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字剑经》 正文 楔子 丹崖山上 泉州码头上,往来船只络绎不绝,其中更不乏西域c东瀛之商船,三教九流汇聚于此,人声鼎沸,好不热闹。道旁酒楼内,店小二来回招呼,忙的不亦乐乎。二楼靠窗的位子,只瞧三个深眼高鼻,胡须浓密的波斯人身着白帽c白袍围坐于此,嘴里叽里咕噜的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自郑和下西洋通了海路,来我华夏通商的外国商人自然也就多了,尤其这码头之上,百姓似是瞧惯了这些外国人,倒一点也不觉稀奇。不过此三人却不似寻常商人,其中一人虽同是白衣,其胸口却用金线绣有三朵寸大的火焰图案,窗外阳光照来,甚是晃眼;此人的眼神锐利,仪态举止隐隐透着一股子威严,左右两人明显以他为首。 正说话间,旁边坐下一对江湖人,长袍裋褐的行装,身藏刀剑,显然有功夫在身。待他们叫得酒菜后便闲聊道:“不怕陈兄笑话,之前我从未听闻蓬莱剑阁之名,得知此派召开武林大会,还当是哪个名不见经传的小门派招摇撞骗,没成想似武当c少林c峨眉c华山这般名门大派居然连连响应,故而实在奇怪!” “有何奇怪,近日蓬莱剑阁广发英雄帖,邀请各路英雄于中秋相聚丹崖山,你可知为得什么?” “兄弟实在不知,愿闻其详?” “嘿,前些时日,崆峒c昆仑c华山c衡山c滇西百花谷c丐帮c洛阳金刀门等数十家大小门派皆被一人所败,这事儿你可知晓?” “自然知晓,听闻此人是波斯来的,武功邪门的狠,叫我中华武林实在是丢尽了颜面,且武当c少林竟然避而不战,难道就让这番僧欺我大明无人么?” “此言差矣,你只知其一未知其二。这厮听说是什么拜火教的圣火使,名曰亚力昆,来我中土传教,将其他教派视为异端,我泱泱中国倒成了不开化的蛮子,实在可笑。据说这拜火教跟光明顶那帮子人还有点渊源,而且光明顶圣火令功夫都不是其对手,若是他们明教的前张教主还在,想必以九阳神功和乾坤大挪移还能力挽狂澜,只可惜这两门绝世神功尽以失传。要说少林寺毕竟是佛门净地,向来不理这等俗事,总之是任凭尔如何,不如去念佛。” “喔?原来还有这些内情,倒是我孤陋寡闻了。” “你不知道的还有呢,亚力昆不知从何处听得武当张真人的大名,便往武当山寻他老人家比试,叫嚣着踏平武当山,简直大言不惭!世人皆晓,张真人云游太虚,早已不知去往何处,现任掌门乃张真人徒孙通微道长,自不肯辱没武当威名,正欲应战时,那厮却被蓬莱剑阁阁主陆离在武当山下只用了几招就大败而逃。这也就是一个月前的事,你不知道也属寻常。” “痛快!只这陆离到底何许人也,武林中何时有的蓬莱剑阁这么一个门派?” “我原也不知,后来听人说,这蓬莱剑阁早在晋朝时便一直孤悬海上,可谓源远流长,此派人丁稀少,且行事极为隐秘,故而江湖上除了几个道家门派,几乎无人可知。” “想不到竟是千年传承的古派,实在了得!这蓬莱剑阁内必有绝世神功!” “那是自然,千年来蓬莱剑阁汇集天下剑法无数,不仅有各派剑法绝学,更有上古失传孤本剑谱,其中以《九字剑经》冠绝,陆阁主便是以此大胜这位圣火使,灭了他的嚣张气焰!还有传说,这部秘籍中藏了大秘密!” “什么秘密?” 那人压低了声音,说道:“不知是真是假,说此部绝学之中藏有成仙之法,可参悟天地玄机,长生不老!” “竟如此神奇?若是真的,岂不要天下大乱?” “哎!山雨欲来风满楼,不晓得从哪里散出来的消息,也实在是荒诞不堪。若真能得道成仙,哪里还会有这千年来的改朝换代?不过是有心人搅弄江湖罢了。即便是真的,这种好事也与我等无缘!我听说,此次丹崖山之会也与此事有些关系,且那亚力昆又向陆阁主下了战书,想必陆阁主欲在那日将这番僧与此事一同了结罢。” 两人相谈正欢,浑然不觉那三个波斯人走近,突然那蹩脚的大明官话响在耳边,着实吓人。那二人抬头一瞧,正是波斯人中为首的说话:“当日在武当山我见陆离是可造之才,方故意败走,我承认他的剑法有精妙之处,但在不久丹崖山决战后,他最终会臣服在光明之神的脚下,你们如执迷不悟必堕地狱!我会在所有人面前证明,只有光明之神才是唯一的真理和正义!” 这些话听得两个江湖客云山雾绕,寻思半天才反应过来,大惊失色道:“你便是亚力昆!”说罢便要拔出刀剑。可是兵器才握在手中,亚力昆的左右侍卫早已从袍中抽出弯刀架在了二人脖子上。正在二人大骇之时,亚力昆示意左右退下,并道:“我不与尔等蝼蚁为难,只须尔等向世人宣告,就说‘圣火再次降临,光明一定会普照世间。’记住拜火教才是唯一的真理。” 店家这时上了楼来,见那两个波斯人收了兵器后,才敢与亚力昆三人搭话:“三位客官,往登州的船不消半个时辰便要起航,还请抓紧上船。” 亚力昆用波斯话对左右道:“收拾一下,走吧。”随后下楼而去,留下两个江湖客大眼瞪小眼,惊惧之余又有些摸不着头脑。 北京,白日当空,秋高气爽,行宫御书房却房门紧闭。房内,当今天子朱棣穿着常服端坐上位,自有那天子王气,不怒而威;下方颔首站立一人,蟒服加身甚显干练,正是当朝锦衣卫指挥使赛大人,可谓皇帝最亲信之人。 朱棣看着手中的密奏,微微动容。赛大人小心瞄着,只可惜从窗外投进的日光不足照亮整间房屋,实在瞧不清此刻上位是何神情。身为帝王,朱棣绝不会叫臣子看透,故而刻意躲在阴影之中掩藏自己,强忍兴奋之色,更不便蹭掉掌心细汗。他不怕别人揣度他的心思,但他怕有人能摸准自己所思所想,而眼前的这位指挥使大人就是这样的聪明人,所幸此人忠心耿耿又胆小甚微c知道分寸,能够伴君多年而不失宠信,这也是其过人之处。 “《九字剑经》若真如传言所说习之可得长生,又何来朝代兴亡?”朱棣故作镇定,缓缓道来,“不如爱卿替朕去丹崖山看一看,若能请得陆离来最好,朕还真想见见此人。若陆离不肯,也不必强求,只将《九字剑经》问他借来,也好叫朕一观。” “臣,领旨。”喊了告退,赛大人便风风火火的出了宫。 红叶漫漫似祥云,轻托仙阁过海去。远远望去,这丹崖山满山红叶,美不胜收;山巅蓬莱阁烟浮雾横,如梦似幻。 中秋当日,丹崖山上下比往常也热闹了许多,山路上成群结队的行人,皆是来此参加武林大会的各派人士,有些交情的互相打过招呼,结伴而行;只有过一面之缘的,照了面也会寒暄几句;至于那些素有仇怨的,听闻锦衣卫会来凑热闹后,虽不便动手,但也免不了发生口角,最后不了了之,毕竟谁也不想给自己找麻烦。 丹崖山巅,际海而望。脚下层崖千仞,眼前重溟万里,听涛拍岸,白鹭交舞,唯有以歌咏志,方可抒发胸中壮怀!那蓬莱阁屹立于云烟之上,更是非仙境不可比。 阁前一片开阔地,放眼瞧去,以武当c少林c峨眉c崆峒c华山c昆仑c丐帮这七大派为居中为首,其余天津海蛟门,洛阳金刀门,开封青龙帮,平阳虎啸堂等各路豪杰齐聚于此,更有滇西百花谷,黔南百毒门远来赴会,江湖各派来者十之有八,且其中不乏一些个无门无派,独行天下的大侠高手,如此盛况当百年难见。众英雄豪侠已陆陆续续到齐,熙熙攘攘,有当众喧哗者,亦有交头接耳者,大多谈论的无非是陆离与亚力昆的决战,但更多的还是有关《九字剑经》的传闻。 不知不觉中,众人便等了一个时辰,起初也未觉的什么,这时也不知谁突然喊道:“这都晌午了,怎也不见剑阁来人?肚子空空,现下饿得老子放个屁的劲儿都没了!”听这话言语粗鄙,倒是个直肠子。有人听罢乐的哈哈大笑,有人听罢反倒一脸鄙夷,引起一阵喧嚣。不过被这人一提醒,那些本不觉饥饿之人也开始腹中咕咕直叫。于是一些带着干粮的便席地而坐用了起来。有人轻声问道:“陆阁主未到,连剑阁之人也不见一个,这哪里是待客之道?” “稍安勿躁,你没看武当c少林那些人不也在等着么?再说那波斯人也没来呢,再等等。”说话的人同时掏出一个饼,自顾自的吃了起来。正在这时,入口处又是一阵骚乱。不知情的以为是陆阁主到了,纷纷凑了过去想要一见真容,待见到来者时多数人又纷纷避让,唯恐躲之不及。武当通微道长左右看了看其他六大门派的掌门,也都不知所以,这时那人群散开,只见百余锦衣卫簇拥着依旧蟒服着身的赛大人行至场中。 赛大人与七大派掌门人见了礼,寒暄了两句,并不多作解释,锦衣卫来此之目的只要稍加琢磨便心知肚明。赛大人率众行至武当与少林中间,排在了首位,引得诸多武林人士侧目,毕竟在诸人心中,武当c少林乃是泰山北斗,即便锦衣卫再霸道,也当稍加尊重。不过在七大门派的眼中,锦衣卫即朝廷,毕竟天下是朝廷的天下。见七大派不做声,其他众人也不愿讨这个罪受,那锦衣卫中高手如云,作为当今皇帝最倚重的亲军之一,实力自然不可小觑,闹不好就有这灭门之祸。 叫人置了太师椅,赛大人眯着眼扫了扫在场众人,稳坐椅上闭目养神。又过半个时辰,赛大人双眼微睁,道:“这陆离架子也太大,怎的还不来?”正当值守的锦衣卫不知如何回答时,人群中又是一阵骚乱。 七大派连同锦衣卫都注目瞧去,只见众人议论纷纷的让出道来,三个波斯人白帽白袍走进场中。通微道长侧头与赛大人道:“三人中胸前绣有金焰之人,便是波斯拜火教圣火使亚力昆,左右二人当是此人侍卫。” 赛大人上下打量了一番,问向通微道:“虽说七大派中你们武当与少林c峨眉皆未与其交手,但其他四派竟无一人是其对手吗?” 不及通微回话,亚力昆环视一周,大笑道:“原来你们中原武林竟欲以多欺少?陆离何在?难道要做缩头的乌龟?”这声音一出,响彻四周,振聋发聩。 通微一惊,叹道:“好深厚的内功!” 赛大人听得旁边惊叹,不由得看了通微一眼。这时,衡山派走出一人,墨色布衣,身负长剑,指着亚力昆喝道:“你伤我掌门师兄,今日我必报仇!若不与你教训,还真当我中原无人?”说罢,拔剑便冲了过去。一招,只一招,那人便倒飞了出去,胸前衣裳仿佛烧焦一般显出一道拳印,衣服破碎之处还冒着青烟,“噗”的一声,竟钻出了火苗,旁的人立刻将火扑灭,再瞧衡山派的这位早已口吐鲜血,不省人事。这一招快的惊人,看得清的竟无几人。 通微与其他几位掌门却是瞧得清楚,方才剑锋将至的那一刻,亚力昆左手拨开剑身,右手便是一拳,这一拳力大势沉,又迅如闪电,不知是眼花了还是怎么,其出拳瞬间,手上竟似带有烈火,实在是诡异! 而且,众人皆知,那出手之人乃是衡山第一高手冯伦,剑法精绝玄妙,即便是衡山掌门也不是其对手,但此人不恋权位,痴于习武,江湖上亦是声明赫赫。然而就在前一刻,这位鼎鼎大名的高手竟不是这亚力昆的一合之将,再看亚力昆,连双脚都未移一寸,这如何不让诸人心惊! 想起先前赛大人问的话,通微沉声道:“此人武功邪门至极,即便当年明教圣火令也不足以媲美,若我与其交手,也只敢说百招之内可保不败!” 赛大人是个聪明人,听得出言外之意。也就是说百招之后,必输无疑。赛大人面色凝重,锦衣卫监察天下,自是知道亚力昆于传教不遗余力,近乎疯魔,视道佛儒等教派为异端,虽然今日大会乃江湖事,倘若任他做大,将涉及宗教之大事,皇上向来对此小心,这种事一旦不慎,便会动摇国本。想到此处,赛大人站了起来,叫来一个千户小声耳语着,说完,皱起的眉心也舒展开来,淡定的坐了回去。他瞧了瞧亚力昆,不由暗叹:此人也就四十余岁,竟有如此武功造诣,实在了得! “海上有人!”突如其来的一句话,打破了短暂的寂静。众人居高而望,只瞧一叶小舟于这沧海之中乘风破浪,向丹崖山驶来,小舟之上一人负手而立,头髻以软巾束之,蓝灰色道袍,腰系束带,古剑悬于腰间,一切那么朴实无华。 待小舟将近崖下,舟身微微前倾,那人脚点舟头飞跃而出,一波大浪打来,那人正好踏在浪尖,身不沾水而随波前行,好不逍遥!崖上众人瞧的惊奇无比,再瞧此人待大浪势穷,又飞身而起,犹如鲲鹏冲天,恰遇鸥群飞过,竟又以此为桥,朝崖顶飞踏而来,紧接纵身一跃,飘然落于崖上,不禁叫人惊呼,这般登峰造极的轻功可谓世间少有! 再看此人模样,亦是四十左右模样,身长八尺,丹凤眼c卧蚕眉,美髯过颈,好生英伟!若是生得一副枣红脸,怕是以为关帝再世。想着方才登崖时那一身轻功c各派众人无不对其佩服的五体投地。 即便从未见过陆离本尊,也当知此人是谁了。连着七大派与锦衣卫纷纷施礼道来:“陆阁主”陆离冲着诸人微微拱手,算是回了礼。陆离多看了眼赛大人,若有所思。赛大人自然捕捉道了陆离的神情,但却猜不透陆离的心思,只好眯起眼睛默默的瞧着即将发生的一切。 陆离也不多说,径直走向亚力昆。亚力昆见了先前一幕,一滴冷汗顺着后颈留了下来,他自问以轻功本事来说,他绝非陆离对手;但他坚信,光明之神一定会赐与他无上的力量,他亦坚信,只要能打败陆离,中原武林必对自己俯首称臣。 此时通微向前走了几步,朝着陆离拱手谢道:“日前武当山下,还要多谢陆阁主出手相助。” “我并非刻意助你武当,不必谢我。”陆离淡然说着,目光却扫向了百花谷那一处,只见最前方端坐一女子,正是滇西百花谷谷主木荃,那模样当真不逊沉鱼落雁之色,性子又温柔如水,只是脸色苍白,显然是受了极重的内伤。感受到陆离的视线,那苍白的脸上微微泛起红晕,更有别样的娇美。诸人看得明白,陆离与这木荃必是有情人了,英雄为美人,也是一段佳话。 陆离言语关切,对木荃道:“荃儿,你的伤势如何?” 木荃听罢,那神情却忽然黯淡下来,一瞬间又强颜笑道:“暂时无碍,兄长不必挂怀。”那声音虽然婉柔动听,但也听得出是强打精神。那一瞬的表情变换陆离又怎能察觉不到? “怪我无用,”陆离言语间尽是心痛自责,“我在剑阁内翻遍古籍,亦未找到能治好你身上这火毒之法!” 木荃不忍陆离这般模样,反来宽慰道:“兄长,生死在天,你又何必自责?” 通微见此,忙问:“陆阁主,可否让贫道替木谷主瞧上一瞧?” “不瞒道长,我已寻遍天下名医,查遍古籍,但是荃儿的伤势却愈发凶险,若通微道长能治好荃儿伤病,在下当感激不尽!”陆离说的诚恳,通微却无十足把握。 摸着木荃的脉象,通微眉毛都拧到一起:“陆阁主,恕贫道无能为力。木谷主的脉象极为虚弱,体内火毒似无时无刻不在灼蚀五脏六腑,若非有陆阁主日日以真气维持,怕是早就”通微瞧着陆离双拳紧握,指甲都陷进肉里,也不便再说,唯有惋惜。 “亚力昆,当日在武当山,我大意之下让你逃走,”陆离转头看向亚力昆,恨得咬牙切齿,“你手段歹毒,荃儿的仇,我陆离今日必报!若荃儿有何不测,必叫你偿命!” “那女人是异端邪教,信奉巫神魔鬼,当初留她一口气是光明之神的仁慈,可惜她依旧不肯入我拜火教接受光明的洗礼。尔等一样,若再执迷不悟,我将用光明之神的力量将你们打入地狱深渊!”亚力昆犹如疯魔一般,却说得极为冷静。 木荃听了,大为恼火,用尽力气喊道:“我们纳西人信奉我们自己的神明,与你何干?若照你的说法,普天之下不信你这拜火教的便都该死吗?” “原来你们帖木儿国野心当真不小,就不惧我大明天威吗?”见此情形,赛大人不得不说话了!这已不是单纯的江湖之事。 亚力昆反倒冷哼一声,道:“一群异教徒统治的地方,早已没有了光明!” 赛大人有些意外,细细一想,突然大笑道:“原来你这拜火教在西域也是穷途末路,反倒来敢来我中土撒野!”瞬间脸色一变,凶狠无比,“亚力昆,你当真是不知死字怎么写!锦衣卫听令,将这三人就地格杀!” 顷刻间,数百锦衣卫便将这山顶围得水泄不通,刀锋直指亚力昆三人。 再看亚力昆,生死关头却毫无惧色,也算是英雄人物了。此时陆离喝道:“且慢!” “哦?”赛大人不知何故,遂问,“陆阁主,有何见教?” “不敢,草民明白大人所虑何事,”陆离说话,即便是面对叫人闻风丧胆的锦衣卫,也依旧处之泰然c不卑不亢,“但此人与我有私怨未了,还请大人给我几分薄面,让我与这厮做个了断。” 赛大人心想,自己早已下令将此处围得水泄不通,即便武功再高,这亚力昆也逃不出这天罗地网,于是做了个顺水人情,道:“好,就依你!” 陆离死死盯住亚力昆,道:“你若肯交出火毒解药,今日我便留你一命。” “你简直是异想天开!”亚力昆听了大笑,指着木荃,“这个女人,能活到今日已是奇迹,再说你们所谓的火毒根本就是个错误!这是光明神的力量,是净化的力量,哪里会有解药一说?” “如此,你便死吧!”说出的每个字,陆离都是带着寒彻骨髓的杀意,叫人心颤!剑气横生,真气浩荡,天地为之动容! 亚力昆脸色大变,而他左右侍卫更是颤颤巍巍,站也不住跌坐在地上。亚力昆从未感受过如此压力,朝他走来的人恍如化身为一柄绝世神剑,这片天地好似都是在陆离的掌控之中。有这感觉的,绝不仅是亚力昆一人,通微眼前一亮,惊呼道:“人剑合一!剑圣之境!” 赛大人亦是大为震惊,可他心中想着:“看来这《九字剑经》的确有其神妙之处!” 风起,却似利刃,亚力昆忽然感到脸上一疼,摸了过去却是满手鲜血,心下大骇!原来竟是那迎面而来的风竟是剑意所化!他觉得不可思议,光明之神应该是无敌的存在,他依旧寄希望于他的神明,他渴望光明之神能赐予他强大的力量。他拿出一根黄金短杖,嘴里用波斯语祈祷着,迎向陆离! 陆离的剑并未出鞘,只瞧他右手剑指亚力昆,举重若轻的一挥,一道真气从指间迸出,还未及近身的亚力昆胸前便赫然出现一道深可见骨的剑伤,倒飞在地! 这一招,惊了天下! 亚力昆顿时感到一丝屈辱,原来在陆离的眼中,自己根本就不配让他的剑出鞘!原来,自己与陆离竟是天壤之别。一口鲜血喷出,除了外伤,那一道剑气也瞬间震坏了内腑! 陆离走到跟前,俯视着亚力昆,如同看着蝼蚁;在亚力昆眼中,此刻的陆离却好比天神不可企及。他突然开始怀疑,他的神为什么不眷顾他这个虔诚的教徒? 鲜血染红了白衣,亚力昆心如死灰。他举起黄金短杖,将一端插入伤口,缓缓按下短杖上面的一颗红宝石,只听到机簧的一声闷响,下一刻亚力昆整个人都燃烧了起来。烈火燃起的一瞬间,亚力昆以为这是圣火的洗礼,片刻之后,他才明白什么是真正的炼狱! “是黄磷!”通微离得近,瞧的清楚,那短杖里藏得是黄磷。 叫声惨烈,如杀猪一般,他翻滚着,可偏偏不能立刻死去!余下的两个波斯人早已惊慌失措,各派众人亦是不敢直视。 木荃轻道:“兄长,给他个了断吧!” 忽然之间,陆离发觉亚力昆是个可怜人。听了木荃的话,他缓缓拔出剑来,让亚力昆得到了解脱。 此刻众人的目光看向那两个波斯侍卫,那两人“噗通”跪倒在地,乞求道:“我们即刻返回西域,有生之年绝不再踏入中土!我等愿以真神名义起誓,只求留我等性命!” 通微道长看向赛大人,赛大人道:“本官有些事还要问清楚,如实回答的话自然会放你们生路。” 那二人连连磕头,便跟着锦衣卫走了下去。 此事了结,陆离又冲着在场诸人施了礼,道:“今日之会,一为亚力昆;二是为了荃儿的伤势,今日天下英雄齐聚,陆离在此拜托诸位,为在下寻得神医医治荃儿,陆离自当报答!”所有人都知道,以陆离的境界和身份,他这一诺自然分量不轻!但连同七大派,所有人都只能连连摇头。 通微叹息道:“陆阁主,并非我等不愿相助,只是木谷主如今便是大罗金仙怕也无力回天呐!” 虽然陆离清楚知道木荃的伤早已无药可治,但听了通微的话还是一阵恍惚。木荃慢慢走到陆离身边,柔声劝道:“兄长,我已时日无多,所以我不要你再为我奔波,只愿从此你我能永不分离,如此,即便只剩一日寿命,我也无憾了。” “阴阳两隔,又何来永不分离?”陆离苦笑着仰天长叹,“除非” 木荃瞬间看透了陆离的心思,没等话说完,便用手堵了他的嘴。木荃正色道:“我要兄长替荃儿活着,否则我死不瞑目。” 情劫难了,陆离只能苦苦追问:“如何永不分离?荃儿,你告诉我!” 木荃握紧了陆离的手,轻声浅笑:“但有君伴,即为千古。” 陆离恍然大悟,那即将天人永隔的痛苦随着这八个字慢慢的释然,他点了点头,不再作声。 “陆阁主,”,赛大人的声音有些煞风景,“还请借一步说话。” 陆离心知肚明,这位朝廷高官心心念念的还是《九字剑经》,他也清楚,那所谓的秘密是何人散布。于是慢道:“大人稍安勿躁。” 赛大人不知他葫芦里是什么药,只听陆离大声说道:“方才叫诸位见笑了!近来江湖传言我蓬莱剑阁的《九字剑经》习之可通仙路c晓长生,实乃无稽之谈,以讹传讹罢了,此剑谱虽是我派不传之秘,但也只为人间之物,千年来也并未有人成仙长生。” 众人听了也不住点头称是。 通微忍不住插了句话,道:“那请问陆阁主,如此年纪便入剑圣之境,难道不是这剑谱之功?” “与武当张真人的太极神功相比,在下只是脚下黄土尔”陆离缓缓道来,“通微道长若能潜心参悟武当神功,自然亦如张真人一般逍遥世外,福寿绵长。” 一席话叫通微大汗淋淋,如当头棒喝,通微明白是自己执着了,若非陆离,自己怕是再难守住道心清净了,连忙冲陆离施了礼:“福生无量天尊,多谢陆阁主!贫道告辞!” 通微率武当众人下了山去,其他人见得如此,也纷纷告辞,也不知是如通微一般顿时醒悟还是本就不在意这绝世剑法,或是有自知之明。不到半炷香的时间,此处只剩下锦衣卫与百花谷弟子。 赛大人倒是好耐心,方才陆离的那些话可对赛大人不起作用,毕竟赛大人身后可是当今的天子。赛大人拱一拱手道:“皇上召陆阁主与本官回京觐见,还请陆阁主立刻动身。” “还请大人高抬贵手,草民不过山野村夫,怕会冲撞陛下,就不随大人进京了”陆离看了看木荃,又道,“况且,我已答应荃儿要陪着她,还望大人不要强人所难!” 赛大人笑了笑,忙道:“陆阁主不必担心,陛下体恤,早早便吩咐道不可强求,只是陛下问这《九字剑经》可否借来一观?” “这并非不可,只是还请赛大人替在下问问陛下,是要这座锦绣江山,还是要做个逍遥剑客?”陆离平视着赛大人,让这位往日里高高在上的锦衣卫指挥使有些慌乱,这种感觉好似以前只在皇帝面前才有过。 “大胆!”赛大人故作强硬,“此处共埋伏三百锦衣卫,你就不怕我抓你进诏狱?” 陆离轻轻拍了拍木荃的手背,转身便走,那百花谷的弟子在后面徐徐跟着,只听陆离边走边道:“你可以试一试,便是万军之中,又能奈我何?” 三日后,乌云闭月,秋夜渐凉。 丹崖山后的一处密林中,只瞧两道黑影相会于此。 其中一人道:“陆离失踪了,阁主玉牌现下在姬万里的手中。” 另外一人声音却是言语中透着吃惊:“那秘籍呢?” 先前那人又道:“现在剑阁内只有剑招,可心法却不见了,我们还是功亏一篑了。” 片刻沉默,只听道:“无妨,总有一天《九字剑经》还会重现江湖,我们若等不到那日,还有后辈子孙,总之《九字剑经》一定会到我们手里!” “那我呢?” “你不必再回剑阁了,待到合适的时候,我们会再安插合适的人。” 乌云散去,两道黑影也消失无踪。 光阴飞逝,江湖依旧是那个江湖。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回 青云义胆 大明天顺七年,四月。 锦衣卫指挥使门达圣眷甚隆,恃帝恩宠,骄横跋扈。令锦衣卫分布天下,监视四方,权力之大,令百官惶恐不安,若有开罪于门达者一律被缉拿下狱,一时所治冤狱不计其数。 门达以黔南百毒门掌门何有道为爪牙,行杀戮之事,此人武功绝顶,善用奇毒,却是个卑鄙无耻,阴险狡诈之徒,无恶不作,心狠手辣。迫于门达及何有道的淫威,上至满朝文武,下达江湖帮派纷纷向其行贿以求自保。但也有少数人,不惧不卑。 锦衣卫指挥佥事袁彬便是其中之一。当年“土木堡之变”,皇帝被蒙古人掳去,袁彬一路护驾,生死不离,与皇帝有患难之谊,实在为皇帝心腹,颇受皇帝看重,在朝中权位之上直追门达,甚至有传言说皇帝欲叫袁彬取门达而代之。 因此,门达也将袁彬视为眼中钉肉中刺,这块挡路石,门达一心欲将袁彬除之而后快。于是罗织罪名,构陷袁彬,将袁彬下了诏狱,那如地狱一般的锦衣卫大牢,可谓九死无生! 袁彬蒙冤得罪的一个月后,消息传到青云庄,青云庄庄主沈钧与袁彬有旧,得到消息后便日夜不停赶到京城,准备搭救袁彬。 京城。 此乃天下首善之地,繁华似锦,热闹非凡。街上车水马龙,坊间人流不息,一片升平。 正午过后,两道身影出现在智化寺北墙外的一颗石榴树下。仲夏时节,那石榴花开的正好,所谓“五月榴花照眼明,枝间时见子初成”。只可惜,此番繁茂烂漫的美景那两名男子却无心欣赏,只是左顾右盼的,好似在等着什么人。 不多时,一名身披罩甲,佩绣春刀的锦衣卫骑马出现在二人视野之中。 其中年纪约莫三十五六岁,身穿青布直身c腰系三尺剑的男子低声朝着身旁问道:“那个骑马的,可是义弟提到的杨仪?” 说话的男子正是青云庄的庄主沈钧,也是永平府境内江湖势力的头把交椅,武功高强,极有侠名,甚得百姓及官府称赞,各路豪强亦无不拜服。 “不错,正是此人。”旁边答话的,是个壮硕的汉子,名叫赵伍,乃是沈钧结义兄弟。此人身着灰布长衫,手持一根熟铜棍,一瞧便知有一身横练的外家功夫。 且看他稍作停顿,继续说道,“去年跟此人有过一面之缘,当时他还是袁大人麾下的一名校尉,兄长可还记得几天前你托我先来京城打探消息,恰好遇上此人,从他口中才了解到袁大人近况,并约定今日相见商讨对策。不过据闻此人在袁大人被羁押后,才迁至北镇抚司,如今一个月不到却升到了百户。” 正说着话的功夫,杨仪恰好路过二人身前,目不斜视,径直的走了过去,几乎是同时,一道暗劲朝着二人隔空射来,不待赵伍反应,只见青衫抖动,一个小小的纸团瞬间被沈钧抓在手中。 二人将纸团展开,只见纸上书有八个字:“今夜子时,夕照寺外。” “杨仪此人是否可信,”沈钧将纸团攥在手中,眼睛微眯,盯着那已走远的身影缓缓说道,“恐怕只有今夜过后,方能知道了。” 赵伍侧脸看了看若有所思的沈钧,问道:“那现在?” 沈钧转过头来,对赵伍说道:“义弟,为兄需要你去办一件事情,故今夜之约我一人前去便好,况且我还需搞清楚一件事情。” “大哥是嫌我累赘还是说信不过兄弟?”赵伍显得有些急躁。 沈钧轻轻摇一摇头,说道:“义弟多心了,当年我从华山下山,你自少林还俗,你我相识于微末,性情相投,遂结义金兰,一同出生入死多年,我若不信你还能信谁?此番为救袁大人,义弟更是左膀右臂。只不过今日我的确需要义弟先帮为兄办一件事情。” 赵伍一拱手,急忙应道:“全凭大哥吩咐!” 沈钧不慌不忙的说道:“不出意外,今日我青云庄将有十名心腹好手从永平抵达京城,我想让你代我在崇文门外的安平客栈相迎,将此十人安顿妥当,之后便在客栈等我,行动之时这十人将是你我一大助力!” “此事便交给我罢!”赵伍想了想,遂又问道:“那大哥你去做什么?可有凶险?” 沈钧道:“实不相瞒,虽然锦衣卫内高手如云,却还不足以威胁到我等,但百毒门掌门何有道实在是个变数,从江湖传闻中便可得知他武功与你我相较怕是只高不低,而最让人闻风丧胆之处则是他出神入化的用毒之术。所以我必须亲自去确认何有道的行踪。如若他不在京城当真是省去不少功夫,倘若他在京城,须寻得机会,先下手除掉此人最好!此人行为龌龊,恶迹斑斑,据说滇西百花谷弟子上下八十余人皆死于此人手中,若能诛杀此贼也算是替天行道。义弟你不善轻功,此番若你我同去,怕有差池!不过若我一人,为兄却有十足的把握可以全身而退!” 赵伍拱了拱手,说道:“如此,大哥须一切小心,若事不可为,回来便是,我们再从长计议。” 沈钧想了想,又道:“若我明日午时并未到达客栈,你们即刻回青云庄。” “大哥,何出此言!” “不必多说,按我吩咐,若明日午时不见我来,我亦未必遭害,你们可先回青云庄等候消息,但如七天之后还无音信,那便遣散庄丁,各自避祸去罢,届时犬子及糟糠就有劳义弟照拂了!”沈钧说的决绝,似是托付后事一般。 赵伍急道:“大哥何必轻言生死!恕小弟说句不中听的话,看在嫂夫人和渊儿的份上,咱们真没必要以身犯险!大哥若有个三长两短,他们孤儿寡母的又如何得活?” 沈钧厉色道:“赵伍,莫不是几年逍遥日子让你磨没了血性?难道叫你我二人做那忘恩负义的小人?你可还记得当年适逢土木堡之事,你我单凭一腔热血杀上漠北前去救驾,可惜技不如人,若不是袁大人将我等掩藏,恐怕我们早就死在天山五绝之手,哪里还有今天?救命之恩,焉能不报?你并非不知那锦衣卫诏狱是何等地方!进去的人又有几个能活着出来?我沈钧乃堂堂大丈夫,如今恩公落难,你却叫我袖手旁观,试问义弟你心何安!” 面对着沈钧的连连发问,赵伍一时语塞,他知沈钧素来义气,遂不再劝说,只好拱手说道:“既然如此,还请大哥千万小心!” 沈钧轻叹一声,重重拍了拍赵伍的肩膀,无声无言。 看着渐渐远去的磊落青衫,赵伍带着一丝无奈,一丝惋惜,重叹一声:“哎!” 与赵伍分开之后,沈钧不缓不急地行至城西一处大宅门前,抬头看去,只见门楣上悬一块匾额,上书“何府”二字。 再瞧朱门两侧,似是两名弟子懒散的守在门前,一色墨绿短褐,精壮结实,像是练过几年粗浅功夫。沈钧心下思量:“想必此处便是何有道的府上了,冒然闯进去实在不妥,不如借个身份前去探个虚实。” 守门的那二人见沈钧在府前徘徊,心下认定又是什么人有求于自家老爷,但瞧沈钧穿着普通,甚至在二人眼中已算寒酸,想来也得不到什么好处,所以沈钧在他们跟前实在是碍眼,便欲将他赶走。 只听那二人指着沈钧喝骂道:“喂,哪里来得不开眼的东西,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少在这儿晃悠,滚滚滚!” 沈钧强按怒气,心道:“果真是平素里嚣张惯了!” 虽然心中有气,但沈钧却是知道此刻容不得他另生枝节,于是换作一副求人的面孔上前说道:“两位小哥,在下天津海蛟门掌门胡四海,有要事求见何掌门,劳烦二位小哥通传一声!” 那二人其中一个抬眼瞧了瞧沈钧,漫不经心的拱了拱手,怪声怪调的道:“哎呀,原来是这个c这个胡掌门啊,不是我们不去通传,只是我们掌门日理万机,哪有闲工夫见你们这些这小门小派!赶紧滚!” “就是,”另外一个也应和着,“什么屁大的事情都来求见我们掌门,况且我们兄弟二人实在是困倦乏怠,要不等明天我们兄弟精神好,再帮你通传一声,如此可好?胡掌门?” 沈钧心里“呸”了一声,心中讥骂道:“当真是小鬼难缠!”于是赶忙从怀中掏出两锭白花花沉甸甸的银子,塞到二人手中,只听沈钧笑着说道:“二位实在辛苦,这点心意拿着去喝个茶,在下真的是有要事求见何掌门,劳烦二位了!” 那二人掂了掂分量,相视一笑,其中一人慢道:“看来胡掌门还是明白规矩的,等着吧,我这就给你通传,但是我家掌门师尊见不见你就不好说了!” 沈钧略微欠身拱手,诚惶诚恐的说道:“在下的确有要事求见,劳烦这位小哥多替在下美言几句,您只需说有关海盐之事,相信令掌门必会见我,到时在下另有答谢送与二位。” 那二人听沈钧说还有好处,暗自嘀咕:“果真是人不可貌相,此人衣着普通,没想到还是个金主。”心下认定这位海蛟门的掌门就是个肥羊,既然有油水可捞,那必然不能过于怠慢了,变了笑脸说道:“哎呀,刚才多有得罪,那既然如此,胡掌门暂且在此等候片刻,咱去去就回。” 沈钧稍稍欠身,道“有劳了。” 果真片刻之后,那进去通传的弟子回来,其身后又跟了一名弟子,那弟子见面拱一拱手,道:“胡掌门,我们师尊有请,跟我来!” 沈钧应了一声,正待进院,又被那左右守门的弟子拦住,道:“身上兵器须由我等暂为保管。”沈钧不欲生事,解了剑交给那二人,便跟着进了门来。 沈钧刚一进院,就听到翅膀扇动的声音,抬头一瞧,正好一只鸽子飞入内院,心下突然有种不好的感觉,说不清也道不明,左思右想,此行并未出现什么纰漏,但为何鸽子飞过,却让自己如此不安? 沈钧苦思无果,心道:“既无疏忽,怕是自己多心,可能这几日思虑紧张所致。”微微摇摇头,便跟着走进何府前院。 穿过垂花门,便跟着领路的弟子进了内院,看着院内景色,俨然一派富贵景象,所到之处皆是碧瓦朱甍,雕梁画栋,又穿过一过窄道,弯弯绕绕的来到后花园,只见这园子里翠柏丛生,花红柳绿,水榭楼台,奇石嶙峋。 沈钧心下暗叹:“看来何有道还真是受门达倚重,捞了不少黑钱,这般富贵怕是与一些朝廷大员相较也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顺着园中幽径,一直行至池畔小亭外,且听那领路的弟子说道:“胡掌门,请在亭内稍后,我家掌门师尊片刻就来,亭内有茶,请胡掌门自便。”不待沈钧问话,那领路弟子说完便退了下去,无奈之下,只得去亭中等候。 上了两步台阶,沈钧见亭中石桌已摆好一壶香茶,一碟果子,心中冷笑:“这何府还真是想得周全,只不过你百毒门的东西可不是什么人都有命享用的。” 何府书房内,何有道一身绛紫直裰,头戴四方平定巾,俨然一副士大夫的样子端坐于书案前,一手捧着鸽子,一手轻抚羽毛,案面上正放着一张纸条。他那一对三角眼好似毒蛇一般盯着面前的长衫男子,问道:“那个姓胡的可有用茶?” 那长衫男子躬身说道:“回禀师父,未用,只是站在亭子里赏景。” 何有道冷哼一声,紧接着提笔在纸条上写了什么,绑到鸽脚上,抬手便放了出去。 他起身踱至左侧梨木架前,那架子上满是古董玩器,但最惹人注目的便是一株东海红珊瑚。他一边赏玩一边说道:“此人并非海蛟门的胡四海,哎,可惜了我一小包好药散” 长衫男子不解,便问道:“师父,您是如何得知此人并非胡四海?” 何有道冷笑连连,道:“若他喝了那茶,我反而会相信他就是海蛟门的掌门,即便中了毒,我自会给他解药。只可惜他太谨慎了,站在亭内,滴水不沾,反而露出了马脚。丁胜,去叫你二师弟带些人手,跑一趟永平罢。” “师父,弟子愚昧。”丁胜恭恭敬敬的行了礼,“还请师父解惑明示。” “既然你想知道,那为师便告与你说”何有道转过身来,慢捋髭须,朝着门外,“第一,如果真是急求于我,仲夏之际,心烦气躁,口渴难耐,见亭中有茶必然饮之,而此人一不焦急,二存戒心,八成是心存不轨。第二,若他站在亭外候我,即便不喝那茶水,我依旧会有七分信他,一般人出于畏惧,定于亭外恭候,但他站在亭内赏景,虽说有求于我,却无半点敬畏,便可说明此人亦非等闲之辈。第三,”何有道指向书案上的纸条,“你去看看这封传信,如我所料不错,此人就是青云庄沈钧” 一眼功夫,丁胜放下纸条,说道:“既然如此,不如一不做二不休,将他除掉,以免留有祸患。”说着还做了一个斩首的动作。 何有道有些气道:“丁胜啊丁胜,你作为我百毒门首席大弟子,脑子怎么却一点长进也没有?照你师弟真是差得远了!孺子不可教!” 丁胜心下不甘,却不敢表露丝毫,只道:“请恕弟子愚昧!” “你在这何府后花园杀了他,先不说给我惹上麻烦,且门大人想要找出袁彬笼络江湖势力c准备造反的证据,你给的出吗?到时候皇帝心软,放了袁彬,你我岂能有好果子吃!所以,此人现在杀不得!” 这时门外跑来一名弟子,道:“禀掌门,门大人府上来人请您即刻过去。” 何有道看了看丁胜,对门外弟子道:“备马。” 丁胜惶恐问道:“那这边” “你去替我打发了便是,就说我受门大人之命,去河南府办差,个把月才能回来。”何有道刚要走,又嘱咐道,“让你二师弟带着丐帮在京城的人马立刻去永平,将沈钧一家老小能带的就都带回来,不能带的,就杀了吧!” 沈钧之前并未见过何有道,所以早早就托人画了像,心道凭着画像也能认出个七八分。在听得丁胜所述后,心下怀疑,于是取了兵器,从何府出来后,急忙直接奔着宣武门而去。 他心下认定若去河南府,何有道一行必出宣武门,于是内力灌于双腿,脚下生风,轻功一展,时而疾走如飞,时而踏瓦跃墙,不到半柱香的功夫,便来到宣武门前。 出了城,沈钧见路边有个茶肆,寻了个偏僻座位,叫了壶茶水,心中暗道:“出来前那丁胜说,何有道也是刚刚起行,若丁胜所言不假,算着时候,也该出城了。” 果然不出沈钧所料,盏茶的功夫,只见何有道骑马而行出了城门,身后还跟着十余锦衣卫,盛气凌人。 此时就听旁桌的几人指着何有道一行人闲聊道:“看见没,那个领头的就是何有道,锦衣卫的爪牙,门达身边的毒蛇!瞅那架势,指不定又是哪个官绅遭了殃!贪官也就罢了,这好官都被这帮贼人害的无处容身,遭殃的最后还是老百姓啊!” 听了这番闲话,沈钧虽然恼怒,却不动声色,待何有道一行走远,往桌子上扔了两个铜钱,起身跟了上去,同时也在暗暗观察有无机会可以除掉何有道。 沈钧不知,以何有道之狡诈,早算计好他必会前来。何有道从府中出来之后,就速速报与门达所知,并借来十余名锦衣卫与其演了这一场去办差的戏码。 兵贵神速,何有道掐算好时间,故意从宣武门出城,为的就是让沈钧上钩。出城的时候他还不觉有人窥视,直到行路途中才发觉有人跟踪,而且跟踪之人轻功造诣很高,便推测八成就是青云庄沈钧。 沈钧之名,何有道亦有所耳闻,永平一代的大侠,师承华山派谭真智道长,乃属华山派镇岳宫一脉。谭真智为武林名宿,所谓名师高徒,沈钧颇得真传,也称得上武功卓绝,其剑法凌厉,轻功一流。 但何有道作为一派掌门,亦非浪得虚名,尤其他一身毒功,更可谓深不可测,叫人闻风丧胆。 直到出了良乡,何有道一干人等驻马于官道之上,不远处沈钧也跟了上来,藏在路旁一颗缸口粗细的老树后。屏息凝神,将何有道他们的言语听得一清二楚。 何有道认定沈钧就在附近,总归是做戏做足,只看他抬头看了看天色,故意大声道:“天色不早,我等须连夜赶至保定府再做休整,否则误了朝廷大事,你我都担待不了!”说罢,一行人扬尘而去。 此前何有道也有想过是否要在此处出手除了沈钧,一路上思来想去,还是暂留他性命最为妥当。 而沈钧见何有道一行人时时戒备,若要寻机除之实无可能,且不说锦衣卫各个高手,就连何有道的深浅他也是拿不准的,听得何有道正色之言,不似有诈,于是又跟了几里路,终是脚力不济,哪怕轻功再好,也是比不过快马加鞭,一日百里。 野村起炊烟,袅袅惊落雁。 日暮红霞,沈钧一路暗随,的确消耗了不少气力。见前方路边一处小店,几张方桌,几条长凳,冷冷清清的置在棚内,也无半个客人,那挂在外面的幌子上大大的写了“酒”字,在这近郊官路上甚是显眼,店中掌柜懒懒地趴在柜上打着瞌睡,也没个伙计招呼生意。 沈钧近前拍了拍柜台,道:“掌柜的,醒了!”声音不大,却也把那掌柜吓了一跳,激灵一下就站了起来,定一定神,见是来客了,慌忙笑脸招呼道:“失礼失礼,小店偏僻,怠慢了客官还望海涵!”说着就躬身执了一礼。 沈钧看着好笑,这掌柜倒是很有意思,虽在京郊乡僻设了一处铺子,却是个中年书生模样,文弱清瘦,头戴方巾,一身灰布直裰,说起话来文质彬彬,甚是懂礼,一点都不像往常的商贾。 再看他方才睡觉所压着的书居然是本《孟子》,那封皮都已有些破败,心想这书必然是常翻的,想来这掌柜的也是个秀才。沈钧虽然身在江湖,但一生最敬读书人,见那掌柜给自己行礼,赶忙还了一个。 且听那掌柜问道:“客官,想用点什么?” 沈钧此时肚子空空,道:“三个馒头,一壶酒,一只烧鸡,两盘小菜。”掌柜听完立刻去后厨吩咐了下去。沈钧解了剑,置于桌上,正襟坐在那里,只稍片刻功夫,酒菜便已上齐。边吃边与掌柜闲聊,道:“掌柜的,见你谈吐不俗,想必也是有功名在身的读书人,如何在此处做上了生意?” 那个掌柜摇头苦笑,道:“不瞒客官,在下曾经的确是有功名的,只是,世态炎凉,得罪了不该得罪的,牵连了不该牵连的,以致家道中落,在此做个营生得以苟活,哎,不提也罢!不提也罢!” 听得话中委屈,想是遇见不平之事,于是沈钧又道:“掌柜不妨说来,即便在下帮不上忙,说出来也好叫你心中畅快一些。” 这掌柜心中郁结已久,见沈钧样子豁达,也不知怎的,竟是要一吐为快,且听他道:“客官,此事说来话长,何况这其中牵连人物若与你知晓,怕给客官惹上麻烦。” 沈钧好奇心更甚,道:“无妨,在下晓得轻重,自不会往外说去。” 那掌柜叹了口气,道:“也罢,那便说与你听!不瞒客官,家父宗林原本在督察院供职,官至佥都御史,在下也的确考中过举子。本来以家父的关系,本不用苦读多载,考取功名,若是疏通疏通,也能走个捷径,在朝中混个一官半职,可是家父为官清廉c两袖清风,在下亦不愿做那腌臜之事,否则真是枉读了那些圣贤书。去年开春,家父见门达行事日益猖狂,祸乱朝廷法度,实在气愤,于是一纸奏章递到皇上面前,将门达参了一本,无奈皇上亲信门达,最终是不了了之。可也因此,门达将家父记恨上了。命令锦衣卫四处织罗家父贪腐c大逆的证据,日夜于我府上监视监听,闹得家中鸡犬不宁!” 沈钧见他顿住,一脸苦涩,忙问道:“后来如何?” “哼!家父一身正气,刚正不阿,那小人实在查无可查!”那掌柜心中气愤,随即苦笑道:“后来也不知是从何处探得,原来家父与那头几年被治罪身死的石姓叛贼是八竿子打不着的远房表亲。皇上耳根子软,听不得一点关于叛贼的人事,便命门达将家父下了诏狱,那处所在如地狱一般,即便能活着出来,下场好的也要丢了半条命。家父上了年纪,怎禁得如此酷刑?无奈之下,只得变卖家产,找人疏通了关系贿与门达,这才将家父救了出来,最终家父被去了官职,连带我亦被革了功名,万幸是保住了命,但如今也是久病缠身,在下不得已此地做些营生,也好给家父治好身子。” 沈钧听得愤慨难当,胸中起伏,但官场的腌臜事他是无可奈何的,只道:“天道不公,天道不公啊!” 掌柜连忙致歉,拱手说道:“都已是陈年往事,说出来给客官徒增了许多烦恼,实在是过意不去!” 听了原委,沈钧对那掌柜的也改了口,道:“先生说的哪里话!实在是门达此贼人人得而诛之!” 二人又闲话一会儿,沈钧酒足饭饱,给了银钱,看天色不早,起身告辞,道:“今日得遇先生实属投缘,只是我尚有要事,否则当与先生秉烛畅谈,来日若有机会,沈钧必当与先生共饮!” 沈钧拱一拱手,拿起剑来就要走,那掌柜忙道:“兄台留步,在下见你步行赶路实在辛苦,这后面有匹老马,兄台要是不弃,便借你代步。” 沈钧本欲推辞,但见掌柜赤诚,便不好扭捏了,正好有了马也不至于耽误了正事。于是谢过掌柜,牵了马便往夕照寺赶。 月升半空,一道身影早早的便来到夕照寺外,藏匿了起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回 恶月凄凄 夜深人静,月皎如雪,城外除了市坊间的三两家勾栏赌坊还能听到丝竹喧闹之音,便只闻得偶尔有那犬吠猫叫不甘漫漫长夜。 沈钧见夕照寺门外有几株古柳,择了一棵将马匹栓在那处。抬头瞧了瞧天色,知道子时未至,便靠在树上,静待杨仪。 不知过了多久,那一慢两快的梆声传来,沈钧顿时睁开双眼,不消半刻,就听后方脚步声渐近,沈钧不知身后来者是敌是我,便将手按于剑上。 待脚步声近身后,沈钧以迅雷不急掩耳之势,转身,拔剑,刺出,一气呵成,只见寒光一闪,电光火石!再瞧剑尖已抵至来人喉头,再刺一分,那人必死无疑。 千钧一发,沈钧及时收住了剑势,这时他瞧的清楚,来人正是杨仪。不过白天穿的是官衣,此时却是换了寻常衣服。沈钧见他于生死攸关之间却面不改色,不禁对杨仪另眼相看,心下赞道:“好胆魄!” 杨仪拱一拱手,道:“沈庄主好剑法!” 收了剑,沈钧回了礼:“不敢!不知杨大人约在下至此,有何计较?” 杨仪生就一副恶相,若论长相,实不讨喜。但沈钧从不以貌取人,他看得出杨仪眼中的赤诚,从心底对此人又多了几分亲近信任。 杨仪环顾,见四下无人后,轻声道:“沈庄主,且与我进寺详谈。” 再看杨仪纵身直跃墙上,且听杨仪说道:“时期非常,走不得正门,还望沈庄主见谅,请。”沈钧点点头,脚尖轻点,便立于墙瓦之上。杨仪瞧着好生佩服,不禁赞道:“素闻沈庄主剑法c轻功十分了得,今日一瞧果然名不虚传。” “过奖,请。” 二人进了寺院,沈钧跟着杨仪行至一处偏僻小屋外,沈钧见屋内灯火已亮,一道人影恍惚映在窗纸上,沈钧不解,指着屋内问道:“今夜莫非还有他人?” 杨仪微微笑道:“正是,沈庄主,且先随我进屋。”说罢便推门而入,沈钧见此便跟了进去,只瞧这间静室内布置朴素,上位供着尊佛像,左侧倚墙小炕,炕上设有小桌,那桌旁还置了三个蒲团,那主位之上正坐着一老僧,长眉慈目,白须垂胸。 杨仪赶忙引荐:“沈庄主,这位便是夕照寺主持慧觉法师,乃是当世难得的有道高僧,是袁大人的至交。” 沈钧一听,连忙双手合十,行了一礼,道:“晚辈沈钧,见过大师!” “沈庄主大名,贫僧早有耳闻,庄主侠义心肠,他日必有福报,阿弥陀佛。”慧觉法师微微笑道,遂抬手相请:“二位,请入座。” 沈钧与杨仪落座后,且听杨仪开口道:“闲话少叙,今日特请沈庄主来此,正是为了相救袁大人之事。此次袁大人落难,实乃门达圈套” “且慢,”沈钧打断杨仪,“在此之前,我尚有事不明,还请杨大人解惑。” 杨仪与慧觉法师相视一眼,就听慧觉法师笑道:“贫僧知道庄主所疑何事,就由贫僧来为沈庄主解疑可好?” 沈钧道:“也好。” “阿弥陀佛。”慧觉念了句佛号,继续说道:“事出非常,沈庄主怀疑我等也是情理之中。不过庄主尽可放心,袁公乃杨大人一家之救命恩人,袁公落难之后,杨大人假意投靠,散尽家财贿赂门达,这才捐了个百户,并调入北镇抚司,忍辱负重至今,为的便是寻机救出袁公。” “那门达难道不曾起疑?”沈钧疑道。 杨仪道:“这还多亏了大师出谋划策。” “不敢,不敢。”慧觉微微一笑,继续说道:“门达虽狠辣猖狂,但论起阴险狡诈,却是差了何有道许多。起初门达是有所怀疑,但他过于骄狂,见杨大人俯首恭顺,又与他一笔钱财,也就信了,但何有道心思缜密,骗过他却并非易事。贫僧便让杨大人参与审讯袁公,为取信任,必要之时,可对袁公用刑。” “什么?”沈钧大怒,拍案而起! “沈兄,稍安勿躁,”杨仪赶忙解释,“袁大人知道此为苦肉计,便与我演了场戏,虽有些皮肉之伤,却丝毫没伤到袁大人筋骨元气,沈兄大可安心!” 慧觉见沈钧面带怒色,于是双手合十,道:“庄主息怒,贫僧与袁公乃刎颈之交,绝无有害他的道理。贫僧虽是化外之人,不理朝堂江湖之事,但也知恩义二字。” 见沈钧怒色稍平,遂继续说道:“门达一直欲置袁公死罪,无奈找不到把柄缺口,听杨大人说,何有道知道袁公在江湖之上好友众多,便放出消息,欲引江湖之人来救,届时一网打尽,这样就可罗织袁公聚众江湖人士,暗中谋反的罪名!若如此,皇上必杀袁公!” “好歹毒的心思!”沈钧听了,不寒而栗。抬眼看了看二人,又问道:“既然如此,我率人来救,岂不是害了袁大人?” “先前袁大人曾与在下说过,此事一出,他人自不敢说,但袁大人知沈兄为人侠义,必前来相救,并托在下捎口信与沈兄,切不可涉险!恰逢那日遇到令义弟,但从他口中得知,庄主已在路上,故而我与大师商议,这才引沈兄到此相会。” “门达与何有道欲引我们上钩,继而一网打尽,可谓用心歹毒,”慧觉缓缓说道,“起初贫僧是想劝阻沈庄主行此险事,不过贫僧转念一想,不若将计就计,沈庄主与杨大人里应外合,未尝不能将袁公救出。只不过” 沈钧见慧觉迟疑,便问道:“只不过什么?” 慧觉轻叹,道:“只不过,事成之后,杨大人和袁公怕是要亡命江湖,而且青云庄必将不复存在。所以还请沈庄主与杨大人早做准备。” “大师放心,我早已将家小迁往乡下。”杨仪笑道,似是早已将生死度外。沈钧见此,也是疑虑顿消。 不过再听沈钧问道:“若此计不成,如何?” 慧觉沉默片刻,抬眼郑重道:“九死一生!” 话音落下,慧觉与杨仪看着沈钧,似是等着他的决定。感受到二人目光,沈钧抬头忙道:“二位莫非以为在下是贪生怕死之辈?” 二人讪讪,只听沈钧又道:“在下是想,若我等失手被擒,那袁大人绝无活路可言。所以我们还须有一个万全之策。” “愿闻其详!”二人齐道。 沈钧沉思片刻,道:“在下以为,若见势不妙,便装作刺杀袁大人者,到时杨大人奋力抵抗,如此我等便可脱身,再另寻机会相救。若不幸被擒,无非一死耳,绝不连累袁大人与二位。” “阿弥陀佛!”慧觉双手合十,对着沈钧说道:“沈庄主,真丈夫也!” 杨仪听了沈钧之话,心中感动,起身抱拳便对着沈钧躬身拜了下去:“沈兄既不畏死,杨仪愿与兄同生同死!” “好!”沈钧大笑,心下暗想,杨仪此人乃真汉子。接着又听沈钧道:“何有道今日已去往河南府,不如趁这些时日此人不在京城,我们越快行动越好,否则迟则生变!” 杨仪一惊,道:“何有道去了河南府?不可能,今日我正当值,并没听说有此事,莫非这其中有诈?” 沈钧道:“不瞒二位,今日我暗中跟着何有道直至出了良乡,亲眼所见,亲耳所闻,不疑有假!” “既如此,恐是我多虑。”杨仪虽是嘴上这么说,但心底突然涌上来一股不安。一旁慧觉也是沉思不语。 沈钧又道:“三日后便是五月初五,我意于那天午时三刻动手,端午佳节,吃粽熏艾饮雄黄,换值间必然守备松懈,时机最佳!” 慧觉与杨仪虽有疑虑,但如若真如沈钧所说,实在是机会难得。所以二人与沈钧约定就在端午那天行动。 三人又交谈一阵,将那日行动细节定下,沈钧瞧时候不早,便欲告辞,以便与赵伍等人会合。正待起身,突然听得窗外传来走动声,心下骇然。 再瞧杨仪c慧觉二人亦是满面惊疑,三人皆担心计划若被人偷听了去,必然前功尽弃。沈钧瞬间拔剑冲出屋子,只见一道人影跃出墙外,事出突然,沈钧此刻无暇告知杨仪c慧觉,只得追了上去。 杨仪见此,对慧觉说道:“大师不谙武功,还请在寺内多加小心,我去助沈兄一臂之力。” “阿弥陀佛”慧觉话音未落,杨仪也越墙而去。 月光之下,沈钧瞧的清楚,那人一袭黑衣,蒙脸罩面,根本无法分辨此为何人。那黑衣人才跑出寺外,便被沈钧追上。沈钧立于黑衣人身后,剑抵着对方背心,正是心脏的方位,那人若稍有异动,沈钧顷刻间便可使其丧命。 同时,杨仪跟至,沈钧稍一分神,那黑衣人脚下轻移,手中不知何时夹着一柄飞刀,转身就冲杨仪投了过去,瞬间飞至杨仪面门前。 杨仪根本不及反应,腰间宝刀还未及拔出,眼看便要命丧黄泉,就见剑光一闪,“叮”的一声,原是沈钧见杨仪不及躲避,回身以一记五云剑法的飞剑式将飞刀挡了下来。 那黑衣人同时拔腿便跑,沈钧暗道:“好一个‘围魏救赵’!”转身追去,那黑衣人轻功虽好,但比起沈钧还是差了些火候,顷刻间,就要被沈钧拿住,那人连连发出暗器,飞刀,飞针,流星镖,铁蒺藜,一时间也让沈钧不知所措,沈钧暗骂道:“当真无赖,这般不入流!” 只听沈钧冷哼一声,使出朝阳万象剑,那黑衣人眼中瞬间满是剑光霍霍,漫天剑影使暗器不能近身,速度之快,让他呆若木鸡。 忽然颈部一凉,沈钧的剑已然架在了黑衣人的脖子上。黑衣人扑通跪在了地上,颤颤巍巍地说道:“大侠,大侠,饶了小人一命吧!” 沈钧冷冷的瞧着,道:“你是何人?若你老实交代,我便饶你!” 黑衣人诚惶诚恐的回道:“待小人祛了面罩!”说着,抬起右手便要向脸上摸去。只不过,那抬至半空的手刹那间变了方向,直至沈钧,机簧声起,“嗖”的一声,一枝袖箭射向沈钧面门。 沈钧微微侧身,将袖箭闪避过去,同时右手一横,剑尖划过黑衣人的喉管,只见鲜血喷涌,那人登时毙命,倒地不起。 这时杨仪跟了上来,伸手将那人面罩取下,思索了片刻,忽然松了口气,说道:“此人是近日官府要抓的飞贼,偷盗淫掠,深受百姓及官府痛绝,无奈此人神出鬼没,搞得顺天府是无可奈何,不想今日被沈兄所除。” 说罢,又从尸体身上的口袋里翻出了几个金银法器,又道:“这厮把主意打到寺庙里来,也不怕遭报应!” “既然不是门达与何有道派来的,那便无虞了。”沈钧也松了口气,拱一拱手说道,“如此,我且回去安排,这尸体就劳烦杨大人了!告辞!” “好,沈兄且去!”杨仪拱手目送,待沈钧牵马走远,便着手处理尸体。但谁也不知道,就在方才,沈钧c杨仪追拿飞贼的时候,另一道身影,悄无声息的离开了的夕照寺,消失在黑夜中。 沈钧来到安平客栈,寻来赵伍和青云庄十人,在房内沈钧与众人商定,行动那日辰时,赵伍带三人进宣武门,沈钧带三人走崇文门。另有四人留守在夕照寺以便接应。安排好三日后的行事细节,然后便是静待佳节。 三日后,何府。 “人带回来了吗?”何有道坐在堂内也不抬眼,边用着早饭边问道。堂内很安静,除了他说的话,只能听到他喝粥的声音。 堂下恭敬站着的乃是何有道二弟子房威,身穿白锦直裰,手持折扇,说道:“回禀师父,徒弟已将沈钧妻儿带回,现已关在地牢,师父要见一见吗?” “不见,带回来便好。”何有道擦了擦嘴,“青云庄呢?” “付之一炬,”房威嘴角上扬,眼中满是杀戮,就像秃鹫一般,冷酷残忍,“青云庄上下除了沈钧妻儿,皆尽处死,已随青云庄一起灰飞烟灭。” “嘿嘿,”何有道走近房威,笑着拍了拍房威道:“真残忍,不过为师就喜欢你这股狠辣!哈哈哈哈!” 房威有些得意,拱手行礼,道:“谢师父夸奖!” 何有道出了屋子,站在廊下抬头望着天空,方才还晴朗的天渐渐的开始乌云密布,心道:“沈钧,待会儿一定给你个惊喜!不对,是两个惊喜!” “该下雨了,”沈钧站在城外街道上,仰望天上的乌云沉沉,心中也添了层阴霾,但此时已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辰时已到,于是下令,“进城!” 按照计划,自进城后,沈钧一行人徐徐而行,那锦衣卫衙门离他们越来越近,即便是沈钧,也不由自主的握紧了拳头,成败皆在此一举。 不多功夫,便已近在咫尺。沈钧带着三人在衙门外大时雍坊的偏僻巷子中掩藏,等待赵伍汇合。这条巷子本是他们约定行动前的藏匿之地。 东南风夹带着水气,灰蒙蒙的天地,让整个京城都感到压抑。 一滴水珠落在沈钧脸颊,微凉,却又彻骨。顷刻间,大雨倾盆,方才人流不息,热闹非凡的街道也四下散去,渐渐冷清。 四人青衣罩面,瞬间被被骤雨浸透,无处遮挡。风雨愈大,可沈钧却一直没有等到赵伍,心下不安越来越强,暗道:“莫非赵伍那出事了不成?” 眼看时辰将至,万不得已只能自己带人先动手。沈钧目光如炬,紧紧盯着锦衣卫官署的大门。那“锦衣亲军都指挥使司”的牌匾散发着阴寒之气,醒目至极。 沈钧对着另外三人沉声说道:“赵伍他们到现在还未到,恐有不测,今日放手一搏,诸位兄弟可敢与我赴死?” “必当共死!”三人齐道,视死如归! 沈钧郑重施了礼,一切尽在不言中。接着四人亮出兵器,正欲行动。刚出巷子,就瞧杨仪走出衙门,匆忙往这边而来。沈钧带着三人又撤了回去。杨仪面色慌张,一走进小巷拉着沈钧撤到坊外西江米巷,边走边道:“事情有变!” “怎么回事?”沈钧问道。 “今日我去狱中巡视,见守卫兵力多了两倍,且整个锦衣卫上下,当值的竟无一人是我相识,几个亲信也不知去向!恐有消息走漏!”杨仪表情凝重,此番话也让沈钧冷汗连连。 未及沈钧张口说话,只见赵伍一人,出现在巷口,手持铜棍而立,雨中雾气叫人看不清脸上表情,只是不动。沈钧驻足急道:“义弟快走,事情有变!” 话音刚落,只见无数箭矢从天而降,越过了赵伍,冲着沈钧杨仪他们飞射而来。一行人立刻使刀剑拼命格挡飞来箭矢。终究力有不逮,那三名青云庄的好手,抵不过万箭穿心,连杨仪身上也中了一箭。 一波箭雨后,沈钧看着三个兄弟从此天人永隔,眼中杀意浓烈,怒火中烧!他看着赵伍,这个曾经可以生死相托的结拜兄弟,此刻,他已全然明白! 沈钧持剑缓缓的向赵伍走去,每一步都沉如泰山,每一步都艰难无比!这是曾经同生共死的兄弟,如今被赵伍出卖,沈钧死也不甘! 沈钧脱下面罩,扔在一边,咬牙切齿的道:“赵伍!你抬头看我!” 赵伍闻言,犹豫了一瞬,慢慢抬起头来,眼神闪烁,终是不敢正视。这时兵甲脚步声从前后传来,杨仪站在沈钧身后,他们瞬间就被不下百名锦衣卫和百毒门弟子围了个水泄不通,黑衣罩甲,煞气森然! 但沈钧浑然不惧,只是沉声愤懑地得问道:“为什么!” 片刻,赵伍颤颤说道:“活命而已!” “大丈夫死有何惧!没想到,如今的你,早已不是当年与我北上救驾的赵伍了!” “识时务者为俊杰!”赵伍突然激动起来,大喊道,“门大人许我富贵,许我活命,大哥凭什么要我跟你去送死!我的命是我自己的!不是你的!也不是袁彬的!我要活着!” “好!好!好!”沈钧撩起前摆,“唰”的一剑将其隔断,“从此以后,你我恩断义绝!我亦绝不留情!” “大哥!我早已劝过你!此刻还来得及,还来得及!”赵伍扑通一声跪了下来,他的声音已经撕心裂肺,眼眶也泛起泪光,“只要你归顺门大人,一定会活着的,一定会活着!” “你我已经恩断义绝,多说无益!”长剑一横,一抖,震起剑鸣贯耳,震得水珠飞溅。 “哈哈哈,青云大侠沈庄主果然名不虚传!此情此景,是不是很惊喜?说实话,若不是我让赵伍早早就潜伏在夕照寺中,探得消息,否则还真的让你们得手了!哈哈哈!”何有道笑声实在是叫人不寒而栗!只见他骑马行至赵伍身后,“险些忘了,我还有一个更大的惊喜给你,带上来!” 此时杨仪走到沈钧身后,二人背靠背,提防着周围那些冰冷的刀尖。 何有道话音刚落,只瞧房威抬手一招,那身后的几个百毒门弟子左右散开,只见中间一个妇人披头散发,满身伤痕,身上衣服也是破烂不堪,身边带着的娃娃也就五六岁的样子,亦是嘴眼淤青,蓬头垢面,身上更有些血迹。二人身上捆着绳索,被那几个百毒门弟子一推,一下摔倒在地。 “夫人!渊儿!”沈钧瞧的清楚,倒在地上的正是自己的发妻孟氏和独子沈渊!万没想到,何有道居然这般卑劣!沈钧此刻睚眦欲裂,手里的剑攥的越来越紧,只想将何有道碎尸万段!他在雨中大肆咆哮:“何有道,放了我妻儿!” “哈!你说放就放?那我抓来何用?不过你若答应我的条件,我便饶你一家三口,还另有富贵相赠,如何?”何有道戏谑的说道,“这笔交易可是门大人给你的机会,一定要好好想一想!” 沈钧怒喝道:“祸不及妻儿,何有道你行事如此卑鄙无耻,就不怕老天报应吗!” 杨仪抓住沈钧微微颤抖的手腕,低声说道:“沈兄,切勿心急,此时嫂夫人和公子暂无性命之忧,可寻机救之!不妨先与其周旋!” 此刻,沈钧也知道不能冲动,可对面妻儿深陷虎口,就是想冷静也冷静不下来。就在这时,赵伍站了起来,怒视着何有道,大喝道:“何有道,你曾答应过我,不害我哥哥家小,你身为一派掌门,如今出尔反尔!简直不配为人!” 沈钧和杨仪有些诧异的看着赵伍,就听何有道那阴恻恻而道:“哼,骂我不是人的多了,你又算什么东西!” “你!”赵伍大怒! 接着又听何有道冷笑道:“你现在不过是我的一条狗,要想活命,你须知道你自己是个什么身份!” 何有道的话全都听进了众人的耳中,同时赵伍感受到了沈钧看向他的目光,转过头来,满是羞愧。 沈钧强压怒气,咬牙切齿的问道:“是何条件,你才肯放了我妻儿?” “沈庄主,所谓识时务者为俊杰!”何有道眯着眼,一脸奸计得逞的笑容,“很容易,只要沈庄主杀了杨仪,自己束手就擒,听从本座安排,让你说什么就说什么,让你做什么就做什么!只要你答应,本座不仅放了你妻儿,而且门大人还会让你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 “相公,不可!”孟氏艰难的抬起身来,怒目瞪着房威跟何有道,大骂道,“灭门之仇,不共戴天!青云庄上下几十条人命何辜?竟是一条活口也不留下!我便做鬼也不会放过你们!” “爹!孩儿不怕死!您一定为家里的叔父伯伯们报仇啊!”稚嫩的童声从沈渊的口中喊出,满是决绝! “闭嘴”房威一脚又将孟氏踹倒,接着冲着沈渊的脸颊上狠狠的扇了一个耳光! “住手!”沈钧再如何怒喊,此刻也是无济于事,他知道如有妄动,自己的妻儿必会命丧当场!他心中滴血,愤怒不甘!但堂堂大丈夫,绝不容许自己违背侠义之道而遗臭万年! 目光相对,沈钧与妻儿的眼中是道不尽的不舍和决然,大雨中仰天长叹,低吟道:“年年端午风兼雨,似为屈原陈昔冤!果然,这端午佳节竟真是年年风雨,想来今日我等赴死,竟有幸和屈夫子共享甘霖,也算幸事矣!” 何有道瞧着沈钧嘴唇在动,可是听不清,遂问道:“你在说甚,大声点!” 沈钧不理,转过身来面向杨仪,悄声道:“杨兄,犬子就托付于你了!” 此话说的突然,杨仪正待说话,却被沈钧一把握住了双手,这一握,便是以性命向托!杨仪咬着牙,点了点头。 一转身,沈钧用衣袖抹净了剑刃上的雨水,手腕转动,剑花在雨中绽放,一个箭步冲向前方!轻功全力施展,疾如狂风,手上长剑犹如迅雷,刺c撩c劈c挂,瞬间便收割掉数名锦衣卫和百毒门弟子的性命。杨仪也紧随其后,挥刀便砍,一时间,所向披靡! “哼!冥顽不灵!”何有道也没想到沈钧与杨仪会突然发难,令道:“将那母子二人斩了!” 令何有道再次没有想到的是,一旁呆若木鸡的赵伍也突然暴起,只见他手中铜棍生风,一棍下去,就使看押这对母子的百毒门弟子当场毙命。 旁边丁胜和房威见势不妙,立刻带人将赵伍围在中间,与其缠斗起来。虽说赵伍武功不如沈钧,但在江湖之中也算是一号人物,不能小觑。 赵伍的棍影绰绰,密而不疏!时扫,时拨,时点c时戳,棍招变化如行云流水,三分棍七分枪,正是少林夜叉棍。此时的赵伍,双眼通红,化为夜叉,将这对母子护在身后,使刀剑不得近身!与此同时,沈钧与杨仪也冲到此处,三人互为犄角,将母子二人护在中间!一时间让那些爪牙不能得手! “一群废物!”何有道见如此多人仍不能得手,大骂一声!脚底一蹬,从马背上直接纵起,跃向赵伍,一掌击中赵伍胸口! “噗”,口中喷血,赵伍瞬间脸色青紫,倒飞了出去,沈钧见势,回手运足气力将赵伍接了下来,但赵伍却站也不住,噗通跪倒了地上。 沈钧见先前赵伍贪生叛变,此刻却舍身相救自己妻儿,心中百感交集! 打斗声渐停,原来是何有道立于沈钧面前,居高临下的瞧着,沈钧此刻搀扶着赵伍,身旁有杨仪提刀相护,也是血污满身,只听何有道慢悠悠的说道:“中了我的百毒神掌,半柱香内若无解药,他必死无疑!” “狗贼!”沈钧破口大骂,正要起身与之拼命,却被人拉住。 “大哥!先听我一句!”那抓着沈钧衣袖腕的手颤抖着,赵伍用着几乎最后的力气残喘道,“终终是我对不起哥哥,带着嫂夫人和渊儿快逃!我别让我白死!”说罢,用力撞开沈钧,拄着铜棍站了起来! “当初立誓,生不同生,死亦同死!”沈钧在赵伍身后,声音低沉,“原来,你仍是当年的赵伍!” 听得这句话,赵伍笑了,笑的那么真实! 沈钧看着一身血迹恍如夜叉般的赵伍,不再犹豫!他解开孟氏和沈渊身上的绳索,与杨仪一起拼了命来的杀出了重围,同时听得一声怒吼! “走啊!” 那是赵伍最后的声音,沈钧闭上眼强忍泪水,下一瞬再睁开时,那眼神如同神魔!那狂风骤雨一般的剑法,无情的收割者阻挡之人的性命!杨仪也如同疯魔一般,手中那把锋利的绣春刀不知何时已劈卷了刃!沈钧夺下一匹马,毫不犹豫的将马交到杨仪手中。一边杀敌一边大声喊道:“带我妻儿快逃!” “爹!爹!你”不及沈渊说完话,就被沈钧一掌打晕。 “照顾好儿子!”沈钧看向孟氏,这一眼的深情,包含了太多太多,亦成为了永恒! 不由杨仪推让,沈钧已经和追兵厮杀在了一起! 突然侧面冲上一名锦衣卫,举刀便朝着孟氏身上砍去,孟氏躲闪不及,虽有杨仪回身相救,但刀势已成,还是砍到了孟氏大腿,瞬间血流涌注,杨仪看去,只见刀口深可见骨!一刀击杀了那锦衣卫,赶忙先将沈渊扶上马,然后便去搀扶孟氏! 孟氏急道:“带我儿快走!求求你了!” “不可,嫂夫人!我答应过沈兄,即便拼了性命,也必会救你们母子出去!” 杨仪强行搀扶这孟氏上马,但孟氏腿上无力,拼命挣扎道:“我现在这个样子,只能拖累你,恩人,为了我儿能活命,求求你带着我儿快逃!即便我死了,也能瞑目!求求你!”孟氏转过头,看着正在奋力厮杀的夫君,淡淡的笑道,“若能和他死在一起,便好。” 雨停了,杨仪带着沈渊,骑马冲出了宣武门。 何有道看着眼前那两具相拥而亡的尸体,冷冷嘲道:“这个沈钧和他夫人还真是伉俪情深!搂这么紧,死都分不开!我今日也做件好事,”何有道一挥手,“把他们俩一块烧了吧!” “呼”火焰升腾。 紧接着,何有道又指着赵伍的尸体,道:“这个,剁碎了喂狗!” 一些锦衣卫正在处理尸体,这时一名校尉走到何有道跟前道:“何掌门,门大人大怒!天子脚下,京畿重地,闹出这么大动静,一定要有个结果,否则这个事儿不好跟皇上交代!” “我知道了!”何有道也敷衍着回道,接着又问丁胜,“夕照寺那边什么情况?老和尚抓来了吗?” 丁胜惶恐的回道:“师父之前命我派丐帮的人去,本来是抓来了,只是” “说话吞吞吐吐的!快说!”何有道有些不耐烦。 “是,师父!据丐帮弟子说,本来是将慧觉抓来了,不想那老和尚怀里揣了把匕首,半途中自杀了!那四名青云庄弟子为了活命投靠了我们,但谁知半途出现个疯子,身上背了九把剑,连着丐帮弟子和青云庄四人一并都杀了,只留下这一个回来!说是懒得杀了!” 何有道脸色铁青,目中透着杀气,常年服侍何有道的丁胜自然知晓,这是师父动了真怒,怕是一会儿又要死人了,丁胜心下暗想:“得赶紧找个替死鬼!” “师父,那丐帮弟子我给你带来了!”丁胜赶紧让人将那唯一活下来的丐帮弟子带到何有道身前。 何有道眼睛微眯,问道:“那疯子背了九把剑?说是懒的杀你,这才侥幸而归?” 这个丐帮弟子只是个人微言轻的小人物,何有道问什么,他就说什么,只道:“是!” “哪来的臭疯子!”言毕,一掌拍出,那丐帮弟子顷刻之间便七窍流血而亡! “追!追杨仪!”何有道疯狂的咆哮着! 良乡近郊的官道上,一间酒肆内,那个书生掌柜仍旧读着孟子,店内依旧是冷冷清清,只有两个过路客商在此小憩。 杨仪浑身浴血,满是伤痕!自逃出城外,慌不择路,也不知怎的,却逃至此处。见此处偏僻,少有人家,于是下了马,抱起还在晕睡的沈渊便向铺子走去。走进棚内,一身的血腥气就将那两个客商吓的仓皇而逃。 那掌柜也是吓了一跳,赶忙前去相问:“大人,您这是?” “什么大人!莫问!快准备些酒肉干粮,我不能久留!若有干净衣服,也备上两套!”杨仪忍着身上的剧痛,喘着粗气说道。 掌柜的见杨仪虽穿着锦衣罩甲,却不似坏人,连忙应承!杨仪将沈渊平放在桌上,那掌柜瞧这个男娃眉眼之间竟与前几日那位客官极为相像,便试探着问道:“这娃娃可是姓沈?” 杨仪听得此问,抽刀便架到掌柜的脖子上,问道:“你是何人?” “是了,是了!”掌柜的忘记了脖子上的利刃,“莫不是沈兄出事了?” “你识得沈钧?”杨仪将刀拿了下来,问道,“你是何人?” 掌柜的将那日只是简单的跟杨仪说了清楚,不经意也将自己的事情告诉了杨仪。杨仪听了也是大吃一惊,没想到眼前的这位掌柜,竟然是佥都御史宗林大人的独子,宗林的案子杨仪了解原委,杨仪知道,此人值得信任。 “出了何事?”掌柜问道。 杨仪将事情前后说与了掌柜听,掌柜左右踱了踱步子,道:“酒肉干粮马上就好,”掌柜的看着杨仪,“你这官服太显眼,你带着娃娃先随我进后厨,我这还有两件衣裳,你先换上,我这就去给你打水清洗一番!” 不多时,杨仪换好了衣服,就听外面传来说话声:“那两个客商说的果然没错,马栓在这!定然就在店内!快去禀报掌门!” “追来了,”杨仪看着掌柜的,道,“你们先逃,不用管我,帮我照看好我这个侄儿!” 掌柜的悄声说道:“没事,我出去先跟他们周旋一番,这厨房有个后门,你从后门先逃,他们搜不到的话自然也不会为难我这一介草民。”抬手招来厨子,嘱咐他带着杨仪二人先逃,不由分说,掌柜的径直走了出去。 何有道下马走近掌柜,四周环顾一番。 掌柜的施了一礼,道:“客官,想用些什么!” 何有道也不回答,突然掐住了掌柜的咽喉,大声道:“杨仪,你若是条好汉,就乖乖束手就擒,将青云庄的那个孽种交出来,否则,我就将此人杀了!” 片刻,杨仪将沈渊交给厨子藏好后,便出来对何有道说道:“放了掌柜的,他与此事无关!” “哈哈哈哈!你当真是异想天开,他可是叛贼的同党!”何有道阴险的指了指杨仪身上的衣服。说罢,何有道手上发力,只见掌柜的两腿一登,登时毙命。 杨仪如何也想不到,一个无辜之人就如此白白送了性命。何有道手里还掐着掌柜尸体,突然一道剑气不知从何处射来,瞬间划破何有道的手腕!何有道手一松,“嘭”,尸身落地,荡起尘埃。这道剑气让何有道惊惧无比,冷汗淋漓! “真是碍眼!”一个陌生的声音传入这店内每个人的耳中,可谁也没察觉,不知何时,这酒肆棚内竟然坐着一个老道,披头散发,虬须灰白,身穿破烂道袍,浑身湿漉漉的,捆在背上的是用粗布裹着九柄剑,之前逃走那客商桌上的剩酒剩菜也不嫌弃,悠然自得地在那吃喝起来。 “燕北刀王,老道前来讨债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回 剑奴凶威 一碗酒一饮而尽,老道士张口便道:“燕北刀王,老道前来讨债了!”全不在意何有道一众人马。那声音沙哑,好似老鸹,实在瘆人。 何有道之前已被剑气所伤,此刻更是不敢妄动。一旁丁胜悄声道:“师父,此人身上背有九剑,想来夕照寺那边就是这个老疯子做下的,要不要抓来” “不要妄动!”何有道急忙打住丁胜的话头,低声言道,“此人深不可测!” 老道士掰了只鸡腿,一边大块朵颐一边含糊骂道:“小王八蠢蛋一个,大王八还算聪明!趁着老道我此刻顾不上杀人,带着这群王八蛋赶紧滚!” 何有道心里思量着:“我这般低声言语,也被他听了去,也不知是哪来的妖道,莫不是”忽然似是想起一人,更是心中打怵! 往日里作威作福惯了的锦衣卫和百毒门弟子,何时曾被如此辱骂?想是欲在何有道眼前搏一个出人头地的机会,这一句骂完,便有四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便冲进老道身前,伸手就欲拿住老道。 那老道也不抬眼,左手反手从后面轻轻一托,“噌”的一声,一道剑影从剑鞘射出,那四人只觉眼前恍惚,就瞧老道右手接剑轻轻一划,整个经过就在眨眼之间,而老道双股竟一点也不曾离开座位。 众人这才瞧到,老道手上宝剑泛着的剑光如霜雪一般清凛,那老道擦拭一番,缓缓将剑收回剑鞘,道:“你们四个应该庆幸可以死在青霜剑下。” 那四人像看着傻子那般看着老道,正想发笑,忽然颈部一凉,四道细长的剑伤显现,顿时热血喷薄,四人瘫软在地,没了气息,临死前,眼中满是不可思议,想来是死不瞑目了。此幕,让何有道等人胆颤心惊,毛发倒竖。 杨仪也瞧得是瞠目结舌,心道:“这老道举止怪异,一身邪气,并非正道中人,不知是福是祸!先前他提到的燕北刀王莫不是燕山徐昂之?” 这个问题也在何有道的脑中徘徊,何有道寻思着:“徐昂之号称燕北刀王,若论武功,早已登峰造极,便称天下刀王也不为过,不过徐昂之不是十年前就已经死了吗?那这老道喊的是谁?” 何有道毕竟是见惯杀伐之人,论起狠辣绝对不遑多让,于是小心翼翼向前几步,施礼问道:“敢问道长可是剑奴前辈?” 老道抬眼瞧了瞧,嘴里冷哼一声,道:“没想到你这个小王八蛋还有点见识。” 杨仪此时大吃一惊,原来这个其貌不扬,邋里邋遢的老道士竟是江湖传闻中的剑奴公冶和! 都说此人好收集天下名剑及天下剑法,杀人无数,更是修炼邪功,以血饲剑,简直是罪恶滔天。但此人武功绝顶,一生为剑所痴,也算是个痴人,杨仪想着,之前他能以剑气隔空伤人,其功力怕是已臻化境! “剑奴前辈,晚辈奉朝廷之命缉拿要犯,还请前辈高抬贵手,不要为难我等!”何有道心中甚恼老道一口一个“王八”,但出于畏惧保命,不得不屈尊恭敬的答话,否则这老家伙突然要是哪根筋搭错了,发起疯来,别说手下这帮东西,就是连自己恐怕也难以活命。 “放你娘的大狗屁!你拿你的人,老子来讨老子的债,没工夫搭理你们,滚!”公冶和抬手就将鸡骨头甩到何有道脸上,大骂道。 之前瞧见了剑奴的手段,一干爪牙再无一人敢妄动。就连何有道也是吓出一身冷汗。 不过听到公冶和所说,何有道也是松了口气,赶紧叫人抓住杨仪,正要带走,就听公冶和指了指杨仪道:“谁叫你把他带走了?” “前辈,我捉拿要犯,您方才不是说不理吗?怎又出尔反尔?”何有道有些恼羞成怒。 公冶和手中拿着筷子,悬在那里,沉下脸来冷冷说道:“老子想留下谁就能留下谁,再敢多言,你们也都留下吧。” 何有道清楚得很,公冶和凶名在外,若要留下他们这几十条人命简直是易如反掌!此刻他进退两难,前有公冶和武功盖世,后有门达权势滔天,这两个人都是不能得罪的。若得罪这个剑奴,自己怕是要命丧当场,但若是就这么灰溜溜的回去,门达那里也没办法交差,这荣华富贵也就成过眼云烟了! 不过何有道不是犹豫之人,毕竟荣华富贵还须有命享受才是。当机立断,弃了杨仪,便逃之夭夭。 这时店里的厨子走了出来,手里还端着一盘刚炒的韭菜只烧鸡,看了眼掌柜的尸体,眼中动容,一闪而过,对杨仪道:“那孩子醒了,找爹呢,去看看吧。” 杨仪这才仔细打量这个厨子,身长八尺,孔武有力,目中有神,呼吸悠长,此人绝非常人,再看那厨子径直走到公冶和身前,将两盘菜码往桌上一放,说道:“老牛鼻子,还真让你找到这儿来了!” “小兔崽子,你若是继承了你师父燕北刀王的名号,那你师父的债自然要由你还。”公冶和嘿嘿笑着,倒了碗酒饮下 杨仪顾不上这厨子是什么身份,也无暇去听他和公冶和说话,他冲进后厨,只见沈渊畏缩在角落,眼中噙泪。 杨仪瞧着心中大痛:“小小年纪,经此劫难,痛失父母,何其惨也!”他走到沈渊身前蹲坐下来,轻轻按住深远的肩头,安抚道:“无事了,无事了” 沈渊知道眼前之人虽然相貌凶恶,但先前与父亲并肩而战,自然不是坏的,抹了抹眼睛,小心问道:“大叔,请问我父亲母亲如今在何处?” 那期待的目光叫杨仪无所适从,他亦不愿相信沈钧夫妇就这般亡了,只是事与愿违,天命如此,为之奈何。长叹一声,心中沉痛,一时间不知如何回答。 杨仪的一声长叹,仿佛如重锤一般敲打在沈渊幼小的心上,沈渊开始有些上不来气,他努力的呼吸,用他父亲教他的吐纳之法想要平静心中的惊澜,可无论怎么努力,却仍旧遏制不住那个最坏的预感。 杨仪见沈渊气息紊乱,面色潮红,似是急火攻心,杨仪一手把住沈渊手腕,另一手抵住巨阙穴,须臾间便让他大吃一惊,没想到六岁小儿居然有了些内功根基,虽然内力尚浅,但此刻却是运行狂乱,四处乱窜,这正是走火入魔的征兆。 他双手扶住沈渊,轻轻晃动,大叫道:“娃娃!娃娃!”可沈渊此刻完全听不到,情急之下,杨仪使沈渊趺坐,自己则坐于沈渊身侧,一手抵背部神道穴,一手按胸前膻中穴,运功为沈渊护住心脉,梳理内力,这时厨子闻声进来,恰好见到此幕,立刻喝止:“你做什么?快住手!” “这孩子内息紊乱,内力于经脉之中乱窜,恐有走火入魔之兆,我为他梳理经脉!”杨仪看了一眼厨子,淡淡说道。 他先前看厨子在剑奴面前云淡风轻,已知厨子并非一般。但杨仪不耻其为人,正因为先前此酒肆掌柜被何有道所杀,而此人却无动于衷,所以杨仪答了句话,便不在理他。 “快住手,你会害了这娃娃性命!”厨子有些急道,同时冲到跟前正要出手打断杨仪。 突然沈渊口中喷出鲜血,昏厥倒地!原来杨仪感受到以自己内力传入沈渊体内,却遭到排斥,以为是经脉气郁而堵,于是正欲强行疏通经脉,没想到关键时刻沈渊却出了意外,让杨仪惊慌不已! 杨仪连忙扶起沈渊,急切之下还想为其运功疗伤,却被厨子拉到一旁。只见厨子探了探脉搏,看着杨仪,“哼”的一声。 厨子对着屋外喊道:“老牛鼻子,你进来瞧瞧,这娃娃习的乃是华山派内功心法《混元真气》,若以他派内功相治,必然造成排斥,反而会丧了性命,怕是此间只有你能救了!” 屋外大喊道:“你不是狂人吗?你怎么不救?再说,老道我只会杀人,从不救人!” 厨子也不急,道:“这是你那师侄唯一的骨血,你若不救,那便叫这娃娃等死吧!” 片刻的沉默,那厨子又道:“还是说,你剑奴武功盖世,原是浪得虚名!那你方才还敢向我讨债,岂非白白送死?” “哼!”公冶和听后,气冲冲的就进到屋内,“臭小子,你骂我浪得虚名?我今日便救给你看!” 只是公冶和这一搭脉,脸色瞬间变得铁青,瞪着杨仪骂道:“你个蠢才!谁叫你随便替他运功?找死不成!” 杨仪一阵窘迫,却也顾不得别的,只问道:“怎么样?” “哼,没救了!”虽然公冶和嘴上这般说着,但手上却没停,连按几道大穴,紧接着四手相抵,片刻间,只瞧沈渊三花蒸腾,潮红褪去,显然是救了回来。待公冶和收功,杨仪赶忙拜了又拜,连连道谢! 不想却被公冶和一掌扇飞,杨仪瞬间就倒撞到了墙上,跌在地上,连呕了几口血。只听公冶和破口大骂:“再晚一点,就是华佗在世也救不回来!你如何对得起我这师侄?娘的,沈钧这臭小子也是个蠢蛋,教什么不好,非教这门破内功!死了也不叫我安生!” 杨仪慢慢站了起来,方才听那厨子及公冶和提到沈钧,心中甚是有愧,若非沈钧,自己哪有命活,没想到自己莽撞,反而差点害了恩人之子,遂不再多言,默默的跪了下去,朝着公冶和和那厨子拜了下去。 “呸,少来这套!”公冶和一脸不屑,转过头不再看他。瞧着昏睡未醒的沈渊生得浓眉大眼,像极了年少时的沈钧,心中甚是喜欢,只是他脾气古怪,不愿表露。 又听那厨子说道:“我楚狂人最是瞧不起动辄下跪之人,快快起来!男子汉大丈夫,天地亦不能使其屈膝!” 杨仪听得厨子言毕,方知此人姓名,心下暗想,此人说话倒是对得起他这的名字。谢也谢了,拜也拜了,但杨仪亦是自傲之人,屈膝下跪只为沈渊,但想到眼前二人举止古怪,这个厨子明明武功高深莫测,却眼睁睁看着掌柜被杀,此等行事,即便武功再高,也不足杨仪敬佩,反而倒有些轻视,遂起身走到沈渊跟前坐着,自己经历一番大劫,也需运气调理一番。 公冶和嘲道:“你这大名倒是响亮,不过亦是徒有虚名罢,只会口出狂言!我却想问这间掌柜死前,你为何不出手相救?” “我已退隐江湖,不愿再染世间江湖事。”楚狂人闭目而答,但此刻却已生出悔恨。 “你若真是狂人,这天地间还有何人何事敢来阻你扰你?”公冶和目光烁烁,“你师父将毕生绝学传给你,这燕北刀王的名号你可有胆承下来?” 楚狂人背对着公冶和,慢慢走到菜墩前,沉默不语。 公冶和好似故意相激,且听他又道:“天地无情,生死无常,看来你还是放不下!罢了,你且偷生去吧,你那夫人见你如此活着,想必也能死心,早早托生改嫁,你也别说你是燕北刀王徐昂之的弟子,你就去做你的缩头乌龟,长寿万年!哈哈!” 公冶和口无遮拦,只听“嘭”的一声,楚狂人竟以掌刀劈断了那厚厚的菜墩。仿佛失去理智,楚狂人咆哮道:“公冶匹夫!你找死!” 杨仪虽然闭目运功,二人对话却也听得清清楚楚,但剑奴盛名在外,深不可测,这楚狂人居然敢对他说“找死”二字,想来是真有些底气。 “哈哈,这就对了!”公冶和突然就如孩童一般拍手大笑道:“来来,取出你的刀,快让我瞧瞧,徐昂之的亲传弟子能否让我的剑不再寂寞!”公冶和看着天,“十年呐,徐昂之!当初我输你半招,这笔债我要从你徒弟身上找回来,我给了他十年时间,但愿你徒弟不要让我失望啊!我已经寂寞太久了!” “既然如此,我楚狂人今日便接了燕北刀王的名号。十年前你与家师比武,虽然家师胜你半招,是因年迈,却也受了不轻的内伤。若非如此,家师与内子也不至于被鞑靼高手偷袭身亡!算起来,这仇与你也脱不了干系!” 话说完,楚狂人扒开墙角柴堆,翻出一个贴封的长匣,他轻轻抚摸,一种复杂的情感冲上脑海,这是他的回忆。他知道,今日解封一战,必将要斩断什么。 打开匣子的刹那,杨仪顿时感到一股腥寒扑面而来,恍如上古凶兽临世,杨仪猛的睁开双眼,心下骇然,这把刀到底是杀了多少人,饮了多少血! 楚狂人轻抚着刀身,道:“此刀名为‘斩寇’,先师年少时随成祖远征漠北,杀敌无数,因受大将朱能赏识,特为其以昆仑寒铁打造此刀,削铁如泥,吹毛断发!自朱将军病亡后,家师便独自守在燕山之北。师父常念,壮志饥餐胡虏肉,笑谈渴饮匈奴血!几十年不知这刀饮了多少敌寇之血,故而此刀法亦叫《斩寇诀》,乃我师父独创!许是天意,十年封刀,今日斩寇刀也该重见天日了。”楚狂人抬头看向公冶和,“当年我为报仇,用此刀杀了那偷袭之人,又屠了鞑子百人,今日无论胜败,我将再回燕北,斩寇杀敌,不堕‘燕北刀王’的威名!” “好!好!好!”公冶和连道三声好,“徐昂之有徒如此,死得其所!死得瞑目!” 杨仪听得二人对话,方知“燕北刀王”的意义,之前以为楚狂人乃无情懦夫,现在看来,此人当为英雄好汉!可当他至亲至情皆已不在,便心灰意冷,只想大隐于市,做个平头百姓。 但江湖之大,何处是岸?江湖波澜,岂不想百姓亦在江湖中!无妄之灾少吗?此间掌柜不就是例子吗?想到此处,杨仪叹息着摇了摇头。 公冶和将背后九柄宝剑解了下来,拣出一柄,对剑自语道:“当年与徐昂之比斗,用的便是你,今日再用你与他的刀比试,替你出口恶气!” “废话说完,就随我出来!”楚狂人提刀向屋外走去。 公冶和咧嘴一笑,回头冲着杨仪道:“帮老子看着剑,若丢一把老子把你大卸八块!”说罢,便跟了出去。 杨仪心下所想,楚狂人也就比自己年长几岁,却足以叫剑奴平视,这不能不叫人钦羡!索性不理伤势,倚在门口观战。 杨仪唏嘘不已,此二人一战,足以惊世!不过这荒村僻壤,却只有自己一人见证,心中竟是升起些惋惜,同时又有些庆幸,身为习武之人,此般比武不容错过,可谓一生难遇! 公冶和拔出剑来,慢慢道来:“这把剑是我寻得第一把宝剑,乃是唐朝张鸦九所铸,剑身八面,长三尺九寸,他人都称“鸦九剑”,可我平生最厌随波逐流,此剑自海上得来,遂名曰‘破浪’!天下皆知我公冶和好网罗天下名剑,但唯有此剑能常伴我身。” 东南微风起,拨云见日明。一缕阳光穿透氤氲,被大雨洗涮过的天地也渐渐清朗。二人相对而立,下一刻,刀剑相撞,惊世骇俗! 杨仪看得呆了,他也是使刀的,但从未见过似楚狂人这般凌厉至极c所向无前的刀法,同样,也从未见过如此神鬼莫测c变幻无穷的剑法! 公冶和集百家剑法于一身,招式多变,时而用华山五云剑法,时而就变成了少林伏魔剑,上一招还是武当游龙剑,下一招便换成了峨眉派猿公剑法!如此变化莫测,的确使楚狂人一时落了下风,但公冶和的攻势也止步于此。 楚狂人一扫一拨间,看似轻描淡写地将剑势破掉,但只有他自己可知,能破其剑法是何等凶险艰难!那每一式剑招都可瞬间变换,让人难以琢磨!楚狂人心中惊叹,能将各门各派的剑法融会贯通,施展出来如行云流水,且毫无顿挫生硬之感,其剑法境界登峰造极至如此,着实令人敬佩! 公冶和撤了一步,摇头道:“楚狂人,难不成你就这些本事?若如此,赶快认输,莫丢你师父的颜面!” “哼!”楚狂人只是冷哼一声,别不答话,只是向前一步,一刀劈下,只瞧公冶和同时也是一剑扫去,“铛”的一声,刀剑相抵,互不能进,但刀罡剑气却未曾停下! 只瞧公冶和那破烂道袍从左肩至前胸被刀罡撕破;再瞧楚狂人,剑气直接将其身上短褐割破,更有一道浅浅的血迹渗出里衣! 高手过招,胜负往往在一瞬之间。此幕看着好似高下已分,但公冶和知道,楚狂人的刀还未真正出鞘!二人心知,于是再次缠斗在一起! 只见两个人往来纵跃,脚下辗转,手中刀剑清鸣,不绝于耳,刀罡剑芒交织缠斗亦烁烁夺目,杨仪瞧的是目瞪口呆,天下间能有几人可达二人之境? 楚狂人的斩寇刀煞气森然,刀势也愈发刚猛凌厉。公冶和此刻一时无暇反击,大笑道:“此刻才是你楚狂人!” 说罢,右脚在后猛踏震位,左脚在前轻点坎位,脚下一转,右手一翻,快如迅雷,那剑尖向上一挑,欲破楚狂人执刀之手;但楚狂人又怎能轻易让其得手,瞬间旋转,以回风溯水之势劈砍公冶和背后,公冶和以一记苍龙搅海,轻易便拆了刀势,二人一来一往,难解难分。 突然楚狂人先是一记黄沙莽莽,虚晃一刀,紧接着凌空纵跃,一招二郎劈山,简直天崩地裂!只瞧那一瞬间,公冶和面色凝重,但手上剑招突变,脚下按天罡演步,宝剑横架头顶,当楚狂人那一刀劈下,公冶和却如不动金刚一般生生挡住这势大力沉,劈山断河的一招,“铮”的一声,剑招刹那变换,身体微侧避过刀锋,剑尖顺势向下,手腕一沉一翻,压过刀身,剑尖反向楚狂人刺去! “轰!”刀势如惊雷!打斗中所激起的尘烟飞快消散,只瞧半截刀身没入地下,再看那楚狂人前方一丈之外的青岩,却被刀罡生生劈断!但,楚狂人却不敢再动! 一滴血珠滴落,公冶和最后的一剑只差半寸就能刺入楚狂人的咽喉,显然,公冶和及时收住了剑势,但楚狂人还是被剑气刺伤了一丝! “蓬莱剑阁的《九字剑经》?”楚狂人撤了一步,收起刀问道。 “正是,《九字剑经》可谓天下剑法第一,精妙莫测,世上无双!我至蓬莱剑阁参悟五年,也仅得了九字中的三字,习之不易。”拭剑归鞘,公冶和微微笑道,甚是心满意足! 杨仪看得专心,浑然不觉沈渊转醒,只听一道微弱声音传来:“大叔。” “醒了!醒了!”杨仪喜形于色,赶忙跑到沈渊身前,将他扶坐起来。“此刻感觉怎么样!” 沈渊点了点头,再次问道:“我父母他们怎么样了?” 这话杨仪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正犹疑着该如何说出口,就听外面传来那老鸹般的声音:“都死了!”话音刚落,公冶和与楚狂人先后走了进来。 沈渊被公冶和突兀的声音吓了一跳,有些紧张的望着公冶和,突然反应过来,“哇”的一下便哭了出来,撕心裂肺,边哭边喊道:“你骗人!” “爷爷我亲眼所见!骗你个黄毛小子做甚?”公冶和也是不依不饶,一边杨仪直冲他使眼色,公冶和愣是装作没看见! 而此刻沈渊哭得失声,脸憋的通红,还直往上捯气儿!眼看就背过气去,杨仪旁急得是不知所措。一边赶忙帮着沈渊顺气,一边急道:“前辈说话也太不知轻重!” 公冶和走近杨仪,一脚就踹了个跟头,骂道:“滚!何时轮到你教训老子!”接着又照沈渊背上拍了一巴掌。原本已经快背过气儿的沈渊又一次“呜哇”哭出声来!楚狂人拽起杨仪,悄声道:“你勿插嘴,老牛鼻子这是让娃娃此刻便将心中郁结发泄出来,否则积郁成病,定然命不长久!” 杨仪这才恍然大悟,登时对传闻中这个杀人不眨眼的魔头有些另眼相看。瞧得杨仪此刻表情,楚狂人还是提醒了一句:“这并不说明传闻有假!”杨仪不解,看向楚狂人。楚狂人道:“公冶老道是被华山派逐出师门的,在华山时,唯有沈钧最与他亲近。” 杨仪道:“你如何知道这些事情?” “老牛鼻子与家师闲聊之时,我曾听到过。”楚狂人道,然后又补充一句,“他们可谓亦敌亦友,知己难求。” 沈渊从大哭变成了抽泣,爹娘没了,家也没了,连那些叔伯婶婶也都没了,迷茫和恐惧让一个六岁稚童感到从未有过的疲累! “哭够了没有!”公冶和声音难听加之语气严厉,叫沈渊吓一激灵,正要哭喊,就听公冶和又训道,“憋回去!有种就去找那个何有道报仇,哭哭啼啼像个丫头!” 别看沈渊年纪小,却是倔强的很。他抿着嘴,皱着眉,瞪着公冶和,心里想着:“这个老头说的好像有些道理,我要为爹娘和那些叔伯婶婶报仇!”想着想着不自觉的攥紧了小拳头。 公冶和看在眼里,心里欣慰,但嘴上却没好气的问道:“你想不想报仇?” “想!” “那就跟老子走,老子教你绝世武功!让你报仇!” 沈渊听说,想都没想直接答应道:“行!” 一旁杨仪赶紧打住话头,指着沈渊对公冶和道:“不行,沈兄将这孩子托付给我,我怎能让他就这般随你而去?” 公冶和面色不爽,道:“你待怎的?” “受人之托忠人之事,这孩子我来将他养大,必然视如己出,好生教养!以后成人,须行止端正!”杨仪说的义正言辞,可楚狂人一旁听了也摇头笑了笑,便收拾自己的行李。 “狗屁!他爹行止端正,死了。我且问你武功比我如何?” 杨仪一滞,竟是不知该说些什么。 见对方沉默,公冶和又道:“若你能杀了我,这娃娃任你带走,忠你的事去。若你不能杀我,再敢废话,老子就杀了你祭剑。”这话说的语气平静,仿佛说杀人就如杀鸡一般寻常。 楚狂人此时插嘴道:“老牛鼻子从没收过徒,这孩子实讨他喜爱,想来也是有缘。放心,沈渊娃娃跟着他比跟着你强。” “哼!”听得楚狂人说完,公冶和鼻子眼朝天,气哼哼的。 杨仪向来有自知之明,但这公冶和与楚狂人说话又臭又直,一点面子也没留,多少有些尴尬。不过若沈渊能跟着公冶和学得一身本领,也未必不是好事,父母之仇,灭门之恨,终要讨回来! 想通了,也就不再纠结了。杨仪与楚狂人道:“楚兄若不弃,在下愿与兄结伴而行,不知楚兄意下如何?” 楚狂人道:“哦?也好,我须走山海卫,不知你欲往何处?” “在下家乡在辽东宁远,同路。” 说罢,打点好行装,二人便欲出发,杨仪此时转过身来蹲在沈渊身前,悄声嘱咐道:“将来若是这老牛鼻子待你不好,你就来宁远城找杨大叔!” “嗯,渊儿记下了!”沈渊心中感激,眼前的杨大叔不仅救了自己,更是像亲人般让他心里一暖;从小沈钧便教他做人要懂得礼义廉耻,更要明白知恩图报,沈渊跪了下去,冲着杨仪一拜,如杨仪这般汉子,也不禁眼圈泛红。 可能是公冶和此刻心情好,杨仪之前那些不敬的话,他完全当做没听见。只瞧杨仪冲着他施了一礼道:“渊儿便托付给前辈了,晚辈告辞!” “滚吧!”公冶和挥了挥手。 落日熔金,暮云合璧。一老一少的身影朝着雨后斜阳缓缓而去,公冶和的身上依旧背着九柄宝剑,沈渊紧紧跟在身后,有些闷闷不乐。 公冶和没话找话道:“小子,你知道我身后这九柄剑是何来历吗?” “不知。” “那你知道爷爷我为啥背九柄剑吗?” “不知”沈渊有一搭没一搭的回应着。 公冶和有些不悦,责道:“跟我聊天!” 沈渊停下脚步,歪着头抬眼看着公冶和,公冶和也停下来问道:“做甚?” 沈渊问道:“先前,你说你亲眼看见我爹娘死了?” 公冶和不知所以,答道:“是又如何?” “你怎么会在那里的?” 公冶和一愣,暗想,老子本来路过京城,碰见几个叫花子绑了一个大和尚,正觉得稀奇,无意间听到沈钧之事,结果这大和尚还没等我出手便自杀了,老子生气杀了那些叫花;要不是为救那和尚活命,也不至于耗时良久,结果还是白费功夫,若能早到一刻,想来沈钧这对夫妇也用不着死了! 突然转念一想,可江湖上任谁都传老子只杀人,不救人,搞得老子威名赫赫,这要讲了实话说老子赶着过去救人,那岂不是掉了威风?于是骗道:“老子路过的!” “你骗人,你明明与我爹相识!” 公冶和没想到沈渊还挺机灵,一时又不知道怎么说,急道:“是又怎的!” 沈渊一听公冶和承认与父亲相识,气鼓鼓的责问道:“那你为何不救我爹娘?” “老子凭啥要救!”公冶和就同小孩,抬起杠来一点也不肯落了下风,但瞅着沈渊眼睛,语气又软了下来,“再说,你爹没让我救。” “我不信!不可能!” 公冶和有些不耐烦,道:“你娘先死了,所以你爹不让!” “为啥?”沈渊不能理解。 “黄口小儿懂个屁,跟你说了也听不懂,长大了你就明白了!”公冶和只知道当时沈钧的眼睛里传来的就是这个意思,但这男女情爱之事他也不知道如何解释。 沈渊听出公冶和敷衍自己,生气喊道:“你骗人!” “哼!老子就是懒得救,你能奈我何?你要报仇就先给我练好武功,有本事杀了我!若现在再敢废话,老子挑了你脚筋扔山里喂狼!” 沈渊好像被吓住了,安静了好一会。走着走着,说道:“阿公总这样杀来杀去的,不像好人,您就不怕他人指责辱骂么?” “我自走我的路,干他人何事?”公冶和捋一捋胡子,“再说谁敢骂我?” “我爹常说,习武之人当以侠义为本,锄强扶弱,除暴安良!我看阿公你跟我爹一点都不像呢!” “你爹是个蠢蛋。” “你爹才是蠢蛋!”沈渊反驳道。 公冶和拍了一下沈渊脑袋,详怒道:“你个小王八蛋,敢骂老子的爹?” 沉思了片刻,又道:“你爹虽然是个蠢蛋,却令我很是敬重。” “为何?”沈渊不解眼前的老头为什么一边骂父亲蠢,一边又对父亲很敬重。 公冶和眺望远方夕阳,道:“人这一辈子,心中总归要有个能守得住的念头,你爹守住了,所以我很敬重!” 沈渊问:“那您呢?” “你觉得呢?” “我不知道。” “那你跟着我,我教你最厉害的武功,你帮我找寻答案?总归是我也不知,我活了七十年到底守住了啥没有?” “行!那您教我啥武功?” “剑!” “只有剑法?” “我只会剑。”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回 初上华山 古观依青嶂,行宫枕碧流。峪口山风徐徐,两侧山崖壁立;松柏苍翠,草木丰茂,崖间溪水澄澈,泉流淙淙;虽是仲夏时节,此间却凉爽宜人,不觉湿热,听那枝叶吟舞,流水汩汩,偶有燕语莺歌相和,甚是悦耳动听,实叫人心旷神怡。 溪水而左,青烟袅袅,紫气升腾,正是一座全真道观。那四周古木参天,绿荫蔽日,是个幽静绝妙之处。 观外所悬匾额曰“玉泉院”,不时有几个香客进出,倒使这仙家庙宇多了几分人间烟火气。一老一小止步于观外,老者身上脏破不堪,藏青色的布料变成了乌黑,袖子更是磨得油亮,背负九柄宝剑,自然便是剑奴公冶和,身侧六岁稚童,浓眉大眼,乃青云大侠沈钧之子沈渊。 “臭老头,此处便到了西岳华山么?”沈渊的目光穿过道观,只见山高入云,不见其巅,如此巍峨,还是他生平初见。 公冶和闻声,举目远眺,那浑浊的眼中尽是道不尽的沧桑,轻轻叹息:“嗯,不错,你爹的死讯,总要来告一声他那狗屁师父。” “我爹的师父在这院中?”沈渊指着玉泉院道,“这是什么地方?你也是这里的道士?” “屁!老子才不是这儿的臭道士!”公冶和一脸嫌弃,“这里就是你爹的师门华山派,此处乃华山门户,那些酒囊饭袋的王公贵人,常来华山祭拜,但又因华山绝险而上不得山,只得在此地落脚进香。” 沈渊眼珠打转,又道:“骗人,你若不是这里的道士,为何知道如此详细?” “老子以前是行不行?”公冶和气得吹胡瞪眼,若是别人如此问他,那人想必已经命丧九泉了,只是对沈渊,公冶和也不知怎的,嘴上虽然言辞粗鄙,有时甚至凶恶,但心中总是说不出的疼爱。 也正因如此,一路上吵吵闹闹,倒让沈渊将心中悲痛减轻了许多。公冶和的无拘无束也使沈渊少了许多规矩,连称呼也改成了“臭老头”。 沈渊奇道:“哦?” 公冶和伫立良久,只道:“随我来。” 此刻白日高悬,山门正开。公冶和带着沈渊理也不理那守山门的道士,两个道士正待行礼问话,双手抬至半当中,刚要做声,这一老一小竟已进了院内,只留下两人大眼瞪小眼,一脸茫然。 这园中绿荫蔽天,古意深深,好一处仙家福地,虽不如江南园林之情趣盎然c独运匠心,却胜在清幽雅致c返璞归真。 二人顺着青石路向居中希夷祠走去,这时迎面来了一个知客,见公冶和与沈渊身上衣服破烂,虽心中不屑,但恐监院责备又不敢过于怠慢,忙浅浅作揖道来:“福生无量天尊!你是哪来的道士,来我华山有何贵干?” 公冶和听知客语气有些轻慢,心下不爽,于是站定在路中,斜眼瞧了瞧知客,只道:“你们监院是谁,叫他速来此见我。” 华山派乃天下名门,玉泉院更是盛名在外,多少达官贵人来此皆是说话客气,知客哪成想这么一个怪里怪气的老道竟敢在此出言不逊,遂变了脸色,骂道:“好个贼老道,如此张狂!这里监院身为华山七宿之首,岂容你呼来喝去?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是个什么东西!” 公冶和冷下脸来,沈渊感受到公冶和身上散发的丝丝寒意,紧忙冲着知客说道:“你还不快去,废话那么多,小命要紧!”一路上,沈渊实在是见多了公冶和杀人,他看公冶和右手拇指与食指搓动,便晓得这是公冶和起了杀心。 “小叫花子,这里哪有你说话的份!”知客不识好歹,反来骂沈渊,沈渊暗暗叹气,心道:“狗咬吕洞宾!”于是闭口不在言语。 其实来此途中,公冶和每每杀人前,沈渊都曾劝过手下留情,无奈公冶和是个听不进劝的,此刻虽然挨了知客骂,但沈渊生性良善,真不希望此人因言语轻慢而送命。 正待上前再劝一番的瞬间,就瞧公冶和倏地拔出青霜剑,那知客只觉寒气凌人,眼看着剑刃缓缓架在颈上,却是想躲也躲不开,不知是其动作太快还是被其所带之寒意而吓的双腿发软,此刻,他才后悔莫及。 院内其他过往的道士见此一幕,皆大吃一惊,谁也想不到居然有人敢在玉泉院撒野。不过华山派不愧为武林大派,顷刻十几名持剑的道士就将沈渊和公冶和围住,剑尖相向,一触即发。其中有人喝道:“贼道!还不束手就擒!休要在此撒野!” 知客一脸惊恐,更是不敢妄动,冲着人群喊道:“快,快请监院!” “住手!”一声大喝,让院内并不常见的嘈杂顿时安静下来。只有一些弟子松了口气道:“是监院,是监院来了。” 沈渊瞧的清楚,来人穿过人群,一身藏青道袍,方脸大耳,短须连鬓,一身正气。 “原是你小子。”公冶和看清来人长相,淡淡说道,“十七年没见,你倒是无甚变化。” 那人闻言一惊,仔细瞧来,更是连忙拱手作揖,惶恐道:“弟子荀伯骥,参见师叔。还望师叔对本派弟子手下留情!” 众人听得二人对话,更是莫名其妙,在场之人大多都是近年来入的门,只有一两个岁数稍长的道长恍然大悟,记起来早年的一些事情。 “哼!”公冶和将剑从知客颈上拿了下来,突然“唰唰唰唰”连着四声,公冶和随手使剑挥了四下,只听知客惨叫,瞬间四道剑痕显现,手脚筋皆断,鲜血渗出不止。这一切,监院荀伯骥连都来不及反应,那知客便已倒地惨叫,荀伯骥心知,此人算是废了。 公冶和收了剑,道:“这算是小惩。” 荀伯骥暗叹一声,施礼谢道:“多谢师叔手下留情!”随后吩咐弟子将人抬下去医治,屏退众人。弟子们散去后也是议论纷纷,邋遢老道的身份也已大多知晓,只不过“剑奴”这个杀人不眨眼的魔头竟曾是华山派之人,这个消息让一些弟子实在是有些难以接受。 “华山七宿,这名号倒是响亮。”公冶和揶揄道。 荀伯骥拱手答道:“让师叔见笑了,不过是江湖上的谬称,不足挂齿。” 公冶和摇了摇头,道:“你还是从前一般谦逊规矩,让你在此监院倒也合适。我且问你,七宿中都有谁?” “七人连我在内,皆是我师父的入室弟子。” “哦?” “师叔下山后,师公郁郁而终,临去前将掌门之位传给家师,随后又相继继收了公孙正c吴奇c冯仕轩c季无涯四位师弟入室,加上我c应长天师弟及常志师弟,一共七人,这几年在江湖上游历,才得了华山七宿之称,让师叔见笑!” “贺冲云倒是教出几个好徒弟!”似是想起当年往事,公冶和有些唏嘘。 荀伯骥笑道:“师父说,季无涯师弟最像师叔,专研剑法,亦是个剑痴。” 公冶和眼睛一亮,道:“若有机缘,我还真想见见这个季无涯,他现在何处?” “哦,他平常与我师父在同在真武殿中,只这几日与几位师弟同去游历了,此刻也不知在什么地方。”荀伯骥拉着家常,一点没将公冶和当成外人,也不曾像他人一般惧怕,着实叫公冶和心中舒坦。又听荀伯骥问道:“师叔此次回山,不知有何要事?” 清风拂过,让沈渊一阵畅爽,方才的剑拔弩张着实让他出了一身汗,不为别的,只担心这群道士不是公冶和的对手,反而无辜送命,如此这般结局已算是完满,沈渊不由自主呼了一口气,虽然这一路上也已见了不少杀人之事,但还是不禁会紧张一番。 这时公冶和一把将沈渊拽到身前,荀伯骥早就注意到沈渊的存在,瞧这孩子衣着也是邋里邋遢,想必也是一路风餐露宿,吃了不少苦头,于是问道:“师叔,这位小兄弟是?” 公冶和挥挥手,拍了拍肚皮,说道:“老子一天没吃东西了,快弄些酒菜,一边吃我一边与你说。” 荀伯骥一拍脑门,这才想到,一直站在外面说话实在是礼数不周,且这院中也不是说话的地方,赶忙说道:“师侄一时疏忽,师叔,小兄弟你们请随我来。” 院内回廊曲折,古木掩映,荀伯骥领着公冶和与沈渊,不多时行至一间客厢,将二人让进屋内,请了坐,奉了茶,又叫来道童备饭。片刻功夫,一桌素斋便端了上来。 公冶和看着一桌子素食,更是连壶酒都没有,咂摸咂摸嘴,叹了口气,道:“娘的,都能淡出个鸟来。” 荀伯骥尴尬笑道:“师叔,您也知我全真戒律不比正一,师侄身为监院,这酒肉也实在为难。” “罢了罢了,老子将就能用。”公冶和摆摆手,一脸不耐。 与公冶和不同,沈渊早就饿的肚子咕咕直叫,小孩子哪里管得酒肉,只在旁吃的极香,热腾腾的赤豆饭吃进嘴里,后脑勺都透着香气,又听“嘎吱”一声,沈渊正夹着一根腌萝卜条往嘴里送,一口下去只觉爽脆咸鲜更是极为下饭,另有青菜豆腐做汤更是清香可口。 公冶和瞧着尽觉不可思议,心道:“这能有个什么鸟味儿?”拣一道菜,夹了一筷子往嘴里送去,摇了摇头,可谓无酒无肉,食不知味。 “师叔,你们此番前来不知是”荀伯骥话问一半,公冶和便道:“你可还记得沈钧?” 荀伯骥一怔,笑道:“师叔说笑,沈钧师弟我怎会不记得?以沈师弟之天资,当年也是惊才绝艳,谭师伯一向看重,只因当初为师叔哎!这才与师伯生了嫌隙,不得以下山而去,”说到此处,荀伯骥似是明白过来,又加上沈渊容貌与沈钧有七c八分相像,问道,“难道这孩子是沈师弟之子?” 沈渊听得公冶和与荀伯骥说到自己,神情黯淡,默默扒着饭。且听公冶和道:“正是,沈钧已死,全家只剩下这娃娃,我总该来此向沈钧那狗屁师父知会一声,毕竟师徒一场。我懒得见他,你回头得空去趟镇岳宫,替我说了罢。” “什么?”大惊之下,荀伯骥陡然起身,“到底怎么回事?” 公冶和大致说了京城之事,轻描淡写之中,荀伯骥反倒听出这其中的杀机四伏,惊心动魄,他左右踱一踱步,转身道:“师弟终究是华山派中人,此事非同小可,我须立刻去禀报师父和师伯。” “你何时去说与我何干?”公冶和放下碗筷,又对沈渊道:“我出去一趟,你就在此等我,明日便回。”说罢,不理荀伯骥,起身走了出去,荀伯骥无奈之下也只好拱手相送。 荀伯骥叫来一个道童在门外伺候,转过头来,对沈渊道:“小兄弟,你就暂且在此住下,有任何需求皆可吩咐门外道童。”微微一记叹息,随后负手而去。 公冶和去后,沈渊一味显得拘束,只是默默吃着饭,待人都走后,方才落下筷子,坐在那低头不语,那门外道童进来看过,称道:“小居士,若有甚需要的尽可叫我。”沈渊抬起头来,有些拘谨的称了句“是”,便再无话。那道童摇了摇头,轻哼了一声,退了出去。 沈渊见墙头摆着架子床,便移步过去,自京城一役,似这般床榻他再没躺过,不由得想起父母的音容笑貌,想起青云庄的叔伯兄弟,家中的一草一木,一砖一瓦皆历历在目,心中极为委屈,再也忍不住流下泪来,他躺下后脸埋在被子里,生怕哭出声。多日疲累,也使沈渊哭着哭着便睡熟了。 三峰却立如欲摧,翠崖丹谷高掌开。白帝金精运元气,石作莲花云作台。 华山北峰三面峭壁,虽不及其他几峰高绝,但却胜在巍然独秀,更有白云为台,正是登天之门,飞升之处。峰上真武宫依山就势而建,古朴庄严。主殿内居中,正供奉着真武大帝金像,威武庄严,震慑九州。 两道长手持拂尘立于金像之下,左首之人乃华山派现任掌门贺冲云,且看他身穿玄色道袍,剑眉入鬓,三绺长髯垂至腹前,虽年逾七十,却须发乌黑,神采奕奕,看上去绝非古稀之人,可谓养生有道,驻神有术。 右首之人,亦是一身玄色,单缕长须及胸,须发皆白,论年纪当比贺冲云年长几岁,只瞧他眉头紧锁,满是严肃之色,此人正是镇岳宫之主,华山派长老谭真智。 华山派诸弟子亦分为左右而立,左为真武一脉,右为镇岳一脉。荀伯骥恭敬叩拜,起身后将公冶和所述之事禀于二人,待荀伯骥将山下玉泉院之事一一道来后,贺冲云轻叹一声,遗憾道:“沈钧师侄当年意气风发,的确是不可多得的习武之才,且为人忠义无双,若十七年前师兄能让一步,师侄也不至于有今日之祸。” 谭真智则胸中愤懑,大骂道:“这个孽徒如今惨死,难道要怪我这个师父头上吗?当年他明知公冶和入了邪道,却一再为其申辩,我训他几句,他便说我这个师傅心存偏见,是非不分,若非如此,我又何必赶他下山?哪怕他当时说句认错的话,我也至多会是命其面壁思过了事!谁想,这小畜生性情犟如蛮牛,我只说句气话,他便真跟着公冶和那个魔头下山去了!” “即便如此,当年虽然师兄你赶他下山,但终究也没将其逐出师门;每逢年节,师侄问安的书信更是一封也没落下过,可见你们师徒情分总是在的。”贺冲云一旁劝道,“况且,当年的事,我亦觉得沈师侄所言有些道理。” 谭真智胸口起伏,显然是被贺冲云最后几句噎不行,大声道:“连你也!”谭真智此时愤愤,气的一句话也说不下去,最后只瞧他鼻翼微张,“哼”的一声,负手背过身去,再不理贺冲云! 下方弟子见此情况不敢吭声,贺冲云看着下方众弟子,道:“伯骥,你先将那孩子安顿在你处先歇息,现在天色已晚,待明日一早我与你师伯下山见他。”贺冲云侧过头看了看谭真智,摇一摇头,“至于你师叔” 后面这话刚说了一半,谭真智就转过身来含怒说道:“什么师叔!那魔头早已被逐出师门,非我派中人,华山弟子切不可与其走得过近,更不可留他在我全真净地!我华山派乃名门正派,向来与邪魔外道势不两立!且此魔今日重伤我派弟子,若再见此魔,当合力剿杀之!”接着谭真智略有深意地看了看荀伯骥,“我镇岳宫执掌戒律,向来无私,但此次情况不同,便也算了,伯骥,你要谨记!” “这”荀伯骥谦逊宽厚,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但他心中想着公冶和毕竟是看着自己长大的师叔。他看向自己师父,贺冲云使了个眼色,他心中意会,忙道:“是,师伯!” 在贺冲云看来,自己这个师兄太过偏执迂腐,为免麻烦,不若索性先依着他,荀伯骥忠厚却不傻,自己的意思必然明白,以公冶和的武功,弟子们合力剿杀也是难以得到好处,不如先前如何待之,现在亦如何待之便好,毕竟同门一场。 夜色澄明,星罗棋布。 落雁峰巅,公冶和负手而立,趁着月光如昼,举目环顾,但见群山起伏,一片苍茫,顿时胸中豪气干云,大笑三声,自语道:“年年皆来这华山之巅,可这风景却不尽相同!如今各派剑法尽融于我胸中,连蓬莱剑阁的《九字剑经》也已参透前三字,早晚,剑圣之名必然属我!”转念又笑道,“嘿嘿嘿,这帮蠢道士倒也好笑,这些年来竟是没一个能发现我常来此游逛。” 落雁峰绝壁千丈,如斧劈刀削,直插云端。公冶和信步移至崖边,向下望去,见山腰间正有一处断崖,经年累月的风蚀雨侵,竟被打磨成了一处天然石台。 忽然他纵身一跃,遇石踏石,逢树拂枝,身法凌厉,直落平台之上。抬了头向上看了看,足有十丈余高,心里偷笑道:“此处绝险,无人敢来,更无人能想得到老子竟把多年所得皆藏于这崖下!” 公冶和转过身,十步外有长约一丈c宽约五尺的青石板,走了过去,拂去尘土,双手用力,将青石板翻起轻挪至一旁,石板之下原是公冶和早年为藏剑而凿出的岩坑,坑内整齐罗列宝剑足有二十柄,想来无一不是绝世之剑。 看着多年成果,心中得意;紧接着又从中挑出一柄其貌不扬的长剑,剑柄以粗布草绳缠之,又以粗布c梨木为鞘,拔出剑来只瞧双刃锋利,剑身颜色深黑而暗淡无华,原来此剑上下乃浑然一体,玄铁所铸,公冶和拿在手中竟有些沉甸甸的感觉。 公冶和将剑收好,重新盖上石板,长呼了口气,脚下踏岩借力,飞身而上,其身形恍如仙人飞升,缥缈凌云,上至三丈余高时,就看他双脚交替互蹬,腰身旋转,又升了三丈,恰有一棵孤松横在崖上,他双手一勾,一个鹞子翻身,便踏实的落在悬崖之上,随后消失于夜色中。 几声雀鸣,唤醒了熟睡中的沈渊,起身推开门,山中清晨实叫他精神百倍。这一夜当是他这些时日睡得最舒服踏实的一觉。 沈渊左瞧瞧,右看看,嘀咕道:“臭老头这一夜不知去了哪里,也不知我们什么时候就要离开,这地方真好,什么都不用去想。” 正想到处转转,沈渊就见昨天那小道童急急的跑来跟前,道:“掌门和大长老来了,要见你,快跟我去洗漱一番。”洗了脸,净了口,小道童又给拿了一套干净道衣叫沈渊换上,重新梳了头,俨然似一个道童模样。 沈渊本不愿去见,只道:“小道长,我还要再此等一会儿昨日那个老头,他回来若见不到我,怕是又要闹出事来!” 小道童却不由分说的拉着沈渊往主殿去,边走边说:“掌门和大长老德高望重,下山见你已是给你天大的面子,怎好再叫他们久等?再说二老武功高强,有他们在此,还怕那老贼还真敢撒野不成?” “不许骂臭老头!”沈渊一用力,反倒把那道童拽了一个趔趄。 小孩子闹脾气,总是说风就雨,那小道童也生了气,插着腰,骂道:“我就骂!老贼!贼老道!”沈渊心里不快,就觉得眼前的这人和昨天被公冶和教训的那个知客一般,都是个不讲道理的,气的急了,沈渊一拳就打了过去! 沈渊两岁多的时候,沈钧便叫他习武,虽然是最基本的拳脚功夫,但这一练便是四年光阴,更何况他内功也有了一丝根基,在青云庄的时候,当地同龄的孩童基本无人是他对手,就连比他大三四岁的孩子也是打他不过。 这眼前的小道童是比他大了一两岁,可却没有学过武功,这一拳根本就反应不及。 “嘭!”那小道童捂着左眼,跌倒在地,“哎呦,哎呦”的叫着,且听他道:“好你个臭小贼,有种在这等着,叫你有好果子吃!”起来就跑了个没影。 沈渊毕竟还是个孩子,在别人家打了人心里总是有些发慌,暗道:“糟了,他定会告我的状!我得赶紧跑!要不然叫来什么掌门监院的,我就完了!” 他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衣服,又道:“哼!这个破地方,一点也不好!这就把衣服脱了还了你们,也不欠你们的情!逃出去后就在外头找个地方先藏好,再等着臭老头回来!”沈渊打定主意,换回了自己的脏破衣裳,就向大门跑去。 另一头,贺冲云c谭真智正与荀伯季在主殿叙话,谭真智身旁还站了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男子,生得白面俊朗,神态高傲。这时那小道童跑了进来,哭喊着就跟荀伯骥告状道:“师父,那个姓沈的小居士竟然打我!”边说边抬起头来,指着自己青肿的眼睛,“师父您看!” 道童此言虽是冲着荀伯骥说的,却立刻引起贺冲云与谭真智的注意,三人皱起眉头,荀伯季看了看贺c谭二人,询问那童儿道:“无缘无故,他为何对你出手?” “我只叫小居士来此处而已,没想到他却非要等昨日伤人的那个魔头,并说那魔头见不着他定会大开杀戒,我起初还以为小居士是担心我们,便叫他宽心,说掌门和大长老都在,定不会让那魔头撒野,谁成想,那小居士竟与那魔头是一伙的!不由分说便将徒儿打成这般模样!”道童偷偷瞄了眼谭真智,直起腰板又道,“徒儿又听说,那魔头杀人无数,嗜血成性,又是从我们华山派逐出的,虽然师父您称他为师叔,但徒儿替受伤的师兄气不过,才骂得他,还请师父治徒儿出言不逊之罪!” 荀伯骥眉间皱起,他可想不到,才八九岁竟有如此犀利之口舌。见谭真智神色冰冷,自己师父倒是颇感无奈,荀伯骥微微叹气,道:“守阳,你先起来,”又看向贺c谭二人,“师父c师伯,我去将他带来!”说罢看了看便出了殿去寻沈渊。 道童名为张守阳,正是荀伯骥才入门的弟子,其实他来时就已想好说辞,想来是怕自己出言不当而受荀伯骥责罚,又晓得谭真智的脾气,情急之下避重就轻c添油加醋的事也是会的,可见莫看年纪尚小,却也有些心计。 沈渊顺着回廊正往外走,恰与荀伯骥走了个对头,二人隔着几步远,荀伯骥还不及问话,沈渊见状扭头便跑,未跑几步就被荀伯季制住。挣扎中,荀伯骥急道:“怎么,打了人就想跑?” 沈渊听后,反而不在动作,只瞪着荀伯骥质问道:“你们华山派都是这般蛮横无理的么?只许你们骂人,倒不许我打人了?” “这”荀伯骥毕竟先前只是听了一面之词,此刻沈渊的话中倒似另有内情一般,自己没搞清楚事实真相,便先入为主而认为错在沈渊,实在惭愧,一时语滞,手也不自觉松了一松。 沈渊胳膊一甩挣脱出荀伯骥手掌,自己揉了揉上臂,不逃不躲,心道:“本是那小子出言不逊在先,即便我打人不对,大不了让他再打回来!父亲曾说男子汉当顶天立地,今日绝不让这帮牛鼻子看轻小爷!” 见沈渊目光如炬,再无方才慌乱,荀伯骥心念想必确有隐情,于是问道:“去唤你的是我徒儿张守阳,不知他怎么得罪了你,你为何打人?” 听得荀伯骥语气软了许多,沈渊这才与他说了,得知实情后,实叫他胸中郁闷,他实在不敢相信张守阳小小年纪居然有此心计。只道:“小兄弟,你且随我去见掌门和大长老,当着他们二老的面与我那徒儿对质,若你说的为真,我自会替你主持公道!不知你敢也不敢?” 沈渊“哼”的一声,道:“我死都不怕,还怕对质么?劳您带路便是!” 荀伯骥突然想到之前公冶和所说京城一事,脚下一顿,心道:“是啊,这孩子死都不怕还有何惧?更无必要因为这点小事而撒谎,哎,谭师伯也真是有些小题大做!” 刚开始沈渊还尚有丝忐忑,越近主殿反而心中愈发的平静。 入了殿,沈渊便看到为首的两个老道,且听荀伯骥道来而知那左首的是掌门贺冲云,沈渊见其面目慈善,与人感觉恍若流水一般,竟有些亲近之感;紧接着又听他道:“这位便是我华山派大长老谭真智道长,也是你父亲的师父,论辈份你当叫声师公。” 沈渊抬眼看去,只瞧谭真智面容不善c神色阴沉,周身气息好似寒冰,正居高临下的盯着自己,仿佛自己犯了滔天大罪一般,斜眼瞧了瞧张守阳一脸得意,心中气愤,更有股傲气生出,扬起头反瞪着谭真智暗道:“我偏不理,看你能奈我何?” 殿中气氛顿时有些压抑,那谭真智身旁的俊秀青年见沈渊无礼,喝道:“小贼,掌门与长老在此,还不跪拜!” 一石激起千层浪,别看沈渊年纪小,可也不受他人随意喝骂,愤愤不服道:“呸!我沈渊跪天跪地跪父母,他是何人,我凭什么跪他!”又指着青年男子道:“你是什么东西?凭啥骂我?” 那男子想是也如天骄一般,平日里更无人顶撞,今日被沈渊这个乳臭未干的小子顶了嘴,一时竟有些语塞,气道:“你!你个小贼竟敢出言不逊,今日我若不教训教训你,我便不叫袁策!”说罢便欲下来动手,却被谭真智抬手拦住。 谭真智冷冷说道:“小畜生,毫无家教可言!从今往后,你便在我镇岳宫修习学道,策儿,”转头又对袁策道,“便叫他入你门下,你来教他规矩。” “是,师父。”袁策心中有些不愿,但也不敢反驳,只得应承下来。得了谭真智之命,便开始冲着沈渊发号施令起来,道:“今日你无故伤人,又目无尊长,当罚四十竹篦,念你年纪尚幼减罚二十,而后责你于莲花洞面壁思过十五日,十五日满再行拜师礼。来人,行罚!” “等等!”荀伯骥实在看不下去,突然拦住袁策,道:“师伯,师父,袁师弟,此事有差,是我这劣徒搬弄口舌是非,沈渊并无罪过,听我一言,此事本为小孩子之间打闹,即便有些不懂规矩,袁师弟你这责罚也太重了些!” 一旁贺冲云也在打圆场,缓缓道来:“是啊,师兄,此举过重,小孩子打闹,无须小题大做!” 张守阳在一旁见荀伯季和贺冲云都不向着自己说话,心里有些发虚,同时又暗暗生出一丝恨意,只是张守阳不知道,这一丝恨意竟是将来自己种下的恶果,此为后话。 这时他噗通跪在地上,大叫冤枉:“师父,掌门,大长老,弟子先前若有半句假话,弟子弟子不得好死!”一时情急,张守阳竟逼得自己发了如此重誓。此言一出,不仅荀伯季与贺冲云大吃一惊,便是张守阳自己亦后悔不已。 “伯骥,你可听见否?”谭真智面无表情,道,“你门下弟子立重誓以证清白,你还有什么可说的?况且,这小畜生也算是是我镇岳宫的人,我亦有责替劣徒管教其子。” “这”荀伯骥一时无话可说,又听贺冲云道:“师兄,你” 还未等贺冲云说完,就被谭真智打断:“师弟,勿须多言。我这是为了他好”谭真智抬眼看着贺冲云,毫不退让,没有一点余地。 一旁沈渊满是轻蔑,道:“你们还真是自以为是,小爷什么时候说要入你华山派?” 此话一出,荀伯骥愣住,谭真智与袁策脸色铁青,只有贺冲云叹了口气。 袁策羞恼,怒道:“小畜生,我告诉你,不是什么人都能入我华山派!更不知有多少人想拜我镇岳宫而不得!如今这等好事落你头上,你竟不知好歹,还敢口出狂言?我非打断你的腿不可!” “小爷不稀罕,有本事你杀了我!”沈渊扬起头,面对袁策凶恶,亦是丝毫不惧。 正待袁策想要动手之时,就听那老鸹般的声音回荡在殿内:“谁敢动这臭小子一根汗毛,我便血洗华山!” 只见公冶和傲气冲天缓缓走进殿内,每一步都煞气森然,袁策还想猖狂,可下一刻吓得竟是动弹不得。 谭真智见来人,更似仇人见面,大叫一声“魔头受死!”然后突然暴起,飞身以混元掌击向公冶和。谭真智的混元掌功力可谓华山第一,掌力可劈山断石,阳中有阴,刚中有柔,若打在血肉之躯上,其内力可瞬间击碎脏腑,登时毙命! 公冶和却正眼也不瞧,手持昨夜那把为沈渊挑的宝剑,连剑鞘也不褪去,脚步微动并以一招长空一气剑刺向谭真智的混元掌,剑掌相撞,只听“轰”的一声,就瞧谭真智倒飞出去直接砸到陈抟老祖像前,而右臂更是鲜血淋漓抬不起来!这一剑虽未出鞘,但谭真智右臂被真气震断了骨头,就连筋肉也被撕裂了几道伤口! “噗!”谭真智喷出鲜血,胸口起伏,显然他受了不轻的内伤,公冶和拔出剑来,慢慢走向谭真智,杀意凌厉。 贺冲云忙挡在公冶和身前,劝道:“师弟,不可啊!” 公冶和看着贺冲云,停顿了片刻,对谭真智道:“今日便饶了你。”贺冲云见他收了剑走向了沈渊,长吁一声,心下暗叹:“想不到,他武功竟到了如此境界。”公冶和这一出手,也叫在场的华山弟子震惊不已,谭真智在武林中也是泰山北斗,竟在公冶和面前走不了一招! 公冶和不理众人,径直走向沈渊,漫不经心的问道:“臭小子,你是想拜进华山派还是愿意拜我为师?”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回 拜师赠剑 听得公冶和发问,沈渊只瞥了一眼谭真智等人,想也不想便拜了下去,道:“徒儿沈渊,拜见师父!”孩童对一个人的喜恶是最为真实和直接。 “好!”公冶和狂笑,指着陈抟神像道,“老祖为证,从今往后,臭小子你就是我公冶和的徒弟,我看谁还敢来欺负你?”说完瞪一眼袁策。 袁策被这一眼吓得冷汗直冒,赶忙挪至谭真智身旁搀他起身。谭真智简单抹了身上血迹,怒道:“逆贼休要张狂!小畜生乃是我徒之子,如今你收入门下,岂不乱了纲常辈分!我岂能容你在此败坏我派名声!” “聒噪!老子现今又不是你们华山派的,收不收徒与尔等何干?” “你!”被公冶和一句话噎住,一时间谭真智竟不知说什么好,“口舌之利!哼!”一旁袁策见师父嘴上吃了亏,立刻壮起胆子帮腔:“既然非我华山派人,你在此动手逞凶就不怕与天下武林为敌吗?” “天下武林?嘿!”公冶和嘲道,“这儿他娘的哪有你说话的份儿!”说话同时,公冶和拔剑收剑,这动作在场诸人居然没有几人能看清,只觉得寒光一闪,那七步之外的袁策瞬间身首异处,倒在地上! 贺冲云震惊无比,失声道来:“剑气!”谭真智亦大为惊骇,他如何想得到,公冶和竟然能以剑气隔空杀人,这般修为只怕天下少有! 此时殿内静得一根针落地上都能听到,众人看着袁策的人头滚到谭真智的脚下,死不瞑目的样子,更是又惊又俱,沈渊亦是不知所措,虽然他讨厌袁策,但知他还不至该死,就这般丧命实在可怜。 瞧了瞧公冶和,心中又升起了一丝顾虑,可转念想到父母之仇,沈渊定下心来,他认定只有公冶和能让自己有报仇之力。 此时谭真智这才反应过来,跌坐在地上,捧起袁策首级,老泪纵横道:“策儿啊!”贺冲云没想到事态居然发展到这般境地,大怒道:“师弟!你疯了不成!” 公冶和冷笑一声,道:“这人出言恶毒,小人嘴脸,杀便杀了,又能怎的?何况,我公冶和本就是个杀人不眨眼的魔头,若不杀几个人如何对得起我这名号?” 袖袍一抖,贺冲云沉声道:“既如此,休怪我不留情面了!” “公冶和!我要你为我弟子偿命!”谭真智此时恨不得生啖其肉“华山派弟子听令,合力布阵,诛杀此魔!”此令一出,顷刻间在场华山弟子纷纷拔出剑来,将公冶和与沈渊围在中央。 “哈!就算你们齐上我又何惧?”公冶和浑然不惧,更多是蠢蠢欲动的战意。 这时跳出整整二十八人来,按青龙c白虎c朱雀c玄武共二十八星宿方位移动。公冶和瞧得明白,此为华山派《四象剑阵》,此阵如穹顶天罗,布阵虽只需二十八人,但阵中却包罗万象,变化莫测,杀机四伏,威力无穷。 若是别的什么阵法,或许能困住公冶和一刻,可惜的是,这二十八人布的阵法却是剑阵!但凡与剑有关的,公冶和岂在话下?低头对沈渊道:“你站着别动。” 沈渊拽了拽公冶和的衣角,道:“师父勿伤人命,这些人实在无辜。” “臭小子,这些小辈没一个值当我杀的,你瞧为师剑不出鞘便能破了此剑阵。”说罢,公冶和便在阵中搅动风云! 单看那二十八人布的剑阵可谓险象环生:七剑强攻,同时又有七剑围堵,七剑暗杀,七剑防御,四象轮回更替,密不透风。常人闯阵,若论生死,必无生还;若论胜负,绝难得胜。 但公冶和不同,他一生独痴于剑道,且其武功层次怕是已臻化境。这剑阵威力虽大,却在公冶和眼中犹如儿戏一般。 殿内剑光如雨,公冶和在阵中却极为从容,再细观去,更无一剑能近其身,只随便扫了几眼便觉无趣,突然公冶和一记翻江倒海,撩开青龙位的七剑,接着转身横扫,“呜”的破空声起,随后连续七声闷响,再瞧白虎位七人捂着肚子皆倒地不起,辛亏公冶和剑未出鞘,若非如此,这七人岂有命活? 再看公冶和剑招不停,一招龙飞凤舞,其余二十一人再也握不住剑,齐刷刷的飞了出去。诸人惊骇不已,面面相觑。公冶和收了势,三招便将华山派镇派剑阵给破了去,华山上下皆无人敢信,又不得不信。 “厉害不厉害?”公冶和对沈渊道:“我可是手下留情了啊!” 沈渊钦佩不已,忙着点头。同时暗下决心,定要跟公冶和练好武功,为父母报仇雪恨! “师弟,你还不出手?”谭真智催促着贺冲云,道:“今日我华山派脸面尽失,你这一派掌门怎这般窝囊!” 贺冲云平时云淡风轻,但此时脾气再好,听得谭真智如此说来,也是有些恼怒,道:“师兄差矣,我三人自小便同在师父膝下学艺,难道你一点同门情分都没有么?” “正邪殊途,师弟你身为掌门难道还要执迷不悟,徒惹天下英雄耻笑!”谭真智言语间刻薄尽显。 公冶和却掏掏耳朵,道:“贺冲云,我知你重情重义,不过姓谭的有句话说的不错,正邪不两立,你这般优柔寡断,徒惹笑耳!”说着从背后取出破浪剑,又将手里的玄铁剑扔给沈渊,沈渊接住后双手一沉,登时退了三c两步,一屁股跌坐在地上,暗暗嘀咕“真沉”。 “罢了!”贺冲云长叹一声,随后凌空而起,双掌齐出全力向公冶和打来,势大力沉,竟隐隐带着龙吟之声。 公冶和眼睛一亮,笑道:“纯阳飞龙掌,飞龙入海!”,说话瞬间,一道纯阳热力扑向公冶和,公冶和举剑相抵,以一招不曾见过的剑式化去了攻势,二人各自退了一步,再瞧二人表情,贺冲云面容沉重,公冶和却满眼惊喜。 “没想到你竟能将我逼退一步。”公冶和笑道,方才交手的一刹那,他能察觉的出贺冲云掌力雄厚,内力之深更是直逼自己。 贺冲云却摇一摇头,目光决绝而道:“我知你未尽全力,我不是你的对手。你的武功如今天下少有人敌,想必你那以血肉饲剑的邪功已然大成!罢了,今日便是拼了这条老命,也要除了你这祸害!” “哈哈!你说的是那部《血剑大法》?”公冶和听了这话,反倒笑出声来,“贺冲云啊贺冲云,连你也相信我会练那不入流的剑法?” 不待贺冲云答话,谭真智便讽道:“百年前血剑老魔纵横天下,凭的便是这部《血剑大法》,此功法最大的特点便是每杀一人功力便增加一分,你却说不入流,你敢说你如今的境界不是这《血剑大法》的功劳?如若不是,你杀人无数又做何解释!” 贺冲云一顿,点了点头,又看向公冶和,道:“当年你在房内偷看邪功秘籍,被师父和谭师兄抓个正着,师父也因此将你逐出师门,从前即便武林中如何风传你杀人祭剑,我都还不信,现在看你武功近乎天下无敌,我又不得不信。” “难道只凭看一本秘籍,就能断定一个人好坏对错吗?不过一本书而已,若不翻阅又怎知书中内容是正是邪?师父,”沈渊插话道,“咱们走吧,我还以为华山派各个都是我爹那般的英雄好汉,如今看来,真叫人大失所望!” 谭真智听得耳熟,却又想不起来从哪里听过。只听几声大笑,“不愧是沈钧的儿子,说的话都如出一辙,”公冶和又指了指谭真智,“好徒儿,十七年前,你爹便是因说了这些话被这个姓谭的赶出了华山!” “这破地方,不待也罢!”沈渊满是嫌弃,一刻也不想在这华山派的地方待下去。 “好小子,有种。”公冶和笑着拍了拍沈渊肩膀,又道,“贺冲云,你可听到了?告诉尔等,杀人,那是老子觉得该杀。至于《血剑大法》,就如我徒儿所说,若我未看,我又怎知这功法这般不入流?哈哈哈哈!好徒儿,我们走!” 公冶和带着沈渊,转身便往殿外走去,却听谭真智一声厉喝:“站住!杀了人就想走,你当这里是什么地方?华山众弟子听令,不惜一切代价也要为武林除掉祸害!”谭真智面目狰狞,咬牙切齿,只是在场的弟子却纷纷看向贺冲云。 贺冲云皱眉瞧着,沉默不语。无奈之下,众弟子只得将二人围个水泄不通,公冶和侧头瞧了瞧贺冲云,冷笑一声,正欲拔剑,就听贺冲云喊道:“且慢!都退下!” “师弟!”谭真智大怒,“你是何意?我徒袁策难道白死不成?” “师兄,你是要更多弟子枉死么?袁策的命是命,他们的命就不是命?”贺冲云气急,一番话更是说到众弟子的心坎里,众弟子看向谭真智,直叫他哑口无言。 公冶和冷笑一声,道:“我们走!” “慢!”贺冲云突然叫住二人,“你方才话中之意是说,你从未练过这门邪功?” 公冶和理也不理,领着沈渊脚步不停向殿外而去。没走两步又听贺冲云问道:“那你所用剑法是什么?” 公冶和转头嘲道:“不识剑圣陆离,也当识得蓬莱剑阁的《九字剑经》,亏你也被称为武林泰斗。” “原来是《九字剑经》!”贺冲云恍然大悟,自语道,“是了,《血剑大法》又怎比得过《九字剑经》?他一生痴于剑道,心无旁骛,更有如此机缘,我不如他,谁也不如他!”他突然想起来先师临终前一直念叨一个“悔”字,原以为是师父后悔授他武功,这才明白,或许所有人都错怪了公冶和。 再抬头瞧去,公冶和带着沈渊堂堂正正的走出殿外,无人敢拦,就在众人瞩目之下渐行渐远。 当年公冶和被逐出师门,如今细细想来,倒是有许多疑惑之处,比如说那部《血剑大法》邪门秘籍是从何而来?照师弟的性子,即便是在外边所得此秘籍,若不入他眼必随手弃之,又怎会带到山上?想到此处,他无意看了眼一旁疾首蹙额,瞋目切齿的谭真智。 感觉到贺冲云的目光投来,谭真智仪态尽失,勃然大怒道:“今日之事必成我华山派大耻!必遭天下武林耻笑!贺冲云,你难辞其咎!”随即叫上其他镇岳宫的弟子,“将策儿尸身收好,好生安葬!此仇不报,我谭真智誓不为人!” 贺冲云问道:“师兄,你待如何?” “我要他上天无路入地无门!”谭真智眼中阴狠,杀意尽现,“掌门师弟,我要你发一道斩魔令,振臂高呼,使天下群雄共诛此贼!我就不信,他能敌得过天下武林!我再与陕西布政使李大人去一封书信,以诉其种种恶行,使官府通缉此贼!好叫他插翅难逃!” 看着谭真智,贺冲云仿佛再不认识这位师兄,久久不曾回应。只听谭真智又冷冷道来:“正邪不两立,掌门是有为难之处么?”言下之意,若贺冲云还念及旧情,便是正邪不分,这掌门之位也当不得了。 少年时,贺冲云便知谭真智一心想继承掌门之位,但论天资心性,师父更属意公冶和。贺冲云心中想着,虽然那时师父并未明确何人可承掌门之位,但师兄却早早将公冶和视为对手,处处相较,奈何公冶师弟赤子之心,武功愈发精进,更得师父喜欢。 直到十七年前,师兄发现公冶师弟偷看邪派武功秘籍报与师父,可谓登高跌重,当所有人都以为掌门之位必然传给师弟的时候,师父盛怒之下,将其逐出了师门,期望愈高,失望愈大。 想到此处,贺冲云不觉骇然,有些真相好似隐隐浮出水面,却又叫他不敢再想。他并不贪恋掌门之位,但此刻若叫谭真智主持大局,恐怕又会引出武林中的腥风血雨。贺冲云见他咄咄逼人的架势,心道:“不如先依着他,至少局面不至于到不可收拾的地步?” “掌门师弟!”谭真智再次催促着。 贺冲云道:“就依师兄。” 送走谭真智及镇岳宫弟子,荀伯骥连连摇头叹息,不禁自言自语:“明明微不足道的事情,怎么就发展成如此地步?”又看了看一旁局促不安的张守阳,荀伯骥心中升起了一股厌恶,对着众弟子道:“都下去吧。” 张守阳偷瞄荀伯骥,见他没有追究自己的意思,偷偷松了口气,随着众弟子唱了诺,纷纷退了出去。他却不知道,荀伯季此时已有了将他逐出师门的念头。 “伯骥,”贺冲云唤道。 荀伯骥回道:“师父,有何吩咐。” “立即去信,叫你几位师弟即刻回山闭关。” 荀伯骥思索片刻,便明白了师父的用意,立刻应道:“是,弟子这就去办!” 自出了玉泉院,沈渊便随公冶和一路下山,朝着潼关而去。 上了官道,公冶和悠哉悠哉,身后那九把剑引得路人纷纷侧目,沈渊依旧穿着那件破烂衣衫,背着那柄玄铁剑,气喘吁吁的跟着公冶和,骄阳炙烤,已是汗流浃背。这一老一少,少不得叫人指指点点。 “师父,歇歇吧,实在走不动了!”沈渊觉得口干舌燥,抹了汗恳求道,“这把剑也太沉了!” 公冶和瞧了瞧,一声也不出,只顾着往前走,而且越走越快,眨眼功夫,就瞧公冶和就变成了芝麻绿豆大的人影。 沈渊见他不理,舔了舔发干的嘴唇,咬了咬牙,无奈之下只得硬着头皮远远的跟着。走着走着,沈渊就觉得天旋地转c脚下无根,恍恍惚惚的望着远处那公冶和的人影立在一株老柳树下,接着两眼一黑,倒在地上。 再一睁眼的时候,眼前却是床架子和鹅黄的床帏,瞪大了眼睛一下子便坐了起来,低头看着那玄铁剑搁在床头,长吁了口气,放下心来。 再看一旁叠着身崭新的蓝布衣裳,地上另有一双新麻鞋,不禁有些惊奇。又环顾屋内,两扇琉璃窗趁得屋内甚是敞亮,中间桌椅摆设得也甚济楚,墙角一盆兰草,更是多了一份雅致。 “吱呀”的一声,公冶和推门而入,一身崭新道袍,手里还捧了只烧鸡,自顾自得啃着,见着沈渊呆呆的坐在床上,嘴里含糊着说道:“醒啦?” “师父,咱们这是在哪?”沈渊下了地,直勾勾的盯着烧鸡,也是直咽口水。 公冶和瞧着那模样,便撕下只鸡腿递给沈渊,沈渊也不客气,抓着鸡腿便开始囫囵啃着,想是饿的急了,没吃下两口就噎着了,赶忙送水往下顺。 公冶和揶揄道:“老子莫不是收了个蠢徒弟,见了鸡腿就这般没出息?”一瞧沈渊似没听见一般只顾坐在凳上大快朵颐,眼看着没几下那鸡腿就剩下了骨头。 肚子里有了底,沈渊也算是缓过了劲。抬头问道:“师父,咱们这是在哪?我只记得走着走着两眼一黑,便什么也不知了。” “潼关城,”公冶和拣了根鸡骨,边剔着牙边道:“你小子地上一趴倒是省事,还得老子拎着你进城!没成想你这一觉竟睡了一天一夜!” 沈渊不服,辩道:“打从那山上下来,师父您就让我背着这剑,当真太沉,一路上您走的倒快,我跟在后头又热又渴,还追不上您,好不容易跟了上来想歇一歇,您不是也没准么?” 再瞧公冶和嘿嘿一笑,道:“为师其实是在试你,不妨与你小子说,老子收徒最看重心性,无大毅力之人,哪怕天赋再高,老子也瞧不上半眼。”看着沈渊有些不明所以,又道:“你小子倒没让老子失望,你可知那把剑有多重?” 沈渊摇一摇头。 “二十八斤,”公冶和走过去将剑抄起,拔了出来,细观剑身,眼中都冒了精光,“此剑名曰‘北冥’,剑身长三尺,宽一寸二分,去年于襄阳剑冢所得,宋时剑魔以千年玄铁所铸,剑身剑柄浑然一体,经千锤百炼,劈山断金,吹毛断发,可谓所向无敌。这剑沉重,寻常高手用之笨拙,易致人气力不济,故而即便善剑之人亦视为鸡肋。久而久之便成了沧海遗珠,只有我知其为至宝。” 这番话沈渊听得云山雾绕,更别提剑魔剑冢是为何物。不过沈渊却听懂他一路背的这把剑当真是了不得。又听公冶和道:“入了我这一门,当师父的自然要给徒弟些好处,这北冥剑从今后便是你的了!” “师父,真的?”沈渊有些兴奋的说道。 “老子向来一言九鼎!”一瞪眼,公冶和“唰”的一声将剑身插回鞘内,详怒道:“臭小子,别等我后悔将剑收了回来!” 沈渊赶忙接过了北冥剑,双手抱在怀中,嘿嘿的傻笑着。 “别高兴的太早,你可知倘若昨日路上再你多叫一次累,老子当即把你踢出师门!”公冶和泼了盆冷水,“另外,这北冥剑可不让你白拿的!你须答应我两件事,这剑才归你。” “师父,您说!” “第一,除了睡觉出恭,你须时刻背着此剑,时间长了于你自有好处。第二件事绝非易事,我会将我一身本领倾囊相授,但要你在四十岁前达到剑圣之境,当年陆离四十余岁时成就剑圣,老子的徒弟就要比他强,如此老子才能脸上有光!老子老了,这辈子定是不如陆离的。”说到此处,公冶和言语中透着些不甘。 所谓初生牛犊不畏虎,沈渊答应得倒是痛快。 公冶和瞧着他不知深浅有些不快,这数百年又有几个陆离?遂再问道:“剑圣之境,老子终其一生也未及其门径,你就如此笃定可在四十岁前达到此境界?” 沈渊想了想,昂首哼道:“那陆离可以,我为何不可以?四十岁前算得什么,我三十岁前就行!” 这番话实在叫公冶和哭笑不得,看着那小公鸡一般的模样,只好骂道:“呸!你个黄毛小子,也不怕说大话闪了舌头!”接着转念又道,“不过你有如此志向,也算不辱我公冶和的名号!你可别只说不练,此等高手数百年也未见得能出几个,且非大毅力c大智慧之人不可为,这其中苦难非常人能受!” 沈渊眉头紧锁,公冶和瞧着,知道他将自己的话听了进去。片刻沉默,沈渊低声问道:“师父,何为剑圣?谁是陆离?” 见有此问,公冶和点了点头,“自古便有文圣武圣c医圣酒圣,不论什么,做到人间极致便可尊为圣人。我等习武之人同样求个极致。剑有双刃,含阴阳轮回c包容万物之意,故为百兵之君,若有朝一日能人剑合一,便是手中无剑亦可分金断石;御气可化剑,万物皆可化剑,此等境界既是剑圣。”公冶和说着,那满眼尽心驰神往,忽然叹了口气,“想必,最后还是一个‘悟’字。”最后这话倒是像与自己说的。 见沈渊低头思索,他便停下话来。 忽然之间,沈渊觉得‘剑圣’二字宛如星辰遥不可及,方才所夸海口实在叫人笑掉大牙。一时间小脸发烫。 公冶和故意笑道:“怎么?要知难而退?” 那股倔劲又冲上了头,沈渊脱口而出:“莫瞧不起人,我便做与你看,倘若四十岁前不达此境,我将这宝剑还你便是!” 公冶和一愣,随即埋头大笑。沈渊不解,有些羞恼:“臭老头!笑什么!” “娘的!连师父也不叫!”公冶和抬腿就朝沈渊的屁股踢了一脚。 沈渊自知失言,也不敢反驳,只小声问道:“那陆离又是何人?” 每次提到陆离,公冶和的神色即变得复杂,带着钦羡又带着嫉妒,他透过琉璃窗望着远处,缓缓道来:“陆离,是即便失踪了四十四年,却依旧让老子只能望其项背之人。不提也罢,来,也有日子没沾荤腥了,为师带你去吃些好的!” “嗯。”沈渊没反应过来,忽然惊道:“嗯?师父,咱们哪里来的盘缠?” “抢的!” 沈渊大惊,赶忙劝道:“师父,我爹曾言道,抢人财物非正人君子所为!” “我呸,老子何时说过老子是好人?少废话,去还是不去!”公冶和有些不耐烦,可眼睛里却另有一丝尴尬。 沈渊自小耳濡目染其父言行,莫看年纪小,可却分得出善恶黑白,这抢来的财物终是赃物,用之则不善。所以,沈渊还是坚持不去。 见拗不过沈渊,公冶和想着,那上好的酒肉总不能自己这个当师父的吃独食,只得好言说道:“罢了罢了,这几十两银子是从城外马贼身上所得,昨日你晕了后,老子拎着你往潼关城走,青天白日,几个马贼不开眼敢劫到老子头上,我如何能饶得?再说这送上门的银子,不拿容易遭报应。” “当真?”沈渊将信将疑。 “为师还能骗你不成?” 想着方才的鸡腿,沈渊不自主的咽了咽口水,犹豫了片刻,咧嘴笑道:“行,师父,我还想吃烧鸡!” 公冶和一听,忙道:“走,想吃几只就吃几只!”说罢,沈渊换了新衣新鞋c背了剑后,这师徒二人便下了楼去。 出了客栈往西不远,正有一家酒楼,生意甚好,公冶和带着沈渊刚一进去,便有小二招呼着入座。奉上酒肉,公冶和刚一动筷,沈渊就上了手,抓起烧鸡便啃了起来。 公冶和嘬了口酒,问沈渊道:“给我当徒弟,少不得受累吃苦c风餐露宿,可后悔?” 沈渊摇了摇头,也不说话,只顾吃肉。 “嗯,”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公冶和正色道:“那些个俗门俗派,只顾着脸面上的规矩,倘若你真留在那,这辈子也不见得有甚出息,更别提报仇雪恨。所谓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这世间之大就如这浩瀚沧海,任你遨游!” 沈渊停了下来,静静听着。 “将来行走世间,你只需记得十二个字,明是非c辨黑白c重信义c守本心!我将北冥剑赠你,亦是望你不违‘北冥’二字之真意!”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六回 黄河三怪 “北冥有鱼,其名为鲲。鲲之大,不知其几千里也;化而为鸟,其名为鹏。鹏之背,不知其几千里也;怒而飞,其翼若垂天之云。是鸟也,海运则将徙于南冥。南冥者,天池也。” 见沈渊似有不懂,公冶和张口便将庄子的《逍遥游》背了几句,再瞧沈渊满是不敢相信,又道,“别看老子这般模样,那些个道典经文几十年前便倒背如流!读书明理,圣贤们所言总归有些道理,能悟几分还要靠你自己。” 沈渊点了点头,道:“徒儿明白了。” “你明白个屁!”公冶和详怒,“快点吃,吃完饭我们便离开此地。” “师父,我们将往何处?” “先去绍兴,听闻此地有古剑出世,不知真假,总要前去看一看;顺道往那嵩阳书院走一遭,那里山长几年前曾受我恩惠,如今从他处与你讨几本书来,也好叫他于学问上指点你一二;待入冬前,便往终南山去。” 正说着,就听门外一阵嘈杂,师徒二人出来瞧去,只见两个青衣捕头挎着腰刀,带着一班衙役,持着水火棍,如狼似虎地用铁链压着一个五十岁光景的妇人往城外走去,那妇人右腿受伤,虽经简单包扎,但仍有鲜血渗出,拖了一路。 沈渊见此,有些不忍,举眼瞧了瞧公冶和,却被其当作没瞧见一样,转身便欲进屋。沈渊微微叹了口气,忽然听得公冶和“咦”的一声,顺着公冶和的目光瞧去,只见一个比沈渊稍大一两岁的小姑娘顺着血迹悄悄的跟在衙役后面。 公冶和与沈渊轻道:“在此等着。”说罢,身影一晃便出现在那姑娘身后,伸手轻轻一拍肩膀,那小姑娘“啊!”的一声,吓得跌坐在地上,转过头来,满是惊慌。公冶和瞧着,这小丫头年纪不大,却是机灵得很,虽然脸上慌张,但眼珠子却转个不停,似是想法子脱身。 公冶和咧嘴一笑,单手便将这丫头提了起来,任由这丫头挣扎,却怎么也无济于事。一晃的功夫便回到酒楼。招呼着沈渊,同回了客栈。 客栈房内,这小姑娘瞧着抓她的老头,心道:“这老头怪里怪气的,不似好人,倒是旁边的小子浓眉大眼,应是老实人家的孩子。莫不也是同我一般被这老头抓来的?”想到此处,突然听到公冶和那老鸹般的声音说道:“丫头,你叫个啥?” 这声音瘆人,这小姑娘吓得直退到墙角,不敢答话。 沈渊笑道:“看你比我大个一两岁,我便称你姐姐。小姐姐,你不用怕,我师父就是说话难听,见你偷偷跟着那群衙役,一时奇怪,故而想问问你为何跟随他们,或许我们能帮忙。” “原来是师徒。”那姑娘如此想着,她看了看公冶和,又瞧了瞧沈渊,眼珠打转,随即便哭了起来,那眼泪止不住的流,哼哼唧唧的哭声叫沈渊抓耳挠腮,也叫公冶和烦躁不堪。 公冶和平常疯疯癫癫,心思却是细的。别看这丫头灰头土脸的,但仔细端详倒是个白璧无瑕的美人胚子,杏眼灵动c唇红齿白,自有一股子可爱。此刻虽梨花带雨,可这哭声中却是半真半假,故而公冶和也不做声,只是一旁瞧着。 沈渊见着哭了,心下急的也不知说些什么好,慌慌张张的道:“小姐姐,你莫要哭了,有什么且委屈尽管道来,我师父武功了得,若有难处定会相助!”说完,沈渊看向公冶和,“是吧,师父?” “没出息!”公冶和翻了个白眼,心中暗骂。嘴上却道:“莫要哭了,丫头你先说你叫个啥,为何要跟着那班衙役?” “阿公,可会帮我救出婆婆?”那小姑娘止了哭,小心地问道。见公冶和不做声,只好继续说道:“我叫禾南絮,家住华阴县北赵家村,那抓走的婆婆本是家母的乳娘,自家道中落c父母离世,家中只剩下我与婆婆相依为命,只因昨日婆婆在赵相公家做工,失手打碎了一件瓷瓶,那赵相公不依不饶,还打伤了婆婆的腿,又叫我们赔三百两银子才算作罢,若是拿不出钱来便叫我去赵家给他家小公子作个童养媳,否则就报官抓人!”说着,又抽泣起来。 公冶和听了这姑娘的姓名,若有所思;只是沈渊在旁气愤不过。接着禾南絮边哭边道:“婆婆怎肯让我受此委屈,回来后便要带我连夜逃离此地,刚出了关,不想便被这班捕快衙役堵在渡口,婆婆拼了命让我逃了出来,不想婆婆自己却被抓了去!呜呜呜!” 公冶和忽然问了句不相干的话,道:“丫头,你是云南来的?” 禾南絮一呆,轻轻点了点头,公冶和似是明白了什么,转而问道:“他们是往华阴去了?” “是,”禾南絮见公冶和没再追问别的,连忙称是,“还请阿公相救。”说罢,连忙朝公冶和拜了下去。公冶和受了一拜,便叫她起身。 公冶和道:“事不宜迟,臭小子,你与这丫头日落之前在城外渡口等我。” “不,我要同去!”禾南絮急道。可沈渊拉着她,安慰道:“南絮姐姐,我师父定会将你婆婆救出来,我们若跟去只会碍手碍脚,拖累师父。” 公冶和冷哼一声,“倒不是怕你们两个拖累,只是你们走的太慢,久了只怕会害了你那婆婆。” 听得如此,禾南絮也就不再坚持。备了干粮,待公冶和走后,沈渊与禾南絮也出了客栈,往渡口而去。 从客栈至渡口这一路上,禾南絮心事重重,也不说话。沈渊一路开解,好叫禾南絮放心,只是她好似没听见一般,有一搭没一搭地应着,沈渊也觉没趣,便不再说话。 直到黄河渡口,沈渊远远瞧着那附近有一处密林,郁郁葱葱,青石绿树相互掩映,是个绝好的藏身处,指着一块大青石对禾南絮道:“不如我们躲在那巨石后面,免得叫官府的人发现,等我师父救了你婆婆来此后,我们再出来。” “好罢!”禾南絮瞧了瞧那地方确实不错,应了下来。二人躲在巨石后面席地而坐,沈渊掏出一张面饼,递给禾南絮,早就饥饿难耐的禾南絮有些害羞,接过饼来侧过身慢条斯理的吃着。 沈渊在旁看的入神,痴痴的笑着,道:“南絮姐姐,你吃饼吃的真好看!” 这丫头脸一红,转过头便骂道:“呸,登徒子!” “什么登徒子?”沈渊不知何意,“南絮姐姐,我说的是句句属实,你确实生得好看,我都看不够哩!”六岁稚童又哪里懂得礼仪,尤其这男女之间,不过是见着什么说什么罢了,倒是单纯的很。 不过女孩子便不同了,禾南絮似江湖漂泊的早,懂得也就早些。此刻她早已在客栈时将脸颊洗净,肌肤如凝脂白玉,叫沈渊看得痴了,这才不由自主的说些孟浪话来。不过也叫禾南絮脸上发烫,白里透红的模样更显可爱。 沈渊还不知所以,又问道:“姐姐,怎么脸变成了红枣?” “呸呸呸!”禾南絮羞恼,揪住沈渊的耳朵训道,“你再这般轻佻,我我便不理你了!” 一时间她也没想好要怎么说,毕竟是个八九岁的姑娘,说破天的狠话,也只如此罢了。不过这对沈渊却是极为有效。 只听沈渊连忙道:“我不夸你了还不行吗?你别不理我!” 禾南絮瞧着沈渊着急的样子,“噗”的笑出声来:“你真是个傻子!” 沈渊挠了挠头,只憨憨的笑着。毕竟似这般开心,已是好久没有过了;其实禾南絮又何尝不是呢?儿童急走追黄蝶,飞入菜花无处寻,如此天真无邪,亦是实属难得。儿童之间熟络起来很是容易。 禾南絮问道:“你怎么拜了这么一个怪老头做师父?” “师父他老人家武功极高,”沈渊说的认真,“别人总说他是杀人魔头,可我偏不以为然。” “那你父母呢?”禾南絮又问道。 只听沈渊长叹了口气,道:“都死了!” 谈到此处,二人不约而同露出一丝苦涩,又相视而笑,竟生出同病相怜c惺惺相惜之感。聊着聊着,眼看红日西斜,二人探出头来望去,只见那妇人果然跟着公冶和往渡口而来。 沈渊与禾南絮忙赶上前去,禾南絮长吁一声,抱着妇人道:“蛇婆婆!”眼中竟又起了水气。公冶和听了方知这妇人身份乃是黄河三怪中的蛇婆婆。 蛇婆婆颇为宠溺禾南絮,轻抚道:“老身没事,叫絮儿担心了!”只见她身着茜色交领襦裙,双鬓灰白c横眉冷目的面貌倒是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样。打眼瞧了瞧沈渊,便将禾南絮有意拉至身后。禾南絮轻轻摇了摇头,沈渊见了也低下了头,走到公冶和身旁。 蛇婆婆将双手交于小腹,双膝微屈向公冶和道了句万福,只是语气生硬:“老身在此拜谢前辈相救之恩!适才不及言谢,还望前辈勿怪。不知前辈高姓大名,他日相遇自当报答!” 公冶和毫不理会,只问道:“你们是滇西百花谷的人?” 此言一出,蛇婆婆与禾南絮双双大惊,立刻将禾南絮护到身后,十分戒备。只听她沉声问道:“你究竟何人?” “江湖传言,几年前滇西百花谷一夜之间被百毒门所灭,无人幸存,就连谷主木慈及其夫禾青山此等高手亦未能幸免于难。”说着,看了眼禾南絮,“这丫头可是禾青山与木慈之后?” 蛇婆婆脸色愈发阴沉,却不作声,只是虚步微沉,右手化掌抬至肩齐,左手成拳收于腰腹处,做了个势。公冶和瞧着好笑,道:“你这迷花拳在老子这只能做做样子罢,你身上若无伤病,以你那缠蛇杖法或许能挡我一招半式。” 方才沈渊听到公冶和所言,不觉又想起深仇大恨,想着原来禾南絮的爹娘亦是被百毒门何有道所害,更觉命运跌宕。又见禾南絮在旁吞声忍泪c怅然若失;那妇人处处戒备,更坐实公冶和所言不虚。 “你是何有道那畜生派来斩草除根的?”蛇婆婆质问道。 这显然是起了误会,沈渊忙道:“婆婆,切莫动手!实不相瞒,我爹娘及家中上下几十口人亦被何有道所害,如今也只剩下我一个了!” “哦?”蛇婆婆迟疑,又道,“如此说来,倒是我误会你们喽?”嘴上虽这么说着,却依旧没有放下戒备,将禾南絮护得更为严实。 “你不必如此,就凭我公冶和的大名,若要取你性命,又怎会让你活到现在?”公冶和揶揄道。 蛇婆婆听了,惊惧得连退了两步,叫道:“剑奴!”见着公冶和背后的九柄剑,这才想到。 禾南絮不知婆婆为何如此,扯了扯她衣角,又听她松了口气自语道:“是了,剑奴赫赫威名,又怎会受何有道摆布?”忽然又紧张了起来,抬起头忙跪在公冶和面前,求道:“还请剑奴前辈恕老身无礼之罪!” “你且起来说话,”公冶和本不予理会,只道,“我只是没想到,黄河三怪中的蛇婆婆居然是百花谷中人。” “多谢前辈不杀之恩!”蛇婆婆虽然惶恐,但起身后又换回那副冰冷模样,“若前辈再无他事,老身二人就先告辞了。”说罢便欲离去。 公冶和轻哼一声,道:“慢。” 蛇婆婆一顿,冷着脸皱着眉道:“不知前辈还有何事?” 瞧着蛇婆婆的脸色,公冶和满是不耐,撇一撇嘴骂道:“在老子面前少摆出一副死了相公的臭脸!” 蛇婆婆恼羞成怒,大叫一声:“你!”可又想到自己绝非公冶和对手,只得冷哼一声,不再言语,不过这脸色气得发青,肝火大盛,忽然喉头一甜,吐了口血,差点站立不住。禾南絮瞧着慌了,努力搀扶着蛇婆婆,问着情况。 一旁沈渊瞠目结舌c结结巴巴的与公冶和道:“师父,您这嘴上功夫怎也如此厉害?都将这婆婆气吐血了?” “滚一边去!”公冶和照着沈渊的屁股便是一脚,将沈渊踹了个趔趄。沈渊揉揉屁股,倒是一点不疼。 公冶和漫不经心地瞧着蛇婆婆,问道“我且问你,以你的武功,怎会被这班衙役擒住?” “哼!”蛇婆婆还当公冶和在揶揄她,气道:“与你何干!絮儿,我们走。”说罢,拉着禾南絮转身边走。 还未走几步,只看十几个衙役拿着刀c棍迎面追了上来,堵住去路。 领头的男子在这群衙役中甚为扎眼。瞧他模样,方头阔脸c连心眉c三角眼,左眼下一颗黑痣,几根毫毛随风飘动,鹰钩鼻c嘴歪唇薄,髭须络腮,虎背熊腰;再说衣裳,头顶唐巾,身穿水绿印花的直裰,手摇铁扇,腰间翠色玉佩,脚下粉底皂靴。 沈渊与公冶和瞧着,不由得生出一阵恶寒。 只听这领头的叫嚣道:“老妖妇,我看你往哪里去,今日必取尔性命!” 也不知蛇婆婆在想些什么,瞄一眼公冶和,道:“裴元海,老身哪也不去,定与你这畜生同归于尽!”。话音刚落,便起了拼命的架势。 “原来是黄河三怪的另一个,怪不得这臭婆娘不是对手哩!”公冶和自言自语,又瞧着禾南絮,笑道:“你这丫头倒是机灵,知道你这婆婆不敌这腌臜东西,编了故事将我晃来,如今还不与我道出实情吗?” 沈渊有些不知所以,道:“南絮姐姐,你先前所说都是骗我们的?” 禾南絮一阵窘迫,不知道该怎么张口,正欲说话时,那叫裴元海的猖狂道:“你这老贼背着九柄剑,莫非便是剑奴?敢打闹县衙,倒有些本事,不过在我看来,不过是浪得虚名罢了。此事本与你无关,非要没事找事,索性连你一并杀了!” “你这腌臜货当真不知天高地厚。”公冶和满是不屑,说话时连正眼也不瞧上一眼,嫌弃道,“瞅你这般模样,生你出来当真是难为你娘了!” 裴元海怒极反笑,他何尝被如此羞辱过?铁扇一收,冷冷瞧着公冶和。嘴上虽然不将公冶和放在眼中,可这心里却无丝毫轻慢,毕竟是不是浪得虚名还要交过手方能得知。 这叫裴元海的本就是个刻薄偏执的人物,此人心思缜密,且行事极为残忍酷烈,生性嗜杀。平生又爱附庸风雅,装成文人骚客,无事作些个不压不韵c粗鄙不堪的诗联,可见腹中却无半点墨水,但若有人笑他,这人必然死的凄惨。所以被江湖上称为“亡命书生”,亦是黄河三怪之一。 黄河三怪乃是陕西境内沿黄河出没的三大高手,虽被齐名,这三人却并非一家。 传闻江湖中有好事者为这三人排名:为首的便是这“亡命书生”裴元海,三十多岁的年纪,武功怪异,铁扇锋利;其次便是那神出鬼没的“药死人”单子胥,此人医术卓绝,堪称扁鹊再世,可若寻他救治则须拿一具尸体来换,否则就是皇帝老子也别想叫他治病,邪气十足;最后,便是这蛇婆婆,相传蛇婆婆与毒蛇为伍,一根蛇杖更叫人闻风丧胆,脾气执拗冷酷,不近人情。 此刻,只听裴元海道:“先让我解决了这老妖妇,再来收拾你这老贼道!” 沈渊听了,急忙扯了扯公冶和衣角,道:“师父。”正说着,公冶和瞪了一眼沈渊,冲着裴元海道:“你愿杀谁便杀谁,少在老子眼前聒噪!”又看向禾南絮,轻道:“丫头,还不与我道出实情吗?” 蛇婆婆倒是倔强的很,插话道:“絮儿,不必与他说!生死有命,又有何惧?” 禾南絮瞧了瞧蛇婆婆,又瞧了瞧公冶和,她自是不愿意蛇婆婆就这么送命的,她拽着公冶和的手臂,求道:“阿公您武功高强,南絮求阿公救救婆婆!” 这会子功夫,那裴元海与蛇婆婆却已交起手来。二人辗转腾挪c拳掌翻飞,裴元海铁扇生风,蛇婆婆拼了全力犹如困兽之斗,竟一时相持不下。 公冶和瞧着,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禾南絮心中明白,自己若不托出事情原委,公冶和定不会出手相救的。她也不犹豫,便将事情经过说了个清楚。 原来,这华阴知县与那赵相公相互勾结,鱼肉乡里,搜刮民脂民膏,皆藏在赵府之中,足有不下三万两白银。于是蛇婆婆化作老妈子,带着禾南絮混进赵府侍候,查出这三万两雪花银就藏在赵府地库中,欲盗取出来分还给乡亲。 不想这赵府c知县皆与裴元海为一丘之貉,动手那日竟被裴元海撞个正着,仓促之中被裴元海打伤,趁着月黑风高,带着禾南絮逃了出去。只是蛇婆婆内伤颇重,腿上又流血不止,这才叫缉捕的衙役捡了个便宜。 禾南絮聪敏机灵,蛇婆婆被拿时,她便躲了起来。然后在后面悄悄跟着,还将自己精心伪装一番,足像个小乞丐。直到遇见公冶和,灵机一动编了个故事,骗公冶和去县衙救人。 听完这番原委,沈渊恍然大悟,这一路所言竟有一半是假,实叫他心中不快。禾南絮瞧出沈渊不悦,走到跟前拉起沈渊的小手,怯怯地说道:“好弟弟,你,你气我骗你么?” 沈渊本来是有些许气愤,但蛇婆婆亦算是行侠仗义才受伤被擒,禾南絮更是为了救人,想及此处又多了几分理解。他摇了摇头,道:“你也是没有办法,倘若你早些能直言相告那便最好了。” 再看蛇婆婆此刻早已落了下风,摇摇欲坠。裴元海铁扇横扫,转身竟是全力一掌朝着蛇婆婆背心击去。 裴元海招式古怪刁钻,方才公冶和一边听着禾南絮说话,一边在旁瞧着,居然分不清裴元海的武功路数是何门派,只有一种感觉,这怪异武功竟似曾相识。正待这一掌击中,公冶和倏地冲了上去,同时背后一柄宝剑飞出剑鞘,公冶和瞬间握住,向上一撩,剑光如虹! 刹那间,裴元海大感不妙,连忙强行收手,虽躲开了剑刃,却被自己反震得退了八c九步这才站稳,一下子气血上涌,只见他喉头滚动,又硬生生的将那一口血咽了下去。他心中明镜,方才若躲避不及,想来这条胳膊必是保不住的。 公冶和有些惊讶,“咦?”的一声,道:“竟能避开?倒是小瞧了你。” “哼,不过如此!”说罢,裴元海便将矛头指向了公冶和,铁扇插在腰间,双掌挥动着朝公冶和扑来,顿时阴风呼号,那掌影好似幽冥鬼手铺天盖地,掌风中居然带着血腥寒气,叫人生畏! 沈渊与禾南絮哪里感受过这般阴森之气,不自觉的便靠在一起;就连蛇婆婆也不禁为公冶和捏了把汗。 漫天掌影,总是实中有虚c虚中有实,公冶和心中瞧这招式稀奇,自己从未见过,一时间竟是找不出破绽。不过公冶和并非优柔之人,管他虚虚实实,举剑迎上,反正肉掌碰宝剑,吃亏的又不是自己。 裴元海此时心中已然悔的直骂娘,方才不知哪根筋搭错,竟将铁扇收起。虽然用的掌法阴狠可怖,威力极大,可是以肉掌碰铁剑,实在不智。世人皆知,公冶和的每一把剑,哪个不是削铁如泥c分金断银的绝世宝剑?可招已用老,只得硬拼。 所谓一力降十会,公冶和双手举剑,由上自下以开山之势朝着裴元海劈了下去。这一招朴实无华,看似简单,实则内中却涵大道至简的意味。 就在上一刻公冶和刚刚举起剑来,裴元海心中还嗤笑其破绽百出,忽然只觉空气一滞,自己却发现这一掌根本不知落在何处,下一刻剑影落下,携带罡风,惊得瞬间冒出冷汗。 可裴元海亦不可小觑,千钧一发之际,身体微侧以避开锋芒,左手出掌击中剑脊,“嗡”的一声,剑身微晃;再瞧裴元海,借这一击之势跃到左侧,接着一个转身,右手抽出铁扇,同时手腕一抖,铁扇展开朝着公冶和左肋扫去,可谓来势汹汹! 公冶和甚为讶异,他虽未出全力,却也使了七c八分,他曾自以为能接下这一剑者,江湖之上寥寥无几。可见,这裴元海是有些猖狂的本钱。 公冶和见这铁扇来的凶险,脚步轻转,回剑一挡,金铁相撞,竟迸出些许火花!硬碰硬,裴元海再被震退,同时公冶和亦收了轻视之心,谨慎了起来。 裴元海那对三角眼透着残酷,轻哼一声道:“老匹夫,倒是我小瞧了你!”话音一落,只瞧他手腕抖动,铁扇忽拢忽展,向公冶和袭来。他这扇子扇骨为生铁,扇面为白绢,柔中带刚,招式奇巧诡异,叫人眼花缭乱。 “废话真多!”公冶和啐道,随后也不再留手,只见森然一道电光,剑锋却刺破扇面,卡在扇骨当中,剑气顺着剑尖直刺裴元海肩头,裴元海腰身回转,生生躲过,虽未伤到筋骨,可衣裳却也被割破一道口子。 同时,裴元海顺势一带,抽回了铁扇,左手迅速拍了一下扇面,合起铁扇又朝公冶和砸了去,公冶和举剑一挡,岂料裴元海手臂向后一收,瞬间展开扇面,扇子边锋泛着冷冷寒光,横扫向公冶和胸腹。 这裴元海的武功路数实在奇怪,一招一式皆不似中原武术。公冶和眼看铁扇砍来,立刻收剑抵住。裴元海忽然扇子一翻,“噗”一声,这扇面竟燃起一团烈火来,吓了众人一跳!公冶和亦差点被烧了胡子,索性躲得及时,可几次交手让裴元海这厮一时占了上风,心中不禁闷闷。 “哈哈!”裴元海狂笑着,那手上却不停,趁着绢布扇面烧的正旺,带着烈火浓烟连番出招;此时公冶和被这烟火熏得睁不开眼,只能听风辨位挡住攻势。 未及三招,公冶和便动了真怒,心中暗骂:“下三滥的东西!”只瞧他急速将剑刺入土中,运足内力猛地向上一挑,带起砂石打向裴元海。 只听几声闷响,裴元海扇上之火便被这飞砂走石扑灭,同时他鼻子一酸c肩头一痛,差点拿不住扇子;接着只觉一股腥甜流入口中,他用手照脸上一摸,竟是被这飞来的砂砾将鼻梁打断,流出血来。 沈渊在旁瞧这二人你来我往,手心也握出了汗。直到裴元海见了血,这才松了口气。再瞧蛇婆婆与禾南絮,亦是看得提心吊胆。 此时他手中铁扇当下只剩扇骨,那绢布扇面早烧的秃了,而方才公冶和这一招打的裴元海有些发狂,只听裴元海大吼一声飞身跃向公冶和,提手拢起扇骨,戳向公冶和头顶百会。 公冶和哪会给他机会,顿时使出武当太极剑法,公冶和向后撤了一步,举剑朝上似缠丝一般绕着小圈粘住了铁扇,而那裴元海腾在空中,脚下无根,任使多大气力,却只能随着公冶和的剑势而去,更是挣脱不得。忽然公冶和抬脚便将裴元海踹出丈外,裴元海喉头一甜,喷出血来。 “剑奴,哼,我看是浪得虚名罢了,”裴元海跌坐在地上,咧着嘴笑道,“你不过是比我活的久些,若再容我几年,你必死无疑!” 这次交手实在让公冶和郁闷,不过裴元海的武功路数更叫他奇怪,尤其是他扇子突然燃烧的那一刻,公冶和心中竟想起了四十余年前丹崖山上的一幕。于是问道:“我且问你,你师父可是亚力昆?” “不知道此人是谁,”裴元海冷笑道:“哼,要杀便杀,哪有这些废话!” 公冶和眯着眼睛,心中暗道:“当年亚力昆自绝于丹崖山顶,我是亲眼所见,想来是我错觉?可”想到此处,公冶和暗暗摇头,又问道:“你师父到底是谁?” 裴元海只嘿嘿笑着,也不回答。他鼻口冒血,露出牙来,面目更为可憎。那一干衙役早已吓得目瞪口呆,不知所以,一动也不敢动,生怕公冶和杀了他们。公冶和知道,问是问不出来什么了,于是便起了杀心。 突然蛇婆婆喊道:“怎的还不杀他,免留祸患!”蛇婆婆本想着借剑奴之手杀了裴元海,也算为武林除一祸害,只是话说出来却语气不善,这也怪她性情孤僻,哪里会好好说话。 可公冶和的脾气更怪,听了这话,心中大为不快。 他的性子是你若好言好语,或许还能有得商量;若你似蛇婆婆这般颐气指使,你说往东,我就偏往西。只听公冶和斜眼看向蛇婆婆,指着裴元海道:“老子偏不杀,偏要留他这条狗命,你能如何?” “你!”蛇婆婆气得胸中起伏,拉着禾南絮喝道:“不知好歹,我们走!” 禾南絮依依不舍的看着沈渊,却也拗不过蛇婆婆,从怀里掏出一方手帕,匆忙递给沈渊,说道:“今日一别,不知何时才能再见,他日若有缘相遇,便以此帕为信物。” 沈渊接了帕子也想说些什么,支支吾吾的却不知怎么开口。那蛇婆婆可不等人,硬拉着禾南絮上了船,往对岸风陵渡去了。沈渊望着那渐行渐远的身影,二人挥手而别,可心中却是生出一丝伤感。 这边公冶和骂道:“你们这帮子蠢蛋,趁老子没改了主意,赶紧滚蛋!否则一会老子心情不爽,将你们全杀了丢到河里喂鱼!” 这帮衙役听了这才缓过劲来,慌慌张张应承着,架着裴元海逃命去了。临走时裴元海阴狠狠的瞄了一眼公冶和,恰巧公冶和也若有所思的瞧着他,四目相对,裴元海立刻低下头,背着公冶和冷冷笑着。 就听公冶和在后边啐道:“呸,下三滥的东西,杀你怕脏了我的剑!”转过头来只见沈渊手里拿着那方帕子,傻傻的望着河面,轻拍沈渊脑袋,揶揄道:“没出息!” 沈渊愣头愣脑道了一声:“啊?” “走了,”公冶和捻一捻胡须,装模作样道:“徒儿,且随贫道云游四海!”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七回 悬赏通缉 九曲黄河万里沙,浪淘风簸自天涯。在沈渊随公冶和自潼关乘船东去之时,这漫天的悬赏布告亦随之而来。 那日公冶和在玉泉院杀了袁策,谭真智盛怒之下当即差了人,快马加鞭地往陕西布政使司去了。 趁着堂内左右无人,左布政使李大人手里捧着书信看了又看,忽然将此信重重拍在案上。 李大人心中对谭真智颇有微辞:“这寻常的命案照理来说,本为当地县衙主理,审结之后再呈禀上官,可这老牛鼻子却直接一封书信送至我手。况且这等江湖绿林的案子,各地官府皆走个过场也就罢了,尤其这跑江湖的,所犯命案可谓数不胜数,若一件一件审下去,哪是个尽头?怎奈这臭道士与那些王爷公主还颇有交情,若敷衍了事,万一叫哪个王爷c大人知道了,兴许这仕途也就止步于此了。” 念及此处,即刻招来参议,将这事由与他说了。那参议淡淡道:“回大人,此案当送到按察司去。” “嗯,”李大人捻着胡子,左右思索着利弊,“这等无功便是过的差事,还是交由他们来做合适。”说罢,将这书信封好,交与参议,命他去了按察司。 李大人随后便与谭真智回了封书信,这信上文字尽是言辞切切,若旁的人一观,定会说这李大人真乃一代青天方父母;瞧到最后,只说朝廷自有法度,此案已划归到按察司主理,定会与原告有个交代。 总之此案若有了结果,最次也当有自己一半的功劳;但如又是个无头案,上边要追问下来,则皆与这老奸巨猾的李大人毫无关系。 李大人忽然想到前些日子,从京城传来的一些消息。 细一琢磨,这杀人的公冶和竟与那端午劫狱案有关。虽说这案子被门大人按了下去,袁彬也从那诏狱放了出来,被贬南京,但门达定是恨极了公冶和,若非此人插手阻碍门大人,只要有了证据,陛下也不会再念着袁彬的旧情了。 原来李大人早早便依附于门达,京城有哪些消息,自然也瞒不过他的耳目。想通了这其中关系,便认定这叫沈渊的小子,定是那青云庄的余孽。于是连忙飞鸽传书,将消息禀知了门达。 按察司的老爷们倒是实在的,知道这等事推也不掉,只得出了差往华山走了一遭,回来后,便散出了布告。因这玉泉院与那些王公们有些交集,出了命案也是可大可小。按察司的老爷们斟酌一番,还是照着规矩将案子快马呈到了刑部。 此时门达早一步得知消息,恨得牙根痒痒。招来何有道又将其大骂了一顿。自何有道逃了回来,门达曾多次对其打骂,可他是敢怒不敢言,只得受着。 何有道也当真是能屈能伸,四十多岁的光景,叫那些锦衣卫的千户百户们实在瞧不上眼,虽明着不敢与何有道叫嚣,暗地里却骂着他乌龟王八。不过就算他心知这些人表里不一,也无甚办法。 当着门达的面,何有道咬牙应道:“大人,那杨仪自逃去辽东,在下早命门下弟子前去捉拿,只可惜那厮奸诈,竟不知所踪。既然那青云庄余孽与那魔头公冶和混在一处,在下请命,前去缉拿此二人!” “哼,你?”门达一脸的不屑,“上次那公冶和放个屁就把你崩了来,这回你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 何有道脸上有些挂不住,也不做解释,忽然跪了下去,道:“小人以人头担保!定将二人捉回!” 门达瞧着下方那卑贱模样,心中油然升起一丝快感,嘲道:“你的狗头能值几个钱?” 何有道强按怒气,也不做声,只将头伏的更低,任由门达打量。片刻,只听门达继续说道:“你莫忘了,你身上可还背着百花谷的八十多条人命,且不说那禾青山还是朝廷任命的千户,那个女谷主更是木府的旁支。若不是本指挥与你周旋,你死十次都不够!” “大人恩威再造,小人没齿不忘!”何有道叩首忙道。 门达冷哼一声,道:“算你识趣,我便再信你一回。” “多谢大人垂怜,小人此次定不辱命!”何有道拉长了音,五体投地,一副奴才样,就连门达也有些觉得恶心。 又听门达一脸狠色,道:“滚下去,记住这次不要活的!” 何有道一愣,忙领命告退,回府去了。莫看何有道在门达面前有这一套说法,可他打皇上赦了袁彬后,却另有一番打算。 自袁彬出狱后,以何有道之狡诈,早看出些许端倪。将袁彬贬黜南京,又何尝不是一种保护?反观门达,却不似从前那般受陛下恩宠,故而早早开始谋好后路。当下,正是个绝好的时机。 待何有道入了府,便急忙招来丁胜c房威。当日,丁胜领着十几个人,装了十几口大箱子的金银细软,悄悄自宣武门出了城便折道往西北去了,再没回来。次日一早,何有道打点好府中事物,叫了房威跟着自己,又率二十名弟子,牵了马匹,风风火火出了城,往大同府方向去了。 行至蔚州,何有道却慢了下来。 房威不解,道:“师父,咱们这般慢行,若遭锦衣卫密报,岂不引火上身?” “无妨,”何有道此时倒是悠然自得,“为师正是故意为之。咱们快些慢些,于那姓门的倒还好说,若真追究,随便找个由头搪塞过去也就是了;假若赶到潼关时,恰好遇见公冶和那老疯子,咱们谁也活不成。打今起,我们便一日快马加鞭,一日游山玩水,待到了河曲,乘了船,顺流而下,那时可真真是‘千里江陵一日还’了。” “还是师父所虑周全。”房威这马屁拍的太假,但何有道很是受用。 陕西按察司呈上禀帖已到刑部有几日了,门达早早就与刑部施了压,那海捕的文书布告下也已发至各地。照理说,公冶和与沈渊也无妨门达,只是他这睚眦必报的性子,一旦得了机会必将报复。 而此时,沈渊跟随公冶和也已到了太室山下。 这嵩阳书院极富盛名,早在先宋时,二程先生与那范希文c司马君实等诸位当时的大儒皆曾在此讲学。如今到了天顺年,反而有些落败。这天下学子虽依旧欣欣而往,但想来比在旧时,这做学问的日子过得更为清苦。 才至书院门外,沈渊举眼望着那横匾上已然有些掉了色的四个大字“嵩阳书院”。面阔三间的大门,古色古香,待走了进去,隐隐的听着“之乎者也”的念书声。 心下好奇,便加紧了步子,先公冶和一步进了二门。 沈渊只觉眼前一亮,这书院虽有些旧败,却胜在古朴雅致。青灰瓦房,透着幽幽书香;院中修竹掩映,碑廊曲回,松柏成荫,还有三两成群的儒生各自捧着书,在那树下摇头晃脑。 但最惹人注目的,还是那郁然如山的三株古柏。直叫沈渊叹为观止。 几个儒生见了书院来人,只一脸呆样远远打量了一番,理也不理,只自顾读书。这时从旁门进来一个粗犷汉子,远远瞧着公冶和与沈渊,轻“咦”了一句,摇了摇头,便朝后院去了。 见前面一座三开间的大殿,近前看了去,正着圣人。沈渊虽年幼少学,即便不认得两侧人物,倒也认得孔圣人。 沈渊心道:“头年父亲于乡里兴办学堂,便供了孔圣,如今被师父领到此处,左右要读书,索性再拜上一拜,方全个‘礼’字。” 当即磕了头,口中还小声念叨着:“孔圣老爷在上,家父生前曾盼小子能读书博个功名,如今成了孤儿,又背负深仇大恨,功名什么的怕是没了指望,念在于乡里学堂,咱们见过一面的情分上,只求圣人眷顾,叫小子多识几个字,能做出几篇好文章来,也算结了家父心愿。”又琢磨了一下,道:“还要保佑小子能大仇得报!” 公冶和在后面瞧得好笑,他站在殿外,虽有几步距离,却也听得清楚。暗暗笑道:“这黄口小儿,倒会乱攀关系,不过是此前拜祭过罢了,若叫这帮酸秀才听见,定少不了口诛笔伐。” 见沈渊起了身,公冶和走近戏谑道:“乖徒弟,报仇杀人这等事,孔圣人是不理的。要拜,你得拜我。哈哈哈哈!” 公冶和大笑着过了这先圣殿,沈渊撇了撇嘴,在后头跟着。公冶和瞧着这书院颇大,房间也甚多,想找个人怕也只能四下问问。 见不远一个儒生,头戴皂条软巾c穿着玉色布绢的圆领大袖,正摇头晃脑的背书,公冶和大手一拍,那人吓得一跳,将方才记下的文章忘的一干二净。 那儒生打量着公冶和,恼道:“子曰,不学诗,无以言;不学礼,无以立!去去去!”说罢大袖一甩,气哼哼的走了。 公冶和被这儒生说的蒙头蒙脑,心道:“莫不是个呆子?”索性也不寻人问了,只提起真气,大声喊道:“张秀才,老道来寻你啦!”这声音奇大,满书院回荡,沈渊忙捂住耳朵,震得旁人的脑袋嗡嗡作响。 那些个儒生学子惊诧哪里来的老道士在此发癫,又相互问着张秀才是哪个。不多时,一个花甲光景的老先生,头顶幅巾,身上朱子衣,一路小跑迎了上来。 旁的学生瞧的目瞪口呆,原来这老道士口中的“张秀才”竟是他们的山长张谦张先生。顿时有学生便怒道:“此地为圣人学府,这老道怎这般无礼!山长乃进士出身,岂敢用‘秀才’相称!” 公冶和有些顽童心性,这脾气也是说上来就上来,听了这些个儒生训斥,回嘴骂道:“你们这些个书呆子,老子就愿意叫他张秀才,你们待如何?”说罢,还故意高声“张秀才”长,“张秀才”短的。 所幸这张谦是个好相与的,也不气恼,只摇头苦笑。朝着这些学生摆摆手道:“无妨,左右不过是个虚名,都散了吧。”又回头悄声与公冶和道:“这些个童生,大多是不识趣的,还望公冶兄见谅。” “哼,最烦你们这些酸儒。”公冶和揶揄道,“我见你也不迂,怎的教出这些个呆子?” 张谦戏道:“哎呦,权当是公冶兄夸奖罢了!”又看向沈渊,问道:“公冶兄,这是?” “张秀才,我与你的恩情可还记得?”公冶和不理张谦所问,只言道,“如今便与你一个报恩的机会。” “救命之恩,岂敢忘怀!”说到此处,张谦整了整衣服,朝着公冶和作揖道,“但凭公冶兄吩咐!” 张谦将这师徒二人领进厢房,请了座,命人奉上茶。问道:“不知公冶兄有何吩咐?” 公冶和咧嘴笑道:“我想为我这徒儿讨几本书来,好教他些许识文断字的本事。江湖险恶,日后也免得受他人蒙骗。” “就这?” “嗯,就这!” 张谦听了目瞪口呆,有些不可思议,道:“救命之恩如再生父母,几本书册就算还了恩情?” 公冶和反问道:“那你还待怎的?你手无缚鸡之力,要你给老子做牛做马,老子还不稀罕哩!” “好好好,依你便是。”张谦笑道:“看来,公冶兄你才是真君子啊!” “少拿这奉承话搪塞我,”公冶和打断话头,“给我徒儿的书籍须是有先贤注解的,最不济也要你注过的,否则老子也不到此处寻你来了。” 张谦思虑片刻,应道:“如此,明日我便多选出几册,叫学生们各抄一份,毕竟好些都是孤本。不过需要公冶兄在此处多逗留几日。” “这倒好说。”公冶和欣然应道。 眨眼天快暗了,张谦命灶上备了酒饭。只一炷香的时间,就看仆役捧出酒菜来。 沈渊瞧着,喉咙里咽吐沫,只见先端上来的盘里盛着滚热的蹄子,又摆出一尾蒸鱼碟青菜,一碟豆腐干c两小碟腌菜,这时早前那粗犷汉子也跟着进了屋,手里又端上三大碗烩面。那汉子偷偷瞄了瞄公冶和,却被公冶和瞧见了,吓得一个激灵,连忙退了出去。 公冶和全没在意,此刻眼睛正盯着张谦从仆役手里接下的那一坛子酒。 张谦得意道:“公冶兄,这可是足有十年的汾酒,平日里我舍不得吃,现下可是便宜你喽!”说罢,二人分别倒出来吃了一碗,这才动筷。 沈渊早已等不及,囫囵着将面吃了干净。吃过了饭,公冶和送走张谦,趁着醉意,又教沈渊耍了套华山剑法。 只一遍,沈渊便记下了大半,第二遍,便将全部剑招记得清楚。沈渊拣了根木枝,似模似样的演了一回,公冶和看了,感慨道:“不错,比你老子强!”说罢,回到屋里便睡了去。 月上梢头,山下村子里的一户人家还亮着灯火。屋内二人正就着一碗熟牛肉吃着酒。其中一人正是在书院中的汉子。 这汉子是书院的火夫,名叫牛三。与他对面的是这一带有名的光棍,只因这人头上有疮,人称癞头王。此人一副奸相,贼眉鼠眼,却生出一脸横肉。 听牛三道:“没有看错,今日那一老一小,正是官府悬赏的人物,那赏银足足有五百两!” 癞头王吃了碗酒,奸笑道:“既如此,将这二人擒来交于官府,得了银子,你我二人分了便是。” “只是我见那老的似有功夫在身,不是个好相与的,”牛三这碗酒端在半空,犹疑道,“不如报了官,让差人自己来拿,如此也算立了功,多少能有几钱赏银,总好得过丢了性命。” 牛三想到公冶和那双浑浊的眼珠子,不由得打了个冷。 癞头王瞧着,嘲笑道:“看你五大三粗,也有把子力气,怎的还被这老头吓得屙出屎来?” “不是,尿憋的。”牛三连连否认,说着出去爽快了一把。 待回来后,只听癞头王道:“牛三兄弟,你且放宽心。所谓拳怕少壮,想当年哥哥我也是跟着师父练过几年棍棒,若真如你说那老头会武功,就凭我们二人齐心,谅他也翻不出花来。” 见牛三不说话,只呆呆的瞧着碗里的酒,癞头王又道:“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若真报了官府,五百两雪花银便是一厘也无咱们的,这可是五百两!”边说边伸着五根指头在牛三眼前晃荡。 左思右想,牛三端起眼前这酒一口吃了干净,一抹嘴似定了心道:“就冲这五百两,这事做得!” 癞头王赞道:“好!是条汉子!”举起这浑汤陪着牛三又吃了一碗。随后他拉过牛三,小声道:“明日便如此如此” 过了三更天,那牛三吃得大醉,早早倒在炕上睡死过去。癞头王悄悄从土炕上摸了件衣裳,走了出去。原来他有个表舅正是县衙里的捕快。癞头王将这事儿与他表舅说了,为的竟想吃个独食,他表舅也好能立个头功,若升了捕头,日后的好处数之不尽。 至于牛三,到时做个意外,杀了也就罢了。 次日一早,不消公冶和督促,沈渊身后绑着北冥剑,手里使着木枝反复练着华山剑法。公冶和瞧着,叫住沈渊,从那九柄剑中拣出一柄轻巧的递了过去。 沈渊接过此剑,只觉甚为趁手,喜道:“师父,此剑重量正合适。不知是个什么名,可有个什么说法?” “此剑为‘飞雪’,也是把不可多得的宝剑,是我这九柄剑中最为轻灵的,先借与你练剑。” 沈渊使着飞雪剑又舞了一回,剑招越使越熟,那剑身打磨的明亮,映着日光竟真如片片白雪一般。公冶和瞧着,不住的点头。心下暗道:“这套华山剑法的确使得熟练,只不知是不是沈钧那小子教过,不如再试他一试。” 当下公冶和又演了一遍峨眉派《猿公剑法》,这峨眉派的剑法沈钧定是不会的,便让沈渊瞧着。待收了剑,只觉方才公冶和仿佛灵猴腾挪,一招一式更是上劈下撩,左刺右搅,明暗有序,刚柔并济。 沈渊突然闭上了眼,慢慢想着,公冶和也不催促,只默默立在一旁。沈渊步子先动,接着举起剑来起了式,初时缓慢,渐渐的出剑竟快了起来,直到最后一招收了势,这才睁开眼睛。 见公冶和像是呆了,直勾勾的盯着自己看,沈渊觉得不自在,近前拍了拍师父。忽然公冶和大笑道:“老子当真是捡了个宝贝疙瘩!” 沈渊不知所以,捧着剑道:“师父,剑。” 收好了剑,公冶和喜笑开颜的说道:“今日练到这罢,老子现下高兴,带你去登封城中逛逛!” “师父,您自去吧,我想去听讲学。”沈渊昨日听了那些个“之乎者也”,觉得有趣,早就打算今日去瞧瞧。 公冶和有些扫兴,只道:“老子食香喝辣,可别怪老子独享!” “师父,这里灶上的饭也颇可口,您且去吧!” 公冶和讨了个没趣,自顾的下了山去。不过心中还是欢喜,这剑法只一遍就记得清楚,这等天赋当真少有。 牛三赶早来了书院,见公冶和下了山去,心道:“当真天助我也!”于是急忙去瞧沈渊。 此时沈渊才洗了脸,牛三拎着食盒走进房内,招呼着沈渊道:“小兄弟,这是山长叫我送来的。” 道了谢,沈渊掀开盖子,只见盒子里三个热腾腾的馒头,一碟腌菜,一盘子熟牛肉,还有一碗稀饭。才练了功,沈渊正觉腹中饥饿,抓起馒头便吃了起来,用的稍急,竟叫两片牛肉噎住了,抬手端起稀饭顺了下去。 才放下碗,沈渊忽觉两眼发昏,天旋地转,眼前一黑便不省人事。沈渊不知,原是这稀饭中的蒙汗药发作。 牛三见四下无人,从怀里掏出一张字条放在桌上,扛起沈渊自小门出了书院,奔着登封城北一处废庙去了。 此时公冶和左撞右撞的进了城,抬眼便看到城墙上贴着的通缉,稍稍一想便知是谭真智做得好事。他也不在意,只把脸给那守卫瞧。那守卫还当是哪来的疯子,半晌才反应过来,七十左右的光景,背后捆着九柄宝剑;又瞧着画像,没一点不像的。大惊之后,速速招了人来,便欲将公冶和拿下。 公冶和起了顽心,拔腿便跑。他轻功极快,只在城里乱窜,走走停停,好似生怕这些个差人追不上他。一时间城里鸡飞蛋打,一片慌乱。 这些官差衙役满城的追,左拐右拐,足足来回跑了十多里路,一干人等皆是上气不接下气,到头却再瞧不见人影。 公冶和扫了兴致,便慢悠悠的往书院走。自沈渊不见了踪影,张谦也没在意,只当是随公冶和出去闲逛了,连那房间都没进去过。见公冶和独自回来,便问道:“公冶兄,怎么没与徒弟同回?” 两人一碰面,方知沈渊失了消息。急忙进了房间,只见桌上有张纸条,而那北冥剑却还在炕上。那纸条上写道:“此子现在我手,申时,城北废庙,一人前来,过时不候。” 这下慌了张谦,连连要说报官去罢。公冶和冷着脸将通缉一事说了,更愁坏了老夫子。公冶和骂道:“莫要摆个哭丧脸,几个蟊贼而已!” 说罢只叫张谦收好北冥剑,独自去了。 废庙里,牛三也是一脸愁容。癞头王在旁骂着:“这都睡了将近三个时辰了,还不见醒,你是下了半斤的药么” 想是蒙汗药下的猛了,牛三心里也没底。那告示上可没说死的也能换钱,若是不能,不仅白忙一场,怕还要挨板子。 癞头王许是等的烦了,找了由头出去转,实则是与他表舅通风。他那表舅早已领着人伏在暗处,等待时机。 也不知这庙原先供的是那方神仙,如今连个匾额也没有,那上方神像也只剩下半截,瞧不出个模样。趁着癞头王不在,牛三跪在蒲团上,口中念道着“保佑”。那声音太小,旁的人根本听不清。 其实沈渊早就醒了,知道自己中了圈套,便一直装睡,同时也暗暗在听着二人说话,得知自己与师父竟被悬赏五百两银子,也不知是该哭还是该笑。 没多久功夫,那癞头王便回来了。换了牛三觉得发闷,也出去转了。 待牛三走后,这时沈渊听那癞头王走近自己,用手在眼前晃了晃后,自言自语道:“牛三这个蠢货,待我抓了那姓公冶的老匹夫,再除了你!” 听这厮要抓公冶和,沈渊差点没憋住笑,一不小心出了声,癞头王一个激灵,凑近瞧来,见沈渊没有动静,以为自己听差了,便又放下心来。 那牛三出去久了,癞头王担心自己表舅被发现,忙大声招呼道:“牛三兄弟,快来!” 牛三听了唤,以为出了什么事,忙不迭的跑了回来,只听癞头王道:“兄弟,哥哥内急,劳你再盯片刻。”说罢急匆匆的又跑了出去。牛三倒不疑有他,坐在沈渊边上,不知琢磨些什么。 沈渊突然睁开眼,坐了起来。吓了牛三一跳,不及牛三说话,沈渊便道:“你快跑,那个癞头要杀你。” “胡说!”牛三倏地站了起来,“我与他无仇无怨,他为何杀我?你这黄口小儿,莫不是诓我!” “方才我听得清楚,你爱信不信,杀了你,他便可吃独食。” 恰巧癞头王进来,见沈渊转醒,正待问话时就被牛三拉着对质:“这小子说你要杀我吃独食,是也不是?” 癞头王被这一问,心下慌了,片刻没有反应。牛三认定了沈渊所言不虚,便欲讨个说法。癞头王此时不认,两人一来二去扭打到一起。癞头王虽有些拳脚功夫,却耐不住牛三一身蛮力,一时相持不下。 趁着乱,沈渊拔腿便跑。也多亏此前二人未用绳索捆他,否则也逃不出这虎口。 癞头王见状急了,骂道:“你个天杀的蠢货,若叫这小子逃了去,那五百两银子咱们谁也得不到!”说着,用了个巧劲,挣开牛三,几步便将沈渊追上。 沈渊见势不妙,左右打眼扫了扫,顺手拣了根棍子,虽不趁手,却也能当剑凑合使使。心里想着学过的招式,抬手便用了出来。 癞头王嘲道:“会个一招半势,也想从老子这脱身?”说着便朝沈渊抓了去。 沈渊仗着身形短小灵便,左右躲闪。癞头王抓他不住,自己却被敲了好几棍子,于是冲着牛三吼道:“还不快帮忙!” “哼!”牛三气道:“我不管,那银子你牛爷爷还不要了!” 癞头王见牛三坐在边上瞧热闹,当真是欲哭无泪。眼前这小子就同这猴子一般,也忒难抓。突然裆下剧痛,低头瞧去,竟是沈渊一棍子撩上子孙根,顿时倒地不起,脸都蹙到了一块,虚汗直冒。 只听他嘴里惨呼:“表舅,救我!” “嘭”的一声,一颗血糊糊的人头落在癞头王眼前,又听老鸹般的声音说道:“这厮是不是你表舅?” 癞头王定睛瞧去,“哇”的一声,将肚里的东西吐了一个干净。牛三也惧得尿了裤子,面如死灰,不知如何是好。 沈渊在旁直干呕,埋怨道:“师父,怎的又杀人?” “江湖险恶,”公冶和道,“这些畜生,杀的越多越好。” 公冶和瞧着沈渊,又道:“放心,我只杀了这为首的,其余的只给了些教训罢了。” 再瞧那癞头王,浑身发青,屎尿齐流,竟被活活吓破了胆,去见了阎王。 “呸,便宜了他!”沈渊啐道,“似这等人,即便是死了也不觉可怜。” 那牛三腿脚发软,站不起来。只得爬向公冶和,磕头认罪:“爷爷饶命!小人一时猪油蒙了心,不知好歹!”边赔着罪边抽自己嘴巴。 公冶和冷冷瞧着,见他把脸抽的肿成柿子,便拎着来寻张谦。 张谦见了牛三,得知了始末,也被气得好歹,想送去官府发落,却又怕牵扯到公冶和师徒,抬脚狠狠踹了牛三,骂道:“牛三,你做的好事!你本是个老实本分的人,怎能昧着良心做出这些勾当!” “且住,”公冶和打断张谦话头,冷言冷语地道:“张秀才,老子不管你如何处置这厮,我且问你,老子徒儿在你这遭人绑了,你打算如何?” 张谦长叹一声,道:“在下失察,难辞其咎。悉听公冶兄吩咐!” “如此,老子便不客气了!”公冶和咧嘴笑道,“除了先前要的几部书,将你这骡车与我,另外再拿二百两银子做盘缠。” “这也罢,全都依你!”张谦摇头苦笑。 沈渊扯了扯公冶和,悄声问道:“师父,这,这不好吧?” 公冶和冲着沈渊双股便踢了一脚,低声骂道“嘘,闭嘴!”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八回 天罗地网 且说公冶和擒了牛三来见张谦,讹了银两c车驾,又一日赶着骡子便启程南下。张谦实在气恼,所治书院竟出了这么个败类,索性将这牛三赶走。 牛三自此没了生计,心中也生出怨来,一不做二不休,第二日便跑至衙门自告了官。 衙门的捕快失了人头,当真是本地的大案,知县老爷火急火燎的寻人问话,便从牛三口中得知原委,念在牛三不过是贪财好利,将他打了二十板子,打发走了;至于这嵩阳书院的山长,倒实在落个窝藏重犯的罪名。 知县当即点好了人马,往太室山去了。县老爷心里想着:“本官辖内的捕快丢了性命,却因此能破刑部下来的要案,也算值了。” 不多时,到了书院大门。知县发了令,那班差役使着铁链张牙舞爪的闯进书院,将书院自堂夫到门守一律绑了跪在院中;知道张谦与那些讲书先生都是有功名的,不好带枷,于是命人使着水火棍将其赶至先圣殿前。 院中的学生不知发生何事,见这班差役凶神恶煞的,都不敢多言一句。只瞧知县老爷正了正衣冠,使人搬了把椅子,端坐在殿前,面着张谦等人审道:“嵩阳书院山长,你可知罪!” 围观的学生听了,小声议论起来。这些儒生大多是两耳不闻窗外事的,更不知日前那一老一小竟是朝廷重犯。 莫看张谦年过花甲,又是个文弱书生,但却有一股子义气。那知县问什么,他便答什么,却也不好叫人发作,只是问道公冶和去向的时候,张谦则闭口不言。奈何功名在身,那张谦跪都不必,更别提用刑。 不过那知县也有法子。虽说奈何不了这些有功名的,那院中用铁链拴着,跪在地上的却任凭他处置。于是叫差役一齐打了杀威棒,这些仆役中,大多不知情,可这大刑加身,也叫张谦不忍。 倘若不招,瞧着无辜之人受累,是为不仁;可若张谦招了,却又违了朋友之义。正左右为难时,门守却熬不住板子,疼喊着:“小的知道!” 那知县有些得意,忙叫了停,道:“你且说来。” 门守颤巍巍的跪着,瞄了眼张谦,小心说道:“前日山长于大门外与那犯人告别,那人与山长说了片刻,我就在那门后,离得远听得不清,只记着那人提了一句‘绍兴’,便走了,小的只知道这些,还望大人开恩,饶了小的!” 张谦心中一紧,但脸上却不动声色。只听那知县与众人道:“若早些说,也好免了一顿板子,何苦来哉!” 侧脸看向张谦,道:“张先生,想来今日你须同本县往衙门走上一遭了。” 知县将其他人放了,拿了张谦;其余众人却都没了主意,有的学生欲联名上告,也有的学生则说先生的确有过,一时间分了两派,争吵不下。 张谦被带回了衙门,这事自然也瞒不过锦衣卫。 在何有道离京时,门达便派人暗中跟着,何有道的一举一动,门达皆了如指掌。这一点,何有道心知肚明。 待入了潼关,何有道只稍加手段便叫这两名锦衣卫现了真身。 古语有言:有钱可使鬼,而况人乎? 这二人最初还当何有道起了杀心,正不知如何是好的时候,何有道却与这二人各赠了四锭黄金,又各许了五百两白银的好处,条件便是这一路须听从何有道吩咐,否则这金子便叫他二人有命拿,无命花! 这等好处不拿白不拿,两名锦衣卫如此想着,且瞧这意思,倘若拒了何有道,反倒必死无疑。至于指挥使大人那里,还不是怎么说怎么是。 不过门达的密探遍布地方,在潼关没两日,何有道便接到了飞鸽传书,得知公冶和同沈渊的去向,且于嵩阳书院发生的一切,都写在这封密信上。 何有道细细思虑,暗道:“既然公冶和已不在登封县,不如给门达做个样子。待到了登封,与那密探见了,再见机行事。”于是一行人乘船,急朝河南府驶去,到了孟津,弃了船又快马加鞭,终在二日后到了登封县。 这二十余人雷厉风行地入了城,一路横冲直撞,直奔县衙。以何有道为首,不顾阻拦冲了进去,那知县老爷正在大堂理政,见了大怒,正待唤人时,那两名锦衣卫便亮出了腰牌。 知县瞧了清楚,顿时瘫在座上,好一会才缓了过来。起身连连请罪,同时自己又在寻思着到底何时得罪了锦衣卫。 何有道摆了摆手,道:“知县大人不必惊慌,我等此来皆为了那两名在逃重犯,听闻大人将那重犯同伙缉拿归案,故来相问。”说罢,又对那两名锦衣卫耳语一番,不过是叫他们再躲藏起来,免得叫此地门达的耳目识破。 那二人其实早早的换了百毒门的衣裳,若非相识,绝无可能被认出。何有道此举不过是以防万一罢了。那二人领了命,便悄悄退了出去。 听何有道所言,竟与自己无关,知县顿时松了口气,忙道:“回禀上官,那贼人同伙姓张名谦,乃是本地嵩阳书院之山长,如今已被下官囚在衙中,只是此人乃进士出身,用不得刑,下官也怕有所怠慢,故而将其软禁在后院厢房,大人可要当下提审?” 何有道摇了摇头,道:“不必,待需要时再来与你取人。” 这是,衙役来报,说门外有人来见何先生。知县问道:“哪个何先生?” “是来寻我,你且请他进来。”何有道说着,又命房威带着众弟子在院内等候。 随后,一个精瘦汉子进了大堂,问道:“哪位是何先生。” 何有道与这汉子见了礼,知道他便是门达在此处的探子,道:“在下便是。” 知县在旁看了,还道这一身粗布衣裳的汉子是谁,没想到眼前的上官见了这汉子也要以“在下”想称,不由也行了个礼。殊不知,何有道这动作其实是给京城的门达瞧的。 这密探也欠身回了礼,道:“何先生,门大人叫我与你说,若敢故意拖延,莫怪他翻脸无情。另外这张谦定知公冶和此行目的,以及他走的那条路,若你审了出来,须知会我一声。” 何有道目中杀机一闪而过,瞬间又平息了下去。那密探浑然不觉,在旁的知县更是不知。 “请回禀门大人,在下定不辱命。”何有道又行一礼。 那密探又道:“何先生好自为之,告辞。”退了去,何有道当下定了计策,与知县道:“那张谦是个有功名的,我有一计,不必动刑也能叫此人招了供。” 是夜,被软禁的张谦躺在床上,辗转反侧。心里回想着那年南宫复辟,延益公蒙冤被杀,也使得自己心灰意冷,辞官而去。不料于路上遇歹人劫持,若非巧遇公冶和,自己早已成了孤魂野鬼。 虽说公冶和实实在在犯了王法,张谦却知道这等江湖上的命案,官府也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今日听得看守闲话说连锦衣卫都上了心,说到底还是得罪了小人。 张谦越想越恼,若非牛三起了贪心,岂会生出这多事来? 忽然门外闷响,一道黑影鬼祟的推门进来。张谦暗惊,站起来道:“谁?” “嘘!”那人将半个身子探出门外,左右瞧了瞧,又轻轻关上门。 趁着月光,张谦只瞧那人穿着夜行衣,蒙着脸看不清面貌。那人扯下面罩,露出的面貌正是何有道,只是张谦不知罢了。 见何有道走近,张谦不由的向后退了一步,却没站稳,又跌坐在床上,强作镇定道:“你是何人?” 何有道拱一拱手,道:“先生莫慌,在下并非歹人,此番只为相救。” 见何有道说的诚恳,张谦也是将信将疑,遂问道:“我与兄台从未相识,你却因何救我?” “不瞒先生,在下乃原锦衣卫百户杨仪。听闻公冶前辈同小侄沈渊被朝廷通缉,特前来相救。”何有道将自己说成了杨仪,但瞧着张谦定是不知沈钧的事,又将端午那日大略说了一遍。 “不成想,还有这许多变故。”张谦听的眉头紧蹙,原是对沈渊生出许多怜悯,不过却又道:“那你又如何得知他二人在此?” “哎呀,你这夫子怎的如此多问题,时间紧迫,再不走就来不及了!”何有道故作焦急,说着便拉着张谦往外逃去。 张谦虽不是江湖中人,却也只江湖险恶,不肯相去。猛地挣开何有道,退了回来,道:“我怎知你是不是诓我?再者,老夫本就没想逃跑!” “罢了,我与你说清楚,”何有道心中暗想这老家伙倒是谨慎,“但你切不可与外人说,否则便多一条枉死的性命。” “老夫知道轻重。” “在下如今虽叛出锦衣卫,但那门达身边有个亲信,乃是我至交,我至今能安然无恙,多亏此人与我通风。”何有道见张谦信了八分,又道:“我于辽东也见了悬赏告示,便去信问他,这才知道我那小侄同公冶前辈到了此地。可还是来晚一步,多方打听得知张先生在此被困,故特来相救。” 见张谦沉默不语,似还有疑虑,便继续故作恼怒道:“张先生,不妨与你说,那何有道率锦衣卫已然往绍兴去了,”何有道顿了一下,特意瞧着张谦的神情,只见他目光游离,双手却握的紧,便又道,“公冶前辈武功盖世,可我那侄儿却只有六岁,若他们调集官军,我怕恶虎不敌群狼啊!” “罢了,你快去追上公冶兄,叫他不要再往绍兴去了!”张谦神色肃然,道,“老夫有功名在身,谅他们也不能拿我如何,且不用管我。” “先生说得倒是轻巧,我去哪里寻?往绍兴去的大路便是几十条!” 何有道这出戏演的天衣无缝,纵是张谦再谨慎,情急之下也已打消疑虑,道:“公冶兄临别前曾与老夫说绍兴山阴县有古剑出世,前去一观。他们从信阳往庐州府去了,过了庐州境老夫便不知了,或许经宁国走黄花关,亦或过广德府至绍兴,总之你快去,此刻他们应还未到信阳!” “多谢先生相告!不过先生当真不与我走?”何有道戏没做完,言语间尽透着赤诚。 张谦摆了摆手,道“有劳杨义士费心。我虽为了朋友之义,却也实实在在犯了王法,理当在此受罪。” “先生高义,在下以茶代酒,敬先生。”说着,何有道抄起茶壶,倒了两碗。 张谦接了茶,痛快吃了。只瞧何有道手腕一番,忽将茶水洒在地上。张谦不解,便问道:“你这是?” “自然是敬先生。”何有道嘴角上扬,露出了白牙,一副奸计得逞的模样。 张谦似乎明白过来,面如土色,问道:“你,你究竟是谁?” “在下何有道!” “卑鄙小人!”这四个字张谦说的磨牙凿齿,恨不得生啖了何有道,突然张谦只觉腹部剧痛,大呼一声“啊!”便仰了过去!原来在何有道倒茶的同时,那毒药也入了杯中。他这使毒的功夫当真是出神入化。 知县大人听了何有道的令,就在附近的配房候着。待听了一声惨叫,那知县也顾不得别的,连忙带人冲了过去。见何有道安然无事的走了出来,这知县也松了口气。他可不想锦衣卫的任何人物在他的县衙里出了差错,即便对方还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老弱书生。 待进了房间,掌了灯,却将这知县连同随行的县丞c衙役一并吓了。只见张谦倒在地上,七孔流血c双目圆睁,竟落了个死不瞑目! 知县长吁短叹,命人将这尸身抬了出去。见了何有道,踌躇着问道:“何先生,下官斗胆相问,还望恕罪!” 何有道摆了摆手道:“但说无妨。” “此人虽有罪,却罪不至死,如今这进士及第的死在了县衙中,下官实在不好交代啊!” 瞧着知县怕的连头也不敢抬,何有道暗暗冷嘲:“朝廷命官又如何,见了本座依旧是战战兢兢!” 嘴上却说着:“大人莫慌,这锦衣卫办事,哪怕布政使到此,也不敢说三道四。若怕面子上做不好,你说畏罪自杀就是。” 次日一早,天色未明。 何有道便去见了门达的密探。将昨夜的事与其说了。除了行踪改成走的凤阳府,其他全照实说了。那密探不疑,只道:“何先生辛苦,我即刻呈禀指挥使大人。不知何先生打算什么时候启程?” 何有道自然知道,这话中意思是让他快快上路去除掉公冶和与沈渊。 但他只怕与公冶和见了面,死的是自己,他可不愿白白送了性命,所以他说公冶和携沈渊走凤阳府,也是故意为之。 只听他回道:“在下本就打算即刻启程,只是有劳大人与门大人说,那公冶和武功绝顶,在下实在不是其对手,以防万一,不如飞鸽传书给绍兴府,在山阴县多遣些守军在前埋伏,我在后率弟子追击,布好天罗地网,前后相夹,定万无一失。” “知道了。何先生请先去吧,我自会与门大人说。”那密探待何有道说完便赶人走,何有道心中不快,却只能隐忍,恭敬行了礼退了下去。 另一头公冶和充着骡夫,一路赶车摇摇缓行,走了六日,终是到了信阳。虽说此刻晓星犹在,这官道上却已有了三两结伴的路人,大多是行商的走贩。 才五更天,昼市未开,那信阳城门紧闭。公冶和停了车,斜靠着,沈渊这时从青蓬里探出头来,跳下了车,抻了抻腰腿。 昨日黄昏时分,公冶和雇来漕船,装了骡车一并渡了淮水,不想却错过了宿头。左寻右寻才见到一间废屋,将就了一晚。夜里蚊虫嗡嗡作响,搅的沈渊睡不安稳,一旁公冶和却是大梦深沉。 这天未亮的时候,二人又赶着车往信阳城走去。 此时,沈渊瞧着城外已有小贩生起火炉子,架起灌饼摊。他使劲闻着,肚子也愈发的不争气鼓出声来。 转身问公冶和道:“师父,索性这城门未开,现下弟子又饿的慌,不如买两个灌饼尝尝吧?您闻闻,香味儿都飘过来哩!” “嗯,是他娘的挺香。”公冶和抬起鼻子嗅了嗅,掏出两c三个钱递给沈渊,“去,给老子也来俩!” 正当沈渊捧着新鲜烙的四张灌饼跑回来时,那信阳城门慢慢开了。待沈渊坐上了车,公冶和下来牵着骡子,嘴里呼了一声:“嘚儿!”就看那骡子便走了起来。 师徒二人手里各捧着灌饼吃着,热乎乎香喷喷,那灌饼里抹了酱,咬一口酥脆鲜香,浑身畅快。正吃着,沈渊抬头一瞧,原来信阳城内也张贴了他们的通缉令,沈渊低声道:“师父,你看。” 公冶和才把一张灌饼吃了,举眼瞧了瞧,嘴里骂道:“娘的晦气,这布告散的倒快。”再看些守卫,一个个睡眼惺忪,无精打采的,倒让他们混进城来。虽嘴上骂着,但公冶和却丝毫不在意,又坐上车板子,只在街上闲逛。 这街上的店面才陆陆续续的开张,公冶和同沈渊寻了偏僻的客店,住了进去。只打算明日一早开城门时便出城东去。 闲来无事,公冶和命沈渊在房内打坐吐纳了一个时辰,沈渊自小所炼的内功《混元真气》乃是脱胎于重阳真人的《全真先天功》,由华山派开派祖师郝大通传了下来。 这门功法独特,共十层,在于厚积薄发c延年益寿。初期与他派内功相斥,待境界高深又可海乃百川,深不可测,是套绝顶的心法。公冶和便是将这法门炼到了,悟出了其中好处,他习得当今天下的各派剑法,经多年钻研,以此功融会贯通,才得了如今这登峰造极的境界。 莫看说着简单,但除非有似公冶和这般痴心c专心,否则即便是天生神力,任c督自通,也无法企及这等境界。 在公冶和指点之下,沈渊的内功在这些时日也颇有进益。待收了功,沈渊只觉丹田之处暖暖的,浑身上下仿佛连毛孔都透着清爽,甚是舒服。 公冶和点了点头,道:“果然是个习武的好胚子,你这内功虽还在第一层转悠,不过见你行气时神色如常,便知这内力算得上扎实。” 沈渊听了,脸上忍不住的得意,道:“师父,既如此,不知这《混元真气》的第二层口诀是否可以教我?还有那《华山剑法》和《猿公剑法》我已练的熟了,再教我些别的吧!” “呸!”公冶和拉起脸,朝着沈渊便是通臭骂:“他娘的,以后就不能夸,才夸两句,狗尾巴都翘上了天!老子的话,是不是早忘得干净?” 沈渊突然记起前几日公冶和与他告诫的话:“修炼内功,当循序渐进。最忌心浮气躁,稍有不慎,极易走火入魔,重者则有性命之忧。” 他顿时警醒,连忙朝公冶和拜了一拜,道:“师父,徒儿知错!” “哼,”见此,公冶和怒气稍平,又严正说道:“趁你年幼,正是打好根基的时候,该教的时候老子必然教你;再说那剑法,你若想学别的,先将这两套剑法练到老子满意再说!” “是,徒儿谨记。”沈渊低着头,显然是知道错了。 “行了,记住便好。”说着,公冶和透着窗瞧了瞧天色,道,“倒是热了起来,走,随老子上街逛逛,也好过在这儿闷着。” “师父,我还是在屋子里练功吧。”沈渊方才听进了公冶和的话,便只想内功更扎实些。 公冶和又怎会瞧不出来,这黄口小儿虽然正是顽皮的时候,但这骨子里却是十分上进的,这倒让他很是欣慰。不过公冶和却道:“你练个屁,才被老子臭骂了一顿,你能静下心来?这练功可急不得!走,为师给你买瓦儿糕吃去。” 寻常人家中,爷爷大娘哄孩子使得最为顺手的办法便是拿吃食糊弄,也是应了儿童天性。沈渊自是不例外,更别说那公冶和更是个好吃的货色,一把年纪竟是个馋鬼,这一路师徒二人当真是走一路吃一路,沈渊也将这好吃的性子学了个八分模样。 听了公冶和要给他买糕,连连答应着。 为了不惹人注目,身后背着的北冥剑早已叫公冶和用粗布捆了个严实,如今沈渊就像背着根棍子到处行走;公冶和倒是容易,原先只将九柄剑紧紧捆到一起,绑在身上,后来过禹州时,太过瞩目,便雇了裁缝给他制了一个剑袋子,那裁缝手巧,这袋子大小恰好装进九柄宝剑,公冶和背着也甚为欢喜。 师徒二人出了客店,沈渊在街上瞧着许多乞丐,有些奇怪,问道:“师父,我看着信阳城中也算是繁华,怎的这路边倒又许多乞丐?” 公冶和瞧着满是厌恶,道:“这信阳自古便是丐帮的总舵,不过你要小心这些花子。” 沈渊不解,道:“不过是乞丐而已,有甚可怕?” “你尚年幼,自然不知这丐帮可恶之处。”公冶和边走边道:“这丐帮本是天下第一大帮,也曾出了不少英雄人物。似这末宋时九指神丐洪帮主,一生行侠仗义,锄强扶弱;还有黄帮主与郭大侠夫妇,更是为国为民,率众于襄阳抵御鞑子南侵足足三十余年,最后战死沙场!当真是可悲可敬!” 公冶和又斜眼打量着街上乞丐,道:“自三十年前丐帮当时的帮主归了天,如今这丐帮,早已忘了本,失了侠义心肠。简直是奸淫掳掠,无恶不作,当真丧尽天良。虽说老子杀人无数,也是个恶人,却也厌极了这帮子禽兽不如的东西。前些年在岳阳之时,老子亲眼所见这群畜生竟连未及金钗年华的丫头都不放过。老子一怒之下,将丐帮岳阳分舵的所有的花子屠了个干净,这才解我心头之恨!” 沈渊听了这些事,即便不知将那姑娘怎么了,也大概能猜到定是做了禽兽不如的坏事!心中愤懑难当,也不说话,只是攥着拳头往前走。 公冶和瞧了,道:“若非不想多生事端,老子非把这丐帮总舵搅个天翻地覆。罢了,跟你说这些做甚,搅了好兴致。” 正走着,正巧前方一个卖瓦儿糕的摊子,买了两个,可沈渊却再无心思吃了。天气炎热,师徒二人进了茶铺子,叫了两碗茶吃,那茶博士来冲了茶,特意来道:“这茶是咱们这地界雨前的毛尖,好吃的紧,二位慢用。” 公冶和浅尝一口,咂摸咂摸嘴,自语道:“这他娘吃着都一个味儿。” 虽不懂茶,沈渊却也觉得这茶水入口清香扑鼻,方才这一肚子不平倒放在了一边,就着糕吃着茶,倒也享受。 自古丐帮耳目遍天下,便是锦衣卫也远不及丐帮的消息灵通,更何况在丐帮总舵的地盘上。 就在师徒二人吃茶的时候,丐帮帮主谢大有便已然得到了消息。原来这丐帮自谢大有登了帮主位,便臭名远扬,恶事做尽。这几年又与何有道攀上关系,倚仗着何有道在锦衣卫权势,也捞了不少好处,身家万贯,所以对何有道是忠心耿耿。 谢大有知道沈渊是谁,更知道公冶和的大名。当下朝廷悬赏,锦衣卫追拿,且华山派又于江湖上发了斩魔令共邀天下英雄同诛公冶和,简直是上天无路c入地无门! 他一细琢磨,暗道:“若是将这二人擒获交与何先生,何先生定会记我一个人情,好处自然是少不了的,无非多死些弟子罢了。我丐帮弟子众多,即便他武功再高,也总是恶虎不敌群狼,更何况他身边还有一个没长毛的小儿。” 于是派出大量弟子,盯着师徒二人的行踪,并欲见机先绑了沈渊。 公冶和只知丐帮为了银子,什么生意都接,就如那日他路过京城见着乞丐绑了慧觉和尚,他便以为是有人雇的。谁又成想,原来这丐帮与何有道竟然关系如此密切。 不过,自沈渊在登封被绑了票后,公冶和就时刻加了小心。这些乞丐实在是寻不到机会,便回去禀知了谢大有。这谢大有拖着肥肥的肚子,左右踱着,片刻便道:“继续盯着,若那师徒俩出城,出的哪个城门须即刻来报,我自有安排!另外,即刻召集所有在信阳州境内的弟子,速来总舵!” “是,帮主。” 待次日一早,才开了城门,只见师徒二人便牵着骡车从东门出了城。消息很快便传到谢大有耳中,立刻召集了人手,分散而走,赶在城外二十里处埋伏堵截。 沈渊打出了城,便瞧着同路的乞丐越来越多,便道:“也不知道这群叫花子都往哪去,莫不是又干了些伤天害理的事不成?” 公冶和也奇怪,但却无论也想不到这群乞丐正是冲着他们去的。 他们赶着骡车直到了一处吕家村的地方,瞧着这村子有几十户人家,便寻了一家讨了两碗水吃了。待出了村子,师徒二人突然发觉这路上竟是连一个人也没了,透着诡异。 这一段路是夹在两处山包之间,树木林立,枝繁叶茂。只这稀稀拉拉的蝉声却叫的烦人。公冶和眼睛微眯,喝道:“既然来了,怎偏偏要当那缩头乌龟,还不快快现身。” 只见谢大有身穿酱色绸缎的直身,头上带着六合帽,一脸的髭须,身材矮胖,手里还拿着一根绿玉杖,晃晃悠悠从那林间走了出来。 公冶和一愣,嘲笑道:“老子还当是野猪窜了出来,不成想原是丐帮谢帮主!” 沈渊一旁哈哈大笑,听了公冶和先前所说丐帮如今恶迹,这嘴上自然也饶不了讥讽几句:“这不就是头野猪么?” 话音一落,只见周围密密麻麻的竟出现了二三百人,皆是蓬头垢面,邋里邋遢的叫花子,将公冶和与沈渊围了个水泄不通。 谢大有这时开了口,道:“你这小畜生,莫随这老不死的逞些口舌之利,就如青云庄那帮子废物一般,死到临头却不自知。” 听到青云庄三个字,沈渊一下怒意滔天,他突然想忆起来,那日何有道派人到他家中将自己与母亲抓走后,那青云庄便烧了起来,隐约中看见这其中放火杀人的正是丐帮中人。 “你是何有道的人!”沈渊瞬间明白过来,怒喊道,“我定取你狗命!” “嘿嘿,”谢大有连连冷笑,又看向公冶和道,“便是剑奴,今日怕也逃不出我这五指山了!” 公冶和云淡风轻,似不将这二三百人放在眼里:“哦,且试试看吧。” 说罢,公冶和慢悠悠的将飞雪剑递给了沈渊道:“这丐帮也算你的仇人,你拿着此剑去报仇罢。便用我教你的剑法,能杀几个是几个,若我觉得满意,我另传你一套新的剑法。”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九回 大开杀戒 沈渊虽然恨极了丐帮,但若要自己杀人,心中还是胆怯。 他见过不少次公冶和杀人,却怎么也想不通,平白一条性命死在手上,怎么能如踩死蝼蚁那般容易。而且,自己也不过比这三尺长的北冥剑高出一头,要他与这些七尺多高的汉子拼杀,岂不是羊入虎口? 他只觉胸中起伏,眼前天旋地转,口中干渴,连喘息也急了起来,而拿剑的手也不由微微颤抖。 公冶和将这一切看在眼里,淡淡说道:“守灵明,运心法,气沉丹田,混元周天。”见沈渊照着做,他顿了顿,又道:“你只须记住,你不杀他们,他们便会杀你。待会儿动起手来,老子不会顾你,虽说生死有命,但你若不想死,就想办法活着。” 沈渊细细想着师父这一番近乎无情的话,实有一番道理。暗暗运转心法,当下定下心来,便没有方才那般慌张了。 “哈哈哈!公冶老匹夫,你竟让这臭小子赶着送死,是不是练功伤了脑子?”谢大有猖狂大笑,“如此,便成全了你们!” “与这肥猪再多说一句,便是脏了我这舌头。”公冶和不理谢大有,只自言自语道。说罢,从背后剑袋子中抽出青霜剑,走到了当中。沈渊此时也顾不上多想,就如公冶和所说,想活命便要自己想法子,他举着剑,小心提防着。 听见方才公冶和自顾说的话,叫谢大有立刻变了脸。只瞧他往后撤了两步,喊了声“上”,这黑压压一片的花子,手里使什么的都有,石头c弹弓c铁耙c锄头c还有刀剑,但最多的还是使花棍的。 得了谢大有的令,便一拥而上。 六岁稚童何尝见过这等场面,沈渊才稳住气息c定下心思,刚一抬头便瞧见这些乞丐有的狞笑着c有的张牙舞爪c有的瞪着眼珠淌着涎冲向自己! 幸好他反应灵敏,那迎面的一棍被他躲了过去,还没等自己站稳,这后面又有人朝他抓来,沈渊往前一窜,又将将避开;忽然左边一脚踹来,沈渊一个趔趄横摔在地上,顾不得叫疼,迎面一条棍影便朝着脑袋砸了下来! 沈渊本能的往后一个翻滚,好容易没被砸到,心下后怕;可紧接着背后一阵剧痛,正是被这花棍敲中,所幸有北冥剑挡了一下,那也震得他龇牙咧嘴c五脏移位!沈渊吓得嗷嗷直叫,拔腿便跑,边跑边乱挥着飞雪剑,此刻什么剑招都忘到九霄云外了,就是想使也使不出来! 这一通乱跑,倒让这些花子乱了阵脚,有几个花子被沈渊持剑乱砍,竟还见了血。 再瞧公冶和身前身后,皆是这些乞丐的尸首,一时间竟无人敢上前一步。公冶和剑气横生,那些死了的乞丐没一个是进到他五尺之内的。公冶和每往前走一步,那些个花子便退一步,有的还吓尿了裤子,飘来一阵腥臊。 公冶和余光扫了眼沈渊,暗暗嘀咕道:“这般乱使力气,撑不过片刻。”这话音才落,就看沈渊已经上气不接下气了。 此刻沈渊背靠骡车,手上宝剑乱挥,嘴里一通乱叫,就如那被一群饿狼围攻的狗崽。沈渊心道:“如此这般,早晚不是办法。”他使劲回想着剑招,同时也拼了命的稳下气息。 却浑然不觉有人从骡车的另一头悄悄爬了过来,伸手去抓他。沈渊猛地闻到一阵恶臭从后边飘来,微微侧脸一瞄,只看一条满是恶疮的烂手要擒他。那人一抓,同时沈渊正往前跑,恰好抓在北冥剑上,沈渊逃不掉,惹得周遭的花子戏谑大笑。沈渊急中生智解了绑带,一下便窜了出去。 那烂手的花子不知这剑沉重,一个不稳脑袋栽倒地上,磕晕了过去。沈渊身上没了北冥剑,只觉得自己动作更为轻快。突然想起在登封破庙中与那癞头周旋,嘴角一扬,主意便上了心头。 沈渊仗着自己身材矮小灵快,在人群中左突右进,这群花子竟一时抓他不到!而他此时也冷静了下来,举剑或刺c或砍c或戳c或撩,每一剑都向这些花子的子孙根招呼着,瞬间,两三个花子不及躲避,便成了太监,倒地哀嚎! 就听又花子骂道:“小畜生,你也忒歹毒!怎的招招往那要害地方戳?” 沈渊不答话,手上也不停。花子们都惧了,只要被他近了身,都连忙将那地方护住,更没心思来擒杀,生怕自己绝了后。而沈渊此时头脑也愈发的清醒,那《华山剑法》和《猿公剑法》来回的使,一旦有人偷袭,他便拆招来挡,随后依旧使剑往其下三路招呼。 直叫这些五大三粗的汉子们胆颤心惊,更不敢轻易妄动! 公冶和瞧见,暗暗笑道:“这臭小子,倒是没叫老子失望!” 本来这公冶和并非强迫沈渊杀人,方才说的那些话,也不过是要让沈渊真正明白什么是江湖凶险。公冶和心道:“这世间太恶,容不得天真。” 那躲在众人身后的谢大有,心中忐忑地望着那杀人如割草的公冶和。此刻,公冶和只出了七剑,丐帮便已倒下三十余人! 谢大有自入了丐帮后,从没见过如此厉害的人物,眼看着公冶和步步紧逼,挡在谢大有身前的人却越来越少。他不敢轻易动作,可脑子里也开始算计着脱身的法子。 瞧着眼前的丐帮弟子,谢大有嘴角狞笑,忽然听得一声龙吟,只见谢大有双掌齐出,这几个花子便鼻口喷血地朝他飞向公冶和! “卑鄙!”公冶和举剑随手一挡,只瞧那一身肥肉的谢大有腾跃在半空,以势大力猛的一掌朝公冶和轰来,掌风刚猛,叫人避无可避!公冶和眼前一亮,道:“降龙十八掌!” 面对这至刚至猛的一掌,公冶和的剑招化为流水一般,举重若轻的一搅,剑气飞旋,竟让谢大有这一掌落空,掌风轰向地面,溅起砂石。 公冶和不由赞道:“降龙十八掌果然威力过人c刚猛无比!” 突然再看谢大有提起绿玉杖,所用招式精微奇妙,机变百出,硬是同公冶和拼了十招! “你这棒法虽是天下绝顶,”公冶和替丐帮的先人们不忿,“可叫你使出来,不仅辱没了这功夫,更是污了‘打狗棒’的名声!” 说罢,《九字剑经》中的“临”字诀便使了出来! 《九字剑经》中的九字,分别为“临c兵c斗c者c皆c阵c列c前c行”。 七年前,公冶和在蓬莱剑阁的传剑玉碑上得知,这部剑法原来每一字皆有九式,每一式又分九招,虽少了内功心法记载,公冶和也凭着大毅力和自身的《混元真气》,苦苦参悟了五年,这才将前三字的剑式剑招将将参透。 原来这套剑法精要之所在,便是九九归一,继而一生二c二生三c三生万物,往来循环,生生不息。九字含九式,九式又分九招,单单这其中一字的剑诀,就已包罗万象。公冶和在那五年,没有心法遵循,只能按照那玉碑上所刻剑图及步法一遍遍的练习,又一遍遍的组合,生生演化出前三字剑诀共二百四十三招剑法! 招招奇绝凶险,变幻莫测! 虽说谢大有拼了命才与公冶和拆了十招,也不过是借了《打狗棒法》的利。十招一过,忽见谢大有惨呼一声,倒飞了出去,连他自己也没看清公冶和的动作,只觉眼前寒光一闪,自己已躺在三丈开外。 胸口剑痕皮肉外翻,鲜血直涌。谢大有暗自庆幸,多亏绿玉杖挡着一道,这才捡了条命,他抬起胳膊瞧着手中断了半截的丐帮信物,心里暗道:“原想着趁势逃了,怎的还挨不住一剑”眼前一黑便失了知觉,昏死过去。 剩下的丐帮弟子见群龙无首,顿时慌了。抬着谢大有便四下散去。 只有十来个花子想着擒了沈渊做质。先前这些人被沈渊耍的乱转,此刻他们相互给了个眼神,将沈渊四周围得严实,欲合力擒之。 公冶和瞧着态势,却依旧无相助之意。不过沈渊自不会任人鱼肉,他疾走躲闪,见缝便钻,急的这群花子大骂“泥鳅”,一来二去,真叫沈渊跑了出来。 沈渊围着骡车绕着圈跑,那些个花子就在后面追。沈渊正跑着,突然前面抄过来两人,吓得他急忙转身!正在这时,只听“噗”的一声,沈渊只觉脸上滚烫粘稠,再举眼一看,自己手里的飞雪剑竟插在后面追来的花子身上,这剑从那人腹部斜着向上直刺进了心脏,血喷了出来,那花子噗通跪倒在地,登时没了性命! 只听这些花子倒吸一口冷气,竟忘了擒住沈渊,呆立在前后动也不动;沈渊当下仅能听得到自己的喘息声,还有那叫人心烦意乱的蝉鸣。 似被那喷溅到脸上的血迷了眼睛,沈渊抬手去抹,那腥气钻了脑子,顿时叫沈渊醒了,只听他大呼一声,本能往后撤步,又听“唰”一声,那插了半截的剑身被顺势一下带了出来! 那花子趴着地上,沈渊眼睁睁看着那血从这尸身下静静流涌了出来,眨眼的功夫,周身地面竟被浸成暗红色! 沈渊脑袋一片空白,可眼中却是一片殷红!他慢慢转了身,举着剑,瞪着眼直勾勾的盯着眼前的花子。 许是被沈渊的模样吓着了,沈渊满身是血,目光无神,眼睛却瞪的极大,几个花子被盯的心里发毛!只见沈渊往前迈了一步,这一步终于打破了寂静,这些花子边往后撤边叨咕着:“快,快走!撤吧!”随后越退越远,转身便跑得没了踪影。 忽然这脚步声从身后响起,沈渊猛的转身,举剑便刺,可刹那间这剑尖却再也进不得一厘! 定睛一看,原是公冶和的两根手指轻轻夹住了剑身,沈渊慌慌张张松开了剑柄,往后退了两步,却没站稳摔了,转头看见地上的尸身,嘴里念叨着:“我杀人了!师父,我杀人了!” 公冶和收起了飞雪剑,又将地上的北冥剑捡了起来,只道:“上路了。” 见沈渊动也不动,直勾勾的盯着被他杀的那人,公冶和摇一摇头,轻叹了声将沈渊拎到了车上。鞭子一抽,那骡子便拉着车缓缓前行。 突然公冶和有些感慨,似乎是对骡子说道:“还是你这畜生看得开,杀人与否,你只顾拉车便是,倒是心里自在!”回头瞧了瞧沈渊,见他依旧闷坐在篷里发呆,摇了摇头,接着赶车。 走了不远,见前方一道河水。公冶和将沈渊扔进了河里,道:“进水里清醒清醒!” 一下了水沈渊便呛了口鼻,喘不过气来,顿时惊慌着扑打水面。公冶和在岸上瞧的哈哈大笑。过一会儿,沈渊站了起来,原来那水不过拦腰深浅。 经这么一折腾,沈渊身上的腥气被河水冲淡了不少,此时也缓过了神。默默地洗净了血迹,又换了套衣裳,继续赶路。 只听公冶和道:“你也不必过于自责,圣人云:‘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你不杀他他也会害你。且那厮自己撞将上来,他若不追也不会丧了命。” “说到底,也是我害死了他。” “这些个畜生,死便死了,”公冶和不以为然,“老子活了七十年,也看透了,这世间,跟本就是个你死我活,逃不出这天道循环。你将这厮杀了,也帮世上除了一个祸害,称得上替天行道。” “即便如此,就必须动辄言杀么?就不能教化这些人么?”沈渊并不理解,又问道。 公冶和停了车,回头肃然道:“臭小子,你去当和尚吧!” 沈渊愣道:“为啥?” “奶奶的,絮絮叨叨的跟那些个和尚一样!”公冶和突然骂道:“你也是个带把的,这人杀便杀了,又能怎的?何况杀的还是禽兽不如的东西,要教化,便送他到佛祖那教化去!” 沈渊被骂的说不出话,片刻后嘴里小声嘀咕着:“我就问了两句,也不知谁絮叨!” 公冶和耳力极好,张嘴便问:“臭小子,你嘀咕什么?” 沈渊撇了撇嘴,只顾看着风景。 “哼!”公冶和气鼓鼓的,竟是发小孩脾气。 且说谢大有回了住处,丐帮的几个长老命人寻了郎中替他瞧治,这才悠悠转醒。休养了两三日,方下了地。 此时,何有道那封命他率丐帮拖延公冶和去往绍兴的密信也到了手中,想着公冶和那一剑之威,谢大有不由一阵后怕。可何有道的命令,他也不敢违抗。左右思量着,终是定下了办法。 他唤来人问公冶和所去方向,知道公冶和必经庐州巢县。当下便与巢县九狮帮去了消息。 这九狮帮其实就是当地占山为王的山贼,平日里做些打家劫舍c绑票杀人的买卖。帮中九个首领是歃血而盟的兄弟,个个身怀绝技,聚了三c四百人,在巢湖一带兴风作浪,就连当地官府也要暂避锋芒。 朝廷派兵缴了几次匪患,可九狮帮依山傍湖,仗着山上林密险峻,湖中水草丛生的地利,也叫平匪的大军屡屡无功而返,扰的周遭百姓不得安宁。 首领们从谢大有的消息中得知,这公冶和遭朝廷悬赏,那华山派更是许了重金邀各帮派除掉此人,且这人身上的九把宝剑,各个皆是价值万金,世上少有的宝贝!谢大有又传话来说,九狮帮的众首领们英雄盖世,谢大有甘拜下风,这等好处便送与九狮帮等等,总之一些冠冕堂皇的漂亮话。 可这九人也并非傻子,若这事容易,那谢大有岂能拱手让人?不过转念又想,这送上门的买卖又岂有不做之理?于是沿途设好了暗桩,做好了筹划,只待公冶和师徒前来。 可他们却不知,说这华山派许了重金,不过是谢大有胡编乱造,无中生有罢了。 再说这“斩魔令”,江湖上只有七大派有这威望发下。可众派得了此令后,得知要诛杀的是公冶和,却皆偃旗息鼓。只有这些不知天高地厚的,才有这胆量招惹。 骡车一路行的缓慢,过城池而不入,沿途只在一些野村孤镇中落脚。 沈渊如今不似前几日那般消沉,他细细想来,好似师父所言也不无道理。不过经此一役,他这心思倒是沉稳了许多。每日练剑练功,从不懈怠。当公冶和欲教他新剑法时,还被他婉拒了。 这叫公冶和好生稀奇,不禁问他原因,沈渊只说那日临阵,自己将所学竟忘得一干二净,可见是自己根基不够扎实,待这两套剑法铭刻于心之时,再言其它。 公冶和听了不住点头,心下大慰。 眼看到了庐州城,公冶和却长呼短叹着说与这庐州的烤鸭无缘,替自己惋惜不已。径直过庐州往巢县方向去了。 又行了不到两日的光景,到了巢县,师徒二人不便入城,便投宿在城外卧牛山的村子里。当夜,那九狮帮得了消息,可谓倾巢而出。 无数的火把将头顶穹幕映的通红,公冶和与沈渊正在客店中睡得深沉,突然一阵马蹄急促,这村中便扬起慌乱凄嚎之声。 师徒闻声便冲出屋来,只瞧村中火光冲天,人群慌乱,一众贼人持着兵器,见人便杀,见财便抢!突然几个贼人路过,见着公冶和与沈渊,高声喊道:“人找到啦!” 顿时九个骑马的打头,领着人围了过来。这九人正是九狮帮的九个首领。公冶和瞧明白了,原来是奔着他们二人来的。 只听九人当中为首的道:“你可是公冶和?” “是,是老子。”随后公冶和转头向沈渊嘱咐道,“待我料理了他们,你且顾好自己。” 沈渊接了飞雪剑,道:“是,师父。” 只看公冶和自语道:“这次便用‘紫电’吧!” 说罢,将紫电宝剑拔出,脚下一蹬,飞身刺向方才说话的贼首。这剑锋所致,隐有雷鸣之声,刚刚还在两丈开外的公冶和,下一瞬间便跃到那贼首马前,那剑身仿佛一道惊雷穿透了贼首躯干。 那领头贼首还未及看清动作,自己便坠下了马,丢了性命,;其余八位皆是一脸骇然,顿时心生怯意。可公冶和却不给他们逃命的机会。 此时九狮帮的一众贼人一拥而上,围攻公冶和。只瞧公冶和脚下不停,来回不停的疾走飞奔,同时挥剑杀贼。 紫电剑锋利刚猛,动如迅雷方能展现此剑之威。贼人瞧不清他动作,只觉一道道剑影在人群中往返穿梭,那剑光每每闪烁,便有十来个人倒地而亡。贼人惊惧,瞬间逃了大半!其余那八名首领怕成众矢之的,早早下了马,藏在人群中提防着。 一道剑影在他们八人身前闪过,只看其中三个人突然捂着脖子,嘴里却冒着血泡说不出话来,缓缓瘫倒在地上死了;再闪过一道剑影,又三个人丢了性命。 这时公冶和突然出现在剩下的两名贼首面前,提剑一扫,两颗人头便滚落在地。 九狮帮共三百余人倾巢而出,除了逃掉的贼众,不到一刻,现下活着的竟还不及百人,见着公冶和恍如杀神一般,这群乌合之众便四处逃窜去了。 沈渊在后面也与几个喽啰来回周旋,好在这些日子他苦练剑法,那些个喽啰倒是伤他不了,但他也只能仗着身材和剑法自保而已。恰好公冶和发威,震住了这几个宵小,才脱了身。 不过沈渊终于体会到公冶和的可怕之处,且不说他武功高深如太岳沧溟,但说他杀人时视人如草芥的森森寒意,被世人称为杀人魔头,也就不为过了! 只这一路沈渊也清楚,死在公冶和剑下的,虽有人罪不至此,但却没有一个无辜之人。 村中百姓见着为害一方的九狮帮竟被这古稀老道一人一剑杀的抱头鼠窜,那九名首领更是丧命于此,眼看这九狮帮再难成气候,百姓们纷纷对着公冶和拜了下去,大赞道:“多谢老仙人!多谢老仙人!” 公冶和冷眼瞧着百姓们,只将这九名贼首的头颅砍了下来,随后套了车,叫了沈渊,趁着夜色渐渐远去。 自从那村中出来后,公冶和便沉默不语,自顾赶着车。沈渊以为师父心中不快,问道:“师父,您可还好?” 片刻,才听公冶和道:“没事,你且先在车上睡,明日寻个宿头,休憩一日。” “嗯。”沈渊识趣,知道现在公冶和心中肯定有事,便不再问,躺下睡了。 公冶和回头瞧了瞧,见沈渊睡得熟了,便再也忍不住,一口心血喷了出来!他心道:“果然,没有心法而强用剑经,险些走火入魔!看来还是能不用这剑法便不用罢!”原来他这内伤,乃适才使用《九字剑经》时,突然真气乱窜,他强压真气时不意伤了肺俯所致。当下自己点了胸前膻中c鸠尾c期门c巨阙四大要穴,屏息凝神,慢慢运气调理起来。 第二日,村中的百姓就将那九颗人头送到了县城,待进了城门,才发现那布告上悬赏的杀人重犯,正是昨夜那为民除害的老仙人和那同行的小儿。百姓们与知县说了,直叫官府上下汗颜。 知县大人到底是个体恤为民的好官,只是剿匪不力罢了。当下命人将那布告撕了下来,只道:“此人虽犯王法,却除掉了我巢县一带的匪患,如此便是我巢县百姓的恩人,本县不论他处如何,老先生若再来本地,本县定不与他为难!” 说罢,便将那九颗头颅挂在城门外示众! 那知县独自站在城楼上,默然不语,趁着无人注意,冲着公冶和相去的方向,遥遥一拜。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回 身陷险境 师徒二人走走停停,与往常无二。 只是这些时日里,师父每日都要抽出一两个时辰打坐练功。沈渊不知公冶和在为何这般,心下感慨师父古稀的年纪仍如此上进,不免觉得有些羞愧,于是暗下决心,练功c读书皆更加勤勉。可沈渊不知,其实公冶和每日打坐运功实则是在调理内伤,修养经脉。 同时公冶和瞧着沈渊愈发的用功,眼看着那两套剑法用的越来越熟,第一层的内功心法也凝实了许多,心下也高兴的紧。 也不知那巢县九狮帮被公冶和所灭的消息怎么传的如此之快,那些沿途的山贼水寇c绿林帮派,只要得知公冶和进了地盘,皆是即刻叫人呈上盘缠金银,然后恭恭敬敬的送这位杀神过境。 就如那分水帮,更是好酒好肉相待,还要赠与马匹供其驱使,若非沈渊舍不得这骡子,公冶和早将这牲口换下了,待临走,那分水帮帮主更是亲自率帮中弟兄一路护送至黄花关这才罢了。幸好这分水帮是做私盐c药材生意的,并不鱼肉乡里,否则公冶和又要大开杀戒。 这一路吃好c喝好c睡得好,又有这凭白来的金银,总之公冶和于此是来者不拒,再瞧沈渊,整个人都壮实了许多。只是公冶和每每运功行气,却总是感觉哪里不对。他使真气反复顺十二正经及奇经八脉行走,又查不出丝毫异样。 公冶和索性不再去想,走了这么些时日,终是到了杭州,等过了萧山便是绍兴地界。不过既然来了杭州,似这馋鬼托生的公冶和,又怎能不多逗留几日! 杭州不愧为前宋古都,市列珠玑,户盈罗绮,当真是物华天宝的地方。公冶和同沈渊也不进城,直奔西湖而去。这西湖乃是真山真水天下一等的景致,只瞧天容水色,云物俱鲜,雷峰矗立,灵隐幽深,实在是佳景无限。 再瞧沿湖,参差着金粉楼阁c竹篱茅舍;那一处红柳争艳,这一处桑麻遍野,那些酒肆茶楼,皆是青帘高扬c红炭满炉。游人士女,往来不绝;轻舟歌舫,乐舞不休!可谓灯火家家市,笙歌处处楼,好一片繁华之象。 沈渊见前头临岸牌坊下有一处买糕的摊子,跳下骡车凑了过去。买糕的老翁见沈渊瞧着稀奇,便问道:“小兄弟,可是北方来的?” “老公公,您如何得知?”沈渊奇道。 那老翁笑着道:“若是我们这一带的,又怎会不知‘定胜糕’?” “原来这糕叫做‘定胜糕’,”沈渊恍然道,抿了抿嘴,“瞧着黄的c红的倒是好看,还有这梅花状的,半桃状的,就是不知滋味如何?” “见你这孩子可爱,老汉便赔钱送你一个尝尝!” 沈渊接了糕,咬在嘴里是一个松软甜糯c清香怡人,忙不迭的点头道:“当真好吃!”回头见公冶和牵着骡车跟在后面,便要来钱买了四个,师徒二人分着吃了。 且还没走两步,就听后面有人叫住:“道长慢行!” 回头一瞧,只见一个正巡街的青衣捕头在唤。沈渊悄声问道:“师父,莫不是来缉拿咱们的?” 公冶和摇一摇头,也是不解,只道:“不像,且看他如何分说。” 待那捕头走近,作了揖,低声问道:“敢问道长可是公冶和前辈?” 公冶和眉毛一挑,反道:“你怎知老子便是公冶和?” 那捕头一愣,没想到公冶和虽是道门中人,说话却这般粗鄙,不过他知这些高人大多是怪的,倒也无甚关系。随后双手一拱微微拜了,道:“不瞒道长,正从昨日城内悬赏画像上得知,方才路过,瞧着道长神似,故而试上一试。” “哦?昨日?”公冶和冷笑一声,道,“今日便没了那画像么?” “昨日宵禁前便撤了下来。” “那你怎还不拿我?” 捕头道:“道长莫要取笑在下,在下虽官府中人,却也懂得知恩图报。” 公冶和摸不着头脑,问道:“我何时有恩与你?哎呀,你这厮说话当真不痛快,吊人胃口,实在难受!” 那捕头讪讪道:“在下姓孙,本是巢县人士,家就住在那卧牛山下,双亲尚在。这几日在下听闻道长一人一剑便灭了为害一方的九狮帮,为百姓除了祸害,更是救卧牛村百姓于水火,在下替百姓谢过恩公,也替双亲拜谢恩公救命之恩!若非恩公,在下便再无缘于双亲膝下尽孝了!” 说罢,竟是当街跪了,拜了三拜。引得路人纷纷侧目。公冶和急忙躲开,那满是褶皱的面皮上竟飞起两片红晕,骂道:“你这夯货,老子又没死,拜我做甚!” 沈渊偷笑,忙扶起孙捕头,悄悄道:“我师父皮薄,可使不得这大礼。” 孙捕头是个心实的人,现在想来,方才作为也实在不当。只听公冶和道:“你到底叫我何事?” 孙捕头一拍脑门,忙道:“在下是想叮嘱二位,切不可去绍兴!” 公冶和眼睛一眯,问道:“此话何意?” “此处实在不是说话的地方。”说罢,牵了骡车,引着师徒二人七拐八拐的进了一处偏僻小巷。这时听孙捕头指着前方一进的小院道:“前头便是寒舍,暂请道长和这位小兄弟落脚。” 将二人请进了屋坐定后,孙捕头便道:“昨日在衙门里见着一个叫何有道的正与知县叙话,在下多留了心,在旁偷听了几句。只说是要在山阴县夏家庄设伏来擒杀二位,路过杭州,要知县大人赶快撤去悬赏的布告,好叫道长掉以轻心。” “老子本就没放在心上,即便设伏那又如何?”公冶和倒是满不在乎。 那孙捕头又道:“是,道长神功盖世,自然不将他放在眼中,不过道长可知,他却将应天府的锦衣校尉全都带在身边,而且听他说还会将绍兴府的驻军借来!道长,万不可涉险啊!” “这厮倒是瞧的起老子!”公冶和一笑,突然拍案而起,“可老子偏偏不信这个邪!” “恩公啊!即便您老人家不惧,可也要替这小兄弟着想啊!”孙捕头心急,有些失了态,也猛地站起来道,自觉不妥,又坐了回去。 公冶和瞧了瞧沈渊,道:“若这话当真,去山阴还真带不得你了。” “师父,我想报仇!”沈渊蹙眉狠道,只恨不得当下就将何有道五马分尸! “凭你?丑话先说在前,自己的仇当自己去报,别指望老子帮你!”公冶和一盆冷水泼去,“先将武功练好再言其它吧。” 孙捕头有些诧异,问道:“小兄弟与那何有道有仇?” “血海深仇!”沈渊恨得咬牙切齿,小手紧紧握成拳头,用力砸在桌子上! “哎,小兄弟,所谓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我看你还没我那犬子年长,暂时忍下吧!” 这话孙捕头说的中肯,只是沈渊心中难平,不再作声。 公冶和上下打量着孙捕头,道了句:“你不会诓老子吧?” “在下若有半句虚言,天打五雷轰!”孙捕头情急之下发了重誓,又道:“道长,在下与道长往日无冤近日无仇,何况道长更是有恩与我孙家,我诓你做甚?” “嗯,”公冶和捋了捋灰白虬须,又道:“见你忠厚,我便信你!若老子将这臭小子放在这处,你可护得他周全?” “道长怎么还要去?”孙捕头听着意思,公冶和要独自往山阴走上一遭。 公冶和咧嘴一笑,反问道:“江湖上都称我为剑奴,你可知道为何?” 孙捕头连连摇头,忙说不知。 “老子一生最爱宝剑,尤其那古时名剑!故而这天下哪里有宝剑出世,哪里便有我公冶和。剑器有灵,若宝剑不得其主,老子便将剑夺来,再为宝剑另寻合适的归宿!如此才被称为‘剑奴’!” 沈渊也是头一次知晓‘剑奴’之意,当下瞧了瞧北冥剑,心下想着:“原来师父将此剑赠我,实在是寄予厚望!” “因此,”公冶和继续说道,“山阴县夏家庄我必然要去一趟,否则等老子将来死了,也不能瞑目!” 孙捕头看出来再劝也是无果,于是应道:“如此,道长且让小兄弟在我这暂住,定然无事!” 公冶和目光落在沈渊身上,沈渊点了点头,也只得答应。此间安排停当,正当晌午,孙捕头又出去买了三碗虾仁馄饨,一笼馒头,自家还有一篮煮熟的牛肉也摆了出来,三人一并吃了,填了腹,孙捕头只说衙门中还有事,便告了辞,公冶和心急,当下也奔了绍兴府山阴县的夏家庄去了。 这屋内唯剩下沈渊一人,左右无事,便坐在房内打坐练功,一时丹田发热,气走全身,叫他神清气爽。又使着北冥剑演练剑法,不过这北冥剑于他来说实在过于沉重,便是双手举着也撑不过半柱香的时间,一时懊恼,索性搂着剑躺在床上便睡熟了。 从杭州到山阴约莫百余里,若快马加鞭,只消一个时辰便到。公冶和心急,在市上使了三十多两的银子买一下匹快马,一溜烟出了杭州。 近乎同时,夏家庄上,那些百毒门弟子与一众四五十人的锦衣卫执马同立于庄外,只听何有道说着:“万事俱备,只待那老东西上钩了,走!”说罢,这些人便四散而去,不知所踪! 当公冶和驰马进到山阴县境内时,已近黄昏。两只画眉掠过,落入林间,百啭千鸣,好生的自在。 从路人口中得知,那夏家庄的宅子就在城外会稽山下,四进三跨的大院,颇具规模。公冶和行至大门前,四下环顾,却无一人,这庄中更是连声狗吠也没传出来,暗忖:“看那捕头不似奸猾之人,想必那姓何的王八蛋当在附近埋伏,我便进去,看他有何手段!” 于是下了马,推门进了去。公冶和奇道:“怎的天都快暗了,这夏家庄也没个下人来掌灯?”到了前院仍旧没有瞧到一个人影,心下暗笑:“这姓何的定是已将夏家庄的人迁走,倒多费了周章,故作这些玄虚,待老子一会儿拿了剑走,叫你们落个空!”。 公冶和迅速过了垂花门进了内院,远瞅着正房房门大敞,公冶和打眼左右扫去,又细细听着,竟无半点动静,暗地里不禁琢磨:“这何有道到底葫芦里买的什么药?老子就在这院中,也不见一个人动作,当真想不通!” 他缓缓走进正房,只见房中桌上正摆着一个楠木长盒,足有三尺多长,无雕无琢,更显古朴庄重。公冶和心下大喜,正要伸手将这盒子掀开看看,突然一顿,嘴里嘀咕着:“观其型状,必是那古剑无疑,不过将它摆得如此明显,莫非有诈?”说着,便收回手来。 突然只听门外传来细微声响,公冶和从背后瞬间抽出破浪剑,“嗖”的一下,跃出门外。只瞧公冶和飞身一转,那剑尖便抵在一人胸前。只瞧那人头戴六合小帽,身穿墨色直裰,一副仆役的打扮。 那人吓得连忙跪在地上哭喊求饶。 只听公冶和冷冷问道:“老子问你,你是何人?这庄上之人都去了何处?” “大爷,千万别杀我,我说,我什么都说!”那人跪在地上嚎着,“小的只是这夏家庄的仆役,我,我什么都不知道啊,大爷!” 公冶和静静瞧着,只是将剑身搭在了那人肩颈上,那人浑身发抖,脖子一缩咽了口吐沫,便老老实实说道:“昨日有位姓何的大人带了好些个凶神恶煞的官军,强命我们搬离此地,此刻庄中上下都住在城中的府邸” “那你为何在此?” “小,小的只是奉庄主他老人家的令,来取那个”那仆役说着把目光投向了桌上的长盒看了一眼,又低下头去。 “那盒中装的是什么?” “剑,先秦的古剑,小的听庄主说过,应当是吴王什么驴的佩剑,”仆役小心说道,“仓促间忘了带,庄主特命我回来取的,还说别的可以不要,但唯有此剑不能不要!” “吴王阖闾!” “对的,对的,就是这个什么驴!” 公冶和听了是先秦的古剑,不由心中雀跃,然后左右思索着,心道:“既然这庄主此时还叫人来拿,这盒中必然是把上好的宝剑,想来无诈!”弃了此人,又回到房内。 那仆役还在门外求道:“大爷,可不能将此剑拿走啊,若失了此剑,小的活不成了!” 公冶和仿佛没有听见,嘴角上扬,止不住的欣喜,心里想着:“说不定,还是欧冶子所铸之剑!”将破浪剑收了,只见他双手轻轻掀开盒盖,果然是柄长剑,不过剑身还用红绸包裹,公冶和骂道:“这家庄主也当真是麻烦!”一把扯开红绸,却顿时扬起一片白色粉末! 公冶和见势不妙,一手持剑乱舞,另一手捂住口鼻,几乎同时撤出门外!只看那手中长剑,哪里是什么宝剑!分明就是腐朽不堪的破铜烂铁!再瞧方才那仆役,正往外跑,公冶和抬脚便追,可刚提起真气,只觉胸口剧痛! “有毒!”公冶和骇然,当下盘坐运功,试图以内力将毒逼出体外。 那仆役见公冶和没有追来,停下来转身大笑道:“老东西,何先生当真料事如神,你果然中计,怎么样,这百毒门的‘无常散’,滋味可还好受?” 这厮笑得极为猖狂,公冶和边运功逼毒,边冷眼瞧着。 以公冶和内功之深,这世间寻常毒药本对他无用,可这“无常散”也不知是什么练成,乃是这百毒门一代一代传下来的镇派之毒。公冶和活了七十年,自然知道此毒大名! “无常散”的厉害之处,不只在于其腐蚀脏腑,更在于迷人心智,或疯癫,或痴傻,就像被无常勾了魂去,变成一具行尸走肉,随后毒发身亡! 再瞧这厮折了回来,冷冷笑道:“左右你这老东西动弹不得,不如了结了你,即便何有道擒了姓沈的小子,这头功却还是我的!” 公冶和听了顿时惊怒无比!这才恍然大悟,原来自己竟中了何有道的调虎离山之计!那厮已然走近公冶和,才从怀中掏出短剑正欲行刺,公冶和却猛的跃起发难,持着那破烂的青铜剑一剑刺穿了那厮的胸口,那厮登时毙命! “噗!”而这时公冶和胸腹巨痛,一口黑血喷出,瘫坐在地上! 方才正是运功的关键,听了沈渊已被何有道所擒,瞬间乱了分寸,以致前功尽弃!公冶和此刻毫无血色,口中骂道:“他娘的,老子还没将一身本领教给徒弟,怎能死在此处!”说罢,又强挺着盘坐在地,继续运功逼毒! 若是寻常的高手,恐怕此时早已没了性命,可见公冶和内力之深厚,不过半个时辰,公冶和又吐出几口黑血,脸上亦恢复些许红润,显然是有所成效! 不过,虽然排出大半的毒,但还有些许残留,残余之毒被公冶和以真气阻隔在左手少海c神门两道穴位之间,暂无大碍,只是这左手因此有些麻木,动作有些受阻罢了。 公冶和也顾不得许多,只想着赶快回去搭救沈渊。出了庄子,见那马还在,上了马即往杭州急驰狂奔! 待到了西湖边上,只见晓月东南,灯火阑珊。那湖面舫上的曲子靡靡,可公冶和却无心来赏。骑着马横冲直撞的在街上跑着,直到那孙捕头的宅门前,脚下一蹬,直接从马上翻道了院中! 刚一落地,那二十余柄腰刀透着寒光便指向公冶和。公冶和左右扫了扫,尽是锦衣卫。突然又听墙外脚步整齐,将这院前院后围成了铁桶一般,想必来人定然不少! 这是何有道从房内拉开门走了出来,躲在锦衣卫后头,拍着手称赞道:“剑奴前辈果然武功非凡,我便知道那‘无常散’要不了你的命!” 公冶和冷笑一声,道:“小王八蛋,当初真不该放你回去!反倒学会了咬人!” “老东西,少在这逞这口舌!你也不瞧瞧,现下是个什么形势!”何有道心里有底,知道公冶和虽一时死不了,这‘无常散’的毒却也不是轻易能祛的! “就凭这几个?”公冶和一脸的轻蔑,丝毫不将这些个锦衣卫放在眼里。 何有道阴笑道:“当然不是,为了杀你,我已调来三百铁甲埋伏在外!我看你这老东西怎么死!” “少说废话,老子徒儿现在何处?”公冶和浑然不惧,只道,“若我徒儿少一根汗毛,我便叫你死无葬身之地!” “哦?何某正要看看,你这老东西怎么杀我!” 话音一落,只见房威绑着沈渊出来,将沈渊扔在地上!沈渊怒视着房威,心里恨着:“又是此人!此番我若能活着,将来必将此人碎尸万段!” 抬头瞧见公冶和,大声喊道:“师父,救我!”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一回 祸不单行 “师父,救我!”一见公冶和,沈渊突然挣扎大叫。 “不必惊慌,为师的定保你无虞!”只瞧公冶和神态自若的一句话,沈渊听了就如吃了定心丸一般,竟平静了下来,接着又听他问何有道,“那姓孙的人呢?这厮当真是演的一场好戏,将老子都骗过了。” 何有道摇一摇头,笑容得意,故意拱手戏道:“前辈过奖,并非此人演的好,实是在下谋划之功!” “哦?我倒是要听听你是如何谋划的?” 何有道如野猫一般,似是很享受吃掉猎物前将猎物戏弄一番的过程,只听他道:“看来,若不将此事与前辈说个清楚明白,想必片刻之后,前辈便是死了,也不能瞑目吧?哈哈!” 公冶和任由他嘴上猖狂,只冷眼瞧着。 “也罢!”何有道继续说着,“要怪只能怪前辈太小瞧在下的耳目了,前辈于巢县一人一剑剿灭九狮帮后一路东行,所到之处皆有人飞鸽传书,禀知在下。所谓知己知彼,方能百战百胜。我算定你若去绍兴必经杭州,才派人日夜盯着,与你演了这一出好戏!” 公冶和突然想到,自己只与张谦说过行程,忙问道:“张秀才呢?” “啊,你说那个嵩阳书院的山长?”何有道明知故问,“自然是死了。这老夫子也当真义气,若非在下诓他道出实情,又如何得知前辈要往山阴而去呢?不过,前辈看了那柄古剑应该大失所望吧!” 同时,何有道也暗自庆幸,那留守在夏家庄的乃是门达心腹,此刻仍未回,想必是被公冶和所杀,如此,他改道凤阳c诓骗门达的事也就到不了门达的耳中了。 此刻公冶和已是杀意凛然:“你好深的算计!不过今日我必杀你!” 话音一落,只见破浪剑已持在公冶和手中,真气运转,步如流星,一剑搪开眼前钢刀,那些个锦衣卫反应不及,竟叫公冶和钻出人群!眨眼间便跃至何有道身前,一剑刺出! 何有道早有防备,往后一退,同时将身旁一名弟子扯了过来做肉盾! 公冶和嘴角轻扬,只见破浪剑于他手中回旋,竟反向朝正准备带走沈渊的房威刺去,那房威躲闪不及,使沈渊挡在身前! 眼看着公冶和的剑就要刺进沈渊身上,可那剑尖突然向下一划,“唰”!沈渊身上的绳索应声而断!公冶和顺势凌空一翻,一脚踹飞房威,将沈渊护在身后! 何有道恼羞成怒,万万没有想到,公冶和在这须臾之间竟将自己与房威都骗了!公冶和这一剑并非冲着他来的,也不是要杀房威,而自始至终,他的目的都是要救沈渊!不禁暗骂公冶和老奸巨猾! 沈渊没了束缚,拔腿便冲进了屋子。公冶和忙叫:“你去做甚?”这时何有道的毒掌也已到了身前! 不过要想伤及公冶和岂有那么容易!只见他双脚错落,照着伏羲八卦的方位,前脚兑位,后脚艮位,速将剑身倒竖,双手抵之,“嗡”的一声将这飞来的毒掌挡了下来!何有道见一击不成,借力向后一翻,同时,那些个锦衣卫高手蜂拥而至。 传闻锦衣卫高手如云,绝非有假!公冶和左挡右撩,前搪后扫,暗暗赞道:“这些个锦衣卫招式简练直接,并无多余的动作,且这么多人配合默契,虽伤不了自己,但自己也一时没占到什么便宜!” 说来缓慢,可实际也就几个喘息的功夫!那公冶和挡在房门前,不敢放进任何一人,只听沈渊在里面拿了东西便往外跑。公冶和侧眼一瞧,大感欣慰!原来,沈渊竟是去寻北冥剑! 沈渊于这剑中,能感受到公冶和对他的期许。不知何时,这期许也慢慢的变成了他自己的坚持!若是将北冥剑遗失,沈渊害怕自己这心中从此再没了勇气,没了念想!所以,他拼了命也要将剑拿回来! “行了没有?”公冶和喊道。 沈渊将北冥剑往身上一背,道:“师父,给我飞雪剑!” 公冶和大笑着:“且看为师带你杀出一条血路!”说罢,只见一记横扫千军,瞬间剑气宛若横波涤荡,生生将一拥而至的锦衣卫震得倒飞了出了丈外,仔细瞧来,位于前方的八c九人,那胸前罩甲断裂,鲜血渗出,更是倒地不起! 因这“无常散”之毒,公冶和左手已是麻木不堪,动作迟缓,且颜色青紫。他有些吃力的从背后抽出飞雪剑,递给沈渊,沈渊一见,惊道:“师父,你这手怎么?” “不过是中了毒,待杀出去后,将毒逼出去便是!”公冶和说的轻松,可他心里知道,这毒隔在这左手两处穴道时间已不算短,方才打斗之时,这剧毒已隐有冲破真气的迹象!他不敢在此过多逗留,若再不脱身,恐怕即为砧上鱼肉,任人宰割了! “走,此地不能久留!你在我身后顾好自己!”公冶和说罢,打头迎上那剩下的锦衣卫!这院子窄小,二十人便已拥挤不堪,现下少了一半,公冶和也更有施展余地。 公冶和剑法变幻,各派各路的剑法叫这些锦衣校尉目不暇接,那剑气四射,即便躲开剑锋,却躲不开剑气!沈渊在后面也不闲着,那一时受了伤没死的,只要是想起身再上的,沈渊便以利剑刺之,一时也有两三人死在沈渊剑下。 “怎么,这会子不惧杀人了?”公冶和边打边说。 沈渊躲到师父身后,慌忙道:“怎的不惧?只不过我还不想死!”刚说完,又是一剑此出,了结一条性命!沈渊喘着粗气道:“师父,我能想到这些人也有家小,故而从来都不想有人死!可为何这些人非要置咱们师徒于死地?” “哼!”公冶和也不回答,却突然止步,沈渊不知道发生何事,只瞧活着的锦衣卫全都撤出了院外,此时官兵推来一个古怪物件堵在大门,似是熟铜做的方柜,柜上面还架着一个长筒! 沈渊不知此为何物,可不代表公冶和不知。即便没有见过,也应该听过“猛火油柜”! 突然“轰”的一声,只瞧一片火光袭来,沈渊吓得发呆,公冶和不停挽起剑花,带出剑气,将从哪长筒里喷出的火龙卷上了天,不过也只挡住了瞬间,火势太猛,但这一瞬间也足够公冶和救走沈渊! 当机立断,公冶和轻功一展,左臂奋力夹住沈渊,跃至半空。同时下方传来无数破空的声响,公冶和心道:“不好!是神臂弩!”那无数的箭矢眨眼便至! 公冶和再提真气,瞬息间于空中使出朝阳万象剑,只瞧那剑影映着月光,好似群星璀璨!那无数的箭矢除了射偏的,皆被他以此招拨落! 而此时他也落在房顶之上。突然一口鲜血自口中喷出,“又是那左手的‘无常散’剧毒!”公冶和暗骂!他也不愧是登峰造极的高手,如此情形竟还能以真气控制此毒! 沈渊担心,挣开公冶和便问道:“师父,您怎么样?” “无妨!” 沈渊可不信这话,只道:“师父,你别再管我!你快走吧!我不能再拖累您了!” “小兔崽子!是不是瞧不起老子?”公冶和大骂道。 “没有” “没有便闭嘴!” 也实在奇怪,这“无常散”好似活物,在那两处穴道的经脉之间乱窜,公冶和喷出那血就是真气不稳所致,而那剧毒也差点便冲破阻隔!他居高临下,只见巷子外黑压压一片,皆为大明官军! 沈渊拧着眉道:“师父,咱们怎么办?” 只瞧公冶和收了飞雪剑,刚抱起沈渊,这第二波弩箭也到了。不过还是公冶和快了一步,翻了出去。只听一声令下:“追!” 那三百多官军中足有一百骑兵!这何有道仗着门达的权势,为追一个江湖人士当真是下了血本!以这百骑为先锋,顺着公冶和逃走的方向疾驰追去。 公冶和轻功绝顶,疾步向南而去!不过他抱着沈渊,又中毒在身,再快也没那战马快!没有片刻的功夫,那马蹄声便已在身后一箭之地! 不知何时,一片黑云遮了月。趁着夜色,公冶和抱着沈渊一股脑进了密林,嘴里不住的抱怨道:“老子还从没被人这么追过,”又瞅了瞅沈渊道,“你小子可不许往外传,否则老子的脸面就丢尽了!” 沈渊哭笑不得,只能应着。穿过林子,师徒二人也不知到了何处,瞧这周围只这一条小路,榛莽蔓草,两侧拥塞;听那马蹄声还远,公冶和放下沈渊,想松口气,稍事休息。沈渊抬头一瞧,公冶和已是浑身湿透,大汗淋漓,这脸色也差了许多! “师父,您现下感觉如何?” 虽然公冶和只说无妨,可沈渊依旧是悬着心。 公冶和还未及将剑收起,忽然大呼不妙!他于自身经脉中以真气做的屏障居然被“无常散”之毒冲破开来!心下大惊,迅速猛点左上臂青灵c天泉c天府三穴,以及腋下极泉c肩锁下云门c周荣三穴,最后点了一记天池穴,终是将这剧毒封在左臂,不过这左臂此刻除了麻木便再无其他知觉! 当下公冶和躲在野草丛中盘膝而坐,运功疗伤,瞧着他面如金纸,沈渊也不敢打搅。可是屋漏偏逢连夜雨,只听那马蹄声,说话声似越来越近!沈渊见师父依旧不动,想是行气的关键。公冶和浑身发烫,那满头的大汗都蒸腾的冒了轻烟! 沈渊有些慌了,只瞧他左右来回踱着想法子,可越慌张却越想不出来,于是抻着脖子顺着声音望去,只远远瞧那步军打着火把,与骑兵竟凑到了一起! 忽然灵光一闪,急忙拔了一堆野草将公冶和盖住,见那官军已近,自己也窝在草丛中藏着,暗暗嘀咕:“看不见c看不见c看不见c看不见” 岂料,那步军中打头的几个竟使着腰刀朝着杂草一路乱砍!待行至跟前,沈渊更是连大气也不敢喘一个!就在那刀锋马上落在沈渊头上时,且听“叮”的一声清脆,那刀应声而断!这倒霉的兵勇顿时惊诧不已,只瞧公冶和猛然跃出,一道剑影划破喉管,死了过去! 这三百官兵见了公冶和杀了军中弟兄,登时红了眼,也顾不得什么阵型,只一个劲儿的猛攻! “师父!”沈渊惊呼,心中却是又惊喜又担忧。惊喜的是自己没有丢了性命,担忧的是当下师父的伤势好似更重了,且不说那左臂动弹不得,就连右手动作也开始迟缓起来! 官兵来势凶猛,公冶和力有不逮,只能将沈渊护在身后,左右抵挡着刀枪,边打边往身后山上退去。 骑兵不好上山,于是下了马追! 此时何有道带着百毒门的弟子顺着打斗声也到了此处,见公冶和已近穷途,便冷眼在下面瞧着,心下暗叹:“公冶和果然内功深厚至极,这‘无常散’居然叫他封在左臂,即便是如此境地,却依旧能立于不败之地!” 同时,公冶和也暗暗思量:“不知这毒,老子还能控制多久!照此不是办法,看来还是要用《九字剑经》方能脱身!只是算了,先脱身再说!” 兔起鹘落间,公冶和剑势大盛!八十一道剑影眨眼间漫天遍地,那冲在前面的官兵只一合便倒下大片,哀嚎四起!其余官兵更是不敢再往前一步! “这,这是什么剑法?”见此情形,何有道又惊又俱,呆若木鸡。 趁着这个空息,公冶和带着沈渊急速往山上夺去,这山不高,片刻即攀至山顶! 只听何有道率先喊道:“追!用弩箭射!” 官兵们也反应过来,纷纷拉起弩弦装了箭!随后,那漫天箭雨便朝着师徒倾盆而下! 方才公冶和才使出《九字剑经》,就觉不妙!果不其然,那真气又一次于经脉中横冲直撞,现下真气逆行,那无常散之毒也有冲破穴道的迹象,当真已是强弩之末!就在这时,师徒二人听见破空声近,不待沈渊反应,公冶和便挡在身前,拼尽全力拨开飞来箭矢! “噗”的一声闷响,一支弩箭结结实实的钻进公冶和左肩! “师父!” 公冶和眼前一花,再也支撑不住,无常散之毒也于他体内顺势蔓延!他只听见沈渊疾呼一声,便失去了一切知觉,向后倒去!沈渊不假思索,伸手想将师父扶住,怎奈自己力小,脚下一滑,师徒二人即从山的另一侧滚落下去! 何有道见公冶和与沈渊没了影,带着人忙登上山顶。他向下望去,原来这山下乃是钱塘江!再仔细去瞧,只见沈渊同公冶和顺坡滚到了岸边!他叫人准备神臂弩,势要将这二人赶尽杀绝。 沈渊被摔的七荤八素,两c三步的距离外,公冶和已是昏迷不醒,沈渊爬过去一瞧,倒吸一口冷气,师父已是出气多进气少! 这时,就听山上发令道:“上弩箭!” 生死攸关,也不知沈渊从哪里来的力气,紧咬牙关半搀半拖着公冶和起来,四下环顾,只见一片开阔,哪里有逃生之路?抬头看向这滚滚钱塘江,狠下心来! 突然只听山上传来一声:“放箭!” 沈渊回过头,厉声怒喝:“何有道,我便是做鬼也要取你狗命!” 一声怒吼叫何有道背脊发寒!同时那无数的箭雨落下,何有道再看山下,哪里还有沈渊和公冶和的身影! 沈渊的怒吼回荡在青山之间久久不散,还有那江水滔滔,不绝于耳! 山峰之上,只见那军中把总凑近何有道,拱一拱手,面无表情道:“何先生,这钱塘江水汹涌,此时又当深夜,想来这两名重犯投了江去,是绝活不成了,在下也当领兵回营复命。” 何有道因为沈渊,心里竟是有些不安,本想在让这把总沿江去寻那师徒二人的尸首,可转念心想:“这军中不比朝堂,若无皇上或兵部之命,无故调兵皆可视为谋逆。杭州右卫的指挥使司碍于门达权势,好说歹说这才调来这三百人,如今死伤近半,若再得寸进尺怕是会惹祸上身!” 遂拱手道:“今夜有劳将军,在下回京后,将军的功劳在下必会如实禀知锦衣卫指挥使门大人,届时定少不了对将军的提拔重用!” 那把总不领情,只道:“不必!”转身便带人下了山去。 他语言不善,其实这心中实在是瞧不上何有道这般诡谲卑鄙之人,原本他便不愿出兵相助,只为追杀江湖逃犯,又非是上阵杀敌,就要他动用麾下三百人马,实在是憋屈!当他见到这所谓的重犯后,这其中还真有一个六岁娃娃,心中更是不满!没想到他堂堂正正,却被这卑鄙无耻之人指使,做这卑劣之事! 无奈,自古便是军令如山,他也实在是不得已而为之!此刻自家麾下的弟兄又许多死伤,怎叫他能有好气与何有道说话? 何有道目送着把总下了山去,轻哼一声,道:“不识好歹!” 他吩咐那两个被收买的锦衣卫过来,安排道:“你二人回京与门达禀知,公冶和与青云庄那余孽已投江,生死不知,本座已顺江而下,沿江去寻其尸身。其他的,想必你二人也知道该怎么说。” “小的明白!”那二人齐声。 何有道又道:“现下已有两千两银子分别送至你二人府上,切记,到了京城,莫要与我耍奸!” 这两名锦衣卫混迹多年,自然明白何有道话中何意,方才他提到将银子已送入府上,便是提醒他们,若是不照着他吩咐的做,这一家老小便都活不成了! 二人连连称是,不敢违逆,退了下去。 何有道一夜辗转难眠,心中总是不踏实。第二日一早,率着百毒门的弟子竟真的沿江去寻沈渊与公冶和。 只是这一去,门达便再没等到何有道的消息。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二回 相聚别离 “小兄弟,小兄弟!” 朦胧之中,沈渊恍惚听见有人在说话,以及那平缓的水声,可想睁开眼睛却丝毫没有力气。 “来,都来,眼珠子动了!” 这说话的声音中透着欣喜,随后听这步子声,好似又有几人走近。沈渊能察觉到说话之人并无恶意,他稍缓了一下,慢慢睁开了双目。那眼前一片蔚蓝,他头一个念头,便是:“原来这阴曹地府也能看到这般澄净的天空呢!想必方才听到的水声,应当是黄泉了吧!” “醒了,这小兄弟醒了!” 沈渊顺着声音瞧去,只瞧一个髭须络腮,皮肤黝黑的中年大叔正咧着嘴笑,那眼中明亮赤诚。 “大叔,我可是到了幽冥界?” 这话引得周围一阵发笑,沈渊举眼环顾,这才发觉身边以围了四c五个人,除了那中年大叔,还有一个花甲老翁,以及三个差不多二十五c六岁光景的年轻汉子。这几人似是久经风吹日晒,与那中年的大叔一般颜色。 再瞧这几个人身上穿着,不是粗布的头巾短褐,便是箬笠蓑衣。 笑过之后,那老翁走上前道:“你这小孩儿,莫要乱说。这若是幽冥界,我们几个岂不是勾魂的阴差?哪有阴差似我们这般打扮的?” 那中年汉子轻扶起沈渊,这才清楚,原来自己正在渔船之上,那眼前海面碧蓝宽阔,直襄天际!沈渊幼时曾随父去海边游玩时也曾见过这波澜浩荡,如今在这船上望去,虽是海不扬波,却更让叫人觉得深邃无边,又岂是一个“大”字可以言尽? 海面几声鸥啼,伴着海水轻轻拍打船身的声音,甚为动听。 “师父!”沈渊突然想起,急忙左右唤着! 周围之人不解,面面相觑,只听那中年汉子问道:“小兄弟,你在说什么?谁是师父?” 沈渊猛地站了起来,晃了两下,辛亏那中年汉子眼疾手快搀了一下,否则又将跌倒。他站定后,左右瞧来,从船头,到船尾,能找的地方寻了个遍,即便是公冶和的影子也没有寻到! 此刻沈渊心下慌乱,只是乱喊着:“师父!” “小兄弟!”那中年汉子见沈渊一脸惊容,忙上前去拉住了他。 沈渊抓着那中年汉子的手腕,问道:“大叔,与我一起那个老道呢?身上背着剑袋子,七十多岁的光景!他人呢?” 这话叫在场诸人皆是一愣,那汉子说道:“我等今日一早在江上发现你的时候,便只有你一人倒在滩上,并未见过你说的老道。怎么,那是你师父?” “只有你一人”这一句就如惊雷一般回荡在沈渊脑海中,浑然没有听到那汉子所问。也不作答,只直勾勾的盯着海面。 忽然沈渊朝背后摸去,惊道:“我的剑呢?” “剑?啊,你说的是那个用布缠裹着的物什?”中年汉子抬手叫人拿来。 只见其中一个年轻的双手用力捧握着北冥剑走近递给了沈渊,道:“你这剑也太沉,手里掂量着都快三十斤了,你一个娃娃也能舞动?” 沈渊听有此问,摇一摇头,双手接过剑,绑在背后。这几人瞧着沈渊接着剑倒比那年轻的小生还轻松些许,那汉子点头赞道:“小兄弟,想必你是那传闻中的天生神力罢?” “师父叫我这剑不能离身,或许是习惯了这般沉重。” 沈渊瞧着剑还尚在,默默松了口气,可是一想到师父生死未卜,这心又悬到了嗓子眼。如今也不知道跟着眼前这些人要去往哪里,心里顿时生出了迷惘。 他抬眼问道中年汉子:“大叔,不知你们是?” “哎,倒是忘了!”那中年汉子挠了挠头,笑道:“我姓黄,那老的是我爹,这几个也都是同乡的子侄。” 听了那汉子介绍,原来这几人都是五龙岛上的渔民,常常结伴出海打渔,偶尔也接一些往钱塘江上游去的漕运活计。这汉子叫黄禄,三十出头,许是终日在海上劳作,那模样竟似多出了十年,他爹黄老汉也是一样,看似花甲,实则才五十,那几个年轻还都未及弱冠,可见辛苦! 沈渊又问道:“黄大叔,这船现下是去何处?” “我们今日才从钱塘江上游而返,几日未回家,自然是去五龙岛家中的。小兄弟,见你独身一人,不如你与我们同回吧。”黄禄心善,见沈渊可怜,便邀他同归。 沈渊心中担心师父,当下没了主意,只道:“那我师父” 黄禄叹了口气,道:“这江水汹涌,恐怕不过,即便你那师父无恙,这人海茫茫又去哪里寻他?” 这话确实道出了实情,沈渊心中亦如明镜。自经历了这生死,他亦变得愈发的沉稳了许多,不似当初,只能哭嚎。不过他心中却不愿相信,师父会就这般仙去! 见沈渊似有不甘,黄老汉站出来说道:“不如这样,你先与我等回五龙岛暂住,待回到村中,我便叫村里凡是出海的。皆来替你打探消息。你若愿意,再过几日也可随我们出海,到时候我们沿江去找也就是了。” 听了此话,沈渊心中燃起了一丝希望,忙朝着几人深深施了一礼,道:“小子沈渊,在先拜谢老公公,拜谢黄大叔,还有诸位哥哥!” 黄禄忙扶了起来,拍了拍沈渊肩头,道:“小兄弟,我等年长,你这一拜当受了,你且先与我回家踏实住下,其余的自会尽力帮你,放心便是。” 那黄禄说完,将沈渊带到船舱,捧出个篮子,掀开盖布,又道“这都过了晌午了,想来你腹中饥饿,这还有些烧饼和牛肉,都是日前从富阳捎带来的,你先将就用着,待回了家中,让你婶子给你烧尾鱼吃!” 沈渊点了点头,也不客气,抓起烧饼就吃。黄禄怕他噎着,忙倒碗水叫他吃。 “也是奇了,”黄禄想起当时发现沈渊时的情景,说道,“你身上绑着如此重的家伙,居然没沉到水中,且还被江水冲上了岸!难道当真有神明护佑?” 其实沈渊也不解,努力回忆着当晚的情形,自他拖着公冶和投了江,便感觉往下沉,只片刻工夫,就什么也不知了,再一睁眼的时候,却已经在这船上。 又听黄禄问道:“诶?小兄弟,你怎么落在江中了?尊父母呢?” 沈渊一窒,缓缓摇了摇头,没作声,只默默的咬着手中的烧饼。黄禄瞧了,知道自己问错了话,忙转了话头,道:“小兄弟,你先用着,我去舱外瞧瞧,想来也快到了。” 两个时辰后,那五龙岛已近在咫尺。 登了岸,沈渊随黄禄还有那老汉去了家里。家中除了一对婆媳,那黄禄还有一双儿女,女儿稍长,已有十六;儿子现下也已到了幼学之年。这户上下真真是忠厚善良的人家,黄禄与他娘子冯氏将沈渊这事说了,从老至幼皆对沈渊照顾有加,吃饭了时候,还特意为沈渊多烧了两道菜,上了桌,更是拼了命的往沈渊碗里夹。 那双儿女也有那阿姊阿哥的样子,沈渊心下暖意融融,这些日子看惯了这险恶世道,从没想过,他还能再体会到这般温馨平静。沈渊甚至想,若自己是这家儿子该有多好?不用去报仇,不用去杀人,不用在漂泊! 可转念一想,父母灭族之仇,如何能轻易放下!似这般日子,怕是再与我无缘了!莫看沈渊年纪尚小,经历了大风大浪,那心智却也比同龄的孩子早熟的多,不过再早熟,毕竟也是孩子。 黄家的宅子不过是一座篱笆院,三间青瓦房。虽不是几进的大宅,却也足够遮风挡雨。黄冯氏腾出了一间厢房,铺好了被褥,便叫沈渊住下。 临睡前,黄冯氏拿了一件旧衣裳给了沈渊,道:“见你这衣裳也脏破不堪,脱下来我与洗洗,这是小儿六七岁时穿的,我稍稍改了一下,你先将就穿着,这几日叫你黄大叔去集上扯几尺布来,婶子再给你缝一身新的。” 那声音轻柔温婉,那一瞬间,沈渊好似见到了自己的娘。忍不住,这眼泪竟不争气的流了下来,他急忙用手臂去遮挡擦拭,只能瞧见他撇着嘴,极力的想止住眼泪,可是到头来却怎么也止不住,反而一发不可收拾! 天下当娘的,心都是水做的。见了沈渊这孩子这般委屈的哭着,黄冯氏自己也有些眼圈泛红,只能凑近了,轻轻拍着沈渊,静静的拍着。 慢慢的,沈渊抽泣的缓了,怯怯问道:“婶子,我能不能枕在您腿上躺一会儿?” 黄冯氏脸一红,又听沈渊道:“您好像我娘我能不能叫您一声娘?” 听了这一句,黄冯氏再也忍不住,那眼泪也静静的淌了下来,轻轻地点了点头。 沈渊慢慢讲头枕在黄冯氏的腿上,仔细的感受着母亲的气息。 “娘!” “哎” 那一刻,沈渊仿佛又回到了青云庄,渐渐的,他已进入了梦乡。 见沈渊睡得熟了,黄冯氏慢慢的将他扶正躺在床上,替他盖上被子,拭净了他眼角的泪痕,也抹去了自己的泪珠,默默地瞧着沈渊,越看越是喜欢,越看越是可怜。 当夜,与黄禄说了,也是一番唏嘘不已。 第二日,沈渊早早就起了床,换了黄冯氏为他准备的衣裳,便打坐练起功来。沈渊在床上行气运功一个周天,又背起北冥剑,出门拣了个较粗的木枝,将那《华山剑法》和《猿公剑法》反复练了几次,出了一身的汗。 黄禄一家瞧了,也是稀奇,没想到这孩子耍的武功还真是有模有样! 黄家女儿芳名念蓉,儿子名为崇靖。这姐弟二人性子截然不同。念蓉沉静温柔;崇靖调皮聪明。见了沈渊练剑,念蓉叹道:“没想到,沈渊弟弟却又一身好本领,只是不知他师父现下在何处?” 可崇靖见了,却上前缠着沈渊道:“好兄弟,你也教教我罢!你教我武功,我教你织网打渔,好不好!” 黄禄听了哭笑不得,详骂道:“你这臭小子,倒是会占便宜!”惹得一家子发笑。 沈渊想了想,问:“崇靖哥,你想学武功为得什么?” “嗯”崇靖想了想,“我见你好生威风,想来学了武功,将来要是有人欺负姐姐,我便替姐姐出头!” “好!”沈渊也不犹豫,反正师父也没说这武功不可以外传,于是便答应了崇靖。 一连几日,崇靖竟一改调皮顽劣,认认真真的与沈渊学武。沈渊也不藏私,自己会什么便教什么,连他仅会的《混元真气》第一层也教给了崇靖。崇靖果然聪敏,一学就会,没几天的时候,内息与力气竟长进了不少! 崇靖欣喜,便与沈渊住了一屋,同吃同睡,也是有了玩伴。沈渊教他武功,他当真也教沈渊打渔,除了一同玩耍,还一并去了村中学堂听讲,每逢出海,沈渊与崇靖便一同跟着,去寻公冶和的下落。 渐渐地,这感情便如亲兄弟一般! 这日子一天天的过,沈渊的心里却依旧担心这公冶和,他每日都要向黄禄去问师父的下落,可是却一直没有消息。 黄禄与黄冯氏瞧的出沈渊心事,左右商量着,这孩子可怜,他师父当下也找不到,不如将这孩子认了义子,也算是给他个家。 这一日,黄禄夫妇在院中正想与沈渊说这个事情,便突然有人跑来,气喘吁吁说道:“找到了,与沈渊说的模样极像,穿着道袍,背着剑袋,七十多岁的模样!” 沈渊正在院中,恰巧听见了,高兴地喊道:“师父他没死!师父他没死!”又跑到那人跟前问道:“我师父现在何处?” “就在普陀山!” 沈渊心中激荡,忙叫道:“黄大叔,求你快带我去!” 且听那人又道:“不过” “不过什么”听得这两字,沈渊心中才放下的石头又提了起来。 “不过,那人似得了疯病,听人说,他每隔几天嘴里便一直在喊着‘徒儿,我的徒儿呢?’,然后有人问他,他便要杀人!” 这可吓坏了黄家夫妇,崇靖和念蓉听着,也大感不可思议,有些想不通,这样的疯子竟是沈渊一直担心不已的师父? 只听沈渊问道:“他可杀了人了?” “那倒没有,他每欲行凶时,却突然住手,瞧着手念叨着什么‘破浪剑’,便又转身去寻剑了!听他们说的那样子,应当是丢在什么地方了。不过好在当天犯了病,第二日就如常人一般,可又没过几日,便又这般疯魔。” 黄禄朝着沈渊问道:“你确定此人便是你师父?” 沈渊笃定,有些心急道:“黄大叔,此时定是!他必是之前中的毒,又受了伤,才致害了疯病,大叔事不宜迟,我如不在,当真怕他会害了无辜之人的性命!” 说了也奇,公冶和好似就听沈渊的劝。 黄冯氏站出来道:“既如此,相公当速带渊儿过去。” 念蓉与崇靖互相看了看,心里自然明白,沈渊这一去,怕是再不回来了,齐道:“爹,带我们也去。” 黄禄又何尝不明白二人心思,叹了口气,这些时日,他同念蓉与崇靖一样,亦是舍不得沈渊,当然最为不舍的,是早就将沈渊当做自己孩子的黄冯氏。 只听黄冯氏又道:“奴家也要去!” 那言语间透着坚定,黄禄点了点头道:“现在时候尚早,此时出发,傍晚必到,走!” 一种莫名的伤感萦绕在沈渊的心间,他亦晓得,此去便可能是再一次离别,这短暂的时日,亦是沈渊自京城之后最快乐的一段日子。可是,他不得不去,也不得不面对这离别。他心里已做出了决定,那血海深仇不能不报,这险恶的江湖,也不想叫这一家因为自己的命运而被牵扯进来! 那船好似光阴,沈渊多想这船再慢些,再多让他感受一下这家中的亲情,虽然萍水相逢,但是这缘分却叫他与黄大叔c婶子,念蓉和崇靖就如一家人一般。他这小小的身躯,背负了太多的仇恨,在五龙岛上,那平淡的日子差点让他忘却了仇恨,他拼命的提醒自己,同时又拼命的假装忘记。 远远地,沈渊便看到那普陀山的一处礁石上,一道人影负手而立,那一脸的虬须随着海风乱舞,那已经破旧的道袍上血迹斑斑!不是公冶和还能是谁? 上了岸,沈渊疯了一般冲了过去! 可到了礁石下面,公冶和却不见了人影!沈渊四下寻找呼唤,突然一道身影闪现在沈渊身前,一把掐住他的脖子,提到了半空!那行凶者,正是公冶和! 这一幕,叫黄禄一家撞见,大惊失色,只看黄冯氏不管不顾的冲了上来!拼命的撕扯这公冶和的手臂,大叫着:“放了我的渊儿!” 沈渊一怔,想起了头一夜在黄家,他叫的一声“娘”!那一瞬间,仿佛他娘没有死,就在身边! 此刻黄禄带着念蓉c崇靖也是上前拉扯着c捶打着公冶和!沈渊从没想过,在这生死之间,毫无血缘的他们竟为了自己而不顾性命! 可公冶和杀气四散! 沈渊大惊,嘶喊着:“师师父,我是渊儿!我是沈渊!你醒醒,你快醒醒!” 公冶和那满是杀意的眼睛突然尽是迷茫,松了手,自言自语道:“渊儿,渊儿在哪?我的徒儿呢?” 沈渊紧紧拉住公冶和的手臂,忙道:“师父!师父你看看我,我是渊儿!我是那个臭小子,你的徒弟!” 渐渐地,公冶和的目光从迷茫变成了清醒,眼前竟真是自己的徒儿,那个臭小子沈渊!公冶和这一生从未这般模样,此时此刻,他蹲坐在地上,紧紧的抓住沈渊的肩头,老泪纵横! 黄家一家瞧了,知道他不会再伤害渊儿也就放下了心。 沈渊顿时感觉,师父真的老了! 公冶和稳了稳心思,见了黄禄这一家,脸又冷了下来,道:“你们是何人?莫不是何有道派来诓骗我徒儿的?”说完眼睛一瞪,满是煞气! 沈渊急忙站在中间,只道:“师父,黄大叔他们是徒儿的救命恩人!” 仔细看了看沈渊,又看了看黄禄,公冶和问道:“他们待你可好?” “好,如亲人一般!” “如此便好!”公冶和顿了片刻,“初秋了,我这疯病不知还能控制到何时,为了不伤及无辜,我须提前去终南山闭关,即刻便走,你可愿意随我同去?” 沈渊回头瞧了瞧黄禄c瞧了瞧黄冯氏c念蓉和崇靖,那眼中的不舍与决然,叫人心酸。 长呼一口气,沈渊转过头来,道:“师父,我随你去!” 公冶和点了点头,走到远处等着。沈渊知道这是叫自己与黄家人道别。 还没等深渊开口,黄禄便先说道:“渊儿,我知你必然会离去,只是未成想会如此之快。” “黄大叔,渊儿身负血海深仇,所以” 话没说完,只瞧黄禄抬了抬手,接过话头道:“说实话,我早早的便与你婶子商量了,我们夫妇实在喜欢你这孩子,想收你做个义子。虽说是干亲,但我们夫妇愿意视你为己出,将来在江湖漂泊久了c累了,那五龙岛上咱们那院子总是你的家,想回来便回来。就是不知你愿不愿意?” 话一说完,沈渊眼圈泛红。 他跪了下去,拜了三拜:“爹!娘!” 片刻后,望着远去的沈渊,他们知道,这一别,不知何时方能再见。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三回 终南大雪 太乙近天都,连山接海隅。白云回望合,青霭入看无。 莽莽秦岭,当属终南最胜。林繁叶茂,郁郁苍苍;山势巍峨,连绵起伏。万年空山闻虎啸,千里荣翠听瀑声。莺歌燕语,鹤唳猿啼,可谓是造化灵秀,福地洞天。 山涧流水淙淙,只瞧沈渊粗布短褐,于青石上盘坐,五心朝天,运功吐纳。一时丹田温热,体内真气随任督二脉而走又汇于丹田,往来反复这几个小周天后,沈渊长吐一口浊气,缓缓睁开双目,只觉耳清目明,全身舒畅。 他站起身来,抻了抻懒腰,若是有熟人见了,定会说他长高了不少,也壮实了不少。 时下已近中秋,那山风徐徐,秋意深深。沈渊心满意足,就在方才练功时,那《混元真气》已突破至第二层!当下即便是穿着单衣,也不觉一丝寒凉! 他实在欢喜,匆匆忙忙跑去公冶和闭关的山洞,想要将这好消息说与公冶和。可进了洞内,却并无公冶和的影子。 这洞一览无遗,除了一铺草席,八柄宝剑,还有些许生活所用。沈渊见师父的剑还在,想来应当没有走远。 “师父!师父!”沈渊唯独担心公冶和那疯病发作,于是站在洞口大声呼喊着。叫了半天,山中只回荡着沈渊的声音,也不见公冶和出现。 突然,那不远处,林中惊起一片飞鸟。 沈渊瞧见,大呼不妙!急忙朝哪个方向奔去,暗道:“糟了,怕是师父又发作!这些日子,师父发作的愈发勤了,这可如何是好!” 才入了林子,沈渊便闻到一股血腥气,不免有些担忧。又往前走了一里多地,见一只獐子倒在林中,血流满地! 沈渊走近仔细看了,那獐子胸前贯穿了一根尖头的树枝,暗道:“此地乃是这终南山深处,荒无人烟,这獐子当是师父打的,可师父此刻又去了何处?” 四顾环视,沈渊却始终寻不到公冶和的踪迹。 “咔嚓”,只听头上一声树枝折断的响动,沈渊顺声抬头一看,原来公冶和竟爬上了树,畏畏缩缩的,一脸惊恐。 “哎呀!这病还是发作了!” 自从在普陀山与那黄家父母c姊弟分别后,沈渊便与公冶和往终南山赶来。算着日子,如今已是已近两月。 来的路上实在叫沈渊提心吊胆。公冶和的疯病,每隔几日便要发作一次,毫无规律。 有时发作相隔两三天,有时便七八天;发作的时候,不记得自己是谁,更不记得沈渊是谁! 有时一发作起来,变得极为嗜杀,即便是沈渊也劝阻不得。 公冶和的那把破浪剑,在中箭滚下山后,便不知所踪。或许是掉在山上,亦或许落入江中。 他手里没了此剑,起初还会因此放过他人,后来似是想起背后其他那几柄,一时造了不少杀孽,也连累十几条无辜人的性命,就连沈渊也有三c两次,差点死在公冶和的剑下。 而有时他又痴呆健忘,不仅将武功忘了,连自己方才在哪做的什么他都不记得,遇到一点惊吓便惊慌失措,一味躲在沈渊这个黄口小儿背后。 叫沈渊心中当真不是个滋味,替他可怜。这江湖上人人闻之色变的剑奴公冶和,居然到了如此境地! 好在,这疯病发作一次也就一日而已,过一晚,那凶名赫赫c武功绝顶的剑奴公冶和便又重现江湖。 不过,只要公冶和不发作,这师徒二人就如同往常一样,只不过囊中羞涩,只因银两自那江中早已散尽。 两个人的身上拢共还不及二两银子,那珍馐美味是享用不得了,大半的时间,都是粗茶淡饭,连馒头都吃不起的时候,便找些野果子充饥,再或者是在山林中打了野味来食。 直到途中碰上了一户为富不仁的财主,公冶和连唬带吓的,不仅吃了几顿酒肉,还讹来足有四五百两的银钱,找了包袱装了,这才继续上路。 好在那两日疯病没有发作,否则又该是一场血流成河。 置办了马车,又买了几套换洗的衣裳,自此这生活倒也一时无虞。许是与这钱财无缘,不过一日,公冶和便突然发病,这余下的四百银子,又失了大半。 若非沈渊苦苦护着最后的一百两,这师徒二人便又该喝西北风了。 长了教训,公冶和索性将钱财都放在沈渊身上,免得又落得身无分文! 趁着清醒,沈渊问起公冶和自己怎么与他失散的,只听公冶和回忆说,他也不知道怎么,自用了那《九字剑经》中的剑法,真气逆行,之后又中了一箭,那无常散之毒同时亦冲破了穴道,继而便什么也不知了。 再醒来的时候,却已经掉进江里,同沈渊一起缓缓下沉,而当时沈渊溺了水,早就不省人事。 公冶和将沈渊救上了岸,逼出腹中江水,正奇怪自己的内伤,和那无常散之毒为何一丝也察觉不出的时候,还没等自顾欣喜,突然只觉头中剧痛,待恢复清明之时,自己不知已经到了什么地界,更不知沈渊在何处。 听了经过,沈渊这才恍然为何自己没有沉了江淹死。 现下,沈渊虽是有些习惯了公冶和发病时那些稀奇古怪的举动,但见师父躲在树上不下来,还是闹得哭笑不得。 “师父,快下来,上边太高了,小心摔了!” 只瞧公冶和那一脸惊恐,道:“你你是谁?别过来啊!你要过来,我,我就,就总之,你这小妖怪快离我远点!” “师父,我是沈渊啊!你又不记得我啦?” “沈渊?渊儿,渊儿,”公冶和蹙着眉头,努力想着,他那模糊的印象里,只觉得这名字好生熟悉,又道,“谁是渊儿?我不认识你!” “师父你好好看看,我是你徒弟啊!一点都记不起来吗?” 公冶和懵懵懂懂地仔细打量着沈渊,猛的一声惊叫:“我那宝贝徒弟!” 沈渊一喜,道:“师父,你想起来啦?” 可在瞧树上,公冶和却立刻变了脸色,怒视着沈渊,道:“我记起来啦!你快说,你把我徒弟藏到了何处?” “哎,还是老样子!”沈渊无奈,只得轻叹一声! 沈渊才想往前走两步,就见公冶和急忙抱紧树杈,嘴里喊着:“你别上来啊!你要是敢上来,我就跳下去!” “好好好,我不动,师父,你千万小心呐!” 沈渊正想着找个法子诓公冶和下树。忽然这林中掀起一阵腥风!瞬间这山中万籁寂静! 再抬眼瞧公冶和,只见他朝身后努了努最,伸出跟指头指了一指。 沈渊顿感不妙,使劲咽了口吐沫,只闻那宛若闷雷的喘息愈来愈近!沈渊此时已吓的仿佛双腿灌铅,连抬一下的力气也没了,更不敢妄动一下! 再瞧公冶和竟在树上正拍手偷笑! 沈渊见此,心一下子凉了一半!他壮着胆子缓缓扭过头来看,登时这心便全凉透了! 只见一头吊睛白额的猛虎就在他身后不过十来步的地方凝视着沈渊。时不时呲出来的獠牙,伴着低吼,显然是已将沈渊是为盘中美味! 先前没见着还好,此刻见了,沈渊更是瘫坐在地上!那猛虎硕大无比,光是那爪子就有盘子那般大小! 突然一声响彻天地的虎啸,竟生起一阵狂风,草木乱颤! 那双前爪往前略按了一按,眼瞧着便朝沈渊扑来。 沈渊双眼紧闭,心下哀嚎:“完了,死定了!”可嘴上却本能的大呼一声,“师父救我!” 忽然又一阵狂风乍起,闭眼等了片刻,沈渊只觉离奇,那猛虎的血盆大口竟没撕了自己,好似没了动静! 沈渊坐在地上,小心翼翼的睁了只眼偷偷瞄了去,只瞧见了一双腿站在身前。沈渊长出了口气,还当是在那千钧一发之际,师父清醒了过来,将他救下。 欣喜之下,沈渊爬了起来正要叫师父,一抬头,却发现这背影并非公冶和。 满头银丝如天河般垂下,便是这身高也足比公冶和高出一个头来,单手负在背后,另一只手则拄着一根竹棍,一袭月白长袍,自有那仙风道骨。 再瞧那树上,公冶和目光尽是迷离,落在这白袍老人的身上。 沈渊在身后恭恭敬敬的抱拳作揖,道:“小子沈渊,拜谢老神仙的救命之恩!” 那白袍老人侧身来瞧,点头笑道:“你叫沈渊?潜龙勿用,或跃在渊,的确不错!” 只见这老人鹤发童颜,瞧不出年纪,眉眼间透着英武,三绺长髯垂至腰间,随风而动。 沈渊只感觉眼前这老人既在人间,又在世外!不说话时,好似仙人;说出话来,虽高深莫测,但那感觉就似邻家长者。 沈渊实在稀奇,可又不知怎么开口去问。听得那老人赞他名字不错,沈渊忙道:“老神仙,这名字是我爹起的,我也不知道是个什么意思,既然老神仙说不错,那兴许还真不错。”说到最后,沈渊也讪讪笑出了声。 趁着说话的片刻,那猛虎左右踱着。许是方才被这眼前白袍老头一袖子掀飞,心有不甘,此刻正琢磨如何报仇,好吃了这二人果腹。 只见它那双虎眼凶狠,前爪搭在地上,使劲一按!瞬间跃在半空,又扑了来!不过这畜生似通了人气,故意扑偏,那腰胯一拧,虎爪向上一掀! 同时那白袍老人大袖一卷,那猛虎竟被卷到了丈外。 方才那瞬间,沈渊刚张了口要提醒这白袍老人,声还没来得及发出来,当下只剩下了目瞪口呆! 此时又听白袍老人对着那猛虎喝道:“你这畜生,还不退去?非要送死不成!”他眼睛一瞪,似有两道精光闪了一闪。 那畜生瞧了,似又听懂了人话,低吼了两声,满是不甘。果然是快成了精的,知道眼前这人绝不好惹,又吼了一声,灰溜溜的跑了! 见了这等神人,沈渊嘴巴都合不上了。那白袍老人叫了有好几声:“小友,小友?” 沈渊这才反应过来,连连说道:“不敢,不敢,老神仙,小子方才实在是吃惊,冒犯了,冒犯了!” 那白袍老人摇一摇头,淡淡笑道:“小友不必如此,”又指了指树上的公冶和,“那是?” 沈渊顿时想到,眼前的老神仙说不定能将师父的疯病和内伤治好!立刻跪在地上,拜了又拜,求道:“求老神仙大发慈悲,救救我师父!” “那是你师父?”白袍老人看着公冶和此刻似痴似傻。 公冶和察觉到了白袍老人的目光,一脸的恐惧,将头伸到树干后头躲着。 沈渊答道:“此人正是小子师父!师父这病每隔几日便要发作一次,症状不见相同。听师父是因为练了《九字剑经》而真气逆行,再加以那无常散之毒,这才变的如此!” “嗯?九字剑经?”白袍老人听了这四个字,眉毛一挑。 沈渊听白袍老人的语气似乎是知道的,又问道:“老神仙,你知道这剑法?” “啊,哈哈,”白袍老人笑了笑,捋一捋他那长须,道:“蓬莱剑阁的绝学,天下又谁人不知?不过,据闻这九字剑经的心法早已不知所踪,何况此剑法又是蓬莱剑阁的不传之密,你师父又如何练成的?” “我原也不知,”沈渊这才想通,原来是没有心法之故,“而且听师父说,他是自己与那剑阁阁主姬万里打赌赢了,才在那里一下子参悟了五年,不过也只练成了前三字罢了。” “哦?有此恒心,倒是当真叫人佩服。”白袍老人心中一动,可口中说的倒是云淡风轻,“不过,你若将他如何中毒,又如何使的那剑经一五一十的与我说,我倒可以试上一试,但能否治好,老夫也不敢保证啊。” 沈渊当下将这事情原委说了个一清二楚,他心中所想的是,只要能治好师父,要自己做什么都行。沈渊遇见这个白袍老人,就想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心中也燃起了一丝希望。 听了经过,白袍老人又瞧瞧树上畏畏缩缩的公冶和,对沈渊道:“冲你这份孝心,老夫尽力一试吧。” 只见他手中竹棍脱手而出,接着便听“砰”一声,那竹棍竟径直插入公冶和爬上的那颗树的树干。 “哗啦啦”这一棍震下了无数的落叶。下一刻,却更叫沈渊佩服的五体投地! 白袍老人同时脚下轻点地面,一跃而出,踏着缓缓飘落的叶子,竟好似平步青云一般向公冶和疾行而去,那身法缥缈,当真是神仙手段。 公冶和也不敢看,沈渊在下方瞧着,见那白袍老人飞身而上,只两三个呼吸间,便近了公冶和的身,一掌便将公冶和打晕,将他带了下来。 将公冶和扶回了洞中,白袍老人伸手搭脉,沈渊不敢出声,只默默在旁侯着。 少刻,这老人连点十几处经脉大穴,接着一手扶起公冶和,盘膝而坐。四掌相抵,只一会儿,两个人都是满头大汗。 不过片刻后,白袍老人皱着眉头,轻叹一声,撤了手掌。 沈渊满是担忧,忙问道:“老神仙,我师父怎么样?” “且让老夫再试上一试。” 说罢,从怀中掏出针包,一摊开,又叫沈渊点了盏油灯置于老人身旁。 褪下公冶和的衣裳,只看这白袍老人依次下了九针。 见着手法又快又稳,所刺穴位又丝毫不差,趁着空息,沈渊问道:“老神仙莫不是个神医?” “不敢当,老夫不过是这山下村里的郎中罢了。” 沈渊心知肚明,这终南山中颇有隐士高人,见这老神仙一般的人物不愿多说,沈渊也就识趣的不再发问了。 又待片刻,行针完毕。见公冶和睡的安稳。沈渊也算暂时松了口气。 白袍老人拭去额头汗珠,轻叹一声道:“这无常散之毒,老夫也曾听过,乃是苗疆奇蛊所制。老夫医术不精,如今也只能将这病情暂时压住,不过还是免不了发作。” 沈渊听的云里雾里,又问道:“老神仙,难道就没治了吗?” “要说这毒也幸亏摄入的少,否则早就变成了行尸。不幸中之万幸,虽是毒已上脑,却没有扩散,想来是那《九字剑经》使他真气逆行,不经意间这无常散遏制了。” 沈渊听了,竟没想到师父这伤势会这般难治。一拱手,恳求道:“敢请老神仙施以援手,救我师父!” “也罢!”白袍老人道,“你我之间算是有缘,我再试上一试。” 沈渊大喜,道:“多谢老神仙!” “这样,两日后,此地往西十里处有溪水,那岸上有一茅屋,你去那里寻我。”说罢,缓缓而去。 公冶和足足睡到次日一早,这才转醒。不过此前发生之事,却全然不记得了。问了沈渊,才知这附近竟隐居着如此高人。 非要沈渊带着他去寻,也好较量一番。尤其是听了此人施展轻功的手段,他自问是不及此人的,因此更是心痒难耐。 只听公冶和道:“好徒弟,为师求你带我寻那高人罢,你也知道,老子耐不住寂寞,见着这等高手就手痒!” 沈渊坐在地上,一扭头,也不理。急得公冶和抓耳挠腮,追着说道,“你若带我去,我便把《混元真气》第三层教你!还教你另外三套剑法!” “师父,你说过,我基础不牢,不能心急贪多!”说罢沈渊又转到另一头,总之是不看着公冶和。 公冶和可被这话噎的够呛,一时怒道:“你还知道老子是你师父?师父的话也不听!哼!” “不行,不行,就不行!” “不行?不行老子就不教你武功,把你逐出师门!”公冶和也起了劲,将到了那里! 沈渊一听这话,起来便走! “你到哪去?”公冶和见沈渊要走,还真有点慌了! “反正你也要逐我出师门,你管我作甚?” “哎呀!”公冶和气得直跳脚,“当真是服你了!我不去了还不行?” “真的?”沈渊停下脚,回头问道。 “真的!”公冶和黑着脸,心不甘情不愿的说道:“娘的,跟你爹一个样,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 “不许说我爹!” “不说就不说!” 两日后,沈渊告了一声,便往白袍老人说的地方而去。 出来前,公冶和特意说自己要闭关,沈渊也不疑有他,但其实公冶和早做好了打算,只要沈渊前脚走,他便在后悄悄跟着,一旦见了那人,沈渊这臭小子便没了办法! 沈渊照着白袍老人所说,果然发现那溪边茅屋。只不过,叫了半天门,也无人应答。他试着一推门,“吱呀”一声便开了。只是这屋内哪有一个人影。 只那方桌上,摆着一个葫芦和三本书册,另外便是一张留下的字条。 见此情形,公冶和也藏不住了,夺门进了房内。 “师父,你,你居然诓我!” 公冶和老脸一红,干笑两声。抢过字条便看。 只是看过之后,公冶和脸色却变得肃然,沉默不语,放下字条后转身便回。 沈渊大奇,又抄起来读,只见那字条上写道:“沈渊小友,葫芦内乃老夫所制丹药,一日一粒,共满月之数。虽可抑毒发,却不得尽解。此毒难解,此病难治,照此推断,尊师能活多久,全凭造化,或一二年,或十余年。老夫医术不精,然已尽力,实在惭愧,故无颜再见。那三本古籍留与你,望你多多研读。” 放下字条,胸中郁闷难平,好一会地儿才缓过神来,心道:“师父定是见了这字条心灰意冷了” 沈渊再瞧书册,分别为《道德经》c《南华经》及《抱朴子》。他不知那白袍老人为何留这三本书与他,不过沈渊觉得多读书总是好的,索性受了。 他知道,那老人定是不遗余力,若要敷衍,何苦当天要费那些周章?有这丹药总是好过没有。 他捧着葫芦回到山洞,只见公冶和盘坐于草席上,闭目沉思,闷不做声。 沈渊刚要说话,就见公冶和抬手止住,且听公冶和道:“将这葫芦放下,你便搬到山下去住,老子要闭关。” “师父,此次闭关要多久?” “不知。另外,你每日送饭仅放到洞口便好,这些时日,练功须上进,不可偷懒!” 沈渊茫然,但见公冶和正色说着,也不敢反驳,只得应了。 接下来的日子,公冶和服了丹药,这发病的间隔竟变得稳定,有了规律。沈渊发现每隔九日,师父的疯病便会发作一次。 但于清醒之时,他便在洞内不知叮叮当当的在凿刻这什么。 直到三个月后。 这天大雪纷飞,这终南山银装素裹,松柏长青。 沈渊又来那山洞与公冶和送饭。但今日,却没听到凿刻之音。沈渊有些担心,便进洞去唤。 可是,公冶和又不见了,带着剑走的。沈渊算了日子,知道今日并非发病之日,不禁再想:“师父去了何处?” 突然,沈渊眼前一亮,这洞怎的比原先大了许多?而那洞内岩壁上,刻画着无数的剑招c剑法。而那席子上,还有一本《混元真气》的心法秘笈。 沈渊忽然有一种不好的念头,他寻遍了山上山下,方圆二十里的村头镇子,皆无人见过公冶和! 这雪连下了七日,终是停了。可沈渊独自站在雪中练剑,心里却知道,师父不会回来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四回 弹指瞬间 雪霁云销之后,这苍天也显得格外澄净高远。而那青山古松也与这纯白无瑕相映成画。 终南山的大雪,落得厚实。只是这寒风凌冽,总会扬起积雪,吹在人脸上,格外的冰凉。 忽然听得林间“轰”的一声!一道深黑色的剑影似有千斤之力劈向地面,震起这满地白羽翩翩起舞!此间静谧亦被瞬间打破! 那持剑之人紧接着向后一扫,随后竟旋转着平地而起,腾到半空,带着风雪竟形成了龙卷,好一招潜龙升天! 在空中招式瞬间变化,以饿鹰扑食之势落地,接着一招黄莺穿柳,恰好那一片晶莹白雪,静落在玄黑剑刃上,阴阳分明,一分为二! 随后剑锋如行云流水般向上一挥,接着一记飞燕抄水c左右逢源,再一转身,犹如猛虎甩尾,最后一式横扫千军,那真气灌剑,荡出一道罡风,掀起雪浪! 若是深谙其道之人见了,定会注意到这剑法竟蕴含了武当c峨眉c华山c少林等各派剑法之招式! 瞧那持剑之人,头顶青丝束髻,身上藏青直身,鞶带系腰,脚蹬牛皮直缝靴。 此人身形高大精悍,雄姿英发;浓眉大眼,仪表堂堂! 这副模样,像极了曾经青云庄的庄主沈钧!再瞧此人,不是沈渊是谁? 光阴弹指,自公冶和失踪后,一晃便过了十三年。 十三年间,沈渊再没出过终南山。 他曾坚信公冶和一定会回到此处,他不懈的练功,从不敢偷懒!他记得与公冶和之间的赌约,也记得公冶和的叮嘱! 虽然相聚时日不多,但师徒二人却历经生死,同苦同乐。 沈渊不信,师父就会这般无声无息的抛下自己。 那十三年前的那风雪中,他幼小的身影在苍茫间拼命的练剑,练到大汗淋漓,练到精疲力尽! 只想着自己不能偷懒,或许师父明日便回,若是剑法没有长进,师父定会生气。可谁知,明日复明日,却依旧不见公冶和的影子。 直到七日后,风雪渐息。 沈渊又想着,或许师父故意磨炼自己的心性,或许明年冬天,师父就会回来看他! 就这样,物转星移,年复一年。无论春夏秋冬,沈渊一刻也不敢懈怠。只不过,公冶和再没出现过。 而沈渊从当初的期待,变成了绝望,又从绝望变成了怨恨! 他恨公冶和收他为徒,却不再管他!他恨公冶和对他关怀备至,却又将他抛弃在这荒山当中! “如果这样,为何当初不让我溺亡于那滚滚钱塘江中?”沈渊这样想着,“既然我死不了,我便是拼了命,也要好好活着,杀掉何有道!杀掉门达!杀掉那个罪魁祸首袁彬!若非救他,我又岂能落得如此孤苦伶仃的下场?至于公冶和,即便不杀他,我也要寻他要个说法!” 因为这些个执念,沈渊的武功突飞猛进,这十三年,《混元真气》竟要他生生练至第九层!此刻的沈渊,真气浑圆,内力深厚,大有取之不尽c用之不竭的势头! 若要华山派那些人见了,定然不敢相信,目瞪口呆。此等年纪,便达此境,实在世间少有!若在江湖上,也当是一等一的绝顶高手!即便是镇岳宫首座谭真智又如何,也不过一样是这《混元真气》第九层罢了! 而公冶和在洞内岩壁上留下的剑谱,也叫他熟记于心,虽不及公冶和那般剑气激荡c威力无比,却也可将各派剑法糅合变换c如行云流水;一剑出,罡风起! 公冶和所留武功,皆点出精要所在,沈渊习之亦属事半功倍,唯独《九字剑经》,沈渊不敢练!没有心法,太容易走火入魔! 当然,他亦会时时揣摩,原来这剑法每一个动作都须独有内功为引,若已《混元真气》逼发,那体内的十二正经和奇经八脉必然受损,或真气过猛,或真气难续! 沈渊只试过三两次,便再没用过!每一次不是内力用尽而虚脱倒地,再就是险些真气倒行,走火入魔! 忽然一阵寒风呼啸而过,沈渊闭着眼,站在林间雪地上,回忆这十三年来的点点滴滴。 那山中野兽,这黑夜孤寂,在最初的几年中,无一不时时刻刻在威胁着他。 为了能日夜不断的参悟剑法,沈渊早早便不在山下茅屋中居住,而是搬到了公冶和闭关所在的山洞中。 他曾与猛虎搏命,亦曾从狼群中夺食;那漫漫长夜,更是凄苦难熬,春夏尚好,一旦入了冬,便是生再多的火,也抵不住这彻骨冻髓之寒! 渴了饮山泉,饿了食野味。每到夏秋两季,那山中更是野果无数。总之,倒是没被饿死。 偶尔沈渊也会下山打个牙祭。当年白袍老人所住之处,折北而去不及三里地,便是一处世外山村。 那村里也有好人家,沈渊常替他们出些苦力,换了粮食c盐巴来吃。同时也从这些村民口中得知,如今这年号早已从天顺变成了成化! “啊!”沈渊一声长啸,响彻云霄,亦震得枝头积雪崩落!他突然双眼猛睁,恨道:“如今也当是出山之时了,何有道!门达!袁彬!你们可都要好好活着!等着我来杀你们,以报那灭门之仇!雪我心头之恨!” 发泄过后,他轻轻抚着手中的北冥剑,心道:“这十三年,唯有你与我不离不弃!” 当年公冶和赠剑之时,让他剑不离身,只说于他有益。 当时沈渊不解,只以为要锻炼气力,如今他与这北冥剑之间,似有了一道若有若无的联系,不仅这柄重达二十八斤的宝剑用着极为顺手,而且,仿佛这北冥剑竟能感受他的心意! 剑随意动,常人所不及也! 公冶和常说“宝剑有灵”,现下沈渊终是懂了这其中道理。 沈渊轻快的挽了个剑花,将剑收入鞘中,挂在腰间。 回到洞中,翻出九十余两银子。这银子还是十三年前的剩下的,除了置办衣裳用了些许,沈渊倒是没处花销。 又看了看那白袍老人所赠的三本古籍,这些年闲来无事,他也将这三本书背的滚瓜烂熟。就是不知道,这文中意思他理解的对否。 行李收拾停当,打了个包袱。甩手穿上一领墨灰色斗篷,抄起包袱便往出走。 临行前,沈渊回过头,盯着那岩壁上的剑谱良久,百感交集。 出了终南山,便是又回了人间。沈渊心中难免有些欣喜,亦有些局促不安。 他不论见了什么也都稀奇的很,惹来了不少笑话。这也难怪,六岁以后,便几乎与世隔绝了十三年,这世间不知变化了多少。 经渭水至潼关,这潼关的景致,沈渊瞧着,倒也与记忆中的当年一般无二。只是那针对公冶和与他的悬赏通缉,却早已不见。 他再不必为此担心,即便那通缉还在,想来这十三年后容貌大改,那官府也是认不出的。 一念及此,当年那些个惊心动魄,又历历在目。索性不想,趁着天色尚早,寻来船家渡河,往对岸风陵渡而去。 沈渊默默立于船头,脑袋里忽然浮现出了一副阔别已久,却让他难以忘怀的容貌。 心下暗道:“不知南絮姐姐现在何方?也不知她过的怎么样?” 眼看着快要到岸,就听那渡口一阵嘈杂! “臭婊子!真当你爷爷我是白痴不成!” “呵呵!”一声娇笑,“你若不是傻子,那天下岂不是没有傻子了?” 沈渊听了这话,不由觉得好笑。顺着声音瞧去,只见一群男人骑着马,手中提着各式兵器,凶神恶煞地将一个姑娘堵在可渡口。那姑娘身上掮着包袱,似有些分量,只是背对着沈渊,看不见样貌。 不过听她这语气,倒没有丝毫惧意。 沈渊不免好奇,只见那姑娘侧过身朝后瞄了一眼。 顿时,沈渊只觉心脏急跳,竟是看呆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五回 风陵渡口 “那姑娘,莫非真是南絮姐姐?”沈渊只匆匆瞥着一眼,只见那女子柳眉杏眼,楚楚动人;肤如凝脂,清秀俏丽。 又听岸上那领头的男子叫嚣:“臭丫头,你若乖乖将你那包袱还与老子,再伺候老子一晚,只要老子舒坦了,定会饶你一条生路!” “哼,原来是群山贼马匪。青天白日,倒是猖狂!”沈渊在船上听了,心中暗骂。 那船渐渐要靠了岸,又听那姑娘嗤道:“呸!姓裴的,你当真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主意竟敢打到姑奶奶身上来了!你不怕我家蛇婆婆么?” 这一句话出口,沈渊更是惊喜万分,万万没想到,方才还在心中念想的禾南絮竟真的出现在眼前! 沈渊本想与她相认,不过转念一想,又起了顽心,暗道:“不如先瞧着南絮姐姐还有什么手段,这般有底气。等稍后与他相认,定要她大吃一惊!” 那匪首见这姑娘搬出了蛇婆婆,似有些迟疑,顿了顿,“嘿嘿”几声冷笑,道:“我九眼佛裴通可并非吓大的!你尽可将那死老太婆叫来,若老子有个三长两短,难道我叔父会袖手旁观不成?” “呦!姑奶奶当真怕的很!就是不知那好死不死的亡命书生又在何处?”禾南絮却是毫不在意。 沈渊听了,这才知晓,原来这裴通竟是亡命书生裴元海的侄子,难怪这般张狂! 那撑船的艄公见了岸上情形,急忙停了船。那船眼看着要靠岸,却突然往回驶去。 沈渊急道:“船家,怎的往回走了?快快靠岸!” 那艄公有把子年纪,一脸慌张。先前上船时,这艄公故意多要了几分银子,沈渊竟也不与他讲钱。 艄公见沈渊年纪轻轻,仪表堂堂,又不吝银钱,还道是哪家的富家公子哥,出来闯荡,只劝道:“公子想必是外乡人,不知这其中厉害。小老儿劝你,还是先往回返罢,安安稳稳在潼关城内歇一晚,明日一早公子再来寻小老儿,小老儿再渡你过河,定然分文不取!” “哦?如何讲,这其中有甚厉害?”沈渊不太在意,冷哼一声,只问那艄公,“你这老儿若不说个分明,我定不依!”说罢,撩开一下斗篷,将那腰间利剑与他看 艄公瞧这意思,若不分辨清楚c渡他上岸,这公子必然以武相迫。艄公心下叫苦,叹道:“你这公子好不知趣,我乃好心,岂会害你?也罢,我便与你说个明白。” 艄公将船停在离风陵渡口的岸边丈远,不进不退。只说起这裴通来历:“公子不知,这裴通外号九眼佛,是这一代最大的山贼头子!连官府也要让他三分,不仅武功高强,且他背后可是那大名鼎鼎的亡命书生!” “亡命书生又能怎的?”沈渊心中不服,小时候见那裴元海虽不敌公冶和,但也并非是寻常高手所能比之的。不过,初生牛犊不怕虎,沈渊暗想,以自己的武功,未必就不是裴元海的对手! “又能怎的?”艄公听着沈渊的语气,惊得下巴都该掉了下来,只道,“这位公子,当真是不知天高地厚,那裴元海的凶名,从朔北至河南,有谁不知?此人就好比阎王手下的无常,判你五更死,三更时分便来索命!那布政司的老爷们又如何,还不是躲着他走!” 沈渊摇头笑道:“你这老儿,也忒唬人。不妨与你直说,即便是裴元海在此,我也不惧,打将起来,他也未必梦从我这儿讨得便宜!谁生谁死也未可知!无妨,你若是怕,只需再稍稍往前撑一点便是了,我定保你无恙。” 沈渊也不急,此刻那岸上,禾南絮正与那裴通一众贼人周旋,他也听个大概。 原来裴通这厮从蒲津关劫了一个商队,从中得了一座纯金打造的一尺来高的金佛,这可是个稀罕宝物,回到山寨中一通显摆。这消息便走漏到禾南絮的耳中。 禾南絮最是看不惯此人横行霸道,鱼肉百姓,于是使计将他整治一番,又将这金佛诓了来,打算寻人换了银子分给那些穷苦百姓。 可惜,才到风陵渡,便被此人领着十来个喽啰快马追上。 这时,只听禾南絮道:“裴通,姑奶奶再与你一次活命的机会,你将这金佛送我,我便不计较你此前对我出言不逊!否则,不必我出手,自有人来取你狗命!” 禾南絮说的煞有其事,好像真有帮手一般。裴通左右看了,只见除了船上的沈渊孤身一人,便是那撑船的艄公。若非此刻这风陵渡上没有别人,想来裴通还真有七八分信了! 且听裴通大笑道:“臭丫头,还敢诓骗老子!即便那死老太婆在这,凭我这么多人还拿不得你?” 禾南絮见这厮没被唬住,心下也有点慌了。她侧过身,偷偷环视一圈,只见渡口二丈外,那船上所立男子正瞧着他们。 她可没认出这男子乃是沈渊,只觉得这人面善。眼波流转,浅浅一笑。 只听她转身轻笑道:“裴通,你小心不知道怎么死的!”随即往后一指,“喏,我的帮手来了!” 沈渊一愣,心下好笑。十三年前禾南絮便是骗了他与公冶和,如今这手段,竟与当年如出一辙。 裴通也是没想到,这船上之人其貌不扬,还当真是这臭丫头的帮手!不过他见沈渊年纪尚浅,心里认定此人绝非高手,就他一人,如何掀得起浪来! 嘲道:“就他?哈哈哈,臭丫头,你也实在能说大话!我便是给他三头六臂,他能杀的了我?” 沈渊自是不将裴通放在眼里,不过既然想捉弄一下禾南絮,不如借此配合,待有合适机会,再吓她一跳! “用不着三头六臂,任你再多人,我杀你也是易如反掌!”沈渊突然的一句话,惹怒了裴通;而禾南絮更是觉得不可思议,他可没想到沈渊真会帮他! 若是别人,听了裴通和裴元海的名号,皆唯恐躲之不及。可沈渊却是极力配合,瞬间,禾南絮心中五味陈杂,生出了一丝内疚。 若是安然无恙还好,倘若真的因此将命丢在裴通手里,倒是真的不值了。 她回过头仔细看着沈渊,眼中尽是抱歉羞愧之色。同时,沈渊好似没见到她一般,挺身一跃,轻轻落在岸上。 这一手轻功可看傻了艄公,那艄公暗道:“这公子还真是有些本事的。”转念一想,“此时不走,更待何时,眼瞅着要厮杀起来,可千万别牵扯到小老儿,还是溜之大吉吧!” 沈渊看见艄公使劲力气往潼关渡口撑了船去,不由的暗暗发笑:“这老头也当真胆小。” 禾南絮瞧着沈渊,也算英俊,不由得盯的时候稍久,让沈渊察觉到一丝异样。 沈渊一回头,正与禾南絮四目相对,只见禾南絮俏脸一红,扭过头去!而沈渊自己也是闹了个大红脸! 可他却不知,禾南絮此刻正暗暗骂他:“真是个呆子!” 裴通一众人马瞧着二人暗送秋波,羞红了脸,竟是没将他当回事,将他晾在旁边,甚感屈辱! 于是张口吼道:“我不管你们这对狗男女是什么关系!臭丫头,你诓了我的宝物,今日若不归还,我定不饶你!” 无巧不成书,恰逢三个道士行至此处,将裴通这话听了去。那当中,年纪稍长的道士皱起眉头,喝道:“光天化日,竟敢诓骗他人宝物?念你二人年少,快快物归其主,莫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六回 青红皂白 沈渊见这三个道士身上穿的是华山派的道服,便打心底瞧不上眼。 可裴通却是在心底发笑:“没想到,老子恶贯满盈,如今倒是这嫉恶如仇的应长天来替老子撑腰,有些意思!” 这方才说话的,三十六c七岁的光景,是这三人中年纪稍长的。此人身材精瘦,但一双眸子却如鹰隼一般犀利。沈渊不知此人是谁,可旁边的禾南絮却心如明镜。 只听禾南絮悄声道:“这位公子,你还是走吧,此前全是我不对,无故将你牵扯进来,不要枉丢了性命。” “我若逃了,你怎么脱身?”沈渊侧过头去瞧禾南絮,直勾勾盯着她的脸,叫她一阵窘迫。 那吹弹可破的肌肤,未着粉黛,此刻羞白里透红,虽不是那般风情万种c国色天香,却也是丽质天成c明艳动人! “你勿须管我,我自有办法。”禾南絮轻咬嘴唇,硬着头皮说着。 忽然察觉身旁的目光竟不曾挪开,跺了跺脚,红着脸嗔道,“你还看!”将这小女儿姿态尽显无疑。 “咳咳,”沈渊尴尬一笑,扭过头来不再看她,不过嘴上却是吸到,“谁叫姑娘生的如此好看,本公子这才情不自禁。” 再瞧禾南絮,脸颊羞得好似蘋果般朱红,恼道:“呸,登徒子!” 这话入了沈渊耳中,叫他笑意难掩。仿佛一下子回到了十三年前。 “你们这对狗男女!好不知羞!竟在这白日里打情骂俏!”裴通怒道,“快将宝物还我!” “险些将这厮忘了!” 沈渊嘀咕这一句,倒被禾南絮听了去,“噗嗤”一声没忍住笑,只听她道:“也不知是你装疯卖傻,还是真的没心没肺!”这声音悦耳,恰似莺啼。 沈渊瞧着那华山派的人,问向禾南絮道:“方才那三人未到此时,你将本公子牵扯进来,怎么这三人才来,你却叫我逃走?” “你不知道?” “笑话,我初到此地,知道什么?” “这三个人都是华山派的,其中穿着藏青道袍的两人,皆不好相与,”禾南絮说道,“至于那宝蓝道袍的,倒是不知底细,想来是随行伺候的弟子罢。” 沈渊点点头,他心知禾南絮所言不虚,当年在华山玉泉院时,那与他打架的张守阳便告诉过他,玄色道袍乃是掌门师祖那一辈当穿的,藏青色道袍则是师父c师叔辈的穿着,只有他们这些普通弟子,才穿宝蓝色的。 接着又听禾南絮道:“那方才说话的,乃华山七宿中的应长天,也是华山派掌门贺冲云的二弟子,此人嫉恶如仇,眼里最容不得沙子!而且武功极为高强!” 这时那应长天往前走了两步,盯着沈渊二人,义正言辞道:“你二人也太目中无人!若是立刻将你手中赃物归还于失主,贫道自会与你们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 沈渊轻哼一声,嘲讽道:“听闻道长素来嫉恶如仇,怎的如今还来替这歹人帮腔作势?” 禾南絮吃了一惊,她可没想到沈渊竟真的会站出来替自己出头,心下一暖,随即连忙拉扯沈渊,告诫道:“莫要小瞧了华山七宿,他们成名已久,并非浪得虚名。你看那后面二十六七岁的道士,他可是贺冲云最得意的小弟子季无涯,亦是七宿之一!比起应长天,他的武功只强不弱!尤其是他专擅剑法,精通华山派的各路剑法,那一手《风雷狂剑》更是少有人敌!” 沈渊顺着禾南絮说的方向瞧了去,心下暗叹,果然是个用剑的高手,就连其人也似一柄利剑,狂傲不羁! 再瞧季无涯面貌,长脸薄唇,身材挺拔,倒是英俊潇洒。 看向季无涯的同时,季无涯似有所感,与沈渊四目相对。兴许是用剑之人的直觉,二人一对视,那目光就如两道剑光相撞,竟生出棋逢对手,知己难求之感。 沈渊目光无意间扫到一旁,见着那宝蓝道袍的华山弟子,不过与他差不多年纪,也是白面皮的俊秀青年。 只是这眼睛直盯着禾南絮,呆立在此处。 “好一个出言不逊的小子,贫道亲耳所闻,是你二人诓了财物,你又反过来倒打一耙!看来你们是不知悔改!”应长天一向自诩刚正不阿,平常这恶人见了他早就桃之夭夭,何时有人敢这般嘲讽他? 沈渊颇感无奈,道:“敢问应道长,岂不知你身旁的便是危害一方的九眼佛裴通么?” 应长天没有想过,只道:“贫道只闻其人,倒是真的未曾见过!”又回头瞧了瞧裴通,问他道:“你可是裴通?” 裴通眼睛一瞪,与沈渊一样,自然想不到应长天竟问的这么直接。不过,裴通不愧是江湖老手,瞬间的慌乱一闪,换了副似受了极大委屈的模样,急忙跳下了马,恭敬作揖道:“道长,莫听这贼子胡言乱语,在下不过是往朔北去的商队,被这二人诓了,还请道长为在下做主啊!” “你听见了,他不是裴通!你还有何话说?”应长天反问沈渊。 “裴通这厮的一面之词,你身为华山七宿之一,岂敢轻信?” “哼!你又何尝不是一面之词,我为何要信你?何况,此乃当面对质,我叫我如何不信?” 沈渊心中愤愤不平,怒极反笑,道:“你们华山派还真是不分青红皂白!多说无益,我们今日要走,看谁能拦?” 应长天一听,大怒道:“竖子大胆!竟敢辱我师门!” 这时那宝蓝道袍的弟子,端详着沈渊,那眉眼间似从哪里见过一般。忽然灵光一动,心道:“这不是那个姓沈的小子么!” 再看沈渊与禾南絮神态亲密,更是妒火中烧!原来这人竟是当年被沈渊打后,又去搬弄是非的张守阳。 十三年容貌大改,沈渊更是想不到当年有些发胖的张守阳竟长成这般俊秀,自然分辨不出。 要说张守阳为何妒火中烧,他人并不知晓缘故。要说几个月前,他随师父下山,在途中遇到禾南絮,便心生倾慕,当时只知道她是黄河三怪之一蛇婆婆的孙女。只不过当时禾南絮却全然没有注意到。 如今看了沈渊与她亲近,这新仇旧怨,叫他实在不能自已!同时对倾慕之人亦生出了恨意,只觉得自己为之钟情,可这个禾南絮却与他人勾勾搭搭! 这时季无涯许是觉得应长天此事有差,劝道:“师兄,此事还当慎重,可别当真冤枉了人!” 应长天摇一摇头,道:“师弟,我自有定夺,无需多言。” “师兄,你还是” 不等季无涯说完,只听那张守阳接过话头,道:“二师叔,那女的我见过,她与那黄河三怪关系密切,本就不是我正道中人,那男子,我观他定与这妖女勾搭成奸,亦是无耻之徒!” 黄河三怪的名号在应长天的印象中,绝非好人,一听张守阳如此说,心中更认定沈渊与禾南絮颠倒黑白! 季无涯大声喝道:“守阳师侄,你这话绝非修道之人该说的!待回到门中,我定要告诉你师父!看大师兄如何惩治你!” 张守阳一听要秉知荀伯骥,登时有些慌乱,自十三年前他在掌门与谭长老面前告了沈渊的状后,他师父荀伯骥便对他不冷不热。 可他不知道的是,荀伯骥几次想将他逐出师门,可见他孤苦无依,又几次作罢。 张守阳这为人,季无涯是看不惯的,但碍于荀伯骥的面子,也不好发作。 只听应长天面容严肃,道:“师侄此话虽有不当,但也并非全无道理,黄河三怪岂是我正道中人!这对亡命鸳鸯,自然与那邪道中人为一丘之貉!” “正是,还是小道长明察秋毫!” 禾南絮却听不下去,啐道:“呸,裴通,你真不要脸,难道你那叔父裴元海,便不是黄河三怪之一吗?” 裴通果然不承认,只道:“姑娘,见你花容月貌,怎也会血口喷人?裴元海是谁?我听也没听过!” 沈渊见裴通推的一干二净,那应长天更是好坏不分,于是冷笑一声,道:“多费口舌,即便真是我与我家娘子劫了这金佛,你又待如何?” “呸,谁是你娘子!”禾南絮再一次脸上发烫,她如何也想不到,这人竟这般孟浪,可不知怎的,这孟浪话从他口中说了出来,自己还挺受用,顿时羞的没边,在沈渊背后小声责怪,同时玉手朝沈渊腰间使劲一拧。 只听沈渊倒吸一口冷气,“哎呀”一声,回头瞪了一眼禾南絮。可沈渊却不敌禾南絮的明眸,见她不甘示弱,仰着脖子轻哼一声,顿时沈渊便败下阵来。 “不知羞耻!”应长天大骂一声,又道,“既然敬酒不吃,那贫道便要领教领教阁下的高招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七回 初次出手 ≈ap;bp;≈ap;bp;≈ap;bp;≈ap;bp;此前沈渊听了季无涯那一声训斥,这才知道那宝蓝道袍的竟是张守阳那厮,暗道:“真是冤家路窄!” ≈ap;bp;≈ap;bp;≈ap;bp;≈ap;bp;抬头见应长天话音才落,只见他化掌为爪,扑向沈渊! ≈ap;bp;≈ap;bp;≈ap;bp;≈ap;bp;二人之间距离不过五c六步远,那双利爪眨眼便至。沈渊不由赞叹:“好快!”可沈渊动作同样不慢! ≈ap;bp;≈ap;bp;≈ap;bp;≈ap;bp;他将禾南絮挡在身后,斗篷一甩,立刻将应长天的利爪隔开。只听“呲啦”一声,那厚实柔软的斗篷瞬间被抓破了三道! ≈ap;bp;≈ap;bp;≈ap;bp;≈ap;bp;沈渊瞧了瞧,更不敢掉以轻心。往年在山中,只有那虎豹豺狼与他练手,如今这一战可谓沈渊生平中,第一次与人正面交手!而且对手还是在江湖上成名已久的武学高手,他这心中难免会有些紧张激动! ≈ap;bp;≈ap;bp;≈ap;bp;≈ap;bp;他见应长天腰间亦挂有宝剑,可用的居然是他那双手掌,不禁心下大奇。这十三年间,没有公冶和在身边教导,自然不认识旁的武功。 ≈ap;bp;≈ap;bp;≈ap;bp;≈ap;bp;于是,任凭应长天攻势迅猛强硬,左突右进,沈渊则只顾左躲右闪,观察着应长天的武功路数,寻找破绽。 ≈ap;bp;≈ap;bp;≈ap;bp;≈ap;bp;不过在别人眼中看来,沈渊倒是稍显狼狈,尤其是裴通和那个张守阳,更是幸灾乐祸。唯有季无涯那面目变得慎重起来! ≈ap;bp;≈ap;bp;≈ap;bp;≈ap;bp;禾南絮退到后面不远,悬着心,暗暗后悔将沈渊牵扯进来!担心沈渊不是应长天的对手,莫说是他,便是蛇婆婆在此,也会觉得应长天颇为棘手! ≈ap;bp;≈ap;bp;≈ap;bp;≈ap;bp;不过禾南絮聪明伶俐,看出沈渊疑惑,提醒道:“应长天最擅长的不是剑法,而是鹰爪手!你小心,他的鹰爪坚硬无比,那磐石c金铁也经不起他一抓!” ≈ap;bp;≈ap;bp;≈ap;bp;≈ap;bp;“多谢!”沈渊知道了厉害,自然也有了对策。 ≈ap;bp;≈ap;bp;≈ap;bp;≈ap;bp;只是那一旁的裴通骂道:“多嘴!”又见禾南絮落了单,命令道:“弟兄们,将那臭丫头擒住,把金佛给我多回来!” ≈ap;bp;≈ap;bp;≈ap;bp;≈ap;bp;一声令下,裴通随行的十七c八个喽啰就缓缓围向禾南絮。 ≈ap;bp;≈ap;bp;≈ap;bp;≈ap;bp;沈渊一旁见状,不禁有些焦急。这时,那季无涯一声大笑,道:“这么多人欺负一介女流,也忒有本事!”接着面色一肃,喝道,“有我季无涯在此,岂能容你们放肆!” ≈ap;bp;≈ap;bp;≈ap;bp;≈ap;bp;裴通故作惊慌,道:“道长莫要冤枉好人,在下不过是要拿回自己的东西!这也不行?” ≈ap;bp;≈ap;bp;≈ap;bp;≈ap;bp;“师弟,莫要多管闲事!”应长天连连出手,除了第一下抓破了沈渊的斗篷,便再没伤到沈渊分毫!心中正是郁闷,正好听得季无涯那一句话,才出口教训道。 ≈ap;bp;≈ap;bp;≈ap;bp;≈ap;bp;沈渊大笑道:“哼!多管闲事的也不知是谁?数落别人,不如此时顾好你自己!” ≈ap;bp;≈ap;bp;≈ap;bp;≈ap;bp;沈渊突然卖了一个破绽,那应长天看此前沈渊并无还手之机,果然上当,一爪抓去,胸口露出空档!沈渊瞬间拔剑,这一声锵锵剑鸣,清越高昂,顿时引来众人侧目! ≈ap;bp;≈ap;bp;≈ap;bp;≈ap;bp;尤其是季无涯,单听这宝剑出鞘之声,便知此剑绝非平常!此时再看沈渊拔剑动作,更是快如闪电! ≈ap;bp;≈ap;bp;≈ap;bp;≈ap;bp;“砰!”一声闷响,只见沈渊避开应长天那碎石分金的一爪,同时,沈渊右手横着一挥,那北冥剑的剑身重重拍在应长天的胸口! ≈ap;bp;≈ap;bp;≈ap;bp;≈ap;bp;再瞧应长天,一下子则被震飞到了三丈外!又听“轰”的一声,摔在地上!应长天被震的七荤八素,气血上涌!自成名以来,他们华山七宿威震武林,从未尝过败绩,今日一战,居然败在一竖子手中,这如何不叫他惊诧?对于应长天来说,这是奇耻大辱! ≈ap;bp;≈ap;bp;≈ap;bp;≈ap;bp;在场的又何止应长天一人目瞪口呆?除了应长天,恐怕感触最深的应该是季无涯了! ≈ap;bp;≈ap;bp;≈ap;bp;≈ap;bp;只有季无涯知道,沈渊绝对是个剑术高手,若是那时起了杀心,方才那一瞬间,应长天必然是活不成的。 ≈ap;bp;≈ap;bp;≈ap;bp;≈ap;bp;他看向沈渊手中的剑,若有所思:“此剑浑身玄黑,大小与寻常利剑一般,并无出奇之处,怎会又这么大的威力?或者,是此人天生神力,再或是内功极为高深?否则二师兄定不会这般狼狈!” ≈ap;bp;≈ap;bp;≈ap;bp;≈ap;bp;沈渊初战讨了一个便宜,任谁也不知他手中的北冥剑足有二十八斤沉重。若非如此,以应长天的身手,也不至于摔出那么远。 ≈ap;bp;≈ap;bp;≈ap;bp;≈ap;bp;不过沈渊也没想到这一剑威力如此,他方才只用了三c四成功力,也的确没起杀心。否则应长天此刻也就不能晃晃悠悠的站起来了! ≈ap;bp;≈ap;bp;≈ap;bp;≈ap;bp;这时察觉到季无涯投来的目光,沈渊想起十三年前初上华山时,荀伯骥与公冶和提过的,那个痴于剑法c最像公冶和的弟子! ≈ap;bp;≈ap;bp;≈ap;bp;≈ap;bp;沈渊见着季无涯的目光中腾起熊熊战火,没有一丝仇视,也没有一丝敌意!仅仅是剑客之间欲一决高下的战意! ≈ap;bp;≈ap;bp;≈ap;bp;≈ap;bp;“果然是痴的!”沈渊心道。可他没注意到,在季无涯身旁另有一道目光正如毒蛇一般阴狠的盯着他。 ≈ap;bp;≈ap;bp;≈ap;bp;≈ap;bp;那张守阳心中不甘,凭什么他未投名门却练就如此武功,连应长天也不是对手!又凭什么,他能得到禾南絮的青睐?他实在想不通! ≈ap;bp;≈ap;bp;≈ap;bp;≈ap;bp;此时那罪魁祸首的裴通,也是心中惊惧:“没想到,这小子还是块铁板!” ≈ap;bp;≈ap;bp;≈ap;bp;≈ap;bp;毕竟是常年刀口上舔血的角色,心狠果决,突然发难,只听他大叫道:“愣着作甚?动手!抢回金佛!” ≈ap;bp;≈ap;bp;≈ap;bp;≈ap;bp;那群喽啰得令,便对禾南絮出手!沈渊与季无涯几乎同时反应过来,朝着禾南絮的方向飞奔而来! ≈ap;bp;≈ap;bp;≈ap;bp;≈ap;bp;禾南絮亦有些手段,她步法轻灵,那喽啰们根本拿她不住!那轻功一展,好似花间蝴蝶,翩翩起舞,那身姿玲珑,更是美妙醉人。 ≈ap;bp;≈ap;bp;≈ap;bp;≈ap;bp;那些个贼人喽啰都是五大三粗的汉子,平日里哪里见过这般曼妙醉人?似乎被迷了心窍一般,那手中刀枪,或劈或刺,竟全都失了准头! ≈ap;bp;≈ap;bp;≈ap;bp;≈ap;bp;沈渊瞧了,也顿时松了口气。他先季无涯一步冲到跟前,出剑又快又准。喘息的工夫,十七八个山贼就有四五个从马上跌了下来! ≈ap;bp;≈ap;bp;≈ap;bp;≈ap;bp;沈渊不似公冶和那般嗜杀,即便是对着这些山贼,他也会手下留情! ≈ap;bp;≈ap;bp;≈ap;bp;≈ap;bp;季无涯瞧得清楚,沈渊每一剑都是朝着对方手筋挑去,丝毫不得差。季无涯心存较量,便朝这些山贼脚筋刺来,瞬间亦两三人摔了下来。 ≈ap;bp;≈ap;bp;≈ap;bp;≈ap;bp;裴通这时急了,上了马提起兵器,拍马冲了去!裴通的兵器并非寻常刀剑,而是一对雷公锤! ≈ap;bp;≈ap;bp;≈ap;bp;≈ap;bp;“呼”的破空声在沈渊背后响起,沈渊也不慌,连头也不转,直接侧身避过裴通右手砸下的一锤!紧接着左手锤头扫来,沈渊一转身,举剑迎上,且听金铁摩擦之声刺耳,再看浑铁锤头,竟被生生削除一道寸深的剑痕。 ≈ap;bp;≈ap;bp;≈ap;bp;≈ap;bp;可知那雷公锤的锤头虽为柱状,但也极为浑厚,如今却被一柄三尺剑所伤,实在叫人不可思议。再瞧玄黑剑身,更是分毫无损! ≈ap;bp;≈ap;bp;≈ap;bp;≈ap;bp;季无涯大赞:“好剑!” ≈ap;bp;≈ap;bp;≈ap;bp;≈ap;bp;这时应长天才稍适调息一番,见沈渊一时气势大盛,一股屈辱之感占了心头,却忘了初衷为何,只顾着要一雪前耻。抽出腰间宝剑,跑了过来! ≈ap;bp;≈ap;bp;≈ap;bp;≈ap;bp;季无涯也没有注意应长天的动作,只顾去帮禾南絮。反而战圈之外的张守阳看了,嘴角轻扬,暗道:“姓沈的,这回看你还有个本事!” ≈ap;bp;≈ap;bp;≈ap;bp;≈ap;bp;再看裴通,骑马错过沈渊,瞧着手中兵器,心疼不已。“哇哇”大叫这又冲了来,他知道自己定不是沈渊对手,只能仗着马上的优势,再加上人手多,便与两个喽啰一起来攻沈渊。 ≈ap;bp;≈ap;bp;≈ap;bp;≈ap;bp;沈渊本没在意眼前裴通这几人,突然只觉背后发寒,他本能往前一冲,剑光闪过,眼前三双马腿齐齐斩断,裴通三人坠下马来,同时,沈渊也躲过偷偷刺来的一剑! ≈ap;bp;≈ap;bp;≈ap;bp;≈ap;bp;季无涯恰好见了应长天偷袭,羞赧恼怒,喝道:“师兄,你怎能做出如此卑鄙之事!” ≈ap;bp;≈ap;bp;≈ap;bp;≈ap;bp;应长天也不理,似中了心魔一般。这一剑未中,便是第二剑! ≈ap;bp;≈ap;bp;≈ap;bp;≈ap;bp;沈渊转过身,顿时起了真怒,头一次生出了杀意! ≈ap;bp;≈ap;bp;≈ap;bp;≈ap;bp;那裴通见沈渊背对着他,举起双锤砸了过去!沈渊连看也不看,脚生阴阳,一记回风拂柳,下一刻只听一声惨叫,那裴通左手应声落在地上!那手腕被削的齐楚,血流不止,惊坏了众人! ≈ap;bp;≈ap;bp;≈ap;bp;≈ap;bp;同时,应长天的第二剑也刺了过来!只见这一剑虚中有实,似慢实快! ≈ap;bp;≈ap;bp;≈ap;bp;≈ap;bp;沈渊嘴角一扬,冷哼一声,随即以同样的剑法刺了回去!应长天双目圆睁,不敢相信! ≈ap;bp;≈ap;bp;≈ap;bp;≈ap;bp;季无涯见状惊呼:“你怎会我派绝学‘烂柯一剑’?”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八回 羞愧难当 ≈ap;bp;≈ap;bp;≈ap;bp;≈ap;bp;这招“烂柯一剑”乃是华山派剑法绝学之一,其剑意精妙之处,在于一剑刺出的虚实变化,似慢实快的出剑速度。 ≈ap;bp;≈ap;bp;≈ap;bp;≈ap;bp;应长天除了那一手堪比金刚的鹰爪外,便是以此招成名!可令应c季二人意想不到的是,原来眼前之人竟也会此招! ≈ap;bp;≈ap;bp;≈ap;bp;≈ap;bp;沈渊气愤这应长天先是不分黑白,后又卑鄙偷袭,欲致自己于死地!顿时亦起了杀心,于是便不在留手! ≈ap;bp;≈ap;bp;≈ap;bp;≈ap;bp;见应长天使出这“烂柯一剑”,沈渊运足十成真气,灌于剑锋,故意以同样的招数,正面相向刺去! ≈ap;bp;≈ap;bp;≈ap;bp;≈ap;bp;沈渊此时只想着:“你用什么剑法,我便用什么剑法!”想来只有这样羞辱应长天,才能一解心头之恨罢! ≈ap;bp;≈ap;bp;≈ap;bp;≈ap;bp;“轰!”的一声响,剑尖相撞。瞬间只看应长天手中宝剑竟被震断成了三节,落在地上! ≈ap;bp;≈ap;bp;≈ap;bp;≈ap;bp;只看应长天一口鲜血喷出,连连往后退了数步,这才稳住! ≈ap;bp;≈ap;bp;≈ap;bp;≈ap;bp;这时沈渊提剑跃至应长天身前,又是一剑刺出!那剑尖眼看着要扎进应长天之胸膛,突然又听“铛”一声,乃是季无涯扔下裴通那些喽啰前来相救,向上一撩,搪开沈渊这致命一剑! ≈ap;bp;≈ap;bp;≈ap;bp;≈ap;bp;“手下留情!”季无涯挡在中间,面色凝重。 ≈ap;bp;≈ap;bp;≈ap;bp;≈ap;bp;“你叫我留情?”沈渊拿剑指着应长天,连连冷笑,“笑话,方才这厮一心欲置我于死地,他可曾留情?” ≈ap;bp;≈ap;bp;≈ap;bp;≈ap;bp;季无涯无言以对,满是羞愧。回过头再看那狼狈不堪的应长天,目中无神,嘴角挂血,一手捂着胸口,显然再无一战之力。 ≈ap;bp;≈ap;bp;≈ap;bp;≈ap;bp;适才与沈渊一交手,应长天只觉对方劲道胜自己十倍!没想到他苦练几十年,竟不如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子! ≈ap;bp;≈ap;bp;≈ap;bp;≈ap;bp;虽说应长天心有不甘,但此刻也清醒过来,说到底还是个嵚崎磊落的汉子,技不如人,那便只有甘拜下风。 ≈ap;bp;≈ap;bp;≈ap;bp;≈ap;bp;少刻,那眼中聚了神,抬起头来,露出惭愧之色。拍了拍季无涯,站到其身前,似对着沈渊,也似对季无涯道:“我们华山弟子向来光明磊落,最不屑偷袭这等卑鄙行径,说来惭愧,是我无意间生出心魔,失了风骨,亦是我技不如人,要杀要剐,当悉听尊便!不过,我只想知道,你怎么会使我华山派的剑法?” ≈ap;bp;≈ap;bp;≈ap;bp;≈ap;bp;“哼!惺惺作态!”沈渊冷言冷语,不屑一顾,不过还是说道:“华山派算个甚?还不皆是不分黑白c搬弄是非的小人!本公子会尔等剑法,又能怎的?”说罢,瞪了一眼不远处的张守阳,张守阳心虚,立刻低下头来,不敢想看,方才见应长天也败下阵来,更不敢多嘴挑拨! ≈ap;bp;≈ap;bp;≈ap;bp;≈ap;bp;“阁下再三辱我师门,想来是与我派有些宿怨,既然你会我派剑法,不知阁下师从何人?有何误会,不妨直言相告,江湖事,还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好!”应长天先前有愧,于是好言相劝,且误以为是沈渊故意针对华山派。 ≈ap;bp;≈ap;bp;≈ap;bp;≈ap;bp;可他忘了,此间事情,本与华山派没有半点关系,是他横插一脚,将事情弄得复杂! ≈ap;bp;≈ap;bp;≈ap;bp;≈ap;bp;沈渊听了,更是有气,心道:“先是你们不问缘由,便恶意中伤,现下这话中意思,反倒是我在挑起事端,真是好不讲理!” ≈ap;bp;≈ap;bp;≈ap;bp;≈ap;bp;故而反笑道:“谁人可做得本公子的师父?本公子一身本领全赖天授,许是老天爷早就看不惯你们这群自以为是的东西,特意叫本公子前来教训!若真觉惭愧,不如自尽了事!” ≈ap;bp;≈ap;bp;≈ap;bp;≈ap;bp;“你欺人太甚!”应长天本就是个急脾气,此前自知理亏,难得说一句软话,可沈渊毫不领情,忽然急火攻心,又咳出一口血来! ≈ap;bp;≈ap;bp;≈ap;bp;≈ap;bp;“二师兄,不必与他多言,交给我罢。”季无涯缓缓抽出剑来,又对沈渊道:“我师兄一向为人刚正c嫉恶如仇,或许是先前我等错怪于你,方才偷袭亦确实不该,但阁下也不必如此欺辱,更不须赶尽杀绝!” ≈ap;bp;≈ap;bp;≈ap;bp;≈ap;bp;相比应长天和张守阳,季无涯给沈渊的印象还算不错,只听沈渊道:“你待如何?” ≈ap;bp;≈ap;bp;≈ap;bp;≈ap;bp;“阁下既不愿道出师门,在下亦有意请教高招,不如手底下见真章,也好叫在下知道你还会我华山派什么剑法!”话音落下,只见季无涯长剑一抖,带出一道清吟! ≈ap;bp;≈ap;bp;≈ap;bp;≈ap;bp;沈渊也是心痒难耐,能与剑术高手切磋,他求之不得,抱拳正色道:“正有此意!” ≈ap;bp;≈ap;bp;≈ap;bp;≈ap;bp;二人正欲动手,只听禾南絮在不远处揶揄道:“这位公子,你武功高强,要与人较量前,是否能来帮我一把,金佛都要被抢走啦!” ≈ap;bp;≈ap;bp;≈ap;bp;≈ap;bp;沈渊闻声瞧去,只见裴通一脸狠色,领着他那群残兵败将正奋力围攻禾南絮,欲夺金佛。 ≈ap;bp;≈ap;bp;≈ap;bp;≈ap;bp;那裴通不愧是个狠角色,左手被砍断,险些疼晕了过去也只叫了一声!沈渊以为裴通一众人等就此退了,没想到此刻还在惦记着金佛! ≈ap;bp;≈ap;bp;≈ap;bp;≈ap;bp;原来这裴通失了左手,便已生了退意。强忍着巨痛,被人扶上了马。正欲撤走时,只见禾南絮在沈渊与季无涯相助之下脱了身,正背着金佛躲在远处。 ≈ap;bp;≈ap;bp;≈ap;bp;≈ap;bp;裴通暗道:“娘的,这左手没便没了,只这金佛居然便宜了这个贱人!不行,绝不能落得人财两空,否则老子就没法子在这地界立足了!” ≈ap;bp;≈ap;bp;≈ap;bp;≈ap;bp;左右看沈渊暂时没有注意,狠了心,带着人便杀向禾南絮,心道就是杀了她也要将金佛夺回来! ≈ap;bp;≈ap;bp;≈ap;bp;≈ap;bp;此刻见禾南絮自顾不暇,沈渊也不管季无涯,即刻提起真气,一跃便至! ≈ap;bp;≈ap;bp;≈ap;bp;≈ap;bp;沈渊不再留手,先前他以给过裴通这一众山贼机会,只是他们冥顽不灵,突然耳边响起公冶和曾与他说过的话:“这些禽兽不如的东西,要教化,便送他们到佛祖那教化去!” ≈ap;bp;≈ap;bp;≈ap;bp;≈ap;bp;一道道乌黑剑影略过,须臾之间,便有三颗人头落地! ≈ap;bp;≈ap;bp;≈ap;bp;≈ap;bp;季无涯在远处看着,皱起眉头说道:“此人好很辣的手段!不过他使得好像昆仑派的剑法!莫非是昆仑派之人?”下一刻,季无涯又瞪大双眼,“这是峨眉派的剑法!” ≈ap;bp;≈ap;bp;≈ap;bp;≈ap;bp;应长天听了,与季无涯面面相觑,想来二人此刻最想知道,这人到底是谁? ≈ap;bp;≈ap;bp;≈ap;bp;≈ap;bp;可在场诸人,却只有张守阳知道此人是谁!只是他不敢说,因为当年他搬弄口舌是非,以致袁策身首异处,亦导致华山派彻底与公冶和决裂,不仅掌门这一脉,还有镇岳宫一脉,这些年来,皆对他横眉冷对! ≈ap;bp;≈ap;bp;≈ap;bp;≈ap;bp;好容易,近来三年,他低调行事,勤勤恳恳,才让众人对他有所改观,若此刻向两位师叔揭出此人就是公冶和的徒弟沈渊,怕是又会旧事重提!所以,他只作什么也不知。 ≈ap;bp;≈ap;bp;≈ap;bp;≈ap;bp;裴通见势不妙,虽不甘心,却也知道保命要紧!也不管余下的七八个喽啰,一溜烟跑的远了。 ≈ap;bp;≈ap;bp;≈ap;bp;≈ap;bp;只传来那渐行渐远的声音:“你们这对奸夫!老子裴通早晚会报这断腕之仇!” ≈ap;bp;≈ap;bp;≈ap;bp;≈ap;bp;应长天闻声,恍若晴天霹雳!此刻,他只觉再无颜面立足于世上!半生英名,竟毁在自己偏见之中! ≈ap;bp;≈ap;bp;≈ap;bp;≈ap;bp;季无涯看应长天身形晃动,显然是受不住打击,加之内伤发作而站立不稳,伸手连忙伸手扶住。 ≈ap;bp;≈ap;bp;≈ap;bp;≈ap;bp;只听应长天捶胸顿足,长叹了一声道:“终是我错了!” ≈ap;bp;≈ap;bp;≈ap;bp;≈ap;bp;沈渊见已然追不上裴通,全把矛头指向那七八人!余下的山贼早就失了魂魄,丢了兵器,慌忙跪地求饶! ≈ap;bp;≈ap;bp;≈ap;bp;≈ap;bp;禾南絮见此,也松了口气。沈渊北冥剑一甩,将血渍甩在地上,再看剑身竟滴血不沾。 ≈ap;bp;≈ap;bp;≈ap;bp;≈ap;bp;沈渊看向禾南絮道:“这些人你想怎么处置?” ≈ap;bp;≈ap;bp;≈ap;bp;≈ap;bp;只瞧禾南絮眼波狡黠,冒出一丝坏笑,现在这些山贼面前,指着他们数落道:“往常都是你们为祸乡里,劫掠财物,如今你们落在姑奶奶手里,本应该取你们狗命,不过姑奶奶我心慈手软,只要你们将身上银子悉数交出,姑奶奶我就放你们一条生路,否则,”说着,指了指身后的沈渊,又指了指地上的人头,“想必各位好汉都见过他的手段吧?” ≈ap;bp;≈ap;bp;≈ap;bp;≈ap;bp;这七八人忙不迭的点头,可是这其中还是有一个心狠手辣,不知悔改的贼人! ≈ap;bp;≈ap;bp;≈ap;bp;≈ap;bp;就在禾南絮挨个收钱收到最后一人时,那人突然暴起发难,手里从怀中掏出匕首,瞬间刺向禾南絮! ≈ap;bp;≈ap;bp;≈ap;bp;≈ap;bp;沈渊同时发现,可是那人距离禾南絮太近,他根本不及去救!只是那贼人也忒小瞧了禾南絮! ≈ap;bp;≈ap;bp;≈ap;bp;≈ap;bp;只见禾南絮左手拨开匕首,刹那间全身真气汇集于右手食指,猛然朝贼人膻中穴戳去,! ≈ap;bp;≈ap;bp;≈ap;bp;≈ap;bp;一道轻声闷响,再瞧那贼人蜷缩在地,浑身抽搐,片刻后,头发由黑变白,皮肤亦生出如沟壑般的褶皱,身体干枯,竟如行将就木的老人。 ≈ap;bp;≈ap;bp;≈ap;bp;≈ap;bp;又过片刻,便完全没了动静。沈渊咽了口吐沫,他从未见过如此诡异之情形,有些吃惊,不过,见禾南絮无恙,他也就松了口气。 ≈ap;bp;≈ap;bp;≈ap;bp;≈ap;bp;季无涯大奇,不由惊呼道:“百花门的枯荣指!” ≈ap;bp;≈ap;bp;≈ap;bp;≈ap;bp;沈渊看了看季无涯,暗暗叹道:“这招真够厉害的!”同时他走过去轻轻一脚将那贼人尸身翻了过来,不仅吓坏了他自己,也吓坏了那其他山贼。 ≈ap;bp;≈ap;bp;≈ap;bp;≈ap;bp;“鬼呀!”那剩下的山贼一哄而散,沈渊也不愿理他,再看这尸体,眼窝深陷,浑身干瘪,好似老死之人变成了干尸! ≈ap;bp;≈ap;bp;≈ap;bp;≈ap;bp;沈渊打了个冷颤,背对着跟禾南絮打趣道:“你这招可别对我使啊,我可不想死这么难看!” ≈ap;bp;≈ap;bp;≈ap;bp;≈ap;bp;话说完,沈渊却没听见禾南絮说话,再一看禾南絮,晃晃悠悠再也站立不住,便要瘫倒下来! ≈ap;bp;≈ap;bp;≈ap;bp;≈ap;bp;沈渊慌忙接住,大叫:“南絮姐姐!南絮姐姐!” ≈ap;bp;≈ap;bp;≈ap;bp;≈ap;bp;禾南絮恍惚间听到有人唤他,微微抬起眼皮,只见沈渊那慌张样子,浅浅笑道:“你怎知我名字?” ≈ap;bp;≈ap;bp;≈ap;bp;≈ap;bp;话音方落,只瞧禾南絮头一歪,晕了过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九回 故人相认 沈渊伸手一探,只觉禾南絮体内经脉空空荡荡,大惊道:“此乃真气枯竭之兆!”沈渊知道,这真气枯竭若不及时救治,其命危矣! 顾不得季无涯三人,立刻将禾南絮身子扶正坐好,自己盘坐在其身侧,欲过真气给禾南絮。而给真气枯尽之人传度真气,则须一手抵住腰后命门,另一手则须按住神阙,真气以任督二脉游走,阴阳循环,方可安然无虞。 倘若二者皆为男子,倒无需避讳。不过,禾南絮身为女子,这两个穴位又如此隐私,一时间也叫沈渊不知如何着手! 并非拘泥于礼义廉耻,早在山中,沈渊也见惯那林中百兽阴阳交合c生生不息。只是此间他心中生出一股莫名情愫,又在阳气正旺的年纪,那心中难免会有些紧张兴奋,继而又有一丝难为情,以至于那双手都有些发抖! 可时不我待,若再耽误片刻,禾南絮必然性命难保!只见沈渊长呼一口浊气,收敛心神,突然想起什么,抬眼恰与季无涯相视。 季无涯似明白其中含义,示意了一眼应长天,与其一同转过身去,为沈渊护法。 沈渊心下感激,不过此刻却容不得起身道谢。他见禾南絮穿的是对襟的皮袄,定了定心思,好在斗篷够大,将斗篷一罩,他与禾南絮一同包裹在里面。 解开衣襟,便将双手分别贴在两处穴位上,可那双手与禾南絮身子一接触,只觉手感温润如脂,光滑如玉,叫沈渊心神一阵荡漾,险些把持不住! 如此下去,沈渊知道必有危险,他只能强定心思,口中默念《道德经》,这才将这一股邪火压了下去! 接着,便开始将自身真气过给禾南絮。一股股温热的气流,缓缓的从神阙c命门二穴传入禾南絮的体内。 好在,沈渊的《混元真气》已至九层,并不担心禾南絮体内会出现排斥,更不必担心自己内力耗尽,因为这套内功到了此等境界,虽并非生生不息,却也可经稍适调息便能快速恢复的! 更何况这第九层的内功,其真气已是深厚无比,过与禾南絮的这一丝真气还不及他一成多。 沈渊此举,也实在叫应长天和季无涯佩服不已。年纪轻轻便有如此深厚的内力,倘若换了他二人给人过气传功,是决计做不到沈渊这般轻描淡写! 恐怕不消半个时辰,他二人必然气力不济,需要稍适调息。 再瞧沈渊,已然快撑了一炷香,却是面不改色,一切如常。 季无涯与应长天相视苦笑,心中只能承认此人武功在他二人之上。不过,季无涯却还是有些不服,心道:“即便内功比自己深厚,可其剑法却未必如我!定要与他分出个高下!” 一道怨恨的目光投向沈渊与禾南絮,并悄悄的摸近二人,站到沈渊身后!而此时,沈渊更是在行气之关键,绝容不得丁点意外! 沈渊已感受到此人杀意,心下顿时慌乱,睁开眼却不敢动弹分毫,更别说回头,哪怕一丝差错,他与禾南絮便有可能双双受伤,更甚者以至于双双丧命! 最令人心急的是,季无涯与应长天背对着他!正待这人抬手欲打向沈渊时,季无涯似有所感,猛然回头大喝道:“守阳,你在作甚!” 张守阳吓得一跳,匆忙收手,慌慌张张的咽了口吐沫,说道:“回,回师叔!师侄,也,也为这位少侠护法!” 季无涯眼中精光一闪,有眯起眼睛问道:“给人护法可需要离这么近?守阳师侄,我发现自到了风陵渡,很是反常!你且到你二师叔这来,我过去你那边!” 张守阳不敢再有动作,只得唯唯诺诺的应道:“是,师叔!”说罢便绕过沈渊往前走去。 沈渊见状也算松了口气,也不知为何,虽说先前相互敌对,但此刻沈渊最信任的,反倒是这季无涯。 有他在旁守护,他便可以安心救治禾南絮了!沈渊微微抬眼,看了看张守阳,也恰好张守阳心中发虚,正偷瞄着他。看见沈渊杀气腾腾的眼神,张守阳心下大骇只想着赶紧回到师门,离开这危险境地。 可二位师叔在此,哪里有他说话的份!渐渐的,他有心中的不甘,化为了要为人上人的野心,他自己也不知,不久的将来,这野心竟被他培育的愈来愈大! 过了半个时辰,禾南絮渐渐有了知觉,她眼皮微颤,只感觉腰腹之间有一双温热有力的大手贴着他的肌肤,亦叫她生出了异样!睁眼一瞧,只见沈渊贴的极近,她身上的手,不是他的有是谁的? 瞬间花容失色,大叫一声:“呀!” 沈渊早已感觉道禾南絮醒了过来,只不过他还在帮助禾南絮梳理经脉,倒是无关痛痒。只听得一声尖叫,沈渊急忙将手收了回来。 再看禾南絮整理好衣裳立刻站起来,抬手一个巴掌便朝沈渊脸上拍去,只听“啪”的一声清脆,沈渊的脸上立刻显现了五根手指的掌印! 沈渊一下被打蒙了,只问道:“你打我作甚?我救了你唉!” 禾南絮身为女子,自然视贞操大于天,虽然她也知道自己被沈渊救了,可如今与这“陌生男子”有了这肌肤之亲,这叫她如何是好?本就红的跟蘋果一般的脸蛋,此刻更是红的发烫! 这一幕也叫季无涯与应长天瞧着暗暗发笑!只不过,不表现出来罢了。 而张守阳则是面无表情的偷偷看着,可心里却狠狠想着:“竟然敢当着我的面与这姓沈的有了肌肤之亲!贱人,我一定会杀了这姓沈的!再把你折磨死!” 忽然禾南絮想起自己晕倒之前,仿佛听到这人竟能叫得出自己闺名,插着腰便问道:“你怎知我名叫南絮的?你到底是谁?” 沈渊没想到她还记得,“嘿嘿”干笑了两声,戏言道:“方才摸都摸了,自然是你相公喽!” “你!”禾南絮气急,竟哭了出来,“我不理你啦!” 这下可慌了沈渊,不知所措起来,劝道:“我不逗你了还不行?你可别不理我!” 禾南絮听了沈渊这话,突然停了哭声,不过依旧抽泣着问道:“你,你不会是” 还没等禾南絮说出来,沈渊便止住她的话头,从怀里掏出一方手帕,坏笑着在禾南絮眼前晃悠。 不过,禾南絮见了这帕子,却再也忍不住,嚎啕大哭了起来,边哭边道:“还真的是你!竟真的是你!” “嘿嘿,姐姐你可莫要再哭了,再哭脸都该哭花啦!”沈渊打趣道,又指了指季无涯他们,“你看这还有别人呢!” 禾南絮止了哭声,又狠狠地往沈渊腰间掐了一把,直疼的沈渊嗷嗷乱叫! 沈渊左右一晃,才脱了身,可这腰间怕是已经青紫。暗暗摇头,唏嘘道:“女人果真是不好惹的!” 随即沈渊走到季无涯与应长天的身前,淡淡说道:“念在你们二人方才尽力为我护法的份上,此前之事便一笔勾销了,你们走吧。” 应长天头一次在外头低下身姿,抱拳道:“多谢少侠不计前嫌!” 沈渊摆了摆手,转身便走。 那季无涯忙喊住沈渊,道:“若论内功深厚我承认绝不如你,可是若论剑法,孰强孰弱却未可知?但今日看来,你与故人重逢,实在不宜再战,不如阁下留个名号,日后相见,必然要与阁下分个胜负!” 沈渊大笑,他发现这个季无涯还真与他对脾气,于是正了正衣裳,双手抱拳,大声应道:“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在下沈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回 时过境迁 “沈渊?”应长天只觉得这名字熟悉,好似从哪里听过,忽然回想起十三年前,玉泉院一事,大惊,“莫非你便是公冶师叔的弟子?沈钧师兄的独子?” “嗯”提到公冶和,沈渊稍显尴尬,不过只一瞬间,应长天也并未察觉出什么异样,“在下的确是沈钧之子。” 这时应长天若有所思的看了看一旁冷汗连连的张守阳,轻叹一声,摇了摇头! “师兄你是说,他是剑奴公冶和的弟子?” “不错,十三年前袁策师弟命丧玉泉院,虽是公冶师叔所杀,不过,”说着应长天瞪了一眼张守阳,接着道,“归根结底,这事情还是因为守阳他当年年少无知,搬弄是非而起!” 沈渊只看了看局促不安的张守阳,也不多说什么。 “难怪沈渊兄弟武功了得,原是得了剑奴真传!”季无涯叹道,“若照此论,咱们也当以师兄弟相称!” 季无涯似毫不在意当年恩怨,这只凭自己喜好说话做事的豪爽性子,倒是真叫沈渊钦羡。 不过,只听沈渊道:“季兄,若是看得起在下,可以朋友相交,只这师兄弟之称,我看还是就此作罢,莫要再提了。” “这又为何?”季无涯不解。 沈渊自有他的想法,那公冶和先是被逐师门,后因自己与华山彻底决裂,自己十三年的孤苦无依,也有那姓谭的老道从中推波助澜的功劳。故而这华山派的门荫,他是死活看不上的,更不愿意与华山派扯上任何关系! 应长天看出些许缘由,说道:“师弟,不必强求,毕竟是我等有过在先。” “师兄,这”季无涯稍一思量,唯有轻叹可惜。 应长天掸了掸衣服,又对沈渊抱拳正色道:“即便沈渊兄弟不计前嫌,贫道还是该向你二人告罪,适才是应长天鲁莽,徒生了这许多事端,还请见谅!” 这一番话不卑不亢,又端得起放得下,亦叫沈渊对应长天大为改观。心道:“不愧是华山七宿,仅是这份心胸,便是我不能及的!” 只是沈渊还是不能全然放下偏见,不冷不热的说道:“我并非那般小肚鸡肠之人,方才已说了就此揭过,必定一言九鼎。你也无需再提。” 应长天点点头,又拱一拱手。便不再提此事。后又问道:“敢问公冶师叔可在附近?” 沈渊摇一摇头,也不说话。 “好罢,”应长天见沈渊不意多言,便识趣道:“既然如此,待见到师叔,烦你代我与无涯向他老人家问个安,贫道三人这便告辞了!” 沈渊点点头,心中自嘲:“那臭老头十三年前便不辞而别,我还想寻他问个清楚呢!”不过转念又想,“看来这华山派也并非个个都似谭真智c张守阳那般卑鄙,公冶和这臭老头倒还有些人缘。” 这时又见季无涯拱手道:“来日若有缘再见,定要与你较量一番!” “一定!”二人相视一笑。 再看那张守阳,低头不语,只听应长天道:“还不与沈兄弟赔罪!” 沈渊知道应长天所说乃是当年旧事,只冷眼看着张守阳。那张守阳低头不语,可抵不过应长天再三催促,终是硬着头皮往前走近沈渊。 手都抬起来,正欲作揖开口,却被沈渊打断,且听他讥笑道:“不必,既然不是心甘情愿,我也不强求!只是,你可要记住,正所谓举头三尺有神明,你可要记住当年你于大殿之上所发毒誓,小心活着!哈哈!” 沈渊这话,就如一把刀子扎进张守阳的心头。张守阳自己又怎能不记得当年毒誓,这每一年c每一日他皆活得小心翼翼,生怕这誓言应验! 张守阳咬牙切齿,他明白自己实力不济,只能隐忍。他将这羞辱埋在心头,可脸上却换了一副诚恳面容,躬身作揖道:“当年是小道鲁莽!理当赔罪!还要多谢少侠提醒!小道必然牢记在心。” 想着先前给禾南絮疗伤时,那背后的杀意,沈渊又瞧了瞧眼前这一副诚惶诚恐,暗道:“此人倒是好深的城府。”不过,转念又想,“哼,就算他城府再深又与我何干?” 其实以沈渊所想,根本就不将张守阳放在眼中,只晾着他在一旁,冲着应长天与季无涯拱一拱手,道:“时候不早,不如就此作别罢。” 言罢,不理应长天尴尬,捡起行李,拉起禾南絮转身便走。 “这”应长天指了指张守阳,一声无奈。又听季无涯身旁大声道:“沈渊兄弟,后会有期!” 看着渐渐走远的的沈渊,季无涯语气不善,对张守阳道:“人已走远,不必再装模作样!不要以为我不知你方才欲做什么!” 张守阳抬眼偷偷瞧了瞧季无涯,见他转身便走,心中不免松口气。他知道季无涯所说的是什么,好在季无涯还顾及门派的颜面,否则他这华山派弟子欲趁人之危,害人性命之事若张扬出去,那华山派声名必然大损。 应长天猛的一甩大袖,当真是恨铁不成钢。张守阳面无表情瞧着那先后离去两道身影,不知在想着什么,片刻后,又换回那副谦卑恭顺的模样,朝着应c季二人,追了上去。 另一头,沈渊嘿嘿笑着,忙不迭的与禾南絮赔着不是,可禾南絮就是不理。 禾南絮气他瞒着身份,又占了她好大的便宜,又气又羞,想着那时温热的双手厚实有力,不自觉的脸上又烫了起来。 于是故意气恼道:“沈大公子,你跟着我作甚?这便宜尽让你占了,又想怎的?总之姑奶奶我是没脸见人了!” “南絮姐姐,你莫要生气啦!我这不是与你顽笑么!”沈渊本意劝解于她,可谁承想,不劝还好,这劝了反倒惹的禾南絮蹲在路旁暗暗抽泣。 沈渊哪里知道女人心思,禾南絮这一哭又叫他慌了神,心里嘀咕着:“怎的又哭了?” “自己身子也被他摸了,嘴上又相公娘子的叫,现在与我说是顽笑,将来我还怎么见人?”禾南絮如是想着,越想越委屈,越委屈越止不住的流泪。 哎呀,南絮姐姐,别哭啦?你再哭,我也哭给你看!”沈渊蹲在禾南絮身旁,抓耳挠腮,憋了半天冒出来这么一句。 “噗嗤”一声,禾南絮忍不住一边哽咽着,一边笑骂道:“无赖!你一个大男人还哭,像个什么样子?” “你不气啦?” 禾南絮拭去泪花,一声轻叹,道:“算了,这辈子凭你是我的冤家!”这话说给沈渊听,其实也是说与自己听。 不过沈渊倒是没听懂这其中意思,只见禾南絮破涕为笑,沈渊亦痴痴笑着。不知不觉,两个人互相看了看,又都觉得有些难为情。 禾南絮坐在地上,低着头;沈渊亦是顾着左右,偶尔捡起石子扔向远处。 片刻的寂静,被禾南絮先行打破。 “没想到你现在武功这么好,你师父怎么没与你一起?” 沈渊摇一摇头,远眺着渐渐阴沉的苍穹,道:“我亦不知,那老头都失踪十三年了。” “说来你怎么与华山派结的怨?” 两个人站了起来,边走边说话。沈渊大略的将这些年发生的事情都说与禾南絮听,好些年,沈渊都没有这般与人说话了,遇见故人,自当是控制不住要一吐为快。 禾南絮听了,又是唏嘘世事无常,又是心疼沈渊这些年的无依无靠。不自觉的慢慢的靠近了沈渊,二人越贴越近,缓缓向前走着。 只听沈渊问道:“南絮姐姐,自那年匆忙分别,不知这些年你过得好么?” “这些年跟着蛇婆婆一直隐居在九峰山下,倒也安稳。不过你也知道,蛇婆婆脾气乖戾,总归是得罪好些仇家。好在,这一带,除了平阳虎啸堂,基本无人敢于婆婆为敌。” “平阳虎啸堂?”沈渊显然没有听过。 “这虎啸堂可是平阳府绿林中的头把交椅,据说已传了三代了。如今的堂主赵汗青,传闻他武功深不可测,蛇婆婆与他交手一次,竟也没得着便宜。” 这虎啸堂,却叫沈渊想起了青云庄。沈渊想道:“这些年,只在山中遥祭父母,更是不知父母尸身何处寻,实在是不孝!如今出了山,也当抽个空回一趟永平看看。” 见沈渊不说话,禾南絮问道:“你怎么啦?” “没有,只是突然想到是时候该回永平看看,不过在此之前,我须先去京城寻何有道c门达还有那个袁彬,替我父母,也替青云庄上下几十口报仇雪恨!”沈渊说到最后,恨不得当下就活撕了仇人! “你难道不知道,何有道也已经失踪十三年吗?” 沈渊大惊,道:“你说什么?”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一回 与君同行 “何有道失踪了十三年?”沈渊实在不敢相信! 禾南絮道:“这畜生亦是我的仇人,我又怎会骗你?” “那个锦衣卫指挥使门达呢?”沈渊不甘心,情绪亦有些急躁,“何有道不是门达的亲信吗?” 禾南絮左思右想,微微撅起嘴道:“这我却不知,毕竟是朝堂上的事,我一个江湖女子又哪里去问?” 见沈渊沉思不语,面色肃然,遂又问道:“那你接下来有何打算?” “我要进京!”沈渊突然驻足,望着远处,“即便寻不见何有道,哪怕是挖地三尺,我也要将门达c袁彬给找出来!” “那我也随你去京城!”禾南絮不假思索,便要跟着同去。 沈渊忙道:“这怎么使得?我此去前途未卜c危险重重,倘若连累姐姐,如何能叫我心安?” “我不管!我偏要同去!” 自幼时遭逢变故后,长到这般年纪,与沈渊相识交好的唯有禾南絮此刻在他身边。在心底,沈渊自然是愿意能有这佳人相伴,当然他亦是受够了孤零无依。 只是正如他方才所说,此去京城,不知道等着他的是何境遇,确实叫他心中不安;然见禾南絮有这般坚定,也实在让他左右为难。 于是沈渊试探问着:“若你随我同行,蛇婆婆可会愿意?毕竟说重一点,此行一路艰辛,哪怕一个不小心,可都是随时会有性命之忧!” “这倒不必过多费心,我知道轻重。”禾南絮笑的狡黠,一脸的古灵精怪,“不瞒你说,此次出来,本就是我趁婆婆闭关,偷偷溜走的!为的就是打探何有道的行踪!” 沈渊苦笑道:“你这胆子倒是不小,要真让你找到何有道,你还哪有命活!” 禾南絮不以为意,只得意道:“我自有高招,”用胳膊捅了捅沈渊,“喂,你知道先前我用的那一招是什么吗?” “你所说的可是使了一次便让你真气枯竭,晕死过去的那一招式?”沈渊这话实乃明知故问。 禾南絮脸上有些挂不住,透着尴尬,不过依旧说道:“先不说这些,你且说这武功厉不厉害罢?” 沈渊认真想了想,道:“那个臭老头就给我留了一堆剑谱让我练,故而我并不知道这江湖之上的其他武功到底如何。但是单看你那一指的威力,想来的确是不俗的。反正,我是不想挨这一下!” “这可是我们滇西百花谷的镇派绝技《枯荣指》,自然厉害!非是本姑娘自夸,这世上可以说没有一人敢接这一指!” “话说的太满,我可不信。若照你这么说,那岂不是天下第一的神功?” “依本姑娘的意思,即便不是第一,也差不了多少!” 方才还一脸得意的禾南絮,忽然语气一变,话里却透着哀伤,“早先,我还不知道,后来蛇婆婆将这武功秘籍传与我时,才将这其中原委与我道明。原来当年何有道正是因为觊觎这神功,才将我们百花谷上下皆尽毒杀。当年若非蛇婆婆拼死相救,想来我亦会随阿爸阿妈去了阴间。” 说起仇人何有道,沈渊最恨的便是他,见着禾南絮心中悲伤,不免愤愤道:“这个畜生,我一定叫他不得好死!” 禾南絮抬起玉手,拍了下沈渊肩头,故作笑容道:“总之,我这次偷溜出来,是一定要去寻何有道报仇的。你若安心让我一人四处漂泊,你且自去。本姑娘生死有由命,如真叫我找到何有道,无非拼命罢了。” 禾南絮耸耸肩,一副“大不了一死”的模样,这下可将沈渊给拿捏住了。 以沈渊的性子,又怎能放任不管?只得认命,许她一同上京。不过,同时心里另多出一丝欣喜。 这感觉,不可言喻。 这地面上积雪未融,天上竟又下起雪来。好在无风,那白雪如鹅毛般大小,缓缓飘落,倒是不急。不多时,二人身上便多了一层白。 禾南絮边走边指着前方道:“前方不远即是芮城,这雪愈发大了,我们须在夜禁之前进了城,否则误了投宿,怕是要冻死人的。” “好,既然如此,那我们便快些走,这天色渐深,我也着实是有些饥饿。”沈渊又看了看禾南絮背着的包袱,“只这金佛要如何处置?” 禾南絮想来是早就谋定好的,张嘴便道:“往解州去的途中,有个铸银的作坊,那的当家是与我相熟,回头将这金佛于他那里熔了,换成碎银子,分给穷人。” “这可是尊佛像呐,就不怕佛祖怪罪?”沈渊瞧得出,禾南絮定是做惯了这劫富济贫的勾当。也不点破,只将那沉甸甸的包袱接过来背着,随即顽笑道。 禾南絮倒有一番歪理,好让沈渊哭笑不得:“佛祖怎会怪罪,这一座金像不知能救活多少条人命,是积功德的好事,佛祖他老人家高兴还来不及哩!” 沈渊想了想,还真有些道理。因飞雪积厚,路上行人寥寥无几。这黄河古道之上,甚显苍凉。 直到过了日铺之时,这才瞧见芮城的城门。 二人径直进了城,寻了家客栈,分别叫了两间上房住了进去。收拾停当后,又相约去了前庭。 沈渊唤来伙计,叫了两碗羊肉面,四个烧饼,一盘卤肉和两碟小菜。少刻,那跑堂的伙计便摆了出来。 沈渊见了,食指大动。等不及捧起那热乎乎的烧饼,夹了几块卤肉便往嘴里送。 禾南絮见他一副饿死鬼托生的样子,忍不住的笑道:“无非是些寻常的吃食,怎么见你这般馋嘴,好似有年没吃过这些似的?” “南絮姐姐,你可莫要笑我。这般有滋有味的饭菜,我还真是已有十三年没享受过了。何况还有人陪着,这心里头啊,也是说不出的美哩!”沈渊边说着一边狼吞虎咽。 沈渊说话也不知有意无意,总归是想到什么便说什么。此时此景,让他心里是暖意融融,比在山中的光景好了太多。他所在意的并非珍馐美馔c锦衣华服,而是那有人相伴的温馨。 禾南絮听了即有些欢喜,又有些心酸。将她的烧饼推到沈渊面前,轻道:“将这两个也吃了吧。” “那你呢?” 禾南絮气他呆头呆脑,故作恼怒道:“你是拿本姑娘当那万里哼吗?我哪里吃得下这些!” 沈渊讪讪,瞧着禾南絮细嚼慢咽的挑着面吃,呆笑道:“南絮姐姐,你这样子吃面当真好看!” “去!”禾南絮脸一红,“你也这般大了,说出话来也没个遮拦,也不知羞!” 许是这天色阴冷c大雪纷飞,此刻又近日落时分,芮城虽是三地交汇之处,可这城中街道上还是显得冷冷清清。 沈渊与禾南絮正用着饭,这时一个精壮汉子夹带着寒气进了门来,只瞧他三十岁左右光景,仪表虽是其貌不扬,但也还算端正,那唇边一二分长的髭须亦叫这人多了沧桑之色。 头上玄色毡帽,身上貂裘大氅,又见他扑了扑身上落雪,脱下大氅,里面一身青布箭衣,无刀无剑,虽是江湖人,却也少了几分江湖气。 那人扫了一眼沈渊及禾南絮,便走了过去喊道:“小二,要一间房!”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二回 不翼而飞 翌日一早,这雪便停了。不过一夜无风,天还是阴沉沉的。 沈渊依旧如常,每日拂晓时分,正是阴阳交泰之时,他定会打坐练功。几个周天之后,只觉神清气爽,疲劳不再。 洗了脸,沈渊正了正衣裳,刚要拿了行李往前庭去,突然发现那尊金佛却找不见了!定一定神,沈渊自己嘀咕道:“昨夜南絮姐姐为图安稳,明明将金佛交于我保管,现下又怎会不翼而飞?” 沈渊将这屋子又翻了一个底朝天,心道:“坏了,这是遭了贼了!且这银两还在,却唯独失了金佛!这贼倒不是无的放矢!” 只听“咚咚咚”三记门响,就听门外禾南絮道:“沈渊,我进来啦!” 禾南絮一推门,见屋里被翻得乱七八糟,又见沈渊面色凝重,遂问道:“你这房里遭贼啦?” “嗯,金佛被盗了!” 禾南絮眨眨眼睛,好似没听清一般又问了一遍:“你方才说什么?” “昨夜应是有人趁我睡熟,进了屋将金佛盗走了!”沈渊脸上现出一丝惭愧。 “啊!”禾南絮的这一声尖叫彻底的打破了雪后客栈的怡静。这店中其他客人纷纷出来瞧,引起一阵骚乱。凡是看热闹的,总有好事的问道:“这是出了什么事吗?” 禾南絮杏眼一瞪,气呼呼的喊道:“出了什么事?这家客栈莫非是黑店不成?只住了一晚,我们这财物便被人盗了去!”又冲着这些个看官道,“本姑娘也劝诸位,赶紧回房仔细查点一番,否则丢了东西也不知找谁问!” “啊?快回去瞧瞧!”世间之人,大多数皆听风就是雨,禾南絮只是气得随口一说,这些人便急忙回房查点。 只是慌了客栈掌柜。这掌柜本就有些肚腩,闻声匆忙赶来,即便是前庭后堂的距离也叫他有些气喘,才到此处,恰好听得禾南絮说出气话。 “姑娘,可不敢乱说哩!”掌柜慌张说道,“小店虽不大,可是这客栈上下皆是老实本分的百姓,决计不会做出此等偷鸡摸狗c盗人财物之事!” 禾南絮还想争辩一番,却被沈渊止住,只听他缓缓说道:“南絮姐姐,想来偷金佛之人定不是这店家,莫要难为掌柜了。” “金金佛?”掌柜的一听竟是这般贵重的物什,吓得目瞪口呆,“少侠明鉴,偷盗佛像可是造了大孽,小店定然不敢!” 见着掌柜的神情,禾南絮也清楚金佛被盗之事定与这掌柜无关,不过还是气鼓鼓的说道:“即便不是你们干的,那在你这店中失窃,也是免不了失察之罪!” 掌柜的擦了擦冷汗,暗想:“哪里来的刁蛮丫头,真真是不好惹的角色!”嘴上却道:“是了,是了,在下这就去县衙报官,给二位一个交代!” 沈渊知道这尊金佛来历不好说明,若报了官,反倒会生出许多麻烦,于是叫住了掌柜。突然灵光一闪,他脑子里映出了昨日那厚毡帽c貂皮敞的汉子。 连忙问道掌柜:“昨日我等在前庭用饭时,进来一个三十岁左右光景的精壮汉子,身上穿的是貂皮大氅,里面是箭衣,掌柜的可还记得?” 掌柜稍稍回忆,忙答道:“记得,记得!怎么少侠怀疑是他?” 禾南絮亦抬眼看着沈渊,又听沈渊答非所问,道:“我也只是怀疑。并非我自吹自擂,这些年在山中,为提防那些个虎豹豺狼,炼出了一双好耳力。哪怕在熟睡时,只要有一丝风吹草动我便能听得一清二楚,若在我跟前神不知鬼不觉的拿走一样东西,绝非常人所能做到!而昨日那汉子,我见他脚步轻盈却不虚浮,定是绝顶的轻功高手,故而才有此一问!” “这人可还在?”禾南絮急忙问了掌柜。 可掌柜却道:“在,此刻在前庭正进朝食。” 沈渊与禾南絮相视一眼,心下不约而同的想着:“若是此人所盗,怎还敢在此堂而皇之?莫非是想错了?” 随即沈渊道:“南絮姐姐,既然也没个头绪,不如我们也去用些早饭罢。” 禾南絮只稍一思量,便对沈渊的想法了然于心。二人随着掌柜来到前庭,赫然见那汉子坐在靠墙的桌子前,慢条斯理的吃着。 沈渊不动声色,叫了几个羊肉包子,两碗粥,走到那人邻桌前入了座。未用盏茶工夫,包子c粥全然上齐,还多给了两小碟腌菜。 此刻这客栈的前庭,就这两桌人,却静得只能听到他们吃饭的声响。掌柜的在旁忐忑不安,生怕一言不合便动起手来。其实按着掌柜的心里所想,砸坏了桌椅倒也无妨,唯独担心砸坏西墙根那才从杏花村运来的十大坛子汾酒,这可是他这小店特色,且这芮城的客栈中,亦是独此一家有卖汾酒的。 这酒坛子若被砸烂,当真算是砸了他这客栈招牌了! 虽然沈渊默不作声,与禾南絮自顾喝粥吃包子,但那汉子的一举一动却都在沈渊眼中。这时那汉子一抹嘴,正是吃完了起身要走。 沈渊坐在那里伸手拦住,忽道:“老兄这是要往哪里去?” 这汉子低眼瞧了瞧,轻哼一声道:“老弟,你我素不相识,还是莫要多问的好,烦请相让。” “在下不过是见老兄你似有武功在身,”沈渊起身走到汉子面前,“一时手痒,相与老兄切磋切磋!” “不必了,在下尚有要事,告辞。”说完硬是绕开沈渊,便要往后堂客房去。 沈渊本来是想试他一试,倘若此人武功了得c轻功绝顶,那盗窃金佛之人,八成就是此人;反之他如武功差强人意的话,则八成不是此人。可谁知这汉子油盐不进,让沈渊吃了憋,倒是没了法子。沈渊心道:“总不能强拉着他打一架吧!” 有的时候,似这类问题,江湖女子反倒比男人直接。突然只瞧禾南絮暴起,抬手便是以迷花拳向那汉子脸上招呼! 那汉子见着粉拳来袭,满脸的惊吓,拔腿就跑!边跑边叫喊道:“你这姑娘怎还打起人来?有话好说,有话好说!”这人绕着前庭晃晃悠悠的,一会子磕下头,一会子撞下桌子,大男人竟逃的这般狼狈,被一个小女子追着打。 沈渊呆了,心道:“这哪里是武功绝顶之人,要说此人不会武功想来也有人信! 他在前头跑,禾南絮在后边追,每当快要抓住此人之时,就见他又突然窜出些距离来。正该沈渊观察到这一细微之处时,只见此人突然踉跄了一下,才一侧头,禾南絮这记拳头便恰好打在他的脸上。 此刻这汉子捂着脸,这一拳吃痛,“哎哟c哎呦”的叫唤。站在一旁的沈渊心中暗道:“难道是我猜测错了?此人竟不懂武功!” 禾南絮也瞧了出来,停了手大声问道:“原来你不会武功!” “哼!我何时说过我会武功!”这汉子捂着脸,含糊说着,“你这姑娘怎么这般刁蛮?一言不合便动手,全然没个大家闺秀的样子,成何体统!” 禾南絮见他还敢数落自己,立刻骂道:“你这厮,不会武功倒穿了套箭衣,这是什么狗屁爱好!还有本姑娘爱什么样就什么样,哪里轮得到你来管!哼!” “简直是不可理喻!”那汉子大声喊道,转身边走! 禾南絮好似还想说些什么,却被沈渊制住,道:“看来是咱们误会了!此人还真不似那盗佛之人!” 少刻,那人拎着包袱,与掌柜结了钱,抬脚便出了客栈。忽然沈渊意识到,昨日此人来的时候,可没有他这肩上掮着的包袱! 顿时,沈渊又回想起方才禾南絮追着他打的时候,那人的速度竟是躲的恰到好处;同时,无论他磕磕碰碰,便是一个筷子筒也没倒,可见这力量也是拿捏的极为精准。 此刻,沈渊心中只冒出来两个字:“高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三回 深藏不露 “还是被此人骗了!”沈渊突然猛拍桌子,吓得掌柜一跳。 禾南絮闻言一怔,问道:“你是说方才那人乃是装作不会武功?” “正是,”沈渊苦笑道,“这人分寸拿捏的极好,南絮姐姐你仔细想,你去追他之时,总在关键之处躲开,绝非巧合;他故作慌张,可你再看这厅内,可有一处东倒西歪?” 禾南絮恍然大悟,道:“照你这般说法,那最后一拳亦是他故意做戏与我们看的?” 沈渊点点头,又问掌柜的:“掌柜的,你可还记得,昨日他进来时可有包袱在身?” “这倒记得清楚,孑然一身,别无他物。”掌柜的似也明白过来,“少侠是说,此人方才走时肩上的包袱正是你二人所失窃的金佛?” 沈渊愈发笃定,这人绝不简单,只道:“不疑有假,竟是连我也骗过了。虽说那布料着色不同,但见他背着亦有些垂坠,分明换了张包袱皮罢了。”转身又对禾南絮道,“姐姐可在客栈中等我,待我前去追他夺回金佛。” “不行,我要与你同去,听你一说,此人并非泛泛之辈,若你不敌,我也好在旁帮衬!”禾南絮担心沈渊安危,不肯让他一人前去,“或者,那金佛丢便丢了,总比你有个闪失要好!” 沈渊心里一暖,笑道:“姐姐放心,既然这金佛乃是做善事之用,我能将其夺回,亦是积了一份功德。只是此人想必轻功了得,我只是担心姐姐脚力不济,倘若因此受了伤,反而不美。” “可是”禾南絮还待说些什么,又听沈渊安慰道:“姐姐我知你担心,不过我只夸此人轻功,要说正面交手,他定然不是我的对手。” 自与那应长天交手得胜之后,此刻说出话来更是信心十足。可无人与他说过这“人外有人,山外有山”的道理。 禾南絮见沈渊把握十足,心知多说无益,只得自己宽心,就像对孩子一般嘱咐沈渊道:“如此我便不做你的拖油瓶,你此去定要以性命要紧,若事不可为,回来便是,那尊金佛权当是没得过,丢便丢了,你可记住了?” 沈渊点头笑道:“姐姐放心便是,我去去就回!”言罢,即刻出了门,沿着那汉子的方向追去。 雪过天更寒,城内街道仍是冷冷清清,只有为数不多的商贩为了生计,而在这凛冬中奔波劳碌。沈渊见那汉子往城北去了,于是提起真气,双腿生风,不稍片刻,便已近芮城北门。 此刻城门大开,沈渊见那汉子身影已是出了城,正缓缓前行,遂加快了步子,想要追上。眨眼工夫,二人之间便只相距一箭之地。沈渊心道:“总算是追上你了!”忽然脚下一蹬,便是凌空连跃三下! 沈渊于空中“嗖”的一下,将北冥剑拔出,直向那汉子身前落下。不过,只见沈渊将将落地,却抬眼发现那汉子又出现在一箭距离之外。若非周遭景致有些变化,他还以为自己竟是原地未动! 他望着远处身影,似见了鬼一般!而此时那汉子竟在那处站住,好似故意在等着沈渊一般。沈渊眯着眼睛,左右思索着:“不是见了鬼,那便是此人深不可测。” 沈渊不信邪,一时起了好胜之心。忽然脚下发力,不跳不跃,竟是朝这汉子急速飞奔而来! 这汉子嘴角微挑,一脸的戏谑之色。就在沈渊只差两三步便追上他时,他却再次出现在百步之外。沈渊这下当真是彻底惊住了,满眼的不可思议:“这天底下,竟有如此厉害的轻功身法!” 定了定神,沈渊心知自己定然追不上此人,故而不再耗费真气奋力去追,只慢慢走着;同时这汉子,也起了步子缓缓前行。此刻沈渊好似吃了苍蝇般恶心,心道:“此人行止,怎如此无赖,我停他停,我走他走!可追又追不上,实在叫人厌烦!” 毕竟是年轻气盛,沈渊实在烦了,便大声喊道:“贼子休走!快将佛像还我!” 这汉子戏弄之色渐浓,转过头又装作一概不知的模样,大声回道:“老弟,可是在唤我?不知你跟着我做甚,莫非你是个劫财的盗匪?” 沈渊追不上他本就心火颇大,这时又听他反诬自己为盗匪,顿时怒气冲冲:“好贼子,竟敢倒打一耙!”一向冷静的沈渊,此刻也被挑拨的失了分寸! 那汉子似达到目的,头也不回便往前走,边走边嚷嚷:“乳臭未干,也敢出来闯荡江湖?” 沈渊气的五巧生烟,也管不得其他,忽然大喝一声,便冲了来!正担心这汉子又要脱逃,沈渊却没想到,这人陡然转身,包袱一甩,那右手中竟不知何时多了一柄寒气凛然的匕首,只一两个喘息间便到了沈渊跟前! 沈渊冲的过猛,见那此人手中突然银光一闪,正是匕首朝他脖子抹来,大惊失色下,瞬间举剑来挡!只听“叮”的一声清脆,长剑短匕撞在一起,沈渊只觉对方力大,猛然间竟叫自己虎口发麻!且这匕首竟似无半点缺口,依旧锋利。沈渊又是一惊,想来这匕首亦非同寻常! 再瞧这汉子借着力陡然一转,左手一翻,竟又不知从哪里变出一柄小剑!沈渊忽觉寒气森森,瞪着眼睛只瞧此人反手刺来,那身法动作一气呵成,犹如螳螂捕食,快如闪电! 眼看着他左手利刃就要刺入肺腑,只见沈渊往后一闪,同时北冥剑向下一拨,堪堪挡住小剑剑锋!沈渊趁机往后一退,还不及喘息,忽又见此人凌空一个侧翻,右手匕首朝沈渊头颅瞬间划下,沈渊本能往后一撤,这汉子见状突然一笑,似是得逞一般,沈渊顿时冷汗连连! 这汉子落地同时,双手反持匕首,交叉于身前,双脚错落,猛然一蹬,不叫沈渊反应,整个人便朝着沈渊突刺而去! 沈渊见这一招来势凶猛迅捷,更觉此人内功深厚,这番冲刺竟带着一股气浪扑面而来!眼看那两柄匕首就在面前,欲向自己咽喉剪来!当真是命悬一线!只听“铛铛”两声,沈渊于千钧一发之际,双手举剑竖在中间,挡住了这必杀一击!同时心中惊叹:“好大的力气!” 想来这汉子也没有想到,自己虽然连连突刺,更不给其喘息之机,但最后还是被这年纪轻轻的小子破了招式!心中惊讶的同时,那双腿跃起,只听“嘭嘭”两记闷响,竟是在空中连踢出两脚!一脚踢到剑身,另一脚则结结实实的踹到沈渊胸口!借力向后一翻,落在不远处! 再瞧沈渊吃痛,踉跄着退了七八步远!头脑发热,而一朝吃亏,叫沈渊一下子又恢复冷静,稳住气息又掸了掸身上尘土,说道:“老兄果然是深藏不露!” 那汉子笑道:“能在慌乱中挡住我钟不负的龙尾双杀,老弟也是不简单!”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四回 盗亦有道 “嘘!”那人将半个身子探出门外,左右瞧了瞧,又轻轻关上门。 趁着月光,张谦只瞧那人穿着夜行衣,蒙着脸看不清面貌。那人扯下面罩,露出的面貌正是何有道,只是张谦不知罢了。 见何有道走近,张谦不由的向后退了一步,却没站稳,又跌坐在床上,强作镇定道:“你是何人?” 何有道拱一拱手,道:“先生莫慌,在下并非歹人,此番只为相救。” 见何有道说的诚恳,张谦也是将信将疑,遂问道:“我与兄台从未相识,你却因何救我?” “不瞒先生,在下乃原锦衣卫百户杨仪。听闻公冶前辈同小侄沈渊被朝廷通缉,特前来相救。”何有道将自己说成了杨仪,但瞧着张谦定是不知沈钧的事,又将端午那日大略说了一遍。 “不成想,还有这许多变故。”张谦听的眉头紧蹙,原是对沈渊生出许多怜悯,不过却又道:“那你又如何得知他二人在此?” “哎呀,你这夫子怎的如此多问题,时间紧迫,再不走就来不及了!”何有道故作焦急,说着便拉着张谦往外逃去。 张谦虽不是江湖中人,却也只江湖险恶,不肯相去。猛地挣开何有道,退了回来,道:“我怎知你是不是诓我?再者,老夫本就没想逃跑!” “罢了,我与你说清楚,”何有道心中暗想这老家伙倒是谨慎,“但你切不可与外人说,否则便多一条枉死的性命。” “老夫知道轻重。” “在下如今虽叛出锦衣卫,但那门达身边有个亲信,乃是我至交,我至今能安然无恙,多亏此人与我通风。”何有道见张谦信了八分,又道:“我于辽东也见了悬赏告示,便去信问他,这才知道我那小侄同公冶前辈到了此地。可还是来晚一步,多方打听得知张先生在此被困,故特来相救。” 见张谦沉默不语,似还有疑虑,便继续故作恼怒道:“张先生,不妨与你说,那何有道率锦衣卫已然往绍兴去了。” 何有道顿了一下,特意瞧着张谦的神情,只见他目光游离,双手却握的紧,便又道,“公冶前辈武功盖世,可我那侄儿却只有六岁,若他们调集官军,我怕恶虎不敌群狼啊!” “罢了,你快去追上公冶兄,叫他不要再往绍兴去了!”张谦神色肃然,道,“老夫有功名在身,谅他们也不能拿我如何,且不用管我。” “先生说得倒是轻巧,我去哪里寻?往绍兴去的大路便是几十条!” 何有道这出戏演的天衣无缝,纵是张谦再谨慎,情急之下也已打消疑虑,道:“公冶兄临别前曾与老夫说绍兴山阴县有古剑出世,前去一观。他们从信阳往庐州府去了,过了庐州境老夫便不知了,或许经宁国走黄花关,亦或过广德府至绍兴,总之你快去,此刻他们应还未到信阳!” “多谢先生相告!不过先生当真不与我走?”何有道戏没做完,言语间尽透着赤诚。 张谦摆了摆手,道“有劳杨义士费心。我虽为了朋友之义,却也实实在在犯了律法,理当在此受罪。” “先生高义,在下以茶代酒,敬先生。”说着,何有道抄起茶壶,倒了两碗。 张谦接了茶,痛快吃了。只瞧何有道手腕一翻,忽将茶水洒在地上。张谦不解,便问道:“你这是?” “自然是敬先生。”何有道嘴角上扬,露出了白牙,一副奸计得逞的模样。 张谦似乎明白过来,面如土色,问道:“你,你究竟是谁?” “在下何有道!” “卑鄙小人!”这四个字张谦说的磨牙凿齿,恨不得生啖了何有道,突然张谦只觉腹部剧痛,大呼一声“啊!”便仰了过去!原来在何有道倒茶的同时,那毒药也入了杯中。他这使毒的功夫当真是出神入化。 知县大人听了何有道的令,就在附近的配房候着。待听了一声惨叫,那知县也顾不得别的,连忙带人冲了过去。见何有道安然无事的走了出来,这知县也松了口气。他可不想锦衣卫的任何人物在他的县衙里出了差错,即便对方还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老弱书生。 待进了房间,掌了灯,却将这知县连同随行的县丞c衙役一并吓了。只见张谦倒在地上,七孔流血c双目圆睁,竟落了个死不瞑目! 知县长吁短叹,命人将这尸身抬了出去。见了何有道,踌躇着问道:“何先生,下官斗胆相问,还望恕罪!” 何有道摆了摆手道:“但说无妨。” “此人虽有罪,却罪不至死,如今这进士及第的死在了县衙中,下官实在不好交代啊!” 瞧着知县怕的连头也不敢抬,何有道暗暗冷嘲:“朝廷命官又如何,见了本座依旧是战战兢兢!” 嘴上却说着:“大人莫慌,这锦衣卫办事,哪怕布政使到此,也不敢说三道四。若怕面子上做不好,你说畏罪自杀就是。” 次日一早,天色未明。 何有道便去见了门达的密探,将昨夜一事报之。 除了行踪改成走的凤阳府,其他全照实说了。那密探不疑,只道:“何先生辛苦,我即刻呈禀指挥使大人。不知何先生打算什么时候启程?” 何有道自然知道,这话中意思是让他快快上路去除掉公冶和与沈渊。 但他只怕与公冶和见了面,死的是自己,他可不愿白白送了性命,所以他说公冶和携沈渊走凤阳府,也是故意为之。 只听他回道:“在下本就打算即刻启程,只是有劳大人与门大人说,那公冶和武功绝顶,在下实在不是其对手,以防万一,不如飞鸽传书给绍兴府,在山阴县多遣些守军在前埋伏,我在后率弟子追击,布好天罗地网,前后相夹,定万无一失。” “知道了。何先生请先去吧,我自会与门大人说。”那密探待何有道说完便赶人走,何有道心中不快,却只能隐忍,恭敬行了礼退了下去。 另一头公冶和充着骡夫,一路赶车摇摇缓行,走了六日,终是到了信阳。虽说此刻晓星犹在,这官道上却已有了三两结伴的路人,大多是行商的走贩。 才五更天,昼市未开,那信阳城门紧闭。公冶和停了车,斜靠着,沈渊这时从青蓬里探出头来,跳下了车,抻了抻腰腿。 昨日黄昏时分,公冶和雇来漕船,装了骡车一并渡了淮水,不想却错过了宿头。 左寻右寻才见到一间废屋,将就了一晚。夜里蚊虫嗡嗡作响,搅的沈渊睡不安稳,一旁公冶和却是大梦深沉。 这天未亮的时候,二人又赶着车往信阳城走去。 此时,沈渊瞧着城外已有小贩生起火炉子,架起灌饼摊。他使劲闻着,肚子也愈发的不争气鼓出声来。 转身问公冶和道:“师父,索性这城门未开,现下弟子又饿的慌,不如买两个灌饼尝尝吧?您闻闻,香味儿都飘过来哩!” “嗯,是他娘的挺香。”公冶和抬起鼻子嗅了嗅,掏出两c三个钱递给沈渊,“去,给老子也来俩!” 正当沈渊捧着新鲜烙的四张灌饼跑回来时,那信阳城门慢慢开了。待沈渊坐上了车,公冶和下来牵着骡子,嘴里呼了一声:“嘚儿!”就看那骡子便走了起来。 师徒二人手里各捧着灌饼吃着,热乎乎香喷喷,那灌饼里抹了酱,咬一口酥脆鲜香,浑身畅快。正吃着,沈渊抬头一瞧,原来信阳城内也张贴了他们的通缉令,沈渊低声道:“师父,你看。” 公冶和才把一张灌饼吃了,举眼瞧了瞧,嘴里骂道:“娘的晦气,这布告散的倒快。”再看些守卫,一个个睡眼惺忪,无精打采的,倒让他们混进城来。 虽嘴上骂着,但公冶和却丝毫不在意,又坐上车板子,只在街上闲逛。 这街上的店面才陆陆续续的开张,公冶和同沈渊寻了偏僻的客店,住了进去。只打算明日一早开城门时便出城东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