才真是十四哥这人还不错的。” 多尔衮又喊了几声,却也再没人应他。他扭头看了看骑兵队伍中的那个队长,见他微微的点了点头,便喊道:“建胬气数已尽,尔等要多替自己想象,不要跟着胬酋一起灭亡!”然后便拨转了马头,和其他的骑兵们一起,向着牛庄堡退去。 “世子,你让多尔衮去骂阵,固然是大大的打击了建胬的气势,但是,看样子今天建胬不会上来送死了。”顾绛很是遗憾的摇头道,“在防御战中杀死建胬,比在野战中方便多了。” 郑森却摇摇头道:“在大多数时候,防御都是一种比进攻更高效的作战方式。但是单纯靠防御是无法打赢战争的。我们能依靠据点固守,归根到底还是因为我们能在野战中击败他们。要不然,当初祖大寿怎么会丢了大凌河和锦州?曹刿说:夫战,勇气也。建胬之所以此前胜多败少,除了训练有素,装备精良之外,他们此前一系列胜利,尤其是大战胜利的积威,让他们在和官军交战的时候士气高昂,却让官军士气低迷,这野战也就没法打了。如今建胬无论是守城还是攻城的技巧都远不如我军。便是野战,也不如我军。若是再加上士气低迷,野战越发的不能打了,如此一来,建胬的灭亡也就在眼前了。所以能直接打击建胬的士气其实也是很不错的。况且,经过前面的那一战,建胬哪里还有胆子真的再上来围攻?多半也只是做做样子罢了,我们也不能指望靠着防御战再更多的杀伤建胬了。” “只怕也真是这样了。”顾绛点了点头,又问道,“世子,你真的打算把那个多尔衮送进宫中去?这人如此的厚颜无耻,再加上又有些见识,怕是将来别又是一个汪直。” “他不可能成为汪直的。”郑森摇了摇头。 明朝有两个出名的汪直,一个是倭寇头目,还有一个汪直是成化年间的西厂提督太监,这里说的汪直自然是后面的一度权倾朝野的那个。这人原是是大藤峡叛乱中瑶民后代,成化三年1467年以幼童身份被俘进宫。从都是俘虏的身份算起来,倒是和如今的多尔衮有点像。老实说汪直虽然有些跋扈之处,但功劳也不着实其实还真算不得奸佞,只不过在如今的大明朝文人那里,太监都是坏东西几乎是一种政治正确了,跋扈的汪直自然得不到什么好评了。 “这倒也是,此一时也,彼一时也。他就算想要做什么坏事,也没有对应的力量。”顾绛也点点头道。 所谓此一时也彼一时也,那意思是说如今的大明朝和成化年间的大明朝完全是两码事。成化年间,皇帝手中有实权,是真正的天子而如今的弘光皇帝,更像是东周时期的周天子。甚至于,对于郑森的那些理论很了解的顾绛也知道,郑森实际上是有意的要让弘光皇帝成为象征性的周天子。这要是按一般的读死书的人的想法,郑森的这一些做法显然是大逆不道的。但是事实上,这种虚君的做法,却非常的符合士大夫们的利益。因为皇帝如果是不管事的,下面的士大夫们就可以为所欲为。而郑家呢,他们的主要利益在于海上贸易和殖民,和士大夫们的利益矛盾倒是很有限。甚至于,有了他们,有了对外殖民的途径,士大夫们在压榨百姓的时候,完全可以在加把劲,而不必担心他们的反弹。因为活不下去了的人,会选择移民海外,而不是扯旗造反。所以,虽然士大夫们因为各自的利益,往往存在矛盾,但包括顾绛在内,如今大家反而都认为做皇帝就应该将天下大事都交给贤能的有司,自己安居君位,当个道s德榜样就够了。东林的黄宗羲,更是大放厥词,将君王说成是“为天下之大害者”,要求要严格的限制君王的权力。而对郑家都是一片称赞之声。 这时候,出去的那队骑兵已经回到了阵地中。进了城堡,骑兵队长将多尔衮交给了两个内卫,便带着其他骑兵离开了。这时候,清军也开始有所行动了。 清军首先是炮击,不过他们这次把大炮摆得很远,而且摆得很分散。显然,这更多的是出于防御的考虑。清军的炮击的效果很差,因为他们把大炮放的太远了,以至于很多炮弹甚至都没能打到第一道壕沟。 两轮炮击之后,一些骑兵冲了上来。他们的队列同样相当的分散这显然是为了减少遭到炮击的时候的伤亡,而不是为了作战方便。这些骑兵只是在很远的距离上一掠而过,并用骑兵弓进行了一轮毫无意义的抛射。他们射出的箭距离第一道壕沟甚至又差不多一百多步然后便退了回去。 而这居然就是这个时空里满清这一天,甚至是直到满清成为一个历史名词为止的,对牛庄堡要塞的最后一次进攻了。在这些骑兵退回去之后不久,清军就开始全军后撤,他们放火烧毁了自己的大营,以此来阻拦可能的追兵,此外,他们的骑兵也被配属在后面担任后卫力量,而缺乏骑兵的模范军事实上也没有进行大规模的追击,很快,黄台吉的旗帜就消失在大家的视线中。 1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百六十二章,雪橇 在黄台吉的大军退走后不过两天,辽东的第一场雪就降临了。雪其实并不大,这些年,辽东也一样受到干旱的影响。若是还在隆庆、万历的时候,这雪早几天就该落下来了。而且一场就能顶得上现在的好几场。 随着这场雪,辽东的气温迅速地下降了很多,几乎是一夜之间,大辽河上就结上了一层冰,只是冰层还不够厚,还不足以承载人马。半个月后,又下了一场大雪,这时候,积雪的深度却也已经有一尺多深了。 天还没全亮,巴图扎日格力穿着厚厚的棉袍,拖着一辆小雪橇走向一处小院,刚走近院子,就听见里面一片呜呜的嚎叫声。一打开院门,一条大狗,便一下子扑了上来,将两支前爪搭在巴图扎日格力的肩膀上,然后张开血盆大口,吐出粉红色的舌头,就向着巴图扎日格力的脸上舔过去。 “去!去!去!巴克,别闹!”巴图扎日格力一边用手将巴克使劲的推开,一边扭过脸去躲避它的大舌头。 更多的狗都围了上来,嘴里呼呼的吐着白气,摇着尾巴,围着巴图扎日格力打着转。见巴克被推开了,还有好几只狗也想要学着巴克,扑上来舔一下巴图扎日格力。 “都别闹,老老实实的,准备吃东西了。”巴图扎日格力喊道,同时他的徒弟张晓光将盖在小雪橇车上的席子掀开来,露出了大块的鲸肉和鲸脂。 巴图扎日格力是一个喀尔喀蒙古人,是个养狗的奴隶。郑家的商队利用和蒙古人的贸易,用四把上好的雪花钢刀,从他的主人那里换回来了几条长得很像是狼的大狗,以及作为添头的他。然后巴图扎日格力就成了模范军的养狗人。 从此巴图扎日格力就掉进了蜜罐子里,每天都吃得饱饱的,各种鲸肉、海鱼吃得他都要吐了。有时候他睡着了的时候,也会做梦梦到以前当奴隶的时候的苦日子,每次一做这样的梦,在梦里他几乎都会冒出这样一个念头:“可惜,原来那是做梦呀!”而当他从这样的梦中,醒来之后,他往往要好一会儿才能确定,这的确不是在做梦,然后再心有余悸同时又无比庆幸的说道:“幸好,那只是做梦。”他的那些狗的日子也不错,一个个吃得饱饱的,长得圆滚滚的,毛色油光发亮。 那几条看着像狼的大狗据说是从更北边的森林里的野人部落里面买来的。这些狗也像那些穿着鹿皮的野人一样,不怕冷,力气大,脑袋蠢。冬天用来拉雪橇倒是不错。 花了几年时间,利用这几条狗,在充足的物资支援下,巴图扎日格力和他的徒弟们养出了近千条这样的狗,如今也是检验这比投资值不值得的时候了。 那群狗一拥而上的吃起了东西,一边吃还一边满足地哼哼着。巴图扎日格力在一边摇着头,这些狗就是笨,不像他以前养的那些牧羊犬,聪明听话,吃东西也知道排个队。 很快,那些狗就吃好了东西。巴图扎日格力便和徒弟一起给这些狗套上笼头。这些狗早就习惯了吃饱了之后,出去跑跑,此时都温顺的让他们给套上笼头,拴上雪橇。 巴图扎日格力和徒弟赶上两辆雪橇便往校场去了。到了那里已经有好几部雪橇等在那里了,又过了一会儿,其他的雪橇便也都到位了,一共三十套雪橇,每一套雪橇配备十条狗,可以装载三个全副武装的模范军战士或是重量与之相当的物资。这样的一次出击,规模虽然不大,却也是对狗拉雪橇队伍在冬季的作战能力的一次检验。 士兵们上了雪橇,雪橇手们挥动鞭子,一两辆雪橇便沿着预定的道路,离开了牛庄堡,驶入辽东的雪原之中。 太阳刚刚出来了,微红的阳光照在白雪覆盖的原野上,给白雪也抹上了一层胭脂,看上去很是好看。但随着太阳的升高,阳光渐渐变强,现在美丽的雪原,也会变得白花花的一片,刺得人眼睛疼。如果长时间的看着这样的白茫茫的雪原,很容易就会出现雪盲症。士兵们都配备了茶色玻璃制成的护目镜,但即使如此,长时间在雪地下看东西,还是容易出现雪盲。因为模范军制作的护目镜其实并不像后世的偏光镜那样,能过滤掉绝大部分的紫外光,所以它的效果其实还是很有限的。因此在雪橇上的时候,依据战术纪律,三个人轮流驾驶雪橇,没有轮到的人必须带上眼罩,闭上眼睛来保护自己的视力。 雪橇队先是沿着河边的道路跑了一段,接着便转向东边,以远远地绕过建胬用于封锁河道的堡垒。在平时建胬的侦骑四处活动,这样的行动很难瞒过他们。但是大雪之后,他们的战马在雪地中行进一样不方便,所以他们的侦骑的活动范围也大大的缩小了,这也使得这支不大的雪橇队有机会避开他们的视线。 隆冬季节,建胬也都进入了猫冬状态了,大家都躲进了寨子,过起了吃饭睡觉打老婆的无聊日子。一般来说,在这样的天气下,也不会有什么乱子发生。 在靠近牛庄堡的地方,建胬的村落大多都很大,而且都有较为完善的围墙。这是此前在模范军的一系列袭扰活动的后果之一。但是在更远一些的,超出了当时模范军船只一夜的航程的地方,那里的村落却并没有被集中起来,也没有完备的围墙和防御设施。在满清看来,这些地方是相对安全的腹地,不需要采取这些消耗资源,还会降低生产效率的做法。然而,他们没有想到的是,在冬天,因为狗拉雪橇的存在,模范军的活动范围甚至还要超过其他季节。 雪橇队绕过满清在大辽河岸边的那两座堡垒,然后在一处背风的地方停下来休息。士兵们支起帐篷,让自己,还有雪橇狗都进去歇歇,而带队的营长杨万年则拿出一张地图这张地图大部分的地区是依据我大明的辽东地图绘制的,精度很成问题,还有一部分则是依据此前的战斗中,骑兵部队的指战员的回忆绘制的。,对照着周围的环境,确定自己的位置和方向。 “我们从这里,往这里去,能避开所有的的建胬大寨子。今天下午我们就能到这里,然后在这里过一夜,明天一早出发,到中午就能到达辽阳附近” 7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百六十三章,蛋白质 巴图扎日格力看着徒弟张晓光把最后的一块雪砖放在雪屋子的顶,一间小小的,只能容得下两个人的雪屋子搭建好了。这个雪屋子是依照北极冰原的因纽特人的雪屋的样子复制的,这是一种在冰原地区生活的独特技能,原理简单,但实际的操作却并不容易,两个经过这种训练的人,借助一些取巧的小机器,能在一个时辰之内搭出一座可以容纳两个人的雪屋,但是如果是生手,只怕一晚都搭不好。巴图扎日格力也是在被当做买卖的添头卖到模范军来了之后,才见到这种冰雪做成的蒙古包的。 捕鲸船队在更北边的地方也是另一个时空的阿留申群岛,发现了鲸群更为密集的海域,他们将这片海域命名为“鲸鱼海”,他们又在这一片海域发现了有着雪白的皮毛的大熊的群岛,并将它们命名为“白熊群岛”,并在这些岛屿建立了几个用于避风和对船只进行简单维护的据点。在这些岛屿也有一些靠捕猎生活的野人,捕鲸船队和他们进行了一些贸易,这种雪屋子的搭建技巧,便是用诸如火枪和金属刀具从那些人那里学来的。 这本来只是捕鲸部门的小买卖,却在情报通报的时候,得到了郑森的重视。他认为这种技术能够大大的提升模范军在寒冷地区的作战能力。使得模范军能在高寒区域进行扩张。 模范军参谋部实际对此并不以为然,他们觉得,要解决建胬,其实只需要等到夏天,然后集起军队,沿着大辽河,一路平推过去是了。所以学习这种技术,作用似乎有限。他们并不知道,郑森对于更北边的区域,几乎是整个的西伯利亚的广阔土地的野心。在他们眼,那是一片没啥用的不毛之地而已。不过来自后世的郑森却知道,在那片冰原下面,有着多少宝藏。而且因为后勤的困难,这一点其实对于俄国人也是一样,大家都无法 在这一区域投入太多的军队,因此,只要谁有能力投入更多一丁点的部队,能控制大得难以想象的一片土地。因此事实,模范军的雪橇部队,其实并不是针对满清而建立的,满清只是它的一块磨刀石而已。 为了保暖,雪屋子的门非常低矮,所以人只能爬着进去。巴图扎日格力爬了进去,在里面的雪地铺了一张大大的白色熊皮,这是捕鲸船队从白熊群岛带来的东西,它一般的皮毛更加保暖。张晓光也钻了进来,今天晚,他们两个住在这雪屋子里面了。 一开始的时候,巴图扎日格力觉得住在雪屋子里一定会非常冷,但事实证明,雪屋子远他所习惯的蒙古包更保暖。人进入屋子后,产生的热气会让冰雪融化一点,这些融化的冰水渗入雪砖的缝隙,然后重新凝结起来,将原有的缝隙都封住了,整个的屋子一点风都吹不进来,非常的暖和。 至于那些雪橇狗,却没有这么好的待遇了,他们只能呆在外面。不过巴图扎日格力他们也在雪地里给这些狗挖了些洞,它们可以靠着它躲避一下寒风,而且它们有着浓密的毛发,本来不太怕冷。 突击队在雪原安稳的度过了一夜,第二天一早便继续路,然而路的情况还是超出了杨万年的预计,直到下午申时三刻左右,他们才接近了辽阳,看到了第一座村庄。 这里距离辽阳已经很近了,自从努尔哈赤占据此地之后,这里成了后金满清统治的核心地区。一直以来,明军几乎都没能再威胁到这一区域,所以这一带的满清村落更注重的是生产时候的效率,而不是在面对小队敌人的袭扰时候的防御,所以这座村庄的防御,远远不能和牛庄堡附近的满清村落相。 依照地图,以及多尔衮提供的情报,这是一座属于镶黄旗的村庄,庄子里面的建胬加包衣奴,大 概有一千人左右。因为环境安全,所以这座村落并没有牛庄堡附近的建胬村落那样的高大结实的围墙,只有一圈用来防止野兽进入的一丈来高的土墙而已。当然,更没有防御用的插满了尖木棍的壕沟以及用于进出的吊桥。 突击队在一座小山包后面停了下来,杨万年带着几个士兵,登小山,远眺这座村落。从这里,可以让视线越过村子的围墙,看到里面的情况。 “那是什么?”杨万年举着望远镜的手猛地抖动了起来,几乎要拿不住望远镜了。他剧烈的呼吸着,脸涨得通红。 “营长,怎么了?”一个士兵问道。 杨万年长长的吸了口气,将望远镜递给那个士兵,同时咬着牙骂道:“该死的狗鞑子!” 不知所以的士兵结果望远镜,居高临下的向着那边望过去,然后也咬着牙痛骂起来:“该死的狗鞑子,一个个都该千刀万剐!” “怎么了?”其他的士兵也惊讶的问道。 “那些狗鞑子在吃人!吃我们的人!”那个士兵一边说一边将望远镜递给其他的士兵,然后对杨万年道:“营长,咱们立马杀进庄子去,杀他个鸡犬不留!” 这时候,满清那边其实还有一些存粮,但是谁都知道,这些粮食撑不过不到来年的粮食收获。所以对于“多余”的包衣的屠杀却已经开始了。屠杀这些包衣,不仅能节约粮食,而且他们本身是优质的蛋白质来源。下雪之后,土地被冻住了,原本需要这些“多余”得包衣来兴建的防御设施或者农田水利甚至也没法建了,继续养着这些包衣奴,不但消耗粮食,而且吃不饱的包衣还会越来越瘦。所以在大雪下下来之后,对包衣奴的屠杀开始了。 这时候杨万年却反而冷静下来了,他看了看天色道:“马天黑了,等天一黑,我们立刻” 本章完 b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百六十四章,烈焰 西边的天空中,最后的一丝暗紫色的辉光已经消失了,整个大地沉入到了一片黑暗中。就在这黑暗中,戴着狗皮帽子,身穿着羊皮袄子,脚踩着滑雪板的模范军突击队却已经进入了临战的状态。雪橇狗的嘴巴也都被套上了套子,免得它们发出的叫声惊动了敌人。 “我们刚才观察了,整个村子都被围墙围着,围墙只有一道门。”杨万年正在再一次给突击队员们交代战术,“一班和二班负责堵住大门,一个人都不能放出去。明白吗?” “明白!” “营长放心,从我这里跑了一个鞑子,我就提头来见!”另一个大概是班长的战士也回答道。 “二班长,不必这样,一个鞑子,不值这个,不过要是真的让鞑子在你们班这里跑了,你们配给的二锅头,就都分给其他班,你看怎么样?”杨万年听了却开起了玩笑。作为在寒区作战的实验部队,杨万年的部队有一种特别的供给物资,那就是二锅头白酒。这东西除了有时候用来暖身子之外,还能用于医疗和充当引火物,所以也作为军用物资配属给寒区作战的部队。其副作用之一就是弄得寒区部队的士兵几乎个个都成了酒鬼。对于他们来说,那整个班的二锅头来抵押,从威慑力上来说,比什么“提头来见”什么的分毫不差。 “哎呀营长,这主意不错呀!就这么办吧!”另一个士兵也笑道。 “一班长,要是从你那边跑了,你也一样?”二班长瞪大了眼睛。 “那当然!要是一个没跑,回去营长请喝酒!”一班长很明智的转移了目标。 “少说废话。我们接着布置战斗任务。”杨万年低喝道,“三班四班负责警戒,火力连做好纵火准备,都没问题吧?” “没问题!”大家都轰然应道。 火力连其实只有八个人,但是他们的每一个成员都是士官,都挂着排长的衔拿军饷。他们的主要武器是一部相对小巧的投石机。这东西平时被拆散成零件,装在一架雪橇上,要用的时候再重新组装起来。它可以把一个用于纵火的油罐抛出两百多步远。这个距离甚至比不过某些架在城墙上的重型弩,考虑到如果要将油罐投过围墙,它在部署的时候还必须更靠近敌人的围墙一些,一般来说,要部署到距离敌军围墙一百五十步左右才能较为有效的发起攻击。所以在战术运用的时候,携带这种武器的突击队,一般都被要求在夜幕的掩护下使用它,以避开敌军的远程武器的攻击。 但在夜幕下使用这种武器却并不容易。首先,你必须在漆黑的环境中将分解开了的抛石机重新组装起来,这个难度远超过摸黑组装枪支。不是经过非常刻苦的训练,是无法掌握这个技能的,所以这个他们的排长军饷绝对不是白拿的这个技术,值这个价钱。 几辆雪橇在黑暗中无声无息的靠近了建胬的村庄,村子里什么声音都没有。几个士兵从雪橇上下来,开始借助着一点微弱的星光给投石器挖坑。投石器是不能直接放在雪地上使用的,因为雪太软,哪怕是冻结实了的雪,也是承受不了投石器的后坐力的。如果直接将投石器放在雪面上,使用的时候,投石器不但打不准,甚至还可能倾覆。而挖开雪地,难免会发出一点声音,不过晚上呼啸的北风掩盖住了这些声音,至少,一般的人在百步之外,又隔着围墙,是听不见这样的声音的。 不过人听不到,并不等于其他东西听不到,比如说狗就能听到,于是村子里隐隐的就传来了几声犬吠。 火力连连长王长荣做了个手势,大家就都停了下来,王长荣向巴图扎日格力做了个手势,巴图扎日格力便解开趴在他身边的一条雪橇犬的嘴套,然后在它的脖子上轻轻地拍了一下,低声道“巴克!” 巴克原本正趴在雪地上装死,这时候一下子站了起来,朝着天空伸长了脖子,发出一声长长的狼嚎声。是的,这种雪橇狗有很重的狼的血统,叫起来的方式往往也是狼嚎。 村子里的狗叫得更起劲了,但是村子里的人反倒都放心了不过是外面来了些狼而已。若是白天,村子里的建胬倒是说不定就有兴趣出来,看能不能打到几只狼,然而如今是晚上,晚上出去打狼,怕是弄不好要被狼打了的。而且反正,狼也越不过围墙。至于敌人,他们根本就无法想象,有敌人能在这大雪地里奔袭数百里,到这里来袭击他们。所以,村里的建胬并没有太在意。 在这样的掩护下,火力连的人很快就清理好了发射阵地,然后开始组装投石器。这是一个复杂的工作,尤其是在带着手套操作的情况下,更是困难。八个人花了差不多半个时辰,才将一部投石机组装了起来。将抛掷臂挂好,再把一个油罐放在投掷筐内,将拉火栓的绳索绑好,然后再将配重一块块的压上去。 “好了没?”王长荣问道。 “好了,全好了!”一个士兵将最后的一个配重铅块装上去,然后回答道。 “那好,让开点,我要发射了!”王长荣道。 抛石机旁边的人都退开了去抛石机发射的时候,发生事故也不是没有过,比如抛掷臂断裂什么的。长长的抛掷臂是用韧性十足的红豆杉木制成的,然而无论什么木料,一致性都有些问题,而这种抛石机又要求尽可能的轻便,所以抛掷臂便容易出现这样的故障。一旦发生这样的事故,很容易造成人员伤亡。所以在发射的时候,大家要分散开来。 见大家都散开了,王长荣便踩下了发射踏板。挂着抛掷臂的绳套松开了,在配重下坠的拉力下,长长的抛掷臂猛地向上扬起,发出“呜”的一声,然后便将一个十斤重的油罐向着建胬的村庄抛了过去。油罐飞行的速度并不快,所以王长荣还能看到它上面一闪一闪的火星子那是被拉火栓点燃了的火种在燃烧。 这火星一下子就消失在村庄黑沉沉的围墙后面了,接着便听见似乎有什么东西摔碎了的声音,然后一股火光一下子就升腾了起来。 “好样的,再来几发!”王长荣道。 几个战士立刻上来,取下配重,将抛掷臂复位,装上油罐不过两分钟之后,又一个油罐再次飞向了建胬的村庄。 当地一个油罐砸在一座房子的墙边,并燃起大火的时候,村子里面的旗人们还没有完全明白过来,一些人还以为是有人自己不慎,导致走了水,还纷纷跑过来想要救火,但很快,第二个,第三油罐从天而降,村子里顿时便燃起了好几个火头。更要命的是,这些火很难扑灭,大铲子的雪抛上去,火不但没有灭,还顺着融化的雪水流淌了起来。而且村外还不断地有油火罐被抛进来,其中的一发直接砸在几个正在忙着救火的旗人旁边,带着烈焰的火油顿时溅了他们一身的,这些人满地打滚想要把火压灭,但是却没有什么用,不过一眨眼功夫,这几个人便被烧成了火人。他们痛苦的四处打滚,又引燃了更多的东西,甚至撞到了其他想要救他们的人。那些试图救他们的人立刻就发现了他们身上的火焰的恶毒。他们身上沾着的火油和一般的火油不一样,这种火油非常的有粘性,只要一碰上,就能沾在衣服或者皮肤上,很难弄掉。这些轻质原油中,加入了一些生橡胶,所以非常的有黏着性有些去救人的人,自己也因此被严重烧伤。 火势很快就变得不可控制,村子里的温度迅速上升,地面上的积雪迅速的被融化,然后火焰便跟着融化的雪水四处流淌。不过很快,雪水便被烧干了,村子里的一切都熊熊燃烧了起来,橘红色的火焰腾起五六丈高,村子中的人已经无法再呆在村子里了,他们周围炽热的空气都足以把他们烤焦了。于是这些人放弃了救火之类的举动,转头向着村口跑去,他们打开大门想要从这里跑出去。然而,他们刚刚一打开大门,迎头便挨了一轮霰弹枪的齐射,一班和二班的二十名战士早就摸到了大门外不过十多步的地方,排好了队形,这一轮齐射顿时就打翻了跑在最前面的七八个建胬。更多的建胬冲了过来,但是他们立刻又挨了一轮齐射,又被打翻了十多个。 这两个班的士兵分成两组,靠着两连发的双管霰弹枪,连续进行了四次齐射,将冲在最前面的四五十个精壮的建胬打死在地上,这个村子中本来就只有几百人口,其中的青壮男子也不过百人,在大火中便已经烧死了不少,如今这四轮齐射更是几乎将剩下的打死光了。四轮齐射结束之后,士兵们迅速的给霰弹枪装上刺刀,向着剩下的人扑了过去。这些建胬,在大火中逃出来,几乎什么东西都没带,全都是两手空空手无寸铁,面对二十把刺刀,完全没有任何抵抗的能力,迅速的就被杀了个精光。 “快点把东西拆散包好,今夜还很长,我们还来得及再去烧掉下一个村子。” 那边的杀戮还没有结束,但杨万年已经开始催促火力连的人打包好投石机了。今晚会是漫长的一夜。 7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百六十五章,来年 旗丁额尔德克被排到在辽阳的城墙上值夜班。在这个季节,在城墙上值夜班可不是一个美差。夜晚极冷,城墙上风又大。即使是穿着厚厚的皮袄,也是非常冷的。若是以前,在辽阳这样的地方,晚上值夜其实完全可以放松一些。大部分的时间都可以躲在城楼里烤火,每隔个一两刻钟,再出去略微转一转就行了。然而自从郑家军夜袭了锦州之后,这样的好事就再也没有了。如今,在牛庄堡吃了败仗回来后,夜班的值守就更是严格了,上面几乎每晚上都会来巡查值夜的情况,一旦发现有怕冷躲懒的,那责罚可是不轻。前两天,额尔德克同旗的一个旗丁,在巡夜的时候,躲了一下懒,在城楼里面烤了一会儿火,然后被巡查的逮住了,结果就被一顿鞭子打得完全都不成人形了。所以额尔德克可不敢跑到城楼里去,他只能缩在一个避风的拐角,用力的跺着脚取暖,一边不停地向着两边张望,防止巡查的不知道什么时候突然冒出来,一边在心中盘算着换岗的时间。 就在这时候,他突然发现,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南边的天空好像亮了一些,那边的天空中的云层似乎微微的有些泛红。 “这是什么?”额尔德克觉得,这种情形他似乎在什么地方见过。他努力的回忆着,想要顺着这种熟悉感,将过去的回忆从记忆的冰层中拉出来。终于,他想起来了,那年夏天,山上发生了山火,在晚上,远远地望过去,那边的云层似乎也是反射着一种红光的。只不过那个光芒比这要明亮很多。 “大冬天的,还下了雪,那边的林子怎么就烧起来了?”额尔德克自言自语道。就在这时他隐隐的听到了有脚步声传了过来。额尔德克立刻就放弃了思考,站直了身子,握紧了手中的长枪,向着那边望去。果然就看见几个巡查的从那边的楼梯上上来了。 “站住!口令!”额尔德克喝道。 “天佑!”那边一边回应,一边快速上前来。走得更近了一些,借着星光,额尔德克认出走在前面的正是他们旗里的一位叫做塔克谭的章京。那人也认出了额尔德克,边走过来,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小伙子很精神呀!有什么情况没有?” “没有。”额尔德克回答道,突然他又想到了那一小片红云,便又道“就是那边,好像有什么东西烧着了,你们看那边,该不是发山火了吧?” “这个时候,下了大雪,发个什么山火?你见过满山是雪的时候发山火的?”塔克谭摇摇头,同时向着额尔德克手指着的那边望去,那边的云层果然隐隐的泛着红光。 “该死!”塔克谭的脸色都变了,“这不是山火,这是那边有个村子烧起来了!” 相比额尔德克,塔克谭要有经验得多。他在天命初年就开始跟着队伍打仗了,亲手不知道烧掉过多少汉人的村庄。对于村庄燃烧的时候是什么样子,他是最熟悉不过了。 一听这话,几个人都紧张了起来。 “主子,要上报吗?要敲钟吗?”额尔德克赶忙问。 “你想些什么呢?”塔克谭道,“一个村子着了火,说不定是自己失火了也不一定,现在敲钟,搞得满城惊慌的,你也不怕砍脑袋?再说,你现在敲钟了,这大晚上的,难道咱们还能连夜出兵跑几十里去救火不成?等你跑到了,这火早就自己烧完了。” “要是这是敌军偷袭呢?”额尔德克又问了一句。 “敌军偷袭?这种天气?”塔克谭笑了笑,“如果敌军偷袭的目标是辽阳城,便不会在别的地方放火。若是袭击城外的村庄,那他们的目标倒不是我们不过就算是有敌军,这大晚上的,我们还能摸黑出兵?那只怕倒是正中了他们的奸计。你先看着,若是真有敌军袭击村庄,那他们今晚上可不会只袭击一处村庄,若是” 正说着,塔克谭突然瞪大了眼睛“你们看那边,那边也烧起来了!” 大家都朝着那边望过去,果然,在原先那处地方左边一些的地方又出现了同样的红光。 “这一定是敌军袭击,不可能两个村子都同时失火你在这里盯紧点,你们几个陪着他盯着,我去报告”塔克谭急匆匆的一边说,一边就下城去了。 突击队对满清村落的袭击给满清造成了很大的麻烦,使得城外的各处村庄都惊慌不已。清军也试图要捕获这支突击队,但是因为在雪橇技术上的差距,使得他们在面对着利用狗拉雪橇机动的突击队的时候,速度上存在巨大的差距,所以他们的围剿行动一无所获。为了保证安全,满清不得不在冬天里将大批的农民从村庄转移到城中,这进一步的加剧了他们的消耗,并且使得军民的士气都大大的下降了。 在整个漫长的冬季里,模范军的雪橇突击队不断的向着满清的腹地发起攻击,最远的时候甚至越过辽阳,直逼沈阳城下。在这一个冬天里,他们以相对较小的损失,烧毁了数十个大小村落,迫使整个满清统治区进入临战的戒备状态,并因此消耗了大量的宝贵的物资。直到春天到来,冰雪开始消融,这种袭击才停止了下来。 但满清并不能就因此松上一口气,因为跟着春天一起来的,还有饥荒。而冬季的时候,为了应付雪橇突击队的攻击,满清不得不消耗更多的物资,这也使得春天的饥荒变得更加的严重了。 就在满清在饥荒中挣扎的时候,模范军却正在有条不紊的为初夏时节的总攻做准备。在经过漫长的谈判之后,大明和西班牙达成了新的和平协议。西班牙以五万枚埃斯库多金币的价格将整个的菲律宾殖民地出售给大明,这笔款项将在十年内分期付清。西班牙人可以继续在马尼拉港居住,并从事任何合法的商业活动。同时大明与西班牙的战争状态结束,西班牙也由此获得了和大明进行贸易的权利。 在和西班牙结束战争之后,模范军得以将更多的力量投入到北方。自从牛庄堡的港口的冰封结束之后,各种物资被不断的输送到这里。整整一个春天,牛庄堡都在不断地扩建,到春末的时候,它已经被扩建成了一个能支撑五万作战部队的大型后勤基地。 决战的日子越来越近了。 1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百六十六章,备战 到了五月中旬,清军的侦骑发现,往来于牛庄堡的船只越发的多了,有时候,一天之内,就会有上百条大小船只靠岸。以至于即使到了深夜,牛庄堡码头上依旧忙碌不息。他们也亲眼看到,大批的战马、大炮以及人员沿着长长的栈桥,登上陆地。 与此同时,牛庄堡附近,模范军迅速的搭建出了大量的临时营房,仅仅以营房的规模来看,怕是能容纳十余万人。而且根据观察,这些营房里面每天都有大量的人员活动,绝对不是虚张声势。除此之外,大批的内河船只被送到了大辽河的河口附近。模范军动员了大批的人员,在那里建造了大规模的码头设施。 这样大规模的调动,满清方面自然不可能视而不见。上自黄台吉,下到每一个旗丁,都明白,这一战,对于满清来说,就是生死之战了,就像许多年前的萨尔浒之战一样。因此,很多满清高层,也都用萨尔浒之战来给自己鼓气。然而,私下里他们也都明白,如今他们要对敌的对手,绝不是萨尔浒时候的明军能比的。萨尔浒一战的时候,明军的指挥者是对军事事实上一窍不通的文官,而这一战中,指挥作战的肯定是已经身经百战,在一次次战役中证明了自己的郑森。在萨尔浒一战中,明军的装备低劣,甚至为了杀一头牛,都不得不请出尚方宝剑,因为他们作战用的刀,因为保养不善,甚至都无法砍死一头牛。而在这一战中,清军要面对的模范军,却几乎是整个世界装备最为精良的军队。他们的步兵已经全面装备了燧发步枪和步兵炮,他们的骑兵使用最好的战马、最坚固的铠甲、最锋利的武器。在萨尔浒一战中,明军采取了四路大军,分进合击的策略。这四路大军互不统属,相互之间不能呼应,结果被后金集中兵力,各个击破。但如今,模范军的策略很明显,那就是要依托大辽河的水运,沿着大辽河一路向北,集中力量和清军进行主力决战。而且,清军还不得不应战,要不然,整个富饶的大辽河流域就都要损失掉。满清是无法承受这样的损失的。 不过满清也不是没有一点主动权的,至少,在选择决战的战场的时候,满清是有一定的选择权的。他们可以选择依托原本在大辽河两岸建造的两个堡垒于模范军决战,或者是干脆退到辽阳,依托辽阳城来和模范军决战。 这两个方案各有利弊。第一个方案,若是作战胜利了,那么后面大片的等待收割的田地就都保住了。但是它也有着靠近模范军的补给线,模范军更能发挥战斗力,以及这两个堡垒太能够的防御上的帮助也有限的缺陷。在这里决战,更多的要看双方的野战能力。若是对付一般的明军,八旗军的野战能力倒是不用担心,但是对上模范军,我大清野战还真不一定顶得住。 “皇上,臣弟觉得,我们还是应该背靠辽阳和他们打。辽阳城高池深,利用辽阳坚守,臣弟觉得怎么着也能守个一年多。明军未必能围困那么久。而且我大清还可以不断的袭扰他们的后路,尤其是敌军人数众多,消耗自然也多。他们的补给依靠的是大辽河的水运。到了冬天,大辽河一上冻,他们的补给便跟不上了,到那时候,他们便只能撤军了,我军衔尾攻击,一定能大败敌军。”阿济格双手抱拳道。 “豪格,你是怎么想的?”黄台吉又问道。 “皇阿玛!”豪格跪下来回答道,“孩儿觉得十二叔的办法保险是保险,但是但是辽阳左近的地区的收成却是我大清的根本。我大清上下,如今都盯着辽阳城外的那些田地,等着那些麦子救命呢,儿臣旗中,不要说是包衣奴才,便是旗人,女人、孩子、老头都饿死了不少,甚至旗丁也有饿死的。有些人家,一家上下都死得一个不剩了。如今,满旗的人,都指望着这地里的麦子救命呢。若是依着十二叔的法子,只怕不用人家打,我们自己就要饿死光了!所以,儿臣觉得,就算要在辽阳和敌军决战,也必须先守住大辽河堡,至少要守到七月底八月初麦子收好了为止。要不然,便是耗,我们也是耗不过明军的。” 豪格的这个理由却也是非常有力的,如今的饥荒,不仅仅是豪格的正蓝旗受到波及,其他几个旗的日子一样也不好过。若是没有了今年秋天的收成,那就算打退了明军的这次进攻,满清又能支撑多久呢? 黄台吉皱着眉头,又转过头去望着一直躺在椅子上代善。代善是努尔哈赤的次子,在原本的历史中他比黄台吉要更长寿,一直活到了顺治五年1648年。在这个时空里,因为一些阴差阳错的原因,黄台吉并没有在崇祯16年1643年病死,相反,倒是代善因为被架空,加上自己的有出息一点的几个儿子都纷纷死去,心灰意冷之下,倒是染上了福寿膏,如今的身体,已经完全不行了,只怕也撑不了多久了。不过今日之事,极端重要,所以他还是勉强的来了。 “皇上,我觉得,豪格说得有理呀。”代善喘着气道,“若是没有了秋收的粮食,我大清也不用打,自己就要垮了!现在想想,当初真不一定该打锦州,若是锦州还在祖大寿的手里,说不定我们还能从他们手里买点粮食。皇上,咱们通过蒙古那边一点粮食都买不到吗?” “我们要让建胬一粒粮食都买不到!”吴三桂扫了手下的将领们一眼,缓缓地说,“闽王那边,要对建胬发动总攻了。这两年来,我军的军备、钱粮都是从哪里来的,大家心里都有数。而且,一旦建胬被灭,闽王也同意,锦州附近的,原本属于我们的土地归还给我们。贩卖粮食给蒙古人是能赚一点钱谁不爱钱呢?老子也爱钱!但是,丢了西瓜拣芝麻的蠢事,老子是不会干的。我想你们也肯定不愿意干。现在和蒙古人做买卖,能赚的那点钱,和锦州附近的土地一比,那真是连一根毛都不算!我知道,你们有些人以前和那些蒙古人有些生意上的往来。你们以前卖了些什么东西给蒙古人,我不想管,但是从今天起,谁要是敢卖一粒粮食给蒙古人,老子认得你,老子的刀子不认得你!都明白了吗?” “将主,我们都明白了!”下面的将领们都轰然应道。 “朕已经让人到蒙古那边去买粮食了。”黄台吉回答道,“去年冬天的时候,吴三桂突然在张家口动手,把以前和我们做买卖的范家王家他们,都被杀了个精光。如今蒙古人和宣大的生意,全都落到了吴三桂手中。要想买到粮食非常难,而且价格也高得离谱,总之,外购的粮食是不能指望的。” “既然这样,那我们就只能像豪格说的那样,先在大辽河堡那里堵住他们,而且要一直守到秋收了。”代善道。 “其他人还有什么意见没有?”黄台吉又问道。 大家都默不作声。 黄台吉等了等,见大家都不说话,便道“既然大家都没有意见,那我们就按这个办法来部署。这件事情是我们八旗的头等大事,大家都要” 1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百六十七章,接触战 六月中旬,聚集在牛庄堡附近的模范军开始沿着大辽河向北前进,双方的骑兵频繁的发生小规模的战斗。满清发现,侦骑之间的战斗结果对自己非常的不利。 一般来说,依照满清的经验,在和模范军的骑兵作战中,如果是大队骑兵之间的战斗,交换比总是对满清很不利,如果是小股骑兵的战斗,尤其是轻骑兵的战斗,交换比就要好看不少虽然同样并不占优势。事实上,在人数少于十人的情况下,模范军的侦骑往往会倾向于避免和数量相当的满清侦骑作战。但是这一次情况却有了很大的不同,即使是在这种小分队的遭遇战中,模范军骑兵的求战意识突然变强了很多,在人数相当,甚至人数更少一些的时候,也倾向于主动向满清的侦骑发起攻击。而且战斗的交换比,也变得对模范军更为有利了。 黄台吉知道,这主要还是饥荒带来的后果。这一次的饥荒导致清军无论是人还是战马,都有营养不良的状况。不过,无论如何,他必须守住大辽河堡。 六月二十八日,模范军主力水陆并进,逼近大辽河堡。大军在距离清军大约三公里左右的一处高地上扎营,郑森则带了一队骑兵,登上附近的一座大概有二三十丈高的土丘,远望清军的防御。 自从土地化冻之后,清军就在不断的加强这夹河的两座要塞。他们沿着河面拉上了三道铁链,将整个河面封锁了起来。这一招并不是什么新鲜的创造,当年三国时候,吴国将领吾彦用铁索横断长江,以此防御晋军战船东下。结果晋军用火烧断铁索,顺江而下,灭了吴国。但清军的这三道铁索全在要塞火炮的射程内,要想派人去用火烧断它却并不容易。 在三道铁索后面,是一座浮桥,连接着两侧的堡垒,清军可以利用这座浮桥在两岸间调动。两岸的堡垒相比去年冬天也都扩大了不少。而且和牛庄堡相似,它们也被修建成棱堡的形式,而且清军也在它外面挖掘了三层的折线的壕沟,堆起了三层的土墙。 “世子,你看建胬的堡垒,倒是越修越像那么回事了。”陪着郑森一起出来的余新道,“你看他们的土墙上的大炮还真不少呢?” 郑森移动望远镜,细细的看过去。却见清军在土墙上每隔一段距离都留有一个小小的缺口,这便是安放大炮的位置,每一处位置上也都摆着一门大炮。这些大炮大致有两种,一种更小一些,看起来似乎和模范军当年使用过的六磅炮有些相似,还有一些就更大一些,形制上更像是红夷大炮。郑森略略的数了数,仅仅在这一段位置上,就有三十多门大炮。这些炮一例是漆黑漆黑的,看上去似乎是用铁铸的。 “他们的大炮倒是不少。”郑森皱起眉头来道,“这座堡垒加起来,怕是要有好几百门大炮了吧?建胬哪里来的物资,竟然能有这么多大炮?” “世子,我也觉得不对。”余新道,“世子你看他们的这两种大炮的数量比例,还有摆放的位置都不对劲!” 郑森又举起望远镜细细的看了一会儿,便放下望远镜点点头道“不错,他们把小炮都放在了后面,第一道土墙的位置上根本就没有那种小炮,第二道土墙后面也基本没有那种小炮,小炮都集中在第三道土墙后面另外,他们的大炮比小炮多太多了,这不合理。” 一般来说,火炮的布置都是前轻后重的,因为更大更重的火炮,有更远的射程和更低的射速。小炮则有更快的射速和更高的反应速度。把小炮放在前面更便于应变,大炮摆在后面更容易发挥,更便于支援前面的小炮作战。 “他们的那些大炮,该不是木头的吧?”一个骑兵突然道,“我在吕宋那边,见过土人用木头做大炮的。” “木头做大炮?怎么做的?能用吗?”余新倒是第一次听说有这样的事情。 “能用,那些土著把大树干锯两半,然后把中间的挖掉,再把两半拼起来,然后用藤条缠好多层,就成了木头炮。不过这东西远远地看着很粗,其实能装的东西很少的,他们的那些炮要真是木头的,那能装的火药和炮子也就和一个小号的弗朗机差不多。威力嘛,也差不太多,但是打起来比弗朗机可慢多了,比铁炮也慢很多,听说打个两三炮,就没用了,再打就要炸膛了。” “这倒真的可能!”余新又朝那边望了望道,“要不然,建胬哪里来的那么多的铁?” 郑森也点点头道“应该是这样,这样解释倒是都解释得通了。建胬还真会想心思。” 除了这些火炮,满清还在土墙后面搭建了架子上面铺上了一层什么东西,看起来很厚实,大概是用来防御模范军的榴霰弹的。 “出了没有铁丝,要说建胬的防御还是有些样子的。”郑森又说道。 这时候,清军那边似乎是也发现了他们,便有骑兵从营垒中出来,朝着这边过来了。 郑森见清军骑兵这朝着这边逼近,便道“我们走吧。” 整整第一天,模范军都忙着安营扎寨,布置防御,并没有对大辽河堡发起攻击。倒是清军的骑兵,对模范军发起了好几次的袭扰,但是他们基本上也都没能取得什么战果。 时间很快就到了晚上。前半夜里也同样很太平,但是到了后半夜,从军营外便不时的传来火枪和射击声。这是模范军的伏路军和清军的袭扰人员在交火。紧接着便有火箭落入了模范军的军营。这些火箭并不是带着火的箭矢,而是和模范军的纵火火箭相当近似的一种东西。这些东西落地后就会爆炸,并且引起火灾。这几枚落入了军营的火箭造成了好几处起火,不过因为它们数量有限,而模范军中负责夜间值班的人员的反应也很快,这些火箭虽然虽然点起了几处火头,但是却也并没有造成太大的损失。 1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百六十八章,接触战(2) 不能说清军的夜袭没什么效果,那些火箭的确干扰了模范军的休息,但是在夜战,清军自己也付出了不少的代价。模范军的伏路军携带有大量的地雷,尤其是携带有依据后世的阔剑防步兵定向雷的概念制造出来的拉发或者是绊发的定向雷。因为在炸药技术不过后世,所以这东西只能是质不够,量来凑,采取用更多的火药来保证威力的方式。这使得这东西有差不多二十斤重,而相形之下,正宗的阔剑,只有35磅重。 不过威力方面,倒是得到了保证,这种巨大的地雷,一次能向敌军抛射多达两千枚钢珠,有效的杀伤范围达到了五十步。因为火药的燃速低,所以在射程,这东西还是远远不只有35磅重的阔剑对于伏路军来说,他们几乎是拥有了一种一次性的大炮。清军在夜袭的时候,一旦遭到这种地雷的打击,往往会出现整个的小队,都被这样的一枚地雷消灭的状况。所以虽然利用仿制的火箭,清军看起来像是完成了夜袭的任务,但是夜袭队伍巨大的,多达百余人的伤亡,却让清军的士气不升反降。要知道,在任何时候,能够执行夜袭任务的,都是最为精锐的部队。这样的部队都遭到了这样大的损失,对其他部队的士气的打击自然是非常大的。 好在这次行动,满清是每个旗都出了人的,而且两黄旗和正蓝旗的队伍都很不幸的挨了几发“此面对敌”,要不然,只怕有些人又要担心是不是有人在借着模范军的手排除异己了。 如今已经是初夏季节,太阳升起得很早。不过刚刚卯时,天已经亮了。模范军的士兵们在此时却已经吃过了早饭,开始列队离开军营,向着清军的防线逼近。 部队前进到清军炮兵的射程外,便停了下来。接着便有一百多门12磅炮被巨大的挽马牵引着来到阵地前,开始做炮击的准备。而一些辅兵则开 始挖掘壕沟,做长期作战的准备。 “其实建胬学着我们建造堡垒,并不是一个好主意。”望着前面的堡垒,郑森这样对站在旁边的顾绛道。 “我们的堡垒有什么问题吗?”顾绛问道,在他看来,棱堡简直是完美的防御方式了,要不然,马尼拉当初也不能支持那么久。 “棱堡当然没什么问题。”郑森微笑着回答道,“但是建胬用棱堡却有问题。棱堡的强大防御力,是因为它几乎完全消除了射击的死角,从任何一个方向进攻,都会面对至少两个方向的交叉火力。但这个优点却是建立在火器的广泛使用的基础的。而火器的广泛使用,是建立在拥有足够多的火药的基础的。我们手里有硝石矿,而且还大量的从荷兰、英吉利现在还从西班牙那里进口印度和南美的硝石,还大量的积累使用土硝,这才能保证我们的军队有足够的火药用。但是建胬呢?无论是他们,还是蒙古人,手里都没有硝石矿也许不是没有,而是他们根本不会采矿他们要制造火药,除了木炭,无论是硝石还是硫磺都需要外购。外购少量的还行,大量的,不说如今宣大那边已经收紧了,便是当年,他们又从哪里能弄得到那么大量的火药?真的和我们打起来了,火药的消耗会非常大,他们存着的那点火药,根本不够用的。” 顾绛看了郑森一眼,他隐隐的知道,郑森在建胬那边有探子,而且级别还不低,所以他的这个判断应该是有道理的。于是他便开口道 “若是没有火药了,只能用弓箭长矛了。那么低矮的棱堡的优势小多了。我军只要耗尽了他们的火药,这棱堡便难以守住了。” 郑森却摇了摇头道“未必需要这样磨蹭。建胬这城虽然学我们,但他们器械不良,也只是个邯郸学步罢了。” 这时候炮兵那边,一个军官举起红白两 色的旗帜向着这边不停地挥舞了起来,一个传令兵赶忙过来汇报道“世子,炮兵已经做好了准备,余新师长问,是否可以开始了。” 郑森点点头道“开始吧!” 说完这话,他又转向顾绛道“宁人,我们一起望台去看吧。” 这时候,军这边的传令兵也用旗语给了炮兵回答,炮声顿时便响成了一片。 在隆隆的炮声,郑森和顾绛一起登了刚刚搭建好的望台。在这里架设有几台体积更大,放大倍率也更高的望远镜。利用它们,可以看到更多的细节。 模范军的大炮射程远超过满清手的任何一种大炮,这使得它们可以在满清的射程外从容的开炮射击。而且即使是在这样的射程下,还能保证相当的威力。 郑森将眼睛凑到望远镜前面细细的观看。他看到12磅炮射出的铁球砸在清军的第一道土墙,腾起一股股的烟尘,满清花了好几个月夯起来的土墙面很快到处都是坑坑洼洼。估计最多再有半日功夫,他手的大炮能完成对这道土墙的强制拆迁。 清军对于这样猛烈地,百门炮一起开火的情况似乎缺乏准备。清军在土墙面还建了一堵胸墙,用来做火枪兵射击的依托和掩护。也许是担心模范军的骑兵会趁着炮击发起攻击,或者是别的原因,他们过早的让士兵到胸墙后面了。土墙的主体很厚实还能顶得住几轮炮击,但是胸墙薄弱多了,只要一发炮弹落在面,能将一长段胸墙砸倒,而躲在它后面的士兵,更是立刻会被撕成碎片。从望远镜经常可以看到,有残断的肢体在炮击飞起老高。想来躲在后面的敌军一定损失惨重。 “让散兵前出,攻击敌军的炮垒。”炮火准备进行了一个半时辰之后,郑森注意到建胬的胸墙损毁严重,便发出了这样的指令。 本章完 b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百六十九章,攻坚 散兵们拿的军饷还有他们的伙食标准,在模范军陆军中都是最高的之一,几乎是第一排列兵的两倍。他们之所以那这样多的军饷,不是没有原因的。因为他们要执行的作战任务要比一般的阵列步兵更危险,那就是走在阵列步兵的前面,用他们手中的枪,压制对手的大炮,打击对方的阵列。 散兵们手中拿着的是使用米尼弹的前装线膛枪,这种枪的有效射程甚至超过大炮发射霰弹时候的有效射程。这让散兵们可以在大炮的霰弹射程外,用他们手中的枪抢先干掉那些炮手。 当然,这个活并不好干,否则他们也拿不了那么高的军饷。首先,他们手中的枪的射程,其实比大炮发射的霰弹远得也很有限,这就要求他们有不错的枪法。其次,他们不能结阵,这使得他们在面对骑兵的时候会非常的脆弱。一旦敌方的骑兵出现,他们就必须立刻掉头往回跑,去寻求自己的阵列步兵或者是骑兵的保护。 但是步兵阵列和散兵之间的距离并不因为步兵阵列往往都待在敌人的炮兵发射的实心炮弹的有效射程外。米尼步枪的射程要超过大炮的霰弹,但却远远不如大炮发射的实心炮弹,这当中的一段距离,对于散兵而言,就是生与死的距离。此外,清军吃过几回亏之后,也开始使用散兵。虽然清军散兵的枪法远不能和模范军的枪法相比,但是他们的肉搏战水平却普遍不错,尤其是在没有阵型的情况下的混战中,更是如此。 在炮火的掩护下,散兵们开始向清军的土墙逼近。在他们身后,线列步兵也在悠扬的进行曲的伴奏下,在一大排盾车的掩护下开始向前移动。就像清军山寨了模范军的小炮和火枪一样,模范军也山寨了清军常用的盾车。只不过模范军的盾车因为有橡胶轮子,推动起来更省力,所以盾车前面的木板也更厚,更结实。 “看来,那些大炮真的是木头炮。如果这些大炮是真的,盾车线列步兵现在就应该进入到它们的射程了,他们也该开炮了。这些木头炮它们多半是发射不了实心炮弹,只能用霰弹。要真是这样,那他们的布置可就真成问题了。”郑森道。 “他们把真正的大炮藏在后面,木炮的霰弹射程也远远小于正常的大炮,他们会被散兵压得抬不起头来的。”顾绛在军中日久,也能看出不少东西了。 散兵线已经逼近到距离第一道土墙三百步左右的地方了。在这个距离上,线膛枪已经能相对准确的打击较小的目标了。散兵程勇半跪了下来,将手中的步枪顶在肩膀上,枪口指向了一门小炮,在那里,有几个清兵正站在那炮后面,其中还有一个穿着一身的银色盔甲,隔得远了,看不太清楚,大概是个章京之类的。 程勇翻起枪身上的标尺,细细的瞄了一阵。那个章京却并没有什么反应,一直伸着脑袋张望着。 “这家伙大概不知道我们手里的枪能打多远吧?他甚至都未必注意到了我正瞄着他呢。”程勇这样想着,一边屏住呼吸,然后轻轻地扳动枪机。 “砰!”一发子弹从程勇的枪口中射了出去。程勇睁大了眼睛盯着对面。三百步外的目标看起来就像是一个小点,有时候,射没射中都看不太清。程勇只看到那个穿着银色铠甲的家伙一下子就消失在土墙后面了,也不知道是被打中了,还是自己躲了起来。不过他没有时间继续观察战果,而是站起身来,掏出药包,开始给步枪装填一发新的子弹。 程勇看不清自己到底有没有打中那个穿着银色盔甲的家伙,但在更远的地方,借助大号望远镜,郑森倒是清楚的看到了散兵们射击的结果。他看到一个银色铠甲的章京,正站得笔直的,对着几个只露出了小半个脑袋的家伙说些什么,突然他的身子猛地一抖,就像被雷电击中了一样,然后一头就栽了下去。 郑森转动望远镜,看到在散兵和大炮的攻击下,不断的有清军中弹倒下,显然清军的伤亡相当重。 “建胬到现在还没有开炮,他们倒真是沉得住气。”郑森颇有点赞叹的说,“这要是我们大明的军队,这时候只怕都已经把大炮和火枪都打红了吧?要说建胬能为害这么久,也不是没原因的” 话音刚落,就见清军的第一排土墙上,冒起了一大片的硝烟,过了好一会儿,才有隐隐的炮声传来。 “这乱打的什么炮?隔着这么远,好像什么都没打到吧?世子,你才刚夸建胬沉着呢,结果他们也乱打起来了。哈哈”顾绛哈哈的笑了起来,“看来,如今的建胬,和我大明的那些军队其实也差不太多了呀。” 郑森也忍不住失笑道“看来建胬如今的士气也不太好,这打仗的本事倒是退步了不少。” 清军过早的开炮当然什么都打不到了,而且在一轮齐射之后,清军整个的前沿阵地都被浓浓的硝烟遮盖住了。士气不够高的部队在这样的情况下,很容易就会因为看不到敌人而陷入到无谓的恐慌之中,然后就胡乱的开枪开炮。 清军在第一道土墙上布置的的确和郑森推测的一样,都是些木头炮而已。木头炮相比铜炮和铁炮都要危险。因为哪怕是同一种木料,它们的坚韧程度也不一定是一样的,很多时候,两门木炮看起来几乎一模一样毫无差别,装填的火药也是一样多,但却可能一门射击起来毫无问题,但另一门就直接炸了膛。有的打五六炮都还能用,有的第一炮,第二炮就会炸膛。总之就是,木头炮炸膛的几率要远比铜炮或是铁炮更高。而大炮,哪怕是木头炮,一旦炸膛,周围的炮手基本上都难以幸免。所以,清军根本就舍不得用正儿八经的训练出来的炮手来玩这种危险的东西。其实,如今在使用这些木炮的。基本上都是些抬了旗的包衣而已。他们根本没有经历过严格的训练,出现这样的现象也就很正常了。 清军继续疯狂开火,郑森又很快乐的看到在那覆盖了满清前沿的硝烟中,时不时的腾起比一般的射击的时候要大得多的火光。显然,清军的一些木炮不出意料的炸膛了。 5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百七十章,攻坚(2) 不过清军的这一顿乱炮也不是完全没有效果,比如说这顿乱炮产生的硝烟清军的火药配方不太对,导致硝烟格外的大。当然,这并不能怪清军,事实上这种火药配方是出自明军这边的。我大明在制造火药的时候,给得硝相对较少,相反,他们依据阴阳五行的理论,还在火药里面加入了不少其实什么用都没有的玩意儿,结果不但使得火药的威力下降,也使得硝烟更重了。便将清军的整个阵地都遮得严严实实的。散兵们虽然手里拿着有射程远,精度高的线膛枪,但是在完全看不见敌军的情况下,却也无法继续攻击。就连火力支援的炮兵,也因为看不见目标,不得不先停了下来。不过炮击已经持续相当的时间了,大炮已经很热了,正好可以停下来一下炮身。 模范军的攻击暂停了下来,不过模范军的士兵却并不紧张,因为清军的木炮发射的霰弹的射程根本就够不到他们,他们这时候完全可以把清军的炮火当成过节时候放的鞭炮来听。但是在清军这边却不一样了,他们处在守势,看不见对面的敌人在如何行动是非常糟糕的事情。再加上他们对模范军颇为恐惧,再加上,他们的炮兵多半也不是真夷,木炮非常危险,所以清军才舍不得用真夷来充当炮兵。他们只是给这些炮兵配备了一些真夷的督战队而已。经验有限,士气也不高。这样的军队在这种情况下格外的容易慌乱,如今眼前什么都看不见了,他们自然就在脑袋里想象着敌军趁着这机会猛扑上来了,于是他们的反应自然就是赶紧开炮,把可能的敌人打下去。同时这隆隆的炮声似乎也能在慌乱和紧张中给他们一些安慰。 当初明军的炮兵和火枪兵在面对八旗兵的时候,经常会犯下这样的错误,他们常常会因为八旗兵的侦骑的靠近就胡乱开炮,然后被硝烟挡住视线后,就不停地开炮,直到把大炮和火枪都打得通红,完全无法射击为止。而八旗军则好整以暇地等在明军的射程外,直到他们自己把自己的枪炮都打得不能用,而且自己也因为紧张和恐惧而耗尽了力量的时候,再猛扑上去,就像杀鸡宰羊抓猪仔一样把那些明军消灭掉。如今在面对着屡次在战场上击败他们的模范军的时候,他们也犯下了同样的错误。 “这快让那些该死的尼堪停下来!”前线的清军因为硝烟的遮挡,看不见目标,但是站在后面,位置更高一些的堡垒顶部的黄台吉却是能清楚的看到模范军就像当年的八旗军一样悠闲地等在清军的火炮射程外,看着清军不停地开炮,忍不住怒吼道。 其实不用黄台吉发出这样的指令,前面的一些有经验的清军将领就已经自发地开始阻止那些吓傻了的尼堪们乱开炮了。比如索尼,便亲自砍杀了好几个乱开炮的抬了旗的尼堪,倒也算是迅速的让炮火停了下来。 如果满清的第一道土墙防线上的大炮都是铁的或是铜的,那前面乱打的几炮造成的恶果倒也有限。但是满清摆在第一道土墙上的大炮都是木头炮。这种炮本来就只能打两三炮,如今一阵乱打,不少都炸了膛,剩下一些,多半也已经打了两炮到三炮了,还能不能用就真是天知道了。 随着清军停止炮击,硝烟开始渐渐地散去。模范军的进攻重新开始了。这时候模范军散兵已经推进到距离清军的第一道土墙不过一百五十步左右。如果清军装备的是铁的或是铜的大炮,在这个距离上已经可以用霰弹来压制这些散兵了,但是木炮的霰弹射程要近得多,最多也就百来步。所以此时散兵们的位置还是相对安全的。而在这样的距离上,散兵们的射击精度却更高了。虽然散兵人数有限,每次射击打死的人其实并不算多,但是只挨打不能反击对士气的损害却是非常大的。而重要的是,如今模范军似乎是看透了清军的第一道土墙那里的大炮威胁不大,所以在散兵后面的军阵也在盾车的掩护下,迅速的向着土墙逼近。 清军的木炮的霰弹显然是无法击穿厚重的盾车的。要对付盾车,就必须依靠金属火炮发射的实心炮弹。清军手中主要有这样的几种大炮 首先是缴获明军的红夷大炮,这里面又可以分为两类,一是正宗的欧洲红夷大炮,一是郑家卖给明军的山寨版红夷大炮。这两类火炮是如今清军手中最为先进,也最为珍贵的大炮。数量也很有限。它们被部署在堡垒上,而它们的性能却还是没法和模范军自用的火炮相比,它们的射程,虽然勉强能够到第一道土墙之外的区域,但是威力方面却也已经是强弩之末,多半无法击穿盾车了。 其次是满清自己仿制的红夷大炮,以及在松锦之战中缴获的,关宁军仿制的红夷大炮。这些炮在性能上要差一点,但是数量却更多,清军将它们部署在堡垒上,以及第三道土墙附近的炮垒中。部署在堡垒上的这些炮对模范军的盾车当然依旧是鞭长莫及的,但是部署在第三道土墙上的这种炮,依照清军自己的测试,却也应该能用来对付第一道土墙外的盾车了。 最后的一种火炮则是在清军和模范军野战交锋,吃了模范军的野战炮的大亏之后铸造的。一开始我大清依据他们目测的印象,试图铸造和模范军一样的12磅炮,然而,因为技术上的差距,他们根本就造不出能用几匹马拉着就跑的12磅炮,不要说12磅的,就是6磅的,他们也造不出来。再加上满清也没有重型挽马,所以最终,清军只造出来了一些3磅炮。算是实现了能用马拖着跟上行军的速度。但这样一来,这种火炮的威力就相当有限了,清军将它们部署在第二层和第三层土墙上,它们能在比较近的距离上击穿满清自己的盾车,但对于第一层土墙外的目标,这种炮还是有些鞭长莫及。 清军部署在第三道土墙上的仿制的红夷大炮开火了,不过清军的射击水平却很一般。毕竟在这个时代,即使是欧洲,炮兵的射击很大程度上还是依靠经验的。在这个时空里,除了模范军,并没有其他的任何一支军队的炮兵是学习过三角函数的。再加上又是在有效射程的极限上射击,射击精度相当的成问题,它们第一轮射出的炮弹都打空了,没有形成任何一个命中,有些炮弹偏的厉害,甚至差点就打中了自己的第一道土墙。 盾车继续推进,这个过程中,清军又打出了第二轮炮击,这一次情况稍微好一些,炮弹成功的命中了一辆盾车,但是却没能击穿它,炮弹在盾车倾斜的木板上跳了一下,就远远的飞到了军阵的后面,什么都没打到。盾车很快就越过散兵,散兵们向着两边让开,转到两翼去继续射击,或者跟到了盾车后面。 不过模范军的盾车还是很快就停了下来,因为前面就是第一道壕沟了。 清军的壕沟挖得很有讲究。他们的壕沟的截面是一个倒三角形,坡度比较大,人在坡上肯定是站不住脚的,下面又很窄,若是多人掉进去,多半是要滚成一团的。同时这种截面,相比挖长方形截面的,同样的工程量的情况下,壕沟的宽度也更大一些。这就给架桥带来了更大的麻烦。 不过这难不倒模范军,事实上,对于清军的壕沟,模范军也早就进行过侦察观测,并计算出了它的宽度,准备好了越过壕沟的跳板。 盾车在壕沟边上停了下来,士兵们,尤其是那些散兵,都从盾车的两侧和顶部将枪支伸出来,对准了对面的土墙,后面的炮兵也开始向着这一段土墙打出齐射。 趁着炮火的掩护,一些工兵推着带着轮子的长长的跳板,从盾车后面闪出来,要将这跳板架在壕沟上。 土墙上的清军还是用木炮、火枪和弓箭发起攻击。一些木炮成功地打响了,但是更多的木炮却自己炸开了,顺便还将旁边的清军炸翻了不少。还有一些乌真超哈的士兵,冒险冒出头来,用火枪向着模范军射击,不过他们的射击显然更多的是为了完成任务,每一个人都急着打完自己的这一枪,然后赶紧躲到后面去。所以,绝大多数人根本就没有进行瞄准便胡乱的开枪了。所以清军的攻击声势不但是实际上的效果却也有限,真正打倒的模范军士兵并不多。 模范军士兵们也开枪还击,噼噼啪啪的枪声响成了一片。在战友们的火力支援之下,工兵们冒着弹雨,在第一道壕沟上架起了数十条跳板,而在盾车后面,阵列步兵们已经上好了刺刀,做好了冲锋的准备。 5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百七十一章,攻坚(3) 如果在这个时候,清军的那些木头炮能正常开火,那哪怕他们是木头的,也一定能给模范军带来不小的杀伤,但是经过长时间的炮火准备、散兵的远距离射击,以及清军自己乱开炮造成的炸膛,如今在突破区域已经没有能打得响的木头炮了。不过清军在第二道土墙的炮垒上布置有一些3磅炮,这些炮的霰弹也能覆盖这一区域。只是他们同样也在散兵的线膛枪的射程内,这使得他们的瞄准总是会受到干扰。不过这些炮还是取得了一些战果,毕竟霰弹不需要秒的太准。不过三磅炮的霰弹数量少,威力有限,一炮就算打中了,也不过能覆盖两三个人,而清兵的三磅炮因为炮管太厚,散热很慢,前面又用实心炮弹射击过盾车,所以此时大多炮管都已经热了,射速已经下降了很多。根本就压制不住冲过壕沟的模范军。 土墙上的女墙大多都已经被炮弹砸垮了,失去了女墙掩护的清军有些也举着火枪和模范军对射,有些则用弓箭向着模范军射击,还有些知道在和模范军的对射中多半占不了什么便宜,干脆拔出刀子,直冲上来,要和模范军肉搏。 牛山不是第一次上战场了,不过和清军交战还是第一次,在刚才的战斗中,他刚刚开了两枪,将枪里的子弹都打光了,就看见十多个清军,在一个军官的带领下,朝着他们直扑了过来。那个带头的鞑子张大了嘴巴呐喊着,一手握着盾牌,一手把一把腰刀挥舞得像一片雪花一样,但是脚底下的速度却微微的有些放慢了。 牛山向前猛扑一步,做出要一刺刀向着那个军官胸口刺过去的样子。那个清军军官脚步一顿,将盾牌横到胸口,准备抵挡牛山的突刺。谁知道牛山突然刹住了脚步,倒是原本在牛山左右边稍微靠后一点的两个战士反倒是突然加速,从他两侧超越了过去,两把寒光闪闪的刺刀从两侧向着那个建胬直刺过去。这个变化完全出乎了那个建胬军官的预料,不过他也是久经沙场的老兵了,反应速度还是不错的。只见他将盾牌向着左边一摆,右手的腰刀向右边一格,便将两把刺刀都格开了。但就在此时,牛山大喝一声,一个箭步猛地冲上来,手中的刺刀朝着那个建胬军官的胸口直刺过去。这种连续变速的配合是模范军拼刺刀小组配合中常用的招数,简单,但是却格外的有效。这时候那个建胬刚刚完成左右两边的格挡动作,胸前空门大开,想要再将刀盾转回来防御却也已经来不及了,他绝望的大喊着,看着牛山的刺刀闪电般的捅在自己的胸口。他身上的双层的棉甲在精钢的刺刀面前,和纸张几乎都没有什么两样,三棱的刺刀轻易刺穿了棉甲,直捅了进去,然后在里面一拧,他眼前一黑,顿时就失去了知觉。 牛山拔出刺刀,这时候清军已经扑上来和模范军战成了一团。如果单对单,刺刀对上刀盾,多半是要吃亏的,但是在战场上作战的时候却又不太一样了。因为刀盾的作战方式对空间的要求更高,所以,在混战中,刀盾相互之间反而不太好配合,不像模范军的那些士兵,几个人凑在一起,就可以紧密的靠在一起,相互配合,而且互不干扰。 就在牛山和这些建胬混战成一团的时候,更多的建胬,同时也有更多的模范军战士都冲了过来。新冲过来的模范军士兵的枪里面大多还有子弹,他们先是在十来步的距离上朝着建胬打出一个齐射,然后趁着这轮齐射给建胬造成的伤亡和震撼,挺着刺刀猛扑上去 模范军在盾车后面升起了一个个三丈多高的木制高台,散兵王老虎爬了上去,举着枪望着前面混战的战场。散兵一般是不会被投入到肉搏战中的,但这不意味着他没事可干了,他的任务是用精准的枪法,干掉那些敌军的章京、白甲之类的高价值目标,此时他正盯上了一个身穿着银色的铠甲的老家伙。那个老东西大概有四十多快五十了吧,带着一队白甲,正在大呼酣战。要说白甲兵的战斗技能的确很出色,在混战中,这些白甲兵给模范军带来了不小的伤亡。 “老东西,不要乱动,不然老子怎么送你上西天?”那个老家伙总在不停的移动,这让王老虎非常的不满。他嘀咕着,微微的移动着枪口,以跟上那个老家伙的动作。王老虎知道,那个家伙如此的显眼,此时只怕已经有好几只枪瞄着他了,自己动作慢了,多半会被人家抢先的。但是如果没有把握就开枪,一枪没打中,装子弹的时间里,这老东西多半已经被人家打死好几次了吧。 就在此时他看到一个模范军士兵一刺刀向着那个老东西刺过去。老东西横过盾牌一扫,便将刺刀扫到了一边,同时一刀向着那个士兵劈了过去。这一系列动作让他暂时站住了。 “砰!”王老虎抓住机会扳动了扳机。按规矩,开完了这一枪,王老虎不应该观察战果,而应该立刻装填子弹的。不过从子弹包中取出子弹这类事前,王老虎已经练过不知道多少次了,闭上眼睛都不会出错,当然一边观察战果,一边拿子弹也不会出错。而且,他也不是完全在观察战果,他也是在继续搜寻目标不是? 王老虎看到那个老东西刚刚一刀砍伤了那个模范军士兵,正要再补上一刀,却突然一下子停住了,就像是突然被冰冻住了一样。这种情况王老虎见的多了,被米尼弹击中往往就是这样的效果。然后那个老东西晃了晃,便一头倒了下去。 “干掉一个大官!”王老虎得意的想着,同时低下头来开始装填子弹。 清军开始支撑不住了,特别是作为战斗力的中坚的白甲兵在散兵们的射击下不断伤亡的情况下,更是难以抵挡模范军的攻击,很快,不知道是从哪里开始,第一队清军开始掉头向着第二道土墙逃去,有一个带头的,便有更多的也跟着向着第二道土墙逃去。 和模范军在牛庄堡的工事一样,在第一道和第二道土墙之间,是挖着有纵向的交通壕的,士兵们在撤退的时候可以跳进这些壕沟后撤,而敌军如果从地面上追击,后面土墙上的大炮就可以用霰弹覆盖他们。如果他们也跳进交通壕追击,只要在壕沟出口的地方摆上一门大炮,一发实心炮弹砸过去,就不知道能砸死多少追兵。 模范军的士兵稍作追击,便停了下来,退回到第一道土墙后面的反斜面上,以躲避清军的炮击,同时加强防御,巩固战果。于是战斗暂时停了下来。 “把带头逃跑的人都砍了,他们的家人男的全部编入包衣营,女人和孩子全部分给各旗为奴!”黄台吉愤怒的道,他的脸因为充血,而红得吓人。黄台吉也知道,靠着这两座堡垒未必能挡住模范军,他的目的其实也只是用这两座堡垒拖住模范军,拖到小麦收获。但是仅仅第一天,就被模范军攻占了第一道土墙,这种情况要是继续下去,这两座堡垒是不可能守这么久的。更可恨的是,在今天的战斗中,清军中出现了大量的畏战的现象,乱开枪,乱开炮,没有得到命令便撤退如果不严加惩治,这后面的仗就难打了。 “嗻。”下面的几个旗主贝勒都齐声应道,谁都没有站出来给人求情的,大家都知道,如今已经是生死存亡的时刻了。 “这一战,我们吃了大亏。依托防御,居然被郑家军一波打穿,还折损了那么多我们的这个防御一定要改一改,你们说,该怎么改?”黄台吉又问道。 5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百七十二章,巨炮(1) 模范军攻占了第一道土墙之后,并没有立刻向第二道土墙发起攻击,因为第二道土墙距离堡垒更近了一些,堡垒上的那些红夷大炮已经能相对有效的支援清军作战了。虽然如果依着这个时代的一些将领不太在意于伤亡数字的打法,拿下第二道土墙也不是做不到,但是郑森却不愿意为此付出太大的伤亡。首先是模范军的士兵和其他将领手下的军队相比,训练成本要高很多,伤亡太大了很让人心疼其次,模范军一直保持着超高的士气,这不仅仅是因为他们军饷充足,也不仅仅是因为他们的军官在军校里受过一些狭隘民族主义的洗脑,也和一直以来,模范军在战场上伤亡有限直接相关。郑森并不想为了早那么一点时间就付出更大的伤亡。 至于怎么打,郑森觉得,在拥有技术和物资优势的时候,最好的打法还是稳扎稳打,靠着物质力量上的优势来对付敌人。而且郑森的手中,也有着专门为了攻下这座堡垒准备的利器,那就是两门大型攻城重炮。 这两门大型攻城重炮,是专门为了这次对满清的进攻行动而铸造的。这是一种发射四百磅炮弹的巨炮。这个数字,和当年攻破拜占庭城墙的乌尔班大炮的1500磅相比,要小得多。但因为炮管技术和火药技术的进步,它们的射程却要远远超过乌尔班大炮,当然,威力还是比不上乌尔班大炮的。当然相比17吨重的乌尔班大炮,这种大炮也更轻巧一些,重量只有六吨左右。 不过这门炮也已经是庞然大物了,至少在远东的战场上,还从来没有出现过这样的重型火炮。当年奥斯曼土耳其为了将乌尔班大炮从炮厂运送到140英里外的君士坦丁堡,动用了400人以及60头牛作为搬运队,还专门派出工兵队伍提前修整了道路,花了整整六个星期才将这门大炮运到君士坦丁堡城下。相形之下,郑森的攻城重炮就轻巧得多了,仅仅只需要十六匹挽马,就可以拉动它。甚至如果路面情况够好的话,它们拉上这样的一门炮,走起路来也并不比步兵行军慢。不过从牛庄堡到大辽河堡之间的道路被破坏得很厉害,所以这两门炮还要等两三天才能到位。这段时间倒是正好可以用来修建炮兵阵地。 模范军修建的炮兵阵地其实就是一个高高的土台,这是两座一丈多高的土台,先在地上挖一些深坑,埋入一些粗木桩作为骨架,然后再用铁丝将这些木桩连接起来,再用装满了碎石的柳条筐填入其中作为基础,再铺上河沙和土壤,碾压结实。便可以承受攻城重炮巨大的后坐力了。 这样的工程自然不可能瞒过满清,这一设施的用途也一目了然。建造高台,肯定是为了安放大炮,因为开炮的位置越高,炮弹的射程便越远。只是这两座高台的位置却超出了清军的火炮的射程,如果要采取什么行动,就只能是派出军队去攻打了。只是模范军的防御能力有多强,清军是深有体会的。在如今的情况下,强攻模范军的阵地,清军却真的有些不敢。 “皇上,就算我们冲上去了,能有时间拆毁这些高台吗?肯定没有呀!所以,臣弟觉得,我们还是静观其变的好。”在堡垒上和黄台吉一起远远地望着那两座高台的阿济各这样说道。 “不错。皇上,我们的堡垒是专门照着他们的法门建造的,据我们试射的结果,我们的堡垒可不是轻而易举的就能用大炮破坏的。我就不信他们有那么多的火药来慢慢打。况且,我们难道还怕慢慢打吗?”多铎也在一边附和道。 黄台吉点了点头,不过却并没有说话,只是叹了口气。他自然知道,大辽河堡的城墙为了防炮建造得坡度相当平缓,几乎不太可能出现一炮打过来就崩塌一大边的现象。不过最早玩这种城墙的就是对面的那些家伙,他们自然也知道这一点,但他们依旧建起了这样的两座高台,怕是并不容易对付。 这时候,对面的高台那边传来了一阵喧哗声。 “那边在干什么?”黄台吉这样想着,赶忙举起了手里的望远镜。 高台后面扬起了不少的尘土,只是他的视线被高台遮住了,所以那边到底发生了什么,却是完全看不见。又过了一会儿,几个马头出现在了他的视线里,然后是马身,接着好多匹巨马出现在了他的望远镜中。 “狗日的,这马真是大,比牛都大!这还是马吗?别是妖怪吧!”黄台吉的耳边传来了多铎的声音,黄台吉侧身望过去,却见多铎也正举着望远镜在往那边看。黄台吉皱了皱眉毛,却没有说话,而是继续举起望远镜观看。 那边的高台做得相当的宽敞,那些马匹在那上面停了下来,然后便被人一匹一匹的牵了下去,于是一门巨炮就出现在了黄台吉他们的眼睛里。虽然不知道那门炮具体有多大,但是,单看者那粗壮的炮管,就知道那门炮,比他们此前所见过的任何一门大炮都要大得多。 “这炮管,怕是能塞得进一个人了吧!这世上怎么会有这样的东西!”多铎惊呼了起来。 “那边还有一门。”阿济各也道。 在望远镜里,一群模范军的士兵们开始利用滑轨和绞盘对这两门大炮的位置进行调整,以便进行试射。黄台吉注意到一面旗帜上到了高台上,然后不多一会儿,一位穿着一身全身板甲的年轻将领便出现在大炮旁边。周围的军士们见了他,都纷纷向他行礼。这位年轻将领似乎对着他们说了些什么,周围的士兵们便都欢呼了起来。 “这就是郑森吗?”黄台吉眯了眯眼睛,向着候在一旁的洪承畴挥了挥手道“洪先生,你来看看,那可是安平王世子?” 洪承畴先是跪下,从黄台吉手中接过望远镜,站起身来细细的看了看,然后又跪下去,双手将望远镜捧着还给黄台吉道“皇上,正是郑森。” 黄台吉也不说话,只是举着望远镜又看了一会儿,才叹道“果然是少年英雄!可惜” 这时候那边郑森的讲话似乎已经结束了,远远地就看见郑森和他的红旗下了高台,往后面退出了好远,而高台上的炮兵们已经开始给大炮装填火药了。 “皇上,敌军恐怕要开炮了。这炮也不知道能打多远,还请皇上和几位王爷先从城墙上下去,以策万全。”洪承畴突然道。 1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百七十三章,巨炮(2) 见黄台吉还有些犹豫,洪承畴又赶紧跪下磕头道“陛下,郑家铸炮之术,天下无双,极能及远。等闲的步炮,射程也远远超过我军,如今又建了这样大的大炮陛下万金之躯,还请以江山社稷为重,暂且回避一下!” 黄台吉恨恨的望了望对面的巨炮对面的炮兵已经开始往里面装填火药了。此外一个人力的提弹机也被推到了炮口前,400磅的炮弹已经太沉重了,不是人力能够搬得动的,而攻城炮的炮口又很高,要把这样的炮弹装进炮口,必须使用滑轮组装置了。 黄台吉看了看,估计距离开炮还有一阵子时间,便放下望远镜道“先生说的朕都知道了,不过这开炮还要一些时间,没有这么快的。你们都说郑氏的大炮天下无双,朕如今也正要抓紧时间再看看。等到他们要开炮了的时候,朕自然会回避的。” 说完这话,他便又举起望远镜,朝着对面望了过去,似乎是忘了洪承畴还跪在地。旁边的阿济格等人自然也不会提醒黄台吉叫洪承畴起来,洪承畴便只好跪在那里了。 黄台吉又看了一会儿,看到对面的模范军摇动曲轴,利用滑轮组,将一枚巨大的生铁炮弹提升到炮口,然后两个士兵站在旁边的高台,用顶弹杆将它推进了炮管里。 “他们要开炮了。”黄台吉放下手里的望远镜,用尽可能的平静的语气说,“我们先下去避一避吧。”说到这里,他眼光一扫,看到洪承畴还跪在地,忙道“先生怎么还跪在这里?怎么不起来?”然后又环视了一下其他人道“你们也不提醒一下朕先生还是快起来吧。” 一边说,黄台吉还一边做出了一副搀扶的样子。洪承畴赶紧爬了起来,感激地道“多谢皇,还请皇速速移驾” 一行人急匆匆的下了城墙,刚下到城墙后面,听见对面传来了闷雷一样的炮声。紧接着便是一阵“呜呜”的呼啸声,像是有人吹起了牛角号,接着随着一声巨响,整段城墙都猛烈的震动了一下,即使在城墙的背后都可以清楚地看到城墙震动的时候腾起的烟尘。紧接着又是一声炮响,然后是同样的呼啸声,接着便从 他们左边传来了房屋垮塌的声音。 “快派人去看看这一炮打在哪里了。”黄台吉缓缓的道,他注意到阿济各还有豪格的脸色都变了。 一个白甲章京领命去了,黄台吉也不在这里等,只对身边的一个侍从道“等他们回来,让他到议事厅回报。”便带着一行人往议事厅去了。 刚到议事厅,黄台吉突然听到外面又是一片喧哗,隐隐的似乎有人在喊“飞起来了” “怎么回事?”黄台吉有些恼火,无故喧哗几乎是军最为忌讳的事情了。 一个侍卫急匆匆的出去了,不一会儿他便满脸疑惑的走了进来,叩拜道“皇,对面的郑家军放出了一个能飞的怪东西皇你一出门可以看到。” “世子,这东西真的能飞起来?”顾绛望着升起老高的热气球,惊讶地对郑森这样说道。 “这有什么怪的?”郑森笑道,“格物笔记记录过热气升的试验,宁人兄难道没有看过?” “是看过。”顾绛笑了笑,似乎略有点不好意思,“我也知道这东西从根本来说,和孔明灯是一码事。只是一下子见到这么大的一个,还能带人飞,真是” 说到这里,他自己摇了摇头,笑了起来道“总说道存于天地之间,无论大其道无二。如今真的遇了事情,却还是要诧异。原来格物之道,还有这样的用法。有了这东西,再配千里镜,鞑子在城内的一举一动,我们都看得清清楚楚,这仗他们还怎么打?” “怎么?宁人兄倒是同情起鞑子来了?”郑森故意笑道。 “哪里,鞑子死得越惨越好。用你的话来说,只有死了的鞑子,才是好鞑子。我辈圣人门徒,自然该努力的教鞑子做好人”顾绛一本正经的说着,只是说到后面自己却有些撑不住了首先笑了起来。不过他立刻又端正脸色道“建胬本是丧家之犬,蒙我大明大恩,许之归附养育,却不思回报,反而狼子野心,侵害我华夏百姓!这辽东大地,原本都是我华夏之地,到处都有我华夏子民,如今都被这些豺狼屠戮殆尽。若是不给他们 一个报应,岂不是让人以为这世没有湛湛青天了!” “说得好!”郑森大声道,“如今我们便是要代天行罚,给他们一个报应。” 这时候,从热气球抛下来了一个小包,一个传令兵捡了起来,将它递给了郑森。郑森打开小包,里面是一幅用炭笔画出来的清军堡垒的简图,面还标注着刚才两炮击的位置。 “一炮击了城墙,在城墙打出了一个四尺左右的坑,深度未知还有一炮越过城墙,命了一座房屋,整座房屋都垮了,造成的伤亡不明总的来说,还算不错。”郑森看了看手的纸张,点点头道。 “城建筑多为木质结构世子,看来我们的那个使用纵火弹的计划应该能行。”顾绛道。 “不忙,先完成全部的试射,把射表弄好再说,反正城堡又不会跑。不过也不能太指望纵火弹,毕竟,鞑子不止被我们烧过一次了,不会完全没有准备的。”郑森笑道。 “皇,那没什么稀的,是一个大号的孔明灯罢了。可以和诸军说明,让他们不得惊扰。”洪承畴道。 黄台吉点点头,对身边的人道“洪先生说的,你们都听见了?这没什么好怪的,也不是什么神仙鬼怪的。再有敢胡乱喧哗,敢胡说八道的,定斩不饶!”他身边的人轰然回应,然后纷纷去了。 黄台吉却又皱起了眉头道“洪先生,我们进去细说。” 黄台吉和几个重要将领,还有洪承畴进了屋子,各自坐定,黄台吉道“刚刚得报,敌军的两炮,一炮击城墙,击碎了城墙外面的贴砖,在面打出了一个四尺多宽,差不多六尺深的大坑。还有一炮打进了城里,打了一处马厩,整个马厩都倒了,死了六个马夫,二十多匹马,还有三十多匹马受伤了。如今敌军在那里,用这炮不停的打来,我们等在这里挨打却也不是办法,不知道大家有什么想法?” 话音刚落,听见那边隐隐的又传来了一声炮响,接着空便又是一阵呜呜的呼啸声,这呼啸声越来越近,最后变成了一声震响,整个的议事厅都晃动了起来。 本章完 b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百七十四章,巨炮(3) 大股的灰尘从屋梁间、瓦缝间撒落了下来,空气中满都是呛人的灰土气味。一个侍卫跑了进来,单膝跪下道“皇上,东厢房被炮弹击中,整个的都垮了。这里如今很危险,还请皇上移驾” “皇上”另一个侍卫也站出来,下跪道,“如今城中并没有多少安全的地方,奴才觉得,只有城墙背后才是安全的。那里炮弹直接打不到,一炮两炮也打不穿。不如皇上先移驾到那里,然后再做打算” “巴颜说的是,皇上,咱们还是换个地方吧。”多铎也站出来说道。 “皇阿玛,我们还是换个地方吧。”豪格也说道。 黄台吉站起身来,恨恨地道“在自己的城池里,却被他们的大炮逼得到处跑。这真是我大清的耻辱!你们要记住这耻辱!将来我大清一定要报仇雪恨!” 说完这话,他四面看了看,见大家都默默地站在那里,便又道“我们走!”然后就大踏步的带头走了出去。 这时候郑森等人依旧在观看炮击。攻城炮太过巨大,所以开炮的速度并不快,每门炮开一炮大约都需要两刻钟左右的时间,而且这还是刚刚开始,随着炮身渐渐地发热,大炮便需要更多的时间来散热,这时候射速便会降低到一个时辰两发,一天下来,其实一门炮也不过只能发射二十多枚炮弹而已。 “大木,你说鞑子会不会晚上出来夜袭?”趁着开炮的空隙,顾绛这样问道。 “宁人是希望他们出来吗?”郑森却不直接回答,而是反问了一句。 顾绛点点头道“这是当然,能够在防御战中消灭他们,怎么着也比攻击坚城要合算。我看了你的战术笔记,上面说在大多数时候,防御是比进攻更为高效的作战手段。另外,在分析战例,讲到唐太宗虎牢关一战的时候。大木你说,唐太宗在整个的战役行动中是处于战略进攻的位置上,但具体到虎牢关一战,却又打成了防守反击。能在战略进攻的局面下,却迫使敌军来攻击自己的坚固阵地,这正是太宗皇帝用兵的妙处。若是我们能够利用这两门炮把敌军吸引出来,你说是不是也有了几分当年太宗皇帝用兵的风采?” “太宗皇帝天纵英才,要说用兵打仗,千载以来,帝王之中,就没有谁比得过他的。”郑森笑道,“我们何德何能,能和他比?不过俗话说三个臭皮匠赛过诸葛亮。我们有庞大的参谋团队,每次作战之前,总会尽可能的将各种情况都做成预案。敌军的反击,自然也在考虑之中。他们要是不出来也就罢了,若是出来,肯定不会让他们轻轻松松回去的。” 说话之间,攻城炮又打了一个齐射,热气球上的瞭望哨观察到,这一次两发炮弹全部越过城墙,打在了城堡内,又摧毁了好几座建筑。 在这一炮之后,炮击的速度开始放缓了。而此时黄台吉也已经带着手下的将领转移到了仅靠着城墙下面一处院落中。这处院落原本是士兵们居住的地方,如今腾出来给黄台吉他们住不免有些拥挤,不过如今,在这城中,这里几乎是最为安全的位置了。 整整一个白天,那两门大炮都在不停地轰鸣着,不断地将死亡喷入城中。清军在建造这座棱堡的时候,从来没有考虑过会遭到这种打击。棱堡和一般的城池是不一样的,它完完全全的是军事建筑。就像是一般的关城,城中并没有居民,只有军队,以及支持军队的设施。所以城墙内包围着的面积是非常小的。但若是一般的关城,城墙总是非常高,这使得炮弹几乎不可能越过城墙打入城内。但是棱堡的城墙却是非常低矮的,这避免了一般的高耸直立的城墙在炮击下容易大片崩塌的问题,但是却也给了炮弹越过城墙打入城中的空间。而城中的空间有限,人员密集,一旦被炮弹击中,伤亡总是非常大。不得已,黄台吉不得不让一部分士兵离开堡垒以躲避炮击。这种只能挨打,却没法反击的情况当然也大大的打击了满清的士气。于是便有人提出,等天黑之后,发起大规模的反击,打过去砸掉那两门炮。 “皇上,继续让他们这样炮击下去,这仗就没法打了!”阿济各道,“咱们可不能就这么干挨打,总得想个办法才是。” “皇阿玛,儿臣觉得,等到了晚上,我们反击过去,干掉那两门炮。”豪格也开口道。 黄台吉并不做声,只是不停地踱着步子。过了一会儿,他才站住了,问道“你们觉得郑家军会没有防备吗?郑家军最擅长防守,如今他们将这两门炮拉上来,会没有防备?豪格,你说要反击,你倒细细的说说,你打算如何反击?动用多少人马,怎么打?” 豪格愣了一下,然后下拜磕头道“皇阿玛,儿臣觉得,这郑家军固然善于防守,但是他们作战,主要靠的就是火器犀利。我军和他们交战,总是还没靠近,便被他们的大炮打杀不少,更近一些又被他们的火枪杀伤,还没到跟前,往往就已经死伤过半。不过若是我军夜间杀上去,他们的枪炮便没有那么好用了。儿臣觉得,夜袭还是有可能击败敌军的。” “你说的倒是简单,我只问你,夜袭你安排多少人去,这些人如何号令?别没把人家打得怎么样,自己倒是乱了套。”黄台吉接着问道。 “皇阿玛,夜间出击,人少了肯定不行。郑家军不是一般的明军,他们不怕肉搏。夜间我们指挥不灵,但是他们也一样会指挥不灵的。所以一定要投入足够多的军队,然后大家都打成烂仗,那说不定就有戏。”豪格想了想回答道。 “你们呢?你们怎么看?”黄台吉却又向其他人问道。 “皇上,我觉得不妥。”阿敏突然开口了,“你们还记得多尔衮是怎么落入敌人手中的吧?别的不说,只要他们故技重施,突然放出这么一道火墙出来,你怎么办?前些天我们的人和他们的人相互夜袭,打得还少了?郑家那边晚上有些什么防备,我闭着眼睛都能猜出不少来,最远的地方肯定加上了铁丝拒马,然后还有地雷,想要悄悄摸过去,肯定是做不到的。然后他们的那种钢珠雷,还有大炮就轰过来了夜袭哪里有这么简单?” 7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百七十五章,巨炮(4) “先不说夜袭敲掉敌人的大炮的事情,现在还有一件事,比这些事都重要!”阿敏老花了的眼睛睁的大大的道,“那就是我们必须马上把火药库里面的火药搬走!你们看,那边都已经起火了!” 大家朝着阿敏指的方向望过去,却见那边的一处地方正有火焰腾空而起。显然,这是模范军的炮击引起的。 不过大家却反而松了口气火药库不在那个方向上。而其他的仓库,就算被点燃了,火势也不至于一下子烧得太大,加上各个仓库都有防火的准备,应该还是能控制住火势的。 “着火了的是什么仓库?快去查一下。”黄台吉皱着眉头道。 一个侍卫便急匆匆地跑了过去,过了不大一会儿,他便回来报告道“皇上,是粮仓着火了,一个粮垛子被点燃了。守仓库的已经在救火了,应该出不了大事。” 的确,出不了什么大事。因为从这边都可以看到,那边的火焰已经看不到了,只有一些余烟还在不停的升起。 “快,让人把火药搬出去!”黄台吉道,“先分散开,搬到各个旗,各旗再自己安排放置。” 正说话间,又有两枚炮弹打了进了。这两枚炮弹一枚打在了城墙上,发出一声巨响,整段城墙都摇晃了起来,另一枚则击中了城内的一间兵营。 黄台吉的脸色更加的阴沉了,这枚炮弹其实只要再偏一点,就可以直接命中火药仓库了。 “这一炮到下一炮,大概有半个时辰。半个时辰之内,能把火药都转移走吗?”黄台吉问道。 “皇上,火药库中的火药颇多,而且通到那里的街巷狭窄,去的人多了,反倒会自己堵上。半个时辰,无论如何是没办法把火药全部转移走的。”索尼站出来回答道。 “那还有设么办法?”黄台吉道。 “陛下,”洪承畴站出来跪下道,“可以先让士兵们给火药浇上水,这样就算被打中了,也不至于一下子爆炸。等搬出去了,再慢慢晒干,重新碾碎,就又可以用了。” 黄台吉想了想,又问道“其他防线的炮位上现有的火药能支撑一场战斗吗?” “回皇上的话,各个炮位都有可以支持一场战斗的火药。”索尼回答道。 “那好,那就让人立刻将火药浸水,要快!”黄台吉大声道。 “浇水和分散火药要同步进行,立刻去做。”阿敏也大声道。 索尼看了阿敏一眼,又转过眼镜偷偷地看了黄台吉一眼,见黄台吉也正望着阿敏。 “就按大贝勒说的去做。”黄台吉挥挥手道。 索尼“嗻”了一声,便带着几个侍卫下去了。 这时候,已经是下午时分了,热气球上的燃料也已经快要用尽了。瞭望兵卢汉臣向着下面打出旗语,准备要慢慢降落了。 下面的人开始转动绞盘,热气球的系留索渐渐地收紧,热气球的高度也开始渐渐下降。如果正常的话,再过大约半个时辰,热气球就能安然降落。卢汉臣也趁着这个时间将身边的东西收拾收拾,他今天的事情已经要结束了,可以回去休息了。 在将望远镜收起来之前,卢汉臣再次将它举起来,向着满清那边望了望,然后他一下子愣住了。片刻之后,他便放下望远镜,拿起本来已经收好了的红白两色的旗子,向着下面猛地摇了起来。 不过此时,因为热气球已经在回收,负责和热气球交流的传令兵也似乎有点心不在焉了,他只是望着那两门巨炮,所以并没能在第一时间看到卢汉臣挥舞着旗子的举动。 卢汉臣挥舞了一阵旗子,见下面没反应,便又放下小旗子从腰间拔出一把火铳,扳开机头,砰的开了一枪。 袅袅的枪声一下子惊醒了那个传令兵,他抬起头,举起望远镜,看到热气球上又挥舞起了旗子。 “有敌情,不要再收绳子了!”那个传令兵喊道。 正在转动的绞盘停了下来,传令兵望着上面打出的旗语,不断地将其中的内容转译出来“敌军突然集中到了丙丑区域模范军绘制了清军要塞的简图,并以天干地支为坐标,将要塞划分为若干个区域,都拿着水桶水盆,似乎是在救火,但该地区并没有失火。还有人扛着一些袋子离开,观察哨怀疑这里是敌军的火药库,建议大炮立刻向这一区域开火射击。” 这一情报立刻被送到了炮台,炮兵立刻开始瞄准。不过这两门炮的发射准备还需要一些时间。又过了大约一刻钟,两门炮向着“丙丑”区域打了一个齐射。 不一会儿,热气球上的卢汉臣便发回了“一发命中,一发落入丙子区域,命中的一发应该造成了多人死伤,但未见起火。敌军依旧聚集在这一区域”的情报。 这一情报当然也被送到了郑森的手中,郑森立刻将主要将领调集起来开会。参谋人员首先向大家通报了相关情报。接着郑森开口道“诸位,敌军在我军炮击下,在丙丑区域的行动极为可疑。我们怀疑敌军的军火库就在这一区域,敌军之所以在此区域并没有遭到炮击的情况下,就提着水桶水盆行动,他们在干什么呢?还有很多敌军背着麻袋从这一地区离开,他们背着的是什么东西呢?” 说到这里,郑森微笑着望着其他人。 “他们在给火药浇水!”余新一边举起手一边道,“他们怕我们一炮打过去,轰的一声,就把他们全送上西天了。” “余师长觉得这是敌军在浸湿火药,以防被我们的大炮击中爆炸。大家赞同这种看法吗?”郑森问道。 “世子,我觉得就是这样。”甘辉赞同道。 “我也觉得就是这样。”张英也表示了赞同。 郑森环视了一下众将,然后点头道“既然大家都这么看,那我们今天就来考虑一下,如何利用这一情报” “世子,末将有一个想法”张英举起手来说道。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百七十六章,夜袭 已经是后半夜了,一弯如钩的下弦月才刚刚升起。这月亮只有细细的一线,所以并不明亮,不过借助于这微弱的月光,也能隐隐约约的看到些东西了。 铁丝被轻轻地拉开了一个口子,穿着不反光的布面甲的模范军士兵悄无声息地从这个口子出发,然后成散兵队形展开,在夜色的掩护下,向着清军控制的第二道土墙摸了过去。 两道土墙之间的距离并不远,而清军在夜间也非常的警觉,他们学习了模范军的经验,也养了一些狗来用于夜间的警戒。这些狗的视力和听觉都远远超过人类,所以,模范军的夜袭部队刚出发没多一会儿,对面传来了一片犬吠声。 随着犬吠声的响起,对面的清军也立刻反应了过来,只是在昏暗的月光下,他们很难看清对面的穿着暗色的布面甲的模范军,只能从一片犬吠模糊的判断出出来夜袭的模范军的规模应该不小。 这时候,先导的侦察兵已经逼近了敌军的壕沟这些侦察兵都携带着一根飘石。这是一种带着木杆的投石索,当年戚家军也曾经广泛的使用这种武器。在身体强健的士兵手,这种东西能够将较重的石块抛出一百多步。当然,侦察兵们带着这个,并不是为了抛掷石块来攻击清军,虽然这种武器抛掷石块的距离远,威力也不但是精度却是非常糟糕的,在这样的暗夜,想要用这种本身精度一塌糊涂的武器命敌人,几乎是不可能的。他们的任务是用这些东西抛出照明弹,点亮目标。 侦察兵潘大星将一枚照明弹放在了飘石的皮囊,又将照明弹的拉索系在面。这样当飘石将照明弹投掷出去的时候,会顺着拉动拉索。 潘大星朝着旁边看看,旁边的另一个侦察兵也已经完成了准备,于是他向着他点点头,便将铜哨塞入口猛的一吹,同时举起手的飘石,向着前方狠狠的一挥。一斤重的照明弹便被抛了出去,这枚 照明弹在飞行的过程便被点燃,并在空猛烈地燃烧起来,将前方照得一片雪亮。 之所以在投出照明弹之前先要吹响铜哨,是因为发射这些照明弹,主要的作用并不是照明,而是干扰敌人的视觉。采用铝热剂,哪怕是原始铝热剂的照明弹,发出的光亮也要远超过这个时代的任何其他的人造光源。在漆黑的夜间,在一定距离内,一个人如果直视这种光源,他的夜间视觉会被暂时破坏,在此后的好几分钟之内,他变成了什么都看不见的瞎子。为了避免误伤自己人,在投出照明弹之前,必须先用哨子发出警告。听到哨声的模范军士兵会低下头,并闭一只眼睛,以确保即使在极端情况下,仍然有一只眼睛能用。 这一轮攻击,模范军是下了不少的本钱的。铝热剂的基础材料铝的制取相当的困难,所以这东西的成本非常高,一枚照明弹的价格甚至要超过一支燧发步枪。价格高甚至都不是主要的问题,最主要的问题是它的产量一直非常有限,而且短时间内毫无提高产量的可能。所以今晚使用的这些照明弹,几乎是整个郑家大半年的产量。 不过这些东西的效果也的确是非常惊人的,当这些照明弹亮起之后,潘大星听到对面的土墙后面猛地传来了一阵惊呼显然已经有不少的清军了招。 不过这时候不是考虑这些事情的时候,抛下手的飘石的木杆,潘大星从背后取下霰弹枪,子弹是早装好了的一直冲到壕沟边。这时候照明弹已经落在了清军的土墙后面,不过它发出的光芒还是将那一片的天空都照亮了。 清军挖的壕沟是一个倒三角形,坡度很陡,不容易攀爬。而且壕沟底部说不定也有些竹签子之类的玩意儿。所以直接下到壕沟底部再往爬显然不是个好办法,最好的办法还是用跳板直接跨过壕沟。 这时候后面的士兵已经扛着跳板来了。这些跳板都是用从南美 买来的轻木制造而成的,它们看着很厚,但只需要两个士兵,可以把一条三丈来长,一尺多厚的跳板扛起来飞奔。当然,这种木料不算结实,但是考虑到它的厚度,还是能承受得住几个人的压力的。 士兵们将跳板架在壕沟,更多的士兵便从跳板冲了过去,前面便是清军的第二道土墙。为了防炮,这些土墙的倾斜度较低,士兵们只需要加速一冲,便能直接冲去。 当然如果清军的士兵还能有组织的作战,那要这样冲去可不容易。清军手里的火枪,小炮以及长矛可不是吃素的,但是刚刚的照明弹却使得大批的清军暂时变成了瞎子。这种局面完全出乎了他们的预料,整个队伍顿时便陷入了一片混乱之。此时完全做不出有效的反应。 模范军的战士们首先用手里的霰弹枪打出一个齐射,后面的士兵投出掌心雷,接着大家挺着刺刀冲了去。清军发出一片惊恐的喊叫,在模范军的这一轮攻击下,迅速的崩溃。他们尖叫着抛下武器掉头逃跑,然后被后面的模范军战士不断地用火枪打倒在地。 处于第三道土墙的清军不顾正在奔逃的清军,开始向着模范军开火。而此时,模范军的步兵炮也跟了来,并开始向着第三道土墙的清军猛烈开火。双方的对射一直打到了天亮。 天亮之后,模范军并没有停止攻击,相反,他们调集过来了更多的火炮,甚至连那两门巨炮都瞄准了清军的第三道土墙,并不断地向着它开火。同时模范军的散兵也不断的逼近,用线膛枪不断的向着土墙的清军发起攻击。清军也用各种火炮开火,努力的阻止模范军的散兵靠近。 双方猛烈地交火持续了半个时辰左右,然后清军的火力开始明显的削弱了,这一方面是因为很多的炮手都被模范军的散兵击毙以及很多火炮连着土墙一起,被攻城巨炮的炮弹击碎另一个原因便是清军的火药不够用了。 本章完 b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百七十七章,火药危机 经过了半个晚上的战斗,清军的火力开始减弱了,因为他们的火药开始供给不上了。在昨天下午,为了保住火药库,清军把他们的放在主火药库里面的火药全都浇湿了。从下午到黎明这段时间没有太阳,所以这些火药到现在还是湿漉漉的,根本就无法使用。清军在各个炮位上也存有一定的火药,但是数量有限。而在昨天后半夜,为了防御模范军的攻击,清军在黑暗中疯狂开火,以至于很快便将火药消耗一空,到这个时候,无论是第三道土墙上的清军还是堡垒城墙上的清军,他们暂时都没有火药可用了。 无论是棱堡,还是土墙和壕沟,它们的防御力很大程度上都是依靠火器,尤其是依靠火炮的。如今因为火药的缺乏,使得它们的防御能力暂时大幅度下降了。至少眼前,看着不断逼近的模范军的盾车,清军几乎就一点办法都没有。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们逼近到壕沟附近。 一些清兵开始用弓箭吊射,希望能越过盾车的阻挡来杀伤后面的模范军士兵。不过清军自己也知道,抛射的箭支,不但精度差,而且威力其实也很有限。这样的攻击不足以阻挡模范军的步伐。很快,盾车就推进到了壕沟旁边。 清军在壕沟前面埋下了不少的木桩,用于阻挡模范军的盾车。清除这些东西并不算太难,不过却需要时间。如果他们的大炮还能起作用的话,当盾车在这里停下来的时候,就会遭到他们的大炮的集中轰击。那么这个时间的确就非常的关键了。然而,如今火药的短缺却使得这样的设计目的变成了泡影。 盾车停了下来,士兵们把盾车当成胸墙使用,在它的顶上冒出头,伸出步枪,开始射击那些露出头来的清军。而另一些战士则迅速的抛出一根根绳套套住那些木桩,然后将它们拉倒。将道路清理出来。 接着便有批挂着半身板甲的士兵抬着跳板从盾车后面绕出来,将跳板往壕沟上搭。这时候对面的土墙上也想起了一片哨声。随着这阵哨声,一群清兵从土墙后露出头来,伸出火枪向着正抬着跳板的模范军士兵打出了一轮齐射。显然,在火炮因为火药不足而无法继续开火了的时候,清军将剩余的能用的火药全都用在了火枪上。 几乎在同一时刻,一直在盾车上警戒的模范军士兵也对着土墙后的清军打出了一轮齐射。 即使是模范军的钢制半身板甲,也无法抵挡火枪近距离的射击。清军的火枪在技术上相比模范军差了很多,几乎就是傻大笨粗的代表,但是傻大笨粗并不意味着威力不够,在付出了比模范军的火枪几乎重了一倍的代价后,在威力上总算是达到了于模范军的燧发枪相当的水平。 清军的齐射顿时就打倒了不少抬着跳板的模范军士兵,但紧接着便又有一批人冲出来,抬起跳板继续向前。模范军的反击也打中了不少的清军,一时间枪声响成一片。 就在双方的对射中,模范军在壕沟上搭起了数十道跳板。这时候模范军炮兵也把一些较轻的6磅火炮推到了距离第三道土墙不过四十多步的壕沟边,开始用霰弹和实心炮弹直接支援步兵的战斗,很快就将清军压得抬不起头来。 趁着这个机会,手持霰弹枪的模范军士兵迅速的冲过壕沟,搬开拒马,向着第三道土墙发起了冲击。 清军也知道这是生死攸关的时候了,所以也战斗的格外的顽强。在一些老兵的带领下,清军躲在土墙的背后,一直等到模范军冲到跟前才突然发起反冲击。他们几乎只用了几秒钟就冲入了模范军的攻击队伍之中,和模范军展开了白刃战。 在此前的一些战斗中,清军和模范军也打过白刃战。但在这一类的战斗中,吃亏的总是清军。因为清军在进入肉搏之前,往往要从远得不像话的地方发起冲锋,还要先忍受好几轮的炮击,接着又要忍受好几轮的步枪齐射。很多时候,还没等白刃战打起来,清军就已经在这样的打击中崩溃了。即使有一些清军格外的顽强,等他们冲到跟前的时候,大部分时候也已经伤亡过半,阵型散乱而且在长距离的冲锋中耗尽了体力了。在这样的情况下,和模范军进行白刃格斗,自然不会有什么好结果。 但是这一次的情况却很有些不同,利用土墙反斜面的掩护,清军少有的在没有遭到这样的一系列打击的情况下就得以和模范军展开白刃战,所以这一次白刃战的情况就有了很大的不同。 带刺刀的步枪其实并不是一种特别适用于白刃战的武器。单纯作为一种冷兵器考虑的话,它最接近矛,但带刺刀的步枪的长度不但远远短于长矛也要低于一些常见的短矛,而重量却要大不少,而且重心也不尽合理,这使得带刺刀的步枪在攻击速度和攻击范围上都不如普通的长矛。所以,在白刃战中,刺刀对上枪矛一类的武器是相当吃亏的。按另一个时空里,土八路和日军白刃战的经验来看,大刀对上刺刀并没有什么优势,但是红缨枪对刺刀,却是优势非常明显。如今冲上去的清军手中可是有不少的长矛的。 好在和后世的军队不一样,模范军,尤其是用于辽东作战的模范军还是一支有着明显的冷兵器时代的残留的军队,比如说,这些士兵是穿着有半身板甲的。这其实是他们的对手相对落后的结果如果他们的对手也都是以较为先进的热武器火炮和燧发枪之类为主的军队,模范军肯定会淘汰掉那些铠甲之类的玩意儿,因为这些东西挡不住,也不可能挡得住子弹和炮弹,既然如此,那还不如给士兵们减减负,以换取更高的机动能力,然而清军依旧是一支以冷兵器作战为主的部队,因此半身板甲这样的东西就得以继续穿在士兵们的身上。 模范军的半身甲如果拿去和欧洲的同类产品相比,哪怕是和德国雇佣兵骑士们常用的黑白半身甲相比,也是非常简朴的。欧洲的半身甲除了头盔颈甲和胸背甲之外,还包括臂甲、手腕甲以及大腿甲。但是模范军这里的半身甲却只有头盔颈甲和胸背甲,手臂、手、大腿都没有什么保护的大腿部分有一点厚羊毛毡覆盖,可以对抗远距离射来的箭矢,但是防御力相当有限。当然,有些士兵会自己到市场上去买两只铁套袖。不过在对躯干部分的保护上,模范军的步兵半身甲却相当有效。 这种半身甲有一个明显的鸡胸,这使得迎面而来的刺击很容易滑开,刀剑的斩击之类的更是几乎无用。这使得对手对他们发起攻击的时候,几乎只能攻击他们裸露的四肢,才能产生效果。而对这些部位的攻击很难一击致命,这样一来一场战斗下来,伤兵也许不少,但是只要战斗获胜,控制了战场,再加以救治,死亡率并不会太高。另外,这些半身甲都带有布面,看上去并不显眼。他们的对手总是容易忽略它的存在,而优先选择攻击致命位置也就是模范军的半身甲的防御部分,结果往往不但是白费力气,而且容易暴露出弱点被模范军士兵反击。相反,清军的那些铠甲看起来防御面积更大,但是论及防御力,它们反而普遍都防不住模范军的刺刀突刺。靠着这身坚固的半身甲,虽然在武器上吃了点亏,但是在白刃战中,其实不见得会处于下风。 此外,模范军的攻坚部队装备的枪械也多为双管霰弹枪,这种武器在近距离杀伤力相当强,而且能连射两发,也足以给冲上来的清军以沉重的一击了。 两方的军队,就像两股洪流一样猛地撞在了一起。模范军前排的士兵先用霰弹枪扫射,紧接着就挺着刺刀和清军对撞在了一起。 清军冲在最前面的是几排长枪兵,模范军的士兵们用霰弹枪对着这些满清长枪兵开火,而处在后排的模范军士兵也纷纷向着敌军投出“掌心雷”。在“嘭、嘭”的枪声中,冲在最前面的清军纷纷中弹倒地,就像秋风吹落树叶一样。但是双方距离很近,只是一眨眼时间,后面的长枪手便越过被打倒的清军,直扑了上来。 清军和模范军交战也不止一次了,对模范军的铠甲也是有一定的了解的。战前他们都向士兵们强调过,模范军的铠甲极为坚固,但是四肢并无防护,所以要优先攻击他们的四肢,尤其是腿部。所以最先冲过来的一群拿着长枪的清军都举着长枪照着模范军士兵的腿部刺过来。 一些模范军战士躲闪不及,腿部被清军的长枪刺中,厚羊毛毡的围裙在长枪面前毫无防护能力,他们顿时便摔倒在地。但他们倒下去之后,他们身后的模范军战士们却也挺着刺刀越过他们朝着对面的清军猛冲过去。 如果清军是完整的长矛阵,那这样直冲过去,真是有多少就能死多少。但是在前面的霰弹枪的扫射和“掌心雷”的打击下,清军的长矛阵早已没有任何队形可言了。所以这些模范军战士得以迅速的拉近了和清军的长枪兵之间的距离。 清军的长枪有九尺长,若是结阵而战,自然是威力不凡,但一旦队形散乱,被人近了身,过长的长枪反而成了累赘,施展不开,顿时就被模范军的刺刀捅翻了一大片。不过这种情况并没有出乎清军的预料,他们根本也就没指望,仅仅靠着一些枪兵的一个反冲,就能击退模范军。这些枪兵能够让战斗直接进入到这样的白刃战,就已经算是成功了。在他们的身后更多的刀盾兵也跟着扑了上来。 5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五百七十八章,强攻 就在清军的刀盾兵扑上来的时候,模范军的后续部队也跟了上来,这些后续的士兵装备的是普通的燧发枪,枪膛里只有一颗子弹。他们采用了这样的一种战术每五个人一组,四个士兵用刺刀和敌军相持,然后一个士兵腾出手来,近距离向敌军射击。当他开完枪之后,就上前去掩护,换另一个士兵来射击。在这样的距离上开枪,命中率高得惊人。而且清军无论是手中的藤牌,还是身上的棉甲都抵挡不住燧发枪的打击。 其实在白刃战中开枪很多时候并不是一种好战术。它存在如下一些问题。 首先,白刃战中士兵双手持握的位置和开枪的时候是不一样的。在开完枪之后,需要重新调整手握的位置,这当中的空隙容易被人抓住。其次,在白刃战中开枪容易误伤。尤其是倒了后世,步枪子弹的穿透力非常强,在近距离往往能穿透数人。当双方混战的时候,一枪打去,也许能打倒好几个人,其中既有敌人也有自己人。所以在后世,很多军队在使用刺刀白刃格斗的时候,都不允许开枪。但是例外也是存在的。 模范军现在使用的这种在白刃战中开枪的战法其实是来自后世的某支按朝廷定饷只应该有四万五千人,但却严重超编,弄得一个连上千人,一个独立团上万人,总人员多达近百万的国民革命军第十八集团军。他们因为弹药缺乏,所以在和日本蝗军的战斗中总是倾向于利用埋伏,拉近距离,最多打三发子弹,就进入白刃战。但在白刃战中,其实他们也并不占上风,因为他们的训练和营养都比不上对手。所以他们就发明了在和日本蝗军的白刃战中,在超近的距离上开一枪的战术,以此来获得较好的交换比。 而且这支军队的装备大多非常老旧,使用的步枪的年龄往往和士兵的爷爷相当,以至于这些步枪枪膛内的膛线早就被磨秃了。这当然不是什么好事,因为这意味着他们射出的子弹只要一出枪口就会出现翻滚,就会到处乱飞,远距离射击的精度自然是一塌糊涂。但在近距离,这一缺点却带来了一个意想不到的好处。那就是一方面降低了子弹的穿透性,一方面又加强了子弹的停止作用。翻滚的子弹穿透力自然下降了,而且它击中敌人之后,在敌人体内翻滚,将所有的动能都释放在敌人体内,使得在近距离,这样的子弹只要命中敌人躯干,几乎立刻就能要他的命。这样一来,这支军队在白刃战中用他们的老枪开火,误伤的几率就比正常情况小得多了。因此,十八集专门发展出了这样的一种在白刃战中几个人掩护一个人开枪的战术。 模范军战士手中的燧发枪在某种意义上和十八集战士手中的老套筒之类的有很多相似之处。比如说他们手中的枪都没有膛线,所以子弹很容易失稳,对比较厚的东西的穿透力都不够好,但停止作用都很出色。模范军的燧发枪射出的是没有披甲的铅弹,这东西打入人体后,肯定会发生碎裂,几乎不可能击穿敌人的身体,误伤后面的人。而碎裂的铅弹会把全部动能都留在敌人体内,所以停止效果特别好,几乎不可能出现某人身中数弹,还能挥舞着刀剑冲上来砍人的事情。所以,十八集的白刃战战术也就格外的适合模范军使用。 但是即使是有着这样的战术,白刃战中依旧是非常残酷的,整个战场变成了一个血肉大磨盘,双方的军队不对的被投入进去,然后不断地被这个大磨盘碾碎。 潘大星已经记不清自己在这个血肉磨盘中战斗了多久了。也许很久,但也许其实也没多久,激烈的战斗总会破坏人的时间感。他的双管霰弹枪中的两发子弹已经打出去了,击倒了两个建胬,然后便用刺刀和敌人拼杀在了一起。 一开始的时候,他和另外四个战士相互掩护,但是很快,一个战士就牺牲了,其他人也都被冲散了。这时候一大波的清军举着盾牌就直撞了过来。潘大星盯着距离他最近的那个刀盾兵举在前面的盾牌,估计着他的手臂的位置,就在那个清军撞上来的时候,他挺着刺刀向着盾牌中心偏上一点的地方猛地刺过去。 借着双方对撞的力量,钢制的三棱刺刀一下子就刺穿了由生牛皮松木制成的盾牌,接着刺入那个刀盾兵举着盾牌的手臂并穿透过去。那个刀盾兵手臂一疼,便撑不住盾牌了,同时猛冲过来的惯性又让他刹不住脚,于是他整个人便在惊呼中撞在了直透过盾牌和他的手臂的刺刀上。 潘大星的刺刀深深的扎进了那个满清刀盾的胸口,他双脚一软便倒了下去,只是潘大星的刺刀却被那个清兵倒下的尸体挂住,沉了下去,就在这时候,后面又有一个清兵冲了过来,一刀便朝着他持枪的双手砍来。潘大星来不及拔出刺刀,只得舍了霰弹枪,向后一退,不想脚下却被一具尸体绊了一下,顿时变失去了重心,仰面摔倒在地上。 那个刀盾兵又上前一步,举起刀便要砍下来。这时候斜侧里刺过来一刺刀,却逼得那个刀盾只能转过盾牌去格挡。潘大星赶忙想要爬起来,却不想背后又过来一个人,和他一撞,将刚刚要爬起来的潘大星又撞倒在地上。那个人自己也倒在了地上,两个人倒在了一起。 潘大星定晴一看,却见到在自己身边的是一个白甲兵,不由得吃了一惊。他的身上如今也没有什么武器,他便斜眼向旁边一望,见旁边的地上有一把顺刀,便伸手要去拿。但那个白甲的行动却更快,他已经一刀朝着潘大星砍了过来。 这一刀砍在了潘大星的头盔上,好在那个白甲自己也躺在地上,他的腰刀太长,不便发力,这一刀却没能砍开头盔,只是敲得潘大星有些头晕而已。那个白甲便丢了腰刀,去腰间拔出一把匕首,手脚在地上一撑,便扑了过来。 潘大星正被那一刀劈得有点晕,反应稍慢,便被那个白甲压在了身下。那个白甲一手按住潘大星的头盔,想要把他头盔固定住,一手便拿着匕首准备从面甲的缝隙里捅进去。潘大星赶忙猛摇脑袋,伸出手来,双手握住那个白甲按在自己的头盔上的手,往旁边一拉,那一匕首便捅歪了,斜斜的在潘大星的前臂上割了一个大口子。 那个白甲又举起匕首,这一次却是照着潘大星的右臂刺了下来。潘大星被压在下面,难以动弹,这一刀便刺在他的右臂上,他的右臂一软,顿时就抬不起来了。 那个白甲狞笑一声,正要继续下刀子,却冷不防从他侧后飞来一枪托,砸在了那个白甲的头上,将他的头盔砸得飞出去三四丈远。那个白甲口中喷出一口血,便倒在地上死了过去。 潘大星用力的将那个白甲的尸体推开,努力的爬起来,却见清军已经顶不住模范军的攻击,已经在纷纷溃逃了。而刚才一枪托打翻了那个白甲,救了他一命的那个模范军战士也已经挺着带刺刀的步枪朝着前面追了过去。 潘大星捂着胳膊,四下望望,见那个白甲丢下的腰刀还在旁边,便捡起那把腰刀,也跟着追了下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百七十九章,动摇 激烈的白刃战进行的时间其实并没有潘大星感觉的那样长,这一方面是因为白刃战极度的消耗体力,所谓大战三百回合,从天亮打到天黑什么的,多半只是不靠谱的想象。另一方面,也是更重要的是,白刃战对士气的要求非常高。一般来说,士气低落的军队,战斗意志不够坚决的军队很快就会在白刃战中崩溃,如今清军就进入了这样的状态。 白刃战持续的时间虽然不长,但是带来的伤亡却不小。模范军在这一战中阵亡了四百多人,还有一千多人不同程度负伤。这些人中估计至少有一百五十人会在不久之后因为伤势过重以及各种并发症死亡,剩下的人中还有至少一半会因为残疾而不能回归战场。而如果不是最后获得了胜利的是模范军,这些伤兵甚至根本就不可能活得下来。 控制了战场的模范军都付出了这么大的代价,被从战场上驱离,不能收容救治伤兵的清军的损失自然更大。在双方的肉搏战中,因为模范军的霰弹枪和近距离开枪战术,他们所获得的交换比本来就很要吃亏一些,直接在白刃战中阵亡的士兵就多达近千人,然后在不长的追击中,他们又被被打死了五六百人。除此之外还有两千多伤兵被抛弃在战场上,其中有大约两千人是没有救治价值的重伤,这些人都被仁慈地补了一刀还有一些清兵,受伤不算严重,还有救治的价值。他们便得到了相当简单的救治,如果他们能侥幸的躲过发炎什么的,那么他们就有机会到左良玉父子名下的铜矿矿坑里,或者是到李国助在菲律宾的硫磺洞里面去躲过余生,虽然这余生普遍也很短暂。在左良玉那里,矿工经常会被土人抓走吃掉而在李国助那里,弥漫在矿洞中的硫磺蒸汽也会轻而易举的要了他们的命。 这样大的损失对于双方都是第一次。模范军打的仗很多,但伤亡一向都很少。至于满清,他们还从来没有在一处战场上丢下数千具尸体的记忆。 因为从来没有一次战斗就蒙受这样大的损失,郑森有点担心部队的士气,便取消了乘胜追击,直接攻击敌人棱堡的计划,让军队稍作休整。 而在另一边,这场战斗带给满清的震撼却更大。一次战斗损失高达四千人,整个大清又有几个四千人可以这样消耗?而且,这四千人多是富有经验的敢战的士兵,其中甚至还包括两百多名白甲兵,此外,代善的孙子郡王阿达礼,以及正黄旗的将领谭泰也都战死在这一战中。这样的打击自然是大大的动摇了清军的士气。甚至就连满清高层也开始动摇了起来。 在这种情况下,清军自然也无力组织什么大规模的反扑。于是双方的战线又一次暂时的安静了下来。 趁着这个空隙,黄台吉也将几个旗主召集起来讨论下一步的行动。 “皇上,这仗不能再这么打了。这样打咱们赔不起呀。”一见到黄台吉,阿济格便大喊道。 “皇上,就算我们守住了城池,保住了今年的秋收,明年明国再来一次,我们拿什么抵挡他们?臣弟觉得,我们现在不能再这样打了。”多铎也这样说道。 黄台吉看了他们一眼,又看了看跟在他们后面一步三颤地走来的代善道“二哥,你有什么想法?” 代善站住了,向黄台吉拱手弯腰道“皇上,我已经老糊涂了,还能有什么办法?只是我也觉得,这样打下去,我们就算能撑得过今年,也难以撑过明年。至于该怎么做,皇上一向圣明,一定会有好办法的。我们只要一心听候皇上的旨意就是了。” 黄台吉忍不住皱了皱眉毛,他知道代善显然是不愿意再这样打了,而且看他的样子,黄台吉怀疑他应该和两白旗已经有了一些默契。于是黄台吉道“二哥,老十二,老十五。我们都是兄弟,这时候也已经是危急存亡的时候了,便是老汗当年萨尔浒的时候,也没有如今凶险。到了这时候,我们兄弟却都是在一条船上了。难道说我们在这里败了,那些尼堪还会放过哪一旗不成?如今大家心里有什么想法,还是坦诚的说出来才好。” 多铎听了,又看了看黄台吉,见他的神情不像是装出来的,便道“八哥,我寻思着,这样打不是个路子,我们用原来的打法打不过人家,学人家的,又没学到精华,对上人家,一样是个死。如今我们必须想办法抢出一些时间来。所以我觉得,八哥你这个皇帝还是先别当了,我们先跟对面求个招安。只要能缓出一些时间,我们总能找出办法的。” “对面怎么会同意我们招安?他们怎么会看不出这是缓兵之计?”黄台吉问道,“若是他们会上当,上次就上了。” “老八。”代善开口了,“上次我们的条件不够好,他们当然不会答应。这次我们摆出更低的身段,除了称臣,我们要拿出更多的让步来,比如交出我们手中的汉人,比如退出边墙。” “那怎么行?我们答应了这样的条件,大清就全完了。就算是缓兵之计,这一招又能缓多久呢?光靠空口的条件,没有实际的行动,他们是不可能相信的。”黄台吉说道。 “那当然。”代善用悲凉的语调道“但我们还可以送上人质,我们也真的归还汉人,也真的逐步后撤,我们去朝鲜。郑家功高盖主,下一步,要么是明朝皇帝族灭了他们,要么就是他们谋朝篡位。他们难道就不需要保存实力吗?他们就不需要一个外援吗?只要他们允许我们迁移到朝鲜去,就算是真的接受了招安,在如今的情况下,又有什么不可以呢?老八,人在屋檐下,不能不低头。如今,我们真的是打不过人家!” 黄台吉想了想,又问道“那么,谁能做使者?有让谁去做人质呢? 7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百八十章,招安 听到皇太极这样问,几个人都知道,黄台吉基本上认同了这样的想法。只是如何实施,如何做才能真正的骗出时间来,他还要和大家再商量一下。 “这个”做人质的人,一定要有很高的身份,但是身份很高贵的人,手里自然也有权力,这样的人一旦送去做人质,就会涉及到满清内部的权力平衡问题。就比如阿济格和多铎兄弟,身份倒是很高,但是若是将他们中的哪一个送出去做人质,只怕两白旗立刻就会炸了窝。同样,代表两红旗的代善也是一样,他们都是不可能被送去做人质的。至于黄台吉那边,如今带着正蓝旗的豪格也不适合做人质,虽然黄台吉一定要他去,估计也不会闹出什么大乱子,但是这样做也肯定会有损于黄台吉对正蓝旗的控制。其实几个人的心中都有一个最好的人质人选,那就是黄台吉的另一个儿子福临不是原来时空的那个,这个儿子最为受宠,很多人都猜想,黄台吉将来一定会把皇位留给这个孩子,但此时他却还没有长大,所以黄台吉并没有把交给他什么权力。所以,理论上,这个儿子是最为合适的人质人选。只是因为这个孩子最受宠爱,黄台吉肯定不愿意把他送出去,这时候谁开口说出他的名字,多半是要被黄台吉记恨的。所以几个人便都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却都不开口说话。 “二哥,你说说你的想法。”黄台吉又问道。 “皇上,这件事还是皇上辰纲独断为是。”代善道,“如今是我建州生死存亡之时,还有谁能不为我建州效命不成?我的儿子孙子,皇上觉得哪一个可以,就可以让他去。” 黄台吉摇了摇头,他知道代善只是说得漂亮而已。事实上,以代善现在还在的儿子孙子的身份地位,根本就不可能取信于人。如果真的弄到要派人质,那么毫无疑问,只能是他黄台吉的儿子去。 “先不说这些吧,人家那边还不知道怎么想呢。”黄台吉道,“先悄悄派人去和那边联系一下,看看那边的反应再说吧。” 说完这话,黄台吉又踱了几步,道“不过你们说的退路问题,也确实要准备起来了。先让勒克德浑和硕塞带上些生女真去宽甸,为我们日后向朝鲜转移做个准备。嗯,对了,洪承畴好像和郑家原本是有来往的,让他也写一封信给郑世子,以表明我们的诚意。” “这怕是缓兵之计吧?”顾绛将那份书信轻轻的放在桌面道,“我军连战连胜,敌军胆气已寒,物力已尽,难以与我军抗衡,所以做出这等摇尾乞怜的假象出来,想要欺骗我们。世子千万不要上了他们的当” 郑森听了,点点头道“建胬作乱数十年,辽东数百万汉人,尽遭屠戮,而且流寇之祸,究其根本,也是源于辽饷,源于建胬作乱。算起来建胬害死的汉人何止千万!做了这样的事情,如今想要认个错,服个输,就当啥事都没有了?天底下哪有这样便宜的事情?且我读苏武传,记得当初苏武斥卫律曰南越杀汉使者,屠为九郡宛王杀汉使者,头县北阙朝鲜杀汉使者,即时诛灭!也正因为如此,苏武执节不屈,匈奴才不敢相害,天下万国也才对大汉畏威服德。便是不久前,西班牙国杀戮我华夏之民,家父命我等明伐其罪,败其军,夺其地,使其近百年之经营一旦灰飞。故而如今在南洋,还有谁敢欺辱我华夏之民?当地土人,也都仰慕华夏教化。如果今天我们轻易地就放过了建胬,这岂不是在昭告天下,趁我华夏之隙,背叛我华夏,荼毒我华夏,不需要受到惩罚?将来这天底下还有谁会把华夏的威严放在眼里?又如何能让夷人慕化?不过这事情也许倒是有些利用的价值。总不能让建胬白白的写了这些东西不是?” “你的意思是?”顾绛疑惑地道。 “将这东西公之于众。”郑森冷冷的道,“分成两个版本,一个带上我们的批注,发给士兵们看,另一个就不要批注了,直接放在邸报上。” 顾绛想了想,便笑道“世子好算计呀。一边用这个东西来教化士兵,鼓舞士气一边用邸报来做出一副真的要谈的样子来引蛇出洞。真是” 郑森听了,笑道“只是这事情,却要委屈朝中的某些先生,暂时背背骂名了。嗯,先让他们将人质送过来,然后我们的使者再过去,一边做出谈的样子” 听到这里,站在一旁一直没说话的孔璋却笑着插道“却原来你是要效法李卫公破突厥的做法!嗯,只要天使一到敌军那里,敌军必然松懈,到时候趁机攻击,一定能大获全胜。只是这唐俭却不知道谁能做。” “唐俭自然有人能做,反正轮不到老兄你!”郑森听他话里的意思似乎有点跃跃欲试的味道,便这样说。然后他回过头来,却看到顾绛似乎也有点跃跃欲试的架势,便又补上一句“宁人兄你也别想,你们都是大才,这等冒险的事情,却不能让你们去做。此外,我想建胬那边的一般士兵,怕是不知道他们求招安的条件是这样的吧?我们也正好可以拿这事情来造造谣。嗯,说什么呢?” “还用造谣?就按这上面的东西,不就意味着那些建胬拿到手的土地都要交出来了?直接就把这告诉那些建胬,就足以打击他们的士气了,哪里还需要造什么谣?”顾绛摇摇头道,“虽说兵者诡道,但是堂堂正正的阳谋才是最好的。打个比方说,我们就派人对着他们喊话,说这些事情,他们那边还敢对骂过来不成?若是不敢,那些建胬士兵自然知道我们说的是真的了。到那时候,他们的士气只怕就更加低落了。然后再来个唐俭来证实一下,敌军只怕就要散架了,世子再发起猛攻,一定能像当年李卫公那样击败敌军,俘获胬酋!” 1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百八十一章,招安(2) 因为模范军的大炮的不停的轰击,黄台吉只能在堡垒的城墙根下露天的进行朝会。侍卫们清理出一片空地,控制住周围,又在靠着城墙的地方摆上一把交椅,旁边再撑上一柄黄罗伞,这便是黄台吉的御座了,其他的贝勒贝子们在靠近点的地方站着,然后是满洲的文武官员,再然后,就是那些汉臣了。他们排的很靠后,快要出了城墙的遮蔽范围了,所以每一次大炮声响起的时候,他们都忍不住的要缩一下他们的脖子,似乎恨不得能把脑袋缩进身躯里面去一样。 此时的朝会上讨论的是郑家给出的初步的回复。 “傅勒赫,你和大家说说,你这次出使明军的情况。”黄台吉轻声道。 傅勒赫是阿济格的儿子,是个二十来岁的青年,此次为了表明诚意,便是由他出使到模范军中。听到黄台吉动问,他便走出来跪下磕头道“禀告皇上,奴才这次出使明军,虽然没能见到安平王世子,但是安平王世子却让奴才传些话过来。” “你把他要你说的话说说给大家听听。”黄台吉道。 “备道蘸沼溃芭湃嗣骶校噬系氖透嬷牵惚凰枪亟艘桓稣逝窭铩9税肴眨庞幸桓鲎猿剖前财酵跏雷拥牟文本倮吹秸逝裰校耘潘盗诵埃庑捌奈胥挪桓宜怠! 黄台吉笑道“明国之人,一向如此。这话是他说的,不是你说的,有什么不敢的?难道朕是无端迁怒他人的无道之君吗?你只管把他的原话说出来,一个字也不要改。” 傅勒赫便又磕了个头道“皇上圣明,那人说看皇上的书信” 黄台吉却皱起眉头来道“让你说他的原话。难道那明军参谋会称朕为皇上?” 傅勒赫便道“皇上恕罪,那人说看那逆酋的信,却也有两分招安的诚意,只是这逆酋在信中自称大清国皇帝真是不知死活,这乃是对大明皇帝大大的不敬,仅仅这个称呼,他就该诛九族。这世间也没有什么狗屁的大清国,只有犯上作乱的建州卫。所以逆酋要是真的要想招安,想要保住性命,这称呼上就万万错不得。只能自称罪人,不能弄出什么大清国什么的来。” 这话音一落,周围的一些满清官员们便愤愤的议论了起来。尤其是那些汉臣,更是各个一副义愤填膺的样子,纷纷大骂明国的那些尼堪不识抬举。倒是黄台吉安坐在御座上,似乎一点都不生气。 其他的几个贝勒,比如代善,比如阿济格和多铎也都没什么反应,显然,这些话他们早就知道了,甚至于应该采取什么态度,他们也早就相互沟通过了。 “那人还说,皇上如今派人送来这东西,多半是顶不住了,想要玩缓兵之计。只是到底是战是和,那得大明皇帝说的算。安平王世子接到的圣谕是要将将我建州部犁庭扫穴,杀得一个不留。没有得到新的圣旨之前,他可不敢停下来。要是我们动作慢了,就算大明皇帝宽厚,愿意饶了我们,只怕他们就已经把我们杀光了。”傅勒赫接着道。 “哼,大言不惭!”黄台吉冷笑道,“他还说了些什么?” 傅勒赫赶忙道“他说,若是我们真有诚意,便先将人质送过去,然后每天还给他们一千个汉人,他们就休兵一天。” “哼!”黄台吉又冷哼了一声,然后朝着众人道,“你们有什么想法?都给朕说说。” 周围的大臣们都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却没有谁首先开口。这其实也正常,因为大家其实都知道,如今满清节节败退,实在是需要缓一缓,那边提出的条件虽然带着一些屈辱性,但其实也是符合满清如今的需要的。所以这个时候站出去反对,当然是没眼色的。但是这件事无论如何,总是一件屈辱的事情,站出来赞同,只怕也会让人觉得自己的立场有问题。所以最好还是不要开口,先看看那些大人物怎么说。 大家沉默了一会儿,最后还是代善首先开口了“皇上,要说我军这个时候确实是需要时间重整防御,他们的条件,我觉得也不是不能考虑。算起来,在如今,用一千个汉人换一天的时间,其实也还合得来。只是这些汉人如今都是分属于各旗的包衣,都分到各家各户名下,如今要收回来,只怕不好处理呀。不过不管皇上做出什么决定,我两红旗一定不会拖皇上的后腿。” 黄台吉点点头道“二哥如此公忠体国,实在是大家的表率。朕也承诺,绝不会让大家吃亏。今日为我大清做出了贡献的,将来我大清必定十倍百倍的回报他们。” “还有人质的事情。”代善又道,“不知道皇上打算让哪个皇子” “皇上。”黄台吉还没有开口,傅勒赫却抢先开口说道,“安平王世子要求人质必须由他指定,他要求让” “他想让谁做人质?”黄台吉问道。 “他们想让福临去做人质。”傅勒赫回答道,“那人还说,福临如今还一个人做人质也不方便,所以可以让他的额娘也过去照顾他。” 这话实际上就是要求将福临和海兰珠一起去做人质了。因为满清提出招安求和,本质上就是缓兵之计,所以送去做人质的,可以预见多半也不会有好下场。而这两个人,在情感上却是黄台吉最为看重的人。别看此时黄台吉脸上什么表情都没有,但是昨天晚上,他从傅勒赫那里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可是摔了杯子的,并且还咬牙切齿的把多尔衮痛骂了一顿,在他看来,明军那边提出这个人选,多半是问了多尔衮的。 不过在摔了杯子,骂了多尔衮之后,黄台吉还是平静了下来,并意识到,这个条件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毕竟黄台吉并不是清宫剧中的那种黄台吉,儿子和女人固然重要,但是和江山大业一比,孰轻孰重却也是很明显的。 1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百八十二章,招安(3) 这天早晨,那两门攻城巨炮几天来第一次停止了射击。因为依据明清,不对,应该是大明军队和建州部打成临时协议,大明军队暂停了对清军的攻击,等待朝廷做出的最新的决定同时建州部每天向大明军队交还一千名自大明掠走的百姓。 此时已经是巳时,已经到了约定的,交还一千名百姓的时间了。郑森和几个参谋还有将领,外带一个建州部的使者都登上瞭望台,向着那边眺望。 “时候差不多了,怎么还没来?世子,我们要不要开一炮,催促他们一下。”余新放下手里的望远镜,斜着眼睛看着建州部的使者傅勒赫,却拱手向郑森这样说。 “世子。”傅勒赫赶忙跪下道,“请再宽延片刻,我建州部肯定会守信用的。” 郑森并不做声,只是往热气球的方向望了望。其实热气球那边早就给出了信号,他们早就看到了建州部的人在约束一群人,准备把他们带出来。 又过了半刻钟的样子,瞭望台上的人便也看到一队清军带着一群衣衫褴褛的人从棱堡那边过来了。他们行进到距离第三道外面五十步的铁丝处停了下来。接着便有模范军的一队士兵迎上去,他们在铁丝上开了一个小口子,然后开始按十个人一组的方式放进那些汉民。 李三狗也在这批交还的汉民中。他是两年前建胬入寇被掠往关外的。他的一个哥哥死在了出关的路上,老婆也被人抢走了,现在还不知道在哪里。然后他被分到了正红旗,在一个庄子里给一个叫做达山的旗丁做包衣。去年冬天,差一点就被杀了吃肉。到了今年春天,又被调来造土墙什么的。 这两天在包衣中一直有谣言,一会儿说是军粮不足,八旗的老爷们要杀了他们腌起来当干粮一会儿又说在反攻的时候要赶着他们在前面走,好去顶明军的枪子一会儿又有谣言说。总之,基本上没什么好事情这也自然,八旗的老爷们还能做出什么好事情? 这天早上,八旗的老爷们真的把他们集中了起来,说是要送他们回大明去。这话包衣们自然是不信的,甚至有人忍不住的就猜测,这“送你们回大明去”,是不是就是“送你们回老家”的意思,李三狗也觉得自己的日子大概是要到头了。 然而奇怪的是,李三狗,还有其他的那些包衣们都并没有冒出什么反抗的念头来。甚至就连逃跑的念头也没怎么冒出来。这其实也不奇怪,因为他们如今都太瘦弱了,不要说反抗,甚至就连逃跑,也是力不能及的。另外,要反抗或者是逃跑,也需要一个能领头的人,但是这些包衣之中并没有能够服众的人物。最后也是最重要的一点是,实施这样的行动,必须有强烈的求生欲。但是在经历了几年的折磨之后,包衣们普遍觉得,死了其实不见得是什么坏事,说不定比活着还要更好些。比如李三狗,就隐隐的对死亡产生出了一种奇怪的期待。在听到了明天可能死的消息后,却反而几乎是有了种松了口气的感觉。 然而情况却比他想象的要好,他们真的被带了出来,向着明军那边过去了,而且八旗的老爷们也没有拿着刀枪逼着他们去冲明军的营垒,只是带着他们在那道铁丝栅栏前面停了下来。几个旗丁走了过来,带头的是个白甲。他们先从腰间拔出刀,高高的举起来让对面看,然后便将这些刀丢在地上,好让对面明白他们没有歹意。 对面也过来了几个人,只是他们的打扮和李三狗印象中的明军却完全不一样。那几个士兵都拿着火枪,身上穿着一身灰绿色的短打衣服,其实是布面甲一个个都高高壮壮的,一举一动都干脆利落。 “这大概是哪位将军的家丁吧?”李三狗这样想着。作为一个包衣,李三狗和其他包衣一样,对局势所知不多,他最多就知道这段时间以来,八旗兵好像没怎么打胜仗,但是对挫败八旗兵的对手,他们知道的却很少。 看着几个模范军士兵在铁丝栅栏上拉开了一个小口子,那几个八旗兵赶忙让带着这些包衣们过来。只是那边却又不立刻将人收进去,只是五个五个的往里面放,放进去五个,便有人过来搜身,想来是防备有奸细带着武器混入其中,然后找机会作乱了。 搜过了身,这五个人便被带着到了土墙后面,不多时然后便又是五个,这样过了一阵子,眼见着太阳到了顶,又渐渐地往南边去了,这才轮到了李三狗。李三狗和其他的几个包衣一起进了铁丝栅栏里面,然后像前面的人一样站定了,便照样有几个人来搜他们的身,李三狗却有点紧张了,因为他身上虽然并没有什么刀剑,但在他的破夹袄里面,却还藏着一小块面饼儿,那是几天前他到伙房里帮工,冒着危险偷出来的,藏在夹袄里面,一直都不舍得吃,只在饿极了的时候才掐一点粉出来舔一舔。 果然,那个搜身的士兵很快就发现他的夹袄里面有个硬东西。那士兵二话不说便掏出匕首,在李三狗颇为珍爱的破夹袄上面又划出一个大口子,然后从里面摸出了那小半截的面饼。那个兵瞪着眼睛看了看那面饼,然后又把它放到鼻子前面闻了一下,然后蹙缩起鼻子和眉毛,那鼻子上面顿时就皱起了好几道纹路。 “这都坏了,还留着干啥?我们这儿,便是狗,都不会吃这个。”那个兵一边说,一边就把这小块面饼往地上一丢。 李三狗听不懂那个兵的一口的官话,他见那个兵把这小面饼抛在地上了,想要去捡起来,但看看那个兵手里的火枪,还有火枪上雪亮的刺刀,又有些怕,犹豫着又不敢去捡。正迟疑着,却见那个兵朝着那边招了招手。 李三狗刚才一直在看他们搜身的情况,知道这一挥手,就有人来带着他们到土墙后面去,然后这饼可就真的捡不到了。他顿时便急了,看看那个士兵并没有望着他,便一低头,向前一冲,猛地一下扑到地上,双手从地上抓起那一小块面饼便往嘴里塞。 5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百八十三章,天使 “你干什么呢!”那个兵吃了一惊,赶忙道,“一会儿有的是吃的。”不过李三狗却并没有停下来,反而加快了吞咽的速度,那一小块面饼放了两天了,又干又硬,噎得李三狗的喉咙生疼,但李三狗还是飞快的把它吞了下去。 那个兵看着他只是摇头,却不再多说什么,其实说了什么李三狗也未必能听懂。他一直等李三狗吃完了,才从腰间拔出一个竹筒,拔掉上面的一个塞子,向李三狗递了过去。 李三狗吓了一跳,,忍不住后退了一步。 那个士兵满脸是笑的道“水,喝点水,别噎死了。” 只是这个兵的脸上有一道长长的紫红色的伤疤,从右眼的眼角一直延伸到左边的嘴角,这一笑,这道长长的伤疤顿时就像一条紫红色的蜈蚣一样扭动了起来,看起来很是吓人。李三狗原本就听不懂这个兵的那一口带着福建腔调的官话,又看到那扭动的伤疤,顿时吓得一下子就跪在地上。口里直喊道“军爷饶命,军爷饶命!” “小刀,早和你说过了,就你这脸,不要笑,不要笑,你就是不听!你看,又吓着人了吧?”旁边的一个白净面皮的足足比一般人高了半截的大汉将带着刺刀的枪背在肩上,一手推开了正要过来把李三狗拉起来的刀疤,然后便将李三狗拉了起来。 “老乡你是山西人吧?听着口音像呀。俺也是山西人,俺是太原人。咱们是老乡呀!兄弟你是哪里人呀?”那个大汉只一只手,轻轻一拉,便几乎将李三狗从地上拔了起来,扯得他差点两只脚都离了地。那大汉也不管这些,只是一个劲的说话,好在他说的话李三狗听得明白,只是这位兵爷说话太快,让他完全开不了口。 “兄弟呀,你吃了苦了呀!你看看你这身子骨,一大老爷们,全身上下加起来,怕是还没有六十斤吧?被建胬坑得这样惨呀!好了好了,如今你运气不错,遇到我们,你就转运了!来来来,老乡,喝口水,然后到后面去排队,有人会安排好你的,你以后就有好日子过了!哈哈哈!”一边说,那个大汉将装水的竹筒递给李三狗。 李三狗有些迟疑不太敢接,那大汉便道“怎么,老乡给你水,还不喝?你是不想认我这个老乡了?” 李三狗只得小小的喝了一口,又把竹筒递还给那大汉。那大汉接过竹筒,又在他的肩膀上重重的拍了一下,差点就把他直接拍进了地里面。 李三狗含糊的对那位大汉表示了感谢,然后就跟着人群,越过了土墙。 越过土墙后,带队的模范军士兵让他们在那里等了等,一直到凑足了一百人,才有人带着他们向更后面的地方走去 这样的人还已经持续了十多天,那些送回来的人一般都是先做一番甄别,然后就被送到牛庄堡调养一下,接着就装船,运往,不对,应该是送往台湾和吕宋。 这些日子双方都没有闲着,清军重整了防御,他们紧急修补了破损的城墙,晒干了火药,并且在地下挖好了火药库,粮食库。而模范军这边也没闲着,一方面,借着这时间又从海军那边调运过来了好几门黄金炮坩埚钢制线膛炮这东西的射击精度已经能保证反炮兵作战的需要了一方面又展开土工作业,挖掘了多条指向清军要塞的地道,这些地道因为要塞外的深深的护城河而无法继续挖到城墙下,但是,从这里发起冲击至少能减少暴露在清军炮火下的时间。 而且因为要塞本身就在河边,引入河水相当容易,只需要你把壕沟挖宽挖深便是了。所以这护城河也比一般的护城河更宽更深。这护城河差不多有五丈宽,要在这么宽的河面上搭跳板是很难的,好在河水流动不快,所以还是可以用填土的方式把它填起来的。通过坑道,也能大大减少填埋护城河的时候遭遇的伤亡。 就在双方的准备中,朝廷的钦差终于来了。满清方面的代表傅勒赫在模范军的军营中见到了代表大明朝廷的钦差户部员外郎张宇。 在崇祯朝的时候,张宇本来只是户部的一个小小的提举,正八品的小官而已。李自成进北京后,也顾不上管这么点芝麻绿豆般的小官。但张宇却颇为有心,在李自成占据北京的时候,收集李自成的相关情报,后来还参与了串联各路兵马反正的事情,加上又是马士英的老乡,因此得到提拔,到户部当了个主事,从正八品的一下子跳到了正六品。如今他身上的这个从五品的员外郎,则是这次受命出京的时候,临时提拔的。 派出一个原本不是正途出身,原本不过是一个八品小官,临时提拔起来的家伙当钦差,这实际上就相当的表现出了明朝招安的诚意如何了。说的更明白一点,这样的一个五品大员,就算是死在满清那里,大家也不会太心疼。 不过如今满清在京师中的情报系统因为在李自成占领北京,以及后来北京光复的过程中损失不对于朝中的情况的掌握也远不如以前了,所以他们要想从这个天使的身份中想道这些却并不容易。当然,洪承畴等人对明朝朝廷的情况很熟悉,但是他也不会注意到这样的一个原本只是八品的小官,多半会把他当做是追随马士英的新晋。派一个五品官过来谈这样的大事,虽然品级上依旧低了点,但是考虑到明朝一贯的高傲,倒也不是不能理解。 接着便是安排这位天使和黄台吉的谈判了。双方先是就礼节什么的扯了好一阵子皮,比如黄台吉的自称呀,黄台吉见到天使的时候的礼节呀,到底要不要公开的叩拜呀满清担心这会大大的挫伤他们的士气,事实上他们一直对下面宣传说只是要讲和什么的,扯了两天的皮。最后才达成了一致天使道建州部的城池中,去晓谕那些迷途知返的蛮夷。蛮夷自然要对天使所代表的的大明皇帝行跪拜之礼。只是蛮夷酋长黄台吉有病在身,天子仁慈,所以诏许他在病榻上拜见天使,只需拱手行礼便是。 7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百八十四章,总攻(1) 弘光三年农历六月二十六日,上午辰时,钦差大人唐俭,不对,应该是钦差大人张宇带着六个随从,进入了满清据守的要塞。 进入要塞后,张宇放眼望去,只见城中到处都是断壁颓垣,这都是那两门攻城重炮的战果,虽然停战了一段时间,但是在这段时间里,满清忙着修复城墙,,挖掘地下工事,却也来不及将这些废墟完全清理干净。在一片废墟中间,有一处一看就是抢修起来的房子,这大概就是满清安排的进行商议的地方。 几个清军甲兵引领着,钦差大人张宇一行便到了这座大房子前面。张宇带着那六个锦衣卫随从便往里面去,却被几个护军拦住了,那几个护军表示,要去除武器才能进去。 张宇听了,哈哈大笑道“建胬倡乱多年,我还以为这建胬酋长是个什么三头六臂的人物,如今看来,躲在万军之中,却担心我们几个带着的几把刀子哈哈哈” 他又转过头来,对着跟随着的几个随从道“把你们的家伙都解下来,免得进去了吓到了小孩子就不好了。” 几个随从也跟着哈哈大笑起来,他们一边笑一边解下腰间的绣春刀,将它们抛给那几个护军。那几个护军虽然一个个怒目圆睁,却显然得到过某些交代,也不敢多说些什么。 几个护军已经除去了腰间的绣春刀,还有一个人还从绑腿中取出了一柄匕首,拿在手里,对那几个护军道“你们几个鞑子,可看好了。老子这把匕首,乃是雪花镔铁的,价比黄金!你们几个狗才可不要弄坏了爷爷的好东西!”一边说,他还一边把这匕首拔出来,只见那匕首刀身上果然花纹斑斓如云似霞,煞是好看。 那个锦衣卫将匕首收入鞘中,又看了看,便咬着牙递给旁边的那个护军,似乎还不放心,便又加上一句“拿好了,别给爷爷弄坏了!” 解下了这些武器,张宇却发现那几个护军还没有要让开的意思。便沉下脸道“你们还想干什么?” 一个护军回答道“大人,我们还要搜身。” 张宇一听,便如听到了一个大笑话一样哈哈大笑起来,笑完之后,便沉下脸来对那个护军冷冷地道“你们可知道我是什么身份,你们是什么身份,那个黄台吉是什么身份?不要说你,便是黄台吉,也不过是个待罪祈活的贱奴而已!尔等建州部的叛逆,本来都是该千刀万剐的,不过是圣上仁慈,考虑到上天有好生之德,才给你们一个活命的机会。本官代表的是大明圣上,大明朝廷的威严,岂容尔等贱奴羞辱?尔等既然不知悔改,胆敢再次冒犯朝廷天威,本官也没什么可以和尔等谈的了!” 说完这话,张宇挥一挥衣袖,对带着的几个锦衣卫道“我们回去!就说建胬冥顽不灵,听不懂大炮之外的话,让安平王世子用大炮和他们好好谈谈!” 说罢,转身便走。那几个护军见了,赶忙拦住他们。张宇冷笑道“怎么,你们还敢动粗不成?你们敢动我们半根汗毛,朝廷必将尔等合族剿灭,鸡犬不留!” 几个护军既不敢动粗,也不敢就这样放他们走了,正无可奈何间,却见屋子里面出来一人,对着那几个护军大喝道“你们几个该死的奴才,如何敢冒犯朝廷天使!还不向张大人跪下赔罪!” 随着这人的一声大喝,那几个护军立刻跪倒在地,对着张宇磕头道“大人恕罪,大人恕罪!” 张宇转过身来,看着从里面出来的那个老头,冷笑着道“你又是什么人?” 那个人立刻跪倒回话道“小人是建州汗黄台吉的儿子叶布舒。大汗让我来迎接天使。大汗说,他身体有病,不能亲迎,万望大人恕罪。” 张宇站住了,点了点头,却不说话。 叶布舒便又道“大汗还在里面恭候大人,还请大人不要和这些不懂事的奴才计较。” 张宇其实也知道满清的这些花样的意思,若是刚才他软了,接受了搜身,那气势上便被这些野蛮人压住了,到时候谈判的时候,就会处于下风。只不过,张宇可不吃这一套,而且他也很清楚,自己来这里,为的就不是真的达成什么招安,他只是来干一票大的,干成了,像唐俭那样绘图凌烟阁,留下千古美名,封妻荫子不在话下就算失手了,也必有一个追封。 “可还要搜本官的身?”张宇满脸微笑的问道。 “那是那些奴才不懂事,大人是代表朝廷来的,代表着朝廷的威严。建州部怎敢对大人无礼?”叶布舒便又陪笑道。 “那我的这些随从可要搜身?”张宇依旧满脸是笑的问道。 “大人的亲随,一样也是贵人,哪里是我们这些小人能够搜身的。诸位大人只管进去就是。”叶布舒赶忙回答道。 “嗯。”张宇应了一声道,“那本官可就带着各种危险的武器进去了?” “大人说笑了。”叶布舒道,“小人这就带着大人进去。” 在另一边,模范军的阵地上依旧一切如常,士兵们照旧在挖起土来加固加高土墙,炮兵们依旧在大炮旁边进行操练,这么些天了,天天如此,大家也都看的习惯了。 甚至于前几天,模范军还开始组织起了运动会。他们平整出了一块大场地,然后各支部队在那里玩赛跑、投掷、足球、橄榄球、赛马、射击弄得沸反盈天的,一度也让满清相当紧张。后来傅勒赫提出要去看看,并得到了模范军的允许,才看明白了是怎么回事,于是渐渐的也就放松了一些。在满清看来,模范军在攻城的空隙里搞这个,也算是维持士气的一种不错的方法。 如今大运动场那里依旧人声鼎沸,很多运动项目到今天也到了决赛阶段了,除了执行防卫任务的士兵其他的战士都集中到了这里。和平常一样,为了保证在满清发起突袭的时候能迅速反应,所以士兵们都将武器放在了身边不远的地方。 不过如果傅勒赫这个时候也在场边,他就会注意到,这些士兵,无论是参加比赛的,还是在观看比赛的,似乎都有点心不在焉的。 在看台上,郑森低下头来看了看自己的怀表,距离张宇等人进入清军的城堡已经过了一个半时辰了。 “时间差不多了。”郑森道,“也不知道里面的情况怎么样了。” 张宇站起身来道“本官要去更衣。” 黄台吉在卧榻上拱手道“大人请自便。” 这时候便有人过来,引着张宇去厕所。几个随从便都跟着要过去。张宇便道“本官更衣,要这么多人跟着干什么?你跟着我去,你们其他人便在这里等着。”于是就带着一个随从走了出去。 两个护军领着张宇出了屋子,走了一段,便到了一处茅厕,张宇的那个随从先进去看了一眼,然后出来对张宇道“大人,没什么问题,就是臭得紧。” 张宇笑道“若是不臭,还是什么茅厕?”便走了进去。随从便掩上了门。过了一会儿,听到里面传来张宇的声音“本官痔疮犯了。你去问王七拿药膏来!” 那个随从应了一声,便对一个大块头护军道“这位大哥,刚才的路我不熟,要不你替我跑一趟,就问那个八字胡子的人问药就是了。” 那个护军犹豫了一下,茅厕里又传出一叠声的催促。那个护军便对那个随从道“你就在这里等着,可不要乱跑,我去去就来。”又朝着另一个护军使了个眼色。那个护军朝着他微微地点了点头,他便转身去了。 而此时,在茅厕里,张宇已经把外面的官服都脱了下来,露出了一身旗丁的装扮,然后又伸手抓住头发一拉,头上的假发便都被拉了下来,只留下一条金钱鼠尾的小辫。接着他又在腰间拔出一个小小的手弩。这手弩不过两个巴掌大所用的弩箭看起来便如一根小小的牙签,整个手弩看上去就像是做给小孩子的一件玩具。但是张宇知道,这件玩具非同小可,这根牙签一样的弩箭上涂抹着世间少有的奇毒。这种毒药据说是来自于一种海蛇,被这种海蛇咬了,人会在瞬间就陷入麻痹,包括心肌和主管呼吸的横隔肌都会松弛下来。然后中毒者就会非常清醒的死于窒息。 张宇将弩箭装好,从门缝里面往外面望去,却见自己的那个随从正和剩下的那个护军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那个护军正背对着自己,距离很近,只有两步远,从门缝里可以清楚地看到他裸露的后颈。张宇在来这里之前,经过了一段时间的训练,在这个距离上,射击这样的目标,他有着几乎百分之百的把握。他将手弩举起来,透过门缝,瞄准了他的后颈,然后扳动了扳机。 。 6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百八十五章,总攻(2) 那枚细细的弩箭就像张宇预料的一样,一下子就扎进了那个护军的后颈。站在那个护军前面的那个随从看到那个护军皱了下眉毛,那感觉好像是被牛虻什么的叮了一下一样。他举起手想要摸一摸后颈,但是手举到一半便落了下来,身子也一软,便要倒到地下。那个随从赶忙上前一步,扶住了他,将他轻轻地放在地上。 张宇也推开门走了出来,和随从一起将那个护军拖进了茅厕里,顺便将插在那个护军后颈上的弩箭拔出来,装回到一个小盒子里。整个过程中,那个护军都大睁着眼睛,张宇知道,这个护军还没有死,他还看得到,听得到这一切,只是他连眼珠都无法转动他正在清醒的,缓慢的被憋死。 “好在老子等一下万一要寻死,用的不是这个药。只希望他们给我的另一种药比这个好。”张宇忍不住想道。 这时候,那个随从也将身上的外衣除了下来,又拿掉了假发,几乎一瞬间,就变成了一个建胬。 而在另一边,大个子护军已经回到了议事厅中。他先向黄台吉跪下禀告了张宇要药膏的事情,然后就等着张宇的那个八字胡的随从拿药出来。 那个八字胡的随从笑着摇了摇头,便将手伸进怀里,似乎是在摸药膏。不过一转眼,他就从怀里掏出了一把形状奇特的手铳,对着卧榻上的黄台吉就连开了两枪,又转过枪口继续向着其他的满清高官开火。 与此同时,其他的随从们也都在一瞬间掏出了火铳,向着周围的满清高官开火。接着他们又向着人群投出掌心雷,这掌心雷的爆炸威力比起清军以前见过的似乎小了不少,但是爆炸之后却产生出格外多的烟雾,一时间议事厅中烟雾弥漫,什么都看不清了。 八字胡扔掉手中已经打光了子弹的左轮这是一支能连发六枪的左轮手枪,当然,和后世的使用金属弹壳的左轮不一样,这时候他们的左轮还没有整装的子弹,每一发子弹都是用底火这个还只能实验室制造,没法普遍制造、火药、弹丸依次装填的。如今在这里显然是不可能有再装填的机会的就从旁边被他击倒的一个建胬军官的尸体上拔出一把腰刀。同时一把扯掉自己身上的衣服,露出里面一身的旗丁打扮,又扯掉假发,露出金钱鼠尾 议事厅中传出来的爆炸声自然也传入了张宇的耳朵,事实上,那个护军带回去的那句“要药膏”的话,就是发动攻击的命令。张宇和另一个已经打扮成了一个地道的旗丁的随从相互望了望,便摸出一个小小的火箭,插在地上点燃了,那个火箭便直冲上去,然后在半空中炸了开来这是发给城外的模范军的总攻信号! 在望台上,望着在空中炸开的火箭,顾绛向着郑森感叹道“世子,我今后都睡不着觉了,你说这次要是我当这个使者该有多好昔日傅介子为大汉斩楼兰,英风豪气,万古凛然李太白,王龙标的诗歌之中老实说,这等荣耀,岂是东华门唱名能比的?立下这等奇功,封侯自然不在话下,便是死了,也是值得的呀!想那楼兰其实不过一蕞尔小国,全国的军队加起来也不知道有没有两千,和建胬完全没得可比,今日张宇的英雄事迹,远远超过了傅介子,古今汗青所书,丹青所画,何以过之真可惜不是我大木误我呀!” 郑森这时候却也顾不得回应顾绛的感慨,如今还有更重要的事情,那就是眼前的总攻。 运动场上的士兵这个时候已经完成了整队,开始井然有序的向着出发位置移动。同时两门攻城巨炮开始齐声轰鸣。它们将两枚炮弹打入满清的堡垒中,以制造混乱。与此同时,随着一阵爆炸声,第三道土墙和护城河之间的原本平坦的空地上顿时出现了一道道折线状的壕沟,这些壕沟一直延伸到护城河边。这些壕沟便是模范军此前悄悄挖掘的地道。 这些地道之所以瞒过了满清的眼睛,乃是因为这么几个原因。首先,护城河的存在使得地道不可能挖到城墙底下,穴攻变得几乎不可能,这自然让清军自己放松了警惕。其次清军自己在这段时间里也在不断地挖掘地下工事,这使得通过埋水缸之类的办法监听地下的声音也变得不可能。当然,考虑到隔着护城河,所以即使没有这些干扰,估计他们也听不到什么。再者模范军加高土墙的举动也掩护了挖掘地道的取土。还有一点重要的是,一般来说为了保证地道的通风,每隔一段距离,就必须从地面上打进一根竹竿来通气。这样做虽然解决了通风的问题,却也使得地道的隐蔽性完全丧失。但是模范军在挖掘这些地道的时候,却没有采用这样的做法,而是采用鼓风机和连通的竹管来给在地下挖掘的人空气气。但是这种做法却无法给通行在地下的大队人马足够的氧气,所以模范军将地道挖的很浅,在地道的顶部布置上火药,通过一次性的爆炸,将洞顶炸塌。使得那些密不透风的地道成为一条条露天的交通壕。 也几乎就在同时,早就准备好了的炮兵开始用各种火炮向着清军要塞猛烈开火,一时间清军一片混乱。 模范军这边的铁丝也被拉开了数十道出口,一辆辆盾车被推了出来,这些装有橡胶轮的盾车推起来比清军的要轻快得多,它们迅速的向着清军的护城河逼近。这时候攻击部队也已经到位了,他们顺着交通壕,向着护城河快速前进。 这时候,一些清军也开始反应过来了,他们操纵着城上的大炮,向着正在逼近的盾车射击。一些盾车被击中了。和前面几道土墙上的小炮甚至是木炮不一样,摆在要塞城墙上的都是正儿八经的大炮,即使是满清自制红夷大炮,性能不算特别好,但它们射出的实心炮弹却也能轻松地击穿盾车。不过这些盾车后面只有几个推车的人,并没有大队的士兵跟着,所以伤亡倒也有限。而且,真正能够有效地开火的大炮并不多,因为它们遭到一种前所未见火炮的压制。这种火炮射出的炮弹总是带着一种令人惊恐的尖厉的呼啸声,而且精度高的出奇,几乎每一炮都能准确的命中一处清军的炮位。呼啸的炮弹往往直接将清军的沉重的大炮打翻在地,飞溅起的碎片则将大炮旁边的清军打翻一大排。 这种可怕的火炮就是模范军的钢制前装线膛炮。这种火炮的内膛有着旋转的膛线,而它使用的炮弹,在形式上就像是一枚被放大了的米尼步枪弹,尖尖的弹头,圆筒形的弹身,只是在尾部有一圈铅制的围裙。这种炮弹的口径要比炮管略小一点,所以可以相对容易的被放进炮管,而当发射药爆炸的时候,膨胀的火药气体会让围裙扩张开来,柔软的铅制围裙会在火药气体的压迫下嵌入膛线中,然后带着炮弹高速旋转起来,并使得炮弹在飞出炮口后依旧能保持稳定,再加上围裙封闭了火药气体,也使得火药气体的推进效率变得更高,再加上更长的炮管,让炮弹的速度也大大的提高了,这一切都让这种火炮的精度相比滑膛炮大大的提升了。如果说一个有经验的炮组,用一门12磅滑膛炮,可以相当准确的命中八千步外的一座房子那么当他们使用钢制线膛炮的时候,就可以准确的命中这座房子的某一扇窗户。 五门这种火炮的射击迅速的消灭了还能够开火反击的清军大炮,并进一步加剧了清军的混乱。 这时候,攻击部队已经到达了交通壕的尽头。在原本的地道,如今的交通壕的尽头,距离护城河三丈左右的地方,模范军还挖掘了好几个地下储藏室,在这些地下储藏室中,存放着一些轻木制成的小船和大约一张长的跳板这些东西都是用来搭建临时的浮桥的。只是这时候盾车还没有跟过来,他们暂时还要等一等。不过士兵们也没闲着,他们靠在壕沟壁上,用手里的火枪和城上清军对射。 这时候盾车也推上来了。盾车虽然挡不住炮击,但是却能有效的防御枪弹。而且他的挡板的形状可比交通壕的沟壁更合理,更利于射击。于是更多的士兵纷纷从交通壕中跃出,躲到了盾车后向着城上射击。 这时候城上的大炮已经被摧毁殆尽了,模范军的大炮也都换上霰弹来压制城上的火力。一时间城上的清军被打得几乎抬不起头来。 模范军工兵部队乘着这个机会,将藏在储藏室中的轻木制成的小船拉了出来,放倒了河面上。接着便有人将船锚抛下去,固定好船身,又有人将跳板递过来,固定在船身上。然后又是一条小船 清军注意到了模范军的这些举动,便有人冒险露出头来向着河岸射击。他们的射击也打倒了好几个工兵,但是更多的还击的火力打了过去,将他们压了下去。很快,一条又一条跨过护城河的浮桥就搭建好了。 1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百八十六章,总攻(3) “你们两个是哪个旗的?乱跑些什么?!”一个白甲朝着张宇和他的随从喝道。 张宇没有作声,来之前他突击学了点满洲话,听懂这个白甲的呼喊倒是不成问题,只是要回应却不容易,只怕一开口便会露馅。不过他的那个随从王成,却是出身于模范军的侦察部队的,精通满语,这时候他看到那个白甲的装扮应该是镶黄旗的,便道“我们是正红旗的,明狗杀人了,皇上死了,我们主子也死了,我们来” 话音未落,突然便听到一阵呜呜的呼啸声传了过来,那个白甲脸色一变,顾不得他们,自己就先找了个墙角蹲了下来。王成也赶紧一拉张宇,窜到另一处墙角蹲了下来,顺手还捡起了一个不知道是谁丢在这里的圆盾。接着一枚巨大的炮弹就落在他们刚才所在位置的不远处,发出一声巨响,然后向前跳起,轻松地打垮了后面的一座本来就损坏严重摇摇欲坠的房屋。那些被打碎的砖石向四面飞溅,空气中弥漫着厚厚的灰尘。 王成又一拉张宇,趁着那个白甲还没回过神来继续追问,便往另一边过去了。正好遇到一大队的清军往他们谈判的那栋大房子过去了,张宇便拉住王成低声道“我们跟过去看看,到底怎么样了” 王成吃了一惊,诧异地望了他一眼,不过他还是点了点头,又咬了一下牙。两个人便跟着这些人混到队伍里,向着大房子那边跑去。刚靠近,就听见有人在大喊“谁都不准离开,一个一个的认,不能让他们混着跑了!” 王成心中忍不住一喜,这样喊,就意味着有人混进了建胬中,还活着。但他紧接着又是一惊,因为如果所有人都不得离开,他和张宇跟了过来,也肯定会被抓住的。 不过这人的喊声却并没有起到太大的作用,周围依旧是一片混乱。很多人还在乱喊“不好了,皇上死了”“我们旗的主子也都死了”而这样的消息让大家都越发的乱了,那些白甲兵根本控制不住局面,事实上,他们自己也很慌的。 “毕竟不是模范军,没有专门负责这类事情的宪兵”王成忍不住想道。 但是这时候,一个声音响了起来“朕没死,朕还活得好好的!都给朕安静下来!” 张宇和王成都吃了一惊,赶忙向着那边望过去,却见一个身穿着明黄色的衣服的家伙正登上一处废墟,朝着其他人高喊着。周围的人一看到他,顿时就发出了一阵欢呼。 “看这架势,不像是假的。”张宇想,“难道那会儿和自己说话的那个黄台吉是个西贝货不成?” 张宇看了看距离,大概和自己有二十步左右,如果用左轮手枪射击,还是远了一点,而且用左轮射击,自己也立刻暴露,完全没有逃生的可能。 张宇想了想,低下头,压低声音对王成道“你帮我遮着点,我给手弩上箭。一会儿,我们混过去,我先射他一箭要是没中,你就用火枪打他。” 王成点了点头,靠了过来。张宇摸出手弩,想要拉上弓弦,只是手抖得厉害,拉了好几次才拉上,然后又装上了毒箭。他把手弩藏在捡来的圆盾后面,两人便想要向前面挤过去。只是这时候人群渐渐地已经稳定下来了,他们要想挤上前去,不但不容易,还非常容易因为不寻常的举动而暴露。 但就在此时,从另一边突然连续传来了两声枪响。看硝烟升起的位置,和黄台吉所在的地方还有一些距离,所以这两枪都没有命中。但是人群还是一下子骚动了起来。黄台吉也赶忙从那废墟上下来他如今已经不需要冒险了,他必须赶紧回到指挥位置上去,以应对模范军的进攻。要知道,在此前的刺杀中,虽然他靠着使用替身,保住了性命,但是满清高层将领依旧损失惨重。阿济格死了,代善死了,豪格中了一枪,虽然没死,但伤的也很重,多铎不在,算是躲过去了,其他的重要将领或死或伤还有七八个,在这样的情况下,要挡住模范军的猛攻,还真不容易。 也许是张宇的运气来了,黄台吉一行人就正好朝着他这边过来了。张宇和王成对视了一眼,王成便向着左边移动了过去。 黄台吉已经越来越靠近张宇了,双方只有十来步了。只是他身边围满了白甲护军,张宇并没有看到什么好的机会。但就在这时候,从另一面,王成冲了出来,他的两只手上各自拿着一把左轮手枪,向着那些护军连续开枪,一瞬间便击倒了四五个护军。 一部分护军不顾伤亡,向着王成扑了过去,剩下的几个护军就赶紧掩护黄台吉转移,其中的一个背起黄台吉朝着张宇跑来,,另两个抽出刀跟在两边跑。 张宇忍住心跳,盯紧了黄台吉,就在黄台吉从他身边经过的时候,将举在胸前的圆盾移开一个小小的角度,向着黄台吉射出了一箭。牙签大小的箭悄无声息的射了出去,正射在黄台吉的脸上,只是大家都没有发现。至于被射中的黄台吉,这箭的毒素本质上就是一种非常强效的神经麻醉毒素,被射中的人自己最多觉得被蚊子之类的东西叮了一下,同样很容易忽略掉,而等到他们发现不对劲的时候,他们就已经没有发出呼喊的能力了。 张宇让到一边,向着王成的方向望去。却见王成已经打空了手上的两支左轮,然后被一个白甲一刀砍倒在地,接着几个白甲护军围了上来,只见雪白的刀子不断地举起落下。张宇转过头,向着另一个方向跑去。 棱堡有着非常强的防御能力,但这一防御能力却是建立在火力的基础上,尤其是火炮火力的基础上的。当火炮被大量摧毁,清军的火枪也受到模范军的火枪火炮的压制的时候,它的防御能力就要大大的打一个折扣了。 不过即使如此,依靠无射击死角的优势,棱堡在面对进攻的时候,依旧是不可轻辱的。正常情况下,即使是模范军要想攻入其中,也要付出相当大的代价。但是清军的防御很快就陷入了一片混乱,显然他们的指挥系统出现了问题,这使得他们无法迅速的应对模范军的攻势的变化,将人力物力调集到最为关键的位置。所以模范军迅速的就在一些关键位置上获得了突破,很多士兵已经冲上了城墙,而失去了指挥的清军乱成一团。 “世子,我军已经攻上去了,敌军正在溃败。敌军一部已经开始向北逃跑。”一个传令兵向郑森汇报道。 “是哪个旗的先跑了?”郑森问道,“另外,我军控制了哪些区域了?” 那个传令兵赶忙拿起两面小旗子向着空中的热气球打出旗语。不一会儿,就得到了热气球上的回应 “我军已经攻占了1号、3号、4号、6号目标,2号和5好目标还在战斗,另外,我军正在向纵深位置的7号、8号、9号目标攻击前进,出城逃亡的是镶白旗和正白旗的队伍,一些其他旗的队伍也在跟着逃亡。” 旁边的参谋听了立刻就在旁边的沙盘上将拔起了几面代表清军的旗帜,而将几面代表着模范军的小红旗插到了上面。 郑森低头看着沙盘,点点头道“真是势如破竹了。”然后又转头对顾绛道“看来张宇他们真的得手了。要不然,建胬不会崩溃得这样快!” “真是羡慕他们!也不知道他们还活着不。我们动作快一点,说不定还能把他们救下来。”顾绛道,“世子,如今敌军溃败,辽东马上就可以光复了。对了,可不能让建胬跑了!” 郑森点点头,然后对旁边的参谋人员们下令道“立即让部队加速进攻,迅速向纵深推进,注意搜寻钦差,他们可能已经装扮成了鞑子。让轻骑兵部队做好追击准备我亲自其轻骑兵那里,带领他们追击敌军。我们要一直追到辽阳城下!” “遵命!”参谋们高声的回应道。 如今的堡垒中已经乱成了一团,清军就像没头苍蝇一样到处乱跑。张宇则拿着他捡来的那面圆盾,躲在一个废墟的角落里。这时候大家都慌成一团,也没人注意他,查问他了。不远处传来了一排枪声,张宇知道,这是模范军正在朝着这边推进,他便伸手到怀中,掏出了一条鲜红的三角形的丝巾,然后将它系在自己的脖子上这是出发前,他和模范军约定的识别标志。 作为这一切,张宇便坐在地上,头靠着断墙,在那里喘气。他已经完成了自己能做的一切了,这个时候,也到了老老实实地看老天爷的意思的时候了。 一群清兵慌乱的从他身边跑过,几发子弹从他们的后面射了过来,顿时又打倒了几个。然后一队模范军士兵挺着刺刀就追了过来。他们也顾不得倒在地上还没有断气的清军,以及坐在旁边角落里的张宇便直接追了过去。只有一个士兵注意到了一身清军服装,坐在那边的张宇。然后他就注意到了他胸前飘扬的鲜红的丝巾。 “班长,这里有一个带着丝巾的!有一个带着丝巾的!”那个战士兴奋的高喊了起来。 1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百八十七章,追击(1) 当明朝使者行刺,阿济格、代善当场死亡的消息传来的时候,多铎就知道这城守不住了,哪怕黄台吉还在,这城也守不住的。于是他一边安排手下防御,一边便让人收集马匹准备撤退。只有黄台吉还在努力的想要维持局面,结果,在出去维持局面的时候,居然又被人行刺,然后然后多铎就下令原本归属黄台吉的那些护军白甲服从自己的指挥,否则就要以失职的罪名杀掉他们。当时两黄旗群龙无首,大部分的白甲便都投靠了多铎。多铎知道此时继续抵抗已经没有什么意义了,便将两白旗的大部分白甲兵,以及一部分旗丁,再加上其他旗的一些人都带上,出了北门,向着北方逃窜。 多铎知道,这一路并不好走。郑家军有着非常强大的骑兵,这支骑兵部队曾经给多铎留下过巨大的阴影。自古以来,在敌前撤退都是非常困难的事情。从这里到辽阳有两百多里的路程,敌军一路追击,如今跟着他的这不到四五千人到时候能有多少逃得回去还真是难说。只希望留下的那些人马能够稍微多拖一拖敌军,给他们多争取一些溃逃的时间。 多铎带着这些残兵败将一口气跑了差不多二十里,然后在一处庄子附近停下来稍作休息。从大辽河堡到辽阳有两百多里,战马哪怕跑死都不可能一口气跑这么远。每跑上十来里,就让战马休息一下才是正道。此外,多铎也可以趁这个机会整理一下思路,考虑一下今后该怎么办的问题。 当然,首先是逃回辽阳,不过即使逃回了辽阳,也不意味着事情就结束了。在这样的大败之后,清军的主力几乎损失殆尽,辽阳是肯定守不住的,只能继续北撤,继续撤往盛京然而盛京一样是不可能守得住的,所以还要继续撤往赫图阿拉,然后再退到朝鲜去?不过这都是太远的事情了,现在多铎还不需要考虑这些,也没时间考虑这些了,因为在他们的后面,已经可以看见大队骑兵奔跑时激起的烟尘模范军的骑兵已经追上来了。 多铎站起身来,望了望那些烟尘,他估计对方距离他们还有六七里地。不过模范军骑兵的马好,他们的速度是非常快的。多铎想了想便下令道“两黄旗的人留下来断后!” 多铎知道,在这里和模范军的骑兵拼命,那肯定是拼不过的。人家只要拖住他们,后面的主力追上来,他们就是死路一条。所以他必须留下一支部队拖住敌军,为其他人的后撤赢得时间,而且时间越长越好。当然,在这样的情况下,留下来断后的队伍,几乎是死定了的。 如今在多铎的这支逃亡的队伍中,战斗力最强,组织度最高的当然是他的镶白旗以及跟镶白旗最为亲近的正白旗。理论上,两白旗的人留下来,能争取的时间是最多的。但是两白旗是多铎的基础,如果消耗在这里了,今后多铎又能依靠什么来统御其他旗的力量?所以两白旗是不能消耗在这里的。除了两白旗,剩下的力量中最有战斗力的就是两黄旗的人马了。 “为什么是我们两黄旗的留下?”开口的是正黄旗的固山额真谭泰。 “怎么,你们想要抗命?”多铎把手放在刀柄上,恶狠狠地问道。其他的两白旗的人也都围拢过来。 “我们不是抗命,只是”见两白旗的人明显不怀好意,两黄旗的那几个人顿时就软了下来。 多铎见他们有了服软的意思,同时也指望着他们能真正的出力一战,尽可能的拖住敌人,便也温和的道“两黄旗的兄弟们,本王知道这一战会非常危险。但是你们的父母妻儿都在辽阳,在盛京,若是你们不能拖住那些尼堪当年我们是怎么对付那些尼堪的,你们不是不知道,若是你们的妻儿落到了那些尼堪的手里,他们会有什么样的结果,我不用说,你们也能想得到。所以如今,你们不仅仅是在为本王而战,也是在为自己的妻儿老小而战。” 谭泰便问道“王爷到了辽阳,会带着两黄旗的子弟一起撤退?” 多铎听了,便上前一步,举起手来道“苍天作证,我多铎回到辽阳,若是不带两黄旗的妇孺撤退,便让我死无葬身之地。” 谭泰听了,便道“奴才希望王爷能时刻记得自己发下的誓言。” 说完这话,他便转身招呼其他两黄旗的士兵准备战斗。多铎也转身对其他人道“我们也休息了这么久了,大家准备出发。” 为了便于长距离追击,第一骑兵师的重骑兵部队抛下了沉重的马甲,并且将全身甲除了头盔和胸甲部分全都抛下了。所以在前几十里的距离上,他们还能赶得上溃逃的清军。他们如今的主要任务就是迅速的击溃清军任何可能的顽抗,彻底的粉碎他们抵抗的信心,为轻骑兵的追杀创造更好的条件。 处在队列最前面的侦察骑兵传回来消息,他们已经和逃走的清军的后卫部队遭遇了,清军留下了一支大约七八百人的骑兵断后,其中有不少的白甲兵。 “全队减慢速度,重骑兵前出,准备整队战斗。轻骑兵部队做好高速追击准备。”在听到侦察兵的汇报之后,师长余新做出了这样的决定。 七八百建胬骑兵,是不可能挡住他麾下的一千重骑兵的冲击的,即使这七八百重骑兵全是白甲,在正面作战中也不是他的重骑兵的对手。他估计敌军的目的也就是为了拖慢他们的速度,干扰他们的追击。 “那就先用重骑兵打开通道,然后让龙骑兵抛下这些敌军,继续追击。我倒想看看,区区不到千人的骑兵如何干扰我军的行动。”余新这样想道。 的确,就像余新想的那样,区区数百人的骑兵根本就不足以迟滞第一骑兵师这样的拥有一千重骑兵,一千轻骑兵,以及两千龙骑兵的大集团。即使如今轻骑兵并不在他的指挥下,一千重骑兵加上两千龙骑兵也不是区区数百骑能挡得住的。 这一点谭泰自然也知道,尤其是在他亲眼看到追赶过来的第一骑兵师的时候,他立刻就意识到,自己不可能挡住他们太久。不过两黄旗的人却并没有和模范军的重骑兵直接交锋过,对于从和他们交过手的两白旗那里传来的说法颇有些将信将疑。所以他们还是展开了队列,打算尽可能的阻拦住模范军的骑兵。 而在另一边,郑森则带着另一支大约一千人的轻骑兵正在快速前进。 “世子,从这里,翻过这道土岗,就是大沼泽,那里面有一条路,一般人都不知道。建胬来之前,属下世代住在这里,知道这条路,穿过这里,就可以直取辽阳。”侦察兵黄世昌指着眼前的大约二十多丈高的一道土岗对郑森道。 “很好,世昌兄弟,这次我们灭了建胬,要给你记一大功呀。”郑森笑道。 “大功倒也罢了。”黄世昌回答道,“属下一家,四十余口,除了属下,其他的不是被建胬杀了,就是死在了逃亡的路上。世子能带着属下回来杀建胬,属下打心眼里喜欢。” 东北平原上的小土岗普遍比较平缓,说话间,马队就上了土岗,土岗下面是一片辽阔的沼泽,上面长满芦苇以及各式各样的野草。有些地方水深一点,水草便长不出来,于是便露出了一片片的小水面,从上面望过去,这些小水面就像是镶嵌在一大片绿色的地毯上的蓝宝石。更有成群的野鸭子,白天鹅在这些水面上游动。 “啊,好肥的野鸭子呀,等打完了这一仗,我一定要来这里抓几只回去炖着吃!”一个骑兵忍不住暴露出了吃货本色小声说。 “想得好,这地方可不安全,很多地方烂泥深得咱们的长枪都探不到底!一不小心陷下去了,可没人救你!别为了一口吃的把命赔上。”他身边的另一个骑兵也小声的道。 “不怕,我们江南有一种泥船,正好在这里用” 这时候郑森催动马匹向前走了几步,让其他的骑兵都能看到自己,然后朝着他们喊道“这沼泽的情况,出发前都通告过大家。该怎么做大家都清楚,现在,所有人下马,开始做穿越沼泽的准备。” 骑兵们纷纷跳下马来,将挂在马鞍边的袋子里的特制的沼泽鞋套在了脚上。这种所谓的“沼泽鞋”,其实就是一块绑在鞋子上的木板,这木板有两个脚掌那么长,那么宽,用它可以让脚踩在沼泽上的受力面积增加到原来的四倍,从而减少陷入泥潭的几率。 士兵们先给自己穿上了这样的鞋子,又给战马也套上这样的“鞋套”。然后黄世昌一手拿着砍刀,一手牵着马,第一个走进了沼泽,郑森也跟着他,一手杵着长矛,一手牵着战马走了进去。 1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百八十八章,追击(2) 虽然脚上穿着专门为这沼泽准备的鞋子,但是一下脚,依旧能感到落脚处的淤泥在向下沉陷,接着就有带着腐臭的气味的气泡不断地冒起来,然后水便迅速的淹没了脚背、脚踝这些泥土在冬天里被冻住,然后到春天解冻。在这个过程中,泥土就变成了毫无承载力的粘稠的泥浆。 郑森的脚继续向下陷,然后一些柔软的,富有弹性的东西托住了他的脚这是泥浆下面的芦苇根。这些芦苇根连成一片,就像一张密密的大,兜住他的脚。黄世昌之所以选择用刀在芦苇从中砍出一条路来行走,为的也就是这些芦苇深埋在泥泞中的根能起到这样的作用。 在郑森的前面,黄世昌正不断地用砍刀砍倒芦苇,然后将它们向着前方放倒。 “世子,踩在芦苇上。”黄世昌还一面提醒道。 “谢谢。”郑森一边说,一边费力的将脚从泥水中抬起来,踩在黄世昌刚刚砍倒的那些芦苇上。加上这几根芦苇,脚下沉的幅度果然小多了。 一千多人牵着战马就在这大沼泽中深一脚浅一脚的走着,士兵以及战马都被用绳子连在一起,这样万一有人或者马匹一步踏错,也来得及做出救援的反应。 “世昌兄弟,我们走了多远了?这沼泽还要走多远?”在泥水中走动总是格外的消耗体力,走了半个时辰,郑森就已经感到有点疲惫了。 黄世昌将右手的砍刀换到左手,腾出手来抹了一把汗,他和其他的一些侦察兵一直轮流在前面砍开芦苇开路前进,体力的消耗自然要更大一些。 “世子,走了快一半了。”黄世昌道,“再有一个时辰,我们就能穿过这片沼泽了。” 半个时辰走了一半的路程了,但这并不意味着剩下的一半路程能够在另一个半个时辰中完成。因为人员和马匹都开始疲劳,他们的速度会越来越慢。不过穿过这片沼泽,节省出来的时间却远远不止这么一个半时辰。 “接着走吧,等出了这该死的泥潭,大家就可以好好的休息一下了。”郑森转身向着士兵们喊道“兄弟们,再加把劲!我们要抢在鞑子前面到达辽阳,吓死他们!加把劲呀!” 士兵们也都呼喊起来“消灭鞑子!努力前进!”显然,即使陷在这泥潭里,大家的士气还是很高涨的。 呼喊声远远地传开来,将在附近宿巢的野鸭、丹顶鹤都惊动了。它们嘎嘎的鸣叫着,闪动着翅膀飞了起来。 又过了一个多时辰,郑森终于牵着他的马踏上坚实的、干燥的土地。这时候他的马靴已经都湿透了,身上的衣服也都被汗水浸透了,战马身上也满是湿漉漉的汗水。 “先派出侦察部队,控制附近的区域,其他人就地吃饭、休息。半个时辰后,我们继续出发。”郑森下令道。 侦察骑兵们骑着马向着远处跑去,其他的士兵则将马匹背着的袋子打开,从里面掏出干粮,然后就着自己水壶中的水,吃起了午饭。战士们迅速的吃完了自己的那些用淀粉、鲸肉、鲸油以及其他一些不知道什么东西磨碎了混在一起的特别管饱的战术干粮,然后便又从袋子中掏出黄豆,又在黄豆中洒入一些鸡蛋粉来喂马。远程奔袭对于马匹的体力消耗很大,在这个过程中必须给它们补充一些高蛋白高能量的东西。 相比战士们,战马吃东西的速度就慢多了。花了差不多两刻钟,它们才算吃完了这些东西。然后马队稍作休息,便继续向着辽阳方向前进。 郑森估计,即使多铎跑得再快,在一切都非常顺利的情况下,从大辽河堡到辽阳的两百多里地也要跑整整一天,而且等跑到了估计骑兵也就该全部变成步兵了。考虑到清军出逃的时候已经是中午了,入夜前他连一半的路程都未必走得到,最早最早,多铎也只能在第二天中午的时候到达辽阳城下。而那时候,他们一定人困马乏,建制混乱,根本就没有战斗力了。而自己的队伍应该能在后半夜到清晨到达辽阳附近。休息一阵之后,正好可以在辽阳城下拦住多铎。郑森打算复制一下当年唐太宗在浅水原一战,追击宗罗直到敌军老巢泾川城下,在城下大破敌军,从而迫使敌军投降。郑森也打算就在辽阳城里的那些鞑子的眼皮底下,消灭这些漏之鱼。一家伙彻底打垮满清的士气。 轻骑兵继续前进,前面渐渐的已经有一些村落了。这些村庄原本大多都是汉民开发建造的。但在努尔哈赤发动叛乱,辽东沦陷之后,汉民大多遇害,其他的都沦为包衣奴隶,这些村落也就变成了满洲人的了。如今他们的年轻人大都征发出去作战了,这些村庄里只剩下一些老弱妇孺。其中的一些老鞑子也远远地看出这支队伍不太对劲了,但是他们也做不出什么有效的反应,只能一边派人骑着马往附近其他寨子送信,一边紧闭庄子的大门,做出拼死抵抗的架势。 只不过这时候郑森可顾不上他们,甚至他对他们派出的信使都不太在意,这些信使使用的都是劣马,以脚力来说,他们几乎不可能前往辽阳,更不可能比郑森麾下的轻骑兵先到辽阳。 余新已经连续击破了清军留下的好几股阻击部队了。一开始是两黄旗的,结果重骑兵一个冲锋,就打垮了他们。然后又是两蓝旗的,两红旗的。虽然这些留下来断后的部队都没能挡住余新,但是重骑兵在经历了好几次的冲锋作战之后,马力消耗严重,已经完全无法跟上龙骑兵和轻骑兵了。不过他们的任务也完成得不错了,他们先后击破敌军三次拦截斩杀敌军一千多人。如今他们也可以安心地落在后面休息了。 余新将重骑兵留下,让轻骑兵和龙骑兵继续追击。一路上他们开始发现被抛弃在地上的铠甲、武器、旗帜,接着便不断地遇到掉队了的建胬,看到倒毙在路上的马匹。显然,清军的马匹已经快到极限了。清军使用的蒙古马本来是一种非常有长力的马,但是满清刚刚经历了封锁和饥荒,战马的营养状况自然也受到了影响,精饲料的缺乏使得大部分的战马都掉了膘。这自然也严重的影响到战马的体能状态,加上模范军追赶得紧,清军的马匹一直得不到有效的休息,自然就越发的不行了。为了能让马跑得更快一点,更远一点。逃亡的清军被迫抛下自己的铠甲、刀枪、防箭的斗篷、弓箭、箭壶以及一切能抛掉来减轻重量的东西。即使这样,他们的马匹还是不断地出现掉队,甚至出现倒毙的情况。 在这个时候,一个人掉队了,是不能指望能从别人那里得到援助的。他们有的尽可能的往道路两边躲避,尽可能的远离道路。如果他们能跑得距离道路远一些,后面的追兵或许会顾不上对付他们。不过这也只是一时的,等到局面稳定一点之后,落在后面的这些游兵散勇,很快就会被消灭掉。 事实上如果余新不顾马力加速追赶,日落前他肯定能赶上多铎,不过他却故意控制了速度,只是不断的逼近,不断的迫使多铎继续逃跑。为了追击方便,轻骑兵甚至抛下了一切的铠甲,如果真的逼着敌军决战,虽然模范军肯定能获胜,但也肯定无法避免损失。还不如就这样压迫着敌人,又给他们一点希望,然后让他们自己在这样的逃亡中被不断的消耗掉。 时间就在这样的追赶和逃亡中渐渐过去,在多铎的热切的期盼下,天色总算是渐渐的暗了,这时候原本跟着多铎逃离的人已经只剩二分之一左右了。 天黑下来之后,多铎停下来稍微喘息了一下。但是他并不敢长时间停留,因为如果他不能趁着夜晚尽可能的拉开和追兵的距离,等天亮之后,追兵追上来,他们这些人可能永远都到不了辽阳了。 当然连夜强行军,尤其是在这种情况下连夜强行军,也是非常危险的。首先夜间本来就容易出现迷失道路之类的事情,此时的清军,士气低落,编制混乱,就更容易出这样的事情,这样一来,本来就不多了的人,说不定就又要走散不少。不过这时候却也顾不得这些了。所以入夜后,多铎之稍微让马匹喘了口气,便又急匆匆的上路了。 入夜后余新同样也没有停下来休息,但是为了避免混乱,他降低了追击的速度,让骑兵们都下马步行,龙骑兵随时做好防御准备,虽然他觉得清军如今的状态和士气是不太可能逆袭他们的。然后便派出轻骑兵,让他们以百人为一组,在军犬的引导下,不断的追赶袭扰清军。 这个举动在夜间收到了良好的效果,在黑夜中,清军看不清来袭的敌军到底有多少人,很快便发生了混乱,甚至自己人都在黑暗中乱砍了起来。整个的队伍因为百来人的袭击,便失去了控制。 慌乱之下,多铎也不知道敌军到底来了多少,自己是不是被包围了,便带上自己的亲信白甲数百人,靠着比其他旗丁状态更好的马匹,抛下他们,向着北方拼命逃去 1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百八十九章,追击(3) 经过一晚上紧张的奔逃,到天快亮的时候,多铎终于摆脱了追兵。只是他依旧不敢停留,又带着人跑了一阵,直到马匹实在无法坚持,一些战马开始倒地死去的时候,他才壮着胆子停了下来休息一下。 夏天的天亮得早,卯时才刚到,太阳便已经升起来了。多铎在此时将身边的人点了点,昨天中午出逃的时候,还有三四千人马,如今跟在他身边的人连五百都没有了。所有的人都是一副疲惫不堪,惊魂不定的样子所有的战马也都疲惫至极。 多铎知道自己的战马远远没有休息好,只是他却不太敢继续在这里休息。如今天已经亮了,敌人可能正在加速赶来。有时候一阵风吹过树林,白桦树的叶子哗哗的摇晃起来,也会把多铎吓得直跳起来。前两年,多铎听多尔衮讲起古时候打仗的一些故事,其中便有东晋和前秦的淝水之战。讲到前秦兵败,逃亡途中,将风声鹤唳都当做追兵到了的事情的时候,多铎还嘲笑那些前秦军队胆子太小。到了今天,处在了相似的处境下,多铎才发现,自己其实并不比人家强。 最后,多铎决定,现在还是不能在这里休息,必须继续向北逃。只要进了辽阳城,暂时就可以安心一下子了因为敌人的追兵不可能带着大炮。至少在敌军的大炮到来之前,他还有时间喘喘气,再细细考虑一下今后的事情。 “所有人都牵着马走。”多铎道。 牵着马慢慢走,也算是让马稍微休息休息,万一敌人追近了,还可以跑一下。同时,也算是在靠近辽阳。 后来的情况却顺利得出乎了多铎的想象,敌人的追兵居然一直都没有出现!多铎稍微放松了一点,他推测,昨天晚上袭击他们的追兵多半并没有那么多,可能只是敌人的一些精锐的小部队而已。敌人的大部队其实并没有跟上来。因为他们在夜间行军,一样会遇到很多的麻烦的。 “昨晚上追击我们的敌军可能最多也就是百骑而已。只可惜我军已经是惊弓之鸟,黑暗中遇到袭击,立刻就炸了营。不过,在那样的情况下,却也难免”多铎颇为遗憾地这样想着。 这个推测也就能解释为什么现在一直没有敌军追上来攻击他们了。这是因为能追上他们的敌人人数很少,在白天难以袭击他们这样规模的队伍而敌军的主力昨晚休息了,一时间还赶不上来。 “距离辽阳还有多远?”多铎向身边的一个叫做何洛会的巴牙喇甲喇章京问道。 “回主子的话,不远了,再有一个半时辰,差不对就该到了。”何洛会拱手回答道。 多铎点了点头,正准备说些诸如“这次辛苦你们了,回到了辽阳,大家都有赏”之类的话来鼓舞一下士气,就听见队伍后面传来了一阵惊呼。 “怎么回事?敌人追上来了?”多铎也吃了一惊,差一点就想要不管不顾的一个人上马奔逃。 “主子,后面有几十个敌军侦骑跟了过来,吊在我们后面。”梅勒章京巴哈纳从后排赶上来回答道。 多铎踩上马镫往后望去,果然看见有二三十个模范军的轻骑兵也牵着马,远远的跟在后面。 “主子,要不要我带几个人去把他们赶走?”巴哈纳又问道。 多铎摇了摇头“没有用的,我们的马力比不上他们,去赶他们,只是白白的浪费马力。继续前进,只要他们不追上来,就不要理会他们。” 巴哈纳听了,“绷艘簧阌滞嘶氐胶蠖印4蠹乙谰汕怕硐蚯白摺切7毒松伲置淮怕砬梗仓荒茉对兜厍怕砀拧 就这样走了一段,多铎突然听到后面传来一声尖啸,回过头一看,却见是后面的模范军轻骑兵向着天上射出了一支火箭。这火箭带着尖啸声飞到半空里,然后“砰”的一声炸了开来显然,这是用来和其他部队联络的手段。 这枚火箭又一次让清军紧张了起来。敌军用这种方式联络,这是不是说明,敌军的大部队已经追得很近了?军队顿时又有了骚动。 “镇定!”多铎大声道,“这只是敌人在虚张声势。这东西的声音传不了多远。如果他们知道自己的的大队追到哪里了,让一两个人骑马去报信,然后大队追上来,岂不更好?何必放这东西?这只是他们故意虚张声势,好让我军混乱的阴谋!我们不能上当,大家不要理会,继续前进!” 如今还跟在多铎身边的士兵,也都是身经百战的老兵了,其中大部分都是白甲兵,所以很快他们就又平静了下来,继续牵着马向着辽阳走。就这样又走了大约半个时辰,那些模范军轻骑依旧在后面远远地跟着,周围也没有什么大部队出现。 “果然是虚张声势。”大家都这样想道,很多人也觉得,多铎年纪虽然不大,但是关键时候沉得住气,倒也真不愧是天命汗最喜欢的儿子。 就在这时候,后面的模范军又朝着天射出了一枚火箭。不过这一枚火箭却并没有收到什么效果。清军继续默默地向着辽阳撤退,并没有受到这一枚火箭的影响。 这时候郑森带着一千多轻骑兵已经在辽阳城外等着了。他们几个时辰前就已经到了距离辽阳不远的地方了。那时候天还是黑的,郑森先让士兵们抓紧时间补一觉,只是派出侦骑控制周边,监视官道。天亮后,士兵们又吃过了早饭,喂好了马,然后整队出发来到了辽阳城的南门外。一些侦骑则被派往其他几座城门,以监视城内守军的动态。 留守辽阳城的济尔哈朗听人报告,说是明军突然出现在了辽阳城外,不由得大吃一惊。昨天前线的消息这时候还没有传到他这里来呢。他登上城楼,往外张望,见城下的确有一千多骑兵遮断了道路。 辽阳城中有一万多军队,不过这一万多军队其实都是些老弱病残。稍微精锐一点的部队都被调到前线去了。这里的一万多人,不是已经被黄土埋了半截的老头子,就是连毛都没长齐的小孩子。靠着这样的一万人,守在城头上丢石头什么的,勉强还能用,要出城去和人家的骑兵野战,哪怕自己这边人数多不少,济尔哈朗也还是觉得这简直是自己抹自己的脖子。而且前线正紧张,突然在这里冒出这么一只骑兵出来,你要说这里面没有阴谋,济尔哈朗可是不会相信的。只是这阴谋是什么,济尔哈朗却想不明白。不过无论如何,守住城池是不会错的。这些骑兵人数不算太多,又没有攻城的器械。济尔哈朗觉得,自己只要头脑不发热,不出城去,任凭他们怎么闹,就他们那点人,还能真的把城池给攻下来不成? “盯紧他们,传令下去,谁都不许出城!”济尔哈朗下令道。 下完了这命令,济尔哈朗继续在南门的城楼上监视下面的那一千多骑兵。却见那一千多骑兵在城头上的大炮的射程外开始整队,远远地望过去,可以看到那些骑兵排成了整齐的队列,长长的长枪看上去就像是一片森林。 “他们这是做什么?难道他们还能向城墙冲锋不成?”济尔哈朗感到很奇怪,他让人拿出望远镜,细细的一看,却又发现了一个奇怪的细节,那就是敌军的马屁股都是对着自己这边的,牵着马的士兵同样也背对着自己。他们排开队伍,好像不是为了向自己这边冲锋,而是为了能整齐的逃跑一样。 “他们这是在耍什么宝?”济尔哈朗想也想不明白。不过越是想不明白,他就越是断定,这里面一定有阴谋而且他也就越发的坚信,自己决不能让任何人出城去。 这时候,对方又有了奇怪的动作,他们的士兵都背对着城池坐在了地上,手里的长枪也都放倒了下来。还有人在那些马的前面拉起了一张和马匹高度相当的子。 “见怪不怪,其怪自败。我只要咬定不出城,我就不信你还能玩得出什么花来!”济尔哈朗完全看不明白敌人在干什么,只能用这样的想法来安慰自己。 从昨天晚上起,多铎就没吃过一口东西,这时候已经是又困又饿。而那二十多个明军依旧不远不近的跟着他们,他们也依旧每隔一段时间就往天上射出一支那样的火箭。多铎一直担心,敌军的主力会不会在下一个瞬间就突然出现在他们的背后。好在这种情况一直都没有发生,而辽阳城却是越来越近了。现在已经隐隐的可以看到它高耸的城楼了。多铎克制住立刻不顾一切,打马向辽阳城狂奔的,他知道,要是自己这样做,只会将整个的队伍都带乱,说不定,就会给后面跟着那些骑兵机会。而且这样做也会有损自己的形象,今后说不定就会因此被那些打老了仗的家伙看扁了。所以,越是靠近辽阳,就越需要克制住自己。 1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