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鸣风萧萧》 第 1 章 ------------------------------------------------------- 本书由www.biqugedu.com【幸福有你】整理上传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如不慎该资源侵犯了您的权利,请麻烦通知我及时删除,谢谢! ------------------------------------------------------- 《马鸣风萧萧》 作者:萧逸 一 一声嘹亮的马嘶! 又一声嘹亮的马嘶! 无数的马嘶声在眼前这片山谷里回dàng着。 天空是火红的颜色,云很低,没有风。 远处是沙漠,附近有水草。 不见房舍,没有人烟。 黄昏时分。 几株一人多高的石柱子散置在眼前,象是久历沙场的一行勇士。长久以来,它们挺受着来自大漠的“焚风”侵蚀,石面上形成蜂窝一般的一片斑痕,人儿斜倚其上,赖以舒展着整日价四下奔腾的疲倦身躯。 他坐在这里已经很久了。 打从三天以前,他就缀上了这群野马。 来自察哈尔“阿巴葛左翼旗部”的野牲群,间山渡水,个中辛苦,真不足为外人道,直到此刻,才得以喘上一口气。 二十六七的年岁,挺高的个头,直鼻梁,眉毛很长,微微下搭着,掩饰着他那一对朗朗的,而又充满了yù火的一双眸子。 每一次当他撩起瞳子的时候,你都能体会出他眼神儿里内蕴的那种强烈的yù火。 “人yù”无穷! 此谓“七情六yù”,又所谓“声色犬马”中的那个“马”字上。 世有伯乐,而后有千里马。显然他具有伯乐的相马之术,志在一匹千里追风的宝马 他早就发现了那匹马。 那匹通体黑油油,仅仅生有细细白毛项圈的“黑水仙”,“他”认识“它”,“它”也认识“他”。 你可曾尝受过被遗弃的滋味?“他”早已不止一次的被“它”遗弃了。 然而今日,此刻,他早已下定了决心,要将这匹惯以愚弄人来取乐自己的“黑水仙”,弄到手里。 马鸣听来别具一种肃杀的意味。上千的野马群在山洼子里打着转,杂乱的蹄声,蒸腾着弥空而起的漫天黄尘,象是一幢百丈高大的黄色透明罩子,笼罩在半天之上,引起了一天的乌鸦,在那里低飞盘旋不去。 他坐在这里,显然是别有用心!面前的这一排石柱子,正好掩遮住他的身子。 透过参差的石柱缝隙,跳过眼前这处山洼子,他打量着这片庞大的野马群,尤其不曾遗忘那匹“黑水仙”。 “它”看起来永远是那么孤独! 驻立在一块高出的石头上,昂着首,怒睁着那一双玛瑙也似的红眼睛,在同侪之中,它就是那么的杰出!那么不落凡俗,俨然是王者的风范。 “王”永远是孤独的。 他注意它已经很久了。 在整个下午,他发现它只喝过一次水,吃过一次草,大多的时间,它都是一副“旁观” 的姿态。 它清高,它骄傲! 清高是因为它不落凡俗! 骄傲是因为它是马中之王。西边的老日头已渐渐的垂落下来,橘红色的光华,在远处原本鹅黄色的漠地上,洒上了一抹鲜红,在附近的水草地上渲染出一片五彩斑斓的奇光异彩。 起了云,也起了风。 群马耸动着,由地上打滚站起来,纷纷抖着身上的鬃毛。 黑水仙嘶叫了一声,扒开四蹄,围绕着同侪马群转了几个圈子,站在最前面。 真是好样儿的!窄面、长颈、阔肩、平背,那双红光晶莹的玛瑙眼珠,和额前披散着四五寸长的一层马鬃,无异说明了正是那匹远近驰名,一向有“马王”之称,张家口马市上悬银万两的宝马“黑水仙”。 倚柱坐立的年轻汉子徐徐的站了起来。 他抖了一下身上的灰布衣衫,右手紧抓着绳套圈,左手的驯马鞭,象蛇也似的缠在他的腕臂上。 风声飕飕,四野萧然。 就在黑水仙第二次的长鸣声里,马群出发了。 黑水仙一马当先,身后万蹄奔腾。顷刻间黄尘万丈,山摇地动,真有石破天惊之势! 灰衣汉子陡地腾身而出,象是一片云般的轻飘,陡地落在了仄径岔口。 迎面狂奔而来的黑水仙,乍见此情,陡地人立前蹄,发出了稀聿聿的一声长嘶。 就在灰衣人的套绳尚未掷出的一瞬间,后蹄着劲,用力一弹,足足跃起了一丈五六,已落身巨石,倏地向附近石柱林内穿去。 灰衣人发出了向对方示威的一声长笑。他太了解它了!就是这一手,他似乎也早在算中。 他身形接连几个快速的闪动,已掩身石林之中,身后万马过境。 天崩地裂的一刹那,在一阵震耳yù聋的蹄声之后,天空的鸦群也散开了。 看着那逝去的一刹那! 黄尘、水花、原野…… 马群消失了。 灰衣汉子伫立在一根石柱前,注视着这片方圆不足数亩的石林。 空气一下子胶住了。 没有任何的线索,足以说明那匹“马王”黑水仙,掩藏在石林里,然而,经验告诉那个灰衣汉子,“它”势必在里面,一定匿藏在里面。 他的判断果然不错,在一丛林后面,他发现了徐徐蒸发而起的一片尘灰,听见了极其轻微的一声噗噜。 他脸上带出了一片欣慰的笑容。 远处传来了一阵袅袅的笛声。 在金色的沙漠波浪里,他又看见那只孤单的驼峰骑在驼峰上的那个孤单的老人,永远是那么悠闲的样子,一笛在手,其乐悠悠。 老人穿着一袭鹅黄色的肥大长衣、几乎和沙漠一个颜色,风飘起来,很美,很洒脱。 灰衣汉子只好奇的看了他一眼,他实在不能分散注意力再旁及其他。 石林的外围,他早已事先做了手脚,设了绊马绳。 那匹黑水仙不出现则已,否则只怕难以逃脱。 在以往的历次经验里,他早就领略了这匹黑马的狡智,是以丝毫不以为怪。 人马僵持了片刻! 远处那匹骆驼的影子,隐向沙丘,笛声趋于寂静。 就在这一刹那间,石林中跃起了一片黑影,灰衣汉子早已待机而动。 马身人影jiāo错的一刹那,灰衣汉子手上的绳套已经掷出,不偏不倚的正好套在了马首。 黑水仙厉嘶一声,落下的身子是那般的疾烈,似是澎湃的浪花,频频的起伏着。 灰衣汉子紧扣着手里的绳索,死也不肯松手,他显然是具有惊人的臂力,否则万难控制黑水仙雷霆万钧的起落势子。 就这样他两臂jiāo替着,渐次的向着马身接近。 黑马怒到了极点,霍地张唇咬住了系在颈上的绳索,在一个凌厉的翻仰势子里,灰衣汉子整个身子蓦地腾空摔起,噗通!倒落尘埃。 在黑水仙凌厉的齿锋下,那根紧系在它颈项上的绳索顿时一折为二,断成两截。 它身子平跃而出,箭矢般的向着石林外疾驰而去。 到底人总是人!人比马聪明应该是不争的事实。在这个逻辑之下,即使是这匹马中神骏,亦不例外。 因此就在它前蹄方一踏下的瞬间,已受制于预先伏设的“井”字形绊马绳索。 黑水仙的冲势太猛了,足足跌出了丈许以外。 这一下摔得不轻! 当它滚翻的身子方自跃起的同时,灰衣汉子已窜出如电,夕阳下长衣飘飘,云也似的轻逸,只一闪,已落在了黑水仙的背项之上。 灰衣,长发,在茫茫暮色里闪耀着和谐的颜色。 他身子甫一落下的同时,两只手一前一后,已分抓住黑水仙的前鬃后尾。 一种极其悲愤的嘶鸣声,发自黑水仙的嘴里,它开始展开了狂暴不羁的野xìng,暴躁的跳动不已。 灰衣人不愧是擒马的高手,观其擒马的决窍,乃在一个“贴”字,只要容他身子坐在马背上,再烈的怒马也休想把他掀下来。 尤其难能的是,他仍然保持着从容的翩翩姿态,一任胯下烈马颠动得如何猛烈,他始终保持着刚才上马的姿态,一手抓着马鬃,一手抓着马尾。 沙地里卷起了片片黄尘,黑水仙抱定了绝不妥协的态度,凭着它天生的倔强xìng情,绝不甘心受制于人。 只是它的对手太强了,强在它虽然展出浑身的解数,依然不能把他由背上蹶下来。 怒嘶,狂啸,暴跳,滚翻! 背上的那个人,只是适度的掉换着他坐在马背上的姿态,一待马身直立时,他仍然保持着原来的坐姿。 人马由跳动的颠踣战,进入到第二阶段的旋转战,卷起的黄沙,象螺旋般的打转而去。 那匹牲口旋转的身子,有如旋风般的疾烈,人不服马,马不服人,刹那间纠缠一团,但只见灰黑二色,在地面上陀螺般的旋转着,疾烈时只辨其色,不见人马。 当真是动人心魄的一幕! 足足有半盏茶的时间之久,马势才渐渐趋于缓慢。 突然间,人马静止了下来。 那只是极为短暂的一刹那。 紧接着这匹黑水仙发出了清脆的一声长嘶,箭矢也似的窜了出去。人马展开了第三阶层的拼搏,也是这匹马中之王最后的一招杀手锏狂奔。 象狂风里的一片云,象脱弦的一支箭!一颗流星,一道闪电! 总之,那是你生平从未曾领受过的一种速度。 迎面的狂风,把灰衣人的长发箭般利落的甩在了脑后,他不得不把身子伏下来,以减少迎面的阻力。他的两只腿紧紧的夹在马腹上,上躯前倾,前胸与马颈几乎贴在了一起。 那是惊天动地的一阵奔驰。 马速快到极点时,仿佛凌云直起,天地万物,都是一色的朦胧。黄沙,水草,原野jiāo织成一片混沌的颜色,人xìng早已丧失,突起的是发自血液里奔流yù出的野xìng,野xìng的冲击! 没天、没地、没有你、没有我、没有动、没有静,只是奔驰,忘命般的奔驰。 大地日落后日出。原野罩笼着一片雾色,日出前的一刹那,景色是那般出奇的美! 兀鹰在清朗的天空里盘旋着,走路鸟在沙堆上展示着羽翼,几株仙人掌,滋润着晶莹的露珠,远处传来牧羊人的螺笳声。 在一片晨光霭色里,一骑人马渐渐的走近过来。 黑水仙全身为汗所湿润,看上去油般的滑亮,它似乎已失去了昨日的神骏,不再是那般的自负不可理喻了。它背上的灰衣汉子,也显得疲惫不堪,那么无神,深深垂着头,两只手松弛的支在马背上。无论如何,这匹张垣马市上,万金难找的马王“黑水仙”已经属于他所有了。 在绵亘的yīn山碧影里,红日露出了一半,晨光遭到了日光的介入,顿时显得生气蓬勃,五彩缤纷。 疲倦的人由失意的马背上徐徐翻身而下,眸子里jiāo织着一片泪光,用着无限感激的目光,他打量着它,轻轻攀抚着它的颈项。 他用一块洁白的绸巾,小心为它揩着身上的汗。 一时间它失去了原来的烈xìng,象是一只羊般的柔顺,人与马之间的感情建立的极其微妙。 面对着这个远比自己更刚强,更有毅力的主人,它由衷的折服,用它淌满了汗,沾满了灰沙的颈项,轻轻在他身上摩着。 不远处有一波清池,池面倒映着殷红的云夭。黑水仙缓缓的走过去,垂头饮用着清冽的池水,灰衣汉子掬满了一捧清水,没头没脸的洗着。 池边,生有翠绿的一片青草,可供饿马果腹。 那汉子沉重的倚石坐下来,由革囊里摸出了昨天吃剩下的半块锅饼,慢慢的咀嚼着。 洗净了脸是要好看得多了。就用原来那根发带,紧紧的把一头长发扎结实了,神气内蕴的一双瞳子,似乎也恢复了原有的神采。 他知道、为了追缀这匹马,他已经辗转奔波千里,几日夜不曾合过眼了。 目睹这匹神骏的宝马,他感到了毕生最大的满足。他的yù望已经达到,需要好好的休息一下了。 忽然,他听到了一些声音,惯走江湖的人,都不会对马蹄声感到陌生,况且那是十分凌乱的马蹄声音。 灰衣人倏地睁开了眸子,加强他警觉力的,是黑水仙的一声长嘶。 五匹马,驮着五个人,奔雷骇电般的已来到了眼前。 灰衣人身形微闪,已来到了他那匹爱马黑水仙的眼前。 五匹马如新月状已把他拐在了正中。 马上的五个人,简直不须多说一句话,也就可以知道他们是怎样一个来路。 一个瞎了一只眼的瘦汉,一个是身高八尺的红衣大汉,一个肥胖的矮子,一个是袒露胸肌,满脸横ròu的黑大个子。带领着以上四人的那个象是首领的人物,却是一个披着黑熊皮氅,留有一丛绕口黑须的四旬瘦高汉子。 五个人乘着五匹不同花色的壮马,五对狰狞而带有贪婪神色的眸子,似乎在灰衣人发现他们之前,就先已怀有敌意的注视他身上。骑在正中的马上的那个披着熊皮大氅的瘦削汉子,略略的抬了一下手腕子,五匹马俱都停了下来。 灰衣人与他们之间的距离不足两丈,双方似乎谁都没有先开口说话。 灰衣人那双象是沉郁却很机智的目光,在五个人方一来到时,已把他们打量清楚。 独眼汉子是一口八卦刀! 红衣大汉是一对飞流星! 矮胖子是两口倭刀! 满脸横ròu的黑大个子是一截九股铜鞭! 至于正中留有绕口黑须的黑装瘦削汉子,却是一对判官笔! 五对眸子大多数的时间是打量着那匹马黑水仙,只是间歇xìng不经意的才会看上灰衣人两眼。 熊装瘦削汉子一声不吭,独自个的策动坐骑,缓缓绕着那匹黑水仙看了一眼,又回到原来地方。 矮胖子眯着一对猪眼道:“错不了,就是这匹马,黑水仙!” 瘦削汉子沉声一笑,向着灰衣人道:“小伙子,好东西,这匹马可是你擒住的?” 灰衣人看了他一眼,没有吭气。他那双沉郁的眸子,充满了机智,下意识的似乎已觉出了不妙而有所戒备。 “这匹马……我要定了。” 说话的仍然是那瘦削汉子,语意坚毅,语音沉实,正如他说的“我要定了”,丝毫没有妥协的意思。 话声出口,这个人一领马口嚼环,胯下白马,自动的向后退了一步。 象是早已商量好了似的,就在他的身子才一退后的同时,他身边那个佩有双刀的矮胖子,怒鹰似的已自鞍上掠起。人虽然胖,动作可是极为轻快,出手更是利落。 两口刀,在艳阳下闪出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2 章 了电也似的两道光,双双直向灰衣人当头猛砍了下来。 灰衣人早已料到了有此一手! 令人惊异的是,他那种漂亮的架式!他究竟是怎么闪开那矮胖汉子的那两口刀,在场多数人都没看清楚,总之,就在对方矮汉的双刀甫一落空的同时,他已及时出手。 是一口薄刃泛有浅浅蓝光的如意软刀! 出手快,眼力准! 刀光一闪,象是一匹白绫子般,“飕”的抖了开来,空中划出半圆形的一弯弧光。刀势一吐即收,却由矮胖汉子喉结部位闪了过去。 矮胖汉子发出了短厉的一声闷吼,身子落下的快,起来的更快,向后面晃了晃,四平八稳的倒在了沙地上。一股子血,箭也似的由他喉管里喷了出来。在沙地里一连打了几个滚儿,就不动了。 空气里,顷刻间弥漫起一片浓重的血腥气味。 灰衣人出刀快,收刀更快!象是一条蛇般的利落,刀可是chā回在腰里了。 现场四个人,对于这种杀人的迅速手法,似乎还不大习惯。 兔死狐悲,物伤其类!就象是四具石头人般的,一下子凝住不动了。 除非别想再在道上混下去,这个脸可丢不起,这口气更难忍! 象是电波般的目光,由那个瘦削汉子眸子里照会了过去。得到信号的是那个满脸横ròu的黑大个子,和那个独眼青面汉子。 两个人同在体会到首领命令出击的暗示之后,只是极短暂的一下逗留,已双双自马上纵起。象是剪空的一双燕子,独眼客是一口八卦刀,黑大个子是一截九股铜鞭。 二人一左一右,同出同落,八卦刀劈风砍脸,九股鞭直落两肩。 衣袂带风,“噗噜噜”的疾响一声,紧接着是清脆撩人的兵刃jiāo击声独眼客的八卦刀碰着了黑大个子的九股铜鞭。 双方乍然一惊的当儿,灰衣人已经就地旋风的滚了出来。 黑大个子身形倏地一个疾转,他的转势快,对方的刀势更快! 匹练般的刀光一闪,已斜着劈中了他的面门之上。 灰衣人那口软兵刃必然是十分的锋利,是以刀锋过处,整整的砍下了黑大个子的半边头颅。黑大个子怪叫着一个后仰,推金山,倒玉柱,摔在地上。 独眼汉子惊得怪叫了一声,足尖点处,掌中八卦刀攻出一招,直向灰衣人的肋下用力扎了过去。 灰衣人似乎对敌的秘诀,旨在一个“快”字,把握着这一字真诀,每每出奇制胜。 八卦刀迎上了软刀,“呛啷”一声脆响,两道寒光摇碎了一天银星! 独眼汉刀身向后一收,霍地飞起右腿直向着对方前心心窝上用力踹了过去。 也许是一只眼睛照顾不过来的关系,他这只腿才踢出一半,灰衣人掌中那口如意软刀已由侧面电也似的闪了过来。 “嗦”的一声,刀光,血光jiāo迸辉映里,独眼客的那条腿足足踢出了八尺之外。“叭哒!”一下落在了沙地里。 独眼客成了独腿客,当场狂呼一声,倒地疼昏了过去。 灰衣人身子一闪,跳出丈许以外,防备着对方的出手。 出乎意外的是那两个人并没有出手。 骑在白马上,那个身披熊皮的瘦削汉子急带马缰,把牲口带出丈许以外,身后跟着那个腰系流星锤的红衣大汉,两匹马似乎也受了惊吓,频频叫嚣着跳动不已。 白马上那个瘦削汉子勒住了马,回头狠狠的盯了灰衣人一眼,叱了一声:“走!”两匹马踏着来时旧路,一溜烟似的去了。 落寞复遗憾的灰衣人,缓缓的收起了刀。那口刀的刀鞘,外状如同一根腰带,尾尖与首端各有如意锁扣衔接着,刀身chā入,毫不显眼。 他缓缓来到了那个独眼汉子跟前,弯下身子探了一下他的鼻息,才发觉到他由于流血过多,竟然也死了。 虽说是咎由自取,可是一口气连杀了三个人,毕竟也不是一件值得喜悦的事情。面向着大漠,他脸上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怅然,深深地叹息了一声。 三匹失去了主人的马,在池边嚼食着地上的青草。 灰衣人由一匹马上卸下了全套的鞍辔,改套在那匹新擒的“黑水仙”的身上。 “人饰衣裳马饰鞍”,经过一番装饰之后的黑马,看上去益加的显得神骏不群。 这里他不想多留,随即翻身上马。 在马上他辨识了一下方向,一方是黄沙滚滚的沙漠,一方是间有水草的原野。 他选择后者原野,便策马而去。 秋阳高照,大地显得一派清朗!和风广披,流水弯弯,黑水仙似乎还不大惯披着缰,跑上了一段路,它总会嘶叫着打上几个圈圈,一口白森森的牙齿,死命的咬着嘴里的嚼环。 灰衣人耐下心来驯着它,这么一来可就慢了下来。 快到中午的时候,他才来到了一处叫“南瓦子”的小小牧集。 在一处被称为“窝棚”的本地小食摊上,吃了些东西,随即匆匆上道。 他下定了决心,必定要在入夜之前,赶过当前的这片沙漠,取道直入上都,然后辗转至张垣出关入道中原,结束他一年以来的沙漠主活。 他姓寇寇英杰。 江南落拓的世家子弟,读书不成改习剑,先入“行意门”拜掌门人钟先生为师,三年来打下了内外功的底子,不意钟先生盛年而卒,不容于钟先生二子,被迫离开了江南。 一十七岁那年再入冀北马家,专攻刀法,马家快刀在冀省首屈一指。 那年马老头七十有三,老年收得了这样一个称心的爱徒,自是欣慰有加,用了整整一年的工夫,把生平得意的刀法倾囊相授。 姓寇的大概是生来八字硬,马老头只活了一年,在七十四岁的那一年就“驾鹤西归”。 临终前将那口珍藏了多年的“缅刀”赠送给了他。 马老头有个侄子在张垣做贩马的生意,马老头有些子钱,死了以后寇英杰不思占为己有,拣同马老头的一些遗物,亲自携到了张垣,找着了他的侄子马天锡,亲自作了一个jiāo待。 马天锡感激之余,暗自把他留了下来,要他在马市上代他负责一些事情。 光yīn荏苒,一晃又是几年,直到寇英杰急于思去,马天锡才送了他一笔盘缠,离开了张垣。 他并没有马上到内陆去,反倒悄悄的出关,辗转来到了上都,其目的就在于这匹宝马黑水仙,他发誓一定要擒到这匹马。 现在誓言应验了,沙漠以及关外,对他都已失去了意义。 以往的岁月尽管是蹉跎而过,可是未来的时日还长得很,他要以掌中刀,胯下马,在未来的岁月里,打出一片江山,要做几件轰动武林,有益人群的事情。 其实他的刀法早已脱离了马老头旧日的窠臼,那是因为他参习了两家武功之长,加以他本身悟xìng极高的缘故。 基于以上原因,他自己创造了许多离奇的招式,这些招式,经过他日后的运用,证明果然有效了,就象他方才用以杀人的那些刀法,多半郡是他自己化解革新而得来的怪招法。 他生xìng孤独,没有话时不说话,有话不妨也说上几句,xìng情刚毅,长于思考。 这些似乎都是帮助他步上成功的捷径,也是一个练武人难得而应有的风范。 然而他寇英杰,仍然还是一个默默无名的人,一个到目前为止,仍然不受人重视的小人物。 漠地里起了风,寇英杰用一块灰布缠披在头上,前行了约有数里,风势转大,坐在马鞍上,他展望着前方,极目所见,但只见黄尘万丈,形成螺旋状的在空中飘舞着。原来是晴朗的天空,刹那间,变得极其灰惨。 他胯下的“黑水仙”顿时显得很不安宁,人立着前蹄长嘶了一声,即在原地停了下来。 惯走沙漠的人,俱都知道这不是好兆头!拨头回驰是最聪明的办法,停下来静以观变,也不失是明智之举,却是无论如何也不能再向前走了。 附近散置着无数沙丘,圆形的,扇状的,半月形的,带状的。在遍眼黄沙的漠地里,这些沙丘无异已是难能可贵的避风良地。 寇英杰不假思索的策马来到了一处高大的沙丘背后,仰视着眼前这座状如新月般的高大沙丘,不啻象是一座小山般的高大。 平面来的风力,冲击着沙丘背后,就象渔夫撒网般的,一次一次激起漫天的沙粒,雾也似的迷惘,纱也似的轻飘,一片片,一层层,倒卷人无限深沉灰惨的穹空里,随即呼啸而去。 寇英杰翻身下马,就在这一刹那间,沙丘背后猝然闪出了一个人影子。 风沙声已掩饰了一切! 只凭着他的直觉,寇英杰忽然发现了这个人这个人早已迫不及待的跃身直下。 随着他落下的身子,一团寒光拖带着一串链形的长影,忽悠悠,直向着他头上飞抡了过来。 寇英杰倏地向外一闪,那团光圈“蓬”一声打到了沙堆里,敢情是一只飞流星! 运施流星锤的,正是早晨意图劫马的五匪之那个红衣大汉。 这一点寇英杰确实还没有想到,想不到对方只剩下了两个人,兀自不死心,竟然事先埋伏在这里,意图下手狙击。 寇英杰吃亏的是与对方距离过远,短兵刃派不上用场,那个红衣大汉显然是道中高手,一双流星,端的有过人的功夫! 这时右手流星抡起,紧接着向后一收,左手的流星又抡了出去,其势如同“流星赶月”,再次的向着寇英杰身上飞了过去。 红衣大汉狂声大笑道:“小伙子,你认了命吧!” 寇英杰倏地纵身而起,对方的流星锤挟着一股子劲风,直由他身边擦了过去,端的是险到了极点。 这一锤又打空了! 寇英杰身方落下,红衣大汉第三次又已出手。 这一次更厉害,他施展的手法是左右夹击,两团海碗大小的流光左右同时逼到,“当” 一声,迎在了一块。 寇英杰在沙堆上打了个滚,险到了极点。他已是极为狼狈了! 红衣大汉狂笑着径自舞开了这一对流星锤,但闻得风声飕飕,两点银星划出了一丈五六的一圈弧光,时近时远,时左时右,先慢后快,逐渐的使两点银团,幻化为千百点繁星。 那汉子显然是运施流星的能手,两只飞流星竟然运施得如此烂熟。 他是站在沙丘背风的一面,居高临下,地势好,进可攻退可守,显然,他要靠着这一双流星锤为自己这边找回面子,要置对方于死命。 寇英杰以往还不曾有过对付流星锤的经验,是以上来不十分沉着,可是渐渐地,他已经摸着了一点窍门。 站在沙丘的斜面,一动也不动,他那双眼睛瞬也不瞬的盯着对方,追逐着满空乱舞的两只流星。 红衣大汉显然是不让他把身子偎近了,他的流星锤划出了一圈流星网。 惨灰的穹空里,激dàng着大风的怒吼,远处漠地里早已是黄尘万丈,然而这些却分不开彼此敌视的目光。 渐渐的寇英杰把身子逼近过去,红衣大汉显得有些紧张激动,那一双流星锤舞动得更快更猛。 锤上的风力呼呼有声,万千点飞星里包着红衣大汉实大壮硕的身躯,他似乎已体会到对方灰衣人的不可轻视,是以两只流星锤尽管舞得天旋地转,却绝不再轻易发出。 寇英杰虽说是目不旁瞬,他心里却不能不留意着另外一个人。 就在这危机弹指的当口,沙丘的另一面,缓缓的现出了那个人的影子,那个身披着黑色熊皮大氅的瘦削汉子。 他身上的那袭皮大氅,已撩在肩后,露出内着的一袭枣红色劲服,一双判官笔,分别chā在腰间,他用那双远比狼更狰狞的瞳子,打量着寇英杰。 寇英杰仍然直视当前的红衣大汉,可是他却也体会到背后敌人的出现。 腹背受敌,是兵家之大忌,他不得不尽快的结束正面之争。 想到了就干,寇英杰虚张声势的猛然抽个冷子向前冲进一步。 果然那个红衣大汉猛可里飞出了流星,寇英杰算计到他会有此一手,一个抢波的身势,已把身子滚倒在沙地里。 红衣大汉一锤落空,赶上一步,第二锤再出手,黄沙一扬,寇英杰猛的由沙堆上疾跃起来。 不知怎么一来,锤头已落在了寇英杰的手里,红衣大汉用力向后一扯,铁链子扯得笔直,两个人可就较上了力道。 忽然寇英杰一扬手,手上的那只流星锤迎面直向着红衣大汉的头上击了过去。 红衣大汉慌张的向后一仰,“呼!”一只锤头擦脸而过,陡然间只听得斜方那个瘦削汉子惊叱道:“小心!” 似乎慢了一步,寇英杰身躯已怒鹰般的袭到了近前。 红衣汉子来不及运锤,左手伸开五指,一掌向寇英杰脸上击去。 空中人影一闪,一片衣袂声中,那个瘦削汉子已向着寇英杰身后猛扑了过来。 这一切都不能挽回红衣汉子既成的悲惨命运,因为寇英杰的如意软刀,已自腰间电也似的掣出,一刀扫过了红衣大汉的咽喉部位。 他的身子斜着飘出了丈许以外,红衣大汉身子一翻,由沙堆上滚了下去。 也许是他身子过重,带起了大堆的沙,顷刻间,涌下的沙粒已把他掩埋了,倒是那一对南瓜般大小的流星锤,还扔在沙堆上,闪闪放着银光。 寇英杰一刀得手,却不敢丝毫大意,他身子方自纵出,那个瘦削的首领人物,已由斜刺里蜻蜓点水般的猛扑了过来。 寇英杰反过身子来快出一刀,那汉子用左手铁笔“当”一声分开,右手笔锋一沉,直向寇英杰前心就扎。 寇英杰左掌一抬,向他笔身上抓过去。刹那间,两个人打在了一团。 天空中狂风怒号,远处被风势卷起在半天的黄沙,象是蝗虫阵势般的变幻着,时而一片,时而如带,时而首尾互衔,呼啸而去,迤逦又来,为yīn惨的灰色天空,带来了生动而凌恐的一番异彩! 沙丘下的两个人仍在怒搏着。就在双方猝然接触的一个势子里,寇英杰的一口如意软刀,深深的扎进瘦削汉子的心窝。 那汉子发出了嘶哑的一声怪叫,陡地把手中的一双判官笔向着寇英杰身上掷了出去。 笔锋洞穿了寇英杰身上的那袭灰衣,在他两肋间留下了两度血槽,滑出去双双的打进了沙堆。 寇英杰禁不住打了一个冷战,眼看着那个中了刀的瘦削汉子,歪斜着踉跄而奔,跑了十几步,随即跌倒在沙地上。一阵风,把他身上的熊皮大氅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3 章 刮得翻过来,盖住了他的头脸,他也不再动了。 寇英杰喘息着走过去,在他面前站立了一会儿,把刀上的血渍,在他身上揩了一下,然后将刀chā回到腰里。 一只秃顶的大兀鹰,偏偏在这时拍翅而起,发出“兹兹”的一阵子叫声。 寇英杰陡地吓了一跳,猛的转过身来。西半天橘红色的光彩,映着大兀鹰升空的身子,翩翩而去。 就在这一瞬间,他意外的看见了一个人那个骑在骆驼上的老人。 真难以想象,又会在这里遇见了他。那个穿着一袭鹅黄色肥大长衣,留着一绺山羊胡须的孤独老人,一只手拿着象是象牙雕空的长笛,侧坐在骆驼背上,他一直都是那么的悠闲。 如果寇英杰不健忘的话,他分明记得自己一入沙漠的时候,就看见了他,以后数日,几乎每一天都隐约的发现到他的驼踪,即使是看不到他的人,却总是听得见他断断续续的笛声。他还记得昨日擒捉黑水仙的时候,也曾经发现过他,想不到自己快马一日里,来到了千里以外,在这里竟然又遇见了他。似乎不能再以“偶然”这两个字来解释了。 寇英杰显然的吃了一惊,由于对方这个老人的突如其来,很可能他已经目睹了方才自己与二人搏杀的一节,尽管是出于自卫,寇英杰仍然感觉到面上讪讪,有些不自然。 风势由沙丘拐弯处迂回的吹进来,把老人身上那袭鹅黄色的肥大长衣吹得猎猎起舞,尤其是颔下那山羊胡子,就象是白绫子般的飘着。 老人头上戴着一顶紫色的便帽,包括他身上的那袭黄色长衣,看上去质料都很高贵,再衬以脸上那般雍容和谐的气质,任何人都不会怀疑他不是富贵中人。 至于富贵中人,如何会出现在沙漠里,尤其是孤零零一个人骑着骆驼出现在沙漠里,可就着实令人有些想不透了。 寇英杰本来想出声盘问,可是出门在外的人,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想了想,他就装着无事的转过身子,不再去打量那个老人。 不意,他的身子方自一转过来,却听得对方老人沉着声音道:“站住!” 寇英杰回过身来,霍然发现到对方那个老人,已下了驼峰。 黄衣老人一声不吭的走过去,一直走到那个瘦削汉子的尸身跟前,用脚尖把尸身挑得翻过来,看了一眼,冷笑着点了点头。 寇英杰忍不住道:“你认识这个人?” “岂止我认识!”老人看着他、哼了一声道:“年轻人,你闯大祸了!” 然后他徐徐的走近到寇英杰身旁站定,寇英杰发觉到老人身材甚高,自己的个子已经不矮了,而面前这个老人,却足足的更高出自己半个头。 他皮肤白中透红,尽管出没在风沙漫天的沙漠里,全身上下觉不着丝毫风尘之色。 一袭闪着光泽的丝质长衣,腰上扎着同色的一根丝绦,丝绦梢上垂着一颗核桃大小的明珠,俨然极其名贵! 他背后斜背着一个同色的黄绫子包袱,由于色泽与他身上的衣服相似,如非近看还看不出来。 听了他这句话,寇英杰怔了一下。 黄衣老人侃侃道:“这个人复姓欧阳,单名一个天字,连同你昨天所杀的那几个人,合称‘小五龙’,在这一带沙漠里横行,已有多年历史,想不到竟然会死在了你的手上。” 顿了一下,他默默的点着头,又道:“报应,这才叫报应!” 寇英杰微微一惊道:“原来他们五个就是‘小五龙’?”冷笑一声,接着道:“这五个人在‘五里风’一带,打劫来往行旅客商,罪迹昭彰,倒也是死有应得!” 老人嘿嘿笑了几声,伸出一只留有晶莹指甲的白手,轻轻顺着那绺山羊胡子:“年轻人口气不小,俗语说得好,打狗要看主人,你可知道这五个人的主子又是什么人?”老人口音很杂,象是江南人却又渗杂着北地燕赵的腔调,一时不易猜出。 寇英杰很看不顺眼他这种倚老卖老的神态,当下摇摇头不想再答理他。 老人上下看了他几眼,由鼻子里哼了一声道:“既然你不愿意知道,我也就不再告诉你。不过……年轻人!” 寇英杰抱拳chā口道:“在下寇英杰,老先生请以姓名见称。” 黄衣老人嘻嘻一笑、面上不温不怒的道:“寇小兄弟,看你样子,大概处世不深,不知道江湖上的风险……”说到这里那双深邃的眼睛在对方脸上转了转,微微一笑道:“诚然,你这身武功是不错的了……不过,请恕我说得托大一点,你也只不过比之‘小五龙’者流略高而已,要是恃以闯dàng江湖……”摇摇头,他以极其不屑的语气道:“那还差得远……差得远!” 寇英杰冷笑一声,说道:“老先生,你一路相随,莫非是等着看这个热闹?还是另有贵干?” “好说!”老人抬手摸了一下胡子,显出手指上那个老大的汉玉扳指。 “当然有事……”他呐呐道:“在商言商,我们先谈上一笔jiāo易如何?” “什么jiāo易?” “你的马!” 说到马字时,他偏过头来,瞟了那匹黑水仙一眼,脸上立刻泛起一片笑容。 寇英杰顿时面上一冷。 老人立刻摆了摆手道:“你先用不着不高兴,我可是讲理的人,说起来你只不过比我运气好,如果我早你一天先发现了这匹黑水仙,那么它现在万万不会落在了你的手上。” 寇英杰道:“但是现在它是我的!” “所以我想与你谈上一笔jiāo易。” 寇英杰摇摇头道:“我不想卖它!” “我可以出高价!” “对不起!”寇英杰苦笑着摇摇头,转过身子来。 老人怒声道:“站住!”他转了个圈子,站在寇英杰正面:“也许你还没有听清楚!我的代价是一箱黄金!”说着他就口在笛子上吹了一声,不过是高吭的一个单调音阶,遂见站在远处的那匹骆驼,立刻撒开四蹄,飞也似的奔驰到近前。 也许那是一种错觉,寇英杰一直以为骆驼是一种行动很迟缓慢速的动物,这刹那间,他的观念显然有了改变。 顿时他也就明白了何以在间关千里之后,仍然会被他追上来,他不免好奇的打量着眼前这匹骆驼是很平凡的那一种双峰骆驼,只是皮毛很干净,在颈峰之间,特别设计了一个很舒服的坐垫,后峰与尾脊之间,另设有一个放置东西的皮架,上面捆着一个藤箱。 这匹骆驼显然是只供老人为坐骑用的。 这时那匹骆驼一直来到了老人跟前停下了脚步,黄衣老人随即动手解开了紧系在藤箱上的皮绳,掀开了箱盖,赫然是满满一箱黄光灿然的金元宝! “怎么样?”老人打量着他道:“小兄弟!只要你点下头,这满箱金子就是你的了!” 诚然,这是寇英杰半世以来,所见过最多的一次金钱,而且对方话说得很明白,只要点点头,这满箱的金子也就是他的了。 他还是摇了一下头。 “怎么?你以为这些金子是假的?”老人面现不悦的接下去道:“这些金子是我雇人花了整整一年时间,由‘锡林郭勒河’掏来的砂金,然后送到热河铸成的十足赤金锭子,你还信不过么?”说着,信手拿起一个,抛了过来道:“你看看!” 寇英杰一伸手接住,入手沉实,上面还有热河“大元楼”的印记,果然是十足的上好赤金。他把这锭金子在手中把玩了一下“怎么样?”老人眼巴巴的道:“我说的是真话,不要以为我是开玩笑,老实说,金子我有的是,这点数目在我来说不算什么!” 寇英杰苦笑了一下,走过去,双手把这锭金子送回。 老人接在手里,脸上显然带出了失望的颜色:“你是嫌数目太……少?” “不,数目太多了!” “你的意思是不卖?” “老先生!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对你说……”他回过头来看了那匹黑水仙一眼,脸上现出了一种仁者慈爱的微笑。那是一种不愧不怍,高风亮节的情cāo,使得一直用冷峻目光逼视着他的雍容老者,打从心底生出了敬崇的意念。 对于眼前这个年轻人,他似乎作了一番新的估价。 寇英杰含着感激的眼光迎看着他道:“这些黄金,是你雇了许多人,花费了一年的时间才淘来的,而这匹马……”他回头看了那匹马一眼,微微一笑接道:“却也同样花费了我一年的时间,它一直是我梦寐以求的,你永远不会知道,我爱它有多么深。” 老人内心肃然起敬。 “老先生,”寇英杰温和的接着又说道:“为了珍惜我过去的一年,我实在不忍心割爱!” “你说什么?”黄衣老人大声的咆哮着。 “我说不忍心卖这匹马!而且,我也同样希望你能够珍惜你一年的收获这一箱金子!” 老人呆了一下。 寇英杰点了一下头,苦笑道:“无论如何,你的慷慨以及对我这匹马的重视,使得我衷心的敬佩和感激,还没有请教大名!” “我姓郭,名字你就不要问了,这一带人家都叫我‘采金人’,你要是高兴,也可以这么称呼我!” “郭老先生是住在……” “我当然不会住在这里!老实说我最讨厌这个地方,天气、人、风沙,我都讨厌!”他把那一锭黄金重重的扔到箱子里,重新把箱盖系好,似乎他心里包藏着一团火,随时都将要bào发出来的样子。 寇英杰反而感到了一些歉然。拒绝别人的本身,原本就不是一件快乐的事情。“郭老先生,”他轻唤了一声道:“我实在很抱歉!” “抱歉!嘿嘿……”老人回过头来,用着灼灼有光的一双眼睛逼着他,又道:“象你这样的年轻人,倔强,固执,自以为有两手功夫,就什么人都看不在眼睛里!” 寇英杰怔了一下,刹那间,他忽然觉出眼前这个老人变了另外一副嘴脸,变得蛮不讲理的样子。 老人鼻子里哼了一声,伸出手指,指着寇英杰的鼻子道:“我是看得起你,才会出这么多钱来买这匹马,要不然……哼哼!” 寇英杰道:“要不然怎么样?” “要不然,我真要想硬留下来,也不会是一件难事!”说完这句话,他负着两只手,冷着脸向寇英杰,显出一副冷酷无情,高不可攀的样子。 而这,正巧也是寇英杰最不能忍受的一副姿态:“很好!你老人家既然这么说,我倒要请教了!”他冷笑道:“我要看看你老人家要怎么留下我这匹马!” 老人家发出了象是山羊鸣叫般的一声长笑,他的神态益加的高傲,气焰逼人:“小伙子,要讲打,你差远了!不信你就来试试!”说完他把手里的洞萧向颈子后面一chā,抬了一下双手,道:“来吧!我有一个打法,叫做‘三步跌’,你可以尝尝味道如何?” 寇英杰冷冷一笑,他是知道自己身手虚实的,由于昔年随同钟先生练武时,钟先生极为看重徒手相搏技击功夫,是以在这一门功夫上,他曾经下过苦功,他最大的长处是在一个“粘”字,换句话说只要和对方一接近了,敌人就很难脱得开身。他实在不敢相信,面前这个老人,能有什么了不起的武功。 他再次的打量面前这个老人。霍然间,老人的气势,神态,却又是那般的不可轻视,诚然是虚实莫测的一个人啊。“倒看不出来你老也是练家子!寇某请教了。” “好说,你就上吧。只是小朋友,我的话先说在头里,我这‘三步跌’的打法,很有点灵验,你必然大吃苦头,年轻人,火气旺……”他又发出了山羊般的一声长笑,带着调侃的,语气也十分托大的道:“我就算杀一杀你的威风吧!” “我看未必。”说了这句话,寇英杰已挺身上步[奇整理提供],叱一声:“看打!” 右足贴着地面出去,直向老人一双足踝上勾了过去。 黄衣老人鼻子里“哼”了一声,身躯岸然不动。 只听见“叭”一声,寇英杰的那只脚,结结实实的扫在了对方的足踝上。 出乎意外的是对方并没有倒下去,甚至于连痛也不曾呼一声。 反倒是寇英杰神色大变,一连后退了三步,只觉得这一脚不象是踢在对方的腿脚上,而是扫在了一堵石壁上,老人身躯称得上“固若磐石”,所幸寇英杰这一脚只用了五成力劲,否则只怕吃的苦头更大了。 老人果然是言出有信,就在寇英杰身子方自退出第三步的当口,倏见老者左足一分,已勾在了寇英杰胯下,向上一弹,一股力道发自其足尖上。 寇英杰想收势稳身已是不及,一个后仰的势子,摔出了丈许以外,“噗通!”一下子倒在了沙地里。 摔是没有摔着,可是却激起了他的一腔怒火。 在沙地里打了个转儿,寇英杰如同饿虎也似的扑了上去,可是说不出是怎么一回事,总之,就在他的两只手方一沾在老人衣边上的当儿,猛然就感觉出,由对方身上反弹出一股莫名的劲道。老人那只看来白净的瘦手,更不知是如何递出来的,只向外一伸一托,已拿在了寇英杰的腰眼上。那里,藏伏着人身的一处大穴章门穴。 寇英杰方自觉出身上一麻。对方显然是手下留情,没有在他的穴道上下手。 尽管如此,寇英杰也不好受。 老人只在履行他的诺言,他算计着寇英杰扑上来的步法,正好在第三步上,心生意,意着形,形乃生力。 就这般寇英杰不明不白的又摔了出去。 这一次似乎比前一次要重了许多,寇英杰在地上咕噜噜打了一阵子滚儿,只摔得两眼发黑,金星四shè。 “怎么样?我的话不错吧?”老人chā着一双手,脸上弥散着从容不迫的笑意。 寇英杰霍地跃身而起,他已经不敢再轻视这个老人了,内里运了一口气,稳着步伐,向前迈了两步。 老人挥手道:“够了,再进一步你可是又要挨摔了!” 寇英杰大吼一声,腾身而起,直向着老人身上扑了过去,他连番失手挨摔,内心早已积了一腔怒火,这时再也不肯手下留情。 这一式“虎扑”势里,其实暗藏着“摩云手”的手法,只要指尖一沾着对方身子,必能将对方狠狠的摔个半死。 想象似乎永远与事实有一段距离,这一段距离,却又太大了一点。 老人站着的身子,显然如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4 章 鳝鲤般的滑溜,寇英杰的双手固然是搭上了,可是在他感觉里,那绝非象是人的身子,象是一条蛇,一条鱼。不知怎么一来,他的手可就滑开了。 更妙的是,老人弯曲着伸出的那只手,却又莫名其妙的托在了他的背上。 只听他低叱了一声:“去!” 意到力行,一股罡劲,猝然由他绵软白皙的手掌里吐出来。 寇英杰的身子,就象是一枚球般的高高的抛了起来,“噗!”一下子,又摔在了沙子里。 三次重摔都没有使他受伤,那是因为地上是厚厚的沙地,然而这一次老人却是有意要他吃点苦头,只见他身子一连在地上翻滚着,虽百十转亦不自停。等到完全静下来的时候,寇英杰已成了个沙人。喘息了半天,他才踉跄着由地上站了起来。 看起来这种摔法似乎有悖常理,可是当事人却心里明白得很。原来就在方才老人一拍之下,那股子力道已由对方手掌心里进入到了寇英杰的身内,圆滚滚,热烘烘的一团,在那团力道的催使之下,他才会身子滚个不休,直到那团内劲完全消散之后,他才能保住自己身躯的平衡。 由沙地里狼狈的站起来,他先前的一股锐气已打消了一半。老实说,他还是有点想不明白,对方这个老人的身手简直太神妙了,说得更泄气一点,刚才那一连三摔,摔得他还是糊里糊涂的。然而无论如何,他不得不佩服人家的身手高明。自己这身功夫跟他比起来,简直判若云泥,说得实在一点,简直是连人家的身边也沾不上。 老人背负着双手,只是微笑的看着他,在寇英杰来说,这是一种莫大的侮辱,他万万难以忍受。 “小老弟!我知道你心里还是不服气……好吧!”老人扬了一下双手,冷冷的道:“你不是有把刀吗!来吧,我管保你还是连我身边都沾不上!” “这可是你说的?” “当然是我说的,你就撤家伙吧!” 寇英杰咬了咬牙,道:“好!”手掌向腰里一探,流光一颤,铮然作响声中,那一把外形甚为别致的如意软刀已经攒在了掌心里。一心想着要泄忿雪耻,可就顾不得刀下难免伤人的这个问题:“老先生,兵刃无眼……” 才说了半句,对面姓郭的老人已摆手笑道:“我知道,我知道,是我要你这么做的,你大可放心,真要是我死在了你的刀下,那怪我不自量力,绝对怨不得你。不过,这一阵你要是再输了……” 寇英杰说:“这匹黑水仙宝马,听凭你任意牵走!” 郭老人鼻子里哼了一声,冷笑道:“小小年纪,说话不加深思,你放刀过来吧!” 在他说话的当儿,寇英杰早已蓄好了势子,对方话声一落,他身子已电也似的凑了过去。 掌中刀“飕!飕!飕!”一连三刀,三刀连成一气,无异是经过他一番深思熟虑之后的安排,真当得上是快、准、狠三者兼具。 在姓郭的老人面前,似乎他早已注定了失败的命运,拳脚固是不敌,兵刃亦复如此。 郭老人只是适当的变幻着他站立的位置,甚至于他站在沙地里的一双脚,连动也不曾动一下,然而诚然如此,他足踝以上的身躯,却是曲扭变得那般灵活,以至于寇英杰如此快迅的三刀俱都落了空。 寇英杰惊心之下,刚想再施杀手的当儿,郭老人冷笑一声道:“算了吧!” 一只软绵绵的手掌已经拍在了他左胁之下,微微向外一送道:“去!” 寇英杰偌大的身子,球也似的,又弹了起来。同时间,老人一只右手趁势翻起,蝴蝶穿花般的灵巧,向外一搭,已经贴在了寇英杰的刀身之上,顿时间就象有一股电流般的罡气突地通人刀身。寇英杰只觉得那只持刀的右手上一阵子发麻,同时掌心一阵子炙热,那口如意软刀已脱手而出。 他落下的身子是一个前跄之势,一头扎在沙堆里,弄了一头满脸的沙粒。等他回过身来时,却发觉到对方仍然站在原处不动,自己那口如意软刀正捏在对方右手“拇”、“食”、“中”三根指头上,银蛇般的颤动着。寇英杰只觉得头上一阵子发热,身躯一晃,坐倒在沙地里,惊、愧、羞、惧,一刹那万念jiāo集。活了这么大,江湖里会见过的高人着实不少了,然而翻遍了记忆深处,简直就没有一个人的身手,能够与眼前这个老人相颉颃。 对方这身功夫,足可当得上“神乎其技”四个字,寇英杰一向都以为自己这身本事蛮不错了,今天拿来与对方这个郭姓老人比较之下,简直是一天一地,其间距离不足以道里相计。什么话也不须要多说,也再没脸跟对方动手了! 只是这么大的人,要当面向对方出口讨饶,那可是无论如何也难以办到,死也办不到的事情。长长叹息了一声,他深深的垂下了头,什么话也用不着说,也没什么好说的,事实摆在眼前,不容你不服气,眼前老人诚然当得上是一个风尘中侠隐类的人物,应该是属于“异人”的那一种人。忽然,他内心潜生出一番敬意。一种“心悦诚服”的由衷敬仰。 面前银光一闪,那口如意软刀正好chā在了脚前。“小伙子,你可服气了?”郭老人仍然是那种调侃的口吻,然而他眼神里却隐约的现出一种智光,这种眼光足可看穿一切,洞悉寇英杰内心的思维。 “老前辈神技惊人,小可心悦诚服!”一面说,寇英杰由地上爬起来,把刀chā入腰套里,他整理了一下身上的衣衫,毕恭毕敬的向着郭姓老人深深一拜。 老人湛湛目神兀自逼视着他,抬起一只手,他轻轻捋着颔下那绺子山羊胡子,倒不折不扣的受了他的大礼。 一刹那,他那红润的面颊上,变幻出一片异彩,同于头顶上呼啸的长空,波谲云诡,令人难以猜透! 寇英杰直起腰来,正色朗声道:“小可不知自量,自取其辱,老前辈不要见笑,”说到这里,他顿了一下,无限遗憾的扭过头来看了一眼那匹他所深爱的坐骑,“这匹黑水仙已经是老前辈你的了,你老人家牵它去吧!” 郭姓老人微微点了一下头,道:“你这么说就对了。”说完拍打了一下身子,缓缓走过去。 寇英杰用无限依依的目光跟着他,内心浮起失去的痛苦,他几乎不忍心再看下去,不忍看着老人牵走他的爱马。然而,事实并非如此。出于他意外的,老人并没有走向那匹黑水仙,却是到了他自己的那匹双峰骆驼跟前去,伸出一只手轻轻一按驼背,他身子已纵起来,四平八稳的坐在了驼背上。寇英杰怔了一下,赶上一步道:“老先生,这匹马……” 郭老人冷冷一笑道:“孩子,你又错了!”他一面解着系在骆驼头上的丝绦,一面打量着寇英杰道:“我并没有说白要你的马,那只是你一厢情愿的想法。” “可是,你老人家刚才还要用整箱金子来买这匹马。” “那是刚才的事,小兄弟!天底下每一件事都会变的!现在我忽然又改了主意了。”说完他抖了一下丝绦,骆驼就起步前行。 寇英杰呆了一下,赶上一步,道:“老前辈!” 那老人没有再回头。 漠地里大风狂飙着,漫天风沙里,叠入老人踽踽的孤独背影。 寇英杰一刹那间内心翻起了无比的感受与激动,就在这时他耳边响起了老人如断如续的口音,那是一首诗“我今南行七里桥,为践故人走天郊;三日之后黄昏渡,再图西风马上jiāo!” 郭老人顺口吟出的这首诗句,虽是出声不大,但是吐字清楚,每一个音阶,都清楚的送进了寇英杰的耳膜之内,显系内功中“千里传音”之术。 寇英杰心里惊得一惊,在回味对方这首诗句涵意的当儿,老人的“沙漠之舟”可就去远了。 诗句的涵意至为浅显,就连文学造诣并不深厚的寇英杰也能会意。那个郭姓老人,明显的告诉他说,他此行将要往七里桥去会晤一个故人,三天以后返回,那时候希望寇英杰能在一处渡口等,二人再定深jiāo。 等到寇英杰把这四句诗的意思悟解之后,内心不禁涌起了一阵狂喜,再向老人去处看去,但见大风呼啸的沙漠已成混沌一片,哪里再有老人的身影,原本的一腔怅恨自愧。现在却改变为无限的怀念了。憧憬着老人的风采,以及他那出神入化的身手,真使他内心兴起了不能休止的激动与遐想。 郭老人诚然是芸芸众生中一个不可多得的奇人,一个风尘里的异人侠隐,果然要是能得其垂青指点,必将受益不浅。这一次邂逅实在算得上离奇,对于郭姓老人那一身出神入化的功力,他自是佩服得五体投地,然而郭老人那种不恃强凌人的风范,却更属难能可贵。 他分明钟爱着寇英杰的那匹宝马黑水仙,也曾甘心出重金以购,然而当他获知寇英杰也同自己一般的深爱着这匹马时,他竟然立刻打消了这个念头,甚至于寇英杰自愿双手送上,他也不再思染指,这就是一种难得的侠士风范。 坐在沙地上背倚着沙丘,寇英杰憧憬着老人的高风亮节,禁不住再次油然生了敬意。 这片沙漠,在以往的日子,他也曾来过许多次,却不曾见过老人的影子,甚至于从来也不曾听人说起过这样的一个人,一个具有如此武功,如此神出鬼没,雍容器度的人,似乎不应该这般默默无闻,这一点是寇英杰无论如何也想不通的。 他实在很累了! 外面虽是漫天风沙,几乎有天摇地动的倾势,然而这方寸之地的沙丘背后,却独能享受一片宁静。由死者那个瘦削的身子上,揭下了那块完整的熊皮大氅盖在身上,他兴了浓浓的睡意。 然而,就在他眼睛将闭还不曾闭起的刹那,目光掠处,却发现一件奇怪的物件。那是一盏闪着莹莹白光的水晶瓶,似乎瓶颈部分还连系着一条细细的银链子,象是女孩子家悬挂在ròu身的一件小玩饰,却是十分珍贵可爱。 它静静的搁置在沙地里,映着天色闪闪放光。寇英杰弯身站起,走过去拣了起来,只觉得入手犹有余温,象是刚才脱离人身。他心里一动,忖道:“一定是那个郭姓老人走得匆忙,遗落下来的东西!” 是一个大小相同拇指,比拇指稍大一点的小小水晶瓶,细软精致的一条银链子,巧妙的洞穿过瓶颈部分,果然是供为佩戴装饰用的。寇英杰好奇的在手里把玩着,只见那晶瓶雕磨得珠圆玉润,十分可爱,瓶侧有四个凸出的阳文,刻写着“明艳动人”四个小篆,另有一行更小的蝇头小字雕刻着“千里父相思”等字样。寇英杰不经意的把晶瓶倾倒过来,顿时他发现到一件新奇而有趣的事情。 只见小小的水晶瓶面上,象是浮现出一片蒙蒙的雾光,似有某种rǔ白色的液体,由瓶内漫过。就在这层白蒙蒙的雾气完全澄清之后,瓶面上顿时现出了一个女子的全身形象。那是一个长发,带有几分稚气的明艳少女形象。 寇英杰的目光,顿时就被瓶上佳人那股绝色的风华深深的吸引住了。 的确是世所罕见的一个美女。长身玉足,明眸皓齿,朱唇厚薄适度,尤现出少女的风情万种,那是人见人爱的一个年轻姑娘。 虽说仅仅是出自匠工细心雕凿,而涂以颜色的图像,可是足足可以称得上“精心杰作” 四个字。 画中少女穿着一袭大红的紧身衣裤,近胸以上却披着一件百雀彩羽的小坎肩,长发随风,与肩后的剑穗共同飘浮着,说不出的一种娇野不羁,我行我素的任xìng姿态。 太美了,美得有点使他爱不释手。 当他再把晶瓶倒过来时,瓶面上又自浮现出一片茫茫的雾气之后,瓶内佳人随即消失,看上依然透剔晶莹,不着丝毫痕迹。 这般巧妙设计的一件饰物,即不以该水晶瓶本身价值,仅就晶瓶内那番雕刻,着色,已足可抵万金之数;主人如果抛开市俗金钱价值观念,作为随身携带以慰相思的一件物件,那诚然更是“无价之宝”了。 瓶上“千里父相思”那五个小字,不啻说明了瓶内所雕刻的那个绝色少女,与老人之间,大概是父女的关系。从而推想,这个郭姓老人该是如何疼爱着他这个女儿,以至于浪迹天涯之时,犹不忘携带着以慰对爱女的思恋之情。这番父女的真情,虽只是一种推想,却极合情理。 寇英杰自幼失怙,缺乏亲情关爱,此刻睹物思情,憧憬着老人的爱女深情,一时深有感触。他暗自责怪着老人的疏忽,竟然将这样不该失落的一件物件失落了。不过他转念一想,好在三日后对方尚约了自己见面,那时正可亲手jiāo还,为恐遗失,他就将这个晶瓶系在颈项上,贴ròu藏好。 怅看了一天风势,一半时还不会停下来,他实在疲了。 那匹黑水仙徐徐走过来,唇间不住的打着噗噜,却也有些倦了。 寇英杰拉过了马缰,以之系缠在手腕上,随即拥着那袭熊皮大氅,沉沉的睡了过去。 不知道什么时候,风势好象早已停了,寇英杰只觉得一只手被用力的摇动着,耳边且响起了马鸣的声音。寇英杰蓦地睁开眼睛,才发觉到天已经黑了。这一觉睡的时间可真够长,他张惶的站起来,四下看了看,天空是一片暗灰色,无数繁星点缀在初夜的穹苍里,且月色亦显得分外明媚。阵阵的冷风袭过来,使他觉得遍体如冰,冷飕飕的,幸亏还有这一袭熊皮大氅,否则还真有点挺受不住。他勿匆由马鞍革囊内找出了一份干粮,胡乱的吃了一些,便翻身上马。 那匹黑水仙似乎早已养足了精神,渴望着放蹄一奔,以解除身上的寒冷。寇英杰方一翻身上马,它已迫不及待的放蹄奔驰起来,此番奔驰较之先前又是不同,诚所谓“人有精神马又欢”,这匹黑水仙一经放开了四蹄,真好比脱弦之箭,速度之快,几令骑在它背上的寇英杰亦不禁为之骇然,当真有“日月千里”之速。 月上中天时分,寇英杰发觉到已出了这片沙漠,横在他面前的,是一处长长的溪水。夜月之下,水质清碧,明晃晃的水面,象闪烁着鳞甲蜿蜒前游的一条巨蟒。 这条河是锡林郭勒河的一道支流,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5 章 其源头发源处,正是颇负盛名的萨尔湖,溪流的两岸,沃野宽阔,是有名的牲畜放逐牧野。 寇英杰翻身下马,在溪内掬了些清水饮用,听令座马嚼食着溪岸的野草。就在这时,他耳中听到了一些异声,在淙淙流水声以外,他听见了一些串铃的声音,乍听时很象走方郎中手里的那玩意儿,其实却是扣结在牲口颔颈上的响铃。原先只不过是很模糊的一种声音的意识,不过转瞬的当儿,那种声音已变得十分清楚,显著而错综。 所谓“错综”那是因为听见了别种的声音蹄声。 在这边荒地方,任何一种非大自然的声音,都算得上“特殊”二字,也都足以惊人,在这个环境里,自然而然也就变得很敏感,一点点奇怪的声音,都会使人很惊觉而加以留意。 寇英杰直起身子来,顺着面前这道源远流长的溪水极目望过去,他不禁微微吃了一惊。 老实说,在这个穷荒僻壤的地方,这么大规模的马阵是很少见的。一共来了多少匹马,一时还弄不清楚,不过第一批八匹坐马,却已经清楚在目。 八匹大概同属于一个颜色黄色的骏马,并成一横列,以同样快的速度,践踏着溪边松软的浅草地,风驰电掣般的疾快,刹那间已临近前。 如非是八匹马的颈项上,都拴着一串醒目银铃,单单只凭蹄声,那是不易听出来的。 此刻,那些串铃声非但清楚在耳,甚至于已有些震耳了。月光之下,八匹同色的骏马上,各自端坐着一个十分魁梧的汉子。 八名汉子,看起来几乎是同样的高矮,也是同样的姿态,同样的衣着。 每人一袭缎子的箭祆,那是一种关外不常见的衣服式样,前大襟一角拉下来,露出祆里子,老大的一块皮裘。 八个人脸上也都扎着同样色泽的一根丝绦,夜色里,寇英杰虽然看不清楚是什么颜色,猜想大概是紫色的,缎质的衣料,映着月色闪闪生光。 寇英杰同时也注意到,在他们每人坐鞍之前,各悬着一口细长微微弯曲的长刀,刀的式样,甚至悬挂的地方也完全一致。 在寇英杰惊奇的注视之下,这一拨八匹健马,已自眼前风驰而过。那是很雄迈,整齐壮观的一列马步。如其说马步的划一令人惊讶,不如说马上人的精神划一更令人惊异。 八个人不如说八“尊”人来得恰当,因为这些人看上去简直就象木头雕刻出来的一样刻板,八双锋利的眸子,只注意着前方。他们岂能会没有发觉到寇英杰这个人的存在?只是却连正眼也不看他一眼。 就在寇英杰无限惊异的眼光尚未离开这八骑人马背影的一刹那,他耳中却又听见了第二拨马蹄的声音。 第二拨是四骑人马,马色大概是枣红色的,马上人的衣质,同样属于缎质,只是色泽较浅,每人头上多了一顶同样色泽的风帽,帽后飘着长长的两根帽翎,月色下十分潇洒。 这四匹马同先前的八匹马一样,风驰电掣的由寇英杰面前奔驰而过,给与寇英杰的感觉,只是惊鸿一瞥,除了惊奇以外,什么都来不及思索。 然而当他再回过头来时,情形就更不一样了!不知道什么时候,他面前又出现了两匹马,和一辆闪烁着金漆光泽的彩车。两骑人马,连同着这辆双辕二马的金漆座车,就在寇英杰回过身来的一刹那,已近眼前。 首先映在他眼前的是马上一双神秘男女,男女二人,各人跨骑在一匹雪白的骏马之上。 这两个人可不似先前那两拨人马那般的刻板,也许是他们身负的使命远较前行各人为重,或是身分不同。总之,就在他二人方一发觉到眼前寇英杰这个人时,两个人情不自禁的同时扣勒住马缰。两匹奔弛正疾的坐马,陡地收蹄,就地里打了个圈子,牲口不住的打着响鼻,马上男女四只明锐的眸子,已经目不jiāo睫的盯在了他的身上。 寇英杰也因为这样,才得较为清楚的看清了对方,显然是两个不同凡俗的人物。 骑在左侧马上的那个男的,一身重裘,皮衣皮帽,月色下略可看出他生就一双浓眉,眼睛虽不大,但是内蕴的精光,却有灼灼逼人之势。这人大约三旬左右的年岁,略嫌过长的一张面颊上刻划着精明、自负、粗犷,即使不说一句话,却也豪气袭人。 至于与他并骑一侧的那个少女,显然却又具有另一种不同的风华气质了。因为她是个姑娘家,寇英杰不好意思太仔细的打量她,可是看上一眼总是难免的。 很标致的一个女孩,二十岁也许多一点的芳龄,白莹莹的一张脸,包裹在一袭连头带身的狐裘里,那么清秀而微微扬起的一双蛾眉,衬托着其下碧海也似的一双剪水双瞳。她身材很高,骑在马上并不比那个男的矮多少,细细的腰肢上因为多扎了一条银色的丝穗子,虽是狐裘,亦显不出丝毫臃肿。 随着她撩起的纤手,揭下了头上的那顶连衣皮帽,一蓬秀发,云也似的披了下来。她单手接着马缰,让胯下健马绕了个快速的圈子,人马已偎到了寇英杰正前方站定。 就在这一双白驹突然定身的当儿,身后的那辆金漆马车,在车把式稳重熟练的收缰式子里,也停了下来。双方距离,约在三丈左右。 寇英杰倒不禁为这突然的举止吓了一跳,下意识的后退了一步,抬起头,正好接触到正面少女那双水汪汪的眸子。带着三分盛气,七分娇嗔的模样,她瞬也不瞬的盯着看他,拿在右手上的那支双股小皮鞭,很可能随时都会向着寇英杰抽下来。寇英杰可不愿再惹这个麻烦,象是理屈似的,又往后退了一步。 马上少女原本象是要发火的样子,不知怎么回事,在她目睹着寇英杰这副老实样子的时候,无形中竟然把原先那股子毫不讲理的气消下了一半,却又并不太甘心,把一只手叉在腰肢上,一副yù罢不休的神情。 寇英杰心里怔了一下,他实在不知道自己到底做了什么错事,值得对方这副样子的打量自己。 马上少女绷着那张清水脸:“你这个人是干什么的?” “我?” “当然是你,”她说话时候嘴角牵动着,很俏皮的样子,“难道我跟我自己说话?” 寇英杰怔了一下,不太乐意的道:“我是走路的。” “废话!”说时她霍地扬起了鞭子,却是没有真的抽下来。 这时候一旁的那个男的,忽的带过缰来。只见他浓眉一挑,盛气凌人的怒视着寇英杰,冷冷道:“半夜三更,你站在这里干什么?见了前行的马队,怎么不远远的避开,你想死么?” 寇英杰不由得一时气往上冲,可是转念一想,一路上自己惹的事实在也够多了,再者对方看来声势不小,何苦再生意外?这么一想,他就吞下了这口气,冷冷笑了一声,往后又退了一步。 马上汉子怒声喝叱道:“是谁要你来的?说!” 寇英杰“哼”了一声,道:“笑话,这条路莫非只有你们来得,我就来不得么?” 浓眉汉子一声叱道:“你是想死!”死字出口,一只右手陡的抬起,箕开的五指,象是一只巨大的鸟爪,凌空向着寇英杰身上击过来,顿时之间,空中响起一股尖锐的急啸之声。 也就在这一刹那间,另匹马上的长发少女忽然一声叱道:“不可!”她陡地翻起一只手,电般的疾快,就在那浓眉青年的手势方才击出一半的当儿,已抢先搭在他的腕子上。 浓眉青年吃她这般的一阻,那只手霍地改为向下一沉,空气里猝然响起了一股尖锐的风声,竟把地面上一层泥沙刮起来,“刷啦啦”溅洒得半空都是。 那剩下的一半股掌力,虽是后继无力,却也其势可观,呼啸一声,直由寇英杰右肩侧硬扫了过去。 寇英杰身子晃了晃,一连退后了两步,虽是隔着厚厚的一层皮裘,却也使他觉得右肩上象是刀削了一般的疼痛,由此而视,对方青年掌上功力,该是何等惊人?一股无名之火,陡地上冲直起,寇英杰一撩大氅,甩上肩头,正待发作的当儿,却闻得一声轻咳,传自较后的金漆车座之内,并有一物件击敲着车壁发出“碰碰”之声。 “孟能,你过来!”声音发自车厢,虽不亮吭,却吐字清楚。 那个浓眉青年甫一闻声,顿时面现肃然,恭应了一声“遵命”,随即带马过去。只见他一径来至金漆马车前翻身下马,双手抱拳道:“父亲有什么吩咐?” 车厢内传出一声冷笑道:“来前,我是怎么关照你们兄妹的?你在跟什么人说话?” “这……”浓眉青年回看了一眼,道:“是个不关紧要的闲人!” “既是闲人,何必噜苏,任他去吧!” “孩儿只是有点奇怪,想查问一下他的根底……”顿了一下,他才又道:“你老人家既然这么说,就任他去吧!”说罢抱拳一揖,翻身上马。 车内人道:“慢着!” 那个叫“盂能”的浓眉汉子忙自又跳下马来,应了一声:“是!”车内人道:“眼前是什么地方?”“总坛第十一区,锡林旗部!”“是谁的管区?”“这个……待孩儿查看一下!”说罢他回头,向着身后那个马上少女招呼道:“小薇,你来一趟!”马上少女应了一声,那双妙目在寇英杰脸上转了一下,似嗔又笑的白了他一眼,遂带过马头,匆匆来到了车前,翻身下马。浓眉青年道:“爹问这块地方,是谁的管区?那张羊皮铁令图可在你身上?” “在!”长发少女答应了一声,探手由身侧豹皮革囊内取出了一张羊皮,打了开来。浓眉汉子即由身上取出千里火,迎风一晃,亮出了尺许长短的一道火苗子,兄妹借着火光的照耀,齐向那张羊皮铁令图上参阅。 寇英杰停立一旁,反倒是冷落了。他原想就此抽身,可是眼前这一切无宁说引起了他极度的好奇,这伙子人到底来自何处?yù奔哪里?他们是些什么人?车子里坐的那个人,又是什么人?这一切的一切,在在使得他感觉到奇怪,一时反倒不想离开了。趁这个机会,他打量了附近一下,才发觉到前行的马队俱都远远的停下来,月色下,清楚在目。寇英杰再向金漆马车后方打量,才发觉到车后某距离处,亦有两拨马队,其人数式样一如前行马队一般无二。 这种阵势,在冷寂的边荒沙漠地方,可以说极为罕见,即使是附近蒙旗亲王出巡,亦不见得有此排场。寇英杰不禁有些怀疑来人系官场中的当今大员了,可是却又不象。他心里正自匪夷所思,胡猜乱想的当儿,却见眼前兄妹已收起了那张皮图及千里火。 那个浓眉青年随即抱拳恭声道:“孩儿已查过了,这地方确属总坛第十一区,应该是‘小五龙’的地盘。” 车厢内那个人冷冷哼了一声道:“我知道了,哥儿五个来了没有?” 浓眉汉子跨出去一步,四下打量了一眼,道:“还没有!”他退回来冷笑一声道:“好大的架子,请示父座,是不是要召见他们问话?” 车中人道:“欧阳天一向恭谨,岂能有此疏忽,况且事先已有指令给他,放火雷箭,即召他们来此回话!” 浓眉汉子应了声:“遵命!”随即匆匆向马鞍上取用物件。 一旁的寇英杰在一听见小五龙这个绰号时,已不禁心中一动,再听见欧阳天这个名字时,更由不住怦然而惊。如果他没有记错的话,那个骑骆驼的郭姓老人曾告诉过他,自己杀死的那五个人正是“小五龙”,其中那个身披熊裘大氅,施展判官笔的为首匪人,也就是欧阳天其人。这么一想,他立刻又联想到那老人曾说过小五龙背后的厉害靠山那句话,他顿时对于车内那个人,有了一个概括的认识。起码有一点可以认定,那就是来人绝不是官场中的人物,多半是黑道江湖中的一个极厉害的魁首人物,至于这个人到底是谁?却又不是他所能想象的了。 这些念头,说来紊乱,其实在他脑子里只不过如石火电光的一闪而过。 即见那浓眉青年已由皮鞍内取出一样物件,夜色里寇英杰因距离较远,看不真切,看上去仿佛象是一个筒样的家什。只见那个浓眉青年拿到手中,向空举了一下,即由其内“吓” 的一声,连同着一溜子火花,喷出了一道朱红色的刺目火光,看起来就象是正月里玩的冲天火pào一样,而且更能shè高。 眼看着夜色里,这道火光足足shè起有数百丈高矮,在空呈垂直上升,在上升的过程里,并且发出一连串的bàozhà声,如此保持了相当长的一段时间,才自消失。浓眉青年接连着又发出了两枚,才把那个发shè喷筒收起来。 寇英杰不想距离他们太近,再者又恐自己新得的那匹爱马黑水仙走失,乘这个机会,他悄悄走到爱马身边,翻身骑上。骑在马背上,他向这边打量着,反倒觉得看得更清楚,而且有一个好处,随时可以策马离开,凭着这匹黑水仙的脚程,只怕在场各人谁也无能追上。心里去了一层顾虑,他乐得作出一副清闲的旁观姿态,向着这伙子人远远注视。 现场沉寂无声,只有牲口打着响鼻,和刨动蹄脚的声音,夜风嗖嗖,衬托着一天寥星和那弯静静的流水,现场气氛,更似有说不出的肃杀。 金漆车厢内的人不再说话,马上的兄妹二人已似有不耐之色。那个长发少女偶尔扭过头来,向着寇英杰瞟上一眼,目光己不似先前的凌厉。 远处沙漠,在如银的月色里,轻泛着点点鳞光,天地jiāo接处的那道长弧状的分界线,却是紫灰色的,却有一片蒸腾,弥空而起的彩气,缓缓的移动着,面向着溪水,你会发觉到这番景致太美了,也就是世人所传诵的“海市蜃楼”那般说法了。这片静寂的气氛,忽然被一声嘹亮的马嘶声所破坏了。 循着各人的目光望处,远处漠地里扬起了一片灰沙,两骑快马,正自飞也似的向着这边疾驰过来。不过是转瞬的工夫,已奔临近前,马上两个人,不待坐骑站稳了,即滚鞍下马,张惶的奔向金漆座车前。其中一个留有绕口黑胡子的人,向着马上兄妹二人深深打躬,恭声道:“总座车辔金驾已到,卑职等迎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6 章 接来迟,万请少君小姐不要怪罪才好!”说时二人已扑地跪倒,深深的拜了几拜。马上浓眉青年大剌剌的道:“欧阳天他们哥儿五个怎么没来?” “启禀少君,”那汉子伏地战瑟道:“欧阳天大哥与四位兄弟,已相继遇害,尸体才经发现,在五里风沙漠地里,属下等正自纠合残余弟兄,目前正在缉拿凶手。”浓眉青年呆了一下,冷冷的道:“你二人叫什么名字?” “属下尉迟田!” “曹金虎!” “候着!”浓眉汉子随即转向车厢回话。 这一次话声很低,不要说寇芙杰听不见,只怕就是车厢一旁,除去当事人以外,其他人谁也听不清楚。车中人似乎用“传音入秘”的功力,在与那个浓眉青年答话。即见那浓眉青年转向伏在地上的尉迟田与曹金虎道:“总坛问你二人可曾接到了由总坛快马发出的命令?” “这个……”那个叫尉迟田的汉子叩头道:“接……到了……七天以前已经接到了!” “命令是怎么说的?” “这……个!” “说!” “是!”那汉子跪直了身子道:“总坛训令,要边地十一区在三天之内集结成连锁阵营,随时听令总座手令行事!并负责肃清这一带地方,不许有任何外人涉足!” 马上青年冷笑了一声,道:“那么,你们可曾做到了?” 跪在地上的二人,由不住的打了一个哆嗦。那个叫曹金虎的汉子,顿时抢白道:“回少君的话,属下二人只是听欧阳天大哥命令行事!” 马上青年鼻子里“哼”了一声道:“这么说,连总坛主的命令,你们也敢不遵了?”地上二人顿时脸色大变,连连叩起头来。“属下天胆也不敢违抗总坛命令,只是五位当家的忽然遇事丧生,一时乱了章法!”那个叫曹金虎的人还在拼命的解说,老大的两个人,居然象小孩般的哭泣了起来。 骑在马上,远远注视的寇英杰看到这里,心里不禁大为不解,由伏地二人啼哭的模样看起来,似乎将有什么惩罚要加在他们二人身上。 二 短时的寂静,只听见二人涕泣之声。这时马上青年却又到那个金漆车座前去请示了。对于车厢内的那个神秘人物,寇英杰内心充满了好奇,他好几次向着车厢内看去,都有碍于深悬在车窗内那袭金色窗帘,而难能一窥庐山真面目。这一次,他的眼睛,情不自禁的看了过去。事情竞是这么凑巧,就在寇英杰目光方自看过去的一瞬间,正好起了一阵风。风势虽然不大,却也不能算小,刚刚好能够揭开那袭深垂的车帘。就在那袭金色的车帘猝然揭起的一刹那,寇英杰锐利的目光,已经直视进去。在他想象中,车厢内那个人,既然生有如此大的一双儿女,必然是一个十分苍老的年迈老人了。 事实上却是不然,就在车帘揭起的一刹那;他所看见的,竟然是一个翩翩儒家仕子打扮的中年人物。虽然不过是惊鸿一瞥,可是这一眼他却看得十分仔细,那是一个白面微留短须,看上去顶多四十岁左右的中年人,给他的感觉是:冷漠、端庄,略带有三分木讷的体面读书仕子。这样的一个人,说他是绅士学子,任何人都不会怀疑,如果要说他是武林中黑道人物,可就令人难以相信。寇英杰的这些感想,不过基于一窥之下而滋生,随着那扇窗帘的合拢,也就再也难以一窥对方的庐山真面目。 他心里正自在忖思的当儿,却见那浓眉青年已领命回身,高声向着伏地的两名汉子宣道:“总座特别开恩,你二人谢恩速速去吧!”二汉子乍闻之下,几疑身在梦中,呆了一下,才慌不迭的向着金漆车座频频叩头称谢,又转过身来向马上兄妹二人叩头伏拜,行礼之后,双双站起来,抢跃上马背,陡地带过马缰,急急策马而去。 旁观的寇英杰,看到了这里才不禁舒了一口气,他原本认为这两个人多少会遭受到一些惩罚,却想不到对方竟然这么轻松的就放过了他们,未免有点出乎意料。 他似乎放心得太早了一点! 就在尉迟田与曹金虎的坐骑,方自策出的一刹那间,就见那个浓眉青年冷笑一声,右手二指陡然向外一探,虽然是夜色里,却仍然清晰的看见,自他一双指尖,倏地飞出了一双极为细小的银光,细若牛毛的两缕银光,映着月色只闪得一闪,前行的尉迟田与曹金虎,已各自发出了一声惨叫,双双由马背上翻滚下来。 月夜里,远远只见二人在地上叫嚣滚翻了几下,便不再移动。倒是那两匹失主的坐骑,仰首迎着夜月,发出类似无主的悲嘶之色,形景倍觉伤情。 这番情景,看在寇英杰眼中,一时为之瞠然。 却见马上那个长发少女面色突变,含着责怪的口吻,转向其兄道:“二哥,你这是干什么?为什么要用‘弹指飞针’取他们xìng命?” 浓眉青年冷笑一声道:“父亲授意我全权处理此事,无威信不立,这是我们铁家门的信条!”说罢他举了一下手,大群马队连同那辆金漆座车,俱都开始移动,浩浩dàngdàng直向前面行进。 现场只剩下两骑人马寇英杰与那长发少女。 后者在车队方自离开的当儿,徐徐策马一直来到了尉迟田与曹金虎的尸身旁边,她默默地无言低头注视着地上两个人,胯下坐马颇不安宁的围绕着两具尸身转着圈子,凌乱的蹄步,践扬起朵朵黄尘。 她忽然冷笑一声,原本的些微同情变化为一种无可奈何的自嘲,手上的马鞭子,无意识的挥动着,小蛮靴用力一磕马腹,突地掉过了马头,迎面却撞见了寇英杰。 不知什么时候,寇英杰也同时策马来到了跟前。 四只瞳子接合的一刹那,长发少女微微怔了一下,忽地带住了马缰。她蛾眉微扬道: “你!” 寇英杰抱拳道:“寇某方才承姑娘之情,得免遭难令兄之手,在此先行谢过!” 长发少女眸子向前面的马队瞟了一眼,大概认为还追得上,也就暂放宽心。盯着寇英杰,她冷冷一笑,轻启白齿道:“既然这样,还不快走你的,我哥哥可不在乎多杀你这个人!” 寇英杰这么近看对方这个长发少女,越觉她肤如凝脂,风姿绰约,她那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在平视自己时,那么冷飕飕的,面对着她的盖世风华,真使得你情不自禁的兴起一番自惭。所幸寇英杰先已在内心,对于这帮子人有了人格上的否定,是以对她的敬慕大大的打了折扣,否则在对方冰容艳姿前,将会觉得无地自容。 平心而论,他活了这么大还不曾与异xìng打过jiāo道,漂亮的女人,也不是说没有见过,可是十分出色的却是不多。象眼前这个少女那等姿容,当真是毕生仅见。如果说拿来与他记忆所及的任何一个女孩子来比较的话,都有驾临其上的趋势,倒只有老人遗失的那个晶瓶上的美色佳人堪与一较,只是后者不过是空洞而抽象的一幅雕画而已,白是缺乏真实的感触。而眼前少女,却是活生生的一个人,一个毕生少见的佳人。 长发少女脸上已微带愠色,毕竟是“哪个少女不多情”,碰巧眼前这个寇英杰还不讨人厌,她也就破格的没有发作。“你这个人……”她眼波儿向着前面递了一眼,回眸向寇英杰,笑嗔道:“你刚才说姓什么来着?” “在下姓寇,寇英杰。”寇英杰抱拳道:“敢请问姑娘贵姓?” “这个……”仰了一下眼,她绷着微微的笑意:“你要问这些干什么?” 寇英杰道:“姑娘如有忌讳,在下也就不再多问,不过适才听令兄话中提到铁家门,在下推想,姑娘必然是姓铁的了!” 长发少女微微一惊,那双妙目在他脸上一转,颔首道:“知道了就记在心里,你刚才说的不错,这是个忌讳,无缘无故的说出来,可是给你自己惹麻烦。孤伶伶的一个上路的人,干么有好日子不过,给自己添麻烦,是不是?” 寇英杰苦笑了一下,抱拳一拱,道:“谢谢铁……” “你看,”长发少女chā口嗔着:“刚说你你就来了。记着,以后人前人后,千万别提这个‘铁’字!”说到这里低头一笑,那双略似含情的眼睛向着寇英杰看了一眼,“挺大的人了,这些还要我关照你吗!” 寇英杰怔了一下,脸上有些腼腆。 “噫?”她忽然注意到那匹马,“好漂亮的一匹马!是你买的?” “不,是在下捉的。” “捉的?呀!别就是那匹叫黑水仙的马王吧?” “姑娘猜对了,就是这匹马!” “唉呀!我爹爹想死了这匹马!”说着,她就跳下来,走过去细瞧着那匹黑水仙,又伸手爱抚了一下,脸上闪着极度的欣悦,“真美!真漂亮!” 抬起头她看向寇英杰,由衷的赞道:“你真是好福气、听说张家口马市上悬赏万两银子要买这匹马哩!” “但是在下并无意出售!” 长发少女收回手,向前面看了一眼,忽然道:“光顾得说话,我要走了!”玉手轻翻,已拍向那匹坐马的鞍沿,也就在她手面轻沾皮鞍的同时,娇躯已云也似的翻起,轻巧的骑上了马背,那份利落可就不用提了。紧接着她右手一带马缰,胯下坐骑长嘶一声,陡地调头飞奔而去。可是那匹白马方自跑出去丈许以外,她却又突地勒住了马缰,那么俏皮而略似依依的回过头来。 四只眼睛再次的jiāo接之下,寇英杰不知怎么的只觉得脸上一热。 “我还忘了问你,”她注视着他道:“你这是上哪儿去!” 寇英杰说道:“还说不一定,打算取道入关!” “好!”姓铁的姑娘含着浅浅的一抹笑靥,道:“也许咱们以后还会有机会见面。”把背后那顶皮帽子拉上来,象是逗乐又象是多情的,微微的摆了一下手,小蛮靴力磕马腹。那匹神骏的白驹,驮带着她临别的情姿,一径的去了。似是出弦的一支箭,却是那般的醒目,在这即将破晓前的沉沉夜色里,那般不着痕迹的去了。 目送着她的背影,寇英杰有一种说不出的依依感觉。他到底并非xìng好渔色之人,当他的眸子转回到地上的两具尸体时,内心却不禁又浮起了一丝伤感,和莫名的一番悲愤。所谓“我不杀伯仁,伯仁为我而死”。在他看来,眼前这两个人,无宁是为他而死,如果小五龙不是死在自己手里的话,论罪降罚无论如何是轮不到他们两个头上来的。铁氏兄妹与金漆座车的那个神秘人物,无异的必是武林中黑道上的一股可怕的势力。由方才他所目睹的一切,进而推想,这铁家一门,必然是黑道上一个极有威力的强大组织。 金漆车座内的那个文士模样的人,必然是这个组织的魁首,足堪认定,只是这些人,忽然出现在边远的沙漠旷野地区,又是有什么作为? 他虽然应该称得上武林中人,毕竟他以往所过的日子太单纯了。也许从今天开始,他已正式卷入了武林中复杂风险的漩涡里,只是毕竟这些体验在他目前看来,都还太陌生,太不习惯了。为了表示他内心的一些歉疚,他把尉迟田和曹金虎两具尸体埋在了沙漠里。 凌晨的寒意袭来,他已把这个工作做好,身上由于劳动出力的缘故,反倒感觉出暖烘烘的。陡然间天光大泻,东方原是鱼肚白色的天际,刹那间着了大片紫气,穹苍里立刻弥散了强烈的昼光,他抖擞了一下精神,翻身跨上坐骑,认了一下方向,遂策马顺着这条河流一路奔驰下去。他脑子里记得在接近上都不远的地方,有个市镇,叫做四郎城,适在上都河所经,颇有舟商之利,那里有一处很大的渡口。 事实上那处河渡,也是附近千里内外唯一的一处官渡。 那么郭老人诗句中所指明的黄昏渡口,必然是指的那个地方了。不知怎么回事,自从前天与郭老人那次邂逅之后,老人在他的记忆里,竟然留下如此深的印象,而每一次憧憬到老人形影时,竟然有一种说不出的情意,那是一种对故人的依念,竟然会安排在一个素无相往的陌生老人身上,的确是有些匪夷所思。 黑水仙忘命的一程奔驰,在晌午时分,寇英杰已经远远看见了四郎城城廓的影子。 在长久露宿风沙的艰苦行程之后,此刻首度接触到人烟聚集的一处象样市镇,内心真有说不出的喜悦! 四郎城在围绕上都一连串的大小市镇里,算是很富庶的一个地方。 市镇虽然不算大,但是尚还整齐,商业也很发达,人种很杂,居民除蒙人回人以外,多数都是由冀、晋二省移居来此的汉人,流行北方的官话,是以寇英杰策马进得城来,首先就有一种亲切的感觉。这地方,他以前来过多次。 市北有一块招牌“九里香”,是个姓马的回人开设的客栈,前面经营饭馆,后院有两排客房供人住宿。门面很小,长长的一间门市堂房,摆设着两排白木案子,木案两侧放置着两列长板凳。 原来是白色的粉墙,早已为油烟所熏黑,就在半黑不白的墙壁上,横三竖四的贴着几张红纸条,昭示着几样酒菜的名目。 当然,这种地方要想吃什么讲究的东西,那是不可能,无非是大锅烧烤的牛羊ròu,还有一种用平底锅烤出来的锅饼和小米粥。能吃到这些,已经很不错了。 寇英杰独自个要了两角酒,切了一斤ròu,就着饼和粥吃了一个够。 他那匹爱马由他亲自陪着一个伙计牵到了马槽里,这样他才安心的在栈里歇息了下来。 栈房里睡的是火炕,倒是暖烘烘的。他虽然骑马奔驰了大半天,倒也不十分疲倦,黄昏前后,他独自牵着那匹马踱出客栈,在街口一家专门钉马掌的铁匠店里,为那匹爱马黑水仙削平指甲,钉了四块蹄铁,又修剪了一下马蹄上过量的毛,整个的梳理之后,这匹黑水仙看上去可就更神骏了。 不知是谁看出了这匹马的来头,张扬了出去,顿时引起了许多好奇的人围看。 寇英杰拉马步出时,身后跟满了闲人,大家对于他这匹马无不赞赏有加,甚至于还有一个专营马市生意的人,毛遂自荐的上来与他搭讪,愿意介绍一个人用五千两银子成jiāo,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7 章 他本人却要从中抽取一成的佣金。对付这些人,寇英杰只得耐着xìng子解说了一番,力言自己无意卖马,后来问的人多了,他就干脆否认这匹马是黑水仙。这么一来,果然打消了很多人的兴头。 他骑着马踏过了一条石板道,远远的可就看见了那道源远流长的上都河。这道河源流自“沽源”县境,绕上都而入热河,为栾河上流,河面甚宽,为这地方唯一可行舟泊的河流,两岸舟泊如云,来往频繁,货商云集之处,设有渡口,两岸并有堆放货物的仓棚,设有茶馆,马棚,人物闲杂,吵闹乱嚣得很!寇英杰察看了一下地方,无意在此逗留。好在他与郭老人的约会,是在明日黄昏,正好有一整天的时间可供消遣。 说到消遣,着实也没有什么地方好玩,这次他北出长城,深入大漠,实在说就是旨在这匹宝马黑水仙,马到了手,反倒觉得一身悠闲,有些无所事事的感觉。当然,在沙漠里见识了很多事,也目睹了一些所谓的奇人。这些人,这些事,直到现在他还是讳莫如深,难以想象得透。无论如何,他却是增长了见识,颇有不虚此行的感触,至于明日即将见到的那个郭姓老人,他内心更是充满了新奇与幻想。不可否认,郭老人必然是一个风尘中的异人,他那身出奇入化,高不可测的武功,的确令人神往,那种悠闲雍容的风度气质,更令人由衷的倾慕。寇英杰下定了决心,暗许明日黄昏时分,果真要是见到了他,一定要好好结jiāo这个人,就是他无意收下自己这个徒弟,也得要与他攀上一个忘年之jiāo。想着想着,眼前已来到了江口,但见一艘艘帆船,停泊在岸边,舟夫子正把盛装在草袋里的盐包,一袋袋的抬到船上。 盐、铁、皮毛,是这地方大宗的出口货物。当然,最著名的一项产物,却不为外人深知 那是黄金。包括沙金与山金,这里储量都很丰富。 一想到黄金,倒使他意外的发觉到水面上的一艘金漆大船。那是一艘极具气派,吃水量极重的双桅四帆的金漆大船。其实,在他发现这艘大船以前,这艘豪华的大船早已吸引了上千人的注目。这些人在距离舟泊处的岸边,集结成一片人潮,远远的向着那艘船注视着。 这可又是一件不常见的新鲜事儿。 寇英杰忽然发觉到这几天的所见所闻,竟然比以往二十年的阅历,就某种意义上来说,都更丰富得多。在昨晚那辆金漆豪华马车尚未褪除记忆的此刻,再次的目睹着这艘更为鲜明夺目的金漆座船,确实使得他的内心激dàng出一些不可名状的遐思。 这艘船就气势,排场,色泽,吨位,无论哪一项来说,都使得附近任何一艘船,黯然失色。也许是它的体积太大,吃水量过重,使得难以靠岸,非要停泊在江心不可。 绚丽的阳光,照shè在黄金色泽的船舱上,反shè出五彩缤纷的漫天霞光,水面因以泛染出万点金星,一江异彩。莫怪乎两岸的这些人都看傻了。 众口纷纭,莫衷一是。有人猜说是帝王出巡,又有人说是蒙古亲王入朝中原,路过泊舟,又有人说是某一巨商莅临,还有人说是留居关中的“金大王”来到这里收购黄金了。抱持后者传说的人最少,然而寇英杰却以为这个传说较诸其他各项都更真切得多。骑在马上,他打显着这艘金漆大船的结构式样,只见船舱共分三层,当得上是名副其实的楼船。那些漆着金漆颜色的船舱,都配有雕着各式镂花式样的门窗,舱门处深垂着珠帘,难以看穿舱内的一切,船长七丈,宽三丈,当得上“巨舟”二字。 寇英杰随即又注意到,就在这艘大船的船头与船尾甲板上各置有一个三足兽鼎,鼎面亦漆以金色,由鼎内袅袅冒着一股白烟。看样子象是祭祀用的。就在这艘金漆楼船的舱面上,前后左右,每面都站立着一个身材伟岸的黄衣汉子。黄衣汉子腰间都扎着一根同色的丝绦,每人头上戴着一顶黑皮便帽,空着两只手,却不见携带兵刃,但有一副专一侍卫的神态,倒与昨夜那些开道的马上汉子神态相似。 一想到这里,寇英杰由不住心里怦然一动,初步判断,昨夜的金车,与今夕的金船,他们之间可能是一路的,即使不是一路,也必然有着某种关联。想念之中,即见那艘金漆大船之内,忽然涌出来了七八名青衣大汉,合抱着一条踏板,使之搭向岸边,即见舱内步出一个身着蓝色缎衣的矮瘦老者。 这人生就的一双三角眼,两撇扫帚眉,后背微微上弓,偏偏两只手显得较常人长了许多,直直垂在前面,衬着这人的一对招风耳,那副样子简直象煞是一只猿猴。只是猿猴当然不会有这等雍容华贵的姿态。手上搓着一对虎眼玉核桃,瘦若鸡爪的一只手腕子,竟然佩戴着一只碧绿碧绿的翡翠镯子。 寇英杰甚是纳罕,他还是第一次见过男人戴镯子的,由不住多打量了他几眼。 即见那蓝衣老人方自步出舱,大概碍于众人的围观,有点不大高兴,眉头皱了皱,却也无可奈何,嘴皮子动了一下,象是关照身边人什么话。他身边一名黄衣汉子顿时应声跑向后舱,须臾由后舱牵出了一匹红鬃骏马。 黄衣侍者牵马由踏板上走过彼岸,只见搭板上下摇晃着,两岸众百姓俱都发出了惊嗟声。那个蓝衣的矮小老人,却紧紧的蹑在马后一齐步下踏板。 寇英杰立刻发觉到老者身手不凡之处,他虽然象是有意作出一副十分仔细的神态,其实他足下却稳健得很,一任踏板上下摇晃,那双脚步却象钉在踏板上一般的实在。 人马到达彼岸之后,黄衣侍者鞠躬弯腰的向老者告退,后者不耐烦的挥了一下袖子,遂即翻身上马。面前人纷纷让开,即见蓝衣老人沉着一张雷公脸,霍的抖动绳索,胯下坐马,已绝尘而去。黄衣侍者遥遥伫候着老者远去之后,却又现出一副大剌剌的模样,两只手象赶鸡也似的驱散着两侧的百姓,咳了一声,吐出一口浓痰,才由踏板上踱回座船。那座踏板随即又由原来的几名青衣汉徐徐抽了回去,一切又回复到原有的样子。 寇英杰心里一刹那间又想起了很多很多,只是,这些所联想的事对他未说,实在也都是不关自己的闲事。所谓“事不关己”,人对于不关自己的事情,多半都抱着一种观望的态度。 返回到客栈以后,天已经黑了。安置好了他那匹黑水仙以后,他转到前面饭馆用饭。首先人目的是店前所拴着的四匹枣红色的大马,马的状态以及其上的鞍辔、扣环,看起来好眼熟。再向店内食座上一打量,内心禁不住又是一动,原来里面已先有四位贵宾在座。这四位客人一入目光,顿时使他联想到昨夜所见到马队中的四个人。虽然那时是夜晚,仅仅凭着月光看不清楚,可是这四人的衣着、神态、服式以及拴在店外的四匹马,都使他确定这四个人必是追随那辆金漆马车的马队之一。这一点,他确信不会认错。 店掌柜的对于这四个人很是巴结的样子,摆了满桌子的菜,开了一坛酒。 “酒能乱xìng”,这句话真没说错,也许是多喝了几杯酒,也许事情做得很顺利,反正眼前这四个家伙嚣张得很,完全失去了昨夜寇英杰所见时的那种谨慎刻板的风度,变得很是放浪形骸。 除了这四个人以外,另外还有几个客人在用餐,大概碍于眼前这四个人声势,都远远的坐在一边。座位本来就不多,如此一来,寇英杰只好在靠他们很近的一个位子上坐下未。 四个人高谈阔论着,杯到酒干,一副旁若无人的样子,寇英杰的来丝毫也不曾引起他们的注目。于是,寇英杰根本无须注意倾听,很自然的也就听到了他们所说的每一句话。 一个红脸塌鼻汉子的声音最大,样子也最嚣张。这时只见他大口吃了一块ròu,干了半碗酒,大大的吐了一口气,cāo着很浓重的关西口音道:“总座吃ròu,咱们喝汤,这‘秃子跟着月亮走沾光’!”话出声,仰起脖子,情不自禁的大笑起来。 他对面一个黄脸汉子频频点头,由鼻子里走出“哼”的一声。 “这叫走运!”他慢吞吞的说:“谁看得出来,一个干瘪的糟老头子,会是名闻西北的‘金大王’?他这么一死,西河两个矿场,可全落在了咱们头儿手里了。听说他那两个矿场,一年能产整车的金子!这不是飞来的一大笔财富吗,活该咱们头儿走运。” 另一个矮个子忿忿道:“你也别说,这个金大王那身本事还真不赖,要不是我们头儿亲自出马,谁也不是他的对手!” 红脸大汉道:“那当然,他要是没两手,能在西北道上混到今天?” “这老小子听说发大财啦。” “听说……”矮个子把身子向前倾过来,一只手遮着半边嘴道:“听说咱们头儿早年就是叫这个老小子给逼出西北地面,而且在这个老小子手上吃了苦头,所以这一次咱们头儿是决心要面子来的。” “岂止是要面子?”红脸汉子笑道:“简直是要命。” 矮个子说话似乎比较保守一点,而且并不似其他三个人那么乐观。 “话可是说回来了,”他耸着眉毛顿了一顿,又接着说道:“你们看出来没有?咱们头儿,自从七里桥回来以后,可就没下过那辆马车。” 七里桥这个地名好熟,寇英杰心里一动,可就由不住聚精会神的往下面听了下去。 红脸大汉一怔道:“怎么,你是说咱们头儿受了伤?吃了那个老小子的亏?” “我可不敢那么说,”矮个子赶快的否认,并且加以解说道:“我只是觉得,头儿脸色不对,一回来就上了车,到现在都没有下来过。” 另一个一直没有说话的瘦汉,立刻加以证实:“对了,”他说:“你这么一说,还真有点道理,不知道你们注意没有,大小姐亲自拿着痰盂进去,出来的时候,车把式老侯看见了,痰盂里的都是血。” “啊!”红脸汉子道:“是听有人说,谁也没有看见。不过大小姐倒是哭了!” “妈的!还真有这种事?”黄脸大汉扬着眉毛,眼睛发直的猛摇着头,说道:“凭咱们头儿那身通天彻地的本事,居然会在那个老小子手里吃了亏?这……这话,我实在不敢相信。” “老哥呀,这话可不能说满了,”矮个子左右看了一眼,声音放小了道:“你忘了咱们头儿过去怎么关照我们的?” “怎……么关照的?” “头儿当年不是说过了吗,他平生有三怕,其中之一,可就是这个老骆驼。” 老骆驼三字一经入耳,邻座的寇英杰,陡地打了一个寒颤,由不住内心大大的跳了一下,他连饭也不吃了,急着一听下文。 在座的三个人,听了那个矮子的话,似乎陡然记起来,一时都呆住了。 红脸汉子点着头道:“对了,你这么一说,我也想起了,咱们总坛主的确是说过这句话,可是话可得说回来,那是当年呀!”他嘿嘿一笑,又干下半碗酒,还把空碗翻过来,亮给在座每个人看,很海量的气派,“无论如何,那个老小子,这一次可是栽在我们头儿手里,这就叫一招还一招!”寇英杰坐在一边,只觉得脊椎骨里向外面直冒着冷气,他脸上的神色都变了。 他心里急yù想知道的一句话,终于有人代他问了出来。“那个老小子到底死了没有?” 问话的是一直很少答腔的那个瘦子。答话的仍然是那个矮个子:“详细情况谁也不知道,头儿独自个一个人去赴的约,连少爷小姐都没跟着。不过少爷私下传的话,说是头儿已把那个老小子给料理了,这话当然可信。”“当然……当然,”红脸汉子点着头,说道:“咱们少爷这个人,我是最清楚,平常虽是目空一切,可是,说话最实在,说一是一,说二是二,他说把那个老小子给干掉了,准没有错儿。” “可是,尸首呢?”瘦子挑着眉毛道:“人死了总得留下尸体呀!总不能说他自己挖个坑把自己埋了吧?” “这个……你也别慌,”红脸汉子很自信的道:“少爷已经带着人找下去了,而且大船上的鹰九爷听说也出来了!” 矮子小声道:“鹰九爷听说是为了瞧老爷子的伤来的。这话可不是我说的,也是老侯传出来的。” 老侯是那辆金漆座车的车把式,是以很多事他独能先知。 “老侯又是听谁说的?” “是听小姐说的。”矮汉子斟上半碗酒自己干了。他冷冷一笑道:“无论如何咱们老板这个仇是报了,对方的地盘也夺到手了,他老人家那身本事就算受了点小伤也不要紧,咱们哥几个论功行赏,每人十两黄金落在了腰里,却是实情。” “对了,”红脸汉子呵呵笑道:“当乐且乐,吃了饭咱们邀上老马,叫他带咱们找娘儿们去。”一提起这档子事,大家都乐了。 话题可就由方才较严肃的一面一转而变为风流的男女之事,越说越不象话,听到后来简直下流得不忍卒听。寇英杰实在听不下去,再者他忧心如焚,该知道的也都知道了,焉能再坐下去?匆匆站起来会了帐,步入后面客栈。他的心似乎是破碎了般的痛苦,一双脚步也似较先前大为乏力。这一切都是因为他对于一个可敬的老人的猝逝而感到伤心、沉痛、遗憾和无比的惋惜。返回到客房里,他没精打采的坐在土炕上,心里燃烧着一种说不出的悲痛和愤恨。虽然到目前为止,他并不能认定方才那四个人所说的那个“老骆驼”就是他所认识的那个郭老人,然而他隐约感觉到他们所说的那个人就是他了。他所以有这般感觉,是因为把“黄金”、“骆驼”以及老人那身出神入化的武功,加以连串,进而联想推理的结果。有了这么许多的因素,“老骆驼”就是郭老人几乎已成事实,最后只等待着事实的呼之yù出。 土炕被烤的热烘烘的,然而他的心却似冰般的寒冷,内心更没有一点点洒脱的意识。其实郭姓老人与他jiāo往,不过是那么的浅,似乎不应该对他有如此深的依恋情谊,然而这种莫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8 章 名其妙的情谊就是这么奇怪的产生了。这两天以来,每当他一静下来的时候,他总会情不自禁的想到这个人!每一次,总会在他内心留下一些兴奋,一些希望与不着边际的幻想。 长久以来,“希望”一直是支使着他生命更趋于坚强的一种原动力。现在,当他正为着他未来补织成第一个美好的希望时,却不幸这个希望刚刚开始萌芽的时候,竟然就遭到了无情的摧残打击。想到那个不幸的老人,他一时黯然神伤。 由方才那些人的闲谈对话里,他大概可以确定几点事实。一:郭老人大概有“金大王” 这样的一个绰号,他有两处盛产黄金的矿场,产量甚丰,但是,这两个矿场,目前已可能落在了他们手里。二:郭老人与金漆马车内的那个铁姓黑道魁首,早年结有怨恨,姓铁的当年曾是郭老人的手下败将,并被郭老人驱出眼前势力范围,铁姓此番前来,目的乃在洗雪前耻。三:这次赴约的结果,双方见面的地方在七里桥,金漆马车内的铁姓黑道魁首,虽然带了这么多的人,但是他却恪守着武林中的规矩,并不以多为胜,双方赴约的时候,除了双方当事人本人以外,并不曾有任何第三者在现场,似乎可以说是一场很公平的比斗。四:比斗的结果,郭老人输了,而且输得很惨。听他们的口气,很可能郭老人已经丧失了xìng命,而姓铁的那个黑道魁首自己却也受了伤。伤势据他们说虽然并不重,可是寇英杰私下判断,必然很严重,只是并没有xìng命之危。最后的一点结论是,郭老人虽然被称为是死了,然而却多谜结,最重要的一点是他的尸体还没有被发现,目前正在搜索之中。 把整个过程做了一番推理的思索之后,寇英杰立刻觉得兹事体大,自己应该马上有所行动。如果郭老人已经死了,那么务必要找到他的尸体,看看是否有机会为他运jiāo故里,也算做了一件侠义之举。如果郭老人侥幸没有死,那么更应该对他伸出友谊之手,在他危弱之际,救助他脱离险境,也算是成全朋友之义。这么想着,他越发觉得应该立刻付之以行动。 他匆匆把身子收拾了一下,拉开风门,步出室外。迎面就见一个小二端着一壶茶,刚要向自己房内走来。寇英杰道:“快去把我的马牵出来,我有事要出去一趟。” 小二答应一声,回头就走。 “慢着!”寇英杰唤着他道:“你知道七里桥怎么一个走法?” 店小二翻着眼皮惊异的道:“客官,你老这么晚了,还要去七里桥?” “不错。” “往南里走!”一面说那个店小二跳上一个台阶就着眼前悬着的一盏灯笼趾脚往外面指着,“顺着这条石板道一直走,出了南城向右拐,直走就对了。” 寇英杰点点头道:“有多远的路程?” “啊,远了!”他说,“就算爷的马快,恐怕来回也得六七个时辰!” “我知道了!快备马去吧!” 店小二答应着回去备马,寇英杰匆匆来到了店门口。他身子方自踱出门外,只听得蹄声得得,遂见大群马队举着火把由眼前奔驰而过,沿街两侧涌出很多闲人争看热闹,紧跟着一辆双辕二马金漆座车,远远的疾驰而来。四个轮子咕噜噜辗着石板道,加以马蹄声,真有惊天动地的声势。 寇英杰顿时吃了一惊,因为这辆金漆马车,正是前夜所见的那一辆,至于前次所见的那个铁姓黑道魁首,是否仍在车内,因碍于那袭深垂的车帘,却是不得而知。 一行人马车辆,行经闹市也不减速,刹那间已自门前呼啸而过,直向江边而去。 等到这辆车子去了甚久之后,才又闻蹄声得得,却见两骑白马风驰电掣的来到了近前。 骑在马上的一双少年男女,对于寇英杰来说尤其不觉得陌生,只须一眼,马上就断定,正是铁氏兄妹。那个男的身披重裘,浓眉大目,气宇轩昂,正是以弹指飞针杀人百步之外的铁孟能。那个女的,似乎有点惜容的样子,在她那张赛月欺花的漂亮脸上,多加了一袭纱帕。虽然如此,寇英杰仍然一眼就认出了她,“铁小薇”,他心里轻轻的唤叫了一声。 对方铁氏兄妹似乎紧蹑前行的金漆座车返回,马行如飞,给人的感觉简直是不及jiāo睫,就在各人乍闻蹄声,抬头惊见的一刹那,兄妹二人已自眼前奔弛而过。由于寇英杰前次与铁小薇的一番邂逅,多少留了些好感,他也就难免对她多看了几眼。 眼睛是灵魂之窗,是给人最敏感和直觉的地方!不知道是一种什么因素,也许是心电的感应吧,总之,就在对方马匹由店门前驰过的那一刹那,马上的铁小薇忽然妙目一瞟,四只眼睛已经接触到了一块。 铁小薇的马原已驰出了甚远,她竟然陡地猛勒缰绳,胯下白马长啸唏呖呖一声,人立前蹄打了个圈子。借着这个机会,铁小薇已把遥遥停立在店门前的寇英杰看了个清楚。 寇英杰心中方自一怔,却见铁小薇已然继续策马缀上其兄快奔而去。 尽管是那么匆匆快速的一瞬惊鸿一瞥,而寇英杰却独独的体会出她掩遮在纱帕之内的美丽笑靥,“此时无声胜有声”,象是在说:“咦,你也来了!”或者是:“姓寇的,我看见你了!”寇英杰脸上不知怎么回事的红了一下,下意识的感觉到有些恐慌,赶快的把身子转了过去,等到他耳朵里已完全听不见蹄声,才又转过身子来,前面的人马已完全消逝无踪。现在他已完全可以断定,江边上那艘金漆座船与刚才的金漆座车是一路的,事实上金漆座车内的铁姓黑道魁首,也必然就是那艘金漆大船的主人无疑。 这批人马原般班师转还,又是什么意思?是否代表了完成任务的意思? 他们的任务又是什么?他忽然想起了晚饭时听到那四个汉子所说的一切,不禁心里猝然一惊。这一刹那,他忽然觉得如其盲目的扑向七里桥,倒不如先向金漆大船上打探消息的好,因为前者纯系捕风捉影,而后者却比较实际些,可以立刻知道郭老人的遭遇与下落。 是时店小二已把他的那匹爱马黑水仙牵到了近前。冠英杰向他摆了摆手道:“不用了,你再牵回去吧!”店小二看着他傻了脸,直翻着白眼儿。 就见先前在饭店里高谈阔论的四个汉子,匆匆赶出来,慌不迭的翻身上马,亦循着前行人马去处赶去。 店小二嘴里嘟嘟囔囔的埋怨着把马又牵了回去,寇英杰却独自个仍然停立在门前,他还在等着要看一个人鹰九爷!这个名字,他还是由方才那四个人嘴里听来的,而且猜想着就是大船上下来的那个矮瘦长臂,如同猿猴模样的老人。这个人的身分他目前还不知道,但猜想必然是一个极有分量的人物,这一点只须回想他下船时那副神气活现的模样就可知道。 就寇英杰所想,这位鹰九爷的离开,必然是负有非常的任务,可能与马车内的铁姓人物有关,也可能与生死不知的郭老人有关。 现在所有的人都回来了,惟独这个鹰九爷还不曾回来,那么又意味些什么?在门口站立了很久,他又想了很多事,直到深夜了,他才悄悄的转回客房。 他的心再也难以安宁了,反复的思索着这件事,内心是愁云密布。 房间里的那盏孤灯,缓缓的摇曳着,他痴痴的看着摇动的灯芯,心里对于这一趟沙漠之行,颇是后悔。如果一开始根本就没接触到这件事,也还罢了,妙在自己与这件事以及双方的人都无所牵联,但是却造成了必yùchā手其间的情势。 当然,这一切都是因为他对于那郭姓的老人太过关心的缘故。 他决心要冒险到那艘金色大船去一趟,查一下金马车内那个铁姓的怪人,到底是什么路数,以及郭老人的生死谜结。这个问题一时不解开,他一时也得不到安宁。 远远传来了梆子声三更三点。 寇英杰把自己拾掇得十分利落,把灯光拨暗了,然后悄悄步出客房,只觉得迎面吹来一阵风,砭人骨髓。这阵风使得他头脑清醒了不少,随即展开轻功提纵之术,倏起倏落的翻出栈外。 这一带民房建筑得甚为低矮,墙沿也远较中原一般建筑为宽,以寇英杰轻功而论,自是游刃有余,很轻松的已经翻纵出数里许以外。由于白天他早已勘察好了地势,此行是轻车熟路,四郎城本来就不大,用不了半盏茶的时间,他已来到了渡口河边。 夜色里,打量着这条上都河的河水,就象是一疋白缎子那么的柔和皎洁,迤逦的拉出去,一泻千里。寇英杰站定了身子,仔细地打量着河面上,霍然看到了那艘气势磅礴的金漆大船。 这个时候,万籁俱静,尤其是附近民风淳厚,一般百姓惯于早睡,是以目光四顾,一片黑黝黝的,不见一点点灯光,惟独那艘金漆大船例外。 大船上亮着灯光,远远看去,极似一座庞大的水面排楼,金色的漆与擦磨得刺目的铜器铁器,jiāo织成一片奇光灿烂的玄光,由是映衬在水面的倒影,也就更是多彩多姿。 寇英杰自忖着轻功不弱,如果施展“登萍渡水”的功夫未尝不能登上大船,可是他觉得还是稳重一点的好。这条大船是泊在河中心的,除了大船本身抛入的一双大锚以外。最主要的还有几根缆绳和渡口岸边相连结。寇英杰几经盘算下,觉得正好借此渡身。 当下他就试图着以双手垂吊着缆绳,极为迅速的把身子向大船欺近过去。 他所以选择这种进身的方法,是因为这是大船上灯光较暗的一面,船的斜度,遮住了月光的光线,正好构成了一面yīn影。 寇英杰两手jiāo替着接换前进,却把双脚夹着绳索,活象是一条蛇般的轻巧,很快的已来到了大船边。他定下身子来,倾耳细听了听,随即双手一拉一弹,陡然把身子弹起来,活似一只夜鸟般的,己腾上了大船船身。他身子方自向舱面一缀,还来不及喘上一口气的当儿,猛可里背后劲风袭项--这是很明显的有人攻击的现象。 寇英杰猝然一惊,身子倏地一个倒翦,方自看见一个黄衣汉子,施展着一口回族人惯用的月牙弯刀,向自己扑到。那口刀其时早已夹着一股凌厉的劈空之声,劈向他的面门。 刀锋入脸,其间的距离不及一寸,寇英杰即使想抽出身上的缅刀已是不及,急切之间他双手迎着刀的两侧,霍地向当中一击,“啪”的一声,已把对方这把月牙刀夹在双掌之间。 那人神色一愣,就在这刹那间,寇英杰已飞起右足,配合着他身躯旋风般的一个疾转,这一脚不偏不倚的踢中在这人左面太阳穴上。 这一脚力量不小!直把那汉子踢得向侧面倒了下去。这么大的一个人,连带着他手里的那口刀,如果一下倒在船板上,必将发出很大的声响。寇英杰当然想到了这一点,是以就在那汉子身子方一倒下的一刹那,他身子陡地向前一欺,同时右掌突出,猛地抓向这人背后。 说是“抓”,其实也附带着“击”,只听见“砰”的一声,正好击中这汉子背后的“志堂穴”上,这人鼻子里吭了一声,顿时闭过气去。寇英杰另一只手,迅速的把这人手上的刀接过来,另一只手紧抓这人的背后,就象提行李一样的,把他提到了一旁黑暗角落里。 虽然动作够快,却也禁不住心里通通直跳。须知道这条船上的高手如云,莫说那马车中的铁姓黑道魁首,就是那一双少年兄妹,只怕自己也远非其敌,至于是否还有别的高人,可就难以忖测了。 他站在暗角里稍微的定了定心,就便打量一下大船的形势。还算好,这面右舷,除了被自己制服的这个人以外,还不见其他守卫的人。但是,在大船左舷,以及舱前后舵等地方,似乎可以看见人影的走动。 他计算着这三面必然有人守卫,自然不必无故招惹,这条船外观已经够大,在里面看起来更是庞然大物,寇英杰活了这么大,还是生平仅见。 船高数丈,共分三层阁楼。那种建筑得十分精致的飞檐碧瓦,雕栏画角,在四周内外的灯光烘托之下,益发显得气象万千,景致如画! 河面上夜风习习,吹得画角上的几串风铃滴溜溜的转动着,发出十分悦耳的和谐声音。 寇英杰注意到第一第三两层阁楼上灯光大都熄灭,只有第二层阁楼上灯光辉煌。 灯光是由正中的大舱间里外泄出来的,大舱间的四周有一道迂回的圆圈画廊,画廊四周,垂散着如烟如雾般的大幅纱幔,和一溜十来盏六角形的琉璃吊灯。 所幸在画廊与大舱之间有重重的帷幄隔离,否则寇英杰是无论如何也不敢猝然攀登。 江面上冷风飕飕,那些纱幔被吹得浪花似的飞卷,飞铃叮叮,樯橹吱吱。夜月,晶灯,纱幔,江水……汇成一气,给人一种冷森森的凄凉感觉。 寇英杰借着这些掩护,已经来到了画廊。他身子方一站定,顿时就听见了那间大舱内有人正在说话,说话的声音不算低,只是如非细心的去听,却也不容易听得清楚。 寇英杰第一步工作是把身子伏下来,蛇形前进。等到他身子欺近到当中大舱间边上,才借着一根红漆大柱的掩饰,徐徐的站起身子。 大舱间内显然灯光很亮,但是这些强光,却是由正面敞开着的两扇空花格门内泄出的,至于其他三面,虽有落地的空花格扇,却碍于舱内垂挂着的大幅厚缎的幔帘子,而无法得窥究竟。 这时候寇英杰已可清楚的听见里面的谈话声音,似乎有男有女。寇英杰再次的把身子伏下来,紧紧的把脸贴在舱面上,这么一来,透过幔帘的下摆空隙,可就使得他窥清了大舱内的一切。 那真是惊奇的一瞬。船舱内的一切陈设摆置,非但华丽,而且雅致,称得上是琳琅满目。目光所及举凡一书一画,一瓶一架,无不名贵华丽,而又精致文雅,摆设的地方,更是恰到好处。 当然,这些并非是使寇英杰惊奇的原因,真正使得寇英杰惊奇的却是这间华丽的大舱内的几个人。包括他所见过的铁氏兄妹在内,这间大舱内一共是四个人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9 章 。前此,在马车内为寇英杰所见的那中年文士也赫然在目。除了这个中年文士以外,另外还有一个年在四旬左右,身着素装,冷面如霜的女人。 铁氏兄妹在寇英杰来说,已见过数面,倒是那个文士装束的铁先生与这个冷面如霜的女人,是他所要观察的对象。前此在马车上,得见这个黑道魁首时,不过是惊鸿一瞥,只大约的看了一个轮廓,未得细看,这时才算看了一个仔细。只见这个人年岁约在四十与五十之间,穿着一袭蓝色缎子的长衣,白面,长眉,大耳,细目,下巴上留着一络黑色短须,看上去确实相当的儒雅。 这人头戴着一顶十分舒适,外表亦极其随便,式样却甚美观的便帽,在帽子前面正中,镶着一块闪烁着蓝光的宝石结。这块蓝色宝石结子,和他戴在右手无名指上的一个戒指色泽如一,对称得很调和,这些映衬在他苍白的皮肤上,益增富贵与华丽。记得前次寇英杰看见他在马车上的一瞬,给他的印象是神情并茂,风度翩翩,然而这时看上去,他似乎已失去了内蕴的那种风采。 说得干脆一点,现在的他,看上去很脆弱,很疲倦,白皙的面颊上丝毫不着笑容,倒是有三分的病容。只见他整个身子,松弛的斜向椅背上,如非背后垫着一个绣枕,这种松弛的神态将更为显著。 这时只见他探着右手一只袖子,露出一只白皙的手腕搁在椅子上,正在接受那个素装fù人一种特殊手法的推拿按摩。 至于那个素装fù人,当然也在寇英杰注意之列。那fù人梳着高雅的叠螺发型,宽宽的额头,柳眉,微呈三角菱形的一双眸子,挺直的鼻梁,下面是薄薄的两片嘴唇。也许她也同于那个铁姓黑道魁首一样,她的实际年龄绝对不止这个岁数,只是看上去她只有三十七八,顶多四十的年岁。 这个年岁的fù人,虽已属中年,却仍有一种远非少女所及的成熟风韵。 举凡一颦一笑,或是深情的一瞥,都能给予人一种很深刻的领受。如果再具有相当姿色的话,还是相当有魅力的。眼前这个fù人,老实说,是具有这般姿色的。只可惜,她那张素脸上,却显不出丝毫笑容,好象是陈列在蜡人馆的一尊蜡像,虽美丽,却陷于死板,但是,却并非做作,那是她天生具有的一种神态,也是别人所想不透而无法模效的。 总之,当你看见了她之后,再去看那个铁姓奇人,你会觉得他们两个人很相配,岂止是相配,简直是天生一对,地生一双。至于他们两个人是否真具有夫妻的关系,寇英杰却难以忖测。 寇英杰似乎一眼已可断定,那个蓝衫铁姓奇人正是那双少年男女的父亲,这是由他们外貌上看出相似之处,但是同样的再以之来审视那个叠螺发式的女人,寇英杰却难以窥出他们之间有任何相同之处。 大舱间里悬吊着三盏光度极强的六角晶灯,另外在铁姓奇人身侧,左右各竖立着一盏高架的站灯,饱浸松脂的灯芯,燃耀着青碧的火焰,光度原已甚强,再衬着那个雕刻着空花的水晶罩子,远看过去,极为酷似一双光芒四shè的明珠。 那个fù人左手捉住蓝衫人右手的衣袖,分出一双纤纤手指,上下来回的在蓝衫人腕上经脉处移动着。寇英杰忽然发觉到一种很奇怪的现象,他看见每当那fù人双指由上向下移动的时候,就在那蓝衫人的右手腕脉处,现出来两道黑色的经脉,而在fù人二指移开之后,又恢复如常。随着那fù人的手指,那两道黑色的经脉时隐时现,确实显得很怪异! 至此,那姓铁的蓝衫人鼻子里才开始发出了低沉的呻吟之声。他象是忍受着一种极度的痛苦,这些可由他紧紧蹙着而不开展的一双眉头上看出。如此数十下之后,蓝衫人收回了右手,又换上左手。那fù人一如前状的照样摆制着。寇英杰注意到这fù人处理这种工作极为轻松。 渐渐的在她脸颊额面上,隐隐的已沁出了汗珠。 铁氏兄妹也都相继离座,站立在蓝衫人身边,面现关怀的注视着。 蓝衫人忽然“哼”了一声,点头道:“好了,你先歇一会儿吧!”女人微微颔了一下头,退后几步,在一张椅子上坐下来,一面抬起手,用袖子轻抹着面上汗珠。 铁小薇道:“爸,我来试试看!”说着就想动手,可是蓝衫人却摇头阻止住她的动作。 铁小薇道:“这种手法我也会,让我试试看吧!” 蓝衫人冷冷一笑道:“你以为这是好玩的么!我知道你的内功已有些成就,只是这种‘霹雳指’功如果运施不当,非但对我无功,反过来却对你本人有害!” 铁小薇噘了一下嘴,眼睛向着那淡装fù人看了一眼,不大乐意的道:“她沈亮君都可以,我难道就不行?” 蓝衫人怒道:“无理!你怎么比得你沈娘姨?不知深浅的丫头!” 铁小薇吃父亲骂了一句,就不再吭声了。只是由她脸上表情看起来,显得很不服气的样子。 寇英杰这才知道那个中年fù人姓沈,听蓝衫人口气似乎对她十分推重,武功可能不弱,而且她的身分,也多少透露出来了一些,既被称为“娘姨”,很可能是蓝衫人身边的一个偏房。 姓沈的fù人听他们父女一番对白,脸上丝毫不着表情,好象根本与她无关的一副模样。 蓝衫人看着儿子铁孟能道:“鹰先生回来没有?” 铁孟能道:“还没有,他回来一定会来见您老人家的。” 蓝衫人微微点了点头,轻吁一声道:“郭白云莫非真的还没有死?不,这是不可能的!” 寇英杰心中顿时一动,暗忖着他说郭白云,可能就是自己所认识的那个姓郭的老人,不禁更为聚精会神的往下聆听。 蓝衫人细细的思索着道:“他被我的‘乾元问心掌’打中左肋,临去时又为我的‘弹指飞针’伤中后脑,这两者只中其一,按说已绝无活命之理,何况一齐命中。”冷笑了一声,他十分自信的笑了一下:“所以,我判断他在半个时辰之内,一定会命丧黄泉,这应该是毫无疑问!” “我看不一定!”说话的人,是那个姓沈的娘姨。正因为她一直都不曾开口说话,是以她的话也就格外显得有分量。 室内铁氏父子女三人的目光,一齐都看向她。 蓝衫人略似奇怪的道:“为什么?” 沈娘姨道:“总坛主所说固然不错,但是那只是对付一般人适用,对于那个姓郭的老骆驼却不尽然!” 蓝衫人没有说话,可是眼神里却有询问的意思。 姓沈的fù人说话口音,颇似吴侬软语,却又混杂着北方的官话在里面,很有点苏式京音,听起来别具音韵之感。这时只见她淡淡的道:“总坛主请想,这个人既然能以‘无极音波功’震伤总座你的六神中枢,他本人必然已练成了护体罡气。” 蓝衫人先是一怔,随即表示同意的点了一下头。 沈娘姨又道:“妾身虽然未曾亲眼看见总坛主与他对手的现场情景,但是据总坛主事后所说的情形看来,这个人竟然在总座一双‘铁琵琶’手打中左肋时,身子并没有倒下去,甚至于当场并没有吐血!” 蓝衫人道:“不错,是这个样子!” 沈娘姨道:“因此,妾身猜测这个姓郭的,他身上必然练有‘红蟒’或是‘金鱼’这一类的极上内功!” 蓝衫人缓缓点了一下头,含有赞许的眼光视向她,微微点头道:“亮君,难得你这么细心,我居然没有想到这一点,你说这两种内功,武林已经失传很久了,一般人绝不可能练成,只是郭白云这个老儿,却应该是例外……很有可能!” 这时一旁的少年铁孟能却怀疑的道:“郭白云如果真有这种功力,那么你老人家的‘乾元问心掌’岂能伤他?” 蓝衫人道:“你说的也不错,不过为父打他这一掌时,掌力之内已预先聚积了五行真气,郭老儿可能事先没有防到有此一着,才会吃了暗亏!”说到这里,他苦笑了一下。“你们都不是外人!”蓝衫人面色黯然的道,“郭白云实在是我平生第一大敌,我之所以能取胜他,实在也带有几分侥幸,要是各凭功夫,真打实斗,我是否还能够胜得过他,可就难以测知了!” 寇英杰听到这里,内心起了一阵说不出的伤感,深深的为着那个不幸的老人感觉到委屈。缅怀着那个骑在驼峰上的老人,禁不住忧情万状。他到底是生还是死?这是寇英杰急于想知道的一件事,偏偏对方却不甚了了,实在使得他很气馁。 这时那个叫铁孟能的少年,问他父亲道:“既然姓郭的有这身功夫,你老人家又何以能断定他必死无疑?” 蓝衫人微微一笑,看了儿子一眼:“我刚才不是说过么!那是因为我掌力之内聚有五行真气,就算郭白云练有你沈娘姨所说的‘红蟒’功,也阻拦不住我的太虚混元之气,以此断定,姓郭的必死无疑!”顿了一下,他又道:“更何况他脑后尚且中了我的弹指飞针,郭白云虽擅闭气之功却无能闭血,神针逆血而行,一入心脏,焉能会有活命之理?”说到这里,他把身子向后靠一下,两只手jiāochā着搁在胸前,肯定而安心的一种神态:“所以,我敢肯定的说,他是死定了。” 铁小薇岔口道:“爸爸,既然这样,我们又何必非要找到他的尸体不可?” 蓝衫人微微一笑,yù言又止的道:“当然是有原因的。” “是什么原因?爸爸。” “是……”蓝衫人含着笑摇摇头,不予说明。 铁小薇奇怪的道:“是关于郭白云的金矿的事?” 铁盂能道:“怎么会。郭白云两个矿场的产权证明已亲手jiāo给爸爸!” 说到这里,转向蓝衫人道:“是不是?” 蓝衫人点点头道:“这是我们在jiāo手之前,事先约好的,我如败在他的手下,就jiāo出西北所有矿业权力,如果他败了,也应该将西河二厂的全部采金权力,双手奉上。后来,他失败了!” 铁小薇道:“那么他是不是真的把西河二厂的产权证明jiāo给了你老人家?” “当然jiāo出来了,郭白云久负盛名,是当代第一奇侠,岂能言而无信?”说到这里,仰天狂笑一声,眸子里豪气四溢。他又道:“从今以后,整个西北,兼及热察地面都是我们‘宇内十二令’的势力范围了!有了郭老头这两处盛产黄金的矿区,更不愁我们庞大用度支出。不出三年,我们将可问鼎中原,独霸天下!”这番话说得当真是豪情万丈,也使得那个叫铁孟能的少年眉飞色舞,满脸飞金! 铁小薇似乎并不象她哥哥那般兴奋,女孩子家心地也较仁慈,也许是她早已素仰那个盖世奇侠郭白云的一切,是以总觉得父亲这样做过于不义,起码对于象郭白云这个人,应该多少留些情面。但她知道父亲的个xìng,有些话是难以听进的,其实就连她自己又何尝不是失之于任xìng,她一直都在强力支持着父亲的霸业,所不同的只是比父亲多了几分真知和仁慈罢了。使她不了解的是郭白云既为父亲所认定必死之身,又何必非找寻到他的尸体不可?这里面莫非还有什么隐秘? 窗外的寇英杰与她抱持着同样的怀疑。正当他还要继续听下去的时候,眼前的环境已不许可。面对着的铁氏夫妻子女四人,须知武功皆是天下极流人物,寇英杰之所以迟迟未能被他们发觉的原因,是因为风声与风铃声的混淆。然而,即使这样,却仍然为那个座上的蓝衫人所发觉,只见他神色微微一变,紧接着那个叫沈亮君的fù人立刻也发觉了。这一切无非是因为寇英杰移换了一下伏在地下的姿态,发出了些微声音所使然。 蓝衫人倏地偏过头来,冷峻的目光,方自向幔外一看,沈亮君又发出了一声清叱。 沈亮君原来是坐在蓝衫人右侧,面向帏幔,这个fù人好敏锐的听觉能力,就在她随着蓝衫人的眸子惊看的一瞬,已查觉得那幅深绛色的幔子微微颤动了一下,是以随之发出了一声清叱,同时她的一只右手,已隔空向着幔帘击了出去。紧接着坐在椅子上的身子,电闪星驰般的向着帘外投出。随着沈亮君隔空劈击而出的手势,只听见“哧”的一声脆响,那袭绛色的帏幔就象被刀剑所劈中一般,猝然由当中分为两片。也就在这一刹那,那fù人的身躯,已闪向舱外。 寇英杰总算得机于先,就在蓝衫人目光方一注视的当儿,他已警觉到了不妥,根本就没有等到沈亮君身子扑出来,就先已倒纵而出。 这种情形之下,当然再也顾不了身形的败露,是以他身子方一落向大船舱面,首先已为站在船首的一名黄衣汉子所发现。 这名黄衣汉子一声不哼,足下一点,已把身子扑上来,掌中刀闪出了一片寒光,直向寇英杰头顶上劈来。寇英杰当然不会把一名站更人看在眼中,苦的是他此刻急yù逃身的当儿,偏偏对方却来惹厌,情急之下,再也顾不得心存忠厚。那人刀势甫下,寇英杰身形一晃,找着刀势的偏锋滴溜溜打了个转儿。同时间,寇英杰已劈出一掌。双方距离太近,那个黄衣人再想闪避已是不及,只听见“碰”的一声,已为寇英杰掌力击中前胸,他身躯远远摔出去丈许以外,然后沉重的撞在了大船桅杆之上,当场昏死了过去。 寇英杰一掌得手,刚刚想腾身跃上左舷,意图脱逃,却只见面前人影一闪,象是一阵风,一片云,沈亮君已来到了他身前。寇英杰身躯向前一欺,两只手用“双撞掌”的手法,霍地向外推出。他满打算在自己凌厉的掌力之下,对方这个fù人一时必难当受,只要她身子闪开一些,自己也就可以乘机脱逃,哪里想得到这个fù人根本就没有闪躲的意思,只见她一双素手微微作势向外一迎,寇英杰顿时就觉出一股绝大的劲风迎面击了过来,自己所发出的掌力根本就难撄其锋。两股掌力甫一jiāo接之下,寇英杰只觉得自己掌力象是击在了一面有弹力的墙面上一般,整个身子霍地向外弹了出去。 寇英杰乍然一惊,总算他上来就不敢轻视对方,再者他本人武功到底也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10 章 是不弱,这时借着沈亮君的掌力,他身躯霍地在地面上一个倒折,已经窜了起来。 大船上此刹那间,似乎起了一阵骚动。 就在寇英杰身子方自跃起的当儿,一条人影由船楼回廊间猛袭了过来。 寇英杰方自看出来人颇似铁小薇,后者已带着一声娇叱声,扑到了他的背后,玉掌陡然递出,直向寇英杰肩头上搭下来。名家身手毕竟不凡,她的手掌还没有挨着他的肩上,先有一股透体生寒的力道直向着寇英杰肩上逼来。寇英杰惊惶中已见那个叫沈亮君的fù人正向自己正面扑来,而铁小薇在背后的打法,也是绝不留情。与他迎战的虽是两个女人,可是却是他平生所仅见的女中魁首,使得他丝毫也不敢宽心大意。情急之中,他施了一招“风中黄叶”的身法,在一个疾转的快速势子里,把身子转了过来。可是铁小薇的这一手法,却是出奇的迥异奥妙,只见她那只递出的纤纤玉手一沉乍扬,美妙得象是一只打波的燕子一般,寇英杰只觉得肩上一阵子痛,已被对方扣了个结实。她尖尖的五指,似乎在一经触及对方肩上的同时,已穿破了寇英杰肩上衣服直刺肌肤。随着她的一声娇叱道:“去!”玉手一翻,寇英杰偌大的身躯,竟然又被摔了出去。 二楼船舱内那个蓝衫人,仍然是气势从容的坐在椅子上,铁孟能扶栏旁观,很有点不屑出手的感觉。 沈亮君原是打算独自擒下来人的,只是因为铁小薇的猝然chā手,为了保持她的风度,也很有点退守旁观的意思,是以出手并不激烈。 寇英杰这一跤被摔得很重,以使他体会出这个铁小薇的功力惊人,内心真个又惊又愧,生恐再次受辱,当下足尖配合着十指,用力的在舱面上一点,“哧”的一声平窜而起,直向船尾shè身而出。 身边听到铁小薇银铃般的一串笑声,寇英杰身子尚未落下,只觉得当空头上“呼”的一股劲风掠过,等到他足方站定,铁小薇显然又较他先了一步。双方脸对脸的打了个照面,铁小薇这才看清面前人,不禁霍地呆了一下:“是你?”话声中,充满了惊诧,她原想出手的招式,也因为猝然发觉到来人是谁而犹豫着不发。反之,寇英杰求去心切,再加以两番失手受辱,心里早已包藏着无比怒火,忿怒中大吼一声,施展出一向甚少施展的“铁琵琶手”功力。在他的想象里,铁小薇的功力无疑比自己高出许多,是以才重手法相击,意图全力脱逃,哪里想到对方竟因为乍然发觉到是寇英杰时,已无意再出手为敌,如此一松一紧,就使寇英杰得手以逞。 铁小薇惊叫了一声,再想闪身已是不及。就在她旋转的势子里,寇英杰的手面,已经挥打在她左肩下方背肋之间。 由于寇英杰的力道很足,铁小薇虽然武功深湛,但却失之于一时疏于防守,“碰”的一声,随着铁小薇的一声惊叫,娇驱已被击得摔了出去。这种情形,显然出乎在场所有的人意料之外。 沈亮君首先闪身拦挡住铁小薇倒下的身子,同时发出了一声尖叱,左手骈二指,意图凌空向寇英杰身上点去。 铁小薇惊叫一声道:“不要!”她忽然拉住了沈亮君的手,闻者显然怔了一下,那只待出的字势,也就垂了下来。是时楼舱上的铁孟能也腾身而下,另有四五个黄衣汉子,自四面扑上来。这么多的人,都因为看见铁小薇的失手,而出手向寇英杰拦劫,可是却慢了一步。 寇英杰在铁小薇被击中身躯摔出的同时,已抢出一步,奋不顾身的向着船外腾身掠出。 “扑通”一声,水花四溅,他身子已沉入河水之中,等到铁孟能与五名黄衣汉子赶向船边向外探望时,早已失去了他的影子。但只见水面上泛起了轩然巨波,灯火照耀里,河面上跳跃着万千金蛇,哪里再有寇英杰的踪影? 铁孟能再回头看时,只见妹妹铁小薇在沈亮君扶持之下,花容失色,娇躯微微的颤抖着。 “你怎么了?” “还……好。”铁小薇张目把身子站直了,回头向沈亮君苦笑了一下,“谢谢你,沈娘姨!”众目睽睽里,她若无其事的向后舱步入。 她一直走进属于自己的那间舱房里,关上门,才忍不住吐出了一口鲜血。 水花一翻,寇英杰由河面上探出头来。还算好,早年幸亏习过游泳,否则的话,后果将会如何,可就难以想知了。 偎着河岸回过头向着那艘金漆大船看了一眼,只见大船两舷站满了人,十数道孔明灯光,贴着水面四下扫shè着,寇英杰早已在灯光的shè程以外,为了谨慎起见,他再次潜水,泅出六七丈外,才放心的翻身上岸。 人在水里还不觉得十分的冷,等到上了岸,吃寒风一吹,禁不住一连打了几个寒颤,冷得牙关打战。他站在暗角里,把身上的湿衣服脱下来用力扭干,然后再穿上,觉得这里实在没有再逗留下去的必要,三十六计走为上策,还是返回客栈为妙。 好在夜已经深了,市街上连一个影子都没有,可以放心大胆的走,倒是他深恐被大船上人踩了踪迹,宁可穿房越脊的好。 这附近路途方向,幸亏日间来回走了一趟,已有了认识,四郎城本来就是一个小镇,纵横也不过才四条路,所以用不了多久时间,已返回到九里香客栈。 这个罪可真不好受,若非是一阵子运施轻功快赶之下,使得他身上生了些暖意,要不然受罪更大。 可以想见,是一副何等狼狈的模样全身上下,周身湿透,满头长发清汤挂面般的贴在头上,脸上由于两次被摔,还擦破了几块皮,这种样子,幸亏是在黑夜里没人看见,要是在白天,众目睽睽之下,可真是丢人现眼! 寇英杰翻过了两层墙院,已悄悄的来到了他所居住的那间客房外。掏出钥匙打开了房门,只觉得房间里黑黝黝的,禁不住心里微微一愕。记得出来时,他明明把灯光拨暗了,却是不曾熄灭,何以这时竟会全熄?外面虽然黑,还有月亮,房间里没有灯,可就伸手不见五指,黑黝黝的什么也看不见。 他小心翼翼的摸到了桌前,摸着灯和火熠子,不知是心里作祟,还是一种错觉,耳朵里却听见一种咿咿的声音,象是房子里卧着一头狗,还是一只猫什么的。来回晃了好几次,才把火熠子亮着了。火光一亮,他首先借着亮光回身查看。不看尚可,一看之下,只吓得他三魂出窍,七魄升天,手一抖,差一点把火熠子掉在地上。原来就在他回身一窥之下,陡然发觉到土炕上,直直的躺着一个人。 这个人横躺在土炕上,两只腿笔直的伸着,却把半袭长衣下摆翻上来,盖住了头脸,是以乍然看上去,只能看见这个人半个身子。尤其令人吃惊的是,那撩起的半截长衣下摆之上,沾满了斑斑血渍。 此时此刻,乍然看见这般一副形象,就算你有天大的胆子,也禁不住毛发悚然。 寇英杰“啊”了一声,由不住后退了一步,“谁?”他大声叫道:“是什么人?”那人似乎才猝然由梦中警觉,身子忽然动了一下。 寇英杰又是一惊,火熠子jiāo到左手,右手向腰间一探,铮然声中,且把那口如意软刀撤到手中。有了这口刀,使得他胆力大增,足下一点,已扑向榻前。仗着胆,他再次怒声道: “你是什么人?快说话!”一面说,一面却以掌中刀向着对方遮盖在脸上的那袭长衣挑去。 那个人显然是在伤痛之中,然而一个精湛造诣的武功高手,即使是在睡梦之中,也对于加身的兵刃都有一种特殊的敏感,只要一息尚存,就不容许白刃加身。是以,就在寇英杰的刀尖方自触及那人遮面的衣边时,那人倏地起身,有了出乎意外的反应。只听见“刷”的一声,就在那人霍然翻起的衣浪里,寇英杰只觉得掌中刀大震了一下,握把之处有力的一转,掌中刀再也把持不住,呼啸着有如闹空银蛇般的脱手飞出,“笃”的一声,刀尖深深的钉进木梁之内,柔软的刀身唏哩哩颤瑟出满室寒光。 寇英杰“啊”的惊呼一声,点身而退。是时,床上人已坐起来。 他手里闪灿的火光,映照着那个人的脸庞。 曾几何时,他那一张熟悉的脸,已经不再是那般的红润了,自惨惨,黄焦焦,憔悴得怕人。 “郭,郭老先生。啊!怎么竟会是你?”一刹那,他由极度的惊吓转为极度的惊讶。当真是作梦也想不到的事情,睡在自己炕上的这个人,竟会是郭老人郭白云。 那绺垂在他下巴的山羊胡须,就是最好的证明,只是……只是他似乎已经丧失了昔日的风采。他的面颊固然已不再红润如昔,其实就连那双昔日看来亮若星辰的眸子,也已黯然失色,脸上的皱纹也加多了。总之,他们彼此不过才三天不见,而此刻寇英杰打量着这位心目中钦敬的老人,却发觉到他一下子就象长了十年似的那般苍老。雪白的胡须上,也因为渗染了血的颜色,而刺目惊心。 他身上兀自穿着那鹅黄色的宽大长衣,看来似乎更肥大了。腰上仍然系着丝绦,垂着核桃般大小明珠的那根丝绦,已经足可证明老人的身分了。 不知怎么回事,寇英杰只觉得眼睛一酸,热泪夺眶而出。他蓦地扑过来,伸出一只手,紧紧抓住老人一只手臂:“郭老前辈,你这是怎么……了?你……你……” 郭老人在猝然发觉面前人是寇英杰时,那双眼睛象是忽然明亮了许多,唇角上挂起一丝欣慰韵笑容:“寇小兄弟……果然是你,你到底是回来了……” “老前辈,你伤得很重么?”说时他匆匆点亮了灯,把火熠子熄灭,灯端近了。 郭老人缓缓的躺下身子来:“真对不起……请原谅我的冒昧,不请自入。” “不要紧,”寇英杰关心的道:“你老人家的伤要紧。不要……我……我这就去找大夫去!” 郭老人忽然拉住了他的手,说道:“用不着……”他那双黯然失色,却不失灵的瞳子,含有奇怪的表情,在寇英杰脸上转着:“你这是怎么回事?你也受伤了?” “啊没有!”寇英杰这才忽然想到自己的狼狈模样,当下匆匆脱下了身上的湿衣裳,找了一套干衣服,背着身子换好,把头上的水,胡乱擦了一下。在他作这些凌乱的琐事时,郭老人慈祥的目光,一直打量着他。 他脸上含蓄着一抹笑容,那种神态,就象是一个父亲打量着他顽皮儿子一般模样。 寇英杰迫不及待的把自己略事处理了一下,又回到了老人面前坐下来。 郭老人微微一笑道:“你刚才跟谁动过手了!是吧?” 寇英杰点点头道:“是的!” “是谁?” “是……”寇英杰想了一想,道:“上都河来了一条金漆大船,”郭老人神色一变。 寇英杰接下去道:“我是跟船上的人动的手!” 郭老人嘴皮蠕动了一下道:“你是说,你跟铁海棠动了手?啊!不会……” 寇英杰一怔道:“铁海棠是谁?不过,跟我打的人也姓铁,铁小薇!” 老人一怔道:“你知道她的名字?她就是铁海棠的女儿,你怎么会……”他眸子里一刹那间炫闪着无比的疑惑。 寇英杰叹息一声道:“老前辈,这件事说来话长。总之,我因为无意间由他们嘴里听见了你老人家不幸的消息,所以非常担心,想去探听一下究竟,却浚有想到会惊动他们,幸亏我精干水xìng,要不然恐怕……” 郭老人睁大了眸子道:“你可曾看见了铁家的人?” 寇英杰点点头。 郭老人接着又问道:“你也看见了铁海棠?” 寇英杰点点头道:“如果说铁小薇的父亲就是铁海棠,那么我确实看见他了!” 郭老人急切的问道:“他穿着什么衣服?长的是什么样子?” “穿的是蓝衣服!”寇英杰想着道:“样子象一个读书的老文生!” “这就不错了!”郭老人更急切的问道:“他可曾受伤了?” “好象受伤了!” “伤得很重?” “这个……” “还能不能说话?” “能!”寇英杰道:“谈笑自如!” 郭老人顿时脸上现出了一片失望之色,缓缓的垂下头来。在说这些话时,他一直不停的喘息着,似乎努力的振作精神,一旦气馁垂下头来时,顿时显得十分的衰弱。 寇英杰奇怪的道:“你老人家问这些干什么?” 郭老人抬起头来苦笑着道:“这么说起来,我并没有伤他很重,他的武功想不到精进如此!”他长长叹息了一声,闭目不言。 寇英杰关心的问道:“你老人家是否受了伤?” 郭老人缓缓点了一下头。 “伤得很重?” “嗯。” “那……”寇英杰站起来道:“我这就找个郎中去!” 不经意又为老人一只手抓住了膀子。寇英杰挣扎了一下,竟然未能脱开,郭老人虽在重伤病弱之中,手指上的力道,亦足惊人。 “用不着费这个事了……”郭老人苦笑着道:“我自己就是一个最好的大夫!” “啊!那你老人家就快开个方子吧,我这就去给你老人家抓yào去!” 郭老人的反应并不热烈,他那张蜡黄的脸上,现出了一片枯涩的笑容,用手指指一下椅子,他嚅嚅的道:“你先坐下来,这件事先不要急。” 寇英杰一愕道:“不要急?你老人家伤得这么重,还不急!” “就是因为伤得太重了,才不要急。”郭老人喘息了一下道:“你看不出来么?寇小友,我已经不行了!” 寇英杰顿时一惊,脸上神色一变。 郭老人苦笑道:“你坐下来,有许多话我要告诉你,你要仔细的听着。” “可是,老前辈……” “不要chā嘴,坐下。”他手指着椅子道:“坐下来!” 寇英杰真不忍拂他的心意,无可奈何的坐了下来。 郭老人脸上才弥上了一片笑容。忽然他憔悴的脸上涌起了一片红潮,掩着口发出了一阵剧烈的咳嗽。寇英杰站起来轻轻的在他背上抚摩着,郭老人一阵剧咳直似把五脏六腑都要咳了出来,老半天之后,他才止了下来,只是喘得更厉害了。他一只手轻按着自己左肋部位,那张憔悴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11 章 的脸时红又白,很短的时间已经转变了好几次颜色。 “郭老前辈……你老人家这是何苦?……为什么不……”郭老人不等他的话说完,连连的摆着手,不让他再说下去。甚久之后,他才又微弱的道:“我有很重要的话要jiāo待你…… 寇贤侄,我这么称呼你是不见外。” “老前辈,我知道。” “好!好……”郭老人脸上带出了一片笑容,频频点头道:“从第一眼看见你的时候,我就知道你是我所要我的人,现在证明我没有错,你甚至于是我足以信托的一个人!” 寇英杰发觉老人很独霸,他说话的时候,根本不容别人chā嘴,他说完了,也不许你多说,所以尽管心里虽是对他关切万分,却也无法表达。 郭老人生恐寇英杰再打岔,是以喘息了几声,赶快的又接下去道:“时间不多了,我必须快一点……寇贤侄,你听清楚!” 寇英杰眸子里jiāo织着无限同情,隐隐闪动着泪光。他点了点头,不再打岔。 “我姓郭,叫郭白云!”郭老人说道:“郭子仪的郭,蓝天白云的白云!” 寇英杰点了一下头,其实这个名字他早已知道了。 郭老人苦笑着道:“贤侄,你以前可听过?” 寇英杰摇摇头,表示歉然的苦笑了一下,说道:“我的见识很浅,一向也很少在江湖里走动。” “我相信,”郭老人喘息了几声,手指向桌上的茶具,寇英杰顿时会意,赶忙为他斟上一碗茶。茶已经冷了,可是郭老人却接过来匆匆饮了下去。 喝下了这碗冷茶,他才接下去道:“……其实即使你时常在江湖上走动,你也不容易听到我的名字,除了那些武林中很有身分,很有成就的人物,否则是很少人知道我的!” 寇英杰道:“这么说你老人家也是武林中人了?” 郭老人摇摇头:“我并不这么想……可是你这么问我,我也不否认……你听着,”他喘了几声,作势要坐起来,寇英杰忙把他扶正了,把被子厚厚的垫在他身子后面。郭老人点了点头,觉得好多了。他于是道:“在这里人家都叫我老骆驼,当我是一个纯粹的生意人,在锡林河两岸,所有盛产黄金的地方,都是我的,所以那个地方的人叫我金大王!” 寇英杰不再打岔,忽然他觉得老人家要jiāo待自己的话很重要,也许他的生命真的活不多久了,是以才会在一息尚存之时,jiāo待这些。想到这里,寇英杰心里浮现出一片伤感,也就格外留神倾听。 郭老人接着又道:“但是,我的家并不住在这里,我住在很远的地方。”说到这里顿了一下,注意的看向寇英杰道:“你要记好了,我的家在皋兰。” 寇英杰站起来道:“你老人家等一下,我去找一支笔记下来!” 郭老人摇头道:“不用记,你记在脑子里就好了。并且你要答应我,这个地址,绝不许泄露给任何一个人知道!” 寇英杰道:“你老放心吧!” 郭老人道:“不是我过于小心,如果这个地方一旦为我的仇家铁海棠所知,那么一切后果将是不堪设想的糟,而我所以只告诉你一个人,当然是有原因的!” 寇英杰内心充满了惊惧,因为听老人这种口气,简直就象他随时都将会死掉的样子,而他把这些告诉自己,又是为什么? 郭老人舔了一下发干的嘴唇,接下去道:“皋兰兴隆山郊,你可记住了,到了那里,你只须问一声‘白马山庄’,谁都会知道……我……就是白马山庄的庄主!寇贤侄,你可记住了?” 寇英杰照着他说的,重复了一遍,一字不漏。 郭老人十分赞许的点着头道:“你的记忆力很好……看起来,我是找对人了!”说到这里,他脸上现出了一些笑容,原来是很温和的表情,只是衬托着他脸上的无限痛苦,看起来倍觉凄凉! “寇贤侄!”郭老人喘息着道:“我本来的意思,是还要观察你一些时候,你知道我郭家绝技,在武林中足可独步天下,我是不轻易传给外人的……” “不!”寇英杰苦笑着道:“原来你老人家有这个打算!不瞒你老说,自从那天我见识过你老人家那身杰出的武功之后,心里也动过这个念头,确实想拜你老人家为师,只是,现在……” “现在怎么样?” “现在我忽然打消了这个心了!” “那又为什么?”郭老人眼睛睁得极大。 寇英杰道:“我也不知道。”他苦笑了一下,纯粹发自内心的诚挚,说道,“现在,我唯一所想做的,是让你老人家活下去。” 郭白云怔了一下道:“我已经告诉过你我活不久了!” 寇英杰道:“可是……”才说到这里,郭白云的一只白手,已经又搭在了他的腕子上: “孩子,没有可是!”他脸上的笑容很凄凉,也很倔强。 “你听着!”郭白云把身子坐正了一下,冷冷的道:“我所以不惜千里来到这里找到你,并不是来向你求救的,也不是来听你的意见的。你记住,我的时间已经没有多少了,从现在起,我所说的每一句话,都非常重要,希望你不要打岔,自然你第一眼看见我的时候,那时上天已经注定了你和我之间的关系!” 寇英杰一时张嘴结舌,真不知说些什么才好。 “不要以为那是偶然的事,”郭白云那么凄凉的笑着,眸子里的光华,果然象是含蓄着深切的意思,直直的注视着寇英杰。“你是我选中的!”他十分肯定的道:“我所选中的人,绝不会错,最起码是不会背叛我的,寇贤侄……在我尚还没有把我们郭氏不传的十一字真诀传授你以前,你先应该接受我的祝贺……” “祝……贺?” “不错!”郭老人冷笑了一声道:“怎么,你莫非认为不值得么?” “不……”寇英杰窘迫的道:“我真不知道你老人家说些什么!老前辈,我……我实在告诉你吧!在你老人家如此伤势垂危之际,我实在是已经乱了方寸,你老人家如果渴望着想把你们郭家的不传之秘传授给我,那实在是不智得很……我真的没有心情。” 郭老人一双眸子睁得极大,在他听完寇英杰所说的这番话后,前额上忽然沁出了一层汗珠,脸色刹那间也变为惨白。 寇英杰一惊道:“老前辈你怎么了?” “不,”郭老人用力的摇了一下头:“你不会是这种人,要真是这样,我就看错了你了。现在你听着!”他的一只手用力的抓着寇英杰道:“我刚才告诉你我家住在哪里?” 寇英杰怔了一下,不假思索的道:“住在皋兰兴隆山郊白马山庄!” “对了!”郭老人脸上弥上了笑容,道:“这证明你仍然能够保持住冷静,你是不会让我失望的!” 寇英杰才知道他用心在此,禁不住苦笑了一下,他几乎没有勇气,也实在是不忍心去拒绝对方老人的愿望了。“好吧!”寇英杰把身子坐正了道:“我答应你老人家,接受你郭家的不传绝技,只是你老人家却也要答应我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 寇英杰道:“在你传授过十一字真诀之后,一定要医治一下你身上的伤!” 郭白云自嘲似的笑了一下,点点头道:“我可以答应你,傻孩子,如果你认为我自己想死,那可就错了,这个世界对我这个人,值得依恋的地方实在太多了,现在废话少说,我们就开始吧!”说到这里,他缓缓的伸出一只手来:“抵住它!” 寇英杰怔了一下,缓缓伸出手来。两掌相贴之下,寇英杰顿时觉出心头一震,眼前自有一番空明境界。 老人喟然道:“心与意合,意与气合,气与力合,此内三合也。” 老人语气甚为低沉温和,而寇英杰听在耳中,却有如大吕黄钟一般的响亮,妙在智由心生,随着老人的话锋自然而然的达到借对方所要求的内三合境界。顿时,由他两掌之内,传出了一股温和舒泰之气,全身上下说不出的一种舒适感觉。 郭老人双目微合,却微微点了一下头,道:“披闪詹搓歉,粘随拘拿扳,软棚搂摧掩,撮堕续挤摊。寇贤侄,你要一字一字省记在心!”顿了一下,他又将以上诸句念了一遍,随即解说道:“三尖相照,上照鼻尖,中照手尖,下照足尖,能顾元气,不绝不滞,妙会其熟,牢牢心记!” 寇英杰方自把对方所说牢记在心,却意外觉出透过老人掌心所传出的两股力道,竟然配合老人所说言中之意,导引着自己体内元气,随同老人所说之言,自行穿过体内各处,使得言行符合一致。如此一来,自是加深无比印象。寇英杰陡然识出老人用心之良苦,大生感激,由是体会出此精湛武术心法之难能可贵,一时福至心灵,乃能尽情领会吸收。 郭老人按其所说导引寇英杰功行一回,由于寇英杰之心领神会,竟然顺利通行无阻。 一气畅行之后,郭老人睁开眸子,十分欣慰的道:“想不到你质秉如此之好。”他长叹了一声,又道:“我由二十七岁出道江湖,即得郭氏不传之秘,此后数十年无日无刻不在存心想物色一个能够传我绝技的弟子,可惜数十年事与愿违,乃至蹉跎以至今日……现在总算遇见了你!” 寇英杰一怔道:“前辈莫非门下未曾收有弟子?” 郭白云道:“那倒也不是。只是现今这两个弟子,并不能如我之意!” 顿了一下,他十分感慨的道:“若论你这两个师兄,质秉并不比你差,只是心xìng和你相较,可就差远了……”冷冷一笑,他咬了一下牙齿,道:“我生平最恨恶的就是心xìng狡诈,喜欢卖弄聪明的人。但是茫茫人海,要想找一个心xìng聪明,质地俱佳,而又忠厚老实的人,可就太难了。”郭老人脸上带出了一片伤感,呐呐的道:“这也就是我直到临老垂死之前,尚还要找寻一个传人的原因。你那两个师兄,虽然已得我生平绝学,但是却非是我足以信任之人,有几样功夫,是不能传授给他们的。倒是我那可爱的女儿,”一提起他女儿来,郭老人那张蜡黄色的脸上,情不自禁的带出了一片和蔼的笑容,似乎只有他这个女儿才能是十全十美的。 寇英杰心里忽然一动,想到了在沙地里拾到的那个晶瓶美人。 他正待以此询问,郭老人却发出了一声叹息道:“有些话,我们等一会再谈!” 寇英杰点头称了一声:“是!” 郭老人道:“由于时间的短暂,我只能择要以本门心法要诀相告,至于实际的运用,却要靠你的旁敲侧击和心领神会了。这个工作看似容易,其实不易。不过,我却对你寄以信心!”说到这里,他吐了一口气道:“老子曰‘专气致柔,能婴儿’,这就是我郭门的武术菁华!”顿了顿又道:“寇贤侄,你要切记,有了这个柔字的体验与认识之后,才能登入我武术的堂奥!”顿了一下,他又引辟道:“柔能克刚,舌以柔存,齿以坚折,技击更是如此,物之生机勃发者,莫不如此,反之则死!” 接下去,他坐正了身子,十分庄严的道:“本乎此,我现在就传授你十一字心诀,你目下只须暗记,我另有东西送给你,参合习用,不出五年,天下无敌矣!”在说这些话时,他语音颤抖,但神情极其兴奋。 寇英杰亦打起精神来。老人手指杯盏道:“水!”昏黯的灯光下,只见他面色浮现出一片红光,显得神采奕奕,只是一双嘴唇,却是现出枯干的裂痕,寇英杰颇晓医理,看到这里心中一惊,得悉不是好兆头。 郭老人接过了茶盏,呷了一口,忽然他眉尖一耸,道:“有人来了!” 寇英杰下意识的即想挥掌熄灯,可是却为郭老人一把拉住:“不要紧!”郭老人脸上十分泰然的道:“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我现在觉得很好,没有人能不利你我,不用怕!” 寇英杰对于自己的惊惶失措,反倒觉得很惭愧,当下应了声:“是!” 郭白云道:“来人必是宇内十二令人物,除了铁海棠以外,别人皆可不惧!而铁海棠已为我‘无相音波功’伤了六神中枢,就算他武功再强,也不是数日之内所可复元,因此判断,绝不是他本人来此!敌人当前,越要镇定,不可张惶!” 寇英杰对于老人在重伤之余,尚有如此镇定能力十分折服。 就在这工夫,他耳朵里已听出了门外传来了一阵子凌乱的脚步声,脚步声显示出来人似非少数,隔着银红窗纸,犹可见灯火光华频频闪烁。 即听得一人口音逼迫着道:“说,在哪一间房子里!” “大爷……就是这一间!”说话的人显然是客栈内的一个小二。 紧接着一个苍老口音的人关照说:“不要难为他,放他走!”一阵脚步声,显示小二已脱离现场。 那个苍老口音的人遂又道:“这屋子还亮着灯,人大概还在里面,刘亮,叫门!”叫刘亮的人大声应着,即行来到了门前,用力的叩了两下门。 寇英杰霍地站起来,就要去拔悬在屋梁上的那口如意软刀,床上的郭白云却摇了摇头,意思要他稍安勿动。 那人嘴里喝叱着道:“相好的,有好朋友来看你了!”话声出口,足下一用力,只听得“咔喳”一声bào响,房门顿时被大力踹开,火光一亮,已有两个人率先扑入房内。 寇英杰就在房门破开的一刹那,已自纵跃起,把chā在横梁上的那口如意软刀取到了手中,却见夺门而入的,是一双黄衣大汉,正是金漆座船内那般打扮模样之人。 两个黄衣大汉,似乎不曾想到房内的寇英杰与郭白云如此好整以暇,见状都不禁怔了一下。当然他们两个并非主要人物,身方扑入,即行向左右闪开一旁。 就在这一双黄衣人身子方自向两下一分的当儿,当前人影一闪,一个身着蓝衣的矮小老人,已然当门而立。来人拱背勾首,双手过膝,生就着一双三角眼,一对招风耳,正是寇英杰前此在上都河边所见,由金漆大船下来的那个老人鹰九爷。 三 鹰九爷这个名字,还是寇英杰事后听人说起,由来人这番神态气度,以及前些时所见他离船时的排场上看来,这个鹰九爷显然是具有相当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12 章 声望的一个人物。 床上的郭老人似乎也微微一愕,只是长久以来,他得自武林中万分敬仰,早已养成他自视极高的身分和气度,这种身分和气度,使得任何武林中人,都对他望之生敬,自有其神圣不可侵犯的威严一面。是以,此刻,就在鹰九爷乍一看到他这个人时,郭老人所显现出的仍是一片泰然,泱泱大度! 鹰九爷似是吃惊不小,神色微微一变,情不自禁地抱拳称了一声:“郭先生!” 郭老人冷森的一笑道:“鹰千里,你是来找老夫么?” 来人又是一呆,似乎一时不知如何作答,只苦笑了一下,向后面退了几步。 郭白云鼻子里哼了一声,冷声道:“我与贵上约会之事,已告一段落,西河两岸产金权利,已拱手相让,鹰朋友你午夜相扰,又为了什么?” 姓鹰的老人干咳了一声,道:“郭先生不要误会,鹰某乃是奉了敝上之命,前来诚邀先生至大船一叙,因不敢确定先生就在这间房内,唐突之处,尚请海涵!” 郭白云摇摇头道:“胜负乃兵家常事,贵上虽然出奇制胜,但是赢得并不光荣,我与他新仇旧恨,无甚可谈,鹰朋友既然看见了我,可以返回复命了!” 鹰千里嘻嘻一笑,一双眸子不停的在郭白云身上转着,显然已经注意到老人身上的大片血渍:从而断定出郭老人受伤不轻,他的神态,就不如先前那般拘谨了。 “郭先生!”鹰千里懒散的抱了一拳,脸上带出十分油滑的神态道:“鹰某是奉命行事,再说敝上是一番好意,你老人家似不应过于拒人于千里之外吧!” 郭白云倏地站起身来,只见他脸上红光大盛,显然是气愤到极点。只见他伸出一只瘦手,指向面前的鹰千里,强掩怒火道:“鹰千里,你莫不是以为老夫身负掌伤,就可以由你任意摆布么?” 鹰千里拱了一下身子,道:“鹰某不敢,鹰某只是奉命行事,请你老行个方便!” 郭白云赫然一笑道:“行个方便,说得好,看来那铁海棠分明是惧我不死,要你来送我的终!” 鹰千里一声jiān笑,抱拳说道:“白骨何须埋荒冢,人生无处不可终。郭老先生,你老人家既然明白这道理,鹰某就着实的不虚此行了!” 这几句话毫无遮掩,狰狞毕露,实在已把他的来意和盘托出,听在寇英杰耳中,禁不住使得他机伶伶的打了一个寒战。他下意识的紧了一下掌中刀,身子向郭白云面前靠近了一步,以备必要时出手相护。 郭白云所表现的竟是出乎意外的镇定。听了鹰千里的话,他脸色微微一变,那双含蓄着灼灼神光眸子,直向鹰千里逼视过来:“鹰朋友,你自信有这个能耐么?” “那要靠你老人家成全了!”鹰千里这句话说得十分嚣张,他在说这句话时,徐徐探出那只鹰爪般的右手,右手上抓着的一双虎眼石子,唏哩哗啦不停的在手心里搓着。 这么嚣张的形态,以往在郭白云面前,他是无论如何不敢的。然而此刻,他显然是认定了对方已不堪一击,胜券在握,不觉趾高气扬,放浪形骸。 郭白云看在眼中忍不住发出了一声冷笑,转向寇英杰道:“贤侄,你稍安勿躁,随我出去!” 寇英杰巴不得离开现场,当下答应了一声,一抖掌中刀,举步外出。 不意他足下方一移动,那个叫鹰千里的老人已横身阻在面前,同时那一双黄衣大汉,也左右两方同时把身横了过来。鹰千里一声怪笑道:“郭老先生,你这是何苦?眼前千里内外,总令主一令千喏,你老人家自信逃得开么?” 郭白云冷笑道:“鹰千里你多虑了,郭某人这双眸子还没有闭上以前,就不信有什么人能够阻我任意来去!”说到这里,他探手向寇英杰一伸,道:“刀来!” 寇英杰怔了一下,双手把刀送上。 郭白云接刀在手,微一振腕,已把一口软刀抖了个笔直,站在正前面的鹰千里以及那双黄衣大汉,顿时就觉出一股冷森森的刀气,向自己的身上袭了过来。 这是一种必然的现象,除非你出手相搏,你就必须要退开一旁,否则在对方刀气笼罩之下,对方只一出手,不死必伤。 鹰千里当然称得上是一个“强者”,然而正因为如此,他才更知道厉害,才更不敢轻举妄动。因此,就在对方刀气方一袭体的同时,足下微点,已然向客房门外退出。 同时间,他关照身边的一双黄衣汉子道:“退!” 却是慢了一步! 郭白云似乎是有意要借着眼前这双黄衣汉子立下刀威。 其实他的刀气一经吐出,设非是功力高强之人,一般人很难脱身。 那两个黄衣汉子,方自觉出身上一冷,已是不妙,待到闻声思退时,早已吃对方那股无形的刀力吸了个紧。 郭老人这种“以气施刀”的手法,真可谓妙绝今古,其厉害之处在于“刀随气转”,那是“意到气到”,“气到刀及”,眼前刀光猝然闪得一闪,匹练般的刀光,就象是一双猝然展开双翅的燕子一般,分别向左右劈了出去。 不过是一发即收,那双黄衣大汉相继发出了一声惨叫,分别向左右倒了下去。每人前额正中俱都留下了一处显著的刀痕,刀势极重。足足深入了两三寸深浅,差一点把一颗头颅劈成两半。 黄衣人发出了凄厉的一声吼叫,由房间里猝然扑出,摔倒在院子里,他手里的一个孤灯笼就手摔落在地,呼呼有声的燃烧了起来。 在此同时,持刀的郭白云已同寇英杰翩然的莅临门外。 行家一伸手,就知有没有! 郭白云举手之间,已使得一双黄衣大汉相继毕命,明眼人如鹰千里者,哪能不识得厉害?然而这可就应上了那句话:“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鹰千里那双浓眉猝然向两下里一分,暴叱了一声道:“好!”这老头儿身子原来就够矮小的,这时猝然曲起来,看上去几乎同于小儿一般,随着他的喝叱之声,猝然腾身而起,疾如鹰隼一般直向郭白云头上落下去。 “起如飞鹰,落似天星!”这个姓鹰的端的是身上有真功力绝不同于一般泛泛之辈。就在他身子猝然向下一落的当儿,寇英杰才霍然惊觉到,这个鹰千里一双手腕之下,竟然分别套有一个银色的手套。 那是一双巧具匠心,百练柔钢所编织的奇形手套,长及手腕,通体上下银光灿然,令人触目惊心的却是在手套的五指尖端,滋生着远比鹰鹫更为锐利的五根长指甲,分别弯出去有三四寸长短,以之攻取敌人要害,称得上凌厉威猛,别出心裁。 鹰千里落下的身子,正好迎上了郭白云所挥出的那一刀,只听见“当”的一声脆响,随着郭白云所翻出的刀势,鹰千里的身子猝然间又腾了起来,活象一头灵猿般的翻了出去。 显然,鹰千里这上来一扑,并没有收到预期的效果,而郭白云那等凌厉的刀势,竟然也没有伤着了他,双方似乎谁也没有占到了上风。 郭白云决定要打胜这一仗,否则一切将不堪设想。他足下向前迈进一步,掌中刀第三度挥出,只是看上去却并不疾快威猛,刀势看上去极为缓慢,徐徐落下,缓缓递出。 然而如果你就此推断这一刀无甚威力,可就大谬不然,随着他递出的刀势,只见自那口刀的尖端,倏地暴长出匹练般的一蓬刀光。这蓬刀光一经发出,活似一匹缎子的迤逦自如,又似一道怒卷的飞瀑,又没头盖脸般的直向着鹰千里身上飞卷了过去。 鹰千里矮小的身子,顿时向后一连后退了三四步,直到他退出在第五步上,才算拿桩站稳了脚步。 刹那间,那蓬刀光直向他正面袭过来,但是却有碍于鹰千里体内所逼运而出的内功潜力,一时停滞不前。 在寇英杰看上去,简直难以解释,他活了这么大,还是第一次见人这么动手过招,简直称得上怪异绝lún!然而他立刻也就明白了,这两个人正是彼此以浸yín多年的内元功力在相搏斗,这种功力的相搏,外表看似不若一般传统的打杀那般凌厉猛烈,然而事实上却百倍过之,个中之微妙惊险,非当事人不足以体会其万一。 双方站立的距离不足一丈,郭白云出刀万钧。鹰千里却是挺身以迎,双方表情肃然,面上沉着,寇英杰满怀紧张的期待着胜负的一分,双方这种无形内功的抗衡,不可能相持很久。果然,就在寇英杰心怀期盼的一刹那,郭白云忽然鼻子里发出了“哼”的一声。他手上的那口刀,在向外作势一振之后,霍地收了回来,站立丈外的鹰千里足下一个跄踉。 他身子确是够灵活的,就在他身子略一失闪的同时,足下用力,有如穿檐的燕子一般,已然纵上了对面的屋檐之上。夜色里,看不甚清他伤在哪里,只是他必然是负伤了。只见他脸色极为狰狞可怖,由紧咬着的牙关里,发出了冷涩的一声低笑:“郭老头!你且慢猖狂,姓鹰的饶不了你的!”说完了这句话,他身子不再停留,向下一煞腰,“嚓”的一声,再次穿墙而出,紧接着一路纵跃如飞而去。 郭老人保持着直立的身子,直到鹰千里身子去远之后,才晃动了一下,顿时发出了一阵猝咳之声。 寇英杰大吃一惊,忙上前扶住他,道:“你老人家怎么了?” 郭白云脸上现出了一片苦笑,这一瞬间,他的脸色又恢复了苍白,接着他又发出了几声剧咳。“这里不能停留,”他边咳边道:“我们马上离开!” 寇英杰道:“老前辈,你受伤了?” “凭他也配!”郭白云双手拄着刀道:“只可惜我的内伤严重,刚才那一手‘涛鹰拍岸’只发出了昔日五成的功力,否则……”他低头又咳了几声,才接道:“要不然……姓鹰的万难在我刀口下逃得活命!”说到这里他摇了一下头,却又叹息道:“话虽如此,这个人竟能力挡我的无形刀气,都是十分不易了。铁海棠手下有此能人,无怪乎要称雄一时了!” 寇英杰见他说这几句话时,一双眸子显得十分疲惫的样子,不时的闭拢又睁开来,生怕他体力不支,忙自用力搀扶,不意他手臂一触及对方身上,才觉出郭老人全身上下,俱为汗水所透。 郭老人确实已无余力,就在寇英杰横臂搀扶时,他已不由自主的把身体倚靠了过去。 寇英杰一惊道:“我背着你老人家吧!” 郭老人点了一下头,表示答应。 寇英杰即刻脱下长衣,揉成一长条,把对方十字兜结的系背在背后,试了试觉不甚碍事。 郭老人冷哼了一声,道:“贤侄,你的马呢?” 一言惊醒梦中人,寇英杰答应了一声,即刻向后院奔进,这所九里香客栈,虽然看上去无甚异状,其实大不尽然。寇英杰方自奔出这片院落,迎面即见一名黄衣汉子持刀立在一盏高灯下。 那汉子乍见寇英杰背着郭老人来到,捏口打了一声急哨,身子向前一塌,已扑迎上来。 寇英杰这时只想着能够救得背后的郭老人脱离现场,可就不顾得手下轻重。 近面而来的汉子,手上持着一口雁翎刀,二话不说,迎头一刀直向寇英杰脸上劈下来。 寇英杰向左一闪,飞右腿,直向那汉子心窝上踢了过去,那汉子方自向后一缩,寇英杰身子已旋风般的逼近,掌中刀反手投刺而出,“哧”一声,深入进那汉子右肋之内,刀拔血喷。那人痛呼了一声,身子斜着踉跄倒下。 这一手刀法,寇英杰是运智取胜,其实飞足不过是个虚招,用以掩饰下面的一刀,想不到果然生效。 背后的郭白云看到这里,由衷的发出了一声赞叹。 也就在这刹那间,眼前人影jiāo错,一连扑来三条人影三个同着黄色衣衫的汉子。 寇英杰咬了一下牙,一紧掌中刀,正要迎上去,背后的郭老人却冷声道:“不理他们,到马房找你的马……走为上策!” 寇英杰应了声:“是!”他忖思着老人如此关照,必有道理,当下一压掌中刀,足下加快,直扑通向马房的那条甬道。 三个黄衣汉子自一现身,就摆出了一副待搏的样子,想不到对方竟然不战而退,自是不肯善罢干休。这些人其实每人皆有相当身手。在“宇内十二令”总坛之内,门下弟子共分为三类,以衣着色泽而分。蓝色为一等高手,但数量极微,仅有八人;其次为黄色,总数为七十二人;再次为灰色,人数一百零八人。这些弟子,训练间均为总坛主铁海棠定下功课,由鹰千里负责亲手调教,平日功课督促训练极严,经考试通过之后,才得各领职司,分派总坛主任用。 这一次随同总令主出巡,共有十六名弟子,多为黄衣弟子,其任务为负责总令主出行之护卫工作。其中游击手只得八人,听凭鹰千里任意调遣应用。想不到今夜遇见了罕见的敌人高手,一上来就损失了三人,剩下五人分散各处,原警戒任务,因听到死者同伴所发求救哨音而赶来汇集,才致与寇英杰遭遇。 此时所来三人,各名丁七、王大立、江平,在第二类弟子之中,身手皆为佼佼者,其中丁七为小队领班,身手最是突出。这人是矮身材,施展一对判官笔,擅以打穴手法,伤人要害,在同僚中有“辣手金刚”之称,平日极得总令主与鹰千里所器重,素日得“宇内十二令”盛名所庇护,养成唯我独尊,目空一切个xìng,哪里甘心吃这个大亏?这时乍见寇英杰不战而退,丁七首先咆哮一声,道:“相好的,留下命来!”双足顿处,直向寇英杰背后袭到,掌中双笔,照着郭老人背上就扎。 这一来,他可是自找倒霉!郭老人尽管是伤重不支,可是以他那身神出鬼没的武功造诣,又岂是丁七这类人物所能欺凌?就在丁七的一对判官笔眼看已将扎在他背心上的一刹那,郭白云倏地掉过头来。 人到了生死存亡之际,常常有意想不到奇招制胜,按说郭白云此刻伤重待死,行动更属不便,几乎已失去了还手能力,在丁七的双笔之下,实难出重手反击,妙在这一出奇制敌的杀手,是“噗”地喷出了一口血沫。 丁七如果涉世较深,就应该知道这种“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13 章 碧血箭”的厉害,这种混合本体元气,咬破舌尖喷出的“血箭”,如非到了万不得已,施功人是绝不轻易施出,然而果真不惜消耗本身真元施出之后,其武力却是锐不可当,即使你有横练的金钟罩铁布衫功夫,只怕也难以抵挡。 两者相隔既近,“辣手金刚”丁七即使再想躲避,已是不及,顿时被这一口血箭,喷了个满脸都是,只听他惨叫一声,身子仰后就倒,当场被这一口血箭贯穿脑骨,死于非命。 这番景象,直把另外的二人王大立与江平吓得呆在了当场,寇英杰乃得从容脱身。 他背着郭白云来到马棚,方自找到了那匹黑水仙,二黄衣汉子王大立与江平,已双双自身后追到。 就在他拉马出槽的一刹那,王大立陡然腾身而进,猛力挥刀向着这匹黑水仙马身上砍下来。 黑水仙唏哩哩嘶叫一声,人立前蹄,闪开了他的刀身,整个马槽引起了一阵子骚动,众马齐鸣声中,寇英杰已经拉马闯出了马棚。王大立一招失手之下,身子一翻,左手突出,只听得“喳”的一声,发出了一支袖箭“花蛇弩”。 寇英杰因甚久没有听见背后的郭白云出声说话,心念着他必已伤重不支,自是越快脱离眼前为佳,偏偏身后这两个黄衣卫士紧追不舍,甚是惹厌。 这支暗器“花蛇弩”飞临眼前的一刹那,寇英杰已腾身上马,借着马棚内悬挂着的一盏破纸灯笼,他反臂递刀,“咔喳”一声,将这支暗器劈落刀下。 说时迟,那时快,就在他刀劈暗器的一刹那,另一名黄衣卫士江平,霍然由斜刺里跃身而出。 他的身势不谓不快,可是寇英杰的出手更快。早在寇英杰奔向马槽的途中,就已悄悄将一口薄刃的柳叶匕首,藏于袖内,此时正好用上。江平身子方自纵起一半,寇英杰已待机挥出左手,这口柳叶刀“哧”的发出了一股子尖风。 空中的江平起得快落得更快,一线刀光闪得一闪,这口柳叶刀已深深扎人江平前胸之内。江平嘴里“啊”了一声,腾起空中的身子,陡然向下一个疾滚,坠落于马槽之内。在众马嘶鸣声中,寇英杰已打马狂奔而出。这一阵子忘命般的疾奔,也不知跑出了几百十里路,眼前已不见房舍人烟,空气是出奇的清新,但冷冽砭骨。东方天地jiāo接处的那道分界线,泛出了一片蒙蒙的鱼肚白色,天jiāo子午,已有了一些明意。眼前是一片参差不齐占地广阔的石林,风吹过时,迂回出阵阵轻啸。附近有一道溪水,溪水岸边衍生着一望无际的青草,是一块理想的放牧草地。 寇英杰扣住了马缰,打量着眼前这片地势,耳朵里才听见背后的一声长长叹息。象是方自由梦中苏醒过来一般,郭老人微弱的道:“这地方很好……下来吧!”寇英杰应了一声,翻身下马,解下了衣扣,把郭白云松下地来,后者膝下一软,差一点坐倒在地,却为寇英杰一把托住。一线曙光映照着郭老人脸上,在那张满布皱纹的瘦削面颊上此刻泛shè出一种灰白的颜色,那是一种近似于死人的颜色。寇英杰叹了一声:“老前辈……”只觉得眸子一阵发酸,差一点淌下泪来。 郭白云注视着他,忽然微微一笑道:“不要难受!我能够支持到现在,实在已是侥天之幸,你不觉得这是奇迹么?”说时,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气,脸上的皱纹一时为之展开了不少。轻轻的在寇英杰肩上拍了一下,他抖擞着精神道:“我还有足够的时间,把那十一字真诀传授给你。来,你扶着我,找一个背风的地方,我们坐下来!” 寇英杰泪眼模糊的道:“你老人家莫非一点都不为你的生死打算?” 郭白云仰起头来,下颔上的那绺子山羊胡须,被风吹得扬起来:“寇贤侄,你好象还不能体会出我对你的苦心……”说着他又发出了一阵子咳声。 寇英杰已搀着他,在一处背风的石块后面坐了下来,郭白云咳了一阵之后,微微闭着眸子,频频喘息着,道:“生死、境遇、缘分……太奇妙了,太奇妙了!”忽然,他双眸大开,前胸剧烈的起伏了一下。他的脸在这一时,涨得通红,两只手不由自主的把身子撑了起来,象是作了一场内里的生死之战,虽不过是短短的瞬息之间,在他前额上已现出了一层汗珠。 之后,他更为萎弱的身子依向石面,含蓄的目神里,闪烁着一种对于人生通达的哲理,似乎他一直在盼望面前的这个年轻人,能够多了解些什么,能由他这里多获得一些什么似的。 “寇贤侄,你好好记住了:两手握固,闭目曰冥,这个冥字,为十一字真诀之首。” 寇英杰哽咽着点了一下头。 郭白云接着又道:“舌抵上腭……一意谓调!”顿了一下,他继续又说道:“神游水府,环臂为擦,心注尾闾,摇肩为耸……辉运两目,频频称咽!澄神摩腹,曲脊是攀……” 以下,他陆续的道出了这罕为人知的十一字真诀,最后至“无我无人,心如止水”之“止” 为止,合计为冥、调、擦、耸、咽、攀、凝、托、搅、充、止,共为十一字。 道出这十一个字后,郭白云象是完成了一件极大的心愿,他频频喘息着,要寇英杰由头至尾背诵了一遍,改正了二三字后,才满意的含笑点头。 这时东方泛出了微曦,成群的水鸟在附近水草地里鼓翅为戏,又将是一天的开始。 郭白云祥和的伸出一只手,搭在他肩上,道:“你得知了我郭氏门中不传之秘十一字真诀以后,已是我郭白云嫡传的弟子。” 寇英杰哽咽着唤了一声,“师父!”将要跪地行礼,郭白云抓住了他,制止他下跪的身子。这一瞬间,他的脸色极为严肃:“有几句话,我必须要嘱咐你,你要切记!” 寇英杰痛心的点头道:“师父关照!” 郭白云道:“我所传授你的这十一字口诀,你切记不可对任何人走口泄露!” 寇英杰点头答应。 郭白云道:“包括我那两个弟子,甚至于我女儿……彩绫你也万万不可透露,你可记得?” 寇英杰愣了一下,心中不胜诧异,只是老人既如此关照,必有其原因,当时肯定的点头答应。郭白云缓缓的抬起一条腿来,他的行动一如他心情一般的沉重,这条腿似有一万斤那般的重。寇英杰忙伸手托住。郭白云徐徐的道:“英杰,你道为师这身武功,如何?”寇英杰顿了一下道:“天下无双!”郭白云凄惨的笑了一下,慨然道:“昔日,我一直也是这么认为,可是这一次遇见了铁海棠……”咳了两声,他频频苦笑道:“才知道他的武功并不在我之下。虽然这一次他胜我,有取巧的成分在里面,可是,他之能胜我,使我伤重至死,这毕竟不是偶然……他年岁还较我为轻,如假以时日,必将举世无匹!我死之后,他必然更将趾高气扬,普天之下,只怕甚难再找到敌手了!” 寇英杰一呆道:“师父是说,再也没有一人能是这铁海棠的对手么?” “我的话还没有说完。”郭白云冷笑了一下,道:“除了一个人。” “是谁?” “你!”郭白云的目光,直直的逼视着他。 寇英杰在他目光里禁不住起了一阵莫名的恐慌。他张大了眼睛,惶然道:“我?” 郭白云微微点了一下头:“只要你熟记并且贯通我所传授你的十一字口诀,然后再进而研习这卷东西……”说到这里时,他用力的翘了一下他那只右腿:“打开……来。”他手指着小腿道:“把裤腿撕开。” 寇英杰呆了一呆,依言把那只紧扎着的裤脚解开来。 郭白云踢足道:“撕开。” 寇英杰双手一分,“嘶”的一声,撕开了裤脚,顿时他发觉到老人那只右腿上,紧紧的缠着一卷东西,那是一卷白色的绫子,经过特意裱制之后的绫绢,紧紧裹缠在他的小腿上。 看到了这卷东西,郭白云脸上顿时罩起了一片笑容。他弯过身子来,用抖颤的一双手,把缠裹在小腿上的那卷绫子解开,足足有五尺长短,等到全数解开,他已喘成一片。他把身子靠回到石头上:“你打开来看看吧……” 寇英杰对于这个垂死老人每一个加惠于他的动作,都由衷的感觉出极度的不忍,为了不忍拂他的心意,他小心的由老人手里,接过了这卷绫子,并且徐徐的打开来。 绫卷舒展开来,出乎寇英杰意外的,呈现在他眼前的竟是一卷精工绘制的图画,图中所绘,并非是想象中的运功图谱,更不是刀剑技击的对手招式,而是一卷鱼行大川,维妙维肖的图画金鲤行波图。一百条金色鲤鱼,yóu xing于惊涛骇浪之间,阳光自侧面投shè过来,水面泛出点点鳞光,众鲤腾波各尽曲折活泼为能事,的确是一卷罕见的工笔之作。 郭白云在目睹着这卷图画时,眸子里dàng漾出一种激动,一种欣慰,却又似有无比的遗憾。 “英杰,我要听听,你对这卷图画的意见?” “我?” “你说说看,你觉出这卷画里,所显示的是些什么?” “是。”寇英杰嘴里答应着,目光始终不曾离开这卷绢画。“我国河川钟秀,唯黄河以产鲤著称,以眼前这卷图画来说,水质是金,莫非画的是黄河么?” “然。”郭老人微微闭了一下眸子。 寇英杰道:“阳光斜度看来,已尽黄昏时分,当在申、酉之后!” 郭老人忽然眼睛大睁,无限惊讶的凝看着他,“说下去!”寇英杰道:“时当申酉,以太野真经时刻论中提示,这个时刻当属yīn泰jiāo接,定者思动,动者思静之时……”郭老人长叹一声,频频点头:“是其人,当有斯论也!”老人的眼神里,显现出无比的祥和与欣慰,那双含蓄着无穷渴望的眼睛里,一时滚动着泪珠,那是一种相见恨晚的惆怅与遗憾。 “你……”他喘息着道:“你果然是我……要找寻的那个人……你再说下去。”寇英杰眸子再转向画面,打量甚久。刹那间,他感觉到那百条金鲤,固然是各尽腾欢泼剌为能事,而最特殊的一点,就是百条鲤鱼的姿态,竟然没有雷同之处。这一突然的发现,使得他大生趣味,由不住移近了目光,细细的观察下去。 寇英杰全心全意的在观察着这卷金鲤行波图,郭老人却全心全意的观察着寇英杰。他不胜渴望的道:“你发现了什么?” 寇英杰道:“一百条鲤鱼各有姿态!” 郭老人喘息着笑道:“水呢?” “水?”寇英杰点头道:“啊!水是逆流。” “对了。”郭白云眼巴巴的看着他道:“除了这些,你还能看出些什么?” 寇英杰又注视了一会儿,苦笑着摇了一下头。 郭老人点头道:“这已经很难得了,把画绢收起来!” 寇英杰依言把画卷卷好,jiāo到老人手上。 老人接过来,微微一笑,却又转手把这卷图画jiāo给了寇英杰。 “师……父?” “这个你好好收着,”老人无限凄凉的道:“你我谊在师徒,这是我在临终之前,所仅仅能赠送你的两样东西之一。” 寇英杰怔了一下,内心有说不出的沉痛,却未曾意识到老人所谓的两样东西,除了这卷“金鲤行波图”以外,另外所指是什么?提到这“两样东西”,郭老人脸上dàng漾出一种异样的神采。“孩子,”他抖颤着把身子坐正了,“我把我生平最喜爱的两样东西给了你,你,你不……”说着发出了一阵浊咳。 寇英杰搀扶着他依向石面,老人忽然握住了他一只手,寇英杰也体会出他这只手掌火热滚烫,下意识里觉出了不妙。 郭白云凄凉的笑道:“华枝春满,天心月圆,也许我的时候差不多了……” “不!”寇英杰只觉得喉头一阵哽咽,热泪夺眶而出。 郭老人大口的向里面吸着气,道:“我还有一些话要jiāo待你,你要仔细听……着……” “是。师父!” “这卷金鲤行波图……乃是武林中一件至宝,绝非是一件寻常之物。知道它的人不多,但是凡是知道它的人,无不倾其心力冀图占为己有。铁海棠之所以在重伤我之后……还要找到我,目的就是在此!”寇英杰正想说话,郭老人以手势阻止,他接下去道:“这不是一套普通的武功,也不是任何人所都能参透的功夫,图中所示的一百条金鲤,暗含着一套罕世的武功。孩子,你知道这套武功的名字么?” 寇英杰摇了一下头,表示不知。 郭老人脸上带出了一种异样的激动,“‘鱼龙百变’。英杰,那是五百年前,金龙老人所独创的百招神功,妙绝今古天下的百招神功……” “鱼……龙百变?”寇英杰不胜骇异,这套武功的名称实在太奇异了。 “不错,鱼龙百变。你应该听过‘鲤鱼跳龙门’这句话吧!” “我听过!” “那么,这张‘鱼龙百变图’,正是脱胎于金鲤化龙时的各种姿态,旷绝今古天下的奇异姿态。”说到这里,他微闭目光,发出了一声叹息,徐徐的道:“当初金龙老人作此图时,以奇异的智慧,注入笔锋,画中百鲤,固是维妙维肖,各有姿态,然而,如非具有慧心智力之人,却是万万难以猜透其中暗含的招术,可惜!可惜……”他一连说了两声可惜,脸上布满了遗憾。 “英杰,也许你不相信,这卷‘金鲤行彼图’在我手里已有二十年之久。然而,被我参透出其中奥妙,还不足一月的时间……”郭老人说到这里,真是不胜遗憾,那张脸现出了无比的凄苦与“时不我予”。 “如果早悟出半年就好了……”他断断续续的说:“如果我早半年……能悟解这卷图画中的奥妙,最少,也能习会一些图中身法,那么,也就不至于吃铁海某的亏,落得万劫不复的今日下场……” 寇英杰听到这里,心情几乎也同老人一般的沉痛,他深深的垂着头,一言不发了。 郭老人发出了冗长的一声叹息之后,忽然展开眉头:“这件事不再去谈了,你只须记住,这卷图画,你千万不可示于任何人,即使是静中自我参习,也须格外留意,否则在你功力未曾参透之前,必将广树强敌而罹致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14 章 了杀身之祸!” 寇英杰点了点头。 郭白云喘息着道:“你把它缠在腿上……这样较安全!” 寇英杰依言照做,按说他得到了如此旷世奇珍,理当喜悦才是,可是他心里却因为缅怀老人的将去而感伤,竟然没有一些可喜的神采。 郭白云又把身子撑了起来,每当他这样做的时候,必然是有重要的话说。寇英杰忙扶着他坐正了身子。郭老人面泛喜色的道:“我刚才说有两样东西送给你……英杰,你可知道,这第二样东西是什么……”寇英杰苦笑摇了摇头,对于郭老人这种视死如归的精神,他由衷的钦佩,但是对于他这种不尽人事而坐以待毙的行为,却又不敢苟同。 郭白云似乎对于这第二件东西,远比第一件东西更为重视,他的脸上刹那间显露出一种光辉与慈祥。他显得很紧张,很慎重的样子:“第二样东西,其实不是个东西,是……一个人!” 寇英杰突然一惊。 “是我最心爱的一个人。”郭白云道:“她是我女儿彩绫,我把她也送给你!” “这……”寇英杰顿时为之一愕,这个赠品太突然,太离奇,一时还来不及在脑子里转过来。 郭白云苦笑着道:“只可惜,我把她的一个水晶雕像遗失了……否则你就可以看见她的样子,你一定会喜欢她的!” 寇英杰实在也难以保持沉默,他原来早就想到要在一见郭老人面时,就把上次在沙地里所拾的晶瓶美人璧还给对方,只是想不到见面之后所发生的一切,竟然使得他无暇念及,这时郭白云一提,他才忽然想起来:“师父,你老人家所说的,莫非就是这个?”寇英杰探手入颈内,把那只一直悬挂在身上的水晶瓶取了下来,双手送还。 郭白云接过一怔道:“你……你是哪里来的?” 寇英杰据实以告。 郭白云脸上现出了一种狂喜之色,他把这只晶瓶仔细的凑在眼前观赏了一下,紧紧的握在手心里:“不错……就是它……这是我当年亲手雕刻涂色设计的。”他眼睛里聚满了泪水,那双抖颤的手似乎连把持这只小小晶瓶的力道也没有,晶光四shè的瓶身,拖曳着银色的链身透过他白瘦的十指,jiāo织成一片凄惨的意味:“英杰……你来看,她就是我女儿彩绫……小绫子……” “师父……我看过了。”寇英杰语音哽咽着垂下头来。 郭白云道:“你……不喜欢?” “不,不!”寇英杰忙抬起头来。 “那么你喜欢?” “我……”寇英杰一时为之瞠然。 郭白云嘶哑的笑了一声,道:“这也许真是所谓的缘分……这只晶瓶想不到竟然会被你所拾到,太巧了,太巧了!”他直直的注视着寇英杰,又接着道,“英杰,你可知道这只晶瓶包含着一些什么隐秘?” “我……我不知道。” “那我告诉你吧。”郭老人喘息着说道:“这只晶瓶,其实也就是我女儿彩绫的一件聘物。当初,我曾经对她说过:‘这只晶瓶子在谁的手里,那个人,也就是我所选中的女婿……’“”这……“寇英杰无限惶恐的道:“师父!我只怕配不上。”他的脸一下子红了。 “你不要推辞了……这是我的决定。也算是对你唯一的要求。来,收下来……” “师父……”寇英杰由老人手里,接过了这只小小的水晶瓶,心情却一下子沉重了许多。 郭老人频频点着头:“她是一匹松了缰的野马……任xìng,骄傲……但是却纯真善良。” 说到这里,他一连又呛咳了几声,呛出了一口血痰。 寇英杰大吃一惊道:“血?”郭白云却象是没有听见他的话,继续道:“你对她要有耐xìng,就象……就象你对那匹爱马黑水仙一样。但是你要记住万事都可将就忍耐,却是千万不能失去一个大丈夫应有的人格与尊严。否则你是驾驭不了她的……”忽然,他象是气力不济,那张苍白的面颊上,起了一阵痉挛,眼睛也象是忽然间睁大了许多,整个的眼珠却向上面翻转了过来。“我……死之后……死之后……我……”象是咽喉里突然塞着了一样什么东西似的,他虽然用了全身之力,却是无论如何也难以吐出。他的两只手不知何时,已经攀抓了寇英杰的胳膊:“记住,我……死了之后,千万……千万……”蓦地,寇英杰感觉出他的两只手上,忽然失去了力道,就在他乍然一惊的当儿,郭白云的身子已向斜面倒了下去。 寇英杰急唤了一声师父,把他的身子翻过来,却发觉到老人鼻下垂出了两根小指粗细的玉筋,人已经变得僵硬了。 “老天!”寇英杰抖颤的叫了一声,仿佛当头上响了一声霹雳,顿时呆在当场。 郭老人的尸体是侧弯曲的姿态,费了很大的劲,才把他扳直了。 心里象压了块铅一般的沉重,象冰封了般的寒冷,很长的一段时间,他面对着面前恩师的这具尸体发着呆,脑子里变得一片空白,想得太多了却又象是一无所思。在一片混沌麻木的感觉里,慢慢的找到了他原有的理智,恢复了冷静。他想老人临死之前所说的那几句话: “我死之后,千万……千万……”到底是“千万”为何?的确是很令人费解难以想象的一件事。 “千万把我运回去?”还是“千万不要把我运回去?”还是另外有别的意思? 现在他所知道的一些是老人家居皋兰兴隆山郊的白马山庄,身后仅有一女郭彩绫,还有两个弟子。老人对他这个女儿,特别的疼爱,也许是过分疼爱的缘故,所以养成了他女儿的任xìng,是以才深深的希望着有一个人能够代替他来对这个骄宠任xìng的女儿加以管教,拘束,而这个人最好是他的女婿。这个任务,无异的已经落在了寇英杰的身上。至于郭白云门下的两个弟子,虽然老人并没有说得很清楚,可是却已流露出深为不满的意思,是以他才没有把本门的武功精髓传授给他们。这一切使寇英杰感觉出即将面临在他眼前的那个新的环境极不简单,然而“师恩如山”,却又万无退缩之理,他决定把老人的尸体运回皋兰的白马山庄去。 下定了决心之后,他抱起了老人的尸身,向石林步出。他的心情沉痛极了,对于怀抱中的老人尸身,更似有无限的愧疚,其实老人是可以再多活些时候的,如果他不急于传授寇英杰武功口诀的话。 生前该是何等神龙见首不见尾,龙虎生风的一个威武的人物,死后却是如此的凄惨,萧条!在整理他的尸身时,寇英杰发现到老人家里衣内,有一个黄色的贴身绸子包袱,里面有一卷手稿,记载着“越女剑术之深奥探讨研习新篇”,一旁蝇头小字写着“彩绫二十一岁生日的礼物”等字样。只看这几个字,也就可以想知父女之间的一片真情。寇英杰只觉得眼睛有些湿润了,几乎有点不忍卒视。那是厚厚的一叠手写抄本,大概有百页左右,老人生前未谈及此事,他也不便翻看。另外有一串黑色的玉珠,每一颗硕大如桂元,似已少了数粒,珠面上精工镂着许多花纹和一个扁扁的檀木匣子。匣子里竟是一具碧光闪灿的翡翠骆驼,匣盖方启,那蓬绿蒙蒙的宝光,直映得寇英杰满面泛绿,透体生寒。他虽然对于珠宝玉外行,可是这等彩光宝气的翡翠,焉有不识之理?却也可以猜想而知必是价值连城的一件宝物。当时他勿匆盖好匣子,依然包好在绸包之内,自己学样的随身带好。 这些东西显然是因为老人的疏忽,而没有关照他如何处理,或者还来不及关照就先已断气。无论如何,寇英杰绝不存丝毫非分之想,他决心要把这些东西,亲手jiāo到老人的爱女郭彩绫的手里。 天空中高挂着那轮老日头,阳光已赶走了早先笼罩在平原间的那袭寒意,在清可澈底蜿蜒如龙蛇般的溪水岸边,他的那匹爱马黑水仙正在低头嚼食着地上的野草。 寇英杰疲乏的抱着老人尸身,翻身上马,辨了一下方向,即行策马而去。 秦州城为“陇”省著名大镇,商业鼎盛,人文荟萃。西行皋兰或走甘凉的朋友,在经历千山万水,长途跋涉之后,来到这里,少不得都要歇歇腿儿。 这里最著名的酒老二白。 著名的曲子秦曲,秦腔。 著名的绸缎秦绸。 人家都说秦州的姑娘最中看柳眉杏眼杨柳腰。 这里文风也盛,寺庙多,居民好客成风。是以,走南闯北的朋友,来到这里再也不想动弹了。 “要发财,在甘凉,要享受,走秦州。”可见这里是最好花钱的去处,城北“胭脂七条巷”多的是北地胭脂,好此道的朋友,趋之若骛,大可征美选色一番,一掷千金为求一笑的哥儿多的是。 城南有最著名的赛马场,每逢庙会之期,即由当地马场场主亲自主持赛马盛会,四面八方凡是精于骑术的朋友,再拥有一匹骁勇的好马,都会乐意来此一显身手。 秦州之所以远近驰名,每年一度的马会,该是最为杰出的一项特色了。 赛马是这个时令最为热门的话题,人人见面都乐于道及。 时值大赛马之前二日,各方马上豪杰,风云际会,一夕之间,秦州城大小客栈无不bào满,就连市郊老回回开设的棚子窝,也都叫四面八方闻风拥集的外客住满了。 这当口,也是干马市商人的好机会,各方马贩子云集于此,一匹名马的身价,往往大得惊人,转手间即得大利,一些马行掮客乐此不疲。 这一刻还有所谓的“马眼子”,意即专门四下探访名马的人,凭着一双饱具经验的眼,再加上一张油滑见风转舵的嘴,无往而不利。 大赛马前夕,这一行是最为活跃的角色了。 “火眼”周江,该是“马眼子”当中最具声望的一个角色了。 这家伙天生一对见风流泪的火眼,风干橘子皮似的一张马脸,貌相简直是不中看,然而谁都知道他,凭着他那一对火眼,在近五年的赛马会上,已为他挣下了上万的家当!有一句传说的闲言:凡是火眼周江所看上的马,一定错不了。五次赛马会上夺得大魁的名驹,其中就有三四匹是他阁下事先所看中的,而且是他中间转手卖出去的。是以又有一句闲言传开来:如果你想在赛马会上夺魁的话,必须先找到周江,请他相相你的马!于是,一经周江所品相认可的马,必然身价百倍,即使你不参加赛马,也会有人出重金搜购。火眼周江这家伙活该走运,风头可是健极了。 周江又看上了一匹马。一匹全身漆黑,仅仅颈部有一道细细白毛项圈的骏马。 所谓骏马这个“骏”字,也许现在用得并不十分恰当,因为那匹马想系久涉长途,间关千里的关系,看上去已是十分的劳累了,而且全身上下沾满了灰沙,乍一看上去不象是黑马,而倒象一匹灰马了。火眼周江特别由井里打了一盆水,找到了马刷子,亲自为这匹马洗刷了一下。马恢复了本来的模样,端的是一匹有异寻常,身价不凡的异种神驹。足足有一盏茶的时间,火眼周江目不转瞬的盯着它瞧。 柱子上,只拴着这一匹马,却有两个人在看。除了周江以外,另外的那个人是“长兴客栈”的小伙计盖三,这件事多亏了盖三帮忙,偷偷的把马由厩里牵出来,这件事显然还瞒着马主,是以小伙计盖三象作贼似的,显得那么紧张。 盖三道,“怎么样?周爷,你老倒是说句话呀!” 周江还是不吭声,他那双火眼看上去更红了,两撇子紧紧拧着的眉毛时而展开时而又皱在了一块,拿不准他心里在盘算着什么。 盖三可是急了:“我的爷!”他左右看了一眼,压低了嗓音道。“你倒是快说呀,这位爷可是顶难说话,他要是知道我把他的马偷牵出来,不要我的命才怪!” “好马!”周江半天才说出一句话来,头上那丛短发象马鬃也似的竖了起来。凭着他在马市场上混了三十年的经验,凭着他那双惯识名驹的火眼,这一次算是看上真正好的货色了。 盖三怔了一下,紧张的追问:“这么说,你真的看上了?”他打量了一下,点着头道: “我看来也是不离儿。周爷,你老打算出多少银子?” “那是要看卖方的开价了。” “能值多少?一千两?” 火眼周江一笑,道,“马主人是干什么的?”“是……我也不大清楚。”“他姓什么?” “姓……姓寇!这个姓还不常见!” “多大年岁?” “噢!”盖三盘算着道:“年岁不大,二十来岁的一个小伙子!” 周江一怔道:“这么年轻?”接着他就笑了,在他想象里,年轻人总比上了岁数的人好说话,他盘算着这个生意八成儿是作成了。小伙计盖三道:“是个丧客!”“怎么说?” “是个送丧的。带着棺材来的,听说是要到皋兰,却因为怕尸体坏了,正在找白塔寺的和尚,想法子处理。”这倒是新鲜的事儿!“这么说还是个孝子罗?”“八成儿是吧!”盖三拧着眉毛道:“人可是真难说话,脾气坏透了,由庙里回来,就关在房子里,象个大姑娘一样,吃饭都得端到他房子里去!” “走!”周江说:“带我瞧瞧他去!” 盖三怔了一下道:“房子里还搁着口棺材,多丧气呀!” 周江一笑道:“有棺材才能发财。我都不忌讳你又怕个鸟?走,带路!” 盖三嘻嘻一笑,道,“周爷,这件事要是说成了……” “妈的,财迷都转了相,事成了,还少得你的一份吗!”说着抬腿在盖三屁股上踹了一脚,盖三咧着嘴直笑,可就带着周江,一径的来到了后院的一个偏间。讲究的客人是不会住这种房子的,小门窄面儿的。也难怪,带着一口棺材到处都不受欢迎的,能有人收留下来,已经是很难得了。门是关着的,上面贴着一张白纸,写着“丧不见客”四个字,墨迹未千,象是刚刚贴上去的,盖三儿回头向周江摊了一下手,道,“你看怎么样?” 火眼周江大咳嗽了一声,上前“叭!叭!”在门上拍了两下,大声叫道:“寇爷在吗?”房里静悄悄的没有一点声音。火眼周江皱了一下眉,刚想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15 章 举手再拍,只听得“刷”一声,房门忽然打开,一个身着素褂,膀戴孝布的憔悴青年当门而立。周江拱了一下手道: “这位是寇爷吗?” “是我,”孝服青年一双眸子在周江身上转着,很机警的道:“这位是……” “小姓周,周江!”周江一面说一面打着躬,满脸笑容的说道:“有件事要跟您寇爷讨个商量,屋里方便吗?” “只要周兄不忌讳,有何不可?”说着姓寇的孝服青年随即闪身让开。 周江欠了一下身子,关照一旁的小伙计盖三道:“你去吧,好好照顾着寇爷的马!”盖三答应了一声,退身自去。周江乃同着孝服青年进得房内,他刚一进门,可就看见了对面置在木架上的那个老大的黑漆棺材,供桌上陈着灵牌“先师,郭公之灵位”。两支白蜡烛咕突突吐冒着白光,照得这间房子里一片凄惨,yīn森森的怪怕人的!孝服青年道了声:“请坐!”即坐了下来。 火眼周江挤了一下他那双火眼,正面打量着对方这个姓寇的青年。显然的是过于疲累的一副模样,乱发不修,胡碴子总有十来天没有刮过了,那双灼灼神采的眸子,大概是因为过分伤心,睡不好的缘故,显现出一脉红丝。 然而这些也是不能掩饰住他原有的朗朗神采,可以看出,他是一个相当帅的小伙子。 “寇爷大名是……”“寇英杰!”说了这句话,寇英杰一双目光直直的向着火眼周江逼视了过来。凭着他这些日子的历练,他相信面前这个人不是“宇内十二令”的人,而且来人即便是身上有功夫,也有限得很,所以他大可不必担心。“老兄的来意请直说吧!在下孝服在身,不便多谈!”“是是,”周江干咳了一声道:“后天大赛马的事,寇爷您大概是听说了吧!”寇英杰摇摇头道:“没有听说!”周江一怔,这么天大的事,对方竟然会不知道。 “是这么回事!”周江笑着道:“后天的赛马会,可是秦州多少年来没有过的盛举了,各处来的马上英雄,男男女女总有一百多人!怎么寇爷,您老有兴趣参加一份么?”寇英杰摇摇头苦笑道:“想也没想到。怎么周老兄,你就是为这件事来的么?” “不不……”火眼周江摇着两只手道:“寇爷您会错意了。是这么回事,兄弟我是干马市的,寇爷大概也知道,于我们这一行的可就凭着一双看马的眼和一张要钱的嘴,一句话。 马杓上的苍蝇,混饭吃!” 寇英杰不耐的道:“你有话直说吧!” “好好!不敢,不敢!”周江抬着屁股道:“是这么回事,兄弟现正受人之托,要在马会以前,收买一匹好马!寇爷,您是知道,这年头好马难找啊!” 寇英杰冷笑了一声道:“一句话,你是看上了我那匹黑水仙是吧?” “黑……水仙?”周江睁大了眼道:“寇爷说的是张家口马市上,悬一万两银子身价收买的那匹上都马王黑水仙?” “不错,就是这匹马!” “啊,老天!”周江一副惊喜不置的样子,两只火眼简直都直了:“是,是,就是这匹马。寇爷,您就开个价吧!我给您一万二,您大爷如果愿意让……”“叭!”在胸脯上重重拍了一已掌,周江站起来道:“这个价码儿,包在了兄弟我的身上!” 寇英杰摇了摇头,冷冷的道:“我没说要卖!” “寇爷您是嫌价码还低?没关系!”周江还是不息的追问。 “老兄错会意了。”寇英杰冷着脸站起来道:“要是为这件事,我已表明了态度,我就不再多留你了。老兄你请吧!” 火眼周江一楞,赶忙上前道:“寇爷,您可知道买主是谁吗?是……” 寇英杰摇摇手道:“谁买都无所谓,我反正是不卖。周老哥,劳你白跑一趟,我不送你了!” 周江又是一怔,一个劲儿的挤着那双红眼:“寇爷,放着这么好的一匹马不卖,不糟蹋了吗?” “我倒认为卖了才糟蹋了!” 周江挤了一下眼睛道:“对方买家是西北第一富户金……” “我已经说过了,不卖!”寇英杰拱了一下手,苦笑了一声,又接着说道:“对不起,你请回吧!” 就是再厚的脸皮也赖不住了! “好吧……”周江满面遗憾的由位子上站了起来,还想再说什么,寇英杰已代他把门拉开了:“对不起老哥,不送你了!” 周江叹了口气,拱了一下手,这才步出房外。 他可是一脸的不自在,在马市上混了这么些年,还是第一次遇见这么难说话的主子,卖主不好说话,买主更不好说话。 这地方提起金大王郭白云老先生来,也许还不尽人皆知,可是如果提起他老人家那位掌上明珠,千金小姐郭彩绫来,却是尽人皆知,无人不晓。 其实郭彩绫的名声更不如她的那个绰号“玉观音”来得响亮。整个西北道上,提起玉观音三个字来,大概不知道的人很少很少。 人们对于这位玉观音郭小姐的感受不尽一致,有人爱她,有人怕她,也有人骂她,却又有人敬重她。 爱她的美,怕她的狠,骂她的蛮不讲理,敬她的行侠仗义。这位有“皋兰第一香”的郭大小姐,就是这么一副样儿! 她身兼美、狠,却又骄宠任xìng,讲文吗,她能诗词歌赋;讲武吧,整个西北道上,再也挑不出一个能是她对手的强人;讲钱吗,她老子是金大王,家里面黄金如山。 请问,这样的一个人,你把她如何得了! 话可又得说回来,所幸这位大小姐在任xìng之余,还有那么一个慈善的好心,不时的干些行侠仗义的事情,所以自从这位大小姐出道问世以来,这陇省半壁早已相安无事,盗贼不歼而自隐。不论你是黑白两道的人物,只要你敢在这位大小姐面前斗狠,那你可是找钉子碰,找倒霉。 你强她比你更强,你狠她比你更狠。她就是这么一个人。 女孩儿家大了,尤其是象她这种身怀武功的侠女,家是困不住她的。金大王郭白云在家的时候,她也许老实几天,老人家前脚一走,她可就跟着闹翻了天。虽然上面她还有两个师兄,可是这两个人,xìng情却和她大不相合,自从二人各自分掌了东西两处银号买卖之后,师门里的事可就不大过问了,也只有金大王在家的时候,常来问个好,讨教一些武功,对于这个师妹,他们是一点法子也没有。 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开始的,大小姐忽然对骑马发生了兴趣,一连参加了两次赛马,接连夺了两次大魁,她的马瘾可就越发的大了。 她是专程由皋兰赶到秦州来参加赛马的。在秦州她的小厮毛七早就先行为她准备好了行馆,香闺设在十面香光,松花遍野的城北郊外,那里有金大王一个多年的故旧所购置的悔园,郭小姐就住在那里面。 她来了总有七八天了,象她这样身分的人,永远是人们注意的目标。 就在大小姐住在梅园的当天开始,消息已经不胫而走,原本多彩多姿的赛马大会,一下子变得更具瑰丽十色,光芒万丈! 接连着马市上又传来了许多耸人听闻的消息,郭大小姐的三度莅临,意图夺魁的消息是其中之一! 别具趣味的传说之二是盛京的养马世家“卓小太岁”卓君明也来了! 人们对于卓小太岁的大名,是不会陌生的。因为这地方的十三处马场,有十二处是他们卓家的分号,俨然也是富可敌国响叮当的一个人物。传说中他骑术高,胯下的一匹“紫毛青”,是青海名种,有“八荒第一神驹”之称。 卓小太岁这一次亲自带着他的这匹名驹到秦州来参加赛马大会,不用说是存心要跟玉观音郭彩绫的那匹“火雷红”别别苗头。 传说似乎还多的是! 譬如蒙古西郡王哈赤的爱女丹鲁丝也来了,她的那匹爱马“一朵云”,也是久负盛名的名驹。另外传说陕北的“虬九”也来了。 虬九只是一个浑号,其本人姓苗,年纪轻轻的,留了一口绕腮的虬髯,又以他在义结金兰“大九义”中排行第九,是以人称虬九。虬九也有一匹好马快哉风。 这么多的人物,平素在江湖上,只要出现一个,也够那些好奇的人谈个不完,何况同时出现,那就更不得了! 这些日子,人们目迷五色,耳听八方,要看的太多了,要听的也太多了。 人人在谈,人人在看,关于这些人的小小一点风惊草动,就足以使万目所注,万口jiāo谈。话再说回来,火眼周江所侍候的主子,正是那位美艳若仙、娇嗔任xìng,这里面最不好说话的玉观音郭大小姐。 在“梅园”外观望了半天,周江才翻身下马! 郭小姐跟前当差的那个杂役小厮毛七,正由门里出来,一眼看见了他,直着眼说道: “那不是周爷吗,你才来呀!来来,快进来吧!”说着上前就拉。 周江陪着笑道:“别拉,别拉!大小姐起来没有呀?” “这都什么时候了!”毛七说:“太阳都照着屁股了,还会没起来,你快来吧,我正要找你去呢!” 周江赔着笑,一面用袖子拍打着身上的灰尘,心里盘算着见面后的说词。毛七却已迫不及待的拉着他进了香光四溢的梅园。 大小姐早起来了。这时候她穿着藕色的对襟小夹袄,下身是一袭八幅风裙,一头秀发,随便的向后面拢着,手里拿着剪花的大剪子,正在剪花枝。 她喜欢藤萝花,紫紫的,一串一串的象葡萄也似的垂着,很久没人整理过了,现在经过她的手,一番“去芜存菁”之后,看上去越发的清新悦目。 秀秀的两道蛾眉把着,眼睛是灵魂之窗,她的那双眼睛看上去似乎特别有灵xìng,黑白分明。 高高的身材,细细的腰肢,明眸,皓齿,玉肤,酥项jiāo织着一片美艳香光。 由于花的衬托,使人想到了人面花光四字成语,其实象她这般的美人儿,是无须任何物件来陪衬的。 人都有烦恼的时候,她也不例外,尤其是象她这般大姑娘,私下里,哪能会没有一些背人的心事。 都说女孩儿家大了,要为着自己的终身大事盘算了,她却少想到这一方面。在皋兰的时候,多少个世家子弟上门提亲,都叫她爹给回绝了,也从没有一个能叫她看上眼的。 老人家是怎么一个打算,旁人是无从测知,都说他老人家的眼界太高了,准是得哪家的王孙公子,才能配得上他那个如花似玉的女儿,还有人猜测着这位姑娘可能是从小就定过婚了。 只有她知道这些都不是!她知道爹的眼光太高,那是不错的,但绝不是看对方的钱财和身世。她太了解她父亲这个人了,自己的终身大事有他老人家去负责安排,自己实在是用不着cāo心。早先,她曾经为自己立下过一个心愿,将来就算是爹给自己挑中的人,也得要自己先看着顺眼才行,要不然宁可一辈子不嫁人,也绝不能委屈了自己。这个念头到今天想起来,也还没什么改变。 只是,这么多年来,看遍了甘凉道上,居然就没有一个年轻的人能够合了自己心意的,爹也从来没为自己挑选过一个人。今年都二十一岁了,再过一个月,就该过二十一岁生日了。 老人家临出门的时候,偷偷的把她叫过去,告诉她说他这一次出远门,固然是照例的去金矿上收钱,但是却有两件大事要去料理。两件事之一,就是要为自己找到一个称心合意的人。还有一件事,他老人家却是没有说。当时他老人家表情很严肃,告诉她归期在生日之前,jiāo待完马上就走了。 在她记忆里,从来没有一次这么急切的盼望着爹回来,从来还没有一次爹离开家这么长的时间。一面用剪子在剪着那些杂乱的花枝,脑子里情不由己的可就在盘算着这些事…… 这当口火眼周江同着毛七已经踏进了院子。毛七老远的呼了一声大小姐。 大小姐停下了花剪,回过身子,毛七同着周江一径的来到了面前。 周江赶上来深深打了一躬道:“大小姐早啊!” 郭彩绫点点头说道:“怎么样,到手了没有?” 火眼周江苦笑着摇摇头。 “怎么回事?”郭小姐道:“没见着马主人?” “怎么没见着?”周江冷笑道:“人家不卖!” 郭彩绫秀眉微颦着道:“是怎么回事,你说清楚一点!” 周江怪遗憾的道:“马主人姓寇,是个外乡客,我是好说歹说,怎么说他也是不卖!” 郭彩绫道:“那匹马你看清楚了没有?真象你说的那么好?” 周江叹息着道:“不瞒大小姐你说,我活了这么大,象这么好的马,还是第一次见过,也许小姐你听说过,这匹马,也就是张家口马市上悬银万两的那匹宝马黑水仙!” 郭彩绫顿时一怔,黑水仙这个名字她可是听过,往昔爹爹每一次收取矿金回来的时候,总会提起这匹马,她当然不会陌生。 爹爹曾经不止一次的答应过自己,一定要把这匹马想法子买到手里送给她。现在她猝然听见了这匹马的消息,内心真有说不出的兴奋,情不自禁的露出了笑靥。 “真的是这匹吗?你没认错?” “那还错得了?是马主人亲口说的!” 彩绫冷笑道:“那就多给他钱。你去跟马主人说,人家出一万,我出一万二,再不卖就出它两万,反正这匹马我是要定了!” 周江重重的叹口气,摇着头道:“这不是钱的问题,那小子就是一句话不卖!” “他是干什么的?” 周江苦笑道:“是个送丧的孝子,还带着一口棺材,看样子象没什么钱,他是干什么的,我也不知道。” 彩绫“哼”了一声道:“你跟他说了我要买没有?” 周江叹道:“他哪容得我说呀,我说什么,他根本听都不听。” 彩绫挑了一下细长的眉毛,道:“这人姓什么来着?” “姓寇。”周江道:“他就住在长兴客栈里。” 彩绫扭过脸看着毛七道:“把我的马牵出来,跟我出去一趟。”毛七答应了一声,匆匆到马厩里去套马。 周江一怔道:“怎么,小姐、你……” 彩绫一笑道:“你也一块去,这匹马,我是要定了!”说着把剪子往地下一丢,就回房去了。 送走了白塔寺的老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16 章 尚,寇英杰的一个心才算安定了下来。老和尚不知道在尸身上擦了一种什么yào汁,说是防腐的,然后用浸过的白布条,上上下下的把尸体包裹起来,又在灵棺前念了一阵子经,烧了些纸,告诉寇英杰说这样一来,尸体可保三月不坏。寇英杰布施了十两纹银,千恩万谢的送走了和尚,才算了却了一桩心事。他打算休息半日,明天一早起程,算计着顶多再有五天的行程,就可到达皋兰。到皋兰后,见着了郭白云的女儿和徒弟,把尸体送到,他的心才算能真正的安定下来,往后的事情以及自己的去留,现在也不能预料,只得走一步说一步。 呆呆的看着面前的那口黑漆棺材,他的心如冰也似的寒冷,灵前白烛的火焰摇曳着,照着他那张清癯憔悴的脸,一路的雨露风霜,他看上去的确瘦多了。 每当他看见这口棺材,总会令他想到棺中那个慈祥的老人他永不能忘怀的恩师,他就会有一种说不出的内心痛疚。然后他总会回忆着老人对他所说过的每一句话。每一句话都似一根尖锐的钢针刺着他,使他片刻也不得松懈,当真是痛定思痛。然而,痛何为哉? 房外有人在捶着门,盖三儿的声音嚷道:“寇先生开门,开门!” 他没精打彩的站起来开门,只看了一眼,就想把门关上。 周江用力的撑着:“寇爷,你先慢着关门,有人来看你来了!”周江嬉皮笑脸的迈进一条腿来,一面抱拳施礼。 寇英杰怒声道:“我早上已经跟你说过了不卖,你怎么……” 周江摆着手笑道:“卖不卖是寇爷你的事,不过买主可是亲自来了,在前院候着你,要见见你!” 寇英杰道:“我不想见客。你去跟他说,恁他出多少钱,这匹马我也是不卖!”说完他就又要关门。 周江用身子抵着,嘿嘿一笑道:“寇爷,你用这两句话打发我可以,可是我要用这两句话打发买主儿,可准保挨揍。对不起,还是劳你驾去见她本人说去吧。” 寇英杰真想给他一拳,独自个咬着牙发了一阵子恨,却又无可奈何的叹息一声道:“好吧。我就跟你见他去!” 小伙计盖三忙代他锁上了门。 周江比着手势道:“请!请!” 寇英杰同着他穿过了后院,过了二道门的四合院,直往前堂步入。 比较起来,前堂房舍宽广整洁,不同于后面院子的矮小杂乱,这里住的客人都是些讲究排场的体面人。寇英杰一踏入这层院子,顿时发觉到院子里挤满了人,大伙就象是赶庙会似的聚在一块儿谈论着什么,人人脸上充满了激动,满脸飞金。由各人那种倾慕,欣喜的表情上判来,俨然是来了什么大人物似的,大家伙里三层,外三层,把这片院子围得满满的。 火眼周江分着众人道:“劳驾,劳驾,马主人来了!”这一声“马主人”果然有效,围站的人群,顿时空出了一条道路,所有的目光,俱都改向寇英杰脸上集中过来。 这种举止,大非寻常,寇英杰目睹这般,大是惊讶。可是,这团疑念,在他方一步入人丛,立刻就得到了答案,敢情人们所争看的竟是一匹马黑水仙。 这匹马想系经过一番特别的洗洁修饰,遍体油光水亮,墨光如缎的黑色壮躯间,衬着它颈项间那圈细细的银毛,当真是别具神威。骏极了! 似乎有人特别的痛爱它、在它身上加覆着一件红缎夹披,这是养马家对于宠骑眷爱的作风。黑水仙似乎不习惯这种场面,不停的就地打着圈圈,忽然发觉寇英杰,长嘶一声,更加不安宁起来。 目睹着这般情景,寇英杰不禁陡地无名火起,倏地转过身来,当胸一把抓住了火眼周江的胸衣:“姓周的,这是怎么回事?” “啊唷!”周江怪声叫着,连连摇手,颤声叫道:“这……不关我的事,寇爷,你放手……快放手。”原来寇英杰怒火攻心之下,手上力道大增,几乎把周江当胸的一片皮ròu抓落下来,是以周江才会这般杀猪样的怪叫起来。 寇英杰冷笑道:“我已再三告诉你不卖,为什么一再寻事欺人?莫非欺我寇某人是个外乡客不成?”言罢,更加火起,陡地把周江举起当空,一下子摔了出去,四周众人俱都发出了一声惊呼,这一下真要是摔落下来,周江即使不死,也够他在床上躺几个月的。 大概是命不该死,就在众人齐声惊叫的刹那间,正面的这扇空花隔门陡地敞了开来,一条倩影,捷如电闪星驰般的由堂内闪身而出,包括寇英杰在内几乎都没有看清楚来人是谁。 总之,来人那种身法,端的是太也离奇巧快,称得上“翩落惊鸿”,飞身,落地,接人,虽是三个不同的动作,在她施展起来,却几乎象是一个动作。就在火眼周江整个身子眼看着就要摔落地面,距离不过数寸的当儿,倏地为这个人探手接住。 火眼周江早已吓出了一阵冷汗,再看面前人,才算是松了口气儿。四下各人看到这里,俱都由不住bào雷般的叫了一声好儿。 来人好标致的一个大姑娘!玉般的肌肤,花样的年华。四下里各人,包括场子里正在忿怒头上的寇英杰在内,俱都为眼前这人的奇色绝姿所倾倒,只觉得眼睛为之一亮。 面前佳人,玉手叉腰,杏眼斜睨,满脸娇嗔的打量着寇英杰,看上去大是不yù干休的模样。 长长的一头秀发,披散着,墨般的黑,云般的柔,在头顶上多加了一道串有明珠的发箍,更增奇丽,是以那露出的半面香腮,衬在粉酥如玉的颈项里,就显出一种妩媚,涵蓄着万缕柔情,明眸、皓齿、粉颊、香肩、细腰,丰臀……简直无处不美,无处不俏,端的是上天刻意加工,造就出来的美人胚子! 她只是那样斜睨着,眉梢儿吊起的眼角,更似有风情万种,却又流露着冷焰寒光,果真你要把她当成了一个取媚于人的yín娃dàng女,那可就大错特错了!美是美到了极点,冷也冷到了家。 紧随着适才众人的一声bào喝叫好之后,全场倏地变为鸦雀无声。人人睁大了眼睛,张圆了嘴,所有的注意力,由于这个少女的忽然出现,全都集中在她一个人身上,仿佛全身的血液,一下子都为之凝结了。 这塞外边城,竟然孕育有如此玉树奇葩,却是大大出乎寇英杰的意料之外。然而,他绝非好色之人,在甫一惊震之后,立刻也就趋于正常,忙自把眼睛转向一旁。人群里忽然有人叫出了玉观音三个字,一时众声雷鸣,纷纷欢呼了起来。 来人那个绮年玉貌的少女,脸上微微显出了几分不自在,却把那双澄波眸子转向惊立一隅的客栈主人,微微点了点头。客栈主人刘掌柜的赶忙哈着腰跑过去,一副受宠若惊的样子。 玉观音小声的说了几句,刘掌柜的立刻四下抱拳道:“各位客官请转回自己客房,玉小姐有点小事要和这位寇先生取个商量,各位请回,请回,对不起,对不起!” 火眼周江与毛七也冲四下作揖,四周的人才不大情愿的散开了。大家既然知道面前这个绝色佳人是玉观音,自然也就联想到这位小姐的种种不近人情的作风,一个惹火了她可是不得了,虽说一双眼睛硬是舍不得,那双脚却又禁不住不得不移动,三三两两的相继离开,转瞬间走个一空。 院子里只剩下五个人寇英杰、周江、毛七、刘掌柜的,以及玉观音本人。 寇英杰不大自然的又把眼睛移向面前的玉观音。这一眼不仅仅是为了好奇,却是有一种莫名其妙的感触。他忽然发觉到对方那张脸好熟,好象在哪里见过似的,可是一经注目之后,却又似完全陌生。也就因为这一眼的缘故,使得面前这位骄宠任xìng的玉观音粉颊上罩起了一片薄怒。 她那张几乎已经平消下怒火的脸上,忽然再次的升起了一片红潮,陡地扬起右手,一掌劈了过来。 寇英杰自从此女甫一现身的当儿,早已意识到对方的蛮不讲理,也就防着了她会有此一手。是以就在她方yù抬腕的一刹那,立即迅速的向一边闪身避开,耳边上只听得一股疾风掠过,似乎锐猛之极。 玉观音一击不中,那只递出一半的纤纤玉手倏地向后一收,发出的掌力硬生生的又收了回来。 一收,一发,显然高明之至。 寇英杰暗吃一惊,这才明白发出的掌力,竟然也是可以收回来的,却又是他见闻不及。 姑娘一击不中,怒气反倒消了不少。 她打量着寇英杰,说道:“你就是那个姓寇的?” 寇英杰冷笑道:“我是姓寇,不劳姑娘动问!” 玉观音鼻子里“哼”了一声,道,“我知道你大概练过几天功夫,不过,哼……” 寇英杰道:“是姑娘要见我?” 玉观音那双剪水瞳子,略略的在他身上逗留了一下,扫向一边,道:“周江,把我来的意思告诉他!” 火眼周江应了一声,嘻嘻一笑,抖着两只袖子上前道:“寇爷,你又何必明知故问呢!” 寇英杰目睹着对方少女这般的傲气,不禁心里有气,再见周江那副嘴脸,更不禁怒火中烧,然而转念一想,自己一个行走在外的人,身上还戴着孝,还是不宜多惹事的好,想到这里,强自把一口怒气吞在肚子里。 周江见状一笑道:“寇爷,玉小姐看上了你的这匹马,可是你的造化,当着玉小姐的面,你就开个价码吧!” 寇英杰冷冷一笑,道:“这匹马是我千辛万苦,亲手擒捉驯服的,我并没有出卖的意思,请转告这位小姐一下,就说我寇某人不识抬举!” 周江怔了一下,转脸看向一旁的玉观音。 寇英杰随即转身,待向他那匹爱马黑水仙面前走去。蓦地那位玉小姐叱了一声:“慢着。” 寇英杰站住脚步,并没有回过身子来。 “你到底要多少钱?”玉小姐冷笑着说道:“不要紧,你报个价儿吧!” “也许姑娘你还没听清楚,”寇英杰冷冷的道:“这匹马我不卖!” “我给你两万两银子,怎么样?” “对不起,玉小姐!” “你不要再说了。”大小姐转向一旁的跟班小厮毛七道:“我要你带的东西呢?” 毛七答应着道:“在。”双手奉上一个四角白铜的黑漆木匣子。 “打开!” “是。”毛七答应着,遂即把匣子打开,在场之人,除了寇英杰以外,各人的目光,都集中在那个匣子里。匣子打开了!里面闪烁出一片珠光宝气,黄的是金子,白的珍珠,更多的是五光十色的金银细软,耀眼生辉。毛七高高的把这个匣子送过来,玉观音随手由里面拿起了一串珠子。 珠光闪烁着一片银白之色,一颗颗大如蚕豆,粒粒润圆,端的是上好龟珠,只一粒已价值可观,如整串论,那个价码儿可就有些骇人了。玉小姐拿着这串珠子过目了一下,微微一笑,似乎变得平和多了:“我这次出来,可没有带着这么多银子,这串珠子,算计着大概值十万两银子,你先收下来,随时拿着它到皋兰和甘州的‘宝祥银楼’去兑现,我会jiāo待下去的!” 一旁的刘掌柜的看得两只眼睛珠子几乎都要滚了出来,火眼周江的一双火眼也真象是要喷出了火来。他们当然也都知道这位玉观音小姐有的是钱,父亲金大王手下金矿就有两处,另外她两个师兄在甘凉还照顾着六家银楼珠宝的买卖,她的话自非虚语。 想想看,一出手以两万两银子去买一匹马,己是耸人视听,更何况以价值十万两巨银的珠串轻以示人,更是闻所未闻的希罕怪事! 玉观音把这串珠子提在眼前看了看,道:“接着!”玉指轻扬,手中串珠已化为一片白光,飞向寇英杰眼前,寇英杰抬手接住,只觉得珠串上的力道轻重适度,宛若当面手接一般,这等能把内力均衡施展得恰到好处,却是不易多见。 对方年纪轻轻的一个少年女子,竟然身负这等绝世武功,却是极为难能可贵,如非是她这般的强人所难,傲气凌人,寇英杰几乎对她心生崇拜了。 玉观音珠串出手,即转向火眼周江吩咐道:“把马带过来,我们走!” 周江答应了一声,就走过去牵马。 “且慢!”寇英杰唤住她。 玉观音微微一愣,即见寇英杰转身步向自己身前站定,面上神采不亢不卑。 玉观音道:“怎么,你还嫌少?” 寇英杰深深一揖,苦笑道:“姑娘言重了,在下贱微之身,难当重金相属,再说这匹黑水仙生xìng择主,只怕即使在下有心割爱,姑娘却也不便骑用,请恕不恭,原物奉还!”说罢双手把串珠送上。 玉观音一把接过来,秀眉一挑,说道:“你?” 她身边那个跟班的小厮却己忍不住怒声道:“姓寇的,你也太不知好歹了,我们小姐是看得起你才……” 玉观音斥道:“你不要多嘴!”说罢身形微晃,如同一片彩云般的落在了那匹黑水仙身前,随即转向寇英杰冷笑了一声,右手轻撩,已把身上那袭粉红弹墨的挡风甩向肩后。她不相信,还有自己不能乘骑的马!哪里知道,就在她单手拍向马颈,正待翻身上马的一刹那,那匹黑马陡地人立前蹄,唏律律长嘶一声,却把扬起的一双蹄脚,直向着面前的玉观音当头踏下来,现场各人都为之一惊。玉观音身形略闪,已飘出丈许以外,那匹黑水仙尚待撒泼时,寇英杰已闪身而前,一把扣住了马缰,几经拍按,才制止住这畜生的一腔怒火。 玉观音目睹及此,面上一红,狠狠的看了寇英杰一眼,冷笑一声,忽地掉身而去。 毛七在身后叫了声:“小姐!”忙自赶上。 周江左右看了一眼,也跟着跑出。 这片院子里,转眼间,却只剩下了寇英杰与店东刘掌柜的二人。 刘掌柜的赶上几步,伸头探望了一下,才回身来道:“这位先生,不是我说你,玉小姐既然看上了你的马,又出这么多钱,你又何必……”说着重重叹息一声,十分遗憾的摇着头。 寇英杰淡然一笑道:“店东你是有所不知,我这匹马除了我以外,别人是骑不得的!” 刘掌柜的冷笑道:“不过是xìng子烈了点罢了,你是不知道,这位玉小姐是专门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17 章 喜骑烈马的,她家里马养的多了,还会真的怕了你这匹马么?”摇摇头,他由鼻子里“哼”了一声,又道:“她是不愿意跟你这种人一般见识!” 寇英杰心里不乐,可是转念一想,也就不以为意。 刘掌柜的又叹了一声:“两万两银子呀,我的老天爷!你算算看能买多少担麦子?一五得五,五五二十五……足足二十五万担呀!老天,有了这些钱,你一辈子也用不着发愁了!” 寇英杰微微一笑,不予置答。他忽然发觉到马身上覆盖的那件夹披,就去解下来。 刘掌柜的道:“这是玉小姐留下的东西,刚才是她亲手盖在马身上的。”说到这里皱了一下眉,道:“奇怪,刚才这匹马怎么这么老实?啊,它是不愿意叫人家骑它!” 寇英杰听说这件马披是那位玉小姐留下来的,倒是微微一怔,发起愁来。 刘掌柜的道:“明天你到赛马会上去找她,准能找着她!一件马披算不了什么,你就留下也没关系。倒是这匹马,我看就拴在我这前院里吧,这么名贵,万一是给人牵走了,我可是赔不起你。”他一脸的不高兴,好象寇英杰没有把马卖给玉小姐,连他也得罪了。 其实寇英杰心里也有一种说不出的惆怅,这种感觉倒有几分与昔日在沙漠里,初见郭白云时相仿佛!那时郭白云同样的想以巨金购这黑水仙,遭到了他的拒绝,然而事后回想起来,心里却颇不是个滋味。 现在的情形正是如此,寇英杰说不出为什么会把郭老人与眼前的这个玉小姐联想在一块,然而那种感触,却是并无二致。 不知是怎么回事,日间所见到的那位玉观音玉小姐的影子一直在他脑子里盘转着。就他记忆所及,还不曾有过任何一个女孩子,能在初次照面里,给他留下这么深刻的印象。 玉观音,这个外号确是很别致,然而她是否真的姓“玉”?不可否认,这位玉小姐的确是个不寻常的女子。 他尤其忘不了在她离开临去前的一瞥,那种包含了羞窘,愤恨与敌视的目光,即令他此刻回忆起来,却也有不寒而栗的感觉。 得罪一个强敌,是不智之举,如果这个强敌是个女的,尤其不智。到目前为止,他还不曾与这位玉小姐动过手,难以测出她的功力到底如何,然而他绝对相信这位小姐,绝非是易与之辈,必然是身负奇技,有着杰出身手的一个少女。 由这位玉小姐,使他联想到了宇内十二令的铁小薇,以及那位总令主铁海棠的爱妾沈亮君……这些女人简直没有一个是好惹的,武功之高,骇人听闻! 寇英杰想到这里,不禁越加的激发他一番向上决心,这些日子以来,每当他静下来的时候,他总会小心翼翼的展开郭老人赠送他的那卷金鲤行波图来观看一阵,每一次都会引起他极大的兴趣,似乎有一种莫名的力量一直吸引着他,使他更深入,更加聚精会神的研究其中的奥妙。然而,最终的结果,总是一片惆怅,最后不得不掩卷叹息。 正如郭老人所说,图中所暗藏的鱼龙百变身法,端的是诡异绝lún,变幻虚实莫测,这种暗含着几许天机的武功招术,如果一旦为人所解开熟习,必将为武林放一异彩,只怕任何门派武功,都将在此一诡异罕世绝功之下黯然失色。也就是因为这种力量的推动,使得寇英杰血液里流动着无比的热力,决心要把这卷金鲤行波图内所包含的鱼龙百变身法参习透彻。 夜灯下,寇英杰感到一种说不出的孤独,凄迷的灯光摇曳着他的憔悴的身影。他把背部倚向墙,耳中恰于这时听见了隔院宿客所唱出的凄凉句子:“一灯如豆凄照旅,夜凉如水,好梦难求。最怕更催,噫唏哑最怕更催!” 唱词人语音沙哑,那曲调又属一般人难以听懂的秦腔。然而此时此刻,一经入耳,却能激起寇英杰无限感伤和几许的游子思乡情意。 四 他原是江南世家子弟,只因幼年丧父,母亲改嫁他乡,因不容于继父而弃文习剑,先入行意门,后转冀北马家攻习刀法,又因不容于马氏二子而远走边荒。凄离的身世,有如一根根锋锐的芒刺在刺痛着他,叠印在他眼前的,是一幕幕朦胧的往事…… 乍然一惊之后的现实,却是陈列在一隅的那个黑漆大棺材,他陡然惊立而起,哑然发出了一声长叹,兴出了人生如梦的感觉。“睡吧!”他对自己说,随即脱下了身上的长衣。 就在这袭长衣脱下的一瞬,他忽然发觉到系在颈项上的那个水晶瓶,从而使他滋生出一种绮丽的温馨感觉。在灯下,他由不住地细细的观望着这只晶瓶,洞悉着深嵌于瓶内的那个绝世美女郭彩绫。谁知道不看还好,这一看之下使得他大吃一惊,只觉头上轰然一响,半身发麻晶瓶内那个美丽的少女,竟然和日间所见的那位玉小姐极其相似。 岂止相似,如果把两张脸叠印起来,简直就是一个人。眼睛、鼻子、嘴,甚至于眼睛里流露出的那种神采,和她那牵引上弯的嘴角弧度,都极其仿佛,如果说两者有相异之处,也就是衣着方面的差异。 把晶瓶又拿近了些,再仔细的看了一阵,脑子里追想着日间那位玉小姐的音容,再和瓶中少女互一印证,两者显然正是一人。“天啊!”他心里面叫了一声,禁不住发起呆来。 “玉小姐?”他在想,“为什么人们这么称她?一个姓玉,一个姓郭,怎会牵扯在一块!不行,这件事我一定要弄清楚!”他匆匆穿上长衣,开门步出。 院子里静悄悄的没有一点声音,各个房子里的灯都熄了,穿过第二进院子,才看见柜房里现着灯光。寇英杰走过去,见房子里有两个人。一个是帐房先生,正在核对帐目,算盘珠子拨的劈拍乱响。另外的一个是盖三,正坐在板凳上打着呵欠。 盖三也发现了他,忙不迭的由凳子上站起来:“咦,这不是寇爷么?怎么这么晚了,你老还没睡?有什么事么?”帐房先生的算盘也停了下来,奇怪的打量着他。 寇英杰点点头,含笑道:“是有点事想找你问问!” “什么事?” “是关于白天那位玉小姐……” “啊!”盖三脸上顿时绽开了笑容道:“我知道寇爷你会想明白的,本来嘛,十万两银子呀!” 寇英杰微微一笑,说道:“你错会了我的意思了。” 盖三顿时一怔。 寇英杰道:“我找你不是想来卖马的,只是有些事想问问你!” 盖三脸上立时现出了失望的表情,意兴索然的又坐了下来。 寇英杰道:“白天来的那位玉小姐,她是从哪里来的?” “从哪里来的?”盖三脸上显现很奇怪的神情道:“玉小姐从哪里来的,寇爷你还会不知道?嘿嘿……看样子,寇爷你对玉小姐,真的还不认识!” “所以我就来问你!”顿了一下,寇英杰才继续问道:“玉小姐真的是姓玉?” 盖三又是一怔,遂即咧嘴笑道:“这个地方,不知道玉小姐的人,还没听说过,玉小姐是人们这么称呼她的,她本来姓郭,郭子仪的郭。” 寇英杰登时为之木然。 盖三一怔道:“寇爷怎么了?” “没有什么……”寇英杰说道:“你说下去!” 盖三呐呐的道:“这位玉小姐家在皋兰,家里有的是钱,她老太爷是这地方有名的金大王,郭老财主。” 寇英杰苦笑了一下,点点头。 盖三说:“玉小姐是因为她那个外号玉观音才得来的!大家都这么叫开了,反倒是她的本姓倒没有人提起来了!” 寇英杰发了一阵子呆,才道:“我知道了。这位玉小姐来到秦州是专为赛马来的?” “当然,”盖三说:“今年赛马会人可是来得多了,卓小太岁,虬九爷和蒙古郡王的女儿丹鲁丝这些个人都来了,嘿!可是热闹着呢!” 寇英杰怔了一下道:“你是说因为有了这些人,王小姐就不能准跑第一了,是不是?” “谁说不是?”盖三说:“我刚才说的那些人,每人都有一匹马,玉小姐的那匹火雷红原是不差的,可是和这些人的马比起来,可就不一定能胜得过他们,所以才想到要周江周爷为她找一匹更好的马,这样周爷才瞧上了你老的那匹黑水仙!” 寇英杰苦笑了一下道:“原来是这么回事。这位玉小姐在秦州下榻在什么地方,你知道吗?” “不知道。”盖三摇着头,说道:“不但是我不知道,恐怕没有人知道,除了周江以外,没有人知道!”“周江呢?” “这个……他住在哪里,我也不清楚!”说了这一句,盖三很奇怪的看着他道:“寇爷找玉小姐有事?” 寇英杰点点头,失意的叹息了一声。 盖三道:“天这么晚了,又不知道玉小姐住在哪里,怎么找呀。我看这样吧,明天上午寇爷你早点起来,先到马场里去等着,到时候玉小姐一定会去,不是就见着她了吗!” “马场在哪里?” “在城南,寇爷你一到就知道了。这几天扎着排楼,热闹极了,早点去一定能见着她,要是去晚了,人多了怕就挤不进去了!” 一灯如豆,寇英杰久久不能成眠。他不住的在炕上辗转着,满脑子都是那位玉小姐的影子,心里说不出的喜悦,又是忧虑与遗憾。喜悦的是想不到这么容易的就找到了她,自己正可将恩师郭老人后事托付,也可以略微脱卸仔肩,把一颗久悬的心放松下来。遗憾的是,自己白天的行为,很可能已经触怒了对方,一上来在对方心里留下了敌视的印象,再见面岂非是大为尴尬?而且这位小姐的娇宠任xìng,师父深深告诫,事实证明,真难以想象再见之后,她将是以何种姿态来对付自己。然而,无论如何,这总是一剂兴奋剂! 他脑子里反复的思索着一些见面之后的说话,以及因此而将要产生的后果,心里百感jiāo集,直到天jiāo四鼓,才沉沉睡去。 好象是没有多久的事情,一阵剧烈的撞门声,把他由睡梦中惊醒。寇英杰一个骨碌由炕头上翻身坐起来、只觉得天光大亮,阳光刺目,心里一惊,暗叫了声糟糕,赶快下地去开了门。 盖三站在门外,乍然见到他,奇怪的翻着眼睛道:“我的爷!这是怎么回事,你不是要去马场见玉小姐吗!这都什么时候了,还不起来?” 寇英杰呆了一下道:“我这就去,你快去给我套上马去!” 盖三道:“马已经套好了,我要是没看见这匹马,还以为寇爷你已经走了呢!快吧,去晚了就挤不上了!” 寇英杰匆匆告了谢,就进屋去换衣裳,盆子里还剩半盆隔夜的清水,他匆匆的洗漱了一下,也顾不得吃些什么,就赶到栈房门外。 盖三正牵着他的那匹马,跟几个闲人说话,寇英杰接过马来,翻身上了马鞍子。 “寇爷你往那边走。”盖三指着一个方向道:“快去吧!” 寇英杰又告了谢,这才忙不迭的朝着那个方向,一路疾奔下去。 这匹黑水仙的脚程自是不容置疑,转瞬间己奔驰了数里远近,在马上向前张望,可就看见四面八方朝着一个方向拥挤的人潮。男男女女,形形色色,各样的人都有,骑马的,走路的,坐车的,扶老携幼。 寇英杰紧了一下马缰,加速的奔驰下去。使他惊奇的是,想不到这个地方竟会有这么多的人,用万人空巷这句话来形容,一点都不算过分。由各人的服饰上看去,更是汉,回,蒙,藏各族杂处,林林总总,一时蔚为奇观。 出行约五里左右,可就看见了赛马会场外高扎的五彩排楼,人潮更为拥挤。也是难怪,这个地方一年难得有这么一次的机会,赛马会和本地的庙会安排在同一天,确实精彩,对于任何人来说,都更具有吸引力,给人以双重娱乐的感受,莫怪乎连日来使得远近数百里内外的居民都出动了。 寇英杰心中急切,急急的策着马,偏偏马速因为人潮的过于拥挤不得不慢下来。费了半天的劲儿,他总算挤开了一条路,就看见了chā有五颜六色的三角旗帜的马场。 马场两侧早已挤满了人,是不是已经开始比赛了不得而知,总之人声鼎沸,这其间更穿杂着推车叫卖的小贩,大人嚷小孩哭,五花八门不一而足。 寇英杰总算挤到了马场边,他还是第一次看赛马,照理说当有一番兴奋的心情,只是他内心却充满着焦虑与急躁! 横在眼前的是平坦的一片草原,草原一边迤逦着长长的一道流水,天空是晴朗的,阳光照着湿润翠草,温暖了草原,也温暖了数以万计人们的心。 大家情绪高涨,热血沸腾。草原上chā着旗帜,立着五颜六色的标竿,就在这片大草原上,将要举行一年一度的大赛马。 寇英杰不得不骑在马背上,因为前面人挡住了他的视线,他渴望着马上找到郭彩绫,把那个不幸的凶讯告诉她。 人实在太多了,黑压压的一大片,由各人的表情上看来,显然赛马还没有开始,人群最拥挤的地方,必然是马程的起点。 寇英杰骑在马背上,略一张望,立刻发觉到左侧方不足半箭远的地方搭着一片席棚,那里拴着几匹马,排列着一些坐椅,坐着一些鲜衣彩帽的体面人物。那片地方显然不是任何人可以进出的,站有数人负责把守,来往进出的都须持有马场主人的邀请函件,每人更可享受瓜果茶水的特殊招待。 寇英杰心里正自盘算着应该怎么样混进去,就在这个时候,他身侧人群里起了一阵子骚动。 有人极其兴奋的在招呼着!“卓小太岁来了!”“卓小太岁!”“卓小太岁……” 四周连带着也都起了反应,汇集成了一片欢呼声潮,随着寇英杰目光看处,即见一个猿背蜂腰,身材魁梧的伟昂汉子,正自大步向前走来。“卓小太岁!卓小太岁!”人声不停的欢呼着。那汉子偶尔抬一下手,象是对欢呼人群的答谢,面上不惊不喜,俨然大家之风! 卓小太岁这个名字,寇英杰早已不止一次听说过了,现在乍然闻得来人就是,自然不免也投以注意。来人约在二十七八的年岁,剑眉星目,仪表非凡。身上穿着一袭湖青色的缎质长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18 章 衣,那袭长衣为迎面清风飘扬揭起,显露出他内着的那套红色劲装,一头长发又黑又浓,他把它盘扎成儿臂粗细的一条发辫,辫梢儿随便的甩向前肩。他手里拿着一根藤制的马鞭,不时的就空挥着,全身上下,仿佛都充满了劲力,说不出一股子的豪迈劲儿。紧随着这人身后,是一个年方十五六岁的漂亮马童,穿着大红的衣裳,手里牵着一匹骏马。众人谈论的话题,由卓小太岁这个人,转移到了他的这匹马,对于这匹向有“八荒第一神驹”之称的紫毛青,无不赞誉备至。 那是一匹全身紫毛,有点似绵羊般鬈曲的高瘦骏马,从外表上看过去,大异一般常驹,最大的特点是这匹马的首尾两端,都显著的往下垂着,背脊部位,却又象一张弓也似的往上面弓着。由于在马市上混了许多年,天天与马为伍,寇英杰无疑已是马道中的高手,只须一眼就可断定出一匹马的优劣。是以,当他的目光一经接触到对方这匹紫毛青时。顿时就看出这匹马的不凡。所谓“英雄相惜马相怜”,就在寇英杰惊异着对方的一人一马时,他的那匹黑水仙似乎对于眼前的这匹异种名驹,也有了反应,倏地颠踣四蹄,发出了一声长嘶。卓小太岁的那匹紫毛青登时也发觉到了这匹黑水仙,立刻抖擞精神,回嘶以应,并似有趋前候教的意思,一时显得颇不安宁。 这番情形,使得现场观者大哗。那个牵马的红衣童子,想系一时难以控制住那匹紫毛青,显得十分慌张,即为那匹紫毛青大马一仰长颈给摔了出去。红衣马童被摔得在地上打了个滚儿,连声啊哟着,龇牙咧嘴,紫毛青乃得挣脱马缰,直向着那匹黑水仙身前奔去。 说时迟,那时快!就在这匹紫毛青大马嘶叫着,眼看已将奔向寇英杰身前的一刹那,即听得卓小太岁一声断喝:“好畜生。”三个字方一出,当空红影一闪,衬着“呼噜噜”一阵衣袂dàng风之声,卓小太岁伟岸的身躯,有如神兵天降,极其潇洒利落的已经降落在了他那匹紫毛大马的马首前侧。 这个人果然不愧是养马世家出身,然而仅仅懂得伏马之术,如无杰出身手,万万是制不住这匹异种名驹的泼辣个xìng,卓小太岁却是两者兼具。只见他身子甫一落下的当儿,身形侧转,左掌疾出,只一掌,拍在了那匹紫毛青的前额之上,顿时就止住了这匹马的待发xìng情。 同时间,卓小太岁右掌横出,看是抚摸,其势绝快,“噗‘一掌,又抚在了马颈之上,由是向下一推一按,那匹紫毛青,立时温顺如昔。行家一伸手,就知有没有。休要小瞧了他这两手,内行人如寇英杰的眼睛里,那可是绝不简单!那直拍马额的一掌,叫做”定马术“,顺抚的一掌,叫”驯马功“,一拍一顺看是容易,如无上乘内功相配合,万难奏功。他不禁对于面前的这位卓小太岁大为心生敬仰。卓小太岁想系因为这匹紫毛青而注意到了那匹黑水仙,他的表情顿时一惊。须知道一个爱马的人,一旦发觉到了好马,那种内心的冲动是必然的现象,他的眼睛顿时被寇英杰胯下的这匹黑水仙所吸引住。由于这匹马,从而接触到了寇英杰的这个人。四只眼睛乍一jiāo接,寇英杰顿时体会出对方眸子里那种内蕴神采极为烁人,从而也就可以想知,对方这个人必然是一个身负奇技的杰出人物了。寇英杰还来不及向对方抱拳施礼,卓小太岁却已把眼睛移向别处,他似乎有些不大习惯被众人盯视,随即移步前行。那个穿着红衣的马童追了上去,由他手里接过了马,继续向着前面席棚走进。人群里,显然又起了一阵子骚动。有人说:“嗳唷!那不是西郡王的公主丹鲁丝吗!” 还有人叫着说:“那个矮胖子是谁呀?” 寇英杰赶忙回过头来,就看见一个身着蒙族彩衣,额悬明珠的少女,跨坐在一匹雪白的长鬃壮马上,她身侧另有一个年在三旬五六,生得又矮又胖的矮汉子,与她并列前进。 这个矮汉子神态轩昂,留有满腮虬髯,显然也是个不凡的人物!只见他跨坐在一匹黄鬃瘦马上,那匹黄毛马,立时被寇英杰认出来,是一匹难得一见的上好伊犁马。矮汉子显然也是来参加赛马的高手之一,而且他必然也是一个武林人物。关于这一点,可以由他身侧右边佩着一对银鞘双刀上看出。 在场众人,自然不乏高明之士,立刻就有人认出来这个矮汉子,正是陕北的虬九。其本人姓苗,叫苗飞,他所骑的那匹伊犁马,曾是脍炙人口的一时之骏,有个外号,叫做“快哉风”。 至于与虬九爷并骑前进的蒙族公主丹鲁丝,人们当然不会对她陌生。这位公主看上去虽然肤色略黑,只是眉目五官都生得很是俏丽,尤其是那对乌油油的眼睛珠子极其灵活,顾盼间,风姿绰约。 丹鲁丝穿着蒙族的马服,头上青丝结着双股发辫,绾结在脑后,那颗悬垂在前额上的一颗明珠,约莫有蚕豆大小,晃动时晶光四shè,珠光八面,相互增色。 男女二人骑在马上,各有雍容,皆由一名红衣马童拉马前进。 寇英杰有了前次的经验,生恐胯下黑马再生事端,忙自下马扣缰,警惕着它再有异动。 还算好,这匹马似乎对于眼前的黄白二马都没有十分的兴趣,就在这个时候,四周人群bào出了一阵子喝彩声。 一匹全身红鬃的高脚骏马,适于此刻由对面马道岔入,人们的掌声,紧接着喝彩声后,bào雷也似的传出“瞧,玉小姐!” “玉观音!” “玉小姐来啦!” 大人嚷嚷小孩叫,姑娘们挥舞着双手,跳着,喊着,笑着,简直象是疯狂了一般。 人人叫着玉观音,玉小姐,玉千金,万声齐出,万头耸动。你推我挤,争先恐后的向着前面挪动着,掀起了再次的人潮。果真是那位玉小姐来了! 骑坐在她的那匹火雷红驹上,面上现着浅浅的一抹笑容,透着那袭遮面的轻纱,梦般的神秘,雾似的美。 天造的美人儿!美就是美,你无须要品评她美在哪里。 任何人,不论你是男人,女人,老人,小孩,只要你的眸子接触到她时,都会情不自禁的被她的美所深深吸引住,你会由衷的赞上一声。 窈窕的身材,细细的腰,一阵风过来,飘扬着披拂在她身后的秀发,更似起了云般的瑰丽,那抹笑容更似万种风情的起点,自此散发出如痴如醉的馥郁芬芳,有如诡谲的云海,刹那间给人们以无穷的迷幻感觉。 人们如痴如醉,寇英杰也为之瞠目结舌,他的勇气忽然间为之消失了。 面前的这个姑娘,哪里再是一个人?她是一个神,简直是一个下凡的仙女,人不可能被人这般的崇拜,人也不会这么的美!总之,这一刹那,寇英杰所看见的这个人,似乎已非昨天所见的那位小姐了。 虽然明明两者就是一个人,然而在这般万民鼓掌,欢呼,如同疯狂痴迷的场面下,人已经被神圣化了。 人家笑,他也笑,人家看,他也看。心里是说不出兴奋、惊喜……也象是万民一般的盲从,跟着鼓起掌来。 玉小姐的坐骑缓缓的已来到了面前。 叫声、笑声、掌声、呐喊声,已乱成了一团,这似乎有些出乎玉小姐的意外。她那双隐藏在浅浅薄纱面罩内的一双秀眉,微微皱了皱,小声的关照了一下,那个红衣马童立刻加快带马。 就在这一刹那,玉小姐的那双剪水瞳子却无意的接触到了寇英杰那实在是无意的一瞬。 寇英杰正在鼓掌,也许他内心的感触,更较任何人来得深切,融合着旁人无从体会的喜悦与悲伤,激烈的情绪火般的焚烧着,使得他星目里聚满了泪水。 玉小姐显然呆了下,她陡然勒住了前带的马缰,眼睛直直的向着寇英杰脸上逼视过来。 四周的欢呼声忽然静止。大家的眼睛是雪亮的,千万道目光,也都随着玉小姐的目光,同时向着寇英杰身上集中过来。所谓千目所视,无疾而终,足见群众所加诸的精神威胁是何等的严重。 当然这里所谓的视是非友谊的亲视,而是含有敌意的视,就算不是敌视,却也谈不上友谊的亲视。总之,这么多双眼睛集中之下,寇英杰大大的感觉出不是一种滋味,他几乎难以自处。所幸这种尴尬的场面,并没有继续下去。 含着一丝淡淡的冷笑,那个美丽的天使玉小姐把眼睛移开之后,人群的注意力随即跟着转移。 寇英杰这才感觉得忽然心情一松。伊人已去,只剩下她婀娜娉婷的背影。 寇英杰一时忽然感觉到象是又失落了些什么似的,他不自觉的低下头,心里的情绪无论如何再也难以平息下来。铁般的意志,海样的心胸,曾经洒脱得一如鸥鸟般的自在,来去自如,心瓣上永远象浪花似的洁白,不染纤尘,套句俗话那是:“提得起,放得下”,今天是怎么了? 他再次抬起头来,这一次连玉姑娘的背影也看不见了。“我这是怎么了?”他再次的问自己说。答案,却是一张白纸。 忽然他想到了自己此行的任务,禁不住急出了一身汗来,此行目的,正是为了要找寻这位姑娘,何以对方由面前经过,甚至于驻马对视,而自己竟一无反应?他怔了一下,忽然翻身上了马背,就想立刻驱马向着比赛的起点马棚驰去。 然而此举却是要有相当的勇气,再者他又想起了那位姑娘临去前的那抹无情的冷笑,他又踌躇了。 棚子里已有了举动,赛马的人排成了一列,一共是十匹马。黑的、白的、红的、黄的、花的……似乎每种颜色的马都有。 马主人来自各方,都有极高的马上造诣。现在,这些人陆续都出现了,鲜衣彩披,鞭丝帽影,纷纷跨上了属于自己的爱马,玉女红颜相映生辉!土pào的pào衣已经褪了下来,pào手举着火把,只须一亮着了火招子,大赛马可就开始了。 万口无声,四野萧然,和煦的春风轻轻抚爱着草原,骄阳炫染出一天的碧绿。 人们的兴头,已经达到了饱和点。沉默的尽头,即将要bào发雷样的欢腾,人人的一颗心都提在了嗓子眼,等待那要命的一声呼叫。 寇英杰顺着最前面的那一匹花马往下面找着。第三匹马上的人是那位蒙古郡王的公主丹鲁丝,第五匹是陕北的虬九爷,第七匹是卓小太岁,第十匹……第十匹……他的眼睛直了! 那匹红鬃骏马上,坐着的那个人不就是玉姑娘吗! 面纱已经由她脸上摘了下来,秀发上结着红绳,一身的大红,也同她那匹火雷红的骏马一般的红,一般的耀目。寇英杰内心忽然起了一阵冲动,他不愿再失去这个机会,脑子里只想现在就去找她,可是没有细想这是什么时候,什么场地。凭着这股子热情劲儿,他倏地一带手中马缰,用力的一磕马腹,胯下的黑水仙,倏地直跃而出,跨进了跑道,群众大哗! 就在这弹指间,火pào点着了,“轰”的一声大响,扬起了大片的白烟,赛马开始了。 十匹骏马同时拨动四蹄,疾若脱免般的冲了出来。 人声bào雷般的嚷着! 寇英杰一股血xìng的冲马直出,这才知道乱了章法,然而已是势成骑虎,他张惶的策着黑水仙,箭矢般的横越过草原,去追逐玉小姐的那匹火雷红。 然而他的马却碍着了最先脱颖而出的一匹马,黄毛的伊犁马快哉风。骑在这匹马上的那个矮汉子虬九爷,可是发了火儿,嘴里骂了一句:“妈的,混小子!”一抬手,“刷” 的一鞭子,搂头盖顶的直朝着寇英杰脸上抽了下来。 虬九的黄马绕了出去,可是这么一慢,却落在了丹鲁丝的后面了,他不得不努力追上去,一面回过头来,向着寇英杰用陕西话咒骂不已。 寇英杰这一鞭挨得不轻,可是一点也不冤枉,所幸在其他的马还没有奔上来之前,他已来到了第十匹马,也就是玉小姐的火雷红坐马面前。 火雷红上的玉小姐见状大吃一惊,不得不力带马缰,两匹马差一点撞在了一块。 寇英杰未及勒马,匆匆忙忙地嚷道:“玉姑娘!”才唤了一声,只听见头顶上“呼”的一阵疾风,一团红影掠过去,敢情是那位姑娘连人带马的由他头上过去了。 “玉姑娘!”他慌不迭的又追了上去。 那匹黑水仙是何等的脚程,岂甘落在人后?不待寇英杰策使,已主动的奔驰开来。 玉小姐的那匹火雷红,是出了名的快马,可是一跟黑水仙比起来,显然就慢多了。 刹那间,黑马已追到了红马之后,二马首尾相衔。 寇英杰急声嚷道:“玉姑娘,玉姑娘,你等等!” 马上的玉观音倏地回过头来,只见她蛾眉一挑,刷的一鞭抽了过来,这一鞭自然不会落空,又打中了。 “郭小姐,郭彩绫!”寇英杰忍着疼兀自唤着。 他的黑马已跑得与她的红马并在了一块,甚至于领先了这匹火雷红有一个头的距离。 玉观音显然为此娇xìng大发,她一向最讨厌人家呼唤自己的名字,况且这个人一再阻碍着自己的前进,而他的那匹大黑马,却正在超越自己。这些事集在了一块,可就激起了她的大小姐脾气:“你这个人讨厌!”嘴里娇声叱着,手上的那根马鞭子有如雨点般的向着寇英杰全身落去,“叭!叭!叭!叭!”狠狠的抽在寇英杰的身上、脸上。 寇英杰不得不抬起胳膊来挡着对方的鞭梢,然而这位姑娘的手法,称得上高明二字,无论寇英杰如何的躲避挡护,她抽出的鞭子绝不落空,几鞭子下来,寇英杰早已皮开ròu绽,连身上的衣服都抽破了。 四下里bào出了雷也似的喝彩声。 “打死他!” “打死这个混蛋!” “打……” 鼎沸的人声,汇成了一天的怒潮,大家对于寇英杰的孟浪深恶痛绝,认为他存心阻碍玉小姐的马速前进,简直罪大恶极,是一种绝对不可以原谅的行为。 寇英杰终于难抗众怒,玉小姐的鞭下更不留情,就在玉小姐最后猛力的一抽之下,他由马背上翻了下来,人群里bào出了一阵冲天大笑,人人鼓掌称快。 玉小姐翻然掉身,疾速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19 章 的催马而前,可是经过这么一耽误,她已经落后了。卓小太岁、虬九,两骑快马,已超过了她的马身。玉观音娇叱着,在马背上拳起了双脚,火雷红在她全力驱驰之下,加速前进,她绝不甘心屈居人后。她身前的卓小太岁不知是存心相让,或者是别有用心,不知怎么回事,他的那匹紫毛青忽然慢了下来。 是以虬九爷的那匹快哉风很快的就追上了他。这两个人昔日原是认识的。 卓小太岁叫道:“苗矮子干嘛这么卖命呀!”嘴里说着。卓小太岁手上的那根马鞭子有意无意的向前一撩,无巧不巧的正好撩在了虬九爷那匹伊犁马的马尾上。 卓小太岁手上的那根马鞭子鞭梢甚长,这么一撩,可就跟虬九爷的那匹伊犁马的马尾纠缠在了一块。这么一来,那匹伊犁马的速度,不得不猝然的为之慢了下来。 伊犁马上的虬九爷顿时大怒,霍地回头怒声道:“姓卓的,你这是干什么?” 卓小太岁大声道:“啊!对不起,对不起。” 两匹马仍在奔驰着,可是那匹伊犁马快哉风的速度可就慢多了。两匹马就在现场不停的打着转儿。这么一来,玉观音的火雷红可就趁机追了上来,以极其快捷的速度超越了过去。 虬九怒吼了一声,顾不得爱马负痛,倏地催骑前进,那匹快哉风怒嘶一声,力挣之下,竟然把马尾拉下了一束。 卓小太岁一面收鞭,笑呼了声:“得罪!”继续策马疾奔。 赛马的行程早经注定,马程甚远,必须跑到草原的尽头,然后绕过这道哈马脱河继续回奔,绕上一个圈子,终点仍是在开始起步的原来地方。这段距离足足有十里远近,各人大可放开身手全力一争。 目前的情形是丹鲁丝的那一匹一朵云遥遥领先,然而玉观音的那匹火雷红却是紧追不舍,再下面是虬九爷的快哉风,而卓小太岁的那匹紫毛青却是点缀着,使得虬九爷心分两处,他生怕卓小太岁又重施故技,却又不得不努力前赴,是以显得很是狼狈,不时的瞻前顾后。 反之,卓小太岁的神态可就显得轻松多了。卓小太岁的脸上,自从与虬九的一段接触之后,始终带着一抹微笑,他似乎胸有成竹,又象是很有自信的样子,胯下的那匹紫毛青看来有足够的潜力,足可与在场的任何强者一较长短。 两侧观众bào出了如雷的呼唤声,有人挥着衣裳,跳着,叫着,模样儿近乎疯狂。 现场情势略有转变,玉观音的那匹火雷红以雷霆万钧之势,已接近了蒙古公主丹鲁丝的一朵云,一朵云不过只领先火雷红一头的距离。 丹鲁丝显得大为紧张,猛力的抽打着她的爱马,甚至于还大声用蒙古话向玉观音叱着,然而这样并不能扭转眼前的颓势。就在接近那条哈马脱河的源头之前,玉观音的火雷红终于超过了她,丹鲁丝屈于下风。她的另一个劲敌卓小太岁的那匹紫毛青这时却追了上来,与她跑了个并列。 虬九爷一面用陕西话大骂卓小太岁,一面由左翼疾追上来,如此一来,丹鲁丝大为紧张,有左右应敌的威胁,紧张的神态,非笔墨所能形容。 几万只眼睛始终追逐着领先的这几匹快马,谁也不曾注意那几匹落后的,落后的就是失败,失败的人谁也不会去同情。 谁也不曾看到,也不曾想到,就在那已被认定为失败的马群里面,bào出了一匹冷门的黑马黑水仙。 天知道,寇英杰何尝是来参加赛马的?他只是放不下那位玉小姐,一定要追上她,告诉她关于她父亲的重要消息,告诉她父亲的尸体灵枢就停在客栈里…… 他内心压着这般的悲楚,才会不计一切,甘冒万民之愤怒咒骂,紧追着那位人们心目中的天仙偶像。他是这么的不智,不智到去与群众争宠。 那匹黑水仙不愧是上都马王,它的身价早在它还是一匹上都野马时,就已被识者所认定,看来果然名不虚传。就在它放蹄奔驰之初,已连续的超越过四匹健马,接着是第五匹,第六匹。 现在它已接近到第七匹马的身侧,第七匹马现在是那位蒙古公主丹鲁丝。由于她一连被玉观音,卓小太岁,虬九等人所超越过去,内心早已积满了怒火,现在忽然又有一匹马来超她了,使她无从忍耐。尤其不能忍耐的是,这个人根本不是来参加赛马的选手,也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这么一个楞小子。丹鲁丝不禁娇xìng大发,尖声的用蒙古话向寇英杰骂着,倏地抬起右腿,用她尖硬的靴子,直向寇英杰那匹爱马黑水仙肚子上踢过去。 第一脚没有踢中,第二脚踢中了马腹,黑水仙发出了一声短嘶,窜跳了一下。丹鲁丝还想再踢第三脚,奈何对方这匹黑马的速度太快了,她的脚还来不及踢,黑水仙已经超出了她。 紧接着她之后受到威胁的是陕北的虬九,虬九其时早已怒火万丈,那是因为他又吃了卓小太岁的暗亏,屈居第三,忽然他发现到寇英杰,更不禁怒火中烧。他绝不甘心再落人后,“混小子,老子杀了你!”嘴里叱着,虬九倏地一抡右手,竟把悬在鞍前的银鞘双刀拔出了一口。 刀光乍吐,划出了一圈弧光,这口刀夹着一缕尖风,直向寇英杰肩头上落了下来。 两侧观众看到这里,俱都由不住哗然大乱,看赛马已够刺激了,外带着打架杀人,实在是过瘾之至! 寇英杰一心一意的只是追上玉观音,其他的一切毫不在意,待到他霍然觉出不妙时,虬九的那口雪花刀己距离他肩头不及半尺。此时此刻,人在马上,论攻防皆是不及,惊惶中他倏起左手,用掌背施出“玄鸟划沙”的一招,去挡开对方的刀锋。 这一招算是用对了。刀也被挡开了,却不经意,被刀尖在手腕上划过去,拉开了有三寸长短的一道血口子。鲜红的血,立时洒落下来。 虬九一刀不逞,二次再运刀时,黑水仙已经超过了他,全场大哗。 众人虽是一直对寇英杰的介入不满,可是虬九这种动刀杀人的作风,实在也太过分了些,有些人情不自禁的发出了嘘声。再者大家对于寇英杰这匹黑水仙的超然神速,无不心生激赏。当然,他们还是认为寇英杰是无论如何不能超过玉观音,任何的马要是不知趣到要超过玉观音,都不是他们所欢迎的。是以,大家在欢叫,激赏之余,也都警惕着寇英杰,衷心希望玉小姐一马当先,永远不要被寇英杰的这匹马所超过。 偏偏寇英杰就是要追上玉观音,是以人丛里立刻bào出了嘘叫之声,很多人站起来用力的挥着衣服,表示出他们内心的愤怒。 看着两者的距离已是不远,前奔的玉观音固是紧张,两侧的观众更是为之疯狂,人人皆自怒吼,汇成一片狂涛。 寇英杰快速的策着马,他那副模样看上去狼狈极了,头发披散着,衣服好几处都破了,脸上还带着伤,胡子原本就好几天没刮过了,衬着他服丧时的憔悴面容,真是一副怪模样! 看看两者距离已经很近,“玉姑娘!玉姑娘!”他大声的叫喊着。 马上的玉观音倏地回头怒看着他,对于这个不识进退汉子的纠缠,她厌恶极了,真恨不能当时就停下马来,好好的教训他一顿。当然眼前这个情形却不容许她真的这样做。她只得忍着心里的这团怒火,继续的策马奔驰。 寇英杰自是不会放松,两匹马只差着一丈左右就要挨在了一块。 蓦地,由侧方飞来了一截鞭梢,不偏不倚的正好缠在了他的右腕上。 发鞭人卓小太岁,俨然是个高明人物,眼力准,手法妙,而且力道奇大。那根鞭子在他手劲之下扯得笔直,猝然加诸的力道,差一点把寇英杰由马上扯落下来。 寇英杰这才发觉到由于自己的快速策马,已然超过了卓小太岁的那匹紫毛青。他蓦然侧首,看到卓小太岁的表情,显然不若虬九那等的恶劣,然而那双眸子里的光采却也并不友善。卓小太岁一言不发,只是用力的扯着他手里的长梢马鞭子,寇英杰用力的挣了一下,没有挣开:“你干什么?快松开!”寇英杰反过手来,就去夺他的马鞭子。 卓小太岁一松鞭梢,却又改向他另一只手的手腕上缠了个准。寇英杰反手抄住了鞭梢,两个人一前一后可就较起了力道。 只听见“嘣”的一声,那条双股皮筋编制的马鞭鞭身,竟然从手中断为两截。 卓小太岁眉头一皱,寇英杰胯下的那匹黑水仙早已怒嘶一声,驮着他箭矢也似的窜了出去。 人声雷鸣般的欢呼着,玉观音的火雷红,距离着终点不足两丈的距离。 人人脸上展着狂喜,大声的吼叫着,有帽子的挥帽子,没帽子的舞着衣服,他们以极其兴奋激动的心情,来欢迎他们衷心所喜爱的这位玉小姐再度蝉联冠军。 玉小姐脸上终于也现出了笑容。 然而,然而天下事每每意外。就在这弹指的一刹那,玉小姐身后的那匹黑水仙,竟然雄xìng大发,这匹一向以王者自居的上都马王,在任何情况下,都不甘心居人之后,只见它一双后足倏地向后一弹,整个身子跃空而起,“呼!”象是狂风里的一片乌云,飕然掠空直起。 玉观音的那匹火雷红距离着终点已在咫尺之间,却被黑水仙自身后超越了过去。 负责评判的几个职司人员惊悸着赶上来,眼睛都直了。 依着先后的顺序是寇英杰第一,玉小姐第二,卓小太岁第三,虬九第四,丹鲁丝第五……其他各骑,还远远在后。 人们疯狂了。叫声,骂声,喊打声,乱成了一片。 愤怒的人群叫嚣着,几乎要冲进席棚。 寇英杰竟似全然未觉,他心里只想着追上了这位玉姑娘,带着无限渴望的表情,他由马背上飞跃下来,直向玉观音身边跑去。 玉观音面色如纸,一声不响的站在她的那匹火雷红的跟前,她表情沉着,显然心中充满了怒火。 寇英杰气吁吁的跑上来道:“玉姑娘,郭小姐,我……我……” 倏地,面前的玉小姐柳眉一竖,手上的马鞭子,已用力的抽了出去。 “叭!叭!叭!叭……”无情的鞭梢,象骤雨般的遍落在寇英杰的全身各处,较诸先前马上的那顿鞭子更不知重了多少。 寇英杰踉跄的跌坐在地上。 玉小姐似乎仍然未能够发泄她心中的怒火:“你这个人无聊!”她痛声骂道:“无耻,干什么你老追着我,缠着我!你……”眼睛忽然一红,明珠似的泪珠,滚腮直下,她霍地举起了手上的鞭子还想再抽下去。 “算了,姑娘。”说话的是卓小太岁。他用炯炯明亮,含有正直却又有情的眸子盯向玉观音:“打得够重了!你就手下留情吧!” 玉小姐嗔道:“要你多管!” 卓小太岁一笑,躬身道:“在下卓君明,久仰姑娘大名,就请赏在下一个薄脸,感激不尽!” 玉小姐鼻子里“哼”了一声,恨恨的丢下手上的鞭子,倏地反身翻上了马背,一带马颈,火雷红长嘶一声,夺道疾驰而出。 寇英杰怀着无限的痛楚在地上站起来,责任在身,他不能就这么算了。 “郭姑……娘……你慢走!”他踉跄着还想上马追上去,却被卓小太岁一把拉住。 “朋友,你也太不识相了!”卓君明铁冷着脸说道:“足下看起来,不象登徒之流,身上还戴着孝,干嘛硬要追着人家姑娘不放?” 一旁的虬九大怒的骂着:“他妈的,天底下还有这种人,要不是他捣乱,老子非跑第一不可!”说着身子向前一跃,霍地拔刀出鞘,就想向寇英杰身上出手。 卓君明忽然以手架住他,冷笑道:“苗矮子算了吧!你的那匹快哉风,其实并不怎么样,不要说比这位朋友的黑水仙差远了,就是比起卓某的这匹紫毛青,甚至于玉姑娘的那匹火雷红来,都还要差上一筹……”他冷冷一笑,接着又道:“能跑第四你一点也不冤枉!” 虬九大怒道:“胡说,姓卓的你太不够朋友了,我们还有笔帐好算。不过,这个人太可恶!”说着愤愤的用力指向寇英杰道:“你小子报个万儿吧!” 寇英杰一心只在那位玉观音玉小姐身上,哪里有心情再应付外人,闻言之后尚未答话。 虬九大声喝骂道:“小子,你是聋子呀!” 卓小太岁忽然笑道:“算了,算了,何必欺侮人家一个孝子,刚才那一顿鞭子已经够他受的了,说实在的,这个人虽然讨厌,但他的这匹马,却是真不含糊,比起你我的这两匹牲口来,实在是强多了!” 虬九冷笑道:“我就是不服气,哼哼!卓君明,我倒要问问你,你中途跑不过我,为什么捣蛋?莫非以为你们卓家的人没人敢惹是不是?嘿嘿,告诉你,姓苗的第一个就不含糊呢!” “那就好办了,”卓小太岁微微一笑,接着说道:“你是不含糊我的人,还是不含糊我的马?” “人和马我都不含糊!” 四周的人原本心情激愤,这时看见卓小太岁与虬九爷苗飞斗上了,一时俱都大乐,群众的心理俱是一般,真恨不能他们双方马上干起来才过瘾。 虬九说完话,后退一步,左手一翻,“呛!”一声,把另一口雪花刀也抽在了手里。他双刀在手,一副盛气凌人的样子:“来吧,姓卓的,你既然要为这个人担待,就接着我的双刀,来,拔你的剑吧!” 卓小太岁摇摇头道:“这又何必,既然是你我二人的事情,何必要外人旁观?” 虬九冷笑道:“那你说怎么办吧!” 卓小太岁道:“今夜子时,在太阳坡,我等着你,咱们先赛马后比武,怎么样?” “好。”虬九大声道:“一言为定!”说完他翻身上马,把双刀回鞘,却向左右抱拳道:“各位都听见了,姓卓的给我苗某人划了道儿,今夜子时在太阳坡,先赛马后比武,大家要是有兴趣的话,欢迎到时候来看这场热闹!” 大家伙bào雷似的叫了起来。 虬九苗飞冷冷笑着,径自带过马头,一径的去了。 这时,后面的几匹赛马,才陆续的抵达进棚。 负责赛马大会的主人秦场主,怒冲冲的也来到面前。 这个人在秦州说得上是个大名人,非但秦州一地,就在整个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20 章 甘凉地面上,也是大大有名,有个外号,人称“马王爷”,姓秦名雷,开了数处马场,从事本地马匹买卖批发的生意,很发了些财。生着一张长脸,一对招风耳,小眼睛,一看上去就知道是个很难说话的主儿。他是冲着大闹赛马场的寇英杰来的。 秦雷身后还带着四个人,一见面不容分说,一指寇英杰道:“把这小子给我押下去!” 四个大汉一拥而上,就要当场擒拿寇英杰。 卓小太岁却横身道:“慢着!” 四汉子闻声止步。 秦雷见是卓小太岁,不得不抱拳拱了一下,强作笑容道:“卓少君也在么!幸会。” 卓君明抱拳一拱,道:“不敢,秦场主,请卖在下一个薄面,暂且宽恕这位朋友可好?” 秦雷顿时面色一沉,怒视向寇英杰,后者这时一副伤心失望之态,只是垂头不语,似乎身侧所发生的任何事情都与他无关一样。 “这个……”秦场主满脸怒容的道:“卓少君关照,按说秦某不容不遵,只是这太不象话了,好好一个赛马盛会,被他一个人搅得乱七八糟,还开罪了玉小姐,秦某对这等不法之徒,责无旁贷,还请少君示惠,把这个人jiāo下,秦某秉公处理,绝不宽容!” 这番话,极得四周众人支持。一时间人人喊打,形成一片混乱。如果这些愤怒的群众搅了进来,情势必将不了,寇英杰又将是一个什么下场,就实在难以猜测了。 卓君明并不为此改变初衷,他看着马场主人秦雷微微一笑。道:“这位仁兄孟浪之处实在是有的,只是他的这匹黑水仙确实比任何一匹马跑得快也是事实。老兄既然举办的是赛马会,就算他中途得讯,来参加赛马也不为过之,况且,他已经被玉小姐打够了,秦老兄也就网开一面算了!” 秦雷心中虽然万分不满,只是他知道这位卓小太岁,无论家世,财富,以及他个人本身的武功造诣,都不容轻视,自己实在开罪不起。只是,他却别有为难之处。皱了一下眉,秦雷才又道:“卓少君既然如此关照,在下如果再不遵从,也太矫情。只是,这次马赛的冠军,却不能给他!” “这个……”卓君明一笑道:“那么秦兄的意思是……” 秦雷道:“按理,当然应该是玉小姐第一名!玉小姐已经蝉联了两届冠军,这一次也不应该例外!” 卓君明转向寇英杰道:“怎么样,你自己倒是也该说句话呀!” 寇英杰长长的叹了一声,只是苦笑的轻轻摇着头,他的手还在流着血。 卓君明皱了一下眉,连忙抓起他的手来,看了一下道:“你受伤了,这是谁下的手?” “不碍事。”寇英杰把手用力的抽出来。他象是忽然才恢复了理智,当下向着卓君明抱拳苦笑道:“多谢卓兄古道热肠,寇某不智,怨不得旁人,在下眼前还有大事,一待事情办完,当专程造访卓兄,重申谢忱,告辞!” 说完,回身就去拉他的马。 卓君明横身而前道:“寇兄弟你先慢走一步!” 寇英杰站住道:“卓兄有何关照?” 卓君明眸子在他身上一转,道:“你就住在本地么?” 寇英杰点点头,他的表情很沮丧。 “好吧!”卓君明说:“你的鞭伤很重,回去好好歇着吧,一半日内我再去看你。”说罢闪身让开。 寇英杰抱拳环场一礼,带过他的马,由席棚内道拉马自去。 马王爷秦雷追上去道:“喂喂!” 卓小太岁拦住他道:“算了,算了,这个人看来是个老实人,让他去吧!” 秦雷叹了一声,道:“好好的一个盛会,让他搅得乌烟瘴气,这家伙实在可恶。好吧,冲着卓少君,这件事就算完了。只是玉小姐那边……” 卓君明一笑道:“秦兄如果怕玉姑娘生气,何不到她下榻的梅园去赔个小心?只是她是不是会见你可就不一定了!” 秦雷皱着眉道:“也只好这样了!”说罢拱了拱手径自离开。 卓君明随即唤过他随身的小厮,带过他的那匹紫毛青,翻身上马亦自离开。 群众的热情,自然而然的因为几个主要人物的离开而冷却下来,也就纷纷散开自去。 说不出的懊丧、惆怅、心灰意冷,寇英杰返回到了客栈里。 默默的,回到了他自己的房中,在书写着“先师,郭公之灵位”的供桌前。他一声不吭的坐下来只是发着呆。灵前白烛的光蕊不停的摇曳着,照着他茕茕孤单的身子,自己低头看看,由不住兴出了一声叹息。 身上的衣服都破了,几处鞭伤也都肿起来,现出了条条的痕迹,最厉害的是手上的那处刀伤,还在不停的淌着血,血迹把衣服都染红了。寇英杰忍着痛,匆匆把伤处止血,换上了yào,包扎了一下,连衣服也都懒得换,就倒在了床上。 “这是何苦?”自己想着也是无聊。脑子里这么想着,可就情不自禁的又浮起了那个玉姑娘的影子。该是千娇百媚的一个俏丽佳人,称得上国色天香的美妙姿容,然而,他却是领教了! 怎么也想不到她竟然会是这么不讲理的一个人,简直是不可理喻。 一想到她那般凶煞挥鞭的模样,似乎恨不能要用鞭子把自己抽死的样子,寇英杰禁不住由脚心潜生出一股凉气来。 然而,寇英杰思忖着,自己的行为也是太孟浪了些,好好的一个赛马盛会,全因为自己而弄糟了。师父郭白云倒是真没有说错,他这个女儿实在是太任xìng了,这般蛮横不讲理法儿,日后何以相处?想到这里,又不禁暗恨自己办事莽撞,武功不济,假使有一身好本事,又何致于会吃这个亏? 不要说比起那位玉小姐的武功来差了一大截,试观卓小太岁其人,又何尝不高出了自己许多?这样又使他想到了卓小太岁。这个人不失为一个见义勇为的侠士,今天的事要不是他,自己只怕结局更惨,即使不被那位玉小姐的鞭子当场抽死,也难以逃开那批愤怒的群众之手。 他内心不禁对于卓小太岁这个人油然的生出了敬意,暗里责怪自己真是胡涂,居然不曾问一下对方的名字与住处,就这样胡里胡涂的走了,简直是太也失礼。 心里正自懊丧不已,却听得有人叩门。 “寇先生请开门!” 是店里伙计盖三的声音,门敲得很急促。 寇英杰含糊的应了一声,开开门道:“什么事?” 盖三咧口笑着道:“玉小姐那边,打发人来看你老来了,在前面柜房里,等你老回话呢!” 寇英杰顿时精神一振,道:“玉小姐本人来了没有?” 盖三摇着头道:“没有,是她那个小跟班儿毛七来了。还带来好些东西,说是要面见你老本人!” 寇英杰心里很不是个滋昧,想了一下,遂点点头,匆匆返回换了件外衣,锁上房门,这才同着盖三往前院里走过去。二人进了柜房,就看见刘掌柜的正陪着玉小姐跟前当差的那个毛七在说话。 上午在马场毛七见过他,是以不待招呼就站起来抱了一下拳道:“寇相公么……失敬,失敬!” 刘掌柜象是对毛七很巴结的样子,忙为寇英杰介绍道:“这位是毛管家,玉小姐跟前的红人。” 寇英杰微微点头,坐下来。 毛七一笑道:“早上赛马场的事,我们小姐回去以后觉得很过意不去,特别打发小的来看看相公,另外送点东西,表示点歉意。”说着走到桌前,打开一个包裹,由里面取出一包银子,道:“这里是二百两银子,”嘻嘻一笑他又取过一个小小玉瓶道:“这里面是我家小姐家独门收藏的上好伤yào,小姐怕相公鞭伤过重,伤了筋脉,嘱小的关照相公日服三次,一半日就可见效!另外……”毛七笑着又指了另外一个包着漂亮红纸包道:“这是马场秦场主送去的奖金和奖品,我家小姐说真正跑第一的该是寇相公,她不能收,所以一并的叫小的给相公你送过来!”他一口气说了这些,取过纸笔,送到冠英杰面前,哈哈笑道:“东西全都在这里,请赏在下个收条儿,小的也好回去jiāo差!” 寇英杰脸涨得通红,过了一会儿,他才摇了一下头道:“这些东西我不能收!” 毛七一怔道:“不能收?” 寇英杰冷笑道:“你们小姐真是这么关照你的?” 毛七连连点头道:“是呀,是她这么关照我的,寇相公,有什么不对?” 寇英杰道:“你们小姐人呢?” 毛七一笑说道:“走了。起程回皋兰去了。” 寇英杰呆了一下,苦笑道:“那么很好,就烦毛管家把这些东西原封奉还,就说在下愧不敢受。” “这又何必呢?”毛七皱着眉道:“我们小姐是一番好心,因为今天早上……总之,我们小姐心里很过意不去。” “既是过意不去,就应该她自己来。如果以为送点银子就……”说到这里,寇英杰面色一凝,苦笑着道:“就这样吧,毛管家请把这些东西带回去,至于这件奖品,我就更不敢收了。要是你们小姐也不肯收,那就退还给秦场主好了。我日内将起程赴皋兰一行,也许还能见得着你家小姐,我有重要的事要她……”他不得不把话声中辍。 毛七与刘掌柜的也都看出来,这位寇先生脸色苍白,气极了的样子,二人不由得相互对看了一眼。 刘掌柜的干咳了一声道:“寇先生,既然玉小姐特别派毛管家来赔了不是,你先生也就算了吧!” 毛七赔笑道:“是呀,我们小姐心里老大的过意不去,相公要是把这些东西给退回去,岂不是扫了她的面子吗?那时候我们小姐再要动了气,可就……” 寇英杰站起来,笑了笑道:“我已经这么决定了,毛管家另外还有话说没有?” 毛七想了想,才结结巴巴的道:“我们小姐的脾气就是这个样,相公没有事最好不要再去皋兰,免得遇见了不太方便!” 寇英杰忍住心里的怒火,点点头道:“我知道了。皋兰我是一定要去,你们小姐也是一定要见,见了面她真要怎么样,也只有由着她了!”说罢,拱了拱手,径自转身步出。 毛七看着他的背影,翻着白眼儿。在他眼睛里,这个人可真是个傻瓜,到手的钱他居然推了出去。 寇英杰来回的在房里走了一圈,实在难以抒出紧压在心里的一腔怨气。 “郭彩绫!你也太小看了我寇英杰这个人了,寇某人毕生服膺于忠义二字,岂是贪图财利的无为小人?我千里送丧,送的是你生身之父,你居然把我当成孟浪登徒之流,打伤了人,自己不来,却派个奴才送银子给我……分明是小瞧于我!” 越想越气,忍不住重重的在桌案上擂了一拳,发出了“碰”的一声,白烛一跳,差一点倒下来。他的眼睛可就情不自禁的接触到了那个黑漆的棺材,由不住喟然发出了一声长叹。 “师父……”他心里暗忖着:“你老人家的一番心意,以爱女终身相托,只怕弟子无能为力,不得不辜负你老生前的一番期盼了!” 刹那间,热泪猝涌,几乎忍禁不住,视觉里的一切俱都变得模糊了,那双白烛的炯炯光蕊,陡然间幻化为栲栳大小的两团金光,就在那两团光影之中,叠印出郭白云生前皤皤白发银髯的一颗人头。 寇英杰唤了一声:“师父!”陡地扑过去,才知是幻影一团。 面对着郭白云的棺木,他不禁兴起了一片伤感。老人的慈晖,恩情,历历过目,使得他感到一种难以排遣,责无旁贷的一种痛苦,一种受知遇而无从答报的痛苦。 眼前的一腔颓唐,万种惆怅,无非皆是由于那个玉观音郭彩绫身上而起。 这一个突然的发现,猝然使得他大吃了一惊。须知“情魔”因“心想”而生,两者互为因果,伤人于无形之间,被害者一入泥淖,即难以自拔脱身。寇英杰眼前正是如此。其实,在他第一次看见玉小姐晶瓶雕像时,是己留下了内在的情因。 这种魔相的滋生,原是极其自然而不着痕迹的,很难被人自省发觉。寇英杰总算是一个智者,在他忽然憧憬出此番感情大变的不同凡响来因时,内心油然的生出了一番警惕。他不禁苦笑了起来。想到恩师郭白云那般奇异武功,具有真知灼见的一个高人,居然也会做出这般的胡涂事情。 他是不该把女儿终身许托与我的!寇英杰心里这么想着,她是天上的一颗星,闪烁着令人目眩的寒光;是一道雨后的彩虹,那般的五彩缤纷,绮丽多姿!她该是一只鹤,一只云际翱翔的天鹅!是万人目睹下,永远高高在上,羽衣云裳的九天仙女! 这一切都是虚无飘渺,可望而不可及的,谁要是意图得到她,占有她,该是何等的不自量力,何等的不智与呆痴! 刹那之间,寇英杰把自己看得那般的渺小。郭彩绫愈是高贵出尘,他也就愈加的显得渺小。两者之间的距离,似乎是愈加相差得远了。 终于,他发出了一声喟叹!宛如从梦中惊醒了一般,他得到了暂时的宁静与苏醒,自己告诫自己,“不要再痴心妄想了吧!” 他对自己说:“把师父灵柩送到安葬以后,我就离开皋兰,远远的离开她。”这么想着,心情似乎开朗多了。 身上的鞭伤痛楚也似乎轻得多了,那先时自认为身受的诸多委屈,也都不再计较,觉得无所谓淡多了。他站起来振作了一下,觉得肚子一阵饥饿,这才想到整个大半天时间,自已还未曾吃过一点东西。 对于自己这种失常情形,寇英杰暗中好笑,想不到平素蛮冲直闯,提得起放得下的大丈夫胸襟,一着情愫,竟然如斯。他感惭的摇了一下头,随即把身子整理了一下,头发重新梳过,这才步出房外。 多日以来,他坐锁愁云,从不曾到外面走动,今日此刻,在他身受了如此羞辱折磨之后,反倒豁然开朗了。情思之于人,微妙如此,真乃匪夷所思。 眼前来到了一处岔道路口,只见两街商店栉比鳞次,路人来往熙攘,好不热闹! 黄土道上不时有马车经过,扬起阵阵灰沙。由行人服饰上看,居民甚杂。除汉人之外,蒙、藏、回族各色人种俱备。 其时正是秦州一年一度的庙会之期,是以八方荟萃,游人如鲫。寇英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21 章 杰穿过街道,即见有一处饭庄子,招牌上写着“老秦州”,酒帘儿高挑着,门前十分热闹。 自来到秦州之后,他还不曾好好吃过一顿饭,眼前既然来到这里,乐得好好吃上一顿。 想着想着,已来到了这处饭店门前。 好讲究的气派,但见八扇朱漆门扉敞开着,七八个伙计在招呼着,拉马的拉马,呼客的呼客,饭堂子里摆设着铺有白布的桌面,进门处的一溜子鸟笼,以及悬挂在四壁的名家字画,简直令人怀疑眼前是京畿盛地。 寇英杰几乎被这番排场吓住了!有心想退回换个去处,却禁不住站在门前的伙计那声“客来”的吆呼,他只得硬着头皮走了进去。 饭堂里好不热闹,那些讲究的吃客座前俱都围有画屏,由里面不时传出阵阵丝竹或呼卢喝雉之声。 寇英杰找了一个靠窗的座位坐下来,点了吃食,伙计送来了一壶热茶,端在手,才发觉到许多人的眼睛都集中在自己身上。 那些不友善,甚至于怀有敌意的目光,使得他颇感拘束汗颜,不用说这些人俱还记挂着他扰乱赛马,掠先玉观音而抢了第一的那档子事。 寇英杰也只得装着不见,只是心里十分别扭,却见一个伙计来到自己面前,哈腰施礼道:“四号屏里的贵客,请先生过去谈话!”说时回身指了一下。 原来这些屏隔成的座席,也象房间一样的悬有屏号,寇英杰顺着伙计手指处,瞥看了一下。 伙计恭身应道:“那位贵客关照说,他姓卓。” 寇英杰顿时心中明白,点了点头,随着他来到了所谓的四号屏风面前。 隔着一层低垂的湘帘,闻得里面传出一片丝竹声,即见一只纤纤玉手,就在寇英杰足步方抵门前的同时,恰好把帘子掀开。 一个身着翠袄,薄施脂粉,细眉大眼的姑娘己横身眼前,这女子向着寇英杰送上秋波,微微一笑,随即福了下来,口中并娇声呼道:“相公来了!” 寇英杰一呆道:“不对,错了!”回身再看,那个带他来此的伙计已不知去向。再看那个姑娘,正自看着自己发笑。 寇英杰看看她,她忙自垂下头来,半截粉颈,白酥细嫩,衬以云鬓轻摆,倒是一副好姿色。这突然的场面,倒使得寇英杰一时难以应付,一时间为之大窘。 坐在里面一角的卓小太岁,却已把他看了个清楚,哈哈一笑步下位来:“寇兄弟,你也忒嫩了!错不了,请进来吧!” 寇英杰乍然看见了他,这才松一口气,抱拳道:“卓兄原来在这里,失礼,失礼!” 卓君明笑道:“我一人正自无聊,难得遇见了你,我们真是称得上有缘,来来来,坐下说话!” 寇英杰目光一扫,才发现到除了身边出迎自己的那个细眉大眼的姑娘以外,座上另外还有两个少女。一个高梳螺发,一个乌云披肩,也同那个翠衣姑娘一般,俱都薄施脂粉,亭亭玉立,风姿可人,看上去虽不似闺门淑女,倒也不算轻浮惹厌。 这番情景,诚也大出寇英杰意料。然而,试观卓君明之年少风流,翩翩英姿,加以囊中多金,这类红颜知己自然不在少数,也就不足为怪了。这番思念,只不过在他脑中略闪即逝,想着,随即在外面一张座位上坐了下来。 那个先迎他进来的翠衣女子,玉手持壶,浅浅为他斟上了半盅酒。 寇英杰慌不迭起座道:“有劳姑娘!” 翠衣女子粉面微红道:“不敢!” 卓君明笑道:“大家都用不着客气,来,你们三个见过我新jiāo的这位朋友,寇……” “寇英杰!”寇英杰自报姓名,站起抱拳。 三少女早已盈盈施礼,轻启朱唇同声唤道:“寇相公!” 寇英杰面色微窘,说道:“不敢当!姑娘请坐!” 三少女一笑站起,都把目光转向卓小太岁。 卓君明笑道:“寇相公可是个老实人,你们可别欺侮他,开罪了我的好友,我可是不答应!” 寇英杰红着脸道:“卓兄,何必说这些。是我来的不是时候,我看我还是先退一步吧!” 说罢方自站起,却被卓君明一把抓住:“兄弟,你这是干什么?”卓君明那张俊脸上,忽然显出了一丝凄凉的表情,可是紧接着,马上又回复了笑容:“你可是看不惯这个调调儿?” 他自嘲般的笑了笑道:“没关系,一生二熟,日子久了,寇兄弟,你也许会发觉到这些妞儿们蛮可爱的!” 这番话,说得三个姑娘家都低头笑了。 “来来来,我为你们介绍一下!”卓君明手指那个翠衣姑娘道:“她叫翠莲!” 那个高梳螺发的叫“海玉”。 云发披肩的叫“蝶儿”。 三个人俱是城北“满翠楼”的“女校书”,女校书就是jì nǚ,这种称呼寇英杰当然是懂得的。 想象中,这类青楼女子全是俗不可耐,倒未曾料到眼前三人俱是出落得如此淡雅。 卓君明道:“她们三个与我已是多年相好,寇兄弟,你却不要以一般青楼凡俗女子来看她们呢!”说着以手中筷指向她们道:“翠莲善琴瑟,能歌小令,海玉画得一手好丹青,蝶儿通晓诗词,并擅洞萧我们四人常作诗酒之会,往往醉不知归,乐此忘疲!” 寇英杰抱拳一拱,说道:“这么说,就更失敬了!” 翠莲樱唇微启,娇笑道:“相公莫听卓公子夸赞,贱妾等青楼女子,有多大学识?以后还要请相公多指教哩!” 卓小太岁笑道:“好个无情的翠莲,喜新厌旧,只怕这位相公看不上你呢!” 翠莲粉面泛红,却把明眸飘向寇英杰,意含挑逗的扬着眉儿娇笑道:“相公说的,可是真的?”一句话说得举座各人俱都笑了。 寇英杰这时才注意到,卓君明换了一袭雪白色的长衣,长襟两侧,墨丝勾绣着细细的修竹。他人生得原本英俊,衬上这件衣裳,更似有无限风流,万般豪情,端的是风流倜傥,少年英雄,莫怪乎姐儿们俱要为他着迷! 然而,这卓君明岂又是真的自甘作贱的寻常中人! 关于这一点,寇英杰虽不曾与对方谈及,却可断言肯定,他绝非如此。 欢乐场中多薄幸、不肖,倒也是事实,只是严格审核起来,这其中却大有分别。 寇英杰在这方面,说不上有经验,更称不上是什么行家,只是,凭着他理智与直觉的判断,这个卓小太岁,显然是个可爱的朋友。他那两道扬起的眉梢,掩饰着飞采的豪情,秀朗的目神,说明了此人的学识与修养,那郁郁神情,每在眉头开合间暗里聚结。这又似乎说明了,此人亦有黯然神伤的另一面。 初次jiāo往,寇英杰能够观察出这么多来,已经很不容易了。 反之,卓君明也把寇英杰这个人看得够清楚了。 一种惺惺相惜的吸引力,使得彼此二人,在这初次jiāo往的场合里,产生了友谊的萌芽。 寇英杰原来也是个不拘小节的豪客,难得遇见卓君明这个直率朋友,再加上三个巧笑倩兮的红粉客,频频劝酒,软语尽温,两个愁肠客,都不禁多喝了几杯。 翠莲乘兴鼓瑟,低歌了一首“蝶恋花”的时调小令,一时宾主尽情。 这餐酒饭,无异是寇英杰近半年来吃得最痛快惬意的一次了。 记得来时是黄昏时分,待到二人思归时,饭堂里已掌起了百盏明灯。 打发了三位漂亮的女校书离开之后,卓君明把剩余的半杯残酒一饮而尽,呼了一声: “痛快!”他望着寇英杰道:“寇兄弟,你在秦州还有几天逗留?” 寇英杰道:“就要走了!卓兄呢?” “我吗……”卓君明随兴的笑着:“想来即来,思去就去,浪迹风尘天涯,有如天上白云一般!” 寇英杰由衷的感叹了一声。 “不要羡慕我。”卓君明忽然苦笑道:“我也有你意想不到的烦恼,你是看不透我的! 你这就要走么?” 寇英杰道:“原来想就走的,只是……”说到这里顿了一下,看着对方苦笑道:“再等两天吧!” 卓君明会意道:“一点小伤算不了什么,我带来有上好的伤yào。”伸手在身上摸了一下,道:“不在身上,明天我给你送过去!” 寇英杰道:“这就不敢当,卓兄你下榻哪里,明天小弟专程拜访,顺便拿yào。” “用不着客气!”卓君明一笑,说道:“这地方,我一年总要来上几回,兄弟你大概是第一次来,就是路,我也比你熟,你目前往在哪里?” “长兴客栈!”寇英杰期期地道:“卓兄也许还不知道,目下我有事在身,只怕不便待客!” 卓君明一笑道:“这个我也听人说起过,你我虽是初jiāo,但一见投缘,我是不忌讳这些的!今天晚了,明天见面再谈吧!” 说罢离座站起,寇英杰亦有归意。 二人出得屏间,只见四下客座,纷纷站起,向着卓君明施礼甚恭,卓君明一一抱拳还礼。 开发了饭钱,出得门来。[JAR电子书下载乐园WwW.QiSuu.Com] 寇英杰道:“卓兄原来jiāo游如此之广,令人佩服!” 卓君明道:“也说不上。总之,人怕出名猪怕肥,这两年我才深深体会‘盛名之累’这句话确有真谛!” 就有一个伙计,赶着到侧面马棚里去为他套马。 卓君明忽然想起来逍:“你的马呢?” 寇英杰道:“拴在栈里。”话声未落,即见三骑快马,风驰电掣的奔至眼前,由于马行快速,行人纷纷避开,形成一片混乱。 就在这老秦州饭庄子前面,三骑快马陡地停住,为首并行的两骑快马方一勒住,即由马背上滚鞍翻下一双黄衣汉子。 紧接着一斑花马随后而至,这匹马陡然勒缰,现出马背上坐着那个蓝色缎衣的拱背矮瘦老者。 店前灯光甚明,照着老者那副尊容:三角眼,扫帚眉,外加上一对招风耳,人是那般矮小,却生有一双远较常人为长的双手。 这个人陡一映入目中,寇英杰登时大吃一惊。 卓君明立刻发觉到他是有异,道:“怎么了?” 寇英杰把身子急转了个方向,避开了所来三人的正面视线。 所幸,来者三人未曾注意,即见几个小伙计迎上去呼客的呼客,拉马的拉马,把老者三人迎了进去。 卓君明在三人初来时,也曾注意到了。这时,他微微一笑道:“寇兄弟原来在江湖上结有大敌,实在不智得很。” “卓兄你说什么?” 卓君明微笑道:“方才三人,分明是名重江湖的帮会中人,看你神色不妙,莫非与他们有什么过节,你说是也不是?” 寇英杰不擅说谎,听他这么一问,顿时为之一怔。 卓君明见状更是腹内雪然,当时一笑道:“你不要紧张,这件事你不说,我也不会追问,看刚才来人装束,莫非是传说中宇内十二令的人物么?” 这么一问,更是足见高明。 寇英杰不得不点头承认,说道:“卓兄阅历果然丰富,这三个人,正是宇内十二令的!” 这时马号里的小厮,已把卓君明的那匹紫毛青牵到了面前。 卓君明本来还想说什么,碍着有外人在场也就到口忍住。当下翻身上马,在马上微微点头道:“明天见面再谈!”一带马缰,径自策马而去。 寇英杰抱拳作别,匆匆离开现场。他自见三人现身,一颗心早已大乱。 所来三人正是宇内十二令的人。那双黄衣汉子,神态昂然,显系门下佼佼人物,至于后来现身的那个矮小拱背老人,正是宇内十二令中,职掌重权,为总令主铁海棠极为器重的鹰九爷,鹰千里。 这个人的厉害,寇英杰在四郎城时曾经亲眼目睹,当时鹰千里虽为郭老人刀气所伤,不敌败北,但是这个人居然胆敢与郭白云颉颃,虽负伤而余勇可贾,当然绝非寻常人物。 如果不是这个人,郭老人还不致死得这么快。是以,寇英杰对他留有极为深刻的印象。 他此刻身负重任,恩师后事未曾jiāo代,如今押棺随行,半途上可是出不得一点纰漏,万一惊了灵柩,或是有些失闪,将何以向那位玉小姐及二位师兄jiāo代?果真追问起来,却是大罪一桩,自己即使百死,也难赎其罪了。这么想着,寇英杰越觉得责任重大,禁不住急出了一身冷汗。 出得饭店,他一路上头也不抬,径自回到了长兴客栈。 不过是一天的工夫,他已出了名,人人都知道秦州城出了这么一个快马怪客。 人们对于寇英杰的传说,不仅仅因为他大闹马场,夺得第一的那档子事,就连他舍万金而重爱马,甚至于上午璧还奖金,奚落玉小姐的这些事,也都在传说之列,一时脍炙人口,人人乐道。很多人,似乎已对他改变了观念,发觉到这个年轻人的诸多可爱处。 传说总是与事实有不少的出入,居然有人说他是个孝子,千里为父送丧,归故里为正丘首。这些传说,立刻又赢得了许多人的赞赏。是以,寇英杰此刻转回客栈时,立刻得到了许多人的青睐。 很多人特别由客房里跑出来看他,寇英杰大是惊诧,为此更惴惴不安。 客栈的刘掌拒的,居然也改变了态度,亲自为他打着灯笼,一直把他送到了后面栈房,又为他开了锁,告了扰,才自行离开。 对于这份特别意外的光彩,寇英杰并不高兴,却使他想到了卓君明所说的那句话人怕出名猪怕肥。尤其是此时此刻,强敌在侧,掩饰尚恐不及,哪里再敢为之渲染? 他悄悄的推门进了屋,风使得灵前白烛的光蕊为之一扬,也使得他更清晰的看见那个黑漆的灵柩,顿时他心胸为之一沉。 关好了门,走到灵柩面前,缅怀着过往与今后,益加的使得他忧心忡忡,不能自已。 忽然,他听见了一声发自身后的叹息,一声女子的叹息。 在万籁俱静,面对灵柩的此刻,这声女子的娇叹声,却有惊心动魄之威。 寇英杰乍惊之下,右足向侧方一滑,刷的一个疾转,同时间右掌推出,朝着发声处,劈出了一掌。 他屡经大敌,所遇之人,无不有杰出超人身手,使得他平添了无限机警。 眼前这一掌,功力十足!一股锐猛的劲风自他掌心里猝然发出,直袭向身后发声之处。 然而,暗中人何尝是易与之流? 就在寇英杰掌力方吐的一刹那,那人已经叱了一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22 章 声,右手倏递,而那只纤纤玉手里,回敬出一股更为疾劲的掌风。 两股掌力猝然接触下,似乎整个房子都为之震动了一下,四扇纸窗“轰”的一响,灵前灯蕊,更不禁长长的吐出了两朵灯花。 寇英杰身子一跄,禁不住后退了一步。动手过招上来说,他显然一上来已落了下风。 面前那个人,秀眉微剔,凤目斜乜,娇滴滴的模样,含蓄着说不出的惹人爱怜之意。 寇英杰是认得她的,正因为如此;才益加的使得他为之大吃一惊。 “你是……”寇英杰期期未能出口,那是因为怕自己认错了人。 来人,那个俏丽的美貌佳人,缓缓的抱着一双胳膊,她微微的眯着那双澄波似的眸子,用着似笑又嗔的神采打量着他:“怎么?不认识我了?” 冷笑了一声,她把头转向一边冷冷的接着又道:“阁下可真是贵人多忘事了!” 寇英杰由对方的声音里,证明自己没有认错。他显得很吃惊,后退一步,抱拳道:“请恕冒昧,莫非是铁小薇姑娘么?” 少女闻言微微扬了一下眉毛冷哼道:“我还以为你真的不认识我了呢,看起来你还有点记xìng!”杏目一翻,在他身上瞟了一眼,随即在一张位子坐了下来,花样的面颊上,却带出了一副娇嗔。 寇英杰初见她时。想到了对方的身分,只以为她必将出手对自己不利,这时看来,似乎是自己错会了意,对方并没有要与自己动手。 他岂能真的不明白?对方这个姑娘,在以往两次见面的机会里,都似乎对自己手下留情。这个问题,他始终还不曾细想过。眼前,当他第三度的邂逅对方时,忽然想起来,禁不住内心为之大大的震dàng了一下。但是无论如何,双方是站在敌我对垒的立场上。 这种心理的影响,使得寇英杰不得不对她保持三分警觉,丝毫也不能大意。他冷笑一声,打量着对方道:“铁姑娘请赐告来意,才好说话!” “什么来意不来意,哼!”铁小薇翻过眼睛来,在他身上一掠而过,多少带着点不屑的意味。她冷冷的说:“我要是真的想杀你,哼!姓寇的,你呀,再有三个也死定了!” 寇英杰怔了一下,道:“姑娘这话是什么意思?” 铁小薇看着他皱了一下眉毛,微微偏过头来:“你是不知道,还是装胡涂?” 她忽然由位子上站起来,扬了一下眉毛道:“别以为你现在那身功夫不错了,要是真的想拿下你,那一天船上,还会让你跑了么?” 寇英杰陡然一惊,昔日金漆大船上那番惊险情景,很快的在他脑子里闪过。 当时那番打斗的情景,是不难想知的,他记得与几名黄衣汉子的忘命对搏,铁小薇出身阻拦,却被自己击了一掌,后来那个姓沈的娘姨现身向自己出手,却被这位铁姑娘拦住…… 那真是惊险绝lún的一剥那,自己是怎么跃水逃生的,这时想起来,可就模糊不清了。 无论如何,这位铁姑娘当时确是对自己护卫有加,自己却反而报以重掌,就情就理而论,实在有点说不过去。想到这些,他不禁感到一些赦然。 他脸色微微发窘的抱拳道:“那一天大船脱险,亏了姑娘仗义援手,在下感激不尽。” “感激不尽!”一刹那,铁小薇脸上浮起了笑容,却又含有几许伤感,双眼在他身上转了一转:“好个感激不尽,哼!我看你那一掌,真想是要打死我的样子!” 寇英杰愣了一下,羞愧的道:“在下急于脱困,忘了出手轻重,姑娘可曾伤着了?” 铁小薇道:“当时也怪我一时疏忽,未及运功防身,否则你是伤不了我的!” “这么说姑娘可是受伤了?” 提起了这件事,铁姑娘脸上罩起了薄薄的一层怒嗔,可是当她的目光接触到寇英杰怅然若失的面颊时,却又不禁化悲嗔为祥和。 事情到底已经过去了,更何况对方这个人,自一开始在沙漠初见之时,就在自己心里留下了深刻良好的印象。 好没来由的一番感情消受! 她知道,第一次对这个姓寇的没有狠得下心,以后就不可能翻脸成仇了。轻轻叹息了一声,铁小薇脸上带出了一丝苦笑:“以前的事,都不要说了。”铁小薇打量着他道:“我只问你,现在你都在干些什么?” 说时,她那双眼睛不自禁的瞟向那具停放的灵柩,冷笑着道:“这算是干什么?郭白云也不是你亲人,还管给他送尸,犯得着么?” 一提起这件事,寇英杰大吃一惊,他身子快速的一转,已飘向灵柩面前,还算好,这具棺材没有被人动过,木楔子钉得很牢实,不象是被人起动过的样子。 看见了那副棺材,不由又想到了棺中的恩师郭白云。想到了郭白云,又不禁对宇内十二令中人,兴起了切骨的痛恨。他霍地回过头来,愤愤的道:“这都是你们干的好事,是你父亲一手的杰作,现在你看见了棺材,应该相信他老人家是真的死了,应该满意了吧!” 铁小薇呆了一下,冷笑道:“他与我父亲公平比武,生死之事应该早在念中,万一要是我父亲死了又该如何?”她微微一笑又道:“说到这里,我倒要问你一句,郭白云真是你的师父?” “这个……”寇英杰微一点头,说道:“是的!” “是他临死前收你为徒?” “是。不错!” 铁小薇怔了一下道:“这么说,那两件东西都在你手里了?” “什么两件……东西?”寇英杰强自镇定道:“我不懂你在说些什么!” 铁小薇冷冷的道:“一个翡翠骆驼,一卷图画。” 寇英杰心里一动,脸上毫不动容:“我不知你说些什么!” 铁小薇微微一笑道:“你也用不着怕,更用不着防我,如果我真要对你有恶意的话,我现在就把你拿下来了!” 寇英杰冷冷一笑,道:“你也未免过于自信了!” 铁小薇一笑道:“不妨一试!” 寇英杰虽知对方武技精湛,但是这种当面激将,实在难以令人消受。 他虽然也曾与她动手相击,但是那一次她却是伤在了自己掌下,如果仅凭对方一句话,就令自己心服,也未免太也不近情理。 铁小薇见他面现沉思,一脸忿忿之色,随即猜知其心意,当下含笑盈盈的自位子站立起来:“怎么,你可是心里不服?” 寇英杰抱拳道:“在下有意与姑娘过手百招,不知可肯赐教!” “我知道你是不服!”她微微一笑,轻起玉手,把一双宽松的袖口挽了一下,杏目含娇的道:“我看用不了百招就能分出胜负!” 寇英杰怔了一下,冷笑道:“姑娘是说十招之内,就能制服在下?” 铁小薇笑道:“我们只是印证一下手法而已,何必说得这么难听?” 寇英杰道:“这里地方狭窄,姑娘如果有意,离此不远,有块空地……” “那更用不着了!”铁小薇笑道:“这里足够施展,寇兄,请吧!” 寇英杰面上一红,心里说好个倔强的丫头,寇某即使是武功不济,也不能就在十招之内输给了你。当下冷冷一笑道:“既然这样,寇某开罪了!” 话声一落,气抱中元,拉开了架式。 铁小薇面现微笑,只把一双眼睛,注视着他。 寇英杰内心,越加不服,道了一声:“开罪!”足下一上步,陡然的欺身而进,骈二指向着铁小薇肩井穴上就点。 铁小薇玉掌一翻,用“金丝缠腕”的手法,向着寇英杰手腕子上一搭,寇英杰顿时觉出手上一沉,仿佛一块万斤巨石,直向着手上压了下来。他心中猝然一惊,霍地用力向上一抬,施展出“横架铁门栓”的功力,打算硬接对方这一招。 其实他却是错了!铁小薇并无意硬接他这一掌,两股力道甫一jiāo接的刹那,她已翩若惊鸿的闪在了一边,同时间翠袖乍起,在晃动的袖影间,一只软绵绵的玉手,却改向寇英杰右肋间的三处穴道上击来。 空中“波,波,波!”一连三声轻响,象是变戏法儿似的神奇,在一片雾状的轻烟中,三只掌形的光影,直向着寇英杰身上击过,先有一股凌人的寒气迎先扑袭而至。 寇英杰在陡然接触到这股冷气息时,禁不住机伶伶打了一个寒颤,他仿佛记起武林中曾经传说过一种奇异的武功名叫“拍影”,全系以自己本身内功真力贯注掌上,对敌时只需望空轻拍,即可成为有形掌影,一经中人,即入肌肤,那股无形的内力,却可在敌人体内作祟,轻者可制敌人倒地跌撞不休,重者却能震碎敌人五脏六腑,是一种极其玄奥,莫测高深的武林异功。 这个念头极快的在寇英杰脑子掠过,眼看这三片掌形光影呈品字形的式样,向着寇英杰身上袭到,他一时情急之下,来不及闪身跃开,当下双掌合并着平胸推出,施展出排山运掌的功力。 “呼!”一大股劲风,在他双掌力推之下,排山倒海般的涌了出去。 斗室之内如何当得这等功力?只听得“轰”的一声,四窗齐震。眼看着那三片掌形光影被这等巨力逼得飕然散开。 铁小薇清叱声中,玉手连同翠袖向空中一挥,已把那三片掌形光影收回,同时间她娇躯伸展之间,已如展翅金鹰般的掠身直去。快、绝、妙,三者兼具! 寇英杰身子向右侧方一个急闪,铁小薇已当空直落,双方的势力可都够快的,象是磁石引针般的凑在了一块,凌厉的攻守对招,有如电光石火的快捷。 三五招极其玄诡的招式随攻即破,陡然间寇英杰侧身而进,施展出拿云手法,右手五指似抓又张,五指间控制着全身力道,直向铁小薇肩头抓来。 五 他连日来屡经挫败,早已激发好胜之心,是以才不顾一切决心求胜,这一式拿云手,暗含着他昔日苦练多年的“聚雷”之功。那是一种内练的罡气之功,他不相信,对方一个女孩子,真能够当受得了这等沉实的功力。 然而他却是估计错了!武林中凡是略有见识的人,无不视铁氏门中武功为忌讳,那是因为铁氏武功别具规格,大越常轨,功深而纯,却又波谲云诡,令人莫测高深。 眼前的铁小薇,既然是当今总令主铁海棠的掌上明珠,自是得乃父真传,以寇英杰目前功力,何能是她对手,他能够支持到现在,实在已出人意料。 寇英杰右手电闪而出,五指曲伸,已向铁小薇肩上抓到,只要容其五指尖沾上一点,铁小薇势必当场出丑不可。 猛可里,铁小薇翻起一只软绵绵的玉手,反向他手掌上托来。寇英杰只觉得手掌上一软,仿佛千斤巨力,击中在极其蓬松的棉花堆上一般,竟然是丝毫不着力道。 同时间即见铁小薇香肩微微向下一沉,衣衫飘渺里,人已如同鬼魅般的绕到了自己身后,速度之快,有如电光石火。 彩衣御风,翠袖猝扬,寇英杰心中一惊,暗呼一声不好,再想脱身已是不及,随着铁小薇探出的一双玉指,他只觉得背后志堂穴上微微一麻,已为对方点了穴道。 铁小薇显然是手下留情,(按:“志堂”一穴,为人体重要穴道之一,果真对敌,只需内力贯注,有一指判生死之功,属于人体三十六死穴之一!)因此眼前寇英杰的感受不过是微微一麻而已。 等到他体会出并未因此受害时,衣袂飘拂里,铁小薇早已闪出七尺以外。一进一退,有如风中的芦花一般轻飘。 寇英杰又是一阵子脸热,说不出惊恼羞愧,只管怔怔的看向对方。 不可否认,眼前这个姑娘那身功夫,确是高出自己许多,他暗中盘算了一下彼此动手的招数,连头带尾不过才在第八招的数上。 以自己这身功夫,居然在对方手上走了不足十招就落败在场,以此而推,这个铁小薇的一身武功,该是何等惊人了。 铁小薇微微一笑,道:“怎么样,你可服气了?” 寇英杰不禁由懊丧里兴起了一丝悲哀,深深的垂下头来。 铁小薇见他如此,脸上原来的得意神采,慢慢的为之消失,她苦笑了一下,吐出一句实话:“郭白云的眼力不差,在他临终之前,还能够收到你这个徒弟,却也是他的福气!” 寇英杰以为她是存心奚落,心里更不是味道。 铁小薇摇头轻叹一声道:“我说的是真的,以你眼前功力而论,如果能得到象郭白云这类奇人传授,不出两年必能有惊人成就,那时我是否还能是你的对手,可就不得而知了!” 寇英杰冷哼一声道:“这么说,在下今生要想胜过姑娘,是不可能的了!” 铁小薇一双妙目,注定着他,微笑道:“你认为胜过我这么重要?我倒真希望你能有这么一天!” 寇英杰顿了一下,说道:“先师郭白云既然不幸落败,丧生令尊之手,在下实在不知,令尊何以仍然穷追不舍,莫非还有鞭尸之恨么!” “这倒不是。”说到这里,铁小薇轻轻叹息了一声,道:“这就是刚才我所说的话了,因为令师手里有那两样东西,我父亲必然要得到手中才能甘心!” “那两样东西原是令尊所有?” “这个……”铁小薇脸色微微一红,摇摇头道:“那倒不是。只是我父亲却以为这两样东西,对他老人家甚至于对宇内十二令整个帮会来说,未来的威胁,都太大,所以一定要取到手里!” 寇英杰冷笑道:“你虽然这么说,仍然并不能掩饰令尊的强盗行为!” 铁小薇秀眉一剔,却又微微一笑,说道:“你的胆子不小,如果这句话,你敢在我哥哥面前说,只怕你多半活不成了,我却是好说话得多!” 寇英杰道:“并非是你较令兄好说话,实在是姑娘较令兄要知情达理得多!” 铁小薇道:“是么?”她那双明媚的瞳子在寇英杰身上微微一转,脑子里象是在思索着什么。忽然她笑了一下,神秘的道:“其实你认识我还太浅了,也许我并不如你想象得那么好,以前两次的对你援手,也只是在可行的范围之内,如果你以为我真的会帮着你和我父兄为敌,可就未免太天真了!” 寇英杰冷冷的道:“这一点我很清楚,并未存此妄想!” 铁小薇道:“这样就好。” 说到这里她脸上现出一片晕红,杏目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23 章 微转,瞟向寇英杰,忽然轻叹了一声,站起来缓踱数步,走至窗前,默默的推开窗扇,向外注视着。 寇英杰道:“姑娘有什么疑难之处,但请直说无妨!” 铁小薇回过身来,微微点头道:“我果然是心里举棋不定。你可知道我的来意么?” 寇英杰摇头道:“姑娘不说,在下自是不知!” “老实告诉你吧!”铁小薇注视着他:“我奉父亲之命,就是要生擒你回去。” 寇英杰登时一怔,道:“为什么?” 铁小薇道:“我爹爹听了鹰总管的报告之后,认为郭老前辈身死之后,那两样东西必然在你身上!” 寇英杰冷笑道:“令尊这种看法也太武断了,事实上姑娘所说的两样东西,在下并未曾见过!即使为先师整理尸身遗物时,也未曾得见!” 铁小薇微微摇头,说道:“只怕言不由衷吧!”轻叹一声,又道:“这件事我们暂时不谈,只是你的胆子也太大了!” 寇英杰道:“姑娘说的是……” “你的行踪太招摇了!”铁小薇道:“我是今天下午才来的,可是一来到秦州之后,即探知了你在这里的消息,很容易的就找到了你,如果鹰总管先来一步,你将何以自处?” 寇英杰苦笑道:“姑娘既然发现了我,想必那鹰千里也即将会知道,在下身押恩师灵柩,想要避开姓鹰的耳目,只怕万难,说不得也只好坐以待毙,以死一拼了!” 铁小薇微微笑道:“也许事情还不一定如你所说的那么糟,事在人为,你马上动身起程去吧!”说完,一双明媚的眸子,略似含有情意的在他身上一转,倏地举步向室外踱出。 寇英杰道:“姑娘留步!” 铁小薇回头道:“什么事?” 寇英杰深深一拜道:“在下蒙姑娘三度援手相助,临危仗义,大恩大德,感戴不尽,天长地久,日后必有一番人心!” 铁小薇回身道:“刚才我已经说过了,我也只能就可行的范围之内帮助你,越过这个范围,我也是没有办法。” 寇英杰道:“尽管这样,在下也是感激盛情了!” 铁小薇象是有什么话要说,话到唇边,却又临时吞住,顿了一下,她才呐呐的道:“你的名字可是叫寇英杰?” “在下正是!” 铁小薇似有难言之隐的看着他道:“郭、铁这两家,结怨已久,这一次郭白云老前辈丧生,两家仇恨必然更为加深,以眼前实力而论,郭家却无力与我们抗衡,但是江湖上的规矩你当然也应该知道……”她顿住了话声,秀眉微颦,似乎在考虑着以下的话当不当讲。 寇英杰一惊道:“姑娘是说令尊有意要向郭氏门中余人下手不成?” 铁小薇看了他一眼,期艾的道:“所以,我希望这件事你千万不要介入其中才好!” 寇英杰怔了一下,顿时,如同置身于寒冰中。 对他来说,铁小薇的话无疑对他是一种屈辱,一股无名之火,陡地自胸中燃起,忍不往冷笑了一声。 铁小薇道:“我只好心的奉劝你,其实这些话,我是不该说的。” 寇英杰忿忿的道:“在下既承郭恩师临终之前收归门下,自然与郭氏一门脱不了关系,姑娘怎能希冀在下能够脱身事外?” 冷笑一声,接下去道:“果真如同姑娘所说,郭氏门中玉碎之日。在下不望得能苟免! 只是郭恩师爱女彩绫以及两位师兄,武功高过在下数倍,却未必就能任人欺凌,姑娘如果心存必胜之心,未免希望过早!” 铁小薇哼了一声,道:“你说的可是玉观音那个丫头?我早就听说过她,仗着由她父亲那里学了几手武功,就敢目空一切,早晚遇见了我,叫她好看!” 提起了玉观音郭彩绫来,铁小薇气不打一处来,粉面上立时笼罩起一片怒容。 寇英杰心中微微一惊,暗里怪责自己一时多嘴,却为郭彩绫加多了一个日后的对手。 果真这位铁姑娘与彩绫动起手来,倒是真的棋逢对手,不知胜负如何了。 他心里正自这么想着,铁小薇忽然冷笑了一声,又道:“外面传说你的那些事情可是真的?” 寇英杰道:“哪些事情?” “哼!”铁小薇瞪着一双大眼睛看着他:“你挨打的事!还会有什么好事!” 寇英杰呆了一下,一时面上讪讪。 铁小薇道:“你千里迢迢为他们送丧,结果人家不但不感激你,还揍你,这是为什么? 何苦?” 寇英杰苦笑逍:“这件事是郭姑娘一时误会,也是在下一时莽撞,怨不得别人!” 铁小薇冷笑一声,耸了一下肩膀道:“这么说你们是周瑜打黄盖,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倒是我多事了……寇英杰,”她唤着他的名字,走过来,面现薄嗔的道:“我对你可是一番好意,要不然我也不会告诉你这些了。你可别不在乎,我爹的厉害你是没有尝过,到时候只怕我也没有办法救你,话说完了,听不听在你,我走了!”说完玉手一挥,窗扇应手而开。 也就在窗扇敞开的同时,她的身子已如同脱弦之箭般的窜出窗外。 寇英杰呆立了半晌,才转过心意来,心里大为吃惊道:“不好,看来铁海棠颇有斩草除根之意,矛头似已指向郭恩师的后人郭彩绫与其两个门下。宇内十二令,该是何等声势,果真存心如此,郭彩绫等无备之下,绝非对手,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这么一想不禁惊出了一身冷汗。 其实他却未曾念及,自己处身之危,更百倍于郭彩绫与两个师兄。 当下,他恨不能肋生双翼,立刻飞到皋兰兴隆山郊,找到郭彩绫,把这个消息告诉她,共图防策。 他所急yù要找到郭彩绫,原是为恩师送丧,可是当他获悉到此项消息时,内心无疑的更加重了迫切之感。就某种意义上来说,这个消息似乎较诸送丧,更具有急切xìng,其时间价值,真个间不容发。 平心而论,他对于郭彩绫的一腔热望,原已凉了大半,原想把郭恩师灵柩运到之后,略为盘桓即行离开,可是此刻由于宇内十二令的这种压迫,却使得他感到郭彩绫的孤立无援,从而使得他滋生出同仇敌忾与联手对敌的雄心壮志。 这月余以来,他无日无时不是在忧心深虑之中度过,当真是痛苦万状。 原来的“孤马独放黄沙”明心如镜,瞻顾千里来去自如的磊落胸襟,早已不复存在,却象是变成一头丧家之犬,日日为奔命求生而忙碌了。 不但是自己奔命,求命,更要为别人而奔命、求命,这种压迫力,几乎使得他为之崩溃了。 事发突然,他不得不为着眼前的行止重作一番新的打算。 他脑子里思索着这个问题,觉得兹事体大,必须要定下心来好好想一想才行。 敌人的爪牙已经来到了秦州,自己的生命安全,首先已经面临到威胁,第一步似应先行脱离这块地方才是上策。 想着他立刻向门外步出,可是他又停下了脚步,觉得这个时候走很不方便,夜深了,店里还要雇车起棺,自己这一带道途原本就不熟,一个走岔了,岂非更是不好? 他决心明天一早再走。于是,他回身关上窗户,走到炕前,刚刚想定下心来,先练一回坐功,却听得门上“笃笃”响了两声。 寇英杰一怔,道:“谁?”倏地上前一步,拉开了门。 外面空空如也,他皱了一下眉,向外踱出四下看了一眼,只见夜幕深垂,到处都是静悄悄的,哪里有什么人迹?寇英杰暗自道了声奇怪,遂返身退回房内。他身子方自步入,不禁大吃一惊! 即见一个轩昂的背影,已端坐室内。 寇英杰一声叱道:“大胆!” 午夜不速之客,自非是好兆头,寇英杰双掌霍地向下一沉,陡然向着这人背后猛袭过来。那人在寇英杰的双掌几乎已经挨在了身上的一刹那间,才倏地一个快转,同时递出双手,四只手相接彼此身子都大震了一下。 那人座下椅子发出了吱的一响,寇英杰却觉出一双胳膊几乎从中折断的疼痛,同时他也看清了来人是谁。 那个人一声朗笑道:“好掌力!”随即由位子上站起来,双手抱拳道:“午夜打扰,惊了寇兄的好梦,罪过,罪过!” 寇英杰定目再看,才认出了竟是卓君明,卓小太岁。 由于他此刻换了衣服,变了发式,是以一时未曾认出,当下忙自抱拳回礼,道:“原来是卓兄,恕小弟认人不清。” 卓君明冷冷一笑,却又低声道:“兄弟,你关上房门,我们才好说话!” 寇英杰关门回身,不胜奇怪的道:“卓兄怎地这个时候来到这里?” “怎么,有什么不好?” 寇英杰道:“岂有不好之理?只是奇怪而已。” 卓君明一笑道:“不瞒兄弟你说,我来了有些时候了,只是那时你这里有客,我不便打扰,退出院墙之外,等那位客人离去之后,才又折回!” 寇英杰不禁面上一红,他知道对方所指的那位客人必是铁小薇,心想解说,却又一时不知如何启口! 卓君明微微一笑道:“寇兄弟,自古艳福修非易,一入情关出更难。美色当前,要务必谨慎。切记,切记!”说罢,却把一双明锐的眸子注向寇英杰,真有洞守心肺之利,亦现出此人正直刚强的一面。 寇英杰不得不有所辩白道:“卓兄你误会了,这个女孩子与我乃是对立之势,不过承她手下留情而已。”说到这里叹息了一声,频频摇头不已。 卓君明一笑道:“兄弟何须如此?大丈夫行事只在光明磊落,好好色,恶恶臭,虽夫子亦不例外,何况你我?美人英雄,千古佳话,只是看你持何态度罢了!” 寇英杰摇头道:“卓兄你不知道,这些话却要容我慢慢说来。” “你先不要急着说这些,我口渴得很,最好先弄上一壶凉茶喝喝。”卓君明说着把身子倚向墙壁,向着寇英杰洒脱的笑着,似乎心里充满了情意。 寇英杰对于卓君明自初一见就兴出了好感,对他的直率xìng情尤其激赏,当下倒了一杯茶端过来。 卓君明接过来一口气饮完,连称过瘾! 他放下了茶杯,看向寇英杰笑道:“你猜我为什么这般口渴?” 寇英杰道:“想是赶多了路?” 卓君明一笑道:“看来你是忘了,莫非你忘记了我与虬九今夜约会的事?” 寇英杰这才忽然想起,关心的道:“啊!我倒是忘了,你可见到他了?” 卓君明大笑道:“岂是见着了。”说完欠身而起,笑道:“这个人外粗内细,去是去了,却是先有了埋伏,两阵比下来,他都输了,居然施出鬼诈,隐在暗处他那一伙四个人,竟然向我乱箭齐发,如果不是我见机得早,只怕死得不明不白。” 寇英杰一怔道:“后来呢?” “后来被我识破了机诈,”卓君明微笑着道:“是我以声东击西之法,将四人俱都活活擒住,并把这四个人用藤条捆住,高悬树上,呼唤虬九出见,虬九先还不睬,直到藤条吃重不起,摔伤了其中之一,他才不得不现身求饶,原来四人之中,有一人是他儿子苗燕,他为顾惜其子xìng命,才不得不出面求饶。就此,我与他不打不识,反倒结jiāo成了朋友,定了约会,这才一路来到这里找你谈话!” 寇英杰含笑道:“这么说,倒要恭喜卓兄了!” 卓君明微微一笑道:“这个苗飞在陕北声名甚重,为人不恶,我倒也乐得jiāo上这么一个朋友,他目前有事在秦州还有些日子逗留,我已与他说好,明后日将约他与你见面,以释前嫌!” 寇英杰苦笑道:“卓兄用心甚好,只是我已决定明天一早起程,只怕没有时间与那位苗兄一会了!” 卓君明一怔道:“为什么?” 卓君明眼睛一扫,看向灵柩停处,顿时面现庄严的站起身来。“请恕失礼,”他抱拳道:“我只顾说东说西,竟然不曾注意到室内灵位,真是罪过。寇兄弟,你快告诉我这是……?” 寇英杰面现戚容道:“是我过世的恩师!” 卓君明呆了一下,脸上现出一番肃敬道:“这么说,我更是失敬了!” 说着整襟肃容,走近灵前,恭恭敬敬的向着灵柩拜了三拜。 寇英杰在旁答礼,连道不敢。 卓君明三拜之后才转向寇英杰道:“寇兄弟,你如今yù往哪里发丧?” 寇英杰虽然与卓君明相jiāo不久,但是却已见其侠肝义胆,深知彼亦xìng情中人,是以也就不再瞒他,当时据实告道:“先师故居皋兰兴隆山郊,这次客死他乡,小弟承师临死jiāo托,是以不辞千里,送师灵柩回乡以首丘!” 卓君明听他提到皋兰兴隆山郊,似乎微微一愕,待他说完之后,才忍不住道:“令师大名是……” 寇英杰怔了一下,道:“先师姓郭。” “郭?”卓君明眸子一下子睁得极大,道:“郭什么?” 寇英杰叹息一声道:“郭白云。” “啊!”卓君明不胜骇异的道:“你是说的金大王郭老剑客?” 寇英杰黯然的点点头道:“正是此人!” “这……”卓君明几乎难以置信道:“你是说郭老剑客……死了?这……不可能!”说着他身形一转,如狂风急袭,只一闪已到了郭老人灵棺之前。 灵柩前竖立着死者的灵牌,上面书写着死者名讳忌时。 卓君明细看之下,顿时面白如纸,想系因为过于惊慌失措的缘故,他身上起了一阵抖颤,突地扑地拜倒,向着这具灵棺,实实的叩了三个响头,一时间热泪夺眶而下,久久不能自己。 寇英杰见他这样,一时为之惊愕!他忍不住上前一步道:“卓兄何故如此,莫非与先师曾有过一段jiāo往不成?” 卓君明忍住恸悲,泪眼一转,盯向寇英杰。 透过泪光,似见他目光锐利如刀!深邃的目光,包含着悲痛,疑惑与无穷的谜结。 在他这般灼灼逼人的目神之下,寇英杰几乎为之战栗了,毕竟在此一事件中,寇英杰大义磅礴,此心可对天地日月,丝毫没有见不得人的勾当,是以在卓君明那般有如审讯敌视凌厉目光之下,并未显出退缩之意。 寇英杰感觉到无比的费解:“卓兄,你怎么了?” 卓君明缓缓由地上站起来,一言不发的踱向一边,在一张椅子上坐下来,他面现不解,低头沉思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24 章 不语。 寇英杰走过来,道:“卓兄莫非有什么疑虑不便出口么?” “不错。”卓君明忽抬起头来,忿然抱拳道:“寇兄弟,请恕我直xìng人语无遮拦,实在是这件事太离奇古怪,不得不就教于你!” 寇英杰奇怪道:“卓兄有话请说当面。” 卓君明苦笑了一下,长吁一口气道:“寇兄弟,并非是我这个人多事,实在郭老前辈与卓某老少三代,皆有活命大恩。” 寇英杰一愕道:“原来这样!” 卓君明接下去道:“郭老前辈与家父jiāo非泛泛,其一身超然神技,举目天下,实无人能出其右,是我生平最最折服的一位长者,记得……”说到这里,他看向寇英杰道:“寇兄弟,请问郭老前辈是何时故世的?” 寇英杰想了一下道:“中秋后之十七……不,是第十八日之凌晨时分!” 卓君明脸上绽出了一丝惨笑,他想到在中秋前十五日,与此老的一段邂逅,如果棺中死者当真是郭白云本人的话,这段邂逅,也就是生平最后的一次见他老人家了。一种说不出的落寞与失望情绪笼罩着他,不禁缓缓的又低下头来:“他老人家是怎么死的?” “是……死在……” 寇英杰心里忖思着是不是应该把实话告诉他,卓君明却苦笑着抬起头看着他:“请告诉我实话,是病死还是……” “是死在仇家手里!” 卓君明长眉一挑,霍地站起道:“谁?铁海棠?不,不会是他吧?” “就是他!”寇英杰痛心的道:“郭恩师就是死在这个人手里的!” 卓君明登时一呆,他冷冷的一嘿,涩笑道:“这么说,郭老前辈与铁海棠相约一战,他……他败了……” “原来这件事卓兄也知道?” “不错,我知道!”卓君明苦笑着说道:“只是我知道的并不清楚。我只是想不明白,凭着他老人家那身出神入化的玄奥武功,竟然会输在铁海棠的手里?真有点难以令人置信!” 寇英杰道:“先师临死之前,曾言及他老人家之落败,乃失之于一时大意。再者,铁海棠的弹指飞针乘虚而入,才至构成了他老人家的致命重伤!” 卓君明愕了老半天,缓缓的道:“太难以令人置信了!”转瞬间,他脸上又带出了一片疑惑,道:“寇兄弟,据我所知,郭老前辈生平只收了两个徒弟,如今俱都年纪老大,在皋兰经商,素日已不问江湖事,何以你……” 寇英杰凄惨的一笑道:“卓兄所疑不无道理,这件事要说起来,话就长了……” 卓君明道:“如承见告,不胜感激!” 寇英杰看看他慨然道:“卓兄请坐下,容我把这事本末从头细说一遍,你就知道了!” 卓君明闻言缓缓坐下。 寇英杰又为他端上了一壶茶,长叹一声,才道:“这件事要追溯起来,应该缘由我深入沙漠捕捉那匹黑水仙说起……” 卓君明微微颔首,他内心充满了悲痛,费解,以及无比的震惊与好奇,这些因素促使着他yù一听下文。 寇英杰随即开始这一段充满了离奇悲痛,感人伤怀的追叙。 于是从大漠擒驹,力毙小五龙开始,直到乱石岗老人丧生为止。 那么多离奇,充满了感人至深的血泪情节,一字一泪的由寇英杰嘴里吐诉出来,其中除了对老人关照不可对外人谈起的必要情节,就连郭白云以爱女彩绫终身相许之事,亦不曾相瞒。 在他追叙这件事的中途,卓君明的表情显然不胜惊愕,尤其是当他听到郭老人以爱女终身相许之事时,更不禁情不由己的由位上站了起来,之后,他又无限失望的坐了下来。 他再次向寇英杰脸上注视时,眸子里己失去了先有的猜忌与凌厉,代之的却是一种由衷的敬仰与钦佩:“原来如此。”他紧紧握住了寇英杰的手:“寇兄弟,你这种侠义行为太令人感动了,请恕愚兄方才之唐突!”说着后退一步,深深向寇英杰拜了一拜。 寇英杰急上一步拦住他道:“卓兄你这是……” 卓君明看着他,感慨的道:“不瞒兄弟你说,愚兄jiāo游遍天下,热衷的就是兄弟你这般的朋友,只可惜千中难觅其一。如果兄弟你不见弃,今后我倒要与兄弟你深jiāo一jiāo,不知你可愿意?” 寇英杰深为感激的道:“卓兄既有此意,正是小弟求之不得,卓兄在上,请受小弟一拜。” 卓君明拉住他道:“不要客气,兄弟你坐下来,我们说话!” 寇英杰即在他身旁坐下。 卓君明感叹着说道:“这么看起来兄弟并未与玉小姐取得联络,她也不知道这件事情了?” 寇英杰黯然的点了一下头,落寞的道:“那位郭姑娘,诚如先师所说,的确娇宠任xìng,只可笑我与她两度会面,竟然未能表白心意。再次见面,是否还会有什么意外风波,可就不得而知了!” “兄弟,你错了。”卓君明冷冷的道:“愚兄不过和这位姑娘有数面之缘,但却深知这位小姐为人,若说她娇宠任xìng,目空四海,倒或有之,只是因此错估了她的cāo守为人,却不应该。”说到这里,他顿了一顿,接下去道:“就我所知,这位姑娘为人正直,目高于顶,但却有忧人急人的侠女心怀,诚乃九天之鸿鸟,不可以燕雀小志所比拟,兄弟你切莫以此错怪了她!” “小弟怎敢!”只是,他却忘不了那一顿皮鞭子给他的教训,一想起她那般凶煞挥舞着皮鞭子的样子,就由不住自内心兴出无比的遗憾懊丧。 他只怕这件事同样会永远留存在心里,进而影响他对于这位姑娘应有的感情,那样将有辱郭先师临终的托付。 卓君明内心显然积压着难以启口的心事,只见他那双挺秀的俊眉,不时的蹙翦着,眸子里朗朗的神采也似笼罩着一片郁郁的yīn影,他虽然努力的做出一副不在乎的样子,毕竟有时也难以从心如愿,是以他渐渐的变得颇不开朗。 两人沉默的对守着,谁也没有开口说话。 卓君明强作笑容道:“如今宇内十二令的人既已下来,足见事情己迫不及待,兄弟你打算什么时候动身赴皋兰,我看这件事不宜拖延时日了!” 寇英杰道:“卓兄所见极是,小弟打算明天一早即将起程。” 卓君明点点头道:“这样就好!” 寇英杰忽然想起道:“刚才小弟只顾自说自话,倒忘了请教卓兄,听卓兄口气,似乎府上与郭先师jiāo非泛泛,尚请明告释疑才好!” 卓君明微微发窘的苦笑了一下,道:“这件事,甚少为外人所知,承见问,原本应该据实相告,只是这其中却又有难言之隐,这便怎么是好!” 寇英杰顿时识趣的道:“既然这样,还是不说的好!” 卓君明叹息一声道:“你既与郭老前辈谊在师徒之份,对于郭老前辈半生叱咤风云之英雄事迹,不可不知!” 寇英杰摇摇头道:“何止对于先师之事,就是对于一般武林之事,小弟也知得太少了!” 卓君明道:“你既为郭老前辈收为临终弟子,又曾干预郭铁二老之怨恨,只此一端日后不易摆脱未来江湖之风险,却要随时加倍小心才是!”顿了一下,他才说道:“当今武林黑白二道,固然是五花八门,各擅胜场,只是要讲到技惊天下群lún的人却并不多。这其中,郭白云老前辈以及铁海棠,可算得上是两大宗师,是极为卓然出色的二个人。然而,你也许并不知道郭老前辈的妻子,那一身玄妙的武功,较诸郭老并不逊色?” 寇英杰怔了一下,默默的摇了一下头。 老实说他一直没有想到这个问题,在他印象里,一直不曾想念到这未曾谋面的师母,卓君明这么一问,他才恍然触及,心中顿时惊讶。 他惊异的道:“卓兄你是说这位师母如今还在人世?” 卓君明凄惨的笑了一下,道:“她当然还在人世……只是知道的人极少,郭老前辈是其中之一,只是他老人家却不便承认罢了!” “这又是为什么?” 卓君明看了他一眼,yù言又止的道:“那是因为……他们夫妻间,早年反目成仇,自此而后各行其事……二十年未曾修好之故。” “二十年……” “不错,二十年。二十年对于一个绝色女子青春的丧失,该是一项何等难以补偿的损失!”卓君明用力的咬着牙齿,站起来向前走了几步,面向着窗外的沉沉夜色,他用力的吐出了郁积在内心,永远无可消除的闷气。既然是不可告人的隐秘,自有其难为人言的隐衷。 卓君明有了这一层顾虑,到口的话,又吞回肚子里。 寇英杰赶过来道:“郭师母她老人家既在人世,卓兄你可知道她现在哪里?” “我不能告诉你!” “这……这又是为什么?” “我还是不能告诉你。”说时,他转过身来,苦笑道:“我已经告诉你的太多了,这其中因为关系着我对于一个长者的承诺,所以我务必要恪守诺言!” 寇英杰无可奈何的叹了一声,他忍不住又问道:“这件事……既然先师知道,莫非他老人家生前不曾对外人提过?” “他没有!”卓君明肯定的道:“即使玉姑娘,他也不曾告诉她知道。所以,请你以后也不必向玉姑娘提起,任何人面前,你都无须要道及此事,你一定要答应我!” 寇英杰实在是不明白这又为什么?可是他却无法再向对方探问,心里好不懊丧! 卓君明叹息着在他肩上拍了一下道:“这件事,曾使我懊丧了十几年……眼看着我与家父的希望己将实现,竟然会发生了郭老丧生的事情。太突然,太不幸了。”说着,由他眸子里泫然落下两行泪水。 其实他的感触与悲伤,并不仅仅是因为郭老人的丧生与他们夫妻的仳离往事,更多的是关系着他本人的切身问题。然而这些,将追随着他方才所提及的隐秘之后,又变成了一项新的隐秘,埋藏在他心里,永远是不会再向外人道出,自然也就不会为外人所悉知。 卓君明自信他具有侠士的风范和胸襟,这种风范的结果,常常是燃烧自己,照亮别人。 寇英杰发觉卓君明非但深知郭家的底事,而且与郭家的关系绝不简单,他内心好象是藏着重重的心事,但却又不便吐出。 双方虽是一见投缘,到底尚是初jiāo,却又不好追问下去,心里好不纳闷。 卓君明忽然道:“寇兄弟,你此行责任重大,千万不可有差错,明天还要早起,我告辞了!”说罢单掌略按窗沿,呼的一声已掠出窗外。 寇英杰刚想唤着他,与他定下后约,却见卓君明已身如巧燕般的翻上了院墙,身子倏地腾起,不过是闪了几闪,已然无影无踪。 好快的身法! 寇英杰关上了窗,一个人在灯下沉思了半晌,随即熄灯就寝。 凌晨前,雾冷花残人酣睡,即使是一个身怀武功绝学的人,此一刻也会失去警觉xìng。 若非是那一声特殊的异响,寇英杰还不会由酣睡中醒转,若非他的突然醒转,他却也不会遭受到这种猝然加诸在他身上的迫害。 就在他方自睁开眼睛,欠身坐起的一刹那,一只手掌已经拍在了他前胸上。 出手人显然是道中高手,这一掌并非先要取他的xìng命,而是施展的一种特殊镇穴手法。 人体前胸的“肺腑穴”,关系着七经八脉,为各路穴道之中枢。 属重穴之一,端看出手人之轻重巧妙不同,可分生、死、晕、麻。 眼前这一掌,出手人之巧妙在于拇、小二指,一掌出手,正好击中中枢两侧的一双活脉上,寇英杰顿时觉出身上一软,随即躺了下来,一种麻辣辣的感觉,由他两足涌泉穴上缓缓升起,刹那间遍布全身,给他的感觉是一点力道也提不起来。 灵柩前的一双白烛已燃烧到尾节,婆裟的光影摇曳出一室的凄惨,他看见了眼前的那个人黄焦焦的一张雷公脸,老鼠眉,三角眼。 鹰九鹰千里。 寇英杰内心呐喊着,想由床上跃起来,只是开口无声,挺身无力。 他仍然是一动不动的躺在床上,除了睁开的那双眼睛尚能随意转动之外,一切的能力都暂时丧失,他知道自己已被对方的镇穴手法镇住了穴门。 鹰千里脸上带着得意的笑容!那双三角眼开合里,现出炯炯精光,鼻子里冷哼了一声,道:“小杂种,这一次看你怎么再能逃出我的手去!”随着他手招处,即由窗外,飕飕一连翻过来两条人影两个身着黄衣的矫健汉子。 寇英杰认出来人正是在老秦州用饭外出时,所见的那两个人。此时此刻,这三个人的忽然出现,自然大非妙事。 一想到此行任务重大,以及一切可能的失闪,寇英杰禁不住在炕上急出了一身冷汗。 鹰千里那双闪烁的眸子,在室内一转之后,就定住在那具黑漆的棺材上,他身形略晃,已闪身进前。就着棺前闪烁的烛光,他看清了涂在灵笺上的一行字迹,那张雷公脸上,显现出深刻的两道怒容。后退了一步,他挥了一下手,示意那一双黄衣汉子道:“开棺!” 那两个黄衣弟子应了一声,即向着棺前扑去。 睡在炕上的寇英杰发出了一阵颤抖,他虽然用出了全力,奈何对方鹰千里所加之与他的那一式镇穴手法至为高明,他感觉到象有一块千斤巨石沉实的压在他前胸上,一任他内里着力,却休想能起动分毫。 一想到对方将可能对死者的加害,以及其他方面的失闪,寇英杰由不住自眉心沁出了冷汗。 棺材已然下了钉,想要揭开,诚是不易,两个黄衣弟子空自用了半天力,却是一时弄它不开。 鹰千里骂道:“蠢才,给我闪开来!”两个黄衣人讪讪退下。 鹰千里冷冷一笑,身子略闪,快若飘风的已来到了棺前,只见他由肥大的衣袖里,陡然探出了那双瘦小干枯的膀臂,方自待向棺盖上搭去。 就在这紧要的一刹那,两扇虚掩的窗户,陡地自行敞开来,一条纤瘦细长的身影,疾若电光石火般的自窗外飞身而入。 灵前灯焰一吐乍收,这个人已站在眼前。 岂止是寇英杰吃惊,就连鹰千里一行也都吓了一跳。 来人是一个身材瘦长,面貌娟秀,肤白如霜的中年fù人。 说她是肤白如霜并不过甚,看上去白卡卡的简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25 章 直丝毫不着血色。正因为如此,所以这fù人给人的感受称得上冷若冰霜。 她身上穿着一袭兰红色的长衣,衣杉是那般的宽松肥大,而她的肢体又是那般瘦长纤弱,看上去似乎不大相称,然而偏偏就有那种神圣不可侵犯的雍容风华,那种气质,用不着丝毫做作,也能为人深深体会。 特别是她系在腰上的那根泛着金银二色的丝绦,那么轻轻的系着,而斜佩其上的那弯状如新月的短剑,端的身价不同凡响。 宫发,蛾眉,杏眼,jiāo织出fù人神圣的一派大家之风。 由于这个fù人突然的现身,使得鹰千里聚力开棺的双手临时止住,他足尖倒点,呼一声,退出七尺开外。 “什么人?”嘴里喝叱着,鹰千里那双三角眼可由不住在对方脸上咕噜噜打着转儿。当他发觉到来人是个陌生的fù人时,原先罩在脸上的那些惊惧顿时为之消失,代之而起的,却是他不屑的一声冷笑。 fù人的一双眼睛在鹰千里打量她的同时,也相机的打量清楚了对方,她不似鹰千里那么健忘,她有过人的聪明。总之,在她一生之中,凡是为她见过一面,甚至于或是曾经为她注意过的人,她都能紧记在脑海永世不忘。那是因为她一生之中所接触过的人并不多,是以这些人虽然时隔多年,也都能历久弥新。 “姓鹰的,”她冷笑道:“这件事有我在场,就不许你chā手,带着你的人,快退出去!” 鹰千里脸色一沉,正想发作,可是忽然间他又改变了神态。 所谓江湖四忌:僧、道、fù、儒,这类人物,常常高不可测,鹰千里还不至于如此冒失。 虽然说他心里充满了怒火,可是表面上却现出一团和气,一种不怒自威的大家风范: “你是什么人?” 宫妆fù人道:“你记不得我了?这样也好,你也用不着打听我些什么,我知道如今宇内十二令声势极大,铁海棠炙手可热,我也犯不着招惹他,只是眼前这件事,你却要给我个面子,带着你的人赶快离开秦州!”fù人这番话说得不愠不怒,声音不高不低,虽是语气温和,却隐隐有威迫之意。 鹰千里素日自负甚高,加以他一生功力精湛,江湖上无论黑白二道的人对于他都存着三分敬畏,即以当今九大门派的掌门人物,见了他也都要称一声鹰兄,有事探询,也多用请教的口气,眼前这个fù人何许人也! 听了这番话,鹰千里禁不住仰头狂笑。静夜里,这声类如枭鸟的怪笑,极其刺耳。 宫妆fù人显然为他笑声所激怒,脸上顿时罩起了一片怒容。 鹰千里笑声一顿,目shè精灵的道:“好大的口气,鹰某人浪迹江湖垂四十年,除了敝主铁先生以外,还不曾受过任何人的指使。你这fù人竟敢如此失礼,哼哼……”说到这里发出了一连串的yīn险笑声:“念在你是一个fù道人家,鹰某不与你一般见识,来呀!” 他身侧的两名黄衣弟子顿时闪身而前,抱拳听令。 鹰千里冷笑道:“把她给我请了出去,好生看着,听我事后发落!” 二弟子各自应了一声,随即转向fù人身前站定。 二弟子一名丁万,一名丘遽,在宇内十二令帮会第二代弟子中,各以武功杰出而见重于鹰千里,是以这次特别挑选他们二人同行。 鹰千里岂能不知来者fù人决非泛泛,只是他细数当今武林中出色女子实在不多,眼前这个fù人更不似她们其中任何一人,丁、丘二弟子武功不弱,合二人之力来对付一个不见经传的fù道人家,应该说得上足够了。 丁、丘二人其实也不是笨人,自从这个fù人乍一出现,他们下意识里也都感觉出来人绝不是好惹的,内心也都存着万分谨慎。 鹰千里一声令下,丁、丘二人并没有立刻出手,只是在fù人左右站定,也就是事先留了退步的打算。 fù人冷眼在二弟子面上一扫,淡淡的道:“你二人阅历不深,倒难得有此见识,还是识相一点,速速自去的好!” 丁万抱拳道:“在下二人奉令行事,请见谅!” 说到请字时,丁万右手一沉,直向对面fù人右腕上力抓了过去。 同时间丘遽已向fù人出手,施展的是同一手法,却向fù人左腕上抓到。 丁、丘二人出手快,那fù人反应更快。 就在二弟子的手掌才自探出的一刹那,宫妆fù人冷叱一声道:“大胆!”声出袖扬。那双原本掩在小腹的衣袖,猝然有如黑蝶舒翅般的展了开来,不过是一开即合。 栈房内,就在fù人乍开双袖的一刹那,霍地起了一阵狂风。 巨大的风力,使得整个房室轰然作响,两盏白烛倏地熄灭。 然而这只是极为短暂的一瞬,灵前白烛一熄即明。 fù人双袖一发即收! 令人吃惊的却是那两个黄衣弟子丁万、丘遽,他二人却是一去不回。 明眼人如鹰千里,甚至于被点了穴道的寇英杰,都看得够清楚,其实他们所看见的,只是那fù人所挥出的两截袖角,似乎丁、丘二人的面门尚还离那fù人挥出的衣袖还有半尺左右,丁、丘二人的躯体,却似撞在了一面弹力墙般的反弹了出去。 两个人虽说是向两个不同方向向外摔出,可是姿态模样却是一般无二,俱都是身躯笔直,木板也似向后倒下去。更为可惊的却是二人的两张脸,象是正月里所玩的花pào般,就在那fù人的一双衣袖方自挥出之后,同时bào开了两朵血花、连一声也没有出,就这么直直的倒下去不动了。 武林中一些所谓的奇人异士,常常借其精湛武技,作杀人花样的翻新,倒也不足为奇,只是眼前这fù人的出手,却是太奇怪了! 寇英杰本身功力,尚还未达到能够鉴定这种高深玄奥武功的程度,他之惊讶是必然的。 然而鹰千里,却是内外功造诣极深,而又见多识广的一个人,妙在对于眼前fù人这一手徒手飞袖的施展,居然莫测高深。 不过,尽管如此,他却多少看出了一些端倪,悉知fù人双袖之内盈涵着一种鲜为人知的内气功力,这种功力常常是武林异人本身自成的一种境界,外人无从仿效,也无以为名。 不可否认,这fù人显然具有令人难以想象的奇特身手,属于异人者流了。 鹰千里一念方兴,己禁不住吓出了一身冷汗,他身躯微晃,己飘向倒地之一的丁万身前,俯身略为探视,神色一变,再闪向另一弟子丘遽身前,出手探了一下口鼻。一时间,他表情沉重,面色如土。 fù人冷笑道:“我原来并没有下手伤害他们的意思,怪在他二人自己找死,鹰千里,你莫非仍然心存不服,还要与我较一高下么?” 鹰千里神色一转,抱拳笑道:“老朽有眼无珠,显然唐突了高人,但请……” fù人道:“你不必多问,我什么也不会告诉你的!”说时那双蕴含着威仪与慈怀兼具的目光扫向炕上直躺的寇英杰。顿了一下,她才缓缓的道:“你们想要的东西,未必就在这个人身上,即使在他身上,我也不会让你们拿去的!” 鹰千里嘿嘿一笑,道:“这么说,尊驾显然是想占为己有了?” fù人斜过来的目光盯着他,微微一笑,灵巧的唇角上牵着,现出了珠圆玉润般的密排细齿:“你说的不错,我是有这个意思,你认为不应该?” 鹰千里脸上一黄,他已在愤怒之中,只是这类人行事每多乖张,内心到底是盘算些什么,却不能在外表上看出来,然而无论如何,他确已为对方这个fù人所激怒。 鹰千里俯下头来,干咳了一声,他身躯本来十分矮小,身子再一弯下来,象煞一只大海虾,刹那间脸上布满了yīn霾。“尊驾太客气了!”他往嘴里吸着气,笑得极为尴尬:“只是请恕老朽直说,老朽是受人所差,所谓受人之托,忠人之事,女朋友,你该不会强人所难吧!” fù人道:“那可不一定!”说时她身子不由自主向后退了一步,脸上带着轻松的笑靥,只是那双瞳子里闪烁着神秘的智光,却又有令人难以亲近的威仪。 果然她没有猜错!就在那fù人身躯方自向后稍动的同时,鹰千里已猝起发难。 先时在对话之初,鹰千里早已敛聚功力于双掌,他认定了来者绝非易与之辈,是以一举一动,一言一笑,无不留下了仔细,即以此刻而论,他所站立的地势,以及欺身而入的部位,无不切合实际。是以,他这递出的双手,就更具见功力了。 双掌出手,一正一反,正者为阳覆者为yīn,正是鹰千里自命不凡,浸yín多年的独门秘技“两极乾坤手”,他那瘦小的身躯,在施展这种功力时,象是伸延了许多,盘出的双手,更象是托抱着一个大铁球般的吃力,只是绝不缓慢。 鹰千里是极少施展这类手法的,若非是他认定了眼前这个fù人非比凡流,他是绝不会上来就施展这种厉害的杀手。鹰千里两腿跨马单档,双手盘转着运出之时,一张脸刹那间变为赤红,足见他用力之猛,就在他身子霍然暴伸之时,两只手已然直向着fù人前胸扣压了下来。 这种打法,十足的现出了高明!足踏子午,手翻yīn阳,在他滚动的掌势里,顿时形成了一圈疾风,对方那个fù人,显然已在他威猛的风力圈内。 随着鹰千里吐气开声,暴喝一声:“嘿!”双手已猛力拍了下去。 宫妆fù人倏地神色一凌,纤瘦的躯体作势微挺,鹰千里的一双手掌,忽然象是遇见了一种凌空无形的阻力。这层阻力妙在是散布在fù人身侧四周,鹰千里那等巨大的力道,竟然会受阻于中途,未能奏功。 声若击革,又象是落在败絮堆上,蓬!蓬!鹰千里瘦小的躯体,在双掌甫一下落的当儿,有若一只猴子般的霍地向后倒翻了一个斤斗。 一招不逞,他却不会就此甘心!随着他倒翻的身式,两只手掌,倏地向下一按,直袭向fù人顶门。 寇英杰虽是躺在炕上,可是心里雪然,他识得鹰千里眼前这一手功夫的厉害,禁不住暗中为那宫发fù人捏上一把冷汗。 fù人是如何探出双手的,寇英杰可是没有看清楚。旋身,翘首,扬眉,递掌,四式合并为一,施展的是那般的自然优美。 四只手迎合得太巧妙了!充沛的力道,在四只手掌甫一jiāo接的同时,使得整个房子起了一阵急剧的摇dàng,窗棂子轧轧一阵子乱响。 两个人一上一下,象是耍把式样的扭拧着一阵子急滚猛翻,衣浪叠影里,其中之一,猝然脱离,忽然弹空而起,螺丝旋般的落向一隅,已经不能再保持着完美的姿态了,通通通,一连后退了三步,紧接着“噗通”一声坐了个屁股蹲儿,这对于一个成名的武林人物来说,临阵出丑,远比死在刀剑之下,更加的令人羞辱不堪。这人是鹰千里。 鹰千里那张瘦削的脸上,顿时变成了猪肝颜色。他用力的作势想站起来,一连三次都功败垂成,直到第四次双手后撑力按之下,才挺身站起。 只是站起来的代价也太大了。一口鲜血箭般地喷出,他踉跄着向前走了几步,才算站住了。身子佝偻得那般显著,黄蜡似的脸上,绽出了一片苦笑。 “鹰某自不量力,徒取其辱!尊驾好厉害的翻天掌!鹰某输得心服口服,佩服之至!” 说时,他喘息着发出急剧的笑声,原本黄焦焦的一嘴鼠牙,都被鲜血染成了红色,凄灯映衬下,极为可怖! fù人的一双剪水双瞳,瞬也不瞬的盯视着他,冷俏的脸上现出了鄙视的怒容,她冷冷的说道:“鹰千里,你是空活了这么一大把子岁数,兀自不长见识,这又是何苦来!” 鹰千里紧咬着牙,翻着他那双其红如血的老鼠眼,内心的恨恶,溢于言表:“尊驾你报上个万儿吧!” “你还不配!”fù人脸上猝然间罩下了一层寒雾,那只欺霜似雪的纤纤玉手,忽然握在了腰胯间的新月短剑上,一股凌人的剑气,顿时透鞘逼出。 鹰千里立刻感觉到,那袭人剑气的yīn森寒冷,他不得不心里折服,足下蹒跚着又向后退了一步,这个突然的感受使他忽然忆及在四郎城夜袭驼叟郭白云时,当时郭白云虽在重伤之中,兀自余勇可贾,当时手持着一口如意软刀,那口刀上所透出的凌人刀气,正和此刻对方发出的剑气极为仿佛。 鹰千里刹那间象是想到了什么,神色猝然大变,“你……”他极其惊异的打量着对面fù人道:“你,莫非是成……” fù人一挑秀眉,冷声叱道:“够了,知道就好!” “只是……你不是已经死……了?” fù人冷哼一声道:“那只是传说而已。如果我真的死了,也就不会来到这里了!” 鹰千里顿时变得极为拘谨,他神色至为张惶的抱拳道:“是。鹰某有眼无珠,请恕方才唐突之罪,至于敝上与郭先生这件事……” fù人道:“不要再说了!” “是。”想到了对方fù人昔日在江湖上的般般往事,鹰千里不禁有些毛发耸然,他不得不为自己眼前是否还能逃得活命而担忧。 在一张椅子上,fù人缓缓坐好,鹰千里偷偷打量着她的脸,所幸还看不出有那种要杀人的样子,不觉略略放心。 “郭白云与铁海棠的事我管不着,我也不想多管。他二人定约在前,践约在后,生死两愿,外人不便chā手,所以,你大可放心!”鹰千里脸色大为缓和,抱拳道:“夫人明鉴,确是不失明智。” “明智?”美fù人脸上现出了一片冷笑:“你可不要误会,你们宇内十二令虽然如今在江湖上势力强大,铁海棠自恃武技高强,目空四海,哼!你可以回去告诉他,别人怕他,我可是不在乎他!” 鹰千里怔了一下,抱拳道:“是。” fù人又道:“你告诉他说,事情到此,就该适可而止,不要逼人过甚。” 鹰千里苦笑道:“尊驾指的是……” “当然是说郭白云身后之事!” 鹰千里怔了一下,抬眉道:“老朽自当据实转告敝上,只是尊驾应该知道敝上的脾气,事情今后的演变……可就不知道了!” fù人冷笑了一声:“那他最好适可而止,否则我就第一个不与他干休,你去吧!” 鹰千里脸上现出了一种暴戾气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26 章 色,只是盱衡当前,却是无可奈何。 当时他狞笑了一声,再次抱拳道:“老朽承尊驾手下留情,得留全身而退,大恩大德,没齿不忘!” 美fù人冷笑道:“你最好还是忘记的好,请吧!” 鹰千里连连的答应着:“是,是。”脸上不忿之色益加显著,只是这口气当然不能发作,定了定神,转身退出。临出之前,他步向丁、丘二弟子尸前,注视片刻之后,伸手把两具尸身分别抓起来,他虽然身负内伤,可是抓提这两具尸首,并不觉丝毫吃力。带着无限懊恼和说不出的内心忿恨,鹰千里纵身掠窗而出,和来时那般的趾高气扬,恰成为一个强烈的最佳对照。 房瓦微响,他已越上了对檐,夜月之下,但只见此老矮小的身影挟持着两具尸身,有如星丸跳掷般倏起倏落一径的落荒而逝。 目睹着方才一切,寇英杰由内心深处生出了一片寒意,虽然说鹰千里等三人死的死,逃的逃,可是留下来的这个fù人,无宁说更是难以招惹。 是友是敌,尚还不知,睽诸这fù人的那身武功,玄妙莫测,果真要是心存叵测,可就较诸鹰千里者流更具有十分的威胁了。 寇英杰心里这么想着,只是苦于不能开口说话,一双眼睛怀有警惕的注视着fù人。 美fù人在目送鹰千里离开之后,那双深邃的瞳子略一转动,才注视向寇英杰,四只眼睛互相盯视着,在fù人精锐的目神里,寇英杰发觉到并不友善。 fù人道:“你就是大闹赛马场的那个姓寇的?” 寇英杰想说话,开口无声,想点头却又力不从心。 美fù人缓缓点了一下头道:“我倒是忘了,你的穴道还不曾解开。”说罢,手腕轻抬,象是要为他解开穴道的样子,可是却临时中止。微微冷笑了一下,她又道:“你还是老实点好,我对你也不会有什么恶意就是。”说完她转面向窗,一双素手作势向后一抓,两扇窗户自行关上。 寇英杰心里不禁兴起一番狐疑,实在有点猜不透她意yù何为。 就在他惊虑莫释的当儿,那fù人已轻轻移动莲步,缓缓进向当前的棺柩停处,寇英杰顿时大为紧张。 fù人在目注灵棺的一刹那,全身直立不动,那张原本就够冷的脸看上去更冷了,一双秀眉倏地向两下分开来,整个面颊上瞬息之间,笼罩起一片凄惨。 她向前走近了几步,一双白手象是由于内心骤然间所兴起的感伤而有所失措,沉重的按在棺盖上。 寇英杰由于不便转动,只能死死的用眼睛盯着她,他的心也同这fù人一般的激动,难以想象出她下一步的动作将是如何。 fù人象是在努力克制着心里的悲痛,忽然她双手抬起,沉重的向着棺盖两角上用力拍下去。 寇英杰看到这里,怒火攻心,几乎急昏了过去,只是却无济于事。 随着fù人落下的双掌,只听得咔巴一声大响,厚逾尺的黑漆棺盖,竟然扬起了一端,连带着三根尺半长钉也跳槽而出,叮的一声坠落在地。 寇英杰内心无比激动,却苦于不得出声,整个身躯禁不住发出了一阵剧烈的颤抖,眉心眼角冷汗涔涔。 婆娑的灯光里,那个美fù人已把整个的棺盖掀了下来,她随手抓起一根灵前白烛,霍地扑向棺前,借着手上跳动的烛光,向棺中死者仔细打量着。 经过一番刻意的修饰,死者郭白云那张脸看上去栩栩如生,只是一任如何的装扮,却也难以掩饰郭老人脸上那片凄苦的死灰颜色,他仍然穿着那袭往日最爱穿的杏黄色的袍子,腰间仍然系着那根同色的丝绦,那一绺山羊胡子一如生前那般潇洒的飘在胸前。 曾经是举世敬仰的一代大侠,曾经代表武林正义的一面,是一堵屹立高拔,抵抗邪恶的磐石,也曾有过年少时醉舞狂歌的风流,也曾是当时女孩子心目中追逐敬慕的对象。 曾经喜过他,爱过他,嗔过他,怨过他……多的是那段骑马双双湖边追逐为戏的日子,如今在目睹着这个人,这张所熟悉的面影时,一股脑的都由记忆深处涌现了出来。 “我的……人……我的良人!”心里呐喊着,点点珠泪,忍不住夺眶迸出,一颗颗晶莹透剔,珍珠似的都落在了死者身上。伸出了白皙纤瘦的手,她轻轻的摸向郭老人黄蜡般的脸上,颤抖的手指,冷晶的指甲,摇碎了的凄离烛光,勾画出此一刻令人断肠的凄迷! 美fù人深深的垂下了头来,她真的伤心了。多年以来,冰封了她的心,也曾麻木了她的感情,眼泪只是记忆中的名词,久久不曾流过了,原以为此心如铁,不染纤尘,不会再坠落到儿女之私,多年来用坚忍的意志和刻骨的恨恶,就深深划下了一道鸿沟,却是那般的脆弱,不堪一击。在此时,目睹着这个自己曾经发过重誓,今生今世永不理睬的人,竟然崩溃了! 死者已矣!快乐既已不存在,仇恨也将随之而去。看着他的脸,想到二十年所受的委屈,她忽然兴起了一种莫名的冲动,真恨不能用力的把他抓起来摇醒他,倒要问问他,评一评二十年前的是非曲直。 再一次涌出的热泪,迷失了眼前的一切。不知何时,她那只紧握着白烛的手背上,已聚满了蜡泪,她竟然会失去了知觉。 此刻陡然的警觉,才使她感觉到火炙的疼痛。 返过身来,chā好了烛。她最后凭棺凝视着郭老人的遗容,悲痛的时刻似乎已经过去了,代之而起的却是牵肠挂肚了经年的怨恨。 冷笑了一声,她以很快的速度在死者身上来回的摸索了一遍,特别注意了一下郭老人的枕下。什么东西也不曾找到。忽然她回过身子来,冷锐的目光,象两把利刃般的向着寇英杰逼视过来。 寇英杰顿时打了一个寒颤,他预料着可怕而不幸的事情将要降临在他身上了。 果然,就在他心念方惊的当儿,fù人已来到了他身前站定,象是一阵风似的轻飘。 四只眼睛相对之下,寇英杰只觉得那fù人异常的冷酷。 “你听着!”她说道:“我有几个问题要问你,你要据实回答我,否则,我马上就杀了你!”她说话时语气平和,但是神态庄重,叫人感觉出她说的是实话,绝非是虚言恫吓。 寇英杰说不上什么感觉,竟然对这个fù人改了观念,他下意识猜想出这个fù人与郭先师之间,必然曾经有过一段不寻常的jiāo往,目睹着先前她黯然神伤,凄楚泪下的一瞬,他内心已不禁滋生出一掬同情。 只是这个fù人显然不是轻易就接受别人同情的那种人,她的目神里永远含蓄着那种强度的自我和排斥外来的一切的那种神采。 给人的感觉是若即若离,即使你内心有很深切想亲近她的意图,却碍于她身侧的那层冷酷冰封而有所畏惧。 当然寇英杰对于她的畏惧更不止此,只是他嘴不能言,一切的疑惑,惊恐,只能借着那双眼睛传达过去。 fù人点头道:“我几乎忘了,你的穴道还没有解开。”说时双手同出,拍按在寇英杰两肩侧,往上一提,使他平坐起来。 “你听着,”她注视着他道:“我现在把你的穴道解开,但是你可不能胡乱说话,问什么你才能答什么,知道不知道?” 寇英杰勉强的点了一下头。 美fù人略一注视他的眼睛,道:“你为那个鹰九五行镇穴手点了中枢大脉,再有半个时辰不解开,势将落为残废,幸亏遇见了我,因为当今武林,能够认得这种手法的人只怕还不多!” 说时,她神态蔼然,仿佛由冷酷世界又回到了温暖人间。 玉手微搓,猝然一扬,已按在了寇英杰右肋桑元穴上,寇英杰只觉得身上一麻,遂见对方已把手收回,道:“好了!” 寇英杰长长吸了一口气,当时试着移动了一下四肢,果己无碍,不由甚感惊讶。 fù人说道:“你先不要乱动,你叫什么名字?” 寇英杰据实答道:“在下寇英杰,尚未请教……” fù人道:“没有问你,不必多说!” 寇英杰应了一声:“是!”心里却好不纳闷! fù人冷冷的道:“我已经留意你有好几天了,只是你不知道罢了!” 寇英杰向她看了一眼,勉强的又应了一声:“是!” “你这个人还算忠厚,只是武技平平。我真有点不敢相信,你会是郭白云的徒弟!” 寇英杰不由脸上一红,含愧的道:“在下武技平平,确是事实,而承郭先师临终收为门下也是事实,前辈如因此置疑,在下也无可奈何!” fù人细长的眉毛倏地一挑,按下一腔怒火道:“在我面前说话,还是少逞口舌之利的好!我问你,你既然是郭白云入室弟子,对他的情形应该深知一切了?” 寇英杰道:“这要看哪一方面的情形,”顿了一下,他才又道:“在下与郭先师相识于上都沙漠,自此以前的事,在下不知,以后之事,却是知道的。” “这么说,他与铁海棠比武之事,你也知道罗?” “这个……在下知道!” “他们是在哪里比武较技?” “在七里桥!” “当时在场的,有哪些人?” 寇英杰问道:“前辈所谓在场,是什么意思?” “我是说,比武的现场!” “啊,”寇英杰道:“现场当时情形,在下不知,不过事后郭先师口述,似乎只有先师与铁海棠当事二人!” 美fù人一怔,道:“事后口……述?你是说郭白云与铁海棠比武之后,并没有死在现场?” “是的!”寇英杰道:“郭先师内功精湛,所以失手落败,只是失之于大意,为铁海棠之乾元问心掌伤中肺腹,后又为飞钉所伤,虽然如此,他老人家却能事后支持了一夜之久才丧生!” 听到这里,面前fù人微微垂下头来。 寇英杰虽然未曾看见她流泪的眼睛,却注意到她悄悄的用袖边揩拭了一下眼角。 “你说的不错,”她呐呐地说道:“铁海棠的弹指飞钉,确是微妙yīn险极了,防不胜防!”她轻轻叹息了一声又道:“这也是他命当如此,其实他是不该这么……疏忽的。” 寇英杰道:“前辈与先师……” “不必多问!”fù人脸上立时又罩起了一片寒霜,那双为泪痕所湿润的眼睛,闪烁着凌人的神采。这双瞳子首先接触着寇英杰的眼睛,继之在他面颊上转动了一下:“也许是我太小看你了。”缓缓的道:“郭白云生平,阅人无数,他绝不至于这一次会看错了人。寇英杰,你应该体会得出你师父临终对你的期望吧?他是一个最要强的人。” “在下知道!” fù人缓缓闭上了一下眸子,又睁开来道:“他临死前的一夜都与你相处在一起?” “是。前辈!” “我想,也就是在那个时候,他才收你为弟子吧!” “不错!”寇英杰苦笑道:“先师收在下为弟子,纯系偶然,否则以在下之武功造诣,万难列为门墙!” 美fù人冷笑道:“不,不是的!你这么说,根本还不了解你师父的为人!” 她的神态显示出她终于了解了寇英杰优良的一面,对于面前的这个年轻人,有了一番新的估价。 “我再问你,”她呐呐的道:“你师父在临终之前,必然把他郭氏门中不传之秘,倾囊传授了你,可是?” 寇英杰心中暗吃一惊。 fù人湛湛的目神,逼视着他,象是两把锋利的匕首,紧紧的逼迫着他。 “是的!”他终于点头道:“前辈猜的不错,郭先师确实对在下期望很高!” “他传授了你些什么功夫?” “这个……”寇英杰冷冷一笑道:“请恕在下不便据实相告。” fù人哼了一声道:“你敢不说么?我只举手之间,就可置你于死!” 寇英杰微微一笑道:“前辈是知道在下不会说的,又何必多此一问,其实前辈也并非恶人,也万万不会对在下猝下dú手!” 美fù人顿了一下,改口道:“这也罢了,我再问你,你可知道铁海棠何以dú手杀害郭白云之后,兀自不肯对他善罢干休,方才鹰九又何故要开棺验尸?这又为了什么?” 寇英杰道:“那是他们猜想先师身上有一件他们想要的东西!” “什么东西?” 寇英杰哂道:“前辈又何必明知故问?” “好吧!就算我知道。”她冷冷的道:“我问你,这件东西可在你身上?” 寇英杰道:“前辈以为呢?我如果说不在我身上,前辈是否信过了我?如其这样,前辈又何不下手在我身上亲手一搜?” fù人冷笑了一声,一双眸子,瞬息间由他身上转过。以她的智慧,自不会轻易被人蒙骗,她的观察力极是敏锐,在她目游对方全身时,更不会忘记寇英杰的反应。 是以,就在寇英杰下意识一个极其轻微的动作里,她已瞥出了诀窍,陡地探手向着寇英杰背后的枕上抓过去。 寇英杰背脊一挺,作势正待出手,fù人的另一只手,已先发制人,拿住了他的肩头,寇英杰登时全身发麻,动弹不得,fù人却已飘出了七尺以外。 就在她身子方自飘出的一瞬,寇英杰顿时恢复行动,他身子倏地一翻,已由炕上跃身而下,fù人冷叱道:“站住!” 美fù人很快的拉开了枕套,打开里面一个布包,现出了郭老人死后留下的那个黄绫包子来,计有老人手稿抄本一本,绢簿二册,黑玉珠一串,以及一个扁扁的檀木匣子。 寇英杰道:“这几样东西,在下蒙先师临终托嘱,预备面jiāo与郭师妹,足下以前辈之尊,何忍窃取?” “你知道什么!”美fù人匆匆拿起那两册绢册翻看了几下,又放下来,再拿起那卷手稿。 手稿上的一行字迹,立刻映入她的眼帘:“越女剑术之深奥探讨研习新篇”。她似乎微微一动,可是当她再看到下面的一行小字:“彩绫爱女二十一岁生日礼物”时,却又浮现出另一番黯然神采,她的眼睛似乎又湿润了。 轻轻叹了一声,她放下了这卷手稿,道:“这卷东西千万不可遗失……你一定要亲手jiāo给她!”“她”当然指的是玉观音郭彩绫。说完这句话,她又把这卷手稿放到了桌案上。 她又拿起了那串黑玉珠串,看了几眼,忍不住紧紧的抓在手心里。过了一会儿,她才松开来,又放好原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27 章 处。 寇英杰立在一旁好奇的打量着她,奇怪的是自一开始,在自己的心里,就不曾把她当为敌人来看待,也不曾想到要向她出手。 当然,寇英杰是有自知之明的,因为在对方那样的身手之下,自己根本就没有出手对抗的余地,倘若真要愚笨到向对方出手,那可也只有自取其辱。 是以,在这个美fù人检视郭老人身后遗物时,寇英杰却只在一旁静静的看着,每当这个fù人拿起一样,他的心都会情不自禁的为之一阵紧张,而当她又把这件东西放下时,寇英杰的心情又会为之一松。 最后,这fù人把那个扁扁的檀木匣子拿起来,寇英杰立刻紧张的道:“这里面只不过是件摆饰罢了!” fù人看了他一眼,点点头道:“不错,是一件摆饰,是一个骆驼。” 寇英杰心里一愕,因为对方这个美fù人并没有打开匣子,却知道里面装的是什么。 美fù人一双澄波的眸子,在注视这个扁檀木匣子时,似乎含蓄着一种悠然神往的神态,那种神态引着她似乎跳越了时地的局限,回到了很久很久以前…… 那时候她还只是一个少女,一个美照四方,任xìng无拘,天不怕地不怕的姑娘家。似乎就在那个时候,她第一次接触了这个匣子,她与这个匣子里的骆驼关系是那等的密切,以至于在事隔二十几年之后的今天,在她忽然目光触着这个匣子时,兀自能清楚的回忆起当时的一切。 “一个翡翠的骆驼!”她喃喃的说着,随即把匣盖打开来。一丛绿光,自匣子里涌起,映照着她那张苍白的脸,使得那张脸变成了绿色。 美fù人的脸上,顿时兴起了一丝微笑,她迅速的把檀木匣盖盖好,眼睛看向寇英杰道: “这个翡翠骆驼,你师父可曾关照过要留赠给谁么?” 寇英杰满心想撒一次谎,可是不知怎么他还是说了实话:“这个……倒还没有!” fù人很惊讶的道:“他莫非没有提到要送给他女儿郭彩绫?” “没有。”寇英杰苦笑道:“也许是他老人家疏忽了,对于这个翡翠骆驼,他老人家竟然只字未提!” 美fù人轻叹一声,道:“你知道这又为了什么?” 寇英杰苦笑一声,道:“也许是他老人家忘了!” “忘了?”fù人摇摇头道:“那是绝不可能的事!你也许不明白他,他是一个心细如发的人。”说到这里,她把这个匣子揣入怀中,道:“既然这样,这件东西我就留下来吧!” 寇英杰心头一震,却是无话可说。 美fù人竟示嘉许的看着他点点头道:“你是一个很诚实的年轻人,郭白云毕竟老眼不花,能在临终之前,收到你这样的一个徒弟。” 寇英杰抱拳道:“前辈过奖了。这个翡翠骆驼,虽然先师临终之前,并没有jiāo待,但是到底是先师身后之物,似乎仍应jiāo还给那位郭小姐。” 美fù人摇了摇头,说道:“不,这一次你说错了。这件东西严格来说,并不是属于令师所有。” “那么,应该属于谁所有?” “应该……”她苦笑了一下道:“我说了,你也许不会相信,这东西原来是我的。” “是……你……前辈,你是说,这是你所有?” “不错,”她微微愕了一下,似乎有点后悔不该说得这么清楚,当下面色微寒,又道: “详细情形,你就不要再问了!” “前辈!”寇英杰冷冷的道:“这件事在下可以不问,在下武技太差,不足护卫先师身后之物,也是事实,只是前辈既要把这个翡翠骆驼带走,最起码,应该把前辈的真实姓名留下来,这样郭小姐以及二位师兄询问起来,在下方不至于无言以对!” 美fù人摇摇头道:“这是一个秘密,也许彩绫他们,根本就不知道郭白云手里有这件东西!” 寇英杰道:“但是在下知道。莫非前辈要在下隐掩事实,不予吐实么?” 美fù人点点头道:“我确是这么想。” “那么前辈就看错在下这个人了!” fù人道:“你是说,你要把今日之事说与郭姑娘他们知道?” “是的,在下一定据实以告!” “你以为他们会相信?” 寇英杰呆了一下,道:“也许他们不会相信,但是我说的却是实在的,大丈夫但求无愧于心,也就心安理得了!” 美fù人那双深邃瞳子,在他身上一转,缓缓点了一下头,说道:“你说的不错,为人,尤其是一个男人,确实应该有面对现实的勇气。”她又看了他一眼,忽然发觉到自己越来越喜欢这个年轻人了。他的某些气概与神态,似乎与自己那个心爱的门人相象,更有点与她那个伤心人早年所相似。看着他,她忽然呆住了。 寇英杰也不禁越来越对这个fù人心存好奇,他向前一步,抱拳一揖道:“前辈如以真实姓名见告,在下感激万分!” 美fù人恍然警觉,轻叹一声道:“你一定要知道我是谁么?” 寇英杰道:“唯有道出前辈真实姓名,不足以取信郭小姐与二位师兄!” “你错了!”fù人冷冷道:“为你着想,还是不道出我的名字,否则你将不容于你那两个师兄,只怕那郭小姐也不会见谅于你!” “这又为什么?” “也许你还不知道,”fù人道:“你那两个师兄,俱是心胸狭窄,而又生xìng多疑之人,如果你掩瞒事实不说,他二人果真不知倒也罢了,如果你真的说出事实,只怕势将不容,那时候……哼!” 说到这里,她脸上微微现出了一些怒容,顿了一下,才又道:“我真有点为你今后的处境担心,你千辛万苦,为送先师之灵,一片忠心,又为了什么?也罢,”她眼睛里散放出一种异样的光采,道:“不如你眼前随我去吧,我必会厚葬你师郭白云,你如肯改拜我为师尊最好,否则我待你亦可如故人子弟,将一身武功传授与你,以你质禀为人,将来成就必然不可限量!” 顿了一下,她直视向寇英杰道:“你以为这样可好?” 寇英杰真没想到,她竟然会有这么一番说话,一时不禁为之瞠然。 他以最快的速度,把对方这番话在脑子里转了一下,随即上前深施一礼。 fù人面上一喜。 却不意,寇英杰道:“前辈盛情,在下心领有余,无奈先师言犹在耳,重任在身,不敢从命,此去即使不谅于郭姑娘与二位师兄,亦不敢少违初衷,前辈苟有见爱之心,不如将翡翠骆驼发还在下,以便成全!” fù人冷笑一声,道:“我已破格一再为你着想,你偏偏执迷不悟,看来我确是爱莫能助了。这件东西原是我所有,现在物归原主,谈不到发还二字。” 寇英杰一躬道:“既然如此,即请前辈赐告真名。” fù人摇头一叹道:“你这人真是个死心眼儿,实在告诉你吧,我名成玉霜,与你师尊郭白云乃是……”伸色一懔,她忽然黯然道:“算了,你知道这些已经够了!”说罢略为颔首道:“我走了!” 娇躯待转之际,却又住身冷笑说道:“其实,我此来的目的,并不是旨在这个翡翠骆驼,而是在江湖上传开的一样东西,你可知道是什么?” 寇英杰摇摇头,现出十分沮丧的样子:“在下不知道。” 姓成的fù人微微眯着眼睛看着他,点头道:“也许你说的是真的……因为连我也十分的怀疑!” “前辈怀疑些什么?” fù人道:“外面传说,你师父郭白云拥有一样瑰宝,当年金龙老人毕生武功菁华的一卷手卷。” 寇英杰心头一惊。 fù人继续道:“这卷藏有金龙老人毕生武功菁华的手卷,名叫‘金鲤行波图’,传说金龙老人将其生平最为得意举世无匹的一套‘鱼龙百变’注入笔锋,画成了百条金鲤,以供后世有缘智者忖而习之,是以当今武林中人,谁能具有这卷图画,无疑即将是未来领袖群lún的武尊。” 寇英杰道:“原来如此。” 美fù人说道:“他们所以怀疑令师拥有这件武林至宝,纯是因为当年金沙江畔,令师郭白云曾经发现了当年金龙老人晚年修真的洞府,并目睹了老人躯体,以及老人手抄的劝世经典。” 她微微一笑又道:“所以因为这样,他们就进而推想老人这一套罕世的武功宝图一定也被你师父拿去了!” 寇英杰神色不变的道:“那么依前辈的看法呢?” 美fù人一笑,道:“我却以为这是靠不住的!”她眉头微微一皱,又道:“我所以抱持怀疑的态度是,如果郭白云真的拥有这卷鱼龙百变图,以他武功造诣及智慧,必然早已将画中所显示的武功参透,那么,这一次又何至于还会输在了铁海棠的手里?所以我断定外面的传说是靠不住的,现在事实证明果然不在他手上。” 寇英杰心里一块石头落地,却也不便多说些什么,她所谓的事实证明,必然是指眼前郭白云所遗留下的这些遗物中并没有那卷图画。然而寇英杰却知道她是被自己愚弄了。一个老实人有时候很容易愚弄一个聪明机智的人,诀窍就在老实这两个字上。 寇英杰没有撒一句谎,其实他自动请求要她搜自己身子时,内心实在捏着一把冷汗,事实证明他这一手用对了。如果他当时没有这么一激,这个fù人是否会搜他身上,可就不敢说了。 现在她非但不怀疑寇英杰藏有这卷宝图,甚至于也否定了郭白云曾经拥有。 这种认定自然使得寇英杰大感轻松。 美fù人说到这里,忽然微笑了一下道:“但是外面的人,并不这么想,尤其是铁海棠,他似乎认定了那卷鱼龙百变画卷在郭白云身上,那么郭白云一死,这卷图画必然在你身上,所以你今后可是十分的危险!” 寇英杰道:“在下知道!” 美fù人看了他几眼,象是还想说些什么,只是yù言又止,寇英杰却如芒刺在背,对方一时不走,威胁也就一时不得解除。 对于寇英杰来说,对方硬xìng拿走了那个翡翠骆驼,无异是一种盗贼的行为,寇英杰没有理由再这般的对她礼待,然而设非是她的解救,只怕寇英杰此刻落得的下场更加悲哀,早已为鹰千里所擒,不要说所有郭白云留jiāo的遗物不保,就是他这条命,要想保存也是万不可能了。 是以,基于以上的理由,寇英杰对于这个fù人的感激远超过恨恶,至于她所拿走的那个翡翠骆驼,也就无可奈何了。 美fù人缓缓走到了灵柩旁边,再次的向着郭白云的遗容注视着,良久,她叹息一声道: “我不该惊动他的……”随即回过身来道:“我走了!” 三字出口,她身子霍地狂飘而起,就在她身子腾起的一刹那,那两扇虚掩着的纸窗,倏地敞开来,随着她投出的身影窗扇又自行合拢。 寇英杰呆立了一刻,才恢复了镇静,他脑子里反复思索着那fù人的名字成玉霜,对她的身世行踪感到无比的好奇。 他当然为着失落的那个翡翠骆驼感到懊丧,反之,却又不禁为着能够保存现有的一切而庆幸。 无论如何,他决定要尽快离开这个地方。 六 七天以后,他终于来到了皋兰。 这是个大地方,市街整齐,人文荟萃,杨柳摇曳着一天的碧绿,使远来的游子,乍然目睹之后,感觉到一种无比的轻松,仿佛一下子忘却了旅途的劳累。 皋兰、白塔两座巍峨的高山,一前一后拱卫着,青天白日,和风广被,稻田里起伏着的层层稻浪,尤其使人陶醉,即使你是第一次来,你也会深深的爱上这个地方。寇英杰把郭先师的灵柩暂寄在市郊的白塔寺,他自己因形容憔悴,服丧在身,再加上有了前此在秦州的经验,也就不再随意住店,就在庙里挂了个箪,布施了一两银子,暂时歇了下来。 有了前几次的经验,他不得不尽量收敛行踪,虽然说已来到了先师故居,可是他依然谨慎言行,甚至于对庙里的和尚他都未敢吐实。 白塔寺乃是皋兰城一所极为壮观的寺庙,地处镇远门外,而正当黄河之滨。这里香火极盛,全寺有三百寺僧,寺刹之建筑称得上金碧辉煌,宝相万千。 寇英杰因随灵在身,被接待在较为僻静的西禅院里。这所院子只由一个风火僧叫向元的老和尚看守着。有一个很小的佛堂,署名是“小禅山房”,住寺的和尚不过八人,较之白塔寺的其他各个殿院香火可就差远了。 然而,这片西禅院里,却有属于它自己的一番宁静。独揽水光山色的一面雅座,又是其他各殿院所无法比拟。 院子里栽种着十数株老松,高chā云夭,和禅房外的几株老梅,对映成趣。 人们喜爱梅树,乃在于它独特嶙峋的形态与气质,倒还不曾听说过梅不开不雅的说法。 松亦然。无论什么地方,如果种植了这两种树木,必然令人心旷神怡,尤其是出家人的寺院里,望之而兴出尘之念,含蓄着几许仙佛出世的崇高哲学。 岁值晚秋,老梅苍劲的树干上,已吐出了几点生芽,残阳夕照,云高飘飘,大地肃杀。 寇英杰把先师的灵柩安置好了,又布施了一些灯油钱,请这西禅院里的和尚,在灵前念上一卷经,放上一个焰口。 一堂功课作下来,已是和尚们用晚膳的时候了。和尚们陆续的去了,他乃得暂时的安宁,徐徐步出佛堂。 刚刚进寺的时候,先已用过饭了,现在还不饿。出得佛堂,接触到清冽的一阵风,目睹着院子里的古松老梅,心里兴起了一阵安适之感,说不出的舒坦。 站立在高耸的庙台上,鸟瞰着浩瀚的黄河之水,只见河水翻腾,一泻千里,残阳下水色泛金,目力极视而不见其源。这条驰骋中原,行经九省的第二大河,果然雄姿英发,慷慨激昂而不可一世,揆其来势,出自青海巴颜喀喇山北麓,原为星宿海,绕积石山,而入陇省,这里首为其经,是以水势奇猛,拍岸涛天,蔚为壮观! 寇英杰这个出身平凡的天涯游子,在一连串不平凡的连续遭遇之下,也变得不平凡了。 这些日子以来,他饱经风霜,累经大敌,无论阅历抑或人情世故,也都大为增进。此刻,他目睹着眼前的壮观肃杀,却不禁兴出了人天合一的出世之感,下意识觉得自己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28 章 仿佛化身于河道中的一堵礁石,正自身受着澎湃奔腾河水的无情冲激和洗淬,而那堵礁石却不退缩,何能退缩? 恍惚之间,他已似强大了许多,不再懦弱了。 “施主可曾用过膳食了?”声音苍劲,而有磁音,起自右侧松下。 寇英杰霍地回首,发现到了那棵松,从而也就发现了松下的那个年老的风火僧向元! 初来西禅院时,他们已经见过了。 这时那个貌相清癯,五岳朝天的黑和尚,蜷着一条腿,怡然自得的坐在一截树根上,身侧放着一卷经,一只瓦罐,罐子里是清冽的甘泉,置着一个大木杓,寇英杰看他之时,他正仰起头来,把满满的一杓清泉注入喉中,状如长鲸吸水,一饮而光。放下木杓,他呵呵一笑,拍打着僧衣站起来道:“施主怎不到前面去进膳食,山上凉,夜又长,很容易感觉饥饿呢!” 寇英杰欠身一稽道:“多谢师父关爱,在下来时己用过饭了,身边还有几个锅饼,夜里饿了也无妨,大师怎么不去用膳?” 和尚呵呵笑道:“老衲自辛丑年习辟谷,过午不食,算来己有些年了!” 寇英杰欠身道:“失敬,失敬!” 和尚道:“施主来到皋兰,怎不直接投亲?这里可有朋友?” 寇英杰道:“在下是外乡人,这里并无亲戚,只待将先师灵柩送达之后,即行离开,尚未曾想到在此逗留!” 和尚嘴里喧了一声佛号:“阿弥陀佛,但不知施主师尊,丧居哪里?” 寇英杰一笑道:“在下要请教,大师父可知道这里有座兴隆山么?” 和尚道:“有有,施主,你且看来!”言罢他向前走出几步,寇英杰自后跟上。 二人来到庙台边上,只觉得天风冷冷,风力沿着白塔山的边缘疾旋不去,形成疾劲的气流旋涡,二人身上长衣俱被猎猎扬起。 风火僧向元抬手指向远方道:“喏!施主且看,那白红参杂处,就是兴隆山!” 寇英杰道:“多谢大师。” 山处边远,似与天际相齐,一道红红的夕阳云彩,带状的描出一长条异彩,嶙峋的七股山峰,都象铸镶了一圈金红色的彩边,山尖上大概有积雪,冰雪夕阳互一对映,渲染出瑰丽的颜色,好景致! 看到这里,寇英杰心里禁不住赞了一声妙,却见那风火和尚,眯着一双细长的眸子,打量着远远的山势,频频点头不已:“兴隆山与伏蟒山相扣联,前后七峰,展延百数里,号为飞仙所居,施主可曾觉得那片红光过于渲染些了么?” “在下正有同感!” 和尚呵呵笑道:“那是因为岭上多生红梅之故,因山上终年罩有白云日夜不分时令,四时皆称花香,红花夕阳相映生色,本地人叫它作‘血海腾龙’,呵呵,施主看是否有几分传神?” 寇英杰早已为那番天然景致所吸引,禁不住连口赞颂不已。 和尚用他那只黑手,比划着山势道:“施主要去的兴隆山是在前面三峰,后面四座峰头却是属于伏蟒山的界限,那里传说气温酷寒,倒是兴隆山景致天成,称得上人间洞天了!” 寇英杰道:“大师父对那里很熟么?” “熟也并不甚熟,”和尚展开着一双花白的眉毛:“倒是去过几回。” 说着他脸上带出一片笑意又道:“那里有一处地方叫白马山庄……” 寇英杰顿时心里一动,却没有现于面上。 和尚含笑接下去道:“老衲倒去过几回。” 寇英杰道:“在下要去的地方,正是白马山庄,大师父可否指引一条明路?” “啊!”和尚道:“那倒是巧极了,白马山庄,居民不过三五十户,多是前朝遗老,施主令师大名……” 寇英杰本待直说,可是他却想到师父大名满天下,如道出实话,和尚必然大吃一惊,说不定又多上一些闲是非,是以他话到嘴边又吞住,当下乃改口说道:“先师姓云,草字双飞!” 和尚愣了一下,摇摇头道:“这倒没听说过了。老衲前些时去那里,乃是同敝寺的镜明方丈专诚拜访一个江湖奇人郭老王爷。” “郭老王爷?” “施主不要误会,老衲说的王爷,可不是在朝为官的王爷,而是有金大王之称的那位江湖奇侠,郭白云郭老侠客。施主大概也曾听说过这个人吧!” 寇英杰一抱拳,肃声说道:“郭老侠名久播,在下自然听过,想不到他老人家也住在兴隆山。” 风火和尚感慨着道:“郭老王爷当得上是个异人,他那一身出神入化的功夫,可称天下无敌,敝寺的方丈,就曾专诚请他老人家指点过功夫,老人家当时送了敝寺方丈四个字的谒语,至今方丈仍受益无穷!” 寇英杰道:“这么说,在下此去兴隆山,jiāo待完了先师丧事,倒要专程去拜谒他老人家一下了。” “那可没这么容易!”老和尚微微笑着:“他老人家是不是在山上还不一定,就算是在山上,平素也是不见外客,那位玉小姐更是出了名的难惹,她武功得自老王爷亲授,可是不得了,谁也不能轻易冒犯!” 寇英杰道:“这么说,外人是无法上门拜见了?” “很难!”和尚忽然又笑道:“这也难说就是了,山上有一处地方叫梅园,郭老爷子与那位玉小姐最喜梅花,闲来无事时,常爱在那里走走,施主如果有心拜见他们,不妨在每日晨昏,到那里去等着,说不定有意外的遇合,也未可知!” 寇英杰抱拳道:“多谢大师指导,在下听说郭老先生门下有两位弟子,是否也住在一起?” 风火和尚道:“不错,二位少君武功都高不可测,只是并不住在山上,听说两位少君掌管着老人家百万的家财,目前在甘凉经营着珠宝生意,每月才得上山一次。那位二少君复姓司空,单名一个远字,前时有幸,还到过敝寺几次,方丈请教过他的剑法,果然高明,只是……这两个人,似乎对名利心过重,听说不得郭老喜爱!”说到这里叹息一声,双掌合十,又道:“阿弥陀佛,名利之心导源于贪,贪不能止,则诸世间孵,化,萱,胎,随力强弱,递相吞食,是等则以贪字为本,无量佛南无阿弥陀佛!” 寇英杰待他念完佛语之后,道:“这么说,这白塔寺与郭老先生渊源甚厚了。” “谁说不是!”风火和尚看了他一眼,苦笑道:“不瞒施主你说,这甘凉地方有十处寺庙,包括敝寺在内,都接受过郭老王爷大量金钱布施,阿弥陀佛!”他合手又喧了一声佛号,才继续道:“郭老王爷可谓是我们佛门的大恩人,这十座庙刹的香火,多赖以维持,只是……自从二位少君管帐经营以后,却对出家人刻薄多了,每月照例的布施银子,也常常借故拖延不给,敝寺已很久没有领到了。最可怜的是宏济寺,当初建庙的银子,全赖老王爷解囊支持,如今一旦中断了接济,庙里香火不济,百十名僧徒,几乎己濒临断炊之危,目前多赖各庙宇互相接济维持,说来也实在可怜!” 寇英杰道:“这种情形,郭老先生岂能不知?” “施主有所不知,”风火僧这才吐出了满肚子的苦水道:“郭老王平素很少在家,他老人家自从三年前参习上乘心法以后,已不问外事,家事有他女儿,外面事也就听令他那两个弟子负责。” 说到这里嗓音压低道:“听说老王爷关照每月不得中断十所庙宇的接济,奈何二位少君是阳奉yīn违,把这笔为数可观的银钱,用以中饱私囊。”顿了一下,他双手合十,又自高念一声佛号,嘴里连声道:“罪过!罪过!” 寇英杰心里对于二位未曾谋面的师兄,有了一个大约的认识,也就不再多问,当下合十告退,向所居禅房自行步入。 他当然不是真的回房歇息,只是不愿让那风火和尚知道而已。 出了白塔寺,他急急策马,沿着黄河右侧的一条黄土驿道,一径的疾驰下去。一盏茶的时间以后,他已来到兴隆山下。打量着眼前的山势,他由不住兴出一声赞叹,暗暗赞扬着先师生前果真是好眼力,选择了这里居家。 在一片蝉声里,但见眼前柳蕴成荫,山势极为辽阔,共分有双股敞道向内山环抱进去,放眼看去,一片蔼蔼秋光,云霞迷离处,点缀着万紫千红,间歇有白鹭成群,耳中不时婉转着灵禽的啁啾。 两条敞道虽是相背而驰,观其盘旋之势,却是殊途同归。 仰首前瞻,细察山势,明显的分为三道界限,面积最广大,展延百里的第一界线,即是最小的第一界线,这一道界线内,鸟语花香,秋色宜人。 第二道界限,属于半山之势,牵连后山诸岭,天光自四峰jiāo投直shè,树挺枝秀,风回云转,泉声潺潺在闻,似更能独得天地之钟秀。 至于第三道界限,概为高拔千仞之嶙峋峻岭奇峰,那里白雪常封,雪气氤氲,却非极目所能窥其堂奥。 寇英杰把眼前山势,看了个清楚,胯下黑水仙,已不耐发出嘶声,频频刨动前蹄,寇英杰微微抖缰,即刻向岭内奔去。 一片秋色蝉声,他来到了一处内山腹地,一面是展延数里的秋收旱田,另一面是水明山秀的天上人间。 高有十丈的一方巨石,拔地直起,作马扬前蹄之势,透过巨石腹跨之下,蜿蜒出一道迂回的山路,自此地势渐渐升高。巨石上赫然铸刻着“白马山庄”四个大字,字迹苍劲,其上抹以翠绿,望之而兴古意。 寇英杰方自对石凝视,耳听得身后急促的脚步之声,他不禁带马回头,却使得他微微一惊。 目光望处,只见一顶青呢大轿,在四个黄衫短衣精壮汉子的力抬疾步下,正自绕过一弯腴柳,直向寇英杰站身处行走过来。 山道虽然不窄,可是容纳了这乘轿子,再并马而行,可就有些牵强。寇英杰就把坐骑向一旁闪开了些,转瞬间,对方那乘轿子,已来到了近前。 撇开轿子中人不算,走路的共是五个人。抬轿子的是两个人,跟着换肩的又是两个人,另外一个人,却行走在轿子的前首。这个人二十左右的年岁,一身鲜艳讲究的青缎子长衣靠,腰扎丝绦,却把长衣下摆一角别过来,扎在丝绦里,这人面容黑瘦,但精神奕奕,背后的一口长剑,似乎较一般的剑身,看上来要长出半尺,老长的一截露出颈后,足下一双鹿皮爬山靴,昂首阔步,精神抖擞。 寇英杰立处,正当白马山庄那方的入口之地,来人一行看来正是借步此处入山,双方正好照了脸儿。 那乘轿子轿帘敞开着,里面倚坐着一个四旬七八,衣衫华丽的中年斯文汉子。这人正自用一双奇异的眸子,打量着寇英杰,忽见他右手微微扬动了一下,轿子立刻就停住不动。 轿前青衣少年,立刻回身拱手听命。 华服汉子嘴皮微动,寇英杰因距离较远,未能听出他说什么,即见那青衣少年应了一声:“遵命!”随即回身向着寇英杰站立处走来。 寇英杰心中方自一怔,对方那个青衣少年,已经站立面前:“你是干什么的?” 青衣少年冲口先来了这么一句,一双锋芒毕露的眸子,上下的在寇英杰身上转着,其势汹汹,大有一言不合,即要动武的样子。 寇英杰在马上抱了一下拳道:“在下姓寇,寇英杰,来此是访寻一户人家……” “胡说!”那少年咄咄逼人的上前一步道:“这里哪有你要找的人?既要找人,怎不知找人的规矩?还不给我退了出去!” 寇英杰心里老大的不悦,只是一来摸不清对方身分,再者自己此来是客,又在服丧期间,自不便惹事,当下翻身下马。 少年上前一步道:“你是怎么进来的?既然来这里找人,怎不在入口先行通报,敬候响箭通知?这么胡跑乱闯,想死么!” 寇英杰想不到他年纪轻轻,竟然出口伤人,不禁冷笑一声道:“兴隆山庄未闻是何人私产,我怎么就来不得?” 少年怒叱一声道:“大胆!”足下一跨步,霍地出右掌,直向寇英杰前胸上直击过来,寇英杰后退一步,少年这一拳差着数寸没有打中,可是紧接着他右足快进一步,却用另一只手呼一声,带出大股拳风,直向寇英杰腰眼上击来。 寇英杰登时就觉出这少年拳脚上得过高人传授,而且行拳过掌之间,颇有内功根底。心里有了这番见地,寇英杰不敢大意!他一来心怒对方口头刻薄,再者这少年尤不该出手打人,是以他决心要给他吃些苦头。 少年拳来得猛,寇英杰闪得妙。 “呼”一拳又走了个空,少年狂吼一声,正待三次进拳,寇英杰已不容他这般猖狂,只见他身子向后一撤,右掌托附之间,施展了一个托字掌,直向对方少年右肘腕上附来。 青衣少年年幼得高人传授,只因上来自负,根本未把对方看在眼中,这时摹然发觉到不妙时,已把招式用老,想退身已是不及。 随着寇英杰轻叱的一声:“去!”掌势向外一吐,青衣少年身子就象个陀螺似的向外旋了出去,叭的一下子坐倒在地。 轿内那个华服中年汉子看到这里眉头一皱,霍地把身子坐直了。 就在这时,坐倒在地的青衣少年,猛然把身子窜了起来,剑光一闪,指向寇英杰面门,他气势汹汹的道:“小子!你是找死,快撤兵刃出来!” 寇英杰打量了一下轿内的中年人,见他表情泰然,丝毫不以为意,心内不禁大不为然。 既然撤出了兵刃,动起手来可就保不住要伤人,妙在对方主人在场,竟然不予喝止,寇英杰可不愿这么冒失。当下他闪出一步,怒目视向轿中人冷笑抱拳道:“足下莫非听任手下这般作为不成?” 轿内中年汉子鼻子微哼一声,徐徐的道:“兴隆山名榜武林,足下这般冒失,略予惩处,理所应当。”说到这里嘿嘿一笑,那双深邃的眸子,却在寇英杰身边的那匹黑水仙身上转了一转,一只手微微抬起,摸着唇上的一丛短须:“足下现在走还来得及,只是得把这匹牲口留下来,怎么样?” 寇英杰冷哼一声,不再与他多言,却把目光移向那个青衣少年,他预感到一场杀搏在所难免,左手轻轻在爱马黑水仙身上拍了一掌,黑水仙遂自行向一旁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29 章 走开。 青衣少年一举掌中剑,道:“快!少爷要在你身上开个血窟窿,才消心中之恨!” “只怕未必!”寇英杰眼见他主仆如此嚣张,决心要出手教训这少年一下,只是那轿中人显然是个虚实莫测的人物,倒不得不令他暗中戒备。 无论如何,他不出手是不行了。 冷笑一声,他手探腰侧,寒芒乍颤,却把一口如意软刀cāo在了手中。 青衣少年没料到对方施用的竟是一口软兵刃,心中一惊,却把长剑向怀中一抱,目视正前,气沉丹田。 架势一拉开,可就透着不凡!寇英杰见少年一拉架势,凭自己阅历,竟然未能看出对方门户,心中不免吃惊。 是时,轿内中年人已比了个手式,轿夫随即把那顶青呢大轿缓缓放了下来。中年人依然坐在轿内,他脸上微微带着冷笑,摆出一副坐山观虎斗的样子。 寇英杰不禁心中更是有气,方待向对方少年jiāo待几句,却不料那少年一心想找回方才的面子,根本就无暇与他多说,嘴里喝叱一声,一挺掌中剑,直向他面门上刺了过来。 寇英杰如意软刀向外一封,身子奇快的一个疾转,左掌霍然递出,直向那少年后肩击来。 他无疑是心存仁厚,满心只想略给对方几分颜色,倒是无心伤害于他。却不知那青衣少年并不领他这个情,就在双方刀剑乍然一jiāo的当儿,那少年身子一个快速的疾转,掌中剑霍地向外一封,泛出了一片寒光,由上而下,划出了一个之字。 这一剑无异是得自高明传授,之字上的一点,象征着剑点前心,接下去是剑挂两肩与一挥一拖,这一剑五式,果然高明之至! 寇英杰方自凹腹吸胸,躲开了首先的一刺,接下去的四手快剑,却是一气呵成,青衣少年如非心存狠恶,万万不会对一个陌生人一照脸的当儿,竟然施展出这般狠dú的杀手。 这一招五式,施展得那般奇妙,寇英杰万万不曾料到对方一个年少弟子,竟然会有这般起手,乍惊之下,他身躯猝然拔起,掌中刀施展出他素鸣得意的一招一刀奔云。一阵兵刃jiāo鸣声,双方不约而同的俱都向后退了几步,青衣少年到底是力道不足,足下踉跄着,几乎坐了个屁股蹲儿。 然而寇英杰却也并不体面,在他低头察看时,才恍然发觉到长衣一角,居然为对方剑刃削落。 就在寇英杰方自一紧掌中刀的同时,那个青衣少年居然第二次袭了过来。这一次较诸前一次更为猛烈,掌中剑卷起了冷森森的霞光,在刺目的剑光里,却明显的分出了三截剑尖,分点寇英杰咽喉、心窝、下腹。 青衣少年果然剑法迥异,只是这一次在寇英杰严密的防范之下,却难以取胜。 面对着当前剑势攻击之下,寇英杰身形纹丝不动,他迭经大敌,早已养成临危不乱的大家风范,越是形势险恶,越见其谨慎周密。 这种以不变而应万变的气概,正是成就他今后在武术剑道上超凡拔萃的最大因素。 青衣少年一手三剑的绝技施展的并非不妙,只是却慑于寇英杰这般泰山崩于前而不溃的气度,就在他心神微分的当儿,寇英杰已把握着这一刻良机,在对方泰山压顶的剑势里,攻出了一刀,刀光一吐即收。 耳听轿内中年人一声叱道:“不好!”象是一头怒起的飞鹰,那个身着华丽衣服的中年汉子,倏地腾身而起,宽肥的彩衣,噗噜噜带着一阵子疾风,飞星天坠般的向着二人之间猝然落下去。 中年人显然具有非常身手,在他兔起鹘落的一刹那,寇英杰顿时有感于他环身四侧的充沛力道。也就是这种力道,迫使寇英杰不得不向后面撤退了一步。然而,这仍不能阻止他已出的刀势。 其实寇英杰是有足够的能力,在这一刀取得对方xìng命。他当然不会这么做,如意软刀的刀尖,在已经扫触到对方前心衣边的弹指间,忽然向上方跳开,有意的离开了这处要害,却扎向那少年左面肩窝,噗的一声,足足扎进去有两三寸深。 刀拔,血窜,青衣少年嘴里“啊唷!”一声,足下一连后跄了六七步,噗通一声坐倒在地。 面前人影一闪,现出那华衣中年汉子,他似乎震惊于青衣少年的负伤,面上神色为之一变,二话不说,陡然出手按在了少年肩上伤处,几名轿夫也都惊慌失措的偎近上来。 华服汉子怒声道:“没你们什么事,退下去!” 四名轿夫似乎十分畏惧这中年人,闻声后,匆匆退回原地站好。 中年人怒视了寇英杰一眼,才转向少年说道:“不要紧,这里尚有一粒定血丹,无论多重的刀伤一粒足可见效,你服下以后暂时不要走动,小坐片刻,当有妙用!” 青衣少年十分委屈的点了一下头道:“谢谢爹爹!” 寇英杰心中一惊,这才知道对方竟然是父子关系,较诸师徒之情犹要更深一层,看上来,双方势将更难以善罢甘休了。无论如何,即使是一千个有理,此刻也难以分辩。 寇英杰心知此刻开口,即使是真心向对方致歉赔罪,也是无济于事,反倒不如一言不发,看着对方究yù如何,再定对策。 想到这里,他退后一步,将一口如意软刀,还入鞘内,倒要看看对方怎么对付自己。 是时,那中年汉子已由身侧取出了一个扁玉匣子,打开来,由里面取出了一片丹yào,与少年服下,收起了玉匣,他才缓缓站起来,一回头,目光炯炯的逼视向寇英杰:“混小子,你好大的胆子!”华服汉子边说,边自把一双袍袖卷起来,向上方作规则的挽好,那双灼灼的眸子,鹰般的深沉:“足下攻习的是马家快刀吧!不错,很有点底子了!” 冷笑了一声,他又接下去道:“不上高山,不显平地,今天邬大爷也叫你长长见识,你就知道你那两手三脚猫功夫在这里耍不开了!”他一面说时,身子一直向后面退着,可是退的步子显然很奇怪。 寇英杰因见这中年汉子器宇轩昂,是以一上来,就未敢对他心存轻视,这时听他口气,竟然已窥出了自己刀法玄奥这是下手对敌武者大忌。 盖因为对方一上来先把自己身手摸清了之后,先已立于不败之地,想要胜他可就不易。 再者,寇英杰也曾注意到中年汉子退后的步子,乃是采取jiāochā五宫的步势,心中更不禁大生警惕之心,愈觉得对方不是好兆头。 中年汉子退到一定位置上,左实右虚,把脚步定了下来,一双手腕子jiāochā相叠在前面小腹上:“足下请吧!”脸上带着轻轻的冷笑,这汉子真有说不出的狂傲姿态。 寇英杰抱着拳道:“请报大名!” 中年人狂笑一声,道:“你也配问我的名字么?还是糊涂一点的好!” 寇英杰咬了一下牙,冷冷的道:“足下既不愿以姓名示人,显然别有隐衷,请示要与在下怎么一个打法?” 中年汉子嘿嘿笑道:“小子,你连我妙手昆仑邬大野都不认识,竟然就敢来到皋兰撒野,这就活该你小子要倒霉了!”双手挥了一下道:“来吧,找出你的刀,看看能沾着你邬大爷一根汗毛不能!” 寇英杰道:“那倒用不着,兄台既然空着手,在下也就徒手奉陪!” 这也是寇英杰心思慎密之处,因为对方一上来先已看出了他的刀功刀门,是以他也就不再以刀对敌。 邬大野鼻子里哼了一声道:“一切随你,来吧!”说到来字,他身子霍然向下一矮,气沉小腹,目视正前,身躯似蹲又立,看来固若磐石。 寇英杰自忖着这个架不打是不行了,当下抱拳道:“现丑!” 陡然他足尖点地,身躯平着窜了过去,左手微晃一下,右手待机直向姓邬的上胸劈出一掌。这一掌纯系试探对方虚实,掌力乍一推出,中年汉子竟然随着他的掌势霍然向后退了出去。 当初还不觉有异,待到右手往回一收的当儿,这才暗吃了一惊。原来那汉子整个身子仿佛是一块铁,而自己收回的手掌,却有如是一方磁石,一出一收,有如磁石引铁,眼看着那汉子身躯,夹着一股强劲的风力,呼地一声,随着自己收回的掌势,猛地扑了过来。 寇英杰大吃一惊,陡然忆及当初郭先师在沙漠动手之时,老人家的身手,即有几分与对方相仿佛,俱是武林中难能的粘字诀窍。这一惊使得他禁不住打了一个冷战,也幸他洞悉在先,才免了一场上来劫难。 邬大野身如狂风般的袭上来,四肢齐收,而在他身子甫一凑近的刹那,却蓦地向外分开来,一收一放,其间夹带着万钧巨力。 邬大野心衔子伤之恨,再加以他本人一贯的动手作风,必使对手身上带了伤方得幸免,是以拳脚上力道,贯足了十成功力,双手猛袭寇英杰双耳两颊,一双足尖蜷曲着,直向寇英杰两处肩窝上踢去。 寇英杰如非洞悉于先,只怕一上来先就招架不住,总算他见机得早,身子霍地向后一坐一拧,嗖的一声拔出了一丈五六。 妙手昆仑邬大野一双足尖,紧擦着寇英杰肩上踢了过去,险固然险到了极点,只是没有踢着。呼一声,象是一片云似的,邬大野掠空而过。 两个人就象一对剪空jiāo尾而过的燕子,刹那间分飞两处。 寇英杰顿时有感于对方手足上的力道惊人,虽然没有被他实力击中,只为他手足上的风力扫擦过去,也觉出火辣辣的一阵灼痛,如此看来,对方这个中年汉子,显然具有一流的卓然身手。 彼此不过才过了一招,寇英杰已觉出自己万万不是他的对手。 这其中还有一点差别,寇英杰终究心存仁厚,上来不肯以实力相拼,而邬大野却是出手极重,似乎一上来就有制对方于死的意思,相形之下,强者益强,弱者也就愈弱了。 妙手昆仑邬大野一招失手,嘴里怒啸一声道:“好小辈!”只见他一双大臂霍地向后一个倒剪,足跟着地,使出了一式金鲤跃波,嗖的一声,已再次来到了寇英杰身边。 冠英杰自忖着无能胜过对方,却也不甘心就此服输,这时见他展出千钧巨力,用霸王卸甲式子,直向邬大野两肋上捺了过去。 邬大野冷笑道:“好!” 四掌直托之间,寇英杰只觉得一股大力反弹而出,其势至猛,再想挺身出力,已是无及,呼的一声,摔了出去。 这一摔端的是跌得不轻,寇英杰双手两膝俱都擦破,所幸他身手灵活已极,就地一滚,霍地跃身而起。说时迟,那时快! 就在他身子方自站起的一刹那,面前人影一闪,邬大野又已来到了身边。寇英杰顿时觉出,那邬大野身上发出一股吸力,想要摆脱他诚是不易。一念未完,随着邬大野翻出的手势,一股疾风已托向他腰胯之间,邬大野叱了一声:“去!”气势一吐,寇英杰竟再次的被摔了出去。 这一次较诸前次更重,加以寇英杰落下的身子,受阻于一丛乱石,石块纷飞里,寇英杰再次站了起来,身子多处已见了伤。 双方动手,既无血海深仇,到此也就很可以作罢了。无余邬大野却不作此想,似乎存心要置寇英杰于死地。 寇英杰在沉重的两次跌摔之后,尚能站起,已是不易,却未曾料到身子方自站起的同时,邬大野长笑声中,再次的逼了过来。 寇英杰陡然忆及此人身手,有几分与死去的恩师相似,正待出声呼止,邬大野已再次的扑身而近。呼!一股疾风,邬大野的腿,直向寇英杰双膝上扫来。 寇英杰身子往上一拔,却正好迎着邬大野挥下的手掌,这一掌邬大野决心要取他xìng命。 只听得碰的一声,击中在寇英杰背心之上。 随着邬大野递出的掌势,寇英杰身子足足腾起来七尺高下,带着后者的一声长啸,直向悬崖边滚落下去。 邬大野冷笑一声,自忖着他无活命之理,这才回首向山道间的那匹黑水仙,由不住点头赞许道:“好马!”心中一动,随即吩咐手下道:“给我擒下来!” 四个轿夫齐应一声,猛的扑过去yù擒捉时,那匹黑水仙早已长嘶一声,向着乱山间狂奔而去,瞬息无踪。 妙手昆仑邬大野待追时已是不及,心中好不遗憾!他冷冷的道:“这件事,你等切记不可对任何人提起,否则休怪我手下无情!” 四名轿夫唯唯称是,哪里敢不答应。 邬大野重新返回轿内,挥挥手,四名轿夫重新抬起轿子,那名青衣少年原没有什么大伤,上yào之后己无大碍,当下仍象来时模样,率先前导。 一行人轿,继续向前行进。 仿佛置身于虚无飘渺的云雾里,又象是随着剧烈的浪潮,一次又一次的在海水里冲击着,寇英杰悠悠的自昏迷中醒了过来。 首先映入他眼帘的是窗外的那株老梅树、一只歪斜的八仙桌及一袭杏黄色的袈裟,袈裟是穿在和尚身上的风火僧向元。 寇英杰仿佛记起了什么,那个叫妙手昆仑邬大野的人,施展重手法,把他打落崖下。 一次!两次!三次……似乎中途一连经过了三次重跌,一次比一次剧烈,直到了第四次,他才开始失去了知觉。 不知过了多久,他耳边似乎听到了一声马叫黑水仙的悲鸣声音,再以后,他真的什么也不知道了。 他能躺在这里,诚乃异数,天意! 他不禁为着自己尚能苟活人间感觉庆幸,由不住发出了冗长的一声呻吟。 “阿弥陀佛!”风火僧放下了手上的经卷,打着稽首道:“寇施主,你总算醒过来了! 阿弥陀佛,南无阿弥陀佛!” 和尚眸子里jiāo织着慈辉,道:“施主,你可知道,你已整整昏迷了一个对时,可吓煞人了!”说到这里,眉头一皱又道:“不好!”赶忙上前一步,双手托着他往上一起。 只听见“哇!”一声,已自寇英杰嘴里喷出了一口鲜血。 风火僧向元喧了声“无量佛!”缓缓把他身子平放下来:“寇施主,千万不能出声说话。”他脸色十分沉重的说道:“方丈jiāo待,你要静息三日,才可以出声,不得妄动身躯和饮水,否则,xìng命不保!” 寇英杰微微颔首,表示他听清楚了。 向元用一方纱巾,轻轻把他唇边血渍擦拭了一下,慨然叹道:“看来,施主你象是不慎自悬崖摔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30 章 下,如非是施主你那匹坐骑通灵,将施主自行驮回,只怕施主你一命休矣!” 寇英杰微微点了一下头,眸子里现出了一些泪痕,他周身无比痛楚,仿佛身上的每一块骨节都碎了,每一块ròu都在淌流着鲜血,试着运行一下真气,却连一丝力道也提不起来,当真是气若游丝。 风火僧向元道:“敝寺方丈已用接骨术,为施主把两腕错开的骨节接好,全身上下,为施主贴了十七块镇肌和气血的特制yào膏!好重的伤!异数,异数!施主你这条命但能保住,称得上我佛慈悲,无量佛南无阿弥陀佛!” 寇英杰枕上颔首,再次表达他内心由衷的谢意。 和尚道:“方丈jiāo待,如果在子时之前,施主倘能醒转,这条命尚还有救,否则就要老衲给施主准备后事,施主此时醒转,似乎较诸方丈预期的子时,还要早上两个时辰,看来这条命是保住了。可喜,可贺。”说到这里,他双掌合十,又朗诵起阿弥陀佛来了。 一旁的小火炉,正自蒸煮着什么,和尚站起来道:“你己一日夜不进饮食,方丈jiāo待如你醒转,要老衲喂你吃些东西,庙里没有什么好吃的,老衲为你煮了几个山芋,施主你可觉得饥饿?” 寇英杰摇了一下头。 向元和尚道:“要吃些才好!”说着,径自取了个热山芋,剥了皮,用竹筷叉开,挟了一块,送到他嘴里。 寇英杰只吃了一块,即作出呕吐之意。 风火僧向元吓了一跳,赶忙放下筷子,把一只手轻按向他小腹上。 寇英杰只觉出由他掌内传出一股温和之气,似如此上下搅动了半天,才勉强使他平息下来。 向元和尚似乎功力不济,额头上已现出了汗珠,他长吁了口气道:“施主你感觉如何?” 寇英杰勉强点了一下头。 和尚道:“我们这庙里,只有方丈懂些医术,他已为施主服下敝寺自制的续命保济丸,只是,看来yào效并不十分显著。” 说到这里叹了一声,十分懊丧的道:“早上,玉小姐来寺的时候,方丈竟然忘记向她讨取一粒紫金丹,否则施主就不碍事了!” 寇英杰双目迷朦,原已兴出了浓重的睡意,只是当他乍然听见玉小姐三个字时,禁不住全身一震,陡然睁开了双目。 和尚并没有发觉他这种反常的突然举动,只是双手合十喧着佛号,又道:“施主你好生休息,老衲还有一课经,念完后再来看你!”说完双手合十一拜,径自离去。 寇英杰待其去后,那一颗心却因为风火僧的那一句玉小姐而再也难以平静下来。 他脑子里反复的思索着那个玉小姐的影子,心里真有说不出的遗憾。 为什么每一件事,都是那么yīn差阳错,不凑巧? 在历经千山万水,受尽惊险磨难之后,眼看着来到了师门,即将得卸千斤重担的当儿,却又偏偏会发生了这件事。 如非爱马通灵,以及这庙里和尚搭救,自己此刻早已命丧黄泉。 他不禁又想到了那个狠心辣手的中年人,暗暗记着他的名字邬大野。 他反复的念着这个名字,早晚有一天,要报复这一掌之恨。 人在伤病之中,在他脑子千思万想之后,最终仍然落在了那位玉观音郭彩绫身上。他忘不了她的绝世芳容,忘不了她神乎其技的身手,更忘不了她的无情鞭梢…… 想到了马场那一顿无情的鞭挞,以及她厉颜相向的嘴脸,寇英杰当真犹有余悸,禁不住自脚心里滋生出阵阵的寒意。 身上是那么的痛苦,思虑更加的痛苦!想东想西,简直没有一件事称心如愿。 最可悲眼前落得古庙栖身,身罹重伤,生耶?死耶?尚是茫茫未知之数,怎不令人忧心?想到这里,真恨不能放声大哭一场。偏偏连哭的力量也是没有!思念再转,他不禁又想到了自己此番负伤,归根究底,还是怪自己武功不济,而沿途所邂逅遭遇之人,细想起来,简直没有一个不是武技高强。 抛开先师与铁海棠不说,试想沈娘姨、铁孟能、小薇兄妹、鹰九爷,以及后来所结识的卓小太岁、姓成的fù人……邬大野…… 他脑子里历历闪过这些人的影子,越觉得这些人,无不身手惊人,自己远非其故,看来今后如果要想出人头地,在武林中得占一席之地的话,是非得要痛下决心把武功练好不可! 由是,他想到了郭先师临终前所赠送的那卷武林至宝金鲤行波图,以及所传授的十一字真诀,不禁一时又兴起了无比雄心壮志。他觉得目前已到了下工夫研究这些密奥武功的时机,似乎已刻不容缓。 想到了那卷金鲤行波图,心中一惊,眼睛可就情不自禁的向着右膝上看去,还好,那卷图画,仍然好好的缠在腿上。 为了这卷图画的更安全万无一失起见,寇英杰参阅那卷图画,另外配了一条,再包以黑绸,缝好,改成一双外用的护膝绑腿,这么一来,就成了武林男士一种普通的外用装着,出示任何人,也不会引人疑窦了。 看见这卷图画,寇英杰内心滋生出一种安慰,他既然伤居在床,转动不易,干脆就把师授的十一字真诀记起来,反复思索推敲。 他原本智力过人,自从服丧以来,哪里有过一天安宁日子,即使能静下来想一想的时间也是不多,这时运思细一推敲,果然觉得师授这十一字真诀含有极深的涵意在内,果真参习辅以内功调息,必具神效。无奈他经此重伤,内元真气俱已大亏,即使是运用思筹,也是消耗不起,勉强的支持了半个时辰,即兴起了浓重睡意,才一合眼,即沉沉入睡。 夜前,他一觉醒转,适方丈会同风火僧来探,与他服了一些丸散。 方丈法号至明,为人甚是慈善,颇精医理,当时讲说了一些要他注意的事项,察看了一下他的舌苔,告诫他旬日之内不可移动,一切烦碎,皆用小沙弥cāo作,须再过三天,始知安危。 至明方丈jiāo待完毕,始与风火僧向元步出禅房,当即打发了一个小沙弥入内侍奉寇英杰便溺。 经过了一番折腾之后,寇英杰再次昏昏入睡。 子时前后,寇英杰昏沉沉的由梦中醒转,只觉得遍体燥热,口渴难耐,他脑子里方自兴起了要饮水念头,却有一枚剥了皮的新鲜枇杷适时接触在他唇边! 一种意外的喜悦,迫使他张开嘴,三口两口的吃了下去。 第二枚又送到了嘴边,他又吃了下去。 第三枚却没有了! 一双纤纤的手指为他把吐出的果核拿起来,丢向痰盂里,发出了叮的一声。 寇英杰觉得口齿留芳,舒服极了。他自负伤以来,已两日一夜不进滴水,乍尝美味,自是味同嚼食仙果。闭着眼睛,在枕上微微颔首,算是答谢风火和尚赐食佳果的美意。 然而,站立在他床面前的可并不是那个风火僧向元。也不是奉命来侍候他的小沙弥。是个长身玉立,花姿玉貌的绝色佳人玉观音。她静静的站在床面前,黛眉轻颦杏目含忧。 她穿着一袭紧身的黑色夜行衣靠,外面罩着深绛色的一领披风,长发用黑丝绒紧紧扎成一根儿臂般粗细的辫子,甩向肩侧,衬着隐约的灯光,看上去俊极了。 禅房内点着一盏孤灯,灯芯无声的燃烧着,跳动的灯焰,似乎也同于她此刻内心那般的不宁静,那么的举棋不定。那双眸子更不知是嗔是怨,更似无可奈何的怜惜。总之,每当她打量看他时,都使得她心绪不宁,也不知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 自从秦州赛马归来以后,这个人的影子,就时常出现在她思潮里。“到底是怎么回事?”她老是想静下来,打心眼里理出一条头绪来,偏偏是越理越乱,当真是“剪不断,理还乱,是离愁。别是一番滋味在心头”了。 倒是从来不曾这么仔细的瞧过谁来,况且对方还是个男人家。把他的脸一遍一遍的瞧着,看在眼里,想在心里,拿来和那天赛马时候的他互一比较,一个人,两样心思。 “唉……”她由不住露出了轻轻的一声叹息。 也就是这声叹息,使得寇英杰心中一惊,他原是闭着眼睛,忽然睁开来。 当他目光接触到站立在自己面前的,竟然不是那个风火和尚向元,而是玉观音郭彩绫时,着实的大吃了一惊。 他身子显然的动了一下:“啊!是……你。” 玉小姐道:“不要说话!” 寇英杰顿时不再吭声。他以无比惊诧的神色,打量着眼前的玉小姐,内心冲动极了,因为他急于要找她,有太多的话要告诉她,偏偏目前又不是见面说话的时候。 郭彩绫道:“你伤很重,你还不能说话,暂时忍耐一下!”说着她那一双长长的秀眉皱了一下又道:“白天我来庙里,为我爹爹还愿,看见了你的马,就猜想你住在这里,果然没猜错,只是没想到你竟然在这里养伤,你怎么会来皋兰?又是怎么受的伤?” 寇英杰张开嘴,只说了一声“我……”下面的话,竟然说不出来。 郭彩绫道:“我忘了你不能说话了。你不要开口,只听我说就是了!” 寇英杰无可奈何的点了一下头。 郭彩绫道:“刚才你在睡梦中时,我已察看了你的脉搏呼吸情形,看样子你受了很重的内外伤,我虽然对你认识得并不清楚,却可以断定你不是一个坏人。”说到这里顿了一下,床前有一张木凳,她缓缓坐下来。“你只要听就是了,”她说:“我还有事,这个地方也不方便,我不能停留很久!” 寇英杰点点头,表示听明白了她的话。 郭彩绫皱了一下眉,道:“那一天在秦州赛马的事,我觉得我做得太过分了,我不该用皮鞭子抽你,事后我很后悔。”她似乎很为难的才说了这几句话。 寇英杰一声不出,直直的用眼睛看着她。 郭彩绫看了他一眼,脸上的神态很窘,咬了一下牙,她继续道:“也许你心里还在恨我,要是这样,我也没有办法。” 寇英杰仍然一动也不动,他只是用眼睛看着她,似乎在分辨她的居心和诚意。他不再期望眼前说些什么,因为他要讲的话太多了,绝非三言两语所能说得完的。 郭彩绫道:“你身着孝衣,听说还带着一口棺材,可是你亲人中有什么人故世了?” 寇英杰点了一下头,脸上带出难以刻划的表情。 郭彩绫道:“你是在送丧?” 寇英杰又点了一下头。 郭彩绫一怔道:“这么说,你死去的亲人是住在皋兰?” 寇英杰忽然睁圆了眼睛,他身子抖动了一下,喉咙里发出了急剧的喘息声音。 “你用不着激动,其实这些话你是用不着告诉我的,我只是觉得好奇才问你。”说着她默默点了一下头,道:“这么说起来,你的孝行可嘉!我倒是错怪了你。不过……有些地方,我实在还不了解你!等你的伤势好一点,能说话以后,再告诉我吧!现在,我必须要走了!”说完,她探手身侧,拿出了一个小小玉瓶,道:“我现在给你服一粒紫金丹,这是当年我爹爹亲手采集二十四种名贵yào材,调炼成的。能治百病,尤其能补气血,大伤之后,服下更有神效,你先吃下一粒,必能使你元气早日恢复!” yào色澄黄,大小仅如梧桐子,却有浓重的异香扑鼻。 郭彩绫取出一粒,放置在他嘴里,忽然一怔,道:“我走了。” 言罢身形微晃,一缕轻烟般的已越出窗外,外面,月色甚好,可以看见她掠出的清晰影子。不过是起落之间,已自失去了她的踪影。 寇英杰忙把嘴里紫金丹吞下,待出声唤止时,已是不及,心里正自不解她何以忽然离去,却见旁门启开,风火和尚向元正自由外而步入,显然她是听见了和尚脚步声,才匆匆避开的。 风火僧看了一下他的脸色,又切探了一下他的脉搏,面现喜色的道:“恭喜施主,好多了,好多了!阿弥陀佛!” 寇英杰心绪如麻,只是对于这位风火和尚,他却充满了感激,在枕头上频频点头,表示感戴之意。 风火僧合十道:“寇施主不必客气,你这次受伤太重,元气大耗,能够起死回生,真是佛祖的恩典。施主大概是饿了吧!” 这么一提,寇英杰倒真觉得有些饿了。 风火僧口喧佛号,含笑步出,须臾取来一大碗稀粥,耐心的一匙匙的喂他吃了有大半碗,又与他谈了些闲话,才满意的去了。 寇英杰吃了些东西,再加上方才服下的紫金丹,已起了作用,只觉得一股热气,起自丹田,转瞬间散布全身上下,即足心手尖,也能清晰的感觉出yào力行过。不过是瞬息之间,他已觉得能够转动了,暗忖着郭先师留下的紫金丹,果真有起死回生之妙,只是转念又想到他老人家虽然手制了紫金丹人间仙yào,造福江湖生灵,却并未能以此而拯救他自己活命,岂非一大恨事,上天似乎也太不公平了。 他试着运行了一下真气,已不似先前那般怠滞不行,约盏茶之后,真气已打通诸关节,可以畅通无阻,出了一身大汗,自此身上即大感轻快。 他自幼曾习过横练的铁布衫功夫,这也就是他何以未曾当场摔毙的原因。真正对他构成致命威胁的还是邬大野的那一掌。 由于邬大野那一掌力度过重,已将他全身真气震散,现在他借助紫金丹奇特的yào力;以及至明方丈的回春妙手,再加上他新自十一字真诀中体会出的运气诀窍,竟然使得那散开如丝的全身真气,重新聚结起来,实在说得上是一种奇迹。寇英杰抓住了运气活血的窍门,随即一遍一遍的运行,周而复始。 郭白云当初传授他的十一字气血真功,乃是宇内不传之秘,设想当初郭白云如非为铁海棠之弹指飞针伤中后脑,如果仅仅为其掌所伤,即可以借此真功,收起死回生之效,只惜那弹指飞针本身细若牛毛,逆血而行,加以伤在脑髓,才使得郭白云束手失策,坐而待毙。 以寇英杰眼前情形而论,自不可同日而语。是以,在寇英杰专心运施,灵巧试行过这十一字真诀之后,即收到他出乎意料之外的神效。 天色微明以前,他已能自行坐起,出声发话。 不久至明方丈和风火僧来探,见他盘坐榻上正在运功调息,不由大吃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31 章 一惊。 二僧反复观察他的病情,对于他回复得这般神速,无不啧啧称奇,自是无比欣慰。 那至明方丈年在五旬左右,白皙的面皮,瘦癯、矮小,但神采栩栩,气质不群,观其外貌,听其谈吐,即知道他是一名杰出的高僧。 当下,至明方丈随即施展佛门大推按法,破格为寇英杰上下推按了一回。 这一场功夫施展下来,足足耗了有大半个时辰,施功人与受功人,同感疲累不堪。 二僧退出之后,寇英杰即感腹痛如绞,即由小和尚侍候着他便溺一会,解出许多血块浊物,由是全身上下更是大感轻快。 晚餐之后,他己能下床行走。缅怀着此番生死攸关,不禁有两度为人之感。 小和尚烧了水,又服侍他洗了个澡,换了一袭干净的衣服,这才舒舒服服的睡了。 仍然是子时左右。 寇英杰忽然由梦中醒转,一种强烈的心电感应,使得他陡然欠身坐起,这种举动,使得静坐一边的郭彩绫吃了一惊。 四只眼睛jiāo接之下,彼此都呆了一呆。 郭彩绫欣慰的道:“想不到你复原得这么快,真有点……令人难以相信。” 寇英杰翻身下床,抱拳一揖道:“多谢姑娘赐yào大恩,感激不尽!” 郭彩绫更为惊讶,她退后了一步,睁大了眸子道:“你已经能开口说话了?” 寇英杰道:“姑娘盛情关怀,在下自服yào调息之后,已经好多了,再过些时日,必能复原如初!” 郭彩绫道:“这就好了。你快坐下来说话!” 寇英杰依言落坐,他近看着郭彩绫这个人,想到了此行自己所负的使命,一时间心上象是压了一块铅,更不知如何开口才好! 郭彩绫落落大方的道:“我本想白天来看你,只是庙里人杂,很多不便之处,想了想,还是夜里来好……”说到这里,话声顿住,过了一会儿才道:“寇兄所投奔之人,目前就住在皋兰么?” 寇英杰看了她一眼,点点头道:“是的,是在皋兰。” 郭彩绫道:“令亲的灵柩,可是安置在庙里?” 寇英杰苦笑一声道:“先师灵柩,正在庙里。”说罢,他目蕴热泪,缓缓的垂下了头,心情难受极了。 郭彩绫怔了一下,轻叹道:“我是不该多此一问的。寇兄你身负重伤,想必很多不便之处……我是想如果有需我帮忙的地方……请你告诉我!” “姑娘……”寇英杰忽然抬起头来,他面色苍白,心情至为沉痛的接着又说道:“我有几句话,要请问你。” “有话要问我?” “是的。”寇英杰点点头,道:“很重要的话,请姑娘据实回答!我只想证实一下而已。” 郭彩绫微微惊讶的打量着他,点头道:“请问吧!我如果知道,一定会告诉你!” 寇英杰勉强定住紧张的情绪,缓缓的道:“姑娘你的名字真的是郭彩绫?” 郭彩绫冷笑道:“这是你要问的话?” “请姑娘据实回答!” 郭彩绫见他如此慎重,不由好笑,点点头道:“不错,郭彩绫就是我,郭子仪的郭,彩云的彩,绫罗绸缎的绫!” 寇英杰把这三个字听清楚了,道:“那么令尊的大名是……” “郭白云!”郭彩绫微微一笑,道:“这些话很重要?” 寇英杰道:“太重要了!谢谢姑娘据实见告!我……我……” 一时间,他神色猝变,原本就憔悴病弱的脸上,更着了一层悲痛之色。 郭彩绫见状禁不住皱了一下眉,道:“你怎么了?” 寇英杰道:“没什么。姑娘……我要告诉你的是,姑娘你就是我千里迢迢要找寻的人!” 郭彩绫呆了一下,偏过头来诧声问道:“我?” 寇英杰镇定了一下,道:“我有一件重要的事情要告诉你!” 郭彩绫道:“重要的事情?要告诉我?” “是的。”寇英杰打量着她的脸,至为沉痛的语带悲声说道:“我有一些东西要jiāo给你。” 郭彩绫一笑道:“寇先生,你真的没有弄错?” “不会弄错的!”他一面说着,转身走向床边,把那个时刻不敢离身的包袱拿起来,然后转身慎重的放置在桌子上。 郭彩绫苦笑了一下,目注着桌上的包袱道:“里面是些什么?谁要你jiāo给我的?” “是……令尊,郭老先生。”说了这句话,他缓缓的低下头来,几乎不敢面对对方。 郭彩绫先是一怔,却微微一笑,她仍然是不甚经心的样子,信手把那个包袱拿到了面前。犹豫了一下,她才解开来:“爸要你转jiāo给我?”一面说着,包袱已被解了开来。 寇英杰的头垂得更低了,他不忍心目睹着对方此一瞬间的猝变。 然而这一刹那终于是来临了! 首先映入彩绫眼睛的是那本绢册那本写着“越女剑术之深奥探讨研习新篇”的厚厚绢册。这些字迹,她是熟悉的,蓦地,她把这本绢册捧在了手上。 另一行小字随即映入眼帘“彩绫爱女二十一岁生日贺礼!”她的双手抖了一下,脸上的笑容突然消失了。 “爸!”嘴里惊讶的唤了一声,很快的她把这本绢册翻了一下,然后她合上了书,惊讶的看着寇英杰:“这是我爸爸的手笔,你……是从哪里来的?” 寇英杰至为伤感的抬起头,看了她一眼,没有立刻回答她的问题。 郭彩绫已迫不及待的翻看着其他的东西一条镂花的黑玉珠串,一方古砚,两个功谱绢册,还有一些老人生前的衣服鞋袜。把这些东西统统看过之后,她非但完全失去了笑容,那张原似春花绽放的脸上,竟然泛起了一片苍白。“这……”她注视向寇英杰,道:“我爸爸……他老人家怎么了?这到底是怎么一口事?” 寇英杰强自抑制着内心的沉痛,苦笑道:“这些东西是令尊托jiāo我转jiāo给姑娘的。” 郭彩绫一愕道:“他老人家现在哪里?” “令尊……他……”他实在说不出口。 然而郭彩绫是那么殷切的期望着一听下文,一双秀澈的瞳子,睁得又大又圆。 在这种无形压力之下,寇英杰不得再隐藏了,他终于硬下心来,据实道出:“令尊已经去世了。” 郭彩绫怔了一下,道:“你说什么?” 寇英杰道:“姑娘,请你镇定一下,令尊郭老先师,他已经去世了,他老人家临死以前,留下了这些东西……” 郭彩绫似乎是大吃了一惊,可是她马上又回复了镇定,忽然笑了一下,摇摇头,说道: “你别胡说了,这是不可能的事。” 寇英杰道:“我说的是事实,他老人家的灵体,就在庙里。” 郭彩绫似乎恍惚了一下,脸上又重新罩起了那层苍白,猛的站起来道:“我不信!” “他老人家灵体,就停在这院子佛堂里!姑娘你……” 话声未完,彩绫已猛地腾身而起,只见她单手轻力按了一下桌角,整个身子已如同燕子般的灵巧,嗖一声,穿窗而出。 寇英杰稍为迟疑了一下,赶忙开门向室外步出。他大病新愈,足下还不甚稳,走起来有些蹒跚,目光掠处,那位玉小姐郭彩绫,已经箭矢也似的闯入佛堂,寇英杰快步跟上去。 佛堂里燃点着几支烛,尤其是陈列在棺木两旁的那双白烛,摇晃出一片凄惨的白光。 前行的郭彩绫陡然在棺木前停了下来,她身子抖颤了一下,霍地回过来看寇英杰,寇英杰凄惨的点了一下头。 郭彩绫蓦地扑身向前,可是当她双手覆按在棺盖的一刹那,似乎又出现了一番犹豫,寇英杰已经走到了面前,郭彩绫的眸子凌厉的注视着他:“你要是敢骗我,故弄什么玄虚,可别怪我……手下无情!”说了这句话,她双手倏地用力一按,只听得喀喳一声大响,棺盖突地当场揭开来,却被郭彩绫另一只手托住,轻轻的放在一边。 现在她已清楚的看见棺材里的那个人,忽然她就象一尊石像般的呆住了!她目光流离,呼吸沉重。 忽然她飞快的扑到了近前:“爸!”她的两只手,蓦地捧起了尸体的脸。 脸和脸,距离的那么近,几乎都贴在了一起。 曾经是朝夕相见,那么亲切,和蔼,每言先笑的一张脸,现在却似着了一层黄蜡,无情的冰封住了! “爸……爸爸……爸爸……”她嘴里一连串的低声呼唤着,捧起他的手,仔细的瞧看着每一根手指,当她再次看向那张脸时,忍不住紧紧的把面颊贴了上去,紧紧的拥抱着棺材里的这具尸身,她发出了梦呓般的泣声。 这一时,似乎整个空间都胶住了。 伫立在一旁的寇英杰,只觉得全身上下象是罩了一层冰似的寒冷,他难以再停留下去,用出了最大的力,转过身子来,踟蹰的步回禅房。他是不愿意把这样的消息带给任何人的,眼看着一个快乐的人忽然不快乐了,对于他内心简直是一种无可比拟的痛苦。 他在这里等着她。过了一些时候,她才回来。 似乎她已经失去了先前的活力,也不再那么的盛气凌人,她缓缓的走进来,寇英杰几乎没有听见她脚步的声音,直到她坐下来,他才闻声警觉。 郭彩绫目光如剑的注视着他。这是经过一番深思熟虑,冷静之后的表情,寇英杰益觉惊心。 他慨然道:“姑娘可曾认过了?” 郭彩绫点了一下头,道:“认过了,是我父亲的尸体。我有些地方想不明白,所以要问问你。” 寇英杰想不到一瞬间她竟然冷静如此,足见对方姑娘素日养xìng功深,心里着实的钦佩! 他慨然一叹,说道:“姑娘请问,在下正要奉告。” 彩绫冷冷的说道:“我父亲是什么时候死的?” 寇英杰道:“今年中秋节后七日。” “在哪里?” “察哈尔北地沙漠。” “是谁下的手?” “宇内十二令的总令主,铁海棠!” “铁海棠?”郭彩绫重复的念了一遍,冷笑着摇了一下头,“铁海棠武功固然很高,只是他能胜过我父亲么?我不信。” “姑娘所疑甚是。只是,确实是他下的dú手!” “你怎么知道?” “在下蒙令尊不弃,中途结jiāo,谊属师徒之份。” 郭彩绫神色一惊,却并未打断他的话。 寇英杰叹息一声,继续接下去道:“这件不幸事件发生前后,在下都幸能随侍令尊左右,是以知悉甚详!” 郭彩绫目光一直逼视着他,眼睛里闪烁着晶晶之泪水,道:“你是说,我父亲曾收你为徒?” “是的!在他老人家去世之前,在下亦曾向他老人家跪行拜师大礼。” 郭彩绫一双眸子,在他脸上转了一下:“寇兄,这件事我必须要了解得很清楚,你能告诉我么?” 寇英杰道:“理当如此。姑娘,事情的经过,原本就是充满了离奇,在下亦不知令尊何以会对在下垂青。但是,在下所说,确是实情!” 郭彩绫道:“他老人家一生收徒最为谨慎,绝不会平白无故的收你为徒,再说,我又有两个师兄,他老人家又何必……” “令尊显然对二位师兄有不满之处,”寇英杰苦笑道:“详情在下却是不知,只是他老人家言不尽意,似乎对二位师兄甚有遗憾!” 郭彩绫微微一愕,缓缓点了一下头。 寇英杰道:“是以,他老人家声称,要在垂暮之年,能够找到了一个可以信托的衣钵传人,在下甚幸竟为他老人家看中,破格垂青,收列门墙。” 郭彩绫道:“只是他老人家却未能将生平绝技传授于你,岂非有点……不尽情理?” 寇英杰冷笑道:“不,在下自郭先师处获益甚多,今生肝脑涂地,只怕亦不能报答他老人家大恩万一!” 郭彩绫想是难掩悲哀,在寇英杰说话时,她忍不住偷偷的低头擦了一下眼角的泪:“这么说来,我父亲曾经传授了你些什么?” “郭先师在临终之前,曾经将其生平绝技内功十一字真诀口授与在下切记。” “啊!”郭彩绫显然吃了一惊,道:“你说的是真的?” “句句实言!” 郭彩绫脸上重新罩上了一片戚容,对于面前这个人,她不再怀疑了。 那内功十一字真诀,除了父亲以外,普天之下,再也不会有第二个人知道,即使是这内功十一字真诀七个字,除了自己与两位师兄以外,也不会为外人所知,此刻由寇英杰嘴里说出,必然是再真实不过了。 消除了这番疑虑之后,郭彩绫立刻又回复到了现实。 即使是最理智,最冷静的人,在面对着这番打击遭遇之下,也会乱了方寸。 “寇师兄!我相信你所说的都是实情,这件事我们以后再谈……现在请你把我父亲遇害的详细经过告诉我。”她显得那么憔悴,眸子里噙着滚滚yù下的泪水。 寇英杰微微点了一下头,遂即把郭白云遇害情形前后诉说了一遍。 他很小心回答这个问题,除了诉说郭白云应敌以及丧生经过,并未曾涉及其他。 郭彩绫听说之后,终于忍不住伏在桌子上哭了。 “姑娘请节哀顺变,人死不能复生……”寇英杰道:“眼前第一大事,是设法通知两位师兄,先把先师的后事料理了才是上策。” 郭彩绫止住了泣声,她背过身子来,在手绢里抹了一下鼻涕,又擦干了脸上的泪痕,才回过身来:“谢谢你寇师兄,”她说:“以前是我错了……我居然错怪了你……我真……该死!”说着,眼泪就如同断了线的珠串似的,纷纷溅落在地。 寇英杰道:“姑娘保……重!”他只是说了这么一句,就不知要怎么再说下去才好! 郭彩绫看着他,呆了一会,呐呐道:“今天已经太晚了,明天清晨,我会亲来奉迎父亲的灵柩,寇师兄也请一起转回共商大事。” 寇英杰木讷的点了下头,道:“好……” 郭彩绫随即动手,把父亲的遗物包好,寇英杰帮她收拾着这些东西。 东西整理好了,郭彩绫拿起来,她还想要说些什么,却禁不住再次涌出了热泪。蓦地,她夺门而出,头也不回的去了。 对于白塔寺来说,这真是一件意料不到的大事。 清晨,当郭彩绫亲自来到庙里起灵时,这件惊天动地的大新闻,才bào发了出来。 当下即由至明方丈亲自接待,把郭白云的灵柩送上了丧车。 寇英杰被安置在一乘轿子里,他的那匹黑水仙也被牵了出来,随轿同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32 章 。 一行人素车白马,浩浩dàngdàng的转回白马山庄郭宅。 那是一幢建筑雄伟,极为宽广的大厦,内里亭台楼阁,雕梁画栋,真当得上美仑美奂。 如非寇英杰亲目所睹,他绝难相信,在这荒僻的边远山区,竟然会有如此势派的一所建筑物,就算和当今王侯府邸相较,也不会丝毫逊色。 这里仆婢成群,人丁复杂,而掌握这所巨宅,一呼百喏的人,似乎只有一个玉观音郭彩绫。 平素,这里必然是很热闹的,大厦的一端,遥对着两处山峦的隘口,由此远眺着浩浩dàngdàng的黄河河水,更具有一种特别的势派。 它的另一端,却是起伏连绵的高山峻岭,山上永远飘浮有片片白云,白云层次连绵,有如万马奔腾,这白马山庄一名,正是来源自此。 时值深秋,山上遍开着黄色的野菊,花园里枝叶扶疏,百物静寂,这一切俱都因为一个巨人的丧生,而使得这所占地庞大的巨宅也失去了昔日的风采,而益形严肃。 灵车庄严的驮着郭白云的灵柩,直接的进入正面的大厅,那里早就有专人侍候着,把灵柩移置在大厅正中。 宅子里上下各人,无不穿着缟素,由于老主人的猝然丧生,无不面现悲戚。 一切都照着小姐事先的指示进行着,没有一个人滥发一言,甚至连一声咳嗽都听不见。 郭彩绫身着素白,亲自侍奉着父亲的灵位,她风华盖世,处理琐碎,井井有序,俨然有大家之风,虽在哀痛之中,却是丝毫不苟。 寇英杰被安置在西阁楼的一间讲究的暖房里。老实说,他生平还未曾住过这么漂亮舒服的房子。地上铺着厚厚的藏毡,房间里陈设着一套紫檀木制的家具,包括他所睡的那张床,也是紫檀木制的。鹅黄色的素墙上,悬着水墨丹青,画的是一幅苏武牧羊,透过那扇月亮洞窗,外面是一道迂回的走廊,廊子下吊着画眉鸟与金丝雀的鸟笼子。 素白色的纱质窗帘,被小银钩轻轻的拢起来,透过这扇窗,还可以看见陈列在廊前的盆景,石榴花,菊花,开得一片灿烂。 寇英杰躺在舒适的褥垫上,聆听着黄雀婉转的叫声,心里感觉到异常的惆怅与寂寞。整个上午,没有一个人来打扰他,似乎所有宅子里的人,都沉悲于宅主郭白云的去世,而无暇兼顾及他。 记得早上郭彩绫打发她的贴身丫环小眉带着自己来到西阁楼时,小眉曾经代转小姐的意思,要他暂时在楼上静养,不要离开。 当时寇英杰心里充满了疑惑,那小眉又似有难言之隐,一副yù言又止的样子,就这么匆匆去了。正因为这样,寇英杰才把自己深深的锁在阁楼上,整个上午不曾离开。 事实上象这等豪富的一所巨宅,人丁又如此之多,自然难免良莠不齐。如今大树一倒,所迸发的危机,必然不少,郭彩绫自然不能不顾及这一点,才会有此过分谨慎的嘱咐。 在走廊边,他凭栏看着远天的云海,臆测着先师的身后之事,心绪很不安宁。 这时,他耳边听见了脚步声。 小眉手提着饭笼来到了近前,请过安之后,小眉说道:“三相公,请用午餐。” 寇英杰微微一怔,道:“为什么要这样称呼我?” 小眉道:“小姐说相公是老太爷新收的弟子,嘱咐婢子这么称呼。” 寇英杰苦笑道:“用不着。我姓寇,叫我一声寇先生就好了!” 小眉应了一声:“好。” 她年岁不大,约在十七八岁之间,亭亭玉立,清秀伶俐,寇英杰曾注意过她上下楼走路的神态,悉知她必然身手不凡。当然,主人是名满关外的绝世侠女,婢子也必然甚有可观。 寇英杰注视着她道:“老太爷的灵柩可曾供好了?” 小眉道:“供好了,现在至明方丈和白塔寺的八堂长老,正在诵经为老太爷超度。” “小姐呢?” “小姐与邬大爷正在谈话!” “邬大爷?” “噢!”小眉看着他道:“邬大爷就是小姐的大师兄,由甘州回来已经有三四天了。” 寇英杰心里一怔,道:“邬大爷上下怎么称呼?” 小眉道:“邬大野!” 寇英杰登时为之一呆。 小眉这时己摆好菜饭,回身道:“寇先生请用饭!” 寇英杰走过去坐下来,刹那间,心绪乱极了,一股无名之火,使得他面色猝变。想到了那日被邬大野打落山涧的仇恨,不由得怒发耸立。 然而,他毕竟不是暴虎凭河之辈,把各种应对立场略一思忖,他强自压下了填胸的怒火。当下,他冷冷地道:“原来邬大爷不住在这里!” “大爷和二爷都在外面经商,大爷在甘州,二爷在凉州,要一个月才得回来一次!” “原来这样!”寇英杰道:“可是今天早晨,我怎么没看见他去庙里?” 小眉道:“大爷一来就到兰州城里号上去了,小姐清早派人把他请来的,才上山!” 寇英杰点点头,拿起筷子,他实在无法忘记那邬大野加诸在他内心的刻骨仇恨,事情竟是这般的凑巧,这个人竟然就是他的大师兄。 小眉走进去为他整理被褥,寇英杰勉强吃了几口饭,放下碗筷,起身步向一旁,心里压制的怒火,难以自持。过了一会儿,他才回身向小眉道:“二爷来了没有?” “还没有。”小眉回身道:“不过,昨天夜里,小姐已差快马飞奔凉州,大概很快也就要来了!” 寇英杰道:“这里除了大爷二爷之外,还住有什么人?” 小眉道:“有大爷去年由甘州带回来的十二武士。” “十二武士?” “是负责保护白马山庄的护院师父。” “这些人都有武功?” “武功很好,”小眉说:“这些人在江湖上都有名号,他们是冲着大爷的jiāo情,和老太爷的威名才来屈就的!” 寇英杰就不再吭声了。他虽然只听了这么几句,可是立刻就体会出这个大师兄绝不简单,称得上是个处心积虑之辈。 小眉很惊讶的打量着他道:“寇先生,您不吃了?” “我吃不下。”微笑了一下道:“谢谢你,我初来这里,府上一切,都不清楚,以后你要多关照我!” “三相公这么说,小婢不敢当。您既是老太爷亲收的门下,也就是这里的主人……以后有什么事,只管差遣小婢就是!” 寇英杰道:“我虽是老太爷的弟子,却不是这里的主人,这里真正的主人,现在只有一个彩绫姑娘!” 小眉愕了一下,一面收拾着碗筷,却把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看着他道:“老太爷这么硬朗的身子,怎么会一下子就病倒了?他老人家死得太可怜了!”说着,她的眼睛忽然变红了。 寇英杰心里一动,可是转念一想,立即明白了郭彩绫掩饰父亲的死因,必有用心,自己也不必说破。他固然满心想对于白马山庄的一切多了解一些,只是却不便在一个丫环嘴里问得太多。 小眉已把桌上的碗筷收拾干净,向寇英杰请安告退,可是她方自走向梯口,忽然回身道:“小姐和大爷来了!”说罢退身一旁站好。 寇英杰立时心里大为紧张,却听得楼梯声响,郭彩绫同着那个大师兄已上得楼来。 双方隔着一道走廊,寇英杰已把这位大师兄的容貌看得一清二楚一点都不错,正是那日徒手把自己打落山涧,意图抢夺自己那匹宝马黑水仙的邬大野。 邬大野似乎也看见他了!两个人在目光第一次jiāo接时,显然都愕住了,而邬大野的惊惶尤其显著。只是,他马上就回复了自然,同着郭彩绫向室内走来。 寇英杰在初一见他的当时,几乎难以自持,可是他到底事先已有了心理的准备。 郭彩绫和邬大野二人,均都身着孝服。就外貌上看来,彩绫尤其憔悴,她双目红肿,显然由于过度伤心痛泣流泪的缘故。 邬大野到底年纪已长,他的喜怒哀乐,是不容易由外貌上观察出来的。 寇英杰赶上一步,向郭彩绫抱拳道:“姑娘来了!” 彩绫道:“你好些了么?” 寇英杰道:“多谢姑娘关心,好多了!” 他明见邬大野在侧,却正眼也不看他一眼,反之,邬大野的一双灼灼眸子,却始终不曾离开他身子。 彩绫代为引见道:“这是大师兄,他才回来,师兄请见过!” 寇英杰霍的侧过脸来,与邬大野的目光第二度jiāo接,后者脸上微露着一丝冷笑,自有其不怒自威的威仪。 寇英杰略微迟疑,遂即上前深深一拜道:“小弟寇英杰,参见大师兄!” 妙手昆仑邬大野右手轻轻捻着他留在下巴子的一丛短须,点了点头道:“幸会了,不必客气!” 寇英杰原以为对方会忽然翻脸为仇,那时说不得动手与他一拼了,想不到他竟然比自己更沉得住气,居然能作出一副毫不相识的模样,此人之yīn沉实可想知! 他目注向寇英杰道:“先师的灵体,得你运送返回,盛情高比云天,感激不尽!”说到这里,目光一扫一旁的小眉道:“这里没有你的事,你下去吧!” 小眉应了声:“是。” 她刚要转回,邬大野又道:“你下去看看,不许任何人上来!” 小眉又应了一声,才匆匆的走了。 郭彩绫悻悻的在一张椅子上坐了下来,才向寇英杰道:“师兄请坐!” 寇英杰应了一声,坐下来。 妙手昆仑邬大野也坐下,与寇英杰面对面,他脸色很是yīn沉。 “先师灵体,我已细细验过,果然是铁海棠老匹夫下的dú手,如非是那支伤中后脑的弹指飞针,先师绝不会丧命。这件事我师妹已根据你所说对我说过了,只是还有一些地方不甚明白,须要当面请教!” 寇英杰虽是对他恨之入骨,只是眼前为顾全大体计,也只得先把私怨抛开,事以师兄之礼,当下道:“大师兄请说当面,小弟知无不言!” “大师兄?”邬大野一面摸着唇上的短须,冷冷一笑道:“这个莫名其妙的称呼,我可是不敢当!” 寇英杰微微一愕。 邬大野冷笑道:“据你所说,先师在临终之前,曾收你为徒,是么?” 寇英杰点点头道:“正是如此。” 邬大野冷冷的道:“有什么为证?” 寇英杰呆了一呆,心里一口气压得透不过。他终为顾全大体,未曾发作,摇了一下头,道:“没有什么证明。” “可有人证?” “没有。” “物证?” “也……没有。” 邬大野看了一旁的彩绫一眼,冷冷的道:“那么,怎么能证明这件事是真的?” 寇英杰苦笑了一下道:“大师兄如以此置疑,倒使小弟百口莫辩了!小弟尚还不至于无耻到这个地步……” 邬大野哼了一声,chā口道:“话可不是这么说,当今江湖,觊觎家师财产,武功秘学之人多的是,这件事我身为郭氏门中掌门大弟子,不能不弄个清楚!” 寇英杰霍地站起道:“听你口气,莫非我……”他又气馁的坐下来,一时真不知要怎么说才好。 一旁的郭彩绫似乎有些过意不去,忍不住向邬大野说道:“大师兄,我看这件事不会错的。” 邬大野冷哼一声,道:“师妹,话可不能这么说,这是一件大事,我们不能只听他一面之词!” 郭彩绫道:“他千里迢迢护送灵柩……怎么会是假的呢?” “护送先师灵柩是一件事,先师是否收他为徒,又是一件事,两件事不可混为一谈。” 邬大野冷笑一声,目注向寇英杰,又道:“除非你能拿出先师手写证明,否则白马山庄没有你这个来路不明的弟子,恕我言语莽撞,告辞!”言罢愤然站起,拂袖自去。 郭彩绫在后叫道:“大师兄,你先不要走!” 邬大野身子已步出廊外,闻言回身道:“彩绫,你年纪轻,阅历还不够,这件事由我与老二来办,不会错的!” 彩绫站起道:“大师兄,还有下文,你不曾听见!” 邬大野缓缓转身走过来,说道:“什么下文?” 郭彩绫道:“爸爸临死之前,曾把郭氏门中不传之秘的十一字真诀,传授给他了……这又怎能有错?” 邬大野顿时一怔,显然吃惊不小:“有这种事?”他目光转向寇英杰,冷冷道:“是么?” 寇英杰点头道:“不错。先师临终之前确是将十一字内功真诀,口授于小弟谨记!” 邬大野冷笑道:“我不信,除非你将这十一字真诀,一字不变的念出来,才能证明!” 寇英杰面色苍白的摇了一下头道:“我不能!” “为……什么?”这一次说话的是郭彩绫,她奇怪的注视着他。 寇英杰看了她一眼,苦笑道:“先师当初口授此十一字真诀,曾经嘱咐我,不得在任何人面前吐露一个字,所以不能!” 邬大野嘿嘿一笑道:“有这等事?” 郭彩绫呆了一下,道:“甚至于我也不能么?” 寇英杰至为遗憾的看着她,摇了下头道:“在下只是遵从先师遗言,姑娘可请海涵!” 邬大野道:“一派胡言!” 寇英杰冷冷一笑,实在气不过,当下抱拳道:“恕在下直言,先师口谕,二位师兄显然有不足信托之处,故而……” 话声未完,邬大野一声怒叱,说道:“大胆!”陡然进身,迎面向寇英杰劈出了一掌。 这一掌劲风十足,寇英杰体力未复,何能当得?果真为他掌力劈中,万无幸理! 掌力甫落,却见身侧的郭彩绫纤手斜出,娇呼了一声:“大师兄!”话声出口,纤纤玉手,不偏不倚正好落在邬大野肘腕之处,平白的把邬大野掌力撤回了一多半。 尽管如此,寇英杰犹不禁身子晃了一下,后退了一步,只觉得他掌力充沛,果真为他全力击中,以自己目前体力,万无活理。他不禁一时大怒,然而,他毕竟仍是把这口气,吞到了肚子里。 邬大野冷笑一声,道:“小辈,这白马山庄,岂是你能撒野的地方?目前先师后事尚未料理,我无暇与你理论,不过,你要是想冒充先师弟子,意图分羹一匙先师的财产,那是梦想!” 寇英杰不禁一呆!凭良心说,这个问题,他想也不曾想过,被对方一提,他才忽然警觉。悲愤、羞辱、惊诧……一股脑的纷集心头,使得他无言以对。 他只作了一个凄惨的苦笑,不曾说出一句话来。 七 邬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33 章 野冷冷一笑,转向彩绫道:“师妹,我们走!” 郭彩绫微微一呆,打量着寇英杰,呐呐道:“难道大师兄说的是……是真的?” “姑娘,你看呢?”寇英杰冷峻的说着,一双眸子缓缓看向郭彩绫。他似乎感到伤心了,想不到彩绫也会向他提出这个问题,这使得他自尊心遭受到很大的屈辱与打击。 “我……”郭彩绫睁大了眼睛看着他:“我不知道!” 寇英杰冷冷的一哂,说道:“莫非姑娘也认为我是如此居心?我千里迢迢,千辛万苦的为令尊押运灵柩,为的是……想分你们家的财产?” 邬大野chā口道:“怎么不是?” 寇英杰没有理他。他的目光只注意着郭彩绫,只须要求得她一个人谅解就够了,再多的人误解他他都不在乎。 他显然失望了。 因为郭彩绫并没有立刻谅解他的样子,反之,她那双美丽的瞳子里,jiāo织着一片错综的迷惑。 寇英杰冷峻的目光,逼视着她道:“姑娘,你怎么不说话?” 郭彩绫迟疑的摇了一下头道:“我不相信你说的话……”忽然她瞳子里涌出了热泪: “爸爸最疼爱我,他老人家不可能连我也瞒着!而把郭氏门中不传之秘的十一字真诀,传授给你……传授给你这个外人!” 寇英杰惨笑了一下,心里真不胜凄苦!他呐呐道:“他老人家以为姑娘你凡事任xìng,生怕你……” 郭彩绫忽然站起来,嚷叫道:“不要再说了,我不信!”她大声嚷着:“我不信……我不信……我不信……”忽然她掉过身子来,一阵风似的向楼下奔去。 寇英杰怔了一下,赶快追上去。 邬大野身子一闪,拦在了他面前:“姓寇的,你想干什么?”邬大野冷笑道:“你最好还是本分一点的好!” 寇英杰强自按捺着心头怒火,师门礼教,不能不遵,退后了一步,他抱拳一拱,道: “是,大师兄!” 邬大野打量了他一眼,左右顾盼了一下,这里已无外人,他可以放心大胆的畅所yù言。 “寇英杰,”邬大野冷冷的道:“你可以不把那日被我打落山涧之事说出?” 寇英杰躬身道:“小弟不能陷师兄于不义之名!” 邬大野冷冷一笑道:“说得好,只是我看你心里忘不了这个仇!” 寇英杰霍地抬头,目光里凝集着无比的怒火。 邬大野也瞪视着他。 四只眼睛jiāo接之下,邬大野鼻子里哼了一声:“你怎么不说话?” 寇英杰冷笑道:“以大师兄看呢?大师兄要是我,你我易地而处,你忘得了么?” 邬大野一声狂笑道:“说得好!那么你为什么眼前不向我出手?” 寇英杰紧紧咬了一下牙,摇摇头道:“我不能。” “是不能还是不敢?” 寇英杰道:“大师兄视我如眼中之钉,想杀我的意图昭然若揭,我虽不智,却也不会愚蠢到自己找死!” 邬大野愕了一愕,冷冷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寇英杰道:“果真我愚蠢到向大师兄出手,大师兄岂不正合心意?我今体伤未愈,更非大师兄对手,岂不是自己找死么?” 邬大野神色一变,眸子里杀机迸现,他向前逼近一步,道:“那么,我现在主动下手,结果还不是一样?” 寇英杰冷冷一笑,摇头道:“那就不一样了!” “有什么两样?” 寇英杰道:“这话要分几方面来说,其实大师兄智力犹超过小弟,何须小弟多说!” 邬大野嘿嘿一笑,道:“你这么一说,倒真的有几分象是先师的弟子了!” 寇英杰冷笑道:“只是大师兄却万万不会当着人前说这句话!” 邬大野一笑,坐下来道:“为什么?” “因为大师兄早知道我所说的是实话,断定郭先师的确收了我这么一个弟子,只是却无论如何不肯承认!是不是?” 邬大野不动声色的听着,他冷笑了一声,道:“不错,三师弟,你果然智力过人,只是你可知道这是为什么?” 寇英杰道:“第一,多了我这么一个弟子,师门财产你就少了一份!” 邬大野一笑道:“这是最浅薄的见识,虽然也是事实,但是尽人皆知!” 寇英杰冷笑道:“第二,大师兄当然不会忘怀了先师口授于小弟的不世绝技,十一字内功真诀!” 邬大野怔了一下,道:“笑话!” 寇英杰道:“最重要的一点,大师兄心里明白,只是嘴里却不便说出!” 邬大野长眉微分,道:“你说说看。” 寇英杰叹息一声道:“这就牵扯到外面的一件传说了!” 邬大野冷笑道:“什么传说?” 寇英杰道:“大师兄何必明知故问?” 邬大野一双深湛的眸子,徐徐在对方身上转着,也许他已经发觉到这个小师弟,远比自己所想象的要精明的多,他不愿意把话说明了,而坠入对方彀内。冷冷一笑,反问道:“那么,你认为这个传说是真的还是假的呢?” 寇英杰不置可否的微微一笑。 邬大野无异是全神贯注着他,他自信阅历过人,只要对方寇英杰现出了一点点口风,他即能测出虚实,然而对方偏偏是一言不发。 这一笑,笑得太神秘了,即以老谋深算的邬大野来说,亦感莫测虚实!他不得不进而追迫,冷笑道:“我问你话,你怎么不说?” 寇英杰道:“我以为大师兄跟随恩师多年,这种话反来询问小弟,实在太好笑了。” 邬大野登时一怔,他忽然发觉到与对方斗口诚为不智,当下冷笑了一声,由位子上站起来。 寇英杰道:“大师兄要走了?” 邬大野目视着他道:“你应该认识你今日的立场,说的明显一点,你的生死存亡如今都cāo在我的手掌心里!” 寇英杰点头道:“不劳师兄告诫,这一点小弟省得。” “那就好!”邬大野的手,又按在了他的小胡子上:“所以你最好不要跟我作对,否则,对你是没有什么好处的!” 寇英杰抱拳道:“谢谢大师兄的忠告,小弟不敢,也没有与大师兄作对的必要。” 邬大野哼了一声,面上现出了笑容,道:“反之,你却能受益无穷,小伙子,你是聪明人,仔细的琢磨琢磨吧!” 寇英杰笑了笑:“是!” 邬大野的脸色忽然缓和多了,他点了一下头,这才转身下楼。 寇英杰一直送他到梯口,抱拳作别,邬大野头也不回的去了。 寇英杰的心情,可想而知他痛苦极了。 他万万没有想到恩师故世之后,所留jiāo给他的担子,竟是如此沉重,师门中人,竟是这般的复杂!大师兄的dú恶yīn狡,他已是领教过了,二师兄还没有见过,不过想象里也绝不是好说话的。最使他痛心柔肠百结的却是那个郭彩绫。一想起她来,简直神魂无主,不知道怎么才好! 如果当初郭白云根本就没有说出要把女儿许配给他,并且一再的托嘱的话,他心里的感触也就自然不同。然而现在,他毋宁说心里始终压置着一块沉重的铅块。 更微妙的是,随着心境、感情、环境的变迁,玉观音郭彩绫这个人,更是日益严重的压迫着他,说得更明白一点,她的一举一动,也就左右着他的喜怒哀乐,他忽然发觉到,他已经缺少了昔日纵横于大漠,狂啸风沙的那番豪气了。 她到底是属于哪一型的人?实在说,他也摸不清楚。 寇英杰自信以百分的热情来对待她,然而他总感觉到收回来的似乎却是太少了。 他很清楚自己今日特殊的立场,是以言行举动,也就格外的留意。大师兄的话,已经很明显的在试探他了,双方虽然没有明显的说出来,可是无疑的,谈话的焦点却是在影shè一件事金鲤行波图的下落。 邬大野嘴里固然不曾明显的说出来,可是他似乎已在怀疑这卷先师所遗留下来的武林瑰宝,可能在寇英杰的手里。 寇英杰也故意说得很含糊,为此,他的xìng命才能暂时得到保障。 晨起,他试着又练习了一阵坐功,郭白云所传授他的内功十一字真诀,第一次在他身上发生了作用。一个时辰后,他全身见汗,顿时神采焕发,精神大振。 不知不觉,他已经在这所西阁楼里耽了一日夜,想到这所大宅子里到底是在进行着什么事?先师的后事如何的安置?彩绫,大师兄,二师兄他们又在做些什么……不想还罢了,一想起来,在在的困扰着他,使他坐立不安。 他换了一件洁净的长衣,决心不再保持缄默,随即步下楼梯,来到了楼下的厅堂。 两名身材魁梧的汉子,正在对坐着闲话,楼梯的响声,顿时使得他二人吃了一惊,相继站起。二人各着蓝衣,看着年岁也都不轻,俱在四十开外,一个散发披肩面色赤红,另一个却是颧骨高耸,双目深陷,老长的一张长脸上,嵌有一道显著的刀疤。 双方虽然不曾jiāo谈一句话,可是寇英杰却能体会出他们明显的是被派来监视自己的。 果然,两个人同时走到了他身前站定,散发汉子抱拳,十分恭敬的道:“寇爷这是要去哪里?” 寇英杰抱拳道:“岂敢,只不过是随便走走罢了!” 刀疤汉子chā口道:“大爷关照,说是寇爷身体不适,最好不要多走动!” 寇英杰一笑道:“邬大爷实在是太关照我了,我如今身体已大体复元,走走无妨,未曾请教二位兄台上下怎么称呼?” 散发汉子一笑道:“寇爷太客气了,在下姓雷,单名一个鸣字,这位姓曹名开武,承邬大爷提拔,目前在府里充当武师,闲下来调教庄子里汉子练练把式而已!” 寇英杰道:“失敬,失敬,这么说,二位兄台就是府里有十二武士之称的朋友了?” 疤面汉子曹开武哈哈一笑,道:“寇爷一进门,就把咱们哥儿们的底细摸清楚了,高明呀!” 散发汉子雷鸣用眼睛看了曹开武一眼,才向寇英杰道:“寇爷既然有心在府里走走,在下二人愿为寇爷充作向导,不知寇爷想要去哪里?” 寇英杰不禁对这个雷鸣心里十分折服,虽然明知他是奉令对自己监守,可是说出来的话,实在很中听,比那个面有刀疤的曹开武,却是上路多了。 了解了眼前的处境,寇英杰索xìng很大方的道:“承二兄台厚爱,在下想去老太爷的灵前看看,不知可方便?”±住⒉芏硕钥戳艘谎邸@酌婕垂肀拳说道:“遵命。寇爷请1说罢闪身让开,作势请寇英杰先行步出* 三人出得厅外,雷鸣在前带路,寇英杰居中,曹开武走在最后。 绕过了一丛修篱,踏上花岗石铺就的平整石道,眼前豁然开朗。 寇英杰也才发觉到。这白马山庄非但占地极大,建筑精美,尤其余事,使得他甚感讶异的却是这些楼舍建筑座落的格式,大大的异于一般。 在一片松竹花石影里,座落着七座巍峨的石楼。楼舍的建筑式样大同小异,每一座石楼都占有很大的面积,画梁雕栋,飞檐碧瓦,称得上富丽堂皇。 七座石楼是采取六外一中的座落方位,楼与楼之间距离相等,其间串连迂回的画廊,远远看上去,显然的是一颗星的形状。 尤其妙的是当中的那一座大楼,这座楼显然是七座楼之中最大的一座了,看上去,地位重要,楼分六面,呈六角形,妙在每一面俱都照会着一座石楼,看上去有如一面蛛网,呈居中向外放shè的形状,式样特别极了。 寇英杰虽然不能一眼就看出这些石楼设计的微妙玄奥之处,但是他已能体会出,这其中必然大有学问。当他再向前面走近一些,也许其角度移动的关系,却为他发觉到另外的一些奇特之处。原来正中那座六角楼的每一面正檐上,皆悬挂着一面白铜的大圆镜,镜面打磨得不染纤尘,借着阳光折shè原理,镜面上发出匹练般的一道灿烂的光,是以,随着太阳移动的方位,镜面的折shè光位和时间也就不同,以此刻而论,时近正午,太阳居中,六扇镜面俱都大放光明,反shè出的六道白光,不偏不倚的正好照着六座石楼,这番设计,显然别具用心,称得上诡异绝lún了。 雷鸣、曹开武一直带着他来到了正中的那间六角楼前站定,顿时寇英杰即感觉到处身于炫目的强光之中,由四面八方反shè而来的强烈镜光,几乎使得他一时睁不开眸子。 这座楼堂,显然也就是灵堂的所在地了。 六扇大门,俱都敞开着,是以六道匹练白光,皆可穿堂直入,几乎毫无障碍,可以看见陈列在灵堂正中央的那个金漆寿材。 寇英杰登时心里浮起了一片伤情,以往的几十个日子里,他几乎无时无刻都守着先师的灵柩,每当他眼睛接触到先师灵柩时,固然都免不了兴起一种悲哀,但是却也有一种说不出的亲切依慰的感觉,下意识里,似乎一直认为师父的灵魂就在自己身边。现在,他再次目睹到先师的灵柩,发觉到棺材的颜色和式样都改变了。 灵堂布置得静肃庄严,廊壁上悬挂着蓝、白的素联,两个身着丧服的汉子正在灵堂内张罗着,六扇门前,各立着一个蓝衣汉子,在未定期祭奠以前,严禁任何闲杂人士出入。 寇英杰并没有要求要步入灵堂,他只在门外,向里面看了一会儿,目睹着先师身后的庄严哀荣,心里有说不出的安慰。 雷、曹二人,仍然守候在他前后,寸步不离。 寇英杰已失去了到别处观赏的心情,遂向身前的雷鸣道:“我们回去吧!” 雷鸣一笑道:“寇爷不打算再去别处走走吗?” 话声方住,即见一个蓝衣汉子快步走近,抱拳道:“二爷有请,请寇爷过馆一谈!” 寇英杰心里一喜,道:“可是二师兄回来了?” 那汉子奇怪的打量了他一眼,道:“二爷昨天夜里已来了,寇爷请随我来!” 雷、曹二人对看一眼,却是没有离开的打算。 蓝衣汉子含笑向二人抱拳道:“二位兄台先请转回,这位寇爷就由在下暂时随侍,请放心!” 雷鸣打量着眼前蓝衣人冷冷笑道:“大爷原有关照,这位寇爷因身体不适,暂时不接见任何外客,既然是二爷邀见,自无不可之理,只是……冯老弟,你可要小心着差事,万一要是出了什么差错,可就与我们兄弟没有关联了,是吧?” 蓝衣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34 章 子年在三旬左右,身躯瘦高,面色黑黝,看上去,精神抖擞,象是武功极有根底之人。听了雷鸣这番话,嘿嘿笑了两声,抱拳道:“说什么大爷二爷,其实还不是一家人? 雷兄放心吧,在下既蒙二爷擢为十二武士之一,这点差事还办不好,可就笑话了!” 一旁的曹开武冷笑一声,chā口说道:“当然啦,冯老弟你现在是二爷身边唯一的一个红人,哪还把我们哥儿们瞧在眼里?不过,老弟台,你应该明白一点,大爷心里,可是有数的很……” 姓冯的脸色一变,冷笑着道:“不劳曹兄关照,小弟省得!” 说完向着寇英杰抱拳道:“寇爷请!” 寇英杰心里一直记挂着这位二师兄,总希望他能不同于大师兄那般的为人,这时听他们双方谈话,隐约有了个数儿。看样子,雷、曹二人是大师兄邬大野手下的死党,这个姓冯的,却是二师兄司空远身边的人。微妙处在他们双方,似乎不能和谐相处,奴才如此,主人只怕更难见容了。想到这里,他心里不禁为着师门的不幸叹息,当下他随着这个姓冯的岔向另一条通道,直向东面一座石楼走过去。 寇英杰跟在姓冯的身后道:“大师兄与玉姑娘可在?” 姓冯的道:“小姐在为老太爷缝制寿衣,大爷听说出去了,寇爷你是第一次来么?” 寇英杰道:“正是。” 姓冯的抱拳道:“在下冯同,原是府里十二武士之一,蒙二爷赏识,提用为身边人,经常与二爷留在外面,这次老太爷的事情,实在是太想不到了!二爷实在是伤心极了!”说完回身继续前行。 寇英杰这才注意正中那座主楼,与六座星楼之间,其实距离甚远,中间空处,点缀着亭台廊榭,假山鱼池,确是美不胜收!穿过了一行梅林,来到了这座石楼正前,即见一辆黑漆油亮的敞篷马车停在一旁,冯同作手势道:“寇爷请!” 楼下大厅内,坐着十五六个汉子,乱嘈嘈的在谈说着什么,冯同却带着他绕过去沿着宽敞的楼梯直登二楼,二爷司空远就下榻在这里。 冯同恭谨的侍立在空花的格门前,先咳了一声,才说道:“回二爷的话,那位寇爷请来了!” 门内传出声音道:“请他进来!” 冯同转向寇英杰抱了一下拳,随即退回梯口站定,自动监视着进出的闲人。 寇英杰推门步入,穿过一间耳房,来到正室。一个白衣人,正自神不守舍的来回在房子里走着。 双方见面后,寇英杰才发觉到这位二师兄远较大师兄年轻得多,约在三十五六之间,相貌堂堂,仪表不凡,长眉星目,猿臂蜂腰,当得上俊、美二字。只是那张俊脸上除了仆仆风尘之色外,却显示着老于世故的干练、精明,给人的印象是不可轻视。 他乍见寇英杰,上前一步,抱拳道:“是寇兄么?” 寇英杰欠身道:“小弟不敢当,小弟参见二师兄!”说着向司空远深深一拜。 司空远一笑,说道:“不必客气了,请起来说话!”两只手把他搀起来,苦笑了一下道:“先师身后之事承寇兄你千里发丧,义薄云天,不胜感激之至!” 寇英杰道:“二师兄这么说也太见外了,小弟承先恩师临终托嘱,敢不听命!” 司空远长眉微微皱了一下道:“关于这件事,师妹与大师兄均跟我说过……好象其中颇多悬疑……” 寇英杰怔了一下,冷冷的道:“这么说,二师兄也不认为我是师门中人了?” 司空远目光打量着他,道:“这件事我们不妨以后再谈……当然无论如何,寇兄弟你对于我们白马山庄的大恩,我们是不敢稍忘!” 寇英杰冷冷的道:“小弟刚才已经说过了,这是我分内事,何敢当谢!小弟此来使命重大,尚有要事与二位师兄与玉姑娘相商。” “什么要事?” “是关于宇内十二令目前的动态问题。” “啊?”司空远扬了一下长眉,冷笑一声,说道:“你是说姓铁的,还敢进一步对白马山庄不利么?” 寇英杰道:“小弟沿途所见,以及得自正面颇为可靠的消息,宇内十二令的人,颇有这个企图,我们不能不有备无患!” 司空远道:“你这个消息可靠么?” 寇英杰道:“小弟方抵秦州之时,曾与铁海棠手下总管事鹰千里遭遇,得悉了对方确有这个企图!” 司空远微微一怔,想了一想,冷笑道:“我看他们不一定真敢来。无论如何,宇内十二令的人在当今武林尚还标榜着正义的一面,这么一来,他们的罪行可就昭彰四海了!” 寇英杰道:“二师兄顾忌得自然有理,可是宇内十二令总令主铁海棠,是一个自负极高,yù望天下的人物,他不会就此甘心的!” 司空远哼了一声,冷笑道:“那他们就来吧,白马山庄也不是好欺侮的!”说到这里,他手指座位道:“寇兄弟,请坐!” 寇英杰坐下来,心里意料着这位二师兄必然是有什么重要的话要对自己说了。 果然司空远未语先笑:“寇兄弟,我们打开窗子说亮话,今天我请你来,一来是面谢你维护先师灵柩安全返家之大恩,再者却有一件事情,要与兄弟你取个商量!” 寇英杰道:“师兄请关照便是。” “关照可不敢当,”司空远神秘的笑了一下道:“我是想向你索取一样东西,不知你是否愿意jiāo出?” “什么东西?” 司空远道:“当然,这个东西,原来也不是应该为你所有,不过,我觉得还是应该与你取个商量,才称公平!” 寇英杰心里一动,他已经猜出来对方是要的什么东西了,只是表面却装作不知。 司空远道:“当然,这是一个隐秘。”笑了笑,他才又道:“这里只有你我二人,如果有第三个人,这个话我就不说,你知道这是为什么?” 寇英杰冷冷的道:“小弟愚蠢,实不知师兄所指的是什么?” 司空远哈哈一笑,想是忽然想起是在服丧之中,忙即把笑声吞住:“兄弟,你真不知道么,如果这个隐秘一经散开,只怕兄弟你今后一天好日子也过不下去了。然而,还算好,幸亏这件事情只有我一个人知道,所以才会与你单独来谈谈,取个商量!” 寇英杰道:“师兄所指,莫非是那卷金鲤行波图么?” 司空远登时一怔,却又喜道:“你果然是个豪爽的汉子。不错,就是这件东西!” 寇英杰心里大大生出一声叹息,他真没有想到这两个师兄,竟然各怀鬼胎,贪心至此……一时间,他脑子里闪过了郭先师神仙般的雍容高雅神采,这等风度气质的一个人,怎么会收有这样的两个弟子?莫怪乎他老人家怅恨生平,临老引为生平之大憾了! 司空远见他不曾说话,不由笑了笑道:“这件东西,先师一直是随身携带,必然已jiāo给了你。” 寇英杰摇摇头,还没来得及说话,司空远道:“当然,我绝不会平白索取,我有个jiāo换条件,如果你肯把这件东西jiāo给我,我愿意在你离开白马山庄的时候,一次过付给你黄金千两,以壮你的行程。你说怎么样?” 寇英杰冷冷的道:“二师兄快人快语,钦佩之至。只可惜,我实不曾见过那张什么金鲤行波图。” “哼!”司空远目光湛湛的注视着他道:“那么,你怎么知道这金鲤行波图之名字?” “小弟当然知道!”寇英杰不急不缓的说道:“因为在二师兄之先,已有人向我索取过这件东西了。” “啊?”司空远摇摇头道:“我不信!是谁?” 寇英杰一哂道:“这件事,已不如二师兄所说是件隐秘了,江湖上知道的人很多,起码宇内十二令的铁海棠就第一个知道!” 司空远又是一怔,站起来,走了几步,忽然站住道:“你说的也许不错,很可能铁海棠他们知道,但是这只是人云亦云,听信外面的传说而已。” “莫非二师兄不是只凭臆测么?” “当然不是!”司空远冷笑着说道:“如果我只是凭猜想,今天就不会找你来了。我告诉你,这件东西,我亲眼看见过,的确是在先师的手上。所以,我有理由相信,这件东西在你手上!” “为什么会在我手上?” “因为你是先师临终前,唯一所接触的一个人!” “不错!”寇英杰道:“只是在他老人家未负伤垂死之前,却接触更多的人!” 司空远道:“只是,这些人与他老人家的关系不同!” 寇英杰冷漠的一笑道:“这么说,二师兄毕竟承认小弟也是郭氏门中的嫡传弟子?” 司空远立时神色一变,兹事体大,他绝不愿意点头承认,因为那么一来,所牵扯的更非是那金鲤行波图的单一问题了。司空远绝非愚者,然而,他却忽然发现到这个三师弟,却比自己想象中要精明得多了。 冷笑一声,他目shè精光的注视着寇英杰道:“寇英杰,你这又何苦?这件东西,对你可谓无用,因为以你目前功力,还谈不上习它,对我可就大不同了,你刚才也说过了,铁海棠也必yù得而甘之,你自信目前的武功,保得住么?” 寇英杰欠身道:“小弟确实是功力浅薄,只是那件东西,实不在我身上……” 司空远陡然一掌向桌上拍下,噗一声,一个手掌形,厚近半尺的大理石块,落在地上。 寇英杰识得这种透打的功力,只是生平还不曾见过一人。施展这门掌力时,有如司空远如此精纯者更不多见,一时大为惊心。 惊心并不代表胆怯,一惊之后,他脸上又重新带出了笑容。 司空远近前一步,正要说话,忽听门外负责守护的那个蓝衫汉子冯同大声叫道:“大爷到!” 话声方落,空格花门倏地敞开,妙手昆仑邬大野已大步进入。 寇英杰自位上站起,抱拳一拱,叫道:“大师兄。” 司空远脸上顿时换上了一片和谐。 邬大野目光一扫二人,含笑道:“你们在谈些什么?我可以听么?” 寇英杰正想说话,司空远却抢先道:“没谈什么,为先师护灵柩之事,正向这位寇兄弟致谢!” 邬大野一言不发,走进去,弯下腰来由地上捡起了被司空远手掌拍落下的那个大理石,在手上玩了一下,笑向司空远看了一眼:“远弟,你的五行透打掌力,真有一日千里之势,佩服得很。” 司空远一笑道:“不过是试来玩玩而已,师兄见笑!” 说话时,即见邬大野双掌一合,开掌一扬,散起了满天飞灰,那块掌形大理石块,在他抚掌之间,已化飞灰。 师兄弟相视一笑,却把一旁冷眼旁观的寇英杰,看得暗自惊心不已。 邬大野转向寇英杰道:“寇兄弟你来得正好,我正要找你,先师墓地,我已勘好,承你关注,同去一看如何?” 寇英杰抱拳道:“小弟乐意之至!” 邬大野转向司空远道:“走吧!” 三人步出房间,沿梯下楼。 那辆黑漆座车,已然套好了两匹骏马,车把式高揭车幔,邬大野、司空远二人相继弯身跨入,寇英杰最后进入。一抬头,看见玉观音郭彩绫就坐在对面,他微微的呆了一呆,不知是怎么回事,每当他看见她的时候,心里就会有那种说不出的感受。 虽然不过才一天不见,在寇英杰的感觉里,却象是隔了那么长久,每天每个时辰,他都渴望着能够跟她见面,他心里一直还压着那个秘密,那个未曾有机会向她吐诉的秘密。 然而,他的渴望也许并不为对方所悉知。四只眼睛相对之下,玉姑娘只略略的点了一下头,随即垂下目光。 寇英杰轻轻的说了声:“姑娘也在。”即在贴近司空远身边的位子坐了下来。 车幔子放了下来,马车开始前行。 彩绫一身丧衣,布履白袜,黑色的衣裳,映衬着白莹的肌肤,越加的清艳鲜明,“天生丽质难自弃”,伤心只能使她内心憔悴,却丝毫夺不去她的美,反倒是那双哭红了的眼睛,更显现出她无比的娇柔与楚楚可人。正因她整日里跃马挥戈任xìng得象头松了缰的野马,是以这份难见的伤心情绪,才越加的惹人怜爱。 马车在疾速的前进,几个人都各有心思,谁也没有开口说话。马车已驰出了白马山庄,来到了颠簸的山道上。 不知何时,外面竟然下起雨来,雨水落在车篷上发出了劈剥声音,更为车厢里增加了一层悲惨的气氛。 彩绫一直都在沉沉的想着心事,偶然把眼睛接触向寇英杰,却也只是呆滞的一瞬。 父亲的死,这个打击对她来说实在是太大了。 第一个打破这个闷葫芦的人是妙手昆仑邬大野,他看向郭彩绫道:“甘州三家宝号的老板,已经来了,带来了帐目,请师妹核对一下!” 彩绫摇摇头,苦笑道:“一切由二位师兄做主,我也不懂,从来也没有看过!” 邬大野点点头道:“好吧,那我就同老二两个人负责吧!” 司空远道:“我来的匆忙,师父过世之事,也未敢张扬,所以几家宝号上还不知道,师妹看可要通知他们一下!” 彩绫微微摇了一下头道:“我不知道。一切等爹的灵体安葬以后再说吧。”说到这里,她眼睛一转,看向寇英杰道:“寇兄为了这件事,心力jiāo疲,二位师兄理应好好待他……” 邬大野一笑道:“当然,师妹何必还为这些事cāo心!” 寇英杰苦笑了一下,没有说什么。彩绫虽是关心他的一句话,其实却已深深的伤了他。 这句话改师兄的称谓而为“寇兄”,分明已把他当成了师门以外的人看待,其次好好看待等字眼,更含有见外之意。 彩绫轻叹一声,道:“我想爹爹必然还有话要jiāo待我们,只可惜他老人家去得太快了。 他老人家留下给我的那本越女剑谱,里面有一百十二手他老人家独自创新的招式,为了不辜负他老人家对我的期望,我打算在他老人家入土之后,马上就开始着手练习,二位师哥也应该尽快着手研究复仇的策略才是!” 司空远点头道:“绫妹说的不错。我想这件事后,单身往铁海棠所在地的宇内十二令总坛去探一探,摸一下对方的虚实再说!” 邬大野道:“姓铁的自己不说,听说他的一儿一女,也都武技精湛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35 章 ,这些年来,他们宇内十二令在江湖上大肆招兵买马,很有一些势力,我们却不可失之大意才是!” 彩绫咬了一下唇,道:“他们再厉害,我也不怕!” 司空远侧头看向寇英杰道:“寇兄弟对于宇内十二令的虚实可知一二?” 寇英杰道:“宇内十二令总坛,小弟没有去过,不过在四郎城,曾经夜探过铁海棠的座舟,略知一二。” 彩绫一双剪水瞳子深深的注视着他,急于一听下文。 “当时铁海棠因被先师无相音波功伤了六神中枢,是以未曾移动,只是他的一儿一女俱都略现身手……” 司空远道:“武功怎么样?” “很高。” 邬大野道:“比你如何?”】苡⒔芸嘈Φ溃骸靶〉芪浼记潮。巫阆嗵岵⒙郏孕〉艿笔彼翘L纳肀哂幸话湮涔λ坪醺吖谔闲置茫* 邬大野道:“叫什么名字?” 寇英杰摇头道:“小弟不知她叫什么名字,只知道她姓沈,铁氏兄妹俩,均称呼她为沈娘姨。” 邬大野顿时怔了一下,冷笑着点了点头道:“是她,沈傲霜!” 彩绫与司空远相继一惊。 司空远道:“莫非是枯竹庵主早年所收的那个带发弟子?” 邬大野道:“怎么不是!她也叫沈亮君。” 彩绫惊讶的道:“只是她怎么会嫁了铁海棠?” 邬大野道:“有这个可能,她当年屈身在枯竹庵主门下,谁都知道为的是那个老尼姑的一套竹影婆娑剑法,并非真的意在佛门。” 彩绫道:“可是她又怎么会与铁海棠拉上了关系?” 邬大野道:“沈傲霜是个权、利yù极高的女人,为了学得超人的武功,她可以潜入佛门,谁又知道她不会为了金钱而甘为人妾?” 司空远点头道:“师兄说的不错!如果她真的已学得枯竹庵主的竹影婆娑剑法,那么这个女人,倒是一个值得担心的人了!” 寇英杰担心的道:“以小弟之见,宇内十二令的人,很可能近日来犯,姑娘与二位师兄要刻意防范才好!” 邬大野摇摇头道:“不会吧!” 司空远也道:“我看也不至于,他们短时之内是不会来的。” 寇英杰也不再多说什么。 马车停了下来,车把式把车门打开,各人陆续下来。 眼前的一片渐起的山坡高地,车不能近,邬大野向各人道:“各位请随我来!”说罢率先手提长衣向着山坡间纵去,各人陆续后随。 天空中飘着yínyín细雨,郭彩绫取出一方绸帕,系在头上,偏看向寇英杰道:“寇兄你身子才复元,方便么?” 寇英杰说道:“姑娘放心,我已经不碍事了!” 说完即不再与她多说,一径的追着前行二人背影,向山上扑纵奔去。 对于彩绫,他简直乱了章法,他想她,盼她,怜她,爱她,却又恨她,怨她……不见面时,渴望着能够见着她,等到见着了她,领略了她冷淡的情谊,却又自怨自艾,恨不能早一点离开她才好。 彩绫似乎还未曾领略出对方的感受,她的一颗心,在聆听得父亲乍然去世的一刹那,早已经冰封住了。 一个有心,一个无意,遂使得感情才告兴起,却似触了礁般的停滞不前。 四个人围立在那块四四方方的预定墓园前,谁也不曾说话,风声习习,细雨霏霏。 这块墓地风水很好,一面背山,左龙右虎,一面带水,海阔天空,倒是颇能迎合老人生前的壮怀胸襟。 彩绫噙着泪,说老人生前喜欢梅花,要在这里移植几株梅树。司空远又说要栽上两行松柏,为了墓园的美,再种些山杜鹃,邬大野都颇能从善如流,一一都记下了。 只是寇英杰一言不发,看着空空的墓地,缅怀着老人生前的殷切期望,他的心实在提不起劲儿。他的责任并没有卸下来,勉强只能说完成了一小半,那剩下的一大半,似乎更要艰难,更不易为。想到这里,他情不自禁的抬起目光看向彩绫娉婷玉立的身子,配衬着不染铅华的那张清水脸,说不出的美,象是一株盛开的水仙,永远是那么卓然高洁的美,不落世俗的美! 寇英杰忽然兴起了自卑,默默的垂下头来。想到了师父的临终托嘱,内心只觉是倒了个五味瓶儿,酸、辣、苦、涩,却是兴不起甜的感觉。 他平素为人笃慎言行,重信义,是个不轻易放弃原则理想的人,然而每当他想起这件婚事时,却总是乱了方寸,缺乏自信。 直直的站在雨地里,木讷的想着未来,愧煞昂藏七尺铁骨,一片冰心玉壶!忽然,他发觉到他们已经走了。 在满处雨水的泥泞里,二师兄司空远,体贴入微的手搀着彩绫步下山岗,一个翩翩英姿,一个如花玉容,倒是极具理想的一对。 几只山鸟由附近拍翅飞起,不知何时,雨水迷离了他的眼睛。 车把式坐在前鞍上挥动了一下长鞭,叭的一声,空谷回响。 声惊四野。 寇英杰忽然警觉,怀着一腔空愁,无限怅惘,匆匆赶到车上。 长鞭再挥,马车随即前行,向山下驰回。 一阵清脆的云板声,首先自山下响起,紧接着四方齐应,整个白马山庄铃声大作,声震四野,响遏行云。 在极为短暂的一刹那,负责守卫白马山庄的值更卫士,已把山庄内的千百盏明灯点起。 一时间光华大盛,如同白昼。是以,那几个不速之客的行踪,就再也难以匿藏。 以十二肖相为标志绣缝在前衣正襟地方的十二武士,是负责白马山庄安危的主要力量,铃响方起,已有四人率先赶出来。 这四个人是金鼠星莫雨秋,牝牛星方万海,黑虎星时公举和脱兔星李大中。 今夜负责守更职司的就是他们四个人,每人统率着十名壮勇,在一闻铃声的最快时间内,几乎是同时赶到。在千百盏明灯的照shè之下,他们已和来犯的先头人员遭遇。 四条快速的人影,首先由院墙外翻扑过来,四个人黄衣黄帽,黄袜黄履,一般高的身材,一般快的身法,虽然前后有序,但是快慢相等,纵身的势子,落地的姿态,甚至于落地之后,彼此间隔距离,看起来都是一般相等。 “宇内十二令……”金鼠星莫雨秋首先惊觉,脱口呼出,各人聆听之下,相继吃了一惊。设非是宇内十二令的人,什么门派有这般的排场?不是宇内十二令的人,何能有这等惊人的身法? 金鼠星莫雨秋以次四人脸上顿时显现出一片惊悸之色,职责所在,不容怠忽。四个人不待打招呼,己迅速的扑迎上前。身后的四十名庄勇,更是严阵以待,形成一圈弧状的向前逼近。 更吃惊的事情,接踵而至就在四名黄衣汉子身子方自站定的一瞬间,空中人影再闪,一个瘦小佝偻,身披大红挡风的老者,如同秋风下的一片落叶似的轻巧,飘身而入。 四个黄衣汉子,站在最前方,左右各二,老者翩然落下的身子,却在四人中央。紧接着人影再闪,象是一双剪空燕子般的轻巧,自院墙的两侧,jiāo叉着穿越下一双少年男女。 男的剑眉星目,猿臂蜂腰! 女的蛾眉杏眼,长身玉立。 男女二人各着一领杏黄色的短披,背系长剑,剑穗的颜色,一如身上的短披,夜风下婆娑飞舞,映衬着这双少年男女,更是无比的神俊英挺。由外貌上看来,二人极为酷似,即使是不认识他们的人,一眼也能断定出他们必然是兄妹的关系。 兄妹二人同时纵起,同时落下,落地的位置却又在先前那个老者之后,身子一落下来,就象是两棵树般的扎实,顿时就生了根。 在场各人自为首四个黄衣人的突然现身起,内心就提着一口气,这口气直到现在还未曾松下来。 眼前这双神采挺秀的少年兄妹,显然还不是敌方的首脑领导人物。 大伙积压在内心的那口气还未曾吐出一半,空中人影再闪,数十双灼灼逼人的目光仰视之下,眼看着这双猝然腾起当空的影子,一起一落,直起直落,有如大星天坠。 总之,那种身法太快了,快到不及jiāo睫。 似乎有一种无形的压力,就在这最后落下的两个人身躯方一下落时,白马山庄方面自金鼠星莫雨秋以次的数十人,俱都情不自禁的向后退了一步。 空气好象一下子胶住了! 来人亦是一男一女只是并非是少年男女。 男的身着金色大氅,头戴高冠,白面无须,看年岁约在四旬七八。白皙的手指上,戴着老大的一个蓝宝石戒指,那戒指的光泽大小,同于他镶配在帽冠中央的一颗宝石,是一般模样,衬托着他高华的气质,俨然是富贵中人。 和他并肩站立的那个女人,看上去三十不到的年岁,一身缕金长可及地的宫装,叠螺发式,长眉凤目,薄唇樱口,华丽但绝不庸俗。 用郎才女貌似乎还不足以来形容他们,也同于那双少年兄妹一样,他们的并排出现,使人只一眼就可看出他们之间的关系与身分来。 毫无疑问的,他们之间是夫fù关系。而且,必然也是对方的首脑人物。 这些人各以身分的卑贵先后现身四黄衣人,矮小的驼背老人,少年兄妹,最后才是这对中年夫fù。中年夫fù之后,就再不见什么人现身而来了。 说来甚慢,其实这些人虽有先后之分,但是总而言之,也不过是瞬息之间。 金鼠星莫雨秋心中一懔,但是职责所在,不容他稍有疏忽,当下向前一迈步,抱拳朗声道:“各位夜闯山门,有什么贵干?白马山庄立规武林,请恕不予接待。” 话才说到这里,只见对方前首的那个矮小老人一声冷哼,厉声道:“宇内十二令总令主伉俪及男女公子在此,岂有你这狗才chā口的余地,退开!”退开二字出口,这个矮瘦老人一只长臂,已陡然间由红色披风里翻出。似乎是向前虚按了一下,金鼠星莫雨秋身子蓦地向后跄出了三步,面上一红,却已中了对方劈空dú掌,一股热血上冲咽喉,由不住哇的吐了一口。 金鼠星莫雨秋以次的十二武士,武功各有成就,复得妙手昆仑邬大野的亲手调教,是以非比等闲,想不到一上来竟然为敌方挫了威风。 紧挨着莫雨秋身边站立的是黑虎星时公举,此人肤色如墨,生就的豹头环眼,有一身横练功夫,为人最是气暴,这时见状忍不住大吼一声,霍地腾身而前。 时公举怒火中,两只铁拳左右齐出,施展出铁门栓的功力,分向那矮小老人两肋上捣过去,只是他身子还未曾袭近矮小老人,却被对方前排右侧的一名黄衣魁梧汉子迎拒一旁。 黄衣魁梧汉子身躯向前一滑步,叱道:“大胆!”一只棋盘大手,骈指如刀,直向着时公举右腕上切下来。 两个人一时动上了手,只听砰嘭一阵击搏之声,打在了一圈,现场顿时大乱了起来。 状若蛮牛的牝牛星方万海,以及生有一双长腿的脱免星李大中,各自咆哮一声,向前扑上来。 紧随着这几个人之后的四十名庄勇,更急不可待的怒啸着,各自撤出兵刃齐拥而上。 四名黄衣汉子几乎同一种招式,撤出了腰刀,瞬息间迎战起来。 红披老人见状怒叱一声,倏地纵身而上,只见他双手疾转之下,砰砰连声大响,已被他摔出了四五名庄勇,被摔者滚地号啕,其状甚惨! 白马山庄铃声不绝,一时间,所有人都惊动了。 六座星楼紧接着灯光大显,喊杀声连同着闪烁的兵刃寒光,象征着这山中铁堡不可轻侮的一面。这番来势,使得原本不yù出手的那双少年兄妹怦然而惊,相继出手。 兄妹二人果然身手惊人,方自出手,已把来犯的庄勇打得落花流水。 那对雍容华贵的中年夫fù,却始终保持着平和的神态,一任双方打斗的如此激烈,却丝毫不现惊慌。 白马山庄方面,虽是人多势众,可是却远非这些人的对手,极短的时间里,已有许多人负伤。这还是因为那双少年兄妹为了保持身分,并不轻易出手的缘故。 蓦地,现场灯光大盛,由正中六角大厦暴shè出匹练般的数道孔明灯光,直shè向现场,灯光直shè的同时,大厦正中厅门,霍地大张开来,却由门内拥出了三个男女郭彩绫,邬大野,司空远。 三人同时现身而出,睹状无不面现怒容,妙手昆仑邬大野陡地上前一抓,手抓钟撞,在悬于厅前的一面金钟上“当!当!当!”一连撞了三声。 现场打斗正烈的白马山庄弟子,聆听之下,顿时收住了架式,后退听令。 红披矮小的老人,双手原自托起了一名庄勇,方要向外摔出,由于现场环境的静肃下来,上百双的眸子齐注向他,他自恃身分,不便在众目睽睽下当众逞凶,只得将手上的人放下地来。 郭彩绫身着重孝,杏目圆睁的向邬大野道:“大师兄,他们也太欺侮人了,莫非我们就怕了不成?不如……” 邬大野那双眸子何等精明锐利!所谓来者不善,善者不来,邬大野身子方一现出的当儿,已把敌方各人看了个清楚,尤其是自恃身分,遥立观战的那个金披文士,和他身边那个宫装少fù。 这两个人,显然正是当今技压天下的宇内十二令总令主铁海棠与其如夫人沈傲霜夫fù。 铁海棠这样盛名的一个人,是绝不会轻易在任何一个地方随便现身的。换句话说,今夜他们夫fù公然上门,必然意味着事非寻常,只怕寇英杰事先示警的那番话说对了,对方可能有血洗白马山庄的意图。 有了这番先见,邬大野焉能不为之惊心!他生恐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师妹。出言不慎,弄成了不了之局,这时忙自chā口道:“师妹请先息怒,且把话问清了再说!”说完环顾左右,朗声道:“本山庄人,速速退回,不得对来客失礼!” 白马山庄各人聆听命令,俱都向后退下,现场立刻空出了一大片地势,把来方的九个人衬托得清清楚楚。 妙手昆仑邬大野盱衡当前情形,更不能轻举妄动,但是他身为山庄掌门大弟子,自不能临阵退缩,不得不硬着头皮走过去。他一直走到距离敌方丈许左右处,立下脚步,抱拳说道:“白马山庄掌门弟子邬大野候教”说话时玉观音郭彩绫以及司空远双双走近,站立在邬大野身后。 郭彩绫一身缟素,邬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36 章 野、司空远各着重孝,现场白马山庄方面的人,每人都裹有一方孝麻。这番景象看在那金披文士眼中,白皙的面颊上,顿时现出了一种深沉,是为敌人之死心存歉疚,抑或是别有心机?可就不得而知。 只见他嘴唇微微动了一下,那个形若猿猴,长臂瘦小的红披老人已闪身而出:“你就是邬大野么?”红披老人冷冷的道:“你能当家么?” 邬大野心中固是震骇,但是到底也不是弱者,聆听之下,冷笑一声,道:“尊驾何人? 请示上下?” 红披老人怪笑一声,声如猿啼:“我姓鹰,鹰千里,职司宇内十二令总提调,这次亲侍总令主伉俪以及男女公子,来到贵庄,有些事要当面向贵庄请教!” 邬大野道:“这就是了,敝庄主虽然故世,身后尚有彩绫姑娘与愚师兄弟二人,尊驾有什么事,请说当面!” 鹰千里眼睛向着邬大野身后的彩绫看了一眼,提起一双细若鸡爪的双手道:“这位想必就是郭小姐了?失敬,失敬!” 郭彩绫秀眉一剔,寒着脸道:“你们这些人,杀了我爹,竟然还有脸找上门来!也好,姓铁的,你既然来了,我们何妨当面作一个了断。”说罢身形微晃,已纵身而前。 邬大野大吃一惊,忙制止道:“师妹且慢!”出手想拉住她,却是慢了一步,当下忙与司空远跟踪上去,站在她身侧左右。 郭彩绫一张素脸,气得通红,她冷笑一声,手指向站在最后的那个金披文士道:“你就是铁海棠么?既然来了,怎么自己又不出面?这算是怎么回事?” 铁海棠长眉一挑,脸上现出了一丝冷笑。他仍然一言不发。 却见面前人影微闪,方才出手的那个身着杏黄短披的长身女子,已当面而立。虽不曾通名道姓,但是在场各人也都知道来人正是铁海棠总令主的掌上明珠铁小薇。 二女乍一照脸,铁小薇陡地清叱一声,玉手翻处,直向彩绫颈下天突穴上点来。 这一手倒是出乎郭彩绫意外,她确是没有想到,对方与自己素昧生平,居然一上来就是厉害的杀着。一惊之下,身躯直立不移,右手轻起,快似绞盘的向着铁小薇腕上抄去。 一股急切猛锐的风力,在彩绫的手掌尚未触及铁小薇手腕之前,先已传到,正是郭白云生前传授的秘功之一玉掌金切手法之一。 铁小薇自非泛泛之辈,焉能不识得这一手的厉害,心中一惊,陡地顿住了出手之势,急切间改指点为掌拍之势,纤指一扬,手掌间聚合着铁氏聚雷掌力,反向彩绫手上迎去,两只手乍一jiāo接,却如同燕子般的分了开来。 阅历不同的人,万难看出二女在手掌相接的一刹那,事实上已是颇具实力的一次力较,而在这次力较之下,铁小薇多半是吃了些亏。是以,她身子甫一落下的当儿,脸色却象纸也似的白,略为停顿了一下,才按捺下内浮激dàng的气血。心里一阵羞恼,越觉当着父兄面前,这个脸挂不住,一咬牙,反手握住了剑把子。 “慢着。”说话的是那位职掌宇内十二令总提调的鹰九爷,话声出口,他瘦小的身躯微一闪动,已来到了二女之间。“大小姐你先歇着,”他怪笑着道:“我倒要领教一下这位玉姑娘到底有什么惊人的手法!”鹰千里似乎有意要在主子铁海棠面前,展露一下他的武功,话声出口,身躯向下一矮,正待作势向郭彩绫身前扑去。 蓦地一人冷笑道:“鹰九,你也太毛躁了!” 话声不大,可是足以惊人! 鹰千里的瘦小身躯几乎已经要窜起来,听见了这句话倏地中途止住,霍然回身,向着发话人躬身请示。 发话人不是别人,正是那位一直不曾开口,武林中至为尊贵的铁海棠。 随着他的话声出口,足下已迈步前进,他身旁的那位少fù人沈傲霜,紧紧随侍着他,同时举步向前,这种举动,使得白马山庄方面的人,俱都大为吃惊,实在不明白他意yù何为。 铁海棠与沈微霜并肩前进,大家原以为他只是前进几步,便于与对方说话而已,谁知道却是大谬不然!只见他足下不停,已经跨出了直通正中六角大厦的那条直长甬道。 六角大厦正面大厅,如今安置着郭白云的灵柩,暂设为灵堂,不容任何人侵犯。眼前铁海棠这种举止,已隐隐现出进袭灵堂的意图,怎不令白马山庄所有的人,同时大吃一惊。 郭彩绫、邬大野、司空远,三个人不约而同的纵身而起,落在甬道正面,其他人喧哗着又拥向三人之后,形成了一面强力的人盾。 铁氏夫fù似乎丝毫也不显得惊慌,紧随着铁氏夫fù身后的是铁孟能与铁小薇,再后面是鹰千里及四名黄衣随从。 双方眼看短兵相接,已经迎在了一块,铁海棠才忽然停了下来。 邬大野挺身上前一步,抱拳道:“本庄禁地严禁外人出入,铁前辈到底意yù何为,请即示尊意!” 铁海棠一双细长的眸子,微微在他身上一转,冷削的道:“前面角楼素联招展,莫非是灵堂所在?” 各人听清了纯正的一口南音,每一个字音,都似聚集着充沛的内力,称得上字字铿锵,由此推断来人之不世身手,必属惊人! 面临大敌,各人都显得极度紧张! 邬大野深沉的道:“不错,先师灵柩停放在那里,请恕不便干扰!” 郭彩绫忍不住上前一步道:“铁海棠,你想干什么?你还想侵犯我爹的灵柩么?” 鹰千里忽地上前,厉声叱道:“大胆丫头,岂敢对总令主有失尊敬!” 铁海棠一旁chā口说道:“鹰九,你少说一句!” 鹰千里应了一声:“是。”跟着退后一步。 郭彩绫原想狠狠的骂上几句,见状反倒不yù出口。 却见那仪态至为雍容的铁海棠,微微一笑,并不愠怒的道:“你就是白云兄的独生爱女彩绫吧?” 郭彩绫怒嗔道:“正是。你打算要怎么样?” 铁海棠道:“我以前见过你,只是那时你年纪尚小,还不记事,这已是二十年以前的事了……”谁也想不到他会说出这番话,郭彩绫更想不到,一时为之愕然。 铁海棠继续道:“刚才我看见你与小女薇儿对掌,那式玉女切手手法烂熟,功力可观,你有这般身手,也不负汝父生前爱你一场,白云兄泉下有知,也能安心了!” 郭彩绫听他提起了死去的父亲,一时忍不住热泪盈眶,由不住对他更为憎恨。 一时间,她面色惨变,手指向铁海棠道:“你……这都是你下的dú手!现在你居然还有脸对我说这些?我……我……”一股无名之火陡然上袭,右手翻处,一声龙吟,已把长剑撤在了手上。 邬大野,司空远俱都大吃一惊,纷纷出声阻止。 司空远一把拉住她,说道:“师妹不可放肆!” 当前铁海棠却似无动于衷,只把一双闪烁着精光的深湛眸子,注视向郭彩绫。“这也难怪!”他缓缓的道:“你们父女相依为命,如今人天永别,自然对我心存不谅,只是……” 他冷冷的一哂,接道:“话可要说回来,万一这一次我与你父决斗,死者是我,又当如何?” 郭彩绫颤抖的道:“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你杀了我爹爹,不是凭真功夫,而是用暗器弹指飞针。我定要报仇……定要报仇!” 铁海棠长眉一挑道:“小小年纪,你知道什么?本座弹指飞针天下知名,何独你父有此疏忽?既是决斗,当然双方无不用其极!只怪你父命当如此,何能谓本座手黑心辣!” 话声微顿,他气势少捺,微微冷笑着又道:“杀父之仇,不共戴天,至于谈到报仇…… 本座自信,还等得及,可以随时候命,只是眼前……”鼻子里轻哼了一声,目光在各人脸上一转,象是不屑,又似怜惜,他微微摇了一下头,呐呐的说道:“你们最好三思而行才好!” 话声才住,郭彩绫倏地腾身而起,掌中剑凝聚着内敛的真力,闪烁着五六尺长的一溜子寒光,直向着铁海棠当头直劈下来。 郭彩绫所以有此一击,倒也并非轻举妄动,对于眼前大敌铁海棠,她已观察很久,她猜知对方所以有恃无恐,必然仗有罡气护体,如由正面进攻,多半不易走近,记得父亲生前说过天庭一穴,乃是护体罡力最弱处,所以她才会有此一举。 她的猜测固然不错,只可惜铁海棠早已料到她会有此一着。 彩绫的剑光,电闪星弛劈下的一刹那,倏见眼前铁海棠一声断喝道:“大胆!” 身为宇内十二令总令主,铁海棠果然有不可思议的身手,随着这声断喝,倏见他右手向外一翻,身上披着的那袭黄色金披风,象是一片云般的卷起,一股狂飚,随着那鼓dàng的披衫直向郭彩绫当头全身罩卷过来,其势绝快,有如奔雷骇电。 郭彩绫立刻发觉到自己身侧四周,在对方金披扬动时,仿佛加上了一道紧身箍,同时右手一阵巨力震撼,掌中剑已脱手而出,卷入对方衣浪之内。 郭彩绫一念不好,陡然上提真力,左掌施展全力,迎合着卷袭上来的那股狂飚一掌封出,借着这一封之力,足足把身子提起了八尺开外,总算逃出了对方金披加害的dú手。 她生平自负过人,尚不曾吃过败仗,想不到此刻一念疏忽,伤人不成,反倒使得自己几乎丧生,一时花容失色,一张姣好的脸,变得雪也似的白。 铁海棠震衣克敌,身躯连转动一下都不曾,那袭金色大氅,在灯光闪烁里,泛洒出一片异彩,万点金星,象是一片雪,一片霞光般的迤逦,随着大风疾劲的狂袭之后,一切恢复如常,只是郭彩绫先时持在手上的剑,却到了他的手上。 脸上含蓄着一抹微笑,铁海棠轻启左手,以拇食二指,轻轻捏着长剑的尖锋,把它弯过来,随即松手向外一弹,剑上顿时光华灿烂,颤shè出点点流萤,摇曳出唏哩哩一阵子脆响。 铁海棠微微点了一下头,赞赏着道:“好剑!”然后他目光一转,逼视向郭彩绫,寒声道:“姑娘既然窥出我内罡练门所在,足见高明,只是你的剑法显然还不够火候,你懂得驭剑四妙么?” 郭彩绫虽说是一出手就失了风,在对方手上丢了大人,但是她却深深体会出对方功力惊人,自己能够侥幸在他手上逃得活命已是万幸,一念闪过,便再也不敢轻举妄动,白白送死了。 当下她寒着脸道:“你指的是轻、灵、疾、固?” 他冷冷的道:“观诸姑娘你的剑势,轻快灵巧疾威都还不差,只是盘心固掌内贴之力,却是不够,少说还差有五年的火候!” 话声一顿,他微哂道:“你把握着这个原则,好好再练上几年,看看是否能近我身,拿去!”话一出口,屈指微弹,掌中剑脱手而出,划shè出匹练般的一道白光。 郭彩绫心中一懔,方待出手接住,却已慢了一步,心方生惧,只觉得后肩剑鞘铿锵一响,全身大震了一下,伸手一摸,这才知道剑已归鞘,双方间距一丈五六,剑鞘又背在身后,对方竟能认拿得如此之准,弹指飞剑,丝毫无差,只这一手功夫,已使得目睹者无不心生寒意,深深钦佩。 彩绫自惭无能,心中一酸,不觉垂下了头来。 铁海棠目光一转,却看向妙手昆仑邬大野,沉声道:“本座今日来此,有两个心愿,一为在故人灵前上香行礼,再者听说郭夫人无恙归来,颇想当面求见,请其降罪!”话声一顿,那双精光四shè的眸子,左右扫过,微哂道:“只是来了半天,却不见贵主出现,莫非有意对我这故人心存奚落不成?” 这番话,听得各人无不惊心! 郭彩绫、司空远、邬大野,俱以不胜惊异的神色,疾快的jiāo换了一下目光,对于铁海棠后面的那番话,无不心存骇异。 邬大野上前一步,抱拳冷笑道:“铁前辈所言差矣。敝师母二十年前罹疾丧生之事,天下皆知,前辈何以声称无恙归来?无的放矢,居心何为?” 铁海棠面色一沉,轻唤道:“鹰九,你过来!” 鹰千里高应了一声:“卑职在!”身躯一转,已来到了铁海棠身前,躬身致敬。 铁海棠道:“郭夫人生还之事,可是你亲目所见?” 鹰千里抱拳道:“确是卑职亲眼看见,当时尚有那个姓寇的也在现场!” 铁海棠微微颔首,道:“就是上次夜袭金舟的那个寇英杰?” 鹰千里道:“正是此人!” 铁海棠道:“我久听此人名姓,还不曾见过,听说他已为白云兄临终前收为门下弟子,将郭氏生平不传之秘,口授与他。” 说到这里目光转向邬大野,冷冷的道:“这个姓寇的可在这里?” 邬大野冷笑道:“寇英杰因身体不适,目前正在静养,至于外传他蒙先师收纳之事,并无真凭实据,不过是传说而已!” 铁海棠微微一愕,转向鹰千里问道:“是么?” 鹰千里也怔了一下,才道:“这件事卑职倒也不能确定,不过郭白云临死前与此人关系甚密,死后又由此人送终发丧,却是事实!”说到这里,他扬动了一下黄焦焦的几根老鼠眉毛,十分yīn险的笑了笑道:“有关郭老先生生前二宝的真伪下落,也只有此人知道。以卑职所见,在此人手上无疑。” 邬大野、司空远脸上相继变色。 铁海棠闻言长眉一挑,发出了一阵低沉的笑声。 鹰千里上前一步,低声道:“总令主既然来了,总要不放过这个人,要在他身上……” 铁海棠冷笑道:“我自有道理!” 鹰千里应了声:“是。”随即退下。 铁海棠微微哼了一声,目光直shè向正前方六角石楼,道:“我等千里迢迢来此,总要在故人的灵前上一炷香,才不失礼,且随我来!”说完,即行启步,向前踏进。 邬大野不能再保持沉默了,果真容许铁海棠这干人侵入灵堂,毁了师父的灵体,自己以掌门大弟子身份,如果不予阻拦,传扬出去,必将为天下所耻笑,他自惴这个脸面实在丢不起,不得不出面阻止。 郭彩绫和司空远也是抱着同样心情,俱都硬下心来,要与对方放手一拼。 白马山庄原有的十二武士,方才搏斗之间,有二名负伤,余下十人兵刃出鞘,无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37 章 不气焰膺胸,随时待命与对方一拼死活。 邬大野身形一闪,拦在了铁海棠正面,十武士各自咆哮一声,俱都在他身后散开来,双方乃成了正面冲突形势。 铁海棠足下微停,脸上现出了一片忿怒之色,只见他长眉扬了扬,冷哂道:“邬大野,你有多大的胆子,竟敢拦阻本座的去路!” 邬大野内心何尝不怕?只是这个面子硬是要撑下来。他躬身抱拳道:“后辈职责所在,多有开罪!” 铁海棠道:“本座要走的路,谁也阻挡不住!”说到这里,他侧面看向身边的爱妾沈傲霜,冷笑道:“我们走!” 沈傲霜一点首,相偕前进。 铁氏兄妹以及鹰千里和四名黄衣卫士,来时在先,这时反倒殿了后,紧紧随着铁氏伉俪之后,直向甬道闯进。 邬大野见状,身形后退一步,吩咐身后武士道:“上!” 十武士立刻一拥而上。 首先扑到的是牝牛星方万海与另一个叫青蛇星管立的瘦长汉子。 牝牛星方万海手持板斧,青蛇星管立是一杆链子qiāng,二人想是识得铁氏厉害,是以虽是率先扑上,下手的对象却是铁氏身边的那个少fù沈傲霜。 一声断喝之下,方万海的板斧搂头劈顶直砍下来,青蛇星管立的那杆链子qiāng更是抖出了一点银星直shè沈傲霜前胸华盖大穴。 沈傲霜的厉害,他们是没有尝到,可是马上他们就尝到了。 两件兵刃俱都当得上一个快字,手法之快,令人不及jiāo睫,然而强中更有强中手,这句话,几乎已被武林中公认为铁的定律。 难以想象出这个身着缕金宫装少fù的身手是多么的快,总之,那是极短的一瞬,沈傲霜的一双白皙纤手已经同时展出。 那姿态确是美妙极了,象是猝然展翅的一只沙鸥,象是穿梁的一只燕子,美妙的身手一发即止,一出便收。 一收一合,快若电光石火,在她一双纤手,乍然收回的一刹那,牝牛星方万海、青蛇星管立二人相继发出了一声惨叫,象是喝醉了酒般的,二人各自打了个踉跄,手中兵刃叮当坠落出手,紧随着坠落的兵刃,二人推金山倒玉柱般的倒了下去,两股殷稠的浓血,分别由二人前额伤处怒喷出来。 现场各人目睹及此,无不霍然色变!再看方、管二人致命处,皆在前额正中,显然为沈姓fù人指尖贯穿脑海,因此致死。 也就在方、管二人中指伏尸的同时,黑虎星时公举、脱兔星李大中、雄鸡星葛山,三个人各自怒喝一声,再次扑到。 方、管二人之死,固是令人骇极,却也激发了这十二属相武士同仇敌忾之心。 脱兔星李大中是一对冰铁拐,黑虎星时公举是一支虎掌,雄鸡星葛山是一对鹤爪镰,三般兵刃,三种不同的施展方式。 时公举的虎掌奔向铁海棠,李大中的冰铁拐与葛山的鹤爪镰却双双奔向沈傲霜。 时公举焉能不知道当前这个煞星的厉害?是以一出手即使出浑身解数,身躯前倾的同时,右掌力劈之下,先打出了三枚太岁钉,三枚太岁钉一上二下,分向铁海棠天突以及左右两肩下的天池穴上打来。 暗器出手的一刹那,他手上的那只虎掌更是施展全力直向铁海棠天庭一穴上力拍下来,用心不谓不狠,出手不谓不快,只可惜对手太强大了,是以时公举的一番苦心也就白费了。 铁海棠对付他的手法,与前次出手并没有什么两样,亦只不过震动了一下他身上的那袭金色披风,在一片片的金衣浪影里,时公举所发出的三枚太岁钉,连同着他手上的那柄虎掌俱都消失无踪,卷入对方那袭金色披风之内。 时公举大吃一惊,再想退后,哪里还来得及,但见面前金光猝闪,随着那袭金色披风回dàng起的巨大风力,一声轻zhà,时公举的身子,有如空中飞人似的,足足飞起了六七丈高下,头下脚上直坠下来。 司空远眼明手快,倏地腾身而起,在空中接住了时公举落下的身子,飘出三数丈外,轻轻落下,后者显然已昏死了过去。 几乎在同一个时间里,脱兔星李大中、雄鸡星葛山一左一右,同时向着沈傲霜身侧扑到。 李大中身子倏地向前一个滚扑之势,却把手上的冰铁拐猝然扬起,向着沈傲霜双膝上扫去。 雄鸡星葛山的一对鹤爪镰随着他一个跃身的势子,直取沈傲霜的一对照子,两个人象是事先说好了似的,搭配得天衣无缝,其势绝快疾猛,端的是凌厉无比! 沈傲霜秀眉一剔,显然被激怒了,就在两般兵刃上下夹攻的一刹那,只见她足尖微微一点,身子向上腾起了三尺左右,呼地一股风力,李大中的一双铁拐扫空而过,几乎在同一时间里,沈傲霜的一对纤纤玉手,已拿住了迎面而来的一双鹤爪镰。 那是惊心动魄的一刹那!在场各人看到这里,情不自禁的都惊呼了一声。 这声惊呼的尾音尚未消失之前,葛山的一双鹤爪镰,已到了沈傲霜的手里,人们在乍惊她身手了得的同时,她的一双足尖已踢在李大中的双目之上。 沈傲霜居然一不做二不休,身子向下一落,掌中的一双鹤爪镰,反向葛山的双目上打来。她出手至为狠dú,先后己有三人丧生其手,看起来雄鸡星葛山在她dú手下亦万难脱生。 猛可里妙手昆仑邬大野由侧方滑身而近,他眼看着自己苦心培育出来的一股势力,不过是一照脸的当儿,几乎丧生一半,怎不痛心yù裂?这才拼死现身,与这位沈姓fù人一争短长。 邬大野尽管心术不正,一身武功到底得自郭白云亲手传授,不可轻视!他的兵刃至为特别,是一双长仅尺许的黑色短棍,前半截呈六角形,下面把柄却是圆形,可握在手掌之内,看上去劲悍有力。白马山庄的人,对于邬大野的这对奇形兵刃四煞棍当然不会陌生,只是却极少见他用过,这时见他展出了这双厉害家伙与对方一拼,足见他内心是如何的震怒了。 邬大野的这双四煞棍原是chā在他中衣两侧,随着他双手jiāochā着向外一分,两根短棍已递了出去,叮当一声,不偏不倚的迎着了沈傲霜手中的一对鹤爪镰。 双方在兵刃初一jiāo接的刹那,身子同时向后退出。 沈傲霜似乎微微一惊,行家一伸手,就知有没有,无论如何这个邬大野绝不似一般人那么酒囊饭袋,正因为如此,却也激起了这个fù人心内的忿怒,她决心要拿这个邬大野来显显威风。 邬大野既已出手,自然全力以赴,他手上的一对四煞棍霍然向两侧一分,用鹊雀相逢奇异手法,直向沈傲霜两腋下方点来。双棍未至,先有两股凌厉的棍风,自棍梢透出,名家手法果然不同。 然而沈傲霜却不是易与之流,正如前文所述,这个诡异的少fù,出身枯竹庵主门下,一身武功高不可测,如以女流视她,可就大谬不然! 邬大野双棍甫一点出,即发觉到透过对方身侧,包裹着一层充沛的游潜。 所谓游潜,意即yóu xing的潜力,非内家高手,一般人是无法达到这种境界。 反之,能够练到以游潜护体的人,必然大有可观。 邬大野猝然一惊之下,双棍未曾打实之下,先自中途撤回,改守中锋。 他的这番顾虑,果然有理!就在他双棍甫一停住后撤的当儿,沈傲霜的一对鹤爪镰,早已夹着一团疾风,风驰电掣般的向他身前攻到。 这双鹤爪镰,虽然不是她惯施的长剑,然而在她手里,却是不可轻视。一片旋转的疾风里,罗列出七点寒星,直向邬大野全身上下自百汇、印堂以次一连串的七处大穴上打来。 邬大野顿时感觉到全身上下加了一道紧箍,不由大吃了一惊,四煞棍用力向外递出,棍梢上贯注了他多年所练的青牛气功,幻化出一天的棍影,叮叮!一连串极其清脆的金铁jiāo鸣之声,分别敌住了对方的七点寒星,看上去是势均力敌。 邬大野确实已是全力施为了,表面上看起来,双方兵刃jiāo击,事实上却是内力的互拼。 虽然只是一招,却是硬碰硬,极具功力诡异的一招。 高手对招,往往只是三招二式即可分出胜负,因为他们出手的每一招,必然是深思熟虑的结果,也必然是本身功力的极至。沈傲霜却是没有想到。邬大野竟然能硬接住自己这一招七式一招,心中不禁微微一愕。邬大野更不禁捏了一把冷汗。 这只是他们内心的感触,现场动手对搏,不容少缓须臾,邬大野身形方一退后,沈傲霜已进身如电,凌厉的杀着,继续展开。 四煞棍对鹤爪镰,叮!叮!叮!叮!震人耳鼓的一连串响声,镰首棍梢在一系列的jiāo接下,bào出了点点火星。 在大多数人眼睛还来不及看清是怎么回事的当儿,现场已分出了胜负。 沈傲霜的身子是那般的美妙!仅仅只依赖着一只脚尖的力量,象是一阵旋风般的打了个转儿,上躯是贴得那般的低,好一招卧看天牛星的美丽招式。 人们在惊讶着沈傲霜诡异的身法时,邬大野的身躯却已由她头顶上掠了过去。 实在是太快了!邬大野的一对四煞棍,仅仅擦奇+*着对方的肩头扫了过去,只差着分毫,没有打中了她,却为此,使得他险些送了xìng命。 鹤爪镰是如何翻起来的,除了现场三数人之外,几乎没有人看清楚。象是一颗流星!一道闪电!总之,就在沈傲霜甩肩回颈的一刹那间,原来盘结在头顶上叠的螺宫发,箭也似的甩了开来,她左手的鹤爪镰,必然也是在这时出手的。 银光乍闪之下,邬大野落下的身子,一连向前跄出了三四步,随着沈傲霜左手鹤爪镰力挣之下,一片血ròu,由邬大野的右臂后揭了下来。 邬大野鼻子里哼了一声,右膝前屈之下,已把身子滚出了丈许以外。 也就在这一刹那,空中传出了一声清叱,郭彩绫巧快的身躯如飞星天坠,长剑迎着了鹤爪镰,叱!一声脆响,沈傲霜居然为对方凌厉的剑势,逼得向后退了三步。也正因为如此,才使得她临时阻住了右手鹤爪镰的出势,才使得邬大野意外的逃得了活命。 彩绫这一剑贯注了全身内力,是以才迫使得沈傲霜一连后退了三步,其实她旨在救助大师兄一命,并无意真的与对方一拼死活,是以在她一招得手之后,娇躯向前一探,已抓住了邬大野一只左臂,足尖飞点之下,已携同邬大野纵出三丈以外。 现场的战况似乎已经有了新的转变! 前文曾经叙述过白马山庄的六座星楼与正中大厅的部分方式,这其中其实暗含着高奥的一堂阵式,当年山庄建筑之时,郭白云已经注意到日后的外敌入侵问题,是以才会巧运灵思,在建楼之初,按先天易理,排下了此一星光七杀阵。 眼前,白马山庄方面,显然已经发动了这个阵式以御强敌。 郭彩绫携同邬大野身躯方一落下,六座星楼的灯光同时大盛,正如同那日正午日光照shè的方式一样,灯光照shè着镜面,镜面反shè出炫目的奇光,一刹那星光大作,匹练般的白光,刺shè得在场各人满目生花。 也就在这一刹那,白马山庄方面的人,全都隐身后退,隐藏入各座星楼的范围之内,瞬息间,已隐藏一空,成了有敌无我的局面。 宇内十二令方面的人,焉能不识? 铁氏兄妹各自向前一纵身,正待率领着为首的四名黄衣弟子向前攻入,铁海棠忽然出声喝止道:“且慢!”铁氏兄妹闻声止步。 鹰千里会同着四名黄衣弟子,各自向后退了几步。他不愧老谋之士,已经发觉到有所不妙。 铁孟能年轻气盛,却是满面不屑,一副跃跃yù试的神态。他上前一步,大声道:“爹爹与沈娘姨且请退后,容孩儿破了他这个阵式再说!” 铁海棠冷冷一笑,鼻子里哼了一声,道:“小小年纪,居然口出狂言,你既然看出是个阵式,倒也有些见地,我倒要考考你的阅历看看!” 铁孟能躬身抱拳道:“孩儿遵命!” 沈傲霜微微一笑,道:“孟儿,这阵式不比一般,你却不可掉以轻心,须注意灯光镜面所构成的折光。” 铁海棠chā口道:“你不必提醒他,这孩子平素自恃太高,今日临敌对阵,倒要他长些见识!” 铁孟能挺胸抗声道:“小小一个星光阵,岂能难住了孩儿?你老只要吩咐一声,看孩儿直入中堂,哪一个胆敢拦阻,孩儿就生擒他下来!” 沈傲霜笑看了铁海棠一眼,意思象是在说:你也休要小看他了! 铁海棠冷冷的道:“难得你还知道这是星光阵,足见你还有些见识,我问你,这星光阵有些什么奥秘?” 铁孟能说:“隐shè天星,取六极之光,一入此阵,目迷镜光而足下自乱!” “还有呢?” 铁孟能愕了一下,说道:“别的没有什么了!” 铁海棠道:“空言不如力行,你愿意以身一试么?” 铁孟能道:“愿意!” “好!”铁海棠道:“你就由这条甬道,直入中堂,暂且一试!” “遵命!”铁孟能抱拳躬身,随即挺脊掠身,纵落道前。 “且慢!”铁海棠忽地唤住他,冷冷的道:“你只要直趋堂前,不可涉足别处,发觉不妙,就须赶快回来!” 铁孟能应了一声,一双眸子左右打量了一眼,随即大步向前。 沈傲霜忽然皱了一下眉,向铁海棠道:“这个阵式不如他说的那么简单。” 铁海棠冷冷一笑道:“我只当你也没有看出来!” 沈傲霜吃了一惊,刚想上前去唤住铁孟能,却被身边的铁海棠一把拉住。 “你!”沈傲霜惊异的道:“你居然要孟儿去涉险,万一……” 铁海棠冷冷一笑,说道:“你放心,不碍事的!” 沈傲霜呐呐的道:“阵内暗藏有七杀之数,孟儿不识,岂非是太危险了!” 铁海棠以赞誉的眼神,在她身上一转,含笑点头道:“你不愧是枯竹入室得意传人,竟然看出了这阵式的关奥玄机,唉,比起我儿孟能是强多了!” 沈傲霜皱着眉白了他一眼,轻声嗔道:“什么时候,你还有心情说这些话……真是的!” 铁海棠目光向阵内掠了一眼,一笑道:“这孩子其实也不是傻子,他现在已经发觉出不对了!” 果然铁孟能只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38 章 前进了十几步,就站住不再前进,一双眼睛不时东张西望,意态已不若先前镇定。 沈傲霜道:“他看出来了!” “他什么也没有看出来!”铁海棠冷冷的道:“这孩子生来就是不见棺材不掉泪,这一次他可要吃大亏了!” 沈傲霜偏过脸道:“你身为父亲,岂能眼看他只身涉险,见死不救?” “他死不了的!”铁海棠似是胸有城府的说道:“郭老儿生前设计的这个星光七杀阵,固然诡异莫测,只是,对于你我并没有用,孟儿自恃武功,目空四海,眼前正好给他一点教训!”说到这里他回过头来唤道:“千里,你来!” 鹰千里应声而前,抱拳听令。 铁海棠道:“你与小薇及四门下就在这里,不可进入,我二人且到阵内玩玩。” 鹰千里道:“阵藏七杀,总令主,不可不防!” 铁海棠一笑道:“很好,原来你也看出来了!” 沈傲霜道:“鹰师父何等阅历,怎么会看不出来?” 鹰千里抱拳笑道:“主人夸奖!”他转望向铁海棠道:“少君只身入阵太也危险,卑职想入内助他一臂之力……” 铁海棠道:“我知道!这件事你不要管,我自有道理。你等就在这里候我们出来会合就是。” 鹰千里抱拳道:“卑职遵命!” 铁海棠忽然向阵内看了一眼,神色乍变道:“不好!”身形纵起,如长烟一缕般的落身阵内。 沈傲霜娇躯微晃,也跟纵而入。 二人身子一先一后,快如电闪星驰,已没入阵内。 显然阵式已经发动,立在阵外的人,只能看见六座星楼所放shè的强烈灯光,以及正中大厦所反映的点点镜光,灯光。镜光相互映shè,幻化为千十百道奇光异彩,照得人眼花缭乱,除此以外,别无所见。 铁小薇也只能微微看出一些端倪,倒是鹰千里阅历过人,可以略窥全貌,只是他奉令固守,不得擅自进入,亦是无可奈何。 蓦地,面前人影再闪,铁氏夫fù去而复回,携着半身是血的铁孟能,后者显然负伤过重,已然昏死过去。 鹰千里、铁小薇俱不禁大吃一惊,相继扑了过去。 铁小薇痛呼道:“哥哥!”用力的抱住了铁孟能肩头,泣出声来。 铁海棠沉声道:“不妨,他只是迷于阵内,为对方星楼乱箭所中。所幸还未曾伤到要害,只是暂时昏了过去。” 沈傲霜秀眉轻颦道:“姓郭的丫头原来可以杀了他的,为什么心存仁厚?孟儿这条命可真是拣回来的!” 铁海棠冷冷哼了一声道:“这就是那丫头聪明的地方,她明知今日大势已去,却临阵卖下一份人情,料定本座必得投桃报李,”说到这里,微叹一声道:“且容我破了这个阵式再说!” 说话时沈傲霜已施展手法,将铁孟能由昏迷中救醒,并给他服下了一丸yào,嘱咐小薇为他裹伤,至此她脸上罩下了一片怒容,大有不与白马山庄方面善罢甘休的神态。 铁海棠一双凌威的眸子,十分仔细的观察着眼前的阵式,或许他已经发觉到对方这个星光七杀阵,尤较自己所想象的更为厉害,是以不敢掉以轻心。 沈傲霜忿忿道:“总令主打算怎么办?” 铁海棠说道:“我此来原为一见那成玉霜,实说,如果她真的不在这里,我是不屑出手的!” “总令主的意思,莫非就算了不成?” “孟儿负伤咎由自取!”铁海棠冷冷的道:“况且对方死伤多人,应该拉平。” 沈傲霜秀眉一剔,点头道:“好!既然总令主不屑出手,就由贱妾来下手好了!” 铁海棠道:“我也不许你下dú手。” 他毕竟不愧是总令主,有其不怒自威的威仪,包括沈傲霜在内,手下各人无不对他心悦诚服,唯命是听,听他这么说,沈傲霜登时就不吭声了。 她脑子里忽然想起了一件事,那是一段未经证实,捕风捉影的传说。 八 传说中的两个主要人物之一,就是此刻站在面前的总令主铁海棠,另一个人却是这座白马山庄的女主人成玉霜成玉霜就是郭白云下堂的妻子。 那段传说涉及了铁、成二人的一段恋情,似乎成玉霜的出走与夫fù反目,以及郭白云与铁海棠的种仇,都与传说有关。想到了这里,沈傲霜心里老大的不是个滋味,偷偷的看了铁海棠一眼:“总令主如果见到了那个成玉霜,又当如何?” “这个……”铁海棠白皙的面颊上立刻泛起了一片深刻的痛苦。沈傲霜眼睛紧紧的逼视着他,等待着他这句话。 铁海棠呐呐的道:“那就看她了。”象是有无穷的遗憾,又象触到了他恨恶的一面。他忽然紧紧的握了一下拳,脸上现着忿忿的表情道:“我们进去!”说着,即行大步向甬道上踏进。 沈傲霜一言不发的跟随着他向阵内步进,心里却另有一番见解,暗自把对成玉霜的仇恨,深深种在心里,留诸于见面后再为发泄。 二人向甬道深入了一段距离之后,阵式即已发动。 铁海棠湛湛的目神,在入阵之初,早已把此阵看透了八成,他胸有成竹,丝毫不显得惊惶。 但见镜光jiāochā着,shè过来一片刺目的白光,陡地足下所站立的地面,感觉上起了一种强烈的倾斜坡度。 铁海棠在镜光方自shè出之始,已自看出了端倪,轻叱一声道:“起!” 起字方出口,已与沈傲霜双双拔身而起。 他二人果然是行家,纵起的身子,方自拔起来,却是不进反退,双双就空拧身,呼噜噜!带起了一阵衣袂声,却向侧后方落出三丈以外。 果然,就在他二人身形方自纵出的一刹那,正前方shè来了一排箭矢。 这些箭矢是分三面shè过来的,箭矢本身漆为黑色,衬以夜色,简直难以分辨出来,然而这一次却是全数shè空。 灯光再起之时,铁海棠与沈傲霜已第二次拔起,直向左侧方袭进。 霍地,迎面shè来了一片炫目的镜光,沈傲霜身子正要腾起,却被铁海棠拉住。 果然空中一排尖啸,四面八方jiāo织着shè过来一天的箭矢,少说也有数百支之多,箭矢就空互撞,跌落得满地都是,声势端的惊人已极。 沈傲霜不禁倒抽了一口冷气,固然以她功力,未见得就会被这些箭矢shè中,只是敌暗我明,敌虚我实,要想顺利处置这些冷箭,势必大费周章不可。 铁海棠在这些箭矢方自shè出的一刹那,身驱陡地旋风般的转了出去,快同闪电的切入,有如蝴蝶穿花似的一阵疾转之后,已有八名蓝衫汉子,被他巧妙的镇穴手法定在了当场。 沈傲霜也在同一时间里出手将左侧方向出袭的两名蓝衣汉子点住了穴道。 灯光乍shè,一条人影,有如穿梁燕子般的快捷,袭到了面前。 这人身手绝高,显然一流身手! 他身躯向前一欺近,陡然用金chā手法,直向铁海棠当胸chā过来。 铁海棠身躯向左后方划出一步,这人一掌穿空之下,身子绝不停留,陡然点足腾身,黑夜里有如一只穿梁夜蝠,直向星楼一角腾身落去。 一起一落,可以说毫无逗留,快如电闪星驰,只是在铁海棠这般强大敌人眼睛里,依然现出了破绽,带着一声冷笑,铁海棠陡然由金色大氅里探出了一只白手,追循着那人腾起的背影,虚空的按了一下,不闻风声,不见凌厉,只是空中那人,却已似吃受不起,随着他的掌势之下,身子一斜,向着侧面落坠下来。 这人身子一落下来,立刻打了个踉跄,却由星楼内扑出了一个汉子,将他急速的搀了回去。 沈傲霜遥遥打量着道:“这人身手不错,是谁?” 铁海棠鼻子里轻哼了一声,说道:“是司空远。” 沈傲霜道:“司空远是谁?” “郭白云的二弟子。” 沈傲霜道:“怪不得呢!只是你为什么手下留情?” 铁海棠冷冷的道:“他总算是敌人之徒,叫他知道一些厉害也就是了!”话声出口,他身子陡地拧身纵起,一双手掌同时击出,只听得“波”的一声脆响,溅出了一天的星沫,这一座星楼,顿时间黯然无光。 铁海棠以劈空掌力震碎了高悬在星楼上的青铜古镜,已把这阵式最微妙的七镜连环破了一环,一时间威势大减。 刹那间,天旋地转,但只见六外一中,七座高楼形成了七堵巍峨高山,相继托天直起,排山倒海的压了过来。 任何人当此巨变,也都会张惶失措,足下一乱,可就陷入了此阵的厉害杀着。 然而当阵二人却是不惶不惊,在一阵极具形象的幻景之后。 二人足下不曾丝毫移动。 镜光jiāo织下,一排持刀汉子,猛地袭到近前,沈傲霜心中一动,正待出手,铁海棠冷笑道:“不要动!”话声出口,一排刀光已向二人身上落下来,依然是幻景,刀光过体之后,沈傲霜已不禁惊出了一身冷汗。 第二排刀光再度卷过来,却分上下四方,持刀的汉子各具形象,刀光闪烁,渲染出无比凌厉的一片杀机,当受者鲜能自持。 铁海棠果然是当世罕见的高手!就在第二排刀光加身的当儿,他已看出了真假虚实动态,陡地进身,怒叱一声,道:“放肆!”随着他身躯翩然一个飞转的势子,右手掀起,连同着身上的那袭金色披风已迎空挥了出去。 只听得呛啷一声脆响,一口厚背紫金刀足足被卷飞出十丈以外,摔在了地上,随着他dàng空而起的金色披风,一名蓝衣汉子,有如空中飞人般的摔出了三丈外,当场昏死了过去。 铁海棠金披退敌之后,足下快速的一连几个飞点,已扑到了正中大厅当前。 他身子方自落下,沈傲霜已跟踪着纵了过来,她面色苍白,显然在方才虚刀幻影里饱受了惊吓,直到铁海棠金披退敌之后,她才忽然明白了,原来那些极具形象的人影刀光,其实只是一个人的化身,这个人利用四面八方巧妙的镜光折shè原理,幻化出不同的姿态形象,一个人变成许多人,一口刀变成了许多刀,由于镜光的折shè角度不同,这个人的姿态,也就各有微妙,用以制敌,真可以一当百,虚实莫测了。如非是铁海棠的灼见,在数十幻景里,认出了这个唯一的zhēn rén,予以制服,后果简直是不堪设想。这是星光七杀阵中最厉害的一环,却也不能瞒过铁海棠。 由于这一面星楼的突破,使得整个阵式现出了极大的破绽,已是形同虚设。 铁海棠、沈傲霜长驱直入,直扑向正中灵堂门前。 固守在堂前的八名本庄勇士,各人手中持着一面盾镜,一口长刀。 盾镜是用以折shè灯光,配合阵法发动,予敌人以虚玄幻觉,现在乍见铁、沈二人已来到堂前,俱不禁大吃一惊。 八武士之中,以碧猴星谢小乙武功最高,也是由他负责指挥,是这个小队的一个头目,这个人二十八九岁的年纪,生得猴头猴脑、尖嘴巴,兜风耳,本庄十二武士之中,以他武功最好,八人之中,其他七人都是使的长刀,唯独他用的是一杆如意索子qiāng。 八个人显然还在做梦,尚以为敌人被困在迷幻镜光之中,猛见铁、沈二人来到面前,哪能不大吃一惊。 碧猴星谢小乙怪啸一声,首先腾身而起,身躯霍地向下一弯,左手盾镜先自一晃,右手索子qiāng哗啦一声脆响,qiāng头上闪出了一点寒光,直向铁海棠当胸扎了过来。 谢小乙是找错了对象,他的索子qiāng才自抖出一半,忽然接触到对方那双湛湛的眸子,心中就知不妙。 原来谢小乙出qiāng之前,先用镜光直shè对方面颊,这时忽然发现对方根本不受镜光影响,自是心中一懔,哪里还顾得到再去伤人?当时用力的向后一撤招,陡地拧身就退。 面前的铁海棠长眉一挑,冷哼一声道:“大胆!”金色披风倏地掠起,一只白手已然探了出来,象是怒鹰搏兔的凌空抓出。 谢小乙身子已经转出了七尺以外,忽然象是平白的着了一记钢钩,只听他惨叫一声,天灵盖骨上顿时现出了五个深入脑髓的血孔,血箭哧的冒了起来。 可叹谢小乙那等轻功,竟然在一照脸的当儿,当场死于非命。 就在谢小乙毙命的同时,沈傲霜也发出了连声清叱,两条人影,随着她翻出的双手,球也似的抛了出去,八人小组顷刻瓦解,余下不死的五人,面对着要命的两个煞垦,哪里还敢上前送死?顿时呼啸着作鸟兽散了开来。 铁海棠一声朗笑,身躯弓伸之间,已跃到了大厅正门前方,双手合开之间,发出了极具功力的内元掌力,只听轰然大响,两扇古铜嵌有明镜的门扉,霍地敞了开来。 陡然间,空中一声娇叱,象是星落大地,一条人影直由大厦楼檐间跃身直下,现出了郭彩绫长身玉立的倩影。 由于来势至为疾猛,迫使得铁氏夫fù都情不自禁的向后退了一步。 铁海棠身躯站定,冷笑一声道:“郭姑娘,你敢拦阻老夫去路么?” 郭彩绫咬牙切齿的道:“铁海棠……你要是敢对我爹爹的灵体不利,我就跟你拼了!” 铁海棠冷笑道:“那可是看我的高兴了。郭家侄女,你能阻得住么?”说罢昂首阔步,直向灵堂步入。 郭彩绫怒叫一声,身子陡地腾起来,直向铁海棠身上落去,双足两手之间,挟持着极大的劲道,飞鹰搏兔般的直向铁海棠身上袭到。 铁海棠叱了一声:“好。”他身子似蹲又立,弓伸之间,已推出了一掌。 郭彩绫那么凌厉的攻势,竟然连他身边也不曾挨着,即吃对方奇异的掌势,迫使得就空一个疾翻退了出去。她身子落地之后,犹自收势不住,通、通、通的一连后退了三步,才得拿桩站稳。 天空中传出了急剧的一阵哨音,一阵厉啸之后,才行远去,以此试观铁海棠的掌力该是何等的惊人了! 郭彩绫面上一红,紧接着一阵发白,她忽然发觉到这个铁海棠武功实在太高了,自己无论如何不是他的对手,心里一酸,禁不住流下了泪来。 铁海棠冷哼了一声,再也不看她一眼,同着沈傲霜已踏入灵堂。 郭彩绫尖叫了一声:“不!”紧跟着也扑了进去。 大厅里异常的宁静,四盏油灯,摇曳出一堂的凄惨,素联招展里,烘托出那个漆刷得光可鉴人的大棺材,一个长身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39 章 英挺的青衣少年,恭敬的侍立灵前。 迎着铁氏夫fù来势,这少年霍地由腰间拔出了一口流光四灿的软刀,刀光八面,一色苍白凄惨! 铁海棠蓦地站住了脚步,以他的神威不可一世,居然会对眼前这个青衣少年的神态心生震慑。 四只目光相对之下,铁海棠发觉到对方少年那双目神里,一片朗朗日月,居然丝毫不现惊惧之色,这等气宇胸襟,端的是大异一般! 铁海棠目光在对方身上一转,厉哼一声道:“你是什么人?” 掌中抱刀,少年爽朗的应了三个字:“寇英杰!” 铁海棠长眉一剔,惊异的点了一下头,说道:“你就是寇英杰,一路护送郭老尸身的那个人?” “就是在下!” 沈傲霜已把这人看了个清楚,点头附和道:“不错,就是这个人,我认识他!” 铁海棠嘿嘿一笑,很斯文的脸上,笼罩起一片凌人的杀机:“寇英杰,你的胆子不小,竟然明目张胆的与本座作对,你大概是活得不耐烦了!” 寇英杰凌声道:“前辈所言差矣,在下与郭老谊在师徒,‘师有事弟子服其劳’,维护先师灵体,乃分内之事,虽斧钺加项,不敢稍移此志!” 铁海棠微微一笑道:“据说你功力平平,只怕你当不得本座举手之摧!” 寇英杰道:“生死事小,失志事大,前辈如若胆敢对先师灵体不敬,在下又何惜这颗项上人头?” 铁海棠冷哼一声,双手后绕,随即围绕着眼前这口棺材转了一圈,又向前逼进了三步。 寇英杰立刻觉出透过对方身躯之内,袭过来一阵凌人的无形气息。寇英杰身当之下,禁不住机伶伶打了一个冷战。 铁海棠却已把身子退后,点头道:“看来白云兄尸体果然在棺内无误。”说到这里,他轻轻一叹道:“我与郭白云数十年道义之jiāo,彼此之敬仰,实非外人所能洞悉,一朝生死,人天永隔,人非铁石,焉能不为之动情?” 话声方落,却见郭彩绫已由身后扑上,她面沾泪痕,手指铁海棠道:“姓铁的,你少来这一套!你杀了我爹爹,说上几句好听的话,就想算了不成,哼!没有这么便宜的事!” 铁海棠目注向她,冷冷的道:“姑娘言下之意,莫非还要为令尊复仇不成?” 郭彩绫紧紧咬着贝齿道:“我当然要报仇。总有一天,我要你死在我的剑下!” 沈傲霜细眉一挑道:“大胆的丫头!”娇躯一转,一阵风似的已到了郭彩绫身边。 郭彩绫早已蓄势以待,这时见状霍地翻手抡剑,寒光一闪,一剑直向沈傲霜脸上劈了过去。 沈傲霜冷叱一声,左手五指曲伸之间,已弹向对方剑身,只听得“呛”一声脆响,郭彩绫手中三尺青霜已被她纤细的五指,弹得悠然dàng起。这一手纤指弹剑,施展得果然高明! 郭彩绫一声清叱,玉体猝翻,身随剑转,刷!刷!刷!一连挥出了三剑。 沈傲霜一声轻笑,娇躯蛇扭,如嫩柳扶风,郭彩绫那么快疾的剑势,居然一连三剑都走了空招。第四剑还来不及施展,却已为对方纤细的二指,捏在了剑身之上了。 郭彩绫立刻觉出握剑的手上猝然传过来一股巨力,几乎把持不住,她既惊又怒,陡地力贯剑身施出平生之力,一剑直向沈傲霜当胸扎去,剑身上贯足了力道,一时光华大灿。 迎合着冷电般的这道剑光,沈傲霜身子倏地倒竖了起来,可是她那两根手指,仍然不离剑身,看上去有如一个倒立的蜻蜓那般的轻灵。 郭彩绫心中方自一骇,只觉得头顶上疾风呼的一声掠过,沈傲霜已到了自己另一身侧。 也就在这一刹那,沈傲霜的长剑已然撤出,光华一闪,已指在郭彩绫头颈项上,身法之快,出剑之准,确是无以复加。 郭彩绫心中一懔,当时呆立不动。 沈傲霜比着手中剑,冷冷的道:“不知天高地厚的丫头,你的这两手,差远了!” 郭彩绫咬了一下牙道:“哼!姓沈的,我知道你用的是竹影婆娑剑法,你杀了我吧!” 沈傲霜道:“难得你还有些眼力!”说着手腕突翻,长剑铮然一声,已chā回鞘内。 郭彩绫平素要强惯了,哪里受过这等屈辱,气得面色绯红,全身打颤。 沈傲霜看着她越发的得意,她扬动着眉毛道:“你说的不错,我这套剑法正是枯竹庵主所传授的不世绝技竹影婆娑剑法,普天之下,已罕有匹敌!” 说话时郭彩绫似觉出双耳上倏地一轻,一对描金翠环自耳垂上坠落下来。 她怔了一下,弯腰拾起,只看了一眼,不禁面色苍白,霍地抬头,看向沈傲霜,说道: “你……” 沈傲霜微哂道:“剑以气驭,气以神吐,其间微妙,薄如蝉翼,你年纪还轻,假以时日,再来请教吧!”说罢冷冷一笑,不再与她说话,转身向铁海棠身边偎去。 郭彩绫一时面如红布,她打量着手上的这对翠环,心中猝然升起了一片寒意,却见碧绿如洗的环身并没有丝毫损伤,仅仅在穿耳的那道金丝上,各开了纸也似薄的一道缝口,翠环下垂因以过耳坠落,这等剑法,堪称得上举世罕见的极流高手无疑! 一阵愤恨,一阵羞窘,惊、怒、愧、钦……各样的感触,一股脑的忿集心头。 她默默地垂下了头,一言不发的把这双耳环紧握在手心里,只觉得热血沸腾,难以自平。“总有一天!”她心里呐喊着:“总有一天我要挣回这个脸来,要你也尝一尝我的剑法!” 铁海棠脸上挂着轻松的微笑,目光转向一旁的寇英杰,道:“年轻人,你可看见了?人比人,气死人,你还想着要为令师复仇么?” 寇英杰道:“在下只要有三分气在,绝不放弃此一原则!” 铁海棠沉声道:“什么原则?” “复仇的原则!” 铁海棠一声朗笑,陡然向前跨进一步,一掌直向寇英杰当胸抓来。 寇英杰掌中软刀嘘的旋出了一片寒光,反向铁海棠脸上削去。可是刀光一吐,才知道走了空招。惊惶里,他向后一挫刀式,刷!刷!一连劈出了两式快刀,这两刀,他有鉴于先,是以呈jiāo叉状向前方挥出,不意铁海棠的身子,竟然是那般的美妙。 那是一种什么样的身法,寇英杰当真是生平仅见。总之,在他jiāo叉的刀势之下,对方的身躯翩若飞鹰,一阵快速的扭曲,自己的两式快刀竟已落空,紧接着当胸一紧,已吃对方一把抓住。 寇英杰只觉得对方这只手掌上力道惊人已极,强劲的力道在他五指方一接触胸衣的刹那。已逼入胸腔,使得他发出了一阵骤咳。顿时,他象是全身触了电般的打了个颤抖,掌中那如意软刀当啷一声,跌落在地。 两张脸距离的那么近。 铁海棠道:“你还要报仇?” 寇英杰点点头道:“要!除非你现在就杀了我,只是我想你是不会的!” 铁海棠道:“为什么?” 寇英杰道:“因为那么一来,你将被天下人耻笑!” 铁海棠哼了一声道:“我当然不会杀你,可是我却能废了你。” 说时,分开二指,正待向寇英杰双眼上chā去。 “慢着。”说话的是郭彩绫,她忽然扑向前道:“铁海棠,你不能下dú手!” 铁海棠打量着她道:“为什么?” 郭彩绫道:“因为他是无辜的。” 铁海棠冷漠的一笑道:“这么说,姑娘你是在为他求情了?” 郭彩绫愕了一下,一时不知道怎么回答才好。 铁海棠微微冷笑一声,说道:“念在令堂昔日的一点恩情,如果你为他求情,我可以网开一面!” 郭彩绫道:“我娘早已死了,还提她干什么!我也不是为他求情,只是他是一个外人,你犯不着对他下dú手,你要是怕日后复仇的话,不如现在杀了我还好一点!因为我一定会找你报仇的。”说完向前走了几步,站在铁海棠面前,一副视死如归的样子。 铁海棠冷笑一声,道:“这么说,令堂真的死了?” 郭彩绫道:“你又何必明知故问?我不愿再提她的事!即使她真的还活着,也休想因为她,使能化解了你杀害了我爹的仇恨!” 铁海棠长眉一挑,沉声道:“好个倔强的丫头!”说话时,他的一双眸子在寇英杰脸上一转,冷冷一笑,却松开了紧紧抓在他前胸上的那只手。 寇英杰顿时觉得身上一松,被对方真气所镇锁住的穴脉立刻解开来,当时向后退了几步站定身子。他心里真有说不出的气忿、羞愧,尤其是郭彩绫说他是外人的那句话,伤了他的心,情不自禁的现出了苦笑。 铁海棠眼睛直直的逼视着他,道:“寇英杰,我有几句重要的话要问你,你必须据实回答。” 寇英杰苦笑了一下,说道:“那也要看当言与否了!” 铁海棠道:“郭白云真的在临死之前,收你为徒?” 寇英杰想了一下,点头道:“不错!” 铁海棠看了郭彩绫一眼,冷冷笑道:“这么说,你就算不得是外人了?” 寇英杰道:“你还有什么话要问?” “当然有!”铁海棠道:“据说白云兄的遗物,都由你带回,可是?” 寇英杰点头道:“不错!” 铁海棠冷冷一笑,道:“那么,我要问你,这些遗物当中,可有一个翡翠的骆驼?” 郭彩绫神色一变,象是忽然想到了什么似的,目光看向寇英杰。 寇英杰不得已,只得点了一下头道:“不错,是有这件东西!” 郭彩绫嘴里虽然没有说出来,可是脸上却现出一片迷惑。 铁海棠苦笑道:“很好!如果我说,这件东西原先是我的,你们未必相信,不过,这件东西,却是我铁氏门中一件传家之宝,我有权力要收回来。”他冷冷一笑,目光转向一旁的郭彩绫道:“姑娘,你可以把它jiāo给我带回么?” 郭彩绫冷笑道:“翡翠骆驼?不错,我好象听我爹说过,只是我可没看见。”说时,她的目光,情不自禁的看向寇英杰,道:“寇兄,有这么回事么?” 寇英杰面上一红,这件事他一直还没有告诉郭彩绫与二位师兄,所以拖延的原因,是因为其中牵扯着成玉霜的缘故。 成玉霜就是彩绫的生母,这一点,正是他为难的原因。因为这是一个绝大的隐秘,先师郭白云隐瞒了近二十年之久,未曾吐露,足见有情非得已之处,寇英杰实在不敢贸然就把这个隐秘揭开,再说,卓小太岁也曾要他守口,成玉霜本人也嘱告过他不可对人提及……这么多的因素,促使他不得不代为守口。 然而偏偏又牵连到那个翡翠骆驼的事情,翡翠骆驼是被成玉霜拿走了,如果不说出成玉霜来如何jiāo待?面对着郭彩绫置疑的目光,他只得点了点头道:“有的,我还没时间向姑娘说明!” 彩绫道:“我爹把它jiāo给你了?” “不错!”寇英杰呐呐的说道:“只是……” “只是怎么了?” “只是……现在却……”他一时感愧jiāo加,却又碍于许多因素,是以期期难以出口。 人影一闪,邬大野、司空远,双双由侧面现身而出,后者面色苍白,显然已经负伤。紧随着二人身后,大群的人,俱都拥了进来,刹那间,已分别守住了六扇门户,刀出鞘,箭上弦,大有与铁氏夫fù一拼死活的样子。 铁海棠不屑的向各人看了一眼,随即把眸子又注意到寇英杰身上。冷冷的道:“你的话还没有说完,请说下去!” 寇英杰看了郭彩绫一眼,后者一双澄波眸子,正自紧紧的盯着他。他实在无所进词,长叹一声道:“郭先师确实把那个翡翠骆驼jiāo给了我。” 邬大野、司空远的眼睛都忽然亮了一下。 敌我双方都迫切的期待着他下面的话,大家的眼神儿,俱都集中在他身上。 寇英杰苦笑道:“……只是被别人中途抢劫去了!” 郭彩绫微微一怔,垂下头来。 邬大野冷笑。 司空远目光闪烁。 铁氏夫fù,对看了一眼,面上现出失望之色。 铁海棠凌声道:“什么人抢走的?” 寇英杰摇摇头,呐呐道:“我不认识!” 铁海棠道:“这人什么样子?是男的还是女的?” “是个女的!” “啊!”铁海棠神色略变的道:“是成玉霜?” 寇英杰道:“这个,我就不知道了……” 铁海棠喃喃道:“这么说,她真的还在人间?”想到了鹰千里向他报告的切身遭遇,他不再怀疑。一时,他脑子里充满了对故人的歉疚与神驰,这种感触已使得他不能再矜持住自己的情绪。微微迟疑了一下,他转向身边的沈傲霜道:“我们走吧!” 沈傲霜目睹着丈夫的神色,心里老大的不是滋味,只是当着这么多人,她却不便说什么。她一向服从铁海棠惯了,尽管这件事关系着丈夫与另一个女人之间的私情问题,使她难以忍受,然而那也只是江湖上的传说而已,她只能留在心里,暗中去察访,进而作一个了断,而眼前她却什么也不能表示。 她是一个行事非常谨慎的人,自从嫁与铁海棠为妾之后,渐渐由铁海棠那里,也学会了权术的运用,虽然在铁海棠面前,她如今是妾身未分明的身份,但是宇内十二令的人,无不把她视为正式的总令主夫人看待,她也一直存着这个野心。 现在一旦发觉到丈夫对另一个女人的倾心,自然使得她心存不安。她绝不会就此甘心的,只是外表上,却休想能看出一些异态来。 白马山庄方面的每一个人,对于铁海棠的突然离开,无不心存惊讶,却也私下窃喜不已。因为铁氏夫fù的武功,他们早已见识,如果对方存心出手一决的话,白马山庄方面可以说没有一人能是对手,现在铁氏既然自动离去,自然是求之不得。 铁海棠关照了沈傲霜之后,遂直向门外踱出。 沈傲霜紧紧偎在他的身边,他夫fù自始至终,同出同进,看上去的确是伉俪情深。 这扇门前,原是由十二武士中的玉龙星田明与飞马星雷鸣以及六名庄勇所守护,剑拔弩张,一副如临大敌模样。 铁氏夫fù的身子方一逼近,田明等八人顿时感觉出一股极大的劲道,先行逼迫了过来。 随着铁氏夫fù的身子渐渐走近,为首的田明与雷鸣,顿时经不住劲道,相继向后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40 章 退了一步。 铁沈二人再前进,他二人禁不住又向后退了一步,这样铁氏夫fù走到门前时,田、雷以次八人,已不禁退出五步以外。 妙手昆仑邬大野站处距离不远,当他目睹着这番情势时,禁不住全身打了一个寒噤,自信双方武功相差得过于悬殊,也就实在用不着再出手寻仇,自找丢人现眼了。 然而他的这种想法,似乎并不被属下所洞悉。原因是玉龙星田明这个人平素在十二武士中,最是要强好胜,武功也颇为出众,这时在众目睽睽下丢了大人,脸上有些挂不住,一时恼羞成怒。 偏偏铁海棠就在他身前停住了脚步,玉龙星田明觉得机会难得,他手中原已扣好了一掌暗器枣核镖,尚还没有机会出手,这时一时怒起,可就未曾顾虑到一击不中的后果,当时闷不吭声的倏然一挥右掌,用进身打虎的掌势,把手里的枣核镖打了出去。 呼的一股疾劲掌风,夹杂着一掌十数粒枣核镖,直向着铁海棠背后猛袭过来。 玉龙星田明自然也知道对方的厉害,是以事先也有了退身的打算,掌中暗器方一出手,即刻腾身跃起,直向一旁纵落。 十数粒枣核镖,似乎全数都打中了,对于在场每一个人来说,这都是一种意外,然而这种意外,却未免消逝得太快了一些。只听得一阵叮当声响,那些暗器枣核镖打是打中了,但是绝不象是打中在人体之上,却象是打中在一面铁石板上一般,在一片叮叮当当声响里,纷纷溅落地面,也就在这一刹那,铁海棠原本背向着玉龙星田明的身子,忽然一个疾转,随着他嘴里的一声怒叱,一只箕开五指的右掌已经推了出去,象是哨子般的发出一声急响。 玉龙星田明的身子已经纵出了丈许以外,身子正在向下落坠的一刹那,忽然颤抖了一下,然后僵直的落了下来。 他果真变得僵直了!简直是僵硬了。只见他发剔目张全身上下一动也不动的呆立在当场,那副样子简直就象是个石头人一般无二。 武林中固然不乏点穴的高手,也曾有人擅于施展这种隔空点穴手法,但是象铁海棠这么凌空打穴手法,确实还不多见,几乎听都不曾听过。 邬大野身形一闪,已来到了田明身边,伸手在他身上一摸,由不住心中一惊,只觉得对方身躯其寒如冰,其硬如铁,现象的显示,田明非但是为对方特殊的手法镇锁了身上的穴道,显然还另有伤害,这种伤害多半是由于一种秘练的功力所致使。 全场各人,在目睹着铁海棠猝然使出了这手功力之后,俱不禁噤若寒蝉。 铁海棠冷冷一笑,再也不向任何人看上一眼,随即大步向外踱出,沈傲霜亦跟着他同时步出。 来得快,去得更快!等到一干人追出去时,早已失去了他们的踪影,非但是铁氏伉俪踪影消失,连那宇内十二令所有的来人,俱都消失不见。 白马山庄似乎暂时逃过了一场劫难,只是损失却不能不谓之惨重,十二武士中,有半数惨遭杀身之祸,尤其悲惨的是被铁海棠掌力隔空锁住的那个玉龙星田明,延续了两个时辰,也就是天亮前后,终于不治身死。 邬大野等人遍查他尸身上下,不见伤痕,惟在他断气的刹那间,见其鼻孔内淌出了寸许长短的两截红色玉膏,而且他的尸体ròu身,很快的即变为一片黝黑,如同墨染过了一般。 以邬大野的阅历,竟然看不出一些来历,几经推敲诊断之后才可以断定一点尸身内的肝脏已经完全碎了,肝胆破碎后汁液渗透,才会使得尸体变成一片黝黑。 郭白云的丧事,原来打算隆重举行的,只是由于宇内十二令的这么一闹,不得不提前发引下葬,除了白马山庄方面的人,没有惊动任何人。 那一天,天上下着毛毛雨,包括寇英杰在内,山庄内的每一个人都出动了。 当棺木深深的埋了没土时,郭彩绫、寇英杰、邬大野与司空远都显出了异常的悲伤。 寇英杰一向是最能克制自己的情绪,这一天也忍不住淌出了热泪。 最伤心的该是郭彩绫了。她几乎哭成一个泪人,全身都软瘫在墓前。寇英杰目睹她如此,心如刀割。只是,他却并不能向她表示自己关怀心迹。事实上,自那日宇内十二令的人来去之后,他在白马山庄的地位,更显得有了动摇,甚至于他发觉到彩绫对于自己也更为冷漠。 他一直等待着彩绫与二位师兄会召见自己,询问关于那只翡翠骆驼的事,只是出乎意料的,他们三个人竟然没有一个人关心这件事。 是真的不关心么?不,寇英杰绝不相信,他感到一层新的隔膜与障碍,已经渐渐在他与彩绫、邬大野、司空远等人之间建立了起来。 由墓场返回之后,他的心情很是愁苦。他似乎感觉到自己将要离开这里了。 虽然他并不希望离开的这么快,然而这种感触与气氛,却是越来越沉重的在压迫着他。 当晚,彩绫的那个贴身小丫环小眉来到了阁楼,告诉他小姐有请,寇英杰精神一振,他收拾了一下,即刻前往。等到寇英杰见面之后,才知道除了彩绫之外,那两位师兄也都在场。 三个人的表情,都显得冷漠。尤其是彩绫,她只是用一双冷漠而猜疑的眼看着他,甚至于不曾给他打上一声招呼。 至于那两位师兄,每人脸上都象罩了一层霜也似的寒冷,也只是略微向他点了一下头。 邬大野冷冷的道:“寇老弟,请坐!” 寇英杰坐下来,小眉退出去,这间房子里就不再有一个外人。 司空远轻声咳着,脸色很黄,那一日对敌铁海棠时,中一掌,差一点送了他的xìng命,如果不是他的内功根基深厚,就支持不住了,现在虽然已不碍事,却仍在继续服yào之中。 见了面,谁也不曾先开口说上一句话。 寇英杰目光转向郭彩绫道:“姑娘,有什么事么?” “不错!”答腔的却是邬大野:“是有点事情,要问问你。” 寇英杰说道:“大师兄请问,小弟知无不言。” 邬大野道:“先师下葬的事已经完了,关于先师老人家身后的一些琐事,不得不请你做个jiāo待!” 寇英杰道:“大师兄指的是……” “打开窗子说亮话,”邬大野冷冷的道:“当然是那个翡翠骆驼!” 寇英杰尴尬的道:“这件事只怪小弟一时疏忽!” “被人抢去了?”邬大野冷笑道:“就只这么简单的一句话?” “但是,都是千真万确的事实!” “是谁抢去了?” “是……”寇英杰不得不吐露实话道:“成玉霜。” 在座三个人,全都吃了一惊。 邬大野叱道:“胡说,你……” 寇英杰轻叹一声道:“我知道这件事说来荒唐,但是事实却是如此!” 话声未住,即见对面坐的郭彩绫忽然站起来,道:“不许提我娘的名字……你撒谎!我娘早就死了……你为什么要说她还活着?你到底是存着什么居心?你……” 一刹那,她脸色苍白,目shè精光,给寇英杰的感觉仿佛是一下子又回到了那日在秦州赛马时的情景,那天她在马上挥舞着鞭子,怒目无情的模样正是如此,寇英杰一时为之黯然。 顿了一下,他苦笑着道:“姑娘,事情确是如此,是她亲口说的,至于那人是否真的是令堂本人,可就不知道了!” 郭彩绫大声道:“不,你骗人!是你撤谎!我娘早就死了……是你吞下了那个翡翠骆驼,你怕铁海棠向你逼要,才造的这个谣。寇英杰,我看错你了,你……你太叫我失望了!” 她面色苍白,神情显得那么激动,说到后来,忍不住泪流满腮,倏地夺门而出。 寇英杰一时木然,等到他想到要叫住她时,彩绫早已走出室外。 “姑娘请等一下!”寇英杰嘴里嚷着,正要追出去,邬大野忽然上前一步唤住他:“站住!” 邬大野面现狰狞的道:“姓寇的,你最好稍安勿躁,我们兄弟还有话要告诉你。” 寇英杰黯然转过身来,苦笑道:“小弟所言尽是实情,二兄不信,却又奈何!” 这时坐在一旁的司空远忽然咳了一声,冷笑道:“算了吧,小兄弟,光棍眼里揉不进沙子,在我们兄弟面前玩这一套,兄弟你还差远了!”司空远说这些话时,那张新伤未愈的面颊上,现出了一片凌厉,炯炯的目神,深邃而yīn沉,显示出此人的狡黠与多疑。 寇英杰禁不住吃了一惊!他忽然了解到眼前自己处身的危机。二位师兄居心叵测,已是昭然若揭,自己一个应答不当,只怕即有杀身之难。他把眼前情形在心里略一盘算之后,随即抱拳道:“二师兄之意,以为如何?请即示明!” 司空远还未说话,邬大野忽然怪声一笑道:“寇英杰!那只翡翠骆驼,我虽然不曾见过,却知道是一件稀世奇珍,你竟然想独吞,未免太狠了一点吧!” 寇英杰冷笑道:“大师兄,请你说话尊重一点,寇某果然有此居心,天地鬼神不容,请不要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邬大野霍地变色道:“你说话小心一点,再要出口放肆,休怪我掌下无情!” 寇英杰冷冷的道:“大师兄之无情,小弟早已领教过了,切肤铭骨,今生不敢稍忘!再出手,也不谓新鲜。” 邬大野脸上一红,陡地由位上站起,看了一旁的司空远一眼,却又忍气坐下:“寇英杰,你可要放明白一点!”邬大野慢吞吞的说道:“今天你的生命可是cāo在我兄弟手里,我们要你活,你就活,要你死,你也绝对活不了!” 寇英杰微微一笑道:“二位师兄超生之德,小弟不敢稍忘,感激之至!如果二位师兄没有什么别的嘱咐,小弟这就告辞了。” 说罢欠身行了一礼,倏地转身向外步出。 邬大野猛然站起,正要唤住他,却被司空远作势阻止,寇英杰乃得从容离开。 看着寇英杰离开的背影,邬大野冷冷一笑道:“此人不去,终是你我来日大患!” 司空远道:“话是不错,可是目前他还有存在的价值。” 邬大野怔了一怔,道:“你是说……” 司空远道:“那只翡翠骆驼,你我虽未亲眼见过,都知道是一件名重天下的奇珍异宝。 这件东西显然是在他手里。” 邬大野道:“当然,我正要向他逼问这件事!” 司空远一笑道:“我看此人,外圆内方,似乎用武力不足以使之屈服。” “何以见得?” “师兄请想,”司空远冷冷的道:“你我武功较诸铁海棠如何?” “当然不及甚远。” “这就是了。”司空远道:“以铁海棠之威,尚不能使他伏首屈服,你我又将如何?” 邬大野想了一下,黯然点了一下头道:“你说的不错,那日他确实拼受一死,也未曾把那只翡翠骆驼jiāo出,这……师弟,你有什么意见?” “不敢!”司空远微微一笑道:“我也没有什么良策,不过我觉得只要不逼他过甚,让他留在白马山庄,日久天长,总会现出一些蛛丝马迹,那时就可以随机应变了!” “这个……”邬大野吟哦了一下说道:“我总觉得,留下他来,是个祸害,再说他的身份……” 司空远道:“师兄不必担心,只要你我不承认,又何惧之有?” 邬大野点了一下头。 司空远道:“师父既已去世,师兄此刻无异已是白马山庄的主人,凡事自然由师兄做主了。” 邬大野道:“那也不一定……师弟你也是半个主人!”话虽如此,司空远的这句话,到底说得他心花怒放,由不得脸上出现了笑容。 司空远一笑道:“白马山庄,不能一日无主,师妹一个女孩子,自难胜任,是以我想由小弟出面,走访武林各门派,推举师兄为白马门主,不知师兄之意如何?” 邬大野心里一阵狂喜,这正是他梦寐yù求的美事,岂有不愿之理? 原来白马山庄只是本地居家的所在,武林中另有白马门一派,名列武林十二门派之一,前掌门人即为郭白云。郭氏死后,掌门人职位自然虚悬。 邬大野对此一位自是志在必得,只是他深知此一位置不易获得,盖当年十二门派掌门人华山聚会时,曾订有“十二铜表公约”,公约中曾明令表言,说明各派掌门人之重要,鉴于以往某些门派之门风败坏,似与掌门人之不加约束,与其cāo守有关,特颁公约,强调今后各门派之新掌门人产生时,除了要前掌门人之昭书明告外,尚须公约中各门派半数以上掌门人通过,才可 以任用。 邬大野虽然心存此想,却也自知自己声誉不佳,如不能打通各门派关节障碍,白马门掌门人一职万难取得。更使他暗中忧虑的是,师弟司空远,虽然在外行为不佳,但是论jiāo游,却比自己要广阔的多了。平素用钱无度,各门派中,大有承其津贴吃喝之人,这一方面,他显然要较诸自己占优势得多了。是以,邬大野虽有此心意,却未曾表明,正思一适当机会,私下里再与司空远情商利诱,总以这件事太难,迟迟不便出口。想不到这一次司空远居然主动向他提了起来,并自承愿为他各处奔走关说,这个人情可就大了。邬大野一阵狂喜之后,却把一双眸子盯向司空远,道:“你说的可是真的?” “小弟岂敢拿师兄开心?” 邬大野朗笑一声,说道:“好极了。果真如此,师弟,你的大恩,我将永铭心腑。只是……”他忽然想起了一件事,怔了一下,苦笑一声又道:“这件事,即使有你支持,只怕困难尚多。” 司空远笑道:“师兄是担心没有师父生前的遗言昭告?” 邬大野点头道:“谁说不是?” 司空远道:“果真为此,师兄你就太多虑了。”说时,他身躯前探,微微笑道:“师兄莫非忘了,师父大印暂由小弟掌管,可以使便行事么?” “啊!”邬大野顿时目放奇光,满脸生辉,“那太好了!”他忍不住抓住了司空远一只手道:“一切都仰仗师弟你了!” 司空远脸上忽然出现微笑。这个微笑太虚伪了,笑容里含蓄着几许神秘! 邬大野能会看不出来?他立刻也就明白了过来。他忽然松开了抓住司空远的那只手: “这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41 章 件事……师弟你不会平白无故的帮我这个大忙吧?” “师兄你看呢?”司空远笑得更神秘,也就等于证实了邬大野的怀疑属实。“不错,基于平等互惠原则,小弟亦有一事要求助师兄……万请师兄玉成。”说完,他由位子站起,深深向着邬大野拜了一拜。 邬大野一怔,冷冷的道:“你说吧!” 司空远道:“小弟的心意瞒得过别人,却是瞒不过师兄,师兄岂能不知么?” 邬大野皱了一下眉,冷吟着道:“这个……我确实不知道。” 司空远苦笑道:“师兄妻美子娇,自然是想不到年近中年而无家室的痛苦……” 邬大野忽然明白了,由不住哦了一声:“你的意思……”他显然神情一振道:“是指的小师妹?这……” 司空远道:“师兄明察秋毫,小弟确实有此心意,一切尚请师兄做主,玉成好事,小弟感激不尽!” “这个……”邬大野冷哼一声道:“这件事只怕不会这么容易吧!” 司空远道:“也不会难过师兄继承白马门主这件事吧?”一面说,司空远站起来深深打了一个躬。 邬大野面色一沉,却又慢慢缓和下来,抬起一只手,他缓缓的摸着唇上的短胡子,微微点头道:“自己师兄弟,用不着客气,你坐下说话。” 司空远坐下道:“师兄是答应了?” 邬大野哼了一声道:“你也太估高了我了,别的事我也许还可以做主,但这件事……难!师妹的脾气,你岂能不知?这件事如非她自己中意,谁能勉强?” 司空远微微冷笑道:“师兄之意,莫非是我痴心妄想了?师父故世,师兄自可做主!” “这个……话不是这么说。”邬大野摇摇头,看了司空远一眼,强笑道:“不过试着看看吧,也许有希望!” 司空远顿时绽开了笑容,道:“师兄如肯在师妹面前多美言几句,这件事情一定可以成功,再说这些年来,师妹对我也不能说没有感情!” 邬大野一笑道:“你以为她是么?” 司空远一怔,说道:“师兄是说我自作多情?” “那倒也不是!”邬大野道:“师妹为人秀外慧中,她虽是直率任xìng,语无遮拦,但是唯独对感情,却不轻以假人,你虽与她谊在同门,平素也很谈得来,只是她内心未必就钟情于你,这一点你宜事先自知才好。” 司空远呆了一下,冷冷的道:“那么师兄是说师妹她另有所钟?” “这个不一定。不过……” “不过怎么样?” “不过,我倒是怀疑她对这个新来的寇英杰颇存青睐,师弟你倒要防上一防才好!” “寇英杰?”司空远想了一下,冷笑道:“果真这样,那倒是我看走了眼了!” 邬大野道:“无论如何,这件事,我一定为你尽力,倒是你答应我的事,却也要说话算数!” 司空远面现笑容道:“师兄请放宽心,这件事包在小弟我身上就是。” “一言为定。” 邬大野伸出了一只手,二人击掌为定,就这么简单的完成了一件互惠jiāo易。 面对着窗外那阵凄迷的秋雨,寇英杰内心真有说不出的凄苦。万念俱灰,用这四个字来形容他此刻的心情,的确再恰当也不过了。 他心里原先一直存着一个幻想,能够取得彩绫谅解的幻想,想不到旧嫌未去反倒更加深了新的误解,前思后想,把这番感情得失盘算了一下,越加的不是个滋味。 灯蕊被风吹得噗突!噗突!吐冒着火苗子,夜雨,孤灯,羁旅,悲情,jiāo织着窗外的一片凄风苦雨,他实在感觉到有些倦了。 师父的后事既然已经料理了,他的心情却并不显得如何轻松,反倒是越来越沉重了。两个师兄是那么的狠恶狡诈,师妹彩绫固是天生丽质,却永远象块冰似的寒冷,也许在她心意里,根本就不曾有过自己这样的一个人。当然,她更是难以想到自己正是她父亲为她所选择的未来夫婿。 寇英杰曾经不止一次想把这件事告诉她,然而却从来没有一个合适的机会容许他向她诉说,就这样一次又一次的延误下来。直到如今,即使是再有这个机会,他却有碍于种种的误解,更是期期难于出口了。 身份未定,师门难留,前途茫茫,何所适从? 每当他想到这里,总会兴起一种离开的念头,只要和彩绫的影子一重叠,或是当他面向贴胸悬挂的那个晶瓶雕像时,他就会兴起了一阵气馁,无限犹豫…… 他更忘不了师父临终的托嘱,一想到郭白云垂死前的殷殷叮嘱,以爱女相托的那番期望情谊,他总是狠不下心,更何况彩绫早已在他脑子里留下了深刻的印象,这么就走了,情理难安。然而他并非是一个懦弱的人,当他忽然发觉到这种无谓的消极,已经在逐渐磨损他的壮志时,他决心要振作起来,不让自己陷落下去了。 “走吧!”他长吁了一口气,对自己说:“我离开这里找一个安静的地方,先让自己静下来,然后再图振作吧!” 很简单的一个随身行囊,早已经收拾好了,随便什么时候,往身上一背,就可以随时离开! 远处传来一阵蒙的鼓声,不知是哪个庙里的和尚又在做晚课了,算计着时间,当在三更时分。 寇英杰站起来,走了一转,又定了下来,心里想:“大丈夫来去分明,提得起,放得下,此番作别,理当要与彩绫姑娘说个明白。” “把师父留jiāo的晶瓶媒信,退给她吧!”心里略一犹豫,随即探手自颈项上摘下了当日恩师留赠自己的那个小小水晶瓶。倒动之间,又现出了晶瓶里的那个美人儿,长长的秀发,娉婷的倩姿,传神的笑靥……这一切,无异目睹着彩绫一般真确与清晰。 寇英杰心里又泛起了一片伤情,终于,他狠下心来,由笔筒里拿起一支狼毫,蘸满墨汁,留下了一封信函。 他心情至为沉痛,是以信里词句也就异常的紊乱,大意是叙说自己护送恩师灵体的使命已经完成,既已下葬,也就不思再多留住,本与彩绫作一深谈,只可惜没有机会,晶瓶为恩师留赠之媒信,只以自惭形秽,万难配姑娘千金之躯,原物璧还,此事并无外人所知,自己此去,当图发奋练习武功,务期一日功力大成,当可为恩师报仇雪耻,临别倥偬,寸心天知…… 越写越是感慨万千,不觉触动伤怀,洋洋洒洒,足足写了十数张信笺,才勉强打住。 这封信写好了,他把那个晶瓶雕像连同一起,放进信封里,又在信封外注明“留jiāo郭彩绫小姐”字样。 他原想把这封信就放在桌子上,可是转念一想,又顾虑到万一这封信落在了二位师兄的手上,只怕又将节外生枝,生出许多事端。 想了想,他就把它放在床角被下。他所以要把这封信放在这里,那是因为每天清晨,彩绫的那个丫环小眉,都会上楼来侍候他的起居饮食,为他铺床叠被,那么这封信一定会被她发现,小眉是彩绫的贴身小丫环,这封信她一定会转jiāo到彩绫的手上。 似乎已经没有什么再好留恋的了,这个心意毋宁说是他早已有了内心伏案,只是他一直迟迟的未予履行,他心里一直还期盼着,能够取得彩绫的谅解,使她能够真正了解到自己的为人,然而这个希望,到今天为止,终于使他感到落空了。 好不容易下了这么个决定,心里反倒松快了。 夜是那么的寂静,除了飕飕的风声,什么也听不见。他把身上规置了一下,噗的吹灭了灯,一个人在黑暗中停留了一会。 他知道二位师兄对于自己的监视必然还没有放松,说不定还更是严谨。情势迫使他不得不小心防范,一旦惊动了二位师兄,只怕就脱身不得了,所以他势必要特别提高警觉才行。 他猜想楼下一定有人防守着,所以干脆由后窗出去较为安全。轻轻的开了窗户,寇英杰小心翼翼的翻出檐外,只觉得风很冷,没有月亮,所以看起来天就格外显得黑,夹着细小的雨星儿,吹在人脸上脖子里,更有种说不出的感觉。 寇英杰施展一手老猿坠枝的轻功,整个身子垂挂在檐角上,等到仔细辨清了落脚的地方,才坠身下落。 白马山庄自从经过宇内十二令前次的突袭之后,那个手创于老庄主郭白云的星光七杀阵,已为铁海棠破坏无遗,就防务上来说,显然较诸昔日要松弛多了,各院子里的灯光,也不似往日那般明亮。 寇英杰定了一下神儿,摸着黑向阁楼侧院走去,他记得侧院里有一扇通向别院的门,可以到达庄外。正当他聚精会神的向前面打量的当儿,一道灯光,匹练似的已经照shè到他的脸上。 寇英杰心里一惊,慌不迭的向侧面闪开两步,面前人影一晃,一个手提马灯的黑衣汉子,已经来到了他面前。“怎么,寇爷,你这是上哪去,要出远门儿吗?” 一开口说话,寇英杰立时就认出了他来飞马星雷鸣,不禁神色一愕。 雷鸣一身黑衣,两只手都不闲着,左手提着罩有黑色布罩的马灯,右手却是一根碗口粗细的齐眉棍,可能他一直就站立在那里,那个马灯上,因为罩着一层很厚的黑布罩子,用时布罩一转,灯光即可shè出,设计的甚为精巧,是以不易为人察觉。 寇英杰心里暗暗的叫了声:“糟!”当下强自镇定的苦笑了一下,抱拳道:“雷头儿辛苦了!” 雷鸣嘿嘿一笑,说道:“寇爷这是要上哪去?” 寇英杰微微一笑,道:“哪里也不去,随便走走!” 雷鸣道:“不对吧!”说时他手里的马灯扬起,灯光照shè在寇英杰背后的包袱上:“随便走走,还用得着带包袱吗?寇爷,你可真会说笑话了!” 寇英杰暗暗的叫了声苦,不得不下脸来,道:“不瞒雷头儿说,在下是想离开这里,雷头儿若能网开一面,下次相见时,必当有一份人情!” 雷鸣哈哈一笑。寇英杰被他这声笑吓出了一身冷汗,真怕会惊动了外人,却见雷鸣扬着灯光,直shè寇英杰的脸:“寇爷用不着客气。老实说吧,寇爷你的这个心眼儿,咱们大爷早就想到了,所以才命我守在这里。往下面,各处的暗卡子上都有人。” 说到这里,他发出了嘿嘿的一片冷笑,摇着头道:“你走不了的!听我好言相劝,还是回楼上歇着去吧!要不然,嘿嘿!” 他的笑声还没收尾的当儿,寇英杰已施展出迅雷不及掩耳的手法,向他出手。 雷鸣一惊道:“啊!” 寇英杰的一式进步穿身掌已经展出,直向雷鸣胸前扎了过去。 二人站立的距离是那么近,雷鸣怎么也没想到寇英杰能在此时此地向自己出手,等到他猝然惊觉时,已经晚了。 雷鸣身躯猝然为之一拧,还来不及腾起的当儿,已被寇英杰的指尖chā在了左肋上。 这一掌寇英杰虽然未曾施出全力,可是其势却也可观,却为寇英杰的指尖,chā中他左肋的幽门穴边的不容穴上,雷鸣鼻子里吭了一声,顿时仰面栽倒,不省人事,他身子倒下不要紧,手里那盏马灯却忽悠悠的抡了出去,足足飞出了有三四丈以外,叭的一声,落在地面上,火油飞溅,洋溢一片火光。 寇英杰心中一惊,哪里还敢再多停留?当时足尖一连三数个飞点,已扑向侧面院落。 他身子还未曾站定,一个人已飞快的滑身而近:“哪里走?” 这人嘴里叱着,手上的一截十二节亮银鞭刷啦啦一阵子响声,抡圆了,直向着寇英杰当头打下。 寇英杰惊惶中认出了来人,亦是本山庄十二武士之一的天狗星冯同。这个人显然是二师兄司空远手下的心腹,由此看来,二位师兄俱已经分别对自己留了仔细。眼前情形,势成骑虎,除了动手脱困之外,别无抉择。寇英杰把心一狠,身子不退反进,一伸手已经cāo住了来人的鞭梢,两下里一用劲儿,那根亮银鞭扯成了一个笔直。 天狗星冯同的脸色至为狰狞,大概是他没有想到一向心存轻视的寇英杰,居然并非如自己所想象的那般差劲。 在寇英杰的内力注施之下,冯同身躯已开始剧烈的摇晃起来,紧接着足下一个踉跄,打了个跌儿。 对于山庄里的每一个人,寇英杰无不心存忠厚,他只求脱身,却是无意伤人,因为那么一来,将更要加深了郭彩绫对自己的误解。是以,他下手时先就有了许多顾虑,这时,随着他的身子向前一拧的当儿,冯同左手的一口长仅尺半的钩心剑,已霍地一挥而出。 这口暗刃,他藏在长衣内侧,平素动手时敌人绝难看出,只有在适当的时机里猝然施出,才具奇效。 武林中真正有声望和真功夫的人,绝不屑使用这种为人所不齿的暗刃,因为过于狠dú,令人防不胜防。 冯同显然是属于yīn狠,急于求胜的一类人,这口钩心剑顾名思义,必然是剑尖部位有一个形式特殊的钩锋,而一经施用者出手,必然是刺杀对方心脏要害,所以才会名为钩心。 冯同这一剑施展的又快又准,黑夜里,剑锋上炫耀出一道蛇样的寒光,由下而上,噗哧一声,直向寇英杰心脏上勾挑了过来。 要在昔日,寇英杰经验不足时,可就难说是否能逃得过这一剑了,现在,他亦不禁惊出了一身冷汗。两个月来他曾陆陆续续的默忆着郭老人传授他的那套十一字内功口诀,他确实领会了一些心得,只是他从来不曾实际运用过。然而这些为他所领受的心得,事实上,却早已根深蒂固的留存在他意识里,任何时候,只经一念之微,即可随时运用。 寇英杰根本未曾想到会施展出这套他目为虚玄的功力,然而在对方的剑势所构成的死角下,一种求生的本能,却使得他活用了其中的微妙一招。 那是十一字口诀中的第六式,澄神摩腹,曲脊是攀,这个攀字一经念及,只见他身子向前一弯,脊椎骨间发出了嘿嘿一串密响之声,活象一只跃水的大海虾般的跃起了三尺。 这一招,他施展得太美了,太快了,背脊的弯度,已超过了这一姿式里原有的容量,确实发挥了这攀字内功的真诀。就在他这般美好神速的一招之下,冯同的这一剑,可就落了空招,紧紧擦着他的胸前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42 章 划了过去。 寇英杰冷笑一声道:“去!”右手掌心向外一吐,已由手掌里发出了一股劲道,他心恶冯同出手过于险dú,是以这一掌也就用了七分的力道。 冯同做梦也不曾想到对方竟然会逃开自己这勾心一剑,等到一剑落空时,招式已然用老,再想脱身哪里还来得及?只听得碰的一声,这一掌正好击中在冯同胸腑之间,称得上是兜心一击。 冯同鼻子里吭了一声,整个身子足足的弹起了有三四尺高下,随即向旁侧踉跄而出,足下还未曾站稳,即由嘴里喷出了一口鲜血,当时一翻双目,闭气昏死过去。 寇英杰以迅雷不及掩耳的手法连伤两名武士,兀自余勇可贾。当然,他深深了解到眼前绝不宜出手对敌,唯一良策,即是赶快脱离白马山庄,只可惜这么一耽搁,难免惊动了几个人,为他带下了极大的困扰。 首先,即见侧面檐楼上,亮出了一点星光,象是一人手持照明用的灯笼,这人身法好快,寇英杰足下方自扑出数丈,这人已然带着一声长啸,深宵里有如一只极大的夜蝠般的袭到了眼前。 寇英杰方自认出来人即是自己深所畏惧的两位师兄之一二师兄司空远,后者已如怒涛拍岸般的向前飞快的偎了过来。 随着司空远右手微振,他手里的那盏纸灯笼箭也似的shè出,笃的一声,提身深深扎入树身之内,那盏纸灯虽经如此震动,并未熄灭,忽悠悠的摇晃着,闪烁出一片黄澄澄的光华。 寇英杰心头一懔,顿时停住脚步。司空远当面而立,夜灯下,他脸色看上去益加的显得憔悴,只是那双瞳子里,闪烁着凌人的精芒。冷笑了一声,他缓缓道:“怎么,打算不告而别么?” 寇英杰深深一揖道:“请二师兄网开一面,小弟感恩非浅,事非得已,万请海涵!” 司空远在他说话时,一双眸子左右闪动,已然看见倒地的冯同,神色显然变了一下。 原来这庄中十二武士多为大师兄妙手昆仑邬大野的心腹,他手下一个是玉龙星田明,另外就是这个天狗星冯同,田明前此对敌宇内十二令来人时,已然身遭横祸,罹难惨死,眼前就只有这个冯同还堪差用,想不到竟然又遭了寇英杰的dú手。 这情景,看在司空远的眼中,不觉勃然大怒,然而他毕竟不是遇事冲动之人,眼前时机恰是他向寇英杰压迫勒索的最好时机,他当然不会就此放过。 “寇英杰!”他yīn沉的道:“你竟敢下dú手杀自己人,须臾大师兄前来,论罪你当百死,你如能将先师金鲤行波图此刻献出,愚兄拼着为你落些担待,也务必设法放你出去如何?” 寇英杰心知这位二师兄贪婪成xìng,较之大师兄邬大野有过之而无不及,却是未曾想到,他居然在这时向自己提出这个问题,当时倒不由吃了一惊。 冷笑了一声,寇英杰道:“小弟已向二师兄说过,并不曾保有这些东西。” “胡说!”司空远道:“到了这个时候,你还想跟我撒谎不成么?” 寇英杰忧心如焚,时间拖延下去,对他大为不利,当下抱拳道:“二师兄不信,小弟亦无可奈何,请手下留情,告辞了。” 说罢身子一晃,已向前纵出。 司空远一声冷笑道:“你走得了么?”话声一落,身躯已快同鹰隼般的向着他身后扑到,右掌云龙探爪向前一探,直往寇英杰背上抓来。 寇英杰立刻感觉出他手掌上劲风凛然,这一掌要是吃他打中,焉能还有命在?到了这个时候,他除了全力一拼,已是别无良策。 就在司空远巨大的掌力逼使之下,他身子霍地一个倒翻,右掌用小天星的掌力向外一推,正和司空远的手掌迎在了一块。 两只手猝然jiāo接的当儿,寇英杰借力施力,倏地腾身而起,这一招他运用的实在是妙极了,司空远的掌力非但不曾对他构成威胁,反而加速了他的去势。呼的一声,足下腾出去有六七丈远近,寇英杰身子不待落实,再次弯腰,用海燕钻天的轻功绝技,第二次拔身直起,直向着距离最近的院墙近沿上落去。 可是却在这时,面前人影一闪,寇英杰还未能看清来者何人的当儿,对方的兵刃一根黑黝黝的短棍,已经迎头打了下来。 短棍上夹着一股凌人的风力,只看这一招,就可判定来人实在是有过人的功力。寇英杰惊心之下,右手翻出,已把腰间的一口如意缅刀,抖了出来,呛啷一声,迎了个正着。 来人手劲奇大,用的又是沉重的家伙,两般兵刃乍接之下,寇英杰只觉得手腕子一阵发麻,掌中刀差一点脱手飞出。 这时他才看清了对方妙手昆仑邬大野。 “好小子,”邬大野嘴里嚷着:“你想拐宝潜逃?看打!”最后两字出口,身躯往前一贴,掌中四煞短棍,猛的分心就点。 寇英杰刚才一接之下,已知道对方这个兵刃沉实有力,不可实架实接,他急忙的向着左侧方一个急转,就势翻刀向邬大野背上一刀刺去。 “好小子!”嘴里叱着,邬大野足下一划,厉声道:“你还敢回手。”他手里的四煞棍,就在他转身的当儿,连同他右腕间的一截大袖,激dàng起一股绝大的力道,直向寇英杰脸上卷打过去。 寇英杰心知这位大师兄的厉害,他原本不想向师门中任何人出手,只是独独这位大师兄在他心目中,留存着极为恶劣的印象,几乎是杀身之仇,岂能忘怀?是以,对于他;寇英杰绝不思手下留情。 虽然寇英杰自己在实力上与对方相差甚远,但是却也不吝惜与对方放手一拼。 在邬大野的四煞棍下,他身躯向后一个疾倒,原想借着身躯左转的势子,用掌中刀去刺邬大野的腰腹部分,可是邬大野似乎已料到了他的居心,是以就在他身子向前一袭的当儿,右掌已施出了一手接脐力,吐气开声,嘿的一掌,直向寇英杰身上击来。 立时就有一股绝大的力道,将寇英杰身躯罩定,寇英杰指尖向上一挑,这股内力已然挥了出来。寇英杰只觉得全身一阵发热,邬大野掌力只须向外一吐,寇英杰不死必伤。 猛可里,左侧方那棵大村上起了一阵颤抖,象是有人用力扳摇一般,树身一震之下,满树树叶,有如一天狂飙,直向着邬大野全身上下飞卷了过来。 看起来,似乎不值得什么大惊小怪,只是在饱经世故的邬大野眼睛里,对于这一天飞叶,却不敢以等闲视之。他掌力即将按下的一刹那,临时提气收回,改下击为上挥之势。大袖挥出,呼的卷起了一股狂风,空中树叶吃他袖风一挥,俱都四散开来。寇英杰乃得趁此良机,一个急滚快翻之势,把身子闪开一旁。 他身子方自站起的一刹那,一个人如同流星天坠般的已落在了他的身前一提金司空远。 司空远在邬大野与寇英杰放手对搏之时,原做壁上观,这时见寇英杰意图脱逃,如何容得?冷笑一声,陡然欺身而近,伸手向着寇英杰肩上就抓。 寇英杰啊的一个快翻,用掌中刀直向司空远脸上劈下去。 只见司空远那只探出的手掌,霍地向下一沉,寇英杰顿知不妙,却已是抽刀不及,只觉得手上一震,掌中软刀已被对方紧紧抓住。 司空远前进一步,左手用海底捞针,陡地探手如梭,直向寇英杰心窝上扎来。 司空远的手,似乎与邬大野如出一辙,恨不能一招之内制对方于死地。 以寇英杰此刻的处境,当真是危险到了极点!就在这要命的一刹那,先前摇动的那棵大树上,哗啦!一声大响,猝然拔起一条人影,妙的是邬大野的身子,恰恰也于这时,向着那棵大树上扑去。 邬大野的身手当得上一个快字,这个人的身手更要较他快上许多。 这个人拔身而起的一刹那,也正是邬大野落向树上的同时,邬大野以雷霆万钧之势,向树上猛扑的一刹那,这个人早已腾起当空。 只见她就空一个巧翻之势,疾若箭矢般的已向着司空远背后扑过来。 这人决心救助寇英杰的意图已十分显然,司空远的一只手眼看着已将击向寇英杰胸前,吃这人发自背后的掌力一逼,身子几乎站立不住,同时司空远这时已经感觉出来人大非易与之辈,不得不照顾自己这条xìng命。 司空远气得狠命的咬了一下牙,身躯一个倒剪,用双撞掌直向来人面门上劈去。 当他身子翻过来,才看清了来人竟是一个身着白长衣的长发女子。 长发女子显然不yù外人窥知她的容貌,是以自双目以下蒙遮着一块青色面纱,只能看见她那双冷而威的眼睛,别无所见。 司空远心中一怔,再想收招已是不及,眼看着一双贯满了真力的手掌,即将劈向对方女子面门,那女子鼻子里微哼了一声,一只翠袖,向外倏地一拂,即有一股凌厉的罡风,迎面向司空远身上袭来。 司空远原见对方是个女子,心中一怔,只当是师妹郭彩绫,原因是那双露出黑纱之外的眸子,实在是与彩绫太象了,才会使得他有此错觉,待到那女子霍地出手向他攻击时,才使得他美梦猝失,只觉得那女子衣袖上功力疾劲,大是不凡,以自己功力,竟然是难以招架得住。是以,在眼前白衣女子袖风之下,他身子倏地向后面整个倒翻了下去。 司空远身手不谓不精,动作亦不谓不快,只是在那自衣女子出手之下,居然连躲闪也是不及。眼看着那白衣女子袖面一甩的当儿,却由袖内抖出了一只纤纤玉手,五指微呈喇叭口状的向外一托,即已兜抵住司空远的后面坐骨。 司空远顿时觉出身后一麻,方自一惊,只当是身上为对方拿住了穴道,其实却不然,就在那女子五指向前推送之间,司空远的身子,已如同疾风里的一片流云般的,嗖一声摔出了丈许之外。 也许是白衣女子手下存了几分忠厚,否则这一掌如果改推为击的话,司空远不死即伤。 尽管如此,司空远犹自觉出身上一时麻软不堪,使他骇异的是,倒下的身子,竟然久久爬不起来,只要略一弯动,即会觉出全身象抽了筋似的一阵疼痛。 白衣女子虽然出手击退了司空远,身子却绝不少缓须臾,随着她嘴里的一声清叱,娇躯再转,象是一阵风似的,已经转到了邬大野的身前。 邬大野这时方自由树上扑下来,因为乍见对方是个女人,又见师弟司空远似已受伤,心里大吃一惊,正要开声喝问的当儿,想不到对方竟然先行向自已攻到! 邬大野怒叱了一声,手上的四煞棍搂头盖顶的直向着白衣女子顶门上砸下,那女子鼻中一哼,清叱了一声:“去!”随着她衣袖飞扬之间,邬大野身子亦被震退了七尺以外。 白衣女子身子向下一落,目放精光的在寇英杰身上一转,她冷笑了一声,道:“你还不走,当真想留下来等死不成?” 寇英杰心头一惊,这才想到了自己此行的目的,他所以发呆的原因,是不知道那女子到底是谁?这时聆听之下,只觉得对方口音极为熟悉,只是仍然想不起她到底是谁。 却已不容他再凝神细想,当时他匆匆抱拳道:“多谢援手,大恩待报,告辞了!”身躯一转,纵身而出。 妙手昆仑邬大野见状大怒,一挥四煞棍,倏地纵起,嘴里怒叱道:“小辈,你纳命来!”四煞棍使了一招拨风盘打,起落之间,已扑向寇英杰身后,正待向寇英杰后背上猛力打下来,眼前白影一闪,如同清风吹袭,那女子竟然又在千钧一发的节骨眼上,来到了眼前!落身,抬手,看上去简直是一个势子。 邬大野的四煞棍是何等的猛!那女子的手更是何等的美妙! 但只见那只纤纤玉手,起落之间,有如电光石火般的,只是一闪,已然用中、食、拇三指之力,拿住了邬大野的棍梢。 四煞棍的落势是何等猛快,力道又是何等疾劲,然而这一切在对方这个白衣女子来说,显然都不当它是回事儿,在她纤纤玉指之间,邬大野的四煞棍就好象深深chā进石缝,又似铜铁浇铸般的深深固定住,休想移动分毫! 邬大野一连用了几次力,其势一如蜻蜓撼石柱,哪能动摇分毫!这一惊,使得邬大野猝然出了一身冷汗。 那女子除此之外,并未想再出杀手,只是用一双黑白分明的澄波眸子注定着他,那是一双不怒自威,其冷无比的眸子,看在邬大野眼睛里,却使得他觉出无比的战悚。这双眼睛当真和师妹彩绫太相似了,然而却绝非是她,比彩绫更具威严。 “她是谁?”这个念头电光石火般的在邬大野脑子里掠过,这么厉害的女人,当真是他毕生仅见。“你是铁夫人么?”其实说了这句话,他立刻觉出错了,因为只看着那双眼睛就不象,铁夫人沈傲霜的那双眼睛是凤眼,长长的向两侧上方斜出,而眼前的这个女人,却是冰冷冷的一双圆大瞳子,两者之间,是截然不象的。 邬大野这句话,显然使得对方女子不快。“瞎了你的狗眼!去!”去字一吐,纤指微扬,邬大野即觉得透过来者手中所持的那根四煞棍,遥传过一股绝大的劲力,那股力道非但震撼着邬大野的五脏六腑,还把他高高的如球般的抛了起来。 邬大野身子就空一转,使了一手千金坠的身法,才把身子定了下来,却已是飘出丈许以外。他身子一落下来,只觉得全身血脉怒张,仿佛全身的血,一股脑的都要破脉穿出,那层护体的内罡气,更是几乎被震得散了开来。 这是他多年来对敌从来未曾有过的现象。惊、惧、怒、愤,各样的感触都有,使得他面色如土,一时说不出话来。 白衣女子冷冷一笑道:“对付本门师弟,用心如此,邬大野,你忝为白马门的大弟子 可耻!” 口齿清晰,几个字说得字正腔圆,听在邬大野耳朵里,更如寒天饮冰水,点滴在心头,使他更惊讶的是这个女子口音,在他感觉里,那是完全陌生的,几乎无从记忆。于是,他不得不把对方女子归纳在完全不相识的问号里。 这时司空远也慢慢的由地上站了起来,经过了一番调息之后,他已恢复了功力,只是他同邬大野一般,对于眼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43 章 前这个女子,他已留下了绝大的戒心。 眼看着寇英杰这条丧家之犬,倏起倏落又已翻出了院落,司空远心里是一千个一万个不甘心。他不甘心就这么容易的任寇英杰跑了,乘着邬大野与那女子答话之际,司空远一声不响的转过身子来,倏地一煞腰,嗖一声,箭也似的shè了出去。 他身子纵起的一刹那,似发现到一条纤细的身影,有如星丸跳掷般的,正由西院里阁楼扑出,于是猜想到必然已经惊动了师妹郭彩绫。 原来司空远与邬大野各怀私心,因为彼此都认定了寇英杰藏有郭老人身后所留下的两样至宝鱼龙百变图与翡翠骆驼。 前者是武林中璧宝,一经拥有,只要能悟出图内所含的百招妙绝神明的武功,即可独步天下,唯我独尊;后者那个翡翠骆驼,却是一件价值连城的罕世宝贝。 二者之中,能拥有一样,即可平步青云,如能两者兼有,简直是人生绝妙好事。 师兄弟二人,因为都想到了这一点,所以才会相继关心着寇英杰的去留问题。 暗中派人监视,这种事,当然是越隐秘越好,一旦人知道的多了,私心不逞,自然是大为遗憾之事了。是以司空远在发觉到师妹彩绫现身之后,心里顿时大为失望,只得暂时抛开夺宝的念头,先把寇英杰留下来再说。司空远心里想着,正待出声与师妹打上一个招呼,却见面前白影一闪,那个身着白衣,面遮青纱的女人,却又来到了身边。 一提金司空远之所以拥有“一提金”这样一个外号,全在乎他练有一提金那么一手厉害的功夫,那是一手类似鹰爪功的功夫,功力成熟时,有一抓洞石五指穿金的力道。 司空远自从练有这门功夫后,一向绝少施用,因其过于狠dú,其实主要的还是从来不曾遇见过值得自己用这门功力的敌手。 眼前这个白衣女子显然身负奇技,功力之高出乎想象,司空远惊怒之下,已顾及不到对方到底是什么样的身份,当下冷笑一声,右手五指一扬,直向着白衣女子头上抓去,即有一股绝大劲风,形同一面刀网般兜头盖顶的直向白衣女子当头罩下。 白衣女子冷哼了一声,那双黑白分明的美丽眸子,忽然一下子大了许多。 司空远的手势本已落下,忽然觉出五指功力落处,似乎丝毫不着力道,有如千钧巨力加诸在一块豆腐上,有一种脱力的感觉。忽然,一个念头,闪电般的在他脑子里闪过,那是多年前师父郭白云传授他这门功力时曾经告诫过他的话,练这门功力时,须守二忌。 那句话,司空远曾经一直牢牢记在心中,所谓二忌,他还记得照师父当日的指示,乃是指的坤、释,前者是坤道,意即女人,后者释乃是指的佛门僧人。 当然,并非是所有坤道与佛门中人,皆在禁忌之列,而是指的这两道中的杰出高手而言。照郭白云当日对他的指示说,乃是这两门中人,练有的上乘内功,其中有一门特殊的功力,恰恰正是司空远这种一提金的唯一克星。 司空远一经念及,禁不住吓出了一身冷汗,慌不迭把运出的功力急忙收回,却已是慢了一步,当时只觉出五指间猝然一阵发麻,一股奇寒刺骨的冰冷气流,电也似的顺着抓出的五指,刹那间贯通全身。 顿时,他有如置身寒冰,仿佛全身的血液一下子都被冰冻住了,人就象晒干了的虾米似的,弯着腰,伸着脖子,一动也不动的僵在了地上。 白衣女子微微冷笑道:“司空远,这可是你自己找的,难道郭白云当初传授你这门功力时,不曾告诉过你一些禁忌么?” 司空远喉中,发出了一阵呜呜声,他双目鱼翻,全身僵硬,心中虽有知觉,却是无论如何也张不开嘴,想说话更是妄想了。 白衣女子不费什么力气,就制住了司空远,然而白马山庄方面,经她与寇英杰先后一闹,早已震惊。 一时间,灯光辉煌,人声喧杂,以妙手昆仑邬大野为首,以及其所率领的本庄武士,倏地跃出,按九宫布阵方位,把白衣女子围在了正中。 白衣女子俨然大家之风,在她忽然发觉到这番举止时,丝毫也不显出惊慌失态。那双黑白分明,亮若寒星的眸子,只是静静的在每一个人的脸上掠过,似乎正在考虑着出手应付之策。 而与此同时,寇英杰那方面显然有了新的阻碍。 原来寇英杰得白衣女子之助,方自摆脱了两位师兄,以极快速度翻出了眼前这片院落之后,倏地空中坠下了一个黄衣汉子,正是负责本院十二武士之一的亥猪星马义。 此人生就一副五短身材,肥头胖耳,倒真有三分猪相,手里持的兵刃是两口冰铁雪花刀,他嘴里大声喝叫道:“姓寇的,你往哪里逃!”双刀一抡,反映出两片银光,直向寇英杰当头直劈下来,寇英杰掌中如意软刀,向前一递,叮当声响中,已把马义的一双冰铁刀磕开。然而他所持用的兵刃到底是软兵刃,不若马义冰铁刀那般结实有力,但听得呛啷啷一阵余响,刀面上摇曳出一天寒星,寇英杰只觉得掌心一阵子发麻,差一点连刀也脱手飞出。 亥猪星马义在十二武士中,原以天生神力见称,要讲究到动作,显然有欠灵活,他满以为对方必定受不了自己这般巨大的力道,手中刀定会就此出手,却未曾想到对方所用的竟是一口软兵刃,化解了他不少力道,一时怒由心起,大吼一声,第二次折过身来,却把一双冰铁雪花刀改直而横,用顺风扯旗的式子,陡然直向寇英杰腰上斩来。 寇英杰越是急于脱身,越是事与愿违,情急之下,他可就再也顾虑不到下手的轻重,就在马义的双刀紧擦着他肚腹滑过的一刹那,寇英杰冷笑了一声:“去!”左掌向外一送,指尖倏地向上一扬,已施出小天星的内元功力,噗一掌印在了马义的右腹上。 马义虽然练过几天横练功夫,却也经受不住如此实力的一击。在寇英杰七成内力的吐出之下,马义的身子就象只皮球般的抛了出去。 寇英杰因考虑到对方的体形,这一掌也着实重了一些,眼看着马义猪也似的肥躯足足飞出了丈许以外,碰一声,撞在了花岗石砌就的院墙上。 亥猪星马义就算练过几天横练功夫,却也挡不住如此重力的一击,当场吐出了一口鲜血,倒地昏死了过去。 寇英杰眼看着院墙在望,只要翻出了眼前这座墙,也就离开了白马山庄,院墙外松石遍布,要想藏身,可是太容易了。他心中一喜,足尖飞点,施出全身之力,向着墙头上纵去,就在这刹那间,空中传过来一声清叱,一条人影,有如飞星天坠般的落在了眼前,不偏不倚,正好抢先一步,落在了院墙之巅。那个地方巧的正是冠英杰要想落身的地方。 来人秀发披肩,一身紧身衣靠,衬托着她丰腴可人的修长胴体,更是十分的诱惑。 只是寇英杰哪里有欣赏的情致,相反地,当他乍然发觉到对方面容时。禁不住打了个冷战,暗自里叫苦不迭!来人不是别个,正是他此刻最怕见到的郭彩绫。 九 郭彩绫想系因为目睹寇英杰掌伤马义而大为震怒,她身子方自向下一落,即娇叱了一声:“打!”玉掌一沉,纤纤十指,有如一双跃波而起的银鱼,直迎着寇英杰的来势,向着寇英杰两肋chā来。 寇英杰立刻觉出两股尖风,有如利刃般的向两肋chā到,他手里虽持着刀,却是万万不愿向对方身上招呼。 眼前之势休说前进,即使后退已恐不及! 彩绫愤怒中,手中更无丝毫留情,寇英杰吓得啊了一声,足尖方自点落墙头,已迫不及待的一个倒仰,施出了金鲤穿波的身法,噗!反纵出三数丈外。 当真是险到了极点!只差着寸许之间,即为郭彩绫的指尖所中。 紧接着,面前人影一闪,郭彩绫已当面而立,她单手chā腰,俏脸上带着一种说不出的娇嗔:“怎么,想走了?” “姑娘,”寇英杰面色通红的道:“我……觉得还是走了的好!” “为什么?” “因为……姑娘莫非还看不出来,此处已不容我再住下去了!” “哼!”郭彩绫冷笑着道:“寇英杰,我一直还把你当成是个君子,现在才知道我看错了!” 寇英杰怔了一下,冷冷的道:“寇英杰铁肩道义,此心可对天日,姑娘请出口三思!” “我不必三思!”她睁着一双大眼睛道:“你的用心我清楚的很,哼!怎么,想拐宝潜逃?” 寇英杰倏地一惊,用着惊吓的眼光打量着她,他什么话也没有说,只是淡淡的苦笑了一下。 郭彩绫道:“你怎么不说话?” 寇英杰苦笑道:“姑娘也这么说,我就不必多说了!” “你当然不能多说!因为,我说的都是真的!” “姑娘,你实在还不了解我。”他在说这句话时,眸子里蕴含着热泪,他的正直和自尊忽然受到了无情的贬伤。他以无比痛苦的语气,向着郭彩绫道:“我留下了一封信在床下,姑娘看过当知一切!总之,方才我已经说过,我既问心无愧,对姑娘的话,也就不必答辩,我走了。”说罢抱拳yù去。 不意他身子方才转过,郭彩绫已如旋风般的来到了面前:“你不能走!”郭彩绫冷冷的道:“最起码,你须要把那个翡翠骆驼的事jiāo待清楚了才能走!” “我说的句句实话!那个翡翠骆驼,确实被人拿去了,那个人自称是……”他本来想说“是你母亲”,可是忽然发觉到彩绫的脸色不对,到嘴的话忽然又吞住。 “哼!”郭彩绫身子气得抖了一下:“你以为我会相信你说的这些鬼话!” “信不信由你。”说了这句话,他再也不看面前这个伤心人一眼,倏地闪身而出,待向墙头上纵去。然而他身子还不曾纵起的一刹那,郭彩绫已怒叱一声,由身后袭到:“你想走……”双掌一抖,直向寇英杰背上抓来。 事情落到如此地步,真可谓出乎意料的糟,寇英杰虽是十二万分的不愿意与她动手,奈何势成骑虎,想苟全亦是不可。顺着彩绫推出的掌势,他身子霍地一个倒翻:“姑娘留情!” 迎着郭彩绫的来势,他霍地抖出双掌,四只手jiāo接之下,寇英杰只觉得对方掌心里所传出的力道,简直惊人,从而也就想到她对自己恨恶程度。 如果实接实架,寇英杰保不往要吃大亏,所幸他有见于先,双掌发出的同时,身子倏地向后纵起,正是活用了郭白云所口授十一字真诀中的那个托字,于是,形势立刻改观。在这个字诀的心领神会之下,寇英杰非但未为彩绫的掌力所伤,却借着她发出的掌力,把自己翻出的身子,足足送出了六七丈外。寇英杰在空中的身子,施了一招细胸巧翻云,陡地一个急滚,已向院墙外面坠落下去。 郭彩绫惊了一下,她实在想不出来寇英杰这一式身法是怎么施展的,只觉得双掌推出着力处,轻若无物,端的是一招奇妙之极,闻所未闻的身法。微微一惊,她随即发出了一声清叱:“寇英杰!你哪里走?”足尖点处,如脱弦之势般,直向院墙外纵出。 郭彩绫武功得自郭白云亲授,她资质既高,又肯勤于练功,是以造诣深湛,也许是她一向低估了寇英杰的武功,此刻乍然发觉对方竟然在自己手下脱逃,如何容得? 谁知她身子方自腾起空中的一刹那,猛可里一条人影由斜侧方猛扑过来。 来者正是那个青纱遮面,白衣长发的长身女子! 带着惊天的一声女子娇叱,白衣女子有如倒泻银河般的自空而降。 郭彩绫的身法不谓不快,这个女子显然却还要较她快上了许多。 这情形正同于方才郭彩绫加之于寇英杰的情景一般无二,眼前白衣女子身子向下一落,不偏不倚,正好抢先一步落在郭彩绫跟前。 白衣女子落下的身子实在是太快了,她的出手更快!随着她快若流星的身势,一只衣袖已如同怒鹰分翅般的展了开来。衣袖上带出了凌人的一股巨大力道,呼的一声,有如席卷天际的巨大罡风。 总之,以郭彩绫那等功力之人,在这阵风力迎面加身之下,竟然难以挺受得住。 白衣女子显然是心存厚道,仅以袖风来阻遏住对方的身势,并不曾向郭彩绫出手狙击,虽然这样,郭彩绫却丝毫也不能够感觉到轻松,在对方这股巨大的袖风之下,她身子禁不住向后一个倒翻,足足飞出丈许以外,就空直落下去。 等到郭彩绫惊怒兼俱的由地上翻身站起时,才发觉到面前竟然多了一个人那个长发蒙纱的白衣女子。 郭彩绫心念着寇英杰的离开,暂时无暇与她理论,怒叱一声:“快闪开!”足尖飞点着,起身如箭,第二次向着墙头上落去。 她身子方自纵起了一半,倏地觉出身后急风袭项,不禁大吃一惊,不容她身子飞落墙头,已为白衣女子的一双瘦手搭在了肩头之上。 郭彩绫只吓得身上一冷,耳听得那女子冷叱一声道:“去!” 以彩绫的那身功力,竟然连半点折扣也不曾打,整个身子硬生生的被对方摔了过来,一如前状的摔出丈许以外。这一次可比上一次要重得多了,在砰然一声大震里,只跌得她眼前金星乱冒,不等她身子站起,那个白衣女子似幽灵般的轻飘,已再次来到了她面前。 彩绫怒火中烧,不容分说,右掌一拳,用百步劈空掌力一掌直向着白衣女子身上劈去。 两者距离是如此之近,以彩绫的功力,如施之于一般人,这一掌即使不能立毙对方于掌下,也准能使对方当场重伤,然而对于面前这个白衣女子来说,显然却不是这么一番情景。 掌力一擞,那女子伫立的身子却是纹风不动,仿佛根本无此体察。 郭彩绫陡然一惊,这才想到了来人之异于常人,她身子往上一挺,怒叱一声,右手五指用金chā手法,直向对方当心扎去。 白衣女子冷笑了一声,容得郭彩绫的五指几乎已经挨到了胸前,她身子忽然向后一缩。 妙在这一缩!郭彩绫的五指仅仅差着半寸未曾chā中。 彩绫惊心之下,这才知道面前的白衣女子大有来头,震怒之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44 章 ,决定要与对方一分雌雄,于是足下一上步,第二次沉肩,两只手改用切手的内盘打法,向着对方两侧切下去。她决计要使对方出丑,是以两掌之间真力内敛,活似把利刃,直向着白衣女子两腰间切到。 白衣女子鼻中轻轻哼了一声,双腕微振,一双白皙的瘦手,已拿住了彩绫的飞脉。一出手就透着高明!郭彩绫方自想到不妙时,一双脉门,已吃对方牢牢的拿住,须知一个习武之人,最忌讳的就是为人拿住穴道,因为一旦为人拿住了穴道脉门之后,将是一筹莫展,一任你天大的武功,也无从施展。顿时,她觉得身上一阵发麻,所幸白衣女子不曾有丝毫伤害她的意图,其用心似乎只在给对方几分颜色而已。 是以,就在郭彩绫方存惊惧的一刹那,她已松开了双手。同时,她身躯向后退开了三尺以外。 郭彩绫由于连番的经验,始觉悟到自己与对方功力相较,判若云泥。 她一向自负过人,出了名的要强好胜,想不到竟然在对方这个陌生女子面前,一再的遭受挫折,吃尽了苦头,一时连惊带惧,既忿又恨,只把一双充满了迷惑的眸子注定对方,却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眼前这个白衣女子,同样的也在注视着郭彩绫。 四只眸子极其相似,俱都是属于黑白分明,冷静,精细,而又善于洞悉入微的那一型态。 “孩子……”那女子停了一刻才呐呐的道:“你要跟我动手,还差得远。” 郭彩绫冷笑一声,嗔道:“你是谁?为什么面罩青纱,莫非怕我看见你的本来面日?” “你猜对了。”那个女人,用着极为冷静的口吻慢慢的道:“我正是这个意思!” 郭彩绫呆了一下,气不过的道:“你是谁?为什么要帮着姓寇的跟我们作对?”说到姓寇的这三个字时,她由不住咬了一下牙齿,面上现出了一片忿怒。 “你错了,孩子!”每当她说到孩子这两个字时,她那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都会情不自禁的亮一下,散发着一种慈爱的光辉。 她呐呐的道:“我并不是帮着那姓寇的,只是不愿意看着他为你们所欺凌冤屈!” “这话是什么意思?” “因为他说的是实在的,那个翡翠骆驼的确被别人拿去,他是无辜的!” “你……”郭彩绫一惊,道:“你是谁?” “我不会告诉你的!” “那么你怎样知道那个翡翠骆驼被别人拿去了?” “因为……”那女人嚅嚅的道:“那个人就是我!” “是你?”郭彩绫一惊之下,由不住双目仔细的看着她。 由于她听到寇英杰的那番话,不禁使得她心里起了一阵战栗。 “不!”她大声嚷着:“你说谎!你……” 白衣女子冷冷的道:“我生平从不说谎!那只翡翠骆驼的确是我拿的。”说到这里,她冷笑一声,一只手揣入衣内,很快的拿出一个匣子来:“你看!可是?”说时打开匣盖,现出了里面那个绿光莹莹,光华灿烂的翡翠骆驼。 郭彩绫虽然并不曾见过,可是对翡翠,她极有偏爱,眼前这个翡翠骆驼她只需看上一眼,已可断定是真的,就在她心头一惊的当儿,对方白衣女子已把那个匣子合起,又藏在了身上:“你可看见了?” “看见了!”郭彩绫冷笑着道:“寇英杰为什么要把它给你?” “他不得不给我!”白衣女子缓缓的道:“因为当时,他被我点了穴道!” 彩绫紧紧咬了一下牙,脸上变色的道:“你说的可都是真的?” “都是真的……孩子!”她的语气忽然又变得温和了,声音微微有些颤抖。 郭彩绫奇异的看着她,寒声道:“你能有多大的年岁,为什么要这样称呼我?我听不习惯!” “我的年岁并没有多大……”白衣女子嚅嚅道:“可是,却是能够生下你!” “放肆!”话声出口,郭彩绫身如飘风般的已袭到了她身前,一掌向对方脸上掴去。 当然,这一掌必定还是落空! 一股疾风,连同着彩绫一只手,直由白衣女子发梢上掠了过去。 郭彩绫的身子也由于用力过猛,连带着转了一个圈子,可是当她转过来时,空中的手,再次已被对方二指拿住,彩绫只觉得脉上一阵发麻,敢情又为对方拿住了穴道。 “你放开手!”彩绫厉声的骂着:“无耻的贱人!” 贱人二字方自出口,即见面前白衣女子一双蛾眉倏地向上一挑:“你……”左腕一抬,叭一掌,打在了郭彩绫的脸上。 这一掌虽不能说有多重,却也不轻,郭彩绫身子一跄,差一点摔倒地上,她发出了一声惊叫。等她站稳之后,才觉出左颊上一阵灼热,顺着嘴角已淌出了一缕鲜血。 白衣女子微微一呆,道:“哦!”她似乎想上前去扶住她,可是却又并没有这么做。呆了一下,伫立原地没有移动。 郭彩绫也呆住了。 打从她懂事以来,这位金大王的掌上明珠,一直是打人,从来还不曾被人家打过,及长以后,更由于父亲的疼爱,传授了她一身不平凡的绝技,更是恃宠任xìng,由于人长得漂亮,本事高,专爱管闲事,打抱不平,加以挥金如土,因此芳踪过处,万民爱戴,这附近数百里内外,提起玉观音郭大小姐的名字来,就连三岁的小孩,也不会感到陌生。 她美丽,任xìng,骄傲,目空一切,然而此刻,却被一个陌生女子迎面掴了一掌,这一掌所给她的内心羞辱,远超过她皮ròu上的疼痛百倍有余,顿时,她有如一具木人般的愣立当场动弹不得。 “孩子……”白衣女子忽然发出了冷颤的声音说道:“你不能够这么骂我。起码,我是你……”下面一个娘字,到了嘴边,却又吞到了肚子里。 “是我什么?”郭彩绫含着泪的眸子,冷酷无情的注视着她:“是我什么……你……你这个女骗子!”忽然,她蛮野的xìng子就象山洪一般的bào发了出来,她大声的嚷着:“你说! 说呀!你又会是我什么人?女骗子!你凭什么要把我爹留下的东西夺走?还我!你还给我!”说时,她猝然翻起右腕,在呛啷一声龙吟里,三尺青霜已握在手中,腰一挫,身子上一步,掌中剑玉女投梭,直向白衣女子当胸扎去。 白衣女子一动也不动的站在原来地方,她身子微微颤抖着,那双露在面纱之外的眸子显得更深沉,更锐利。她似乎善于用她纤细的手指,眼前,就在郭彩绫的剑尖几乎已经扎在她胸前的一刹那,她的三根春葱似的玉指,恰于其时已经拿住了对方的剑尖。 “你……女骗子!”郭彩绫嘴里叫着,用出全身之力,去夺掌中剑,可是一任她施出了全身之力,休想能抽动这口剑一分一毫。 “任xìng的丫头!”说出这句话时,白衣女子的那双眸子更凌厉了,随着她手掌翻处,叭!又是一掌,打中在郭彩绫脸颊上。 郭彩绫啊的痛呼一声,身子一跄再次跌了出去。 这一掌较诸上一掌可要重得多了,郭彩绫再也挺立不住,身子一跄,摔到地上,顿时觉得脸上一阵热疼,一个巴掌形红肿印子,即由脸上明显的现出来了。 “你!”郭彩绫尖声叫着,想由地上跃起来,忽然面前白衣女子伸出了一只手,作势向下搂了一下,即有一股沛然惊人的无形力道,充斥着彩绫四周。 那股无形力道,形成了一种无形的压力,紧紧压迫着彩绫双肩,使她无论如何也是站不起来。 “你……”郭彩绫一时痛泣出声:“你这个女人……你凭什么打我?你凭什么欺侮我!” “我不是欺侮你,我这是管教你。” “你不配!你又不是我娘,你凭什么管教我!你凭……什么?” 叫着,嚷着,她低下头呜咽着哭泣了起来。 白衣女子缓缓的收回了那只手,也许她是在冷笑,只是因为有那袭面纱遮着,所以一时看不出来,只见她瘦立的躯体,在微微的战栗着:“就是因为你爹平素太放纵你,才把你惯坏了,我是代你爹管教你。” “你不配!”彩绫一下子由地上跳起来:“你不配!”她挥着手里的剑,作势再要扑上来,忽然她觉出对方女子身上,放shè出一种凌人的无形罡气。这层无形气,形成一个包围的圈势,紧紧的环绕在她身侧四周。是以, 郭彩绫竟是无法能够袭近到她的身边。 这种功力,彩绫是知道的,当年郭白云即练有这种护身的游罡。目前彩绫也正在学习中,只是她的造诣,自不能与眼前的女子相提并论。攻了两次,她都未能接近那女人身边。 “你是准?”她开始害怕了:“你到底是谁?” “不要管我是谁。”那女子冷冷的一哂,说道:“总之,我对你没有丝毫恶意。绫子,你的气质太浮躁了!这也就是你爹为什么没有把最上乘的武功十一字真诀传授给你的原因。” “你……你怎么知道……这些事?”彩绫象触了电似的后退了一步,她的惊异更不止此:“你怎么知道我的小名?你……到底是谁?你是谁?” 白衣女子发出了一声叹息,摇了一下头。 “说!”彩绫用手里的剑指着她,不胜惊异的道:“你说,你为什么不说?” “我不能说。”白衣女子冷笑着说:“现在还不到告诉你的时候。告诉你你也不会相信的,徒增困扰,于事无益!”说到这里,她话声微顿,慨然的点了一下头,又道:“我走了。”她猛然转过身子,忽然又转回来。 “噢,这些人,”她伸手,指了一下四周围,郭彩绫顺其手指处,不经意的看了一眼,殊不知这一眼竟使得她大吃一惊,原来目光看处,远近的院子里站满了人。 她似乎忘了别人的存在,目光望处,才忽然想到了二位师兄,以及十二武士,无数的庄勇,这些人显然都站在四周。顿时,她的胆子加大了:“你们快来呀!”她大声叫着,用手里的剑,指着面前的白衣女子:“你们把她拿下来!”出乎意料的,话声出口,竟然没有一点反应。 这么多人,居然没有一个开口出声,甚至于连一个会动的人都没有。 “大师哥!”嘴里叫着,彩绫已飞快的纵到大师兄妙手昆仑邬大野身边。 邬大野身躯微微弯着,手里紧握着四煞棍,瞪着两只眼睛,那副样子象是要吃人似的。 “大师哥,你怎么啦?”嘴里嚷着,彩绫用力的在邬大野身上推了一下,不想不推犹可,这一推之下,后者身躯就象是不倒翁似的摇晃了起来,那双脚似钉在了地上那般的结实。 这一惊,使得郭彩绫出了一身冷汗。 她身躯再转,扑纵二师兄一提金司空远,后者也同邬大野的样子一般无二,一动也不动的钉在地上,手上的剑向空中举着,他面部表情益加狰狞,剔眉,瞠目,一副痛苦模样。 “二师哥……你怎么了?”说着,她不禁也用力推了他一下。和邬大野完全一个样子,在她的手推之下,一提金司空远的身子就跟邬大野完全一样的前后摇晃了起来。 郭彩绫吓极了,她接二连三的又试了好几个人,每人都是一样,在她手推之下,所有的人,都象不倒翁那般的剧烈的摇晃起来。一时间,人影jiāo晃,形成了一片令人恐怖的魅影。 她忽然明白了,敢情所有的人,都被人点了穴道一种她生平闻所未闻过的点穴手法。而这个点向他们穴道的人……彩绫猛然转过身来,用着奇异的眸子打量着面前的这个人白衣女子。 “是你……” “不错。”白衣女子呐呐的道:“给他们一点小小的教训,以戒日后猖狂。” 郭彩绫身上打了个冷战。 白衣女子湛湛目光在彩绫身上转着:“小绫子,受了今天的教训,你应该知道人外有人,山外有山,如果你沾沾自满于眼前的成就,你就会遭遇到意想不到的高人……”说着,她由身上取出了一个小小的瓷瓶,又道:“我无意伤害他们其中任何一人,只是看不惯那副张牙舞爪的样子,这些yào你拿去给他们一人服下一粒,却也要等上半个时辰以后才能移动!”说时信手一抛,把手里的yào瓶丢了过去。 郭彩绫伸手接住,愣了一下。 她生平从未受过这样的屈辱,只是打也打不过,骂也骂不过,眼看着自己庄子里的人,上上下下全都被对方奇异的手法给点了穴道,心里这口气郁结着,一时难以发泄,却又是生就的急xìng子,忍不下来,只气得全身一阵发抖,顿时倒地昏了过去。 白衣女子微微一惊,摇摇头,发出了一声轻叹:“冤家!”她嘴里轻轻说着,随即上前,弯腰把她由地上抱了起来,身躯微转,已腾身纵起,向着一座石楼扑去。 这里的一切,似乎对于她并不陌生,甚至于就连彩绫居住的地方,她也可以断定。 掠过了一座紫藤花架,穿过了一片画廊,她已来到了东暖阁。 这些建筑物呈现在她眼前时,她忽然定住了身子,静静的院子里,不见一个闲人,摇曳的灯光,由银红纸糊的窗框子里映出来。 夜色里,东暖阁景致如画,抱着彩绫,她缓缓的走到正门入楼处,那里伫立着一对亮光闪闪的石头狮子。狮子两旁,耸立着两行柏树,夜色里,这些柏树,高立云天,摇曳着破碎了似的一片月光。 她惊讶的目神,在打量着这些柏树,柏树的yīn影,启发着她,使她忽然感触到岁月的无情,韶华的飞逝,当真是“树犹如此,人何以堪”?一切都与记忆里的影子相吻合。 “二十年了……”她心里反复的念着,二十年该不是一个短暂的日子,足可以使一个人有所改变的年代,包括外表与内在。在无情的二十年漫长岁月里,都应该有所改变才是。然而,却无损于那些深烙在心坎上的记忆,正如同埋藏在泥土下面那些久远的化石,那是不可能再有所改变的了。 看着看着,她那双美丽深邃的眸子里忽然滚出了两行泪水,若非是彩绫那一声冗长的呼息,她尚不知要感伤多久。 足尖微点,飞身纵起,有如飞云一片那般的轻巧,已经落在阁楼外的平台上。 一个年轻的姑娘,忽然扑出来道:“小姐回来了?”象小鸟般的,她一直跑到了白衣女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45 章 子的跟前。睁大了眼睛细看了一下,“呀!”吓得她脸色突变,足下一阵子踉跄,差一点坐倒在地。 “别怕,小姐在这里!”白衣女子说:“你……你是谁?”说着,她一径的抱着彩绫进入阁楼。 那个姑娘战栗着跟着进来,她毕竟练过几天武功,跟着彩绫走东闯西见过世面。 “你到底是谁?小姐怎么了?”说着她已扑到了彩绫面前:“小姐!小姐!”叫着嚷着,眼泪可就象断了线的珍珠般的落了下来。 “不要紧的!”白衣女子安详的在一张靠背椅子上坐了下来:“她只是一时岔了气,你去倒碗温开水来。”说时,白衣女子抬起两只手,把系在脸上的那一袭面纱轻轻的摘了下来。 那个姑娘顿时看得呆住了! “天呀!”她心里叫着:“怎么跟小姐长得这么象呀?” “你看着我干什么?” “我……没有呀!” “你叫什么名字?” “叫小眉。”说着,她就勿匆站起,到了一旁茶几上倒了一碗温开水双手端着走过来。 白衣女子微微一笑道:“别这么看着我,我不会吃了你!”说时就把她手里的茶碗接过来,道:“来,你帮着把她给扶起来!” 小眉应了一声,把彩绫扶得坐直了。 白衣女子伸出一只白瘦的手,轻轻在彩绫两腮上一拿,彩绫的嘴就自动张开来,她很小心的灌下去半碗温水,然后再把她身子平平放倒。看着她的脸,她微微摇了一下头道:“这孩子……” 小眉嚅嚅道:“请问……你到底是谁?” 白衣女子一只手轻轻在彩绫心口上顺着,闻言她笑了笑道:“我姓成。” 小眉呐呐说道:“姓成?你到底是谁?怎么会……”很多问题,一股脑的都岔集在她脑子里,她还想再问下去,那个姓成的漂亮女人,已站了起来,道:“她快醒了,我也该走了。”说着,她由彩绫手里把紧握着的一个yào瓶拿出,jiāo给小眉道:“等她醒了以后,你把这瓶yàojiāo给她,叫她快去解救院子里站着的那些人,在三个时辰之内,要是不把他们救活,可就来不及了!” 小眉接过yào来,一时弄不清是怎么回事,只是翻着白眼儿。 姓成的女人似乎依依难舍的依偎在彩绫床边,深情的注视着她,渐渐的她脸上的神采变了,一种母爱的慈辉反映在她脸上,那只薄薄的嘴唇,微微的颤蠕着,象是要吐诉一些什么似的,她伸出的手,也抖颤得那么厉害。二十年了,该有多少话要说?该是多么漫长的一些无情日子? 这么长的一些日子也都忍下去了,在面对着她亲生骨ròu的这一刻,她却几乎为之崩溃。 她深深了解到自已感情脆弱的一面,也就格外的加以克制着。此时此刻,还不是她们母女应该相认的时候,她们之间的隔膜太深了,而她的复生消息也太突然了,这一切都绝非是任xìng恃强的彩绫所能接受得了的。 这条路也许还长得很,岁月固然能无情的冲淡人与人之间的感情,却也能建立起一份新的情谊。 母亲终于忍住了这份激动的情绪,把一切的痛苦,和着泪水,吞到肚子里。 床上的郭彩绫已发出了轻微的呻吟声,白衣女子把握这一时,倏地纵身而起,象是冲霄而起的一只大雁,起落之间,已消逝在沉沉的夜色里。 费了老半天的时间,才把院子里乌压压那么一大片人救活了。数一数人还真不少,一共二十二个,包括两位师兄妙手昆仑邬大野、一提金司空远在内,这些人都象喝醉了似的那般沉重,人是都醒了,只是没有一个能站起来走路的。 郭彩绫心里那份沮丧简直别提了,小眉找来了几个壮丁,把这些人一个个的送到了床上,天已经蒙蒙的有了几分明亮的意思。 看着彩绫憔悴的面容,小眉心里真有说不出的难受,两个人愕愕的坐在亭子里,谁也没有开口说话。 “唉,”过了半天,小眉才叹息了一声道:“最近白马山庄的风水可真不好,老王爷死了还不说,庄子里这一阵子,简直没过过一天好日子。小姐,我看,我们还是找个风水先生来……” 彩绫嗔道:“少胡说。”她说话时的样子大异往常,脸上没有一点笑容,瞪着乌油油的一双大眼睛,小眉还是真害怕,顿时就不敢再吭声了。 过了一会儿,彩绫才轻叹一声道:“天都快亮了,你去睡觉吧!” “小姐你呢?” “我……我还想在这里静一会儿。” 小眉摇摇头道:“你不睡觉,我也不睡觉,我还是陪着你在这里聊天吧!” 彩绫苦笑了一下,没说话。 “咦?”小眉象是忽然想起了什么,道:“寇相公呢?怎么家里闹成这样,他还没有醒?” 彩绫看了她一眼,没说话,低下头只管用她那一只平窄的脚,在地上划着。“小眉,” 她呐呐的道:“你觉得寇英杰这个人怎么样?好不好?” “我觉得寇相公很好!”小眉扬着脸,天真直率的道:“想想看吧,人家千里迢迢大老远的把老王爷的灵体运回来,大爷二爷连声谢都没有,反而疑心人家,小姐你也是。” 彩绫苦笑了一下,点点头道:“你说的不错,我们都错怪了他!” 小眉喜道:“真的?这么说老王爷留下来的那个翡翠骆驼呢?” “寇英杰没说谎,是被人家给抢走了。” “被谁给抢走了?” “被……一个女人!”想起这件事,彩绫心里就烦,她忽然站起来,走到亭子那一边,心里那股子别扭劲儿可就不用提了。 “过来,小眉!你跟我到寇相公住的地方去。” 小眉直着眼道:“现在?” 彩绫没说话,下了亭子往前就走,小眉在后面跟着。 寇英杰房子里黑着灯,彩绫在楼下仰首看了一会儿,想到了寇英杰的被迫离开,心里忽然感觉到就象要失去了些什么似的。她呆了一下,随即纵身而上,落在了楼廊上,小眉在她身后也跟着纵起来,只是她的轻功差劲,身子落下来,发出了通的一声,整个的阁楼都为之一震。 “小姐,”她附在彩绫耳边道:“我们不能这么进去呀,要是给别人看见……” 彩绫看了她一眼,还是没理她,往前走了几步,一伸手就把窗户给推开了,同时闪身而入。小眉忙跟着纵身进去,随手把灯给点着了。室内空空如也,哪里有寇英杰的踪影! “啊!寇相公到哪儿去了?” 彩绫看了她一眼,“早就走了!”说着,她无限气馁的在案旁坐下来。彩绫漠漠的道: “在他床上有一封信说是留给我的,你去找找看!” 小眉马上跑过去,只翻了一下就找着了。“有!”她惊讶着把这封信送到了彩绫手上。 伸出懒洋洋的一只手,彩绫把这封信接了过来,只觉得厚厚的一叠,信封里鼓膨膨的,象是另外还装着什么。她把信封撕开一角,先向里面睨了一眼,顿时一惊,忙撕开来,一枚晶光四shè牵曳着长长银链的小小晶瓶,由信封里滑了出来,坠落在地上。郭彩绫弯身拾起,顿时她神色大变,紧紧的把它抓在了掌心里。“爹!”她惊愕的叫了一声,随即迫不及待的把寇英杰留下的信摊开来。 眼睛里聚集着泪水,那双拿信的手颤抖的那么厉害,她一口气把信看完,忽然,她象木头人也似的呆住了。 “寇英杰……”她嘴里喃喃的唤着,忽然俯身在桌上泣出声来。 小眉在一旁惊得呆住了,她悄悄的问:“小姐,到底是怎么回事?寇相公他怎……怎么了?” 郭彩绫一下子由位子上跳起来,把小眉吓了一跳,彩绫这时又似恢复了镇定,象是她内心作了一个决定似的,把脸上的泪痕擦了一下,信和晶瓶都小心的收起来。 “小眉,”她淡淡的说道:“我们回去吧。”身形一闪,穿窗而出。 晨。无风。朝阳。三者勾画出一种超然静态的美。 静静的河水,毫无声息的在沙滩上淘着,一次又一次,沙滩就象是永远也喂不饱似的,每一次都把泛上来的浪花,吞噬得干干净净,只剩下那片白白的泡沫。 泡沫在朝阳下立刻就消失了,于是浪花再卷起来,沙滩再吞下去,泡沫再消失……一遍又一遍,永远是那么规律而单调的循环着。 几声鸟的啁啾,那种长长的嘴,翠绿色羽毛的小水鸟,每捉到一条小鱼,吞吃后,才会发出叫声来。 天上的云慢慢的在行走,不过是一种寻常,再平凡也不过的现象罢了,然而谁又会留意的去体会到这其中却包涵着一种极不寻常,极为高深学问的永恒在里面? 几条金色的鲤鱼,映着朝阳在窜着波儿,鱼跃的姿态不尽一一,在朝阳方向,万籁俱寂的静态里,鱼的欢跃颇是令人费解。 谁又会去思索这些问题? 这个人准是个傻子! 他寇英杰! 在这里,他已经盘桓了整整三天了。三天来,除了必要的一些生活琐碎以外,他几乎没有离开过这块地方。 上面是一方芦席,下面是一块草垫,就象一个坐垫的老僧般,他在这里参悟着什么。 在沿着河岸苦行了七日之后他才在这里下脚。并非是累了,也不是在躲避什么,他只是觉得这块地方不同于别处的河岸。 黄河上行的地势偏高,下行地势又偏低,上行多礁岩,下行又多弯曲,而眼前这块地方,颇有折衷之势。 这里河道宽阔,宽得有些出乎意外,两岸高山,似乎有意回避着河水,顺着水流的势子,迂回出一个直径约近十丈的圆形水潭子。再下去却又受山势的影响,河道又变得很狭很窄,这块地方显现出天质独厚! 澄黄的河水,只是在打着圈子,寇英杰第一天来到这里的时候,只是觉得特别静,适宜于自己的参悟与苦思,第二天他发觉到鱼跃,第三天他沉思于鱼跃。今天是第四天的开始,他仍然在思索着这个鱼跃的问题。 那幅师授的武林至宝鱼龙百变图是刚刚才摊开来的,横放在他眼前,画中所显示的百条金鲤,映着朝阳挺波跃流,和眼前真景倒有几分仿佛。看完图画再看真景,两相映衬比较之下,他心鼓雷鸣,感觉到一种难以体会的惊心动魄之势。 渐渐的,他的眉心里,不自觉的沁出了汗珠。那是一种不可思议的情绪,每当他把注意力贯注在这些金鲤跃波姿态里的时候,就会有这种雷霆万钧的情势,如果再试着把目光转向河面上真实的鱼跃,两相对照的话,那种激动的情绪更有甚之。 如此十数次印照之下,他已被迫不得不闭上了眸子。 强自定下心来,接下去,情形仍是同样的。是以,在十数次印衬之后,他已精力jiāo疲,不得不掩上了画卷。 其实这段鱼跃的时间是很短暂的,当旭日自东方升高一些的时候,阳光转为强烈刺目,河水中无数金鲤已归于寂静。 寇英杰嗟叹一声,站起身来,他知道,自己又错过了难得的一刻,而下一次鱼跃之时,当如图画中所显示的黄昏时分,时在申、酉之jiāo,还有一段很长的距离,可以起来活动活动了。 他的心情至为苦闷,那是因为他一直在思索着同样的一个问题,一个极其深奥,却又十分枯燥的问题鱼跃的问题。 在任何人看来,也许都会认为这是个不值一笑的问题,然而寇英杰却认定其中大有学问,甚至于他认为,一旦把这个问题想通了,那图画中的百招金鲤跃波,也就可迎刃而解。 在沙滩上他伸展了一下久蜷的躯体,收起了画卷,向着岸边踱过去。 水面上jiāo织着一片金光,晨风吹皱了河水,泛shè出万点鳞光,他不禁又想到了郭彩绫,他想到甜美的笑靥,和那双明亮秀美的瞳子。当然,也忘不了她冷若冰霜的另一面。每当他静下来的时候,他都会情不自禁的想到她,总会兴起一种说不出的惆怅。 很多的事情他都忘不了,现在忘不了,恐怕永远也忘不了。 懊丧、遗憾、自卑、恨辱这么多错综的情绪,每当他一想到她的时候,都会情不自禁,一股脑的涌现了出来。 他苦笑着弯下身来,在岸边的石缝里,用手指夹起了一只青虾,剥开来生吃下去。三天以来,这些河虾就是他最方便美味的餐点。他一连吃了十几只,才把空虚的胃填饱了三分 三分饱也就差不多了。 饥饿使人迟滞,过饱使人昏沉,人的思考力只有在三分饱的情况下,才能充分的发挥极致。各样的感触,也只有在这个情况下最为活泼敏锐而有生气。 这一次他来到这里,内心抱定了十二万分的决心意志,如果他不能参悟出那卷鱼龙百变的诡异武功绝学,他绝不生离这块地方。 不过是三四天的时间,思考已使得他看上去憔悴多了,俊美的面颊上,布满了沉郁的风尘颜色,那双历经大漠风沙,惯以阅人的眸子,也笼罩着一层深深的迷惘,对于人、事,他早已不再那么天真了。 在经过一连串无情的打击之后,他的人生观较之昔日有了极大的转变,对于事理的分析,他不再是单刀直入,开始发觉到正面的探讨,往往不如反面那么的深入,反面有时候又不如侧面那般的敏锐,而有真实xìng。 他把这种心得,运用在武功奥秘的探讨上,顿时感觉到其味无穷,从而使他体会到“不经一事,不长一智”这句话,确实有其真理价值。 顺着岸边,通过那些高矮不一,凸凹峥嵘的乱石,来到了一处石洞。洞前涓涓的滴水,形成了一面透明的水帘子。掠身入内,即可见石洞内约三丈方圆的一块空处,几只獐狗,在寇英杰身方入内时,惊吠着向外奔出。 三日夜以来,他都沉缅于鱼跃的深思,以及十一字内功真诀的深奥探讨里,现在一旦松弛下来,即感觉到无比的怠倦。 这地方是他早已勘察好的安身之处,一些随身的衣物,都存放在这里。 找到一处平坦干燥的地方,摊开毡垫来,身子方一倒下,随即沉沉的进入梦乡。 这一觉实在睡得太长了!当他朦胧中睁开眼的时候,耳中仿佛听见一声尖锐的鸣声 那是一种禽类的鸣声。 一个练武的人,在各方面的感触,都要较常人敏锐得多,必须要具有一触即变的感应力,才配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46 章 得窥武功至高的堂奥。 寇英杰的确是一块很好的练武的料子。事实上,他的武功造诣已经很高了,只是近数月来所结识的每一个人,几乎都大非凡士,是以在多次铩羽之后,才会使他兴出我不如人的感觉。 其实这些人其中的每一个,都不是很轻易的能在江湖中随便邂逅到的。 在历次的打杀劫难里,早已培养成他超人的警觉xìng。是以,在眼前这声禽鸟的鸣叫里,亦使他敏锐的起了一种特殊的自卫反应。只见他双手本能的在地面上用力一按,身躯已车轮般的滚翻了出去,一只其白如雪的鹭鸶鸟,正以着奇快的速度,向他进袭,却因为寇英杰过人的机警,使它扑了个空。 这只是一个开头而已,随着这声尖锐的禽鸣之后,全洞兴起了一片轩然大噪,为数千百的鹭鸶鸟,霍然由洞外鼓翅而入,雪羽jiāo翻,鸣声震耳。 寇英杰方始惊睹到身处万鸟丛中的一瞬,为数千百的白鹭,已向他全身上下袭到。这真是他生平最特殊的一次经历,活了这么大,还是第一次跟鸟类动手。 寇英杰嘴里惊呼了一声,不假思索的劈出了两掌,掌风过处,为首的十数只白鹭鸟,顿时丧生掌下,空中就象猝然zhà开了十几朵白花似的,散开的羽毛,梦境般的飘散着。 也就在这刹那间,寇英杰只觉得全身上下,十数个地方同时作痛,这些禽类的细长嘴喙,每一只都同箭矢般的锋利,钢嘴力啄之下,不啻乱箭齐发,寇英杰立刻感觉到负伤的痛苦。这是一次绝无经验可循的对手战,略有疏忽,即可陷自身于死地。 他发出了类如疯狂的一声大叫,全身在地面上一个疾滚,随着前进的势子,手上已经抄起了地上的毡毯,就势挥手抡出。 对于眼前这般敌人来说,这个武器确是再衬手不过了,那块藏人手织的毡毯,经过寇英杰的内力贯注之后,不啻如一块铁板般沉实有力,其上所加诸劲风力道,有如一片狂飙。 整个石洞,在这股力道充斥之下,不禁发出了轰然一声大响,无数的鹭鸟,迎合着这一股倒卷而来的旋风,有似风中白云般的向着洞外倒卷而出,来得快去的也快,一进一出,如行云流水,星月下雪羽jiāo辉,一时蔚为奇观。 寇英杰力却众鸟之后,自身亦颇为狼狈,大吼一声由洞内跃身而出。随着他跃出的身后,犹有百十只鹭鸟穷追不舍。 这些鹭鸟汇合着先前外出的大批同类,就空盘旋,发出第二次袭击。 这一次较诸前一次似乎要猛厉的多,由于有了前次的伤亡经验,这些灵禽也都学会了乖巧,在千鸟齐鸣的凄厉声中,大批鸟群,霍地散满空间,改集体为个别,一只只的个别进袭,暴雨点般的向着寇英杰上下四周落来。 寇英杰力贯毡毯,一经抡起,上下四方,五丈之内形成一团狂飙,自此为中心,向外扩散出大股狂风,呼呼之声,惊天动地,地面上沙粒一经他风势卷起,弥散出万丈黄尘,其势之锐猛,的确惊人已极!如此一来,对于那数千百的白鹭,立刻生出阻吓作用。 在一阵势衰的啁啾鸟鸣声中,千百只鹭鸟纷纷四避开来,一只只无声息的落在附近的石笋上,白花花的一大片。 寇英杰喘息着方自停手,这些鹭鸟,即作出进攻之势,他只得不停的抡挥着。 人与鸟这般的相处了足足有半盏茶时间。 寇英杰由于在长时间的真力贯施之下,已禁不住全身汗下,他忽然觉出了不妙,聪明人竟然也会做出了傻事。即以眼前而论,寇英杰忽然发觉到自己竟然着了这群白鹭鸟的道儿,姑不论最终胜负如何,起码眼前敌逸我劳,就体力消耗上来说,先就输给了对方。 只是,却已势成骑虎,惟一可行的办法,即是把力道放得轻松下来,两只手轮流的对换着,借以略事休息。如此,双方又相持了一段时候。 寇英杰不禁暗中不迭的叫苦,默念着这般相持下去,吃亏的仍是自己,正在思索着脱身的法子,蓦地,他看见了一桩新奇的事儿。 约在十丈外的沙滩上,浪花正自翻吐白色的泡沫,倒不是那永恒的浪潮有什么新奇,而是浪花冲激之下所带来的那个人。 那个人的确是透着古怪! 激烈的浪花,在掩遮过那片有如犬齿jiāo错的岸礁之后,随即为岸沙所吞没,那个留下来的人,却身处于犬齿jiāo错的石隙之间。 黑长的几股散发,经过河水的洗刷,一股股象是怪蛇般的蜷留在他结实的膀臂之上。 天上没有云,只有一轮皓月,繁星密布,星月jiāo织着一天的皓洁,却把那个人衬托得如此清晰。他的身躯几乎是全部赤luǒ着,仅仅有一块兽皮略遮前yīn后股。 那么高的躯体,的确不多见。寇英杰的身材已经很高了,可是跟这个人一比较起来,显然还差了许多。 这个人是在浪花一退的当儿,自岸礁之间站起来的。在第二次浪花还没有袭过来之前,他已经踏上了岸沙。 寇英杰在目睹着这个人猝然现身的一刻,禁不住心里怦然一惊。 也就在这个人乍然现身的同时,只听得那群栖息在石林内的白鹭鸟,发出了一阵喧鸣之声,纷纷鼓翅而起,一时间幕天直起,直向着来人身上袭去。 寇英杰睹状顿时一惊,暗忖了一声:“糟糕!” 想象中那人赤luǒ的身子,在这为数千百的鸟群攻击之下,必然是惨不忍睹,其实却是大谬不然。 根本上他就猜错了!这为数千百的白鹭鸟,压根儿对那个人就没有一点敌意,非但没有敌意,相反的看上去却是十分友善。但闻得群鸟啁啾,雪羽蹁跹,只是在那人伟岸的身躯之上打着圈子,随着那人舒展开来的一双臂膊,十数只白鹭鸟,徐徐落身其上。 一时间,他头上、肩上、身上……无数的白鹭鸟,纷纷都落了下去。看上去,对方简直就象个鸟人,加以那些未能栖落的散鸟,鼓翅待栖,千百只鹭鸟,银羽生辉,就空舒翅,一时蔚为奇观。 寇英杰不禁被眼前的这番奇景惊得呆住了! 那人似乎无睹于寇英杰的存在,只是调弄着眼前的鸟群,只见他舒展着一双长臂,毫无拘束的飞转着身躯,在那片起伏峥嵘的岸礁上,他伟岸的身躯时起又落,有如星丸跳跃般的起落着。环绕在他身侧四周的鸟群不时的飞起,落下,云羽缤纷,万声啁啾,这般景象,显然又较诸前另有一番不同的妙趣了。 寇英杰直直的伫立一旁,他的感觉又岂止是惊愕而已?简直是震惊了! 眼看着那人在峥嵘的岸石上,跑跳如飞,一番尽兴之后,忽地又掠身河水之上,寇英杰几乎是怀疑自己的眼睛看花了,因为那个人伟岸的身躯,在跃在河面上的一刹那,并没有立刻沉下去,就象是冬季里,山间的那些孩子,玩耍滑冰的游戏一样,这个人的身子,在水面上的姿态,正是与那些孩子们一般模样,只是看上去更要优美得多。只见他双手平伸,身躯微弯,长发后甩着,身势如矢,速度之快,有一泻千里之势。十来丈宽的河面,哪里容得下他这般的纵横自如,只一下,已达彼岸。 寇英杰方自瞠目惊心的当儿,却见那怪人身子在方自一达彼岸的当儿,霍地一个倒仰之势这一个招式,对于寇英杰来说可不陌生。 那是一式最标准的金鲤倒窜波姿态,观其翻仰、后窜、挺腹诸动作,简直混然天成,脱胎于巨鲤化身。 水面上倏地zhà开了一条纹路,循着那人落水的势子,竟然未见激起一点浪花来。 那人的身子,倒扎入河心之内,转瞬消逝不见。蹁跹于天空的大群白鹭鸟,由于猝然消失了玩友的踪影,一时间兴致大减,在一阵互鸣之后,纷纷振翅聚集,循着河水,一路翩翩而逝。 寇英杰直到人鸟消逝甚久之后,才禁不住长长的吁了一口气。 “天哪,”他心里呐喊着:“是人还是水怪?”想着,他遂腾身而起,一路起落于石笋之间,向着河边迫近。 原本他毫无怀疑的肯定那是一个人,可是这时在目睹这一切之后,他的信念动摇了: “人不可能有这般的轻功造诣。”他脑子里很快的把几个认为轻功已登峰造极的人物,诸如恩师郭白云、铁海棠、成玉霜、沈傲霜……等串想起来,显然这些人,都具有惊人的造诣,或许并不在眼前这个怪人之下 ,然而眼前这个怪人那种混然天成的身法动作,却是截然不同于他们四人之中任何一个人,如果这个“人”,真是一个人的话,那么他的这一身杰出武功,显然将是武林中前所未见过的原始身法。这个人,显然具有类似鱼一般的特xìng。 寇英杰自从他身子方一扎入水内之后,即全神贯注着水面上,直到现在为止,却不见水面上有任何动静。他算计着几乎有半盏茶之久,这么长的一段时间,人是不可能在水底下生存的。 眺望着远处的水面,寇英杰心里滋生出一种说不出的遗憾与怅惘。 “他走了……”寇英杰脑子里这么想着,不免内心潜升起一番戚戚,如果假定他真是一个“人”的话,那么对于这样的一个奇人,竟然轻易的就这样的与他失之jiāo臂,的确是太可惜了!他心里的懊丧,简直非言语所能表达于万一。 他轻轻的叹息一声,转过身来。就在这时,他听得身后哗啦一声水响,寇英杰倏地转过身来。顿时,他大吃一惊,由不住发出了一声惊呼:“啊!” 水花翻处,那个人,夹着小山般的一股浪潮,河马似的涌身而出。 随着这人张开的双臂,大股的水花,溅起了三数丈高下,在水花尚未落下的一瞬,这个人已跃身上岸。 寇英杰注意到随着那人张开的手臂里,一连摔出了四条尺把的金色大鲤鱼。 四条大鱼一经登岸,顿时腾跃泼剌不已,那人踏着尖锐的岸礁,门神也似的已来到了寇英杰面前。寇英杰乍然一惊,本能的向后退了一步,瞬息间贯注力道于两掌之上,以备必要时的出手一搏。 那人睁着一双乌黑油亮的眸子,直直的注视着他,足足有很长的一段时间,却是一言不发。寇英杰的心里,这时不自觉的算是松了一口气。 经过长时间的细细观察之后,他总算断定出对方是一个“人”,而绝非是一个“怪”。 只是作为一个人,他的相貌,却也太惊人了!豹头、环眼、阔鼻、巨口。好一副堂堂威武的面容! 七尺开外的身材,看上去真象半截铁塔般的结实,身上的肌肤,很可能由于日夕接触大自然的关系,看上去色作古铜,月光之下油光水亮,闪闪而有光泽。 这人就外表上判来,很难看出他的年岁,一头黑发,想系因为过长的缘故,是以编结成数十股发辫,每一股都约有手指般粗细,自后颈以下,披散在两肩都是,看上去就象是数十条黑色小蛇,盘绕在他颈项之间,确是怪异十分! 双方在互相注视一段时间之后,这个人遂即大步向着河岸上走去。 寇英杰忍不住追上一步,大声道:“壮士留步!” 那怪人倒是闻声即止,却是没有把头回过来。 寇英杰绕向他身前正面站定,抱拳道:“荒谷野流,得睹壮士高人,真是三生有幸,尚请语开茅塞,以解在下愚顽才是!” 那人一双眸子,滑溜溜在他身上转着,并没有说话,鼻子里发出很奇怪的一声长哼,随即举步前行。 地上的几条鲤鱼仍在泼剌着,那人用一根细细的藤条,把几条活鱼串起来,回过头来向寇英杰看了一眼,遂又向前行去。 寇英杰自不愿失之jiāo臂:“仁兄留步!”嘴里唤着,他快步追上去。 那人却不回头,继续大步前行。 眼前是一片起伏峥嵘的岸礁,由于长年为河水所冲激,其上满生苔藓,且尖锐锋利,在上行走,极为不易,而这人赤着一双脚,踏行其上,却有如康庄大道,速度虽是不快,却是极为稳健。 寇英杰注意到他行走之时,上肩一平如水,纹丝不动,只是下躯作大幅度的跨进,这种身法,显然又是极为高明,而绝不同于一般人。 寇英杰内心存着一种亟待揭开的奥秘,紧紧随在他身后,前行那人似乎若无其事的在前行走,寇英杰却必须提着十二万分的仔细与小心。 他气提丹田,运施着轻功提纵之法,饶是如此,仍然不免十分吃力,因为那些尖锐的岩石实在太锋利了,由于彼此间隔的距离远近不一,着力自然不同,略一疏忽即有滑倒之虑,而且这种长时间的提气运行,实在是一件很苦的事情。 前行了约有十丈左右,寇英杰已不禁惊出了一身虚汗,耳边是浪潮的声音,星光jiāo织下的白色浪花,浪淘着眼前的岸礁,看上去,更似有说不出的yīn森肃杀感觉。而前面的那人,更不知是何来何去,给人以梦幻、迷惘无穷的神秘感觉。 寇英杰先以为对方速度既是不快,定必很快就可以追上,哪里知道并非如此。前行了不足十丈的距离,寇英杰已拉后了许多。 那人在在的显现着他的有异常人之处,并非是有意的显露,在他来说,也许只是最自然不过的举动,也就在这些最自然不过的平凡动作里,才能显现出他的超人一等。 寇英杰注意到他行走时的泰然,有如静静的河水溪流,外表似乎看不出他前进的速度,而内里却奔腾着疾流激进之势,这等身法,显然又是高明之至了。 双方的距离,渐渐的拉远,寇英杰叹息了一声,停住了身子,他不得不知趣的打消了跟踪对方的念头。 前面的那个人忽然也停了下来。这时候,他原是迈开大步的势子,就在右足跨出,左足尚还没有跟上,整个身子悬在空中的一刻,他停了下来。 两个人互相对看着。那人炯炯的一双眸子里,并不曾显现出丝毫的忿怒或是不悦,一双冷锐的瞳子,也同寇英杰一般的含蓄着无穷的费解,抬起左手,在空中勾了一下,作出一个来的姿态,他便又继续前行。寇英杰立时心中大喜,毫不迟疑的继续跟上去。 这一些峥嵘的乱石,绵延下去足有数里之遥,那人固是一副无关痛痒的样子,寇英杰却是太苦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47 章 前面的那个人并不因为寇英杰跟不上而放慢脚步,仍然是保持着一定的速度。渐渐的,彼此的距离越拉越远。等到寇英杰以十分的小心,感觉到实在不能再走了,恰恰已到了礁岸尽头。那人手上提着鱼,正自伫候着。 寇英杰鼓起余勇,自礁石上跃向沙滩,等他站定之后,才发觉到全身上下冷汗淋漓,他足下原踏着一双芒鞋,这时才发觉到鞋底已经贯穿了两个大洞,反之那人的一双赤足,却象没事一般。 两人对面注视之下,寇英杰喘吁着抱拳道了一声:“幸会。” 下面的话还不曾说出,那人已倏地腾身而起,却向身侧的悬崖上落去。 寇英杰几乎愕住了! 既然已经来了,岂有中途折回之理?何况对方愈是这样,愈加引起了他的好奇心意,势必要跟随他到底,探出一个究竟才是。思念一瞬之间,眼看着那人起落的身躯,已拔上山峦,一如他方才踏礁过流的姿态,丝毫也看不出他吃力的样子,只不过身躯微微向前倾斜着,百十丈高的斜坡,转瞬之间已到了顶端。寇英杰略为歇息了一下,第二次提气腾身,也把身子纵上山峦,百十丈高下的峭壁,总算也过去了。 等到他攀到顶端上时,才发觉到那人仍在候着他。那人的表情略有改变,那张看上去很严肃的脸上,意外的现出了一丝笑容。 耳边上响起了淙淙的流水声音,几股山泉,象是衍地而行的龙蛇,在乱石之间起伏窜行着,山风由松柏树丛里响起,借着天上的月星,这一切酝酿得那么有趣。把这一切看在眼睛里,那个人却又转身走了。 顺着眼前的谷道,他一直走下去,依然不顾身后的寇英杰,如此前行了数里之遥,就看见一座chā天直起的高峰,寇英杰心里方自怔了一下,只怕对方又要向峰上行去。 还好,那个人在前面忽然停了下来。 当前有一片高山上汇集下来的流水所形成的小小湖泊,那湖泊的尽头,就在山壁上,开有一座石洞。那汉子身子轻轻纵起,如同方才在河面上滑行的模样一般,身躯弓缩之间,已滑出十丈以外,正好来到那石穴之前,双臂轻振,不着丝毫痕迹,已跃身在石洞当前站定。 寇英杰强提着真气,鼓起最后余力,以八步凌波的轻功绝技,向着水面上纵起,湖面上飘浮着许多干枯的枝叶,他就借着这些枝叶供为踏脚之用。 那人注视着他。 寇英杰身子扑向洞前时,双膝以下,已完全水湿,他实在一点力量也没有,连说话的力量也没有了,只管扶着石壁,牛也似的喘着。 那人看了他一眼,也不说话,把手中的鲤鱼,取下一尾来,余下的三条则随手抛入湖水之内。他拿着那条鱼,向着洞内步入。 寇英杰喘息了半天,才算松过一口气来。 只见洞内忽然现出了一点灯光,站在门口,可把石洞内看得一清二楚。 那实在是再简单不过的一个居处,地上铺着一块大大的熊皮,有一个象是自己编成的草垫,那人背向着寇英杰在一边工作,寇英杰才得以从容的打量着洞穴里的一切。 灯光是由一个白玉碗内散发出来的,可能燃烧的是松子油,散发着一种淡淡的清香。 在耸耸yù熄的灯光里,这洞内的一切,可以看得极为清晰。 有两样东西,吸引住寇英杰的注意力一口长剑,一件衣裳。 一口修长古雅式样的长剑,一件金银线参合编织而成的战袍,这两样东西,都高高的悬在洞壁上。 只一眼,即可看出主人对这两样东西极其偏爱。 尤其是那件象是战袍的长衣,特别是用衣架支衬着内部,生怕它弄皱了,高高的悬在壁上,乍然一见之下,几乎象是一个人被钉在墙上一般。由这件衣服的式样长短看起来,几乎可以断定必然就是眼前这个汉子所穿的衣着。 那汉子已经燃着了火,鱼已经下锅了。遂见他转过身子来,指了一下洞内的一张石鼓,意似在让寇英杰坐下。 寇英杰抱拳称了声谢谢,便坐下身来。 那汉子盘着双脚,方在草垫上坐下,却又站起来,只见他自壁角石架上拿起了一样酒器,走向暗处,那里立置着一尊石鼎,鼎盖是一方看来甚重的石板,那汉子推开了石板,探手舀起了一杯酒来,顿时,整个石洞里洋溢起一阵芬芳的酒香。 寇英杰方自疑惑着对方是否以此待客,那汉子已持酒来到了他面前,把满满的一盏酒送到了他脸前。 寇英杰欠身道:“不敢当!”双手把酒盏接过来。那酒器方一接到手里,顿时使得他暗吃一惊。 原因是那只用以载酒的杯盏,绝非是寻常之物,由它的重量与光泽上判来,寇英杰几乎马上可以认定出那是一盏纯金的杯盏。金杯上还镶配着大如猫眼的几颗宝石,更非常见。寇英杰心内希罕,外表却不曾现出,当时道了声谢,随即饮了一口。 酒质呈碧,饮在嘴里味醇而芬,微有甜的感觉,只是xìng子颇烈,也不知是什么事物所酿造成的。放下了酒杯,寇英杰十分礼貌的抱了一下拳,说道:“未曾请教过兄台贵姓大名。” 那人手上拿起一截长枝,聆听之下,信手在地上写了一个朱字。 寇英杰抱拳道:“原来是朱兄。失敬,失敬!” 那人随即用脚把地上那个朱字践踏干净。 寇英杰这时灯下近看这个姓朱的,越觉其面相魁梧,眉目间英气逼人。他的年岁,很可能已经不轻了,因为在那些黑发的最前梢处,稀稀的可以看出一些灰白的颜色,其他大部分的颜色,还是如同漆染过一般的黑。 这个人方面大耳,脸色赤红,前额处,有一道很深的纹路,显示出他的前半生,必然有很深切的人生阅历。 那人手持树枝,在地上写了两个字贵姓? 寇英杰心中一惊,暗忖道:“啊!莫非这个人是个哑巴,怎地口不言语?”一惊之后,他随即抱拳道:“在下姓寇,寇英杰。” 那人仍在注视着他,似乎猜测着是哪三个字。 寇英杰由他手里接过树枝,在地上写下了寇英杰三个字。 那人点了一下头,表示知道了。 寇英杰打量着他道:“朱兄,你怎地单身落身于此?这里尚有亲人么?” 那汉子摇了下头,脸上十分平静的样子。 寇英杰心里实在是说不出的纳闷,他原有很多话想刺问对方,只是在这种情形下,势将不能畅所yù言。 姓朱的那人,由他手里接过树枝来,振腕在地上写了几个字。他力透枝梢,石质地面上立刻留下了深深的痕迹。 寇英杰细看下,那字迹写的是:“此处人迹罕至,除我以外,别无居民,看你情形,莫非要图在此久居不成?” 见那人不语,寇英杰忍不住抱拳道:“朱兄莫非不方便谈吐么?” 姓朱的汉子聆听之下,凝了一下神,未曾作答,寇英杰心里方自后悔有此一问,突见对方蓦地向着自己张开了一张大嘴。 寇英杰一眼之下,禁不住大吃一惊!原来那张嘴里少了一根舌头。 舌头是有的,只是齐中折断。断处如同刀割,切口处干净利落,丝毫不见牵挂。 这一惊,使得寇英杰半天说不出话来。 姓朱的脸上似乎罩起了一片yīn霾,可是那只是极为短暂的刹那,转瞬间他脸上又恢复了从容的神态,只见他略一迟顿,随即振腕,运动树枝,在地上写下几个字:“花如解语偏多事,石不能言最可人”,脸上浮现着一种悠然出世的神态。他的脚,用力的把地上的字又涂抹干净。 舌头是生在人口之内,怎么会无故折断?这么一想下去,寇英杰禁不住打了一个寒噤。 反观那个姓朱的伟丈夫,并不曾现出一点不自在,似乎这个创痛,对他已经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了,也许对于这件事,他早已淡忘了,也许他并没有忘记,如果是属于后者的话,可就显现出这个人大异常人的胸襟与抱负了。 寇英杰脸上现出了深挚的同情,也有说不出的遗憾,因为这么一来,他与他之间,无形中已划出了一道鸿沟。语言的障碍,自然是人与人之间感情进展的最大隔阂。 姓朱的仍然瞠目盯视着他,寇英杰忽然想到了还没有答复他的问题。 “哦,”他说,“是的,我想在这里住上一段时候。” 姓朱的又写:“为什么?” “因为……”寇英杰冷吟了一下。 对方的眸子直直的盯着他,象是两把锋利的剑锋,寇英杰忽然体会到此人直率得可爱,这原本是一项隐秘,不便对外人宣布的,可是他却感觉到没有隐瞒此人的必要。 顿了一下,他遂道:“我是来练功夫的!” 姓朱的点了一下头,振动手中树枝又写:“与鱼跃有关?” 寇英杰顿时一惊,不便说谎,于是点了点头。 那人脸上立时带出了一片笑容,象是很欣慰样子。他手中的树枝继续在地上写着:“我欣见武林中终于有人体会到自然野生物与上乘武功身法的不可化解,你必定会有杰出成就的!”他眸子里流露出深深的钦佩与嘉许,忽然转过身来,向寇英杰招了一下手。寇英杰站起来,跟过去。 姓朱的一直走到铁釜跟前,揭开盖子来,一股鱼香上扑鼻梁,原来先时煮的鱼熟了。除了鱼以外,釜中还混着有一些野芋、首乌之类的野生植物。 寇英杰只闻到了味道,已禁不住馋涎yù滴。朱姓汉子为他满满盛了一瓦钵,自己也盛了一钵,抽出了一双筷子递到寇英杰手里。 寇英杰接过来,才发觉到那双筷子,敢情大非俗物,是一双嵌金包银的标准牙筷。由这双筷子又想到了那件酒器,这两样东西,都显然不是寻常之物,毫无疑问的,必系出自豪门巨户。想到这里,他情不自禁的扭过头来,看了一眼高悬在石壁上的那件银底缕金的战袍。 “莫非这一切,与眼前这个人有着什么关联不成?”寇英杰心里这么想着,却见姓朱的已把钵内的食物吃了个干净,寇英杰以为他还会再添一碗,他却是不再吃了。倒是寇英杰饥肠辘辘,吃了一钵还嫌不够,那人却向他摆了一下手,示意他不要再多吃。 寇英杰放下碗筷,姓朱的汉子接过来到门前去冲洗。乘着这个机会,寇英杰打量了一下这间石室,发觉到这间洞室浑然天成,洞室内侧上方位置却有一扇关闭着的小小木门,也不知通向何处,好象有一股隐隐的鼓鸣之声击迫着,似乎那扇木门随时都象要被冲开来。寇英杰心中虽然好奇,到底自己来此是客,又与对方初次见面,自不便太过随便。 姓朱的汉子又由外面转回来,看见他仰视着那扇小木门,不禁微微一笑,露出洁白又整齐的一嘴牙齿。遂见他走向那扇门下,抬起手打开了横chā在石内的一根铁门栓,顿时就有一股充沛无极的巨大力道,雷霆万钧似的向外冲出。 巨大的风力,直贯向地面,形成了一个螺丝旋般的风圈,站立在门下的那个姓朱的,正是首当其冲,在这股巨大的风力冲击之下,只见他满头长发,倏地蓬散开来,全身上下顿时笼罩于疾劲的风力之内。 寇英杰站立之处,距离着那处风口,少说有两丈以外,而且风穴侧下方,尚有一方凸出的石壁正面挡着风力冲击,饶是如此,寇英杰却仍然体会出风力的惊人。象是万根钢针一齐刺扎向身体上的那般痛苦,空气里旋dàng起的气流,更含着无比的巨大力道,迫使着寇英杰的身子一连向后退出了好几步。 这又是他生平从来未曾体会过的经验,在这种无形压力的暴风圈内,寇英杰身子不停的打着转儿,简直不知何处可以落足。 在一阵激烈的转动激dàng之后,忽然他发觉到右侧方深入的一块地方,也就是石室的正面,却似风力未能波及之处,随即纵身向那块地方落去。 果然如此,这块地方丝毫没有风力的侵袭,他发觉到那袭缕金的战袍,甚至于连衣角都不曾扬动一下,主人选择此处悬衣,似乎正是这般用心。 寇英杰身子站定之后,耳闻目睹,兀自由不住有些心惊ròu跳,渐渐的他才能定下心来,注意眼前所发生的一切。他以无比惊吓的心情目睹那个姓朱的奇人。 那人直直的站立在风口垂直下方,他所当受的风力,寇英杰不难想到。 只须注意他立脚附近,石屑纷起跳溅的情形,即可以想到风势冲击力何等惊人。 寇英杰虽不是身受之人,可是他却可以断定常人在这般疾劲的风力撞击之下,是无论如何难以生存的。而眼前这个人…… 想到这里,寇英杰内心禁不住起了一阵战栗。姓朱的奇人,似乎正在从事一种风浴。 这种情形,在他来说,很可能已成为了一种日常惯行的习惯,是以在他脸上,几乎看不出丝毫的痛苦表情。 整个石洞里,充斥着一股雷鸣声音,石洞里到处溅飞着石屑。那个人的身上,在当受着这股风力冲击之下,先是起了一片白色,由颧面、双肩、上胸、下腹而至双脚、足踝,整个的皮肤,都笼罩着一片奇白,看上去简直就象是变了另一个人样的。 然而,紧接着他身上的白色消褪了,又变成了赤红,最后赤红色又渐渐消褪,而变成了他身上原有的那种古铜色泽,这时,他才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完成了整个风浴的过程。 只见他倏地翻起双手,托住了那扇厚有半尺的檀木门,两只手力运之下,象是一堵山那般的沉重,慢慢的才将那扇木门关好,chā上铁栓。 寇英杰看得触目惊心,他虽非是身受之人,绝难体会身受时之诸般痛楚,然而他却可以断定,自己万万无此能耐,能够当受得住那股凌厉猛锐的透体罡风。反之,能够当受得住这股罡风加体之人,一定是无所不能了,最起码也必然练成了武者的至高境界,即所谓的金刚不坏之躯。 对于寇英杰来说,这是一个崭新的观念,他以前没有见过,没有听过,然而这一切都是那么的真实,亲目所睹,亲耳所闻,不容他不信。 就在这时,他为自己内心许下了一层更高的愿望,并且下定决心要达到这个境界。 姓朱的这个人,无疑激起了他的向上决心,所给他的启发,在某一方面来说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48 章 ,甚至超过他的恩师郭白云。事实上这个朱姓人那身超越凡俗的武功,犹驾临郭恩师及那些他所认识的仕何人之上,这一点似乎毫无疑问。 他脑子里充满了对此人的离奇幻想,包括他的身世,从何处而来,往何处去,住在这里又是为什么。这一切的一切,似乎关系着一件极大的隐秘,而这隐秘却又不象是属于传统武林之间的事情。眼前的这个人,也不象是属于武林中任何一个门派的。 寇英杰的心情,一下子沉重了许多。 姓朱的坐在石案边,回过头来向着寇英杰招了一下手,寇英杰走过来。 二人默默相对着,寇英杰忍不住问道:“朱兄,你来到这里有多久了?” 姓朱的仰头思索了一下,跟着伸出了两根手指。 “两年?” 那人摇摇头。 寇英杰呆了一下道:“那么是两个月?” 那人又摇了一下头。 寇英杰顿时一呆,不禁问道:“莫非是二十年了?” 那人才点了一下头。 “啊!”寇英杰打量着他道:“这么说,朱兄,你今年贵庚多少?” 那人脸上作了一副莫测高深的笑容,石桌上陈设着文房四宝,砚中墨汁未干,拔出笔来,他在一张黄纸上写下:“六十八”。 寇英杰不禁打了一个冷战,他简直是难以置信,眼前这个黑发魁昂,看似三旬左右的汉子,居然已是六十八岁的人,太荒唐、太不理解了。 姓朱的微微一哂,似乎已看出了寇英杰心中所想,随即振笔飞书,在黄纸上写下了: “雅居不沾俗,故而貌不老!” 寇英杰肃立而起,恭敬的抱拳道:“这么说,在下当以前辈视之了。朱前辈在上,请受小弟一拜!” 那人拉住他摇了一下手,示意不可,寇英杰愕了一下坐下来。 姓朱的写下道:“我最厌恶世俗客套,你我兄弟相称,应无不可!” 寇英杰还想谦让,却发觉到对方眸子里闪烁着一片真挚,又似别有一种不怒自威的气质,不容你不照着他的意愿行事,他情不自禁的点了一下头。 那人顿时面飞遄兴,写下道:“此处地jiāo两山回脉,深入山谷,常人罕至,山中多猛兽,人不能近!” 寇英杰点了一下头,表示知道。 那人又书写道:“我名朱空翼,乃成祖第七子世封宁王即是。” 寇英杰大吃一惊,倏地站起,朱空翼用力的把他按了下来,摇了一下手,纸上落笔写道:“富贵功名如云烟,眼前已是散淡人,复以仇恨加身,忍辱负重至今,千万切记不为外人道及!” 在“不为外人道及”字行边,特意的加了一行圈点。 寇英杰点头表示知道。 这位贵为皇亲的奇人,继续在纸上落笔书写道:“几十年来,我七迁居处,却未曾离开积石山,自幼即习武,四十而后,始入门径,得窥堂奥于自觉!” 寇英杰道:“在下钦佩之至,阁下身手旷古绝今,为当今第一奇人,可称不愧!” 朱空翼微微一笑,落笔道:“习上乘武功,贵在自觉,许多招法皆可自创,不必拘泥于故人成见,然先人之经验,不可不重视,观你功力,正在第二阶段,宜善自把握,否则虽入门而未必得窥堂奥,至老不过白忙一场!” 寇英杰禁不住心中吃了一惊,道:“前辈所说的第二阶段是什么意思?” 朱空翼点点头,书写道:“这是我个人对于习武境界的一个区分,整个过程可分为四个阶段!” 寇英杰抱拳道:“在下愿闻其详,不知道前辈可愿赐告,以开愚顽!” 朱空翼落笔道:“习武并非人人可为,一般人所习之武,虽谓之武,其实不武,真正习武之人,天质,根骨,以及后天之力行,缺一不可……” 寇英杰点了一下头,见其振腕如飞,所书之蝇头小字,虽是奇草无比,却不难辨认,笔力苍劲,俨然有大家之风范。 朱空翼笔下并未停止,继续书写着道:“如是,有了天质,根骨,得能入门,三年身体力行,尚须有名师指点,始能达成第一阶段;” 寇英杰点头会意,继续看下去,见他写道:“这第一阶段,旨在筑基,基成之后,可筑宏厦,第二阶段在于布图,乃是看作发展的架式,稍有偏差,即入歧途,从前有杨叔子一人,根骨质禀无一不佳,后天之劳力亦无人可及,只可惜着眼偏差,走火入魔,后虽穷三十年功力,得圆其功,终致一腿残废,岂不遗憾终生!”他继续书写下去:“所以这第二阶段至为重要,关系到你今后的成就,余以为,宁迟以退而观望,不可捷足以求速成,这一阶段如能搭成正确发展图架,未来发展不可限量,那第三个阶段,即是第二阶段的伸延,如达到即为天下一等强人。” 寇英杰道:“前辈说得极是,那第四阶段,又是如何一种成就?” 朱空翼点了一下头,书道:“这第四阶段是武者最上乘,也是最难达到的境界,也就是余今日勉强所能达到的境界。”写到这里,他面颊上jiāo织出一种悲戚,仰起头来,长长吁了一声。 一丝笑容代替了原有的悲戚,只有身历其境,在无数艰难困苦中,饱尝失败而最后获得成功的人,才能有这等深入的表情。 寇英杰内心立时就领受出来对方那种只能意会的心情,由衷的分享了他此时内心所能领略的快感。 “此一境界苟能登临,入世可为武术门一代宗师,出世亦不难为不死神仙,足可与天地共参造化,鱼游于水,鸟翼于空,乃是人生之真正至高境地也。” 寇英杰站起抱拳,说道:“前辈之言,使在下顿开茅塞,亦使在下更增加了向上奋发的决心。” 朱空翼运笔如飞道:“你我相见是属有缘,今后你每日此刻来这里,我当传授你心xìng之功,你休要小看了这门功力,对你今后武术之运用发展,有不可思议之裨益。” 寇英杰不胜惊喜,抱拳一拜道:“前辈如此嘉惠在下,真不知何以为报,前辈在上,请受在下一拜。” 朱空翼身躯未动,却由其躯体内透出一股无形的凌人气机。 这般气息,竟然把寇英杰的身子足足逼退了尺许以外。遂见他在纸上落笔道:“你我相见诚属缘分,我生平最恶俗套,我虽较你大上许多,却不愿以长者自居。你可以去了,记住明日此刻再来。” 寇英杰见他说得真诚,绝无半点虚假神色,心知这类奇人最忌讳客套,再要坚持执后辈之礼,只怕自讨无趣,当下只得抱拳告辞。 朱空翼放下笔,略向他点了一下头,即起身向室内蒲团走去。 寇英杰出得洞外,内心真有说不出的兴奋。这番遇合实在是太离奇,离奇得不可思议。 循着来路,踏着月色,赶回到自己居处地方,天光已然接近子时。坐在沙地上,只觉得全身筋骨疼痛不堪,两只脚心,更是说不出的麻软,脚皮也磨破了。原来他来回踏足在石笋尖上跳跃行走,兴头上不觉疲累,此刻一空下来,才觉出疼痛,尤其是踏行在石尖上的那双脚心,更是有如火炙,全身上下,也就因为双足间兴起的热流,串连得遍体通热。 月色下,前望着那一波浩渺的河水,波面迎以月色,泛shè出点点星光。他不得不打点起精神来,囚为鱼跃的时间,将要来临了。 他不愿意错过了这一日仅得两次观察鱼跃的机会,迎着即将透曙的天光,他把身上那卷鱼龙百变图小心展开。 当他着目于这卷图画上的一刻,内心禁不住大大的震动了一下,只见画中的百条金鲤,衬托在浩瀚金波里,一条条都具生态,看上去简直跃然纸上,仿佛较之以往的每一次都更具形象,更具生态,更要活泼得多。 最近这几次,每当他注视这卷图画的时候,他都会有这种感觉,尤其是眼前的这一瞬,他感觉到这百条金鲤那种生动的姿态,几乎要破卷而出,点点鳞光,近着星月,给人以触目惊心的迫目之感。他生平从未曾见过如此动人的图画,画此图的金龙老人,非但在武功上超越卓绝,甚至在绘图方面的造诣,也足可睥睨艺林,可开一代画匠之宗。 寇英杰打量着画上的百条金鲤,内心澎湃着一种莫名的冲动,这种冲动感觉,其实也不是第一次,只是这一次来得特别强烈。 他眼睛里看的好象已经不再是一卷图画,倒象是纵目在浩瀚的河面上,那百条金鲤也不似仅仅限于画面上所限止的那一式动作。 在他的感觉里,鱼、水百态,早已汇集一片,形成了一幅活跃真实的即景,鱼的强烈感觉,已否定了固定的画姿,而变成了活的景象。 寇英杰果是心存大智之人,这一瞬的灵xìng滋长,迫使他精神大振。他眼睛瞬也不瞬的打量着这张画面,在活蹦乱跳的新鲜意识里,逐一搜索着画上的金鲤。一百条鲤鱼,各尽姿态泼剌为能事,岂止是一百种姿态?一千种,一万种……这股鲜丽生动的画面,早已使他眼花缭乱,只是内心却有一种说不出的喜悦感觉,仿佛他已经将要悟出了其中的菁髓。 蓦地,他内心起了一种震动,脑子里有如鸣雷般的响起了一声暴响,一时间,精神恍惚,血脉怒张,就在他眸子不得不离开这卷图画的一瞬间,他发觉那卷图画上现出了一道闪烁的白色银线,这道闪烁而出的银线,由其中一条鲤鱼开始,有系统的把这一百条金鲤串成了一条。 寇英杰只觉得心头震动益烈,简直无力把持得住,然而他内心激动兴奋的情绪,却是难以遏止。他感觉到,这百条金鲤的微妙诀窍,自己已将把握到了,那道显明的银线,正是贯串这百条金鲤的一个指示。那是意识里,一种智慧结晶的涌现,只有在心灵jiāo智的一刹那,才会滋生出来,稍纵即逝。寇英杰强力自持着心情的兴奋与激动,正待顺着那道画面上所现出的银线指示有系统的看下去,然而,那一阵内心的震动,实在是太过于厉害了。 耳鼓里,再次响起了一声雷鸣,他身子情不自禁的向侧面歪倒了下去,图画上的那道银色线条终于消失了,灵xìng略纵即逝,再也不复现出。 寇英杰只觉得遍体瘫痪如绵,脑子里由千头万绪一下变成了空白一片,什么思维都没有了。他知道自己已经错过了方才那一纵即逝的灵机,那神秘的智灵,原可以指示他窥透鱼龙百变的诀窍,从而指示他下手研习的方略, 然而这一切,都只是因为他的内在功力不够,竟然坐失良机。 睡在沙滩上,他身心异常的疲惫,只觉得有说不出的心灰意懒,一切的希望似乎都破灭了。慢慢的坐起来,他再向那卷图画上注视过去,已经不复再象刚才那般的生动了。不知道又要过多久的时间,才会有方才那般的智灵,而智灵再涌现时,势将遭遇到同样的抗阻力量,自己又何能躲过?寇英杰沮丧的把这卷鱼龙百变图重新缠在腿上,他似乎万念俱灰,懒洋洋的由沙地里站起来。 就在这一刹那,天忽然亮了,东边天际,忽然闪出了一道红线,也就在这一瞬间,第一尾鲤鱼,由水面上泼剌跃起,紧接着千百条鲤鱼同时跃起,一时间群鲤跃波,水面上汇集成一片光灿,金红银白的鳞甲,映着天色,反shè出一江的异彩,那番景象实在美得出奇! 寇英杰的目光,不禁又被紧紧的吸住,注视下去。 自从与朱空翼邂逅jiāo谈之后,他的观念也有所转变,从而认识到一切的武功真髓,俱都孕育在大自然里,世间第一等的功力,也无不取之于大自然,认识了这一点,从而也就可以联想出,那些所谓的武学大师,各派的开山鼻祖,他们所创设出来的武术招法,也都是对于大自然的某些动态心领神会的集结。 寇英杰心中不禁发出奇妙的一种想法有一天如果他也能够创设出几种属于他自己独有的招式,那该多好? 水面上鱼跃至欢,几只水鸟蹁跹的翱翔在水面上,不时的平飞,俯冲,掠波,跃起…… 柔和的动作,却暗含着强烈的冲激意识。 寇英杰在这些看似柔和其实激烈的动作里,忽然体会出不平凡的意义,那是一种永恒的继续,象征着生命的光热和突破。 忽然他对自己的一切,又充满了信心。 他心里暗想道:“总有一天,我会参悟出这卷图画里的奥秘,必然也会领略出一套属于我自己的武功……”内心有了这番决定,他感觉到镇定多了。 他返回到石穴,沉思细想了一刻,总觉得一颗心忐忑难安,这一切都由于朱空翼这个人来得太突然了。 这位贵为皇裔的亲王,竟然会沦失在荒芜的山野过着类似原始人一般的生活,的确是匪夷所思,非但难近情理,简直是荒唐怪诞! 朱空翼不可能说谎。这些,寇英杰只须要由他所用的几件器皿,以及那袭高悬在壁的战袍就可证实。再者,他的那种高贵风华与气质,即使不能说话者,也在在表露无遗。 寇英杰不但相信他贵为亲王,而且还断定他必然是一个杰出而有所作为的王爷。 至于这样的一个人,又如何会沦落到如此境遇?那可就令人深思不解了! 最使寇英杰为之谜结的是象朱空翼这样的一个人,谁能由他嘴里,把那根舌头割走?这其中必然包藏着一件大的隐秘,而这件隐秘更可能关系着皇族的黑暗恩怨,细想起来,简直是太可怕了! 朱空翼这个皇族贵裔,何以会退隐在此人迹罕至的荒山野地? 他是否在逃避着什么人?或是在忍受着什么…… 总之,因为一切太微妙,太离奇,设非是其本人,外人,任何人也都难以猜透。 然而,象朱空翼此人那一身巧夺天地造化的杰出武功,在寇英杰想来,同样的是不可思议的奇妙,同样的是令人猜测不透。 十 睡梦里,他又听见了那阵鼓噪的鸟鸣声,有了前番的经验,他在耳朵方一听见这阵声音的开始,随即迅速的翻身坐起,目光所及,无数的鹭鸶鸟在洞穴外低飞打转。 倒不曾象上次那么冒失的进来,寇英杰迅速的把外衣脱下来,提防着鸟群的侵袭,可是并不见有一只飞进来。 洞外艳阳高炽,烈日似火,阳光bào炙下的沙粒,一片金黄灿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49 章 烂,其热度,不亚于釜底柴薪。然而,一件怪事发生了!就在那片bào热如炙的沙滩上,一个人正在奔驰跳跃着。 寇英杰只一眼就认出了是朱空翼。 鸟群就在他头顶上盘旋着,随着他窜上落下的身躯,时高又低,迤逦而过,挥洒又来。 朱空翼其人就象星丸跳跃般的,在那片黄沙地上起落着。 寇英杰心中一惊,正想奔出去,即见朱空翼身躯再起已经投身跃入河面上,遥向对峰,一路踏波而去,大片的鸟群一直追随着他,人鸟在极为短暂的时刻里,随即消失无踪。 寇英杰惊讶的追出去。岂知,他的双脚方自一踏上沙面,即被烫得跳了起来,勉强的跑出三数十步,即不得不转身又跑回来,尽管如此,犹自大大的感觉到消受不住,再看一双脚心被烫得血也似红,许多地方都起了水泡。忽然,他体验到,这也是在练习一种功力,朱空翼是否在暗示自己什么? 他记得人体上每一处穴道,其中藏在足心的一双穴道名唤“涌泉”,与头顶的“百汇” 上下相通,均是人身重穴。此刻他显然觉出这双穴道里蒸腾着阵阵热气,身上也就异常的舒坦。 一整天的时间,他都在练习吐纳内功。 黄昏时分,他走到乱石参差的石礁隙间拣食了几枚青虾,静候着子时的到来。 子时将是他前去会晤朱空翼那个奇人的时刻,也是他一天里唯一不寂寞的时间。 朱空翼并没有传授他什么特殊的武功,只教他站、立、坐三种奇怪的架式,每一种架式都须用很长的一段时间去完成。加上来回那一段漫长艰苦的路程,每一次寇英杰回到居住的地方之后,都会累得上气不接下气,疲累不堪的进入梦乡。 这样的练功方法,他持续了足足有两个月之久。 两个月几乎和两天没有什么区别,因为每一天的工作其实都是一样的,再单纯也不过。 他并没有感觉到自己有什么不同之处,如果一定要找出有什么不同,那就是他发觉自己变得瘦了,身子比以前结实多了,较诸昔日比较不易感觉到疲累。 昔日,每当他由朱空翼处转回来的时候,他都会觉得全身精疲力尽,如今,这种感觉居然没了,反倒是觉得精力无穷,好象不再有累的感觉。过去,他每次视朱空翼处为畏途,如今他可以毫不费力的来回奔走,非但速度加快了一倍有余,而且足下不再象以前那般轻飘飘的,而是每一步都有扎实的感觉。 朱空翼似乎从来也不过问他进展的情形,只是严格的要求依照着那三个奇怪的站坐姿态。 他虽有口不能言,然而由他外表的表情看来,显然他对寇英杰的进展情形感到满意。 寇英杰对他内心充满了极度的好奇,二人虽然相处了两月之久,但是寇英杰对他所了解的,依然是这么少,和第一天所知道的一样多,仍然只是他的名字朱空翼,身分皇族贵裔,其他的还是一概不知。 这一天,寇英杰象往日一样的练习了第三个架式,却见朱空翼面现微笑的站在他身前,向他点了一下头,便走到桌前。 寇英杰跟过去,朱空翼由桌子上拿起笔来,在纸上写道:“你的第一步功夫已经练成了,比我预期的时间,竟然快了一个月。从明天起,我要你开始练习第二步功夫明天此时,我自会去找你。” 第二步功夫是“水涛功”。 在一个长短约可容人的石缝里躺下身子来,任上潮的河水浪花汹涌的拍在身体上,每天冲击约一千次。 寇英杰试行了三天之后,才发觉到这又是一项强烈消耗体力的新奇功力。一千次浪涛拍体之后,只觉得天昏地转,眼前金星乱冒,尤其是全身上下有种说不出的感触,仿佛每一块肌ròu都与组织脱离了关系,几乎连站起来也是不能。 睡眠似乎是解决任何疲劳惟一的法门,每一次寇英杰都是神采栩栩的去,却又精疲力尽的回来。他开始体会出朱空翼所以要自己练习这些功力的目的,主要是在为自己培养“无所不为”的内在功力,有了这种功力的基础之后,才似乎能够问鼎那些足以参天地造化的奇妙武功。 日子过得再单纯不过了。转瞬间,又是三个月过去了。 寇英杰在前二后三,五个月的漫长时间里,自比为一部不停cāo作的器械,每天只是不停的劳累着,他并没有放弃观察鱼跃的动作,事实上,抛开那卷鱼龙百变图画的观念,这种行为已成了属于他每日取悦于自己的一种娱乐,一种永恒的启示。 也正是这些鱼跃的动作,支持鼓舞着他,使得他日复一日艰苦的向前迈进着。 他和朱空翼这个人,一直保持着奇怪的jiāo往。 朱空翼似乎日子过得很快乐,从来不曾见他忧愁过,然而每当他安静下来的时候,他那沉郁的目光,在在的显示出他仍然有着内在的一面。 因为他是人人都是有感情的。 所以寇英杰从而猜想着他必然也有痛苦,痛苦的根源必然是来自昔日,到底为什么,他可就不知道了。 眼前已是隆冬的寒冷天气,尖锐的寒风象刀子般的刺痛着他的肌肤,接近山洼子里的那片静水,已经结了薄薄的一层冰。 入夜时,朱空翼特地送来了一张大熊皮。 寇英杰在山洞边生了一堆火,诚邀朱空翼留下一谈,后者很爽快的留下了。 寇英杰发觉到他今日穿着的装束略有不同,上身加了一袭豹皮背心,下身破例的穿了一条长裤子,光赤的双脚上,也加了一双薄底的京靴。这双靴子质地华贵,靴面上刺绣着二龙夺珠的画面,显示出来自昔日的大内皇族!除此之外,他背后还多了一口剑。 五个月以来,这口形式古雅的长剑,一直悬在他所居住处的石壁上,从不曾见他摘下来取用过,这时忽然摘下来佩戴背后,使得寇英杰大感惊异,然而他依然保持着缄默。 他已把他的脾气xìng情摸得十分清楚,深深知道,设非是对方自愿出口,休想套问出他的片语只字。所以,寇英杰明见他疾装劲服,身佩兵刃,却不加追问,朱空翼也不自行道出。 略微沉默了片刻,朱空翼才拿起一截树枝,在地上写下“我要出去一趟,三五天之内约可转回,特来向你道别!” 寇英杰道:“去哪里?” 朱空翼在地下写下“京城”二字。 寇英杰原想问他原因,可是朱空翼似乎不想多说,他继续在地下写道:“这里即将落雪,天气很冷,你元罡初成,只怕还挺受不往,夜里入睡时切记不可受寒,我返回之后即可与你切磋剑法了。” 寇英杰怔了一下道:“什么是元罡?” 朱空翼写道:“也就是用以御体的元始罡气,这半年以来,你所培练的正是这种气机,你此刻尚体会不出这门功力的用途,但是不久之后,你却可感觉出它的妙用无穷,你的苦心绝不会白费的!” 寇英杰深为感动道:“朱兄对我如此厚爱,真不知何以为报,他日如有用到小弟之处,虽肝脑涂地,亦在所不惜!” 朱空翼脸上泛起了一片轻微笑容,未置可否。过了一会儿,他又用树枝在地上写道: “我从来也不曾问过你的家世,你可曾成过婚么?” 寇英杰脸色微微一红,摇摇头道:“还不曾。”他想不到朱空翼竟然会有此一问,当下乘机反问道:“朱兄你呢?” 朱空翼神色一凝,略为迟犹了一下,才点了一下头。 寇英杰登时呆了一呆,他呐呐的道:“那么嫂夫人如今还健在么?” 朱空翼眸子里立刻涌现出一片怒光,寇英杰心中一惊,半年以来,他还从来不曾见他发过怒,即使象眼前这般的表情,也是第一次见过,心里不禁深为后悔有此一问。 却见朱空翼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却又点了一下头。 有了刚才的表情,寇英杰不便再往下问。 朱空翼似乎很能够控制自己的情绪,他那双内蕴神光的眸子,在寇英杰脸上转着,微微颔首,随即在地上写道:“这么说,你目前尚是童身了?” 寇英杰想不到他会有此一问,怪不好意思的点了一下头道:“正是。” 朱空翼脸上闪过一片希罕的表情,写道:“怪不得你进展如此之速,你原有深厚的武功根基,经过这次强力筑基功夫之后,必然得获大成,未来进展不可限量,只是在未来百日之内,尚须谨慎,不使外魔分心才是上上之策!”书写至此,掷下手上树枝,站起来转身向外步出。 寇英杰跟出来,月色之下,只见他步履轻巧的点踏着水面,已越过了眼前的这片河面,登上了彼岸高山,闪得几闪,随即无踪。 在灯下,他缓缓的展开了那卷鱼龙百变图画,洞外寒风异常凛烈,真有飞沙走石之势。 他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凄凉,盘膝跌坐在熊皮上,他的那双眸子不经意的又落在了面前图画上。已经有过十几次的经验,自从那一次画像欢腾之后,就再也没有丝毫异状,一百条鱼,仍然是一百条鱼,鱼是死的,水是凝的,其间的意义至为单纯。他几乎感觉到灰心了。 这一次,他仍然未曾抱着多大的希望。 然而情形却显然有异,当他目光方自向画上一落,即觉得目光已深深的被画上的百条鲤鱼所吸住,婆娑的灯光下,那画上的一百条金鲤,显然又变活了。 寇英杰内心由不住一阵大喜。然而,有了前番两次的经验,他再也不敢掉以轻心,顿时双目下帘,轻轻闭上了眼睛,一时凝神运息,作了一番调息工作。 约半盏茶后,他再睁开眸子,重新向着面前那张画上打量过去,这一次,似乎立刻收到了功效。在一片闪烁的水光鳞甲之间,那一百条戏波的金鲤果然复活了,由第一次开始,按着画上所显示的动作,一条条展示出来。 寇英杰警惕着这番灵思来得不易,当下意不旁骛,只是把目光注定在第一条鱼身上。 他身上重复象以往的那两次一样,开始起了震动,渐渐的,这种震动越来越剧烈,给他感觉,有如万马奔腾,山崩海啸那般的猛烈,耳鼓间的鸣叫声,随之亦起。 然而,这一切却不似以往的那两次那般,给他无可忍耐的痛苦。 他盘坐的身子,也不再随着内在的震动而动摇,意志亦能专注而不分散,渐渐的他体内的震动愈来愈猛,耳鼓间的鸣声亦愈来愈大。就在他开始感觉到难以挺受支持的一刻,忽然,他体会到由丹田内散布出一股奇热气机,这股热流,很快的在他全身四肢间扩散开来,顿时心凝智爽,痛楚大减。 也就在这一刻,耳鼓间响起了一声雷鸣,全身亦随之大大的震动了一下。 寇英杰未曾倒下去,他全身上下,早已为体内渗出的汗水弄得一片湿漉淋漓,但精神振奋,不曾感到有丝毫的怠倦,反之,注意力更为深入集中,在那声震耳yù聋的雷鸣之后,内在的情绪,竟然突地安静了下来。 安静!无比的沉静!一切的声音,在极短的一刹那间,完全消逝无踪。 他身上感觉到一阵异常的舒服,仿佛由奔腾骇浪的汪洋大海忽然来到了水波不兴的静湖里。耳朵里响起了一片水声,水声发自那卷金鲤跃波的图画,现在他才算真正领略到鱼跃情趣。 耳朵再也没有干扰思维的任何噪音,欢腾活泼的鱼跃场面继续着,画面的幻化,较诸真实的景象有过之而无不及。 蓦地,他面前的这张画,在他视觉里一下子变得大了许多。 岂止大了许多,简直变成了另外一番景象。 这张画已不再是一张“画”了。 横摆在寇英杰面前的是一波浩dàng金波的河水,那百条鲤鱼在红色的阳光烘衬之下,各尽泼刺腾跃的能事,一时间蔚为奇观。 寇英杰内心之喜悦可想而知,他知道这种灵智的涌现,不会太长久的,如不能即时把握,只怕又要枉费许多时才得再次显现,是以,他意不旁属,全神贯注。 这一阵金鲤翻跃的姿态实在是太微妙了,太复杂了,一百条金鲤各有姿态,各个生动,如果仅仅只是一条画像,看上去只不过是一百种姿态而已,然而此刻,这一百条金鲤,所幻化的体态可就远非一百种姿态所能限制得了的,所幻出的形象是一千种,一万种,不由得寇英杰眼花缭乱。 如何能由这些缭乱的姿态里,作一番有条理有系统的归置与整理,选出适宜模仿的身法和招式来,那可是一门大学问了。寇英杰轻轻呼息着,这半年来他就培育元气,苦练阳罡方面来说,已收到了极大的进展效果,无异已是这一行当里的极流水平! 冷静的头脑,敏锐的思虑,细审的目光,帮助他很快的在这些锦鳞互映之中,作重点的记忆与捕捉。 倏地眼前一亮,一道银色的长线,在鱼波之中显现出来,这道银线象是一条细长的蛇,穿行于金波众鱼之间,线过之处,群鲤止波,顿为静止神态。 一时,一百条金鲤,活生生的衬展出一百种奇异诡奇的姿态。 寇英杰立刻就认定出这百式身法,正是适宜于人身模仿的最佳姿态。 整个画面上,闪烁着一片红光,这种智光因灵xìng的突现,很可能在极短暂的一瞬即全消失,只看你的悟xìng到底如何,是否能悟出来。 因为有了前次的经验,寇英杰认定这道银色的光线正是人智与灵xìng结合的指标,是以,在这条银色的光线方一出现之时,他就全神贯注。 这道银色线条慢了下来。在他的注视之下,眼看着这道细长的银线,缓缓的游现于群鲤之间,其速度甚为缓慢。 寇英杰注视着,见它起自第十三条鲤鱼,然后每隔一条作线的连串,待串到末尾时再回过头来由第一条开始。 立刻,寇英杰体会出这是一种不平凡的显示,随着这条银色光线的指示,他默默的记下了银线所显示的前后秩序,这番工作,方自过目一度,那条银色的光线,随即消失于无形之间。 寇英杰心中一怔,方待再次运神细看,眼前画面忽的一暗,红光猝失,寇英杰只觉得心头一震,一切智灵所显示的官觉,完全丧失。这时他耳中,才又听到外面的风声、飞沙声,还有淅沥不绝于耳的雨声。 油脂灯闪闪yù熄,洞穴的光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50 章 显得异常的昏暗。 寇英杰再向画面注视时,才发现到那幅鱼龙百变的图画又恢复到了原有的形样,依然是那般固定的一百招姿态,只是对于他来说,已经不再陌生。 寇英杰脑子里还记得,方才那道智灵幻化而成的银色指标所显示的顺序,他默默的记着先后的顺序,重新在图画上安排了一次,留下深刻的记忆。 这番工作完成之后,他感觉到很累了。无异的,这是一种内在智力灵xìng的透支。内功、定力、智慧、灵xìng,四者缺一不可。他侥幸的是具有这种功力的境界,达成了他衷心所期盼的愿望,而不负恩师郭白云临死相托。 今夜,他已不再有聪明的智慧,怀着一颗激动而兴奋的心,缓缓地收起了那卷鱼龙百变图。 他内心真有说不出的愉快,日思夜想,魂牵梦系的杂题,一旦解开,这番喜悦之情,也只有他自己才能深深体会出来。 洞穴外苦雨凄风,加深了夜的恐怖,澎湃的浪潮,紧紧叩着孤独者的心鼓。 风声、雨声、浪花声,jiāo织着一天的不宁静。有始以来,再也没有什么声音,能与这所谓的自然天籁抗衡,再也没有任何声音,能够奏出这般的节奏。 在一度激动兴奋之后,寇英杰再次保持了冷静,又回到了眼前的现实。自从来到这里,半年以来,还不曾下过雨,这番骤雨来得好突然。寇英杰缓缓地绕出弯曲的穴径,来到了洞前,一件足以使他惊吓的事情发生了。 他身子急速的向后退了一步,借着洞穴口的一方巨石影遮住了身子,然后才向外面打量着,他眼睛所看见的是一极不平凡的景象。骤雨中,有一艘官舟泊在岸边。风狂雨大,那艘官舟被吹得前颠后伏,两名力夫用手牵着绳索,把官舟系向一方凸起的礁石上。 那是一艘十分讲究的官船,看起来船舱十分宽大,悬在船舱前的两列青纱罩的宫灯,想是由于风雨之故,早已熄灭,倒是挂在内舱的两盏竹丝罩气死风灯,依然照亮如故。这两盏气死风灯上,每只上面都有红漆写着一个“内”字。 寇英杰立时内心一懔,据他知悉,这附近府县,绝无以内字冠名者,很可能舟中人物是来自当今大内皇族,如果自己猜测不错的话,那么此时此刻这些来自大内的舟中人物,他们的动机与意图可就值得警惕与怀疑了。 寇英杰感觉到一阵心惊,打量着眼前那一片浩dàng的河水,真不知道这艘官舟是怎么进来的。事实上这处水面,乃是黄河主道岔流分出来的一脉支流,由于分出来的岔流,所经之处,皆是急弯骇流,且曲折狭窄,又多礁石,简直是不能行舟,象眼前这等官舟,它是怎么进来的? 然而这些都不是寇英杰所关心的,因为他看见舟内已有人向外步出。 先是两名高撑着油伞的汉子左右站立在舱门两侧,随着舱帘揭处,由舱内步出了两名身着黄色缎质长衣的老者,二老者由年岁上看去,大约均在六旬上下,均是一样的高个头,白面皮。 左面的一个生得长眉细目,鼻挺口方,颔下留着三绺羊须,右面的一个看上去却要jiān滑得多,一对八字形的老鼠眉,三角眼,头上长发多已皤皤,却在前额上系扎着一条蓝色的缎带,缎带正中,配着一块闪烧着奇光异彩的宝石结子。 两个人有一点共同的特点瘦。 夜雨凄灯之下,那两张白皙瘦削的脸,看上去确是够恐怖的。 两个老者似乎都具有相当的身分,神采之间说不出的一股子傲慢劲儿。 站在船头上,向着岸上打量着,二老低声的在说些什么,因为距离颇远,寇英杰听不清他们在说些什么,只能够看见二人嘴里散出来的白气。 这时,雨已经停了,但是风势很大,那艘官舟被浪头掀起来又落下去,颠颠撞撞极不安稳,只是船头上的两个老人,却并不慌乱,站立着身子,就象是打进地里的石桩一样稳固,倒是那两个一旁持伞的汉子,身子跌跌撞撞,现出东倒西歪的样子。 这时即见由舱内步出一个蓝衣汉子,手上拿着两件油绸子雨披,羊须老者向他摆了一下手,说道:“用不着。”这三个字可能是顺风的关系,寇英杰听见了。遂见两个老人各自在整理着身上的衣服。 那个鼠眉老者回头说了几句,即见他右手在长衣下摆上微微一抄,瘦长的身躯已经腾空而起,直向岸边上落去。紧接着那个羊须老人也自腾身掠起。 官舟虽已泊岸,但是岸边与沙滩中间还间隔着许多凸礁,这些犬齿jiāo错的岸礁,各具形象,散布开来足有七八丈的距离。 然而这两个由官舟上腾起的汉子,却是由舟上直达沙岸,象是两道搭空而过的彩虹,随着一片衣袂dàng起的风声,双双落在沙岸上。 寇英杰只由二老上岸的身法看来,已知二人身上怀有罕世的武功。 此刻由于双方距离不远,寇英杰非但可以清晰的看清了二老的面影,甚至于对他们说话的声音也听得很清楚。 只见那个鼠眉老者冷冷一笑道:“我不相信他会住在这个地方,这里简直无处容身!” 羊须老者一双细长的眸子缓缓的在附近搜索着,聆听之下,冷冷的道:“这可不一定,宁王少年时就有很奇怪的出世念头,越是人间罕至之处,越是有可能容他藏身,你我既然已来,总要找上一找才好。” 鼠眉老者冷笑道:“天下之大,哪里不能藏身,我就不信海胡子他算的这么灵,偏偏圣上就是听他的鬼话,可就苦了我们老哥儿俩了!” 羊须老人逍:“海胡子确实有一套,别的不说,只他那一手三yīn绝户掌,只怕普天之下,再也是找不出有第二个人能够当受得了!” 那鼠眉老人似乎心里对那个姓海的充满了不服,聆听之下,只是冷笑着不吭声。 那个留有山羊胡须的老人,遂即由袖内取出了一个羊皮卷儿,慢慢的拉开来,鼠眉老者拿出一个火熠子,迎风一晃,呼的一声,已把火亮着了。 两个人就着火光,在那羊皮卷上端详了片刻。 寇英杰虽然不曾看见他们在看些什么,却可以猜知他们必然是在看一张地图。 果然即见那羊须老人收起了羊皮卷儿,眼睛在四下观望了一转,道:“不错,这个地方,实在很象,我们往下面搜!”说完身形略闪,已扑出丈许以外。鼠眉老人紧紧跟在他身子后面,也向前袭来。 寇英杰心中一惊,本能的退入洞内。现在他已经知道,这两个人是为朱空翼而来,而且毫无疑问的是来自大内。 这个消息太突然,太令人震惊了! 寇英杰右掌轻挥,用掌风把洞内的一盏油灯熄灭,黑暗里他悄悄的盘膝坐定。他的思维,已因为这件事的突然介入而复杂凌乱。 朱空翼虽然不曾把他的出身来历详尽说明,可是只由他嘴里的那截断舌,以及他所表露的神采,已可明显的判断出,他身上必然背负着难以昭雪的奇辱大仇。那么,眼前这两个来自大内的诡异人物,他们的意图宗旨,也就不难想知了。这么一想,寇英杰真有点坐不住了。 眼前朱空翼出门未归,只是他所居住之处如果一旦为他们发现,日后势必会留下无穷后患。这么一想,他实难再保持缄默,当下自地上站起,正想向洞外奔出,霍地面前疾风袭体,紧跟着是火熠子晃动。 哧的一声,亮出了一道火光,两个老人已并立面前。 寇英杰吃了一惊,向后退了一步,只见二老脸上闪焕着无比惊异的表情。 羊须老人沉声道:“你是谁?” 寇英杰道:“在下姓寇,二位是……” 鼠眉老者一双锋芒毕露的三角眼在洞室内一转,遂即上前,用千里的火熠子,把面前的一盏抽灯点燃,然后把火熠子又收到怀内。他缓缓转过身来,那双三角眼,紧紧的逼视着寇英杰,这才冷冰冰的说道:“我们是干什么的,你先别问,先回答我们的问题再说!” 由神态上看来,这个人比那个羊须老人要难说话的多,寇英杰对于这个人一见面即无好感。 那个留着山羊胡须的老人鼻子里冷冷哼了一声,在一方大石上坐下来,闪烁着精光的一双长长细目,在石洞内四下看着:“这里只有你一个人住?” “不错,就是我一个人。” “你为什么住在这里?”说话的是那个鼠须老人,在他说这句话时,身子不禁向前逼近了几步。可是他立刻就觉出不对了。 须知今日的寇英杰已非当日那般身手,半年以来他身受朱空冀悉心指导,由大自然里锻炼出大无畏的盖世神功,已于不自觉里养成了护体之罡。 眼前两个老人,皆为当今维护皇族安危的大内侍卫,自然身手不凡。是以,就在那个鼠眉老人身子向前方一逼近时,立刻就感觉出来。 寇英杰也感觉到一种异样的接触,只觉得全身大震了一下,那是一种同xìng相斥的显明现象,他微微一惊,霍地站起。就在他身子方一站起的当儿,那个鼠眉老人的身子却禁不住向后退了一步。 鼠眉老人脸色顿时为之一变,一旁的那个留有山羊胡须的老者也禁不住面色一惊。 鼠眉老人似乎有了此番见地,对于面前的这个年轻人顿时提高了警惕,神色上也不似先前那般狂傲了。 “原来足下是个练家子。失敬,失敬!”边说,他边自抱起一双瘦拳,那张青皮少肌的瘦脸上现出了一种暴戾:“寇朋友,有几句话我们要问问你,你却要实话实说,不得虚言搪塞,否则只怕对你不利!” 寇英杰见对方鼠眉老人说话时,那双三角眼里不时闪烁着凶光,大有一言不合即时出手之意。在经过一连串不平凡的遭遇之后,寇英杰对于任何事理人物都不能随便掉以轻心,同时也能遇事沉着,不再冲动。聆听之下,他微微点了一下头道:“二位老人家既不以身分姓名见示,寇某人又何必非要回答你们所提出的问题不可?显然不合人情事理!” 鼠眉老者一挑那两道老鼠眉,正待发作,一旁的那个羊须老人却冷笑了一声。他一只手捋着颔下的山羊胡子,点了一下头,道:“小兄弟你这句话说得也不无道理,我二人的名字告诉你无妨,但是问你的话,你却要实话实说!” 寇英杰道:“那也要看当言与否。” 鼠眉老者怒叱一声道:“大胆。”圆睁着一双三角眼正待发作,他身边的那个留有山羊胡须的老人却横身而前,作出一副笑脸来打圆场:“小兄弟,你不要介意!”这人手捋着那绺子山羊胡子道:“老夫姓农,农泰,这是我拜弟商也平,来到这里实非游山玩水,乃是在找寻一个多年故旧!” 寇英杰点头道:“这也是了,只是尊友又与在下有什么关连不成?” 羊须老人冷冷笑道:“老夫并不曾说与足下有什么关连,只是向足下打听此人罢了!” 寇英杰心里早已有数,却故意作出一番姿态,当下他微微点头道:“原来如此,在下愿闻其详。” 自称农泰的人一笑道:“寇朋友,我们所要找的这个人,是个魁伟的汉子,足有八尺开外,你可曾见过这样的一个人么?” 寇英杰心中益加的证明对方所要找的人是谁了,当下不动声色的摇了一下头道:“我没有看见!” 那个叫商也平的鼠眉老人低声叱道:“胡说,他明明藏身此处,怎地会没有看见?” 寇英杰道:“既然你们认定他藏身在此,又何必问我?请便吧!”说罢遂把身子转向一边。 鼠眉老人商也平,一声怒叱,说道:“放肆!”只见他右臂倏地抬起,凌空直向寇英杰一掌拍来。 这种手法看来很怪,似拍又抓,五根细瘦的手指微微弯曲着,即有一股尖锐的风力,直向寇英杰身上袭来。 寇英杰顿时就觉出当胸一阵刺痛的感觉,仿佛为五根锐利的钢针深深刺中,他本能的向外一挣,立刻,那种中掌的刺疼感觉,顿时为之消失。 反之,向他出手的那个鼠须老人却似忽然为重力一击,身子倏地后退了两步,才拿桩站稳。 寇英杰对于这种奇怪的现象感到莫名其妙,其实他哪知道他如今内煞罡力已具形象,只须真力贯注,举手投足即可置人于死地,加以他半年来日夕推敲郭白云所传授的内功十一字真诀,早已融会贯通,由是内外兼修互为因果,功力之精进,非昔日之他所能望其项背。 眼前他虽然未曾想到与对方动手过招,只是想摆脱对方抓拍间所加与的刺痛感觉,却不知转动间触发了力道,内煞罡力倏地发出,才会使得那鼠眉老者商也平当场相形见绌。 原来,这二个人,正是当今大内的杰出卫士。 那名留有山羊胡须的老人农泰,外号人称闪电客,鼠眉老人商也平,外号是鹰爪手,二人昔日原是黑道出身,在江湖上成名立万,横行于川陕一带,后来为当今大内神武统领平江一叟海大空所收罗,摇身一变而为效力皇族的大内侍卫,自是平步青云,狐假虎威而目空四海。 平江一叟海大空此人,传说乃是当今海内的一个奇人,有关此人种种行径,以及近乎神话的传说,武林中风闻已久。据说此人发迹于青康边地,幼负奇能,得异人传授,练成一身钢筋铁骨,父母故后,只身入山林狩猎为生,能擒飞鸟,猎虎豹,但却因面有青记,貌相奇丑而见恶于乡里,有一次与人冲突,连杀十七人而亡命外乡。 据说海大空亡命外乡,在西川地面上干起了黑道的买卖,以其生具特异奇学,不数年间,已闯下了万儿,匪号青面阎王,川贵康滇一带,黑道中人,无不闻风而从,奉为神明,而遥遥受其差遣节制。 这个海大空顿时在黑道中得享大名,声名之盛,在黑道中也只有宇内十二令中的铁海棠与当时出没海南一带的独行大盗黑衫客边震所仅能望其项背。 青面阎王海大空在川西声望日益坐大,正思向江南扩展声势的当儿,说来也活该他走运,恰于此时,盘踞于川滇jiāo界一带的生苗突然叛乱。 那生苗头子,头梳九条发辫,自称为苗帅,率生苗数千人大举发难,驻节川滇当地的守军,仓促应战,居然不敌,一夕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51 章 间为苗军突破,杀掳极重,溃不成军,于是朝廷下令招讨,却给与那个黑道魁首青面阎王海大空建功良机。 据说海大空当时基于一时之忿,集结了十数名江湖黑道人物,假意投效当地驻军,出面绥靖地方,其实却是为恐生苗占据了他所既有的势力范围。 这位青面阎王海大空,基于本身利益挺身而出,出战之前一日,即施展夜行身法,深入敌营,人不知鬼不觉的即行把那位九辫苗帅的首级取到了手中,枭首示众。 如此一来,苗军由于主帅的身死,因而阵势大乱,溃不成军,海大空以次的十数名黑道高手,乃得待机出没敌营,尽情杀戮,短短三日夜,卒将势力顽强的苗乱予以平息下来。 事后论功行赏,海大空乃得专摺飞奏,见重于当今圣上,调入大内当差,不次擢拔,而成为今日之神武营统领身分。 神武营乃是负责皇族安危的近身侍卫营,其内侍卫个个武技精湛,自从海大空由一名江湖大盗、黑道魁首摇身一变而成为负责皇族安危的朝廷命官之后,确实权倾一时,炙手可热。 海大空因为深得圣上器重,乃得为所yù为,由是乃将昔日为非作歹的一干江湖同道悉数引进神武营当差,数年间神武营势力大增。只是这类人物昔日为恶多端,江山易改,本xìng难移,一旦当下皇差,日久天长,不禁原形毕露,为害京畿更甚盗匪。 对于一些朝廷重臣,亦不免软硬兼施,极尽勒索取求为能事。于是京畿jiāo诟,百官纷论,无不谈“神武”而变色。而那位权集一身的神武营统领海大空,并不以此为戒,只图取悦于当今圣上一人,丝毫不把朝廷百官以及时下法论看在眼中。 话说回来,眼前的这两个人农泰,商也平,正是来自神武营的大内侍卫,至于他们来此搜查那位七王爷朱空翼的用心,可就显示着另外一项yīn谋秘密了。 眼前那鼠眉老者鹰爪手商也平,想不到对方这个名不见经传的年轻人,居然会有此功力,大惊之下,第二次力贯右手臂,怒叱了一声:“小辈!”就见他身躯猝然向下一煞,第二次运掌,右手五指弯曲着活似一把铁钩,直向寇英杰当胸击去。这一手功夫,可要较先前的那一手厉害多了。 掌力方一递出,石洞内空气顿时为之一zhà,一股凌人的猛厉罡风劈空而出,直向寇英杰脸上猛袭过来。 寇英杰心中一惊,当下不假思索的猝提真力,双手霍地向上一提,施出全力向外迎出。 石洞内显然大为震动了一下,寇英杰击出的力道,已将对方掌力化为无形,他站在地上的身子纹丝不动,反之,那位素来目高于顶,有大内十七高手尊称之一的商也平,却禁不住向后退出了两步。两步之后,仍然还不能挺立住站姿,身躯一歪,直向后倒了下去。 对于商也平来说,简直是奇耻大辱,就见他双手张处,瘦长的躯体在地面上一个疾旋,快如旋风般已向着寇英杰身侧旁边袭到,两只手箕开手指,直向着寇英杰两处琵琶骨上抓下来。 寇英杰立刻觉出数股猛厉的尖风透体直入,由对方弯曲的手指形状上看来,他确定对方所施展的是鹰爪功力。 这种功力的极限威力,足可穿木洞石,也是破横练功夫的最佳功力。是以,寇英杰不得不全力防范。 有了上一次的出手信心,他遂不再犹豫,当下力聚双腕,用力的向外一分,硬生生的拖住了商也平的一双手腕子,只觉得对方两掌力按之下,其力万钧。 四只手臂运力互较,两只手向内,两只手向外,象是磨盘般的打起转来。 忽然,商也平分开的双手,象是一双离巢的燕子般的向外分开。 这老儿分开的一双手掌,快如闪电,又似骤然挥出的一双钢刀,直向寇英杰颈项上劈削下来。这一手确是高明,快到了让人措手不及。 寇英杰心内起了一阵惊惧,他双手在下,商也平在上,无论就动作、先后,其势都不及防止,眼看着商也平那双锋利的手掌,即将如刀刃般的落在他的颈项之上。 值此危机一瞬间,他脑子里忽然闪现出一种姿态,不是人的姿态,是鱼的姿态。这个念头一经触及,寇英杰全身已不由自主的随着他脑子里的思念而有所改变,活生生的象煞一条巨鱼。 忽然间他的身子变得瘦小,整个身躯在这一刹那间,已变成了一条鱼,哧!好一式金鲤跃波,在任何人看来都会认定无法施展身法的窄狭空间,他倒转纵出的身子,却是足足有余。 商也平双手自然的走了空招,他几乎不能相信自已的一双眼睛,因为他所看见的不是一个人所应有的姿态,而是一条鱼! 商也平呆住了。 闪电客农泰也呆住了。 眼看着寇英杰鱼般滑溜的身子,在一阵曲扭伸缩之间,以着令人不及jiāo睫的神速,已经纵出洞穴之外。 农泰、商也平相互惊看了一眼,不假思索的同时向外纵身追出。 风平。雨息。皓月。 月光如霜,铺在平平的沙面上,沙面上站着的那个人寇英杰,睁着那双光亮的眸子,以一种以逸待劳的神态打量着当前的两个老人。他已经有足够的信心,不再惧怕任何人。这种信心的产生,只是刹那间的事。 天底下的事情,奇妙得难以令人预料,就拿寇英杰来说,对于那卷妙绝今古的武林瑰宝鱼龙百变图来说,在半盏茶以前,他还只能说一知半解,然而这一瞬间,只因为他忽然触通了其中的一招,牵一发而动全局,忽然间他已触类旁通。 刹那之间,他脑子里,已经完全为那些活跃乱跳,营营种种的数百种鱼的姿态所充满。 他只觉得全身上下充满了活力,只须要认定其中任何一种姿态,一经念及,必可照其形象倏化而出。 奇妙的智灵感觉,竟然在此刹那之间完全大开,内心的喜悦更非言语所能形容。 这是一种奇妙的感觉。这种感觉迫使着他急yù要寻觅出一个动手的对象,来施展他脑海里反映出的千百种奇妙招式与姿态。 眼前的两个老人,似乎来得正好,正可以拿他们来一试身手。 鼠眉老者商也平做梦也不曾想到,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少年,居然会有此身手,他几乎变得惊愕了,他脑子里仍然还在追思着方才对方脱身的那一式奇妙身法,觉得稀奇古怪,简直是匪夷所思。 闪电客农泰嘿嘿一笑,向着寇英杰抱了一下拳道:“阁下身手妙绝今古,老夫不才要请教几下高招!”嘴里说着足下向前一滑,两只手jiāo叉着猛然向寇英杰两肋上chā下来。 既名之为闪电客,足见此人出手之快! 果然,速度惊人,同时就在他双手力chā的一瞬间,鹰爪手商也平已由另一面猛袭了过来。在一片衣袂dàng风声中,商也平右手五指箕开着,猝然施展出按脐力,一掌直向寇英杰左面胸肋之间击了过去。 以商、农二人身手论,在武林中已属罕见,即使在大内众武士中,也是出类拔萃的人物,为直隶神武营统领海大空手下的十七高手中的二人,这等人物一向自负过人,目高于顶,还很少看见他们联手向一人出招。 在农、商二人联手攻击之下,眼看着当前的这个年轻人身躯向下一缩。 农泰的双手是直chā而出,商也平的一掌却是横推直出,三只手jiāochā为一个斜三角的姿态,就在这三只手所构成的一个小小三角形空隙里,寇英杰的身子鱼也似的滑溜,哧!一下脱身而出,显然又是一式妙绝今古的怪招。 两个人走南闯北,都活了一大把的年岁,在武术方面更是浸yín有年,可谓之见多识广,然而象眼前这个年轻人所施展的手法,不要说是见了,简直是听也不曾听过。 三只手相继走空,四只脚俱都因为前冲的势子过于猛烈而由不住向前一栽,就在这一瞬间,他们感觉到身后疾风猛袭,以二人平素对手的经验,立刻就可以判断出有人以重手相加。 闪电客农泰首先喝叱一声,向后猛然一个倒翻,鹰爪手却侧纵出三尺以外,他心怀忿恨,深深以为凭自己的功力竟然不是一个年轻人的对手,而引为奇耻大辱,是以就在他身子方一站定的当儿,右腕向外一翻,袖口里“哧!哧!”两声疾啸,发出了一双柳叶飞刀。 月色之下,这双银面薄刃的柳叶飞刀泛shè出两道清晰的白光,直奔向寇英杰一双眸子上疾飞过来。 鹰爪手商也平这一双飞刀出手极准,在暗器功夫上来说,是属于“听风出手”的杰出手法,商也平左右双手贴着肘腕ròu身,合藏有四口薄刃柳叶飞刀,各着刀衣,由于刀身软薄,贴ròu又紧,平素看起来丝毫也觉得不累不赘,一经出手,令人防不胜防。 以眼前而论,他这一双飞刀出手诚然可以当得上高明二字。 薄薄的刀身,迎着微风,颤抖出一阵唏聿聿的声响,快若电光石火,只一闪已来到了寇英杰眼前。 怪异的事又发生了!就在商也平、农泰二人目睹之下,但见寇英杰整个上躯向后一个翻仰,顺下颚以上,整个的面颊,突然间一下子变得瘦窄了许多,两口飞刀竟然擦着他的两处腮边哧的一声滑了出去。这一手,显然又使得两个老江湖为之大吃一惊。农泰、商也平在目睹着对方施展出这一式身手后,都不禁惊出了一身冷汗。 农泰惊叱一声,身躯猝然向下一矮,右手向腰间一探,霍地向外一抖,噗噜!一声疾响,一根九合金丝棒已拿到了手中,黑夜里,这种兵刃活似一条金蛇般的灵活,闪灿出一道刺目的金光,伸缩之间,直向寇英杰当胸要害鸠尾穴上猛扎了过来。 寇英杰在身形运转之间,只觉得全身气脉皆开,心灵智爽,说不出的一种活力鼓舞他,这一刻间非但那百招金鲤跃波的姿态在他脑子里栩栩如生,就是师授的内功十一字真诀,也完全融会贯通,洞悉无间。 这些深奥难解的招式、心法,可能穷一生之力,也不能融合贯通,然而如果一经融会之后,却似左右逢源,又如寒天饮冰水,点滴在心头,一经念及,即可如意的施展出来。 寇英杰初试玄功,内心有说不出的兴奋。 眼前,农泰的一杆九合金丝棒眼看着已经点在了他的心窝上,他脑子里方经念及到一个凹腹挺跃的姿态,只觉得身躯向后一收,内里似有一股无名的力道鼓舞着,他的身子果然应念而出,与他所思念的那种姿态一般无二。顿时,他整个的身体如其所思的泼剌直起,在农泰的九合金丝棒下,凸挺如蛇,等到农泰发觉不妙时,寇英杰腾在空中的身子正赫然落在眼前。 农泰只觉得手上一紧,那根九合金丝棒已被对方紧紧抄在手里。 须知寇英杰半年以来,在朱空翼的奇异指点之下,功力早已突飞猛进,那十一字内功真诀更给他不可思议的突破xìng进展,加以朱空翼所授的水涛功使他无论内、外、智、灵各方面,皆有神奇xìng的迈进,一经出手,功力骇然! 此刻农泰的九合金丝棒一经被他抄在手中,顿时就感觉到一股凌人的力道透过棒身,倏地向他身上袭了过来,农泰情知不好,惊叱一声,翻身就起,可是仍然慢了一步。 寇英杰所施展的身法,每一招都是那么奇怪,农、商二人,即使翻遍了记忆深处,也感觉到前所未见,自然是缺少对付这类招法的经验。是以,就在他身子方翻起的刹那间,但见寇英杰身躯向前一探,右手倏地一松,农泰只觉得身上一轻,方幸得以脱身,却不知寇英杰身形如风而过。 闪电客农泰昔日在武林素以身法轻快而见称,可是今夜他却遇见了比自己更快的对手。 他几乎没有看清楚,对方是怎么欺身前进的,就在那个年轻人掌力微探之间,一股凌人的强韧罡风,已由对方手掌心里发出。 农泰只觉得身上一麻,迎合着寇英杰所发出的掌力,足下通通通,一连后退了六七步,才勉强定住了身子。他身子才自站定,才觉出中在身上的那股力道异常的迂回,似乎仍然潜伏在自己身体里,霍地大震一下,农泰身子再想后退已是不及,足下一跄,跌倒在地。 几乎就在同一时间,鹰爪手商也平身形巧快的已由寇英杰身后攻到,他身子向前一附,两只手用抱树功,霍地向着当中一挤,一下子抱了一个结实。 商也平由不住心中大喜,他内功精湛,抱树功与鹰爪功同出一辙,商也平在这两门功夫上,下过苦功。就以此刻他这一抱之力,慢说是个人,就是一块巨石,在他双臂合夹之下,也必然当场为之粉碎。 然而,眼前这个寇英杰显然是具有一种异能,商也平双腕力抱之下,只觉得对方身上猝然弹起一股强韧的阻力。 商也平鼻子里厉哼一下,决计要与对方见个高下,双腕力夹之下,施出了全身之力,用力的向着当中一挤,这一次,使他更为惊异骇然。 就在他双腕力抱之下,只觉得对方身上,潜升出一股奇热的气机,又似有一股说不出的滑腻感觉,这种感觉,为他生平所仅见,象一条滑溜的黄鲤。 总之,这些奇特的现象,使得商也平自感拥有万钧的巨力,居然无从着力。眼看着寇英杰的身子,就这般的在他双腕之间滑脱开来。 商也平大吃一惊,身形一晃,纵出丈许以外。 月光之下,他看见对方那个年轻人神色凌然的正自注视着他,俨然强者之风,眼睛里何曾有视于当前二老。 在他凌人的目光注视之下,农泰、商也平感到了一阵前所未有的战栗,由衷的感觉出不是对方敌手。 在寇英杰凌人的目光之下,两个人节节后退着,一直退到了河边,寇英杰亦步亦趋的紧紧逼着他们。 闪电客农泰自从方才着了一掌之后,身上一直的冷热不定,尤其是四肢百骸,更有隐隐酸疼的感觉,他虽然不知道对方所施展的是一种什么样的奇异功力,但是以他四十年武功浸yín经历,却可断定出自己显然已负了伤,而且绝非是普通的伤,心里从而升起了一种恐怖的感觉。 “姓寇的!”他站住了脚步,冷冷的道:“我们素无jiāo往,你竟然对我下此重手,老夫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52 章 二人今夜虽然败在你的手里,可是打人一拳,防人一脚,你却是惹下了大祸!” 寇英杰冷笑道:“我惹了什么祸?” 鹰爪手商也平岔口道:“小辈,你可知我二人是什么身分?” 寇英杰冷冷的道:“我不管你们是什么身分,今夜之事,是你们上门欺人,我已对你二人手下留情,再要不知好歹,可就怨不得我出手无情,眼前就叫你二人血溅黄沙!”说时,他情不自禁的向前逼近了两步,商、农二老由不住向后退了两步。 农泰咬牙切齿的道:“姓寇的,老夫二人这一趟当的是皇差,你有天大的胆子,竟敢阻拦不成?” 寇英杰总算明白与证实了对方的真正身分,心内吃惊,表面上却丝毫不曾现出,他冷冷的道:“姓农的你言重了,在下一介草民,谈不上与皇族有什么牵连,你用不着用大帽子来扣压于我,事实我也并不畏惧!” 农泰冷森森的道:“既然如此,你就随我们回去!” “没有这个必要!” 农泰冷笑道:“你的武功虽然很高,可是如果你不知趣到要与我们为敌,显然对你是不智的!”话声方歇,遂见他卷舌发出了一声尖锐哨音。 其实他不须要如此,船上的人早就下来了。两名黄衣卫士,四名黑衣大汉,早已伏身在岸边的礁石旁,等候着向寇英杰出十,此刻哨音一响,六个人同时纵身而出。 六条人影,都称得上杰出身手。象是早已经商量好了似的,六个人分成六个不同的方向,同起同落,待到身形落地之后,正好是一个等边六角形,团团的把寇英杰围在了中心。 河面上,那艘大官船仍然系在原处,由于船上的人都下来了,看起来显得异常的轻,浪潮涌处,把它拱起来又摔下去。 船上的四盏气死风灯剧烈的晃动着,灯光一如月光那么的凄迷,渲染在河面上,窜动起千万点金星,风轻轻的袭着。 寇英杰已经不再惧怕了,自从他深深了解自己的功力之后,内心已有足够的自信。 自信常常是制胜敌人的要诀,他知道眼前一番激战在所难免,心内倒能处之泰然。 鹰爪手商也平一声怒叱,手指向寇英杰道:“给我拿下来。” 六人齐应一声,当前的两名黄衣卫士,首先腾身而起,同时向寇英杰正面袭到。 二人身材相若,身法亦相似,更妙的是他们两个竟连所用的兵刃也是一般模样,两口同样式的长剑,几乎在同一个时间里挥过来。 剑上的寒光,形成一个“人”形,直向寇英杰当胸两肋上猛劈下来。 寇英杰心里只惦念着一个姿式,倏地向内深深为之一收,顿时两肋深陷,两口长剑,竟然差着分毫没有劈中,等到二人想到向后撤剑时,其势已是不及,寇英杰的双手,霍地向外一分,如分波金鲤,只一下已拿住了二人的双腕,他足下向前疾跨一步高叱一声:“去!” 双腕向外倏地一翻,两名黄衣卫士偌大身躯,竟然象飞鸟也似的被掷了出去。“噗! 噗!”两个人,分别摔倒在沙地里。 说时迟,那时快!就在两名黄衣卫士身子被掷出的一瞬,四个黑衣大汉也同时向着寇英杰身前袭到。 原来黄、黑衣着不同,显示着来人身分的有异,黄衣人隶属大内东厂,黑衣人却属于西厂,东西两厂的总提调,也就是今日大内神武营统领平江一叟海大空。 本朝自成祖起始设两厂,两厂卫士皆是身怀绝技的武林高手,经过严格的规律训练后为皇室效力,一脑子的忠君思想,其分子由于组成复杂,且多江湖黑道人物,益加的管理不易。又因所执行任务多属缉杀之类恐怖工作,是以朝臣侧目,各方闻名丧胆。 这类人虽然职位不高,但以其所执行任务之特殊,平素动辄杀人,各方侧目,敬鬼神而远之,益加使得彼等自命不凡,养成唯我独尊的跋扈行为。想不到这一次居然会在这里遇见了厉害的对手,甫行jiāo手,即被打得落花流水。 四名黑衣汉子,隶属西厂为“坤”队中的“剪翅手”,所谓剪翅手亦即“出击”、“行动”的打杀人手,另有“侦缉手”专司负责缉查工作。 东、西两厂,总人数不过五百名之众,却又按各人武功能力之不同,分为天、地、乾、坤四队,农泰与商也平皆是天队中健者人物,四名黑衣汉子却是人数最多的坤队剪翅手。 属于坤队的这些人物,其中亦颇多身手不凡者,却因进门略迟,格于规定而留队观察其能力,再定升迁,是以这一队的分子最是复杂,行为最是不肖。 眼前的四个黑衣大汉即新近为海大空所罗致之不肖分子,昔日匪号为“常山四蛇”,各人施一口奇特形状的护手钩,对敌时四钩联合出手,堪称时下一绝。四人自投身大内当差后,苦无出头良机,这还是第一次分发任务,偏偏一上来就遇见了寇英杰这个厉害的对手。 看上去,四人身材差不多,行动的确够敏捷。就在那两个黄衣卫士方被掷出的同时,四个人已自四方同时袭近。 四柄护手钩几乎在同一个式子里撒出来,虽说是同时撒出,可是施出的姿态却是大异其趣,分别为钩、劈、拉、扯,一股脑的向着寇英杰身上照顾过来。 四把兵刃出手的势子不谓不快,下手不谓不dú,在一片闪烁的兵刃寒光里,已把寇英杰全身上下罩定,四钩分扯之下,鲜能有还手之机。 只是这一手对于眼前寇英杰来说,显然又失去了作用,就在常山四蛇的四柄护手钩方自落下的一瞬,寇英杰陡地发出了一声喝叱,蓦地仰身而起,显然又是一手金鲤窜波的势子。 在各人惊奇的目光之下,寇英杰倒仰而起的身子在空中一溜子急滚猛翻,四柄护手钩竟然全部失去了准头,双双走了空招。 眼看着寇英杰倒窜而起的身子龙蛇不定的变幻着,各人打量着他起身的势子,俱都以为他势将要窜出七八丈外才可以收住势子,哪里想到大是不然,眼看着他腾起空中的身子才不过上窜了丈许左右,四肢同开,以雷霆万钧之势向着常山四蛇当头反罩下来。 常山四蛇各自发出了一声惊呼,做梦也不曾想到对方竟然会有此一手。更令他们惊异的是,就在寇英杰手足张开的一瞬,似有一圈无形的罡风,猛烈的凌空罩落下来,四个人方自想到不妙,却已是抽身不及。 这一式金龟罩顶,参合着鱼龙百变的奇妙身法,内引元罡,外具形象,端的是威力无匹。 寇英杰本人也在惊讶之列,他初试玄功,内心充满了激动兴奋,下手惟恐过迟,出力惟恐不猛,一经展出,自是威力加倍。这一式金龟罩顶参合着内功元罡,一经展出,果然不同凡响,随着他手足的出势,空中猝然响起了一声闷雷。 寇英杰总算心存忠厚,在他功力方自使出一半时,心中想到了不妙,硬生生的把力道撤回一半。饶是如此,常山四蛇也是受害不轻,随着寇英杰递出的一双手脚,在那声zhà开的雷鸣声里,常山四蛇四个身子象不倒翁般的起了一阵剧烈的摇dàng,如同遭了雷殛般的,分别昏毙当场。 寇英杰四肢一发即收,平沙落雁似的轻轻落下身子。当他目睹着眼前四人的这番情景,不禁微吃一惊,似乎有点出乎意外。 农泰、商也平看来较他更为吃惊。 两名黄衣卫士也相继由地上爬起来,乍见眼前情景,俱都惊得呆住了。 农泰冷笑一声,缓缓走过去,翻看了一下常山四蛇之一的脸,再抬头注视向寇英杰。他的那张脸看上去异常的苍白:“姓寇的,你好大的胆子!你闯了大祸了!” 鼠眉老人商也平扑前看了一下倒地的四个人,只见后者四人俱都牙龈紧咬,七孔流血,虽不曾死,看上去已是奄奄一息,分明是为对方内在罡气所中,这等功力自是骇人已极。 商也平看在眼中,禁不住发出了冷森森的一阵yīn笑,目注向寇英杰道:“我等身受皇差,来此办案,你这小辈竟然胆敢杀官拒捕,小子,你等着看吧!”说完他向着另外两名黄衣卫士挥了一下手道:“把他们哥儿四个抬上船,我们这就回去。”两名黄衣卫士应了一声,分别把常山四蛇倒地的身子抬了起来,返回大船。 农、商二老仍在注视着寇英杰。以他二人素日的威望,想不到今天会栽在一个并不知名的年轻人手上,这口气自是难以下咽。 商也平仍然不死心,他还有一样厉害的暗器手法不曾施展出来,这个暗器名为“飞刀阵”,乃是由十二口飞刀所组合而成。 商也平毕生习暗器,独擅飞刀,称得上是这门暗器中的高手,他所施展的飞刀尺寸、式样,都是他个人亲手设计定制,称得上是独具匠心。 飞刀形状一如柳叶,长只五寸,宽一寸,形若柳叶的两处边端,各开有三分左右的刃口,通体上下,薄如蝉翼,除了他两处衣袖内贴腕藏有四口之外,最主要的是暗藏在他腰身上的一十二口。 这一十二口飞刀,是chā别在一条束腰的软带上,那条软带本身就可以充作对敌时的乒刃,遍体银白,为细巧钢丝所编制。 所谓飞刀阵,即是在他一出手之间,能把chā在那条钢丝软带上的一十二口飞刀悉数同时发出。 这门暗器手法,称得上是商也平的一绝,能在一举手间同时发十二口飞刀,已属难能,尤其难的是这一十二口飞刀,却还兼顾对方身上的十二处穴道,更是难上加难! 商也平心里有了主意,遂向闪电客农泰施了个眼色,有意把嗓门放大道:“咱们回去,叫他等着俺们吧!”话声出口,身子转回。 也就在他身子方一转过的当儿,倏地旋身掷腕,刷的闪出了银光一片,一条银光灿烂的腰带已随手抖出,带上的一十二口柳叶飞刀,也就在他旋身振腕的一刹那,全数飞临寇英杰面前,十二口飞刀,按十二个穴位,一股脑的向着寇英杰身上攻到,快如电闪,防不胜防。 这一手,的确出乎寇英杰意料,然而他如今已练成了内在乾罡之气,这种气功,非但可以用来制敌,最妙的却可用以防身。 就在十二口飞刀方自袭进他身侧感应圈的一刹那,他身上立刻有了微妙的反应,全身上下各处穴道顿时自行关闭。饶是如此,寇英杰仍然禁不住吃了一惊,他力贯双掌,全力的向外一击,同时足尖飞点,整个身子陡地拔空直起。 这一式一鹤冲天的轻功绝技,在过去,虽经他施展出全力,亦不过只能够纵起六七丈,然而这一次,他身子却足足拔起了十丈开外。象是一只冲霄直起的大雁,妙在一十二口飞刀几乎扎到了他的身上,值此一瞬之间,他竟然拔身而起,十二口飞刀,居然没有一口扎中,全数都落了空。破空声中,十二道灿烂银光,全数投没入深沉的夜色之中! 鹰爪手商也平禁不住出了一身冷汗,他还不曾看清楚对方是怎么腾空起来的,面前人影一闪,寇英杰又到了眼前。 对于寇英杰来说。他如今一旦揭开了融会这些神秘的武功法门之后,一举一动,即使是举手投足亦无不见功力。 商也平怒哼道:“小辈找死!”右手一振,却把那条银色灿烂的钢丝软带,直向着寇英杰面颊上猛抽过来。 寇英杰引颈翻身,对方的迎面一击落空,商也平怒火之中,再也不顾及许多,左手向外猛力劈出一掌,右手的钢丝软带有如神龙摆尾般的在空中迅急的舞出了一个乙字,向寇英杰脸上抽去。 寇英杰身法之诡异,确是出人意料,在对方乙字形的钢丝软带之下,他的身子也跟着变成了一个乙字,只一闪,已掠向商也平背后。 商也平一惊之下,再想翻身,却已不及,寇英杰右掌一探已搭在了他肩头之上,商也平顿觉身上一麻,身上穴道已吃对方拿住。 是时闪电客农泰正当进身发招,乍见此情,不禁停止动作。 商也平全身穴脉,在对方真气扣压之中不能运行,憋得他全身上下簌簌打颤。 寇英杰目光逼视农泰,冷冷道:“你二人皆不是我的敌手,我与你们原是无冤无仇,你们欺人过甚,这一次便宜了你们,下一次再要犯在了我的手里,我可就不再留情了!”冷笑一声,右腕振处,叱了声:“去!” 鹰爪手商也平偌大的身躯,就象一枚球似的被掷了出去,只听见噗通一声,水花四溅里已没入河水之内,所幸他落身之处河水不深,尽管这样却也够狼狈了,商也平由河面上探头出来,他两手翻出,用力的一击水面,哗啦一声响,整个身躯由水中跃出,落在了船上。 灯光下,他是那般的狼狈,周身上下水湿淋漓,一头花白长发,鬼也似的贴在脸上,加以那张苍白瘦削的脸,由于怒恨羞辱,扭曲得那般厉害,看上去的确狰狞可怖! 象是鬼笑狼嗥般地,他发出了凄厉的一声长笑:“小辈,你等着瞧吧,商大爷早晚会来收拾你的!”说话时,农泰也已施展登萍渡水的轻功绝技,扑上了大船。在他命令下,这艘大官船遂即张开巨帆,缓缓的启碇开航,直向山谷外面的主流驰去。 朱空翼离开这里已经七天了。 这七天对寇英杰来说,简直象是七个月,七年。他渴望着马上能够见到他,把农泰、商也平来犯的消息告诉他,好叫他早作准备,偏偏他就是不来。“他到哪里去了?”不止一次的,寇英杰在想着这个问题。 在他眼睛里,朱空翼是继先师郭白云之后,唯一令他所深深钦佩与衷心敬仰的一个奇人。他那身杰出的武功,已经到了登峰造极地步,他的心xìng也早已古井无波,寇英杰实在不明白,在他潜忍数十年早已习惯了独居生活之后,为什么会突然间又涉足人世,由他匆忙的行色以及他随身所携带的那口长剑上看来,很可能他是在从事一件仇杀工作。 什么人是他的仇人?什么人又是他的敌手?每一想起,寇英杰总会兴起无数的疑团,内心也就不自禁的更为着这位挚友良师而深深悬念。 朱空翼的离开,必然是在从事一项神秘而又恐怖的任务,这一点似乎可以认定。 这几个月的艰苦历练,已使他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53 章 心境随遇而安,不再为俗务所困扰,可是对于朱空翼这件事,他竟然是放心不下,他思忖着可能有一件什么大事发生了。 子时来临,他观察了一遍欢腾的鱼跃,参习着那卷金鲤行波图,越觉得心领神会,大有收获。自从他体会出这卷金鲤行波图的奥秘之后,日来每有精进,原本是单一的一百种姿态,一旦被他融会贯通之后,竟为他开创出数百种诡异绝lún的姿态,无不巧妙旷世、生平未睹。他发觉到自己所以能如此精进,主要的是由于这七个月来艰苦历练乾罡内功所致,再者师授的那十一字内功真诀亦有极大的帮助,三者之凑合,缺一不可,似有互相砥砺结构之功,更有相互呼应之妙。 人是不能永远在寂寞中生存下去的。以寇英杰论,他所以远离市俗,来到这人迹罕至处潜心艰苦练功,主要的目的,是为了达成他参透那卷金鲤行波图的愿望,如今这个愿望他达到了,甚至于远比他顶期的收获更要多了许多。 今天,他的思维似乎特别多,除了担心朱空翼的安危之外,他更想到了自己的切身问题,诸如先师郭白云的死,铁海棠所加诸的仇恨,在在都使他心绪不宁,难以排遣。 当然,他更忘不了郭彩绫,一想到她,他整个的情绪都乱了。 彩绫如今是否还在白马山庄?近况如何? 对于自己退还晶瓶主动弃婚出走的措施,他感到说不出的怅恨,每一想起,都禁不住由衷的发出叹息,那个姑娘给他留下的印象,实在太深了。 总之,一想到师门中事,就不禁令他痛心,尤其是两个师兄太令他失望了。未来的一切,充满了重重的困难,如何振兴师门,安内攘外,这副重担,将要靠自己来努力完成了。 他全力压制着起伏的思潮,尤其对于彩绫刻骨的相思,更是不易排遣,然而他势必要克制,以彩绫那般任xìng作为,在下次见面机会里,实在难以想象她将以何种态度来对付自己。 再者,由于走时匆忙,竟把自己那匹心爱的宝马黑水仙留在了山庄,又不便再回去索取,想起来不胜遗憾。 天色渐明,阵阵的寒流袭过来,风势由穴口吹进来,在附近这片山洼子里不停的打着圈圈,气温相当低。寇英杰默默算计着时令已然入冬,这里不久将要降雪,河水都要结冰,那时候,也是自己离开的时候了。也许是刚才一番思潮的骋离,这时他感觉到一种说不出的落寞,心里充满了无比的惆怅。 时令虽已入冬,他身上仍然只穿着一袭薄薄的单衣,看上去确是不胜寒冷。 寇英杰盘膝在沙地上,调息了一阵内功,自从他深悉郭白云所传授的内功十一字真诀奥妙之后,已把握住真气运行之道,不过半盏茶的时间,已收到了驱寒的效果。 他缓缓的由沙地里站起来,步向水畔,找到了聚息的虾群,生吃了一些,更觉得身上暖洋洋的十分舒泰。就在这时,他看见一条熟悉的人影由对面岭峦之间拔起来,只要瞟上一眼,顿时就使他认出来人正是朱空翼。因为除了他以外,别人是不可能具有如此利落的身法。 一个人的轻功能够练到如此地步,实在是不可思议,寇英杰如非对于他的动作深所了解,简直就难以断定那是一个人。 现在,当他仔细的注目看时,那条人影,已由百十丈高下的石峰顶巅纵身直下,看过去有如飞星天坠,直直的殒落山脚,俟到落足山脚一瞬间,却又似弹丸般的就空弹起,直向当前那片浩渺的烟波上落去。 这番轻功施展得更令人瞠目结舌,眼看着那个人在水面上的壮大躯体,有如星丸跳跃般的倏起倏落,不过是瞬息之间,已临近面前。 寇英杰在对方身子坠落山下的刹那,已能清晰的看清了他的一切,证实了来人正是朱空翼,随即迅速的迎过去,他身子方自扑向岸边,来人朱空翼伟岸的身子,在一片扑面的疾风里,已临近面前。 来人正是朱空翼。他穿着一袭紫红色的缎质长袍,头顶上破例的加戴了一顶同色的风帽,足下是一双薄底京靴,衬以背上的那口长剑,端的是一副神伟气象,截然有别于他的昔日原始装束!只见他右手提着一个红绸子的四方形包裹,包内也不知装些什么,看上去四四方方象是一个匣子样的东西,也不知是什么物件。 双方四只眼睛对看着,眸子里闪灿的精光,显示着他们心里的喜悦与渴望。 甚久之后,寇英杰才轻轻唤了一声:“大哥!”忽地上前了一步,紧紧的握住了他的一只手。 朱空翼古铜色的面颊上绽开了一片笑容,用力的在他肩上拍了几下,随即施展身法一径的向住处奔去,寇英杰忙自跟上去。 二人施展开杰出轻功,踏行于峥嵘的乱石之间,有如康庄大道。朱空翼在前,寇英杰在后,活似两只飞扑的大鸟,不过转瞬之间,已翻越出十数里之外。 朱空翼忽然站住身子,甫行回身,寇英杰已临面前,二者相差的距离,不过丈许左右。 对于朱空翼来说,确是使他吃了一惊!他似乎是惊于寇英杰杰出的轻功进展,不禁大为激赏,频频的点着头,再次的把身子拔起来,一径的向丛岭间翻越直上。 寇英杰心知他是存心试探自己功力如何,遂打点起精神,展出一身能耐,追循着他前进的身子,一路上扑纵直上,尽管如此,他仍然拉后了许多。 不过,有个惊人的发现,他忽然发觉到两者之间的差距仅仅限于三丈与五丈之间,一任朱空翼身法疾猛如飞,却不能再超越这个范围之外。 终点到达,朱空翼霍然回身,不及jiāo睫,寇英杰亦来到了眼前,朱空翼脸上闪出了极度的惊讶,紧接着是无比的喜悦,一双目神里传递出赞赏与欢奋,伸手在寇英杰肩上拍了一下,随即转身步入石室。 寇英杰急yù想知道他此行的任务,忙跟了进去。 朱空翼一声不吭的先把手上那个红绸子包住的匣子放在石桌上后,动手摘下风帽,解开衣襟,把一袭长衣脱下来,重新换上了他昔日惯着的一双芒鞋与兽皮短衣。 除了方才他目睹寇英杰轻功时曾经有过一度的喜悦兴奋之外,寇英杰留意到他脸上由始至终都笼罩着一层严肃,尤其是那双眸子里,一直凝聚着沉郁,似有某种不平凡的事情藏在他内心深处。 寇英杰心里充满了疑惑,不知道怎么开口去问他,朱空翼却也陷入沉思。 忽然,朱空翼叹息一声,拿起一根树枝在地上写道:“我此行入京,干了一桩震惊朝廷的大事,归后心绪不宁,多年来我精于养xìng,想不到犹自干出了糊涂事,心中甚是后悔!” 写罢几行字,禁不住频频摇头叹息不已。 寇英杰从来还不曾见过他这种表情,心里大是诧异,忍不住道:“大哥,你做了些什么事?” 朱空翼脸上木然不着表情,停了一下,遂以手中树枝向着桌上的匣子指了一下。 寇英杰道:“这是什么东西?” 朱空翼再指了一下。 寇英杰道:“你是要我去看?” 朱空翼的脸色忽然间变得凄然,点了一下头。 寇英杰迟疑了一下,走到桌前,伸手摸在那个匣子上,手触其上,证实包内果然是个木匣。 朱空翼示意他打开布包。寇英杰遂即动手把包在盒外的红布解开,里面是一个很讲究的雕花红木匣子,匣面上雕着二龙抢珠的图饰,龙身涂以金色,通体上下精工雕刻,一看即知不是一般人家的用物,多半出自宫廷大内用物。匣封处配有锁头,搭有一个精巧的小小铜锁,只是却没有真的锁上,不过是虚安了在上面。 寇英杰心里狐疑着,偏头看了朱空翼一眼,发觉到他脸色更为沉重,那双精光内蕴的眸子,似乎隐隐现出一种肃杀,却有一些浮现的泪光,在目眶里转动着。 他那伟岸的身子,在这一瞬间,也起了一阵微微的颤抖。震怒还是畏惧?却就令人难以猜测。 寇英杰不知怎地,心情也为之沉重。他双手把木匣捧起来,觉得匣内物件十分沉重,忖思着这等精致的一个匣子,其内必然装盛着一件价值连城的宝物。他忽然兴出了一个奇怪的念头玉玺。 脑子里想着,遂不再犹豫,匆匆拿下了锁头,正当他动手要去揭开那个匣盖时,忽然朱空翼喉咙里发出了一声低哑的嘶叫。 寇英杰怦然一惊,却见朱空翼已临近面前,伸出一只手,紧紧压住匣盖。 “朱大哥,你这是……”寇英杰定了一下,呐呐的接下去道:“莫非你不要我开这个匣子?” 朱空翼这时脸色猝变,他一向遇事沉着,还不曾见过他这等表情。 这一刻,他似乎作了一番内里的心神jiāo战,那只按在匣盖上的手掌,微微的颤抖着。 寇英杰料知他必有难言之隐,既然这样,自己又何必强他所难,想着正待退身离开,忽见朱空翼移开了按在匣盖上的手,黯然向后退回了一步。 寇英杰不自然的道:“朱大哥……你是不愿意要我开这个匣子?” 朱空翼黯然摇了一下头,表情无限沮丧。 寇英杰不禁为他这番奇异的行止感到震惊。他急yù揭开眼前的谜结,遂不再迟疑,动手把面前的匣子揭开来。 一股血腥气息上冲鼻梁,匣子里盛放的,俨然竟是一颗人头一颗女人的人头。 震惊是可想而知的,寇英杰嘴里啊了一声,手里的匣盖情不自禁的随手坠落在地。 朱空翼木然停立在侧,在他忽然目触着匣内人头时,整个的血脉与其脸部表情都似乎被冰雪封住了。 “大哥!”寇英杰勉强镇定住道:“这个人……是谁?” 朱空翼缓缓走过来,他步履沉重,出息有声,很显然的内在情绪遭遇到极大的困扰。只见他一直走到案前,伸出双手,自木匣内把那个血淋淋的人头捧起来。 寇英杰的惊吓程度,随着他的这些动作,而升高到了极点。 那双瞳子也就不由自主的向着面前人头仔细看去,死者是个雍容华贵的fù人,叠螺的宫发上chā着碧绿的一柄翠钗,耳垂上配着同色的一副翠环,虽然眼前的惊吓,把那张粉酥可人的脸盘儿扭曲了,可是美就是美,死了也照样的美。 在那圈血淋淋的断颈上,那张死美人的脸,有着长长的一双蛾眉,水冷冷的那双剪水瞳子,可能是死前的一刹那猝然遇见了惊吓,才会睁得这么大,这么圆,瑶鼻、樱唇、漆发、玉肤……几乎是无处不美。 但是那是一张美人迟暮的脸,看上去应该是三十岁,四十岁,甚至于还要大一些。 朱空翼在目睹着这颗头颅的时候,显然内心的激动情绪也达到了极点,那双捧持着人头的手,抖动得那么厉害,他的脸也变得扭曲了,瞪得滚圆的眸子里,忽然滚出了两行泪水,张开嘴,他咿呀的低声说着什么,泪水搀和着涕涎,点点滴滴不已。 他必然是痛心到了极点,那颗凸出的喉结,随着他咿呀的发声,频频上下起动着。他是在重复的呼唤着死者的名字,只是由于嘴里少了那根舌头,是以听不清他在说些什么。 寇英杰从来不曾见他哭过,更不曾想象到一个人能够痛心到如此地步,一时不禁惊得呆住了。 朱空翼面对着那颗宫妆贵fù人的头颅足足战栗饮泣了有小半盏茶的时间,才渐渐止住了悲伤的情绪。少顷,他黯然的把这颗头颅又放进到匣子里。这时,似乎他才蓦然惊觉,发觉到一旁寇英杰的存在,脸上现出了一些窘迫,遂向一旁走过去,怅怅的在一张石鼓上坐下来。 寇英杰走过去,虽然他知道这是一件难以启齿,探人隐私的事情,但是事实的发展,已演变到他非问不可的程度,面对着如此扣人血脉,血淋淋的一颗人头,他实在难以再保持缄默。 强自定了一下心情,他呐呐的道:“朱大哥……这个人可是你杀的?” 朱空翼木然仰首看了他一眼,黯然的点了一下头。 寇英杰顿时心中一懔,他无论如何也难以想象,以对方的身分、武功、心xìng,竟然会向一个女人出手,而且是下此dú手,一时间,他几乎怔住了。 良久,他才稍缓心中的激情,凛然道:“朱大哥,你能告诉我为什么吗?” 朱空翼看了他一眼,面颊上挂出两道凄惨的苦笑笑纹。 寇英杰追问一句道:“我想你这么做,一定是有充分的理由,可是?” 朱空翼目眶里忽然涌出了泪水,象是两条晶莹的小蛇夺眶而出。 寇英杰关心的道:“大哥,人命关天,你怎么会做出这种事?你快告诉我,这是为了什么?” 朱空翼紧紧咬着牙,点了一下头。 寇英杰在他身边坐下来,道:“这个女人是谁?” 朱空翼看了他一眼,用手指沾了一下杯子里的水,在石桌上写了几个字。 寇英杰低头一看,大吃一惊。 桌上字迹:“陆燕容西宫娘娘。” “西宫娘娘?”寇英杰瞠目道:“你是说……这颗人头是西宫娘娘的人头?” 朱空翼肯定的点了一下头。 寇英杰少停一刻,让心情略为平静,才道:“大哥,这位陆娘娘与你是什么关系,你为什么要对她下此dú手?” 朱空翼不胜唏嘘的站起来,却又坐下,心情极不安宁的样子。 寇英杰道:“朱大哥你定下心来,慢慢的告诉我,这件事可有外人知道?当然,这是瞒不住的,只怕朝廷早已震惊了!” 朱空翼脸色一片铁青,冷笑一声坐下来,在桌上写道:“陆燕容是为我妻,后思迁于太子高炽太子爱其美色,竟罔顾手足之情,设dú计陷害于我……”写到这里,他无限痛心的摇了一下头,长长的吸了一口气,随即又写道:“那一年,先帝亲率我兄弟远征鞑靼,太子买通一位敌将,诬指我与鞑帅私通有年,意在谋取我父帝位……”点点珠泪洒落前胸。这件事尽管事隔有年,及今思之,犹不禁令他痛心疾首,脸上现出无比的忿恨,他继续写下去:“我父信以为真,不容我分说,竟然割下我舌头,将我放逐东海,听令我自生自灭 爱妻燕容就这样落在了太子之手。” 寇英杰打了一个寒噤,黯然垂首道:“原来大哥身负冤屈,你的遭遇也太凄惨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54 章 了!” 朱空翼紧紧的咬着一口利齿,眸子里闪烁着泪光。 他继续追忆着这件刻骨铭心的往事,以手指蘸着杯水,在桌面上写下道:“自此以后,我才沦落来此。天不负我,留我不死之身并成盖世奇技,这多年以来,我记取前仇,发誓复仇,曾经二度深入禁官,意yù面谒父皇,不意竟受阻于那批深通技击的东厂卫士,两次皆未能实现愿望!事为太子所悉,大为惊惶,暗下买通了神武营的统领,平江一叟海大空,曾经七度搜杀我,均未如愿!” 一口气写到这里,他yīn霾的脸上现出了一片凄惨,将涂写在桌面上的字迹擦干净,继续写下去:“前年我得悉父皇驾崩讯息,再次入宫,想不到再次中伏。几乎丧生在海大空三yīn绝户掌下,是我转回之后,勤习水涛、风柱二功,自信已是可敌过海大空的三yīn绝户掌,才有这一次的深入禁宫举动。” 寇英杰忍不住道:“大哥可曾见着了海大空?” 朱空翼冷笑一声,写道:“见着了,他已不是我的敌手,只可惜仍为他全身而退。” 寇英杰呐呐道:“那么大哥你可见着了当今圣上?” 当今圣上,也就是朱空翼所谓的昔日太子。 一提起他来,朱空翼脸上兴起了难以掩饰的雠仇,他仰首当空,极其恨恶又似遗憾的叹息一声,落指写下道:“我原思要他血溅宫廷,以了宿仇,不意见到他时,发觉他病危卧榻,已是奄奄一息,思及兄弟之情,终不忍再下杀手,病榻相见,昏君语多悲切,自言愧对于我,泣不成声。我别他之后,深入内宫,总算见着了负我至深的结发人陆燕容。” 寇英杰叹息一声,内心浮现出一层悲哀。 朱空翼苦笑了一下,手指继续在桌上写道:“她见我之后,千种柔情,百般忏悔,竟使我改动初衷,一时竟然下不了手……” 他频频苦笑着,叹息一声,继续写道:“fù人,fù人……哪里知道,她心里却是如此恶dú!如非我见机得早,差一点饮下了她为我调配的鹤顶红dú酒,至此,我才忍无可忍,才……”写到这里,他手指微微颤抖着,忽然站起身来步向门前。 寇英杰被他这番话惊得目瞪口呆,一时心神jiāo战,却不知说些什么才好,更不知如何去安慰他,事实上朱空翼此刻心情,必是错综复杂,任何人也休能解开他内心的扣结,还是让他自己冷静一下的好。这么想着,寇英杰随即站起来,悄悄向洞室外面步出。 一个月过去了。 象是没有事一样,寇英杰绝口不提这件事,朱空翼也绝口不谈这件事,象以往一样,他们只是彼此深入的探讨着武功的真髓。 自从启开了深奥的武功门径之后,寇英杰精进的速度异常惊人。 十天以前,朱空翼开始要他练习风柱功,所谓风柱功,也就是朱空翼洞穴里那个出风的气口,每日丑、寅时刻,有一股高空气流形成的罡风由东山山巅吹过,山巅上有一处天然的障隘,迎住风势,形成了极大的阻力。 朱空翼当年妙想天开的就在山巅石障下开凿了一个气孔,一直下通到所居住的石室,是以每日时辰一到,即会有那股气流所形成的罡风直贯而下,其力道足可粉金碎石,用以培练人身的内外功力,却还是创举,的确是匪夷所思,有令人难以想象的功效。 寇英杰只试了三天,已大感难以支持,只觉得全身上下百骸尽酸,仿佛每一根骨节都松脱了下来,每一块肌ròu更似失去了作用,这种痛楚现象,如非他以内功元罡调息运行,简直难以复原。 这时,才知道何以朱空翼早先不令自己练习的道理。 在练习这种风柱功五天以后,他全身上下起了类似风疹块状般的满身红斑,朱空翼特别煎熬了一些yào汁为他洗擦,随之消失。 自此而后,这些天以来,每当寇英杰练习完这门功力以后,周身上下俱都会生出同样的红斑,每一次他用朱空翼所赠送的yào汁涂擦皆会消失。 奇怪的现象不止一件,寇英杰感觉更奇怪的是,他发觉到食量大增,自从练习这种风柱功之后,他一天最少吃四五餐,每一餐俱都食量惊人。黄精、首乌、鱼虾蟹蚌,无所不吃,无不奇香。也许是大量收聚营养精力的结果,他身躯变得前所未见的魁梧,耳聪目明,各样官能都极其敏锐。 这种感觉每一天他都能体会出来,进步之神速,使得他暗自吃惊,几乎疑为幻觉。 今夜,当他练习风柱功转回之后,破例的发现身上已经不复再见那些类似风疹的红斑,同时他感觉到身上也没有以前练功后的那些痛苦感觉。这一突然的感觉,不禁使得他精神大振。 盘膝在洞室内,目光注视向洞外的夜色,只觉得遍体上下舒畅无比,各样的官能都显得十分敏锐,虽然是身坐洞内,他的耳朵却可以清楚的听见河边的蛙鸣声,河水的冲击声,哪怕是轻轻泛起的一片浪花,他都能清楚的听在耳朵里。十数丈内,他可以听见一片落叶,一声鱼跃,甚至于一声轻微的叹息。 由于他内外功力的进展,已使得他日渐迈向登峰造极的境界。 一个人武功如果达到了某一境界时,他本身的心xìng修养也必将跟着同时迈进,这就是为什么武功越高的人越是老成持重。 寇英杰在武功忽然达到了极境时,心xìng方面的修养也同时有了另一番境界,因此,以今日之是,审昔日之非,愈觉得过去的无知与岁月虚掷。 回忆常常是甜蜜的,然而他的回忆里却丝毫也没有快乐的成分在里面。他自幼失怙,天涯浪迹,受尽了人间冷漠,所幸尚知自爱,困苦的岁月里,一直都不曾忘记充实学识与砥励为人。他实在想不出在那些漫长的岁月里,还有些什么事可供他回忆的,直到去年这个年头,才在他平淡的生命里着上了彩笔。 去年对于他来说,称得上是划生命的一年。在这一年里,他所接触过的人,事,真比他过去二十年的总合还要多。事情由结识郭白云这个旷世的奇人开始,一路急转直下,所见的每一个人,所听的每一句话,都充满了奇异。老实说,也是从此开始,才使得他看清了多采多姿的人生,了解到人生的美,也认识到人xìng的丑。 在那些充满奇情骇异,争强斗胜的现实里,他意兴阑珊的败下阵来,却留下了一份酸甜苦辣,百感jiāo集的激情以供回忆。 为了不甘为师门中的叛徒,武林中的逃兵,才会有此番的发奋图强。其实,他何曾一天忘记了重返师门?重返武林? 事实上,也只有每当他记取着师门的仇恨与切身的羞辱之下,才使得他更加的奋发,努力。如今,皇天不负苦心人,在他的苦心孤诣下,总算得到了所求的硕果,甚至于比他所想要的更要丰富,更要强大的事。 十一 寂静的夜。寂静的四周。寂静的人,却包含着一颗不甘寂静的人心。 坐在洞穴里,想到了激情之处,不禁怒发冲天,眉剔目张,恨不能仰天长啸一番,才能微抒壮怀。思念再转,他的激昂情绪立刻平息了下来,却又兴起了怅怅的幽怀。 总之,一句话,他永远无法忘记那个人,那个占据在他的内心,极有分量的人郭彩绫。一想起她来,寇英杰内心不禁充满了深深的遗憾与矛盾,似乎感觉到有一种强烈的冲击力量激动着他,要他去接近她。然而,他的自尊却又强迫着他相反的挣扎,这就是他深以为苦的因素,今夜,他觉得格外的痛苦。在经过长久艰苦的忍耐之后,忽然触及到这个问题,他感觉到一种新的冲击,越加的难以克制。 山洞里点着一盏豆油灯,荧荧的灯光,摇曳凄迷的昏黯,这时候他忽然发觉到外面下雪了。雪花如同棉絮般的由天上洒落下来,地面上很快就积满了白白的一层,这是今年初度的降雪。 寇英杰总算沾染了一点新鲜的气息,暂时把填膺在胸里的一腔心事抛开。 人在暗处目睹落雪,别有一番清新的滋味,洁洁的白雪反映出一天的灿烂,河水可能都已经结冰了,雪落下去白白的一片,更加宽了视野。 寇英杰轻舒了一下身子,刚想站起来,就在这时,他看见了一个人,严格说,他只看见了一个黑影子。 到底是人还是兽,他还难以判定,总之,那条影子太快了,快到令人不及jiāo睫。它初起时,是在冰河之上,闪得一闪,已落向岸上,等到寇英杰定神再看时,已然消逝无踪。 须知寇英杰今日之功力造诣,已登极峰,一些所谓的武林高手,也不容在他面前卖弄玄虚,这条影子来得好突然,好怪道。寇英杰心里一惊,忖思着有一探究竟的必要。脑子里想着,手掌微按,身形已如同箭矢般的穿穴直出。 最上乘的轻功是以气御躯,也就是借提气以轻其身的内功运用,这是一种至高的内功境界。寇英杰显然已达到了这种境界,他身子飞纵出的一瞬,看过去宛若御风飞行,待到一双脚尖沾临地面之初,身躯已经第二次拔起来,象是一只拍翅直起的鸿鸟,霍地扑起。这一次较诸前一次更快,一阵衣袂震风之声,他快捷的身子已扑向结冰的河面上。 然而,他却是什么也没有看见,事实上这附近怪石如林,衍岸而伸,要想藏上一个人或是一只兽,那是极其简单的事。只是即以能够逃避开寇英杰的追扑而论,对方的速度,已足以惊人。 寇英杰微微一愣,第二次拔身,已落在了岸边。地面上的积雪,大概有寸许深浅,寇英杰以气御身,落在雪面上,不曾留下一点痕迹。 他闪烁着精光的一双眸子,缓缓的在附近地面上扫视着,这时新雪方落,平整而广,任何足迹都可以清楚在目,然而眼前这片雪地里,却找不出任何足迹。寇英杰脸上现出了一片沉肃,他忽然发觉到事悄的不凡。 “是朱大哥么?”脑子里想着朱空翼,禁不住开口出声。 话声随风散开。 “是朱大哥么?” “是朱大哥么?” 余音在这片辽阔的山洼子里回dàng着,历久不歇,等到迂回的话声完全消失之后,现场仍是一片沉寂。甚至于连一声浪花的翻响也听不见。 寇英杰站立的身子一动也不动,他已经确定来人绝不是朱空翼,事实上朱空翼为人直率,尤其是对于自己,他不可能开这个玩笑。然而,除了他与寇英杰自身之外,什么人又能够具有这么精湛的踏雪无痕功力? 他已经断定出刚才那条黑影是人不是兽了,因为任何的野兽由雪原上跑过时,都不可能不留下痕迹,天下有踏雪无痕的人,绝不可能有踏雪无痕的兽。 是以,寇英杰心里保持着一份警惕。 他不相信方才自己是看花了眼,事实上他自从练习极上内功之后,目力精湛,视觉敏锐,绝不可能看花了眼。 他依稀的记得,那条黑影是向这边飞掠而逝的。是飞鸟?不可能,怎么会有这么大的鸟?即使是有,这般大鸟起飞动翅时,该是何等的一番声威,绝不可能毫无声息。那么剩下来的谜底,就只有一个了人,而且必然是一个身怀奇技,轻功特佳的奇人! 寇英杰经过这一年来的潜习之后,无异脱骨换胎,较诸昔日简直不可同日而语,他的一举一动,由举手投足到临敌对阵在在都显示出他的卓越不凡,显然已是一个出类拔萃,卓绝不群的强者风范了。 雪地里,没有一点声息,没有风,没有动静,雪花在继续飘散着。 此时此刻,称得上万籁俱静。寇英杰打量着眼前情形,算计着如果刚才所见的那条影子果然是个人的话,那么这个人必定就藏匿在附近,不可能逃离的很远。想到这里,他随即心里有了主意。当时他身子向前跨进了两步,全神贯注在听和视的感觉上。顿时,他伫立在雪地里的身子,就象是一尊石像般的,一动也不动。 这聚精会神的结果,果然被他察觉出了一些端倪,他似乎听见了一种声音,其实根本不能说是一种声音,只能说是一个极轻微的动作而已。 对于象寇英杰这种身手的人来说,他必然是善于捕捉机会的能手,任何的一点动作,声响,都能给他适当的判断与反应。 眼前三数丈内,狼牙jiāo错般的共列有十数根石笋,他的眼神就在闻知声响的一刹那,已直觉的认定了其中之一,紧接着不假思索的腾身直起,飞鹰搏兔般的直向那根石笋背侧落下去。 他身子落下的一刹那,却正是那人腾起的一刹那。 一条白影,似乎运施着一鹤冲天的轻功绝技,就在寇英杰落下的同时,倏地拔空直起,足尖拔起了有七八丈高下。 有一点可以认定,对方是一个“人”,绝非是什么鸟兽,只是这个人却具有远比鸟兽更为灵活的身子。 寇英杰嘴里喝叱一声,紧循着这条白影起身的势子倏地拔起来。 拂面的雪花里,白衣人忽然就空一个倒折,用双chā手的动作,在突然一个翻转的势子里,直向寇英杰两肋上直chā下来。 寇英杰立刻就觉出来人疾劲的掌力,在他双chā的手势之下,却具有利刃般的威力,自是不能等闲视之。 那人穿着一袭雪白的长衣,身躯瘦长,头上似乎戴有一顶式样特别的帽子。这只是寇英杰匆匆一瞥之下所能见到的。 迎合着白衣人的一式双chā手,寇英杰的两只手同时递出,他并不迎架对方的一双掌锋,却用两只手腕子去磕架对方的手腕。 四腕托架之下,白衣人那股猛劲的两只手竟是难以得逞,反之,寇英杰亦觉出对方的两只腕臂坚硬如铁,一迎一架,其间力度何止千斤? 两个人几乎是同一个时间坠落下来,一左一右,象一双剪空而分的燕子。倏地一分,随即下坠。象雪花一般的轻飘,那么迤逦如意,不着痕迹。 双方距离在五丈左右,白衣人遂即不再离开。 可能是心存戒惧,又似惺惺相惜,这个人,那双炯炯的目神,瞬也不瞬的盯在寇英杰脸上。他的脸,显现出无比的惊疑,似乎对于寇英杰这个人的出现,感觉到无比的怀疑。 那人约莫在五旬左右,瘦削的身躯,鹰目、隆鼻、双颊高耸,配合着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55 章 尖瘦的下巴,形成了一个等边三角形,略略下陷的唇角,拉下来深深的两道纹路,给人的感觉是yīn沉,恐怖,工于心计。 除了那袭宽大质料华贵的白缎长衣之外,这人上身还加覆着一件鹅黄色面子的皮背心,束着一根宽宽的白玉带子,玉带正中有一块结头,闪烁着一片异光,黑夜里很不易分清楚是什么颜色,却与他头上所戴的帽结的那一块玉石光泽相似。 这个人虽然到目前还不曾开口说话,但是却别有一种不怒自威的气概。 寇英杰同时注意到紧紧贴着他的右面肋下,配戴着一柄式若回人用的弧状弯刀,不甚长,但刀面极宽。 他脚下踏着一双高筒薄底的快靴,包括此人全身上下,看上去都有一种说不出的华丽,绝无寻常江湖人的那般寒酸相。 四只眼睛彼此对看着。少停,那人冷笑了一声,咧开的嘴唇里露出白森森的牙齿:“尊驾好纯的功夫!”说话的人有意撇着京腔,混在并不高明的京韵里,说不出的刺耳。 冷笑了一声,这人一对锋芒毕露的眸子,上下在寇英杰身上打量着:“请教老弟你贵姓大名?你我素昧生平,何以初初一见,即下杀手?” 寇英杰抱拳一拱,道:“在下姓寇!至于垂问在下因何冒犯,那可要请问足下来此的意图了。” 白衣人嘿嘿一笑,冷峻的道:“笑话,这荒山野地,人人可行,尊驾莫非还想占山为王不成?” 寇英杰发觉对方词锋很厉害,冷笑了一声道:“光棍眼里揉不进砂子,朋友你是干什么的,请你jiāo待清楚,要不然,恕在下有所开罪。” 白衣人哈哈一笑,冷声道:“老弟,你既然有这个意思,请放心,我绝不会叫你失望就是了。”说到这里,他微一吟哦道:“不过,我有几个问题,你却要如实告诉我。” 寇英杰道:“那要看当言与否了!”这“当言与否”四个字,足能发人深省。 白衣人焉能听不出这“弦外之音”,只见他脸色猝然一变,仰天发出了一阵狂笑。黑夜里这阵笑声随风远播,声传数里,寇英杰十分气恼的冷声说道:“有什么好笑的?” 白衣人笑声一顿,说道:“尊驾已是不打自招。很好,我们打开天窗说亮话,老弟你这身功夫,我着实赞赏,很愿意jiāo一jiāo你这个朋友。” “在下无意高攀。” 白衣人嘿嘿一笑,冷冷的道:“日前我们有几个朋友来这里,不用说一定是被老弟你给打发回去的,可是?” 寇英杰点点头道:“不错!是我干的。” 白衣人脸色一沉道:“你的胆子不小。” 寇英杰道:“你们的胆子更大。” 白衣人一瞪眼道:“放肆。”说话时,他的一只手已经按在了肋下那柄佩刀柄上:“你知道我的身分吗?” “我不管你是什么身分。”寇英杰冷笑着道:“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也就怪不得我下手无情。” 白衣人道:“那么,你可就闯下大祸了。老实告诉你,我们是来自禁城的。”说着由腰间取出一块玉牌晃了一下,又收回到怀里,道:“我姓苏,职掌大内神武营副统领,有钦赐四品的功名。寇朋友,你莫非有胆子阻拦本座办案不成?” 寇英杰道:“在下不敢。”嘴里说着,心里着实吃惊。他虽然不识这个姓苏的来龙去脉,可是却知道神武营在当朝的煊赫气焰。对方职掌神武营副统领,说起来确是高出侪辈,必然是炙手可热的一个人物。 使他吃惊的更不止此,而是这个姓苏的既然来了,绝少可能是一个人,而且必然负有重要使命,倒不得不防他一防了。心里这么想着,脸上情不自禁的带出了一片严肃。 姓苏的白衣人见他如此,只以为对方实是被自己身分所惊,一时越加的盛气凌人。当时冷冷的道:“寇朋友,我知道你在这件事情里,纯是局外人,我也不妨提醒你一声,你犯不着这趟子混水!” 寇英杰发觉到主题来了,他抱了一下拳,略带讥嘲口气道:“苏大人你可以说得清楚一点么?” 白衣人往前跨进几步道:“你不会不知道。老实告诉你吧,我们是奉命来拿钦犯,你应该知道阻止皇差该是一个什么罪状吧?” 寇英杰一笑道:“笑话,这荒山野谷,岂能有什么钦命要犯,苏大人你真会说笑话。” 白衣人目光如炬道:“这个犯人可是大大有名,你不会不知道。” “洗耳恭听!” “好,我就告诉你吧!”白衣人冷森森的笑道:“此人也就是曾被先皇夺去世袭宁王爵位发配边地的朱空翼。” 寇英杰心中暗吃一惊,其实他早就猜出了对方来此的意图,只不过猝然证实,内心亦不免有些吃惊罢了。“宁王的大名,在下久仰,苏大人的意思是,这位被发配边地的王爷,莫非藏身在这里不成?” 姓苏的嘿嘿一笑,道:“不错,他就住在这里。不过他确实的落脚之处,还要请寇朋友你证实一下。寇朋友你若肯成全,以前的事我们可以一笔勾销。” 寇英杰自从对方现出真实身分和说明来意之后,已暗自打定了主意,绝不容对方生离此境,对于朱空翼早年遭遇他无限同情,因此对于生割下朱空翼舌头的那伙大内鹰犬,更是切肤痛恨。眼前这个姓苏的来的正好,寇英杰决心要拿他来试一试身手。心里盘算着,寇英杰暗运内功,自双踵提吸起一股真气,刹那间遍布全身。 内里如此,表面上却是不动声息,微微垂下了头,心里只是在盘算着怎么下手。 白衣人姓苏名云彤,早年出身黑道,人称追星拿月,武功超卓,在两湘一带称得上是黑道上的魁首,他与当今神武营统领平江一叟海大空,也就是在那个时候拉上的关系,彼此臭味相投,武功也相差不多。海大空平步青云,倒也没有忘了这个昔日同道,就这样苏云彤也跟着当起官来了。 追星拿月苏云彤看着他低头不语,只以为他心里已活动,不由又向前跨了一步:“寇朋友你的意下如何?”苏云彤的脸上带出了一片yīn笑,接下去道:“这件事要是能借助寇朋友你完成,不啻是大功一件,将来论功行赏,自然少不了你一份。” 寇英杰心怀雠仇,表面上也就难以自持镇定。 那苏云彤半生江湖打滚,yīn鸷成xìng,更善于察人,是以,就在寇英杰眨动的眼神里,为他陡然窥出了杀机。苏云彤心中一惊,点足退身,才不过退后一步,寇英杰已忍不住欺身直上。 敌意既现,也用不着再打什么招呼,随着前进之势,寇英杰右掌已向外探出,云龙探掌,一掌直向苏云彤胸上印去。这一掌,他早已蓄势,掌力发出,声若裂帛,形成了疾劲的一道气流,真有推山倒海之势。 苏云彤惊叱一声,匆促间左手急抡而出,也发出了一股掌力。双方掌力乍迎之下,苏云彤身子倏地向后一仰,分明是力有未敌。 可是此人端的不可轻视,称得上久经惯战,就在他身躯后仰的一刹那,似乎已料定了寇英杰必有厉害的杀手向自己攻到,心念及此,苏云彤借着后仰之势,蓦地向外一个疾滚,果然就在这一瞬间,寇英杰的另一式攻势已如泰山压顶般的再次攻到,显然是一手怪招。 在一片凌人无比气压狂风里,寇英杰一只疾劲的右手,分二指直向苏云彤双目点了过去。只因为苏云彤事先有备,得能侥幸闪开,尽管这样,寇英杰的指尖还是由他面颊上擦了过去,留下了一道不深不浅的血槽。 在此同时,苏云彤怒吼一声,右手挥处,那口斜佩在肋间的弧形腰刀已就势挥出,哧! 一阵刀风,划出了半月形的一弯银光,直向寇英杰肩头之间砍落下去。 寇英杰向后猛然一收身势,对方的刀已临侧面,厉害之处在于刀刃上暴shè出的那一圈弧光,显然苏云彤已颇得刀中三昧,那圈刀气更显示出他内力的充沛。 这一刀,照常情而论,寇英杰是无论如何难以脱身的,只是他自习内功十一字真诀与鱼龙百变身法之后,已大大脱离了传统对招身手的范畴,即以眼前这一刀而论,苏云彤的刀势挥出之后,眼看着他的身躯猝然间向后一收,看上去他全身骨节突地自行卸落,状若婴儿,大股刀光,夹着破空之声,直由他头顶肩侧呼啸而过,险是险到了家,只是没有砍着。 苏云彤十拿九稳的一刀,竟然失之方寸而未能奏功,他眼见寇英杰功力如此,不禁大吃一惊。 一招失手,常常即能遭致可怕的命运。苏云彤久经惯战,更是深明此理,是以,就在他这一刀猝然落空之下,身躯霍地向后一仰,哧的向后倒窜而出。 他身子方自窜出的一刹那,寇英杰的身子已跟踪而起,只听见他全身骨节一阵子串响,如同箭矢似的已跟踪而到,苏云彤眼见如此,大吼一声,不等身子站直,即向寇英杰用力挥刀劈下,他的手方自举起还不曾落下,已被寇英杰有力的五指抓住了他持刀的那只手。 平心而论,苏云彤武技精湛,平素动手,象这般的失闪是不曾有过的。他一时情急之下,右足飞起,用足尖直向寇英杰心窝上踢了过来。 这一脚仍然落了空。苏云彤的眼睛都直了,他活了这么一大把子年岁,从来还不曾见过对方所施展的这般怪异的身手,由他自己的感觉,以及对方脸上的表情证明他这一脚明明是踢中了。 怪就是怪在这里,寇英杰身上象是有一种无形的潜力维护着,等到苏云彤刚刚发觉到踢失了,却遭遇到一种无形的弹力,对方身子就这般鱼也似的滑了开来。非但如此,在寇英杰另一只手力叩之下,苏云彤手中刀已脱手而出,到了对方手上。 追星拿月苏云彤生平从来不曾受过如此奇耻大辱,他一身内外功力,虽非达到顶点,却也距离不远,一般武者,谁能在他手上走上三招二式,已算不错,想不到竟然会在眼前这个不见经传的年轻人手上丢了大人,吃了大亏。 苏云彤第二次一煞腰,飕!纵出两丈四五,落在一块凸起的山石上,紧接着左腕平伸,用弹指金丸的手法,叭!叭!叭! 叭!一连发出了四粒光彩夺目的银色光丸。 四颗亮银丸的出手,也显示出此人的不同一般,你绝对不会料想到,这四颗亮银丸居然是分向寇英杰身上四个偏角部位拨打出去的。 这种高明的打法,果然在此危急一瞬间,暂时救了他一条活命,虽不足以对寇英杰构成伤害,但却能暂时制止住寇英杰对他凌厉的攻势。 就在这四粒亮银丸出手的一瞬,他右手大袖向外力挥之下,发出了一掌特殊的玩艺儿,噗!噗!噗!噗!在四声连续的轻zhà里,地面上相继升起了四根彩龙般的烟柱,顿时光华大显,上冲霄汉。 苏云彤舌尖卷处,“吱吱”一连响了两声口哨,静夜里声音极其刺耳,远闻数里。寇英杰早已怀疑对方可能不是一个人来的,可是却没有料到就在附近,因为如非距离很近,苏云彤万万不会用口哨传递讯息的。 果然,就在他哨音响起的同时,各处全有了回音。 一阵清澈的胡哨声,自辽阔的水面上传过来,紧接着灯光大显,四艘配有强烈灯光的大官船,分别由四个不同的岔道角落里冲了出来。 来船显然事先早已经过周密的布署,是以在一闻知信号之始,即以极快的速度,向前全速驰进。由来船的数量与大小看,这一次官方可能是全力出动,灯光聚集里,清楚的可以看见四艘大船的舱面上站满了人。 寇英杰心中一惊,面临着如此阵势,也不禁有些情急心虚,惊怒之下,长啸一声,箭矢也似的直向苏云彤身前扑了过去。 苏云彤显然因为自己这方面实力大增而感到宽心大放,就在寇英杰迎面扑上的身势里,向寇英杰抖出一蓬亮银丸。 这一蓬亮银丸是用满天花雨的手法打出去的,一出手即形成一片灿烂白光,幕天席地般的直向着寇英杰全身上下笼罩过来。 寇英杰手中还持有对方那口弧形的短刀,见状一时情急,力贯刀身,霍地向外挥出。 殊不知,他如今内功精湛,已形成“元”,一经内力贯注刀身之后,即形成所谓的刀。是以,他这口刀一经挥出,顿时形成了一片丈许方圆的银色光墙,但听得一阵叮当之声,来犯的一蓬亮银丸,就象是击在了一面铁墙上一般,瞬息间溅落一地都是,却不曾有一粒击中。 苏云彤大惊之下,再一次腾身直起,他身子起得快,却不如寇英杰卷起的刀光那般快法,就在那片泛出的银色刀尚还没有完全消失之前,一弯新月状的半轮刀光,已劈空直下。苏云彤方自觉出,冷气透身,却已避身不及。 就在那半轮刀光猝然下落的当儿,苏云彤惨叫了一声,一只左臂竟然齐着臂根地方被砍落了下来。几乎在同一个时间里,空中传来一声凌厉的喝叱:“大胆小辈!看打!” 一股绝大的力道劈身而至,在这股充沛的力道里,似乎还夹杂着一些另外的东西。总之,如非你曾是身受其害者,或是事先知道究竟的话,你简直就无从防范。 寇英杰的警觉不谓不快了,身躯弓缩之间,已挪后了三丈以外。然而那种混合在掌风里的物件,显然别具心思,小巧得ròu眼无法看到。寇英杰虽说已经练成了真气闭穴,外有游潜护体,只是对于这般灵思别具的细小暗器,却是无从防起,顿时他觉得身上一凉,中腑、大横、府舍三处穴道上,同时痒了一下,那是一种极为奇特的感觉,如非是感触特别灵敏的人简直是无从体会。 妙的是那种感觉只是极为短暂的一瞬,随即消逝无踪。 寇英杰为恐敌人乘虚而入,就在方一感到不妙之初,整个身躯霍地向后一个倒仰,使出了极为逼真的一招金鲤倒穿波,哧一声,再次的纵出了三丈以外。 事实证明寇英杰的谨慎并非无用,果然就在他身子方一倒仰纵出的当儿,天空中一阵子衣袂dàng风之声,一连纵落下四五条疾劲的人影,同时灯光大现,现场人声喧哗,四面八方更不知有多少人影向当中扑到。 受伤的苏云彤已经得到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56 章 同伴的援手照顾,被快速的抬离现场。 在一排光亮烁目的孔明灯照shè之下,寇英杰才知道自己已被对方团团的包围住了。由是四面八方,皆是刺目的灯光,形成了一个明灯阵势。 寇英杰艺高胆大,自恃武功,倒也不现慌张,他手上还拿着苏云彤的那口半月形的弯刀,内力贯注之下,刀光益现灿烂。 眼前,四面八方的这些人,显然作了一番新的布署调动。这一切,皆听令于一个银须皓首的老者。老者看上去鸡皮鹤发,身躯瘦削,一身黑色的长衣,外罩着一领鹅黄色的宽大披风,那披风甩向身后,两领衔接处却咬着一个光华灿烂的金质骷髅。 如非是寇英杰目力精澈过人,也断断不会看得这般仔细清楚。 只见他左手拿持着一面三角形的红色小旗,不时向空中举动比划着,每出一式,那些四面簇涌而来的人头,都有一番耸动,俨然是个发号施令的中心人物。 寇英杰虽不识对方阵势之奥妙,只是他如今灵智大开,自信有足够能力破阵而出。只是眼前,他的注意力,显然集中在那个黑衣老人身上。他虽然不识老者何人,但是只要观其神态动相,已可猜知必是对方首脑人物。 他立刻联想到了一个人,神武营的统领,平江一叟海大空。 一想起这个人,寇英杰内心立刻兴起了一种愤怒、雠仇,这种仇意完全是为朱空翼的不平遭遇而起,他很想会一会这个人。 这个人更想要会一会他。 在寇英杰心念方动的当儿,这个人已带领着另外四个华服老者来到了面前。 四老者各自穿着一袭缎质镂花的官衣,由他们头上所戴的青纱翎帽式样上看来,可以毫无疑问的断定他们是来自官场的人物。 黑衣黄披老者在先,四华服老者在后,五个人显然都具有精湛的轻功。象是一阵风般的快捷飘逸,五个老人几乎是同起同落,眨眼的当儿,已来到了寇英杰正面前方站定。 寇英杰目光锐利,只一眼已看出四名华服老者之一。显然就是前此自己手下败将,网开一面容其逃生的鹰爪手商也平。证实了来人之一是商也平,也就等于证实了那为首老者正是平江一叟海大空。 双方距离不及三丈,这一就近观察,尤见那为首老者的面目可憎。 老者皓首白发,面若枭鸟,一双银眉象是两把刷子般的斜飞出去,那双瞳子,却似一对菱角般的有棱有角,开合之间,凶光聚合,尤其恐怖。 寇英杰注意到他背后斜背着一件颇为奇特的兵刃,一个尖尖的把首,显示着半尺左右的一截刃锋,也不知是一件什么样的物件。 黑衣老者目视着寇英杰,发出了一声刺耳的怪笑,他伸出一只青筋暴现的手,指向寇英杰,打着一口京腔,冷笑说道:“你就是那个寇……” “寇英杰!”说话的人一闪而出,正是寇英杰昔日的手下败将商也平。他恨恶寇英杰的程度,只需由他凌厉的目神里即可看出。 黑衣老者缓缓的道:“商侍卫,你前次见的那个人就是他么?” 鹰爪手商也平躬身抱拳道:“回统领大人的话,正是此人!” 黑衣老者冷森森的一笑,目注向寇英杰,微微点了一下头,道:“好功夫!姓寇的,你可知道我是谁么?” 寇英杰冷笑一声,不屑置答。 老者怒道:“老夫姓海,职掌当今大内神武营。姓寇的,你好大的胆子,你可知罪?” 寇英杰暗忖着一场厮杀在所难免,倒也不惊不惧。聆听之下,他慢慢的道:“海大空,这里天高皇帝远,你少给我来这套官腔。在下一介草民,素日奉公守法,你三番五次上门欺人,莫非就应该么?” 海大空登时脸色一沉,本来是一番急待发作的盛怒表情,可是不知怎么忽然又缓下了脸色。“很好,”一面说着,这个瘦老头伸出一只白瘦的手,轻轻捋着生在下巴上的一丛短短胡子。那丛短须,其色如银,一根根都象针也似的滋生着。 寇英杰忽然发觉到就在他抬起的那只右手上,五根手指上戴有三枚亮光闪闪的戒指,戒指的形状很怪,鼓鼓的凸出,每一枚都象是一颗剖开的银珠。 海大空瞳子里含蓄着一种凌厉、缓缓向前又逼近了几步,距离寇英杰站立的地方又更近了一些。“告诉我,”他冷冷的道:“你怎么会知道海大空这个名字?是谁告诉你的?” 寇英杰登时一愕,暗责自己一时大意,竟然脱口把对方名字直唤出来。他脑子里这么想着,随即冷笑一声道:“海统领的大名,天下哪个不知,又岂止在下知道?” 海大空一声狂笑,道:“满口胡言!来呀,给我拿下!”一声令下先是十几道孔明灯光,没头盖脸的直向寇英杰身子集中。 就在这些道灯光乍然集中的同时,五条人影已迅速的向着寇英杰身子猛袭了过去。 来犯的五人各着黄衣,头顶高冠,五口长剑自五个方位同时向寇英杰出手。 这一手显然也是听令于海大空事先的指示,五个人纵出的身形以及出剑的部位,端的是大有来头,五口长剑自四面八方递过来,形成了严丝合缝的一面剑网,这种情形下,除非寇英杰能在一出手的第一招里,同时迎住了对方来犯的五口长剑,否则的话,他自身将难以逃脱其中之一的要害。 五个人,五口剑,在出手的第一招里,大大的现出了不凡,灯光炫耀着剑身,剑身jiāo织出一面光网,布成了武林罕见的五极风雷剑阵。 十数道灯光岔集之点,正是寇英杰立身之处,五名黄衣大内剑士,正是向这个岔集之点风涌过来。每个人的眼睛都是雪亮的。大家清清楚楚的看见,五口长剑落下来,此情景,寇英杰万难逃脱。然而,现在强烈灯光下的寇英杰却显示了他更为惊人的身法! 大家的眼睛都象着了魔一般,因为他们所看见的寇英杰,忽然间象是变了一个人似的,伟岸的躯体,不象是一个完整的ròu身,倒象是一阵聚而不散的烟,象是一条能在曲折的夹缝里游动的蛇。总之,都是一般人永远所不能模仿的一种动作。 就这样,五口剑全数都落了空。一片铮锵声,会合着灿烂的银光,那么凌厉的剑阵,在一招落空之下,全然大乱。 但听得剑阵里的寇英杰一声长啸,转侧间,已脱身阵外,他手上仍然力持着那口半月形的短刀,在一个进身的疾快势子里,划出了极其迤逦的一圈弧光。刀光乍吐,五名黄衣剑士中,已有两人首当其锋,各自惨叫了一声,当场罹难惨死。 直到如今,寇英杰还不能自知自己功力的火候到底达到一个什么程度,是以在他出手的招式里,也就每每没有轻重深浅。 就以眼前这一刀而论,显然就失手于太重了一些。 在那如虹的刀光里,足足dàng起了五六尺长短的一弯刀光,迎着刀光的两名黄衣剑士,双双被砍中腰际,两个人变成了四截,当场横尸就倒。其他三名剑士目睹及此,俱不禁吓得鬼叫了一声,慌不迭的翻身就跑。 依然是慢了一步。寇英杰起落吞吐的刀势里,一名剑士惨叫半声,一颗头颅球也似的飞了出去,失去人头的尸身,兀自向前跑了几步,才扑倒尘埃。 眼前这帮子人,虽然惯常把杀人不当上一回事,可是当他们目睹着自己人遭此dú杀又是这般死相时,俱不禁惊吓得心胆俱寒。 寇英杰身躯如同疾风骤雨般的又扑向第四名黄衣剑士,就在他举刀待下的一刹那,面前人影略闪,那位大内神武营的统领海大人,已来到了面前。 落身、出招,联成一气,扑噜!一声疾风,随着海大空扬起的手势里,一面通体黑亮,九合柔钢所编织的三角形旗帜已展了开来。 旗身迎合着落下的刀身,两相迎击之下,发出了呛啷一声脆响,两个人俱都情不由己的后退了一步。 就在这一瞬间,左右两侧,同时又袭来了两条人影,一根太岁鞭和一截蛇藤长qiāng一上一下齐向他身上照顾而来,其势有如雷霆万钧,上击天门下捣黄龙,这一鞭一qiāng端的是厉害之极。 寇英杰盘刀以迎,呛啷脆响里,方自把当头的那截太岁鞭架住,当下的蛇藤长qiāng,已如飞蛇长贯的直刺过来,qiāng尖尚还离着甚远,即有一股尖锐的风力直袭过来。端qiāng挺刺的是一个奇黑无比的短衣汉子,只凭他拈qiāng而刺的这一手,实已透出不凡,血红的qiāng档子zhà开了一朵斗大的血花,一根长qiāng真有万夫不当之势。神武营里看起来是什么角色都有。 原来施qiāng的黑矮汉子复姓夏侯单名一个刚字,自幼生具异秉,家境亦贫,沦为市井不务正业,却不意在一偶然机会里,巧遇到当时有“南qiāng王”之称的铁太岁褚彪。 铁太岁褚彪的八八六十四路太岁qiāng法,有独霸天南之威,只是年纪老大却苦无传人。原来要练习他这路qiāng法的人,必须身高不足四尺,两膀更须有千斤之力,这两个条件如果仅觅其一,或许还不是难事,只是加在一起可就难了。 据说那位有南qiāng王之称的铁太岁褚彪,为此伤透了脑筋,哪里想到却在无意里遇见了夏侯刚,夏侯刚偏偏身高不足四尺,生具的神力,又是自幼失怙,未染笔墨,更不曾习武,诚然是块“纯金璞玉”。 由是深蒙褚彪器重,带回湘南老家,将女儿许配与他,自此将一身qiāng法倾囊相授。 夏侯刚虽然学会了褚彪qiāng法,又娶得了褚女为妻,但他终是贼xìng难改,挥霍无度,褚彪病故之后,将一份家业挥霍殆尽,在湘南地方渐渐不安分起来,不久聚众为盗,登高一呼,俨然一方之霸。海大空平苗之乱,夏侯刚率众而投,由是两者建立了不可分割的关系。 战役里夏侯刚以一杆蛇藤长qiāng建功至伟,可以说海大空的这份后来荣华,有一半是靠这员矮将打的天下。是以在前者进大内当差之后,夏侯刚也就顺理成章的跟了进去,补了一份六品带刀侍卫的功名。 说起来朝廷当初设东西两厂重用锦衣卫的目的,主要的是发jiān伏乱,而几经流传,由于此类人物的多行不义,已使得这两个衙门事实上变了质样,成了谈虎色变,专司暗杀,为正直所不耻的恐怖衙门。 象今天这般“吃瘪”的情形,在他们来说,都是从来不曾有过的。 寇英杰虽然连番得手,可是对于这个海大空却心存着一份警惕,对方来的人太多,只怕久战之下,自己还是吃亏,所以兴起了暂时退身的打算。 他心里一直还记挂着朱空翼,打算着要赶快去给他送上一个信儿,好要他事先有个准备,偏偏对方死缠着不放,其情实在可恼。 夏侯刚这一qiāng手势至为猛烈,qiāng尖上的风力显示出此人确是一个擅施长qiāng的能手,寇英杰猝然一惊,想不到敌阵里,竟然还有这般角色,一时不能大意,平手一拧,已结实的攥住了刺来的qiāng身。须知寇英杰此番功力大非寻常,这一攥之下,由于力贯臂腕,何止千斤,哪能有人当受得了,然而当前这个矮汉夏侯刚却并没有松手,居然挺qiāng不动,鸭蛋粗细的qiāng身,在他们双方内力贯注之下,陡的弯起,象是一副拉满了弦的弓胎。 那个矮汉夏侯刚号称“神刀金刚”,论力气在整个神武营无人能出其右,这一次遇见了寇英杰,也算是叫他长了见识。 蛇藤长qiāng由于两方聚力的结果,qiāng身弯成了一副弓,夏侯刚吐气开声,鼻子里连声哼着,更施出了全身的力道,眼看着长qiāng徐徐向前推进,他自忖着力量显然已经压过了对方,不禁大喜过望,决心要对方当场出丑,丧生在自己qiāng下。原来夏侯刚长qiāng上有一手绝活儿名叫“倒卷乌龙”,每在困难中才能出qiāng,绝难有人当受。海大空安排夏侯刚这一手狙击,显然是别有深心,意在要使夏侯刚拼损对方的力道,看来这一手确实是用上了。 夏侯刚端qiāng挺刺,施出了全身之力,霍地大吼一声,双臂一震,qiāng身在猝然一抖之下,一截雪亮的qiāng尖已平空跳起,直向寇英杰面门上扎来,这一手,正是夏侯刚自诩得意的倒卷乌龙,微妙之处在于令人防不胜防。 夏侯刚自许必成,哪里想到寇英杰已自内功十一字口诀里,领悟出一种只能意会不得言传的心灵感应,这种神妙的心灵感应,常常在遇见危险的杀着之前,使他有一种莫名其妙的警觉。 眼前情形正是如此。 夏侯刚的qiāng尖还不曾跳起的一刹那,寇英杰先已有了预感,陡地腾身跃起。 一qiāng扎空之下,跃起空中的寇英杰却如同飞星天坠般的落在了眼前。 夏侯刚大吃一惊,往前抢上一步,右手拐处,却把一截qiāng尾向寇英杰脸上击去。比起寇英杰来,夏侯刚的这一手动作可就慢多了。 寇英杰手法之快,真有出人意料的速度,手掌一探,直如鱼跃鸟飞,“噗”的一掌已按在了夏侯刚前胸之上。以他功力,果真要是内力贯注之下,这一掌夏侯刚万万不会有活命之机。但是寇英杰却爱惜到夏侯刚这身功夫,手掌下也破格的留了分寸。掌力一吐,夏侯刚的身子腾空而起,足足飞出了丈许以外,噗通!跌倒在地,手上的那杆长qiāng也抛了出去,哗啦大响声中落进了河中。 虽说寇英杰掌下留了忠厚,到底也是可观。这一掌不要说血ròu之躯,就是一个石头人,也能打碎了。夏侯刚虽说是一身横练过的功夫,却也是吃受不起,只见他矮硕的身子在地上打了个滚儿,蓦地坐起来,张嘴噗的一声喷出了一口鲜血,登时昏倒在地,动弹不得。 寇英杰掌伤夏侯刚的同时,并不曾忽略了另外一个主儿,随着他前探的身势,矫若游龙般的一个疾转,掌中那口半月刀,已撒了出去。 不偏不倚,这一刀正好劈中在那个施鞭汉子的右肩上,碗口大小的一块ròu骨,迎着刀锋,被削了下来。持鞭大汉大叫一声,身子踉跄着,推金山、倒玉柱般的摔了下去。 这连番的杀着,无异使得现场这群大内鹰犬俱都为之瞠然。须知在场各人,既能在皇朝大内当差,当然每个人都很有一些能耐,绝非武技泛泛之辈,而寇英杰竟然在举手投足之间,一连歼灭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57 章 了六人,这等声势,自然使人触目惊心,难能自安。 一向目高于顶的海大空,看到这里也禁不住有些心跳,冷笑一声,腾身而起。 在此同时,四下里已陆续又有人围了上来,只是当他们看着头儿已亲自出手,俱都安静下来,暂作壁上观。 寇英杰由于方才与海大空有过一招对手的经验,深知这个人功力精湛,是自己的一个劲敌,这时见他再次出手,也不敢等闲视之。他力贯右腕,由腕而刃,刹那间,刀上奇光大盛。 凌人的刀气,尚还距离着海大空丈许以外,已使他突然而有所警觉,不禁陡然站定了脚步。海大空虽然站定了身子,但是他手里的那杆通体乌黑的旗子却是不停的在身前摆动着,看起来象是不着劲道,其实却是内力盎然。 双方在未曾正式动手之前,显然先较量了这第一阵。 寇英杰身子向前又逼进了一步,海大空绝不示弱地也向前跨进一步,两者距离又接近了一些。 寇英杰刀气益盛,海大空旗势益盛。刀光!旗浪!在汇集的一片力道旋流里,圈外人似乎看不出有什么玄奥来,只是却能体会出有一种气道的凌人压力,向外扩张着,其势更是越来越彰。 渐渐的刀光弥散开来,化为一片隐约的光雾,旗风更似惊涛骇浪般的猛烈,两种不同势道的气流敌对的结果,使得现场起了一种朦胧的意态,使得两个敌对的人身,反倒看起来变得模糊了。 刀光迎合着旗浪那么无止无休的相互起伏对抗着,两个人的瞳子,俱都放着异采。 又过了一些时候,刀光依旧,旗势却已微现衰弱。寇英杰把握着要紧时刻,向前又跨进了一步。 海大空忍不住身子震动了一下,发出了低弱的一声咳嗽,他身躯虽然并没有退后,可是显然已吃对方刀身上所溢出的刀气逼使得极不舒适。 跳过了现场,跳过了这排峥嵘的岸石,跳向那处虽不算高,但却隐秘的山峰,朱空翼正自居高下望着,他已经站在这里很久了。他所以一直保持着沉默并不震惊的原因,是因为他对寇英杰这个伙伴有足够的信心。只是,你却难以想象出结集在他内心的恨恶程度,对于这群曾经加害过他的人,他有刻骨的痛恨,而眼前似乎正是报复的时刻。 寇英杰显然已经占了优势。他内心真有说不出的喜悦,因为他无论如何也难以想象,凭自己的功力竟能与海大空这个传说中的异人抗衡,而且居然还占了上风。 冷森森的刀气笼罩之下,海大空现出了窘态。 寇英杰正待再次挺进,举刀挥下。就在这一刹那间,他忽然感觉到一双脚跟突地麻了一下,本来这是不足为奇的一种感觉,然而在寇英杰身上,却显现了并不寻常,一刹那,这点麻的感觉,极为迅速的已散布全身。 这种感觉,一经扩散到他持刀的右手上,顿时刀上锐气为之大减,即将落下的刀势,立时变得毫无力道,足下跟着一阵发软,扑通!坐倒在地。 海大空见状陡地精神大振,狂笑一声道:“小辈,你已中了无风散花针,死期不远,还敢猖狂么?” 寇英杰大吃一惊,这才忽然想到刚才双方初度jiāo锋时,自己曾有过轻微的感觉,原来竟是中了对方的暗器,想不到竟然潜伏到现在才发作。心中一急,疲态益加显著,几乎连站起的力量也提不起来。 各方灯光照shè之下,只见那位身为神武营的统领大人海大空,陡地长啸一声,身形倏地拔空直起,捷若鹰隼般的直向着寇英杰身前袭到。 眼前情形,寇英杰如果想躲过对方的杀手,只怕是千难万难了。 人不该死,五行有救。就在海大空的那面三角怪旗陡地扬起的刹那,天空中猝然传来了一声长啸。这声长啸极其悲壮,乍听起来,有如深渊鸣猿。 声到人到。这般快捷的速度,简直使人难以想象。 就在大多数的人尚还来不及翘首看视的一刹那,一条人影,已自漆黑的云端垂直下落。 海大空显然有足够的警觉,他原来正待向寇英杰挥出的旗子,猛然向后一收,旗风声中,身子已飘出两丈以外。 空中那个人身子垂直落下来,有如飞星天坠,待到将临地时,却忽然变得极为缓慢,飘飘如桐叶一片。 数十道灯光jiāo集之下,任何人难以遁形,这个人当然也不例外,是以在场各人都可以清楚地看见他。 海大空注目之下,首先大吃了一惊,紧接着他发出了一声怪笑:“宁王爷,我想着你老一定会现身的。卑职等这一趟专为促驾来的。”来人正是朱空翼。 他此来早已事先得知,特意穿上了那袭他素日所喜爱的战袍,一口长剑斜背身后,在灯光照shè下,这袭战袍映shè出万点金星,衬托着他伟岸的躯体,看上去更加雄壮,有如神兵天降。 寇英杰乍见朱空翼现身,心中一惊道:“朱大哥,你怎么来了……” 朱空翼向着他点了一下头,两只手作出一个合十的动作,寇英杰立刻会意,遂即盘膝坐定,双手合十运功不语。 海大空等一行来此目的,正是旨在搜索朱空翼其人,原想由寇英杰身上下手,待擒到了寇英杰之后,再逼问朱空翼的下落,却不曾想到朱空翼竟然会自己现身而出,正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随着海大空的三角令旗挥动,四下里来人按事先所定好的身法,各自纵身而前,走“九宫十杀”阵势,突然间,将二人围在阵内。 海大空又是一声怪笑道:“王爷,你夜入禁宫,惊了皇驾,又杀了娘娘,卑职等奉命来缉拿你归案,如果你能识时务,就赶快伏首就擒,一切好说,要是再敢抗命不服,嘿嘿…… 可就休怪卑职有失恭敬了。”说罢后退一步,圆睁双目道:“怎么样,你就赏一句话吧。” 朱空翼的“宁王世袭”已为先皇所递夺,发配流离,原是待罪之身,海大空原是知道的,且执行先皇旨意割取他舌头亦正是此人,但他现在却口口声声称呼他为王爷,听在朱空翼耳中,更不禁有切肤之痛,亦可见海大空其人之行为yīn险诡谲。 在听完海大空一番话后,朱空翼猝然拔出了长剑。一泓剑气,挥洒出丈许长短的一道白光,未试其锋但见其势,已知是一口削铁如泥的宝剑。 海大空勃然大怒,道:“朱空翼,本座对你好言劝说,你竟然抗旨不服么?”话声出口,手中令旗猝然挥下,五条人影已分别由五个不同方向腾空直起,直向朱空翼身侧周围按照五宫位置落身下来。 寇英杰虽然身中暗器,遍体麻软不堪,但是他到底内功精湛,如能发觉伤中何处,即可迅速以闭穴手法将伤处附近完全隔绝封死,偏偏在他真气运行一周之后仍未能立刻找到明显伤处,一时也无能为力,只得暂时气结下腹,不使那种中dú的麻软感觉继续扩散开来。但是,他却对朱空翼放心不下,想起身策应,助他一臂之力,有了这个意识,更不能专心一致的定神疗伤。 其实他的顾虑多余。自从寇英杰结识朱空翼以来,虽然亲眼目睹他的诸般神奇,只是还不曾有过目睹他上阵对敌的机会,只以为来敌过众,心中未免替他担忧,越是心急,越觉身上真气不得贯联,却连站起的力道也提不起来,尽管这样,他仍然不得不提高警觉以应付环身的强敌。他紧紧握住刀柄,以备必要时随时出刀抗敌。 四面灯光也似起了变化,上下高矮不已,而且时明时暗,显然是为配合眼前的九宫十杀阵势的威力。 海大空站立在一堵凸起的岸石上,用手中三角怪旗指向朱空翼,道:“朱空翼,你现在丢剑受绑还来得及,怎么样?” 话声未完,即见朱空翼怪啸一声,身躯猝然腾空而起,直向海大空立身之处猛扑过来。 他身子方自一动,联带着那九宫十杀的阵势也跟着发动起来。 五名黄衣杀手,自五个不同方位同时纵身而起,直向着空中朱空翼身上包抄过来,配合着四面灯光的移动,仿佛眼前地势突然为之倾斜,原先左侧的巍巍高山,直似迎头压落。 这次随海大空前来的剑士,俱为东西两厂的菁英健者。 五名黄衣杀手,为九宫十杀阵中的先趋分子,在这个阵势里,首先出场,名为“五yīn”,汇合即将出势的“四伏”,合为九宫之数。 海大空自负过人,即以这九宫十杀阵势来说,即是他亲手所组合,cāo习,阵中九宫、十杀联同他本人,共为二十人。 以二十名素具功力的剑手,合力对付一人,自是占极了优势,况乎配合阵势的明暗生克,更具无限威力。这一阵,在海大空的感觉里,应该是十拿九稳,极具胜算的一着。 他们这一着如果用来对付别人,定能收功制胜,只是用来对付朱空翼,却是大错特错。 事实上朱空翼这个人,显然是完全跳出旧日武林巢臼,他是属于一个自由典型类的人,既没有传统武术观念思想的熏陶,自不易为传统武术的一切规习所束缚,所以这个九宫十杀式,对他来说并不能收到预期的效果。 五名黄衣剑手,按五yīn手法,猝然向朱空翼出手,借灯光与阵势倒转之功,各出杀手,直袭朱空翼要害,看上去的确猛厉之极。 朱空翼的身子在五人联手包抄之下,坠落地面,但听得叮当一阵声响,灯光照耀里,jiāo织起一天玄光异彩。 那只是极为快速的一瞬,五名剑手来得快,退得更快,攻得急,撤得却似乎太慢了,原因是他们少了点什么东西五颗人头。 五颗斗大的人头,旋风而起,剩下的是五具失去首级的尸身。在猝然失去中枢控制的情况下,迟缓的向后撤退着,喷出来的血柱,就象是正月里的花pào般刺眼难睁。天空里猝然飘过来那种令人yù呕的血腥气味。 五具尸体在一阵螨跚行走之后,相继跌倒地上,海大空目睹及此,禁不住倒抽了一口冷气。 先前的寇英杰,已足以使他惊魂丧胆,眼前的这个朱空翼更似较寇英杰有过之而无不及。一阵惊心,禁不住面颊上沁出了汗珠,冷汗涔涔直下。 那个身材伟岸,穿着金色战袍的朱空翼,手持长剑,一步步的向着海大空身前走过来,瞳子里放shè着炯炯的凶焰,真恨不能把后者吞噬下肚。 海大空一瞬间感觉出前所未有的恐怖。足尖点处,身子暴退数丈,同时间手中令旗力挥之下,叱了一声:“shè!” 一时间,箭弦齐响,四面八方无数箭矢直向朱空翼身上发shè过来。 箭矢无异都是高手发shè出来的,准头极够,数十支箭矢一齐shè在朱空翼身上,只听得一阵叮当声响,bào发出数十点金星,所有箭矢一齐散落地上,居然不曾有一枚能够shè入其体,对他构成伤害。很明显的,朱空翼已经练成了兵刃不伤的“护体金刚神功”。 紧接着这排箭矢之后,四条人影由四个角落里同时跃身而出,四口金刀,在一个时间里,同时遥出,直向朱空翼环身四侧兑挤过来。 这是海大空所设计的四伏手,其异于先前五yīn不同之处,在于出手方位为控制敌人之“四极”。 四名刀手,显系精于用刀老手,金刀削处,每口刀上皆放shè出匹练般的一蓬刀光。 须知四极乃人体之虚,即使一个长于内功的高手,也只能在同一时间里护守其中一二,能够同时以真气护守四处极虚要穴者,武林鲜见,可谓之少之又少,闻所未闻也。 朱空翼就是这少之又少当中之一。 刀光齐集里,四口金刀同时向当中凑进,凌厉的四口刀锋在齐势合集的一刹那,足能切断一株四人合抱的参天古木,更遑论当者是一个血ròu之躯了。 奈何今天他们是晦运当头,碰见的两个对手,都是这般的棘手,出乎意外的棘手。 刀光齐集之处,也就是被封死在刀光死角里的那个人,不知是施展一种什么样的身法,陡然间抽身而起,太巧妙了! 四口金刀,简直难以临时收势,只听得呛啷一声,兵刃jiāo磕声响,四口刀居然迎在了一块。 朱空翼去而复返,长剑落处,一名刀手首先惨叫一声,随着他落下的剑锋,顺着脊椎骨处被劈成了两片。 第二名刀手,慌张中施了一招跨虎登山的势子,身躯猝然向后一翻,掌中刀倒卷飞云,反向朱空翼面门上劈到。只是他仍是难逃一死。随着朱空翼长剑猛烈的落势,只听得呛啷一声脆响,这名刀手掌中的一口金刀,竟被劈成了两截,随着落下的剑势,正好劈中在这人面颊之上,剑下头分,第二名刀手,半声也不及叫出,随即横尸就地。 紧接着朱空翼右掌向外一吐,强劲的力道,击中第三名刀手,这个人足下一跄,身子忽然腾空直起,足足飞出了丈许以外,噗通一声落向沙岸,也是只翻了个身子,顿时一命呜呼!第四名刀手吓得鬼叫一声,哪里还顾得了再杀人,身形力纵之下,直向暗中遁去。 朱空翼杀机既起,其势有难以自止之势,追循着第四名刀手的身势之后,只见他手中长剑平空虚砍一剑,银光乍吐,追着那名刀客身后长虹经天般的闪了一闪。 朱空翼伟岸的躯体霍地转过来,空中人影jiāo错。 十杀手按照原定计划一字形的忽然现身面前。 十名杀手,各人右手持着一盏孔明罩灯,按照原定计划,这十名剑手,应该迅速分开,以高矮不同的十方部位,以灯光炫耀对方眼睛,而分别进身,采乱剑斩杀之势向敌人出手。 只是朱空翼神兵天将,雷厉杀着的虎威之下,十个人俱都为之心惊胆战。 朱空翼前进一步,十杀手后退一步。前进两步,十杀手后退两步。前进三步,十杀手忽然作鸟兽状散开,一时再也顾不得上阵打杀,纷纷向河岸撤退。 朱空翼继续一步步前进,那些散立在各处剑手,无不惊叫四散,一刹那,形成无比溃乱之势。 人们在面临着杀身之危时,谁能把持镇定,只怨恨爹娘少生两条腿,一时间人影恍惚,号声动天,灯光jiāo炽里,一条条人影,分别纵上了大船,再也顾不得头儿海大空的约束,三艘大船分别启砣张帆,向着浩瀚的河心缓缓驶去。 来得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58 章 快,退得更快。河岸上又回归沉静。 几只燃烧着的纸灯笼,被夜风吹动着,在沙岸上打滚儿,发出呼呼的燃烧声。朱空翼缓缓回过身来,沙岸上散满了丢弃的兵刃,除了死去的那些尸身之外,已看不见一个活着的人影。兵刃的寒光,映shè着此一番杀劫之后的凄惨。空气里兀自飘散着那股令人yù呕的血腥气息。朱空翼身子缓缓的向前走进,在一只燃烧将熄的纸灯笼面前停了下来。 那里站着一个人:海大空。他居然没有随着其他的人撤身退走,保持着一份强者的姿态。 朱空翼眼睛里象是要喷出火来,他缓缓的把手里的剑竖立起来,一蓬剑气直向海大空身子袭过来,海大空立时警觉的后退了一步,掌中剑平抱在腕,他的脸色越加狰狞,森森的冷笑着。 朱空翼掌中剑气越加聚结,象是一幢透明的光罩,隐隐约约把海大空身子罩定。 海大空身子战抖得那般厉害,并非是畏惧,而是急忙中作内力的聚结。 他身子匆忙中换了一个方向,又换了一个方向,只是依然未能逃避开那蓬剑气的笼罩。 朱空翼脸色越寒,海大空表情越惊。 蓦地,海大空那只戴有三枚奇形戒指的手拳握着向外伸出,只听得咔的一声细响,大蓬银光,象是一天银雨般直向着朱空翼身子喷shè了过来。 海大空的身子更不缓慢,把握着此一刻良机,他舞动剑身,暴shè出一道银虹,直向朱空翼身前猛袭了过来,朱空翼在对方放出暗器的一瞬,霍地劈出了左掌,一股莫大的劲道随着他的掌势狂飚般地卷出,前者所发出的那片银色光雨,在猝然接触到这股狂飚之后,倏地掉过头来,以着更为疾劲的速度,反向海大空自己身上涌了过来。 这一手显然出乎海大空意外,简直防不胜防。 原来海大空这种暗器名唤五云洗魂神针,每一枚细若牛毛,其厉害处在于一经入脉顺血而行,直攻人体各处穴路,在极短时刻里,即能使对方身体麻软而呈瘫痪,如一上来攻入心脏,更是非死不可。 海大空怎么也不曾料想到自己竟然是作茧自缚,由于事先不知,未加防范,所有暗器,竟然全数中在身上,千百枚牛毛细针一经入体,顿时顺血而行,海大空腾在空中的身子,发出了一声怪叫,在一个倒仰的姿态里,足足倒仰出两丈以外,噗通一声,四平八稳的睡在了沙地里。不容他探身坐起,一只有力的脚恰于这时踏在了他的胸上。 海大空挣扎着想撩起手里的剑,奈何遍体如绵,却连一些儿力道也提不起来。 那只踏在他胸上的脚,更不丝毫留情,力踏之下,只听得咔咔喳喳一阵碎响,海大空顿时命丧黄泉。 夜风阵阵的袭过来,天又落雪了。一片片的雪花,花瓣似的散落下来,覆盖着那些触目惊心的血渍,亦了那些卧在地面上的尸体。 空气里再也没有先前的那些血腥气味,伫立如山的那个伟丈夫象是忽然苏醒过来的样子,冷涩的面颊上绽开了一抹凄凉的笑容,缓缓的把长剑收入鞘中,转身向寇英杰身边走近。 灯下,朱空翼施展掌盘功,把中在寇英杰身上的三枚钢针吸出来,看上去,这种暗器远较牛毛更为细小,却具有如此威力,实在可怕得很! 经过了这一场血战,两个人之间的友谊似乎更增进了一些。 朱空翼由一个瓷瓶里取出了几粒丹yào给他服下去,便在寇英杰身边坐下来。 寇英杰可以看出他心里充满了紊乱,虽然他可以说大仇得报,但是寇英杰却敢说他心里并不快乐。“恭喜大哥。”过了半天,寇英杰才勉强的说了一句。 不意,朱空翼在聆听之下,竟然垂下了泪来。 寇英杰顿时一惊,呐呐道:“你心里不舒服?” 朱空翼越加的泪如泉涌。忽然,他竟小孩子般地大声抽泣起来。 俯身在石案上,他大声的抽哭着,整个石室在他抽动的身影里似乎都摇动了起来。 从认识他到现在,寇英杰还是第一次见他这么伤心的哭泣过,一时间,整个的空气里,都弥漫了浓重的悲惨意味,使得寇英杰也变得沉重了。 即使是世界上最坚强的人,也仍然会有软弱的时候,眼前这个堂堂七尺汉子,这一刻似乎触动了他埋藏已久的伤怀,他哭泣得那么剧烈。象他这样的一个人,如非痛伤到极点,万万不会象这般失态发泄的。 哭着,噎着……摸索的两只手,打开了置在石桌上的木匣。匣子里盛着那颗几乎已经枯萎了的人头。捧着它,看着它,朱空翼涕泪jiāo流着,生涩了半生的唇舌,努力的试图着要吐些什么,只是些咿呀不清的含糊字音,然而听在人耳朵里,却远较清楚的字音更动人心魄。 寇英杰似乎颇能领会他的这番感触,一时间眼皮发涩,禁不住地陪着流下泪来。 象朱空翼这等半世与山林为伍的奇人,居然也会困惑于儿女之私,悲恸一如童子,确是令人难以理解。然而正因为这样,才更能显现出他真挚的感情,也可以想知在漫长的数十年里,他并未曾忘怀于昔日的这个结发人。 泣声使得灯光都变得暗淡了。抽搐的身子衬以摇曳的灯芯,在这一刻,即使你是最坚强的人,也会萎缩下来。 寇英杰只是呆呆的怔看着他,不觉热泪沾襟。 很久,很久,朱空翼才俯下身子来,他一只手紧紧搂着人头,斜倾着身子枕在半边胳膊上,象是在憧憬着什么,眼泪缓缓的滑过脸颊,明珠般的坠落下来。 寇英杰慢慢站起来,走向他身边,轻唤道:“大哥……” 朱空翼侧过眼睛来看了他一眼。 寇英杰道:“你觉得好些了没有?” 朱空翼未置可否,眼睛又转回来。 寇英杰呆立少顷,觉得让他保持着一份自有的沉思,似乎更易使他安静下来。在这件事情上,自己纯属是局外人,可以说帮不上他什么忙。轻轻在朱空翼肩上拍了一下,他什么话也没有说,随即转身向洞外步出。 忽然,朱空翼拉住了他的手。寇英杰缓缓转过身来,惊异地叫道:“大哥。” 朱空翼眸子里现着异采,一扫心中的忧伤,忽然间他象是变了个人似的,用手指了一指一旁的石鼓,示意他坐下来。寇英杰一声不吭地在石鼓上坐下。 朱空翼缓缓把人头放进匣子里,盖上盖子,小心把这个装有人头的匣子捧向一边。这些动作,他慢条斯理地做着,却使得一旁目睹的寇英杰有触目惊心之感。 朱空翼在石案旁边坐下来,寇英杰立刻想到他必然有话要告诉自己,忙走近桌前。 “刚才我一时失态,”朱空翼在纸上落笔:“贤弟你不要见笑!” 寇英杰苦笑道:“不会的,我很能体会出大哥你方才心里的感触,我很同情你的遭遇,但是……” “说下去!”朱空翼的眼睛这般的命令他。 “但是,”寇英杰接下去道:“我觉得大哥你不该杀死她,这样你的心并不能安,只怕会更痛苦。” 朱空翼漠漠地摇了一下头。“你这么说,是因为你还不了解我这个人!”他继续写下去道:“我与她之间的感情只有生、死二字,才能够解脱,老实说,死了远比活着的还要痛快。” 寇英杰怔了一下,呐呐道:“我还不太明白……” 朱空翼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那双精锐神采的眸子,转向着一旁装有人头的匣子,瞟了一眼,这一刻他脸上又现出了昔日那种洒脱的笑容。 “从今以后,她再也不会离开我。”他继续写下去道:“我也不会再觉得寂寞,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为什么?” “占有!”朱空翼毅然落笔:“一个男人的一生,总是要占有一些什么的。”他一时感触颇多,运笔如飞地继续写着:“有人占有江山,有人占有权势,占有名位,占有美人…… 等而下之,也起码要占有一个女人。如果你的一生,连最起码的一个女人也不曾占有过,那么你这一生,将是贫瘠的,贫瘠得可怜。” 寇英杰不曾料想到他竟然会有这么一番惊人的论调,一时为之瞠然。 朱空翼看着他,惨笑了一下,又落笔道:“这些话也许眼前你还体会不出来,可是很快就会明白的。” 寇英杰点点头道:“我明白。” 朱空翼炯炯的目光逼视着他,写下:“你可成过家了?” 寇英杰摇摇头。 朱空翼皱了一下眉,接着又写下道:“定过亲?” 寇英杰摇摇头,却又点了一下头,其为尴尬的苦笑了一下,呐呐道:“我……我实在不想谈这件事。” 朱空翼凌人的目光仍然盯视着他,似有追根究底的意思。寇英杰不安宁的走了几步,当他回过身来时,却发觉到朱空翼的眼睛仍然还在盯着他。“好吧!”寇英杰无可奈何的说道:“我就告诉你。不过……唉!其实,这件事已经……” “告诉我!”朱空翼这么写着。 寇英杰怔了一下,苦笑道:“这件事说来话长。大哥你一定要知道,却要我从头说起……” 朱空翼点了一下头,似乎要听的意愿很坚定,并且用手指了一下旁边的石凳,示意要他坐下来说。 寇英杰微笑道:“也好,免得我闷在心里,一想起来就不舒服,这话要从结识先师郭白云开始说起。” “郭白云”三字一经入耳,朱空翼似乎微微一怔,他提笔写道:“原来你是郭白云的弟子。郭大侠与我虽不相识,但是我却很早就知道有他这个人,你说吧。” 寇英杰道:“这要从沙漠说起,从那匹宝马黑水仙说起。”一时,他眼前闪过爱马黑水仙的神骏风采,往事也不尽只是悲哀,到底也有令人向往的一面。 他遂即开始把结识郭白云的经过从头说起,五里坡收驯黑水仙,结识郭老人,七里桥老人丧生,临终以爱女相托,赠以晶瓶为证……说到这里,他略为迟疑了一下,决心实话实说,对这位义结金兰,恩同再造的良师挚友不再保留。 于是,他说出了金鲤行波图的隐秘。 朱空翼眼睛里立刻兴奋的放出了异彩,对于金龙老人昔日的这卷宝图,他显然是知道的。他没有打断寇英杰的话,让他继续说下去。 寇英杰于是详详细细的把一段往事道出,包括郭白云丧生宇内十二令总令主铁海棠之手的一段恩怨,就其记忆所及,一一娓娓道出。 洞外雪下得太大了,雪光映衬出一片皎光,相形之下,那盏灯就显得太过昏暗。凌晨前的寒风一阵阵的侵袭过来,石洞里平添了几许寒意。 不知何时,两个人已经换了地方。背倚着石壁,身上加盖着一块兽皮,名副其实的“剪烛夜谈”。 故事已快到了尾声,寇英杰说到护灵归乡的一段。 于是,他是怎么会面错过了郭彩绫,又是怎么误打误撞的参加了赛马,如何的受屈挨打,如何结识了卓君明卓小太岁,郭彩绫如何的任xìng,误会由是越结越深,接着是宇内十二令的迫害,幸得铁小薇的暗中援手,才得洞悉先机,之后成玉霜那个神秘蒙面女人的出现,巧取了翡翠骆驼,掌伤铁门总管鹰千里,如此才得安然来到了皋兰。 故事显然充满了离奇,又有凄哀愁肠的另一面。浓郁的儿女之仇,在侠义肝胆的寇英杰身上,所表现出来的磅气节,足以感人心魄。在进入白马山庄之后的一切,寇英杰更有深刻的描述,朱空翼更在留神的倾听。 说到了二位师兄的迫害,见拒师门一节,朱空翼却情不自禁的发出了一阵笑声,笑声里却充满了凌人的敌意。整个后半段的故事里,朱空翼没有chā一句嘴,直到寇英杰说完了全部细节。 最后他说到留书退还晶瓶一节,朱空翼微微点了一下头,似乎很以为然。 “就这样,我就来到这里了!”寇英杰叹息了一声道:“也不知白马山庄师门中如今成了什么模样,彩绫又怎么样了?” 朱空翼点了一下头,以树枝在地上写道:“她会等着你的。你这样做并无不当!” 寇英杰说道:“大哥的意思莫非……” 朱空翼道:“她是你的,你们之间的事还有待继续发展,眼前还不能下定论。我以为当年郭白云虽是在垂危之间选中了你,以爱女相托,却是深具远见,如果你中途退出,未免有负师恩!” “大哥说的甚是,只是……” 朱空翼冷冷一笑,写道:“天之降大任于斯人,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这是你成就大器之前必有的一个过程,你不必气馁,一切都会有好的结果,可以预卜而知!” “大哥的意思是说,难道我还能回头再去找她?” 朱空翼微微一笑,写下八个字:“莫抑莫求,听凭自然!” 寇英杰原想他会指点一下自己,却没想到他什么也没有说,不禁略觉失望。 朱空翼遂即又写下道:“你方才所提到的一些人,大底我都有些耳闻。铁海棠此人,我也曾听说过。我以为,你今日的武功,已足能胜过他们,你应该以一身所学,为武林干些有意义的事情。振兴师门,这是你义不旁贷的责任!” 寇英杰呆了一下,点头道:“大哥说的甚有道理,我也曾这么想过。” 朱空翼写道:“今天我眼见你以一敌众,功力卓然自成一家,大有继往开来之势,其中有些身手,连我也是生平仅见,现在听你一说才知道原来得力于郭白云所赠送的那卷金鲤行波图,此图可在你身上?” 寇英杰点头道:“在!” 这一年多相处以来,他相信朱空翼之cāo守为人,虽然此举大违昔日郭先师之嘱咐,但是对方既有此求,却也不便拒绝,当时便即由膝下解开了那卷图画,双手送上。 朱空翼接在手里,缓缓展开来,他那邃深的眸子,在初一接触画面时,顿时为画上生动的鱼跃所吸引住。略事注视之后,他便送还与寇英杰。 寇英杰道,“大哥以为如何?” 朱空翼脸上带出了一抹笑容,写道:“龙飞鱼跃,动静合一,金龙老人当时作此图时,必然有过一段长时的静居,否则难以臻此,常人万难参透。我在想,当年老人作此图画时,很可能就在你我眼下之榻处。”他一路写到这里,不胜感慨的仰首叹息一声,用脚抹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59 章 去以前所写的,又再继续写道:“成就此图者,天、地、时缺一不可,悟透此图者亦然。吾弟可谓之福泽深厚也,幸甚,幸甚!” 寇英杰心中甚为欣慰,遂道:“如非大哥这年来指点,我万万不会有今日成就,我看大哥身法,与这鱼龙百变身法,似有异曲同工之妙。” 朱空翼惊讶地看他一眼写道:“你说的不错,我习鱼跃身法已十年之久,不过是前年始入意髓而大成,你却较我幸运快捷多了!” 寇英杰道:“如果不是大哥指点,我万万不会有这番成就,不知这卷鱼龙百变图,对大哥还有帮助没有?” 朱空翼摸了一下头写道:“如果五年以前,此图对我可有极大功用,可以省却我五年水底摸索之功。而如今,我功力已成,此图对我,只能作为印证之功,已无大用,你收起来吧!” 寇英杰知他绝非是有意客套,即把图画收好。 朱空翼继续写道:“这一年静居之功,对你毕生为人行事都有裨益,”写到这里,长叹一声,似有无限伤情,继续写道:“月有yīn晴圆缺,人有悲欢离合,你我的一段jiāo往,也即将要告一段落,怎不令人大兴伤感之叹?” 寇英杰猝然一惊,怔道:“大哥你这么说,是什么意思?” 朱空翼苦笑了一下,写道:“此处已非久安之地,宜早迁为良,况且……”他微微犹豫了一下,又写下去道:“你功力既已大成,我亦不愿见你长守山林,早年我与黄山归元寺静虚方丈曾有约会,须于今年前往践约,预计在寺内尚多有逗留,你我难免一别!” 寇英杰怔了一下,垂头不语。他毕竟有相当涵养,尤其是年来养气修xìng,已使他不易感情冲动,心中虽是不舍,但实情确如朱空翼所说,也是无可奈何。顿了一下,他苦笑了一下道:“其实我早已预料着有此一天,只是没有想到这一天却会来得这么快,大哥决定了离开的日子没有?” “明天。”朱空翼写道。 寇英杰微微一惊,却又默默无言地点了一下头,他叹息了一声道:“我们以后还会见面吧?” 朱空翼点了一下头。寇英杰一惊,喜道:“在哪里?” 朱空翼却又摇摇头。 寇英杰实在坐不住,觉得暮气沉沉,心里闷得很,站起来走向洞前。 天似乎已经亮了,几只山鸟由枯草里拍翅飞出,站在池边引颈剔翎,目光望处,到处都是积雪,白茫茫的一大片。 想到了即将与朱空翼作别,自己亦将重返江猢,寇英杰一时心乱如麻。这个问题,其实是他早就应该想到的,只是他却不曾深思过,每天只沉迷在深奥的武术探讨里。忽然,他接触到了现实,才发觉到心里的空虚,以至于被这番突来的离别与茫然的未来,冲击得几无招架之力。 朱空翼默默的来到了他背后,直到他的手落在了寇英杰肩上,后者才似猝然警觉。 “噢,大哥。”寇英杰转过身来,不自在的苦笑了一下。 朱空翼略微颔首,指了一下石案,二人走过去。 “大哥临行之前,有什么关照?” “有!”朱空翼纸上落笔道:“我有一样东西送给你。” 寇英杰一笑道:“大哥送给我的已经太多了。” 朱空翼放下笔,却拿起了剑。 寇英杰猝然一惊,只以为有了什么动静,不觉向外看去,却不曾料到,朱空翼竟把那口剑放在了他手上。 “这……”寇英杰微微一怔。 朱空翼指了一下这口剑,神态庄重的在纸上写道,“我把我最心爱的这口剑赠送给你,望你善加珍视,你收下来吧。” 寇英杰一怔道:“这……” “不必推辞,”朱空翼写道:“我发觉你少了一口适用的兵刃,这口剑对我已失去意义,对于你却是大有用处,来日去恶扶弱,正是物尽其用。有了这口剑,你会觉得行事顺手得多。” 寇英杰持剑神驰,对于这份真挚的情谊,内心颇多感触,苦笑了一下,他向着朱空翼深深一拜,说道:“谢谢大哥的厚赐,小弟愧受了!” 朱空翼写道:“此剑名叫‘长驱’,乃我父皇所赐,据说得自南岳老人,因我自幼即喜拿刀动剑,在兄弟辈中,更以武功见胜,父皇乃有所赐,确有断玉切金之利,是一口罕见的上好兵器,你不可遗失!” 寇英杰点头,道:“大哥放心好了,剑在人在,剑去人亡,我绝不负大哥一片厚望就是!” 朱空翼听他这么说,显得甚为高兴,当下站起来走向壁角,把那个盛有醇酒的石坛打开来,舀了两大杯酒,寇英杰忙走过去接过一杯,各自一仰而尽。朱空翼大笑了两声,用力摔了酒盏。 寇英杰关心的道:“大哥走了之后,这座洞府又将如何?” 朱空翼哈哈一笑,摇了摇头,寇英杰才想到这间石洞空无一物,且又地处绝峰,自己这个问题显然是多余。 他此刻心情已乱,许多未想到的事,一股脑的都涌了出来,面对着肝胆相照的良师益友,即将别离,更是不胜依依之情。他原有许多话要说,可是,一想到离别却是一句也说不出来,朱空翼却是很洒脱的样子,他找出了一个皮囊,把所有的东西都装了进去。 这些东西包括一双靴子,一盏金杯,两双牙筷,还有就是他那一袭十分宝贵的金缕衣和一只黄羊皮的小口袋。 朱空翼似乎忽然想到了什么,又把这只小口袋拿出来,解开缠在袋首的一根丝绳,打开来,哗啦一声,倾倒而出,呈现在面前的竟是一些珠玩玉翠,黄金元宝。 寇英杰怔了一下,微笑道:“大哥居然还保留着许多这些东西。” 朱空翼目睹着这些昔日拥有的宝物,却也不无伤感,他信手拿起一支碧光灼灼的镯子,憧憬着佩戴在昔日美丽妻子玉腕上的风采,不禁发了一阵子呆。 寇英杰道:“你怎么了?” 朱空翼微微一惊,才回过念头来,他遂即拣了几个小小的金锭元宝,连同这只翡翠镯子一并塞到寇英杰手上。 寇英杰一怔,笑道:“干什么?我可不敢要这些贵重东西!” 朱空翼还是用力塞在了他的手里,寇英杰无可奈何的道:“我知道大哥是怕我出去没有钱,这几块金子收下就是了,只是这只女子的镯子我又要它何用?” 朱空翼用手指在地上写道:“留赠给那位郭姑娘,权作聘礼。” “这……”寇英杰脸上一红,讪讪地道:“大哥你想到哪里去了!” 朱空翼笑了一笑,遂即把这些金珠细软收入袋中,重新用丝带扎好,放入皮囊。 他的东西看起来就只是这么简单。 “我走了,后会有期!”朱空翼写道:“这里已不会再宁静了,你也走吧!”写完了这句话,他遂站起来,把这个皮囊向肩上一搭,一只手抱起那个装有人头的匣子,向洞外步出。寇英杰跟上去。 在洞门前,朱空翼回过身来,两个人面对看着,四只眼睛互盯着。 良久,朱空翼伸出了一只手,在他肩头上拍了一下。 寇英杰点头道:“大哥保重,再见吧!” 朱空翼咧开大嘴笑了一下,身躯微闪,有如长空一股烟般地掠身而出,白雪地里,衬托着他伟岸的身子,看上去极为醒目,不过三数个起落,已翻了面前的一片岭陌,转瞬间已消逝无踪。 站在雪地里,寇英杰足足停了有半盏茶的时间,才缓缓地启步离开,对于朱空翼,他由衷的感激与敬佩,想着今后的种种,忽然间他感觉到自己变得极为强大。无比的雄心壮志,一股脑的从血脉里奔涌而出。 看着手上的那口长驱剑,内心更不禁兴起了豪情万丈,他忽然体会到朱空翼所以把这口他最心爱的宝剑赠送自己,似乎含蓄着深切的意义,切莫要他失望,理当好自为之。 一只大秃鹰在雪地里扑腾着,巨大的翅膀把白雪弄得一片狼藉,忽然它抓住了那只褐灰色的兔子,厉啸一声,拍翅而起,它的凌厉不只在那只被它所擒获的兔子而已。 在万物凋谢蛰伏的残冬,它的尖锐,似乎已经突破了现有的一切,显示着极大的自负和不屈服。 人是不是也应该这样?寇英杰终于想通了这个道理,他选择了那只自负的鹰,而舍弃了软弱的兔子! 数九的寒天,滴水成冰!人人搓着手,拱着背,老皮帽拉下来,低得盖过了眉毛,西北风咆哮着由头顶上吹过去,雪花就象是破碎的棉絮,在风里打着转,呼啸在沉沉的夜空天际。 天差不多到了亥时左右,“天昏地冻人憔悴!”谁要是在这个时候还在赶路准是发疯了。 偏偏这个世界上多的是疯子。瞧瞧那些人,低着头,弓着背,一个劲儿的死走,yīn森的像是来到了yīn曹地府。 倒是这间酒馆,还有几分阳气,隔着厚厚的羊皮门帘子,不时传出一些呼卢喝雉喧哗的人声。 酒馆有一块老字号“李快刀”。 在潼关地面上,多的是王公大臣,你很可能叫不出他们的字号,但是,你绝不可能不知道这个人一李快刀。 李快刀的刀快,可是出了名了。 可别误会他是杀人的快刀,而是切ròu的快刀。切出来的ròu片,真比窗户纸还要薄,信不信由你,他这饭馆子的窗户,全是用他片出来的ròu片糊的。ròu片干了以后,不怕风吹雨打,可比老桑片纸要结实多了。灯光透出来,红通通的,说不出的一种意态朦陇之感,无形中,也就给他作了宣传。 他这个店的名字就叫“红水晶”。红水晶也就成了李快刀这个人的外号。 买卖做大了,有了名了,李快刀岂止是开馆子赚钱,他开客栈,红水晶客栈在潼关虽不能说得上数一数二,可也算得上是一块字号,生意好得出奇。 他还开窑子,不是砖瓦的窑子,是“ròu窑子”,专门给有钱大爷取乐的“姑娘窑子”,也有个动听的字号红水晶琴院。 生意敢情不错,凡是长玩的老客,都知道他这水晶堂子里的姑娘是出了名的俊,一个个细皮白ròu,简直就象水晶搓的,南北码头来的清水货,他这里都有,打前年开张到今天为止,生意始终保持着盛极不恶。 李快刀这小子还真有一手,他还开的有赌场,叫红水晶磨坊。当台执番的清一色的都是娘儿们,穿着鲜艳的红色肚兜儿,你呀!钱还没输人就先输给她了,莫怪乎他老小子赚实了。 红水晶酒楼,红水晶客栈,红水晶琴院,红水晶磨坊……他妈的,赚钱的买卖通统叫他李快刀老小子一个人包了。莫怪乎他“红水晶”的外号,在这潼关地面上叫得比天还要响。 提起红水晶或是李快刀来,谁不往牙缝里倒抽一口冷气,端的是极威压四方,炙手可热的一个主子。 李快刀虽是以片ròu起的家,可是他成名发市以后,可就再也没摸过那把片ròu的刀了。认识他的人都知道他现在是大发了,财发了,人也发了,长得是圆胖圆胖的,红通通的脸,真像是红水晶捏的。细细长长的两道长眉,这两道长眉,要是长在娘儿们脸上,可就好看了,只可惜长在他红水晶的大脸子上,再衬着他上面的秃脑瓜,那双贼眼,看上去,可就不美了。非但是不美,简直是有点那个! 他这四家赚钱的买卖,都联在一块,当中有一个共同的走廊串连着。李快刀一天到晚披着他的“灰背”皮里子的大红斗篷,由这个门进去那个门出来,转着圈儿的视察着他的买卖。人人见了他,都少不了哈着腰称呼他一声“大当家的”。 红水晶是潼关地方的一处销金窟。这里有可口丰盛的吃食,只要你叫得上名字的菜谱儿,他这里全有,举凡燕窝、豹胎、猩唇、驼峰……只要你大爷花得起钱,尽管招呼就是了。 这里有南北道地的清水姑娘,软玉温香,吹气如兰,一走进了这个门,你可就左右逢源,乐子大了! 红磨坊里才是真正的销金窟。骨牌、番摊、骰子,只要你叫得上名字的,这里是一应俱全。 天寒地冻的时令里,惟独这里温熙如春,只是对于大多数的苦朋友来说,却是永远也无法享受。不过有一点例外,除非是来自江湖武林的朋友,这一道上的朋友,走遍天下都吃不了亏。李快刀本身虽然对于武功是个门外汉,可是他的一双“招子”可是精明得很,绝不敢得罪这一道上的好朋友。可是话也得说回来,除非你是武林中有鼻子有眼睛,名见经传者流,否则李快刀也是不买你的账。事实上他这红水晶就养了不少吃闲饭的这类人物,李快刀的气势,也就因为有了这些人的烘托,更是名扬秦晋。 正因为这样,李快刀虽然不是武林中人,却也等于是一派武林的掌门人了。点一下头,歪一下嘴,就能白刀子进,红刀子出,要你死无葬身之地。 李快刀这人,就是这么样可怕的一个人! 有人捧他,把他捧上三十三层天,有人骂奇*书*电&子^书他到十八层地狱。 不论你捧他也好,骂他也好,反正李快刀依然如故的存在着,这可是铁的事实。 象是任何人一样,一旦成了名,有了钱,最忌讳的就是你揭他的底牌。 李快刀也一样,他最不爱听的,就是人家谈他的过去种种。甚至于李快刀这三个字,也忌讳别人提及。现在他是“李大当家的”、“李大爷”、“李大掌柜的”、“李老善人”…… 反正越好听的他越喜欢,谁要是胆敢当着他的面叫他一声“李快刀”,这个人准是活得不耐烦了,他非整得你七荤八素不可! 披着大红的皮斗篷,李大当家的,在两个提着灯宠的小厮的带领下,由红水晶磨坊里出来。两个猿臂蜂腰,穿着利落的汉子,随侍在他身后左右。李大当家的在视察过他所有的生意买卖之后。照例的最后来到了酒楼。 十二 每天这个时候,在酒楼之上西暖间里,照例的给他老人家留着一个座头,他有个毛病,每天在就寝以前一定要喝上几盅酒,带着七分醉,才转向后楼,那里养着他的三房小妾,轮流地侍候着他。 酒馆也就一定要等着这位大东家喝足了酒,走了以后才能喘上一口气,老客不去,新客继续来,每一天总得磨到半夜多,才能打烊。 红水晶酒馆一共是两层,楼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60 章 上是单间,楼下才是公共饭馆。 眼前这个时候,饭馆里大概有七成客,西桌是宏福镖局子里的客人,东边一桌子是立祥绸缎行的东家,前者是为总镖头铁翅盛雄飞暖寿,后者却是为他们东家刘福祥的姨太太做满月。 有了这么几桌客人当然够热闹的,一直闹到了现在,还腻着不走,莫怪乎负责酒馆生意的刘二拐子一张脸拉得老长。 刘二拐子过去是跟李快刀一起出身的,现在李快刀已成了“李大当家的”了,而他刘二拐子仍然还是他的“二拐子”,要不是李快刀看上他的手艺好,要他留下来负责酒馆里的生意,他可能早就卷铺盖搬家了。 刘二拐子是外号,他本来名叫刘二兴,因为一条腿不十分利落,不得不借重拐杖,所以才得这么一个外号。更因为他早年出身草莽,在豫南干过“胡子”,手底下有两下子,所以谁也不敢轻易招惹他。 刘二拐一肚子牢骚,脾气大极了。手下几个小伙计,和后面厨房里的几个大师傅,都不敢得罪他。一不高兴举拐就打人,谁也不能把他怎么样。因为谁都知道,他是大当家的把兄弟。 这时候,刘二拐子由楼上拄着拐子来到了楼下,几个小伙计都提着十分的小心。 五十来岁的人,黑胖的脸,还留着一丛络腮胡子,在楼上陪着大当家的喝了两盅酒,两只大牛眼血红血红的,好像看着谁都不顺眼。 宏福镖局的总镖头铁翅盛雄飞,特地站起来,抱拳跟他打个招呼:“二东家,怎么你现在才来?来来来,过来喝一杯!”说着,盛雄飞就过来拉他。 刘二兴笑着摆手道:“不不,不,今天晚了,我说,盛老总,你们也该散了吧!” 盛雄飞哈哈笑着,显然还没有听明白对方言下的逐客含意。 刘二兴一脸不高兴的站在大厅当中,用他的铁拐子敲着火盆,道:“来来来,给撤下去,这都什么时候了?” 再傻的人,听了这些话也都明白了。中座上的盛镖头皱了一下眉毛,正想发作,另一桌的客人却已吆喝着伙计结帐,算是把这一码子事给岔了过去。 看门的小伙计,刚刚把棉布门帘子揭开来,只听见一阵子马蹄声,一匹全身油光水亮的大黑马风驰电掣般的来到了街前。马蹄铁打在石板地上,那阵子清澈的响声,真有惊天动地的声势,静夜里听起来,益加刺耳!面对着这番凌人的气势,任何人都情不自禁的会定下脚步来,向着来人行个注目礼。 好快的马!小伙计郭顺简直看傻了。这么快的马,他还是第一次见过,这一会,乖乖,不及jiāo睫的当儿,连人带马已来到了眼前。 大黑马人立前蹄,唏聿聿一阵子厉啸,真把人的魂儿都给吓飞了。那双扬出的蹄子,几几乎都要踩了小伙计郭顺的头上,郭顺吓得啊呀怪叫一声,身子向后一跄,差一点坐在了地上。众目睽睽之下,那匹神骏的大黑马陡地定住了身子。马上人,却已翩然落鞍下马。 马是龙驹,人是佳人。 这么漂亮的马,固是江湖罕见,这么漂亮的人,更是四海难觅。 爱马的人看马,爱色的人看人。 数十双眼睛,就在这一瞬间,全数都看呆了。 其实爱马的人未见得不喜欢人,爱人的人又未见得不喜欢马,这个节骨眼,可就难为了那双眼睛。 只当是外面发生了什么事儿,正在吃饭的人都赶忙的放下了筷子,匆匆的跑了出来。 系在红水晶饭店前面的那一溜子灯笼,照着这个人,这匹马。每个人神采上所显示出来的,只是无比的兴奋,稀罕。也难怪,西北道上,已经很久没有看过这么标致的美人儿了。 姑娘二十二三的年岁,大眼睛,柳叶眉,白脸蛋,玉立婷婷的身子骨,一头黑长的青丝,结着一条大辫子,那块系在辫梢上的翡牌儿,碧绿碧绿的,大概是因为身上染了点小恙,以致于前额上系着块青绸子。 人显得孤冷冷的那种单寒,瞧瞧她那双沉郁的剪水瞳子和怪憔悴的那张清水脸,八成是不大得劲儿! 马是黑的,人也是黑的,黑缎子斗篷,里面是黑色的劲装,黑色的小蛮靴。 一只手轻轻按着马鞍子利落的下了马,从鞍子上拿下了皮银囊,皮银囊一头chā着老长的一口宝剑,剑鞘子在地面上磕着,不时的传出铮锵声。 姑娘那双眼睛先认了一下红水晶那块字号,皱着眉毛又看了看身边的人,一双眸子可就逼在小伙计郭顺身上。 郭顺才忽然象是明白过来,他匆匆迎上一步,躬身笑道:“这位女客,是吃饭还是住栈?要是吃饭,今天已打烊了,要是住栈……”话还没说完,姑娘已向红水晶步入。 郭顺忙赶过去,道:“喂,喂……” 黑衣姑娘转过身来,冷冷道:“门外面我的那匹马,好好给我牵到槽里上料,要是错待了它,我可是不答应。”她似乎有一种特别的威仪,说出来的话,由不住你不听。小伙计答应了一声,回头就往外跑。 这当口儿,黑衣少女已经在一张座头上坐了下来。几个站起来看热闹的客人,也都陆续地坐下来。 那姑娘虽是下坐了,却没有人过来招呼她的生意,几个伙计都把眼睛看向刘二当家的,好象等他的吩咐。 黑衣少女不耐烦的用手拍着桌子喝道:“怎么回事!人呢?” 刘二兴咳了一声,拄着他的拐子来到了面前,嘿嘿一笑道:“大姑娘,今天晚了,你明天再来吧!你没看见吗,我们这已经歇市了。” 他倒是没说谎,说话的时候,一个伙计正在吹灯笼,另一个伙计在上门板。 黑衣姑娘哈哈一笑,摇摇头道:“不行,我整天没吃东西了,身上又不舒服……” 刘二拐子咧嘴道:“太晚了,厨房都封火了。” 姑娘道:“叫他们再升。” “再……升?”刘二拐子嘿嘿冷笑道:“姑娘你要是住栈,我可以叫人带你去,想吃东西恐怕得上别家了。” “我就上你们这家,你少噜苏!”姑娘一只手轻托着头,看样子真象是病了。搭拉着眼皮,道:“你们这个地方我虽是第一次来,可是久仰你们红水晶的名号,你们当家的李快刀我也知道,别欺侮我是外来的。” 刘二拐子怔了一下,想不到对方一个姑娘家说话这么横,尤其李快刀这三个字万万不该出口。在这个地方,提起李某人来,谁敢不恭敬的尊称一声李大当家的,称李快刀,那是存心来找麻烦,找挨揍来的。 一时,在场每个人都怔了一怔。 刘二拐子挑了挑眉毛,眼珠子瞪得滚圆滚圆的,他原本就一肚子的不高兴,想不到忽然会来了这么个耍横的姑娘家,这口气他焉能忍得下去。 拄着他的拐子,冷冷哼了几声,却转向身边一个叫马三的伙计说道:“把这位姑娘给请出去,她不是吃饭来的,是来找麻烦的!” 马三这小子,人高体大,最爱人前称能,自对方那个黑衣少女一进门,他就看直了眼,活了这么大还是第一次见过这么美的女人。听了二当家的话,他乐得上前搭讪。当下高高的应了一声,嬉皮笑脸的一直来到了黑衣女跟前,哈了一下腰道:“大小姐,您请吧!” 黑衣少女冷冷笑了笑,说道:“怪不得我听人说李快刀仗势欺人,还说你们这红水晶做的是吃人喝血的买卖,今天一看,果然不错。”说到这里,她眼睛逼向刘二兴道:“你大概就是那个叫刘二拐子的人吧!” 刘二兴登时脸上一阵子发胀。他也跟李快刀一样,最忌讳人家称呼他这个不大雅观的外号,被人家指着鼻子这么诉说,尤其被一个坤道人家这么骂,他还是头一回。一股儿邪火直冲脑门,刘二兴用力的拄着手上的铁拐杖道:“好大胆的丫头,马三,快把她给我叉出去!” 马三应了一声,伸出两只大手,就想往人家姑娘身上抓。 黑衣少女冷叱一声道:“你敢!” 马三登时一愣。黑衣少女睛睛泛着凌芒,冷笑的看着马三道:“你要是敢碰我一下,我就摔你个半死,不信你就试试!” 马三看了刘二拐子一眼,大着胆子向面前这个黑衣少女一笑,说道:“我怎么不敢,大姑娘,你撒野,最起码也得要看看地方,你请吧!”说着伸手向黑衣少女肩上就抓。 不意,他的手指尚还没有触着对方的衣边,就只见少女那双蛾眉陡地向上一挑,身上的披风不过向外抖了一下,马三嘴里“啊唷!”叫了一声,整个身子,就象是戏台上玩的大扒虎一样,噗通!摔了出去。 这一跤摔得可真还不轻,他身子还没来得及爬起来,却又迎着了座头上黑衣少女的凌空一掌。 黑衣少女那只手不过是向外虚空的按了一下,马三的苦可就吃大了,立时就象是元宝坠地,咕噜噜一连翻了好几个斤斗,只听见碰的一声,脑袋瓜子撞在了墙角上,一下子就晕了过去。 黑衣少女没说谎,说要摔他一个半死,倒真是这个样,只是这一手绝活儿,可就把现场十几只眼睛都看傻了! 现场不乏武功高明之辈,就拿当中座头上的那位宏福镖局的总镖头铁翅盛雄飞来说,他的功夫就很不错,只是,当他目睹着眼前这个姑娘所施展的这一手功力时,可就禁不住打心眼儿里佩服。虽然,他不知黑衣姑娘施展的是一种什么功夫,却可测知那是借力施力,属于四两拨千斤一类的巧妙功夫。对方少女娇躯稳坐,举手震衣,从容制敌,这番风采气势,可就更显出了高明不凡。 偏偏那个刘二拐子,就是看不出这个瞄头,他早年练过几手功夫,两只膀臂,由于长年拄着拐子,更有千斤之力。当着这么多人面前,这个脸他可是丢不起,嘴里怪叫了一声: “好个丫头!” 别看他一条腿不十分得劲,可是却丝毫不碍他动手过招,随着这声怒吼,他身子向前一纵,霍地来了一个虎扑之势,风也似的已扑到了少女座前,右手铁杖,突地抡起,使了一招“拨风盘打”,直向黑衣少女当头猛力打了下来。 看到这里,现场各人俱都情不自禁地发出了一阵子惊呼,刘二拐子这副样子简直是想要对方的命! 眼看着这只铁拐杖几几乎已经落在了黑衣少女的头上,其间距离,不容毫发。就在这一刻,那根生铁杖,忽地跳了起来,就象是击打在一个气垫上,那只铁杖足足弹起尺把高下。 黑衣少女身子仍然保持着原来的姿态,只是面冷如霜,就在对方铁杖弹起的一刻,她的一只纤纤细手,同时递出,噗的一把,正好抓住对方弹起的那只铁杖的杖身。 顿时,手杖之间,就象是冰冻住,铁浇上了那般的结实,纹丝不动。饭馆里每个人都睁大了眼睛。 好戏难得!就算是花钱可也没地方去看,要不是碍着情面,当中宏福镖局这个座头上,几乎都有人叫出了好儿! 就只见刘二兴当家的一张脸,涨得红中带紫,活象是一个大紫茄子,全身上下更象是吃了烟袋油子那样不停的打着哆嗦。 相形之下,那个姑娘看上去也显得太悠闲了。斜着那双剪水瞳子,她那张略嫌清瘦的脸上,带着一丝冷笑。 艳丽、冷傲、不屑、凌厉、憔悴,那是几种不同的气质,揉合在一张脸上,形成一种令人心神dàng漾的神采,下意识里呼唤着人们内心的颤栗与同情。 刘二兴象是在死命的挣夺着手里的拐杖,却是无论如何也夺不过来。 那根冰铁杖上多了姑娘白嫩纤细的一只手,好象由此而滋生出无比的吸力,那么有力的吸附着刘二兴的身子,象是磁石引铁,一任刘二兴怎么用力,休想挣脱得开,大颗大颗的汗珠子,顺着他紫茄子般的脸上淌下来,他开始牛也似的喘哮起来。黑衣姑娘不当回事的样子。渐渐的那只铁杖向下落压下来,刘二兴的另一只手也抬起来,用两只手去撑着,仍然是阻挡不住,全身摇动得那么厉害,看看这支铁杖已将压在了刘二兴的头顶上,却是忽然停住。 “你听清楚了,我要一碗鸡丝面,要你亲手给我煮好了端过来。”那个姑娘打量着他慢吞吞地道:“可不可以?” 刘二兴心里有数,知道今天可是碰见了厉害的对头,凭着自己天生的神力,居然接不住对方姑娘那只纤纤玉手所传下的力道,果真要是容对方铁杖落下来砸在了头上,那还得了! 他哪里还敢不答应,当下连连点着头,嘴里慌不迭的答应着:“姑娘……开恩,手下留情……在下从命!” 黑衣姑娘冷冷的道:“我不愿在这里凑热闹……你顺便到后面客栈给我定下一间雅房,我要在这歇上几天,行么?” “行!行!”刘二兴汗如雨下,满口的答应着,腿一软,噗通一下跪在地上。 那只原先盘桓在他头顶上的铁拐杖,改落在他的肩膀上,他吓得“啊唷!”一声,抬起头却又接触到了对方那双冷电也似的眸子:“大……小姐……你还有什么吩咐么?” “还有,你们这个地方,可有个叫‘费神针’的金针大夫?” 费神针是宝鸡地面上最负盛名的针科圣手,三岁大的孩子都知道,刘二兴当然知道。 “不错!”刘二兴呐呐道:“有……在南门西头。” “好!”那个姑娘表情变得温和下来,微微点头道:“那还得麻烦你一下,等一会得请你辛苦一趟,把他给我请来。” 刘二兴连口答应着:“是是……”心里的那份窝囊可就不用提了。 黑衣少女的气似乎才略为消了一些,只是她手上那根铁拐杖,仍然压在对方肩膀头上: “你们红水晶的字号,我早就听说了,李快刀是怎么起家的我更清楚,做生意讲究的是仁义,和气生财,象你们这个样子,岂是待客之道?”说到这里,冷冷一笑,面容寒冰地道: “借你的嘴,去告诉李快刀一声,就说要他小心一点,最好把那个叫什么水晶琴院的妓院给我关了。” 刘二兴只觉得头上轰地响了一下,这个不是他敢答应的。 黑衣少女道:“还有那个赌窟,也早点收拾了,赚钱太脏!也是不人道的。” “是……”刘二兴苦着脸道:“在下一定把姑娘这番话转告我们东家,至于我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61 章 们当家的他老人家是不是照姑娘你的话去做,那可就不知道了。” 黑衣少女微微笑了一下,露出了洁白的两排牙齿。 的确是美极,美的那么动人!一刹那,每个人仿佛面对着另外的一个人,在对方黑衣少女美丽的笑靥里,哪里看得出一点点的凌厉杀气?给人的感觉,只是那般神秘的美,如沐春风,如润朝阳,实在太美了!只是,那笑靥只是极短的一瞬!不及jiāo睫的当儿,那副美丽的笑靥,却已为另一种冰寒冷艳的气质所取代。大家都见识过她刚才凌厉的一面,此刻无不担心着她翻脸无情。 还好,这位姑娘并没有什么发作,她只冷冷地说道:“你只把我的话转过去就得了,听不听是他的事,与你无关。我肚子饿了,你快升火下面去吧!”说到这里轻轻由刘二兴肩上把这只铁拐杖拿了下来,就手抛了过去。 刘二兴接过铁杖应了一声,缓缓地站了起来。 黑衣姑娘冷笑道:“你可记得我关照过你的事?” 刘二兴道:“都记下了。” 黑衣姑娘道:“还有我刚才骑来的那匹马,你们要好好的照顾着,它可不是一匹普通的马,要是有了一点伤,我可是不饶你!” 刘二兴心里那份不自在就别提了。 少女道:“不过有一点,你可安心,给我做事的人绝不会白忙的……”黑衣姑娘说到这里一只手探进皮银囊里,随即摸出一物,抖手丢过来道:“接着!” 一道黄光,直袭向刘二兴面上。 刘二兴眼明手快,一伸手接在了手里。只觉得硬硬的,沉沉的,看一眼金光耀眼,好家伙,敢情是十两一锭的一大块金子。 刘二兴的“二当家的”,只不过是人家嘴里恭维他叫叫而已,不错,钱他是见过,可是象这么出手阔绰,一给就是一锭子的豪主儿,他还是破题儿第一遭遇见过。看看手里黄澄澄老大的一块金子,刘二兴惊得瞠目结舌,一时连嘴都闭不拢来。 钱就是这么一点好处,能够化暴戾为祥和,还能够化敌为友。 眼前这锭金子一到了手里,刘二兴的表情可就不同了,顿时间心花怒放:“大小姐,你太客气了,用不了这么多钱……”刘二拐子哈了一下腰道:“我这就张罗去了。” 黑衣少女点了点头,她神情至为疲惫地挥了一下手,说:“去吧。” 刘二兴忽然又回过身来道:“大小姐……我可以请教一下你的大名是……” 黑衣少女点点头,道:“我姓郭,是从甘肃来的。” 刘二兴顿时怔了一下,在座虽然人不多,可也都是在江湖上跑的人,别的姓他们可能不清楚,可是姓“郭”的他们却是久仰得很。 这年头凡是有耳朵的人,谁又会不知道甘肃有位金大王郭老王爷,和他的那位掌上明珠玉观音郭彩绫。 由金大王联想到了这位姑娘的出手阔绰,刘二拐子顿时吃了一惊。他一双眼睛睁的极大,道:“莫非姑娘你就是玉观音郭大小……姐?” 每个人在刘二拐子的话方出口的一刻,所有的眼睛全都向着眼前黑衣少女身上集中过来。 那个姑娘点点头道:“难得你还有点眼力价儿,不错,我就是玉观音郭彩绫!” 刘二兴吓得打了个哆嗦,忽然伸长了脖子,却是什么话也没说,匆匆转身就去了。 宏福镖局的那桌客人,乍听得座上的这个姑娘,原来就是名震西北道,黑白两道闻名丧胆的那位玉观音郭大小姐,一时间,俱都吓呆了,原先有几个还在说话的,也都不敢吭声了。 对于这位大小姐的传说,他们听得多了,事实上只要是有关于这位千金的任何一点点小事,也都会象风一样的传遍了整个西北地方。秦、陇二省紧紧相邻,尤其宝鸡这个地方,更是与秦省位称jiāo界,哪能会没有耳闻? 是以关于这位郭大小姐的传说,他们实在听得太多了,风闻她的嫉恶如仇,风闻她的出手狠,也风闻她的出手阔绰……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传说总归还是传说,想到了这位姑娘的厉害之处,每个人身上都由不住起了一阵子战栗。 传说之一是,这位玉观音,在秦州有过一天杀了十七条人命的记录。 之二,她不只光杀坏人,好人只要得罪了她,她照杀不误,甚至于她看到不顺眼的人,动辄亦鞭挞相待。 其他类似的各种传说就更多了。 这些传说,在甘秦地面上,到底还有几分真实xìng,一到了处处,可就难免人云亦云,完全走了样,十分之中能有一二分属于真的已是难能可贵了。 正因为对于这类的传说听得太多了,玉观音这三个字,在他们耳朵里,简直成了“玉面罗刹”,人们垂涎她的美,固然期望着一睹其庐山真面目,但是一想到了她的狠,却又不禁自骨子里打颤。面对着这位传说中的主儿,哪一个还有胆子能在这里坐下去,况乎酒足饭饱,早也就该走了。 铁翅盛雄飞轻咳了一声,向各人施了个眼色,站起来道:“伙计,算账。” 正好,那位玉观音郭大小姐的眼睛往这边看过来,盛雄飞不得不上前一步。 他抱拳陪笑道:“姑娘有礼了……幸会,幸会!” 郭彩绫点了一下头道:“老先生不必客气,请自便吧!” 盛雄飞呵呵笑道:“老朽已经吃饱了。老朽姓盛,盛雄飞,在宝鸡这个地方,开有一家宏福镖局,姑娘与令尊金大王的大名,我们如雷贯耳,真是久仰极了!” “是么?”郭彩绫微微一笑,站起来指向身边一个座位道:“老镖局请坐。” “这……”盛雄飞硬着头皮过去坐下来:“令尊他老人家,十年以前在临潼,老朽曾拜识过一面,至今记忆犹深,真是神仙风采,仙风道骨。……那一面,对老朽真有高山仰止的感觉,直到现在,老朽还不敢忘怀!” 提起了父亲,这位大小姐眼圈忽然红了。也因为如此,使得她对于眼前的这位盛雄飞敬礼有加。她点了一下头凄凄地道:“这么说,老先生应该知道,他老人家已经过去了!” 盛雄飞怔了一下,呐呐道:“过去了?姑娘是说他老人家到哪里去了?” 彩绫苦笑道:“先父已于前年故世,这件事你老人家莫非还不知道?” “啊!”盛雄飞瞪大了眼睛:“啊呀……这……我可是一点也不知道,不是我孤陋寡闻,我看这件事,知道人还不多,郭老王爷他老人家是得了什么病?他老人家那种仙风道骨,岂能……” 对于现场每一个人来说,真是一声晴天霹雳! 简直是难以置信,金大王郭白云,那个传说中的神仙人物,竟然会象一般人那样的死了? “这件事不要再谈了……”郭彩绫脸上带出了极度的伤感,更有说不出的一种悲愤,她冷冷地一晒,又道:“他老人家是死在仇人手里的!” “是……”盛雄飞极yù知道那个杀害郭白云的仇人是谁,可是目睹着彩绫的表情,却是不敢开口询问。 那位漂亮的姑娘,对于这件事也不想多说些什么,小伙计一双手献上了一碗茶,她慢慢地拿起茶碗来,吹了一下浮在上面的茶叶,轻轻地呷了一口。 凝着那双淡扫的蛾眉,粉面上轻染着那种淡淡的离愁,那份模样儿看着只是惹人怜爱,实在是难以想象出那凌厉神采的另一面。 “姑娘!”停了一下,盛雄飞不安地道:“你来到我们秦省是为了……” 郭彩绞淡淡的笑了一下:“我是来找人。” 盛雄飞道:“姑娘你要找的人是……” 郭彩绫微微一顿,那张粉脸上似乎略见晕红,怪不得劲儿的笑了一下。盛雄飞道:“邹大爷?还是司空二爷?” 彩绫摇了一下头,心里想着原来这两位师兄的名头这么响,居然连陕西地面上都有人知道。 盛雄飞好象对于白马山庄的人知道得很清楚,见状奇怪地道:“老王爷生前不是只有这两个传人么?难道说还有……” 郭彩绫道:“不错,是他老人家晚年最后收的一个弟子,是我三师兄。” 盛雄飞原是心怀畏惧,想不到倾谈之下,才发觉对方姑娘原来是这么和蔼可亲。能够与这位名震西北的姑娘攀上jiāo情,在盛雄飞来说真是无上光荣,盛雄飞简直有点舍不得挪开座头走了。听了彩绫的话,盛雄飞精神振作地道:“噢,这我还没听说过,但不知这位少侠客的大名是……” 郭彩绫脸上飞起了一片伤感,索然道:“他姓寇,寇英杰,盛老先生,你可听说过?” “这个……”盛雄飞低头思忖了一下,道:“倒还没听说过,他到宝鸡地面上来啦?” 郭彩绫摇头道:“那就不知道了。不过,有人说他来到了秦省……至于是不是在贵地,我就不清楚了!”一种漠漠的表情,轻轻笼罩着她,忽然她变得索然了。 盛雄飞还想搭讪着与她再说些什么,却见对方已垂下头来,只管用那双凝聚着的眼睛注视着面前的茶碗。在蒸腾着的一丝袅袅水气里,那双眸子里,似已浮现出了一些晶莹的泪光。铁翅盛雄飞心里一动,可就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了。 正好刘二拐子恰于这时由里面出来,他手里托着一个托盘,为这位郭大小姐送面来了。 盛雄飞道了声:“姑娘用饭吧,一半天内,老夫专程再来问安,幸会!幸会!”这才躬身告退。 彩绫忽然象是由沉思的梦境里苏醒过来,怪不好意思地站起来送客。 宏福镖局里的一干客人走了以后,红水晶饭馆里才算真正的安静下来。 小伙计上了门以后,偌大的饭馆里,只剩下了郭彩绫这么一个客人。 刘二拐子喝退了在场的几个伙计,只留下他一个人在场服侍着。 郭彩绫原是很饿了,只是一想到寇英杰,心里就有说不出的感触,勉强的只吃了小半碗,就推碗站起来。 刘二拐子忙上前道:“姑娘不吃了?是我亲手为姑娘下的面,姑娘是嫌味道不好?” 彩绫摇了一下头,道:“我吃不下去,只觉得头发昏,身发烫,看起来,也许要在你们店里病倒了!” 刘二拐子嘿嘿笑道:“哪里话?姑娘要找金针大夫,我这就派人去请他来。” 郭彩绫苦笑道:“不用了,也许睡一下就好了,明天再去请吧!” 刘二拐子哈着腰道:“是是,姑娘,您请便,我这就带您到后面客栈去。” 彩绫这一阵子只觉得脸上热糊糊的直发烫,身上发软,起先还不觉得,现在吃了点东西身上一暖和,反倒是有些挺不住了。她不愿意在人前面现出那种懦弱,只点点头道:“前面带路。” 刘二拐子自从悉知了对方这位姑娘的真实身分以后,可是打从心眼儿害怕,着实不敢得罪。于是,小心翼翼的瘸着腿,一直把这位小姐送出了跨院,来到了红水晶客栈,那里早就有一个小伙计打着灯笼在等候着,老远看见了彩绫,赶忙上前请安问好。 刘二拐子jiāo代说:“把这位小姐带到西跨院雅房去,好好的侍候着,有什么差错,老当家的可是不饶你们!” 那个伙计连声答应着,把郭彩绫的行李接过来,一面高挑着灯笼道:“大小姐您请!” 刘二拐子更是弯着腰道:“我们东家也知道姑娘来了,只是今天晚了,说是明天一早就去给您请安!” 郭彩绫道:“用不着,我是客人,他是老板,我住店他开店,犯不来讨好,只是我要你转告他的话别忘了就是了。” 刘二拐子怔了一下,连口地答应着,那位郭小姐已同着小伙计,向客栈步入。 目送着她离开以后,刘二拐子拐了一个弯儿,来到了饭馆,很不利落地上了楼。 在一个暖间里,那位红水晶的东家李快刀,正斜着身子在喝酒,面前是四样精致的小菜,和一个白铜的火锅,锅子开着,滋滋的往外面冒着热气。 暖厅里布置豪华,红木的靠背椅上加着金丝猴的皮褥子,紫木架子上的黄铜大火盆盆火正旺,这一切使得这间所谓的暖间看上去更暗了。 李快刀,五十来岁的年纪,秃顶瓜,红通通的大肥脸,眯着两只水泡眼,银狐皮袍子翻开一角,露着茸茸的一大片白毛,紧紧偎在他左右的是一双俏丽佳人,要说是佳人,倒也太抬举她们了,不过看上去还算顺眼也就是了。 明白底细的人,也都知道这是李大当家的新收的两房小妾。那个高高的,腮帮子上生着一颗美人痣的叫“银虹”,稍矮一点的,瓜子脸,柳叶眉,灵活的一对眼睛珠子更象是会说话似的,叫“云姐儿”。两个人原都是红水晶琴院艳帜下的宝贝,李快刀对女人眼睛特别灵光,一眼就瞧上了她们两个,歪了歪嘴巴,就把这姐儿两个相继收了房,成了他的后宫专宠。 瞧瞧这份热乎劲儿,银虹那个骚妞儿,伸着一只白酥酥的嫩手,反勾着李快刀短粗的颈项,却把红红的嘴唇儿凑上去,只管嘀嘀咕咕的在李快刀耳边上说着什么。 云姐儿叉着档,骑在李快刀的大粗腿上,鼓着她那个看上去吹弹可破的腮帮子,有一口没一口的吹着纸煤,在给大当家的点烟。 这暖间里,除了他们三个以外,还有一个人,瘦猴谢七,谢总管。 谢总管也就是谢师爷。瞧瞧他那副个头,一身的皮包骨头,全身没四两ròu,却穿着一袭火红色的皮袍子,皮袍子太大,人太小,看上去整个的人都几几乎缩在了袍子里头,真是毫不起眼,只是那张脸,却是异样的恐怖。 老鹰鼻子茑子眼,青中带白的一张小巴掌脸,上嘴唇上留着八字胡,一眼看上去就知道是一个极工心计,而难说话的人物了。 人人都知道,这个人是李大当家的智囊,李快刀干十件坏事儿,最起码有九件是他给出的主意。这家伙是出了名的滑,官商两面,甚至于地面上的混混,流氓,他全有来往,再棘手的事,他瘦猴谢七一出面,简直没有办不通的。李快刀对他,就象捧凤凰蛋似的。一天到晚都捧着他,就这样养成了谢七唯我独尊的气势,在红水晶这一系列的四家买卖里,他只卖李快刀一个人的帐,别人他是谁也看不上眼。 手里端着长长的一根旱烟袋,太湖湘妃竹的烟袋杆子,白铜烟锅,玛瑙的烟嘴。谢七眯缝着他的一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62 章 双小眼睛,有一口没一口的吞吐着,一股股的白烟,雾也似的向天上散布开来。 玉观音郭彩绫在楼下大闹的事,她们当然都知道了,要依着李快刀的脾气,本来打算马上唤来赌场妓院的保镖施以颜色,可是瘦猴谢七却大大的反对,一力的劝说,才把李快刀的xìng子给压了下来。当然,谢七绝不是真正的好心肠想要放过了她,他只是想另外换个方式而已。 房门开处,刘二拐子瘸着腿走了进来。 李快刀一眼看见了他,就手一掌把骑在他腿上的云姐儿推开,后者差一点跌了一jiāo,一时还只当是犯了什么错了似的,吓得花容变色,另外的那个银虹也忙知趣的闪开一旁。 刘二拐子坐下来,把拐子放下,先搓了一下手再去烤火,却是不说一句话。 李炔刀忍不住道:“怎么回事,她走了没有?” “走了?”刘二拐子一笑,道:“在我们客栈里住下了,还有得磨菇呢!” 李快刀道:“什么?” 刘二拐子道:“看上去她大概身上有病,还有得好住呢!” 谢七嘻嘻一笑道:“好汉就怕病来磨,就算她是盖世的侠女,这一病也能把她病垮!” 李快刀冷笑一声道:“要是早先亮着她爹,我还怕她三分,现在她爹既然死了,大可不必顾忌。她真要敢跟咱们作对,哼!我就给她颜色看,叫她吃不了兜着走。” 刘二拐子道:“眼前大可不必,她不动,我们也不动,她要动,我们就动。” 谢七点头道:“对了,她不动,我们也犯不着招惹她,她要是真想跟我们作对,我们就跟她来一个先下手为强,乘着她在病中,给她来个厉害!” 李快刀嘿嘿笑了两声,缓缓点头道:“对!就这样。”说到这里,把一颗寸草不生的秃头伸到了刘二拐子面前道:“怎么,我听说这个丫头生就的一张俊脸蛋子,有西北第一美人之称,真有这么回事?” 刘二拐子道:“这倒是不假。” 李快刀怔了一下,张着嘴,那副样子简直象连口涎都要淌了出来:“真有这么美?”哈哈笑了两声:“真要是有这么美,那我倒还真舍不得向她下手。” 刘二拐子看了他一眼,道:“美是美到了极点,只是却是一朵带刺的玫瑰花,可是招惹不得!” “笑话!”李快刀脑门子直发亮:“我就没听说过,天底下还有不能动的女人!女人要不能动,那就不是女人了,是不是?”说着,他伸出手,在那个云姐儿脸上拧了一下道: “是不是?嗯,云姐儿?” “你坏死了!”云姐儿的一双粉拳,捶在了他肩膀上:“大当家就会拿我们寻开心!” 李快刀恐怖既去,yín心大发,张大了嘴笑着,就象拿小鸡似的把云姐儿给抓了过来,后者乱蹬着两条腿,猫也似的叫了起来。 这么一来,倒是恢复了先前的轻松气氛! 一想到美人儿,生病的美人儿,李快刀对那位郭大小姐,可就再也不心存畏惧,反倒是心里充满了说不出一种甜甜的感觉,幻想着一亲芳泽。顿时,他的骨头都变酥了。 郭彩绫真的是憔悴多了。面对着铜镜,她忽然兴出了一番感慨,这一年多以来,她马不停蹄的四面奔波,风餐露宿,当真是倍极辛劳,足迹踏遍了整个的甘凉、新、蒙……然而要找的那个人寇英杰,却是渺如黄鹤。 无情的大漠风沙,漫长的深更寒漏,看似把人都催老了。不过是一年多的时间,然而在她的感觉里,却是那么的长,长得比她整个过去的岁月还要遥远。而寇英杰那个人的影子,却并不曾相对的变得暗淡,反倒越形明显而尖锐,象是一块烙铁,姓寇的牢牢地烙在了她的心上。眼中泪,心中事,意中人…… 每一回思索起来,都令她不胜折磨,而变得益形脆弱,她就是这么开始憔悴下来的。 犹记得第一次与他见面的时候,那是在凉州的小客栈里,双方由于马的问题,谈得很不投机,还几乎动武。 第二次是在赛马会上。那一次这个人给她的印象不但讨厌,简直可恨,好好的赛马给他搅得一团糟。还记得那一顿皮鞭子,当时如果不是卓小太岁在一旁拉圆场,真不知后果如何。 然而,那一天返回之后,忽然间她心里生出了一种不自在,他就是在那个时候打进她心坎里面去的。 不过,也只是一种心里的歉疚。那个人寇英杰给她的感觉,只是怪值得同情而已。 往后,他就象yīn魂不散,一路跟随着自己。想着这些无边的往事,郭彩绫禁不住喟叹了一声,脑子里思索再转,忆及到兰州大悲寺的那一夜。 那一夜,双方初步jiāo谈之下,虽只是寥寥数语,他却给她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影响。接下去,在晴天的一声霹雳之下,演变出父亲的死亡,这才知道寇英杰原来是护送父亲灵柩来的。他千里迢迢,不辞宰劳,倍受折磨,对于她来说,内心的感受,又岂止是感激而已。 那个时候起,她才真正地爱上了他。但是事情的演变,竟是大大的出人意料。 事情发展的结果,竟然会落到这步田地,直到今天为止,她想起来,还弄不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会糊里糊涂跟着两个师兄,就把寇英杰给得罪了。 想着,想着,眼泪可就在她眸子里打起转来。手里紧紧的捏着那个小小的晶瓶,情不自禁地就联想起爹爹当年所说的话了。从爹爹的话又联想到了寇英杰的留书退婚出走,她的心碎了。 想到这里,两眶眼泪再也忍不住,只觉得眼皮一阵发酸,晶莹的泪水簌簌落下。 寇英杰当时的心情,她自是不难体会,一想到他留瓶出走时的感触,她的心更似着了一层冰。“我一定要找着他。”彩绫心里喃喃地说着:“哪怕是天涯海角,十年、一百年,我也要找着他!我要毫无保留的向他道歉,求他原谅我……不管他骂我,打我,我都心甘情愿……”心里呐喊,手里那条银色的链子不住地颤抖着,摇曳的银光,反映着她内心的破碎与沉痛。自从悟事以来,她就从来不曾这么作践过自己。生来又是要强xìng子,天不怕,地不怕,除了爹爹以外,她又何曾怕过谁?又将就过谁? 昨天伤心了一夜,今天兀自觉得头昏昏,把那条配有晶瓶的链子重新贴着ròu戴好,她伸着懒腰站起来,说不出的那种懒散与不开朗,只是感觉到自己是生病了。 窗外雪花片片,几株寒梅迎着瑞雪,绽开着蓓蕾。一只方生头角的小小花鹿,正在树下引颈顾盼着。这红水晶客栈,真有王侯大户深宫禁院那般的排场,然而她却是一百个不开朗。“我是真的病了……”心里想着病,病可是真的就来了,一阵子头昏目眩,只觉得腿上一阵发软,差一点站立不住。方自倒在了床上,可就听见了房外有人敲门。 “大小姐,大小姐。”一听声就知道是刘二拐子来了。 “大小姐,给您请的大夫来了。” 郭彩绫欠身坐起来,强自把持着,道:“进来。” 房门推开,刘二拐子领着一个身着青袍大褂的白胡子老头,那老头儿胳膊下面夹着一个棉布包儿,见了彩绫深深的打了一躬。 刘二拐子笑道:“这就是本地最有名的金针大夫费神针。” 费老头哈下腰道:“大小姐的侠名,小老儿是久仰了!” 郭彩绫道:“不用客气,你坐下。” 费老头又应了两声,找了一张椅子坐下。 房子里,两扇窗户都敞开着,冷风飓飓的灌进来,真够冷的! 刘二拐子惊讶地道:“咦,大小姐您房里还没有火盆?我这就叫人拿去。” 郭彩绫道:“用不着,我喜欢冷,这里没有你的事了,你下去吧。” 刘二拐子答应着,随即退下。 费老头关好了门,嘻嘻笑道:“大小姐与老王爷的大名,小老儿是早就听说了,小老儿早就……” 郭彩绫岔口道:“我是要你来给我看病的,不是来听你说闲话的。” 费老头怔了一下,碰了一鼻子灰,才知道敢情这个姑娘大大的不好说话,嘴里连连称是,遂走到床边,含笑道:“姑娘请伸手让老儿给你把脉!” 彩绫缓缓地探出一只手,费老头把着脉,神色略变。 彩绫道:“怎么?” 费老头道:“姑娘请出另一只手。” 彩绩就伸出了另一只手,费神针把了一回,收回手来,彩绫注意的看着他。 费老头又看了一下她的舌头,这才点头道:“是了,是了,姑娘发病有几天了?” 彩绫道:“总有二十天了。” “早医就好了。”费老头说:“姑娘你是底子好,要是换在另外一个人,只怕早就起不来了!” 彩绫微微一愕道:“真有这么严重?” 费老头皱了一下眉道:“请恕小老儿有话直说,我看姑娘你这个病是打心里起的,日有所思,夜有所想,乃成斯疾。应以清心理气为主,始可得望能有转机!” 彩绫脸上一红,呐呐道:“是这样么?” 费老头道:“不会错的,小老儿几十年看的病人多了,象姑娘这种病的,以前并非是没有,姑娘你却要将心里的实话告诉我才好下手医治。” 彩绫轻叹一声,过了一会儿才道:“就算你说的不错,你看这个病要……紧么?” 费老头道:“这可全在姑娘你了。姑娘你是明白人,常言说得好,‘心病须要心yào治’,姑娘你须先要说出你心里病的症结,才能对症下yào!” 郭彩绫微微点了一下头,苦笑道:“这个我知道……大夫,你带针来了么?” 费老头说:“带来了。”说着把随身带来的那个针包打开来,里面是长短不一的二十四根银针。 费老头净手之后,取针在手,道:“姑娘请平仰在床。” 郭彩绩注视向他,道:“大夫你叫什么名字?” 费老头谦虚的道:“小老儿姓费名谦,不劳姑娘动问。” 彩绫冷冷地道:“你下针要特别小心,要是有一点不对,可怪不得我手下无情,你给我扎吧!”说罢,遂把身子躺下来。 费谦怔了一下,遂即笑脸称是。对方是个坤客,他不便要求解衣,好在他针术高明,隔衣认穴,百无一失。只是彩绫深精穴理,他每下一穴之前,都须要有明确解说,才可下针,如此十数针后,已紧张得冷汗淋漓。 郭彩绫显得异常疲惫,费老头收针而起,言明须三天连续下针之后,才可见功,随即告辞退出。 在走廓的另一端,刘二拐子在等着他。乍见之下,刘二拐子紧张复兴奋的走过来,道: “怎么样?成了没有?” 费谦回头看了一眼,拐向墙角,刘二拐子跟过来。费老头摇摇头道:“实在没办法下手!” 刘二拐子顿时一怔,道:“怎么会?难道她没叫你扎针?” 费谦道:“扎是扎了,但是这个姑娘却是聪明得很,实在是没办法!一个弄不好,只怕我这条命就保不住了,刘爷请转告大当家的,就说这个钱我实在没办法赚,我也不敢赚。” 言罢,抱拳作了个揖就要告退。 刘二拐子一把抓住他道:“站住。” 费老头脸色发白地道:“刘爷……这……你不能强人所难呀!” 刘二拐子冷笑道:“姓费的,你给我听着,大当家的jiāo待的事情,你非办不可,要是你敢不遵命行事,我看,你是不想在这个地方混了!” 费老头发呆地道:“这……我不是不听,实在是没有机会,这个姑娘可不是好惹的呀!” “当然不是好惹的,”刘二拐子道:“给你三天的时间,用针也好,用yào也好,反正把她给摆平就没你的事了。你还有机会,先回去吧!” 费谦还要分说,刘二拐子已掉身而去。剩下发呆的费谦,他似乎也只有翻眼的分儿。 夜,雨声淅淅。 郭彩绫在床上反复辗转着,只觉得遍体发热,百骸尽酸,她从来不曾这么难受过,敢情是病势大发了。模模糊糊地睁开眼睛,只觉得口渴难耐,挣扎着方yù坐起,忽然她接触到了一个人的背影,那个人端正的坐在书案前,正自书写着什么。豆大的一点灯光,衬映着这个人魁梧的背部轮廓,他穿着一袭紫色长衣,脑后的两条风翎缎带,勾画出对方的翩翩风度。 郭彩绫猝然一惊,眸子里迸现出寇英杰昔日的风采,记得马场初见时,对方正是这等装束。这时所见的背影,更是一般无二。一时间,她惊喜复惶恐,紧张的出了一身虚汗,仿佛精神大振。 “英杰,是你……么?”这几个字一经出口,两汪情泪已禁不住夺眶而出。 那个人先是一愕,放下笔,轻轻的发出了一声叹息,却没有立刻回过身来。 “英杰……你好狠的心……”彩绫落着泪:“我找……得你好苦……你……” 那个人仍然没有回身,似乎又发出了声叹息。 郭彩绩睁大了眸子,她想下床,只是遍体发软,哪里用得上力道。 “寇师哥……”她喘息着道:“你还在生我的气么?我对不起你……我错了……是我错了……”眼泪就象是断了线的珠串,点滴的洒落床旁。她哭得那么伤心,象是小女孩那般无依:“这一年半……我找得你好苦……英杰……你怎么不说话?你回过头来,我有……要紧的话要问你……我……”彩绫用力地撩开了身上的被子,作势想下床,却是力不从心地又躺了下来。 就在这个时候,坐在桌前的那个魁梧汉子,才缓缓地回过身来。 是一张男人的俊脸,鼻直而挺,目俊而朗,但是,却不是寇英杰。 他是卓小太岁,卓君明。 黯淡的灯光下,两张脸都怔住了。 对于双方来说,都大为尴尬,太窘了。尤其是郭彩绫,在一度惊恐张惶之后,简直难以自处。她想发作,只是发不起来,想走,走不动,失望、悲恸、羞涩……数不清的几百种因素,一下子忿集着她。忽然间,她觉得一阵头昏目眩:“是……你卓君……明?”只说了这么一句话,就全身瘫痪了下来。背过身子,把脸埋在胳臂里,一时只觉得受了天大的委屈,忍不住悲恸地痛泣出声。 桌前的卓小太岁,一年多不见,他的气质变得深沉多了。那双昔日散放着朗朗神采的眸子,却因过多的沉郁,显得更为深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63 章 邃,丰润的双颊,也微微陷入,看上去消瘦,浸yín着苍劲风尘之色。他缓缓由位子上站起来,走过来。 郭彩绫突然止住了伤心,用着那双含满了热泪的剪水瞳子逼视着他。 卓君明后退了一步,在距离床前约五尺左右站住。 “姑娘久违了!”他呐呐道:“听说姑娘玉体违和,特来探视,本想留书作别,却没有想到反而惊扰了姑娘,实在罪过!” 郭彩绫含有责怪的目光,仍在逼视着他,深深谴责着他的孟浪,只是对方明显的一番好意,她也不能过于有悖人情,说他些什么。 她认识他很久了,从第一次赛马大会上,就见过他。她知道他就是在盛京地面上极负盛名的卓小太岁,他拥有的那匹好马紫毛青,更有“八荒第一名驹”之称,脚程几乎比她的那匹火雷红更要快,只是他却有意无意的,在每一次的赛马大会上,总让她跑上个第一,他自己却居第二。就是这样,他才在她心目中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她并且也知道他武功极高,人也风流。就是因为他风流,她才不理他。还记得年前的那次赛马大会上,寇英杰误追误闯地跑了个第一,她盛怒下鞭挞寇英杰一场,若非是这个人的从旁劝阻,那一次真可能会把寇英杰打死。多少年来,这个卓君明,总像是yīn魂不散,若即若离地跟随着她。 比较起来,倒是这一年以来,寇英杰出现以后,他才失踪了。现在,他突然地再次出现,又表示什么?彩绫有些茫然了。 然而,无论如何,这个人在她印象里,比起一般人来总要强多了。离乡背井的此刻,能够看见一个印象并不坏的故人,总是一件可喜的事情,虽然这份喜悦因为对寇英杰的过分渴望淡了,然而,对于他,总还能保持着一份起码的友谊! 轻轻地抹了一下脸上的泪,她窘迫地苦笑了一下,道:“你是不该随便进我房子来的。” 卓君明汗颜地道:“姑娘责的甚是。只是义行不顾细节,心里念着姑娘的病,也就不揣冒昧了,尚请姑娘海涵才是!” 彩绫翻过眸子来,看了他一眼,无可奈何地道:“你怎么知道我住在这里?” 卓君明道:“在马厩里,我看见了那匹黑水仙宝马,只以为我那英杰兄弟到了,后来一打听,才知道是姑娘来了。” 郭彩绫微微点头,道:“不错,是我骑了他的马,那你又怎么知道我生病了?” 卓君明道:“是我在饭馆用饭时,听见很多人在谈论姑娘,才知道姑娘玉体欠适,听说姑娘还找了费神针扎针,只是看起来,好象并没有什么起色。” 郭彩绫苦笑了一下,她欠身坐起来,用枕头垫在背后,轻声喘道:“卓兄请把灯拨亮了!” 卓君明应了一声,把青纱罩灯拨亮了一些。这么一来,彼此更清楚地看见了对方。 彩绫脸上带出了一片红晕,她手指了一下桌上的杯子,说道:“卓兄,请烦你给我倒一杯水……” 卓君明立刻由瓷壶里倒了一杯水,摸起来也都冰凉了。 卓君明道:“水冷了,我这就到大房去换一壶热的来。” 郭彩绫摆手道:“算了,这些日子我早习惯喝冷水了。” 卓君明轻叹一声道:“一年多未见姑娘,姑娘你瘦多了!” 彩绫淡淡苦笑了一下:“哪能不瘦呢,先是我爹死了,后来又是仇人上门,家里生了许多事情……哪一件也都够我烦的。”说着,她微微低下头,露出粉酥的一截颈项,一种“美人憔悴”伤怀,淡淡地渲染着。 卓君明眼睛移向一旁,再回过头来,二人目光对视。他点头道:“姑娘家门中事,我都听说了。其实寇英杰与我在秦州初见面时,我已拜叩了老伯的灵柩。这次出来,更到兴隆山白马山庄令尊墓前礼拜,只是我去的晚了几天,英杰与姑娘都已先后出走,只会见了两位师兄,甚是遗憾!”说到这里,微微一顿,轻轻发出了一声叹息。 彩绫强笑道:“我身子一向就好,从来也没有生过什么病,可能是这一次横越沙漠辛苦了些,受了点风寒,才会不支地病倒了!” 卓君明道:“家师留赠给我有几粒驱风健骨丹,能治各种疾病,刚才见姑娘睡着了,不敢打扰,特意留下相赠。姑娘既已醒转,最好现在吃下两粒,我想再过几天,也就差不多可以好了!” 彩绫点头笑道:“谢谢你,我想也没什么大不了。” 卓君明忙站起,自桌上拿过一个小小瓷瓶,由里面倒出了两粒yào丸递上。 彩绫道谢接过一看,不禁惊奇地道:“咦,这不是我爹爹的风雷丹么?怎么你……也有?” 卓君明微微一愕。他当然知道师父成玉霜当年与郭白云的一段夫妻之情,那时期夫妻伉俪情深,同室习技,采百yào共炼灵丹,这丹yào多半是那时候二人共同配制调炼而成的。 这些话要说起来可就远了,眼前也不是说这些话的时候,当时听在耳中,并不解说,只是淡淡地笑道:“姑娘所说的风雷丹,也许与这yào丸很相似,但是效果却不相似,姑娘以前可曾服用过?” 彩绫想了一下道:“吃过,那也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了。”说着即把两粒丹yào服下,点头道:“卓兄坐下说话”。” 卓君明自从结识她以来,从未曾见过她这般谦虚待人,不免受宠若惊,微微呆了一下,随即坐下。 彩绫道:“不瞒卓兄,寇英杰蒙先父生前所垂青,收在门下为徒,他千里迢迢运送先父尸身,我和两位师兄竟然误会了他,以至于他师门难留,悲伤出走,如今下落不明,我就是专为这件事来找他的。” 卓君明轻叹一声道:“姑娘的来意,我是知道的。寇兄弟义薄云天,令人钦佩,他是个有抱负血xìng的人,时时以郭世伯之死与师门荣辱在念,自是不甘寂寞,我猜想他很可能隐居某处,参习郭世伯临终前传授他的武功,此番出世,定是颇有可观了!” 彩绫心里越是难受,当着人前,她自是不会显露出来。卓君明道:“月前我风闻隆中出现了一个了不起的少年奇侠,竟然于一日之间,将隶属字内十二令的三处分舵给挑了,三舵主俱受重伤,那个少年并没有留下姓名,只是武功奇高,江湖上风闻他身法奇特,前所未见,能踏波御风而行,不知姑娘可曾听说过此一传说?” 彩绫微微呆了一下,摇头道:“这个……我倒没听说过。怎么,卓兄莫非以为……” 卓君明摇头道:“这就很难说了,士隔三日,刮目相看,以寇英杰之禀赋,如得高人秘授,并非不可能造就奇功,只是我总觉得太突然了一点,可能是另有其人。不过,这个人居然敢与宇内十二令为敌,却是令人钦佩。我风闻他的神采,真希望与他见上一面才好!” 郭彩绫微微一愕道:“这人姓什么?” 卓君明道:“这个就不清楚了,只是风闻他身法奇特,如金鲤行波,人皆以‘金鲤’称之。” 彩绫登时为之一呆,一时间,她脸上闪现出一片喜悦。 “金鲤……”她神色紧张地道:“你是说这个人外号叫金……鲤?” “我是听人家这么说的,详细情形也就不知道了!” 郭彩绫轻轻哦了一声,喃喃道:“莫非真的是他……” 卓君明惊道:“姑娘莫非认得此人?” 彩绫摇摇头,说道:“不,我只是瞎猜罢了!”她嘴里虽这么说,可是一颗心却是无论如何也平静不下来,若非是身上的病,她真恨不能马上就离开这里,赶到隆中去。然而,转念再一想,寇英杰只不过才离开了一年多的时间,哪里能造就出这等骇人功力,虽然外面传说父亲生前拥有那么一卷金鲤行波的图画,自己却是始终不曾见过。就算是父亲真有此物,以他老人家那等出神入化的身手,多年来都未能参透,又何能敢以揣忖寇英杰在短短一年之内,竟能习透贯通?实在是过于玄想。 这么一想,她不禁又凉了下来,一时之间,就好像心里倒了五味瓶儿一般,越加的不是滋味,恍惚中发出了一声轻叹,随即闭目不言。 卓君明见状,心内雪然。其实他钟情彩绫,更不在寇英杰之下,只是一旦发觉到寇英杰的受命乃是出于郭白云死前托嘱,他旋即打消了一腔热念,一时间万念俱灰。 在过去的年许时光,他就是在那种心情下度过的。经过了一年多长久时光的痛苦煎熬之后,他原以为对此事已经淡忘了,原以为自己已经变得很坚强了,哪里知道那独自建立的心里长城,却是那般的脆弱。此刻,在目睹着彩绫这个人时,他几乎感到要崩溃了,一种难以克制的痛苦情绪,像是澎湃的怒潮,在他内心翻涌着。然而,他必须要忍耐着。他作出了一种几乎不像是他意识支配下所产生的窘迫表情,狼狈的苦笑里jiāo织着隐隐的泪光。 背过身走向窗前,他长长地吸了一口气,幻想着面前的一切,都不是真的,一种侠义的激烈意义,否定了儿女情长。瞬息之间,他立刻又变得理智了。回过身子来,他打量着彩绫,道:“姑娘,夜已经深了,你好好歇着吧,我会随时来看你的。” 彩绫看着他,呐呐道:“卓兄也住在这个客栈?” 卓君明道:“不错。”他忽然想到了什么,又道:“姑娘你也许不知道,这所红水晶客栈的东家李快刀,是本地的一霸,劣迹昭彰,姑娘单身住栈,对于此人,却要防上一防。” 彩绫点头道:“我知道,这个人的一切所作所为,我来前都听说了。我有心要为这地方除此一霸,却未曾想到一上来却病倒了!” 卓君明冷冷地道:“姑娘既有此心,正是英雄所见略同,我可以助姑娘一臂之力。” 彩绫笑道:“卓兄如肯chā手,那就太好了。只是我们应该怎么下手?” 卓君明道:“姑娘目前自是不宜劳动,李快刀虽说是一介jiān佞小人,但是这些年赚的肮脏钱,实在为数不少,这附近方圆数百里内外,他称得上是个人头,养有不少无赖混混,还有不少江湖败类,依赖他的钱势,也都肯为他效力卖命。” 彩绫冷笑一声,chā口道:“就凭这点势力,卓兄莫非就害怕了?” 卓君明道:“姑娘误会我了,就算是不曾遇见姑娘,我也有决心要痛惩此人,只是在动手之前,我不能不把他摸个清楚,以免遗有后患!” 郭彩绫微微颔首道:“还是卓兄想的周到,听卓兄这么说,莫非这个李快刀还有什么权势撑腰么?” “当然有。”卓君明微微冷笑,说道:“我如果说出了这个人的后台,姑娘就势必更不会与他干休了!” 郭彩绫呆了一下道:“卓兄是说……” 卓君明道:“姑娘也许还不知道红水晶的后台势力。不过我说一个人,姑娘一定认识。” “是谁?” “鹰九。” “鹰……九?”彩绫睁大了眼睛道:“卓兄说的莫非是鹰……千里?” 卓君明点头道:“不错,就是这个人。” 郭彩绫沉默着没有说话,只是这个名字显然已勾起了她无边的痛恨,关于这一点,只须要透过她那双锋芒内蕴的眼睛即可知道,过了一会儿,她才问道:“卓兄这个消息可靠么?” 卓君明道:“绝对可靠。关于这件事,我是亲耳由李快刀嘴里听到的,不过好象与宇内十二令并没有什么关联,我只听他们谈到了鹰九这个人!” 彩绫徐徐点头道:“这就对了,宇内十二令的总令主铁海棠,已经占有了我爹的两处金矿,他眼睛里岂会看得上红水晶这点小买卖,倒是鹰千里很可能打着宇内十二令的旗号在外面诈财。” 卓君明道:“姑娘说的不错,我也是这么想。不过既然鹰千里chā手其间,也不能说与宇内十二令毫无关系,我以为还是应该先把他们摸清楚了,才好下手。” 彩绫显然因为听见了宇内十二令以及鹰千里等名字,想起了父亲的死,家门的恨,颇是难以自己,再加上病势的折唇,看上去确是显得十分衰弱。 卓君明又为她倒上一杯水,随即告辞道:“姑娘还是好好歇着吧,有什么事须待病好了以后再说吧!” 彩绫看着他微微苦笑了一下,点头道:“谢谢你,卓兄。我不送你了。” 卓君明转身离开,一股轻烟似的,投身窗外。 雨还在继续下着,站在廊子里,卓君明回过身来打量着彩绫的住房,只见两面纱帘,被风吹得猎猎起舞。想到了房中佳人,正是年来自己刻骨铭心,昼思夜想的人儿,在昔日,彼此虽未能见面,想起来却每生甜蜜之感,而此刻,虽然相距如此之近,近到深宵对面,剪烛夜谈,却反倒冷漠如斯,而有咫尺天涯之感。 人也,时也,地也,造化之弄人,无复奈何,怅望着纱帘内的荧荧孤灯,怀想着美人的惆怅,正是一种相思,两般消受。卓君明脸上带出了冰涩的笑容,这一刻,他真是由衷地对寇英杰深深羡慕。 不可否认,郭彩绫这个妮子已深深地爱上了他,寇英杰虽说是历尽千辛万苦,到头来能够赢得彩绫这般盖世侠女佳人的回心转意,却也是实足的值得了。再回过头来想想自己,一时间,他真有置身寒冰的感觉。 感情的枷锁,他是背定了,道义的趋使,更不能容他抖手一走,火般的热情,转瞬间变作冰渣,硬生生地咽到肚子里。凝睇着敞开的楼窗,忖想着窗内的彩绫是否也如同自己一般的痴?他木呐地转过身子来,目光视处,却意外地看见了通向邻院的那个月亮洞门,在高挑着的彩灯里,渲染出一片桃红光彩。恍惚间,他听见了那种醉人的丝竹声,足下也就情不自禁地向着那扇月亮洞门迈进去。 斜风细雨里,他来到了那处最能销魂蚀骨的地方红水晶琴院。 琴院是妓院的别称,卓君明焉能不知。他一向最痛恨假道学,偶尔在心情失意沮丧的时候,也曾涉足过风月场合,那些倚怀送抱的姑娘,固多下里庸俗,偶尔有那姿色出众善解风情的,无不众所往趋哗然取宠,远非他所乐意接近,难得知心二三,春风一抱,却又平添无限惆怅…… 任何形式的塑砌,他都厌恶,尤其是姑娘们的虚情假意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64 章 ,更使他无法消受,是以在基本上,他的涉足与一般人的旨趣大相径庭,排愁解爱的意念远过于yù的追求,是以常常空入宝山,在求知心的一笑,得到了足以缓和内在的那种适度,他随即告辞。 有了这种“冷香惜玉”的心理准则,再加上他的翩翩风度,常常是姐儿们争宠的对象,风流的名声,就是这样扬出去的。 今夜,他尤其感觉到心情的空虚,内在的枯萎。面迎着凄风苦雨,使他想到了埋首一醉。如果此时此刻,能有个善体人意的姑娘,用她那双纤纤柔荑为自己浅浅斟上一盏,该是一种灵xìng上的无穷安慰。然而,红水晶琴院的金碧辉煌,却大大地破坏了他心里渴望着的那种情调。 一辆马车奔驰过来,飞滚的车辆溅起了大片泥浆,如非卓君明闪身的快,怕不溅得一身。车把式长鞭耍了个花梢,马车突地止住,两个随从跳下来,拉开了黑漆的车门。 车上人,那个脑满肠肥,黑得发亮,后颈突出一大块的家伙由车上跳下来。 接下来是一声“客来”的吆喝,那么多的人,一片粉红翠绿,jiāo织着钗光鬓影莺声燕语的姐妹行列,簇拥着胖子进去了。 卓君明恰于这时来到了门前,那么多的姑娘,他居然会偏偏看见了她,她也偏偏地看见了他。 原本是一百个不情愿,打心眼儿里委屈的那张清水脸儿,忽然绽开笑脸,她倏然挣开了胖子的手,彩蝶似的向门外扑来,卓君明也不胜惊喜地迎上来。 “卓相公,”她拉住了卓君明的手百合花似的笑着:“你怎么来了,快请进来。” 一身的绿翡翠的小袄,紧束着细细的腰肢,柳叶弯眉下面,那双大眼睛,更有无比的俏媚。她就是卓君明昔日在秦州结识的那个青楼姑娘翠莲。因擅歌小令,鼓琴瑟而深蒙卓君明喜爱。 卓君明高兴地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翠莲瞟了里面那个黑胖子一眼,后者似乎因为她突然的离开而甚为不满,正向这边直眉瞪眼地怒视着。 卓君明也发觉了,问道:“这人是谁?” 翠莲轻轻一推他,小声说:“走,咱们进去再说。”说着,把卓君明拉到了里面。 迎面又来了几个姑娘,翠莲也没跟她们打招呼,径自把君明带到了一间暖阁里。 这房子里生着炭火,点有一对纱罩红烛,红红的烛光映衬着银红的窗户纸,更有一种旖旎的情趣,垂挂着的珠帘,撞击的叮叮声,像是相爱的恋人在喁喁低诉的情话。 总之,在这里见着知心的人,卓君明有一份意外的喜悦。 翠莲拉着他在一张猩红的缎垫坐下来:“相公您可好?”翠莲眼睛里jiāo织着喜悦的泪光:“一年多没见您了,这会子怎么想着来了?” 卓君明微笑道:“实在说,这一次不是存心来看你,却是意外地碰见了你。” 翠莲耸耸肩膀,撇了一下嘴道:“我说呢!相公您哪会记挂着我们?还不是黄喇嘛卖毯子早把我们抛在颈子后头了!”说着悻悻地垂下头来,露着白酥酥的一截颈项。 这副模样儿,倒与方才的郭彩绫有几分相似,只是那却是截然不同的两种感受。卓君明心里微微一动,下意识地探出手轻轻地搂住了她,这妮子嘤然一声,已顺势滚到了他的怀里。把脸贴在他胸脯上,她伸出一双雪藕般的胳膊攀住他:“怎么啦,相公八成是这里有了老相好了,她叫什么名字?” 卓君明道:“别瞎说,今天,我是第一次来!” “真的?”翠莲一个咕噜把身子坐直了,脸对脸地看着他:“您别是哄我吧!” 卓君明一笑,拍着她道:“我哄你干什么,你坐好了,我还有话要问你。” 翠莲撒娇地哼了一声,却腻在他腿上不肯起来。 卓君明道:“你是怎么离开秦州的?蝶儿她们呢?” 翠莲轻叹一声道:“别说了,相公走了以后,干娘就逼着我和蝶儿嫁人,嫁给许大器做小的,蝶儿受不了逼迫,就嫁过去了。” 卓君明轻叹一声道:“你说的可是那个贩盐的许大器?” 翠莲道:“就是他,姓许的同时看上了我们两个,是我拼死不从,干娘才把我转卖到红水晶……” 卓君明苦笑了一下道:“你来到这里有多久了?” 翠莲道:“才十几天。” 卓君明道:“这么说你才刚来?” 翠莲点点头道:“这里规距更严,日子更不好挨,是我的命苦,一上来又惹了麻烦!” 卓君明问道:“你惹了什么麻烦?” “相公你刚才进来的时候,不是看见了那个人吗?” 卓君明道:“不错,你说的是那个黑胖子?” 翠莲站起来左右看了一眼,小声道:“相公轻声一点,这个人可是不好惹呀!” 卓君明哼了一声,道:“他是怎么不好惹法,我倒想听听看。” 翠莲道:“他就是这地方上有钱有势的徐七爷。” “姓徐的又是谁?”卓君明眼睛里已捺不住迸出了怒火。 翠莲是很明白他的个xìng,生怕惹恼了他,当时轻轻推着他道:“我的爷,您这是怎么了,可别冒火呀!” 卓君明冷冷笑道:“我冒什么火?既然你高攀上了什么徐七爷,又何必再来理我?你接你的贵客去吧,我走了。”说完,把翠莲向外一推,站起来就走。 翠莲娇呼了一声,摔倒在地,爬起来拉住他,道:“相公,你这是骂我……我翠莲可不是这种人……”说着牙咬下唇,粉泪籁籁地泣出声来。 卓君明愕了一下,由不住轻叹了一声,心中暗自好笑道:我这是怎么了?何必拿她一个可怜人出气!心里这么一想,气也就消了一半。他轻轻叹一声,重新坐了下来,道:“你也别哭了,是我冤枉了你,我给你赔个礼就是了!” 翠莲掏出小手绢,抹了一下鼻涕,怪可怜地道:“我知道相公是气我不该去下海接客,可是……我又能有什么办法!到堂子来的客人,又有几个像爷你这么体念我们的好人?谁不打着我们身子的主意……” 卓君明叹口气道:“可是,我也曾留下了银子……” 翠莲眼泪涟涟道:“相公留下的银子是不算少了,只是我干娘贪得无厌,受不了‘钱’大爷的怂恿,再说红水晶的李大当家的亲自上门挑的人,我干娘她有几个胆子敢不答应?” 卓君明冷冷一笑,说道:“你说的是李快刀?” 翠莲点点头,仍在抽搐不已。 卓君明道:“李快刀是多少钱把你买下来的?” 翠莲红着脸道:“好象三百两银子!” “三百两银子?”卓君明冷笑道:“好,这件事我知道了!” 翠莲一怔道:“相公,你打算干什么?” 卓君明哼了一声道:“不干什么!我再问你,你刚才说的那个姓徐的又是哪棵葱?” 翠莲呐呐道:“他是这里李大当家的朋友,大当家对他十分巴结,听说这个人还有一身好功夫,是干的黑道上的买卖。这里的姑娘,十有八九都是由他从内地给运来的。” “好!”卓君明冷冷道:“贩卖人口,逼良为娼!” 翠莲脸吓的雪白,站起来握着他的手道:“我的相公,我知道您本事大,可是这些人可不是好惹的呀!你犯不着为我得罪他们呀!” 卓君明冷冷一笑,道:“放心吧,翠莲,你几曾见过我卓小太岁莽撞过了?只要你还是以前清白的你,我就有法子把你赎出火坑,要是你贪图虚荣,受不了引诱,我也就不管你的闲事了!” 翠莲忽然伏在他腿上低声地哭了。 卓君明伸手轻轻摩挲着她,道:“你又哭了!你应该知道我说的是真心话,只要你拿定主意,三百两银子在我来说还不是个数目!” 翠莲抬起头来、感激而泣地道:“谢谢相公,你对我太好了,我给你磕头。”说着她真的就想跪下叩头,卓君明一把拉住她道:“你这是干什么?” 翠莲忽然抱住他,脸色娇红地道:“相公的意思,真的是要赎我出去?” “当然是真的了!” “那……”翠莲的脸色更红了:“相公打算怎么安……chā我呢?” “这……”卓君明微微笑道:“出去再说吧!”说着把她抱起来,让她坐好了。“翠莲!”卓君明道:“我心里有这么个人,还没告诉过你,我想等你出去以后介绍给你们认识!” 翠莲撇了一下嘴,忍不住落泪道:“我就知道……你打算把我往人家身上推……相公你心里根本就没有我这个人。” “翠莲你听我说……” “我不要听。”她站起来赌气地走到窗前,忽然站在窗户边上哭了起来。 卓君明皱了一下眉,刚刚站起来,就见大红的门帘子忽然撩起来,进来了一个鬓chā红花的白胖婆娘。 翠莲乍然发现她进来,顿时止住了哭泣,作出一副笑脸道:“魏大娘来了,请坐!” 白胖的那个魏大娘,寒着一块大烧饼脸,两只手往腰上一chā,斜着眼,嗲声嗲气地道: “怎么着,我说翠莲,才来了几天呀你就给我拿起娇来了!” 翠莲顿时花容失色,道:“大娘说哪里话……我不敢!这从哪里说起嘛。” 魏大娘鼻子里哼哼着冷笑了一声,斜过眼睛瞟向卓君明:“是你的老相好?” 翠莲应不是,不应也不是,一脸的尴尬。 倒是卓君明怜香惜玉,笑了笑道:“不错,我们是老相好,在秦州我们就认识。” 魏大娘一双眯眯眼,上上下下地在卓君明身上转着:“爷贵姓?” “卓,卓君明!”报了姓名之后,也同时失去了他脸上的笑容。 胖婆娘笑着道:“卓爷大概是第一次到这儿来吧?”言下的意思,有点象是在责备对方的不知天高地厚。 卓君明点头道:“不错,是第一次。怎么,还有什么规距么?” 翠莲深知卓君明个xìng,生怕他三句话不对,把事情弄僵了,赶忙上前打圆场:“相公,没有你事。”她又转脸过来,向魏大娘陪笑道:“大娘大概不认识这位卓爷,他是京里下来的,家里做的是大买卖,有的是钱。” 所谓“鸨儿爱钞,姐儿爱俏”,翠莲这种说法,完全是投其所好,那魏大娘听了这句话,果然脸色缓和了不少,可是她来这里是有使命的。 “哦,原来是卓大少爷!”一面说,她伸出一只白胖的手,把翠莲拉过来,却笑脸向卓君明道:“大少爷你少坐一会,我给你另找一个人来,翠莲还得到另外房里去一趟。走,翠莲!” “站住!”卓君明冷笑着道:“翠莲留下来。” 翠莲上前小声说道:“我的爷,你……你这是……” 卓君明把她推开了,手指着那个胖婆娘道:“你出去,这里没有你的事,翠莲她从今以后,不接外客,一切的开支,我认了!” 魏大娘着实吃了一惊,却又作出一副笑脸道:“卓大爷大概是喝醉了,堂子里的姑娘,哪有不接客的道理,走!翠莲。”这婆娘嘴里说着,上前一步拉住了翠莲的手,脸上可就现出了鸨儿的那种狰狞:“七爷那边等着你呢!还不快走!” 翠莲被她拉得脚下一跄,由不住就随着她往外走去。 人影一闪,卓君明已拦在了眼前。他身法轻灵,衣衫不整,明眼人只一眼就能看出他的不凡身手,可惜魏大娘那等下俚俗fù,哪能有这等见识。 “怎么回事?”胖婆娘翻着她那双眯眯眼:“卓少爷你敢管徐七爷的事?” 卓君明道:“我谁的事也不管,你把她留下来走人,要不然可就怪不得我手下无情!” 魏大娘冷笑一声道:“卓爷,你要想闹事,可也得看看地方,红水晶这块招牌,可不是好惹的!” 说话的工夫,可就由廊道那边,慢慢悠悠地走进来两个人两个歪戴帽子斜瞪眼的家伙。 两个人慢慢走过来,一左一右在魏大娘身后站定,一个叉腰,一个抱胳膊。叉腰的那个是个黑大个,左太阳穴上贴着一块膏yào,这么冷的天,这家伙有意逞能,特别把棉袄前大襟敞着,右胳膊上绕着一条生铁链子,这根铁链子就是他的武器,一声喊打,马上就可出手,打得你鼻青脸肿。抱胳膊的那个,块头也不小,只是较诸那个黑大个却要矮上一些,身上穿着皮小褂,两边小腿肚子上,一边chā着一口小攮子。两个人每人戴着一顶黑便帽,帽沿都歪到脑瓜后面去了,活生生的是两个无赖、混混,不用说也知道是两个龟奴,吃的是妓院保镖这行饭。 魏大娘胆气顿时大增,一拉翠莲道:“我们走!” 翠莲挣着道:“大娘!” 魏大娘小眼一瞪,用力地一拉她,喝道:“走!”却有一只手,捏在了她的肥胖的手上卓君明的手,在卓君明那般神力之下,魏大娘的手不由她不松开来,只痛得她嗳唷的叫了起来。 卓君明冷笑道:“去!”手势向外一带,魏大娘又是一声叫,肥胖的身子霍地向外一跄,一jiāo摔了个黄狗吃屎,顿时撤泼似地大叫了起来。两个龟奴登时一惊,黑大个首先一步抢先,把身子凑近过来,大吼一声道:“好小子,你敢到这个地方来撤野,打死你个小崽子!”嘴里骂着,一抢手上的链子,刷啦啦一阵子响声,直向着卓君明当头打了过来。 这条链子约有核桃那般粗细,照他这般用力的打法,要是一下子砸在了头上,焉能会有活命之理!因为这红水晶里的人平素作恶多端,打死一条人命又当得了什么?可这一次,他们却是遇见了对头,碰见卓君明这个厉害的客儿。黑大个的锁链子才下去一半,已被卓君明伸手抓住了链梢,霍地向外头一带,前者嘴里怪叫了一声,身子已由不住向外跄出,手里的链子已到了卓君明手上。黑大个怒啸一声,拧腰飞足,一脚直向卓君明心窝上喘过来。只听得“哗啦!”一声,卓君明手上的链子就像是怪蛇也似的缠在了他的腿上。 这一次卓君明是存心要给他一个厉害,链子一经缠上,紧接着向外一抡。黑大个成了个空中飞人,呼一声,足足摔出去丈许以外,只听见碰的一声,身子撞在了红石柱子上,当场就晕了过去。 另外那个人在二人动手之初,已把一对匕首取到了手里,这时见状身子向下一伏,随着转身之势,掌中双刀狠狠的向着卓君明背上猛chā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65 章 了下来。卓君明连正眼都没看他一眼,这等江湖下三流的角色,焉能会看在他的眼中?锁链猝然向下一卷,叮当两声,已把对方手上的一对匕首卷得腾空飞起。这个人惊叫一声,却乘机翻过一双胳膊来,用胳膊肘子直向卓君明身上撞击过来。卓君明长眉一挑,左掌向外凌空一吐,这家伙登时就像个元宝似的滚了出去,发出了凄厉的一声怪叫,当场也就闭过了气。 卓君明这一手劈空掌看似无奇,其实真力内聚,用的是对付高手的打法,对方自是当受不起。 两个人在不及jiāo睫的当儿,先后都摆平在地。 魏大娘吓得脸色发白,看着卓君明直打哆嗦,忽地掉过头来,忘命般地撒腿就跑。 卓君明冷笑着正要向她出手,却被翠莲一把抓住。 “我的爷……你呀!”用力地把他推到了房间里,关上门,翠莲吓得脸色发青,道: “相公,你可是闯了大祸!”说着,她转过身子,张惶地打开了一扇窗户,一股冷风,直由窗外吹进来,翠莲冷得身上打颤。“相公,你快跑吧!”她指着窗外:“由这里出去,千万别叫人看见了!” 卓君明鼻子里哼了一声,走过去把窗子慢慢地关上。 “你……还不走?” “我本来就没打算走!” “你……”翠莲走过去两只手拉住他:“相公……那个徐七爷可是马上就来了,他是这地方上一个霸王,可是不好惹呀!你……你快走吧!” 卓君明冷笑道:“你用不着怕,一切有我在,就因为他是这地方的一个霸王,我才特意地要会一会他!” “相公……”翠莲害怕地道:“这个徐七爷练过功夫,他手底下人又多……” “你不要说了!”卓君明微微一笑,倒像是把刚才的怒火消了一半,他坐了下来道: “那个姓徐的不来是他的造化,他要是来了,我就叫他尝尝厉害!” 翠莲脸色微微一变,轻叹了一声,道:“那我就过去看看。” “站住!”卓君明道:“你真要跟我相好,就乖乖地守在这间房子里别动,天塌下来都没你的事,要是你怕事,就只管出去。可是……”他冷笑了一声,脸上浮起了一种凌厉,接下去道:“我们的jiāo情也就完了!” 翠莲聆听之下,忽然落下泪来,嘤然一声,扑倒在卓君明身上泣出声来。 卓君明道:“你又哭了!” 翠莲仰起脸,忍住声音,粉泪籁籁的道:“到了这个时候,相公你还不相信我,我情愿为相公你死了。” “那又何必?”卓君明微笑着把她拉起来,小心地把她脸上的泪揩拭掉,一种异样的情愫激动着他,忍不住把她揽在了怀里,翠莲受宠若惊地倚在他身上,似惊又喜地睁大着眼睛看着他。 “你干吗这么瞪我?” “我……”翠莲狠狠地咬着自己的下嘴唇:“我真想不透你这个人。” “想不透我什么?”抬起手,摸着她雪bái fěn酥的脸,卓君明为之儿女情长了起来。 翠莲忽然把脸枕在了他的怀里:“要是你真的心里有我,就该……唉,算了,我哪里配,又哪有这个福气?”说着,她的眼圈又红了。 “翠莲,你抬起头来,坐好了。” 翠莲鼻子里哼了一声,心里只觉得害臊,却经不住心上人那双有力的手,把她的脸硬捧了起来。 她忽然接触到君明的那双眸子,那种灼灼的光采,真把她吓了一跳。 “爷,”她推着他:“你这是干什么!多不好意思!” 卓君明道:“别动,让我好好瞧瞧你!”认识有四五年了,真还不曾这么清楚地看过她。呈现在灯光下的那张脸,细bái fěn嫩,弯弯的两道眉毛,挺亮挺大的一双眼睛,还有那张小小的嘴,端的是一副美人胚子。只怨造化弄人,却把这么一朵鲜花,糟蹋到这种地方,一种无名的怜惜,蓦地由心上升起。像是忏悔,又似一种愧疚,他忽然觉得过去愧对了她,只把她当成了一个无聊时解闷儿的姑娘,实在说从来也没把她往心里放过,现在想起来,他才忽然发觉到错了。 “相公,”翠莲轻推着他,站起来忸怩着道:“干嘛这么看人家……我给你倒杯茶去。” 卓君明一把拉住她,两个人的手都是火烫的。 “翠莲,”卓君明忽然也变得不自然了:“我住在后面客栈东跨院头上那间房里,你能……来么?” 翠莲的脸蓦地红了,心里就像怀着小鹿似的撞着。想听这句话,不知道盼望有多久了。 打从认识他起,到现在为止,仍然还是姑娘的身子就是为着他留的…… 等凉了心,凉了意,才会有这次的往火坑里跳,想不到正在节骨眼上,他却又来了。 “好险……”她心里想着,又再次淌下了泪。 “你不乐意?” “不,我是太高兴了!相公,你知道,我盼望你这句话有多久了?”她又扑到了他怀里。 卓君明轻叹一声,道:“过去是我错了,以后绝不会了。” “真的?” “绝不骗你!” 翠莲忽然笑了,像是忽然绽开的玫瑰,用袖子把脸上的泪擦了一下:“哦,我太高兴了……” 卓君明吸了口气,这一会子就像是吃了定心丸那般笃实,他站起来道:“我先走了!” 翠莲看着他,脸上只是泛着那种醉人的酡红:“由窗户走吧?” “不,由哪里来,就由哪里去!”说着他就过去开门,才走了一步,他忽然听见了什么,把翠莲往边上一推道:“人来了,没你的事。”话声才住,就听见门上碰然一声,紧接着嘿喳一声暴响,整扇门破了个稀烂,连带着整个房子都摇晃了起来。 十三 门外显然是站满了人! 魏大娘也在,她害怕地站在一边,手指着屋里的卓君明,向当中的一个黑胖子道:“就是他……七爷!”黑胖子显然就是那个所谓的徐七爷了。 徐七爷本名徐有义,少年时出身少林,干过几年和尚,因为爱吃花街之酒,不守清规,方丈一怒,逐出寺外,就这样和尚被迫还了俗,从此以后越加的横行为恶,渐渐成了家乡泉州一霸。泉州那个地方容不下他,再者距离蒲田师门少林寺太近,有点碍手碍脚的感觉,二十五岁那年把心一横,这才远走异乡,打出了今日这个土太岁的名头。 徐有义虽然名为有义,其实是专干无义的事,干的坏事简直太多了,细数起馨竹难书,其中最明显,而使他致富的就是逼良为娼和拐卖少女。在秦陇地方,上百家的窑子,里面的娼妓,有一多半都是他由内地拐骗来的,他成了这行业中的大龙头,手下拥有几百个如狼似虎的奴才,各以保镖的名目,分发各妓院,坐收红利,不数年间他已是家财千万,俨然这地方的大霸王了。 他与李快刀,可以说是臭味相投,互相借重利用,彼此狼狈为jiān。这红水晶虽非他的天下,他却也能称得上半个主人。李快刀都不敢得罪他,卓君明哪里放在眼中!圆瞪着一双鸭蛋眼,闪闪冒着红光,那副样子简直就像是要把卓君明这个人生吞下去。 “小子!”他沉声喝叱道:“你是干什么的?” “来玩玩的!”卓君明答得好:“来花钱的。” “捧这小子!” “打死他!” 显然徐七爷身后的那伙子人都忍不住了,群起鼓噪,为虎作伥。 姓徐的虽然是靠女人起的家,可是倒是名副其实的少林出身,练有一身好功夫,那双“招子”可不含糊。 所谓“光棍只打九九,不打加一”,对方是吃几碗饭的,只凭一眼他就能看出来。在他面前的这个年轻人,那种风度气势,他焉能看不出来? “小朋友,你敢情是个会家子?” “不敢!”卓君明道:“粗通一二。” “报个万儿吧!” “卓君明。请教!” 徐有义眉毛一皱,冷冷地道:“卓朋友你来到这里,难道连我徐七的名字也不知道?” 卓君明微微一笑道:“原来你就是那个专营贩良为娼的徐七,失敬,失敬!” 徐有义脸上一阵发紫,按理说应该发红才是正理,只因为他的脸太黑,是以人家发红,他发紫。 “哪里哪里!”徐有义嘿嘿笑道:“卓朋友你这是抬举我了!” 堂子里灯光大作,各房里的嫖客姑娘都出来了,把这片地方围得水泄不通。 徐七爷还在拿对方的斤两:“我风闻关外有个卓小太岁,与足下是不是相识?” 卓君明一笑道:“没有听说过。” 徐有义脸上顿时现出了一种轻屑,冷笑道:“这地方上,多年来敢给我玩硬的,你是第一个人,今天要是不教训你小子一下,难平众怒。”说到这里,他身子向后面退了一步,一个身材不高,细目黄脸汉子突地由他身后闪出来。 卓君明早就注意到这个人的蠢蠢yù动,心中自有准备,黄脸汉子看来身手不弱,身子甫一闪出,二话不说,足下一上步,陡地出右掌,直向卓君明咽喉上chā来,卓君明身子向下一矮,黄脸汉子一掌chā空,紧随着他长身而起,一阵风似的由卓君明头顶上掠了过去,紧接着他身子向前一探,双手以“抱树功”猛力的向卓君明两处后肋上抱了过去,这一次却是抱了个实在。 黄脸汉子复姓司徒名威,在徐有义手下数百名黑道人物中算得上是一把好手,他练过抱树功,双腕上有五百斤的沉力,运劲力夹之下,很少有人抵挡得住。 眼看着他那一双有力的胳膊一下子将卓君明抱住,在场各人俱都由不住惊叫了一声。司徒威心中更不禁为之大喜,他双腿猛的向上一挺,双腕上已运足了力道,霍地向着当中一挤,呕!一声骨响,卓君明的肋骨倒没断,反倒是司徒威的胳膊脱了臼,一阵子钻心奇痛,司徒威脸色猝变,步履蹒跚地一连向后退了三步,大颗的汗珠子顺脸直下。 卓君明掌势一吐,司徒威身子陡地仰面翻倒,一时面若金锭,顿时闭过气去。四周各人,目睹及此,俱不禁发出了一阵惊叫,姑娘们更是惊吓得花容失色,乱成了一片,俱都以为闹出了人命,惊叫声中,纷纷转回房中。 徐有义神色微变,走上几步,弯下腰略为察看了一下司徒威的情形。他显然别有见地,先探二指在司徒威鼻下试了一下,随即以拇食二指略略把司徒威紧蹩的双眉施展开来,面色倏地变得严肃,挥了一下手道:“抬下去!” 身后各人答应了一声,顿时把司徒威笔直的身子抬下去,徐有义鼻子里冷哼了一声: “足下好厉害的‘闭穴三险手’!”他又慢吞吞地道:“如果在下猜的不错,卓朋友当是出身岭南武功一系,这倒是失敬了!” 卓君明倒不曾想到这个俗物竟然有此“目鉴”之力,一时倒也不可轻视。“姓徐的!” 他冷冷地道:“我久闻你是本地一霸,素日为恶多端,今天倒要向你讨教了!” 徐有义脸上闪着紫光,嘿嘿笑道:“这么说你是有心来生事的了?” “也可以这么说吧!”说了这句话,卓君明后退一步,目光深邃地注视着他:“请吧!”他左手握拳轻轻竖起,右手张开虎门轻轻托在左腕肘下。这一手看似无奇,其实却显示着一种迹近于“隐象”的高明手法。 徐有义看了一眼,心中着实又吃了一惊:“卓朋友既有意与在下一分胜负,这里不是地方!” “哪里才是地方?” “请随我来。”说了这一句,转身向外步出。 他身后跟着四个人,一同向外踱出。 卓君明回头看了一眼,翠莲早已被先前的场面吓傻了。他点点头,说道:“你不必害怕,且安歇去吧!”说完随即跟着徐有义向外步出。 前面的五个人一直走出了长廊,穿过一个月亮洞门,来到了一进院子里。 卓君明远远打量着,只觉得那进院子异常的安宁,积雪被雨水冲化了,只留下点点白痕,五个人进去以后,不曾带出了一点声音。他已经领会出这个徐有义的刁猾,决心要给他一个厉害,当时不动声色,继续向院中步入。在洞门口,他站住了脚步,向着院内窥伺了一下,发觉到是一所梅园,虽不得见绽开的蓓蕾,却有盈鼻的清香。“徐七,我进来了,有什么厉害的手法,你就施出来吧!”话声出口,身躯微飘,已闪身门内。 也就在他身子方自闪进门内的一瞬,迎面倏地响起了一股尖锐风力,一大蓬黑色的物件,昏天黑地,席空盖顶般的直向着他身上拥了过来。 卓君明早已防到了有此一手,像是展翅的白鹤,一袭长衣陡地随风抡起,迎着了空中暗器一兜一卷,只听得一阵子叮咚声响,全数收入衣内化为乌有。 四条疾快的身影,几乎是同时现出,四口刀也同时递出。 在一阵衣袂dàng风声中,四个人,四口刀,在同一个扑势里,由四个不同方向,向着当中的卓君明兑挤过来。 天黑,无云,不折不扣的杀人之夜。 这一招联手对杀之势,的确当得上高明二字,只可惜卓君明早已料定了他们会有此一手。看起来真是微妙极了,就在四人猛力向中兑挤的一刻,卓君明身躯陡地向下一矮,四口刀可全数都落了空,非但如此,还险些招呼到了自己人身上。 说时迟,那时快!这一刻,在他们四人来说,可是来得去不得,在他们猝然发觉不妙,警觉着待要向后撤离时,已是慢了一步。 那一袭长衣,抡施得何等美妙!夹杂着一股凌人的疾风,随着卓君明一式漂亮的旋身出手,长衣下襟一平如水,宛若飞云一片,呼啸声中,已由每个人喉下扫过。一时之间,鲜血怒溅。卓君明振衣长身,捷如飞鸟般的由四人之中拔身而起,翩翩落向一隅。 他身子落下的时候,也正是四个人倒地的同时。 四个人分向四个不同的方向倒下去,却不见一个人再能爬起来,每个人喉结部位,显明的留下有一道血槽,怒血如箭般地由那里喷出来。 卓君明以迅雷不及掩耳的奇快手法,握腕之间,连杀四人,却把那个暗中窥伺的徐有义吓得面无人色。 徐有义陡地闪身,待向一棵雪松后面躲去,面前人影闪处,卓君明已拦在眼前:“姓徐的,现在该是我们见见真章的时候了!” “卓……朋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66 章 !”徐有义面色不动,呐呐地道:“好高明的手法!” “你少给我来这一套!”卓君明冷笑道:“这梅园端的是安静地方,今夜晚,我就要为宝鸡地方上除了你这个害群之马!” 徐有义嘿嘿一笑,他一双手抄在长衣下摆里,一时却拿不定他是在转着什么念头。听了卓君明的话后,他身子缓缓向后面退了一步。“卓小兄弟!”徐有义皮笑ròu不笑地说道: “大概是徐某人不会做人,开罪了地面上的朋友,胡乱地在徐某人身上安些罪名,卓朋友你不深入了解,只是道听途说,就妄断徐某人的为人,那可是天大的冤枉。” “冤枉?” “的确冤枉!” 卓君明冷笑道:“只凭你逼良为娼,拐卖良家fù女一项,就百死不赎其罪!” 徐有义一双猪眼,咕咕噜噜地转动着,像是在动着什么歹dú的念头,只是他脸上却作出一副很沉得住气的样子。听了卓君明的话,他嘿嘿一笑,狡黠地道:“逼良为娟,拐卖人口?唉唉!小兄弟,这些子罪名,你可不能随便往我身上安呀!” “废话少说,我接着你的!”说着,卓君明向前逼近一步。 徐有义往后又退了两步,他仍是双手抄在袍子里,两腕弯弯地抬起来。这副样子看起来虽然并没有什么特别,可是卓君明却不便把身子逼得太近了,他虽然不知道徐有义这一手是什么名堂,却可以由他外表上判出来,对方是在运施一种厉害的气功,果真要是没有猜错,在不明情况之下猝然迎身,那可就说不定要吃大亏。是以,卓君明特意留下了一分仔细。 二人保持着三尺的距离,卓君明打量着徐有义的那个胖脸,一时倒也对他莫测虚实。 “卓兄弟!”徐有义冷冷地说:“有句俗话不知兄弟你听说过没有?” 卓君明冷冷道:“在下实在不敢高攀,请不要这么称呼我!” “哈哈,”徐有义朗笑了两声:“那就是卓朋友吧!” “朋友两字意义何等深奥,更是不敢当。”卓君明冷笑道:“什么俗话?” “各人自扫门前雪,休管他人瓦上霜。这句话朋友你不会没听说过吧?” “你是要我不要多管闲事?” “哈,朋友你真是聪明人,一点就透!” 说话时,徐有义肥胖的身子,反倒向前逼近了一步,卓君明却不曾后退。 徐有义必然有感于卓君明身上那种凌人的潜力,他的脸色随即变得异样的yīn沉,他早有出手的意图,可是却深深了解到一旦出手,而一击不中的后果。 卓君明也有同样的心思,这就是高手对招异于寻常之处,双方看起来都显得那么慎重。 徐有义赫赫笑道:“同走江湖路,共饮江湖水,卓朋友,你凡事何不留下一条退路?撇开了今天这码子事不谈,徐某人必有份人情!” “徐七爷,你是在跟我谈钱?” “哈哈……这么说,太俗了!”徐有义往前走了一步,口中呐呐地道:“怎么样,这个数目?”一面说,他张开了巴掌,现出五根手指:“五百两银子!一点小意思,帮助朋友你回程的川资!” 卓君明沉着脸没有说话。 徐有义以为有希望,嘿嘿笑道:“怎么样,这已经是两个姑娘的身价了!” “哼哼……”卓君明低下头笑了几声,姓徐的要是有三分知人之明,也当听出了笑声里隐现出的杀机,只可惜他虽有一身武功,奈何久系商场,终日与钱为伍,养成了金钱万能的观念,却忽视了江湖人物的那种血xìng。 “卓朋友你要是嫌少,我还可以加……只是徐某人却有一个小小的要求。” “你还有请求?” “当然,”徐有义挺了一下肚子:“在商言商,天下哪有大把银子白花的道理?” “什么请求?” “很简单!”徐有义嘿嘿笑道:“要朋友你另外接下徐某的一份兰谱,铁马令!” 卓君明冷冷地道:“请恕在下听不懂你的意思!” 徐有义嘿嘿笑道:“这还不懂,兰谱乃是兄弟之jiāo,铁马令是患难之jiāo,有了这两样东西,我们不只是朋友,简直就是兄弟了,以后我的也就是你的,可是到了节骨眼上,说不定还得要靠你这个兄弟来出面撑腰!” 卓君明冷森森地笑了一笑。 “怎么?”徐有义说:“你是答应了?” 卓君明道:“你看呢?” “嘿嘿……”徐有义挺了一下肚子说:“当然你还是答应了的好!” “我要是不答应呢?” 徐有义顿时一怔,那双眸子咕噜噜在他身上转着:“小伙子,我知道你很厉害,可是我姓徐的也绝不含糊,你要知道,二虎相争,必有一伤!”说这句话时,他的一只手,已由长襟下摆里缓缓探出来,有意无意地抚在了一棵老梅树身上。顿时,那棵粗若合抱的梅树树干,起了一阵剧烈的颤抖,在籁籁飞雪落花里,整个的树干,向着一边微微倾斜着倒了下去。 这一手功夫,看似无奇,其实却大大的不简单。只凭这棵老梅树树根部位,隆起丈许方圆的那一大块泥土看来,如果没有三四千斤的力道,万万不能致此。 徐有义施了这么一手内功,“按脐力”,嘿嘿笑了一声,向左面迈出一步:“现丑!现丑!” 卓君明表面不颤,内里却吃惊不小,倒看不出来,一个市井俗物,竟然身上藏着如此惊人的内功。对方的这手功夫,无疑地提高了他的警觉力,对方虽是恃以自耀,却也在不知觉间,自己暴露了弱点。 “高明!”卓君明冷冷笑道:“阁下原来是少林出身,竟然精擅血气之功!” 徐有义两只手又抄向长衣下襟里面,冷笑道:“你能看出我的出身,也算得上高明!” 卓君明目光深逢,这一刹那,他已作了必要的准备。 “少林气血功,应该是属于‘海底’功力吧?” “不错……”可是他立刻就后悔了,奈何话已出口,临时再想收回,哪里还来得及。 卓君明已获知了他所想要知道的,冷笑一声道:“这么说,阁下的练门,当在两肋之间了?” 徐有义忽然体会出不妙,足下向后急退一步道:“你!”第二个字还来不及吐出,对面的卓君明已狂风般猝然向着他身上猛袭了过来。 徐有义暴喝一声,一双抄在袍襟内的手掌,倏地分开来,掌上夹持着旋风般的两道力柱,猛力地直向着卓君明胸腹上按来。他所施展的,仍然是他自己自恃的“按脐力”,只是在动手过招上来说,他显然已是慢了一步。再者,卓君明既然猛发出难,必然是有恃无恐,出手之快,如电光石火,进身之势却如行云流水。 两个人身子是怎么会合的,简直看不清楚,乍合即分,在匆匆接触一刹那之后,倏地分散开来。 一个南下走,一个北里去,只是姿态各有不同。 卓君明仍然保持住他的那份飘逸,而徐有义却象是喝醉了酒般的踉跄,在歪斜着dàng出了七八步之后,身不由己地倚靠在一棵梅树上。 他两只手紧紧按在两肋腰侧,从那里却冒出了大片的鲜血,把他的一双手都染红了,黄豆般的汗珠,大颗大颗地由他面颊上淌下来。忽然间,他的舌头像是变短了许多:“好…… 好小子,姓卓的……你给我记着就是了……咱们还会见面的!” 卓君明身躯再闪,捷若飘风般的站在了他面前。 徐有义顿时噤若寒蝉。 “姓徐的!你的功夫被我破了!”卓君明慢慢地说:“你本身真气已散,生命不保,给你留一份见面之情,回去料理后事去吧!”说完,他再也不多看徐有义一眼,转身自去。 房间里漆黑一片,卓君明推开门走进去,发觉到房门居然没有锁,灯也熄了,和他离开时情形不一样。 对于一个身藏绝技的人来说,任何一点蛛丝马迹都会令他有所警惕,卓君明在门口站立了一刻,便轻轻走进去。 灯光点着了。一片光华闪过,消失了夜的朦胧。 在锦被叠拥的牙床上,侧卧着楚楚可人的翠莲,她竟然先来到了这里,已经睡着了。长长的一蓬秀发,散置在枕头上,细白的一只玉腕伸出在被外,那么均匀无声的在呼息着。 卓君明看着她,忽然生出了浓郁的一片爱怜,内心却也有一种忐忑的紧张。他悄悄走到面盆边,把手上的血洗干净,然后转到床边,坐下来。 他没想到翠莲会先自己来了,看她的样子,分明已有献身自己的意思。其实卓君明要她来到这里,又何尝没有这个意思?只是这一刻,他却又生出了一些犹豫。在过去,他虽进出过妓院,结jiāo过几个青楼女子,但是那只是一种惆怅情意的发泄,只是丝竹诗友之酬酢,从来也不曾动过别的念头,所以至今他还保持着童身。曾几何时,也就是在今夜,他忽然不再重视这个问题了。然而,在此一刻,在面对着占有与献出之前,他却又显得蜘蹰了。 翠莲脸上弥着甜甜的笑靥,到底是风尘里打滚的姑娘,平素里哂风弄月惯了,没有寻常女子那般忸怩作态。 卓君明知道她虽是青楼里的姑娘,却一直是清倌儿,至今还仍是姑娘家的身子,正因为这样,他才不得不对自己的行为感到踌躇。轻轻探出一只手来,把她散置在额头上的秀发理了一下,翠莲忽然曼吟了一声,恍惚中睁开了眼睛,她倏地翻身坐起来,亵衣半解,露出酥胸一抹。 “呀!”她拉过被子遮住,脸上飞起了一片红潮:“相公,你回来了?我这就起来。” 说着揭开了被子,却发觉到对方的一双眸子,正注视在她的身子上,赶忙地又把被子拉上: “相公……你坏!”说了这句话,她的脸更红了。慢慢地垂下了头,那片红潮起自双颊,却很快地漫延到了颈项上,看上去却是粉酥晕润,散发着一种少女的香腻,的确诱人极了! 卓君明的一只手,不由自主地落在了她粉酥的颈项上,翠莲鼻子里轻轻哼着,头垂得更低了。 烛影摇红,面对着翠莲大胆的挑逗,卓君明自负为盖世的英雄,也为之软化了。“翠莲!”他握着她一只手:“你都想过了?” 翠莲点了一下头,缓缓抬起头来,她眼睛里含蓄着神秘的情焰与喜悦的泪光。“爷,” 她呐呐地道:“夜深了……外面冷,快进来暖和暖和吧!” 卓君明怔了一下,含笑点点头道:“好,卓君明游戏半生,今天才有了归宿,今夜以后,我必好好待你,你就跟着我姓卓吧!”一面说,他脱下了外衣。 翠莲忽然由被窝里跪起来,笑道:“我来给你脱。”说着她把自己的娇躯,挨贴着他,玉腕轻起,就动手为他宽解衣服。 她这里悉悉脱衣,窗外却是悉悉的飘着细雨! 忽然灯被吹熄了,在朦胧之中,郎狂妹娇,jiāo织出燕子的呢喃…… 清晨,天是灰灰的颜色。郭彩绫起了个早,其实无所谓起不起早,因为压根儿她昨天一个晚上都没有睡,看起来,她脸上红通通的,烧得很厉害。其实她的心更烧,整个夜晚,从卓君明离开之后,她就困思着寇英杰这个人。急躁、渴望……更有无限的情爱与歉疚,必须要促使着她找到他,亲口道出了自己的歉疚与怀念,一直等到了他的谅解,才能心安。 她忽然觉得一天也不能再在这里呆下去了,必须要马上离开这里,快马兼程追下去。然而追到哪里去呢?她仿佛记得昨晚卓君明提到寇英杰的行止,当时不大好意思追问下去,现在她决心要离开这里,才想到要去找卓君明问问清楚。 身上加披了一件银狐披风,拉开风门来到了廊子里,迎面的寒风,使得她机伶伶打了一个寒战。人是那么的乏力,不过是一两天的时间,身子骨竟然会变得这么的微弱,居然连走路也是那么不带劲儿。她把斗篷的帽子拉起来,手触处,才觉得脸上滚烫滚烫的,禁不住吃了一惊,才断定出自己真是病了,而且病得还不轻。倚在红漆的柱子上喘了口气,她紧紧地咬着牙,心里是那般懊恼的发着狠。打从懂事以来,还不曾似这个样的病过,要想乖乖地躺在床上养病,哼,门儿都没。她决计不向病魔低头,要硬撑过去。 小伙计顺子打着一把伞,正由雨地里过来,乍见此情景,忙赶上来,看着她发怔道: “这……这不是郭大小姐吗?您这是要上哪去?” 郭彩绫道:“不上哪去。我问你,有个姓卓的客人,住在哪里?” 小伙计顺子道:“噢,我知道,我知道,就在东跨院第一间。我带着您去!” 郭彩绫道:“不用了,你忙你的去吧,我自己去!” 顺子看她这个样子,不禁关心地道:“可是您的病……” 彩绫也没答理他,一个人顺着廊子走了下去,她拐了一个弯儿,来到了东跨院。站在廊檐子下面,可就看见了卓君明的那间房子,正要冒雨走过去,忽然她看见那间房子的门敞开来,却由里面走出了一个打着油纸伞的女人。 郭彩绫心里动了一下,即站住不动。 那个女人散着长长的一头秀发,披着一袭血红色的斗篷,脸上带着笑靥,一只手打伞,一只手提着斗篷的下摆,就这样穿过了雨地,一径地往另一边去了。 郭彩绫特别注意地看着她,见她一直穿过了对院,向着那个月亮洞门里进去,月亮洞门上写着“红水晶琴院”几个字。 郭彩绫心里微微一惊,暗忖道:“这是怎么回事?原来这个姑娘是个jì nǚ,可是她是从卓君明房子里出来的……”她顿时心里明白了,这个女人昨夜是在卓君明房子里过的夜。想到这里,心里真有说不出的气恼,暗忖着怪不得人家都传说这个卓小太岁的种种风流,原来竟是真的!顿时,对于卓君明这个人的印象大大地打了个折扣。这么一来,她也不想再进去了,刚想回过身子,却发现卓君明正由房子里走出来。 两个人隔着一块空地对看着,卓君明似乎有一种意外的惊喜,却也有说不出的尴尬,顿时怔住了。 郭彩绫不理他,掉过身子,刚走了几步,卓君明已由后面追了上来:“这不是郭姑娘吗?” 郭彩绫站住脚,却觉得体力那般不继,身子一软,情不自禁地倚在了廊柱子上。 卓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67 章 君明吃了一惊,忙赶上一步扶住她,道:“姑娘,你这是怎么了?” 彩绫苦笑着道:“不要紧,只是身上没力。” 卓君明神色一凌道:“看样子姑娘真还病得不轻。外面风大,快请到房子里来吧!” 彩绫点头道:“我自己会走,不用你搀着!” 卓君明是知道这个姑娘脾气的,不敢不依着她。当时答应了一声,把手收回来。 二人穿过了雨地,来到了卓君明房子里。坐定之后,郭彩绫道:“我本来不想来打扰你的……只是想跟你打听一件事情。” “姑娘不要忙,先喝一口热茶,驱驱寒再说!”一面说着,他献上一碗热茶。 彩绫点点头说:“谢谢你。”她接过茶放置一边,吟哦着道:“我是来向你打听寇英杰的下落。” 卓君明怔道:“我……我只是听说他好像到北面去了!” “他到北面什么地方?” “这个……”卓君明摇摇头道:“我就不清楚了。姑娘你先歇着,容我再去打听一下,如果他真是传说的那个奇侠金鲤王,一定会有他的消息!” 彩绫冷笑了一声,摇摇头道:“不,我这就去找他,我一定要找着他才能安心!” 卓君明惊道:“只是姑娘你的身子……” 郭彩绫苦笑了一下,道:“今天休息一天,明天也就好了!” 卓君明道:“姑娘何不把身子养好了,我也打听出寇兄弟的下落了,然后我陪姑娘一块去!” 彩绫看了他一眼,冷冷地摇了一下头:“我一向是独来独往惯了,不敢劳驾!” 卓君明心里一动,暗忖着这是怎么回事。总共一宿未见,怎么她对自己的神态,变得异常的冷漠?处处显示出拒人于千里之外,这又为何。想到这里,不觉索然。苦笑了一下,道:“姑娘不是要相机除了这个李快刀么?” 彩绫点点头,道:“不错,还要挑了那个红水晶琴院。卓兄,你的意见如何?” 卓君明点头道:“我正有这个意思!” “你也有这个意思?”彩绫摇摇头,冷笑了一声道:“我看不会吧?” 卓君明凄然道:“不瞒姑娘说,那个逼良为娼,专门拐卖少女的徐七,已被我打成了重伤,恐怕就在今明之内,李快刀将势不与我干休,一场争杀在所难免,我原想姑娘可以与我同力对付他们,看来这个希望只怕落空了!” 郭彩绫冷笑道:“既是这样,那就是我的眼睛看花了!” 卓君明不明所以地说道:“姑娘看见了什么?” 郭彩绫哼了一声,道:“刚才我来这里,看见了一个姑娘由卓兄你的房里走出来,那个人卓兄你可认识?” 卓君明不觉脸上一红。 郭彩绫却很注意地看着他,似在等着他的回答。 卓君明不擅说谎,只是这等暖昧事,又将如何向对方出口?一时不禁怔住。 郭彩绫微微一笑,略带不屑地道:“卓兄是不认识,还是不想说?其实也不关我什么事,我只是一时好奇罢了。” 卓君明窘笑了一笑,道:“姑娘错会了意,其实告诉姑娘也无不可,只是姑娘不要见笑才好!” 郭彩绫哼了一声道:“那却要看这件事好不好笑了!” 卓君明轻叹一声道:“那个姑娘名叫翠莲,与我在秦州时乃是旧相识,时常作诗酒之会,却不意竟为那个土霸王徐七逼迫到这里典身为妓!” 彩绫微微点头,还在继续听。 卓君明道:“她虽是风尘女子,但却颇知洁身自爱,徐七与李快刀俱都看上了她的姿色,要迫她献身接客,她不愿意,目前正不知如何是好,却偏偏遇见了我,昨夜那一场争端,就是因她而起!” 彩绫冷笑道:“原来是这么回事,李快刀和那个徐七真有这么大的胆子,简直太也无法无天了!我原想马上就走,既然赶上了这件事,少不了要chā手管上一管了!” 卓君明皱了一下眉道:“只是我看姑娘的病……似乎不轻,一切等养好了病体以后再说吧!?” “我知道。”说着,郭彩绫由位子上站起来,身子一歪又坐了下来,卓君明吓了一跳,忙上前去搀她。 “你别管我,我自己会走!”她紧紧地咬着牙,又表现出她那种倔强的xìng子,似乎跟身上的病别上了。喘了几口气,她硬撑着又站了起来,一张粉脸涨成了通红颜色,向着卓君明点点头道:“我走了。” 这份样儿看在卓君明眼里,真有无限怜惜,真不知道对方何以要这样的逞强?看着她眼下娇弱无力,想到她昔日的耀威马上,真是不可同日而语。 长久以来,对方一直是存在自己心内里的理想良伴,甚至于是一个偶像人物,自己也曾背人发过千百遍的誓言,今生今世,必要娶到此女为妻,就连昔日造就自己的恩师,彩绫的生母,也是这么期望的。然而,曾几何时,人事的变迁,偏偏会跑出一个寇英杰来,更微妙的是寇英杰非但赢得了美人的青睐,甚至于同时也赢得了自己的友谊,为了顾全朋友之间的这份义气,也就不得不舍弃了深藏在内心的这份儿女之私,之所以忽然决定要娶翠莲为妻,也正是想要以事实行动来顾全朋友之间的这份义气,来打消了今后可能会复苏的念头。看见了彩绫的倔强,看见了她的病弱,卓君明内心滋生出无限同情。他真是一百二十万分的想要帮助她,照顾她,然而,在行动上却不得不有所顾忌!目睹着长久魂牵梦系的心上人憔悴如此,他的心中十分痛苦, 千种相思,万般皆存,却只能表现在一个可怜而干涩的苦笑里,却连一句较为露骨体己的话儿也不便说出来。就这样,他目送着彩绫步出房外。 外面仍在下雨,丝丝的细雨,含蓄着无比的沉郁与不开朗,更有一种说不出的离愁别绪,起码在他的内心是感觉到自己已经在离开她了。 目注着她蹒跚的背影,一直来到廊子里,向着对跨院走出去,卓君明狠下心来不再追上去,忽然,前行的郭彩绫站住了脚步,在雨地里回过身子来,眼睛远远地看着他,像是有什么话要对他说,卓君明赶忙追出去,两个人都站在雨地里。 细雨靠零,在彩绫的秀发上积结了无数的小小珍珠,她的脸色是那么苍白,一副病弱的姿态,只是她的眼睛仍然是那么倔强,沉郁的目神里,含蓄着的那种孤傲,并不曾稍减,在她凝神注视你的时候,自有一种神圣不可侵犯的威仪。 “卓兄,”她呐呐地道:“关于那个女孩子的事情,你说的都是真的?” “姑娘说的是那个翠莲?” “翠莲不翠莲,我也不知道,反正就是我刚才所看见的那一个姑娘。” 卓君明怔了一下道:“她姓秦,本名叫君仪,翠莲是她的艺名。” “这些我管不着!”彩绫抿了一下唇上的雨水:“她真的是如你所说的洁身自爱,力争上游的好人家姑娘?” 卓君明点点头道:“当然是真的。姑娘你问这些干什么?” 彩绫用袖子擦了一下脸上的雨水,点头道:“她对你可好?” “这个……”卓君明尴尬地点了一下头。 彩绫又问道:“你呢?” “我……什么?” “你对她可好?” “这……”卓君明一时不知何以置答。 “你怎么不说话?” “我……”卓君明忽然硬下心来,点头道:“我对她也好!” 郭彩绫脸上绽开了一丝微笑,她点头道:“这就对了。她既是一个可怜的姑娘,你却不要负她才好,这样她跳出火坑,得到了你的照顾,也算是终身有托了!”说了这几句话,她就转身走了。 卓君明却直直怔在雨地里,不知站立了多久,只觉得全身都被雨水打透了。 回到了房子里,郭彩绫用一块干巾,把头上的雨水擦干净,只觉得身上一阵发热一阵发冷,全身上下更是一点点劲道儿也施不出来,只是她的心情,却比去时感到愉快的多。老实说,虽然她一直不曾钟情卓君明这个人,只是卓君明却在她心目中留下有很深的印象,无论如何,这个人的人品武功,都高出侪辈甚多。卓君明一直在暗恋她,她岂能不知?然而她的心里,却实在容立不下第二个人。就这样,她下意识里总是感觉到自己亏欠卓君明许多,却又不知怎么去偿还这份人情。而现在,忽然她听见了卓君明的将有归宿,内心自然极其愉快,这种愉快并不是仅仅基于自私,更多的却是为卓君明与那个姑娘的结合而庆幸祝福。 她喝了一杯水,实在支持不住,就倒在了床上,只觉得脑子里昏沉沉,用手一摸,身上热得怕人,这番病势来得至为怕人。她想坐起来招呼茶房,偏偏却连坐起来的力量也提不起来。 就在这时房外传来叩门的声音,郭彩绫翻了个身子,振作的问道:“是……谁?” “是我。”小伙计顺子的声音:“大小姐,费大夫给您扎针来啦!” 彩绫精神微振,道:“进来。” 房门开处,小伙计顺子带着那个扎针的老头费神针由外面走进来。 顺于道:“小的看见大小姐你的样子不对。正想去跟您招呼大夫去,费大夫正巧自己就来了!” 费老头打量着郭彩绫道:“怎么,大小姐您淋雨了?” 彩绫连话也懒得多说,只略略地点头道:“我烧得难受,你能给我退烧么?” 费老头一笑道:“行行,我这就给你下针!” 彩绫点着头,只觉得身上烧得难受,连眼睛都懒得睁开,费老头呼退了小伙计顺子,关上门,打开了他随身的针包,脸上却现出了一种诡秘的表情。他此行是奉有李快刀的特别使命,要在金针上动些手脚,原是怀着鬼胎来的。先还担心被对方姑娘识破,这时见状,悉知对方被病势折磨得已是自顾不暇,正是下手的绝佳机会,当时取了七根金针在手,来到床边站定。 郭彩绫见他久久不曾下针,忍不住睁开眼睛,费老头嘿嘿一笑道:“姑娘你烧得这么厉害,乃是风寒所侵,我这头三针,旨在为姑娘开穴躯寒,姑娘以前没有扎过,只是稍有痛苦,尚希不要介意才好!?” 彩绫烧得受不住,点点头不再多话。 费老头即取针在彩绫足三里、合谷、太渊三处穴道上扎下金针。 彩绫虽是病势不轻,但是到底内功造诣精湛,只因内里气机岔住,一时未能打通,才会形诸病情,此刻费神针这三针下去,使得她部分穴路畅开,精神一振,随即向费老头点头表示谢意。 费神针这头三针,只是一个虚头,旨在换取对方信任而已。接下来的四针,在针术上名唤“四象空穴断命针”,一经下身,端视下针人之手法轻重,可使受针者产生麻、软、昏、死之不等现象,虽是出自医家之手,还可收杀人之效。 他又哪里知道,眼前这个姑娘那身精湛的武功造诣,岂是他所能骗得了的? 彩绫尽管在病弱之中,却仍然保持着高度的警觉,她虽不精针术,只是全身上下一百三十六个大小穴道,以及每个穴道的穴位用途,却是了若指掌。 费老头捻动手上金针,随后把三根金针拔出来。这一刹那,他眸子里jiāo织出一种险诡的表情,敏感的郭彩绫立刻心里一惊。 费老头看着她,掩饰地笑了笑,将四根金针分夹在五指缝内,随手隔衣向着郭彩绫颈下那块方寸地方按下去。 那里藏有人身四处穴道,分为俞府、气户、云门、叹中四处重穴,在针术穴上名唤“四象中极”。 费老头不愧是施针的高手,这一手四穴的绝技,确是堪称一绝!四根针分夹在他五指之间,方自向着对方“四象中极穴”上落去,就在这一时,郭彩绫陡地翻起手来,五指轻舒,电光石火般的快捷,噗的一声,已刁在了费老头的右腕上。 费老头大吃一惊,用力地向下一按,还想把手上针强行按入对方穴路,无奈在对方那只纤纤玉手力持之下,一任他施出了全身所有力道,休想按下分毫。这一惊,不禁吓得他出了一身冷汗,这老头儿另一只手上尚还持有三根金针,一不做,二不休,他陡地向下一煞腰,飞快地向着彩绫“心砍穴”上刺来。 这一手依然不能得逞,就在他的这只左手几几乎已经沾在了彩绫衣边的一刹那,陡地一阵奇酸猝麻之感,透过了他的腕脉穴路,一下子传遍了全身。一个深精穴路,靠认穴吃饭的人,居然会被别人制住了穴道,说起来几乎是不可能的事。费老头顿时呆若木鸡,全身就像是石头人一般的被定在了当场。他心里可是明白得很,知道自己已被对方拿住了穴道,心里一急,一张瘦脸完全变成了青色,忍不住发出了抖颤的声音。 郭彩绫一个骨碌坐起来,她的那只手兀自紧紧地扣在对方腕脉上,想是用力过甚,深深地摁入对方肌肤之内:“姓费的,你好狠的心!我与你无怨无仇,你竟然想dú手害我xìng命!”郭彩绫说话时,一双明亮锐利的眸子,狠狠地盯视着费老头,后者情不自禁地身上起了一阵颤栗,大颗的汗珠子由他脸上直淌下来。 “说!”郭彩绫睁大了眼睛道:“是谁要你这么做的?” “是……”费老头身子虽不能动,尚还能出声发话,当此要命关头,哪里还敢恃强,禁不住连口讨饶起来:“大小姐饶命……小姐饶命。” “是谁要你这么做的?你说了,我就放过你,要不然,哼!姓费的,你可得小心着我的……” “是……不是,”费老头上下两片牙关打颤:“老夫只是给小姐取穴和血,大小姐您……错怪了我。” “哼!还想胡说!”一面说,她手下加了些劲道,费老头登时全身麻软,双膝一弯,噗通一声跪倒在地。 “你要是再不说实话……我就先废了你这只手!”边说边自运劲,费老头顿时就觉出那只手腕上像是加了一面钢箍,在对方五指着力之下,他那只手腕子毫无疑问地随时都将会折断。 费老头杀猪也似的叫了起来:“大小姐饶命,我说……我说……” 郭彩绫身子向后倚了一下,她那只紧抓在对方腕脉上的手丝毫也不放松,费老头身子被她拖得前进了尺许。“你快说!”郭彩绫那双眼睛瞪得极大:“是李快刀,还是刘二拐子?” “是李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68 章 ……”费老头全身颤抖着:“他们两个都有份儿!” “好呀,”郭彩绫心里狠狠地说着:“姓李的,姓刘的,居然竟敢乘人之危,看我饶得了你们!” 费老头见她听后一直在发呆,只以为她是怕了李快刀,当下呐呐道:“大……小姐,李大掌柜的可不是好惹的呀,他命令我这样做,我敢不从命吗……大小姐,您开恩放了我吧!” “没这么容易的事情!”郭彩绫冷冷笑了一下,她虽然病势不轻,可是那种锋凌的侠女气质,却实在令人打心眼儿里畏惧。 费老头要是能弯腰早就磕头了,心里一害怕,眼泪鼻涕jiāo相涕泗不已。 郭彩绫打量着他道:“你告诉我,他们为什么要害我?” 费老头颤栗着道:“这个我……我不知道,听说徐七爷身子被一个姓卓的相公给废了……而那个卓相公却是与大小姐你是一路的!” 郭彩绫冷冷地道:“所以你们就下这个dú手?” “不是我……”费老头眼泪汪汪地道:“老夫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对小姐下这个手,可是刘二当家的传达李大当家的命令,说是我要不这么做,就要杀老夫全家大小。”说着,竟自呜咽着痛泣起来。 郭彩绫不觉缓缓地松开了紧抓住他的那只手,费老头猝然间血脉流通,嘴里“啊唷!” 一声,跌倒在地,在地上翻了个骨碌,他缓缓地站起来,才知道身上的穴脉已经通行无阻,心里好不庆幸,忍不住连连向着郭彩绫打躬作揖,连口道谢不迭。 郭彩绫看着他冷笑道:“李快刀和刘二拐子这么做,是自寻死路,我不会饶过他们的。 倒是你身为济世活人的一个大夫,却也这般昧却良知,助纣为虐,实在可恨的很,我原想杀了你……” 费老头吓得怪叫一声,回身就跑,才跑了一步,就听得身后的郭彩绫一声娇叱道:“你敢,回来!”费老头顿时背上就像是着了一把钢钩般的疼痛,身子被硬拉了回来,噗通一声又摔倒在地上。他鬼叫了一声,回身再看床上的郭彩绫,依然是坐在床上原处未动,方才那一抓之力,显然是凌空虚探,这等功力费老头不要说是眼见身受,简直就不曾听过,顿时吓得面无人色,全身抖成了一片。“大小姐……饶命……” “饶了你也太便宜了,我要在你身上留点记号,叫你以后再也不敢存害人之心!” 费老头一时磕头如捣蒜,还想再出声讨饶,不意话还不曾说上一句,即见床上的郭彩绫陡然间向外探出右手,空中就像是猝然间响起了尖锐的一声哨音。 费老头啊唷一声跌倒在地,疼得在地上打了几个滚儿才抖颤颤坐起来,一张脸已成了猪肝颜色,再看他一只左手大臂,齐着骨环处已脱开下来。 这种分筋错骨手的施展,即使ròu掌相加,也是不易,更遑论隔空出手。郭彩绫似乎心怨他的歹dú,才会施展这种重手法,掌劲里暗含着她苦练经年的素手功,掌势吞吐之间,已把费老头左肩衔环骨节完全震碎,只是仍保留着血气相通,即使他能找到一流的接骨圣手,也休想再能还原接上,费者头这只左手大臂,至此可谓之完全报废了。 费老头在一阵钻心奇痛之后,差一点昏了过去,左面肩头顿时由于充血的结果,肿起了老大的一块,只把身子倚在壁角里,不迭口地唉唷起来。 郭彩绫冷笑着道:“这就是你意yù害人的下场。站起来,跟着我走!” 费老头哪里还敢不依,当时捧着半边身子,抖颤颤地站起来:“大小姐……去哪里?” “带我找李快刀他们去!”一面说,郭彩绫随手拿起了披风,冷笑道:“你在前面走,我在后面跟着,走!”费老头哪里还敢不依,当下唯唯称是。 开了门,费前郭后,二人走出了客栈,来到了通向前面酒楼的那条廊道。 费老头刚想回身,郭彩绫道:“不许回头,走你的!” 二人一直穿过了这道廊子,来到了通向酒楼的一扇内门,一个小伙计乍然看见,回身拔腿就跑,想去通风报讯,郭彩绫右手轻挥,发出了一粒铁莲子,“噗!”一声,不偏不倚正好打在了那名伙计背后志堂穴上,那个小伙计顿时就定住身子动弹不得。 费老头吓得愕了一下,这才知道对方非但是一身武功精湛之极,即是对于人身穴路,也拿捏得远比自己更为清楚得很,观诸对方这一手暗器打穴手法,简直既精又准。令人叹为观止。彩绫这时看上去,却掩不住那种侠女姿态。 二人踏进了酒楼的侧门,费老头吓得全身直打哆嗦,道:“大小姐……我……您就饶了我吧!” 彩绫道:“刘二拐子在这里?” “是……是,就在前面招呼生意。大小姐……” 彩绫挥手道:“你去吧,没你的事了!”费老头连连称是,歪着身子一溜烟似的跑了。 郭彩绫把一袭火红的斗篷甩向后颈,紧紧咬着一口银牙,她知道一场激斗在所难免,随即强行提起一口真气,大步向前厅闯进去。 这里似乎已于事先得到了消息,她身经之处,人人惊慌回避,纷纷夺门而出。 只见一双大汉陡地由通向前厅的门内扑出来,二人一高一矮,却是一般的粗壮有力。高个子手上提着一把连鞘的长剑,矮子却反手抡着一条包铁的长板凳。两个人甫一进来,正和郭彩绫来了一个照脸儿,顿时拉开架式,拦住了彩绫的去路。 高个子嘿嘿一笑,抱剑道:“郭大小姐,我们久仰你的大名,可是这里是宝鸡,可不是大小姐你撒野的地方,快些回去,养你的病去吧!” 矮个子身子向下一矮,把一条包铁板凳竖举在天上,显然这个人练的是板凳功,这条包铁板凳也就是他拿来对付敌人的兵器。 两个人四只眼睛,是那么惊惧却又恃强地注视着她,他们焉能不知道这位有“玉面观音”之称姑娘的厉害,只是一来是奉命却敌,再者却欺负对方病势在身。 面对着他们的郭彩绫,哪里会把这两个人看在眼睛里?她后退一步,一只手扶着门柱,那张秀丽绝尘的脸上现出了一片杀机:“你们两个也想死么?快点闪开,要不然我一出手,你们必死无疑!” 两个人对看了一眼,似乎有点儿心悸。高个子向矮个子施了个眼色,后者忽然暴喝一声,猛地向前一个闪身,手上的包铁板凳陡地抡起来,搂头盖顶的,直向彩绫当头猛砸了下来。矮个子这一手板凳功显然很有几分功力,尺把宽的包铁板凳上夹足了劲风,只听得呼地一声,泰山压顶般的猛力打下,他的身手更不止如此,脚下向前挺进一步,左手霍地向外抖出,手上却又持着一把尺许长的匕首,寒光一闪,直向郭彩绫当胸刺来。这一手盘上刺下,施展得极为狠dú,猝然出手,更令人防不胜防。 原来这一个矮子姓常名山,外号人称“铁板凳”,二十四路板凳功,是他最拿手的功夫,也就是靠着这一手功夫,才蒙得这里的大当家的李快刀特别看重,优于礼待,成了红水晶门下的清客之一。 和他同行的那个高个头,姓许名海,也有个厉害动听的外号,人称“丧门剑”。 两个人平素养尊处优,饱食终日,无所事事,今天可是派上了用场,一听招呼讲打,马上就披挂出阵,原以为只是寻常打斗,临到头上,才知道对头人物敢情竟是名震西北的玉观音郭彩绫。聆听之下,不禁吓了个忘魂丧胆,只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却也只有硬着头皮上阵,心里多少还存着万幸的打算,幻想着对方不如传说中的厉害,更欺侮对方是在病中功力多少要打上一个折扣。有了这两种想法,他二人才会猝起发难。 铁板凳常山这一招两式打法,还有个名堂,唤作“盘头chā花”。招势一经撒出去,真是既快又狠,常山心知对方的厉害,这一手功夫更是用尽了力道,随着他的一声暴喝,上砸下刺,矮壮的身躯配合的招手!硬生生地贴了上去,这种打法真称得上是玩命。他是存心拼命,对方那个标致的姑娘可是并不怎么当他是一回事。 只见她左手轻起,纤纤玉指作了个宝塔形状的向上一托,已经托住了对方劲猛力足的板凳。这一刹那,常山左手的那口尖刀,夹着一股白森森的寒光已经兜心刺到。郭彩绫冷哼一声,左手二指轻轻一捏,已夹住了对方的剑锋。 铁板凳常山大吃一惊,喉咙里厉吼一声,掌中刀贯足了力道,霍地反手向上撩来。 他哪里撩得动!这口刀就像是chā在了石头缝里一般的结实。一撩不动他就知道不好,铁板凳霍地向后一收,横腰就扫。板凳上夹着大股劲风,呼地一扫而过,却是空的。 非但是常山吃惊害怕,就连一旁冷眼旁观的丧门剑许海也吓了个胆上生毛。两只眼睛瞪得又大又圆,他所看见的情形,竟是那么的怪异。 那位玉观音郭彩绫全身竟然凌空倒立着,仅仅凭着捏在对方刀锋上的两根指头,竟能使偌大的躯体凌空倒立,这种功力确是骇人听闻。 尤其怪的是,常山并不曾感觉到手上的重量有所增加。这只是极为短暂的一刹那,眼看着对方的躯体凌空倒竖之后,倏地翻身而下,一起一落,有如电光石火。铁板凳常山方自觉出手上一沉,所持在手的那口短刃匕首,已到了对方手上。 第二个念头不容他兴起,对方姑娘已如影附形般地把身子猛然袭了上来。常山只觉得头皮一阵发zhà,当下已经顾及不到这种身法在室内是否施展得开。身子向后一倒,足下一蹬,用金蛇穿波的身法霍地向后倒去。饶是这样,他仍是慢了一步,他的身子快,对方姑娘手上的那口刀更快,随着彩绫弯下的身子,刀光一闪,一chā即起,“噗哧!”一声,一蓬血光,猝然窜了起来。 这一刀郭彩绫显然是手下留情,没有往对方要害上下手,避开了常山的心窝,却chā在了他左肩窝里,一进一出,扎了个透明窟窿。常山鬼也似的叫了一声,身子平平地摔在了地上,只痛得满地打起滚来。 郭彩绫一经动起手来,看上去真是全身劲儿,功夫练到了她这般成就,几乎全身是眼,只凭她特殊的感应,即能测知任何方向来袭的敌人。是以,就在她刀伤常山的一刹那,已经感觉到身后的疾风袭顶,用不着回身,随即向侧方挪开了一尺。休要看这一尺的距离,在动手过招上来说,往往以毫厘之差而丧失xìng命,郭彩绫身子方自挪开,一口利剑,夹带着冷森森一片寒光已滑肩猛砍直劈下来。 险是险到了极点,只是,擦着衣边没有劈着。 一招失手门户已开,丧门剑许海再想抽招换式哪里还来得及?只觉得背肋间一阵发凉,已为彩绫手中短刀在右肋亦chā了个透穿,这一刀虽不至死,却要比常山那一刀要重多了。紧接着郭彩绫身躯前倾,左肘猝翻,已击在了许海背上,后者一头扎出去,顿时昏死在当场。 现场一阵大乱,不知何时,这里已经聚集了许多人,这些人有的是前堂的酒客,有的是红水晶里帮忙的人,原本是看热闹来的,忽然发觉到闹出了人命,俱都叫嚷着惊慌逃开。 郭彩绫自不会难为他们,足下移动着向前堂步入。 通向前面饭馆的厨房里,站满了护院打手,只是这些人难得有一个真正的货色,刚才目睹彩绫与常、许二人动手情形,已自吓了个失魂落魄,这时乍见彩绫长驱直入,哪里再敢轻撄其锋?一时惊慌失措,纷纷散开来,转瞬间逃避一空。 郭彩绫身子向前一窜,一伸手抓在了一名伙计背上,后者吓得大声怪叫起来。“你用不着害怕。”郭彩绫冷着脸道:“你带我找李快刀去!” 那个伙计全身抖成一气,呐呐道:“李大掌柜的不在这里……我不知道。” “那么那个姓刘的拐子呢?” “刘二当家的在……在前面……” “好,你带我去。” 这个伙计哪里敢哼一个不字,当下转过身来前头带路,郭彩绫紧紧随在他后面。不想走了没有十几步,那个伙计腿一软,全身都瘫在了地上。郭彩绫气得睁圆了眼,骂了一声没出息的东西,径自向前面大步走去。 饭馆里似已得到了消息,哗然大乱,郭彩绫一走进来,乱声忽然止住,每个人都吓直了眼。郭彩绫那双充满了怒火,但却不失理智的眼睛,缓缓地扫过每一个人,冷笑一声道: “你们不要害怕,我只是来找李快刀和刘二兴的,这两个人无恶不为,做的坏事实在太多了,你们谁知道他们两个藏在什么地方,带我去,我就感激不尽!” 人群里没有一点声音,你看我我看你,却没有一个人敢站出来。 郭彩绫冷笑一声道:“很好,看样子大概你们都不敢说,那我就自己找他们去!”说着她刚要转身步出,就听见一个人出声喝道:“郭大小姐,请等一下,我带您去!”彩绫闻声止步,就见人群里站出来一个穿着灰缎长袍的矮小汉子。 这个人往前面走了几步,瞪着眼睛道:“大小姐你说的不错,这些年姓李的他们坏事都干绝了,我们受他的窝囊气也太多了,难得大小姐你挺身而出,给我们除害,我方孝友第一个就佩服你……”这个方孝友边说边自拍着自己的胸脯,大声道:“姓李的住在后跨院,他跑不了,刘二拐子就在楼上,来,我带着你去!” 彩绫点点头道:“有劳了!” 方孝友抱了一下拳,即大步向前,手指着楼梯道:“就在这上面!”说着他率先前行,就往楼上去。 郭彩绫跟着他一直上了楼,这时候楼下众客才又哗然大乱,一时众口纷坛,纷纷传说起来,更有人破口大骂李快刀刘二拐子,把他们往常见不得人的肮脏事,全都抖了出来。在平常这“李快刀”三个字,根本就没有人敢轻易提起,现在却人人上口,还惟恐说得不大声,一时间整个饭堂子都像要掀了过来。 乱嚣声中,那个叫方孝友的豪爽汉子,带领着郭彩绫来到了楼上,几个丫环婆子远远叫嚷着纷纷回避。方孝友迈着大步,一脚踢飞了一张椅子,进到了一个油漆得十分漂亮的隔间里。那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69 章 个房子里正有几个拿刀抡剑的人在说话,乍见之下吓得纷纷跳起来。 这时郭彩绫已随着方孝友闪身门前。 方孝友大声嚷着道:“这位就是女侠玉观音,你们有几个脑袋敢给她动刀?她是来找刘二拐子和李快刀的……” 话声未住,却有一人猛然跳出来。 这人手上分持着一对花刀,身子一跳出来,二话不说,双刀齐落,霍地向着方孝友头上就砍。方孝友大喝一声,倏地飞起一腿,把这人双刀之一踢落在地,可是这人的另外一口刀,却砍在了他的大腿上,方孝友喔唷叫了一声,身子不由自主地跳了起来。这人一刀得手,大叫一声,猛地抡刀再起,直向方孝友头上砍去。 这一次他可是遇见了厉害的煞星了!就在他的刀方自举起未曾落下的一刹那,身后的郭彩绫忽然冷叱一声:“奴才该死!”随着这声清叱,只见她玉手倏地递出,当空向着这人指了一下,这个人霍地打了个哆嗦,登时就像石头人一般的愕在了当场。 其他各人目睹了此情,一时哄然大乱。三四个抡刀的汉子,霍地向门外抡刀扑出,郭彩绫玉手频翻,一连指了三下。三个人,三种姿态,和先前的那个人一样,俱都定在了当场。 在场各人虽都知道这位郭大小姐施展的是隔空点穴手法,只是对方这种武林风闻的绝技,也只不过是风闻而已,这时目睹着彩绫的施展,俱不禁吓得脸上神色大变,一时噤若寒蝉,哪里再能有所蠢动。 那个叫方孝友的汉子,先时还有些害怕,这时看见郭彩绫如此神勇,不禁胆力大增。当下他抚着腿上的伤,挺身站起,厉声叱道:“郭大小姐是来找李快刀和刘二拐子的,你们谁要敢帮着他们,准是死路一条。还不快把兵刃给丢下来!” 话声出口,各人对看了一眼,纷纷自行把手上刀剑丢落在地。其中一人哭丧着脸道: “刘二爷本来是在这里跟我们说话,后来听见玉观音来了,就跳窗户逃走了!” 方孝友一愣,却喝叱道:“放狗屁,谁都知道刘二拐子是个瘸腿,他还能飞檐走壁不成吗?” 那人翻着一双白多黑少的眼睛瞅着方孝友道:“我也没说是他自己走的!” 方孝友道:“那他是怎么走的?” “有人背着他走!”话才出口,面前人影一闪,郭彩绫已到了他面前。 不只是她的人来的快,她的刀更快。那人只觉得项子上一凉,对方手上的那口短刀已架在了他的颈项上,那人吓得双眼一翻,身上起了一阵颤栗。“姓刘的往哪里跑了?你实话实说。” “他……”那人口齿不清地道:“到后院……去跟李大掌柜的会面……去了!?” “李快刀在哪里?” “在……在后跨院……”没容此人说完,方孝友挺身道:“那地方我知道。来,大小姐,我带着你去!”他一面说,一面用力地按着他受伤的那只腿,鲜红的血不停地往外淌,把他整个的手掌都染红了。 郭彩绫对他的义举很是感动,见状上前看了看他的伤,遂即用手一连在他伤处附近点了几下,顿时止住了流血。方孝友见状大喜,称谢不迭。 彩绫看着他道:“你的伤不轻,不便多走路,我这里有很好的刀伤yào,拿回去敷几次也就好了!”说罢由身上取出了一个小瓷瓶,连瓶子一并的jiāo给了方孝友。 方孝友接过道:“谢谢大小姐,一点小伤算不了什么,我们走吧。” 郭彩绫皱了一下眉,道:“不,你下楼去吧,我自己去还方便些!你快回去吧!” 方孝友一直都咬着牙在忍着,闻言也就不必再硬充英雄,当下低头重重叹息道:“好吧,我就住在二里坡,大小姐有时间路过那里,招呼一声,我随时都听候差遣,告辞了!” 说完抱了一下拳,就一拐一瘸地出门下楼自去。 郭彩绫自忖着本身的病势不轻,一直都在强忍着身上的痛苦,只是李刘等欺人太甚,这口气她实在忍不下来,才会一不做二不休,要一举将对方剪除干净。 她坐在椅子上喘息了一会,只觉头昏得很厉害,可能是病中运功,体力大耗之故,眼睛里直冒金星,真恨不能有个床容自己倒下来躺上一会儿才好,可是一想到时机稍纵,李快刀等人即可能逃离,就干脆逞强到底。 当下她冷着脸又站起来,逼着刚才说话的那个人道:“你带路,找着了李快刀或是刘二拐子,就没有你的事,要是找不着他们,可休怪我手下无情,我就先废了你。快走!” 那人呆了一呆,只怪自己多嘴,叹息一声,就推开了通向后院的一扇窗子。 窗外是一片连延的瓦脊,那人说的不错,刘二拐子果然是由这里出去的。大概是那个背着他的人轻功不济,屋脊上的瓦全被踏破了。郭彩绫看了一眼,冷笑道:“他们跑不了的,就顺着这些破瓦往下面追!”那人只好从命,当时翻身出外,施劲儿翻了个身子,跳出了大概有丈许以外。等他身子站好了,再回头看屋里的郭彩绫,却不见对方跟出,心里正自不解,却听见彩绫的声音由身后传过来道:“我早出来了,快些!”那人回头再看,只见彩绫早已站在七八丈外的屋檐角上,正用眼睛瞪着自己,这人心里一阵发寒,忖度着彼此武功,一天一地,判若云泥,也就死心蹋地不敢再玩什么花样,一路带领着郭彩绫直向后院翻过去。 前文曾述过红水晶共有不同的四处买卖,俱都联在一起,占地极大。那人带领着郭彩绫踏瓦行脊,一路向后院奔进,他轻功不佳,足履过处,只听得克克吧吧连声瓦响,已为他踏碎了数千百块。原来这些屋宇脊檐相联,前后纵横相牵,可以畅行无阻。 那人一直奔下去数十丈,来到了一处檐角,郭彩绫紧紧站在他身后:“到了没有?” “就是那一座楼!”那人伸手遥遥指向一座建筑得极其讲究的红色阁楼,那里山桥荷池,松柏环绕,端的十分雅致。万万想不到里面住着的主人,竞是穷凶极恶,庸俗丑陋的势利小人。 郭彩绫站在楼檐角上,打量着这座楼房,心里岔集着难以抒遣的忿恨,唯恐这个带路的人心里有诈,正想要他一同前往,不意话到唇边,尚还未曾开口,陡然间听到了弓弦声响,那带路人忽然怪叫一声,身上已中了两支弩箭,身躯一个倒翻,直由檐上摔了下去,紧接着又是几声弓弦声响,三四支弩箭,排飞直起,向着郭彩绫身上shè来,郭彩绫原还有些犹豫,拿不定这处红楼是否真是李快刀居住,这么一来,足可证明无误。 几只弩箭如何伤得了她,信手以短刀一拨,一阵叮当声响,把来犯的箭矢挡落在地。 箭发处,是在一簇花石之后,借着一片假山石与一列矮树的掩饰,四五个汉子埋伏在那里正自蠢动着。郭彩绫居高临下,在檐角上看得很清楚。 就在第三次箭矢扬弦待发未出的一刻,彩绫已自檐角上腾身而起。她虽然身在病中,功力兀自了得。有如飞星天坠,又像怒鹰搏兔,起落间,已扑向敌侧。蓦地,一个汉子由石后跳出来。这人手上持着一对冰铁双拐,看来胯大腰圆,像是孔武有力,身子一腾飞起来,不容分说,两只铁杖拨风盘打,霍地向着彩绫当头直打下来。 郭彩绫冷哼一声,只见她窈窕的娇躯,蓦地向上一长,妙在身躯伸缩之处,恰在对方双杖空隙之中。 这汉子猛厉的一双铁杖,竟然走了空招,砰一声,击落在石头上,一时石屑四溅,声势端的惊人! 一招落空,反弹起来的铁杖,足足跳起三尺来高,就在那双铁杖上的嗡嗡声还不曾消失之前,彩绫手上的那口短刀已狠狠地chā进了那汉子胸膛。刀势一chā一送,随着那汉子一声嘶哑的怪叫,整个身子推金山,玉柱般的倒了下去。 这种白手杀人如探囊取物的行动,无疑使得现场所有的人部震惊住了。然而眼前形势,如箭在弦,却有不得不出手的苦衷,在一声喝叱里,两个身着红背心的长身汉子已由不同的两个方向同时闪身而出。 原来李快刀自知所行非是,一来为防范武林正义,再者为培养本身势力,是以特地精选了三十名精通武功的壮汉,聘请了几个精于武技的高手,施以严格的训练。 至于那几个应聘的武林高手出处,却是一个极大的隐秘,武林中人万难想到,以李快刀这等市井暴发户,居然会能与名震寰宇,宇内十二令的人物拉上关系,因此外面风传他与宇内十二令中的总提调鹰九爷有所jiāo往,朋比为jiān,事情就大堪玩味而绝非是空穴来风了。 眼前临阵对敌的这几个人,正是李快刀仗以自恃的那些心腹骨干,分布在眼前的共有十人,其中之一,一上来就丧生在彩绫短刃之下,余下九人,在一名所谓的教习喝令之下,迅速地分散开来。 其中两名,各拿着一杆勾镰长qiāng,在快速的一个跃出之后,一左一右用十字qiāng法,同时向郭彩绫两肋间猛厉刺扎过来。 郭彩绫两臂轻舒,同时夹住了来犯的双qiāng,她忿怒中娇叱一声,臂腕着力霍地向上一抡,竟把两名持qiāng的汉子双双翻上了半天。就动手对招来说,郭彩绫这一招施展极其漂亮,双qiāng力贯之下,竟把两个持qiāng人甩上了半天。 猛可里,一人低叱一声,陡地欺身而近,手上一杆虎叉子,运足了力道,霍地一下子,直向郭彩绫背上猛刺了过来。郭彩绫身子向前一折,这人由于力道用得极猛,一下子收势不及,直由彩绫背上翻了过去。不容他翻下的身子站好,彩绫双手送刀,娇躯向前快速地欺近“噗哧!”掌中短刀已深深地送进了对方胸膛。这个人发出了一声闷吼,一连在地上打了好几个骨碌,顿时一命呜呼。 空中坠下两个人,也都摔得不轻,一个断腿,一个拧了项子,大声地唉唷着,却是站不起来。 举手之间死伤四人,见者无不胆战心惊! 只听见一声胡哨尖响,剩下的几个人张惶地向四周退开来,却有一排凌厉的箭矢,由正面红楼shè出来,直向郭彩绫身上招呼过来。 郭彩绫连伤数人,毫无退意,她原来只想找到李快刀和刘二拐子,给他们一个厉害,并不思结怨他人,想不到对方居然恃强结众,连番地对她施展杀手,是可忍,孰不可忍!一不做,二不休,再也顾虑不到许多,也就放开手与对方一拼了。 这排箭矢来得至为猛锐,因为数甚多,其势不便以短刀迎格,郭彩绫一时情急,双足力点,猝然施出一鹤冲天的经功绝技,倏地腾起五六丈高下。 那排箭矢在她腾起的一刹那,呼啸着由她足下擦过去,郭彩绫腾在天空的身子,强行向下一俯,海燕掠波般的快捷,已飞身来到楼堂正前。 她身子一落下,尚还未能看清一切,即闻得一人喝叱道:“shè!”一排箭矢,迎面再次shè来。 郭彩绫心中一惊,短刀上贯足了内力,用拨风旋刃的手法,方自把正面的这排箭矢格落在地,同时间脑后生风,另一排弩箭却向她身后shè过来。这排箭矢来得更为快捷,几乎不曾听见弓弦声响,已来到了她身后。郭彩绫身躯往前一折,猝然旋身,方待以蜉蝣戏水的身法旋身而出,她看见堂前人影一闪,现出了一个蓝衫高冠汉子的身影。 这人猝然现身,绝非偶然。他身子方一探出,右手即刻推出坐身出掌。俨然大家身手,嗑!一蓬银光,就象是正月里玩放的花pào一样,由他手掌里喷出来。 敢情这人把一掌亮银丸以满天花雨的手法打出来,观其出手之势,即知以内力推送,是以这一掌亮银丸一经出手,粒粒充满了劲道、迤逦当空,散发出一片刺耳的尖啸之声。 郭彩绫一经入目,顿时大吃一惊,紧接着旋身而出,只是顾盼间已慢了半步,猝然间觉得左膝头上一阵疼痛,已吃对方发出的暗器亮银丸打中膝上。 她左膝猝然负伤,弯得一弯,一只弩箭恰于这时乘虚而入,shè中在她后胯之上。在两股暗器加身的情况下,郭彩绫兀自余勇可贾,足尖点处,腾纵出三丈以外,蹒跚着一个踉跄,跌倒在地,身后的箭矢尖啸着滑身而过,看上去真是险到了极点。郭彩绫一咬牙挺身站起,反手把中在身后的箭矢拔到了手中。 这当口,人影闪动,那个发出暗器亮银丸的蓝衫汉子已扑到了面前,掌中一柄万字夺,更不丝毫留情,分心就刺,直向郭彩绫小腹上猛力扎下来。 郭彩绫一时大意,吃了大亏,心中不禁把对方这个蓝衫人恨到了极点。 显然这个蓝衫人武功自成家数,卓然不同于其他各人,掌中万字夺更有十成火候,只观其现身,出招,俨然是大家路数。 郭彩绫冷哼一声,短刀下翻,当一声,把对方万字夺格开,左手更不闲着,野马分鬃,猝然递出,一掌向那汉子前胸上按去。想是心衔这汉子暗器加害,郭彩绫这一掌提聚了内功真力,掌锋还不曾打中对方胸上,先有一股凌人罡力传出,那汉子猝然接触下,不禁发出了一声呛咳。 蓝衫人凹腹吸胸,一个快捷的纵跃,窜出了三丈以外,郭彩绫那么快速疾劲的一掌,竞是差着一点,没有打实在了。 忿怒中,她娇叱一声,点足而追,只是腰胯间,已失夫了原有的力道,和她预期的速度以及进身距离,有了相当的偏差。 蓝衫人似乎早已看清了这一点,他功力精湛,胸中更有韬略,是以才得大用。在宇内十二令那个规模庞大的黑道武林组织里,算得上是一个人物,此次为鹰九爷差遣来到了红水晶,帮助李快刀筹组势力,负责编遣训练,李快刀待之如上宾,倚若长城。 蓝衫人复姓百里单名一个同字,有个浑号,人称铁指金丸,打得一手好暗器,练得一身好轻功,更有韬略在胸,算得上是个文武全才,只是心术不正,yīn骘险诈,贪财忘义,才会坠入李快刀的银钱功势,屈为jiān小所利用。 郭彩绫身子方一扑上,由于力道不济,中途顿住,正待鼓气着力,第二次向对方欺近,百里同已冷笑一声,由侧面反欺上来。掌中万字夺抖出了一点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70 章 银光,循着郭彩绫腰上就扎。 郭彩绫短刀一拨,“当!”架在了万字夺的倒刺上。 要是在平常,郭彩绫真气可以如意运行时,短兵相接,敌我贴身时的场合,足可以施展要命的杀手,百里同要逃得活命之机是千难万难,只是现在气血两亏,要施展这类一沾即发,意到力到的内家绝顶功力可就诚为不易。 狡黠的百里同,似乎早已窥知了这一点,才得有恃无恐的放身而近。 双方兵刃甫一jiāo接,铁指金丸百里同猛然一个快转,与郭彩绫成了照脸之势。他左掌一沉,倏地分开二指,双龙出海,直往彩绫一双招子上扎了过去。 铁指金丸这个外号,正说明了这个人指掌上的功力,事实上百里同这一门功力的造诣也真是不错,双指聚力,足可穿石洞木。二指深处,力道惊人。 郭彩绫近看这蓝衫人,只见他脸上青皮寡ròu,少见血色,两腮下陷,露出一对兔齿,两边太阳穴,却高高的鼓起,有似肿起的一双ròu瘤。这种现象,不须说明,明眼人一看即知,那是内家功力精湛的明显标志。 郭彩绫一开始上来,显然是小瞧了对方,这时乍然发觉到敌人的不可轻视时,其势已似不及。此时此刻,再想逃开对方的双指,已是不易,即使能逃开了一双眸子,对方如化指为掌,后果更是堪忧。郭彩绫一惊之下,由不住出了一身冷汗,在这要命的当头,别的念头都来不及转,心里一横,决计与对方同归于尽。一念升起,她左掌向下一沉,纤纤玉指在一个利落的上挑势子里,整个掌心已翻吐出来,向着百里同心腹上兜来。 掌出如雷,一闪而至,百里同立感对方掌势的劲道,这当口,他如果胆敢不抽招换式,郭彩绫固然凶多吉少,而他自己在对方凌人的掌力之下,想要逃得活命也是万难,心念一动,凶焰顿减。万般无奈的情况下,百里同力挫右腕,把一双足可制对方死命的手指硬生生的收回来,鼻子里哼了一声,错步闪开。 郭彩绫那只兜心而起的手,差之毫厘没有打中他,只是尖尖的五指,却沾着他的衣边儿,纤指过处,顿时把对方那件漂亮的蓝衫撕下了一大片布来。 铁指金丸百里同原知道对方的不可轻敌,却欺侮她的伤势在身,想不到饶是如此,对方仍是这般厉害。当时吓了个透心发凉。有了这一次教训,他不拟再向对方出手,身躯一个疾转,飘出了两丈以外。这个人鬼诈凌厉之处,乃在于他的杀人急智,比一般人来得快。 即以眼前而论,任何人当此情形下,无不忘魂丧胆,自顾尚恐不及,更遑论出招伤人了,然而这个百里同,却多的是败中取胜的凌厉杀招。眼看着他旋飞出的身子,刚刚坠落地面的一瞬,他己把身子拧转了过来,一只左手用龙形乙式穿身掌的打法向外递出,却由掌心里再次地打出了一掌亮银丸。 这一手打法,较诸他刚才的那一手更见高明。掌力一送,银光乍吐,一掌亮银丸呼啸着如同出巢之蜂,没头盖脸地向着郭彩绫身上袭过来。 几乎是同一个势子里,一掌金钱镖以同样的快速,从另一个方向打出来。这掌金钱镖不偏不倚地迎着了来犯的亮银丸,只听得一阵子叮当声响,双双跌落在地。 紧接着西侧方花架子上咯吱一声轻响,一条人影有如冲霄而起的大雁,起落之间,飞星天坠般地已落在了面前。 郭彩绫认出来人正是卓君明,心中一喜,不及出声招呼,后者一口长剑已斜劈了出去。 想是他已看清了蓝衫人百里同的身手不弱,一出手就是厉害的绝招,剑光一闪,直向百里同右肋劈过去。百里同身子一个快滚,掌中万字夺架住了对方的剑锋。 卓君明早已料定了他会有此一手,双方兵刃甫一jiāo接,不等碰实了,立刻手腕一沉,用醉舞花丛的手法,刷!一剑倒抡。这一剑施展得堪称一绝!扇形的剑光,车轮般地转了一转,却由蓝衫人左面胸前,溅起了一蓬血光。铁指金丸百里同身子一个疾颤,掌中万字夺当一声撒手落地。 值此危机一瞬间,他只得保命第一,哪里还敢恃强斗狠?身子向左一倒,用足全身力道,猛力窜出去。 一旁冷眼的郭彩绫娇叱一声:“打!”就在百里同身子方自纵起的一刻,翻手捻指发出了暗器“长尾箭”。 这种暗器,她绝少施展,因为收藏不多,一向视为珍品,因其铸制不易,又过于狠dú,所以得擅此技后,还不曾用以对敌。那是一种特制的箭支,厉害之处在于它菱形的管头上藏有三枚巧计安排的钢针,一经中人入ròu,三枚钢针即会自动弹出,中人内脏万无活理.即使是中及在非要害部位。也势必要挖出大块ròu不可。 这种暗器乃是当年郭白云亲手所设计,箭矢本身为锡所制,是以分量显得特别的沉重,大小长短不过像人拇指一般,却在尾端部位,拖有一条鲜丽的雉鸡尾毛,一经出手,如彩虹过天,极为美丽动人。 郭彩绫如非恨极了这个百里同,也万万不会这般施展。长尾箭一经出手,发出了极为尖锐的一声清啸,血红的羽毛,就像是一条掠空而过的艳蛇,直追着百里同背影电掣而至。 百里同反手一捞,不曾捞住,长尾箭却跳起三尺,不偏不倚,正中在百里同咽喉部位。 这一箭可比卓君明的那一剑要厉害多了,顿时,百里同的咽喉部位,bào开了一朵血花,飞在半空的身子,就像是不曾升起的风筝,一个倒栽的势子,摔在了地上,不过是一连翻了几个滚儿,就不再动了。 卓君明纵身而前,用足尖翻动了一下百里同的身子,证明他确已死亡,这才返身来到郭彩绫面前。 郭彩绫身躯一歪,扶柱而立。 卓君明呆了一呆道:“姑娘你受伤了?” 彩绫紧咬了咬牙道:“不要紧,我们闯进去!” 卓君明看来面色青白,脸上表情严肃,一双眸子里,更似有泪光浮动。 郭彩绫看在眼中,心中一动,正待出言询问,而前人影连闪,扑过来三名大汉。 经过短时的空隙,敌方显然已有了新的布置。三个汉子,二长一短,两个长身汉子各人拿着一杆丈八长qiāng,那个矮个子却持着一双雪花短刀。 双方乍一见面,两个长身汉子先自大吼一声抖qiāng而进,向着卓君明两肋上猛扎了过来。 那个矮个头更是出刀如电,他显然施展的是地膛刀法,在一连数十个快速的滚身势子里,掌中双刀旋起了大车轮般的两团白光,在霍然一个长身势子里,双刀齐出,直向卓君明胸上劈到。三个人配合着出手,封外挂中,看上去既狠又准,天衣无缝。 这种两长一短的搭档出手打杀方法,江湖上还不多见,原是宇内十二令的总令主铁海棠研究发明,用以调教总坛各弟子,以期负责巩固防务,鹰九爷却把这种战术走私外传。 红水晶无论财势,俱难与宇内十二令相提并论,手下人无论人数与武功造诣,更难望其项背,勉强当得上宇内十二令的一处分舵,尚嫌力量不足。虽然如此,这种崭新的战略,一经展出,倒也令人吃惊,不可轻视。 卓君明一惊之下,弓身盘坐,两根长qiāng,翻起血红的qiāng铛,直由他腰侧擦了过去。当中那个矮子的两口刀,更像是雪花盖顶,双双劈到。 卓君明冷哼一声,掌中剑横出一架,封住了对方刀式,右腿一曲一弹,“噗!”正中对方前胸。以卓君明之功力,自是了得!这一脚,直把持刀的那个矮子足足地踢了丈许来高,身子向后仰翻了出去,身子还不曾落地,一口鲜血先自喷了出来。 他的剑,向下一沉,鱼跃鸢飞般的抖了出去,“噗!”一剑正中左面拿qiāng的那个汉子咽喉,那汉子一声闷吼,四平八稳地倒了下来。 就在这一刻,右面汉子手腕子一翻,却用后半截qiāng身,直向卓君明脸上捣来。这种来回qiāng的打法,最适于双qiāng同施,现在只剩下了一只qiāng,自是威力大减。 这汉了qiāng杆子才抡起一半,已吃卓君明快剑劈面直下,直听得咔嚓一声,qiāng断人亡。带着满脸的血,这汉子仰面直倒下来,半边脑壳,竟被卓君明的剑锋削了下来。 举手之间,三条人命,非但是敌方在场各人看得触目惊心,就是暂作冷眼的郭彩绫也暗自吃惊不已。 卓君明已似杀红了眼,他一向出手心存忠厚,今日情形端的前所未见。 敌人阵营里显然起了一片混乱,在一声哨音里,陆续闯出了两拨类似方才两长一短的杀手来。 卓君明朗笑一声,道:“你们不怕死么?不怕死的尽管上来!”他显然怒发于心,说话时力聚剑身,长剑挥动时,吞吐着冷森森的剑芒,任何人目睹及此,都不会怀疑他杀人的决心。 两拨子敌人蹑蹑地向后面退着,附近还有很多人,只是目睹着现场的两个杀神,却没有一个胆敢上前送死。 郭彩绫在卓君明对敌的时候,草草地料理了一下胯股间的伤势,她虽是出身武术世家,自幼随父练成绝技,也曾驰马沙漠,涉足风尘,只是却从来没有吃过败仗,更不要说负过伤了。 那是何等的威风?玉观音三字过处,几无可战之敌,哪一个胆敢轻捋虎须?想不到在这个红水晶客栈里一下病倒,居然险些送了xìng命。看着身上的伤,她不禁悲从中来,说不出的又气又怨,真恨不得哭上一场。 她到底不属于那种软弱型的女人,只要有一分气在,就绝不会向命运低头。想到了李快刀、刘二拐子等人的可恨,顿时平添了几分力量:“走,卓兄,我们往屋里闯!”说着,她腰间着力,弓伸之间,箭矢般的已扑向门前。 一名黑衣汉子,手持着一口九耳八环大砍刀当门而立。郭彩绫身子方一扑到,这汉子怒叱一声,抡刀就砍,一股刀风,劈头直下。郭彩绫手上短刀一拨他的刀身,“叮!”一声脆响,用四两拨千斤的巧妙力道,把对方沉重的一口刀拨了开去。 那汉子一刀落空,嘴里“嘿!”一声,错步拧腰,叉开五指,直向彩绫脸上抓来。他的手方才递出一半,彩绫的短刀已由下面翻起来,刀光一闪,那汉子狂啸一声,身子旋风般的转了出去,“叭哒!”摔倒在地,大股的血由他仰卧处溢了出来,到底伤在哪里,却是未曾看出。 彩绫结果了黑衣汉子,身躯毫不停留地闪身进屋,卓君明紧随着也闯了进去。他们身子刚刚闯进来,只听见艘的一声簧弩细响,一双细小弩箭,分朝二人面门上shè来。卓君明伸手cāo住,同一个时候里,彩绫展翅金凤般的已腾身而起,循着发箭处的那个楼角里蓦地落下来,一条人影由楼角快闪而出。 他的身法快,卓君明却较他更快。在一个飞扑的势子里,卓君明金豹探掌,只一把已抓在这人背上。 那个人方一回头,只觉得项子上一凉,已被卓君明冷森森的剑锋逼在了喉管上。 郭彩绫同时也闪身而近,见状忙道:“先不要杀他。” 那人身材矮小,唇上留着两撇小胡子,一身蓝衫,双方虽不曾正式jiāo过手,可是只凭着此人那一手轻功,显然就高出侪辈许多。 郭彩绫与卓君明对于红水晶一个纯生意的买卖场合,竟然能有这等人物,感觉很是惊异。 那人在冷森森的剑锋逼喉之下,尚还能保持着一份镇定,脸上现出了一片不甘雌伏的冷笑。 卓君明冷冷地道:“你心里还不服么,我可以随时杀了你!” 那人翻着一双白眼道:“你请吧,我不会向你们讨饶的……” 卓君明鼻子里哼了一声,缓缓地收回了剑。表面上看起来,他似乎放开了这个人,其实这个人的感受却并不轻松。外人是看不出来的,这个人却能体会,一股冷森森的剑气,由卓君明掌中剑尖上透出来,显然也透过了对方的那袭蓝色长衣。 那个人感觉到很不舒服,因此也就不敢轻举妄动。 “我有几个问题要问你!”卓君明目光直直地逼视着他:“希望你据实回答!” 蓝衫人冷笑道:“那可要看是什么话!” 卓君明道:“先从你身上说吧!” “洗耳恭听!” “你的功夫不错,怎么为李快刀这类市井俗物所用?” 那人嘿嘿笑道:“好说,受人钱财,为人消灾,我和姓李的根本也谈不上什么jiāo情,至于说到在下的功夫,要是功夫真好,也就不会被你一上来就擒住了!” 卓君明道:“你不是这里的人吧?” “当然不是。”那人冷笑一声,却把一双流光四shè的眸子转向郭彩绫:“这位大概就是玉小姐!我们见过面!” 郭彩绫怔了一下,冷冷地道:“什么地方?” 那人森森地笑道:“姑娘真健忘,那一次要不是我们总头儿手下留情,恐怕姑娘你今天也不会来这显威风了!” 彩绫登时一惊,凌声道:“这么说,你是宇内十二令的人了?” “不错!”那人冷冷地道:“姑娘如果还能念及年前我们头儿的手下留情,就应该网开一面,放了我,要不然这里的李当家的与我们鹰九爷很有jiāo情,鹰九爷在总坛的地位,我不说姑娘也应该知道……”这个人很懂得心术的运用,翻着一双三角眼,不慌不忙地接下去道:“姑娘你是聪明人,我要是姑娘,我就绝不会干这个糊涂事!” 郭彩绫缓缓走过来,一直走到了那人面前站住:“姓鹰的可在这里?” 那人摇摇头,冷笑着道:“九爷事忙,这里他不常来。” 彩绫道:“那么,这里的事,是你负全责了!” “说不上负什么全责不全责,反正我们来了几个人就是了!” “来了几个?” “四个。”那人似乎认定了对方不会向自己出手,说话的神态语气也就越加地老三老四。 郭彩绫目光看似缓和地注视着他道:“最后再问你一句,你要据实回答!” “好!”那人笑嘻嘻地道:“我这个人最干脆!有什么说什么!” 彩绫道:“李快刀可在这座楼里?” “在!”那人答得很干脆,眯着一对小眼睛道:“不但李大掌柜的在,刘二拐子也在,只是就怕你们找不着他们!嘿嘿!”那人笑了两声,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71 章 伸出手来在下巴上摸了一把,一副不在乎的样子。 郭彩绫冷冷一笑,道:“难道连你也不知道?” “不瞒你说!”这人油腔滑调地道:“我是不知道。” “那么说,你活着实在是一点价值也没有了!” 那人似乎发觉出语气不大对,微微一惊。不容许他有任何反应,郭彩绫掌中的那口短剑,已深深地chā进了他的心窝。那人的脸一下子扭曲了,喉咙里喔了一声,身子猛抽了一下,缓缓地坐了下来。他眼睛里所jiāo织的那种颜色,显示出他内心的震惊,在他这短暂的一生里,他所一直引为自傲的,无非是自认为机智过人,料事准确,然而,显然的,这一次他却是料错了。 这一次的错误。是永远也无法补救的错误。他死了。 身体在地上打了个滚儿,却由楼栏下翻出去,直向着好几丈高的楼厅下面摔了出去。 十四 收回了刀,彩绫的脸雪也似的白,卓君明惊讶地看着她道:“姑娘,你觉得怎么样?” 郭彩绫冷冷地道:“不要紧……李快刀他们既然就在这座楼里,不怕他chā翅而飞。我们搜一搜看看!”说罢转身往里面就走,在她转过身来时,卓君明发觉到她背后下侧方已染满了鲜血,心里一阵痛惜,忙自伸手去搀她。郭彩绫苦笑着看着他,点点头道:“谢谢你,我还挺得住!”说完挣开他的手,倔强地独自向前走去。 卓君明看着她凄凉地叹息了一声,其实他内心早已麻木了。忽然,他触及了加诸在身上的那番新仇,顿时如同万针刺体,一股热血上冲脑门,他再也忍耐不住,紧了一下掌中的剑,向前扑进。 二人一连踹开了几扇门,发觉到房里空无一人。 这座红楼占地极大,楼上足有十几间房子,布置得很是豪华。二人一左一右挨个儿的搜,一连闯了好几间都空无一人。最后一间,房门却上着锁,彩绫推了两下没推开,却听房子里人声混杂。郭彩绫正待提聚内功破门而入,卓君明已发出掌力,双掌推处,轰然一声大响,似乎整个的一座楼房都为之震动了一下,那扇门随即在卓君明的巨大的掌力下被敞开。 屋子里挤满了人,一屋子的女人。这些女人俱都穿着漂亮讲究的衣服,年岁看上去都不大,总有十来个,挤在屋角里,人人面现惊恐,忽然发觉到二人闯进来,情不自禁地同时发出了哭叫声音,郭彩绫倒不禁呆了一呆。 十几个女人哭叫着跪了一地,有的磕头,有的叫饶命,整个屋子里乱成一片。 卓君明手执着明晃晃的一口剑,怒叱一声道:“不许哭!”这一声真管用,房子里顿时鸦雀无声。 卓君明恨恨地道:“你们都是什么人?” 十几个女人,你看我,我看你,却是没有一个敢出声发话。 卓君明大声喝道:“说,不说话都杀了!” 莺燕丛里立刻暴出了一片哭声。却有一个生得白白净净,年在二十二三的少fù装束的女子膝行向上,向着卓君明磕头道:“大爷请息怒,我……说就是。” 卓君明点头道:“好,你说吧!” 少fù直起腰来道:“我叫秋儿,”一面用手指着身侧各人道:“她们和我一样,都是可怜人家的女儿。”说时,眼泪禁不住连连地淌了下来。 郭彩绫冷笑道:“看你们这种穿着打扮,能称得上可怜么?” 秋儿流泪道:“大小姐你哪知道……我们都是被李大当家抢过来的,我们……”说着她双手捂着脸,禁不住呜咽着哭泣了起来。 彩绫铁青着脸,点了一下头道:“你这么一说,我就明白了,原来你们都是李快刀的妻妾,可是?” 秋儿止住哭声,委屈地说:“什么妻妾?根本都没有名分,李大当家的高兴就把我们当个人看,不高兴就送到红水晶妓院里去接客,再不就打一顿……”说着又垂下头,呜咽着哭泣了起来。 另一个穿着红袄少fù痛泣道:“前几天,方婷婷就是受不住折磨才上吊寻死了!” 彩绫道:“谁是方婷婷?” 那fù人抽搐着道:“是大当家的新由外地押来的姑娘,她因为不肯顺从大当家的,被脱光了衣服绑着打了一顿,后来大当家就……” 彩绫道:“我知道了,你不要再说了!”她紧紧地咬着牙,气得身子发抖。 卓君明冷笑道:“好个李快刀,我不杀你誓不为人!” 郭彩绫看着面前的这群fù人,面色转为和善,轻叹一声道:“你们用不着害怕,起来吧!”十几个年轻fù人聆听之下,纷纷磕头站起来。 彩绫道:“你们想不想回家?” 秋儿哭道:“当然想,想死了!”说着触动伤怀,随即放声痛哭,其他各人也都跟着悲伤痛哭起来。 一个fù人道:“大小姐,你行行好,放我们回去吧!” 另一个眼泪汪汪地道:“我家住在冀北,离家已经两年了,我爹娘还不知道我在这里呢!女大王,求求你开开恩,把我们放回去吧!” 郭彩绫心里一阵难受,差一点连眼泪都淌了出来。她苦笑道:“你们都不要再哭了,我也不是什么女大王,只是看不惯姓李的欺压善良,所以才挺身而出,决心杀了李快刀和那姓刘的为民除害,那时候你们就可以回家了!” 众fù人一听到这里,俱都面现喜色。 那个叫秋儿的少fù立刻就要跪下来向彩绫磕头,后者伸手把她搀住。秋儿涕泪直淌着道:“女侠客您这么做,真是我们大恩人,我们一辈子都感激你!” 彩绫道:“不要这么说,不过眼前你们还不能走,须要等我们杀了姓李的,把他的势力完全铲除以后才行!” 卓君明这时才chā口道:“李快刀是不是藏在这座楼里,你们谁知道?” 秋儿立刻道:“是藏在这楼里。” 穿着红袄的那个fù人道:“这楼里有个密室,李快刀他们就藏在那里!” 卓君明道:“你可知道那间密室在哪里?” 那fù人摇摇头道:“这就不知道了,那个地方隐密得很,他们不许我们接近!” 另一个年纪更小的fù人道:“李当家的身边有两个穿蓝衣服的人保护他,那两个人本事很大,大侠客,你们千万要小心一点!” 彩绫与卓君明忍不住对看了一眼。这个fù人的话,证明了刚才被杀死的那个人话没说错,宇内十二令的确派来了四个人,已经死了两个,另外两个守护在李快刀身边。 郭彩绫冷冷一笑点头道:“我们知道了,你们好好地留在这里!等一会杀了李快刀,再来找你们!”说罢随即转向卓君明道:“卓兄,我们走吧!” 二人刚要转身,就见那个叫秋儿的少fù上前道:“等一下……我好象记起来……” 彩绫道:“记起什么了?” 秋儿道:“有一次……被蒙着眼睛,好像被送到那个密室去过一次!” 彩绫道:“好极了,你还记得那个地方么?” 秋儿吟哦道:“我当时是蒙着眼睛看不见……不过我好像记得他们在推一堵墙,墙是活动的。” 卓君明道:“是楼上还是楼下?” 秋儿思索着道:“好像是楼下。对了,一定是楼下,来,我带你们去找找看!”说着她就走出房外,彩绫同着卓君明跟出来,秋儿好像显得很兴奋,一个人跑在前面带路。二人跟着她一直下了楼,只发觉到整个大楼空空洞洞,没有一个人。 彩绫道:“这里的人呢?” 秋儿道:“李快刀平常是住在楼上,楼下是住着他的护院打手,这些人都派出去对付二位大侠了!” 卓君明冷笑道:“原来这样,他们早已死了多半,看来是不敢回来了!” 秋儿走几步停下来想想,再走几步又停下来想一想,忽然她像是触及了什么,立刻地调过头来,向另一条窄小的过道里走过去。她推开一扇门,进到一间房子里,摸索了一阵,又敲打了一下墙壁,失望地摇摇头道:“不对,这一间错了!” 卓君明帮着她一连打开了几扇门,让秋儿进去察看,结果证明都不对。 秋儿沮丧地皱着眉,忽然她像是想到了什么,道:“对了,我记起来了!”说着她放开脚步,一直走到底,又向后退了几步,指着一扇门道:“是这一间!” 卓君明立刻踢开了这扇门,却见是一间很小的房子,里面空无一物,却吊有一盏大灯。 秋儿呆了一下道:“奇怪……” 她刚要转身步出,卓君明唤住她道:“等一下!”眼睛看着那盏被铁链子吊着的大灯,卓君明吟哦着道:“这么小的一间房子,为什么会装这么大的一盏灯?” 彩绫冷冷笑道:“这里面一定有名堂。” 卓君明身形略晃,掠空而起,左手一探,已结实地抓住了吊灯的铁链,使劲儿地向下一拉,就听到一阵隆隆声响,眼看着后面的那堵石墙霍地高升起来,秋儿乍见,惊喜地尖叫一声,猛然扑了过去。 彩绫一惊,道:“秋儿小心!”话声未完,即听见秋儿惨叫一声,仰身就倒。那张姣好的面颊上,霍然中了一支银色短箭,箭头深入,以至于秋儿连话也说不出一句,顿时丧生。 事出仓促,彩绫与卓君明都大吃一惊。 郭彩绫探前查看了一下秋儿的伤势,认为已是无救,此时卓君明已怒吼一声,窜身掠入暗门。 彩绫几乎与他同一个势子,二人身子先后落入暗门的一刹那,又听见轰隆一声,那扇石壁暗门又再落下来,整个楼全部似乎为之一震,像是要塌下来一般模样,彩绫因系后进,差一点即被落下的石门砸中,禁不住出了一身冷汗。无论如何,两个人都已进入在暗门之内。 彩绫惊魂甫定,一打量眼前情形,只见眼前这间暗室的设计果然十分精妙。在chā置石壁的两根油松火把照耀下,里面的布置一目了然。一条尚称宽敞的甬道笔直地伸展出去,甬道的尽头,通向一间石室,石室门扉紧闭,预料着那个李快刀与刘二兴等人,必然是藏身那里。 彩绫冷笑一声,娇躯纵起,起落之间,已扑向门前。她艺高胆大,虽然身入虎穴,仍然一身是胆,身子一扑向前,左掌霍地向外推出,即由手掌心里发出了一股凌人的巨大力道。 只听得轰的一声大响,那扇门顿时敞了开来。也就在这扇门突然敞开的一瞬,即见眼前蓝影一闪,仿佛一人当门直立。尚还不曾看清那人是怎么一副模样,随着那人衣袖拂处,即有一股极为尖锐的风力直向着彩绫面颊上shè了过来。郭彩绫身子一个快转,左手轻抄,已把来犯的这枚箭矢抓到了手中。一支分量颇为沉重的银色短箭。 发箭人显然具有相当的腕力,这一箭之力,相当可观,端的是可穿木碎石,一经shè在人身,自是万无活理。 发箭人一身蓝色长衣,黑脸膛,扫帚眉,高而壮的个头儿。然而,使人对他最感奇特之处,却不是他的外型,而是他那身奇异的装配,一双手腕子上的装配。在他那双长而有力的手腕子上,各自戴有一截银光耀眼的钢锁铁袖,看上去,的确奇怪的很,前所未见。那是两截用无数钢片串连起来的两截袖子,其作用似乎是作为护腕之用,只是再配合着一双类如鹰爪般锋利弯曲的手套,看起来可就兼而具有攻击的能力。手套与袖面浑为一体,其间是用无数截细小的钢链串联一体,因此随着这人的每一移动,即会发出一阵唏哩哗啦声响,用以对敌,可以不虑敌兵刃,攻防兼宜,端的厉害之至。 郭彩绫方自将对方暗器抄在手中,蓝衣人已饿虎扑羊般的扑到了眼前。只听见一阵子锁甲声响,这人一双怒鹰般的利爪,已向彩绫面颊上抓了过来。郭彩绫娇叱一声,手中短刀霍地挥出,叮当两声,分别削在了来人的一双手腕上,这人由于钢锁片护着,不曾伤了皮ròu,只是以彩绫刀身上所贯注的内家力道,自是可观,以至于那人踉跄着向后面退出,差一点跌倒在地。 这时卓君明却由侧面闪身而前,他倒不是对付蓝衣人来的,身形闪处,快若飘风般的直向这间石室内切入。 卓君明身子一切入,一口厚背紫金刀,搂头盖顶的劈了下来,他长剑一抡,当一声,把眼前紫金刀磕在了一旁,眼睛可就看见两个人,正自张惶万状的向着石室的另一扇门遁出。 两个人当中,一个是柱着钢拐的瘸子,另一个却是秃顶红脸的胖子,前者不用说也可以想知是刘二拐子,后者也可由他那身讲究的衣着与神态上猜出来,正是那个无恶不为的jiān商李快刀。 这两人显然已被眼前的情形吓破了胆,不胜狼狈地夺门向外奔出。 卓君明怒叱一声道:“姓李的,你给我留下命来!”他身子一矮,方待窜身而起,奈何身边敌人,却是绕不过,一口厚背紫金刀,贴着地面卷起了一天金光,分向卓君明全身上下劈扫了过来。 施刀人矮胖的躯体,一身蓝衣,只凭他一连两式刀法,就可测知这人刀功不弱! 至此为止,四个蓝衣人已经先后全都露了脸,这四个人也就,是通过宇内十二令那位总提调鹰九爷的关系派来的,负责训练红水晶基层实力的四个高手。 先露面的两个人俱已作鬼,这后两个人,看上去较诸先前的两个人武技更为精湛。 所谓重赏之下,必有勇夫,李快刀必然对这四个人许以重金,才迫使得他四人不顾生死地为之卖命。 这人一口刀端的厉害,卓君明一时疏忽,差一点为他刀锋砍中,当时被逼退身,一足顿,退出丈许以外。 那人把握住此一刻良机,手腕抬处,咔嚓一声细响,shè出了一枚袖箭。 卓君明旋身挥剑,叮!把那支来犯的袖箭格开一旁。他震怒之下,猝然以内力加诸剑身,长剑挥处,如影附形般地依附了过去。 那人一口厚背紫金刀方自抬起一半,已吃卓君明长剑隔空划过,在左肋上方留下了一道血口子。 那人恍然觉得对方这一手剑法中混有极厉害的剑术,不禁大吃一惊,再想从容脱身,哪里还来得及? 卓君明长躯侧转,掌中剑却在侧身背转的一刹那作扇面似的挥出去,那人方自体会到冷芒袭体,其势已是不及。卓君明长剑落处,血光迸现,把这人左面肩头整个的砍削了下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72 章 ,这人惨叫一声,踉跄跌出了六七步,一跤倒地,顿时昏死过去。 现场另一面,彩绫似乎也占了上风,只是她的敌手,显然是个棘手人物,尤其是那一双锁子护手钢爪,却要较诸寻常兵刃,难敌得多。 郭彩绫病伤压身,自不能全力以敌,饶是这样,对方这个黑大个子在她手下,却也没讨了什么好处,身上已多处负伤挂彩,只是仍然死缠着不放。 卓君明剑劈对手之后,快速扑过来,大声道:“姑娘把这厮jiāo给我吧!” 说话时那人正自滚身而进,猝然乘隙而入,却把一双钢爪斜扬着直向彩绫肋间抓去。 这一来,他可是自寻死路了!原来彩绫自幼随父亲郭白云练功夫,最注重的就是贴身功力,郭白云曾经传授过她一种叫“贴衣七剑”的厉害杀手,最是凌厉无匹。 眼前彩绫故示松弛,予对方以可趁之机,等到那人一贴近身边,想要从容脱身,可就不容易了。 蓝衣人身形甫一滚近,陡地长身而起,双腕乍现,刷刷刷!一连三抓。 这三抓,还有名堂,叫做“夺命三抓”,可惜他此计早已在郭彩绫算计之中,钢爪落处,对方娇躯不过是左右略闪,随即相继落空。 蓝衣人陡然觉出环身四侧,似为一种无形的力道紧紧束住,方自觉出不妙,待要退出,哪里还来得及?刀光乍闪,一蓬血光直由蓝衣人咽喉部位喷出来。蓝衣人身子旋风似的转出去,一跤跌倒毙命当场。 郭彩绫一刀得手,身后丝毫也不停留,足尖点处,海燕般的向门外扑出。卓君明却也与她不相先后的,同时扑向门外。 门外显然是另一番天地,白洁洁的一片白雪,覆罩着乱石峥嵘的大片废墟。寒风飕飕地吹着,四下里空无一人,二人四下打量着,卓君明恨声道:“糟了,莫非让他们跑了?” 郭彩绫锐利的目光,却注意着雪地里清晰的两行足迹,她脸色苍白显然由于一连串的对敌聚力过甚,忽然松弛下来,有一点儿脱力的现象。 卓君明已经注意到了,他关心地问:“姑娘你怎么了?” 郭彩绫冷冷摇了一下头,明锐的一双眸子,却缓缓地在附近搜索着。 卓君明正要说话,彩绫向他摆了摆手,指了一下地,卓君明顿时会过意来,暗道了声惭愧,某些地方他所表现的就是没有郭彩绫那般细心。 彩绫微微冷笑了一下,随即往前面走了下去。卓君明心知她必有听见,当下忙跟下去。 二人俱是施展上乘踏雪无痕轻功,是以雪地上不曾留下些许痕迹。 冷风飕飕,当空有几只寒鸦在盘旋着,在一个较为高出的雪丘上,彩绫定下了脚步,这一带由于乱石峥嵘难以再看出明显的足迹,而附近断壁残垣,俱都可以用以掩身。 看到这里,卓君明不禁心里凉了一半,郭彩绫冷笑着道:“你放心,他们跑不了的!” 卓君明道:“姑娘可有所见?” 彩绫那双深邃的眸子,在附近缓缓转动着,却大声道:“走,我们到前面看看去!”说罢踏石出声向前走了几步。 卓君明不知她何以要弄出声音来,却见彩绫去而复返,重重的走,轻轻的回来,不着任何痕迹的又回到了原来立足的这块雪丘上。她这么做,显系别有用心。卓君明顿时会意,不由提高了警觉,静以观变。 二人静静地停立在雪丘上,不曾发出一点声音。又过了一会儿,卓君明几乎有些忍不住了,正想向彩绫示意离开,忽然一粒小石子由侧面的石隙间滚落下来。郭彩绫立刻举手向卓君明示意,双双闪身两侧。 两个人方自掩好身形,即听见一阵细微的“叮叮!”声,铁拐触地的声音。一个抖颤的身影,缓缓地出现在雪地里。用不着看,即可以猜知这个人是刘二拐子。 一点也没错,就是他,这家伙八成儿是吓破了胆了。只见他弯着腰,小心翼翼地往回路上过来,大概是认定了郭卓二人已经走远了,才敢偷偷地现身出来,他是存心再想转回到那间秘室里,却不意正中二人下怀,来到了眼前这个死角。 刘二拐子边走边回头,一双铁拐子chā行在崎岖不平的乱石地里尤其难行。他脸色狰狞,唇角上挂着yīn险的笑,仿佛已经认定了逃得活命,心里充满侥幸的激动。渐渐地来到了眼前,就在这一刻,彩绫与卓君明双双现身而出,两个人像是剪空的一双燕子,蓦地现身,不偏不倚地落在了他身边左右。 刘二拐子吓得怪叫一声,霍地举起拐杖,向着先到的卓君明头上就打。 他如何会打得中?卓君明只一伸手就抓住了他的杖头,刘二拐子用力地夺了几下,有如蜻蜓撼石柱一般,休想拉动分毫,吓得他鬼叫了一声,松杖就逃,才跑了两步就倒了下去。 郭彩绫、卓君明两个人,仍然站立在他身边左右。 刘二拐了全身哆嗦着,发出了梦吃也似的声音:“幄……二位大……大侠……饶命……” 他手里还有另一根铁杖,借着翻身的机会,陡然抡起,直向着彩绫身上打来,大概他欺侮彩绫是个女人,且又在病伤之中,却没有想到这个女的更是厉害,铁杖才挥出了一半,只觉得右半边身子,一阵刺痛,顿时,那只举在空中的手,就像是被冰冻凝住了,休想移动分毫。再看当前的郭彩绫挥剑作势,隔空指向自己,自那口短剑尖上,若隐若现地闪烁着森森剑气。刘二拐子虽非是武林中人,可是平素来往和结jiāo的都是此道上的朋友,耳濡目染的却也知道一些武术功力名称,也听过“隔空点穴”这么一种说词。 眼前情形,正是如此!刘二拐子身躯抖动得那么厉害,倾刻间汗如雨下,透过对方短刀指处,他只觉得半边身子酸麻不堪,像是被一种力量强硬的支撑着,上下不得,噗通噗通的心跳声,震得耳鼓发麻,那颗心就像是随时要由胸腔里蹦出来似的,嘴里发出话声:“女侠客……饶命!”敢情他还能说话,只是说些什么,几乎连自己都听不懂,更不要说别人了。 郭彩绫短刃比着他,冷笑道:“刘二拐子,你的坏事做绝了,还想活么?” 刘二拐子下巴打颤道:“饶……命……” “我问你!”彩绫说:“我与你无怨无仇,你凭什么要姓费的郎中害我xìng命?” “我……”刘二拐子口涎像挂面也似地往下淌着:“不是我的……主意……是……” “是谁的主意?” “是……李大……大……”一口气说了十几个“大”字,只是下面“掌柜”两个字,却是无论如何也说不清楚。 卓君明在一旁忍不住道:“这种人姑娘还跟他多费口舌,干脆给他一刀,结果他算了!” 刘二拐子听到这里,吓得半颠疯也似的怪叫了起来。 郭彩绫冷笑道:“李快刀在哪里?” “在……”他想指什么地方,只是身子不方便。 郭彩绫短刀向后一收,刘二拐子身子噗通一下子摔了下来。 “在哪里?”郭彩绫眼睛逼视着他。 刘二拐子抖颤的手往前面指了一下:“往那边跑……跑了。” “再问你一句!”郭彩绫说:“宇内十二令的鹰千里可在这里?” “在……”刘二拐子结巴着道:“大……大当家的,已派人请他老人家……今……今天就……到!” 郭彩绫点了一下头,道:“很好,现在你可以死了!”一扬手,手中短刃倏地运劲向前一指,以内集功力透过剑身,点中了对方死穴。刘二拐子喔唷叫了一声,全身颤抖了一下,顿时一命呜呼。 卓君明冷笑道:“姓李的莫非真跑了?” 郭彩绫掠了一下散乱的长发,紧紧咬牙道:“走,我们追下去!” 二人踏着高低不平、起伏峥嵘的乱石,前后左右找了一遍,却不见任何人迹。忽然附近传过来一声马嘶声,二人闻声一惊,相继施展身法,快速地循声扑过去。但只见眼前有一个三五丈方圆的湖泊,这个时令里,湖水早已结成了硬冰,平滑得就像是一面镜子,湖边原本栽种着几棵垂柳,只是早已枯萎,不见绿叶,但见朽树枯枝,倍感凄凉!另外,在环湖周围,衍生有许多高过一人的芦苇,也都枯黄不堪。就在芦苇草丛里,系着三匹壮马,一个蓬头蓑衣的童子,正自惊吓地向二人看着。 卓君明冷笑着向彩绫道:“看来我们是来晚了一步,却叫那厮逃脱了!”说着遂向那童子走过去,披蓑童子抱着两只胳膊,吓得节节退后,一副可怜样子。卓君明站住脚,道: “你用不着害怕,我不会杀你的!” 那童子陡地跳起来转身就跑,才跑了一步,却意外地发觉到卓君明敢情已又站在眼前,他快转过身子,郭彩绫也站在了他面前,两边路都被人家堵上,那童子才傻了眼。 大概是在荒野地里停的时间太久了,冻得他直淌着鼻涕,不时地抬起手来,用破棉袄的袖子揩着。 卓君明道:“李大当家的是不是已经骑马走了?” 那童子点着头。 “往哪里走了?” “那边。”他伸手指了一下。 “是谁叫你等在这里的?” “刘二当家的!”大概觉得这男女两个人,不如想象那么可怕,他的胆子也就放大了。 卓君明冷笑了一声,与郭彩绫对看了一眼,思忖他说的都是真话,对方一个不懂事的马童,也就不难为他。当下,卓君明走过去牵了两匹马,向那马童挥手道:“刘二拐子已经死了,尸体就在那边,你把他驮回去吧!” 马僮瞪圆了眼,吓傻了。 卓君明遂向彩绫道:“我们走吧!” 郭彩绫显然很失望,猝然间消失了先前的那股子锐气和冲劲儿。飕飕的风吹过来,她觉得很冷,胯间的伤处更不禁隐隐作痛。丢了手上的那口短刀,她无精打采地走过去,翻身上马,径自策马前行,卓君明心情更似较她沉重得多。 两匹马并辔而行,踏过了一片荒地,才看见一条黄土驿道,道上有两条压得很深的车轮印子,却不见有什么人迹来去。二人各怀着满腹心事,谁也没有开口说话。 前行了一段路,看见道边石碑上刻划着有箭形的指标,一边指着蔡家坡,一边指着宝鸡。 卓君明冷冷地道:“那李快刀经此一来,早已吓破胆,断断是不敢再回去了,我们就循着这一条路,往蔡家坡一直下去,一定能追得上他!” 彩绫几乎也没什么主意,略微点了头。 两匹马继续前进,却见道边有一摊新马粪,这一个发现证明了卓君明的猜测没有错,李快刀果然是朝这个方向逃下去了。预料着李快刀前去不久,二人打起精神,双双策马疾驰下去。 这一程快马奔驰,足足跑了一个时辰,才来到了蔡家坡这个地方。 两匹马累得浑身汗下,身上沾满了泥沙,再要跑下去,就非得躺下去不可,不要说马了,马上的人也感觉着吃不消。 彩绫虽然没有说一句话,卓君明却注意到她后胯伤处,渗出了一大片的鲜血,分明是过于震动的缘故。“姑娘可要找一家客店,住下来歇歇?” 彩绫点点头,似乎连说话力量也提不起。 卓君明策马在头里带路,两匹累马拖着疲倦的躯体往前面走,附近民家,都像穴居,难得看见几间象样的房子。前道有一个十字路口,算是这镇市惟一的一条大路,就在道边,盖有一座竹舍,占地颇大,悬有一块“蔡家老店”的招牌。卓君明在店前翻身下马,回身向彩绫道:“就在这里先歇下来吧!” 彩绫点点头,随即翻身下马。 卓君明这才发觉她的坐鞍都染满了血,由不住吓了一跳,彩绫苦笑着把身上的斗篷拉下来,向着卓君明摇了一下头,示意他不要出声。她一向称强好胜惯了,自不愿以伤病示人,卓君明看在眼里,心中好生难受。 蔡家老店门侧搭有一个茅草小棚,是专为南来北往客商钉马掌的铁匠铺,叮叮当当打铁的声音,传出甚远。一个毛头小子由棚子里钻出来,过来就拉二人的马,问明了卓君明是住店的,回头向着里面吆喝一声,也没听清楚他叫些什么,即见由店里跑出来一个伙计,乍看之下,不知是个什么东西,原来那伙计,披着一整块羊皮,只在皮上挖一个洞,把头钻出来,整个身子连两条腿,全都遮在羊皮里面。猛看过去,真不禁吓上一跳。 卓君明叫他开两间房子,那个伙计用十分惊异的目光,打量二人几眼,才转身向店里步入。 荒村小店,谈不到什么排场,光线也不好,大白天屋子里还点着火把,油烟子把四面墙壁熏得黝黑。这个翻穿羊皮的伙计也看出了来人是两个阔客,特意为二人找了两个上好的洁净房间。所谓上好的洁净房间,其实也不怎么干净,只是在黝黑的墙壁上多贴了一层桑皮纸而已,房子里除了一张炕(注:北方人冬季多睡炕,外系泥灰,内里燃薪,以供取暖),只有一张破八仙桌,两把椅子。 卓君明把一间较为干净的让给彩绫住,特意叫那个伙计把被褥重新换过。 郭彩绫实在支持不住,合衣倒在炕上。 卓君明服侍她喝了一碗茶,发觉到彩绫脸上烧得通红,不由大惊,道:“姑娘你病的不轻,得找个大夫来瞧瞧才好!我这就去。” 说罢正要站起,郭彩绫却唤住他道:“卓兄,你先别急着找大夫,还是先到红水晶客栈里去把那几个可怜的女人安置一下才好……” 卓君明叹息一声道:“姑娘你真是菩萨心肠。这些事,我记住就是了!” 彩绫点头道:“红水晶客栈里还有我的一些东西,有我爹留下半瓶灵丹……还有……” “还有什么?姑娘你只管关照就是了!” 彩绫轻叹一声道:“还有那匹宝马黑水仙,你找着给骑回来吧。” 提起了这匹黑水仙,卓君明不禁连想到了寇英杰,心里未免有所感触,彩绫更似触及了满腹辛酸,眼睛一红,差一点流下泪来。她怪不好意思地强作微笑道:“这匹马是寇师哥留下来的,总不好在我手里丢了……” 卓君明点头道:“姑娘你安心养病吧,寇兄弟既然已现了侠踪。早晚总会遇见他!” 彩绫苦笑了一下,想说什么,一时未曾说出。尽管在病伤之中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73 章 ,看上去她仍是那么的美,一蓬青丝乌云似的披在肩上,弯而细的两道蛾眉微微的弯着,挺着鼻梁,直直的拉下去,却将玉bái fěn搓的面颊分成了yīn阳两面,在壁灯的映衬下,尤其有一种朦胧的美。她那么半支着脸,睫毛下搭着,方才挥戈惩凶,跃马狂奔的那种豪劲儿,已不复存在,剩下的只是那种闺房处子的静态美。依人小鸟的那般温顺。 卓君明几乎不能再注视下去了,他内心郁积着过多的感伤,想到了眼前自身的遭遇,顿时有置身冰炭之感。退后一步,他抱拳道:“姑娘自重,我这就去一趟,大概在天黑以前,也就可以赶回来了!” 彩绫感激地点头道:“谢谢你。”她似忽然想到了什么,唤住他,道:“卓兄……” 卓君明道:“姑娘请吩咐!?” 彩绫微笑了一下道:“我忽然想起了那个翠莲,你何不把她一起接来?” 话才出口,即见卓君明脸色倏地一变,一种既惊恐又悲恸的表情,猝然使得卓君明身子如同木刻石塑般地怔在了当场。 彩绫吃了一惊,撑起身子来:“卓兄……你怎么了?” 卓君明像是在努力克制着自己,脸上强作出一副微笑,那种笑未免太牵强了。 彩绫惊讶地道:“卓兄……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卓君明紧紧的咬了一下牙齿:“姑娘,翠莲她……她已经死了。”他似乎再也忍不住内心的凄怆,说了这几个字,忍不住垂下头,两行泪水夺眶而出。 彩绫忽然呆住了:“死……了?”她几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你是说那个叫翠莲的姑娘她死了?” 卓君明缓缓抬起头来,他双目赤红,目神里充满了极度的伤痛与仇恨,汩汩的泪水点滴溅落下来。 彩绫支撑身子,再追问道:“就是那个要与你成亲的姑娘她……死了?” 卓君明点点头,抬起手,把挂在脸上的泪水抹干净。 郭彩绫噢了一声,缓缓垂下头来。 “是李快刀下的手!”卓君明恨恶的紧紧咬着牙齿:“他竟然对一个可怜的软弱女子下此dú手。” “可是为什么呢?” “因为要对付我。”卓君明冷冷地道:“李快刀打听到翠莲与我要好,知道我要把她救出火坑,所以就叫人下这个dú手!” 彩绫没有说话,她眼睛里闪烁着一种凌厉,由她目神里所表露出的那种愤慨判断,她恨恶李快刀的程度,绝不在卓君明之下,甚至于犹有过之。良久,她才抬头呐呐地道:“你看见她了?” 卓君明点点头:“尸体就在她房子里……可怜她身中七刀!”卓君明痛苦地道:“这都是我害了她……她要是不遇见我,又何会落得这般下场?” 彩绫苦笑了一下,同情地看着他:“事情既然已发生了……卓兄你要想开一点!” 卓君明表情异常冷酷,他虽然不再流泪了,可是那张脸看上去却是沉痛,紧紧地咬着下唇,几至于咬出血来。 彩绫想安慰他,可是一时却又不知怎么说才好。 两张充满了悲愤、伤感的脸,木讷的相看着。 像是忽然触及了什么,卓君明点头道:“姑娘休息吧,我走了!” 风门拉开又关上,留下了满室的沉痛与肃杀。 勉强地吃了半碗面,彩绫只觉得身子异常的乏力。 冬日天短,不知不觉里,天已经黑了。 卓君明还没有回来,还没有带回来她要的yào,她感觉到病势的益形加剧,头晕得几乎支持不住,全身骨节,酸疼得都像是要散了开来,禁不住发出了呻吟。 窗外风萧萧,桑皮纸的窗户,被吹得呼噜噜响着,不时窜进来几股冷风,袭在人身上,真有如冷箭一般的锐利。 她蹒跚地下了火炕,把窗户关紧了,才发觉到贴在窗框子上的桑皮纸,有许多已经破了,关上和开了没有多大的差别。 不过才走了几步路,她已经难以支持,全身发软,发烫,嘴里更是干渴得很。恍馏里,看见了八仙桌子上的那个盛有茶水的瓦壶,想着要过去倒碗水喝,勉强地走过去,才拿起壶来,只觉得一阵子天旋地转,一跤栽倒地上,顿时人事不省。 午夜时分,天更黑,风势更紧。 窗框子被西北风刮的咯吱咯吱的响,风里渗含着小石头子儿,吹打在瓦面上,刷啦啦的那种声音,让人感觉到今夜所刮的那种风,非比寻常! 蔡家老店陷于一片黑暗里。 两排竹舍,在骤风里微微摇晃着,发出一片轰隆声,像是随时都会倒塌下来。毕竟,它还屹立着,并没有真的要倒下来。 彩绫恍惚的惊醒过来,只觉得身上异常舒泰,那种舒泰的感觉,并不是全身一致的,而是局部的,随着一种奇怪的力量导引着,所到之处,酸疼顿止,那种感觉,像是一双有力而又拿捏得当的手,正在身上按拿着。她随即不自觉的,发出了微微的呻吟声,浓重的睡意,仍在侵袭着她,只是她实在不得不睁开眼观察眼前所发生的一切。 那双手实在拿捏得太舒服了!随着那双手十指的灵活运用,更似有一种极其温和的劲道,奇妙的灌流到她身体里面,从而洋溢起她体内所潜伏的真元内力,顷刻间上下贯通,仿佛全身的穴道全都为之通畅了。 毫无疑问的,那必然是一双男人的手!这个念头一经掠过彩绫模糊的意识,顿时使得她为之大吃一惊,倏地睁开眼睛。首先映入她眼帘的是悬在墙上的那盏昏暗的油灯,即使火焰并不强烈,在猝然接触之下,也使得她目光为之一眩,紧接着,她就看见了一个人,一个身着玄色外氅,面系黑巾的长身汉子伟昂的站立在她面前。 这汉子正自稳重专心的运施他的一双手,隔着一层外衣,在她身上各处拿捏着。双方目光乍然jiāo接之下,彼此都似乎吃了一惊。 黑衣人正在运转的一双手,忽然停住了,他那双露出在面巾之外的眸子,这一刻jiāo织着极为错综复杂光采,似喜又惊,又怜又怯……紊乱的目神里,更似包含着无比的情意,伤感与迷惘。 郭彩绫怔了一下,继而睁大了眼,等到她确定了眼前所看见的,绝非幻觉,而是实在的,她的惊讶才突地表露出来:“你是……谁?”随这声问之后,她倏地欠身坐起,只是不知内力不继抑或是黑衣人加以制止,总之,她的身子才仅仅有探起来的意识,却立刻化为无形。 黑衣人的一双手,正抚按在她前躯的俞海穴上,从那双手掌里流灌进大股的热力却将她yù聚的真力整个的包在了一团。 “绫姑娘!你还不能动。”说话的声音,压得那么低,像是在掩饰些什么似的。 彩绫果真就不动了。事实上她全身的各处穴道,气脉,全在这人的一双手掌控制下,这人如果真要不怀好意,探手之间,即可取其xìng命。 对于一个练武的人来说,这真是一种莫大的悲哀,也是最无可奈何的一种忌讳,此时此刻,“人为刀俎,我为鱼ròu”,即使你有托天盘地的威力,又能奈何!所可告慰的是,黑衣人似乎并没有存什么歹意。这一点,似乎可以认定。 然而,对于郭彩绫来说,惊吓固所难免。岂止是惊吓,这里面还包藏有无限的羞窘与忿怒,一个自视极高,守身如玉的少女,绝不容许异xìng轻易地接触自己身子,况乎这人显然已在她全身上下任意地摸按一通。羞忿,一时间使得她面飞红潮:“你……你到底是谁?”目瞪着他,她整个的躯体几乎在颤抖:“你要干……什么?” 黑衣人一双精锐的眸子注视着她,深邃的目光里,显示出无比的关怀,他没有说什么,两只手继续运行着。运用他的一双掌心,飞快的转动着,掌心所接触之处,全系她身上的各处穴道,随着这人运动的双掌,立刻她通体大为舒畅。黑衣人以行动代替了他的答复,彩绫顿时息止了内心的疑惑。 只是,即使对方是心怀善意的为自己医治病痛,他这样莽撞的作风,也不可原谅。郭彩绫疑惑虽去,心里还生着老大闷气,她睁着大眼睛,狠狠地瞪着他,希望对方能够由自己的眼神里,判别出不友善,从而知趣罢手。但是,她的这种愿望落空了,因为对方根本就不再看她一眼,他只是聚精会神的在运转着他的双手。 渐渐地彩绫就体会出来,这人的手法迥异,而且,使她感觉更惊异的是,对方显然有一种不可思议的奇异内功,那种内功妙在即使见多识广的郭彩绫,也分辨不出它的行径与路数。须知彩绫出身武术世家名门,一身武功,得其父郭白云亲授手传,一身内外功造诣,足可独步当今,睥睨武林,以她造诣来说,纵使当世仍有许多她未必能擅精的武功,却断断不会幼稚到即使连这种武功名字也叫不出来的地步。眼前,她显然就遇见了这个使她想不通的问题。这个人所施的究竟是一种什么功力?透过黑衣人的手掌,所传递出来的内功,显然有冷、热两种不同的极端,这两种截然不同的力道,何以能同时汇融于同一双手掌心里,这却是彩绫无论如何也想不通的。 显然,黑衣人左掌心所运施出的是极热之流,右掌心所吐出的,却是极冰之流,妙在这一热一冷两道功力配合得恰到好处,热气在先,冰气在后,二气分功,各具其妙。就在冷热两种功力气流运施之下,郭彩绫身上的关节俱都一一为之启开。郭彩绫很快就体会出来,对方所以要这般的施展,主要在于激dàng起她身上潜伏的内在元力,从而使得她元气聚结充沛。 这种治愈伤病的手法,实在极其高明,绝对不同于一般,一般医者也万万不能模仿。渐渐地,彩绫身上已见了汗,同时她对于这人的忍耐力,也达到了极点。 她绝不能容许对方这个陌生人这般放肆,即使他是好人,也要自己允许在先。所幸,就在她将要发作之前,黑衣人陡然的停住了双手,并且向后退开来。也就黑衣人散开双手的同时,郭彩绫才感觉到身体内的内力猝然集结一气,她倏地欠身坐了起来。 “行了!”黑衣人口气里微微现出一些疲累:“我已用极功力,为姑娘打通了全身穴道,再服用令尊灵yào之后,休息几天,即可痊愈。” 彩绫在对方提到灵yào二字时,目光一转,已清楚的看见自己遗忘在红水晶客栈的那瓶丹yào,正置在桌面上,她不禁更为吃惊。莫非眼前这个蒙面的黑衣人,是卓君明所乔装的? 不!绝对不是!卓君明无须要这么做,也不必要! “你到底是谁?”彩绫那双惊异的眼睛,上下打量着他:“再要不说出实话,你可别怪我要对你失礼了!” 那人不作表情,事实上即使他有所表情,碍于悬在他脸上的那层面巾,也难以窥知。像是久别了多年的亲人故友,那双目神里,所表露出来的只是无比的关怀,亲切,以及更深的情意。只是这些表情对彩绫来说,却是一时难以体会出来罢了。 “你……”彩绫看着他大为惊奇的道:“你到底是谁?快说!” 黑衣人在彩绫咄咄逼问下,更似难以出口。他表情必然十分窘迫与尴尬,在彩绫的逼问下,他情不自禁地向后退了两步。 “不许你走!”郭彩绫大声地嚷着,双掌向后一按,身子已平窜起来,像是一片云般的飘落门前。 黑衣人眸子里惊得一惊,道:“姑娘,你还不便施展功力!” 彩绫大声道:“不要你管!”她长发披散,苍白的脸上显出了无比的惊疑:“你到底是谁?为什么要蒙着脸……?” 黑衣人身子抖颤了一下,他的情绪必然十分的激动,在彩绫一再的逼问之下,更显得张惶失措:“姑娘……你又何必多问?我确实是没有恶意……姑娘珍重,我告辞了!”说罢身形一闪,待向窗外扑去。 郭彩绫显然防到了有此一着,不待他身子扑到,先已闪身眼前,冷笑一声,纤手猝出,快如电闪的直向黑衣人脸上抓去。她显然是想抓下对方脸上的黑巾,一探对方庐山真面。纤手猝出,五指尖上传递出凌人的尖锐力道,以此功力,简直无须手指真的抓实在,只凭传出五指尖上的无形力道,也能够揭下对方那方面巾。 然而这个黑衣人,却端的不是易与之辈。 这个人非但不是易与之辈,简直具有罕世的身手,就在郭彩绫透着凌人力道的五根纤指眼看着已将触及黑衣人面门的一刻,后者身势霍地向后退了一步,却并没有闪躲的意思。 彩绫心方一喜,五指抓动之下,眼看着即将把对方脸上黑巾抓下来。蓦地,感觉出透过黑衣人全身上下,传出了一股无名力道,郭彩绫立刻感觉出一层莫大的阻力,像是一幢无形罩子,一下子将对方全身上下罩定。 这种无形的内集功力,是内功达到顶点之后,才可有所表现,对于彩绫来说,原不是稀奇,只是黑衣人的这种防身潜力,显然别具一格。就像方才他用以引渡彩绫身上的那种气机一般,除了应有的强大阻力之外,更有一种奇热炙肤的感觉。 郭彩绫五指一触之下,几乎有置手于炉火的感觉,一惊之下,忙的缩回手来,黑衣人把握住此一刻空隙,倏地侧身,向门外扑出。 立刻郭彩绫就感觉出那种强大的力量,含有奇热如焚的那种奇异力量,像是一堵墙,一座山那般的巨大不可撼摇。郭彩绫就算是身上没有伤,也未曾生病,面对着如此轩然凌人的巨大力道,也是万万阻挡不住。她身子不由自主的被这种力量向一边dàng了开来,那扇门更不例外,随着黑衣人前进的扑势,尚还离有数尺,随即自动的敞开来。 黑衣人就像一阵风似地掠了出去,“呼!”一般骤风狂飚而出,房门在一度敞开之后,迅速地又关上,发出了匡当一声巨响,整个房舍都连带的为之一震。似乎威力尚不止如此,随着黑衣人去势之后,房子里旋dàng起一股疾风,那盏悬挂在壁间的豆油灯,在长焰一吐之后,顿时为之熄灭,房舍里顿时漆黑一片。 郭彩绫显然为之一惊,这一惊纯系惊于黑衣人那不可思议的罕世绝功。她蓦地扑过去,开门纵出。院子里一片漆黑,狂风下飞沙走石,哪里还能看见对方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74 章 人影?郭彩绫身形再闪,纵上了瓦面屋脊,环目四顾,依然看不出对方黑衣人丝毫踪迹。 夜风呼呼,吹得她阵阵发冷,她确知,以黑衣人的那身功夫,即使是自己不曾负伤生病,想要追上他,也是万难。说句实在话,她自幼活到现在,像方才黑衣人那么杰出功力之人,确信还是第一次见过,若论来去身法之快,即使父亲郭白云在世也未见就能胜得过他。 一时,她几乎呆住了。站在屋脊上,发了好半天的愣,一阵冷风袭过来,使得她机伶伶打了个寒颤,才蓦地又回到了现实。懒洋洋地飘身落地,一脚轻~脚重的摸黑回到了房间里,找到了火摺子点燃了灯,这个人真使她无比的困惑! 他到底是谁? 谁又会这么好心来为我治病呢? 想到了病,猝然才使得她觉出自己身上舒服多了,而且负伤的胯股部位,也似不如以前那么疼痛,用手一摸,不禁暗吃一惊。原来先时负伤之处,显然已经过一番重新包扎,而且由伤处一片清洁的特殊感觉里可以断定必然已经过一种新的yào物敷治。这一切,当然毫无疑问的是黑衣蒙面人所为。想到这里,郭彩绫的脸,可就情不自禁的红了。羞急之下,使得她出了一身冷汗。一个姑娘家,竟被别人剥光了衣裳,上yào包扎……简直是羞人的事情。 黑衣人纵然是义行不顾细节,但是在身受者,守身如玉的郭彩绫事后想起来,却是羞愤难当。她几乎不敢相信自己会睡得这么死,以至于在黑衣人动手做这些动作时,自己居然毫无知觉。然而,立刻她就明白了这其中的道理:对方黑衣人在动手为自己上yào治疗时,必然先以点穴手法,使自己沉睡于无知境界,然后才与以治疗。 羞、惊、怒、忿、懊恼、惭愧……说不出的各样感觉,一股脑地岔集在她心里,她真想倒头痛哭一场。如果眼前那个黑衣人重现眼前的话,她必然会毫不考虑的扑过去向他猝使杀手。然而眼前,她却只能独个儿的在这里生着闷气。想着想着,两行热泪情不自禁地滑下了两腮。 忽然,她的眼睛接触到室内的两张座椅上,意外的发觉到自己遗忘在红水晶客栈的行李革囊,连同自己的一口心爱长剑,俱都陈列面前。这些东西,她曾面托卓君明代自己去取回来,莫非卓君明已经回来了?不会,如果卓君明真的回来了,他断断乎不会冒失的就这么进到自己的房子里,而且,他就睡在隔壁的房间里,岂能对于方才所发生的一切充耳不闻。这么一想,思虑的焦点立刻又集中在方才那个黑衣人的身上。从方才黑衣人嘱咐彩绫服食她父亲留下的灵yào一节推想,对方黑衣人对她的动态,分明知悉甚清,简直了若指掌。 郭彩绫思虑渐渐冷静下来,对于这个人,她继续地推想下去,眼前恍惚的记起了那人的一切,那人的身材、仪态……最后忆记到那人精光四shè的一双眸子。她反复的回忆着那双眼睛,思虑的触角越发的敏锐,渐渐地,她脸上泛起了一种激动,苍白的面容上,泛起了一丝红晕。敏锐的思索力,帮助她在一团乱丝般的千头万绪里忽然找到了那个丝头。 一时间,她显得那么激动,无比的羞、窘、愤、怒,一股脑地都化为乌有,代之的却是一阵狂喜。她几乎跳了起来:“寇英杰!” 她心里大声的呼唤着:“一定是他,寇英杰!”所有的疑惑迷团,就在她想到了寇英杰三个字时,立刻为之烟消云散。她的心跳动得那么厉害,如非是她反复回忆证实了那双露在黑巾外的眼睛,毫无疑问必是寇英杰,她几乎不敢相信这是事实。如非是她先已听卓君明说过,外界对于寇英杰种种的离奇传说,她也万万不敢相信,那身负罕世奇技的黑衣人就是寇英杰。有了两重关键,再经过她进一步反复推敲的结果,她已经可以断言,那个黑衣人正是自己朝思暮想,梦寐以求的寇英杰。 她几乎喜悦的哭了起来!然而,在一度极剧的喜悦之后,心情又重回复到了凄凉。原因是他又走了! 又怎么能知道,他这一走还再回来?说不定又像以前一样,他这一走,很可能又是长年累月的渺无音讯,这么一想,她顿时如同置身寒冰,心里遗憾、紊乱,简直非言语所能形容。就这样她忧一阵,喜一阵,一回伤心,一回断肠,几像是着了魔似的。 不知不觉里,天竟然微微的亮了。 郭彩绫就像是变了一个人儿似的,这一夜,她还渴望着寇英杰的重现,不只一次的,她推开了窗扇,向着漆黑的夜色里凝望着。 她失望了! 小店里已经有人起来的声音。 郭彩绫独守了一夜之后,重新兴起了浓重的睡意,不觉倒向热炕。这时候,却听见室外有敲门的声音,卓君明的声音。 “姑娘睡着了么?”卓君明急促的声音道:“是我,卓君明。” 彩绫顿时精神一振,坐了起来,道:“卓兄请进来。”一面说着,她随即下了炕头。 卓君明推门步入,形容至为疲惫,但是当他目睹着彩绫的神情焕然,不禁怔了一下: “姑娘你的病……” “好多了!”郭彩绫微微苦笑道:“卓兄请坐下说话!?” 卓君明目光一转,看见彩绫的行囊及宝剑俱都置在桌上,脸色更为惊异,随即坐下。 郭彩绫道:“卓兄你才回来?” 卓君明点头道:“姑娘这是怎么回事?我去为姑娘索取衣物马匹时,店中人发觉到连同那匹黑水仙宝马,俱都无故失踪,我只当是他们有意侵吞,原要给他们好看,后来见他们哭死哭活,情形又似不像,是以我又到李快刀住处搜索他的踪影,也不见他回来。” 彩绫关心问道:“那些可怜的fù人呢?” 卓君明点头道:“姑娘放心,我已遵从姑娘的吩咐,将李快刀现有有财物,悉数分给她们,可以变卖的东西,也叫她门任意取拿,打发她们去了。” 彩绫这才稍微安心的点点头。 卓君明冷笑道:“我找李快刀不着,一怒之下,把他的妓院赌馆都拆了,等了他半夜不见回来,因为惦记着姑娘的病,这才匆匆转回来。”他奇怪的打量着彩绫的行囊各物,道: “看来姑娘的东西都已取了回来,那匹黑水仙宝马,也好好的拴在糟里,这又是怎么回事?” 彩绫倒不曾知道那匹爱马黑水仙也已牵回,聆听之下微微一惊。她不禁又想到了蒙面的寇英杰,内心更有说不出的惆怅凄凉,眸子一红,差一点落下泪来。 卓君明一时为之坠入五里雾中,怔了怔道:“姑娘……这……这又是怎么一回事?” 彩绫忍着泪看了他一眼。“你不知道……在昨天夜里,已有人来过了……” “谁来了?” “是……”寇英杰三个字几乎已经出口,临时却又吞在了肚子里,摇了一下头,说道: “我也不知道。” 卓君明更迷糊了,只是看着她发愣。 “我猜想他是……寇英杰。” “寇英杰!”卓君明大吃一惊,脸上现出了一片喜色:“他来了!在哪里!” 彩绫苦笑着摇摇头,轻叹一声,道:“他又走了!” 卓君明呆了呆道:“姑娘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你说清楚一点好不好?” 彩绫缓缓抬起头,冷冷地道:“我也说不清楚,因为到现在为止,我也只是猜想而已,当时他是蒙着脸,仅仅露出一双眼睛。” 卓君明失望的道:“那姑娘又凭什么猜想他是寇英杰?” “我是凭他的声音,和神态……”一时间,她眼睛里似乎又看见了那个蒙面人的影子,脑子里不禁又追忆起那人所说的每一句话。顿时,她脸上的神色,充满了自信。“是他……”她呐呐道:“一定是他。我听出了他的声音,也认识他那双眼睛。” 卓君明怔了一下兴奋的道:“既然是这样,他又为什么不留下来?他上哪去了?” 彩绫苦笑。低下头冷冷地道:“也许他不想再见我,也许还有些什么别的原因。” 卓君明顿时不再吭声。他虽然不知道彩绫与寇英杰之间发生过什么事,可是很显明他们之间必有芥蒂。至于详情如何,自己却不便过问。 彩绫随即把昨夜所发生的一段经过摘要诉说了一遍。 卓君明听完之后,默默地点头道:“姑娘这么一说,我看也是寇兄弟不会错了。” 彩绫苦笑道:“一年多不见,想不到他的功力竟然精进如此,以我目前功力来说,简直难以望其项背,实在令人出乎意料!” 卓君明不胜向往的道:“这就是所谓的士别三日,刮目相看,只可惜昨天夜里我不在,要不然我一定不会让他轻易地离开。” “不过,”他接着说:“姑娘不必懊丧,我想他一定还会再来的。” 彩绫道:“为什么?” 卓君明道:“他对姑娘一定放心不下,我想在你病势未曾痊愈以前,他不会离开的。” 郭彩绫摇摇头,苦笑着不再多说。 卓君明忽然一笑道:“无论如何,这总是一个好消息。姑娘用不着担忧,暂时好好在这里养病,要是寇英杰现身与我们一见,那是最好,要不然这里的事情一完,我们就找他去,他总不能真的狠心不与姑娘你见面。” 彩绫轻叹一声,站起来,缓缓踱向窗前,向外面凝望着。在昔日,她根本就无从体会伤感二字,可是如今,却饱经折磨,忧伤的情绪一再的折磨着她。把她个xìng里的那些有尖有棱的部分都磨平了。对于寇英杰,她真有千种愧疚,万般忏悔,另外更多的却是感情上的依恋。这么多的情绪困扰着她,使得她每一念及,即会迅速地陷入痛苦的深渊而难以自拔。 她只是愣愣地向外面看着,心里像是压着一块铅那么沉重。 卓君明冷眼旁观,岂有看不出这番微妙的道理?他心里深深的滋生出同情,对于寇英杰与郭彩绫之间的恋情,他不再有任何非分的感触,只是衷心的祈求着他们“有情人终成眷属”。这种高尚感情的升华,是在翠莲死后才使他有所彻悟。看着彩绫这副样子,他心里更有说不出的难受,一时却也不知道再说些什么才好。 “姑娘的伤病还没有完全好,多休息吧!”卓君明道:“我就在隔壁房子里,有事随时叫我就是。” 彩绫回过身来,点头道:“谢谢卓兄。可有那个鹰千里的消息?” 卓君明忽然一怔道:“有,姑娘不提起来,我还几乎忘了!”他又坐下来道:“我正要告姑娘,红水晶客栈里的人,都盛传那个宇内十二令的鹰总管鹰千里已经来了!” “啊!”郭彩绫显然吃了一惊:“这是真的?” 卓君明道:“详细情形,我就不知道了,不过据客栈里一个姓刘的管事告诉我说,鹰千里确实已经到了,并且说李快刀就是赶下来跟他见面的!” 郭彩绫冷笑道:“很可能。好呀,这个姓鹰的我更恨,他来的正好,倒省了我再去找他了。” 卓君明自然知道宁内十二令的总令主铁海棠与郭家的仇恨,郭彩绫之恨恶鹰千里,是必然的,只是他久闻鹰千里其人,料必一身武功定是了得,彩绫目前又在伤病之中,一个失策,保不住就会在他手中吃亏,这倒是大意不得。当下他道:“姑娘目前养伤第一,一切等身子复原以后再说,姑娘你休息吧。”说着他遂由椅子上站起来,抱拳告辞。 彩绫道:“卓兄你上哪里去?” 卓君明道:“姓鹰的既然来了,我们大意不得,我打算在这附近查访一下,看看有没有他们踪影,一切等姑娘身子复原以后再说。” 彩绫感激的点了一下头,卓君明退身自去。 须臾店小二送来了洗脸水,侍候彩绫漱洗。用过早餐,郭彩绫也情知大敌当前,不敢掉以轻心,遂安心在房中养病,不再外出。 渭水与蔡家坡一水相隔的高店,一夕之间,来了几个特殊武林人物:凤翅铛关雪羽、雪豹子白胜、一掌金钱念无常,再加上那个位重权高,职掌宇内十二令总提调的鹰千里。这几个主儿可都是当今武林黑道上响叮当的角色。 四个人如今虽是都在宇内十二令食俸当差,可是在投身宇内十二令以前,已都是各有盛名,凤翅铛关雪羽出身长白山,雪豹子白胜是关外巨寇,也是一名独行大盗,比较起来倒是那个一掌金钱念无常出身还算正常一点,他是昔年襄樊武林名门“念子帮”的嫡传弟子,只是后来亦不免失身草野,落草为寇。 如今他们可以当得上发迹了。谁叫他们跟对了主子,那位宇内十二令的总令主铁海棠。 当今天下,黑白两道,无论你是什么角色,提起了这位铁总令主的威名来,无不谈虎色变,要你倒抽上一口冷气。水涨船高,连带着他手底下的这些人,无不神气活现,莫怪乎铁总令主自今秋以来,要重划势力范围,将宇内十二令扩大为宇内二十四令,较原先扩大了一倍。深入中原内陆,边及荒外沙漠,无不有他的组织存在。 组织系列依序是“总令坛”,下辖“二十四分令坛”,每一分令坛设令主一人,下分为四舵,各设舵主一人,除去总令坛的天、地、乾、坤四坛分别总管各事,另有组织以外,只是这直系二十四令,九十六舵,蛛网也似的遍布各处,总人数在万人以上。 这么庞大的黑道组织,端的是武林罕见,称得上旷古铄今,铁海棠称霸天下武林的用心,至此已是昭然若揭,人人得见了。莫怪乎凡是得能在宇内十二令占有一席之地的人物,也都自比为朝廷命官一般的风采,耀武扬威,神气活现的不可一世。 话再绕回来,刚才所提到的这三个人:关雪羽、白胜、念无常,就是标准典型的这类人物。由于总提调晴空一隼鹰千里在总令主面前的保荐,这三个人如今可都是令主的身分了,鹰千里带着他们三个巡视一周之后,特意的来到了高店这个地方歇脚。高店在他们组织里是属于长白令的辖区,长白令的分坛也就设置在这里。凤翅铛关雪羽也就是长白令的令主。 鹰千里之所以能与李快刀这个人勾搭为jiān,主要全靠凤翅铛关雪羽这个人居中拉的线。 以鹰千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75 章 、关雪羽这类人如今的身分,李快刀想结识他们自然是高攀了。鹰千里当然不会白白结jiāo他,好在李快刀有的是钱,只为了培植他成立一份武力,李快刀少说在鹰千里身上就花了十万两银子。 钱对于任何一个人来说,都不会嫌多的,姓鹰的尝到了甜头,食髓知味,第二度卷土重来,下榻在老地方,高店的铁记马场。 铁记马场也就是长白令令坛所在地,明面上是经营贩马的生意,暗地里却是干着附近五百里内外黑道生涯,马场的场主也就是长白令的令主,场子里的任何一个人,也无不深通武功,是不折不扣的马贼。 铁记马场里,由于总提调鹰千里,连同白胜、念无常这几位贵客的忽然光临顿时热闹了起来。几乎在同一个时间里,红水晶的那位大东家李快刀也赶到了这里,他可不是凑热闹来的,是逃命来的。 听完了李快刀一番诉说之后,鹰千里漫不经心地往天上喷出了一口烟,他轻蔑地在听、大刺刺地倚坐在铺有锻垫的太师椅上,一双细长的眸子,微微眯缝着,隆起的背部,乍然看上去就像是背了个包袱似的累赘。一年多不见,他的头发都白了,只是脸色看上去却是那么的红润,十根手指上也都留着长长的指甲,一副雍容华贵形象,哪里像是身藏绝技的武林中人。 另外几个人,俱都在座。那位红水晶的大东家李快刀,却像是斗败了的公鸡,一副懊丧神情。 听了李快刀这一番诉说之后,鹰千里慢条斯理的喝了一口茶,却把一根讲究的白铜旱烟袋,在火盆上轻磕着,发出了一阵清脆的响声,这才开口说话:“你是说,那个姓郭的丫头来了!?” “是她!”李快刀犹有余悸的道:“他们都管她叫玉观音,这个女人可是厉害得很!鹰爷你老可曾听说过么?” 鹰千里兹兹有声地吸了两口,冷笑着由嘴里吐出白烟,道:“听说过。哼!多新鲜!” 凤翅铛关雪羽在一边呵呵出声笑道:“李大掌柜的,这一趟,你算是没有白来,这个丫头,也正是我们要找的人,你倒好好说清楚了!” 姓关的四十开外的年岁,豹头环眼,身材不高,却生有一丛绕口的落腮胡子,比起形容猥琐,小鼻子小眼睛的雪豹子白胜来,可就魁梧多了。 李快刀似乎精神一振,道:“这个姑娘,身上带着病,可是还真厉害,我手下的人,竟然没有一个是她的对手。”说到这里,由不住叹了一口气,苦笑着又道:“不瞒四位说,贵帮的常、许、刘等四位师父,也都不是她的对手,先后都遭了她的……dú手。”这几句话顿时使得各人一惊,鹰千里的那张脸,忽然就像是罩了一层冰般的冷。 “什么?”他的烟也不抽了:“你是说我们派去的四个人,全部死了?” 李快刀那张大胖脸,一时间涨成了紫水晶的颜色,期期难以出口的点了点头。 鹰千里霍地怒立而起:“混蛋!” 李快刀吓得也跟着站起来,肥胖的身子一个劲儿的打着哆嗦:“鹰爷!开恩!”嘴里说着,一双膝盖直打战,差一点就要跪下来。 雪豹子白胜看出了瞄眼,噗哧一笑道:“大掌柜的,你用不着害怕,我们九爷也不是发你的脾气,他老人家是在生那个姓郭的丫头的气,你请坐!” 李快刀心里才松了口气,哆哆嗦嗦地坐下来,白胖的大肥脸上沁出了一层冷汗。这些主儿,他可是领教过,一个不高兴,瞪眼杀人,可不是好玩的! “鹰爷,”他结结巴巴地道:“这里面,另外还有一个姓卓的……” 鹰千里冷笑一声,又坐了下来,一声不吭的抽着烟。 凤翅铛关雪羽接嘴道:“卓什么?” 李快刀用力的挤着他那双猪眼,总算被他想起来了。“叫卓……君明!”他说,“这个人跟那个玉观音是一路的,厉害得很。” 鹰千里徐徐地喷出一口烟,又恢复了他倨傲的神态,他冷笑着摇摇头,表示没有听说过这个人。 “不错,有这么个人!”一直没开口说的的一掌金钱念无常却在一旁搭了腔。这个入黑紫的脸膛,五十出头年岁,两道黑长的浓眉向上斜挑出去,目光炯炯有神,表情沉重而yīn霆。“九爷应该听说过这个人!”他转过脸向着鹰千里道:“在关外,以养马起家的卓七爷,九爷会不知道?” 鹰千里顿时表情一怔,道:“卓铁宣,会是他?” “当然不是他!”念无常yīn森森的笑道:“是他的宝贝儿子。”然后他冷冷地接下去道:“不错,这个人我知道,一身功夫,自称打遍关外无敌手,人称卓小太岁,仗着家里有钱,到处吃喝玩乐,结jiāo了许多三教九流的朋友,一身本事也确实不错!” 提起卓小太岁来,在座各人似乎都恍然记起。 鹰千里缓缓地点着头:“卓小太岁,晤!我知道这个人,我知道。” 风翅铛关雪羽点头道:“这个人听说每一年都参加在秦州举办的赛马会,还有一匹叫紫毛青的好马,你说卓君明我不知道,说卓小太岁,我可就知道了。” 李快刀如丧考妣的在一旁叹息道:“我的买卖,如今可都砸在了这男女两个人身上了,全都完了……” 鹰千里沉着声音,嘿嘿笑道:“现在我知道了,总共不就只是这两个人么?” 李快刀点着头,苦着脸道:“两个人已经要我的命了!” 鹰千里慢慢吞吞地道:“现在我们来了,你可放心,明天一早,我们就陪着你一块回去,姓郭的丫头,跟那个姓卓的不来则已,再要敢来,哼哼,管叫他们ròu包子打狗,有去无回!” 李快刀神色一振,立刻站了起来,向着鹰千里,作了老大的一个揖:“一切全仰仗你老了!” 鹰千里冷森森地笑着,目光如隼的注视着李快刀,徐徐说道:“李掌柜的,你的事,我们一直都全力支持,只是,我们也有我们的规矩……” 一句话说得李快刀透心发凉,他哪里会不懂得,分明对方这个老狐狸要狮子大开口向自己开价了。姓李的岂是大方的人?只是这个节骨眼,对方要是不伸手帮忙,眼看着红水晶这块招牌就要完了,非但是红水晶这个买卖,甚至于自己这条命也保不住了。他虽是爱钱如命,可是眼看着身家xìng命不保,两样权衡之下,自然还是保命第一。当时只得硬下心来,长叹一声,道:“鹰爷,你老对我的好处,我岂能忘怀……我知道,我知道。” 凤翅铛关雪羽在一旁笑道:“光知道不行,李掌柜的你得开个价码!”这个家伙比鹰千里更厉害,在要紧关头谈斤论两。 李快刀用力挤了一下他那双猪眼,发了一阵子呆,像是斩了他的ròu也似的难过,半天才伸出了两根手指头,“这么吧!”他狠心地说:“各位爷要是能杀这男女两个人,保住了我的这份买卖,我愿意拿出这个数目,绝不食言!” 鹰千里喷出一口烟,冷冷的道:“这是多少?” 李快刀咬着牙道:“黄金两千两!”这个数目,在他来说,简直已经是不可思议的“空前”了,说出了嘴,心里还在一个劲儿的后悔。可是,却未曾料到,并不能满足对方的野心。 听了他的话,鹰千里忽然怔住了。“多少?”鹰千里牢看着他:“你再说一遍!两千两,黄金!”鹰千里冷森森一笑道:“李大掌柜的,你简直太大方了!” 李快刀两眼发直道:“鹰爷,你老的意思是……” 鹰千里斜过眼睛盯着他道:“就只四条人命,也不止这个数目呀!大掌柜的你大概是吓糊涂了,你再好好想想吧!” 李快刀脑门子一阵发zhà,嘴里连声答应着:“是是,我是糊涂了,我再想想……我再想想!”一面说,李快刀把一双眼睛看向一旁的凤翅铛关雪羽,盖因为他之与这个鹰千里搭上关系,全赖关雪羽拉的皮条,以后的jiāo易互利,也全赖关雪羽从中斡旋左右,在这个紧要关头,希望他能够从旁边帮着说几句话,敲敲边鼓。 关雪羽是说话了:“二千两太少了!”关雪羽的脸简直比鹰千里更冷:“九爷说的不错,四条人命该值多少钱?大掌柜的你想想看,这四个人是不是为了你才死的?” 话是一点都没错,把命和钱搭在了一块,这个价码儿可就大了。 李快刀再转过脸来看另外两个人,雪豹子白胜和一掌金钱念无常。这两个人的脸色更不好看,看样子这个价钱要是谈不拢,不要说玉观音郭彩绫和卓小太岁来了,就眼前这四个人,也能马上要了他的命。 李快刀心里一盘算,看着鹰千里,伸出了一个巴掌:“那就五千两。” 鹰千里摇头。 “六千两!” 鹰千里还是摇头。 “七千两!八千两……”答案还是摇头。 “那么……”李快刀的身子像皮球也似的瘫了下来:“那就一万两吧!这个数目,已是我所有的财产了,再也没有了……再也没有了……”他的魂魄似乎在说了“一万两”这个数目的时候,已跟着这个数目字同时飞走了。 鹰千里噗一声,把旱烟袋杆儿里的烟烬吹出来,当当有声的又在铜火盆上磕着。 “大掌柜的你太客气了!”他慢吞吞地喝了一口茶,又说:“就这么办吧,一万两黄金,我们接下了,只是另外还有个附带的条件!” 李快刀咽了一下唾沫,呐呐的道:“还……还有个附带的条……件?” “不错!”鹰千里干咳了几声,说道:“总令主的意思,宇内二十四令现在要积极的扩充,所以,我打算,在你们这个地方,增设一个分舵!” 李快刀点头道:“这……当然好。” 鹰千里接下去道:“只是却找不到合适的地点,所以想把你的地盘要下来……” “什……什么?”李快刀只觉得头轰了一声,简直不敢相信自己耳朵:“要……下我的……买卖?” “不错!不过你先不要急,并不是把你所有的买卖都要下来。” 李快刀满脸淌着汗,看样子一口气接不上就要完了。 鹰千里却是不急不缓,慢条斯理的接着道:“你仍然可以保有你的饭馆,不过,客栈、赌馆、妓院都得归我们了……” “不!”李快刀杀猪也似的叫着:“不行!这绝对办不到,绝对不行!” 鹰千里那张灰白的脸,顿时罩起了一层寒霜,手拍着椅子叱道:“放肆!” 李快刀吓得忽然愕住了,可是接下来,他又像喝醉了酒似的摇着头,身子瘫赖在椅子上面,“不……行……不行……”他嘶哑的叫道:“鹰爷,你不能这么狠心……吞了我整个的买卖,这万万力不到……办不到……” 鹰千里狞声笑道:“我的条件开出来了,办不到也得办,掌柜的你放聪明一点!”说时,他那双鹰也似的眸子里,闪烁着凌人的目神,两只瘦手,更像是鹰瓜般的弯曲着,那副样子看上去简直像是随时都能探手取人xìng命。 李快刀抱定了不妄动的态度,只是一个劲儿地摇着头,嘴里像是梦吃般的说着什么,谁也听不清楚他到底是在说些什么。 凤翅铛关雪羽再要不打圆场,眼前可保不住也要闹出了人命。到底李快刀活着,对他有利,所以他赶紧的起来代他打圆场:“李掌柜的!你是聪明人,还是想清楚一点的好!”关雪羽点醒他道:“不要忘了,你是靠干饭馆子起的家,还可以从头再来。” “关爷!”李快刀眼泪涟涟的说道:“你要替我在鹰爷跟前说话,要多少钱都可以,就是不能要我的买卖,我就指靠着这个吃饭的呀……” 关雪羽眼睛向鹰千里瞄了一眼,后者脸上所显现出的那种神色,是丝毫也没有妥协的余地。这个忙他实在帮不上,也不想帮。当下冷冷一笑道:“大掌柜的,你可是要想清楚了,这件事是你来求我们的,可不是我们去找你!如果你认为我们条件开得太高,尽可以一走了之。不过,那么一来,一切的后果,你可要自己伸量伸量!”这最后的一句话,却是大堪玩味。换句话说,要是李快刀真的站起来走路,他所面临的敌人,已经不是郭彩绫和卓君明这一方面,要提防着宇内二十四令这一方面。 李快刀有几个脑袋?胆敢向宇内二十四令挑战?聆听之下吓得他一阵子发晕,那张大胖脸上,早已经丧失了血色,起了一阵痉挛。 鹰千里看到这里,微微笑道:“李掌柜的,你用不着这个样,我们对你已经够客气了,要是按照组织的规矩,在我们势力范围之内,根本就不容许你这种人存在,现在给你留一条生路,你要是再不知道好歹,嘿嘿!那可就真是跟你自己过不去了。” 李快刀倒抽了一口气,总算忽然想通了这当中的利害关系。问题是现在他已经丧失了讨价还价的资格,鹰千里的话倒也不是危言耸听,如今是答应最好,不答应更糟,自己有什么力量拒绝,想到这里,两行眼泪,却又汩汩的由眸子里淌了出来,他连连地点着头,表示完全同意了。只是,要让他亲口答应,一时却是万难。 鹰千里微笑道:“很好,我知道你一定会答应的。”顿了一下。他偏过头来看着凤翅铛关雪羽道:“雪羽,你扶着李掌柜的到后面房里去歇着去吧,跑了大老远的路,我看,他是累了!” 关雪羽答应了一声,离座走向李快刀,笑道:“大掌柜的,你请吧!”一面说,一面已伸手把他由位子上搀了起来。 李快刀流着泪,看着鹰千里作出一副yù言又止的样子,又向在座白念二人点了点头,才向屋外步出。 外面正刮着寒风,一阵风吹过来,冻得李大掌柜的直打哆嗦。 “关爷!”他扭过脸来看着关雪羽道:“我们是老朋友了,过去我对你不错,只要你开口,我从来就没有少过你一文,现在……你怎么不帮着我说说话呀!” 关雪羽冷笑道:“我实在无能为力!” 李快刀看着他无情的脸,长叹一声,道:“我只当是我的救星到了,谁又想到你们这帮子人更狠……更厉害!” 凤翅铛关雪羽脸上,并不现出一些怒容,闻听之下反倒是笑了:“大掌柜的,你应该知足了!”到了这时候,他无须再隐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76 章 瞒对方或是买对方的帐了。“老实告诉你吧!”关雪羽说:“你找错对象了,刚才鹰九爷说的已经够明白了,能够给你留下这条命,还给你保留一处买卖,已经不错,别不知足了。” 李快刀大声的咳嗽着,脚下一步重一步轻,那副样子真像是喝醉了。 夜像是墨漆的一般黑,马场里又没有点灯,只在远处栏栅,和马棚边沿的地方悬挂着几盏光度极暗的红纸灯宠,被风吹得滴滴溜溜的打着转儿。 关雪羽摸着黑,陪着李快刀,践踏着稀烂的黄泥路,一脚深一脚浅的走到了后院。那里有一连五间平顶的舍房,门柱上chā着一盏油纸灯笼,一个长身黑衣汉子,正自背身站立在灯下面。关雪羽架着李快刀,来到了第一间舍房前,却向着灯下黑衣汉子招手道:“来来来,过来,过来。”那汉子其实不待他招呼,已经走了过来。 关雪羽吩咐道:“把门开了,生一盆火,再烫一壶好酒给大掌柜的暖和暖和。” 黑衣人脸上不着丝毫表情。 凤翅铛关雪羽正要出声喝叱,忽然觉出了不对,原因是对方这张脸太生了。 来人顶多二十七八的年岁,穿着一袭黑色长披,生得眉清目俊,鼻直口方,衬以猿臂蜂腰,端的是一个魁梧英俊少年!他确信自己马场里,绝对没有这么神俊的一个人物。 关雪羽忽然瞪大了眼,后退一步道:“你是谁?是干什么的?” 那人距离关雪羽不过咫尺,在对方虎视之下,丝毫也没有退缩之意。 “足下可是姓关,”这人打量着关雪羽,冷峻的道:“关令主?” “不错,我就是。你是谁?”一个身上有功夫的人,绝不容许人家贴近自己身子,是以,关雪羽话声一落,本能的把身子向后挪开了三尺以外,右掌贴胸微沉,力贯丹田,只要些微不对,这一掌就可随时递出去。 只是对方并没有丝毫动手的意思。 “先用不着管我是谁,”这人目光又转向李快刀,冷森森地道:“这位想必就是红水晶的那个李大掌柜的了,是不是?” 李快刀仿佛一下又变得清醒了!打量着这个人,李快刀身子一个劲儿的向后面缩着: “你是谁?” 那人冷笑道:“你不用问我,我就是说出来姓什么叫什么,你也不会知道。” “那么尊驾是……” “我是来取你xìng命的!”他是那么沉着复冷静,一个字一个字的吐出来,目光一转,盯向关雪羽道:“还有你!”话声甫落,关雪羽顿时就感觉到透过那人身子,传过来一种劲道。这股劲道,同时就像是一道无行的绳箍,缠住了他的身子,使得他立刻就感觉到一种拘束。 风翅铛关雪羽登时大吃一惊,他久走江湖,阅历精湛,是以立刻识出了来人的非常身手。“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抱着这个宗旨,凤翅铛关雪羽二话不说,猛快的向前抢上一步,嘴里怒声叱道:“去你的!”右掌翻处,用进步降龙掌一掌直向对方的脐上击打过来。关雪羽因知道对方绝非易与之辈,是以这一掌贯足了内力,五指间所聚集的力道,便似一面钢钩,足可破石裂革。 他对这个人的估计差得太远了。就在他这只递出的手,眼看着已将触及到黑衣人身上的一刹那,猛可里,他觉出一股奇热如焚的力道,由对方躯体里溢出来。那是一种他前所从来也没有过的感受,这种热力方一接触在他手掌上,紧接着给他的感受,有如触了电,遭到雷殛那么强烈的震撼了一下,足足把他身子弹出了七尺以外。 关雪羽双掌上自信有十年以上的深湛造诣,然而对面这个黑衣人,甫才出招的第一式,即大大地觉出了不敌,一只手,齐根酸痛,几乎有折断的感觉。 动手过招,讲究的是快,谁能快到较敌人领先一瞬,谁也就有了制胜之机。关雪羽一掌落空,眼看着对方那个黑衣人,就像疾风里一朵黑云,飘忽之间已临面前。关雪羽一惊之下,身躯向下一蹲,右腿用旋风铁犁之势,陡地一腿扫出,叭一声,扫了个正着。 黑衣人固若磐石,关雪羽却退势如潮。 这一腿力道不小,以关雪羽自己判断,足可以扫断三根木桩,以之加于人身,其威力可想而知。 受害是必然的!只是这个人却不是黑衣人,是关雪羽。随着关雪羽扫出的右腿,在一阵子连心痛楚之后,随即为之麻木,不需多看一眼,他也知道,这只腿已经废了。 黑衣人目的要他死,那么快速的身法,以及丝毫不着痕迹的动作,在武林中,确是空前未见。 像是鬼影子一般,在凤翅铛关雪羽惊惶兼顾的一刹那,对方已第二次贴近身前。 双方距离,不过咫尺之间,关雪羽咆哮一声,霍地分开双腕,用抱树功向着这人双膝上抱去。一下子抱了个正着,因为黑衣人根本就没有闪躲。 关雪羽能否败中取胜,就看他这一手了,所有的愤恨,怒火,尽在这一抱之中发泄无遗。 他施展了全身的力道,双臂用力向着当中一勒,不禁吐气开声,发出一声嘶吼。 黑衣人身躯纹丝不动,他那双站立在地上的腿,不像骨ròu的化合,却像是一对精铁所打铸的钢桩。 关雪羽运施的力道显然不小,事实上这也是他所仅能施出的最后杀手,自是惟恐不用其极。全力运施的劲道之下,他身子猝然间起了一阵颤抖,紧接着像是炒豆也似的起了一串儿脆响声。 一串清新的骨折声,黑衣人挺立依旧,关雪羽嘶叫更烈。 两个人身子依附得那么紧,在一阵剧烈的颤抖之后,忽然分开来。 然后,其中之一关雪羽的身子终于向前扑了下去。他双腕寸断,两肩片碎,强烈的依附之力,使他整个两肋胸骨尽碎,连同着胸腔之内的心肝五脏,也为内里急旋的气招破坏殆尽,没有一样再能保全完整,整个身子,就像是一具破皮囊,一口口浓黑的血涌出来,不过三四口之后,随即一命归天。 黑衣人表情沉着,其实在整个杀人的过程里,他根本不曾出过一招,坦白说一说,关雪羽无异就是死在他自己手上的。 夜风呼呼,呼啸来往的风势,把那悬在屋檐下的油纸风灯吹得高高抛起来,就像是秋千也似的在空中dàng着。 站立在灯下的那位李大掌柜的,其实已经不再是“站”着了,看上去似乎矮了半截,整个身子蹲踞一角,缩成了一团,他显然不曾见那个黑衣人出手杀人,但是关雪羽的死,却是事实。世界上怪事固然很多,在他想来,却莫过于此。关雪羽一直在动手打人,黑衣人根本没有回手,但是被打的人没有事,打人的人却尸横就地,莫怪乎李快刀想不通了。 上述的打杀过程,说来甚费周章,其实在当事现场来说,却不过只是几个照面而已。 李快刀不是没有想到要跑,而是根本就没有时间,最大的因素还是他的两条腿根本就不听他的指挥,等到他忽然发觉到关雪羽死了,想到要跑时,才一挪步,就变成了眼前的这副模样。 黑衣人一步步的走到了他面前。 李快刀身子一用力,勉强的站了起来:“你是谁?”他的声音就像他脸上的ròu一样颤抖着:“我……我不认识你呀!” “可是我却认识你。”黑衣人又向前逼进了一步。冷峻的声音,锋锐的目光,使得李快刀原先颤抖的身子,忽然不再抖了,换了一个姿态,像是忽然被冰住了一般。 “姓李的,你的坏事干的太多了!”黑衣人冷锐的目光盯着他:“今天是你遭报应的时候了!” “不……我,没有!没有!” “你的事我听了很多,也曾亲自去调查过,我不会冤枉你的。” 李快刀结巴了半天,才说出几个字:“你……你打算怎么……办?” “我杀了你!” “啊!”李快刀真像是挨了一刀似的,大胖脸一阵子发抖:“这位壮士……我可以给你,给你钱,随便你要多少……” 有钱人的法宝,好像只有这么一样,任何情况下都忘不了这个钱字,事实上也是有用,灵验的很,百试不爽。 看来黑衣人好像也被这一记“银弹”攻势说动了,那冷漠的脸上,绽开了微微笑容。 “谢谢你!”他打量着他缓缓道:“不过我想你一旦死了,这些钱也就不是你的了!” 李快刀呐呐道:“你……我……”身子猝然向后一缩,却把身后的那扇门撞开来,一个筋斗翻了进去。 黑衣人跟着逼进来,李快刀一个骨碌,由地上爬了起来,大声地吼叫着道:“救命!救命呀!” 那人冷笑一声,缓缓抬起一只手来,骈二指向他凌空指了一下,李快刀顿时就像是被一口锋利的匕首,忽然刺中了心脏,全身打了个急颤,登时定立在地。渐渐地他那张胖脸上,已失去了原有的颜色,变成了灰白惨凄的一片。他死了! 黑衣人显然是施展那种隔空点穴的手法,致他于死命的。 武林中尽管奇人频出,可是能够擅施这门功力的,到目前还极为罕见,不过三数人而已。而眼前的这个黑衣人,却并不属于这三四个人范围之内。 尽管室外寒风凛冽,可是李快刀临死前的那几声吼叫,却是太凄厉了,对于鹰千里这些有着敏锐观察力的武林异人来说,任何一点点风惊草动,都足以令他们有所警惕。 十五 鹰千里忽然放下了他的烟袋杆子。 雪豹子白胜怔了一下。 一掌金钱念无常忽然搁下了他手里的鸡心茶壶。 三个人虽然表情各异,动作亦有先后,可是却有一点,显然是共同的那是他们都确实听见了什么。 鹰千里一双灰白的眉毛,倏地向两下里一分,一对招风耳,本能的向后移动了一下。 三个人都安静下来,却是再也没有听见什么。 “九爷,”雪豹子白胜道:“你听见什么了?像是有人在叫。还是牲口?” 鹰千里摇了摇头,冷笑着说道:“不像是马!” 一掌金钱念无常眉头皱了一下:“老关送客也该回来了!” 雪豹子白胜伸手cāo起了他的虎尾鞭,道:“我瞧瞧去。”一边说,一边伸手推开了扇户。外面黑漆漆一片,冷风袭进来,真有股子冷劲儿。 鹰千里轻咳一声道:“白老三,带着你的暗青子,万一发现了有什么不对,记着吆喝一声!” 雪豹子白胜嘴里答应着,却不经意的笑道:“真要是有什么,那个人准是瞎了眼了,敢在你老爷子面前闹事,岂不是活的不耐烦了!”话声一落,就手由椅子把上,拿起了他装盛暗器的豹皮革囊,囊中是一叠甩手箭,这二十四支甩手神箭,对雪豹子白胜来说,堪称一绝。再者,他那一身杰出的轻功,也是好样的,只见他单手向窗外一探,矮小的身躯,在一个极其利落的翻身势子里,飕一声,已倒卷出去,轻比狸猫似的已踏上了瓦脊。往四下里打量了一眼,哪里还有什么风惊草动?雪豹子白胜略一顾盼,遂即展开身法,施展燕子飞云纵的轻功绝技,三起三落,已经扑出十丈以外。 面前是一片泥泞混淆的马场,隔着这片场地,才是沿着场边建立的几排房舍。雪豹子白胜身子由瓦脊上拔身而起,平沙落雁似的向着场子里飘身下落。他身子方一站定,却觉出面前人影一闪,一股衣袂飘风之声,直向他面上卷了过来。雪豹子白胜几乎连什么人都没有看清楚,只觉得黑忽忽一领衣衫迎头袭到,他肩头晃动,向左面跃出了一丈五六。尽管如此,他仍然被那领衣衫上所带动的劲风,大大的震摇了一下,尤其是右面肩头,就像是被人抽了一鞭子那般的炙痛。 白胜这一惊,只吓得出了一身冷汗,右手伸处,缠在手腕上的那根虎尾鞭刷啦一下子抖了个笔直,鞭梢指处,这才看清楚了眼前站着的那个人:二十七八的一个大小伙子,一身黑衣服,灼灼的眼神里含蓄着那种“杀之而后快”的仇焰,高身材,当得上雄姿英发。白胜禁不住吃了一惊,他已经确定不认识这个人。 来者不善,善者不来,对方根本无需多说一句话,那种显露的敌意,已昭然若揭。 “朋友,你好大的胆子!”白胜自恃着一身武功,又因鹰千里、念无常呼之即现,为此却不曾把来人看在眼里,“这铁记马场也是你来得的地方!”他冷笑道:“你报上个万儿来,好容你白三爷打发你上西天去!”说话时,他手里的那根虎尾鞭,仍然平持在手,笔直的指向对方面门。 软兵刃能够这么使唤的,在武林中还不多见。 黑衣人看着他点了一下头:“你大概就是那个叫雪豹子白胜的人了!” 白胜嘿嘿一笑道:“不错,朋友,你报个万儿吧,白三爷的耳朵有点聋,你得说大声一点!” 黑衣人笑了一下,露出了嘴里的白牙:“姓白的,你大概自恃着你的功夫不错是不是?”他冷冷地道:“这一次你可碰见了厉害的对头了!” 白胜自然知道对方不是易与之流,二人对答之际,他已暗自运气,把内力聚集双腕,力道转移,虎尾鞭哗啦一声软垂了下来。 一叶知秋,黑衣人诚然当得上是高明的人物,木讷的脸上,带出了轻松的笑容,笑容却含蓄着几许诡异。 雪豹子白胜早已等不及,就在虎尾鞭方一垂下的当儿,他足尖飞点,捷比飞鹰般的已向着黑衣人腾身扑到。他早已窥好了下手目标:黑衣人的那双“招子”。瘦小的身子,缩成了小小的一团,在甫临黑衣人当头的一刹那,蓦地成了头下脚上之势,鸟爪似的一双瘦手,各分二指,直向黑衣人一双眸子上强摘了过去,真是既快又狠。 一出手,就看出了白胜其人的凶狠yīndú。如以这个人一身轻功而论,确可当得上高明杰出,二人距离甚近,雪豹子白胜早已盘算好了,他这一手“巧摘天星”,自问施展得十拿九稳,以过去经验而论,还很少有人能够逃的开的。黑衣人说的不错,白胜这一次可真遇见了厉害的对手了! 眼前这个黑衣年轻汉子,似乎惯于以静制动,如非必要,简直难以看得出他出手还击。 雪豹子白胜那么快的身法,加之于面前的这个黑衣人,却仍然慢了一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77 章 。 只在微微的一个点头势子里,白胜双手同时落空,瘦小的身躯一个快速的挺翻,已经转到黑衣人身后。这一手在他来说,像是早已盘算好的,一招落空,紧接着这第二招“倒点天心”,看来较那一手“巧摘天星”更见狠dú。 只听见刷啦一声,虎尾鞭抖直了,以鞭代剑,直向黑衣人背后志堂穴上点了过去。他的鞭势一递出去,才知道敢情又落了空招。 这么近的距离竟然会扎了个空,实在是有点出乎意料,一鞭扎过去,才恍然觉出那袭黑衣人之后,敢情是空洞洞的,一招失手,可就有丧命之危。雪豹子白胜大惊之下,掌中鞭向后一撤,接着用劲一甩,虎尾鞭梢怪蛇也似的倒卷起来,想认着对方脑袋上抽过去。黑暗中却探出了一只手来,看上去真比电还快,只一闪,已拿住了他的虎尾鞭。雪豹子白胜一惊之下,才恍然发觉黑衣人敢情站在自己身后。夜色本黑,对方又穿着身黑衣,再加上他行动如风的飘忽身法,简直无从辨别。 白胜一惊之下,手脚并起上劈华盖,下踢丹田,同时向黑衣人再番攻到,一招二式,黑衣人似乎从一开始,就没有全心全意的与他对手,带着三分作耍,七分认真的神态,只是拿对方试探着他诡异的身手。这时见状,他冷笑一声,不慌不忙的一起手中鞭,不过是用了五成劲道。 五成劲道,也足以惊人了!雪豹子白胜竟是难以阻遏住他所加诸在虎尾鞭上的那种劲道,只听见“哗啦!”一声鞭响,白胜的身子足足飞起了有七八尺高下,一跤栽倒在烂泥地里,“雪豹子”成了“泥豹子”。 在泥里打了两三个骨碌,才站起来,虎尾鞭敢情已到了对方手上。“姓白的,你还差的远!”黑衣人依然保持着原来的神态,冷冷地看着他道:“有什么本事你尽管施展,看看能伤得了我一根寒毛不能!” 雪豹子白胜看着对方,心里是透骨发抖,他知道遇见了厉害的对头了,原想出声吆喝,只是他素日要面子惯了,这副狼狈样子如落在了鹰千里眼中,简直太丢人了。再说,就这么甘拜下风,也实在有点不甘心。 “相好的,”他紧紧地咬着牙道:“铁记马场可不是你撒野的地方!小子,你接着我的吧!”话声一落,身形猝然向后面一拧,左腕翻处,刷!刷!刷!一连发出三支甩手箭。三支甩手箭一经出手,却是上下连成一线,黑夜里夹着几缕劲风,一闪而至。 黑衣人轻晒一声,鞭势轻抖,只听见“叮!叮!叮”三声脆响,三支箭来得快,退得更快,随着黑衣人挥动的鞭势,分向三个不同的方向散落开来。 雪豹子白胜怒吼一声,身形再转,身子如同旋风般的向左面挪开来。随着他身子挪动的这个弧度里,一口气发出了七支箭。 七支箭虽说是出手略有前后,可是由于手劲的不同,最后到达目标的时间却是一致的。 如果仅以暗器手法上来说,雪豹子白胜这一手“七星伴月”的打法,堪称绝妙! 七支箭,七个角度,却在同一个时间内同时袭到,就暗器手法上来说,称得上是无懈可击。 夜色里,那个黑衣人身子像陀螺似的一个疾转,飘出了丈许以外。 雪豹子白胜特别注意的看着他,才发觉到七支箭敢情一支也不曾shè中,非但都落了空,而且一支也不少,全都落在了对方手上。白胜只觉得脑门一阵子发zhà,顿时愣在了当场。 人影一闪,黑衣人又到了他面前。雪豹子白胜倏地一惊,后退了一步,那人冷锐的一双眸子紧紧地逼视着他,使得白胜几乎连反身逃走的勇气都为之丧失。倒不是他没有想到要逃,而是逃不逃得了的问题,以其逃不了,干脆就不要逃还好些。 “你……到底想干什么?”看着对方,雪豹子白胜情不自禁地兴起了一阵子战栗。 黑衣人冷冷地看着他,道:“宇内十二令的气势差不多该尽了,这个组织里,除了极少数的人以外,都逃不过应该遭到的报应,你虽然不过是一个小角色,却也不例外。” 在他慢吞吞地说出这些话的时候,雪豹子白胜忽然感觉到一种无形的潜力,忽然由对方站立之处溢出来,一时间自己全身都处在对方这种无形的力道控制之中。 他顿时面色大变,由于那股猝然加身的无形力道,奇寒刺骨,使得他的身子更加颤抖剧烈。 黑衣人根本无视于他的反应,他手里玩着那一束七支甩手箭。 这些箭矢,每一支仅不过只有半尺长,粗如小指却系精钢打制,属于宇内十二令专属的兵器制造所所铸造,每一枚上面都铸有这类字模标志。 那也许是一种毫无意义的动作,只见他右手二指比作剪刀的形状,向着一支箭矢上剪去,两指夹箭之下,这支箭矢登时从中一折为二。 第二支也是如此。 第三支、第四支……七支都是如此。 雪豹子白胜只吓得胆上生毛,他睁大了眼,仔细的打量着对方的这些动作,只见七支甩手箭,在对方那双ròu指剪夹之下,已变成了十四支,纷纷坠落地上。 白胜两片牙骨在战抖,呐呐的道:“你……到底是谁?” 那人看了他一眼,微微冷笑着,不予置答,却又继续的玩弄着手上的那根虎尾鞭。在他双手玩弄之下,粗如鸡卵的虎尾鞭身,一节节的折断在地。 雪豹子白胜真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但是眼前的一切,都是再真实不过。 甩手箭腰折十四,虎尾鞭变成七截,黑衣人显然具有传说中的那种“气集”功力,否则万难致此。 其实气集这两个字眼,到底是属于一种什么功力,白胜根本就搅不清楚,只知道有这么种称呼罢了。 黑衣人把手上的破铜烂铁清理干净以后,向着他面前的白胜一哂,道:“你知道这种功力么?” 白胜战栗着,说道:“是……气集功夫……吧!” 黑衣人冷笑道:“这真难为你了。” 白胜害怕的说道:“请……开恩饶命……我……” 黑衣人脸色缓和下来,点头道:“我正是在等着你说这句话,我想你会说的。”说到这里,脸上显现出一种快意:“我原以为你们宇内十二令的人都是什么了不起的汉子,今天一看,不过尔尔,令人齿冷!” 白胜双膝在抖颤着,差一点可就要跪了下来。 黑衣人冷笑道:“你既然已经开口讨饶,我却就不便再赶尽杀绝……”白胜心里一松,刚要出声道谢,黑衣人却笑道:“只是却也没有这么容易就放过你!” 白胜打了个冷战,才刚放下的心又提了起来。 黑衣人话一出口,身子已如同电闪而进。 白胜自忖着他要向自己出手,大吼一声,双手同时撩起来,用“双chā手”的狠厉手法,反向黑衣人两肋上chā了过去。 那真是一式巧妙的动作,黑衣人的双手,那么翩然的翻起来,有如骤展双翅的鹰鹫,连同着他那魁梧的身子,也像是忽然升高了三尺,紧接着那双翻起当空的手掌,却有如山沉大地般地落下来,其势有如奔雷骇电,快到难以想象。 白胜立刻就为那种巨大的力道镇压住了,全身上下像是勒了一道紧身箍。他的手不过才递出一半,只觉得肩上一痛!彻骨的一阵奇痛,两处肩头,已吃对方黑衣人抓了个结实。 雪豹子白胜怪啸一声,还想在危机一瞬,以双乎chā入对方的腹脏,只是他却失去了这个机会。黑衣人那双搭按在他肩头上的手掌,忽然一收,仿佛听见咔喳的骨折声,在他十指力抓之下,白胜的两处肩骨,已碎成几节。 黑衣人双手猝翻,白胜身子就像箭也似的掷了出去,在泥地里打了几个滚儿,当场疼昏了过去。 一声尖锐的胡哨,划破了眼前的静寂,紧接着是一人破锣般的嗓音,大声的在吆喝着: “拿人呀!” “不好了,死了人呀!” 锣声当当,静夜里分外刺耳,听得人毛骨悚然! 马场四周的舍房里,立刻亮起了灯光,无数条人影,相继的包抄过来。 灯光、火光由四面集中过来,清晰的照见了场子里的那个黑衣人。 他好像根本就没有逃走的意图。脸上罩着yīn沉的气色,目光炯炯,神采飞扬,大有“虽千万人吾往”的英雄气概。 一个扑上来的人,也是最早发现他的那个更夫。一手持刀,一手提锣,这小子大概是仗着人多势众,要显显他的威风,身子一扑上来,二话不说掌中刀搂头盖顶的直向着黑衣人顶门上直劈下来。 黑衣人抬手拿住了他的刀锋。这名更夫虽然施出了他吃nǎi的力气,却休想夺下他那口刀来。黑衣人根本就不把他当一回事,甚至于不看他一眼,那双充满了炯炯智光的眸子,只是打量着四下里扑奔而来的人群。 灯光、火光、刀光熔成一片,全马场的人都出动了。 黑衣人那种气势,好像并不曾把这些看在眼睛里,那双深邃的眸子,在略一顾盼之后,随即向一个人身上集中!这个人似乎深具不凡,在众相奔啸的同时,却保持着一份属于他自己的宁静。 宁静并不就代表和平。透过这个人那双深湛的眸子,可以窥测出他深深压制在内心的那种愤怒与惊讶。 鹰千里似乎在第一眼里,已经认出了眼前的这个黑衣人是谁。他的惊讶似乎不无道理,因为他已经发觉到对方那个黑衣人,显然已非当年“吴下阿蒙”。 一个身具异功的人,绝不会轻举妄动,鹰千里这么老远的打量着他,井非是没有道理,他是在窥伺着对方的实力,出手的招式,在哪里能发现出某些空隙与破绽。 一掌金钱念无常就侍立在左侧方。这个人似乎和鹰千里一般的yīn森可怖,由他的平静表情里,可以猜测出这个人的遇事沉着。 更夫仍在用力夺他的刀,一张脸涨得面红耳赤,只是虽是施出了平生之力,也休想夺下来,甚至于那口刀在对方二指拿捏之下,连动也不曾动一下。 黑衣人的眼睛只被一个人所吸引着,鹰千里。除了这个人以外,好像在场的任何人,都不曾瞧在他的眼睛里。 一片乱嚣里,这些人已把他团团围住。 灯光聚集之下,把这个黑衣人照得一清二楚,他那双眸子,却有如磁石引针般地,只是打量着一个人鹰千里。那种表情显示出,好像只有鹰千里这个人,才称得上是他的敌人,只有这个人,才够资格与他一争长短。当然,他也并没有疏忽站在鹰千里身边的另一个人一掌金钱念无常。 人的神态与气势,本身就是用以自防的一种武器。 黑衣人虽不曾开口说一句,可是显示在他冷峻面颊上的那种神采,却使得这些来犯的人都有所恐惧,不敢贸然近身。 夺刀的更夫,仍在夺他的刀,他似乎有不得不夺的苦衷,因为那只持刀的手,已被刀柄上所传出的一种力道紧紧地吸住,因此他并非是在夺刀,而是急yù想摆脱那种力道,这种情形自非本人所能洞悉。 忽然,黑衣人像是厌倦了更夫的纠缠,只见他那只拿刀的手轻轻向外挥动了一下,那名更夫连同他拿在手里的钢刀,一齐被抛向了天空,足足飞起了三丈高下,一头扎在了烂泥地里,登时就闷了过去。 仅凭二指之力,一举手间,把一个人抛上了高空,这种武功端的是不同凡响,现场各人在目睹及此的一刻,俱都吓得呆住了。 跑在最前的两名驯马师,各人挺着一杆长qiāng,由于奔驰甚急,演变成非刺不可的情势,随着其中一人的一声断喝,两杆长qiāng一左一右,同时向着黑衣人胸侧刺到。 血红的qiāng穗子像是两朵红花般的猝然bào开来,qiāng尖子像流星似的划出了两道亮光。 这么近距离的狠挺直扎,确是骇人! 众人bào雷般的,吆喝了一声,取意自壮声势! 眼看着雪亮的qiāng尖即将贯扎入黑衣人左右两肋,臆测着一旦刺中之后的结果,各人心里的激动,汇集出一片狂流。 就众人眼看着即将bào发出的那声吼叫之前,黑衣人的双手恰于这时同时递出。 深悉各类武功的鹰千里与念无常,看到这里、都禁不住心里动了一动。 黑衣人施展的是一手“燕双飞”,这一手脱胎于武当派的徒手招式,还不曾见过有人施展得这么利落,不文不火,不快不徐,就一个练武者来说,功力达到这种境界,那是极为罕见的造诣! 两杆长qiāng的qiāng锋,已被黑衣人抄在了掌握之中,qiāng身是粗如核桃般的紫藤心,具有坚韧的弹xìng。 两名马师是安心要在众目睽睽之下露上这么一手,力量运足了,狠命的挺刺之下,足能裂革洞石。 只是在黑衣人坚而有力的手握之中,两位马师的这股力道,却是无从发挥。 眼看着两杆长qiāng的qiāng身,在巨力加诸下,变成了弓也似的形状,随着黑衣人的拧qiāng上撩,双双飞天而起。由于qiāng身本身的弹xìng,再加上黑衣人的推波助浪,两个人飞起来的势子,可要比方才那更夫要高多了。 足足弹起来有四五丈高下,噗通!噗通!两声巨响,不像是人,倒是像空中坠下了两个大冬瓜,这一次可保不住要出人命。两个人在泥巴地里相继的翻了个身子,随即不再移动。 灯光连同着的脚步,迅速地移了过去。乱嚣里,有人高声叫嚷着二人的死讯,晴空一隼鹰千里脸上再也挂不住了。由嘴角轻轻拉起了一丝冷笑,鹰千里的身子真像是鹰隼一般的快捷,起落之间已腾出三丈以外。也就在他的身子方自落下的一瞬,一掌金钱念无常也跟踪着来到了眼前。 晴空一隼鹰千里那双细长的瞳子,在对方身上转了很长的一段时间,才肯定自己并没有认错了这个人。 “如果鹰某招子不空,”鹰千里冷冷地道:“我们以前应该见过,是不是?” 黑衣人点了一下头道:“不错,我们是见过。” 鹰千里往前迈了两步,道:“在秦州?” “不错!”黑衣人冷笑着道:“甚至于再前一点,在四郎城我们也见过。” 鹰千里那张满布皱纹的苍白老脸,突然变得更冷了,“这么说朋友你是姓寇了?” “不错,寇英杰!” 鹰千里重复的念着寇英杰这三个字,忽然像夜猫子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78 章 似的怪笑了一声:“我记的你,记得很清楚!”鹰千里打量着他道:“那夜你背负着郭老侠与我为敌……我不会忘了你的。前此在白马山庄,你那条命,更是拣回来的。姓寇的,你这一次来,是想干什么?” 黑衣人敢情是阔别甚久的寇英杰!除了满布的风尘之色,看上去他倒也没有什么改变,只是体魄似较以前更为魁梧,再者,紧扎在他背后的那口长剑,更似较诸一般宝剑,要长出许多。听了鹰千里的话,他微微冷笑道:“姓鹰的,你们宇内十二令也该收敛一下了,太猖狂了,我是在代你们整顿一下门风!” 鹰千里冷森森地笑着:“这么说,前些时候,连挑了我们三处分舵的人就是你了?” “不错,是我。” “你的胆子不小!” “胆大的事情还没有来得及干,”寇英杰慢吞吞地接下去道:“我的计划很扎实,先小后大!譬如说,先拿贵坛的分舵下手,再下去是十二处分令……” 鹰千里哼了一声:“然后呢,” “然后再拜访你们的总令坛。” “哈哈!”鹰千里再一次的发出了那种笑声,细小的双眸倏地睁大了许多:“姓寇的,也不怕闪了你的舌头!眼前有姓鹰的在这里,你接得住么?” 寇英杰微微一哂道:“试试看吧!” 面前人影一闪,跑过来一个人,张惶的向着鹰千里道:“回总爷的话,已经找着了关令主和李掌柜的。” 鹰千里道:“人呢?” 那人向着寇英杰看了一眼,呐呐的道:“都……死了!” 鹰千里哼了一声,紧紧的咬着牙,那个人匆匆退了下去。 双方谁也没有开口说话,只是有经验的人,都能感受出来那种郁积的浓厚气氛,现场一片肃杀! 鹰千里缓缓地抬起一双手,整理着头上的一顶缎质风帽,两只白瘦的手,微微颤抖着,实在难以想象出这样的一个人,还能够有什么杰出的武功。 寇英杰却绝不轻视他,他冷锐的一双目光,紧紧的逼视着鹰千里,深知这个人的诡计多端与yīn险成xìng。 “李掌柜的可是死在你的手下?”鹰千里紧紧的咬着牙,这些话几乎全是用鼻音发出来的。 寇英杰道:“不错,是我下的手!” “为什么?” “为民除害!” “为民除害?”鹰千里嘿嘿低笑着,矮小佝偻的身子已转向一旁。 忽然,站在他身边的一掌金钱念无常往前面挺进了一步,这一步看似无奇,其实却深具作用,鹰千里与寇英杰之间的紧张气氛,大大的为之缓和了下来,双方已将具体成形的战争形势,忽然被念无常踏进的一步,消弭于无形。 岂止是寇英杰,就连鹰千里也大感出乎意外,他素日只知道念无常这个人,武功出众,在本门众多手下,是一个出类拔萃的人物,只是至于对方到底杰出到如何一个程度,他却是并不清楚。而眼前这一刻,只凭念无常这前踏的一步,忽然使得鹰千里了解到了这个人的高明程度。重点就在念无常踏进的这一步上,能够在举步之间消弭了战争的形态,当然大不简单。只凭这一点,也足以令鹰千里暗自里击节赞赏。 其实战争的形态不应该说是消弭,而是转移了。 现在面对着寇英杰敌视目光的人,已经不再是鹰千里,已换了念无常。 念无常当然知道面前的寇英杰大大的不可轻视,否则鹰千里绝不会与对方僵持这么久。 念无常其实根本没有制胜对方的把握,然而这一场硬架却势在必打。在宇内十二令总坛里,他一直被讥讽为“吃闲饭”的人,天生的硬骨头,再加上口齿笨拙,不会奉承钻营,眼看着别人个个都发了,深得重用,却独独只剩下他一个,现在好不容易补上了一个令主的缺,却又是有名无实,眼前正好是一个好机会,凤翅铛关雪羽死了,他这个令主的缺可是又是空了下来,一掌金钱念无常想这个缺可不是一天半天了,他可不愿意再拱手让给别人。就因为这样,他才挺身而出,要在众人面前立功。 这个机会,实在不容再错过。鹰千里实在巴不得有一个得力的人,为自己接下这一阵,倒不是他怕了寇英杰,而是以今日的身分,实在不便轻易出手对搏。在他看来,念无常足以对付这个寇英杰。是以,就在念无常踏进的同时,他身子已巧妙的退到了客卿的位置。 他无须要再出声招呼念无常注意对方,因为后者自从一踏进了眼前战圈,立刻就体会出来自对方敌人的强大压力,他身子一连向左面旋开了几步,才在一个较为有利的位置上站了下来。尽管如此,在念无常感觉来说,依然大不轻松。 寇英杰在念无常旋身避走时,同时向前踏进了三步,因此在念无常一经站定之后,才发觉到情形益加险恶。 这种情形,对于现场每一个人来说,除了鹰千里以外,都是大惑不解。他们绝难体会出这种动作的用意。只有鹰千里心里明白,他打量眼前二人的情势,即可确定他们双方事实上已经在互搏了。他的猜测果然没有错! 念无常、寇英杰,两个人四只眼,磁石引针也似的吸在一块。却不要小看了这种战斗的形势,当事者之一的念无常已经有不胜负荷之苦。他忽然感觉对方这个姓寇的,敢情比自己想象中要强大的多。 简直是出乎他意外的强大,透过对方身上所逼近过来的那种凌人的气概,已像十数只无形的手,或是无数个对方这般的人,分峙在他身侧左右,他立刻就感觉出被那种无形的力道紧紧的控制住,休想转动自如。这种感触在他来说,还是平生第一次。过去虽然也曾经有过类似的一两次动手方式,只是由于对方的功力不纯,万万不同于眼前这个寇英杰。忽然,他后悔了,恐惧亦随之而起。心里已经感染了恐惧的气势,则形诸于外的气氛,顿时相形见绌。 寇英杰一连踏进两步,念无常双足虽是固守住原来的位置上,只是身躯却有如稻草人那般的摇晃起来,一时,他紫黑的脸膛上,现出了大颗的汗珠,上胸剧烈的起伏不已,这种情形就像是他肩负着干斤重担,大有不胜负荷之态。 反之,寇英杰却表情泰然。他决心要给对方这个强出头的念无常一个厉害,是以一经选定对方为敌之后,即刻全神贯注。 强大的内在潜力更向对方伸延过来,须知寇英杰得力于朱空翼杰出的内功传授,其中石穴风柱一功,更是前古未闻的空前造就,一经提聚逼运而出,即形成无形而有劲力的强力感应。这种强大的内聚力道,不要说眼前的念无常惊惶失措,只怕当今武林除了朱空翼之外,再也难以找出第二个人能够提供抗拒这种力道的经验。 随着寇英杰的脚步一步步踏进,念无常的表情也愈见狼狈。 寇英杰在距离念无常约十步左右的地方定下了脚步,念无常似乎勉强的可以松下了一口气。只是他才一松气,强大的内潜攻力,已自他口鼻间扑了进去。 念无常猝然间发出了一声呛咳,全身一阵大摇,随着寇英杰向前再踏进一步,他却是再也难以把持住固立的双腿,身子一连后退了三步,紫黑的脸膛上一阵发黑,倏地张嘴,喷出了一口血箭,身子随即向后面仰翻了下去。 这种情形,无疑使得现场各人大吃一惊,这是他们前所未见的怪现象。未曾jiāo手,即败阵负伤,这种情形在他们想起来,真是闻所未闻的怪事。在一阵惊惶失措之后,现场随即bào发出一阵混乱。 大群的人涌过去,自地上把负伤的念无常搀扶起来,后者这一时面如白纸,牙关紧咬,早已昏死了过去。 灯笼火把……人声喧杂,大伙只是叫着嚷着,认为是天下怪事。这个当口,寇英杰却默默地退身到丈许以外。 念无常在昏迷中,陆续的又吐出了两口血,他全身发冷,摸起来如同冰块。 大家七嘴八舌的嚷着,有人说是中了风了,又有人说大概是旧病复发。 叫着嚷着七手八脚的,把他身子抬了起来。忽然,鹰千里来到了面前:“你们不要乱动!”他寒着声音道:“念令主是受了内伤,折腾不得。”说话之间,念无常上胸一阵起伏,倏地又喷了一口鲜血,身子剧烈的抽动不已。鹰千里探出了一只鸟爪般的瘦手,把持在他腕脉上,探摸了一下,那张苍白的脸上,更现出了无比的惊异表情,随即点头道:“抬下去,让他平睡着。” 人声答应着,即把念无常抬下去。鹰千里临时想起什么,却又唤住他们道:“记住,千万不能给他喝水,房间里给他多生两盆炭火。”众人答应着,抬着念无常匆匆离去。 鹰千里那双蕴含着精光的眸子,才回视向场子里的寇英杰,后者依然如故的站在原处未曾移动。 “小兄弟,士别三日,刮目相看!”鹰千里冷笑道:“好厉害的冰魄神功!” 寇英杰微微笑道:“冰魄神功?这个我倒是不清楚,不过,我已对他留了一分情谊,这一点谅必阁下也很清楚。” 鹰千里那副表情,恨不能把对方一口吞进到肚于里去,只是经过了甚长时间的观察之后,他已经把对方的实力摸得很清楚。越清楚对方的实力,心里也就越害怕,也就越加的不敢轻举妄动。 寇英杰冷冷一笑,微微抱拳道:“鹰爷,该你了。” 鹰千里目光一转,森森的笑着,一时确实摸不透他心里打着什么主意。只是,无论如何,寇英杰已表示了他强者无惧的姿态,只见他双手缓缓地向两边伸展开来,那种形样,像是在推开两扇其力万钧的巨门,足下也跟着向前逼进了五六步。 一股奇大的劲力,海波怒潮也似的涌了过来,鹰千里长眉一挑,足下通通通的一连后退了三步,才拿桩站稳,那张原先苍白的脸,这一刻忽然着了一层红潮。 这老儿如果就此败阵,退身逃走,并非无望,只可惜他却不甘心就这么认败服输,生就了要强好胜的脾气,说白了也就是不见棺材不流泪。“小子,我要挖了你的心!”嘴里低声的说着,他的两条腿已情不自禁地向两边跨迈开来。 鹰千里一身武功,无论内外功力,俱已臻至炉火纯青地步,尤其近年来由总令主铁海棠就近指引,创习南岳气功以来,其功力更是突飞猛进,有一日千里之势。这时他料定了来人寇英杰已非当年吴下阿蒙,心中再也不敢存下半点轻视之心,是以一上来就运施出这门深具功力的南岳气功。强大的功力,顿时随着他展开的架式,霍然向外溢出。紧接着他的身子似蹲非蹲的向下面矮了一截,两只像鸟爪般的瘦手,作势向胸前微微抱起,那副样子就像是手里在玩着一个球似的。 寇英杰脸上带出了一丝冷笑:“鹰老头!”他目光炯炯的注视着他道:“你狗眼看人低,眼前我就要给你一个厉害,你可要小心了!”说话时他摊开的两只手,已经向当中收拢过来。强大的风力,依附在他的双掌、腕肘之间,随着他收回的手势,既阔大而深锐。 蓦地鹰千里的衣角飕然扬起,风力非只是刮起了他的衣角,已经强大的压迫着他了,渐渐地他头上那顶软帽的两支风翎也飕然dàng起,箭也似的甩向后肩。 鹰千里表情甚是狰狞,一双三角眼,在对方无形的压力之下,眯成了两条线。他胸色铁青,牙关紧紧咬着,抱在胸前的两只手,缓缓地转动不已,瘦小的身躯一次一次间歇xìng的抖动着,每抖动一次,他身上的那种功力也就越增强了一些。 双方这种战斗的方式,很快的已使得现场各人有所感觉,于是围绕的圈子渐渐的就扩大了起来。 鹰千里环抱的两只手,在一连好几次抖动之下,忽然大张开来。就在人们惊于他何以门户大开时,他的身躯已经快速地转了半个圈子,一只右手已隔空平胸推出。空中发出了尖锐的一声疾啸,这一掌蕴含着鹰千里苦练多年的内家乾元功力,虽是隔空击出,也是足以取人xìng命。 一掌击出,寇英杰身躯却纹风不动,甚至于他那一袭黑衣都不曾飘动一下。 鹰千里虽然甚觉奇怪,只是他这劈空三掌,乃是采取连锁xìng出击方式,一发三掌不得中断。第一掌一经出手,第二掌,第三掌更是丝毫也不延迟,紧接着快式劈出。“呼呼 呼”即使是局外人也能领略出这种掌力的惊人。 然而对于那个年轻人寇英杰来说,显然并没有构成任何的威胁,和先前一样,甚至于他的衣角都不曾飘动一下。 鹰千里陡然间倒吸了一口冷气,如非是亲眼看见,他绝不敢相信所发生的这一切是真的。这可就应上了“羞刀难入鞘”那句话了。鹰千里一连三掌不曾见功,已深知敌人的强大,只是此时此刻,却万万不能中途罢手,势必要放手与对方一拼。立时,他瘦小的躯体霍地拔空而起,足足腾起了三丈高下,晴空一隼鹰千里这个外号也就是这么来的,眼看着他腾起当空的身子,活像是一只大鹰。 众人惊呼一声,却见他起在空中的身子一个倒翻,成了头下足上之势,飞星天坠般的直向着寇英杰身上冲了下来。 那一瞬实在是太快了,四只手掌在快不jiāo睫的一刹那,忽然拧在一块,两个人像是麻花卷儿般的一阵子打转,黑夜里简直看不清楚他们是怎么样的搏斗。 两个纠缠在一块的身子,忽然分了开来。其中之一鹰千里的身子,更像是一枚弹子般的,蓦地弹了起来。他已经不能保持住优美的姿态了,身子沉重的落下来,在泥泞满布的地面一连冲出了七八步,才得站定。 反之,寇英杰依然保持着他从容的风采。“姓鹰的!”他冷笑着道:“你已经不是我的对手了,纳命来吧!” 鹰千里暂时站定,却是一声不吭。方才四掌接触时,他已感觉到由对方掌心传过来一股奇热的劲道,直到此刻,那股奇热的劲道,仍在身体里鼓dàng不已。 鹰千里在调息着,久久始平息下来。在这个过程里,寇英杰一直盯视着他。 一种前所未有的羞辱,忿恨,震动着他,鹰千里已经不再顾虑着自身的安危,他要在马场里数十双眼睛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79 章 的目睹之下,为自己找回面子来。只见他喉咙里发出了咯咯的怪笑声,陡然间由腰间取出了一只银光闪烁的手套,戴在了左手上。 寇英杰过去曾经亲眼看见他施展出过这种奇形兵刃,悉知是一双两只,可是鹰千里却只取出一只在手上戴好。他另外的那只手上,并不空着,却掣出了一柄阔首薄刃的短刀,刀身其亮似银,一望即知是上好精铁打制。 原来鹰千里当年在郭白云手下出丑,险些丧命之后,发誓要练成绝技,才特意打制了这口至为小巧灵活的独门兵刃剖心刀。所以命名为剖心二字,那是因为刀身至为小巧,施展起来甚是灵活,一旦与敌人接触,可以上下其手,剖心破腹犹余事耳。 鹰千里的自信,似乎在这两件兵刃一经出手,已找了回来。刀锋拍打在铁质的手套上,发出一片叮当声音,他的那双深深凹下去的三角怪眼,更不禁放出了狠厉的凶光。“小子!”他咬牙切齿的道:“我要你尝尝鹰爷爷这一把剖心刀的滋味,保管你受用的很!” 寇英杰面临着对方再一次的攻势之前,依然那么沉着,他早已确信自己能够胜过对方,只是在盘算着如何予他一种适当的处罚。心里想着,他的一只手已紧紧的攒握在背后那口长剑的把柄上。 鹰千里有了前次的经验,已不敢那么的冒失。 四下里围观的人,看到这里俱不禁出声呐喊,为鹰千里助起威来。 鹰千里一步步的向前逼进着,忽然他身势向后一挫,看上去真比箭矢还快捷的已经向着寇英杰面前扑到。银光闪烁里,间带着那只铁质手套的叮当声响,那只形若鸟爪般的怪手,已向着寇英杰脸上抓了过去。那种势子实在是快极了。风到人到,人到出手,看上去几乎是同一个姿势。马场里的人,看到这里,俱都大声喝起彩来。 寇英杰身子仍然保持着原来的镇定,但是绝不呆板,就在鹰千里那鬼爪子堪堪已经接触到他脸上的一刹那,忽然间向着一边错开了半尺。鹰千里那么迅疾猛快的一抓,竟然会抓了个空。 这个老头儿伎俩当然不止如此,一抓落空之下,他身子绝不逗留片刻,拧腰,纵身,身子像雪花也似的舞了出去。这一招外行人绝对看不出高明来,何以他不曾出刀?场子每一个人,都情不自禁发出了这个疑问。谁也想不通这是为了什么?似乎只有当事人心里才有数。 寇英杰脸上带出了一丝冷笑,似激赏又似忿怒,对于鹰千里的机智与狡黠,他已有所领教。 诚然,鹰千里不曾出刀,是高明的,不如此,他就难以逃开寇英杰的剑锋。 这种情形,即使说明了也很难使得局外人有所了解,只是当事者二人彼此心里有数。 鹰千里当然不会就此而罢,一招落空之下,他身子在快速的一转之后,由斜刺里四十五角猛然切了进来,这种身法真是奇快无比。鹰千里决定要在这一招式里给自己找回面子,对于这一招,他早在出手之前,已经盘算好了,身子一袭过来,左掌猝然向外递出,发出了凌厉的一股掌力,在掌力尚未完全递实之前,右手剖心短刀已经吐了出去。一股尖锐凌厉的刀风,衬托着他出手的刀势,刀势呈一个大“之”字形状。这样的刀式,事实上已把寇英杰全身上下控制在刀锋之下,无论寇英杰如何闪躲,都难以逃躲开他锋刃的刀口。 几乎在同一个势子里,寇英杰已经挥出了他背后的那口长剑,天空中猝然闪出了一道奇亮刺目的光华,紧接是两三声清脆的兵刃jiāo碰声。 寇英杰浸yín在这口长剑的力道端的惊人,以至于在最后的一声叮当响之后,鹰千里已由不住被逼得向后面踉跄退开。 鹰千里嘴里发出了凌厉刺耳的一声轻啸,第二次作势要挥刀出手,寇英杰已经不再给他这个机会。闪电般的剑光,带着一声尖锐的呼啸,迫蹑着鹰千里的身子,猛的向上一个急挥猛旋,飕一声,一蓬血光bàozhà了开来。就在这蓬血光里,扬起了鹰千里一只断臂,那只戴有铁质手套的右腕。 鹰千里在泥里打了一个滚,站起来,痛得全身一阵子打颤,却是不曾哼出一声。他知道现在大势已去,取胜无望,逃命第一。一念及此,还来不及付诸行动,对方寇英杰魁梧的身影已如影附形的袭了过来。他的短刀还不及扬起,寇英杰掌中剑已经抵在了他的咽喉要害。 鹰千里身子一阵子的颤抖,登时移动不得。冷烁的剑光,在眼前晃动着,他的心同剑光一般的寒冷;无穷的战志,在这一时间,打消了一个干干净净。他不能死,还不想死,看着对方这口寒光刺眼的剑,他矮小的身子情不自禁地起了一阵子兢栗。 他的左腕齐中折断,鲜红的血,像是泉水也似的向外怒涌着,鹰千里除了没有出声讨饶以外,他的一切表情,已显示出他的畏惧与图生。 这一现象,同时也使得现场所有的人都惊愣住了。大伙亲眼看见鹰千里断腕受制,顿时噤若寒蝉,再没有一个人敢发出声音来,空气就像是一下子被胶住了。 寇英杰的剑尖,只需再向前吐出一寸,鹰千里必死无异,然而他却不忍心:“鹰老头,你可服气了?”鹰千里就像是傻子似的翻着一双白眼珠。 寇英杰冷笑道:“你可是想死?”鹰千里微微摇了一下头。寇英杰冷冷的道:“带着你的断手回去吧!回去告诉姓铁的,叫他赶快把这个什么宇内十二令给我关了,要不然,很快的我们就会见面,那时候,哼哼……” 鹰千里只是无力无神的打量着他,面部表情宛如槁木死灰。 寇英杰目光四周扫视了一圈,忽然退后一步,向着鹰千里冷笑道:“这里的几处令坛,马上关门遣散,只要再被我看见,可休怪我剑下无情!”剑势一转,只听见呛啷作响,一口长剑已chā落鞘里。 众目睽睽之下,他起身如虹,不过是闪了几闪,已消失在无边的夜色里。 李快刀的死讯,很快的传遍了全城。对于本地所有的人来说,这都不啻是天字第一号的大新闻,众口jiāo谈,人人称喜,茶楼酒肆,坊邻街头,无处不谈,无人不谈。 树倒猢狲散!不过几天的工夫,李快刀生前偌大的几处买卖行业就解散了。 李快刀生前的一些造孽钱,统统由一个姓卓的出面负责接收,又再转手发放附近的贫户。 对于那些善良的贫户来说,这实在是天大的好消息,消息已经传出,附近数百里内外的穷人,全部出动了。 姓卓的居然把这件义举办的有声有色,使得远近数千贫户,人人都落得了实惠。 这个姓卓的,也就是久享侠名的卓小太岁卓君明。 房间里烧着一盆炭火,天气出奇的冷。卓君明倚身在炕头上喝着闷酒,面前放着一包花生,一包咸牛ròu,他喝一口酒,吃一个花生,又咬一口牛ròu,就这样打发着时间,盘算着他的心事。 隔壁的那位玉大小姐,一大早就骑着她的黑水仙宝马出去了,直到现在还没回来。卓君明知道,她是打听寇英杰的消息去了。这件事他甚至于比她更急,真恨不能马上就能找着寇英杰的下落,让他们“有情人终成眷属”。只是在他一连找寻了三天之后,对方的下落,却是始终渺如黄鹤。他就是因为这样,才暂时不能离开她。 他怎么能狠下心来一个人就此离开,而留下彩绫一个姑娘家不管?然而,这么厮守着,又将会有什么样的结果?每一想起来,卓君明都会情不自禁地发出叹声,内心更有说不出的一种感触。 失情、失恋,再加上翠莲的死,已使得他心如冰炭,仿佛一下子变了一个人,对什么事都再也提不起兴趣来了。 一口口的苦酒灌进到喉咙里,化成了一团团的烈火。在他心腹里燃烧着,他忽然对眼前的一切都感到灰心,厌倦。 想到了爹、娘,还有未出嫁的妹妹,老两口子一天到晚在为他这个儿子的婚事发愁,自己的出走,未尝不是在逃避这种亲情所构成的枷锁。然而三年了,三年的风尘追逐,天涯浪迹,满打算凭着一身所学,能够挣下些什么来,能够娶到那个自己心目中理想的女人,但是到头来,却是落得一场空。卓君明忍不住发出一声嗟叹!对于寇英杰与郭彩绫他们之间到底是怎么回事,他也弄不清楚,他实在不懂,寇英杰何以会这么狠心,真的就抛下彩绫不予理会了。 这当中到底有什么蹊跷?犹记得那一次与寇英杰见面时,曾经听他亲口道出对彩绫的情谊,甚至于他还受有彩绫之父郭白云的临终托嘱,留有信物,按说这两个人的结合,该是极为理想顺理成章的事情,想不到这其中仍然会生出想不到的阻挠。想到这里,他真恨不能马上见到寇英杰,要好好的骂上他几句才能泄了这口气。 天可是慢慢地黑了下来,卓君明懒散的下了炕,把吃剩下乱七八糟的东西清理了一下,心里的那种沮丧和不开朗,真非言语所能形容。 怅怅地站立窗前,可就又听见那个破锣嗓子的老房客,在唱那出他所熟悉的秦腔: “店主东牵出了黄骠马,不由得秦叔宝泪如麻,提起了此马来头大……唐王身前保过驾……” 苦涩、凄凉,典型的秦腔。 这种音腔甚至于这一段“卖马”,对他来说,都熟悉极了,只是却没有这一次让他心里这么激动,这么感伤过。推开窗,院子里更是一片凄凉,两只黑老鸹在低飞盘旋着,黑色羽翼牵引着黄昏的即将来临。 风檐下有一个老鞋匠,正在拉着鞋底,看着卓君明老远的咧着嘴在笑着,露出了黄焦焦两排被烟叶子熏黄了的牙齿。 卓君明重重地叹息一声,自忖着:“我这是干什么?不会自己找乐子去吗?” 刚要转身去拉开房门,可就看见了彩绫窈窕的倩影,正跨进了这片院子。 她穿着一身杏黄色的衣裙,半长筒的软皮马靴,手里紧握着马鞭子,长发散拂在肩上,衬以亭亭玉立的身材,端的是风采! 每一次,卓君明不意的看向她时,都会情不自禁地觉出眼前一亮,震慑于她的绝世风华,心情而有所异动。 四只眼睛远远地对在了一块,彩绫作了一个不自然的微笑,随即回到自己房中。不用说,此行准没有什么收获。 卓君明整理了一下身上,来到了她房门外,轻咳一声道:“姑娘我来了!” 房间里传出彩绫的声音道:“我累了,卓兄,有什么话,我们明天再说吧!” 卓君明叹息一声,转回身子。 忽然房门刷的一声拉开来,彩绫叉着腰现身门前,卓君明吓了一跳,只以为自己冒犯了她:“姑娘……你……” 彩绫那双水汪汪的眼睛直瞪着他:“你不是要进来么,不进来就算了。” 卓君明苦笑着道:“是是……我进来,进来。” 进门之后,彩绫指了一下桌上的茶壶道:“壶里大概还有茶,你自己倒着喝吧!” 卓君明应了一声,却见彩绫用力地踢下她足上的靴子,她蛾眉紧锁着,粉面上罩着了一层霜似的寒冷。 换上了一双便鞋,抬起一对雪白的皓腕,把披散的长发挽了一个大发髻,拿起一根玉钗随便的chā进去,模样儿似乎又变了,变得更加明艳动人! “他来过了!”她冷着脸说:“铁记马场的人已经证实了。” 卓君明一愣道:“姑娘是说寇英杰真的来过了?” “错不了!”彩绫哼了一声道:“他不但来了,而且还露了一手儿,铁记马场就是他给挑的。”她回过身子来,睁大了眼睛又道:“听说宇内二十四令死了好几个人,就连那个掌有大权的总提调鹰九爷,也在他手里吃了大亏,叫他给砍下了一只胳膊!” 卓君明惊得一惊。面现喜色道:“真有这么回事?这都是真的?” 彩绫点头道:“是马场里的人亲口告诉我的,那还错的了。而且,他们又何必造这个谣言!” 卓君明低头寻思了一下,似喜又忧的道:“这么说外面传说的那个人,就是他了?只是他既然现了侠踪,又为什么不和我们见面呢?” 彩绫苦笑了一下,似怒又怨的挑了一下细长的眉毛。 卓君明呐呐说道:“姑娘莫非已经见着了他?” 彩绫摇了一下头,忽然落寞的道:“你还看不出来么,他是存心不打算和我见面,要不然……”说到这里忽然语音哽咽,不再说下去,晶莹的泪水,却在那双漂亮的大眼睛里打着转儿。 卓君明心情也就情不自禁地变得沉重,他干咳了一声,站起来倒了一杯茶,送到了她面前:“姑娘先喝口茶吧!” “我不……喝。”她想强作笑,只是无论如何却难以抑制住内心的悲哀情绪,不笑还好,这一笑却使得噙在眸子里的泪水,像是断了线的珍珠般的,一颗颗洒落胸前。忽然,她伏在桌子上伤心的大声抽泣起来,卓君明呆住了。 过了一会儿,他才试图着劝解道:“姑娘你这又何苦!你是误会他了……” “我怎么误会他了?”彩绫忽然扬起脸来,眼泪还挂在脸上,接道:“你还看不出来,他根本就是在躲着我,他讨厌我……他 “姑娘越说越远了,这怎么会!” “怎么不会?他讨厌我,我知道。”她几乎由椅子上跳了起来,来回的走转了一圈,又停下来,眼泪涟涟的道:“我反正知道就是了……” 卓君明苦笑道:“姑娘你想错了,我想他必然是热衷为师门复仇,倒不是存心冷落了姑娘……” 彩绫冷笑着想说什么,却又气馁地轻叹一声坐下来。 卓君明端过茶来,说道:“姑娘先喝一口吧!” 彩绫抬起脸,看着他,苦笑着点点头道:“谢谢你,卓兄,唉……这些日子,多亏了你了,真的,我倒不知道应该怎么谢谢你。”她接过杯子来,轻呷了一口,两只眼睛却睇着杯子,现出了一种迟犹怠滞:“寇师兄,他这又何必?”她喃喃地道:“其实他心里有什么……又为何不跟我说明?就算他不乐意……”说到这里,忽然她的脸红了,足下的一只绣花鞋在盘弄着。 卓君明原想说些什么,只是一时间作声不得。他有一种难以克制的冲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80 章 动,真恨不能把她搂在怀中,只是他仅余的一些理智不容许他这么做。天知道,这一时间他心里的心神jiāo战是多么激烈。激动的泪水,在他那双神俊的眸子里打着转儿,皇天有知,在过去的几年里,他对她存下了多少绮想?种下了多深的情谊,然而这一切,只为另一个人的忽然介入,使得这份深情硬生生地吞回到肚子里。几回悲忿,几回凄怨,又几回自怜与感伤……冷静又冷静,痛苦再痛苦,终于筑下了心里的长城,只是在目睹着心上人伤心垂泪的片刻,这座城墙眼看着有覆倾之危,他也就坠入到痛苦的深渊里。 一时,他呼吸沉重,意态恍惚,彩绫蓦然有所惊觉。她抬起脸惊惶的打量着他:“卓兄你怎么了?” “我……”卓君明像是生了一场大病似的,蹒跚的向后面退着。 郭彩绫更为惊讶,站起来道:“你……不舒服?”说着,她蓦地走过去,扶着他:“你到底怎么了?” “我……”卓君明用力的摇着头:“我……没什么……”彩绫疑惑的道:“不,我捍你神色不对,快坐下来吧!”她一面说,一面珍重他坐下来。 忽然,卓君明握住了她的手。 对于他们双方来说,这个动作都太突然,都太刺激了一点。卓君明更好像是触了电似的,忽然又松开来。 然而,无论如何他已经无能为力再去掩饰他的尴尬与狼狈,那张俊脸一下子变得通红。 彩绫十分惊讶,她不是傻子,卓君明这种无心的动作,确是把心里所隐含的感情表露无遗。以她过去xìng子来说,就许马上翻脸,给对方一个下不了台。然而对于卓君明来说,她却不能这么做。一时,她的脸也红了,心里更不知是一种什么滋味。由于事出突然,心里毫无准备,尤其是涉及这一方面的事情,她简直不知道怎么去应付才好。 卓君明那张通红的脸,渐渐变白了,瞬间的冷静,使他如宿酒新醒。对于刚才的孟浪,只觉得愧疚难当:“姑娘……你千万不要生气……”他呐呐道:“我……我错了!” 彩绫忽然明白了他的心。他哪是什么病?分明是心里有鬼。她的脸更红了,一双蛾眉陡地竖了起来,眼睛里jiāo织出一种忿怒。然而,当她眼光接触到对方无限惊惶愧疚的那张脸时,这满腔怒火,却是无论如何难以发出。她自己深为情苦,故而体会得出这其中不足为外人道的滋味,况乎卓君明更是一片痴心,千里相随,病中服侍自己的恩人,一个人喜欢一个人,难道这是罪么?彩绫忽然体会出这其中的微妙,顿时就再也狠不下心来了。缓缓回过头,打量着这个痴心的人。 卓君明几乎难当她那双剪水双瞳,表情益加张惶愧疚,彩绫反倒不忍有所怪责了。 “卓兄,你这又是何苦?”她只说了一奇$%^*(网!&*$收集整理句,随即垂下头来。 卓君明长长地吸了一口气,苦笑道:“我……只是一时忍不住……在你面前,我终于出丑……我……”说到这里,叹息一声,摇遥头。 彩绫道:“其实你并没有做错什么,又何必自责过深!” 卓君明愣了一下,终于剖心陈言道:“只是,你看得见我的心么?” “你心里又想些……什么?” “我……”卓君明用力的摇着头,却不便再说下去。 “好了,你不要再说了,我全都知道了。” “你……知道?” “我当然知道:“一瞬间,她脸上又带出了那种冰寒:“卓兄,你如果真的有那种意思,我劝你还是永远留在心里好了。” 卓君明黯然点着头。 彩绫缓缓抬起了目光注视着他:“人的一生总有些不能如意的事情,其实我心里的滋味不见得比你好受……” 卓君明冷冷一笑,脸色里白中透青,道:“但是,姑娘绝非是一个轻易就肯放弃原则的人吧!” 这句话有很深的涵意,彩绫焉能听不出来?她呆了一下,愕愕的道:“但是你呢?” 卓君明苦笑着难以出口,长长叹息了一声。郭彩绫的话就像是一根锐利的钢针刺进了他的内心深处,一时不能说什么。 “卓兄,这就是你优于一般人的一面!”她深邃的目光盯着他:“也是让我更尊敬你的理由。” 卓君明几乎震惊了。 彩绫在这一刹那间,脸上又恢复了那种平静:“有些事我以为就让它永远留在心里反倒更为美好,是不是卓兄?” “姑娘,我懂得你的意思!” “你应该知道,我……”彩绫迟疑了一下,呐呐道:“我实在是亏欠寇师兄太多……这也就是我为什么一定要找他的理由。” 卓君明道:“我懂得,姑娘你找寇英杰的目的,莫非仅仅只在于报恩?” “那……倒也……不是……”尽管她心迹十分光明磊落,然而对于一个女孩子来说,讨论这些事情,总是不大自然。她的脸又红了,低下头,眼睛又注视向她那双薄薄的绣花弓鞋。 纸窗上浮现出一片夜色,附近一棵老松树上聚满了吵噪的黑老鸹。 卓君明忽然觉出了一种松快的感觉,他一直不敢正视这件事,一想起来就烦,然而此刻,因为彩绫的直爽,自己的孟浪,居然正视了这个问题,把它发掘出来,很可能连根铲除。他走过去,打着了火,把壁角上的一盏油灯点着了。 就在灯光乍亮的当儿,他仿佛看见了一条人影,突然自左侧方那半开的窗扇前,忽然闪开去,那是一种极为快捷的身法,如非是卓君明正好站在那个角度,简直是难以看清楚。 自然,既被他发现了,就不会轻易放过。“谁?”一声喝叱出口,挥袖拧腰,刷一声,已向窗外扑出。 他身子方自扑出窗外,即发觉到十数丈外的屋舍顶角上,有一条人影,不过是闪了一闪,已向院墙里消逝。惟一所能看见的,就是那人穿着的一袭黑衣。 树上的黑老鸹显然被那人的身法所惊,鼓噪着纷纷振翅而起,一时间黑羽遮空,群相叫鸣,一时蔚为奇观。 彩绫也从房里出来了,惊讶的问:“真的有人?” “错不了!”卓君明说:“姑娘你从那边走,我由这里追下去,就不信他能跑了。” 彩绫点头道:“这人什么样?” “没着情楚,只看见他穿的衣服是黑色的。”说着他已经把身形拔起来,落向屋脊,再煞腰,直认着方才黑衣人消逝的方向倏起倏落的直追下去。 彩绫显然被“黑衣”这两个字惊住了,微微一呆,随向着卓君明指处追下去。 卓君明施展出燕子飞云纵的杰出轻功,一连十数个起落,扑出了十五六丈以外,掠出客栈。这时夜色已沉,能见度不高。但是在那片旱田庄稼里,一延百十里,并没有任何高出的障碍物遮拦,只要你的视力好,能看多远就可以看多远。他又看见了那个黑衣人,依然是背向着这边。奇怪的是他并没有跑,站立在收割以后的麦梗堆上。雪化了以后的积水,在那片田地里形成了千万点闪亮着星光的水潭子。 风势疾劲,猝然加身,有如万刀刺体。那个人仿佛是施展金鸡独立的姿式立在麦梗上,一条腿微微曲起来,黑衣飘扬,看上去就像是麦子新熟时,立在旱田里的稻草人儿似的。 卓君明暗自里狞笑一声,心说:这一回我看你怎么走?他却是忽略了,对方何以站身不动?如果他真的有意思想走,早就走了。 足下踏着干枯了的麦堆,卓君明施展出上乘轻功蜻蜓点水,星丸跳跃似的,一连十数个起落,又扑前了数十丈。 两者的距离更拉近了。 那人虽不曾回身看上一眼,却似已知道卓君明已经近身,于是身躯再移,快若箭矢似的继续向前移动。 卓君明眼看着已接近这人身后,却想不到对方又自前奔,身法奇快,转瞬间又是百十丈以外。 “小辈,”卓君明冷声道:“我看你往哪里跑!”拧身点足,卓君明施展出全身功力,一路追赶下去。 黑衣人身法实在是快得惊人!使卓君明更为惊讶的并非是对方那种前进的速度,而是那种悠然的步法。上肩不动,一平如水,仅仅是腰胯以下在向前跨动,看似缓慢其实绝快,他只需前跨一步卓君明就要以双倍的时间才能跟上。这种身法,卓君明的确是前所未见,一时既惊又忿。 对方绝非是存心卖弄什么,而是要把卓君明诱到一个他认为妥当的地方。 眼前是一所耸立在旱田中央的茅舍,茅舍里堆满着干枯的麦梗,并没有一个人居住在里面,黑衣人身势一转,到了茅屋背后,卓君明快速地追上来。他虽然轻功绝佳,但是这等快速的疾奔,却是前所未有,已禁不住有些喘息。等到他转向屋后,才忽然觉到,那个黑衣人赫然在目,这一次他不再跑了。 两者距离不足一丈。 这人枣红色的一张脸膛,当得上面若重枣,浓眉,宽额,翘下巴。这等长相的人,简直是少见,如果说卓君明以前见过,那大概只有在戏台上了。 卓君明显然是吃了一惊,那人面对面的看着他,未曾出声。 卓君明已难以按捺住心里的恼火,对方隔窗窥探,分明已听见了自己与彩绫的对答,那是他最感恼火而无法原谅的。他冷笑一声道:“在下与朋友素昧平生,何以窥人隐私,这等鼠辈作为,令人不齿!” 那人鼻子里似叹息又似冷漠的哼了一声,身形略闪,向外窥视。 卓君明只当他又要逃走,哪里容得,足下一滑,已把身子凑近过去,右手倏出,用穿心掌势,一掌直向这人背上戳过来。 黑衣人右手微扬,叉开虎口,向着卓君明递过来的手腕上就拿。 一个身怀绝技的人,即使他有心藏拙也不是容易的,黑衣人掌一出,卓君明只感觉到有如金刀劈风般的一股风力朝着自己腕子上切下来。 他心里一惊,忙不迭的撤回了这一招,身形疾转,翩若飘风。只一下,已到了黑衣人背后。 这一次卓君明决心给对方一个厉害,他双掌一合,猝然提聚真力,用双掌开山的功力,霍地直向着这人背后磕了下来。掌势一撒,其力万钧,黑衣人黄龙翻身般地一个倒转,双手合捧着向上一扬,施展出一招漂亮的韦陀捧杵的招式。 四只手掌乍然接触之下,卓君明即感觉出由对方掌心里逼传出一股难以令人当受的巨大力道。这股力道到底有多大,卓君明也难以判断出来,只是使他感觉到,如不急忙撤招,这双手掌就休想保全,势必将会为之折断不可。 卓君明双手出得快,收得更快,他的掌才一收回,对方黑衣人也收回了掌势。 看样子对方黑衣人分明是心存忠厚,并无意出手伤人,招式一出即收。尽管如此,在卓君明来说,也有难以承受的感觉。 一股无形的潜力,在对方出击之初,已大片逼运过来,此刻随着对方掌势的收回,忽然也向后一收,虽不曾真的击出来,只是余波dàng漾,却也使得卓君明身子通通通,一连后退了好几步。卓君明内功已甚为精湛,立刻判断出一旦对方乘势击出,自己万难当受得住。 卓君明一向是不大服人的xìng子,可是现在只与对方比划了一下,已知自己绝非是对方的对手。 他还不甘心,借着收回的掌势,卓君明的身子向左面一个快闪,却在错步拧身之间,左掌倏出,用拿云手的手法,直向着黑衣人肩头上拿了下去。手势方一递出,黑衣人右手亦起,凌空虚递,再次的比划了一下,卓君明立刻就觉出大股的气机逼运过来,最惊人的是对方掌劲里那种火辣辣的感受。他不得已向后退了一步,对于卓君明来说,已经发觉双方在功力上那股显著的差距,这个架,实在是不好再打了! 他脸上一阵子红,抱拳道:“朋友好佳的功夫,既然有这么一身的功夫,就绝非是无名之辈,请报上个万儿吧!” 黑衣人轻叹一声,抱拳道:“卓兄,请恕我的不得已……” 卓君明倒抽一口冷气,睁大了眼。 黑衣人像是在苦笑,只是脸上表情却不明显,像是很木讷:“你我两年不见,莫非连我的声音都听不出来了?” “你是……什么人?”卓君明肯定的摇着头道:“老兄,你大概记错了,我并不认识你。” 那人一笑道:“错不了!”一边说一边抬起手,就脸上一揭,已把脸上的那方人皮面具揭了下来,顿时现出了他的本来面貌。 虽然是天黑了,这张脸卓君明看得很清楚,而且永远也不会忘记的。 “是你……寇兄弟。” 寇英杰脸上现出一抹笑意:“大哥,这两年可想煞我了!”张开双手,紧紧抱着了卓君明的双臂。 两人十分的激动,都互对拥抱。 卓君明道:“兄弟,你可是来了,来的正好,你等着。”边说着,卓君明忙自闪开身子,却被寇英杰一把抓住:“大哥,干什么?” 卓君明说道:“我去叫彩绫来,兄弟,她……” 寇英杰摇头chā口道:“不,大哥不要叫她。” 卓君明怔了一下,不胜惊异的打量着他。 “大哥,我特意把你引来这里,就是不希望惊动了她!”顿了一下,他叹口气道:“我心里有说不出的苦衷,我……我暂时还不能见她。” “这……这又为什么?” 寇英杰脸上带出了一丝笑容:“大哥你可以暂时不问原因么?” 卓君明微微地愣了一下,点头笑道:“好,那我就先不叫她。兄弟,快两年不见你了,你还好吧?” “我很好。” “我看得出来,”卓君明打量着他:“兄弟你好俊的一身功夫,比起你来,我简直差得太远了。” 寇英杰道:“这一年多来,多蒙我义兄教导有方,总算光yīn没有虚度。”寇英杰说道: “大哥你当然不知道,这件事我们先不去谈他,这段时间里,大哥你可好?” 卓君明叹息一声,微微苦笑道:“还是跟从前一样,哪里谈得上好?”说到这里顿了一下,手拉寇英杰道:“走,跟我回客栈去,我们慢慢再谈!” 寇英杰站着没有动:“还是在这里谈谈比较好!” 卓君明忽然想起他不yù见彩绫的事,遂点头道:“我又忘了,唉!兄弟,你这又为了什么,彩绫姑娘为了找你,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81 章 些日子可是吃尽了苦头,你这又是何必呢!” 寇英杰冷冷一笑,抬腿踢开了面前的一扇门,走进茅屋。 卓君明跟进去。 茅屋里满堆着麦梗,干柴。二人分别就在柴堆上坐下来,光虽很暗,但是彼此却都能看清对方。 “我此行为自己立下一个志愿,”寇英杰咬着牙说:“如果不能为先师复仇,如不能振兴白马山庄,我就自刎在先师墓前以谢师恩。”顿了一下,他呐呐地接道:“除此之外,我什么也不再多想……” 卓君明点点头道:“兄弟你这个志向自然可嘉,只是彩绫姑娘与你之间的事情……” 寇英杰霍然站起来,走向一边。 事出突然,倒使得卓君明吃惊了,话声因而中断,又停了一下。仙才呐呐道:“兄弟,你岂能忘记,这些也是郭大侠生前的嘱咐呢!” 寇英杰冷冷笑道:“我当然不会忘记,只是我确信我问心无愧。”话声一停,他显得异常的气躁,来回的踱了几步。 “兄弟!”卓君明苦着脸道:“玉姑娘年轻,不懂事,你难道还记恨她什么吗!你真是这样,我可要怪你了!” 寇英杰定下脚步,道:“我岂能恨她什么!只是……我却不愿意……让她为难!” “让她为难?为什么难?” “因为……”寇英杰脸上带出了一片凄凉,道:“我在想,也许大哥你与彩绫姑娘倒比较……” 卓君明的脸一下子变了,他霍地站起来,怒声道:“兄弟,你这是说些什么!简直是胡说!我……” “大哥,你先不要生气,坐下来听我一言如何?” 卓君明愤然坐下来。 寇英杰叹息一声道:“我一直都不知道大哥你心里的感情,刚才大哥与彩绫姑娘之间的一切,我也都看见了,我心里很有感慨……” “兄弟,你……你……唉!”卓君明简直不知怎么解说才好。 寇英杰带笑道:“大哥你又何必瞒我,其实你们之间的感情是再正常不过。” 卓君明面色赤红,他不能不说话,即使再尴尬,再难解释他也要说清楚,否则可就等于默认了。“兄弟,你错了!”卓君明苦笑着道:“既然你已经看见了,我也就不再瞒你,只是兄弟,这种事,可不是一厢情愿的事,你知道玉姑娘的心么?” 寇英杰道:“她对你总比我好多了。” “哈哈!”向空中干笑了一声,卓君明站起来走了一转,道:“兄弟,你要是这么想,那可就是大错特错了。”卓君明回过脸来道:“我可以告诉你,她心里只有一个人,那人就是你,而我……”他用力摇着头,落寞的缓缓坐下来。 寇英杰的脸一下子冻结住了。他走到门前,让阵阵的冷风侵袭着自己,显然他心里淤积着太多的犹豫、哀痛与仇恨。对彩绫他何能忘情,只是他忘不了过去的一切,忘不了过去她所赐与自己的无情与冷漠,凡此均非一个有自尊心的人所能忍受。然而,自从这一次他目睹着病中的她之后,他的坚持与决心为之动摇了。这两天以来,他就是深深为这番取舍所苦,直到刚才那一刻,他目睹着卓君明的真情流露,内心才猛有所省,于是他决心让情卓君明,成全这位心目中的至友,听了卓君明的话,他心里实在乱透了。 卓君明拍着他的肩:“兄弟,你来的正是时候,玉姑娘病已经好了,你们志趣相同,目标一致,你就该同她一路前往,轰轰烈烈的有所作为……你千万不要再犹豫了!” 寇英杰用力咬着下唇,一言不发,卓君明以为已经说动他了,心里甚是高兴。却没有想得到,寇英杰忽然回过身来,他用力的在地上跺了一脚道:“不,我不能这么做!” 卓君明呆了一下。 寇英杰凌声道:“我不能要她瞧不起我,我……与她之间看来不会有希望了!” “为什么?” “为……”寇英杰重重的叹了一口气,刚要开口说话,忽然神色一变道:“啊!” 卓君明也似忽然发觉了什么。 就在这时,一条人影闪身步入。来人不是别人,正是郭彩绫。 寇、卓两人顿时都呆住了。 彩绫似乎哭了,脸上挂着泪痕。当她与寇英杰的目光乍然jiāo接时,有如磁石引铁,双方都被吸住,再也分不开来。 “寇英杰!你总算说出了你心里的话,我都听见了。”她的脸色其白如雪,声音里充满了颤抖。 寇英杰更是呆若木偶,一时作声不得。 彩绫身子轻微的颤抖着:“是我太傻了,寇师兄,你放心吧,以后,我不会再缠着你就是了。” 卓君明抢上一步道:“姑娘……你别走,唉唉……这话可怎么说呢!寇兄弟,你倒是说一句话呀!” 寇英杰呐呐道:“我……姑娘我……” 彩绫冷冷一笑,说道:“你用不着再说了,我爹总算没有看错,收了你这个徒弟……为师门扬眉吐气……过去,是我错了……是我对不起你……”说到这里,眼泪由不住夺眶而出,一滴滴向下坠落着。“可是现在……也没有什么好再说的了,我们总算还有同门之谊……为我爹爹报仇,我的责任比你重得多,这一点不敢劳驾你,你多珍重,我走了。”说完,含泪看了一旁的卓君明一眼,倏地转身而去。 卓君明大惊,追出道:“姑娘留步!你别走!”他身子追出舍外,黑夜里却看见彩绫的身影,早已纵出数十丈外,有如弹丸抛掷似的,不过是眨眼的工夫,已遁走无踪。 卓君明叹息一声,还想再追下去,偏头一看,却见寇英杰也已步出。 他忿忿地道:“兄弟,你还愣着干什么?快追呀!” 寇英杰冷涩的脸上,漾起了一片苦笑,摇摇头没有说话。 卓君明不甚释怀的道:“这……兄弟,你到底是怎么回事呀?玉姑娘对你可是一片真心呀!” 寇英杰冷冷的道:“是小弟福浅,没有这个福气消受!” 卓君明呆了一下,说道:“兄弟,你……你变了……” “人总是会变的!”寇英杰轻叹一声,道:“大哥要是不急着回去,我有几句话要跟大哥说说。” 卓君明颇不以为然道:“唉,你还有什么好说的?跟我说又有什么用?” 寇英杰苦笑道:“我这个师妹,生xìng太要强了,我是怕她为了跟我赌气,铤而走险,所以……” 卓君明道:“你既然知道,又何必让她伤心失望?走,我们到客栈里去,八成她还在那里没有走。” 寇英杰摇摇头。 “你不愿意?”卓君明的脸一下子拉了下来,那副样子真像是随时就要光火翻脸。 寇英杰道:“大哥如果还以为她在客栈里,那可就错了,她的脾气我最清楚。” “你是说她走了?”卓君明脸上带出了一种怅惘,感喟着说道:“那可怎么是好?” “不要紧!”寇英杰道:“我知道她去什么地方。” “去哪里?” “依我看,她多半往宇内二十四令总坛去了!” 卓君明登时一惊道:“真的?” “错不了。”寇英杰道:“她为了不愿意假手于我为郭先师复仇,必然要自己下手,可是……唉!以她目前武功造诣,却万万不是铁氏夫妻的对手。” 卓君明表情微微一愕,道:“这可怎么是好?” “所以大哥你还是要多照顾她!” “哼!”卓君明冷笑着道:“兄弟,这种千斤重担,你可不能随便往我身上一推,再说以我武功,并不见得就能胜过绫姑娘,她不是铁海棠的对手,再加上我一个,还不是一样的白饶?” 寇英杰冷冷一笑摇头道:“如果大哥肯chā手其间,这件事就不同了!” “怎么……不同?” 寇英杰微微笑道:“因为大哥你身后有高人保护,铁氏夫fù碍于大哥身后那位前辈的情面,就不得不手下留情!如此就可有较为缓冲的时间……我必然可以随后赶到,如果侥幸得大哥身后那位前辈的援手,倒铁之事就要方便得多,所以于公子私,大哥你都偷闲不得。” 卓君明怔了一下道:“我身后的那个高人又是哪个?” 寇英杰摇摇头道:“我不能告诉你,不过你很快就会知道。” 卓君明想了一下,心里略有所知,沉吟的道:“既然这样你又为什么不去?兄弟,不是我说你,绫姑娘为了你可是受尽了折磨,你可不能这样对她。” 寇英杰苦笑了笑,似有满腹辛酸,却又不便出口。 卓君明一怔道:“莫非,你还有什么难言之隐?” 寇英杰目注向远方,长长吁了一口气:“大哥,我的心又岂能瞒得了你?” 卓君明越加不解的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寇英杰意味深长的道:“我指的是对彩绫的一片深心!” 卓君明冷笑道:“你总算坦白承认了,既然这样,你又是何苦?” 寇英杰沉声叹道:“可是我心里充满了矛盾……”说到这里,他下意识咬了一下牙,脸上充满了忿意:“我忘不了她过去加诸给我的冷漠与无情!她的大小姐脾气使我受不住…… 我想,我配不上她,也实在无法与她相处下去……”过去种种,像是无数枝冷箭纷纷shè在了他身上,对方衷心所爱的,也许不该用仇恨二字来形容,正因为这样,才使得他心里的那种忿恚,永无发泄之日,一想到这里,就有种说不出的悲忿、遗恨……这些情绪错综,似乎形成了他内心一个永远也挣不开的枷锁。 “爱之深,恨之更深!” 他就是这样爱恨混淆着,并深深的苦恼着他,爱到极处则恨生,恨到无奈爱再来,就这样,他深深的被苦恼着,每一回想到这里,他都会感到有一种难遣的痛苦。 对于任何人来说,这都是一种不能提供经验来解决的棘手问题。是以,从而所滋生的一切思虑,也都是不正常的,绝难以此作准。寇英杰所谓的矛盾正是如此。 卓君明不曾有过这种经验,可是却能体会出他的这种矛盾痛苦。 旁观者清。卓君明忽然发觉自己的顾虑纯属多余,随即也就不再把这件事放在心上。 “那么”,卓君明吟哦着道:“你目前打算上哪里去?” “白马山庄。” “回师门去?” 寇英杰点点头。想到了师门,也就情不自禁地想到了想加害他的两个师兄。大丈夫恩怨分明,对于他身上所承诸的任何痛苦他都不会忘怀,尤其是大师兄妙手昆仑邬大野,更对其有刻骨之恨,他是不会忘记他的。“我离开师门已经很久了,也应该回去看看。” 事实上是他已经风闻了消息,大师兄、二师兄如今为了争权夺产已反目成仇,互不上下,如今的白马山庄已完全为大师兄妙手昆仑邬大野的势力控制,二师兄一提金司空远被迫撤出,却紧紧守着凉州的两处珠宝业不放,正在招兵买马,意图大举反攻,并想向属于邬大野势力所及甘州的一处珠宝买卖下手,两位师兄各凭所能,恃强斗狠,眼前情势发展正是如火如荼,方兴未艾。 寇英杰本着郭先师临终所jiāo付的使命,实在难以袖手,所谓安内攘外,实在这“安内” 一步,却远较“攘外”更为迫切。有了这层原因,所以他才决定先转回师门一趟。 卓君明对于白马山庄目前的发展,也有些耳闻,一听他这么说。心里顿有所悟。当下他点头道:“兄弟,你这么一提,我忽然想起了外面的一些传说,不知道当言不当言?” “什么事?” 卓君明道:“我也是最近听说的,听说你的两位师兄,如今为了争产起了内讧,闹得很厉害。” “不错!”寇英杰道:“这件事我也知道。” 卓君明冷笑了一声,道:“好像事情还不止此。” “大哥你只管说吧。” 在寇英杰催促之下,卓君明才道出:“事情是这样的,”他说,“我风闻你那个大师兄邬大野好像态度有所转变!” “怎么,什么转变?” 卓君明道:“事情是否确定了,我还不能证实。不过,外传这个邬大野最近与宇内二十四令的少令主铁孟能走的很近,所以有人传说,邬大野意yù投靠宇内二十四令,挟铁氏的威名而自重!” 寇英态突然一惊,道:“这是真的?” “是不是真的我可不敢说!”卓君明冷笑道:“不过消息是来自你二师兄司空远那处,据说铁海棠很有意思把他宇内二十四令的总坛,迁移到你们白马山庄去,并有意委邬大野为堂内四香主之一的名分。所以,邬大野已有些动摇了。” 寇英杰微微一笑。 他虽然没有说什么,可是一双眸子里,却隐隐现出了难以掩饰的精光:“这件事大哥听说多久了?” “是最近的事。” “彩绫姑娘可曾知道?” “不,”卓君明说:“我没敢告诉她。再说这件事只是传闻而已,并未能证明。” 寇英杰点头道:“我会把事情弄清楚的。在这件事没有弄清楚以前,最好不要让彩绫知道。否则一起了内讧,岂非亲痛仇快?” 卓君明道:“你说的不错。所以,你回去一趟,倒也有必要,只是绫姑娘……” 寇英杰深深一拜,说道:“一切偏劳大哥了。” 卓君明一把搀住他道:“你这又何必!这……” 寇英杰道:“我此刻归心似箭,先师临终前委以振兴师门之重任,实在不容我有任何疏忽。这件事刻不容缓,万一白马山庄一旦落入敌人手里,后果之严重简直不堪设想,我也只有一死,以报先师在天之灵了。”说到这里,一时痛心,忍不住热泪滂沱直下。 卓君明怔了一下,咬牙道:“兄弟不要慌,我跟你一块去!” 寇英杰噙泪道:“大哥盛情,感戴不尽,只是我师妹年幼任xìng,她如果为逞一时意气,轻犯敌穴,后果亦是堪忧,还是大哥在一旁就近照顾的好。” 卓君明轻叹一声,嘴里虽不便明说,心里却是雪然。 原来这位兄弟心里对于玉姑娘,还是一百个一千个放不下。似乎不能再推了,他只好点头答应道:“好吧,我定量力而为。”顿了一下,他苦笑道:“不过,你也知道她的脾气,你都侍候不了,我更不见得能行,我暗中留意就是了。” 寇英杰才似放了些心,他叹息道:“我这次回来,不但要为师门湔雪前耻,报仇雪恨,更重要的是重建师门,果真二位师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82 章 有通敌之实,也就怪不得我下手无情,白刃相jiāo了!” 卓君明道:“这件事关系重大,千万不可草率,你要慎重处理呀!” 寇英杰心情至为沉重,归心似箭,恨不能膀生双翅,飞回兴隆山白马山庄。 卓君明看出了他的心里灼急,即道:“兄弟,你走吧,咱们后会有期。” 寇英杰苦笑道:“我知道。”看了他一眼,抱拳作别,身躯微闪,已飘出了丈许以外。 夜色沉迷里,他壮大的身躯像是一片雪,一阵风那般的轻飘,不过是几闪,已自无踪。 须知卓君明幼承成玉霜悉心指导,练成一身绝世武功,尤其是轻功提纵方面,更有深湛造诣,他素日也自负极高,只是此刻,当他目睹了寇英杰离去的身法时,亦不禁由衷的钦佩之极。对方分明足不沾地,双脚之下,像是践踏着两个无形的气垫,看上去似乎离着地面尚有数寸左右,随即弹了起来。 如非像卓君明这等具有高深武功造诣的人,万难窥出其中堂奥,而此刻,卓君明一经入目,即知道寇英杰这等身法,实在已达到了轻功之极的“悬升”境界。 老实说,这种功力他也只是由师父成玉霜嘴里听说过,得悉是一种全系气机提升,使ròu体轻若无物的极上轻功,也就是传说中的陆地飞腾之术。目睹寇英杰的这番施展,卓君明只惊得瞠目结舌,少不得滋生出无限感触。 十六 站立在草舍前,打量着无边的沉沉夜色,卓君明呆呆地发愣。寇英杰jiāo待了他一个烫手的好差事!这是他心里极不愿为的一件事。一想到玉观音郭彩绫,他就由不住遍体生凉,有置身寒冰的感觉。然而对方的冰姿玉貌,神秀骨清,未始不令他为之dàng魂。 一个人喜欢一个人,常常是没有理由的,如果这种情cāo一旦演变为刻骨的爱情,更非人力所能化解挽回。正因为卓君明了解到自己感情已有这种微妙的发展之后,才使他心里由衷的生出了警惕,偏偏情势的演变,却又使得他不能就此抽身,势将更要沉沦下去,这种内心的矛盾,是极为痛苦的。 一声清晰的马嘶声,划破了夜的寂聊,在卓君明的意识还没有明朗之前,一匹墨光油亮的黑龙驹,风驰电掣般的,已来到了面前。马是龙驹,人是彩凤!可不是那个任xìng娇情的姑娘么! 这会,她骑着那匹黑水仙去而复还。脸上罩着一层薄怒,郭彩绫紧紧扣着丝辔,却把一双又大又圆的剪水瞳子,注视着卓君明。 卓君明吃了一惊,道:“姑娘你怎么……来了?” “我怎么不能来?”说着,她翻身下马,道:“寇英杰呢?”一面说,她那双含蓄着精光的眸子,灵活的在四下里转动着。 卓君明呆了一呆,道:“寇兄弟他已经走了。” “走了?”郭彩绫冷笑了一声,却也掩不住她内心里的失望情绪,那张清水脸上情不自禁地带出了不自在,从而演变为一种悲忿:“他上哪儿去了?” “这个……”卓君明呐呐道:“大概是回白马山庄去了!姑娘你……” 彩绫冷笑道:“我是还他马来了。不要紧,早晚我们还是会见面的。”说着扳鞍上马。 一阵冷风袭过来,飘起了她头上的长发。 卓君明发觉到她那张绢秀的面颊,变得异常的白,异常的冷。 她柳眉倒竖,一双大眼睛里,似有泪光在转动着,只是软弱的气质绝难与凌厉的倔强抗衡,自从她懂事踏入江湖以来,她就从来没有把自己当成软弱的女孩子看待,决心要凭一身所学,与男儿一争短长,她不能就此示弱。这一刻,她克制着内心的伤感,硬生生的把眼泪吞到了肚子里。 “姑娘,你如果转回白马山庄,一定就能见得着他,你还是回去吧。” “哼!”彩绫冷笑道:“我当然要回去,可不是现在,我要让寇英杰瞧瞧,没有他,我照样也能斗得过姓铁的!我走了。”话声一落,急带马缰,神驹黑水仙唏聿聿一声长啸,倏地扒开四蹄,一阵风似的驰骋而去。 卓君明想到要向她关照些什么,待唤阻时却已不及。现在他已经确定的知道她将要去什么地方了,寇英杰没有猜错,她果然是要去宇内二十四令,想独自为父亲复仇。这是极为狂妄不自量力的一个念头! 一想到她的只身冒险,卓君明不禁吓出了一身冷汗,当下不假思索的转回客栈,备马急急追下。 凉州城第一块招牌:小凉州。 戌时前后,一片灯火辉煌。 约莫上了有八成客。这种天气,这个时候,能有八成客已经很不错了。 小凉州是个饭馆子,它之所以能在这个地方上树起名望字号,当然是有原因的。这里的师傅是远由长安聘请过来的,一道“烧鹅掌”,“口蘑辣羊ròu”,最是远近驰名。这个天,你约上个三五知己,叫一觥子“二锅头”,一面喝着酒,一面撕着ròu,那个味儿可是够瞧的,莫怪乎来到这里的人,都像是屁股上生了浆糊,一坐下来可就不想走了。 嘴这玩意儿,在人身上可以说是最特殊的一个部分了,不但能进吃,而且能出 说,所以名之“出纳关”,那可是一点也不错,恰当得很。 嘴也是最闲不住的东西,吃饱了,喝足了,尤其是再灌上了两杯酒,话可就不打一处来,再要有个三五知己,你一句我一句,废话几大车也拉不完。 这个时候,东家长,西家短,什么闲话都出来了,你说女人是长舌fù,看起来这些个大男人,实在也高明不到哪里去。 这个座头上,一共是七个人。看样子吃的是差不多了,只是酒兴还浓得很,酒保来回的送酒,少说有七八趟了,个个喝的红着两只眼,闲话可就像决了堤的河水一样,哗哗的顺嘴向外面流着。 “我说,”那个人又往嘴里灌了一口酒:“这可真是六十年风水轮流转,谁又能想到,凭他‘金宝斋’郭大王爷三十年的老字号,竟然会说关就关了呢!” 金宝斋是城里最大的一处珠宝号,这地方谁人不知,哪个不晓? 这家伙话一出口端的是“语不惊人死不休”。莫怪乎所有吃饭的人,都放下了筷子,人人的眼睛都发了直。 说话的人,六十二三的年岁,一身讲究的狐皮褂袄,黄焦焦的一张脸,却留着一部花白长须。姓白,叫白三泰,人称白三爷。过去是开镖局子的,后来发了一笔横财,现在改行干“茶市”,更兼家财万贯,手底下养着七八十口子人。他老人家黑白两道上都很叫的开,在凉州,可算得上是个小小的“人头”。 白三爷的话不但说的是金宝斋,更扯上了这地方上一向敬若神明的郭老王爷,郭老王爷也就是那位已故的郭白云郭老侠客。他老人家同他那个女儿郭彩绫名号几乎是一样的响,是以,只要一提起他老人家的名字,无人不知。 白三爷这一桌客人,不乏本地知名之辈。 长的黑瘦高长的是李五爷,李大官人。 白白胖胖的是卢大爷,本地珠宝号的名人。 面若金靛孔武有力的一位姓黄叫黄习孔,是这地面上通武镖局的总镖头,人称“镇凉州”。 这些人,虽然说不上是什么大人物,却也都是提起来有名有姓,有鼻子有眼的人头,莫怪乎,这小凉州饭馆子的主人要格外的巴结了。 白三爷的话非但是惊动了饭馆子里其他的客人,甚至于连他同桌的几个人也惊动了。 反应最快的是卢大爷:“这……是真的?”卢大爷仰起了他肥大的下巴:“我怎么没听说?”大概因为他也是珠宝业的,所以对于同行道发生的事情,也就显得特别敏感与关心。 白三爷嘿嘿一声冷笑,一只手捏着他胸前的胡子:“这地方上,什么事情能够瞒得过我姓白的。不信,你们问问老黄看看,他绝不能不知道。” 老黄指的是那位通武镖局的总镖头镇凉州黄习孔。大家伙的眼睛,很自然的就注视向黄镖头脸上。 镇凉州黄习孔果然知道。他点点头道:“三爷说的不错,这件事我也听说了,听说司空二爷这两天愁得很,正在想法子调兵遣将。不过,我看这一回他是yù振乏力了。” 卢大爷翻动着肿眼泡,更惊讶的道:“这又是为什么呢?” 黑瘦的李五爷也希罕的道:“是呀!司空远那一身好功夫,谁又敢招惹?再说谁不知郭老爷一死,他与邬大野师兄弟两个都发了大财,有钱有势,还有谁敢招惹呀?” 白三爷嘿嘿笑着:“这可就是我常说的那句话了,人外有人,山外有山了!” 他的话分明透有弦外之音。 卢大爷马上接口道:“三爷说的是,莫非司空远遇见了强硬的对头,硬把他的招牌给砸了?” “恐怕比砸他的招牌更严重吧!”白三爷自个冷笑着:“对方已经放下话来了,十天以后要金宝斋自动关门,号里的金珠细软,一些也不许带走,人却一个也不许剩下。” “哦!”李大官人眼睛发直的道:“谁?谁这么厉害?” 卢七爷也哦了一声道:“怪不得我那个买办说金宝斋这两天自动歇市,原来是这码子事呀!” 白三爷对这件事可称得上了若指掌,他冷笑了一声道:“这你们可就不知道了吧!要说这件事,我可是知道得最清楚不过了。”一面说着,这位白三爷斜乜着眼,带着三分醉的挽起了袖子,神气活现的冷笑着道:“你们可知道吧,”他左右顾盼了一下,嗓子压低了一些,生怕别人听见:“这是铁老爷子手底下人干的。” 大家伙的脸色都情不自禁地为之一变。盖因为这两年,铁老爷子的名声实在太响了,谁要是不知道铁海堂铁老爷子的大名,那他小子准是个白痴! “你是说宇内……”李大官人的话才说了一半,就让白三爷摆手给止住了。 “嘘!”白三爷怪神秘的道,“知道就好了,别说出来,别嚷了。” 李大官人发着愣道:“铁老爷子怎么能干这个事?我看不实在吧!” 镇凉州黄习孔肯定的道:“三爷这话没惜,我手下就有人看见,说是由北边来的人,坐着金漆大马车,下榻在果子园蔡家,那个地方现在门禁森严,附近十几里都不许寻常人接近。” 卢七爷睁圆了眼道:“好家伙,这么说,敢不是铁老爷子自己下来了?” “不,”白三泰的头摇得跟小鼓似的:“别瞎猜,老刘说的不错,果子园蔡家这两天是来了贵宾,不过,哼!凭他蔡驼子,还巴结不上铁老爷子,据我所知,老爷子是没下来,不过他老人家的那位少爷跟小姐,八成是来了。” “啊!”李大官人道:“这是真的?” “八成是错不了。” “那又是为什么呢?”李大官人费解的道:“凭他姓铁的当今这个气势,要什么没有,又何必把事情做的这么绝,还在乎小小的一号珠宝买卖?” “这你就不懂了!”白三泰不愧在武林中闯过几天,见多识广,“老弟,你是文人,哪懂得江湖武林中的风险,你知道吧,如今的情形,可不同往年了,铁老爷子的势力可就要过来了,他老人家目的不是只在金宝斋一号子买卖,恐怕以后这地面上这行子买卖,嘿嘿!可就不大好做了!” 卢七爷那张大胖脸顿时一变,道:“三爷,你是说……” “嘿嘿!”白三泰用力的抹了一下被酒扭曲了的脸:“我什么都没说。我们今天可是闲聊,一走出了这个门,可是问我什么都不知道。” 镇凉州黄习孔一笑道:“你的胆子也未免太小了,说说有什么不可以!老实说,姓铁的干的这一手,我就第一个不服气!” 白三泰冷笑道,“老黄,你小声一点!” 镇凉州黄习孔哈哈一笑道:“怕什么?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姓铁的是什么样的身分,今天落井下石,再来欺侮人家一个门下,这就不算是什么英雄!” 白三泰陡然酒醒了一半,被他这一嚷嚷,吓得脸都白了:“咳咳……我说老黄,你这是怎么了?” “我清楚得很,”黄习孔嗓门更加的大,“司空远那小子,固然也不是什么好人,可是说起来总是我们一个地头上的。再说,他还是郭老王爷的嫡传弟子,不看僧面看佛面,要依着我,咱们就该团结地方上,给他们来一个公道。” 卢七爷点头道:“对!这话有理!” 白三泰白着脸道:“小声哪,小心着隔墙有耳。” 说着隔墙有耳四个字,只听见了呼的一声,一隅包厢座头上的蓝布门帘子倏地揭开了。 白三泰顿时一呆,大家伙的眼睛,情不自禁地都移了过去。就看见那个座头上走出来三个人,一老二少。 老的一个,瘦长的个子,双颧高,一袭鹅黄色长披深垂地面,却在连接处,结着一个元宝大小的金质纽扣,这人生就的鹰鼻子鹞眼,两道扫帚眉又黑又浓,看上去确是一个不好说话的人物。 在他身边的两个年轻人,也都有三十开外,每人身上也和老者一样,披着一袭长袍,只是颜色不同,老者身上的披风是黄色的,这两个人都是灰色的。 二人一高一矮,一脸的精明干练! 一老二少三个人有个共同之点,每个人脸上都像是罩着一层寒霜。 显然是镇凉州黄习孔的话把他们激怒了。 三个人六只眼,一出来就认准了白三泰这个桌子,往这边走了过来。 白三泰神色一变,打量着镇凉州黄习孔,后者也傻了眼了。谁也没有想到,这个时候,包厢雅座里还藏着三个人。三个人躲着喝闷酒,居然没有出一点声音,不能不说是奇怪。 老少三个人一直走到了面前,站下来。黄衣老者鼻子哼了一声,打着一口浓重的陕北腔调道:“刚才是哪一位朋友指着姓铁的在骂街?我倒想见识见识这位朋友!” 白三泰酒可是早就醒了。凭他的阅历,只一眼也就看出了这老少三个人的身分,正是说曹cāo,曹cāo就到,不用说这三个人准是跟着姓铁的一块来的。他为人够滑溜,见风转舵是一大特长,当下一转身走下座头,冲着三个人一抱拳:“三位好说!”白三泰嘴里打着哈哈道:“哥几个喝多了酒,一时口无遮拦,三位请卖个jiāo情,就当没有听见过,来来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83 章 !请坐,请坐。”一边说,他就伸手去拉那个为首的黄衣老人。 黄衣老者浓眉一挑,叱着:“这里去。”不过是抬了一下胳膊,白三泰足下打了个踉跄,一家伙可就摔了出去,要不是面前有根柱子挡着,他可就保不住当场摔个黄狗吃屎。 镇凉州黄习孔怎么也没想到,对方竟然会出手打人,要讲打,他可是谁也不含糊:“好你个老小子!”嘴里吆喝一声,黄习孔身子一个猛转,已经到了老者左侧方:“你敢打人? 看打!” 黄习孔练就的“绵掌”也有八成的火候,怒火中也就顾不了下手轻重,右手一翻,直向黄衣老者背上拍了下来。 那个高瘦的老人鼻子里哼了一声,倏地一闪身子,黄习孔的一掌可就落了空。 瘦老人怪腔嚷着:“你是想死!”一只瘦手倏地向上一翻,由上而下,不偏不倚的已经拿在了黄习孔的手腕子上。 黄习孔吃了一惊,用力的向外夺手,奈何黄衣老者看似枯瘦的一只手掌,力道却是大得出奇,一任黄习孔施出了全身之力,却是挣脱不开。他恼怒之下,大声喝道:“好你个老小子!”嘴里喝叱着,左掌一翻,却用乾坤翻天掌势,直向老人头顶上力拍下来。 也就在黄习孔的手掌方拍下的同时,只听得瘦老人嘴里怪啸一声:“去。”他那只紧握在黄习孔右腕子上的瘦手,陡地向上一提,只听得呼的一声,黄习孔偌大的身子,像猫也似的被摔了出去。 老黄表演了一手黄狗吃屎,一下子砸在了一张桌子上,一时间,碗飞盘碎,菜汁四溅。 那一桌的几个客人,吓得哄然四散,彼此吆喝着,哪里还敢再在这里停留,纷纷走避一空。 黄习孔由菜桌上翻身站起来,一身酒菜淋漓,脸也破了,红的是血,黄的是菜,一盘蚂蚁上树(ròu炒粉丝)整个的扣在了头上,唏哩哗啦着,那份儿狼狈简直就不用提了。 按说黄习孔一身功夫,虽说不上十分高明,却也断断不止乎此,奈何他上来轻敌,一出手即吃了大亏,他身为通武镖局的总镖头,在本地大小也是个人头儿,这个脸可是丢不起,忿怒之下,怒吼了一声,腰眼上着力一拧,飕一声已把身子拔了起来,直向着那个黄衣瘦老人身边凑了过去。 瘦老人哪里会把对方这样一个人看在眼睛里!他单手chā腰,只等着黄习孔身子凑近了,霍地抡手一掌,直劈向对方面门。 这一手看似无奇,其实更为厉害!瘦老人显然练过劈空掌一类的功夫,掌势一出,黄习孔尚还离着甚远,却为瘦老人这股掌力震得全身一颤,翻身就倒。 黄衣老人决心要拿黄习孔这个人下手显一显他的威风,掌势一出,身子便如野骛般地霍然腾空而起,起落之间,已袭到了黄习孔的跟前。他的出手更快,身势甫一落下,右手一抖,叉开中食二指,直向黄习孔瞳子上就点。 在场各人,目睹着瘦老人如此武功,这般棘手,俱不禁发出了惊呼之声。 黄习孔菜汁覆面,粉丝罩顶,再为对方劈空一掌,打了个头昏眼花,哪里还看得真切? 眼看着钢叉也似的一对手指,即将chā入双瞳之中,以瘦老人那般功力,其实无须要chā实在了,仅凭着他聚结在一双指尖上的风力,也能把对方的一双眼珠子挖出来。 似乎是高潮迭起,在人们惊叫预期着惨厉下场的片刻,陡然间现场人影一闪,一条疾劲的影子,电也似的快捷,配合着那人身上的一袭长衣,呼噜噜一声猝响。 大多数人根本就没来得及看清是怎么回事,更没看清来的是何等样的一个人。然而,那个人却是千真万确的来了。 其实来人原本就是现场众多酒食客人其中的一人。从一开始,他就孤伶伶独自坐在那个角落里,谁也不曾注意他,他也似乎不曾注意任何人。 观诸他这般起身的势子,称得上静如山,动如风,就在人们那声惊叫尾声尚未消失以前,这人已来到了瘦老人与黄习孔二人身边。随着这人铁腕轻伸,手上的一双竹筷,不偏不倚的已夹在了对方瘦老人伸出的胳膊上。 休要轻看了这一双竹筷之力,瘦老人那只右腕,少说也当得七百斤的巨力,然而在那人一双小小的竹筷夹持之下,却是转动不开。何止是转动不开?简直就是丝毫也动弹不得。 透过细小的一双竹筷之力,黄衣瘦老人一任施运出全身力道,却是动弹不得,那张长脸更是一阵子红一阵子白,像是吃了烟袋油般的一个劲的打着哆嗦。 那双小小竹筷非但阻止了瘦老人的出手,更兼具有镇敌的效果。观诸那双筷子着力之处,正是瘦老人右腕曲尺穴上。莫怪乎老人会有这么一副表情,敢情是一上来就吃对方拿住了穴道。 人声大哗着,这才把来人看清楚了。 好一副威武的外貌!面若重枣,眉似墨染,宽额头,翘下巴。 在这个人那双竹筷的力夹之下,瘦老人的那只手慢慢的垂了下来。 镇凉州黄习孔惊魂乍定,慌不迭向后疾退两步,一打量前面这个人,确信自己不认识这么一个人。 那人直把瘦老人一只手硬生生地按下来之后,才松开了手里的那双筷子。黄衣瘦老人也在这一霎才解开被对方上来拿住的穴道。一股无名火上冲脑门,只气得他鼻子里哼了一声,正思向对方出手。猛可里人影一闪,跟在他身侧两名灰衣汉子之一,已闪身而前。这人身子一扑上来,冷叱一声,右足向前一抢,随着他右腕翻处,一口厚背紫金刀,已撤了出来,刀身一抡,刷一声,直向那黑衣魁梧汉子当头直劈下来。 黑衣人脸上不着丝毫表情,就在灰衣人这口金刀堪堪已将劈向面颊的一刹那,前者才忽然抬起手来,手上的那双竹筷再次的一翻,叮的一声,不偏不倚的正好夹在了后者灰衣汉子金刀之上。 这一招看起来、较诸先前对付黄衣老人那一手,可要凶险凌厉多了。抖颤颤的一口厚背紫金刀,在细细的一双竹筷之下,却有如铜铸铁浇一般的牢实。 那灰衣汉子似乎面临着与方才瘦老人一般的情况,恁是施展出吃nǎi的力气,也休想把夹在对方竹筷下的那口刀夺了出来:“凭你们这点能耐,也配给我动爪子!”黑衣汉子冷笑着,那双精芒内敛的眸子,却移向那个黄衣瘦老人脸上:“不用说,你们一定是宇内二十四令的狗腿子,今天碰到了我的手里,却叫你们尝尝我的厉害!”话声一落,那只持有竹筷的手,倏地向外一抖,轻叱一声:“去!”持刀的那名灰衣汉子,看上去是真听话,整个身子在对方喝叱之下,空中飞人般的穿身直起。“哗啦!”大响声中,撞碎了一扇窗户,整个身躯已跌落街心。这手功力说来轻松,其实却极为惊人! 黄衣瘦老人虽说是败军之将,可是除却黑衣人之外,现场各人还算他武功最高,阅历也最丰富,当他目注这个面目狰狞魁梧的黑衣人施展了这手飞筷掷人功力之后,禁不住吓得全身打了个冷战。是以,就在他身边另一个灰衣人还待向前出手时,他却猛然的一把抓住了他。 灰衣汉子一愕,转目看向他,道:“葛老大,你……” 瘦老人冷笑道:“稍安勿躁!” 众目睽睽之下,这个黄衣瘦老人铁青着一张脸,趋前一步,向着黑衣人,拱手抱了一拳:“朋友,好俊的功夫!老夫真是佩服得很!” 黑衣人冷冷一笑,却把那张重枣般的面颊转向一旁入口。紧接着足步声响,先前被他掷出的那个灰衣汉子,持刀怒闯进来。只见他一副狼狈模样,身上衣衫破碎,多处皆有擦伤,身子一扑进来,抖手把掌中刀直向着黑衣人身上掷来。 众人目睹及此,忍不住又是一阵子惊叫。 黑衣人手上既持有那双竹筷,这双竹筷子无疑的也就成了他应敌的称手兵刃。只见他竹筷一扬,铮然声中,已把迎面掷来、金光耀眼的那口厚背紫金刀接在了手上。紧接着他手腕上一翻,像是打了个闪电似的,金光乍现,那口厚背紫金刀已电闪而出,笃的一声,紧紧贴着了那灰衣汉子的面颊,深深钉入门板之上。 也就在同一时候,另一名灰衣汉子抖手掷出了一双柳叶飞刀。哧!疾光闪电处,这双薄薄的柳叶飞刀,直认着黑衣人的面门、前心两处要害上飞来。 黑衣人不差先后的,同时掷出了手上的竹筷。竹筷迎着了刀尖,铮锵声里,两口刀纷纷坠落地上。这一切,在黑衣人施展起来,极其自然,秋毫不惊,寸尘不沾,却把一番凌厉杀机,消弭于无形之间。 灰衣人呆住了。黄衣的瘦老人也呆住了。现场所有人都呆住了。 空气一下子冻结住,每个人的脸上都像罩了一层冰,内心俱都情不自禁地升起了一片寒冷。 良久,黑衣人才慢慢的走过来。他一直走到那个黄衣瘦老人身前站定,后者脸上顿时罩起了一层紧张,他本能的把一双手掌,护住了前心部位。 这时,他却已清晰的体会出由对方黑衣人身上,所传出来的那种内家力道,这种无形的内功潜力,已经毫无掩饰的说明了来者黑衣人的那种强者的姿态。 瘦老人在对方强而有力的内家功力逼袭之下,不由自主的向后退了一步。“你……”他吃惊的注视着对方:“你……想怎么样?” 黑衣人那张脸上看不出丝毫表情,倒是那双闪烁着精光的眸子,看上去并不呆板:“回去给我带句话。”黑衣人面上毫无表情,用着冷峻的口音,冷冷地道:“告诉铁海棠,得罢手时且罢手,能饶人时且饶人,凉州府这趟子买卖,有我在这里,他是绝对称不了心的!” 话是一个字一个字说出来的,在场每一个人都清清楚楚的听在耳朵里,再清楚不过。大家伙吃惊的是来人敢情有天大的胆子,竟然胆敢向称雄天下武林的第一块招牌宇内二十四令的总令主铁海棠,当面划下了道儿。惊诧复激动,使得每一个人都由不住变了颜色。 瘦老人老半天才转过念头来,由对方语气里,他已经听出来,黑衣人不至于再向自己出手。顿时,他的胆子就大了。 “咳咳!”一连冷笑了两声,他打量着对方道:“尊驾原来是冲着我们总令主他老人家来的。” 黑衣人点点头道:“一点都不错。” 瘦老人耸了一下肩,冷笑着:“这可不得不令尊驾你大失所望了!” “怎么回事?” “我们总令主的车驾,这回子大概还在北沙漠地里,嘿嘿!”瘦老人连口向嘴里吸着气:“尊驾要是有空儿,不妨自己跑上一趟,这个话,只怕老夫我一半时还传不上去。” 黑衣人点点头道:“你是说铁海棠不在凉州?” 瘦老人露牙冷笑道:“总令主的金驾,哪是这么容易就来的,朋友你扑空了!”他的话声还没有住口,已由不住连连打了两个冷战,忽然觉对对方袭过来的那种无形潜力变得更为紧迫袭人,奇寒冷骨,情不自禁地使得他心里生出了一片寒意,那腔好强逞胜之心,登时掩火了下去。 黑衣人目光如炬,紧紧地盯着他。那种情形,使得瘦老人不得不小心提防着他的随时出手。如果黑衣人果真一旦向他出手,瘦老人自知是万万无法躲得过,多半是死路一条。是以,他在一度恃强之后,心里又情不自禁地生出了无比的畏惧。 黑衣人冷森的眸子,仍然盯着他:“那么你告诉我,贵门目前来到凉州的都是些什么人?” 说到这里,黑衣人向前跨进了一步,距离着瘦老人更近了一些。 瘦老人感觉着自己身侧四周,像是加了一道无形的钢箍,简直是进退两难,黑衣人的眼神,使他不得不实话实说。 身上打了个冷战,瘦老人呐呐道:“少总令主跟小姐,都……都在这里。”说了这几个字,他才忽然发觉到嗓子眼走了音,当时重新咳嗽了一声,呐呐道:“朋友你报个万儿吧!” 黑衣人冷冷道:“你不必问我是谁,现在还轮不着由你来问话。” 瘦老人脸上作了一个倔强的表情,可是却不敢有所发作。 黑衣人冷笑一声,接下去道:“你是说铁孟能和铁小薇都来了?” 瘦老人点点头道:“不错。” “好吧!”黑衣人道:“情形也是一样的,你就把我刚才说的话,转告给他们兄妹就是了!” “可是……”瘦老人呐呐的道:“尊驾的大名是……” 黑衣人道:“用不着知道我的名字,早晚他们会和我见面的。” 瘦老人脸上虽带着yīn狠的冷笑,可是骨子里却是怕得紧,聆听之下,未置可否。 顿了一下,黑衣人道:“我的话已经说完,带着你的人,你们可以走了。”话声一落,身子向后退了一步。 瘦老人立时就感觉出来加诸在身上的那种强力压迫感觉忽然为之消失。此刻不走,更待何时?瘦老人身躯一闪,向着旁边跃出了半丈左右。是时,那一双灰衣汉子也转过头来,双双闪向黄衣瘦老人身边站定。三个人无疑俱是对方手下败将,即使是联合出手,也休想占得了一点便宜。 想方才对付镇凉州黄习孔是何等一番气势?现在又是如何一番气势?两样比较之下,真是不可同日而语,老少三人彼此对看一眼,心里充满了怨气,却没有一人再敢发作。 瘦老人干瘪的脸上,作出了一片冷笑,双手抱拳道:“多谢尊驾手下留情,尊驾既坚不留名,我等也只有返回之后照实禀报了。”说罢,转脸看向二灰衣汉子道:“我们走吧!” 三个人转过身来,再也不说一句话,相继狼狈的去了。 火bào的场面,突然松驰了下来,客人重新落座,纷纷议论起来。 镇凉州黄习孔上前几步,来到了黑衣人面前,深深一拜道:“多谢仁兄仗义援手,得免黄某当众出丑,实在感戴不尽,仁兄请共饮一杯如何?” 黑衣人点点头道:“黄兄不必客气,在下正有几句话,要向兄等请教。” 这时白三泰,卢七爷以及李大官人,也都匆匆来到了面前,纷纷通名见礼。 黑衣人像是换了个人似的,丝毫也不见先前对付黄衣老人那副傲态,随即被请在了白三爷等的桌上坐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84 章 。 白三泰唤来酒保,添酒加菜,重开筵席。各人敬酒一觥,黑衣人酒到杯空,显然沧海之量。 白三泰干下一杯酒后,抱拳道:“仁兄真天上神人也,在下等今天总算开了眼界,钦佩之至,钦佩之至!” 各人又重复着恭维了一阵。 黑衣人目注向白三泰道:“白兄太恭维了,在下有一事,想请教兄台,尚请据实相告才好。” 白三泰忙抱拳道:“仁兄请教,在下是知无不言。” 黑衣人道:“方才在下似乎由白兄嘴里听到有关金宝斋的一些事情,不知白兄是否再肯赐详!” “哦……”白三泰尴尬的笑笑道:“这个……在下只是听人这么传说罢了,仁兄之意是……” 黑衣人道:“无风不起浪,事出必有因,既然有这种传说,当然不是空穴来风。” “是。”白三泰附和着道:“一定是有原因,一定是有原因的。” “那么,关于金宝斋的传说,又是些什么呢?” “是这样的,”白三泰咽了一口酒,呐呐地道:“有人传说,是宇内二十四令的人,找上了金宝斋的司空远,逼着他jiāo出买卖。” “后来呢?” “后来司空当家的不答应,好象彼此就闹翻了……”一想到了宇内二十四令在江湖中的威望,白三泰的舌头顿时就像少了半截似的,一时张口结舌,再也不敢说下去,黑衣人还在等着听下文,白三泰尴尬的叹了一口气道:“事无凭证,人云亦云,仁兄听过之后,也就不必当真,再说……” “再说什么?” “再……再说,”白三泰脸涨得通红,呐呐道:“宇内二十四令的人……可真是招惹不得!仁兄刚才见到的,只不过是铁总令主手下的几个小喽罗而已。仁兄,你千万要小心才是。” 黑衣人像是冷笑了一声,奇怪的是却看不出他脸上的表情:“这个不劳仁兄费心了。” 黑衣人语音冰寒的道:“我此刻只是想了解一下那位司空当家的情形。” 一旁的镇凉州黄习孔冲口道:“我知道,我不怕宇内二十四令的人!”说着他仰首干了一杯酒,挺着胸,胸上满沾着菜汁,他头脸各处虽然都挂了彩,只是不过是些皮ròu之伤,对他还不足为害。“仁兄你是问那位司空二当家的事么,我最清楚。”顿了一下,他才接下去道:“是这样的,司空远叫人家给打了,听说伤了胳膊……” 黑衣人闻言,显然怔了一下,问道:“有这种事?” “千真万确!”黄习孔道:“听说那一天夜里,去了一辆金漆马车,司空二当家的不服气,跟他们动了手,被他们之中的哪一个当场用厉害的手法,伤了二当家的肩上,到现在司空二当家的那只胳膊还不能动。” “这些都是真的?” “千真万确。”黄习孔道:“我手下的人亲眼看见的,错不了。” “那么,这位司空二当家的,如今又待如何?” “他不服气。”黄习孔道:“听说已经差人快马到兴隆山白马山庄传消息去了。” “去找邬大野?” “不错。”黄习孔道:“大概是讨救兵去了。” 黑衣人冷笑一声道:“邬大野为人更为yīn险,听说他与司空远水火不容,早已起了内讧,如何又会去管他的闲事?” 黄习孔愕了一下,翻着一双红眼道:“这……这我可就不知道了。” 黑衣人冷冷一笑道:“黄兄你以为我的武功如何?” 黄习孔先是一怔,随即点头道:“仁兄武功诚然是了得,当得上一等一的高手了!” “好!”黑衣人道:“我此刻就下榻在凉州城的凤凰客栈里,大概还有两天的逗留,我有心要为这位司空二当家的打上一个抱不平,只是,却因与这个司空远素昧生平,黄兄你……” 黄习孔大喜道:“听仁兄之意,莫非想要出面,对付宇内二十四令的来人?” “不错!”黑衣人说道:“我正是这个意思。” 黄习孔哈哈笑道:“这太好了,这件事如果有仁兄出面,情形就不同了!”说到这里,他离座站起来道:“这么吧,我这就同着仁兄你上金宝斋去一趟,司空二当家的一定欢迎的很。” 黑衣人冷冷一笑道:“黄兄你也许错会了我的意思。” “这……”黄习孔顿时又怔住了。 黑衣人道:“我果真有帮助司空远的意思,但是却也没有这么方便,黄兄要是存心管这个闲事,那么就烦请转告他一声,请他今夜午时纤尊降贵,移驾到我下榻的凤凰客栈来一趟,有什么事我们当面再谈。当然,如果他二当家的要是嫌烦,或是不愿意,也无所谓,反正今夜他不来,以后再想找我可就难了,一切就让他看着办吧!”说到这里,霍地站起,向各人抱了一下拳道:“打扰,告辞!” 各人忙自站起来,即见黑衣人由衣袖里,取出了一锭约有二两重的小金锭子,放在几上。 白三泰摆着手道:“这……这就太不敢当了,哪里还要仁兄你付酒钱。” 黑衣人却也不答理他,径自转身,离座而去。 黄习孔还要上前去留住他,却为白三泰拉住道:“算了吧,老黄。”说着叹息一声,道:“这位仁兄可真当得上是个奇人,只是,他到底是什么用心?” 李大官人连口不迭的道:“看样子,这个人是专为对付宇内二十四令那帮子人才来的,那一身功夫,可真是好样的!高,真高!” 卢七爷仰着他的大胖脸道:“老黄,不是我多事,我可真有点替你担心,你chā上一腿,这……这犯得着么?” 黄习孔冷笑一声,道:“有什么犯不犯的着,人家已经欺侮到咱们的大门口了,还能装聋作哑吗?” 卢七爷皱眉道:“可是,这个人准能对付得了么?” 白三泰点头道:“这话可说的是,凭他一个人两只胳膊,哪能是宇内二十四令的对手? 我看是不行。万一他要是打输了,拍屁股一走了事,剩下的这个破烂摊子,老黄你收拾的了么?” “这个……”黄习孔怔了一下,摇摇头,道:“我看不至于吧!再说,还有司空二当家的。”顿了一下,他又重重地叹息了一声道:“唉,反正也管不了这么多了,各位都看见么,刚才那三个鬼蛋是怎么一副狗仗人势的模样!我镇凉州黄习孔活这么大,也没受过这个窝囊气呀!他娘的!拼着我这条老命不要,我也要跟他们干上了。” 李大官人呵呵一笑,翘着拇指道:“好,行!凭着黄兄你这两句话,我李赛白就第一个服了你。来,干一杯。” 黄习孔被人家这么一夸,一时满脸飞金,一仰脖子,把杯中酒喝光,那份光彩和刚才吃蹩受辱的情形,简直不可同日而语。 干下了这杯酒,他大声道:“各位慢慢的吃喝,我这就往金宝斋走上一趟,去见司空二当家的去了。”言罢站起来,抱拳告退。 各人也因方才那个黑衣汉子走了,生怕那个瘦老人回去搬兵再来寻各人晦气,当下纷纷起身,唤来酒保,结帐告退。 其他的酒客见状,也都纷纷学样结帐退出,偌大的一处饭店转瞬间客人走了一空。 “小凉州”也就无可奈何的提前打烊了。 凤凰客栈。 午夜时分,一条黑影,在冷月之下,显得异常清晰。在一连串三个起落里,这条影子已经扑到了西面的那片院落里。夜风飘拂着她的一头长发,身上的那袭紫红云披,更像是一面绸子似的,紧紧裹住她的丰满的胴体。 美的脸,可人的身材,利落的身手。三者合一,加在了一块,就是眼前这个姑娘的素描。不是玉观音郭彩绫,她是铁小蔽。 两年不见,她变得瘦了。眉眼之间,像是抑郁着一抹淡淡的轻愁,平素挺爱笑的那张脸,打从那一天开始,已经冰封住了,不再笑了。 为什么?她也不知道,反正是不高兴。一千个不高兴,一万个不高兴,看什么都不顺眼,听什么都不顺耳。今夜,她就是专为找碴儿来的。 接到了手底下人的回报,知道葛青等三个人,在小凉州叫一个陌生人给修理了,经过了一番探查,才把这个人下榻的地方给摸清楚了。现在,她就是专为找这个人算帐来的。 一口带鞘子的长剑,紧紧的抱在怀里,脸冷的像一块冰。 说不上那算不算是一段情,总之,从她第一次见过寇英杰那个人之后,她心眼儿里可就觉出了不对,往后的几次邂逅,非但未能把心里的那个情结解开,还把那个结变成了解不开的闷结。 说是闷结一点都不错,直到如今,一想起来,她还有说不出的闷气。就那么一忍两年,直到如今。如今她心里早已没有爱了,就只有恨,恨天,恨地,恨人!一点不称心的事情就能使她大发雷霆,出剑伤人。在她来说,这已经是很平常的事了。 客栈旅客花名簿上,这个人登记的姓名是齐天恨,年岁、籍贯一概不清。 齐天恨好狠的名字。不看人,光只看这个名字,就知道这个人准不好惹! 所谓来者不善,善者不来,这家伙居然敢独自一个人来到凉州,公然的跟宇内二十四令的人叫上了字号,嘴底下毫不含糊的带上了总令主铁海棠和自己兄妹的名字,就冲着这一点,铁小蔽也绝不能放过了他。 “姓齐的,你出来吧!”看着那扇门,铁小薇轻轻地招呼着,然后点动足尖,向后面退出了三步。她确信声音虽然低,也一定能传进去,传入那个齐天恨的耳朵里。 那间房子里还亮着灯,只有豆大的那么一点点灯光,不过仅仅能称得上亮着就是了。 铁小薇招呼了这么一声,却没有听见任何回音,显然微微吃惊。 一个身藏武功绝学的人,绝不可能会有疏忽,哪怕他是在酣睡之中,也都会随时保持机警。这个齐天恨岂能是这般无能之人? 铁小薇缓缓伸出右手来,凌空虚拍了两下,门板上顿时传出了:“啪!啪!”两声。不料两声门响之后,那扇房门居然自行启开来。 敢情这扇门未曾上锁,铁小薇惊得一惊,再向房中一打量,才发觉到房间里空无一人。 她陡然心里一动,身形微晃,捷如飘风般的已闪身室内,随身所夹带着的风力,使得那盏灯的灯焰子,霍地吐了一吐,随即熄灭,铁小薇刚要探手摸出火招子,就觉出背后风声有异。 像她这等功力之人,已足可由袭身的风势觉察入微,现在这股风势一经传过来,顿时使她感觉出有人向她身后强袭过来。铁小薇一惊之下,嘴里轻叱一声,整个身子刷的向后倒拧过来。随着她转身的势力,两只手“夜叉探海”,摸着黑直向这个人两肋部位上chā落下来。 这一手功夫,看似无奇,其实却是厉害绝顶,仅仅凭借着来人随身所附带的那股子风力,她即可忖度着来人的确定部位,双手间力道至猛,有如刺肋直下的一双匕首。 饶是这般快捷,却仍不及对方那人的身手利落。铁小薇仿佛觉得肩头上麻了一麻,感觉出为对方的指尖所触及,顿时那双探出的手即为之中途止住。这种现象的显示至为明显,她已为人拿住了穴道。对方并没有伤害她的意思,似乎意在警戒。是以就在铁小薇方自有这番感受的一瞬之间,那人却已起手,疾若旋风般的退身于寻丈之外。 铁小薇这一惊,不禁吓了个忘魂丧胆。事情至为明显,对方这个人虽只是一出即收,却已明摆着较诸铁小薇要高明许多。 即以方才那一手而论,他已有足够能力,借一指之力,杀害铁小薇于无形之间,眼前情形,如非他存心相让即是他故意羞辱。 铁小薇无论如何是难以咽下这口怨气,在她一惊之下注目再向对方看时,却又已飘出了三丈以外。 黑夜里那人身法至为灵巧,就像是一只掠空翩然腾飞的蝙蝠,身法快极了,美极了!就铁小薇记忆所及,简直还不曾见过这么利落漂亮的身法。 只见那人展拂开来的长衣,就像是黑色的阔翼,微微向下一垂,弹起来,却直向院墙外掠飞了出去。 铁小薇只以为他存心脱逃,哪里容得,嘴里娇叱一声,纤指微弹,几丝尖细的轻啸,天空中似有几缕细白的光华闪得一闪,随即无踪。 那几缕尖细的啸声,也同那几缕细白的光一般,一出即逝,正是铁海棠的极具功力的不传之秘弹指飞针。 然而,铁小薇却已惊觉到,这五支弹指飞针显然也已打空。一股无名之火,陡然升起,随着她的一声清叱,婀娜的体态已凌空拔起,紧蹑着那人前掠的身子,箭矢也似的追了出去。 客栈外是一条黄土驿道,驿道两侧,种植着高高的榆树,风吹树摇,发出了呼呼的一片响声。 铁小薇身子倏起倏落的踏上了驿道,正待施展身法快速追下去,蓦地面前人影一闪,那个人已经拦在了眼前,事出突然,铁小薇几乎站立不住,与那人撞上一个满怀。 借天上的月光,铁菠蔽已把那个人看清楚了:身着黑衣,面若重枣,宽额头,浓眉毛,翘下巴,好骇人的一张脸! 铁小薇猝然一惊,禁不住后退一步。 黑衣人冷峻的目光,直直的逼视着她:“足下大概就是铁总令主的千金铁小薇,铁姑娘了?”声音说得甚是低沉,却很富有磁xìng,衬着他那张威猛骇人的脸,更是神武不可一世。 铁小薇微微怔了一下,冷笑道:“你怎么认识我?” 黑衣人沉声笑道:“这还要说么,舍弃了你们铁家人,谁还会这么不讲理。” 铁小薇娇叱道:“胡说!”娇躯一闪而前,扣手一掌直向黑衣人脸上击去。 这一掌看似无奇,其实却暗含dú招,凌厉的掌风像是一面铜板,直向黑衣人面上袭来。 黑衣人似乎表情木然,直到对方这只手掌,几几乎已经触及到脸上的一刹那,才倏地翻起手来,分开三指,直向铁小薇脉门上拿去。 铁小薇心中一惊。行家一伸手,就知有没有,根本无须与对方真的接触,只要领略到对方指尖上的那种风力,就知道绝非易与之辈。是以铁小薇也就保持着格外的机警,那只击出的手掌霍地向后一收,左掌突翻,用金鸡剔羽的招式,纤纤五指,直向对方面门上反手撩去。 那人鼻子里哼了一声,目光益见锋锐。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85 章 铁小薇不知怎地,心里忽然生出了一片寒意,不待对方出手还招,随即娇叱一声,腾身直起,施出了一招漂亮的鹞子凌翻,呼一声,已翻到了黑衣人身侧左边。铁小薇决心以奇招取胜,即以此刻这一招论,简直就有些出乎常情,身子霍地向下一落,吐气开声,“嘿!” 这一手白猿献果施展的极其漂亮,一双纤纤玉手双双向着黑衣人胸前逼进过来。她虽然一上来连续的施展了三招,但是真正具有实力,称心如意的却只有这一招。 黑衣人的一双眸子倏地一睁,道:“不敢当!”话声出口,魁梧的躯体倏地转过来,一股透有冰寒气机的内在潜力,蓦地由他身上传出来。 铁小薇的双手虽还不曾击中到他身上,只是由对方身躯内所逼运出来的那种潜力,已使得她的身子难以欺近,被逼的向后打了个踉跄。然而铁小薇毕竟不是一般易欺之流,用千金坠的身法,猝然把向后踉跄的身子定了下来,同时她的两只手,仍能保持着原来的姿态,直向对方前胸力击过来,“嘭!嘭!”两声,俱都打中了,黑衣人身子就像不倒翁般地摇晃了起来。 铁小薇只觉得一双手掌打击的不是ròu躯,倒像是一只吹了气的羊皮筏子一般,眼看着对方伟岸的身于,在自己掌力之下前后摇晃得那般疾烈,只是那一双脚步,却像是打在了地里的桩子,未曾移动分毫。 这一惊,使得她打了个冷战!这才知道,对方这个人简直武功高不可测,自己绝非其敌。一念之起,铁小薇娇躯一转,即向侧方窜出去。 “且慢!”两个字音方一吐出,黑衣人身形已电闪而前,不偏不倚地拦在了她面前。 以铁小薇这等身法功力之人,居然没有看出来对方是怎么来的,转动之间,翩若飞云。 面对着对方那一张骇人的脸,铁小蔽猝然兴起了一阵子心惧,右手一抖,分中食二指,往对方眸子上就点。黑衣人面颊一转,一颗头颅硬生生地却向着一旁错开了半尺。 铁小薇手式一翻,改向他颈项上切去。即使这样,仍然不足以奏功。黑衣人头颈乍翻,铁小薇的那只手,却几乎是擦着他的脸切了下去。 仍然是走了空招,铁小薇身子由不住向前一跄,她就势脚尖用力,飕一声纵出两丈以外。 这几式招法施展的极为快捷,直到目前为止,对方黑衣人根本还不曾向她出手,然而铁小薇却已感觉出他凌然不可侵犯的强者风范,自忖着绝非其敌,是以第二次生出了逃意,只是黑衣人却不会放过她。也就在她身子方一落下的当儿,身后的黑衣人也同时落了下来。 铁小薇逃走无望,厉叱了一声,拧身现肘,刷一声抡剑在手。宝剑猝出,黑夜里就像是猝然亮起了一道闪电,铁小薇一不做二不休,心一狠,掌中剑向外一展,匹练般地闪起了一道寒光,一泓剑气,直由剑尖上猝吐而出,作扇面状的向黑衣人身上劈了过来。 黑衣人虽是身藏绝世之功,却也不敢让对方剑上光华劈中,在冷森森的剑气之下,他身子猝然向后退出了三尺。 铁小薇第二次翻起剑身,改侧面而向正前方出剑,就在这一刹那,黑衣人猛然把身子袭近过来,就在铁小薇掌中剑还来不及抖出的一刹那间,黑衣人的一只手,追星拿月般地已然递出。他二指猝开,只一下已拿在了对方剑锋之上。铁小薇只觉得剑身一震,一股极大的力道隔着剑身直袭了过来。非但如此,给铁小薇的感受,更像是触了电似的,手腕子一阵发麻,由不住五指一松,掌中剑已到了对方手上。 那口剑就空一折,掉了个势子,剑把子已到了对方手上,一片剑光,像是一天剑雨般的直由剑身上喷出来。 铁小薇只觉得身上一冷,已为这蓬冷森森的剑气由头而脚的罩住。那蓬散出的剑气,显系为对方内力所趋使,成为有形的剑锋,正是剑术中至为高奥,武林中不曾一睹的极为上乘剑道青华。 铁小薇几乎以为自己眼花了,然而确是千真万确的事实,冷森的剑气,有如是一面奇寒刺骨的冰罩子,将她整个身子一下子冰镇住。她出身剑术名门,虽然不曾涉猎过这门功力,但是却不乏对这类功力的认识。以此而观诸对方剑术上的成就,那是极为骇人的!对方黑衣人分明已深具剑道火候,称得上剑侠一流的人物了。 铁小薇果真还能保持住原有的傲气,那可就有些不近情理了。 在黑衣人剑罩体之下,有如冰露当头,即连身上的血液,都似被冻结住了。 人为刀俎,我为鱼ròu。以眼前情形论,铁小薇再想逃开黑衣人剑下,可真是妄想,黑衣人要想杀她的方式至为简单,只须劲力一吐,只凭所泛出的那蓬剑,也能取她xìng命在弹指之间。 铁小薇眼睛里jiāo织着无比的张惶与恐惧,她自忖必死无疑,却连开口说话的能力也没有。那蓬剑上所泛出的寒光,有如万斟冰珠,其上所加诸的奇寒气质,简直非人力所能抗拒,不过刹那间,已在她乌黑的秀发上结了一丛寒霜。她感觉到全身的血,已不再流畅,几乎都要凝结住,胸前更似压住了一块万千重石,连呼吸也感觉到困难,眼看着xìng命即将不保。 蓦地,那蓬罩体寒光,像闪电也似的晃动了一下,铁小薇心中一惊,暗忖着必死无疑,却未曾想到,那蓬剑光在一度电闪之后,却有如长鲸吸水般地收了回去,迅速地消失于对方剑锋之上。 铁小薇猝然间打了个冷战,寒光既去,身上重新回复了原有的温暖。 黑衣人一口长剑缓缓垂下来。他的脸虽然一如先前,未曾有过任何变化,只是那双眸子里,已似失去了原有的凶狠与凌厉。 对于铁小薇总不似对于别人那样能狠下心来,他有不能下手的隐情与苦衷。 铁小薇怔了一下,恍若梦中,“你怎么不下手?”黑衣人目光如炬地注视着她,道: “铁姑娘,宇内二十四令多行不义,眼看着大势已去,我劝你还是及早抽身,回头是岸的好!” 铁小薇又是一呆,冷冷地道:“难得尊驾还有这一番仁义之心,哼!”她冷笑一声又道:“只是我与你素昧平生,你何故要对我手下留情,好言相劝?” 黑衣人顿了一下,呐呐道:“那是因为姑娘劣迹不多,要是令兄今夜犯在了我的手里,只怕就没有这么便宜的事了!” 铁小薇一双眸子,迷离的在他的身上转着,道:“今天在小凉州欺侮我手下的人,可就是你。” “不错!”黑衣人道:“我并且要他们带上了一个口信儿,问候令兄妹,想必姑娘已听见了。” “我听见了。”铁小薇青着脸,紧紧地咬着牙,接道:“这么说,齐天恨,你是存心跟我们宇内二十四令过不去了?” “也可以这么说吧!”黑衣人声音里充满了冷峻,冷声道:“并非是在下要与贵帮过不去,而是贵帮逼得在下无路可走,只得起而反抗!” 铁小薇仔细地辨认着他道:“逼得你……无路可走?可是我根本就不认识你。齐天恨过个名字,我也是第一次听过。” 黑衣人冷冷笑着,声音里充满了仇恨:“现在说这些又有什么用?”他忿忿地道:“我总不会无缘无故就来的。” “可是……”铁小薇实在不解的道:“齐天恨,你到底是谁?” “这活可太好笑了!”黑衣人不动声色地冷冷道:“齐天恨就是齐天恨,就如同你铁小薇就是铁小薇一样。” 铁小薇摇摇头,费解的道:“不,这里面一定有什么蹊跷!你……”说着,她再次的打量着对方那张脸。 黑衣人缓缓的向后退了一步。 铁小薇呐呐道:“请恕我多疑,齐天恨……这个名字真的是你的名字?” 黑衣人冷笑着道:“这个名字又有什么不妥。” “那倒……不是。”铁小薇似乎以为自己错了。 这个齐天恨出现得太突然,就像他那一身奇特的武功一样突然,突然得令人难以接受。 “姓齐的!你虽然对我手下留情,可是我还是要警告你,宇内二十四令的事情,你最好少管!你管不了的。” “我管定了。”齐天恨冷冷地道:“姑娘,你要是聪明人,就该规劝令兄。不要chā手金宝斋与白马山庄的事情。” 铁小薇呆了一呆,打量着对方这个人,想到了他那一身出神入化的武功,由不住有些心悸。 齐天恨手腕轻振,一道寒光脱手而起,直向铁小薇头顶上直落下来。 铁小薇只当对方重施故技,禁不住大吃一惊,正待闪身跃出,已是不及,眼前已是剑光罩体,只觉得头顶一寒,耳听得“呛!”一声脆响,肩后微微一震,她惊魂乍定,伸手一摸,才知道原来宝剑入鞘。敢情对方把自己那口剑原物奉还,双方距离寻丈,那剑鞘更是背在自己身后,对方竟是拿捏得如此之准,以此而观,对方真要取自己的这颗人头,又有何难?一念及此,铁小薇直似置身寒冰,半天着声不得。 黑衣人齐天恨却已抱拳而退,身起处如长空一烟,转瞬之间,已失去踪影。 一辆黑漆双辕二马的漂亮马车,在凤凰客栈门前停了下来。 车把式,那个穿着讲究的年轻人跳下前座,开了车门,由里面出来一个瘦身材的蓝衣汉子,读者如果不健忘,当能记得这个人,一个小人物:位列白马山庄十二星宿之一的天狗星冯同,司空远手下死党之一。 冯同还不配有这个派头,只见他转过身来,弯下腰招呼道:“二爷,风凰客栈到了。” 车里答应了一声,老半天才看见那位金宝斋的大掌柜的一提金司空远,慢吞吞地从车厢里迈步踱出。 这位昔日白马山庄的二庄主,一向以俊美出名,他木人也曾为此自负,只是现在看起来,可是有些令人失望,而且身子骨也显得不大利落。敢情他身上挂了彩了。那张原先颇为俊美的脸,半边充满了瘀血,而变成了青的颜色,一只胳膊不知怎么回事,大概是扭了筋或是脱了臼,用白布绑着,吊在脖子上,腰好像也不十分得劲儿。总之,一切看上去都不大对劲儿。然而,尽管如此,却并不能消除他脸上的那种骄傲气质。 本来嘛,凭他司空大掌柜的,白马山庄的二庄主,金大王郭白云的嫡传弟子,这么多一连串的金字招牌,尤其在凉州,提起他的大名来,连三岁的孩子也都知道,他的傲气之养成,可不是一天半天的了。 现在,不少的人都已经知道他碰见了厉害的对头,栽了大跟斗,而且他那个日进斗金,仗以致富的买卖金宝斋现在已面临着倒闭的威协。 对方的条件很苛,一句话,要他无条件的出让,双手把买卖奉送。 凭他司空二庄主,岂能吞下这口恶气?然而对手实在太强了,丢人挂彩之后,不得已才请讨救兵来了。 凤凰客栈的东家胡老三,狗颠屁股的迎上来,鞠躬哈腰道:“这不是司空二庄主吗,怎么想起光顾小号来了,是要住栈吗?” 司空远还没说话,他身边的天狗星冯同却冷笑道:“少废话,我们是找人来的。” “找……人?”胡老三翻着一双白眼道:“找什么人?” 天狗星冯同怔了一下道:“这个……我倒是还不知道。”说着他遂向司空远陪笑道: “二庄主,这个人的大号我们还不知道,不是笑话么!” 司空远脸上一直现着沉郁,眉头紧皱着,聆听之下,冷笑道:“黄习孔带的话不会错,这个人长相威猛,穿一身黑衣裳,举止阔绰,出手大方。” 冯同道:“对了,”他转向胡老板道:“你想想看,可有这么一个客人没有。” 胡老板顿时想起来,点头道:“哦,是有这么一位,姓齐,齐大爷!” 坐在柜台上的那位帐房先生,立刻道:“不错,这位客人姓齐,叫齐天恨,住在西院里一号。” 胡老板立时把身子趋近了,小声道:“这位齐爷可真是大方,就没见他用过银子,一出手就是整块的黄金。” 司空远点点头,道:“这么说,一定就是他了。”他随即转向冯同道:“冯同,你去一趟,把这个姓齐的给我请来。”天狗星冯同答应了一声,刚要起步,司空远唤住他道:“慢着!” 冯同转身道:“二庄主还有什么吩咐。” 司空远道:“黄习孔的话未必可信,你不妨伸量伸量他,要是不值得抬举,我们也就省得再麻烦了!” 冯同一笑道:“这还要当家的关照吗,属下也就是这么一个意思。”说着他招了一下手,即由一个小伙计带领着他来到了西院里。 西跨院搭着一个天棚,姓齐的那个客人就住在第一房间子里。 小伙计同着冯同一路走过来,老远就看见第一号房间房门大敞,那个姓齐的客人正叉着两条腿,坐在门口晒太阳,脸上遮着一块布巾,一副闲极无聊的样子。 那带路的小店伙站住脚,向着姓齐的,指了一下,龇着牙笑道:“呶,那不就是齐爷吗!” 冯同点点头,挥手道:“没你的事了,你走吧。” 小伙计退开之后,冯同独自个慢慢晃了过去。他一直走到了姓齐的座椅正前站定,打量着对方这个坐象,心里禁不住想笑。当下,他咳了一声,道:“齐朋友你好惬意呀!” 姓齐的鼻子里哼了一声,抬起了一只手,把脸上布巾抓下来。 冯同乍然看见了对方那张脸,由不住吓了一跳,呆了一下,才陪笑着抱了一下拳道: “请恕冒昧,足下大概就是齐天恨齐朋友吧!” 姓齐的冷笑道:“你怎么认识我?对不起,我看着你却是眼生得很。”说着,侧过身子来,又把那块布巾盖在脸上。 天狗星冯同心里老大的不高兴,强压着心里的那份不自在,嘿嘿笑了一声,道:“齐朋友当然是不认识在下,只是在下对于朋友你却是听说过。” 那人哼了一声道:“说说看!” 冯同心里那份不自在就更别提了,只是他胸有成竹,既有二庄主的关照,他乐得要拿出几分颜色来要对方瞧瞧。当下干笑着道:“齐朋友,昨晚上,你在小凉州露的那一手儿,可真有两下子,真有你的!” 姓齐的冷笑道:“昨天晚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86 章 我可没有看见你。” 冯同干咳了一声又道:“当然,在下昨天晚上原本就没出去。”他一面说,一面分出一只脚来,勾住了对方坐下的那根椅子腿儿,忽然用力的往后一拉。 在他想来,对方即使是身上有些功夫,在此不经意的情况下,也必然势难顾及,出丑在所难免,哪里想到这一勾之下,那椅子腿儿,居然重有万钧,不要说倒了,简直连动也不曾动一下。冯同一惊之下,这才知道敢情这个主儿太不简单,当下不动声色地把伸出的腿又收了回来。 姓齐的像是没事人儿似的,慢吞吞地道:“还没请教贵姓。” “这个……在下姓冯,冯同。” “冯兄有什么事么?” “嘿嘿……”冯同低笑了两声,心里充满了怒火:“齐朋友莫非忘了昨天晚上jiāo待的话了!” “我jiāo待了什么话?”他仍然保持着方才的样子,甚至于连脸上的那块布都不拿下来。 “齐朋友你可真是贵人多忘事!”冯同冷笑着道:“如果那个传话的人没有说错,阁下好像有意要为金宝斋打抱不平,有这档子事没有?” 姓齐的哼了一声道:“不错,有这么档子事。” 冯同嘿嘿笑道:“那么在下就是为这档子事儿来的。” 姓齐的冷冷地道:“司空远来了?” 在这里敢直呼司空远其名的,绝无仅有。也就是这三个字,把冯同的怒火拉到了顶尖儿:“不错,咱们二庄主来了。” “二庄主?”姓齐的一下子坐正了身子,就手把脸上的那块布拉了下来:“你是说司空远已经来了?” 冯同已有足够的理由下手教训对方了:“不错!”冯同道:“就在门外。” “怎么不进来?”姓齐的身子又靠了下去,一副托大模样。 冯同忍无可忍的道:“想见二庄主可也没这么简单,齐朋友你大言包揽金宝斋的安危,想必手底下一定有过人的功夫,在下实在有点不敢相信!” 姓齐的冷冷地道:“没有三分三,不敢上梁山,齐某人说出来的话,向来都是不打折扣的!” “这个……”冯同的一双手,由于力道聚结过久的结果,微微显得颤抖:“冯某人不才,倒想要见识一下齐兄你的那身真功夫。” “你?”姓齐的一双眸子,这才缓缓地移向冯同的脸上。 冯同退后一步,冷笑道:“怎么,齐朋友!你愿意赐教么?” 姓齐的微微摇头道:“你还不配。如果你的主子司空远有心要伸量一下我的能耐,就应该由他自己来,打发一个奴才,能有多大的本事!我看你还差的远。”说到这里,微微一顿,挥着手道:“去吧,叫司空远来。” 冯同实在忍不住,双手伸收之下,全身骨节,发出了一阵子清脆的串响:“姓齐的,你站起来。” 姓齐的仍然坐在那里:“我己经说过了,你不配。一定要出手,不妨你就试试看!站起来?我看那就不必了。” 冯同心里咒着好个不知死活的东西,你是狗眼看人低,我站着要是连坐着的人也打不过,我这一身功夫算是白学了,这可是你自己找的。 其实他又哪里知道,对方这个姓齐的更是存心想要激他出手,安心想要给他一个厉害。 冯同一念即生,嘴里怒叱了一声,足尖一点,施了一个虎扑之势,疾若旋风般地已把身子袭了过来。他决心要给这个姓齐的一个厉害,是以,身子一扑近,二话不说,施展出全身劲道,陡地一拳直向着对方脸上打了过去。 冯同既为白马山庄最得力的十二名弟子之一,武功当然有些根底,这一拳他施展的是“独臂螳螂”,明是照顾对方面门,其实连对方咽喉、前胸等处部位,也无不在威胁之中。 一股疾劲的力道,夹着一团拳影,猛可里向着姓齐的面门打到。冯同还有一个如意的想法,只要这个姓齐的略有闪动,他另一只手的一式琵琶手,也必将毫不迟疑的挥出去,对方是万万闪躲不开。 他分明是吃定了对方是坐着,无论如何也不易闪躲,却是万万不曾想到,对方根本就没有要闪躲的意思。就在他一拳挥出的当儿,猛可里一股眨骨的冰寒气息,陡地由对方身上逼出来,这还不足为奇,奇的是随着那股冰寒气息之后,就像是有一面无形的弹力软罩,陡然罩住了自己全身上下。 冯同这一拳距离对方那张脸,眼看着只差半尺光景,竟似忽然打在了一个松软的气垫上一般,非但是运施不出半点力道,竟连原有的力道,也在接触的一刹那间,化解了一个干净。 情形更不止如此。等到冯同一惊之下,想要用力的收回那只拳头时,才忽然发觉到,自己这只拳头,像是陷到了泥沼里的一只脚,居然收不回来。大惊之下,他左手施展出十分的劲力,直向着姓齐的前胸chā下去。 情形是一般无二。这只左手更不比那只右手好,反而情形更糟!由于他用力过猛,几乎连整个大臂也陷了进去。一股透体的奇寒,电也似的传遍了他全身上下,那看不见的冰寒气罩,更似有无比的收力,紧紧把他身躯用力的吸住,使得他足下顿时失却了重心,整个身子向前倒了下去。 冯同虽然说不上有什么了不起的武功,可是却称得上比上不足,比下有余,像眼前这种怪功,不要说看,他真是听也没有听过。这阵子冰寒贬骨的痛苦,可真是冯同自出娘胎以来从来也没有受过的,一刹那,只觉得全身的血液,都似凝结住了。 冯同发出了凄厉的一声惊叫,眼看就要昏死过去,这才见坐着的那个姓齐的,右手平空挥了一下,冷叱一声道:“去。” 那股冰寒贬骨的无形力道,霍地向回一收,随着对方右手的挥势,一股强大的劲风,疾卷而出,冯同哪里当受得住,为这股子强劲的力道倏地卷出,足足摔出了丈许以外,噗通跌倒在地。 这一下子摔得可是不轻,幸好,斜刺里伸出了一只手,不偏不倚地正好抓住了冯同的一只胳膊,往上一提,就把他给提了起来,否则冯同还要摔得重些。 惊魂甫定,一打量来人,由不住脸上一阵子发热,无限窘迫的低唤了声:“二庄主来了!” 一提金司空远,面上表情很不自然。所谓打狗看主人,自己手下丢人现眼,连带着他也脸上无光。“没有用的东西,下去!” 冯同一声不吭地转身退出。 一提金司空远往前走了几步,一打量坐在椅子上的那个人,心里惊得一惊,强作笑容道:“这位想必就是齐天恨齐兄了,手下无知多有冒犯,齐兄你是大人不见小人过,还请多多包涵!” 姓齐的朗声笑道:“好说好说,贵手下摔着了没有?倒是齐某人失礼了!” 司空远心里一动,发觉到对方这个姓齐的口音甚熟,只是却又想不起在哪里听过。心里想着,司空远继续跨前一步,道:“齐兄好精的功夫,佩服,佩服。” 姓齐的鼻子里哼了一声,道:“好说。”只见他坐着的身子,向前微微挺了一下,司空远忽然脸上一阵子发红,由不住身子晃了一下,向后退了两步。原来两个人方一照脸的当儿,已经暗中较量上了。 司空远脸上的那阵子红,好半天才褪了下去:“司空远有眼无珠,齐兄高人万祈海涵。”司空远好生敬佩地说道:“眼前不是说话的地方,齐兄如若不嫌弃,就请移驾寒舍一谈如何?” 姓齐的一笑道:“足下就是大名鼎鼎,富甲一方的司空二庄主了,久仰,久仰!” 司空远两道长眉挑了挑,不胜汗颜的道:“兄台不用客套,在下今日此来,就是专为接迎齐兄来的,齐兄你请吧!有什么话,回去再说吧!” 齐天恨冷笑道:“多谢司空二庄主抬举,在下这个人可有个怪脾气,生平最喜打抱不平,每爱意气之争,却也爱财如命,有道是请神容易送神难,司空二庄主你在请我之前,不妨心里先好好琢磨,看看这档子买卖划不划得来,免得事后上当吃亏!” 司空远先是一怔,紧接着狂笑道:“齐兄快人快语,这么一说,足见是xìng情中人了。钱财是小事,只要齐兄你开口,在下绝不讨价,也绝不让齐兄你失望,车子就在外面,齐兄你快说吧!” 听到这里,姓齐的呵呵一笑,道:“丈夫一言!” “驷马难追!” “好!”齐天恨陡地由位子上站了起来:“咱们走。” 雷声隆隆,大雨倾盆。 百十股水柱,分别由蔡家前厅琉璃瓦上奔流直下,哗啦啦溅落在院子里,激起了白的一片水光雾气。电光、雷火,狂风、骤雨,演变为此一刻的天摇地动,声势端的是惊人已极! 果子园蔡家,是这里有数的富户之一,主人蔡三多,是个茶叶商人,在凉州他除了经营茶市之外,另外还兼营果市,因此致富。其财势足可与西域的司空远相抗衡。 尤其是当他攀附上了宇内二十四令这个江湖上的靠山之后,声势更为显赫,买卖更称霸道,曾几何时,这个昔日称为殷实的商人,如今却称得上是凉州城里的一大恶霸了。 蔡三多本人并不擅武,文采更谈不上,是个典型的老粗,可是由于他与宇内二十四令拉上了关系,使得他家里一年四季都少不了江湖武林人物的来来往往,无形中已是宇内二十四令在凉州城的一处分舵。 就在蔡三多正自沾沾自喜的当儿,却不知不觉地大权旁落。 铁海棠虽不曾明目张胆的侵吞他的家财,可是却间接的已控制了他所经营的两大财源: 茶园与果园。更有甚者,更直接的控制了他这两方面的人事,说明白一点,蔡三多如今只是个挂名的主人而已,铁海棠只要高兴,随时吩咐一声,就能不费吹灰之力的一切接管。 曾几何时,蔡三多已不再快乐了。他倒不失为一个通达的人,明白明哲保身的道理。如今,他是什么事也不再过问了,每月只由帐房支上几百两银子,一家老小倒也堪可温饱,这样他也就很满足了。 蔡家似乎又在进行着什么新的任务。 大厅里点着十数盏明灯,摇曳的灯光,间杂着闪电的强光,照在每一个人的脸上,显示出一种yīn森、刻板的气象。 宇内二十四令的两位少主人,铁孟能与铁小薇都在座。然而在这个大厅里,他们兄妹却算不上是身分最崇高的人。身分最崇高的,是坐在正当中的太师椅上的一双红衣银发老人。 这两个人,对外人来说,是绝对陌生的,即使对于宇内二十四令本门这个帮派来说,他二人也并不尽为人知,依然有着相当的神秘xìng。 大多数的本门弟子,甚至于根本就不知道有这么两个人。然而凡属本门的资深弟子,或是职位在舵主以上位置的人,提起这两个人的大号:“风雪二老”来,却是无人不知晓。 风雪二老不只是代表这两个人的大号,在某一方面甚至包含着某种神秘而具有警戒xìng的意义在里面。 国有国法,帮有帮规。风雪二老就是手持宇内二十四令法规的两个执法监察人。 他们这两个人,既是代表帮法和执法的一面,自然有其神圣尊严,在宇内二十四令这么一个庞大的江湖组织里,如没有一种有力坚强的约束力量,只凭总令主等有限几人的名号,是难能赖以巩固坚强的,于是才有执法监察职务的产生。 风雪二老,正是职掌“风律”、“冰雪”二堂的两位堂主。在任何情况下,这两个人的出现,都会被认为是不吉利和不受欢迎的。换句话说,只有本门出现了某种大故,或是门下弟子须要大肆整肃、清除的时候,这两个老人才会忽然出现。他们的出现,绝不可能是偶然。更不会无的放矢。 风律、冰雪二堂,在宇内二十四令这个组织里,正因为如此,才显得高高在上,它们并不属于内四坛天、地、乾、坤任何一系列,就职位来说,两堂堂主的身分,和内四坛坛主的身分是平行的,可是如就他们的职掌上来说,即使是内四坛的坛主,也在他二人的监察约束之列。 风律、冰雪二堂,前者代表帮规的维持与调查,后者却象征着更严厉的整肃与执行。是以,在甄选这类人选之时,除了人品以外,武功必然是最重要的条件之一。 风雪二老,是风律、冰雪二堂职司的简称,由于二堂堂主,都有一大把年岁了,所以合称二老,分开来各以风老人与雪老人称之亦无不可。风老人个子较高,雪老人较矮。前者较胖,后者较瘦。除此以外,两个人倒没有什么显著的差别,两个人都喜欢红衣,尤其每人都留着一部雪白的胡须,从面相上来说,二老也极为相似,每人都生就一张木讷的白脸,很少人看见过他们两个笑过。乍然看上去,人们会疑心他们是一对孪生的兄弟,其实大谬不然。 风老人姓苏名雨桐,雪老人姓李名云飞,前者是陕西人,后者却是道地的江南人氏,那是截然不同的。 蔡家大厅里,由于有这两个人存在,莫怪乎显得一派严肃,人人脸上看过去,都像是罩上了一层霜般的严寒。大厅里,坐着的一共是七个人。除了铁氏兄妹与风雪二老之外,另外三个人看上去显得更为拘谨。 一个是黑脸凹目,貌相狰狞的汉子宫铁军;宫铁军左首是一位瘦脸,浓眉的紫衣汉子江猛;江猛邻座才是上次在酒楼受辱的那个鹰面老大葛青。 大厅里另外还有许多人,只是显然由于身分不够,虽有许多空着的位子,却没有人敢随便坐下来。 宫铁军与江猛,都是外坛身领一令之主的身分,鹰老大葛青的身分最低,仅仅是一处分舵的舵主而已。 雷声很大,掩盖他们之间彼此的对答,两名专司弟子。把前厅敞开的巨窗上的一面巨大的帘子放下来,才似乎略微掩饰了雷电的咆哮,也利于彼此之间的对答。 雪老人一只手托着青瓷的盖盅,另一只手用盅盖子撇着茶叶,就嘴喝了一口。他转过头来,看着面前的一名灰衣弟子道:“什么时候了?” 那弟子欠身恭声道:“申时刚过,现在是酉时初,请示堂主,什么时候进膳?” 雪老人道:“还不忙。” 这时坐在他右面隔几的铁孟能,却陪笑道:“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87 章 两位堂主远道而来,一路风霜,弟子已吩咐厨上准备一桌丰盛筵席,为二位老人家接风洗尘。” 话方到此,首座的风老人却比着手势,阻止住铁孟能的话,道:“不忙,吃饭的事慢一步。”顿了一下,他才冷冷地道:“孟能,小蔽,你们两个虽然武功不弱,只是经验阅历都还太差,而且你们对于各路分舵组织上联系实在是不够,就拿这件事来说吧,帮子里发生了这么重大的事情,你们居然还蒙在鼓里,莫怪乎总令主怒发如雷,要办你们两个人。” 铁氏兄妹大吃一惊,两个人对看了一眼,禁不住脸上变色。铁小薇吃惊地道:“帮子里发生了什么事?怎么我和哥哥居然一点都不知道?” 雪老人鼻子里哼了一声,道:“当然不会是什么好事,要不然也不会轮着我们两个亲自出动了。” 铁孟能铁青着脸道:“两位老人家也不要再卖关子了,到底是什么事,还请快说吧!” 风老人干咳了一声道:“你们两个就快要知道了,这可是俺们帮子里一件大事!”说到这里,他目光逼视向铁孟能道:“孟能,吩咐香案伺侯!” 铁孟能倏地脸色一阵大变,铁小薇更惊得站了起来。兄妹二人对看着,一副张慌失措的模样。铁小薇忍不住害怕的看着二老道:“怎么……我和哥哥犯了什么大法?二位老人家竟然要用帮规来处置我们?两位老人家,你们倒是说呀!” 风老人苏雨桐一双银眉皱了皱道:“小蔽,你胡说些什么,真要办你们兄妹,也就不叫你们坐着了。” 铁小薇心里一松,却疑惑的道:“只是……既然这样……又为什么要摆香案呢?” 雪老人冷冷笑道:“姑娘你少问一句,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铁小薇久悉这两个老人个xìng怪异,就是爹爹见了他们两个,也都要避让三分,自己哪里惹得起。谛听之下,她忙即应了一声,乖乖地坐下来,不敢再岔口多话。 这时铁孟能已代为宣令,布下了香案。等到香烛点燃之后,大厅里更显现出一片严肃。 凡是宇内二十四令门下弟子,俱都知道本门的严刑峻法非比儿戏,一般弟子绝对不会有这般排场,设非是本门重要的人物,万万不会有这般布署,当然也不会惊动风雪二老本人,而由他二老亲自主持了。人人心里都拴着一个疙瘩,怎么也弄不清这两个老头子到底是在搞什么鬼。 大厅外雷雨咆哮如前,明灭的电光照shè着每个人的脸,显现出深刻的yīn阳对照,那张脸上更像是涂抹了一层石膏般的呆板木塑。 铁孟能被这种气氛压的几乎透不过气来,他再也忍不住,遂向风老人苏雨桐抱拳道: “堂主,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莫非本门中有人犯了欺上逆行的大法不成?” 风老人哼了一声,看看他点头道:“你说的不错,正是有人犯了这法令!” 铁盂能心头一凛道:“这个人是谁。” 风老人哼了一声道:“本门的两个败类,你做梦也想不到会是谁。” 铁孟能与铁小薇相继一呆,对看了一眼,怎么也想不起来这两个欺上逆行的人到底是谁。 风老人苏雨桐嘿嘿一笑,刚要开口说话,只见窗外电光一闪,响了震天价般的一声大霹雳,各人俱不禁被这声霹雳吓了一大跳。 就在这时,门帘子掀处,进来了一名灰衣弟子,向着铁孟能抱拳道:“少总令主,坤坛的岳坛主来了。” 铁孟能一惊道:“啊!”顿时站起了身来。 原来,宇内二十四令除了总令主铁海棠之外,就算是天、地、乾、坤四坛坛主与风、雪二堂的堂主身分最为崇高显要。 这个岳坛主,正是四坛中坤坛坛主墨羽岳琪,四坛坛主位高职重,平素不离职司所在,何以突然来访,确实令人匪夷所思。 铁孟能一惊之下,忙把目光向着座上风雪二老望去。 两位堂主对看一眼,略略颔首,像是事先早已知道。 铁孟能奇怪的道:“是岳大叔么?他怎么也来了。” 雪老人李云飞冷冷一笑道:“贤侄你不要多疑,正是岳琪坛主,令兄妹还不快快出厅迎接,请恕我二老职责在身,我们就不出去了。” 铁孟能答应了一声:“是!”遂与铁小薇以及宫铁军,江猛二位令主匆匆离座向外步出。 十七 蔡家这座宅院,建筑得极具气派。一行人步出大厅,来到了搭有天棚的前面院子,即见一辆漆有本门标志的金漆马车,正自第一进院子向厅前驰过来。凡是本门中人,却也都知道,只有总令主夫fù与四坛两堂首脑才有资格乘坐这种金漆座车,即可证明来人正是坤坛的坛主本人无疑。 巨雨闪电里,这辆金漆座车,一直驰到了大厅正前方的天棚前面才戛然停住。坐在前座的车把式自前辕一跃而下,张开了纸伞,随即敞开了车门,即由车厢里步出一个身披黑丝面子大氅,生得长眉细目,四旬左右的斯文文士样人,自车厢内步出。 铁氏兄妹一齐抱拳执礼,那人一笑道:“难得你们兄妹都在这里,岳某这不速之客未免来得太突然一点了!不敢当,不敢当!” 宫铁军等人亦相继上前行礼见过。 这位看来年岁并不大的坛主一笑道:“各位少礼,本坛这一次来,是为了配合风雪二堂主,为本门料理一桩公事的,”说到这里微微一顿,目光视向铁孟能,道:“怎么,二老还没有来么?” 铁孟能道:“风雪二位老人家已经来了,现在大厅,因公职在身,所以没有出来,特命我们兄妹出来迎接坛主。怎么,莫非本门有什么大事不成?” 墨羽岳琪点头道:“这就是了。”说到这里,转向雨地里的金漆座车,突地面色一冷道:“总提调,你们可以下车了,地方可是到了。” 铁氏兄妹不禁又是一惊。 “怎么?”铁孟能惊讶的道:“鹰大叔也来了。”话声未落,即见由金漆车座内相继走下两个人来。这两个人,各人都不陌生,尤其是走在前面的那个人,非但是不陌生,简直是太熟悉了。正是那位职掌宇内二十四令总提调,位高权重的晴空一隼鹰千里。 鹰千里身后的一个人,各人也认识,黑紫的脸膛,浓眉凸目,面色yīn沉,他是新近才放为令主的一掌金钱念无常。 这两个人的忽然出现,俱都令各人惊讶不已,尤其是那位职掌宇内二十四令总提调的鹰千里,看上去面若黄蜡,一脸忿容。令人惊骇的是,这位平素八面威风的鹰九爷一只左腕,居然齐时断失,垂飘着半截空袖子,衬托着他瘦小的身躯,看上去无限凄凉。 宇内二十四令总提调这个职位,在帮子里不过是仅次于总令主,比之四坛二堂并不逊色。由于职掌有别,平日并无权属之分,而今一旦屈居人下,是他绝对不能甘心雌服的。 铁氏兄妹虽然已经猜出几分,料知这位素日大权在握的鹰千里,必然是身犯了帮法,才会为岳坛主押回,接受风雪二老所主持的帮法处置。话虽如此,在事情尚未明朗以前,却也不敢妄自猜测,当下双双上前见礼。 铁小薇一派天真,惊讶的道:“鹰大叔,你的手怎么了?” 鹰千里鼻子里哼了一声,那双深陷如鹰隼的眸子在他兄妹脸上转了一下,点头道:“很好,你们兄妹两个都在这里。老太爷可是来了?” 老太爷指的就是宇内二十四令的总令主铁海棠。 铁小薇摇头道:“爹没来,风雪两位老人家来了。” 一听见风雪二者来了,鹰千里那张憔悴的脸上陡然兴起了一片惊惧之色,突地站住了脚步。那位坤坛坛主墨羽岳琪,立刻警觉的身子向外一闪,挡在了鹰千里身前。立刻,就有一股强劲的潜力,由他身体传出来。这股内潜之力的对象自然是鹰千里,鹰千里顿时脸上现出无可奈何的一副失望表情。 墨羽岳琪道:“你可得认清楚了!你跑得了么,认命吧。” 鹰千里把一嘴牙齿咬得咯吱吱直响,冷森森地笑道:“姓岳的,在鹰某人跟前,你神气个什么劲儿!除了老太爷本人降罪,看你们谁又敢把我鹰某人怎么样,走!俺们进去。”说完不待吩咐,率先大步向厅内行进。跟在他身后的那个一掌金钱念无常,目睹及此,由不住发出了一声叹息,满脸哀容,一言不发的跟着鹰千里向大厅步入。 墨羽岳琪紧紧跟在念无常之后向内步入,铁氏兄妹与其他人这才随后进入。 大厅内已多了八名护法的黄衣弟子,八弟子每边四人分左右侍立在香案两侧,更增加了肃杀的气氛。 鹰千里率先方自踏入厅内,一眼就看见了当堂居中而坐的风雪二老,当然他也不曾遗漏了正中的那个香案。顿时他脸色一变,变得雪也似的白。身子向后退了一步,打量着居中高坐的风雪二老,鹰千里鼻子里冷冷哼了一声。他那只独手拱了一拱,冷峻的道:“苏李二兄别来无恙,久违了!” 雪老人李云飞引臂寒脸道:“鹰总提调请坐。” 鹰千里脸上带出一副暴戾表情,大步向前,在一张太师椅上坐了下来。 一掌金钱念无常双手抱拳,向着风雪二老深深一拜道:“卑职念无常一参见二位堂主!” 雪老人点头道:“念令主请坐。” 念无常应了声:“不敢!”深深一拜,退向一侧,不敢就座,却挨着鹰千里座边直立在侧。 风雪二老随即由座位上站起,与坤坛坛主墨羽岳琪相互见礼,岳琪随即落座,弟子献茶退下。 风老人目注岳琪道:“岳坛主一路辛苦,功不可没。” 墨羽岳琪微笑点头道:“苏堂主说哪里说,本坛受总令主密令所嘱,敢不从命,倒是二位堂主来得恰是时候,使本坛悬着的一颗心,总算踏实了。” 雪老人李云飞点头道:“这件事若非是岳坛主出面,只怕没有这么方便,老朽二人职掌所在,亦不敢掉以轻心,此次奉命行事,只求公正断案,以不负总座期望!” 岳琪道:“老堂主断案素称公正,况乎更是奉命行事,自然不会错了。” 雪老人聆听之下,微微点头道:“既然如此,老朽也就不再多说,且把这桩公事料理之后,再与岳坛主叙旧吧。” 岳琪含笑道:“二老公事要紧。” 风雪二老各自点了一下头,彼此对看一眼,随即由那位风律堂的堂主苏雨桐首先发话。 只见他面色一沉,却把一双锋芒毕露的三角眼,瞪向鹰千里道:“鹰千里,你还有什么话说么?”没头没脑的一句话,使得客厅内各人俱都为之一怔。 晴空一隼鹰千里那张瘦削的脸上,猝然刻划出两道极深的纹路,只见他冷森森地笑道: “苏堂主这句话,说得好无来由,你我同帮共事,平常职司有别,向无过往,我又有什么话要对你说。” 雪老人李云飞聆听到此,陡然火起,手拍椅把,发出了叭的一声:“大胆叛徒!”他厉声叱道:“事到如今,你还敢如此猖狂,须知我二人断案向无私心,慢说此行受有总座亲口托嘱,即使没有,只要罪证确实,却也容不得你欺上瞒下这般横行。” 各人目睹着雪老人李云飞这般词色,俱不禁吓了一跳,再看座上的鹰千里,却是面现狞笑,并无丝毫畏惧之色。 聆听之下,鹰千里猝然发出了猫头鹰似的一声怪笑,这般盛气,使得在座各人更不禁吃了一惊。 笑声一顿,鹰千里目shè精光的道:“李云飞,你少给我来这一套,鹰某人当年随同总令主打江山的时候,帮子里还没有看见你这一号,你又神气个什么劲儿?” 雪老人神色一凌,道:“好可恶的东西,竟然敢在我二人香堂设处这般气焰,平素是如何的可恶,也就可想而知了,说不得要请出大法来对付你了。”说到这里,偏头向一旁的铁孟能道:“孟能听令!” 铁孟能呆得一呆,站起抱拳说道:“弟子在。” 雪老人宏声道:“香烛侍侯。” 铁孟能闻言又是一呆,随即应声道:“遵命!” 在座各人也都知道香烛一经燃起,即所谓开了“香案”,眼前风雪二老,即将要以帮法来对付鹰千里了。 晴空一隼鹰千里神色一凌,霍地站起来道:“李云飞,你敢!” 雪老人一只手捋着下颔上那部雪白的胡子,连声冷笑不已,即见香案上烛火香檀俱已燃起,却有一方覆有黄绸子的木架,供在案中,不知是什么物件。风、雪二老各自由座位上站起,特向案前走去。 鹰千里忽然一声断喝道:“慢着!” 二老止步,互看一眼。风老人苏雨桐长眉一剔道:“鹰千里,你胆敢阻扰香堂不成?” 鹰千里怒声道:“无耻的两个老匹夫,明明是你们几个私设香堂,意yù加害于我,却要假公济私说什么受意总令主的口令,既是总令主的命令,可有什么凭证?要拿不出凭证,私设刑案,鹰某人岂能心服?” 风雪二老对看一眼,各自点了一下头。即见风老人苏雨桐冷笑一声,点头道:“好吧,看来你是不见棺材不掉泪,本堂这就出示总令主的金令与你看个仔细。”言罢右手一拂,一点金光直向鹰千里面前打到。 鹰千里虽是丧失左腕,一身武功兀自了得,迎面飞来的一点金星,只见他右手突扬,随后一抄,已把shè来的那点金光接在了掌中。 各人目光也都情不自禁地向着鹰千里手上看去,只见鹰千里手上拿着一枚金光闪烁的金球,那金球像是纯金所铸,约有鸡卵那般大小,其上满镂着凸出的缕缕花纹,正是总令主铁海棠的随身信物“金球令”。凡是本帮中人,无不知悉这个小小的金球令,所代表的神圣威严,无论何时何地,金球令出现,均不啻总令主亲身面临,在场各人目睹及此,均不禁纷纷离座,向着鹰千里手上金球令躬身下拜。 鹰千里把这枚金球令审视再三,亦不禁为之变色,他自忖不妙,却力持镇定的冷冷一笑道:“总令主与我亲若手足,我不信他老人家就会对我下此绝情,这分明是有人想要陷害我,我这就去面见他老人家,好当面向他老人家请示个明白!”言罢信手把那枚金球令向怀里一揣,肩头微晃,捷如电闪的直向厅外掠去。 鹰千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88 章 这一手其实早在风雪二老意念之中,一旁冷眼旁观的黑羽岳琪,亦不感到意外。 三个人几乎是同一个动作,但只见空中人影电闪,落下的三个人,无巧不巧的横成一列,正好拦在了鹰千里身前站定。 鹰千里想是自忖不妙,决计想脱身外出,这时见状更不迟疑,厉叱一声道:“闪开!” 他左手虽然折断,却碍不着这只右手行功运掌,只见他这只手霍地向下一沉,紧接着往外一翻,吐气开声的叱了一声:“嘿!”五指指尖向上倏地一场,即有一股巨大的风力,形同是一根风柱般地,直循着正前方的雪老人李云飞当胸猛击了过去。 李云飞冷叱道:“大胆!”声出掌现,两只手不偏不倚的迎在了一块儿。 二人功力原来相差不多,只是鹰千里自断腕之后,气血大亏,相形之下,已不是雪老人李云飞对手。两只手掌方自向当中一凑,却如同一双燕子般地,倏地向两下分了开来。这其中却也有强弱之分,雪老人李云飞身子向下一落,不过是前后晃动了一下,反观鹰千里,却是情形不大相同,只见他身子向后一连几个踉跄,却不禁直倒了下去。 晴空一隼鹰千里该是何等狡智之人?他知道自己落在了素称铁面无私的风雪二老手中,万无幸理,眼前正是脱逃的惟一良机,真要等风雪二老拿自己开了香案,再想脱身,只怕万难了。有见及此,他哪里敢放过眼前良机。当时趁着向后踉跄的势子,蓦地向后一倒,就在地上打了个滚儿,独手疾翻,发出了一掌暗器铁莲子。这一掌铁莲子,他是用倒打满天星的手法打出去的,一片呼啸声里,十数缕尖风分别向风雪二老以及墨羽岳琪等三人全身打了过来。 这种打法实在厉害,加以谁也没有想到鹰千里居然会有此一手,俱都不免吃了一惊,相继向一边躲闪开来。 晴空一隼鹰千里这一手当然是有作用,并非是真的想伤了他们三个人,此举不过是为了要掩饰他逃跑的意图。就在风雪二老与岳琪三人闪身躲避暗器故一刹那,鹰千里滚贴在地面的身子,倏地腾身跃起来,随着他腾起的势子,活似一头巨鹰般地,直向着大厅右侧,那排落地轩窗扑了过去。 这时雷声显已势微,只是雨势看起来却较先前尤为猛烈。鹰千里把握着此一刻良机,倏地腾身扑出,随着他那个空中疾滚的势子,右手挥处,只听见“哗啦!”一声大响,整个一扇大窗在他巨力之下,整个地破碎倒落,鹰千里也倒扑在雨地里。 各人目睹及此,俱不禁为之大吃一惊。 鹰千里身子在雨地里一个疾翻,箭矢也似地直向着对面屋檐上窜纵过去,却有三个人紧蹑其后。对于风雪二老以及墨羽岳琪来说,鹰千里的逃走,不啻是奇耻大辱。 他三人职责所在,焉能就这般的听令鹰千里脱逃?况且总令主铁海棠的金球令还在他手中,果真让他逃脱,以此号召,今后更不知有何等严重之事陆续发生。三个人由三个不同方向,直循着鹰千里身后疾扑而来,风雪二老由两侧,岳琪却是直扑正中,几乎不约而同的同时纵起。 雪老人李云飞怒叱一声,右手抖处,发出了一支甩手箭,哧的一股尖风,直袭向鹰千里侧背。 鹰千里偏身一闪,人已向瓦面坠落,双足踏处,哗啦啦连声碎响,踏碎了大片瓦砾。风雪二老与岳琪身子,已先后扑到。 雪老人第一个扑到,他也是最恨对方的一个人,嘴里怪啸一声,怒鹰也似地,扑袭了过来。 大雨里,这几个人全身水湿,看上去不胜狼藉,却也更显得那种拼命怒杀的狰狞! 鹰千里当然知道这三个人俱是劲敌,以自己此刻情形,对付其中一人已是不易,更何况以一敌三?心里一急,足下着力,却把一叠瓦片飞踢而起,散发如雨,分向三人身上击去。 借着这一刻,他身形倒仰,却施展金鲤倒穿波的身法,“飕!”又窜出了三丈五六,向院子里纵落直上。他虽百般思逃,却仍然未能逃开眼前三人的纠缠,身形方起,即落入三人的三角阵势之中。 雪老人厉叱道:“我看你往哪里跑!”身子向前一欺,两只手分左右直向鹰千里两肋上直chā了过去。 鹰千里单掌一起,身形略闪,用单掌伏虎之势,向着雪老人腰上就切。 这时风老人怒啸一声,由他身后袭到,右手一抖,用劈挂掌势,暗藏着鹰爪手,直向鹰千里背上抓到。鹰千里只觉得背上一紧,对方的那种充沛力道,显然已经将自己护身的游潜抓透。鹰千里心中一惊,也顾不得再去伤雪老人,掌势一起,往后就闪。足下花步错乱,疾快无比,这种步法名为退身踩云步,鹰千里施展得尤其快速,闪得一闪,已退出丈许以外。 他虽然狡诈诡秘,连续躲过了风雪二老的厉害杀手,却并不能逍遥脱身,似乎那个墨羽岳琪早已把他的伎俩摸熟了。鹰千里身子方自闪开来,猛可里疾翻压顶,来人这种欺身之势,诚然说得上高明,事先丝毫不现端倪,等到鹰千里发觉时,已是躲闪不及。只觉得两处大臂上一麻,已吃来人一双铁掌拿住了他的一双琵琶大筋。这两处地方一旦受制于人,就算是个铁打的英雄,也不得不伏首称臣。鹰千里身子挣得一挣,哪里能挣得脱? 墨羽岳琪冷森森地笑道:“鹰老九,这可是你第二次落在我手里了,你还有什么话说?” 鹰千里只觉得身上痛麻不堪,全身抖作一团,哪里还能说得出话来?只把一双狰狞眸子,打量着面前的风雪二老,脸上表情更是说不出恨恶模样,直似要把他三人生吞下去才得消气一般。 四个人无不全身水湿,尤其是风雪二老,散发长须一经着水,那副样子简直就像是二个鬼。 雪老人李云飞探手自鹰千里怀内,摸出了总令主的金球令,伸出了鸟爪也似的一只瘦手,搭向鹰千里肩上,他恨透了鹰千里,手触处,五指力收,深深抓捏进鹰千里的肩ròu之内:“岳坛主,jiāo给我吧,他跑不了的。” 墨羽岳琪随即松开了双手,打量着鹰千里道:“鹰千里,你自作自受,我看你还是认命吧!” 鹰千里为雪老人五指抓得痛穿心肺,有此一闹,他自忖必死,当然更不甘心雌服听令受刑:“姓李的,你敢!”嘴里说着,他倏地咬碎舌头,仰翻过脸来,噗地向着李云飞脸上啐出一口血沫。 雪老人在这种情形之下自是无法闪躲,竟被啐了满脸都是,禁不住发出了一声凄厉的怪叫。 休要小看了这一啐之力,在一个内功精湛的人施展出来,却不可轻视,这种咬舌喷血的功力,还有个名字叫碎舌功,又名血箭。原是被害者绝望时与对方玉石皆焚的狠dú招法,旨在伤害对方一双眸子。施功时力聚口腔,粒粒血珠之内俱都聚积着凌厉的力道,功力精湛者,更能洞骨碎脑,使敌人亡命于弹指顷刻之间。 晴空一隼鹰千里当然不曾有这般精湛的内功,又加以伤痛在身,无形中又打了一个折扣。虽然如此,却也不可轻视。雪老人李云飞在对方回脸喷出的一刹那,才陡然想到了是这种血箭之功,其势已是不及,总算他见机的早,本能的闭上了双目,及时的偏过了面颊,饶是如此,却也受伤不浅。 一口血沫,就像是一蓬飞针似的锋利,全数都中在了李云飞半边脸上,刹那间,在他脸上bào开了大片血光,那副样子,简直就像是开了一朵血花。 雪老人负痛之下,左手外穿,施展的是小天星掌力,“砰!”一掌击中在鹰千里背心上。后者猝呛一声,随着雪老人手推之势,噗通栽倒在雨地里,当场吐血昏死了过去。 雪老人虽然掌伤了鹰千里,自身亦由不住踉跄退后,却为风老人一把揽住:“你怎么了?”说了这句话,才发觉到雪老人半边脸连着颈项间,一片血ròu模糊,敢情受伤不轻,不由大吃一惊。 是时墨羽岳琪,也由雨地里把鹰千里抱了起来,身后足步声响,大厅内多人也陆续赶到。 原来就在风雪二老与岳坛主分别追蹑鹰千里时,另一个待审的本门叛逆,一掌金钱念无常也有了异动,却为铁氏兄妹及时予以制服。 一行人返回大厅之后,风老人面色忿忿地道:“这两个本门败类,居然胆敢藐视总令主的法令,怒闯香堂,罪加一等。孟能,你且好好把他二人给我上了锁,稍侯片刻,再开香案,重新审问不迟。” 铁氏兄妹因见雪老人手捂着半边脸,一片鲜血淋漓,情知有了意外。想不到素称纪律严明的本门中,一夕之间,竟然生出了这许多事,自是始料非及。 墨羽岳琪心中关怀雪老人的伤势,问道:“李堂主要紧么?” 雪老人李云飞冷哼了一声道:“还死不了!”他平素最是自负,一身武功更是了得,想不到一时大意,竟然吃了这么大的亏,内心之懊丧自非言语可以形容。当下风老人苏雨桐匆匆陪着他入内看伤更衣不提。 铁孟能又嘱咐手下侍侯岳琪入内更衣,重新把大厅整理了一番,他遵令特为鹰千里念无常二人加了镣锁。 此时鹰千里才三魂悠悠地醒转过来,铁氏兄妹平素在家,与这位鹰大叔最称亲密,这时目睹他断臂负伤之后犹未能免却刑难,内心至为沉痛。鹰千里这时看上去,可是至为衰弱了。 “鹰大叔,你这是何苦。”铁小薇目睹着他,一时禁不住热泪汩汩的淌了下来。 铁孟能甚为尴尬的在一旁,看着鹰千里道:“鹰大叔,小侄是不得已……还请你老原谅!” 鹰千里喟然长叹一声,看着他兄妹二人,闭上了一双眼睛,只是他哪里能定下心来,随即又睁开来:“孟能,小蔽,”他声音和谐的呼唤着二人道:“你鹰大叔这是命犯小人。” 说到这里顿住,苦笑了一下,才又接下去道:“他们是最了解你大叔的……我跟你们爹爹这么些年以来,就算是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我们过去真可以说得上情同手足,我真不信他会对我下这个dú手。”狞笑了一下,他接下去道:“总令主不是这种人,要说是他老人家的命令,叫风雪两个老儿来整我,我是怎么也不信!” “可是,”小蔽道:“这又怎么会错得了呢!大叔难道没看见爹的金球令吗?” 鹰千里狞笑一声道:“这……保不住是他们弄的手脚,我死也不相信总令主会这么对付我。” 铁孟能心里却很明白,毫无疑问,这一定是爹爹的意思,他更知道爹对付那些反叛自己的叛徒,一向是毫不留情,这件事设非是爹本人的意思,任何人也不敢假传意旨。只是,问题就在这里,鹰千里到底犯了什么大罪,竟然要用这么严厉的方法来对付他?“鹰大叔!” 铁孟能看着他正色的道:“事到如今,你老也不必再装糊涂了,到底是为什么?你老要说了实话,我们才能想法子代你求情,要不然风雪二堂主香案一摆,可是谁也救不了你!” 鹰千里脸色变了一下,却倔强地摇摇头道:“我犯了什么罪?孟能,你大叔老实跟你说吧,姓鹰的绝没有什么对不起你们铁家的地方,要说起来,只有你们姓铁的,对不起我姓鹰的!”这句话语气铮锵复狂傲无比!听见了这句话,在场各人俱都面色一变! 铁孟能面色一沉,冷笑道:“大叔,你这么说可就不对了,我们父子对鹰大叔你,还有什么……” 他的话却被鹰千里的一声冷笑打断了。“孟能,你看见没有?”鹰千里晃动着他那只折断了的胳膊道:“我这手是怎么断的……是为谁断的?” 这倒是铁氏兄妹所不知道,也是极想知道的。 “老实告诉你们吧,是为你们铁家。”鹰千里像是很伤心的样子,声音叫得极大:“是为咱们帮子里,我鹰千里拼着xìng命干,为的是什么?想不到到头来,却落下了谋叛这么一个罪名,我可真是死也不肯甘心!”他一面说,一面用那只独手用力的拍打着地,哑声应道: “老天爷,天理何在!天理在哪里!” 铁氏兄妹默默无言地对看着,铁小薇女孩子家,心地到底善良的多,见状忍不住眼圈一红,籁籁落下泪来。“大叔!”她一面擦着泪,一面好心的安慰对方道:“你老人家也不要难受了,我这就去求求风雪两位老人家去,叫他们务必开恩,先饶过了你。”一面说着,她刚转过身来,却意外的发觉到风雪二老以及墨羽岳琪,不知何时都已经现身。站在大厅一隅,虎视眈眈地向这边怒视着,紧接着各人也都警觉了。 风老人苏雨桐怒声喝叱道:“香案侍侯!” 侍立的八名弟子立刻答应了一声,一齐向正中香案两侧行去。风雪二老随即大步向案前走过去,墨羽岳琪却就案边一张座位上坐好。 香案上二十四盏白烛,象征着宇内二十四令,一鼎四象征着一主四坛,一时间,这些白烛俱都全数亮起,内的香枝亦经燃着,袅袅冒起了白烟。 风雪二老脸上带起了一片肃杀,尤其是雪老人李云飞,他虽然侥幸未曾被鹰千里的血箭伤中了眸子,可是半面脸却惨不忍睹,此刻已经密密包扎,仅仅露出一只闪烁着狰狞厉光的眸子。 二老相继坐定之后,风老人手拍椅案,厉叱一声道:“开香案!” 八名弟子又是一声叱喝,一时队形jiāochā着,在案前变换成了一个十字形。眼前这八名弟子为平时服侍风雪二堂的门下,自是熟悉一切刑堂规距,一声吆喝之下,各自由腰侧取出了一柄看似银质的匕首,同时以右手亮出,银光灿然,动作整齐划一,煞是好看。 这种情势,正是宇内二十四令的香案开式,情势演变至此,似乎已经没有缓和的余地。 鹰千里虽是惯施诈术,可是当他目睹着眼前这种情形,也禁不住吓得呆住了。 一掌金钱念无常,更是吓得面无人色,不等待着风雪二老呼唤,即已忍不住噗通跪倒地上,手足上的镣铐,发出了叮当一阵子碎响。 风老人大喝道:“奉总令主口令,刑处本门叛徒鹰千里、念无常二人,客地设坛,一切就简,宇内执法,毋枉毋纵,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89 章 提主犯鹰千里上来答话。” 八弟子又是一声吆喝,外八字形的变换着,同时向两侧闪了开来。为首的两名弟子闪动之间,已到了鹰千里两侧,同时探手向鹰千里两肩上抓去。 鹰千里狞笑一声,霍地挺身站起道:“大胆!” 二弟子为他喝声所阻,突地中止动作。 鹰千里狂笑一声,嘴角淌着血沫道:“苏老头,你用不着神气活现,鹰某人岂是你所能欺凌之人,今天落在了你们手里,一切由着你们,你们就看着办吧!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只是,你们却要说出一个名堂来才行。”一面说他拖着足踝上的链子,唏哩哗啦的已走到了风雪二老面前站定。 风老人苏雨桐怒叱道:“大胆叛逆鹰千里,在风雪堂内尚敢逞威,还不跪下!” 鹰千里冷森森道:“你我同帮共事,岂能跪你?” 风老人神色一变,霍地站起来怒声道:“反了!鹰千里,你敢睨视本帮堂规,本座马上就废了你!” 雪老人李云飞在一旁厉声叱道:“八弟子听令,将这个无耻叛徒乱刀分尸!” 八名持刀弟子齐口一声吆喝,一拥而上。 “且慢!”那位坤坛坛主墨羽岳琪,忽然站了起来。八弟子顿时中止住前进的动作。 墨羽岳琪在宇内二十四令地位崇高,从不轻发其言,自有其威严之一面。岳琪眼前这种情形,显然却有侵犯职权之意。 风雪二老是出了名的难说话,自是难以通融。 雪老人冷笑一声,把半边脸转向墨羽岳琪,道:“怎么,岳坛主对本堂的处决,有什么不满么?” 岳琪深知这两个老人是出了名的难缠,一个弄翻了,自己先落下侵犯职权一项罪名,实在是担受不起,况乎他丝毫没有偏袒鹰千里之意。便道:“李堂主你误会了!”岳琪尴尬地笑着,抱拳一拱,又道:“鹰千里罪行确实,本座更奉了总令主口令,配合二位老人家,将他拿讯归案。” 雪老人冷笑摇摇头道:“不错,岳堂主确实为此出力不少,只是审判这两个叛逆,却是我二人职责,况乎尚有总令主事先jiāo待。怎么,莫非岳堂主你认为老夫的判决有什么不对么?” “李老言重了!”岳琪含着笑脸,说道:“本座岂能会这般认为……只是,小弟临行之前,承总令主关照,有关鹰千里叛逆之实,务必要掌握确实,任何同谋,都不得轻易放过,况且……”说到这里,顿了一顿,上前一步,微微一笑道:“据小弟所知,最近江湖上盛传出现了一个武技惊人的怪客,此人似乎对本帮怀有深切敌意!” 他的这番话方一出口,顿时大厅里起了一阵骚动,传出一片喁喁私语议论之声,盖因为每个人对于这个独行怪客都有所风闻,是以一经岳琪提起,俱都有所心会,忍不住jiāo谈起来。 雪老人脸色更为难看的看向岳琪,冷笑道:“有关那独行怪客之事,老夫一路之上也风闻不少,只是这件事与鹰逆又有什么关系?” “不,”岳琪极为谦虚礼貌的道:“以小弟所知,似乎他们之间曾经有所遭遇!” 风老人chā口道:“哦。” 岳琪一笑抱拳道:“是以,小弟认为二位堂主如能由鹰千里事件,对那个独行怪客有所了解,未尝不是一件好事。是否这样,尚请二位裁定,小弟无权过问。”说罢抱拳打了一躬,又自坐好。 风雪二老对看了一眼,风雪二老在愤怒之下,恨不能立时将鹰千里处死乱刀之下,只是岳琪所说的话,不能说没有道理。总之,鹰千里负伤断臂,复加以大刑,罪证既经掌握,谅他无从狡辩,更不虞脱逃,这一点倒可不虑。 雪老人不愿因私涉公,授人以口实,当下点点头道:“岳堂主这个意见很好,倒是老夫失之草率了!” 岳琪抱拳道:“哪里,”微微一笑又道:“鹰千里虽是罪逆之身,但他在本帮地位崇高,二老何妨赐他一个座位,让他好好答话,不知二位以为然否?” 风雪二老彼此又对看了一眼,顿时明白了这位岳坛主的用心。 在场本门弟子众多,似不应以鹰千里如此身分之人,当众受辱,这一点也象征着本门各职的威严不容侵犯,虽是罪逆之身,在刑责未确定前,亦不容例外。 墨羽岳琪话说得很含蓄,但是语气里却处处在影shè暗示着什么。 风雪二老实在是因为刚才一搅,雪老人更为此受伤,才会冲动的乱了分寸,此刻经墨羽岳琪这么一提,不禁有醒醐灌顶之势,顿时有所领悟。 风老人闻言,顿时点头说道:“岳坛主说的是。”立刻吩咐道:“赐座!” 一张檀木椅子平整的抬放居中。 风老人转向鹰千里道:“鹰千里,你可以坐下答话。” 鹰千里微微耸了一下肩,随即走过去,大刺刺的坐了下来。 风、雪二老相继入座。yīn森森的气氛,再次的散置开来,每个人都能感觉出那种紧紧压在血脉里的肃杀。 风老人一双闪烁着凌厉凶光的眸子,直直的shè向鹰千里,道:“鹰千里,你可知罪?” 鹰千里冷笑着摇了一下头道:“本提调只知有功,却不知有罪!?” 雪老人又是一声暴叱道:“还要狡辩!” 却不意鹰千里聆听之下,却像是夜猫子般地发出了一声怪笑。 笑声一敛,他怪声怪气地道:“各位眼睛不花,都可以清楚的看见,鹰某人这只胳膊可就是最好的证明,有功不赏,无罪刑罚,虽总令主在座,本职一样要向他老人家讨回一个公道!”这几句话说得大气磅,倒好像他真有满肚子冤屈似的。 风老人冷笑一声,道:“鹰千里,你不必叫屈,有关你的一切罪证,老夫二人收集的十分齐全,老夫铁证之下,你虽百口,亦不得擅辩一词!” 鹰千里怔了一下,道:“风老头,你倒是把话说清楚,鹰某犯的是什么罪?” 风老人冷冷一笑道:“有关你的行为,总令主无时不在注意之中。鹰千里,这些罪证实在说,早已握在总令主手中,总座知道的比我们更清楚。我给你看一件东西。”说到这里,探手由胸衣内取出了一个活页的折册。 在座各人,固是不知道金色活页折册是什么玩意儿,可是铁氏兄妹与岳琪、鹰千里这几个人,却都心里有数。 这本金色小册子,正是总令主随身所带的“金批令谕”,在本帮,这本金批令谕所显示的权威xìng,更有甚于那枚金球令。 后者是代表总令主的身分,前者却代表那位总座的亲口令谕。 在本帮,任何一个人,绝对没有任何理由,在面对这本金批令谕之后,尚能有所抗拒,也绝对不容许任何一个人对这本金批令谕有所置疑。是以,在风老人这本金批令谕一经取出,鹰千里所剩余的一点优越感,连同着他最后一线希望,也紧跟着一并都为之消失了。一阵子战栗,起自鹰千里那看来瘦小单寒的躯体上,在极短的一瞬,他那张瘦削的脸上变幻了好几种颜色,最后却在惨白那个颜色里定了下来。 跪在他一边的那个念无常,更不禁全身上下抖成了一片:“二位堂主开恩……开恩……”一边说,频频叩头不已。 大家的注意力一直都集中在鹰千里身上,显然忽略了念无常这个人。谛听之下,才似忽然想到了现场还有一个人存在。 风雪二老目光一扫念无常,似乎忽然想起什么,风老人苏雨桐一声冷笑道:“念无常,有关你的罪名,也是一样,等一会本座自会有所发落,你且少安毋躁!绝不会冤枉你的。” 念无常磕了一个头,直起脖子,面目狞恶的道:“卑职所行的一切,均是遵照鹰总提调指示而行,请两位老人家明察!”这几句话,在此时此刻一经道出,可是十足的惊人,当真是不打自招。 鹰千里倏地神色一变,厉声喝道:“念无常!” 无奈此时此刻,xìng命攸关之际,这个昔日被他呼来唤去,惟命是从的手下,却是再也不听他招呼了。他甚至于连看也不再看鹰千里一眼,却频频向着堂上二老叩头道:“卑职实在是冤枉的,卑职实在是冤枉的,西二厂的金子,也是鹰九爷命令卑职去劫的……” 众人俱都大吃一惊。 鹰千里陡地一声咆哮,旋身而起,直向着念无常身前扑去。可是一旁的墨羽岳琪,身法却比他更快得多了,鹰千里身子方一袭近,却吃岳琪迎面拦了个正着。 “总提调,你想干什么?”墨羽岳琪一只手半提前胸,这种情形,只要鹰千里胆敢再前进一步,他这一掌必当迎面劈出,以鹰千里此时情形,那是无论如何也难以挺受得住的。 这时堂上的风老人也大声断喝道:“鹰千里,你好大的胆子,你要是胆敢不归座,我马上要你血溅香堂!” 鹰千里环顾左右,各同门人人虎视眈眈,就连方才甚为同情自己的铁氏兄妹也都变了另一副脸色。他面对着如此众多的敌人,自忖万万无能取胜,长叹一声,随即转身回座。 一掌金钱念无常见状,胆子登时放大了,“敬禀二位堂主!”他大声道:“那批金子鹰九爷藏金的地方,卑职都知道。卑职是一时糊涂,受了他的骗,卑职可是一个子儿也没有落着呀!二老开恩……二老开恩……”一边说,他竟自咧开嘴号陶大哭了起来。 堂上的雪老人冷笑一声,道:“无耻狗才,你早干什么来着!这件事你既坦承罪状,本座自会量刑而处。你现在不必多说,在一旁侯着,知道吧!” 念无常连连叩头道:“卑职知道,卑职知道!” 雪老人这才转向鹰千里冷冷的道:“鹰千里,你可听见了?” 鹰千里狞笑一声,一时无言以对。 风老人遂把手上的金批令谕翻开道:“总座对你一举一动,了若指掌,这上面,一共列有你三项大罪,他仔细听着!” 鹰千里的狞笑,不知何时已变为苦笑了。 “第一!”风老人朗声道:“本年二月十四日,有蒙面匪五人,入侵本帮西河第二厂,抢走了地窑里的十七箱黄金,事后你却久旷时日延迟上报,总座令你彻查,你始终没有一个明确的jiāo待,这件事总座暗中观察的结果,认为你嫌疑重大,谕令本座与李堂主暗中调查,我们查证的结果,确系你动的手脚。”说到这里,顿了顿,他脸上现出一抹冷笑:“这件事现在已经不须要再多问了!”他的眼睛看向一旁的念无常,冷冷说道:“念分令主已经有了最好的说明,鹰千里你有什么话说?” 鹰千里一时面如死灰:“苏堂主岂能听信姓念的一面之词,”鹰千里紧紧咬着牙道: “念无常纯系小人,他因衔恨我没有在总座前推荐他为实在的分令令主,所以对我怀恨在心。嘿嘿,我看这件事八成就是他干的,请二位堂主当面严刑拷问,看他招是不招!” 念无常陡地由地上跳起,道:“鹰千里,你胡说八道!” 风老人一声叱道:“跪下。” 念无常骇得重新跪了下来,一时叩头如捣蒜:“鹰千里这是反咬卑职一口……请二位堂主与卑职做主。” 风老人嘿嘿冷笑着道:“本座二人要是连这么一点观察真伪的眼力也没有,也就不配职掌本帮风雪二堂这么重大的职司了!” 念无常连连应着:“是!是!堂座明察,堂座明察!” 风老人随即转向鹰千里,冷冷道:“鹰千里,这件事你用不着狡辩,我们当然不会只听念无常的一面之词。”他冷笑了一声,接下去道:“好在除了念无常以外,我们另外还有两个证人。” 一听到这里,鹰千里乍吃一惊:“什么……证人?” “当时参与其事的人!”风老人道:“据本座事后调查的后果,你们当时一共出动了五个人,是不是?” 鹰千里呐呐道:“什么五……个人?” “你!”风老人一顿,再转向念无常道:“他!另外还有三个!”他胸有成竹的接下去道:“风翅铛关雪羽、雪豹子白胜、血刀子尚信,对不对?” 鹰千里摇摇头道:“我不知道苏堂主你在说些什么!” “鹰千里,你当然不肯承认,也难怪你不肯承认!”风老人狞笑着又道:“因为除了念无常与你本人以外,另外的三个当事者,现在都已经死了,你当然不会承认。不过,我们另外还有两个活着的证人。” “是谁?”鹰千里一双眼睛几乎都要喷出火来。 “李五与丘大木。” “李五?丘大木?”鹰千里怔了一下道:“你是说西二厂的那个总管事与采办?”他一面说,脸上已经情不自禁地冒出了汗珠。呐呐道:“他们两个人……不是已经……死了吗?” “不错!当时确是死了!”风老人道:“可是后来又救活了。” “啊!”鹰千里呆了一下,硬硬地咬着牙道:“这又能说明什么?” “你听着!”风老人冷笑道:“据此二人亲口供述,他二人当时是因为受令于你的调度而离开现场,却被狙杀于中途。” “不错,”鹰千里说:“我当时是因为一件特殊的事,须要他们两个协助办理,但是,却没有想到他们两个竟会被匪徒狙杀于中途!” “这么说你自承你自己是匪徒了!” “这话怎么说?” “还要说么?”风老人冷下脸来道:“因为那个杀人的匪徒就是你!” “我?”鹰千里强恃着镇定,冷冷一笑,道:“苏堂主,你有何证据,你不能血口喷人!” “我用不着诬陷你!”风老人凌厉喝道:“据事后他二人生还之后的口述,那个杀害他们的人,虽是面罩黑巾,但是,身材语言与你极为酷似。” “一派胡……说!” “鹰千里,你先不要急,我还有下文。”风老人一针见血的道:“有力的证明是,凶手所持的兵器是一把剖心短刀,这是你鹰千里独门的兵刃,江湖上舍你以外,还不曾听说有第二个人用过这种兵刃。” “这……”鹰千里冷笑道:“你们怎么能确信他说的是真的?” “当然不能确信。”风老人继续道:“经我二人细察他二人伤处,刀锋出入的大小,正与你那柄剖心短刀的尺寸相吻合,这一点,你又如何解释?” 鹰千里怔了一下,作了一个苦笑。 风老人道:“还有,丘大木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90 章 有一点明确的提供,这一点,你也无词可遁!” 鹰千里呐呐道:“什么……提供?” 风老人道:“凶手左手腕上戴有汉玉镯子一个。” 鹰千里登时面如死灰,过了一会儿,他冷冷笑道:“这些并非不能模仿,如果你们根据这些就断定这件案子一定是我干的,那可未免有栽赃之嫌!” 雪老人怒叱一声道:“住口!无耻的东西,罪证俱全你还要狡辨。” 鹰千里冷笑道:“空口无凭,李五、丘大木明明已死了,你们硬要说他们活着,捏造出一派胡言,居然想嫁祸于我,岂能要我心服?” 雪老人一声断喝道:“来呀!把人证李五、丘大木带上堂来。” 顿时有人应声入内。 鹰千里呆了一呆,频频眨动着他那一双三角眼,脸上表情简直既惊又疑,在他想来这简直是难以令人置信的事情,他绝不敢相信这两个人还活着。 奇迹出现了!李五与丘大木双双现身大堂。看上去他们两个人身上的伤可真是不轻,一个伤在前胸,一个伤在腹部,可都是足以致命之处,然而两个人竟然死而复活,当真使鹰千里吃了一惊。 他二人一个是西河二厂的总管事,一个是负责外务进出的采办,凡是在宇内二十四令手下干活儿的人,没有人不擅武功,他二人也不例外。 李五生得中等身材,有点痴肥,丘大木倒真有点像是一根大木头,又直又高,只是这两个人现在看上去,可是弱极了,每人伤处都经过一番包扎,而且还上有两片夹板,如果不是各人身边都有两个人搀扶着,看过去简直是举步维艰。鹰千里登时呆住了。 雪老人凌笑一声,道:“鹰千里,你可看见了?” 鹰千里打了一个冷战,倏地站起来,仔细的注视着二人道:“你们两个居然……还…… 活着。”就算是再不明白事理的人,听见了他这两句话也都明白了,鹰千里的这句话,毫无疑问的已经自己承认了他的罪状。 他说了这句话后,立刻发觉了这句话所显示的语病,顿时改作出一副笑脸,缓缓坐下来,又道:“真是天无绝人之路,这倒要恭喜二位了!” 听了他这句话,那个西河二厂的采办丘大木抖颤颤的一直走到了他面前。站定之后,他手指向鹰千里,面色苍白的道:“姓鹰的,你好狠的心,居然对自己人施展出这么卑劣的手段,下这种dú手……你以为脸上蒙了一层布,姓丘的就认不出是你了?” 李五更为愤慨的冲过来,大声嘶叫道:“姓鹰的,你要偿……命!”若不是他身边有两个人拉着,他真要扑了过去。 仇人相见分外眼红,李五与丘大木乍见仇人,那副样子简直就像是疯了一般,这已经是最好的证明,什么话也不须要再说。 雪老人挥了一下手道:“李五丘大木,你们先下去吧,一切事我们会给你们作主的。” 李五与丘大木不能不遵,当时被搀扶着向后面步入。 风老人怒声道:“鹰千里,你还有什么话说?” 鹰千里冷笑一声道:“我什么话也不用说,这些事我绝不承认。” 雪老人应声叱道:“不由你不承认。” 风老人苏雨桐冷笑道:“李堂主,你用不着激动,罪证俱实,他承不承认,也都无所谓了!”说完这几句话,他随即把眼光移向鹰千里,慢吞吞地道:“那么,我再问你第二件事。鹰千里,你假总令主之权势,私下里任用私人,厚植自己势力,分明意存叛逆本帮,可有此事?” 鹰千里心里着实吃惊不小,暗中叹息一声,自忖道:“我命休矣!” 风老人不待他有所抗辩,随即宣示出这一罪状的细节,举凡鹰千里如何安chā私人凤翅铛关雪羽、雪豹子白胜等多人为各分令令主,继之又收买商人李快刀,倾吞其财,复调用本帮教习常山,私下里训练新人,以图另谋组织……有关这一件事的记述至为详尽,在场各人只听得瞠目变色。 任何人都难以想象,这个鹰千里竟然会有这么大的胆子,鹰千里本人更是脸色惨变,因为风老人对于这一件事的细节条陈的至为详尽,而每一件事的发生,都列举有一二名参与其事的证人,这些证人也同方才的李五丘大木一样,只要鹰千里胆敢怀疑,立刻呼之即来。 鹰千里显然不敢再轻言抗驳,他其实是极其聪明之人,眼前情形多言无益。众目睽睽之下,他简直无词可遁。忽然,他发出了一声叹息,面对着在场数十双明锐的眸子,他惨笑了一下,终于垂下头来。 看到这里,风雪二老已是心内雪然。他二人目光略一jiāo换,即由风老人苏雨桐出声道: “鹰千里,罪证斑斑俱实,不容你狡辩片语只词,本座与李堂主奉命行事,今日此刻就要将你以帮规处置,你还有什么话要jiāo代没有?”话说的至为明显,眼前就要行刑了。 即使一个最坚强的人,在面对着人生最难以看开的生、死关头,也会有所犹豫。 鹰千里到底不愧是一个坚强的人,只是面对着死亡的来临之前,他仍有太多的遗憾,“雨桐兄!”他至为憔悴的看着风老人道:“我错了,现在什么话我都不想再多说了,但是,我还有一个请求,只请老兄看在我们同帮共事多年的分上,无论如何,要帮小弟这个忙!” 这倒是谁也没想到的事情,以鹰千里方才那么狂傲的神态,谁也没想到竟然会有这么突然的一个转变,倒是出人意外。 风老人一双细长的银眉,向两下分了一下道:“这可要看什么事情了。” 鹰千里道:“我别无所求,只求面谒总座,能够最后拜见他老人家一次,虽死无憾!” 风老人面色一沉,摇摇头道:“这个办不到。”他冷笑一声又道:“总座根本就无意见你,这一点在我等来时,总座已有明确的指示,你大可不必多此一举!” 鹰千里怔了一下,面色惨白着摇头苦笑道:“我随总座多年,亲逾手足,他岂能如此无情。” 雪老人嘿嘿笑道:“是你丧义于前,岂能怪总令主无情于后?鹰千里,目前本帮显然已临多事之秋,本座二人尚有许多要事待理,却不便再为你多事耽搁,你就不必多说了。” 鹰千里又是一呆。惨笑一下,点头道:“也罢,看来鹰某这条命是保不住了。” 风老人道:“你也曾为本帮立过不少汗马功劳,身后事,本座定会代你禀明总座,一切从优发落,舍弃面见总令主这件事,其他你若有什么嘱托,本座亦愿为你尽力办到,你尽管说吧!” “那倒是不必了!”鹰千里冷森地笑着,脸上罩下了一层惨灰颜色,忽然他像是变得很开脱,丢开了眼前的生死。“既然这样,我已无话可说了!”鹰千里冷森地道:“你们看着办吧!” 风老人转向雪老人道:“李堂主请宣示他应得之罪吧!” 雪老人李云飞目shè精光道:“鹰千里,本帮帮规,你应该知道,这还要问么!本座叛你乱刀分尸之刑,你可服气?” 鹰千里尚未说话,只见一旁的铁小薇哭着扑上来,猛地跪倒地上道:“二位堂主,请……开恩……饶过了鹰大叔吧!” 这一突然的举动,不啻使得大厅里每一个人都为之大吃了一惊。因为按照本帮规矩,这扰乱香堂一项罪状,就是处死有余。 铁孟能想不到妹妹竟然会有这种突然的举止,不禁大吃一惊,顿时怒叱一声道:“小薇!还不回来。” 铁小薇充耳不闻,却向着堂上叩头道:“鹰大叔虽身犯重罪,尚请二位老人家看在他身负重伤的分上,暂缓执刑,一切留待日后见着总令主之后再为决定吧!” 雪老人先是呆了一下,紧接着一声断喝道:“铁小薇你好大的胆子,这香堂开案的规矩,你岂能不知!再敢胡言乱语,休怪本堂铁面无私,还不下去。” 铁小薇不禁吓了一跳,她抬起头来还想再说什么,却被铁孟能上前硬把她拖了下来。 两老人生恐迟则生变,当下陡地一声断喝道:“八弟子听令!” 八名黄衣弟子一声吆喝,同时抱拳拱身听令。 雪老人霍地站起道:“鹰千里厚植私党,杀害本帮同门,筹谋叛逆,罪不可怒,着令立刻执刑,乱刀分尸!” 八弟子又是一声吆喝,八口短刀,同时抡起,转侧之间,已快速地向着鹰千里身前偎了过去。 鹰千里忽然发出了一声怪笑,厉声道:“且慢!”他虽是待斩之囚,只是由于昔日在本帮身分崇高,平素威严既重,自有其神圣不可侵犯之一面,这声断喝,顿时使得八名弟子闻声止步,一个个面现不安,一时举棋不定。 雪老人怒叱一声道:“反了!”他亲自步下位来道:“鹰千里,你胆敢违抗本帮帮令不成?” 鹰千里嘿嘿一笑道:“李云飞,自古艰难惟一死,既然是死定了,何必劳驾费事,鹰某自己了断就得了,你且退下去,免得鹰某热血溅了你那一半脸,往后你可就难以见人了!” 雪老人倒不曾想到他竟然会有此一说,那露出的半边脸,气得一片雪白,聆听之下,冷冷一笑,挥了一下手,吩咐各弟子道:“退下去。” 各人身子皆向后退了几步,只是有了前次经验,每人都心里存下了警惕,深深提防着鹰千里再有脱逃之心。是以各人虽是向后退出,却都暗中严于戒备着,只要鹰千里略有显示,即当乱刀齐下绝不留情。 然而他们的这番用心,却是多余。就在他们各人身子方自后退的一刹那,鹰千里的一只右掌已然陡地翻起,直向自己脑门击落下来。噗地一声,击了个正着。鹰千里这一掌显然用力至猛,掌势下,一时血脑飞溅,足足喷溅出丈许以外。 那些环立在他身边的人,许多人皆为血脑所沾,弄得不胜狼藉。 鹰千里矮小的身子,蹒跚着向前走了几步,忽然失去重心,沉重地倒了下来。 目睹及此,每个人心里都罩上了一层沉重的yīn影,铁小薇女孩儿家心地慈善,不失纯真,由不住痛哭出声。 一旁目睹的一掌金钱念无常看到这里,不禁吓得全身战抖,冷汗涔涔直下,他心情骇惧,几难开口出声,只是向着堂上频频叩头不已。 风雪二老目睹着鹰千里的尸身,也不禁相顾失色,他们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鹰千里居然会这么干脆的用自己的手来结束了自己。 微微惊愕了一下,风老人才吩咐身边弟子道:“把他尸首抬下去。” 尸体匆匆被抬了下去。 地上的血渍也经过了一番擦洗,但是无论如何仍抹不掉染在每个人心灵上的那层恐惧与肃杀!整个大厅里,没有一点声音,只有念无常叩头的声音,也许他已经感觉不出疼痛,失去了知觉,只是不停地以头触地,发出了“碰!碰!”之声,给人的感觉,似乎整个大厅都为之震动。 风雪二老重新落座。各人的注意力,一齐集中在一掌金钱念无常身上。 风老人冷笑道:“念无常,你不用再磕头了。”这句话一直重复的讲了三遍,才被念无常听清楚,他怅惘抬起头来,各人才发觉他前额早已皮破血流,鲜红的血染了满脸都是。 “二位堂主……饶命!”念无常语无lún次地辩道:“卑职什么都不知道,卑职是冤枉的。” 风老人嘿嘿冷笑道:“你无须再多狡辩,你的事,跟鹰千里一样,本座二人都清楚得很。” 念无常吓得魂不附体,一时瞠目结舌。 “不过,”风老人的语气大有缓和:“事有轻重,罪有主从,你虽然论罪当死,到底是听令于鹰千里的策谋,如果能就此洗心革面,未始不可以对你网开一面。” 念无常心情猝然一松,三魂悠悠的才似回到了现实:“谢谢堂主的开恩,念无常有生之年,绝不敢忘却二位堂主的大恩大德!” 雪老人冷冷一笑道:“你说得好轻松,死罪虽免,活罪难逃。念无常,你应该知道风雪二堂断案,一向铁面无私,你的一切罪状,本座二人了如指掌,也无需多问,你也不用多说,以你所犯之罪,死有余辜,念在你受人唆使,本座法外施仁判你刀削双足,你可服气?” 念无常打了一个哆嗦,由心里升起了一股冷气。 雪老人不待他答话,随即大声喝道:“行刑!” 八名弟子向前一偎,只听得念无常惨叫一声,一双足踝,连带着其上的一副镣铐,已被斩落下来。 一掌金钱念无常再次发出一声惨叫,登时昏死了过去。他倒卧在血泊里的身子,很快地被抬了下去。 在场各人虽然不少杀人高手,只是在面对这番惊心动魄的杀人处置之后,也都瞠目变色,从而认识到宇内二十四令的帮规之严,以及风雪二者的铁面无情,从而由衷地生出警惕之心。 一场血淋淋的堂刑,至此总算告一段落。 蔡家大厅再一次聚满了人,却不是摆设什么香案,而是在商讨着另一件大事。 鹤发银髯的风老人面色凝重的道:“各位,也许你们已经知道了,最近那个风闻江湖的独行客,闹得很厉害,本门受害很大。”顿了一下,他才接下去道:“这件事如果不能迅速地压制下去,我们宇内二十四令将会受害很大,假使长此听其发展下去,后果将更严重,我们这个庞大的组织,简直就形同虚设,要全面瓦解了!” 各人顿时吃了一惊。固然,这些日子以来,他们已经陆续听到了一些消息,关于一个行踪飘忽,武功极高怪人出没的消息,可是除此以外倒也所知不多。是以,在风老人说罢这番话后,每个人都相继瞠然。 铁孟能首先忍不住道:“你老人家说的可是一个姓齐的?” 风老人冷冷地道:“这人确实的姓名,尚待证明,关于这件事,我与李堂主已经为此调查了三个月之久,只是对方这个人行踪飘忽,简直有意在跟我们开玩笑,有几次我们已经快要摸上了,却又让他巧妙地避开……” “不错,”chā口说话的是内四坛坛主之一的墨羽岳琪,他脸上现着十分详泰温文的笑容道:“风老说的一点也不错。老实说,我这一次出来,主要就是为调查这个人,至于拿办鹰千里,那只是附带的差事。”顿了一下,他继续道:“总座对于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91 章 这件事很是重视,‘极边舵’被挑之后,他老人家曾经亲自去看过。” “啊!”风老人甚为惊讶地chā口说道:“总座居然亲自出动了?这一点,我倒是还不知道。” “知道的人很少!”岳琪眉头微轩说道:“总座曾经亲自验看过极边舵舵主海鸟周波的伤口,得下了一个结论,一个令人担忧的结论!” “什么结论?”风老人问。 岳琪冷冷一笑道:“也许是总座高估了对方。” 风老人再追问:“总座怎么说?” 岳琪面色yīn沉地道:“总座细查海鸟周波伤势之后,认为那个下手的人手法迥异,举世无双!” “啊!”这一次轮着雪老人惊讶了:“什么人竟有这等手法?” 墨羽岳琪道:“这可是一个谜了。总座认为这个人是本帮开帮以来,最大的一个劲敌,所以私下里甚以为忧!他老人家甚至于为此大生隐忧,最近与夫人闭门谢客,专一练功,以防必要时与那人放手一搏。” 铁孟能吃惊道:“这人可是姓齐,叫齐天恨?” “这个……可就不知道了。”说了这句话,岳琪微微一愕,反问铁孟能道:“少君所说的这个齐天恨又是什么人?” 铁孟能道:“最近凉州府出了一个怪客,好像专跟俺们过不去,葛卫士差一点丧了命,在他手下吃了大亏!” 岳琪登时一惊。 风雪二老也面现惊异,大家的眼睛不约而同的移向侧座上那位蓝衣老人葛青身上,后者顿时脸上现出了一片尴尬,窘迫的站起身来。 墨羽岳琪冷笑一声道:“葛侍卫,有这么回事么?” 在宇内二十四令,曾由总令主亲手甄选调教出一批近身侍卫,以衣色区别划分为蓝、黄、灰三种,其中蓝色一等卫士为八人,武功最高,黄色七十二人较次,灰色一百零八人又较次。 眼前这个葛青,正是八名蓝衣一等卫士之一,这一次经令主指派他随同铁氏兄妹来到凉州,原是想借助他的经验武功来协助铁氏兄妹完成大事,不想中途忽然冒出了一个齐天恨,使他吃了大亏。 葛青人称人面佛,那是因为他的一张脸过于瘦削,这时经岳琪这么一问,那张瘦脸上现出了一片赤红。当下他前跨了一步,躬身抱拳道:“回坛主的话,的确是有这件事……卑职武功不济,请坛主降罪!” 岳琪摇头道:“葛侍卫你误会我的意思了,我并无怪罪你的意思,你只把当日情形,详细说与大家听听。” 人面佛葛青苦笑道:“当日卑职在本地小凉州用饭,因闻得一干人放言无羁,损及本帮与总令主名誉,乃上前察问,不意这个姓齐的中途chā手,卑职与他一言不合,就动起了手来……” 风老人chā口道:“后来呢?” “后来……”葛青呐呐道:“那人的武功实在过于高强,卑职难于抵挡,当场就败下阵来!” 岳琪皱了一下眉道:“是怎么一个高强汉子,葛侍卫你该清楚。” “是……”葛青涨红了脸道:“这人武功格式十分奇特,为卑职生平仅见,卑职无能,实在难以窥出那个人的门径。” 风老人一愕,转向岳琪道:“这么说,此人很可能就是总座所判断的那个人了。” 岳琪吟哦着向葛青说道:“这人是什么长相?” 葛青道:“面若重枣,浓眉,翘下巴。” 岳琪微微摇了一下头道:“这么说,可就错了。” “怎么?”雪老人在一边岔口道:“那个人又是一副什么长相。” 岳琪道:“据我事后各方调查,那个连续挑我们‘剁子窑’的人,却是眉清目秀神情英挺的美少年,这么一说就不对了。” 雪老人冷冷的一哼,道:“莫非竟会是两个人?” 岳琪转向葛青道:“你说的这个人,武功有何特征?你想想看。” 人面佛葛青想了想苦笑道:“卑职实在是……说不出来。” “我知道。”说话的那个人,由一旁闪身而出,居然是一直不曾开口出声的铁小薇,大家都有些出乎意外。 墨羽岳琪一笑道:“姑娘何以会知道?莫非见过这个人。” “不错!我见过他。”她冷冷道:“不但见过他,而且还和他比划过。” “啊!”铁孟能惊讶地道:“你怎么没告诉我?” 岳琪忙chā口道:“算了,这都不要紧,姑娘且把这人的身手形容一下,看看与总座所判断的那人是否相仿佛?” 铁小薇点头道:“葛侍卫说的对极了,那人武功的确是别成一格,怪极了。”微一思索,她接下去道:“这个人身侧环身左右,包藏有一种奇怪的潜力,冷热兼有,极不易令人近身,我想爹爹说的那个人很可能就是他。” “但是我刚才说了,那个人是个貌相英俊的年轻人,与你们听说的大是不符。”话方出口,岳琪立刻又像是触及了什么,顿了一下道:“我几乎都忘了,这人很可能擅易容之术,或是巧于化装。” “对了,”铁小薇眉头一皱:“我也有点怀疑,很可能他脸上有一方人皮面具……” 风老人点头道:“这么一说就对了。这可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他既然来到了凉州,少不得我们要会一会他。” 铁小薇一想到那日与他动手时的情景,犹自有些不寒而栗,一时显得意兴阑珊。 铁孟能道:“你莫非也不是他的敌手?” 铁小薇抬起眸子,瞟了哥哥一眼,苦笑道:“说一句泄气的话,简直连人家身边都沾不上……”心里一动,她不禁又皱了一下眉,像是刚想起来一样,喃喃自语的道:“奇怪的是,他为什么对我破格手下留情!” 铁孟能用力地咬着牙,霍地站起来道:“好小子,我不信这个邪,我倒想要瞧瞧,他到底有多厉害!今天夜里,你就带我去会一会他。” 岳琪冷笑道:“这件事少君造次不得!如果这两人真就是一个人所乔装,证明此人心怀叵测,他又为什么专门与本帮过不去,这一点倒要弄弄清楚。” 风老人也说:“既然小薇也这么说,足见这人武功非比寻常,倒是要防他一防。” 墨羽岳琪道:“这人到凉州来,又是存的什么心!” 一旁的人面佛葛青开口道:“这一点,他已经说得很清楚,是为了金宝斋的事情来的。 他警告说不许我们染指金宝斋。” 铁孟能嘿嘿笑道:“好狂的小子,这件事又岂是他管得了的。” 墨羽岳琪道:“总令主在我离开时也有过jiāo待,这一次司空远千万不能放过他,总座有两点指示。” 铁孟能道:“什么指示?” 岳琪冷笑道:“总座倒是还有点故人之情,再说司空远此人武功也着实不弱,如果能吸收下来为本帮效劳,那就再好不过。” 铁孟能摇摇头,说道:“这一点,只怕不容易。” “那就给他来个干脆利落的!”岳琪道:“杀之灭口,免得事传江湖。” 铁孟能道:“后辈正是这么想的,只是这家伙一身武功虽不及他师兄邬大野那么扎实,可是却也不可轻视,而且他足智多谋,那一天我原可取他xìng命,却为他言语所激,未能全力以赴,只是尽管这样,他却被我的变形掌伤了胳膊。我看,他这个伤不是短时间所能好得了的!” 岳琪皱眉道:“这就是你经历不够,当时原就该结果了他,又何至于留下今日麻烦。” 铁孟能脸色一红道:“的确是后辈当时疏忽,只是谁也没有想到半途又杀出来这个姓齐的。” “这人很可能并不姓齐。”岳琪呐呐道:“只可惜鹰千里死了,否则倒可以证实一下。” 风老人一惊道:“证实什么?” 岳琪慢吞吞地道:“我沿途调查这件事,竟然有人说,这个人是白马山庄的弃徒寇英杰!” “什么?”铁小薇忽然张大了眸子:“寇英杰……是谁说的?” “铁记马场的人说的。”岳琪冷笑道:“包括我本人在内,并没有见过这个姓寇的,是以无法认定。” “我见过!”铁孟能狞笑道:“姓寇的那个小子烧成灰我也认得!凭他,哼!不可能。” 铁小薇这一刻心绪乱极了,脑子里捕捉着寇英杰昔日的英挺神姿,那种翩翩神采却是无论如何难以与齐天恨的狰狞面目相仿佛。再者,寇英杰昔日那身武功她领教过,虽然不弱,却是万难与眼前这个齐天恨相提并论。只是,却又有一种奇妙的联想,使她下意识地幻想着这个齐天恨,就是昔日的寇英杰,起码有一点使她这么认为声音。虽然事隔两年,她仍然对寇英杰的声音有所记忆,当时是没有想起来,现在被岳琪这么一提,回过来再一想,可就有几分神似。只是,这件事无论如何充满了怪诞,难以令人相信。 墨羽岳琪道:“这个姓寇的我虽没见过,可是据总座事后谈起来,却是推赞倍至,允为白马山庄最杰出难得的一个弟子!后闻他不见容于师门两位师兄,被迫离开了白马山庄,往后倒是没有再听见他什么消息了。” 铁孟能狞笑道:“绝不可能,姓寇的那身本事我见过,充其量两年不见,我不相信他竟然会练成这身能耐,这件事是绝不可能的。” 风老人冷冷一笑道:“这话可也难说。” 大家眸子转向他看过去,风老人冷冷地道:“这个姓寇的我虽然没有见过,可是据说,当年郭白云临死以前,曾把生平秘学都传授给了他。而且,外面更有人猜测郭老头所收藏的那卷金鲤行波图已经落在了他的手上,如果真是这样,那么情形可就不一样了。” 雪老人却持相反的意见,摇头道:“这件事可就不能这么肯定了,金鲤行波图到今天为止,江湖上也只不过是个传说罢了,我不信真有这件东西。” 岳琪道:“这件事实在是难以令人置信,关于那卷金鲤行波图的传说,江湖上已经传说好几十年了,如果那卷东西真为郭白云所收留着,奇怪的是他为什么自己不曾习会?如果他已经参透了那上面所谓的鱼龙百变身法,势将天下无敌,却又与事实不行,所以我怀疑是不是真有这样东西。” 风老人冷冷一笑道:“这些事都无关宏旨,现在问题是不管来人是否真的是那个姓寇的,他既然胆敢与我们为敌,就得要他知道我们的厉害。”顿了一下他转向铁小薇道:“姑娘你既然与这个人动过手,当知道他下榻之处了。” 铁小薇道:“我当然知道,他下榻在凤凰客栈。” “好!”岳琪道:“知道地方就好。” “只是,”铁小薇又道:“他现在又不在哪里了。” 岳琪道:“怎么了?” 铁小薇冷冷的道:“据说,已被金宝斋的东家司空远接走了。” 各人相继一愕。墨羽岳琪凝思着道:“这么说起来,司空远是想拉他为靠山了。” 铁孟能道:“我们给金宝斋的限期明天就到了,看来他如今有了这姓齐的帮忙,大概态度又变了。” 岳琪哼了一声道:“宇内二十四令威重武林,言出必践,既然已经表明了态度就绝不更改,金宝斋这个买卖,司空远非得jiāo出来不可。”说到这里他转向风雪二老道:“二位堂主对这件事有什么高见?” 雪老人怒声道:“岳坛主说得甚是,本职这次与苏堂主出来之时,总座曾经jiāo待,要我们处理完鹰逆之事后,会同岳坛主在凉州办事,当时总座并没有细说这件事,看来这件事岳坛主一定是承命总座重托了。” 墨羽岳琪点头道:“不错,本坛确曾受命。总座的意思,是不容许凉州城有任何别派的势力存在,并不仅仅指的是司空远这一个地方。” 铁孟能道:“这一点请您放心,去了司空远,这里再没有一个可虑之人,其他各门派都微不足道。” 岳琪点点头道:“这样就好。难得风雪二兄适时会集,有我三人与铁氏兄妹合力以赴,倒要看看司空远他能弄出什么花样!” 各人俱知这个墨羽岳琪一身武功造诣确是了得,连同风雪二老,此三人在宇内二十四令,俱可当得一等一的高手,再加上铁氏兄妹,以此五人之力,实在是不可轻视。是以,每个人都对明日与司空远约会之事,充满了信心,此时此刻,再也不会把那个叫齐天恨的人看在眼里。 似乎举座只有一个人不开朗,铁小薇。还有一个人,葛青。只有他们两个人领教过那个齐天恨的厉害,深深知道这个人的不可轻视与可怕。 正午时分,两辆金漆豪华马车,直驰向凉州城南的水云巷。 这是一条极为宽敞的巷道,马车就在巷子里一座极具豪华气派,占地极大的巨宅前停了下来。 那巨宅两扇黑漆大门紧紧关闭着,却在左右门扉上各漆着一只神态栩栩如生的白驹,阁檐上悬有一方巨匾,大书着“白马西宗”四个大字。 武林中当然知道,白马山庄也就是白马门的另一别称。已死的郭白云,也就是白马门的掌门人。白马门原是发自东陲泰山,后分东西两支,东派后来并入少林,算是人了神宗,而今日的白马一门,只可称作为西宗了。 自从白马门掌门人郭白云弃世之后,他身后的两个弟子,妙手昆仑邬大野与一提金司空远,随即展开了明争暗斗,谁也不甘心雌服,各以白马门掌门人自居。 妙手昆仑邬大野势力较大,逼走了司空远,在白马山庄自称庄主,也就无疑是白马门的当今掌门人,司空远退离白马山庄,回到了他势力所在的凉州,仍保有他所经辖的两处珠宝买卖,手下有弟子数千人,也挑出了“白马西宗”这块招牌,自封为白马门的掌门人,与邬大野遥遥相抗。 宇内二十四令的总令主铁海棠,以重利拉拢邬大野,邬大野目前动态,已甚是暖昧,颇为不定,倒是这司空远却尚能站挺了脚跟,不为铁海棠游说所动。 而今,宇内二十四令大举压境,硬要摘下他白马门的招牌改隶于宇内二十四令,自是一场火bào,眼前必有可观。 两辆金漆座车内,坐的几个人,在当今宇内二十四令这个组织里来说,可称得上非比等闲。 第一辆车里坐的是墨羽岳琪、风雪二老、铁氏兄妹。 第二辆车里坐的是黑脸凹目的宫铁军,以及瘦削浓眉的江猛,与另两名本帮侍卫。 就在这两辆金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92 章 座车相继停下的同时,两扇黑漆大门忽然敞了开来。四名白衣弟子同时闪身而出,随即分立左右,却有一个头戴瓦棱铜寇的黄衣少年居中步出。是时两辆马车里的人已经陆续步出。 那名黄衣少年脚下加劲,一连跨前三步,躬身抱拳道:“白马门三代弟子查必恭,奉家师之命,恭候各位大驾,各位请。”言罢闪身让路。 各人对这番突然举止,不禁俱吃了一惊。 墨羽岳琪冷冷一笑道:“令师可是司空二庄主么?” 那个叫查必恭的弟子躬身道:“正是家师,各位请。”随即转身带领着来人踏上一条垂直的甬道,那甬道直通向建筑宏伟的一处大厅。 是时大厅的四扇门早已敞开,主人显然早已在座,见状匆匆离座步出。 双方乍见之下,宇内二十四令这一方面都不禁怔住了,在他们想象里,今日此刻,司空远这一方面必然明火执杖,严阵以待;却是万万不曾料到,对方仅得独身一人。不,应该说是两个人。这个人在司空远起身迎出之时,却是一动也不动地坐在原来位子上,直到众人步入大厅之后,才发现到他的存在:面若重枣,浓眉,宽额,翘下巴。 起码有两个人对他不会觉得陌生铁小薇与葛青。 当他二人乍然认出了这个人正是那个叫齐天恨的怪异敌人时,俱都由不住大吃了一惊,顿时怔在了当场。这种情形自然很容易使得同行各人有所警觉,大家的目光不约而同的都注意到这个人。 那个人齐天恨,穿着一袭黄茧布的长衫,在春寒料峭的三月天,看上去似乎显得太单薄了。他的那张脸,看上去似乎太严肃一点了,面对着这么多的人,处变不惊,这番气势,先就大大的透着不凡。 司空远可就没有姓齐的这番气势,虽然他还不知道来的这些人都是些什么身分,可是由对方衣着神态以及年事上看来,却可以断定必定是些身尊位高的人物。想到了即将面临的一切,司空远由不住生出了一种畏惧,向着座上的那个齐天恨瞟了一眼。 齐天恨宛若无事人儿似的坐在那里,甚至于面对着这些人,他连看也不多看他们一眼。 “这位想必就是齐朋友了!”说话的是宇内二十四令的少主人铁孟能。他的一双泛有精光的眸子,在说这句话时,含蓄着隐隐的敌意,直直地向齐天恨逼视过去。 齐天恨缓缓地由位子上站起来,抱拳道:“不才正是。尊驾想必是宇内二十四令的少东家铁孟能了。失敬,失敬!”话声一落,他的一双眸子却转向一旁惊愕的铁小薇,冷森森笑道:“铁姑娘也来了,幸会,幸会!” 铁小薇脸上一红,冷笑道:“齐天恨,想不到你居然chā手硬管这件闲事,只怕今天不会合你心的!” “要让铁姑娘失望了。”姓齐的脸上,不着丝毫表情,他的愤怒,似乎只有从他冷酷的声音里,才能够体会出来。 “那可不一定!”这一次开腔的,却是出自另外一个人的嘴里。一面说着,那个人 墨羽岳琪已缓缓的走过来,他一直走到了齐天恨身前站定。“有时候十拿九稳的事情也会弄砸锅!”岳琪脸上显现着一丝不屑:“我想这种事老天爷也不能当家,齐朋友未免太过自信了吧!” 齐天恨鼻子里冷冷哼了一声说道:“不然,尊驾是……” 岳琪朗笑一声抱拳道:“墨羽岳琪!”……” 齐天恨点了一下头道:“原来是宇内二十四令内四坛坛主之一,失敬了。”目光一转,视向风雪二老道:“两位老人家是……” 一旁的葛青上前一步,厉声道:“这是本帮风雪二位堂主,还不上前见过!姓齐的,今天可有你好看的了。” 齐天恨点头道:“原来是苏李二位堂主,确是久仰之至!”他沉着对答,却对一旁说话的葛青,连正眼也不看上一眼。 风雪二堂主原是极其自负狂傲之人,只是由于事先对这个齐天恨已有了耳闻,倒也不敢过于轻视,谛听之下,二老同时抱拳见礼。 风老人苏雨桐面现冷笑道:“齐朋友,老夫目前对你的作为知悉甚清,有道是各人自扫门前雪,休管他人瓦上霜,老弟台,有些事情可是不能强自出头的啊!” 姓齐的发出了一声怪笑,笑声里含蓄着几许凄怆,也只有细心如铁小薇者,才能有所领略。她不禁睁大了眼睛,仔细地观察着这个叫齐天恨的人。不知道是什么样的一种感触,她的心忽然乱了,目睹着姓齐的那双光采熠熠的眸子,想到了此人那种不可思议的武功,忽然间,她来时的那种信心为之动摇了。当然,这并不是促使她心绪凌乱的主要原因,主要原因是在于她心里所憧憬着的另一个人寇英杰。 自从她开始怀疑到眼前的这个齐天恨就是寇英杰的易容化身之后,她确是心绪大乱。然而,直到现在为止,她虽聚精会神的仔细的予以观察,却也未能观察出这二者之间的相似之处。 齐天恨笑声一涩,双手抱拳,向着风老人拱了一下手道:“风老说的甚是,只是齐某这一次行走江湖,抱定了一项宗旨,就是不达目的,死不罢休!” 风老人面色一冷道:“老夫愿闻其详。” 齐大恨一笑道:“初生之犊不畏虎,齐某人首次出道,决心要在这中原武林闯下一个万儿,不达此境,誓不罢休!” 一旁的雪老人李云飞不禁发出哂声道:“闯名立万儿是好事,只是齐朋友,你却找错了对象!” 齐天恨道:“我找对了。”一面说,他遂即又情不自禁地发出了几下笑声。 铁小薇注意到了他脸上的笑纹,心中忖思着,这人果真要是戴有面具,也必系极为精制的人皮面具,如非用手去摸,简直不易觉察。她仍然心里存着幻想,假定着这个人可能是寇英杰。 齐天恨笑声一缀,精锐的一双眸子,在各人面上一转,冷森森的道:“宇内二十四令如今势力浩大,称得上独霸天下,各位又都是其中炙手可热的人物,在下这个万儿,也只有借助各位的大名来烘托一下了,这也就是在下为什么要开罪贵派的原因了。”说到这里,他可就又大刺刺地坐下来,脸上所显示的那种狂傲神采,盛气凌人。 铁孟能年轻气盛,第一个看不顺眼:“姓齐的,你少卖狂!”嘴里叫着,他身形一闪,已来到齐天恨身前,猝然双掌一提,待向齐天恨身上击去。 “慢着!”人影再闪,墨羽岳琪疾若飘风般地已来到了面前,同时右手乍翻,已搭在了铁孟能的一双手腕子上,硬生生地把他抬起的双腕给压了下来。 在此之前,也就在铁孟能的一双手腕方自抬起的一刹那,他忽然发觉到一股极热气机,似乎由那个坐着不动的齐天恨身上传逼过来。为此,他也就不由自主地向后猝然退了几步。 强烈的气机,使得他发出了一声猝咳,只觉得胸前着力之处,火焚一般的疼痛不堪。这一惊,顿时使得铁孟能傲气全消,一时瞠目直瞪着眼前的齐天恨做声不得。 墨羽岳琪显然也体会出了。其实就在他与这个齐天恨方一照脸的当儿,已经先体会出了对方的极不寻常,行家一伸手,就知有没有,齐天恨的那种气势,先就有夺人之势,是以他乍见铁孟能趋前向对方冒然出手,不由大吃一惊,生怕有了失闪,回去无法向总令主jiāo待,这才即时现身而出,加以阻止。 墨羽岳琪的这一着,果然不失先见之明。齐天恨正待举起的一只手掌,又缓缓地放了下来,却把一双精气逼人的眸子,改向墨羽岳琪注视过去:“岳坛主敢莫是有什么赐教?” 墨羽岳琪虽是情知对方不是易与之流,只是眼前之势,却如箭在弦上,有非发不可之势。岳琪心念电转,先不答话,冷冷一笑,向前跨出一步。 这一步当然不是没有原因的,原来墨羽岳琪在内功一道上,有极为精湛的造诣,一手劈挂金钟,在整个宇内二十四令来说,鲜有能出其右者。那是一种横练的混元气功。若配合劈挂掌势出手,足可攻破敌人顽强的护体罡气,即使金钟罩铁布衫一类的罡功,也难以敌挡。 正因为有这么一层自恃,墨羽岳琪才敢以向齐天恨身前欺近。 齐天恨依然坐着不曾移动。 岳琪一步跨进之后,却似走马灯般的,刷一声向着边侧,快速的转了个圈子。 他果然是见解超人!就在他身子方自闪过的一刹那,一股猛锐的疾风,紧紧贴着他右半面身子呼地疾削了过去。“嘶!”一声破响,一面高悬的锦缎幔帘,突地平空裂开了一道破缝,破开处一如刀削。 在场各人对于眼前这种匪夷所思的奇异劲道,无不触目惊心。能够看出这种怪异劲道的,除去当事者墨羽岳琪之外,似乎只有风雪二老两人。 两个老人的脸色,忽然变得雪也似白。 也就在同一个时间里,墨羽岳琪已由斜刺里陡然向着齐天恨欺身而近。他右腕霍地翻出,五指弯曲着,直向齐天恨肩头上力抓了下来。 坐着的齐天恨固若磐石,身子动也不动一下,只是他的一只手掌,却迎着岳琪击下来的掌势,陡然向上翻起来,其势如电,快到没有人看清他的出手,人们仿佛只看到他下沉的肩头,那只翻起的手掌,电光石火般地已兜空直起。 啪的一声,两只手应该说是两个人,就在他们双方两只手掌猝然接触的一刹那,两个人的身子,就像是打入地内的石桩子一般,陡地定住,再也不曾摇动一下。 然而这只是极为短暂的一瞬,蓦地,齐天恨胯下坐椅咔嚓响了一声,显系猝然间加入了极大的力道。就在这一刹那,墨羽岳琪的身子却像是飞鸟般地腾了起来。 明眼人一看即知,岳琪的这种腾身之势,绝非是他出自心愿,毫无疑问的是被疾掷腾空而起。 总算他功力精湛,一旦觉出不妙,即速予以化解,当时就空一个疾翻,却飘身于丈许以外,尽管这样,脚下兀自由不住一连踉跄了三四步才得拿桩站稳。 以宇内二十四令内坛坛主之尊,墨羽岳琪这个脸,却是无论如何也挂不住。陡然间,他面红如血,长眉乍扬,正要出声怒叱,却有一股内在里急旋怒张的热血,霍地自丹田间提升而起,岳琪心中乍惊,却是再也不敢恃强出声,硬生生地吞下了这口怨气。一时间,只觉得一双耳鼓里,宛若响了一声焦雷般地震响,由不住身子再次的打了个踉跄。 十八 几乎在同一个势子里,风雪二老、宫铁军、江猛、葛青等一干人,已自不同的方向,霍地向着齐天恨身前逼近了过去。 情形好像并不比岳琪好多少。事实上这些人,甫一踏近齐天恨身前,距离至少在寻丈之间,已有感于环绕在齐天恨身侧四周的强大无形劲道,除了风雪二老尚还能勉力相抗之外,其他各人无不被逼得踉跄退后。 坐在椅子上的那位齐天恨,显然已被激怒了,脸上带出了一些怒容,缓缓地自位子上站了起来,随着他站起来的身势,那种发自他身上的无形内力,忽然大为增加。然而,风雪二老停立的身子,却不曾移动分毫,非但如此,他二人却相继向前跨进了一步。 齐天恨冷笑一声点头道:“宇内二十四令之所以猖狂武林,倒也并非没有原因,果然有几个棘手的人物。”微微一顿,他打量着面前二老道:“各位此来是客,不向主人发上一言,上来就对齐某拳脚相加,未免有失风度。以齐某所见,各位不妨先平下火气来,咱们先文后武也还不迟,怎么样?”嘴里说着,足下可又向前跨进一步。这一步当得上有万钧之力。须知风雪二老功力极为精湛,此刻联手应敌,内力圈为一体,形成了极为坚强的一层气圈,以与对方抗衡,对方看似尚还距有六七尺远近,事实上这个距离之内早已为彼此无形内力所充斥,其势有如铜墙铁壁一般,由此而前,即使分寸之间,也是难上加难。是以齐天恨这一步,真可当得上举足轻重。 风雪二老神色大变,原先雪白的脸,一时为血气涨得通红。 一旁的墨羽岳琪恰于这时踏入战圈,形成了三足鼎立之势。 岳琪的骤然踏入算是在紧要关头,稳住了眼前形势,顿时使得风雪二老大显轻松。 风老人了解到岳琪是惟恐自己二人出丑,才在节骨眼上chā上一脚,心怀感激的向他点头示谢。 由于墨羽岳琪猝然的介入,眼前形态,成了以三对一,只是看起来,依然丝毫也不曾占有上风。 岳琪与风雪二老这等身手之人,毋宁称得上见多识广,只是他们却无论如何也难以看透这个齐天恨的门路家数。只觉得对方那种散发体外的奇异内力,简直大的惊人,宛若一个无形的大气球,将他环身上下左右团团罩住,其妙处在于天衣无缝,无懈如击。 行家一点就透。至此,他们三个才算是尝到了对方的厉害,尤其是墨羽岳琪,由于他方才的冒失出手,若非借力反弹,对方更似有手下留情之意,后果简直是不堪设想。 眼前情形虽是以三对一,却也不敢十分乐观,此刻似应先谋静而后动。 双方虽在见面之初,已注定了放手一搏的必然结果,却也要选择最好的出手之招。 岳琪能有这番见地,可以说完全是从失败中得到的经验结果。 齐天恨双手抱拳,目shè异彩道:“怎么,三位此时此地,就要与在下放手一搏?” 墨羽岳琪冷冷一笑道:“阁下武功看似浑然天成,确是得天独厚,佩服之至。只是你我双方一经为敌,这个结子,可就再也解不开了。齐兄,你应该了解到一旦开罪了敝帮之后,今后天下之大,哼!只怕却没有你立足之地了!” 这番话说是虽然狂傲,却也并没有过分的夸张,也是岳琪认清了对方的不易为敌,才会一再出言恐吓。 他满以为宇内二十四令名满天下,手下党羽遍及宇内,多至数万,任何一个强者,面临这般浩大的势力也不得不畏忌十分,是以他才一而再、再而三的提出来向对方加以恫吓。 “太晚了!”齐天恨冷冷地道:“如果齐某在放手之初,有人向在下这般说,在下就是向老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93 章 天爷再借上九个胆,也没有勇气与贵帮为敌。”微顿之后,他才又娓娓接道:“可是现在,在下却已陷得太深了!” 大家伙自然听得出他这番话的尖刻,人人目光里都喷出怒火。 “再说,”姓齐的话还没说完:“这连日以来,在下一连与贵帮许多人伤了和气,就拿岳老兄来说,只怕今日之后,你岳琪第一个就放我不过,我是被迫不已,各位海涵!” 墨羽岳琪气得脸上一阵发白,但是一想到此人的过分棘手,实在又觉得不可为敌,心里一盘算,打算再用话来试探他一下。 他的话还不曾说出,一旁的风老人苏雨桐却已发出了连声冷笑。 “说得好,说得好!”风老人大声道:“这可是上天有路你不走,地下无门自来投。姓齐的,岳坛主一番苦口婆心,你竟然充耳不闻,分明是不把宇内二十四令看在眼中,好吧,既然这样,也没什么好说的了,姓齐的,这房子里地方也太窄小,咱们不妨到外面去,你就划下道儿来吧,我苏雨桐第一个接着你的。” 墨羽岳琪听到这里,禁不住内心里发出了一声叹息,深深觉得这位苏堂主遇事不够沉着,自己的一番苦心前功尽弃。 墨羽岳琪虽然参加了多行不义的宇内二十四令组织,老实说,他本人却鲜有什么大恶迹,平素待人接物,还顾虑到一个义字。他与总令主铁海棠情谊甚笃,虽不满铁氏的雄心霸业与待人态度,却也无力阻拦,只得四处结缘,为老友多行忠义,以存朋友部属之道。只是,甚多地方使他觉得心灰意冷,有力不从心之感。他既无力摆脱铁氏的倚重,又无能改变他的作风,也只好为朋友两肋chā刀,成全所谓的朋友之义了。宇内二十四令开帮至今,遭遇到的敌人,摺发难数,其中当然不乏强者,然而在墨羽岳琪的眼中,毋宁认为眼前的这一次,事态最为严重。 他身系重任,这一次前来,总令主付以巩固西防的重任,不意就在几已完成的眼前,却会忽然杀出了这么一匹黑马。眼前事实在是极为棘手,一个应付不妙,西行任务失败尚还事小,只怕一世英名将付于流水,是以他不得不特别谨慎小心。然而,目前情形发展至此,事实上却已无能为力,聆听了风老人的一番话,他不禁深深为这个自负倔强的老人有所担心。 大家的眼睛全都集中在齐天恨身上,倒要看看他是否将接受风老人的挑战,而且将划下什么道儿。 齐天恨的脸上丝毫不着怒色,聆听风老人的这番话后,他缓缓转向一旁仁立的司空远,冷笑一声道:“司空兄,你这个主人的意思怎么样?” 这句话才使得在场各人忽然注意到这位主人的存在,于是,所有的眼光,才又改向司空远集中。司空远原先存着十二万分战栗的心情,在目睹这齐天恨的神异功力之后,显然心情大见轻松,胆子顿时加大了一倍。 他的确巴不得这个齐天恨能够大显神威,给这些人一个厉害,当下冷笑抱拳道:“宇内二十四令欺人太甚,难得吾兄仗义出手,你就是这里的主人!一切齐兄看着办吧,怎么说怎么好,我没有意见。” 齐天恨点点头道:“多谢,多谢,那么在下可就敬领台命,要擅自越权了。”说到这里,那双眸子里便不禁bàoshè出闪闪精光,回过头来向着风老人脸上逼视过去。“苏堂主你可听见了?”齐天恨道:“这白马门,在下既当得半个主人,苏堂主你来此是客,自然要请你划下道儿了。” 风老人点点头道:“那也好,老夫就先接你十招,以后的你看着办吧。” 齐天恨微微点头道:“很好,就这么办吧,不过苏堂主是否能接得了十招,那可却有待于事实来证明了。请!”说罢他后退一步,周身的力道就在他身子方一后退的当儿,忽的为之消逝。 司空远肃容道:“各位请,外面地方大,请!请!” 边说他首先向外步出,风老人压制着满腔怒火,第一个步出,各人相继随其身后步出厅外。 院子里一片晴朗,东边是搭有芦棚的练武场子,显然已经过一番整理,场子边摆设着两排座位,兵器架子上十八般兵刃样样齐全。各人打量这种情形,可就知道主人司空远原来早有准备,自己这边虽然声势浩大,对方阵营里显然只有一个齐天恨,却似有恃无恐,丝毫也不曾把一群强敌看在眼中,姓齐的设非是具有非常身手,焉得如此?原来自负必胜的几个人,心里也就乐观不起来了。 墨羽岳琪足下加快,有意接近风老人身边,轻声道:“苏堂主千万不可轻视这个人。” 风老人撩了一下眸子道:“怎么?” 岳琪眉头微皱道:“此人内功精湛,已至无懈可击地步,以我之见,苏堂主可以兵刃迎敌于他,或可有取胜之机。” 苏雨桐心里一动,不禁大喜。 原来风老人的兵刃是蛇骨软鞭,在宇内二十四令是出了名的厉害,其鞭上招式虚实莫测,更兼以擅施打穴手法,鞭梢的勾出部位,更能扣锁对方兵刃,称得上是刀剑克星。墨羽岳琪显然是看见了齐天恨系在背后的那口长剑,才会临时触发起灵感,有此一说。风老人听了他的话,再注意到齐天恨身后之剑,心里顿时笃定多了,决心要在兵刃上给对方一个厉害。 主客双方才坐定,风老人已忍不住站了出来:“齐天恨!咱们废话少说,手底下见真章吧!请!”身子一拧,已跃身场内。 齐天恨缓缓由位子上站起来,步入场中。他冷笑一声,打量着面前的风老人:“苏堂主你就亮家伙吧!” 风老人一愕道:“这么说足下是要在兵刃上取胜在下了?” 齐天恨冷笑道:“我只是代你说出来罢了,如果阁下无意于此,换比别的也是一样。” 风老人当然不会错过这个机会,冷冷笑道:“我老头子一向最喜欢chéng rén之美,既然足下已经划下了道儿,老头自然奉陪。请吧!”他早已按捺不住,巴不得立刻在兵刃上予对方一个厉害,以泄心头之忿,话已出口,生恐对方言出反悔,当下伸手向腰间一探,倏地向外一抖,只听得铮的一声脆响,已把缠在腰间的一根蛇骨软鞭,撤在手上。 在场虽多为宇内二十四令之人,只是对于苏堂主的这件兵刃,却有一半人都没见过。那玩意儿,乍然看上去,简直就像是一条蛇,足足有五尺长短,通体上下黑光油亮,像系上好精铁所铸。 最令人望而生畏的是,这条软鞭上遍体打制着一层逆鳞,随着风老人探动的手腕,那些鳞甲一片片掀起,发出唏哩哩一阵碎响之声,打量那些鳞片,每一枚都极锋利而有杀伤力,鞭梢反掀起来的蛇唇,宛若铁钩,一旦施展开来,其威力自是可想而知,端的是一把厉害之极的奇形兵刃。 风老人自信在这柄兵刃上浸yín了四十年以上的功力,又是对方兵刃的克星,心中满怀胜念,蛇骨鞭甫一出手,刷的一个快旋,唏哩哩碎响声中,已把这条兵刃缠在了右臂之上。 “请吧,兄弟!”他目shè威芒的注视着对方道:“姓齐的,你亮剑吧,老夫恭侯了。” 齐天恨早已胸有成竹,见状冷冷一笑,右手乍翻,已攀握住身后长剑的长把柄。“苏堂主!”他沉着声音道:“在下这口剑是不轻易出鞘的,尊驾可要小心提防着。”话声方住,一股冷森森的剑气,蓦地袭出,风老人顿时身上一寒。 他到底身为一堂之主,武功造诣不凡。是以,就在齐天恨匣中剑气方经罩体的一瞬,身形已快速地向着侧方闪开。 说时迟,那时快!风老人身形一经闪开,看似飘离,其实却是前进,这种改退为进的欺身之招,风老人施展的极为快捷。 空中人影一闪,夹带出噗噜噜一阵衣袂破风之声,风老人偌大身形,直似飞星天坠,直向着齐天恨当头盖顶直落下来。 风老人当然知道对手的厉害,是以一经出手,无所不用其极,他左手五指箕开,掌势之内聚满了真力,随着他下落之势,一掌击出,直向齐天恨当头按下,同时右手兵刃蛇骨鞭刷啦一声抖开,有如一条怪蛇般地,向着齐天恨脖颈间缠了过去。 风老人以高龄之身,尚蒙铁海棠寄以重任,自然绝非泛泛者流。这时他面对着齐天恨这般大敌,深深感到不能两全的威胁,是以一经出手,几尽所能,可以说施展出全身所能,这一掌一鞭,真可当得上其力万钧之势。 只听得呼的一声大响,强大的掌上劲力,立刻形成了一个疾转的气窝,地面上像是卷起了一阵狂风,端的有飞砂走石之势,齐天恨即被笼罩在这圈风势之中。 眼看着风老人掌中蛇骨鞭,怪蛇似的已缠将下来。每个人看到这里,俱都由不住起自内心的喝了一声彩。 预测着齐天恨当此掌扣鞭飞之下,势将xìng命不保,眼看着大敌将除,每个人心里jiāo织着一片狂喜。 天下事每多出人意料!对于现场宇内二十四令各人来说,无疑是高兴的太早了一点。掌扣鞭飞之下,那个齐天恨有通天彻地之能,只见他翻身扬首,同时已把身子错开了尺许以外,就在风老人巨大的功力罩体之下,蛇骨鞭已改变了出手方式,转为一招拨风盘打,直向齐天恨连头带身猛抽下来。巨大的气机力势,就在两个人jiāo汇的一刹那,排山倒海般地向外扩充开来。 齐天恨身子一转即定,像是一堵磐石般地屹立不移,当此风老人排山倒海一般的攻势下,这种突然的静止,确似有遏阻巨浪,中流砥柱之势。 风老人掌拍鞭飞,施展全身之力,原本是疾攻猛进,只是当他忽然目睹着眼前的齐天恨这种静止的身势之后,蓦地觉出了不妙。 其势显然已是不及,一道耀目的青白光华,自齐天恨手腕间猝然翻起。宝剑出鞘,显示着侠士的愤怒。 一个深精武功真髓的人,是轻易不会拔剑的,然而一经拔出之后,却也万万不会轻易收回。 在场,只有岳琪、李云飞两个人似乎在对方出剑之初,陡然体会出那凌厉的杀机,从而使得他二人觉出了不妙,相继大吃一惊,剑光奇亮刺目,剑气yīn森袭人。 除此之外,大家一无所见。 似乎是一出即收,“呛啷!”宝剑归鞘声中,齐天恨挺立如昔。 风老人猝然打了个闪,就像是在平坦的路途之中,忽然为石块所绊,蹒跚着一连跑出了三几步,才站住了脚步。 他缓缓地转过身来,一蓬血光,就像是正月里燃放的花pào般,猝然由他头顶上窜了出来,从而也使得在场各人目睹了那处清楚的剑伤所在脑门正中。 风老人那颗白发皤皤的头颅,几乎被劈成了两半,血脑怒喷里,他身子已直直地倒了下来。 对于任何人来说,都难免触目惊心,从而潜生出无比的战栗。 一声嘶哑凄厉的吼啸,出自另一个老人嘴里。雪老人就像丧失了理xìng,疯狂地扑了上来。“姓齐的,你纳命来!”怒啸中,雪老人双掌齐出,施了一个虎扑之势,直向着齐天恨当胸扑到。 另一面的岳琪,也腾身直起,他双足旋空,用燕双飞的疾招,直向齐天恨一双眸子飞踢了过去。 就在他二人联手疾攻之下,齐天恨整个躯体,霍地向着左侧方错出了一尺左右。 雪老人凌厉的双掌,以及墨羽岳琪的一双足尖,双双都落空。 墨羽岳琪心中大吃一惊,他早已领略过这个齐天恨的厉害,再也不敢掉以轻心,双足方一点空,陡地就空一个滚翻,施展全力向外拧身翻出,于千钧一发之间飘出丈许以外。 反观雪老人李云飞可就没有他这般幸运。原来雪老人的双掌一落空之下,齐天恨已捷若飘风地转到了他身后,其势如影随形,简直令人无法闪躲防范,雪老人方自感觉出其势不妙,却已为对方齐天恨追星拿月般的一只手掌,按在了肩胛上,耳听得姓齐的一声断喝: “站住!”雪老人还是真听话,顿时就定在了当场。 齐天恨冷冷地道:“我只当你们风雪二老有什么了不起的功力,今天一看,不过尔尔,实在让我失望得很!”他一面说着,那只探出的手掌,仍然按在雪老人肩上,那种神态看起来,简直丝毫也不曾着有力道,只是雪老人却似感受着万钧巨力一般,一时间,全身上下发出了一阵颤抖。他像是正在施展全力,意图挣脱开对方那只看来不曾有任何力道的手掌。 在场各人,无不看直了眼!当此生死巨变之一瞬,每个人都情不自禁由内心深处发出了一阵战栗! 齐天恨一办手轻轻按在雪老人的肩胛上,那双威芒四shè的眸子,却缓缓地由每一个脸上移过,最后却定在了墨羽岳琪脸上。 岳琪身为内四坛坛主之一,胆魄功力可想而知,只是两度jiāo手之后,已使他对于这个齐天恨心生畏惧,再也不敢恃强,此刻,面对着齐天恨灼灼神采的一双眸子,更情不自禁地打了一个寒颤。 “齐朋友,手下留情!”岳琪强自振作的上前一步,抱拳一拱,道:“请放下李堂主,才好说话。” 齐天恨摇摇头道:“咱们没有什么话好说。”说到这里,他冷冷地哼了一声,又道: “铁海棠狂傲自负,你等更是助纣为虐,以武力欺压四方,今天我就要你们尝尝以牙还牙,以眼还眼的滋味!”话声方住,陡地起手退身。 眼看着雪老人在他手势方起的一瞬,打了个踉跄,一跤跌倒在地。 各人大吃一惊,张惶着扑身向前。 铁氏兄妹双双探手,抓住了雪老人的双臂,想把他扶起来,不意手触处,只觉得雪老人身上其热如焚,兄妹相继一惊赶忙收回手来。 铁小薇既惊又忿的转向齐天恨,怒声嗔道:“你……这个狠心的……” 齐天恨嘿嘿一笑,道:“比起令尊来,只怕还不及十分之一,姑娘如果认为在下下手狠dú,倒不如看看令尊以及贵帮上下之所作为。” “你胡说!”铁小薇悲伤的道:“我爹爹又做了什么了!” “太多了,罄竹难书!” 铁小薇倏地手握剑把,只是在姓齐的一双凌厉目光注视之下,不自觉的又松开了手。 地上的雪老人似乎极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94 章 为痛苦,一张脸倏地涨大如盘,其红如血,弯了几次腰,却因重心不稳,又躺了下来。他想说话,可是张开嘴,那根舌头却变得异常的大,一时连转动也是不易,哪里还说得出话来。 各人目及此,俱不禁大惊失色! 铁小薇心xìng慈善,看到这里,早已忍不住泪流满腮,悲呼一声,扑身而上,却不意为墨羽岳琪闪身拦住,“姑娘不必!”岳琪冷冷地道:“李堂主已经不行了!” 铁小薇痛泣出声道:“我们怎么能见……死不救?” 岳琪看了一旁的齐天恨一眼,怅恨的道:“如果我没有猜错,李堂主必系为姓齐的气煞所害,只怕眼前即有血zhà之危!” “啊!”铁小薇大吃一惊,才知道他所以阻止自己上前,是顾忌自己为雪老人鲜血所染。她虽然不曾涉猎过这门功力,可是却由父亲铁海棠嘴里知道,有一种所谓的气煞之功,最是玄奥莫测,据说这门功力的奇妙之处,是在于施功人能在极为短暂的一瞬,将本身的功力不知不觉的注入对方身躯之内,一经发作,即可将对方五内震碎,并经串连,使之zhà血而亡,端的是骇人听闻的一种奇术异功。 铁小薇一惊之下,禁不住花容变色。她怔了一下,转向一旁的齐天恨,怒声道:“是真的么?” 齐天恨冷冷地道:“只怕略有不同,姑娘不妨拭目以待!” 说话之间,只见地上的雪老人在一阵挣扎之后,那张肿胀的脸忽然慢慢地收缩起来,整个躯体,也在一阵颤抖之后,随即紧紧收缩一团。 墨羽岳琪眉头一皱,怒向齐天恨道:“杀人不过头点地,姓齐的,你这种手段未免太dú辣了,宇内二十四令与你有何仇恨,竟使你下此dú手!”他紧紧咬了一下牙,悲忿地接道: “请看在同属武林一道的分上即速对李堂主施以援手,否则……你和宇内二十四令这个梁子可就结定了!” 齐天恨冷笑一声道:“太晚了!” 铁小薇热泪夺眶的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齐天恨道:“贵帮这位堂主,乃是为我两极元气所伤,此刻透体冰寒,不出一刻通体上下即结为玄冰,虽盛暑亦不会融化。” 各人闻言,一时瞠目变色,面面相觑作声不得。 齐天恨冷冷笑道:“本人行道江湖,向以仁义为怀,惟独对宇内二十四令的人,绝不手下留情。今日之事,到此为止,如果你们没有别的意见,可以走了。”脸色异常的yīn沉,说完了这几句话,齐天恨身躯缓缓地向后退了一步。 可就在这个时候,只听得一声咆哮道:“姓齐的你欺人太甚!”话声一落,一条人影拔起,飞星天坠般地向着齐天恨直落下来。 各人方自认出乃是随行而来的宫铁军,俱都吃了一惊。尤其是墨羽岳琪,深知对方这个齐天恨的绝顶厉害,自不yù再见手下任何人轻易送死,只是眼前情形,再想拦人已不可能。 众目睽睽之下,宫铁军双手各持着一杆金瓜锤,双锤左右合一,以霹雳万钧之势,砸向齐天恨的头顶,就在此千钧一发之间,齐天恨倏地仰起头来。 他的一双手,配合着他仰起的脸,闪电般地递了出去,只一下,不偏不倚地已拿住了宫铁军的双腕,叱了声:“去!” 宫铁军来的快,去的更快。来如疾风,去似流星,只听得两边院墙哗啦一声大响,宫铁军半边身子,穿墙直出,竟然把尺许厚的红砖院墙,砸了一个大窟窿。 当然,血ròu之躯,是无论如何不能与砖石相抗衡。宫铁军虽曾练有一身横练功夫,平素在宇内二十四令更以神力见称,只可惜事出突然,哪里来得及防止?连半声都不及呼吸出,登时全身稀烂,五内俱碎而亡。他手上的一对金瓜锤,在他身触墙面的一瞬,同时离手抛出,足足飞出三四丈外,一东一西,打落在地上,水磨方砖地面,竟被打了两窟窿。这般悲惨凌厉,自是骇人听闻! 兔死狐悲,现场的几个人,固是惊吓到了极点,只是反过来,却也都情不自禁地由内心激发出忿恨雠仇。 铁孟能第一个按捺不住,怒叱一声,身子向前一塌,右手作瓦棱式向外一穿,这一招有个名堂,谓之“穿心式”。随着他递出的手掌,“哧!哧!”两股极为细微的尖风,由他指尖上发出。 双方距离不及两丈,这么近的距离里,发shè暗器大是有悖情理,铁孟能设非是对这个姓齐的恨恶到了极点,万万不会这么施为。 当然,他们铁家的弹指飞针,在武林江湖称得上是一绝,向无虚发。 铁孟能在已方一再遭受巨创伤亡之际,内心之痛恨自是可想而知,是以决心出奇制胜。 那两枚飞针,原是藏在指甲缝里,平素丝毫不显,一经发出,若非是目光极为精锐者更是难以觉出。 天空中两道极细的针光,一闪即稳,双双认向齐天恨一双瞳子上飞刺而来。 铁孟能飞针一经出手,足尖力点,形同一片怒涛般地扑了过来。他双臂齐张,挟持着一股极大的力道,直向着齐天恨两肋chā进来,配合着他先时出手的弹指飞针,更见其巨力万钧。 齐天恨这个人,的确当得上怪异二字,在铁孟能排山倒海的攻势之下,甚至于他身子动也不动一下。面对着夺目而来的一双飞针,只见他目光微合,只不过及时地眨动了下眼皮,却无巧不巧的正好迎着了来犯的针势。像是拨动一根钢弦般地铮然一声细响,竟然反弹了回来。 各人目睹及此,俱不禁大吃一惊,这才知道眼前这个齐天恨,敢情练有金刚护身之功,周身上下刀qiāng难入。 说时迟,那时快!在一声怒吼之中,铁孟能的一双手掌,也已实实在在chā在了齐天恨的两肋之上。 这可是惊心动魄的一刻,以铁孟能功力,这双手足以裂碑穿石,若是一经chā在了ròu体之上,焉有不破腹穿肠之理。 事实上,也确是如此。铁盂能双手方一触及对方两肋,只觉得十指上一软,一双手掌已陷入对方腹内。 场外各人俱都吃了一惊!即铁孟能本人亦大感出乎意外,他万万不曾想到居然会一上来就得了手,心中一喜十指上更加了几分力道,猛力探chā下去,决心要对方破腹挖心,血溅当场。 然而这个幻梦顿时就为之破灭。猝然,他体会到对方两肋之间传出一股奇热气机,一双手掌如同置于沸水之中,铁孟能忽然觉出了不妙,倏地向外拔手,哪里能随心所yù? 只觉得一双手掌上连带着万钧巨力,对方两肋之间非但其热如焚,更似有无比吸力深深地吸住他一双手掌,紧跟着一股热麻气机,透过他一双手掌,电也似的爬上了大臂前躯。 铁孟能自是不知道对方这般功力,乃是得自凌厉的九天罡风所形成的“风柱”,日夕浸体而成,普天下罕有前例。只觉得透过双掌窜体直上的两股热流,其热如焚,其力万钧,有如汤鼎中怒滚的一炉沸汤,没头盖脸的一股脑浇了下来。这般情势,他哪里吃受得起?顿时发出了凌厉的一声吼叫,整个身子,霍地向后面倒了下去。 齐天恨恰恰这时松开了对方的双掌,铁孟能来势快,去的更快,整个身子足足反弹出丈许以外,噗通一声直挺挺地倒了下来。 铁小薇眼见及此痛穿心肺,尖叫了一声,蓦地扑向铁孟能,只见后者面若金靛,牙关紧咬,全身笔直一动也不动,那样子简直就像是死了。 兄妹情深,铁小薇再也忍不住心里的悲伤,哇一声痛哭起来。 除了她以外场子里属于宇内二十四令阵营,还能够动的人可就没有几个了! 一个是内四坛坛主之一的墨羽岳琪,另一个是身领令主之职的江猛,再就是早已吓得面无人色的葛青与两个灰衣弟子。 一连串死伤挫折,足以震撼住每一个人! 以墨羽岳琪与那个叫江猛的令主来说,虽然心里滚动着怒火,大有与对方一拼生死的激动,只是这种激动在一番自我检讨之后,终于强忍了下来。 墨羽岳琪的惊吓情绪,在少总令主铁孟能负伤倒地的一刹那达到了极点。他身形一闪,抢到了铁孟能身边,耳听见铁小薇哀痛哭声,一时也有些慌了手脚,当时慌不迭的伏下身子,道:“孟能,你……怎么了?” 铁小薇双手抓住兄长肩头,一时悲泣道:“哥哥,哥哥!” 面前人影一闪,那个齐天恨已来到了近前。 铁小薇娇叱一声,霍地拧转身来,忿怒之下,哪里再顾虑到许多,右臂一扬,龙吟声中已把背后长剑握在手中,紧跟着直向齐天恨面门上劈去。 姓齐的鼻子里哼了一声,一条手臂及时抬起来,妙在眼力、手法、准头、三者合一,配合得恰到好处,只一下,已拿住了铁小薇递过来的三尺青锋。 铁小薇登时觉得剑身一震,一下子平加了无比巨力,只觉得虎口一阵发热。 齐天恨湛湛目神虎视着她,怒火之中,却似另含有某种故人之情。他仅以右手三指,拿住了铁小薇的长剑剑锋,铁小薇竟然无力挣扎。 “姑娘,你算了吧。”姓齐的冷笑道:“你的那两手,我见识过了。”手腕微振,对方的一口长剑,已拿在了手中。 铁小薇踉跄退后,才发觉到右手虎口破裂,鲜血滴流不已。 对方齐天恨那双湛湛的目光,仍在逼视着她,同时他左手轻起。曲指当的一声弹向剑身,竟将一口上好精铁打制的长剑,从中一折为二,呛啷一声,坠落在地。 铁小薇神色一凝,却掩不住心内的悲痛,再次怒叱一声,向着齐天恨扑过去。她恨恶对方到了极点,右手突出,施展出双龙出海的绝招,却把一双纤纤玉指,分向齐天恨眸子上点挖了过去。 齐天恨好像早已经料到了她有此一手,右手再起,“噗!”一下已扣住了她的玉腕。铁小薇顿时身上一麻,动弹不得。 一旁墨羽岳琪正待扑身上前,乍见此情,不由大吃一惊,顿时站住不敢上前。 齐天恨单手抓握住铁小薇的腕子,那双凌厉的眸子却怒视向墨羽岳琪:“岳坛主,我看今天见好就收吧!”话声甫落,右手微振,铁小薇身形一旋,已被摔出丈许以外,她自从出道江湖以来何曾被人这般凌辱过?偏偏又不是对方对手,心中一伤心,忍不住垂首哭泣起来。 墨羽岳琪打量着眼前这番情势,分明大势已去,自己这方面落得如此下场,固是其惨无比,然而正如对方所说,若不见好就收,只怕连自己在内,无一幸免。自以脱得眼前这场大劫为上上之算,报仇雪恨之心只好暂时忍下来,容待面禀总令主铁海棠以后再图后策了。 岳琪那张俊脸,一时变得雪也似的白,强掩着一腔悲愤,他冷森森的抱拳道:“齐朋友,今日之事到此为止,废话少说,一切后果,尊驾你心里有数。这个仇,宇内二十四令是一定要报的,到时候只怕尊驾你要加倍奉还!” 齐天恨冷笑道:“在下敬谢不敏。请转告贵总令主,就说姓齐的找上他了,他就是上天入地也跑不了。岳坛主,你请吧!” 墨羽岳琪用力地咬着牙,脸上是青一阵白一阵,这个脸是丢定了,打是打不过,就连斗嘴也不是对方敌手,无比痛心之下,忍不住喟然一声长叹。“姑娘,”他转向一旁落泪的铁小薇道:“看看少令主还有救没有,我们走吧!” 这句话更不禁触动了铁小薇的伤怀,一时泪如泉涌,泣不成声。 岳琪走向铁孟能,弯身细看了一下,只见后者仍然直挺如昔,试着伸手探了一下他的鼻息不由大吃一惊:“啊!”他忽然睁圆了眼,无限惊恐的道:“他……莫非死了?” 铁小薇全身一震,陡地止住了泣声。 “什……么?”她抖颤着道:“我哥哥……他死了?” “哼!”齐天恨chā口出声道:“放心,他还死不了!” 岳琪听他这么说,心里一松,将信又疑的看向地上的铁孟能。 齐天恨冷冷一笑道:“他自无知,为我所练之气煞功力伤了六神,沉睡一夜,明天自会醒转,只是今后再想拿刀动剑,可就要费点事了,凭他昔日所作所为,原该一死百死,留下他一条命,也算给你们总令主图个下次见面的情分!” 墨羽岳琪聆听之后,面色至为yīn沉,却是一句话也不说。 却听到葛青在一旁惊呼道:“坛主快来,李堂主这是怎么……同事!” 岳琪陡然一惊,这才忽然想到场内还有这么一位李堂主,忙即过去,铁小薇与江猛也吃了一惊,也相继赶过去一看究竟。 大家伙只因为铁孟能的生死一时乱了分寸,却未曾想到这位冰雪堂主李云飞的伤重不起,不过是短短的一瞬间的工夫,却见雪老人全身上下已紧紧缩作一团。更令人大为吃惊的是,在他露出衣外的各处,结有一层薄薄寒冰,尤其是那一张裹有伤布的半边脸更似为冰雪所封,长发白髯一绺绺直挺伸出,宛如厉鬼似地剔眉瞪目,凶神恶习煞般的狰狞死态态,看上去确是该骇人的了。 墨羽岳琪自信一身功力,世罕其匹,对武林中各类掌故,亦称得上见多识广,如数家珍,然而以之印证今日之人事,竟然无知一如童子。他真是心灰意冷到了极点,由不住再次地发出了一声叹息,道:“李堂主已是回生乏术,还有苏堂主……”说到苏堂主三个字,各人的一双眼睛,俱都情不自禁地偏过来,看向场子的另一边。苏堂主的尸身,已覆有一方白布。 风雪二老昔日在宇内二十四令是何等威仪之人?一身内外功夫,更称得上已臻至炉火纯青地步,想不到今日竟然双双作古,死在一个名不见经传者之手,的确是够凄惨! 那一边,断垣角落里,还停置着另一具尸首宫铁军的尸体,死相更为惊人,一片血脑浆糊,几令人不忍卒视。 把这些看在眼中,墨羽岳琪、铁小薇、江猛、葛青,这几个活着的人,却是再也提不出一丝劲道,人人脸色泛青,仿佛走了魂魄一般。 齐天恨大刺刺的在场边一张座位上坐下来,他轻呷了一口香茶,徐徐放下了茶杯,似乎只有他一个人,尚能保持着若无其事的神态,就连身为居停主人的司空远也现出难以自持的不安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95 章 宁。 墨羽岳琪把一切看在眼中,苦笑了一下,吩咐手下各人道:“把风雪二老与宫令主的尸体小心搬到车上去,我们这就回去了。” 两名随行弟子与江、葛答应一声,四个人相继把三具尸体搬了出去。 岳琪默默无言地走向铁孟能身前,弯下身子双手把他抱了起来,铁小薇只是低头落泪不已。 司空远走过来双手抱拳道:“各位请便。在下就不远送了。” 岳琪深邃的眸子,在他身转了一转,此时此刻,再说什么也难以掩遮自己方面的窘迫,冷冷一笑,抱持着铁孟能径自向外步出。 铁小薇走在最后,一直前进了十几步,却又定下来,忽然回过头来。齐天恨那双炯炯的目神,正在盯视着她。 她原是想狠狠地斥说对方几句,定下后会之期。然而,对方这双目神,却使她不寒而栗,到嘴的话却情不自禁地又吞到肚子里,再者,也就在这一瞬间,她忽然感觉对方的这双眼睛像煞一个人寇英杰!这三个字,突然冒到了喉咙里,几乎脱口而出。然而,那张狰狞凌厉的面颊却又由衷地使她为之战栗厌恶。把寇英杰的正直英俊,拿来和眼前人作一比较,却是无论如何也揉搓不到一块。 她绝不相信,也不敢相信,这两个截然不同个xìng作为的人竟会是一个人。这一刹那,她的心绪凌乱极了,倏地转身快步而去。 对于金宝斋上下各人来说,这可是天大的好消息,关闭了的买卖,择日重新开张,白马门披红挂彩,还特地备了长串的bào竹,劈劈啪啪放了一通。 整个凉州城内外都知道司空远二庄主,由于一个怪客齐天恨的仗义援手,已把势力强大的宇内二十四令的众多高手打败,退出了凉州。 宇内二十四令的几个死伤者,在江湖上都是头一号响叮当的人物,是以消息一经传开,全城震惊,茶楼酒肆,街头巷尾,人人乐道,闻者无不动容。 齐天恨的大名,一下可就扬开了。 到底见过齐天恨本人的人不多,是以对于这位人物的传说,未免多少离了些谱儿。 传说中的齐天恨,象是关帝庙的关公,红脸青袍,就是少了手上的那把青龙偃月刀,虽然如此,仍然有很多人硬说他就是关老爷的显灵化身。 还有人说这位齐爷不是常人,而是口吐剑光,来去如飞,顷刻间出入青冥的剑侠人物。 防民之口,甚于防川。齐天恨这三个字,像是一道闪电,一声雷,在极短的时间里,已在凉州城内外十数万居民里,留下了深刻的记忆,人人乐道,处处jiāo谈,岂止在凉州城这一个地方,在西北道上,在整个武林江湖来说,这都算得上是一件盛事。 然而,感戴最隆,体会最切的莫过于白马门上下,这其中至以为荣,最引为光彩的却又莫过于那位司空二庄主可空远了。 这两天,他的伤也好了,逢人就笑,尤其是今天,他换上了一袭新衣裳,多日忧虑,一股脑地抛到了九霄云外,加上人本来生得英俊潇洒,看上去确是神采焕发,较之昔日,就像是换了个人似的。在前厅,这位司空二庄主接受了许多宾客的道贺,好不容易摆脱了这些人的纠缠,拐了个弯儿,却一径的来到后院。 那里隔离有两间精致的西厢房。齐天恨这个当今名烁武林的人物,就住在这里。 司空远心里忐忑不安,所谓请神容易送神难,当初请对方助拳的时候,他曾慷慨的夸下了海口,今天他实在不知道怎么来报答对方这般天大的恩情。一连好几天,姓齐的没开口,他也装糊涂,直到今天,对方打发人来请他,他可不能再假装不知道了。 院子里一片春光,红白二色的杜鹃花都开了。 齐天恨坐在亭子里饮茶,石几上置着一副随身的行囊,和他那口形式古雅的长剑。 双方一照面,司空远赶忙上前几步,抱拳大声道:“对不起恩兄,让你久等了。这两天上门的客人实在太多了,忙得我团团转,居然也忘了向恩兄请安问好,真是罪过之至!” 齐天恨一笑道:“无妨,二庄主请坐下说话。” 司空远嘴里答应着,一面坐下来,可就看见了他置放在桌子上的行囊。 怔了一下,他故作惊讶的道:“咦,恩兄,这是怎么回事?” 齐天恨淡淡地道:“我要走了。” “走?”司空远倏地站起来道:“这就要走么?” 齐天恨点点头道:“不错!如果二庄主不健忘,当能记得来此之前,你我曾经有过一番事前jiāo易,这就是此刻我请二庄主你来的原因。” 司空远心里怦然一跳,顿时呆了呆,紧接着他朗笑一声道:“哈哈……恩兄说哪里话,小弟能有今日,多赖恩兄成全,就是恩兄不说,小弟也必当有一份心意,这个小弟早已有了准备。” 齐天恨微微点头道:“这样就好。” 司空远道:“小弟已备下了黄金千两,宝玉一箱,只要恩兄一声吩咐随时听令处置。” 听了他的话,齐天恨并不现丝毫喜色。冷笑了一声,摇头道:“二庄主这么做,可就屈解了在下的意思。” 司空远登时一怔,道:“恩兄莫非……嫌少?” “那倒不是!”齐天恨一双炯炯瞳子注视向司空远道:“在未曾收下二庄主这批厚赐之前,在下有事情商量。” 司空远干笑道:“恩兄说哪里话,有话请问,小弟知无不答,何当请教二字?” 齐天恨点头道:“好,在下闻知令师郭白云老剑客,生前以金矿起家,富甲北疆,二庄主颁赐在下的这些黄金,想必就是承自郭老剑客西河二矿所留下的那些金子了?” 司空远顿时一愣,哈哈笑道:“恩兄非但武功出家,阅历亦丰,看来是无所不知了。” “二庄主还不曾回答在下的问题。” “这个……就算恩兄说对了。” 齐天恨冷哼一声道:“既然如此,二庄主岂能妄以老庄主身后之物,慨赠与人,以在下所见,这些金子,足下显然是不能够随意动用的。” 司空远神色倏地为之一变,霍地由位子上站了起来,只是他当然不敢真的发作。强忍着心里的那份不自在,司空远赫赫然笑道:“恩兄既这么说,在下倒想请问一下,先师所留下的东西,何以在下不得动用?” 齐天恨道:“因为,据在下所知,令师仙游之后,所有身后之物,并不曾遗赠与你,既不为二庄主所有,二庄主自是不能够随意支用了!” 司空远神色又是一变,忽然想到了对方这番话的言外之意,不禁打了一个冷战,顿时半身木然,作声不得。甚久,他才把情绪缓和下来,微微一笑,坐下来道:“齐恩兄真个是无所不知,小弟倒要请教了!” 齐天恨道:“二庄主心里应该有数,又何需在下多说,就在下所知,郭老剑客身后尚有一个爱女,二庄主即使要有所动用,似乎也应该与那位郭小姐取得商量才是。” 司空远双眉一挑,哼了一声道:“齐恩兄未免管得太多了,这是小弟师门私事,恩兄似乎不应该chā手过问。再说,这其中的细节,你未必尽知。”说到这里,他脸上可就老大的现出了一副不自在,频频冷笑不已。 齐天恨一声朗笑道:“好说。好说!” 司空远道:“恩兄为何发笑?” 齐天恨笑声一敛,目shè精光道:“在下倒不曾这么认为,如果二庄主果真认为这是贵门私事,又何以借重在下来chā手管这件闲事?” 司空远却是没有想到他会有此一说,不禁顿时一呆,一时张口结舌,无以为答。 齐天恨冷笑一声道:“二庄主请想,如果那日宇内二十四令大举上门之时,在下也认为这是贵门私事,抖手一走,今日该是如何一番局面,二庄主你可曾想过了?” 司空远陡地自位子上站起来,道:“你……齐恩兄,你到底要什么,莫非嫌小弟那份礼太少了?” “实在也是太少了一些。” 司空远神色一变,却强压制着,忽然狂笑一声,道:“好,这也是一句痛快话,平心而论,老兄这次帮忙实在不小,不过小弟认为,千两黄金再加以宝玉一箱,这个数目实在也不算少了,齐老兄,你还要多少?” “我要的,只怕二庄主不肯给!” 司空远冷冷一笑道:“你说吧!” 齐天恨道:“黄金宝玉,在下不存非分之想,再说刚才我已经说过了,这些东西你二庄主在未取得郭小姐许诺之前,也无权动用,在下所要的是……” “是什么?” 齐天恨缓缓由石凳上站起来,目光向所置身之亭院一转,冷笑道:“白马门!” 司空远几乎怀疑自己的耳朵听错了,瞪着一双大眼睛道:“你说……什么?” 齐天恨冷笑道:“自即日起,我要你退出白马门,因为你无力拱卫本门,平白令郭老先师地下蒙羞!” “你……你胡说!“”司空远一时气得全身发抖,手指着齐天限,冷声道:“你……你太过分了……你凭什么?” “凭什么?”齐天恨那双眸子里jiāo织着一腔怒火:“我当然有凭借,凭着先师临终遗言,凭着不要你这个先师的孽徒遗羞师门!” 司空远倏地后退了一步,厉声道,“你是谁?” “冠英杰!”三字出口,那个齐天恨抬手在脸上一抹,已把脸上一张人皮面具摘了下来,现出了本来面目。 司空远就在对方甫一报名的当儿,已禁不住吓了一跳,这时定眼一看,更如同当头响了一声霹雳,登时身形打了一个踉跄,差一点跌倒在地,他一认再认,直到确定对方这张脸果真正是寇英杰为止。 惊诧,忿怒,恐惧……一股脑地岔集着他,使他再也难以克制着心里的怒火:“好个小辈,你欺我太甚!”愤怒中使他简直忘了对方是何等身手之人,身形乍然一起,有如怒鹰搏兔般的已落在了寇英杰身前,右手一抖,五指箕开着直向寇英杰脸上击了过去。 寇英杰一副以逸待劳姿态,脸上含蓄着一丝冷笑,在对方强而有力地掌势之下,他身子简直连移动也不曾移动一下。 那是一种强者至高无上的风范,司空远的一只右手,原已递出,身子更如狂风般地袭近,只是在即将接近寇英杰身前尺许左右的一刻,忽然间他像是遭遇到了一种无形的阻力。 其实这种奇特的无形力道,司空远应该早已不止一次的由那个齐天恨身上看见过,只是错在他似乎还不能把寇英杰与齐天恨这两个截然不同的面相与身分合而为一,是以也就注定了他眼前的活该吃亏。 司空远猝然扑上的身子,就象是撞着了一堵冰山,突地被反弹了回来,那只递出的手更有如遭到了雷殛般的一阵灼热麻痛,足下禁不住通通通一连后退三步犹未站定。 这一撞之力,看似无形而不着痕迹,其实那种痛楚情形,却只有司空远自己肚子里有数,一时间只觉得全身上下,仿佛每一块骨节都开脱了。 眼前青衫乍闪,寇英杰已站在了他面前。 司空远再次怒叱一声,倏地举起手掌,只是这只手还不曾打下来,却已为寇英杰抓住了手上脉门。象先时一样,一阵冰寒麻软气机,突地传遍了司空远全身上下,登时他身子就象是吃了烟袋油子般地抖动起来。 “二师兄!”寇英杰脸上罩着一片薄怒:“我看你还是算了吧。” 手势微振,司空远的身子一阵子旋风打转,突地跌了出去。 司空远却是无论如何也咽不下胸中这口怨气,嘴里怒叱一声,随着他身子一个疾转之势,右手倏翻,用“yīn把”手法,刷!刷!一连发出了两支蛇头白羽箭。 这种暗器最是厉害,因为尾部系有羽毛,一经出手顺风直行,箭首的三角菱刃,两侧各伏有一枚暗针,一经中物,即可自行弹出,要想拔出箭身,势必要将连带在箭头附近老大的一块ròu全都挖出来不可,在诸多暗器中,称得上是yīn损的一种。司空远想是恨透了这个师弟,深恐其不死,一经出手,无不用其极。 两支白羽箭一经出手,一奔咽喉,一走前胸,俱是势猛力疾,透着一股尖锐风力,瞬息而至。 寇英杰冷笑一声,右手猝抬,二指轻分,上下一点,己把来犯的一双箭矢夹在了指缝之间。“二师兄,如今你还想跟我动手,可就差的太远了,不信你再试试。”说时他二指着力,只听见“喳”的轻响一声,夹在他指缝内的两支箭矢,齐腰折成四截,“叮当!”落于尘埃。 司空远目睹及此,顿时吃了一惊,象是忽然间触及了对方的厉害,呆了一刻,他才欠身由地上站起来。 “寇英杰,”他脸色发青,切齿痛恨地道:“你……这个目无长上的东西!莫非你连同门师兄也不认了。” “长上?同门师兄?”寇英杰那张俊脸上,忽然dàng漾出一片凄惨。 除非他是一个愚蠢不良记忆的白痴,否则对昔日的遭遇,他焉能有所忘怀?想到昔日种种,以及二位师兄的无情迫害,他那双眸子里情不自禁地暴shè出的的神情。司空远在他这种目光注视之下,情不自禁地向后面退了一步。 寇英杰长长地吸了一口气,打量着眼前的司空远道:“我能称呼你一声二师兄已经很不错了,你虽不肖,尚还不曾忘本,只是先师身后基业白马门,你却不配把持,你仍然可以保有金宝斋银号,至于师门中事,你显然早已没有chā口的权利,你去吧!” 司空远脸色气涨得一片通红,频频点头道:“好!好!算你厉害……看起来你也是只敢欺侮我,大师兄占据着白马山庄,通敌卖师,你却不敢去寻他理论,有种你就该杀了他,才说得上为师门扬眉吐气。姓寇的,你有这个胆子没有?” 寇英杰冷笑一声道:“邬大野的事,我比你更清楚,我正在搜集他通敌叛师的证据,我不会放过他的。” 司空远道:“还要什么证据?你只去问问白马山庄里的人,谁不知道?象这种败类,你不去对付他,却来找我,哼哼……你好……” 寇英杰缓缓道:“他虽不义,你也不仁,可叹先师他老人家,一生高风亮节,义薄云天,竟然会收了你们这两个弟子……二师兄,你不要不服气,天道之行,对大恶大jiān之辈,绝无宽容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96 章 ,你且拭目以待吧,包括铁海棠那个老儿在内,绝不会有什么好下场的。” 司空远总算是不昧良知的人,听到这里,禁不住发出一声叹息。 “有一句话我想问问你,”他打量着寇英杰道:“先师手里,真的有金鲤图那么一卷东西?” 寇英杰顿了一下,点头道:“不错。” “那……”司空远睁大了眸子道:“在……在你手里?” 寇英杰又点点头,说道:“不错,在我手里。” 司空远显然万分激动,只是他却认识到面前的这个人,已非当年吴下阿蒙,休说下手夺到,似乎连动一下这个念头,也属不智。忽然他感觉到当年的行事非当,尤其是开罪这个人的不智之为,抚今思昔,顿时神采尽失。 他又叹了一口气,苦笑道:“我也许是错了……你回来的也正是时候了……白马山庄和白马门,都非得大力整顿,重新振作不可。这个责任,看起来,是非要落在你肩上不可了。” 寇英杰点点头道:“我正是因为这样才回来的。” 司空远苦笑道:“我久处安逸之身,已然荒疏了先师留下来的武功艺业,不过,只要今后有机会,我仍愿为师门效力!”说到这里,他顿了一下,冷笑道:“你还信得过你这个二师兄么?” “我信得过你!”寇英杰冷冰冰地道:“难得你还能深明大义。既然这样,我也就莫为已甚,你我的私恨从现在起一笔勾销。” 司空远惊得一惊,却又苦笑道:“你说的可是真的?” 寇英杰冷笑道:“那可要看二师兄是否言发于衷了。为师门未来着想,二师兄目前就该切实反省,金宝斋的买卖实在其次,要紧的是振兴武术,为我白马门打下未来不朽的根基。 二师兄如果真肯为师门效力,眼前正是时候,切莫再犹豫了。” 司空远感叹一声,道:“寇师弟,你这几句话,真有当头棒喝之势,为兄实在惭愧得很!” 寇英杰道:“这几日我下榻这里,正是在暗中观查。哼!请恕小弟言语放肆,二师兄你手下这些弟子,俱是绣花枕头,很难看见几个有作为的人,二师兄就该切实整顿,去芜存菁,先做到这一步,再思招考有志后学弟子,十年树人,及时振作,尚不为晚。” 司空远痛心地点头道:“好吧!我就这么做。只是三师弟,你却要助我一臂之力。” 寇英杰摇头道:“我只怕眼前无能为力,因为我这就要走!” “要走,你上哪去?” “白马山庄!” “啊!”司空远显然一惊,道:“你这就要去找大师兄?太急了一点吧?” 寇英杰冷笑道:“眼前宇内二十四令,吃了我的大亏,必然图谋白马山庄更切,大师兄狼子野心,罔顾师门道义,铁海棠只要许以名分金钱,很可能双方一拍即合,小师妹目前又不在,我真担心山庄一旦沦入铁氏之手,势将面目全非,所以我非得先铁氏一步赶回师门不可。” 司空远面色一动,忽然道:“你说的不错,这件事确实延误不得,只是大师兄如今功力不弱,他私心极重,如今白马山庄的人,全都听他的使命,师弟你一个人能够应付么?” 寇英杰道:“我自信还能对付得了,且等我安定了白马山庄,再与二师兄共图大事吧。”说到这里,他倏地抱拳道:“事不宜迟,我这就告辞了,二师兄你好自为之!” 司空远红着脸道,“这就走么?且待我与你备酒饯行之后再走也不迟。” 寇英杰摇头道:“以后时间还长着呢,我走了。”说走就走,寇英杰转身步出亭外。 司空远忽然想起件事道:“寇师弟!” 寇英杰回身道:“二师兄有什么关照?” 司空远窘笑了一下道:“这些话其实我也不该多说……不过你似乎也应该知道,那就是小师妹……” 寇英杰一惊道:“小师妹怎么了?” 司空远上前几步,苦笑着道:“莫非你真的还不知道……小师妹她心里……” 寇英杰怔了一下,道:“她心里怎样?” 司空远似乎很不情愿说出这个事实,他苦笑道:“你还不知道?小师妹她一直都喜欢你……你走了不久,她也出走了,难道这两年以来,你们始终没有见过面?” 寇英杰摇摇头道:“何必还提这些?”说时,他脸上情不自禁地罩起一层痛苦,这是他心里最大的遗憾,也是最拿不起放不下的一个矛盾。 司空远一惊道:“你难道一直都没见过她?” “见过了。”寇英杰道:“也许她就要回来了。” 司空远心里一动,寇英杰却抱了一下拳,苦笑道:“我走了,二师兄,你多偏劳了!” 言罢径自转身而去。 司空远呆呆地看着他的背影,抚今追昔,真有说不出的感触伤怀。经过这一次的事件教训,他想到了很多,良知的涌现,使他立定了痛改前非的决心,决计好好振作一番,为师门尽些力量。 青青的山岗上,耸立着一座四角石亭。亭子里一僧一道两个老人正在对弈。一隅石座上,一个三十左右,身着宝蓝色儒衫,气宇昂扬的长身文士静坐一边,远远的在观棋。 一僧一道自然是相识的旧好,看来与那蓝衫文士并不相识。他们之间保持着自己的悠然,并不乐与jiāo谈,所能听见的,只是黑白奔子,落在石桌上的叮叮细小声。 这局棋已下了三天。在一度鏖战之后,终于趋于安静,今日此刻即将要分出胜负。僧道双方,都显现得形色慎重,显然谁也不甘心输了这局棋,常常一颗棋子未落之前,思前想后要推敲个老半天。 难能的是那个蓝衫汉子,从第一天午后,他偶然地踏进了这座亭子,看见了这局棋,他立刻就着了迷,一直地看下去,历经三天,直到现在。 僧道固是弈中高手,那蓝衫文士显然也绝非弱者,否则的话,他不会看得这么起劲儿。 石亭耸立在白塔山巅,白塔寺在它的左侧十里之外,清水观却在它的右面十五里的对面岭上,临渊直下,是浩浩dàngdàng的黄河。自此鸟瞰整个的兰州城,清楚在眼,就连远处的皋兰山,再远的兴隆山,亦一目了然。 老和尚是自塔寺的方丈至明大师,老道长是清水观的观主无极子,二人同样属三清教,比邻而居,久之结为两好,却又同有一好棋道,是以才有此三日棋会。 搁押下手中的这颗白子,至明大师呵呵一笑,频频摇头,说道:“败了,败了,牛鼻子这一手四角杀数好厉害,败了,败了……” 清水观主一只手捋着长须道:“三月前我输给你,心里老大的不服,经过一阵子苦思之后,终于找出了败给你的原因,这一次是专为报仇来的。”说罢仰头哈哈大笑,一时四山齐应,声势端的惊人。 道人看上去年约在七旬左右,一头长发散披肩头,和胸前银髯相映生趣,只是其人却是那般矮小,跌坐在石礅上,看过去只到至明和尚肩头,确实是太矮小了一点。 老和尚嘿嘿笑道:“君子报仇,十年不晚,牛鼻子你休要得意,三月之后,咱们再战一次,看看鹿死谁手。” 清水观主一声朗笑道:“好!我等着你的,随时候教!咱们这里可还有个证人。”说到这里转向一隅的那个蓝衫文士赫赫一笑,打了一个稽首,道:“这位相公请了。” 蓝衫文士含笑道:“道长请了。”边说,那文士遂即由石礅上站起,向着另一座上的老和尚深执一礼道:“老方丈别来无恙,一切可安好?” 和尚怔了一下,缓缓自石礅上站起,竖掌喧了一声佛号:“阿弥陀佛这位施主,莫非与贫僧曾经有过缘分么?” 蓝衫文士莞尔笑道:“大师父是贵人多忘事,三年前,小可在贵禅寺疗伤之际,幸赖大师与那位向元师傅惠予照顾,并承大师父施以妙手,大师父莫非忘怀了?” 至明和尚口中哦了一声,一双眸子大是惊讶,上前几步道:“无量佛,这么说,相公你是寇施主了?” 蓝衫文士一笑抱拳道:“不错,大师父总算想起来了。在下寇英杰,此次前来,正是专程向大师父与那位向元禅师谢恩而来。” 至明和尚啊哟一声,忙道:“不敢当。寇施主三年不见,此刻看来,却似脱骨换胎,仿佛换了一个人似的,施主若不自行报名,贫僧是万万认不出来,奇哉!奇哉!” 一旁的清水观主呵呵笑道:“闹了半天,你们原来是旧相好。这就难怪了,老和尚,这可就是你的不对了!” 至明和尚道:“怎是我和尚的不对?” 清水观主道:“这位寇相公远来是客,你和尚不但不予接待,却要人家连坐了三天的冷石头凳子,就连茶饭也是人家自理,岂非太不象话了!” 至明和尚呵呵笑道:“这么一说,果真是我的不对了。” 寇英杰笑道:“方丈太客气了,在下也是沉迷于二位的棋艺,也就忘记出声招呼了!” “好说,好说!”清水观主道:“这么一说施主也是个大行家了。” 寇英杰微微一笑道:“行家称不上,不过昔日居住黄河时,与义兄闲中无聊,时常对弃,略窥堂奥而已。” 道人笑道:“这么一说,必是大行家了,改日当要向施主移棋就教一二了。” 至明大师笑道:“即以方才这局棋势论,施主你的意思如何?” 寇英杰道:“方丈与这位道长,堪称旗鼓相当,只是方丈一百二十四手打卦后,中押那一子,如改在右角第七格,则往后局势,或将大有不同。” 二人闻言,随即向棋抨上看去。 至明和尚看后,若有所思的道:“施主的意思是……” 寇英杰一笑道:“方丈可悟得‘一挺双进三带尾’之说,明乎此理,只怕这位道长想要赢这一局棋,可就要大费周折了!” 至明方丈神色一变,啊了一声,用手重重在石几上拍了一下道:“对!寇施主可真是一言中的,高明,高明极了!” 清水观主亦不禁面现稀罕的道:“啊呀呀……这么看起来,寇相公可真是大行家了,佩服,佩服!” 彼此相继落座之后,寇英杰道:“在下这一次来,看见贵寺的香火,似乎较之以前差的远了。” 老和尚长叹一声,苦笑道:“施主你可真称得上洞悉入微……唉!谁说不是。” 寇英杰道:“白马山庄的按月津贴,莫非也没有了?” 老和尚自嘲般地笑了一声道:“早没有了。原先玉小姐在的时候,尚还想到不时照顾一下,她一走,可就……” 一旁的清水观主笑骂道:“大和尚说话也不知惭愧,你还能靠人家一辈子么!” 至明和尚冷笑道:“牛鼻子知道什么,早先老庄主郭大王爷在的时候,jiāo付给我们庙里一个任务,黄河北岸九十六户难民,皆由本寺便中接济,才会按月布施些银钱,白马山庄这一断了布施不要紧,可就苦了庙里了,如今九十六户难民,总算有五十户,已能自立,剩下的四十余户,本寺却不能断了接济!” 清水观主叹道:“这倒也难为了你。” 寇英杰点点头道:“方丈所说,俱是实情,在下这次前来,对于贵寺义行,探听得甚为清楚,河北的难民对于老方丈的长期按时接济,无不极口感戴,可见得公道自在人心!” 至明和尚苦着脸道:“就是因为这些难民太可怜了,老衲才放不下这个包袱。本年来,庙里香火不盛,寺僧自动发起,减食一餐,尽管这样,我们也没有断了对他们的接济,只是以后的情形……可就不得而知了!”一说到这些,老方丈那张脸可就罩起了大片的愁云。 寇英杰道:“老方丈这等人溺己溺的精神,实在令人感动。在下此次出来,收缴了几个盗匪组织的买卖,得了不少不义之财,这一次来,就是专为捐献来的。”说罢他由背后解下了一个小木箱子,双手送过来。 至明和尚一惊道:“啊!这可是太不敢当了!” 寇英杰道:“有了这笔钱,贵寺今后当不至再为钱财事而发秋了” 至明和尚感激的道:“这……寇施主可真是造福敝寺与数十灾户的大恩人了!”边说,遂自寇英杰手中接过那个箱子来。他万万不曾想到那只箱子竟是如此的沉重,待接到手中,足下禁不住打了个踉跄。老方丈忙把箱子放在石几上:“这里面到底有多少钱呀?” 寇英杰道:“黄金七百两,另白银三百两,合共千两之数。” “这……这可怎么敢当!施主大善士在上请受老衲一拜。”一边说着,老和尚真个拜倒下来。 寇英杰道:“不敢!”右腕微伸,轻轻托在了至明方丈右臂下,老方丈不要说下拜了,连想弯一下腰也是不能。 须知方丈武功已是相当不错了,这一刻,在寇英杰扶持之下,竟然感觉到身不由主的受对方摆布。 寇英杰手势前送道:“方丈请坐!” 老方丈可就势不由己的坐了下来。 寇英杰随即自行坐好。 这一切看似无奇,只是受者却是心里有数,老方丈脸现惊异,这一时间,简直把对方视若神明。 清水观主冷眼旁观,可是心里有数,当下面现惊异地站起来,向着寇英杰抱拳道:“寇相公敢情还负有绝世身手,老道先前竟是没有看出,唐突了高人,万请海涵!千万恕罪!” 寇英杰微微一笑道:“道长说哪里话,小可对于道长的‘旋风八杖’却是久仰得很,心仪之至!” 清水观主呆了一呆,看了一旁的至明方丈一眼,随即兴奋地笑道:“啊哟哟!寇相公夸奖。看来阁下是无所不知,竟连老道那点见不得人的箱子底儿也摸得这么清楚,足见高明,高明之至!” 至明方丈口喧佛号道:“阿弥陀佛,寇施主此来除了惠顾敝寺以外,当系还有另外的重任吧!”顿了一下,他双手合十道:“无量佛敝寺受了施主这么大的恩典,受之有愧,施主若有什么差遣,即请不吝指示,老衲亦当量力而为才是。” 寇英杰微微笑道:“老禅师你误会了,在下此来确是有事待办,但是却万万不敢惊动老方丈佛门中人,二位师父请坐!” 一僧一道欠身坐定。 寇英杰道:“不瞒二位师父,小可乃是郭白云老剑客身后弟子,这一次是专程回返师门来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97 章 。” 至明方丈与清水观主相继一怔。 老方丈不胜惊喜的站起来道:“这么一说,可就更失敬了,原来是寇少庄主。方才言语不当少庄主请千万不要介意才是。” 寇英杰道:“这个称呼却是万万不敢当,方丈请坐,容在下后文禀告。” 至明方丈自闻知对方是郭白云的身后弟子,猝然间象是生出了无比敬意,却也拘束了不少。 那位清水观主却以无比惊疑的眸子打量着寇英杰道:“贫道不久以前风闻江湖上传说,郭老王爷在仙逝之前,收有一个杰出的传人,将生平绝技倾囊相授,并以爱女玉小姐相托,莫非那位少侠竟是……” 寇英杰面上讪讪地道:“道长所闻不错,不才正是传说之人。” 清水观主欠身道:“失敬,失敬。”接着他又微笑道:“这件事贫道与至明师兄曾经不止一次的谈论过,俱认为是不可思议,难以忖测之事,想不到竟然是真的。百闻不如一见,今日见了少侠,真是无限钦佩,足见郭老王爷生前有知人之明,能有少侠客这样弟子,足可克绍箕裘,光大门楣了。真正是皇天有眼,义德不孤了!” 至明方丈亦不禁口喧佛号道:“无量佛,无量佛老衲当真是有眼无珠。其实少侠客三年前运送老庄主寿材,下榻敝寺之时,老衲就应该看出究竟,唉!唉!当真是人老不中用了!” 寇英杰轻叹一声道:“实不相瞒,在下虽承先师生前垂爱,授以秘功绝技,并承以师门道统相托,无奈……事与愿违,以致蹉跎三年,一事无成,及今思人,大感愧对先师在天之灵!”他突然顿住话声,由不住长长的发出了一声叹息,更似有无比难言之隐。 至明方丈双手合十道:“善哉,善哉!少施主心事老衲俱都知道。少施主,不是老衲出家人多话,少施主既承郭老王爷托以重任,授以道统,这门户中事,却不能轻易推卸,放弃不管的。” 清水观主嗟叹一声道:“然。白马山庄如今越闹越不象话了。少侠客,你可回来了,关于贵师门中事,可就说来话长了。” 寇英杰黯然点头道:“二位老师父说的是,在下这次回来,正是在求证有关敝门之诸项传说,尚请二位师父本诸关怀初衷,知无不言才好。” 至明方丈重重叹息道:“唉,这话可不知从何说起了。要说的话实在太多了,太多了!” 清水观主道:“少侠你敢情还不知道?” 寇英杰道:“不瞒二位师父,在下虽忝列先师门墙,却一直不被二位师兄所承认,被迫出走。这两年来我发奋苦练绝技,自信已具有相当火候,因念及先师故世托嘱之殷,不得不打点精神,力图振作,甘犯万险,亦要振兴先师所留jiāo之遗志!” 至明方丈合十道:“阿弥陀佛,少施主这么说可就对了。”言说到此,情不自禁地大声嗟叹起来。 清水观主含笑道:“这就叫皇天有眼,邬大野这两年所作所为,不止对不起当年老庄主的教诲,简直把郭老庄主的脸都丢完了。连带着也给正派武林泄气,难得少侠有这番雄心,真该好好整顿一下门风了。” 寇英杰点头道:“观主说得极是。这就是在下此次重返师门的主要原因!有关两位师兄的传说,在下此行也调查过,只是众说纷坛,莫衷一是!兹事体大,在下不得不小心求证!” 至明方丈合十道:“阿弥陀佛,少施主问起这件事。老衲倒不得不说实活了。” “方丈请说当面。” 至明方丈频频颤动着一双银眉道:“这话老衲原不思再说,只是少施主见问,老衲却不得不直说了。” 清水观主催促道:“和尚少卖关子,快说吧!” 至明方丈苦笑道:“大概是两个月以前,因为庙里香火不继,白马山庄老庄主定的月俸银子,久拖不给,数十户难民齐来敝寺哭求,其惨况少施主你是绝难想象……是老衲被迫不已,才找出了当年令师郭老庄主亲批的手令,找上山庄……” 寇英杰岔口说道:“且慢,手令上说些什么?” “阿弥陀佛,”至明方丈合十点头道:“令师手谕大意为述说善行之职责,并委托老衲所主持的白塔寺负责每月向白马山庄索取月俸白银百五十两,以资济灾之需。手令上除有郭老王爷亲笔具结以外,并盖有‘白马山庄’的火掌金印为记。” 寇英杰道:“我明白了,请继续说下去。” 至明方丈道:“是老衲进得白马山庄,几经转托,才得见着了一个姓许的副庄主。” 寇英杰一愕道:“且慢,”至明方丈顿时停住。寇英杰眉头微皱道:“大师说到姓许的副庄主……我却不曾听说过有此一人。” 至明方丈道:“阿弥陀佛,少施主你当然不知道,这个许副庄主,老衲以前也不曾见过,后来才知道此人姓许名铎,人称智多星,原是宇内二十四令的一名坛主,后为铁海棠特别引荐,才充当了白马山庄的副庄主。” 寇英杰不禁神色陡地一变,冷笑一声,没有说话。 清水观主岔口道:“寇少侠你可知道,如今白马山庄,上上下下可全都得听这位许副庄主的,邬大野现在连一半的家也当不了啦!” 寇英杰冷笑道:“这么说,较诸外面的传说有过之而无不及了。” 至明方丈点头道:“事实确是如此。” 寇英杰长长叹息一声,道:“请方丈再说下去!” 至明方丈道:“老衲是要说。老衲见着了那位趾高气扬的许副庄主,说明来意之后,那位副庄主一脸傲气的告诉我说,现在白马山庄的事都由他负责,郭老先师生前说的一切,都不能承认。我即要求一见邬大野,那位许副庄主冷冷一笑,即告诉我见了情形也是一样,即使是邬大爷批准,他不准也是无用。当下这个许铎还故示大方的差人带我去见邬大野。” 寇英杰道:“方丈可曾见到了我那个大师兄?” “见着了。”至明方丈脸上罩起了一片怒容。他冷笑一声又道,“却没有想到这位邬大庄主,如今竟然变成了这样,简直是不通人情世故!” 寇英杰沉思道:“莫非方丈与他发生了冲突?” “唉!”至明方丈嗟叹道:“事情是这样的。”对于这件事,提起来他真有无限懊恼: “当我看到了这位邬庄主之后,想不到他态度之蛮横竟较那位许副庄主更为恶劣。唉唉…… 老衲真是作梦也不曾想到!” “他对方丈你怎么了?” “寇少侠!”至明方丈频频摇头叹息道:“你那位大师兄态度实在太坏了……当时他竟将郭老庄主生前所留jiāo的手令索去,三把两把扯了个粉碎。” 聆听到此,寇英杰由不住倏地站身而起,可是紧接着他又缓缓叹息一声,慢慢坐下来。 至明方丈口喧佛号道:“阿弥陀佛,老衲皈依佛门数十年,久已不动肝火,只是这件事却令老衲忍无可忍,当场与他争论起来。” 清水观主也忍不住一腔怒火,大声道:“简直岂有此理!这位邬庄主也未免欺人太甚了,大和尚这口气你竟然忍得下去?” 至明方丈道:“老衲是忍不下去,那是因为邬大野出言无状,并喝令手下将老衲撵出去,如此才迫使老衲与他理论,不意这个邬大野竟然恃强欺人,猝然向老衲出手。”寇英杰与清水观主不禁面色大惊。至明方丈双手合十喧了一声佛号,遂道:“老衲这多年来,虽不曾把功夫拉下,可是比起邬庄主来,毕竟差了许多……” 寇英杰关心的道:“方丈莫非受伤了?” “正是如此。”至明方丈叹息道:“这都怨老衲武功不济,自不量力,当时动手之下,吃邬大野掌力击中前胸,当场口吐鲜血,受了重伤。” “啊!”清水观主大声道:“他竟敢下此dú手!” “他怎么不敢?”至明方丈由不住双手合十,又喧了一声佛号道:“阿弥陀佛,那邬大野一见伤了老衲,竟然一不做二不休,当场更生出歹意,想把老衲毙命当场,这时忽传有贵客铁夫人上门,邬大野才不得不中途罢手,却命人将老衲拉出庄外,暴尸荒郊!”他不胜凄苦地叹息,又道:“可叹老衲身受重伤之下,年事已高,那两个抬老衲而出的恶奴,却惟恐老夫不死,竟然居高临下,将老衲硬行向涧底抛落下去。” 寇英杰一声不吭,只是他眸子里却jiāo织着凌人的怒火,显然怒到了极点。 清水观主却直着一双眼睛,急于一听下文:“后来呢?” 至明方丈低喧一声无量佛,随即冷冷地道:“总算是人不该死,五行有救,多亏了老衲身上一袭袈裟,中途挂着了壁梢之上,幸有云雾封锁,迷失了那两个狗才的目光,老衲才捡得了这条活命!” “哦,”清水观主才似忽然想起来道:“怪不得你有一阵子在床上躺了好几个月,我只当你罹患了什么疾病,原来是在疗伤呀!” “老衲也只得这么宣称。”至明方丈面色黯然的接下去道:“事后邬大野还生恐老衲不死,曾派人到庙里来找寻老衲,幸老衲事先早已防到了这一点,特意嘱咐各弟子一番应对,如此才算逃得了活命!” 清水观主道:“往后这件事你却是大意不得。” “老衲知道,”至明方丈道:“是以老衲才改了法号,改至明为至空,对于白马山庄与宇内二十四令的人都特别的加以小心注意……” 他双手合十,余悸犹存的道:“无量佛,经过此一件事后,老衲的观念更加改了许多,再也不敢着意凡俗之事了。” 话方至此,却见寇英杰站身而起。他脸色十分沉着,冷冷地道:“老方丈所说可是实情?” “这……”至明方丈沉声道:“句句实言,少侠莫非怀疑老衲所言不实么?” 寇英杰道:“方丈不要误会,因为兹事重大,在下不得不调查清楚。” 老方丈道:“出家人不打诳语,少侠若不相信,请看看老衲身上所中之掌伤即知非虚。”说罢解衣露怀,将前胸现出。就在他前胸左面方向,留有一个心形掌印,尽管已过了长久时光,那掌印依然显明在目,其色暗紫,状似一颗鸡心。 寇英杰只看了一眼,已禁不住神色猝变。一点都没错,正是邬大野最为擅长的乾元间心掌。寇英杰当然不会忘记当年一掌之恨,两相印证之下,他焉能再有所怀疑! 寇英杰亲自为老方丈把衣衫理好,内心尽管痛愤到了极点,外表却并不显出:“方丈所受之耻辱痛楚,在下感同身受,此事皆由在下威信不足,未曾尽到先师故世时所托嘱之遗命,在下深感愧疚,方才万请海涵。”说罢,他深深向着至明方丈拜了一拜,随即站起抱拳道:“在下告辞。” 至明方丈怔了一下,才转过念头,慌不迭道:“寇少侠,你这是上哪去,敢不是上白……白马山庄吧?” 寇英杰道:“不错,正是去白马山庄。” 至明方丈与清水观主相继一愣,寇英杰却头也不回的走了。 阳春三月,莺飞草长。 白马山庄从外面看上去,气势显然较以前略有不同。巍峨的高大院墙四周,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已兴建了数十座刁斗。这些刁斗全系清一色的岩石垒建而成,每一座都约有五丈高下,上尖下方,看上去甚具气势,彼此又间隔着一定的距离,前呼后应,确属大观。记得当年老庄主郭老王爷在世的时候,这地方全不设防,甚至于前后左右的四扇庄门也都时常敞开着,任由那些选胜登临的风雅之士随意进出,前堂里特意设置的有茶饭,免费供应,只要游客高兴,更可在山庄里各处走上一圈,如果天晚了,只要与庄里的管事取个商量,即使是投宿住上一夜。也不是什么困难的事。因此,白马山庄虽是一方武林名门所在地,你当它是一处供人玩耍的名胜亦无不可。 人们对于那位前庄主郭白云,郭大王爷的敬爱之情,也正是在此。那位老人家看上去,永远是那么随和,那么和蔼可亲,没有架子。然而曾几何时,在他老人家去世不久之后,白马山庄的情形,竟然会有了这么大的一个转变。 如今的白马山庄可再也不是能够容人随意来去的白马山庄了。休说是随意进出山庄了,就是在距离山庄里许以外,你就能感觉出那种不自在,如果你敢再看上几眼,准保就有人会上来找你的麻烦了。何苦呢!日子久了,又有谁这么不识趣,自己跟自己过不去?尽可能的都远远避开来算了。是以,空令这兴隆山上莺飞鸟语,花开似锦,却再也没有一个选胜登临似的骚人墨客。翠谷青岭空负了绿茵遍地野,涧底流泉虚承了落英缤纷,顾景伤情,怎不令人触景伤情,抚今思昔的大为叹息。 落日西垂,残阳余晖渲染出一天的嫣红,岭半飞泉更象是搭着一座琥珀桥似的灿烂夺目,长空有三数只大雁缓缓掠过去。 寇英杰远远拉马来到了岭前。 这条路他是再熟悉不过,当他拉马踏过眼前那座废置的半倒石桥时,脑子里却想到了前人“平生惯得无拘检,又踏杨花过谢桥”的绝句。犹记得三年前的初冬季节,他第二次登临这座山时,心目中的那种愁苦感受,倒是与如今相差无几。 他当然不会忘记在半途巧遇大师兄邬大野的情景,当时被他乾元问心掌打落悬崖,如非受马黑水仙的通灵,自己早已做了涧底冤魂。如今,他又来到这个地方。就在那片悬崖前,他勒缰驻马,回想着当日情景,心里的那一番感受可就不用提了。 马蹄子敲打在上山的板道上,发出了清脆的响声,空山回响,别有余韵。山是兴隆山,白马山庄仍是白马山庄,只是人事的沧桑变幻,却使他感觉到一脉伤情,由于他今日的来到,更不知要激起一种什么样的变化,一场凌厉的凶杀,势将难免,为此灵山胜景带来一番腥风血雨看来也是不可避免。是以,他的心情也就更加的显得沉重。 前行约里许山路,意外的发现到一座拱门,耸立在正前方的山道隘口,却有两个黑衣壮汉,各自手握腰刀,威风凛凛的立在左右。寇英杰一直拉马走到了近前,才站住了脚步。 两名汉子对看了一眼,其中之一随即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98 章 上前一步,大声道:“喂,你是干什么的?怎么不知道这里的规矩,去去去!” 寇英杰沉声道:“这里有什么规矩?” 那汉子立时面现怒色,横眉道:“这里早已不通行人了,要游山玩景,到那边去,这里不行。” 寇英杰此来原就没有安着好心,见状更算是对了心意,当下微微一笑,表情里充满了调侃:“老兄这话可就错了。”他淡淡笑道:“既是不通行人,要这条山路干什么用?” “妈的!”那汉子厉声叱道:“你小子没有长眼睛吗,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 “看清楚了,这不是白马山庄吗?” 那汉子忽地抽出了腰刀,正要上前,另一个汉子忽然道:“老马且慢……”拔刀汉子闻声站住,却回头怒冲冲地道:“这家伙是存心来找我们麻烦的,我看八成就是副庄主关照要我们注意的那个人。” 后一名汉子已走了过来,在寇英杰身前站定,抱了一下拳,说道:“请教朋友贵姓大名?” 寇英杰点点头道:“我姓寇,怎么,这里上山的人一定要通名报姓不成?” 那汉子嘿嘿一笑,露出白森森一嘴牙齿,上下打量着寇英杰道:“那倒不必,寇朋友你大概是外乡客吧,我们这里是不招待外人的,寇朋友可有入庄的腰牌没有。” 寇英杰摇摇头道:“没有!” “那么,你是来干什么的?” “看朋友来的。” “看谁?” “邬大野!” 那汉子愣了一下,哼道:“邬庄主?” “那只是你们的称呼。” “你看怎么样?”先时拔刀的汉子大声道:“这小子竟敢直叫庄主的名字,不是存心来找碴儿的吗?”嘴里说着,这人足下一个抢扑之势,已来到了寇英杰身前,掌中刀抡圆了,飕的一股刀风,真向着寇英杰当头直劈了下来。 对付这类角色,寇英杰简直毫不在意。他一只手还带着马缰,就在对方汉子手中这口刀眼看着即将落向脑门的一刹那,他右腕轻振,已自把手上的半截皮缰抖了起来,象是一条腾空而起的怪蛇,只一下,已缠在了这汉子手中刀锋之上。紧接着寇英杰手势轻起,皮缰一挣,已把那汉子手中钢刀夺出了手,哧的一声,空中划出了匹练似的一道白光。 这口刀足足飞出了十数丈外,哧的一声,深深钉入对崖石壁之内,摇曳出一片动人心魄的寒光。 持刀汉子是想一力夺刀,却挡不住寇英杰加诸在马缰上的力道,一只右手登时虎口震裂,皮开ròu翻,涌出了大股鲜血。 十九 按说,寇英杰既然现了身手,已足应使他们二人知难而退,偏偏,他们二人是鬼迷了心窍,那个后来上前的汉子,总算是旁观者清,心里存了几分畏惧,见状探手入囊,随即向当空就手挥出一掌物件,即见空中“哧哧!”冒出了数缕带状白烟,紧接着发出了清脆的一阵bào响,zhà开了十数团火花。 不用说,这是一种特制的信号火弹。空山回响,虽然并非是什么强烈的bàozhà物件,却也声惊四野,响彻云霄。说时迟,那时快,也就在这汉子出手求救的同时,另外那名汉子,已怒啸一声,飞身直向着寇英杰扑了过来。显然这人身手不弱,他虽然失去了手上钢刀,却依然不肯甘心示弱,随着他腾空飞起的身子,却用连环跺子腿的绝招,陡地飞起双足,向着寇英杰面门前胸两处要害上猛踢了过来。这一手要是拿来对付别人,确是够得上威力。 观诸这汉子飞身下落,以及连环出腿之势,确象是有高明传授,尤其是下临寇英杰出腿前一刹那的那一式旋身回转。更见灵巧。 这汉子当然知道寇英杰这个不速之客的厉害,虽然施展出连环踢腿,犹恐不能置对方于死地,是以,就在他双腿一经踢出的同时,左手却陡然向下拍出,直向寇英杰顶门上拍了下来。 寇英杰原以为对方不过是个看门汉子,哪里会有什么杰出的功夫,待到这汉子掌脚相加的一刻,他才忽然觉悟到这人的身手不简单。 原来自从宇内二十四令三番两次在寇英杰手上吃了大亏之后,消息传来,白马山庄方面自然有所警惕,那位副庄主智多星许铎,更是大为紧张,特意的加了仔细,把手下最得力的所谓“七金刚”分别派出,安chā在二处登山隘口,看守门户。眼前这两个黑衣汉子,一个叫黑心掌向七,也就是此刻向寇英杰出手的那个人,另一个是飞叉手柳元。 他们二人今天是头一天当班,想不到一上来就遇见了寇英杰这个厉害的主子。由于传说中那个专给宇内二十四令过不去的奇人,是个貌相红肿奇丑姓齐的汉子,与眼前寇英杰的翩翩风度大相径庭,是以才会使得黑心掌向七上来掉以轻心,吃了大亏,从而也导致他接下来所以会施展如此凌厉的杀手。尽管如此,黑心掌向七却仍然难望取胜,非但如此,甚至于他根本连寇英杰的身边也难以接近。他手掌方自递出的一刹那,陡然觉出一股奇寒气息,由对方头顶升起,自己已落下的身势,宛若压向一个极具弹力的气垫上,将他身子硬生生的向上弹起来。 情势非仅仅如此,就在黑心掌向七大惊诧异的一刻,寇英杰手上的那半截马缰已然再次抖起来。刷的一声,恰如出穴之蛇,不偏不倚的已缠在了向七的一双足踝之上。 看上去较诸先前夺刀的情形并无二致,随着寇英杰扬动的手腕,黑心掌向七肥大的身子陡地平空滚翻了出去。 就算黑心掌向七练有横练的功夫,也吃不住这般的重摔,哗啦一声,撞到了一根石上面,向七连一声也没有哼出来,登时昏死了过去。 在整个的对敌过程里,寇英杰非但不曾转动过一下身子,甚至于连脚都不曾移动一下,倒是那匹马被黑心掌向七落下的身子吓了一跳,陡地人立前蹄,发出唏聿长啸之声,只是在寇英杰手势力扣之下,很快的又趋于安静。 剩下的那个汉子,飞叉手柳元,却是远较他那个同伴机伶多了,见状由不住陡吃一惊,足尖飞点不进反退,飕!退身丈许以外。“好小子,你敢情是不想活了!”嘴里嚷着,一抬手,呛啷一声,已把身侧一口鱼鳞刀抽到了手上。 飞叉手柳元钢刀出手,却是不敢进身,只把手中刀指向寇英杰,连声冷笑着,现出副色厉内荏模样,寇英杰却是正眼也不瞧他一眼,只管拉马向着门内大步走了进来。飞叉手柳元职责在身,见状又不能不管,只急得怪叫一声,硬着头皮又扑了过来。 寇英杰象是根本就没把他放在心上,一径拉马而前,飞叉手柳元自身后猛的扑上来,搂头一刀直砍下来,眼看着掌中刀已将砍到对方脑门之上,却见寇英杰身子霍地向左侧方微微一闪,柳元这一刀可就走了个空。不容他抽刀换势,寇英杰的一只左手已经递了出去,不是打人,却是抓刀。 飞叉手柳元只觉刀身一震,已吃对方两只手指拿住了刀锋,一股子冷流寒电,猝然间由刀身上逼了过来。柳元全身由不住打了个哆嗦,却死劲的握刀不放。然而他却并不能支持多久,紧接着他身子再一次的发出了颤抖,随着寇英杰轻轻向外一个推进的势子,全身笔直的向后倒了下去。立刻,他倒下去的身子就变得僵了,只是那把钢刀,却仍然直直的拿在手上。显然,他已经死了。 寇英杰的敌意已经完全显示了出来,几乎是不费吹灰之力,已把黑心掌向七、飞叉手柳元摆平在地。当然他绝不会认为对方就此罢休。一念及此,即听得一阵云板之声响彻云霄,在这深谷大岭,这种声音更是其声悠扬,震人耳鼓。在四谷回应,万鸟高飞的当儿,白马山庄的弟子,已经大举出动来到。一切似乎早已为寇英杰料定,是以,他也就显得那般平和,从容不迫。 来人分为两拨,一队为数约在七八人之多的蓝衣人,由左面扑下,另一拨灰衣人,却是由右面扑下来,象是双龙出海,在极为短暂快速的时间里已经两面包抄的来到眼前。 寇英杰的那匹坐马,惊吓得连声长嘶不已。却无法脱开主人紧扣着的缰绳,只急得四蹄蹦跳,鞍辔齐鸣。 蓝、灰两队子来人,一经来到眼前,采左右包抄之势,瞬息间已将寇英杰人马围在了正中。 来人共为十六人,蓝灰各半,每人都身着劲装,一口闪电鱼鳞刀斜背背后,左面肩上更闪着一面黑漆朱胎的强劲弩弓,肋下一撮白羽雕翎,衬托得十分出色。观诸来人身手,更象是经过严格训练,即以轻功而论,俱都当得上个中好手。 寇英杰眼光一扫,心内已是雪亮,盖因为眼前为数甚多的来人之中,居然连一张较为熟悉的脸都没有。这可就证明了一点:这些人俱非白马山庄原有之人。试以各人身手而论,显然来自一个训练极为严格机构,那么舍宇内二十四令自无别家之可能了。 好戏还在后头呢! 蓝、灰两色弟子包抄之势一完成,震人耳鼓的云板之声陡的戛然而止。 翠谷林梢,猛可里飞出了两片红影。乍一入目,你会以为是两只硕大无比的巨鸟,只是紧接着你就看清了,那是两个人。 胆敢在峻峭的山势林梢,施展如此轻功之人,的确是武林罕见。加以来人身上的那两袭飘飘红衣,猛看上去真如红云天降。快!好快的身法。百十丈峻岭嵯岩,看上去只是转瞬间事。面前红影再闪,一双身着鲜红衣衫的汉子已来到了眼前站定。 寇英杰不动声色的打量面前二人,心中甚是纳罕,敢情来者二人,显然又是不曾见过的生脸。 来者二人,由外表看上去年岁大约在三旬左右,奇怪的是两者面容极相仿佛,凸眉凹目,兜风耳,一脸的精悍之气,即使是素来未谋面,不知其底细的人,只凭第一眼判断,也就可以猜出他们是一双孪生兄弟。也许是两个人长得太也酷似,酷似到难以令人分辨,是以造物者特意给他们留下了个显明的记号。这个记号,显示在他们双方耳朵上,一个是右耳,一个是左耳,象是刀切的一般,各自缺少这么一块。 二人各披着一领鲜红的披风,内着墨绿色劲衣,右面那人背后十字形的jiāo叉着一对骷髅锤,左边那人却是围着一口缅刀。 凡是宇内二十四令的人,断断不会不知道这双怪人的底细。事实上这双孪生兄弟,乃是目前最得总令主铁海棠器重的一双手下,二人还有个浑号怒江双童,使骷髅双锤的名叫江天左,使刀的叫江天右。 有关这双孪生兄弟的传说,江湖上却是不多,他二人乃是铁氏在苗疆采珠时,由敌对而结识,最后许以重酬而收服手下效命。 这江氏兄弟二人原系出身汉化苗族,自幼即习会穿山入林的轻功绝技,后为苗疆异人青毛兽厉铁衫收为门下,传以绝技。 至于青毛兽厉铁衫这个老怪物,江湖上的传说可就太多了,然而也只人云亦云而已,真正见过的人却是不多。 不过,这不多的几个人当中,却包括宇内二十四令的总令主铁海棠在内。据说这两个强者,曾经有过几次邂逅,然后青毛兽厉铁衫退隐苗疆,却把一双爱徒jiāo给了铁海棠。这当中隐藏着什么秘情,局外人可就不得而知了。 铁海棠显然对江氏兄弟极为器重,他二人方自归顺,立刻分派来到了白马山庄,可见他对此山庄之重视。 怒江双童以超人之武技入效宇内二十四令,立时就显现出此一势力之更趋坚强。他二人似乎眼睛里只有铁海棠夫fù二人,其他各人皆不瞧在眼中,更加年初派到白马山庄以来,饱食终日,无所事事,心中早已不耐寂寞。有几次由于语言不当,还差一点与邬大野起了冲突,幸赖副庄主智多星许铎从中斡旋,才得相安无事。可是这怒江双童狂妄无羁,野xìng难驯。全庄上下,无不对此二人心存警惕,不敢轻易招惹。 寇英杰的来到,正是他二人梦寐所求,却不知道这一次他们两个却是遇见了生平最厉害的对头。 两个人几乎是同时到达,飞星天坠般地落在了寇英杰身侧左右。称得上动如风,静若松,那么疾猛的势子,说停即停,待到落地站定之后,称得上一尘不惊,四只眸子同时集中在寇英杰身上。背有骷髅双锤的江天右霍地跨前一步,手指向寇英杰道:“小子,你竟敢闯山?给我拿下来。” 两名蓝衣弟子闻令,各自大喝一声,一纵身形,欺身前进,各伸右手,向着寇英杰的身上迅急的抓来。 寇英杰自是不会把他们放在眼中,只见他身躯猝然向下一矮,两名蓝衣人的手势落空。 二弟子自不会就此罢休,各自喝叱一声,改抓为拍,双双改向寇英杰肩头上用力击下。可是不知怎么一来,寇英杰那只灵巧的手,却抢先托在了右面蓝衣弟子胯下,这名弟子根本还不知是怎么回事,己被寇英杰抖手摔了出 眼前地势陡峻,正面是两丈见宽的一条上山的石道,左右两侧,却是藤蔓纠葛的悬崖绝壁。寇英杰这随手一翻之力。竟使得那名弟子足足飞出两丈以外,带着凄厉的一声惨叫,直向右面悬崖下直落下去。值此时时,寇英杰的另一只手回拍在另一名蓝衣弟子的后背,这名弟子也不比前一名弟子强多少,只听见砰的一声,声如击革,这名弟子猝然向前一冲,一头撞在一棵合抱粗细的大树干上,虽不曾当场脑浆迸裂,却也免不了七孔流血,顿时一命呜呼。 一举手间,两条人命。寇英杰虽然是从容出手,可是见者无不骇然动容,就连怒江双童也不禁神色一变。 这番举止,更使得正待扑上的众多弟子蓦然为之止步,一个个面现惊容,再也不敢轻举妄动。 怒江双童禁不住双双各自向后退了一步。 惊异、愤怒、仇视,一股脑地齐集在他二人脸上,四只眸子里jiāo炽的那般狠厉,更加的显现出此二人的狂放不羁。打着生硬的汉语,江天右双手微分道,“你们都退下去,这个人,让我们来对付!” 众弟子眼看着来人这般身手,早已夺魂丧魄,巴不得江天左有此一说,顿时纷纷向后退开,改包围为断后之势。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99 章 纷纷站好了脚步,相继把背后的一口电光玉鳞刀抽到了手中。 寇英杰以重手连取两人,下手不谓不dú。虽说是外表仍然显现着一派斯文,只是那双瞳子里,顾盼之间,已难以掩饰积压在内心的忿怒激情。 江氏兄弟显然已由对方的出手之势,看出了寇英杰的卓然不群,是以也就显现出难有的谨慎。兄弟二人叽哩哗啦的用苗语jiāo谈了几句,倏地分散开来,避开了寇英杰正面之势,各自向斜面偏锋。 寇英杰冷笑了一声,仍然是不发一言。他转过身子,从容不迫的把手中所牵的那匹马系好在树上,这才回向江氏兄弟中的江天右。虽然他不能兼顾二人,一双炯炯的目神,却死死的盯在江天左身上。 也许江氏兄弟的用心正在于此,是以,就在寇英杰目光集中在江天左身上的一刹那,另一面的江天右却霍地向前跨进了一步。相对的,也就在江天右前跨的同时,江天左却同时向后退了一步。 一进一退,看似无奇,其实却暗含着一步杀着。明智高明如寇英杰者,焉能不知其中的奥妙,他脸上微微带出了一丝冷笑,那双锐利的眸子,仍然盯在江天右身上:“足下看来不似华夏后裔,何以强自出头,也来膛这趟混水!”话声一落,甩肩拧首,锐利的一双目光,倏地shè向另一面的江天右身上,后者似乎原已待机而动,猝然为寇英杰看破了行藏,不得不中途打住,一副怒目凸睛,难以自己的表情。 江天左把握着此一时机,快速的向前切了进去,起步势子甚为怪异,只一抬腿已欺到了寇英杰左侧方,右手乍出,一掌直向着寇英杰左肋上chā了下去。 寇英杰向外一拧步,身躯之快捷,有如飘风。 江天左一掌探空,身子绝不停留,倏地点足而退,这时江天右却由另一面切入,只见他双手霍地举起,一上一下同时向寇英杰胸腹上击来。 原来江氏兄弟本就擅以联手攻击,况乎又系孪生,自是心有灵犀,是以出手进退搭配得天衣无缝。 随着江天右击出的手掌,寇英杰立刻就感觉出透过对方掌心,传运出两股罡劲的力道,直向自己丹田、日月两处穴道上撞击过来。寇英杰顿时就感觉出对方的大非寻常,他此番前来,原就打算不计一切后果,大力整顿师门,是以出手也就绝不留情。 对方兄弟既然上来以厉害相加,说不得也叫他们尝尝厉害。寇英杰一念及此,江天右的双掌,己如雷霆万钧之势袭近身前,他陡然运吸真气,身子霍地挺了一挺,只听见“嘭! 嘭!”两声,江天右的一双手掌全数击中。 那只是极快的一瞬,令人惊讶的是,寇英杰并不曾如各人预期的那般倒下去,反之,那个出掌的江天右却是吃了极大的苦头。众目睽睽之下,只见他的脸色倏地一阵大变,原本黄焦焦的面色突然涨得一片绯红,瘦削的躯体,就似忽然为闪电所中那般地打了个急颤。随着寇英杰平吐的掌势,江天右身躯就象是断了线的风筝般地飞了出去。 总算他武功根底极为扎实,轻功尤其不弱,即使在外力加身的情况之下,亦能保持着不倒之势。只见他就空取了一个疾滚猛翻之势,却把身子硬生生的定了下来,一股子怒血,箭也似的由他嘴里喷出来。江天右双手捧胸一连后退了几步,噗通!坐了下来。 值此同时,只听得另一面的江天左发出了一声怪啸,身子打了个踉跄,就象喝醉了酒似的足下一阵子的蹒跚,差一点跌倒在地。陡然间他再次发出了一声厉啸,瘦躯弓伸之间,箭矢也似地扑到了寇英杰身前。声到人到,人到锤到。 然而,他雷霆万钧的攻势,却受阻于寇英杰奇妙的一式手法。在所有人根本还不知是怎么回事的当儿,江天左的两锤已然落空。 由于有了江天右的前次失败经验,江天左显然对寇英杰存了十分谨慎。是以,就在他的锤势方一失手之时,他的身子已经极为迅速地退了出来,一进一退快若飘风。 寇英杰仍然站立在原来的位置上,纹风不动,一双手掌缓缓地由前胸放下来。 他只不过是比了一个姿式,却又使得江天左狼狈败退而走。 江天右脸上现出极为惊吓的表情,显然面临大敌。然而,他绝不甘心就此落败服输,况乎他心衔江天右的负伤之恨,更不会就此对寇英杰善罢干休。四只眸子,有如磁石引针一般的对吸着,全场各人无不心怀惊恐。 先时负伤的江天右,在一名蓝衣弟子的搀扶之下,已经站了起来,他脸上充满了惊悸,仇恨,显现出一副不甘服输的模样,遂即用苗语与现场的江天左打了个招呼。然后,他改变了一下手上执刀的姿态,一口缅刀抖得毕直,双手抱着,手持胸前,由他闪烁的目光忖度着他必有异动。渐渐地,他向右侧偏了出去,同时左足向外迈出了一尺左右。 寇英杰显然已看出了先机,不觉冷笑道:“你想刀走中锋,大可不必。” 江天右顿时一窒,冷笑了一声,掌中刀霍地向空中一举,不知是他心里的情怯,抑或是别有用心。这时,他那口缅刀又重复的变成了绕指钢柔,随着他转动的手势,发出了唏哩哗啦足以扰人心神安宁的一阵碎响之声,闪闪刀光,更象是阳光下破碎了的镜面一般,jiāo炽出一天的银星,更有夺人目光之威! 寇英杰看到这里,不觉喟叹一声道:“一点小小伎俩,又能奈我何!” 江天右怪啸一声,足下一连向前踏进了三步,手中那口缅刀转动更猛,发声更大。 寇英杰冷笑道:“我已看出了你的刀势,你是不可能伤得了我的,不信你就试试。”话方出口,江天右大吼一声,陡地欺身而前,在一片闪电般的刀光里,掌中缅刀已向寇英杰当面卷到。 这一手确是厉害! 由于他的刀是精铁所打铸的软刀,一经运施起来,满天都是刀锋寒光,简直无从想象他所落刀的部位。 寇英杰显然已为他大蓬刀光所笼罩住。 江天右端的不愧是刀中圣手,那大蓬刀光分明是他精沛内力所驱使而出的刀气,旨在夺人心魄,扰人视觉,对方只稍存迷乱,冷森森的刀锋即可乘隙而入,随时取人xìng命于弹指之间。 偏偏乎,他的对手却是那般的冷静,尽管被他大蓬刀光所笼罩住,却并不曾显现出丝毫惊慌神态。 说时迟,那时快,在漫天刀光里,只听江天右怒啸一声,掌中缅刀忽然向下一沉,绕出了一圈光华,象是白绫子般的,直向寇英杰的颈项之上绕了过来。 这一刻称得上动人心魄!每个人都睁大了眸子,想象中寇英杰这一颗“六阳魁首”无论如何是难以保全,预期着锋利的刀锋之下,必将是鲜血怒溅,人头飞天。 然而,事情的发展,却断非如此。奔雷疾电的刀势里,只听见“呛啷啷!”一阵刀鸣之声,随即在那一天摇碎了的刀光寒星里,江天右踉跄着退身而出。 大家伙俱都由不住吃了一惊!他们简直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只见那口缅刀竟然到了寇英杰手上。 容不得江天右少缓须臾,寇英杰掌中刀势一吐,雪亮的刀身,已经搭在了前者肩胛之上,江天右陡地就象石头人一般的愕在了当场。 现场各人目睹及此,更不禁面色大变,一时瞠目结舌,不知如何是好。 江天右一时间面色铁青,就算他是天大的英雄,在对方白刃加颈的一刹那,也不由他不为之胆战心悸。 “你……你不能杀我……”半天,他才结巴着说了这么几个字。 寇英杰冷冷一笑道:“为什么?” “因为……”江天右直着颈子道:“我们之间并没有仇,你如果杀了我,这个仇可就……结大了。” 寇英杰一笑道:“也罢,念在你们兄弟武功不弱的份儿上,我破格手下留情,你们报上名来。” 江天右心里一松,冷笑道:“江天右。” 寇英杰目光一转旁边的江天左,道:“这么说,他叫江天左了?” 江天右哼了一声道:“不错。”他那双眸子不停的在寇英杰身上转着,冷冷地道:“你可否放下刀再说话?” 寇英杰道:“有何不可。”刀光一闪,却由江天右头上闪过。 江天右吓得向下一缩,只觉得头上一凉,禁不住打了个寒颤,等他站定之后,才发觉到头上长发已吃对方剃了个精光,顿时吓得面无人色。 寇英杰冷笑道:“人外有人,山外有山,凭你们兄弟这点本事就敢目空一切,为虎作伥,还差得太远!” 说话之间,只闻山上云板声再起,岭峦间人影晃动,白马山庄方面更不知又调集了多少人手。 寇英杰轻叹一声,摇头道:“一群不知死活的东西。”说时目光一转,随即又盯在了江天右身上:“江朋友,这要劳你大驾送我上山了。”话声出口,刀身微张,即有一股冷森森的白光陡地由刀上溢出,将江天右身子罩住。 江天右本身是施刀的能手,见状自是知道这种气的厉害,只凭对方这一手,已非己所能望其项背,老实说,这等气功力,他虽不擅施展,但师父青毛兽厉铁衫却是专攻此道的高手,十步之外取人首级有如探囊取物,却是轻而易举之事。有此一念,江天右顿时魂飞九天,在对方刀光袭体之下,哪里敢轻举妄动。 寇英杰冷笑道:“怎么样,江朋友你不答应?” 江天右自忖功力较诸对方相差太远,在对方气罩体之下更不敢不听指使,当下无可奈何的叹息道:“好吧。只是,你休想逃得开白马山庄。” 寇英杰一笑道:“你说错了,白马山庄乃是我师门故居,我这次回来,打算久居,还没有离开的念头。”说罢目光转向一旁的江天右道:“这位江朋友,劳驾你给我牵着马,行么?” 江天右眼看着自己兄弟落在对方手上,二人原系孪生,心脉相关,早已无计可施,谛听之下,只得依言牵马到手。 寇英杰身子迈前数步,以刀尖指向江天右身后道:“我们走吧。” 当下即由江氏兄弟一前一后的陪同着他步上山岗。 由此至山庄正门,沿途皆可见到白马山庄的来人,这些人虽系响应紧急宣召而来,只是眼看着江氏兄弟这般模样,却也不敢贸然上前阻扰。 寇英杰在江氏兄弟这般陪侍之下,随即大刺刺的步入了白马山庄大门,向着正中宏伟的石楼大厅行进。来到巍峨的大厅正前方,打量着这片先师留下的宏伟基业,寇英杰内心不胜感慨。再想到两位师兄的迫害以及小师妹的无情,他的心顿时象是着了一层冰般的寒冷。 人群里毕竟还有几张脸是他所熟悉的,这些人乍然发觉到他的来临,无不面现惊讶,自有人快速飞报。 寇英杰将手中缅刀掷落在地,才发觉到江氏兄弟已经逃开,他冷冷一笑,正待向大厅步入,却见两扇宏伟大门霍地敞开来,一个黑瘦紫袍老者,同着一双银衣少年,由厅内大步踏出。 寇英杰原待踏入的脚步,顿时站住,却见一老二少须臾来到面前。 三个人对于寇英杰来说,都是生脸,只见老者约在六旬上下,黑面无须,一双瞳子,深深陷入,炯炯有光,浓眉勾鼻,唇红如火,所着紫衣,质地极为华丽,一望即知必是对方首脑人物。陪侍在此人身后的两个银衣少年,束发紧腰,长身昂立,仪表倜傥不凡,观其行进中手眼身步,当可猜知身手必有可观。老少三人,一时之间已来到了寇英杰的面前。 紫衣老者站定之后,呵呵一笑,举抱双拳道:“足下敢莫是寇英杰少侠么?” 寇英杰冷冷一哂,道:“不才正是。足下何人?” 紫衣老者微微一笑,说道:“失敬,失敬,老夫许铎,蒙邬庄主错爱,委为本庄副庄主职司。” “原来你就是许铎?”寇英杰脸上现出一片怒容:“久仰大名!” “哪里!哪里!”这位有“智多星”之称的副庄主许铎呵呵笑道:“老夫接职之初,即由庄主嘴里听到寇少侠大名,对少侠风采更是心仪已久,今日一见,何幸如之,更是较诸传闻犹有过之,幸会,幸会!来来来,这里不是待客的地方,寇少侠里面请坐。” 寇英杰脸色一寒道:“许老兄这话可就说错了,在下此来却是不敢以客人自居。” 许铎微微一怔,随即明白了对方的言中之意:“哈哈……说的是,说的是!老夫显系口不择言,言多有失。少侠请!”言罢闪身让开。 寇英杰大步向厅内步入,只见大厅内一套金漆太师椅陈设得极具气派,四壁上悬挂着大幅的泼墨山水字画,以及若干古玩玉器,炉鼎剑戟,琳琅满目,jiāo织出一派强烈的富贵豪华气派。正中壁上,更悬有一方洒金巨匾,上书“白马山庄”四字,写得大气磅,尤见功力,落款处注有:“乙亥年,铁海棠书”几个字样。 寇英杰看在眼睛里,心里老大的不是滋味,一想到先师毕生基业,死后竟然落到了仇人之后,更是五内如焚,然而他毕竟是来了,一切的仇恨,点点滴滴都将要与对方算个清楚。 把这一切看在眼睛里,寇英杰却又视同未睹。 前文亦曾叙及,这座正中大厅,乃是六边形状,每一面墙皆开有一扇门扉,遥对着一幢石楼,合为六外一中之式。寇英杰当年押运郭白云灵体来此时候,这座大厅一度曾改为灵堂,郭白云的灵柩即陈设在大厅之中。也正是在这座大厅里,他曾抗拒过铁海棠的无敌功力,受尽了难堪之境,乍一思及,犹不禁热血沸腾,真恨不能立刻与铁海棠再次遭遇,就在眼前决一胜负。 智多星许铎就在他对面落座,一双银衣少年,却侍立在他身后左右,看来是属于他的近身侍卫。 另外在六扇门扉两侧,各仁立着一双金衣弟子,每人肋下皆佩挂着一把阔口长柄的雪花斧。 这一切不啻说明了,今日的白马山庄断断乎不再是昔日的白马山庄了。铁海棠不惜巨资,广置人事,把它装置得金碧辉煌,固若金汤,其用心实系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两个窈窕俏丽的红衣少女,各托着托盘,由正楼螺旋长梯姗姗步下,献上了香茗点心,请安退回。 许铎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100 章 嘿嘿一笑道:“少侠请先用些茶点,老夫差人为少侠在迎宾阁准备住处。” 寇英杰道:“且慢!” 许铎道:“少侠还有什么嘱咐?” 寇英杰冷笑道:“邬庄主怎不见出来?” 许铎笑道:“庄主适因有事,不在庄内。不过少侠大名,已屡次听他提及……” “他说些什么?” “庄主说,”许铎轻呷了一口香茗,微笑道:“寇少侠乃系他同门师弟,此番返回,必已学成师门绝技,特嘱老夫要好好接待!” 寇英杰冷笑道:“这么说,在下此番转回,却早已在邬师兄意料之中了?” “然!”许铎放下手上盖碗道:“我们算计着少侠你早该来了。”说到这里,他又发出了一阵子笑声,那双深邃的眸子微微闭起,露出一线目光。 寇英杰陡然警觉到这个许铎端的是一个莫测高深的人物,不禁对他下意识提高了警觉。 智多星许铎笑声一顿,又道:“庄主说到昔日因不明白寇少侠真实身分来意,曾对少侠多有误解,几至同室cāo戈,及今思之,甚感后悔,他今日盼,明日想,只想着少侠你能早日返回,共同致力于本庄建树,以使白马门武功,光炫武林,今日少侠总算倦鸟知返,此一伟大构想,料必不日亦可实现了!”一席话说的确是冠冕堂皇,寇英杰却不为所动。聆听之下,他冷冷笑道:“这件事我自有主张,本庄之事在下更是义不容辞,足下如果没有别的什么话说,在下想此刻就到迎宾阁去了。” 智多星许铎怔了一下,站起来笑道:“那么由老夫亲自送少侠去吧。” 寇英杰抱拳道:“有劳!”随即向厅外步出。 许铎与寇英杰一路来到了迎宾阁前,两名银衣少年,左右紧随在许铎身后,寸步不离。 迎宾阁前桃花开得一片烂红,几枚老梅尚未凋谢,桃红梅白,相映成趣。 这里原本是寇英杰旧居之处,不禁触景生情。犹记得当年护灵来此,正是下榻这里,岁月匆匆,来去三载,及今旧地重临,人事显然全非,以今日之重任抱负较之昔日之一身孤独,更令人辄生回溯,而兴尖馊沧海桑田之悲怀。 静静的院落里,不见一个行人。春风拂处,桃红乱颤,落英缤纷。只见画楼一角,别具一番气势,耳边闻及猿啼一声,见大小数猿呼啸着踏枝穿林而前,为首一只苍猿,竟是不惧生人,正视寇英杰等一行人甚久,才又呼啸一声,率众猿踏行桃枝而去。转瞬之间,已出入后岭深渊,寇英杰一时间几有出神之感。 等到回神再看迎宾阁,便如琼瑶仙府,放眼白马山庄之星楼对座,画栋雕梁,几同九天玄宫,如此辽阔辉煌建筑,不啻人间仙境,情不由己的乃对当初发思手建此巍峨建筑之先师郭白云,凭生出无比崇高敬意。如此美好之本门基业,更何甘转落仇人之手?一念及此,寇英杰真有置身冰炭之感。 身边响起了宝剑出鞘的两声龙吟,两口长剑已分别指向寇英杰身形前后,寇英杰蓦地一惊。瞠目看时,才警觉到自己的一时失察,竟吃那两个银衣少年攻进了身侧。 就二少年剑身出势,分明是一流身手,最称厉害的是二银衣少年竟然看出了寇英杰的不容近身,乃在其发思俄顷之间,侧身攻入,双剑乍出,已攻破了寇英杰第一层感应气圈。 以此刻而论,两口长剑显然己着了先机.一指前心步廊,一穿后脊志堂,就双剑出法而论,这两剑堪称得上是极流身手,简直无隙可剔。 寇英杰不禁大大地吃了一惊!须知象寇英杰这类神奇身手,更难受控于人,如何竟容得一双少年上来制了先机,诚是不可思议之事。以他身负之卓然神技,自诩之高,不啻是奇耻大辱一件,虽惯以养xìng,亦不禁一时惊惶失措,怒容满面。 对付猝然加身之危难,沉心凝固、以静观变似是不二之法门。寇英杰在一惊之下,却又突地稳住了阵脚,那双蕴涵着奇光异采的眸子,却向着一旁智多星许铎逼视过去。 许铎似乎对二银衣少年上来出剑之势,极表赞许满意,不觉发出了呵呵笑声,频频抚掌称快。 寇英杰运用真力严密的防范着四周,在他真力四溢的感应圈内,只要有少许异动,他即可得悉于事发之先。他显然已失了先机,被敌人攻入内层气圈,却不敢再存丝毫疏忽,只是那种超然强者的风范,却犹能使他临危不乱,处变不惊。寇英杰的目光,已显示了他强烈的颉顽之意,这种气势逼迫着许铎,不容他不作一番自圆其说。 许铎冷冷笑道:“寇少侠,我们没有别的意思,久仰你武功出众,我这两个手下,一时手痒,不知天高地厚,要与你过过招,请你赐教!阁下用不着客气,只管出手,严予惩制就是。”这番话明像是印证招法,其实却暗含着显著的杀机,大有得手不让人,而yù将寇英杰置之死地心意。 寇英杰岂能不明白对方歹dú心意,当下冷笑了一声,说道:“恭敬不如从命,寇英杰开罪了。”话方出口,不容他手握剑把,那双银衣少年陡地挺剑疾刺过来,两口剑一前一后,锋镝相向,由于二少年内力长时贯注,剑光大盛。这一式联手对击,更似彼此真力相收,剑气互相连贯,随着递出的剑势,二少年身子更如同燕子般地穿起来,形成双剑合一之势。寇英杰万万料不到两名少年弟子,竟然有如此身手,心中极为惊异,惊心之下决计要给对方一个厉害。就在两口剑剑尖相对出击的一瞬间,寇英杰竟然施展出一手罕见的错骨移躯之术,在一阵咔咔骨响之中,由骨盘而上,整个上半截躯体,陡地向右错开了半尺有余,眼前“呛啷!”一声大响,两口长剑绞在了一块。 二银衣少年身手端的不恶,在快速的一个疾滚盘翻之下,一上一下双双窜了出去。 眼前出手之势,快若电光石火,一发即收,如野云震飞,去留无痕,等到二人落定之后,显然又是另一番形势:二银衣少年己被拒于丈许以外,先前所占尽的优势,已经全部失去。二少年神色顿时为之一变。 寇英杰手握剑把,显然还不曾出剑,他面色沉着,分明已经为二人所激怒,却仍然抱定以静制动之机,等候着他二人的再一次出手。 二银衣少年先是面现惊惶,继而站定不动,象是运思凝神,又象是在侧耳倾听着什么。 画楼一角,轩窗半敞,在飘扬起伏的一袭纱幔之后,隐约现出一个叠螺发式宫妆美fù人的半截身躯,那美fù人隔着轻轻罗纱,居高临下的注视着。只见她嘤唇轻启,吐声如缕,显然,这fù人正自以传音入密的极上内功,对场子里的一双银衣少年进行指示。 其实包括接引寇英杰来此,以至二少年的出手方式,甚至于眼前这宫妆美fù人的隐约现身,一切都经过事先的安置,目的即在于狙杀寇英杰这个人于神机妙算之中。 只是这次神机妙算,显然并不奏功,是以那宫妆美fù人不得不再次赐以机示。 在她传音入密的一番指示之下,两个银衣少年又开始了第二次的出手准备。但见他二人身形团团围绕着寇英杰居中的身子转动不休,在一阵快速的疾奔快转之后,蓦地停住不动,两口长剑一举一平,二少年身子更是一蹲一立,看起来这将击出的一式,更具不凡之势。 寇英杰打量着二银衣少年,禁不住暗自赞赏,心忖莫怪乎宇内二十四令竟能坐大如此,狂傲四海,原来门下竟有此等杰出弟子,诚是不可令人轻视!其实他又哪里知道,这两名银衣少年,乃系铁海棠座前最蒙垂爱的四名“银心童子”之二,平素武功得自铁氏夫fù亲自调教,出入相随,视同己出。以其武功论,即较诸帮内同流高手,亦不逊色,况乎再得暗中指示,自是更加不同凡响。 纱幔轻启,美fù人嘴皮轻动了一下,一双银衣少年,即在此时发出了猛烈的攻势。却见蹲着的那名银衣少年霍地快穿而起,掌中剑转幻出一天银光,泰山压顶般的直向寇英杰当头压下来,另一名少年,却陡地旋身而进,一片剑光,由地面旋起,攻向寇英杰的下盘,一上一下,两片剑光汇集成凌厉的杀着,确实猛锐不可一世。 说时迟,那时快!就在上下剑光加身的一刹那,陡然间现场闪出了一道明亮刺目的光华,这道光华的出现,有如穹空电闪,长虹经天。宝剑出鞘,毕竟不同于一般。 在两声极为清脆的接触里,随着寇英杰挥出的剑势,一双银衣少年已无能再守护着阵脚,双双仰身跌了出去。 这一手剑式之妙,在于寇英杰那种鱼龙变化的身法,至于他收缩转动的躯体如何能避开两个银衣少年所幻化jiāo迫的剑势,确是大堪玩味! 非但是当事者的一双银衣少年弄不清楚,就连一旁仁立旁观的智多星许铎也看得眼花缭乱,惊吓得瞠目结舌,一时为之黯然。倒是楼角纱幔后那个半隐的宫妆美fù人看出了诀窍,她的惊异,显然并不在许铎之下,此时此刻,再想传声招呼两个银衣少年,已是不及。她霍地自窗前站起来,却又发出一声叹息,缓缓地坐下来。现场的一切,不过在她起立又坐下的同时,已有了出乎意料的变化。 两个银衣少年,双双伏尸在地,一个仆身卧倒,一个仰面朝天。奇怪的是他们两个人身上,都难以看出显著的伤势,甚至于他们的身上看不见一点血渍。 嘴角带起一抹微笑,寇英杰缓缓将长剑收落鞘里。忽然间,他腾身跃起,直向着画楼一角掠去。却与他不差先后,那个隐藏在纱幔之后的宫妆美人,也已纵身而起,银龙穿塔似的自另一面穿窗而出,一入一出,先之于顷刻毫厘之间。 寇英杰仁立在楼角间内,四下看了一眼,只见纱幔翻飞,哪里还有什么人迹。房间里飘着淡淡的一抹残香,那味儿,象是来自fù人发鬟鬓梢,倒不禁使他微微一惊。他缓缓走向窗前,发觉到临窗而置的一张坐椅,椅垫上犹有余温,这一切无宁已说明了一切。 寇英杰冷冷一笑,随即飘身而出,仍然落在了现场原地,在那里站着不胜气馁沮丧的许铎。 站立在一双银衣少年面前的许铎,看上去似乎精锐尽失,他缓缓蹲下身子来,把地下的那个银衣少年身子翻过来,一抹鲜血由银衣少年嘴里淌出来,不过转瞬之间,这少年尸身已是冰凉。许铎沉着脸再走到另一少年身前,情形亦复如此。最后他落寞的站起来,用怀疑惊惧的目神盯向寇英杰,似乎在向他追寻答案。 “你是想明白他二人何以致死,是么?” 许铎失神的点了一下头。 “即使我告诉你,你也不会明白的。”寇英杰微微冷笑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这个世界上,不为你所知的玄奥武功毕竟是太多了!” 许铎怔了一下,随即轻轻点了点头,不再追问。 寇英杰冷冷地道:“我生平最恨为人暗算,这两个人的出手,显然是你们事先的安排,只是遗憾的是,我未能立刻找到那个谋杀我的正凶。”说到这里,他眸子抬起,向着画楼一角看了一眼。 许铎显然已震撼于寇英杰神出鬼没的武功,再也不敢轻举妄动。半天,他才苦笑道: “这两个少年,并非是老夫手下弟子,他们是铁令主身前最蒙垂爱的两名银心童子,寇少侠如今杀了他二人,只怕与铁氏已结下了不可化解的仇恨,依老夫所见,实在是不智得很!” 寇英杰一笑道:“原来如此,许兄你这话可就说错了,想我寇英杰一介凡夫,果能蒙铁氏夫fù贵人垂青,上门赐见,该是何等荣幸之事!此事因为我梦寐所求而不可得耳,许兄如能代陈此情,实在感激不尽!” 智多星许铎嘿嘿一笑,道:“好说,老夫定不会令少侠失望,请进去休息吧!” 二人步入了迎宾阁。 寇英杰的住处早已准备好了,是一间漂亮清静的楼房,一面是宽广的楼台,另一面却遥对着巍巍青山,确是一个休憩的好居处。 智多星许铎似乎怀有满腹心事,不yù在此久留,虚言搪塞了几句就托词离开。 许铎来到了北星楼正楼一间暖阁门外.一个身着桃红色上衣的长身少女,伫候在那里。 那少女年在十丸、二十之间,柳眉杏眼,嘤口瑶鼻,出落得十分标致,只是此刻看上去,一双眼圈儿略呈红晕,象是哭过的样子,许铎赶上一步,抱拳说道:“战姑娘久等了!” 她是铁夫人沈傲霜跟前最得力的一个女弟子,“玉燕子”战丕芝。虽然跟随沈傲霜不及一年,但是甚得铁氏夫fù疼爱,那是因为她是沈傲霜娘家的一门近亲,武功本来就不错,铁夫人只稍加指点,已成大器,如今是铁夫人怀中的一块美玉,疼爱得了不得,当她是女儿、弟子、心腹人……走到哪里也舍不得丢下,她们有时候真像是母女一般的亲切。“副庄主来了,”战姑娘上前一步,小声道:“夫人正在生气呢!” “哦,”许铎点点头苦笑道:“我知道,请为我通禀一声,说我求见。” 战姑娘点点头道:“我知道……”象忽然想起了一件事,小声道:“听说银心兄弟两个已经遭了dú手,都……”眼睛一红,差一点淌下了眼泪。 许铎愕了一下,这才知道她所以伤心的原因。 “已经死了?” 许铎重重叹了口气,无可奈何的道:“是的,姑娘你也听说了?” “是夫人说的。这会子,她独自个在房子里难受呢!”一面说,她掏出一块小手绢抹了一下眼泪,恨恨的道:“这个姓寇的,早晚我要会一会他,要不是夫人不许我轻举妄动,我现在就去找他!” 许铎yīn沉沉地笑了一下道:“夫人说的对,何必急于一时呢!他既然已经住下了,还怕他chā翅飞了!” 房间里,传出了铁夫人的声音:“谁在说话?” “是我。”许铎躬身抱拳道:“卑职许铎。” “进来说话。” “是!”许铎恭敬答应一声,扭脸看向战丕芝。战丕芝这才撩开软帘,带领着他走了进去。 穿过了一道铺有软红地毡的楼廊,来到了那间西暖阁里。铁夫人沈傲霜正在房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101 章 里chā着梅花,雪白的一双玉手剪弄着斑斓的梅枝,朵朵红梅显现着欺雪傲霜的清艳,拿在她手里,美人香花相互映衬,却又似有一种说不出的宁静感觉。 许铎抱拳行礼道:“卑职许铎,参见夫人。” “你坐下说话。”声音里显示着一种无比的冷。 许铎答应着,在旁边的一个冷座上坐了下来。 沈傲霜依然在chā弄着手里的梅花,把清理后的梅枝,一枝枝的chā在一只五彩斑斓的古瓶里。她越是外表不着丝毫痕迹,许铎越是提心吊胆,他深知这位女主人的脾气,素来是不把喜怒哀乐形诸于面,外表越平静心里越是怒潮起伏。是以,到后来他确是连正眼也不敢瞧她一眼。 一枝枝的梅花,红白相衬的chā在古瓶里,铁夫人退后一步,细细的端详着,偏过头看向战丕芝道:“你看怎么样?” 战丕芝点点头道:“好看!” “拿开去。” “是。”战丕芝答应着,把瓶子拿到一边圆几上放好。却向着一旁座头上的许铎递了个眼色。 许铎明白,战姑娘这个眼色分明是要他小心留意。 果然沈傲霜怪罪了下来:“许铎,你可知罪?”一面说着话,沈傲霜缓缓地转过身子来,却把一双无比冷峻的眼神,盯在了许铎脸上。 “夫人……”许铎先是一惊,紧接着黑黝的脸上,作出了一种狡黠与尴尬的表情。 “你怎么不说话?你难道还不明白我的意思?” 许铎欠身抱拳道:“卑职愚昧,请夫人明示!” 沈傲霜冷冷哼了一声,一双妙目睇着他:“怪不得人家都叫你智多星,今天看起来,你可真是一个老狐狸,因为你的不合作,使得小三小四他们两个双双毙命。人死不能复生,这个错儿,许副庄主,我看你在我和总令主跟前又将怎么jiāo待?” 这番话说得许铎打了个哆嗦,倏地由座位上站起来:“卑职该死。” “你的确该死!” “这……”许铎垂下头道:“夫人传音过迟,等到卑职正待依旨出手时,已是措手不及,请夫人明鉴。” 沈傲霜冷笑了一声,白皙的脸上显现出一副冷漠,慢吞吞的道:“你说的倒也是实话,若非如此,此刻我岂能饶得过你!” 许铎顿时心里为之一松,道:“是。夫人明察!” “只是,”沈傲霜冷峻的道:“话虽如此,那时虽是晚了一步,你如出手,仍可保全他二人之一,如果运机得当,求胜固然是无望,保全他二人xìng命,却是有余,你为什么临机观望?” “夫人!”许铎苦笑道:“当时情形并不如夫人说的这么样!” “怎么,你说清楚。” “是!”许铎摇摇头叹息一声道:“夫人居高临下,只见现场形态而不见现场情势,卑职身处现场,是以却能亲身体验,这个寇英杰武功绝非等闲,卑职知彼知己,却是不能贸然出手。” 沈傲霜凝思了一下,微微点点头。她是一个明辨是非,十分冷静的人,许铎的话说得不无道理,这一点倒是她没有想到的:“那么,现场的情势又是怎么样呢?” “以卑职所见,”许铎沉思着道:“这个寇英杰显然练有一种奇怪的异功。” “这话怎么说?什么异功?” “卑职愚昧!”许铎一面寻思着,黝黑的脸膛上显现着一番希罕:“那是一种十分奇怪的功力……在他站定之时,环身四周,有一层莫大的阻力,如无适当进身之机,简直是难以靠近。” 沈傲霜微微点头道:“这就是所谓的护身潜力,以他年岁,有此等功力,显然不容易了。不过,武林中能具有这般功力的人已不在少数,你又何以为怪?” “夫人,情形并非如此,”许铎道:“这个寇英杰所具有的护身潜力,绝非是一般人所具有的那种功力。” 话声方自一落,猛可里,一股凌人的无形劲道传过来。 许铎猝然一惊,倏地站起身来,惊呼道:“啊!” 沈傲霜那双精芒四shè的眸子注定着他,娇躯缓缓的自位子站起来。 显然,那阵无形的潜力,正是由她身上所传出来。 许铎忽然明白了她的用心。 “许副庄主!”沈傲霜冷笑着道:“是这种感觉么?”嘴里说着,足下又向前踏进一步。立刻,这间阁室内,即充满了那种劲道。许铎只觉得象是一面无形的力墙,缓缓的向自己身上逼迫过来,禁不住向后面退了一步。 沈傲霜的脸色异常的冷,她似乎极yù要得到一个答案:“你说!寇英杰的那种功力,可是这样?莫非比我还强么?”说话时,她不觉身子又向前踏进了半步。一时之间内力大增,四面窗扇显然由于力道的向外扩张,而发出了一阵喳喳声。“说!”她冷笑着道:“他可否是我的敌手?” 许铎被逼得节节后退,运功小心防范着,深怕她会陡然向自己发难,情势所迫,由是不假思索的道:“万万不是夫人对手……万万不是……” 沈傲霜冷峻的脸颊上,才似有了一丝笑容,双肩轻轻向后一耸,发自体内的潜力全数撤回,房间内顿时恢复了原有的轻松。 沈傲霜缓缓地坐下来,道:“这个姓寇的,曾是我手下的败将,若非是小薇存心庇护,早已被我擒住,后来随总令主来到这里,又见到了他,那一次原可将他杀死,却又因为他一番愚忠,乃使我夫fù手下不忍!”说到这里,轻叹一声道:“……这可真是士别三日,刮目相看了,想不到短短两年多不见,他竟然挟奇技重回师门,竟然公然与我们宇内二十四令为敌,哼……他的胆子可真是不小!” 许铎原是想将寇英杰的厉害刻意形容一下,见这位夫人如此量窄,容不得别人半个好字,到嘴的话又复吞到肚子里。 其实沈傲霜何尝又没有自知之明,如果她自忖有绝对胜过寇英杰的把握,她也就不会眼见手下两个爱徒惨死在寇英杰手下,听令其尸横就地,而不即时chā手代其复仇了。像他们这类自视极高的武林顶尖儿人物,是不会轻易出手去对付某一个人的,即使在万不得已非出手不可的时候,一定要把对方底细摸得十分清楚才可,如果所面临的敌人,是所谓的大敌,那就是更须谨慎小心。 寇英杰如今的分量,已足可当之为大敌了! 沈傲霜之来白马山庄,原是偶然兴至,却没有想到竟会意外的卷入到这个事件漩涡里,其势应无坐视不管之理,也只好揽为己任了。她绝非是一个寻常女子,即使撇开她那一身出神入化的惊人武技不谈,以其素日为人论,也称得上精细谨慎,事无巨细,一入思维无不条缕分明。是以,对于寇英杰这个目前炙手可热的人物,她也就更不会失之于草率。 “我还有一件事不解。” “夫人请说!” 沈傲霜冷冷道:“邬庄主可在庄子里?” “在!”许铎道:“在日月宫练习如意掌力。” 沈傲霜道:“你看着他了?” “看着了。” “哼!”沈傲霜道:“既然如此,他师弟来,何以不见他出来周旋应付一番?平白令本门弟子伤亡!” 许铎冷森森笑了一下道:“夫人所说,也正是卑职心中所想,邬庄主这番镇定,显然有些超越常情,他似乎对寇英杰多少还有些旧日情谊。” 沈傲霜秀眉轻扬,似甚嗔怒,可是紧接着,却又收敛了那副气色。“不!”她摇摇头道:“据我所知,他们师兄弟三个人都勾心斗角,不合得很,尤其是这个寇英杰,更是他眼中钉,ròu中刺。” 许铎怔了一下道:“可是,为什么他却不出来,反倒假称他不在庄子里?” “这必然有他的道理!”沈傲霜冷笑道:“这正是邬大野向本帮表现的最佳时机,他是无论如何推不掉这个担子的。再说他自练如意掌之后,功力精进,总令主对他期望至殷,这个人绝非如你所想那么简单。许副庄主,你千万不可对他心怀轻视,遭致他对你的敌意,否则以后就不好在这个庄子里办事了。” 智多星许铎暗里打了个哆嗦,心忖着:好精明的女人,你只不过来到本庄数日,竟然已看出了我的用心。一时好不佩服!当下躬身抱拳,说道:“夫人多虑,卑职不敢!” “这只是我心里这么猜想罢了,没有最好。”沈傲霜轻叹了一声道:“再怎么说。你总是我们自己人,这也是我和总令主为什么对你特别栽培的道理。” 许铎道:“卑职知道,卑职不会忘记夫人与总令主的一番好意!” 沈傲霜点点头道:“我虽然才来了几天,可是却看出邬大野是个野心极重的人,他似乎对你百般顺服,谦虚得有些异乎情理,你可觉得?” 许铎点头道,“卑职知道。” “为什么?” “那是因为,他知道卑职是总座夫fù身边的人!” “这只是原因之一罢了。” “夫人……莫非你以为还有些什么别的原因?” “这个……”沈傲霜冷冷的道:“当然有别的原因,眼前这个姓寇的,就是明显的原因之一。” 许铎道:“夫人的意思,莫非邬大野是要借本帮之力来……” “当然有这个意思。”沈傲霜微微一笑道:“不过在这一方面来说,我们意见是一致的,所以乐得与他合作。” 许铎哼了一声,道:“邬大野这个人正如夫人所说,确实不大简单,从今天起,卑职是要特别对他加以留意才对,只是眼前这个寇英杰的到来,对白马山庄的威胁太大,夫人依你看……” 沈傲霜冷冷一笑道:“我既然授意你把他安置在迎宾阁,自然有我的用心,不过我倒想先听听邬庄主的意见,然后再决定。” 许铎站起来道,“卑职这就去请他来。” “不必,”沈傲霜摇摇头道:“寇英杰来白马山庄他焉能不知?你用不着去请他,他也一定会来这里的。”话声到此,她神色微微一凝:“说曹cāo,曹cāo就到,他果然来了。” 玉燕子战丕芝身形微闪,疾电也似地纵了出去。她身子方一落下,只觉得面前人影乍闪,一个身披黑羽大氅的中年武士已站在廊前,这人正是妙手昆仑邬大野。 玉燕子战丕芝啊了一声道:“邬庄主来了。”随即上前见礼。 邬大野抱拳还礼之后,十分谦虚的道:“战姑娘好!铁夫人可在?” “在!”战丕芝道:“夫人正等着你呢,快请进吧。” 邬大野告了扰,遂即与战丕芝同向阁室步入。 玉燕子战丕芝先行进入,随即传言道:“夫人有请。”邬大野这才绕向正门步入。 沈傲霜站起来道:“你来得正好,要不然我也正打算叫丕芝去请你呢。” 邬大野抱拳道:“卑职理当来此向夫人问安!”一眼看见侧座的智多星许铎,抱拳一笑道:“许兄也在。” 许铎忙即站起,躬身叫了声:“庄主!” 沈傲霜微笑道:“都坐下说话。”各人随即落座。 邬大野抱拳道:“夫人见召,敢问何事差遣?” 沈傲霜微笑道:“庄子里的事情,你应该比我清楚,莫非还要问我?” 邬大野点头道:“这么说,料必是为寇英杰的事了?” 沈傲霜道:“不错,姓寇的与你谊属同门,这一次来,显然心怀叵测,我倒想要先听听你的意见!” 邬大野沉思了一下,正要答话,智多星许铎却在一旁答话道:“庄王适才在日月宫练习掌功,也许还不知道,那个姓寇的可又闯了大祸了!” 邬大野苦笑道:“就是为了这件事,我才特地来到夫人下榻行馆,面向夫人请罪!” 沈傲霜轻乜凤目,冷冷地道,“这么说,小三小四的死,你都知道了?” 邬大野道:“卑职不但知道,而且亲手为他二人收尸装殓,现陈日月宫内.听候夫人吩咐发落。” 沈傲霜冷冷地道,“人已经死了,还有什么好发落的,你看着办吧,找一块好地方,把他们哥俩给埋了吧!” 邬大野道:“遵命!” 沈傲霜道:“还有,江家兄弟伤势怎么样了?” 邬大野道:“天右伤势较重,目前卧榻疗伤,天左只是受了一场虚惊而已!” 沈傲霜冷笑一声道:“江氏兄弟武功精湛,(奇qIsuu.cOm)想不到今日亦会吃了这么大的亏,你师弟寇英杰不过出走两年,何以会练成这么一身了不起的功夫,原因在哪里?” “这正是卑职深感费解之处!” “你莫非一点线索都没有?” 邬大野紧紧皱着一双眉毛,深吸了一口气道:“有一件事是卑职深深所惧,却是令人难以置信!” “什么事?” “夫人可听说过金鲤行波图的传说么?” 沈傲霜陡然一惊,点点头道:“当然听过,怎么,寇英杰莫非与这卷金鲤行波图有什么关连不成?” 邬大野冷笑道:“卑职曾经有过这个想法。” 沈傲霜道:“事实呢?” 邬大野摇摇头,叹息道:“事实是否如此,卑职可就不敢说,先师故世之前虽不曾以之示人,可是却也不能因此就妄断这卷图不在先师手里。” 沈傲霜点点头道:“这一点我和总令主昔日也是这么猜想……你说下去。” 邬大野道:“因此推想,假若真有这卷东西,而这卷东西又确实落在先师手中的话,那么很可能先师在临终之前,已经转赠给了寇英杰。” 沈傲霜冷冷地道:“你是说寇英杰所以有此身手,乃是得力于金鲤行波图上面的绝世身法?” 邬大野苦笑了一下,没有说话。 沈傲霜怔了一下,摇摇头道:“不像!” 邬大野道:“夫人何以这么认为?” 沈傲霜道:“方才我藏身迎宾阁,居高临下,细看过他的身法,确实称得上矫若游龙,只时却不象传说中那卷金鲤行波图所显示的鱼龙百变身法!再说即使那卷金鲤行波图真的在他手里,他也未见得就会参习透彻,令师郭白云何等功力之人,尚且未能习透,他一个后生小子,何能有这个造化!” 邬大野点点头道:“夫人说得不错,卑职也是这么想的,但是不可否认,他的功力却较诸先时高出数倍不止,短短两年之内,他何以能练到这般绝世身手,实在令卑职百思不得其解!” 一旁的智多星许铎chā口道:“庄主你与他曾是同门,当能洞悉他这一次的来意,到底意yù何为?” 邬大野冷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102 章 笑道:“这一点何难猜测,他自以为是先师正统弟子,自不甘心这片基业为外人chā足,再者他昔日在铁总令主手中吃过苦头,这一次来,势将要报仇雪恨!” 沈傲霜一笑道:“不仅仅如此吧!” 邬大野脸上一红,点头道:“当然,他与卑职之间,也结有很深的冤恨!” “这才是主要的原因!”沈傲霜道:“如果他急yù为郭白云复仇,或是存心与本帮为敌,他可以直接去本帮总坛所在之地,用不着来这里。我以为他这一次来,主要的是针对你这个师兄,至于对付本帮,看来却是下一步的事情。” 邬大野不得不承认这个事实,聆听之下,他哼了一声道:“夫人也许说得不错,只是这个寇英杰杀了贵帮许多人,夫人又岂能轻轻就放过了他?” 沈傲霜轻轻一笑道:“我当然不会轻易放过他,否则我也不必把他安置在迎宾阁了。” 邬大野道:“夫人这一步棋子堪称绝妙,只是下一步又将如何?” 沈傲霜道:“这也就是我要跟你商量的问题了。” 话方到此,忽听得窗外一阵雀鸟拍翅之声。 沈傲霜微微一愕,道:“莫非是‘金头’回来了!” 玉燕子战丕芝忙即闪身而出,须臾转回,手中却握住一只白羽金首的信鸽。 沈傲霜道:“果然是它。” 战丕芝由它足踝上解下了一个竹筒,由竹筒里抽出来一个信卷jiāo上。沈傲霜接过打开细看一遍,脸上顿时现出十分沉重之色,遂向智多星许铎道:“是总令主的手令!看来我们把寇英杰留在这里,这一着确实做对了。” 许铎惊道:“总令主说些什么?” 沈傲霜乃将手中信条摊扯开,置诸几上。 各人俱都围拢过来,却只见那信条上,果然是铁海棠亲笔字迹,原句是: “本帮连生大敌,风雪二老命亡,孟儿重伤,仇人齐天恨经查明为寇英杰之乔装化身,传言寇英杰有即赴山庄之说,吾妻全权处理!只宜智取,不宜力敌!慎之!慎之!” 各人看过后,俱都面色大变,一时作声不得。 沈傲霜沉默了半天,良久才呐呐道:“想不到连风雪二老都会着了他的dú手,孟能重伤,这些竟然会是寇英杰一人所为……太令人吃惊了!” 妙手昆仑邬大野神色张惶的道:“齐天恨原来就是他的乔装化身……实在难以令人置信!” 许铎呐呐地道:“这么说,当初本帮的那几处舵子窑,也全是被他挑的了?” “当然是他,不会错的了。”沈傲霜缓缓站起来走了几步,道:“总令主说得不错,目前对于这个人,确实只能智取,不宜力敌,只是下一步又该如何?” 玉燕子战丕芝道:“夫人何不亲自出手予他一个厉害?难道说,他还敌得过夫人的落花七剑不成么!” 沈傲霜冷笑道:“丫头,你的想法太简单了!落花剑固然为我生平绝技,不到万不得已不能出手,有道是出剑容易收剑难,看来你还不明白这个道理。” 战丕芝不再说话,可是眉眼之间dàng漾着一种凌人的英气,心里却是一百个不服。 沈傲霜转目向她,缓缓道:“你心里可是不服?” 战丕芝道:“我……我只觉得夫人未免把这个人说得太可怕了!如果夫人应允,我愿马上去与他决一生死?” “哼!”沈傲霜微微冷笑道:“你比银心兄弟武功如何?” 战丕芝面显忿忿,却未曾说话。 沈傲霜道:“当然,以银心兄弟来比,自是令你不服,那么,风雪二老的武功莫非也不及你么?” 战丕芝脸上忿色稍霁,凌然道:“弟子自知武功不济,只是却不甘心被人欺凌!” 沈傲霜冷冷笑道:“天下又有哪个人甘心任人欺侮的?”她美日微转,轻哼一声,徐徐点头道:“你如果真心为本帮效力,眼前倒有一个立功机会,如果你够机灵的话,随时可以杀死寇英杰,为本帮报仇雪恨!你可愿意?” 战丕芝秀眉一剔,惊喜的道:“真的?弟子自然愿意。夫人吩咐,弟子即使为此粉身碎骨,亦在所不惜!” 沈傲霜一笑道:“你有这番忠心,也不枉我平日疼你一场。我不是要你去送死的,这一点你要明白。” 战丕芝说道:“弟子明白,夫人就请吩咐吧!” “好!”沈傲霜眸子向着一旁的邬大野与许铎撩了一眼:“我有个计划,不知你二人意下如何?” 邬大野道:“夫人请说!” 沈傲霜道:“丕芝身手已得我真传,我有心将她布置在寇英杰身边,见机行事,或有成功之机!” 邬大野先是一怔,马上又由不住点头赞赏。 智多星许铎道:“夫人妙算,确是高明,只是……” 沈傲霜道:“她以婢女身分进见,听凭寇英杰差遣呼唤,于日常琐碎之中,定有可乘之机!” 邬大野抚掌道:“妙,这件事由战姑娘去办,的确合适,只是如何不让寇英杰起疑,却要事先加以研究才是。” 沈傲霜点头道:“这一点当然是至为重要,不过,我确信丕芝可以胜任。”微微一笑,她目光转向战丕芝道:“你可愿意?” 战丕芝道:“只要能为夫人与本帮效力,弟子万死不辞!夫人请关照吧。” 沈傲霜道:“很好。丕芝,你不要把这件事当成是小事一件,要知道这个姓寇的是个极不容易对付的人,一个不慎,可就会有xìng命之忧!” 战丕芝道:“弟子知道。” 沈傲霜点点头道:“你以迎宾阁侍女身分去见他,但要若即若离,这只是第一步,他如果拒之千里,这件事也就无可奈何,你须速速转回,千万不可强来,否则必然遭疑,万无幸理!你须切记!” 战丕芝素日对这位表姨娘言听计从,知她处事条缕分明,心细如发,听她这么说,对于那位寇英杰也就不敢再存丝毫轻视之心。 沈傲霜道:“我这里有一柄斩金截铁的匕首,你小心藏在身上随时备用。”说罢探手入袖,取出了一口长仅七寸,黑皮薄鞘的小小匕首递过去道:“这口匕首原是我师门之物,锋利无比,任他有金刚不毁之功,亦可叫他溅血倒下,平时系在腕上,任何人也不会发觉。” 战丕芝接过匕首,只觉得其刃身极薄,轻若无物,在黑皮薄鞘侧留有四根细细皮索,供人捆系腕上,由于刃身极薄,系在腕上可以任意着衣,丝毫也不愁为人发觉,端的是一件杀人不见血的厉害玩意儿。在她接过匕首的同时,不知怎地,忽然她的心情感觉到前所未有的沉重。 这件绝不轻松的大任务,也就自然而然的落在了她的双肩上。 战丕芝现在看起来,确实十分酷似一个“女婢”了。 只见她手托食盘,轻移莲步,腰肢款款地来到了迎宾阁,虽说是婢子装束打扮,看上去依然是风姿不减,全身上下鲜艳明媚,纤尘不染,那双俏丽的瞳子更象是无限情思的源头,每一顾盼,即令人魂蚀魄销。 这时玉兔东悬,一片月光照进来,映衬着这迎宾阁内外象是着了一层霜雪般的可人,几只燕子呢喃穿梭于雕梁之下,确是有说不出的诗情画意。 穿过了悬有薄薄轻纱的月亮洞门,战丕芝来到了雕砌得富丽堂皇的一道画廊,一片清彻的笛声传自画廊左侧,传自那个珠帘深垂的雅致客房里。 寇英杰一身雪白儒衫,面对着皎洁月光下的一片崎旋景致,一笛在手,情不自禁的陶醉在自己吹奏的笛声里。那根五彩斑斓的七孔长笛,乃是他义兄朱空翼所赠,昔日在深山旷野,朱空翼常以此引发古人之思,排遣了许多空虚寂寞,如今寇英杰也同它昔日故主一般地偏爱着它。每当花月良辰,他总喜欢一笛在手,吹出他心里的无限丘壑。每一次他横笛在手,也都情不自禁地想到昔日的荒山相处、义结金兰的拜兄朱空翼。 想到他亮节高风、义薄云天的磊落侠风,那时,二人相处的种种情谊,也都会流过眼底,更加使得他对那个身世奇特贵为太子的一代奇侠,充满了倾慕和无限感戴之情。 情发于衷,笛声也就越加的动人,直趋于天人合一,物我两忘的境界,感情在极度的升华之后,他的情绪也就达到了新的水平。“眼前春色满,心底故人思”,此时此刻,也只得以当空皓月,檐前燕子为知音了。 冷月、清风、寒梅、笛声,汇集成一片醉酣淋漓世界,一任你铁石心肠,亦不禁为之销蚀动容。 似乎漫漫长夜,剪剪春风也都沉醉了,迎宾阁更不禁陶醉在迷幻之中。 战丕芝仁立在画廊之端,她简直沉醉了,在踏入迎宾阁院门之始,婉转的笛音,已经深深地扣压住她的心脉。 铁夫人沈傲霜也深精此道,平日,一曲婉转,常使她心旷神怡。而眼前笛音,在显示出吹奏者的高卓功力,分明已入化境,较诸铁夫人的犹带三分人间烟火,更不知高出几许。 她惊讶骇异,在她探知那阵笛音的确切来处之后,无疑达到了极点。“老天!”她心里想道:“莫非是那个姓寇的在吹奏笛子?他何能吹得这么好!”心里想着,足下情不自禁地向前移动了几步。现在,她已确定,这阵子令人销魂蚀骨、引发极幽之思的笛音,果然是传自那个房间寇英杰的房间。 也就在她的内心至为惊惶诧异的一刹那,笛声忽止,战丕芝心中一惊。 珠帘子哗啦一响,一个身着白衣长身文士已遥立面前。灯光、月光所构成的yīn阳面,映衬着这人那张朗朗丰神的面颊,尤其是那双眸子所蕴含的强烈目光,几令人不敢逼视。想象与事实,竟然差得如此遥远。战丕芝简直是作梦也想不到,自己心目中十恶不赦的刽子手,竟然会是这样的一个人。对于她来说,这突然的惊讶较之先前的乍闻笛音犹有过之。顿时,她呆住了。 白衣人远远地打量着她,道:“你是什么人?” “哦,”战丕芝忽然转过念头来:“婢子小芝,乃是迎宾阁的女侍,奉命前来侍候寇相公。” 那人上下打量了她一眼,道:“我不要人侍候,你不必费心!”说完话倏地转身,珠帘微响,随即步入室内。 战丕芝碰了个软钉子,禁不住大大的不是滋味,脸上一阵子发红,这上来第一步最为紧要,果真连对方的房门都进不去,更遑论报仇雪恨了。心里那一阵子不自在,使得她透体发凉,站在那里进也不是,退也不是,真不知怎么是好! 珠帘再响,寇英杰去而复出。 战丕芝内心现出了一阵子惶恐,脸上伪作地笑笑,象个小可怜虫似的。 “你怎么还不走?” “我……我是为相公你送点心来的。” 寇英杰点点头道:“谁叫你送来的?” “没有谁。”战丕芝说道:“是这里的规矩。” “什么规矩?” “凡是这里的客人,每一天都得有三餐两点的照顾。”战丕芝口齿伶俐的道:“现在是晚点,相公没吃晚饭,大概饿了吧!” 寇英杰冷冷地道:“拿进来。”言罢转身进屋。 战丕芝扬了一下秀眉,答应了一声:“是!”随即手托食盘姗姗步入寇英杰居住的阁室。她进门之后,先将托盘搁置在大理石桌上,才回过身来,向着寇英杰施礼道:“婢子小芝,参见寇相公。寇相公金安!” 寇英杰容她站起来,那双冷电般的目光逼视着她,道:“我以前没有见过你,你可是新来的?” “不!”战丕芝道:“我已经来了一年多了。”不知怎么回事,她简直有点怕见对方那双眼睛,在对方目神逼视之下,情不自禁地低下了头。 “不像!”说了这两个字,他就过去揭开了盖碗,随即抽出牙筷。是一碗山菇鸡丝面。 战丕芝抓住话题道:“什么不像?” 寇英杰摇摇头,不愿意多说。 战丕芝知趣地走向一边,在靠廊子边的一个座头上坐了下来。 “你可以走了。”寇英杰一面端起碗来吃面。 战丕芝却不答理他,站起来到一边去布置房子,她小心的移动着室内的家具物件,用鸡毛掸子掸着上面浅浅的浮灰。 “这间房子已经有半年多没住过人了。”一面说,她回过眸子来打量着寇英杰道:“听说寇相公你是这里的常客?” “你说错了,我不是客人。”眸子里闪烁着凌厉的光芒,他冷冷地道:“我是这里的主人。” 战丕芝立刻改口笑道:“啊!我几乎忘了,听说相公和我们庄主是同门师兄弟!” 寇英杰冷笑一声道:“你又说错了。” 战丕芝道,“怎么……” 寇英杰放下了牙筷,一笑说道:“不敢高攀!”他随即点一点头,又道:“这碗面很好吃,谢谢!” 战丕芝看了一下碗,含笑道:“可是相公你还剩下一半。” 寇英杰用洁白的面巾擦了嘴,扔下布巾:“少食滋味多。你应该知道,我此刻的处境,必须随时都要保持着清醒,多食只能让人昏庸而坠入无知的低俗!” 战丕芝缓缓走过去收拾碗筷,寇英杰的话,不啻是一根尖锐的针,刺入到她的心里。她越加的沉着,含着一抹微笑,转过脸来道:“相公真会说笑话,谁又会对相公你心图不轨,况且你的武功又那么高!”一面说着,她已经收好了托盘,把托盘托在手里,转过身来道: “相公要是没有别的事,婢子这就跟相公告安了!” 寇英杰道:“你去吧。” 战丕芝应了一声:“是。”随即转身向门外步出。不意她身子方自转过,只觉得身后一股劲风猛然袭到,不由暗吃一惊。凭她身手,自不容暗算得手,当时情形不容多思,足下向前急抢一步,倏地一个快捷急转,左手向外一探,单手平托,已把来犯的那暗器接在了手上。 一只带盖的茶碗,茶碗里还满满盛着一碗香茗,茶质犹热。姑不论这碗热茶掷出的手法何等之高,即以战丕芝返身接茶在手的功夫而论,已是透着大大不凡。一掷一接,虽力道至猛,却是滴水不溅。 寇英杰微微一笑道:“姑娘敢情深藏不露,好身法!佩服,佩服!” 战丕芝脸上一红,这才想到了对方的用心,当下放下托盘巧移莲步,姗姗走过来,双手献上茶碗道:“寇相公用茶!” 寇英杰道:“不劳费心!”随即伸手向着茶碗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103 章 上拿去。 战丕芝既已现出了身法,也就不再藏拙,此番借着递茶之便,有意要伸量一下对方的斤两。是以她双手捧茶,却将真力暗聚,这碗茶在她功力暗聚之下,看似无奇,其实却重若千斤。战丕芝原以为自己是双手捧着,对方只伸单手来接,一个有心,一个无意,就算他身具十分身手,这等情形下也势必出丑无疑哪里想到,事情大非如此。 但见寇英杰那只伸出的右手,中拇二指,方自向那个盛茶的盖碗上一触,战丕芝倏地身形一阵大摇。那种情形,看上去就象触了电一般。非但如此,透过那个细瓷盖碗,更似有一股莫大的反震之力,其力至剧,竟然是大得出奇。 战丕芝脸色倏地一阵大变,她虽是有心恃强,无奈那阵子反弹之力大得出奇,战丕芝如果再逞一时之强,必将为传腕直入的那种强大内力震伤五脏六腹不可。一时间,倏地双手松开,尽管如此,兀自由不住向后一连跄了两步,才得站稳。紧接着那张绢秀的面颊,一阵子发红,那颗心只是在突突地疾跳着,仿佛要从嘴里直跃而出。 寇英杰至为轻松的接过茶碗来,揭开碗盖,轻轻吃了一口,有意不看对方一眼。 老半天,战丕芝才算缓过气,摆开了那种不自在。“相公好功夫!”她含着一脉微笑道:“婢子告退。” 寇英杰道:“姑娘且慢!” “相公还有事么?” 寇英杰道:“这迎宾阁内,目前除了我之外,还住着什么人?” “这……”战丕芝摇摇头:“好像没有什么人了” 寇英杰道:“可曾住有一位女客。” 战丕芝摇摇头,笑道:“没有!没有!我们这里从来没住过什么女客,相公你问这个干什么?” 寇英杰摇摇头,说道;“没有什么,你下去吧。” 战丕芝这才拿托盘下去了。她并非真的走了,在楼下拐了个弯儿,把手里托盘搁下,第二次再转过身来,探了探袖子,紧了一下腰身,身躯微弓,“呕!”一声纵上院墙,打量着那高出的阁楼,正待腾身纵上去,猛可里右侧方花架子上似有人影一闪,战丕芝心中一惊,娇躯霍地向后一个倒仰,却就势以足尖向着墙边上一搭,整个身子倏地倒挂下来。这一手珍珠倒卷帘施展得确是美妙极了! 也就在她身子方自倒挂下的一刹那问,人影再闪,那个人已由右面花架子上腾身纵了过来。只观其这种轻功提纵的势子,即可知来人显然具有一流身手。 来人身材不高,头上扎着一圈布巾,月光下,只见这个人隆眉凹眼,兜风耳,一脸精悍之气,尤其是右边耳上,象是刀切似的少了那么一块,现出至为怪异的一种标记。 战丕芝定睛细看,由不住暗吃一惊:“江天右!”她几乎叫出了这个名字。 来人正是怒江双童之一的那个江天右,想是日间兄弟二人在寇英杰手上吃了大亏,尤其是自己为寇英杰掌伤,返回之后即卧榻不起,越想越是气愤不已,再想到日间吃亏受辱之种种,更是怒发不禁,这才决心来此寻找寇英杰暗中报仇雪恨。 对于怒江双童这弟兄二人的一身武功,战丕芝久已闻之,只为这弟兄二人仗着其师青毛兽厉铁衫的威势,更得铁令主铁海棠看重,在帮子里目空四海,为所yù为,甚为不得人缘,战丕芝虽然认识他们,平素却鲜有往还,想不到竟会在这个情形下遇上了他。战丕芝保持着原来姿势不变,即见江天右身形颤动,腾身扑上了院中的一片假山石。 由其现身而始,一路起落腾纵,只见其形,不闻其声,轻功达到如此境界,确是难能可贵。 战丕芝伏身墙上,一动不动的暗中观察着他,她原本思动的一番意念,不得不暂时按捺住。既然这个江天右和自己存的是一样的心思,这倒好,干脆乐得来个冷眼旁观,倒要看看他是否能够称心如愿,反倒省了自己的事了。心里有了见地,战丕芝一声不吭地暗中注视着他。 江天右虽说是心含疾怒而来,但是由于日间见识过寇英杰的身手,悉知对方乃是前所未见过的大敌,心中早已存下了警惕,是以一路来到这里,只管细细地抬头打量着,却是迟迟不曾移动。 战丕芝见他一身劲服,想是日间所用的那口缅刀,在对方手上吃了大亏,现在却换了另一种兵刃丁字拐。 另外在他背后还背着一面弓,箭槽里chā着十来支白羽长箭,显然是带齐了家当,决心要给寇英杰一个厉害。 寇英杰所居的那间房子不难辨认,因为整个楼舍,只有他所居住的那间房子里点着灯,淡淡的灯光在月色之下,透过悬在长廊边侧的大幅纱幔,看上去,真有一种迷梦幻的感觉。 江天右前后走了两趟,迟迟不曾腾身,战丕芝心里不禁生出狐疑,正自有些不耐,却见江天右右手轻起,拇尾二指捻动之间,哧的一声,打出了一枚制钱。这枚制钱一经出手,直飞上迎宾阁后侧楼檐,紧擦着弯出的楼角打过去,发出了极为轻微的一声轻响。战丕芝心里由不住惊得一惊,忽然明白过来,心知江天右的用心仔细,此举分明是在声东击西,一是试探寇英杰的警觉力。再者也可惜此一刹那,有所异动。果然,就在那一声轻微的响声之后,江天右的身子陡地拔身而起,海乌掠空般的双臂乍分,翩若惊鸿般的已经落身在楼廊子上。 他所落身之处,与他出手发声之处,乃是相背的方向。 借着廊子里的那根柱子,江天右迅速地掩藏住了身子。他和战丕芝是存着同样的心思,俱都认为凭寇英杰听觉之力,必然会有所异动。哪里知道,事实上根本什么事也没有。 一阵风吹过来,那边那片竹林子,发出了一阵之声,借着这些声音,战丕芝也自腾身而起,扑到了迎宾阁的另一边回廊。她身子一经落下,陡地滚身,掩藏于一扇画屏之后,透过一道缝隙,可就看见江天右背向着这边的身子,他显然正在向着里面窥视。 战丕芝暗吃一惊,心忖道:江天右你好大的胆子! 江天右的胆子果然不小,只见他一只手紧抓着一圈飞索,身躯缓缓向前移动着,霍地身躯一转,翩若惊鸿的已闪身入房。 战丕芝距离较远,要想窥清寇英杰室内的一切,非要拐过眼前楼廊不可,就在她思忖着是否要向前面移动的当儿.倏地发现了一件新鲜事儿,目光所及,她看见了高悬在半空中的一双腿脚,这双腿脚,显然是由正面屋梁上探出来的。战丕芝随着这双腿的出势抬头上看,由不住打了一个寒噤。我的天!心里呐喊着,一时吓得全身僵硬,动弹不得。 二十 敢情寇英杰并不曾在房里面,一直就坐在廊道的正梁上。 战丕芝惊吓之中,却不禁暗中为自己庆幸,庆幸自己上来谨慎,不曾象江天右那般的冒失,如果是由那边翻上来,可就保不住现身在对方视觉之下了,这么一来,她越加的掩饰在屏风之后一动也不敢动。 江天右似乎已发觉出不对。他身子进得快,出得更快,一进一出有如浪打礁岩,身形一经闪出,毫不迟移的即向廊外扑出。 只是却有人远较他更要快上一步,面前白影一闪,寇英杰已迎面站在了他身前。江天右乍然一惊之下,嘴里怪叫一声,右手一振,已把手上飞索掷了出去。 这种打法,显然不见于中原武林。 原来江氏兄弟自幼生长苗族,在拜师习技之前,先已练就了一身穿枝踏叶的轻身功夫,尤精于野苗的飞索套物之技。所谓飞索套物,乃是以苗族所生长的一种“韧藤”,以之浸泡yào物之后,收缩为小指粗细,其质强韧如钢,以之飞缚虎豹狼熊,一经套中休得挣开,端视飞索人之手劲,可以生杀虎豹,由于这类藤索其韧xìng似精钢,寻常刀剑休想伤其分毫,是以用之临阵对敌,便为极具功力的厉害兵刃。 江氏兄弟飞索之技,当得上一方之冠,由于二人腕力奇大,曾有过生杀蛮熊经历,以之对人,更是不在话下。这条飞索一经出手,倏地暴长数丈,顶头部位形成半丈方圆的一个套圈,陡地向着寇英杰头颈上套落下来,一出一落,既快又准。 寇英杰冷笑一声,却只把一双充满了怒光的精湛眸子,注定在对方身上,面对着对方飞索落头之下,他甚至于连手都不抬动一下。也正因为如此,才能显现出他的不可侵犯之神圣风范。 那条形若长蛇的巨索,原是认定着寇英杰头部落下,就在距离着对方头顶不及半尺左右之处,忽似遭遇到了一层无形的障碍。眼看着那条飞索一经触及,霍地凌空弹跳而起,数丈长藤上起了一阵波浪跳动。 江天右眼明手快,乍然一惊之下,手中长藤霍地向后一缩,第二次抡出。这一次,他改索为鞭,长藤上带出了一阵子急啸之声,改向寇英杰下半截身上猛抽了过去。 江天右惧于对方奇异的护体功力,特意在鞭身上加诸了真力,这一鞭之力足有断树之威,也能破人一身横练之功。“看打!”长鞭缠在了寇英杰的双腿上,看上去的确是抽得结结实实。江天右力贯右臂,霍地向后一扯,叱了声:“躺下!” 孰知一扯之下,听得嗡的一声,那条韧若精钢的藤索扯得笔直,对方寇英杰的身子,却是挺立如昔,休说没有躺下,简直连动也没有动一下。 江天右这一惊,由不住吓出了一身冷汗,右手掷处,长藤就象是一条凌空飞起的怒蛇,脱手直出,但见其由空飞落直下,一阵响声里,已经将寇英杰全身上下捆了一个结实。刹那间,寇英杰全身上下,就象是加了一道紧箍。 江天右一招得手,直乐得心花怒放,抬手自腰间拔出了丁字拐,足尖一点,疾若旋风般的已扑身向前,铁拐倏举,搂头盖顶的直向着寇英杰头顶上猛击了下来。这一手确是既dú且狠,捆而杀之,怪异之至,确是称得上是武林中前所未见的绝招。 江天右满心打着如意算盘,身似疾风般的刚一扑到了近前,却只见寇英杰长立的躯体,就象是一缕轻烟般的霍地拔身而起,足足拔起来有丈许来高,不偏不倚的正好坐在廊顶上的那一根横梁之上。 江天右这一拐由于力道过猛,分明是施出了全身之力,钢拐一经挥出,收不住势子,只听见“噗哧!”一声击中地面,木屑飞溅里,半截拐身chā入楼板之内,整个阁楼都为之震动了一下。 木梁上的寇英杰发出了轻轻的一声冷笑。 江天右乍闻之下,由不住一阵子头皮发痒,起拐退身,“飕!”撤出了八尺开外。 昏暗的灯光之下,他打量着梁上的寇英杰,禁不住吓了一跳。倒不是寇英杰有什么两样,而是先时飞捆在对方身上的那根坚韧若百炼精钢的藤索,这一时间眼看着寸寸断裂而开,几乎在同一个时间里,全数寸断,落坠下来。 江天右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眼睛所看到的这一切是真的,来时的勇气在这一时间烟消云散,化为乌有,剩下的就只有惊悸与恐惧的份儿。一时之间,他两眼发直,只是目瞪口呆的看着寇英杰作声不得。 象是纸鸢腾空那般的轻飘,轻轻闪得一闪,寇英杰已经站在了他的面前。 江天右情不自禁地后退了一步,惊惧使他忘记了逃跑,也忘记了向对方出手,当寇英杰的一双眸子注视向他的时候,那种不容侵犯的强者风范,就象是一种拘束力,使得江天右起自内心的发出了一种战兢。 这一刻,他似乎才又记起了寇英杰的无比凌厉,一时呆若木鸡。 打量着他,寇英杰冷冷说道:“白天我对你已是破格留情,想不到你竟然还敢来这里暗自行凶,如不给你些厉害,只怕日后还有别人效尤,这里原没有你们兄弟的事,你们却要硬chā上一脚,这笔帐,你只好记在铁海棠身上,却怪不得我!” 江天右陡地一惊,道:“不,姓寇的,你不能……”身子打了个踉跄,由不住向后退了一步。 寇英杰凌厉严峻的一双眸子盯着他,他确是不敢跑。“为什么?” “因为……”江天右苍白的脸上沁出了一层汗珠:“这么一来,我们的梁子可就越结越深了!” 寇英杰淡淡的一笑道:“你以为我在乎结这梁子!” “姓寇的……”江天右一双脚步缓缓的向后退着:“话可不能这么说,我们兄弟固然不是你的对手,可是我师父……” “你师父是谁?” “是……”江天右挺了一下身子,冷冷一笑,道:“青毛兽厉铁衫,你应该听说过吧!” 寇英杰摇摇头道:“没听过。” “哼!”江天右道:“这就难怪了,如果你听过他的大名,你就万万不敢对我们兄弟招惹。不要说你了,就是铁令主也对他恭敬十分!” 寇英杰冷笑道:“这么说令师与铁海棠也有来往了?” 江天右道:“他们是莫逆之jiāo!” “听你这么说,我显然也不必向他示惠了!”一面说着,脚下又向前逼进了一步。 江天右一惊道:“你……想干什么?” 寇英杰扬起手道:“我要打你一掌。” 江天右一惊之下,霍地竖起左掌,右手的丁字拐横架在左臂上,作出一副随时预备迎击的姿态。 “没有用的!”寇英杰打量着他:“无论你如何防范,都不能逃开我的掌势。”话声甫出,即似有一幢无形的劲道陡地向着江天右头顶落下来。 有了前数次的经验,这分明是寇英杰出手之前的预兆,江天右何甘坐以待毙,嘴里怒吼一声,快速的已向着寇英杰身前扑到,掌中丁字拐霍地横扫出去,直向寇英杰面颊上力扫过来。 丁字拐眼看已到了寇英杰脸上,只是对方神色丝毫不变,江天右临时抽拉,改上为下,陡地一拐直向寇英杰小腹上捣来。 寇英杰冷笑一声,凹腹收胸,霍地向后一退,丁字拐只差着寸许间没有捣中。就在这弹指间,寇英杰的身子霍地拔空而起。自江天右头顶上惊过去,江天右还来不及翘首上视,寇英杰空中的身子,陡地一个疾翻,就在他头下脚上的一刹那,一只右掌已按在了江天右的后背上。 这一手的确美妙极了,骤看上去,寇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104 章 英杰的手只在他的背上轻轻一按,随即腾空越过,极其潇洒轻飘的落回一旁。 就在他那只手掌接触在江天右背上的一刻,给江天右的感觉不过是微微一麻,紧接着打了一个寒噤,身躯晃了一晃,随即如常。 四只眼睛对视之下,寇英杰微笑道:“你已经为我无形掌力所伤,短日之内虽不致发作,可是一过清明节必无幸理,轻则残废,重则丧命!你却不可等闲视之。” 江天右面色为之一变,试着提聚真力,却并无任何不适之感,当时宽心大放,狞笑一声,他沉声道:“你少给我来这一套,江二爷可不吃你这一套!” 寇英杰道:“你如这么想,可只有死路一条了。为今之计,你只有赶快动身找到你师父或是铁海棠,他二人如能察验出所中之伤,予以解救,你尚有一线生机。” 江天右凌声道:“你以为江二爷会相信你的一派胡言?” “信不信由你!”寇英杰冷笑道:“你姑捋起左面衣袖一看便知。” 江天右后退一步,面现迟疑。 “在你左脉之上,有一道紫色血痕,若隐若现!”寇英杰胸有成竹的冷笑道:“你看看有没有?” 江天右冷笑了一声,先是不睬,可到底忍不住,当时又退后一步,看了寇英杰一眼,缓缓捋起衣袖,一道鲜明的紫色条痕,呈现在江天右左腕血脉之间。 江天右登时愕住了。他身子情不自禁地颤抖了一下,惊吓的向寇英杰说道:“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刚才已经说过了!”寇英杰表情严峻的道:“你已为我无形掌力所伤,识此掌力者,普天之下,就我所知,包括我在内只有二个人,令师是否有这个能力解开,我就不知道了。” 江天右面色一阵发白:“可是,我身上并没有任何不适的感觉!” “你当然没有。”寇英杰目光益见逼人:“在清明节令以前,你可以任意行动,无碍你的运功,只是时令一到,你将五脏离位,全身遍紫而死,即使得借令师功力保得住真气,亦将落得终身残废!事实确是如此,不容你不信。” 江天右脸上充满了狞恶,只是这番话,由于诉说者的凝重神态,不容他不为之心惊。 寇英杰道:“现在距离清明不足一月时间,你如想要命,可就事不宜迟,你自己看着办吧!” 江天右一时若丧考妣,却又现出一种极不甘心的样子,看着寇英杰,一双红眼珠在眶子里咕噜噜转个不休,却是并不移动。 寇英杰道:“你还不信么?哼!我不妨再说得清楚一点,你此刻五行之气已经为我真力禁锁,上透祖窍,下jiāo合yīn,此两处地方,你只须以指力轻点,当可有酸痛之感!” 江天右不待他说完,便以食指就两眉之间祖窍穴上轻轻一点,果然其酸透脑通鼻,一时连眼泪也禁不住淌了出来。 “怎么样,”寇英杰冷笑道:“我可曾骗你?” 江天右大吼一声,霍地将手中丁字拐飞掷出手,直向寇英杰脸上击来,同时身躯一折,一个虎扑势,紧随着掷出的丁字拐,直向着寇英杰身前扑了过来。 “你这又是何苦?”话声方出口,寇英杰探手挥袖,一招二式,丁字拐接到了手里不说,强大的袖风,非但遏阻了江天右的凌厉攻势,更将他身子反撞出七尺以外,噗通一声,坐倒在地。 江天右一个咕噜,由地上站起来,虽是没有伤着,却是满怀惊吓,哪里再敢恃强行凶! 寇英杰暗运玄功,将粗若儿臂的一根丁字拐弯曲数转,抛落在地。 江天右简直不相信自己的一双眼睛所看见的是真的,他抖手拾起那根形若麻花的丁字拐,一时面无人色,双方武功相差得太过悬殊,再要不知趣,势将受辱更大。当下看了寇英杰一眼.一言不发的向外步出。 “站住!”寇英杰冷笑道:“我还有话要嘱咐你。” 江天右此刻锐气全消,聆听之下,顿时止步。 “转告铁海棠!”寇英杰严峻的道:“今天的寇英杰,已不容他心存半点轻视,你要他小心着点,这里事情一完,我当亲自上门造访,白马山庄乃我师门基业所在,绝不容他心存染指,限他在三天之内,把所有人马撤回,否则,寇某为整顿师门,可就顾不得一切,势将要铁手无情,血洗山庄了!” 江天右听在耳里,怕在心里,哪里还敢哼一个不字,当下垂头丧气的向外步出。他这里方自步下楼廊,耳边可就听见了传自寇英杰房中的那阵子婉转笛声。江天右站下来倾听一刻,心里越加的不是滋味,兄弟二人生来强横惯了,何曾服过谁来?却想不到,一上来就遇见了寇英杰这么一个厉害对头,以至于输得一败涂地,落个身负重伤。一想到伤,江天右更是情不自禁地打了一个寒颤,只觉得全身一阵发麻,仿佛连半点力道也提不起来,更想到来时师父寄以的厚望,以及自己在铁海棠面前夸下的海口,更不知如何jiāo待。然而对方寇英杰说得清清楚楚,自己分明是为他无形掌力所伤,事实证明万不会是假,若不即时依他所言,势将xìng命不保,触念及此,哪能不心惊ròu跳?一时更如同走了魂魄,只觉得透体发凉,顿时愕在了当场。 月色下人影一闪,一个长身少女极其轻灵地来到了他面前,江天右以为寇英杰乍然现身,又来寻自己的霉气,顿时吃了一惊,慌不迭举掌以迎,却不意面前人噗哧一笑,分明是女子声音。 “哎,怎么啦!”那女子睁着一双大眼睛盯着他:“江二哥连我都不认识了,敢情是吓糊涂了!” 江天右收回手掌,再一细看,才认出了来人是总令主夫fù身前最得宠的弟子战丕芝,不觉暗里道了声惭愧,那张原先发白的脸,更禁不住一阵子发红。 “原来是你,”江天右苦笑道:“姑娘还没有睡么?” 战丕芝挑了一下眉毛,冷笑道:“刚才的事我都看见了。江二哥,你打算这就走么?” 江天右嘘了一声,拉着她往前走了甚远,才定下身子道:“你看见什么了?” 战丕芝甩开他拉着自己的手:“什么都看见了,也都听见了。” 江天右怔了一下,狞笑道:“你怎么会看见的?” “哼!”战丕芝耸了一下肩膀:“你又何必瞒着我,告诉你吧,我原是奉了夫人之命,在他身边卧底来的,好不容易才沾上了一点边儿,你这么一搅和,往后,我可就更难办事了。” 江天右呆了一呆,冷笑道:“姓寇的武技通天,我看就是总令主夫fù亲自出马,也未见得是他对毛,凭你?哼哼……” 战丕芝冷冷地道:“你说的不错,你要是早想到这一点,也不致于会吃这个大亏了!” 江天右沉声道:“你乱说些什么!” 战丕芝一笑道:“算了吧江二哥,你被那个寇英杰无形掌打伤的事,还当我没看见!” 江天右又是一怔。冷笑道:“你岂能相信姓寇的那一番鬼话,他分明是在恐吓于我!” “算了吧!是不是真的,你自己的心里有数。” 江天右原是一肚子苦水无处倾诉,再为她一顿奚落,越加的脸上挂不住,两道浓眉一挑,沉声道:“就算是真的,也不关姑娘你什么事,哼哼……这件事,除了姓寇的以外,只有你我二人知道,你要是到处为我走口宣传,战姑娘,我江老二可是不与你干休!我走了。”说完转身就走。 “江二哥,你算了吧!”战丕芝冷笑着道:“你当真想死不成?” 江天右回过身来:“你说什么?” 战丕芝冷冷的道:“我是真心诚意的想指给你一条明路,你要是不领情,也就算了,你请便吧!”说完转身yù走。 江天右身子一闪,拦在了她面前,道:“姑娘慢走,既然有话,何必吞吞吐吐,如能设法保住我一条xìng命,江老二对姑娘大恩永世不忘!” 战丕芝笑道:“这才象是两句人话。那我就告诉你吧,你此去寻师,就是日夜兼程,也得一个月时间,即使见着了令师厉老前辈,他是不是能为你医好掌伤还在未知,再说他老人家素日之自负狂傲,哪里会看得起一个不见经传的寇英杰,要他来面求寇英杰一个后生小辈,岂非是梦想!这么一来,你这条xìng命,岂非白白地丧送了?” 江天右心里一动,暗思师父xìng情,果如对方所说,以他素日之火烈xìng子,绝无降尊纤贵,反过来求一个后生小子为弟子活命之理,说不定反倒责怪自己为师门丢人现眼,怒火之中,或许先杀了自己,再来寻寇英杰一决胜负,这个推算并无过分不合情理之处。想到这里,江天右登时呆若木鸡,一颗心,只惊得噗通噗通疾跳不已,半天也说不出一句话来。 战丕芝微笑道:“怎么样,你看我说的对不对?” 江天右喟然一叹道:“姑娘所言甚是,倒使我一时失去了主张。唉!这件事可又怎么是好?” “你呀!”战丕芝眉尖轻耸道:“可真是笨透了。” 江天右抱拳道:“姑娘……指点!” “不是我说你,你这不是舍近求远么?” “姑娘的意思……” “唉!”战丕芝睨着他:“你是怎么啦,难道你忘了眼前的一个人?” “姑娘说的是……” 战丕芝睨着他道:“铁夫人医术高卓,武林中即使一流神医也难以比肩,只怕令师在此一道来说,也难以望其项背。” “啊!”江天右顿时面现喜色:“这……这我倒是不知,夫人如今尚在山庄么?” “傻话!”战丕芝道:“要是走了,我也就不说了。” 江天右大喜道:“那太好了,麻烦姑娘就带我去一趟,果真要是铁夫人能为我治好了身上的暗伤,姑娘你就是我的大恩人,我会永远的感激你!” “感激倒不敢当。”战丕芝微微一笑,“不过,咱们也应该有个礼尚往来是不是?” 江天右怔了一下,缓缓道:“礼尚……往来?” “礼尚往来你都不懂?” “我……懂。”江天右呐呐道:“姑娘的意思是要我报答你什么……是不是?” “不错。”战丕芝一笑,“你应该知道夫人的脾气,每夜行功之际,是不允许任何人去打扰她的,而且如果没有我的从旁帮助,她也不会随便为你疗伤治病。” 江天右又是一怔:“这么说……” “这些你都用不着担心,我既然答应你,当然一切都会替你担待!不过……”顿了一下,她轻轻笑道:“我也有一件事要请你帮忙。” “什么事,你说吧!” “其实也没什么,”战丕芝道:“我只是想请你代为引进,能到今师门下学几乎功夫而已!” “这个……”江天右打量着她:“姑娘想学什么功夫?” 战丕芝道:“燕青二十四式!” “哼!”江天右冷冷地道:“那是我师门不传之秘,就是我和哥哥,师父都没有传授,岂会传授你一个外人!” “话不能这么说,”战丕芝道:“每个人造化不同,你们兄弟长于轻功,习惯联手攻敌,也许那套招式对你们并不合用。” 江天右道:“不是不合用,是我们兄弟的xìng子太急,师父说练这套功夫,必须要先练心xìng,练到不躁不浮才能入手。”说到这里,他又忍不住叹息了一声。 战丕芝道:“为什么叹气?” 江天右气馁的摇摇头道:“最主要的,练这套功夫必须要有很高的智慧和领悟力,我们兄弟可能吃亏在这一方面,所以……” “这就对了!”战丕芝自信的道:“你们兄弟的短处,正是我的长处,我只希望能学到这一套功夫就满足了。” 江天右一双眸子不停的在她身上转着,心里却在想:“这个姑娘的确很聪明,居然能使我坠入彀中,师父正在想物色一个心智聪明的弟子能够继承他的绝世身法,也许她倒是一个适当的人选也未可知。”再一转念,却又涉及了自私的念头:“不!如果这丫头真的得到了师父的信任和宠爱,我们兄弟岂不被比了下去!” 战丕芝冷眼旁观,在一旁冷笑道:“怎么,江二哥你不答应?” 江天右不檀作伪,却又一时不知如何置答,顿时显得很窘迫。 “我明白了!”战丕芝冷冷的道:“你是怕我进了你师父门中,使你们兄弟失了宠爱,可是?” 江天右想不到对方猜得这么准,当时更加无言以对。 战丕芝见状一笑道:“如果是这样,那你可就错了!江二哥,你不要忘了,我们这只不过是一种互惠的jiāo易而已,我的目的只在燕青二十四式,并不曾想要进你师门,一侍此套武功学会之后,我掉头就走,这一点,你无论如何要信得过我。” 江天右呐呐道:“我为什么信得过你?” 战丕芝道:“你应该知道,在武林中叛离师门是什么罪名?别处不说,就是我表姨铁夫人也放不过我。” 江天右想了想,确实也是如此,当下点头道:“好吧,我答应你就是。” 战丕芝很是开心的道:“还有,我只负责请铁夫人为你治伤,可是却不一定能医治得好。” 江天右登时一愕。 战丕芝笑道:“不过,你可以放心,要是铁夫人治不好的伤势,只怕天下再也没有人能够治得好,就是令师也不例外。” 这么一说,江天右的心顿时又活了。 战丕芝又逼着他亲口发了誓,这才带着他一直来到了后面右侧星楼铁夫人的寝宫所在。 铁夫人沈傲霜正在盘膝运功。她跌坐在一张舒适的薄薄棉垫上,在她头顶的前后左右,各悬着一片薄薄的贝壳,那些贝壳都打磨得薄如纸片,每一枚贝片都由一根细若发丝的丝线直直的系垂在屋梁之上,乍然看上去,你只能看见那四片洁白如玉的贝片,却是看不见下垂的丝线,只有在毫无声息的情况下,才能保持这四片贝壳的完全静止。在她所跌坐的环身范围之内,哪怕是一句话的出口,一声笑,一声叹息,甚至于一只蚊蝇的飞过,都足以使得这四片贝壳有所惊动。 沈傲霜显然正在练习一种与心脉息息相通的心xìng之功。只见她一双细长的凤眼,半睁半合着,一双白皙的纤纤玉手,轻轻的jiāo握着置于脐下,那双凝聚的目光汇jiāo在正面眼前的那一片贝壳上,随着她深长的呼息,只见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105 章 那片贝壳在眼前滴滴溜溜的打着转儿。慢慢的,贝片停住动作,随着她的歇息,这薄薄的贝片渐渐的趋于静止。这种出息于内在,观察入机微的内功锻炼境地,的确是武林罕见,高人一等! 眼前的这位铁夫人沈傲霜,显然在内家调息功力上,有着极为深湛的造诣。然而,眼前,显然由于寇英杰这个不速之客的突然闯入,带给了她极大的困扰。在最短的时日内,她必须要与这个寇英杰作一番了断,也就是说她必须要放手与寇英杰一搏。原因正在于此,沈傲霜无疑充满了好奇,他那些前所未见,甚至于闻所未闻的武功、招式,到底是从哪里学来的?师承何人?实在是她百思而不得其解的一件事。今夜,她调息功力,于极静之中,去参悟一些举棋不定的对策,她打算在四更以前,亲身去察访一下寇英杰的动静,眼前只是她准备出发之前的一番镇定工作而已。 面前左侧的一枚贝壳,忽然发出了轻微的一阵抖动,显示出这一方面有了声音的波浪侵入,沈傲霜仔细倾听了一下,证明不虚。 又过了一些时候,那枚贝壳抖动的更加明显,随即听出了清楚的一阵脚步声传入。紧接着楼廊上也有了动静,那枚贝壳更是前后左右滴溜溜的转动不己。沈傲霜心中微惊,紧接着即消释了心里的疑团。这阵子脚步声,虽然甚是轻微,显示出来人的轻功不弱,但绝非是那种所谓的极流身手,而且其中的一双足步声,更是甚为熟悉。她只略为留神,即可判断出是玉燕子战丕芝的脚步声。 “丕芝,是你么?”沈傲霜偏过头来:“如此深夜,还有什么事?” 方行踏入楼廊的战丕芝与江天右俱都怔了一下,战丕芝踏前一步,躬身道:“弟子陪同江天右有要事晋见夫人!” “江天右?”沈傲霜微微迟疑的口气:“你说的是江氏兄弟?他来干什么?” 战丕芝道:“江天右因为被寇英杰掌力所伤,特来求夫人施以妙手。” “原来这样!”话声微微一顿:“你们进来吧!” 战丕芝答应了一声,遂即同着江天右一直穿过楼廊,来到了沈傲霜所居住的那间房前。 隔着大幅纱幔,距离约在两丈以外,江天右遂即站住了脚步,他深深的行了一礼:“卑职江天右,拜见夫人!” 沈傲霜微点头道:“江天右,你是哥哥还是弟弟?” 江天右闻言怔了一下,才会过意来,躬身道:“卑职出生时辰较天左晚了一刻,故而居次。” 沈傲霜微微一笑道:“我知道了,你们兄弟长得一模一样。如果站在一起,我还是真分不出来,不必拘礼,你走过来说话。” 江天右答应了一声,偏头看向战丕芝,后者点头示意他可以,江天右才走向幔前,战丕芝陪着他一齐走过来。 沈傲霜道:“丕芝,把帘子撩开来。” 战丕芝答应一声,上前将隔在中间的一层纱帘子拉开,江天右只觉得眼前一亮,才看清了这位铁夫人的庐山真面目,只觉得对方端的是风华盖世,气质雍容华贵,的确有艳压群芳之貌。过去他虽然见过这位夫人不止一次,但是沈傲霜外出之时,脸上总爱垂系着一方面纱,从来不曾象今夜这般清楚的面对面的看过。 虽然她并非是一个十分美丽的女人,但是却有那种高贵的气质,使得你只须看上一眼,即会由不住为之肃然起敬。江天右一时只觉得心头通通跳动不已,情不自禁地低下头来。 “你坐下来说话,”沈傲霜指着面前的一座石椅:“用不着拘束。” 江天右应了一声,十分拘谨的坐了下来。 沈傲霜一双充满了智慧的眼睛,在他身上转了一转,道:“令师厉前辈,是我生平敬重有限的几个人之一,他把你们兄弟jiāo托给我们夫fù,外子的意思,原是要你们兄弟到总坛去效力,是我以为白马山庄方面,我们的人手不够,亟待加强,所以才说服外子,把你们兄弟留在了山庄……”轻轻叹息了一声,她缓缓的道:“我原以为你们兄弟武技既是如此高强,定能展示所长,值此本帮多事之秋,必能有所建树,那时当可与外子商量。赐以你兄弟一个重要职位,这么一来,就可使本帮弟子无所怨尤,再者也算是对令师厉前辈有所jiāo待!却没有想到,我的一番好意,反倒使你们吃了苦头……唉!说起来倒是我的不对了。” 江天右聆听之下,脸色涨得通红,汗颜的道:“夫人这么说,卑职就太惭愧了……这都怪我们兄弟两个学艺不精,才会落得这个下场!” 沈傲霜冷冰冰地道:“话也不能这么说,实在是这个寇英杰的武功太高了。所以我还在想,即使我亲自出手,只怕也未见得就是他的敌手,今天日间,我在迎宾阁居高临下,曾经仔细的瞧过他,他的武功的确高超卓绝,为我多年来所仅见。” 江天右哭丧着脸,没精打采的道:“的确是这样,这个姓寇的武功不但是高,简直玄不可测,卑职兄弟实在无能取胜。” 沈傲霜哈哈一笑道:“但是我仍然认为他未免过于自负,不知自量。他应该知道本帮势力浩大,总令主身手精湛,因此,绝不容许他心存轻视,他要是自信过甚,认为自己不可一世,那可就大错特错了!” 江天右忽然想起寇英杰方才的jiāo待,不由面色一怔,话到唇边。却又不知当讲不当。 沈傲霜何等慎密精细的人,顿时心有听见,微笑了一下,道:“你有什么话尽管直说就是。” 江天右应了一声,才道:“这个姓寇的刚才还放了狂言。” 沈傲霜道:“他说些什么来着,”微微一笑:“没关系,他怎么说,你就怎么告诉我。” 江天右呐呐道:“他要卑职转告总令主,在三天之内把所有进驻在本山庄的人完全撤出,否则他就要……” “就要怎么样?”沈傲霜眼睛里现着隐隐的怒意,但是表现在脸上的却是一片和蔼。 江天右道:“他要铁手无情,血洗山庄!” “哼!他敢!”沈傲霜忽然站了起来:“叫他试试。”微微一笑,她又坐下来,一双妙目在江天右身上转了转,“好了,这件事我知道了,你受伤了?” “是,卑职无能,险些丧命在他手里。” “这些都不要再说它了,”沈傲霜道:“看起来你不是好好的吗?一点也不象是受伤的样子。” “可是卑职确是受伤了。” 玉燕子战丕芝道:“夫人,他是被寇英杰的无形掌力所伤,夫人一验即知。” 沈傲霜柳眉微扬,说道:“无形掌?你过来。” 江天右走过来,却不敢十分迫近。 战丕芝道:“唉!你这个人,夫人叫你走到前面,你不知道?” 江天右窘迫的红着脸,向前又走了几步,站在沈傲霜跟前,一副拘谨模样。 沈傲霜微微一笑,向着一旁的玉燕子战丕芝道:“你这丫头一向是不管闲事的,今天怎会大发慈悲,管起人家的闲事来了,是不是江天右许了你什么好处?” 战丕芝不禁脸上一红,腻声撒娇道:“夫人!” 沈傲霜哼了一声,并不责怪的道:“你那点鬼心思,还当我不知道么,谁爱管你这些闲事!” 战丕芝微微一笑,也不再多说。 沈傲霜眼睛看向江天右,道:“把手伸过来。”江天右依言探出右手来,沈傲霜轻轻与他把脉,片刻之间,她脸色随即现出了一种凝重。“那只手。”江天右换过了另一只手,沈傲霜又把切了一下,忽然将他衣袖拉开,现出了他左脉上的一脉青痕,不禁神色呆了一呆。 江天右察言观色,顿知情形不妙,惊吓之态毕露无遗。 沈傲霜轻叹一声道:“你果然受伤了,而且伤势极重!” 江天右只管傻瓜似的看着她,一时不知何以置答。 “由你脉象上看,你的五脏分明已经离开了原来的位置。”沈做霜缓缓的道:“这是一种极不易下手处置的伤势,你坐下来,我慢慢跟你说。” 江天右一听她所说,竟与寇英杰所说的一般,不禁大为恐慌,顿时面色发青,足下蹒跚着坐下来。 “你先用不着害怕,等我分析过你的伤势之后,再看看是否能够下手为你医治。” “谢谢夫人……”江天右呐呐道:“可有xìng……命之忧?” “暂时没有。”沈傲霜缓缓的道:“不过时间超过二十天可就保不住了。” “夫人,”战丕芝在一旁忍不住道:“您看这是一种什么掌力,能有这么厉害?” “这也正是我眼前所深深感到困惑的问题,……”沈傲霜呐呐的道:“就我所知,能够致使五脏离位的掌力似乎只有两种……” 战丕芝怔了一下:“哪两种?” “黑煞、红印!”沈傲霜眼睛在江天右脸上转着:“这两种掌力一经中人,都有可能使受掌者五脏离位,而且很容易辨认。”微微一顿,她向着江天右道:“把你上衣撩起来,看看我是否猜测正确。” 江天右迟疑了一下,遂即撩开了上衣内褂,露出了前面胸部。 沈傲霜看了一眼,道:“转过身来。” 江天右依言照做之后,又转过来。 沈傲霜秀眉轻轻一颦:“这就怪了!” “夫人……这是怎么回事?”战丕芝发觉出她的表情不对:“莫非不是?” 沈傲霜费解的道:“黑煞红印这两种掌力一经中人,伤者前心后背都会留下清楚的标记,他既然没有标记,当然就不是这两种掌力,这就奇怪了……”她一边说一边自位子上站起来,徐徐步向窗前,面向着沉沉夜色。少顷,她转过身来,江天右满脸渴望的看着她,仿佛感觉到自己的xìng命就cāo纵在她掌握之中似的。“如果既非黑煞,又不是红印,可就着实令人费解……”忽然,秀眉一剔道:“莫非竟是……” “夫人……”江天右眼巴巴的道:“是……什么?” “莫非竟是子午两极神功!”她立刻摇了一下头,自我否定的道:“不,那也未免太玄了。” 战丕芝不解的问道:“什么是子午两极神功?” “你不知道,我也知道不多。”沈傲霜脸上现着微微的苦笑:“这只是由家师枯竹庵主那里听说的,听家师说,那是一种打通全身关节,归返天人合一的一种无形内力,能够达到这种功力境界之人,似乎是无坚不摧,算得上第一等高手,万万难以抵挡,寇英杰小小年纪……不……这应该是不可能的事情,太不可思议了!” 战丕芝怔了一下道:“如果是这种功力所伤……夫人可能医治?” 沈傲霜轻叹一声,摇摇头,叹口气道:“难。” 江天右登时面色惨变,他忽然站起来道:“既然这样,卑职只得赶回苗疆,恳求家师设法了!” 战丕芝听他这么说,连忙向他暗施眼色,生怕他出言不慎,使铁夫人不快。 果然沈傲霜脸上现出了微微的不悦表情。“你不要慌,”她冷冷地道:“江天右,请恕我说一句狂妄的话,如果我医不好你的伤,令师只怕也是无能为力。再者你此去苗疆,路上该有多少耽搁?万一有了意外耽搁,只怕在你还不曾见着令师之前,先就命丧黄泉,那时又将如何?” 江天右顿时哑口无言,他颓废的坐在椅子上,脸上表情一片呆滞。 “办法是人想出来的……这件事必须先要有万全之谋,才可以方保无虑。”妙目一转,看向战丕芝道:“在我随身锦囊里,有一个小巧的盛yào盒子,你去拿来。” 战丕芝答应了一声,忙即转入套间,不久步出,手上拿着一个扁圆形,镶有翡翠匣面的小小yào盒。 沈傲霜接过来打开盒盖,即见匣内盛有蚕豆大小的三颗碧绿色yào丸。盒盖方启,即有一阵郁郁清芬散布室内,更似有一种沁人的清凉,令人在一嗅之下,顿收神清智爽之妙。 沈傲霜目注江天右道:“这是枯竹庵主的续命冷香丸,服后有起死回生之效,当年庵主会同大方、大智两位佛门老前辈,采集七十四种天地间罕见的珍贵yào材,在文火鼎内熬制了七七四十九日,才得成yào,由于数目极少,各人只分得一葫芦,用来医治人世不常见的疑难大症,确有神效。由于这么宝贵,所以我才分得了五粒,总令主三年前力敌郭白云,不慎为郭氏无相音波功伤了六神中枢,要不是连服了两粒,今日只怕早已落成了残废,可见这种丸yào的妙用!” 她一口气说了这么多,无非是强调这种yào丸的名贵价值,紧接着她却又轻叹一声:“话虽如此,可是若想单靠这些yào丸,就能保住了你的xìng命,那却未免过于天真,只是,却是可以将你的伤势保持在一个相当时日内不致发作。”说完,以二指由盒内拿出一颗yào丸,递了过去。江天右双手接住。 沈傲霜道:“马上就吃吧,细细碎嚼咽下去,马上你就可以体会出yào力的奇妙。” 江天右慌不迭的置yào入嘴,细细嚼烂,只觉得一股异芬直贯体内上下,瞬息之间,一双足心,已泛起了强烈的热潮。 “你觉得怎么样?”沈傲霜道:“是否觉出了什么特别的地方?” 江夭右点头道:“只觉得双脚发热。” “那就对了。”沈傲霜道:“那是因为yào力一经行开,上下串通之故。虽然如此,却是无法使你五脏归位,也只好暂时先稳住了这条xìng命,再另外想办法了。” 江天右总算获益不少,当下忙向沈傲霜连口敬谢不已,又向沈傲霜讨教应对之策。 沈傲霜苦笑道:“我看你暂时还是不要移动,我会尽快将你们兄弟的遭遇用飞鸽传书通知外子,再设法转告令师,他得到消息之后将会尽快赶来。眼前第一步,必须要先对付这个姓寇的。”说到姓寇的,她脸上情不自禁地带出了一种深沉,冷冷一笑,目注向江天右道: “你就安心先在山庄里住下来,这件事我和总令主一定为你做主,势必要向那个寇英杰讨还一个公道,你回去吧!” 江天右心里虽是忐忑不定,可是观诸现实情景,确实也是无法可想,只好行礼告退向外步出。 沈傲霜这一刹那象是有满腹心事,一双眉毛微微蹙着,静坐不语。每逢她遇见了重大的疑难事情时,都常常会这样,在她思虑或是心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106 章 情不好的时候,常常不喜欢任何人在她身边,是以战丕芝一经发觉到她这副模样,随即向前请安告辞。却没料到沈傲霜看了她一眼,冷冷地道:“你先不要忙着走,我还有话问你。” 战丕芝答应了一声,站住不动。 沈傲霜看着她苦笑了一下道:“寇英杰武功确实极高,看起来你虽然安排在他身边左右,却并不能如愿以偿,你认为有没有成功的机会?” 战丕芝摇了一下头,面色微窘的道:“夫人明察,姓寇的武功确实太高,我只怕……” “你只怕难以胜任,对不对?” “夫人明……察!” “哼!你岂能妄自菲薄,无功而退!”沈傲霜冷冷一笑道:“我有一件事情jiāo待你,你一定要为我办到,你可愿意?” 战丕芝怔了一下,呐呐道:“夫人关照……我一定全力而为。” “好吧。”沈傲霜手上还拿着那个金色yào盒,当时指力一转,却由中一面开了一个空隙,由其中轻轻一倒,倒出了一粒黄豆般大小的红色yào丸。 战丕芝微微一怔道:“夫人,这是……dúyào么?” 沈傲霜微微一笑道:“你真聪明。” “要我……下dú?” “不错。”沈傲霜点点头:“这是当世最狠厉的一种dúyào:蛇藤dú粉。” “蛇……藤dú粉?” “嗯!”沈傲霜冷冷地道:“是我亲自调配的,这蛇藤dú粉入水即溶,无香,无味,只要他喝上一口,就不怕他不五内聚dú,全身血zhà而死。” “啊!”战丕芝不禁脸上变色:“这么厉害?” “你收起来吧。” 战丕芝小心接过来,用一张桑皮纸包好藏在身上。 “这件事你必须要做得十分仔细,千万不能被他看出一丝痕迹,否则你这条小命可就完了。” 战丕芝尽管心里害怕极了,可是表面上却不敢丝毫显露出来。她跟随沈傲霜以来,早已摸透了她的xìng情,她所jiāo待的事情,绝不容许人家打折扣,换句话说,只有奉命行事之一途,别无良策。有了这一层认识,战丕芝随即点头答应道:“夫人请放心……我一定尽力办到。” “好极了。”沈傲霜道:“虽然我对那个寇英杰认识得还不够清楚,可是能够练到这样一身功夫的人,必须是一个观察极细,无微不至的人,你要千万留意,不要毁了大事!” 战丕芝听到这里,心里由不住有些怯虚,一时形诸于面,缓缓垂下头来。 沈傲霜缓缓走到了她面前,伸出了一只纤纤玉手,在她绢秀的长发上摩挲着:“丫头…… 你是怎么了?” “夫人……我……”战丕芝惊惧的看着她:“我只怕事机败露,辜负了夫人的一番希望。” 沈傲霜道:“这可要看你自己了。那粒yào丸很小,你可以把它藏在指甲里,用时只须探指一点即可。只要你临事镇定,这件事万无不成之理。” 战丕芝点点头,呐呐道:“我记住了。” “好孩子!”沈傲霜玩着她的长发:“这一次可全看你的了。” 战丕芝仰起脸道:“今夜就……下手?” “傻孩子!你一向不是挺机灵的么?”沈傲霜端详着她:“你心里在想什么,是狠不下心?” 战丕芝赶忙的逃开了她的眼睛,害怕的道:“不不,夫人你误会我了。” “那就好。”沈傲霜微微笑着:“这件事你做成功了固然是大功一件,可要是失败了我也不会轻饶你。你下去吧,有消息随时来告诉我。” 战丕芝答应一声,匆匆请安告退。 沈傲霜也就回到了原来的位置坐下来。 一角,却有一双锋利的眸子,正在注视着她。显然他寇英杰,在这里已经站立了很久。几乎是不可思议的,起落攀登如此高的楼阁,进而登堂入室,竟然不曾发出一点点声音,甚至能够躲过了沈傲霜的耳目,的确匪夷所思。 把一切都看在了眼睛里,寇英杰脸上带出了一丝笑容,其实他早已胜券茬握,更不愁对方能够玩出什么花样来。暂时他却保持着一分悠闲的神态,甚至对于静中的沈傲霜也不出声打扰,随即悄悄退出。 这是他此番逗留师门故居的第一夜,尤其在强敌四面环伺的情况下,他不得不保持着特别的警觉,白马山庄他势在必得,决计不容许任何人侵占,这是实践先师郭白云死前遗言的第一步工作,必yù彻底执行之后,才能进一步谈到发扬光大。 山庄内的形势,他原是轻车熟路,至于六外一中的七星楼所埋伏的星光七杀阵。也是难他不住。夜月星光之下,只见他身子起落,如星丸跳跃,回旋转侧之间,又来到了正中的六角大厦。 猛可里匹练般的一道白光shè进来,一人哑声叱道:“什么人?”紧接着弓弦声响,“刷刷!”一连shè过来两枚箭矢,一个黄衣汉子,居高临下,由大楼一角陡地跃身扑下来,掌中一口鬼头刀更是不容分说,搂头盖顶的向着寇英杰猛劈过来。 寇英杰倒是吃了一惊,想不到以自己之谨慎,居然也会惊动了外人。拂大袖,卷起了一双箭矢,盘身翘首,一抬手,已拿住了这人力劈直下的刀锋,就势右掌轻舒,噗一声,已按住了黄衣人后肩琵琶骨上。来人连一口气也没有喘出来。顿时就被拿住了穴道。一时间,他身子抖动得那么厉害,只觉得寇英杰加诸在自己身上的那只手掌,象是蕴含着一种奇异的功力,突地身上一阵发麻,随即呆立不动。 寇英杰把他身子抬过一边,使之贴壁而立,只见他剔眉张目,扬刀作势,乍然一见之下,无论如何也不会想到竟是被人以玄功锁了穴道。 然而,由于这名黄衣弟子的出现,却已使他败露了身法,不旋踵间,三四座星楼上,都有了惊动,无数道孔明灯光自四面八方齐shè了过来。一时之间,山庄里便响起了当当云板声。这般情景之下,寇英杰自不便再停留下去,虽然即使以身犯众,他也必可稳cāo胜券,然而那么做却显然有违他来时之初衷。就在众声纷坛叫嚣的一刻,寇英杰已经一路轻登巧纵的来到了迎宾阁。似乎有一种奇异的感觉,使他感觉到有点不妥。当他足尖方自一踏入客房的一刻,猝然向外退出了一步。也就在这一刻,当前嗡然一声作响,一蓬黑油油的暗器没头盖脸的直向着他全身上下拥了过来,寇英杰猝然一惊之下,一双大袖倏地向空中一挥,暗中透出真力,使出武当一脉的流云飞袖之功,双袖开阖之间,只听得叮叮当当一阵声响,已将来犯的一天暗器,全数卷入袖内。 值此同时,一条黑影,直由他睡房中,快速的向外闯出。 寇英杰一声冷笑道:“无耻之徒,打!”双袖乍翻,收集入袖的数十颗暗器铁莲子,有如出巢之蜂,呼啸着反向这人没头盖脸的打回去。 来人显然大非泛泛之流,只观其出手气势,手眼身步,已大大透着不凡。面迎着寇英杰反击出袖的一天铁莲子,这人鼻子里冷哼一声,只见他身躯霍地向下一矮,双手同出,一片铮铮声响,满空铁莲子,竟吃这人用内家聚合之功,全数收集在掌握之中。紧接着,这人拧腰一翻,已闪出七八尺外,仁立在宽敞的楼廊一端。 寇英杰心中一动,挺身作势,一连向前踏进六七步,将对方逼迫至战圈之内。 在这个形势角度里,对方若想不战而退,显然大非易事,双方势必非要见个真章不可。 “好功夫!”寇英杰目光炯炯的打量着面相朦胧的这个人:“朋友你且慢走一步。”话声出口,左手迎风一晃,事先扣在手上的一管“千里火”,倏地一响,吐出了尺把长的碧色火苗子,廊子里顿时增添了一番亮度。 光亮照耀之下,来人已无所遁形。寇英杰微微一怔,长眉一轩,道:“阁下何人?” 火光闪烁之中,这个人冷面无颜,下巴上滋生着七八十来根狗蝇胡子,上额以及两腮,刻塑着深深的几条纹路,显然是一个极为陌生之人。 冷面人其实并无退志,他目瞪寇英杰手上的火光。冷笑了一声,咬牙切齿的出声发话: “相逢何必曾相识,寇英杰,某家今夜是特为领教来的。”语音声沉,却似有意压低了嗓子,变幻嗓音发出来的。 寇英杰道:“好!”说罢身形一长,左臂猿伸,已经攀住廊子里的横梁,千里火前送,已把壁间所设置的一盏三蕊琉璃灯点燃,随即飘身而下,随手收起了千里火。 不意起落之间,却予人以出手之机。冷面人就在寇英杰身子甫一落下之时,猛然穿身直上,冷哼一声,双手左右jiāo合着,倏地向当中一挤,向寇英杰两肋上抱过来。寇英杰身形岸然不动,显然预备实接他这一招。 冷面人临到双掌与对方两肋几乎已将接触的一刻,才恍然惊觉,只是其势再想退身已是不及,一不作二不休,他干脆运足了功力,倏地双掌向正中一挤,噗一声,声如击革。 在冷面人的一双铁腕之下,寇英杰的两处腰肋,深深的凹了进去,然而不旋踵间,寇英杰的两肋又复升起。 冷面人全身急剧的颤抖了一下,一双铁腕硬硬箍着寇英杰的双臂两肋。 似乎是互争生死的一刻,果真冷面人功力精湛,在他内力束缚之下,寇英杰非但一双臂腕势将报废,而且两肋也休想得能幸免,一经触及,非死不可。可是,反过来说,冷面人如果功力不济,一经寇英杰挣开了双臂,出招力击之下,他也绝少有活命之机。 眼看着寇英杰的双臂两肋深深的陷下去,却又徐徐的升起,升起来又陷下去。寇英杰仪表从容,颜面之间,不着丝毫痕迹,反之,那个冷面人却似大力尴尬,一双踏在地上的脚步却是颤抖得那么厉害。 渐渐的,寇英杰两臂外缘象是逼运出一种气机,在这团气机的向外力张之下,冷面人的那双手渐渐的像是把持不住,缓缓的向外分开着。这种情势之下,冷面人已是败象显著,若再不见机退身,一容寇英杰下手出招,他可就万无幸理。 蓦地,冷面人大开双臂,却在双臂猝然一开之间,身形痴若飞鹰般的脱身翻出。然而,尽管如此,他仍然脱不了寇英杰强大的功力罩体之困,被紧紧拘束在面前的角落里。 冷面人情急之下,双手向腿间一探,已拔出了一双牛耳短刀。双刀出手,他足下毫不迟疑的施了一个虎扑之势,掌中刀倏地向着寇英杰身上就扎。寇英杰身子快速的闪开来。 冷面人施展的身法颇是奇特,身形向前一偎,紧紧的贴着了寇英杰左右,其势如影随形,在这个角度里,他出刀如雨,一连数刀,一团团的刀光,有如车轮也似的向外滚出去,分向寇英杰全身各处雨点般地落下来。 这几手快刀,端的是手法迥异,只是要想伤着寇英杰却是大不容易。虽是如此,看上去却是险象环生,每一刀都险乎其险,紧擦着寇英杰身边落下去。 冷面人这一趟快刀法,非但是快若闪电,更像是一气呵成,厉害是在于刀刀jiāo替,简直快到无以复加,令你喘不过气来。 寇英杰着实吃了一惊,惊的是想不到在这白马山庄之内,竟然还蕴藏着如此骇世身手的人物,端的是大大不可掉以轻心。 这一轮双手快刀攻势,为数足有八八六十四路之多,一刀快似一刀,一刀紧似一刀,刀刀险要,刀刀奇准,错非是寇英杰这般身手之人,简直是难以招架。 寇英杰惊心之下,随即施展出一套别开眼界的身法,在对方车轮般连发刀光罩体之下,他身子滑溜溜得活像是一条鱼。岂止是像,简直就是一条鱼一条滚浪戏波的金鲤。冷面人这一路八八六十四手快刀,才施展出三分之一,已似攻不上去。更厉害的是,随着寇英杰转动的身形,看上去,他全身是手,这种现象的显示,颇使得冷面人无以出刀。 双方势子都快,骤雨狂风,一照脸的当儿,已对拆了十七八招。霍地一声,冷面人手上的一双牛耳短刀已到了寇英杰手上。 冷面人其实早已冷汗透衫,乍然失刀,更不由得吓了个魂不附体,身子霍地向后一仰,施了一招蜉蝣戏水,转动之间向侧面穿出丈许以外。就在他身子方自扬起的一瞬,白光疾闪,两口飞刀分别已由寇英杰双手掷出,笃!笃!两声,双双贯穿了冷面人胸襟两侧,钉在了墙板上。 冷面人一惊之下,正yù挺身跃出,正面的寇英杰右掌平伸而出,一股奇热气息,由他掌心里暴吐而出,随着寇英杰箕开的五指,更像是一把无形的钢钩,当胸凌空将他紧紧的抓住。 冷面人就像是触了电般地发出了一阵子颤抖,当胸被抓处简直就如同着了一把钢钩,痛得他鼻子里哼了一声。此时此刻,饶是他有托天之能,却也不敢随便乱动。 双方距离不足一丈,寇英杰平突伸出的这只手,真有破空穿墙之势,果真他施以dú手,五指力收之下,冷面人势将血溅当场。 “你……”面临此xìng命攸关的一刻,冷面人似乎感到了一阵怯虚。 寇英杰用狞厉的一双眸子,狠狠的逼视着他:“阁下既有心与我一分生死,却又不敢以真面目示人,何故?” 冷面人身子更不禁颤抖了一下,他紧紧的咬着牙,却是一言不发。 寇英杰身子向前走了一步,距离对方更进了一步。在这个距离之内,双方更可以清楚的看清了对方。 果然,冷面人所显示的惊恐,只在于他微微颤抖的身子,却似并不显著在他脸上。原来那张异常冷峻的面颊,敢情是一张人皮面具。 冷面人一副眦目yù裂的表情,却是闭嘴不发一声。 寇英杰冷笑道:“既然蒙面未见,可知你我乃是相识之人,既然相识,却又不以本来面目示人,这里面可就大有隐情,是不是?” 冷面人似怒极又似惧极,鼻子里再次发出了一声怪哼,那双眸子jiāo织着凌厉的激情。 寇英杰又向前走了一步,那人抖动得更加厉害。 “你本来面目即将揭穿,是以你内心深感惊恐!是不是?” 冷面人眸子闪烁的更为剧烈。 “哼!”寇英杰缓缓探出左手,待向他脸上抓去。 对方眸子在一阵无比的惊惧之后,自忖出丑在所难免,随即干脆闭上了眼睛,并且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107 章 发出了一声浩叹。 寇英杰的手指,已经几几乎接触到了他的脸上,听见了他这声叹息之后,突地又停了下来。 冷面人不意如此,禁不住又睁开了眼睛。 寇英杰看着他,冷冷一笑道:“其实我又何须非要揭下你的面具不可,你当真以为我不认识你么?” 冷面人身子颤抖了一下,目光里却显示出一丝疑问。 “自从你向我施展那一路快刀之时,我早已猜出了你是谁了!”寇英杰冷冷的道:“除了先师郭白云他老人家以外,什么人能够调教出这般出色的弟子?” 冷面人身子一阵大震,那双眸子几乎要夺眶滚出。 寇英杰黯然一笑:“煮豆燃豆箕,豆在釜中泣,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你我虽非是同胞手足,但却同出一门,眼看你堕落至此,实令我痛心不已!”微微一顿,他苦笑道: “你我目标不同,原则相悖,加以你狼子野心,迟早当喋血师门。但是我总不愿为已过甚,善恶生死只在一念,全由你自己决定,且放过今晚,再图来日之见吧!”掌力一收,霍地向后退闪一步。 正面压力忽然消失之下,冷面人由不住打了个闪,发出了一阵子呛咳。 虽然正如寇英杰所说,他脸上覆盖着一张人皮面具,难以窥清他的表情,可是由他的动作以及出息上,却在显示出他内心的愤怒程度。 “寇英杰,好!好!你竟然胆敢对我说这种话……你这个目无尊长的东西。” 寇英杰冷冷一笑道:“你果然现了原形,邬大野,揭下你那张人皮面具吧!” 邬大野恨声道:“好!既然你已经知道,我又何惧于你!”一边说一边抬手,自脸上揭下了那方人皮面具,现出了另一张脸邬大野的脸。 “果然是你,邬大野!”寇英杰眸子里jiāo织着隐恨:“你这个卑鄙的东西!” 邬大野假面具既已揭穿,再者,他发觉到对方寇英杰并不如预期的那般非要置自己于死地不可这是他原先心存恐惧的最大原因,现在由于寇英杰的一念之仁,使他恐惧顿失。 冷笑了一声,他干脆大刺刺的坐了下来:“寇英杰,你的功夫练成了,我现在已经不是你的对手了,可是帮有帮法,家有家规!”邬大野老三老四的托大道:“再怎么说,我还是你的大师兄,水大漫不过青天,只要我活着一天,你就得听我的。” 寇英杰冷笑一声道:“这几句话,要是在你还没有勾结外敌、认贼作父之前,也许不无道理,可是现在说起来,显然是晚了一步!” “你胡说!”邬大野厉声道:“你竟敢教训起我来了。” “如果在三天之内,你不能把这一帮子外贼扫地出门,只怕我更要教训你!”寇英杰眸子里闪烁着凌厉的寒光:“那时候莫怪我心狠手辣,势将要代死去的先师,消除你这个本门的败类!” “你……你敢!”邬大野色厉内荏的道:“你这个目无长上的小子!” “住口!”寇英杰霍地怒叱一声:“邬大野,你我公私情义早已两断,再敢口出不逊,就叫你当场出丑!” 邬大野脸色一变,不敢再多说什么,只是频频冷笑不已。 “我的话已经说得很明白了!”寇英杰凌声道:“白马山庄乃本门基业所在之地,绝不容外人入侵,外敌既是你勾结而来,就当由你负责打发离开,我给你三天的时间,就在此迎宾阁坐候,三天时间一到,哼哼……可就怨不得我手下无情!” 邬大野怔了一下,道:“你又……能怎么样?” 寇英杰冷冷一笑:“此辈恶人,为害多端,我原本就放不过他们,果敢厚颜觊觎我师门基业,说不得当叫他们一一伏诛在我铁掌之下!我是说到做到,邬大野,这是你惟一将功赎罪的机会,你我私仇可以暂时放置一边不谈,这勾结外敌,欺师灭祖的滔天罪名,我看你是万万担受不起,慢说我不会放过你,就是二师兄小师妹也不会对你善罢干休!” 这番话不啻说得义正词严,只听得邬大野脸上红一阵白一阵,连连地发着冷笑。 寇英杰冷峻的目光逼视着他道:“如今二师兄已痛改前非,一心忏悔,小师妹不日将要转回,我看你将以何等面目来见他二人?再要执迷不悟,只怕你死无葬身之地了!” 邬大野悲声道:“不要再说了。”他霍地自位上站起来,向窗前走了几步,满脸羞惭气恼神态:“哼哼……寇英杰,这几句话说起来容易!”他连声冷笑着:“不当家主不知柴米贵,你以为宇内二十四令这些人是好对付的么?” 寇英杰道:“眼前只有放手一搏,别无他途,你又何必心存忌讳?” 邬大野忽然气馁的叹息了一声:“太晚了!”他频频摇头道:“一切都太晚了!” 寇英杰见他似已心活,不禁内心十分庆幸,当下激励道:“还不晚,只要你下定决心,先由本山庄基层内部开始做起,凡是不属于本山庄或是意图勾结外敌的人,一律剔除,有我在侧面相助,万无不成之理。” 邬大野更似有些心动,然而,他却忽然又似想到了可怕之处:“你不知道……如今在庄子里,真正掌权的早已经不是我了。” “是谁?智多星许铎?” “不错!”邬大野看着他缓缓点了一下头:“就是他。如今庄子里,除了原有本庄少数弟子以外,其他各职司,都是他安chā下去的。这些人只听他的,我也只不过是个挂名的庄主罢了!” 寇英杰极为痛心的叹了口气,冷冷地道:“你如今饱尝苦果,当知昔日之非了!” 邬大野显然有些恼羞成怒:“寇英杰,有些事一死容易,活下去才叫艰难,不要自以为了不起,把人家都看扁了。” 这几句话,似乎也不无道理,邬大野象似有满腹委屈的道:“如果当日情形,你我易地而处,也未见得就好了多少,人总要活着才是正理呀!”说到这里,他似有无限懊恼的重重地在地上跺了一脚,气馁地坐下来。 寇英杰冷笑一声道:“活也要活得有价值,像你这样的卖师求荣,苟且偷生又有什么意义?” 邬大野狞笑着道:“反正我是一步棋走错了,满盘全输,这个黑锅我是背定了,你和小师妹爱怎么说就怎么说吧!我走了!” 寇英杰道:“且慢!” 邬大野已由位子上站起来,翻着一双气恼的红眼睛看着他。 “这件事因你而起,你岂能轻言脱卸!”寇英杰冷冷笑道:“大不了放手一拼,眼前一个沈傲霜还看不在我眼睛里。” 邬大野一怔道:“铁夫人在此坐镇,你也知道了?” 寇英杰道:“我当然知道,今夜你我相见,很是难得,我只要弄清楚一件事,你再走不迟。” “说吧!”邬大野凌声冷笑道:“反正我已是老虎不吃人恶名在外,还有什么话不能说的。” 寇英杰寒声道:“平心而论,包括沈傲霜这个女人在内,这些人都不在我眼睛里,只要你表明心迹,一切后果自有我来承当,你如两面为人,处处掣肘,倒是我深所顾虑,你可要放清楚一点,千万不能一错再错,做出人神共愤的事情……” 邬大野呆了一晌,苦笑道:“如今我是哑巴吃黄莲,苦在心里头,小师弟,你看我又该怎么办才好?” 寇英杰被他这一声“小师弟”叫得顿生感慨,眸子一酸,几乎落下泪来。 “你眼睛里居然还有我这个师弟?”他冷冷地摇着头:“不,太晚了……你还是直接称呼我的名字好了。” 邬大野怔了一下:“莫非你还记恨着当初的事情?” “哼!”寇英杰眸子里jiāo织着凌人的寒光:“我实在忘不了……如果是你,你忘得了么?” 邬大野面色一红,怒声一哼,道:“既然如此,现在你怎不向我出手?又何故对我手下留情?” “这件事我已经说过了!”寇英杰面色yīn森的道:“我不能因私涉公,我们之间的事可以慢一步再谈,但是白马山庄乃师门故居,我白马门发祥之地,不能陷于敌手,这才不得不向你让步!” 邬大野陡然睁大了眼睛,却又苦笑着道:“好吧,这几句话倒也不无道理,大丈夫怨分明。到时候我接着你的就是了。” 寇英杰道:“但是眼前你我却要同心合力以应大敌。” 邬大野冷笑一声,道:“你说吧,要我怎么做?” 寇英杰道:“我已经透过江天右把话传了过去,三天之内要宇内二十四令一干人全数撤出,否则血洗山庄!沈傲霜将被迫在一二日之内与我放手一搏,你只要密切监视那个许铎的动静,不要节外生枝,必要时下手把他除了最好。” 邬大野怔了一下,道:“这个……” 寇英杰冷笑道:“难道,你还有所碍难不成?” 邬大野呆了一下,忽然咬牙点头道:“好吧!这件事就jiāo给我了。” 寇英杰道:“还有,我虽然不知道你们是怎么对外传递消息,但是我却知道你们与宇内二十四令总坛,每日都必有密切的联系。” “不错。”邬大野道:“飞鸽传书。” “这就是了。”寇英杰道:“如果你能传递出一份假情报,使那边误以为这里乱事已平,你我即可放手去做了。” 邬大野看着他苦笑了一下:“对!还是你想的周到,这些事你就jiāo给我吧,我这就回去秘密布置一切,就决定明天大举从事发难,把宇内二十四令派来的人彻底消灭,杀一个是一个。” 寇英杰道:“好,事成与否,在此一举,我就在迎宾阁随时等候你的消息,沈傲霜那边你就jiāo给我吧。” 邬大野这一刻,忽然像是想通了,“好吧!”他由位子上站了起来:“我走了!” 寇英杰还想嘱咐他几句,却见他已向外步出,左右打量了一刻,随即纵身窗外,消逝在夜色之间。 邬大野之所以改变初衷,重新投效师门,其原因是可以谅解的。他原以为投靠了宇内二十四令,必蒙铁海棠寄以重任,然而事实却大非如此,等到一切的幻想俱都消失之后,本能的对自己的愚蠢,开始感觉到忏悔,只是他却知道凭自己的实力,是万万挣脱不开这层束缚的。是以,寇英杰的及时出现,未始不令他暗中欢欣鼓舞,若非是限于他本人与寇英杰之间的私仇作祟,生怕寇英杰放不过他,那么,他未尝不愿意暗中助其一臂之力。现在双方既然已经谈开,先公后私,在邬大野的算盘里认为这对自己是很划算的一种jiāo易,故此乐于从事。 一项会议在邬大野的秘密召集之下,似乎已经得到了结论。 在座者,全是他一手培植的亲信人物,他们是金鼠星莫雨秋,飞马星雷鸣,三羊星曹开武,雄鸡星葛山,亥猪星马义。 当年颇具实力的十二武士,如今只剩下了六个,其中天狗星冯同是二庄主司空远的亲信,一直跟随着司空远听候效命,其他上述五人,也就是现今邬大野所仅有的实力人物。 只是自从他投靠宇内二十四令之后,白马山庄在铁海棠的暗中策划之下,已经调齐了另外一批人留驻山庄。这后来的一批人,显然眼睛里只有智多星许铎那个副庄主,却并不把邬大野看在眼睛里,当然更不要说金鼠星莫雨秋以次的各人了。 会议一开始,邬大野即得到了全力的支持。事实上如今山庄所剩的当年故旧,无不对他们的新统治者宇内二十四令心存恶感,无不暗中企望能够回复当年老主人郭白云所统制时的极盛景象。是以,邬大野方自吐出了心里的意图,莫雨秋等即刻表示赞同,一时间群情十分激昂。 妙手昆仑邬大野等到各人情绪较为镇定之后,才缓缓说道:“这不是一件轻而易举的事情,你们应该知道宇内二十四令今日势力浩大,我等这么做,要是出了一点差错,后果简直不堪设想,所以必须要格外慎重!” 金鼠星莫雨秋道:“庄主请放心,只要先杀了智多星许铎那个老狐狸,别的人均不足为畏!” 生得黑胖勇猛的亥猪星马义,咬牙切齿的道:“莫老大说得对,眼前正是一个好机会! 难得怒江双童那个江天右受了重伤,剩下的那些人庄主出面,一定可以镇压得住,这些都不成问题,倒是铁夫人那边……” 邬大野冷笑道:“寇英杰如今武功极高,铁夫人难望在他手上讨得了好,只要宇内二十四令那边不派新人来,这件事我看可以八成摆平下来,倒是以后的日子……”他重重的叹息了一声:“反正也顾不得这么许多,昨天夜里我想了一夜,白马山庄是我半生经营所在,固然不能落在铁海棠手里,却也不能白白便宜了寇英杰那个小子……只是眼前权衡轻重得失,不得不虚与委蛇罢了!” 金鼠星莫雨秋点头道:“庄主说得对,这件事以属下看并不难两全,寇英杰虽是武功冠绝一时,但是到底年轻气盛,要讲究斗心智,比起庄主您来,那可是差得太远了!” 三羊星曹开武跟着奉承的道:“对了,庄主你只要抓住了寇英杰这个人加以利用,正好来对付铁海棠那边,有他坐镇白马山庄,铁海棠多少也会心存顾虑,我们也就收到了一石二鸟之利。” 邬大野微微一笑道:“难得你二人还有此心机,其实这些我早已经想过了,只是你们万方不要小瞧了寇英杰这人。”说到这里,他顿了一下,甚为费解的道:“到底是什么力量,使得他如今脱胎换骨,完全变了一个人,这是我怎么也想不透的,我要设法先把他的底细摸清楚才好对付他。不过,”他接着又回到了现实:“眼前我们却只有与他合作之一途,你们千万不可在他面前现出一些令他起疑的神态,否则以后就不好办事了。” 各人俱都随口答应; 邬大野冷冷一笑道:“既然如此,我们这就按计行事,许铎大概马上就来了,你们注意我的眼色行事,要能一举手之间,把他歼灭于此,不惊动任何人才好。” 金鼠星莫雨秋一笑道:“庄主放心,这件事我们哥儿五个最在行,最好郭柱和裴横也一块来,这两个家伙比许铎更可恨,能够把他们两个一块除了更好。” 郭柱、裴横是智多星许铎手下两个最得力的亲信,武功也都不弱,三人上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108 章 串通,朋比为jiān,是以为白马山庄上下不耻。 邬大野深恐行事不成,打草惊蛇,当下不厌其烦的又关照五人等一会下手的动作方位。 又候了约半盏茶的时间,即见一名弟子进入报告道:‘副庄主来了。” 各人顿时精神一振。 邬大野道:“一个人么?“ “不!”那位亲信弟子报告道:“陪同副庄主而来的还有郭、裴两位分令令主。” 邬大野点头道:“知道了。吩咐下去,本楼各卡上的弟子严守岗位,切实执行所jiāo待命令!” 那名弟子答应一声,匆匆退下。在场各人遂即退到事先安排好的座位坐好。各人才坐下来,厅外脚步声响,智多星许铎已同着两位亲信手下追星手郭柱、左臂神刀裴横来到了大厅。 三人进厅后,敞开的两扇门遂即又关上。 智多星许铎忽然站住,回过头看了一眼,下意识的觉出有些不大对劲儿。只是他无论如何也不会想到,今日此刻,竟是他生命中最为灰黯的日子。当然更不曾预料到邬大野等一干人竟然会对自己猝施杀手。 追星手郭柱短小精干,左臂神刀裴横却是一条十足的七尺汉子。此二人左右随侍在智多星许铎身后。 邬大野迎上一步,抱拳笑道:“三位来晚了,我等恭候多时,快请坐吧。” “不敢。”许铎抱拳道:“庄主见召,莫非有什么机密大事?”一面说,他目光情不自禁的由在座每一个人脸上扫过。每一张脸都似乎显得很严肃。 邬大野缓缓的点了一下头道:“当然有事,要不然岂敢惊动许兄,许副座你们坐下说话。” 智多星许铎道:“这两天庄子里事多,夫人那边还有事叫我过去问话,只怕我不能停留很久。” 邬大野微微一笑道:“放心,我们不会耽误你很久的,一盏茶的时间,也就解决了。” “好吧!”许铎缓缓地坐了下来,“庄主你有什么要事就快说吧!” 邬大野眼睛看向追星手郭柱,微微一笑道:“郭令主你也坐下。” 金鼠星莫雨秋赶忙站起来,把身边座位拉出来道:“来来,郭令主请坐,请坐!” 三羊星曹开武也上前拉住了左臂神刀裴横,硬把他拉到了身边坐下。 三个人分成了三个地方,对方邬大野这边是六个人,变成了以六对三,每二人控制一人形势。 这番分配,自然是事先经过研究。 智多星许铎初时还不曾察觉,等到他坐定一经着目之后,顿时就有所惊觉,一双狡智的眸子,连连在每个人身上转动不已。 妙手昆仑邬大野看看时机已趋成熟,如果以三敌三,自己尚无致胜的把握,以六敌三是绝对可以稳cāo胜券,况乎大厅以外,也早已有了严谨的布置,不怕他三个chā翅飞脱。当下微微笑道:“副座今晨可曾见过铁夫人么?” 智多星许铎一怔道:“没……没有呀,庄主何以见问?” 邬大野的一颗心完全放了,果真要是许铎曾经见过铁夫人,那么一旦对他下手之后,如何善后便煞费周章了,现在似乎可有更佳的托辞。 智多星许铎原是聪明透顶之人,是以才会得了这么一个绰号。然而聪明一世;糊涂一时,再怎么都没有想到,竟然会变生肘腋,失陷入这个平日看来无什么作为的邬大野手上。 象是冥冥中有所显示一般,自从他们一踏进大厅之后,即有一种说不出的yīn森森预兆,这时再经细细留意对方六个人的每一张脸,更不禁使他怦然心惊。忽然他觉出了不妙,陡地站了起来。 邬大野道:“许副座何事不安?” “这……”许铎闪烁着一对眼珠道:“我忽然想起了一件要紧的事,必须马上去见铁夫人。对不起,我三人先行告退一步。” “且慢!”邬大野忽然按住了他一边肩膀:“许副座少安毋躁。” 二人紧挨坐在一起,邬大野忽然出手,许铎简直无从防范,再者更不曾料到邬大野这个动作的有异,等到他忽然觉出不妙时,整个躯体已全在对方控制之中。 原来邬大野近习五行功力,对于提聚体内的五行真力有实功,大非等闲。是以许铎一经发觉不妙时,自己的心肝胃脾肾五脏,已在对方五指上所隐隐传出的内力控制之中,登时内里一阵抽痛,禁不住脸上变色。 “你……邬庄主你这是干什么?” “许副座!”邬大野脸上洋溢起一番得意神采:“你自诩聪明一世,却也想不到竟会有此一难。姓许的,你认栽了吧!” 许铎赫然一惊,由不住出了一身冷汗:“你……要干什么?” “干什么?”邬大野一声朗笑:“你这么聪明的人居然会看不出来?” 许铎全身抖战的道:“难道,你们……你们……” “许副座,你的案子犯了。”金鼠星莫雨秋道:“我们今天是奉命拿人,看你还怎么跑吧!”嘴里说着,陡地右手一翻,一口尺斗长短的锋利匕首,已经由袖子里抖出来,极其快捷的抵在了追星手郭柱背后。 追星手郭柱正准备跃身而起,却已不及,登时为之一惊,动弹不得。 三羊星曹开武一见眼前形势,随即突然向身边的左臂神刀裴横出手,无奈,却是慢了一步。 只听见哧的一声,一股刀光闪出如电,直向裴横后背扎过去,却由于裴横事先有了警惕,只见他猛然一个快翻急转之势,闪开了对方的刀势,这口刀却是擦着他的右臂划了过去,连衣带ròu顿时破开了一道血口子。 左臂神刀裴横大惊之下,喝叱道:“不好!”左胳膊翻扬之下,已把斜背在后背上的一口弧形刀撤在了手上。不容他这口刀递出去,紧挨着他另一边的雄鸡星葛山已经猝起发难。 葛山的兵刃是一对纯铁打制的鹤爪镰,一见情势有异,陡地喝叱一声,霍地向前滑身而进,一对鹤爪镰齐抖出去,分向左臂神刀裴横两肋上猛扎了过来。 裴横大惊之下,舞动弧形刀,只听得叮当叮当两声,磕开了葛山的一双鹤爪镰,同时身子快速的向着壁角而退。 这当口儿,亥猪星马义、飞马星雷鸣,各自叫啸一声,分别向他两侧逼近。两人的钳形攻势之下,裴横一时无所遁脱,顿时动弹不得。 这一番异动之势,不啻使得原本肃杀yīn森的现场,更平添了一番紧张气氛。一时间,大厅内象是着了一层寒冰,每个人都被冻结住了,无论主客双方,都显示着起自内心的震惊。 当然,其中以许铎等三人的感触更具不同。面对着死亡的yīn影,智多星许铎不得不作出一番最后的挣扎。 “邬庄主,”许铎尽量使自己保持着镇定:“你们这是干什么?想造反不成!” “你说对了,一点都不错!”邬大野冷笑道:“正是造反,先宰了你们三个,然后对付铁海棠那个老狗!” 许铎神色大变,却不得不越加的克制着心里的惊惧。“哼哼!”他脸色铁青道:“邬庄主,我要是你就不会这么愚蠢……就凭你们这几个人,莫非还胆敢与名满武林的宇内二十四令为敌!” 邬大野冷冷一笑道:“那是第二步的事情,今天先杀了你们三个再说。” 许铎嘿嘿一声冷笑,道:“杀了我们三个……你以为有这么简单,铁夫人那边会饶得过你们?”他忽然神色一变,哦了一声:“原来如此,想必你们暗中已与那个寇英杰取得联系……来个里应外合,哼哼……你以为这样就可以成功大事?简直是作梦!” 邬大野目光一扫裴横、郭柱二人,见他二人已确被自己这边实力控制住,不禁宽心大放:“姓许的,你死在眼前还敢信口雌黄!”邬大野眼睛里jiāo织着dú恶:“算你瞎了眼,你邬大爷岂是甘居人下之人,又岂是你这类小丑所能左右的?这几年来,你邬大爷受的气可是够多了,今天可要你偿还给我一个痛快!” 话声微顿,倏地转首招呼道:“刀来。” 三羊星曹开武答应一声,随即将手中一口钢刀抛了过来,邬大野抬手接住,接刀、出刀,看来是一个式子,不愧是妙手昆仑。刀光乍吐,一片血光闪过,智多星许铎的一只左耳已被割下来。 智多星许铎全身打了一个寒颤,一股热血顺着他左面腮帮子淌了下来。即使他诡计多端,力持镇定,目睹身受之下,也禁不住吓了个忘魂丧胆。 “啊……”他骇得瞠目结舌:“邬庄……主……有话好说,你……可千万不要下dú手呀!你……” “有话好说?嘿嘿……”邬大野连声冷笑道,“我与铁海棠原来处得不错,还不是你这个东西从中挑拨离间,如今已是万难相处,一刀杀了你也太便宜你了!”掌中刀向前一探,哧一声又割下了他另一只耳朵,智多星许铎杀猪也似的叫了起来。妙在邬大野的另一只手,仍然搭在他肩上,控制着他身上的穴道,使他动弹不得,这可就应上了那句话:恶人自有恶人磨。以邬大野之狠心辣手来对付许铎之yīn险心xìng,当得上是同恶相倾。一时间,这位素日为虎作伥、八面威风的副庄主,已是面目全非。 邬大野更施展他灵活的手法,在他前额两颊上分别各划了一刀,许铎不禁发出惨厉的呼叫声:“庄主……有话好说……有话好说,无论什么条件,我都答应你,只请你饶了我这条命……饶了我这条命吧……庄主!”一时他泪下如雨,混合着脸上的鲜血,滴溅得全身都是,这番情景非但郭柱裴横两个人看得亡魂丧胆,就连金鼠星莫雨秋以次等一干人,亦无不触目惊心。 然而,邬大野却丝毫无动于衷,他的刀缓缓举起,反复的以刀光照shè着许铎的眼睛,然后竖起刀身,直直的由许铎正面前胸划下去,划了一道约有三尺长短的口子,一时之间皮开ròu裂,血花四溢,许铎战栗在血泊里的身子,一次又一次的起伏着,那样子就象是被杖击出血的一条蛇。 邬大野大声狂笑着,目睹着他亲自加诸在许铎身上的杰作,一时得意极了。 “许铎!今天你应该知道你邬大爷的厉害了吧!”邬大野比划着手里的刀:“量小非君子,无dú不丈夫,邬大爷倒要看看你嘴里的这根舌头有多长?”刀势一抬,已把一截刀尖chā在了许铎嘴里,紧接着有力一拧,阵声响,竟把许铎满嘴牙齿搅落下来,许铎鬼也似的惨叫一声,咿呀连声的张着血嘴,却听不出他是在说些什么。 现场的郭裴二人看到这里,俱都忍不住发出了一阵战栗,然而他二人各自都有切身之危,顾人思己,哪能不为之魂飞魄散? 妙手昆仑邬大野对于智多星许铎的积恨,显然根深蒂固,已到了不可化解的地步,每一出刀,都显示着他刻骨的忿恨,下意识里也得到了一种发泄。 忽然,他松开了搭在许铎肩上的那只手,内力甫卸,许铎狼也似的由位子上窜了起来。 他虽然身上多处负伤,却没有一处是制命之伤,无碍行动,这时身上穴道忽然解开,只以为对方存心赦放,跃身就逃。 哪里想到,这正是邬大野为图更新杀人花样的方式之一,随着许铎跳跃出的身子,邬大野呜哮一声,掌中刀由下而上倏地挥出。刷地一片刀光闪过,紧接着克嚓一声脆响,已把许铎一只左臂,齐着腋下平整的砍了下来。许铎忍痛急转,暴露了他另一半身子,邬大野挺身上步,更不迟缓,第二刀再次挥出,这一刀却是由上而下,把许铎那只右臂齐肩劈落在地。 紧跟着刀势一转,哧的一声,掌中刀已深深chā进了许铎前心,往前一送,许铎的身子,平仰直直地倒了下去。 大厅里顿时散出一片血腥气息,尤其是目睹各人,更有一种极yù呕吐的感觉。 二十一 裴、郭二人不啻感同身受,这其中左臂神刀裴横似较追星手那样具有转动的余地,当此生死存亡攸关俄顷之际,哪一个又甘心坐以待毙! 左臂神刀裴横忽然悲愤的狂啸一声,掌中弧形刀向外一撩,格开了亥猪星马义的一口七星剑,倏地向外挤身跃出。他身子才挤出一半,雄鸡星葛山陡地横身而出,掌中的一双鹤爪镰快似流星般地落下来,直取他的后背。裴横背后现刀,叮当两声,架开了葛山的一双鹤爪镰,刀势一吐,施展出他最拿手的“通臂一刀”,白光乍扬,匹练似的光华倏地一闪,砍中在葛山左胸上方,后者发出了一声惨叫,登时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左臂神刀裴横一招得手,哪里还敢恋战,足下一顿飞快的向厅门外纵去,不意面前人影一闪,却为妙手昆仑邬大野迎面阻住。裴横运刀就劈,邬大野身子向下一伏,闪开了他的刀势,紧接着拧身现肘,陡地一掌击出,只听见碰的一声,正中在裴横前胸上。这一掌邬大野无疑施出了全身劲道,真有一掌判生死之威。 掌力一吐,声如裂帛,只见裴横身子球也似的弹了出去,重重的撞在了石壁上,登时横尸就地。 金鼠星莫雨秋眼见这般情景,生怕再有意外,当下不假思索的手起一刀,刺向追星手郭柱前心,噗哧一声,深入没柄,随着他往回起刀之势,一股血箭,足足喷出了两尺远近。追星手惨呼一声,连人带椅子一并向前面倒了下去,随即一命归yīn。 不过是瞬间的工夫,三个强敌相继毙命。在场各人除了葛山以外,倒不曾有任何人负伤。 邬大野察看了一下葛山的伤势,虽说是不足以致命,却也不轻,当下急命人将他小心抬下去疗治,又吩咐各人将现场作了一番整理,三具尸体也作了一番必要的安置。 眼前铲除外来势力的第一步工作,做得很是得心应手,邬大野乃将此一情势的发展情况,悄悄知会了迎宾阁内的寇英杰,双方取得了默契。 在寇英杰所研习的武功之中,最称奇妙莫测者,除了鱼龙百变身法和风柱功等以外,还有一种唤做“小诸天收藏神术”,是他义兄朱空翼精心传授给他的。 这种功力的微妙之处,在于聚结体内的功能于一团一点,用以定点攻破穴脉,开脉合血,或是作身体某一部位的定点防范,都有神奇不可思议的效果。 当然,如果用以防止dúxìng的扩散,更是具有神效,神奇的令人难以置信。 寇英杰自从研习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109 章 透彻了这门功力后,还不曾有机会施展过。然而,现在,就在这一时间,他的机会来了。 玉燕子战丕芝今天出落得异常标致。 一袭雪白的长衣,陪衬着她薄施脂粉的脸盘儿,显示得那么出落凡俗,就象是甫行开放的一朵水仙花,给人以不染纤尘之感。然而,谁又会想到,这一刻她心里所怀的鬼胎? 在兵刃相加,怒相搏斗的一刻,杀一个是极其容易的事,但是在冷静深思之后,动手去杀一个人,就并不容易了。 因此,当战丕芝双手送上这碗燕窝羹时,虽然她力持镇定,却也由不住有些神不守舍,尤其在寇英杰伸手接碗的一刻,她的心更像是要从嘴里跳出来,然而她却也不曾忽略了她的使命。就在彼此转手的一刻,战丕芝小指轻点碗内,预藏在指甲内的蛇藤dú粉,已经奇妙的注入燕窝羹内。正如铁夫人沈傲霜所言,这是一种特制的剧烈奇dú,入水即溶。 是以,这碗看来香美的燕窝羹内已经饱含了dú质,却是无色、无香,甚至于在你大喝几口之后,依然不会觉察出任何异常。 寇英杰接过了燕窝羹,目注向战丕芝的脸,后者下意识的低下头来。 “姑娘你不舒服?” “啊!不……”战丕芝力持镇定的道:“我很好,没有什么” 寇英杰微微一笑道:“这碗燕窝羹看来一定很吃好,主人是专为我准备的呢,还是住在迎宾阁的所有客人,每人都有一份?” “是……专为相公准备的。哦,不不,每人都有一份,每个人都有。”战丕芝连连的变着脸上颜色。显然,她是不擅于从事这类谋害工作的。 寇英杰那双眸子直直地注视着她。深邃的目光,就象是两根尖针,深深地刺到了她的心里。 人之初,xìng本善!他不相信天底下真有那种坏人,那种坏到投dú暗算的坏人。尤其是眼前这个姑娘,看来应该是属于“美丽善良”那一类型的,何以竟会昧却良知,干起yīn险至dú的杀人勾当。这一点却是他想要明白的。 战丕芝在他眼光的注视之下,感觉到一种内怯,随即把眼睛移向窗外。然而,当她目光再回过来的时候,寇英杰已经在进食那一碗燕窝了。 他吃得很慢,从容置口,缓缓咽下。 战丕芝忽然间就象是为闪电击中那般的吃惊,最先她睁大了眼睛,继而面色发青,紧接着全身发出了一阵子战栗,簌簌地抖动起来。 寇英杰无视她的反常,继续地品尝着手上的燕窝,他已经吞下去有半碗的分量,仍在继续吞食着。 战丕芝再也克制不住内心的压迫,忽然尖叫一声,蓦地扑上去,陡地一掌击在了那只碗盖上,“叭!”青瓷细碗撞在墙角,顿时粉碎。 “你……”寇英杰霍地站起来:“姑娘你这是怎么回事?” “寇相公……”只说出这三个字,她再也忍不住,蓦地扑倒在寇英杰膝下痛哭出声。 寇英杰惊讶的说道:“姑娘,你这是干什么?” “寇相公……”战丕芝仰起了脸,眼泪涟涟的道:“你已经中了dú……燕窝羹里面是有dú……” 说到“dú”这个字时,就见寇英杰身形一晃,陡地坐了下来,刹那间那张脸变成了惨白颜色。 战丕芝见状,惊骇得道:“你……你怎么了!”她霍地跳起来道:“来,我帮着你,把吃下去的东西快吐出来……快!” 一声yīn森的冷笑,起自窗外:“已经来不及了!”话声甫落,珠帘轻响一声,一个长身宫妆的美fù人,已经翩若惊虹的飘身进来。 玉燕子战丕芝乍然看见这个突然现身的fù人,不禁脸色猝变,倏地后退三步,行礼如仪:“夫人……你来了……” 来人显然正是那位身负杰出武技,在宇内二十四令之内,掌有生杀大权、地位仅次于总令主铁海棠的铁夫人沈傲霜。 “丫头,你办的很好。一边站着去,回头有赏!”在说这些话时,她脸上不曾现出一丝笑容。 玉燕子战丕芝噤若寒蝉,答应一声,后退至壁角站定,一时宛若置身冰炭。 铁夫人的眼光,这才缓缓地移向座上的寇英杰。 曾几何时,寇英杰的脸上已经回复如常,目光里所显现的是异常镇定,他不曾开口说一句话,对于沈傲霜的即时出现,似乎也并不感到意外。 沈傲霜冷若寒冰的面颊上终于现出了一丝笑容:“寇英杰,有句话,智者千虑,必有一失,你终于也会上了我的当,现在你应该知道了吧!” 寇英杰仍是不出一声。 沈傲霜冷笑道:“我不妨告诉你,你所吃的这种dúyào,寻常人只要舌头舔上一舔,也必死无异,你虽然精于内功,至多也不过苟延一些时候,在半盏茶时间之内,你将会全身臃肿,七窍流血而死……” 寇英杰目光炯炯地盯视着她,显然防止着她的别有yīn险,他正在默运神功,将吞下剧dú聚敛在一起,压制在右面气海穴内。 沈傲霜冷笑道:“你不说话,莫非我就不知道你在干什么了,你是想用气机抗dú,将之逼出体外,可是?真是妄想!”一面说,她脚下往前踏进了两步。 一层强大的气力圈,在她足下踏进时,跟着向前逼了过去,寇英杰立时就有所察觉,他依然端坐不动。脸上表情不缓不急,静静地看着对方,倒要看看她向自己如何出手。 沈傲霜站住脚步,脸上带着傲然的微笑:“两年不见,你的进展确是令我惊讶,只是你太不智了,不智到居然胆敢与宇内二十四令为敌,所以你才会落得了今日的下场!”一面说着,她足下又继续的向前走近了两步。 她身边的无形力圈更向外扩张了许多,忽然一股强劲的力道反弹了过来。两股无形的内力猝然jiāo锋之下,沈傲霜的身子大为震动了一下,身躯由不住向后退了一步,可是迎面撞击而来的无形力道,显然不止于此,就在沈傲霜脚下还不曾站稳当的当儿,再次冲撞过来。这一次较诸前一次更不知要猛厉多少,沈傲霜想退一步守住阵脚的愿望显然难以从愿,娇躯晃了一下,一连又向后退了两步、三步、四步,直到第四步,她才勉强算是站定了身子。一时间,她那张冷艳的脸上,现出了大片的红晕。 这种内力的抗衡,最是有损元气,沈傲霜竟然挺受不住,一时剧烈的喘息起来。 这一突然的转变,不啻使她大为惊心!陡然向座上的寇英杰望去,对方已经睁开了眸子,正自凌厉的注视着自己。毫无疑问的,眼前这种惊人的内力圈,是由他身上扩散出来的。 沈傲霜简直难以置信,一个身受剧dú,即将待死的人,竟然能够提运力道!更何况这股力道竟是这般的强大,难以抗衡! 一阵惊吓之后,沈傲霜才又回到了现实,她用无比惊惧的目光,注视着当前的大敌。 “你……?”只说了这一个字,她又二次运施力道,向外扩散出去。 楼间立时涨满了这种无形内力,四面墙壁发出吱吱响声,仿佛难以承受得住。 对方寇英杰坐着的身子,显然并不曾受到任何影响,沈傲霜原以为自己大量的加强内力之后,定可以扳回先前的颓势。 是以在她内力方自扩出的同时,向前跨出一大步,可是这一大步才跨出了一半,却由不住遭遇到了极大的阻力,使得她那只抬起的脚硬生生的搁举在半空中,一时竟是上下不得。 非但如此,紧接着迎面再次冲击过来的大股力道,逼使得她身子大大地晃动一下,情不自禁地又向后退了两步。沈傲霜一时脸色雪白,如非她亲自体受,简直难以置信,对方竟会有这股惊人的内功潜力。顿时,她把轻视寇英杰的潜在意识一扫而空,第三次提聚真力。无疑是全身之力,再次的向外逼运出去,一时之间整个阁楼都为之动起来。四溢的力道,使得下垂的湘帘,也起了一阵子强烈的扬动,整个楼室内,陡然间象是注入了大风,站立在一旁的战丕芝顿时为之耳鼓发涨,声势端的惊人已极。 然而,这番声势,只保留了极为短暂的一霎,紧接着即趋于平静,扬动的湘帘停止了摆动,颤抖的四壁也不再颤抖。一切反常的形态,在极为短暂的时间里都改变了过来,沈傲霜大惊之下,才发觉到,坐在位子上的寇英杰,这时缓缓地站了起来。 随着寇英杰站起来的身子,一种奇异的力道,由他两肋迅速的扩展出去,形成了一个极为广阔的气圈,沈傲霜所发出的内力,显然已被他所扩展出去的这个气圈,紧紧的包住,并且用力的向内收缩着。 双方乍一见面,已经较量了起来,舍弃了兵刃拳脚,彼此正以本身的内力气作一场险恶的拚斗。这种比斗的方式无异极为特别,但险恶凶狠之势却是不下于兵刃拳脚。在一个短暂的时间里,双方谁也不曾移动,只是彼此注视着。 过了一会儿,才看出沈傲霜那张红晕的面颊上,现出了一片汗珠。她双眉紧皱,牙关紧咬,满脸怒容,想是因为不能取胜对方而心衔怒火,只是怒火并不能为她稍缓眼前之颓势,紧接着她身形摇了一摇,禁不住向后退了一步不仅仅是后退一步而已,她的身子一时间摇动的那么厉害。 反之,寇英杰却显得那么镇定。在一个适当的机会里,他又向前踏进了一步,沈傲霜一连后退了两步。 寇英杰再前进,沈傲霜再后退。 这种缓退的趋势,绝非出自她本愿,而是不得不退后。是以,每退后一步,都像是为她带来了极度的痛苦与不安,但是她却是情不由己,非退后不可。 一进一退,形势至为明显。渐渐的沈傲霜已被逼近到墙边。 终于,她再后退一步,背部已抵在了墙面上。 寇英杰再前进一步。强大的气机,形同是一座无形的高山,用力得挤迫了过来。 沈傲霜发出了一声轻咳,一时脸色涨得更红,面对着寇英杰的强大劲力,她已经无能为力,汗珠子一粒粒的由粉面上滚落下来。 自从她出道以来,下嫁与铁海棠之后,就记忆所及,的确还不曾见她这么狼狈过。现在她已经尝到了寇英杰的厉害,确知对方实力的惊人。然而在对方内真力混合而成的压力之下,休说是出手还击,简直连移动一下都诚为不易。 沈傲霜本人称得上是一个练气的能者,所以她深知这类气的厉害,只要自己稍一失神,为对方所变幻的气机攻入体内,当场即有xìng命之忧。有了这一层认识,沈傲霜才越发的不敢掉以轻心。现在她已经感觉出来,对方正在变幻着气,使之遍布自己体外,每一个能转动的空隙,都吃对方这种无形的内真力填充得满满的。一时间,沈傲霜感觉到环身四周,陡然平添了极大的力道,使她顿时为之动弹不得。此时此刻,寇英杰只要再向前踏进一步,沈傲霜必将重伤无疑。一种无比的惊惧,陡然侵袭着她。 “你……寇英杰……”说出这几个字,她发出了一阵冷咳。在寇英杰强大的内力压迫之下,她再也难以保持住原有的矜持,那双眸子里所jiāo织的已不仅仅是恐惧而已。 “沈傲霜!”寇英杰目注着她,冷冷一笑道:“你现在应该知道,你已经不再是我的敌手!” 沈傲霜只是频频地喘息着,非仅如此,她不得不竭尽所能的运施着身上的内力与对方对抗着。 “想不到你的心如此险恶!”寇英杰冷笑道:“你我原无怨仇,你竟然yù置我于死地,真可谓蛇蝎fù人心了!” 沈傲霜挣扎了一下:“寇英杰,你……”才说了这几个字,已为寇英杰所运出的内力逼撞进去,身形微微一震,随即吐出了一口鲜血,顿时她闭住了张开的嘴,一时噤若寒蝉,再也不敢开口出声。 寇英杰脸上显示出一种胜利的微笑,“你已经不是我的对手了!”寇英杰打量着她: “我只要再前进一步,你必将怒血zhà体而亡,你们宇内二十四令,对我师门来说,是不共戴天的大敌,我岂能平白无故的就轻放了你?” 沈傲霜面色不禁布起了一片恐怖的yīn影。 寇英杰冷笑道:“在你死前,你还有什么话要说?要不然可就来不及了。” 沈傲霜作了一个要说话的样子,但是却不敢张开口来。 寇英杰见状,明白过来,向后面退了半步,顿时气机和缓,不若先煎之凌厉。虽只是半步之差,对于沈傲霜来说却是一个生死之转机,登时她脸上大现轻松。 大现轻松并不表示她可以自由行动!她仍然在寇英杰强大的无形内力压迫之下,只是解开了死亡的威胁而已。 “寇英杰……”沈傲霜喘息了一下,道:“你如果想要我出口……向你讨饶,那可就错了……” 寇英杰冷笑道:“我不曾有这个念头,只是,我却有一种欣慰!” “欣慰?” “不错!”寇英杰挑动了一下长眉:“目睹着你死的欣慰!” 沈傲霜身子微微震动了一下,却是没有说话。 “虽然,我现在面对的不是铁海棠本人,却是他的爱妾!”寇英杰微微一笑,说道: “当然,你的死,对他极为重要,目睹你的死,憧憬着铁海棠的懊丧、伤心,就形成了我的快感与欣慰!”说到这里,他脸上洋溢出一种无比的快感。 想到铁海棠那张挫折痛苦的脸,他内心更不禁充满了激烈的快感。是以,在他目光再向眼前的沈傲霜注视过去时,可就显示出无比的杀机。 沈傲霜似乎已由对方眸子里的光采,看出了不妙,情不自禁地打了一个冷战,但是尽管如此,她仍然能够坚持着她的信条一一绝不向敌人开口求饶,她只发出了一声深沉的叹息,叹息声中已含了无穷的气馁、伤感,与遗憾。 她当然很遗憾!因为在她这一生之中,还有一大半的生命历程未曾走完,而眼前一呼百喏的场面,尤其多彩多姿,就这样死了,自是人生最大的遗憾,她岂能心甘情愿。 “寇英杰……”她呐呐的道:“你可曾忘了一件事?” 寇英杰冷笑道:“什么事?” “你一定不会忘记的!”沈傲霜嘴里依然显示着傲态:“两年前,在此白马山庄,你曾是我夫fù掌底游魂,当时若非是我夫fù网开一面,焉能会有你的命在!自然也就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110 章 不会再有今天的你了!” 寇英杰冷笑着摇头道:“你以为这么说,我就会对你网开一面?真是痴心妄想!” 沈傲霜苦笑道:“你不妨再想得远一些,那一次在四郎城,你夜探金舟时,我有足够的能耐可以置你于死地,可是我并没有……甚至铁小薇与你的私情,我也洞悉入微,我并不曾向任何一个人说过这件事……” 寇英杰不禁脸色微微一红。这并非显示他曾与铁小薇之间有不可告人之事,而是被人当面提起来,总有点不好意思。再者沈傲霜言中之意,似乎认定了他与铁小薇之间曾经有过私情来往,这是他无论如何也不能隐忍下去的事情。 “你误会了!”寇英杰冷冷笑道:“我与铁小薇之间,一如我与你,并无丝毫不可告人之事,更谈不到什么私情。只是铁姑娘心地纯朴善良,较之她父兄大有不同,与你的yīn损狡智更不可相提并论,你如果这么认为,可就大错特错了!” “哼!”沈傲霜道:“谁相信你的鬼话?哦,我明白了,正因为我知道你们之问的的苟且之事,所以你才必yù置我于死,可是?” 寇英杰陡然一惊,暗忖道:好厉害的女人,竟然以此来要挟于我,迫使我不得不对她网开一面。我岂能真的就着了她的道儿! 沈傲霜虽然正如所思,只是她当然不会真的认为寇英杰就此放过了她,她只是在借故拖延时间罢了。由于寇英杰后退了半步,已使得加诸在她正面的压力大大为之削弱,这时借着双方对答之机,她已将本身功力重新调整了一番。虽然在寇英杰内力顶进之时,她已负了内伤,但是尚无碍于她的出手,沈傲霜恨在未曾施展,即受制于寇英杰的杰出功力之下,心中自是大为不服。这时借着双方答对之便,她暗中将身上内力重作调整,忽然双掌作势,陡然向寇英杰正面全力击出。 这一式排山运掌,功力端的惊人,随着她一双玉手推出去,强大的功力,形成了一堵压力极强的无形力墙,排山倒海般,直向寇英杰挤压了过来。 寇英杰猝然一惊,由不住倏地向后退出一步,他虽然防备对方有所异动,却没有料到竟然如此势猛,当下身子霍地向侧方一偏,形成鱼龙百变身法中的一式,极其巧妙的避开了对方的掌力主锋,随着这股回旋而出的气流,已把身子挪出了丈许以外。 沈傲霜只想能脱一时之困,倒无意与他真的jiāo手。这时见状,纤腰拧处,随着她递出的一双手掌,已将紧闭的一扇轩窗震得霍然敞开,她身子恰如脱弦之矢,猝然向窗外飞shè直出。 沈傲霜身子施展得不谓不快,只是较之寇英杰却依然慢了一步。就在她身子方自坠落地面的同时,只觉得头顶上一股疾风扫过,眼前人影一闪,寇英杰已当面而立。 沈傲霜面色一沉,反手之间,已把系在背后的一口青霜短剑握在手上。 “寇英杰,你不要欺人太甚!”沈傲霜抱剑前胸说:“再要逼近,你可休怪我剑下无情!” “哼!”寇英杰冷笑道:“哪一个要你留情!沈傲霜,你只管放剑过来,看看能否伤我分毫?”一边说,他双手徐徐向两侧张开,右足轻轻蜷起,仅赖左脚尖轻轻着地。 夜风之下,只见他身子轻轻摆动着,一如风摆残荷,更像煞绑扎在田地里的那些稻草人。然而。这种姿态一入沈傲霜眼睛里,却不禁使她大吃了一惊。 象沈傲霜这等武功阅历之人,对于江湖武林中各大门派的杰出武功,几乎无所不知,对方只要一拉开架式,她立刻就能有所鉴别,然而对于眼前寇英杰来说,显然有些失灵。只是有一点,她虽然不能认出对方这种奇特招式的来路出处,却可以断定出这种招数的威力必然不可轻视。 这种身法的奇特微妙之处,在于他虚点在地面上的那只脚尖,似乎以此为支点,使得他身子可以随意转移到任何一个方向,看来都极其自然。 沈傲霜顿时知道今夜要想从容脱身,怕要大费周章了。她惟一的希望,即在将要施出的这套竹影婆娑剑法上。看来,再想藏拙已是不能。右手抱剑,左手捏着剑诀,分向东南西北各自指点了一下,名为定剑四方。大家身法,果然不同于一般。一股冷的剑气,猝然由她紧抱在前胸的短剑上闪烁而出,先只是细细的一条,紧接着却形成一片光华,分幻出千百点银芒,将此一人一剑映照得分外显眼醒目。 寇英杰风闻她师承枯竹庵主,一手竹影婆娑剑法颇是了得,这时见状,心内雪然。 沈傲霜这时已完成了剑道中最上乘的“身剑合一”,准备将本身所培练的内功功力,徐徐的贯注入剑身,是以,这口剑一经施展,即将数倍于平时功力。 这时夜风萧萧,将楼前一丛高可参天的修竹,吹得刷刷作响。空中一弯寒月,时隐时现,出没在竹影婆娑之间。 沈傲霜早已作好了一切万全的准备,只是她仍然伫守着眼前这块方寸之地,迟迟不肯出手,显然是因为还不能摸清楚寇英杰的路数。寇英杰忽然间冷笑一声,那双眸子益见明锐。 沈傲霜短剑贴项竖起,光映眉睫。 “寇英杰!”她冷冷地道:“莫非你打算徒手来迎接我的剑招?” 寇英杰点头道:“正有这个意思。” “好大的口气!”沈傲霜面染秋霜道:“你可知我将要施展的剑法,为你生平所仅见么?只怕就是你那个死去的师父郭白云在世,他也不敢如此托大。你竟然……大言不惭…… 只怕你眼前即将溅血我的剑下……”她表情yīn沉,言出清晰,一个字一个字都说得清清楚楚,显示出她虽然在愤怒之中,却能控制着自己的情绪,只此镇定功夫,即为常人所不能及。 寇英杰聆听之下,亦不愤怒。他冷冷地道:“我知道你这套竹影婆娑剑法是得自高人的传授,但是在我鱼龙百变身法之下,你却难以取胜!” “鱼龙百变?”沈傲霜显然为之大吃了一惊。那双眸子,迷惑的在他身上转动着,说道:“你是说……金龙老人的……鱼龙百变身法?” “不错!”寇英杰冷冷笑道:“你将有幸,见识到这种功夫。沈傲霜,你且把那套竹影婆娑剑法尽情施展开来,看看是否能是我的敌手?” 沈傲霜忽得怔住了,自她懂事以来,即风闻江湖上在传说着: 当年武林至尊金龙老人遗留下了一卷金鲤行波图,为了这卷秘图,武林中惹起了数不清的是非风波,众说纷坛,莫衷一是,一再的事实证明,所显示有关那卷金鲤行波图的一切,俱都是捕风捉影之谈,谜团的终结,最后落在郭白云身上,一切的显示,似乎这卷武林至宝确实为郭白云所收藏,这个谜结的最后追踪,终于因为郭白云的死亡而消失。眼前的寇英杰,无疑正是郭白云死前最后所接触惟一的一个人,郭白云当然可能把那卷金鲤行波图留赠给他,铁海棠就曾经坚持过这个怀疑,只是在几次查无实据之后,这么大的一件事,竟然也就不了了之。 这些事情飞快的在沈傲霜脑子里掠过,再回过来打量着眼前的寇英杰,即令她感觉到这个人分外可惧。“好!”沈傲霜冷冷的道:“这可是你自己说的,那我就来见识一下名震武林的鱼龙百变身法吧。”足下轻点一下,陡地欺身而进,掌中剑猝然向外劈出,一道寒光直向寇英杰脸上猛劈下来。 寇英杰忽然身形转向右首,劈啪声响中,沈傲霜掌中剑一分而二,摇出了两道银虹,分向寇英杰左右两肋刺了过来。这一手剑法,高奥之处在于虚实不分,正所谓实中有虚、虚中有实了。 两道剑光,其中一虚一实,妙在你根本无法看清何者为实,何者为虚,名谓竹影婆娑,确是有其道理。 寇英杰早已全神贯注,这时见状霍地把身躯向上一伸,不经意的已施展出鱼龙之式,冷锐的剑锋紧擦着他右边身子,劈面挂肩直削了下去。 高手对招,无不是速战速决,诀窍在于每出一招必将是心智的结晶,绝不轻举妄动,是以在一招失手之后,即可能授人以进身之机。 沈傲霜这一手分光剑,在竹影婆娑剑法中,属于第十二手。一招失手,紧接着她身躯伏地向后一仰,蓦地飞起左脚,直向寇英杰脸上点了过去这一手即是预防寇英杰乘虚而进。 寇英杰在她足尖踢势之下,整个身子霍地向后倒了下去,他似乎仍然保持着原来的姿态,全身的重力,仅仅凭借着那只虚点在地上的脚尖。 当初他与拜兄朱空翼切磋武技时,朱空翼特别指点他“临阵镇定”心法,在千军万马冲锋陷阵中保持一定之明见。 这种功力显示,用以对敌jiāo锋,最能发挥其效果威力,寇英杰显然已得其神奥。冷静的思考,用以临阵对敌,常能使他遇危不危,见险不险,即以眼前而论,他甚至于已经猜出了沈傲霜的另一着杀手。 果然,就在他方兴此念的一刻,沈傲霜已发动了她凌厉的攻势,一片剑光闪过,裹拥着她整个的身子,有如拍岸的浪花,陡地向寇英杰身上卷了过去。 这一招果然厉害!厉害之处在于你不可能预知她剑势的落处,在一片一片耀眼的剑光影里,耳听着唏哩哩的鸣剑之声,沈傲霜一人一剑早已汇集成一天狂涛,陡地向寇英杰身上罩落下来。 寇英杰想不到对方剑势如此之猛,眼光所及,只见身形前后左右,全是呼啸而至的阑珊剑影,四面八方一齐逼迫下来,令人眼花缭乱,简直无法抉择。 沈傲霜显然知道寇英杰的不易取胜,是以积聚全身功力,施展出最称猛锐的一招“狂风万树摇”,决计要以此狠dú剑招,使对方剑下丧生。 这一手厉害的剑招,自从她入道江湖以来,还不曾用以对敌,沈傲霜如非把对方视为强敌,万无一上来即施展如此杀着的道理。哪里想到,她虽然用心狠dú至苦,却依然并未能称心如愿。 眼看着寇英杰整个的身躯已完全在她耀眼生辉的剑气笼罩之下,已是不可能再逃脱,就在这一瞬间,寇英杰才施展出他不可思议的身法。 对于沈傲霜来说,若非是她亲眼看见,亲自体验,简直是难以相信。眼看着寇英杰伟昂的身躯,在极短的一瞬,变幻了七种姿态,迎着沈傲霜那狂风暴雨般的七式杀着,寇英杰所变幻出的七式身法,真可称得上恰到好处。 不知是这种怪异身法的感应,或是寇英杰的那种身法太过于酷似一尾大鱼,总之,就在这一刻,沈傲霜却感觉到,眼前的寇英杰陡然变化成一尾大鱼,一尾金色的巨大鲤鱼。 七种不同的滚动身法,恰似惊涛骇浪里金鲤戏波时的不同闪避姿态。武林中虽不乏奇人异士,只是能在晃身一招之间连续施展七种不同身式的人,简直不曾听过。 沈傲霜那么猛锐的七剑,竟然连续都落了空招,说得泄气一点,真是连对方衣袂都没有沾上。 对于沈傲霜来说,这一刻真是她生平未有的经历,自然,这一刻快如电光石火,在她心目中简直留不下任何痕迹。她所能兴起的惟一念头,即是尽速抽身。一念之兴,拧身就退。 哪里想到,在求胜不能之后,想从容退身也是不能。那个人寇英杰身上放shè出大股吸力,使得她转动皆难。 随着寇英杰撩起的一只手掌,不偏不倚的正切在她的右手脉门之上,呛啷一声,掌中剑已脱手飞出,落于尘埃。 寇英杰所施展的显然是一种连环手法,随着他猝然欺进的身子,另一只左手陡然直向着沈傲霜胸腹击到。 他显然已被沈傲霜的无情剑势所激怒,是以这一掌也就不见留情,五指伸处,手掌之间凝聚了巨大的力道,手掌推处,沈傲霜显然不胜负荷,娇躯不禁一阵子颤抖,发出了一声骤咳一一似乎已是不可化解的死招。 此时此刻,沈傲霜心胆俱寒,万万无能抗拒对方这等凌厉的一招。 就在千钧一发的节骨眼上,只听得高耸如云的竹梢上,一人高声唤道:“掌下留情,施不得!”树帽子哗啦啦一阵震响,猝然间摇落下千万片落叶。 这些落叶原是算不了什么,只是如果一经贯注高人的内力之后,可就大为大同,所谓落叶飞花,伤人于百步之外,即是指的这种劲道。眼前情形,正是如此,千万落叶,即在先前那一摇动之下,无不真力内聚,呼啸一团,直向地面上沈寇二人当头罩落下来。紧跟着,一条人影,飞星天坠般的自空而落。 这人诚然是有心之人,身子落下之处,不偏不倚,正在二人之间,落身出掌,快到不及jiāo睫。这一掌显然是存心在为沈傲霜解围,只听得啪的一声,两只手掌迎在了一块。来人虽说功力不凡,只是当此一掌,却也绝不轻松,由不住身子大大的摇晃了一下。无论如何,能够承受寇英杰这全力一掌之人,毕竟是不易多得,称得上武林罕见。 来人长身玉立,一身黑衣,青中扎发,显然是一女子。 寇英杰乍看之下,不禁心里一动,几乎以为是师妹郭彩绫,只是来人显然是一fù人,再者,斜佩在对方fù人胸前的一口状如新月的短剑,猝然使他记起了来人的身分:“成……老前辈是你么?” 黑衣fù人冷笑一声道:“不错,难得你还认识我。” 是时,沈傲霜已绝处逢生,陡地纵出丈许以外,羞愧惊怒之下,对于救自己命的这个恩人,却不免打量了几眼,一时竟未能认出来人是谁。 fù人看着沈傲霜微微点头道:“沈傲霜,你已经领教过了,寇英杰已非当年吴下阿蒙,郭白云yīn灵有知,实该含笑九泉。白马门的威势得因此子之重现,光照武林,大势已定,不可挽回。” 沈傲霜蛾眉一挑,不服的道:“你是何人,口气如此托大?” fù人微微一哂:“成玉霜。你可曾听过这个名字?” 沈傲霜登时一惊,后退一步道:“哦,你就是成玉霜……?我听说过你!” 成玉霜冷冷一笑道:“回去吧!宇内二十四令的气数已快完了,转告铁海棠,要他少造点孽吧!” 沈傲霜呆了一呆,狞笑道:“多谢你临危援手,沈傲霜生平绝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111 章 不轻易受人恩惠,日后必当涌泉以报。至于宇内二十四令的事,显然非小妹所能做得了主,不过这番话,我一定为你带到就是。”说到这里,凤目向一旁的寇英杰扫了一眼,神色益见冷峻:“寇少侠盖世神功,我拜领了。只是我这个却是生来的死心眼,不见棺材不掉泪,下一次见面,咱们有机会还得再比划比划,也许到时候我还可能为少侠你引见一个人,一切见面再谈吧。”话声一顿,举手为礼,倏地转身待去。 黑衣fù人成玉霜忽然出声道:“慢着!” 沈傲霜微微一笑,回过身来:“怎么,成大姐你还有什么要jiāo代的?” 成玉霜冷冷的道:“我还忘了一件事情,你回去以后告诉铁海棠,就说我的意思,请他马上放两个人。” “两个人?什么人?” “你只照着我的话说就是了!”成玉霜冷峻的道:“听不听在他,不过我这是好意,他要是执迷不悟,最后一定要吃大亏。” “哼!”沈傲霜鼻子里轻哼一声:“宇内二十四令乃当今武林第一门户,拥有数万名弟子,共分四坛二十四令,下置九十六舵,党羽遍布天下,高手如云,大姐……你确信这么大的一个帮派组织,就这么容易给人给挑了?我看不会这么容易。”一面说着,那双深邃的凤眼,却向着一旁的寇英杰瞟了一眼,撇撇嘴:“因此,我奉劝那些自以为了不起的人,在跟宇内二十四令作对以前不妨自己衡量一下,凭他一个人就能跟上万个人斗么?哼!” 成玉霜冷笑一声,还没有开口,寇英杰已忍不住道:“到了这个时候,你依然执迷不悟,宇内二十四令虽有庞大组织,在我看来只是一群乌合之众,铁海棠沐猴而冠,自比侯王,不值一笑。我既然动了你们,就不会中途而止,势必要眼看着你们宇内二十四令土崩瓦解,在整个江湖武林中除名不可!”这番话说得义正严辞,丝毫不带威胁口吻,出自他镇定神态,更似正气昭然。 沈傲霜气得脸色一阵发白,后退了一步,手指向他道:“寇英杰……这可是你说的。 好,就冲着你这几句我也要给你别别苗头,看看你又能狠到哪里去!人外有人,天外有天,等着瞧吧,早晚会有人收拾你的。” 寇英杰抱拳道:“寇英杰随时候教!” 沈傲霜倏地掉身而去。 寇英杰道:“站住。” 沈傲霜闻声止步,强忍着心里的怒火,忽然冷笑道:“怎么,寇少侠还要发表什么高论么?” 寇英杰冷冷地道,“话已经说完了,我只是关照你,白马山庄我决心收回,带着你的残余势力赶快离开,明天天亮之前,这庄子里不许有你们一个人存在,否则的话,休怪我手下无情!” 沈傲霜倏地回过身子道:“你……你也太狂了……好!我照你的话吩咐下去就是了,不过许副庄主他们是不是这么听话,我可就不知道了。” 寇英杰冷冷的道:“你不必为许铎担心!这个人已经不在了。” “不在了?”沈傲霜陡然吃了一惊:“这话是什么意思?” “他已经死了!” 回答的再明白不过,沈傲霜岂能不懂!登时呆了一呆,气得一阵子发抖。 “好……好……”她连声冷笑道:“寇英杰……在金沙滩风雷堡,宇内二十四令总坛,我和总令主等着你,你敢来不敢?” “一定到。”寇英杰抱拳道:“不送。” 沈傲霜万难再逗留下去,冷笑一声,倏地腾身直起,起落之间已落足数丈之外,再纵起,星月下如野鹤冲天,已隐身于星楼之间。 寇英杰的话已jiāo待清楚,沈傲霜势必要将属于宇内二十四令的人连夜撤离,以免遭受到无谓的损失。至此而言,可以说宇内二十四令的所有势力,完全撤出。在寇英杰来说,算是获得初步的胜利。 打量着沈傲霜消逝的身形,成玉霜轻叹一声,微微摇头道:“可惜,论才艺武功,这个女人都称得上是一流角色,只可惜她生xìng过于好强,自从嫁与铁海棠之后,更由不住养成了惟我独尊,狂妄自大习气,眼看他们夫fù逆天行事,只怕终将引火自焚,后悔莫及!” 寇英杰道:“前辈说的甚是。正因为如此,今夜小侄才对她手下留情,她如果怙恶不悛,下次再见面,小侄万万是饶她不过。” “唉!”成玉霜那颗眸子在他身上一转道:“你们年轻人办事总是过于xìng急,沈傲霜虽是多行不义,只是眼前却是杀不得的。” 寇英杰道:“为什么?” “有两个原因。”成玉霜缓缓的道:“英杰,你可知道她的师门来历么?? 寇英杰想了想,点头道:“据说她曾经是大荒山枯竹庵主的门下。” “你知道就好!”成玉霜道:“据我所知,枯竹老怪物,对这个弟子极为疼爱,不看僧面看佛面,对枯竹这个老尼姑,却要留些情面才好!” 寇英杰一惊,道:“枯竹庵主如今仍在人世?” “怎么不在?”成玉霜冷冷一笑道:“据说这个怪人自从罹患朽骨症之后,三十年已不见外客,但是三十年前,她犹当盛年之时,却是武林中一个极不可轻视的人物,就连你死去的师父郭白云与铁海棠,都不得不仰仗她的颜色。我也曾与她有过数面之缘,深知此人之诸多怪异与不易遭惹。” 寇英杰微微冷笑道:“向来正邪难以并立,如果枯竹庵主自甘下流,要与其弟子站在宇内二十四令一边,小侄势必与她一分高下,生死存亡在所不计。” “你……”成玉霜一双妙目在他脸上转了一下,忽然浅笑道:“当然,以你今天的成就来看,跻身于当今天下极流毫无问题,但是寇英杰……你却免不了还带有年轻人的盛气,而且,你应该知道,当今天下,堪与你一较高下的人,还有不少,这些人或以武技杰出,独树一格,或以诡诈出众,跻入极流境界,这些人足以构成对你的威胁,你却不可不防呢!” 这几句话,在在流露出她一个女xìng长者的慈祥,这种神态慈爱,却是寇英杰以前所不曾领略到的。 说了这几句话,成玉霜转身步向一座石亭,寇英杰随后跟过去。落座之后,成玉霜微微笑道:“你的杰出成就,无疑使我大感惊讶,刚才你与沈傲霜对招时,我居高临下,已看见了你杰出的身法,不怕你见笑,其中很多奥妙之处,竟使我也莫测高深,更是看不出它的出处。然后,我与你相对一掌之后,才发觉到你敢情已练到五气通关这层境界,以此看来,你可是练习过一种名唤‘风柱功’的罕见功力?”她虽是侃侃而谈,那双妙目却是瞬也不瞬的注定着寇英杰,不容他作违心之言。 寇英杰心中大生钦佩,当即点头道:“前辈高见,小侄的确练过这个功夫!” 成玉霜眸子一亮,大生惊异:“这就难怪了……”她缓缓点头道:“当今武林,我还不曾听说过有人精擅这门功力,你总不会是自己摸索出来的吧。” “不是的,”寇英杰呐呐的道:“小侄是承高人的传授!” “高人的传授?”成玉霜一笑道:“这个人是谁?” “是……”话已出口,他却临时吞住,随即改口道:“是我一个拜兄!” “那么,你这拜兄又是谁?” 寇英杰迟疑了一下,想到义兄朱空翼离奇的身世,终不便轻易泄露。 成玉霜道:“怎么,莫非还有不便启齿之处么?” “前辈请见谅!”寇英杰苦笑道:“事实确是如此,小侄当初曾亲口答应,不得将这位拜兄大名轻易泄露外人,尚请前辈见谅!” 成玉霜微微一笑,点头道:“这也罢了,我只是心里充满了好奇而已。想不到当今世间,竟然还会有如此高人,足见天外有天,人外有人这句话是不错的了!” 寇英杰想起前情道:“方才前辈曾经提到几个身在极流之境的人物,莫非这等人俱是铁海棠一伙,将要与小侄为敌么?” “这就难说了。”她微微冷笑了一下,“不过,就眼前情形而论,这种发展,似乎对你很不利,也就是说,你已经招惹了他们。” 寇英杰微微一惊,脸上现出一丝迷惑。 成玉霜看着他,微笑道:“你大概还不知道,看来你武功虽然已跻身天下极流境界,但是阅历尚还距离很远,我就说出来,给你长长见识,今后你遇上了这几个人,心里如果先有个准备,不至于冒失吃亏!所谓知己知彼,才能百战百胜!” 寇英杰道:“谢谢前辈的开导,小侄当谨记心中。” 成玉霜道:“我刚才曾经提到几个身在极流境界,而又可能与你为敌的人,其实这种敌对的遭遇,终将难免,即使你不曾招惹过他们,也是在所难免!” “这又为什么?” “这个道理很浅显,”成玉霜道:“凡是武功越高强的人,越不愿甘居人下,站得越高的人,永远是最危险!” “这个道理小侄懂得!”寇英杰道:“树大招风,名高见忌。但是,这种说法对于那些武功卓绝,而又明哲保身的人,未始不能‘高而不危,满而不溢’!” “理论上是这样,事实上却并不如此。” 成玉霜脸上带着微笑:“武林中没有一个能够明哲保身的人……除非你在踏入武林之始,就先抛开手上的剑,但是那么一来,你根本就不算是一个武林中人,否则,就如同你现在一样,只要一天剑在手上,你就无法能够拒绝别人对你的挑战!” 寇英杰没有开口。 “你能么?”她脸上带着神秘的笑:“这是根本不可能的事情!”顿了一下,她又接下去:“所以,你可以看到,就像你死去的师父郭白云吧,他该是一个最能懂得急流勇退,而又明哲保身的人了,然而,他最后结果如何?” 寇英杰垂首不语,内心感到无比的沉痛。成玉霜的话渐渐使他觉得深具睿智而有真理。 “因此,你可以看到,在江湖武林中,越是往上行走的人,越具有风险xìng……这其中设非大智大jiān之辈,很难能逃过横祸加身的劫数。有一句佛家常用的话一饮一啄,岂非前定。我把话好象扯得太远了!”成玉霜冷冷的一笑,接着又道:“但是实在的情形确是如此,二十年来,我亲眼看见许多人因此丧生,苟活到现在未死的人,并不能就称得上太平无事,自此一帆风顺……”脸上带着冷峻的笑容,成玉霜刻画出的武林生涯,真可谓入木三分。 “终于我看见了……”她深湛的眸子注视着寇英杰:“你的适时出现,势将引发起一场武林风暴,这些人包括你本人在内,都将要接受一项极严重的考验,那将是极为残酷的一场生死之争。” 寇英杰料想不到自己正是她话中的核心人物,听到这里不禁兴起了一番战栗,内心更不知是一种什么感受,顿时脸上现出了一种激情。 成玉霜那双深邃的眼睛,瞬也不瞬的注视着他,见状忽然发出了一声叹息:“你血气方刚,心怀雠仇,再加上一身杰出的武功,这将使你万难甘于寂寞,但是……”微微一顿之后,她呐呐道:“有许多事情,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一个人是不能永远活在仇恨之中的……你又何必不试着忘记那些使你不愉快的人?宽恕是一种美德,也是安慰自己惟一的方法。宽恕一个人的罪恶常常比杀死一个人更能得到自己良心的慰藉,你愿意这么做么?” 寇英杰十分感动的道:“前辈教诲,诚乃金玉良言,小侄当谨记不忘!” 成玉霜惊喜的道:“你是说,你愿意放弃向铁海棠复仇了?” “不!”寇英杰凌声道:“除了他以外,任何人都可以得到宽恕!” 成玉霜似乎微感失望;“为什么?” “因为先师郭白云死在他手上,这笔仇恨,使我永远也难以忘怀!” 成玉霜呆了一会儿,轻叹一声,面现苦笑道:“难道你以为你师父死的很冤枉?” “当然!”寇英杰道:“他老人家原是不该死的。” “他们难道不是很公正合理的决斗?” “表面上是的。” “事实呢?” “事实却不是。”寇英杰冷冷地道:“郭先师是死于铁海棠狠dú的暗器之下。” “我知道。”成玉霜点点头:“你说的是弹指飞针?” 寇英杰奇道:“前辈原来知道?” “你太健忘了!”成玉霜黯然一笑:“那一夜,你护灵在旅邸,我们见面时,你曾经告诉过我。那时,你显然没有这身功夫。” 寇英杰点点头道:“不错,前辈明鉴。” 成玉霜道:“说起来铁海棠以狠dú暗器弹指飞针暗伤郭白云,固然有失忠厚,但是你师父郭白云未能事先防止,却不能不算是疏忽。他二人既已言明决死力拼,自是无所不用其极,严格说起来,铁海棠的出手,也是无可厚非的。” 寇英杰冷笑道:“前辈显然是在替铁海棠辩护!” 成玉霜摇摇头:“我无意替铁海棠辩护,也不会偏向郭白云。” 寇英杰道:“但是,郭先师与前辈,到底曾是结发的……” “不要说了。”成玉霜冷笑chā口道:“那是以前的事了。对于过去的事,提起来我只有恨,我好恨!”说到恨字,她情不自禁地挑了一下细长的蛾眉,那张白瘦娟秀的脸上jiāo织出一番凌厉。 成玉霜冷声说:“真要提起来,郭白云欠我的太多了。”站起来往前走了几步,背向着他,寇英杰发觉到她似乎抬起衣袖,轻轻由腮边擦过。 对于这位前辈当年与郭白云先师夫妻反目之事,寇英杰固所不知,只是他却猜测其中必多曲折,这是他极yù想知道的。这个闷葫芦他早已悬不住了,然而他却不便去刺探,设非是成玉霜自己说出来,他实在不敢主动的去问什么。聆听之下,他认为是一个极好的机会,可以向对方探索一下个中究竟。“前辈,关于你与先师……” 成玉霜面色一冷,chā口截断道:“不要再提了!”接着她冷笑了一下,打量着寇英杰: “你可是听见了一些有关我与郭白云或是什么人的传说?” “这个……”寇英杰点了一下头:“是听说过一点。” “哼!”成玉霜冷笑道:“有些话你是不能相信的,闲话都是闲人说出来的。” “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112 章 但是前辈,有一点你老人家却是不能否认。” 成玉霜缓缓的道:“哪一点?” “那就是你老人家与先师曾是结发的夫妻。” 成玉霜冷冷一笑,看着他道,“你还知道什么?” 寇英杰道:“外面,甚至白马山庄的人,都传说你老人家早在二十年前就已经……” “已经不在人世了,是不是?” “他们确是这么说。”寇英杰得寸进尺的道:“为什么前辈不……”他忽然顿住,随即又道:“我似乎要改口称呼你老人家为师母才是!” “你还是叫我前辈的好!”成玉霜脸上就象罩上了一层霜:“因为,你所说的固然都是实情,但是却又不尽然。哼哼!”她忽然脸上出现了一丝冷笑:“你也许还不知道,我与令师郭白云的夫fù名分,在二十年前,已经结束了!” 寇英杰怔了一下:“为……什么?” “为什么,问得好!”她眸子里含蓄滚动的泪光,除了伤心以外,更多的是悲愤、怨恨、羞辱与不平:“你一定要知道么?” “如果前辈认为不值得隐瞒的话。” “唉……”她的面色又缓和了下来,说:“还谈什么隐瞒不隐瞒!其实,这件事知道的人早已不在少数了。就算多上你一个,也不为过之,何况,在这些人当中,你比他们更有资格知道。”她脸上含蓄着一种凄苦的表情:“我……我是被令师一纸休书,休弃而离的!” 寇英杰吃惊的道:“这……为什么?” “因为……”她木讷的流出了泪:“他疑妻不贞。” 寇英杰一阵黯然,却是一时不知再说什么才好。 “就这样……”成玉霜紧紧咬着牙:“我成了武林中的败类,再也无颜苟活人间,郭白云也许认为我活着还不如死了的好,才对外面宣布我死了。” 寇英杰再次的苦笑着,不便妄置一词。 “这一切都是你师父干的!你那个武林中公认人品武功均属一流的师父做的……好事!”她的脸边一时间起了一阵痉挛,晶莹的泪光里,更显现出她的刻骨铭心仇恨:“你师父是一个度量很狭,个xìng偏激到极点的人!”她冷笑着道:“凡是经他认定的事情,任何人也难以改变。因此在他的这个罪名认定之后,我的一切都被牺牲了,包括我的声望与名节。 那一夜,他曾亲自拔剑,要想杀死我,我不甘心,我二人就在这座山的后面,展开了一场殊死之争。” 寇英杰听得有点不寒而栗。 “皇天有眼!”成玉霜声音里充满了沉痛:“他的剑招原是高过我的,然而那一夜他却是与我打了个平手,可怜我是如何的向他祈求,表白我的无辜,他却象是变了一个人似的冷酷无情,若非是……铁海棠的及时来到……” “铁海棠?”寇英杰实在是难以保持沉默:“前辈,请你说清楚一点,你老说的是哪一个铁海棠?” 成玉霜苦笑了一下:“自然就是今天宇内二十四令的那个铁海棠。” 寇英杰着实吃惊不小,一时为之瞠然。 “若非是他及时的出现,我只怕是死定了。”成玉霜冷笑了一声:“只是对于他的救命之恩,即使到现在,我也并不心存感激!”成玉霜冷笑道:“因为他的即时出现,更加深了郭白云对我的猜疑,使得我百口莫辩,当真是跳到了黄河也洗不清了!” 寇英杰一惊道:“原来是为了……他。” 成玉霜黯然的点了一下头:“就是他铁海棠,一个身怀绝技,但玩世不恭的人。你也许还不知道,共实除了你那个死去了的师父以外,直到今天还不曾有外人知道,铁海棠他是我一个远房的表哥,我们之间还是亲戚。” “哦……”寇英杰怅怅地站起来,走向一边,看着远处,心里着实气闷得很。 成玉霜冷笑道:“但是他却是一个用心不良的小人。我总算认清他的为人,郭白云与他的仇恨,起因就在这里。想不到一直延续了二十年之久,最后,终于是以一方死亡而结束。” “不,”寇英杰冷冷的道:“对我来说,这个仇恨还没有结束,只要我活着一天,我必当致力于杀死铁海棠。前辈,莫非你不恨他?这样一个人,还值得你对他宽恕原谅?” 成玉霜喟然发出了一声叹息!点头道:“当时我确是恨他入骨,可是老实说,郭白云才是我第一个怀恨的人,甚至于到今天,我仍不能忘记他的无情。铁海棠虽然用心yīn损,但是他却是一个忠于感情的人。再说,我与他之间,始终保持着清白,仰不愧于天,俯不怍于地,我轻视他,却不恨他!” 寇英杰长长的吁了一口气,苦笑道:“这么说起来,前辈牺牲得太不值得,也太不应该了!尤其是先师,更不应该让他老人家含恨而终!” “他的确是含恨而终!”成玉霜紧紧的咬着牙:“这是他的报应!” 寇英杰怅怅地道:“他老人家以后可曾知道了事情的真象?” “如果不知道,岂能含恨而终!”成玉霜冷笑着,两行泪水又自夺眶而出。 “你已经知道了!”成玉霜落目于当空的一轮皓月,“二十年岁月悠悠,事到如今,我又能恨谁?找谁报复?死者已矣,过去的永远是无法再追回来了。” 她消瘦的脸忽然现出了一种落寞,在她扬起的额头上,寇英杰忽然发觉有几道清晰的皱纹,毕竟岁月无情,韶华如水,象她这般绝色的美人,杰出的武功,在无情的岁月里也憔悴了,老了。想着她二十年来所身受的一切,寇英杰充满了同情,上天似乎对她太不公平了。 成玉霜惨然的笑着,打量着他:“任何人在经历过我所遭遇的这一切之后,对人生的看法,必将会有很透彻的认识和改变。年轻人有勇气面对一切,不是坏事,但是切忌意气用事,你要切记!” 寇英杰由衷的应着:“我记住了。” 成玉霜脸上重新又恢复了笑容:“这一说,我的话题又扯远了。”她思索着道:“你刚才问我什么来着?” 寇英杰道:“前辈方才曾经提到过几个要我注意的人物……也就是前辈所说的几个极流境界的人物!” “不错,”成玉霜点点头,道:“你虽是身怀绝技,到底是初步江湖,阅历不够丰富,面对着的敌人,却是无不对你而用其极,你不可不防!”微微沉吟了一下,她缓缓的又道: “在我的印象里,也许只有这几个人,能够对你直接构成威胁,第一个自然是铁海棠!”顿了一下,她冷冷地接道:“对于铁海棠这个人,我当然了解得比你清楚的多。” 提起了铁海棠,她脸上顿时罩起了一层薄怒,却又似有一种内在的矛盾:“这个人你要特别的注意,此人武功精湛,智谋尤其高人一等!”冷笑了一声,她接道:“据我所知,他为了完成统一天下黑白两道的雄心抱负,曾经苦心练成了几种罕见的功夫,这些都还可以防止,最可怕的,却是此人的笑脸攻势,使你在不知不觉里,就会坠入彀中!” 寇英杰冷冷一笑,确信自己不会为他所骗。对于铁海棠这个人,他一直存着深深的敌意,也可以说,他的励志练功,有一半是为了他,二人设非是不见面,只要见了面就万无妥协余地。 成玉霜轻轻一叹道:“你第一个要遭遇的敌人很可能奇子就是他。我总希望你们能够化干戈为玉帛,这件事当然是行来不易……只是慢慢你就能体会到这个人的潜在力量,用极为可怕来形容他一点也不过分。” 寇英杰点点头道:“谢谢前辈的提醒,今后对于他我会特别留意。” 成玉霜道:“铁海棠虽然jiān雄一世,文经武略都高人一等,但是这个天底下,他仍然有些畏惧,也就是说,有几个人并不甘心为他所用,甚至于处处显示出狂放不羁与他为难的神态,这就令铁海棠不得不有些顾忌,于是不得不用尽心机的设法拉拢。”她冷笑又道:“如果我预料不差,这几个人终将为他所动,果真那样,宇内二十四令将会转危为安,得到了极有力量的靠山!” 寇英杰说道:“前辈可知道,都是些什么人?” 成玉霜点点头道:“我当然知道。一个是苗疆异人青毛兽厉铁衫,还有一个你也许没有听说过……就是我也只不过见过他两次而已……” “这人是谁?” “黑衫客边震!”成玉霜冷冷地道:“是一个出没南海,拥有相当势力的巨盗!除了这两人以外,当今武林老一辈的,深为铁海棠所惧的只有一个了。” 寇英杰皱了一下眉道:“还有一个?” “这个人就是方才承你掌下留情那个沈傲霜的授业恩师枯竹庵主。” 寇英杰微微呆了一下,冷笑道:“枯竹庵主既是罹患朽骨症,三十年不见外客,又岂能轻为铁海棠说动,出来chā手管闲事!” 成玉霜道:“话是不错,但是如果这其中牵扯了沈傲霜的师徒情谊,情形即将不同。所以这也是我方才坚持不可对她下手伤害的原因之一。” 寇英杰忽然想到沈傲霜临去前所说的话,似乎话中有恃无恐,看来必然影shè的就是这个老尼姑。 一个铁海棠已深深为他头痛,尚不知是否能够应付得了,忽然间又加上了三个劲敌,寇英杰焉能不为之惊心!当下心里盘算着未来的得失取舍,不自觉脸上现出了一番凝重表情。 成玉霜冷冷地道:“以上三老,据我所知,正是当今最厉害,也是对你构成威胁的几个人物,以眼前情形而论,黑衫客边震与枯竹庵主,虽然还没有明显的动态,只是那个纵横苗疆的老怪物青毛兽,显然已为铁海棠说动,目前已是金沙滩风雷堡的贵客!” 寇英杰冷冷的道:“这一点,后辈已经想到了。” 成玉霜道:“为什么?” 寇英杰微微苦笑道:“因为厉老怪的两个徒弟怒江双童,俱都在我手上吃了亏,江天右还受了重伤!” 成玉霜微微一怔,轻叹一声道:“这么说,你们之间的梁子是结定了。你初入江湖,频结大敌,这样对你是极为不利!” 寇英杰冷冷地道,“后辈但问是非,不计得失功过!” 成玉霜微微一笑,遂不多言:“好吧,夜已深了,临行之前,我还有一句话要问你。” 寇英杰躬身抱拳,说道:“前辈请赐问当面!” “你应该知道,彩绫与我乃系母女的关系!”她脸上显然带起一番戚容:“虽然到目前为止,她还不肯承认这个事实,可是我对她暗中的关切,确是无微不至!” 寇英杰顿时显得很沉重,每一次,只要当他想起了这位小师妹,心里就会有说不出的一种紊乱,经过了连番的痛苦折磨,他早已由昔日的软弱而变成了今天的坚强。然而不可否认,对于彩绫的感情,却是他对外行为所表规出最为软弱的一面。 “哼!”成玉霜的眼睛象是两把利刃:“其实你不须要多说,我也看得出来,然而,我却不明白,什么事又使得你眼前丧失自信而裹足不前?” “这……”寇英杰一时表情极见窘迫,“前辈,我不知道您在说些什么?” “你当然知道。”成玉霜冷笑一声:“这件事,我原本并不知情,还是最近才知道,所以决定来这里看看你。” 寇英杰心如刀扎,苦笑道:“这么说,你老人家见过小师妹了?” “我当然见过!”顿了一下她苦笑道:“也只是在暗地里……她变多了!” 寇英杰没有说话,只是他脸上的关注之情,却是任何言语所不能表达的。 成玉霜冷笑道:“她以前就够任xìng的了,现在似乎更为变本加厉,这孩子……唉!似乎只有我这个娘,才最了解她。然而,女儿大了,她已经再不需要我这个娘了……其实她压根儿也就没有需要过我这个娘!”眼睛直视向寇英杰:“她需要的是你!” 寇英杰痛苦的垂下了头,他的出息忽然变得很沉重:“太晚了……”他呐呐道: “我……我……”两只手深深的chā进头发里。 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他也学会了折磨自己,虽然在旁观者的眼睛里,认为该是如何的幼稚多余,然而当事者本人,常常却是无比的认真,这就是感情的微妙与不易捉摸之处。 “不晚!”成玉霜打量着他,说道:“解铃还需系铃人,郭白云的传人,不应该是软弱的人,即使在博取爱情这一方面,也不应该是个弱者。” 寇英杰的手由头发里拔出来。 成玉霜的脸上现出了笑靥:“再说,你把千斤重担,jiāo付给你最好的朋友,这也是不负责任的态度!” “前辈,”寇英杰狼藉的笑道:“原来你老人家什么事都知道。” “我知道的也许比你更多,”成玉霜的脸色一片沉重:“你应该记住,你师父所留jiāo给你的不仅仅是这一身杰出的武功,更重要的是他这个女儿!” 寇英杰吃了一惊:“这些事,前辈何以知道?” “我当然知道!”成玉霜道:“你的一切,都有人告诉我。” “这人是谁?” “你的好朋友卓君明。” “卓君明?”寇英杰惊奇的道:“卓君明……他和前辈是……” “他是我最心爱的弟子!” “啊!”寇英杰惊讶的道:“原来如此!”说着他举步趋前,向着成玉霜深深一拜,诚执弟子之礼。 成玉霜一笑道:“这是怎么回事?” 寇英杰道:“君明兄义薄云天,对我恩情并重,你老人家既是他的恩师,就是我的恩师,即使舍弃师门渊源,也当恭执弟子之礼。今后,如果差遣,弟子必当效犬马之劳,万死不辞!”言罢,情发于表的深深又拜了三拜。 成玉霜眼睛里jiāo织着喜悦的泪痕:“怪不得郭白云会对你如此器重,你果然令人喜爱。 君明屡番对你推重,我尚难下断语……这么看起来,彩绫对你之一番深情,也是由来有因的了!”成玉霜轻叹一声又道:“你如今武技高强,足可与铁海棠一较强弱,只是对方到底人多势众,如果再牵扯出我刚才说的几个人,你便势难兼顾,即使有我暗中相助,也不见得就稳cāo胜算,你可千万大意不得!”一面说,双手把寇英杰由地上搀起来,道:“你如今可有什么打算没有?” 寇英杰道:“如得前辈援助,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113 章 弟子就信心大增……眼前,白马山庄总算暂时稳住了,只是……” 成玉霜道:“有什么话,你就直说吧,不看僧面看佛面,就是冲着我那个宝贝女儿的面子上,你的事我也不能够袖手旁观!” 寇英杰苦笑了一下,点头道:“小师妹如今下落不明,她生xìng要强,我只怕她会单身赴险,所以打算……” 成玉霜微微一笑道:“你的意思我明白,难道这边你还有什么放心不下之处?” “弟子正是这个意思!”他呐呐道:“前辈是否知道大师兄邬大野的事?” 成玉霜冷冷一笑道:“我怎么不知道?你是放心不下白马山庄,可是?” 寇英杰点点头:“邬大野是一个私心极重的人,这一次他勾结外敌,卖师求荣,论罪百死有余,只是顾念着师门一脉情谊,弟子终不忍对他下手,眼前他慑于弟子武功,不敢如何,只是弟子一旦离开,保不住大师兄他又会有所异动,是以有些放心不下!” 成玉霜思索了一下,冷笑道:“你的顾虑倒也不无道理,这件事你暂且jiāo给我吧,我原是不想过问白马山庄之事,既然如此,我就厚下脸皮在这儿呆几天再说。” 寇英杰宽心大放道:“有前辈坐镇于此,弟子就放心了!弟子打算……”话方出口,又临时打住了,面上神色略微一变。 成玉霜几乎与他同时也发觉到了什么,彼此目光一对,心里俱已有数。 一阵夜风吹过,草木萧萧。冷月下花叶扶疏,附近十数丈方圆内外,一目了然。 果真有夜行人近身,这人必当有非常身手,否则便不能至此。 寇英杰自习透郭白云十一字真诀之后,本身xìng灵一旦为用,常能与大自然结合一体,而收天人合一之妙,灵思妙感常至不可思议地步。即以眼前情形而论,他显然已是有所发现,当下微微冷笑,并不立刻道破。轻叹一声,他伤感道:“白马山庄当年何等威望,不意先师一旦大行,竟然破落如斯,以至于一些不相干的外人,也心存觊觎,意图窥窃,看来确是需要大力整顿一下了。” 成玉霜心里当然有数,一双眸子缓缓由附近掠过去,她先时虽然略有所警,却是不敢确定,对于寇英杰的反应,不免有所怀疑。 一念未完,耳边上却传来yīn森森的一声冷笑,一人用着极其冷峻刺耳的口音道:“那倒不是,不必自腐而后虫生焉。年轻人你说得不错,白马山庄自护无力,确实是应该换个主子接管了!”话声一落,现场遂即响起了此人低沉yīn森的笑声。 别具一种声势,这阵子笑声有如回dàng低盘的清风,只是在亭子左右四下打着转儿,久久不曾散开。 寇英杰看了成玉霜一眼,二人寸心妙谛,对于对方的存心卖弄,不觉好笑,却也不无意外,毕竟这等“聚气成风”的功力,大非等闲。 成玉霜闻怪不惊,反向寇英杰微微笑道:“真是树yù静而风不止,今天我还是真来对了,赶上了一连串的精彩好戏!这是你们白马门的事情,我却不便chā手,你看着办吧。” 寇英杰冷笑道:“弟子正有兴要会一会这位朋友!” 那阵子笑声,在盘舞一阵之后,忽然拔上一个尖儿,突然静止。 暗中人哧的一声轻笑道:“好大的口气,主人既然有心相会,我这不速之客倒不能不识好歹了。” 这一次话声显然由正面传来,只是亭子里的两个人却绝不向正面看一眼,反倒是双双转过身来。果然,就在寇成二人方转过身的一刹那,一阵衣袂飘风之声,面前人影闪动,现出了一个头戴尖帽,面相清瘦的黑衣汉子。 来人乍然看上去,简直就与传说中的僵尸并无二致,年岁看来不大,约在四旬五六之间,隆眉凹眼,尤其是一双颧骨高高耸起,将一张白脸衬托得更为细狭,所着黑色外衣,长仅及膝,下面是一条月白色的裤子,却在背后背有一口长剑。 寇英杰缓缓站起来道:“深夜来访,足下料必有非常之事,请赐告大名上下?” 来人掀动嘴皮,发出了一声怪笑:“某家用不着称名报姓,只是受人差遣,到贵庄走上一趟,看看虚实动静,并没有什么恶意。” 寇英杰冷笑道:“那么差遣足下来此的人又是何人?” “这个……”黑衣人徐徐向前跨进三步,“你就更无须急着知道了。” 天生的哑嗓子,再加上发音属于极难懂的陕晋口音,以及来人自负的一番形样,使人意识到不是好兆头。 寇英杰碰了对方一个软钉子,脸上并不现出丝毫忿怨,就在对方这个人故弄玄虚的一刻,他已下定决心要给来人几分颜色。听了黑衣人的话,他不愠不怒的道:“足下既然可以随意进出白马山庄,当然身手不凡,明人不做暗事,以足下之身手而行此鼠窃技俩,令人齿冷,白马门一向敬客,只是对于足下这等不请而来、心怀叵测的客人,却是不表欢迎。”话声微顿,人已翩然出亭,飞云一片,已落在黑衣人正面前方。随着他身子同时袭近的一种无形力道气势,更有如迎面逼来的一堵高山,使得黑衣人站立的身子情不自禁的向后退了七八尺。 行家一伸手,就知有没有。寇英杰的这一式出势,其微妙难能处在于以气御体,电闪身飞只在一念呼息之间,运用之妙却在内里真气运行,长躯飞跃,仅在足尖一点之力,膝腿毫不着力,内气功夫,练到如此地步,即使一向目高于顶的成玉霜,也不禁自愧弗如。 黑衣人一双深凹的瞳子,惊异机智的连连眨动了几下,白卡卡的瘦脸上,显现出难以置信,甚至迷惑的怪样。“好身手!”他紧紧地逼视着寇英杰:“想不到白马门在郭老头归天之后,竟然还留有如此杰出的弟子,确是令人出乎意料。小伙子,你报上个万儿给二爷听听。” “你还不配!”寇英杰冷冷地道:“白马山庄不容你说来就来,今天你却要拿出点真功夫给我瞧瞧!” 黑衣老人一来自恃武功玄奥,再者他来自边远地区,久年不曾涉入江湖,是以对于新一辈的人物昧于无知,不曾把寇英杰这个人看在眼睛里。聆听之下,黑衣人倏地扬起了一双八字眉,那张瘦白的脸下突然罩起了一层冷漠,“不知天高地厚的东西!”黑衣人长长的往里面吸着气:“没有三分胆,不敢上梁山,今天你二爷就叫你尝尝厉害,警戒你的出言无状!” 说话之时,他身上显然起了一阵子疾战,耳听得他身上骨节发出一阵咔咔之声。 那只是极为短暂的一刻,弹指间,他已经恢复了正常,然而就外表上看过去,已显然有区别。最明显之处,却在他瘦削的双颊似乎忽然间变得隆起了许多,整个躯体也似乎胖了许多。 智者如寇英杰、成玉霜之流,当然顿时有此意会。 寇英杰虽说是阅历不深,但是一经着眼,却立刻判断出对方这种形象得力混元一气功力,似乎在内气功力一门上,已有相当杰出的造就。 然而,在另一面成玉霜的眼睛里,却更有惊人的发现。在她数十年江湖生涯阅历里,简直有如一部无所不知的万宝全书。“且慢!”她忽然由石亭内站起,出声制止道:“你二人先慢着出手。” 黑衣人脸上现出极为不屑的一种暴戾神态,斜过眼睛来:“怎么,你这个娘儿们也要chā上一脚么?” 成玉霜在江湖上是何等威望之人,虽然说近二十年来销声匿迹,但是知道她的人,无不对她心生畏惧,倒不曾听说过还有人胆敢对她出言轻侮,即使寇英杰也认为成玉霜必将发作无疑。出乎意外的,成玉霜却忍下了这一口气,打量着面前这个黑衣人,她冷冷一笑道: “足下莫非是远自海南而来?” 黑衣人登时一愣,点头道:“不错,你又是哪个?” 成玉霜道:“你先别管我是谁,瞧你运气出手之势,莫非你是‘双燕峰’来人不成?” 黑衣人冷森森的笑了笑,那双深邃冷锐的眸子,益加聚神的在对方身上转着:“你到底是谁?问这些干什么?” 成玉霜冷峻的说道:“你还没有回答我的话!” 黑衣人摇了一下头:“二爷用不着回答什么,你这个女人看起来倒也有些阅历。且退站一旁,待二爷先教训过这个目无长上的小辈之后,再给你好好聊聊!” 这句“好好聊聊”显然语涉轻薄,大有戏侮之意。 成玉霜两弯凤眉,霍地向上一挑,冷笑道:“好个不知死活的败类,我原是看在双燕峰与中原武林素无瓜葛来往的分上,想为你从中化解,你这厮既是不知进退,且让你尝尝白马门后起之秀的厉害!”言罢侧身回坐,不再多说。 黑衣人一声怪笑道:“好个白马门后起之秀,二爷这就领教领教!”话声一落,左手袍袖突地向着寇英杰脸上拂出,噗噜一声,一团疾风直向寇英杰当头滚到。 寇英杰虽然限于阅历,并不能看出对方出身来历,但是就方才黑衣人运气练形一着上看来,已知道他所练的是混元气功。天下武功虽分歧各异,但是严格说起来,万流归宗,其所以分歧众多,五花八门,乃在于一般武功所显示,如果从深处探讨,却是越往上行,这条路越是窄狭,到了一定界限,也就无所谓何门何派,只有着手进修练习的手法不同,绝无所获功力成果的不同,即所谓殊途同归。 目民前,寇英杰既然看出了对方黑衣人的功力门路,心中也就自然而然的有了主见。迎着黑衣人袖上功力,寇英杰身子滴溜溜打了一个转儿,他身子方自划开的一瞬,只觉得空中一物奔过,足足滑出了两丈以外,紧接着有如闷雷般的发出了一声轻震,端的匪夷所思,奇妙之极! 这种聚气成形的功力,武林中端的还不多见,黑衣人一招出手,倏地扬动一只瘦若鸟爪的怪手,瘦躯伸缩之间,有如拍岸的浪花,整个人身变成一种弧度,直向寇英杰扑过来。 寇英杰容他的一双手几乎已经抓在了自己身上的一刹那,霍地向右再次闪开。 休看他这轻轻的一闪,如无强大功力为后盾,万万不足为功。盖因对方在出手之先,已运用无形的内力紧束在他身侧左右,虽是一闪之微,如无足以抗衡对方的功力,休想如意施展。 黑衣人这第二式出手,显然又落了个空。象是猛虎般的一个倒剪,黑衣人嘴里发出了沙哑的一声轻啸。 一连两招落空之下,他已经发觉到对方这年轻人的功力微妙,心中大为吃惊,借着这一势反剪,他已落身于丈许以外。 脸上笼罩着极度的惊吓,黑衣人身子霍地向下一矮,两只长臂一前一侧,笔直的伸展开来,算是拉开了他出身的门户。 寇英杰肩头再闪,猛把身子快袭了过来,身子向下一落,显然已闯进了黑衣人封锁的那个气圈之内。 黑衣人扎下的身子,顿时前后摇dàng了一下,脸上带出了痛苦之色:“小子,你……”只说了几个字,他不得不闭上了嘴,隆起的腹部,随即剧烈的起伏起来。 “老小子,你吃到了苦头了吧!”寇英杰面不改色的冷冷笑道:“这还只是一个开头,厉害的还在后头呢!” 在双方力道硬接互抵的当儿,寇英杰徐徐的又向前踏进了一步,黑衣人前凸的身子忽然向后弯过来,那副样子,像煞一只大海虾。 寇英杰虽不曾向对方出过一招,但是这种纯实内力的较量,更具十分的气势,那是丝毫也不能取巧的。 黑衣人虽是用出了全身功力,却仍然不能相持多久,就在寇英杰身子再次踏进之时,他已挺不住猝然向后倒了下去。 如果单纯就较量武技来说,黑衣人显然已落了下风,可是就此服输,他万难甘心,也没有脸回去jiāo待,是以借着向后一倒之势,蓦地一个快速的疾转,直向着寇英杰身边切到。 寇英杰早已料到了他会有此一手,就在黑衣人骤如旋风的切式里,整个身子风摆残荷的向外一闪,黑衣人的一双手,其势若刀的自他身边落了下去。 一招卖空之下,已把整个半边身子露了出来。黑衣人想是发觉了不妙,怒啸声中,他拧身飞足,陡地飞右足直向对方面门踹了过来。一股极大的风力,随着他踢起的脚底,向着寇英杰面门之上猛逼过来。 这一手“旋风弹腿”,尤其在此时此刻,才更能见出败中取胜的威力。 黑衣人这一招踢脚,称得上yīn狠之极,借着旋身弹腿之便,瘦长的躯体猛可里向下一折,一双瘦手配合着他下弯的身子,陡地扬了起来,两只手活似一对钢钩,一上一下,直奔寇英杰上胸下腹猛抓了过来,似乎所有的优势都被他占全了。 从双方一开始动上手的当儿,就只是黑衣人一个人出手动招,寇英杰似乎只在闪躲招架,设非深知武功妙谛者万难看出其中究竟。 在黑衣人狂风骤雨般的攻势里,寇英杰伟岸的身子蓦地向后倒了下来。 乍然看上去,他象是被黑衣人那只踹起来的脚尖踢中了,即使没有踢中,也势必将要踢中。而黑衣人那一双探出的怪手,看起来更是厉害,在黑衣人的双手一脚之下,寇英杰的上、中、下三处要害,全都掌握在黑衣人dú招之下。 看到这里,就连亭子里的成玉霜,也由不住吓了一跳,蓦地站起身来。 绝妙的招式必yù在绝妙之境才得施展。 黑衣人如非稳cāo必胜,万万不能象眼前这样出手,在他跃身飞足之际,已料定万无一失,是以手脚上贯足了内功劲道,掌出腿飞,真恨不能将对方立毙当场。 天下事每多出人意料,眼看着黑衣人的手脚双双得势,蓦然间一股奇热气息,由寇英杰身上传出来,黑衣人只觉得手脚上一阵子发麻,不容他第二个念头兴起,寇英杰就象是一尾扬波而起的大鱼,斜窜而起。一种他生平从来也不曾领受过的感触手脚虽然双双命中,只是却象是抓击在一个极富弹xìng劲力的气垫上,非但难收预期的效果,整个人身,更是不由自主的被这种劲道反弹出去。 这股子力道,由于出手人用力至剧,反弹得也就更为劲猛,一时间眼看着他身子球也似的弹了出去。 黑衣人再也难以保全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114 章 他的悠然神态,身子刚一落下来,足下一连两个踉跄,噗通!坐倒在地。 对他来说,这种羞辱简直难以承受:“好小辈!”嘴里厉吼一声,倏地跃身而起。只是对方那个年轻的敌手,已不再容他有所异动,身子一闪,如影附形般的偎了上来。在黑衣人根本还来不及转动任何念头之前,寇英杰的一只手掌,已经按在了他的前胸之上。 一种巨大的力道,陡地由他心坎上强自攻入进来,给黑衣人的感受简直是非同一般。 那一腔苦练经年的护身之,似乎在方一与对方这股劲道接触之初,顿时为之瓦解冰消。寇英杰的手掌,更像是一只巨大的吸盘,从此而发出的巨大吸力,竟使得黑衣人动弹不得。眼看着他身子触电似的起了一阵急剧的颤抖,那张尖削瘦脸上所显示的痛苦,更是无以复加。“你……掌下……留情。”说了这几个字,全身已不禁抖成一片。 寇英杰冷笑道:“大胆狂夫,无故上门欺人,饶你不得!”话声一顿,正待一掌推出,猛可里人影一闪,成玉霜飘身近前。“且慢!”嘴里说着,她的一只纤纤玉手,已经格在了寇英杰那只手腕之上。一种奇特的力道,陡地自她五指间电shè而出,强而有力的阻遏住寇英杰逼向黑衣人的掌势内力。 寇英杰一怔道:“前辈莫非还要与这等人讨命不成?” 成玉霜目光一转,向他暗施了一个眼色,遂道:“何必与他一般见识,任他去吧!” 寇英杰心知必有缘故,当时也就不再坚持,冷冷一笑,向着黑衣人道:“看在这位前辈分上,暂时饶你不死,下次再要犯在我的手上,可就没有这么轻松!”话声一落,那只按在对方前胸上的手掌微微一抖,黑衣人倏地身形一震,向后退开。他身子一连向后退了三四步,才得拿桩站稳,那张瘦削的脸一时变得通红,只见他上胸一阵起伏,情不自禁地涌出了一口鲜血。 成玉霜见状面色一惊,遂向黑衣人冷叱道:“还愣在这里干什么,想死么?” 黑衣人聆听之下,大梦初醒似的一惊,倏地拧身纵出丈许以外。心里这一口忿怨气,无论如何难以下咽,身子纵出去又转过来,冷森森地笑了一声,他手指向寇英杰道:“小辈,你报上个万儿……听听,老夫忘不了你!” 寇英杰毫不犹豫的报出了名姓。 黑衣人重复着把寇英杰三字念了几遍,狞声道:“姓寇的,今天晚上算你厉害,打人一拳,防人一脚,早晚我们还会碰面,那时候老夫将要连本带利的向你讨个公道。” 寇英杰冷笑道:“寇某随时候教,只是老兄你是否还有这个能力,可就令人怀疑了!” 黑衣人浓眉一挑,正要反唇相讥,忽然神色一变,不禁面现惊惧,惊声道:“寇小辈……你……” 寇英杰凌声道:“你已为我五行真气伤了肝脾,为保命计,今后却是不得妄动肝火,切记,切记,否则五气分岔,哪怕是华陀再世,要想保全阁下xìng命,也是难比登天!” 黑衣人聆听之下,更不禁大吃一惊,怒火一牵,顿时触及伤处,只痛得全身一阵颤抖,一股冷飕飕的寒气,直发五内,猝惊之下,这才知寇英杰所言不虚,一想到五气分岔的后果,禁不住吓出了一身冷汗,哪里还敢妄动无名!当下强压一腔怒火,忍住焚心般的痛楚,手指向寇英杰道:“好……小辈,老夫不报此仇……誓不为人……金砖不厚,玉瓦不薄,咱们是骑驴看唱本走着瞧!” 成玉霜见状一声叱道:“边老二,你给我站住。” 黑衣人原本已转身待去,忽然回身站住,面现惊异的道:“你……是哪个?何以知道老夫姓氏?” 成玉霜冷冷道:“岂止是你的姓氏,就连足下大名出身来路,我也是一清二楚。我且问你,你可是人称‘黑鹰鬼见愁’的边威边老二么?” 黑衣人神色一慑,冷森森笑道:“边某人二十年不履中土,竟然会被你看破行藏……你这女人……” 成玉霜倏地目shè精光道:“不得无礼!” 被称为黑鹰鬼见愁的边威,顿时住口无声。他刻下已是惊弓之鸟,被整得锐气全消,成玉霜一叱之下,他只当对方又要出手,情不自禁地后退了一步,睁着一双失神的眸子,频频向对方打量不已。 “边老二,你可不要不知好歹!”成玉霜向前走进了几步,一片气势,直向被称为边威的黑衣人身前逼到。 这番情景,顿时使得黑衣人大吃了一惊,这才知道敢情这个未曾出手的fù人,原来也不是好相与。 原来武林中虽说高手如云,能够练成“气机内”之人,却是绝不多见。 这类人动手制敌之先,往往以此成形气形成一种探敌的先驱,对方如果不堪其匹,根本无须出手发招,只在那股先驱的无形内力上,已大见狼狈而俯首称臣了。 二十二 那黑鹰鬼见愁边威,如果在负伤之前,或可心存不服,放手与对方一拼,只是眼前情形之下,哪里还敢心存侈想,由是在对方这股无形气势冲体之下,顿时不克自持,身形大大摇动起来。 所幸,成玉霜并非是真心向他出手,只是要他略知厉害而已。 果然,边威那双眸子里,情不自禁地现出了畏惧神采。 成玉霜看看他微微颔首道:“边老二,你虽然嘴里不说,我却是对你的来意一清二楚,白马山庄有今日之寇少主坐镇,未来声势更要高过昔日之郭大王,令兄果真心存异图,你不妨劝他早些打消这个念头的好,否则的话,他必当后悔无及!” 黑鹰鬼见愁边威怔了一下,yīn森森的道:“边某有眼不识泰山,足下又是哪个?” “哼哼!”成玉霜脸上带出了一抹微笑,只是给人的感触,却是发自骨子里的冷笑: “你也许不记得我了,只是令兄边震,却与我昔年有过几度jiāo往。” 这几句话,非但使得黑衣人边威神情一惊,即连一旁的寇英杰也是一惊之后,才恍然大悟,明白了成玉霜何以会忽然阻止自己对此人的猝下杀手,原来对方之兄,即是目下声名显赫几与铁海棠齐名的黑衫客边震。 俗谓冤家宜解不宜结,自己刻下正是势单力孤,面对大敌而未卜胜负之际,自是不宜再结jiāo大敌,尤其是象黑衫客边震这类极凶至狠的黑道高手,更是不宜招惹。 这么一想,寇英杰不禁暗自庆幸,总算当时未曾施展煞手,伤了对方xìng命,否则这个梁子,可就结得更深,势将无法化解。话虽如此,有此一闹,日后亦难望与那黑衫客边震彼此相安。大敌未去,又来大敌,自非是好兆头。寇英杰虽说身怀不世奇技,但绝非一般有勇无谋,所谓“暴虎凭河”之辈,这么一想,也就闷不吭声,暗暗责备自己遇事不够沉着老到,对于成玉霜的有心化解,大是心存感激。 黑鹰鬼见愁边威乍然听见对方报出了其兄姓名,以及一番说白之后,不禁气焰更为消沉,只是表面上却不得不作出一番做作:“且慢……”他冷冷一笑道:“家兄亦同在下一般,二十年不履中土,足下与家兄何能结识?这倒要请女朋友你赐告其详了!” 成玉霜冷笑道:“过去的事情,还提他干么!你不妨回去对令兄说,就说当年芦花河曾经助他一臂之力,并承他时常挂齿称谢的一个fù人,向他出言问候就是了。” 黑鹰鬼见愁边威顿时神色一呆,嘴里啊了一声。“你……莫非足下竟是当年人称‘玉手金花’的成玉霜女侠吗?” 一抹感伤,浮现在成玉霜脸上,微微一笑,她略略颔首道:“你猜对了。我就是成玉霜……难得你还知道我这个多年不曾听人道及的绰号!” 边威先是一呆,继而睁大了眸子,紧接着上前一步,双手抱拳,深深一礼道:“郭夫人别来无恙!当年芦花河事,如非夫人赐与援手,家兄与二弟子,必遭不测。此事家兄多年来一直道及,心存大恩待谢。边威当时虽不在场,只是其后在五里波,也曾与家兄见过贤夫fù一面……”说到这里,脸上现出一番悔恨,深沉的叹息一声道:“只恨边威有眼无珠,居然不识恩人在场,反倒恶言相加,真正是罪过了!” 成玉霜脸上现出一番伤感,微微摇头,冷笑道:“过去之事,不提也罢,二十年毕竟不是太短时间,如非我细心观查,也是认你不出来!” 边威恨声道:“夫人要是早一点说出来……边某也不至于出这个丑了!”冷冷一笑,似愧又恨的向着一旁的寇英杰瞟了一眼,只是频频叹息不已。 成玉霜冷冷地道:“你既然这么说,我倒有几句真心话要对你说了。” 边威抱拳道:“边某愿闻其详。” 成玉霜冷笑道:“当年芦花河事后,今兄虽是退居天南,不再身入武林,只是江湖上却传闻令兄有几件难见天日的事情,不知是否属实?” 黑鹰鬼见愁边威怔了一下,呐呐道:“夫人指的是什么事?” 成玉霜冷冷道:“太多了,就拿五年前,轰动京畿,大劫官银,一日暴尸二十七具一事,莫非不是令兄所为!你可知情?” 黑鹰鬼见愁边威先是一惊,继而冷笑道:“既承夫人见问,边某要是谎称不知,倒是不知进退了。不错,有这么一回事!人为财死,鸟为食亡,人发些横财,也不枉人生一场!” 这么率直的一口承当,倒不禁有些出乎成玉霜意料之外。只见她两弯蛾眉蓦地一挑,可是转念之间,她随即压下了那股火气:“你倒是承认的干脆!”继而叹息一声道:“这些事其实与我无关……只是今天你们兄弟侵犯到了白马山庄,我这个故人却是万难保持缄默。令兄既有感恩图报之意,此举又当如何自圆其说?” 黑鹰鬼见愁边威神色一凝,一双鹰目转了一转、呐呐道:“愚兄弟潜隐海岛之初,却也听到了有关夫人的传说,不知真假如何。” 成玉霜道:“什么传说?” 边威道:“夫人既然直问,边某也就直说,冒犯之处,万请海涵!” 成玉霜哼了一声道:“你说吧!” 边威抱了一下拳,冷笑道:“愚兄弟听到的传说是郭白云在二十年前因某一缘故,已与夫人反目,夫妻因而仳离,可有此事?” 成玉霜微一点头,道:“不错,是有这件事。” 边威鼻子里哼了一声,说道:“愚兄弟更听说,郭庄主心存余恨,将夫人手刃剑下。” 顿了一下,他呐呐道:“显然,这一传说乃系误传了!事实上夫人如今仍然健在。” 成玉霜脸色一片苍白,夜色里难以看出她凄怆极痛的表情,却能领会出那种冷若冰霜以及怒火中烧的神态。 黑鹰鬼见愁边威下意识的向后退了一步。 成玉霜总算没有发作。良久之后,她点头道:“这个传说倒也并非子虚,起码人云亦云,江湖上确是这么传说。只是,即使这个传说是真的,我真的不在人世,又与你们兄弟有什么相干?又何以使你兄弟动心有侵犯白马山庄之意?” 边威看看无词以对,却发出了一声叹息。 成玉霜冷笑道:“你怎么不说话?,” 边威冷冷一笑道:“愚兄弟不过对夫人一人心存感戴而已,对于郭白云可谈不到什么恩情,既然他这般狠心向夫人施以辣手,就不禁激发家兄一腔怒火,依家兄之意,想杀死郭白云,以谢夫人在天之灵,也算为夫人报仇雪恨了!” 成玉霜倒不曾料他会有此一说,顿时神色一阵黯然,一时无言以对。 停了一会儿,她才冷冷一笑,摇摇头道:“这就不对了。” 边威道:“怎么个不对?” 成玉霜冷冷道:“当年一点小小恩惠,承令兄如此看重,倒使我感动不已。如果令兄果真心存感恩,认为那项传说属真,有心为我报仇,就该在聆听之初,即刻找郭白云出手才是正理,何以却会在事隔二十年之后,等到郭白云早已身故,尸骨已腐才兴起为我复仇之念,岂非太也牵强附会!” 黑鹰鬼见愁冷森森的一笑道:“夫人这话可就错了,总之,我兄弟对夫人当年援手之恩情,念念不忘,一有机会就图答报,这番情意是不假的。” 成玉霜冷笑一声,道:“我领你们这个情就是了!” 边威道:“家兄前因仇人势力尚在,大内神武营统领平江一叟海大空,更奉命到处对我兄弟搜索,再加上家兄所练的哼哈二气未竟全功,是以不得不暂时固守海岛,如今的情势显然不同了。” 成玉霜道:“怎么不同?” 黑鹰鬼见愁边威傲气犹存的道;“如今仇人势力似已龟缩,平江一叟海大空闻说也已丢官弃职,家兄所练功力也已大成,正可纵横一时大展抱负,海南一岛万难对我兄弟拘束,哼哼!”虽是败军之将,却也顾盼生威,说到得意时,那一双深陷的眸子频频眨动,凶光迸现不已。 成玉霜冷笑道:“所以你们打算再入中原武林,以称霸业。” “不瞒夫人,”边威狞笑一声:“愚兄弟确有这个意思。” 成玉霜道:“所以你们想到了白马山庄,意图占为己有?” 边威一怔,狞声笑道:“边某万万不曾料到夫人尚在人世,否则也不会有这个念头。” 成玉霜道:“这也罢了,那么今后呢?” 边威呐呐道:“边某返回之后,当把邂逅夫人实情向家兄禀报,一切听候家兄裁决。” 顿了一下,他又道:“家兄对夫人一直心怀感戴,想必这件事当会看在夫人面上有所改变,详情是否这样,边某却也不便预测!” 成玉霜冷冷一笑道:“令兄功力深湛,二十年闭门练功,如今料必非同凡响,如果昧于自大,不知自爱,可就自取覆亡。白马门刻下虽在多事之秋,却也不容外人乘火打劫chā上一脚,寇少主功力之高,较之当年郭白云更有过之……”微微一笑,她又接道:“……这一点想必你应该心里有数,贤兄弟还感念昔日情谊,就请退居事外,不要加chā一脚,错过此一事件之后,我当专程趋府造访,向贤兄弟致谢,以全道义!” 黑鹰鬼见愁边威冷笑一声,抱拳道:“岂敢!”话声一顿,他那一双深陷的眸子却向着一旁的寇英杰看了一眼: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115 章 “话可要说在前面,大丈夫恩怨分明,有恩报恩,有仇报仇,尤其是边某,对于这位寇少主一掌之赐,却是不敢忘怀!话就说到这里了,打扰之处,尚要万请夫人海涵。告辞!”抱拳,拧身,飕的纵身而起,直向东侧面一堵高壁上落去。 显然,他已不能恃住来时的那种身法,身子才不过纵起四丈高下,已是后起无力,顿时就如同断了线的风筝似的,一溜子歪斜,由空中坠了下来,第二次再用力纵起,才落在墙上,自此头也不回的一径翻越过去。 成玉霜打量着他前去的背影,冷冷道:“看来这个梁子你们是结上了。” 寇英杰轻叹一声道:“刚才如非前辈临时阻止,只怕这厮已丧生在弟子五行真力之下。” 成玉霜苦笑道:“话虽如此,他却也受伤不轻,也是我发觉得太晚了,想不到事情这么凑巧,方说到边震其人,他兄弟就来了。” 寇英杰道:“方才动手情形,前辈当然再清楚不过,弟子即使存心相让,也是力不从心,梁子既已结上了,弟子倒也并不惧怕,边震果真象他这个兄弟一样对弟子心存衔恨,弟子只得随时恭候他的大驾就是了。” 成玉霜点点头道:“事已至此,后悔无益,好在那个边震当年还欠我一笔人情,如能就此打消,自是最好不过,否则,这件事我也不会袖手旁观,一切到时候再说吧。” 天色已晚,二人略jiāo谈几句,这才分手自去。 静静的流水,在落日余晖里jiāo织成一片柔和瑰丽的光彩,几只长嘴的翡翠鸟,不时的飞起又落下,发出清脆复尖锐的短鸣声,争着啄食穿梭于水面的那种小小的梭子鱼。大片的芦苇沿着布满了鹅卵石的岸边衍生着,一片碧绿摇曳在和暖的春风里。 天空带着那种粉粉的红,每一片云都象是镶了一道紫红色的金边。 郭彩绫静静的倚身在岸边的大石上,一旁树下系着她的那匹爱马黑水仙。自从前此与寇英杰负气绝裾以来,这匹马竟然无可奈何的落在了她的手上。 睹物思人,每一回当她抚摸着这匹黑水仙时,脑子里总会情不自禁地浮现出寇英杰的身影,更有无限的离情别绪jiāo集在她无可奈何的悲愤情怀里。在几番焚心的痛苦挣扎之后、她决计把积压在心里的悲痛情怀暂时抛开脑后,以便专心一意的在武术上下点功夫。 每一回,当她触目于父亲郭白云留赠的那册“越女剑术之深奥探讨研习新篇”时,内心就情不自禁地涌现出一种愧疚,深深感觉到无颜以对九泉下的父亲。正因如此,她才下定了决心,必yù要把这套父亲苦心创新的深奥剑术研习透彻。 皇天不负苦心人,在经过数十天苦心钻研后,她总算深有所获。 越过眼前这片宽阔的山谷和溪流,即可以清楚的看见千翠叠障的一脉群山。 群山怀抱之中,那闪烁着黄金颜色的大片平原里,点缀着数千座楼宇,那片黄金色的光华,正是由于这些楼宇的反光所致。前有大河流水,后有群山为峙,左右双峰环抱,进可攻,退可守,好气势!当今名噪天下,声震四海的宇内二十四令总坛就在此地。 面对着辽阔的大片河水,金沙滩恰是这道主流的源头所在。 郭彩绫立足之处,虽然相隔甚远,却能把对方特殊的形势,观察得一清二楚。 苍郁的群山斜挂着百十道形状不一的瀑布,远看如银河倒卷,在此刻夕阳的衬托之下,尤其五彩缤纷,美不胜收,河流溪水就是这么形成的。 金沙滩风雷堡宇内二十四令的总坛所在,就这么毫无保留的陈现在眼前。 每一回,当她凝目注视时,总是忍不住心里的耸动,然而面对着对方的总坛,她却不得不忍受着心里的激动。 忍耐,再忍耐,终于形成了澎湃的怒火。她已经不甘心再保持寂寞,决心以实际行动,给敌人重创。 这几天,她已经把风雷堡的地势摸得相当透彻,对方座落在不同出口的天、地、乾、坤四座大门,无不天险难犯。 这四座大门,也是进入风雷堡仅有的四个门户,每一座大门除了有巧具灵思的阵法布置以外,都由天地乾坤内四堂堂主亲自坐镇,设防看守,天险再加上人险,于是形成了牢不可破的攻防阵线,用固若金汤四字来形容毫不为过。 宇内二十四令虽是门下弟子众多,但是来去进出各门户,都必须经过严格的盘查,用以进出识别的信物,更是花样繁多,除了有特装的腰牌,信旗以外,还有专供自己人识别的信号暗语,是以一外来人,即使侥幸取得腰牌信旗一类的证物,也是不易随意进出,即使你是一等一的杰出高手,在高手如林的防范之下,也是无能为力,想要凭一己之力单犯独斗,不啻飞蛾扑火,说句俏皮话,那可真是:耗子舔猫的鼻梁骨找死。 把这一切看在眼中,深为了解之后,这位一身自负,独往独行惯了的玉小姐,也不禁暗自吃惊害怕,虽然怒火膺胸,却不得不暂时稳住脚步,以便选择最有利的时候,伺隙而入。 穷则变,变则通,在一番苦忍竭虑之下,总算为她想出了一个别出心裁的泄愤方法。 今天,此刻,也就是她下手行动之时。 一片水花由身后水道响起,紧接着,一艘金漆平底快舟,由那片眼前苇丛里现身出现,一径的直奔眼前疾驰过来。金色快舟上飘扬着属于宇内二十四令总坛的专用旗帜,三角形的白底旗面上,绣绘着紧紧相扣结的二十四面金环,象征着宇内二十四令的牢结不破。金色的旗穗迎风飘舞,看上去尤其醒目。 任何时候,这种旗帜的出现,都显示着舟内有宇内二十四令本坛的重要人物在座。金漆的快舟,是属为接送这类重要人物的特种jiāo通工具之一。 试想以宇内二十四令这等庞大的江湖组织,属下除去本坛各重要职司以及天地乾坤四堂之外,另外再加上遍布天下的二十四令下辖九十六分舵,这么广泛的庞大组织,每日进出总坛联络公私的各职司,为数自是可观。是以专司接送这类重要人物的水陆jiāo通工具,自是不可缺少。然而能有资格享用眼前这类金漆快舟的主儿,除了本坛各职司主管之外,属于外坛者,最起码也必须要具有分令主的身份。因此,这种金漆座船一经出现,也就倍觉风采,即使在附近江面上行驶,众舟筏一经着目,无不远远让路,听任其一舟飞驰,端的是惟我独尊,八面威风。 郭彩绫现时所选择的这个地方,位当宇内二十四令与远处江流之间的一个缓冲转接之处。这附近河道岔分,溪流纵横,在辽阔的绿原河洲里,阡陌进出,两处大江主流,就是这么赖以衔结贯穿融汇。 郭彩绫早已打量好了附近的地势,此时此地出手拦劫这艘快船,实在是再理想不过,杀死对方一个人,也就等于削弱对方一分实力。 有了这番认识,才使得她有眼前这番异动。 金漆快舟在两名红衣专司舟夫的cāo纵之下,渐渐向眼前逼近着。 这一带水浅流急,且礁石特多,乱石峰嵘出水,如犬齿jiāo错。所幸两名舟夫都系经过专门训练,身手十分熟练,且对附近地势熟悉,行驶其间,并不十分困难,然而无论如何,舟行的速度却自然的慢了下来。 郭彩绫缓缓的由大石上站起来,眼睛里流露着奇异的兴奋神采。渐渐地,这艘快舟越形迫近,她的神情也就越显得紧张。 金漆快舟在这时来到了眼前,双方距离,看来不足五丈。两名红衣舟夫站在快船两侧,分别的以手上长篙,点拨着凸出的礁石,快船迂缓慢的向前移动着。 就在这时,郭彩绫发出了她的第一枚暗器银头小弩。那是他们郭家特殊的独门暗器,形式奇小的弩筒,可以任意收藏在袖子里,施出时只需扬动衣袖,以小指拨动暗器开关,即可将预藏其内的银头小箭发出,这种特制的小弩,每一枚不过只有手指般长短,由于弩筒内特装的卡簧力量甚剧,是以一经发出力道极其强劲,可以六丈见准。 眼前双方不过三四丈远近,郭彩绫手头奇准,一箭正中左首船夫前心部位。这名船夫甚至于连叫也没有叫一声,只是突然愕了一下,蓦地松脱手上长篙,一头扎到了乱石浅水里,遂即为疾流浪花把他坠落跌下的身躯卷冲而去。 另一名红衣舟夫还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忽然发觉到同伴失足坠水,不禁吃了一惊,嘴里呼叫一声,方自大步跑过来。蓦地尖风一缕直袭脑门,这名舟夫只觉得眼前银星一亮,唉哟一声,登时脑袋开花,噗通扑倒在船。 郭彩绫两枚暗器先后得手,毫不迟疑的一拧娇躯,海燕一般地飞了起来,极其轻飘快捷的落身船头。 但见舱帘掀处,飕!飕!一连纵出了两条人影。 二人一老一中,前者前材瘦小,约六旬左右,留有一绺山羊胡须,一身紫色长衣,后者身高七尺,身着紧身劲衣,生得面若重枣,约在四旬上下,只观其闪身而出的动作,即可知其二人身负相当身手。二人方自现身,随即左右拧身,电闪也似的分开来,落身在船舷左右。 面落重枣高大的汉子,一声喝叱道:“什么人!”足下前进一步,目光如炬地盯向郭彩绫道:“你……是谁?为什么dú手杀人!” 金漆快船滴溜溜的在水面上打着转儿。西边落日,只余下淡淡的一抹轻红,风在山洼子里呼啸回dàng着。 邻彩绫心里有笃定的把握,绝不容这艘金漆快船内任何一人逃得活命,只是在动手之前,却不得不把对方的身分摸个清楚。 妙在对方老中二人,却也没有容她下船脱身之意,高大汉子话声一落,那个留有山羊胡子的老者,已自飘身而前,落身在船首右侧,会同那个劲装大汉,呈钳状将彩绫夹持在中。 “说!”羊须老人一只手摸着下巴的山羊胡子:“要是胆敢有一句虚假,立叫你毙尸当场!” 郭彩绫目光在二人身上一转,冷笑道:“你二人先不要问我,先说说你们是干什么的,姑娘宝剑虽利,却不杀无名之辈!”说话之间,她的一只手,已紧紧握在了剑把上,一股冷森森的剑气,登时透匣直出,直袭向右侧方羊须老人身上,后者立刻一惊,情不自禁地后退了一步。 彩绫这番做作,显然是直觉的已经认定了这个羊须老人的不可轻视,然而在她剑气出匣直袭羊须老者的同时,却也没有忽略到另一名劲装大汉的存在,一双剪水瞳子,却斜乜过来,使得那个劲装大汉也在监视之中。 强者之所以称为强者,毕竟不同于一般!郭彩绫的沉着神态,立刻使得对方二人大感吃惊。 羊须老人瘦削的躯体,倏地向左面一翻,飘出三尺以外,只是那股子yīn森森的剑气,依然紧随着他,并未曾稍离片刻。 随着郭彩绫前行的脚步,羊须老人仍然未能逃开分毫,兀自在严密的监视之中。 身着黑衣的劲装大汉,蓦地狂笑一声道:“丫头,你好大的胆子,守着我们的大门口,你还敢撒野,我看你当真是活的不耐烦了,本令主先擒下你再说。”这汉子嘴里虽是这么说,脸上却现出一番轻薄实在是他活了这么大,还是第一次见过像郭彩绫这么美的少女。色心既起,无形中也就削弱了他凌厉的斗志。 郭彩绫其实只想知道对方是否为宇内二十四令中人,并非要确知对方的身分姓名,聆听之下,她冷笑一声,已是心里有数。 劲装大汉自恃武功出众,况乎眼前之羊须老人,尤非弱者,以二敌一,自是不把对方一介女流放在眼中。话声一落,右手向腰间一探,霞光闪处,已把紧箍在腰上的一口缅刀拿在了手上。 羊须老人巴不得要这个劲装大汉来打头阵,以便就近观查一下眼前这个少女的路数,见状足尖点动,迅速地向后退出一步,“徐令主,你小心了!”他一面打着招呼:“这丫头不是好相与,有些名堂。” 被称为徐令主的劲装大汉朗笑一声,道:“副座但放宽心,卑职这一趟算是来对了,能够讨上一房美眷,也不枉虚活了这么一把子年岁。” 敢情他还是个没成家的单身汉,话声一落,手中缅刀向前指向郭彩绫道:“小姑娘,你也用不着跟我们打了,丢下你的剑,跟着徐爷自行到总坛请罪,你看见没有?”手指向那个羊须老人道:“这位是总坛地堂的冯副堂主,人称冷面yīn差冯德令,在总坛地位崇高,有他老人家为你说情,谅可无事。”嘻嘻一笑,这位徐令主越加的显现出一副轻薄模样:“姑娘,徐爷可是真心护着你,你可不能知恩不报呀!”一面说,他嘻着一张大嘴,缓缓向前面偎着,全然不曾把对方姑娘的即将出手看在眼中。 被称为地堂副堂主的冷面yīn差冯德令,似乎颇不以徐令主此举为然,他到底见多识广,自方才与对方少女一照面的当儿,即测知她必有非常身手。这时因见徐令主昧于无知,竟然越走越近,向着对方身边靠去,心中不由一惊,知道不妙!待要再次出言示警,哪里还来得及。 原来,郭彩绫早已盘算好了出手的部位,为将对方一举成歼,特意留心布置,不发一言。她新近方自领略越女剑术新篇之堂奥,还不曾用以试敌,正好拿眼前二人来试上一试,其中一招“大星天坠”最称神妙。 偏偏那位色迷心窍的徐令主,竟像是全然无知。 其实那被称为徐令主的劲装大汉,岂非真的是全无心机之人! 此人姓徐名钟,号称“一声雷”,本身练有精湛内功,隶属宇内二十四令之第十七令令主。宇内二十四令内高手如云,门下弟子数逾万人,能够身担一令之主,自非无能之辈。一声雷徐钟一来是想在冯副堂主面前显显能耐,再者也确实为彩绫美姿所迷,心想着借着向前接近之机,猝然施展空手夺刃之妙手,将对方长剑强夺在手,再以白刃相加,不愁对方不为所擒,听任摆布。心里这么想着,乃借着活声掩饰,一步步向前偎近。 也算他命该如此,这一近看,更觉出对方少女非只是那张脸美若天人,即使全身上下,简直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116 章 无一处不美得恰到好处,面承玉颜,咫尺芳魂,徐钟只觉得喉头一阵发干,禁不住心旌大大的摇动了一下。猛可里,一股冷森森的剑气,陡地由对方玉手把握的剑匣吞口处溢出,一股脑地将他全身上下罩住。 徐钟乍惊之下,这才识得不妙!嘴里一声喝叱,他蓦地急翻左手,五指箕开直向郭彩绫握剑的手上抓去。 却是晚了一步!眼前玉人娇躯微侧,随着一声清叱,掌中剑有似银河天系中的一颗流星,陡地当头直落下去。 一声雷徐钟惊惶中,始悉知自己错估了对方的能力,剑气当头,如着冰露,惊魂失魄里,徐钟猛地抽出腰中刀,犹思将对方掌中剑磕飞。 这个愿望,不啻是痴人妄想,刀剑jiāo锋,呛啷的一声脆响,徐钟匆促出刀,哪里想到对方这口剑上早经贯注了本身真力,真力一经入剑即形成了所谓的剑,几乎是无坚不摧。徐钟掌中缅刀一折为二,在断开两段的刀影里,一剑直落,快若流星。 一声雷徐钟惊魂失魄里,霍地向后一仰身躯,饶是如此,也难以逃得活命,躲开了头顶,躲不开脖子,噗!锋锐的剑尖,沿着他喉管以下,劈开了半尺许长的一道血槽,一股血箭,随着徐钟仰翻而起的身势,足足喷起来有三四尺高下。紧跟着他那半截铁塔也似的身体,推金山,倒玉柱般地摔倒下来,碰通一声大响,整个金漆快船剧烈的起了一阵子动dàng。 被称为地堂副座的冷面yīn差冯德令,乍见此情景,也不禁吓得面色陡变。 “好丫头!”嘴里喝着,这位冯副座身躯向下面一矮,右掌聚力,直向郭彩绫劈出去。 金漆座舟再次起了一阵子摇动。 面迎着冯副座的劈空掌,郭彩绫飞快地打了个转儿,借着转动之力,巧妙的把对方掌劲化为无形。 等到冯德令第二掌还来不及推出的当儿,郭彩绫已猝然欺身来到了近前。 和先前一般无二,那股冷森森的剑气,在双方乍然面对之初,已然兜头盖顶的把他全身罩住。 冯德令神色一变,两条黄焦焦的老鼠眉毛,陡地向上一挑道:“大胆!” 快船在疾流里继续转着,天色渐渐昏暗下来,泛有紫色暗红的天光,越加的显得绚丽可爱,只是为yīn森森的凌厉杀机笼罩着,给人以窒息之感。 冷面yīn差冯德令那张脸看来更冷了,在他双足骑马蹲裆式的跨立之下,转动着的船身渐渐停止了转动,最后终于拢向岸边,在浅水沙石里搁浅下来。 “丫头!”冯德令目不转睛的盯着面前的郭彩绫:“你好大的胆子,竟敢在宇内二十四令总坛门口仗剑行凶,当真想死不成!” 郭彩绫冷冷一笑,仍然不发一言,却是双手抱剑,把一双深邃的瞳子,注定着对方,足下向前方又跨一步。 冷面yīn差冯德令登时向后跨开一步,他已经看出对方这个姑娘实在具有非常身手,是以丝毫不敢大意。就在他身形后退的同时,两只手倏地向着后腰一探,叮当两声脆响,把一对黑光净亮的“子母离魂圈”拿到了手中。 那是一对武林中并不常见的玩意儿,一大一小两个纯铁打装的圈子,沿着圈锋四周打磨得极其锋刃,又在每一枚铁圈之上配有两枚小小的铜环,一经震动即形成震耳yù聋的凌乱噪音。 冷面yīn差冯德令在宇内二十四令,身当一堂副主,武功自是不弱。他素日为人自负,即使出手对敌,也很少动用兵刃,此时一上来即现出绝少施用的一对子母离魂圈,当可知把对方少女视为大敌。 兵刃到手,冯德令冷笑一声道:“你我远日无冤,近日无仇,中途拦道行凶,姑娘你报上名来。” 彩绫摇了摇头道:“我用不着告诉你。总之,你既是宇内二十四令的人,就罪该万死!”霍地前进一步,掌中剑倏地抡向身后。 冷面yīn差冯德令两只铁圈jiāo接胸前,狞声笑道:“姑娘若想攻我中盘,何妨出剑一试,我看你是不能称心如意!” 彩绫一惊,冷笑一声,掌中剑改jiāo左手,冷森森的剑身,反指向对方咽喉部位。 冯德令神色微微一变,再次狞笑道:“剑jiāo左手,chā花盖柳,改中盘而攻顶上,固然不失高明,只是你依然占不了便宜!” 彩绫心里又是一惊,这才知道敢情这个羊须老人远比那个徐令主要高明得多。 冯德令一连呼破对方两式杀手,不禁大为得意,正思出言讥讽,杀一杀对方的锐气,忽见对方那口长剑向下一沉,蓦地剑光暴shè,有如倒卷银龙,大莲银芒宛如扑面骤雨一般.直向着他身上狂卷过来。 冯德令方自识出厉害,郭彩绫早已连人带剑一并攻到眼前。 这一剑正是新得自越女剑术中一招极厉害的杀着浮光掠影,在漫天的刺目剑光里,随着她舞动的剑身,一连劈出丫两式杀着! 冯德令惊惶中,掌中的一对子母离魂圈霍地左右分开,叮当两声,俱都架住了对方的剑势。 论手法不谓不快,论眼光亦不谓不准,只是他却万万想不到这一招浮光掠影的奥妙所在。 随着郭彩绫的一个疾步拧身之势,银芒乍吐,哧!剑尖扫处,正中冯德令敞开的右胁。 这一剑端的不轻,足足在冯德令右胁间开了尺把长的一道血口子。 冷面yīn差冯德令猝然负痛,怪啸一声,右手的子母圈倏地撒手,足足飞出七八丈以外,当啷一声砸在了一块石头上,他本人却是再也收不住身子,一个倒栽,哗啦一声,倒落水中。 水浅石多,真把这位副堂主摔了个七荤八素,在浅水里急剧的打了个滚儿,冯德令忍着身上的剧烈痛楚再次的窜身而起,却是再也不敢往船上落,象是一只中箭的狼,猝然改向岸上飞身纵去。 郭彩绫哪里放得过他,嘴里一声娇叱,玉手猝扬,咔的一声脆响,发出了一支银头小弩。噗的一声,正中冯德令左后方胯骨之上。 冷面yīn差冯德令今天可真是灾情重,重伤之下,哪里还当受得住!只觉得膝下一弯,噗通跪倒在地。 惊魂之一刹那,却不愿就此服诛,随着他拧身后转之势,却把仅余左手的一只子母离魂圈忘命般地向后挥出,呛啷!正好迎住了郭彩绫猛厉下砍的剑身。 冯德令侥幸接住了对方一剑,哪里还敢恋战,嘴里再次怪啸一声,施了一招懒驴打滚,再次的把身子滚出了丈许以外。 他遍体流血,那副模样乍看之下,简直就象是一个血人,身翻之处,血渍淋漓。 郭彩绫一经出手,自不愿让对方逃得活命,当下一紧掌中剑,就要扑身上前。忽然,一艘金漆大船,蓦地映入眼前。这艘大船看上去,却要较诸冯德令所乘坐的那一艘快船气派多了。猝然出现,不禁使得郭彩绫吃了一惊。 冷面yīn差冯德令原是难逃一死,亡魂丧胆之际,乍然看见了这艘大船,惊喜过望,嘴里怪叫了一声,直向金漆大船忘命般地扑了过去。 郭彩绫哪里依得,手扬处再发出暗器银头小弩,银星一点,正中冷面yīn差冯德今后背。 冯德令连番受创之下,哪里当受得住!足下一跄,再次摔倒地上,却是无力爬起。 是时,那艘颇具气派的金色大船,显然已经注意到了这边情形。 冯德令惧死情急,嘴里发出了一声嘶叫,紧急匆忙中取出了一样物件,向着地面上掷去。那物件圆圆地象是一个球状玩意儿.一经撞向石块,登时发出了轰然一声大响,一股五彩焰火有如正月里玩放的花pào一般,顿时冲霄直起,足足起了六七丈高下。 原来这玩意儿正是宇内二十四令特制的一种求救讯号,用以显示本门中人遇难情况。五色火焰,一经喷出,历时甚久,即使火焰熄灭,仍有大股彩烟向上升起,历久不散,确是求救极佳讯号。 金色大船上人,原已发现这边有人搏斗,尚还不知如何一个情况,此刻乍见求救讯号,顿时加速向这边快驰而来,四名舟夫各摇长桨,速度极快。 郭彩绫见状,倒也不惧,杀一个算一个,先把这个冷面yīn差冯德令杀了再说。当时不假思索,足下轻蹬巧纵,起落之间,已来以了冯德令跌倒之处。 那冯德令饶是如此,兀自不甘心就此服诛,哑声怪叫着,倏地一个疾转,左手突地伸出,施出全身之力,直向着郭彩绫面门上力砸了过去。 出手后,冯德令鬼也似的惊叫着,手足兼施,霍地向前跃了数尺,终于因负伤过重,力道不济,噗通跌倒在地。 郭彩绫长剑乍挥,足下垫步,掌中剑正待一剑扎出,猛可里,空中传过来一阵尖锐的破空之声,郭彩绫猛然仰首,但见银光一线,其快如电,当一声,不偏不倚,正正击中在自己扬起待下的剑身之上。 显然是一粒小若弹子的细小钢珠。休看其细小如珠,加诸其上的内力却实足惊人,郭彩绫那等劲猛的剑势,竟被这枚小钢珠撞得向一旁悠晃dàng开。 说时迟,那时快,就在这枚细小钢珠出手的一刹那间,两条人影已如同晴空鹰隼般直起当空。然疾风之下,一双人影神兵天降般的已落在了眼前。 所谓观其面而知其人,来者二人只观其一副不同于常人杰出仪表,已知大非凡士。 二人看上去,皆在五旬上下,左面那人蓄留着一头短发,面相清奇,长眉如针,伸出极长,一身鹅黄色长衫,足下是同色的一双丝质便履,细长的一双眸子微微上挑着,其内含蓄着炯炯神光,却在那袭黄色长衣左上方别有一面三角标志,那种标志显系纯金所制,闪烁着耀眼金光。右面那个人,身材较左面这人略见高些,只是衣色式样相同,头上亦多了一顶同色的软绫便帽,生得眉目清秀,模样儿很是斯文,手上一柄长有尺半的描金折扇,却在长衣左上方也同那短发人一般,别着一枚黄澄澄的三角形金牌。 先时所发暗器,不知出自二人何者之手。总之,此二人是来自那豪华大船,当无疑问。 观诸那艘金色大船距离这边少说也有十丈左右,对方二人竟然腾身起落之间,双双来到了面前,以郭彩绫之敏锐听觉,一时竟然没有察觉,不得不令人吃惊。 郭彩绫微微迟疑,地上的冷面yīn差冯德令已滚身而出,他身上多处负伤,鲜血淋漓,一副狼狈不堪模样,身子才爬起一半,却又双膝一弯,坐倒下来。 短发长眉汉子见状眉头微微一皱,身子陡地抢上一步,一伸手把他搀了起来:“冯副座,这是怎么回事?”说时,这人颇具个xìng的面颊上,隐隐罩起了一层忿怒。 冯德令气息咻咻的向来者二人抱拳道:“启禀二位堂主……这个姑娘……卑职无能,徐钟徐令主已经遭了dú手……”说了这么几句,时气机不接,到底失血过多,登时昏死了过去。 郭彩绫一听冯德令口气,才蓦地警觉来者二人敢情俱是堂主身分,对于宇内二十四令的组织,她多少也有个耳闻。 原来这个规模庞大的江湖组织,自铁海棠这个总令主起,下设天、地、乾、坤四堂,每一堂设有正副堂主各一人,另外更设职管风纪整肃的风、雷两处香堂,以及一个专司人事提调的“令”,这些组织都是仅次于总坛之下的一等机构,再下去才是二十四处分令,九十六水陆各舵。 天地乾坤四堂乃是隶属总坛之下最重要的一级单位,故此四堂堂主身分至为崇高,武功杰出更是不在话下,即使与总令主铁海棠酬会,也是平起平坐,可见在总坛身分之隆。 四堂堂主依顺序为天堂堂主天马行空晏三多、地堂堂主风雷手秦渔、乾堂堂主潇湘侠隐欧阳不平、坤堂堂主墨羽岳琪。 眼前二人,正是其中之二。那个蓄留短发,面相清奇,长眉汉子正是地堂堂主风雷手秦渔,至于另一个风度翩翩手持折扇的儒者,却是乾堂堂主潇湘侠隐欧阳不平。二位堂主武功出众,身分至尊,平素在总坛也是深居简出,没有特别事故,简直难得一见,想不到竟会同时现身,却是大非寻常。 郭彩绫猝然听知,自是吃惊不小! 是时人影掠动,陆续由那艘金色大船内闪出四名蓝衣少年,观诸四人出动身法,俱都当得上高手之流,一经现身,点石撞波,一路起落,星丸跳掷般,转瞬之间已来到了眼前。 郭彩绫乍见对方这番声势,心知必将不了,当下按剑后退一步,面罩青霜,却是一言不发。 是时两名弟子,已把伤重昏迷的冯副堂主接了过去,地堂堂主风雷手秦渔,冷峻的脸上不禁罩起了一层怒容。他冷冷一笑,吩咐那两位搀扶冯德令的汉子道:“冯副座失血过多,速速送回总坛,这里事本座自会应付,用不着惊动船里的贵客,知道么?”两名弟子答应一声,各自架着冯德令半边身子匆匆而去。 剩下的二弟子,不待分说,双双向着郭彩绫身前走近,却在相距八尺左右之处,双双站住。 郭彩绫冷笑一声,她自忖着眼前形势,似乎对自己不利,心里正自盘算着如何脱身。 却见留着短发的地堂堂主风雷手秦渔,一双细长上挑的凌厉眸子,忽地向着这边逼视过来:“这位姑娘,你好大的胆子!”话音里带着浓重的一口鄂省乡音:“你是谁家女儿,叫什么名字?速速报来,若有一字虚假,本堂主要你立刻溅血掌下!” 郭彩绫蛾眉一挑,冷笑道:“身为一堂堂主,竟然连本姑娘都认不出来,不如叫铁海棠出来,他自然会告诉你我是哪个。” 风雷手秦渔头上那一丛短发,簌簌一阵耸动,凌声道:“放肆。” 一旁持扇的乾堂堂主潇湘侠隐欧阳不平,忽然冷笑道:“秦兄何必与她多说,且将这丫头拿下来回去发落再说。” 风雷手秦渔微微点头,后退一步,叱了声:“拿!” 两名蓝衣弟子聆听之下,陡地抽出了长剑,左右同时垫步欺身而上。 二弟子一名李威,一名黄效平,连同先前搀扶冷面yīn差冯德令的两名弟子,俱在地堂效力,是已经出师的杰出弟子。 风雷手秦渔岂能不知以本堂副堂主身分的冯德令,尚且不是对方少女对手,落得遭重伤几乎惨死,李黄二弟子又何能奏功。这其中当然有个缘故,一来秦渔自信有自己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117 章 与欧阳堂主在旁押阵,二弟子即使不敌,也绝不至于吃亏,再者正可由对方出手路数,察知她的出身来路。 李、黄二弟子领命之下,双双踏进战圈,却见正面的郭彩绫抱剑守一,一副以逸待劳模样。 须知郭彩绫冰肌玉肤,国色天姿,李、黄二弟子俱是正趋发育成熟之血xìng少年,是以初初一见之下,在心里本能的即产生有倾慕对方之正常反应,以其本xìng,实难上来以杀手相加,只是眼前堂主有令,却又不得不遵。 李威嘴里轻呼一声:“开罪!”率先将长剑递出。剑势一转,呈弧状划出了一轮光华,直向郭彩绫右侧当头砍落下来。 按常理来说,郭彩绫必得出剑以迎,另一名弟子黄效平即可伺机踏入,以长剑攻其之虚,迫使对方伏首被擒。 这是他们两个的如意算盘,哪里想到这个算盘可是打错了。 李威一剑递出,见对方直立的身子并不移动,心里未免动了一下,原来他早已迷失于对方娇容,只不过是虚作声势,迫使对方出手还击,自己两人双战她一个,又有两位堂主押阵,料必不会吃亏。有了这种想法,是以他这一剑才施出了十分功力,这时忽然发现对方并不如预料出剑还击,心里不免一虚,起了怜香惜玉之心,力随意转,心里一软,凌厉的剑势立刻大为减弱。 郭彩绫其实早已胸有成竹,自不容他示威。她原想在对方剑锋加顶之刹那,施展寸心莲花掌直取对方心房。 这一式手法,乃当年郭白云亲自传授,井深为告诫,非必要时不可轻易施展,盖因为过于狠dú之故。一招出手,对手设非事先有备,鲜能幸免,而一经中身,必死无疑。 好心有好报,李威的怜香惜玉却救了自己一命,郭彩绫锐利的目光,顿时察觉到了他的心情有异,空中落下的剑势忽然劲力大减,使她顿时有所警觉,女孩子家处处比较细心,只须瞄上对方一眼,已知道是怎么回事。这一眼不禁使她杀机猝减,也就动了那么一点慈心,不yù再下dú手取对方xìng命。 心念一转,玉手频翻,纤狠玉指在几几乎已经接到对方剑锋的寸许之间,倏地向上一翻,三指着力,不偏不倚的正好拿在了对方剑锋之上。 这一手空手入白刃的小巧妙手,看似无奇,其实手眼心却必得恰配到十分好处不足为功。这正是当年郭白云十二拿云手之一,也是郭氏独得天机的武术秘招之一。 李威只觉得剑上一紧,却格于自己进身的姿态,寸步难移,眼看着掌中剑在对方三指力凝之下,弯成了一张弓的形状,临近到自己面门之上。 此时此刻,郭彩绫如yù取对方xìng命,称得上是举手之劳,李威只吓得面无人色。 就在此千钧一发之间,另一名少年弟子黄效平,却由左面攻到,他眼见同门遇险,心中一急,掌中剑随着他前跨的步子,猛然快劈出手,刷!一剑猛砍直下。郭彩绫轻哼一声,娇躯如风舞桐叶的一个妙转,左脚猝起,已踢中李威后腰上,后者身子一跄,足足摔出八尺开外,连人带剑一跤摔倒在地。 几乎在同一个时候里,郭彩绫掌中剑却也没有放过那个黄效平。抬脚、仰身、出剑,三式连成一体,修长的身躯向后一仰的当儿,无巧不巧的正好躲过了黄效平的怒劈的一剑,就在这一瞬,寒光乍闪,她手中长剑如龙蛇乍起,忽然翻起来,已划中了黄效平的左肋。 这一剑可是伤的不轻!原想是对付那个李威,却临时照顾了他的身上。 这个叫黄效平的弟子痛呼了一声,足下一阵子蹒跚,斜着跄了出去,左肋间血流如注。 目睹此情的两位堂主,显然是再也沉不住气,尤其是那位地堂堂主风雷手秦渔,更认为伤了二弟子与自己颜面有关,身形一闪,顿若飘风般的向着彩绫面前袭了过来。他身形方自袭上,郭彩绫却相对的向后退出,一进一退,象是彼此有了默契,身形双双落下,仍然保持着原来的距离。 这位地堂堂主秦渔脸色更见yīn沉,微微拱手道:“失敬得很,姑娘莫非是白马山庄人称‘玉面观音’的郭大小姐么?” 郭彩绫微微一怔,点点头道:“我就是郭彩绫,玉面观音是人家的戏称,我可当不起。” 风雷手秦渔冷冷哼了一声道:“这么说,已经作古的郭白云老剑客,便是令尊了!” 郭彩绫挑了一下眉毛:“废话,这还要你来多说!” 风雷手秦渔嘿嘿一笑,道:“怪不得姑娘有这般身手,有其父必有其女,郭大侠生前与本座曾有数面之缘,看来姑娘已得他真传。姑娘大师兄邬大野,亦曾来过敝帮,却不似姑娘这般无礼!姑娘如对敝帮抱有敌意,原可上门就教,这种拦道劫杀,如同鼠辈,显然有失大家之风,今日秦某不才,说不得要替你死去的爹爹,管教一下你这个胆大妄为,不知天高地厚的女儿了!”言罢后退一步,面上神色不怒自威。 郭彩绫见祸已闯大,一不做二不休,干脆豁了出去,她原是娇生惯养,任xìng惯了,这时被对方一番抢白,更不禁气往上冲。当下冷笑一声,嗔道:“你又是哪个,口气这般托大! 别以为宇内二十四令横行一世,人人都该退避三舍,我就是不在乎,要是怕了你们,今天我也就不来了。” 风雷手秦渔长眉一挑,正要发话,一旁的潇湘侠隐欧阳不平一声朗笑,说道:“好狂的丫头!你当是在跟哪个说话,今天要是不给你点厉害,真当是宇内二十四令没有能人!”言罢,双肩微耸,一股急风袭过,已带着他修长的躯体扑前丈许。 风雷手秦渔抱拳道:“欧阳兄且慢一步,且容我先会她一会,真要接不下来,再请从旁相助。” 欧阳不平冷哼了一声,面有怒容的说道:“秦堂主,却也不要太小瞧了这个雌儿。”双肩再晃,疾风扫过,又自退回。 明眼人如郭彩绫者已看出欧阳不平实具非常功力,一进一退全凭足尖点劲之力,一双膝盖压根儿连弯也不曾弯一下。尤其惊人的是随着他进退的身势,俱都带有一股凌厉的强风,诚所谓上乘武功中的御风之木。能够具有这般身法之人,当然大大不可轻视。 郭彩绫原是冰雪聪明之人,她又何尝不知对方宇内二十四令乃当今天下最为强大之黑道组织,坛下高手如云,自己人单势孤,势难与对方之主力抗衡,她原意只是出手狙击对方零散的力量,想不到误打误撞,居然会惹出了对方两位堂主,先时一鼓作气,尚还不知厉害,这时一冷静下来。才猝然觉出了不妙,心里未免有些忐忑不安起来。 风雷手秦渔素知这位乾堂堂主欧阳不平,平素应敌,出手奇dú,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对方非死即伤。此人尤其有一怪癖,对于年轻貌美女子更具奇特之恶感。这个因素,据说乃是由于他中年丧偶之故。他那位死去的妻子颇具姿色,夫fù二人鹣鲽情深,一旦死别,人天永隔,乃使其精神上遭受到极为重大之打击,自此以后xìng情迥异,乃至恨尽天下女子。有了以上这层因素,所以风雷手秦渔深惧他猝然向彩绫出手,造成不幸。 风雷手秦渔为人虽非正派,对郭彩绫亦无心庇护,只是对于郭白云的不幸遭遇,内心却深具同情,因此怜乌及屋,也就不忍心郭氏之独生爱女就此丧生,虽然如此,他也绝无意放过了彩绫,而是打算将她擒住送回总坛,听凭总令主发落。 这么做显然有两点用心:第一,在职责上他有所jiāo待;第二,他深知彩绫之母成玉霜与总令主沾亲带故,就凭这一点,铁总令主也绝不轻于杀害彩绫xìng命,无形中也就合了自己心意。基至以上两点因由,秦渔才会抢先出手。 自然,他的这番苦心,却不为郭彩绫所知。 她自忖目前逃走无望,也就不惜放手与对方一拼,这时见对方二人争相要向自己出手,似乎显示着自己xìng命,早已cāo在他二人之手中,不禁怒从心起,当时真力内聚,向前踏进一步:“你们用不着争先恐后!”她冷冷地道,“干脆一齐上来吧,看看我是不是就怕了你们!”一面说长剑直伸出去,剑上光华银芒吞吐,显示出深湛功力,剑尖指向秦渔面门,俨然一副有恃无恐模样。 风雷手秦渔森森一笑道:“不知天高地厚的丫头!也许你还不知道我二人究系何人,我不妨告诉你吧。”话声微停,他手指欧阳不平道:“这一位乃是职掌宇内二十四令内四堂乾堂的欧阳不平堂主,老夫姓秦名渔,职掌地堂,在我二人面前,你休想讨得什么好去,不如识趣丢下兵刃,且随我二人转回,听候发落。果真不识进退,可就是自取其辱了!” 风雷手秦渔确是用心良苦,满以为自己与欧阳不平的名字,武林中无人不知,郭彩绫震于二人声威,说不定不战而退,自是上上之策。 哪里想到,他的这番用心却是白费了。 郭彩绫聆听之下,毫无所惧,其实她一听对方报出名号,心里还真是害怕,只是生xìng要强惯了,绝不甘心向对方认罪服输,箭在弦上不容不发,既然非动手不可,不如出其不意予对方一个厉害再说。心里这么想着,表面上却是不动声色,陡地纵身而前,一招玉女投梭,闪出一道光华,向着正面的风雷手秦渔当心就扎。 风雷手秦渔是没想到对方会有此一手,见状既惊又怒,叱了声:“大胆!”随着他翩然翻出的身子,紧挨着对方的剑刃,滴溜溜一个快转,彩绫这一剑紧紧擦着他的衣边滑了过去,看来确是险到了极点。即见他右手向外一探,暗施一指神功,倏地曲指一弹,只听得当的一声脆响,竟把彩绫手中长剑弹得嗡然dàng起。 郭彩绫若非用力把持住,这口剑几乎脱手而出。饶是如此,却也由不住掌心一阵发热,这才知道对方果然并非浪得虚名之流。一惊之下,随着对方递出掌势,猛可里凹腹吸胸,向后挪退了三尺,不禁把一腔傲气顿时打消了一个干净。 风雷手秦渔一双钢针似的长眉,猝然一挑,盛气凌人的道:“好个丫头,竟敢偷袭于我,今天却要让你尝尝厉害,莫怪本堂主以长欺幼,对你这个后生小辈没有打过招呼!”说时,他的两只手已经摸chā于身后长衣大襟之内,陡地向两面一分,手上各自执出一只稀罕的物件。 那玩意儿通体精铁打制,具有很多棱角刃口,扁扁的折叠在一块儿,一时看不出是什么家伙,可是紧随着秦渔抖动的双手,只听见净净两声脆响,两把家伙抖了开来,竟然是武林中罕见的一双奇形兵刃跨虎篮! 这对跨虎篮,每一只都约有衙门口的红纸灯笼那么大小,上面有一双手提的把柄,通体上下闪烁出刀剑一般的银光,却在篮边四周挺生出十二个锋刃的棱锋。 不消动手尝试,只看上一眼已知其威力惊人,风雷手秦渔双手执着一双跨虎篮,频频冷笑不已,他一篮当胸,一篮侧提,细长的一双眸子,jiāo织出冷厉的凶光:“来吧!”他频频冷笑着,“大姑娘,把你剑上的功夫尽量的施展出来,看看本堂主怕也不怕!” 郭彩绫一见对方这对兵刃,已知不易对付,眼前情势除了施出全力,放手与对方一搏之外,别无良策。当下,她一声不哼,脑子里却思虑电转,忽地向前一上步,掌中剑“大地沉眠”,霍地dàng出一天银光,直向秦渔头上落下来。 秦渔左手跨虎篮向上一转,却以伸出的刃子去锁对方的剑锋。 郭彩绫自然不容他的兵刃相接,临时向下一挫剑身。一顿一挫,这其间可就大有名堂,随着她拧转的手腕子,修长的娇躯霍地向右面一个快转,掌中剑刷地shè出一泓寒光,直向秦渔腰眼上扎来。 这一剑由于彩绫的处心积虑,施展出来果然极具功力,下沉的剑锋间以凌厉的去势,真有鱼跃鸢飞之速。 风雷手秦渔顿时感觉出一股尖锐的剑风直透中衣,一惊之下,迫得他不得不急手招架,一式提篮跨虎,“呛啷啷!”震耳声中,架住了对方的剑势,随着他左手上撩,一招金灯照路直向彩绫头上招呼了过去。 郭彩绫只觉得对方跨虎篮上劲力至猛,方才一架之势,已使得她手臂发麻,面迎着当前之势,可不愿意再贸然硬接硬架,倏地拧腰,反纵出丈许以外。 风雷手秦渔冷哼一声,喝道:“哪里去!”足尖点处,电闪般地凑了过去。 郭彩绫身子向后一偏,左手猝扬,发出了一枚银头小弩,“嘶”一缕尖风直袭向秦渔面部,后者跨虎篮往上一提,的一声脆响,已把这枚暗器击落一旁。彩绫虽然只与对方动了几招。却已知道这个秦渔武技精湛,大大不可轻视,自己如果一对一的与他奋死相争,固然不知鹿死谁手,但她却不能不顾忌到一旁尚有另外一个大敌欧阳不平,一个秦渔已使她难以招架,如果再加上一个欧阳不平,自是对她更为不利,况且先时被她所伤的那个冷面yīn差冯德令,此刻说不定已将返回总坛,一待对方大批援军赶到,只怕她双肋生翅也是难以逃脱了。 有了这一层顾虑,郭彩绫才忽然想到“临阵脱逃”,不意那个风雷手秦渔,竟然跟踪得如此之紧,寸步不离。就连暂时站在一旁观战的那个潇湘侠隐欧阳不平,似乎已经看出了郭彩绫的心意,身形一连两个快闪已经拦住了郭彩绫的退路。 他虽然暂时仍然保持着旁观者的身分,但是却在显示出狠厉的姿态决计不容郭彩绫逃开的姿态。 郭彩绫心里的指望,顿时为之幻灭,当下长剑一挥,叱道:“闪开!”长剑落处,幻成一道银虹,随着扑进的身势,直向当前欧阳不平攻了过去。 欧阳不平长眉猝扬:“放肆的丫头!”描金摺扇倏地向上一扬,当一声磕在了郭彩绫的剑身之上,虽在白昼天光之下,仍可见飞溅而出的一点火星。 这个欧阳不平端的是好身手,紧跟着足下踏前一步,左手箕开向外一抖喝声:“去!” 一股凌厉无匹的风柱,随着他的手掌递出之势霍然击出。 郭彩绫匆促之间,简直是无从招架,急切里,霍地向后一个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118 章 倒仰,腾翻出两丈开外,落身在一块耸立的巨石之岭。一个头戴大笠,一身素黄衫的汉子,正自倚身石上,临江垂钓。 由于他倚身坐处,正当巨石凹处,那根长长的钓竿又是极为细小,如非彩绫落身石上,几乎难以发现。 此刻这一猝然发现,不禁使她大大吃了一惊。 什么人这等雅兴?外面早已打斗得天翻地覆,死伤多人,此公竟然还能保持这份悠闲镇定?只此气魄己显示出断非常人! 黄夜人身材甚为高大,虽然坐着,看起来也极魁梧轩昂。他一心注目着水面之上,似乎对于身侧头顶所发生之一切漠不关心。是以,郭彩绫只得由上侧面看知一个大概,不由她不为之心里一惊。盖这钓者到底是否敌人一面尚还不得而知,果真如此,三面为敌,万无幸理。心中一急,站在石上真有上下不得之势。 说时迟,那时快。就在郭彩绫身子方自纵落石上之一瞬,风雷手秦渔已自侧面快速闪电般袭到。足下践踏着水中凸出的礁石,这位地堂堂主显然施展出武林罕见的凌波踩云步法,飕!飕飕!飕!一连几个起落,由斜刺里猛然赶到了近侧,陡地向上一长身,捷如鹰隼已扑向郭彩绫所立的巨石之上。 看样子这位堂主显然已为郭彩绫所激怒,决心要绪对方个厉害,是以身子一经扑上,提在双手中的银光闪烁的一对跨虎篮,陡地同时抡起,直向对方两肋上挤撩过去,其势绝猛,真有排山倒海之势。 郭彩绫显然由于分心足下钓者,一时没有顾及到对方攻势如此之猛,当时被迫得直由石上飘身而下,情不自禁落身在钓者身旁。 风雷手秦渔紧跟着飘身追下,一眼发现了那个垂钓的魁梧汉子,不禁惊得一惊,反侧间已转出丈许以外。在他来说,黄衣钓者的出现,简直是不可思议之事! 须知风雷手秦渔、潇湘侠隐欧阳不平、郭彩绫这几个人,都是当今武林中身手极见杰出的健者,高手临阵,讲究的是眼观六路,耳听八方,这样情形之下,竟然会未能发觉到眼前这个黄衣钓者的出现,简直是有点难以想象! 观诸眼前这个黄衣钓者的出现,显然绝非偶然,由他那副处变不惊的悠然神情上判来,似乎在这里已经盘桓了一些时候。三个一等高手,竟然会没有一个发觉,的确称得上怪事一宗! 人影再闪,潇湘侠隐欧阳不平从另一面闪身而前,当他猝然发觉到面前的黄衣钓者,亦不禁神色一凝,吃了一惊。 风雷手秦渔锐利的一双眸子,远远的在黄衣人身上转着,情不自禁地发出了一声冷笑: “尊驾真是好兴致!只可惜你选错了地方,”他冷冷地笑道:“还是挪挪身子,换个地主钓你的去吧。” 黄衣钓者偏过头来看了他一眼。 吓!好轩昂的一副相貌,浓眉大眼,鼻正口方,广阔的天庭,衬以厚圆的地阁,尤其是那一双炯炯有神的眸子,在他目光注视之下,风雷手秦渔竟然情不自禁,下意识地打了一个寒噤。对方这副轩昂的面相,乍看之下,竟然给人一种天子之威,风雷手秦渔竟然莫名其妙的呆住了。 随着黄衣人长竿起势,只听得刷的一声,一尾银鱼,已脱水而出,掠起当空。 或许因为这尾出水的银鱼,黄衣钓者才不再理会任何人,鱼儿在地面上跳跃泼刺不已。 他抓住放入篓子里,然后重新上鱼饵,再次慢条斯理的垂竿水面,一心一意的注视向水面上,却不发一句言语。 这人肤色或许因为长时间与大自然为伍,色作古铜,他两膀开阔,肌ròu扎实,如果站起来,怕在七尺开外,这等神伟的汉子,即使武林之中亦不多见。 风雷手秦渔在对方目光回向水面之后,心情为之一松。以他昔日在帮里的威风,言出必践!说过的话一定算数,鲜得有人敢与抗衡,他既已命令这个黄衣钓者离开,就不容他不遵。 然而,这一刻,不知是一种什么的感触,忽然使得他下意识的对这个陌生的钓者感觉到一种潜在的畏惧。也许畏惧这两个字形容得过分了一些,总之,却使得他感觉出对方的不易招惹。 为什么他会有这种感触?可真是莫名其妙! 秦渔心里有了这种微妙的感触,对于他的抗命不去,居然也就不再追究。 他足下一连踏进几步,目光逼向郭彩绫道:“丫头,眼前你大势已去,且随本座转回,也许尚有一线生机,否则……哼哼,就算本堂主对你有姑息之心,只怕欧阳堂主也是放你不过,放聪明一点,岂不是好!” 郭彩绫原以为黄衣钓者系对方之人,心里未免还有些嘀咕,这时才知道自己错担了心,非但如此,由方才黄衣人凌人的眼神,以及他对秦渔所采取“不予理睬”的神态上看来,很可能这个人还是一个强硬的角色。因为这里方圆数百里内外,无人不识宇内二十四令总坛所在,又有几个不要命的人,胆敢跑到宇内二十四令总坛门外来讨生活的!以此而判,这个黄衣钓者的身分、动机,可就不得不令人有些疑心了。 郭彩绫先时在黄衣钓者侧目之际,已不禁震惊于对方那双精气四溢的丰朗眸子,从而也就断定出这个人绝非是易与之辈。是以,在她走投无路之际,也就自然而然把他当成了自己人。原以为他们双方一言不合,很可能大打出手,自己也就多了一个帮手,却没有想到对方却是好涵养,竟然无睹于当前的拼杀搏斗,一心一意只在他手上的钓竿,看起来这个架还是要自己打下去,心里未免有些失望。 双方既然陌不相识,郭彩绫自无要求对方为自己卖命拼杀之理。 眼前风雷手秦渔出言逼迫,不禁又激发起她好胜之心,当下一紧掌中剑,冷笑道:“想要我不战而屈,你是休想!有本事你们就杀了我。” 风雷手秦渔嘿嘿一笑道:“本堂主对你已是破格容忍,且莫要不识好歹!” 一旁的欧阳不平似乎对那个黄衣钓者十分在意,一双明锐瞳子,自一见对方之始,即频频在他身上转移不已,显然已察觉到对方的非比寻常。这时他身子向侧方一转,重新拦住了郭彩绫的去路,手中摺扇一指彩绫道:“姓郭的丫头,秦堂主已对你再三容忍,再不识进退,本座第一个就饶你不得!本座还不信,什么人有天大的胆子,竟敢chā手管宇内二十四令的闲事,除非是他活的不耐烦了!” 这番活很明显的已亮出了字号,分明是意在警告那个黄衣钓者,要他少管闲事。 哪知话声方自出口,耳听得水声一响,银光一闪,一尾活生生的鲜鱼,随着黄衣钓者甩起的竿势,突地脱水而起,直向着那位欧阳不平脸上飞去。 风雷手秦渔怒吼一声:“大胆!”跨虎篮霍向上一抡,咔喳声中,已把那尾扑面的鲜鱼锁入刀梭之内。 黄衣钓者这种飞鱼袭面,几近游戏,其实是绝大侮辱的动作,加诸在宇内二十四令两位堂主身上,简直极尽挑拨凌辱之能事。 是可忍,孰不可忍!对于秦渔、欧阳不平来说,莫不感到极大的羞辱,相继怒由心起。 风雷手秦渔再次的怒啸了一声,那只锁住对方鲜鱼的跨虎篮,用力的抖动了一下,决计利用跨虎篮的十数把刀刃,先将对方那尾钓的鲜鱼,连同对方钓鱼线一并绞个粉碎再说。哪里想到这么一个简直不成问题的小小动作,却也不能顺其心愿。他这里功力内敛,跨虎篮晃摇得哗啦啦漫天价响,奇怪的是锁在篮内那条鲜鱼,仍然在里面活蹦乱跳不已,十数把锋利的刀刃绞削之下,休说是一条血ròu凌聚的鲜鱼,就是一块青石,也当绞成粉碎。妙哉那条鲜鱼却通体上下看来未曾伤着分毫。非但如此,就连那根细若无睹的鱼线,也依然完好如初,依然紧持有力的连结在黄衣钓者手中钓竿之上。 这番景象太奇妙了,简直奇妙得不可思议! 潇湘侠隐欧阳不平原待向黄衣钓者扑上的身子,在目睹着这等诡异奇妙的情景,忽然定住不动。 郭彩绫也惊吓得目瞪口呆。 现场最感尴尬,羞窘的莫过于风雷手秦渔本人了。凭他一身精湛的武技,三十年风尘历练,走南闯北,掌中一对跨虎篮,不知毁过多少成名的英雄侠士,摘下过多少人的“万儿”,然而象眼前这种怪事,却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惊惧、震怒、羞忿一股脑地压迫着他,使得他把心一横,越加的要与对方这个人别别瞄头,见个真章儿。 由是第二次提聚真力,跨虎篮摇晃得哗啦啦震天价的一阵子脆响。 妙的是那尾衔结在对方鱼线上的鲜鱼,仍然是在刀梭子里活蹦乱跳不己,休说是如其想象的绞为ròu泥,简直片鳞未脱,全身上下不见一些儿血渍。令人更惊吓的是,那个倚石垂钓的黄衣钓者,却仍然保持着原样,端正的坐在石上,甚至于连身子也没有回转过来。 这番动作太奇特了!从而使得宇内二十四令内四堂的两位堂主打心眼儿里起了一阵子兢惊。 跨虎篮锁着鲜鱼,鱼连着线,线又连着鱼竿,鱼竿持在黄衣人的手里,这一连串的巧妙关系,使得黄衣钓者与那位地堂堂主风雷手秦渔之间,形成了暂时不可分开的微妙关系。 风雷手秦渔的狼狈尴尬与不能自己,似乎只有那位乾堂堂主潇湘侠隐欧阳不平最能体会,他二人到底是一条线上的,有着荣辱与共的切身厉害关系。目睹着风雷手秦渔的这份尴尬,欧阳不平也情不自禁的红了脸。在一阵兢惊之后,他鼻子里发出了一声冷哼,手中描金摺扇倏地阅起,肩头略倾,箭矢也似的直向黄衣钓者坐处猛然狂袭了过来。 虽说是到目前为止,这个黄衣钓者只不过仅仅露了这么一手,可是就这么一手就足够了,足够使两位堂主体会到来人实在是他们毕生所仅见的一位杰出高手。 既已动手,就能分出个胜负高下。潇湘侠隐欧阳不平一身武功,较之风雷手秦渔有过之而无不及,在宇内二十四令能够身任内四堂堂主之一,当然必有过人身手。这时他身子一经扑上,手下绝不留情,掌中描金摺扇倏地抡起,夹附着一股尖风,霍地直向黄衣钓者当头打落下来。 对于一旁观战的郭彩绫来说,欧阳不平的身法实在当得上惊人二字。随着他落下的身势,形成了一股狂风,地面上灰沙在他身形落下的一刻,霍地四下里飞散扬起。那一柄描金摺扇,却是拨风盘打直下,猛厉的向着黄衣钓者当头顶门大笠直挥下来。 说时迟,那时快,就在那柄描金摺扇闪烁着金光的扇骨,眼看着已将击中在对方头顶的一瞬,那个黄衣钓者忽然身子微微向左边偏了一下。 身躯的移动,配合着他扬翻而起的一只左手,那种动作看起来实在并无高明之处,只是极其从容至然而已。然而,在他这个普通的动作里,含蓄着令人惊异的功力,这一点,事实上已由欧阳不平的动作里得以证实。 黄衣钓者这一手“挥手斜阳”,的确含有那种像夕阳黄昏般别致的诗情画意,然而武林中越是精妙绝lún的功力,却每每溶于这类看似完全自然的动作中。 潇湘侠隐欧阳不平在对方这等从容的一个手势里,登时大见张惶。他来的快,去得也快。一来一去,其势有若疾雷迅电。 只见他下袭的身子,鹰隼般的就空一个倒折,夹附其躯的是一阵噗噜噜衣带风声,欧阳不平已落身三数丈多。凭着他杰出的轻功,犀利的见识,使得他暂时躲过了黄衣钓者那一式看似无奇的挥手之姿,只是他的惊惧与狼狈却已在在难掩。在地上一连踉跄倒退了十八步,才站住了身子,那张脸却因为过于惊吓之故,在极短的一时间,连续的变幻了好几次颜色。 郭彩绫虽然无从感觉出黄衣钓者的功力如何,却能体会得出对方那种纯粹溶冶于自然的出手功力,必系更为惊人! 她忽然忆及了一句老生常谈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以之印证于眼前这个黄衣钓者,令她大有这种感触。 对于那位乾堂堂主欧阳不平来说,黄衣钓者那一手挥手夕阳,确实使得他大梦初醒,他忽然发觉到自己的功力与对方简直难以相比,顿时使得他愕在了当地动弹不得。 这个架必然还要打下去,但是将要如何一个打法,却得好好观察思索一番。 黄衣钓者掌退欧阳不平之后,这才缓缓的由地上站了起来,他手里兀自拿着那根长长的钓竿,事实上他与风雷手秦渔之间的一段争执,尚还在持续之中。 郭彩绫原本就猜测着这个黄衣钓者,必然身材极为高大,这时在他站起来的身势里,果然得到证实足足有七尺开外的高度,阔肩巨臂,衬以他轩昂的气势,端的是十足的一个伟丈夫。 风雷手秦渔仍然是不死心,只是他却是无论怎么个使劲儿,就是割不断对方手上的那根鱼线,这使他苦恼忿怒万分。 黄衣钓者那双灼灼神采的眸子,一直注视着他,庄严的面颊上自一开始就不曾显现出任何表情。现在依然如此,他一只手平举着钓竿,由钓竿渐渐弯曲的程度看起来,似乎那条鱼竿上,已逐渐加诸了力量。渐渐地,那根鱼竿越形弯曲…… 风雷手秦渔的一只跨虎篮,已不如先前那般摇动的剧烈了,最后渐渐趋于静止。 钓竿越形弯曲,风雷手秦渔的表情也越形的不自然。 他们二者之间必然借着那根细细的钓线的桥梁,互相较量起功力来了。 瞬息之间,秦渔己涨红了脸,他必然已施展出全身的功力来抗拒对方钓竿上的奇大的力道。相形之下,他早已不支,只是身为一堂堂主,颜面攸关,却是无论如何也不肯松手认输,这么一来,就为他自己带来了更大的痛苦。 黄衣钓者渐渐抬高了他的手,手上钓竿在他加诸的巨大力道之下,变成了一张弓的形状。 风雷手秦渔身子忽然起了一阵子战栗,黄豆大小般的汗珠子,一颗颗由他脸上滚落下来。蓦地,随着黄衣钓者振臂扬起的那根钓竿,风雷手秦渔整个的身子,活似一条大鱼般的凌空弹飞直起,忽悠悠足飞起了两三丈高下,才又霍然重重摔落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119 章 来。 饶是风雷手秦渔这样一等一的武林高手,也经不住这等巨力的重摔,登时双篮出手,整个人在地上一连翻了几个滚儿,才勉强跃身站起。 飕!飕!两条疾劲的人影,相继纵落面前,现出了黄效平、李威两名弟子。 不知何时,那艘金漆大船已驰到了近前,两名弟子正是由船上跃下,相继奔向秦渔身前。 风雷手秦渔身上已多处挂彩,过分的惊吓,使得他面白如纸,一时真有点张惶失措,在两名弟子扶持下,他简直无以自处。 这一手飞竿钓人,如非郭彩绫亲眼看见,她是万万也难以想象的,从而也就证实了这个黄衣钓者,果然身负有罕世难能的功力。 郭彩绫不自觉的看直了眼,猛可里迎面清风一阵,那个高大体魄,意态昂然的黄衣钓者,已经站在了她面前。 郭彩绫心中一震,只觉得在对方这等超然神威之下,自己仿佛变得极为渺小,渺小得微不足道。 四只眼睛对看之下,郭彩绫忽然有所警觉的点了下头,呐呐道:“你……谢谢你。” 黄衣钓者锐利的目光,缓缓自现场每一个人面前掠过,凡是为他目光扫过的人,均都情不自禁地打了一个寒噤。最后这两道目光,才又落在彩绫身上。 郭彩绫下意识的后退了一步,因为对方直到现在为止,还不曾开口说过一句话,并不能因为他的出手,就判定他是自己这一边的。 “你……”郭彩绫几乎有点害怕了:“你到底是谁?你要干什么?” 黄衣钓者看着她徐徐地点了一下头,抬起一只手来,向着一旁指了一下。 郭彩绫顺其手指处看去,忽然发觉到自己骑来的那匹爱马黑水仙,远远的拴在那边林子里。 她忽然明白了:“你是要我走么?” 黄衣钓者黯然点了点头,郭彩绫这才把对方看了个清楚。 浓眉大眼,鼻正口方,约莫三十五六的年岁,可能还要大一点,在他广厚的下颚上,衍生着一丛短而密的胡髭,根根见ròu。这等神威的相貌,似乎只有在历代帝王的画像,或是那类自古以来武将的相谱上才得看见。在他身边,从而使得你感到一种神威不可侵犯的拘束之感。 他虽然没有说一句话,然而这个手势,也已明显的表露了他心里的意思,那意思是要郭彩绫赶快离开。 金漆大船就在眼前泊岸,船上软帘深垂,除了李、黄二弟子之外,另有四名年轻弟子侍立在船舷两侧,实在难以想象这金漆大座舟之内,除了载有内四堂的两位堂主之外,另外还有什么声名显赫的人物。 黄衣钓者的示意,不禁使得郭彩绫心里怦然一惊。只是在道义上来说,自己惹了这等大祸,却要对方一个陌生人来为自己担待,似乎有点说不过去。 “你……你不走么?”半天,郭彩绫才说了这么一句。 黄衣钓者摇摇头,面色越加的冷峻,似乎对于郭彩绫未能即刻遵命而去,已经感觉到不快,他再次的指了一下那匹马,用力的挥了一下手。 郭彩绫怪不好意思的点点头,道:“好吧,大恩不言谢,我看我在这里,实在也帮不上你什么忙。不过,最起码,你也应该把你的大名告诉我,也好使我……”话还没说完,黄衣人已用他神威的目光制止了她下面的话,并且第三次的挥手令去。 郭彩绫心里是说不出的纳闷儿:“奇怪,他难道是个哑巴?怎么不说话呢?” 心里想着,由不住更加注意的向对方打量不己,然而即使他真的是哑巴,也万万不能由外表上观察出来的。 黄衣钓者冷峻的目光,简直使得她无法抗拒。 “好吧,”郭彩绫悻悻地说道:“既然你不肯把名字留给我,也就算了……反正我心里记着你的这份恩惠就是了!我叫郭彩绫,家住兴隆山,白马山庄……以后有机会,欢迎你来玩!” 黄衣钓者原在愤怒之中,然而当他听到对方报名“郭彩绫”以及道及住处时,显然脸上现出了一片惊异,那双眸子里由不住泛出一片异采,宛若思及故人那般的充满了喜悦。然而毕竟他大异凡俗,长久的修为,早已使他不惊于任何世俗,一颗皎皎赤心,确能包容天底下任何人与人之间一切人事困扰。面对着这个他显然希望能见到的女孩子,他微微点了一下头,表示他已明白对方的心意,然后再次挥手令去。 郭彩绫确实也不能再说什么了,当下,她点点头向对方告别,随即大大方方转过身子来,向着那边树林子走去。 现场各人,目睹着这一切,内心都不无愤慨当着宇内二十四令内堂两位堂主的面,如果真要听令郭彩绫就此而去,一旦事传江湖,那可真成笑话了。 “慢着!”随着欧阳不平嘴里的一声轻呼,这位职掌宇内二十四令内堂的堂主声出人现,只是一闪,已拦在了彩绫身前:“姑娘,你还不能走。” 一面说着,这位外貌恂恂儒者风范的欧阳堂主,倏地脸上罩上了一层青霜,那双深邃的眸子却直直地视向一旁的黄衣钓者:“阁下武功当世罕见,的确是高明之至!”欧阳不平双手抱了一下拳:“这位姑娘伤毙了敝帮多人,守着敝帮大门口,要想就此一走,只怕没有这么容易。请阁下赏在下薄面,暂时置身事外,容在下先拿了这个肇事的姑娘之后,再与阁下全义论jiāo,怎么样?” 黄衣钓者就在欧阳不平横身拦阻的一刻,脸上倏地罩起了一片怒容,等到欧阳不平发话完了之后,他才摇一下头,表示不同意对方的说法。 是时,另一面的风雷手秦渔,已拾起了一双跨虎篮,一副咬牙切齿的样子,他虽然被对方钓竿重重地摔了一下,到底没有伤了筋骨,少事调息之后,自信仍有再战之力,就这么败下阵来,那可真是王八现眼,他自信敌不过那个黄衣钓者,可是若能将郭彩绫抢到手里,未始不是一件好事。脑子里一经触及,身子快速一个旋转,已扑向彩绫的身边,怒声道:“欧阳堂主,还有什么好说的,你先对付他一阵,且容我先把这个丫头擒到手里再说。” 轻松的一句话,即把那个烫手的热山竿扔到了欧阳不平手里,欧阳不平当然也不是傻子,可是他心里却另有打算,偷眼向泊在一旁的那艘金漆大船瞄了一眼。 这一眼却带给了他无比信心,因为他相信即使船里的那个人涵养再好,可是眼前所发生的一切,绝不会逃过他的眼睛,最终他也必将会被卷入这个漩涡里面,那就正合了自己的心意有了这个念头,他才敢再次捋黄衣钓者的虎胡。 风雷手秦渔话声一完,不待欧阳不平出声应诺,当下双篮一举,脚下一上步,已向郭彩绫身前袭过去。 郭彩绫原本就觉得这么走怪不好意思的,秦渔既然横加拦阻,正好合了她的心意,当下长剑一挺,就要迎上前去,不意就在此俄顷之间,眼前黄衣一闪,有如飞云一片,那个身材高大,意态轩昂的黄衣钓者,已介于二者之间。风雷手秦渔万万料想不到,居然第二次遭遇到了他,心中一急,大吼一声,两只跨虎篮jiāo叉着直向对方身上挥去。 黄衣钓者这一次却是空着两只手,连那个长竿也没拿着,面迎着风雷手秦渔的两只跨虎篮,他猝出右手,脚下微微向前踏进一步,又是极其随便自然的一招。 风雷手秦渔此生遭遇过无数高人奇士,然而确信没有一人的出手与对方这个黄衣钓者相仿佛,从而也就拿不出一套能够自信制胜对方的战略,随着黄衣钓者的掌势,他脚下一阵子踉跄,蹬蹬蹬一连后退了好几步,只觉得对方黄衣钓者手掌上凝聚万钧巨力,随着他前进的那一步,更是含蓄着极其神秘的威力,如果不赶快退后,接下去的一招,将使他无法防范。 风雷手秦渔早已是惊弓之鸟,然而他心里却十分清楚,自己听遇见的这个主儿,武功之高不可测,简直无法取胜,设若不迅速退身,必将要再次出丑。他脑子方自兴起这念头,待要即刻退身时,已经慢了一步,陡然间,他感觉出由对方黄衣人身上袭出来一股奇热无比的劲道,再想退身时,哪里还来得及!双方乍一jiāo接,即被那股奇热如焚的劲道紧紧地吸住,其势有如磁石引铁,休想移动分毫。这真是他生平从来未曾有过的奇异感觉!自此,黄衣钓者每向面前跨进一步,那种奇热如焚的劲道,也就更加强了一些,他的身子也就被吸得更紧。 眼看着黄衣钓者一步步来到了他身边,在距离他身前三尺左右站定脚步。 秦渔在领受着对方身上那种奇异的劲道时,只觉得遍体奇热,似乎全身的血液在对方那种劲道之下,俱都为之沸腾了。 一时,他奇热难耐,由不住汗下如雨。 黄衣钓者一双炯炯双瞳,凌厉的注视着他,显然已为他所激怒,情不自禁地举起了一只手掌一一这只手掌上凝聚着无与lún比的劲道,待要向秦渔当胸击出时,忽然他那双眸子里的光采消失了。 一个像他这般功力的奇人,是绝不会轻而易举的动手就随便杀人的,况乎他们之间根本没有什么仇恨。 风雷手秦渔作梦也不曾想到,自己这条xìng命在对方转念之间又得了生机,随着黄衣人平推的掌势,他身子球也似的滚了出去。 这一辈子秦渔还真不曾这么丢过人,偏偏一身武功,在与对方这个怪人jiāo手时,竟是一些儿也用不上。在黄衣人奇异的武功招势之下,他简直就象是一个小孩子,根本就chā不上手,丢人现眼在所难免。 随着黄衣钓者劈空一击的掌势,秦渔足足滚出了丈许以外,手里的一双跨虎篮再次脱手,脸上也多处擦破,和刚才一样,虽然说不上受了什么大伤,脸可是丢大了,连羞带吓,却使他再也不敢轻举妄动。 偏偏那位职掌乾堂的欧阳堂主,却自信有可乘之机,蓦地由身后猛袭而进。他快速的往前面一个上步,掌中描金摺扇陡地向前一探,力透扇梢骨,发出了尖锐的一股劲风,真向黄衣钓者背后志堂穴上点到。 黄衣钓者似乎不曾发觉,他宛若无知的神态,使得欧阳不平心中大喜,一时力透扇梢,加急点出。他内力精湛,尤其擅施隔空点穴手法,此刻功力凝聚,更具十分威力,眼看着递出的扇梢,几几乎已经沾着了对方的衣边,忽然间只觉得对方身上弹出一股劲道,这股弹出的劲道,无巧不巧的正好迎着了欧阳不平递出的扇梢,由于角度适当,虽只是一弹之力,却可收四两拨千斤之妙,欧阳不平这一扇子,只以毫厘之差,而错走偏锋,点了个空。 这一手未尝不在欧阳不平意料之中,一招走空之下,他身子极其轻捷的向外一闪,描金摺扇刷地张开来,却以张开的扇面,在一个反手的势子里,再次向黄衣钓者的脸上挥来。 休看这一挥之势,其中却暗含着几种变化狠厉的绝招,由于那扇面质地乃系九合金丝细细编织而成,厚薄如刃,在欧阳不平内力灌注之下,简直无异一口钢刀,一经收合,更可以作棍棒鞭铜,间或判官笔的施展,变化万千,端的厉害至极! 欧阳不平当然知道对方的厉害,是以他一上来即全神贯注,面面俱到,惟恐不用其极,描金摺扇方自挥出,左掌一沉,点金耀波般再向对方下腹击去。这一势变招,施展得极为老到,看起来这位欧阳堂主决心是要致对方以死命,才会这般不顾一切的拼命施展。 扇面,掌势,形成两种不同形态,而却各具奇险凌厉杀着,彼此距离又近,黄衣钓者设非有出乎意料的奇招化解,看来简直不能躲过。 看到这里,就连一旁的郭彩绫也由不住吓了一跳,发出了一声惊呼。 形势的变迁,有如电光石火,郭彩绫的这声惊呼方自出口的同时,猛可里,就只见那个黄衣钓者的身子霍地向后面微微一坐。 这一式“老子坐洞”施展得真是恰到好处,几乎在同一个势子里,右手向上一撩,呼噜噜!一阵衣襟飘风之声响起,却已将身上那袭宽大的黄衣抡起。 这一手端的出人意料! 试看黄衣钓者抡出的衣面,有如渔夫撒网般的奇妙,欧阳不平恰似渔网下的一条巨鱼,一迎一兜,网了个正着,随着黄衣钓者扯大旗般的向外一甩,欧阳不平陡地被翻上了半天。 这一手看来几与刚才那一手“飞竿钓人”有异曲同工之妙,只是力道显然较诸那一手更要猛厉的多。 眼看着欧阳不平飞在当空的身子,足足腾起来四五丈高下,一径直向着眼前浅水乱石间坠落下来。 以欧阳不平这一身杰出的功夫来承受黄衣钓者奇异的劲道,也难以在空中保持住平衡下落之势,眼看着他翻起半天的身子,一连折了几个凌空筋斗之后,头下脚上,一径直向着乱石嶙峋的河岸上倒栽下来…… 陡地,一道白光由斜刺里电shè而出。 郭彩绫站的那个角度,看得十分清楚,只见在危机一瞬之间,那艘停泊在岸边大船的船帘子忽然哗啦一下子揭了开来,一个形相极为怪异的长身老者,陡地自舱内电闪而出,随着他快出的身子,右手颤处,发出了数丈长短的一根白色长绫,乍然看起来,直似白光一道,银河倒泻般的直迎着下坠的欧阳不平身上卷去,不偏不倚,迎了个正着。随着那怪异老人的一声断喝,长绫霍地向后一收,却已把欧阳不平下坠的身子硬生生的拉了起来。 白色长绫一放一收,其势有如银河倒卷,欧阳不平原来倒栽直下的身子,经此一来,陡地再次反卷而起,飘飘然地落向一隅。 眼看着那条白色的绫带,有如银虹倒卷般地又收了回去,在空中自相裹缠成为一团,落在了那个面相十分怪异的长身老者手上。 对于郭彩绫来说,简直是出乎意料!想不到对方这艘金漆座船之内,除了那两位武技深湛的堂主之外,竟然还另有高人。 这个形象怪异的长身老者,对于郭彩绫来说,显然是前所未见,十分陌生。 只见来人身材瘦高,两肩奇宽,鸠首鹄面,状似野番,稀稀落落的一小绺白发,挽成核桃般大小的一个发髻,顶在头顶正中,一身皂色长衫,十分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120 章 大,最令人吃惊的是,此老脸色奇特,包括他露出衣袖外的那一双鸟爪般的怪手,都像是毫无血色,而且白中透青,脸上,手上,青筋暴露,乍然看上去,真象是深山大谷里不见天日的山魈木客,确是能把你吓上一跳! 这个人的甫然出现,非但使得郭彩绫吓了一跳,即连那个黄衣钓者在一度注目之下,也不由微微皱了一下眉毛。 眼前的气氛,似乎由于这个怪异的青面老者霍然现身,忽然显现得一片yīn沉。 青面老人一经现身,那双鹰鸠也似的眸子,瞬也不瞬的已经盯在了黄衣钓者身上。遂见他一双袍袖倏地向后一甩,呼噜噜!风声一响,直立船首的瘦长身躯长桥卧波般地已落向彼岸。 观他这一手进身之势,似乎仅仅凭着两袖后甩而扇起的风力使然,除此之外,甚至于连他的一双膝盖弯也不曾弯动一下。 在场各人,俱都当得上一流身手,目睹如此,无不心里有数。 即以郭彩绫来说,也看出了青面老人这种身法,正是传说中的轻功极上境界:御风之术。以此而判断,这个怪异的老人,实在是有非常身手了。 包括欧阳不平、秦渔两位堂主在内,脸上俱都情不自禁地浮现出一种喜悦之色,尤其是欧阳不平,更不禁私心窃喜,甚感得计。 黄衣钓者除了在对方甫一现身之际,略表惊异之外,一直都显现得十分平和。这时,当他目睹着对方施展出这一手御风之术之后,英昂的面颊上更不禁微微现出一片冷笑。 每个人的一双眼睛,都在注意着现场的这两个“超级强人”。 二十三 青面老人一落向地面,紧接着身子再次弹起,起落之间,已至三丈开外,落向黄衣钓者正面,可是他却又快速地后退出了丈许。等到他站定之后,那张白中渗青,青筋暴现的瘦脸上却由不住带出了一种惊异的稀罕神态。 一旁的乾堂堂主欧阳不平,容青面老人站定之后,随即上前一揖见礼道:“多谢厉前辈对敝堂赐以援手,感激不尽。”话声微顿,他遂以手中摺扇指向郭彩绫道:“此女乃是白马山庄郭前庄主之后,前辈一位高足,据悉就是伤在她同门师兄寇英杰之手,前辈若能就此将此女擒到手里,即不愁那寇小辈不上门送死,对前辈与敝帮来说,都有好处!” 这番话自是极具扇动挑拨xìng,姓厉的青面老人聆听之下,顿时神色一变,那双小如弹丸的眸子里,顷刻间涌现出一片凶光。 欧阳不平察神观色,知道自己这番话算是用对了地方,正是火上添油,眼前大有可观,自己等正可退居一旁,坐山观虎斗,何乐不为!话声出口,心里十分得意,偷眼向一旁的风雷手秦渔递了个眼色,二人随即匆匆退向一旁,现出一副悠闲的观望神态。 郭彩绫虽不知来者何人,可是观其出手,以及由欧阳不平对其执礼甚恭的神态上看来,当知来人必具非常身分,而且在武林中辈分甚高。眼前情形,敌众我寡,自己方面只得二人,郭彩绫情不自禁地向着黄衣钓者身前走近过来。 黄衣钓者原意要她离开,可是由于眼前这个青面老者的忽然现身,迫使他不得不临时改变了心意。他仍然保持着原有的镇定,用那双深邃,极具关切的眼睛,向彩绫注视着。 郭彩绫向着他苦笑了一下,道:“不是我不走,看样子暂时我是走不了啦。又得给你添麻烦了!真不好意思。” 黄衣钓者面上不着表情,用手指了一下身旁的一块巨石,示意她到那边去。 郭彩绫对于他的始终不开口说话,心里实在是大惑不解,若非是眼前形势特殊,自己非得要激一激他,好歹也逼着他说话不可。然而眼前她岂能这般胡闹任xìng!当下只得依着他姗姗走到对方指定处,倚石坐下。 那块大石一面背水,高高居上,黄衣人把她安置在这里,大可放心,因为敌方如有任何图谋,必先要冲过黄衣人这一关隘。 青面老者目睹及此,由不住发出了一阵子yīn森森的怪笑,面色益见yīn沉! 他焉能不知道面前这个黄衣人的厉害!是以自现身之始到现在为止,除了摆定了姿态之外,一直迟迟不曾出手,这当然是有道理的。 越是所谓的高手对招,越是吝于出手,常常是殚精竭虑的结果,只作一招之搏,这一招也就是决定彼此生死存亡,抑或胜负之分的关键所在。 两个当事人迟迟不出手不打紧,倒是几个旁观的人看得心里沉不住气。 当然,以风雷手秦渔、潇湘侠隐欧阳不平这等阅历见识之人,自不会肤浅到看不出眼前剑拔弩张,一触即发的微妙情势。 他们两个甚至于更能体会出他们双方所以迟迟不出手的原因,俱不禁暗中为他们彼此捏上一把冷汗。 青面老者与黄衣人四只眸子对视了甚长的一段时间,奇怪的是青面老者自从上岸之后,即与黄衣人保持着相当的距离,一直不曾向前逼近,黄衣人自始至终也只守鹄着足下方寸之地。由于他心里一直记挂着郭彩绫的安危,生恐与对方青面老者鏖战之际,欧阳不平与秦渔两位堂主乘虚而入,他二人合力之下,郭彩绫势将不敌,这是黄衣人所不乐意的。正因为如此,他才紧守着眼前方寸之地,绝不予对方任何人可乘之机。 青面老者在几度运施内力与对方抗衡之后,已清楚对方的用心。登时,他青白的瘦脸上再次罩起了一片怒容:“这位朋友,老夫给你取个商量!”休看他一副鸡皮鹤发,老态龙钟模样,一开口说话,却是清脆的童音:“你我之间,说起来全系局外人,犯不着拼个你死我活,这样吧……”青面老人眼神如鹰,直直的注视着面前的黄衣人:“你老弟退一步,我退两步,你意思怎么样?” 大概是没有得到预期的回话,青面老人冷笑一声,继续道:“老夫的意思是……你老弟只管扭头走你的,我们这边人谁也不许拦阻你,只是,我们要留下这个姑娘!” 黄衣人脸上不动声色。 青面老人道:“怎么样?而且老夫可以答应你,绝不伤害这个姑娘。你应该知道,我只是用她作为人质,目的在迫使与她同一师门的那个姓寇的小辈自投上门。”提起了这个姓寇的,青面老人眸子里凶光迸现,由不住连声发出了一阵子冷笑! 殊不知这个姓寇的,对于那个黄衣人与郭彩绫所引起的感应,更为深刻强烈,绝不在青面老人之下,只是一方寄以深情关怀,一方意在仇恨,深痛恶绝,两个极端罢了。 “怎么样?”青面老人神色已似不耐:“老夫只等你老弟一句话。” 那一句话还是没有出口。只是黄衣人却作了一个摇头的否定表示,表示对于青面老者的提议不予赞同。 “哼!”青面老者冷哼了一声:“这么说来,你是非要与老夫我动手不可了?” 黄衣人冷笑不语,只见他的一只手,缓缓将那根chā在地上的钓鱼竿拔出来。 青面老者顿时面色一怔,现场各人也无不大现紧张,只以为黄衣人要出手了。 然而猜错了。但见黄衣人钓竿划动,在地面上写了几个字:“你莫非是来自苗疆铁花坞厉铁衫么?” 青面老者登时一呆,狞笑道:“原来你有嘴一张,却是不能言语,不错,老夫正是厉铁衫,足下又是何人?” 黄衣人唇角带起了一丝傲慢,摇摇头,继续用钓竿一端,在地上书写:“少小出家江湖者,不识姓名久矣!”一笔狂草,虽然是信手挥来,却是力透地面。 厉铁衫冷冷一笑道:“你是不肯实说罢了。一向在哪里盘桓?” 黄衣人鼻子里哼了一声,力注竿梢,写下八字:“幕天席地,四海为家!” 青面老者厉铁衫嘿嘿一笑:“好狂的口气,今天你我适逢其会,就此讨教!”话声出口,只见他一双鸟爪般的瘦手,陡地一合,即闻得一阵清脆的骨响之声,密如贯珠,厉铁衫的两只脚随之向两边跨了出去。 现场登时有了一番异样,沿着厉铁衫站立之处三尺范围之内,顿时形成了一个气涡,只听得一阵沙沙之声,无数灰沙小石,随即在那团向外扩充的气机里,开始缓缓移动起来。 渐渐地,环绕在厉某人身侧的那个内力圈子,似乎越来越大,厉铁衫的那一双眼睛,情不自禁的也就眯成了一条线,透过一线目光,瞬也不瞬的盯视向眼前那个他绝对不敢轻视的陌生大敌。 黄衣人伟岸的身子,一动也不动的仍然站在原处。对于厉铁衫这般功力,他当然有所感受,淡棕色的面颊上,忽然显出了一番凄凉,长竿探出,继续作书,在地面上写着:“你有今日成就,确是不易,毁于一旦未免可惜!劝你还要三思!” 厉铁衫眼神越见凌厉,枯瘦的面颊上现出冷森森的笑容:“话倒是两句好话,只是光说不练,看来你倒是个外家,可知老夫所施展的是什么功力?” 黄衣人面现微笑,挥竿道:“内提三虚,外形三罡,谓之混元霹雳,此功倡之昆仑雷鸣子,终不脱前人窠臼!” 厉铁衫神色一变,点头道:“好见识!这么一说足见高明。说到前人窠臼,莫非你一身所学,岂能无师自通?” 黄衣人点点头,写下道:“然。我之武功皆脱胎于自然天机,前所未见,你yù胜我万万不能,我要胜你却是容易之至。你不可不慎重其事!” 一对一答,各人俱目睹耳详,对于黄衣人的这番自负,未免不心里暗自猜疑。 厉铁衫忽然发出了一声冷笑:“足下过于自信,只怕未必,老夫择居化外,已数十春秋不问外事,这一次承铁总令主惠书相邀,千里作客,这件事照说不便我这个客人多事,只怪你行事过分猖狂,二位堂主存心礼让,与你好言相商,居然毫不知情,这等行径,分明大悻武林道义,老夫实在看不下去,说不得chā手管上这件闲事。你自不量力,休怪老夫手下无情。不必多说,即请出手赐教!” 黄衣人聆听之后,脸上兴起了不屑之色,只见他往左跨出一步,噗!将长竿chā入地面,入地尺许,极见功力。 厉铁衫虽然话声不绝,却仍然保持着原来的姿态,两只手依然合十在胸,足下大阔步的跨出,看看内功已凝聚成形,冷哼了一声:“开罪!”二字出口,那一双形若鸟爪般的瘦手,已栗颤颤向外徐徐推出,顿时就有一片成形的罡力,自他栗颤的十指间向外涌出。 黄衣人与他对面而立,间隔距离约在丈许之间,他伟岸的身子仁立在当地,就象打入在地里的一根石桩,丝毫也不移动。 厉铁衫发自十指的罡力,该是何等的威力,这一点只须观诸他面前飞沙走石的情景即可想知。然而黄衣人却是那等的无动于衷,一副宛若未觉模样,非但如此,甚至于他身上那袭宽大的黄色长衣,也像他昂然的躯体一样,连衣角也不曾飘动一下。 汹涌的风力,事实上已在他身侧四周形成了威力,拳大的石块咕噜噜向后面滚动着,然而偏偏黄衣人茫然无觉。 郭彩绫站在黄衣人身后约有两丈远近,却已感觉到正面风力的罡劲,对于厉铁衫的功力大感惊异,对方双掌只不过才作势推出,已是如此,一旦全力击出,其威力可想而知。这么一想,她心里哪能不为面前的这个黄衣人悬心! 果然,随着厉铁衫缓缓推出的那双手掌,眼前所形成的空气压力渐渐加剧。 厉铁衫那双推出的手,不像是在凌空运功,倒像是在着力推动一座山。只见他双掌颤动的那么厉害,微微下蹲的身子,虽然刚挺如故,只是所担当的力道必属惊人,这一点只须注意他那一双踏在地面上的脚步即知。 那一双脚步,不知何时已深深陷入地面寸许有余,好厉害的混元霹雳掌功! 在他推动的掌力之下,三数丈范围之内,地面上已无可移动的浮物。倒是那几块一人多高的巨大石头,尚挺立如昔,再剩下的就只是那个黄衣巨人。 黄衣人岸然不动的身子依然如昔,尽管他身侧四周石滚土削,他却能依然故我,那炯炯的目神,既经注定厉铁衫之后,就再也不曾移动过。 厉铁衫的双手已推出了一半,他显然遭到了极大的困难,那未推出的一半,却是较已推出的要吃力得多,简直难以推出。 凡是有耳朵的人,都能清楚的听见自他掌力下所形成的那种轰轰低鸣声,这也是何以冠名为混元霹雳中的“霹雳”二字。从而也就可以联想到,一旦这种掌力推出之后,所形成的音波功力,该是何等骇人! 然而,厉铁衫却并不能如己心意而有所发挥。 渐渐地,他那如铁柱磨盘般结实的身子,也开始动摇了,一连摇动了好几下,随即又吃他死命的定住。 一片红云起自厉铁衫削瘦的脸上,甚至于他的一双眼睛也都变成了血红颜色。 旁观的几个人,看到这里都禁不住暗自惊心。事实明摆在眼前,厉铁衫虽然是发动人,似乎却是自讨苦吃,对方黄衣人虽然站着不动,甚至于连手臂都不曾抬动一下,但是在眼前双方暗较之下,他已经毫无疑问的占了上风。 难在厉铁衫的这一双手,可应了“羞刀难入鞘”那句话,眼前是前进无力,后退不能。 每个人耳间都发出一阵隆隆之声,强大的气压力道继续有增无止。 厉铁衫那双手费尽了九牛二虎之力,终于又向前推进了寸许,他那张脸已由原来的红色变成了紫色,一根根青筋颤颤着,象是无数条小蛇在蠕动着,他似乎已尽到了他所有的能力。直到这时,黄衣人脸上才现出了一片欣慰的笑容,只见他迈动足下,徐徐向前跨进了一步。 这一步,对黄衣人来说,似乎并不十分吃力,可是相对的加诸于厉铁衫身上可就大不轻松,蓦然间,他身子摇dàng得那么厉害,黄衣人鼻子里哼了一声,一双光华内敛的眸子逼视着他,脸上微现怒容他已经给对方颜色看了,怪在厉铁衫仍然梦想求胜,不自量力,因此这双眸子里的光采,含蓄着凌厉的责怪之意,像是予对方最后的一种警告。 厉铁衫身子在一阵剧烈的摇dàng之后,竟然又为他稳了下来。那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121 章 踏立在地面上的脚步更见深入,几乎没陷及足踝部位。 有一种十分怪异的现象,那就是先前为厉铁衫功力逼近离开的土砾石块,这时竟然纷纷的又向回移转回来,非但是纷纷回来了,而且更是超过了原来停置之处,飞沙走石,较诸先前情景有增无减,更生奇趣。 郭彩绫与对方的两位堂主看到这里心里俱都雪亮,妙在他们竟无从体会自黄衣人身上所发出的功力。 显然不同的是,厉铁衫的功力是有形,而黄衣人的功力却是无形,似乎这种无形的劲力,已取得了胜利。 厉铁衫既然硬撑着死不败阵,黄衣人就不得不再予以颜色,当下他冷冷一笑,霍地向前又跨进了一步。跨进了一大步。 厉铁衫陡然神色一阵大变,身子一阵大晃,倏地后退了三步,发出了一声轻咳,似有一股急起的怒血,直涌喉结,却硬生生地又被他咽到了肚子里。那张枯瘦的脸显然已不再是紫红颜色,一时间变成苍白,大颗的汗珠,由那张瘦脸上流滴下来。 看着黄衣人,他什么也没有说,只作出了一个苦笑,欧阳不平与秦渔两位堂主,看到这里不约而同的向着他偎近过来。 厉铁衫紧紧咬着牙,不发一言,然而他已经败阵了。败得相当得惨。 黄衣人脸上带着一丝冷笑,再也不愿在眼前这个地方逗留一下,由地上拔起了鱼竿,他转身步向郭彩绫身边,指了一下前方,郭彩绫会意,就同着他一并离开。 身后面的人,再也没有一个敢阻拦,一个个怒目凸睛的目送着二人的背影消失眼前。 郭彩绫同着黄衣人一径的来到了林子里,就在彩绫乘骑的那匹爱马黑水仙面前定下脚步。黄衣人指了一下马,示意要她上马离开。 郭彩绫实在忍不住,道:“你这个人实在奇怪,为什么不说话?莫非你是哑巴!” 黄衣人摇头,脸色并不忿怒,却很凄凉。 “不是?”郭彩绫更奇怪了:“那你为什么不说话呢,真是一个怪人!” 黄衣人又摇摇头,表示不愿谈这个问题。 郭彩绫无奈的道:“可是我这条命是你救的……你是我的救命大恩人……我可以问你的名字么?” 黄衣人想了一下,用手里的鱼竿在地上写着:“我的一切,寇英杰最清楚,你问他就可知道。” “寇英杰?”郭彩绫惊了一惊:“你认识寇英杰?” 黄衣人点了一下头,脸上现出一片故人情谊。 郭彩绫惊喜道:“你们是好朋友?” 黄衣人点了点头,竿下书写道:“情同手足!” 郭彩绫笑道:“这么一说,我们就不是外人了……他是我师兄。” 黄衣人频频点头,表示他很清楚。 郭彩绫奇怪的道:“你们认识很久么?” 黄衣人摇摇头。 郭彩绫会意道:“这么说,你们认识并不久,难怪我没有听他提起过你!”提起寇英杰,她却情不自禁生出一种哀怨,长长地发出了一声叹息,不再多说。 黄衣人凝视着她,随即用钓竿写道:“我与他相处年许,砥励切磋,情同手足,无所不言,你们之间的误会,他曾告诉过我,你父临终曾将你终身大事jiāo付与他,而姑娘显然听信二位师兄谗言,对他心生误解,诚乃痛心之事!” 郭彩绫一边认一边看,看着看着,禁不住悲从中来,眼泪在瞳子里打着转儿。 黄衣人并不因她伤心而中止,继续写道:“寇兄弟真纯正直,仁爱可风,他无日不为姑娘安危与白马门兴亡为念,姑娘当要体念其苦心,同心合力,助其完成未来之艰巨任务,切记不可再意气用事,自误误人,愧对你父在天之灵!” 郭彩绫眼泪不停的淌着,先是频频冷笑,继而手足失措,忽然忍禁不住,伏在马背上泣出声来。 黄衣人表情惊愕,那双炯炯的眸子,盯视着她,似乎是在思索着她何以会如此伤心的原因。 郭彩绫伤心了一阵,回过眸子看着黄衣人,忍着泪道:“你说的这些,当我不知道么! 既然你与寇英杰情同手足,干嘛你不去问问他去!再说……这些事你也管不着,我干嘛非要去求他!没有他我一样也能为我爹报仇!一样也能复兴白马门的声威……他也别看不起我。”越说越难受,越说越伤心,大颗大颗的眼泪,滴滴答答的溅落下来。忽然,她跃身上马,倏地策马疾驰如飞而逝。 黄衣人先是愕然,继而脸上现出笑容。他虽然贵为皇子,久处深山,然而毕竟也曾享有过绮丽多采的爱情时光,小儿女惺惺作态的那一套,他焉能不懂! 这件事他倒是不再为寇英杰担心了。 他是谁? 朱空翼。 朱空翼仍然回到了原来的地方,倚坐石畔垂钓,人家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他却是临渊垂钓不在鱼,一条条的鱼钓起来,再被他放回水里。 白昼渐逝,黑夜来临。夜风在江面上回dàng着,四下里一片黝黑。耳际渐次响起了夜虫的低鸣,继而是蛙类的鼓噪。 他chā稳了钓竿,打开了随身的革囊,取出了几样琐碎的东西:一盏灯、一罐水、一团包有竹叶的冷饭。 灯是经过特制,适宜于露天燃点的那一种,一经燃起,顿时放shè出栲栲大小的一团碧光。他把灯端起来,放置在边边的石头上,然后倚石用餐。抬起的眸子,随即看到隔江对岸的那片庞大的建筑物风雷堡。 这时候堡里也已亮起了灯光,数千团光华灿烂的明灭灯火,花团簇拥般的闪烁在每一座楼阁里。彼此对映,金碧生辉,远远看去,有如一片密集的星海。 辽阔的江面上,静静的不见一艘归舟,和谐的浪花,一片片扬起来,又落下去……更显得夜的单调与沉寂。 天空里陈列着恒河沙数的繁星,朱空翼仰首静静的观望着。 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他的智慧与灵xìng,已经发展到与繁星为伍,并能由此善察人世的盛衰气数,每试不爽,“星相”显示了许多高深莫测的学问,那些也只有像他这般深具慧心,独具慧眼的人,才得善以体会,有所领悟。 于是,这夜观星相也就成了他极具趣味探讨的必修课程之一。 堡垒厅内静悄悄的没有一点声音。 八名金衣卫士,左右抱刀仁立,总司全堡安危的四堂堂主,俱都在座。他们是天堂堂主天马行空晏三多,地堂堂主风雷手秦渔,乾堂堂主潇湘侠隐欧阳不平,坤堂堂主墨羽岳琪。 四位堂主左右对坐,都是面色深沉,不发一言。 另外,负责调派全堡武力干勇,新领总提调之职的龙虎拐呼延雷斜坐侧面。他身后是四名年轻身壮的分令令主,各领陆战、水战、封锁、游击职司,每人捧着一面三角形金色令旗。他四人表情严肃,随时待命出战,一副如临大敌模样。 这一切的一切,在在显示出今夜宇内二十四令遭遇到了不平凡的事情,要不然轻易不见露面的总令主铁海棠绝不会亲自出面主持。 铁海棠居中而坐,一袭雪白长衣,金色的披风,镶有蓝色宝石结子的风帽……这一切把这位声势显赫,黑道第一瓢把子,宇内二十四令的总令主衬托得极其雍容华贵。 铁夫人披着百雀羽的华丽披风,一声不吭的轻偎在他身边,她的脸看上去较昔日更为苍白,一些儿不见笑容。 她是昨天才由兴隆山白马山庄转回总坛的,从那个时候起,她那张美丽的脸上,就再也没有看见一丝笑容。 比较起来,倒是这位黑道盟主铁海棠要显得镇定多了。 这位总令主在今春二月参透一部失传武林的“火海真经”之后,几乎已成不死之身,一身原已登峰造极的武功,更不禁大大地向前跨进了一步。 又有人知道,铁氏的剑术,目前也已练到“剑以气使”的地步,凌厉的剑法,每每能在宝剑出鞘的一刹那,杀人于不知之间。 铁氏武功既然有了如此境界,莫怪乎他目空四海,不把天下任何人看在眼里了。 然而这“任何人”三个字,事实上却有修正的必要,起码就有两个人,目前使得他很是头痛。 说来奇怪的很,这两个人令他不得不为之重视的人,出现得都极其突然,包括今夜在内,不过是前后两天之内,先后都显现出来。 前者寇英杰,已经令他头痛万分,不旋踵间,却又来了后者这个莫测高深、不见传闻的黄衣奇人。 能够在举手之间击败宇内二十四令两位堂主的人,武林中简直极其罕见,尤其惊人的是,有“苗疆一怪”、“陆地神仙”之称的青毛兽厉铁衫,竟然也在来人手上吃了败仗。这样的大敌,焉能不令铁氏刮目相待!焉能不令他视之为大敌! 更不解的是,那个黄衣怪人在重创宇内二十四令威名之后,竟然未曾离开,仍然守在总坛大门对岸迟迟不去,这才不得不令总令主以次各人大为震惊。 今夜这场不平凡的聚会,原因正在于此。 为了不予敌人的观察,偌大的堡垒厅内,只燃点了两盏高脚架灯,各置大厅两角,光度仅容辨物,整个大厅里于是就显现出一片yīn森气氛。 既名堡垒厅,顾名思义当然有“堡垒”的涵意在里面。事实上这座大厅高举chā天,整个暴露在外,是金沙堡最近外围的一所高出建筑,甚至于有一半的地基柱石建筑在水里。 大厅共分上中下三层。每一层的面积都极为宽敞,除了第一层用为各有关职司发号施令之外,第二层第三层,都用以本堡攻杀武力的聚结,一次聚结三五十人,并不会显得太拥挤。 这座规模至为庞大的巍峨建筑,全系一色的坚固黄色花岗石块所建筑,全楼共有八处进出口,一声令下,可以在极短的时间里调遣攻防。 尤其是属于水战令的三十六艘战船,平常原本就收藏在最下层的船坞里。 船坞其实就是堡垒最下层的一部分,只须一声令下,绞开临江的活动门扉,三十六艘金甲快船可以一鼓而出,在辽阔的水面上展开攻杀。在普通的情况下,三十六艘战船根本无须全部出动,只消出动数艘,已能尽歼来敌。 时令虽已是暮春的四月,却也有几分春寒的料峭,阵阵寒风,由圆形大厅不同方向的十六扇敞窗里进来,气氛益加显得yīn森。 铁海棠面向窗外,隔着辽阔的江水,注视着对岸那一盏星星之火已经很久了。 四位堂主也俱在全神贯注,大体来说,这几个人都能保持着镇定。敌人虽然莫测高深,到底不过是一个人,再说眼前尚有铁总令主亲自坐镇,无须大惊小怪。 在任何情况之下,本堡都寄予总令主无比的信心,在他们的印象里,即使天塌下来,只要有铁氏在场负责,就可以高枕无忧。 铁海棠三字大名,对于宇内二十四令上下逾万的手下说,有想象不到的魔力,在这个名字驱使之下,即使丧失xìng命亦在所不惜。 座中那位新领本堡总提调的龙虎拐呼延雷,说起来,在几位高阶职位里,算是年纪最轻的一人。这个人看来顶多三十出头,身材偏高,生得豹头环眼,眉浓而挺,双颧高耸,两太阳穴高高隆起,一望即知是擅于权术,多机智而有精湛内功的卓然之辈。 呼延雷原非本帮之人,据说早先是海南双燕峰黑衫客边震手下的股肱爱将,自为铁海棠收容之后,爱其武功,在短短一年之内几次擢升,由一个分令令主,提升到今日总提调的职位。 这个职位原是晴空一隼鹰千里鹰九爷把持经年的宝座,自从不久前鹰千里因叛逆之罪,遭受整肃伏刑之后,曾经空悬经月。 龙虎拐呼延雷的上任是经过铁氏一再衡量推敲之后才明令发表。果然,呼延雷在即位之初即表现了他过人的才干,对本堡二十四令,九十六舵,作了一番新的布置更换,尤其对于每一位令主、舵主都有一份精确的考核分析,注明花册,呈现总令主,用以今后调遣任免的凭借。 年轻人毕竟不同于年长者的老成,在长时间的静寂观变之后,呼延雷首度现出了不耐。 由座位上站起来,踱向窗口,他举起了昔年海岛为寇时,得自海寇袅首的一架精致远望镜,拉出镜管,凑于眸子上,向外观看了一下。收下远望镜,呼延雷来到了铁氏座前,前倾上躯,恭敬的请示道:“总座,以卑职所见,这个人也许并非意在本堡……” 铁海棠不等他的话说完,随即摇摇头:“不不不……他的来意已经很清楚,是针对我们来的。”微微一顿,偏向身侧,对那位倚为股肱的四堂之首的天堂堂主天马行空晏三多道: “三多,你看呢?” 晏堂主七十开外的年岁,长眉朗目,细须修髯,望之即知其卓然不群。 聆听之下,他微微一笑,一只手轻捋着一部飘然长髯,打着一口含有百粤口音的官话道:“总座所见甚是,属下也是这个看法。此人竟在肇事之后,不思脱逃,反倒暴露身分,其用心实在耐人寻味。却又不像公然与本堡对敌模样,这就更叫人费思不解了!” 铁海棠冷冷一笑,道:“能够以内力击败厉先生的人,武林中尚前所未闻,只是此人貌相清奇,显得十分陌生,以本座数十年之阅历,竟然翻遍脑海,也想不出江湖武林中有此一人。” “唔!”晏三多摇摇头,轻轻叹道:“怪事……怪事,属下也实在猜不出这人是什么来路……” 铁海棠目光转向地堂堂王风雷手秦渔,后者十分汗颜的窘笑了一下,摇摇头。 欧阳不平在一旁冷哼了一声道:“此人功力大悖传统,怪异得很,以日间与属下jiāo手而论,属下感觉出他练有一种异功,不知总座可有见地?” 铁海棠点头道:“你且说来。” 欧阳不平点点头道:“此人可以静立不动,自身上放出一种潜力,其热如焚,而又深具吸力,一经加之人身,受害者非但难以消受,简直转动俱难,此功力足以消蚀对方元。属下想,厉前辈很可能就是败于这怪异功力之下。属下不敏,对此功力竟是前所未闻,尚请总座开释,以解愚顽!” 铁海棠先是惊得一惊,既而发了一阵子呆,遂即点了一下头,喃喃道:“是了,你等当知所谓‘三火之功’……相火yóu xing于周身上下,内火延烧于五脏六腑,神火烧逝于梦虚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122 章 幻境,斯为‘三昧’。此三火在我等武者,择一而练,已难于有成,如有合一,即刚柔由心,发放由意!”轻叹一声,他又道:“yīn有yīn劲,阳有阳罡,二者相辅,无柔不硬,无硬不柔,加辅以三火,即与欧阳堂主所述那黄衣人所施之功力相仿佛。” 四堂堂主各自点头,对于总令主这番精辟见地,十分钦佩。 天马行空晏三多随即点头道:“总座这么一说,属下倒想起来……昔年似乎曾听先师提起过,有一门奇异的功,乃是借于自然的培练……” “不错!”铁海棠冷冷一笑:“罡风暴体,水火同济,即能成功。但是这类功力,非意志极坚,而又生具过人异禀者不堪承受,莫非此人……” “这就行了。”久不发言的秦渔忽然点头道:“那黄衣人自称他一身武功抛离前人窠臼,全然得于自然,看来必如总座所说了。” 铁海棠聆听之下,半天不曾说话,那张冷峻的脸,看上去简直更是傲骨的冷。 听到这里,一直敬陪末座,始终不曾说过一句话的那位坤堂堂主墨羽岳琪,忽然发出了一声喟然长叹,这声叹息显然有感而发,因而声惊四座,使得每人目光俱都不约而同向他集中。 岳琪苦笑的看向铁海棠道:“方才欧阳兄这么一说,倒使得属下想起了那个寇英杰,显然与眼前这个黄衣人的武功路数如出一辙,这倒是一件很奇怪的事!” 铁海棠长眉微敛,看向身边的沈傲霜道:“是么?” 沈傲霜点点头道:“确是这样。如就这一门功力来说,他二人确是有相似之处,莫非他们是一路的!总令主,莫非就任凭这人在堡外逗留不去?” 铁海棠冷笑道:“我只是等着看他下一步意yù何为,既然他久无行动,我倒要碰一碰他了。” 龙虎拐呼延雷巴不得他有此一说,当下抱拳道:“卑职之意,打算先派几个精通水xìng的兄弟,就近观察他的行动,再待机给以颜色!” 铁海棠摇摇头道:“这样是没有用的。我倒是有一个想法……”冷冷一笑,他缓缓地道:“这个方法固然是过于小题大作,只是却可以给他尝些厉害,如果凑巧的话,说不定还能把他一举就歼,倒是不妨一试。” 龙虎拐呼延雷道:“总座莫非打算命‘水战令’全体出袭?” “不不不……”铁海棠慢吞吞地说道:“建筑本堡之时,你还不在这里。莫怪乎你不知道……” 天马行空晏三多立时会意,哦了一声,说道:“总座说的是顶上四门火pào?” 铁海棠脸上顿时带出了一片笑容:“不错,这四门pào原是打算一旦官兵来袭,拿来对付他们用的,哪里想到多年来太平无事,只怕pào管都已生锈,今夜不妨拿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辈发发利市!” 各人脸上顿时现出一片惊喜。 龙虎拐呼延雷笑道:“总座这一妙想,实在太好了!卑职这就着手安排。”说罢转向身后四位汉子道:“封锁令主听令!” 四人中一个头顶金盔的矮壮汉子,顿时跨前一步,抱拳道:“卑职在。” 呼延雷道:“顶楼火pào平日由你维护,xìng能如何?” 职掌封锁令的令主是个黑矮子,叫齐飞猛,人称十刹阎罗,此人生就火眼金睛,惯于夜间作战,复精水xìng,由他职领总坛封锁令主,实在是十分恰当。 当下他趋前一步,躬身道:“回总提调,四门大pào属下常有审视,维护如新,十箱铅丸都在库房安置如故,随时可以开火。” 铁海棠一笑道:“很好,齐令主看看火pàoshè程,能否达到彼岸?” “这个……”齐飞猛前跨了几步,站向窗前打量了一刻,呐呐道:“看来似乎略远了些。当日安装cāo习时,用以试pào的靶子,都在江面正中,倒不曾打向对岸,shè程能否到对岸,却是难说?” 呼延雷把手里的远望镜jiāo给他道:“你仔细看看,目标是shè向对岸那个黄衣人。” 十刹阎罗齐飞猛接过来,抽开看着。由于江面上罩有沉沉的一片水雾,天又是异常的黑,所幸有那么一点灯光,标明所在,否则将一无所见。 他看了一会,放下远望镜,点头道:“四门火pào中有一门威力较强,只消调整一下pào位,定可命中。只是属下只见灯光,却是不曾看见总提调所说的黄衣人。” 呼延雷接过远望镜亲自看看,皱眉道:“起雾了!所幸还能看见那一点灯光。” 天马行空晏三多嘿嘿一笑:“这可是他自寻死路,这点灯光正好标明了位置!”这位宇内二十四令首堂堂主,一边说一边手捋着那部俊美修长的胡子,神态极见从容。“总座,” 他转过脸看向铁海棠道:“怎么样,现在就开pào?” 铁海棠五只手指轮流的在椅子把上轻轻敲着,显示他心里正在想着什么,听了晏三多话后,甚久他才冷冷笑道:“我只是在为这个人那一身武功可惜,火pào威力至猛,一旦开火,焉能还会有他的命在!这么就似乎……”然而这种“仁慈”的意念,只不过在脑子里闪了一下,随即消失,代之而起的却是他那种凶残本xìng,随即点头道:“好吧!”目光一转,盯在封锁令令主十刹阎罗齐飞猛的身上:“齐令主,我知道你过去曾在承天卫,而且任职火pào营总旗之官,可有此事?” 齐飞猛躬身道:“总座真是无所不知,卑职在承天卫当过差,确曾任过火pào营司pào总旗之职。” “那好极了!”铁海棠微微点头道:“我对我手下的每一名亲信都知悉得很清楚,正因为如此,所以本座才任命你今日这个封锁令令主之职,正是要借助你在这方面的知识和经验为本帮效命!” 齐飞猛受宠若惊的道:“卑职谨慎任事,平素绝不敢丝毫怠忽职守,如有差遣,万死不辞!” “好!”铁海棠目光远眺对岸那一点星星之火:“我希望你能仅开一pào,而又一pào命中,这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你能做到么?” 齐飞猛微微一怔,随即躬身抱拳道:“卑职可以做到。” “好极了!”铁海棠脸上带着笑容,“你应该明白本座的心意,本座是有恐pào声惊动了远处驻军,虽然我们如今实力已不足畏,但是毕竟还是不要过于招惹他们好。” 各人这才明白他何以要“只开一pào”的原因,俱不禁对总令主的细心与顾虑周全心生钦佩。 铁海棠脸上含着微笑,接下去道:“再说,我们正可借此机会,看一下齐令主你还始终不曾显露过的高技,我想你一定能恪尽职守,不使大家失望!” 十刹阎罗齐飞猛虽是身任一令令主,只是由于这个职位在总坛来说充其量只算得一个中下的位置,平常由于职务的关系,虽常可见到身膺总责的铁氏,但是严格来说,自他就任令主之后,并没有几次机会能像今夜这般与铁氏对面互答,近承威柔。 那铁海棠不愧为黑道魁首,平素对手下绝不假以词色,信赏必罚,是以才得使上万子弟手下为其忠勇效命。 齐飞猛只觉得这位总令主自有一种威仪,能使自己等一干手下听令驱使,死而无憾。 即以此刻而论,短短数言,却给他咫尺天威,不胜鼓舞的激励,当时只顾着连口称是,再也不敢对当前的铁氏再看一眼。 听到这里,一旁的总提调龙虎拐呼延雷,随即上前一步,朗声道:“总座已有jiāo待,必须不辱使命,齐令主你就领命去吧!” “卑职遵命!” 说起来堂堂一名总坛封锁令令主,够神气了吧!可是在今天这个情况下,在场的人,除了与他平行的另三名令主之外,几乎每一个人都是他的上司,都够资格招呼他。 齐飞猛当下匆匆行礼离开,出得堡垒厅长长吁了一口气,才得吐出心里的紧张,随即匆匆带领几名手下开库拿取pào弹铅丸,然后直奔顶楼负责开pào。 铁海棠容得齐飞猛去后,目光转向豹头环眼的总提调呼延雷道:“齐令主虽说是曾任pào队总旗,但是本座却担心他年久生疏,老实说是否能一pào命中,大有疑问,果真一pào命中,自无话说,如果一pào不能命中,对方即已有了警觉,往下哪怕再开上十pào八pào,也休想再能伤着对方分毫。” 龙虎拐呼延雷一惊道:“总座所虑极是,总座的意思是……” 铁海棠道:“你速令‘游击’、‘水战’二令备战,如果一击不中,那厮自此而去倒也罢了,如有侵犯本堡之意,当把他杀于江面之上。” 呼延雷抱拳道:“属下遵命,请总座放心,属下绝不容那厮称心得手。” 铁海棠冷冷地道:“这人陆上功夫,只怕非你所能抵挡,我意若能乘其渡江中途,将他翻在水中,情形将会大见不同。总之,绝不容许他踏近本坛,你这就速速安排去吧。” 龙虎拐呼延雷领命之后,速速带领着水战、游击二令主离开。 不久,即听见底层大开水闸的辘辘之声,六艘金甲战船,已缓缓驰出备战。 这类金甲战船,其外状与cāo作xìng能,均较一般不同,系宇内二十四令独具匠心,自行制造,在cāo作的手法上,舍弃一般的篙桨,而运用灵活的轮桨,其设计为在船舱内侧两边近底部位,各设骑座四处,左右各二,发动时分由四人就座互踏轮桨,有如农家排水灌溉时之水车一般模样,xìng能亦差堪比拟,称得上名副其实的轮船。 当然这种设计,绝非是宇内二十四令的新发明,按然宋朝兵制史册记载,彼时即已有类似此等的发明,那时称之为“车轮舸”,即是这般设计。 一经行驰水上,速度极快,转动灵活,用以水战,自是较诸一般帆桨要方便得多,原因是一般帆桨长篙,皆暴露舟上,jiāo战时茗有死伤,即行废置,而这种轮船,由于cāo行者皆在舟身之内部,免于暴露,专心cāo作,自无jiāo战时弓矢来往死伤之可虞。 闲话少说,高踞堡垒厅的铁氏夫fù与四位堂主。眼看着六艘战船驰出,在辽阔的水面上施行布防工作,他们俱知道水战一令,在本坛攻守四令之中,实力最称雄厚。 事实上这水战令除了拥有金甲战船三十六艘之外,另有供接应调遣的其它船只数十艘之多,除此之外,更有近两百名勇卒,听使效命。 这两百名勇士非但是百中选一,精于技击的能者,更经过严格的水底训练,每一个人都有极为杰出的水功,并配备有专司水战的各类兵刃,是一支无懈可击的劲旅。 铁氏夫fù等眼看着这等布置,俱不禁宽心大放。 遥望着对岸漫天雾色里,那一点皎皎灯光,若隐若现,依然如故。 是时,各人俱已清楚的听见置于顶楼的重火器移动声音,悉知齐飞猛必然正在校正pào位,以期一击而中。 偌大的堡垒厅里,显示着一片安静。铁氏夫fù既然保持沉默,别人也不便再妄置一言。 忽然,楼顶光华大盛,置于顶楼四周的十二盏特制孔明巨灯,几乎在同一个时间里光华大显,十数道白光,矫若游龙,匹练一般地直向江面对岸上照shè过去。 恰于此时,火pào声起,只听轰然一声大响,整个堡垒厅都为之震动了一下。 眼看着对岸bào起一声巨响,火光强烈的闪了一闪这一pào无疑直接命中。 在一片光火石屑飞溅里,眼看着那一点星星之火,顿时为之消灭。 任何人都不会怀疑这一pào的准确xìng,的确是直接命中,其准确程度,几几乎那枚铅丸pào弹,直接落坠在黄衣人用以照明的那盏灯上。是以,备人目睹之下,俱都禁不住发出了赞叹之声,盛赞那位齐令主不负重望。 地堂堂主风雷手秦渔,看到这里由不住拍了一下手,高声道:“好!”紧接着他冷冷一笑,想起旧恨道:“这一来,就算那人是铜人铁罗汉,也不愁他不支离破碎,脑袋搬家!” 即使你有极等武功,也难望在火pào直接命中轰击之下,尚还能保全xìng命。是以,包括总令主铁海棠在内,每个人脸上,情不自禁地都带出了一片笑容。 似乎高兴得太早了一点一一也不知是火pào的余威,抑或是各人的眼睛看花了,在无数道孔明灯光照shè之下,眼看着一道白烟,直由pào击附近不远处倏地直起,足足拔起来有五六丈高下,然后在众目睽睽之下,呈弧状的直向江面上坠落下来,其状如飞星天坠,显然快到了极点。 等到各人发觉那是一条明显的人影时,那人显然已坠身在水面之上。 这一个突然的发现,顿时使得身列堡垒厅各人为之大吃一惊。 铁海棠手拍椅把:“好狡猾的东西!” 由那人纵起的迹象显示,似乎黄衣人早已料到了对方有此一手,很可能那点灯光是故布疑阵,是以一俟pào弹坠地之后,才迅速向水上纵落。 那真是惊人的一瞬!眼看着那人在十数道强光jiāo织之下,一袭黄衣,翩翩如海鸟掠波,极其潇洒的已落向水面。更令人惊异的是,黄衣人并非是落足在江面凸出的礁岩之上,亦非着足于任何飘浮在水面上的东西,他的一双脚,竟是不曾借助任何浮物,而是实实踏在水面上。随着波浪的起伏,他身子不时的扬起来又落下去,竟然不沉落下去。 看到这里,这几个武林中自认为强人一等的杰出高手,也都不禁直了眼睛。 天马行空晏三多一向都很能沉得住气,看到这里竟然忍不住霍地站了起来:“总座可曾看见了!”他满脸紧张模样的道:“这人足下踩着什么东西么?” 铁海棠一双眸子收缩成了一道线,却是瞬也不瞬的向着那人注视着。片刻,铁氏由鼻子里冷冷的哼了一声:“没有什么东西。” 晏三多神色猝然变了一下,呐呐道:“这么说,此人功力莫非已达到了御风驾波之境界了?” 铁海裳徐徐点了一下头道:“虽不至于亦相去不远。且慢高估了他,看下去。” 晏三多一声不吭地又坐了下来。 其他三位堂主,无不瞠目结舌,他等虽然高居内四堂堂主之尊,武功俱都称得上一流之辈,但目睹了这般怪异的功力,无不触目凉心,有些惊慌失措。 一片浪花反卷而起,站立在船头上的总提调呼延雷,手执红色令旗乘风破浪来到了眼前。 一道灯光,直由他座舟船头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123 章 照shè而出,不偏不倚,正好照shè着水面上仁立的那个黄衣人朱空翼。 呼延雷目光方及,不禁大吃一惊,手上三角令旗举了一举,足下快舟登时停住。 是时另两艘快舟呈弧度,极为快速的由左右驰来,船上人目睹呼延雷手中令旗之后,两艘快舟同时停住,连同呼延雷的那一艘,三艘快船远远的呈品字形停在水面上。 同时在另一个方向,由水战令主所率领的另三艘金甲快船,却由朱空翼身后方向逼近过来,约莫与这三艘快船同一个时候,也都一齐停了下来。 六艘金甲战船,这般前后左右的停下来,形成六个不同的角度,在距离三丈见圆的水面上,紧紧的把站立在水面上的黄衣人朱空翼包围起来。 水战令令主,此人姓索名云彤,有个外号叫“分水犀牛”,一身水功最是见长,其人中等身材,一身肌肤黑光净亮。这时他穿着一袭紧身油绸子水衣,靠背chā分水刀,却在两肋部位各配有两口短刃,灯光下闪烁出刺目耀眼的两道寒光。就在他的指令之下,两侧快船,一连纵起了四条人影,在空中略一挺跃,苍龙入海般的先后纵身入水,水花不惊,只zhà开了四条纹路,以此而观这四个人一身精湛水技,实足惊人。 站立在水面上的朱空翼,已有足够的时间把各处来敌以及附近形势观察清楚,他虽然几已功参造化,却也不能这般丝毫不移动,太长时间的站立在水面上,尤其是面临着狠恶的一群顽敌,势将一场廖战,却须要先把自己立于不败之地才可以不变而应万变。 朱空翼原具有一颗菩萨慈心。设非是遇见十恶不赦的极凶之敌,他绝不轻易取人xìng命,只是却也不禁被铁海棠眼前这番伎俩所激怒,决计放手一搏,要对方尝此厉害。心念一转,足下微踏,黄衣振处已拔身平窜而起,落身于丈许以外的一方八尺见长的凸出礁石之上。他身子方自落下来,水花翻处,一名水战劲卒已扬波而出。 这名劲卒手中持着一对分水蛾眉刺,一经现形,右手挥处,那根蛾眉刺由下而上,直向着朱空翼肩上斜挥下来。 这一下落了空。妙在是如何落的空,这个人竟然是莫名其妙,似乎对方那个黄衣人,只是随便的转动了一下,他那只全力下飞的蛾眉刺,竟然走了空招,非但如此,一招落空之下,即使他再想抽招换式,已是不及,眼睛里那个黄衣人,单手向下一沉,一股巨大力量,重如山岳般,已直逼前胸,这名劲卒只觉得当胸一阵巨疼,宛如着了一记铁锤似的,禁不住哇地一声猝咳,呛出了一口鲜血。 朱空翼目睹及此心中一软,陡地将击出的内劲收回,五指改击而抓,噗!一把,已抓住了这人前胸上,像是抓起了个玩具人似的,只一抡,已把这个人摔起当空,直向身后落去。 虽是随便的一摔,却也并非无的放矢,被摔出去的这名劲卒,无巧不巧的正好和另一名刚刚由水中冒起的劲卒撞在了一块,噗通一声,水花四溅,两个人俱都晕死了过去。 分水犀牛索云彤乍见此情,忙即指派专人抢救,一时六七条人影,相继纵身入水。 是时,早先入水的另外二卒,眼看着同伴方一出手,简直连对方身边都不曾摸着,已相继负伤,不禁大为惊心,哪里还敢造次出手!彼此打了个招呼,只是围绕着朱空翼所站立的那块礁石泅着。 这时四面八方灯光如同蛛网般地聚集过来,把站立在礁石上的那个黄衣人朱空翼照shè得纤毫毕现。 六艘金甲船在总提调龙虎拐呼延雷的旗令之下,又向前前进了一些。 双方之间距离,约在三丈左右。这个距离已经相当近了,六艘船船头上都悬挂着一盏孔明灯,灯光的焦点,正是朱空翼站立之处,但他却是顾盼从容,显然不曾把这般阵势看在眼睛里。 水里泅行的两个人,彼此作了一个手式,蓦地潜身入水,水面上由于灯光的照shè,jiāo织出万条金蛇,江风时起,水波频兴,气氛真是说不出的肃杀。 忽然水花一扬,潜水的两个人同时扬波而起,两个人早已有了默契,身躯一经翻起,同时扬手掷出一口飞刀,两口刀一前一后,活像是窜波跃起的两条飞鱼,直循着朱空翼前心后背上掷来。 朱空翼双手猝分,在同一个时间里已拿住了飞来的一对匕首。 两个人飞刀一经出手,更不怠慢,同时由水里跃身而出,只听见哗啦一声水响,一前一后同时向朱空翼扑上来。 他二人一个手执鱼鳞刀,一个是三股钢叉,不待分说,一前一后,照着对方黄衣人身上就扎。 在动手过招上来说,他们显然慢了一步,却忘了方才出手的一对飞刀,如今还在对方手上,只见对方那个黄衣人双手倏分,银芒乍闪,两口飞刀已闪电般的掷了出去。 他果然心存仁厚,对下手之人,都不忍丧其xìng命。 双刀倏出,血光迸现,双双掷中二人肩窝,由于力道劲猛,差一点刺了个透穿。 二卒负痛之下,俱都禁不住叫了一声,来的快,退的更快,双双遁入水中逃命去了。 这些情形毫无遗漏的都看在六条金甲船上各人眼中,自然也不曾逃过对岸堡垒厅内各人锐利的目光。 站在金甲船首的龙虎拐呼延雷,目睹着这一切,始知来人简直功参造化,一时冷了半边身子。然而他面承总令主当面jiāo待,岂能就此干休,说不得硬着头皮也得拼他一拼!况乎手下还有众家兄弟,再不济身后还有总令主与四堂主押阵,又惧他何来! 这么一想,顿时他的胆子又大了。手指着黄衣人,怒喝一声道:“黄衣小辈,你真想找死不成!瞎了你的狗眼,也不仔细瞧瞧眼前这是什么地方,岂能容你撒野么!” 话声一落,只见灯光照shè下的黄衣人坦然自若,那双炯炯的瞳子只是注定着自己,不发一语。 呼延雷大声道:“小辈,你报上名来!” 朱空翼仍然不吭一声。 呼延雷蓦地记起两位堂主方才似乎说过,很可能对方这人是个哑巴,自己叫嚷了半天等于对牛弹琴,心中一火,低骂了一声,一反手把背后一面竹胎弯弓取到手里。 原来这呼延雷素有神箭之称,能够一弦双箭,各取其的,的确是前无古人。 双方距离不远,他张弓搭箭,怒声道:“看箭!”弓弦响处,一双白羽飕然作响,直向对方黄衣人一双瞳子上shè来。 这里弓弦响,那里双箭,已落在了对方手上。 呼延雷再发双箭,情形亦是一般无二,禁不住心里有些发毛,眼看着对方双手翻处,四支箭矢原封退还,较去势,并无不及。 呼延雷心中一惊,正待出手迎拨,身后一阵子惊乱,己有多人倒翻了下去。 敢情对面敌人并不曾朝他发箭,而是选中他身后各人,那些人既无准备,更无接箭功力,一时纷纷负伤中箭跌倒。 呼延雷怒火中烧,决计与对方一拼,当下乃向着隔船的水战令主分水犀牛索云彤怒叱道:“索令主只管下手对付这厮,有我给你押阵。” 分水犀牛索云彤自信一身水功无人能及,满打算好歹把对方带到水里,再行出手给他一个厉害,却未曾料到对方却是守着足下阵脚不曾移动,呼延雷既有令下,自己也只得舍出一死,与对方一拼了。心里想着,索云彤高应了一声:“卑职遵命!” 双手作势略一挥动,三艘快舟上的二十名水战劲卒,全部都跃入水中。 索云彤本人身形遂即如同海鸟一般地掠起,直向对方黄衣人立身之处扑击了过去。 身子起在空中的一刻,他已反手把背后一口分水刀取到手里,随着他下落的身子,这口刀长虹贯日一般,直向着黄衣人朱空翼当头砍了下来。 素云彤当然知道对方的厉害,岂敢如此轻敌?是以根本就不曾打算与对方恋战,只想将对方逼入水里,以便群起而攻之。再者呼延雷既然有令,他不得不虚与应付,确实是色厉内荏。 当时只见他身子甫一落下,配合着出手的刀势,左手凝结着凌人内力,陡地一掌击出。 这一刀一掌,当得上有十分威力,换在一般武林高手,即使是不能取胜,最起码将对方逼退后几步,却是一定可以办得到的,哪里想到他的这番用心却是落空了。凭着他刀掌猛厉的出击势子,对方站立的身子竟然是稳若山岳,看起来较诸先前并无二致,似乎根本就没有想到退身之意。 索云彤只觉得推出的手掌,不像是在击打一个人,倒像是在击一座山自然山是绝对推不倒的。 眼睛接触到黄衣人那双闪亮的眼睛,耳朵里似乎听见了对方出自鼻咽间的一声冷哼,索云彤只觉得一阵说不出的胆怯,下意识里感觉到自己只怕要糟。 一念方兴,对方黄衣人已适时的扬起了一只肥大的衣袖,呛啷一声,将分水刀卷向了空中。 索云彤只觉得手腕子一阵发麻,那只手由不住非得松开不可,五指一松,掌中刀奔雷骇电般地已划起了当空,足足抛起了十来丈高,向着远方坠落下来。 朱空翼这只扬起的袖子,其作用犹不止此,一经将对方钢刀卷起半空,随即袖锋轻回,那一下挥的袖沿,不啻是一口锋利钢刀,刷地由索云彤左胸前擦身滑过,虽说是擦身而过,情形也够惨的。随着朱空翼落下的袖锋,在索云彤结实的胸脯上划开了尺把长的一道大血口子,后者先是一阵子发凉,吃眼前夜风一袭,由不住机伶伶打了一个寒噤,一时间怒血上涌,自破处狂喷而出。 索云彤吭了一声,忍着痛刚待翻身向水中纵去,眼前情形已由不了他。只见前面黄衣人第二次袖锋再起,肥大的袖角扫落之处,左脯日月穴上微微一麻,已吃对方透过袖角所传出的一股罡气,点中了穴道。 分水犀牛索云彤登时木头人般地愕在了当场,丝毫也动弹不得。 这一手功夫,堪称微妙之至! 观诸黄衣人朱空翼站立之处,只不过丈许短长,站一个人尚有转动余地,现在加上一个索云彤,看上去已没有多少空隙。再者宇内二十四令这一方面,由于自己这边有了个人落在对方手上,无形中可就成了人质,不得不大生警惕,一时却也不敢轻举妄动。 二十名水战劲卒,也只敢在水里绕着圈子,来势汹汹的局面,一时反倒成了僵局。 由于这番举止来得过于突然,使得原本胸有城府的呼延雷登时为之瞠然。 换了手下别人,他或许根本不予理会他的死活,可是索云彤却是他得力爱将,又是总令主甚为器重之人,不能不有所顾忌。这么一来,却使得他原来预备下的一个连环箭阵,成了空无所用。 “唉!”呼延雷重重地跌足叹道:“这一下子可糟透了!索令主这是怎么回事……” 身后一人道:“总提调,咱们用飞网擒他,大不了连索令主一块网着,却也不致于送了xìng命!” 呼延雷咬了一阵子牙,道:“也只有这样了。” 身后人立刻传下话去,四个擅施飞网的汉子悄悄地持网潜入到水里。 呼延雷挥动令旗,原先在水面上打转的二十名劲卒,随即退后消失。 朱空翼决计予对方几分颜色,却也不急于求去,面上神色更是一片自然,仿佛眼前这番劳师动众,根本就与他没有关系。 四名擅施飞网的劲卒,由四个角落里,向里集中,但听得水声一响,四个人分别由四个角落里,同时跃身而出,四面网子先后由手上飞抛而出,形成了大片云障,霍地向着站在石上的二人当头罩落下来。 几乎与他们同时行动,第一面飞网自出手的一刹那,仁立当地的朱空翼倏地双袖向后面一挥,身形如箭矢般地,已飞shè而出。 无数灯光所jiāo织的强烈光网之下,只见他直挺挺的高大身躯,霍地往水面上一沾,有如蜻蜒点水般地再次腾身而起。 这一次却不是落向水面,而是直循着呼延雷所站立的那艘金甲船上落去。 龙虎拐呼延雷心中乍吃一惊,他毕竟一身武功不容欺凌,嘴里叱了声:“大胆!”迎着朱空翼直袭而来的躯体,他身子霍地向下一矮,掌中一只三角令旗权作兵刃,陡地向外抡出,呼噜噜一股极大的风力向朱空翼身上卷到,那闪烁着银光,锋利如刃的一截三角形菱形尖子,有如穿心之剑,更是无情的直循着朱空翼心窝上就扎。 朱空翼显然并不少缓其势,眼看着他硕大如鹏的身躯,夹附着两袖之间巨大的风力,猛地向下一落,一手夺旗,一手出袭,看起来是那么轻而易举,竟然双双奏功。 呼延雷只觉得眼前张风压体,其势有如排山倒海,如果胆敢不退后,绝无幸免之理,值此同时,手中那杆三角令旗在一阵巨力拧绞之下,却也到了对方手上。 朱空翼一手夺旗,一手却敌,目的仍是同样方法,右手铁袖直向呼延雷脸上拂到。 呼延雷在令旗失手的一刹那,早已点足而退,他能够职掌宇内二十四令总提调之职,当然功力不弱,较之索云彤,自是不可同日而语。 此刻面临着朱空翼的强大攻势,呼延雷足下一个疾翻,身躯转动之下,已把身子旋出了五尺之外,虽说是万幸没有被对方的铁袖拂在脸上,只是发自对方袖上的那阵子罡风,却也逼得他发出了一声呛咳。 借着此一线空隙,呼延雷双手后翻,己把jiāochā在背后的一对龙虎双拐撤到手中。 所谓龙虎双拐,顾名思义,当知是在拐身分别雕铸有龙、虎二兽图样的一双铁拐,其实构成威胁的绝非是拐身图样,而是以此二兽头部所仿制而成的拐首,一为龙形一为虎形,龙口之须,虎口之齿,分别滋生唇外数寸长短,一经沾身自然非见血不可。 呼延雷双拐在手,jiāo叉着在身前一合,紧接着足下向前一抢步,双拐同时递出,双双向朱空翼身上招呼下来。 朱空翼鼻子哼了一声,不见他身子移动,却已退出三尺以外,值此同时,呼延雷的一双龙虎拐双双落空,砰砰两声大响,双双砸落在包有铁皮的船板之上,整个快舟都为之大大摇动起来。 呼延雷一招落空后,就知道不妙,匆忙中似见对方黄衣人脸上带有一丝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124 章 睨的冷笑,眼看着他巨大的身躯,其势若风般地猛袭了过来。 他只觉得眼前风力疾dàng,由不住通通通一连后退了三步。也就在第三步的时候,只觉得当胸鸠尾穴上一阵发麻,登时呆若木鸡。敢情也同索云彤一般模样,吃对方给点了穴了。 这艘快舟上除了呼延雷以外,尚有多人,眼看着主将受制于人,俱不禁大为惊慌! 在一片惊慌之中,首先是三口钢刀,直向朱空翼身上招呼下来,却被朱空翼手上三角令旗向外一扫,叮当声里,三口钢刀被卷上了半天。三个人大惊之下,哪里还敢上前找死,一声叱喝之下,纷纷弃船投落水中。 朱空翼长啸一声,霍地拔起身子,起落间已纵出数丈,不偏不倚的,却正好落身在另一艘金甲战船之上,一片喧哗声中,只见他身过之处,这艘船上一干劲卒,有如满天飞人般地俱都被抛落水中。 一时间,只听见噗通噗通水响声此起彼落,朱空翼长啸中的身子,却已又落到了另一艘金甲战船之上,情景同前一般无二。当真是惊心动魄的一刻。 把这一切看在眼中,堡垒厅内铁海棠以次的一干首要,无不神色大变,四堂堂主俱都不禁站了起来。 倒只有那位职掌宇内二十四令上万人生杀大权的总令主铁海棠,却仍还能沉得住气。他仍然端坐在那把金jiāo椅上不曾移动,脸上神色却是极其yīn沉。 是时各方灯光岔集,照shè着眼前这片江水有如白昼一般,由是水面上所发生的一切,各人一览无遗。 眼看着朱空翼那般神威,身过处如入无人之境,不旋踵间六艘金甲船上一干劲勇,几乎全数都被他摔落江心,其中苟或有敢死之士,也无不纷纷都为他点了穴道,一个个成了活死人,一动也不动地仁立在舱面甲板之上。 看到这里,铁海棠身边的爱妾沈傲霜,忍不住冷笑一声道:“这人竞是这般神勇,简直是不可思议!” 潇湘侠隐欧阳不平急道:“总座请下令,容属下急速召集本帮‘七杀勇士’与这厮一拼生死!” 铁海棠微微一摇头,冷声说道:“何必小题大作!”顿了一下他接道:“再说也来不及了!” 沈傲霜道:“那么我们眼前又该怎么应付他?” 铁海棠冷笑道:“不必紧张,如果我猜想得不错,此人志在示威,不过是想给我们几分颜色瞧瞧而已!” 欧阳不平心里一松,他素来敬重铁氏,心知他一向断事如神,既然这么说,必然可信,可是,他仍然忍不住问道:“总座的意思是……” 铁海棠道:“他就会来的,我们在这里等他。”一面说时,他那一只留有长长指甲的右手,缓缓的探进袖子里,细长的一双眸子,慢慢地收拢下来,眯成一条线。 凡是他属下的人,俱都知道,每当这位总令主现出这般神思姿态,必然也就是在盛怒之中,是以现场每一个人心里都情不自禁地存下仔细,谁也不敢冒失出口,以免触犯了他的虎威。 谁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开始的,外面忽然变得出奇的安静。各人乍惊之下,居高下看,但见江面上一片平静,六艘金甲战船平平摆在水面上,船上的人一个个宛似木乃伊般地仁立着,显然全数已为对方点了穴道,落在水里的人显然也不在少数,却是不敢贸然登船上岸,只在水里面不停地绕着圈子。 数十道灯光,四面八方蛛网似的jiāoshè江上,频频搜索着,奇怪的是,被搜索的黄衣人却失去了踪影。 风雷手秦渔一惊道:“这厮莫非跑了不成!” 潇湘侠隐欧阳不平狞笑道:“好狡猾的东西!” 座中各人或多或少俱都面现惊忿之容,却惟独铁海棠与他麾下首堂之主天马行空晏三多,尚能保持着原来的镇定。 铁海棠倏地长眉一挑道:“这厮已经来了。晏堂主,你代我迎他进来。” 天马行空晏三多倏地站起来道:“遵命!”大袖一挥,呼地腾身而起,宛若一只巨大苍鹰,直向堡垒厅外冲出。 要知天马行空晏三多为宇内二十四令首堂堂主,一身内外功力,不过仅次总令主铁氏少许,确已臻登峰造极地步。 风雷堡高手如云,晏三多位高权重,平素简直没有他出手对敌的机会。是以,眼前各职司乍见这位晏堂主亲自领命出迎来敌,俱不禁大为希罕,由此也可见铁氏对于来敌黄衣人该是何等重视了。 天马行空晏三多一身轻功极是了得,是以才会博得天马行空这么一个绰号。他位尊职高,平素事无大小,根本就烦不着他老人家,这时面承总令主关照,要他亲自出迎强敌,可见事态之严重,确是不可轻视。 晏三多腾起的身躯,势若脱弦之箭,飕一声已窜至厅外。 身子方一落地,即发觉到眼前形势大是不妙!原来通向堡垒厅外的一条迂回廊道,早已由封锁令派由二十四名红衣杀手,严密防守。 二十四名红衣杀手,每人一口薄刃雪花刀,更配备有一面藤盾,作战时一手持刀一手持盾,攻守咸宜,确是厉害至极。 眼前,也就是天马行空晏三多方自现身的一刹那,站立在楼廊石阶最前面的四名杀手显然已与那个黄衣怪人有了遭遇。 一片喊杀声中,四名红衣杀手各人抡动手中雪花钢刀,正自狙杀黄衣人yù图攀登梯阶的来势。 强烈的孔明灯光照shè之下,黄衣人伟岸的身躯极具英雄气概,他意态从容,面色不惊,哪里像是才经过一场大战模样。 四名红衣杀手早已奉有严令,黄衣人如果胆敢侵犯堡垒厅,当予格杀勿论,因此,黄衣人一经现身,站立在最前哨的四名红衣杀手,立刻不待招呼一拥而上,四口雪花刀由四个不同方向,一并向着黄衣人猛厉挥砍下来。 天马行空晏三多一眼看见,待要出声喝止,其势已是不及。 只听得呛啷啷一阵子金铁jiāo鸣之声,四口钢刀看上去无异全都是砍在黄衣人身上。 意料着,那将是如何惨厉的一刻! 黄衣人必将血溅当场。然而事实的发展,竟然是大出冷门! 武林中固然早已有金钟罩、铁布衫这类杰出功夫的传说,可是到底见者不多,像眼前黄衣人这般ròu体迎架四口钢刀的情形,各人不要说是亲自目睹,简直连听也不曾听说过,一时俱都看直了眼。 在那阵子金铁jiāo鸣声里,四口雪花钢刀一齐反弹了起来,其势绝猛,反弹的力道端视各人下手轻重而各有不同,四个人随着扬震而起的刀身,俱都摔了出去,其中二人甚至于连刀也都摔出了手。 反观对方那个身材伟岸的黄衣怪客,却像是没事人儿一般,继续踏阶直上。 第二拨四名红衣杀手,尽管是惊心万状,却不能有失职守,为首二人一声断喝,两口雪花刀平挥而出,径向黄衣人拦腰猛斩了过去,闪亮的刀光jiāo映着,眼看着已将挨在了他的两处腰侧,猛然间就只见黄衣人双腕乍分,肥大的衣袖随着他抬起的双腕,只一下,已缠在了二人递出的刀身之上。紧接着,两口雪花刀双龙出海般地已shè空而起,在空中划出了匹练似的两道白光。 妙在黄衣人这双扬起的衣袖并未因此而中止,袖边前拂,双双扫中二人身上穴道,两名红衣杀手,就在兵刃出手的同时,蓦地呆若木鸡,愕在了当场。 原来眼前二十四名红衣杀手,每四人成为一组,共分六个战斗单位,一出手即是四刀,联手而攻,不死不休。 黄衣人以杰出的流云飞袖手法,在一出手之间镇住了来犯的二人。倏见面前人影闪动,另两名红衣杀手,捷若飘风般地又来到了近前。两口雪花刀上下翻飞,一奔顶门,一扎心窝,几乎同时动作,向着黄衣人身上招呼了过来。 如就出手动作而论,他二人确实无懈可击。双刀联手,威力无匹,奈何面前的这个黄衣人,一身功力高不可测,却又非他等所能臆测想象。 两名红衣杀手双刀方自递出,就觉得自黄衣人身上陡地袭出了一股罡风,其势绝猛,大有排山倒海之势,可笑二人虽是全力进袭,奈何当此巨风凌身的情况下,却连对方的身边也难以接近,砰然声中,就像是撞在了一堵高山上,双双反跌而出,一时弃刀滚阶而下,当场昏死过去。 黄衣人一经现身,来势之快出人想象,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先后镇服了八名红衣杀手,这等声势,休说使得在场其他十六名红衣杀手大为惊心,一个个瞠目忧色,就连那位身负奇技,风雷堡首堂堂主晏三多看在眼中,亦不禁心惊ròu跳,情知当前大敌之不可侵犯,一个处置不当,身败名裂还是小事,只怕这条老命就许丧送在眼前。 成名不易,尤其是晏三多这么一大把子年岁的人,更懂得明哲保身之理,以他浸yín武功数十年之经验,什么样的角色一看即知,以此而判,眼前黄衣人这等身手,简直是他毕生所仅见,万万不可力敌。是以,就在下余各人奋身再上,犹图与对方一拼之际,他随即出声喝止:“住手!”话声一落,天马行空晏三多突地拔身而起,施展的正是他仗以成名的天马行空身法。瘦削的身躯一经凌空,仿佛御风而行,长桥架波也似的,已落身在廊道正中,不偏不倚的立在了黄衣人的正前方丈许左右。 黄衣人光华闪烁的瞳子里,微微现出了一些惊讶,原本前进的身子,陡地停住不动。 晏三多近看对方这个黄衣人,更不禁心中生出一番震惊。只觉对方伟岸魁梧身躯,宛若一座奇峰耸立面前,强烈灯光jiāo织下,更见他英挺极具神采的五官。不知道是一种什么心理作祟,晏三多忽然发觉自己在他面前,一下子变得十分渺小,渺小的微不足道。 黄衣人更似有一种神圣不可侵犯的气质,即使到目前为止,他还不曾开口说过一句话。 然而却能让人深深领略到他的英雄气概,大气磅。这种无形的威仪,竟能先发制人,使照面的强敌,在对他出手之前,先已丧失了自信,倒了内在的“心理长城”。 晏三多虽然一向恃技自傲,目无余子,可是这一刻在他目睹着黄衣人的天人气概,却也由不住心中一阵情虚,连连打了好几个寒噤。 黄衣人如炬的双瞳,瞬也不瞬地牢牢注视着他。 晏三多虽然与他距离一丈,却也能清晰的觉出透过对方伟岸的身躯所逼shè出的凌人气机,从而使他体认到一个所谓的强者,无论在任何情况下,都不容人轻视,即使是敌人,也情不由己的令他肃然起敬。 天马行空晏三多不由自主地后退一步,双手抱拳道:“壮士神威盖世,敝堡有眼不识泰山,冒犯之处,尚请海涵!”微微一顿,他随即接道:“老夫晏三多,谨奉敝坛总令主铁氏面谕,恭迎大驾,请壮士将来意赐示,看看是否有能为壮士效劳之处,老夫谨慎从命,敢不遵照!” 这番话确是语意至谦,极尽谦卑能事,出自晏三多之口,更为不易。 奈何对方黄衣人,设非是个聋子就是太也不通人情世故,在他谛听过晏三多一番话后,居然无动于衷,只把一双滚圆的瞳子,上上下下在对方身上转动不已,继而鼻子轻哼一声,举步继续向前踏进。 天马行空晏三多面承总令主告谕,要他迎击对方一阵,但他见对方如此神勇才临时收了主意,以礼相待,原意是想先摸清了对方的来意之后,再去“对症下yào”,想不到对方竟然不予置答,大有长驱直入之势。晏三多职责所在,自忖着事态之严重,不能不予拦阻,身躯微挺,向前逼进一步,双掌一沉,他冷叱一声,喝道:“壮士止步!”话声出口,随即运施真力,五行罡气霍地逼出体外,直向对方身上袭去。 不意对方举步之初,先已有一股凌人力道袭了过来,两种无形潜力乍然在空中甫一jiāo接,天马行空晏三多只觉得身上一阵发冷,宛若置身冰窖,前进的身子更像撞在了一座冰山之上,登时禁不住后退了一步。 虽是如此,晏三多到底不是一般泛泛之辈,所练五行罡气有三十年真纯功夫,虽然较之黄衣人的冰魄之功大是不及,却也有其威力,竟能使得黄衣人前进的身子,陡然为之中止。 十六名红衣杀手,眼看着晏堂主单身对敌,一时不敢疏忽,分为两侧,左右并进,钳形将黄衣人箍制居中,十六口雪花钢刀,迎着孔明灯光,jiāo织出一片烁目刀光。这等阵势,却也不可轻视。 黄衣人脸上忽然现出了怒容,晏三多就觉得透过他身躯所传出的那种无形潜力蓦然为之大增,形成了一道攻击力极强的无形障碍,随着黄衣人迈动的双脚,一步步向前逼进。 晏三多情知眼前已不能幸免,说不得只好与对方放手一搏,当下一沉丹田之气,用千金坠身法,先行稳住了下盘。 只觉得当前罡风沐体,将身上一袭长衣吹得飘向身后,值此同时,站立在晏三多身侧左右四名红衣杀手,俱都当受不住,纷纷被逼得节节后退。 晏三多一面运用五行罡气与对方这阵子冰寒力道对抗,一面向身后红衣杀手道:“你等不得失礼,还不与我退下去。” 十六名红衣杀手,眼看着八名同伙与对方这个黄衣人一照面的当儿俱都吃了大亏,早已心胆俱寒,聆听之下,不啻皇恩大赦,哪里还敢在此逗留片刻!轰然答应一声,纷纷撤离现场。一时间,眼前只剩下晏三多独自一人。 黄衣人对于晏三多反常的措施,微微有些出乎意外,一双眼睛视向晏三多,目光深湛,更不知他脑子里在想些什么,忽然冷笑一声,再次踏步前进。 晏三多身子大大地摇动了一下,却将提运的五行罡气全数逼出,一时间,他看来瘦削的躯体,忽然间为之涨大了不少。 黄衣人前进的身子,一连踏进了四五步之后,忽然迫得中止,但只觉两股强大的气流,在二人之间猛力对抗迂回着。 晏三多忽然身躯弯曲了一下,被迫得向后面退了一步。 黄衣人相对的向前面踏进了一步,进退之间却聚合着常人万难当受的巨大力道。 晏三多后退一步之后即再次运施真力将身子稳住,只是由他脸上表情看来,显然已极感吃力。 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125 章 衣人忽然抱起一双胳膊,改换了一副看来轻松的姿态,打量着对方,意思像是在审视对方到底有几分能耐,能够支持多久。 晏三多在对方强大潜力沐体之下,渐渐不支,他显然不能再持续下去了,修发长髯有如风吹马尾般甩向脑后,挺立的长躯不时摇动一下,看上去随时都可能败退不支。 相形之下,黄衣人的神态却极是从容,甚至于他身上的一袭长衣连衣角也不曾扬动一下。他只抱着一双胳膊,不缓不急的向晏三多注视着。 忽然他比了一个手式,示意晏三多,他将要再向前继续前进,后者顿时面色一惊。 紧跟着黄衣人轻松地举起一条腿来,缓缓又向前进了一步。 晏三多顿时身子大大地摇晃一下,足下通通通一连后退了三步,方自拿桩站定。 然而黄衣人却已不再予他缓和之机,紧跟着足下再次向前踏进,晏三多顿时又再退后。 黄衣人得寸进尺,一步步继续前进,晏三多也就一步步继续退后,虽然他极不甘心情愿,却是无能为力阻遏住黄衣人的前进。 一进一退,转瞬之间已前进了三五丈,堡垒厅正门已在眼前不远。 晏三多显然已施出了全力,只见他每退一步,即由不住发出喘吁之声,身子更摇动的厉害,那张涨红的脸,更像是随时都可能会zhà出血来。忽然他挺了一下身子,坚守着最后一步岗位,不再退后。黄衣人倒也不急急进逼,他随即站住了脚步,眼睛里jiāo织出一片惘然,似乎有点想不明白,晏三多明明不是自己的对手,何以还要坚持硬撑下去! 晏三多喘吁益烈,轻轻地咳了一声,败象昭然若揭。他抱了一下拳,现出了冷森森悲愤气概:“阁下不发一言,敢莫是个哑巴?抑或是别有隐衷?”顿了一下,他又道:“还是认为不屑置答!总之,还要请阁下将来意赐告,老夫才能有所遵循。” 黄衣人意态轩昂的脸上,忽然绽开了凌厉冷笑,却又有几分苦涩莫名的意味混夹其中。 鼻子里怪音调的长哼了一声,他向前拂了一下袖子,示意晏三多赶紧让路。 晏三多嘿嘿苦笑道:“壮士坚不吐言,却令老夫莫测高深虚实,虽不是阁下对手,却不得不加阻拦开罪了!”三字出口,晏三多陡然侧过身子,快速向前踏进一步,就势右掌乍提,用斜单鞭,劈挂掌式,猝然向黄衣人当胸劈了过去,一股疾劲的掌风,声若裂帛般地直劈了过去。 晏三多所以拖延到现在才行出手,有多重原因,一则忍无可忍,再则已临堡垒厅正门,已无退路,三则总令主夫fù以及一干同僚俱在厅内,万无坐视之理,有了这三重因素,他才下定决心,不计后果向对方全力出手。 这一掌凝聚了他全身功力,真有一掌开碑之威势,掌风过处,眼看着黄衣人身子滴溜溜打了个转儿,晏三多只觉得掌势一松,整个身子由不住向前一冲。当此同时,黄衣人大袖拂处,一股极大的力道扑面而至,其势有如排山倒海,简直无与lún比。晏三多前栽的身子情不自禁地向后一仰,猛可里,他觉出前心部位一阵奇痛,仿佛为一物刺击所中,忽见黄衣人一只弯曲着手指的手掌由大袖子里抖出,直奔向自己前心而来,那阵剧烈的疼痛,正是随带发自黄衣人手掌上的风力所致。 能够把掌风聚结为风柱,自然绝不是一般内家高手者能达到的境界。晏三多心中固然惊心万状,观诸眼前却也无能闪躲,当时只得硬下心,霍然力聚右腕,施展大鹰爪功,一掌迎上去。 两只手掌甫一jiāo接之下,晏三多只觉得身上一阵子大震,仿佛五脏六腑俱都被这股子猛力震得离了位置,尤其骇人的,随着对方手掌上如同电流般地传过来一股冰寒气息,晏三多禁不住机伶伶打了个冷战,却又似整个血液都将为之凝固。 毕竟晏三多功力精湛,大非寻常,就在他一经觉出不妙的当儿,立刻由丹田提升起一股暖流,才使得他未能在此一瞬间为对方冻结当场。 黄衣人一声朗笑,倏地浓眉一挑,那只紧抓住对方的手掌,猛然向上一举。 晏三多幼习马步,及长更习过大力千斤坠的内家沉实功力,饶是这样,竟然无能招架住黄衣人的拔山之威,只觉得足下一晃,整个身子随着对方抬起的手臂,蓦地被抛了起来。忽悠悠急风之中,晏三多起在半空中的身子,足足翻出丈许以外,直向石阶左侧方坠落下来。 天马行空晏三多毕竟不是泛泛者流,只见他在空中的身子,一阵子疾滚猛翻,随即轻飘飘地落了下来。虽然这样,也无法掩饰他的丑态败露,落下的身子已无能选择适当的位置,直向堡垒厅外飘落下去。 黄衣人把握住此一刻良机,只见他大袖轻拂,脱弦之箭似的shè向大厅。 堡垒厅内,早已在严谨戒备之中,黄衣人突然闯进来,顿时引发起一阵骚动。 风雷手秦渔、墨羽岳琪,一左一右,同时飞身而进,三人一左一右,各以勾搂掌式,直向黄衣人左右两肋上chā过来。 秦岳二人,各为一堂之主,身手自非等闲,二人联手更是极具功力,掌势未到先有两股尖锐风力陡然袭进,双方对掌相迎,形成钳形的攻击力道,黄衣人昂伟长躯正在他们两者夹击之间。 众目睽睽之下,黄衣人却是从容不惊,就见他大袖一分,有如蝴蝶展翼似的己分开了一双手腕,秦岳二人顿时为他发自袖上的充沛力道击得dàng了开去。 黄衣人身形再挺,大步初进,迎面人影一闪,身领乾堂堂主的潇湘侠隐欧阳不平当身而出,他虽是黄衣人手下败将,但是现在情势不同,主座铁氏夫fù在场,哪一个敢怠忽职守! 是以潇湘侠隐欧阳不平身子一经切进,嘴里低叱一声,双掌乍合,陡然以童子拜佛之势,暗聚开山巨力,直向黄衣人前额上力劈直下。 黄衣人哼了一声,抬臂而起,砰!撞了个正着。 欧阳不平身子一阵子摇晃,俊脸上蓦的一红,收腕旋身,转开一旁,顿时噤若寒蝉。 在场俱是武林中难得一见的杰出高手,自然一看即知,判断出这位平素身尊位高、技艺通天的堂主,必然在黄衣人单腕一架之间吃了大亏。 是时,负责陆战一令的铁笔夏侯三,手持双笔,会合着八名红衣杀手,猛可里由堡垒厅侧门袭了进来,乍见之下,不待分说一涌而上。 夏侯三赤红脸色,五短身材,身法至为灵活,所随身后的八名红衣杀手,更是一个个如狼似虎。夏侯三职掌陆战令令主,这个职位虽不若四堂堂主那般尊高,若是论职责却是极为重要,他奉令外出支援晏三多拒敌不遇,才临时折回来,发觉到敌人竟然已经闯入堡垒大厅,自是吓得魂不附体,二话不说,率领手下一拥而入。 黄衣人凌笑一声,骈指一点,夏侯三尚还距离甚远,即不觉打了个冷战登时动弹不得。 八名红衣杀手见状一惊,惊嚣声中,还待扑身上前,却听见发自总令主铁海棠嘴里的一声断喝:“住手!” 八名红衣杀手闻声而惊,登时退立不动。 包括黄衣人在内,所有人的目光俱都向着主座上的铁氏集中。 尽管是大敌当前,这位总管宇内二十四令数万手下生杀大权的黑道盟主,却并不现出丝毫惊慌神态,冷峻的目光在八名红衣杀手身上转了转,遂道:“这里用不着你们,先退下去。” 八名红衣杀手,各自躬身抱拳,称了声:“是!”匆匆退下。 大厅内顿时呈现出一片肃静。 黄衣人那双光华内敛的眸子,自一入堡垒厅,就注定在铁氏身上,这时更不少瞬,冷冷一笑,继续踏进。 墨羽岳琪身子一转,飕然声中,已拦在了黄衣人正面当前:“大胆狂夫!”手指向黄衣人大声叱道:“宇内二十四令总坛风雷堡所在,岂是你这狂徒逞能撒野的地方!主座当前,竟敢失礼,当真想死不成!”话声一落,双手内探。已把暗藏身上的一对奇形兵刃护手轮撤到手上。 二十四 倒是武林中罕见的一种玩意儿每一把都呈半圆形,那弧度的一面,全是打磨得极为锋利的刃口,平直的一面留有握把,用以贴身攻防,确是极称锋利威猛。 岳琪兵刃到手,正待向黄衣人身前袭进,正面主座上的铁海棠忽然一声冷笑:“岳贤弟,你还嫌出丑不够么?”冷冷一笑,又道:“收起你的家伙,请一边坐下来歇歇吧!” 墨羽岳琪不觉面上一红,讪讪地应道:“卑职遵命。”收轮退身一隅。 黄衣人炯炯有神的一双瞳子,无视于满座豪杰,只注定着座上的铁海棠一人,表情愤恚但却不激动,脚下继续前进,一直到距离丈许左右才突然站住不动。 是时厅外人影一闪,天马行空晏三多已现身而入,他显然已为黄衣人激起了无比怒火,大有与对方以死相拼的心意,只是当他目睹着眼前情形,却也不敢贸然发作。 遂见座上的铁海棠面绽笑容道:“铁某人行遍天下,还不曾见过阁下这等奇特人物 请阁下报上一个万儿,也叫我姓铁的长长见识!” 黄衣人鼻子里哼了一声,淡然一笑,微微摇了一下头。 铁海棠长眉一皱:“请恕铁某人愚蠢,阁下既然不肯吐示姓名,倒要请教一下阁下来意了。” 黄衣人凌厉的目光,在他身上一转,伸出一只手指了铁海棠一下,又回指了一下自己,随即断然挥下一掌。 举座各人无不面现骇然,这种表情至为显然,意思分明是要与铁海棠决一高下。使大家更为惊奇的是对方这个貌相堂然,直似有帝王之尊仪的堂堂汉子原来竟是一个口不能言的哑巴,这一点实在令人心中大存迷惑而兴喟叹。 铁海棠轻轻哼了一下道:“阁下之意,铁某人明白,敢是要与铁某人较量一下武功?” 黄衣人果然点了一下头,怒视不语。 “原来如此!”铁海棠脸上现出了一丝微笑:“这件事实在是再简单不过,阁下大可放心,只要你划出了道儿,铁海棠就是明知不是你的对手,却也必然奉陪,决计不会令你失望就是。” 黄衣人原本含有怒气的脸上,顿时大见缓和,他后退一步,伸手在原地指了一下,示意铁海棠就在现场与他决一胜负。 铁海棠白哲的脸上,现出了两道深深的笑纹:“且慢!”他缓缓地道:“这位壮士你既要与我动手分上一个高低,本座一定不会让你失望,只是请恕铁海棠狂妄自大,绝不愿与无名无姓的人动手,也不愿与莫名其妙的人动手,这一点尚要请尊驾开口说明才好。” “总座说的是。”一旁的风雷手秦渔陡然滑身而进道:“要他说个明白,想装哑巴蒙事可不行。” 铁海棠微微冷笑道:“你放心,他当然会有个jiāo待。” 是时,晏三多、欧阳不平、岳琪、秦渔等各位堂主也都缓缓偎了上来,四位堂主像是早已有了默契一般,身子一经站定,却暗含着一门极具威力的“四极阵”,遥遥将黄衣人困居核心。 以晏三多等四位堂主之尊,平常对付外敌,出动一个已是难能可贵,像眼前这般四人联手应敌,简直还是破天荒第一遭。 如果再算上总令主铁海棠夫fù在里面,以六敌一的局面,更是难以想象的声势隆重。 铁海棠缓缓的由位子上站了起来,那张看来极其斯文的白皙脸上,忍不住现过了一丝戾容:“尊驾昂藏七尺之躯,何以装聋哑?未免令人不齿!” 话声方歇,就见黄衣人脸上霍然罩起一丝怒容,那双炬亮瞳子倏地睁得又大又圆。 各人下意识地俱不禁吃了一惊,以为他被铁海棠一番话激起了怒火,眼前即将要寻人出手,一时情不自禁地都心中一动,哪里知道是错会了意。 众目睽睽里,即见黄衣人闪烁的一双眼瞳子在环视众人一周之后,脸上竟然兴起了一番犹豫,就在各人心存纳闷的当儿,蓦见黄衣人张大了嘴。 各人心存不解,却不知一看之下,俱都情不自禁地打了一个寒噤。 倒不是黄衣人嘴里多了些什么,却是少了点东西少了那根婉转多柔的舌头。 那根舌头自齐根处为利刃所切断,虽然这件事绝非眼前发生,可能事隔多年,但是那断伤之处却是鲜红染目,触目者无不惊心动魄。 铁海棠虽然也曾想到他可能真是一个哑巴,但是必属于先天xìng的天哑,却是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他竟是属于后天人为所致的伤残,一看之下,由不住为之怦然心动,那双长眉禁不住皱了一皱一个伤残者最不能忍受之处,即在于人前暴露其短,黄衣人虽然有极好修养,却也由不住在吐露断舌之后,现出了一片悻悻之色。 他冷峻的目光,逼向铁海棠,其悲愤大是不能自已。 “铁某人冒失了!失礼之处,务请壮上海涵!”一面说着,他转向身边的乾堂堂主潇湘侠隐欧阳不平道:“烦请欧阳堂主,呈上纸墨,请这位壮士赐告大名,并请明示来意!” 欧阳不平恭应道:“遵命!”转身自案头上取来文房四宝,用一托盘托在左掌,转向黄衣人身边站定。 整个堡垒厅静悄悄的没有一点声音,各人目睹黄衣人诸多异状,无不对他心生好奇,极yù知道此人的姓名以及出身来历。 欧阳不平手托文房四宝在黄衣人身前站定之后,向着后者冷冷一笑道:“壮士用墨!” 黄衣人伸手拔出狼毫,饱蘸墨汁,举笔待下时,微作犹豫,微微顿了一下,终于落纸云烟。 每个人的眼睛都睁得极大,然而当他们看清了出自黄衣壮士笔下五个大字狂草时,俱不禁大吃一惊,一颗心几乎由嘴里跳了出来,就连坐在金漆宝座上的铁氏夫fù,亦都情不自禁地站了起来。 书写在鹅黄宣纸上的五个大字,竟然是“宁王朱空翼!” 大厅里,顿时兴起了一丝乱嚣,这阵子乱嚣私语之声,在铁氏冷峻的目光扫视之下,立刻又归于寂静。 向着那个自称宁王朱空翼的黄衣人深深一揖,抱拳道:“宁王大驾,蓬壁生辉,铁某失敬之至!” 朱空翼倏地闪开一步,未当他一揖之礼,鼻子里哼了一声,信手持笔,继续书写着: “野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126 章 鹤之身,不当王者之位久矣!尊驾不必多礼!” 铁海棠在对方持笔狂书时,注意到对方拇指上的一枚碧玉板指,显然极其名贵,断非世俗之物。 他目光锋犀,更不曾放过刻书在碧玉板指正面凸出的几个阳文小篆,经其辨认之下,赫然是“宁玉手印”。由对方之神威气概、顾盼雄姿上判来,铁海棠原已有七分相信对方所言不虚,这时无意中发现了他随身信玺,更确定了他“王者之尊”的身分。 铁海棠固然一世枭雄,为统率数万黑道人物之一方霸王,兼以平素作威作福,目无余子,然而此刻,当他面对着对方这个皇裔亲王真身,感其不可一世之神威气概之下,亦不禁大为相形见绌。在对方神光内敛的目神之下,他更不禁显现出一丝怯情,下意识地向后面退了一步。 四堂堂主目光不胜惊异,大厅内每一个人脸上,俱都显现着惊惶不安。 铁海棠无意中发觉到在场各人的神采,不禁心中大大地震撼了一下。“不好!”他心里自然的暗中忖道:“且莫要被这人攻破了心理长城,这样我方就大为不妙了!”他不愧为黑道盟主,一世枭雄,一念触及,登时如醒醐灌顶,大生警惕之心。 冷森森地发出了一串笑声,铁海棠顿时沉下脸色道:“风雷堡江湖下处,何当贵人光临,铁某无限惶恐,尚请赐示来意才好!” 朱空翼看着他冷笑一声,振笔疾飞道:“宇内二十四令为恶江湖,自取灭亡,尊驾为祸之首,特来告诫,倘能心生悔过,自即日起解散此一组织,改过迁善,尚不为迟,否则,天怒人怨,覆亡在顷,忠言逆耳,尚请尊驾好生思量!” 铁海棠白皙的脸上,陡然兴起了一番怒容,硬生生将一腔怒气,吞进肚里。紧接着,他bào出一声朗笑:“阁下好意,铁某着实感激,奈何中恶已深,非阁下三言两语就能打动。阁下神威盖世,武技惊人,为铁某生平所仅见,既有赐招之意,不才愿意舍身就教,也叫我这个偏野之人长长见识!” 朱空翼粗犷英挺的脸上,忽然现出了一片怒容,鼻子里轻哼一声,落笔写道:“正合吾意!”四个字忽然改为草书,笔力万钧,力透纸背。 一时间,他那粗犷的脸上,却又兴起了轻松的笑意。 铁海棠低叱了一声:“好!”他霍地后退一步,面色微沉道:“阁下此来是客,即请划下道儿来吧。” 朱空翼看着他微微一笑,落笔道:“你我可要赌个输赢?” 铁海棠面色一沉道:“悉听尊便!” 朱空翼浓眉一挑,厉哼一声,下笔道:“徒手三招以分胜负,余如落败,任凭发落,尊驾如败,又当如何?” 铁海棠木讷的脸上,显现出一片怒容,沉声道:“悉听尊便!” 朱空翼神色一凝,落笔道:“好!” 铁腕一振,手上狼毫箭矣般掷向地面,只听得笃的一声,深入地面三寸有余。 在场各人耳闻目睹,俱不禁大吃一惊。 职掌天堂堂主的天马行空晏三多,上前一步,向着铁海棠抱拳道,“总座尚请三思,千万不要着了此人道儿!” 墨羽岳琪亦附和着道:“主座万请三思!” 在场各人纷纷上前躬身附和,却只有坐在主座之一的沈傲霜,面色甚是沉着,甚至于冷俏的秀容上,尚还浅浅的带出了一丝竺容。 铁海棠面对众议,竟然无动于衷,冷笑道:“我意已决,你们不必多说,三招决胜负,就请壮士掌下超生吧!” 各人实在是目睹这个朱空翼神武盖世,虽然心知总令主亦是深藏不露之人,只是俗谓二虎相争,必有一伤,以铁海棠如今之总绾大局身分,实在犯不上与对方争此意气。想不到平日极称谨慎的总令主,竟然一反常态,独非众意的坚持己见,势将与对方一分胜负。各人一经念及,想到此番胜负所牵联之事的严重xìng,无不大大的生出隐忧。 朱空翼转身步向大厅之中,站定之后,缓缓掉过身来他身材魁梧,气字昂然,自有一番神圣不可侵犯气概。凡是目光注视向他之人,无不震摄于他凌人的正气,禁不住心旌摇dàng不已。 铁海棠神采飞扬的自另一边踏进过来,这个方向,使得他与爱妾沈傲霜脸面遥对。夫妻二人目光对视之下,沈傲霜有意无意的点了一下头,人不知鬼不党的彼此已取得了默契。 朱空翼衣黄,铁海棠衣白,同样的宽袍大袖此二人同具有当世不可思议身手,虽说是徒手三招,亦可以想见对搏时之雷厉风云。 四道目光对看时,整个堡垒厅里,简直没有一些儿异声,即使掉下一根针,也必能清楚入耳。 双方既已言明徒手相搏,自是不包括兵刃与暗器在内。 紧张的气氛就在主客双方一经站定之后,无疑升华到了一个新的顶点。 铁海棠为示公平,随即吩咐身侧的晏三多与欧阳不平两位堂主道:“三多、不平二兄,请按规监招,三招一到即行喝止,不得有所偏袒!” 二位堂主对看一眼,抱拳领命,各自分立左右。所有在场各人,俱都向后退开,空出正中五丈见方的一块宽阔场地这么宽大的地方,足可展开身手了。 在场各人也都知道总令主铁海棠自今春习透火海真经之后,功力更上层楼,几乎已成不死之身,剑术却也达到了一个新的水平。 这里的人,无疑视其如神明,私下里付予极大的信任。 黄衣人朱空翼更不待分说,他杰出的神技,一上来已给在场所有人当头棒喝,惊为天神下降。 这样的两个人,在即将jiāo手的一刻,谁胜谁败,实在是费人猜测,每个人的心思,都像是重重的压着一块铅,紧张得透不过气来。 但只见高悬在空的八盏六角琉璃吊灯,明晃耀眼,发shè出一片青白光华,霞光所及映照得每个人毫毛毕现。 朱空翼直挺挺地站着,宛若泥塑木雕,纹丝不动。铁海棠却身子半蹲,一双手半握半张,亦是一动也不动。 高明如四堂堂主,俱都心里有数,情知双方二人已经别上了苗头。 朱空翼身躯昂然,所施展必系内家真纯之功,即所谓阳罡之功,铁海棠眸光半眇,身躯半矮,却象是别辟途径,谓之yīn柔之功。 大厅里忽然起了一阵子疾转狂奔的急旋气流,初时其势颇是可观,强大的气流,非但揭起了每个人的长衣下摆,继而回旋上走,一阵铮声里,但只见八盏琉璃吊灯滴滴溜溜地打起转来,飞光流彩,顿呈奇观。 眼看着八盏吊灯转动剧烈,促其使然的气机旋涡也就更形猛烈。 朱空翼木然如老僧入定,脸上不沾喜怒。 铁海棠却脸沉如鹰鹫,他象是胸有成竹,平薄的两腮上微微扬起轻微的笑纹。 整个堡垒厅里,充斥着向外扩张的气机。目睹着朱、铁二人的yīn森,眩目于流莹四shè的空中琉璃吊灯,似乎已经感觉到那种一触即发的雷霆万钧之势。 渐渐地,这种迫人之势,越形疾烈,强大的气机,非但使得空中吊灯转动更为猛烈,更予现场备人直接的形成一种被迫后退的凌厉感受。 晏三多以次四堂堂主,无不惊心动魄。 忽然间,疾旋打转的吊灯,蓦地停止不动,充斥在大厅内的凌人气机,就在吊灯猝停的一刻,突然消失无踪,空气顿时呈现出无比的安宁。 场子里的两个强者,就在这一时间施展出凌厉无匹的第一招杀手。 四只脚步几乎同时向外迈出,四只手也几乎是同时递出,二十根手指弯曲如鹰爪,一上一下,象是符合着他们彼此身上共同所具有的一个节奏,猝然迎合到了一起。 两个人其时已合而为一,功力的强弱,经此一接触之下,顿时有所显示。 朱空翼挺立如山,铁海棠却发出了一阵子颤抖,他显然无能承受前者所加诸在他身上的巨大力道,黑亮的长发这一瞬有如刺猬般的竖立了一下,脱手滚身,雪白的衣襟鼓翻而起,就像是洋溢而起的一片浪花。 铁海棠竟然在危机一瞬间,以收骨卸肌之术,逃过了对方凶猛狠厉的第一招,矫捷的身子翻向侧面,并且施展出他极其自负的第二招,雪白的手掌,刀也似的直劈而下。 空气里,立时响起了金刀劈风之声,合骈如刃的五指,连带着长长的五根晶莹指甲,在猝然递出之始,已形成了可怕的力道,直循着朱空翼腰侧之间挥落下来。 朱空翼应付这等凌厉的杀手,竟是出乎意料的沉着,就在铁海棠手掌几几乎已经接触到他腰间的那一瞬,那一个部位,在众目睽睽之下,竟然突地为之消失不见。 四堂堂主之中,也仅仅晏三多一人,识得这种武林中传闻而未经证实的“气风”之功。 这等功力无疑极其玄妙,据悉乃是一种上乘微妙的气机运用,可使ròu体某一部门化整为零,收缩运用自如,详细的理论,晏三多也不知道。 朱空翼的这一手气风异功,使得铁海棠猝然走上空招,随着他落下的手掌,水磨红砖的地面上,顿时凌空裂开了一道鸿沟,石屑飞溅,其声戛然,声势端的惊人已极。 铁海棠一个收势不住,上躯陡地向前一栽,就在这时,朱空翼的一只大手,陡地由下面翻起,手掌上形成了一股莫大气机,铁海棠才一接触之下,已自觉得万万难以敌挡得住,在轰然充耳雷鸣声中,铁海棠整个的躯体霍地腾空抛起铁氏这种临机应变的动作,不能不令人击节赞赏。这一式“大鹰滚翻”施展得极其惊险。 虽然如此,他似乎已无能脱开加诸在他身上的颓败之势,就在他身子方自落地的一瞬,朱空翼足下一连踏进三步,右手作势就要推出,就在这时,自他背后猝然击过来一阵寒风,坐在位子上的沈傲霜似乎欠动了一下身子,一双纤纤玉手似有意又似无意的掠了一下秀发。 朱空翼那一掌方自作势击出,猝然间面色一变,刷地掉过身来,折身扬袖,这一掌凌空直向着位子上的沈傲霜劈了过去。 大厅各人目睹及此,俱不禁大吃了一惊,一时群情大哗。 似乎谁也没有注意到那个眼看着已将败落的铁海棠一一此人之yīn险狡智,每在情势垂危之际才能显示而出,把握着沈傲霜所加惠于他的一线良机,铁海棠猝然自地上挺身跃起,这一式是堪称得上快、绝、dú、狠,随着他风卷白云般快速的身子,猝然狂袭之下,那一双看来自皙斯文,留有晶亮长长指甲的手掌,双双已经按在了朱空翼的后背上,声如击革,发出了蓬的一声。 朱空翼转过的身子,忽然间战抖了一下,豪放的脸上,蓦地神色大变,随着他怒挺的背脊,铁海棠足足被摔出两丈开外。 碰!一声大响,铁海棠重重地撞在了一根合抱粗细的大石柱上,顿时面色一红,身子猝然抽动了一下,呛出了一口鲜血。相反的,黄衣人朱空翼也同样的并不轻松众目逼视之下,他那魁梧的长躯,就象是临风的杨柳,彼彼地抖动了一下,那张原本泛着古铜光采的面颊,猝然映现出一阵灰白,足下小孩学步般地一连打了几个跟跄。 全场各人,目睹及此,俱不禁都惊吓得呆住了。 事发突然,任凭谁也没有想到,事情竟会演变到如此地步,除了当事者双方以外,谁也不会了解到那种离奇的接触、yīn谋、变幻。更出乎在场各人意外的是,那位如花似玉的总令主夫人沈傲霜,竟然也被波及。她显然受创于朱空翼方才的回身一掌,虽然双方距离足有两丈开外,可是在朱空翼凌空一击之下,她娇柔的身子,己似不胜负荷的倒翻了下去,连同着座下的那具金漆座椅,一并倒了下去。 整个堡垒厅都被这突发的情景震慑住,人人目瞪口呆。 然而,这只是极短的一刻,紧接着,大厅里bào发出一阵子惊呼混乱。 眼看着朱空翼高大壮硕的躯体,在大厅内一阵踉跄急转之后,突地发出了bào雷般地一声嘶啸,突地,他掉过身子来,那双眸子张得不能再大,滚转的瞳子几乎脱眶而出,用着令人战栗打颤的目光,狠狠地怒视着铁海棠,喉咙里bào发出再次的一声长啸。 整个堡垒厅,有感于他的这声咆哮,大大地为之震动了一下。 随着这声咆哮之后,朱空翼伟硕的壮大躯体,乌龙穿塔也似的平shè而起,哗啦声响里,堡垒厅正面的一扇排窗,顿时为之破碎,木屑碎石四溅而起,朱空翼怒弩般的身子,随即破窗而逝。 大风紧跟着朱空翼消失的身形,狂袭而入,八盏琉璃吊灯一阵子叮当疾转,满空乱舞,幻成了一天奇光异彩,成了无数的飞流星。 全场各人在一阵子震慑之后,陡然间现出了张惶混乱。 铁海棠慢慢地倚柱站起来,那张脸看上去真像是雪一样的白。 人影一闪,天马行空晏三多抢先来到了近前。“总座你……受伤了?”一面说,他伸出一只手搀住铁海棠的胳膊,却被后者挣开来。 “不要紧。”铁海棠嘴角挂着一丝惨笑,“快瞧瞧沈姨娘去。” 沈姨娘就是沈傲霜,这时也已由地上站起来,在潇湘侠隐欧阳不平的搀扶之下,在一张椅子上坐下来。 她显然也受了伤,只见她秀发蓬松,白哲清秀的脸上罩着一片红,上胸频频起伏不已,却是紧紧咬着一嘴牙齿,不发一声。 堡垒厅在一度混乱之后,随即又恢复了原有的宁静。 四堂堂主目睹着这一切事态的演变之后,尽管是触目惊心不已,却都能够保持着镇定。 铁海堂在短暂的闭目调息之后,脸上神色略见恢复,遂即睁开眸子,走向沈傲霜面前站定,后者目注着他,目光里柔情万千,像是有无限委屈,看着看着,不觉流出泪来。 铁海棠伸出了一只手,轻轻的搭在她肩上,意在抚慰。一副伉俪情深,倒也真情感人。 “你要紧么?”良久之后铁海棠才缓缓说道:“我看是不碍事沈傲霜含着泪,绽开了一丝笑容,不避人前的伸出了一只纤纤玉手,让他握着。 各人见他夫fù如此情景,俱都放下心来,一时纷纷趋前问安告惊。 空中的八盏吊灯,在那一阵巨风停止之后,又回复了平静,强烈的光华,逼照着每一个人,自此方才那一番惊天动地打杀场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127 章 已成过去,而不复想象矣!只是对于身当其事的铁氏夫fù来说,却仍然犹有余悸。不可否认,他们方自历练了一场频接死亡的风险,同时更领略到了敌人的超强与不可侵犯。 在略事调息后,沈傲霜已能出声说话:“总令主你受伤了?”一面说,她缓缓向着铁海棠面前拜倒:“这都是贱妾无能,你罚我吧!” 铁海棠伸手把她由地上拉起来,苦笑道:“你不要自责,你作的很好,要不是你临时出手相助,只怕我已经……” 一旁的四位堂主聆听到此,俱不禁恍然大悟。 天马行空晏三多轻轻哦了一声道:“敢莫是夫人暗中施展了手脚?” 铁海棠叹息一声道:“设非是她的弹指飞针,本座只怕已败在了这个朱空翼的掌势之下!那时格于前言,一切后果,将是不堪设想的糟……” 沈傲霜忽然神色一变,发出了一声轻咳。 铁海棠眉头一皱道:“你怎么了?” 沈傲霜凄惨的笑了一下道:“贱妾觉得身上怪不舒服,请准早退一步!” 铁海棠点头道:“你快回去歇着吧,等一会我再来看你,就烦岳堂主送你一趟。” 墨羽岳琪抱拳领命,随即陪同沈傲霜离开堡垒大厅。 铁海棠看着爱妻离开之后,脸上才现出一种痛苦神色,轻轻哼了一声,在一张位子上坐了下来。 三堂堂主目睹之下,俱不禁吃了一惊。 晏三多趋前道:“总座的伤势要紧么?” 铁海棠微微苦笑道:“方才我不愿惊吓了她,实在我已受伤不轻!”轻轻叹息了一声,随即坐下来。 晏三多惊惶的道:“总座伤在哪里?” 铁海棠道:“刚才那一摔之力,寻常人早已骨离破碎,我若非有内元罡之功,只怕也已丧生当场。虽然如此,却也把我护体罡气震散,如无七期之功,万难恢复!” 风雷手秦渔道:“总座功力深湛,能够如此实在已难能可贵了!” 铁海棠叹息一声,点头道:“我纵横江湖数十年来,还不曾遇见过这么厉害的人物,实在可怕之极……”想到与对方黄衣人朱空翼jiāo手之种种,铁氏脸上,情不自禁地显现出了一番惊骇神色。 “可怕极了!”他嘴里兀自诉说着这四个字,“如果我所见不差,这个人几乎已经练成了不死之身,假以时日,势将天下无敌。太可怕了!” 欧阳不平道:“话虽如此,方才总座击中他的那两掌,也够他受的。” 铁海棠鼻子里轻轻哼了一声,点点头道:“自然,在我来说,那两掌,确实已经用出了全身之力,寻常人早已丧生掌下,他却是难说。” 天马行空晏三多冷笑道:“总座功力我等素知,姓朱的即使练有护体元罡,在失神之际,也是万万当受不住。卑职旁观甚清,对方必然已伤在了总座双掌之下,毫先疑问!” 铁海棠微微点头道:“我猜测他可能也受伤不轻。当时情形,我原思集中掌力,由他两处气海穴内攻入,即可碎其内脏,当场致他于死地,却未曾料到对方护体元罡竟是这等充沛,如非那一刻时机凑巧还只怕伤他不了。”说到这里,铁海棠把话临时顿住,少停之后,才又道:“这件事不可为外人悉知。”长叹了一声,他缓缓站起来,步向窗前。 晏三多等人跟随在他身边,隔着这扇窗,向下眺望过去。 江面上六艘铁甲战船,静静地飘在水上,灯光照shè之下,那些个被特殊手法点了穴道的人,一个个呆若本鸡的站在原来地方,河岸上到处都是抛弃了的兵刃,映着闪烁的点点寒星。看到这里,铁海棠感觉到无比的痛心,三堂堂主也冷然无语。 想不到平素自引为固若金汤的城堡,对方仅仅来了一个人。轻而易举的显了几手功夫,就将己方平日训练有素的手下一个个当场制服,设非是那人心存忠厚,这些人只怕早已丧失xìng命。 宇内二十四令在江湖武林上,该是何等的声望,这件事一旦传出去,不啻是奇耻大辱,今后铁海棠这个总令主,再有何面目,面对天下?想到这里,铁海棠禁不住一阵子身上发凉,那张白脸上更像是罩了一层霜雪般的寒冷。 天马行空晏三多退后一步,躬身道:“属下这就去整理残局,一切伤者料可无妨,总座大可放心!” 铁海棠凄然点了一下头。 晏三多随即匆匆退下,铁海棠目光转向秦渔与欧阳不平道:“二位贤弟也请去料理一下。记住,这件事我不许任何一人对外露出口风,违令者死!” 阳光照在这棵大樟树上,那些树叶子,一片片活像是银线般地闪烁着亮光,偶尔袭过来一阵子风,激起了银星万点,当空的朵朵彤云,映衬得十分有趣,景致煞是迷人! 是一片农家的庄舍。院子里有一口鱼塘,塘子里游着鸭子,再过去一点是一口井,井上架着绞盘辘轳。 打麦场闲置着一些庄稼用具,锄头、耕犁、箩筐,还有专供牲口拖拉着用来压麦子的大石头碾子。 几只斑鸠沿着土墙边上觅食着,不时地发出咕咕的叫声! 矮矮的土墙下爬满了野花,一只大雄鸡正在墙上扇着翅膀。 站在墙边上往外看,可就是大片的旱田。麦子、高粱、老玉米,一片青葱,在和煦的春风里,发出那种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声音。 一匹全身黑亮,仅仅颈项上生有一圈白毛的骏马,正自沿着墙根嚼食着地上的青草。 吃着吃着,它偶尔仰起脖子,享受着沐体而来的和煦春风,两颗红色的瞳子,活像是两颗晶莹的玛瑙,闪闪的放着红光。 曾经是被悬赏万金yù得的上都马王,在阿巴尔左翼旗部间关千里,纵横来去,统率着上万的牲群它就是那匹被名为“日月千里追风驹”的宝马黑水仙。 良骥伏枥,志在千里!目睹着它此一刻的悠闲,你是无论如何难以想象出它昔日的龙腾虎跃光采。 马犹如此,人何以堪?人同马其实都是一样的,在百战沙场解甲归田之后,往昔的豪气千云,似乎再也不复存在,剩下的只是倦容、困乏、消极,无穷的惆怅与回忆…… 大黑马不耐寂寞的发出了长啸声,惊飞了墙檐下的一群斑鸠。斑鸠鼓动翅膀,就像是用力拍巴掌的那种声音。 自此这处庄院里的寂静,已遭到了严重的破坏。 正在绣花的三妞儿,赶忙放下了活计,由板凳上站起来,翘着屁股,伸了个懒腰。她还闲不下来,火房里灶笼上还蒸着窝窝头,这会子该早就熟了,要不是这阵子斑鸠“拍手” 声,她还想不起来呢! 打开了炉门儿,釜底抽薪,把烧红的枯树枝拉出来弄熄了,红红的火光,映着她健美的脸盘儿,撩拨起大片的青春气息。 三妞儿用水浇灭了火,欠着脚这才揭开了蒸笼盖。 嘿!那些个老窝窝头和黑面馒头,可都熟透了,肥肥大大的,每一个都差不多有碗那么大。 一个白发皤皤的老妪妪,撩着布幔子,探头进来,老着喉咙叫着:“人家大小姐肚子八成饿了吧,快给端了去吧!” 三妞答应着,快动作把笼里的窝窝头折倒案板上,找出一个盘子就去拾窝窝头。 老妪妪咳嗽着说:“人家不吃这个,千金之躯哟!我叫你蒸的白面卷子呢?” “有,娘。”三妞才似想起来:“在第二笼上。” 第二笼里,蒸的是白面馒头。 三妞捡了两个放在盘子里,又切了一碟子咸菜,捞了一只新卤的鹌鹑,盛了一碗稀饭,把这些放在一个托盘里,端起来就往外跑。跑了两步,她才想起来,赶快把托盘放下,两只手理了一下头发,把那条黑油油的大辫子捋到了前面,拍了一下身上的柴灰,这才又端起盘子往外走。 老妪妪扯着嗓子,在后面嚷道:“问问人家小姐还想吃些什么,人家是千金女呀!” “知道了,娘!”端着托盘,三妞一阵子小跑,来到了打麦场的这一头。 这里是干净的瓦房三间,上面搭了丝瓜架子,那些个半熟的丝瓜,小棒槌也似的吊在半空中,鸟雀在上面咭喳着。 三妞一路来到了正面房门前,轻轻地叩了一下门,唤道:“大小姐,该吃饭了。” 半天,才听见房里应了一声:“是三妞么?”那个怪好听,但却懒散的声音,含糊的说道:“什么时候了,又该吃饭了。” 三妞低下头噗的一笑,缩了一下项颈子:“太阳都下山了。大小姐,你还在睡懒觉呀!” 吱的一声,门敞开来,郭彩绫修长的身影,当门而立,披着长长的一头秀发,看上去她憔悴多了。 女孩儿家,如果着上了一些伤感,那副样子端的楚楚可人。 她这时蛾眉淡扫,那双盈盈瞳子里,郁集着无限的怅惆与凄凉,昔日的锋芒与精锐,在这双眼睛里,已不复存在,看上去倍觉凄凉惹人垂爱。 三妞一面把吃食摆在桌子上,乌油油的那双眼珠子,却不住的在她脸上转着:“大小姐,你别是病了吧?” “没有。”郭彩绫黯然地摇摇头一笑道:“我什么病也没有,只是光想睡觉。” 三妞抿着嘴笑了一声:“我娘说,小姐是千金的身子,一定是路上骑马受了风寒,这会子一定下来可就发了。不要紧,叫我娘给你冲一壶红糖生姜水,喝下去发发汗可就好了。” 郭彩绫微微笑了一下,默默坐下来,信手拿起了一个馒头,撕下一小块放进嘴里。 三妞笑道:“吃点卤菜吧?” 彩绫点点头,看着她道:“我来到你们家有几天了?” 三妞扳着手指头算了算,道:“有三天了吧。”然后她退后几步,在一张倚子上坐下来,又道:“大小姐,你家在哪里,打算什么时候去呀?” 彩绫笑笑道:“还没准儿.说不定三五天,说不定一个月二个月,说不定我这一辈子不走了呢。” 三妞一怔,吃惊地说道:“你说的可是真的?” 彩绫轻轻往嘴里扒了一口粥,缓缓的点了点头:“怎么,你们不欢迎?” 三妞摇头道:“哪里,只要小姐你高兴,随便你住多久都行。” 彩绫看着她,淡淡地笑道:“我很喜欢你们家这个地方,街上的客栈我住不惯,人喊马叫的,每天都吵的我睡不着觉,你去跟你爹说,我不会白住你们的房子,要多少钱,我都会给你们。” “大小姐话说到哪里去了。”三妞红着脸道:“你一来就给了老大一锭银子,就那锭银子,咱们庄稼人半年也吃用不完,哪还能再向你要钱呀!” 彩绫一笑道:“钱财在我来说,是身外之物,能够帮助别人,总是好的。你们别客气,有什么需要之处,只管找我来要就是了。” 三妞感激的笑道:“大小姐你人真好,我们确实用不着。” 彩绫放下了筷子,摇摇头道:“我吃不下了。” 三妞皱了一下眉:“才吃了一个馒头,太少了!” 彩绫微微笑道:“我不像你每天做了这么多事,当然吃的多,能吃一个已经不错了。要是放在平常,三个馒头也不够我吃的。” 三妞一面收拾筷子,偷偷地瞧着她,yù言又止的样子。 彩绫道:“你有什么话要说吗?” “没……没有!”三妞呐呐地道:“是我爹说的,他老人家给大小姐搬行李的时候,看见了大小姐包袱里有一把宝剑,所以……” “所以怎么样?疑心我是个女大王是不是?” “不不……”三妞红着脸道:“大小姐你想到哪里去了,我爹猜想大小姐你一定精通武功,说你是个侠女呢!” 彩绫微微一笑:“你爹是这么说来么?倒看不出他一个庄稼人家,竟然还有些眼力。” 三妞愣了一下,扬着眉毛道:“这么说大小姐难道你真的是侠女?” “侠女可不敢当!”彩绫呐呐的道:“不过练过几天武功就是了。” 三妞顿时面现惊异,用惊奇的眼光打量着她。 彩绫微笑道:“你干嘛这么看着我?看我不像是不是?” 三妞红着脸道:“不……我只是在想,大小姐你难道是从金沙滩来的人。” “你也知道这个地方?” “不……不知道。”一面说,三妞像是很害怕的看了她一眼,随即站起来,端起桌子上的托盘就想离开。 “等一下,”彩绫唤住她道:“你话还没说完呢。” 三妞害怕的摇头道:“不,不,我没有什么话要说,我走了。”说着,她转过身子就往外走,却被彩绫一把抓住了腕子,三妞顿时惊得打了个哆嗦:“大小姐……饶命……我…… 我不是故意说的……我什么都不知道。”一面说,三妞竟然眼泪汪汪地哭了起来,而且弯下膝盖,向着彩绫跪了下来。 郭彩绫怔了一下,忽然明白过来,一时又好气又好笑,一伸手把她扯了起来:“傻丫头,你这是干什么!”她又气又笑的道:“你把我当成什么人了?” 三妞怔了一会儿,才呐呐的道:“大小姐……你难道不是风雷堡里来的?” 彩绫嗔道:“你这个丫头,谁告诉你我是风雷堡里来的?好呀!我对你这么好,你竟然把我看成女强盗……真是!” 三妞听她这么说,这才缓和过来,一时将信又疑的在她脸上看着,一副yù言又止的样子。 彩绫叹息一声道:“你不相信?” “不……”三妞垂下头呐呐的道:“我相信你就是了。” 彩绫微笑道:“这才像话。你也不想想,我是风雷堡的人,为什么不住在堡里,而住在你们这个穷地方?再说镇上漂亮的客栈也不是没有。” 三妞缓缓抬起头,偷偷地瞧着她,还有点似信非信的样子。 郭彩绫皱眉说道:“你是怎么回事?再要这个样,我可就不理你了。” 三妞这才急道:“大小姐你千万不要动气,是我错了,我该死……”说着说着竟然哭了起来。 彩绫叹息一声,无可奈何地哄着她道:“你也别哭了,我知道风雷堡里无论男的女的,都是些坏人,看样子,你们家一定是受了他们的害,所以才会一听见金沙滩的人,就惊成这个样,是不是?” 三妞听她这么说才止住了哭泣,一面掏出手绢擦着眼泪道:“可不是吗,那里面的人都好厉害,一个个杀人不眨眼,我们可是……” 彩绫扶她坐下来,打量着她一笑道:“你用不着害怕,我老实告诉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128 章 你吧,我这次出来,就是为了找风雷堡里面的人报仇来的。” 三妞惊异的看着她:“真……的?” 彩绫道:“我生平绝不说谎话。” 轻轻叹息一声,她呐呐地接道:“……只是这都怪我功夫还不够好,堡里的那些人实在太厉害,这一次要不是一个好心的人救了我,说不定我已经死了,再不就被他们捉进堡里面,那个罪只怕更不好受!” 三妞睁大了眼睛道:“噢怪不得呢!我爹说,前几天风雷堡来了厉害的对手,还开了pào呢!原来就是对付大小姐你呀!” 彩绫怔了一下,不解的道:“什么开pào?这个我倒没有听说过。” “我也不清楚,我只是听我爹说的,说是那天晚上有人闯进了风雷堡,打死打伤了堡里好多人……铁堡主亲自出手,才把那个人给打败了,不过他自己好像也受伤了……” “有这种事?” “我爹也是听人家说的。” 彩绫想了一下,摇头道:“我不知道。难道真有这种事?” 三妞点点头:“也许是真的,因为这几天风雷堡里派出了很多人,听说市街客栈里都搜查遍了。” 彩绫道:“他们搜查什么?” “人呀!”三妞这时才像对她恢复了信任,说:“说是要搜查那个大闹风雷堡的人。对了……” 彩绫道:“什么对了?” 三妞频频点头道:“我爹说,他们还在找一个女人,说是一个年轻的姑娘……这么说,原来就是大小姐你呀!” 郭彩绫冷冷一笑,点点头:“哼!现在你总应该相信我说的是真的了吧?”一面说,她站起来步向窗前。看着窗外,她心里郁结着无比愤态:“三妞,你还听说了些什么?都告诉我吧。” 三妞道:“说是这几天风雷堡里面风声很紧,金沙滩那块地方任何船都不许通行,那附近全是堡里的人,对过路的船什么的,都查的好严,真是吓死人了!” 彩绫冷笑道:“你爹可知道他门要找的那个男人是干什么的,叫什么?” “这个我就不知道了,我爹也没听说。” “那个人可受伤了?” 三妞道:“好像是受伤了。外面是这么传说来着!” 彩绫眼睛看着窗外,忽然叹息一声自语道:“希望不要是他才好……” 三妞仰着脸道:“谁呀?” 彩绫看着她摇摇头,苦笑着道:“没有什么。” 三妞道:“大小姐,你真的就是他们要找的那个姑娘?” 彩绫点点头:“不错。” 三妞吐了一下舌头,道:“真是老天保佑。大小姐你是命好,真要落在了这些人的手里,不死也得脱一层皮。” 彩绫一笑道:“你怎么知道?” “唉!”三妞叹了一口气,眼圈一红道:“大小姐你哪里知道,我们家吃风雷堡这帮子强盗的亏可大了!” 彩绫呐呐道:“你说给我听听……” 三妞又叹了口气道:“大小姐你可看见我爹的那条瘸腿了吧?” 彩绫点点头,说道:“我看见了,是怎么回事?” “怎么回事?”三妞忿声道:“就是被这帮强盗给打瘸的,还有我姐姐……”说到这里,一时忍不住,她又淌下了眼沮:“我姐姐……就是他们给害死的。” “你姐姐?” 三妞点了一下头,眼泪汩汩而出,挂在脸上:“那一天,我姐姐在路旁摘豆子,遇见了风雷堡里两个骑马的路过……这两个坏东西欺侮我姐姐.就……” 彩绫咬了一下牙:“该死的东西!我知道了,后来呢?” “后来……我姐姐就寻死了……”三妞吸了一下鼻子,抽搐着道:“我爹赶忙救人,可怜我姐姐伤得太重,她是用剪子,自己扎破了喉咙……”擦了一下脸上的泪,三妞继续回忆着这件往事:“我姐姐告诉了经过以后就死了,我爹当时真气得发昏,就抱着我姐姐的尸身找到了风雷堡……” 彩绫道:“可有什么证物没有?” “有!”三妞说:“那两个坏蛋有一个丢了腰牌,我爹爹拿着去了,谁知道这些强盗坏透了,一听说我爹爹是来告状的,根本就不叫他老人家进去,把我爹狠打了一顿,一条腿打断了,还推到了河里,要不是被人家好心人救起来也早就淹死了!” 彩绫叹息一声道:“这真是……” 三妞恨恨地道:“我爹回来以后,在床上躺了半年才能下床,直到现在为止,一想起这件事就流泪,从此以后他老人家还染上了心痛的毛病……天天烧香念佛,拜菩萨老爷显灵,把那个天杀的风雷堡给毁了,要那里面所有的人都不得好死!” 彩绫冷笑道:“告诉你爹,叫他放心吧,这些东西没有多少日子好活了……” 三妞惊异的道:“小姐你是说……” 彩绫道:“我一个人的力量太小了,不过,你等着看吧,总有厉害的人会找上他们。” 三妞道:“真要有那么一天就好了!” 彩绫微笑了一下,轻叹道:“我刚才跟你说的一切,你可别告诉外人,就连你家里的人也不要多说,知道吧?” 三妞点点头道:“我知道。” 彩绫道:“风雷堡里的人,常常由这里走么?” “不一定。”三妞道:“外面有条大路,他们经常由那里走,偶尔也会经过我们门口。” 彩绫道:“很好,下一次你看见了他们,就告诉我一声。” 三妞一惊,呐呐道:“干什么……大小姐,这个,我可是不敢……自从发生了我姐姐那件事以后,我娘管着我,连大门口都不要我出去呢!” 彩绫点点头:“这也难怪……谁叫你们家发生了那件事呢!” “对了!”三妞忽然想起了一件事,道:“今天早上,我看见一个人……” 郭彩绫问道:“什么人?” “一个年纪不大的人。”三妞思忖道:“大概二十七八岁,个子很高,有这么高。”她一面比着手式道:“当时我正在晒被子,看见这个人穿着一件紫缎子的漂亮衣服,他正在看大小姐你骑的那匹大黑马。” 彩绫微微一怔,问道:“啊!他在干什么?” 三妞想着道:“这个人好像很喜欢大小姐这匹马,一直在摸这匹马的毛,怪事就在这里,大小姐你是知道的,这匹马除了小姐你以外,不是谁也不能接近吗?怪吧,这个人却好像跟它怪熟似的,这匹马不但让他摸它的毛,还一个劲儿用脖子在他身上擦呢。” 郭彩绫登时神色一变:“有这种事……这个人长的什么样?” “这……”三妞呐呐道:“我不是说了吗,个头很高,鼻子高高的,眼睛很亮……看样子,倒不像是个坏人。怎么,大小姐,你难道认识他?” 郭彩绫呆了一呆,忽然眼睛里shè出了异光:“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早上。” 彩绫忽然间像是乱了心思似的:“早……上?”她急躁的道:“后来呢,他人呢?” 三妞道:“大小姐你听我说呀!” 彩绫镇定了一下,拉着她坐下来:“不要急,你慢慢想着告诉我。” “是。”三妞转着一双大眼睛道:“事情是这样的,我当时看见他在摸那匹马,只以为是什么人要偷马,就赶快走过去,那个人看见我来了、也没有躲开,我还没有问他,他倒是先问起我来了。” “问你什么?” 三妞道:“他问我这匹马是哪里来的,我因为怕他是坏人,就说……” “你怎么说?”彩绫显然很激动,举起茶杯的手,微微颤了一下。 三妞怔了一下道:“大小姐你怎么了?” “我很好!”彩绫紧紧抓住她的肩:“你快说,你怎么告诉他的?” 三妞只觉得肩上一阵子疼,忍不住咧了一下嘴,连连点头道:“我说,我说,我的小姐,你倒是轻着一点呀!” 彩绫收回了手,才似发觉到这番失态,不觉脸上一阵子红,轻轻发出了一声叹息。 三妞想着前面说的,接下去道:“那个人问我马是哪来的,我告诉他说是一个投宿客人骑来的。” 彩绫道:“他怎么说?” 三妞道:“那个人听了以后好像很急,就问我那个投宿的客人是男的还是女的……” “你怎么说?” “我说……”三妞呐呐道:“我当时没有敢告诉他实话,就说我不知道。那个人就问马主住在哪里,我就骗他说住在我爷爷那边。就胡扯了个地方告诉他,就在这个时候,我娘叫我我就走了。” 彩绫睁大了眼睛道:“那……他人呢?” 三姐摇摇头:“不知道。等我再出来的时候,他已经走了。” 彩绫脸上顿时现出了一片失望神色。 三妞奇怪的道:“怎么,小姐你莫非认识这个人?” 彩绫苦笑着摇了一下头道:“这件事你应该当时就来告诉我。唉,你不该……” 三妞呐呐道:“可是大小姐你住进来的时候,不是给我爹说过,不许把你住在这里的事情对外张扬吗?” 彩绫点点头:“我是说过,可是不是为了他……”一时,她整个心都好像乱了,黛眉轻颦,剪水双瞳里流露着无限情思忧怨。“你这么做是对的,我不要见他,不要看见这个人!” 三纽奇怪的道:“小姐你认识这个人?” 彩绫点点头:“当然认……识!”又摇摇头,“不,不认识……”说着说着,大颗的眼泪忽然夺眶而出。 三妞似乎吓了一跳,只是看着她,呆呆发愣。 彩绫背过身子来,掏出手绢抹了一下泪,声音变得腔道:“下次再看见这个人,你就说我已经走了,叫他把那匹马牵走就是了。” “把……马牵走?” 彩绫点点头:“那匹马本来就是他的,叫他骑走吧。” 三妞心里虽是充满了疑惑,却是没敢出声。 彩绫回过身看着她,微微一笑道:“你回去吧,要不然你娘又要叫你了。” 三妞刚摇摇头说不会,话还未完,就听见她娘老远在呼唤的声音。不由吐了一下舌头: “小姐,你猜的可真准,我走了。”当下端起盘子,一溜烟似地跑了出去。 彩绫看着她背影笑了笑,刚想伸手要去关门,眼睛却看见了洒落在院子里的一抹夕阳,带着一种无可奈何的阑珊心情,她信步走到了院子里,和煦春风轻轻揭起了她的裙角,飘飞起她披散的一头秀发。 仁立在池塘口上,看着戏水的白鹅,杨柳如丝飘拂在黄昏垂阳里,她的心竟然像是被冰封死了一样的不开朗,缓缓走出门,在矮低的黄土墙外,她瞧见了那匹爱马黑水仙。或许是因为寇英杰的关系,使得她对于这匹马,特别的寄以关爱,当她看着它的时候,就情不自禁地想到他,尤其是寇英杰与自己负气绝裾之后,这匹马似乎已是他们双方之间惟一的一点牵连。 看着它,想到了寇英杰的英姿飒爽,郭彩绫的心情更由不住隐于感情低潮。 那一边岭陌上,几个农家孩子正在放风筝,草地里飞动着无数的蜻蜒。 彩绫心情沮丧的走过去,看着孩子们天真无邪的样子,她情不自禁的也沾染了一些活泼朝气。 这是一片高出来的岭陌,下面是大片向阳斜坡,生长着高不过人的松柏,间以碧草、野花、奇石、流水,亦是出乎意料的美。 彩绫乍见之下,由不住心神一爽,难以想象的是这块美丽的山谷,竟像是不为外人所知似的,目光所及,在在洋溢着那种不沾世俗的原始处女地带的美。 郭彩绫心情开朗了许多,当下情不由已的向着岭下走去。 在一片花树缭绕里,她发现了一片小小湖泊,湖水清澈,其中游鱼历历可数,一双野禽由湖边鼓翅飞起,湖面上激起了层层漪涟,一切都像是梦境那般的迷惑温柔。 郭彩绫仿佛感觉着轻快多了,她在湖边一块大石头上坐下来,弯下身掬了一握清泉,在脸上洗了个痛快。湖水清凉透澈,抹在脸上透在心里,真有说不出的舒畅。 就在他第二次伸手湖水中,目光触及湖面的一刻,蓦地吃了一惊,说得清楚一点,她看见一个人。在层层颤动,琉璃般光华的湖水面上,叠印着两个人的影子,一个是她自己,另一个却是……” 湖面渐渐恢复了平静,那个人的影子也越来越变得清楚,郭彩绫呼吸也越加变得急促。 那个人高高的个子,一身灰色长衣,先不要细论那张脸,就只是这副魁梧的身材,已使她感觉到似曾相识。水面完全静止下来,她已能清楚的看见那张脸,长眉,俊目那种含蓄着深郁固执的目神,不正是长久以来魂牵梦系的情结所在么!一刹那,她就像个石头人似的呆住了。那个人仍然没有移动,直直地站在那里。 郭彩绫陡然间转过脸来,才发觉对方站在自己面前,近到不能再近。 “你!寇师哥!”说了这么一句,她的脸忽然红了,两汪泪水再也忍俊不住,簌簌的夺眶而出。 站在她面前的那个魁梧汉子,可不就是寇英杰吗! 看上去,他像是瘦了些,英俊的面颊上,着了一层风尘颜色,闪烁的目光里揉着人世的坎坷历练,却仍然是那么倔强、坚毅。 然而,这时,当他目注着面前的这个姑娘,想到了彼此不平凡的一番情谊,激发起的万缕柔情,不禁使得他一时英雄气短,心里一酸,几乎落下泪来。“师妹”强自作出了一副笑容,他呐呐道:“你别来可好?” 郭彩绫看着他眼泪只是不停地淌着,却挣扎出一副尴尬的笑:“我……我很好…… 好……寇师哥……”再也没什么力量能够阻止住她奔放的感情,在寇英杰张开的双臂迎接之下,她猝然把身子投了上去,两个人紧紧的拥抱着。 在一阵天旋地转里,倒了下来。 天色在这一时,忽然昏暗下来,四野萧然,流水无声,两个熟悉的人,恣意的拥抱纠缠着。 在翠绿如茵的草地里,抱着,喘着,滚着,挣扎着……忽然郭彩绫用力得推开了他,抽个冷子爬起来就跑,却为寇英杰饿虎扑羊的由后面扑上来抱住,又倒了下来。 “不……不……”她变得那么娇弱无助,用力的撑着他,推着他:“我不要,寇师哥……寇师哥。” 终于,在他无比的巨力之下,彩绫默默的屈服了。 四只火热的唇,紧紧叠在了一起。无边的情泪,汩汩的由她美丽的眸子里流出来。 透过眼泪,她打量着这个人,似欣慰又似委屈,一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129 章 颗心跳动得那么厉害。 这一辈子,何曾被人这么欺侮过!然而这一刻,却像是一只小羊般地,被人家驯服了。 吓死了,羞死了,真恨不能有个地缝让自己钻进去,只是对方这个人,偏偏就不懂得这些! 他像是变了个人似的,他好大的胆! 郭彩绫简直阻拦不住他凌厉的攻势,在激动的yù火焚烧里,她再次承受了一切…… 天终于完全黑了。 流水轻浔,四野无声。 当天边第一颗小星星现身穹空的当儿,大地已着了一层初夜的寒露。 两个热恋的人,直直的躺在地上。未几,其中之一一一寇英杰,翻过身子,狼也似的爬向湖边。 映着如银月色,在水面上找到了他几乎失去的魂魄,找到了他的脸。忽然,他把整个的头埋进到水里,让冰冷的湖水,猛厉的刺激着他的头脑,刺激着他已经丧失的理智与热情。 从冰凉的湖水里收回了头,他冷静多了。“天哪!”他心里叫着,“我这是怎么了?我都干了些什么呀!” 心里忐忑不停地跳着,头脑虽然冷静了下来,那张脸却觉得异常的热。独自个看着倒映有天上明月的湖水,他发了一阵子呆,偷偷地转过身来伊人赫然就在眼前。 她痴痴地盯着他,月色下那张脸异常的白,像是哭过了,脸上却找不到悲伤的痕迹,只是那双充满了迷惑、惊惧的眼睛,向他注视着,像是要看穿他那颗心似的。 寇英杰窘态毕露,在她那双剪水瞳子的注视之下,简直无所遁迹。 “小师妹!”他呐呐地道:“我错了,我自己也不知道,我怎么么……” 一只纤纤玉手抚摸在他额头上,滑腻的纤指移下来,轻轻按在了他的唇上,阻止住他继续说下去。接着她另一只手伸过来,抚弄着他湿淋淋的头发。 含着微微的笑,她摇了一下头,像大姐关怀顽皮的小弟弟那种神态。 寇英杰一时情不自禁,紧紧抱住了她的腰,把整个的头埋在了她的怀里。 郭彩绫轻轻地发出了一声叹息。叹息里,包容着过往的无限惆怅,又像是想思得偿,忆及数不清的那些扑朔迷高,莺啼雁去的落叶惆怅…… 而此刻.在面拥心上人。想思得偿的时刻,却像是乱红缤纷里的秋千人呀! 带着几许的陶醉,总像是作梦那么的不实际,真个是yù语还休,再真实也不过的“现实”。 目睹、手触,甚至于在血和泪的承受之后,谁又能说仍然是幻想,而不切实际? 忽然,她垂下身子,抽搐着,伏在寇英杰身上哭了! 她几乎彻夜未眠,在床上辗转不宁,拆腾到天光透晓,鸡鸣之后,才沉沉的,拥被睡着了。 现在,日上三竿,一片阳光shè透了银红的窗纸,小屋里平添了无限光采。 几上那束野蓓蕾像是凑趣似的,在阳光的感染之下,忽然绽开了。 彩绫发出了一声低吟,在强光刺目之下,缓缓地睁开了眼睛,那一头黑油油的秀发,乌云也似的蓬散着,雪白的肌肤,轻染着淡淡的嫣红,好懒散的睡姿! 伸了个老长的懒腰,她欠身坐起来,这才觉出身子骨好酸好酸,仿佛全身的骨头都散开了似的。面对着被阳光渲染成金黄颜色的纸窗,她沉闷闷的在思索着什么。 忽然她的脸红了,真是羞死了人! “寇英杰,你这个坏……小子……”咬了一下唇儿,她yù笑又颦的嗔着:“哼,哪能就这么的便宜了你……看我不……” “不”干什么?自己也拿不准。 想着想着,又像是受了大委屈似的,眼圈儿一红,晶莹的泪珠儿,却顺着香腮淌了下来。 本来就是嘛,平素金枝玉叶的身子,就是被人家无端的看上了一眼,也要叫他好看,想不到却叫他这么轻易的占有了。 一想到他那种恣意轻狂,她简直羞死了,吓死了,害怕死了! 他怎么会这个样呢?他以前可不是这个样的。看上去挺斯文的嘛,怎么会忽然变了…… 从揉乱了的被子里,她支起了头,粉泪籁籁的错综在脸上,小心眼儿里,可真像是旧小说里所形容的那种“倒了个五味瓶儿”似的,酸甜苦辣,什么味儿都有。 还哭个什么劲儿,反正,是什么都给人家了。 独自个挺委屈的下了床,找到了墙角昨天洗剩下来的半盆水胡乱的洗了一把脸,脑子里乱乱的,却只是教一个人寇英杰的影子给占满了。 站下身子来,想着想着,无可奈何地摇摇头,叹息了一声,不经意的,那双眼睛可就瞧见了低悬在床头上的那口宝剑了。看着剑,越想发些狠,却越是狠不起来,此一刻可真是英雄气短,儿女情长,往素那股子挥剑跃马,腾雨啸风的豪气,可真不知到哪里去了。 对着镜子理了一下散乱的头发,换了一身干净衣服,昨夜褪下的亵衣,打点成一个布包,小心地藏起来,真是尴尬极了。 就在这个时候,门上笃笃的轻叩了两声,郭彩绫就像是刚由睡梦中被人惊醒似的,吓了一大跳。 “大小姐是我,三妞!” 三妞的声音:“你起来了没有?” 彩绫站起来,走过去开门。 三妞一脚跨进了门坎儿,又回头看了一眼,像是防小偷似的,赶忙又把门关上了。 彩绫看着她奇怪的道:“怎么回事儿?” “大小姐,那个人又来了。” “哪个人……” 三妞怪紧张的样子:“昨天我跟你说的那个人。” 彩绫脸上一红,心里自是有数:“他在哪里?” “就在外面晒麦场上!”三妞说:“他跟我说话了,说是来看大小姐你的。” 彩绫走过来推开了窗子可不是,跳过了这片小小院落,心上人就站在晒场上,一袭灰色长衣,英俊但显然消瘦了面颊。 不知道怎么,一看见他心里就像是揣了个小鹿般的忐忑不安,再也把持不住原有的矜持。 看着看着,她那双眼睛里立时放出了异采,似乎先时所有的懊丧、愧恨、羞惭,一股脑地全都抛开了。 “寇师哥!”嘴里含糊的唤了一声,再也忍不住,倏地夺门而出。 三妞嘴里叫着:“大小姐,大小姐!”也跟着跑过去,可是立刻,她就停了下来。 却只见晒麦场上,这位郭大小姐同那个陌生男人,亲热的拉着手,面对面的正在说着话,那副样子好亲热。 三妞的脸忽然烧了般,赶快把头低下来。 乡下女孩儿家,哪里见过这个!心里越是害臊,眼睛却越是由不住想看。 却见柳荫之下,郭大小姐跟那个姓寇的肩并肩的往前面走着,谈着,一会儿,他们两个又手牵着手的走向那匹大黑马。 和风广披,麦苗儿青青。两个恋人并着肩儿,在窄窄的田陌上走着,一忽儿他把她挤下去,一忽儿她又把他挤下去,笑着,闹着,像小孩子的那样玩法儿。 看着看着,三妞脸上情不自禁地绽开了笑容,好不为他们开心! 自从这位郭大小姐来到他们这里,一直都关在房子里,整日里愁锁眉间,还不曾见她这么开心的笑过,看着她这么高兴,三妞心里也跟着高兴,却又有一种说不出的酸溜溜感觉。 就在这个时候,一只长满了厚厚老茧的巴掌,蓦地搭在了她肩上。三妞吓了一跳,赶忙回过头来。 咳、竟是她那个瘸了一条腿的老爸爸。 “爹。”叫了一声,她情不自禁的红着脸,垂下头来,一个大姑娘,偷看人家谈情说爱,可真是怪不好意思的! 老爹姓韩,却也并非生下来就是干庄稼的,早年也算在武林里混过些日子,吃过几天镖行饭,后来因故歇业,才又弃武务农,重新回老家种庄稼,是以,他的那双眼睛还雪亮,耳朵也挺灵。 “丫头,你这是干什么?”向外面看了一眼,韩老爹半笑不笑的:“老大不小的了,也不怕被人家看见。” “爹,”三妞臊着脸,说道:“人家没有嘛。” 韩老爹含着笑,点点头:“来来,爹有话问问你!” 父女俩进到了堂屋里坐下来。 三妞倒了一碗茶,道:“爹,您今儿个没下田?” “没有,没有。”韩老爹含着笑道:“今天爹有事到镇上去了一趟,听见了一些传说,爹正有要事找你呢。” “找我?” “不错!”韩老爹粗糙的手擦着下巴的短胡子:“爹听见一个好消息。” 三妞喜道:“什么好消息?” “咳!”韩老爹干咳了一声:“你是不知道啊,镇上人都在传说,玉观音玉小姐来到咱们这个地方了!” “玉……小姐?”三妞翻了一下眼皮:“谁是玉小姐呀?” “傻孩子!”韩老爹眯缝着眼睛道:“你真的不知道?嘿,提起这位姑娘来,在江湖上可是大大有名,一身本事可真是好样的在西北道上,一提起这位姑娘来,准保连三岁的小孩都知道。” 三妞撇了一下嘴,矫声道:“可我就不知道,这个玉小姐是干什么的?她来到咱们这又为了什么?” 韩老爹拿起了水烟袋在装烟,一面捻着纸煤,噗一口吹着了,咕噜,咕噜吸了一阵子,这才缓缓地道:“我这不正是要跟你说吗!” 三妞没答腔。 “是这么回事,”韩老爹慢慢地说:“这个玉小姐家是开金矿的,她爹爹就是江湖上最有名的老剑客,也是最有钱的财神爷,人家都管他老人家叫金大王,他老人家姓郭叫郭白云……” “姓郭?”三妞一惊:“那他女儿不也姓郭了?” “当然。”韩老爹一笑道:“你明白了吧!” “啊!”三姐几乎怔住了:“您老是说,这位郭大小姐……就是住在咱们这里的那个……” 韩老爹一笑,突的一口把烟管子里的烟都给吹了出来。“对啦,丫头!你这算是想明白了,一点都不错!”韩老爹直着眼道:“住在咱们这里的郭小姐,就是玉观音玉大小姐!” “这……”三妞惊喜的道:“怪不得呢,她原来是个有功夫的人……” “有功夫?嘿,功夫大着呢!” 三妞笑了一下,却又平静下来:“可是,就算她是那位玉小姐,又怎么样呢?” 韩老爹哼了一声,道:“你这就不知道了,金大王郭老剑客,他们家跟金沙滩风雷堡里面的铁海棠他们仇可大了!玉小姐这次来,八成儿就为着这个。” 三妞想起了彩绫对金沙滩风雷堡所抱持的神态,果然有几分相似,当下点点头,却奇怪的道:“他们有什么仇?” 韩者爹嘿嘿一笑道:“玉小姐的爹就是死在铁海棠的手里,你说这个仇大不大?” 三妞呆了一下,呐呐道:“原来这样……爹,这么一说,这位郭小姐是来找风雷堡里的人报仇来了?” “看样子许是不错。”韩老爹声音忽然放低了:“我另外还听见一个传说,听说风雷堡最近防范得很紧,而且由铁海棠出面,又邀集了很多黑道高手,风雷堡里现在是步步埋伏。 我是怕这位姑娘不知道,冒冒失失的去了,只怕难免要吃大亏,所以要你见机行事,把话给传过去。” 三妞松了一口气道:“原来这样。这些话我早就跟她说过了,郭小姐她也承认她会武,只是没说出来她就是玉观音罢了。” 韩老爹点点头道:“当然,她这种身分的人,是不会轻易就泄露出来的,你也不要去问她。”说着他站起来向外面看了一眼,又坐下来道:“你可知道那个来找她的人姓什么?” “这个……”三妞思索了一下:“好像是姓寇什么来着,郭大小姐管他叫师兄!” 韩老爹顿时一怔:“寇……啊,难道他就是江湖上传说的那个寇英杰?” 三妞奇怪的道:“谁是寇英杰?” 韩老爹道:“我听说郭老剑客临死以前收了徒弟,把一身武功都传给了他,而且把女儿的终身许配给了他……难道这个人就是……” 三妞一笑道:“这是真的?”刚说到这里,就听见外面院子传过来一阵子脚步声,二人赶忙住口。 就听见郭彩绫的声音远远叫着:“韩姑娘在么?” 三妞答应了一声,赶忙站起来,过去开门。 郭彩绫与他师兄寇英杰赫然就站在门外。 韩老爹瘸着腿走过来,抱拳笑道:“大小姐回来了。请坐,请坐。”眼睛一瞟寇英杰: “这位相公是……” 寇英杰一笑抱拳道:“在下姓寇,老人家请了。” “不敢,不敢,”韩老爹弯着腰:“寇先生请坐。” 彼此落座之后,彩绫含着笑道:“这位是我师兄寇英杰,大概老爹你也多少看出来了一点,我们都是练武的。” 韩老爹连口的答应着:“是是是……小老儿对于姑娘与这位寇少侠的大名是久仰极了!” 三妞为二人献上了茶,在一边道:“我爹刚刚还跟我说来着,说大小姐……” 韩老爹chā口道:“三妞!” 三妞顿时闭着嘴不敢再往下说了。 彩绫微微一笑道:“没关系,三妞有什么你就说吧!” 韩老爹干咳了一声,低声笑道:“是这么回事,小老儿因为看见了小姐您行李里的宝剑,又知道您姓郭,所以斗胆猜测大小姐您就是名满西北道上的那个侠女玉观音,不知道猜得对不对,大小姐,您别见怪,多多包涵。” 彩绫看了寇英杰一眼,笑了笑,说道:“你倒是猜得不错,玉观音我可不敢当,不过,在甘凉地方上,他们倒真是这么称呼我就是了!” 韩老爹哎哟一声,往地上一趴,就要跟她磕头,却被郭彩绫一伸手给搀了起来。 “老爹,可千万不要这样!”彩绫含笑道:“你老坐下,我们才好说话。” 韩老爹连声应着道:“在寇少侠跟大小姐面前,哪有小老儿的座位……” 寇英杰摇摇头,道:“老人家不要客气,请坐。” 韩老爹这才却之不恭,局促地坐在一边。 彩绫一笑道:“既然你知道得这么清楚,我也就不再瞒你,这位寇师兄新近才来,现在住在镇上一家客栈,因为那个地方人太杂,所以我劝他搬到你老这个地方来,不知道你们这是不是可以凑合一下,再腾出一间房子来,我们住不了几天也就要走,不知道……” 韩老爹笑逐颜开的说道:“有有有,我这就叫三妞去拾掇去,就在大小姐一个院里,行不行?” 寇英杰抱拳道:“打扰,打扰,这样就太好了!” 三妞聆听之下,赶忙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130 章 答应着,就去拾掇房子。 郭彩绫取出了一小锭金子道:“我们在这里打扰,实在不好意思,这一点小数目,还请老爹不要嫌弃,收下才好。” 韩老爹突地涨红了脸,摆着手道:“大小姐你这是干什么,快收起您的钱吧,这个钱我怎么能要!我这个破家有幸能够招待两位大侠客,真是我祖上有福,大小姐你要是这么一来,岂不是比骂我还厉害!” 彩绫叹息一声,无可奈何的把出手的金子又收了回来:“即然你这么说,我也就不跟你客气了,我和我师兄只住上几天就走。” 韩老爹抱拳笑道:“大小姐千万不要这么说,我们巴不得寇英雄与大小姐能在这里多住上几天,也让我们好好招待一下。” 郭彩绫微微笑道:“你们实在太客气了,我和师兄实在有很重要的事情要等着办。” 韩老爹干咳了一声道:“大小姐不说,小老儿我也不敢提,要是寇英雄跟大小姐是想去金沙滩风雷堡,那这两天可得要十分的小心了。” 彩绫与寇英杰俱都有些出乎意外,情不自禁地对看了一眼。 寇英杰不便再作神秘,一哂道:“老爹怎么知道?” “唉!”韩老爹苦笑道:“江湖上谁又不知道贵门白马山庄与风雷堡的深仇大怨,郭大小姐与寇大侠现在一出现,自然小老儿也就可以猜到了。” 寇英杰抱了一下拳:“这么说,韩老爹对于江湖中事相当的熟悉了?” 韩老爹当然听出了对方言下怀疑之意,当下又自叹息一声,苦笑道:“即承寇英雄询问,小老儿也就不再讳言过去一切了。小老儿姓韩名霜,过去确实也算得上是个江湖武林人物,是从事镖局子生意的……” 寇英杰抱拳道:“失敬。” 韩霜连连道:“不敢,不敢……二位大侠一定怀疑小老儿如今何以会摇身一变成了庄稼人吧?这件事说来话长,小老儿也就不再饶舌了,总之……”说到这里,这个韩霜紧紧皱着他那一双灰白的眉毛,脸上充满了痛恨之情。“说起来……小老儿倒是与二侠大侠同仇敌忾……”他呐呐道:“这都是风雷堡里的那群强盗,逼迫我不得不如此……” 彩绫微微点了一下头,说道:“关于你们家遭受风雷堡欺凌的事,三妞也曾经与我谈到过。” “那是后一半!”韩霜苦笑道:“至于他们如何迫使我倾家dàng产,关闭镖局子的事情,却是没有人知道。提起这件事实在是令我痛心……总之,我这个家,等于完全毁在了金沙滩这帮子强盗手上……我恨不得吃他们的ròu,剥他们的皮……”说到这里,他身子由不住一连串地颤栗着,脸色更是一阵阵地发青。 三妞慌不迭上前照顾他,轻轻为他捶着背道:“爹,你看看你又生气了,小心气坏了身子呀!” “不要紧……”韩霜咳嗽了几声,喝了一口水,喘息着,他眼睛里噙着泪,注视着当前他倾慕的这两个人:“今天我这条老命侥幸不死,还能活着,这是天意……每一天我都在期盼着,能够在有生之年,眼看着这一帮子丧尽天良的强盗遭到报应灭亡,我的心都枯了!” “爹!”三妞一面轻轻为他捶着背:“你老还是少说几句吧。” “不不!”韩霜笑着道:“我一定要说……等了这么多年,今天总算要我等着了我要见的人,我太高兴了!我太高兴了!” 郭彩绫甚为感动的道:“韩老爹,你放心吧,恶人恶报,铁海棠这些人多行不义,一定没有好报应的。这次我们来了,绝不会轻易的就饶了他们的。不过……”她微微皱了一下眉又道:“这个铁海棠本人武功太高,手下的人个个厉害,只怕一时还不能把他们全部歼灭。” “那也不一定!”寇英杰在一旁chā口道:“在我来看,他们人虽然多,真正对我们构成威胁的却是屈指可数,只要能把铁海棠去了,其他的人不攻自破!” 韩霜点头道:“寇英雄说的不错。不过,这个铁海棠确是极不好惹,寇英雄与大小姐且虽然武功极高,却也千万不可失之于大意……尤其是这两天,堡里面戒备极严,我还听说了一个隐秘,不知道可不可靠?” 郭彩绫忙即问道:“什么隐秘?” 韩霜道:“小老儿那个不成材的儿子,在镇上开了个铁匠铺,那地方距离风雷堡不远,为了要打探风雷堡的隐秘,我那个儿子不惜专门做他们的生意,所以日久天长,跟风雷堡底下的人建立了一些关系……昨天晚上,我那个儿子告诉我说,为了应付当前的紧急情势,听说铁海棠竟然打发了他老婆沈傲霜去请讨救兵去了。” 郭彩绫冷笑道:“沈傲霜去讨救兵?” 韩霜点点头道:“我那个儿子确是这么说的,详细情形是不是这样,我就不知道了。” 寇英杰微微点头道:“你这个消息对我们很重要,如果是真的,我倒要防他一防。”说到这里他由位子上站起来,向韩霜暂时告辞,当下就由三妞带领着他们来到了他的住处。 郭彩绫容三妞去后,看着他道:“你怎么忽然走了,莫非有什么话要对我说?” 寇英杰道:“韩老爹的消息真要是可靠的话,我们就要快一占下手了。” 郭彩绫奇怪的道:“你想到了什么?” “你不知道?沈做霜如果真的去讨救兵,这个人又该是谁?” “是谁呢?” 寇英杰微微皱了一下眉毛,略有隐忧的道:“师妹莫非忘了沈傲霜出身的师门!” “啊!”彩绫忽然想起道:“你难道是说的枯竹庵主……那个老尼姑?” 寇英杰默默地点了点头:“据我所知,当今天下,再也没有比这个老尼姑更难缠的人了……如果被沈傲霜说动了这个老尼姑,对我们复仇的任务可就大大的不妙。” 郭彩绫缓缓地摇了一下头道:“我看还不至于吧……过去听我爹说过,这个老尼姑好像为人十分正派,生平极少管人家闲事,而且我听说过她近几年身子不好,好像得了一种什么怪病!” “朽骨症!” “不错,是朽骨症!”彩绫奇怪的道:“咦,你怎么知道?” 寇英杰道:“我也是听人家说的,但是详细情形是不是这样,却很难说。如果传说不确,而这个老尼姑又真的出山,可就是一件令人头痛的事!” 郭彩绫看着他,含有无限怯意的道:“难道以你这身本事,也会怕了她?” 寇英杰摇摇头道:“很难说。这件事我没有十分把握,就连铁海棠来说,在我没有与他正式动手以前,也不敢说稳cāo胜算。”微微苦笑了一下,他显得有几分心虚又道:“如果我义兄在这里就好了。” “你义兄?” 寇英杰点点头道:“这件事我还没来得及告诉你,我所以有今天的成就,固然得力于先师的器重,临终之前赐以口诀的传授,最主要的还在于义兄朱空翼的督促,他对我的恩情实在太大了,要不是他的细心指点,我万万不会有今天的成就!” 郭彩绫忽然心里一动,含笑不语。 寇英杰缅怀着恩兄朱空翼的隆情厚谊,以及他的丰神奇采,一时为之神驰不已。轻轻叹息了一声,他呐呐道:“我这位朱义兄,称得上是天地间的一个杰出奇人……只可惜他远在黄山归元寺作客,否则如能抽暇来到这里,助我一臂之力,那就是铁海棠的死期到了!” 郭彩绫瞧着他神秘的一笑道:“说不定你这位拜兄已经来了,只是你不知道罢了。” 寇英杰摇摇头:“不可能的事。” “就是可能!”彩绫笑咪咪的道:“我问你,你那个朱拜兄可是个哑巴?” 寇英杰陡然一惊,极为惊异的道:“你……怎么知道?” “你先别问我怎么知道,”郭彩绫慢吞吞地道:“我再问你,你这个拜兄是不是一个大个子?我看比你还要高出半个头,生就一副魁梧身材,是不是?” 寇英杰大是惊喜的道:“不错,你难道见过他了?你怎么知道?” 郭彩绫神秘的一笑,道:“岂止是见过……而且他还是我的救命恩人呢!” “这是怎么回事,你快说吧!” 彩绫这才含着微笑,把那日溪边邂逅朱空翼与风雷堡一场拼杀经过,详细地说了一遍,寇英杰听得目瞪口呆,又惊又喜。 容得彩绫说完了这段经过之后,寇英杰笑逐颜开的道:“想不到他真的来了,以后呢? 你可知道他在哪里?” 彩绫摆了一下手:“对不起,我可是就知道这么多,再往下就什么都不知道了。”说着她的脸情不自禁的红了一下,含有责怪的眸子向着他飘了一眼,微现羞涩的道:“你这位朱拜兄知道的事情好像还真不少,你是怎么回事,把什么都告诉他了,是吧?” 寇英杰怪不得劲儿的笑了笑,道:“他都跟你说些什么?” “还能说什么,他的嘴又不得劲儿,不过……”彩绫含羞地看了他一眼:“他倒是挺向着你,看样子是在为你作说客呢!” 寇英杰窘笑了一下:“朱拜兄对我可真是仁至义尽了。既然他已经来了,我们早晚就能见着面。”他兴奋极了,先时的一些隐忧,顿时一扫而光。 郭彩绫忽然想起一事,道:“你先不要高兴,我听三妞说,风雷堡好像这两天正在到处搜查一个人,说是要找一个受了伤的人,莫非……” “哼!”寇英杰冷冷一笑:“你莫非以为那个受伤的人是朱拜兄?绝不可能!” 郭彩绫点点头道:“这位朱兄一身功夫果然高不可测,唉,经过这一番见识,我才知道这个天底下,敢情有这么多奇人异士,我以前实在太也孤陋寡闻了!” 寇英杰看着她微微一笑,yù言又止。 郭彩绫嗔道:“你笑什么!” 寇英杰道:“没有什么,我只是想到了过去……难免不无遗憾罢了。” 郭彩绫怪不好意思的说道:“过去什么事呀?” 寇英杰黯然笑了笑:“那一日在赛马会上,小师妹你鞭下无情,把我打得好惨!” 彩绫面上一红,却喃喃道:“我知道你心里一直都记挂着这件事,你还在恨我,我知道。”说着她情不自禁地垂下了头,露出了白酥酥的一截粉颈,说着说着,她的眼圈儿可就红了。 这副模样儿看在寇英杰眼睛里,一时好生疼爱,对于她,他早已在第一眼看见她的时候,就已经深深的种下了爱苗。到如今,这棵小小的爱苗,早已巍然成荫,变成了一棵巨树。 感情一经发展到如此地步,无疑根深蒂固,牢不可破,是以才会使得他在几经犹豫徘徊之后,毅然地排除了心里的疑难,勇敢地来到了她的身边。自此,过去种种,已不复再像往常那般的对他构成遗恨,目睹着心上人的为情憔悴,他何忍再对她加以苛责?何忍再对她有所埋怨? 二十五 斗室情深。心上人默默对守,可以畅所yù言,爱所yù爱,彼此即是磊落胸襟,跃马扬威的武林人物,敢爱,敢恨,似乎不比一般时下的男女拘泥,小儿作态。 不知何时,寇英杰已勇敢地把她搂到了怀里,让她黑而细密的一头秀发,野xìng而兼具温顺的散置在他结实的宽敞的肩头。 那柔荑纤手,已不再是恃强争胜时握剑的那只手了,变得那么温顺听话的紧紧地被他握在铁掌里。 脸上染布了一片红云,仍然拘泥着少女的羞涩,那么紧张那么热的贴在他胸上。 “你知道吧,”她呢喃地撒着娇:“现在想起来,我还恨你呢!” “恨我?” “当然!”紧紧地贴着他,她小鸟依人的说:“为什么第一次见面你不告诉我实话!” 寇英杰道:“我怎么会知道你就是郭大小姐?人家都管你叫玉小姐!” 噗哧一笑,仰起脸来看着他:“那怪不得了谁呢,谁叫你不肯把马卖给我呢!” 寇英杰一笑道:“你那么横,那么毫不讲理,我怎么会把马卖给你?再说我那时也不知道是你……” “你要是知道我是谁呢?” “那……我还是不卖。” “哼!你这坏东西!”轻轻的在他胸上捶了一下,扬起脸,打量着他那张俊脸,情不自禁地轻轻叹了一声:“那一天在赛马会上,我打了你,你知道我回去之后,心里有多么难受,整整的哭了一晚!” 寇英杰一笑道:“打了人你还哭!” “你知道什么!”郭彩绫呢喃着道:“人家心里难受嘛!我也不是天生不讲理的人,我心里一直想去瞧瞧你的伤,又怕被人家笑话,所以左思右想之下,才打发了我那个跟班的去跟你道歉!” “哪有这么好的事!”寇英杰冷笑道:“把人打够了,说一句对不起就算完了!” “那你要人家怎么样嘛?”一面说着,她坐起身子来,看他是真气还是假气。 四只眸子对视之下,寇英杰再也绷不住,轻舒铁腕,再次把她搂到了怀里…… 两个人厮混了一阵,郭彩绫忽然把他推开,站起来走向窗前,理着散乱了的一头秀发,似笑又嗔的道:“我可不再给你胡闹了……大白天,又在人家家里,再说……” 寇英杰眼睛直直地盯着她,那种眼神儿,她真怕跟他接触。 郭彩绫无可奈何地看着他:“你呀!我可是说真的,你再这么胡闹,我可是不理你了! 放着正经事不干……”才说到这里、冷不防又被寇英杰紧紧地抱住,彩绫用力的挣,却是施出了全身的劲力,仍然挣他不开。 忽然,她一时情急,忍不住的重重在他脸上掴了一掌。 这一掌猝然使得寇英杰清醒过来,呆了呆,霍地松开来紧紧抱着她的双手。 彩绫不知道自己竟然会打得这么重,一时看着他也呆住了。簌簌情泪,由她美丽的眼睛里淌出来,忽然,她伏在他肩上哭了。 寇英杰轻轻地为她抹去了脸上的泪痕,恍然由梦中惊醒。 “你说的不错……我们还有正经事要办……我真是糊涂!”他苦笑道:“幸亏你这一巴掌,把我打醒了!” 郭彩绫看着他,不禁破涕为笑,红润的芳颊上,沾上些泪痕,宛若芙蓉着露,更增添无限娇媚。 寇英杰欣然一笑,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道:“我义兄既然来了,使我增添了无比信心,看来铁海棠一定有见于此,才打发沈傲霜前去寻讨救兵。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131 章 ”微微思忖了一下,他看着彩绫道:“今天晚上,我打算到风雷堡去一趟,查看一下铁海棠这个老贼到底是在弄什么玄虚!” 彩绫笑道:“好,我也去。” 寇英杰点点头道:“好吧,我这就去客栈,把我的东西拿过来,咱们晚上见!” 黑暗中,一艘小小渔船,已来到了金沙滩外。 划船的舟子,向着舱里的两位年轻男女道:“到地方了,再往前可就行不通了!” 郭彩绫还要争,寇英杰却匆匆付了船资,偕同她一并上岸。 那艘渔船匆匆掉身而去,生怕为此而惹上什么祸害似的。 郭彩绫皱了一下眉,说道:“在这里下船算是怎么回事,要到风雷堡,还要走好些路呢!” 寇英杰道:“我们原是要探查风雷堡的防务虚实,这样更可以看个清楚。” 夜风飓飓地吹着,一弯下弦月偏向西天,两个并肩前行,兴致极高。 前行了约有半里光景,即可看见风雷堡设置在金沙滩前的一处关隘。 那里高挑着两盏吊灯笼,设有一个闸门,只有属于风雷堡本身的船只,才可任意通行,其它外船,即使从关隘前经过,也都是距离远远的绕着过去。 这地方方圆数百里内外,即使并非江湖道上的人物,也无不识得风雷堡的威名,俱都知道里面的人是万万开罪不得。是以日久天长,当前这片宽阔的水域,无形中已成了专属于风雷堡的一条内流水域了。 那关隘左右,一边建有一幢石屋,自此由左右伸拉下去,设有高高的竹围子,那属于陆地的一部分,即是风雷堡的重要禁地了,内里设有重重的关卡,除本堡人以外,任何人不得随意擅越。 夜色里打量着这片占地,真是太大了,园墙之内更有重重的山岭树木,距离风雷堡本堡所在尚有一段距离,二人如yù直接探堡,一是由水路岔进去,直抵风雷堡正前堡垒厅大门,另一条路是翻越围墙,由陆地扑向风雷堡背面。 由于二人所乘坐而来的那条渔船不敢擅自闯关,把二人中途放下来,使得他二人只能舍近求远,由陆上探堡了。 其实,自从那一日彩绫与朱空翼一度闹堡之后,已使得风雷堡里风声极为紧迫,水、陆两路都特意地加了防范,无论你走哪一路,如yù接近风雷堡本身,都大不简单,设非胆大心细,而又本身具有非常武功之人,简直不可能接近本堡,只怕一入禁区,就成了待死之囚。 自然,对于眼前的这两个少年男女,情形便有不同,因为他二人到底各具有一身不落凡俗,极为杰出的武功,尤其是寇英杰,在潜心苦习绝技经年之后,今夜将是他牛刀小试的时候了。 寇英杰首先腾身而起,纵上了一棵大树,向着墙里面窥伺了一下,随即向郭彩绫打了个手势,后者纤腰轻拧,一缕轻烟似地已拔身在围墙之上。足尖方自轻轻在墙上一点,耳边上即听得叮的一声轻微脆响,这才注意到,原来在竹围的内侧,巧妙地设有一根细细的铁丝,铁丝上敢情拴有一枚枚小小银铃。 任何人如非事先知道有此一端,即使具有一等一的轻功绝技,在你贸然登墙之时,也会误踏绳铃,而弄出一些声息。 郭彩绫一惊之下,随即飞身于五丈以外,飘身落地,寇英杰情知有故,紧紧蹑着她纵身过去,身子一经落地,即向她招呼着道:“快走!” 二人虽然艺高胆大,到底此行旨在探查敌人虚实,并无意打草惊蛇,自不愿一上来就惊动对方。 果然,就在他二人刚要第二次腾身纵起的一刻,耳边上响起了一声兽喘,一条黑影,猛地由斜刺里窜身而起,黑暗里显示着这畜生两只明晃晃的眼睛,一经跃出,箭矢也似地直向寇英杰咽喉上咬了过去。 彩绫还没有看清是什么玩意儿,耳听得背后呜地一声,一股劲风直袭后颈,敢情又来了一只。 两只畜生,在蓦然现身的一刻,已分别各自照顾着一人,动作之快,简直出人想象。 虽然这样,却也难以伤着了眼前二人。 寇英杰其实在那畜生方自腾起的一瞬,已经看清了来者是一条罕见的青毛藏犬! 这种狗头大身小,一身长毛,略似鬈曲,动作灵敏,齿爪尤其锋利,较之一般常犬,真不知厉害多少! 通常,这类青毛藏犬,是牧羊人用来牧羊之用,由于xìng情凶猛,可用以敌对狼虎,尤其厉害的是,这种犬类齿爪上生具有一种特具的dú腺,一经着物,自可分泌dú液,人畜无治,端的是厉害之极! 寇英杰一经发觉到是这类dú犬,确是不敢掉以轻心,这只藏犬来得速度极快,简直不能闪避,当下招呼一声:“小心!”左手轻拨,用掌力倏地搪开扑来犬只上躯半侧,右掌上凝具了六成内力,霍地向着这畜生背项上用力一掌击出。 这一掌之力,休说是血ròu之躯,即是一堵青石,也能将之击成粉碎,顿时,只听得这条藏犬在一声低呜中,沉重地摔在了地上,当场毙命。 几乎与寇英杰不差先后,郭彩绫身子霍地向前一塌,耳后的另一只藏犬,紧紧擢着她的发梢掠了过去。郭彩绫赶上一步,猝然撤出长剑,寒光电闪,这一剑循着那畜生背项,刺了个透穿,剑拔血穿,这只狗也不过翻了个身儿,顿时一命呜呼! 寇英杰轻叱道:“快走。” 话声方出,又是两条黑影,由正面贴地箭矢也似地疾窜过来,四只闪亮的瞳子,间歇着蝶蝶兽喘之声,这两条厉犬速度比刚才那两只更疾更快,一经着眼,已双双腾身跃起,直向着二人面上扑来。 寇英杰早已防到了有此一手,就在对方两只藏犬方自跃起的一瞬,他力贯双臂,由臂而掌,迎着二犬来势,霍地向前一伸看来无形,其实却真力内聚。 两只恶犬来得快,退得更快,那副样子看上去就像是撞上了一堵墙一样,耳听得碰! 碰!两声大响,两只恶犬车轮般地向后一个倒滚,相继摔落地上,双双头骨片碎,死于非命。 彩绫目睹着寇英杰如此神异功力,不免大生意外,心里既惊又喜,却也不无感伤。 寇英杰以劈空掌力连毙二犬之后,一抵郭彩绫道:“我们走。” 二人相继纵起,向侧面避开。 似乎是慢了一步,就在他二人身子方自闪开的一刻,一道孔明灯光,匹练般地由暗处shè过来。紧接着,一个沙哑的嗓音大声叫嚷着:“报!” 原来风雷堡占地辽阔,属下弟子为数众多,再加上各处外坛舵上弟子,几有数万之众,为恐来往不便,或有误伤起见,是以各弟子除备有进出总坛证物腰牌之外,并传有暗语口令,以供联系。眼前对方这人显然还不知道煞星上门,只当是本门夜行弟子,是以上来还在讨索口令,待等话声出口,对方并无回音,这才大吃了一惊寇英杰有如神兵天降般地来到了眼前。 暗中这个人就手上灯光,方自看清了来人寇英杰的陌生面貌,后者已力聚掌心,陡地一掌迎面击来。 这人大惊之下,霍地向后一仰身子,窜出了一丈四五,吱地发出了一声尖锐哨音,不容他身子站定,已吃寇英杰凌厉的掌锋砍在脖颈上。 人不比兽,再者彼此初初一见,谈不上深仇大怨,寇英杰特意的手下留了些情。饶是如此,这人却也当受不起,随着寇英杰落下的掌势,噗通!摔倒地上,登时闭过了气去,手上的那盏油纸灯笼被风吹得咕噜噜直在地上打转儿。 郭彩绫赶上去一脚踏住,三脚两脚的踩熄,二人一经会合,迅速地隐身暗处,退开一旁。 耳边上听得四下里响起一连串的胡哨之声,想是刚才提灯人那声哨音,已经产生了效果,附近岗哨立刻有了联系,一时间此起彼应,响作一片。 二人在一片哨音中,遁出数十丈外,翻越上一片生有翠竹的山坡。 身形方自站好,即见三四道孔明灯光,由不同的方向shè出,紧紧贴着地面,在附近搜索着。 须臾,即闻得一行急促脚步声,在一片洋溢的灯光里,现出了一行前进的人影,为数约在四人左右。 走在最前的一人,身着红色长披,身材看来不高,留有一脸的络腮胡子,手上却执着一对南瓜大小的流星锤,身后三人,各着劲装,一人背有弓箭,一人打有铜锣,另一人背上却背着一个奇形怪状的筒状物。 四个人快迅地来到了眼前,其中一人高举着手上的灯笼,前后左右的照着。 另一人口齿不清的嘟囔着道:“什么也看不见呀!我看八成是老崔又喝多了!” 身着红披的那个矮子冷冷的道:“总座有令,今后值更人一律不许喝酒,谁敢抗命不遵!这是谁的卡子?” 身背大筒的那个人答道:“这是第七哨噢,不错,是老崔的地方。” 红披矮个子恶声道:“叫他过来。” 一人应了一声,随即衔哨,发出了一长两短的哨音,过了一会儿,却不见回音。 那人又吹了一次仍不见回音,矮个子皱了一下眉头道:“这是怎么回事,莫非崔老三他真的喝醉了?” 背弓的那人冷笑道:“我瞧瞧去。”一面说肩头轻晃,纵身而出。 寇英杰见状,轻轻的向彩绫道:“你去照顾他,这四人一个都不能放走。” 彩绫心里也正在这么想,聆听之下,悄悄抽身,施展踏雪无痕轻功,极其轻微地已绕到了左侧方,恰恰阻止了背弓汉子的道路。 她身子方自掩好树后,即见对方那人大步快速地来到近前,他一面走一面叫着:“老崔!老崔!” 眼前这片地方太黑,什么也看不见。 这人摸出了火熠子叭嗒一下子晃着了,火苗子吱吱有声的上窜着,附近两丈方圆内外,顿时暴现于这个光圈之内,郭彩绫忙即把身子向后掩了一下。 这人高举着手里的火,忽然嘴里咦了一声,往前走了几步,弯下身子来查看着什么,彩绫循着他手中的火光照处一看,心中惊了一惊原来地上是两只死狗。 这汉子乍睹之下,顿时大惊失色,嘴里啊了一声、赶快蹲下来。 就在这一刻彩绫已发出了她郭氏门中的独门暗器银头小弩。 一股尖锐风声,直袭过来,那汉子霍地抬头,这一箭不偏不倚的正好shè中他的咽喉结上,波!shè了个透穿,这人就像是忽然喉咙里卡进了一根骨头那般地咳了一声,登时翻身栽倒。 郭彩绫四下张望了一下,还好没有惊动什么人,当下她匆匆把这人尸身拖进那片林子里,却听那边传来一阵子脚步声,灯光扬处,现出了前面三人,正自朝这边快步赶来。 由于这三个人来得突然,郭彩绫又未曾料到,是以双方乍然照了个对脸。 身着红色长披的那个矮汉,人称矮太岁,姓尚名魁,在风雷堡内任职为巡堡第三舵舵主,今夜正好轮着他在前面当差,却碰见了这件棘手的事情。 由于郭彩绫来得突然,矮太岁尚魁一怔之下,才觉出了不妙,叱道:“拿人!” 拿人二字方自出口,只听得飕的一声,一点银星由对面少女手腕间蓦地飞来。 尚魁惊慌的一个快闪,躲开了咽喉要害,却没有躲开别的地方,这一箭擦着他的腮帮子滑了过去,顿时在他那胡子脸上,划下了一道血槽。 跟在尚魁身后的两个人,乍见此情景,俱不禁吓了一跳,手持铜锣的那个人,慌不迭地由腰间拔出了锣锤,刚要想往锣面上敲,猛可里,一股尖锐风力由他背后袭到。 这汉子方自拿起了锣锤,还没来得及敲下去,陡然间身子大大地战粟了一下,登时目瞪口呆,动弹不得。 他身侧另一名汉子,还来不及回身察看究竟,蓦地,一条人影,电也似的疾快,只一闪,已来到了他身后,进步欺身,右掌倏出,只一掌已击中这汉子身后右肋肾俞穴上,这人只觉得一股子奇热攻心,登时滚地毙命。 矮太岁尚魁猝然发觉到后来之人,是一个长身魁伟少年,一时大惊失色,只听他嘴里怒吼一声,倏地抡起了手里的飞流星,斗大的一团银光,夹附着一股子疾风,忽悠悠直向着后来长身汉子迎面飞过去。 来人寇英杰,如何会把对方这等角色看在眼中,循着对方飞锤的来势,轻舒猿臂,只一把,噗一声已拿住了地方流星锤的锤索。 矮太岁尚魁用力地向后面一拉锤练,哪里能移动分毫!就在这当口,郭彩绫已由他身后快速袭了过来,矮太岁尚魁情急之下,霍地跃身而起,飞起足踝,朝着彩绫脸上就踢。 只是他身子方自跃起一半,即为寇英杰带动的锤链把他又拉得摔了下来,噗通一声,摔得还真不轻。 郭彩绫娇躯前探,一口寒光闪烁的长剑,矫若游龙般地递出,只一下已搭在了尚魁颈项之上,后者双膝一软,噗通一声跪倒在地,一时吓得面色惨变,全身战栗不已,“姑娘…… 不要下手……不要……” 郭彩绫哼了一声,侧过脸来望向寇英杰:“怎么处置他?” 寇英杰道:“先别杀他,我有几句话要问问他。”一面说他已来到了尚魁身前站定。 黑夜无灯,借着天上那弯下弦月,也只能依稀地辨别出来人是一双模样儿很不错的少年男女。xìng命攸关,矮太岁尚魁,却是再也不能恃强称狠,尤其是在利剑压项之下,更由不住他不弄成一团。 寇英杰目光炯炯地逼视着他道:“我有几句话要问问你,你若据实回答,我可以饶你不死,若有半句虚言,保管要你脑袋搬家!” 尚魁牙关战栗的应了一声:“是……请……说……” 寇英杰冷笑道:“铁海棠可在堡里?” “总令……主?在在……” “另外还有什么人?” “还有……还有很多人!” 寇英杰冷笑道:“我是问,另外还有什么人?” “这……个……”尚魁呐呐的说:“另外有一位厉……老师父……住在南院里。” 寇英杰道:“还有谁?” “还有……”尚魁瞪着一双大眼睛:“今天中午……来了几个贵宾……总令主刚才正在设筵招待……至于来的是谁,我……我就不知道了。” 郭彩绫岔口道:“沈傲霜在不在堡里?” “不在……夫人前天走的,还没回来。” 彩绫道:“她上哪去了?” “这个……我就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132 章 不知道了。” 寇英杰点头道:“你站起来说话。” 尚魁答应了一声,直颤颤地站起身来。 寇英杰冷笑道:“由这里去你们堡里,还有多远?” 尚魁道:“不怎么远,再有一里多路就到了。” 彩绫道:“中途一共有几道卡子?” “这个……”尚魁想了一想,呐呐道:“共有三十几道明卡……还有十二道暗哨……” 寇英杰点点头道:“很好,就烦你头前带路,把我们给送到风雷堡吧!” 矮太岁尚魁连连点头道:“好,好。” 寇英杰冷冷一笑道:“你不要以为这是一种轻松的事,我的意思你应该明白,我们不打算惊动任何人,要是中途遇见了任何麻烦,你就休想再保全活命……走。” 矮太岁尚魁呆了一呆,无可奈何地转过身来,却斜过眼睛看向彩绫道:“姑娘请高抬贵……手!” 郭彩绫冷哼一声,倏地收剑入鞘。 尚魁方自觉得身上一松,蓦地另有一股冷森森的剑气袭向后脊梁,使得他由不住打了个寒噤,偷目一瞧,才发觉到不知何时,对方那个长身少年一只手,已经握在了剑柄之上,那股yīn森森的剑气,正是由对方那口连鞘的长剑上溢出。 矮太岁尚魁虽然难以领会这种上乘的剑道,但是那种yīn森森的剑气,他却是省得的,一时心里发寒,只得死心塌地的惟命是从,叹息一声,转过身来。 寇英杰道:“且慢。” 尚魁回身道:“是。” 寇英冷笑道:“这附近我听见了一些脚步声,我要你发出哨音,告诉他们没有事,各自归位。” 尚魁苦笑了一下,还有什么话说,只得照做,当下取出口笛,按照规定信号发出哨音。 寇英杰候他吹完之后,仔细地聆听了一下,微微点头,说道:“很好,我们现在可以走了。” 尚魁莫名其妙地看着他,实在难以想象对方怎会具有如此灵敏的听觉。 当然,对于寇英杰那等深奥莫测的造诣,他简直是无从想象,心里尽管奇怪,却也不敢出声询问,怀着一腔莫可释怀的疑团,当下转过身来,带领着这男女两个要命的煞星一路向风雷堡接近。 寇英杰选择尚魁头前带路,这一着倒真用对了,事实证明这里面遍布岗哨,埋伏重重,若非尚魁亲自带路,一路小心的避过,即使再行踪小心的人,也万万不会不露出痕迹来。 虽然以寇英杰与郭彩绫的一身武功来说,即使没有尚魁的带领,也定能通过无阻,只是那么一来,势将惊动全堡,搅弄得天翻地覆,那样显然大大有违二人来此的初衷了。 眼前,他们穿过了一片稀疏的树林,在一片耀眼的奇亮灯光之下,看见了正面大片巍峨的建筑物,毫无疑问的,那就是名震当今武林的黑白两道的风雷堡了。 却见环绕着本堡建筑物四周,设置着一连串的哨站,哨与哨之间相隔甚近,且有灯光互通,穿着一身红衣红帽的本堡武士,人手一口明晃晃的大刀,彼此穿梭似地对行着,即使是本堡弟子来往通行时,也都要出示特别证物之后才可放行。 矮太岁尚魁苦笑了一下,看着二人说道:“再往前可就行不通了,我实在也没有办法!” 寇英杰冷冷一笑道:“你的腰牌呢?” 尚魁怔了一下,探手摸向腰侧,寇英杰循其手触之处,一伸手,即取了过来。 那是一面上尖下圆,中嵌巧妙图案龙符的红色竹牌,竹质本身就是极为罕见的南天山产物,再加以火烙的图案错综复杂,即使存心仿效,也是极其不易。 寇英杰将腰牌抢到手中,左手轻翻,已拿住了矮太岁尚魁脉门,后者一时身上发麻动弹不得。 寇英杰冷笑道:“我不得不点了你的穴道,要你先老实两个时辰,天亮以前,你穴道自会解开,不心担心!”说着骈中食二指,随即在他前心偏侧的日月穴上双指点下,尚魁双目一翻倏地倒了下去。寇英杰缓缓扶着他身子让他平倒下去,然后把他抱到一个僻静之处放好。 郭彩绫笑向他道:“你是怎样打算?两个人一个腰牌,怎么进得去?” 寇英杰道:“我自有办法。”一面说,遂由尚魁身上脱下了那袭红色披风,自己披上。 彩绫笑道:“这样行么?” 寇英杰道:“还得麻烦你一下,先受点委屈!” 郭彩绫道:“你想干什么?” 寇英杰手腕轻振,龙吟声中,一口长剑蓦地挚出剑鞘,闪烁着一片蓝光,郭彩绫猝然吓了一跳。 寇英杰一笑道:“少不得委屈你暂时充当一下俘虏,等到混进去以后再说。” 彩绫这才明白是怎么一回事,当时怪不得劲儿的笑道:“你倒想的好啊!” 似乎也只有这么一个办法可以一试,二人经过一番妥商之后,遂即照计行事。 当时彩绫走在前面,寇英杰在后,把一口长剑比向彩绫后前,直朝着前面一处门哨大步走来。 门上立刻显出一番紧张,两名红衣持刀武士顿时jiāochā而出,阻住了二人去势,却有一名着灰色长衣,身背长剑的汉子大步上前,用手势阻止了二人来势。 “是哪一舵上的?”灰衣汉子一面说着,却把一双十分诧异的眸子,频频在二人身上转着。 寇英杰沉声道:“我姓冒,乃是第十七分令副令主、奉令押要犯进堡!” 灰衣汉子聆听对方身分之后,登时脸上现出恭敬神态,双手抱拳道:“失敬,兄弟向大元,任职陆战令第三分舵舵主,请冒副令主见谅,因最近风声很紧,总座jiāo待,各外坛入堡也得按规定处理,请出示尊驾腰牌,以资征信!” 寇英杰点点头道:“向舵主不必客气,这是应该的事情。”一面说便取出腰牌递过去,向大元接过来正反面反复的细看了几遍,双手递上道:“谢谢!”又上上下下的打量了郭彩绫几眼,才回身挥了一下手道:“放行!” 两名抱刀弟子聆听之下,左右让开,寇英杰乃作势手推彩绫道:“走!” 郭彩绫撇了一下嘴,不屑地看了他一眼,才大步前进。 这一招“瞒天过海”极其顺利就奏效了。 二人步下加疾快行,方自来到一道走廊当前,就听得身后却有脚步声奔近,一人大声道:“冒副令主,冒副令主请等一等!” 寇英杰心中一动,暗忖着事情不妙,立即站定回过身来,即见方才那个向大元气吁喘喘跑到面前。 寇英杰情知有变,却十分镇定地道:“向舵主还有什么事么?” 向大元站定了脚步,傻笑了笑,说道:“倒也没什么,只是冒副令主你深夜进堡,要见哪个?” 寇英杰心里一愕,冷冷地道:“自然是面参总座!” 向大元道:“既然这样,副令主还要烦请回去一趟,补上一份公事,容得兄弟着人请示之后,才能放行!” 寇英杰冷笑道:“哪有这么麻烦?” 向大元嘿嘿笑着,那双眼珠子,充满了色情,只管上上下下来回的在郭彩绫身上转着。 “这也是没法子的事公事嘛!”一面说着,他伸手指了一下彩绫道:“这个小妞儿模样儿长得还真不赖。嘻嘻……按规定,她也得填上一份报表!” 寇英杰在他说话时,目光早已留意了四下情形,发觉到不曾有人经过,眼前正是下手的时机,当下向前逼近一步,手中剑往侧面一偏,一股剑气袭向对方面门,向大元顿时打了一个寒颤,却已吃寇英杰掌中长剑指在心窝。 “咦这……这是怎么回事?”向大元一时神色大变:“冒副令主你……” “没什么!”寇英杰冷冷一笑道:“只怪你管的事太多了。” 向大元睁大了眼睛:“难道你不是……” 寇英杰冷笑一声:“我什么都不是!” 向大元刚想抽身后退,郭彩绫猛然进身,突地骈指点正,正中他日月穴上,前者鼻子里吭了一声,顿时双目翻白,全身像是一团棉花般地萎缩了下来。 寇英杰不待他身子倒下来,探手一挟,已把他挟了起来,左面一转,把他掩身于走廊之下,这个地方最安全,绝不愁被别人发觉。 打发了向大元之后,寇英杰收剑入鞘,二人大大方方的向前走了一段路,转了几个弯,换了另一个方向,才发觉到这风雷堡里好大地势,较之白马山庄有过之而无不及。 铁海棠无疑是武林中近年发迹的一个暴发户,处处显示着暴发姿态,是以这座风雷堡装扮得堆金砌玉,在在炫耀着暴发豪富的强横模样,触目所及,但只见雕梁画栋,碧瓦美檐,尤其引人的是正中那座大厅,一溜十数根柱子,都漆成黄金颜色,灯光下灿若金猷,端的是十足气派! 由于是宇内二十四令总坛所在地,是以来来去去的人十分繁杂,彼此见面不识,并非稀奇之事,这么一来,无形中给与寇英杰二人许多方便。 二人穿过了一道走廊,只见当前有一座十分雄伟的建筑,红墙碧瓦,金字匾额上大书: “聚义南天”四个大字,确是十分的气派。 眼前这座聚义厅内,像是在从事一项聚会。 两名俏丽的妙龄少女,各人手托着一个讲究的托盘,里面陈置着各色鲜果、点心,步履姗姗由一扇敞开着的大门向里步入。 柔和的灯光,由正面那排轩窗里隐隐透出,偶尔随风传来一些丝竹歌唱之声,更令人心中多了几许梦幻与神秘。 郭彩绫奇怪的看向寇英杰道:“你听见了没有?这是怎么回事?” 寇英杰道:“看来铁老头正在宴客,什么人能有这份殊荣,我倒想要知道一下。” 彩绫四面看了一下道:“我们进去瞧瞧。” “师妹,这件事大意不得!”寇英杰谨慎地嘱咐道:“现在我们是身在虎穴,在没有摸清他们虚实之前,千万大意不得,万一着了他们的道儿,可就后悔不及!” 郭彩绫含笑瞟了他一眼:“想不到几年不见,你的本事变大了,胆子却是变小了!” 寇英杰不理她的挖苦,慎重地道:“师妹你想,这老贼平日是何等自大狂傲,什么人又能看在他的眼睛里?现在居然大张宴席的盛待来客……如此推想,他这个客人该是何等的不凡!” 彩绫想了想,点点头,说道:“倒也亏了你这么细心,确是有点道理,那么你看又会是谁呢?” “这很难猜!”寇英杰左右打量了一下:“我们得想个办法进去但是却不能惊动了他们。” 彩绫打量着聚义厅,说道:“我们干脆上房去!” 一句话倒提醒了寇英杰,不免向着巍峨大厅顶上看去。 原来这座所谓的聚义厅高有十丈,除了底下大厅之外,上面是设计得颇为美雅的双层楼阁,圆形的宝塔顶面之下,四面环廊,覆以金幔银纱,确是极尽灵思美雅之能事。 就在那楼廊环的四角,每一角都悬着一只看来甚为染目的琉璃吊灯,光色银白,更有串串贝质风铃,间歇地散发出清脆悦耳音响,一切看上去是那么的美。 寇英杰与郭彩绫却不如是观,事实上这地方既是魔窟中心所在,必然处处都隐伏着杀机,一个大意,必然悔之莫及。 “怎么样?”彩绫催促道:“我们由上面看下去,居高临下,一定可以把大厅里看得一清二楚!” 寇英杰点点头道:“这个法子很好,只是我却担心这附近可能设有埋伏,那么一来,在我们还没接近大厅以前,就将暴露了身形。” 彩绫愕了一下,呐呐道:“会这样么……看这附近一片安宁不会有什么埋伏呀!’” 寇英杰冷冷地道:“铁海棠这个老东西,为人极是yīn险,我想他不会疏忽的。师妹你可注意到这里静得出奇,除了刚才端送果品的两个婢女以外,简直就没有看见另外一个杂人,这好像有点奇怪。” 彩绫笑了笑道:“这也不见得,铁海棠在这里接待宾客,哪一个胆敢来这里扰乱!我看你未免过虑了。” 寇英杰微微笑道:“我们何妨一试。” “怎么个试法?” “很简单。”寇英杰道:“你不妨先走一步,我跟在后面,彼此也可有个接应。” 彩绫四下看了一眼,道:“好,那我就走在前面。” 身形轻晃,已纵出丈许以外,循着前面一道窄细的花径,直向正中的聚义厅的接近过去。 寇英杰容她前走约有五丈左右时,随即纵身后随。 二人前进方式大有区别,彩绫是在明处,寇英杰却在暗处,二人身法都称得上十分快捷,转瞬间已前进了十丈左右。 郭彩绫看看四下无人,正待扑向厅侧一棵大雪松,借着那棵松树即可轻易的登上厅阁。 就在她正待腾身跃起的一刹那,蓦地,暗影里忽然快速的闪出了一双红影敢情是两个身着红色长衣的魁梧少年。 二人显然是由不同方向跃身而出,但是落足的情形竟是一致,每人手中一口精光耀眼的长剑,一经现身,双剑jiāo叉着直向彩绫身前转去。 须知彩绫身手,实在已称得上武林罕见,然而眼前,在这一双红衣长身少年的剑势之下,竟然被逼得一连向后倒退了两步,才得拿桩站稳。 两个红衣少年掌中剑,旨在阻止郭彩绫的前进之势,上来并无伤人之意,就在郭彩绫身子方自后退的一刻,双双收回了剑身。 其中一人浓眉乍抛道:“大胆女子!这是什么地方,岂是你胡乱闯得的么!” 这个少年原是一副盛气凌人的样子,及至话声出口,发觉到对方竟是生平所仅见的娇艳姿色,情不自禁地呆了一呆,那后一半话显然已是大大的失其严厉,只管睁大了一双眼睛,频频在对方身上打量不已。 另一个红衣少年,虽不似前者那般惊艳,只是面对佳人,又当血气方刚之时,仍不免为之动容,只见他那张黑亮亮的脸膛上,先是发了一阵子红,随即现出了笑脸。 “姑娘,”一面说,他手抱长剑,执礼颇恭的道:“请问是哪一堂来的?在下竟不曾见过……” 郭彩绫猝然为对方二人双剑逼退,心中老大的不是滋味,原思怒剑相加,想不到对方以礼相待,一时反倒不好发作。 她当下心眼转了一转,已思想出对付方法,微微一笑抱拳道:“不敢,小妹姓余,乃是夫人一门远亲,新近才投效本堡。二位师兄是……” 这一着果然大是生效,两个红衣少年,顿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133 章 时面现倾慕。 “原来如此!”先时发话的的那个浓眉少年,赶忙抱拳道:“失敬,失敬,在下不知,方才口出不逊,余姑娘千万不要见责。” 彩绫一见道:“不知者不罪,哪一个又会怪你!” 说话之时,偶见身侧三丈外,似有人影微微一闪,直至转目看时,那人似一股轻烟般拔上了大厅楼栏,这等身法,几为她生平仅见,心中一惊,却立刻想到了是谁,当下心中自忖道:“好呀,你倒是好,利用我来作饵,你却抽冷子上房了!” 话虽如此,心里却是踏实多了。 那两个红衣少年,一名丁堂,一名丁浩,武功得自铁海棠亲授,为其最心爱之手下十二名少年弟子之二,一向留待身边,为其近卫。此十二名弟子,由于自幼相随,武功得自铁氏亲传,是以年纪虽然都不甚高,可是武技已是可独当一面,称得上一流高手。 丁堂、丁浩是同胞兄弟,丁堂居长,丁浩为幼,其实兄弟二人不过相差一岁,平素由于铁氏的垂爱,在这风雷堡内也称得上两个特殊分子,二十好几的年岁了,还没有成家,当然见了漂亮女孩子难免脸红,难得对方假以词色,自是如蜂见蜜,不肯轻易放过。 浓眉少年微微笑道:“姑娘怎么没有同夫人一齐去?” 黑脸的丁浩抢着道:“那你一定也认识战丕芝战姑娘了,这一次,是她同着夫人一块去的。” 彩绫道:“我知道,夫人是特意留我下来,要我熟悉一下堡里的环境,二位是谁?请恕我眼生得很呢!” 丁堂一笑道:“姑娘居然连我们兄弟都不认识,还能在堡里混么!” 丁浩嘻嘻一笑:“我叫丁浩,他是我哥哥丁堂。行了,这个堡里面,你只要认识我们兄弟两个也就够了,回头下了班jiāo了差,我们哥俩带你四下里逛逛去,到处给打个招呼,包保用不了两天,你什么都熟了!” 彩绫装成一副眉色舞喜不自胜的样子,当下向着二人福了一福道:“那敢情好,小妹这里先谢过两位丁大哥了!” 丁堂丁浩一时喜得眉开眼笑,丁浩转向丁堂道:“大哥,我看现在也没有什么事,你就偏劳一下,我先带余姑娘四下溜溜去。”说着就要走,却被丁堂一把抓住:“哼……天下哪有这么好的事!啊,我站岗,你陪着余姑娘去溜空儿?” 丁堂大不乐意道:“那你留下来好啦,我陪着余姑娘去。” 丁浩挑着一双浓眉,就想要跟他哥哥红脸,两个兄弟居然你一言我一语顶了起来。 彩绫心里好笑,却也不敢十分大意,因为到底她玉观音的名声太响,而且在来风雷堡前,前此也曾闹过事情,看过她的人毕竟不少,如若被人家认了出来,可就不妙。所幸这附近没有外人,夜色又黑,一时倒可无虑。 眼前哥儿两个仍在你一句我一句的互相埋怨,彩绫生怕他们真的吵起来惊动了外人,当下摆摆手道:“你们不要争了,这是干什么,算了,我走了。” 说着就转过身去。 丁堂忙叫住她道:“余姑娘慢着!” 彩绫回头笑道:“你们还争不争了?” 丁堂笑道:“没的话,我们是拌嘴惯了,你别见笑。” 彩绫睁大了眸子道:“真的!今儿个是怎么回事?我看堡里面怪紧张的,都说是来了贵客了,到底来了些什么客人?” 丁浩摇摇头道:“这个除了总令主和四家堂主以外,到目前还是个秘密!” 彩绫笑笑道:“真的呀!听说总令主和四位堂主都在里面宴客,我倒想开开眼,去瞧瞧来的都是些什么贵客行么?” 丁堂一笑道:“那有什么好瞧的,两个糟老头和一个土里土气的丫头。”说到这里由不住嗤的一笑,打量着彩绫道:“说到那个女的却是连姑娘你一半也比不上呀,有什么看头!” 彩绫冷笑一声道:“哼,我就知道你们不肯通融,那我就自己进去瞧瞧。”一边说她真个大大方方的向大厅里走过去。 丁氏兄弟不禁吃了一惊,慌不迭上前拦阻,丁堂一伸手就要去抓她的胳膊。 彩绫当然不会为他抓着,一个旋身,丁堂抓了一个空,丁堂不禁愕了一下。他睁大了眼睛道:“倒还真看不出来,姑娘你还有一身好功夫!” “那当然,”彩绫道:“能在夫人跟前的人,谁没有两手儿?” 丁堂讪讪一笑道:“我的姑娘,你真是胆子不小,总令主现在在里面招待贵客,特别关照过,任什么人都不得擅入,乖乖,你有几个胆子,竟然大摇大摆的就往里面闯?总令主一个怪罪下来,你这条小命就算有夫人给撑着,我们哥俩这双吃饭的家伙只怕就保不住了。我们是真心诚意的对你好,姑娘你可千万不能害我们呀!” 彩绫道:“那可怎么好呢?你们总得给我想个办法叫我瞧瞧热闹呀!” 丁浩道:“这么吧,等一会巧姐儿再来送点心过来的时候,你就换上她的衣服,代她去就行了。” 彩绫摇摇头:“要我扮丫头我可不干!” 丁堂也反对道:“这怎么行?换了衣裳换不了脸,要是被总令主或是被四位堂主看了出来,那还得了!” 丁浩叹了一声道:“这一点我倒是没有想到,那可就没办法了!” 彩绫微微一笑道:“我倒有个主意,只不知你们肯不肯帮忙?” 丁浩笑道:“姑娘的事还有什么话说,只要我们兄弟办得到的一概从命。” 彩绫微笑着点点头,伸出一根手指,向着聚义厅楼上指了一下道:“我想上去偷瞧瞧行么?” 丁氏兄弟呆了一下。 丁堂点点头道:“这倒也是个法子。不过,姑娘,这可是冒险的事情。” “怎么呢?” “姑娘请想,”丁堂一本正经的道:“那上面没有灯,黑不溜丢的,你藏在上面一个不小心发出了一点声音,老天爷,你可不想想看,大厅里的这些主儿,都是什么样的角色?他们不把你当刺客办才怪!黑暗里又看不清楚,误伤了你,岂不是冤枉?再说,这件事闹穿了,总令主不把你当jiān细办才怪!” 彩绫一笑道:“你们放一千个心我仔细一点不结了吗!” 丁浩无奈地道:“好吧。我们就帮你这个忙,谁叫我们第一次见面就这样投契呢!” 丁堂到底是哥哥,行事较为稳重,当下皱着眉叹息一声道:“姑娘一定要看这个热闹,我们拦也拦不着,这件事我总以为冒险太大,犯不着,何必呢!” 彩绫一笑道:“放心吧,绝对不会出岔子,就是真出了事我也一个人顶着,绝不会把你们也给拖下水!” 丁堂没说什么,丁浩讨好心切的道:“好吧,那你跟我来从这边走。”说着身形一转,前头带路,丁堂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只得退到暗处去。 这边,丁浩带着郭彩绫左五右六的绕了个老大的圈子,才向厅侧接近。 彩绫心中陡然一惊,这才知道围绕着聚义厅四周,敢情设有阵势,以自己方才之冒失,如果一步误踏进入,势将大生波折,虽然未必就能困住自己,可是这么一来,自是惊动大敌,后果将是不堪设想!这么一想,不禁大大的吓了一跳。 所幸那个丁浩甚是仔细在前头带路,彩绫冰雪聪明,跟在他身后实实记下了他的步法,进进退退,不一会的工夫已来到了大厅一角。 站定后,彩绫一笑道:“干嘛还这么费事呀,直接走当中的大路不干脆吗?” “我的姑娘!”丁浩道:“你的胆子可真不小,难道你不知道那路里头是鬼脸小徐当差吗?” “鬼脸小徐?” “怎么?”丁浩好奇的道:“你难道连鬼脸小徐也不认识?” 彩绫摇摇头,表示不知,却也不想多问。 丁浩一笑说:“也难怪,你刚来,以后慢慢你就知道了,这家伙是堡里最凶的一个,我看他眼里就只有一个总令主,就连四堂堂主也未必在他眼睛里,可是有一样,人家手底下是真不含糊,而且,这小子还他妈的是个楞头青,我看他小子真是软硬不吃,姑娘要是遇见了他,可就没有我们兄弟这么好说话了。”一面说他左右注视了一眼,匆匆上前一步,推开了一扇暗门,向里面瞧了瞧,闪身步入,一面向彩绫抬手相招。 彩绫跟进去,丁浩指着壁边的一道迂回楼梯,小声道:“从这边上去,上面是四面廊子的转楼,那里就能看清大厅里的一切,千万小心……我走了,回头再见。”说罢匆匆转身离开。 郭彩绫此一番无须与敌人动手,不过略费唇舌即顺利过关,反倒更获得敌方帮助接引,心里好不开心!当下容得丁浩走后,她随即施展轻功绝技,一路虚点楼梯,轻若猿猴般已经把身子揉升上去。她身子方自登上楼廊,还不曾站定,即觉身后一股疾风袭过,肩头上已吃对方轻拍了一掌。郭彩绫猝然一惊,回过身来,才发觉到竟是寇英杰站在面前。 “嘘!”寇英杰手指樱唇,传声道:“不要出声,这里有人……”一面说,伸手向外指了两下,顺其手指处,彩绫赫然发觉到,两名黑衣佩刀汉子,就站在面前不远,透着大幅纱幔,两个人反手握刀,各自停立楼廊一角,向着遥远的夜空眺望着。 彩绫心里一惊,暗忖着好险,如果二人这一所站立的方向略异,自己与丁氏兄弟一场jiāo易,就难免不被他们所发现了。想不到敌人即使在本堡之内,居然也防守得如此严谨,铁海棠本人武功又是高不可测,竟然在其身边尚自收留着如此之多的贴身近卫,此人之居心实在深不可测。 彩绫会意地点了一下头,当下随着寇英杰轻身提气,绕到另一个方向。 寇英杰想是早已把这里摸熟了,身子转了几转,推开了一扇门,进到了一个楼间,彩绫跟进去,寇英杰回身关门,再回过身来心中由不住暗吃一惊:一蓬灯光,由下方直冲而起,耳边上所听见的是阵阵吹打管弦之声敢情大厅里盛筵已终,客人们正在享受饭后的余兴节目。 眼前是一间布置得甚为雅致的静室,却有一面长窗开向内面,长纱曳地,那蓬柔和灯光,正是由这扇窗户透进来的。 原来环向大厅四周楼上,全然是一式样的这类静室,主人特辟的迎宾阁,以供留宿本堡的一般客人居住,至于被视为特别尊贵的上宾,却另外有更为精致华丽之处。 当时寇英杰已倚身窗侧站好,点手相招,彩绫悄悄跟过去,凭窗下看,大厅一切全然在眼。 在六盏极为壮观华丽的明亮的吊灯下,大厅里的那一张大红毡毯极为醒目,由是,坐在红毯上的几个人,也就是格外惹人注目。 酒筵已经散了,主客正在享受饭后余兴。五名女子乐师在弄着丝竹乐具,池墀里几个花不溜丢的大姑娘正在扭着纤腰,倒不似一般单纯歌舞,而是参合了柔软武功的一种特殊舞艺。 寇英杰与郭彩绫都还是第一次见过,不免很是新鲜,当然,这些并非是他们所要注意的对象,他们所要注意是观赏节目的那几个人。 主人这方面的是六个人铁海棠与天、地、乾、坤四堂堂主,还有一个是新领总提调职位的龙虎双拐呼延雷。 客人方面显然也是六人。这六个人,才是寇英杰与郭彩绫注意的目标。 在一张白玉方几的前后,分别坐着男女三个怪样装束之人,中间那人,白卡卡的一张长脸,扫帚眉,三角眼,身上穿着一袭黑色的长袍子,虽是脸上皱纹满布,可是一头长发却黑同墨染,梳了一个道髻,瞧年岁,当在七旬之上。 这个老人两只手放在宽大的袖子里,坐在椅子上双目松弛地下垂,几几乎眯成了一道线,只是却由那两线细微的眼缝里,闪烁着灼灼神光。 寇英杰看到这里,由不住私下里倒抽了一口冷气,他虽然不识得这黑衣怪老何人,只是仅仅由其这番特殊气质与高傲神态判来,这个人必是自己的强力劲敌无异。 坐在左侧方的那个人,看来年岁不及五旬,隆眉凹眼,双观高耸,也同前者一样,生就一张白卡卡长脸。这人身着一袭玄色外衣,长仅及膝,下面是一条月白色的长裤,黑袜,云子履,背chā长剑,一副怪打扮。 寇英杰一经入目,只觉得这人那张怪样的僵尸长脸好似在哪里见过,只是却一时想他不起。 这人手托着一具细瓷盖碗香茗,另一只手揭开盖子撇着水面上的茶叶沫子,有一口没一口的呷着,那张脸白中透青,好像是带着一副病容似的。 寇英杰越来越觉得眼熟,简直己是呼之yù出,偏偏就是叫不出来。 他目光再转,打量向同座右侧的另外一人一个高梳螺髻,一身黄衣的fù人。 刀子眉三角眼,再配上一张三角脸,看上去这个女人可真是够狠的,那张本来已经够丑的脸,偏偏是不着一丝笑容,身上那一袭黄衣说它是斗篷不像,更不像一般时下fù人的长袄敞挂,简直怪极了! 还有更怪,那就是在那fù人右面肩上,还落着一只硕大的乌鸦。 人怪鸟也怪,那只乌鸦看起来较诸一般常鸦要大得多,而且头上还多了一撮子角毛,不时地引颈刷翎,扇动着一双翅膀,发出呱呱的怪叫声。 那fù人也同座上老者一样,眯着一双三角眼,端的是好涵养,目睹着堂上的表演,一副不屑形样,似乎连眼睛都不眨一下。 距离这个座位不远,另外还设有一个客座,坐着一老二少三个人。 老的居中而坐,两个年轻的,分别坐在老者身边左右,形状十分拘谨。 那老的一个,虽是坐着,看上去也比一般人要高出甚多,黄蜡蜡的一张鸠面,显现着几分不自在,疏松的脸皮上暴露着几根青筋,稀落的一头白发,挽有一个发结盘在头上,在他枯瘦的一双手腕上,戴着一双金光闪闪的镯子,那双细长的眸子,也同前座老人一般隐隐闪烁着过人的精光。 陪侍着此老人身后的两个人,却是一双少年弟子,形象机智伶俐,像是一对孪生兄弟,一个背chā骷髅锤,另一个chā着一口长刀,每人穿着一袭绿色长衣,乍然一眼,简直难分彼此,只是细一留意,却可看出,两个少年都有一个显著的分别,原来二人每人都像是生来就少了一只耳朵,一失左耳,一失右耳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134 章 ,细一留意,极易辨认。 对于这双兄弟,寇英杰却是记忆清楚,绝不陌生,敢情正是前此怒闯白马山庄,于山道途中所邂逅遭遇的怒江双童江天左、江天右兄弟二人。 想不到他们二人在被自己迫离白马山庄之后,竟然又来到了风雷堡。 由他二人的出身来历,以及眼前情形,立时使他联想到这个老人必然就是那个威震苗疆,声望极尊的武林怪杰青毛兽厉铁衫。 方自动念,郭彩绫已欺身而近,悄声道:“你认识这些人么?” 寇英杰冷冷一笑,轻声道:“你可认得这个手戴金镯的老怪物么?” 彩绫点点头,附耳小声道:“他就是那个姓厉的。这个老家伙一身功夫厉害极了,我只当他在朱空翼手下受了重伤,看起来好像没什么。” 寇英杰摇摇头道:“那不一定,受没受伤从表面上不易看出。” 彩绫道:“那两个年轻的又是谁?” 寇英杰低声的告诉了她,只是对另一个座头上的男女三人却是讳莫如深。 再看看主人方面,铁海棠居中而坐,四位堂主与总提调呼延雷各占一席。 铁氏身着银色大氅,面容虽略嫌憔悴,但兴致甚高,一双湛湛目神注视着现场表演的几个丽人,不时地笑上一笑,神态雍容高华,意不旁骛,果不愧为黑道魁首,一世枭雄风范。 现场除了主客一共十二人之外,另有两双少年男女,每人手捧银盘,内盛各式美点干鲜,不时趋向客座,听任客人自行品尝。 那一出别开生面的表演节目终于结束,首座上那个长脸黑袍老人,忽然睁开了眯缝着的一双三角眼,直到表演者的四名佳人趋前行礼,才似想到了是怎么一回事,随即伸出一双鸟爪般的怪手拍了两下,点点头道:“很好,很好。” 肩上落着乌鸦的那个丑陋fù人,要死不活的点点头道:“老爷子,光夸好不行,难道没有赏么?” 黑袍老者嘿嘿笑了两声,乜视着fù人道:“这还要你来说么?”一面探手入怀,摸出了一个白绸子包儿,嘻嘻一笑,他先向另一座上的厉铁衫看了一眼,才缓缓打开绸包,顿时,一蓬宝光,迫人眉睫。 寇英杰与郭彩绫居高临下,尤其看得清楚,只见那白绸子包里,满是明珠美玉,五色互映,顿呈奇光,观其形样,任取其一也是大有可观! 黑袍老人像是十分阔绰,随手抓了一把,目光注向四名丽人桀桀怪笑一声道:“老夫此刻来得匆忙,没有带多少值钱东西,这几颗海岛明珠美玉,却也价值不低,第一次见面,承主人佳兴娱宾,这点小意思,你们姐儿几个收下来,就算我老头子送的见面礼吧!”一面说却笑嘻嘻的伸出一只手,递向为首一名绿衣佳人面前,观其掌心,足有七八颗明珠美玉,粒粒大如龙眼,光彩夺目,果然价值不菲。 四名歌姬,名为美雪、艳雪、白雪、春雪,乃是铁海棠夫人最宠爱的四名丽人,幼小入堡,除聘名师传授歌舞丝竹之外,复由铁夫人沈傲霜亲自传授各人内外武功,故此名为歌妓,艺姬,实则对武学亦大有可观。 黑袍老人摊开手掌,意在厚赏,四姬却不敢率尔接受,因堡内规矩严格,略有违犯,一经降罪,可是吃受不起。 是以,为首那名翠衣佳人美雪,先自向着座上黑袍老人深深一福,只见她轻绽朱唇道:“谢谢老爷子厚赐,只是您老人家赏赐得太重了,婢子四人却是受之有愧呢!” 黑袍老人哈哈笑了几声:“人家都说铁老头不但武功盖世,而且享尽人世荣华富贵,今天一看,果然名不虚传,就是手下几个唱歌的女娃子,也是这么能说善道,答对得体,真正羡煞吾也!” 肩落乌鸦的那个丑fù人,聆听之下,那张三角脸上顿时罩起了一片yīn影:“哼哼……老不死的,人家的什么都是好的,以我看来,比起我们的乌氏四妹也不见得强到哪里,怎么,你的眼红了么!” 这fù人竟然当着铁海棠面前如此说话无状,实在是言出惊人。 非但如此,一面说时,她竟然转向中座的铁海棠道:“铁老总,你看见没有,我们这个老不死的又犯了老毛病了,八成他是瞧上了你们这四个丫头了!” 铁海棠一声朗笑,毫不为忤的道:“是么?大嫂你真会说笑话,哈哈……” 大家伙打了一阵哈哈,可就把眼前这股子尴尬给岔了过去。 黑袍老人由鼻子里出气,发出一阵子怪笑,却向身边丑fù人道:“听见没有,你这不是白碰钉子么,君子不夺人所爱,就是主人有此豪情,我老头子也不能要呀!”一面说,那对精光毕现的眸子,在四妹身上一转,哂道:“怎么,莫非嫌老人家送的东西太轻了,不屑一受么!” 四妹聆听之下,四对妙目,一齐向着铁海棠看去,似乎非要得到他的示意才敢往取的意思。 “钱海棠微微一哂道:“边大爷的厚赐,你们岂敢不受!不过……”说到这里,他浅浅一笑,目光微扫黑袍老人道:“不过,只怕这些明珠美玉价值过重,你们当受不起吧!” 黑袍老人嘻嘻一笑,道:“铁老头好眼力价儿,老夫可没别的意思,只是逗个趣儿,玩耍玩耍罢了!”一面说,他遂向着四妹道:“我手里共有四块翠玉,四颗明珠,你们每人正好各取其一,嗯。”他目注为首的翠衣佳人美雪又道:“你先来吧!” 美雪既承铁氏应允,也就不再谦让,当下道了声谢,轻移莲足走上前来,轻轻伸出两根纤纤玉指,就向黑袍老人手掌之中一颗明珠上拈去。 任何人都不会感觉到有什么蹊跷,原是手到拈来的东西,偏偏就是有些意外。眼看着美雪那两根纤若春葱的玉指,一经拿住了珠面,那晶莹明珠,只是在对方掌心里滴滴溜溜打着转儿,居然是费了老半天的劲儿,也不曾拿它起来。 这么一来,美雪显然是着了慌!一张粉脸,顿时飞上了两朵红云,偏偏是越急越是拿它不起。 众目睽睽之下,美雪这个娃儿可真有点脸上挂不住,凤目流盼,那副样子简直至为尴尬,像是要哭了起来。 一旁的铁海棠微微一笑道:“边大爷是有意试探你们姐儿几个武功。美雪,你当真不明白么!” 经此一提,那翠衣佳人美雪才似忽有所悟,当下二指着力,试将铁夫人传授的“纤指破橙”柔功施展出来,试向那颗明珠上一拈,果然拈了起来,只是拿是拿起来了,那小小一颗明珠上所附带的力道却是大得惊人! 美雪试着再以此功拿起了另一块美玉,也是一般的吃力。 总算她还没有出丑,等到珠玉取到手里,她后退一步,深深向着座上三人福了一福,后退让开。 黑袍老人嘿嘿一笑,连连点着头,目光看向第二人艳雪,点头示意。 有了前车之鉴,其他的三个姑娘自然不会再出丑现眼,一一取珠玉到手,等到最后的春雪取时,显然又发生了相当的困难。 眼看着那一珠一玉在他手掌心里,就像是嵌铸在掌心一般,一任她施出了多大力道,仍然是抠它不出。 一旁的黄衣丑fù嘻嘻一笑道:“老不死的,何必难为人家一个姑娘,给她吧!”一边说,这个丑fù人陡地伸出一只巴掌来隔着座头在黑袍老人的坐椅手把上拍了一掌。休看这小小一拍之力,却产生了微妙的力道,黑袍老人身子微微震了一下,手心里的一珠一玉已霍地跳起,落在了春雪手上。 黑袍老人呵呵一笑,转向隔座的铁海棠抱了一下拳,赞道:“铁老总,你可真是强将手下无弱兵,无怪乎天下英雄,悉数归顺,中兴大业,你是指日可待了。佩服,佩服!” 铁海棠微微一笑,抱了一下拳道:“哪里哪里,这可全要仰仗贤夫fù与厉老哥的成全了!” 黑袍老人鼻子里冷冷哼了一声,道:“什么话,我们不过是适逢其会,难得贵座厚待,奉为上宾,愚夫fù以及厉老怪既然碰上了,总不能袖手旁观!”谈到了厉老怪,他的眼睛可就瞟向另外那个座头上的厉铁衫,打趣的笑道:“怎么样,老怪物,看完了主人的表演,坐着不动,是手懒呢,还是阮囊羞涩?不要紧,要是用钱尽管招呼一声,多了没有,万儿八千的,边某人还借的起。” 厉铁衫聆听之下,那张青筋暴现的鸠面,忽然掀起了一片怒容:“边老儿,你少在我面前装疯卖傻!”一面说他抖了一下身上那袭发了皱的袍子:“谁不知道你在海南岛当了几十年的海盗头子,弄了些家当,可也不要门缝里看人,把人给瞧扁了。哼!”一边说,他那张满布病容的老脸上,现出了一番盛怒,细长的一双眼睛时张又合,闪烁着炯炯神光,足足证明此老尽管前此在朱空翼手上吃了大亏负过伤,仍然是余勇可贾,大大的不可轻视。 偏偏那个来自海南姓边的怪客,似乎有意要激他一激,借以取乐,聆听之下,这个怪老人仰天狂笑一声道:“厉老怪,常言说得好,打人不打脸,骂人不揭短,我这些见不得人的事,你提他作甚!其实咱们老哥儿两个,老大不说老二黑,真要说起来,实在也是半斤八两,都差不多!” 厉铁衫冷笑道:“这话怎么说?” “嘻嘻,”chā嘴的是姓边的那个兄弟:“厉老怪,你就少装蒜吧,你的那点子鬼名堂瞒得过别个可是却瞒不过我们边氏兄弟。”说到这里,屋顶窥伺的寇英杰忽然大悟。他已由说话的这个人语音、动作、容貌等等,想起了他的真身分黑鹰鬼见愁边威。一念触及,再经留意到他的隆眉凹目,双观如峰,以及白卡卡的一张长脸,正是那夜在白马山庄与自己曾经有过一度jiāo战的人。当时如非玉手金花成玉霜适时制止,为图息事宁人,对方这个人,很可能已经丧生在自己手里,想不到不旋踵间,他竟然成了铁海棠的座上客。 由于对他的认识,使得寇英杰忽然连带的也就想到了另外那个黑袍老人,不用说这个黑袍老人必然就是威镇南海,声望几与铁海棠相仿佛的黑衫客边震了。 此老久居海南岛双燕峰,早已不入中原,正如厉铁衫所说,许多人都在忖测着他当了海盗头子,南面而王坐地分赃,许多年下来,自是家财大大的可观。 至于那个肩落乌鸦的五旬丑fù,虽不知她的真实姓名,可是看起来颇像是黑衫客边震的妻室。此老称雄一世,坐拥巨资,无论如何也难想象,竟然会讨了这样一个丑恶不堪的老婆,望之令人作呕。只是话虽如此,观诸此fù那一身武功,也必属十分惊人。 心里这么想着,寇英杰即似传音入密的功力,将边氏兄弟来历,悄悄地告诉了身边的郭彩绫。 彩绫也深知海南岛边氏兄弟盛名,聆听之下,不禁为之大吃一惊。 盖因为一个厉铁衫已是难以应付了,现在又加上了黑衫客边氏夫fù,在敌方来言,自是实力大增。 彩绫有见及此,内心不免大大生出隐忧。 大厅里,二老斗口尚在方兴未艾,想不到以二老之年岁威望,竟然火气如此之盛,你一句我一句,大是互不相让各揭底牌。 听了黑鹰鬼见愁边威的一番话,那个出身于苗疆的怪老头于厉铁衫,陡然竖起了一双稀疏的白眉,嘿嘿冷笑了几声:“边老二,老夫跟令兄三十年前论jiāo之时,还不曾知道有你这么一号,何以对老夫说话如此无礼!”顿了一下,他又冷笑道:“听你口气,好像老夫所作所为,有什么把柄落在了你的手里,这倒要听你说说看了!” 黑鹰鬼见愁边威往空中打了个哈哈道:“厉老怪,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你说我们兄弟是靠海盗发家,你老哥是靠什么,难道你心里还没有数么!” 厉铁衫一手拍几,道:“说!你把话说清楚!” “嘻嘻!”说话的是黑衫客边震,他在为他兄弟打圆场了:“老怪物,你用不着吹胡子瞪眼的,谁不知道当年郭白云在苗疆的那处矿场子,如今落在了你的手里,嘿嘿……”说到这里,他目光向着主人铁海棠一瞟:“老郭这么一倒,倒真是便宜了不少人……大家都是明眼人,一些话,就用不着再多说了!” 青毛兽厉铁衫巧取苗疆金矿之事,自以为事机秘密,绝不为外人所知,想不到竟然仍被外人所知,这时为对方一语道破,不禁顿时为之语塞。 “称!”厉铁衫单手一拍椅把子,眼看着就要翻脸。 倒是身为居停主人的铁海棠宽宏大量,聆听之下,哈哈一笑,说道:“边老兄此言差矣,厉老兄身居苗疆多年,当年郭氏收购的那处矿场,原在厉老的地区之内,郭氏在时,双方碍于情面,不便为此伤了和气,如今郭氏已死,身后之物,既是无主,厉老接受,也是理之所当。” 厉铁衫听他这么一说,顿时脸上大见缓和。 铁海棠紧接着微微一笑道:“铁某不才,目前手下尚控制有几处矿场,其中西原一处,年产黄金倒也可观,你我皆系多年好友,理当有福同享,铁某之意,一俟眼前大敌去后,这西原一场,就权作情谊,双手送与边老哥,请老哥全力经营,一来为酬此行辛苦,再者也算全了你我朋友之间的一场道义,不知老兄你意下如何?尚还如意否?” 他这几句话,说得极其漂亮,却也说得极其机智。 俗称:“鸡腿打人牙较软”,况乎这等大利!一向极难说话,软硬不吃的黑衫客边震,听到这里竟然也不禁为之怦然心动。一时之间,只见他手拈长髯,宏声大笑了起来。 “好说!好说!”边震这阵子大笑,真有上震屋瓦之势:“丈夫一言,驷马难追,铁老总,常言道的好,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就冲着你老兄这句话,天大的担子,我和我那个老伴儿接下来了!” 铁海棠一笑道:“边老兄垂爱了。”他可也不能开罪了另一位,顿时转向厉铁衫道: “厉者友当然也不例外,以铁某所见,贵处苗疆那处矿场,如能与铁某滇西的那处甫岭矿场连成一体,产量必将大有可观,厉老哥意下如何?” 青毛兽厉铁衫其实心中所想,正是如此,想不到主人竟然先行道出,可真是一句话说到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135 章 他心眼里,一时心里不用提有多么舒坦了。当下赫赫一笑,脸上的病容登时轻了不少,只见他双手朝着铁海棠拱了一下道:“铁兄这么一来,老夫真是感激不尽,非但老夫一家受惠,整个苗疆势必都将因此获益不小,老兄可真是功德无量了!” 黑衫客边震嘿嘿一笑道:“得了,老怪物这一下子你可是没话说了吧?”他眼光一扫场内四妹,一哂道:“如何,厉老怪你新得了一个金矿,总不能吝啬几个赏钱吧,这就看你的了!” 铁海棠看不过去,一哂道:“边兄你就不必再开厉老兄的玩笑了吧!”一面说着向四名歌姬挥手道:“你们下去吧!” 四雪应了一声方待退走,厉铁衫忽然尖着嗓子道:“慢着!” 四名歌姬聆听之下,顿时止步。 就只见那个来自苗疆的干瘪瘦老头,冷冷的哂道:“我们是穷人,比不得人家海盗头子一出手就是大把的珍珠美玉,不过穷人也有穷人的礼物,这么吧,”一面说时,他那双细长的眸子,频频在四个歌姬身上打转,嘻嘻笑道:“难得你们四个,小小年纪,练有这么好的舞艺,在我看来就是武技也是不差,我看你们不见得就有什么太称心的兵刃,”说到这里,向着身后弟子之一的江天右道:“来呀!把我所练的家伙拿出来。” 江天右聆听之下,遂即伸手解开了胸前的十字扣结,由背上卸下了一个颇为沉重的黄布包袱。 在场各人谁也没想到这包袱里会包着什么东西,心里俱不禁大是好奇,一时都把眼光集中过来。 看到这里,一旁的黑衫客边震不禁又取笑道:“我早就知道,厉老怪是天生的大方,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就是好样的,这一次拿出来什么稀世珍宝也未可知!” 那个三角脸的丑fù人嘻嘻一笑道:“这个你还猜不出来么!难道说你忘了,厉老哥是出了名的当代刀匠,擅制各类宝剑宝刀,一般人就是送上万金,也是难以换得一口,看来这一次厉老哥真是够大方的了!” 说话间,厉铁衫已把那个布包摊开来。 各人目光可是雪亮的,就在厉铁衫布包摊开的一刹那,耳听得他那布包内一片铮琮金铁jiāo鸣之声,才发觉到其内竟是大小不一,足足有十余口不同的兵刃。 黑衫客边震呵呵一笑道:“果然不错,看起来厉老怪把箱子底儿都抖出来了!” 厉铁衫青着脸,怒瞪一眼,冷笑道:“边老儿,你少在一旁说风凉话,别看你出手大方,就算把你身上那些金子美玉,全都拿过来,也未见得就能买到我的一把家伙,你神气些什么!”一面说着,他顺手由包袱里拿起了长短式样各一两把匕首,看来每一口均有尺许二三长短,佩有青鲨鱼皮的鞘子,只由外表上,即可看出其名贵价值。 “拿去吧!”老家伙顺手一抛,四把连鞘匕首,分别落向四姬面前,被她们各人顺手接住。 看到这里,那位宇内二十四令的总令兰铁海棠,面上立时现出一副希冀神色。“厉老厚赐真是太不敢当了!” 盖因为他深知厉铁衫其人,本xìng吝啬成xìng,尤其对其亲手所铸制之各类刀剑,更是视同拱壁,平素轻易不愿意出手让人,想不到这一次被黑衫客边震出言一激,竟然大反常态,变得如此慷慨,一出手即将亲手新淬制之精铁匕首慨然赐于对方四口之多,实在是大出人意外,而又难能可贵。 当下铁海棠遂即嘱命四婢深深向厉铁衫致以厚谢,一时宾主尽欢。 厉铁衫收起了余下刀剑,慨然道:“厉某一向深居苗疆,不入中原久矣,想不到这一次中原之行,真使我增加了不少见识,这里能人辈出,厉某原本要在总令主你这宝庄作客几天即行告辞,却没有想到,事与愿违,又有了如此多的牵联,看来是一时反倒走不得了,偏偏主人以重任相托,更不得稍卸仔肩,且待我少事歇息二日,好好打起精神来,倒要再见一下那个姓朱的奇人……看看他到底能否敌得过我的霹雳翻天神掌。” 各人聆听至此,心中俱不禁大大的为之一动。 尤其是匿藏在顶阁的寇英杰与郭彩绫心中更是一惊,他二人这才知道原来这个厉铁衫,竟然练会了这门武林中至为难能的绝学:霹雳翻天神掌。 据悉这种掌力之威妙,能够一鼓作气,在手掌翻动之间,将整座小小山丘夷为平地,用之于人,自是可想其威力。所以,他二人在闻听厉铁衫得擅这门功力时,俱不禁心内大为吃惊。 宇内二十四令的总令主铁海棠聆听之下,呵呵一笑,道:“我久闻老兄苗疆练技,却还不知道竟然达到了如此深湛造诣,实在是可喜可贺。” 厉铁衫脸上悻悻道:“哪里,哪里,老夫虽然对霹雳掌功有些涉猎,到底气候不深,较诸铁兄你的火海真经造诣来,却是差得太远了!” 一旁的黑衫客边震亦嘻嘻笑道:“难得厉老怪这么谦虚,不过话说回来……”他那双精光四shè的眸子,转向铁海棠道:“铁老,我听说你最近已经习透了火海真经,已可控制全身穴门,简直已成不死之身,可是真有这么回事?” 铁海棠微微一笑:“边兄真会说笑了,这个天底下岂能真会有不死之人么?铁某真要有这等功夫,也就不用偏劳几位老兄老嫂了!” “算了吧!”肩落乌鸦的那个丑fù人嘻嘻笑道:“火海真经原在西崆峒的枣鼻道人手上,铁老总你掌震枣鼻道人,抢夺真经的事,江湖上已有所闻,如今事隔三年,三年来,即使这部火海真经你真的未能习透,可是我看练个六七成是应该没问题,这就够了!” 这几句话一经说出,主座方面的几位堂主面色俱不禁为之一震,一时怒形于面。 以铁海棠平素之尊严,岂能容人这般当面道及其短,只是铁氏却也知道目前正当用人之际,尤其是来自海南岛双燕峰的黑衫客夫fù,更是身怀超然绝技,目下自己方面称得上大敌压境,正当用人之际,这类奇人是万万开罪不得。 以铁氏素日之尊,居然硬把这口气吞到了肚子里,倒也是事属罕见。 “老嫂子!”铁海棠呐呐的道:“你与边兄久处海岛,也许对于中原内陆一般武林情形不十分了解,如今江湖上很出了几个杰出的人物,这些人武功之高,不是我夸大,实在称得上前无古人。”微微一顿,他目光转向厉铁衫,接道:“我想这一点,厉老哥却要较我认识得更清楚一点。” 厉铁衫脸上现出了一片狰狞的冷笑,颇不以为然的道:“铁总座,那姓朱的怪人果然扎手得很,只是以老夫看来,此人分明是野鹤闲云一片,未见得就真的胆敢与你为敌。我想舍开此人之外,其他的也就不必再放在心上了。” 大家听到这里,有一半多的人俱都摇头表示不敢苟同。 厉铁衫不禁呆了一呆:“怎么,除了那个姓朱的以外,另外还有什么人么?” “不错,还有一个。”说话的是黑衫客边震那一个桌上的,也就是黑衫客边震的兄弟黑鹰鬼见愁边威。 轻轻咳嗽了一声,边威挤动了一下他深深陷在目眶子里的一双眸子,哈哈一笑,他才慢条斯理的说:“据我所知,还有一个人,你们所说的那个姓朱的我是没见过,不过这个人我可是见过,而且还亲自领教过他的厉害!” 三角脸的那个丑女人,冷笑一声,道:“他是谁?” “哼哼。”边威道:“说来各位也许还不相信,这个人年纪甚轻,是个后生小辈,此人姓寇!” “寇英杰!”有几张嘴同时吐出了这个名字。 这下该轮着黑鹰鬼见愁边威吃惊了:“咦你们原来都知道这个人?” “当然!”说话的竟是那个位尊身高的铁海棠:“这个人我们对他太清楚了!” 青毛兽厉铁衫嘿嘿一笑道:“我知道,小徒江天右还让这人的无形掌伤了五脏,非铁兄帮忙与老夫合施妙手,只怕小徒这条xìng命早已葬身于此。嗯这个姓寇的小子小小年纪,能有这等功力,实在可以称得上是你我一个劲敌了!” 黑衫客边震脸罩怒容道:“郭白云身后,竟然会有这等出色的弟子,实在是令人难以置信。而且听舍弟说,在他背后还另外有人撑腰。” 厉铁衫怒声道:“什么人?” 黑衫客边震轻轻摇摇头,苦笑道:“由于此人与我多少还有些恩情,我倒是不便说了!” 铁海棠冷冷一笑,复叹息一声道:“边兄即使不说,本府也能猜出来,这倒是一件令人十分头痛的事!” 边震一怔道:“你知道是谁么?” “我当然知道。”铁海棠冷冷一笑道:“边兄所说的,可是失踪武林近三十年的那个不可一世的奇女子玉手金花成玉霜,可是?” 边震呆了一呆,默然点点头道:“可不是么,要是这个人出现可就透着有些麻烦了!” “麻烦什么?”三角脸的那个丑fù人冷冷一笑道:“这个贱人,我早就想会她一会了,她不来便罢,真要是敢来,嘿嘿……我扈九幽包管叫她求生不能,求死不得,哼哼!我是说得到做得到的。” 大厅顶间的两个人,一听这个女人道出了字号,寇英杰尚不知道对方是谁,可是郭彩绫却吓了一跳。 “原来是她!”她小声的在寇英杰耳边道:“我知道她,过去爸爸谈过这个女人,据说她出身于百粤之狸族,擅施‘红线飞爪’听说她武功极高,怎么她竟然会和边震成了一道的人?” 寇英杰点点头,示意她不要再开口说话,因为大厅目前谈话的主题落在了他的身上,他倒要仔细地听下去了。 黑衫客边震嘻嘻一笑,目光炯炯地看向铁海棠道:“铁老总,不是我说你,你老兄办事一向是谨慎能干,怎么这件事居然会留下了尾巴,当年要是一刀把这姓寇的小子给结果了,又何至于有今天这个局面!这就是所谓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早知如此,又何必当初?” 听到这里,主座这边,那个始终不开口说话的天堂堂主天马行空晏三多忽然冷笑一声道:“边老兄这几句话也未免太长他人志气,而灭自己威风了,我想那个寇英杰,就算他充其量练了几手绝活儿,我看他也难当总令主的盖世神功。他不来则已,来了就叫他回不去!” 黑衫客边震一声怪笑道:“晏当家的这话说得可就过分了,一个后生小辈,焉能要你们令主亲自出手,我看贵堡随便打发两个人也就把这件事摆平了!” 可是在寇英杰手下吃过大亏的黑鹰鬼见愁边威,却是不作如此想。“大哥。”他冷冷一笑,说道:“事情可不是这样的,这个姓寇的,绝不如你所想的那么简单!” 主座方面的另一位堂主坤堂堂主墨羽岳琪,此刻也加以附议。“不错!”岳琪脸上显著的现出了一番畏惧神色:“这个寇英杰绝不简单。”脸色严正的转向铁海棠道:“不是敝堂长他人志气,以敝堂拙见,这个寇英杰的武功绝不会在那个叫朱空翼的怪人之下果真他二人联成一气与本帮为敌,那可就是本帮前所未有的一场劫难,为本帮千秋万世着想,总座似应未雨绸缪的好!” “我当然知道!”铁海棠苍白的脸上,兴起了一片愁容,说:“对于这个寇小辈的一切,做霜也详尽的报导过,我当然不会掉以轻心……”说到这里,目视客座各人,莞尔一笑道:“敝堡何其荣幸,居然能够得到各位高人的援手助阵,有各位在场,何愁敌人不灭!来来来,今夕之会,我们理当尽情欢聚,就不谈这些了!”一边说,他随手拍了两下,高声道:“来吧,还有什么节目,快快献上。” 总提调呼延雷应时站起来道:“下一场该是由敝堡的十二童子,表演‘十二遁天神术’,尚请各位贵宾一笑赏目!”说着用力拍了两下手道:“十二童子上阵吧!” 一声令下,即听得后幕里一声叱喝突地由四方八面翻出十二名赤膊着上身的精壮童子,于是一场别开生面,极其生动而惊心动魄的表演遂即展了开来。 由于这场表演较诸前场在xìng质上迥然不同之故,似乎一上来就紧紧抓住了主客双方的注意力。 也许只有高倨在楼阁上的寇英杰与郭彩绫两个人是惟一不为节目所吸引的两个人。 现场这阵表演十分火辣,正可给人彼此jiāo换意见的机会,郭彩绫轻轻地道:“看起来他们这边果然是请了不少能人,那个姓边的老头武功怎么样,我们不知道。可是青毛兽厉铁衫这个老头儿可是厉害的很,师哥你要特别小心才是。” 寇英杰冷冷哼了一声道:“我知道,不过他被我拜兄伤的也不轻!” “你看出来了?” 寇英杰点点头:“你只注意他那一双松驰的眼皮就可以知道,他伤在两臂,若非是这个老儿练有护体的罡气,我真担心他只怕连床也起不了!” 彩绫惊讶的道:“真的?” 寇英杰点点头:“当然,话虽如此,只是像他这种有功夫的人,要想复原,也不是难事。你可曾注意到了,这个老东西尽量压制着自己的脾气,不使自己妄动肝火,因为发怒对他来说,那是极其不智的!” 彩绫听他这么说,随即把目光视向厉铁衫,果然见他面现微笑,两手互chā,轻轻按在小腹之上那种微笑一看即知是假的。 由此证明寇英杰的猜测不错,对于寇英杰这么精辟的见解,她心里着实佩服:“师哥,那个姓边的老头儿,你知道多少?” “他么?”寇英杰脸上显出了一片疑难之色:“他是一个极可怕的人物!” “你是说他比厉铁衫更厉害?” “我想是这样!”他冷冷一笑,颇是自信的道:“即使跟铁海棠比起来,我看他丝毫也不会逊色!” 郭彩绫呆了一下没有说话。 寇英杰道:“你只消注意一下他的那双眼睛,还有印堂之间就知道了。” 彩绫看了看,点点头:“他的眼睛是好像比常人亮的多,可是印堂上好像红红的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 “这已经就是特别之处了!”说到这里,他微微一顿,喃喃道:“肾气足而明目,罡气盛而红堂,看来己几乎练到了金刚不坏之身了,是一个极厉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136 章 害人物!” 彩绫忿忿地叹了一声道:“这么看起来,我们要想下手是越来越难了!” 寇英杰冷哼了一声道:“等着瞧吧,我想总是有机会的,如果此时能够找到我朱拜兄或是多上两个帮手就好了!” 彩绫道:“但愿如此!” 说话之间,耳听得两声极为尖锐的鸟鸣之声,由于这种声音特别刺耳,立刻使得寇郭二人提高警觉。 二十六 那阵阵鸟鸣声,系发自黑衫客边震那个怪样fù人身上,也就是她肩上的那只硕大的鸟嘴里。那只扁毛畜生发出刺耳的叫声,一面用力的扇着一双翅膀,似乎有所发现什么似的。 或许那丑fù人平素的豢养有术,所以,那只乌鸦尽管叫声充耳,两翅猝扇,却不能擅自离肩。 三角脸的那个丑fù人,想是被这阵子鸦噪之声吵得心烦气躁,顺手拍了那畜生一巴掌,这么一来,那只乌鸦顿时就不敢再叫了,只是兀自频频扇动着那双翅膀,现出很不服贴的一副样子。 三角脸的丑fù人忍不住转脸向靠着自己这边最近的主人之一墨羽岳琪道:“岳堂主,你们这大厅里,除了我等在场各人之外,莫非还有什么来客么?” “这个……”岳琪立刻摇摇头道:“没有,没有!” 一旁的潇湘侠隐欧阳不平莞尔一笑,摇动着手里的那把描金招扇道:“扈大娘但请放心,慢说这聚义厅内外有专人重重看守,就是敝堡所在地的金沙滩附近数十里内外也都设有卡子,那是绝不容许任何外人擅越雷池一步的。” 丑fù人扈九幽聆听之下,微微点了一下头,只是一双三角眉频频皱着,道:“怪事。既是如此,我这铁翅火鸦怎么这等的不安宁?” 乾堂堂主欧阳不平一怔道:“大娘可是发觉了什么异状么?” “倒不是我,是它。”一面说,她伸出一只形若鸟爪的瘦手,频频在那只乌鸦身上摸着,那双三角眉忽然分了分道:“如果主人不在意,是否可以令我这只扁毛畜生出去看看?” 欧阳不平含笑点头道:“大娘如是不放心,有何不可。” 丑fù人扈九幽点点头道:“好!”手拍鸦叱道:“去!” 那只硕大乌鸦忽然呱的怪叫一声,猝然张开双翅,蓦地冲天而起,频频在大厅内盘旋起来。 看到这里,寇英杰猝然将两扇纱帘合拢起来,一拉彩绫,迅速把身子伏了下来。 那只硕大乌鸦,敢情还是一只异种,虽然全身黑羽覆体,但张开的两翅之下,却现出一片赤红,莫怪乎名之为铁翅火鸦,倒是当之无愧。 只见它先是在大厅内低旋一转,之后遂即逐渐高升,在大厅内打了转儿,再高升一些,又打了个转儿,随即快速盘转起来。 寇郭二人情知这扁毛畜生已有所发现,当下连大气都不敢喘,各自闭着呼吸。如此一来,那只铁翅火鸦在打了十数个转儿之后,又翩翩落向那丑fù人扈九幽的肩头上。 想是这只火鸦自认失察欠职,一时束羽垂头,不时地啁啾短鸣,现出一副委屈模样,却受尽了丑fù人扈九幽的连续白眼。 这时,寇英杰才稍稍喘了口气,用传音入密的口音向身边的彩绫道:“不可再出声说话,须要谨防那只扁毛畜生。” 彩绫亦用传音入密回道:“我们眼前应该如何?” 寇英杰目光却注视着厅内主座几个人。 只见铁氏仍是一种雍容端坐的模样,他的两只手jiāo握在胸前,脸色不愠不喜,那微微合拢的一双眸子,细细的收成两条线凝锐的两道神光,就在这双眸子里左右旋回打转。 每一个身负内家纯真武功的人,即使他是一等韬光养晦的能手,却也难以隐藏住他的这双不可掩饰的眸子。 是以,如果你是一个内行的人,你只须可靠的运用你的智慧去观察这人的一双眼睛,你当可以知道这个人内功达到了一个如何程度,即以眼前铁氏而论,他这双眸子里所泛出的光采,已足以使寇英杰大感惊讶。 他原是对外传铁氏练有火海真经的功夫感到有些怀疑,可是此刻,当他仔细注视铁氏那双眸子之后,已可确实这种传说,确非是空穴来风。 现场的人,对他来说,可以称得上都是敌人,所以对于任何一个人的观察来说都是必要的。 寇英杰在仔细分辨过厉铁衫、边震、铁海棠这三个超级大敌之后,现在他的目光又徐徐地落向那个肩落乌鸦丑fù人扈九幽身上。 不看则已,这一仔细观看之下,又使得他忍不住发自内心的起了一阵子震惊。 彩绫盯着他的目神,担心的道:“怎么样?这个姓扈的女人你看她怎么样?” 寇英杰苦笑了一下:“简直是没有一个好对付的!在我看来,这个扈刀幽却像是练有一种异功……” “异功?” “我虽然看不出十分模样,但是昔日却由朱拜兄嘴里知道……”他侃侃的道:“你可注意到了,这fù人前额上现有一条横出的青筋。” “不错。那又代表什么呢?” 寇英杰冷冷一笑道:“说不定她豢养着什么dú物。”微微一笑,他摇摇头道:“我实在不明白这显示些什么如果你所说这个人真是出身狸族的话,那么,很可能这个人肚子里养有一条本命dú虫!” “哦!”彩绫简直吓了一跳,“dú……dú虫?”“我久闻狸族诸部,很流行豢养恶虫!”寇英杰呐呐的道:“因此,我猜想这个扈九幽肚子里,极可能就养有这种东西。还有,你可曾注意到这fù人两腮乌黑,这又显示出她本身是个精于施dú的高手!” “施dú……啊,这简直太可怕了!” 寇英杰道:“因此,你记住,以后你我与此人遭遇时,千万记住要紧闭呼吸,用内功‘胎息’之术,那么一来,她虽高明,也是无能为力了。” 彩绫点点头道:“你这么一说,我就记住了。” 寇英杰轻轻移动身子,向后退了一步,点头道:“我们这就走吧!”说时,足尖虚点,已轻巧的向后跨出了两步,郭彩绫连忙跟上。 就在这时,寇英杰耳朵里忽然听到了什么。 彩绫一愣道:“怎么了?” 寇英杰道:“有人来了,快出去!”他身形一塌,快似脱弦之箭,率先夺门而出。彩绫与他保持着一定的距离。 就在寇英杰身子方自冲出的一刹那,猛可里一条疾劲的人影,鬼魅也似地自一边闪了过来。这人来势之快,确是出人想象,身形一经现出,竟然如影附形,毫无声息地直向着寇英杰身边袭来。 这个人身上穿着一袭雪白的长衣,但满头长发却是未经整理,整个披散脸上,乍然看上去真当他是个鬼魅般的人物。 他的出现,正好配合着郭彩绫的现身。 如此一来,无形中可就成了“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白衣人扑向寇英杰,郭彩绫却扑向白衣人。 寇英杰在白衣人出现之前,先就洞悉于先,是以白衣人虽说是倾其全力的一扑,亦是难奏功效。他的一双手,紧紧贴着寇英杰的后腰蓦地落了下去,也就是说走了一手空招。 而紧紧蹑在他身后的郭彩绫却是放他不过,随着她足下一个前跨的势子,掌中一口长剑夹带着一溜子银白光华,直向着白衣人后腰上扎来。 这个长发白衣人果然像是有些来路,双手一击不中,倏地施了个怪蟒翻身,快极了!就在他转过身来的一瞬间,一把精光刺目的匕首,已由他两只手上猝然震了出来。 这一手功夫,在他来说施展得相当漂亮。 铮锵!一声脆响,黑暗里冒出了一点火花。郭彩绫那等猛厉的一剑,竟吃这人的一双匕首架了开来,这个人一双匕首更是不会闲着,左手匕首猛然向下一沉,猝然直向郭彩绫心窝上扎了过来。然而,他的匕首才递出了一半,已吃寇英杰由一边发出的劈空掌力,将他震出了三步以外。 这人无论如何没有想到这男女两个人具有如此真纯的功力,一时大惊失色! 寇英杰的掌力该是何等惊人!白衣人看似没有什么,其实却已被寇英杰沉实的内家掌力伤了内元,是以在他身子向外跃出之时,已多少现出了一些不自在。 也就在这个时候,寇等二人才看清了此人的那副尊容。 简直把他们两个吓了一跳,那真是一张不折不扣的鬼脸。苍白、瘦削、狰狞,乍看上去,简直只有巴掌那般大小,那是一张“七分脸”鬼脸。 郭彩绫忽然想起了方才那个叫丁浩弟子的关照,得悉了这个人,正是铁海棠最得意的贴身近卫之一鬼脸小徐。 事实上,鬼脸小徐这个人还是真不含糊,虽然他似为寇英杰的劈空掌力所伤,但是,此刻看上去兀自余勇可贾,而且最称厉害的是,尽管他已似负了些伤,却并不出声呼救,决计要以本身的功力,把来犯男女二人擒下。 然而他的这次要强,给他带来了万劫不复的杀难。 随着他极为快速的一个旋身,陡地直向着寇英杰脸上一匕首飞刺了出去。这一击像是包容了他全身劲道,他飞出的匕首,真是其力万钧。 寇英杰冷冷一笑,容得对方匕首已临到面前之一刹那,忽然左掌突出,这一次他决计要给来人一个厉害,一时真力内聚,陡地骈起二指直向对方手腕上敲去。 这一式敲骨震髓固然武林中不乏擅施之人,只是却须要视各人的手法而有所不同。 即以眼前寇英杰而论,二指之下,真有以铁断金之力,恰乎出手之时间地位,拿捏得如此之准,白衣人待到觉出不妙时已收手不及。登时,他只觉得那只右手一阵发麻,掌中一只匕首叮一声落于地上。 这人一一鬼脸小徐,一惊之下,才知道敢情自己遇见了极厉害的大行家,一念及此,正待开口出声,寇英杰已容他不得,鬼脸小徐的嘴不过才开了一半,登时只觉得喉头上一阵子奇痛,同时身来,当场动弹不得。 寇英杰施展了一手少阳指力这是出道江湖以来,第二次施展。 这一手功夫,他得自拜兄朱空翼的传授,武林中知悉者极少,能够解开这种气岔穴道的人,更是少之又少了;寇英杰显然是有意留下一个难题,倒要看看是否能有人解开这手绝活儿。 虽然三个人动手jiāo搏没有发出什么声音,可是却也不免惊动了那两个原本在楼阁上守望的侍卫。是以就在寇英杰向外遁出的一刻,一条人影疾如电闪的纵身过来。 寇英杰此刻全神贯注,称得上眼观六路,耳听八方,那人身子方一纵进来,他已立刻得到了感应,倏地一个怪蟒翻身。欺近他身边的是一个长身少年,这人身披黄色长披,就在与寇英杰一照脸的当儿,他的一双手指猝出如电,直向寇英杰一双瞳子上点了过来。。 寇英杰当然了解眼前情形,那是丝毫也出不得差错,只要任何人出声一经招呼,惊动了大厅里的各人,那可就大为麻烦。是以,就在这人身子方一欺近的同时,他已力聚掌心,霍地向着这人前心推去。 这一掌,他功力内聚,所施展的乃是与朱空翼苦心所浸yín的风柱之功,是以掌力一经递出,即有立判生死之威。 那人身子根本来不及欺上来,只觉得心脏部位一阵子发麻,登时死于非命。 另一面郭彩绫也与一名侍卫打在一团。 寇英杰原想助她一臂之力,只是当他观及彩绫来去自如,腾雨啸风的剑术之后,不禁登时为之宽心大放。 那人所施展的兵刃是一对护手双钩,虽然虎虎生风,可是以行人如寇英杰眼中看来,他简直就进不到郭彩绫的环身战斗之内。 寇英杰并且立刻认出了彩绫所施展剑法的特别之处,心中不胜诧异,因为观诸她所施展的剑术路子,简直大异于她昔日剑术路子。 他当然还不知道,原来彩绫为了争一口气,近年来发奋用功,将父亲所赠送的一卷越女剑法之深奥探讨研究新篇,早已悟习透彻了八成。 这套剑法最初是得力于郭白云妻室成玉霜之手的新辟精见,后来他们夫fù因故仳离之后,郭白云就接下来重新整理研究,乃成今日之果,确是别开剑术之最新格局,新颖厉锐之极。 对方不过jiāo手了三两招之后,顿时已分判出明显的优劣,尽管那少年弟子一双铁钩舞的虎虎生风,只是看来却连郭彩绫身边都难以欺近。 蓦地,彩绫身子向前一栽,那人以为有机可乘,快速把身子扑上去。 就在这一瞬间,郭彩绫陡地一个快速的回身,掌中剑嗤地划出一道白光,疾如电光石火,只一下,已由那人喉结上扫了过去,一股鲜血,象是喷泉般地由那人喉结上喷了出来。 这个人就这样一声不吭地倒栽了下去,手中的一对铁钩,相继撤出了手,发出了呛呛二声脆响。 寇英杰目睹之下,怦然一惊,慌忙伸手一拉彩绫道:“走!” 双双纵身而出,扑向楼阁背处。 彩绫有点慌张的样子:“师哥,咱们该怎么样?干脆跟他们拼了吧!” “不行!”寇英杰用着镇定的口气道:“你身上带的有面具没有?” 彩绫忽然想起来,点头道:“有。”一面说,探手入囊,摸出了一张人皮面具,双手一绷,往脸上一贴,顿时现出了另外一副容貌。 寇英杰点点头道:“这样最好,必要时我们可以联手杀出去,却不要叫他们认出了我们本来面目。”说着,他也由随身豹皮革囊之内取出了一张面具往脸上一戴,立刻变成了昔日所伪装的那个齐天恨面若重枣,浓眉,宽额,翘下巴,与彩绫的扁鼻,大嘴相映生趣,两个人看到这里,俱都情不自禁地笑了,也就在这时,耳听得身后一人厉叱道:“好jiān细! 拿人!” 这人嘴里说着,二指拧动,由其手指里哧哧一连发出两粒亮银丸。 这双亮银丸一经出手,划出了两道刺目奇光,循着寇英杰与郭彩绫脑后直飞了过去,只是却为彩绫及时回身撩剑,呛啷劈落在地。 同时间,她与寇英杰二人已双双纵身而起,由高有十丈的大厅顶阁楼廊之上,向着地面上飘身而下。 这种轻身功夫,看起来端的是触目惊心,设非有凌虚提步的杰出轻功造诣,任何人也不敢这么施展。 然而,紧紧循着二人身后的这个人,显然也具有这种功力,就在寇英杰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137 章 与郭彩绫二人身子双双落下的一刻,这个人紧跟着二人身后,居然也直坠了下来。 来人显然具有一流身手,身子一经落下来,嘴里怒叱道:“什么人,打!” 这一次他施展的是一式虎扑之势,身子向前一塌,双手同出,铮然一声脆响,自其手心里发出了一掌亮银丸。 看来眼前这一手打法,较之前一次确要高明得多了,暗器一经出手,汇集成一天银雨,显然是属于满天花雨的那种手法。 主人方面实实在在的是一流高手,敌人方面更是罕见的顶尖儿高手! 这一掌亮银丸按常理来说,无论如何,两人身上多少总要沾上一两个,哪里想到寇、郭二人是何等身手之人,岂会有此疏忽!就在这时,寇英杰一个回身,只见他两只肥大的衣袖往空中一举,一片铮琮声里,来人所发的一掌暗器,全数都被收入袍袖之内。 来人面相清奇,长眉细目,却蓄着一头短发,身上缀有金色标志的一袭长衣,只凭着他这身装束,已可判断出来人在此风雷堡内,必然有着极为尊崇身分。 当然,事实上,寇英杰与郭彩绫对他都不陌生,而且一眼就认出了他。 来人显然就是宇内二十四令中天地乾坤等四位堂主之中,身居地堂的堂主风雷手秦渔。 这个人郭彩绫前此不久还尝过他的厉害,深知其人武功精湛,是以乍见之下不禁吃了一惊,立时示意寇英杰道:“小心这个人。” 说话时,风雷手秦渔早已飞步而上,双手一左一右,由两个不同方向,直向着寇英杰两肋猛chā了下来。 寇英杰早在楼阁上就认清了此人身分,对方目前高手如云,如果一举而上,自己与彩绫势将难cāo胜算,想必是铁海棠故示尊严,虽知有异,却不愿惊动贵客,是以才会有风雷手单身探敌之一着。 也许在主人方面,自认为出动了堂堂一位堂主,对付所来之人,还不是手到擒来。哪里想到,事情竟是大大的出乎意外,居然会碰上了最最扎手的两个敌人。 反过来,在寇英杰来说,风雷手秦渔的单独涉险,不啻正好合乎了他的心意。敌人如果大举来攻,他实在难cāo胜算,眼前仅仅对付风雷手秦渔一个人,他却是大大的游刃有余,而且眼前正是一个最佳出手清剪的机会。 须知宇内二十四令方面,算得上高手如云,尤其是四堂堂主,更称得上仅次于铁氏之下,最有声望的实力人物之一,如能即时予以剪除其一,无形中也就等于大大消弱了对方一份实力。 寇英杰一经兴起了这个念头,即决计不容这个秦渔逃开。 “姓秦的,”他冷冷说:“我认识你,来,咱们到这边来玩玩!”一面说,足下一连虚点了两下,已飞纵出三四丈之外,来到了一处较为偏僻地方。 风雷手秦渔乍见对方是个生脸,虽知他身手不弱,到底也没有把他看在眼睛里,当下冷冷一笑:“相好的,来到了风雷堡,你还想走么?且看你家堂主拿你下来。”话声出口,猛然一个煞腰,快似脱弦之箭,飓的一声,已猛然欺向寇英杰身后。 也就在这一刹那间,人影一连闪了两闪,两条人影双双左右来到。 郭彩绫一眼即认出了来人正是方才指引自己的丁氏兄弟丁堂、了浩。 兄弟二人原本是负责此一地区的警卫工作,现在发现了jiān细,无异是防守不力,一旦按帮规降罪下来,他二人是万万担当不起。 正因为有了这层顾虑,是以兄弟二人一经现身之后,立刻显得惊惶失措。 当下兄弟二人,不及向秦堂主打声招呼,即赶了过去,一左一右,同时纵身而到。 风雷手秦渔看着他兄弟来到,顿时显得十分震怒:“没用的东西,这里用你们不着,还不去把那个女的给我擒下来!”他还特别叮嘱了一句道:“记住,我要活的!” 丁氏兄弟双双答应了一声,向着郭彩绫身边猛扑了过去。 当然,他们无论如何也不可能认出,眼前这个扁鼻巨口的黄发女人,正是先前那绝色佳人。 哥儿两个一肚子的别扭,一股脑全都发泄在郭彩绫所伪装的这个丑女身上。 兄弟二人一声叱喝之下,两口长剑,一左一右,同时向郭彩绫身上招呼了过去。 郭彩绫当然也不会含糊,一声不响地撤出长剑与他们二人战在一团。 现场无形中,可就分成了两个战局寇英杰与风雷手秦渔是一边,郭彩绫与丁氏兄弟又是一边。 寇、郭二人既然决计歼敌,眼前谁也不会再手下留情,当时各人俱都施出了厉害杀手。 战局最算热炽的一面,自然是寇英杰与秦渔的这一边,目下已打得不可开jiāo。 寇英杰所以诱其来到眼前这处较偏僻地方,正是怕惊动了外人,是以他身子一经到达目的地,足下立刻放慢了,为的是等待着风雷手秦渔由身后的袭击。 果然秦渔手下绝不留情!嘴里发出一种yīn森森的狞笑,用七步追魂的步法,猛然把身子向前欺近。就在他足下方一踏进的同时,一双跨虎篮,已双双由身后长衣下摆里撤了出来。 这对兵刃的特征,前文已有jiāo待那是一种设计极具精巧的兵刃,随着他的两只手微一振动,只听得铮铮两声脆响,两只跨虎篮的篮身,已经双双抖了开来。风雷手秦渔双篮在手,绝不少缓须臾,一声叱道:“小子,你纳命来吧!”足下猛的一个跨步,风雷手秦渔这对跨虎篮陡地抡了起来,施展双峰贯耳招式,猛力扑击了过来。 然而,高手对招,常常是出乎意料之外的妙。 风雷手秦渔的一双跨虎篮方自一递出,寇英杰身子忽然一个快速转回,他的一只手紧握剑柄,长剑显然尚没有完全撤出,只不过脱匣一半,然而风雷手秦渔却已领略到了由他剑上所溢出的那一股yīn森森的剑气。是以,他不待这对跨虎篮真的打实在,随即陡地点动足尖,向后退出了三尺以外。一种很难以形容的惊讶陡地显示在他的脸上,风雷手秦渔的一腔傲气,似乎在这一刹那间打消了一个干净。 两个人,四只眼,似乎在一经接触的同时,彼此就紧紧的吸住了。 寇英杰的剑,仍然只撤出了一半,可是对于这位职掌宇内二十四令一堂之主的秦渔来说,却已足足构成了吓阻之势。 在他感觉里,对方那口出匣一半的长剑,已包罗了无限杀机,那股子冷森森的剑气,有如冬日寒风,由头上一直冷到了脚。 这种情形之下,像秦渔这等高人,绝不会傻到立刻抢前向对方出手,这也就足以证明秦渔其人的不同于一般。 前此,秦渔一时大意,在那位皇帝贵裔朱空翼手里吃了大亏,现在他心里更不禁提高了十二万分的警觉,对方寇英杰虽然尚未出剑,可是那一股脱匣而出的剑气,却已使他感觉到面前这个人显然又是一个可怕的大敌,其可怕程度,似乎并不在那个朱空翼之下,甚至于更能感觉出来,这个人与那个人(朱空翼)之间,在功力方面好像有一种说不出的关联,似乎是同一道上的。 一想到这里,风雷手秦渔由不住机伶伶打了一个寒噤,禁不住霍地向后面又退了一步。 “足下是什么人?”秦渔一面运用本身真气与对方剑气抗衡,一面冷冷的道:“宇内二十四令,江湖禁地,足下竟敢擅自闯进来,你的胆子不小!” 寇英杰先已由郭彩绫嘴里了解了此人,聆听之下不慌不忙的向右面绕出了两步,顿时风雷手秦渔就感觉出这一压力大增,由此更使他证明出对方这个貌相丑恶之人功力骇人,除了那种强烈的袭人剑气以外,对方身上更似练有一种混元罡气。 这种感觉,是很难说得清的,只有本身具有相当功力的人,才得体会出来。 寇英杰已确定出凭自己功力,对付眼前这位堂主,称得上游刃有余。 “小小一座城堡,一群乌合之众,竟敢边陲坐大,问鼎中原武林……”寇英杰冷森森地笑着:“某家倒想要见识一下,身领内四堂香主之一的秦堂主到底有些什么了不起的功夫!”话声一顿,寇英杰右手轻振,一声轻啸,一口精光四烁,足足有三尺四五的特长长剑已脱鞘而出。。 风雷手秦渔顿时有如当头着了一层寒冰般的冰冷,那森森剑气,恰似一面无形而透明的罩子,把他由头至脚罩了个严丝合缝。 这时风雷手秦渔若是意在脱困,并非不能,只是他身为四堂堂主之一,身尊位高,此时此刻,休说不战而退,即使出声招讨帮手联手对敌,以他身分,亦是不屑为之。眼前情形,除了双方放手一搏之外,简直别无它路可走。 把此番情景,在肚子里略一衡量,秦渔只得把心一横,跨虎篮当胸一提:“那么,秦某候教了!” 寇英杰其实已有杀害对方之意,以对方身分之尊,剪除这样一个人,自然对铁海棠,甚至于整个宇内二十四令来说,都是一个严重的损失。 他此番出道以来,原无意多造杀孽,他更了解到一个正直的所谓剑客,绝不轻易出手杀人,然而,对付宇内二十四令这样的一个强大组织,有时候仅仅只凭着吓阻之力,那是绝对不够的。是以,他也就不得不选择适当的对手,狠心歼灭。 双方敌对之势,益形尖锐。风雷手秦渔向边侧挪开三步:“足下报个万儿吧!” 寇英杰冷笑一声,道:“无名小辈,不足一提。” “嘿嘿!足下太客气了。”秦渔道:“跟你打听个人,不知你可认识?” “洗耳恭听!” “朱空翼!” 寇英杰心里一动,微微点头道:“朱大侠海天奇人,久仰之至!” “只怕不仅仅是久仰吧!”秦渔道:“我看你二人怕是一路上的吧!” 寇英杰点点头道:“阁下猜的倒也不无道理,朱皇兄确与在下是一条线上的。” 风雷手秦渔不由打了个哆嗦,心里却凉了一半,但是越是这样,表面上却越要说几句壮胆的话。“很好!”他凌声道:“既然如此,阁下当然知道你那位朱皇兄在风雷堡没有讨到什么好,他受伤不轻,刻下只怕,嘿嘿……” 这几句话一经出口,不禁使得寇英杰大大吃了一惊,这是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的,却也是他极yù想知道的。怔了一下,摇摇头道:“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风雷手秦渔冷哼一声:“姓朱的倚赖一身武功,闯堡垒厅,与总令主过招,已然败在了总座掌下,伤势端的不轻,这件事你岂能不知!” 寇英杰心中吃惊,表面更见沉着:“铁海棠有多大本事,又岂能伤得了朱皇兄,信口雌黄看剑!”话声出口,手中那口光华四溢的长剑,缓缓向外递出。 这种出剑的方法,看上去简直近乎于幼稚,看不出丝毫微妙所在。 然而风雷手秦渔却顿形紧张万分由于对方出剑的缓慢,简直使他难以捉摸对方来剑的剑势从而也难以事先加以防止。是以,就在这一刻,他面色大变。他心里有数,对方这等剑势,已入剑势中极高的境界,正所谓快慢由心,端视自己的反应如何而定,此时,正是最难应付的一刻,稍有不慎,就有当场丧生之危。 就风雷手秦渔一生所会过的高手奇士而论,能够具有如此剑术功力的人,似乎只有一个铁海棠,眼前这个丑汉子,显然就具有与总令主同等的功力。 这一惊,不禁使秦渔倒抽了一口冷气,心里暗忖着不好,说不得足下向前一跨步,一双跨虎篮陡地向上一提,用jiāochā提篮手一式,去锁对方手上的那口剑。他虽然这么出手,却也知道自己这一手实难奏功。 果然一念未完,就只见眼前的这个丑陋汉子,身形一个疾转,快若旋风的已到了自己右侧方。 说时迟,那时快。就在寇英杰身子一经转过的同时,手中剑光芒大盛,闪出了匹练也似的一道长虹,猛地改手直向着秦渔背后劈来。 一股极猛复尖锐的风力,陡地向着秦渔背后劈到。秦渔只觉得剑气凌厉,为自己生平所仅见,速度之快更不容自己抽招换势。这种情形,虽说是他早已提高警觉,兀自使得他有变生肘腋之感,张惶之中,左手跨虎篮倏地卷起来,横着向对方剑上撩去。 只是他实在难以迎架住寇英杰那么狠厉的剑势,耳听得呛啷一声脆响,迎着对方那口长剑落下的势子,自己手上的跨虎篮,顿时被斩劈成了两半。 饶是这样,风雷手秦渔仍然不能逃过眼前这一剑之劫,随着寇英杰落下的剑势,哧的一声,秦渔登时背上开了尺许长短的一道血槽,足有寸许来深,一时皮开ròu裂,热血四溢。 风雷手秦渔早已吓了个魂飞魄散,足下一跄,直向前面倒了下去。 像他们这类高手,无论身处何境,都有一套应急之策,这时身子已经倒了下去,其实却蕴藏着一手败中取胜的厉害绝招。 当此要命绝顶的一刻,风雷手秦渔倒向地面的身子,猛可里一个快速的滚翻,把握住这一瞬滚动之势,右手跨虎篮,蓦地向外一递,哗啦一抖,这一手称得上绝透了。 原来他这跨虎篮上绝招甚多,这时经他内力贯注,运劲一抖之下,那围绕在篮身四周的七把短刃,顿时就像是跃波直起的梭子鱼似的,一片锐风中,纷纷向着寇英杰身上飞shè过来。 风雷手秦渔情知对方这个人功力较诸自己高出实在太多,尤其眼前这一刻,当得上要命关头,是以在身负剑伤的情况之下,犹自拒死力拼,紧随着右手跨虎篮的暗器出势,左掌亦紧随着向外递出一掌一一这一掌正是他成名数十年的风雷掌力。只可惜秦渔眼前身负剑伤,这一掌论形势不能发挥全力,虽说这样,他这一挥功力仍然可观。 耳听着一阵风雷声起自他手掌心里,形成一个不算太狭的角度,直向着寇英杰侧面击出。秦渔抖篮、出掌,两式杀着算得上一气呵成。 事实上这两手杀着一经递出之后,他已精尽力竭,再也没有余力施展出另外杀着了。 黑暗之中,他仿佛看见对方这个丑陋汉子,活像是一条滚动于惊涛骇浪中的巨鱼。使他惊讶的是,自己跨虎篮上所发出的那么许多口飞刀,竟然没有一口能够刺中对方身上。秦渔甚至于以为自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138 章 己的眼睛是看错了,因为面前这个丑陋汉子所施展的身法,简直巧夺大地造化,说实在一点,给秦渔的感觉,那简直不是一个人,是一条鱼,一条类如巨鳗,或是巨大的鲤鱼。 因为对方有了这类形态的产生,是以那岔飞而出的七口薄刀,每一口都看似刺中对方身上,而事实上却是没有一口命中,纷纷都由对方身边滑了过去。 好像对方这个人身上具有一种无形的润滑剂似的,这些飞刀一经挨着,俱都滑脱飞开。 非仅仅如此,秦渔所提聚真力的那一掌,其情况也是一般无二,甚至对方那丑汉子连衣角都不曾扬动一下,秦渔的风雷掌力已落了空。 风雷手秦渔一惊之下,三魂出窍,施出全身之力陡地一个滚动,滚出丈许以外。只见他还来不及站起身子,对方那口奇长而又其寒的长剑,已经指在了他的前心位置上。 秦渔顿时就愕住了!以秦渔之身手,竟然在对方这个丑少年手上,走了不过三招两式,就被对方制服了,其予秦渔内心的震惊,自是可想而知。 “你到底是……谁?”他脑子里实在想不出武林之中,会有这等杰出的一个少年! “对了!”那个丑少年道:“现在我确是应该告诉你我是谁了。”一面说,他抬手揭开了脸上的人皮面具,现出了本来面目。 然而对于秦渔来说,他这张本来面目仍然是陌生的:“你到底是谁?” “你一定要知道?” “不错!”秦渔肯定地点点头:“快说。” “好吧,你如果知道我的名字,只怕你这条命就活不成了!”微微一顿,寇英杰冷笑道:“否则,我只须废了你这身功夫,你可以仔细想想看!” 秦渔喟然一叹道:“如其那样,你还是杀了我的好!” “寇英杰。”话声一落,长剑轻抖,一股凌锐的剑气,直直刺透了秦渔的前心。 只有具有上乘剑术,身剑合一那等功力的人,才能凭借凝聚于剑身的气,杀人于无形之间。 秦渔全身簌簌地颤抖了一下,身子缓缓的向后退了两步,这一刻,他脸上现出了一种极为痛苦的表情,终于他倒了下来。 寇英杰慢慢的道:“你也许不认识我这个人,但是你应该不会忘记家师郭白云。” 秦渔岂能不知道寇英杰这个人!是他绝对没有想到,寇英杰竟然会具有如此不可思议的一身武功,聆听之下,他脸上忽然像是涂了一层胶,被胶住了。 “好小子……”他挣扎着道:“算你……有志气……这一次……你成功……成功了!” 话声一辍,一口气接不上来,随即一命呜呼! 寇英杰心里未尝有一丝伤感,只是要想歼灭敌人的实力,这几个敌方的核心人物势必非杀不可! 在他与秦渔动手过招时,郭彩绫与丁氏兄弟正自厮杀的不可开jiāo。 丁氏兄弟因为熟悉地形,又因惯于联手对敌,是以一时之间倒也看来余勇可贾!寇英杰重新戴好了面罩,身形蓦地纵起来,加入进战圈之内。 丁氏兄弟二人对付一个郭彩绫,已大感吃力,如何再能当受得了寇英杰的突然介入!是以,就在寇英杰突然袭入战圈以后,形势立刻大大的失去了均衡。 丁氏兄弟顿时步履蹒跚被逼出战圈以外,郭彩绫把握住这一刻良机,陡地一扬剑尖,用顺水推舟之势,穿剑直出,只一剑刺中在丁堂后背,总算她感念对方兄弟二人方才指点之情,是以手下无意间已留了情面,这一剑明明可以取丁堂xìng命,她却临时将递出的剑势向后挥了一下。 丁堂啊的叫了一声,足下打了一个踉跄,一跤跌了出去。 在此同时,寇英杰的那口长剑也向着丁浩挥撩了出去,银芒一闪,匹练般地闪起了一道银光,丁浩尚还离着甚远,已吃剑芒扫中,直直地向后倒了下来。 寇英杰赶上一步,正待挥剑向对方再次劈下,却被郭彩绫横剑架住道:“算了,我们走吧!”说罢,娇躯轻拧,已向前纵出。 寇英杰自然亦无恋战之意,当下紧随其后向外遁出。 这片地方,原是风雷堡核心基地,即使是本堡弟子,如无特殊事由,亦不得擅行闯入。 是以,在形态上来说,虽然发生了这么一场不大不小的拼杀战斗,却不曾造成惊动。当然,对于少数人来说,却是难免的。 寇郭二人身子方自扑出眼前这片花圃,陡然间正面窜出了一条人影。 这人双手各抡着一个流星锤,迎着寇郭二人的来势,手上的一双流星飞锺出手,忽悠悠朝着寇郭二人脸上飞来。 寇英杰身形向侧方一个快闪,郭彩绫却身子向下一矮,双双躲过了飞来的锤势。 与此同时,二人同时伸手,只一下已抓住了流星锤上的链子,那人如何当受得住二人同时出手之力,整个身子被扯得飞了起来,噗一声,一头扎在了地上,登时就昏死了过去。 寇英杰嘴里叱道:“快走!”身形掠处,已飘出了两丈开外。郭彩绫紧随着他身后向外纵出。眼前绕着大厅四周,虽然设有阵势,但是对于寇英杰来说,却是丝毫也构不成威胁,郭彩绫亦得力于先前丁氏兄弟的接引指点,这时走起来,甚为驾轻就熟。就这样,两个人很快地已遁出阵势之外。 蓦地身后疾风袭过,一人用着低沉的口音叱道:“哪里走,打!” 两股极为细微的尖锐风力,就在这人打字出口同时,双双袭向二人脑后。 寇英杰拧身现指,二指着力,只一捏,已拿住了这枚暗器。出乎意外的,竟是一根银质细细的长针。值此同时郭彩绫反身现剑,叮一声,已将那枚飞来的银针磕向半天之上。 就是这么一下耽误了时间,只听得当头疾风扫过,一条人影已由二人头顶上掠过。 显然,这人轻功极佳,这一手腾身飞跃的功力,更是功力卓然,一阵微风,带着这人长衣下摆,发出呼噜噜衣袂dàng风之声,二人方自着目,这人已立在眼前。 可是,这人却是万万没有想到寇英杰的功力竟是如此可观,是以就在他身子方自一落之下的当儿,蓦地踉跄着一连向后退了两三步,才得拿桩站稳。 来人长衣飘飘,貌相儒雅,双目神光炯炯正是身领宇内二十四令四堂乾堂堂主的潇湘侠隐欧阳不平。 大厅里贵客在座,弦歌不辍,而主座方面似乎已经发觉到情况不妙,才得一连出动了两位堂主。 潇湘侠隐欧阳不平,在四位堂主之间算得上是精明干练之人,一身武功更是深不可测,正因为如此,才使得他一经现身,立刻就发觉对手的不可侵犯:“什么人,大胆!”嘴里叱道,右手的描金招扇刷的一声打了开来,却用张开的扇沿,直向寇英杰咽喉上划了过去。 这一手开扇断喉的功力,在欧阳不平来说,施展得最称拿手,其功力妙处,在于扉面霍然敞开之一瞬,尖锐的内力道,却附于扇面边沿,其锋刃锐利,较之刀刃有过之而无不及。 欧阳不平的这一手开扇断喉动力,昔日不知折伤过多少武林劲敌高手,其实自从他投效宇内二十四令以来,平素能够由他亲自应敌的场面根本就不多,苟或亲自出手,也无不所向披靡,想不到就在这短短的几天之内,竟是先后遇见了两个生平罕见的劲敌。 他这里描金扇方经递出,却已为寇英杰形若猛钳的两根手指紧紧拿住了扇锋,一股强烈的内震撼之力,透过骨扇直向欧阳不平猛袭了过来。 以欧阳不平数十年潜习的内功而言,当此对方功力透过的一瞬,竟然感觉到难以抵挡得住,这一震之威,竟然使得他五内频翻,其热如焚。 欧阳不平前此与朱空翼jiāo手,也曾尝受过这种滋味,这时一经感应,立刻发觉到不妙,当下左掌用顺水推舟之势向外一封,右手施展出全力向后一收,点足退身,总算如愿以偿,将一柄描金招扇硬硬地抽了出来,尽管如此,那阵子其热如焚的劲儿,兀自在他心里面盘旋急dàng,久久不能自己。欧阳不平那张清癯的脸上,更是禁不住泛起了一阵子红潮,一颗心由不住噗突突跳个不已。 寇英杰在对方摺扇方经递出的一刻,已经感觉到来人功力非同小可,待到对方由自己手里夺出了那柄招扇,更不禁有些出乎意外的惊讶。不用问,他就能立刻猜知对方必是宇内二十四令的核心人物。 凡是宇内二十四令的核心人物,他手下就绝不留情。 当下冷笑一声,足下倏地向前踏进一步,右手已握住了长剑的把柄。一股冷森森的剑气,蓦地袭向欧阳不平身上,欧阳不平方自暗吃一惊,寇英杰的长剑已出鞘挥出。 像是银河般地,泛出了一道白光,这一剑配合着寇英杰前进的脚步,出剑的姿态,堪称妙绝无lún,欧阳不平方奏觉出剑光耀目,却连仓促退身都来不及,已吃对方剑锋由左侧方落下来,劈中在左肩胛上。 这一剑由于寇英杰出手姿态绝妙,加以剑光耀目难开,给人的感觉,简直不辨来路,在一片剑光耀目之中,寇英杰的剑已在他身上留下了一道血痕,欧阳不平鼻子里哼了一声,慌不迭地向侧方一个快滚,等到他身子方自站定时,一片怒血,已由他伤处狂喷了出来。寇英杰是以真气灌注剑身之上,即所谓“剑以气使”,等到欧阳不平发觉到中剑负伤时,其实他同时也已受了严重的内伤。 紧接着这一阵子怒血喷溅之后,他只觉得左半边身子一阵发麻,顺着剑痕之内的一溜子穴道,完全已被寇英杰剑上真气锁住。 潇湘侠隐欧阳不平这个罪可是受大了,一阵子气血上涌,登时双目上翻,一跤摔倒地上。寇英杰用以出手对付潇湘侠隐欧阳不平的这一剑,实在称得上高明之至,只一剑已决定了对方的命运。 二人虽说是各有一身杰出武技,只是此刻身入虎穴,对方阵营里高手如云,能人辈出,尤其是方才在大厅里被邀请的几个特殊人物,更是武功高不可测,今日此时,寇英杰实在不想仓促应敌,必yù作好了万全准备才得再谋后动。二人身法绝快,出手过招更称得上干净利落,然而饶是如此,亦难免惊动一些人。 寇英杰剑伤潇湘侠隐欧阳不平的同时,郭彩绫也施展迅雷不及掩耳的手法,一连击溃了敌方两名红衣卫士。 眼前蓦地直shè来一道孔明灯光,一人大声叫着“拿jiān细!”话声出口,这人身子一连向前快速的窜起,起落之间已来到了郭彩绫面前。 来人赤红脸堂,一副五短身材,正是身领陆战令令主的铁笔夏侯三。 陆战令即是负责整个风雷堡陆上安全的一个组织,有精干剑术的红衣武士二百,换言之,风雷堡的一切陆上安全措施,全都归他负责。 这时他得讯赶来,率领着十名红衣卫士,不偏不倚的恰好与寇英杰、郭彩绫二人迎了个正着。铁笔夏侯三无论如何也想不到对方二人是何等角色,只以为适逢其会,活该自己立功,当下怒叱一声,手上一对铁笔当的就空一击,率先已扑到了郭彩绫正面。 “好个女贼!”嘴里喝叱着,一双铁笔直向着郭彩绫双肩上就扎。他的一双铁笔才递出一半,已吃郭彩绫掌中剑叮当两声拨开一旁。 郭彩绫新近得窥上乘剑道,乐得拿他来试试剑锋,嘴里娇叱一声,掌中剑秋水长虹,霍地向外一扬,剑光闪处,只听得铁笔夏侯三一声低吟,足下蓦地打了一个踉跄,一股鲜血直由他左肩上溢了出来,左手所持有的那只判官笔,不由自主坠落地面。只一招,已使得夏侯三屈居下风,郭彩绫的强者之风,实在已展露无遗。 铁笔夏侯三这才忽然觉出来眼前这个丑女,敢情大大的不是好兆头。 眼前情势,疾若奔雷,夏侯三哪里还敢少缓须臾,只是此时此刻,若论退身,显然已是不及,且更不智,情势逼迫之下,不得不使夏侯三采取主动攻势。 尽管他左肩受伤,但是他的行动依然灵活,身躯向左一个快闪,滴溜溜一个疾转,已到了郭彩绫左侧,掌中判官笔分心就扎,其快绝顶,间不容发。 然而,郭彩绫似乎早已防到了他会有此一手,她初试越女剑法新招,称得上诧异绝lún,夏侯三出笔之初,尚不见丝毫异态,然而就在这只铁笔笔尖,眼看着堪堪已接触到郭彩绫前胸的一刹那,陡然间,即见得这位姑娘右手扬了一扬,一蓬银光,配合着她翻自腕底的长剑去势,直向腕底涌起。 夏侯三急速的点足退后,哪里还来得及!登时,他只觉得喉头凉得一凉,已吃郭彩绫锋利的剑锋,由他咽喉处扫过,像是摔破了一个瓷瓶那般波地一声脆响。 郭彩绫称得上剑走轻灵,拉剑退身,飘若清风,旋转间,已抽身丈许以外。 夏侯三却在她退身的一刹那间,发出了一声闷吼,整个身躯笔直地倒了下来,一股血箭,直由他咽喉破处直shè而出,不过在地上打了个滚儿,登时一命呜呼! 目睹的寇英杰,看到这里,也禁不住脱口叫了一声:“好剑法!”紧接着他身躯前倾,道:“快走!” 快走二字方自出口,一排灯光,直向着二人面前逼shè过来,两名红衣剑手左右同时闯过来。然而,还不容他们接近到身边,寇英杰却先已迎了上去,像是一尾兴波跃起的大鱼,那种身法简直怪异极了。那口握在他手里的长剑更是怪异,迎着那一排孔明灯光,只觉得剑上光华耀目难开,象是闪电般的闪了一闪,两名红衣杀手由不住一左一右,同时倒了下去。这一剑极称凌厉,两名红衣杀手简直连对方这个人是何等模样还没来得及看清楚,已双双毙命当场。 由于这两个人迅速的死亡大出意外,一时使得另外三名后继者突然为之怔在了当场!这三个人,手里虽然各执着兵刃,却没有勇气上前送死,是以寇英杰二人轻易地由他们身边滑了过去,却破例的未对三人施以杀手。 眼看着二人快速地起落身子,有如星丸跳掷,刹那间已消逝数十丈以外,掩身于一片稀疏的松林之内,整个风雷堡似乎俱都为之震惊了,胡哨声此起彼落响成了一片,灯光火炬,更由四面八方,不同的角落里亮起。人人嚷着,叫着,似乎俱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139 章 都知道风雷堡里面有了jiān细,然而却不曾有人明确地知道jiān细在哪里! 松林内积满了腐朽的枯朽针叶,脚步踩踏上去,便产生一脚深一脚浅的感觉。 寇英杰与郭彩绫各自展开身法,施展上乘轻功,穿林而过,他们依稀地还记得来时路程,是以按照来路疾行。 对寇英杰郭彩绫二人来说,恨不能多杀几个敌方的人才算过痛,可是由于事出仓促,却也不能不顾虑到敌方那几个可怕的超级强人。 寇英杰深谋远虑,虽然自信实力已趋成熟,却不愿予敌人丝毫可乘之机,而去打一场没有全胜把握的仗。松林之内也并非就是十足的安全,蓦地,一道孔明灯光,迎面直shè过来 灯光发自一棵高有数丈的巨松树梢。 紧接着灯光投shè之处,一条人影由高而下,直向着为首寇英杰猛扑过来。 寇英杰自不会把对方看在眼里,他身子向左霍地一拧,迎着由高而下的来人,猝然劈出一掌,这一掌力聚掌心功力极是可观。 那人也同先前两名红衣杀手一般模样,简直连对方什么长象都没有看清,已为发自寇英杰手掌上巨大沉实的掌力击得就空倒折了一个斤头,足足摔出去丈许以外,顿时命丧黄泉。 蓦地身后响起了一阵啪啪鼓翅之声,走在稍后的郭彩绫尚还来不及回头观看,即听得一声凄厉的鸦鸣之声,一只硕大罕见的乌鸦,已由身后高处极其快速猛烈地俯冲过来。郭彩绫一闻其鸣叫之声,立刻就想到了方才聚义厅的那只怪鸦落在那个出身百粤狸族怪异fù人扈九幽肩上的那只乌鸦。 这个念头方一兴起,那只硕大乌鸦,已风驰电掣般地来到了郭彩绫头顶之上。 郭彩绫由于先前已识得这只怪鸦的厉害,一闻其声,立刻就留了十分仔细,当感觉到头上疾风袭顶时,立刻向前猛一俯身,饶是如此,对于头顶那只怪鸦来说,仍嫌慢了一些。这只大乌鸦果然已通灵xìng,似乎经过主人细心的调教豢养,居然竟具有攻敌的妙着。郭彩绫饶是防患于先,仍为它一只抡扫的巨翅前梢,扫着了肩上。不要小看了它这一扫之力,郭彩绫顿时只感觉得肩上一阵奇痛,火辣辣的就像是着了一鞭梢。 至此,那只巨大乌鸦,才在又一声凄厉尖锐的鸣叫声中掠空直起。 郭彩绫一时大意,几乎在这只扁毛畜生爪啄之下吃了大亏,心惊之余,便不禁把这只大鸦恨之入骨。 寇英杰自一闻身后鸦鸣声起,便感觉到情形有异,对当前这只乌鸦十分留意。 这只巨鸦想是由于主人的娇宠,更兼以自负过甚,以昔日情形而论,只要一经主人放出对敌,几乎无往不利,它爪利喙锐,一双铁翅更具有十分威力,万万也没有想到对付眼前二人,一上来竟然未能奏功,是以一击不成,乃触发其火暴凶xìng,耳听得它在空中发出一声尖鸣,陡地一个轮翻,再次的把身子掉转了过来,第二次高空俯冲,却向着迎面的寇英杰脸上猛袭了过来。 郭彩绫有了前车之鉴,生怕寇英杰吃亏上当,见状急忙道:“小心!” 殊不知寇英杰早已留了仔细,眼看着这只巨鸦一如前状地向着自己俯冲过来,当下却是直立不动,俟到这只乌鸦喙爪齐施,几乎已经临到脸上的一刹那,寇英杰这才急起右腕,用翻天掌式,一掌直向着那只巨鸦身上击去。 他出掌急速,加以掌风强烈,那只巨鸦立刻就觉出了不妙,尖叫一声,蓦地身躯掠起,却效前状地挥动铁翅,呼一声改向寇英杰的头上扇去。 寇英杰冷笑道:“扁毛畜生!”指尖突地向上一扬,发出了劈空掌力。 这一掌力道较诸先前那一掌力道更为可观,掌发时五指箕开,显然波及了丈许内外的空间,那只巨鸦一翅落空之下,身躯狂,却是不及逃出寇英杰辽阔的掌力范围。波的一声击了个正着,虽然在黑暗之中,亦能清楚的瞧见这只扁毛畜生zhà开来的一天羽毛眼看着它身子歪斜的向侧面飞出去,只是不及数丈,随即直向着地面坠落下来。 猛可里,一条人影捷如夜鸟穿林般,蓦地shè落眼前,随着这人所发出极其刺耳的一声尖啸,二人方自看出了来人一个轮廓,不禁猝吃一惊,来人扈九幽,就在她双足方自落地的一刹那间,陡地右掌一扬,发出了一掌银星,一阵子劈啪声中,纷纷向着二人全身打来。 寇英杰就在对方这个狰狞fù人掌发暗器的同时,也自抖手打出了一掌金钱。扈九幽的上掌亮银丸正好碰上了寇英杰的一掌金钱镖,耳听得一阵子铮铮脆响之声,空中激起了一天火星,随即像洒了一天豆子也似,劈劈啪啪落坠于地面。由于金钱数目远较亮银丸为多,故此那为数可观的一掌亮银丸,竟无一枚落空,纷纷为金钱所击落,反之,那剩下的几枚金钱,却在一阵尖啸声中,向扈丸幽身上疾飞过去。 扈九幽万万没有料到自己最称得意的暗器打法,竟然在对方的回转之下落了空,当时怪啸一声,只见她双袖向外一抖,紧接着一个快转之势,已将迎向自己的数枚金钱镖,纷纷挥落在地。 她不奔敌人,竟然先行扑向一侧,俯身由地面上拿起一物,二人忽然发觉到敢情就是原先怪啸袭人的那只大乌鸦,显然是由于受伤过重,回生乏术,被她拿起时发出了两三声低呜,随即命丧黄泉。 扈九幽目睹及此,全身由不住剧烈的一阵子颤抖,那张苍白瘦削的脸上,刻划出难以想象的无比痛苦,在一阵极度的痛苦之后,她那一对凶光四shè的三角眼,这才注视向寇英杰二人。 停了一刻,她才点了一下头:“是你们谁……下的dú手?” 寇英杰自从在聚义厅第一眼看见这个fù人,即知道她不是好相与,果然由刚才她出手所显示的身法证实,这个fù人必然负有罕世的身手。 这类大敌,最宜个别对付,凑巧此刻四下无人,对方既然自行送上,说不得相机行事,就此将她除去,也省得日后麻烦,这么一想,顿时杀机猝起。 目睹着正面的扈九幽,他冷笑一声道:“你来的正好,原来这只乌鸦是你所豢养的,纵鸟伤人,你这个贼婆娘其心可诛!” 话声才歇,但只见面前人影一闪,那个叫扈九幽的瘦削fù人已面临眼前。 一阵子透骨奇寒,直向着寇英杰身上袭来,这fù人双手猝开,夜叉探海般地,向着寇英杰两肩上力抓下来。寇英杰身形向下一矮,扈九幽两只瘦手已抓了个空,他身子往左一偏,突地跃身而起。就在他跃起的当时,掌中长剑已经挥出,一道银虹,其亮如电,匹练般地脱鞘而出。剑出如电尚在其次,最称奇妙的是那剑招走势特别,简直令人防不胜防,望之生寒。 fù人扈九幽固然情知面前男女二人绝非是好兆头,但是却无论如何中没有想到竞是这般强大。 剑光闪处,扈九幽猝然发出了一声惊叫,身子霍地打了个闪,疾若风车般地向外旋身而出,只一闪已掠出了两丈以外。饶是这样,她依然吃了些亏,一条右腕为寇英杰剑上锋芒划过,留下了三寸长短一道血口子,只疼得她牙关紧咬,猝然打了个踉跄。 寇英杰剑势一经展出,身子绝不少缓须臾,几乎不允许扈九幽喘上一口气,已再次的猛袭过去;这一次势子较诸先前更为快捷。 扈九幽陡地发出了一声怪啸,全身向后面一个倒仰,倒跃出八尺以外。 就在她身子倒跃而出的一刹那,右手抖处,哧噜噜打出了一串绳索也似的物件。 似乎在这串绳索的顶端,系绑着一件什么玩意儿,总而言之,这物件与寇英杰掌中长剑甫一jiāo接时,发出了当的一声脆响,寇英杰掌中的长剑,吃这东西一击之下,竟然高高扬起来,空中发出了一串震耳yù聋的嗡嗡之声。扈九幽竟然利用这瞬间的小小空隙,抽身而退,再次闪身逃开。 这一手倒是出乎寇英杰意料之外,尤其掌中长剑吃对方一dàng之下,其力至猛,寇英杰如非气聚剑身,或是换了另一个人,这口剑万万是把持不住。尽管如此,犹自觉得掌心其热如焚,五指酸疼不已,这才知道原来这个贼婆娘身上还真有功夫,大是不可轻视。 同样的,扈九幽亦大大地吃了一惊。原来她发自手上的那串绳索,有个名堂,被称为“红线金爪”,飞索长有一丈七八,通体坚韧,取自兽筋秘治而成,非但不畏刀剑,更具有十分弹xìng,而最称厉害的,却是绑系在那飞索两端的一双如意金爪,所谓金爪,乃是一双可以如意伸收的爪子,可屈可伸,既可用以如意抓物更可待其收束之后当作流星锤来使展,端的是一件极为厉害的兵刃! 扈九幽挥手一dàng对方长剑,认为对方势将把持不住,剑要脱手飞出,哪里想到了事实却大非如此,对方长剑固然高高dàng起,却并不曾脱手,反倒是自己手中金爪却流星奔月般的斜飞而起,差一点脱手飞出。 紧随着这一震之后,扈九幽、寇英杰倏地向两下里分了开来。 扈九幽双手分持二爪,鼻子里连声厉哼,整个身子不停的前后摇动不已,寇英杰却定身如石,直立如松,全身上下动也不曾摇动一下。那口长剑平胸而持,其上光采灿烂,较诸先前更似明亮了许多。 森森杀气,有如凌晨之雾,迅速的向四周展着,加以二人身上所溢出的无形力道,迫使得地面上那一层枯叶,在一阵快速移动之后,纷纷打起转来。 “丑小子!”扈九幽yīn森的脸上绽出了一抹冷笑:“你叫什么名字?好俊一身功夫!” 寇英杰道:“你无须多问,眼前这一招,也就是你我一分生死存亡之时,你小心了!” 扈九幽脸上一紧,霍地后退一步,道:“你休想!”一面说时,她已将手上的一双金爪徐徐抡起。渐渐地越转越快,越抡越急,只听得一片呼呼之声,那两只灿烂金爪,汇集成一团银光,刹那间形成了一宠光罩,将她身子全身上下完全罩住。 寇英杰仍然是固若磐石般地站立在当地,一点也不移动,他的精力似乎都贯注在一双眸子上,只是聚精会神的向前面注视着。 这是一种看不出任何异状的表情,偏偏却似有无上的威力。尽管扈九幽手上的一双金爪舞动的风雨不透,但是在寇英杰的目神注视下,她却不敢有丝毫进犯之意。 眼看着一双金爪越转越快,越转越急,那急转回旋的金爪,发出尖锐的哨音,越来越形凌厉,是以困扰一个人的心志安宁,似乎你的眼睛也不得不随着那转动如电的金爪而有所移动。 果真这样,你可就着了她的道儿。 所幸寇英杰仍然是镇定如常,甚至于他的那双眸子连眨动一下都不曾,镇定的目神所显示的,只是无比的坚毅自信。扈九幽忽然发出了一声怪叫,整个身子陡然间快速的由身后转过,他却并不回头看上一眼。 陡然间,扈九幽蓦地定下了身子一切的凌厉,就在这一刹那间突地静止了下来,然而,这却并不是好兆头。 紧张的气氛,就连一旁静立的郭彩绫也有所感触,她几乎已足以认定二人即将在这一刹那间有所接触。果然她没有猜错。 就在她方自一兴此念的同时,寇英杰直立的身子,已猛然向里面快切了进去,扈九幽的一双红线金爪更把握住此一刻良机,陡然间汇集成两点金星,直向着寇英杰前心猛力贯了过来。 两个人的动作,就像是事先商量好似的,几乎是同时出手。 扈九幽不愧是罕世的高手,为了顾虑到寇英杰有机可乘,她所掷出的一双金爪上下左右,几乎同时兼顾,使对方万难有切入之机。 然而她错了!自然,她决计不可能想到寇英杰所得那卷金鲤行波图其上鱼龙百变身法这奥秘,眼看着两点金星,一上一下同时打到,其间左右距离,不足半尺,然而寇英杰却在看似任何人都无能办到的情况之下,把身躯切了进去。 这一刹那,他已不像是一个人,却似变成了一条大鱼一一条大鲤鱼。 难以想象的,就在那不足半尺细窄的宽度里,寇英杰竟然把身子硬切了进去,也就在这个时间里,掌中长剑劈中了扈九幽的面门。 这一剑无疑极其猛厉!一片血光扬起,代之而起的是扈九幽凄厉的一声惨叫,随后直挺挺的向后倒了下去,持在手里的一双红线金爪足足飞出去好几丈远近,深深地钉在树干上。 寇英杰缓缓的收起了长剑,看了一眼显然由于过分惊吓而微微发呆的郭彩绫,脸上情不自禁地带出了一抹苦笑。 郭彩绫长长地吁了一口气,缓缓点头道:“今天我总算见识了,原来外面所传说的竟是真的。” “什么传说?” “关于那卷金鲤行波图……” “不错,”寇英杰点点头:“是真的。”一面说,他抬手揭下了脸上的面罩,随手抛置地上。 郭彩绫怔了一下道:“咦,你……” “揭下你的面罩吧!”寇英杰冷冷地道:“铁海棠已经等着我们了!” 彩绫微微一惊,快速的把脸上的面罩拉下来:“铁海棠?你说现在?” “大概不会错……”寇英杰冷冷一笑:“也好,该见面的人,总归是要见面的,早晚都是一样。” 彩绫下意识地左右看了一眼:“真的……只是你怎么知道?” 寇英杰道:“我只是这么猜想。你可感觉到有什么不对么?” 彩绫左右看了一眼,疑惑的摇摇头。 “你难道没有感觉出来,外面一点声音都没有,静得出奇。” 彩绫仔细聆听了一下,果然正是如此,非但不再听见先前尖锐的哨音,竟然连一点人声都没有。果然有些奇怪! 情不自禁地,她随即感觉出一些不妙,由不住向着寇英杰走近了几步。 寇英杰仰首看了一下天色,透过稀疏的树梢,看见了当空那一弯明月,这一刻,他脸上显现出一片yīn森,目光里更不禁杀机频现。 郭彩绫看着他,呐呐地道:“你……怎么了?” 寇英杰目光里忽然显现出无比的关怀之情:“彩绫……你愿意今夜与他们就此作个了结么?” 彩绫紧紧的咬了一下牙,点点头:“今夜就今夜吧!怎么,你莫非认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140 章 为有什么不妥?” 寇英杰摇摇头,轻叹一声:“我只是有点担心你!彩绫……你有这个自信么?” 郭彩绫微现茫然,苦笑了一下:“你现在问我这些,不嫌太晚了一些?” “还不晚!”寇英杰道:“如果我们现在脱围,相信他们还阻拦不住!” 彩绫冷笑一声,摇摇头,道:“不,我是郭白云的女儿,你是他的衣钵传人,我们不能逃!” “那么师妹你的意思是决心一战了?” 郭彩绫轻叹一声,说道:“我知道你的顾虑,眼前敌人势力很大……这一战,胜负很难预料……”忽然她紧紧地握住了他的一只手。“可是我们已无选择的余地……”她苦笑了一下:“要死也叫我们死在一块!” 寇英杰神色微现黯然,冷冷一笑:“事情还很难说,死的不见得就是我们。” 话声方顿,蓦地空中传来一声冷笑,一个人用着冰冷的语气道:“我一猜就是你们两个,果然不错。寇英杰,这才是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自来投!你们这两个小辈是chā翅难飞了!” 二人聆听之下,顿时发觉出说话的这个人正是铁海棠本人,俱都吃了一惊。 显然对方身站林外,而以内罡传音,将音波向林中散出,只此功力,已足可傲视武林。 寇英杰正待回声相报,却听得另一个人用着极为浓重的鼻音说道:“姓寇的,你竟然敢下dú手……好,好……老夫这就等着你的!” 这人语音浊沉,听来十分陌生,可是却不难猜出他正是那位来自海外的黑道怪杰黑衫客边震。 如果适才被寇英杰劈死剑下的扈九幽,果真与他是夫妻关系,那么他的悲痛情景也就不难想象了。 就在那二人话声方自一顿的当口,透过正面树丛里,蓦地shè过来一排耀目奇光。 寇英杰与郭彩绫由于在暗中置身甚久,双目已习惯于黑暗,这时陡地被强光迎面一照,顿时只觉得眼前金星乱冒,有点不辨东西。 寇英杰霍地后退一步,精力内注,提聚于一双瞳子,登时无惧正面强光,郭彩绫功力火候略嫌不足,被对方灯光一照,一时难以适应,忙即闪身于寇英杰身后。 寇英杰传音嘱咐道:“你用不着担心,一切听我关照行事,我们这就出去。”当下朗笑一声,将真力贯注于语音之内,向外传出道:“铁海棠用不着来这一套,寇英杰既然敢来你这风雷堡,自然也就不把你这点阵势看在眼里,别看眼前你们人多,到头来鹿死谁手,还是未知之数,我们这就见面一分胜负吧!”说完即以传音入秘口音通知身后的彩绫道:“等一会见面之后,师不要急于出手、先看清了他们的阵势再谋后定。” 彩绫回音道:“我知道,你别老把我当成小孩子。” 寇英杰想到了她的倔强任xìng,暂时也就不再开口,心里却不住暗自为她担心。 他二人踏出丛林,果然林外早已布好了阵势。 在一片宽阔深广的草坪上,微呈弧度的排列一排坐椅,总令主铁海棠,天马行空晏三多、黑羽岳琪、总提调龙虎拐呼延雷等宇内二十四令主要角色都在座。 更显眼的却是来自别处的几位贵宾黑衫客边震,他兄弟边威,以及来自苗疆的异人青毛兽厉铁衫与他手下的两名弟子怒江双童江天左、江天右。 除此之外,宇内二十四令的其他次要角色,包括四位副堂主,各令令主以及所属各有关职司黑压压一大片,少说也有数百名之多,这些人无不明火执杖,气势汹汹地站立在前排坐椅之后。 兵刃的闪烁银光,给强烈的灯光映衬之下,幻变出一天剑气,显示着的腾腾杀气,更使人触目惊心。 这些人,甚至包括来自苗疆的厉铁衫与来自海南的边氏兄弟在内,每一个人的眸子里,无不jiāo织着深沉的仇意。 所谓千目所视,无疾而终,这种无形的精神战力,常常能使敌人不战而溃,当然这些却显然不能在眼前男女二人身上发生作用。 数千盏强烈的孔明灯光,由正面直shè过来,将寇、郭二人显示的极为突出。 然而这种阵仗对于寇英杰二人来说,并不能丝毫为他二人带来畏惧与震慑,反而更似增长他二人的复仇意志。 在铁海棠扬起的手势里,正窗的一排直shè明灯,蓦地熄灭,只是现场在四面八方灯光映衬之下,依然是光华灿然,并不见丝毫逊色。 寇英杰与郭彩绫在距离对方三丈左右的地方,蓦地定下了脚步。 铁海棠眼里显示着无比的冷漠:“寇英杰,果然是你。你的胆子不小!” 寇英杰冷笑道:“进出你这风雷堡,还须要多大的胆子!” “哼哼!想不到你竟然敢在本座面前如此放肆!”铁海棠缓缓的道:“你应该记得三年以前,你这小辈曾是本座掌底游魂,那时我要想杀你,称得上易如反掌,这件事料必你不会忘记的!” “我当然不会忘记!” “既然如此,为何恩将仇报?” 寇英杰陡地发出了一声狂笑:“恩将仇报?什么恩?铁海棠,莫非你以为昔年未曾杀我,就算有恩于我了?” 宇内二十四令这一面的人,听他口口声声直呼总令主其名,既惊又怒。坐在铁海棠右面偏后侧的龙虎双拐呼延雷陡地站起道:“大胆小辈,竟敢直呼总座名讳!” “呼延雷!”铁海棠不待他说完,便怒声道:“你坐下,这件事你不要过问。” 龙虎双拐呼延雷愕了一愕,发觉到铁氏面色不善,他知道铁氏昔日情形,哪里还敢再与争辩,当下躬身抱拳道:“卑职遵命!”随即就原位坐了下来。 铁海棠那张脸虽无明显怒容,但凡是与他共事久处之人,俱能看出他隐忍在心里的怒火,越是不现表情,越是掩忍于极怒之中。 虽然如此,却并不能丝毫影响到他的理智。难为他在这种场合里,还能显现出一丝微笑:“寇英杰,我对你目前的一切是清楚的……你能够在举手之间,连毙我手下之精锐多名,甚至连二位堂主与边夫人都未能幸兔,可见你功力之精湛!不用说,你当得上是本座劲敌!”微微停了一下,他呐呐地道:“只是,我不妨警告你,这三年来本座的功力,也大有进展,你如果自信过甚,只怕到时难免吃亏!” 寇英杰抱剑道:“多谢开导!铁海棠,在下这三年来,无日不在想着为先师复仇,每思及此,即有十倍之坚毅,乃得在短短时日之内,学成绝功……在下梦想与阁下jiāo手久矣,今夕何夕,竟有得偿夙愿之机,废活少说,在下这里候教了!”退后一步,抱剑而候。 铁海棠冷森森一笑:“本座既然现身而候,自然不会让你失望。”说到这里,目光向着寇英杰身边的郭彩绫看了一眼,微微颔首道:“郭姑娘久违了。一向可好!” 彩绫秀眉一剔,强忍着心里的怒火,道:“不敢,铁前辈,自从你以卑鄙手法,暗算先父之后,郭铁二姓之间所剩下的只有仇恨,侄女斗胆,今夜向你老人家索命来了!” 铁海棠脸上一阵发白,嘻嘻一笑:“小小女孩儿家,说话也这么托大猖狂!你太放肆了!” 彩绫冷笑道:“今夜侄女来,不是与你论jiāo来的,就请前辈不必客气,郭彩绫如不能为先父复仇,甘愿横死在你的剑下……哼哼……铁前辈,你这就拔剑吧!”一面说时,她的一只纤纤玉手,已紧握在了剑把上,足下更不自禁的向前逼进一步。 “啊不!”铁海棠摇头微笑道:“我岂能与你一个姑娘人家动手!彩绫,我看你梢安勿急,这一切还是由你师兄代劳吧!” 彩绫蛾眉一挑,正要反唇相向,寇英杰却抢先道:“他说的不错,师妹且请退后,容我向他讨教!” 彩绫怨怨地盯了铁海棠一眼,忍气后退不言。 寇英杰冷哼了一声道:“在下近闻铁前辈已习透火海真经中的炼之术,寇英杰斗胆要向尊驾你讨教,死而无憾!”说声一落,右掌已握向长剑之柄。一股冷森森的寒气,顿时直向铁海棠身前袭近。 行家一伸手,就知有没有。以铁海棠之阅历,造诣,自然在与对方这蓬剑乍一jiāo接之初,就能感觉到对方之精湛剑术,似乎已达到了身剑合一境界,这一突然的警觉,不禁使得他大大吃了一惊。然而这番惊措,在他外表却是万万难以看出。 “哼!”铁海棠冷漠地笑了笑道:“你果然功力精湛,大非当年吴下阿蒙,年轻人行事到底浮躁,寇英杰,你既习上乘剑术,当知‘心平致剑,攻无不胜’之说,以你造诣,似乎不应犯这个错误!” 寇英杰冷冷一哂:“铁前辈你说的不错,如非这样,只怕与你相见之初,早已怒剑相加了。” “哼哼哼……”这一串冷笑,全系发自鼻音。铁海棠那一张白脸,隐隐显现出一片铁青之色。“小子无礼!”铁海棠那张脸有如木塑也似的呆板:“寇英杰你且看来!”他手臂平起,指向左侧客座道:“我这里有几位贵客,在你来说亦可算得上是师执前辈,本座先为你们彼此引见一下,你我之事随后再说不迟。” 铁海棠身形半转,首先照面于来自海南的边氏兄弟,黑衫客边震与他兄弟边威。边氏二老目光正自怒视着他,边震固不待言,边威却也狰狞可怖,睁着两只锋芒毕露眸子,那副样子简直恨不能一口把寇英杰生吞下去。 想到了昔日在白马山庄那夜与他jiāo手之事,寇英杰脸上微微带起了一丝冷笑:“边二先生,久违了!” 边威脸上一阵子发紫,桀桀笑了两声,抱拳道:“足下好记xìng,尚还不曾把我这个野老人忘记……那一夜承少侠你掌下留情,边老二一直铭记在心,不敢稍忘,想不到在此风雷堡咱们又见面了。” 寇英杰黯然点首道:“好说。”目光徐转,移向黑衫客边震,起手抱剑道:“这一位,想必就是名满天南的一代武林怪杰黑衫客边震,边老前辈了,失敬之至!” “好说,好说!”掀唇露齿,两排发黑的牙齿紧紧的咬着,其音嘶哑,听在耳朵里,说不出的一股子别扭劲儿。“寇小子,我们虽没见过,但是边老二却说过你,老夫很知道你的一切,尤其是今夜,我那个丑老婆子不自量力,丧生在你的手上,更叫我老头子想到了英雄出少年这句话,”微微一顿,这个老头子深深地向嘴里吸进一口气,挑动着那一双杀气腾腾的眉毛,接下去道:“我老头子在海中呆久了,中原的规矩都忘了,不过恩仇二字却还能省得,小子你杀了我的老婆,伤了我的兄弟,我岂能轻易的放过了你!废话少说,你这就给我划一个道儿吧!刀山剑树,我这个化外野老头子都不含糊,接着你的就是。” 寇英杰冷笑一声道:“边前辈嘱咐,岂能不遵,不过事分主客,且容在下先会过主人之后再来请教不迟!” 黑衫客边震挑动着一双赤眉,频频摇头道:“不不不!那太迟了!” 话声甫落,即听得邻座的青毛兽厉铁衫,忽然怪鹅也似的长笑一声:“边老头,这件事你还得往后退一步。”厉老头脸上青筋暴现,怒容满脸地道:“凡事均应有个先后计,老夫比你早来两天,小辈掌伤我的弟子在先,应该由我先接着他,等到老夫不敌而后再轮着你,是不是?”一面说,这个鸠首鸽面,瘦骨支离的瘦老头子,徐徐地由位子上站起来,那一双深陷的三角眼,精光四shè,直直地逼向寇英杰。“小子,你可认得老夫?” 寇英杰冷笑道:“你大概就是来自番疆的厉铁衫吧!”一面说,他身形半偏,一股冷森的剑气,直袭过去。 厉铁衫眉头微微一皱,登时心里有数,那一股子上来的傲气,立刻打消许多。“你…… 这小辈,竟敢对老夫无礼……”他连连点头道:“不错,我就是厉铁衫,我且问你,我那徒弟与你有何怨仇,你竟然出手把我徒弟打伤!今夜遇着了老夫,我要你还我一个公道。” 寇英杰目光转向对方身后的两名弟子,江天右、江天左,后二人脸上兀自带出畏惧之色,在寇英杰目光逼视之下,情不自禁地双双向后退了一步。“厉老头!”寇英杰语音冰寒的道:“你那两个徒弟助纣为虐,为非作歹,我已经对他们手下留情,今天看见了你,才知有其师必有其徒,即使你放过我,我也放不过你。不过,哼哼,你说的不错,凡事有个先来后到,总得先见过主人才能轮到阁下!” 厉铁衫手拍椅背道:“不行!” “厉老兄稍安勿躁!”主人铁海棠忍不住岔口说道:“且容铁某人见识过之后,要是接不下来,那时,由老哥你再chā手也是不晚,如何?” 厉铁衫原已自位上站起,聆听之下,忿忿地又自坐了下来,满脸不悦之色,却又不便发作。 是时铁海棠却已缓缓地由他座位上站起来,他右手轻起,正要解开系在领前那一袭大氅丝绦,却被另一人及时阻拦住。 “总座且慢出手,容敝堂先会他一会。”说话的正是那位职掌宇内二十四令内四堂首堂堂主的晏三多。 铁海棠对于这位晏堂主最是借重,深知他一身武功极是了得,较之自己亦不过是略逊一筹而已,此刻由他出手对付对方,自是最恰当不过。谛听之下轻哼一声,随即缓缓又坐下来。“晏堂主且莫小看了他:”铁海棠呐呐地道:“动手时不必留情!” 天马行空晏三多抱拳说道:“敝职省得!”身形轻转,极其翩然的已进身入场。 晏三多出身百粤精武门,一身内外功早已炉火纯青,尤其是面承大敌,使得他丝毫也不敢掉以轻心,当时身子一经站定,猝然已自丹田内提起一股气,逼出体外,用以抗拒对方所发出的森森剑气。 双方四只眸子就在二人照面的一刹那,彼此已深深地吸在了一块。 天马行空晏三多一面打量着对方气势,一面暗自戒备,其实何需铁海棠关照,他早已知道对方年轻后生功力可观,尤其是现在贴身于对方的一刻,更能体会出对方功力扎实,简直无隙可乘,哪里敢心存半丝轻敌之意! “寇少侠!”晏三多杂着一口百粤口音:“老夫晏三多,职司本帮内堂堂主之一,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141 章 责所在不能怠忽,废话少说,这就请教了!” 寇英杰近看晏三多其人,只见他长眉细目,细发修髯,一身丝质长衣闪闪有光,神清智明,一眼之下即可猜知其必系一功力素养兼修之人。 想不到敌阵之中,竟有此高明之士,倒使寇英杰不得不对其特别留心了。谛听之下,他遂撤出长剑,一缕寒光在出剑的一瞬,已shè向对方眉心。 晏三多吃对方剑气一袭的当儿,心神顿时为之一dàng,借着侧身退后之便,长躯微摇,已闪向寇英杰左侧方。就在这一刻,他已探手长衣,将一口珍藏多年,轻易不舍一用的地黄剑拔了出来。 那是一口两尺四五的短剑,剑身上闪烁出一片黄光,看过去柔可绕指,随着他拔出的剑势,整个剑身上颤抖出一片唏哩哗哩声音。在座自然是大大不乏高明之士,一眼之下,对于双方一长一短两口兵刃,皆给以极高评价!寇英杰所持有的那口长剑,形式奇古,光华内蕴,所出光华凝而不散,一望之下,即知大非常物;晏三多的这口短剑,那黄色光华所显示的特殊气质,更可知此剑已深得地气,必有斩金截铁之利。以此而试论眼前之战,必将大有可观。 晏三多软剑方自到手,只见他手腕子轻轻一振,掌中剑铮然声中已抖了个笔直。他双手持剑,随着他向前弯下的姿势,掌中剑已缓缓向外推出,一团剑气汇集而成的无形剑圈,在他运剑之初,已向着寇英杰面前逼了过来。 寇英杰长剑微晃,剑光轻闪,两口剑分明距离尺许,并未jiāo接,却听得呛啷一声轻震,晏三多霍地向后退了一步,他长眉怒轩,脸上表情蓦地现出了一种惊惧。 明眼人一看即知道双方这一式不着痕迹的jiāo手,其实是彼此剑的jiāo接,大是非同小可!而在此玄奥功力一接之下,晏三多显然吃了大亏。 事实正是如此,原来所谓的剑,其实也正是彼此用以运剑的内气元魄之力。方才双方剑势一接之下,看似不着痕迹,其实正是彼此实力的较量。一击之下,寇英杰显然大大地占了上风。 晏三多那张瘦削的脸上,蓦地泛起了一片红潮,他足尖轻点,陡然欺身上前,那口黄光闪烁的短剑,在一片唏哩声中,点出了三点金星,直向对方身上华盖、中极、巨阙三处穴道上点来。 寇英杰早已防到了对方会有此一手,他剑身猝提,蓦地劈了一条长光,空中剑势互迎,第二次发出了呛啷一声大震。 这一次较诸前一次更具实力,双方乍然jiāo接之下,晏三多瘦长的身子,蓦地向空中飞弹而起在一阵猝咳里,晏三多整个身子霍地向后倒卷过来,其势极快,有如风卷残云,只是他显然难以逃开寇英杰的剑势!把握着最称难能的一瞬,倏见寇英杰长剑猝举,这一式无异取法自然,融有剑术中难以理解的奇妙精华。 长剑一出即收,呛的回chā于剑鞘之中。一片血雨,自空中喷洒下来,天马行空晏三多呼地飘出两丈开外,当他坠落地面的一刻,却显然再也难以表现出优美的身法,足下打了一个踉跄,噗通坐倒在地。 现场传出了一阵子惊乱,除了极有限的几个人以外,大多数的人,简直就难以看清楚他伤在哪里。 非但是受伤了,而且他还伤得不轻。只见他瘦削的身子,簌簌起了一阵子急颤,却由那张紧闭的嘴里,淌出了一行鲜血,“你……”只说了这一个字,随即倒了下去。 现场立时起了一阵大乱,即见由主座方面飕的纵出一条人影,现出墨羽岳琪的身子,他身子向前一俯,双手探处,即把天马行空晏三多的身子抱了起来。 不抱还好,这一抱起来,才发觉到大片血渍由他长衣里淌出来,墨羽岳琪由不住惊吓得啊了一声,一时愕在了当场。 铁海棠看到这里,倏地自位子上站起来:“岳堂主请速点他将台一穴,喂他饮下本座自制的玉琵琶液,让他先歇着,等一会本座去瞧他,这里没有你的事,你快去吧!” 墨羽岳琪应了声:“卑职遵命!”匆匆抱持着晏三多转身自去。 四下里在一阵子剧烈地骚动之后,顿时又归于安静。渐渐地连一点点声音都没有,只有燃烧着的松枝火把,发出一连串的劈剥声。 不知何时,寇英杰与铁海棠这两个正主儿,四只眼睛已紧紧地对在了一块。 似乎也没有人注意到,铁海棠已离座而起,步进到了场子里,在距离寇英杰身子约寻丈左右之处,他定下了脚步。这一刻气氛出奇的森严、沉默。 铁海棠那张白皙斯文的脸上、忽然现出了一抹冷笑,他语音深沉有力:“寇英杰,本座属下四堂堂主,你竟然照顾了三个。” “不!”寇英杰chā口接道:“应该是四个,那位岳堂主,在半年以前,与我也有一面之缘,曾是我掌下游魂!” 铁海棠哼了一声,点头道:“好!郭白云竟然会收有如此一个出色弟子,如果地下有知,也该含笑九泉了!” 寇英杰正视向对方道:“请不要再提先师名讳,时已不早,即请前辈赐招!”说话间,他足下移动,向前逼进一步。 铁海棠目光深邃地注视着他,严谨地提防着寇英杰有所异动。徐徐地点了一下头,他冷笑道:“很好,寇英杰你就划下道儿来吧!我接着你的。”说话时,他已解下了身上那一袭长披,陡然一抡,巨蛇也似的盘在了右臂上。他内着一袭银色长衣,翩翩风度,气态极具高雅,正如老子所说:“专心致一,能婴儿!” 那等极上气致,无疑的己显示出他浸yín着武功一道的极深造诣。 暗影里,一个纤细的人影在颤动着,她躲藏在一棵树后,远远地向着那两个人注视着,晶莹的泪珠儿,一颗颗的坠落着。一个是生身的父亲,一个是私恋情郎……这一刻,他们即将要一分生死!对于她来说,那是她平生从来也没遭遇过的重大冲激。 她简直不能再看下去了,如果她有足够的能力,她一定会阻拦这场凶杀,然而她的力量太小了,小到只能躲在遥远的地方,偷偷地瞧着他们,淌着无助于事的泪珠儿。 寇英杰铁海棠,当世最强大的老少双雄,似乎已经作好了战前的心理准备。 “寇英杰!”铁海棠漠漠的道:“你可准备好了?” “准备好了!”年轻的那个,毫不含糊地应着。一面说,他把手里的那口连鞘的长剑,深深地chā进泥土里。 铁海棠一哂道:“你要与我徒手对招?” 寇英杰默默地点点头。 铁海棠一笑道:“很好,正合我意。说吧,你要怎么个比法?只要你说出来,本座一定成全你!” 说话时,地面上起了一阵子悉索声,似乎谁也没有注意到,地面上那一层萧萧落叶,已开始向后面徐徐移动着。 环着二人身侧二丈范围之内,已不见一片落叶,有如一面无形的大琉璃罩子,将当事者双方二人死死地罩定。在这个范围里,你甚至不能随意乱动一下,空气变得呆滞而像是涂了一层胶那般的别扭。 “准备好了?” “嗯。”寇英杰一双眸子,睁得又大又圆。 铁海棠却收缩成一条缝,无形的内在潜力,继续向外面扩展,使得三四丈以外的那些旁观者,俱都或多或少有了感应。 强者毕竟是强者,那是绝对不同于一般。 “寇英杰,”铁海棠呐呐地道:“你刚才说到我的火海真经……可是?” 寇英杰点点头道:“正是。” 铁海棠冷笑道:“不错,这两年我确是全心在这部书上下功夫,而且我自信,已有相当的功力,你愿意尝试一下么?” “悉听尊便!”说了这句话,只听得他全身骨节发出了一阵子串响,身躯忽然轻微地摇摆了起来。 铁海棠目睹及此禁不住眉头微微皱了皱:“哼,原来你曾习过易髓之功?” “不是。‘风柱功’!” “风柱……功?”铁海棠呐呐地道:“我知道……我知道……”说话之间,他已经比出了一个奇怪姿态,两只手合抱胸前,左手五指弯曲向上,右手虚张向外,十根手指也同寇英杰先前一样,发了一连串骨节响声。 虽然是夜晚,但是在数十盏明灯的映照之下,使得这片地方纤尘可见。 寇英杰忽然发觉到他那一双手,渐渐地变了颜色,由原来的白变成了红……越来越红,映着灯光,那双手简直就像是两块透明的红水晶。 场子外面忽然起了一阵小小的骚动。在两列明灯的照耀之下,铁夫人沈傲霜首先现身,向这边走过来。当然不仅仅是她一人,在她身后还跟着一乘肩舆红呢小轿。轿帘敞开着,在一盏高挑灯的照耀之下,可以清楚的看见坐在轿子里的那神秘人物枯竹庵主。 枯竹庵主,她的大名久为武林各道所传颂,只是见过她庐山真面目的人,却是屈指可数,太少太少了。 小轿在铁夫人沈傲霜的导引之下,排开众人,一直来到了最前排,也就是先前铁海棠所坐之处才停了下来。沈傲霜合十礼拜后,那乘肩舆慢慢放下。 盘坐在轿子里的枯竹庵主,似乎在现身之始,已全神贯注于场子里两个人,容得轿子落定之后,她才略略向边座上看了一眼。在她目光注视之下,狂傲自负的厉铁衫、不可一世的边震,都情不自禁地由座位上站起来,双双向着她合十行礼。然后,大家目光才又重新回到场子里。 场子里的铁海棠、寇英杰,似乎根本就没有感觉到枯竹庵主的来到,四只眼睛紧紧地对看着,绝对意不旁瞩,如果其中任何一人略为分神,都可能为自己带来杀身之祸,这一点大家都了解。 铁夫人与那位特殊的贵宾枯竹庵主,虽然是刚刚来到,却也心里有数。尤其是铁夫人沈傲霜,在她了解到眼前这番情势的发展之后,顿时脸上显示出由衷的关怀。她漠漠地坐在铁海棠的位子上,痴痴地向场子里注视,对于整个的情势演变至此,感到无比的惊讶,只是却没有时间,也没有心情再去了解。 寇英杰像是默默的在运用一种功力,身子微微地起伏着,每一次颤动之后,他那双眸子里的光采也显得更为明亮一些。 “寇英杰……”铁海棠喃喃地道:“你可曾想到了,我们的jiāo手不会超出三招。” “我知道。”寇英杰缓缓地说:“也许不超过两招。” 铁海棠冷笑了一声:“你知道就好!”话声一发,他忽然跨前一步,发出了一声震人耳鼓的长啸,长啸声中,他赤红的两只手已经向前击出。 寇英杰显然吃了一惊,他似乎颇感意外,在他想象中,对方不应该就此出手。然而对方既然这么出了,总不能让他如意得逞。迎合着铁海棠的来势,他身子迎上来。 双方的势子看来是那么的猛,就在他们双方猝然迎合的一瞬,现场激发起一阵狂风,强大的力道,有如旋风般地向外猝然推展出去,即使站到最后排的人,也都能感觉到那阵子扑面的强风。 在这个剧烈的迎合势子里,铁海棠、寇英杰,四只手已紧紧地迎在一块。难以想象这一刻双方所运施的力道是何等猛烈,仿佛天地都为之大大地震动一下。 就在这姿态里,铁海棠整个身子,有如飞云一片地猝然翻了起来,寇英杰的身子,反倒矮了下去。 除了极少数二三人以外,似乎所有人都没有看清楚藏在这一式姿态里的凌厉杀着。 一个鹰飞,一个鹤伏,在铁海棠那声长啸的尾音里,双方猝然分了开来。一片血渍,猝然由寇英杰右面肩头上迸现出来。各人才发觉到,那年轻人寇英杰肩上连衣带ròu少了一大片,只疼得他全身打着疾颤。铁海棠显然占了上风,脸上显现着那种狰狞的笑。 旁立的郭彩绫看到这里,有如兜心着了一锤,不啻芳心玉碎,遥远的铁小薇亦为之花容失色。 在大多数人心情还不能完全适应的一刻,场子里的两个人,又作了第二度的接合。 主攻的仍然是铁海棠,把握着战胜的余威,铁海棠切身猛至,身形略闪,眼前猝然现出了三条人影,三条似乎连成一气,一齐向着寇英杰身上扑去。 这一招,正是铁海棠新近才从火海真经中学得的奇妙绝招,对影三人。三个人影里,当然只有一个是真实的,另外两个,却是利用快速的身法技巧所幻化出来的。在敌人一时无法适应的情况下,待机得手。 的确是匪夷所思的一式微妙绝招!现场立刻发出一片惊叹之声,似乎没有一人不认为寇英杰将要丧生在此一式绝招之下。除了一个人枯竹庵主。忽见她长眉乍抛,满脸惊惶神态,她已无能为力,甚至于连出声示警都嫌太晚了。 那真是奇妙的一瞬!迎合着铁海棠这一招玄奥的对影三人,寇英杰忽然像是一条鱼那般的滑溜。人们简直不能适应眼前目光所接触一瞬。似乎铁海棠那等神妙的三条人影,俱都仆了空,寇英杰所显示的那一条大鱼,极其巧妙的由对方三条人影里游梭而过,当然他绝非仅仅通过而已。就在他通过的过程里,一只右手骈指如刀,已经深深地chā进了铁海棠的心窝。 那只是极为短暂的一瞬,紧接着两条人影立刻分开来。一股血箭,直由铁海棠前心伤处怒喷了出来。铁海棠显然面无人色的打了一个踉跄,随即定下了身子,几乎所有人,都为这难以想象的发展吓呆了。场子里反倒落下了前所未有的静。 敌对的四只眼睛再次的jiāo接。铁海棠脸上淡淡地着了一片冷笑:“小伙子,好身手!” 他深深地皱着双眉:“原来外面的传说是真的……你果然已得到那卷金鲤……行波……图,学会了……鱼龙百变身……法!” 现场各人顿时大吃了一惊,就连最前座的三位武林前辈怪杰,也无不惊骇满面。 人影乍闪,铁夫人沈傲霜、铁小薇,由不同的方向纵身而出,一齐扑向铁海棠,后者似乎已经等不及了,等不到她们扑身面前,先已倒了下去。 一阵阵夜风侵袭着。寇英杰仁立在场子里,只觉得异常的冷,他身子轻微地战抖着,尤其是右肩伤处流出了大片的血,红红的血几乎把他整个的上身都染红了。 郭彩绫缓缓走到了他身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142 章 边,紧紧地搀扶着他。两张脸对视之下,几乎看不出丝毫喜色,所存在的只是彼此种植在内心,根深蒂固的深挚情意。 当他们离开的时候,出乎意外的,竟然没有一个人挺身阻拦,他们自行让开了一条路,让这一对年轻的男女缓缓由身前通过。他们目不转睛地注视着,其中却也不乏祝福与同情的目神,毕竟这一对少年情侣在他们心目中是不平凡的。 ------------------------------------------------------- 访问小说分享者(幸福有你)的书库,阅读更多TA分享的书籍! 地址:http://www.biqugedu.com/u?id=36424 也可以百度搜索或者访问www.biqugedu.com -------------------------------------------------------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