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十九妹》 第 1 章 ------------------------------------------------------- 本书由www.biqugedu.com【菇娘我还好】整理上传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如不慎该资源侵犯了您的权利,请麻烦通知我及时删除,谢谢! ------------------------------------------------------- 《甘十九妹》 作者:萧逸 一 冬天日短,吃过午饭好像没有多大会的工夫,天就快黑了! 西边的日头只剩下了半边脸儿,薄薄的一抹残晖,透过正面的那排老树枝丫,照shè在“岳阳门”三字的金漆大匾上,jiāo织出一片绚丽彩光,说不出的一种惆怅,一种单调!很有点“盛极而衰”的味道! 雪,还没有化完,放眼看过去,满目疮痍,到处都是泥泞,没有风,但是很有一股子冷劲儿! 往手心里呵上一口气,老马用力的搓着那双生满了硬茧的粗手,猫也似地伸着懒腰,慢吞吞地由门廊子下面站起来。 每天,他都要在这个地方晒上一阵子太阳,背倚着石头狮子,又开两条腿,让温暖的冬阳照着。他的老棉裤裆里一暖,混身上下就有说不出的舒坦! 他今年五十七了,有个浑号叫“螳螂刀”,虽然说不上是岳阳门的嫡传弟子,但是多年来,蒙两代掌门人的爱护,多少传了他一些刀法身手,虽然干的是门房里的粗活儿,可是岳阳门上下谁也不会小瞧了他,辈分小的见了他还得叫上一声“大叔”。就这样,他哪里也懒得动,一年一年的可就呆了下来。 四十年来,他眼看着这座武林名门一天天地成长壮大,声名远播,前掌门人“一鸥子” 冼冰一身出神人化的武功更是无人不晓,他老人家年事已高,前年退隐之后,即把门派jiāo给了当今的掌门人“无双剑”李铁心。 跛足老人一面抽缆,一面问:“三位要过湖?” 孔松道:“随便,往哪里走都行,越远走越好。” 木船摇摇晃晃地离了岸,老人升起了那面破帆,船就认着一个固定的方向,直向湖心行进。 三个人对看了一眼,心里一块石头落下地,算计着这条命总算是保住了。 外面风大,孔松就跟老者取个商量,道:“喂,船老大,借你的舱躲躲寒,回头上岸多给你几个钱可以的吧!” 跛足老者道:“就是地方太狭了,再加上三个人怕装不下。” 孔松呵呵笑道:“不要紧。” 门帘子一掀,就往舱里钻。 才钻进去一半,顿时如同泥塑木雕般地愕住了! 敢情舱里有人。 一张方桌上陈设着丰盛的酒菜,一红二白,三个人正自举杯互饮,白衣服的两个固是看着脸生,可是那个穿着大红的瘦削汉子,可是再熟也不过,尖白脸,刀子眉,分明就是那个甘十九妹的红衣跟班:阮行。 这一个突然的发现,不禁使得“摩云手”孔松惊出了一身冷汗,突然间有如置身冰窖的感觉。“青萍剑”汪人杰以及“大力神”赵天保,在孔松身后,显然还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见状大感惊讶,各自向内探头观看。 一看之下,也呆住了! 孔松惊魂甫定,忽然觉出了不妙,急叱一声,道:“退!” 二弟子也像是才由梦中醒转过来,惊魂乍定,随着孔松的这一声喝叱,双双身形后仰,猛地倒窜而出。 太晚了! 几乎与他二人的身法同时之间,红衣人一只白手向外翻得一翻,手中的一双竹筷,二龙抢珠般地脱手飞出了。 “嗖!”两股尖风破空直出! 双方的势子都太快了! 天空间,似乎有鲜红的血光闪得一闪,根本看不清是怎么回事。 二弟子倒窜的身势更是有如“金鳝戏波”,在双双腾空的势子里,足足倒穿出两丈开外,“哧哧”水面上zhà开了两条纹路,双双投身湖面。 紧跟着,两条白影,分别由舱内腾身跃出,扑向船边。 “摩云手”孔松几乎也在这个时候,拧身后退。红衣人阮行在飞出飞箸的同时,并不曾忘记照顾他,只见他瘦躯弓伸之间,已自掠身扑出,随着他掠起的身势,左掌已劈出一掌。 转瞬之间,像是一团风般的,舱里的人全都扑到了舱外!木船在猝失重心的情况下,激起了轩然大波,船身摇dàng得那么厉害! “摩云手”孔松追循着红衣人阮行劈出的掌风,身躯快速的一个飞转,已旋身而出,身子重重地撞在了舱板上,发出了“嘭”的一声,虽不曾为对方劈空掌力所伤,却也觉出红衣人掌风疾劲,大是不可承当! 孔松在岳阳门身为内四堂堂主之一,身分甚高,自不能像两个门人一般见面就逃。事实上,他目睹着二弟子双双投身入水,心中已放了一半!决计以全身功力,与对方周旋到底。 一念不逃,他已失去了千载难逢的良机! 猝然间,他觉得身上一阵发冷,己吃红衣人阮行身上所逼出的凌人力道罩定,身侧白影连闪。两个白衣人已分左右,双双牵制着他的身后左右。”摩云手”孔松一口长剑藏在鱼竿之内,见机不妙,陡地取出,拔剑在手。 迎面那个红衣阮行,脸上现出深刻的两道笑纹:“孔老头,上天有路你不去,入地无门自来投,横竖都是一个死,何必不等在家里的好?” 孔松由于前此与对方照过脸,受制于对方的那根青竹马竿,深知他出手极快,是以双目紧紧逼视着对方,丝毫也不敢大意! 聆听之下,他冷笑道:“姓阮的,你休要猖狂,孔某三人,一时大意,误上贼船,未见得就是着了你的道儿,你虽用心良苦,亦不能阻止我门下二人人水逃生,这一点却是你始料非及吧!” 红衣人阮行鼻子里哼了一声,冷冷地道:“是吗?孔老头,你当真是有服无珠了!” 说着,那双冷峻的眸子,移向湖面。也就在这时,但听得哗啦!水响之声,水花翻动里,陆续地浮起了两个人来。孔松方自认出是汪,赵二弟子,心中惊异着二人何以不曾远去?哪里知道,当他目光再看清楚时,才赫然发觉到二弟子飘起的身子,在一阵激烈的翻动之后,双双平卧变成僵硬,变成不折不扣的两具尸身!这一惊,直把孔松吓得遍体生凉!他倏地睁大了眼睛,再细认了一下,一点都不错,正是汪人杰、赵天保! 二人死状如一,每人前额上俱都chā有一根竹筷,竹筷在掷出时,必然附有足以穿石入墙的内力,否则断断不能深入二人脑髓! 随着湖水的起伏,冲dàng着一片血水,看上去端的是惨不忍睹!“摩云手”孔松,足下一跄,几乎坐倒在地。 红衣人阮行冷森森笑道:“孔老头,你可以死心了吧!” 话声出口,足下后退一步,一双白衣弟子,由左右两个不同方向同时向着孔松身前袭来,两口牛耳尖刀,陡地由袖中抖出分向孔松两肋刺来。孔松长剑一振,叮当两声,拒开了白衣人手中的一对牛耳短刀,足下飞点着,已袭向正中红衣人阮行。 人到了拼命的时候,常常有意想不到的力量!即以此刻而论,孔松这口剑上的威力即大异寻常,称得上八面威风! 人到,剑到,在一片银色光华里,长剑分心刺到! 红衣人阮行仍是十分的托大,对于岳阳门这一武林名门来说,除了掌门人李铁心以外,没有一个人看在他眼睛里,眼前这个“摩云手”孔松,自是不在话下。 冷笑一声,他身形猝然向左方挪出了半尺,轻叱一声:“大胆!” 仰身,翻面!那是一招极其漂亮的“卧看巧云”姿态,配合着灵巧的翻势,两只瘦手倏地向着当中一夹! “噗!”一声,已把对方冷森森的剑锋,夹于双掌之间。 称得上触目惊心! 内功精纯到敢以“空手入白刃”,起码须具有练气的功力,盖以气机所行,以其刚韧互济,兵刀不伤!那是一门丝毫取巧不得的内家功力!眼前红衣人阮行虽然未必说得上是此道高手,但是看着他手、眼、身、步,已大有可观,分明得窥堂奥! 是以,就在他的两只瘦手方一夹中对方剑身时,孔松整个身躯情不自禁地起了一阵剧烈颤抖!要是换在另一个功力较差的人,说不定已当场负伤丢剑出丑,而孔松毕竟是岳阳门的先进健者。这一招,看似无奇,事实上却是双方内力巧妙的互制! 孔松的剑抖颤得那般厉害!他面红耳赤,眉剔目张,正以三十年纯阳内功,将内力贯注剑身。这口剑一时光华大盛,冷焰婆娑!红衣人阮行的一双瘦手显然也贯注了力道,涨得通红,看上去似乎较原来粗大了一倍,却是紧紧夹击着当中的那口长剑! 那副样子看上去很怪!红衣人显然已大不轻松!也许是他上来小看了孔松,以至于自陷危艰!他的两只手已不如先前的牢固,像是抱住了一块烙铁似的,不时地分开又合上,合上又分开。反之,“摩云手”孔松,也不能就随意地抽出他的剑,他的脸更红,身子战抖得更为剧烈! 以眼前情形论,红衣人阮行如能继续拿着对方的剑,则必可稳cāo胜券!反之,孔松能够夺出剑来,也无疑将可制胜对方! 两个白衣人各立左右,并不曾乘虚而入,倒也不失武者的风度! 渐渐地,孔松的势微了。 一颗颗的汗珠由他赤红青筋毕现的面颊上滚落下来,他挺立的身躯、再也不似先时的稳固,而开始左右摇晃了起来。“红衣人”阮行看看时候己到.在长时的内力坚持之下,他以难能的毅力,终于取胜了对方,却也是饱受惊吓!黄蜡似的脸上,绽开了几条笑纹。蓦地,他吐一口气,发出了“嘿”的一声! 沉肩,拧腰,飞足!三式合而为一,运施得那般巧妙。 只一脚,正好踢中孔松喉结部位。 孔松惊惶中,方自窥出对方那只脚有异寻常,却已被隐藏在阮行鞋尖上的一截利刃,狠狠地贯穿喉头!怒血飞溅里,他的躯体有如一只鸟般的腾空而起,“哧”的声,倒栽向湖水之内!翡翠绿的水面上,深深地zhà开了一道缝口,吞噬了这个人,不过只微微兴起了一片涟漪! 船老大,那个跛足的老头儿,在这般毛发悚然的一连串目击之后,早已吓破了胆!看着船上的三个凶神恶煞,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是像抽筋似地缩在了舱板上。 红衣人阮行这一刹,又似恢复了原有的从容!在起伏不定的船而上,他打量着手上的那口剑。甚至于他仍然还保持着原来的那种捧剑的姿态,陡地双手飞出,长剑破空直起,穿云直上,高到ròu眼看不甚清时,才作弧状般下坠,直没入湖水之中。 两个白衣人cāo纵之下,这艘船改变了一个方向,向着烟波浩渺的湖心驶去。 天色渐渐地黑了。 风吹,云散,暗灰色的穹空里,点缀着一系列的银河繁星,恰同于眼前洞庭隔岸渔火。 对某些人来说,期待比死亡更痛苦! 死亡常常离不开黑夜,黑夜又似乎永远都包含着罪恶。因此,在黑夜无声无息地悄悄来临时,每个人心里都有种被压迫的窒息感觉。人们的脸早已失去了笑容,似乎都已经嗅到了死亡的气息,因此在彼此目光对视时,所能看见的只是一具具呆塑的偶像,早已失去了那种原有的内在活力! “醉八仙”段南溪,就像喝了醇酒般的沉醉,呆呆地坐在椅子上,脑子里只是空洞的一片。他手里一直紧紧地握着那支暗器“连枝箭!” 由于这支暗器的发现,已使得所有现存的岳阳门弟子心生警惕,不啻是敲响了丧钟!人人丧魂落魄,等候着死神的降临! 远处寺庙里响起一阵钟声。“钟声”激dàng起的那种韵律,似乎又使这几个人复苏了! 厅堂里漆黑一片,由于四窗齐下,简直伸手不辨五指! 段南溪惊讶着站起来低叱道:“掌灯。” 灯光恰于这时亮起。尹剑平手持着灯,正由过道里走进来,灯光映着他丰朗的神采,那种足以能向死亡挑战的神采,颇使得身为长者的段南溪为之汗颜! 灯光照亮了大厅!五个人,一老四少,乍见亮光,才像是在光明里突然拾回来了些什么!尹剑平搁下了灯,同时也搁下了手上的那个托盘。盘于里是一大盘包子,几个于馒头。 看到了这些,警党的再去观察他的脸,才想到是怎么一回事,每个人都吃了一惊! 段南溪一愕道:“你……出去了?” 尹剑平点头道:“灶上已断了炊,没有什么好吃的,弟子想到堂主与三位师兄已经全天未进饮食,才出去买了些吃食回来。” 段南溪发出了哑然的一声叹息,微微点头道:“还是你想的周到。” 他本然伸手拿起一个包手来,就嘴咬了一回,三位弟子似乎突然才觉到饥饿,一时各自动手,风卷残云般的,转瞬间吃了一空。 段南溪忽然眼睛看着尹剑平:“你不吃吗?” “弟子已经吃过了。” “你吃过……了?” “是的,”尹剑平道:“弟子是在湖边小店吃的。” “这么说……”段南溪才似乎忽然想到了什么,直着一双眼睛,道:“你可曾发现了什么?” 尹剑平点点头:“弟子发现了很多……不过,堂主还是不要听的好。” “不不!”段南溪镇定地道:“你不妨说出来,唉!到了这个节骨眼还有什么不好说的,来,你坐下来说吧。” 尹剑平点点头,坐下来,一时却又不知如何开口。 段南溪道:“是不是发现了敌人踪影?” “不错!”尹剑平回答道:“另外,还发现了……” “发现了什么?”段南溪迫切地问。 “另外还发现了几具尸体。” 说到这里,他轻叹了一声,缓缓地垂下了头。 “尸体?”段南溪神色微变,怔了一下,强自镇定着:“不必吞吞吐吐,快说吧!” 尹剑平苦笑道:“弟子在外面雪地里,发现谢堂主的尸身,他老人家被人以利器点穿心肺因以致命!” “谢师弟?……”段南溪声音忽然变哑了:“他……死了?” 尹剑平缓缓点了一下头,继续说下去:“在距离谢堂主尸身不远的山坡上,弟子又找到了方刚、刘咏两位师兄的尸身,也都是死相狰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2 章 狞,惨不忍睹!” 段南溪呆了一呆,坐下来道:“他们三个全部死了!” “不!”尹剑平呆滞地摇了一下头:“不止是他们三个……还有……” 每个人部神情一怔,四双目光利剑似地逼视着他。 “你是说?……”段南溪舌桥不下地道:“孔师弟他们……莫非也有了意外?” 尹剑干苦笑道:“恐怕是这样……” “你,你胡说!”段南溪睁大了眼睛:“莫非你亲眼看见了?” 尹剑平摇摇头道:“没有,弟子只是在小店买包子的时候,听见小店老板老江说的。” “他说什么?” “老江他说,在湖中心,发现了三具尸体的事……” 段南溪霍地站起来,尹剑平话声因而中断,三个少年弟子无不惊骇动容。 尹剑平喟叹一声道:“堂主请镇定下来,弟了才好说话。” 段南溪缓缓坐下来,咬了一下牙齿道:“你说吧!” 尹剑平道:“据小店老板老江说,死者三人,是一老二少三个渔民,并曾在他店中歇脚,买了一袋烟叶之后才离开的,弟子默算时间,正与孔堂主、二位师兄外出的时间相吻合。是以才大胆如此猜测。” 段南溪一时呆若木鸡,两行泪水汨汨淌下,三弟子也都垂头饮泣不已。 “完了!”良久之后,段南溪才发出了一声喟叹:“岳阳门七代基业,到这里算是全完了……” 弟子之一,“铁拳”盛小川,忽地上前一步,道:“请堂主下令,我等全数外出,与对方一拼死活。” 说话的这个盛小川,豹头环眼,显然是张飞一号的人物,除了他以外,另外的两个弟子,一个是面黑颧耸的张松明,一个是乱发不修,身材伟昂的郭搏雄,如果算上尹剑平,这四个少年,也就是目前“岳阳门”硕果仅存的门下弟子。 听了“铁拳”盛小川的话,“醉八仙”段南溪看着他冷笑了一下道:“这样做,图逞一时意气之勇”是没有用的。” 另一个弟子郭搏雄道:“堂主有什么打算?天已经黑了,要走也该是时候了。” 段南溪看了一旁的尹剑平一眼,道:“也许剑平说得有理,一动不如一静,我们就来个以静观变吧!” 盛、郭、张三弟子对看了一眼,颇不以为然,只是限于门规,却不敢说什么。 段南溪冷冷地道:“如果剑平说的不错,对方分明己在水陆两面布下了天罗地网,我们由任何一面突围,部逃不开他们的耳目,反不加以静制动的好。” 黑面弟子张松明道,“堂主的意思,是怎么一个以静制动?” 段南溪五根手指轮流地在桌面上敲着,忽然像是听见了什么声音,神色一震。 尹剑平也听见了声音,微惊道:“有人来了。” 各人俱已是惊弓之鸟,如何当受得这番惊吓,不禁相继脸上变色! 段南溪低叱一声道:“熄灯!” 尹剑平就势低头,“噗”一声,把灯吹灭!顿时整间厅堂,成了一片黑暗,各人只凭着先前的认识,感应着彼此的立处。又过了一会儿,各人目力适应之后,才能彼此略见端倪。 各人凝神倾听之下,什么声音都没有,只有风声唆唆地疾叩在桑皮纸窗上的“噗噗”声。 段南溪轻舒了一口气,道:“也许是听错了。” 他眼睛转向站立在最外面的张松明道:“松明,你到外面看看去,有什么不对,立刻回来报告。” 张松明应了一声,一个快速的起落,贴着门板向外面听了听,遂即开门侧身外出。 院子里满是积雪,几竿修竹被风吹得哗哗作响。一行行耸立的雪松,就像是站立不动的人影,颇有些风声鹤唳的味儿!张松明定下了心来,四下打量了一眼,在白雪的映衬下,这进院子可以一目了然地看得很清晰,一个人影也没有。胆子大了一些,反手把背后长剑拔到了手里,身躯弯处,箭矢也似地扑向正面墙头,遂即向前院飘落! 忽然,他鼻子里嗅到了一种异香! 初嗅时,极似秋日的桂花香气味,等到他分辨出那种气味远较桂花的清香浓馥时,身上已觉出了不对劲儿。最先的感觉,是身上的那种怠懈无力的感觉,真恨不能眼前有一张床,能够使自己马上可以躺下来歇上一歇才过瘾,紧接着这种感觉更为加剧,转瞬间举步维艰,由不住膝上一软,“噗通”一下坐倒雪地! 使他更为惊讶的事情发生了。 就在他身方坐下的一刹那,眼睛里可就看见了一桩怪事。 他看见了当前院子里的那个朱漆茅亭,倒不是这个亭子有何异状,而是亭子里的那几个人。 在一片淡淡的烟雾里,首先映人他眼帘的是chā在亭柱上的那盏灯,那盏水红琉璃罩子的灯,透过晶莹透彻的琉璃灯罩,所泛出的光是那么的红,以至于使得亭子里的那几个人,看上去都着上了一层红色。 一个年岁约在十九二十之间的妙龄少女,侧坐在石几一角,长长的一袭银色披风由左面肩头轻轻曳下,露出那右面的一半身子,显现出玲珑的曲线,衬以花容月貌,乍看之下,几疑是瑶台仙子、月里嫦娥,在水红的灯光映衬之下,更具一种神秘、朦胧的意态之美。 一片轻烟,如纱似雾般地遂自石几上的一个细颈玉瓶袅袅而出,一经出现遂即如云雾般地扩散开来。那种类似桂花般的芬香,正是由此散发出来的。 亭子里除了那个妙龄少女以外,另外还有三个人。两个头戴大笠的长身汉子分别站在少女身后左右,剩下的那个人。却侧立在少女身前,这个人站立的姿态,是那种说不出的僵硬,宛若是一具僵尸,一身红衣红帽,再加上他手上所拄的那根马竿子,活生生地像煞戏台上的小丑。 张松明目光甫一接触到这个人,由不住吓出了一身冷汗!方自认出正是那日随轿来犯的那个红衣跟班儿阮行,对方身躯已如长空一烟般地拔起来,起落之间已站在面前。随着红衣人神兵天降的落势,他手上的那根青竹马竿子已深深chā入张松明前心部位。可怜张松明话都来不及说一句,在对方穿心直刺的一击之下,顿时怒血喷溅倒毙当场! 亭子里那个姑娘,似乎不曾想到红衣人阮行,竟会这么快地向对方出手,方自轻唤一声:“慢着!”已是晚了一步。 红衣人阮行身躯再转,疾若旋风般地回到亭里,躬身请示道:“姑娘有什么jiāo侍?” 银披少女细长的眉毛,微微挑动一下,轻声嗔道:“你的xìng子太急了,我正想要问他话呢。” 阮行躬身问道:“姑娘是想刺探岳阳门的虚实?” 银披少女轻轻点头,说道:“正是这个意思。” 阮行嘻嘻笑道:“姑娘放心,岳阳门到现在为止,死的已差不多了,依卑职看来,姑娘大可长驱直入,再也不会有什么阻拦了。” 银披少女脸上现出了一片笑靥,缓缓由石凳上站起来,道:“是吗?我看还不一定,李铁心虽然是死定了,可是保不住那个老的还活着。” 阮行道:“姑娘指的是冼冰老头?” “当然是他!”银披少女眼睛里jiāo织着寒光:“别的人倒是不必担忧了。” 阮行道:“姑娘所虑倒也不错……只是就算这个老儿还活着,只怕身边己无可用之人,可差之兵,不要说姑娘亲自来了,就是卑职一个人,也能制他于死命而游刃有余。” 少女那双深逢的眼睛,白了他一眼,红衣人阮行顿时发觉说错了话,后退一步,躬身请训。 银披少女伸出一只白手,轻轻掠了一下长发,抖下来几片雪,那双黑白分明的人眼睛斜睨向红衣人阮行,冷冷地娇哼了一声。 “阮行!你忘了临行前,姑娘是怎么关照你来着?” 红衣人阮行顿时吃了一惊,抱拳道:“卑职不敢!” 银披少女把长发甩向身后,说道:“我们这一趟,可是不能出岔子,还是小心一点的好!” 阮行道:“是!” 银披少女问道:“我要你预备的埋伏都布置好了?” 阮行道:“南北西三面,都照着姑娘吩咐,设下了卡子,布下了七步断肠红,岳阳门要是还有活着的人,管保他们不得擅出一步!” “怎么会没有活着的?”向着地上的那具尸体呶了一下嘴,她娇声道:“这个人刚才不是活着出来的吗?依我看,最少还有两三个活着没死的,来!我们进去瞧瞧去。” 红衣人阮行答应一声,立刻上前由亭柱上拔下了那盏红琉璃罩灯,领前带路。一行四人循着通向第二进院子的那条石板甬道,穿过一个月亮洞门,直向耸立在院千里的那座厅堂走近。 院子里到处都是积雪,四个人脚步更轻,根本就听不见一点点脚步声。距离着大厅约有三丈左右,银披少女忽然站住。她微微点了一下头,示意阮行不再前进,四个人就伫守在大厅前门站定。阮行正要开口说话。银披少女轻轻向他摇了一下手,她侧过脸来,凝神细听了一下。 “我没有猜错!”她徐徐地道:“这里面还有活着的。” 阮行道:“待卑职入内一青。” 少女道:“这又何必?” 她微笑了一下,又道:“只需要两颗‘断魂丸’就不怕他们不出来受死。” 红衣人阮行面上一喜道:“还是姑娘想得周到。” 说罢遂即戴上一副特制手叁,拉开随身皮囊,由里面拿出了一个竹筒,当即由筒内倒出了两粒大小仅如雀卵般的白色丸粒,两粒白丸一经倒出。立时发出一阵“”轻响.空中顿时散出一片浅浅白烟。 银披少女似练有特殊的辟dú功力,可以无惧,却也情不自禁地向后退了一步。红衣阮行与两个戴笠汉子,嘴里早已事先含有解dú丹yào,这时也都迅速地闭住了呼吸。阮行更不迟疑,足下微点,把身躯错开丈许以外,一抖手,将两粒白色“断魂丸”权作暗器般地打出。 “波!波!”两声轻响! “断魂丸”透过了桑皮纸窗,打入大厅之内。 瞬息之间,即闻厅里传出了骤咳之声!紧接着两条人影,有如穿梁而出的燕子,霍地破窗而出,落地之后,现出了一双张惶失措的少年身影郭搏雄与盛小川。两人显然在无力抗拒侵体的剧dú之下才不得不破窗而出。盛小川首先怒啸一声,挥手发出了一口飞刀,直向当面持灯的红衣人阮行迎面掷去。 寒光一闪,正中阮行面门,只是部位略有偏差。在抖颤颤的一片刀刃寒光里,这口刀尖部位,却冷森森地咬在阮行的牙缝里,“噗”一声,直循着发刀的盛小川反shè出去,盛小川反手抡剑,“当”一声,把飞刀格落,不容他抽身换步,那两个头戴大笠的白衣汉子,已双双来到了面前,盛小川急怒痛苦之中,猛力地劈出一剑。 乱发不修的郭搏雄更是情不自禁地发出了一声吼叫,旋身换式,斜着身势,向当前扑来的一个戴笠汉子举剑就砍。无奈敌人这一方面实在是太强了,先不说那个银披姑娘甘十九妹的出神入化身手,即使她那个随身红衣跟班儿阮行以及几个随身门下,无不身手惊人,即以眼前的两个白衣戴笠汉子而论,观其出手之手眼身步,无不深具势派,非比等闲之辈! 盛小川、郭搏雄两口剑,无异是奋死的一击,自然深具功力,然而一双白衣人用以躲避对方剑势的身法,显然经过高明的传授。在白刃加身的一刹,两个人似乎同时施展一种奇妙的身法,在一个快速的闪避之后,两口剑相继地都落了空。 盛、郭二弟子尚来不及施展第二次杀着之时,两个白衣人已猛袭而近,如风似浪,如影附形!几乎是同时,两只有力的手已深深chā迸了盛、郭二人的后背。 拔手,血溅! 二弟子蹒跚着向前面跌出了好几步,相继卧倒雪地,遂即命丧黄泉! 空气里洋溢起一片浓重的血腥气味,白衣人双双撤身,轻飘飘地又复落在了银披少女左右。一进一退,快若旋风,看上去丝毫也不着痕迹,更不似白手杀人于顷刻之间! 透过那扇破开的纸窗,可以清晰地看见外面发生的一切!对于“醉八仙”段南溪来说,真是如坐针毡般的痛苦! 他,显然正在施展一种“闭气”的功力,把呼吸减低到细若游丝,用内功的调息来代替呼吸,强撑着以期渡过眼前的难关!尽管如此,他的额头上已现出了一层汗珠,身躯不时地摇晃着,像是随时都支持不住要倒下来的模样。 比较起来,坐在他对面的尹剑平似乎镇定多了。奇怪的是,由他身侧好像散发出一种怪异的无形力道,是以那些dú烟迫近他来时,都会自然地格拒开来,咫尺天涯,秋毫不侵!对于厅外所发生的一切,他看得很清楚,他特别注意到了那个银披少女的存在,猜想着她必然就是那个传说中的甘十九妹! 她的功力,早已由掌门人所留下的那口“玉龙剑”上获悉甚清,是以他绝不致冒失到出去送死!经过一番深入的内心分析之后,他遂即有了见地,不再保持缄默。当下缓缓站起身来,走向段南溪身前。 “你……居然还活着?……”段南溪沙哑着声音,道:“我……一直小瞧了你……横竖是死路一条,剑平!我们杀出去,跟那个丫头拼了!” 尹剑平以指按唇,轻声说道:“堂主,小声。” 段南溪怔了一下,没有吭声。 黑暗里,尹剑平把脸凑近了。 “堂主要是那么做,那么,就只有死路一条了!” “死路一条?”段南溪脸上现出了一抹凄凉,哑声道:“你以为我们还能活着走出岳阳门?不……你太天真了,那是不可能的。” 尹剑平目光注意着窗外,道:“只要堂主肯合作,应该还有活命之机。” 段南溪似乎精神一振! 尹剑平低声道:“堂主您以为,对方何以迟迟不曾闯进大厅?” 段南溪怔了一下,摇摇头表示不知。 尹剑平道:“那是因为他们以为冼老宗帅还活着。” “噢!”段南溪轻轻发出了一声喟叹,点点头道:“有理,不过,即使是老宗师仍然在世,也只怕无能为力!” 尹剑平道:“对方这个姑娘虽然身怀盖世绝技,但是她显然对冼老宗师还存有一些戒心,虽然她武功足以制老宗师.却也不能过于大意。” 段南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3 章 溪点头道:“嗯,这又怎么样?” 尹剑平向外看了一眼.轻声道:“所以。堂主只需要模仿老宗帅的日气.对那个姑娘说上儿句话,即可以收到拖延之效 段南溪苦笑摇头道:“拖……延……拖延又有什么用?” 尹剑平道=有用,弟子自忖,除了那个姑娘以外,余下的几个人,都还不是弟子的对手。如果再有堂主从侧面帮助,当可顺得突围而出。” 段南溪惊得一惊。瞠然道:“你……原来你是带艺投身本门的?” 尹剑平道:“正是如此,堂主,有关此事,弟子当在平安脱身之后,再向堂主详禀请罪,眼前却不宜多说,堂主万请海涵才是。” 段南溪惊讶地打量着他,缓缓点头道:“莫怪乎老宗师要……对你格外器重了……说吧!孩子!不瞒你说,我……我是一点主意都没有了。” 尹剑平道:“堂主即刻发话,以老宗师生前所说,点破这姑娘的行藏,苟得片刻相安,即可有活命之机!” 段南溪喟叹一声,缓缓点了一下头,道:“好吧!” 话声方住,即见窗外红光晃动。透过半开的窗扇,已看见对方一行四人,在那盏红色琉璃罩灯的导引之下,已缓缓向前逼近,段南溪怔了一怔,尹剑平即刻给了他一个明显暗示,他遂即情不自禁地发出了一声冷笑。这声冷笑,猝然使得窗外四人顿时止步。 红衣人阮行大声道:“什么人?冼冰!你这老儿当真还没有死吗?” 段南溪冷笑出声道:“你是什么人,竞敢在老夫面前日出狂言,放肆无礼?” 红衣人阮行看了银披少女一眼,脸上现出了一丝希罕,冷森森地笑了一声,道:“冼冰!这么说,果真是你了,大厅里面除了你以外,还有什么人?” 段南溪道:“除了老夫以外,再也没什么人了。” 话声才住,那个银披少女却微微一笑道:“冼冰,你以为我会信你的话吗?我明明听见里面有耳语之声,以此判断,应该至少还有一人!这个人又是谁?” 段南溪怦然一惊,然而他到底是老于世故之人,不难随口应付。 当下,微微一顿,遂即叹息道:“姑娘听力过人,看来的确已得令师真传了,你就是那个自称甘十九妹的姑娘吗,何以对老夫如此无礼?” 银披少女冷笑道:“不错,我就是甘十九妹,冼老头,以你昔年之所为,我这么对你已是客气了!” 段南溪喟叹一声道:“这么说,水红芍,果真……是你的师尊了?” 甘十九妹一笑道:“你现在才明白?太晚了!” 段、尹两人虽然在堂屋暗角,却可知窗外一切,对方甘十九妹话声一落,举步向前走来! 段南溪忙道:“姑娘止步。” 甘十九妹定住身子,冷冷地道:“冼冰,你还有什么话说?” 段南溪道:“我只问你……令师,水红芍,如今还安好否?” 说到这里,他发出了一声凄凉的叹息,这声叹息虽系做作,但揉合了自我的感伤处境,听起来确是情发于衷,令人肝肠绕结,大生同情。 甘十九妹顿了一顿道:“事到如今……你还问这些干什么?” 段南溪道:“人皆有不忍之心……况且我与令师,昔年jiāo非泛泛,这些年,我……” “不要再说了!”甘十九妹打断他的话道:“我今天来,旨在取你xìng命,说这些又有什么用?你以为我会对你手下留情,那可就大错特错了!” “姑娘这话就说错了。”段南溪缓缓他说道:“……姑娘且看,我岳阳门一门,十数条人命,虽稚龄弟子,看门老人,俱不曾得免于难,老夫焉能有苟脱幸免之意?姑娘……你小小的年纪,造此杀孽,莫非不觉得太过分了?” 甘十九妹芜尔地笑了。 虽然间隔甚远,房内的两个人,却能清楚地窥见她脸上美丽的笑靥! “冼冰你这话就错了,‘井以甘竭,李以苦存’,做人也是一样“老夫愿闻其详!” “那我就告诉你,”甘十九妹侃侃道:“就拿我师父来说吧,如果她老人家当年一直保持着她原来的作风,对任何男人都不存信任,手下不留情,又何至于会有后来的那一场劫难?可见得,做人不能心存厚道,不杀则己,一出手就得斩草除根,要对方死个干净,寸草不留!” 这番话出自一个莽汉或是纠纠武夫之口,倒也罢了,出在甘十九妹这般罕世的美人之口,却不禁令人霍然震惊,侧目而视了。 段南溪冷冷地由鼻子里哼了一声! “怎么,冼老头,你莫非不以为然叶她冷冷地道:“当年我师父,如果不为你花言巧语所骗,又何至会为你所陷害,落得了那样的下场?” 段南溪冷笑道:“这话应该由老夫来说才对。” “你说!” “如果当年老夫也如同姑娘今日这般狠心!”段南溪寒着声音道:“那么在凤凰山火焚地道时,也就不会网开一面,将地道一端打开,听从令师脱逃,而种下了今日本门灭门的祸害了……” 甘十九妹娇躯颤抖了一下:“冼冰,亏你还说得出口?这件事你是做错了,错在你的行为三心二意,你可知道,我师父恨恶的原因吗?” 段南溪沉声道:“老夫愿闻其详!” 甘十九妹脸上猝然升起了一片寒霜:“那我就告诉你,四十年来,我师父所以恨恨不忘的,就是你不该在那个时候打开地道,救她出来。” 段南溪想到了冼冰死前的追叙,顿时明白,遂即叹息道:“姑娘所指的,乃是令师当年的花容月貌?” 甘十九妹冷冷一哂,说道:“你明白就好了!” 说到这里面色一沉道:“阮行听令!” 红衣人阮行横身而前道:“姑娘有什么指示?” 甘十九妹道:“快进去替我取下冼老头的人头,不得有误!” 阮行高应一声道:“遵命。” “且慢!”段南溪忽然chā口出声:“甘家贤契,你以为打发一个奴才,就能取下老夫这颗六魁阳首?你也大小看老夫了!” 红衣人阮行“吃吃”笑道:“冼老儿!你死在眼前,尚敢这么猖狂?我马上就要你知道厉害!” 说完一横手中竹杖,正待向大堂里攻进,却被段南溪yīn森的一阵笑声所中止。 笑声一辍,段南溪喃喃地道:“奴才,你不妨且试试看,果真胆敢侵入大厅,老夫必叫你五步横尸。” 红衣人阮行怔了一下,冷笑一声,重新振作道:“阮某不信,倒要试上一试。” 他第二次横杖在胸,待要扑上,甘十九妹忽然拦住! “慢着!”她冷笑道:“阮行你少安毋躁,既然这样。我就自己进去一趟。” 说完将一领银色披风解下来,现出了同色的一身劲装!她腰肢细细,长身玉立,夜风下秀发飘散,宛如上树临风,当真是个丽质天生的漂亮姑娘! “不必了!”段南溪叹息一声道:“带着你的人,后退五丈以外,半盏茶之后,再来取我首级好了。” 甘十九妹微微笑道:“我原是有这个打算,既然你自己说出来,那就太好了,就这么办吧,半盏茶之内,为你收尸也就是了。” 言罢微微挥手,随着所来三人,同时撤身五丈以外。 大厅内,段、尹两人看得甚请。他两人处身在黑暗的角落里,加以屏风掩身,自不愁为外人所窥知。 这座大厅除了一道走廊与后院丹房所衔接,三面皆属空地,任何人如果妄图在甘十九妹的视觉下脱逃,可谓之妄想! 段南溪假扮冼冰,暂时使强敌退却,只是眼前危难,并未解除! 他转向尹剑平苦笑了一下,喃喃道:“你以为这样就可以了?唉,难!” 尹剑平眸子里闪烁着智光,站起来轻声道:“堂主措施很好,时间不多,事不宜迟,我们走吧!” 段南溪应了一声,方待站起,只觉得双腿一软,又坐了下来。 “噢!”他面色惨变,有气无力地道:“我忘了……” “堂主你……怎么了?” “我忘了……”段南溪凄惨地笑道:“我原先是施展‘闭息’功力,才不为dú气……所乘……只是刚才与对方出声对答……不知觉问,已为厅内余dú所侵……只怕xìng命休矣!” 尹剑平顿时一呆,凄然垂下头来,他一向机智过人,却想不到竟然也会有此疏忽,盖因为他本身有一方辟dú玉,却忽略了dúxìng的依然存在,聆听之下,几乎为之半身麻木。须知岳阳一门,除了眼前的段南溪以外,已不曾再有一个活人!尹剑平虽拜命于冼冰的垂亡之际,甘心为岳阳门之忠贞弟子,但是事实上他确实算不上是岳阳门的嫡系,他决心想保全住这位身尊位高的段堂主活命,也算为岳阳一门留有一分号召之力。 然而,这个希望,几乎也将要丧失了。 段南溪凄然笑道:“孩子……这是造化,是命……岳阳门活该有此一难……嗯,我几乎忘了。” 他的手摸着系在背后的铁匣于,想到了本门的开山至宝:“铁匣秘芨”! 段南溪轻微地喘息道:“虽然老宗师有令,要我把这个匣子jiāo给你,但是……实在说,我当时确实不能同意,看来……老宗师这么做,确实有道理,我不得不佩服他老人家的神机妙算……也许你真的能逃得活命也说……不定。” 手拍了匣子一下,他苦笑一声,又道:“你拿去吧!” 尹剑平冷冷地道:“堂主你虽中dú,看来却并不深,也许dú气早已散尽,余微不足以致命也未可知。” 段南溪只是摇摇头,脸上带着说不出的凄惨。 尹剑平蹲下身子道:“无论如何,我不能弃堂主独去,来,请让弟子背负你老,就此去吧!” 段南溪轻叹一声道:“你还是不死心……也罢,我们就姑且一试。” 说着勉强站起,伏向尹剑平背后。 尹剑平匆匆用一根缎质腰带,将他系好,遂即站起,略一顾盼,即由桌上拿起了掌门人所留下的那口“玉龙剑”,身形略闪,已飘身门侧! 站在大厅后门,向外窥伺了一下,只觉得静悄悄的,不见任何人影,显然甘十九妹一行四人,仍然在前面不曾移动。 一片乌云缓缓由天空飘过,院落里更显得异常的黝暗。把握住此一刻良机,尹剑平已闪身而出。他身法异常的轻灵,显系轻功极佳,起落之间,己来到了一棵大榕树下。 寒风飕飕,夜色益加显得昏黯! 尹剑平身躯再转,用“追星赶月”的步法,三数个起落,已飘身在第三进院落之内。 这所院子,远比第一二进院子要小得多,一边建立着两排房屋,是为素日弟子宿住之用,再一边却耸峙着岳阳门的宗庙词堂。岳阳门新添的这些冤魂,就供奉在宗庙里!时值新丧大礼,岳阳门的两位掌门人以及一干同门的灵位都供奉在宗庙里,神案上点有两盏长生灯,颤曳着碧森森的寒光! 尹剑平轻灵地来到了宗庙门前,距离三丈站定。 那宗庙两扇门扉半掩半合,轻轻地发出喉呀声息,一方旧匾悬在檐下,吞吐着未袭的夜风,轻轻嘘啸着,更似增添了一份夜的yīn森恐怖!尹剑平站在门侧,考虑着是否要进去拜别宗庙。有一丝异感,使他感觉到将有什么不测。他紧紧握着玉龙剑的剑柄。 身后的段南溪目睹着本门宗祠,内心升起一种异样的悲哀! 他喘息着道:“进去看看吧!” 尹剑平轻轻应了一声,足尖点地,已来到门边,右掌隔空推出,那扇门霍地大开。也就在这扇门启开的一刹,一道寒光猝然由门内的侧面落下来,夹带着一股尖锐的兵刃劈风声音。 一个白衣人正以快速的手法,劈出了他的杀手剑法,只可惜由于他的估计错误,以至于眼前的这一剑落了空招,连带着败露了身形。尹剑平的机警,使得他躲过了一招凌厉的杀着。把握着此一瞬进身良机,他足下陡地向前袭进,就在对方白衣人惊惶失措中,还不及抽招换式的一刹那,他己向对方展出了杀着。玉龙剑在一声轻微的龙吟声里闪出剑鞘,由于剑身上聚集着剧dú,看来一片黝黑,丝毫不见光泽。 二 出剑手法极佳。 有如金鳝行波,空气里传出尖锐的一声轻啸,白衣人脸上现出了无比的惊吓,赶忙翻腕抡剑,只是却限于对方那种怪异的剑式!不知怎么回事,白衣人的剑却翻不上来,格限于对方那口黝黑的剑下! 白衣人猝吃一惊!他想回身换步,巧的是也局限于对方那双站立的脚步,就是这么一迟疑,尹剑平的玉龙剑,已由他颈项前斩了过去。剑尖过处,正中白衣人咽喉喉结。 这一手剑法,不但绝妙,绝狠,更厉害的是使对方不得出声,连最起码的一点声音也发不出来,就这般他步履踉跄着,跌倒地上,再也爬不起来了! 尹剑平这一剑施展得更为巧妙,一招得手,他身躯毫不迟疑,旋风般地转到了另一个方向,猛可里白影一闪,就在他身子方自转开的一刹,第二口剑,贴着他的衣边削了下来。这一剑看上去较入门前的那一剑,更具惊险之势,只是也由于尹剑平的事先警觉,而变为空招,白衣人身法疾劲,一招失手,点足就退。 在一个拧身现腕的势子里,第二剑再次出手,这一剑白衣人是以“玄鸟划沙”的手法施出的,冷森森的剑锋由下而上,直向着尹剑平前腹间撩上去。尹剑平鼻子里冷哼了一声。多日以来,他隐忍着对方的咆哮,强制着己方的灭门血恨,已到了怒血沸腾,无以复加的地步,想不到在亡命之际,敌人仍然步步进逼,毫不放松!此时此刻,他自忖着有绝对的把握,能够制胜对方,岂能有手下再为留情的道理? 墨色的玉龙剑锋向外轻磕,“当”一声,格开了对方的剑势。就在白衣人张惶失措,尚还来不及抽身的一刹,尹剑平的身子己如影附形地贴了过来。 明眼人,如段南溪者流,方自惊悉出这一势身法的诡异分明是南普陀“冷琴阁”阁主“冷琴居上”的“六随”身法之一。白衣人已被逼得遁影无形,他踉跄着向后退出一步,地上有隙,却苦于无处下脚,掌中有剑,却碍于无出剑之机。 这双白衣人,身法剑术,均非泛泛,显得经过高明传授,如非深得甘十九妹器重,也不会收留在身边效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4 章 ,此行随十九妹走闯江湖,所向披靡,几乎不曾遇见过一个强硬敌手,不觉目空一切,养成了骄纵xìng情。这一次,遇见了尹剑平,活该他们倒霉丧生。 白衣人乍然觉出不妙,方待出声呼叫,已吃对方一只左腕扼住了咽喉!那是他有生以来,从来也不曾领受过的巨大力道,随着对方那只有力的手腕力收之下,怕没有万钩巨力! 哪里是一只ròu腕,分明像钢铁所铸! 白衣人双眼翻白,全身一阵子颤抖,只听得颈项骨上“噗”的一声轻响,用以纵贯全躯的那根中椎项骨,已自折断。一阵死前的痉挛挣扎,白衣人霍地翻起了掌中剑,剑锋狠狠的砍在了尹剑平那只用力扼杀他的臂腕上,只听见“呛啷!”一声,反弹起来,声若鸣金,哪里像是砍在ròu肢上? 白衣人倒了下去。他的眼睛瞪得极大,他实在不明白,对方这只胳膊,何以得能不畏惧剑锋?然而无论如何,他是得不到这次答案了。 不过是瞬息之间的事,尹剑平已料理了两个强敌。 他不慌不忙地回剑入鞘,走向神案前,却听得身后的段南溪发出了呛咳声音,他呼息沉浊,似乎不妙! 尹剑平惊道:“堂主,你老可好?” “放下我……”段南溪嗓子像是有一口痰:“快……放下我。” 尹剑平一怔道:“堂主,我们不能久耽搁,恐怕他们就要来了段南溪嘶哑他说道:“放……下我,放下我。” 尹剑平意识到了不妙,匆匆解开丝带,将他放下来,灯下,段南溪的脸色异常的憔悴,整个脸膛,泛出了一片黝黑!有了前此那么多的经验,根本不需要置疑,只一眼,就可以判断出,dú!极深的dú! 尹剑平惊得一果,只觉得眼睛一阵发酸,两行泪水滂沱落下! 自古道:“男儿有泪不轻弹,只因未到伤心时”!这一刹那,他无宁感觉到极度的伤心。 忿怒、自卑、仇恨……那么多的感受,一股脑地纷至沓来,岔集在他脑海里……他伤心,伤心的是岳阳门硕果仅余的一个长者,最后也要去了,忿怒、自卑,是怨恨自己的无能,至于仇恨,那只有对敌人了! “剑平!”段南溪嘴角挂着微笑:“你去吧!我不行了,但是我心里很高兴!” 尹剑平冷漠地摇头,眼泪一颗颗地掉落下来。 “你老还有什么值得高兴的?” “若是你……”段南溪的身子成一盏弓的样子:“你……还活着,只要你活着,岳阳门就还有希望!” 那盏弯起来的弓,终于松弛了下来。 他要死了,只是还不甘心:“告诉我……你怎么能不畏dú?还有你的那些奇妙……奇妙的武功?” 他虽然提出了心里的疑问,却来不及等着听知答案,在一阵剧烈的抖颤之后,七窍里溢出了紫黑的血,遂即命丧黄泉! 尹剑平紧紧地咬着牙,忽然苦笑了一下,动手由死者背上解下了那个包有岳阳门“铁匣秘芨”的布包,改系在自己背后。目光掠处,忽然觉出了有异,身形略闪,已来至神案前,案上置有一只玲珑的小小香炉,炉内袅袅地散发着数缕香烟。 显然含蓄着桂花的那种馥郁清芬! dú!一个念头由他脑中掠过。 他忽然明白,何以段南溪在进入宗庙之后,猝然为之丧生,dú!好厉害的“七步断肠红”! 如非是冼冰垂死前。所赠送给他的那块“辟dú玉块”。焉得还会有他的命在?想到这里,他不禁惊栗得由眉心里沁出了汗珠!尹剑平转向两个白衣人尸前,用脚尖踢开了两人的下颚,匆匆看到两人嘴里。赫然都含有一颗绿色的yào丸,大如雀卵,是化dú丹! 在历代宗师的牌位前,叩行了别师大礼,他站起来,方yù向宗庙外步出,却机警地中止住这个动作。他仿佛听到了一种异声,足步声,身躯微闪,飘向窗前,点破纸窗,向外窥探了一下,顿时吃了一惊! 甘十九妹,在那个红衣人阮行的护伴之下,己进入了这座院落眼前形势,当真是千钧一发: 此时此刻,再想从容脱身,无论如何是来不及了! 尹剑平退身一步,他有一种冲动,恨不能立刻向门外纵出,然而他却不能,不敢如此莽憧行事,因为他知道,那个叫甘十九妹的姑娘,武功确是了得,自己绝非是她的对手!”小不忍。则乱大谋”,这口气,他只有吞到肚子里。眼前已没有思索的余地,既不能奔出,就只有就地藏身,目光一转,发觉到神案下有四尺见方的一块空隙,外面垂有蓝布的布帘。尹剑平不假思索地潜身入内,以如意卸骨之术,将身了缩得异常的瘦小,强倚向神案下的角落里,他身子刚刚掩好,几乎来不及审视一下是否得当,门外红光乍闪。那个叫甘十九妹的姑娘,已同着她那个红衣跟斑儿阮讨,在那盏红灯的门照之下,双双现身庙内。 透过了布帘的侧面缝隙,尹剑平清清楚楚地看见了这两个人,大敌当前,即使他冉能自持,又焉能不为之惊心?总算他平素养xìng功深,惯于乱中取静,当下忙即闭住了”呼吸,身躯固苦磐石,纹丝不动。 甘十九妹与那个红衣跟班阮行,在进入宗庙的一刹那,先后都怔住了! 一片怒容,起自甘十九妹那张秀丽的脸上,她缓缓走过去,在一双白衣人尸身前,各自站立了一刻,最后才转向段南溪尸前站定。红衣人阮行跟着走进来,他脸上带出十分惊异的表情! 甘十九妹注视着段南溪,冷冷地道:“这个大概就是冼老头子了吧!” 阮行蹲下身子来细认了认,摇头道:“不!他不是,这个人姓段,在岳阳门是一个堂主,卑职见过他,虽不曾和他动过手,但是自信当时对他审查得很清楚。奇怪……想不到他竟然会有这么一身好功夫,居然能把盛氏兄弟杀死,这倒真有点难以令人置信。” 甘十九妹摇摇头道:“不像!” 阮行奇道:“姑娘是说……” “你还看不出来吗?”甘十九妹道:“这个人是中了七步断肠红而致死的,他焉能会有能力去对付盛家兄弟?一定是另有高人。” 所谓的“盛家兄弟”,当然是横死地面的那两个白衣戴笠的少年。 一听说另有高人,红衣人阮行顿时面色一惊,那张瘦削木讷的脸上,起了两道很深的纹路,冷冷地摇了一下头。道:“卑职不以为然!” 甘十九妹斜睨着他,冷笑了一声! 阮行道:“在未来岳阳门以前,卑职奉姑娘的命令,已把岳阳门上上下下所有人都查得很清楚,这里绝没有任何外人。” “我并没有肯定他说是外人。” “那更不可能了!”阮行说:“岳阳门的人都死光了,哦……” 他似忽然想起了一个人,大声道:“冼冰!莫非这个人就是冼老头?” 甘十九妹方自点了一下头。可是眼光一瞟,立刻发觉到停置在宗庙两廊之间的两副馆材,身躯微闪,一阵风似地已来到了棺前!阮行忙跟踪过来。 眼前是两副白木新棺,上面各有神签标写着死者的姓名,其棺正前方赫然标写着冼冰与李铁心的名字。甘十九妹面色不惊地注视着冼冰的那具棺材。 红衣人阮行大声叫道:“不!这一定是假的!” “我看是真的。”甘十儿妹冷笑着道:“我判断冼老头子应该早就死了。” “可是。”阮行道:“刚才那个答话的老人又是谁?” “是他!” 甘十九妹伸出的那只纤纤玉手,指向地面上的段南溪。 阮行怔了一下,真有点弄不清这是怎么回事。 甘十九妹道:“不信,你就打开棺材来看看。” 阮行双下向那具白木棺材上一按,只听见“嚓”一声,他正yù施展“巨灵金刚掌” 力.将整个棺材震碎,甘十九妹却阻止住了他! “个要这样,”甘十九妹说:“对方是一代名门宗帅,应该得到起码的尊敬,你只打开棺盖,看看他究竟是不是也就算了。” 阮行道:“卑职遵命!” 说话时他已施展内力,将钉入棺盖内的木楔震断,一扇棺盖就这样地启了开来。 神案下的尹剑平感到一阵难以克制的愤怒与伤心,对甘十九妹却也有了另一种的认识,他原以为她是个十恶不赦,杀人不眨眼的女魔头,却没有想到,倒也有令人尊敬的一面。 棺盖启开了。 阮行把灯重新挑起,就近照向棺内。 甘十九妹道:“这个人你见过吗?” 阮行细认再三,摇摇头道:“没有。” “那么毫无疑问,他必然是冼冰了。” 甘十九妹一面说着,向后退了一步。 阮行迟疑着道:“姑娘怎么知道?” “不会错的,”甘十九妹脸上带出了一抹冷笑:“阮行,难为你学会了一身不错的功夫,却连这一点阅人的眼力也没有,把盖子盖上吧,除非是那个冼老头,别人是不会有这种气派的。” 阮行喃喃称是,遂即把棺材盖子盖好。 甘十九妹轻移莲步,走到了盛氏兄弟尸身旁边,低眉凝目地注视着两人。她脸上虽没有显著的悲伤,但是一双剪水瞳子里却含蓄着很深挚的情谊,阮行那张白脸上,却现出了无比的悲忿!想不到盛氏兄弟这等的武功,居然也会遭人dú手,这个人却又到底是谁? 阮行脸上起了一阵痉挛,狠狠咬着牙,狠声道:“我要是找着了他,一定要把他碎尸万段!” 甘十九妹冷冷地道:“盛氏兄弟的武功,虽不及你,却也相差不多。兄弟联手,武林中己罕有敌手,即使是冼冰在世,也未必能够同时取胜他两人,这个人的武功非但是高,简直是高不可测!” 阮行呆了一呆,木讷地道:“姑娘怎么知道?” 甘十九妹道:“只看盛氏兄弟的死状就可以知道了。” 她指着第一具尸体。道:“你只看这一剑.是何等的利落,从这个李铁心也不含糊,自接掌门户之后,才不过两年的时间,就很干了几件光宗耀祖、值得大声赞赏的事情!比方说:走石门,剑劈七凶:清洞庭;单骑破寇;君山一战,火焚洞庭帮的湖边大寨,剑逞三十六友……这几件赫赫往事,哪一件都轰动一时,都够他叫字号的!莫怪乎武林中要传说:岳阳门,日正当中:无双剑,盖世元双!哩!这个威风可真是够瞧的。 所谓创业难,守成更难,李铁心不会不明白这个道理,树大招风,名高风嫉,懂得韬光养晦才是处世之道。 不知是什么原因,自从这位掌门人今年初远走了一趟太湖,回来以后就不再出去了;整整一年,他没有出过远门,本门中人都知道他不出去的原因,是在闭门练功,至于练什么功夫?为什么忽然发奋练功可就没有人知道了。 忽然起了一阵风! 风是贴着雪地刮起来的,袭在人脸上可真是够瞧的,像是小刀子在刮,小剪子在铰般的疼痛! 老马铁青着脸,冷得直向牙龈里面抽气,他挪动着一双老棉鞋,刚想由侧面小门里进去,可就看见了一件新鲜事儿。 一乘翠帘红顶的小轿于,正向这边走了过来。 抬轿子的两个青衣小厮,拾掇的是那么干净,腰上系着红缎子的带子,白袜子青鞋,虽然行走在雪泥里,全身上下竟是不染一点泥痕!二人步伐一致,高矮相等,模样儿怪清秀的,一看即知道是大宅门里面当差的。 这还不算稀奇,稀奇的是随在轿子前面还有一个人。 三十二三岁的年纪,青白脸,吊客眉,高高瘦瘦的个头儿,乍看上去这个人真像个吊死鬼似的。身上穿着大红面子的狐皮袍子,头上戴着同色的一顶圆面小便帽,子里面还拉着一根大湖斑竹的马竿子,这个人真像戏台上唱三花脸的小丑。贴在轿子前面,多半是个跟班儿。就这么,这乘轿子一路晃晃悠悠,直向着岳阳门这名门大派的门走了过来。 轿子多的是,根本说不上“稀奇”二字,稀奇的是这种排场,这随轿的三个人。 老马眼睛都看直了! 记得他刚刚发现对方这乘小轿的时候还在林子那一头,不过转瞬之间眨眨眼的工夫轿子已经来到了眼前。 三个人,六只脚,走踏在雪泥地上,说不出的那么轻巧利落,轻轻落下高高抬起,简直像是凌空虚步,若非是施展上乘轻功,焉得如此? 老马只觉得头皮一阵子发zhà,简直就像是看见了鬼般的惊惧!本能地往后退了一步。 彩轿已来到了岳阳门那座巍峨的大门前面。 轿子停了下来。 红衣瘦汉往前面走了几步,带有三分木讷地仰着脖子,不是打量人,是打量“匾” 岳阳门三字的金漆大匾。 看清楚了,他手里的竹竿在雪地上chā了三下,轿子就平平地放了下来。 轿帘子还依旧搭着,透过细细的竹丝缝隙,只能够依稀地辨别出轿子里坐着一个人,至于是个什么人,穿着什么衣服,可是无论如何也看不清楚。 轿子毫无疑问地是停在岳阳门的正门前方,离着岳阳门的大门约在三丈左右。 红衣瘦汉转身走近轿前,不知小声说了些什么,轿子里的人也不知小声地关照了他些什么,反正是老马一句也听不见。遂见那红衣瘦汉子向着两名轿夫挥了一下手,两名轿夫躬身执礼离开。他二人并未远离,只退向附近,在一块上马石上坐下来。红衣人遂即用手里的青翠竹竿,围着轿子在雪地里划下了一个两丈见圆的圆圈。 这块地方原是青石铺道,是以只见白雪,不见泥痕,圆圈划在平平的雪面上看起来极为清楚醒目,只是,到底是什么用意?老马可又糊涂了。 那个木讷的瘦削汉子,根本无视于“老马”这个人的存在,划完了这个圆圈之后,缓缓走向轿前,只见他瘦削的身躯,微微向前一倾,两只瘦手合拄着那根太湖斑竹往雪地里一杵,就这么他就不动了。 老马睁大了眼,简直不明白这算是怎么一回事。 轿帘子仍然垂着,那个腰弯得跟虾米似的瘦削汉子闭着眼睛,像是没事人儿似的,那副样子简直就像是睡着了。 老马可不能再不管事了。他清了一下他的嗓子,咳嗽了一声,冲着那个红衣瘦削的汉子抱了一下拳,含笑道:“这位兄台,你们是?……” 红衣人眼睛是睁开了,只是看了他一眼却又闭上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5 章 老马怔了一下,心里不大自在,对方这副样子,分明是狗眼看人低,根本就没有把自己这个人看在眼里!越想越气,他就又往前走了一步,脚尖距离着对方所划的那个圈子不及三尺。 “这位兄台,”老马放大声音道:“你们这算是怎么回事?怎么轿子停在人家的门口? 这……” 红衣人这一次干脆连眼皮都不睁,看也不看他一眼! 老马两次发话,对方连吭也没吭一声,不禁心里火起,鼻子里冷哼一声,大步向轿前走近。他不想再跟轿前红衣人打jiāo道,要直接去问问轿子里的主人,看看他们到底是个什么来头。不意他足方迈动,也就是他的左脚方自跨进对方所划的那个圈子的一刹那,一股凌人的奇寒气息,直袭裤脚,老马的这条腿,突然间就像是被电闪了似的。 他惊叫了一声,身子一个踉跄,噗通!坐倒地上。 那条左腿,隔着厚厚的一层棉裤,突然就像是被冰冻住了,像是忽然中了风,一股冰寒气息,透过了他的这条腿,刹时间遍布全身。老马挣扎着站起来,只觉得全身上下冷得打颤!他那张红通通的脸,一下子变得苍白!那双眸子也像是失去了灵活。总之,全身上下在片刻之间忽然都变得不自在了! 的确像是“中风”的样子,只是老马却肯定绝非是中风,他仿佛记得那股侵袭自己的yīn风,分明是由对方那乘轿子里传出来的,这件事端的透着“古怪”。 身子不自在,心里却是明白。他要把这件事回去报告给掌门人知道。 红衣人睁开了眼睛,正在看着他。 老马挣扎着由地上爬起来,爬是爬起来了,可是只走了两步却又倒了下来。这一次他却是再也爬不起来了! 一种异样的感受,老马只觉得心上好像压了一块大石头。“冷”,说不出的“冷”!他口中发出了凄厉的一声吼叫,遂即动弹不得。 这声吼叫惊动了另外两个人!只见一老一少,蓦地由侧门内张惶奔出,老的那个其实也不太老,大概六十来岁,少的一个也不太少,总在二十左右。老马乍见二人,就像是遇见了救星似的。 “徐二爷!”老马嘶哑地唤道:“快……救我!” 被称为“徐二爷”的那个老者,白净的脸皮,花白的头发,面相清癯,在岳阳门里目前虽是个赋闲的身分,但是辈分很高,是内堂七老之一,人称“追风叟”徐斌! 年轻的那个小伙子,却是岳阳门三代弟子的健者,人称“玉面哪叱”熊坤亮! 老少二人,显然被眼前的这个奇怪场面给惊得怔住了! 熊坤亮纵身而前,十分诧异地把老马由雪地里搀了起来,后者简直就像是个泥人似的,全身上下连一点力道也提不起来。隔着厚厚的棉祆,熊坤亮都能体会出对方身上的那股子冷劲儿,不像是搀着个人,倒像是抱着一块冰。熊坤亮禁不住大吃了一一惊,道:“马大叔,你这是怎么了?” “追风叟”徐斌不愧见多识广,陡地上前一步,一把扣住了老马的脉门:“说,这是怎么回事?”在徐斌内力灌输之下,老马似乎精神微微一振,他仍似难耐身上的奇寒,上下两片牙骨嘿嘿jiāo战着连一句整话都说不清楚! “二爷……小心那个轿子……” “轿子?”徐斌扭过头来打量着那乘轿子,却也发现了雪地里的那个圆圈。当然,更不会漏过了站在轿侧那个活僵尸般的家伙。 这一切把他弄糊涂了! 老马看上去更萎靡了,他的脸由苍白渐渐转为暗青色,一双眸子布满了血丝,用力的睁着,几乎像是要脱眶而出。 他全身战抖着,极为吃力他说道:“……小心……千万不要走进……走进地上那个…… 那个……”他一口气说了好几个“那个”,那个什么,却是没说出来,眼看着他那张铁青的脸忽然转成了暗黑色。徐斌仍然扣在他的腕脉上,忽然体会出了他的脉相有异,心中方惊,即见一片紫黑色的浓血由老马的嘴眼耳鼻七孔中溢出! 老马的身子在一阵疾烈的颤抖之后,向前猛力地冲动了一下,遂即不动,“玉面哪呸” 熊坤亮吓了一跳,慌不迭地把他的头抬起来打量着他那张惨不忍睹的脸! “追风叟”徐斌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道:“死了,先把他抬进去。” 熊坤亮答应了一声,挟持着老马的尸体往门里走。 徐斌冷冷地关照道:“告诉当家的说,有贵宾上门!” “玉面哪吒”熊坤亮,显然是被这意外事件惊吓得有点神不守舍,三脚两步地携尸而入。 来者不善,善者不来!凭着“追风叟”徐斌这双照子,一打量眼前这番情景可就大大地感到不妙!他不敢轻视来人,身子向侧面走了几步,正视向停在雪地的那乘红色小轿。 轿帘深垂,里面依稀地坐着一个人什么人,还是看不清楚! 穿着红衣红帽的那个人,仍然保持着他原来的姿态,似乎正沉醉在浓浓的睡乡里! 徐斌把宽大的一双袖子挽了一下,心里老大的透着稀罕,他咳了一声冷冷地道:“尊驾既然到了岳阳门门口就是敝掌门的贵客,有什么事请入内一谈如何?” 把一件血淋淋的杀人勾当避而不提,反倒以礼待人,这就是徐斌的老于世故了!无奈话放出去,却连个回声也没有。不要说轿子里的主子没有回声,就连轿外的那个奴才也没有吭气。 “追风叟”徐斌的脸可就有些挂不住,他算计着熊坤亮这时一定见着了掌门人,大批援军即将来到,自己一身武功自不能与老马相提并论。可是就算对方身负奇技,也不至于能在三招两式里叫自己丧命,怕他何来? 一念之间,徐斌胆力大增! 打量着那乘小轿,距离自己不过两丈左右,那轿前红衣汉子距离更近,他不信连对方一个跟班的奴才也斗不过,冷笑一声向前跨进。 情形和那个老马并没有什么两样。 就在他身子方自向前跨进的一刹那,一股凌人的yīn寒气息,由那乘小轿里陡地传出。 “追风叟”徐斌只觉得右腿一阵发麻,禁不住机伶伶打了一个冷战!霍地向后打了个踉跄。 那个红衣红帽,状似活僵尸般的怪人恰于这时睁开了眼睛,脸上现出一抹yīn森的冷笑! “追风叟”徐斌总是一个练家子,有十五年跨马立架之功,内功尤其精湛,虽然觉出了不妙,但仍有些自恃不服。 他内力下沉,第二次向前跨进。 这一次左腿在先,不意足下方自迈入一步,遂即面色大变。一种他生平从来不曾领受过的奇寒气息,刹那间扩遍全身!以徐斌三十年锻炼之功,竞是忍受不住,一时冷得全身打抖!非仅如此,却似另有一股无形的巨大力道横隔在面前,用力地把他的身子向外推着。 “追风叟”徐斌强自提力,不过向前勉力的走了三步,竟似再也提不起劲道,小腿一阵发软,噗通!跌倒在雪地里。 他的脸色瞬间大变,变成了一片铁青。一刹那,他似乎领悟出圈里圈外的确是两个不同世界,他想到赶快爬出这个圈子,只是却已无能为力! 岳阳门的两扇大门,恰于这时霍地敞开,大群的人拥身出来。 岳阳门一门精锐,显然聚集于此。 首先拥身出来的是八名年在二旬左右的少年弟子,其次是四堂长老,紧接四老之后,几乎与四老同时现身的,却是当今职掌岳阳门第三代掌门人,也是武林中近二十年来,最负盛名被号为一代大侠的“无双剑”李铁心! 这么多的人,同时现身,衬托在岳阳门三字金匾之下,显现出此一名门大派的显赫声威,不同凡响的威仪! 八名少年弟子各着青衣,腰扎丝绦,佩带着同样形式的一口长剑,自一现身之始,遂即闪向正门两侧,左右各四,雁翅般地排列开来。 四堂长老,每人穿着一袭灰衣,高筒白袜,福字履,各人年岁虽然都在六旬以上,但是丝毫不显老态,看上去无不精神抖擞,神采焕发。 掌门人“无双剑”李铁心,不过四旬左右,显然是个神俊人物,长身阔膀,鼻直口方,紫色的缎质长衣,加上一领猩猩红的披风,显示出此人于威严之外,别有风流豪放一面! 紧贴在他身边,另有一个年轻弟子,双手捧持着一口青鲨鱼皮剑鞘,白铜吞口的细窄长剑,正是他仗以成名的那口玉龙宝剑。 李铁心剑术高妙,已是尽人皆知,据说他目前正在练习“以气御剑”的上乘剑法,至于已经达到何等境界却是知者不多。 岳阳门一门精锐,在片刻之间,几乎全部出动,当然是由于老马的死。而眼前却又发现本门中另一个人“追风叟”徐斌遇害。 “无双剑”李铁心显然没有注意到眼前雪地里的那个圈子,随同他出来的老少同门也没有一个发觉到徐斌的倒地竞与那个圆圈圈有关联。两名青衣弟子本着同袍之义,不待掌门人关照,双双向前奔进,抢救倒地的徐斌。对于在场各人来说,这真是一种奇怪的目睹。 两名青衣少年弟子身子原是奇快无比,只是当他们方一踏入圆圈第一步的开始,蓦地,他们的身子就像是忽然被冰镇住了一般,一刹时面色惨变,汗如雨下。紧接着,这两个人在一阵剧烈的颤抖之下,全身萎缩着倒了下来。 各人目睹及此,俱都大吃了一惊! 每个人都呆住了! 六名弟子呼啸一声,各自抽出了兵刃,一拥而上。 李铁心猝然吆喝道:“且慢。” 掌门人的话就是命令,六名青衣少年弟子顿时闻声而止,所站的部位恰恰在圆圈之外,看起来真是险到了极点! 在场虽有这么多人,却是没有一个人开口出声,有之,却是来自圈内倒地的老少三人。 “追风叟”徐斌入圈最早,自然是受创最重,只见他脸色黝黑,青筋暴现,盘躯雪地,蛇也似地伸缩着,显然处在无比的痛苦之下!徐斌必然是发现了掌门人以及诸同门的来到,显得十分激动,他急yù要把身受的痛苦遭遇,以及于垂死惨痛中澈悟出的道理提供给掌门人,只是显然他已经失去了这个能力。只见他扭动着躯体,咽喉里发出了痛苦的一种呻吟。 可能因为声音受阻不出,而变成了一种闷哑的吼叫。忽然他翻过身来,膝行了几步,终因力不从心再次跌倒,大股的紫色浓血,由他眼耳口鼻怒溢而出。 又是一条人命的结束! 圈子里另外两人,显然正在步徐斌后尘,也正向死亡步进! 站在轿子边侧的那个活僵尸样的红衣汉子,仍然是保持着原有的姿态,只有那双锋芒内敛的眼睛,却是瞬也不瞬地盯视在李铁心身上。在场所有各人,包括四堂长老在内,目睹着现场这番凄惨状态,都难以克制平静。 四堂长老在岳阳门辈分皆尊,分掌“青”“香”“云”“采”四堂职责,论辈分俱在掌门人之上,武功各有所长,年岁既长,齿德与涵养兼修,平日很少发怒,只是这时目睹及此,俱不禁愤恚着色,各现狰狞! 岳阳门门规至严,掌门人权力至大,可cāo生杀大权,即以眼前情形论,没有掌门人的关照,谁也不敢擅自趋前,闯越雷池一步。 大家的眼睛俱都向李铁心注视着,等待他一声令下,即向来人出手。 提到“来人”两个字,着实还是一件笑话,因为到目前为止,除了对方那个红衣红帽的跟班的以及两名轿夫以外,那乘红顶彩轿里到底坐的是何许人,居然还不曾有一个人看见。 掌门人李铁心似乎也特别的注意着眼前的这乘轿子,包括四堂长老在内,凭着他们丰富阅历,居然没有一个人能够看出对方的来历。 “无双剑”李铁心那双锐利的目光在现场转视一圈之后,忽然后退了三步。 各人都跟着他退后三步。 就在这一刹间,地上的两名青衣弟子,相继地发出了一声惨嗥,各自七孔流血而亡! 看着面前死者三人,连同方才的那个老马,虽然死态各异,可是却有一点是相同的,四个人死时脸色发黑,俱都是七孔流血而亡! 这个现象,立刻为各人所洞悉。 “!” 长老之一,首先忍不住脱口说出! 说话的人,是职掌“青”堂的长老“火刺猥”彭万麟,此老六十七八岁的年纪,长眉细目,面若重枣,各处肤色,也都呈现出一片赭红,他这“火刺猥”的外号也正是这么来的。 “火刺猥”,彭万麟所职掌的这个“青”堂,正是负责教授门下弟子武功最直接的场所,也可以说与门下弟子接近最密切的地方。是以,彭万麟目睹着这两名弟子的惨死,也就更觉得有切肤之痛! 这一声“dú”,使得各人心中都不禁怦然一动,虽然大家都是已经想到了这一层,但是现在由于彭万麟长老的亲口证实,便显得更为震惊有力! 李铁心其实是最早洞悉真情的一人,他所以喝令六名弟子悬崖勒马,以及退后三步的措施也正在此。身为掌门人,武林中众所推崇的李铁心,毕竟有其不同一般的举止,他的气量涵养,更显得高人一等。即以眼前而论,在目睹着本门四个老少同门,先后遇害之后,尚能保持着这分镇定,实在是难能可贵得很! 李铁心面染青霜,目注向彭万麟微微颔首道:“彭堂主所见甚是,只是眼前之dú,显然大异寻常。” 彭万麟向着场内一人一轿看下一眼,愤恚地道:“只请掌门人吩咐一声,老朽即刻趋前领教,倒要看看来人有什么了不起的能耐。” 他方自说完,其他三老也都随声附和,俱都有意出手与对方一拼生死! 李铁心缓缓向彭长老道:“彭堂主深通dú道,当不致为来人所乘,只是以本座所见,徐长老与二弟子之死并非纯系中dú,显然对方更有厉害杀着,不可不防。” 四长老对于这位掌门人素所敬仰,悉知他年岁虽较各人为轻,只是一身内外功力,早已登峰造极,平素为人,更是言不轻发,发必有的。即以眼前情形论,李铁心似已看出了蹊跷,当然不会是平空虚指,定然有其原因。是以,各人听了掌门人的话,一时缄默,俱都不再吭声! 众人的目神,俱都向着场内的一人一轿集中。 他们虽有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6 章 对答,但出声极微,绝不致为对方所闻。 “无双剑”李铁心打量了一下眼前情形,他身为掌门人,必须要尽速对眼前多作一番jiāo待。 心里有了主见,随即上前一步,目注正中小轿,冷冷一笑道:“贵客临门,理当入内一叙,何以垂帘不出以玄虚弄人,未免贻笑,人命关天,尊驾何以自处,尚请出轿有所jiāo待才是。” 话声出口,众人目注小轿,期待着对方回答。 就见轿前的那个红衣怪人忽然改变了一下站立的姿态,双手向空,伸了老大老大的一个懒腰,众人甚至于可听见他身上的骨节声响。 忽然,他像是凝神细听着什么,一只右耳频频向上耸动着,遂见他那双异光频现的眸子转向面前的“无双剑”李铁心。脸上带出一种轻视,这个人用着纯重的南方口音道:“主人指示,岳阳门不论尊卑老少,谁要能走进眼前这圈子,揭开轿帘,才配与我家主人答话,否则活该身死,明白了没有?” 他说话时,咽喉部位那颗甚大的喉结上下跳动,衬以此人那张青皮少ròu的瘦脸,看上去更加恐怖厌人!这番话听在岳阳门老少诸人耳朵里,俱不禁大吃了一惊,吃惊的是对方的这种论调,简直几近疯癫,说话的人若非是神经失常,怎能当着闻名天下的李铁心,出此狂言?未免几近狂妄。 岳阳门这方面在闻知对方红衣人话声过后,显然起了一阵骚动,各人脸上俱都现出了一片愤慨。 “无双剑”李铁心成名多年,自掌本门后,还不曾遇见过一个敌手,对方这种当面的凌辱,诚所谓“是可忍,孰不可忍”了。然而这一口气,他居然吞到了肚子里。 当下他冷冷一笑,目注向这个红衣怪人道:“这是你家主人要你传的话吗?” 红衣怪人冷哂道:“不错。” 李铁心鼻子哼了一声,道:“李某自掌岳阳门后,严于律己,宽恕待人,尊驾主仆这番气势,来得好无来由,请示其详!” 红衣人冷面上绽开了两条深刻的纹路,徐徐道:“我家主人已说过了,要得答话,先要请足下揭开轿帘,否则恕不多说。” 李铁心脸上顿时罩起了一片怒容,寒声道:“贵上既然执意如此,恭敬不如从命,敝门只得开罪了!黄蔡二弟子听令!” 六弟子中的为首二人应声而出,躬身抱拳听令。 二弟子一名黄云飞,一名蔡南勋,功力出众,即将出师,为岳阳门第二代弟子中最具声望者。黄云飞豹头环眼,蔡南勋眉清目秀,看上去一文一火,一粗一细,确是很妙的一对搭配。 李铁心指令这两个人心中自有主见,黄云飞外功见长,蔡南勋却精于内功,如联手对敌,可收刚柔互济之功,且二人先后从师,熟习“闭穴”“闭气”之功,对于侵体的dú气,似可先作预防。 李铁心还怕他们两个过于大意,特别指明道:“你二人可以师授的闭气之法人内一试,只须揭开轿帘,即匆匆转回。” 二弟子同声应道:“遵命!”各自抬手,将一口冷气袭人的青铜长剑抽到了手中。 眼看着场内倒地的三个同门,他二人也着实不敢大意!各人长吸了一口气,运功闭息之后,才相继举步向那个圆圈之内步入。 李铁心与同门老少各人凝神屏息地注视着二人背影,却见二弟子踏人的第一步,似乎平安无事,俱不禁心情为之一松。 第二步依然无事。 第三步,左侧的蔡南勋首先站住,紧接着右侧的黄云飞也停步不进。 一刹时二人脸色大变! 那只是极快的一刹,在一阵剧烈的战抖之后,双双向地面瘫痪跌倒。 李铁心猝然一惊,正待腾身进前,只觉得面前人影一闪,彭长老己先他而前纵身圈内。 彭长老职掌岳附门青堂已二十年之久,平素教学相长,内外功力已臻炉火纯青,自是不同凡响。眼看着他身躯向下一落,一对枯掌已相继按在了黄、蔡二弟子的背上,吐气开声: “嘿!”随着他递出的掌势,黄、蔡二弟子霍地腾身而起,足足跄出丈许以外,跌倒雪地,李铁心长躯微闪,一阵风似地已来到了二弟子身侧,双手探处,分别抓住了他们的手上脉门。只觉入手奇寒,形同冰枝!心知不好,正思以本身纯阳内力贯注入对方躯体之内,却已慢了一步。眼看着他二人身子又是一阵剧烈的战抖,双双垂首而死,一片浓血,分别由二人口鼻间溢出,点滴在白雪地上,真有触目惊心之感! 目睹爱徒惨死,不禁肝肠寸断,一阵心酸,热泪夺眶而出,双手一松,二弟子尸横就地! 眼前那个两丈见圆的圈子里,显然又有了新的变化! 彭长老仗着精纯的内功以及他深谙dú理的经验,果然情势略有不同。事实上在彭长老方一落身圈内之始,即已经感觉出凌人的气势,他落身定足,保持了一段时间,才举步向前。 前进三步,遂即停住,微顿之后,才又继续向前跨了三步,再次停下来。 场外各人,俱不禁为他捏了一把冷汗。 彭长老似乎喘息得厉害。一个精于内功的人,除非遭遇到不可抗拒的外力,否则断断不可能有这种反应!这种现象看在掌门人与三堂长老的眼睛里,甚为费解,因为彭长老的功力,他们深所悉知,以他精湛的内功和所练的护体罡气,何会有如此现象?实在是他们所难以想象得透的。 彭长老喘得更厉害了! 他所站立的地方,距离那乘轿子,已不足八尺,只需身躯略纵即可摸着轿帘,偏偏越到后来,越有举步维艰之势,到了这个地方,似乎再要向前跨进一步也是万难。彭长老咬牙切齿,作出万般困难的样子,他一连举了三次右腿,三次都又徐徐地放了下来。 李铁心不禁叹了一口气,三长老也都黯然神丧!他们也都看出彭长老已频于失败!失败就是死亡! 彭长老身子仍然挺立不倒,只是己现出疲劳累极的形象,不时地左右摇晃着。 他脸上忽然现出了一种凄惨,道:“职座有辱掌门人昔日厚爱,只怕……只怕……” 李铁心急道:“彭长老不可开口!” 彭万麟面现死灰,苦笑道:“来人功力盖世……dú气更烈,虽闭气穴也……不足以防止……掌门人如施展本门‘血罩’功力,或可……或可……” 李铁心陡然心中一动,如非彭长老提醒,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本门这道临危救命的绝功,彭长老如非自知死亡将至,不可能再有机会向掌门人私相授意,他绝不会这么露骨明显的说出来。 果然这番话激怒了敌人! 彭长老话方出口,即见那台彩轿的轿帘微微向外扬动了一下,空中顿时现出了一只红色的掌影,电光石火般地闪了一闪,瞬即无踪!彭长老即像是中了一记闷心雷那般的惨烈,身躯霍地倒翻下去,一口鲜血足足喷出了两尺来高,在雪地里打了个滚儿,登时一命呜呼! 各人目睹及此,一时哑口无声,无不惨然色变! 悲愤、恨恶、痛心、惊惧一股脑岔集在各人心里,除了掌门人以外,在场各人自问功力都不如彭长老那么精纯,彭长老尚且如此,他们焉能无自知之明?内心虽是痛心恨恶到了极点,却再无一人甘愿以身相试,趋前送死! 空气似乎一下子被胶住了,每个人的内心都涌起了一阵战栗! 那个红衣红帽的活死人向前跨进两步,伸出手上的那根太湖斑竹,像是钓鱼般地,即把彭长老的尸身由雪地里挑了起来。偌大的一个尸身,挑在他手指粗细的一截竹竿上,竹竿竟然经受得起,不能不谓之奇迹。随着那红衣怪人竹竿震处,彭长老尸身足足飞出三丈开外,直向岳阳门阶前落来。李铁心身形微闪,捷若电驰般已迎住了落下的尸身,双手微探,已把彭长老的尸体接住。 当此大变,他身为掌门人,内心之沉痛可想而知!李铁心脸色雪白,一言不发地把彭长老尸身平托而起,转向另一位“香”堂堂主“混元掌”谢山。谢山噙着满眼的泪,伸手接住。另外两堂长老,也都神色黯然地趋前听候指示,他们是“云”堂堂主“摩云手”孔松;“采”堂堂主“醉八仙”段南溪!四位长老平日“年相若,道相似”,情同手足。雁行折翼,自是无比沉苗 李铁心看着三老道:“对方欺人过甚,本座职责所在,不容怠忽,势必要讨还一个公道,就是一死,也要看清来人庐山真面目,如能取胜自是不说,万一不幸身死,三位长老切记不可步我后尘,速速转回,请出白培恩师以图谋救本门之大劫,切己显然他内心之沉痛,已达极点,却能临危不乱,作冷静之jiāo待,诚是不易!三长老聆听之下,俱都面现悲戚! “混元掌”谢山道:“掌门人万金之躯,此举过于冒险,尚请以本门继往开来为重…… 且容职等三人联手对付来人为宜。” 孔、段二老也都点头称是。 李铁心冷笑道:“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三位长老自信功力较彭长老如何?不必多说,请遵令行事!” 他语气沉着,面冷如霜!急难关头语气更是坚定不移,毫无妥协可能。三长老聆听之下,嗒然垂首! 李铁心转身由那个年轻弟子手上拿过了他那口“玉龙”剑,微微一顿,遂即向地上那个圆圈内踏近。须知李铁心九岁从师,幼习童子功,因根骨俱佳,又知努力上进,乃得前掌门人“一鸥子”冼冰看重,认为当世奇才,将一身内外功力倾囊相授,岳阳门最称神妙的“血罩”功,也只有他一人得能习透。自是视非等闲人物。 在各人目睹之下,李铁心伟岸的躯体在圆圈边沿站定,圆圈内那个红衣红帽的怪人,显然并不因为对方掌门人的逼近而有所惊异,冷峻的面颊上不着丝毫表情。李铁心紧紧偎着圆圈的边沿站定,虽不曾踏入一步,但是却已施展玄功,将所练护身游潜,试行向着圆圈内伸入,他所得到的结果,使他不甚乐观!然而,眼前的情形,有如箭在弦上,有非发不可的趋势!李铁心决心与对方一拼,也就不得不把一己的安危暂时置于度外。玉龙剑翩若游龙般地抽在手中了,森森的剑气上映着李铁心的脸。 他抱剑在手,冷冷地道:“岳阳门老少五条人命,要请尊驾一一偿还,李某开罪了!” 话声方住,他长吸了一口气,陡然问,他脸上起了一片红潮,那是鲜红的一片,最先发自他宽厚的额头,遂即迅速地向着额面之下扩展开来。顿时,他整个的躯体,就像吹了气般地鼓胀起来。 这只是极短的一刹! 在众人目睹不胜惊异地一瞬,这种现象遂即消失,岳阳门的几个少年弟子,不胜骇异的彼此互看着,现场的三堂长老却是心里有数。他们都知道,掌门人在大敌当前的情况下,已经施展出本门最奇妙的“血罩”功夫了。 据说这种“血罩”功夫,得力于最原始的“童子功”,再辅以本身所聚练的“混元气功”,这其中除了先天的质禀与后天的勤习之外,更重要的是得自名师的慧心指点,三者缺一不可!功成有金刚不毁其躯的效能。李铁心是当时岳阳门第二代弟子中,得擅此功的唯一一人,就他记忆所及,似乎自己学成这门功力以后,从来还不曾运用过,有之,这就算是第一次了。 “血罩”功使得李铁心增加了信心,那是一种非内功达到相当程度之后不足以控制的顽强功力,无比的冲激闪烁力量,在李铁心内力压制之下,逐渐在他身体内趋以稳定,最后在他“百会”、“涌泉”两处穴道上盘踞下来。由是,他瞳子里精光四shè,两道剑眉一根根挺刺直起,当真有震撼天地之感。 圈内的红衣怪人渐渐收起了脸上的倨傲表情,他瘦削的躯体缓缓地向正中移了一步,改侧面而站立在那乘彩轿的正前方。 三 怪人怪行径。 那个人,重复以前的动作,像一只弯腰虾米似的,把身子向前俯了下来。 天色渐晚,由于岳阳门地处荒野,倒不曾惊动什么闲人,在场众人目睹着掌门人的亲自出手,俱都沉寂了下来,人人心情紧张,对于眼前敌我的一番争执,实在难以预料。 李铁心正面对着轿子,在圈外站了一会,并不急着向圈内切人,他身子微转,绕到了另一个方向,再次站定。轿前的那个活死人也跟着这个动作,把身子转了过来,李铁心徐徐迈步,第三次换到了轿子的后侧方向。红衣人想是知道李铁心的意图,却也跟着把身子转到了后面。 就在这一刹那,李铁心已切身入圈。 他是侧着身子进来的,方一步进,已切入三尺以外,然后身躯猝转,滑到了另一个角度,再次侧身,又切入三尺,身法极为快捷,只是并不轻松,圈外的三位长老俱已看出了一些道理,发觉到掌门人这种奇妙的进身之法,是绝对有道理的,他们并且猜测出掌门人之所以如此,主要是在追循着一种旋回的气流,乘虚而入。 三位长老虽然身在圈外,却似能体会出圈内的波谲云诡,猜测到必有一种迫人气势,一种强力向外排斥着,是以掌门人才会以这种身法向内层切入,李铁心的进身方法,较丧生圈内的彭长老确实高明了许多,眼看着他转动的躯体似乎较前更急,更快,进退转侧之间翩若惊鸿! 圈子里的那个红衣人,显系因为李铁心的这种进身方法而大现紧张,只是他仍然保持着他的强者姿态,一颗头跟随着李铁心的身子不时地转动着,鹰样的目光,jiāo织着机警和凌厉,酝酿着随时待机出手。 李铁心转动的身势快若流星,旋踵之间,又为他切进了一层,现在距离着当中的那台轿于只约莫有五尺光景,而他的身子却忽然慢了下来。他显然遭到了一种压力,一种极度向外推张的无形力道。 李铁心陡地站住了身子!动如风,静如山,俨然一派大家风范! 即使不明个中玄奥的人,现在也能看出一些端倪来,他们依稀看着一层朦胧的雾气,团团地围绕在小轿的四周,缓缓向外扩散着。 李铁心显然就在这团雾气笼罩之中。 刹时之间,圈子里像起了一阵风暴般的疾劲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7 章 ,风力的起点,赫然也正是当中的那乘小轿,圈外人虽然难以体会出风力凌厉到如何程度,只是却有一丝蛛丝马迹可供寻索,首先他们看见地上的白雪自彩轿为中心点,渐渐向外拱起,扩散着。其次他们发觉到掌门人李铁心身上衣襟显明地向后扬起,一头长发也箭似地甩向脑后,非但如此,更似有难以想象的一种奇寒气流在圈内扩散着,这种现象只须由李铁心的发眉上即可以看得出来,只是极短的一刹,李铁心的眉、发上已凝结了一层薄薄的寒霜。 渐渐地,就连他的脸。手,也都似凝冻注了! 由于李铁心本身功力的抗衡,那些甫自他颜面上凝结成的薄冰,瞬息间溶成了水珠,点点滴滴地向下淌洒着,不明究竟的人,也许会以为他是在淌汗,只是这些“汗珠”尚不及坠临地面,却已经变成了一颗颗细小的冰珠,散发在地上珍珠有声! 这个时刻里,李铁心必然是十分痛苦的,只须看他不止一次地战瑟着身躯即可想而知。 看到这里,场外的三堂长老以及六名少年弟子内心俱不禁浮现出一种失望与悲哀!然而,“强者”的姿态正在显示出难以为大多数人所接受或是想象的现实! 就在场外各人深深为之痛惜沮丧的一刹,那个看来几乎已将结冰的李铁心,突然闪电般地向轿前切入!也就在同一个时刻里,立在轿前的那个红衣红帽的活死人,依着同样快捷的速度向着李铁心面前扑到。 长剑如龙,竹竿更似点缀在龙身上的万点青鳞! 在极为短暂的一刹间,只听见一连串的叮叮脆响,双方至少已接触了十招以上的快攻。 紧接着在李铁心匹练般的一汪剑气之下,红衣人身子迅速地向左面dàng开来,一刹时,后者脸上已失去原有的矜持与骄傲,代之而起的,却是无比的惊讶与钦佩!也许他从来也不曾想到过岳阳门里,竟然会有像李铁心这般身手的一位掌门人:无论如何,他确实已经尝到了厉害! 像是枭鸟般地发出了一声怪啸,红衣怪人身躯弓伸之间,蛇也似地再次向李铁心身边袭近,竹节杖幻成了一天碧影,幕天席地般向着李铁心全身卷来。 李铁心对于这位奇异的跟班儿,自一开始就深具戒心,现在事实证明对方比自己所想象的更要厉害得多,简直是他有生以来遭遇过的最最强硬的一个劲敌:眼前情势如此,李铁心如yù揭开轿帘,面会轿中的主人,势必先要击退对方这个极具威力的跟班儿。奴才如此,主人可想而知!李铁心已经没有考虑思索的余地,事实上他恨恶这个红衣跟班更不下于轿内的主人。 这第二度的攻势,较前番更为猛烈。 青影银芒,汇集成一片猛涛骇浪! 剑光如海,浩泛的剑气,恰似拍岸的潮水,红衣人看来已被这片剑海笼罩住了,白光吞噬了绿影,绿影突击着白光! 景象至为分明! 这种情景,就像是一只抽打旋转的陀螺,白光在外,绿影在中,只有这两种鲜明的景象,其它一切都混淆不清!白雪在急剧的旋风里,纷纷由地面上卷起来,更增加了无比的朦胧意 圈外各人,看到这里,只觉得心胸紧扣,几乎有一种“窒息”的感觉! 忽然,白圈里的绿影,异军突起,蛇跃青波似地突破而出! 红衣人狰狞的面相……狂啸着向李铁心递出了一掌,李铁心接着了这一掌,身躯却大大地摇晃了一下,他右子的玉龙剑由斜下方反卷上来,极其清楚地在红衣人右颊上留下了一道血口子! 伤势不重,却足以使红衣人兢惊! 冷森森的剑气里,红衣人一连后退了三步,在他还来不及施出厉害的杀着之前,李铁心身躯猝转,以无比强悍的劲势已切至轿前,长剑探处,只听得“唰啦!”一声,已把深垂的轿帘挑了开来。 这一刹,无异是站立在圈外每个人所深深期盼的,各人的眸子就在轿帘扬开的一刹,只觉得眼前一亮! 想象中,这乘小轿里坐着的杀人魔王,不知该是如何丑陋恐怖的一个人物,事实上却是大谬不然! 那个人非但不丑,而且极美,美得惊人! 长发披拂,蛾眉淡扫! 黑白分明的一双剪水瞳子,更是集“灵xìng”与“秀美”于一体,薄薄而略呈弧度的红唇,与左颊上的一颗小小朱斑,陪衬得那么富有情趣! 总之,那是人见人爱的一张脸,但不知怎么回事,在你第一眼注视之下,却给人以无比“冰寒”。望之生畏的感觉! 她那般安详,若无其事地坐在轿子里,鬓角上斜chā一朵红梅,益增无比娇艳,一袭湖青色的长披肩轻裹着她看似亭亭的娇躯,不过二十上下的芳龄,还是个姑娘人家! 圈外的人呆住了! 圈里的人也呆住了。 李铁心作梦也没有想到,这般凶神附体,杀人于无形之间的刽子手,竟然会是生具如此姿色的一个少女!即使是敌人,在目睹着如此旷世姿容、绝代风华的一刹那,也不由得你不怦然心动!“无双剑”李铁心怦然心惊之下,轿中女子已发出了一声清叱,翠袖轻挥,一只纤纤玉手夹附着凌人的破空之声,捷如电光火石般地劈轿而出。李铁心在目睹对方之初,万万不曾想到她会有此一手,等到那翠衣少女发出清叱声,才猝然发觉到不妙,肩头微晃,急向右闪,张惶之间、犹自不曾忘记出剑!玉龙剑一声龙吟,抖出了一点寒星,直取少女印堂。 圈外各人看到这里,俱都不禁惊出了一身冷汗! 事实上这一招,已决定了双方胜败生死的命运! 轿中女子身躯在整个动作过程里,不过仅仅微微欠起,遂即坐下,白嫩的细手上,己多了一口长剑。 李铁心的玉龙剑! “剑”是拿在她左手上,她的另一只手,显然已完成了方才出击的动作,一出即现,其快无比! 这一掌不但震开了李铁心苦练多年的“血罩功”,也使得此一名闻四海的掌门人注定了必死的命运!在一个疾烈的翻仰姿态里,李铁心庞大的躯体,就像是一枚球似地被抛了出去,等到他由雪地里挺身站起,才发觉到此身已在圆圈之外。 那扇先前为他长剑挑起的轿帘,即在那绝色少女发招之后,唰啦!一声,重复落下来。 李铁心只觉得身上一阵骤冷,由不住牙关“嗒嗒”战抖不已,一张脸刹时间泛出铁青颜色! 众目暌暌之下,这个脸他可是丢不起! 李铁心怒吼一声,虎扑而前。 说也奇怪,刚才他并不十分费力地就踏进圈里,而此刻看似用尽全力,却反倒被格于圆圈之外!一连闯了两次,都未能进入,身形一跄,遂即坐倒在地。站在一旁的三堂长老俱不禁吃一惊,慌不迭地扑过来,“香”堂堂主“混元掌”谢山探手将李铁心扶起,手触下只觉得对方躯体其寒如冰。 他打了个寒颤道:“掌门人你?……” “云”堂堂主“摩云手”孔松与“采”堂堂主“醉八仙”段南溪,目睹及此,俱不禁怒由心起,各自怒吼一声,待向圈内攻进,却有一人身法远较他二人更快。 人影一闪,那个红衣红帽的活死人已来到面前。 “摩云手”孔松一口剑方自撒出一半,已吃红衣人手上的竹杖点在了前心部位,前者只觉得身上一麻,掌中剑“呛嘟!”一声,已脱手落地。“醉八仙”段南溪原待扑上的身子,乍见此情景,不禁吓得怔了一下,顿时呆住!六名少年弟子耸动的身子,也都临时止住了! 那个红衣红帽的活死人,冷冷地好笑着,露出他白森森的一口牙齿,一双白多黑少的眼珠子在每个人脸上转了一下,最后注定在李铁心身上。 “掌门人请了!”他冷冷他说道:“叫你的人最好不要蠢动,否则,我是不在乎多杀几个人的。” “醉八仙”段南溪忍不住手握剑把,只是在李铁心严厉制止的目光之下,只得又松了开来。李铁心这时脸色更为难看,青中透黑,那是一种惨灰的颜色。 他努力地挺直了身子,道:“李某生平行事,仰不愧于天,俯不怍于地……你们主仆到底是哪里来的?为什么要对岳……阳门下这个dú手?” 红衣人冷冷地笑着,露出白森森的一口牙齿。 “岳阳门?……”他哼了一声道:“岂止是岳阳门……只怕普大之下……哼哼……” 说到这里连哼了几声,就不再说下去。 李铁心“闻弦歌而知雅意”,不禁倒抽了一口冷气,喃喃道:“这么说尊驾台从莫非是针对……整个武林来的?” 红衣人斜着那双白多黑少的眼睛盯着他,“吃吃”地干笑了两声,不像是笑,倒像是往嘴里面喝风抽气,说不出的一股子冷嗖嗖感觉,让人打心眼儿里不自在,有些畏惧! “虽然不是针对整个武林,倒也差不了多少!” 垂下头他“吃吃”又笑了两声,道:“无风不起浪,事出必有因,任何一件事的发生,当然都是有原因的……” 李铁心喘息着冷笑一声,道:“什么原因?李某人自接掌岳阳门,两年来,从来不曾结怨武林……” 他的话又为红衣人“吃吃”的笑声打断。 各人既惊又忿的目光,齐向红衣人脸上集中! “掌门人,”红衣人极其冷漠地道:“你的时间观念有所偏差!” 李铁心道:“这话是什么意思?” 红衣人“吃吃”笑了两声:“我们不算新账,只算老账!” “算老……账?” “不错!”红衣人一下子拉长了脸:“回去问问冼老头吧,告诉他说,四十年前他的老朋友,打发人来看他来了?” “冼老头”不用说当然指的是“冼冰”,冼冰是岳阳门的前掌门人,如今年事已高,垂帘坐塔,已不复再问本门与武林中事!想不到四十年前的一件悠悠往事,竟然又把他卷入到漩涡之中!“宿仇”是所有仇恨中最可怕的一种,“四十年”该是何等漫长的一段岁月。如果积四十年的悠悠岁月而不能忘怀的仇恨,必将是刻骨铭心、魂牵梦系,永生也忘怀不了的深仇大怨,即所谓的“宿仇”了。 李铁心与在场各人听到这里,俱都情不自禁地打了一个冷战!一时作声不得。 良久,李铁心发出了一声叹息,苦笑道:“我明白了,这么说来人……也就是那轿中的女子,并不是这一件事的主人了?” 红衣人翻着白眼,道:“你想知道的,也未免太多了一点,我顶多只能告诉你,我家姑娘姓甘,人以‘十九妹’称呼,这‘甘十九妹’四个字,也就是我们姑娘的名号,你记住就是!” 说时眸子在李铁心脸上一转,白卡卡的脸上,现出了一种悲戾表情:“你的时间已经不多了,回去见着冼老头,告诉他说,我家姑娘体念他是武林前辈,不yù向他亲自出手,他如有自知之明,就该自己抹脖子一死,要不然,吃吃……” 才说到这里,只听得那乘小轿里传来了一声女子娇呼:“阮行,你过来一趟。” 红衣人正自“吃吃”笑着,乍然一惊,顿时面现肃容,应了声,“是!” 瘦躯转侧之间,快若旋风般已飘向轿前。 李铁心与一干同门虽然不知他们说些什么,但是确知轿中女子对那个叫“阮行”的红衣人有所jiāo待,只见红衣人不时躬身称是,遂即探出双手,自轿帘内接出一物:一口宝剑。 李铁心方自看出那口剑像是自己的玉龙剑,红衣人阮行身躯再转,去而复还,红影略闪,已来到了近前。 只见他冷笑一声道:“我家姑娘壁还你尊驾的宝剑,请小心接着。” 言罢双手把剑托向李铁心面前,李铁心冷冷一笑,伸手接过,待到接过手中,才不禁吃了一惊!原来这口他最心爱的随身长剑,显然已失去了原有的光泽,由本来的灿烂银光变成了通体乌金之色!使李铁心更惊异的,乃是剑身平面上的三个清晰的指印,每一个都约有半分深浅,深深嵌入剑身。李铁心几乎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剑横眼前,仔细地再看了一眼,一点都没错,非但指印实在,就连指印上的指纹也昭然若揭! 这一惊,有如兜心一捶,李铁心由不住打了一个寒颤,顿时作声不得。 他虽然不明白这口玉龙剑为什么忽然间会变了颜色,但是剑身上的指印,分明是轿中女子以极上内功指力留上去的。他分明记得刚才以此剑揭开轿帘的一刹间,即为轿中那绝色少女拿住了剑身。这时回想起来,那女子拿剑的手姿,正是三指在上一指在下。想到这里,他忙自将剑身翻转过来,果然不错,在剑身的另一面,清晰地留下另一枚拇指的指印。 武林中以指力称胜的名家,固然多不胜举,大不了练到穿墙洞石,已是骇人听闻,如以眼前轿内这个绝色少女论,竟然能在百炼精钢的剑身上留下指印,这等指力,如非李铁心亲自目睹,简直是不可思议!他身边的三堂长老以及六名少年弟子看到这里,也都禁不住赫然变色! 红衣人阮行冷森森地道:“拿回去给冼老头看,就说我家姑娘jiāo待,孽是他造下来的,叫他自己看着办吧!天以后,我会来听回音的,到时候希望他不要叫我们费事。话说到这里为止,掌门人你可以回去了。” 说罢,他后退一步,把青竹竿chā在雪地里,用力地拍了两下手,守在一旁的两名轿夫赶忙站起走过来。众目睽睽下,轿夫抬起了轿子,红衣人走在轿前,这乘彩轿就像来时一般,循着方才地旧路一径地去了。 目送着这乘轿影完全消失,玉龙剑脱手坠地。 “摩云手”孔松距离他身于最近,慌不迭忙把他搀起来,“混元掌”谢山与“醉八仙” 段南溪惊吓得偎过来,只发现李铁心的一张脸,这时越加显得发黑! “摩云手”孔松大吃一惊道:“掌门人,你觉得怎么样?” 李铁心此刻已在忍耐着一种侵体的酷寒,只见他全身抖动得那么厉害,牙关紧咬着,双目怒凸,分明在忍耐着强烈的内在痛苦!他生平要强惯了,更不愿在死前,示弱同门。鼻子里哼了一声,他喃喃道:“暂时……无妨,我还忍得住!” 随在他身边的那个青衣少年,由地上拾起了那口玉龙剑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8 章 还剑人鞘。不意,他手触剑身时即感觉到像是触了电般的一阵发麻,等到把这口剑chā入敛鞘之后,已把持不住,膝下一虚,噗通!跪倒在雪地里。各人惊视之下,只见李铁心这名随身剑僮,眉剔目张,一张脸已变成黝黑颜色,忽然,大吼一声,脸朝下跌倒地上,顿时七孔溢血而死! 两名青衣弟子惊呼一声,正要上前搀扶。 李铁心叱止道:“慢着!” 二弟子顿时止步。 李铁心那双布满血丝。凸出的眸子在每一具尸体上转视一周后,脸上现出痛苦的一丝惨笑。 “你们暂时不要动……这些尸体上,都可能染有剧dú,我们回去……再说……” 在场各人聆听之下,益加惊心不已! 李铁心缓缓道:“我虽然还不知道……对方所施展的是什么样的……dú,但是……dúxìng剧烈,却是我生平所仅见……且容我……且容我……” 喘息一阵之后,他才继续道:“……且容……请示坐塔恩师之后……再听发落!” 说罢,他指了一下地上的那口玉龙剑。 一名弟子趋前,正要拿起,想到了dú,中途忽然住手,却回过头来看向掌门人。 李铁心苦笑道:“剑己入鞘,无妨……事了!” 那弟子仍是十分小心地轻轻托起。 各人在身经目睹本门如此大变故后,一个个心惊ròu跳,无比的惊惧压迫着,看上去都带着三分木讷,就像变了个人似的迟缓。 天黑,雪飞! 每个人咀嚼着死亡的yīn影,更像断了魂似的落拓…… 灯下,“一鸥子”冼冰正自展视着手上的那口玉龙剑。 他左掌轻压剑鞘,右手紧握剑柄,“虎口”与剑的白铜“吞口”紧挨着,就这样缓缓地抽剑出鞘。 虽说是上了八十的人了,看上去却并不十分显老!银发被一条宽约四指的青色缎带子轻轻扎着,缎带正中嵌有一块墨绿色的玉结。老人有着遗兴豪飞的一双长眉,含蓄着饱经世事与几许沧桑的一对深邃眸子,白面,无须,看上去是属于文静一型的读书人。一袭灰衣,轻裹着他修长的躯体,细白的手上,留着长长的指甲,每一枚晶莹的指甲上,都套着一截讲究的缕花竹丝指甲帽,整个的一个人,由头至脚,看上去的确称得上“不染纤尘”! 他,十分安详地跌坐在一个宽大的蒲团上,身侧左右,各立着一个古灯盏,灯芯饱润着松子油,燃放出来的光彩一片碧光。 岳阳门的掌门人“无双剑”李铁心就坐在他对面,其实不应该是“坐”,应该说是“倚”,甚至于“睡”,都比较恰当一些。在那张宽大的红木太师椅上,加有厚厚的褥垫,李铁心就像全身没有骨头似地半倚半躺在上面。他双腿平跷在一具矮几上,两膝的一双“犊鼻”穴上,各chā着一根银质的钢针,针尾上炙着艾色,袅袅的几缕轻烟向上散发着,空气是那么的沉寂! 三堂长老,六名弟子,连同老人身边的一个黄衣少年,一共是十个人,坐的坐,站的站,却是没有一个出声音的,每个人的脸,都似罩了一层霜般的寒冷。这些人聚结在一起,把老人的这问丹房挤得满满的,每个人的脸固然冰封了,心上却更似压了一块铅般的沉重! 剑光在青白的灯光下面轻轻颤抖着,老人一只左手微微抬起来,不时地向外轻轻晃着,嘴里连连吹着气。由于内心的震惊,已使得他苍白的面颊上,沁出了一片密密的汗珠。 “dú!”他喃喃他说道:“好厉害的dú气!” 接着他把剑拿远了,一双银眉频频眨动着,吃惊而战栗的口气道:“来人是用‘含沙shè影’的惊人内功,将剧dú贯注入剑身的。” “含沙shè影?”李铁心痴痴地道:“弟子不曾听说过这门功夫。” “一鸥子”冼冰怠滞的目光看着他,凄苦地道:“你当然没听说过……就连为师也是风闻而已……这种功力一但练成,可以本身内力,在百步之内取人xìng命,伤人元气精魄于无形之间!” 在场各人,聆听至此,无不心惊胆战,作声不得! 冼冰继续打量着剑身,苦笑着道:“至于剑身指印,显示出此女更擅‘五指灯’的惊人指功!” 李铁心喃喃道:“五指……灯?” 冼冰点头道:“就我所知,当今武林,还不曾有人擅施这种指力……噢……” 他似乎忽然之间想到了什么,一时面色骤变! “不会是……她……不会……”冼冰喃喃地自语着,那双眸子,猝然间失去了光采,盯向李铁心:“那个姓阮的红衣人,是怎么关照你的?” 李铁心这一刻脸色泛红,只是那种红看上去很不自然,像是红中带黑,而且,他的喘息,像是较诸先前更厉害了。老人微微一惊,提起手,为他把扎在左膝上的一根银针拔了下来!李铁心哼了一声,脸上泛起了一层虚汗。 冼冰关心地道:“你觉得哪里不对了?” 李铁心是在以本门“血罩”功,抵抗着攻心的dú气,那双膝银针似乎对他帮助不大,只是他仍然倔强地忍耐着。 轻轻哼了一声,他咬着牙道:“还好……弟子还忍得住……那个红衣人让弟子转告你老,说他们是来向你索讨四十年前的一笔;日账来的。” 冼冰突地呆住了。 很长的一段时间,他只是两眼发直,不说一句话,每个人的心情也就越加地感到沉重。 良久,冼冰才像是转过念头来,他点了一下头道,“这应该就不会错了……是她!‘丹凤’水红芍!” 一刹时,他面色如土,舌桥不下,“丹凤”水红芍这个名字,像是一把锋利的宝剑,深深地刺进了他的胸瞠! 往事如潮,在他追忆四十年前的那件痛心往事时,犹不禁使得这位岳阳门的前掌门人不寒而栗! 丹房里静俏悄的,在突临大敌的此刻,每一个人都不啻死了半截,在魂飘魄离的梦境中生存着,那么多双眸子,居然再也看不出昔日所含蓄着的锐气精芒,只是沉沉垂死,一番暮气! “一鸥于”冼冰像是三魂悠悠地又回到了现实。 “谢师弟。”冼冰转向身侧的“混元掌”谢山,喃喃他说道:“你应该还记得这个人吧?‘丹凤’水红芍……” “混元掌”谢山打了一个冷战,躬身道:“属下不敢忘怀……” “那么你看……可是此女?” “这个……”谢山不寒而栗地道:“属下不敢断定,经师兄这么一提,倒是有几分相似……只是,这个女人,如今还活……着吗?” 冼冰惨然道:“愚兄既不曾死,又何怪她尚在人间?” 另一位长老,“采”堂的“醉八仙”段南溪,聆听到此,忍不住趋前一步,chā口道: “老宗师……你们说的莫非是数十年前,凤凰山遇害的那个女魔头……水红芍?” “一鸥子”冼冰目光一转,看向他,苦笑道:“段师父……你也知道这个人吗?” 段南溪道:“属下怎能不知?……如果属下记忆实在的话,尚还记得当年老宗师你老曾偕同当年六位故友,你们七个人,不是在‘凤凰山’火焚了这个魔头,怎么又会?……” 冼冰喟然长叹一声道:“段师父你的记忆不差,这件事情难得你还记得这么清楚……” 段南溪一怔道:“这么说,‘丹凤’水红芍火焚丧生这件事是真的了。” 冼冰颓然摇了一下头:“那是假的!” 能够听得懂他们之间这番对话的,也只有在座的三堂长老,而此刻,三堂长老却都怔注了!“混元掌”谢山与冼冰乃是同门一系,谊属师兄弟,故此以兄弟见称,“醉八仙”段南溪与“摩云手”孔松却是同宗不同门,故而以“宗师”见称。其实“混元掌”谢山较这位退休的前掌门师兄要小上十五岁,一身武功半成于这位师兄的调教,嘴里虽以师兄见称,事实上却敬其胜于师尊!听了冼冰的话,谢山不禁也怔住了! “师兄……”他喃喃地道:“这话到底该怎么说?” “一鸥子”冼冰苦笑道:“这件事莫怪你们不清楚,事实上悉知当年凤凰山实情的,仅仅只有我们七个人而已……… “武林七修?”段南溪冒了这么一句。 冼冰点点头,没精打采地道:“不错!‘武林七修’这是当年江湖上对我们七个人的称呼……” “师父!”无双剑李铁心喘息着道:“这件事……弟子从来不曾听你老人家说过……请即赐告,以释愚昧……才好!” 冼冰“啪”一声合起了手上的玉龙剑,瘦削面颊上,带出了无比的凄苦表情! “我会告诉你们的……” 显然是一件令他极为痛心、也是极难启口的一件往事,只是被眼前情势所迫,他不得不吐出实情。 冼冰又发出了冗长的一声叹息,才喃喃地道:“人非圣贤,谁能无过,为师也不例外! 这件事是为师生平所干最大的一件错事……就是现在追忆起来奇子,仍然使我后悔沉痛不己…… 也可能是我的一念之仁,才会留下了今日的后患,我固咎由自取,却害了你们…… 说到这里,由不住语气哽咽,竟自落下泪来! “无双剑”李铁心痛心地道:“你老人家何必这么说,这件事只怪弟子无能……不足维护本门,才会落得如此下场!弟子对不起你老托咐之恩,更对不起我岳阳门历代宗师……” 说者伤心,听者动容。想到了临身的大祸,每个人更不禁由衷地兴起了悲哀,一时垂首落泪,伤心不已。丹房里,传出了一阵呜咽之声,宛若楚囚对位,哪里看得出半点生气!悲惨的气氛继续蔓延着,每个人都陷于恐惧的沉思里,空气yīn沉得可怕。一种大难临头的不佳之兆笼罩着,想到切身处,人人都木讷三分。 “老宗师。”说话的是侍立冼冰身边的一个黄衣少年,他并且轻轻地发出了一声咳嗽。 这声咳嗽,不啻黄钟大吕般地在每个人耳鼓震撼了一下,所有的目光,几乎在同一个时候,齐向着这个黄衣少年集中。说来奇怪,居然有一半以上的人,对这个少年感到生疏,甚至于连他的名字也叫不上来。也难怪,说起来他只是派来服侍冼冰起居静坐、本门中的一个末代弟子而已! 尹剑平! 他来本门似乎为时不长,不足三月。掌门人李铁心第一眼看上了他的文静,他虽然不是本门嫡系,但却是来自第一高门“双鹤堂”的门下。双鹤堂堂主修书推荐,李铁心也就破格把他留下来,要他在“白塔”先敬师八月,再观后用。 尹剑平在众人目光逼视下,并不拘涩,他向着当前的冼冰深深一揖,道:“老宗师,你老人家还没有说出当年肇事之因……弟子愚昧,以为眼前时间宝贵,与其坐以待毙,不如共图良策的好!” 真是一针见血的金玉良言。 话是再简单不过,道理更是人人懂得,谁都会说,只是在此时此刻说出来,可就大不简单! “一鸥子”冼冰枯涩的脸上,绽开了一丝笑容,频频点头道:“剑平,难得你这个孩子,在这个节骨眼上,尚能临危不乱,你说的不错,老夫却是眼前方寸已乱,那是因为老夫是此一事件的过来人,深深体会出此一劫难的不能幸免与可怕!” 他顿了一下,接下去道:“四十年前,武林中曾经出现了一个极其可怕的人物,这个人,就是刚才我所提到的那个女人‘丹凤’水红芍!” 冷笑了一声。他娓娓道来:“这个水红芍的出身来历,江湖上传说不一,有人说她是来自青海‘达里木’,有人说她是来自西昆仑,总之,这些都无关宏旨,令人不解的是她的武功怪异惊人,大大有别于各门派,尤其惊人的是此女独擅一种怪异的dú功!” “七步断肠红!”说话的是“采”堂堂主段南溪。 “一鸥子”冼冰看了他一眼,点头道:“不错,七步断肠红,这不是一种dú酒,而是一种骇人的dú功,这种dú功如果混合我先前所说的那种‘含沙shè影’的内功共同施展,其效力则更为显著,能使人身中此dú后,七步之内七孔流血而亡,故名‘七步断肠红’,直到如今为止,武林中甚至于还不曾有人考究出这是一种什么样的dú?更逞论防止之法了。” “无双剑”李铁心听到这里,禁不住发出了一声嗟叹,在场各人,凡是目睹着方才门外那一场怪异之战的人,无不心内雪然。至此,那轿内神秘少女,与冼冰口中所说的这个“丹凤”水红芍,她们之间的关系已甚为明显,那致人于死地的玄奥功力,无疑的已是昭然若揭。 “七步断肠红”!每个人心里,都不禁重复地念了一遍,‘情不自禁地浮现出一种yīn森的恐怖! “一鸥子”冼冰在先前的一度惊惶失措之后,现在又复变得惯常的冷静! 他冷冷地接下去道:“但是,你们绝不会想到,这个水红芍她最厉害的地方,并不在她奇异的武功和无人可以化解的‘七步断肠红’,而是……” 冼冰不胜叹息地摇着头。 掌门人以次,每个人都凝神倾听,无疑的,那个叫“丹凤”水红芍的女人,已紧紧扣压住了他们的呼吸。 冼冰脸上现出了一些不自在,他喃喃地道:“……那是她的美色!” 女人的美,在任何场合里提出来,都应该是属于轻松一面的,然而此刻,由于心情的迎异,在大家聆听之下,居然没有一点点轻松的感觉,反倒更为沉重! “一鸥子”冼冰看了各人一眼,轻叹一声道:“……那是一种出奇的美,美到使任何男人在第一次看见她的时候,都会情不自禁。” 下面的话,他却是碍于出口,顿了一下,才喃喃地接道:“……因此,江湖武林中,许多人都沉迷于她的美色,陷泥足而不克自拔,毁家毁身,而甘心充作她为害江湖的奴役…… 此女貌美如仙,但心如dú蝎,一旦达到目的,即翻脸无情,对其面首任情杀戮,形成当时最可怖的粉红色陷阶,这才有后来的武林七修挺身而出,为江湖主持公道。” 掌门人和三堂长老俱都知道这位前掌门人早年义结江湖,风度翩翩,美如子都,正是“武林七修”之一。似乎听到了这里,才有些眉目。 “一鸥子”冼冰表情至为沉痛,苦笑了一下,脸上现出至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9 章 为尴尬的神态,顿了一下,才接道:“那时我年事尚轻,阅历不深……竟然……为她所乘,如非事后觉悟得早,险些做了岳阳门的罪人!” 话说得很含蓄,但是大家心里都有数,很明显的,这位前掌门人当时也着了那个女魔头的道儿,为她的美色所乘,本门中人俱都知道这位前掌门人是本门振衰起疲,建功至伟的一个人,本门之所以有后来的声望,也多得力于他的坚定和威望。如果不是他亲口说出来,任何人也难以相信他的早年,竟然还隐藏着如此不足为外人道及的一段隐秘。 故事的发展,显然已迫近眉睫。 冼冰冷冷地接道:“……我当时确是鬼述了心窍……主要也是由于水红芍看来对我的情有独钟,我当时总以为她并非是一个如外界所传说那般行径的女人,因此迟迟不肯对她下手,这件事颇不为其他六位兄弟所谅解,闹到后来几至于起了内证!” 他轻叹了一声,摇摇头,颇有往事不堪回首的感伤,银色的双眉频频颤动着,细长的一双眸子,蕴含着无比的沉痛,似乎到现在,他还弄不清昔年加诸在自己身上的那段情爱的真伪。 “直到有一大,我们兄弟里的二人先后遇害,验尸证明是丧生在水红芍的‘七步断肠红’下,才使我醍醐灌顶,决心为二位已死的拜兄复仇雪恨!因为只有我与她最接近,当时就决定由我出面设计约她中伏。”冼冰缓缓地接道:“那一天在凤凰山,我们五人布下了大罗地网,在迂回曲折的地道里布满了引火之物,地道一端的出口,也都先行设法严密封锁,遂即由我出面诱她入洞。” 说到这里,冼冰忍不住长叹了一声,道:“……水红芍活该有此一难,她平日为人最称精细,想不到这一次竟是大大的失察,而着了我们五人的道儿,直到发觉不妙时,已是进退维谷,大拜兄石子奇一声令下,各人皆将事先藏置的火种引燃地道里的干柴,大火顷刻而起,火龙也似地蔓延开来。” 冼冰呆住了,不再出声。 “香”堂堂主“混元掌”谢山忍不住道:“师兄……这么一来,那个水红芍焉能有活命之机?” 冼冰苦笑了一下,冷冷地道,“你说的不错,她原是不应该再活着出来的……如果不是我在她临危之际,打开了地道的出口,她必然是死定了!” “师兄……是你?”谢山瞠目结舌,百思不解地道=你老……为什么要这么做?这么一来,岂不是前功尽弃了吗?” 冼冰缓缓垂下头来,他轻抬袍袖,在眼角上揩了一下,各人才忽然警觉到这位前掌门人,被誉为本门“宗师”的老人,竟然不胜伤情地淌出了眼泪! 微微摇着头,冼冰惨笑着道:“大火引燃时,我清楚听见她痛苦的呼叫声,并且不时地叫唤着我的名字,诉说对我的真情……我实在狠不下这个心,才为她打开了地道的出口…… 可怜她虽然逃得了活命,却将一张闭月羞花的玉貌,烧得惨不忍睹,一头秀发也付之一炬而化为飞灰,就那样,她象鬼也似的凌厉,叫嚣着冲门而出,一去不返……自此以后,就再也没有她的踪影了。” 空气短时间呈现出一片静寂,各人这才明白此一段事件的本末。 冼冰苦笑道:“我知道她恨我……虽然事隔四十年,只是每当我想起这件事时,内心总会兴起无限的内疚,我永远也忘不了她奔出地道时的狼狈凄惨情景,忘不了当时她注视我的眼神,虽只是匆忙中的一瞥,也令我永世不能忘怀。这些年来,我也常为这事责怪我自己,直到如今为止,我还不知我是否错了!” “无双剑”李铁心喘息着道:“这是她为害人间自落的下场,师父己对她网开一面,她焉能……责怪你老的不当?……更没有理由,在事隔漫长的四十年之后,兀自上门复仇…… 太不应该了……” 各人都抱持与掌门人同样的看法,纷纷随声附和。冼冰却独持异议地摇着头,他是这一事件的当事人,自有排斥众议的理由。 “不!是我错了!”冼冰沉痛地道:“你们不能怪她向我复仇,只能怪我当时狠不下心来,如果我听令她的哀求呼唤不理睬的话,或是与四位拜兄一样,引火之后即行离去,根本就听不见她的呼叫也好,偏偏只怪我对她难忘故情…… “你们都不是女人!”他继续道:“所以你们不会了解女人,尤其不会了解一个很美女人的内心思维。事实上,一个很美的女人,她所爱惜美容的程度,可能有甚于生命,所以,我在水红芍遭受毁容之后才救她出困,本身就是一项极大的错误,还有……” 冼冰苦笑了一下,接着道:“如果当时水红芍在地道被焚烧时,所说的都是实情的话,我的这种作为,在她看来,便是忘情薄义!一个女人,最不能容忍的是男人的欺骗无情!我何不幸,却把这两种女人视为十恶不赦的大罪,都集于一身。所以,水红芍苟活人世一日,她必然不会放过我的,不幸的却是连带地害了你们,害了我岳阳门数百年来相承不断的千秋大业!” 说到这里,语音哽咽,不觉老泪纵横,婆娑滴下。 李铁心发出了一阵轻微的咳声,他这时看上去很不好,一张脸想系因为过久闭穴的结果,已经变成了猪肝颜色!只见他上胸剧烈地起伏着。 “师父!”他频频喘息着道:“本门三百年基业,不能……就这么毁了……你老人家务必要想一个法子拯救本门这步劫难……弟子……弟子……只怕……” 冼冰只顾追叙着那段痛心往事,倒不曾注意到眼前李铁心的情形,这时乍然惊觉,不禁猝然一惊! 他身躯前探,一把抓住了李铁心手上脉门,惊惶地道:“不要开口出声!” 五指触处,只觉得对方脉象宏大,跳动剧烈,身上奇寒似冰,分明已现危急,情急之下,正思以本身内力贯人,以补充他亏损的元气,但其势已是不及,只见李铁心嘴张处,一口鲜血箭也似地喷了出来,身躯一歪,全身顿时萎缩下来!各人目睹及此,俱不禁大吃一惊,纷纷趋前,“一鸥子”冼冰惊呼一声,左掌探处,已按在了李铁心顶门之上。在他真力灌注之下,李铁心全身起了一阵疾烈的颤抖,霍地睁开了双目,像是忽然振奋了一下!无奈伤dú过重,眼前已是回天乏术。 紧接着,数股紫黑的血液分别由他七孔内淌了出来,眼看着他怒凸的一双眸子,几乎是要夺眶而出,一滴滴紫黑色的血液,却是由瞳子里向外滴出!看到这里,即使是最能自持的人,也不禁为之毛发耸然,打心眼儿里滋生出一片寒意! “一鸥子”冼冰悲惨地叫着:“徒……儿……你死不得……是为师害了你……” 他原想以本身真力补足李铁心元气所耗,却不曾料到反而加速了对方死亡!目睹着自己最心爱的衣钵传人,本门中最具前途的一位掌门人,在死亡瞬息间的痛苦挣扎,冼冰整个的心都碎了。 “徒儿……”他嘶哑地叫着:“你不能死……你不能死“死”字刚出口,“无双剑”李铁心忽然大吼一声,足蹬处,一具香炉“哗啦啦”倒翻在地,他魁梧的躯体一下子变得了毕直,直挺挺地躺了下去。各人目睹及此,俱不禁发出了一声惊呼!纷纷围拢上去。李铁心眉剔目瞪,面如墨金,已是一命呜呼了! 值此同时,只听见“一鸥子”冼冰发出了悲怆的一声呼叫,整个身躯立时向后倒仰了下去。侍立他左右的那个黄衣少年尹剑平,慌忙纵身扑前,大惊道:“不好!老宗师昏过去了!” 面临着此一刻惊地动天的大变,岳阳门老少两代弟子,俱都吓傻了!黄衣少年尹剑平,不顾一切地抱起了冼冰的身子,平放在丹室内的石案上,谢山,段南溪,孔松,七名弟子,全都拥了过来。 谢山老泪婆裟地重重顿足道:“这可怎么好,怎么好?” 段南溪力透双掌,倏地向着老人两肋气海俞穴上一挤,后者就像猝然为雷电击中了般的一阵子急颤,倏地睁开了一双眸子,紧接着,他大咳了一声,呛出了一口浊痰,瘦削的面颊上,起了一阵红潮。 “混元掌”谢山忍不住痛声位道:“师兄……你这是怎么了? “一鸥子”冼冰缓缓闭上了眼睛,两行泪水顺着眼角泪泪淌下来。 “摩云手”孔松悲切地道:“老宗师请以本门为重……千万珍重!” 年轻的一代弟子,在目睹本门连番大变之后,早已吓得魂飞魄散了,惊魂甫定,悲从中来,都不禁悲泣起来!在一片哭声里,冼冰缓缓睁开了眼睛。想是内心过于悲痛,以至于引起了急发的症状,看上去他那张脸,似乎变得扭曲了,自眼角以下,半边脸斜斜地向下用力拉着。 他语无lún次地断续道:“岳……阳门完了……我不行了各人头上就像是响了一声焦雷。顿时作声不得,倒是那个黄衣弟子尹剑平,尚还能勉强自持住,他上前一步,力扣着“一鸥子”冼冰的脉门,后者在内力灌输之下,似乎精神微微一振! 尹剑平涕泪jiāo流着,道,“老宗师.请你告诉我们,岳阳门今后将何以自处?” 冼冰扭曲的脸上,带出了无比的凄惨,微微摇了一下头,他缓缓地道:“覆巢之下…… 岂有完卵……岳阳门完了,你们各自逃命……去吧!” “混元掌”谢山热泪迸落着道:“不:宁为玉碎,不为瓦全……我们跟他们拼了!” “那是没有用的。”冼冰惨笑着道:“来人如是我刚才所说的那个水……水红芍的弟子,那就不得了,只怕今后整个武林都将要遭劫受害……” 黄衣弟子尹剑平注意地聆听着,他虽伤心,但表面上却不十分显著,他也震惊,但不失理智! “老宗师!”尹剑平沉声说道:“照你所说,这个世界上莫非再也找不到一个人能够是那个水红芍的敌手了?” “难……”冼冰有气无力地摇着头:“太难了……我不敢说没有……但就我所知……还不曾有一个人……孩子……你死了这条心……你们……” 他的眼睛转向三堂氏老以及七名弟子,扭曲的面颊上浮现出一丝死灰色! “听我的话……忘了这件事,”他喃喃地道:“逃……命去吧,晚了怕来不及了……” 各人脸上情不自禁地现出了一片yīn影! “一鸥子”冼冰喘息着,作出一个想要欠身坐起的姿态,尹剑平忙把他身子扶起来,用自己半边身子抵住他的背,只觉得宗师整个身上,俱都为汗水湿透,分明真气已散。在一个终身修为武功的人来说,“真气涣散”就是命丧黄泉的前奏,换句话说,这位老宗师眼前已注定了必死的命运!对尹剑平来说,这一个发现,真使他大吃一惊,内心尽管惊恐万状,外表却越加的沉着,他想到冼冰的忽思坐起,必然有重要的话要关照,此刻如把冼冰伤情道出,必然徒增混乱。却是与事无补!说不定更加速了冼冰的死亡,是以尹剑平不曾道出。 “一鸥子”冼冰一双眸子,先注视着三堂长老,遂即又移向七名弟子。他喘息着不发一言,只是静静地看着,在每一个人的脸上都逗留了一刻,仿佛急yù要观察出一些什么似的,看着,看着,他不禁又淌出了眼泪! “混元掌”谢山似乎由他的目光里看出了不妙,他惊异地道:“师兄,你有什么话要嘱咐吗?” “一鸥子”冼冰颤声说道:“不……不……是我的眼花了……我的眼花了……这是不可能的事,不可能的事……” 各人俱吃了一惊,感觉到一派yīn森! 谢山汗毛耸然地道:“师兄,你看见什么了?” 冼冰全身颤抖着,那双迷离的眸子不停地在每个人脸上观察着,形态越加的惊吓,那副样子简直就像是见了鬼! “不……不……我看错了……”他不停他说道:“是我的眼花了,我的眼睛花了……” 忽然,他眼睛接触到了身后的尹剑平。 这个人,居然使他紧张的神态忽然定了下来: “噢!”他长长地吁了一口长气,说道:“剑平,你过……过来……让我好好地……看看你!” 尹剑平顿了一下,心知冼冰这么做必有原因,当下应了一声,把身子转向老人正面。两张脸至为接近,冼冰的那双眸子,在一阵震惊之后,忽然展示无比的喜悦!那是一种难以形容的欣慰,和先前的那种惊恐截然不同。面对着他的这个少年尹剑平,有着沉毅的一张脸,发黑而浓,目深而邃,在举座皆惊的现场,只有他还能够保持着原有的一份镇定。然而这些似乎并不是冼冰所要观察的,他流离的目光,只是注视着他开朗挺出的印堂,继而观看他遗飞的双眉……看到这里,冼冰脸上的喜悦,益加显著表露出来,他抖颤着伸出了一只手,扳在了这个一向并不十分重视的弟子肩上,这时他喘得更厉害了。 四 尹剑平道:“老宗师,你有什么话,要嘱咐弟子吗?” “一鸥子”冼冰悲极yù泣地点头道:“有……的……” 尹剑平道:“老宗师请说当面,弟子等洗耳恭听!” 冼冰目光迟滞着扫向室内各人,却是期期难以出口。 尹剑平顿时心内雪然,只是他虽然窥知了冼冰的内心涵意,却因秉xìng忠厚,一时也难以代为出口。当然,明白冼冰这番内心涵意的并不止尹剑平一人,“混元掌”谢山顿时有所领悟。他立刻道:“师兄,你老是有什么话要单独关照尹剑平弟子可是?” 冼冰凄惨地看着他,缓缓点了一下头。各人顿时明白了这位老宗师何以迟迟不曾出口的原因,彼此不禁对看了一眼。 “混元掌”谢山后退一步,深深一礼道:“既然这样,我等先行退出,容师兄jiāo待完毕之后,再行参见,可好?” 冼冰微微点了一下头,他双目微合,两行眼泪,汩汩淌出!这番举止,使得在场各人心中都暗吃一惊,只是老宗师既有命令,不敢不遵,相继行了一礼,纷纷向大厅鱼贯步出。 丹房外,有短短的一条廊道通向大厅。 各人俱都默默无言地退守在大厅之内。 冼冰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10 章 容各人俱已退出之后,才又缓缓睁开了眼睛,他眼睛只瞟了一下,尹剑平己明白了他的意思,当下先把冼冰身子抱向靠椅,才走过去把两扇空花格门关好,然后再走到了他面前站定。 “一鸥子”冼冰轻叹一声道:“你可知道我真力涣散,五气尽虚……眼前即将撒手西归了吗?” 尹剑平点了一下头,神色黯然! 冼冰道:“你……你刚才已经知道了,是不是?……” 尹剑平又点了一下头,忍不住热泪滂沱坠下! 冼冰苦笑道:“难得你……识大体……到这时,才将内心悲伤……发泄出来……诚所谓‘小不忍……则乱大谋’……我昔日只看出你根骨不凡……生xìng忠厚……倒还不知你竟是忍辱负重之人……更没有看出你还是一个身怀绝学的少年奇人……孩子,是吗?” 尹剑平微微一惊,屈膝跪倒。 冼冰惨笑道:“起来吧!我没有丝毫责怪你的意思……你对本门的忠心不二.在你入门之始,我已观察得很透彻……这一点掌门人也看得很清楚,否则,万万不会把你派在我身边来当差的。” “老宗师圣明!”尹剑平叩首道:“弟子的确带艺投身,但绝不如老宗师所赞如此之高,弟子并无意隐瞒掌门人与老宗师,只是时机未到,故而未曾禀告自白,尚请老宗师开恩不罪!” “一鸥子”冼冰轻叹一声,道:“若非你刚才以本身‘小天星’真力灌输我身体之内,我此刻早已气绝身亡,你年岁不大,竟然得擅‘六合门”内功精髓,诚是不易,你既然身负如此绝学,却甘心屈就做我身旁一名杂役弟子……这又是为……什么?” 尹剑平沉声道:“老宗师有所不知……弟子乃是遵奉先父临终旨意,要吃尽人间至苦,学尽人间至功!” “吃尽人间至……苦……学尽人间至……功。”冼冰惊讶地打量着他,道:“你可曾这……么做了?” 尹剑平点头道:“弟子确实这么做了,先父在弟子九岁时故世,自此而唇,弟子即漂泊四方,先从钟先生练童子功,习经书三年,后人‘行易门’即现在的‘双鹤堂’,以三年时间学会了‘金刚铁腕’之功。” “啊!”冼冰岔口道:“那金刚铁腕功乃是行易门不传之秘,焉能会传授你一个外人? 再说短短三年的时间,你竟能习会?” 尹剑平道:“万功不离其宗,天下武学虽然分歧众广,其实根本之学,却是不变的,虽然各有门户,也只是手法的不同,弟子以至诚打动行易门的坎离上人,在弟子入门两年又七个月之后,才以“金刚铁腕’秘诀相授,弟子不曾让他老人家失望……” 冼冰听得睁大了眼睛,喃喃道,“你是说……你只有五个月的时间就学……会……了‘金刚铁腕’……之功?” “正是!”尹剑平道:“五个月已经太多了……” 冼冰眨了一下眼睛,期期道:“说……说下去。” 尹剑平道:“受人点水之恩,当报以涌泉,弟子蒙受行易门如此大恩,便在三年之内,力行易门抄缮门史经卷以及七十二功谱,共七百三十六部,这些经史原是紊乱元章,经弟子整理缮写以后,足可一袭相承,保留千秋万世了!弟子又作了三年的教习,为行易门甄选了三十名弟子,亲自调教其中十二人,乃为现在的双鹤堂垫实了基础。” 冼冰点头道,“善哉……值过了。足足值过了!” 尹剑平膝行一步,打量着这位老宗帅道:“老宗师!你摒退门下……莫非只为一听弟子这些过去的琐碎历史吗?” 冼冰摇头道:“当……然不是……不过.我临时改变了主意……要听下去……剑平,你说下去!” 尹剑平答应了一声,遂道=弟子离开行易门时,那坎离上人米如烟焚香相送,他老人家知弟子志愿以后,自动修书一封。扒荐弟子到了南普陀山的‘冷琴阁’……” “啊!”冼冰睁大了眼道:“冷……琴……阁……你是说你又改投到了“冷琴居上” 门……下?” 尹剑平道:“正……是……” 冼冰喘息着,但极振奋,道:“说……下去!” 尹剑平道:“那冷琴居士对本门功力自惜更甚,他探知了弟子心意之后,于是存心与弟子刁难,意在使弟子知难而退,他留给了弟子一个难题……” “说……说下去……说下去!” “是!”尹剑平道:“冷琴居土要弟子效古人之愚公移山,指明要想习他‘春秋正气’,先要把南普陀山后角移向内海,何日功就,何日才得传我‘春秋正气’之功。” 冼冰喘息着道:“让我打一句岔……‘春秋正气’……这个名宗我听过……只是却始终不明它是一种什么样功夫……?” 尹剑平微一点头,道:“老宗师,那只是一种高奥的智域功力,却不是行动上的传流武功……” 冼冰轻轻“哦”了一声,即不多说。 尹剑平道:“弟子拜受冷琴居士指示之后,以一年六个月时间。独力在普陀山后角,开出了一条横通的岔道。” 说到这里,他发出了一声叹息道:“那是一段极为艰苦的岁月,昼夜勤劳,一日夜常常只得一二个时辰睡眠,幸亏弟子自幼已习全‘入日’功力,倒也能支持得住。” 冼冰喃喃道:“居士……要你开山填海,你何以只开了一条横通的岔道?” “老宗师有所不知,”尹剑平道:“普陀山四面环海,尤其后角地方,海涛汹涌澎湃,水势急回,弟子查明了水势之后,才想出这个取巧的办法!” “什么……取巧的办……法?” “弟子开了那一条岔道,事实上已将该开除的普陀后角部分隔开。” 冼冰睁大了眼,似乎还不明白。 尹剑平道:“岔道一开,整个普陀后角,全在水势澎湃的急急漩涡之中,后山地质全系泥质,是以不出三月,已自动为急流骇浪所吞噬,夷为平地,弟子也就完成了这件看是不能的大功了!” “一鸥子”冼冰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没有说什么话,只是他流露在目光外的那种神色,已说明了他内心的激赏与赞佩。 尹剑平轻叹一声道:“就这样,弟子学到了冷琴前辈的‘春秋正气’功力。这门功力对弟子日后成就真有极大的帮助,真是终生享用不尽。” “一鸥子”冼冰咳了几声,他原已濒临死境,却想不到意外地得了振奋之力,憧憬着一种祈求,一种希望!这种力量支持着苟活到现在。然而毕竟他是要死的人了,灰白的脸上忽然升起了一片红潮,那是“回光反照”。 “原来如此!”冼冰点头道:“这也罢了……随后,你就来到了我岳……阳门?” 尹剑平道:“正是!岳阳门的‘血罩’功,弟子向往已久,只是……” 说到这里顿了一下,面现恨痛地道:“……弟子岂敢上来就有奢求?原思薄尽微功,再向老宗师进言,却不曾料到竟然会发生了这件事……诚然始料非及,真是太令人痛心了…… 所谓一日为师,终生敬事,弟子此身既是岳阳门中人,现当与本门人共存亡,老宗师如有差遣,弟子万死不辞!” “一鸥子”冼冰感伤复激动地道:“你说的可是……真话?却不可欺……骗我。” 尹剑平道:“句句实言,皇天后土实所共鉴。” 冼冰那双流离yù出的瞳子,深深注视着他,甚久之后,他才叹息道:“我相信你说的是真的……如此,剑平,本门也太亏负你了,其实以你今日成就,原不必再多学我门中‘血罩’一功……只是,你如不受我这门功力……老夫又何敢将重任托付于你……” 尹剑平惊惶道:“弟子只求能为本门略尽所能,却不敢在徽时此刻,要求老宗师赏赐什么,区区此心,大地共鉴,老宗师如有jiāo待,即请明言,弟子敢不从命,肝脑涂地亦在所不惜!” 冼冰喘息得那么厉害! “我知道。”他说:“但是,我要求的也许太过分一点了……你虽然历事多师.但是却算不上是其中任何一门派的弟子,可是老夫我……却要你在我面前,亲日答应我,你是我岳阳门忠心不二的弟子……可以吗?” 这个要求的确是太过分了。 岳阳门可以说已是完了,掌门人以及老宗师先后死亡之后,这个门派不啻己是瓦解,尹剑平如果口允为岳阳门下的弟子,自不得不为今后之复门工作而努力,成败之命运,关系着岳阳门千秋大业.这该是何等艰巨的一种任务?一项承诺?尹剑平目注向垂死的冼冰,后者面颊上所dàng漾出的那种渴望已几乎近于祈求…… “死不瞑目”无疑是众多死亡之中最痛苦的一种,也是最悲哀的一种结局。 面对着这个至死的老人,忽然尹剑平心中涌现出无限的同情.其实他到目前为止,整个的少年时光,无不是在艰难困苦之中搏斗着,他的血液里无时无刻不在湍流着那种与生命抗衡的急流! 人,总是免不了战斗和敌对的。纵然没有敌人。又何能逃避自己?尹剑平早已想通了这层道理。他毅然地点了点头道:“弟子答应。老宗师,你若有什么话。快嘱咐吧!” 冼冰脸上jiāo织着的那种感慨,又岂止兴奋而已? 他频频点着头,眼角上拉开了深深的两条笑容,汨汨眼泪就循着那两道纹路淌下来…… “这样我虽身死,也就无憾了!”冼冰的声音,几乎已经沙哑。他喃喃地道:“剑平,你可知我单独要你留下来的道理吗?” “弟子愚昧!”尹剑平道,“老宗师必然有要事嘱咐弟子。” 冼冰说道:“我当然有……事要嘱咐你……最主要的是因为……你是本门中唯一能够活着的人……” 尹剑平登时大吃一惊,惶恐地道:“老宗师……这句话请恕弟子听不明白。” 冼冰涕泪jiāo流,沙哑着声音,说道:“那是因为……外堂的三堂长老以及七名弟子…… 他们都恐怕难以在眼前的劫难里逃……得活命……只有你……只有你一个人,却是逢凶化吉……” 尹剑平呆了一下,内心的沉痛,猝然升起,只是直直地看向冼冰,一时却无以置答。 冼冰微弱及复沙哑地道:“那是方才……我由你们面相上复以先天易数推算出来的…… 我生平阅人多矣……这一次也不会有什么意外……所以……孩子……” 他的一只手,不知何时己紧紧地抓住了尹剑平。 “你的存在……对本门该是问等的重要……”冼冰沙哑着道,“我欣见你已具备生存的能力……只要逃过了眼前之难,才能再得徐图匡复大计!” 尹剑平至为痛心,一想到本门中各人俱将丧命,内心真有说不出的悲忿、沉痛! “老宗师!”他伤心地道:“难道眼前这步劫难,就不能化解了?” 冼冰缓缓地摇着头,声嘶力竭地道:“记住我的话……目前再也没有一件事,比活着更有价值……须知敌人武功高深不测……你必须要设法深入了解,知彼知己……才是制胜对方唯一的途……径!” 尹剑平道:“弟子记住了。” 冼冰挣扎了一下,吃力地道:“除掉水红芍这个……女人,才能造福武林……剑平,你过来。” 尹剑平应了一声,趋前站定。 冼冰静静地看着他道:“解开我的……上衣……在内衣荷包里,有一件东西你……拿出来。” 尹剑平应了声:“是。” 他略为迟疑一下,遂即动手把冼冰上衣解开,在黄绸的小褂荷包里,他摸到了硬硬冰冰的一块东西。拿出来一看,却是一块雕磨得碧光闪烁的翠块!那块翠牌正中,嵌有一颗约有小指般大小的银色珍珠,衬以翠块上那般精雅的雕工,却是一块十分名贵的饰物! “这是一块能辟百dú的翠块……乃是当年水红芍亲手送给我的……”冼冰喃喃道:“佩戴在身,能收辟dú之效。至dú如‘七步断肠红’者,只要对方不施展‘含沙shè影’的功力推送,亦可无害,你留在身上,也许有用。” 尹剑平恭应了一声,也不再客套,遂即收好。 冼冰喃喃说道:“当年的武林七修,如今只剩下三人……除我以外,一个是如今的…… 双鹤堂主……米如烟!” 尹剑平陡然一惊,作色道:“……什么……米恩师原来也是七修之一?” 冼冰颔首道:“不错……他行七……我行六……还有一个是目前隐居淮上的……樊钟秀……樊三哥……他是七修之中,武功最高的一人,一向洁身自好,自凤凰山火焚水红芍之后……他就不再复出武林……风闻他隐居在淮上清风岭下……我们已多年没有来往……” 他喘息得那么厉害,像是随时都要断气的样子。 尹剑平关怀他说道:“老宗师,你老的意思我明白,我会尽快地去通知这两位老人家……叫他们早作准备的。” 冼冰微微点了一下头,他张开嘴,只发现他嘴里的舌头似乎已变得僵硬了。尹剑平知道这位老人家已将大行,一阵伤心热泪泉涌,他立刻转过身来,走出丹房,来到了大厅。大厅里,三堂长老以及七名弟子,皆默默无言地坐候着,尹剑平的猝然来到,每个人都吃了一惊,相继站起。 “混元掌”谢山趋前一步,道:“老宗师怎么样了?” 尹剑平抱拳道:“情形不好,前辈等请速速入内一见吧!” 谢山愣了一下,重重叹息一声,各人皆随同他身后,直向冼冰下榻之丹房走去。冼冰诚然是行将撒手人寰,只是他仍然圆睁双眼,强自挣扎着不肯就去。每个人目睹及此,都忍不住,凄然流下泪来。 “混元掌”谢山低声位道:“老宗师……你安心去吧,还有什么最后的jiāo待没有?” 冼冰吃力的道:“有……” 他的眼睛转向职掌“采”堂的“醉八仙”段南溪,说道:“把你奉令密封保管的……保管的……” “醉八仙”段南溪明白他的意思,忙道:“老宗师指的是‘铁匣秘芨’?” 冼冰点了一下头,眼睛向尹剑平注视过去。 段南溪微微一惊道:“老宗师的意思,莫非要属下将……本门‘铁匣秘芨’jiāo给尹……” 显然,他连“尹剑平”三字还弄不清楚。 “铁匣秘芨”是锁封在铁匣内本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11 章 最主要的十六种秘功的秘本,包括“血罩”功在内,这些秘本无疑就是维持本门最主要的传统武功,如无掌门人命令,即令负责保管的堂主,也不得擅自开看。是以,这位负责保管的“采”堂长老,乍闻要将“铁匣秘芨”jiāo付与一个人门才不过三个月的少年弟子,自是大吃一惊,岂止是段长老一人惊愕,所有在场各人,俱都惊异得面色大变,彼此对看一眼,怀疑地向着垂死弥留的冼冰望去,他们绝不相信这句话是真的。 答案是肯定的。 冼冰吃力地点了一下头。 他惟恐这个答复还不够明显,遂即追加一句道:“是……jiāo给尹……剑平……你们不……能……抗命……这是命……命令!” “令”字出口,他全身起了一阵极为剧烈的颤抖,忽然牙关紧咬,双目翻白,遂即撒手西归。目睹者无不心惊胆战。每个人都似乎兜心着了一拳,半天作声不得。 “混元掌”谢山伏身探了一下他的腕脉,颓然地点头道:“老宗师死了!” 年轻的弟子行里,传出来一阵饮泣声,他们的悲哀在掌门人“无双剑”李铁心弃世的时候已达到了顶点,这时再加上这位前掌门人老宗师的猝逝,在这双重力量摧击之下,再也忍受不住了。 顷刻之间,丹房里充斥着一片哭声! 悲哀的气氛延续了很久很久,才渐渐静止下来。 老少两代掌门人的尸体并排陈列在一起,“混元掌”谢山暂行权令,立刻吩咐为本门各死者办理后事。 大敌当前,一切从速,一切从简。 尽管这样,也是忙了两昼夜,悲切。惊惧双重压力之下,岳阳门老少两代弟子,每个人看上去,都像是生了一场大病般的惟淬!似乎没有人想到,第三天已悄悄地降临了。 在极度伤心创击之下,人常常会变得麻木不仁,脑子里是一片空白。然而这只是很短的一段时间,在这一段极致的痛苦感觉消失后,很多的现实问题就会不期然地纷至沓来,这个时候人人才会顾及到自己所谓切身的问题。 岳阳门在三位长老堂主的主持之下,临时召开了一项特别紧急的会议。与会者除了三堂长老之外,也只包括尹剑平在内的八位弟子!显然这几个人,也就是目前岳阳门的所有人了。 在供有岳阳门历代宗师金漆塑像的大厅里,三老八少十一个人围坐一团。 人的面相虽然各异,但是透过五官所表现出来的表情却是一样的,大难临头之下,很少能有人处之泰然!尹剑平侥天之幸,总算还能够保持着一份既有的镇定。然而他的身分显然已经由于掌门人李铁心以及的掌门人冼老宗师先后丧生而大为降低,低到原有的身分,一名记名弟子而已!所谓记名弟子也就是暂时记名,身分还待决定的意思。当然很低。低得连一名本门第二代弟子还不如。在这种情形之下,他的处境当然至为尴尬,甚至于连说话的资格都没有。 三位长老甚至于七位同门,部门乎并个曾十分地去注意他。他也就显得格外冷落。然而他心里却远较任伺一个同门都要来得热。他不敢相信老宗师个别jiāo待他的那番话,起码是不敢十分的相信,尤其是关于老宗师对三老七少十个同门生命所下的断语。一想到这里,尹剑平就有一种置身于寒冰的感觉,下意识里也就格外地对面临的敌人感到警惕与良惧,对十个同门的未来,更是充满了无比的关怀! “采”堂堂主段南溪并没有遵从冼老宗师的话把本门的“铁匣秘芨”jiāo给尹剑平,这件事尹剑平却保持着冷静,静观发展。 “铁匣秘芨”顾名思义可知是装置在铁匣内的秘芨书册,那是一个仅仅只有一尺见方的黑铁匣子,却在四角骑缝处。配有四个暗锁。现在,这个匣子已被取出来,背在段南溪背后,而包括段南溪在内的三堂长老,看上去行色匆匆,每人都备有一份简单的行囊,像是有急yù脱离之意。 “混元掌”谢山一身劲装,外罩紫色狐裘大擎,他面色铁青,内心充满了悲忿与痛恨! “各位!”他哑着嗓音道:“本门一日之内连遭大敌,敌人的可俱,我想大家都弄得很清楚,用不着我再多说,现在对方所给我们的三日期限,已经到了,至于下一步,敌人到底要施展什么手段还不知道,不过绝不会善罢于休,这一点我可以断言。” 微微一顿,他又冷笑道:“……关于这一点,本座以为,如其坐以待毙,不如奋斗图生,所以……” 他的眼睛在每一个弟子脸上扫过去:“本座已与谢、孔两位堂主商量妥,决定将现有的人数,分成三路,在入夜之前分批撤退。” “云”堂堂主“摩云手”孔松接下去道:“本门的基业虽在洞庭,但是‘双鹤堂’与本门渊源深厚,米堂主更与老宗师有结拜之义,所以我们暂时可以投靠他们,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只要我们活着,今后就不愁没有报仇的机会!” 这番话立刻取得各弟子的同意,彼此相对,发出一片欣慰附和之声。 “混元掌”谢山道:“过去的两天,我们忙着为两位掌门人与己故的各同门料理后事,谁也不曾注意到敌人的动态,他们是不是来了,或者根本就没来,我们也不知道。” 话声一顿,他目光注视向未座上的尹剑平道:“剑平,你有什么话要说吗?” 尹剑平站起来,道:“启禀堂主,以弟子拙见,敌人显然已经来了。” “啊?”谢山面色一寒道:“此话怎讲?” 各人在聆听尹剑平话语之后,俱不禁大吃一惊!一时间相顾失色! 尹剑平道:“事实上,敌人根本就没有离开!” 谢山道:“你怎么知道?” 尹剑平表情凝重地道:“老宗主驾归之日,弟子曾暗中观察,发现四门之外异常宁静,非但没有行人,甚至连平素的樵子猎夫,也不曾看见一人。” 谢山冷冷笑道:“就因为这样,你就可以断定敌人不曾离开?” 尹剑平道:“弟子不敢如此武断。” 谢山道:“那你怎么说敌人没有走?” 尹剑平道:“弟子当时出门,行过数百步,发现在通过驿道心经的林前,茅亭内有两个白衣人在对弈,当时不敢惊动,速速退回。” 三老微微一愕! 一向甚少发话的“云”堂堂主“摩云手”孔松,点头道。“雪天对弈,确实有异常情,但是也不能就因为这样,就断定是敌人派出的探子。” 尹剑平抱拳道:“启禀堂主,弟子还有下文。” 孔松点头道:“你说下去!” 尹剑平道:“当时弟子为恐打草惊蛇,不曾现出一丝痕迹,遂即退回,直到昨天,弟子再探,又见那两个白衣人,仍在原处下棋,弟子乃匆匆退回,改向洞庭湖边观察,发觉到湖中‘扁山’的旁边,泊有一艘平顶画舫,那画舫形样,亦与平常出没洞庭之各种舟船,大不相同,最奇的是,舟上亦有两个白衣人在盘足对弈!” “混元掌”谢山眉头一皱,冷冷地道:“这么说,水旱两道都被他们监视住了?” 尹剑平道:“弟子以为确是如此。” 谢山沉沉地叹息一声,颇是气馁地道:“怎么办?” 刹间,每人的脸上都罩起了一片yīn影! “摩云手”孔松行事较为稳健,当下轻叹一声道:“既然这样,我们的行动就该好好重新安排一下了。” “混元掌”谢山道:“没有什么好安排的,时限已到,莫非你还要等着敌人杀上门来不成?” 尹剑平正要说话,谢山摆了一下手道:“你不要再说了,现在明摆着,反正就只有这两条路,一条是坐以待毙,一条是自谋生路,我以为已经没有选择的余地!” 各弟子血气方刚,俱不禁同声附和!显然只有尹剑平不曾吭声,并非是他不以为然,事实是他想两条路都是一样,比较起来,他反倒以为“一动不如一静”的好!目前他是人微言轻,所以话到唇边,又复吞进肚子里。 谢山看着孔松道:“孔师兄以为如何?” “摩云手”孔松一声长叹道:“师弟你所说不无道理,看来也只有如此了,只是愚兄以为……此举过于冒险……再说我等人数众多,如果同时出去,未免太过于显眼。……我看还是分批的好!” “混元掌”谢山点头道:“我原是这个意思。” 他又转向“采”堂堂主“醉八仙”段南溪道:“段师兄以为怎么样?” 段南溪点头道:“我以为先派出三个人,试探一下,以测对方虚实,在半盏茶之内,第一拨人如果没有消息,第二拨和第三拨再继续出动。” “混元掌”谢山点头连连赞好,遂道:“我就算第一拨吧!” 他目注弟子行中道:“你们来两个人。” 为首二弟子立刻站起走过来,二人一个姓方名刚,一个叫刘咏,在少年弟子中,素称健者。 谢山道:“你二人速速乔装一下,各担柴薪一担,内藏兵刃,随我外出。” 方、刘二弟子答应一声,领命退下。 谢山香向各人道:“事成之后,大家在双鹤堂见面,万一事败,我当以本门‘连枝箭’shè向四门,你们如发现有我暗器,就该另图打算了。” 言罢站起来转身退出。 不久,三人相继步出,一老二少,己打扮成一副庄稼汉子模样,芒鞋,蓑衣,俨然山居樵子。谢山胁下还加挟着一把伞,他的一对兵刃“文昌笔”就藏在伞内,二弟子方刚、刘咏,各背柴薪一担,柴中亦藏有兵刃。三人来自前院中,互道珍重,遂作别上道! 出得门来,但见天色昏暗,雪虽不大,却是簌簌落个不停,展目四望,一片银色世界! 谢山比手势,令二人先行止步,遂即运功调息,长吸一口气,施展“踏雪元痕”轻功,向外步出十丈以外向四下打量了一下,遂即退回。 一来一往。雪地上只留下浅浅足印,如非注意观看,根本着它不出,再等些时候,很快就会被落雪覆盖而不现任何痕迹。 岳阳门座落地势,一面背山,一面临湖,两侧乃是荒芜的田地。左面有一排衍生的修竹,导引着一条曲径小道。这条小道顶尖,通向一条衙道,南来北往的客商,莫不以这条纵贯官道为进出主要干线,四通八达的无数小路,即是作放shè状,俱从这条主要干道分散开来。换句话说,只要能够上了这条官道,也就算xìng命保住了一半。 岳阳门是这附近唯一的一所大建筑物,东南西北四门,各通有一条道路,附近虽有几户住家,但距离都不算近,值此雪天,更是罕见人迹! “混元掌”谢山,是选择左面门出来的,他打量过附近情形之后,关照方、刘二弟子说:“我们三人以父子相称,若有人盘问,只为山居以柴猎为生,这一次入市,采购些东西,以柴易米罢了。”二弟子随口答应。 谢山又道:“万一有变故,你二人亦切忌不可忙于出手,须听我指示行事,必要时赶紧退回。” 言罢,挥手令进。三人前行数丈,遂即改变方向,循着面前的那列修竹直行下去。 雪虽不大,但风势却是十分凌厉,嗖嗖的风,贴着左面辽阔的洞庭湖方向刮过来,经过一片雪野,迎面扑向这丛茂竹,于是发出呼呼竹响声,透过竹隙穿出的凤,更像是一根根尖锐的针,刺得人遍体生疼,摇下的散雪,更像是万点银星! 谢山在前,方、刘二弟子在后,彼此不发一言地向前面大步迈进。前行了约有数十丈,即见到耸立在竹丛之间的那个茅草小亭,果如尹剑平所说,亭子里有两个宽袍大袖的白衣人正在对弈,两个白衣人衣着宽松,一色的雪白,却在领袖大襟边沿之处,滚有一圈黄色的边,看上去甚是特别。 亭桌之上,除了设有棋枰以外,另外还竖有一个小小的银质鹤形香炉。 看上去,两个人的年岁都不算大,大概都在三十左右,最奇怪的是,两个人的下已上都留有一络黑黑的胡子。 方、刘二弟子乍然看见亭内二人,都不禁怔了一下,顿时止步。 谢山低哼一声,说道:“不要张望,继续走路。” 二弟子从命,忙自收回惊惶形态,仍是由谢山在前,二人殿后,三个人远远走来。彼此相距约在五六丈左右,白衣人之一,忽然停住,站起来回长长地伸着懒腰。“混元掌”谢山装着未曾看见,继续前行,二弟子更是心内忐忑,越加警惕着,不敢用眼睛向亭内观看。 站起的白衣人忽然笑道,“难得,难得,老丁,你我在这里坐了半天,竞不曾看见一个行人,这倒是头一回,真是新鲜。” 说着举手向着谢山招呼道:“来来来!老头儿,你们三个人过来,有话要问问你。” 谢山先是一愕,作出一副茫然不解的样子,然后左右看望一眼,才打着湘省土音道: “先生是招呼我们的吗?” 白衣人眯着眼睛笑道:“当然是叫你们,来来来!” 谢山赫赫一笑,嘴皮不动,却以传音知会二人道:“不要妄动,听我命令行事!” 说时三人已走向茅亭。 就在这时那坐着的另一个白衣人,却取出打火器,“拍”的一声,打着了火。他打火的目的并不是抽烟,却是点着了那具置在石桌上的鹤形香炉,显然那具香炉尾端伸出的部分可供燃烧,一经点燃,立刻由鹤嘴冒出一股袅袅的白烟! 坐着的白衣人由身上取出一个扁扁的盒子,打开盒子,由里面取出了一件什么物件放入嘴里,同时也递与站着的那人一 “混元掌”谢山带着刘、方二弟子已走近茅亭,见状机警地忙自站住。无奈已似慢了一步,他鼻子里忽然触及到一股异香,方yù出声向二弟子示警,二弟子中的方刚已发出了一声惨叫,足下跟跄着向外跌出,谢山到底见多识广,在对方火点香炉的一刹,已体会到不妙,只是万万没有想到那鹤嘴香炉内的dú气扩散得如此之快,如此之烈: 乍见此情,已顾不得再行掩饰,急吼一声:“退。” 双方距离约在两丈左右,这一声“退”字方自叱出,谢山错步出掌,一掌击向方刚后背,说是“击”不如改为“推”来得妥当! 方刚原已即将跌倒,被谢山这一掌足足飞出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12 章 丈许以外,向来处跌出,“砰”的一声坐倒雪地!在同一个时间里,另一弟子刘咏亦觉出不妙。他显然也已吸进了一些飘送过来的dú气,只是为数极少,尽管这样,对他来说也有一种窒息的感觉!不及等到谢山出声招呼,先已向侧面纵出。 “混元掌”谢山到底功力深湛,一觉出不妙遂即运功自行闭住了呼息,于掌推方刚的同时,点足向右方纵出。 三人分成三方面退出,快同电光石火!只是,他们仍然并不能够脱离眼前这步厄运! 刘咏的身子方自纵出,还不曾着地的当儿,亭子里的白衣人已发出一声急叱:“打!” 大袖挥处,两点寒星已随手掷出。 刘咏在岳阳门虽是弟子的身分,一身武功却是了得,这时他身子虽不曾落下,耳中却已听见了暗器破空之声,霍地向后一个倒翻,他仓促撤退,一担干柴抛弃在地,却独独仍有一根扁担,随着他转身的身子平挥而出,只听见“叭”的一声,迎着了当面直飞而来的那枚暗器,却不曾把那枚暗器磕飞,却深深嵌入扁担之内,原来是一粒白色的棋子。同时间.第二枚棋子,已经洞穿了他身上的蓑衣,深深陷入他腹腔之内。可怜刘咏几乎连什么人对他下的手,都不曾看清,遂即丧生在这粒围棋子之下。 在同一个时间里,“混元掌”谢山已落身在地,随着他一个疾快的回身势子,左掌已用力地向外劈出。这一掌是迎向正面的一粒棋子劈出去的,虽不曾把这枚奔向面门的棋子劈飞了,疾劲的掌力却逼使得它改了方向,“嗖!”一股尖风,滑腮而过。 面前人影一闪,先前发话的那个白衣人已经站在了面前。 “老儿!”白衣人冷森森地笑道,“你是找死!” 一只瘦削如同乌爪般的怪手,已向谢山脸上抓来。 “混元掌”谢山心中惊惧可想而知,他小心上道,想不到甫自出门,即着了敌人道儿,悲忿之下,怒吼一声,迎着白衣人的手势一掌击出。 两个人的身子乍一jiāo接,即如同燕子般地忽然分开来。 双方掌力力较之下,谢山已试出了来人功力深湛,不在自己之下,更不敢少缓须臾,右足屈处,旋风般地已滚出了丈许以外。白衣人似乎有震于谢山的掌力,微微一惊,遂即长笑了一声。值此同时,亭子里的另一白衣人,已如同白鹤般地腾身而起!两个白衣人,像是事先早已商量好了似的,在一个奇快的夹击势子里,双双袭向谢山。 谢山在岳阳门中,论功力不过只次于掌门人,却与另二堂堂主相伯仲,所练“混元掌” 力,更是远在段、孔二堂主之上,只可惜上来无防,吸人了少许dú香,以至于现在后继乏力! 两个白衣人无论身材衣饰,看上去都极为相似,只是一个较胖,一个较瘦,一个是浓眉圆脸,另一个却生有一双兔子耳朵,只是就身手论,却是一等的高手,在这种突然的夹击式子里,更是快若电光石火,两口牛耳尖刀,几乎在同一个势子里由袖中抖出,一前一后直向着谢山前心后背上猛扎过来。 “混元掌”谢山毕竟身手不弱。 像是一只猝然展翅的鸿鸟,两支判官笔同时递出! 笔锋迎着了刀尖,“叮”的一声脆响,两个白衣人一触之下,有如脱兔般地向两下里分开。“混元掌”谢山身躯晃了一下,单膝跪地,他圆瞪双眼,双笔分别指向二人。 白衣人第二次的攻势更是猛厉,却是一高一矮,瘦的那个自空中来,胖的那个却是来自下盘,两团自影,挟持着凌人的疾风,在同一个势子里猝然攻来。 “混元掌”谢山显然知道对方这一手的厉害,随着他快速旋转的身子,右足尖勾扫之下,扬起了大片的白雪,万点雪珠,分向二人全身罩来。紧接着他左足力点之下,整个身子怒鹰似地扑了出去。身躯一经扑出,绝不稍缓须臾,一路兔起鹊落,直向来处折回。谢山身手不凡,有心脱逃,更是施出全身之力,倏起倏落,直似星丸跳掷,眼看着又遁出百十丈外,蓦地面前红影一闪,一条人影,拔身自翠竹婆娑间,起身,落地,出手,三个不同的顺序,却揉合成为一个式子,快到目不暇给!“混元掌”谢山惊慌中,方自认出来人正是那日轿前的那个跟班儿阮行,第二个念头还不及兴起,已吃后者手中的那根青竹杖点胸破衣刺中。 快,快到目不及视! 狠,狠到无还手之机! 一招得手,红衣人阮行,绝不逗留,竹节杖一出即收,一收即离,拔杖,腾身,看来又是混然一式!来如电,去似风! 随着一阵衣袂dàng风声,来人阮行在一个高起高落的势子里,已落身在覆满白雪的竹梢之尖。雪花簌簌里,他落身在竹梢的身子,就像是粘在了上面一般的牢靠,一任竹梢摆动得那么厉害,他身躯却是稳如泰山。 雪地里的谢山,就像是突然中风般地一一阵颤抖,他手捂前胸,步履蹒跚着dàng出了六七步,“噗通”坐倒,鲜红的血,箭矢也似地由他的指缝里穿出来。翻了个身儿,他又爬起来,迷迷糊糊地认着遥远的家门,发出了一支暗器“连枝箭”,却因为劲道不足,中途跌下,坠落在雪地里。 谢山再次的跌倒。这一次他却是无论如何再也爬不起来了! 红衣人自行消失。 白衣人又回到亭子里对奔。 现场的狼藉,不久即为雪花所掩饰。 一切是那么的宁静,就好象这地方从来也不曾发生过什么事情似的,除了横倒在雪地里的那三具尸体。其实,再过不久,尸体也会同样地为白雪所吞噬不见了。 岳阳门沉陷于一片死寂之中!“求生”的意念,在每个人内心里燃烧着,然而在“死亡”的yīn影笼罩下,人人噤若寒蝉! “云”堂堂主“摩云手”孔松来回走了一转,停下脚步道:“现在是什么时候了?” 一弟子应道:“已时将尽,午时未到。” 孔松手捋着下已上的那一络山羊胡子,微微点头道:“谢堂主已经走了一个多时辰了,如果走的是陆路,应该已出了岳阳。如系水路,也应过了洞庭,唉!好不为他们担心!” “采”堂堂主段南溪站起道:“我看他们八成儿是没事了,这么吧,我走第二拨,走水道。” 孔松摆手道:“不行,段师兄,你身护本门‘铁匣秘芨’,万一有所失闪,那还了得? 千万草率不得!” 段南溪怔了一下,道:“那么……又将如何?” 孔松说道:“还是我走第二拨,如果侥幸过湖,在彼岸能够联络上谢堂主,再图对你接应。” 段南溪道:“要是有了意外……呢。” 孔松冷森森地笑了一下,说道:“兄弟本是同林鸟,大难来时各自飞,全靠各人的命了!” 段南溪喟然一叹,低头不语。各弟子面色黯暗,如丧考妣! 孔松忽然一笑道:“我们也不要先往坏处想,说不定谢堂主已脱了险境,四门之上,不见暗器示凶是好兆头,只是……” 眉头一皱,他喃喃接道:“……怕的是他中伏之后,不及转回。” 每个人心头一震,相顾失色。 孔松见状毅然道:“就这么着吧,第二拨由我带路,马上出发,段师兄你这第三拨,须等到夜里再走,那时候我们苟得不死,必然暗中接应。” 段南溪点头道:“但愿如此,孔师弟,你去吧!” 孔松乃转向包括尹剑平在内的六名弟子行列中,道:“你们来两个人。” 各弟子木讷地对看了一眼,最前面的二人不容商量转身步出。他二人是“青萍剑”汪人杰,“大力神”赵大保。汪人杰颀长英挺,赵天保矮壮有力,前者是剑中高弟,后者用的是一对“金瓜锤”。除了尹剑平以外,在场各弟子俱是本门十年以上的资深弟子,论武技功力,各以所长而得个别深造、多年苦研,成就不易! “摩云手”孔松看着二人,心里情不自禁地兴起了一种悲哀!只是,眼前却不便现在表面。 他点头道:“你二人可精水功?” 汪人杰大声应道:“岳阳弟子,岂有不精水功的道理?堂主不必担心,弟子与赵师弟水陆都能应付!” 此时此刻,尚能保持这番豪气,诚是不易! “摩云手”孔松被这位弟子一提醒,才想到岳阳门武功教习中,原有水功一课,各弟子俱有从师十年以上的经历,焉得不识水功?反倒是自己多此一问了,虽是小小一点矛盾,亦足见各人平素的养xìng功力。自忖度人,孔松反倒不如对方一个少年弟子来得镇定,心中好不惭愧! 孔松苦笑了一下,含着赞许的目光看了那弟子汪人杰一眼,道:“很好,你能这么自信,足见平素勤于练功,现在正是你等以武功报效师门的时候,你二人随我去吧!” 二弟子各自抱拳应了一声,遂即上前叩别段南溪,同门彼此握别。虽是短暂的一刻,却洋溢着动人的亲泽情义。冷眼旁观的尹剑平看到这里,不忍卒视地垂下了头!他虽然不以孔松此举为然,但是却也实在想不出另一条更好的办法,眼看着老少各同门一一赴死,内心真如刀割一般的痛苦! “摩云手”孔松遂即与段南溪话别,彼此又嘱咐了一番,匆匆上道。 这一次三个人乔装为打鱼的渔夫。孔松执着钓竿,二弟子各携鱼网,鱼篓,披蓑戴笠,由右侧门步出,先转向左侧竹林!就在这时,“青萍剑”汪人杰忽然有了惊人的发现,随着他骇异的目光,孔松与赵天保也相继一怔! 他们看见了一双脚! 一双凸出于地面白雪外的脚,这双脚由于跷起略高,是以在全身各处皆为雪花所掩埋之后,仅仅只剩下了这一双脚。在一望无际的雪原上,除了白色以外任何别的颜色看上去都极为显眼,这双人脚当然也不例外! 有脚就有人。 凭着三个人的常识判断,马上就得到了一个结论:死人!不可置疑的,那里横着一具人的尸体! 这一个惊人的发现,使得三个人猝然一惊,情不自禁地施展身法,向着停尸处扑过去。 五 天昏地暗,风声飕飕! 附近雪原上不见任何人迹,几枚干草球,被风吹得在雪地上滚动着,乌鸦低飞着由眼前掠过去,发出了“呱!呱!”足以震人心魄的叫声! “尸体”很快地被挖了出来。 当第一眼看清了死者冰锁的面容时,三个人顿时有如晴天霹雳,全身木然被镇在了当地! 死者“混元掌”谢山,咬牙瞠目,一副痛苦、死不瞑目的狰狞形样! “摩云手”孔松青白的脸上,甚久之后,才现出了一些儿血色,探出手来,轻轻为谢山合上了眸子!遂即后退了一步,说道:“埋起来!” 两个弟子愕了一下,遂即动手,重复以白雪将谢山全身掩埋起来。孔松肩头微晃,闪身竹林,二弟子左右跟进。 “大力神”赵天保道:“看来,敌人就掩藏在这附近不远,我们还是快把谢堂主尸体抬回去,重新研讨对策的好!” 孔松摇头道:“没有什么再好研究的了,照原定计划不变,我们继续前进。” 说完掉过头来,向着湖边方向行进,汪、赵二弟子忙自跟上去,三人沿着竹林反方向前进,走了十几丈,孔松忽然站住。他的悲哀情绪,直到现在才现露出来,只见他身躯微微颤抖着。轻启长袖,在眼下拭了一下。二弟子更是忍禁不住,发出了低沉的一片泣声。 孔松回过头来道:“你二人不可现出痕迹,如是敌人就在左近,我三人xìng命休矣!” 一句话有如醍醐灌顶,二弟子悲声顿止。 孔松那双锐利的眸子,徐徐扫过附近,遂道:“你二人连发连枝箭,向本门示警,快去快回。” 二人答应一声,各自施展身法,扑前数十丈,发出了暗器连枝箭,shè向门上,再折了回来。 孔松这一刹,亦掩不住内心的情虚!想到了生死有命,他终于硬下心来,向二弟子看了一眼,点头说道:“走吧!” 心中有了主见,遂即不再犹豫。 一行三人顺着竹道一直向湖边走来。只发觉沿途如入无人之境,不要说是人了,就是狗也不见一只。由于地形高于湖面。是以在沿途边侧,特意地打下了一列石桩,行人如须渡湖,必须拾极而下,在一处荒凉的渡口,搭舟载渡。 这地方居民甚少,如无特别事情,长年累月也不会外出,是以鲜见客商,经常停泊在渡口的只是一艘老破渡船,由一个跛足老者负责接运,现在,这艘破船,仍然系在那里,撑船的老人大概是冷得发荒,坐在舱檐下,抱着两只腿,埋首臂弯正在打盹儿。 岸上,原来设有一家茶馆,兼卖些零碎吃食,三人来到时,发觉小店生意异常清淡,店外拴着两头小毛驴,一个老头带着一个姑娘家,缩在角落里正在吃面,孔松带着汪、赵二人站在店外,向里面望了一下,看不出丝毫异态! 店老板兼伙计老江,一个瘦削的中年汉子,正在门口用铲子铲雪,看见二个人来,忙放下家伙走过来。 孔松生怕被他认出来,拉低了帽沿,用湖南土腔道:“对不住,我要买一袋烟,有没有呀?” 老江点头道:“有有……我这就拿去。” 须臾转回,手里拿着一根竹管,竹管满是烟叶。 孔松接过来,给了他两个制钱,笑道:“生意好啊?” 老江咂着嘴,道:“别说了,到现在总共才四个客人,来来来,三位请里面坐,我给你们沏三碗热茶,驱驱寒。” 孔松笑一笑,道:“不用了,我们还要赶路呢。” 老江像是很失望的样子,看着三个人道:“三位这个时候还下湖?” “可不是,”孔松抢答道:“我们来晚了,只能等退潮时候的那一阵梭子鱼了。” 老江把两个制钱塞在腰里,想着要去捞他的铲子。 孔松忙道:“你店里只两个客人,你不是说有四个客人吗?” 老江随口道:“那两个刚走了。” 孔松一怔,左右看了一眼,不见有人,遂笑道:“喂!老板,你说的那两个人,可是干我们这一行,打鱼的?” 老江弯下腰来,一面铲着雪,摇头道:“不不不……人家是贵客,穿的是皮袄!嘿!是‘玄狐’皮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13 章 子哩!” 说着手指道:“,往那里去了!” 那边根本没人,老江怔了一下,摇摇头,奇怪地道:“咦?真快,才走没多大会工夫呀!” 孔松心里怔了一下,暗忖着:好险,要是早来一会儿可就碰上了,盘算着躲过了这一步劫,心里好不高兴,当下告了扰,同着汪,赵二弟子拾级而下,直趋渡口。 撑船的跛足老头,看见生意来了,站起来迎客。 三人匆匆上船,孔松摆手道:“快走。” 跛足老人一面抽缆,一面问:“三位要过湖?” 孔松道:“随便,往哪里走都行,越远走越好。” 木船摇摇晃晃地离了岸,老人升起了那面破帆,船就认着一个固定的方向,直向湖心行进。 三个人对看了一眼,心里一块石头落下地,算计着这条命总算是保住了。 外面风大,孔松就跟老者取个商量,道:“喂,船老大,借你的舱躲躲寒,回头上岸多给你几个钱可以的吧!” 跛足老者道:“就是地方太狭了,再加上三个人怕装不下。” 孔松呵呵笑道:“不要紧。” 门帘子一掀,就往舱里钻。 才钻进去一半,顿时如同泥塑木雕般地愕住了! 敢情舱里有人。 一张方桌上陈设着丰盛的酒菜,一红二白,三个人正自举杯互饮,白衣服的两个固是看着脸生,可是那个穿着大红的瘦削汉子,可是再熟也不过,尖白脸,刀子眉,分明就是那个甘十九妹的红衣跟班:阮行。 这一个突然的发现,不禁使得“摩云手”孔松惊出了一身冷汗,突然间有如置身冰窖的感觉。“青萍剑”汪人杰以及“大力神”赵天保,在孔松身后,显然还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见状大感惊讶,各自向内探头观看。 一看之下,也呆住了! 孔松惊魂甫定,忽然觉出了不妙,急叱一声,道:“退!” 二弟子也像是才由梦中醒转过来,惊魂乍定,随着孔松的这一声喝叱,双双身形后仰,猛地倒窜而出。 太晚了! 几乎与他二人的身法同时之间(奇qIsuu.cOm),红衣人一只白手向外翻得一翻,手中的一双竹筷,二龙抢珠般地脱手飞出了。 “嗖!”两股尖风破空直出! 双方的势子都太快了! 天空间,似乎有鲜红的血光闪得一闪,根本看不清是怎么回事。 二弟子倒窜的身势更是有如“金鳝戏波”,在双双腾空的势子里,足足倒穿出两丈开外,“哧哧”水面上zhà开了两条纹路,双双投身湖面。 紧跟着,两条白影,分别由舱内腾身跃出,扑向船边。 “摩云手”孔松几乎也在这个时候,拧身后退。红衣人阮行在飞出飞箸的同时,并不曾忘记照顾他,只见他瘦躯弓伸之间,已自掠身扑出,随着他掠起的身势,左掌已劈出一掌。 转瞬之间,像是一团风般的,舱里的人全都扑到了舱外!木船在猝失重心的情况下,激起了轩然大波,船身摇dàng得那么厉害! “摩云手”孔松追循着红衣人阮行劈出的掌风,身躯快速的一个飞转,已旋身而出,身子重重地撞在了舱板上,发出了“嘭”的一声,虽不曾为对方劈空掌力所伤,却也觉出红衣人掌风疾劲,大是不可承当! 孔松在岳阳门身为内四堂堂主之一,身分甚高,自不能像两个门人一般见面就逃。事实上,他目睹着二弟子双双投身入水,心中已放了一半!决计以全身功力,与对方周旋到底。 一念不逃,他已失去了千载难逢的良机! 猝然间,他觉得身上一阵发冷,己吃红衣人阮行身上所逼出的凌人力道罩定,身侧白影连闪。两个白衣人已分左右,双双牵制着他的身后左右。”摩云手”孔松一口长剑藏在鱼竿之内,见机不妙,陡地取出,拔剑在手。 迎面那个红衣阮行,脸上现出深刻的两道笑纹:“孔老头,上天有路你不去,入地无门自来投,横竖都是一个死,何必不等在家里的好?” 孔松由于前此与对方照过脸,受制于对方的那根青竹马竿,深知他出手极快,是以双目紧紧逼视着对方,丝毫也不敢大意! 聆听之下,他冷笑道:“姓阮的,你休要猖狂,孔某三人,一时大意,误上贼船,未见得就是着了你的道儿,你虽用心良苦,亦不能阻止我门下二人人水逃生,这一点却是你始料非及吧!” 红衣人阮行鼻子里哼了一声,冷冷地道:“是吗?孔老头,你当真是有服无珠了!” 说着,那双冷峻的眸子,移向湖面。也就在这时,但听得哗啦!水响之声,水花翻动里,陆续地浮起了两个人来。孔松方自认出是汪,赵二弟子,心中惊异着二人何以不曾远去?哪里知道,当他目光再看清楚时,才赫然发觉到二弟子飘起的身子,在一阵激烈的翻动之后,双双平卧变成僵硬,变成不折不扣的两具尸身!这一惊,直把孔松吓得遍体生凉!他倏地睁大了眼睛,再细认了一下,一点都不错,正是汪人杰、赵天保! 二人死状如一,每人前额上俱都chā有一根竹筷,竹筷在掷出时,必然附有足以穿石入墙的内力,否则断断不能深入二人脑髓! 随着湖水的起伏,冲dàng着一片血水,看上去端的是惨不忍睹!“摩云手”孔松,足下一跄,几乎坐倒在地。 红衣人阮行冷森森笑道:“孔老头,你可以死心了吧!” 话声出口,足下后退一步,一双白衣弟子,由左右两个不同方向同时向着孔松身前袭来,两口牛耳尖刀,陡地由袖中抖出分向孔松两肋刺来。孔松长剑一振,叮当两声,拒开了白衣人手中的一对牛耳短刀,足下飞点着,已袭向正中红衣人阮行。 人到了拼命的时候,常常有意想不到的力量!即以此刻而论,孔松这口剑上的威力即大异寻常,称得上八面威风! 人到,剑到,在一片银色光华里,长剑分心刺到! 红衣人阮行仍是十分的托大,对于岳阳门这一武林名门来说,除了掌门人李铁心以外,没有一个人看在他眼睛里,眼前这个“摩云手”孔松,自是不在话下。 冷笑一声,他身形猝然向左方挪出了半尺,轻叱一声:“大胆!” 仰身,翻面!那是一招极其漂亮的“卧看巧云”姿态,配合着灵巧的翻势,两只瘦手倏地向着当中一夹! “噗!”一声,已把对方冷森森的剑锋,夹于双掌之间。 称得上触目惊心! 内功精纯到敢以“空手入白刃”,起码须具有练气的功力,盖以气机所行,以其刚韧互济,兵刀不伤!那是一门丝毫取巧不得的内家功力!眼前红衣人阮行虽然未必说得上是此道高手,但是看着他手、眼、身、步,已大有可观,分明得窥堂奥! 是以,就在他的两只瘦手方一夹中对方剑身时,孔松整个身躯情不自禁地起了一阵剧烈颤抖!要是换在另一个功力较差的人,说不定已当场负伤丢剑出丑,而孔松毕竟是岳阳门的先进健者。这一招,看似无奇,事实上却是双方内力巧妙的互制! 孔松的剑抖颤得那般厉害!他面红耳赤,眉剔目张,正以三十年纯阳内功,将内力贯注剑身。这口剑一时光华大盛,冷焰婆娑!红衣人阮行的一双瘦手显然也贯注了力道,涨得通红,看上去似乎较原来粗大了一倍,却是紧紧夹击着当中的那口长剑! 那副样子看上去很怪!红衣人显然已大不轻松!也许是他上来小看了孔松,以至于自陷危艰!他的两只手已不如先前的牢固,像是抱住了一块烙铁似的,不时地分开又合上,合上又分开。反之,“摩云手”孔松,也不能就随意地抽出他的剑,他的脸更红,身子战抖得更为剧烈! 以眼前情形论,红衣人阮行如能继续拿着对方的剑,则必可稳cāo胜券!反之,孔松能够夺出剑来,也无疑将可制胜对方! 两个白衣人各立左右,并不曾乘虚而入,倒也不失武者的风度! 渐渐地,孔松的势微了。 一颗颗的汗珠由他赤红青筋毕现的面颊上滚落下来,他挺立的身躯、再也不似先时的稳固,而开始左右摇晃了起来。“红衣人”阮行看看时候己到.在长时的内力坚持之下,他以难能的毅力,终于取胜了对方,却也是饱受惊吓!黄蜡似的脸上,绽开了几条笑纹。蓦地,他吐一口气,发出了“嘿”的一声! 沉肩,拧腰,飞足!三式合而为一,运施得那般巧妙。 只一脚,正好踢中孔松喉结部位。 孔松惊惶中,方自窥出对方那只脚有异寻常,却已被隐藏在阮行鞋尖上的一截利刃,狠狠地贯穿喉头!怒血飞溅里,他的躯体有如一只鸟般的腾空而起,“哧”的声,倒栽向湖水之内!翡翠绿的水面上,深深地zhà开了一道缝口,吞噬了这个人,不过只微微兴起了一片涟漪! 船老大,那个跛足的老头儿,在这般毛发悚然的一连串目击之后,早已吓破了胆!看着船上的三个凶神恶煞,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是像抽筋似地缩在了舱板上。 红衣人阮行这一刹,又似恢复了原有的从容!在起伏不定的船而上,他打量着手上的那口剑。甚至于他仍然还保持着原来的那种捧剑的姿态,陡地双手飞出,长剑破空直起,穿云直上,高到ròu眼看不甚清时,才作弧状般下坠,直没入湖水之中。 两个白衣人cāo纵之下,这艘船改变了一个方向,向着烟波浩渺的湖心驶去。 天色渐渐地黑了。 风吹,云散,暗灰色的穹空里,点缀着一系列的银河繁星,恰同于眼前洞庭隔岸渔火。 对某些人来说,期待比死亡更痛苦! 死亡常常离不开黑夜,黑夜又似乎永远都包含着罪恶。因此,在黑夜无声无息地悄悄来临时,每个人心里都有种被压迫的窒息感觉。人们的脸早已失去了笑容,似乎都已经嗅到了死亡的气息,因此在彼此目光对视时,所能看见的只是一具具呆塑的偶像,早已失去了那种原有的内在活力! “醉八仙”段南溪,就像喝了醇酒般的沉醉,呆呆地坐在椅子上,脑子里只是空洞的一片。他手里一直紧紧地握着那支暗器“连枝箭!” 由于这支暗器的发现,已使得所有现存的岳阳门弟子心生警惕,不啻是敲响了丧钟!人人丧魂落魄,等候着死神的降临! 远处寺庙里响起一阵钟声。“钟声”激dàng起的那种韵律,似乎又使这几个人复苏了! 厅堂里漆黑一片,由于四窗齐下,简直伸手不辨五指! 段南溪惊讶着站起来低叱道:“掌灯。” 灯光恰于这时亮起。尹剑平手持着灯,正由过道里走进来,灯光映着他丰朗的神采,那种足以能向死亡挑战的神采,颇使得身为长者的段南溪为之汗颜! 灯光照亮了大厅!五个人,一老四少,乍见亮光,才像是在光明里突然拾回来了些什么!尹剑平搁下了灯,同时也搁下了手上的那个托盘。盘于里是一大盘包子,几个于馒头。 看到了这些,警党的再去观察他的脸,才想到是怎么一回事,每个人都吃了一惊! 段南溪一愕道:“你……出去了?” 尹剑平点头道:“灶上已断了炊,没有什么好吃的,弟子想到堂主与三位师兄已经全天未进饮食,才出去买了些吃食回来。” 段南溪发出了哑然的一声叹息,微微点头道:“还是你想的周到。” 他本然伸手拿起一个包手来,就嘴咬了一回,三位弟子似乎突然才觉到饥饿,一时各自动手,风卷残云般的,转瞬间吃了一空。 段南溪忽然眼睛看着尹剑平:“你不吃吗?” “弟子已经吃过了。” “你吃过……了?” “是的,”尹剑平道:“弟子是在湖边小店吃的。” “这么说……”段南溪才似乎忽然想到了什么,直着一双眼睛,道:“你可曾发现了什么?” 尹剑平点点头:“弟子发现了很多……不过,堂主还是不要听的好。” “不不!”段南溪镇定地道:“你不妨说出来,唉!到了这个节骨眼还有什么不好说的,来,你坐下来说吧。” 尹剑平点点头,坐下来,一时却又不知如何开口。 段南溪道:“是不是发现了敌人踪影?” “不错!”尹剑平回答道:“另外,还发现了……” “发现了什么?”段南溪迫切地问。 “另外还发现了几具尸体。” 说到这里,他轻叹了一声,缓缓地垂下了头。 “尸体?”段南溪神色微变,怔了一下,强自镇定着:“不必吞吞吐吐,快说吧!” 尹剑平苦笑道:“弟子在外面雪地里,发现谢堂主的尸身,他老人家被人以利器点穿心肺因以致命!” “谢师弟?……”段南溪声音忽然变哑了:“他……死了?” 尹剑平缓缓点了一下头,继续说下去:“在距离谢堂主尸身不远的山坡上,弟子又找到了方刚、刘咏两位师兄的尸身,也都是死相狰狞,惨不忍睹!” 段南溪呆了一呆,坐下来道:“他们三个全部死了!” “不!”尹剑平呆滞地摇了一下头:“不止是他们三个……还有……” 每个人部神情一怔,四双目光利剑似地逼视着他。 “你是说?……”段南溪舌桥不下地道:“孔师弟他们……莫非也有了意外?” 尹剑干苦笑道:“恐怕是这样……” “你,你胡说!”段南溪睁大了眼睛:“莫非你亲眼看见了?” 尹剑平摇摇头道:“没有,弟子只是在小店买包子的时候,听见小店老板老江说的。” “他说什么?” “老江他说,在湖中心,发现了三具尸体的事……” 段南溪霍地站起来,尹剑平话声因而中断,三个少年弟子无不惊骇动容。 尹剑平喟叹一声道:“堂主请镇定下来,弟了才好说话。” 段南溪缓缓坐下来,咬了一下牙齿道:“你说吧!” 尹剑平道:“据小店老板老江说,死者三人,是一老二少三个渔民,并曾在他店中歇脚,买了一袋烟叶之后才离开的,弟子默算时间,正与孔堂主、二位师兄外出的时间相吻合。是以才大胆如此猜测。” 段南溪一时呆若木鸡,两行泪水汨汨淌下,三弟子也都垂头饮泣不已。 “完了!”良久之后,段南溪才发出了一声喟叹:“岳阳门七代基业,到这里算是全完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14 章 ……” 弟子之一,“铁拳”盛小川,忽地上前一步,道:“请堂主下令,我等全数外出,与对方一拼死活。” 说话的这个盛小川,豹头环眼,显然是张飞一号的人物,除了他以外,另外的两个弟子,一个是面黑颧耸的张松明,一个是乱发不修,身材伟昂的郭搏雄,如果算上尹剑平,这四个少年,也就是目前“岳阳门”硕果仅存的门下弟子。 听了“铁拳”盛小川的话,“醉八仙”段南溪看着他冷笑了一下道:“这样做,图逞一时意气之勇”是没有用的。” 另一个弟子郭搏雄道:“堂主有什么打算?天已经黑了,要走也该是时候了。” 段南溪看了一旁的尹剑平一眼,道:“也许剑平说得有理,一动不如一静,我们就来个以静观变吧!” 盛、郭、张三弟子对看了一眼,颇不以为然,只是限于门规,却不敢说什么。 段南溪冷冷地道:“如果剑平说的不错,对方分明己在水陆两面布下了天罗地网,我们由任何一面突围,部逃不开他们的耳目,反不加以静制动的好。” 黑面弟子张松明道,“堂主的意思,是怎么一个以静制动?” 段南溪五根手指轮流地在桌面上敲着,忽然像是听见了什么声音,神色一震。 尹剑平也听见了声音,微惊道:“有人来了。” 各人俱已是惊弓之鸟,如何当受得这番惊吓,不禁相继脸上变色! 段南溪低叱一声道:“熄灯!” 尹剑平就势低头,“噗”一声,把灯吹灭!顿时整间厅堂,成了一片黑暗,各人只凭着先前的认识,感应着彼此的立处。又过了一会儿,各人目力适应之后,才能彼此略见端倪。 各人凝神倾听之下,什么声音都没有,只有风声唆唆地疾叩在桑皮纸窗上的“噗噗”声。 段南溪轻舒了一口气,道:“也许是听错了。” 他眼睛转向站立在最外面的张松明道:“松明,你到外面看看去,有什么不对,立刻回来报告。” 张松明应了一声,一个快速的起落,贴着门板向外面听了听,遂即开门侧身外出。 院子里满是积雪,几竿修竹被风吹得哗哗作响。一行行耸立的雪松,就像是站立不动的人影,颇有些风声鹤唳的味儿!张松明定下了心来,四下打量了一眼,在白雪的映衬下,这进院子可以一目了然地看得很清晰,一个人影也没有。胆子大了一些,反手把背后长剑拔到了手里,身躯弯处,箭矢也似地扑向正面墙头,遂即向前院飘落! 忽然,他鼻子里嗅到了一种异香! 初嗅时,极似秋日的桂花香气味,等到他分辨出那种气味远较桂花的清香浓馥时,身上已觉出了不对劲儿。最先的感觉,是身上的那种怠懈无力的感觉,真恨不能眼前有一张床,能够使自己马上可以躺下来歇上一歇才过瘾,紧接着这种感觉更为加剧,转瞬间举步维艰,由不住膝上一软,“噗通”一下坐倒雪地! 使他更为惊讶的事情发生了。 就在他身方坐下的一刹那,眼睛里可就看见了一桩怪事。 他看见了当前院子里的那个朱漆茅亭,倒不是这个亭子有何异状,而是亭子里的那几个人。 在一片淡淡的烟雾里,首先映人他眼帘的是chā在亭柱上的那盏灯,那盏水红琉璃罩子的灯,透过晶莹透彻的琉璃灯罩,所泛出的光是那么的红,以至于使得亭子里的那几个人,看上去都着上了一层红色。 一个年岁约在十九二十之间的妙龄少女,侧坐在石几一角,长长的一袭银色披风由左面肩头轻轻曳下,露出那右面的一半身子,显现出玲珑的曲线,衬以花容月貌,乍看之下,几疑是瑶台仙子、月里嫦娥,在水红的灯光映衬之下,更具一种神秘、朦胧的意态之美。 一片轻烟,如纱似雾般地遂自石几上的一个细颈玉瓶袅袅而出,一经出现遂即如云雾般地扩散开来。那种类似桂花般的芬香,正是由此散发出来的。 亭子里除了那个妙龄少女以外,另外还有三个人。两个头戴大笠的长身汉子分别站在少女身后左右,剩下的那个人。却侧立在少女身前,这个人站立的姿态,是那种说不出的僵硬,宛若是一具僵尸,一身红衣红帽,再加上他手上所拄的那根马竿子,活生生地像煞戏台上的小丑。 张松明目光甫一接触到这个人,由不住吓出了一身冷汗!方自认出正是那日随轿来犯的那个红衣跟班儿阮行,对方身躯已如长空一烟般地拔起来,起落之间已站在面前。随着红衣人神兵天降的落势,他手上的那根青竹马竿子已深深chā入张松明前心部位。可怜张松明话都来不及说一句,在对方穿心直刺的一击之下,顿时怒血喷溅倒毙当场! 亭子里那个姑娘,似乎不曾想到红衣人阮行,竟会这么快地向对方出手,方自轻唤一声:“慢着!”已是晚了一步。 红衣人阮行身躯再转,疾若旋风般地回到亭里,躬身请示道:“姑娘有什么jiāo侍?” 银披少女细长的眉毛,微微挑动一下,轻声嗔道:“你的xìng子太急了,我正想要问他话呢。” 阮行躬身问道:“姑娘是想刺探岳阳门的虚实?” 银披少女轻轻点头,说道:“正是这个意思。” 阮行嘻嘻笑道:“姑娘放心,岳阳门到现在为止,死的已差不多了,依卑职看来,姑娘大可长驱直入,再也不会有什么阻拦了。” 银披少女脸上现出了一片笑靥,缓缓由石凳上站起来,道:“是吗?我看还不一定,李铁心虽然是死定了,可是保不住那个老的还活着。” 阮行道:“姑娘指的是洗冰老头?” “当然是他!”银披少女眼睛里jiāo织着寒光:“别的人倒是不必担忧了。” 阮行道:“姑娘所虑倒也不错……只是就算这个老儿还活着,只怕身边己无可用之人,可差之兵,不要说姑娘亲自来了,就是卑职一个人,也能制他于死命而游刃有余。” 少女那双深逢的眼睛,白了他一眼,红衣人阮行顿时发觉说错了话,后退一步,躬身请训。 银披少女伸出一只白手,轻轻掠了一下长发,抖下来几片雪,那双黑白分明的人眼睛斜睨向红衣人阮行,冷冷地娇哼了一声。 “阮行!你忘了临行前,姑娘是怎么关照你来着?” 红衣人阮行顿时吃了一惊,抱拳道:“卑职不敢!” 银披少女把长发甩向身后,说道:“我们这一趟,可是不能出岔子,还是小心一点的好!” 阮行道:“是!” 银披少女问道:“我要你预备的埋伏都布置好了?” 阮行道:“南北西三面,都照着姑娘吩咐,设下了卡子,布下了七步断肠红,岳阳门要是还有活着的人,管保他们不得擅出一步!” “怎么会没有活着的?”向着地上的那具尸体呶了一下嘴,她娇声道:“这个人刚才不是活着出来的吗?依我看,最少还有两三个活着没死的,来!我们进去瞧瞧去。” 红衣人阮行答应一声,立刻上前由亭柱上拔下了那盏红琉璃罩灯,领前带路。一行四人循着通向第二进院子的那条石板甬道,穿过一个月亮洞门,直向耸立在院千里的那座厅堂走近。 院子里到处都是积雪,四个人脚步更轻,根本就听不见一点点脚步声。距离着大厅约有三丈左右,银披少女忽然站住。她微微点了一下头,示意阮行不再前进,四个人就伫守在大厅前门站定。阮行正要开口说话。银披少女轻轻向他摇了一下手,她侧过脸来,凝神细听了一下。 “我没有猜错!”她徐徐地道:“这里面还有活着的。” 阮行道:“待卑职入内一青。” 少女道:“这又何必?” 她微笑了一下,又道:“只需要两颗‘断魂丸’就不怕他们不出来受死。” 红衣人阮行面上一喜道:“还是姑娘想得周到。” 说罢遂即戴上一副特制手叁,拉开随身皮囊,由里面拿出了一个竹筒,当即由筒内倒出了两粒大小仅如雀卵般的白色丸粒,两粒白丸一经倒出。立时发出一阵“”轻响.空中顿时散出一片浅浅白烟。 银披少女似练有特殊的辟dú功力,可以无惧,却也情不自禁地向后退了一步。红衣阮行与两个戴笠汉子,嘴里早已事先含有解dú丹yào,这时也都迅速地闭住了呼吸。阮行更不迟疑,足下微点,把身躯错开丈许以外,一抖手,将两粒白色“断魂丸”权作暗器般地打出。 “波!波!”两声轻响! “断魂丸”透过了桑皮纸窗,打入大厅之内。 瞬息之间,即闻厅里传出了骤咳之声!紧接着两条人影,有如穿梁而出的燕子,霍地破窗而出,落地之后,现出了一双张惶失措的少年身影郭搏雄与盛小川。两人显然在无力抗拒侵体的剧dú之下才不得不破窗而出。盛小川首先怒啸一声,挥手发出了一口飞刀,直向当面持灯的红衣人阮行迎面掷去。 寒光一闪,正中阮行面门,只是部位略有偏差。在抖颤颤的一片刀刃寒光里,这口刀尖部位,却冷森森地咬在阮行的牙缝里,“噗”一声,直循着发刀的盛小川反shè出去,盛小川反手抡剑,“当”一声,把飞刀格落,不容他抽身换步,那两个头戴大笠的白衣汉子,已双双来到了面前,盛小川急怒痛苦之中,猛力地劈出一剑。 乱发不修的郭搏雄更是情不自禁地发出了一声吼叫,旋身换式,斜着身势,向当前扑来的一个戴笠汉子举剑就砍。无奈敌人这一方面实在是太强了,先不说那个银披姑娘甘十九妹的出神入化身手,即使她那个随身红衣跟班儿阮行以及几个随身门下,无不身手惊人,即以眼前的两个白衣戴笠汉子而论,观其出手之手眼身步,无不深具势派,非比等闲之辈! 盛小川、郭搏雄两口剑,无异是奋死的一击,自然深具功力,然而一双白衣人用以躲避对方剑势的身法,显然经过高明的传授。在白刃加身的一刹,两个人似乎同时施展一种奇妙的身法,在一个快速的闪避之后,两口剑相继地都落了空。 盛、郭二弟子尚来不及施展第二次杀着之时,两个白衣人已猛袭而近,如风似浪,如影附形!几乎是同时,两只有力的手已深深chā迸了盛、郭二人的后背。 拔手,血溅! 二弟子蹒跚着向前面跌出了好几步,相继卧倒雪地,遂即命丧黄泉! 空气里洋溢起一片浓重的血腥气味,白衣人双双撤身,轻飘飘地又复落在了银披少女左右。一进一退,快若旋风,看上去丝毫也不着痕迹,更不似白手杀人于顷刻之间! 透过那扇破开的纸窗,可以清晰地看见外面发生的一切!对于“醉八仙”段南溪来说,真是如坐针毡般的痛苦! 他,显然正在施展一种“闭气”的功力,把呼吸减低到细若游丝,用内功的调息来代替呼吸,强撑着以期渡过眼前的难关!尽管如此,他的额头上已现出了一层汗珠,身躯不时地摇晃着,像是随时都支持不住要倒下来的模样。 比较起来,坐在他对面的尹剑平似乎镇定多了。奇怪的是,由他身侧好像散发出一种怪异的无形力道,是以那些dú烟迫近他来时,都会自然地格拒开来,咫尺天涯,秋毫不侵!对于厅外所发生的一切,他看得很清楚,他特别注意到了那个银披少女的存在,猜想着她必然就是那个传说中的甘十九妹! 她的功力,早已由掌门人所留下的那口“玉龙剑”上获悉甚清,是以他绝不致冒失到出去送死!经过一番深入的内心分析之后,他遂即有了见地,不再保持缄默。当下缓缓站起身来,走向段南溪身前。 “你……居然还活着?……”段南溪沙哑着声音,道:“我……一直小瞧了你……横竖是死路一条,剑平!我们杀出去,跟那个丫头拼了!” 尹剑平以指按唇,轻声说道:“堂主,小声。” 段南溪怔了一下,没有吭声。 黑暗里,尹剑平把脸凑近了。 “堂主要是那么做,那么,就只有死路一条了!” “死路一条?”段南溪脸上现出了一抹凄凉,哑声道:“你以为我们还能活着走出岳阳门?不……你太天真了,那是不可能的。” 尹剑平目光注意着窗外,道:“只要堂主肯合作,应该还有活命之机。” 段南溪似乎精神一振! 尹剑平低声道:“堂主您以为,对方何以迟迟不曾闯迸大厅?” 段南溪怔了一下,摇摇头表示不知。 尹剑平道:“那是因为他们以为冼老宗帅还活着。” “噢!”段南溪轻轻发出了一声喟叹,点点头道:“有理,不过,即使是老宗师仍然在世,也只怕无能为力!” 尹剑平道:“对方这个姑娘虽然身怀盖世绝技,但是她显然对冼老宗师还存有一些戒心,虽然她武功足以制老宗师.却也不能过于大意。” 段南溪点头道:“嗯,这又怎么样?” 尹剑平向外看了一眼.轻声道:“所以。堂主只需要模仿老宗帅的日气.对那个姑娘说上儿句话,即可以收到拖延之效 段南溪苦笑摇头道:“拖……延……拖延又有什么用?” 尹剑平道:“有用,弟子自忖,除了那个姑娘以外,余下的几个人,都还不是弟子的对手。如果再有堂主从侧面帮助,当可顺得突围而出。” 段南溪惊得一惊。瞠然道:“你……原来你是带艺投身本门的?” 尹剑平道:“正是如此,堂主,有关此事,弟子当在平安脱身之后,再向堂主详禀请罪,眼前却不宜多说,堂主万请海涵才是。” 段南溪惊讶地打量着他,缓缓点头道:“莫怪乎老宗师要……对你格外器重了……说吧!孩子!不瞒你说,我……我是一点主意都没有了。” 尹剑平道:“堂主即刻发话,以老宗师生前所说,点破这姑娘的行藏,苟得片刻相安,即可有活命之机!” 段南溪喟叹一声,缓缓点了一下头,道:“好吧!” 话声方住,即见窗外红光晃动。透过半开的窗扇,已看见对方一行四人,在那盏红色琉璃罩灯的导引之下,已缓缓向前逼近,段南溪怔了一怔,尹剑平即刻给了他一个明显暗示,他遂即情不自禁地发出了一声冷笑。这声冷笑,猝然使得窗外四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15 章 人顿时止步。 红衣人阮行大声道:“什么人?洗冰!你这老儿当真还没有死吗?” 段南溪冷笑出声道:“你是什么人,竞敢在老夫面前日出狂言,放肆无礼?” 红衣人阮行看了银披少女一眼,脸上现出了一丝希罕,冷森森地笑了一声,道:“洗冰!这么说,果真是你了,大厅里面除了你以外,还有什么人?” 段南溪道:“除了老夫以外,再也没什么人了。” 话声才住,那个银披少女却微微一笑道:“冼冰,你以为我会信你的话吗?我明明听见里面有耳语之声,以此判断,应该至少还有一人!这个人又是谁?” 段南溪怦然一惊,然而他到底是老于世故之人,不难随口应付。 当下,微微一顿,遂即叹息道:“姑娘听力过人,看来的确已得令师真传了,你就是那个自称甘十九妹的姑娘吗,何以对老夫如此无礼?” 银披少女冷笑道:“不错,我就是甘十九妹,冼老头,以你昔年之所为,我这么对你已是客气了!” 段南溪喟叹一声道:“这么说,水红芍,果真……是你的师尊了?” 甘十九妹一笑道:“你现在才明白?太晚了!” 段、尹两人虽然在堂屋暗角,却可知窗外一切,对方甘十九妹话声一落,举步向前走来! 段南溪忙道:“姑娘止步。” 甘十九妹定住身子,冷冷地道:“洗冰,你还有什么话说?” 段南溪道:“我只问你……令师,水红芍,如今还安好否?” 说到这里,他发出了一声凄凉的叹息,这声叹息虽系做作,但揉合了自我的感伤处境,听起来确是情发于衷,令人肝肠绕结,大生同情。 甘十九妹顿了一顿道:“事到如今……你还问这些干什么?” 段南溪道:“人皆有不忍之心……况且我与令师,昔年jiāo非泛泛,这些年,我……” “不要再说了!”甘十九妹打断他的话道:“我今天来,旨在取你xìng命,说这些又有什么用?你以为我会对你手下留情,那可就大错特错了!” “姑娘这话就说错了。”段南溪缓缓他说道:“……姑娘且看,我岳阳门一门,十数条人命,虽稚龄弟子,看门老人,俱不曾得免于难,老夫焉能有苟脱幸免之意?姑娘……你小小的年纪,造此杀孽,莫非不觉得太过分了?” 甘十九妹芜尔地笑了。 虽然间隔甚远,房内的两个人,却能清楚地窥见她脸上美丽的笑靥! “冼冰你这话就错了,‘井以甘竭,李以苦存’,做人也是一样“老夫愿闻其详!” “那我就告诉你,”甘十九妹侃侃道:“就拿我师父来说吧,如果她老人家当年一直保持着她原来的作风,对任何男人都不存信任,手下不留情,又何至于会有后来的那一场劫难?可见得,做人不能心存厚道,不杀则己,一出手就得斩草除根,要对方死个干净,寸草不留!” 这番话出自一个莽汉或是纠纠武夫之口,倒也罢了,出在甘十九妹这般罕世的美人之口,却不禁令人霍然震惊,侧目而视了。 段南溪冷冷地由鼻子里哼了一声! “怎么,冼老头,你莫非不以为然叶她冷冷地道:“当年我师父,如果不为你花言巧语所骗,又何至会为你所陷害,落得了那样的下场?” 段南溪冷笑道:“这话应该由老夫来说才对。” “你说!” “如果当年老夫也如同姑娘今日这般狠心!”段南溪寒着声音道:“那么在凤凰山火焚地道时,也就不会网开一面,将地道一端打开,听从令师脱逃,而种下了今日本门灭门的祸害了……” 甘十九妹娇躯颤抖了一下:“冼冰,亏你还说得出口?这件事你是做错了,错在你的行为三心二意,你可知道,我师父恨恶的原因吗?” 段南溪沉声道:“老夫愿闻其详!” 甘十九妹脸上猝然升起了一片寒霜:“那我就告诉你,四十年来,我师父所以恨恨不忘的,就是你不该在那个时候打开地道,救她出来。” 段南溪想到了洗冰死前的追叙,顿时明白,遂即叹息道:“姑娘所指的,乃是令师当年的花容月貌?” 甘十九妹冷冷一哂,说道:“你明白就好了!” 说到这里面色一沉道:“阮行听令!” 红衣人阮行横身而前道:“姑娘有什么指示?” 甘十九妹道:“快进去替我取下冼老头的人头,不得有误!” 阮行高应一声道:“遵命。” “且慢!”段南溪忽然chā口出声:“甘家贤契,你以为打发一个奴才,就能取下老夫这颗六魁阳首?你也大小看老夫了!” 红衣人阮行“吃吃”笑道:“冼老儿!你死在眼前,尚敢这么猖狂?我马上就要你知道厉害!” 说完一横手中竹杖,正待向大堂里攻进,却被段南溪yīn森的一阵笑声所中止。 笑声一辍,段南溪呐呐地道:“奴才,你不妨且试试看,果真胆敢侵入大厅,老夫必叫你五步横尸。” 红衣人阮行怔了一下,冷笑一声,重新振作道:“阮某不信,倒要试上一试。” 他第二次横杖在胸,待要扑上,甘十九妹忽然拦住! “慢着!”她冷笑道:“阮行你少安毋躁,既然这样。我就自己进去一趟。” 说完将一领银色披风解下来,现出了同色的一身劲装!她腰肢细细,长身玉立,夜风下秀发飘散,宛如上树临风,当真是个丽质天生的漂亮姑娘! “不必了!”段南溪叹息一声道:“带着你的人,后退五丈以外,半盏茶之后,再来取我首级好了。” 甘十九妹微微笑道:“我原是有这个打算,既然你自己说出来,那就太好了,就这么办吧,半盏茶之内,为你收尸也就是了。” 言罢微微挥手,随着所来三人,同时撤身五丈以外。 大厅内,段、尹两人看得甚请。他两人处身在黑暗的角落里,加以屏风掩身,自不愁为外人所窥知。 这座大厅除了一道走廊与后院丹房所衔接,三面皆属空地,任何人如果妄图在甘十九妹的视觉下脱逃,可谓之妄想! 段南溪假扮冼冰,暂时使强敌退却,只是眼前危难,并未解除! 他转向尹剑平苦笑了一下,呐呐道:“你以为这样就可以了?唉,难!” 尹剑平眸子里闪烁着智光,站起来轻声道:“堂主措施很好,时间不多,事不宜迟,我们走吧!” 段南溪应了一声,方待站起,只觉得双腿一软,又坐了下来。 “噢!”他面色惨变,有气无力地道:“我忘了……” “堂主你……怎么了?” “我忘了……”段南溪凄惨地笑道:“我原先是施展‘闭息’功力,才不为dú气……所乘……只是刚才与对方出声对答……不知觉间,已为厅内余dú所侵……只怕xìng命休矣!” 尹剑平顿时一呆,凄然垂下头来,他一向机智过人,却想不到竟然也会有此疏忽,盖因为他本身有一方辟dú玉,却忽略了dúxìng的依然存在,聆听之下,几乎为之半身麻木。须知岳阳一门,除了眼前的段南溪以外,已不曾再有一个活人!尹剑平虽拜命于冼冰的垂亡之际,甘心为岳阳门之忠贞弟子,但是事实上他确实算不上是岳阳门的嫡系,他决心想保全住这位身尊位高的段堂主活命,也算为岳阳一门留有一分号召之力。 然而,这个希望,几乎也将要丧失了。 段南溪凄然笑道:“孩子……这是造化,是命……岳阳门活该有此一难……嗯,我几乎忘了。” 他的手摸着系在背后的铁匣子,想到了本门的开山至宝:“铁匣秘芨”! 段南溪轻微地喘息道:“虽然老宗师有令,要我把这个匣子jiāo给你,但是……实在说,我当时确实不能同意,看来……老宗师这么做,确实有道理,我不得不佩服他老人家的神机妙算……也许你真的能逃得活命也说……不定。” 手拍了匣子一下,他苦笑一声,又道:“你拿去吧!” 尹剑平冷冷地道:“堂主你虽中dú,看来却并不深,也许dú气早已散尽,余微不足以致命也未可知。” 段南溪只是摇摇头,脸上带着说不出的凄惨。 尹剑平蹲下身子道:“无论如何,我不能弃堂主独去,来,请让弟子背负你老,就此去吧!” 段南溪轻叹一声道:“你还是不死心……也罢,我们就姑且一试。” 说着勉强站起,伏向尹剑平背后。 尹剑平匆匆用一根缎质腰带,将他系好,遂即站起,略一顾盼,即由桌上拿起了掌门人所留下的那口“玉龙剑”,身形略闪,已飘身门侧! 站在大厅后门,向外窥伺了一下,只觉得静悄悄的,不见任何人影,显然甘十九妹一行四人,仍然在前面不曾移动。 一片乌云缓缓由天空飘过,院落里更显得异常的黝暗。把握住此一刻良机,尹剑平已闪身而出。他身法异常的轻灵,显系轻功极佳,起落之间,己来到了一棵大榕树下。 六 寒风飕飕,夜色益加显得昏黯! 尹剑平身躯再转,用“追星赶月”的步法,三数个起落,已飘身在第三进院落之内。 这所院子,远比第一二进院子要小得多,一边建立着两排房屋,是为素日弟子宿住之用,再一边却耸峙着岳阳门的宗庙词堂。岳阳门新添的这些冤魂,就供奉在宗庙里!时值新丧大礼,岳阳门的两位掌门人以及一干同门的灵位都供奉在宗庙里,神案上点有两盏长生灯,颤曳着碧森森的寒光! 尹剑平轻灵地来到了宗庙门前,距离三丈站定。 那宗庙两扇门扉半掩半合,轻轻地发出喉呀声息,一方旧匾悬在檐下,吞吐着未袭的夜风,轻轻嘘啸着,更似增添了一份夜的yīn森恐怖!尹剑平站在门侧,考虑着是否要进去拜别宗庙。有一丝异感,使他感觉到将有什么不测。他紧紧握着玉龙剑的剑柄。 身后的段南溪目睹着本门宗祠,内心升起一种异样的悲哀! 他喘息着道:“进去看看吧!” 尹剑平轻轻应了一声,足尖点地,已来到门边,右掌隔空推出,那扇门霍地大开。也就在这扇门启开的一刹,一道寒光猝然由门内的侧面落下来,夹带着一股尖锐的兵刃劈风声音。 一个白衣人正以快速的手法,劈出了他的杀手剑法,只可惜由于他的估计错误,以至于眼前的这一剑落了空招,连带着败露了身形。尹剑平的机警,使得他躲过了一招凌厉的杀着。把握着此一瞬进身良机,他足下陡地向前袭进,就在对方白衣人惊惶失措中,还不及抽招换式的一刹那,他己向对方展出了杀着。玉龙剑在一声轻微的龙吟声里闪出剑鞘,由于剑身上聚集着剧dú,看来一片黝黑,丝毫不见光泽。 出剑手法极佳。 有如金鳝行波,空气里传出尖锐的一声轻啸,白衣人脸上现出了无比的惊吓,赶忙翻腕抡剑,只是却限于对方那种怪异的剑式!不知怎么回事,白衣人的剑却翻不上来,格限于对方那口黝黑的剑下! 自衣人猝吃一惊!他想回身换步,巧的是也局限于对方那双站立的脚步,就是这么一迟疑,尹剑平的玉龙剑,已由他颈项前斩了过去。剑尖过处,正中白衣人咽喉喉结。 这一手剑法,不但绝妙,绝狠,更厉害的是使对方不得出声,连最起码的一点声音也发不出来,就这般他步履踉跄着,跌倒地上,再也爬不起来了! 尹剑平这一剑施展得更为巧妙,一招得手,他身躯毫不迟疑,旋风般地转到了另一个方向,猛可里白影一闪,就在他身子方自转开的一刹,第二口剑,贴着他的衣边削了下来。这一剑看上去较人门前的那一剑,更具惊险之势,只是也格于尹剑平的事先警觉,而变为空招,白衣人身法疾劲,一招失手,点足就退。 在一个拧身现腕的势子里,第二剑再次出手,这一剑白衣人是以“玄乌划沙”的手法施出的,冷森森的剑锋由下而上,直向着尹剑平前腹间撩上去。尹剑平鼻子里冷哼了一声。多日以来,他隐忍着对方的咆肆,强制着己方的灭门血恨,已到了怒血沸腾,无以复加的地步,想不到在亡命之际,敌人仍然步步进逼,毫不放松!此时此刻,他自忖着有绝对的把握,能够制胜对方,岂能有手下再为留情的道理? 墨色的玉龙剑锋向外轻磕,“当”一声,格开了对方的剑势。就在白衣人张惶失措,尚还来不及抽身的一刹,尹剑平的身子己如影附形地贴了过来。 明眼人,如段南溪者流,方自惊悉出这一势身法的诡异分明是南普陀“冷琴阁”阁主“冷琴居上”的“六随”身法之一。白衣人已被逼得遁影无形,他踉跄着向后退出一步,地上有隙,却苦于无处下脚,掌中有剑,却碍于无出剑之机。 这双白衣人,身法剑术,均非泛泛,显得经过高明传授,如非深得甘十九妹器重,也不会收留在身边效劳,此行随十九妹走闯江湖,所向披靡,几乎不曾遇见过一个强硬敌手,不觉目空一切,养成了骄纵xìng情。这一次,遇见了尹剑平,活该他们倒霉丧生。 白衣人乍然觉出不妙,方待出声呼叫,已吃对方一只左腕扼住了咽喉!那是他有生以来,从来也不曾领受过的巨大力道,随着对方那只有力的手腕力收之下,怕没有万钩巨力! 哪里是一只ròu腕,分明像钢铁所铸! 白衣人双眼翻白,全身一阵子颤抖,只听得颈项骨上“噗”的一声轻响,用以纵贯全躯的那根中椎项骨,已自折断。一阵死前的痉挛挣扎,白衣人霍地翻起了掌中剑,剑锋狠狠的砍在了尹剑平那只用力扼杀他的臂腕上,只听见“呛啷!”一声,反弹起来,声若鸣金,哪里像是砍在ròu肢上? 白衣人倒了下去。他的眼睛瞪得极大,他实在不明白,对方这只胳膊,何以得能不畏惧剑锋?然而无论如何,他是得不到这次答案了。 不过是瞬息之间的事,尹剑平已料理了两个强敌。 他不慌不忙地回剑入鞘,走向神案前,却听得身后的段南溪发出了呛咳声音,他呼息沉浊,似乎不妙! 尹剑平惊道:“堂主,你老可好?” “放下我……”段南溪嗓子像是有一口痰:“快……放下我。” 尹剑平一怔道:“堂主,我们不能久耽搁,恐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16 章 怕他们就要来了段南溪嘶哑他说道:“放……下我,放下我。” 尹剑平意识到了不妙,匆匆解开丝带,将他放下来,灯下,段南溪的脸色异常的憔悴,整个脸膛,泛出了一片黝黑!有了前此那么多的经验,根本不需要置疑,只一眼,就可以判断出,dú!极深的dú! 尹剑平惊得一果,只觉得眼睛一阵发酸,两行泪水滂沱落下! 自古道:“男儿有泪不轻弹,只因未到伤心时”!这一刹那,他无宁感觉到极度的伤心。 忿怒、自卑、仇恨……那么多的感受,一股脑地纷至沓来,岔集在他脑海里……他伤心,伤心的是岳阳门硕果仅余的一个长者,最后也要去了,忿怒、自卑,是怨恨自己的无能,至于仇恨,那只有对敌人了! “剑平!”段南溪嘴角挂着微笑:“你去吧!我不行了,但是我心里很高兴!” 尹剑平冷漠地摇头,眼泪一颗颗地掉落下来。 “你老还有什么值得高兴的?” “若是你……”段南溪的身子成一盏弓的样子:“你……还活着,只要你活着,岳阳门就还有希望!” 那盏弯起来的弓,终于松弛了下来。 他要死了,只是还不甘心:“告诉我……你怎么能不畏dú?还有你的那些奇妙……奇妙的武功?” 他虽然提出了心里的疑问,却来不及等着听知答案,在一阵剧烈的抖颤之后,七窍里溢出了紫黑的血,遂即命丧黄泉! 尹剑平紧紧地咬着牙,忽然苦笑了一下,动手由死者背上解下了那个包有岳阳门“铁匣秘芨”的布包,改系在自己背后。目光掠处,忽然觉出了有异,身形略闪,已来至神案前,案上置有一只玲珑的小小香炉,炉内袅袅地散发着数缕香烟。 显然含蓄着桂花的那种馥郁清芬! dú!一个念头由他脑中掠过。 他忽然明白,何以段南溪在进入宗庙之后,猝然为之丧生,dú!好厉害的“七步断肠红”! 如非是冼冰垂死前。所赠送给他的那块“辟dú玉块”。焉得还会有他的命在?想到这里,他不禁惊栗得由眉心里沁出了汗珠!尹剑平转向两个白衣人尸前,用脚尖踢开了两人的下颚,匆匆看到两人嘴里。赫然都含有一颗绿色的yào丸,大如雀卵,是化dú丹! 在历代宗师的牌位前,叩行了别师大礼,他站起来,方yù向宗庙外步出,却机警地中止住这个动作。他仿佛听到了一种异声,足步声,身躯微闪,飘向窗前,点破纸窗,向外窥探了一下,顿时吃了一惊! 甘十九妹,在那个红衣人阮行的护伴之下,己进入了这座院落眼前形势,当真是千钧一发: 此时此刻,再想从容脱身,无论如何是来不及了! 尹剑平退身一步,他有一种冲动,恨不能立刻向门外纵出,然而他却不能,不敢如此莽憧行事,因为他知道,那个叫甘十九妹的姑娘,武功确是了得,自己绝非是她的对手!”小不忍。则乱大谋”,这口气,他只有吞到肚子里。眼前已没有思索的余地,既不能奔出,就只有就地藏身,目光一转,发觉到神案下有四尺见方的一块空隙,外面垂有蓝布的布帘。尹剑平不假思索地潜身入内,以如意卸骨之术,将身了缩得异常的瘦小,强倚向神案下的角落里,他身子刚刚掩好,几乎来不及审视一下是否得当,门外红光乍闪。那个叫甘十九妹的姑娘,已同着她那个红衣跟斑儿阮讨,在那盏红灯的门照之下,双双现身庙内。 透过了布帘的侧面缝隙,尹剑平清清楚楚地看见了这两个人,大敌当前,即使他冉能自持,又焉能不为之惊心?总算他平素养xìng功深,惯于乱中取静,当下忙即闭住了”呼吸,身躯固苦磐石,纹丝不动。 甘十九妹与那个红衣跟班阮行,在进入宗庙的一刹那,先后都怔住了! 一片怒容,起自甘十九妹那张秀丽的脸上,她缓缓走过去,在一双白衣人尸身前,各自站立了一刻,最后才转向段南溪尸前站定。红衣人阮行跟着走进来,他脸上带出十分惊异的表情! 甘十九妹注视着段南溪,冷冷地道:“这个大概就是冼老头子了吧!” 阮行蹲下身子来细认了认,摇头道:“不!他不是,这个人姓段,在岳阳门是一个堂主,卑职见过他,虽不曾和他动过手,但是自信当时对他审查得很清楚。奇怪……想不到他竟然会有这么一身好功夫,居然能把盛氏兄弟杀死,这倒真有点难以令人置信。” 甘十九妹摇摇头道:“不像!” 阮行奇道:“姑娘是说……” “你还看不出来吗?”甘十九妹道:“这个人是中了七步断肠红而致死的,他焉能会有能力去对付盛家兄弟?一定是另有高人。” 所谓的“盛家兄弟”,当然是横死地面的那两个白衣戴笠的少年。 一听说另有高人,红衣人阮行顿时面色一惊,那张瘦削木讷的脸上,起了两道很深的纹路,冷冷地摇了一下头。道:“卑职不以为然!” 甘十九妹斜睨着他,冷笑了一声! 阮行道:“在未来岳阳门以前,卑职奉姑娘的命令,已把岳阳门上上下下所有人都查得很清楚,这里绝没有任何外人。” “我并没有肯定他说是外人。” “那更不可能了!”阮行说:“岳阳门的人都死光了,哦……” 他似忽然想起了一个人,大声道:“冼冰!莫非这个人就是冼老头?” 甘十九妹方自点了一下头。可是眼光一瞟,立刻发觉到停置在宗庙两廊之间的两副馆材,身躯微闪,一阵风似地已来到了棺前!阮行忙跟踪过来。 眼前是两副白木新棺,上面各有神签标写着死者的姓名,其棺正前方赫然标写着冼冰与李铁心的名字。甘十九妹面色不惊地注视着冼冰的那具棺材。 红衣人阮行大声叫道:“不!这一定是假的!” “我看是真的。”甘十儿妹冷笑着道:“我判断冼老头子应该早就死了。” “可是。”阮行道:“刚才那个答话的老人又是谁?” “是他!” 甘十九妹伸出的那只纤纤玉手,指向地面上的段南溪。 阮行怔了一下,真有点弄不清这是怎么回事。 甘十九妹道:“不信,你就打开棺材来看看。” 阮行双下向那具白木棺材上一按,只听见“嚓”一声,他正yù施展“巨灵金刚掌”力,将整个棺材震碎,甘十九妹却阻止住了他! “个要这样,”甘十九妹说:“对方是一代名门宗帅,应该得到起码的尊敬,你只打开棺盖,看看他究竟是不是也就算了。” 阮行道:“卑职遵命!” 说话时他已施展内力,将钉入棺盖内的木楔震断,一扇棺盖就这样地启了开来。 神案下的尹剑平感到一阵难以克制的愤怒与伤心,对甘十九妹却也有了另一种的认识,他原以为她是个十恶不赦,杀人不眨眼的女魔头,却没有想到,倒也有令人尊敬的一面。 棺盖启开了。 阮行把灯重新挑起,就近照向棺内。 甘十九妹道:“这个人你见过吗?” 阮行细认再三,摇摇头道:“没有。” “那么毫无疑问,他必然是洗冰了。” 甘十九妹一面说着,向后退了一步。 阮行迟疑着道:“姑娘怎么知道?” “不会错的,”甘十九妹脸上带出了一抹冷笑:“阮行,难为你学会了一身不错的功夫,却连这一点阅人的眼力也没有,把盖子盖上吧,除非是那个冼老头,别人是不会有这种气派的。” 阮行讷讷称是,遂即把棺材盖子盖好。 甘十九妹轻移莲步,走到了盛氏兄弟尸身旁边,低眉凝目地注视着两人。她脸上虽没有显著的悲伤,但是一双剪水瞳子里却含蓄着很深挚的情谊,阮行那张白脸上,却现出了无比的悲忿!想不到盛氏兄弟这等的武功,居然也会遭人dú手,这个人却又到底是谁? 阮行脸上起了一阵痉挛,狠狠咬着牙,狠声道:“我要是找着了他,一定要把他碎尸万段!” 甘十九妹冷冷地道:“盛氏兄弟的武功,虽不及你,却也相差不多。兄弟联手,武林中己罕有敌手,即使是冼冰在世,也未必能够同时取胜他两人,这个人的武功非但是高,简直是高不可测!” 阮行呆了一呆,木讷地道:“姑娘怎么知道?” 甘十九妹道:“只看盛氏兄弟的死状就可以知道了。” 她指着第一具尸体。道:“你只看这一剑.是何等的利落,从他全身各处,不见任何伤痕,由这一点看起来,我敢断定,对方只出了一剑!” 暗中的尹剑平,不禁一惊,由衷地心生钦佩! 甘十九妹道:“能够一剑就伤他人xìng命的人,该是何等身手,你应该可以想到。” 然后她转向第二具尸体,冷笑道:“你知道他是怎么死的?” 阮行道:“卑职看不出他身上有什么伤痕,自然是死在对方内家手法之下了。” “错了!”甘十九妹微微冷笑着道:“你试着抬动一下他的头就知道了。” 阮行应了一声,探身下去,伸出一臂试着把死者的首级,向上抬动了一下,顿时吃了一惊。 甘十九妹道:“你可知道了?” 阮行神色惊愕他说道:“他……他的颈项椎骨断了!” “不错!”甘十九妹道:“你可知道是什么手法?” 阮行想了一下,道:“莫非这人练有磨盘功?” 甘十九妹摇摇头道:“真要是这种功夫也就不足为奇了,举手之间,生生把他颈项骨拧断,据我所知,天下只有一种厉害的手法,可以达到这个程度。” 阮行一怔道:“什么功夫?” “金刚铁腕!” “金刚铁腕?” “不错!”甘十九妹苦笑着道:“这个人显然是具有这种功力,而且还精于此功。” 暗中的尹剑平岂止是钦佩,简直是震惊了!他忍不住多打量了对方几眼,越觉得对方这个叫“甘十九妹”的少女珠玉其外,锦绣其内,以其绝世风华与灵智心思,再加上那一身盖世的武功绝技,这样的一个人,一入江湖,善则为天下利,恶则为苍生害,端的是一个令人极为担忧而可怕的人物! 尹剑平想到来日终将与她为敌。心中由衷地潜生出一种畏惧!不得不为自己的未来任务感到担忧!大敌当前,尹剑平不得不格外谨慎小心。所幸他学兼多家之长,其中“闭气”一门,已有七成内力,一经屏息,即使贴其鼻边,也听不见一点声息! 他的这番谨慎并非多余,事实上甘十九妹。确是剔透玲珑,绵密精严的一个慧心姑娘,明面上虽在与阮行一对一答,其实她的注意力,却远达于户外十丈方圆内外,在这个范围之内,哪怕是飞花落叶,也难逃她的听觉之外。 她确是美艳动人,在阮行手上的那盏红色琉璃灯照shè之下,越觉仙姿容貌,幽步窈窕。 而举止大方,出言中肯更似“银碗盛雪,不容纤尘”!尹剑平多看了几眼,已由不住心旌摇动,不得不把眼光移向红衣人阮行身上。 他们谈话的重点,似乎距离尹剑平越来越近了。 阮行道:“这么说,这个人莫非是来自双鹤堂的高手?” 甘十九妹轻嚷秀眉道:“这个问题,我也正在想,我想不会是双鹤堂中人,双鹤堂自从前掌门人坎离上人退隐之后,他们那一门里,已经没有一个真正有什么功大的人了。” “那么会不会是坎离上人本人?” “不会是他。”甘十妹轻轻摇与头,说道:“在我这一次涉入江湖之前,姑姑已详尽地把当今江湖各门派人物,跟我讲得很清楚。你知道,姑姑料事如神,论人沦事,是不会错的。” 尹剑平提高注意力、更加凝神细听! 阮行已代他提出了疑问道:“主母是怎么说的?” 甘十九妹道:“我姑姑曾经对我说过这个坎离上人。生平胆小如鼠,行事畏首畏尾。少年时这样,到了老年更是抱定各家自扫门前雪,休管他人瓦上霜,这样的一个人,岂会涉足在这种事情里,所以我断定绝不会是这个人。” 尹剑平听到这阻,几乎由不住心里击节赞叹,因为她形容坎离上人的这几句话,实在是中肯极了。 甘十九妹接下去又道:“以此而推,我猜想非但不是坎离上人本人,甚至于也绝不会是他们双鹤堂中任何一人所为。” 她眉头微皱,又道:“以我看来,事实上这个人的武功更在那个坎离上人之上。” 红衣人阮行听到这里,显然被她这番话惊得呆住了! 甘十九妹轻轻发出了一声叹息,清秀的面容上含蓄着一片忧虑! 阮行道:“姑娘何必叹气?” 甘十九妹微微苦笑道:“我是在担心,姑姑把所有的信心与希望都寄望在我的身上,她这么做可能是错了。” 阮行冷冷地道:“姑娘也未免太过于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了,凭姑娘这身能耐,普天之下以卑职看来,是无论如何再也难找出第二个人,即使是主母本人,也未必就能胜过姑娘多少。” “你这种说法倒是和姑姑同一个论调。” “事实上也是如此。” “事实上是不是这样,谁也不知道。”甘十九妹淡淡他说道:“人外有人,山外有山,过于自信和自大,迟早必将会后悔莫及!” 阮行长长地呼出一口气,颇不以为然的样子。甘十九妹冷冷地道:“就拿眼前这个人来说吧,我就感觉到他是我一个劲敌!” 阮行摇头道:“卑职可以断定他不是姑娘的对手。” “那要看怎么说了,”甘十九妹缓缓道:“也许在武功方面,他还不是我的对手,否则,他也就不必这么张惶地躲着我,可是,话也不能这么说……总之,我虽然不曾见过这个人,却感觉到这个人是我此番出道江湖以来所遇见过的最厉害的一个劲敌!” 说到这里,她忽然展颜一笑,露出了洁白的一口贝齿又道:“这样也好,我倒希望能够见一见这个人,跟他比划一下,看看到底谁厉害!要不然。这一趟江湖行,岂不是太乏味了一些!” 阮行道:“这个人即使是走。也绝对走不远,何况由此而前,水旱两道都有我们的人,我们这就追下去,看看他能走得开不?” 甘十九妹摇摇头道:“我倒希望他根本就还没有离开岳阳门的好!” 阮行道:“姑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17 章 娘说这个人还在这里,未曾离开?” “这也不是不可能的事!”甘十九妹冷冷地道:“如果不幸他真的走了,那么我们派出去的人,不知道要有多少丧命在他手里!” 阮行一惊,似乎忽然想起了不妙! 甘十九妹目光在神庙里转了一转,点头道:“我们走吧!” 娇躯微闪,翩若惊鸿般地,已经遁出了庙门外。 红衣人阮行巴不得赶快追上那个人,当下跟踪而出。 庙房里顿时一片沉寂。倒只是神案上的一对白烛。“噗突,噗突”地向空中吐着火苗子!映衬着那两副白木新棺,以及地上血淋淋的三具尸身,倍觉yīn森恐怖! 足足有小半盏茶的时间,尹剑平都不曾现身出来。他甚至于像刚才一样地闭住呼吸,仍然局促在神案下的角落里,保持着方才同样的姿态,一动也不动。对“非常人”,就得用“非常”的措施!尹剑平似乎较先前更为提高警觉!果然,他的机智,又为他再一次带来了安全! 庙旁里人影一闪,甘十九妹去而复返! 她的身法全为轻巧,轻巧到像是一只穿窗而入的燕了,不惊尘灰那般地已经落在了庙房里。紧接着她身后红光闪烁,红衣人阮行持着灯跟踪而入,他不明所地问道:“怎么。姑娘又回来了?” 甘十九妹娟秀的脸上带出了一种失望,那双澄波的剪水双瞳仍不死心似地,缓缓在这间庙房里移动着。 她当然不会发觉出什么异态! 阮行道:“这里有人?” 甘十九妹摇摇头,索然道:“等一会派人把盛家兄弟的尸体抬上船,我们走吧!” 阮行怔了一下道:“那么……这个人?” 甘十九妹一笑道:“这个人我们早晚总会要见面的,你还怕见不着他吗?” 话声甫落,人已穿窗而出。 *** 北出洞庭入鄂境,沿江水东去,披星戴月,不分昼夜,以四日夜的时间,来到了襄阳,舍舟登陆,深入隆中,再一日夜来到了白石岭。这一路紧赶,尹剑平几乎跑断了气! 现在,当暮色苍冥,倦鸟归林的傍晚时分,他已来到了这片昔日的枫树林前。目睹着那扇掩藏在林内的青石洞门,尹剑平心里禁不住浮起了一番伤感!这雪残晚枫之景,诚足令人迸泪!如果有一点可以告慰他的,那就是他感觉到自己终于走在了敌人的前面,最起码要早他们一步来到了这里:双鹤堂。 青石的门柱,嵌着两扇半月形的大门,门是纯铜所铸,看上去十分坚固,只是却因为长年未曾打磨的缘故,门面上生长了一层绿苔,看上去古意盎然。就在那两扇门扉上,左右各铸有…只展翅待飞的仙鹤,这个标志,显示出此一门派正是名噪江湖的武体名门双鹤堂。 稍具见识的武林朋友,当然都不会忘记这双鹤堂庄武林中昔日的威望,对于那位擅施“七面飞锣”以及“金刚铁腕”的门主“坎离子”米如烟的大名,尤其不会感觉陌生!然而曾几何时,双鹤堂的名声没落了,在波谲云诡的武林中,双鹤堂的崛起好像只是昙花一现,往后的岁月就再也没有人提起过,也不曾再能记忆起来这一门派到底在武林中有过任何作为。 人们可能还记得那位掌门人米如烟,在接掌双鹤堂之初,曾经很干过几件震惊武林的事情,双鹤堂一度曾经大放过光彩,被称为江湖道上第一名门,但是万万却料想不到,这一门派的衰落,竟和窜起是同样的快速,一经衰退,武林中就再也听不到双鹤堂的名字了! “坎离子”也就是后来的“坎离上人”,这位昔日的武林健者真个地跳出尘俗,成了三清界内的修行者,有几年他这双鹤堂的香火倒是鼎盛的。双鹤堂成了典型的一所道观!米上人除了终日烧汞炼铅以外,得暇的时候,偶见他背着yào箱子,拿着串铃,骑着一头小毛驴,四下里走走。人们但知他是个道士,是个草yào郎中,却很少人知道他老人家还是个武林名宿!再过几年,这里的香火也不行了,他老人家似乎连骑驴为人看病的雅兴也没有了。到此为止,这双鹤堂才是真正的没落了。 香火不继,门人星散,双鹤堂前门可罗雀,倒是那一山枫林,每当晚秋季节,开得一片耀眼通红,较比昔年更有甚之,稻晚枫秋之意,令人无限怅惆! 尹剑平践踏着满地枯枝败叶,吱喳有声地一直来到了双鹤堂石门正前,“嗡嗡”声中。 一大群雪蝇被惊飞起来,在空中聚散着,山风起处,万树悲啸。尹剑平在门前停望了一刻,这里一树一石,都是他的旧相识。 他来到大门左侧,找着了那棵大枣树,树高五丈,粗可合抱,就在光秃的树身上,布满了横七竖八无数伤痕!他就是在这里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地苦练他的“金刚铁腕”绝技的。 他尤其不曾忘记那一道“十”字形的jiāo叉痕迹!那道痕迹深入树一干寸有余,正足他jiāo叉双臂,以“金刚铁腕”功力留在上面的。 这一手功夫,曾被“坎离上人”击节赞赏,也是他功力成熟的铁证。 在那道“十”字形的痕迹一旁,也曾经用手指留下了一行字迹“尹剑平技成于乙亥年红叶初染”,算起来,那已经是七年以前的事了。 轻轻抬起手,摩挲着那些树痕、他仿佛义回到了当年来此习技的那段时光。 几只寒鸦在屋檐上嬉戏着、檐角下的惊鸟铃不时传出叮叮声,惊鸟铃成了招鸟铃,这院堂的冷落也就可想而知了。 尹剑平绕过正门,来到了侧面,那一排召头墙,不过只有三尺来高,只须要一跨腿就过去了。他来到墙边,刚刚抬起腿来,眼睛却看见了一个人,这条抬起的腿情不自禁地又放了下来。 一个形容消瘦的黄衣长身汉子,正停立在一棵树下平视打量着他,彼此相隔不过六七丈的距离。尹剑平猝吃了一惊,这么近的距离里,站着一个人他居然不知道,不能不谓之疏忽了! 黄衣人正在向着他笑,露出一口白白的牙齿。他实在很瘦,但是并不苍白,年岁约在三十上下,看上去略比尹剑平大一点,一身衣服洗得干净平贴,有一种飘逸潇洒的意味! 尹剑平着实地吃了一一惊,连日来他已是惊弓之鸟,猝然见到陌生人,不禁令他怦然心动! 黄衣人笑容收敛住,目光里多少也带出一丝惊异。 他正在打制一串绳结。很奇怪的一串绳结。 说它是“绳”其实并不确实,那只是一种麻黄麻,像是新缫的生丝,一缕缕地随风扬起。一端系在粗树干上,下剩的部分统统垂散下来,却在下垂的部位。紧打着二个结头。 这是一种很奇怪的动作,黄衣人显然还在打第四个结头,也就在这时,他发现了尹剑平。 尹剑平走到了他的面前。黄衣人看了他一眼,继续打他的绳结,他的手法很怪,绕过来又chā进去,chā进去又绕出来,总之,那是一种不可能为别人所模仿的手法。就这样,第四个绳结打好了。 尹剑平静静地在他身边看着,只觉得对方温文儒雅,一如处子,然而说不出是什么理由,尹剑平却断定他绝非是时下的书生。他身上那袭长衣质料很特别,像是为麻所制.同他系在树上的那一绺黄麻看上去是同一质料,在这种寒冷季节里穿麻质长衣,确实显得极为怪异! 忽的,尹剑平又发觉出来,对方可能对于“黄麻”似有偏爱,他的头巾、鞋、同样地为黄麻所制。此外,在他瘦长的下指上还配戴着一枚黄色宝石的戒指,他可能读过万卷书,也行过万里路,温文儒雅的面颊上,曾为风尘的历练,留下了很深的条纹路! 总之,这个人的出现,给人一种绝非偶然的感觉!尹剑平终于忍不住抱拳道:“这位兄台请了。” 黄衣人微微点了一下头、把注视在黄麻套结上的一对眸子改向尹剑平。 “来朝山进香的?”他立刻又摇了一下头:“不是?” 尹剑平手指了一下双鹤堂羌尔笑道:“双鹤堂乃是在下昔日师门,在下己久年未归,特此前来探视。” 黄衣人一笑道:“听你口气,好像你是双鹤堂门下传人?请问上下!” 尹剑平抱拳道:“不敢,尹剑平。” 黄衣人立时脸上现出了笑容。点头道:“原来你就是尹剑平,我听说过你的名字。也曾拜赏了你在那棵枣树上留下的功力,很好!只是,遗憾的你却不是双鹤堂的衣钵传人,算不上是双鹤堂门下弟子。” 尹剑平陡然一惊,由不住顿时呆住! 这些事在他来说,一直视为不足为外人道的隐情,外人自是难以获知,想不到这个黄衣人居然知道这么清楚,一开口即与道破。 “你不必惊异我是怎么知道的。”黄衣人冷冷地笑道:“总之,在双鹤堂危急倾亡之前。你还想到回来,却还算不昧良知,比起其他各门下来,总算是强得太多了!” 说到这里,黄衣人脸上兴起了两条深刻的纹路,那双深邃的眼睛里,现出了一种蒙蒙的寒意。因为那种过人的涵养,像他这样的人,是不容易被人家一上来就捉摸清楚的。 “你回来的也许正是时候,”他说:“双鹤堂如今人去楼空,剩下的人不多了,米如烟已经丧失了昔日的锐气,你应该鼓舞镇定他战胜强敌的信心!” 尹剑平一怔道:“兄台,您是……莫非您已经知道了双鹤堂未来的这场劫难?” 那人微笑了一下,道:“水红芍老丑不堪,却打发了个漂亮的徒弟出未,想为她找回己失的面了。这件事狂妄复荒唐。江湖上已有风闻,我岂能有所不知了?” 尹剑平心中怦然一动。着实吃惊下小。 黄衣人无视于他,继续道:“姓甘的姑娘一身本事确实了得,三天的时间踏平了洞庭岳阳门,可怜李铁心老少两代,皆遭dú手。小妮子的手段也着实大厉害了一点!” 尹剑平内心大惊,表面却不现出,问道:“这件事兄台何以知道?” 黄衣人一笑道:“江湖上没有一件中事能瞒人耳目的,这种事更何能例外?” 尹剑平心中着实不解,就岳阳门惨遭杀劫一事来看,不过是五日以前,自己身历其事,昼夜兼程,披星戴月地赶到了这里,最快的消息,绝不至快过于自己这张嘴,而面前的这个黄衣人,居然在自己来抵隆中之前,就已先行知道,这岂非太不合情理了!这么一想,他顿时心存警惕,原先到口想探询对方的话又复吞在了肚子里。对于岳阳门的事,更不便再提。 黄衣人微微颔首,道:“你大概可以进去了。” 尹剑平抱拳告辞,转身自去。 他不曾进一步打听黄衣人的来龙去脉,因为那样,固然可帮助他解除对黄衣人的眼前疑惑,但是反过来同时也等于暴露了自己。大敌当前,他觉得自己的身分还是越少暴露为妙。 尹剑平前进了约有六七步,再回过头来,霍然竟失去了那人的踪影,倒是那一络系在树枝上的黄麻,还留在那里,被风吹得像马尾也似地飘洒着。这个人出现得好奇怪,那络系在树上打了结的黄麻,更不知是什么路数,若非他眼前有重要的任务须待完成,他一定要弄个清楚。 由矮墙上跨进了院门,惊飞了那一群檐前嬉戏的巨鸦。 尹剑平一直到了前殿。 两扇门扉,随风开合着,发出了“咿呀”声息。 前殿里积满了枯叶,还是入秋时候的红叶,被风吹进来,到现在都不曾为人清除。正殿里,供奉着吕祖与太上老君的金漆法相。 曾是双鹤堂门下的弟子,尹剑平当然不会忽略了本门的礼数,他上前恭敬地行了大礼,找着了香,在长生烛上点着了。chā好。 他原以为这些动作,必然会惊动了本门负责前殿的弟子,哪里知道一个人也没有露面。 践踏着地上的红叶,他穿出了大殿,顺着一道偏廊走出去,惊动了两只正在睡觉的狗,猛地扑过来,向着他狂吠不住。由后面传过来一阵叮叮的铃声,两只狗乍然听见了铃声,夹着尾巴就跑了。 尹剑平方自觉出铃声传自双鹤堂主的丹房,即听得一人嗟叹着道:“你还是回来了!” 这句没头没尾的话,不禁使得尹剑平停住了脚步。果真那位双鹤堂主米如烟算出他此刻来到,他可真是活神仙了。尹剑平心里不胜惊异,刚要出声询问,丹房里却已传出声音道: “你回来就好了,我是不会错待你的。” 话声少停。垂着的竹制门帘哗啦卷起,由里面走出一个白发皤皤的青袍道人。若非尹剑平认定了这道人就是昔日的授业恩师米如烟并特别加以注意,否则,他是万万认不出他来了。 这位昔日名噪武林的健者,居然在短短几年时光里。变得这般苍老,乍然一见之下,尹剑平疑心自己是认错了人,只是在乱草般的白发虬髯里,那张清癯消瘦的脸上,仍然保留着可供故人追寻的些许痕迹。 发须白了,背也弯了,瞳子里已失去了昔日的锋凌,较诸以前,简直判若两人! 然而尹剑平却断定。眼前这个人,正是造就出自己“金刚铁腕”功力的恩师“坎离上人”米如烟。 他情不自禁地往前走了几步! 老道人银眉频眨,一连向后退了三四步,神色上满布疑惑。 “你是……”他喃喃地道:“你不足石明江?” “上人不记得弟子了?” 尹剑平快步走过去。亲热地去握他的手,道人身形一闪,飘出了丈许以外,显然他的功夫,还不曾完全搁下。 “你是谁?快说。” 老道人不胜惊讶地打量着他,一只左手曲如鹰爪,深藏在宽大袖统里。 尹剑平深深一揖道:“老师父莫非连弟子的模样也忘记了?弟子尹剑平回来探望你老来了!” 道人嘴里哦了一声,瞳子忽然睁大了许多。 “剑平?”他喃喃他说道:“你……你是尹剑平?” 尹剑平走近过来,正面向着他,那道人端详了一刻,像是忽然认出来,一时眉开眼笑,上前一步抓住了他的手,大声笑道:“真是尹剑平,你怎么想着回来了?莫非发生了什么事?” 尹剑平道:“有重要的事要面禀你老,特来报告。” 坎离上人皱了一下眉,却又展颜笑道:“来,我们进去说话。” 推开了丹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18 章 房门扉,只觉得里面黑乎乎的,未曾点灯。 坎离上人摸起了火折子“叭打”一声亮着了火,点着了灯。 “天敢情又黑了……”嘴里喃喃他说着,他回过身子来,拍着尹剑平道:“坐下来说话吧。” 尹剑平答应一声:“遵命。”遂即坐下。 丹房里杂物堆置,只有当中一小块方寸之地可供起坐,对着上人坐垫正前方悬有一小木牌,牌子上绘着纵横的几道线条,也不知是什么玩艺儿。 尹剑平道:“上人,怎么这里只剩下你老一个人了?” “不错……”米如烟慨叹着道:“这里香火不济……观里也无余钱可供养活他们.只好容他们自行另谋出路去了,剩下我一个人,觉得怎么都好。” 尹剑平心情甚是沉重,喃喃道:“你老人家也太委屈“没什么……这样反而好,我一个人了无牵挂,反倒轻松,只是石明江一定,却害得我断了炊。” 他叹息一声道:“你是知道,我的辟谷术,一直都练不好,有时候嘴馋,想吃点什么,可就为难了!” 尹剑平叹息了一声,心情至为沉痛!他发觉到昔日这位自己深深敬仰的武林名宿,变得自暴自弃,已经堕落不堪。一种深深的自责,刺灸着他,他忽然感觉到此一门派的垂亡,自己也有一份责任,而弃置曾经传艺的师尊,尤其更是难辞其咎! 痛心、失望、自责……这么多的错综心情岔集之下,尹剑平缓缓地垂下头来。 过了一会儿,他才接日问道:“石明江是谁?” “是我最后收的一个徒弟。” 尹剑平微微一怔:“弟子却不曾听说过这个人。” 坎离上人道:“你当然不认识,他是我近两年才收的一个弟于,准知他外表忠厚,却心藏jiān诈,在骗得我信任把一身所学传授给他之后,却弃我而去,唉!我上他的当了。” 尹剑平冷冷一笑道:“他走了多久了?” 坎离上人叹息一声)道:“总有好几个月了。” 尹剑平冷笑一声,心里把石明江这个名字牢牢记住! 坎离上人脸上展开了笑容道:“他虽然走了,但是你又来了,太好了,从今天起,你就陪着我在这观里住下吧。” 尹剑个摇头道:“你老人家错会了我的意了,我不是来这里与你老人家过日子来的。” “那你来……”老道人显然迷惑了。 尹剑平叹息一声道:“你老可曾听说过最近江湖上出现了一个人?” “什么……人?” “一个叫甘十九妹的姑娘。” “甘十九妹?” 坎离上人摇了一下头:“倒没有听说过,这个姑娘是干什么的?” 尹剑平苦笑道:“那么你老是否还记得:一个叫水红芍的女人?” 坎离上入顿时一呆,道:“谁?” “水红芍!” 尹剑平一个字一个字说出来,一面注意着上人的神态。 果然,坎离上人的脸色变了。 忽然。他由位子上站起来,道:“水红芍?你说的是四十年以前在凤凰山遇害的那个女人?” “不错!” 尹剑平忽然发觉到坎离上人在这一事件里,几乎近于无知。他不得不把详细的情形,告诉他。 “你老人家居然不知道,”尹剑平说:“水红芍那个女魔头,并没有死。” 坎离上人呆住了。 尹剑平道:“四十年前你老人家伙同淮上的樊钟秀以及岳阳门的冼冰等几位老人家诱杀水红芍于地道,冼老宗师因一时心软。打开了地道,终使那个水红芍于千钧一发之际逃得活命。” 坎离上人完全傻了,他的脸像是一下了被冰冻注了。 尹剑平接下去道:“水红芍虽然当时逃得了活命,却将一张花容月貌的脸,烧得惨不忍睹,因此她怀恨在心,发誓要报仇雪恨。” 坎离上人双膝一颤,坐了下来。 “这……你又怎么会知道的?”他看向尹剑平道:“你再说下去。” 尹剑平应了声是,随即摇头,道:“那水红芍四十年来非但未死,更练成了厉害的绝技,因自恶那张丑陋的脸,无颜见人,特地造就出一个出色的女弟子,代她复仇雪恨,这个女弟子,就是刚才我向你老人家提起的那个甘十九妹!” 坎离上人缓缓点了一下头,苦笑道:“怪不得这几天,我坐卧不宁,总觉得像是有什么事要发生。只是,剑平,这些事你是怎么知道的?” 尹剑平道:“是冼老宗师,亲自告诉弟子的。” “冼……老宗师?”坎离上人喃喃道:“你说的是冼冰?” 尹剑平只得把岳阳门满门遭劫的事说了一个大概,坎离上人米如烟聆听之后,一时面色如土!良久,他站起来,踟蹰着转了一个方向,尹剑平忽然发觉到,他的身子微微地在发抖。他的脸看上去异常的苍白,神情迟滞而木讷! 尹剑平怔了一下,叫道:“上人,你怎么了?” 坎离上人感触迟钝地看着他苦笑了一下,蹒跚地走到一角,坐下来。 那里放置着一个瓷坛子,他抖颤的双手摸在坛子上,脸上忽然带出了一丝笑容。 “酒……酒……” 盖启开来,一股浓烈酒气充斥丹房。 舀了满满的一碗酒,一饮而尽,接着他又去舀第二碗。那双端着酒碗的手却被尹剑平按住了。 坎离上人挣了一下,却没有把尹剑平的手挣开。 “你……”他瞪大了眼.哑着嗓子道:“你这孩子……怎么不让我喝酒,我的酒…… 酒……” 陈年的“老二白”在花瓷大坛里滴溜溜地打着转儿,阵阵的酒香溢上来,嗅着那种味道,坎离上人全身的骨头都酥了。他哑声地叫着,用力地挣着,只是却夺不开手里的这只酒碗,两人争夺中,酒碗的酒洒溅了一地。忽然那只大瓷碗“叭”的一声,在地上摔了个粉碎。坎离上人大叫了一声,猛地跳起来,一掌直向尹剑平的脸上打过去,叫道:“他妈的,你这小子。” 尹剑平右腕一翻,不费吹灰之力攥住了他的手腕子。坎离上人大怒,厉吼一声:“你,好小子!”右手一翻,一掌直向尹剑平头顶上击来。这只手也不费力地被尹剑平接住了。 两个人在丹房里较起了力道,四只脚快速地转了几个圈子,随着尹剑平的手一个推送的势子,坎离上人身子像旋风似地摔了出去,“噗通”一声坐在地上。他还来不及站起来,尹剑平的一只手已按在他肩上,坎离上人一连用了几次力量,瘦削的脸涨得通红,却挣不开昔日这个徒弟那只有力的铁腕。 坎离上人运出了全身之力仍是挣不开,他干脆上不再挣了。只累得气喘如牛。 “好小子……”他喘息着道:“你的功夫,是练成了……却回来对付老子……真真气死我了……” 尹剑平怒视着他。想要说什么,可是话不曾说出来,却禁不住伤心地垂下头来,一时泪如泉涌。那只按在坎离上人肩上的手,却由不往松了下来。坎离上人一把抢过了酒坛了,双手端起来,用嘴对着坛口,咕噜噜一口气喝了个干。大股的酒,顺着他的嘴角淌下来,把整件道袍都浸湿了。放下了坛子,他大口地吐着气,却发觉到尹剑平正在注视着他,眼神里充满了凌厉与悲愤,在他的目光里,坎离上人下意识地感觉到一种战栗,先前抢夺酒碗的勇气忽然丧失。 七 尹剑平凌厉的目光,像是两口锋利的剑,深深地刺进他的胴体里。一下子就刺穿了他的虚假,揭示了他的情怯与畏惧。这个昔日弟子的目光,同时也严重地伤害了他的自尊,他像是一个纸老虎,忽然被人戳破了。他大声地呼着气,好几次把目光转移到别的地方去,可是,最终仍然是逃不开对方的注视。 尹剑平严厉的目光,就像是两块磁铁,吸引着他游离的视线,他终于不得不当回事地注视过去。 四只眼睛对着之下,坎离上人脸上掩饰不了他的内在情虚!他忽然像孩子似地成声痛哭了起来。他哭得那么伤心,眼泪鼻涕jiāo相滴流着。 尹剑平一动也不动地注视着他,并不曾上前去劝阻他。 “完了……”坎离上人道:“我一切都完了……剑平,你没有看见吗?双鹤堂已经没有了……只剩下我一个人了。” 尹剑平冷冷地道:“当年我为你苦心调教的一干门人呢?” “全走了!”坎离上人哑着喉咙道:“谁能受得了这份萧条、冷漠!双鹤堂是完了!所有的人都走了,只剩下我一个糟老头子!” “所以你就自甘堕落,自暴自弃地每天酗酒。” “我不喝酒怎么办?”坎离上人道:“这里谁还理我?谁还管我?我又能干什么?” 老泪纵横,他看上去较诸先前更为苍老、衰迈! “我是完了……这一辈子是完定了,再也没有什么作为!” 伸出了一只抖颤的手,坎离上人面色苍白地又道:“你看看我这只手……哪里还像是练功大的人?” “这么说,你老的功夫全都拉下了?” “拉……下了?”坎离上人冷笑着道:“我三年没练功大了。什么都不……行了,都丢下了!” 尹剑平没有吭声。 坎离上人道:“所以……唉!你说我不喝酒.我干什么?只有酒……酒……” 脸上弥散出一片笑容,他整个的人,似乎一提到这个“酒”字,陡然间精神百倍! 下意识里,他晃动者两只手,又要去摸那个酒坛子,尹剑平用力地按着他的手:“上人,你不能再堕落下去了,你必须要振作起来,而对当今。” 坎离上人呆呆地看着他。 “来!”尹剑平一面拍着他,把他扶起来:“我们坐下来说话。” 他把坎离上入扶着走到一边坐好。 “老师父,”尹剑平注视着他:“我不能看你这么下去,你老人家听着,敌人付十九妹现在已在路途之中,今明两天之内,很可能就来了。你不能不有个准备,否则可有杀身之祸!” 坎离上人呆了一下,喃喃道:“付十九妹?你是说那个年轻的姑娘?” “不错!”尹剑平道:“也是要命的女杀手!” “那……”坎离上人像是忽然才触及到这个问题似的:“你说该怎么力?” “我要你立刻收拾一下跟我离开这里。” “离……开?”老道人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你要我跟你逃走?不……不……我不想走。” 尹剑平呆了一下:“那你老是想坐以待毙了?” 坎离上人抬起手来,在嘴唇上摸了一下,尹剑平才发觉到,他脸上沁出了一层虚汗,那张瘦老复苍白的脸,像是抽了筋也似地在痉挛着! “不……我不能走,就是死也要死在这里。我不能就这样舍下了祖宗留下来的这爿基业,一走……了之!” 尹剑平叹息了一声,站起来向外步出。他一直走出到院子里。 阵阵的冷风袭着他,天空里闪烁着几颗寒星,一弯上弦月放着清皎的寒光,附近的地形山势,在星月的光辉下衬托得十分清楚。 偌大的双鹤堂,只有丹房里的一盏灯,其它各处看过去都是黑黝黝的,偶尔传来的几声狼嗥,更增加了寒夜的寂寥! 尹剑平面色沉重,心里有说不出的颓丧、恨疚,恨自己也恨坎离上人,恨双鹤堂所有的门人,更恨造就这一切罪恶的刽子手:甘十九妹。 其实,甘十九妹也是无辜的,她只是那个女魔头水红芍手下所运用的一颗棋子罢了。但是,她仍是有罪的,罪在她执行得那么透彻,那么认真! 甘十九妹美丽的倩影,不觉浮上了眼帘。 尹剑平内心禁不住兴起了一种异样的感受,像是一波静水,忽然有人投落下一粒石子,只是尚未在激dàng起涟漪之前,即为他狠狠地束绑住。 一种冲动鼓动着他,这时候,他真恨不能那个甘十九妹就在眼前,这样就可立刻与她动手拼搏,分上一个高下,须知道,克制的本身。就是一种痛苦,任何类型的克制,都是痛苦的。 星皎云净,万籁俱寂! 寒夜似水,冷月如霜,这环境太静了,出乎意料的平静,然而尹剑平却几乎已经嗅出来那种属于刀杀的意味! 老实说,他并不是属于任人欺凌的那一型的人,然而在他仔细地分析过甘十九妹那个姑娘的武功之后,他不得不承认那个姑娘的武技确是高出于自己许多,而且心思灵巧,持重缜密。对付这样的一个大敌,确是一点也疏忽不得,现在,他感觉到这个姑娘必然己在来此的途中。如果对方的脚步一经踏上了这座山,再想从容脱身,势将大费周章,他觉得自己有义务保护着坎离上人平安离开。 阵阵山风袭过来。 枫树林子发出了哗啦啦的一片声音。 忽然,尹剑平看见了那条系在正门前侧方的黄麻,冷夜里,那条黄麻像是一条缎带子般地飘动着。尹剑平忽然想到了来时所见的那个黄衣入,心中一动,遂即转身向丹房步入。坎离上人还在喝酒,整个丹房里充满了浓郁的酒气,看见尹剑平进来,坎离上人赶忙放下了酒碗,表情甚是窘迫。 尹剑平苦笑了一下,道:“你老人家真的不打算走了?” 坎离上人不安地站起来,又坐下来,沮丧地低下头,摇摇头道:“不走。” 尹剑平叹息一声道:“既然这样,我也只有陪你在这里了。” 坎离上人顿时大喜,道:“真的?那大好了!” 说时,他几乎高兴得要跳了起来。 “有什么好?”尹剑平道:“只不过多死一个人而已!” “多死一个人!是谁?” “我……”尹剑平目光炯炯地注视着他道:“老师父,你老听明白了,我并不是跟你在开玩笑,这个姑娘的武功是你想象不到的高,她的手段也是你想象不到的狠,我给你看一件东西。” 说完,他反手摘下了背后的那口长剑玉龙剑。 这口剑为防备dúxìng的外侵,尹剑平特地用一条厚厚的黑布带子缠起来。 坎离上人接到了手里,只向剑柄看了一眼,即奇怪地道:“这是岳阳门的玉龙剑,怎会在你手里?” “因为我是岳阳门目前仅仅活着的一个人!”尹剑平指着那口剑道:“你老打开这口剑,一看即知。” 坎离上人有点莫名其妙的样子,那双抖颤的手,缓缓地抽剑出鞘,顿时,他的脸色凝住了! 灯光下,那口玉龙剑剑身如墨,冷森森的剑气袭上来!由于剑质内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19 章 含蓄着剧烈的dúxìng,是以散放出来的剑光,别具一种沁人毛发的感觉! 坎离上人虽说是老朽不堪,但是毕竟见多识广,立刻他就感觉出dúxìng的剧烈,遂即把剑身放远了,嘴里禁不住连连向外吹着: “dú!”他惊异地道:“好厉害的dú!” 尹剑平道:“你老可曾看出来,是什么dú吗?” “这个……”坎离上人把剑身持近了,正在利用他的嗅觉,嗅了一下,他的脸色陡地变了! 尹剑平道:“是什么dú?” “七步断肠红……” 说到这里,手一抖,掌中的玉龙剑“呛啷”一声坠落在地。尹剑平小心地把剑拣起来,又jiāo到了他手上。 “你老人家显然还没看清楚!”尹剑平冷冷地道:“七步断肠红是不错,但是又怎么能够贯注入剑身,你老可知道?” 坎离上人把剑拿得远远的,嘴里向外吹着气,他的胆力显然也同身上的那身功夫一样,早已随着衰退的岁月丧失得干干净净! 然而,他仍然具有一流武功的见解和这超过常人的锐利目光,在他精细的目光勘察之下,顿时看出了一些诀窍。 他惊吓地道:“这姑娘竟然会有如此精湛的内功,简直是太不可思议……‘含沙shè影’!这些剧dú是用含沙shè影的无上内功注入剑身的。” 尹剑平微一点头,道:“不错,正如你老所说,确是这种功夫,那么,再请看这个剑上的指印!” 坎离上人眼睛睁得极大,他反复地看着剑上的三个指印,样子显得更为惊吓。 放下了这口剑,他长长地吐了口气,一时面如槁木死灰:“五指灯!” 他惊吓地看着尹剑平,又道;“这是‘五指灯’的‘透点’功力,剑平,你可曾听说过这种功夫?” 尹剑平点点头道:“曾听冼冰冼老宗师说过。” 坎离上人摇摇头道:“我不信……一个年轻的小姑娘,竟能有这种功夫!” “这是千真万确的。”尹剑平道:“岳阳门满门上下,亲眼看见那个姑娘施展的,岂容你老人家不相信?” 坎离上人闭了一下眼睛,颓然道:“这就难怪了,武林之中,竟然会出现了这等高人……莫怪乎这个小姑娘要席卷天下了。” 尹剑平收剑入鞘,重新背在背后! 坎离上人苦笑道::“‘五指灯’与‘二心桥’天下之至功也,武林中百年来,也是仅听传闻,却很少有人亲眼见过其中之一,我何幸两者都亲目得见,并曾相识,又何不幸,两者都失之jiāo臂!” 说到这里摇头一叹,站起来,下意识里想着又要去找他的酒。只要略感不快,他第一个所能想到的就只有“酒”。 尹剑平一把拉住了他。坎离上人翻着松弛的眼皮看着他,用着类似哀求的口吻道:“我只再喝一……碗,绝不多……多喝。” 尹剑平冷笑道:“你老不能再作贱自己,坐下来,我有重要的话要问你。”说时,他双手向坎离上人两肩上一搭,后者咧了一下嘴,不坐也不行,自然而然地就坐了下来。 “你……”坎离上人无可奈何地苦笑着:“你这小子,干什么要管着我喝酒?” 尹剑平冷笑道:“因为只有我关心你。” “你关……心我?” 尹剑平摇摇头,他轻轻在道人身上拍着:“老师父,你老人家听着,我们总算有过师徒一场的情谊。” 坎离上人脱口道:“没有的事!那只是一场jiāo易,你算不上我双鹤堂弟子,所以你也少……少管我的事。” 尹剑平道:“我要你活下去!” “我本来就没有死!”道人瞪着眼道:“你看我现在不是活得好好的吗?” 尹剑平冷冷地道:“无论你怎么说,反正我是不让你再喝酒了。” 坎离上人眼看着就要发作,却又情不自禁地叹息了一声,苦笑道:“何必呢,你又何必跟我过不去……” 尹剑平正色道:“老师父,你不能再这么自暴自弃了,你老人家听着,我有几句话要问你。” 坎离上人怔了一下。 尹剑平道:“你老人家刚才说除了‘五指灯’以外,另外还有一种什么功夫为天下至功?” 坎离上人道:“二心桥!” “二心桥?”尹剑平问道:“这是一种什么样的功夫?” “是一种指功!”坎离上人道:“也许是天下只有这一种指功,才能敌得过‘五指灯’,即使不一定能胜得过,却也在伯仲之间。” 尹剑平心中一动,道:“那么,谁又会这种功夫?” “陕西的‘黄麻客’。” “黄……麻客?” “黄麻客晏鹏举。”说到这里,坎离上人由不住发出了一声叹息,苦笑道:“这是我平生所见的一个奇人,那一年在江汉。”眼睛眯成了一道缝,坎离上人回忆着那件褪了色的往事道:“在一个偶然的机会里,我结识了这个传说中的风尘异人……”叹了一口气,他不胜感伤地摇摇头,下意识地又想到了酒,想站起来去摸酒坛子。 尹剑平按住他道:“你再说下去!” 坎离上人气馁地道:“说这些个有什么用?这都是五十年以前的老事了。” 尹剑平说道:“有用,你老人家再说下去吧!” 坎离上人又叹了口气,实在拗不过这个徒弟,只得又皱起了眉头,继续地追忆下去。 “那一年,在江汉……”他继续说道:“我行医路过一个叫二马庄子的地方……在一个栈房里,遇见了那个姓晏的老头儿……他……他正在病着!” “你老说的就是那个叫晏鹏举的奇人?” “不错!”坎离上人说:“不过,那个时候,我却只当他是个走码头卖黄麻的单帮客商,他在那个栈房里,已病了好几个月了。” 说到这里,他的眼睛又看向了酒坛子,尹剑平知道再不给他喝是不行了。 一碗酒到了手里,老道人顿时精神大振。连气地喝下了三口,咂了一下嘴,道:“好酒!”他看着尹剑平道:“你知不知道,这坛于老二白,我埋了有好几年了……” 尹剑平道:“你刚才说到,那位晏老侠病倒在客栈里。” “不错……”坎离上人又喝了一口酒:“唉,店里的人都当他要死了,都说他是中了邪,得了怪病没得救了,嚷着要给他办后事……当地的几个土郎中,没有一个能看出老爷子是得了什么病。” “咕噜”!又灌下去一口酒。 “后来,可就遇见了我……” 提到了这件事,老道人很荣幸的样子,眉飞色舞地道:“我也只是抱着姑且一试的心情去看看他罢了!姓晏的那时全身虚肿,正发着高热,病得连眼都睁不开了,经过我细查脉象之后,又问了问跟在他身边的一个童子,才断定了,晏老人身上所中,乃是川贵大山里,百年罕得一现的‘桃花dú瘴’,寻常人染得一点,不出一个时辰,必死无疑,此老竟然能缠绵病榻数月不死,不能不称为异数!” 咽下了一口酒,他才又接下去道:“你是知道的,我那三十六根金针,最擅能治疑难大症,于是我就斗胆用烈酒遍擦其体,点火一烧,先暖其穴,然后即以十二组‘雷火金针’遍扎其身各处大穴,点火三度,竟然生了起死回生之效,晏老人遍体脓肿,即日消除。候到第三天,我二度金针之后,晏老人已能开口说话,以后病势日有起色,沉疴大疾,就此而去。” 尹剑平道:“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晏老人岂能平白受你大恩?” 坎离上人道:“你说的不错,他确实对我心存感激,孩子……你也许不知道,说来惭愧,你以为我所传你的‘金刚铁腕’功夫,真是我双鹤堂遗传下来的功夫吗?” 尹剑平一惊道:“难道不是?” “当然不是的。”坎离上人道:“老实告诉你吧,那就是晏老人传授给我的,这‘金刚铁腕’一功,我当年最高境界时,练到七成功力,已是不易,你离开双鹤堂时,功力也只有七成,也许现在不止这个功力,但是绝不可能练到“通海’十成的功力!” 尹剑平点头道:“老师父说得不错,我如今功力勉强有九成内力,只是再进一层,达到‘通海’地步,却是万万不能!” 坎离上人道:“这就对了,当年晏老人传授我这门功力时,也曾告诉过我,”叹息了一声,他按下去道:“老人告诉我说,因我根骨仅是上中之质,yù学上上之功却是不能,是以仅就我造化所及的范围之内,传我明易之功力心法,你是我所传授的,自然也难以跳出这个窠臼,但是你根骨奇特,质禀绝佳,才能练到今日的成就,只是若想要打通这最后一层关窍,达到上上境界,却是万难了,除非是得自晏老人亲自传授,那就是又另当别论了!” 尹剑平点头道:“那位晏老侠客,今日是否还在人世,老师父可曾知道?” “这个……”坎离上人摇头道:“这可就太难说了,五十年来,我就不曾见过他老人家一面。当年分手时,承他赠以厚金,并为我占一卦。” 说到这里;他眉头一皱,忽然垂下头来。 “这个卦,后来也都应验了。”他苦笑着道:“往后的五十年,一吉一凶,一财一喜,甚至于临老的孤单,也都应验如神,真当得上是个陆地神仙了!” 尹剑平道:“这么说,今日这一关呢?” 坎离上人哑声笑道:“怪事就在这里,流年的卦象只到今年年初,往后就没有了。想来我所以还能活着,全是饶头了!” 尹剑平心中一动,忽似感觉到不吉! 他心里反复地在求证一件事,直到上人把当年与“黄麻客”这个异人的一段jiāo往讲叙完结之后,证明了他心里的判断完全正确。 这一刹,他的心情忽然为之开朗。 “老师父!”尹剑平道:“这个姓晏的老人,他的武功较之当年的那个水红芍如何?” 坎离上人干笑了两声道:“这是一个很有趣的问题,我想也只有他们本人,才能回答你这个问题了。” “他们之间认不认识,可有jiāo往?” “这个……”坎离上人喃喃道:“我想他们是认识的,不过,实在也很难说……” “你老可否说清楚一点。” 坎离上人缓缓放下了酒碗,仰头想了一会儿。 “有一件事当时我也想不明白,”他慢吞吞地道:“就是现在,我也不明白。” “你老快点说吧!” “是这个样,”坎离上人睁圆了眼睛:“水红芍那个女人该是何等的猖狂!可是终其半世,却从来不曾往西北去过……” “这又为什么?” “为什么?”坎离上人好像忽然间才想通了似的:“难道你还不知道?那是因为晏老头住在那里。” “噢!”尹剑平道:“你老是说,西北地方是晏老人的势力范围?” “这个我也不知道,不过武林中却是有这么一种传说罢了。” 坎离上人接下去道:“就好像水红芍把两湖川滇一带同样地视为禁地,不许外人chā足而与她分庭抗礼一样,他们之间很可能有过这么一个默契……互不侵犯的允诺。” 尹剑平想了一下,点头道:“晏老人可有身后之人,继承他那一身绝世的武功?” “这个……我就不知道了……” 尹剑平道:“晏老人生平是否喜着黄色麻衣?” “不错,一年四季,都喜欢穿着那套黄色的麻衣!”说到这里,他愕了一下,歪过头来又道:“咦,你怎么知道?” 尹剑平继续问道:“还有,他老人家是否有什么可以昭示武林的信物?” 坎离上人想了一下,道:“有的。” 尹剑平chā口道:“黄麻?” 坎离上人越加地怀疑道:“你……你怎么知道?” 尹剑平叹息一声道:“这么说,他老人家果然到了……” “谁……来了?” “晏鹏举!”尹剑平道:“来!你老人家跟我来一趟。”说罢,拉着上人步出户外。 四外一片沉寂,倒是一天星月看来分外的皎洁,远处狼嗥声,清楚在耳。 坎离上人惊讶他说道:“你要拉我到哪里去?” “带你老去看一样东西。” 说话间,已跨出矮墙,来到了正门侧方那片枫树林边。 不需要留心,就可以清楚地看见那条系在枫树枝上的黄麻,被风吹得绫子也似地飘着。 坎离上人登时愕住了! 他快速地扑过去,抓住那条麻索细看了一下,脸色大喜道:“不错!这就是晏老的‘黄麻令’!他老人家真的来了……哈!我们得救了!” 尹剑平说道:“那人也许不是晏老前辈本人。” “你怎么知道?” 尹剑平道:“因为我所看见的那个人,年岁并不大,绝非晏老本人!” “你说对了!”声音传自枫树深处,但是在这四个字的尾音结束以前,说话的人已现身眼前。 来人真像有神仙般的风采,黄巾黄衣,被风吹袭得猎猎起舞,仁立在三丈外,向这边静静地平视着。他像是早就站在那里很久了,一动即收,一收即静,两者之间,简直看不出丝毫痕迹。 智者如尹剑平者流,立刻就体会出来人的不同凡流,尤其是对方目光里,那种温和祥泰,分明是内功已达到了某一水平之后,所表现出来的那种自然神采! 有恃无恐的那种神采! 这个人正是傍晚他来时,所遇见的那个黄衣人。 坎离上人对于这个人的突然出现,感觉到无比的惊讶,当下往前走了几步,仔细地打量着对方。 “你是……谁?” 黄衣人微微笑道:“米前辈不必多疑,我名晏春雷,奉令来此,护侍左右。” “晏……春雷?”坎离上人半惊半喜地道:“这么说,晏鹏举老先生是你……” 晏春雷微微抱拳,芜尔笑道:“乃是家父!家父刻下因参习上乘气血之术不克分身,特着我来此,为前辈化解一场是非公案。” 坎离上人大喜道:“嗳呀呀……这么说,真不是外人了,少君请到丹房侍茶!快请,快请!” 晏春雷道:“前辈不必多礼,正要拜访,请!” 三人来到丹房,晏春雷在一角坐定。 尹剑平抱拳见礼道:“白天相见,未识兄台高人,多有唐突,还请勿罪才好!” 晏春雷微微笑道:“何罪之有?有关尹兄弟的传说我已听了很多,至友‘冷琴居土’就对你赞赏有加!” 尹剑平顿时一惊,站起道:“居士与在下有师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20 章 徒之谊,既是先生至jiāo,在下当以前辈之礼,以事先生了!” 晏春雷摆手笑道:“不必如此,你我年岁相差不多,我生平最厌这些俗礼繁节,还是兄弟见称来的随便。” 尹剑平见他说得诚恳,遂即不再坚持,应了一声,遂即坐下。 大寒的天,来人只是一袭单衣,看上去绝不萎缩,他双颧高耸,目蕴奇光,一眼看去,即知身负非常身手之人。 坎离上人打量着,他不胜感慨地道:“我与令尊五十年空乏音讯,难得他老人家尚还记挂着我这个故人……真使我惭愧无地……” 他所谓的惭愧无地当系指自己眼前的处境与自甘堕落而论。 晏春雷微微一笑,说道:“前辈大可放心,水红芍与家父昔年在澜沧江曾有过一面之缘,相信那一次曾与她留有深刻印象,甘十九妹是她入室弟子,当无不知之理,果能见风转舵,最好不过,要不然,我就要她还上一个公道!” 坎离上人怔了一下,喃喃道:“这么说,这个叫甘十九妹的丫头,真的已经来了?” 晏春雷道:“她一定会来的。” 坎离上人喃喃道:“她真的有这么……厉害?” 晏春雷道:“只怕比前辈你所想象的还要厉害许多!”顿了一下,他又接道:“据说她根骨质地俱佳,自幼身世堪怜,小小年龄,父母双亡,无意间为水红芍所物色,爱同己出,以十五年时间,将一身内外功力,倾囊相授,她出山之时,与各同门比剑过关,连胜七场,水红芍才特叫她走马天下,jiāo以重任,并赐她护从多人,以壮行色。” 尹剑平一惊道:“这么说那水红芍虽是亡命之身,这多年来,非但未曾消隐,却更拥有一份实力了?” 晏春雷点头道:“不错,她的动态,时时在我父子注意之中。据闻水红芍在滇中某处,拥有相当的势力,供为日后称雄武林的实力,甘十九妹这一次出山,除了为她复仇雪恨这使命外,只怕另有所图,这也是我们所要密切注意的地方。” 尹剑平听后,禁不住暗自心惊!想到未来工作之艰巨,私下里忧从中来,情不自禁地发出了一声叹息! 晏春雷看了他一眼,问道:“尹兄弟为何发叹?” 尹剑平苦笑了一下道:“听晏兄这么一说,不禁令小弟想到了未来之难,心生忧虑,不禁气馁!” 晏春雷微微一笑,站起来道:“凡事不可期功过甚,走一步再说一步,这件事且留待后观吧!” 言罢向坎离上人抱拳为礼,转身步出。 两人送出户外,一阵寒风袭过来,坎离上人不禁机伶伶打了一个寒颤,忙自退回。 他向尹剑平道:“剑平,你代我送晏少侠一程。” 尹剑平应声道好。 晏春雷笑向尹剑平道:“我知你博学广见,智勇兼具,来日必能出人头地。” 尹剑平苦笑道:“兄台过奖了!” 两人并肩前行,一直来到了枫林前站定。 晏春雷微笑问道:“你可是有什么话要说吗?” 尹剑平轻叹一声道:“不瞒晏兄说,小弟此身,肩负有为岳阳门继往开来,复兴再建之重任,目前更须维护老上人之安危,颇有力不从心之感,难得兄台援手,才使我眼前略卸仔肩,只是大敌当前,未来事尚难逆料,兄台高人,尚请指示一二,必能获益不浅!” 晏春雷微微愕了一下,注视向尹剑平,道:“我方才已经说过,未来事,眼前是难以预料的,不过,你若能不轻视敌人,站稳自己的脚步,不轻言牺牲,则来日胜负尚难预料,否则……” 他忽然笑了一下,接口道:“尹兄弟,你可相信卜易星相之学吗?” 尹剑平怔了一下道:“昔日从冷琴居士处学得一些,只不过略窥门径,尚难深入,晏兄你何以问起?” 晏春雷苦笑道:“只不过是想起来问问罢了!” 说到这里,他脸上罩起了一片忧容,又似含有无限忿怒,径自向林中步入。 尹剑平心知有故,疾步跟上。 晏春雷定住了脚步,苦笑道:“我原不打算告诉你这些,因为你听了以后,心里一定很不舒服!” 尹剑平道:“晏兄你只管说就是了。” 晏春雷点点头:“我这次出来时,家父关照我说,中原武林各邦,气数已尽,回天乏术,水红芍将入主武林,气数之盛,如日中天,暂时难撄其锋,他老人家因念及坎离上人当年之恩惠,难以袖手,所以要我特地来接引上人返回,来去不得逗留,更不许我chā手其间管这件闲事。” 尹剑平顿时一怔,未曾作声。 晏春雷冷冷一笑道:“是我受命南来时,先到南普陀山冷琴阁,找到了我那忘年之jiāo冷琴居士,却不曾想到,他亦是与我父一般的说法。” 尹剑平喃喃道:“居士怎么说?” 晏春雷道:“他告诉我,武林大劫将至,各派气数已尽,不可强自出头,宜速速自避,否则,祸延自身,要我快接上人返回,少管闲事!” 尹剑平冷笑道:“居土竟然也这么说,实在令小弟出乎意外!” 盖因为冷琴居士,与他有过一段师徒之谊,晏老剑客更是对方尊长,一方高人,是以他不便出言责怪,但是内心却对于这两位长者的闭门自扫作风,深深不齿! 晏春雷见他怒形于面,眉宇间英气逼人,不禁深为感动,这类xìng情,正是与他投契,不觉惺惺相惜!当时微微一笑道:“尹兄敢是对家父与冷琴居士有所不满?” 尹剑平退后一步,道:“小弟怎敢?” 晏春雷道:“你不必掩饰,果真你要是赞同家父与居士这种作风,我也就不jiāo你这个朋友了。” 尹剑平一惊,喃喃道:“晏兄的意思,莫非……… 晏春雷冷笑道:“你我虽是初见,但义气相若。你今年多大了?” 尹剑平呆了一下道:“二十五……岁!” “那好!”晏春雷道:“我大你四岁,今年二十九了,如果你不见外,今日此地,我们就结为兄弟,你意如何?”这人真是豪爽个xìng,言出至诚,眉目间一片爽朗至情,不带丝毫做作。 尹剑平好不兴奋,当时喜道:“这么说大哥在上,请受小弟一拜!”说完,纳头便拜。 晏春雷单膝跪地,互施一礼,甚为感动地扶他起来。 尹剑平道:“小弟高攀了!” 晏春雷道:“既是兄弟,就不要客套,今后你我须安危与共,互助互济,才不枉结jiāo一场。” 尹剑平见他说得至诚,心中大生感动,他自幼离家,萍飘天下,抱定吃尽天下至苦,以学天下至功,是以饱经雨露风霜,忍受人世凄凉,虽然努力奋发,蒙师长看重,但鞭策亦力,几无人世温情可言。这一刹,晏春雷所加诸与他的兄弟情谊,使他大力感动,几为之泫然泪下! 晏春雷道:“我目前武功,或许高过于你,但是老成持重,运筹帷幄之智,却未必如你,老实说,这个甘十九妹,我就忍不住要会她一会。” 尹剑平苦笑道:“我又何尝没有这个冲动,只是不怕雷兄见笑,我自知武技与她相较,却差得远,不得不暂时忍下来以图来日。” 晏春雷长眉一挑,冷哼了一声道:“我一路南来,所听得的,皆是那甘十九妹如何厉害,心中实有不忿,老实告诉你吧,我之所以厮守在此,并没有遵照家父关照行事,实在是打算要会一会这个姑娘。” 尹剑平怔道:“这么说大哥并不曾见过这个甘十九妹了?” 晏春雷冷冷地道:“没有,为了一睹她庐山真面,我追踪千里,只可惜三次扑空,都是慢了一步,由此可知这个姑娘确是来去无踪,神龙见首不见尾,神秘到不可捉摸地步!” 他长眉微轩,冷笑又道:“正因为如此,我才厮守在这白石岭,等着要见她一面。” 尹剑平聆听到此,不禁心中一动! 眼前晏春雷神英内蕴,以其出身家世,俨然一方之俊,必然负有杰出身手,无可置疑,难得他勇义兼具,要打这个抱不平,自是难能可贵!只是,尹剑平聆听之后,心情却觉得异常的沉重!那是因为他目睹过甘十九妹这个姑娘的出神入化身手,深深为之折服!是以,在这个先入为主的观点促使之下,任何人提到要与她一分强弱,都难免会令他为之捏上一把冷汗! 顿了一下,他喃喃道:“雷兄,我以为这件事你却是莽撞不得。” 晏春雷微微一笑,道:“怎么?” 尹剑平期期道:“那是因为我亲眼看见甘十九妹的超然神技,当得上武林罕见。” 晏春雷长眉一挑,却又笑道:“你不必为我担忧,这也难怪,那是你只见过甘家丫头的本事,却不曾见过我晏家的不世身手。”说到这里,他面现冷笑,后退一步。“兄弟!我要你见识一下我们晏家的不传绝技‘二心桥’功力!看看较诸那丫头如何?” 话声出口,身躯微微向下一矮,只听见一阵“唰唰”疾响之声,传自地面。 尹剑平先还不知所以,等到目光视向地面,才忽然发觉到有异! 朦胧月色之下,只看见晏春雷脚下枯叶,像是忽然受了什么力道的驱使,迅速地自行向外展开来。不止是地面的枯叶,包括一些泥土碎石。在那种无形的力道驱使之下,俱都向外自行排斥开来,一时间有如走马灯般地转动起来,渐渐地越转越快,越聚越多,瞬息间成了黑糊糊的一大片,像是为狂风所袭,卷离地面足足有三尺高下。 至此,尹剑平才感觉到,有一种凌人的力道缓缓向外扩展着,双方距离几有一丈,尹剑平竟然清楚看出,感到对方所运施的这种功力,不能不谓之惊人了! 这番声势,其实只是极短的一刹! 陡然间叶落沙沉,那股无形的力道向后一收,寒林里响起了一片鸦噪之声。大群的寒鸦,显然有惊于这番声势,自树林里纷纷振翅而起。 晏春雷双手猝然往空一探,一出即收。 他手中已多了一双乌鸦。黑喙黑羽的乌鸦。 这双乌鸦显然受制于晏春雷掌心所溢出的那种内力,只是鼓翅鸣叫,其声“喳喳!”却休想离开他手心一分一毫!晏春雷脸上现出了笑容,那种自负的笑容,平托的双掌轻轻往上一托,两只乌鸦才振翅而起。 尹剑平心中不胜钦佩,他眼睛追视着那双星月下振翅高飞而起的乌鸦,眼看着两鸦高起十丈,只是不旋踵间,却双双束羽垂直落下来,一泻如箭,遂即无踪。 晏春雷如沐春风般地己站在了他身边。看着高空中坠落下的那两只乌鸦,晏春雷道: “寒鸦不幸,此刻料已五脏尽碎而死,人也是一样的。” 他寓意深长地接下去道:“任何人要是着了我‘二心桥’的内家功力,十步之内,必然心肝五脏尽皆碎裂,当场吐血而亡!” 尹剑平好生敬佩,忍不住出声赞仰,晏春雷一笑道:“晏门‘二心桥’为武林不传之秘,我虽未能练到十分的火候,却也有七成的功力,你看看可是那个甘十九妹的对手?” 尹剑平想了想,喃喃道:“这个可就难说了。” 晏春雷长眉一挑,脸上顿时现出不悦!却又微笑道:“所以我渴望能与她一分胜负,我不信会输给她。” 尹剑平目睹着他这般身手,心中着实钦佩,只是他为人一向持重,即使是稳cāo胜算的事情,他也会事先作好退一步的打算。 听了晏春雷的话,一则以喜,一则以忧! 喜的是有了晏春雷这个帮手,从此吾道不孤,以他那等武功,如果运用得当,必可予甘十九妹等人极大的威胁,甚而可以产生吓阻的作用。 忧的是,这晏春雷虽然较自己为长,看来却是不够持重,对于甘十九妹这等大敌显然心存轻视,万一因此而有所失闪,岂不糟糕? 然而这只、是他心里临时所触生的一些感触罢了,却不曾说出来,他虽与晏春雷片刻之jiāo,却已经很了解对方的个xìng。对方必然是一个自负极高,不甘人后的人物! 其实又岂止是晏春雷一人独然?自负和目高于顶几乎是武林中一般人的通病,更何况具有非常身手,出身名门的晏春雷了。 双方谊属兄弟,尹剑平不得不出言点醒对方。 “雷拜兄!”尹剑平道:“姓甘的“厂头也许比你想象得还要厉害一些,拜兄你不可不谨慎从事。” 晏春雷冷冷道:“你指的是她惯施dú技?这一点我比你更清楚。” 尹剑平道:“dú技固是其一,她的功力更足以惊人!” 晏春雷微微一笑,未曾说什么。这种表情绝非是心悦诚服。 尹剑平说道:“我有一样东西,请拜兄过目。” 晏春雷一怔道:“什么东西?” 尹剑平自背后解下了那口玉龙剑双手送过去,晏春雷接在手中,振腕抽出。尽管是黑夜,尹剑平仍能清楚地看出他脸上惊异的神色,他反复地看着手中剑,脸上的神色益加沉重! “这是姓甘的丫头留下来的?” 尹剑平点点头,想到了这口剑主李铁心的屈死,情不自禁地浮起了一层悲哀! 晏春雷一声不吭地合剑入鞘,jiāo还到尹剑平手中。月光下,他那张瘦削的脸,更像是凝了一层霜般的寒冷。 “我父亲果然没有骗我!”晏春雷喃喃他说道:“这个甘十九妹,确实具有非常身手,也许……” 他的声音放低了:“也许我不见得就是她的对手,可是,那还要经过事实的证明才能知道。” 尹剑平道:“何妨假以时日。” “不!”晏春雷冷漠地摇着头:“我已经等不及了,你可知道?”他苦笑一声,接下去道:“现在能够决定双方战与不战的是她而不是我。” 尹剑平呆了一下,他很能体会出对方这句话里所含蓄的风骨鳞峋与侠士风度! “我想就在这一两天之内,这个甘十九妹就会来的。” 晏春雷冷笑着又道:“不知你是否能体会出来,我间关千里,固然是奉父命来此接引米前辈,但最主要的,却是在找寻我的敌人,一旦找到了,就不会轻易放弃!” 抬起头看了一下天,他微微一笑,这一刹,他似乎又恢复了原有的自信。 “今夜的月色很好!”晏春雷看着他道:“你对于五行中之土木搬移法,可曾精通?” 尹剑平愕了一下,道:“晏兄你说的是土木阵势生克易理之学?” 晏春雷点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21 章 点头,道:“不错!就是这种学问。” 尹剑平微微苦笑道:“我只是略通皮毛而已!” 晏春雷笑道:“这就够了,你既然从‘冷琴居士’学过‘春秋正气’功力,焉能有不精之理,这样甚好,噢!我应该早想到这一点就好了。” 尹剑平呆了一下,想不到这位拜兄竟然对于自己过去既往,知悉一清二楚,看来在他面前,是一点也藏私不得了。 晏春雷似乎很是兴奋地道:“你可知我的用意吗?” 尹剑平略思即道:“你莫非想在这白石岭上设一阵势,以阻止甘十九妹的来去?” “对了!”晏春雷冷冷地道:“事实上我已经设置好了,只是尚嫌不够而已!” “已经设置好了?” “不错!”晏春雷一笑道:“就在双鹤堂正前那方面,我设置了一门‘八木易象阵’,那甘十九妹,如果只具绝世身法,而无春秋之明,要想从容踏入双鹤堂,只怕难比登天!” 尹剑平惊喜道:“这太好了……晏拜兄,你这‘八木易象阵’与‘四明幽暗’出入有关吗?” 晏春雷微微一惊,含笑道:“怪不得‘冷琴居士’称赞你是他三十年来最得意的一个弟子,你果然已尽得他的传授。” 他顿了一下,才点头道:“不错,正与你说的‘四明幽暗’有关,只是却绝不是‘四明幽暗’的排列方法。” 尹剑平心中一惊,不再开口。 他从“冷琴居士”那里前后两年,只学得这一门“春秋正气”功课,自是精通深入。然而“阵式”一学,正如戏法一般,一旦深入门径之后,人人会变,却是各有巧妙不同,端的更凭各人智域自己领会贯通了。即以两人所谓的“四明幽暗”一阵而论,显然已是阵法中之上乘境界,若非对于阵势一学有深湛造诣者,可难领会其妙,果真晏春雷再于其中,掺合了别种心术,自是更为深奥而难以触通了。 尹剑平深明此理,是以点头道:“听拜兄你这么一说,我明白了。” 晏春雷道:“你真的明白?” 尹剑平道:“拜兄你以‘四明’而易‘八木’,显然是借助这一林枫木了!” 晏春雷内心怦然一惊,禁不住倒抽了一口冷气!老实说,对于眼前这位新结拜的兄弟,他仅知道他的武功造诣不凡,心xìng正直高卓,却不曾知道他肚子里的智域竟是这般深奥广阔,简直与他的年岁大相径庭,不由得他不对于他大大地有所改观,刮目以视! 晏春雷轻轻一叹道:“兄弟你诚然是这一学问中的高明了,佩服之至!” 尹剑平道:“小弟愧不敢当。拜兄你方才说到要我帮忙布阵……” 晏春雷点头道:“正是,那是我刚才触及的念头,只防到了那个甘十九妹的来,却未曾料到了她的去。” 尹剑平道:“拜兄之意,莫非要在这白石岭出路设阵吗?” “我正是这个意思!”晏春雷道:“难得今夜好月色,你我可以先自后岭各处观察一下再定布设可好?” 尹剑平忽然心中兴起了一阵不安,也说不上是一种什么感触!仿佛冥冥中有一种什么显示,使他感觉到强敌甘十九妹就要来了。他当时不再迟疑,点头答应,遂即与晏春雷施展身法,一路纵驰如飞,穿出了眼前枫林,直向后面岭下驰去。 八 尹剑平的那阵子不安,诚所谓心灵感应,并非情出无因。 就在他两人身形远远消失之后,正面岭陌间,猝然闪现出一点灯光。 一乘小轿,在两个青衣轿夫与那个红衣跟班儿阮行的侍从之下,直向岭上走来。 山风呼呼,在万树飘摇,草木萧萧声中,小轿已来到岭上,忽然停住。 轿子里的那个姑娘甘十九妹,出落得异常标致。像往常一样,她脸上仍然罩着一袭轻纱,透过轿前的那盏琉璃灯,依稀可见她掩饰在轻纱后面那张美丽的脸。明媚的眸子里,永远地闪烁那种智光!看上去永远都显得那么冷静! 冷静与无情恰似一体的两面,所以看上去她虽是美若天仙,却只是冷若冰霜的那一型。 小轿是在她的命令下,才猝然停下来的。 山风萧萧,吹得红衣人身上那袭长衣猎猎起舞。这四人一轿,蓦然的登临,不曾带出一点声息痕迹,就像是深宵幽灵,忽然的显现出没,轿前的那盏泛有微微青光的琉璃灯,更是像煞飘流荒野坟墓的一点鬼火,看上去别具yīn森之感! 轿子里的姑娘睁大了眼睛,只是静静地观察着,足下轻踏两下,小轿遂即轻轻放下。 红衣人阮行趋前躬身道:“姑娘可是发现了什么?” 甘十九妹微微点头道:“你看呢?” 阮行回身打量了一下。 双鹤堂高高耸立面前,门侧拥聚着深郁的树木,看上去别具气象。 双方距离,看上去不过三十几丈远近。 阮行观察了一下,奇怪地道:“姑娘莫非是说这不是双鹤堂?我们走错了?” 甘十九妹道:“双鹤高耸,怎么会不是双鹤堂?路也没有走错,只是却有些不对。” 阮行惊了一惊。 对于这位姑娘,他说得上是敬若神明,如果她看出了什么不对,必然就是真的不对了。 “姑娘可看出了什么不对吗?” “阮头儿,你不觉得有些奇怪吗?” “奇怪?”阮行怔了一下,窘笑道:“卑职并不曾觉出有什么不对……姑娘,请明示才好!” 甘十九妹欠身步出轿外,向前注视了一刻,冷冷笑道:“你看看,距离双鹤堂还有多少路?” 阮行打量了一下,道:“至多三十丈!” 甘十九妹回身入座,吩咐道:“起轿。” 小轿在两个青衣轿夫的扛抬之下,继续前进。 前行了约莫有十丈左右。 甘十九妹轻声道:“停下。” 阮行怔了一下,道:“姑娘为什么又停下来?” 甘十九妹道:“你再看看距离多远?” 阮行聆听之下,仔细打量了一番,双方距离,显然仍是与先前一般,不禁吃了一惊! “这是怎么回事?” 甘十九妹欠身步出,微微冷笑道:“我们显然小看了那个老道人。” “姑娘是说这里面有什么蹊跷?这个老道还能有什么鬼名堂不成?” 甘十九妹双手轻轻揭起了脸上的面纱,只是运转着那双明媚的大眼睛四下里观察着。 少顷,她才轻轻叹息了一声! 阮行道:“姑娘可曾看出了一些什么?” 甘十九妹道:“想不到坎离上人,居然也深通“五行土木之法’,我倒是小瞧了他。” “姑娘是说……” “眼前设有一个阵势!”甘十九妹道:“你我一时无知,险些困在了其中。” 阮行一惊道:“什么阵?” 甘十九妹摇摇头,向侧面走出三步,看了一下,再向右侧方又走出三步,停下来又看了一下。 她那张美丽的脸庞上,微微泛起了一些笑容! 阮行立刻道:“姑娘可曾看出来了?” 甘十九妹道:“看出来了。” 说完回身入轿,两名轿夫遂即把轿子又抬了起来。 甘十九妹道:“阮行,你改随在小轿后面,跟着我的轿子前进,就不会错了!” 阮行应声道:“遵命!” 小轿遂即起步前进。 前行六七步,甘十九妹轻声道:“停!往右面弯。” 前头的轿夫应了一声,遵命右弯。 可是,立刻他吓得又停了下来。 甘十九妹道:“怎么不走?” 轿夫道:“启禀小姐……前面没路……” 一片山雾起处,似乎已经断了前面的道路。山风呼呼,在开合的雾气里,只看见陡峻的一片山崖,小轿前进之势,如果不止,只须前行三数丈,即有坠落悬崖之虑!莫怪乎,那轿夫不敢走了。 甘十九妹冷笑一声道:“阮行把灯给他,继续前进。” “灯”jiāo到了前面轿夫手中,小轿继续前进。 那轿夫打量着前进之势,自忖着必将身落悬崖,禁不住吓了个亡魂丧胆! 甘十九妹的命令却不敢不遵,只吓得双膝连连颤抖不已。 甘十九妹在轿中微微笑道:“没用的奴才,你怕些什么!轿子翻落下去,死的又不是你一个。” 轿夫下巴打颤道:“启禀小姐!前面已是崖边,再走……就掉下去了。” 甘十九妹轻哼一声,笑道:“那就掉下去吧!” 前面轿夫应了一声是,身子越加战抖得厉害,哪里敢前行一步。 甘十九妹叹息一声,却不加责怪道:“你要是害怕,何不闭上眼睛,再走十步,大概就看出不同了。” 那名轿夫战抖着应了一声,着实地闭起双眼,向前行进,他忖思着何须十步,只要再前进两步就势将跌下山崖,置全轿于万劫不复了,却是哪里知道,一连十步之后,并未曾感觉到有什么差异,睁开眼睛一看,禁不住心花怒放!敢情眼前情势大异方才!面前非但不见了悬崖断岭,却似根本已换了一番天地,在眼前的一片苍郁林木深处,窥见了双鹤堂这所古老巍峨的建筑物。 小轿俨然就在双鹤堂前,双方距离不足十丈。那轿夫心中一喜,大步前进,甘十九妹却吩咐道:“好了,停下来。”阮行转向前方,由前面轿夫手中接过了那盏提灯,甘十九妹却已由轿中步出。 阮行哈哈大笑道:“想不到这个老人,还会玩这一套鬼吹灯,若非是姑娘识破,我们还真着了他道儿!卑职这就进去,取他的狗命!” “慢着!”甘十九妹冷冷地笑道:“你如贸然扑进去,只怕我也救你不出。” 阮行一惊道:“莫非还有什么名堂?” 甘十九妹微微颔首道:“如果仅仅如此,也就算不上奥妙了,这里面还大有文章!” 她果然师出名门,见多识广!当时,妙目一转,花容失色,说道:“好险!” 阮行一怔道:“怎么?” 甘十九妹道:“刚才那一场幻景,幸亏我发觉得早,要是依原来道路,继续前行,现在料必已被困在了生克的阵势之中,这阵势一经发动,虽然未必将我们困住,却有‘太阿倒持’反客为主之势,我们要想从容进出可就要大费周章了!” 阮行道:“什么阵这么厉害?” 甘十九妹冷笑了一声,道:“四明幽暗出入,看来像是这种阵法了。” 阮行想了一下,道:“卑职不曾听说过有这么一堂阵名。” 甘十九妹又摇摇头道:“好像情形还不止如此,阮行,你把手上的灯给我。” 阮行怔了一下,将手中琉璃灯递上,甘十九妹接在手中,略微观察了一下,遂即放步前进。 由阮行站处观看,只见甘十九妹提着灯的背影进进退退,时左时右,转了一周,忽然又折了回来。 阮行诧异地道:“姑娘可看出了眉目?” “‘八木易象阵’,”甘十九妹道:“四明幽暗,看起来不像是双鹤堂的门路,这阵式我听说过。”忽然她冷笑一声,道:“我们又遇见了厉害的对手,我倒要见识一下这人的厉害!阮行你随我来。”阮行答应一声,将手中竹杖横持手中。 甘十九妹道:“这人‘八木易象’是就地取材,得力于眼前枫林,以四易八为双数,逢单则吉。” 看来她无所不精,对于五行生克的土木之数,更有深湛造诣!只见她将手中琉璃灯高高挑起,灯光照shè里,看见了左侧方的一列树木。 阮行惊讶道:“奇怪,这里方才没有树木,怎么会忽然现出?” 甘十九妹微微一笑,道“这就是八木易象之妙了,以实化虚,虚中有实!”说到这里灯光再挑,往前踏进一步。阮行连忙跟上。 忽见这排树木,化作千百根滚木,直向二人当头滚落下来,阮行大吃一惊,正待点足退身。甘十九妹轻叱道:“不要动。”话声甫落身已跃起,蓦地出掌,就先前认定的那行树木中第三棵拍去。 这种手法诚然说得上高明,既快又准。就在眼前幻景尚未迫近眼前的一刹,她的手先已触及树身。也就在这一刹间,眼前幻景,倏地为之消失。 阮行眼看着千百滚木势如倒海地迫近,却又风卷残云般地消失,一来一往,有如电光石火,顷刻消失于无形之间!其间微妙,非目睹者不能窥其万一。再看眼前,即使那原先的一行树木也不再存在,唯独甘十九妹手中所触的那一棵是实在的。阮行不禁惊出了一身冷汗! 甘十九妹冷笑道:“这棵单木也就是全阵的奥秘所在,以戌火而破乙木,他这阵法虽然存在,其实已等于无用!” 说完骄二指向着树身一戳,纤指着力之处,坚硬的树身上,顿时留下了一个洞孔!她遂即将手中灯盏chā入树身,退后一步,微笑道:“现在我们可以放心前进了。” 阮行再注意看时,情形果已不同,只见双鹤堂那座古老建筑物就在面前两丈外耸峙着,两扇铜门,镶嵌在青石的门框里,矮小的院墙,迤逦地向两边伸延下去。这些在如霜的月光衬托之下,看上去宁静异常。 阮行张望了一下,奇怪地道:“太静了,莫非所有的人都不在,还是都已经睡了?” 甘十九妹摇摇头道:“我早就说过了,如今双鹤堂门人星散,只有双鹤堂主一个人。” 说时她目光已经留意到了一点灯光,那点灯光,是由后院丹房传出来的。“如果我猜得不错,”甘十九妹手指灯光shè处:“米如烟大概就在那里。” 阮行精神一振,冷笑道:“姑娘请少待,容卑职这就去取他xìng命便了。”言罢身躯微蹲,正要腾身而起。 “慢着!”甘十九妹唤住他道:“对方大小也算是一派之主,你把他请出来再说。” 阮行应了一声,瘦躯伸展之间,长空一烟似地拔身而起,身子甫一落下,已踏足在矮墙上。 这时候,他眼睛里忽然看见一件物件。那条系在树枝上的黄麻。 月色下,那条麻穗,就像是一面细长的旗帜在飘拂着。 其实,这原是一件不值惊怪的事情,只是对于某些见多识广的武林中人,却含蓄着非常的意义。阮行乍然目睹,惊得一惊,遂即向树林扑过去。甘十九妹娇躯同时扑到。二人站立在系有麻穗的树边,目睹那条黄麻长穗,显然吃惊不小! 阮行嘴里啊了一声,纵身面前,伸手将那条麻穗解在乎中,略一注视,脸上变色,遂即回身,把手上黄麻呈上。甘十九妹接过来细看了几眼,娟秀的脸上,隐隐现出了一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22 章 片怒容! 阮行惊异他说道:“姑娘,你可认出来了……这可是那个晏……老头的信物……黄麻令?” 甘十九妹点头道:“不错!”轻轻一叹,她苦笑道:“想不到姓晏的居然在要紧关头,会chā手管起闲事来了。” “是‘黄麻客’晏鹏举本人来了?” “那就不知道了。”她冷冷地道:“姓晏的目空四海,如果他以为仅凭一束‘黄麻令’,就能把我吓跑也未免太托大了!” 阮行怔了一下道:“姑娘你打算……” 甘十九妹蛾眉轻挑道:“怪不得我看方才阵势,不像是双鹤堂的传统路数,原来是出自晏家的手法,这就难怪了!” 阮行自从确知“黄麻客”chā手这件事后,顿时吃惊不小,在在显现出情虚与畏惧神态! “姑娘,”他喃喃道:“如果真是这个老头儿……姑娘却造次不得,记得出来之前,轩主曾经特别提起过这个人,要姑娘你小心留意。” 甘十九妹冷笑道:“我知道,用不着你饶舌多说。” 阮行后退一步,垂首道:“是,卑职只是提醒姑娘,这个人万万招惹不得!” 甘十九妹冷笑道:“依你主意呢?” 阮行左右看了一眼,确定附近无人,才道:“依卑职的意思,先行放过双鹤堂,不妨暂时卖给姓晏的一个jiāo情。” “然后呢?” “然后,”阮行上前一步,小声道:“我们直扑淮上,去找那个姓樊的。” 姓樊的,当系指的是淮上的那个樊钟秀。 樊钟秀、米如烟、冼冰早年义结金兰,连同已经故世的四人共称为当时的“武林七修”,这几个人也正是参与当年亲手围堵水红芍,火焚地道的几个元凶,也正是甘十九妹此次出山,首先复仇的对象。 听了阮行的话,甘十九妹没有出声。 阮行以为她已经同意了,遂即道:“等到解决了姓樊的再回来对付米如烟,说不定晏老头就已经走了。” 甘十九妹冷冷一笑,说道:“要是他没有走呢?” 阮行一怔道:“这个……” 甘十九妹哼了一声,道:“如果他再chā手管姓樊的闲事,又将如何?” 阮行又是一愕,一时无话可说。 甘十九妹微微冷笑道:“临行之前,轩主虽然要我留意这个人,也只是叫我不要轻易招惹,现在他既然硬要chā手管这件事,我倒想要见识一下他姓晏的又有什么了不起的能耐!” 阮行惊得一惊,正要说话,甘十九妹双手连摇,已把手上那束黄麻,撕扯得寸断片碎。 “姑娘你千万莽撞不得!”阮行脸色猝变道:“姓晏的不是好惹的!” 甘十九妹微微笑道:“真的吗?我要他看看姓甘的更不好惹!我们进去!” 娇躯略闪,捷如电闪星驰般地已来到了丹房门前。 阮行深知道这位姑娘个xìng倔强,拗她不过,只得硬着头皮跟着纵身上前。二人站立在丹房门前,只见门扉紧闭,透过纸窗,隐隐看见里面昏暗的灯光! 阮行道:“姑娘小心,千万不要着了姓晏的道儿!” 阮行似乎己被这个冥冥中的“黄麻客”吓破了胆! 甘十九妹看着他冷笑道:“你在自为轩主器重,想不到一旦面临大敌,竟是这般的情虚,真是没有用的东西!” 说完话,玉手凭空,向前一推,丹房房门,发出了轰然一声大响,霍地大敞开来。 坎离上人米如烟,正坐在蒲团上打盹儿,见状惊吓得张惶站起。 飕飕的寒风,由外面灌进来。 在他看清了外面男女二人的面目时,不禁大吃一惊,剩下的一点睡意,霍然消逝! “谁?”他不胜惊异地打量着二人道:“你们是……谁?” 甘十九妹的一双剪水瞳子,直直地注视着他。 “你就是米如烟,米前辈吧?” 坎离上人米如烟情不自禁地打了一个冷战,非但睡意消失,就连沉浓的酒意也清醒了一半。 “姑娘……你们是哪里来的?” “米老前辈真的不知道吗?”甘十九妹缓缓向前迈进了几步:“我是来自滇中的丹凤轩,我姓甘,甘明珠,人称甘十九妹。” 米如烟后退了一步,喃喃道:“什么,你就是那个叫甘十九妹的姑娘?……水……红芍的徒弟?” 甘十九妹点头道:“对了,水红芍正是家师。” 米如烟神色一阵惊惶,倏地由几上抓起了一口剑!对方甘十九妹身躯纹丝不动,那个红衣跟班阮行,样子也并不惊慌!四只眼睛紧紧地逼视着他!米如烟忽然觉出了不妙,惊叫一声,倏地向门外纵出。他身子才一纵出,只觉得面前人影一闪,已被那个红衣跟班的拦在了眼前!米如烟身躯再转,向右侧方扑出三丈!这已是他目前功力所及,最大的界限了! 身子一落下,由于冲力过猛,足下一跄,几乎摔倒在地,等到他仗剑站起,才发觉到不知何时,那个叫甘十九妹的年轻姑娘,已当面而立,站在眼前。米如烟惊呼一声,一振腕抽剑出鞘,二话不说,足下一上步,掌中剑矫若游龙,化为一道银虹,直向当前甘十九妹喉间横斩过去。 在他剑势之下,甘十九妹亭亭玉立的身子,就像一具纸人那般轻飘,滴溜溜地打了一个转儿。米如烟那般快势的一剑,竟然走了一个空招。 以他昔日双鹤堂堂主,曾是执掌此一名门掌门人的身分,尽管他武功早已荒废,伎俩却断断不仅如此。一剑走空之下,米如烟紧跟着一个顿步,以左手轻托着右手腕,倏地向后一个疾滚,第二剑“唰!”再次亮起一道疾电,却向甘十九妹前胸上倒扎过来。 这“连手双剑”,封喉挂胸,各具威势,曾是他双鹤堂最得意的剑法之一,有一式双招之妙,侥幸逃过了第一式,却万万逃不开第二式,一经展出,浑为一体,简直令人防不胜防! 米如烟虽说是老迈不堪,这昔日拿手剑法,施展起来,亦是颇具火候,不可轻视!只是,出乎他意料的是,这个甘十九妹的武功实在太玄妙了!几乎和他出手的剑势一般的快捷。 米如烟的剑来得快。 甘十九妹的手更快。 其间的空隙,间不容缓,几乎连米如烟自己也搅不清楚是怎么回事,只觉得对方一只手,兼具有夺剑、攻敌的双重任务!顿时虎口一阵发热,掌中剑已到了对方手中。同时一股生平从来也未曾领略过的无形力道,直叩前心。米如烟借力退身,发出了闷哑的一声嘶叫,身子箭矢也似地向后退出。饶是这样,仍然由不住使得他一连在地上打了几个筋斗,身子方自坐起,“哧”的喷出了一口鲜血!面前人影再闪,甘十九妹当面而立。 米如烟身子霍地站起来,对方掌中剑,恰于这时指向他的眉心。一股冷气直贯脑门,米如烟身躯就像是一尊石像般地定在了当场,顿时动弹不得。 “姑娘饶……饶命……”米如烟全身剧烈地战抖着:“姑娘……你已经看见了,我已是一个不中用的老人了……你放了我吧!” 甘十九妹眼睛里,顿时流露出一片犹豫,她力贯剑身,只需要内力一吐,根本无需剑尖触及对方面门,只凭透过剑身的那股凌厉剑,也足能贯穿对方眉心、取他的xìng命于弹指之间!是以,她根本就不顾虑到米如烟的再能脱逃。 “我奉师命,取你xìng命,不得有半点容私!”甘十九妹微微冷笑道:“只是我却没有料到你的功夫这么不济,其实根本不须我亲自出手,就是我这个手下的跟班要取你xìng命,也是游刃有余。” 米如烟身躯抖战着,一时涕泪jiāo流。 “甘姑娘……剑下……留情……你……你饶了我吧!” 米如烟像是一个孩子般地哭泣起来。甘十九妹忽然心软了。 她手里的剑虽然仍旧指在对方眉心部位,剑气依然yīn森,只是她深湛的目光里,却已经失去了原有的凌厉与杀机! 米如烟对于这一点显然观察得很清楚。他老泪纵横地继续道:“我已经是一个老废物了……我不中用了……姑娘,你忍心下手杀一个可怜的老人吗!不……你一定下不了手,因为你的心是仁慈的……” 甘十九妹陡地丢下了剑,冷哂道:“你不要再说了。” 米如烟眼看着对方丢剑在地,心里一块石头落地,才算松下了一口气。 “谢谢你姑娘……”他感激涕零地道:“你真是大好了……你真是太好了!” 甘十九妹冷凝的目神,注视着他:“米老头,你用不着给我来这一套,我不是容易受人骗的……我并没有说要饶你不死!只是觉得还有几句话要问问你……” 米如烟面色一惊道:“姑娘你有什么话请问吧!只要我知道,一定告诉你……” 甘十九妹道:“这里应该不只是你一个人吧!其他的人呢?” 米如烟叹息一声道:“唉,别提了……都走了。” “这么说,只有你一个人?” 甘十九妹充满了智光的一双眸子,紧紧盯着他。米如烟在她深遂的目光注视之下,不容遁词,只得摇了一下头。 “这么说,还有人了?” “另外还有一个弟子……他是昨天才来这里的!” “哦,”甘十九妹明锐的目光,在附近转几转,冷冷他说道:“可是我却没有看到他!”听到这里,一旁的红衣人阮行立刻就要去别处搜索。 “用不着去了!”甘十九妹阻止他道:“这里没有第二个人。” 米如烟喃喃道:“姑娘年纪轻轻,竟然精通‘天耳神听’之术,诚是令人钦佩!”微微一顿,他才又叹息一声道:“我那个弟子他出去了……唉!唉……其实他也算不上是我双鹤堂门下的弟子,他……太冤枉……姑娘你积积德吧!” 甘十九妹冷笑道:“我不明白你的意思,你说清楚一点,关于你那个弟子的事情。” 米如烟应道:“是……” 他心里浮现出一片伤感,对于尹剑平,他感到一种说不出的内疚、由于自己的口无遮拦,很可能已把这个好心来拯救自己的弟子xìng命断送,是以口齿吞吐,甚久不曾说出一句话来。 甘十九妹眉头微微一皱道:“你怎么不说话?” 米如烟道:“姑娘,这个孩子在这个事项里,的确是无辜的!” 甘十九妹冷锐的目神,剑光也似地逼视过来。米如烟在她目光逼视之下,情不自禁地心中一惊,本能地后退了一步。 他身后左侧方是那个红衣跟班阮行,阮行身旁,是一扇可以通向内殿的雨廊。 米如烟心里盘算着:如果一旦可以脱身,逃入内殿,那里可供掩身之处甚多,而且在一具金身吕祖的雕像之下,有一条暗道,只要踏入暗道,藏身秘室,这条命八成是保住了。心里想着,他抖颤的身子,遂即向着一旁移了一步! 甘十九妹同红衣人阮行,两个人四只锐利的眸子,都在注视着他。尤其是甘十九妹,她的眼神里jiāo织着的那种智光,使得米如烟引以为警,而有所犹豫! “米老头,你心里想的,我都知道。”甘十九妹的脸色,在说这句话时,忽然冷了下来:“如果你心里想逃走的话,只有徒自取辱而已。” 米如烟心里顿时一寒,凉了半截!红衣人阮行更是不待吩咐,身躯移动,已拦身在那扇可通内廊的门前。主仆二人似乎是同样的精明。米如烟心里一阵失望,脸上神色也变得无限怅惆! 甘十九妹冷冷地“哼”了一声,虽说是声如黄莺,只是米如烟却独能体会出,包藏在这声娇哼里的无穷杀机! 自从昔年他亲手领略过那个叫水红芍女人的厉害之后,他再也不敢轻视天底下任何一个女人!眼前的这个甘明珠,无论就武功与心智上来说,似乎都不输让于昔日的水红芍。米如烟逃走的心意,不得不暂时打消。 他失神的目光,含蓄着乞求与无助,默默地移向甘十九妹脸上,后者一只修长白皙的纤纤玉手,这时却已移向胸前。米如烟才发觉到,她胸前竟然悬有一口短剑! 那是一口不过尺许长短的精巧短剑,由于剑鞘外特别作了一个红色的绒套子,将剑鞘子包住,而她身上的衣服,也是那种同色的红,如非特别注意,很容易忽略过去。现在,当她纤纤五指握向那口短剑的剑柄时,一股透人肌肤的冷气,蓦地向着米如烟身上袭来。 米如烟尽管老朽堕落不堪,只是到底身为一门之长,见多识广,对于名门武学,即使未曾涉猎,却鲜有不知。这股冷森森的气招,一经侵体,他顿时心中一惊,目光在一接触到对方胸前那口短剑的一刹,更感觉出,透过那口短剑的剑鞘,闪烁出一蓬霞光冷焰! 不用说,他已经知道是什么了。 “剑!”一种上乘的剑术菁华! 凭心而论,米如烟虽然活了这么一把子年岁,又曾身任过武林一派之掌门人,资历不谓之不丰,阅历亦不谓之不广,然而对于所谓的“剑”这种上乘武学,却仅仅只是听说过而已。传说中,这门剑术,是内功与剑术至高的化合,“以气卸剑,以剑成”,是即为“剑”! 这门剑术一旦练成功,出剑取人首级于百步以外! 当然这种传说未免也太玄了一点,只是退一步说,在血不沾刃的情况下,又凭剑气致人于死,这种威力,却是绝对可能,昔日的水红芍,以及西北的“黄麻客”晏鹏举据说都已功力至此。 现在米如烟更是毫不怀疑的可以认定,面前的这个甘十九妹甘明珠,同样地已具有这种能力。其实,米如烟应该早就有这个认识,在方才对方剑指眉心时,他已经领略到了那种剑气yīn森的滋味,只是却没有现在这么具体罢了。 透过对方的短短剑鞘,那种冷森森的无形剑气,像是一幢看不见的罩子,已经把米如烟整个身躯由头到脚紧紧地罩定。米如烟除了寒冷之外,更觉到一种被拘束住的感觉,至此,他才着实心悦诚服,不敢心生冀图了。 “米老头,你说下去。” 甘十九妹那只手仍然紧紧地握住剑把,任何情况下,只要她一发觉到不对,只需要拔剑出鞘,那种yīn森森的剑气,即可随时使对方丧命! 米如烟面如黄蜡地摇着手道:“姑娘剑下留情……我说,我说……” 甘十九妹点头道:“你非说不可,我问你这个弟子他叫什么名字?” 米如烟怔了一下,脑子里想胡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23 章 诌一个名字,只是,他却又口齿笨拙,在甘十九妹那深遂的目光注视之下,他甚至于连说谎的勇气也没有。他根本就编不出来。 “怎么?”甘十九妹语音冷峻地道:“你还不肯说实话吗?” 米如烟大梦初醒般地“噢”了一声,道:“我说,我说,他叫尹剑平。” 口齿生硬,语音战抖,以至于把尹剑平的“尹”字说成了“依”! “依剑平?”甘十九妹又问了一句。 米如烟连连点着头,他自以为作了亏心事,大是内疚,已无从在字音上考究。当时老泪纵横,连连点着头,一面痛泣出声! 甘十九妹绝不再怀疑这个名字是伪的,她嘴里小声地念着这个名字:“依剑平,依剑平。” 米如烟看着她道:“姑娘……他是无辜的,你务必要饶过他!” 甘十九妹冷冷地道:“这一点,却要由我来判断!你倒说说看,他又是怎么一个无辜法?” 米如烟抹了一下涕泪,叹息一声道:“他……其实不是我双鹤堂的嫡传弟子……他也不是岳阳门的弟子……其实他根本称不上任何一门派的弟子……” 一旁的红衣人阮行,听到这里忍不住冷哼了一声道:“姑娘何必跟他多费唇舌,一剑杀了他算了!” 甘十九妹看了他一眼,阮行当然体会出对方这一眼所含蓄的责备意识,顿时不再多说。 她的目光又转向米如烟,表情却变得温和多了。 “怎么?”她挑动着细细的一弯蛾眉道:“这个姓依的,与岳阳门也有关系?” 米如烟登时就像是心里着了一锤!他神色登时一变,这才发觉到,自己敢情又说错话了。 甘十九妹问道:“他与岳阳门之间有什么关系?” “是……是这样的。”米如烟喃喃道:“他……他之所以投奔岳阳门习技,是我所推荐的。” 甘十九妹点点头说道:“我懂了,这个姓依的先是在你门下学武,后来你又介绍他到岳阳门去了,是也不是?” “正是……就是这么回事。”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那是因为他……他的功夫不济。” “不对吧!”甘十九妹面色一冷,岔口道:“你岂能推荐一个不成材的弟子,到岳阳门去?” “是……”米如烟只得点头道:“他不是不成材……” 甘十九妹一笑道:“那么他一定是你门下一个很杰出的弟子了?” 脸上虽然带着笑,可是语音里却含蓄着几许杀机!米如烟简直不能与她那双眼睛接触。 听了她的话,他觉得对方这个女孩子,简直太过于精明,自己休想骗过她。叹了口气,他只得点头道:“不错,他是一个很杰出的弟子……” 甘十九妹冷冷地道:“你刚才说他不能算是双鹤堂与岳阳门的弟子是什么意思?” “因为……”米如烟道:“因为这孩子,他不是拜师入门来的,而是专为学艺来的。” “这倒很新鲜!” 甘十九妹缓缓地在一张靠背椅子上坐了下来。不要以为这样米如烟就感觉轻快了,她的手还紧紧地握在剑柄上,那层无形的剑气依然yīn森,米如烟丝毫也轻快不了! 甘十九妹接着说:“你的意思我明白了,你是说这个依剑平,只为学习双鹤堂和岳阳门的武功,才来投靠你的?” 米如烟道:“对了!他就是这样。” 甘十九妹微微仰起头来,娇美的脸上,显现着智慧与精明。她紧紧地逼问道:“这么说,他一定不仅仅投靠你们这两家了?还投过别家吧?” “这……这我就不清楚了……” “哼,”甘十九妹注视着他道:“你岂能收录一个来路不明的弟子,他是由哪里来的? 是谁推荐他来找你的?” “是……是冷琴居士。” 甘十九妹眸子一亮,微一点头,道:“这就是了!你是说‘南普陀山,冷琴阁的冷琴居士?” “唉,”米如烟已经放弃再为尹剑平掩饰了,他点头说道:“就是他……是他介绍来的!” “这么说,这姓依的,必然甚得冷琴居士器重,多半已经学会了居士的一身能耐了?” 她的声音变得异常的冷!显示出她已经不得不对那个未曾谋面的年轻人心怀警戒! 米如烟又叹了口气,苦笑着道:“想来是吧!” 甘十九妹点头道:“冷琴居士以‘春秋正气’功与‘六随身法’见称武林,岳阳门是以‘血罩’功见闻江湖,至于你们双鹤堂的……”说到这里,她忽然想到在岳阳门后院宗庙内,惨死的盛家兄弟,其中之一致命之伤正是双鹤堂的盖世绝功“金刚铁腕”。顿时她心内雪然,终于找到了杀死盛家兄弟的真正凶手。一股无名之火,在她心里焚烧着! 自从她此番领命出山,yóu xing江湖以来,可谓之所向披靡,还不曾遭遇过任何阻拦,惟独就只是那一次,盛氏兄弟居然会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双双遇害,被人杀死,对于她来说,不啻是奇耻大辱!现在,她终于知道杀死盛家兄弟的人是谁了。 甘十九妹心里反复地念着那个人的名字,冷冷地看着米如烟道:“这么说,你的‘金刚铁腕’功也传授给他了?”米如烟叹息了一声,嗒然无语。 阮行忽然想起来,大声道:“姑娘,不要忘了盛家兄弟的死!” 甘十九妹冷冷chā口说道:“我当然不会忘记!” 她遂即转向米如烟道:“米老头,你可知道,你这个姓依的弟子,曾经杀了我两个手下,其中之一就是死在你双鹤堂不传之秘‘金刚铁腕’之下。” 这一次米如烟才听出来,对方甘十九妹把尹剑平的“尹”说成了“依”!他当然不会再去纠正。 甘十九妹遂即微微一笑道:“所以你刚才说这个姓依的弟子纯系无辜,这句话,就不通了。” 米如烟道:“姑娘……你看见他了?” “那倒没有,”甘十九妹道:“不过这些景象前后一对证,已经证明了必然是他不会错了。” 一旁的红衣人阮行大声道:“老头儿,这个姓依的到哪里去了?” 米如烟喃喃他说道:“他和晏家贤侄出去了……” 说到这里,他心里不禁动了一下,生怕尹剑平此时转回,一双眸子遂即向窗外望去。他这些表情,纯系出之自然,不带丝毫做作。 甘十九妹冷眼旁观,也就知道他所说的一切,都是真话,当时再问道:“你是说晏春雷来了?” “不错!”米如烟像是忽然抓住了救星道:“陕西的黄麻客,晕老哥与我乃是挚jiāo,是他算定了我今日有此一难,特命他儿子晏春雷来搭救于我。” 甘十九妹冷笑道:“但是他虽然来了,依然错过了机会,并没有救得了你,这是你和他事先都没有想到的,是不是?” 米如烟愕了一下,忽然体会到话中的隐隐杀机,大吃一惊道:“姑娘你这话是什……意思?” 甘十九妹轻叹一声道:“米如烟,我原先倒有饶你不死之意,只怪你语出坦诚,我如果饶了你,倒显得我是怕了那个晏春雷,这样,我非要杀死你不可了!” 米如烟登时神色大变,放声大哭起来。 “姑娘饶命!姑娘饶命!” 忽然他觉出对方罩控在身上的yīn森剑气,蓦地为之消失!这正是千载难逢的逃走良机! 嘴里叫着,他忽然转身,向着窗外疾扑出去!就在这一刹间,一旁的红衣人阮行蓦地扑过去,随着他的一声怒叱,掌中竹杖拔风盘打直下,只一下,正中米如烟脑门,顿时脑浆迸裂。米如烟身子晃了一晃,遂即倒于血泊。 甘十九妹显然没有料到有此一着,以至于在阮行出手一击的当儿,很显明的想出声制止。只是她的声音没来得及出来,阮行的竹杖却已经先落了下来。看着米如烟倒卧在血泊里的尸身,她不禁微微发出了一声由衷的叹息! “你这个人!”她含有责怪的眸子,逼视着阮行:“你……太糊涂了!” 阮行怔了一下,道:“姑娘莫非没有看出来,他想由窗户逃出去?” 甘十九妹冷冷地道:“我当然看见了,是我故意放他逃走的。” “故意……为什么?” “傻子!”甘十九妹无可奈何地道:“他虽然跑出了窗外,又怎能逃得开我的手去?你太多事了。” 阮行脸上一阵大红道:“卑职不明白姑娘的意思!” 甘十九妹摇摇头道:“我是想借他的可怜样子,可以把暗中的那个姓依的引出来,一举而歼之,你这么一来,再想搜他可就难了!” 阮行怔了一下,讪讪地道:“姑娘应该用‘传音入秘’的功夫告诉我就好了。” 甘十九妹微微嗔道:“再说,这个米如烟老朽如此,实在已无戒备的必要,又何必要杀死他,这样消息外传,必为武林不齿。而且,这么一来,将和陕西的晏鹏举,更结了梁子,太不值得了!” 阮行登时又为之一惊,喃喃道:“只是,姑娘,是你说要杀他的啊!” 甘十九妹冷笑一声道:“我只不过是说说而已。” 说罢怅叹一声,转身步出。二人方自步出丹室,仿佛觉得眼前一暗,即有天旋地转之势! 甘十九妹轻叱一声:“不好!” 她右掌猝然递出,拍在了阮行肩上,急道:“退!” 二人霍地同时向后纵起,随着甘十九妹的手抓势子,飘身于两丈以外,又复落在了丹房门前。 阮行愕了一下道:“姑娘发现了什么?” 甘十九妹道:“轻声!” 杏目微转,那张美丽的脸上,顿时现出了沉重之色,她冷冷一笑,轻声说道:“有人来了。” 阮行狐疑地道:“是谁?” 甘十九妹一双剪水瞳子注视着附近,摇头道:“还不知道,不过,那盏总枢全阵的红灯已经熄了。” 这么一提,阮行才恍然记起有这么回事,再一打量,果然看不见来时chā在树上的那盏红灯。 甘十九妹缓缓注视着附近,冷冷地道:“这阵势来时,已被我破了一半,下剩虽不足为害,却是讨厌,所以,我才悬上那盏红灯,借‘戌火’以破‘乙木’,看来,已被暗中这人识破。” 阮行开合着他那一双三角眼,冷森森地道:“这人现在哪里?” 甘十九妹摇摇头,却肯定地道:“他一定就藏在附近,这个人很聪明,存心想让我们困在阵里,疲于应付的时候,才现身出来。” 微微一顿,她转向阮行道:“这阵势你可看出了一个究竟?” 阮行打量着附近,点头道:“刚才来时听姑娘已经说过了,不是‘八木易象阵’吗?以四易八为双数,逢单则吉!” 甘十九妹点头道:“不错,你只要记住这个就好了,你记住,任何的变幻必为双数,逢单则吉,你我现在就进去!” 阮行道:“姑娘且慢……我……还有点搅不清楚!” 甘十九妹道:“你身上可带着火种?” 阮行点头道:“有。” 遂即掏出了火折子,“叭哒”一声,迎风晃着了! 甘十九妹微微一笑道:“这就不怕了,随我来。” 说罢举步前进。阮行一只手高举着火折子,紧紧随在她身后向前跟进,甘十九妹快步前行,一直走出这片院落,来到通向前院的二条廊道前站定。沿途经处,除了阮行高举的这一把火以外,不见任何光亮,四下都是黑黝黝的。 阮行放眼打量着四方,迷糊地道:“好黑呀!” 甘十九妹目光却被眼前不远的一排修竹所吸引着,那排竹子高可参天,百十竿连在一起,被夜风摇曳着,发出一片吱呀声,而竹影婆娑,散叶如矢,更增加了几许yīn森恐怖之感! 看着看着,甘十九妹颇有见地地点头道:“敌人的奥妙就在这里了。” 别看阮行平常一身武功了得,此刻身处在这种微妙的阵式中,他却难以逞能,只是默默地打量着,噤若寒蝉! 甘十九妹回过眸子来看了他一眼,微微笑道:“怎么,你害怕了?” 阮行伸了一下腰,作了一个倔强的表情。 甘十九妹道:“如果你还有胆子,就给我赶兔子去。” “姑娘是说已经发现了?……” 甘十九妹轻“嘘”了一声,向着那片竹子噘了一下嘴,小声道:“呶,你去吧。” 阮行向着那片竹子打量了一眼,没有吭声。 甘十九妹道:“你用不着害怕,对方阵势虽然厉害,但是,你手里的火折子,就是护身符。” 阮行顿了一下,点头道:“卑职遵命!” 话声一落,身形已穿空直起,三四个起落、已扑向那片竹林!就在他即将纵身进入的一刹,猛可里由林子里穿出了一股寒风,阮行心中原就有几分胆怯,乍然觉得有异便立刻站住脚步。不容他出声喝问,一条人影电光石火般地已向他身边袭了过来。阮行身子急忙向左一个滚翻,仿佛看见来人是一个长身瘦削的中年斯文人,本身又感觉到被对方张开的掌势罩定。 来人端的是出手高明,一现身即摆出了强大的攻势,使得阮行慌张中窘于应付,惊呼一声,拧身就退。那人只不过是摆上一个架子而已,其用心无非是声东击西。 就在阮行误以为他是用“排山运掌”的重手法来伤害自己时,对方那只巧妙的手却有“偷龙转凤”之妙,沉下去又扬起来,只一下,已搭在了阮行那只拿着火折子的右手腕上。 阮行心中一惊,这才弄清了对方的来意,心中一急,右手一翻,用手里竹杖,直向这人脸上点去。可是,在动手过招上来说,已经太慢了一点。这个人手劲奇大,在阮行竹杖才翻起的同时,已完成了夺取火折子的工作! 九 来如风,去似潮! 就在阮行感觉到手腕子一阵发麻时,那只亮着火焰的火折子已到了对方手上,对方身子在自己发现注视时已退出了丈许以外。 面前人影再闪,甘十九妹自空而降。 甘十九妹的来,那人的退,阮行的出手,三者之间看起来几乎是同一个势子,只有身负奇技的杰出高手,才能在这个看似同时的节奏里,分出快慢前后,其间距离当得上间不容发! 现在,当他们彼此站定之后,发觉到自己的“秋毫无损”时,却有了“咫尺天涯”的陌生感觉! 来人三十不到的年岁,黄衣黄巾,瘦高的身材。他手里高高地举着原先还在阮行手里的“火折子”,火光照耀着他瘦削清癯的一张脸,只是这张脸显然已充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24 章 满了忿怒,有些扭曲了。 阮行自从出道以来,还没这么丢过人,尤其是当着甘十九妹的面,更觉得脸上挂不住! 怒吼一声,他遂即向黄衣人扑过去。 甘十九妹出声喝止,已是不及。 说时迟,那时快!就在阮行身子方一纵起的同时,黄衣人倏地手势一翻,火折子改拿到了另外的一只手上,休看这小小一点移换,对于来攻的阮行看来,却有极大的转变!阮行只觉得眼前一阵发花,瞬息间面前持火的黄衣人变成了两个人。 一刹间,两个人又变成了四个。 四个同样的黄衣人,每人手上拿着一把火,挺立在他面前!这种玄妙的阵势变幻,却非阮行所能窥其堂奥。 由于这种巧妙的转变,使得阮行简直无所适从,一时间连出手的对象都模糊了!惊惶中,只觉身后劲风袭项,已为甘十九妹一把抓住了后领。随着甘十九妹一个后拉的势子,轻叱道:“回来。” 甘十九妹这一手,对于惊慌中的阮行来说,诚然是救命之招了! 起来得快,落下得更快。 阮行落下的身子,在地上打了个骨碌,方一站起,只觉得身侧附近,前后左右,全是对方黄衣人高持火炬的身影,一阵天旋地转,迫使得他又坐了下来。 惊惧中,只觉得一只手掌,拍向他左面肩头,道:“蠢才!你少安毋躁!” 阮行方自听出是甘十九妹的声音,心中一放,却已不由自主地坐了下来。等到他坐定之后,再开目四看,情形显然已恢复了原有的形状,甘十九妹紧紧站在身旁,黄衣人仍然站在原来地方,手上仍然拿着那把火。阮行这才忽然想起来,敢情对方所设置的阵法微妙至此,一时心胆俱寒!此时,他才明白过来,对方那个黄衣人何以一上来,就夺取自己手上的火,原来这把火正如甘十九妹所说是足以破坏对方阵势的关键,如今这把火到了对方手上,即形同“太阿倒持”,情势却又不同了。所令他安心的是,甘十九妹已经稳住了阵脚。 黄衣人手中的那把火,一连变换了好几个姿态,甘十九妹仍然挺立如昔。 “姓晏的,你少来这一套鬼吹灯吧!”甘十九妹秀丽的那双眸子,狠狠地盯视着他: “就凭这点鬼伎俩又岂能吓得了我?我看你还是算了吧!” 黄衣人显然也发觉到甘十九妹的明智与不易受欺,当时遂即不再移动手上的火种。 “你就是人称甘十九妹的那个姑娘?” “不错,我就是!” “可有真实的名姓?” “甘明珠!” “甘明珠!”黄衣人冷冷地笑着:“你好大的胆子,可知道我是谁吗?” 甘十九妹打量着他,点头道:“你大概就是那个chā手管闲事姓晏的吧?” 黄衣人一连向前走了几步。 火光之下,他脸色沉得可怕:“甘明珠,你可看见了我系在门口的‘黄麻令’?” 甘十九妹点了一下头:“看见了。” 黄衣人道:“你可知这件物件所代表的威信?” 甘十九妹冷冷地道:“我当然知道,请问足下大名怎么称呼?” 黄衣人忿忿地道:“这么说,你是明知故犯了!甘明珠,我们晏家的威信,是不容许任何人破坏的,你也不例外,我且问你,你把米老上人怎么样了?” 甘十九妹道:“我已经完成了这一趟的任务,米老前辈已经死了!” 黄衣人面色一阵大变,长眉一挑,怒形于色道:“什么,你把他杀了?” 甘十九妹冷冷道:“我只是完成了家师所jiāo付给我的任务。晏少侠,我久仰你们晏家的盛名,也很了解家师与令尊之间的互不侵犯,所以,我奉劝你不要chā手管这件闲事,足下功力不弱,这件事你最好权衡一下得失轻重,三思后行!” 黄衣人“哼”了一声,道:“这么说,你已经知道我是谁了?” “你是晏春雷,”甘十九妹冷冷说道:“晏老爷子的爱子,我听说过你,正因为这样,我才不愿意你chā手在这件事情里,晏少侠,你去吧!” 晏春雷愣了一下,长眉猝扬,一声朗笑道:“甘姑娘,你说得好轻松!” 甘十九妹道:“怎么?” 晏春雷笑声一顿,打量着她道:“姑娘你毁令在先,破阵杀人于后,此时此刻,轻言一句,就想把我姓晏的打发离开,未免也太轻松了!” “那么晏兄你的意思又要怎么样?” 甘十九妹脸上依然带着笑靥,显然并没有十分把面前的这个晏春雷看在眼里。晏春雷当然深深了解到面前这个少女的不可轻视,只是他自视极高,眼前情形不战而迟,对他来说无疑是奇耻大辱! “我要把你留下来。”他冷笑道:“要令师水红芍亲自到我晏家堡当面作个jiāo待。” 甘十九妹微微一笑,道:“足下如果真有这个本事,我倒乐得从命,只怕你说得到做不到!” 晏春雷“呼”一下把手里的火折子摔在了地上,用脚把火踏熄。 眼前顿时一片发黑。可是尽管这样,却并不能阻止住彼此的奇$%^*(网!&*$收集整理视线。黑暗里四只发光的瞳子狠狠地对看着。 晏春雷冷笑道:“甘明珠,我风闻你一路南来,威风八面,今天你碰在了我晏春雷的手里,我要叫你尝一尝我晏家的风雷剑法。” 甘十九妹道:“我候教了!” 晏春雷脚下,快速地向侧面一连移了六七步! 甘十九妹却向相反的方向一连也跨了三四步。 晏春雷站定脚步的同时,甘十九妹也停了下来。 这当口,阮行却识趣地赶忙站起来,张惶向一旁退开,不过,他有了前此的教训,深悉对方阵势厉害,身方纵落,遂即赶忙又坐了下来。这么一来,果然落得暂时相安,只是对于他们双方的搏斗,却是难以chā手。 晏春雷,甘十九妹,显然属于剑道中的高手,似乎他们双方,都已了解到出剑的地位重要,尤其是第一剑。一个懂得上乘剑术的人,绝不轻易拔剑,更不会轻易地挥出第一剑。尽管是黑夜里,他们双方也显得异常的敏锐,彼此紧紧地迫盯着对方,哪怕是对方一点小小的异动,也不会放过。 晏春雷终于抢上了一个小小的土丘,借着斜上的坡地,他稳住了自己的身子。 这时候,甘十九妹却也在两棵修竹之间站好。 他们双方似乎都已经选择好了自己有利的地位。 甘十九妹的一只纤纤玉手,不知何时已经握在了胸前的那口短剑上。 晏春雷却摸向腰间。 夜风飕飕地吹着,地面上干枯的竹叶,像是无数的蝴蝶,在空中飞舞着,当空是一弯寒月。 晏春雷已经回复了沉着,他的手缓缓探向腰间,摸着了别在腰间的剑把子。 值此同时,他也感觉到了对方甘十九妹那边所传过来的森森剑气! 晏春雷心中这一刹充满了震惊! 他没有想到对方剑术造诣如此之深,他也有一片欣慰,因为他迫切地寻求着这类的劲敌,已经很久了。 一个孤芳自赏的剑士,是很可悲的! 静寂的时光,消逝在彼此深邃的目光注视里,消逝在空中飞舞的竹叶里。 两个人只是彼此注视着,久久不曾出剑。 晏春雷忽然冷笑一声说道:“甘姑娘,我们晏家的风雷剑全套只有三招!你只怕难以躲过。” 甘十九妹目光直直地注视着他,冷漠地道:“那要等着事实来证明了。” 她冷漠地笑着,又道:“承情预示先招,既然这样,我也不妨告诉你,我只为你准备了一招。” “一招?”晏春雷冷笑着,脸上现出了怒容。 “不错!”甘十九妹芜尔地笑着:“你也用不着生气,我可以告诉你,这一次行走江湖,我还不曾出过剑的,你知道这是为什么?” “为什么?” 晏春雷几乎忍不住拔剑而出,他一向目高于顶,想不到今天遇见的这个姑娘比自己更自负、更狂! 甘十九妹笑了笑道:“那是因为我还没有遇见一个值得我拔剑的人!如果今夜我被迫拔剑,你将是第一个人,我希望能有这个拔剑的机会。” 晏春雷一刹时睁大了眸子。转瞬间,那睁大了的眸子,却又收成了一线。 “好吧!”他冷冷地笑道:“甘姑娘,我们手底下见分明吧,万一兵刃无眼伤了你,却要请包涵一二!” 甘十九妹道:“彼此彼此!” 晏春雷紧紧闭上了嘴,不再多说,他发觉即使在斗口方面,也难以取占上风。 形势的演变,已到了无可化解地步。 一蓬剑光由晏春雷手掌间现出来,摇颤的光华,显示出他手上所持的,是一口蛇形软剑,二尺七八寸的长短,仅仅有二指宽细。剑身上jiāo织着青白刺目的一蓬寒光,说明了剑质本身的名贵。能够持有这口剑的主人,当然绝非是泛泛者流! 甘十九妹仍然不曾拔剑出鞘,她的目神,全神贯注着的不是对方那口剑,而是对方的双肩。 “剑随肩”,这种高妙的剑术理论,也只有身赋有那种高妙身手的人才能省得。现在,甘十九妹也体会出对方剑上的寒气。 由于双方的门派、体质,以及浸yín的手法不同,因此透过剑身的那种特有气质也就大相径庭。晏春雷大概是属于“乾罡”一路,甘十九妹却是“极yīn”之质。环绕在二人身侧的枯叶,像是忽然遭遇到了某种力道,悉索有声地向外排斥开来。渐渐地这些枯吠、围绕着二人身侧团团移转,越转越快,越转越急,万千竹叶离地飞舞疾转,就像是遭遇到了龙卷风的风柱。 晏春雷似乎已施展出他们晏家不传之秘的内功:“二心桥”。 巨大的力道向外继续排斥着。 甘十九妹脸色益冷,她长发飞甩,衣襟起舞,显示出对方的内力,已经严重地威胁到她了。然而,深知水氏内功“五指灯”的人,如晏春雷者,就绝对不会上来太过于乐观。 甘十九妹的身子,好像缓缓地蹲下了一些。她飞舞的衣襟与长发,最先恢复了平静,渐渐地,环绕在她身边的那些枯树叶,似乎也转动得没有那般快了,越来越慢……最后忽然趋于静止! 即使不懂武功的门外汉、也能看出来双方的敌对行动已经明显地展开了。在他们不曾jiāo剑之前,已经先搏斗了一场凌厉的内功:“五指灯”对“二心桥”! 强大的力道仍在继续对峙着。 晏春雷忽然向前跨出一步!甘十九妹的身子缓缓地站了起来。两个人身子都在簌簌战抖着! 彼此又相峙了一些时候,四周一片静寂,只有风吹过树叶子那种唰唰的响声。 晏春雷在长时间运施内力之下,眉心已沁出了汗珠,甘十九妹似乎仍能保持着原有的平静,但是只有她自己心里明白,因为她绝不轻松!双方似乎都明白制胜敌人的要诀,端在忍耐到最后的一刻,在敌人已经无法支持住的时候,你仍能坚持挺住,你就赢了。 晏春雷一上来就采取“攻”的地位,是以他此刻也就越加显得不轻松!他以无比的内气功力,试探着逼近对方,在对方的身侧四周,寻找着空隙,以便伺机出剑。然而,他的这番苦心,显然是白费了,因为在一番试探之后,所得的结果却是无隙可入,对方那个姑娘身侧四周,显然包裹着一层浑圆的潜力,这层潜力使得她身侧四周无懈可击! 晏春雷显然已不能再等候下去了。 他不止一次地用左手食指,把那口蛇形软剑的剑尖扳过来,使之成为一圈剑环。透过了冷森森、银灿灿的那圈剑光,他打量着她,瘦长的身躯忽然转侧了过来。 一只夜鸟,恰于这时振翅冲霄直起。 晏春雷把握着此一刻,遂即展开了他凌厉的攻势,蛇形剑戛然弹起,无比的剑气,像是万道银针,陡然间向着甘十九妹身侧袭过去。 人身、剑势,几乎化合成一个势子,正是上乘剑术中所谓的“身剑合一”! 这一剑似“醉倒斜阳”,又像是“天女散花”! 蛇形剑在他强劲的手力里,变成了一圈轮光,猝然间,向着甘十九妹身侧外围劈砍了下来。强大的劲风,同时也随着晏春雷进攻的身势,有如“浪打礁岩”般地直向着甘十九妹身子猛袭上来。 剑势、掌势、力势,三者合而为一,这就是晏家极负盛名的“风雷三剑”里的第一招起式:“雷霆万钧!” 自从晏春雷懂事以来,还不曾见过任何一个人能够接架住这一剑招的。“黄麻客”晏鹏举也曾自豪地推许他这“风雷三剑”为天下第一剑招!晏春雷本人对这一招剑招也寄满了希望,他根本就没有考虑到这一招会落空。 然而,这一招他竟然落空了。 甘十九妹的身子变成了一盏弓,整个身子凹进去,迎着晏春雷挥砍下来的剑势,成为一个弧度!在这个弧度里,晏春雷的剑由上到下,紧紧擦着她的衣边落了下来,当真是险到了极点,其间距离,看上去间不容发!甘十九妹虽然闪开了他的这一剑,只是看上去绝险,她足下飞点着,整个娇躯作弧度地向上腾起来。 晏春雷怒啸了一声,紧接着,展开了第二剑。 第二招是“风满楼”! 狂舞着的剑势里,他这口蛇形软剑化为一片剑气,一片剑海,忽地呼啸一声,旋转起奇光刺目的一个大漩涡。甘十九妹显然在他这剑光所形成的漩涡之内,无论如何也势难逃出! 眼看着甘十九妹窈窕的身子,即将在这层层的剑气里化为ròu泥! 就在这一刹那,她拔出了佩在前胸的那口短剑! 一蓬碧光里,bào出了剑尖上zhà开的一朵剑花! 晏春雷那么凌厉的剑势,竟然难以周全! 甘十九妹短剑上所运施的那种“透点”功力,看似无坚不摧!蛇形剑所幻化的一层剑幕,顿时被短剑攻破了一处破口。看上去,那破口不过有面盆般大小。对于甘十九妹来说,这个面积,已经太大了。她发出了一声清叱,整个躯体化成一条蛇般的弯曲伶俐,只是一窜,遂即由那个破开的剑幕空隙里穿身而出。 晏春雷怒发如狂,再次地怪啸一声! “风雷三剑”最后的一招“大地沉眠”遂即展开来。 出乎意外地他这一剑居然光华尽失,蛇形剑上再也没有那般刺眼的光华,更不见凌厉的剑气与啸声,一剑递出,却似重有万钧! 晏春雷身形更不迟疑,随着递出的剑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25 章 ,整个身子腾空跃起! 甘十九妹倏地脸色一变,向右边踉跄着退出一步,也就在这一刹,短剑已经递出去。看上去她这口短剑绝没有对方蛇形长剑上那等凌人的威势,只是不可否认的,在这个平凡的势子里,却蕴藏着妙绝天下的诡异剑招! 晏春雷几乎为之惊呆了! 因为他明明看见对方拔剑出鞘,而这一刹却不曾看见对方的剑踪。 她所递出来的只是一只手!那只欺霜赛雪的玉手! 晏春雷凤雷三剑已经展出,加以招式已经用老了,再也没有运施新招的余地,他只得平吸真气,猝出左掌向对方皓腕上封出去。 他显然犯了大错! 就在他这只手已经封出去,眼看已经与对方那只玉腕接触的一刹那,陡然间剑光一闪,一口短剑由对方腕下翻了出来。 剑光一吐即收。 甘十九妹翩如彩蝶的身子,已经由晏春雷头顶上掠了过去,出剑、收剑,看来是一个式子!等到她站定回身,那口短剑已经回chā入胸前的剑鞘之中。她只出了一剑,然而这一剑却已完成了她对敌的使命! 晏春雷那只递出的左手,齐着关节处,已被削成两段,非仅如此,透过对方短剑上所闪shè出的剑,已经严重伤害了他的内脏!他身子先是呆了一下,遂即颓然坐下,蛇形剑颤抖如蛇!“呛啷”一声坠落在地!晏春雷右手拇食二指作“鸡啄”状,一连在那根断臂的“天井”“五里”“清冷渊”三处穴道上各点一指,止往了奔流如泉的流血。这一刹,那身躯抖动得那么厉害!只见他目光里,却并没有丝毫的忿怒颜色,只是无穷惊愕与好奇地打量着对方。 “姑娘……好……剑招……” 他紧紧地咬着牙,虽说是夜色深晦,难以看清他脸上那种痛苦的表情,可是只须听一听他发出的声音,就能联想到那种痛楚有多么深刻! “我只想知道一下……”他的两片牙关正在克克地作响:“姑娘,你可以告诉我……你这一式剑法的名字吗?” 甘十九妹呆呆地站在原来的地方,她的脸显得异常的冷:“当然可以……” 说到这里,她似冷笑,又似叹息地凝看着他。 “晏春雷,你应该知道,我原无意对你下此dú手,是你……你的心太狠了……” “是我……是我……”晏春雷潸然下泪道:“我不怪你,是我的心太狠了……你的这一剑是……” 甘十九妹顿了一下:“南方有一种小鸟名叫‘星鸟’,你可听说过?” “星……鸟?”晏春雷缓缓摇着头,有些莫名其妙。 “这种鸟惯栖人袖。” “噢!”晏春雷才似恍然而有所悟! 甘十九妹苦笑了一下:“擅狩猎的人,常常把这种星鸟藏在袖子里,一旦遇见了足以制命的虎豹时,才忽然放出,星鸟快出如电,能取兽眼于百步以外,一发即收,防不胜防!” 晏春雷张大了眼睛! 甘十九妹缓缓接下去说道:“我这一式剑招,正是取自星鸟出袖时的那一种凌空翻跃之式!” “我……”晏春雷身子在微微战抖。 甘十九妹平视着他说道:“所以这一式剑招取名为‘剑星寒’这也是我平生第一次用以对敌的,却想不到……” 说到这里,她顿了一下,脸上现出了一种无可奈何的遗憾表情! “剑星寒?”晏春雷频频点头道:“我明白了……你可以走了……” 甘十丸妹冷锐的月光在附近林子里转了一转,冷冷笑道:“如果我猜得不错,应该还有一个人在这里,他为什么不现身出来?” “出来送死?”晏春雷笑得那么凄凉:“他不会这么傻的。” 甘十九妹冷笑道:“你以为他不出来,我就找不着他吗?” 说到这里,她却又叹息了一声:“我们迟早总会要见面的,倒无须急在一时。” 目光一转,视向一旁的阮行道:“我们走吧!” 阮行似乎已被方才那一场惊心动魄的战斗吓呆了,聆听之下慌不迭由地上站起来。 甘十九妹道:“头前带路。” 她伸手指示阮行一个明显的方向,后者遂即张惶地向前带路就走,甘十九妹亦步亦趋地在后面跟进!二人一前一后,很快地步入丛林。阮行拂着面前的树枝一面前进,却听不见身后甘十九妹的脚步声,回过头来,不禁吃了一惊!只见甘十九妹正将身子倚在一株树干上。 “姑娘你怎么了?” 月光下,甘十九妹的脸色雪样的白!阮行吓了一跳,忙向她身边走过来。却见甘十九妹正自举手相招。 阮行来到她面前,吃惊地道:“姑娘你怎么了?” “小声!”甘十九妹微微喘着:“把你的竹竿递过来。” 阮行迟疑了一下,才递上了手里的竹杖。 甘十九妹一把抓住,似乎借此才平衡住她歪斜的身子。 阮行打了一个冷战道:“姑娘,你莫非受伤了?” 甘十九妹冷冷笑道:“不错!不过,不要紧,我们这就走吧!” 阮行怔了一下,道:“伤在哪里?姑娘,卑职背着你吧。” 甘十九妹微微一哂,小声道:“你好糊涂,莫非你忘了还有那个姓依的不曾露面!” “噢!”阮行四下打量了一眼。 甘十九妹道:“这个人很可能就在附近窥伺着我们,如果一旦发现我负了伤,哼!后果将是如何,你应知道。” 阮行登时一愕! 甘十九妹微微一笑,道:“所以要表现自然,只要你我沉着应付,谅他也不敢轻于犯险,走吧!” 阮行答应一声,遂即回身前进。 甘十九妹紧紧抓住他竹杖一端,赖以支持挺立的身势,林子里枝叶岔生,他们这般走法,任何人也不会觉出有异。 就这样两个人践踏着地上的枯叶,一径向林外步出。 *** 尹剑平追踪着前行的两个人,一直步出林外,目送着甘十九妹登上了小轿一径离开之后,他怅叹着回过身来。他的手一直都紧紧握在那口玉龙剑剑柄上。 当他追逐着甘十九妹身影暗中前进时,曾不止一次,他蕴含着拔剑的冲动,然而一想到甘十九妹的厉害和此举的绝无胜算时,他不禁又气馁了。并非是吝啬自己这条命!而是这种近于“送死”的行动太愚蠢,大没有价值了!就这样,他硬生生地咽下了这口气!目送着对方那乘小轿步下岭陌之后,尹剑平情不自禁地淌出了眼泪!他再一次尝吞着仇恨的滋味,却又侥幸地躲开了一场杀难,内心之感受,寸心自知。 一片月光,清晰地照在晏春雷的脸上。他的脸显然因为失血过多,一片惨白,坐着的身子如非是身后那堆土丘的支持,也早已倒下去了,大片血渍里,他抱持着那只折断了的胳膊。 尹剑平一直走到他身前,全身激烈地战抖着。目睹着拜兄的这番遭遇,他心如刀割,眼泪夺眶而出,一粒粒洒落尘埃。这一刹,他真恨不能横剑自刎在拜兄面前,他为自己的生存感到羞耻,同时对于这种苟存的意义,感到了一种混淆、模糊! “兄弟,坐下来……我暂时还死不了!” 晏春雷仰起头看着他,脸上带着一种yīn森的凄凉!尹剑平听从他的话,默默无言地坐了下来。他深知一切,是以才不敢贸然地去搬动晏春雷的受伤的躯体。晏春雷发出了沉长的一声叹息! “我错了……”他有气无力他说道:“我后悔没有听从你的劝告……不该小瞧了甘十九妹,我所以落得这般下场,全系自取,怪不得旁人……” 他仰起脸,那张苍白的脸上已满着泪痕! “晏拜兄,我希望我的求生……是对的……”尹剑平木讷地道:“我……简直没有办法能胜过她。” 晏春雷点头道:“你这么做是对的……”他喘息着,打量着这位新结拜的兄弟:“我对你只有钦佩,而没丝毫的责怪……你的心,我完全知道,一个人能吞下多大的容忍,才能有多大的造就……徒逞一时意气之勇是作不了大事的……就像我……我就是最显明的一面镜子!” “晏兄这么说,对自己太不公平了!” 尹剑平极为敬重地看着他:“你的义行,我终生难忘,你是一个了不起的人。” “但是我失败了……我已经完了……” 晏春雷紧紧地咬着牙,像是在忍受着一种侵体的酷寒,身上不止一次地打着冷战! “你说得不错,”他注视着尹剑平道:“她是一个杰出的少女,武功之高,确非我所能及,只是我却想不透,她是怎么逃过我最后的那一式剑招的?我怀疑她是否受伤了?” 尹剑平一怔道:“拜兄是说哪一招?” “大地沉眠!”晏春雷有气无力他说道:“她居然能躲过我这一招,简直是不可思议……我死也想不明白!” 尹剑平道:“拜兄莫非怀疑,她已经受伤了?” “我确实这么想……可是事实上她却又没……有……” “且慢!”尹剑平说着伸手掏出了千里火,“呼”一声亮着了。 火光照处,依稀可见四周围的景象。他单手持火,小心地在四下里看着,忽然他发现了什么,走前几步,来到了一方巨石前,俯下身子。火光照处,清楚地看见了一片血渍。 晏春雷坐在原处,道:“你发现了……什么?” 尹剑平回身道:“拜兄刚才与甘十九妹jiāo手时,可曾来过这里?” 晏春雷摇头道:“没有……我不曾离开这块坡地……怎么,你发现了什么?” 尹剑平呆了一下,冷冷地道:“这么说拜兄你没有料错,她果然受伤了,这些血,就是她留下来的。” 晏春雷身子震了一下,作势要站起来,才站了一半,又坐了下来。尹剑平忙过去搀扶着他,晏春雷移步走过来,尹剑平举火照着那一片血渍,让他清楚过目。 晏春雷细看了一下,点点头,叹道:“不错,她是受伤了,由这滩血渍看来,她伤势还不轻,大概是右肋下方……但却不至于致命!” 尹剑平怅恨无极地重重跺了一下脚道:“唉!她竟然骗过了我……我原本可以取她的xìng命的。” 晏春雷轻咳了一声,咬牙道:“好个聪明透剔的姑娘……她虽然身中剑伤,却竟能忍住不发,从容对答,连我都丝毫不曾看出,只这一点,就远非常人所能及……” 微微一顿,他又轻咳了一声,叹息着道:“以她武功、智慧……未来江湖势将受害不浅……。只可惜我……我已经无力挽回,只有全靠……兄弟你了!” 尹剑平一阵心酸,落下泪来。 他强自忍着心里的刻骨痛楚,打量着晏春雷道:“拜兄,你的伤势不轻,不宜多说,来,我背你到观里去治伤要紧!” 晏春雷苦笑道:“只怕这个伤,已经治不好了!” 尹剑平登时一呆,遂即不再多说,当下匆匆背起他来,施展快速身法,一路来到了双鹤堂前。 进门之后,点着了灯。尹剑平把晏春雷放置在丹房内的石榻上,灯光下,晏春雷面如金纸,双眉紧皱着,却在两眉之间有一道乌黑色的聚痕,深深拉下来,深垂鼻梁。尹剑平审视一刻,顿时心里大惊。 原来一个练内家功夫的人,最重要的乃在于真气聚结,气结则百病不侵,即有伤病亦不足大害,反之,一旦真气涣散,即使华lún再世,亦难有回生之望! 现在,聚结在晏春雷鼻梁间的这道黑气,正是内阳走失,真气涣散的现象。尹剑平一经察觉,焉得不惊!只是,他却不便现诸表情,心里虽是惊骇,却要作出一副从容姿态。 晏春雷平躺之后,脸上作出一副苦笑道:“我恐怕不行了,兄弟,你看可是?” 尹剑平怔了一下,不知怎么回答他才好。 晏春雷道:“你用不着骗我……我自己心里有数……” 说到这里,只觉得身子一阵轻微的颤抖,面颊上顿时溢出了一层汗珠。更明显地证明了真气的走失!尹剑平紧紧地咬着牙,热泪点点迸落。 晏春雷喘息了几声道:“兄弟,用不着这个样,咱们哥儿们这叫做没有缘分……唉…… 我想坐起来。” 尹剑平扶他坐好。 “老……上人呢?” “他……他老人家死了!” 晏春雷并不觉得意外,脸上带出了一片苦笑。 “他的尸体呢?” “在大殿里。” 铁打的汉子,也挺受不了这等惨厉的一连串打击,尹剑平说时已哽咽着不能出声。 “唉!”晏春雷凄然笑着:“你我都太傻了……为了这么一个行将就木、自暴自弃的老人……犯得着吗?” “拜兄!”尹剑平强忍着心里的悲忿道:“犯得着!这就是正与邪的誓不两立……我今后只要有一口气在,势要与水红芍师徒周旋到底!” “难,大难了!” 晏春雷发出了几声咳嗽,吐出的痰里,染有浓浓的血。 “兄弟!”他喘着说:“以我刚才与那个甘明珠动手的情形判断,我发觉她的武功不但高过于我,而且高出甚多,她那一招‘剑星寒’的剑招,实在太妙了……堪称得上天下绝招。” 想到了甘十九妹施展那一招时的情形,晏春雷脸上似乎犹有余悸,却又难掩住他内心的钦慕之情! “你可知道吧……” 他身子坐直了一些,把腰弯过来,像是很吃力的样子,尹剑平把身子靠过了一些。 “她并非如外传的那般狠dú……事实上,事实……上我却发觉出,她是一个居心很仁厚的姑……娘……” “这……” 尹剑平简直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仁厚?”他惊异他说道:“这话怎么说?她对拜兄你下此dú手,你居然还说她居心仁厚?” 晏春雷冷涩地道:“我说话……一向公正……兄弟,当时我与她……jiāo手时,你可曾亲眼……目睹?” 尹剑平点头道:“我看见了。” “那就对了……”晏春雷苦涩地笑道:“……那你应该看出了,她对我心存厚道,…… 手下留情!” “这……我倒是没有看出来!” “你应该看出……来,”晏春雷道:“事实上她是在让过我一连三招之后,才向我还手的……可是?” 尹剑平想了想,事实确是如此,他点了一下头:“这个,不错。” 晏春雷苦笑道:“她绝非自恃武功,轻视我晏家剑法,事实上,若非我下手太dú,剑伤了她,对她生命已经构成威胁时,她也不至于对我施出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26 章 杀手,换句话说,她是被迫才出手的。” 尹剑平怔了一下,一时无言置答。 可是,他绝非心悦诚服,事实上他对于甘十九妹这个姑娘的仇恨,似已到了无可化解的地步。 对于一个将死的人来说,这番话实在足以惊人! 晏春雷叹息了一声,道:“你难道还不相信吗?……如果她真有意置我于死,大可以一上来就施展那一招‘剑星寒’,她也就不会自己受伤了!” 尹剑平冷冷一笑道:“可是她却杀害了一个没有抵抗能力的老人。” 晏春雷苦笑着,摇了一下头,道:“这件事尚有待证实……我不相信是她下的手……很可能是她那个红衣跟班儿下的dú手……所以……兄弟!” 伸出一只手紧紧地抓着尹剑平,他的嗓音变得很嘶哑。 “你不妨多了解一下……她……如果能化敌为友,那就再好也不过了。” 尹剑平冷冷一笑,关于这个问题,他不想再谈,也不拟与他有所争辩。 晏春雷喘得很厉害,他紧紧抓住尹剑平的手并没有松开,像是有重要的话要关照他。尹剑平把身子再靠近了一些。 晏春雷目光直直地瞪着他,道:“我有一件重要的事,要托付你,请你务必……为我做到。” 尹剑平默默地点了一下头,伤感地道:“晏拜兄,你说吧,只要我能力所及,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晏春雷苦涩地笑着:“你一定办得到的,兄弟,我想喝一杯水。” 尹剑平顿了一下,点头答应,遂即倒了一杯水慢慢喂他喝下去。 晏春雷一口气把杯子里的水喝光了,才苦笑着说道:“有一件事,我一直都还没有告诉你……” 尹剑平把杯子放好,在他身前坐下来。 他久经大故,类似眼前的这种“死别”,已经经历得太多了,一颗心几乎为之麻木,到了这般情景,已无所谓伤不伤心,他真怀疑自己是“白虎星”投胎的,反正自己所接触的每一个人,最后都难逃死路一条,下意识里对自己更觉得到一种憎恨,对死者也就有一份不可言宣的内疚! 灯光凄惨地摇曳着,照着晏春雷那张垂死的脸,看上去别具一种yīn森的气氛! “尹剑平兄弟……”晏春雷缓缓他说道:“我这一趟出来,除了救老上人脱险以外,另外还有一件重要的事情……” “拜兄、你放心说吧!”尹剑平木讷地道:“拜兄,你有什么未完的事情,我可以替你做到。” 他心情至为沉痛,也至为沉重!因为到目前为止,他所肩负的使命,实在太沉重了,每一件使命,每一件托付,都刻骨铭心必须完成,他真担心自己是否能有足够的魄力去完成这些艰巨的任务、使命。只是尽管如此,他却无法推卸这其中的任何一件。 晏春雷心怀感激地点着头。 “谢谢你……”他呐呐地道:“那我就实在告诉你吧,这一次我来的目的,是为了迎接……迎接……” “迎接什么?” 晏春雷窘迫地苦笑了一下:“是为了迎接我妻子,尉迟兰心!” 说到这里,禁不住发出了一串剧烈的咳嗽声。 尹剑平陡然一惊,登时木然! 良久,他才转过念头来,呐呐道:“原来拜兄你已经成过婚了?” “我还……没有。”晏春雷频频地摇着头:“我只是来迎亲……你相不相信,甚至于我和这位尉迟兰心姑娘,连一面都没有见过。” “尉迟姑娘?” 晏春雷脸上绽出了一片笑靥。旦然他伤重垂危,但就此一刻来说,他的心情却是愉快的。 “尉迟兰心,”晏春雷重复着这个名字:“我虽然未曾见过她……可是我父亲却见过,知悉她是一个很美的姑娘……我们之间的婚期就定在今年开春……也就是下月十五日,已经快到了。” 尹剑平微微点头,再也无法忍住盈眶的泪水,点点热泪,滑腮而下! 晏春雷怅恫地叹息着:“这时候,他们家该是一团喜气,等待着我这个未来的女婿去上门迎亲……我却是如此的不幸……” 他重重地叹息着,形相至为沮丧!那只独手摸索着探入前胸,掏出一个绣花荷包递过来。 “兄弟,你打开来。” 尹剑平双手接过来,把系着的丝绳解开,打开荷包,里面是一块碧光闪烁的半月形翡翠块。 晏春雷频频点着头,凄然道:“这块翠玉,原是满月形的一块翡翠,当年我父亲与尉迟伯父为我们定婚时将之中分为二,各持一半,以为凭信,还有这枚白玉戒指……” 他扬起那只右手,现出戴在无名指上那只戒指,晶莹洁白,式样古雅,甚是名贵。 “这只戒指……”他断断续续地道:“是她父亲赠送与我的聘物……你为我摘下来。” 尹剑平呆了一下,道:“拜兄,你的意思是要把这两样东西退回去?” “不错……”晏春雷微弱地道:“这就是我要重托你的事情……我不能害了尉迟姑娘……出身武术世家,必然是一个贞烈的姑娘,只是,守这种节,是愚蠢而不必要的……你一定要说服她,劝她改嫁……这是我的一个最后心意,希望你无论如何,要把我的话带给她……至于我的身后事……也就托尉迟伯父了……我以为……暂时不必移动……”他频频喘息着:“……就停在大殿里,一切,留侍我父亲来后处理。” 尹剑平忍不住泪如雨下,一面点头答应。 他此刻固然肝肠寸断,却不愿以悲伤的情绪干扰了晏春雷的思潮,因为此刻,晏春雷所jiāo待的每一句话,都必然极关重要,略有不尽,必得遗恨而终,使他死不瞑目。 晏春雷睁大了眸子,身子抖动得那么的剧烈! “她家住在离此不远的凤阳府,在凤阳城北,你应该可以打听出来的……” 他似乎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jiāo待,只是声音已甚为微小,尹剑平把耳朵贴近了。 只听见晏春雷气若游丝地道:“最重要的……你要嘱咐那位尉迟姑娘,叫她不要为我去复仇……千万不可以……因为她永远也不会是甘……明珠的对……手……白白送死,与事无……益……兄弟……”他身子忽然向前弓起来:“一切……有劳……我……我在九泉之下,感激不尽……” 话声一落,人就像泄了气的球似的,忽然软了下去,那双曾是光芒四shè的精锐眸子,忽然光采尽失,生命的火焰,有如风中灯芯,一下子就熄灭了,不曾留下一些痕迹! 像是被人点了穴道,尹剑平一动不动地愕在了当场,良久之后,他才忽然想到了是怎么回事! 晏春雷死了! 就像他近来所接触过的每一个人一样,这些人似乎都已经注定了同样的命运死亡! 而他,却仍然还活着,奇迹一般地活着。 极度的悲伤痛苦,常常使人为之麻木,脑子里混混沌沌的一片,像是什么都没有,又像是岔集着几百几千件事…… 在一度碎心,几乎为之窒息的痛苦之际,尹剑平又慢慢地回复到现实,在那里他又重新地认清了自我,体会到“生存”的可贵与其重大的意义! 遵从了拜兄的遗命,把晏春雷尸身搬往大殿里。费了一整夜的时间,他伐木为材,做了两口粗木白棺,把“坎离上人”米如烟与晏春雷的尸身并陈在一起,加上名签,以兹识别。 岁当隆冬,天气酷寒,尸体暂时还不至于腐坏,他希望很快能找到风阳府尉迟一家,也好辗转把拜兄后事料理清楚。 按说,他理当应该会同尉迟一家肩负起押运拜兄尸身回归故里的任务才是,只是,他心里充满了复仇的yù火,这件工作一日不能完成,他的心情也就一日不能轻快!经过一番冷静的分析之后,他决定即刻启程,先到凤阳府,找着尉迟姑娘,先把拜兄后事作一个jiāo待,然后再定复仇行止。 十 暮色像是一袭轻纱,淡淡地笼罩着。 准此而观,这片山岗,以及山岗下的几户人家,都像着了一层雾,有一种朦胧的意态之感! 站在草廊檐下,前眺那片荒芜了的水田,田里的水都结成了冰,那未曾着冰之处,也都冻得龟裂出来,整个的大地,都在忍受着岁末的隆冬奇寒!人的心情也是一样的。在咀嚼着砭骨的奇寒,目睹着岁尽凋零的凄凉之后,憧憬着来年之春,更有一种迫不及待的感觉,就如同人们在饱尝痛苦、仇恨、窒息的感觉之后,迫切希望着复仇之后的快感,回复到那种永无拘束、心情开怀的日子一样。 薄薄的一抹残阳,在浓重的寒雾里,称得上很不开朗。倒是悬挂在廊檐下的那一溜冰枝子,被映衬得像是着了五颜六色的彩笔,一支支都散发着奇光异彩,煞是好看!恼人的黑老鸹,总是在这时候吵噪不去,叫嚣低飞着,夜色也就越快地即将来临。 残阳还照着这块破招牌“福寿居”,别瞧它买卖不大,可是附近百里内唯一的一处客栈,舍此再无别家。 尹剑平是“午”时前后到的,打尖用膳,耽误了个把时辰,原想着准备一份干粮,即刻起程,可是听店里人说,前道有大风雪,坍了桥,行旅受阻,正由地方出力在抢修之中,预计最快也要两天才能通行,要是今明两天再下雪,还保不住又要延下去。 无奈,他只得留了下来。 那抹残阳,很快地就为暮色寒雾所吞食,天光立刻就黯了下来,尹剑平转过身子来,发觉到伙房里已亮了灯。 两三个伙计挤在火灶旁边,火光在炉灶里明灭着,大火上蒸着几笼馒头,大师傅正在起笼,白腾腾的热气浓雾似地由那里散飘出来!尹剑平仿佛觉得肚子有些饿了。他慢慢地走过去,一个伙计看见了他,龇着牙笑道:“客人肚子饿了吧,先吃两个热馒头吧!” 尹剑平答应着,走进去,他拿过一个馒头,才吃了两口,可就听见一个沙哑口音道: “喂!给我也来几个热的,挂上账,一总算。” 小伙计答应着,就去拣馒头。 这当儿,尹剑平才侧过脸,注意到了这个人。 像是一道闪电,忽然击中了他,就在他目睹这人的一刹那,他几乎像石头人似地呆住了。 “老天!竟会是他?” 简直难以想象出他此刻惊异的心情,透过大片的蒸雾,他看见了那个哑喉咙的人尖白脸,吊客眉,一身红衣服,活僵尸似的一副表情。 “阮行!” 就是烧成了灰,他也不会不认识他这副尊容。 姓阮的把一盘热腾腾的馒头端在了手里,一双白多黑少的眼睛珠子瞪着递馒头给他的那个小伙计:“前道上的路通了没有?” 声音非但是哑,而且生就的是左嗓子,那个味儿简直就像是踩着了鸡脖子,听在耳朵里说不出的不自在。 “还没有。”那个伙计答着:“哪能这么快?客人你是不知道,桥都断了,光接上那个桥,没有两三天的时间恐怕不行。” 红衣人阮行蹙着他那一双搭拉吊客眉,不甚乐意的样子道:“什么桥这么难修?不能绕着走吗。” 另一个伙计笑着搭腔说道:“客人您说外行话了,别的桥,可以绕着走,这个桥却是不行。” “怎么个不行?” 姓阮的瞪着他那双三角眼,样子像是要跟人吵架似的。 那个伙计嘻嘻笑道:“你客人这么一说、我就知道您准是外来的了。” “你管我外来的,还是本地的,”阮行直着眼睛道:“我只问你为什么不能绕着走?” 那个伙计“噗哧”一笑,道:“那是一座飞索吊桥呀,两边是千仞高峰,下面是万丈悬崖,客人您说怎么个绕法?” 红衣人阮行一愕,冷冷笑道:“那么,难道就没有别的路好走了?” 伙计道:“有当然是有,只是那么一来,最少要多上七天的脚程,太划不来了。” 阮行那张尖白脸,气得雪白,怪声道:“这是什么鬼地方?真是!” 一个伙计叹道:“没法子的事罗,十几年第一回,有什么办法咧!我们比你客人更急,路要是再不通,我们恐怕连吃的都没有了。” 阮行又怔了一怔,大概他生相木讷怪异,是以略有表情即会十分显著。当下,鼻子里“哼”了一声,就转过身子来。 想是临时想到了什么,又回过身子来,道:“噢,我要的东西准备好了吗?” 一个伙计忙道:“准备好了,炉子和yào罐都是现成的,客人把yào拿过来,我们给你煎就是了。” 尹剑平听到这里,心中怦然一动! 他在红衣人阮行方一出现的那一刹,心里着实吃惊,可是略定之后,也就想到了这番紧张纯系多余,因为对方根本就不认识自己。这么一想,他也就把情绪缓和了下来。 听了那个伙计的话,阮行不乐意地摇着头道:“用不着你们多事,这个yào我自己来煎,等一会你送到我房里就行了。” 那个伙计答应了一声,却好心地问:“那位姑娘病好点了没有?要不要找个郎中瞧瞧,离此二十里有个焦先生,是这里最有名的大夫,要不要……” 话还没说完,阮行早已转身走了。 说话的伙计呆了一呆,摇摇头道:“真是个怪人!” 尹剑平打量着阮行前行的背影,见他手端着那盘馒头迈着生硬僵直的步子,活像个僵尸似地跨进西跨院里去。那里围着一圈竹篱笆,茅屋三间,栽着许多竹子,微风袭过,竹影婆娑!的确是个雅致的住处。尹剑平一直以为是客栈主人住家之处,想不到也是供客人住宿的。 一个伙计嘿嘿笑道:“这地方还真没有见过这么漂亮的人,只可惜呀,一朵鲜花chā在了牛粪上。” 另一个伙计粗声骂道:“妈的,你小子不要胡说好不好,人家是主仆之分!” 前说话的伙计怔了一下道:“主仆之分?不是夫fù?” “夫你娘的头!”那个伙计笑骂着道:“干你的活儿吧,别乱说话了。” 尹剑平恰于这时走过来,闻听之下,搭腔道:“借问……” 那伙计道:“不敢,客人有话请说!” 尹剑平道:“原来你们那边院子,也是客房?” “可不是,”那个伙计道:“总共三间,却叫先前那个穿红衣服的客人都包下来了。” 尹剑平装糊涂地道:“他一个人怎么住得下三间房子,可否让一间给我?” 那伙计笑着摇手道:“行不通,行不通,三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27 章 间房里都住的有人” 另一个伙计在一旁搭腔道:“他们一共是四个人,一个漂亮的姑娘,两个轿夫,还有就是刚才来拿馒头的那个听差的。” “啊。”尹剑平装傻道:“这么说,倒是一个官家小姐了?” 前说话的那个伙计点着头道:“我看着也像,别是府台大人的千金吧!” 尹剑平道:“谁又病了呢?” 那个伙计听他这么说,不禁有点疑心地翻着眼睛看着他。 尹剑平心里一动,忙笑道:“你不用多疑,我是刚才看见那位红衣差爷在谈到要煎yào什么的,是我薄通医术,想到……” 那个伙计立时明白了他的意思,一笑道:“我明白了,客人你精医术,是想在这位官家小姐身上赚一笔外快,是不是?” 尹剑平连声答应着:“咳,是是是,我就是这个意思,怎么样,能帮上这个忙吗?” 那个伙计脸上立刻现出了不屑,冷笑道:“这个,恐怕不行。” 尹剑平道:“为什么?” “你没看见吗?”这个伙计道:“刚才我要推荐这地方的一个最有名的大夫人家都不要,人家会要你?” 尹剑平立时作出一副失望的样子,呐呐道:“啊,是是……这个姑娘又得的是什么病呢?” 这个伙计撇撇嘴,有点不屑与他说话的样子。 另一个伙计道:“这个我们就不知道了,好像来的时候还看不出怎么来,今天一整天也没看见她出门一步,那两个轿夫出去探路到现在还不见回来。” 尹剑平心中有数,也不想再与他们多说,他吃完了手上的馒头,又要了一碗热米汤喝下去,算是把一顿晚饭打发了。 这一刹,他的心情乱极了。 就在他刚想要转身返回房中的一刹,忽然他看见西跨院那扇竹篱笆门,又敞开了! 刚才方自转回的那个阮行,又从门内走了出来。依然是那袭鲜红的衣服,只是头上却多了一顶帽子,那副样子,像是要出门。尹剑平心中一动,注视着他,就见他直直的身材,一直顺着这道草廊,步出栈外。 把这些看在眼里,尹剑平长长地吸了一口气,暗中咬牙忖道:这可是天赐的良机,再不下手,更待何时?心里一阵子激动,转身步出伙房。他一径地返回到自己的房子里,关上了房门,只觉得一颗心跳动得那么厉害。那是因为他一向仁厚待人,严格律己,从来也不曾动过杀人的念头。此刻,杀机一起,心血沸腾如怒潮澎湃,一时无法自己! 把这件事很快地在心里盘算了一下,得到了三点结论: 第一:甘十九妹目下正在这里养伤。 第二:随行三人,可能都不在眼前。 第三:如果要报仇,眼前正是千载难逢的良机! 时机稍纵即逝,若是再有迟疑,很可能中途生变,一待对方离开这里,或是甘十九妹伤势养好,情势又将不同,那时将是后悔不及! 一念之兴,尹剑平杀机顿起! 他把随身的一个包裹,会同那个内盛岳阳秘芨的铁匣子,以及那口玉龙剑背在背后,外面罩上一袭长披,遂即闪身外出。 室外已是沉沉夜色! 一个伙计,正把一个书写着“福寿居”三个红字的白纸灯笼chā在门住上! 寒风飕飕地吹着,天上没有月亮,也不见一颗星。 等到那个chā灯笼的伙计把灯chā好,退回去以后,这偌大的院落里,就再也没有一个闲人了。 尹剑平暗暗地咬了一下牙,心里发着狠,把身子向着墙边上一贴,快捷的几个转身,己闪到了壁角。由此前瞻西跨院那三间草舍,不足半箭,当中还衍生着一行竹子,正好借以掩饰他前进的身子。 尹剑平抖开了一块丝中,紧紧地扎向颈后,遮住了脸。他考虑到万一事机败露,怕被对方认清了脸,以后,再想接近她可就麻烦了。对方甘十九妹,虽说是可能受伤了,但是,到底受伤没有?伤到如何地步?还是未知之数。如果她真的已经伤了,自是下手良机,否则,尹剑平的贸然近身,可就是自寻死路! 生死攸关,他焉得不为之悬心? 略微定了一下神,他遂即展开身法,身子向前平纵而出,借着落下的势子,他一只手在一竿修竹上微微一按,遂即像怪鸟也似地腾空而起,起落之间,已落身在那所跨院之内。强敌在先,他哪能不心存仔细,落下的身子,不曾带出一点点声息。 西跨院里积满了竹叶,夜风吹过来,簌簌有声地在地上转动着,这么一来,尹剑平倒是放心了。他原先还怕被甘十九妹听出了什么,现有竹叶飘动婆娑之声,正可加以掩饰。 这爿小小院落里,很明显的就只有这三间房子,除了一片竹子以外,还栽着两棵梅花,这个时令里,梅花倒是开了,阵阵梅香,随着夜风散播在院子里,除了风吹叶响,这里再也听不见另外声音。 尹剑平蹑足向前跨迸了几步,仔细地打量着正面三间草舍,透过纸窗,发觉到其中一间房里,亮有灯光。为了慎重起见,他先来到第一间房子里,这间房子门扉半敞,借着微敞的空隙,他向房子里窥探了一下,黑黝黝的不见人迹。 第二间房子里也是一样。 他思忖着这两间房子必然是那个红衣跟班阮行与两个轿夫的住处了,同时,他发现那乘红顶翠帘的小轿就停在一边檐下。已经不需要再费思忖,即可以断定甘十九妹必定就住在那一间最后的那间房子里。 尹剑平气悬五衷,身躯轻转,疾若飘风般地已闪向了这间房前。 这间房子,显然也是三间房子里最大最讲究的一间,房门没有关,却下着一片细竹编就的帘子。 隔着帘子,隐约可见房中一切。 尹剑平因知室内甘十九妹厉害,足下更不敢带出一点点声息。那扇帘子虽是下垂着,却有一半搭在一张椅子上,留下了下摆二尺五六寸的一段空隙,尹剑平打量着这片空隙,自问己可从容进出。 他身子再向前欺进一步,已把室内情景一窥无遗。 房间内布置得一片素洁,显然是经过一番重新的装饰,就连床单椅垫也似重新换过,换成了一色的鹅黄,就在那个看上去铺设得异常干净舒适的床面上,端正地坐着一个少女的背影。 那女子显然就是甘十九妹了! 长长的秀发披散肩后,小蛮腰窄窄地拉下去,衬托着弯出来而呈弧度的臀部。不需要再看正面,只是这背影所显示出的身材,已再美也不过了。 她身上穿着一袭雪白的长衣,那长衣虽很宽大,但是配合着她修长的身材,剪裁得十分合适!这时,她看来像是正在闭目运功调息,两只手jiāo合在前面腹下,全身纹丝不动,她整个的人,包括这间房子里的一切,一眼看去都给人以无比的舒适之感!一盏高脚的银质古灯盏,当然绝非是客栈原有之物,散放着洁白而略含青色的光华,把那个坐在床上姑娘的亭亭身影,斜映在墙面上,轻轻地摇曳着,更显示出一种无比宁静的静态美! 尹剑平手已经握住了身后的剑把,却又松开来,他忽然想到了主剑出鞘可能带出的声音,因此他不敢大意而改向腰际探出了一口尺半匕首。冷森森的匕首拿在了掌心里,一切的杂念顿时冰消。尹剑平右足向前跨进,一弯腰,身子已进入房内。 他自信不曾带出一点声音来,身子方一迈进,顿时鼻子里微微感觉出一种桂子花香的味道!眼光一飘,遂即发现矮几上放置的一个青色瓷瓶却有极为淡薄的一片轻烟,由瓶口内向外袅袅散出,那味淡淡的桂子花香味,正是由此传出。顿时他吃了一惊:“dú!”“七步断肠红!”怪不得这姑娘如此胆大,竟然敢敞开着门扉,不惧外敌的入侵,原来早已布好了dú阵。尹剑平不禁深深地为自己庆幸,如非是“一鸥子”冼冰赠送给自己的这块“辟dú玉玫”,只怕他在初一踏房门,不待潜身进入时,也已经中dú倒地了。想到这里,不禁惊吓得出了一身冷汗! 那青瓷dú瓶放置得甚是技巧,那抹淡淡的dú烟,由于风吹之故,只是向门外微微传送着,却不曾波及室内各处。当然即使散播全室,对于甘十九妹,甚至于她的那个红衣跟班阮行来说,也绝不会构成伤害,因为他们身上早已有了免疫于此种剧dú的抗力!即使其他手下各人,也可惜yào物排除dú害。 尹剑平有见于此,暗自庆幸不已,心中正自盘算着,如何向对方出手。 却听得床上甘十九妹微微叹息道:“你虽然放轻了脚步,我还是听见了。” 尹剑平大吃一惊,一时木然! 甘十九妹微微嗔道:“我不是说过了吗,没有事不要来吵我,你怎么又来了?” 顿了一下,她又说道:“我的yào,抓来了吗?” 她敢情是把他当成了那个红衣跟班儿阮行了。 在她第二次说话的时候,尹剑平已听出了她的错觉,当时更不丝毫迟疑,气提丹田,飘若干虚地己来到了床前,手起刀落。 这一刀按理说,该是何等的快绝利落!手起刀落,鲜血飞溅! 然而,情形偏偏不是如此。 就在这日短刀将下未下之际,一个念头,电也似由他的脑中闲过! 大丈夫作事,理当光明磊落,何得背后出刀? 第二个念头,紧接着兴起! 她此刻负伤在床,我岂能乘人之危? 不!这么做太卑鄙了! 虽说是两个念头先后兴起,然而在时间上却如电光火石,在他脑中一闪而过。 举起刀,无力地垂了下来。 然而……另一个念头再次兴起:莫非就这般算了不成?我又岂能放过这千载难逢的良机? 后一个念头,不禁又使得他杀机猝起! 想到了加集在他身上的弥天大恨,想到了那些数不清的血债……断断不能就此罢休。 “甘明珠!”他忍不住出声招呼道:“我找你纳命来了!” 窈窕的情影,在甫一听到招呼自己的名字时,显然打了一个急颤,紧接着转过头来。就在这一刹,尹剑平掌中匕首已电闪似地向她当头落下来。 绝难想象出,床上佳人甘十九妹的手法竟是如此之快!快到出平常情,难以想象! 就在那口刀的刀尖,几乎已经刺中她面颊的一刹那,姑娘那只白皙的纤纤玉手,已经及时翻起来。尹剑平只觉得刀身一震!一股奇大的劲力,借由刀身,迅速地传了过来,几乎使尹剑平这口刀一时把持不住,用力一挣,“当”的一声脆响! 一口精钢打铸的匕首,从中一折为二。 力道的余劲,使得尹剑平足下踉跄着向后退出了两步,甘十九妹却已岸然立身站起。 她的惊异可以由那双失神的瞳子里表露无遗。 “你?你是谁?” 尹剑平只觉得那只握刀的手,齐着腕脉酸痛不已,刀是断了,却也不能就此罢手。打量着甘十九妹那张清艳姣好的面颊,尹剑平忽然生出了一片气馁。天晓得,他绝非是生xìng好色之人,然而不可否认的,这个女孩子……这张清艳绝俗的面颊,不可否认的,却是他生平所见最美丽的一张脸了。 举手去杀一个美丽的女人,更是难上加难! 尹剑平总算还不曾忘记自己身上所肩负的使命:复仇! 任何情况下,这个使命都不容许他有所变更脱卸!宁可让自己失去理智,宁可让自己感情麻木,这个仇却不容他不报。怒啸一声,他欺身而进,右手猝然向上提起,施出了一招“按脐力”,吐气开声,直向着甘十九妹当胸推出。 他的功力毕竟不可轻视! 掌力一吐,整个的房舍都为之震动起来,窗榻子克克一阵子乱响,这一掌真有雷霆万钩之势!甘十九妹苍白的脸上微现惊异!然而象她这般出身造就,身负不世奇技的女子,似乎对于任何突如其来的事故,都能从容应付。面迎着尹剑平双掌推击过来的轩然力道,甘十九妹右腕霍地向外一扬,那只肥大的衣袖发出了“噗噜”的一声。两股力道,显然一触之下,彼此对消化解于无形之间,然而在当事者二人来说,却是绝不轻松。 尹剑平身子向左面,甘十九妹向右面。显然,两个人都已经事先防止到了一旦功力对消之后的反弹余波。果然,就在他们双方身子方自闪开的一刹,一股尖锐劲厉的力道,有如劈风直下的刀锋,飕然响着从双方身边擦过去。 尹剑平惊幸于自己的及时脱身,甘十九妹也不免大为惊心。她倒不是惊于那股比刀更疾劲的回旋风力,而是有感于对方这个陌生蒙面人的见解与武功。不可否认,这个人的功力,远远超出她此行出道江湖所遇见的每一个敌人,足可与晏春雷相伯仲。 这一个突然的感触,忽然使她想到了来人可能的身分。 “你就是岳阳门漏网的那个弟子,依剑平吧?” 尹剑平呆了一呆,有点奇怪对方何以会把“尹”读作“依”,当然他并不知道这项错误的形成是由于“坎离上人”米如烟的口齿不清所以致之。 “姓依的!”甘十九妹那双黑白分明的眸子,在他身上转着:“我猜得对不对?” 尹剑平所以蒙面,正是不愿意让对方看清了自己面貌,所以不出声,是不愿意让对方听清了自己的声音。在他没有杀死甘十九妹之前,他要完全保持着足以制胜对方的机会。是以,任何一点点细小的疏忽,都可能为他日后的复仇工作带来阻碍与不幸! 甘十九妹顿了一下,冷笑道:“你怎么不说话?” 尹剑平仍然是一声不响。 他身子向左面斜出了两步。甘十九妹立刻就窥出了他的用心,莲步轻移,把身子半横了过来。 尹剑平顿时被格于形势之外。 高手对招,常常不需要真刀真qiāng,“大风起于末”,每每可以洞悉于先,对方如是透剔之人,摆上一个姿态,也就足够了。 “我知道了。”甘十九妹注视着他道:“你所以蒙面是怕我认出了你的脸。” 她冷笑了一下,接道:“所以不说话,是怕我听出了你的声音!对不对?” 尹剑平惊出了一身冷汗,仍是闭嘴不吐只字。 “其实这都是多余的,”甘十九妹冷冷地道:“因为自从你的脚步一踏进了这间屋子,就已经注定了你必死的命运!” 她虽是在病弱之中,但傲气丝毫不减! 嘴角轻轻地拉动着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28 章 ,现出了编贝似的一排玉齿,脸上的表情,说明了她有制胜对方的绝对把握。 “不信,你就试试看!”她自信他说道:“我可以断定,你在我手里,逃不过五招之内!” 话声方落,尹剑平已点足而前。 甘十九妹顿时体会出对方身上所加附的强劲力道,忽然她感觉到自己受骗了,因为对方自一开始起,分明掩饰了他的武功门路,那一手“按脐力”纯系“气血之功”!这样很自然地使甘十九妹相信他走的是气血门这一类武功门路,这门功力和“以柔制刚”或极具弹韧的内家功力,是截然不同大异其趣的。 智者千虑,必有一失,甘十九妹忽然发觉到对方的突如其来,不免吃了一惊! 其实,她原有极深湛的护身游潜,只须上来调息丹田,即可以阻止住对方猛厉的攻势,然而此刻,即使她猝然提及应敌,也嫌得慢了一步。 慢一步,总比全然没有准备的好。 就在她强劲的护身潜力,还不及瞬息密防的当儿,尹剑平在护体罡锋猛力冲刺之下,已接近到对方身前。他侥幸进身自不会轻易放弃出手良机,右掌霍然向下一沉,点波跃空般地已向甘十九妹咽喉间戳了过去。 甘十九妹再也不敢轻视来人,她在动手过招上来说,极少失算,忽然发觉上了对方的当,心里既惊又忿,但眼前已是短兵相接,不容再施花样。她恨透了这个人,决心要给他一个厉害,是以就在对方手掌方一递到的当儿,遂即施展掌盘功向外封出。她虽是功力极高,可是在动手过招上来说,不能不谓之失了先机,尹剑平攻势又是这等之猛! 一股疾劲风力挺刺直进,迫使得甘十九妹身躯大大地摇动了一下,尤其是咽喉部位,更像是着了一把钢叉般的酸痛,由不住发出了一声骤咳。 如果尹剑平这一式杀手能够提前一刹那进攻,或是他的身形再强向前欺近半寸,那么所得到的结果,甘十九妹是否将因此而丧生,可就不得而知了。可是现在,他仅仅只能给甘十九妹从容还手良机。而就功力方面来说,甘十九妹却是远远驾乎于他之上。 两只手掌“啪”的一声迎在了一块。 十只手指上聚结的力道,紧紧地扭拧在一块,发出了紧密的一阵子骨结响声。 尹剑平原有十分的信心,在他想象中认为,只要容许自己攻进到她身边,猝然施展杀手,必可将对方一举成歼! 他所以如此自信,当然是因为对方甘十九妹目下身体负有内伤,功力自然较前大见逊色之故。然而,在他一招失手,与对方手掌相接触之下,才忽然发觉到自己的估计错了。他发觉到甘十九妹即使在有内伤的情况之下,功力兀自大得惊人! 一念之间,使得他惊出了一身冷汗。 甘十九妹以非常之技出入江湖,一出道旗开得胜,连战皆捷、各方武林人物,无不相互传告,望风披靡,因此养成了她极为自负的xìng情。加以她自负丽姿,在动手过招上来说,绝不容许敌人近身,常常在寻丈之内,即可使敌人溅血剑掌之下,像现在这般与敌人手掌贴握的情况,是前此绝未有之事,莫怪乎她一时面现娇忿,引为大羞了! 两个人像麻花卷儿般的,一连扭了七八个转儿。 尹剑平终于感觉出内在功力的不足与对方抗衡,就在他意图翻身挣扎开的当儿,突然被甘十九妹反手扣住了胳膊。这一手招式,甘十九妹施展得极为利落,在她反手扣压尹剑平于掌下时,更发挥了她高妙的技能,熔功力与技巧于一炉,使得尹剑平不得不束手就擒。 尹剑平固然是功力未曾丧失,然而除非他甘心雌服,否则一经力挣,这只胳膊可就休想保存。强劲的内力互搏,使得他频频喘息,脸上也现出了汗珠。反之,甘十九妹却还比他镇定多了。只是她的情形,也并非很轻松,老实说能赢下这一仗,对她绝不轻松! “姓依的,你可服输了?” 尹剑平一面喘息着,心里却疾电般地转着念头! 他怎能就此服输? 怎能服输? 服输不仅代表“耻辱”,更代表了“死亡”,他还不想死,更不能死。 “你还不说话?” 尹剑平脑子里飞转着如何脱困的念头,故意地挣了一下,当然对于他来说,这种动作的结果,只有自讨苦吃。果然甘十九妹手上着力,把他不甘雌伏的身子按了下去。然而,她虽是极为精细缜密之人,亦不免又再度地上了尹剑平一次当。 天下哪里有自讨苦吃的道理。尹剑平所以自讨苦吃,是有用意的,因为他已经由痛苦的情况里,体验出对方功力的着重之点,也体会到自己那只胳膊主要受压的部位。根据以上的结论,他遂即很快地作了一番新的检讨,以备必要时的出手脱困。 甘十九妹黑白分明的一双眸子打量着他,冷冷地道:“你是一个很奇怪的人。” 她略似费解地又道:“你刚才进来的时候,我误当你是我手下的那个跟班儿阮行,你已经接近到我身后,那时候你明明可以出刀杀我,以你功力来说,那是极其简单轻而易举之事,但是你却没有那么做。” “为什么?”顿了一下她冷冷地又道:“是你不愿意背后出刀?抑或是有别的原因?” 尹剑平在谛听对方一番道白之后,越加地体会出对方的谨慎机智,更不敢擅自启齿,以防露出了破绽,予对方可趁之机。 甘十九妹经过一番激动之后,此刻心情已经平静下来,本来吗,像她这等心胸器量,武功造诣之人,是绝少盛气凌人的。现在,尹剑平这个人,已提起了她极大的兴趣,她反倒不甘心立即把他下手处死了。 “你以为你不说话就算完事了,”她冷笑道:“我偏要你不能趁心如愿!” 手指微移,改向尹剑平腕上脉门。一阵酸麻感觉,起自尹剑平足心,使得他顿时打了一个冷战,全身遂即大大地动dàng起来,焚心刻骨般的痛楚,一刹间传遍全身。铁打的英雄,也是难以当受!尹剑平虽是紧咬牙关,强自忍受着,奈何那加在周身的痛苦,有如是万千条附骨的蛆蚁在啃噬着,极短的一刹之间,已使得他通体为汗水所湿透,他万难当受得住,遂即发出了呻吟之声! 甘十九妹冷笑一声,道:“你到底出了声音了!” 尹剑平仍然紧咬着牙,只是情非得已地由鼻子里发出呻吟之声。 甘十九妹道:“我有几个问题,你如果据实回答我,情况将会好得多,否则你的罪就受大了。” 尹剑平在万蚁附骨的痛楚里,只是提吸着丹田里的真力,惟恐一旦涣散,那才是真正注定了悲哀的命运! 甘十九妹说出了她心里的疑惑,道:“你怎能无惧于我‘丹凤轩’的剧dú‘七步断肠红’?说。” 尹剑平以一声呻吟,取代了回答。 甘十九妹心念微动,遂即将扣在对方腕脉上的手指,轻轻移开了一些。在她以为这么做,可以减少对方痛苦,便于彼此对答。同时她也实在忍不住心里的好奇,伸出另一只手,想去揭动遮在对方脸上的那袭丝巾,倒要看看对方的庐山真面目。哪里想到就在举手移动之间,对方却把握着此一刻异动。尹剑平猛然向左面一闪!这种动作,在甘十九妹看来是极其不智的,因为有拼着折断右手的危险,事实上那只右手,尚在对方倒拧把持之下的。 尹剑平当然不可真的自断右手。 他拼受一时之痛,却在身躯侧闪之中,已把左手翻了起来。只一下,已经搭在了甘十九妹右腕上。这一次他为了争取逃命之机,不得不施展最厉害的手法:“金刚铁腕”之功。 甘十九妹虽说是功力精湛,只是她无论如何也不曾会想到对方在这般情况下,居然还能施展出救命绝招,她尤其没有想到,对方所施展的竟是极具功力的“金刚铁腕”之功。 一阵刻骨铭心的奇痛,刹时间加在她那只右腕之上,以眼前情形而论,一任她施展如何快速的应付手法,即或是提聚真力以图对抗都太晚了!毫无置疑地她确信如果自己再不松开擒着对方的那只手,那么对方那只胳膊固然是完了,而自己的这只手腕也何能幸免! 只有傻子才甘心与对方玉石俱焚! 事情的发生再快也不过,简直不容你思虑,如果不想“断手”,只有“放手”之一途。 甘十九妹极不甘心地“哼”了一声,松掌退身。 尹剑平目的既达,哪里还敢再在这里多耽搁?他已经尝到了对方姑娘的厉害,并确信对方在对付自己的过程里,根本未尽全力,一旦惹怒了她,即使在她不利的情况下,要想杀害自己这样一个人,也绝非是什么难事。 是以一招得手,再也没有第二个念头。充斥在他脑子里的,却另有一个“逃”字!就在甘十九妹松掌退身的一刹,尹剑平已施展“铁手穿墙”,奋身而起,直向正面紧闭的窗扇扑去。 事情的发展未尽于此! 就在尹剑平身子将起未出之际,蓦地门外人影一闪,那个红衣跟班儿阮行,却在这时扑进来。目睹房内这般情形,他不禁大吃了一惊,怪叫一声,右手倏起,打出了他们“丹凤轩”的绝门暗器“丹凤签”。 “哧!”一股尖风,似有红光一闪而逝。 紧接着窗扇子“哗啦”一声碎响,尹剑平全身已飞跃着破窗而出。 慢说是一扇窗,就是一扇门,一堵墙,在尹剑平这般功力之下,也必将破碎无疑。阮行怪啸一声,追向窗前,心里却又记挂着甘十九妹,不知她是否受伤了!只是那么略一迟疑,再扑向窗前,已失去了对方的踪影。阮行怒叫着,正要翻窗掠出。 甘十九妹轻叹一声,唤住他道:“算了,让他去吧,来不及了。” 阮行打量着她,惊吓地道:“姑娘,你可好?” “没什么,”甘十九妹缓缓坐下来道:“姓依的!哼……他一定就是那个依剑平。” 阮行道:“依剑平?” “不错,就是岳阳门内,杀死盛氏兄弟的那个人。” 她冷冷地接着道:“他像是一只隐在暗处的狐狸,随时乘虚而入,将会想尽办法与我们做对。” 阮行先是一愣,遂即冷冷地道:“姑娘大可放心,这一次他无论如何是活不成了。” 甘十九妹道:“你是说……” 阮行肯定地道:“他已中了我的丹凤dú签,只怕xìng命不保!” 甘十九妹道:“你确定打中了?” “确定!”阮行道:“伤在他的后胯,万万不会看错。” 甘十九妹聆听之下,脸上现出了一种淡漠的表情,并不曾有丝毫喜悦的神采。 “这么说,他xìng命休矣!” 她轻轻他说了这么一句,遂即发出了一声叹息。 阮行一怔:“姑娘,莫非你不打算要他即刻就死?” 甘十九妹眼睛迟滞地移向阮行,黯然地点了一下头。 “为……什么?姑娘!”阮行显然大惑不解。 甘十九妹摇了摇头道:“不知道,我只是……唉!我只觉得心里很乱!” 说到这里,她显得很气躁地站起来,走到了茶几旁,端起了一只杯子。但是她并非是口渴想喝茶,遂即把拿在手里的杯子又放下来。 阮行惊讶地一直在打量她。 甘十九妹脸上忽然飞起了一片红潮,含着“责怪”意识的眼光,狠狠地盯回过来,阮行吓得忙把眼睛移向别处,可是他仍然解不开心里这个疑团,过不了一会儿,又把目光转向甘十九妹。 现在甘十九妹已似乎能控制心里激动的情绪了! “阮行!”她略似责怪地道:“我不是再三关照过你吗,这种丹凤签,要尽量少用,不可轻易出手吗?” 阮行怔了一下,道:“可是……卑职并没有轻易出手,那个姓依的不是几乎还伤了姑娘你吗?” 甘十九妹脸上又微微红了一下。 她为什么脸红,阮行固然不知道,只是他却知道这是她以前从来也不曾有过的现象,是以越加地感觉到好奇! “为什么这么盯着我?”甘十九妹气馁地又坐了下来:“我的yào可抓来了?” “都抓来了,”阮行道:“我这就去给您煎去。” 甘十九妹摇头道:“不急,等一会再去煎吧。” 说着她轻叹一声,又道:“你可知道,我为什么不愿意你施展丹凤签?” “这……”阮行喃喃道:“是否因为含有剧dú‘七步断肠红’的关系?” “那倒不是,”甘十九妹道:“那是因为我出战一向不愿意以暗器取胜对方,再者这丹凤签为我丹风轩最杰出独一无二的暗器,承轩主再三关照,千刀不可轻易施用……如果这个姓依的果真中签,身死荒野倒也罢了,否则一人人下,以此对我们师门有所诋毁作难,却是大大有损‘丹风轩’的威名声望!” 阮行怔了一下,他倒没想到会有这些顾忌,心里不服,却也不能再与争论。 甘十九妹这一刹似乎感情甚深。 “还有……”她断断续续地道:“这个人虽是蒙面进来,但他居心仁厚,不同于一般宵小……” “这又为什么?” “你哪里知道,”甘十九妹喃喃道:“他原是可以下手杀死我的,只因为他是个不失仁义忠厚的人。” 当下,她遂即将方才情形说了个大概。 阮行听后苦笑一下,道:“姑娘,你的心怎么忽然又变软了,这人如果真的心存仁厚,也就不会对姑娘出手了。还有,他为什么要蒙面进来?足证明他是个行为诡秘狡黠的人。” “你说的似乎也有道理。” 说到这里,她微微闭上了眼睛,轻叹一声道:“这个人确是一个难以捉摸、飘dàng不定的人,只是我实在想不透,他为什么可以不惧‘七步断肠红’的dú香?” 阮行谛听之下,顿时一呆道:“嗯,这倒是一件怪事,卑职也是深深不解。” 甘十九妹道:“虽然如此,并不能证明他也能解开身中暗器上的dú,我看他很可能不治身死!” 阮行喜道:“果真这样,我们岂不去了一个心腹之患,只等姑娘玉体复原,就可上淮上去找那个樊钟秀,杀了他,也就可以回去复命了。” 甘十九妹惋惜地道:“这几天我心里一直念着这个依剑平、那是因为我一直假想他是我一个劲敌。事实证明,他果然是一个厉害、尤其心智更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29 章 不在我之下的劲敌。阮行,你可知道,我一直希望着能有这样的一个敌人,可是现在,却由于你的横加chā手,使他死于非命,也使我少了足以与我抗衡的敌人。” 言下不胜痛惜! 阮行谛听之下,似懂非懂地只是翻着白眼儿。 甘十九妹遗憾地看着他,喃喃道:“你的功力还差,有一天你的武功如果能达到我的境界时,你就会感觉到该是多么的寂寞……即使在广大的人群里,你也会感到你是多么的孤独!” 阮行以为建了大功,却未曾想到,反倒落了一顿教训,他忽然感觉到自己以往对于这个姑娘的判断完全错了。以往他一直以为甘十九妹是个冷若冰霜狠心辣手的姑娘,就从来不曾看见过她姑息过一个人或是一件事,然而对于眼前这个人,她却存有显明的姑息之意!为什么? 阮行实在想不通这个道理。 顿了一下,他才喃喃道:“姑娘如何可以断定这个人就是杀死盛家兄弟的那个人?” 甘十九妹道:“错不了,因为他擅施‘金刚铁腕’之功,如今这门功夫,只怕在武林之中已成了绝响,坎离上人一死,除了他以外,再也不会有第二个人了。” 她忽然想到了坎离上人对这个人的一番介绍,足可证明这个依剑平学兼数家之长,留下来确是自己一个大害,只是一想到他果真这么就死了,心里头却又有一种说不出的落寞之感! 对于尹剑平的生死,她觉得实有一查的必要! “阮行!”她忽然想起来道:“这附近可有别的乡村市镇没有?” 阮行摇头道:“没有,最近的‘马头沟子’也距离这里有四五十里,况乎前道坍桥,已不能行走……再说姑娘你身体还没有复原,何不在这里多住上几天,等到身体养好了以后再走?” 甘十九妹摇摇头道:“你会错意了,我是在想这个依剑平可能的去处。” 阮行点头道:“卑职以为……” 甘十九妹道:“我原打算至迟明天就要走的,现在为了他,我们不妨多留两天,如果他没有死,倒要看他下一步的动静如何?” 阮行冷笑道:“姑娘放心,他活不过明天的,我一定把他的尸身找回来。”。 说罢向甘十九妹抱拳告辞,转身步出。 人的“心境”随时都会由于“心情”而有所变迁的。 心情好的时候,鸟语花香,海阔天空,一切都充满了希望,使人振奋活跃,处处充满了生气!反之,大地狭窄,一切都充满了绝望。情绪的低潮,更像是紧紧握在你喉咙上的两只手,使你喘不过气,有一种被窒息的感觉…… 尹剑平就是这样。 当他发觉中在后胯间的那支暗器,竟是出自“丹凤轩”独家秘制的暗器“丹凤签”时,他生命的强烈意志,开始动摇了。 现在,他厮守在这棵松树下面,仰视着穹空里的一钩寒月。沐浴在砭骨的寒风里,心里感受着“死亡”的yīn影,更有说不出的感受!除非有“奇迹”出现,他预计着自己的生命,不可能再挨过以后的十二个时辰。 事实上,这类“七步断肠红”的剧dú功效,在以往无数受难者身上所发挥的威力,他已屡见不鲜,自然不会幻想着对自己会有什么意外的不同。然而,有一点,他却可以自信,那就是,这种dúyào的强烈效果,由于他本人对它了解得太清楚,而事后又经过有效的控制,使它的dúxìng发作较为缓慢,这一点,他自信已经做到了。这也就是他为什么舍弃奔驰而改为静坐的缘故。 现在经过了小半个时辰的运功之后,他已将xià tǐ的剧dú,整个地控制在腰胯间的两处穴道里,并以“镇元功力”,将本身二十七处穴道予以封锁。这么一来,他自信已经尽了能力,而且可以断定,最起码,在天亮以前,不会dú势发作,而倒毙就地! 其实,他之所以能逃出甘十九妹的双手,苟活到现在,已属万幸!由于方才与甘十九妹的徒手相搏,使得他更认清了对方这个姑娘的实力,用“大得惊人”四个字来形容,并不过分!自己竟能全身而脱,实在已是不幸中之大幸! “幸运”并非是常常跟定一个人而穷追不舍。这就是尹剑平对于眼前的遭遇,而有所悲哀的缘故。 他不是一个娇生惯养的人,以往的岁月,无时无刻都充满惊恐,殚精竭虑地在求生存,在使自己达到生命中更上一层的“强者”地位,这些过去,已足以养成他“临危不乱”、“泰山崩于前而不溃”的磊落胸襟! 徒步二十里,居然不曾看见一户人家。 他发觉自己在一开始的时候,就选择错了路,如果由另一个方向前进,可能情形就不同了,然而现在却不能再回头走,因为那样,保不住在半途,就会dú伤发作,而倒毙中途了。 夜幕深垂下的荒野,看上去一派凄凉! 几声野狗的长吠,几点明灭的磷光鬼火,勾画出一片yīn森气息,任何人身处在这个环境里,都会感觉到“死亡”的接近,“生命”的脱离与遥远! 这里的地势,东边是一脉连续延绵的高山,两边是一片草原,看起来都不便于行走。只有南北向,衍生着一片松树,有一条勉强可供车行的荒凉驿道。 尹剑平在长时的冷静分析之后,重新站起来,步向那条荒凉的驿道。 这条路通向何处,他浑然不知,但是他已经没有选择的余地,只有继续向前盲目地走下去,他不敢放步奔驰,因为那样一来,dú势将会很快地发作,只能慢慢地一步一步前进。如此他一直前进了百十丈。这个距离,在平常时候,只需连续十几个纵身即可达到,但是此刻他却走了很久,打量着前面,更不见一户人家。 尹剑平停下来喘息了一阵,伸手摸了一下伤处,湿湿的像是淌了很多血,那伤处附近,手触处一片麻木,丝毫没有知觉,更象为剧dú所感染。他心里微微一惊,知道这是dú伤发作的前奏,以此速度,也许用不了一半个时辰,就可能攻开自己的几处穴道,那时情势可就不堪设想!如果dú气一旦攻入“气海穴”,上染心脉,就算是华佗再世,也休想再能保全住他的活命! 十一 尹剑平站定了身子,只觉得一颗心跳动得异常剧烈,手握之处虚浮淋漓,唇舌之间,更觉得干裂极渴。一想到要喝水,耳中却情不自禁地听见了淙淙的流水声音。声音来自左边那片起伏的山坡地带,尹剑平仔细地谛听了一下,遂即改向左边前进。 他一只手持着那口玉龙长剑,以剑鞘为杖,拄着地面,尚能保持着身躯的稳定!如此前进了数十丈,眼前流水声更加清晰在耳,等到他步下了面前的一片高地,赫然看见了那正前方的一汛流水,月光下,那弯流水,就像是一匹缎子般地迤逦舒徐,水面映着月色,反shè出千万点星光,更像是群鱼掠波所泛shè出的点点金鳞。 尹剑平渴望着喝几口水,乍然发现了这湾流水,精神顿时一振,遂即以手中剑鞘,拔打着眼前的芦苇,向水边走近去,足下已步入浅水之中。 当他伏下身来时,水面上倒映着他的脸,蓬头散发,状极狼狈,这副形象,不禁把他吓了一跳!他单手掬水,就口吮吸了几口、只觉得水质清冽甘芳,不似寻常河水,这附近大山环抱,必系山上白雪融化后汇集山泉冲流成溪,只不知这条溪水通向何处?可有舟揖之利? 想到这里遂即站起身来,四下里打量一番,奈何却有碍着眼前参差的芦苇,却是看它不清,尹剑平正侍抽剑出鞘,斩翻附近芦丛,不意手方握住剑柄,耳边却听见了一阵悉索之声,即见侧面数丈处,似有一巨大物件行过,身过处,芦苇向两面倾翻过来,一阵悉索劈拍作响。 尹剑平眼下已是惊弓之鸟,当不得任何惊吓,乍见此情景。忙即把身子蹲了下来,就一手用剑鞘分开眼前芦枝,继续向前观察着。 那大物件,并非是什么蛇蟒怪兽,却是一叶两头高翘,至为轻便的平底方舟。尹剑平心中一怔,倒是想不透这个时候。在这个地方,竟然会有人涉水行舟,却是怪事一件。随着小舟过处,眼前亮起了一片灯光,透过芦枝之间的空隙,尹剑平看见了高挑在船尾的一盏油纸风灯。那个cāo舟的人,手持高篙,站在船边,似乎正自聚精会神地在观察着什么。 尹剑平心中一喜,暗自庆幸自己苦候长奔之后,终于找到了一个人,虽然这个人未必就是自己的救星,起码总可以帮助自己逃脱过眼前一时之困。 想到这里,正待出声招呼,却见那人在灯下作出了一个轻细谨慎的动作。首先他极为轻微地收回了手上的长篙,把身子缓缓地蹲了下来。这种动作,倒使得正要出声的尹剑平不便开口出声了。双方距离约有三丈左右,只因为当中隔着大片的芦苇,那人在明处,尹剑平在暗处,是以尹剑平可以隐约看见那人,那人却不能看见尹剑平。 几只蝶蛾在灯下飞扑着,此时此刻,当得上万籁俱静,只有湍急的流水,偶尔发出些声音,夜深风寒,浓重的寒意,阵阵的侵袭了过来。尹剑平一双裤脚深耀入流,衣衫亦湿,禁不住打了个寒颤,伤处更是隐隐作痛。然而眼前的这一人一舟,却激发了他的好奇之心,决心要窥伺一个究竟。 那人一袭粗布青衣,头戴大笠,浓眉大眼,仪表堂堂,上身披着半截棕蓑,腰悬鱼篓,分明一副渔家打扮似的。只是那英挺气质,却非寻常渔家子弟所堪比拟。 这时见渔人由身上拿出来一个小小竹筒,信手一晃竹筒一端,即亮起了一团火焰。随后他探手出去,即把燃有火焰的竹管套chā在水面上原已设好的一根竹签上,顿时水面上下,各现出笆斗大小的一团火光。这人遂即由身上取出了一根系有竹节的丝绦,信手绕了一个套结,以系有竹节的一端紧持手中,却把那套结的一端置入水中。 看到这里,尹剑平也就明白了,这个人不过是一个寻常的渔人,正在从事例行的捕鱼工作而已,只是对方何以会有这种奇特的捕捉方式,他却是未曾深思。只因腰胯间伤处痛楚难当,猛可里象是抽了筋似地一阵抽痛,足下一跄,“噗通!”踏了一个水花。那人正在聚精会神地观察着什么,聆听之下,惊得一惊,顿时站起身来。 尹剑平既已现形,干脆也就不再掩饰,遂即现身步出,出声招呼道:“仁兄!” 那人乍见尹剑平又是一惊,以手按唇“嘘”了一声,尹剑平忙即止声。 披蓑人向他怒目看了一眼,摆摆手,示意他不要出声,遂即缓缓又蹲了下来,也就在这人身子才自蹲下的一刹,只听得,哗啦!一声水响,一条黄影自水面翻纵而起,冒了个高儿,却向丈许以外疾流之中,扎落下去。 那人在黄影甫现时,惊呼一声,整个身躯快闪直出,极为快捷地抢落向水面!只见他单足一点水面芦尖,庞大的身躯,像是一头巨鹰般地抢向疾流,信手一抓,抓向空中那条黄影,却是慢了一步,眼前水花一溅,却被那物件入水逃去无踪。尹剑平方自看出空中黄影,像是一条极为粗大的巨鳝,细鳞阔口,粗若人臂,端的不可多见,眼看着它入水逃逝,不觉甚是遗憾。心中正自痛惜内疚,面前人影一闪,那披蓑渔人,已然站立眼前。 这人虽说是一身重笨蓑衣,可是观其来去,却不嫌丝毫笨拙,来去如风,分明轻功一流身手。尹剑平内心固然惊异万状,奈何胯间伤势,可能因着了水,一经发作痛苦难当!他实在无能兼顾许多,嘴里痛呼一声,足下又打了一个踉跄,却把手上连鞘的一口长剑,力chā水内,才稳住了前跌的身子。 那人一张发怒的脸,原似正要发作,或许是发觉到尹剑平的动作有异,表情怔了一怔,掩忍着心里的怒火未曾当时发出。 “你这个人……”那人打量着尹剑平不胜惊异地道:“你怎么了?” 尹剑平这一刹,只觉得伤处抽痛,如万蚁附骨,简直是难以忍受得住。 当下犹自挺身道:“在下身中镖伤,急须延医求治,仁兄可肯载我一程吗?” 那人一双目光,很快地在对方身上转了一转,由他身形外表断定他所说非伪,顿了一下才开口出声道:“你是从哪里来的?” 尹剑平强行忍着身上的痛楚,说道:“福寿居。” 三字出口,只觉得胯间一软,足下一跄,再也挺立不住,直向水面上倒了下来。那人表情一惊,身形略晃,已扑到了他身边,猝然伸手抓住了他一只胳膊,及时制止他倒下的身子。 “走!”那人说:“我们上船去再说。” 紧接着身形己腾空跃起,尹剑平由对方那只接触的手,体会出这个人臂力甚大,看着他拧腰腾身之势,可知他身手不弱,当时也就配合他的起落之势,即时点动足尖,三数个起落之后,二人己双双落身于小舟之上。那叶平底方舟,猝然落载了两个人。不停地在水面上摇晃着,直似要翻转过来。却见那人身子向前踏进一步,双腿分跨着略微向下一蹲,水波在船头上扬起了一片浪花,顿时平定了下来。 尹剑平这时已忍不住坐向船板,见状点头赞许道:“仁兄好俊的功夫!” 那人却将高挑在空的一盏灯取下来,照向尹剑平脸上点头道:“你说身中镖伤,在哪里?” 尹剑平指了一下伤处,那人就近细看了一下,顿时神色一变道:“是dúyào飞镖吗?” “大概是吧!”说了这句后,他忍不住发出了一声呻吟! 那人道:“既然是dúyào飞镖,却要有解dú的yào才成,你可有解yào?” 尹剑平强力提运着真气,不使dú气上攻,谛听之下,摇摇头道:“没有,小哥,这附近有外伤的大夫没有?我……我可是支持不住了!” 那人年岁约在二十六七,与尹剑平相差不多,一副年轻人的直率纯朴,却绝不笨拙,举止更似极为精明。 听了尹剑平的活,他摇摇头道:“不不,这附近根本就很少住家,更别说伤科的大夫了……” 说罢细看了一下尹剑平的伤,皱眉道:“所幸伤在下盘,要是别处,只怕这时,早已发作了!”一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30 章 面说,他遂即骈起中食二指,一连向尹剑平伤口处附近的几处穴道戳去。 他一连点戳了几处地方,才惊异地看向尹剑平道:“原来你已先把这几处的穴道封闭?” 尹剑平十分佩服地点头道:“不错……这么看来仁兄诚是高明了!”说着喟然叹息一声,接道:“在下所中dú伤,非比寻常,如非我先已将各处穴道封闭,又已止住流血,现在早已丧命,只是……唉……看来也没有什么大用……” 那人一双浓眉紧紧颦着,冷冷笑道:“这也很难说,人不该死五行有救,要是你没遇见我呢,岂非要暴尸荒野了?看来我们倒是缘分不小!” 说罢即由水上把先时chā在竹签上的火种摘下来,就手熄灭收入怀中,即由船边拿起长篙,径自将这艘平底方舟撑向溪流。水势湍急,小舟被冲得横出了老远。小舟在水上一连打了几个圈子,才认定一个方向笔直前进。 尹剑平一只手扶住了船上柱子,把身子倚向正中船篷之上。却见小舟在那人cāo持之下,在水面上一泻如箭,经过了一条狭窄弯道,才见开阔,水流既缓,舟行也就平稳了下来。 那人才得闲儿,扭过脸看着尹剑平道:“还没有问你姓什次?” 尹剑平说道:“尹,伊尹之尹!仁兄贵姓?” 那人顿了一下道:“我姓吴。”少顿接道:“怎么样,忍得住吗?” 尹剑平道:“忍是忍得住,只怕dú势发作,时间一久可就麻烦了。” 那人一笑道:“这可就看你的造化了!” 尹剑平听出对方话里有话,不禁神情一振道:“吴兄的意思是……” 姓吴的道:“你刚才问到这附近可有伤科大夫,其实这话是多余的,即使是有,也只能医治寻常刀伤,像你这等dúyào镖伤,哪一个又懂得医治?” 尹剑平失望地道:“吴兄说的是,只是在下心里存着万一的指望罢了!” 姓吴的摇摇头道:“一点指望也没有。” 尹剑平怔了一下道:“那……可怎么好?我们这是去哪里?” 那人道:“且先回到我住处再说。” 尹剑平道:“吴兄住处远吗?” “不远,就快到了。”说时伸手向前面指了一下:“就在那前面。” 尹剑平道:“吴兄家。中还有些什么人?” 姓吴的摇摇头道:“没什么人,就只有我卧病的一个老娘。” 尹剑平心里一阵失望,暗忖着既然这样,你又何必把我带回家去?心里虽是这么想,嘴里却不曾道出。 那人叹息一声,说道:“我娘这个病,是长年累积下来的,一时也好不了,只是这么拖着了!” 尹剑平无精打采地道:=就该找个名医求治才是。” “名医?”姓吴的“噗哧”一笑道:“谁是名医?我娘就是名医!” “你娘?”尹剑平惊异地道:“吴兄,你说什么?” “我说我娘就是最好的大夫!” 尹剑平怔了一下,以为自己听错了。 “慢着!”他重复追问道:“你说你母亲本人就是个为人治病的大夫?” “不错!”姓吴的说道:“是个最好的大夫!” 尹剑平抱拳道:“失敬!失敬!吴兄你这么说,我心里就踏实了。” 那人微微一笑,说道:“你可也不要高兴太早,这话可难说得很,什么事都保不住会有意外。” 尹剑平心头又是一沉,道:“这话又怎么说?” 姓吴的道:“很简单,我娘虽然说得上是医中圣手,但是在这个地方,却并没有外人知道,到时候她老人家是不是答应给你治伤,还很难说。” 尹剑平没有话说。 姓吴的道:“就算我娘答应看你的伤,是不是就能解开了你所中的那种dú,这也很难说,所以这一切只有看你的造化了!” 尹剑平苦笑了一下道:“吴兄说的不错,这确是事先无法知道的事情。”他接着叹息一声道:“真要如吴兄你所说,那也只怪我命当如此,夫复何言?” 姓吴的收回手中长篙,倚向尾舵,眼睛看着他道:“不过,你也不要太失望,我娘真要是医不好,只怕很少有人能医得好,你就是再去别处也是枉然!” 尹剑平点头道:“吴兄你这么说,我倒是安心了,请教吴兄你大名怎么称呼?” 姓吴的道:“这个,我叫吴庆,庆祝的庆,老兄,你看来武功不弱,想必是武林中人了?” 尹剑平感叹一声,道:“亡命天涯,九死一生,败军之将,再也不敢称勇了!” “这么说,你是为仇家所迫了?” “这,”尹剑平不得不承认道:“就算是吧!” 他随即转变话题道:“吴兄分明高人,何以这等打扮,想是一隐者了。” 吴庆一笑,摇摇头道:“什么高人不高人,隐者更当不上,我刚才已经说过了,我娘是个病人,这里地僻人静,很适宜让她老人家养病,我呢,虽是粗通武艺,却也不能拿来当饭吃,打打鱼,倒也安闲。” 尹剑平翻了个身子,轻轻哼了一声! 吴伏皱了一下眉道:“又痛了?” “还好!”尹剑平手抚伤处道:“府上到了吗?” 吴庆看了一下道:“快了!” 尹剑平道:“方才听吴兄这么一说,可知令堂必系一个有分寸教养的长者,既精通医术,又为什么不悬壶济世,造福乡梓呢?” 吴庆呆了一下,张唇yù说,却又临时止住,遂道:“我方才已经说了,我娘是身染疾病之人。” 尹剑平点头道:“这么说,令堂何不自己医治一下呢?” “唉!”吴庆苦笑道:“当然为自己治过了!” 说到这里,目光里略似责怪的,看着尹剑平,“说起来,这还要怪你!” “怪我?”尹剑平一时为之瞠然! 吴庆道:“你听我一说也就知道了。”顿了一下,他才又接道:“我母亲所患的乃是百年罕得一见的‘风dú症’!” “风dú症?”尹剑平还是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 “这是发自云苗族的一种怪病。”吴庆道:“我母亲早年在苗疆停过一段时间,同先父从事医疗工作,但不慎为当地风dú所中,真正发作,却是近十年的事情。” 尹剑平道:“什么是风dú?” 吴庆说道:“野花盛放,花香互传,再为当地瘴dú所侵,随风四散,中人无知,累积成疾。” “这可真是闻所未闻的怪病!” “可不是。”吴庆皱着双眉道:“这种病怪在病者平时不知,春夏时节和好人一般无二,只待一过中秋,病势才行发作,入冬就更为厉害,发作时候,遍体生出桃红斑块,全身麻痒不堪,每一根骨头都软麻无力,真是一种奇怪的现象!” 尹剑平一面提运着下腹真气,奇怪地问道:“这种病莫非就……没有医治的方法吗?” “有!”吴庆说:“是我父遍查医籍,拜访高明,才得了一个方子,这个奇怪的yào方,除了数十种希罕草yào之外,最难求的却是那个yào引子!” “什么样的yào……引子?” 吴庆道:“那个yào引子需要百年老鳝王一条,取其血膏为引,才得成yào。” “啊……”尹剑平忽然明白过来,一时作声不得。 吴庆苦笑了一下道:“我父亲故世之后,我母子穷数年之力,足迹走遍大江南北,遍搜穷乡僻壤,为的是找寻一条百年鳝王,只是哪里找得着?我娘的病也就一年重似一年!” 说到这里,他重重地叹息了一声,又道:“我娘固然是心灰意冷,不再存指望,我虽力图振作,却亦是无可奈柯,哪里想到迁居来此之后,却意外地发觉到,这积翠溪附近,盛产鳝鱼!” 吴庆的脸上忽然生出了光采,尹剑平却内疚得垂下头来。 “这么多年来,我早已熟悉了捕鳝的经验!”吴庆说:“经我四处探察结果,断定就在这积翠溪上流水源处,藏有一条老鳝,观其洞穴,断定这条鳝鱼,最少也有三百年的年岁,是我用尽苦心,耗费了许多时日,才将它引到浅水芦丛,因知这类老鳝,喜食翠皮之蛙,又爱水中弄月,我熬费苦心,故布疑阵,不意第一次我心太急,被它逃脱,第二次,也就是刚才你所看见的那一次……”重重地叹息了一声,他沉痛地道:“这一次按理说,它是无论如何也不该逃掉的,却又遇见了你。” 尹剑平频频苦笑,却也无话可说。 吴庆道:“这类老鳝,xìng又通灵,复又多疑,好不容易我看着它将要上钩入套,却被你发出的水声所惊,临时受惊脱逃,看来再要擒它,又不知什么时候了。”言下频频摇头叹息不已! 尹剑平愧疚无已地道:“这件事纯系我的冒失……我真是太大意!” 吴庆看了他一眼,哼道:“当时我真恨不能给你一个厉害,可是看见你这副样子,气也就消了,你也不是故意的,当然不能怪你。” 尹剑平歉疚道:“话虽如此,我却是内疚万分……” 吴庆道:“你也不必这样,好在,这条老鳝的习xìng,我也摸熟了,它虽逃过了今天,逃不过明天,早晚我一定能够把它擒到手中,只是……” 他像是忽然想到了什么,遂即关照尹剑平道:“这件事你可不能在我娘面前提起来,否则再想要她老人家为你疗伤可就万难了!” 尹剑平皱了一下眉道:“为什么?” “这还要问?”吴庆苦笑道:“今天晚上她老人家还指望我能捉到那条老鳝回去,我看她八成一夜都没睡觉。”顿了一下,他才又叹息一声接道:“如果她老人家知道是因为你的缘故才功败垂成,还岂能为你疗伤看病?所以你千万不能说,否则的话,一切后果我可不负责。” 尹剑平黯然点头道:“吴兄既这么说,我也不提就是了。噢……府上快到了吗?” “已经到了。” 一边说,吴庆弯过了舵来,小船缓缓地向着岸上靠去,尹剑平乍然发觉到眼前敢情来到了一个孤处波心的陆台坡地。 月色下,只见这片地异常幽静美雅,在一片芦苇缭绕里,响起了起落和谐的蛙鸣声。这是一个孤处水面的小岛,极小的小岛,看过去顶多只有六七丈见方。 吴庆用力地撑船上岸,然后扔下了篙,走过来扶起了尹剑平道:“来!我扶你下去。” 尹剑平实在也不能再客气了,点点头道:“有劳。” 吴庆扶着他下了船,往前走了几步,就看见一间竹舍耸立在小岛正中,除了这间竹舍,全岛再也找不出第二间房屋,这间竹舍,必然就是吴家了。 一只黑狗扑过来大声吠着。 吴庆连声驱着,一面向尹剑平道:“我娘果然还没睡,且先到我房子里躺下再说。” 尹剑平这一阵只觉得伤处疼痛不堪,感觉到一团热气直向上冲,情知dúxìng已发,当下忙自运提真力,强行压制着,一时连话也说不出来。 吴庆扶着他绕向竹舍左边,踢开了一扇门,进入一处尚称宽敞的房间,摸着黑先把他扶到床上睡好,才转身外出,就门框上把悬着的一盏灯拿进来置好。 尹剑平倚在木床上,只是呻吟不已。 吴庆把灯端过来,向他脸上照了一下,惊道:“啊!想不到这么快就发作了,这可怎么是好?” 一面说,他忙把他鞋袜脱下,还为他解下了身后那个沉重的背包,连同尹剑平手上的那口玉龙剑一并放好。 尹剑平苦笑道:“兄弟……我这身衣服都湿透了……实在不好拜见令堂……” 吴庆道:“不要紧,来,先换上我的。” 于是取出一套干净的粗布衣裤为他换好,手足接触时,吴庆发觉到他周身火热,心里也不禁着起慌来。 等到一切就绪,吴庆扶着他睡好,遂道:“你先歇着,我这就去请我娘去。” 尹剑平点头道:“多谢!” 忽然门外传来声音道:“用不着请,我来了。” 紧接着一片灯光,从门外溢进来。 一个鸡皮鹤发,手持鸠杖的瘦削老妪,已现身门前。 尹剑平猝吃一惊,单臂力撑着坐起身子,却见吴庆已张惶地赶了过去。 “娘!”吴庆惊异地道:“你老人家怎么起来了?”一面说着话,他赶忙用手去搀扶那个老fù人。 不意,那老fù人却倔强地后退了一步,道:“你别管我,我还有话问你。” 说时,这个老fù人把另一只手上提着的一盏灯高高地举起,一片灯光照在尹剑平脸上。 “我问你!”她忿声说道:“这个人是谁?” 尹剑平至为尴尬地道:“伯母,我……” “你不要开口,”老fù人忿忿地转向吴庆道:“你说。” 吴庆面现肃容地道:“娘,这个人为仇家所迫害,身中dúyào暗器,你老人家要是不救他,他可就活不成了!” 老fù人用浓重的鼻音冷笑着,一面抖颤颤地走进来,在一张椅子上坐下来。 “你这个孩子……”她狞厉的目神,却狠狠地盯向吴庆道:“娘平常是怎么关照你来着……真个不长进的东西!” 吴庆顿时脸上现出畏惧之色,垂手道:“儿子不敢,娘……这个人生命垂危,请你老人家务必要……” 老fù人chā口道:“你不要多说……我比你清楚,娘活了这么大,什么没见过……” 一面说,她频频冷笑不已。 尹剑平睡在床上,打量着这个老fù人,只见她面色苍白,满脸皱纹,可怕的是在她脸上手上颈项上,都似有一块块的红色斑块,衬以她形销骨立的瘦长身材,简直形同鬼噬一般! 那双眼睛,闪烁在下垂过长的眼皮里只剩下豆大的两点瞳仁,看起来益增yīn森恐怖之感! 现在,那豆大的两点瞳仁,已经移视向尹剑平身上,尹剑平下意识里感觉到一种战栗、紧张! 老fù人目注着他,甚久才说道:“你姓什么?” “尹,”尹剑平顿了一下,道:“尹剑平!”当他说出了真实姓名之后,心里不禁又有些后悔! 老fù人却并不十分在意他的名字,却冷冷地道:“从哪里来的?” “福寿居。” “十里坡的那个客栈?” “不错……就是那里。” 说到这里,他实在支持不住,缓缓地把身子向后面躺了下来,并且忍不住发出了呻吟! 老fù人似乎无视于他的痛苦,一双瞳子凌厉地盯在他的身上,道:“十里坡一向平静,从来没有江湖人的行踪,你又怎么会落下了这身伤?” 一旁的吴庆忍不住chā口道:“娘,是这样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31 章 的,他……” 老fù人抢白道:“你不要chā口!我要他自己说。” 吴庆倒是真的不敢再吭声了。 尹剑平无可奈何,强忍着身上的痛楚,一面运着气,一面呐呐地道:“在下是追蹑一位仇家来到了福寿居……不意为其所败……中了暗器……你老人家行行好……可否先看看我身上的伤……再说。” 老fù人哼了一声,说道:“我并没有答应要为你看伤,况且,我对你真实的身分,还很怀疑!” “怀……疑?” 尹剑平语气悲怆,心里却充满了怒火,如非他此刻伤势发作动弹不得,复有xìng命之忧,对于这个老fù人的无情与诸多怪异断乎不能忍耐。只是眼前,他却连发作的力量都没有,为了想活命,一切只有尽量委曲求全! “不错!”老fù人接着他的话题道:“我这一辈子,已经一错……再错……” 语气里充满了悲愤、凌厉,那双绿豆般的瞳子扫向她儿子,再转向尹剑平,更似具有无比yīn森的气质。“如今老迈病弱,退隐天涯……我们不能再错了!”她手中鸠杖连声地顿着地面:“我已经多年不见生人……更不愿随便管人家的闲事,并不是我不愿意,实在是我已心力jiāo疲,无能为力,你知道吧!” 尹剑平已由对方话中听出了这母子二人的离奇身世,必有不可告人的隐情,只是这些都不是他眼前所能关心的,他再也没有闲情逸致去关心别人了。谛听之下,他只能报以一声痛苦的呻吟! “娘!”一旁的吴庆几乎在哀求了:“这位尹兄,他绝不会是你老人家想的那些人…… 要不是他身上中了dúyào暗器,儿子也绝不敢带他回来惹你生气……娘,你老人家,就行行好吧!” 老fù人哼了一声道:“那要看看他到底该不该死了!” 吴庆道:“你老人家这话是什么意思?” 老fù人道:“我要先证实了他的身分才能给他看伤。” 吴庆急道:“可是他已经不行了呀!” “你知道什么?”老fù人慢吞吞地道:“放心,他死不了的。” 说着她缓缓地自位子上站起来,一只手由桌子上提起了灯,向床前走过来。 吴庆忙跟上来,老fù人遂以手上灯向着尹剑平脸上照过去。一面冷笑道:“这个人内功高深,非比一般等闲人!” 她是在跟她儿子吴庆说话:“你可看见了?他身上虽然中有dú伤,但是到此刻,却能真气聚结,并不曾散,这证明了他精干一种‘内锁元阳’功力,很可能是来自‘西崆峒’的门下。” 一听到“西崆峒”三字,吴庆神色由不住倏地一阵大变,禁不住后退了一步。 “西崆峒?”吴庆疑惑的眸子,视向尹剑平说道:“娘是说他……他是西崆峒的来人?” “我还不能肯定,但是有这个可能。” “这……”吴庆顿时乱了章法:“这……不会吧!” “所以……”老fù人把手上的灯jiāo到了儿子手上,“我们不能不弄清楚。” 话声甫落,手上的那根鸠杖乍然翻起,“噗”的一声已点在了尹剑平心窝上。尹剑平“喔”的一声,身子倏地弓起,紧接着又缓缓地躺了下来,只觉得老fù人那根鸠杖之上传shè出一种凌人的劲道,虽说是一种无形的劲道,给人的感觉,却像是一支有形的利剑,深深地洞穿了他的前心后背。在这种劲道之下,尹剑平全身上下,情不自禁地起了一阵痉挛。 “说!”老fù人那副样子,简直就像是要把他吃下去:“你是不是西崆峒山来的?” 尹剑平强忍着身上的痛楚,摇摇头道:“不是的……你们弄错了!” 老fù人呆了一呆,冷笑道:“那么……你怎么晓得锁阳凝气的功夫?” 尹剑平指了一下她手上的杖,痛苦地道:“你老人家请……拿开手杖才好说……话。” 老fù人倏地收回了杖头,叮!一声顿点在地。 “你要实话实说!”她狞笑道:“要是有一字虚落,我就要你的命!” 她的话端非虚语,只要尹剑平有一字虚假,老fù人那根鸠杖要想取他xìng命,不过是举手之劳。尹剑平显然已经了解到眼前情势,分明自己已落在了对方母子波谲云诡的隐情之中,一个对答不妙,即有xìng命之忧,果真这么死了,较之dú发身死更为不值! 忍着痛发的痛楚,他倔强地冷笑了一声道:“前辈你错了……我这门功夫,并非是你所说的‘锁阳功’,在下更不是什么西……崆峒的门下!” 老fù人两道灰眉分了一下道:“胡说!天下武功,我少有不知,除了西崆峒一门的‘锁阳定血功’以外,我就没听说还有什么功夫,能够聚结真力于穴不开的。” 不可否认,眼前这个老fù人乃是武术界中的一个大行家,在她面前更休想虚言搪塞! 尹剑平冷笑着,微微点头道:“老前辈,你这就太武断了,听你老人家的口气,应该不会不知道,冷琴阁的独门内功……吧!”他强忍着身上痛楚,说了这几句话,已禁不住汗下如雨,大有气色不接之势! 老fù人聆听到此,忽然嘴里“哦”了一声,由不住向后退了一步!“冷琴阁?”她惊异地道:“你说的是南普陀山的冷琴阁?” 尹剑平点点头,喃喃道:“不错,冷琴阁的主人冷琴居士,他老人家的‘六随’功力,就具有前辈你所说的那种功能!” 老fù人忽然呆了一呆,却把那张瘦瘦皱纹满布的脸仰了起来,她显然是在运用思潮,费心地想着什么。渐渐地,她脸上已消失了原有的凌厉! “你说的不错……我倒是忘了这门功力……”她缓缓地点着头道:“这么说,你莫非是‘冷琴阁主’冼心子的门下弟子?” 尹剑平点点头,断断续续地道:“在下曾……随阁主习过几年功力……蒙阁主尽心传授……故此得擅这门功夫!。 一旁的吴庆忍不住看着母亲道:“娘,他说的可是真话?” 老fù人点头道:“我几乎忘记了,冼心子确实具有这一门功力,只是并不见得他说的就是实话!” 尹剑平喘息着说道:“在下说的,确是实话。”一面说,他痛得转换过另一面身子。 吴庆持灯在他脸上照了一下,不禁吃了一惊,道:“娘!他的情形只怕不好!” 老fù人鸠杖乍翻“噗!噗!噗!”一连点中了他身上“风市”、“鸠尾”、“桑门”三处穴道。鸠杖一出即收,俨然高明出手。 尹剑平登时感到身上一松,原先上涌的强大气机,猝然间为之缓和下来,顿时痛楚大减!他感激地点了一下头道:“谢谢前辈慈心加惠!” 老fù人鼻子里冷哼一声道:“冼心子与老身jiāo非泛泛,我与他湘江一别,至今虽二十年不曾见面,可是他冷琴阁的武功,我却是知悉甚清,你却休想骗得过我。” 尹剑平听她方才一开口,竟然呼出冷琴居士鲜为人知的名号,就猜知她与居士必有jiāo往,现在由她话中加以证实,不禁大为惊喜!想不到在此穷途末路之际,竟然认识到这等高人异士,却是大大出乎意外! 老fù人却不知他心里想些什么,只把一双绿豆大小的瞳子注定着他道:“我只不过暂时为你阻止住dú气的上攻,并非为你解开了身上的dú,这一点你可省得?” “在下懂得。” “那就好!” 一面说,她遂即退身,在椅子上坐下来。 “现在你说,六随之功,是哪六功!” 尹剑平道:“是……”心中一动,却摇摇头道:“请恕在下不能实说。” 老fù人狞笑道:“为什么?” 尹剑平道:“在下当初随居士习功之时,曾许下诺言,今生今世,不得以此功,示知外人!” “这也罢了!”老fù人冷笑道:“你既是居士传人,当然知道居士生平喜好,我问你,他平素起居,最喜穿着什么颜色衣服?” 尹剑平不假思索地道:“青布长衣!” 老fù人点头道:“不错,那么他右手无名指上可曾戴有一枚指环?” “这个……”尹剑平略一思索,遂道:“前辈错了,居士右手食指自幼折断,哪里戴有什么指环?” 老fù人轻叹一声,面上神色更为缓和地道:“这么说就对了!老身与他多年知jiāo,岂能不知他自幼伤指!但他却以此为憾,装有义指,非身边人万万不会得知,这么看来,你确实是他门下,倒是老身过虑了!” 顿了一下,她才又道:“我家的事情,也就不与你再多说,总之,我不得不对任何一个上门的陌生人,保持警觉,这一点你还不要怪罪!” 尹剑平苦笑道:“在下不敢!” 老fù人感慨道:“老身痼疾纠缠,十年辗转,羞见故人,你既然是冷琴居士的弟子,说起来也不算是什么外人,且容我看一下你的伤吧!”说到这里,她遂即站起身向一旁的吴庆道:“掌灯过来。” 吴庆甚为欣喜地把灯掌了过来。一片灯光,照向尹剑平面上、也照亮了老fù人那张瘦削染有红斑可怖的面颊! 尹剑平移了一下身子,想把胯间伤处露出来,老fù人伸手按住他。“你先不要动,让我先瞧瞧你的这一双照子。” “照子”就是眼睛,老fù人虽静居十年,但她说话谈吐的口吻里,却含有很浓重的江湖气味,这证明了她过去的岁月,绝不单纯! “灯!”她示意儿子把灯掌低一点。 吴庆把灯往下面移了一些,近到几乎已经挨着了尹剑平的脸。 “嗯……”老fù人的那一双眸子,死死地盯着尹剑平一双眼睛,道:“dú!一点都不错!” 她直起身子来,冷冷他说道:“好厉害的dú!” 吴庆急声道:“娘!你赶快给他治一治吧!” 老fù人凌厉的眸子扫了他一眼,像是在说:你懂什么?吴庆顿时就不再吭声了。 “现在你可以把身子转过来了,”老fù人说:“你伤在哪里?” 尹剑平勉强地转过身子来,现出了胯伤。 “解开他的衣服!”她对儿子说:“照亮了。” 吴庆忙把尹剑平裤子解开,褪下来,灯光下现出了湿淋淋的一片血渍。 “好家伙!”吴庆眼睛发直地道:“竟然会流这么多的血。” 老fù人伸出一根手指,沾了一下,然后放在眼前看了看,两根手指,搓了一下,忽然,她像是触及了什么,面色倏地变得很深沉的样子。 “娘,这是什么dú?” 吴庆似乎发觉到母亲的脸色有异,老fù人却已经回过身子,在一旁位子上坐了下来。 “说!”她脸色显得异样的yīn沉:“这是谁下的手?” “是……”尹剑平喃喃道:“是晚辈师门的一个仇家!” “仇家?”老fù人冷笑着道:“你这个仇可是结大了!” “娘……”吴庆道:“你老人家,莫非知道?……” 老fù人眼睛不曾离开尹剑平,冷冷地道:“如果我猜得不错,你所中的是一种很特殊的暗器,大概是一支签形的东西吧?” 尹剑平登时一怔,喃喃道:“不错!你老人家怎么知道?” 伸出一只手,老fù人道:“那么,拿出来给我瞧瞧。”尹剑平伸手一摸,随身革囊不在身上。 吴庆道:“在这里,我来给你拿。” 他三脚并两步走过去,拿起了尹剑平原先系在身上的鹿皮革囊,转递与他,却为老fù人伸手拿了过来。革囊上染满了血,老fù人不避血腥地打开了囊盖,哗啦!一下子把里面的东西都倒了出来。略一顾视一下,她毫不犹豫地拿起了那支暗器。灯光下,那是一枚长有七寸,通体乌黑色的钢质长签,她的脸忽然间为之扭曲了。 “就是它!”老fù人嘴里喃喃地道:“丹凤签!” “丹凤签?” 尹剑平还是第一次听过这个名字。 “你莫非还不知道?” 老fù人的眼色里,这一刹又似乎充满了忿恨!那该是一种长时积压在内心的隐恨吧! “那么我告诉你!”老fù人苦笑着道:“你的死期可能不远了!” 尹剑平脸上一阵黯然!吴庆却远比他更为惊吓! “娘,这话怎么说,你老人家不是最擅解治dú疾吗?怎么会……” “你知道什么?”老fù人松弛的眼皮,忽然搭了下来:“你说的不错,娘确是擅解百家之dú,自信这个天底下,没有我不识的dú,也没有我解不开的dú,但是却惟独这一样例外,只有这一种dú,我没有把握。” “没有把握?”尹剑平神色一振:“你老是说,我还有一线希望?” “哼哼……”笑声完全由鼻子里传出来,老fù人黯然地摇着头道:“线希望:一线希望,大概也不能这么说吧!” 吴庆紧张的咽了一下唾沫:“这到底是一种什么dú?这么厉害?” “七步断肠红!” “七步断……肠红?” 说话的是老fù人,答话的却是尹剑平,他身子一下子坐了起来…… “完了!”他心里呐喊着:“我竟然会中了这种dú!我命休矣!” 一刹间,有好几张不同的脸,由他眼前历历闪过去李铁心,徐斌,段南溪,谢山……以及这些人口吐鲜血,挣扎不起垂死前的惨状!尹剑平蓦地呆住了!他轻轻地叹息了一声,什么话也没有说。 老fù人道:“你知道这种dú?” “我太清楚了!”尹剑平苦笑着道:“我而且知道,正如你老人家所说,这是一种任何人也解不了的dú,看起来后辈这条命只怕保不住了!” “情形确是如此,但是……”老fù人吟哦着,一时没有说出来。 吴庆忍不住道:“那……莫非你老人家还有什么办法?” “我已经说过,我没有把握!”老fù人一刹间,似乎眼睛里充满了泪水:“但是详细情形,还要等我试过之后才能知道……” “试过?”吴庆惊喜地道:“难道你老人家已经有了解这dú的方子?” “我自己研究出来的方子,”她笑得那么凄凉:“却从来也没有试过。” 顿了一下,她转脸向吴庆道:“你去一趟,把我的yào箱子拿来。” “是!”吴庆答应了一声,放下灯,转身向门外奔出。 “这可就要看你的命了!”老fù人看着他道:“碰好了,你这条命或可保住,碰不好,更可能加速你的死亡!” 老fù人脸上带出了一种凄惨,冷笑着道:“小伙子,你有这个勇气试吗?” 尹剑平xìng情,原本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32 章 毫不考虑地一口答应下来。可是他却有许多顾虑,那是因为他身上所负的使命实在是太重了……他不能马上就死了!一定要死,也要最起码等到自己把事情jiāo待之后。 谈到事,眼前最迫切的事情,莫过于去淮上找樊钟秀,把甘十九妹复仇的消息带过去! 要他赶快设法逃命,联合志士以图复仇。还有一件事,就是到“凤阳府”去找到尉迟一家,见着那位叫尉迟兰心的姑娘,把晏春雷的死讯以及晏的证据告诉她,并请他们尽快为晏把后事料理了。当然,最重要的是肩负在他双肩之上的复仇大任。然而,这一项使命,在眼前看来,似乎是太过遥远,几乎是不可能的了! 想到了如许多的长者托嘱,那一张张垂死的脸,一句句沉重期望的托嘱,尹剑平忽然眼睛一酸,不觉热泪为之盈眶!老fù人顿时脸上现出鄙夷之色。 她面色一沉,道:“怎么,你害怕?怕死?” “不!”尹剑平说了那声“不!”立刻又点头改口道:“是的!老前辈,我不是怕死,而是我这时是不能死!” “那可难说了。”老fù人冷笑着,斜乜过那双豆子大的眸子看着他:“这个愿望,不cāo在你手里,也不cāo在我手里。” 顿了一下道:“在阎王爷手里,阎王要你三更死,谁能留你到天明?到底怎么样,你可要快一点作个抉择了。” “老前辈,”尹剑平把身子坐正了道:“我必须要知道,我如果不吃下你老人家的yào,还能活多久?” “告诉你,七步断肠红,是一种特制的剧dú,dúxìng发作之快,为古今dúyào罕见,最快时在七步之内,即能使人丧命,功力至好的人,也最多只能延续两个时辰。你是什么时候负伤的?” “幄!”尹剑平想了一下,点头道:“约莫有两个时辰了!” 老fù人皱了一下眉,道:“罕见!这就是我想不通的了。不过,你应付的措施极好,可能是使你dúxìng缓和发作的原因之一,另外,我刚才封闭了你的那三处穴道,对你的帮助很大!” 她苦笑了一下,又道:“可是尽管如此,你却无法逃过dúxìng第二次的发作!” “第二次?”尹剑平惊惑地道:“还有第二次?” 老fù人慢慢地点了一下头:“大概也快了,如果我猜得不错,在一个时辰之内,第二次dúxìng将要发作,而这一次,多半就会夺去了你的xìng命!” 尹剑平怔道:“这么快?”他接着点头道:“这么说,我已别无选择……我愿意接受你老人家的医治,请老前辈就下手吧!” 说话时,吴庆已提着yào箱子奔进来道:“娘这个箱子藏得好隐秘,让我找了半天。”他边说,遂即把箱子送到了老fù人手上。箱子里满盛了一些丸散膏丹,其中有一个黄绸子小包,放置在箱边一角,老fù人把这个小包拿起来。绸包上紧紧缠着红带,老fù人双手拿着这个小小绸包,却像是重有万斤似的。 “娘!”吴庆道:“这里面是什么?” “是……”老fù人冷森森的笑着:“你一看就知道了!”一面说,她把这个小绸包,jiāo到了儿子手上。吴庆迟疑了一下,遂即匆匆解开红带。把这个绸包打开来。尹剑平的眼睛情不自禁地移向绸包。老fù人表情黯然! 绸包打开来,“叮当”一声,跌下一个铁器。 老fù人吩咐儿子道:“拾起来。” 吴庆弯腰拾起。 然而,当他目光初一接触到手上这件物件时,陡然间他就像一具木头人般地呆住了! “啊!dú……dú签!” 灯光下,那是一枚墨黑色微有光泽的,长有七寸的钢签,色泽尺寸甚至于形样,简直就与尹剑平所中的那枚“丹凤签”一模一样。 “这……”吴庆喃喃道:“这不是……他身上的那根暗器吗?怎么会跑到了你老人家的箱子里来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不是他身上的那一根。”一面说,她随手由桌上把尹剑平身上所中的那根dú签拿起来。 灯下,两根dú签,并列比较,简直一模一样。 “娘……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吴庆大为疑惑地道:“怎么你老人家也收藏着一根?” 尹剑平也呆住了! 十二 事情的发展似乎过于离奇,除了这位吴老夫人自己申述之外,任何人也无法解开这个谜团。老fù人一刹那间,脸上带出了无限伤感!却又似有无限忿恚! 冷笑了一声,她断断续续地道:“我不但……收藏了这件暗器……而且还认识这个暗器的主人!” 尹剑平登时又是一惊! “这个人……不用说,也就是打伤你的那个人,”她的眼睛移向尹剑平道:“你说!打伤你的那个人是谁?” 尹剑平怔了一下,道:“阮,阮行!” “姓阮?”老fù人摇摇头,说道:“不对吧。” 她脸上猝然间罩上了一层寒霜:“你用不着瞒我,对于这个人,我应该认识得比你清楚,我告诉你吧,她是个女的!”咬了一下牙:“一个姓水的女人,也是天下最狠dú最厉害的一个女人!” 尹剑平神色一振道:“老前辈莫非说的是那个‘丹凤’水红芍吗?” 老fù人身上起了一阵颤栗! “不错!”她含有责备的眼睛盯向尹剑平:“那么你刚才为什么不说实话?” 尹剑平叹息道:“你老人家误会了……以‘丹凤dú签’打伤我的的确不是她,但是却与她脱不了关系。” “什么关系?” “这个姓阮的,只是水红芍手下的一个奴才!” “一个奴才?”老fù人呆了一下道:“说说看。” 尹剑平道:“后辈的仇家虽是水红芍,但迫害我师门破碎,杀害我同门师兄弟,迫我至深的却是一个姓甘的少女:甘十九妹!” “甘十九妹?” 老fù人摇了一下头,表示没有听过这个名字。 “你老人家隐息十年,自然是不知道如今江湖之间的事了……这件事说来话长……” “长话短说。” 尹剑平点点头道:“你老人家说的那个水红芍,如今早已息隐江湖。” “这一点我知道,”老fù人道:“可是我却不知道她的门下如今又出现了。” “甘十九妹!”尹剑平怅怅地道:“如今出现的这个甘十九妹,据几位前辈估计,她的武功,并不逊于当年的水红芍,更可能有过之而无不及!” “啊!”老fù人的脸色益加yīn沉!她紧紧地咬了一下牙齿,缓缓地又低下了头。 尹剑平似乎很累了,说了上述的几句话,情不自禁地把身子躺下来,并且发出沉重的呻吟声! 老fù人惊了一下,道:“你的dú可能又要发作了……我本来有很多话要告诉你,也只有先缓一步了。” 她狞笑了一声,接着又道:“先试试你的命吧!” 说到这里她扭过脸看向儿子道:“来吧,我们得赶快下手了。” 吴庆早已迫不及待,当下忙走过来。 老fù人看着尹剑平道:“我不瞒你说,对于医治你所中的这种dú伤,我可是丝毫也没有把握。不过,我确信,如果我眼前不试一试的话,你同样的会很快地丧失xìng命,如果这样,那就不如干脆来赌一赌你这条命了!”她继续道:“不过有一点,我可以告诉你,丹凤签不止是使你一个人受害、丧命,我同样也是受害人可怜尹剑平,他现在实在已经不能出声说话了,却只能以点头来表示他的感激,并催促老fù人快点下手医治。 吴庆惊讶地道:“娘,您看他的脸,怎么会这么红。” 可不是吗?灯光下,尹剑平那张脸,已由先前所见的苍白变成了赤红。他像是在克制着一种难以言宣的极度痛苦,黄豆般大小的汗珠,一刹间布满了他整个面庞,他紧咬着牙,全身上下颤动得那么厉害! 老fù人由yào箱拿起了一柄小刀,抽出来,现出了银光四shè的刀锋。她似乎很沉重,遂即把手上这口刀伸向灯焰,反复地烧着。 吴庆不解地道:“娘,你要干什么?” 老fù人没有吭声,她遂即由yào箱里拿起了一个油皮纸包,打开来,里面是一个样子像是萝卜般的东西。 吴庆伸出手要去拿,但却被老fù人用手抓住:“你想死吗?”她冷笑着说:“这东西有dú!”吴庆顿时收回手来。 老fù人那双豆大的目光,迟疑着扫向床上的尹剑平,喃喃他说道:“我别无抉择,小子,只好看你的命了!我要你知道,我所用在你身上驱dú之法,乃是大相违背一般传统规则的。” 她用刀指向尹剑平两处肩头,以及前胸部位,十分yīn沉地道:“告诉我,这三个地方是不是特别疼痛?有什么感觉没有?” “是,”尹剑平挣扎着道:“酸……酸痛!” “这就是了。”老fù人频频点着头:“这叫‘dú侵三关’,又叫‘一字并肩’,一到酸痛停止,你这条命就没有了!” 这几句话,非但身当其事的尹剑平惊骇不置,就连旁立的吴庆也听得毛发耸然! “娘!”吴庆颤抖地道:“你老要救他一救……” “废话!”老fù人道:“你当娘是拿他在试着玩儿吗?” 一面说,她即以手上短刀,向着那个状似萝卜般的东西戳去,一连几刀,那物件被戳破了几个小洞,流出一种白色如同rǔ液般的东西。至此,刀锋上已沾满了那种白色,状如rǔ液的浓汁。老fù人忽然发出了几声咳嗽,一面忙即用原来的那张油纸,匆匆把那个“萝卜”包好,遂即把yào箱放到一边。 “娘!那不是一个萝卜吗?” “萝卜?”老fù人冷笑道:“那是‘地藤瘤子’,是一种人世罕见的奇dú东西,为了这玩艺儿,我曾煞费苦心!天知道……”她的声音忽变得很低,喃喃地接下去道:“……我留着它……原就是来对付这种‘七步断肠红’的。” 尹剑平在床上发出剧烈的喘息,他看上去几乎像是要“窒息”了。 “快……”他挣扎着道:“你老人家请快出手吧!” “还不到时候。”老fù人目光注视着他道:“这叫做以dú攻dú,…定要等到dú气上涌的一刹间,我才能下刀,你的xìng命,也就在那一刹那才能决定……” “可是……”尹剑平剧烈地喘息道:“我……已经不行了……” “你的神智还清醒。” 方才住口,只见尹剑平大吼一声,整个身子鱼挺而起,那张红脸猛可里转为黝黑,他猝然张开了口,似有一口怒血要喷出来。就在这一刹间,老fù人已翻起了手上的那口短刀,神速无比地一连在尹剑平身上“心坎”、“咽喉”、“气海”三处穴道上戳了下去。随着她的刀势拔起,奇怪的是却不见怒血溅起,由三处刀口所喷出来的,却是紫黑色的三股气体。尹剑平上挺的身子,陡地就像是一只泄了气的皮球般的,忽然松弛了下来。也就在一刹间,三处刀伤处,同时冒出了血花,三股血箭,每一股都足足喷起了有尺许高下。 老fù人容得这三股血箭方一喷起,即速运指如飞,一连点了他数处穴道,止住了流血,那上窜的血势,一经冒起,却又迅速地降落下来。只听见尹剑平呻吟一声,遂即直挺不动。 持灯在侧的吴庆,看到这里,方要说话,老fù人已拉着他迅速地向后退开,并示意他不得开口出声。母子退立一隅,足足站立了一些时候,老fù人才长长地吐出气息道:“好了,现在可以出声说话了。”边说遂即向床前走过去,吴庆掌着灯随后跟上去,只见床上的尹剑平,全身直僵,一动也不曾动一下。 看到这里,吴庆由不住热泪夺眶道:“他……死了!” 老fù人冷冷一笑,说道:“现在还言之过早。” 吴庆怔了一下,走过去以手探了一下尹剑平的鼻息,气急败坏地道:“什么言之过早……他已连气都没有了……” 他边说边自忍不住低下头,一阵伤心,泪如泉涌!老fù人在儿子伤心悲泣时,却只是注意地观察着尹剑平的脸,并且翻开了他的一双眸子,仔细地看了一下,然后她却似胸有成竹地退坐一边。 看着儿子伤心的模样,她微微点头道:“你这个孩子,难得你还有这番至情!” 吴庆抬起衣袖,把脸上的眼泪擦了一下,痛心地道:“他死得太惨了,娘,我们甚至于连他的身世来历都还不知道……您太大意了!”一面说,他痛泣出声,手上的灯摇曳出一片凄迷:“早知道这样,我也就不该把他救……回来了,只以为你老人家医术高明……谁知道……反而加速了他的死……” 老fù人那双闪烁着精光的眸子,只是在儿子脸上转着,冷冷一笑道:“擦干你的眼泪,一个男人宁可流血也不要落泪,那是我们fù道人家的事。” 吴庆怔了一下,重重叹息一声,像是负气又似沉痛地坐下来。 老fù人深深吸了一口气,然后再长长地吐出去。自从她罹患那个“风dú症”以后,她即有这个奇怪呼息的习惯,“风dú症”不但使她发色转变银白,也使她整个面部轮廓变得丑陋不堪,间接地也腐蚀了她原有的温柔与属于女子的那种慈蔼,因此在某些方面,她看起来几乎是“怪癖”与“残酷”的。 她由矮几上拿起了那盏灯,走向床边。 吴庆看着她道:“等一会我去为他买口棺材去。”语气里显露出对母亲的深深不满! “棺材是用来装死人的,”老fù人道:“我们这里还没有一个死人。” 吴庆登时一呆,霍地站起。老fù人特意地把灯掌高了,四只眼光逼视之下,床上的“死人”居然有所异动。 这像是“奇迹”似的,他首先是睁开了眸于,紧接着眼珠子开始转动,手足四肢也不甘寂寞地开始移动了起来。老fù人那张冷峻的瘦脸,看到这里,居然破例地带起了一丝笑容,却把眼光移向吴庆,后者在这一刹间显示出来的惊喜,直非言语所能形容。 他忽然扑过去,紧紧地抓住了尹剑平一只手,欢声道:“你活……了……你活了!” 尹剑平看着他,又转向床边的老fù人,微微点了一下头,那副样子,就像是大梦初醒一般,紧接着那张木讷的脸上,陡然显示出一种喜悦,遂即作势要探身坐起。 老fù人的那根鸠杖陡地压在了他肩上:“小伙子,你最好少安毋躁。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33 章 ” 尹剑平点了一下头,遂即平身睡好。 老fù人道:“我这一手,虽说是行险,却总算做对了!要不然,我这个儿子,也饶不了我!” 吴庆不禁脸上一红,讪笑了一下,低下头来。 老fù人眸于里jiāo织着一种喜悦,打量着床上的尹剑平道:“总算你命不该绝,也是我十年深思熟虑的苦心没有白费,这个世界上绝没有侥幸的事情,现在,我已经证明,我可以不畏惧‘丹凤轩’的‘七步断肠红’了!” 那份喜悦,只如云霓一现,那么短暂的,又自她的面颊上消逝,代之而起的,却是一番怅惘。往事,却又把她带到了另一番悲痛的境界里。 “要是当年……我……能研究出这种解dú之法,那该多好?……该多……好!” 说到这里,她脸上又重复现出了初见时的那种凌厉,倏地转身向门外步出。 *** 吴庆呆了一下,唤道:“娘!” 老fù人身于停了下来,道:“记住,从现在起,两个时辰之内不能饮水,以后就不碍事了。” 吴庆答应了一声。 老fù人道:“暂时不要他离开,我还有重要的话告诉他,一切等天亮了再说。” 说完向门外步出。 一觉醒转,却已是日上三竿时分。尹剑平由床上欠身坐了起来,感觉到自己确已是另一番感受,有一种“两世为人”的意味! 吴庆由对面椅子上站起来,道:“谢天谢地,你总算不妨事了。怎么样,觉得哪里还不舒服?”显然他就在这张椅子上守了一夜。 彼此目光对视之下,尹剑平眼神里充满了感激之情,不知何时,他们两双手已经紧紧地握在了一起。 “看你的神情,大概是复原了,来!”吴庆由几上拿起了一个瓦罐,里面满盛清水: “口渴了吧?”遂即递过去。 尹剑平双手接过来,一股脑把一满罐清水喝了个点滴不剩,遂即跨下床来,却由不住足下打了一个踉跄。 吴庆一把抓住他道:“小心点,兄弟。” 尹剑平一只手扶在门框上,面对着舍外的冬日阳光,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犹记得昨夜dú发垂死的一番感受,不禁余悸尚存!那时候充满了悲哀,所见的一切,都是灰色的,自己莫名其妙地想了许多,却又似什么也没有想,只是空洞洞的…… 面对着阳光,他忽然又恢复了自信,感觉到未来的不可限量,情绪之于人,其微妙以至如斯。 就在那棵大树下,阳光jiāo织着一片灿烂,黄叶在寒风下打着圆圈,几只翠羽尖嘴的翡翠乌低飞穿梭着,绿色的羽翼,冲刺着试探着,像是在探觅着人生的秘境!那些久已压积在心灵上的痛苦感受,诸如仇恨、责任……确是一种幼稚,对于整个宇宙空间,面对着大自然的一切,这些“人为”的困境,似乎说明了人类的低能与愚蠢……如果一个人能够把任何自己不愉快的情绪摆脱开来就好了。就像是那几只翡翠鸟,生活在纯自然里,该多好?然而,对于“万物之灵”的人类来说,那是一种“侈望”,永远也办不到的,岂非讽刺? 吸引住尹剑平目光的,倒不是那棵树,亦非是那几只翡翠鸟,而是坐在树下的那个人。 那个银发皤皤的老fù人。 也许是冬日的阳光大宝贵了,老fù人久病之身,浸溶在阳光里,是在体会着一种享受。 她手里拿着那支片刻不离的鸠杖,聚精会神地在思索着什么,不时地以杖梢在地面上划着,银白的长发,在阳光的映衬之下,闪闪发光,而那张瘦削的面颊,也就益加显得狰狞可怕! 他们的目光终于不期而遇。 老fù人远远地点着头,抬动着一只瘦手,示意他来到近前。 吴庆说道:“我娘在叫你呢,来,我们过去!” 说着,他遂即扶着尹剑平来到树下。 老fù人看着他点头道:“你已经好了。可喜可贺!” 尹剑平扑地拜倒道:“老伯母救命大恩,没齿不忘!” 老fù人叹息一声,道:“不用客气,你站起来。” 她以手中鸠杖,指向一块大石道:“坐下来,我还有好些话要问你。” 尹剑平应了一声:“是!”遂即在那块石头上坐了下来。吴庆也在一旁坐下来。 老fù人看了儿子一眼,道:“今天难得看见了太阳,你去把娘腌的咸鱼拿出去晒一晒……还有那两面鱼网该晒一晒了。” 吴庆不大想去,老fù人不停地挥着手,他只好站起来不大甘心地去了。尹剑平心里有数,老fù人这是借故有意把儿子支走,她必然有些话,不打算要她儿子听见。 “我是故意要他走开的。”老fù人看着儿子渐去的背影、道:“因为有些话,不能告诉他!” “我明白你老人家的意思!” 老fù人点点头,神色大为缓和地道:“你是一个聪明、智勇兼具的年轻人,昨夜初一看见你的时候,我就看出了你的大异寻常。” “你老人家太夸赞了!”尹剑平感伤着道:“果如伯母所说,我也就不会负伤,落得如此下场了!” “那可不一样。”老fù人的那张脸,忽然拉长了。“那是因为你的仇家过于厉害!”她冷森森地接下去道:“这个天底下,我想能够与‘丹凤轩’为敌的人大概还不多见。” 尹剑平怔了一下,昨夜他dú发之时,语无lún次,到底说了些什么,他实在已无从记忆,对方又与自己说了些什么,却也印象模糊!是以,乍闻老fù人提起“丹凤轩”这三个字,由不住使他大吃一惊! 略为收敛镇定,他反问道:“伯母莫非也认识丹凤轩的人?”“我太熟了……”老fù人冷冷地道:“你用不着再对我有什么怀疑,把你所经过的都告诉我吧,我已经对你说过…… 我们是一条路上的。” 尹剑平神色一凝,道:“你老人家想知道一些什么?” “你的真实姓名,身世!”老fù人缓缓地道:“最重要的,是你与‘丹凤轩’的结仇经过。” 经过了昨夜的一番邂逅,他已经对眼前的这个老fù人有了较深刻的认识,况乎对方母子与自己有救命之恩,自己无论如何也不能虚言搪塞。顿了一下,他喃喃地道:“这件事说来话长了,伯母一定要听吗?” 老fù人点了一下头,说道:“我非要知道不可。” 尹剑平苦笑道:“好吧!我也实在应该找一个人倾诉一下了,只是这件事关系重大,伯母还请代为守口。” 老fù人冷冷地道:“孩子,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这个世界上,没有任何一件事到头来不为外人所知的,你的事也并不例外。” 尹剑平想不到她竟然会这么说,当时想了想,事情也确是如此,再深一层想,简直就没有守密的必要。 老fù人冷漠地笑着,接下去道:“一个人不能永远在黑暗中过活的,要想强大,就必须要接触阳光,退缩和逃避都不是应敌之策。说出了你心里的畏惧,找出其中的症结,试着去克服它,这才是上上之策!” 尹剑平在对方昨夜拿出了另一枚“丹凤签”暗器的时候,心里已对她有了初度的认识。 听了她这番话之后,心里略一运思,也就不再隐瞒,当下遂即简单择要地将自己姓名出身以及结仇经过,说了一个大概。 老fù人不止一次地表现出“震惊”神色,直到尹剑平一直诉说到小店谋刺甘十九妹不幸自身遇害时,她才伸出手止住他再说下去! “以下的我都知道了。” 一面说着,她遂即由位于站起来围着眼前的这棵大树,转了一个圈子。脸向着外面的一片湖水,她用手里的鸠杖,击点着面前的一块大石:“老天……老天……想不到我十年不入江湖,竟然会有这么大的变化……” 转过身来,尹剑平发觉到她的那张脸已经变成了一片绊红,原先脸上的那些块状红斑,似乎在这一刹,都串联在一块。她并且发出了剧烈的喘息声,很困难地摇动着她瘦长的脖子。 尹剑平吓了一跳,上前道:“你老人家……怎么了?” “不要……紧!”老fù人摆了一下手,回身又跌坐在座位上:“简直难以令人置信,岳阳门满门上下,居然就这么完了,还有双鹤堂……哼哼……” 说到最后,她情不自禁地发出了一连串的冷笑,忽然抬头看着尹剑平道:“你曾提到了岳阳门李铁心的那口玉龙剑?” 尹剑平道:“晚辈已经带来。” “好!”老fù人道:“拿给我瞧瞧。” 尹剑平答应了一声,转身回房,须臾取剑步出,恭敬jiāo到老fù人手上。 老fù人一只瘦骨如柴的手,轻轻在剑上摩挲着,连连点头道:“不错,这口剑我见过。” 一面说着,随手向剑匣上一拍,只听“呛”的一声脆响,匣内长剑已自行跳出。 老fù人手握剑柄缓缓抽出。 尹剑平忙道:“小心剑上有dú。” “我知道。”一面说,她把剑放远了,嘴里向外轻轻吹着气:“好厉害的dú气。” 尹剑平道:“你老人家可曾留意到剑上的那个指印?” 老fù人徐徐点着头,豆大的目光,缓缓地在剑身上转动着。她又轻轻点了点头。 “你是说,这个指印,是甘十九妹留下来的?” “不错!”尹剑平道:“就是她。” 老fù人那张瘦脸上,拉下了极深的两道皱纹。良久,她才点了一下头,说道:“这个丫头,果然同你所说,是一个身怀绝世奇功的女子……” 尹剑平现在已渐渐地看出来这个吴老夫人大有来头,只不知她在武功造诣方面达到如何境界。当下,他遂即以试探的口气问道:“你老看出了什么?” 吴老夫人轻轻地哼了一声,手指着那口玉龙剑上的一个指印道:“这个指印,极不寻常,揆诸天下武功绝学,能够在百炼精钢之上,留下指痕的只有一两种功力,这一两种功力,也都早已失传武林。” 尹剑平追问道:“那么这又是一种什么指力?” “一指金刚!”吴老夫人冷冷地道:“内着以‘五指灯’的内功,两招合济,乃构成‘绝命一指’!” 尹剑平内心不禁大为折服。吴老夫人所说的显然又较乎当日之“一鸥子”冼冰更深一层,这也就证明了她本人的武功造诣绝非等闲之辈! “这个小女孩,竟然有这等功力,莫怪乎所向披靡,天下无敌了!” 一面说,她反复地看着这口剑,松弛下垂的眼皮,连连地眨动着,不时地“嗯”上一声。 “还有,”她喃喃道:“这个丫头显然已同她师父水红芍一般精于施dú之术,较之当年的水红芍确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尹剑平心里充满了震惊!呆了一下道:“你老人家是说这口剑上的dú?” 吴老夫人缓缓说道:“这些dú是以‘含沙shè影’的内功真元加附上去的,孩子……你可曾看出了那dú的出处来吗?” “这个……”尹剑平道:“想必是由体内发出来的吧!” “不然,那就太玄了!” 一面说,她遂即扬起了一只手,又道:“我告诉你吧,这是武林之中,从来不曾听说过的秘闻,哼……水红芍这个女人,我实在对她太了解了!” 接着她冷笑道:“dú是由十根手指上发出来的,你知道吧!不是指内,而是指外。” 尹剑平一时不知如何置答。经过这么多次的挫折,尹剑平才开始慢慢地对这个甘十九妹有了较深的了解,然而了解越深,也就越加地对这个姑娘心存畏惧! 吴老夫人冷森森地一哂,道:“这类‘七步断肠红’的剧dú,经过浓缩之后,注入大小如同米粒般的蜡丸之内,用时藏于十指之内,一经涌出,即可伤人于无形之间,实在是yīn狠dú辣之极!” 尹剑平恍然大悟道:“原来如此。” 吴老夫人道:“话虽是如此,一般人却是万难这般施展,除非是具有我方才所说的那等功力,否则自身必为所害……”她顿了一顿,又道:“当然,对于水氏师徒来说,却是例外,因为她们师徒日夕浸yíndú内,体内早已有了免疫于这等剧dú的抵抗能力,就这一点来说,她们已占尽了优势,一般武林中人,即使是一等一的高手,如果事先不能了解此点预作防护,吃亏丧命事在必然。” 尹剑平由不住打了一个冷战! 吴老夫人把宝剑递过去道:“收起来吧,这口剑你好好留着,以后还有用处。”尹剑平接过收好。 吴老夫人双手拄着那根鸠杖,由藤椅上站起来,缓缓地向前走了几步。阳光把她留在地上的影子拉得长长的,她的脸上这一刹那间似乎变得更为苍白,那些残留在她的脸上的玫瑰红色的斑痕,也就被衬托得更为显著了。她心里包有一团火,可是外表却是一块冰,两种截然不同的xìng质,构成一种强烈的冲突,这正是终年她坐立不安,内心犹豫痛苦的主要原因。 前面沙滩上,吴庆正把一条条的干鱼平铺在地上,浪花不时地卷上来又退回去,留下雪白的泡沫,在冬日骄阳下,闪烁出灿烂的银光,很快地就又消失了。一切是那么的“静”,却又是静中有“动”。吴老夫人像是有满怀心事,只是远远地认定那个方向注视着。往事、仇恨、年华……如同卷起的浪花,碎溅在心头上,“生命”却像是掠过眼前的一双翡翠鸟,刹时间拉远了。 尹剑平不知何时也跟了过来,静静站立在她身后。 吴老夫人脸上忽然绽开了一片苦笑:“日月逝于上,体貌衰于下……人毕竟是很渺小,世界上只有极少数的人,能够终生坚持信心和固守原则。”她顿了一下,才又接口道:“然而……即使是最坚强的人,在无穷的岁月侵袭之下,也会憔悴,yù振乏力,也变成了岁月的俘虏,空有壮志雄心,而莫能施展,就像是那堵水中的礁石。” 她扬起手中鸠杖,指向疾流中的一块凸起礁石。 “十年前,我初来这里,它是何等雄壮,当得上中流砥柱!”她感伤他说道:“然而,十年后的今天,你再看看它,几乎已将崩塌了!” 疾流奔浪,已把那堵屹立波中的礁石中心都掏空了,整个正面都陷凹进去,相信再过数年,就有倒塌的可能。 吴老夫人回过头来,十分感慨地道:“人也是一样的,所以空抱雄心和固守原则,如果不能付诸实践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34 章 ,始终仍将失败,更悲哀的是打败你的不是敌人,而是你自己,是无穷的蹉跎的岁月!” 这番含有深锐哲理的话,出自一个fù人之口,确实令人吃惊! 吴老夫人紧接着暴露了自己。“就像我,”她颇为伤感地接下去道:“我足足可以当得上是一个坚强的人了,这多年来,我饱受穷困、疾病、仇恨的煎熬,可是内心却不曾松懈过片时一刻,然而,我却一直不曾去实践我的理想,十数年来听令仇人日益壮大,我觉得自己的苦心白费,岁月磋舵!我实在是白活了!”两行泪水,由她熠熠精芒的一双眸子里滚落下来。 尹剑平点头道:“这么说,老夫人,你也同晚辈一样,身负血海深仇了?” 吴老夫人吸进一口气:“血海深仇?说得好!情形正是如此。” “你老的仇人,如今还健在吗?” “应该还活着……没有死吧!” “那么,这个人就是水红芍?” 吴老夫人身上一阵战抖,点点头道:“你都知道了。” “自从你老人家拿出了那支暗器丹凤签,后辈也就可以想知了,只是后辈却想知道得更清楚一点,不知你老人家可肯赐告其详?” 吴老夫人脸上带出了一丝苦笑:“你果然是个有心人,比起我那个不成材的儿子来,你确是强多了。”说时,她已徐徐转身,走向那张藤椅前坐下来。 尹剑平跟上来道:“你老人家未免小看了令郎,以晚辈看来,令郎天xìng敦厚,木讷少言,正是成就大器之才,而且,他的武功事实上已经很高了。” 吴老夫人眼角上带起了两道笑纹:“你和他昨夜一度相见,竟能看出这么许多?” 尹剑平点头道:“令郎步履轻灵,目蕴光采,如后辈没猜错,他必然自幼习练过‘洗筋易骨”之术,足足有十年以上的精纯内家功力,而且轻功造诣尤高,己至踏雪无痕之境!” 吴老夫人忽然“赫赫”有声地笑了。“好眼力!一切都说对了。”吴老夫人道:“能够有此见识的年轻人,极不多见,莫怪乎一干武林同道,俱都对你青眼相加,肯以绝技相授,实在是难能可贵!” “老夫人夸奖!” 吴老夫人却又叹息了一声道:“你虽然对我那个儿子批评得极为中肯,只是有一点却不曾看透,他虽然全身上下都称得上是上驷之材,却有一样略欠完美,仅得上中之资,是为极大遗憾!” 尹剑平怔了一下道:“这个后辈倒不曾看出。” 老夫人轻叹道:“这一点,也是一个yù成就极上武功所必须要具有的一一点,那就是‘灵xìng’。” 尹剑平不得不点头表示赞同。 老夫人长叹一声道:“我那庆儿正如你所说,样样都好,即以‘智灵’方面来说,也算得上是不错了,但是我所要求的并非‘不错’就够了,而是要‘极上’之质才可。” 尹剑平道:“有时候后天的努力,亦可补先天的灵xìng不足。” “孩子,你是故意安慰我了!” 吴老夫人脸上虽挂着微笑,但是笑得却是那么凄凉,她频频地摇着头,大不以尹剑平之话为然。 “你所指的乃是一般的武功,”吴老夫人鸠杖点地,然有声地道:“内功,外功,轻功,各样的横练功夫,都可以由努力力行之中求得,只是唯有我所谓的那种‘灵xìng’之功,却是不能,哪怕你力行百年,也是无济于事……况且……” 她像是很伤心地摇了一下头,又道:“人生是那么的短暂,哪有许多的岁月,让你去糟蹋浪费……对庆儿这个孩子来说,他距离我所要求的,显然还差有一截。” 顿了一下,她喃喃地接道:“这一截也是最重要的一截,差了这一截,充其量他只能称当一面之雄,要想领袖武林,为人中之龙,却是万万不能。” 这番话听得尹剑平怦然一惊,当他目光再次向这个瘦削病弱的老fù人一望时,已由不住肃然起敬!他忽然发觉到,眼前的这个老fù人,正是自己心目中梦寐以求的那种贤者异人之流,只是,她的出现,过于平凡,使得自己一上来就忽略了! “老夫人!”他肃然道:“我可以请教你老人家的大名吗?” “我丈夫姓吴……”吴老夫人冷冷地道:“只要知道这个就够了。我本人不是没有名字,而是这个名字平凡得很,平凡到我说出来你也不会知道,但是,你却万万不能轻视了我这个老弱的fù人!” 尹剑平陡然站了起来道:“后辈景仰尚且不及,焉敢心存半丝轻视之心!唉,后辈此刻内心所充满的,只是万分的喜悦,只仿佛觉出,认识了您,已距离日后的复仇,向前大大跨了一步。” 吴老夫人瘦脸上带出了一抹笑容,频频点头道:“那可就要看你的造化了……” 她手里的鸠杖指向水中那块礁石:“这块石头的岁月已经不多了,再也不会有第二个十年的到来了!”一刹间,她眸子里聚满了泪水。“尹剑平,你明白我的意思吧!”她站起来,冷笑道:“那可就要看你到底比我那个儿子强多少了。” 尹剑平道:“后辈不敢侈求,后辈明白你老人家的意思!” 吴老夫人目光转视向他,仔细地注视了一刻,叹了一声道:“你看看我,如今我几乎已经可以说是一个废人了,即使我那儿子能为我捉到那条百年老鳝,解除了我身上的病痛,我也没有几年好活了,长年的病痛侵蚀下,已使得我身子几处机能失去了原有的灵活,我对我自己早已丧失了信心,不存指望了。” 她又叹息了一声,步回原来座处坐下来。苦笑了一下,她打量着尹剑平道:“但是,我仍然是个不可令你轻视的人,那是因为我这些年所累积下来的思虑和经验。”提到这些,她脸上忽然绽开了一丝微笑!“我确信这些思虑的集中缀合,己使我创就出一些前无古人的奇异武功、剑术。”说到这里,她移动手中的鸠杖,在地上划了一个“Z’和一个“S’形状。 这也许只是一种随便的动作,但是给与尹剑平的启示却极大,他甚至于体会出那些简单的符号,显示出一种凌厉的剑招攻杀之力,配合着吴老夫人的杖梢,表现的那种灵活自如,确有迥异寻常之处! 吴老夫人伸出一只脚,把地上的奇怪图样涂抹掉。她已经注意到对方这个年轻人的机警与那种渴望,瘦削的面颊上露出一种欣慰! 沙面上陈列着许多五色小石子,间以黄沙,在和煦的阳光下,放shè出点点星光。 吴老夫人忽然触动灵感,道:“人的智域是要灵xìng来启发的,就像阳光之与石子,这些美丽的石子,各有其光彩,只是本身绝不会发出光来,必须要经过阳光的刺激与渲染!人,也是一样的。”她脸上的笑纹,忽然增加了许多,显示出此时此刻,她内心的舒泰与恬静! 弯下身子来,她抓起了一把五色石子。“尹剑平。”她含笑说:“由你脸上、眼睛里所放shè出的光采,我断定你是个有超人智力的年轻人,是我所寻求的那种人。来吧,现在,就让我试试看,你蕴含在内的那点‘灵xìng’,到底又有多深!是否能够与我参与共事!” 一面说,她双手搓动着,手中石子经过磨擦,发出一片碎响,接着她很快地把这些石子分抓在左右两只手里。 “我问你!”她目光逼视着他:“我手里一共有多少颗石子?”笑了一下,她神秘地道:“如果你猜对了总数,我更要再问你左手有多少颗?右手有多少颗?” 尹剑平心中怦然一惊,只觉得一股热血,箭矢也似地shè向脑门,全身上下不住起了一阵震dàng。 他知道,这个吴老夫人,已经抓住了适当的时机,在伸量自己的那点“灵”xìng了。这是一个根本不着边际的问题,也是不可能由智力与经验去分析解答的问题。正如吴老夫人所说,它是一个属于纯灵xìng,超越想象之外的问题,但是你却绝不能像对付赌局押宝一样地去胡猜乱测。虽是极为短暂的一刹,尹剑平脸上已现出了汗珠! “定下心来!”吴老夫人眸子里闪烁着精光,就像沙滩上那些石子,要在安静里放shè光芒! 尹剑平轻轻点了一下头,“灵”xìng的显示,纯非深思熟虑的所得,而是一触即发,一闪而逝。 忽然,他耳边听见了一声翠鸟的调啾! 抬起头,正有一群翡翠鸟由水面上低飞掠过眼前。 尹剑平目光电转,看清了翠鸟之数!一十三只。脑中一动。那一十三只翠鸟已自眼前略过,左五右八旋翅疾分而逝。 远处庙宇里,隐隐传来了几声钟响,一种灵xìng的冲激,使得尹剑平面现异采,他不假思索地脱口道:“左五右八,合为十三之数。” 吴老夫人摊开手掌,看了一眼,嗟叹一一声,道:“不错,你答对了。”边说边即把手中石子散落地上。果然左五右八,符合十三之数。 以鸟数来印证玄机,看系无稽巧合,其实却关系着一种先天至灵的升华,除非生具慧根大智之人而不易善于捕捉。 吴老夫人频频点头,表示嘉许! “你是一个罕世奇才!”她感叹着道:“看来我的凌乱思维,却有待你为我来整理了……” 她再次地感叹着,一种冀图获偿的欣慰,浮现在她脸上,像是一湖死水,忽然着以春风,吹起了片片涟漪,虽长于自持,亦不免现出了激动! “你知道,”她和蔼地道:“一个人的精力毕竟是有限的,也许我只是一个采矿的人,发掘了铜、铁、金、银的矿石……却有待你的冶金之术,使它们成为精致的器皿!” 她太兴奋了……枯瘦的脸上不止一次地现出了笑容。 尹剑平道:“只是,吴老夫人……” 吴老夫人打断了他的话:“我明白你的意思,我现在正要告诉你,你是因为还不明白我的身世,而觉得有些犹豫可是?” 尹剑平脸色微微一红,却不擅说谎地点了一下头。 “你的这种犹豫是应该的,也是正确的。”吴老夫人脸色忽然变得很严肃:“但是务必请你相信,我与你所说的每一句话,都是真实的。” 说时,她的眼光远远眺望过去,她儿子吴庆显然已把所有的于咸鱼都晾好了,正在张罗着两面大鱼网。鱼网许多地方都已经破坏了,不但要摊开来晒,而且还要去补,端的是一项费时费事的工作。 吴老夫人眼睛看着儿子,却喃喃地向尹剑平道:“这件事,我至今还没有告诉我那个儿子……那是因为我知道他听后会受不了,他不够沉着,再者,他的武功也绝非是仇人的对手……” 尹剑平道:“但是杀父大仇不共戴天,你老人家又岂能永远瞒下去!” “哼!”吴老夫人冷冷地道:“除非我认为他的武功一日能胜过仇人,否则我是不会告诉他的,我宁可含恨吞仇而终,也不愿他前去送死!” 尹剑平肯定地道:“你老人家的仇人必然是水红芍了?” “你说对了!”吴老夫人脸上出现了一种忿恨:“就是她,十五年前,外子身中丹凤dú签因而丧命,我也在那个女魔头手上吃了极大的苦头,若非一时侥幸绝处逢生,却也万万保不住这条xìng命!” 尹剑平吃惊地道:“吴老伯所中那支dú签,又与后辈所中的这支dú签有什么不同?” “完全一样,”吴老夫人冷笑一声,道:“只可惜,那时我夫虽行医苗疆,以神奇妙手,活人万千,然而这一次,却眼睁睁地让我看着他撤手归西!” 说到这里,她脸色黯然地道:“水红芍那个妖女,生具一副俏丽姿色,间以擅施妩媚之术,武林中越是有造诣成就之人,也就越是她下手猎获的对象,我丈夫也不例外!男人!哼哼……” 在这项事件里,似乎是还包含有“题外之恨!”尹剑平岂有不知之理?只是他却不想问,吴老夫人也不想说。话题仍然又回到了水红芍身上。 吴老夫人脸色十分yīn沉地道:“水红芍那个女人,最令人惊异的却是一身登峰造极的武功,我夫fù练有一套联手剑招,几年走遍天下未逢敌手,然而在这个女人手上,却只斗了一半,就双双败下阵来。” 说到这里,她仰首穹空,一面思索,一面冷笑着道:“虽然事隔十年,我仍能清晰地记起她所施展的每一招每一式,终身也不会忘记。” 尹剑平道:“吴老伯莫非就是那一次身中暗器而死的?” “不不……”吴老夫人道:“那只是第一次接触,我夫fù虽然落败,却仍能全身而退。 经过那一次教训,返回之后,我那先夫才算认清了水红芍的真正面目,悉知她是一个面若桃花,而心似蛇蝎的女人!也明白了水红芍必yù置其死而后休的心意,是以才痛下决心,与我细心研究对付之策。” 她略含伤感地又道:“我们经过数月的研讨,找出了许多上次落败的原因,就在水红芍第二次再找来时,全力以敌,这一次果然较上一次强多了,的确给了水红芍极大的威胁,然而这个女人,她的武功实在大高了,剑术也太玄了!” 说到这里,她忽然顿住了。她的脸显然起了一阵子的痉挛,两行眼泪却情不自禁地汩汩流了下来! “先夫就是这一次丧生在她的‘丹凤dú签’之下!”她木讷地接下去道:“我也因一时求胜太切,过于欺近,被她的那一手‘反手三剑环’伤中左肋,疾痛之下当场昏死现场!” 尹剑平惊得一惊,遂道:“只是……你老人家却又怎么逃得了活命?” “哼!这就是所谓人不该死,五行有救了!”吴老夫人缓缓道:“水红芍自以为她那‘反手三剑环’为盖世无双的奇妙剑招,出必中,中必死,哼哼……她无论如何也不曾料想到,这一次却是例外!” 尹剑平“哦”了一声,道:“这么说,她必然是误以为你老人家中剑已死,乃才大意而去。” “你说得不错,事实确实就是这样。”吴老夫人冷笑道:“……那一天,我直到午夜时分才迷迷糊糊地醒转过来,只发觉遍身都是鲜血,我抖颤踉跄地由地上站起来,向家里走进去……等到我点亮了灯,才忽然发觉先夫的尸体……他已经死了多时了!” 吴老夫人两只手用力地握住杖首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35 章 ,身子微微颤抖着:“他当时脸色发黑,双目怒凸,七孔流血……死相奇惨……而我就在这时听见了庆儿的哭声,那哭声显然是传自后院里的…… 这才使我想到了这个孩子竟然还活着……” 吴老夫人泪流满面,无限痛心地接下去道:“是我当时循着庆儿的哭声,找到了后院,仔细聆听之下,发觉到那哭声,竟是传自水井中。” 说到这里忽然顿住,她抖颤地拭了一下脸上的泪,轻轻叹息着道:“我那先夫倒不失是一个有心的人,他唯恐我们吴家绝了后,悉知那恶fù水红芍必yù斩草除根,是以在身中dú伤之后,兀自返回家门,将庆儿置身于一个空篮子里,半吊在后院井内,想是那时庆儿是睡着了,如果早时发出哭声,被水红芍听见,xìng命必己不保了,如果再晚些时候啼哭,也就不会被我听见,却是不早不晚,正好被我听见,足见是命不该绝,吴家祖上有德了!” 尹剑平慨然道:“如此说来,庆兄这条命真是捡来的了。” 吴老夫人情绪好像平和了不少,一双闪烁眸子,注视向尹剑平道:“自此我母子东奔西躲,生怕被水红芍发现了踪影,孤儿寡fù相依为命,过着一般人难以想象的艰苦岁月,辗转来到了这‘积翠溪’才算安定下来,在这里竟然也一晃十年了!” 尹剑平脸上现出了同情,更有一种同仇敌忾的悲愤溢于言表。吴老夫人说了半天,其实只是一个引子,似乎还没有说到更重要的主题。可是接下来的话,立刻使尹剑平感到了震惊! “这将近二十年来的岁月,对我来说,除了含辛茹苦把庆儿养大chéng rén外,对我来说,并没有丝毫浪费!”她直看着尹剑平道:“你可明白我这句话的意思?” 尹剑平道:“你老人家是说,你已经研讨出了对付水红芍的武功招法?” “你很聪明!”吴老夫人点点头:“就是这个意思,非但是这样,我更研究发现了,用以对付她们丹凤轩‘七步断肠红’的解yào,有关这一点,已经在你身上应验了。” 说到这里,她似乎显得很高兴,冷笑一声又道:“那水红芍自诩她那‘七步断肠红’为她丹风轩独门剧dú,除了她们丹风轩的特制解yào以外,普天之下,再也没有第二种yào物可以解救,多少年来,死在她这‘七步断肠红’下的武林人士,真不知有多少,包括先夫在内。 现在终于被我想到了破解之法,有了这次的经验,我更将无惧于她的剧dú!” 尹剑平道:“只是,你老人家却又怎么知道,研讨出来的武功招法能够敌得过水红芍?” “说得好!”吴老夫人苦笑一声,道:“事实上,我确实不知道,不过,我却有这个自信!” “为什么?” “因为,”她摇摇头道:“这很难说,就像你刚才能够迅速猜出我手中所抓的石子数目是一个道理。当然也有不尽相同之处,那是因为我研创出来的这些武功招式到底脱不了经验的累积,而你的对答,却是纯灵xìng的,这是唯一的一点不同之处!”说到这里,她脸上,情不自禁地带出了笑容! “当然!”她接下去道:“我刚才已经说过了,能够看得透我这些奇异的武功招式,却又非要具有那么一点纯‘灵xìng’不可。这个道理说起来似乎有些矛盾,其实却不然。” 她微微一笑,注目于正前方丈许以外的溪水,这时正有无数的小鱼,成群结队地在疾水中游窜着。 “这些鱼你可看见了?” 尹剑平点点头道:“看见了。” 吴老夫人微笑道:“你可知道它们何以要这么费力地逆水而行?” “这……”尹剑平一时不知何以置答。 “那就是因为它们要跳越过这块石头。”她用手中杖,指向逆水中一块尺许大小的凸出的石块:“你可相信?” “这……”尹剑平摇了一下头。如果这个问题可以解答,诚然天下无不可解答之问题了。 吴老夫人点点头道:“但是我预测它们一定会这么做的,不信,你就注意的看吧。” 果然,话方住口,只听得“哗啦!”一声水响,第一尾鱼已脱水跃出,越过了石块,落向彼面,紧接着第二尾鱼亦奋身而起,穿越过去。 第三尾,第四尾…… 所有的鱼,一条接一条地全数都掠了过去,其中有几条体力不足的穿越过去,只落在石块上跳动挺刺不已,阳光下银鳞闪烁,十分惹眼! “怎么样?”吴老夫人看向他道:“你觉得太奇怪了吗?” 尹剑平眼光里充满了迷惑,不甚奇怪地道:“如果这种现象,伯母以前没有见过,那么确是太奇怪,而不可思议了!” “我当然没有见过,”吴老夫人冷森地道:“但是我所以能有此精确的猜测,乍然听起来像是不合情理,其实我一说出来,你就会感觉到完全在乎情理之中。” “后辈愿听其详!” 吴老夫人微微一笑道:“那是因为对这条水,我了解得太清楚了。”她用手杖指划着溪上道:“这条溪水是由两处逆流岔集而成的,眼前这块地方,也就是这块有凸出礁石之处,正好是二流jiāo汇之处的一个漩涡,最适宜水族栖息,是以两流群鱼,都拼死拼活地要来到这个地方。” 她那张瘦削的脸上,闪烁着一种智慧,却非仅仅只是一般人所谓的那种聪明,而是饱经世故,无数经验所累积的那种干练。 她继续接道:“眼前这些鱼,若想求舒适安宁,就非得要跃过眼前这块石块不可,所以,我只需一经着眼群鱼的方向与神态,即可以作如此的断定。这件事情,拿来和我那些奇怪的武术招式比较起来,情形完全是一样的。你不能仅仅对于那些招式的奇妙形成,而心存不解!” 她肯定地点着头,又道:“任何一件事情的形成,都必然是有原因的,只是因为你不曾了解到那些事情形成的客观因素罢了!” 吴老夫人脸上又闪烁出那种智光。 “又如果我事先不曾知道水的动态,我就不敢贸然猜测鱼群会跃石而过,猜测出鱼跃固然有几分灵xìng的表现,但是,如果没有事先对这条溪水所了解的经验作为后盾,那点灵xìng,虽闪烁出光,却无济于事,人智的浪费,莫过于此!” 十三 尹剑平忽然了解到这个吴老夫人的深浚与卓然不凡,由衷的对她生出了折服!闻君一夕话,胜读十年书! 尹剑平说道:“你老人家这一番话,对我感触实在太大了!” “那是必然的。”她冷森森地笑着:“世有伯乐而没有千里马,人的才智,如果不为另一个所激赏和发掘,那与平凡也就相去不多,就像是一块未经雕磨过的玉,看上去充其量也只是一块石头吧了!” 说到这里,她似乎觉得很高兴,咧开了干瘪的两片嘴唇,发出了奇怪的笑声。在她张开嘴唇的时候,尹剑平才忽然发觉到她嘴里的牙齿,敢情十有九都已脱落,就仅存的几个,看上去也都似乎动摇。忽然,他对这个老fù人,潜生出一种前所未有的尊敬与同情!他已感觉出她的“日薄西山”,不禁有些黯然神伤! 吴老夫人道:“这十几年来,我无时无刻不在运思着用以攻破水红芍的奇异招式。唉! 那真是一件极艰难极不易持久的工作。” 尹剑平凝神静听,没有接口。 “情形是这样的,”她注视着尹剑平道:“你也许还不知道吧,我除了精于医术以外,还当得上是一个出色的画匠。”尹剑平没有打断她的话,生怕扰乱了她的思绪。现在,他已经知道,这个吴老夫人有极为精敏的潜智,每一句话都有很深切的涵意,确能发人深省。 “并且我的记忆力也较一般人要强得多,”她说:“凡是经过我记住的事情,我确信今生今世也不会忘记的,就利用我的这一项特长,我记住了水红芍所施展过的每一手剑招,每一式拳脚,并且把这些招式绘于图面上,我用了整整三天时间,把她历次出手的招式一共描绘下一百二十八手。” 尹剑平惊讶地道:“竟有这么多?” “你哪里知道,”吴老夫人冷笑道:“这些招式并不仅是她当初用来对付我夫fù两个的招法,还包括她用来对付别人的,一经我当初留意过目之后,就存在了记忆之中。” 尹剑平不禁为她的这种记忆力,深为折服。 吴老夫人接着说道:“这些招法,几乎每一招都称得上诡异绝lún,最初五年,我几乎无时无刻不在研究着这些招法,只是进展极慢,对我来说,简直就像是在研究着一卷天书一般的困难。” 微微一顿,她转向尹剑平道:“你可知道是为什么?” 尹剑平道:“这,大概是伯母本身功力未达到这个境界。” “不错!”吴老夫人道:“功力与智力,均未能达到这个境界。” 她叹息了一声,缓缓接下去道:“我年岁已大,自信在今生今世,也不能达到水红芍那般精湛的功力,只有在智力方面,或可取胜于她。” 吴老夫人频频冷笑着,手中鸠杖在地上拄了一下:“这一方面来说,我确信我已经做到了。” 尹剑平道:“伯母所说的是‘智谋’还是‘智力’?” “智力!”吴老夫人道:“其实这些智力的结晶,已大大地弥补了我的功力不足,我确信一旦加以运用,即可对水红芍构成致命的威胁。” 尹剑平道:“伯母为什么这么自信?” “问得好!” 吴老夫人冷笑一声,接下去道:“如果在一年以前,我尚还不能有此自信,但是今天,我却敢夸下这个海口。可是,你要记住我话中那‘加以运用’那四个字,就能体会出其中还有困难存在了!” 尹剑平点头道:“伯母你这么一说,我就明白了。” 吴老夫人道:“你明白什么?” 尹剑平道:“伯母这些年苦心思虑,所研究出来的奇招异式,就像是滚落玉盘的一盘珍珠,其中每一颗都是智灵的结晶,光华灿烂,但是却缺少了一根用以贯穿的精致链子。” “不……错!”吴老夫人几乎惊讶了:“你……你怎么知道?” 尹剑平叹息道:“你老人家这么一说,后辈自然也就可想而知,只是我却有点怀疑,怕母你所得自水红芍处的招式,只能说是水红芍所精擅的一部分,并不能代表她的全部。” “你说错了。”吴老夫人脸上挂着冷笑:“一叶知秋,人也是一样的,一个人,达到某一水平之后,所说的每一句话,必须合乎他现有的身分,这也就是圣贤豪杰所以异于一般人的地方。一个人的武功,更是如此,是以,只须用这个人所出手的招式,即可以断定他功力的成就与水平!” 顿了一下,她又道:“况且,我所搜集她的这一百二十八手招法,更是她功力的菁英! 我曾经把这一百二十八手不同的招法,加以详细研究比较过,结果证明这些招式全在一个水平面上,这更证明了我的看法完全正确,你一定要相信这一点。” 尹剑平没有吭声。这一刹,他思索电转,忽然觉出吴老夫人的话,很有道理,虽然其中还有某些地方有待商榷,但是老夫人的坚持,必定有她赖以坚持的道理。况乎她曾身体力行,更不容自己仅凭想象就加以怀疑。 吴老夫人冷笑一声,道:“你可赞同我所说的?” “理论上晚辈已经赞同。” “事实上呢?” “那却要待事实来加以证明才行。” 吴老夫人脸上现出了不悦,一双银灰色的眉毛忽然挑起,可是,忽然间她脸色又平和了下来。 “你是一个有见地,不随波沉浮的人,这种个xìng,倒与我很相象。”吴老夫人喃喃地道:“对求学抱有这种怀疑的态度是应该的,但是对于已经证实的真确,就切记再不要存心疑惑,这件事你不久即可证实。” 说到这里,她缓缓站起来,又道:“你跟我来。” 尹剑平答应了一声,跟随在她身后。 吴庆迎面走过来,见状道:“娘,上哪去?” 吴老夫人点点头道:“你也来。” 说完,她拄着鸠杖踽踽绕向后舍,那里有一间长方形的茅舍,门窗都紧紧关闭着。 吴庆奇怪地叫道:“这不是娘打坐的地方吗?” 吴老夫人已经推开了门,回过身来道:“你们都进来,庆儿把灯点着了。” 尹剑平觉得房间光线异常的黑,尤其刚由明处进来,更觉得一片黝黑,几乎伸手不见五指。第一盏灯点亮了,光华照处,首先迎着尹剑平眼睛的,是一张女子的大幅画像。这幅画像,立刻就吸引住尹剑平的目光,原因有二: 第一,那画中人,当得上“绝色”二字,确是一个罕见的美女! 第二,就画的本身来说,亦可当得上是精致杰作,虽是初初一见,即给人栩栩若生,先声夺人的感觉! 是以,尹剑平立刻就被这幅不寻常的画儿吸引住了。 那一幅水墨丹青,是画在一大疋白缎子上的,迎着灯光闪闪而有光泽。不止是尹剑平吃惊,就连吴庆也似乎怔住了。 “娘,这是您画的?” “当然是我画的。” “啊!”吴庆嘴里赞美着,一面走过去道:“您什么时候画的?怎么我都不知道?” “你当然不知道,”吴老夫人打量着儿子,道:“这些年以来,娘所作的什么事你又知道?” 吴庆似乎早已为画中人的绰约风姿吸引住了,只管把一双眸子,不停地在那幅画上转着,脸上充满着希冀与倾慕,几乎达到了“忘我”之境!吴老夫人这时又陆续地点燃了两盏灯,一时间全室大见光明。灯光不但照明了那幅美人丹青,更照见一些更奇怪的东西。就在整个墙壁上,画满了奇奇怪怪的图画。 这些图画并非是画在画布或者纸页上,而是名符其实的壁画,画在墙壁上的。墙壁是事先经过粉刷的粉壁,一经着以彩笔,显得十分透剔玲珑而具有立体之感!只是,令人费解的,却是不知道到底画的是些什么东西。 吴老夫人只管把分散在各处的灯,一盏盏地点着了,遂即走向当中的一具坐垫上坐了下来。 尹剑平上下打量着,只觉得这奇奇怪怪的画笔,在不同位置的灯光映衬之下,各有角度。似乎有某种强烈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36 章 感受刺激着他 他一连看了几次之后,这种感觉,更显得深刻,一刹时,仿佛身处在千军万马之中,在强烈的意识形态里他心灵顿时遭受着一种难以想象的压迫力。自此目光所见,已不再是那些静态的各式彩笔,倒像是无数闪烁着银光的一片剑海。身边更像是响起了震人耳鼓的兵刃jiāo磕声、喊杀声、喝叱声。有人悲号,有人狂笑!一时之间,大昏地黯,日月天光,兵刃的jiāo磕,剑气的纵横,勾划出惨绝人寰的一场厮杀! 尹剑平慌不迭地闭上了眸子。眼不见,心不乱! 略为定神之后,他才敢缓缓睁开眼睛,那双眸子却是再也不敢投向壁面,只是直直地向着中座的吴老夫人身上看去,尽管是心里强自镇定,已难以掩饰他先时所形成的心理狼狈和不安!吴老夫人却只是看着他,微微点头发笑。 尹剑平心里更为惭愧,偷眼一瞧吴庆,只见他仍在端详着那幅丹青美人,那副样子,简直像是被画中那个美人迷住了!吴老夫人叹息一声,向着尹剑平招手道:“你过来。” 尹剑平缓缓走过去,一直走到她的座前站定。 吴老夫人两只手拄着鸠杖,那双眸子,瞬也不瞬地注视着他,道:“告诉我,你心里的感觉。” 尹剑平脸上一红道:“这……” 吴老夫人道:“不要紧,你说吧……这些墙上的画,你觉得怎样?” 尹剑平苦笑了一下,喃喃道:“我……受不了,我不敢看。” “很好!”吴老夫人点头道:“这证明我的苦心没有白费!” 说到这里,她面色一沉,向着一旁的吴庆大声道:“庆儿!” 一连唤了两声,吴庆才似忽然警觉,忙即转身走过来。 吴老夫人冷笑一声道:“那女人美吗?” “太美了!”吴庆惊异地道:“这是你老人家平空想象出来的吗?” 吴老夫人冷冷地道:“不错。” 吴庆反身又打量了那幅画一眼,赞叹道:“我想也是的,世上绝不可能会有这么美的人!”言下频频摇头,似乎为着世上不曾有这般美女而大为惋借,感伤不已。 听了儿子的话,吴老夫人叹了一口气,缓缓垂下头来,一刹间,她眸子里聚满了泪水。 “娘,您怎么了,”吴庆上前一步:“你又不舒服了?” 吴老夫人冷笑道:“我是不舒服,很不舒服!你下去吧,去打几条鲜鱼来,我们也快该吃午饭了。” 吴庆点头道:“对!你不说我还忘了。” 说完拍着尹剑平道:“难得我娘喜欢你,你就陪着他老人家多聊一会儿吧。” 一面说,他遂即又向那幅美人丹青看了一眼,才匆匆向外步出。 吴老夫人看见儿子离去的背影,叹息一声,喃喃道:“这孩子……不知长进的东西!” 说罢转向尹剑平道:“你当然知道我画中的那个女人是谁了。” 尹剑平点点头道:“自然是当年杀害怕父的那个元凶,水红芍了!” “不错!”吴老夫人冷笑道:“你刚才可看见了,我那儿子注视这张画时的神态,简直就与当年他父亲初见那个贱人的样子一般无二,所以才禁不住使我伤心。” 尹剑平道:“庆兄既不知画上人的真实身分,自然难免,他年轻力壮,对于漂亮的女人心存向往,这也是人之常情!”吴老夫人面色极为yīn沉。尹剑平抱拳道:“后辈一时口不择言,伯母尚请海涵!” 吴老夫人苦笑道:“我当然不会怪你,我是恨铁不成钢,也许对庆儿我期望太高、太深,所以也就要求太过分了一些。” 尹剑平道:“伯母既唤我与庆兄一齐来,想你有话要说,怎么又叫庆兄先走了?” “唉!”吴老夫人冷冷地道:“你莫非还看不出来吗?我是故意把他支走的。” “这又为什么?” “不为什么……”吴老夫人道:“如果今天没有遇见你,也许我……也许我会撞头而死,我……我真的对他灰心失望极了……” 尹剑平呆怔了一下,yù言又止,心里想到老夫人嘴里所谓的失望,绝非仅仅是指吴庆多看了几服那张水红芍的画像而已,当系别有所指。 吴老夫人虽然嘴里这么说着,可是她的表情,却显现着一种欣慰。虽然儿子让她失望了,可是儿子所带回来的这个人,却又给她带来了无比的希望。 “我原本想把这些夺天地造化的奇异武功招法传授给我那个儿子,可是,他偏偏不是这个材料。” 吴老夫人苦笑着举起了手上的那根鸠杖,指向四壁道:“这些招法……每一招,每一式,都是我心灵智慧的结晶……只有具有像我这般灵xìng的人,才能有所体会,一般人是万万不会有此感应的!” 顿了一下,她喃喃地道:“就像我那个儿子,却没有任何感触。如果我告诉他,这些诡异的图画,是我毕生心灵的结晶,乃是开创武林各门派前所未有的奇招异式,他必定会认为我这个娘疯了……” 尹剑平心中一惊,虽然他已经猜得到这些古怪的壁画必有名堂,只是如果说画中所示,果真如吴老夫人所说的,乃是一些武功奇招异式,那也确实大玄了,令人简直难以相信。但是无论如何,吴老夫人的这些话,却已提起了他极高的兴趣。他迫不及待地扭过脸,向着右边这堵墙上看去。这片墙壁上,绘画着大小约有七八十幅壁图,大小格式无一雷同。有圆的,有方的,有的甚至于只是一条弯曲的线,或只有一些奇怪的符号。说得上“琳琅满目”,一眼看过去,林林总总充斥得满壁都是。一片强烈的杀机,就在尹剑平目光方自触及这片墙壁时,再次向他脑中所反映的意识反卷过来! 这一次也许由于他看得较为仔细,所反映过来的那种意识也就较前次更激烈!强大的感应力道几乎使得他难以挺受,足下一个踉跄,由不住向后退了一步。吴老夫人手中鸠杖,却在这时忽然探出,点在了他后腰上,她显得极为振奋! “说出你的感觉来!快!” 尹剑平定了一下,道:“难以形容,只是眼前充满了杀机……令人心胆俱寒,气势难以抗拒!” “赫赫……”吴老夫人笑声里充满了自负与得意。这证明了她历年的苦心没有白费。 “不错!”她很欣慰地道:“这说明了你很有眼力,你继续看下去,并把你的感觉告诉我。” 尹剑平这时只觉得心血沸腾,大是难以自己!那些奇怪的壁画,似乎蕴含着无限神奇的威力,在他仔细逐个观望之时,更不禁发泄无遗。尹剑平感觉到那种无形的压迫力渐次聚增着,渐渐地达到他无从抗拒的境界。 一刹时他呼息急促,眼前像是飞起了万千蝴蝶,一只只彩翼缤纷,上下翩跹,以至于眼花缭乱,不知不觉间冷汗涔涔而下!他不得不闭上了眸子。眼不见心不乱,冀图片刻安静。 吴老夫人一直留意着他的表情,这时见状,哑然一笑,摇头道:“不行,你不能逃避,睁着眼睛。” 尹剑平摇头道:“我受不了……这些图画里,莫非掺和了什么邪法不成?” “胡说!睁开眼睛。” 尹剑平神智少清,听见她语气里含蓄的怒气,不敢不遵,遂即眼睛睁开。 吴老夫人道:“现在你听我的话,从第一幅图画上看起,也许情形就好得多。” 尹剑平依言,遂即把目光落在第一张壁画上。 画面是一枝梅花。 雪天寒梅,应该是一种无比的“宁静”!然而,在尹剑平一经注目之下,这枝梅花却大反“静极”的常态,有一种夺人心魄的威势!这一刹,他眼中所见虽然只是一枝梅,只是意识里却jiāo织着寒风的凛冽,大雪纷飞的奇寒! 吴老夫人缓缓道:“此为天山之‘绿萼梅’,花单蕊挺,于四面风雪中怒挺高标,散王者之香于幽谷,你着眼它幸生之理,即可识八方风雪之势,识此先机,可于乱军之中取敌首级,动心忍住,静中求动,可以成大功!” 经她这么一说,尹剑平再看壁上梅枝,果较前大生迥异! 他耳中依稀听见了狂风的吼啸,眸子里亦点缀出大雪狂飞之势,眼前梅枝左舞右伸,前仰后覆,惟危而不倾,曲而不折,此中关窍,端的大有趣味!尹剑平陡地心花怒放,先时恐惧,一股脑地抛了个干净!他方待定目细观时,眼前风雪动态,已趋于寂静。风雪已失,一切如常,眼前梅枝,不过即是一枝梅枝而已! 尹剑平既已识破此中关键,不禁大生遗憾,脸上由不住现出了怅然若失神态! 吴老夫人沉着笑道:“够了,你还不知道吗?” 尹剑平面上一红,欠身道:“伯母明察,小侄只是觉得寓意甚深,方有体会,却又消失,这时心中模模糊糊,却像一无所悟,是以大生遗憾而已。” “哼!”吴老夫人冷哼了一声道:“这就是所谓的‘灵xìng’了,你能及时现出灵xìng,善于捕捉,已是大智之人,常人万中难觅其一,上来不可期功过甚,能有眼前成就已很不错了!” 尹剑平应了一声:“是。” 他眼睛兀自注视着那枝梅花,希冀着先时景象再现一次,只要再现一次,他就有把握识透先机,偏偏那枝寒梅在一度猖狂之后却是再也不曾颤动一下。 吴老夫人道:“傻小子,灵xìng之现,如白驹过隙,一纵即逝,那是没有用的!” 尹剑平苦笑了一下,遂把眼睛移向第二幅壁画,这幅画更简单,画的是一个山,只是草草几笔,山顶细长尖出,而底部却很阔大,更不知是什么意思?” 第三幅画的较似有生趣,画的是猫扑鼠。也只是草草勾画而出,较为强调特殊的是猫的眼神和一双肩胛。 再下面一幅画,是一个奇怪的星状标志。 尹剑平一连向下又看了一些,林林总总,无不莫名其妙,令人匪夷所思! 他的视线在一幅较大的画面上停下来。这幅画,无疑是他感觉到最为惊奇的一幅了。画面上,一共只有六条线,jiāo叉成为一个“米”字形状。 尹剑平虽然是灵xìng一纵即逝,未曾再现,但是对于这幅画,他却似有甚高的领悟力,足下情不自禁地向前跨走了两步。吴老夫人亦不禁缓缓站起来,跟着他向前步近。 尹剑平全神贯注在这幅图画上,神色至为深沉。吴老夫人由他的眼神,已经知道他着目之处。 “你看见了什么?” “六口剑!” “嗯!”吴老夫人缓缓地点了一下头:“还有呢?” “六口jiāo锋相对的剑。” 这么一说,已是再明显不过。吴老夫人霍地咧开了仅仅只有几颗牙齿的嘴,哑声笑着,她样子高兴极了。 “好小子!真有你的,”她频频点头道:“看来我的这些绝技是非你不传了。” 尹剑平没有说话,他只是聚精会神地认真打量着那幅图画。 “伯母!”他目不离画地道:“这幅画应该不是你老人家的假想招式。” 吴老夫人道:“这话怎么说?” 尹剑平道:“小侄只是这么猜想罢了。” “说下去。” “是!”尹剑平道:“以小侄所见,六道线代表六口剑,却显示着不同的六手绝招,攻防兼施,却是妙绝天下!小侄已经感应出画上强烈的杀机,是以判断这些招式,必然有其真实xìng。” 吴老夫人冷森森地笑了一下,道:“有道理,那么,你看六剑jiāo锋的胜负如何?” “这个……” “不要紧张,你已经把握住了重心,说下去。” 尹剑平注视了一刻,他双眉微蹙,殚精竭虑地在搜索枯肠。须知他学兼各家之长,自幼智力超人,长久以来,他早已训练出自己敏锐的判断力,能够在面临难题的一刹那,施展急智,而有所斩获。此刻,他更不愿放弃这片刻之机!显然他正如吴老夫人所说,已经把握住这幅图画所显示出的关键重心,然而却只差那一点“呼之即出”的即兴!刹时间,他眉心已现出了颗颗汗珠。 吴老夫人感叹一声道:“你既已看出六剑jiāo锋,焉不知主客之势?” 尹剑平陡地心中一动,恍惚之间,像是解开了一个大扣子。 吴老夫人一笑,道:“何不换个方向再看看?” 一言惊醒梦中人,尹剑平陡地向左面跨出两步,果然情形大异,神色一振,终于释然,脸上遂即现出了笑容! 吴老夫人笑叹一声道:“这六手盖世绝招,已是你的了!你说与我听听。” 尹剑平点头道:“上三口剑是主,下三剑为宾。” “胜负呢?” “前两剑,主势大胜,只是客剑却在第三招败中取胜,挽回了狂涛!”忽然他变得极其兴奋地道:“妙呀!这等剑势,实小侄毕生仅见!” 吴老夫人道:“你可曾领略习会?” 尹剑平微一点头,道:“今生今世也不忘记!” 吴老夫人哑然笑道:“好狂的口气,口说无凭,你可愿与老身试过?” 尹剑平退后一步,打量着吴老夫人道:“伯母要怎么比试才信得过?” 吴老夫人点头道:“就用你手上的这口剑,与我接上三招,看看能胜我否?” 她一面说,一面已拉开了架式,把手上鸠杖权作宝剑,一吐即收!这种出手,已透着大大的不凡,偌大的杖身,竟然在吞吐之间,化为子虚,完全隐藏在腕时之下。 “来吧!尹剑平!”吴老夫人欢声道:“我主你客,三招之后,你即可尽悟精髓,拔剑吧!” 尹剑平被她这么一激,也不禁跃跃yù试,当时反腕出剑,把剑身紧贴上臂。 吴老夫人哑声笑道:“好!这是冷琴阁主的‘抱剑吞天’架势,且留神接我眼前三招吧!” 话声出口,足下又向前迈出。休看她老迈不堪,弱不禁风的一副病躯,一经动起手来立刻就像是换了个人似的。只见她身躯猝然间向下一一矮,右手平挥,“呼”的一声,那根鸠杖已平吐直出。 疾风一缕,直袭向尹剑平双眉之间。此番招势大非寻常。 尹剑平若非事先在那张壁画上识得先机,只怕这一招,即有xìng命之忧!只觉得双眉间一阵发zhà,对方杖梢已迫近眼前! 吴老夫人显然不曾手下留情,她手中所施展虽然只是一根木杖,却是当长剑来使唤,随着她出手之势,内力贯注,一股尖风,直向尹剑平眉心间袭去,由于她侧身掩饰得法,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37 章 乍然出手,简直令人防不胜防!进而看她出手之势,四平八稳,却有大股凌人劲道,在她出手之前,先己投体而出,分布向敌人的身侧四周,形成一种无形箝制之力。这等出手,大是迥异一般,君临天下,而显露出“王者之风”! 尹剑平虽然和她是印证过招,却也由不住惊出了一身冷汗!总算他已尽悟了那画中正反六剑迎对之势,见状哪里敢小缓须臾,左步向外猛地错开,那口“玉龙剑”却由反身之间,由肩后推出。 剑尖迎着了杖梢,由于双方兵刃间俱已贯注了内力,是以不待真的有所接触,却行反弹而开。 吴老夫人一声怪笑,鸠杖向前再伸,整个身躯,却随着前进的杖身,猛地向前欺进了过来。尹剑平顿时大吃一惊! 吴老夫人这第三剑,更似具有风雷之势,就在她扬首挺躯之间,已直直地向着尹剑平当胸挺刺过去。尹剑平惊呼一声,已被吴老夫人眼前杖势,霍地向后压倒,然而对方的杖势却不曾丝毫放松,保持着原来之势,猛地刺压下来。 尹剑平这第二剑是用滚翻之势递出,只听“叮当!”一声脆响,剑梢磕在了杖身之上,以“四两拨千斤”之势,悠然已把吴老夫人鸠杖dàng起。 把握住此一刻进身之机,尹剑平的剑身翩若惊鸿地平飞而起。 吴老夫人却也在这时施展出了她早已备好的第三招,鸠杖乍举“举火烧天”! 双方的剑招演变至此,可以说已到了最后关键。 吴老夫人为了要证实她心中急于想知道的,这一招也就越加的施展得力,鸠杖乍举,遂即霍然拍下,这一招看似无奇,其实却具有难以防制的奇特威力。在她杖势之下,尹剑平“顶门”、“咽喉”、“心坎”三处要害,全在控制之中。然而尹剑平却已事先防到了她有此一招,剑势就在她身形猝转之间,已向外抡出,只听得“叮当!”两声脆响,无巧不巧地封开了吴老夫人下奔的杖势。 吴老夫人发出了一声怪啸。她的身子显然由于对方剑势的逼迫,已难以自持,可是却施展出全力,意图脱困,鸠杖挥处,四面兼顾,在她怪叫声中,向外直闯而出。 然而,她实在是已难能为力。就在尹剑平猝然施展出第三招的那一刹,已注定了她必有的命运。这一招“四两拨千斤”,较前一招施展的尤为漂亮,剑尖触及杖身,发出了“铮” 的一声轻响,吴老夫人那根极具力道的鸠杖,“噗”地被弹了起来!在不过是尺许之间的空隙,却已使她露出了破绽。尹剑平的那口玉龙剑,就把握住此一刻良机,陡然由这个空隙里挺刺直进。 吴老夫人惊喜jiāo迸地大叫了一声:“你赢了!” 说时迟,那时快,尹剑平的那口玉龙剑真像是闹空之龙,剑势一经撒出,直如决堤河水,一发不可收拾。尹剑平显然慌了手脚,嘴里惊叱一声,以左掌力击右腕,硬生生把递出的剑身向后撤出了半尺。 吴老夫人早已吓得面色惨变,见机行事,霍地向外滚身而退。饶是如此,她却也免不了一场虚惊! 玉龙剑剑走轻灵,一片乌光闪过,却将吴老夫人头上皤皤的白发,削下了老大的一络,霍地散开来,就像是洒向空中的一蓬银丝。 吴老夫人固是吓得面无人色,尹剑平却也深以孟浪失态而大为尴尬!紧接着吴老夫人放声大笑了起来。她笑得那么狂,那么无拘束,像是久压在心里的怒火,忽然间为之发泄而出。就在这间草堂里,她放dàng无拘的狂转着身子,笑着,叫着…… 这番声势,不禁把尹剑平惊得呆住了! 吴老夫人声嘶力竭地跌坐在位子上,手中鸠杖“当啷!”坠地,那副样子,就像是一只泄了气的球。只是她脸上所弥漫的笑容,却显示出她内心的喜悦! 尹剑平心情稍定,趋前告罪道:“小侄一时失手,伯母万请见谅!” “你没有罪!只有功!”吴老夫人探身坐直了,欢声笑道:“由于你的活用,已把我所构恩的奇招,表现得淋漓尽致,使得我信心大增!这也证明了,我所构思的这些奇功异招,绝非是虚空的幻想,确是有超越凡流的价值!” 她忽然伸出一只手,紧紧地抓住了尹剑平的肩膀,温声道:“你可知道这三招剑招的原始出处吗?” “这……”尹剑平摇头道:“小侄正要请教!” “那么,我就告诉你,”吴老夫人脸泛激情地道:“我所施展的三招,正是当年水红芍用以取胜我的三招,也是她自以为最得意的‘追命三剑’,据我所知,多少年以来,死在她这三剑之下的人,已不知凡几,现在,终于为我所破!” 顿了一下,她接下去道:“非但为我所破!而且反过来为我所制!” 她冷冷一笑,又道:“你所施展的‘反命三剑’,正是我多年来苦思竭虑的结晶,非但在我画图的理论上得以成立实现,并且在方才对证的手法上,已得以证实,这可真是令人振奋的好消息!” 尹剑平聆听之下,亦不禁惊喜不置! “恭喜伯母,”尹剑平笑道:“这可的确是令人振奋的好消息!” 吴老夫人哑笑道:“恭喜我?哦,不不,真真应该恭喜的,却是你自己。” “我?” “你难道还不明白?”吴老夫人缓缓伸出右手,指向四壁,微哨着说道:“这些旷世的奇招异功,自从我发明了它们以后就与它们绝了缘分,真正能够活用它们,用以克敌制胜,扬威天下的,却只有你,难道,你还不值得恭喜吗?” “这……”尹剑平喃喃道:“小侄只觉得无限惶恐,生怕没有这个福分与造化!” 吴老夫人又哑笑了起来。 “福分和造化,就同一个人的命运一样的。”她侃侃道:“只有一它选人,却不容人来择它,一旦它选中了谁,你虽千方百计,亦无力拒绝。” 尹剑平顿时呆住了!他心里充满了过度惊喜,由于这番惊喜,来得是那么突然,正如吴老夫人所说,它选中了自己,就不容许自己有所逃避。当然,对于尹剑平来说,这种福分,他求之尚恐不及,哪里有拒绝的道理? 吴老夫人打量着他,十分诧异地道:“你不高兴?” “不,我太高兴了,只是……” “只是什么?” “这些招法,无不巧夺造化之妙!”尹剑平奇怪地道:“你老人家既然创造了它们,自己却又为什么放弃研习?这样岂非功亏一篑,太可惜了!” 吴老夫人哑声笑道:“我老了!你说的不错,这些招法确实是我所独创的,一招一式,都是我智灵的结晶,然而孩子你要明白,一个杰出的发明者,诸葛亮擅布百阵,呼风唤雨,当得上神机妙算吧,然而你又如何能让他亲自上阵杀敌?” 笑了一下,她又道:“当然,这个譬喻不见得恰当,不过事实确是如此,况乎,这些神奇百怪的招法,有很多只是我一种构想涌现,却有待比我更聪明的人去加以润色,去芜存菁,去加以改良。” 顿了一下,她才又道:“现在,这个责任,已经落在了你的肩上……我确信你一定能作到!” 她像是很高兴,脸上闪烁着无以名状的神采! “你学兼数家之长,这样使你对于各门外来的家数,都易于吸收……” 吴老夫人说了这几句话,忽然皱了眉头:“只是,我这些奇异的招法功式,也应该有一个综合的名字才行……你看应该取个什么名字才好?” 尹剑平点头道:“自然应该冠以伯母的名讳,来用以纪念你老人家的苦心孤诣!” “不不不……那样就太俗了!”吴老夫人喃喃道“水红芍的武功,美其名叫‘丹凤轩秘功’,冷琴居士有‘春秋正气功’……我。这门功夫,可就……” 尹剑平一笑道:“这么一说,伯母又何妨也由这间草堂来取个名字?” 吴老夫人咧嘴笑道:“好!只是这问草堂却还没有命名,你很有见地,书大概读过不少,就烦你给我这草堂取个名字吧!” “这……”尹剑平抱拳一拱,道:“小侄遵命!” “你看看取个什么名字好呢?” 尹剑平前后打量了一眼,心里一动道:“有了!伯母这间草堂,只前后开有门扉,两侧无窗,更不见日光,何不取名为”双照堂’,取意前后贯穿之意!” “有理!”吴老夫人道:“对!就叫‘双照草堂’,很好。” 尹剑平说道:“那么,伯母这些绝技,即可取名为‘双照堂秘功’,不知道伯母意下如何?” “好!”吴老夫人道:“就叫双照堂秘功!尹剑平,你既然习我绝技,也就是我双照堂的嫡传弟子,我并无意使这门武功光大武林,却只有一个愿望!” “什么愿望?” 吴老夫人嘿嘿笑道:“这个愿望,其实也不难达到,那就是不可使我双照堂绝技蒙羞武林!” 尹剑平躬身道:“小侄遵命!” 吴老夫人点头道:“还有一点,你须切记,不可以双照堂武功泄露他人,你可答应?” 尹剑平点头道:“小侄答应。” 吴老夫人哑然笑道:“好了!就是这么简单,你既然已经答应了岳阳门的冼冰,身负有岳阳门振兴复派工作,我也就不勉强你必须人我门下……” 说到这里,她忽然叹息了一声,苦笑着又说道:“你可知道,我此刻的心情,该是多么的矛盾?” 尹剑平发觉到她眸子里闪动着泪光,一时不禁愕然。 吴老夫人轻轻咳了一声,道:“这些绝世异招奇功,我原寄望传授我儿子吴庆,谁知道……他偏偏没有这个造化……而我,又是如此的老朽不堪,看起来,我最后的一点愿望,也要寄望你来代我完成了!” 尹剑平道:“伯母请放宽心,受人点水之恩,当报以涌泉,况乎伯母对小侄有救命再造之恩,当得上恩重如山,小侄只叹粉身碎骨,亦难报伯母大恩大德。你老人家如有什么嘱托,只请关照就是。” 吴老夫人点点头道:“很好!难得你有这颗心!那么,你就听清楚了!我要你代我手刃了水红芍那个女人。” 尹剑平想不到她会有此一说,聆听之下,不禁惊得一震! 吴老夫人哼了一声,道:“怎么,你害怕了?” 尹剑平冷冷一笑道:“伯母你误会了、水红芍如今不只是你老人家的仇人,几乎已称得上是武林公敌,即使没有怕母关照,小侄又焉能放得过她,所以请放宽心,这件事小侄是责无旁贷!” 吴老夫人点了一下头道:“你这么说我就放心了,不过,你切莫要轻视了这个女人,据我所知,当今天下还不曾有一个人,能够是她的敌手。况乎事隔多年,她的武功必然更有进展,所以,这是一件不可思议的事情……唉……希望我的病能够早一天痊愈,也许尚能助你一臂之力。” 她迟滞的目光,缓缓视向四壁,一刹间像是苍老了许多! “尹贤侄!”她喃喃地道:“我毕生的精力,全都在这里……这里每一幅图画,都是我智灵的结晶,你也许难以置信!” 她缓缓地走到尹剑平身边,又道:“除了一部分我后期的创始灵构,我尚能追溯回忆,其它的对我来说,已经失去了意义,你明不明白我的意思。”尹剑平摇摇头,表示不大明白。 吴老夫人紧紧抓住他一只膀子:“那就是说,这些奇妙的灵思构想,有很多对我已经没有意义,使我觉得陌生,好像它们根本不是我创作出来的!” 尹剑平微一点头,道:“伯母这么一说,我就明白了,那是因为伯母创造这些奇异的招式时,适逢智灵的涌现,当时未能存入记忆,事后灵xìng消失,自然就不易理解了,这是很可惜的!” “就是这样!这两年,我苦苦摸索我自己的创作,用尽了心智,才不过理解了一半,另一半,竟是无论如何也难以理解!” 叹息了一声,她接下去道:“所以由这件事情上证实我是老了,我对我自己很灰心,所以必须要找到一个传人。总算皇天有眼,竟然在这个时候,会遇见了你。”眸子里一刹间jiāo织了兴奋!“从刚才你踏进草堂的开始,我就知道这些奇招异功,竟是为你而创作的!” 她身子坐下来,但是抓着尹剑平的那只手,却抓得更为有力:“所以,我不得不把我的经验告诉你,那就是你要把握机会,我确信灵xìng是不可思议的东西,以我自己的经验来说,如果在三至五天之内,你并不能参透这些东西,那么很可能你三年甚至于十年或者毕生你都未必再能参透,你明不明白?” 尹剑平怔了一下,道:“这么说,你老人家是要我马上开始着手练习了?” “不错!”吴老夫人道:“但不是今天,今天,你的灵xìng已经过去了。” “已经过去……了?” “记住!”吴老夫人道:“一个灵xìng充满的人,不可能在面对着一百二十八手奇招异式而无所惊恐动心的,这就是一个最好的测验!” 尹剑平忽然想到了刚才踏入草堂时的那种感受,不禁深信不疑! “就像你刚才初进草堂时那种情形,那是非常宝贵的一种智灵涌现,只有那种情形下,你才能对我的这些奇招异式有所悟解,如果你一时心存畏惧,把目光避开,那种宝贵的灵xìng,就会很快地消失!” 停了一下,她又道:“这就是你现在何以会面对四壁,而无所知觉的原因,因为你已经丧失了方一踏入这间草堂初时的那种灵xìng!而我……” 她苦笑着又接道:“……我所求这种像你的灵xìng,已经有一年了……每一天,我进出这间草堂无数次,但是,就像现在一样,似乎早先钟爱我至深的那种灵xìng,已经不再属于我所有了……所以,这一年来,对我来说是一无所获。” 尹剑平这才了解到她何以那般失望沮丧的原因,心里不禁对她大生同情。 吴老夫人痛心地道:“上天既然利用我的脑子创造了这些巧夺人智的奇功异招,却又不使我自己占有它们,这简直是一种讽刺,一种惩罚……这近十年以来,和我斗争,深深让我感到威胁困惑着我的,不是敌人,而是我自己!”鸠杖力点地面,挣然作响。 吴老夫人的表情也就更加愤恚激动,她频频冷笑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38 章 着又道:“再加上我的旧病复发,真使我生不如死,好像老天爷故意地在折磨我,延阻我的复仇工作。起先,我是一千个不服,可是现在,我终于想通了这个道理,使我了解到,我与武林中的缘分,也许已经结束了,这一切,也许是上天有意作的安排,我不得不认命服输,对于我自己,我已经不再有什么雄心抱负!” 说到这里,她深深地垂下了头,也许是心情过于激动,她身子微微地在颤抖着。 尹剑平轻轻搀扶着她,道:“你老人家想得太多了,回去休息一下吧!” 吴老夫人点了一下头,缓缓地站起来,“唉……我这身讨厌的病……” 一面说,她身子剧烈地摇晃着,仿佛突然加身的剧痛,使得她全身上下的骨节都松卸开了。那些散置在她颜面双手皮肤上的玫瑰红斑,看上去也就更加的显著,其红如血,一块块闪烁着红光,似乎要滴出血来。 吴老夫人那般毅力之人,竟然也忍无可忍地哼出声来! “快……扶我回去……快快!” 尹剑平答应了一声,急忙搀着她,步出草堂! 吴老夫人却又回过身来道:“把里面的这些灯熄掉。” 尹剑平答应了一声,挥掌以掌风把烛火熄灭! 二人步出草堂,关上门,吴老夫人颤抖的双手把门锁锁好,却把手里的一把钥匙jiāo到了尹剑平手上。 “这个你收着……”吴老夫人牙关“克克”战抖着道:“我的病这一发作,只怕十天半月也难以下床,我帮不了你什么忙,一切得靠你自己来琢磨了!” 尹剑平迟疑了一下,才由她手里接过了钥匙。吴老夫人说话之间,看来病势发作更为剧烈,瘦弱的躯体几乎难以自持,那双眸子,猝然间像是失去了原有的光锐,变得十分黯然! “扶着我进去……我要躺下来……” 说了这句话她似乎再也提不起一丝劲道,整个身子就像是忽然被人抽去了骨头,缓缓地向下瘫软下来! *** 子夜。 万籁俱寂! 茅屋一片寂静。 吴庆独自捕鳝去了。 尹剑平沿着积翠溪边走了一转,心里感受到一种说不出的宁静。 当空是一系列的繁星,月如钩。自此淡月星光之下所见的一切,都是那等井井有序,快慢舒徐而有节拍。 水的韵律,星群的罗布,显示着那种永恒的存在意义。 大自然的一动一静都象征着冥冥中的休养生息! 生为万物之灵的“人”果真能够“善体天心”,对于人生的未来作一番抉择,从而所显示的宏旨就将大为可观。 来到吴家这是第二天。 尹剑平绝处逢生,死中求活,这不能不谓之“异数!”这条命虽是假手吴老夫人才得回生,但是细细嚼味起来,却又未始不是上天所注定,天、地、时、人……一切配合得恰到好处! 一个人既然领略到了“死”的威胁,再生之后的一切观感也会较前不同,有的人自此一撅不振,有的人却显得更为积极,尹剑平是属于后一类型的。吴老夫人说得不错,他的确是属于“灵xìng”那一类的超人,他的思虑,常常较一般人为尖锐,对于任何困难,一些所谓的难题,只要他一经留意,就会很快地把意志力集中。除非极为特殊的一些事例,通常他都能顺利地通过。 现在,摆在他面前的,显然是一件极为特殊的事例了。 一百二十八张壁画。 一百二十八张全属“灵xìng”而创作的图解! 如何运用一个人精明的思维,去透视去领悟,迸而据为己有,由完全的“静止”一变而为杀气四溢十面刀光的“凌厉”,由极度的“静”突变为极度的“动”,这其中势必牵扯着几许天机。 尹剑平重任在身,不可能在此久留,面对着吴老夫人这个罕世奇人,以及她所创始的,连她自己本人也难以全部透解的奇异功谱,这其中的缘分端的不轻。他反复地思索着吴老夫人的那几句话,自己如果不能在极短的三五日内领悟出那些壁上图解,很可能将永远丧失了领悟的机会!这几句话看似夸大,其实却包含着神秘的哲理,只有身历其境的过来人,才能会有感而发!其实三五天对他来说,已经是太长了,如果他不能以最快的速度赶到淮上清风堡,去通知那个叫“樊钟秀”的人,那毫无疑问的,这个樊钟秀必将紧接“坎离上人”之后惨死在“甘十九妹”手下!有了这一层顾虑,尹剑平怎能不离心似箭? 踏着河岸边上的石块,尹剑平反复地思索着这个问题,深深地感觉到身不由己,“今夜”也就是他能在此最后停留的时间。 隔着一层纱帐,吴老夫人打量着这个心目中唯一的理想传人:尹剑平。 她失望地盯着他。 “你决定了?” “决定了。” “明天一早就走?” “是……” 吴老夫人道:“为什么?……你可曾仔细地盘算过了?” “小侄已经盘算再三,”停了一下,他继续道:“如果我每耽搁一天,那位樊老前辈的生命也就更加危险一日,我一定要赶在甘十九妹之先找到他,这一次却是万万不能再出差错……否则,小侄将势必抱恨终天,更对不起临死托嘱小侄的各位前辈师尊!” 吴老夫人冷笑了一声,呻吟着,欠身坐起来。 “哼!这样说,我对你的一番期望,又将如何?你可曾想到这是今生今世,再也难以遇见的旷世良机,你就这么自自地放弃了?” “伯母您误会了!” “你说……” 尹剑平道:“小侄只是急在一刻,一待见着了那位樊老前辈,将消息传达之后,当即转回,料必不会有多久的耽搁!” 吴老夫人摇摇头,说道:“天下事,万难两全……一得必有一失,尹剑平……你不可算计得这般如意……须知道,世事之瞬息万变,错过眼前,再来时说不定已是物我两非,你可想过了?” “这个……” 他无论如何也不会想到吴老夫人竟会有此一说,当然,老夫人的这种论调,也是他深表怀疑不能接受的。顿了一下,他苦笑道:“你老人家太多虑了,依小侄想来,事情断断不至如此!” “断不至如此?” 吴老夫人重复着这句话,遂即冷笑着把身子平躺了下来。尹剑平趋前一步,道:“伯母……这件事务必请你老人家谅解答应,否则……小侄将沦为无义之人!小侄又何忍贪图一己之得,而置那位樊老前辈全家xìng命于飞燕之巢!万祈伯母恩允成全……小侄感激不尽!” 吴老夫人喟然长叹一声,柔声道:“痴儿,你原是自由之身,老身无缚于你,这里,更非是你的家,你大可来去自如,又何必央求于我?” 尹剑平怔了一下,单膝跪地,一时热泪簌簌道:“伯母对小侄恩重如山,这么说实令小侄深感愧疚无地自容,小侄原不忍在伯母病中远去,只是道义如山,却不容小侄稍脱仔肩,这件事无论如何要求你老人家恩允成全……小侄再返之时,必以母事而听令差遣。” 他说得词意激昂,禁不住一时涕泪jiāo织,情发于衷而难以自己! 吴老夫人慨然叹息一声,喃喃道:“时也,命也,非人力所能挽回,尹贤侄……你起来说话……” 尹剑平哽声道:“伯母不罪,小侄才敢站起。” “我不怪你就是。” “多谢伯母成全!” 尹剑平叩了个头,才站起身来。 只见眼前一盏高架灯摇曳着迷离青光,透过纱帐,照见老人那张瘦削的脸,那张脸非只是原有的病弱,此刻看上去更像是笼罩着一层灰白,煞是吓人! 尹剑平陡然一惊,道:“伯母,你觉得可好?” 吴老夫人眸子里汩汩淌出了泪水,她转向尹剑平注视道:“不要紧,我还死不了,剑平,你应该知道像我这样的一个人,这般的心情,常常会想的很多,也许是我终日无所事事,常作幽冥之思,这无非是那点自命不凡的灵xìng在作祟罢了!” 尹剑平一愕,道:“你老人家想到了些什么?” 吴老夫人冷冷地摇头,苦笑道:“不再去说它了,你既然决定明晨动身,我也不再阻拦你,那个樊钟秀虽与我不曾见面,但是,我却对他有个耳闻,这人擅长‘气吼之功’,功力不弱,只是为人过于自信,目高于顶,但愿他不要辜负你的忠告就好,否则,你的一番好意,势将白费……” 尹剑平道:“多谢伯母关照,这位樊老前辈,小侄也只是闻名而未曾眼见,有关当年他与先师冼冰等七人结义为‘七修’之好,共抗‘丹凤轩主’水红芍之事,小侄曾在先师临终之前,听其口述,闻悉此老武功甚高强,果能出手,未始不是甘十九妹一个劲敌!” 吴老夫人摇摇头苦笑道:“难!” 尹剑平道:“伯母有什么指示?” 吴老夫人道:“这个甘十九妹我虽不曾见过,但是却由你详述里知其一个大概,只怕这个丫头较昔日之水红芍武功有过之而无不及,这等厉害角色,万不可力敌,避之则吉,樊钟秀虽然武功称‘七修’之首,看来亦不是这个甘明珠的对手,你且不可劝其强自出头,避走为上上之策!” 尹剑平点头道:“小侄谨记。” 吴老夫人道:“从现在起到天亮,还有两个时辰,我要是你,当不会轻轻放过……你可明白我的意思?” 尹剑平点头道:“小侄正有此意,这就告退了!” 吴老夫人脸上现出了一抹凄笑,缓缓地挥了一下手,遂即闭上了眼睛。 十四 “双照草堂”再次启开了门扉。 尹剑平一灯在手,伫立在门前,久久不曾踏入。 冷月天星之下,几只夜鸟振翅由当堂掠过,留下了动人心魄的几声嘶叫之声。 他所以未曾立时踏入,正是在搜寻着适当的时机!人的心灵有时候与四时所联系,任何的一点身外琐碎在某一个适当的时刻里,都可能有启发作用。准此而观,那几声凄厉的鸟嘶,已陡然问把尹剑平带领到一种恐怖世界里! 他毫不迟疑地向草堂步入!果然,在他足步方一踏进之后,顿时就感觉到一片无形的压力猝然加在他身上,那种感触正与日间随吴老夫人踏入之初相仿佛,尹剑平有了先人之见,自然不再惊惶失措! 他即知这类所谓的“灵xìng”一纵即失,也就心存小心,警惕着不使纵失。身子一经站定,遂即将手中灯盏,高高举起。 一片灯光扬向壁间,他的目光遂即就接触到绘涂于四壁的那些奇妙图画,顿时之间身上起了一阵战栗,强烈的打杀气息,四面蜂涌而至! 尹剑平无论如何也不曾想到,这番气势,竟然较他日间初次步入时更为猛烈!像是自四面八方shè来了无数的箭矢,千百道尖锐的冷风猝然加体,配合着重若山岳的无形压力,这种滋味当然大不好受!岂止是不好受,简直是难以令人消受。尹剑平在这般气势里,伟昂的身躯由不住滴溜溜一连打起转来。这种现象,显然是由于四面八方所冲激而来的无形力道所致,由于力道的冲击面角度不一致,才会形成这般的形态。尹剑平为恐掌中灯盏熄灭,乃将之高高举起。 眼看着他转动的身躯,有如正月里的走马灯般地疾转着,其势越转越快,竟然不能自己,如此百千转之后,尹剑平已有头晕目眩之感!所幸那盏灯已然高高举起,不曾熄灭。 尹剑平有了白天经历,深知这种灵xìng的感应,稍一不慎就有消失之可能,是以形势如此,他犹自不曾眨一眨眼!换句话说,那就是他的一双眸子兀自睁开着,盯向四壁,虽然他明知只要眼睛一闭,一切将会趋于安静,然而相对的“灵xìng”也即为消失!非仅仅如此,他尚要顾虑着手上的灯光,如果灯光一熄,情形也是一样。 虽然他是身不由己地这般快速转着,尹剑平却尽可能地保持着步伐不乱,这一点最为重要!果然,在他控制步伐数十转之后,已把速度慢慢地减慢了下来,最后趋于静止。等到他全身静止站定之后,己禁不注全身汗下,目眩金星!饶是如此,他的一双眸子仍然睁大着,脑子里更不敢掺以属于灵思以外的任何杂念! 在一个适当的机会里,他缓缓把身子坐下来,却把手中的一盏灯,抱在胸前。灯芯连耸,由先时的跳动而趋于静止。尹剑平的心也终于在乱糟糟的无数鳞光里,理出了一条鲜明清楚的灵思! 渐渐地,他的意识越现清朗,心绪也更见沉实!至此,他才敢略为喘上一口气,那双眸子遂即移向第一幅壁画:寒梅! 由于时间有限,同时他警惕到吴老夫人事先的昭示,深深感觉到“灵xìng”的可贵,如果一幅幅地深求透解,很可能在洞悉一二幅之后,已是疲惫不堪,再者时间更是有限,挂一漏万,实属不智。有了这层观念之后,他遂即大大改变了初衷,那就是每一幅图画,先作重点的记忆,而不求甚解。这一个崭新的观念,确实极为明智! 尹剑平一时福至心灵,为他日后带来了出类拔萃、登峰造极的成就,确是他此刻未曾料及。 虽说不求甚解仅作重点的记忆,在他来说也是一件极不容易的事!若非此刻的灵xìng充满,在平昔简直是不可能的事情。这一项记忆,重点在把握着每一幅图画的神态、形样,以及特殊的内涵之意,使之收入记忆。由于每一幅图画的形象、xìng质,以及内涵的意义大相径庭,记忆起来自是感触不一! 半个时辰之后,他已大感精力不继,何况一百二十八幅图解所加的无形力道,并不曾减去丝毫,由是乃形成内外双重的煎熬!尹剑平强自忍着此项内外煎迫的痛苦,付出他仅有的精力,保持着头脑的清醒,这样,在极为困苦,常人万难忍受的情况下,一幅幅奇奥神妙的图样,深刻牢实地印在了他的心版上。 “卯”时末,“辰”时未到!天光早已大亮。 吴老夫人向着帐前的吴庆道:“‘我要你准备的船和东西都准备好了吗?” “都准备好了。”吴庆道:“怎么,您要叫尹剑平走?” “不是我要他走,而是他使命在身,非走不可。”吴老夫人缓缓地道:“你可以叫他出来上路了。” 吴庆怔了一下道:“他人在哪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39 章 “在草堂里。”吴老夫人脸上现着神秘的微笑:“娘没有告诉你,是怕你打扰了他的用……功,他已经在草堂里停留了整整一夜……如果心领神会,应该获益不少了,否则这一觉也够久的了,你叫他来一趟。” 吴庆一笑道:“原来是这样,好吧,我这就去找他去。”说完转身步出。 对于母亲幻想的那些奇奇怪怪图画,他认为不值一笑,简直不敢相信其中涵蓄着什么武学奥秘,日久生烦,根本不屑一顾,想不到居然还会有尹剑平这样的傻子竟然会去专心思索研究。吴庆心里好笑,一直来到了草堂门前,正巧,尹剑平由草堂向外步出。二人乍然相见,吴庆不觉一愕!尹剑平那副样子就像是跑了好几十里路般的疲累,全身上下更似为汗水所湿透,说不出的那种疲累不堪! 吴庆莫名其妙地看着他道:“你这是怎么回事?” 尹剑平苦笑道:“一言难尽,这一夜真把我累惨了!” 吴庆“噗哧”一笑,道:“问你可有收获?” 尹剑平慨然道:“伯母神jiāo天人,盖世无双,短短一夜,岂能有什么收获,只是却把这些图样,牢记心中而以备日后再行自己揣摩罢了!” 吴庆摇摇头气馁道:“你这是何苦?你大愈初起,原该好好休息,想不到却来自己找罪受!” 尹剑平用袖子拭了一下脸上的汗,迎着朝阳晨风,他深深地呼吸了一下,感觉到一夜的苦心不曾白费。因为那一百二十八幅巧夺人智的图样,已经分别牢记心中,并且他确信在任何情况下,这些已经留入记忆的形象都不会为之消失! 吴庆看着他哼了一声,道:“你真的相信我娘说的那些话?那些乱七八糟的鬼画符,竟会是什么玄奥的奇招异式?” 尹剑平惊讶地打量着他,肯定地道:“我当然相信,莫非庆兄你不相信?” “我不相信,”吴庆怪笑了一声:“只有像你这种傻子才会相信!算了,你不是要走吗?我都给你准备好了,娘叫你进去一趟?” 尹剑平道:“庆兄大恩,小弟没齿不忘,只待这次去淮上,见着了樊老前辈,jiāo待事毕,再回来与你长聚切磋练此不世奇功!” 吴庆笑道:“好吧!从第一眼看见你,我就知道你这个人不错,我娘更是对你赞不绝口,老实说,要不是我放心不下她老人家一个人在家,我倒真想跟着你四处跑跑,长点见识,老在这个鬼地方呆下去,人都惹得发霉了!” 边说着,二人已经踏进草舍,吴庆大声道:“娘,尹兄弟来啦。”说着上前推门步入。 吴老夫人倚床半坐,打量着尹剑平,上下看了一回,含笑点头道:“看来昨晚你已经领会了不少,可喜可贺!” 尹剑平深深打了一躬,道:“伯母灵思妙想,堪称旷古铄今,短短一夜小侄岂能领会许多……” 吴老夫人不禁面色一沉,颇为失望地道:“你是说这一夜……你白白地旷费了?” “小侄不敢偷闲!”尹剑平道:“这一夜小侄已将一百二十八幅图解,牢记心中,以备暇时细细领会。” 吴老夫人冷笑道:“短短时间,你岂能记下许多,在我看来,你若能记下一半,已经极为难能可贵了!” 尹剑平道:“小侄确实是已经记下了。” 他说时语气诚恳,不带丝毫做作。吴老夫人目光在他身上一转,发觉他虽奇*书*电&子^书是疲惫不堪形象,只是那双眸子里,却洋溢着无比的喜悦与智慧,心下思忖,我且也不要小瞧了他。 当下她微微点头道:“你应该知道,差之毫厘,谬之千里,如果你记忆略偏差,势将徒劳无功……这一点你不可不注意。” 尹剑平道:“伯母指示得甚是……只是小侄确信,已把握住重心,留存记忆,虽十年留置,亦不会忘记分毫。” 吴老夫人愕了一下喃喃道:“你真的有这个……把握?” 尹剑平道:“伯母何妨一试?” 吴老夫人苦笑道:“果真如此,你比我还强呢……因为到现在为止,我本人尚不能全都记下来……我且问你,即以第三幅图画为例,你可记得画的是什么?” 尹剑平道:“是猫扑鼠。” “不错!”吴老夫人道:“特征呢?” 尹剑平道:“以小侄所见,这幅图画的特点,在于一动一静。” “说得清楚一点。” “是!”尹剑平道:“以小侄所见,伯母这幅画的重点在于显示静中求安,鼠虽弱小,若能不畏强猫之势亦可转危为安!” 吴老夫人轻吁一声,道:“你果然是个有超人悟力的年轻人……竟然看破了这幅图画的内涵之意……你可曾看出了那头强猫的yù动之势?” 尹剑平点头道:“小侄看出来了。” 吴老夫人惊讶地看了他一眼,却没有开口询问。 尹剑平道:“伯母所显示于那头猫的yù动之势,在于猫的一双目神与微微下沉的右胛部位,是以那头猫的将出之势,必在于右爪,而从它目神里所传出的机智,却又可窥知它同时兼顾到了左侧方,后腿半踞,也将有翻翦之势。不知小侄所说可对?” 吴老夫人先是睁大了眸子,遂即收敛了目光,最后那张瘦削的脸上带出了极度欣悦的笑容! 她频频点着头,用着近乎哭泣的声音道:“好孩子……你果真不曾辜负我对你的一番……厚望……” 顿了一下,她才挥挥手道:“你可以去了……我知道,你是不会让我失望的……” 尹剑平心里一阵黯然,当时屈膝跪地道:“小侄蒙伯母成全造就之恩,没齿不忘,此番事了,当即刻转回侍候病榻,不敢稍离,小侄这就告辞了!”言罢叩头站起。 吴老夫人道:“我会等着你的,不过,万一你我缘尽,却也不得怨天尤人。” 她眸子里忽然聚满了泪水,嘴唇蠕动着,想是要说些什么,却是话到唇边,又吞到了肚子里,却转向一旁的吴庆道:“你送他一程,由水路去吧。” 吴庆笑道:“娘放心吧,那条百年老鳝,今天凌晨,已被我发现了藏处,若非是一个红衣人来得突然,几乎可以手到擒来,不过今夜我一定可以想法子把它捉到手里,您的病也就不用发愁了!” 尹剑平蓦地一惊道:“红衣人?庆兄,你说你看见了一个红衣人……” 吴庆道:“不错,要不是他,我也许已经捉住了那条鳝鱼。” 尹剑平微微一怔道:“那红衣人是一副什么长相,庆兄你可看见了?” 吴庆想了想道:“这人身材不高,好白脸,吊客眉……好像头上还戴着一顶红毡媚。怎么,你莫非认识他?” 尹剑平先是一惊,遂即冷笑道:“岂止是认识!我们是活冤家,死对头!” 吴庆怔道:“啊!这么说,他是……” 尹剑平道:“这人就是甘十九妹最得力的手下阮行,我那一支‘丹风dú签’就是他照顾我的,想不到他居然找到这里来了。” 床上的吴老夫人也似吃了一惊,看向吴庆道:“到底是怎么回事……你说清楚。” 吴庆应声道:“是……凌晨时分,我正在湖西捕鳝,忽见一条梭船由芦丛中撑出,那条老鳝好容易被我火光引得探头而出,闻得水响,却又收身岩石缝中,我当时真是气愤不过,正想骂上几句,却没有想到船上红衣人,竟然先行向我发话。” 吴老夫人道:“他说些什么?” “看样子他是在找寻什么东西。”吴庆道:“这人一副要死不活神气,却问我附近可有什么住家没有?” 尹剑平一惊道:“你怎么说?” 吴庆道:“我当时因愤他惊走了鳝鱼,自是对他没有好气,也没有理他,这人见我不曾理睬他,只瞪着一副死鱼眼看着我,看了大半天,我还是没有理会他,他以为我不懂他的话,就挥手令那个cāo船的把他载到别处去了。” 尹剑平轻吁一声道:“还算好,这厮一定是在寻访我的下落。怀疑我是否真的死了?” 吴庆点头道:“你这么一说,果然有点像。我见他一路行船,都命那个舟子在拨打着水边芦草,像是在寻找着什么,大概是认为尹兄你一定死在这里。” “不错!”吴老夫人chā口道:“凡是中了丹凤dú签的人,必定口渴难耐,所以他才会在水边找寻。” 吴庆怔了一下,庆幸地道:“好险!当时我如果与他对答几句,可就保不住被他套出了住处。” 吴老夫人哼了一声道:“话虽如此,可也保不住他不会再来,为了万全之计,你还是快送他走吧。” 尹剑平也觉有理,当下再次拜别吴老夫人,遂即与吴庆步出院外。 小舟早已备好,尹剑平来时所携各物。俱都经吴庆归置一包,放置船上。 二人登上小舟,吴庆指了一下远处道:“从这里前行二里,有一条岔道,一直下去可到‘八里坡’,到了八里坡,你就可上岸,这两天听说前道的桥已经修好了,你一个人单身上道,应该没什么困难。” 说完长篙点水,小舟已离岸驶出。 尹剑平感慨着道:“庆兄对我思义并重,真不知何以为报,大恩不言谢,只好留待日后了!” 吴庆一笑道:“你这个人样样都好,就只是有这一样,太过客气了,其实应该道谢的是我,你可知为了什么?” 尹剑平摇摇头表示不知。 吴庆道:“是因为我娘,”他摇摇头又叹了口气道:“这十几年,我还从来没见她老人家这么高兴过,尤其是她一直幻想那些图画,说是藏有武林旷世奇技绝招,我虽然明知是假的,却是不忍使她失望,一直顺着她老人家,可是日子一久,实在对那些图画望而生厌,她老人家看出来了,以后也就不再跟我多说,却对我大夫所望,骂我没有出息!” 说到这里,他皱住眉头,现出很沮丧的样子,两只眼睛看着尹剑平,苦笑道:“难得你一来,虽然短短两三天的时间,却讨得了她的欢心,老实说,这么多年,我还是第一次看见她对人笑过,尤其是对那些鬼画符,你也能编出一番道理,哄得她喜笑颜开,说起来煞有介事,倒像是真的一样。” 尹剑平登时一愕!原想向他慎重地表示那些图画确是极具研讨价值,可是转念一想吴老夫人穷十年苦心,都未能使他领悟相信,自己又何敢望短短数语,使其回心转意!再者,吴老夫人所说不错,那些经她所绘制的一百二十八幅图解,确是诡奇怪异,设非具有那种特有灵xìng,也万难窥其奥秘!心中有此一念,也就不再与他争辩,决心待此番事毕转回之后,再设法帮助他对那些图深入理解,果能使他有所领悟,也算是报答他母子一番恩情于万一了。 吴庆见他沉思不语,更加断定自己没有猜错,当时微笑道:“你这个法子果然妙,我回去后也如此pào制,定能讨回她老人家的欢心,她心里一高兴,也许病体就轻快多了!” 他边说边笑,手里却是不闲着,那艘平底舟在他cāo作之下其快如矢。不觉已驶到了大湖彼岸,绕过了一片沙洲,来到了一条细小的溪流。那溪流宽度仅容舟行,两侧伸出的干枯芦苇在舟行过时,纷纷拢上船板,发出一阵劈拍声响。早上的寒气尚未消失,一阵阵侵袭过来!尹剑平手抱膝头,把身子缩成一团,不再说话,心里却不禁憧憬着来日之难。经此一役后,他更加体会到仇人甘十九妹的不可轻视,从而也就更加激发起自身努力勤习绝技的决心! 这一路水道既窄,波流又疾,吴庆不得不小心cāo舟,不再说话!约莫盏茶之后,眼前水势忽然为之开阔,两岸虽甚荒僻,却可依稀看出有几户人家。附近高山岔集,形成沉沉的一圈yīn影。 水面上亦可见有形式不一的渔舟来往行驶,或临渊撒网,或舟首垂钓,渔歌互答,其乐融融!较之先时半天不见人迹之荒凉情景,更自是不可同日而语了!尹剑平正顾盼间,小舟却在一处搭有舢板的野渡岔口处停了下来。吴庆长篙定住船身道:“好了,地方到了,包袱里我给你留有一些碎银子,加上你原有的一些,足够你一路花费用度,就此别过,我也就不下船了。” 尹剑平背负好了行囊包袱,恳切地向吴庆话别,遂即舍舟上岸,吴庆在船上又指点了他附近道路,这才掉过船身,向来路上驶回。 ※※※ 半个时辰后,这艘平底小舟又返回来处家门。就在吴庆系舟上岸的一刹间,忽然,他发觉了一件不平凡的事情。 一艘搭有舱棚的大船,正由对面湖上驶近过来。 说得更清楚一点,这艘船不仅仅是对面驶来,而且也同吴庆一般,向着吴家所在地的这片小小孤岛迫近过来。吴庆心中怦然一动! 多少年来,这地方由于地处偏僻,一向渺无人迹,突然有船只泊岸,自非等闲:吴庆心中一惊,忙即大步上前。然而紧接着,他却突然地又定下了脚步。他的惊惶失措,透过眼神己表露无遗,原因是他看见了一个人,一个红衣红帽怪人。那个凌晨时分所看见的活僵尸般的怪人,赫然就站立在眼前船头之上。红衣人似乎早已发现了他,那双眸子瞬也不瞬地盯着他,足下大船在两名舟子cāo使之下,已缓缓向岸边靠拢。 吴庆忍不住上前道:“喂喂,这是怎么回事?” 红衣人那张苍白木讷的脸上,带出了一丝冷笑,并不理睬他。两名船夫早已跳下船,搭起了一条搭板,然后又退回大船,这时那个红衣人才慢条斯理地踏着搭板,缓缓地由大船上走下来。 吴庆怒声叱道:“站住。” 红衣人充耳不闻地依然向前迈着方步,他手里拿着一根青竹杖,一步三晃,那副样子简直像煞祭奠死者时所供把的纸人! 吴庆手里还拿着那根撑船用的长篙,当时足下一点,“飕!”一声已抢在了对方红衣人左前方,长篙一抖,比在了红衣人身刚。 “站住!”吴庆厉声道:“你要是再敢胡乱走,可就休怪我对你不客气了!” 红衣人看着他,“哈哈”笑了两声,那双白多黑少的眼珠子在他身上转了转。 “不错,你就是我早上遇见的那个小子!”他慢吞吞地道:“我认得你。” 吴庆大声道:“认得又怎么样,你怎么胡乱地往人家家里闯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40 章 ,你是安着什么心?” 红衣人低下头,“吃吃”又笑了两声,露出了白森森的一嘴牙齿。 “好吧!你小子既然问,大爷就不妨告诉你,我是来找一个人!” “一个人?” “也许是一具尸体!” 吴庆顿时心里明白,想到了尹剑平所说的果然不错,只是他嘴里却不能承认。当时,他冷笑了一声,摇头道:“我不明白你说的是什么,我们这里从来也没有生人来往,更不见什么尸体,你请吧!” 吴庆嘴里说着,长篙平伸,几乎都快指到了对方脸上。 红衣人那吊客眉陡地一挑道:“放肆!” 二字出口,手中青竹杖霍地抡起,“叭”一声,磕在了吴庆手中长篙上。难以想象这一磕之力,竟是大得惊人!吴庆更不曾料到,一时运力不及,只觉得手心一震,掌中长嵩已忽悠悠脱手发出,足足飞出四五丈以外,龙蛇入海般“飕”地一声,扎人湖水之中。 事出突然,倒使得吴庆大吃一惊!他原是个精武技之人,自是奋不得对方上门欺人。心念一动,正侍向对方出手,不意他心念方动,对方更较他要快上一筹,而且即时付诸于行动。一股尖风透体直刺过来。 红衣人手中那根青竹杖,有如dú蛇出穴,透着凌厉的一股尖锐风力,陡地破空飞点而至,吴庆自觉得当胸“心坎穴”上一阵发麻。 在全身一百三十六处大小穴道来说。“心坎”一穴最属紧要,属于几穴之一,吴庆当然绝不容许此一生命攸关之重穴,受制于人,当时陡地转身拧腰,向外错出半尺,同时轻启右掌,向着对方手中青竹杖上切了下去。红衣人“吃吃”一笑,似乎早已料到他会有此一手,不诗对方招式递出,先就抽招换式。这一手的确施展得极为漂亮。 青竹杖一出即收,突地一跳,放过了对方“心坎”一穴却改向“云门”穴上落去。 吴庆心中乍惊。再想闪躲已是不及。顿时,他只觉右边半个身子一阵酸麻,遂即动弹不得:敢情他已为红衣人以定穴手法定住穴道。这可是一件极为尴尬而又无可奈何事情!吴庆心里明白,嘴巴也说得,就只是一样,动弹不得。 红衣人那张好白脸,就在他眼前面,双方距离不及二尺,清楚到连他脸上的汗毛孔都清楚可见。 吴庆只觉得一阵厌恶,惊惧道:“你……你想干什么?” “还是那句老话,”红衣人道:“我要你实话实说,你可看见了那么一个人?” 吴庆厉声道:“没有!”他说时怒血上冲,一张脸涨得通红! “我不信!”红衣人一对死鱼眼连连眨动着:“你这小子分明是存心给我找别扭,我一看你就知道不对劲儿!” “你……要怎么样?” “怎么样?”红衣人“吃吃”冷笑着道:“我宁相信自己的一双眼睛,用不着你,你先给我退到一边去吧。” 左手一晃,“叭”一掌,已推在了吴庆肩头上。这一掌看似无奇,其实却暗含着巧妙的劲道!吴庆只觉得肩上一凉,足下一跄,不觉后退了两步,当他定身站住时,才忽然发觉到敢情自己被他定住了穴道,这种“定穴”手法,堪称武林少见。 吴庆幼随母亲,曾学习“混元气功”,这种功力的微妙在于可以自行运使气机,打通穴脉关节,用以解开被封锁穴道,亦非什么难事。他一时大意,连番受制于人,内心之羞愧自可想知,偏偏一时为对方定住了穴道,行动不得,急怒之下发眉皆张! 红衣人打量着他,“吃吃”又笑了两声,遂即轻挥右手,用留有长长指甲的手指,把衣衫拂了一下。 “凭你……还不配!” 说完遂即移动脚步,向着吴氏母子所居住的草舍,缓缓走了过去。在草舍前,红衣人站定了脚步,青竹杖信手一挥,“哗啦”一声,己把堂屋两扇门打得破敞开来。门被破开的一刹,他瘦削的身躯,有如沙丘海鸟般地双手开合之间,已向屋内扑进去。 吴庆虽是身子动弹不得,可是心里却是有数得很,眼看着对方这番举止,真不禁气zhà了心肺!然而,紧接着高潮迭起,却是大大出乎吴庆意外!红衣人身子海鸟飞般地乍然入房内,不及弹指的当儿,却以着更为快捷的速度又反扑了回来。 一进一出,不及jiāo睫!只是慧心人却能独独领会出这进出之间两种身法的迥异之处!显然他回来的身法,已不似前进时那般从容,而显着相当的窘迫与狼狈!在空中猝然一个倒翻之后,夹着噗噜噜一阵疾风声,红衣人身躯张慌地自空而坠,落在地面上。 紧接着堂屋门前人影一晃,闪出了一个身着睡裙,鸡皮鹤发的老婆婆! 吴庆心中既惊复喜,却是不曾想到母亲竟然会在这个节骨眼上,突然现身而出。尽管是疾病缠身,看上去吴老夫人却仍然八面威风!一个身怀绝技的强者,无论在任何情况之下,都不容许别人贸然侵犯的。手里紧握着那根鸠杖,老夫人那双细小的眸子,狠厉地盯在红衣人身上,那副样子简直像是要把他一口生吞下肚。红衣人在她这般目光之下,禁不住心里怦然一惊。 “大胆狂徒!”吴老夫人厉声道:“青天白日,你这厮擅闯人家,意yù何为?” 红衣人惊魂甫定,自忖险为对方一个病弱老fù所伤,不禁大大的不是滋味!冷笑一声他遂即迈动方步,向前走过来。 “老乞婆,倒是看不出来,你还是一个练家子,失敬,失敬!” 话声一落,他身子陡地腾空掠起,捷若飞鹰地向着吴老夫人肖头落下来,手上的那根青竹杖使了一招“拨风盘打”之势,夹着一股凌人风力向着吴老夫人正面霍地挥落下来。 吴老夫人早已料到他会有此一手,她虽在重病里,也绝不容许对方肆虐!只见她瘦弱的身躯霍然向下一蹲,掌中鸠杖平着向上一举,左乎作半月状向外划了一个弧度。那是一种看来极为滑稽的动作,但是却含蓄着莫测高深!休看红衣人那般猛烈的攻势,竟然在吴老夫人这般近乎于儿戏的动作里大为狼狈! 双杖碰击之下,乒乓一声大响。 红衣人一如先前那般模样,攻得快退得更快!这一次似乎较上一次更为不同,红衣人怪啸一声,就空疾翻之下,倒退出三丈以外,只是他落下的身子,再也难以兼顾平稳,两条腿jiāo叉着一连后退了四五步,“噗通!”坐倒在地。 吴老夫人虽然简施出了一式怪异绝招,奈何她体力过于衰弱,双膝一阵发软,蹒跚着一连后跄了两步,“嘭”一声撞击在门板上!她遂即以鸠杖拄地,稳住了摇晃的身子。她虽显狼狈,但比起红衣人来却还是光彩得多! 红衣人一个咕噜由地上跃起来,那张瘦削苍白的吊客脸上,带出了一种极为惊异、难以置信的表情。他回头打量了一下岸边的那艘大船不见任何动静,遂即再回过头,把一双死鱼眼盯向吴老夫人! 吴老夫人似乎已由先后的两招出手,伸量出对方的能耐,也就不再似一上来那般惊惶失措。她尽管体力已十分不济,却不得不强力振作而故示从容,当下手扶鸠杖,缓缓向前走过来。红衣人情不自禁地连连后退着,若说是就此认败服输,红衣人可是一千个不服,然而他却也无论如何不敢再像上次那般的冒夫! 一进一退,约六七步左右,红衣人遂即站定下来。吴老夫人也扶杖仁立不动。红衣人一双死鱼眼咕噜噜在对方身上转着,忽然凌笑一声道:“老乞婆,你报个万儿吧!阮大爷眼睛里可是揉不进砂子。” 吴老夫人冷森森的脸上下屑地冷笑着,她频频地点着头道:“阮大爷!你一定就是那个叫阮行的混帐东西了。” 红衣人这一次可真是吃了一惊!不为别的,只为吴老夫人报出了他的名姓。 “你?” 阮行神色一变道:“老乞婆,你怎么知道阮大爷的名字?” “哼……”吴老夫人连声地冷笑着:“混帐东西,你还是糊涂一点的好。” 一边说着,她拄杖走到了儿子吴庆身边! 打量着吴庆,她显得没有好气地道:“练武跟读书一样,要到用时方恨少,没出息的东西!”话声一顿,一只枯瘦手掌倏地翻起,“叭”地一掌击在了吴庆后脊梁上。 她五指箕开,一掌拍下,却照顾了吴庆背后“哑门”、“崇骨”、“肩井”三处穴道。 虽然在同样的穴道上招呼,可是作用却大有区别。即以吴老夫人所施展的这一手而论,显然旨在开脉和血,三处穴门乍然一开,一股气机已由老夫人掌心逼出,倏地透体而入。 吴庆先已在运施“混元真气”,自行开穴,只是一时未能冲开穴路,这时吃母亲手上一掌力灌直下,两股气机倏地迎在了一块,顿时融会贯通,身子霍地大摇了一下,一连跄出了四步才行站定,身上穴道已被解了开来。 只是这一刹间,红衣人阮行却也把握住时间,猝然间出手,再一次向吴老夫人身边攻来。他想是心衔前恨,决心要施展辣手,给吴老夫人一个厉害。是以身形乍一攻到,手中青竹杖便“突!突!突!”一连点出了三团杖影,分向吴老夫人“天突”、“大池”、“天枢”三处穴道上点来。 这一手杀着,可较先前的那两手要厉害得多了,红衣人阮行心想着誓雪前恨,又以对方老夫人招式奇奥,乃引为大敌,是以这一次出手事实上也是“处心积虑”的一招。 这一招有个名堂,名叫“一杖三天”。所谓“三天”乃是指的“大突”、“天池”、“天枢”三处穴道,就穴位部署来说,这三处穴道,事实上已控制了一个人上中下三处要害。阮行以无比内力。会合成煞,透过竹杖猝然点出,一式三招,浑然一气,端的是厉害之极!吴老夫人想是未曾料到对方竟然会忽然向自己下此手法,加以她体力至衰,想要对付他这般猛烈的招式,的确不易,也不容少缓须臾! ※※※ 十数年以来,吴老夫人潜心练功,虽然发明了许许多多的奇怪招式,但是其中绝大多数只具形象,尚还有待推敲,要她整理出一套完整的对敌招式,却是不能。虽然如此,那少数已为她悟出的招法,却也无不各具妙理,颇有奇效,这些招法已深入记忆,可以随时提出运用,也只是随机应变,毫无经验逻辑可供追循! 红衣人阮行这一招来得至快至猛,随着他进身的步法,杖梢连响三声,强劲的力道,有如是破空掷出的三把飞刀,在同一个时间里,分向吴老夫人三处穴道上点未,吴老夫人陡然身子向后一仰,掌中鸠杖在她身子后仰的一刹间,一在擎天地直竖起来。这一招看上去更觉得不lún不类!然而吴老夫人所施展的每一个招式,显然都是她智灵的结晶,无不具有奇妙效果! 如果你是一个有高深武功造诣,兼复具有极上智慧的人,你当能看出这些招式的特点每在于攻敌气势,换句话说,它的威力在于“攻心为上”,其作用在于夺人心魄尤胜于夺人兵刃。这些招式一经运用,果然威力至猛!厉害之处在于敌人心魄惊栗之下,自不能兼顾出手伤人,必yù先救自己才能再伤敌人。 阮行十拿九稳地发出了一招杀手,却是怎么也不曾想到对方又施出了这么一手更加莫测高深的招法。就在吴老夫人竖起的鸠杖之下,阮行由不住一阵心惊胆战!给他的感觉是无限惶恐,仿佛自己若不及时抽身,尽快抽身的话,对方那根鸠杖势将要砸开他的脑袋,或者捣进他的胸肋。 好厉害的招法! 以阮行这一般身手,复久经大敌之人,竟然在吴老夫人的杖势之下,感觉无比惶恐,难所适从。不容他多作犹豫,遂即抽招换式,长啸一声,凌空一个倒折,向后翻下来,吴老夫人的这一招,显然并不是仅仅在于防守,却更兼有攻敌之势! 说时迟,那时快!就在阮行长啸滚翻而出的一刹间,吴老夫人手中鸠杖已劈头盖顶地猛力挥了下来。其势如狂风骤雨,杖上所带出的风力,更似有排山倒海之势,绝难想象出这等威猛的劲道,竟然会出自吴老夫人这般瘦弱的躯体。 阮行的身子一连在地面上打了几个滚儿,等到他翻身跃起之后,才发觉到身上的一袭红衣,己吃对方杖梢扫过撕成了两片,非仅如此,尖锐的杖风,更在他前胸部位,划开了尺许长短的一道血槽,殷红的鲜血,汩汩地浸染着月白色的中衣小褂。 这一杖设若再前进寸许,阮行必难逃“大开膛”之灾,难保全xìng命,此刻虽说是皮ròu之灾,却也痛得他面色惨变,一个劲儿地由牙缝里向嘴里抽吸着冷气。活僵尸似的躯体更禁不住往后面一阵子踉跄,差一点又坐倒下来。 吴老夫人这一招施展得至为高明,武林罕见,设若在平时她病势未曾大发之际,这个阮行是无论如何也难以逃开她的杖下,只是此刻这一杖显然是己尽其全力。她满打算这一杖定能取对方xìng命,却未曾料到由于自己内力与行动未能配合到“恰到好处”,以至于大大削弱了这雷霆一杖的威力。 眼看着她瘦弱的躯体起了一阵子剧烈的战抖,仿佛风摆残荷,几乎要倒了下来。这般将倒未倒、yù倒不倒,虽说甚见狼狈,可是正因如此,才能益见其功力之精湛! 吴老夫人何尝不知道自己内里的衰疲困窘犹已甚于表面,只是大敌当前,这架子却硬要撑下来。 果然,阮行在三度失手,负伤之后、己丧失了自信,他发觉这个老婆婆大非常人,就其所施展的各式武功招法而论,确是他毕生仅见,从而衡量这个老婆婆自非易与之辈。 须知阮行虽不过是甘十九妹座下一个听凭差遣的管事奴才,只是他幼蒙轩主水红芍垂青,赐以传授武功,有一段时候,却曾与甘十九妹项背,较武林各大门派之一流高手,并不逊色,有过之而无不及!是以自其跟随甘十九妹出道以来,除了在岳阳门掌门李铁心手中吃过一次败仗之外,几乎战无不胜,自是有其神圣不可侵犯之尊严!然而他的这分自尊与狂傲,却丧失在吴老夫人的手里。心里尽管充满了恨恶怨仇,却是不敢再贸然向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41 章 对方出招。 “奴才!”吴老夫人似乎已窥知了他的心境,手指着他道:“你胆敢再上来一次……我必叫你……血溅五步,杖下丧生……不信你就试试!”阮行哆嗦了一下,确是不再移动。 一旁的吴庆正在怒视着他,由于吴庆心怀着方才的屈辱,随时等待着出手之机,如此足令阮行感觉到有两面受敌之势,更不敢轻举妄动! 然而,这口气他是万万吞不下去的,况乎他有强大的后盾,自是有恃无恐。 “老乞婆!”阮行凌声道:“你确知我是谁吗?” 吴老夫人拄着鸠杖冷森森笑道:“我不是已经叫出了你的名字,莫非你不是阮行?” 阮行怔了一下,心里确实感到怀疑。“这是谁告诉你的?” 吴老夫人冷笑道:“我当然知道。”答案是废话一句。 阮行气呼呼地翻着那双死鱼眼,身上的伤阵阵发痛,他很快地在胸前自封了几处穴道,阻住了流血。虽然如此,那伤处给冷风一袭,真像是小刀子割ròu一般的疼痛,由不住使得他一个劲儿地往嘴里倒抽着冷气,两道吊客眉紧紧地拧在一一块。 “老乞婆!”他紧紧咬着牙:“你既然知道阮某的大名,当然也知道阮大爷的身分。” 说到这里,他冷森森地笑着,掀起两片嘴唇,像驴子般地露出了白森森的牙齿,依然是狂态不改:“老乞婆!”他说:“在你chā手阻拦姓阮的任务之前,我可要提醒你,这件事不是你所能阻挡得了的,而且你显然已经惹上了麻烦……你明不明白?” 吴老夫人冷冷道:“你竟敢恐吓老身?” “我说的是实情。”阮行确是够狡猾的,立刻改变口气道:“不过,如今你仍可戴罪立功。” “立什么功?” “嘿嘿,你心里明白。” “我什么都不明白。” “好!”阮行冷下脸来道:“那我就告诉你!我现在已经确定我要找的人,就落在你手里,我要你把这个人jiāo出来。” “哼!”吴庆忍不住在一旁chā口道:“不知死活的东西。你此刻xìng命己在找母子掌握之中,尚还敢信口雌黄,我倒要看你怎么能够全身退离此地。” 说罢身形一晃,已闪身在阮行身侧三尺左右,双掌一错。向阮行胸肋间攻出。 “且慢!”吴老夫人忽然制止道:“庆儿,你先退下!” 吴庆愕了一愕,极不甘心地向后面退了几步。 阮行见状“吃吃”冷笑了两声,道:“识时务者为俊杰,老乞婆你不枉活了这么一把子年岁,比起你这个毛躁的儿子来确要强多了!” 吴老夫人冷笑道:“无耻的奴才,你当老身当真就杀你不得吗?”说罢鸠杖平起,指向阮行面颊。 阮行有了前番三次败迹的经验,再也不敢心存大意,只惊得登时退后了三步。 吴老夫人那双豆大的眸子在他身上一转,道:“狗才,你所以败而不退,无非是狗仗人势,仗着有你主子为你撑腰罢了!老身倒想要见识一下这个姑娘,是什么惊天动地,三头六臂的人物!” 话声一落,遂即看向吴庆道:“庆儿,你代为娘去把船上那位姑娘请下来当面一试。” 吴庆心中一惊,这才知道母亲所以持重的原因,原来她老人家竟然留意到舟中尚有厉害的高人。想到了尹剑平嘴里所诉说的那个甘十九妹之种种神威,吴庆不禁大吃一惊,当下应了一声:“是!” “用不着!”三字妙语,宛如珠滚玉盘。 也就在这三个字方一吐出的一刹,只听见“哗啦啦!”一阵竹帘卷动之声,大舟座舱前面所垂挂的一面竹帘竟然自行反卷而起,“叭打”一声,反搭在舱篷之上,紧接着一条人影,电闪星驰般的快捷,已落在了距离大船泊处两丈开外。 这般身手,足可当得上“不落痕迹”四个字! 吴氏母子顿时只觉眼前一亮,已与那个有“绝色”之称的甘十九妹打了个照脸。来人端的称得上是美人坯子,瞧着她亭亭玉立的身材,以及微风下所显示出的玲珑曲线,仅此就足有先声夺人之势! 十五 她的脸你已无须再细端详。 透过那一袭淡淡的轻纱,隐约可以窥见她美丽的面颊,那两弯分起的蛾眉,以及黑白分明的那双剪水双瞳。这一切都似dàng漾在充满了神奇雾海里,却又别具有“逼人”之势! 吴庆只觉得喉头一阵发干,紧接着对方那双隐藏在淡淡轻纱之后的眸子,已由他脸上掠过去,吴庆由不住下意识打了一个寒颤!不过是一照脸的当儿,他已领略了对方佳人两种截然不同的风华绝质,恰似在春风沐浴的同时,兜头盖脸地倾以冰露!吴庆由不住足下一跄,后退了一步才行站定。相形之下吴老夫人却较他要镇定多了。 “哼哼!”她一连串地哼了几声,厉颜向着儿子吴庆道:“这里没你的事,你且退下去。” 吴庆怔了一下,喃喃道:“是……儿子遵命!” 他似乎不敢再看来人一眼,也不敢与母亲含有强烈责备的眼光接触,当下匆匆低头向草舍步入。 来人,甘十九妹那双剪水瞳子,透过隔着眼前的一袭面纱,一直目送着吴庆的背影消逝草舍!之后,她那一双目神,才移向吴老夫人! “这是令郎?” 语音娇柔,如新莺出谷,只是衬以她冷漠的面色,却给人以无比冰寒之感! “不错!”吴老夫人回答得更冷:“姑娘敢情就是江湖上人称的甘十九妹?” “你居然知道?”顿了一下她才点了点头:“不错,我就是,甘十九妹是我师门的称呼,传之江湖,竟是不胫而走。” “那么姑娘你本来的名字是什么?” “我一定要告诉你吗?” “你当然可以不说,不过我对你已经很清楚了!” “啊?”甘十九妹冷峻的目光逼视着她:“后辈愿闻其详!” “不敢当。”吴老夫人后退了一步,脸上充满了仇恨,冷峻地道:“老身当受不起,姑娘何以会改了称呼?” 甘十九妹淡然一笑,道:“那是看在你的松鹤高龄分上,别无它意!我可以请教你贵姓吗?” “我姓吴。”吴老夫人冷峻地道:“老身幼承庭训,守fù道女子之德,从不敢在江湖抛头露相,这吴姓乃是先夫的姓氏,你就称呼我一声吴妪就是。” 甘十九妹轻哼一声道:“前辈之意,是说我们女子不该行走江湖,更不该与男儿家一般称强斗狠了?” “姑娘你太聪明了!” 甘十九妹“哧”的轻笑一声道:“你何不明说你心里所想说的?” 吴老大人道:“老身心里想的,姑娘又如何得知?” “我当然知道。”甘十九妹一针见血地道:“你何不直说出‘女子无才便是德’!这样岂不干脆了当?” 吴老夫人顿了一顿,点头道:“人道你甘十九妹锦心绣口,果然名不虚传!只是你须当记聪明反被聪明误’这句话!” 甘十九妹轻轻哂道:“我记住就是了,吴妪,你刚才说到对我很清楚,请你说出你所知道的。” 吴老大人由于正适病热发作之日,且知道甘十九妹之绝顶历害,是以虽悉知对方为仇人门下,尽管内心恨恶对方到了极点,却是万万不敢上来造次!是以乃借答对之际,强自缓和内在病机,强调气息,以备必要时予对方致命的一击! 她双手力拄着鸠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脸上的玫瑰红斑,早已渲染成大朵红云:她恨自己的狼狈与无能来掩饰自己的病态支离的脸面!尤其在敌人面前,她更不愿显现出这种窘态! 甘十九妹偏偏却瞧得她那么仔细,那双黑白分明的眸子透过一袭面纱,细细地在她脸上移动着,把一切都瞧在眼睛里,她心里顿时有了一番见解。 吴老夫人冷森森地道:“我知道你……你叫甘明珠,我还知道你的出身来历。” 甘十九妹道:“说下去。” 吴老夫人道:“你师父是水红芍!” 甘十九妹倏地吓得一惊! 吴老夫人冷笑道:“你师门早年原是在崆峒山冷魂谷定居,后来迁居至西昆仑,自立门户为‘丹凤轩’,令师水红芍自此也就以‘丹凤轩主’自称,是不是?” 甘十九妹眸子里dàng漾着一片迷离! 吴老夫人哑声冷笑道:“令师水红芍以艳姿名噪江湖,一身武功却是了得,丹凤轩武功自命天下无敌,令师身负丽质天生,加以武技高人一等,由是目生于顶,为所yù为,不曾把天下人看在眼中!” “够了!”甘十九妹chā口道:“吴妪,你的话可以告一段落了。” “不”!我还没有说完!” 吴老夫人双手用力拄着鸠杖,向前迈动一步,哑声道:“谁知道凤凰山一把火,把令师那自负天生绝姿的一张脸,烧得面目全非,惨不忍睹!” “吴妪!”甘十九妹一声清叱道:“你说完了没有?” 吴老夫人缓缓抬起细小的瞳子,注视向她道:“丫头,你少在老婆子面前神气活现的,我与令师打jiāo道的时候,你这丫头只怕还没有出生呢!” 甘十九妹顿了一下,冷冷地道:“你到底是谁?” 吴老夫人道:“我刚才已经告诉你了。” “你丈夫叫吴什么?”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好!”甘十九妹缓缓上前一步,道:“你虽然守口如瓶,但是仍然告诉了我很多,吴妪!你不觉得你的行为很愚笨吗?” 吴老夫人道:“愿听高论!” 甘十九妹冷笑一声,道:“既然你对丹凤轩以及家师过去事知道得这么清楚,你当然知道我们丹凤轩的戒条之一,是绝不容许你这种人存在的。” 吴老夫人仰天哑笑了一声,满脸不屑! 甘十九妹道:“你无须多说,我已经知道你与我们师门结有仇恨!” 吴老夫人冷冷“哼”了一声,她原是一个十分内在的人,如非在极特殊的情况之下,绝不愿把心里的事吐诉出来,更何况是所谓“隐情”!是以,在她聆听甘十九妹这番探测之后,仍然无动于声。 甘十九妹轻轻叹道:“你是一个很了不起的女人,守寡多年,犹能教子chéng rén,其实你很可以不必卷入眼前这个多事的漩涡里,但是你的倔强偏偏不此之图,终于把你甚至于那个儿子都带入万劫不复的死域里!” 吴老夫人对于后半段话并不十分在意,前半截话,却使得她十分震惊!她冷寞地看向甘十九妹道:“你何以知道我是死了丈夫的寡fù?” “这并不难知道?”甘十九妹冷冷地道:“丹凤轩的仇人除了极少的几个苟活江湖之外,可以说绝无仅有了!你既然言语之中,显示出仇恨之意,这个仇恨多半是由你那死去的丈夫身上而起。” “为什么?” “因为敢与丹凤轩为仇的人,都不会还活在人世!因此,”甘十九妹一针见血地道: “我断定你仇恨起自那死去的丈夫身上!” 吴老夫人不禁倒抽了一口冷气,暗忖着,好厉害的丫头,一双凌厉的眸子,也就情不自禁地在对方身上上下转动了一周。 甘十九妹道:“既然你不曾否认,那么也就证明我说的话不错,杀夫之仇不共戴大,难为你竟能掩忍了这许多年……实在是不容易!” 吴老夫人眸子里出现了怒光仇焰,频频点头道:“甘明珠,你猜对了,十数年前,先夫丧生在令师之手,是我含辛茹苦教子chéng rén,这多年以来,我无时无刻都在等待着复仇的时机,今天,总算让我等到了……” 甘十九妹冷冷地道:“天下的事尽多不平,理论上说,似乎上天应该帮助你复仇成功才是,但是结果却是你复仇不成,反倒落得母子惨死,结局远较现在更为悲惨,诚然是人生一大遗憾恨事。” 吴老夫人陡然大怒,手中鸠杖方待抡起,却似忽然又止住了心里的怒火,缓缓地放了下来。 “小妮子大言不惭!”吴老夫人冷森森地道:“你何敢轻视老身?别人怕你丹凤轩的武功,有如蛇蝎,老身却不在乎,你如心存轻视,可就是自己找死!” 甘十九妹冷静地道:“吴妪,你说得不错,我确实是不能轻视你的武功,非但是不敢心存轻视,而且简直还有些畏惧!刚才你与我手下动招时,我已看得十分清楚,那些奇特的招法,的确巧夺天地造化,令我心羡之至。” 吴老夫人脸上闪烁出一片yīn沉、孤傲!敌人的赞美,自非虚假阿谀之词,当系由衷之言,吴老夫人下意识似乎先已得到了克敌制胜的满足。 但最不幸的是甘十九妹的话,显然还有下文。 “但是,”她接着说:“你却绝非是我的敌手,今日之会,似乎早已注定了你悲哀的下场!” “胡说!”吴老夫人惊愕地道:“你凭什么这么认为?” “原因很简单,”甘十九妹道:“因为你身罹重疾,已经大大地削弱了你的这些奇功异式的功力,所以我几乎可以断定,你绝非是我的敌手。” 吴老夫人惊得一呆,严峻地道:“你的话不无道理,但是我的功力到底如何,却也并非你仅凭臆测就可以知道的。” 甘十九妹道:“那只有以事实来证明。” 吴老夫人倏地向左面跨出一步,掌中鸠杖微微携起一半,却把左手握向杖身,成了双手握杖之势,这种握杖的方式极怪,原因在于她左右手之间的空间甚大,差不多距离约在一尺左右。 甘十九妹明察秋毫,立刻有所觉察。须知她生就冰雪聪明,透剔玲玫,武功智慧,都称得上极流境界,出道江湖战无不胜,观其原因,主要的乃在于“知敌”二字。 这个道理很简单,即所谓“知己知彼,百战百胜”,对于莫测高深的敌人,她一向引为大戒!吴老夫人的话不错,她忽然觉出对方这个老婆婆的波谲云诡,有再待观察的必要。眼前吴老夫人所摆出的这一个杖势,尤其令她有“虚实莫测”之妙! 甘十九妹以百战百胜之威望,可不愿因轻敌大意而为自己留下败绩,她尤其能够体会出一个成功者“爱惜羽毛”的重要xìng!是以,在吴老夫人摆出了敌对的姿态之后,她却不急于迎战,当下浅浅一笑,反倒向后面退了一步。吴老夫人沉声道:“甘丫头。你少逞口舌之利,且把你丹凤轩的秘功尽情施展出来,看看能奈我何!” 甘十九妹冷声道:“我不会让你失望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42 章 ,只是在你我对手之前,却仍有一件事要弄个清楚。” 说到这里微微一顿,才又接道:“我想对于这件事,你已不必再多隐瞒,尚请你赐告实情才好。” 吴老夫人“哼”了一声,放下了鸠杖道:“有什么事,你问吧!” 甘十九妹道:“你当然知道,我们这一次的见面,只是一个巧合吧,其实我来这里,并不是为了找你才来的。” 吴老夫人点头道:“怎么样?” 甘十九妹冷冷地道:“我是专为找一个人来的,这一个人,多半就藏在你这里。” 吴老夫人冷冷笑道:“什么人?” “岳阳门孽徒,依剑平!” 吴老夫人摇摇头冷漠地道:“我没有听说过这个人。” 嘴里虽这么说,可是心里却暗自为尹剑平庆幸不己,她因先已听过尹剑平对此一结仇经过叙述其详,并知甘十九妹将尹剑平之“尹”误做为“依”之一节,现在果经证实。当下心内暗笑不与说破。 甘十九妹听了她的回答后。摇摇头道:“不可能,你在说谎,你的神态早已经告诉了我实话。” 吴老夫人道:“我已说过了的话,不再重复。” 甘十九妹一笑道:“那也不要紧,阮行听令!” 一旁的阮行顿时上前一步,躬身道:“卑职在。” 甘十九妹道:“姓依的一定就在这幢房子里,你去给我把他搜出来。” 阮行应了一声:“是!”遂即开始行动。他先前虽然受有杖伤,但经过他止血,并迅速包扎之后己不碍事。眼前吴老夫人有甘十九妹对付,正可见机立功,当时身形一转,正待向茅舍扑进去,不意吴老夫人陡地身形一转,如旋风一样,已拦在了他面前。 “狗才敢尔!” 嘴里喝叱着,掌中鸠杖霍地一摆,正待向阮行身上击去,猛可里身侧一股疾风袭过来,吴老夫人转过身来,才发觉到出击者甘十九妹的一只手正放下来。“行家一伸手,就知有没有。”虽然她只是举手投足,但吴老夫人已立刻感觉出对方惊人的实力,顿时使得她大生警觉,不敢妄加向阮行出手。只是她却不甘心任人欺凌! 适巧吴庆正由门内踱出,见状遂即向阮行迎过来。吴庆心衔前番被阮行定穴之恨,一直在找寻机会报复,见状自是不肯放过,他身子一纵上来,双掌平胸推出“排山运掌”直向阮行前胸攻到。 阮行身子一个倒仰,翻出丈许以外。站定之后,他狂笑一声道:“又是你这个小子,手下败将还敢逞能?看我不收拾你。” 说罢正待扑上,却听得甘十九妹冷笑道:“强将手下无弱兵,你休要小看他,方才你侥幸得手,不见得这一次你就能胜得过他。” 透过那袭面纱,目光转向吴老夫人,她微微一笑道:“吴妪,你敢莫是有什么话要jiāo待你这个儿子吧!” 吴老夫人心中顿时动了一动,脸上一阵发窘,暗惊道:“这个丫头,果然心思过人,居然连我心里想的,也都能猜测出来,的确不可轻视!” 但是事关儿子生死,却也不能不说。 当下,她冷冷一笑道:“你说的不错,小儿才落败,只是昧于上来无知,过于大意,此刻当着你面前,就让他讨教令高足几手过招,看看胜负如何?” 甘十九妹颔首道:“这样很好。”话声一顿,遂即向阮行吩咐道:“吴家儿子内力充沛,你看他一双眸子,当可知道他长于‘练’之功,小心不要给他太过于接近你即可无妨!” 阮行冷笑道:“姑娘放心,卑职足可以应付得了他,十招之内即可叫他一命归yīn!” 吴老夫人“哼”了一声,说道:“那可不一定!” 一顿,她关照吴庆道:“庆儿,这厮仗势看来得了他主子一点心法,不成气候,不足为虑,你只要施出我传授你的”风月剑法’,谅可从容应付。” 吴庆应了一声,一振手腕,将长剑抽出。阮行已怒哼一声,猝然扑向前来,他似乎长于空中狙击,身形倏地腾起。疾风声中,掌中竹杖已平直地向着吴庆头上猛击下来。吴庆身子向左一闪,阮行一杖落空,可是他紧接着一个滚翻之势,掌中杖由下而上,霍地倒卷起来,反扑向吴庆面门。这连环二杖一气呵成,施展出来真有排山倒海之势,妙在这第二杖施展得较前一杖更为疾猛,攻之仓促使人防不胜防。 吴庆显然吃了一惊,长剑向外一挥,“叮当”了响,平压在对方的杖身之上。紧接着他一长身腾身而起,真有“起若奔云”之势,起落之间,已闪向阮行身形右侧,剑光一闪,这口剑直向阮行左肋间刺过去!阮行怪叫一声,横过杖身来想去磕开对方的剑身,无奈吴庆却在这时,陡地抢近一步。却听得甘十九妹一声清叱,道:“快退!” 阮行也曾料到有此一着,只是碍于对方剑势来得太快,聆听之下,点足飞退,却似乎略慢了半步! “哧!”一股尖风穿过去。 阮行这袭红衣今天是多灾多难,顺着吴庆剑势之下,又行划开了尺许长的一道破口!看上去可真是险到了极点。阮行一招失手,却未曾忘了败中取胜的绝招,左手向下一招,鱼跃鸯飞般地穿了出去。 “噗”的一掌,击中在吴庆肩头上。吴庆痛呼一声,霍地向外跌出。阮行倏地腾身而起,挥杖如龙,赶向吴庆正面猛击下来,却又犯了轻敌的大忌!这一刹可真是高潮迭起! 阮行这一杖方挥出一半,甘十九妹忽然叹息道:“蠢才,你上当了”!”话声才吐出一半,吴庆已施展出“风月剑法”中的“吞月气影”一招。“唰”的一声,剑光像是一轮寒月,倏地跳升而起,直向阮行脐上腹下那一线方寸之地扫劈过来。这一剑真当得上狠厉之极!阮行显然神色大变,值此一息相关,他万难逃开这一式凌厉的杀手,由不住惊出了一身冷汗!几乎连吴老夫人都不曾惊觉到,甘十九妹竟然在此一刹间腾起了娇躯,其快如电,只见身形一闪,已掠向当空。 像是风卷残云。又似长虹经天,总之,那种速度实在是太快了! 随着她落下的身子,带出了一阵衣诀飘风之声,一只白皙手掌霍地向下一分,已抓住了阮行衣领,紧跟着向外一抖,像是球也似的,己把阮行给摔了出去!值此同时,她的一只脚尖,也踢了出去,不偏不倚地正好踢在吴庆那口长剑之上,“呛”然一声脆响,这口剑霍地反弹而起,带起了一道银光,自吴庆掌中脱出,足足穿起十数丈高下,才隐没于穹空苍冥。 吴庆嘴里“啊”了一声,身子由不住向后打了个踉跄,随着他扬起的右手,不啻门户大开,甘十九妹这一刹果真要取他的xìng命,当真有如“探囊取物”,只是她自持身分,却似有所不屑,尽管,是如此,她也有意要对方吃些苦头,随着她落下的躯体,玉腕轻翻,半袭长披,扇面似地撩起来,吴庆不过才似沾着了一点边儿,遂即被摔了出去。 谁的人有谁护着,这可是一点不假。 吴老夫人显然对甘十九妹的介入极表愤慨。你看她老迈病弱,一旦贯注精神,犹是余勇可贾!只见她冷笑一声,霍地挺躯而前,鸠杖一吐,“噗”的一声抵在了吴庆背后,阻住了他疾翻猛退的身势,紧接着鸠杖一振道:“闪开!” 吴庆身子一歪,踉跄一旁,现场可又成了吴老夫人与甘十九妹,两个正主儿对峙之势。 “甘丫头!”吴老夫人满脸怒气地道:“你如自恃武功,看我们吴家人好欺侮,那可是想错了!” 一面说,由不住气势上涌,一张瘦削的脸涨成了通红,情不自禁地发出了一阵呛咳,一时间瘦躯疾颤,才呛出了一口浊痰!甘十九妹静静无声地注视着她。吴老夫人咳出了那口痰,才似乎心情松快了一些,频频发出沉重的喘息声,连眼泪都流出了。虽然如此,她仍然严谨地监视着眼前的甘十九妹,提防着她的突然出手。 甘十九妹轻轻冷笑,道:“吴妪,看起来你的病势确是不轻,这般样子,只怕临床就医已嫌不及,你居然还敢强自出头,岂非是自己找死!” 这番话固系说得狂傲自大,却也多少暗含着有同情怜惜的情意,偏偏这些都非吴老夫人所能听得进去的,却反而更增添了她无比的怒火! “好个无耻丫头……”吴老夫人气得声音发抖:“我的病关你屁事……如果你认为我有病就怕了你,那可想错了,丫头,别觉着你那两手打遍天下无敌手,在我老婆子跟前,说不定今天叫你去丢个大脸……” 说到这里,想是由于情绪过于激动,又自引发了一阵疾咳!这一阵子咳声,看起来较之前一次更为剧烈,到临了所唾出的那口痰,显然是“血红”之色!吴老夫人似乎并不介意,抖手指向甘十九妹道:“贼丫头,我越看你的这副神态越跟当年你那个师父一个模样,这可真是有其师必有其徒……看见你我的气就不打一处来,等杀了你以后,再到丹凤轩去找你那个老鬼师父算账!”鸠杖往空中一举,她厉声道:“来吧,丫头,拔出你的剑,我等着你甘十九妹冷笑一声道:“不知死活的老太婆,我原有怜惜之心,打算待你jiāo出我要找之人,对你母子网开一面,既然你一再催促,自己找死,可就怪不得我剑下无情了!” 说到这里右手轻起,已经握在了胸前那口短剑的剑柄上,登时一股冷森森的剑气,向着吴老夫人扑面袭了过来。 吴老夫人何尝不知道对方的厉害,只是她生xìng急烈,嫉恶如仇,况乎眼前情形,除了放手与对方一拼之外别无良策,是以才迫使她放手一搏!然而,眼前这一蓬冷森森的剑气,却又使得她头脑顿时为之清醒不少!她毕竟大病缠身,难以在功力方面与对方顽抗,况乎这其中,还牵扯到儿子吴庆。一想到儿子吴庆,吴老夫人顿时心头一阵发凉,情不自禁地向着吴庆看了一眼,吴家唯一的独子,他的xìng命也很可能难以保全了!这一突然的触念,顿时瓦解了吴老夫人凌厉的战志!“不行!”她心里想着:“我不能叫他也跟着我一块死,我要让他想法干活下去……”一片“亲情”的慈晖在她脸上dàng漾着。 “庆儿……”她终于忍不住道:“这里没有你什么事,你去吧,打你的鱼去吧。” 吴庆怔了一下,怎么也想不到母亲竟然会在这个最要紧的关头,对自己说出这么一句话来,不禁一时愕然。 “我……”吴庆喃喃道:“娘……我不明白您的意思……我……我不去。” “傻小子!”甘十九妹冷冰冰地chā口接道:“天下父母心,你娘的意思是要你逃命,这还不懂吗?” 吴庆脸色一红,奇怪的是他自一开始起,明知道对方这个少女就是“甘十九妹”,可是却难以向对方表现出强烈的敌意,这是一种微妙的感情作祟,主要是他已为甘十九妹那种天姿国色镇住。 吴老夫人看见了这副模样,禁不住心头火起,厉叱一声道:“畜生!你没有听见我的话吗?还不快给我滚!” 吴庆并非愚笨之人,经甘十九妹这么一提,忽然触悉母亲用心,顿时心如刀割! 他摇摇头,悲愤地道:“我……不走……娘……要活要死,我们都在一块。” 吴老夫人先是一呆,紧接着怒由心起,身子一阵发抖,用力地捣着手中鸠杖:“好个畜生,你居然胆敢不听我的话……真是气……气死我……” 吴庆正要说话,面前人影一闪,阮行已拦在他面前,这家伙险处逢生,居然衰气不减。 一摆手中杖,他怪声怪气地道:“小子你想走,没那么好的事。今天就是你的黄道吉日,你小子预备,也好到阎王老子那边报到去了。” “对了!”甘十九妹道:“你给我好好地看住他。” 目光一转,她遂向吴老夫人道:“吴妪,你打的好如意算盘,慢说我不容你这么做,就是你儿子自己本身也不会同意,这是他做儿子的孝心,你可不能一厢情愿哩!我看你还是死了这条心吧。” 吴老夫人脸色一阵发白,忽地怒啸一声,瘦弱的躯体陡地腾纵而起,疾若流星般地直向着甘十九妹头上落下去。 甘明珠早已料到了她会有此一着。 就在她的身子方一落下那一刹间,她足下适时迈动,施展的是“丹凤轩”的独门秘功,咫尺天涯,换身之术。 即见她足下微一错步,娇躯已翩若飞鸿般地移出了丈许以外。吴老夫人那么疾猛的一个落势,竟然会扑了一个空。 高手对招常常是严谨绵密,一点空隙也疏忽不得。吴老夫人这一动肝火,无形中可就自暴其短。甘十九妹何等精细之人,自不会错过此一刻良机。就在吴老夫人身子方一落下未曾站定的当儿,她已把身子陡地欺近了过去,左手一分,劈出了一股尖锐的风力,向着吴老夫人右肋部位出手chā过去。 吴老夫人顿时吃了一惊。 对方的厉害在于力道招法的相互配合,就此两点来说,都当得上无隙可击!吴老夫人顿时感觉出本身的护体真力,难以当受对方的那种“透点”攻势。所谓“透点”即是聚积内力于某一个细小的部位作“点”的攻破,是以,吴老夫人乍然感觉到本身护体真力无能防止时,对方的一只纤纤玉手,已然临近她肋前,一种尖锐的力道,猛然加于其身,使得她因此而不住发出了一阵子的骤咳! 却也不要小看了她,这个老婆婆确实有些古怪,再者她闭门造车所研究出来的那些奇异招式,确实具有莫名其妙的威力! 现在就在甘十九妹这只手,眼看着它将穿入她的胸膛,值此xìng命相关的片刻之间,吴老夫人忽然身子向后面一弓,霍地一个倒翻! 那是一种十分怪异罕见的动作,眼看着吴老夫人瘦削的躯体在一个倒折之后,足足飘出了八尺以外,甘十九妹的那一式“如意chā手”竟然破例地走了空招。非但如此,吴老夫人身子一经站定,手上的鸠杖已然攻出! 又是一手不见经传的奇怪招法。 那条鸠杖席卷着如同一条闹空乌龙,在这个栽出的姿态里,吴老夫人三度起伏,杖头的疾风里汇集出一天杖影。甘十九妹在她疾翻出去的当儿,显然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43 章 充满了惊慌,在对方这般疾猛的攻势之下,她竟然无懈出手,被逼得后退出丈许以外。 吴老夫人双手端杖,目注着甘十九妹喘成一片。 “丫头!”她频频喘息着道:“你可看见了……你不是我的对手!” 甘十九妹缓缓抬起一只手,把罩遮在脸上的那一袭面纱摘下来。 顿时,现出了她本来面目。 吴老夫人由不住身子剧烈地抖颤了一下:“老天!”她心里情不自禁地叫着:“这简直是水红芍当年的化身!” 在她印象里,当年的水红芍与今日的甘十九妹,这两张脸几乎一样。看着这张脸,吴老夫人由不住兴起了一腔宿仇,也就更为激动,那双持杖的手抖成了一片! 几乎是一种习惯,每在杀人之前,甘十九妹总喜欢揭开她脸上的那袭面纱,其实动机不过为使自己能够看清楚敌人的动态而已。久而久之她那杀人前揭面纱的习惯,也就成了战前的一种暗示。 “吴妪!”她打量着吴老夫人道:“这些怪异的招式,你是从哪里学来的?” 吴老夫人凌笑道:“你可是害怕了?” “的确是怪异得很!”甘十九妹道:“我不得不承认你这些奇怪的招法是我生平所仅见,只是我方才已经说过了,虽然这样,你最后仍然是难逃一死!” “哼……你是作梦!” 嘴里说着,吴老夫人身子微微向下一蹲,手上木杖垂鼻直立,确是豪气于云!甘十九妹那身子滴溜溜向左面一转,在那个方向她站立了一小会儿,又转向右面,只觉得对方仍然是无懈可击! 对于甘十九妹来说,这实在是意想不到的惊讶。她确是弄不清吴老夫人这是一种什么招式,只觉得在她环身四周围绕着一层凌厉的杀机,任何一个角度,都不适宜向她攻击出手! 在一连掉换了几个角度之后,她仍然回到了原本的正面,遂即从容站好。 “的确高明!”甘十九妹打量着她,一双剪水瞳孔里充满着机智与恨恶! 吴老夫人“哼”了一声:“丫头,我老实告诉你吧,这些招式是我二十年苦心功力研究出来,专为对付你们丹凤轩武功……” 想系她情绪过于激动,说到这里气机内溢,整个瘦躯不停地前后摆动着,那副样子像是捆扎在旱田地里的一具稻草人!原是八面密封,无懈可击的处身之招,却由于吴老夫人力道不继,从而现出了破绽。 须知招法的运用在于本身功力为后盾,虽有鬼神不测之玄妙招式,如无龙马精力为后盾,亦是枉然。 甘十九妹称得上心思灵敏,目光更是明察秋毫,吴老夫人的衰势一落眼底,自是不会错过。只见她身于猝然向前一扑,紫衣飘动,一朵云似地向着吴老夫人身边袭了过去。 她显然早已看出吴老夫人内在的功力之不济,是以随着前扑的身势,聚凝了极为猛锐的功力,以霹雳万钧之势猝然向吴老夫人身前攻了过去。果然,在这般猛锐的攻势之下,吴老夫人顿时大现不支,怪啸一声,整个瘦躯即向后倒了下去。 甘十九妹自出道以来,所以战无不胜,攻无不克,其道理即在于她动手时的千变万幻,思维之明断,出手之神速,两者一经配合,常是cāo胜制敌最有利的先机。 速度快极了。 一个身于向下倒,一个身子是往前凑,两者汇合处,现场忽然卷dàng起一片猛烈狂风!倏地白色的剑光像是闪电般地一亮!吴老夫人发出了嘶哑的一声怪叫,随着她疾滚的身子,掌中鸠杖已点了出去! 双方的招式看过去都微妙极了。 吴老夫人吃亏在于内功的不济,否则这一式怪招当有可观,然而眼前除了勉强尚能具有吓阻的作用,甚至于连伤害对方都似难能。 那种出手的杖势,确是美极了。 像是一条跃水的灵蛇,“噗”一点,中在甘十九妹右膝上寸许之间。 甘十九妹来得快去得更快,鼻子里娇哼了一声,快出的身势就像倒卷而回的浪花,霍地一个反翦,已飘出丈许以外,只觉得膝上一酸,一连打了两个踉跄,差一点坐倒在地。 吴老夫人这一式“怒蛇行波”原可以有十分制胜的把握,这一杖本意是奔向甘十九妹右膝之“犊鼻穴”,却吃亏在功力与临场经历之不够扎实,以致失了分寸,“失之毫厘,谬以千里”,否则一经点中了对方此一穴道,甘十九妹的这条右腿可就算是废了。然而眼前,却仅仅不过给与甘十九妹以短暂的痛苦而已。一刹间,她那张花容月貌般的面颊变成了雪也似的白,娇躯亦情不自禁地起了一阵颤抖。似乎是极为短暂的一刹,她遂即又恢复了正常。吴老夫人杖势一经递出,身躯几乎是一般的快捷,鲤鱼打挺般地自地面上跃起来。可是,她却不能像甘十九妹那般的再能保持从容,瘦弱的躯体一连晃了几晃,才算站稳了,大片的鲜血,由她左面肩窝部位淌出来。甘十九妹的剑,显然在她那个部位留下了半尺的一道血槽,伤势虽说不重,可是看来却十分骇人,尤其在吴老夫人精气两疲之际,这一处剑伤加在她心里的威胁,尤胜于外表之所承受。 “好个……贼丫头……” 也许是由于这一剑,使她更加提高了警觉,打自内心起,对面前的这个甘十九妹,再也不敢心存大意,甚至充满了惊悸。她喘息得更加剧烈,手中鸠杖时高时低,变幻着不同的姿态,用以阻吓甘十九妹再次的进攻。 老实说,甘十九妹确也对她存了戒心,由于方才的一式出手,使她再一次地证实了对方这个老婆婆果然厉害,那些奇异的招式,确是她毕生见所未见,虽然自己在功力方面远占上风,是无可疑,但是对对方这些鬼神莫测的招法,却也不得不提高警觉。 “吴妪!”甘十九妹冷笑着:“你已经尝过了我剑上的威力,下一剑也就是你丧命之时!” “你……休想……” 吴老夫人咧着嘴,病体剧喘使得她不胜狼狈,口涎不停地淌滴着,身子又开始不安稳地那么晃动起来。虽说如此,但是她已尝过了敌人的厉害,再也不敢少缓须臾,一双眸子狼鹰般地狠厉地向甘十九妹身上盯视着。 甘十九妹把对方这副样子看在眼睛里,情不自禁地现出一番从容。 她微微一笑道:“用不着这么紧张,先止住了你的流血再说!” 吴老夫人摇晃着身子却是不理睬她,她虽知自己失血不少,可是却知道再也不能分神兼顾。 一旁的吴庆不禁悲从中来,猛地扑过去道:“娘,你受伤了!” 吴老夫人一扬手中杖道:“滚开!” 吴庆身子一跄,通通通一连后退了三步,险些为母亲鸠杖所中,他还是第一次看见母亲发这么大的脾气,不禁吓了一跳,有点手足无措的样子。 “没有出息的东西……”吴老夫人怒视着儿子骂道:“早先你要是肯认真……练功,今天……为娘何至于会受这般委屈……你……” 她一边诉说着,情不自禁地落下了眼泪,那副样子更见凌厉。 “到了这个时候,娘可顾不了你了!”吴老夫人眸子里闪烁着凌厉的泪光,眼睛看向甘十九妹,却是向儿子说话:“小子!吴家可只有你这么一条根……要死要活可全在你……好糊涂的东西!” 吴庆心里怦然一动:他哪里会不明白母亲的心?只是一时之间体会不出来罢了,现在猝然为母亲一提,才忽然想到了事情严重。一念之间,不禁使得他惊出了一身冷汗。吴老夫人有意为儿子制造机会,话声一出,陡地身子向前欺近,掌中鸠杖呈“一”字形,直向着甘十九妹身上封了出去。 这一招分明是属于她的怪招之一,鸠杖一经递出,形势顿现不同。看上去虽只是平列着的一根木杖,可见透过这根鸠杖的前后左右,俱都显现出凌厉的一种杀机,这种感觉只有敌对的一方才能得以体会。 甘十九妹对她早已深具戒心,自不愿再轻试其锋。其实,在这一场战斗里,她已稳cāo胜券,更不必非要与对方硬拼死活。 一念触及,甘十九妹抱元守一,退立不动,耳边只听得呼!呼!两声杖风,吴老夫人的鸠杖紧擦着她两耳边落了下来……看上去却是险到了极点。 也不过只是这两杖而已。面对着甘十九妹这种沉着之势,这第二杖她却是万难挥出,非但如此,她更觉出格阻于甘十九妹正面的气势之外,不得不急忙退后。 甘十九妹仍然站立在原来地方,她双手捧着剑柄,那口短剑闪烁出一片白光,除了她本身功力之外,这口剑更像是有斩金削铁之利! 吴老夫人一颗心分作两处,既要专注于甘十九妹的攻势,更要为儿子安全退身而分心! 偏偏吴庆并不能体会出母亲的苦心,只作出一副难以取舍的犹豫形象。 吴老夫人蓦地闪身到了他面前,叱道:“来!为娘护着你,只管走你的。” 吴庆迟疑了一下,喃喃道:“娘……不走,我也不走。” 吴老夫人凌厉的目光盯着他正要喝叱,陡然面前人影一闪,甘十九妹已袭身过来。 一股强猛的杀气蓦地切进来,甘十九妹掌中那柄短剑光芒乍吐,电光石火般地直向着吴老夫人身上卷到。吴老夫人大吃一惊,左掌一推,把儿子用力地推出去,就势鸠杖盘舞,叮当!一声,迎着了对方的短剑,足下“倒踩浮云步”,一连向后退了两步,才把身势站住。 只是甘十九妹的剑势不止如此,这头一剑只是个虚晃子,紧接着第二剑跟着出手。只见她皓腕轻投,短剑却由手腕之下翻出去,一片剑光平扫而出,直削吴老夫人面首。 这连环双剑施展得至为巧妙,腕底现剑,更称得上一绝,吴老夫人嘴里“啊”一声,急切间左手一吐,身躯向下一弯,活像个弯腰的虾米,右手鸠杖却反向背后一背! 甘十九妹短剑已将得手,临时改变了计划,身躯翩然翻出,落向一隅。 她实在猜测不透,何以吴老夫人这些怪异的招式,却给自己以无形的威胁,自从出道以来,即使对付晏春雷一役,也不曾这般一再失手,走过空招,甘十九妹显然已被激起了一腔怒火。 吴老夫人虽说是逼退了甘十九妹的凌厉攻势,可是看起来她本身却已是强弩之未。 这时候甘十九妹却又由她身子侧面切身逼近过来。随着甘十九妹踏进的脚步,传过来那种凌人的无形力道,顿时使得吴老夫人大不轻松!为了抗拒对方的内力攻势,她不得不勉为其难地提聚内力,这么一来,使得她原本就空虚疲竭的身子益加难以支持。 二人只相峙了短短的片刻,吴老夫人顿时体躯摇晃不已,并且发出了咳声。 “吴妪!”甘十九妹冷笑道:“快把那个依剑平jiāo出来吧!也许看在你献人的分上,我可以饶你母子不死,要不然,哼!你心里明白,你还能支持多久?” 吴老夫人剔眉睁目,满脸狞恶,却是一言不发,她在盘算着一招凌厉的杀着,如果这一招能够得手,虽不见得就能立毙对方于杖下,却足可以挽回自己的颓势,立于不败之地。是以,在她谛听甘十九妹语涉奚落的一番话后,根本未想到置答。 一旁吴庆眼见母亲这般形状,心里大生恐惧,当时忍不住道:“甘姑娘且慢出手!” 甘十九妹冷眼向他一扫道:“你有什么话说?” 吴庆喃喃道:“实不瞒姑娘说……你要找的那个人,已经伤愈离开了这里。” 甘十九妹神色微微一变,摇摇头道:“不可能!” 吴庆道:“我说的是真话,他虽然身中了你们的dúyào暗器丹凤签,可是我娘却把他救好了!” “哦?”甘十九妹目光转向吴老夫人,脸色尤其骇异:“你居然能解救我丹凤轩的独门暗器?简直令人不可置信!” 吴老夫人聆听至此,忍不住哼了一声道:“信不信由你,畜生!不许你再多说。” 甘十九妹把对方母子这番对答形象看在眼中,却已相信了八分,当下冷冷一笑道:“这么说,那个依剑平确实并不曾死了?好吧!我姑且相信你们的话就是了,只是,这么一来,我却是不能饶过你们母子,除非是你们能把他再找回来。” 眼神一偏,盯向吴庆,嫣然一笑道:“吴庆,你能找到他吗?” 话声才落,耳听得一旁的阮行忽地急叱一声!值此同时,甘十九妹也察觉到了。 空中人影“呼”的一闪。 吴老夫人蓄势已久的一招杀手,终于在她认为适当时候施展了出来,其势绝快,快到令人不及jiāo睫,在吴老夫人腾起的身势里,活像是疾风里的一片乌云。 甘十九妹面迎着对方凌人的身势,动若脱兔地向着右面闪出了丈许。 双方的势子都算得上快到了极点!大片的力道在她二人身子猝然迎合时,迅速地向着四下里扩散开来。 在吴老夫人扬起的衣角里,鸠头杖那么沉实有力,笔直地抖刺了出去,其势万钧,如苍龙出海。 甘十九妹陡地花容失色,发出了凄厉的一声娇叱! 人、杖接触的一刹那,快同电光石火,但只见甘十九妹甩扬当空的一天秀发,马尾也似地散开着,惊吓、凌乱,已使得她那张美丽的脸一时为之扭曲了。 就在那一霎,剑光再闪,依然是发自腕底,随着甘十九妹扬起的一片单寒翠袖,一片血光,再次由吴老夫人腕臂间溅飞了出来。 紧接着甘十九妹的身子,有如旋地的陀螺,飕飕!一阵子疾转,飞掷了出去! 她已经难以再保持着从容的姿态,“噗通!”坐倒在地!可是紧接着她手拍地面,足足把身子跃起来八尺开外,翩然如白骛翔空,飘飘然落向地面。 吴老夫人的那一杖似乎又差之毫厘,虽不曾直接命中她的前胸,却在她身披的斗篷上贯穿了一个透明窟窿,非仅仅如此,杖上的力道已重重地侵入了她的体魄,若非是她本身内力充沛,再万幸于吴老夫人的内力不济,两者倘失其一,甘十九妹已万无命在。这一切怎不令她心胆俱寒! 反之,吴老夫人功亏一篑,已使得她自身再也无反转乾坤之能!她似乎已使出了全身之力,再也不可能有能力攻出第二招,甚至于退而求其次地未保全自己了。这一招,设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44 章 在她病势未曾发作之前,甘十九妹万万不能够逃得活命,只由于本身内力的不足,而坐失了大好良机!非但如此,却反为对方败中求胜的剑势所伤!吴老夫人之悲痛懊丧可想而知。 随着她蹒跚跌出的足步,一头白发鬼也似地散了开来:“好贱人……” 只说了这么三个字,只觉得眼前一阵金星乱冒,机伶伶打了个寒噤,乍然出了一身虚汗,那一层紧盘丹田的真力,突然涣散了开来。 对于一个练武的人来说,这种现象不啻是死亡前的一种暗示,任何情况下“真气涣散” 都显示出“死亡将临”!吴老夫人乍然有感,不禁惊得一呆,遂即发出了一声低沉的哑笑。 须知吴老夫人亦如甘十九妹一般,是属于极聪明的那一类人,也只有具有她那种“大智”的人,才能在生死顷刻的关头,慎于自处。 “丫头……”她强自作出一副“强者”的姿态,打量着对方说道:“你可知道我的厉害了?” 甘十九妹目光瞬也不瞬地逼视着她,聆听之下,她情不自禁地作出了十分凄凉的微笑。 对于这个老婆婆她起自内心地感到钦佩。只是她的自负绝不容许向敌人示弱,她正在谋求取胜对方的招法,同时也在观察对方可能的异动。 吴老夫人鸠杖点地,蹒跚地向前走几步! 甘十九妹蛾眉一扬,抱剑前胸! 闪烁的剑气,说明了她仍有极充沛的内力,可以随时与对方作一番殊死周旋。 吴老夫人站住脚步道:“丫头,警告你,下一招,我绝不会再失手……你小心着吧!” 然后,她掉过身子来,徐徐地走向吴庆身边:“来!”吴老夫人自持着道:“跟为娘进去,我不信谁有能力阻拦着我。”说罢,怒视甘十九妹一眼,转身向草堂步入。 吴庆巴不得与母亲能即刻抽身,当下答应一声,紧跟在母亲身后向前行进。 甘十九妹冷笑一声,却不曾有何行动,脑子里这一刹急转如电!她虽看出了吴老夫人的鬼诈。却一时猜不透她此刻的用心,再者她确实也领教了对方的厉害,对方既敢在自己监视之下,从容转回,必然是有恃无恐,一个轻举妄动,必将要吃大亏。有了这一层的顾虑,甘十九妹尽管心存疑惑,却仍然按兵不动,未曾出手。可是,她却也不甘心就这么中了敌人的缓兵之计,当下轻移莲步,向前跟进。 吴老夫人发觉到她跟过来,顿时止了步,回过头来冷冷地道:“丫头!你要再跟过来,可休怪我杖下无情!”杖势一挥,“呼”一声横架当头。然而,毕竟她力道不济,过分恃强,情不自禁地就露出了破绽。虽然只是小小的破绽,却也难以逃过甘十九妹精明的一双眸子。她发觉到吴老夫人举起的那条鸠杖微微颤抖了一下,就只凭这一点点小的现象,顿时使她感触到对方的精力枯竭,立刻她脸上展露出胜利的微笑! “强弩之末,吴妪!你还敢恃强诈人?”一面说着她继续向前步迸:“我倒要拆穿你这个纸老虎。” 话声出口,手中短剑猝然暴shè出一片奇光,迅速地向着吴妪身上罩落下来,也就在剑光罩体的同时,掌中剑已如同流星曳空般直向着吴老夫人顶门上飞刺下来。这一招剑法奇猛,真有飞虹贯日之势,又如江河倒泻,所谓“剑以气行”,看起来却有不同凡响之势。剑势的威力立刻就显示了出来!吴老夫人由不住大吃一惊,尽管她精竭力疲,面对着敌人这般凌厉的压倒xìng杀手却不能再假作镇定,随着她嘶哑的一声呼叫,瘦弱的身子倏地倒翻过来,掌中鸠杖施出全身之力,作“乙”字形向上挥格出去。若在平时,这种“乙”字杖形,配合着吴老夫人的特殊手法,必将会有十成的功力,然而此刻在她力竭三穷之下,不啻大大地减弱了它的威力。只听见“喳”的一声脆响,那支平素吴老夫人爱若xìng命的鸠杖,竟然被甘十九妹的短剑一折为二。 剑光下泻有若是飞卷而起的一片浪潮,白光一闪,紧接着血光乍现,吴老夫人身形一个快旋,巨鹰一般地飞了出去!前胸部位,已为甘十九妹冷森森的剑尖划开了一道血口。 事实上,即在甘十九妹落剑斩断鸠杖之初,也就严重地伤害了吴老夫人的内脏!她原本就已经真气涣散,哪里还承受得住内外兼具的一击?顿时忍不住呛出了一口鲜血。可是她仍然十分倔强,她心里惦记着一件要紧的事,绝不甘心在没有完成之前,就此伏诛。 带着一声凄厉的怒吼,只见她陡地跃身而起,就像是疯狂一般地扑了出去,就在她一双断杖力挥之下,已把“双照堂”的两扇大门砸了开来。紧接着这两扇木门突地又沉重关上。 甘十九妹冷笑一声,正要扑身上前,蓦地面前人影一闪,吴庆已横身拦在面前。 “你……敢!” 声音里充满了无比的悲愤,他倏地抽剑在手,抖颤的语音,抖颤的剑身……显示着此一刻他内心的惊悸与矛盾。 “哼!”甘十九妹乌油油的一双眸子轻睨地盯着他:“怎么,就凭你那两手,还敢拦着我吗?” “我……”吴庆大喝一声:“我杀你!” 宝剑一偏,“飕!飕!飕!”一连三剑,猛厉地向着甘十九妹身上攻了过去。 甘十九妹似乎根本就不当回事,甚至于她脸上尚还带着一丝微笑。在吴庆凌厉的三招剑势之下,只见她“长身”、“侧身”、“拧身”不过是毫不起眼的三个动作,妙在这三个轻微的动作用以化解吴庆的剑势,却是恰到好处!以至于吴庆所挥出的每一剑,看上去都似砍中,事实上却都是差之毫厘,紧紧擦着她的衣边呼啸而过! 三招之后,受招人若无其事,出招人却因一时用力过猛而收招不住,踉跄数步才得拿桩站稳。 甘十九妹看着他,轻轻一叹道:“你的功夫太差,比起你母亲来,至少要差上七成!” 吴庆睁圆眸子道:“你!”足下一上步,当胸一剑直向甘十九妹刺扎过来。 这一次甘十九妹更是毫不在意,左手轻起,但凭左手三指,已拿住了对方的剑尖。唏哩哩!一阵子宝剑颤抖声,那口剑摇动得那么厉害,颤曳出点点寒光。 “是怎么回事?”甘十九妹那双妙目睇着他道:“我看你的心意不专,这一剑比起前三剑来,更要差上许多。” 吴庆虽是瞪圆了眼,却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一张脸更是齐脖颈往上发红,甘十九妹顺势向前一推,吴庆由不住通通通一连向后退了三四步才得站稳。 一旁的红衣人阮行倏地举杖怒声道:“我杀了他。” 竹杖一举,正要扑上去,却为甘十九妹反手抓住了杖身道:“慢着!” 阮行怔了一下道:“姑娘莫非还打算要留下他的活命不成?” 甘十九妹微微点了一下头:“不错,我是有这个意思,他现在还不能死!” 话声方住,只听得吴庆怒吼了一声,再次扑了过来,掌中剑倏地高举着,直向甘十九妹当头砍下!他如何能够得手?却见甘十九妹手势微起,倏地骈指向前一指,吴庆忽地打了个哆嗦,遂即定身不动,只见他瞠目结舌,一副木讷表情,敢情是被对方以隔空点穴手法点住了穴道。遂见吴庆五指一松,掌中剑当啷一声跌落尘埃!他身躯僵直,一动不动,活似一个门神般地站在当场。 甘十九妹冷冷一笑,关照阮行道:“看住他。” 遂即微微一笑,转身重向“双照草堂”那两扇紧闭的门扉道:“不用说,那个依剑平一定藏在这里了!” 阮行说道:“姑娘须慎防这个老婆婆的鬼诈!” 甘十九妹冷笑道:“她真气涣散,气血两亏,已是将死之身。还能有什么花招。” 莲步轻移,向前走进了几步,忽地冷笑一声,五指猝聚功力,筹地一掌推出,只听见“嘭”的大响一声,木门霍地被重力撞开,连带着整个草堂都为之摇动不已。 一股火光,由敞开着的门扉里映shè出来。 甘十九妹吃了一惊,身形微闪,飘向门边,这才看清了草堂的一切!确是使她惊诧不已。 只见吴老夫人自发散披,一身鲜血跃坐在草堂正中,环其身侧左右四墙,俱都燃着熊熊的烈火,火势向上蔓延着,大有席卷整个草堂之势。 十六 吴老夫人这番超乎常情的行为,不啻使得甘十九妹大为惊异,当时不假思索地身躯微摇,己闪身纵人草堂之内!一股浓烟直扑向她的面颊,火舌更像是张开多爪的章鱼,向着她身边蔓延过来。 对于像甘十九妹这等身负奇功异术的人,这番火势,也不禁令她大力惊心。 首先,她闭住了气息,使得骤扑面颊的浓烟不得进入,继而默运玄功,将护身潜力急速地向外扩张着,顿时,扑向她身侧四周的火舌,遂即被逼得向后倒卷过去。 吴老夫人衣衫上已沾染了数点火星,开始燃烧!当她目睹着甘十九妹这番作为之后,亦不禁心生钦佩,发出了桀桀的一阵子笑声。 “丫头!”她嘶哑着声音道:“莫怪你能猖狂一时,果然有可恃之处……” 甘十九妹秀眉一剔道:“吴妪,你是在闹什么鬼玄虚?莫非想引火自焚?这又何苦?” “哼!”吴老夫人道:“你知道什么?” 甘十九妹道:“姓依的呢?现在jiāo出他来,你还有活命的机会。 “哼哼:谁希罕你的怜悯!”吴老夫人无视于衣衫上火起,冷冷地道:“我老婆子若非是困于眼前的病势,你这丫头又岂能是我的敌手?” 甘十九妹心念着“依剑平”这一个人,无心与她斗口,正待反身退出,吴老夫人忽然道:“你来晚了一步!” 甘十九妹回过身来道:“怎么?” “因为依剑平已经走了!”吴老夫人冷冷地道:“你如果早来一天还能碰见他……现在你再想找到他可能势比登天!” 甘十九妹道:“你说的是真的?” “事到如今,我又何必骗你!”吴老夫人冷笑道:“我不妨再告诉你,他如今已尽得老身真传,甚至于由于某些原因,来日他的造诣,更不知要高过我……多少,你和你那个老鬼师父的报应,可是到了。” “哼!”甘十九妹冷笑道:“凭你?连你自己还不是我的对手,又能调教出什么了不起的弟子?” “你要是那么认为,可就大错特错了!”吴老夫人心存必死,反倒获得了心灵上的平静,聆听之下,她哼一声道:“你知道什么……丫头,你且看来!” 一面说,吴老夫人的目光遂即向四壁间扫视过去。甘十九妹先时不明白她言中之意,见状遂即跟着她的眸子,向着壁上看去。一看之下,顿时令她吃了一惊,这才发觉到在一片浓烟烈火之后,也就是原有的墙面上,竟然绘制着一幅幅的怪异图画! 各式各类的奇怪图画,充斥着满满四壁! 起先,甘十九妹只是心里惊异而已,哪里知道,她正是像尹剑平一般,那种深具“灵智”智力之人。是以当她目光在那些图画上一经逗留之下,顿时就感觉到一股莫名的强大无形压力,霍然将她身形牢罩住。这种奇怪怪异的感觉,正与当日尹剑平初入草堂时的感觉一般无二,甚至于较尹剑平前此的感觉更要凌厉而肃杀! 须知当日尹剑平只不过是受困于四壁间一百二十八张图谱的凌厉杀机,而今日甘十九妹却更须面对着足以焚石的烈火焚身,两者合一,汇合出无形攻势,简直是无以lún比。甘十九妹登时娇躯一阵颤抖,忽然间像是为一幢无形的罩子罩住,哪里能移动分毫。只不过极短的一刹,她已花容色变,全身汗下,娇躯上下连连晃摇不已! 吴老夫人目睹及此,哑声笑道:“丫头,你可看见了?老实告诉你吧,这壁间一百二十八幅图画,乃是老身毕生灵xìng所创作的奇异招法,其中更有很多是专为对付你们‘丹凤轩’的特有招法和功力!这也就是你为什么会感到特别痛苦的原因!” 甘十九妹登时心里明白过来,自然大吃一惊,由于事发突然,再者那些功谱的凌厉,掺合着的无形杀机,更是惊心动魄,猝然加来,真有排山倒海之势,以甘十九妹那等功力,竟然不得妄自移动寸步。一种莫名的恐惧之感,刹时间侵袭着她,原是极具自持冷静的那颗心,也就情不自禁地活蹦乱跳起来。 吴老夫人目睹及此,由不住极为得意地怪笑起来。一片火花,起自她跃坐的身下,使得她本身已受困于烈火之中。吴老夫人却并不现出丝毫张惶,其实她早已抱定必死之心,而此番能够运用机智把甘十九妹围困在眼前火势之下,她显然得意极了,当然利用此一刻良机与对方讲斤论两,可就称得上正是时候。 “甘明珠!”吴老夫人打量着她道:“眼前你已被我威力无匹的暗藏杀机所镇压住!凭你灵xìng智慧,也许不难化解脱身,但是……只怕那时你将同我一样,势将早已葬身火窟!你上当了!” 甘十九妹心头一震,由于这突如其来的杀机,来得过于厉害,使她心智分神,运出体外以抗拒火势的功力自是相形见弱,四面涌至的火焰,几乎已延至足下。甘十九妹一双眼神,只为四壁间那些奇形怪状的图形所紧紧吸住,却似不能兼顾其他方面。 吴老夫人虽在火势蔓延之中,却不曾丝毫乱了情绪。 她狞声道:“丫头,你如果答应永不伤害我子,我即可指引你一条明路,立刻退出火场……你可答应?” 谈话之间,整个草堂内已蔓起了大片火势,水火无情,任何人当此情况也鲜能自持。甘十九妹虽说是心具极智,绝顶聪明之人,只是在此xìng命俄顷,弹指攸关的一刹,也不由得不为之惊心。 吴老夫人哑声嘶道:“怎么讲?你当真想死吗?” 甘十九妹只得点点头道:“好吧!我答应你就是。” 吴老夫人干笑了一声道:“好!我们一言为定,丫头,你是吓昏了头,只移开你的一双眼睛就行了。” 话声方歇,一股烈焰,已把吴老夫人整个吞噬了,大股的火焰在她身上燃烧着,转眼之间已把她烧成了一具枯朽,遂即倒毙当场。甘十九妹谛听之下,方自依言把一双眸子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45 章 移开,大片火焰已把四壁全部吞噬,画面俱失,由此而滋生的无形压力自然也就为之解除。 顷刻之间,草堂已为大火全部蔓及。 此刻不走,更待何时? 再也不容她有第二个念头滋生,遂即闪身向草堂外面纵出。等她身子闪出草堂之外,再回过头来打量这所草堂,不禁惊吓得面色大变,只见一股冲天烈焰直冲霄汉,整个草堂已是火海一片,能够全身退出,当真说得上是不可思议的异数。现场响起了一阵劈拍之声,此时微有东风,风助火势,更成无边火海,无数火星飞溅向正中草舍,使得原本无恙的整幢舍房,亦为之同时火起。 甘十九妹甚感懊丧地叹了口气,娇躯一闪,已来到呆立原地的吴庆面前。 火光熊熊,映照着吴庆的脸,显得一片通红。他面对草堂敞开着的大门,是以草堂内所发生的一切,以及母亲的引火自焚,他都看得极为清楚,嘴里虽不能言,心里却是十分清楚,两行泪水情不自禁地夺眶而出.点点滴滴直由两腮滑落在地。 甘十九妹目注着他,说道:“方才情形,你已看见,你母亲是自己引火而死,并非是我杀死!” 吴庆脸上除了悲伤外,并没有什么表情。 甘十九妹道:“你母亲既然身死,你我之间己无所谓什么仇恨,我可以不杀你,但不知你是不是还记恨着我?” 吴庆聆听之下,情不自禁地翻起眸子向她看去!他虽然不能移动身躯和双足,但是那眸子却能传神,就在他灵活的目神传视里,甘十九妹看不出他对自己的深切仇恨,只是伤心而已! 于是她不再担心,举手一拍,已把先时封锁在他身上的穴路解开。吴庆身子一晃,踉跄跌出了几步。他站定之后,看了甘十九妹一眼,似乎含有无限悲愤,只是却说不上“切齿痛恨”,接着他遂即低下头,痛哭出声。 甘十九妹静静地看着他,等到他悲痛的情绪稍稍抑制住之后,才上前去:“我想你一定非常的怀恨我,当然这也难免。” 吴庆凌厉的目神,忽然盯视向她,作了一个愤怒膺胸的样子,却是说不出话来。 “哼!”甘十九妹道:“我当然无法阻止你的怀恨,这也是人之常情,如果你能明白,我对你已经破格留情的,你就不应该再做出傻事来。” 吴庆恨声道:“你的脸美若仙女;可是你的心却是dú若蛇蝎,我真恨不能亲手……杀了你!” “你能吗?”甘十九妹揶榆地微微笑道:“即使我不还手,我看你且是不能,因为你的心过于善良,虽然你外表看上去不失为一个大丈夫,但是你的内心里却过于懦弱!” 吴庆不禁怦然一惊! 这几句话,显然他并不觉得陌生,因为在过去,他早已不止一次地由母亲嘴里听过,此番话出于甘十九妹之口,怎不令他暗吃一惊呢? 甘十九妹那双黑白分明、蕴含着无比智力的瞳子继续盯视着他的脸,冷冷地道:“至于你形容我的心dú如蛇蝎,这句话可就见仁见智,各有不同,也许在某一方面,我所表现的远比你更仁慈,只是有一点,我要告诉你,那就是我所行的是我所当行的,一经做过之后,我永不后悔!” 吴庆看着她,冷笑了一声,这一瞬他脑子里紊集着太多的凌乱,过分的悲伤,几乎使他整个的思虑都为之麻木,脑子里除了眼前所见,简直是一片空白! 他摇着头道:“我谁也不恨……只恨我自己……恨我自己!” 一面说着,他狠狠地把五根手指chā进头发里,用力地抓着,整个身躯佝偻下来:“你走吧……你们都走!都离开这里。” 甘十九妹道:“我们当然要走,只是你也不例外。” 吴庆忽地一怔道:“我?” “不错!”甘十九妹点点头道:“你跟我们一块走。” “我?”吴庆喃喃道:“为什么?” 甘十九妹道:“为要找到那个依剑平。” “找……”吴庆莫名其妙地道:“找他为什么要我也跟着?” “当然要你……”甘十九妹道:“因为你们母子有恩于他,据我初步对他的了解,这个人是一个很讲义气的人,他如知道你落在我们手里,必然会设法营救你,那时可就落在我的掌握之中!” 吴庆呆了一下,叹息道:“你果然足智多谋……我既然落在你的手里,也只得听凭你的随意摆布了。” 甘十九妹点点头道:“识时务者为俊杰,只要你明白这个道理,我也绝不难为你,只要捉到了依剑平,我立刻就放了你。” 吴庆怅惘地看着一大的大火,频频苦笑道:“也只有这样了!”说完面向焚成余烬的草堂屈膝下跪,默念着母亲的音容,恭敬地磕了三个头,遂即含泪站起。 甘十九妹点头道:“倒看不出你还是个孝子,其实你母亲已病入膏育,即使没有这一场火,她也捱不了多久,只可惜她毕生所研习的奇异武学,竟然随同她的身子一并付之一炬,未免……” 嘴里说着,她情不自禁地想到了绘于草堂四壁的那些奇功异招,以及自己初入被困时的凌厉杀机,更由不住对那些巧夺天工的奇异功谱,心存无限向往与遗憾!设若这些奇异的功力图谱,能够落在自己手上,假以时日,定成不世奇技,那时将不知更是一番何等气势!想到这里,素xìng自恃,冷静用事的她亦不禁怅惘遗恨不已。忽然触及那个依剑平,若照已死的吴老夫人口吻所说,分明他已得到了老夫人的真传,莫非这些传授包括壁间的那些奇异功谱不成?甘十九妹一经涉思及此,更不禁为之一惊,越加地对逃离的尹剑平放心不下。 眼前火势已由极盛而微,这片小小的孤岛上,除了眼前之房舍以外,别无可燃之物,是以一待房舍焚烧将尽,火势也就自然快要熄火。 一旁的阮行看到这里,又上前向甘十九妹抱拳道:“姑娘起驾!” 甘十九妹这才忽然警觉,却把目光移向吴庆,冷冷笑道:“吴兄请!” 吴庆无可奈何地感叹一声,遂即转身向停泊在岸边的那艘大船走去。他有意快行几步,不料足方迈动,只觉得一股冷森森的剑气直由背后透衣袭来,由是遂即将脚步放慢,那股剑气遂即又收了回去。 一行三人乃向船边踱去,待临近船前,阮行先举步登向舱面,回过身来监视着吴庆上船。吴庆只管低头前行,一副逆来顺受模样。哪里知道,他早有见地,事先已想妥了退路,只见他一只脚方向舟边一踏,却是暗聚真力,猛地双掌同出,直向舱前阮行身上猛击出去。 当然,吴庆绝不能忘记身后的大敌甘十九妹,是以,双掌乍一推出,整个身子凌空一个疾滚,“噗通”一声大响,已翻落湖水之中。 这一着却是运思得极为巧妙,竟连身后大敌甘十九妹也被瞒过。 只听她一声清叱,玉手翻处,白光疾闪如电,紧紧擦着吴庆的衣边斩落下去,虽是险到极点,却并未能伤着他皮ròu丝毫。甘十九妹只一剑落空,娇躯跟着纵起,直向水面上落去,足尖在水面上轻轻一点,曲身探掌,只听见“呼啦”一声,扯下了吴庆一片衣衫,却并未能阻拦住吴庆入水的势子,反倒溅了她一身水渍,紧跟着她挪动身躯,海鸟掠空般地落了船头,起落之间,快若电光石火。 湖水清可见底,眼看着吴庆的身子,直似一条大鱼般潜行于湖水之底,直向下流箭矢般地飞快消逝而去。甘十九妹眼看着吴庆去势如矢的身子,事出意外,不禁一时呆若木鸡。 阮行急忙叫嚷着,吩咐起锚,还想要追下去。 “来不及了!”甘十九妹苦笑道:“我居然也会走了眼,这个混小子竟然会有这般俊的一身水功,大是出乎我意料之外。” 阮行呆道:“这都是姑娘过于仁心,其实刚才要是一剑把他杀死,也就不虞他逃脱!” 甘十九妹看了他一眼,冷笑道:“武林中人最重信义,我既然答应了他母亲饶他一死,自不能背此信诺,如果真有心取他xìng命,方才那一剑即不会上来即走偏锋。否则焉能会有他的命在?” 她微微叹息了一声,又道:“看来这个吴庆虽不似那个依剑平那么可怕,却也不可轻视……你可知道,这又是什么原因?” 阮行一怔道:“卑职不知。” 甘十九妹轻轻哼了一声,说道:“那是因为他生就一张忠厚木讷的脸,其实他绝非是你我想象中的那种笨人,而且,我觉得甚是失策!” 阮行道:“失策?姑娘莫非有惧于他?” 甘十九妹漠漠地点了一下头。 阮行吃惊地问道:“什么?凭他?凭他还能……” 甘十九妹冷冷一笑道:“那是因为在基本上,他已经稳站于不败之地,他虽然绝非是我的对手,但是我为了遵守对死者的诺言,却永远不得伤害于他……” 阮行点头道:“姑娘所说甚是,这一点姑娘显然是疏忽了,不过再给他十年二十年的功力,只怕他也难以是姑娘的对手,姑娘限于诺言,不便杀他xìng命,却可以将他永世囚禁,不令复出,他也就一筹莫展,再也不得不利于姑娘了!” 甘十九妹看了他一眼道:“你知道什么,方才我与那位吴老夫人对答时之一切,你可曾看见?” “卑职看见了。” “那就好!”甘十九妹冷冷道:“你可知我当时何以会受制于吴老夫人,进出不得?” 阮行摇摇头,奇道:“姑娘不说,卑职也不敢问,当时卑职在外眼见姑娘进退维谷,面色苍白,显然在极度痛苦之中,这又是为了什么?” 甘十九妹轻轻一叹道:“当时情形确是如此,天下怪事,无奇不有,唉!我之不死,也算是命不该绝。人外有人,直到今天为止,我才体会到这句话的真谛,果然不假。” 阮行一个劲儿地眨动着一双白果眼睛:“姑娘是说那个吴老夫人?” 甘十九妹冷笑道:“吴老夫人说的不错,假使她不是身罹重疾,我绝非是她的对手。” 阮行回想着先时与吴老夫人动手情景,不禁犹有余悸地道:“那个老婆婆所施展的招法,确是古怪得很,真是我生平仅见!” “我也是一样,”甘十九妹道:“你可知为什么?” 阮行摇头道:“卑职愚蠢!” “是那些奇怪的图画,”甘十九妹讷讷地道:“绘画在草堂四壁的那些奇异图画。” 一刹时,她已经想通了这其间的关窍,更由不住起自内心打了一个寒噤。 “那些奇异的武功招法,就是得力于草堂内那些奇异的图画!”甘十九妹忽然想明白了这层道理:“这个吴老夫人确是一个武林中罕见的奇人,她竟然能够造就出这么多怪绝天下的奇异招式,不能不令人对她心存畏惧!” 阮行道:“可是她已经死了!” “不错!”甘十九妹陷于沉思之中:“但是她儿子还活着。” 阮行呆了一下,道:“姑娘是说那个逃走的吴庆?难道他学会了那些招法?” “当然没有,”甘十九妹冷冷地道:“如果他已经学会了那些招法,今日你我何能取胜?我倒是不担心他而是担心那个依剑平!” “依剑平?”阮行神色一愕道:“他莫非已经得到了那个吴老夫人的传授?” “我心里正是这么想,”甘十九妹瞳子里闪着忧虑:“他是一个聪明绝顶,灵xìng甚高的人,果真要是得到老夫人的传授,日后势将对我丹凤轩构成威胁,这才是我所深以为忧的事情!” 阮行讷讷地道:“姑娘说的太可怕了,这件事我看还不至于,依剑平来去匆匆,未见得就会学了多少,再者,吴老夫人与他素昧生平,也未必会把一生心血所得,这么容易地就传授给他一个外人。” “你说的不错!”甘十九妹微微点头道:“这个吴老夫人虽然与我第一次见面,我却能断定她是一个工于心机、十分深沉精明的人,她当然不会一上来就对那个依剑平存信心,只是最后依剑平必然会得到她的赏识,唉!如果我判断不错,这个依剑平必然已得到了吴老夫人的垂青……至于依剑平是否已学得了那些草图……,可就难以想象了!” 阮行道:“难道那些图画所显示的功力,真是这么厉害?” “可怕极了!”甘十九妹回想着踏入草堂的那一刻:“那是一种武林绝无仅有的功力,是一种属于心灵cāo纵,超越想象之外的至高功力!” 一刹间,她那张美丽的脸,变成了雪白颜色! “我确信每一张壁画里,都涵蓄有极高的智慧结晶!”她的思维益见精细:“若非是那种具有大智、天生灵xìng的人,万万难以参透……唉……我如果能早一步发觉那个吴老夫人的企图就好了。” 阮行也想通了,狞笑道:“姑娘说的不错,那个老东西分明怕她死后,那些草堂秘图,会落到了姑娘之手,所以才引火烧屋。” 甘十九妹冷笑道:“她当然是这么想,哼!现在我们唯一的希望是这些秘功并不曾为依剑平所习会,否则的话,日后当对我们极为不利!” 阮行道:“姑娘,这件事情……该怎么是好?” 甘十九妹莞尔一笑道:“眼前之计,只有先拿住了这个依剑平再说。” “可是,”阮行怔了一下:“他到底是在哪里呢?” “这个不难,”甘十九妹轻启朱唇,现出了珠光白润的一口贝齿:“经过了这些事情之后,我已经把他摸清楚,我们到淮上去找樊钟秀去,说不定在那里会见着他。” 天上下着牛毛细雨。 几只燕子呢喃着由眼前低飞过来,认着那一片低矮的竹梢剪翅掠过去。 似乎是天又要黑了。 再过几天就清明了,却不像有什么春的气息,风吹过来袭在人脸上,再沾上点雨星子,真叫人受不了。尹剑平骑在马上,身上披着蓑衣,身后的那口玉龙剑敲在鞍子上铮锵地响个不住。 凄风苦雨,对于一个孤行道上的人来说,实在是最苦的一件事情,如果他不健忘,这一阵子春雨,总该下了有十来天,换句话说,从他离开吴家,登程上道以来,间关千里于鄂皖道上,这阵子雨就从来没停过。 人是大病初愈,耐不住这沿途风雨泥泞,那张原来挺俊的脸,看上去可就憔悴多了! 在襄阳他花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46 章 五两银子买了这匹枣红马,马贩子吹嘘说是千里的脚程,哪里知道,第一日走了百多里,这畜生就差一点累倒了,往后尹剑平不得不加以小心,偏偏逢着那阵子永也不停的雨,牲口的四只蹄子压根儿就没有离开泥泞,那股子别扭劲儿可就别提了。 在马上吃了个干锅饼,这会可又饿了,胯下那匹“枣儿红”更是不耐长途,不止一次地发出了嘶鸣声,看样子不找个地方打尖是不行了。 好不容易来到了一条碎石铺就的官道上,那匹牲口却只是就地绕着圈子,说什么不肯再往前走,尹剑平无奈只好下了马,才发觉到马的前蹄不大得劲儿,敢情左前蹄的马蹄铁掉了。 可真是倒霉!尹剑平叹息一声,一只手拉着马,往前道上观望了一下,似乎不远处有个镇市,酒招子迎风招展,今夜住的问题大概是不用发愁了。猛可里,身后陡地响起了一阵马蹄声,一匹骏马霍地自岔道拐出来,来势奇猛,马上汉子喝叱一声,人马看是收不住势子,直向着尹剑平身上冲撞过来,尹剑平方自闻声,对方人马已向着自己侧面撞来! 马上汉子三十左右年岁,浓眉大眼,鼻直口方,下巴上留着一络子短须,衬着魁梧的一副身材,真是好一条汉子,这人背chā长剑,头顶着一顶荷叶卷风帽,身上披着一领紫色长披,胯下倒与尹剑平一般,骑着一匹“枣儿红”,只是却远较尹剑平这匹马神气多了。看样子人马行了不少路,那汉子一身漂亮的衣帽,全部为雨水浸湿了,马上汉子想是来得过于猛疾,临时收缓不及,却将一腔怒火发泄在挡道的尹剑平身上。 “小子!想死吗?”嘴里一声喝叱,右手一抡,手上马鞭子没头没脸地直向尹剑平抽了下来! 事发突然,尹剑平禁不住大吃一惊,那匹“枣儿红”更是稀幸聿长啸一声,霍地,人立前蹄,这当口,对方人、马连同着那根抽下来的鞭子,一股脑地全部招呼了过来。尹剑平乍见之下,按马腾身,陡地一个翻滚之势,“呼”地掠向侧面,就势力带马缓,把马头号拉回三尺来。就凭着他这一手应变之势,总算避过了一场看来无法避免的伤难。 紫衣汉子人马有如狂风般地直冲出丈许以外,才算收住了前奔之势。紫衣汉子倏地回过脸来,原是十分暴怒的脸色,突然化为惊异,只把一双朗朗神采的眸子睁大看向尹剑平,却又冷冷一笑,二话不说地遂即带马疾驰而去。 尹剑平老大不高兴地赶上了一步道:“喂!回来!”一连唤了两声,对方却是头也不回了。 尹剑平原想跨马追上去,看着那匹不争气的马,却也无可奈何,平白地生了一肚子气,更是有说不出的懊恼,只得拉马继续前行。 天越加的黑,雨似乎又下大了。前面有一片灯火,照耀着一处小酒店,棚子下拴着十来匹牲口,尹剑平就走过去。左面不知是一个什么衙门,告示墙上贴着一块告示,很多人撑着伞在那里看,并且议论着。 尹剑平拉马来到近前,他体魄高大,不需要拥进去就可看见。在两盏油纸灯笼的映照之下,那一块鲜红的缉拿告示,像是才刚贴上去,却已被雨水打湿了,红纸黑字都走了样,只是却可以依稀认出。 告示板上写的是:“重金赏缉:查独行大盗云中鹤一名,武技高强,作案累累,为钦命要犯,前经通辑在案,潜匿年余,辗转鄂皖,犹不改旧恶,复于卢洲、桐城、蒙城、凤阳各处,频留盗迹,官民受害至剧,特定重金赏格如下:通风报信,一举将该寇成擒者,赏白银一百两,擒获送官者,赏白银五百两,告出至缉获期内均为有效,盼八方豪士,共襄义举,置金以待,绝不食言。年,月,日。” 尹剑平心中微微吃一惊,有关这个“云中鹤”的盗号,他倒是曾经听说过,据他所知,这个人武技精湛,经常出没于京畿要地,为一独行巨寇,告示上所书“钦命要犯”,倒也并非夸大,想不到此人竟然全来到了皖境为害地方,却是未曾想到的事情。 看告示的人在纷纷议论着,还有很多人老远冒着雨走过来。 尹剑平看所贴的告示月日,正是今天,也许就是刚才不久,那些字迹很快地已为雨水冲刷不清,后来的人已难以看清。对于本地善良百姓来说,这可不啻是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是以立刻就引起一阵喧哗。尹剑平却对这件事没有什么兴趣,看那出告示的官衙,是凤阳府的落署,他心里倒是松了口气,猜想着已来到了凤阳地面。 人家往里面挤,他却是往外面出,又拉着一匹马,好不容易挤出了人群,却见四面八方得讯来观看告示的人还着实不在少数,里三层外三层,把这个地方围了个风雨不透,似乎“云中鹤”这个独行大盗,早已深为人知,是以才会有这番耸动。 尹剑平拉马来到了那个小酒馆前,一个披蓑的毛头小伙计跑过来,一面高挑着灯道: “客人要住栈吗?” 尹剑平问:“这里是什么地方?” 小伙计道:“这是临淮关,再向西百十里,可就是凤阳了!天又下雨,路又滑,客人你休息一夜明天一早再起程也还不迟。” 尹剑平点点头道:“好吧,我这匹马该钉马掌了,这里有地方吗?” “有有。”伙计咧着嘴说:“小号里就有人专钉马掌,客人你大概也饿了吧?先吃点东西吧!”就这样,尹剑平被让了进去。 小酒馆乱哄哄的倒是上了个满座,前面卖吃食酒菜,后院有两排房舍权作客栈,有个挺动听的字号叫“凤凰窝”,买卖不大,生意可是好得很。这里地当淮河流域,民xìng刚强,历来多英雄豪杰,语言亦流行北方官话,店东像是一个回子,贩卖的各项吃食以牛羊ròu为主,包子饺子一应俱全。 尹剑平把牲口jiāo给了那个小伙计,却把驮在马背上的一副行囊长剑带在身边,在满堂乱哄哄的喧哗声中,被接引在角落的一个座头上坐下来。这个座上原有两个客人,一个四十上下,另一个却有五十开外,看样子象是本地人,地方小人多,大家都意存将就,谁也不会见怪。 尹剑平告了扰,在靠远的一个位子坐下来,随便点了两样菜,要一盘包子,再来一壶酒,这才把身上的蓑衣脱下来,连同随身的行囊宝剑一并放在板凳上。 同座的二人酒菜都用得不多了,每人睁着一双发红的眼睛,话也就不打一处地出来了。 四旬左右的那个人,打着一口浓重的皖北腔调道:“云中鹤来到了皖北,我们这个地方以后可没好日子过了!” 五旬左右的那个人嘿嘿一笑,毗着牙道:“你怕个什么?咱们兄弟是‘豆腐拌小葱 一清二白’,要钱没钱,要人没人,你就是拿八抬大轿去接他,他也不会光顾到你我头上,是不是?” 一面说,这个人拈着下巴的一络山羊胡子,很是幸灾乐祸地吃吃笑着。 四旬汉子睁圆了眼道:“话可不能这样说,你我兄弟固然是用不着发愁,可是‘人不亲土亲’,别人倒媚时,我们脸上也不光彩!” “算了吧!”山羊胡子摇着手道:“各人自扫门前雪,休管他人瓦上霜!凭你我那个手儿,你还想chā上一手是怎么着?” 四旬汉子赫赫一笑,看了尹剑平一眼,倒也不心存忌讳:“老大!”他声音略微压低了:“你看了告示没有?五百两呀!”伸出了一个巴掌:“五百两银子,可不是个小数目呀!怎么样,老大,只要你点头,我们哥五个可全听你的,真要是抓了云中鹤那小子,咱们哥五个这个脸儿可算是露足了!” 山羊胡子嘴里嚼着菜,斜乜着一双老鼠眼,满脸不屑地道:“算了吧,老三,别平常伸胳臂抬腿,自己以为挺不错的,哼!不是我说一句自己泄气的话,凭我们这五块料还想抓云中鹤?哼!我看连井里的青蛙也抓不着一只。” 四旬汉子瞪眼道:“怎么,云中鹤他不是人?他妈的,他就是有三个脑袋六个胳臂,也差不了多少!我就不服气!”四旬汉子像是动了肝火:“他要真有功夫,干吗不在京里呆着,还至于被人撵得像条狗一样地东逃西窜,来到我们皖北?” “哼!”山羊胡子冷笑着道:“你声音放小一点好不好?吼个什么劲儿!” 四旬汉子看了座上的尹剑平一眼:“怕什么,云中鹤的事准不知道?他小子不来便罢,要是真来了,我还真要碰碰他!” “你呀!算了!”山羊胡子撇着嘴,奚落地道:“你要是真敢动,我把你好有一比。” “比作何来?” “ròu包子打狗你是有去无回。” 四旬汉子翻着两只红眼,看样子真像是立刻就要去与他这个拜兄翻脸。 山羊胡子一只手捋着胡子,冷冷地道:“兄弟,你不要不服气,我说个人你听听。” “谁?” “凤阳府的‘一剑惊天’尉迟太爷比你怎么样?” 这一句“尉迟太爷”起码惊动了三个人:四旬汉子、尹剑平,还有隔座上的一个年轻秀士。 四旬汉子是震“一剑惊天”尉迟大爷的英名。 尹剑平是正中下怀,因为他此来凤阳,就是为了找到那个叫“尉迟兰心”的姑娘,好将拜兄晏春雷临亡前的嘱托转告。是以乍然听到凤阳府有一个“尉迟太爷”,焉能不为之心动? 至于隔座的那个年轻秀士,他为什么有所惊动,可就不得而知了。 既称“秀士”,当然模样儿长得不赖,唇红齿白,仪表斯文,看过去顶多不过十八九岁,头上戴着一顶读书人的方帽,身上穿的是一袭雨过青的儒衫,眉长目秀,凝神顾盼之间,透着精明透剔,鲜见的一种年轻人气质!他正在吃一碗面,当他听到“尉迟太爷”时,那双眸于可就情不自禁地向着隔座的羊胡老人注视过去。 四旬汉子在一惊之后,才接上了山羊胡子的话,嘿嘿一笑道:“尉迟太爷当然是我们地头上的第一把大好手,兄弟怎么能够比得上!” 山羊胡子眯着一双细小的眼睛冷笑道:“你知道就好,哼哼,这地方谁不知道他老人家掌中的一口‘雷音剑’和囊中的十二粒‘七宝珠’,就是走遍了皖北省全境也没有第二个敌手。” “怎么样?”四旬汉子有点莫名其妙:“尉迟大爷固是一世英名,可是又与那个云中鹤有什么联带关系,老大,你说这些于什么? “当然有关系。” 山羊胡子干了面前满满一杯酒,脸上带着一丝傲然,也许他即将要说出来的事情,并不为外人所知,是以未说之前先就有几分神秘。 尹剑平低头用餐,只是一双耳朵却在细心倾听。 年轻秀士更是敛聚目光,分外留神。 山羊胡于这才慢吞吞地压低了声音道:“兄弟,还不知道吗,尉迟太爷栽了!” “栽……栽了?”四旬汉子显然一惊:“栽在谁手里?” “还会是谁?”山羊胡子冷笑道:“就是你我刚才谈到的那个云中鹤。” “啊?”四旬汉子睁圆了眼:“竞会有这种事?” 尹剑平慢慢斟了一杯酒,端起来饮着。借以掩饰他的留神倾听的那种不自在。 青衣秀士白皙的脸上,微现忿容,更加全神贯注,山羊胡子虽然把声音放低了,却不能逃过以上两个人的耳朵。 “这件事知道的人不多,”山羊胡子挑着他那一双黄焦焦的老鼠眉:“可是千真万确,你知道吧!尉迟太爷的传家之宝‘锁子金甲’失窃了!” “真的?”四旬汉子怔了一下:“你是说尉迟大爷的那件家传宝衣?” “谁说不是!”山羊胡子冷笑着说道:“你知道是谁下的手?哼,我告诉你吧,云中鹤!” “啊?云中鹤他真有这么大的胆子,居然动手动到了尉迟太爷的头上。” “怎么不敢?”山羊胡子道:“还有一个传说,听说尉迟太爷还跟云中鹤照了脸!” “照脸”就是“见面”的意思,尹剑平懂得,那个青衣秀士也懂得。 四旬汉子惊讶地道:“动了手?锁子金甲可曾追回?” “哼……追回来?”山羊胡子凌声道:“老爷子差一点连命都赔上了!” “会有这种事?”四旬汉子顿时呆住了:“难道说凭尉迟老爷子那一身能耐,居然会不是那云中鹤的敌手吗?这太不可能了!” “事实确是如此,”山羊胡子慢吞吞地道:“听说这个云中鹤年岁不大,却有一身极好功夫,他有一手‘铁琵琶功’,听说走遍大江南北未曾遇见过敌手,尉迟太爷也许是上来轻敌大意,竟然吃他捏碎了肩骨,现在是半身不遂,拖着一条胳膊!” “好小子!云中鹤他小子,真有这个本事?” “这个绝错不了!”山羊胡子道:“据说尉迟太爷连伤带气,足足病了有一个月,现在已是一个标准的废人了!” 话声一顿,他转看了那个青衣秀士一眼,却也发觉到了尹剑平的留神倾听,样子有点不大得劲儿,用手在脸上抹了一下,刚想要推杯站起。 尹剑平见他样子好像是要走,忍不住抱拳道:“老兄请了!” 山羊胡子人一笑,道:“岂敢!朋友有事吗?” 四旬汉子怔了一下,像是忽然发觉到座上还有个外人似的,只是傻不龙冬地看着他。 尹剑平向二人抱拳笑笑道:“适才听二位仁兄说了许多,足使茅塞顿开,失敬,失敬! 尚未请教二位大名是……” 四旬汉子赫赫一笑正要答话,那个山羊胡子却立刻抢答道:“不敢,不敢,在下姓李,名秋奎,这是我拜弟胡顺,刚才说的话无非是道听途说,信口雌黄,朋友你听过好比马耳东风,一笑拉倒,千万不要当真。” 话声略顿,遂即向那个叫胡顺的四旬汉子道:“老三,咱们也该走了,招呼小二算账。” 胡顺答应一声,正要站起,却被尹剑平按住道:“胡兄小待,容小弟敬一杯水酒,尚有事求教。” 胡顺看了旁边拜兄一眼,朗笑一声道:“这就不敢当了,兄弟你大名是……” 尹剑平道:“在下姓尹,此来凤阳乃是访一个朋友,萍水相逢,也算有缘,小弟敬二兄一杯!” 说罢双手举杯以向,二人互看一眼只得举起杯来,彼此干了一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47 章 那个叫李秋奎的山羊胡子,上下打量了他一眼道:“尹朋友你大概不是本地人吧?” 尹剑平道:“不错,小弟是冀北人氏,此来凤阳,乃是访一个朋友,不意连日下雨,一路耽搁了多日,至今才来到了临淮关。” “噢噢!”李秋奎道:“是呀,这一场雨,足足下了有半个月,今年的庄稼倒是不愁没有水了!” 叫胡顺的那个四旬汉子道:“尹朋友你要找的那个朋友姓什么,可曾找到了?” 尹剑平道:“还没有,小弟正要请教!” 胡顺笑道:“请教不敢当,你那朋友在凤阳只要略有声名,我兄弟万无不知之理。请教贵友大名怎么称呼?可是在凤阳?” 尹剑平方要答话,只听见邻座一声“算账”,那个青衣儒衫秀士已自位子上站起来! 由于秀士所坐之处,正好与尹剑平相对,二人虽非相识,却显然都系卓然不凡之辈,也曾有过几度眼上来往,此刻其中之一站起yù去,另一人多少有点怅然惜别!尹剑平正待说出的话,未免顿了一顿。 留有山羊胡子的李秋奎一眼看见道:“怎么那位相公与朋友你是一路的吗?” “啊,不不……”尹剑平颇似孟浪地道:“我们并不相识。” 于是又抬回先前yù说的话题道:“小弟此去凤阳要找的人,亦是位复姓尉迟的前辈。” 那一旁站起算账的青衣秀士,听到这里,忽然面上微微一惊,虽是故作矜持,一双眸子亦情不自禁地向尹剑平看了一眼。 此刻算账的小二己跑来,那秀士却轻轻地吐出:“清茶一碗。” 说了这四个字,他可就又坐下来。 “复姓尉迟?”胡顺道:“朋友要找的莫非是尉迟太爷?” “这个小弟就不知道了!” 胡顺道:“你那朋友大名怎么称呼?” “这个……”尹剑平略似汗颜地摇摇头:“小弟也不清楚,不怕二兄见笑,小弟因来得忙,对于这位父执辈的名讳,竟是记忆不住,真是荒唐之至!” “这可就难了!”李秋奎一只手捋着山羊胡子:“凤阳城北,复姓尉迟的人家,总有百八十户,老弟你如果说不出那位前辈的名讳,那可就麻烦了!” 尹剑平倒是没有想到有此一着,不禁登时愣了一愣! 胡顺道:“你那位前辈可擅武吗?” “这个……”尹剑平点头道:“擅武。” 他所以这么猜,是因为想到拜兄晏春雷乃是武林世家,那么所结jiāo之人必系武林中人。 “噢!”李秋奎点头道:“那么就是北阳村的人了,北阳村的人都擅武,不过也有十来户人家,尹朋友,你要找的莫非就是方才我们说的那位尉迟大爷,尉迟老剑客吗?” 尹剑平轻叹一声道:“这个小弟尚不敢断定。” 胡顺一笑道:“你干脆说找这位朋友有什么事吧!” 尹剑平微微一顿道:“是……这个,小弟一时不便启齿。” 一隅,那青衣秀土格外地对他加以注视,那双眸子咕咕噜噜只在尹剑平身上转个不休。 胡顺呵呵一笑道:“这个,请恕我们帮不上忙了。” 尹剑平忽然想到了关键所在:“有了!小弟虽然一时糊涂,记不起那位父执辈前辈的大名,只是却还记得,这位前辈身前有一个惯施刀剑的爱女。” 胡、李二人彼此对看了一服,胡顺遂道:“那位姑娘叫什么名字?” “这个……”尹剑平思索着道:“她叫尉迟兰心!” 胡顺、李秋奎相视一笑。 青衣秀士那双眸子睁得更大了。 胡顺呵呵一笑道:“你要是早提起这个姑娘,也就用不着那么费事了,闹了半天,原来你要找的人,还是尉迟太爷,你所说的那个尉迟兰心姑娘,正是刚才我们兄弟所提到的那个尉迟太爷他老人家的掌上明珠!” 李秋奎频频点头道:“这你就问对了,在这里你提起尉迟太爷的名讳,也许尚还有人不知,可是要是一提这位兰心姑娘来,可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胡顺笑嘻嘻地道:“前一阵子,我听说尉迟太爷好象要为这位姑娘准备办喜事呢!这位姑娘大概就要出阁了,听说她婆家在很远的地方……也是个有名的武林世家子……” 尹剑平点点头道:“不错,小弟正是为这件事……”说到这里,忽然想到这件事不足为外人道,忙把到口的话吞进了肚子,脸上更不禁现出了一番黯然。 胡顺怔了一下,偏过头来去看他拜兄李秋奎,李秋奎脸上亦现一番狐疑。 然而,那使综合了这两张脸上所有的惊异、疑惑,也不若另一张脸,青衣秀士的那张脸,那般的深刻,那般的激动。 也许是内心的过于震惊,或是另外的什么因素,这个青衣秀士,那双大眼睛里jiāo织出一种谜样的神采,从白皙而清秀的脸上,陡地染上了一片红晕,五指一颤,叮当一声战抖,手中的那盏香茗,差一点把持不住跌倒在地上。有了这番失态,他似乎显得很窘迫,遂即把脸孔转到了另一面,不再向尹剑平以及那个桌子上的人多看一眼。 尹剑平等三人并不曾发觉到那个青衣秀士的反常,倒是李、胡二人感觉到尹剑平的反常。 “哈哈”一笑,留着山羊胡子的那个李秋奎,直直地看着尹剑平:道:“兄弟,你别就是那个武林世家子……你就是尉迟太爷那个未过门的姑爷吧?” “对了!”胡顺也睁大了眼:“一定是你……赫!兄弟,你就是尉迟家的那个女婿,是不是?” 尹剑平想不到他二人竟会有此一误,当时呆了一下,窘笑道:“二位猜错了,小弟是受人所差的一个带话人……二位千万不要胡乱猜测!” 胡顺“赫”的一笑,越加仔细地在他身上打量着。 李秋奎眯着一双眼睛嘻嘻笑道:“尹朋友,如果在下这双老眼不花,朋友你身上还很有一把子功夫,大概还是个练家子吧!” “这个……”尹剑平抱拳道:“略通武技,比之二位可就差得太远了。” 山羊胡子鼻子里“哼”了一声,微笑道:“真是那样,老夫我这双眼睛,可就看花了!” 尹剑平微笑了一下,转移话题道:“这一阵雨下得太久了,二位还要赶路吗?” “可不是。”胡顺道:“有事要去一趟定远,看来今天是不行了!” 翻过眼睛,他瞧着尹剑平,重抬话题,笑笑说道:“兄弟仪表非凡,看起来可不像是为人差遣的一个粗人呢!” 尹剑平正想解说,那个山羊胡子李秋奎,却在旁冷冷一笑道:“算了,老三,干嘛你老盘算人家个没完?光棍眼睛里揉不进砂子,像不像你我眼睛里有数,说不说实话却是人家的自由,再说嘴长在人家脸上,人家爱怎么说就怎么说,你干嘛老是刨根问个没完?” 这番话明像是在骂他兄弟不知进退,实在却是在对尹剑平有所讥讽!尹剑平怎会听不懂?彼此萍水相逢,自不可全抛一片真心,当时佯作不知,微微一笑也不再多分辩。 山羊胡子见状,更加不是滋味,由于他认定了尹剑平是尉迟太爷门下的娇客,对方偏偏又不承认,江湖上跑的人讲究的是“识相”。彼此的谈话可就有点“格格不入”接不下去了。当时嘿嘿一笑,望着身旁的胡顺道:“天不早了,老三,咱们该到后院歇着去了,人家是远来的阔客,咱们是什么东西,高攀不上,就别瞎扯淡了!” 一面说,他就招呼着茶房算账,硬把胡顺给招呼着走了。 尹剑平想不到对方竟会这般xìng子,自忖着难以与对方说清,只得站起来告了声打扰,原想代二人付酒钱,无奈山羊胡子xìng情拗得很,却是执意不肯,原先畅谈甚欢,想不到一点见疑,顿时彼此可就又成了陌路萧郎!尹剑平心里老大不是滋味,深深觉得在外行走做人之难。 这时一个小二由后面院子走过来,找到了尹的座前,告诉他他的那匹马,已经钉好了马掌,是两吊钱,又说房子已经定好了,在西院里第三号客房,把那个房间的钥匙留下来。 在谈论这些之时,尹剑平偶一侧目,却发觉到邻座的那个青衣秀士,正在目向这边看着,一双黑白分明的眸于,只是在他身上转个不体。尹剑平一经注意,那秀士倏地把目光转向一边,正巧一个茶房由他身边走过来,他就抬手相招,留下了钱,起身向后院步进。 尹剑平心中不禁微微动了一下,他已经不只一次地发觉到这个读书人在注意自己了,这又是为了什么? 须知,像他如今这般的身分,以及所负之使命,容不得出上一点差错,人家既然注意了他,他也就不得不注意人家,只是翻遍了脑海记忆,也不曾想到有过这么一个影子,观着对方神采,分明一介文弱书生,确实不沾一些江湖气息,自己和他自是从无瓜葛、倒是他那张文采斐然,眉清目秀的脸,令人一望之下,即会自然地生出好感,若非是自己重任在身,这般清新脱俗的文雅之士,倒是不容他失之jiāo臂! 他独自地又喝了两杯闷酒,天越发地黑了。 十七 小饭馆里又掌了几盏灯,客人倒是越来越少,斜风细雨里。忽然显现出一片冷清。尹剑平难得有今日心情,既是急恼不得,干脆就顺其自然,一时贪杯,多喝了几盅酒,在这里又蘑菇了有盏茶之久,这才唤来小一付了饭钱,自己背起了来时随身行囊。向后院栈房走去。 似乎还留着有几分春寒的料峭。 在斜风细雨扑面的一刹,尹剑平由下住陡地打了一个寒颤,只觉得这后院里黑得出奇,老远处虽chā有两盏灯笼,却也只能当为指标用,根本照不到这边来。 踏着地上的烂泥巴,一脚深一脚浅地来到了栈门口,一个伙计打着一把油纸大花伞跑过来要接他的行囊,尹剑平宁愿自己背着,因为这里有许多重要的东西,包括岳阳门的“铁匣秘芨”,以及掌门人留下来的那口“玉龙剑”却是失闪不得。 所谓“凤凰窝”也只是这个名字好所罢了,进到里面可是一点美感也看不出来。墙上被灯油熏得黑黝黝的,屋子里透着反潮的那种发霉气味,一个打扮得“老来骚”的五旬fù人,手里拿着一条大绸子手绢,看着尹剑平,老远“唷”地叫了一声迎上来,用她手里那条绸子手绢儿,只在他身子上下抹着! 尹剑平还没见过这种阵势,吓了一跳,忙向后面退后,却被那个花哨的婆子,抓住了胳膊。 “怎么回事?”尹剑平莫名其妙地看着她:“婆子你是干什么的?这是干什么?” 那婆子咧着血盆大嘴笑了:“爷,你怕什么呀?今天夜里你可是来对了地方了,噢,爷!你看见没有?”一面说着,这婆子伸手指向墙角。 在一张红漆大板凳上,坐着两个打扮得花不溜丢的姑娘,脸上搽着厚厚的一层粉,看上去年岁都不很大,顶多十六七岁,活像两个小可怜似地偎在一块。 那婆子一声吆喝道:“死人哪!客人来了都不知道上来招呼呀,小心回去我剥了你们的皮!” 两个姑娘吓得赶忙由板凳上站起来,低眉兄地姗姗走过来…… 那婆子不由分说地抓过一个来,往尹剑平面前一送,嘻嘻笑道:“爷,瞧见没有?这个儿可是不赖吧,可是头是头,脸是脸。” 一面说,那只蒲扇大手,只管把这个姑娘推得滴滴溜溜直打转儿。 尹剑平这才明白是怎么回事,当下摇头道:“不,不,我不要!闪开!” 手势略分,已把那个婆子给推开一边,当下快步跨出了堂屋,却听见身后传来了一阵喝叱打骂之声。站在廊子下,尹剑平回过身来,仿佛看见那个婆子正在大肆地咆哮,用力地在拧打着那两个姑娘,发出一阵鬼哭狼号声,而最妙的是高坐在柜台上的那个账房先生,却似视若无睹,仍然低着头劈哩叭啦地只管拔弄着他的算盘珠。 人世间的悲惨,莫过于此! 尹剑平只觉得心里一阵难受,气往上冲,由不住倏地转过身来,可是想了一下,这种事又岂是自己所能管得了的?叹息一声,掉头自去。猛可里,却几乎与一个人撞了个满怀。那人打着一把伞,正由侧面走过来,想是那把伞遮住了他的视线,才会有此一失。 不过由于双方都是身上有功夫的人,自不会真的就撞在了一块。一个偏身向左,一个却闪身向右,“刷”地擦身而过,等到闪开之后,那人霍地掉过身来。 “没长眼睛吗?”嘴里吆喝着,这人瞪圆了眼! 可是等到他看见了面前的尹剑平之后,显得惊了一下,不禁怔了一怔!尹剑平也怔住了。双方都不陌生,敢情见过面。 这个人三十上下的年岁,挺高的身材,浓眉大眼,下巴上留着一丛黑而浓的短须。正是尹剑平方才新来临淮道上,差一点被他快马所撞上的那个冒失主儿,居然又在这里碰见了,最妙的是两个人竟然又差一点撞在了一块,可真是怪透了! 四只眼睛盯视之下,尹剑平冷冷地点了一下头:“幸会,想不到在此又遇见了足下!” “我们以前见过吗?”那人声音宏亮地道:“我却看着你眼生得很!”说完这句话,他遂即霍地掉头而去。 尹剑平看着他的背影,冷冷一笑,却也犯不着因这点小事寻他晦气,遂即自去。 西跨院里,只有静静的一排客房,三号房就是第三间,很好找,一个打灯宠的小厮,站在屋檐下面守更,见了尹剑平就打着灯笼过来,为他开了门,拿瓦壶出去给他沏茶。 这间房子的确很小,除了一张床两把椅子,一张歪斜的八仙桌,其它什么也没有,倒是墙看上去像是新粉的,床上被褥也还干净。尹剑平把随身东西小心的放好,蓑衣架在椅子上,奔驰了一整天,倒确实有些累了。 俄顷那个小伙计把沏好的热茶送上来,又为他打了一盆洗脸水,这才退下去。 尹剑平换了一身轻便的衣服,洗了一个脸,方自向床上一倒,却听得门上轻轻响了两声,一人和声细语地道:“尹兄睡了吗?” “谁?”尹剑平倏地起来:“哪位?” “小弟冒昧造访,尹兄海涵!” 尹剑平吓得一惊,一时却想不起来谁会找到这里来,只是对方口齿清楚,出句文雅,更似童音未退,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48 章 倒不似一般江湖口吻。当下,他匆勿整理了一下衣衫,上前霍地拉开了房门! 这种急开门法,乃是为了顾忌万一,如果对方果真打算意图对自己不利,也必将措手不及,反之尹剑平却可出其不意地向对方出手。 哪里知道这一手纯系多余。 对方压根儿就没有这个心意,心中无鬼,也就无所忌惮,只是好奇地睁着那双眸子,略似吃惊地看着他,尹剑平这才认出来,原来是方才在酒馆所遇见的那俊雅少年秀士,未免有点出乎意外! “小弟来得唐突,尹兄可介意吗?”一面说,他双手捉袖,深深地向着尹剑平揖了一揖。 尹剑平忙道:“不敢,兄台里面请坐。”说着闪身让开,秀士一双瞳子略似犹疑地在房里转了一转,清秀白皙的脸上,略似现出了一丝拘泥,才迈步走进来,遂即在靠门边的椅子上坐下来。 尹剑平为他倒了一盅热茶,送上道:“适才在酒店看见兄台一表人才,即有心存结纳之意,何劳在驾弟处,实在不敢当!” 敢情对方这个俊秀主儿,此刻又已换了一身衣裳,一身银灰色织锦双开棉袄,腰扎丝绦,上着黑色狐皮背心,却越加地俊秀不可一世!这等俊秀少年,莫说是临淮关这等小地方少见,就是几个大镇市码头也称得上希罕,看他这身打扮,分明富贵中人,或是辗转赴京的一个举子也未可知。尹剑平自来对读书人心存敬仰,再者素日看惯了一般江湖人的粗恶面貌,对方少年这般文采斐然的气质,自予他无比清新之感! 少年秀士接过茶盅,轻轻地称了声谢,转手将那盅茶置于桌上,却将生有密密睫毛的一双眸子翻向尹剑平道:“尹兄可是要睡了吗?” “不不,还早!”尹剑平打量着他道:“兄台莫非也住在这个客栈?” 少年颔了一下首:“就在前院雅房,这客栈总共只有三间雅房,小弟幸然定了一间,另外两间,也都被人订下了,要不然尹兄换一个地方,倒是比这里宽敞整齐多了。” 他吐字清楚,语音柔和,薄薄而有弧度的嘴唇每一拉动,辄露出粒粒润圆整洁的牙齿。 尹剑平暗笑一声,心忖着对方这个小兄弟果真换是一个女儿家身子,也必是一等姿色,这番秀致可惜生在男儿家身上,可就显得有些嫩了。少年秀士似乎发觉到对方在注意自己,显得不大对劲儿,目光一转向尹剑平脸上逼来。 尹剑平这才发觉到自己的失态,微微笑道:“这位兄弟大名怎么称呼?” 少年道:“我姓燕,燕子的燕。” “原来是燕兄弟!”尹剑平道:“燕兄弟,你家可是就在附近?” 燕姓少年点了一下头,说道:“离这里不远。” 想是避免与尹剑平的目光逼视,他遂即把目光掠向一旁,可是当他目光掉回来的时候仍然是迎在了一块,他的脸色微微红了一下。 “恕我冒昧!”他目光凝视在尹剑平脸上:“你真的姓尹?还是随便编造的?” “这……”尹剑平付之一笑:“燕兄弟你怎么会这么认为?” “请不要怪,”燕姓少年微微一笑:“因为在江湖上跑的人,身分常是诡异不测的,逢人只说三分话,不可全抛一片心,所以我才会这么认为……尹兄你说可是?” 彼此虽是初见,可是言语对答都不似略受拘束,几句话下来,倒像是很熟的朋友一样。 尹剑平微微一笑道:“兄弟你是读书人,难得对江湖中事也摸得这么清楚,只是,你怎么会知道我是江湖人?” “这很容易,”姓燕的眨动着他那双明亮的眸子:“第一,你是一个外乡客,这一点由你口音中就可以听出来,第二,你随身带着剑,第三,你在打听凤阳府的尉迟大爷……” 尹剑平一笑,道:“原来你对我知道得这么清楚!” 姓燕的浅浅笑道:“这就叫隔墙有耳,尹兄你在酒店与那两个人对答之际,我却什么都听见了。” 尹剑平由不注朗笑了一声,抱拳道:“高明,这么看起来兄弟你还是有心人了!” 少年道:“有心可谈不上,我只是好奇罢了!” 尹剑平道:“哪一方面的好奇?” 姓燕的少年目光在他身上一转:“如果我刚才在酒店没有听错的话,尹兄你似乎自称那位尉迟太爷是你一位父执前辈……可是?” “不错,”尹剑平点点头:“尉迟太爷是我久仰的人物!” 少年轻笑一声:“可是你却连他老人家的名字也不知道。” “这……”尹剑平看了他一眼:“这一点确是我不能自圆其说的疏忽!” “这也罢了!”燕姓少年目光看着他:“尹兄你还特别提到了他的女儿。” 尹剑平怔了一下,点点头:“是……燕兄弟说的是那位尉迟兰心姑娘?” 姓燕的点了一下头:“尹兄莫非认识这位姑娘?” “这……”尹剑平摇头:“不认识。” “这就奇怪了,”姓燕的目光里jiāo织着神秘:“那你怎么会知道她的名字?” “燕兄弟你不是也知道吗?” “我?”姓燕的少年微微一笑:“我当然不同,因为我根本就认识她!而你,却不一样了。” 尹剑平“哼”了一声:“我既然找她,当然有找她的理由。” “什么理由?” “我不能告诉你,”尹剑平改为笑脸道:“燕兄弟,你刚才不是说了吗?逢人只说三分话,不可全抛一片心,我们到底还是初jiāo。” 姓燕的微微一怔,固执地摇了一下头:“不,你一定要告诉我原因。” “我不能告诉你。” “我一定要问!”他忽然站起来,却又无可奈何地缓和下来:“求求你……告诉我好不好?” 这后一句话一经说出,更不啻暴露了他的童心未涡,却也天真可爱。尹剑平自然不会对这样不失纯真的一个少年动怒,但是却也不会改变他守口如瓶的初衷。 “这就怪了,”尹剑平微微一笑:“这是我的事,何劳燕兄弟你一再关心?” 姓燕的脸忽然又红了。往前面走了几步,一直走到窗户前面,向着窗外看了一会儿,霍地回过头来。 “我已经告诉过你了,她是我的朋友。” 尹剑平一笑:“很亲密的朋友?” “嗯!”姓燕的道:“当然。” 尹剑平道:“这么说兄弟,你们必系通家之好了?” “当然,”姓燕的气恼得翻着眼睛:“这和通家之好又有什么关系?” “当然有关系!”尹剑平冷冷地道:“小兄弟,你先少安毋躁,坐下来才好说话。” 燕姓少年气不过在房子走了一转,强按着xìng子就原来的位置坐下来。 尹剑平看着他道:“我虽然未曾见过那位尉迟姑娘,可是却知她是一个身藏绝技,幼承庭训,知书达理的一个姑娘。” 姓燕的看了他一眼,没有说什么。 尹剑平微微一笑:“武林中尤其更重气节,更何况尉迟这般名重一方的世家,尉迟姑娘一个女儿家,岂能随便与人结成为秘友?是以设非是通家之好,就难尽情理了!” 姓燕的“哼”了一声,为之气结地道:“这些话还要你说吗,她也没卖给人家,干嘛连jiāo朋友的自由都没有吗?” 尹剑平道:“燕兄弟这句话又说错了!” “怎么错了?” “兄弟,你既然称与尉迟一家乃系通家之好,当然应该知道一件有关那位尉迟姑娘的大事!” 姓燕的挑了一下挺长的眉毛,道:“什么大事?” 尹剑平道:“有关那位尉迟姑娘自幼已经许身与人的大事。” 姓燕的登时呆了一呆,脸上情不自禁地更泛着红!他侧过眼睛来,徐徐地在尹剑平身上转着。 “看起来你知道的还真不少,”燕姓少年眸子里jiāo织的更何止惊异一端:“居然连人家姑娘许身与人的事情,你都知道了。哦,这么说,你?” 不知怎么回事,他脸上现出了一种腼腆,霍地站起来,又走向窗前,看着沉沉的夜色,他冷冷地道:“说,这些事你怎么会知道的这么清楚?” 尹剑平看出了他的局促。一笑道:“我当然知道,还是那句话,请恕我不便直言。” “不便直……言?”姓燕的倏地掉过头来:“为……什么?” “因为,”尹剑平端起茶盅,饮了一口:“小兄弟,你不觉得你问得太多一点吗?” 燕姓少年挺大的一双眼睛,更似包含着无限思虑,显然,他是聪明的,聪明的人联想力特别强,把这件事略一在心里盘算,他顿时自信想通了一切,包括尹剑平这个人在内…… 他怎么能面对着尹剑平这个人,畅谈一切?怎么能在他面前这样地放言无忌?一刹那,他又回复到了来时的那种拘谨。 尹剑平端起茶盅道:“燕兄弟请用茶。” 姓燕的嘴皮轻动一下,说道:“谢谢。” 只是声音是那么的低,当他掠起目光的时候,忽然他那双明亮目光,像是收敛柔和了许多。 “是我太冒夫了!”他嗫嚅地道:“我也许问得大多了。” “无妨!”尹剑平一笑道:“客居冷夜茶作酒,燕兄弟,如果没有事,我们就再多谈一会。” 燕姓少年偷看了他一眼,又把眼睛移向一旁,道:“不了,夜深了,尹兄明天可是还要上路?” 尹剑平点头道:“我必yù在明天赶到凤阳,去拜访尉迟大爷和尉迟姑娘!” “这就是了,尉迟太爷受伤之事,尹兄你还不知道?” “我方才听说了,只是道听途说,却难以置信。” “不!”姓燕的少年点头道:“那两个人所说的一切,虽然未免过于夸张,但是确是实情,尉迟太爷真的受伤了,而且伤得很重!” 尹剑平一惊道:“是被那个叫‘云中鹤’的独行大盗所伤?” 燕姓少年点了一下头,眸子里jiāo织着隐隐的怒火:“不错,这个人显然负有罕世的身手,竟然连尉迟太爷也不是他的敌手!” “那么,尉迟太爷果真伤了胳膊?” “岂止是一只胳膊?”燕姓少年冷冷地道:“那个云中鹤的铁琵琶手,看来大概已有十成的功力,要不然尉迟太爷不会吃这么大的亏,居然连护身的元气,都震散了!伤得很重,连下床都难。” “啊!”尹剑平怦然一惊:“燕兄弟,你说的可是真的?” “我不会骗你的!”燕姓少年眸子里隐隐现出了一层泪光:“可怜他老人家这么大的年岁了……哪里当受得起这么重的创击……如今……所以,你假使明天去,可能他老人家还没有回来……” “这……个!”尹剑平轻轻叹一声:“真是太不幸了,只是……我实在也是不能多耽误……既然这样,那位尉迟兰心姑娘,想必却可以见到了?” 燕姓少年冷着颜面,缓缓地摇了一下头:“尉迟姑娘她也不在家。” 看着惊异的尹剑平,姓燕的少年苦笑了一下:“据说她为报父仇,已经单身上道,誓必要杀了那个云中鹤才回家。” 尹剑平怔了一下,心中一阵怅惆! 姓燕的看着他,强笑了一下:“所以你这一次来得实在是太不巧了!” “不!我一定要见这位姑娘……”尹剑平重重地叹了一声:“这可怎么是好?” 姓燕的用着怜惜复温和的眼睛看着他:“你真的希望能见着兰心姑娘?” “我一定要见着她……” 姓燕的少年轻启唇角,淡淡地笑了一下:“皇天不负苦心人,你早晚一定会见着她。” 尹剑平一怔道:“你怎么知道?” “我当然知道!”他站起来:“不要忘了,我和她乃是通家之好呀!”说完转身步出门外,惟恐尹剑平会跟出来,他反手把门关上,遂即自行离开。 尹剑平心里充满了疑惑,细把对方所说推敲一回,却是也归纳不出一个所以然来,不过有一点他倒是可以确定,那就是这个燕姓少年,绝非是如同他外表所显示的那种纯读书人,很可能也是一个身上藏着功夫的人,一想到这里,他遂更生出了许多疑问。 探首窗外,雨显然已经停了。风吹树梢,发出一阵子刷刷声音。 尹剑平吹熄了句、将手里火连同那口玉龙剑一并压在枕下,决计把眼前一切琐碎不相干的事一股脑地抛出度外,先好好地睡上一觉,明大再见机行事,于是他运功调息了一回,不觉进入梦乡! 一个像尹剑平这般,身上负有罕世奇技的人,即使是在睡梦之中,也必能保持着一份警觉! 然而,这个人的身手,的确是太轻巧了,轻巧到在他入屋之时,居然不发出一点声音。 他的那只手,更是无比的灵巧,以至于五指点破纸窗,翻上来摸着了窗栓,打开,这么一连串细小的动作竟然不曾发出任何声音。紧接着窗扇徐徐打开了半边,现出了这个人上半截影子,他单手按在窗沿上,似乎轻轻一按,身形一长地已经飘身进入。 虽然院外是漆黑一片,但是仔细分辨起来,室外仍然比较亮些,借着高悬在远处屋檐下的那盏油纸灯光倒可以将室内的情形约莫地察看出一个大概。 夜行人直直地站立在窗前,半天没有移动,也没有出一点声音,他脸上罩着一块黑巾,只露出隐隐现光的一双眸子! 把一切都看在眼中之后,他才轻轻向前挪动了几步,一直走到了尹剑平睡榻前面。略一注视之后,他转动身形,他极其轻灵地已来到了床脚一端,摸着了尹剑平放置在椅子上的那具随身革囊上。他手法奇快,探手之间,似乎已把革囊内的一切摸了个清楚,紧张着由其内取出了那个盛有岳阳门秘芨的黑铁匣子。 这人十分好奇地在手上把玩了一下,由于匣身两侧原本备有两根用以套肩上的皮索,这人看清楚之后,毫不犹豫地把它背在身上。 却不意,就在这个时候,床上的尹剑平霍地坐了起来,随着他坐起的势力,手上的千里火陡地亮着了。 一股火苗子冒起了老高! “大胆!”叱声出口,尹剑平已自榻上箭也似地窜了起来。 那人似乎吃了一惊!身形晃动,直向窗外掠出。 尹剑平哪里容得他就此得手,双肩晃动,竟然先他一步拦在了窗前! 夜行人见状,一时情急,轻叱一声道:“闪开!” 手掌一翻“呼”地发出了大股掌力,直向尹剑平正面击过来,随着他的掌势,这间房子里立刻充斥了凌人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49 章 的劲道,整个房子都似乎为之震动了一下。 虽然这样,尹剑平仍然是硬硬地接住了他的双掌,毫不逊色地接了他一掌。 这人万万不曾料到尹剑平竟然会具有如此功力,四掌相接之下,他足下打了个踉跄,倏地后退了两步!一惊之下,顿时使他,对尹剑平这个人大生意外,却也激起了他的一腔豪气,第二次怒叱道:“小子!滚开!”脚下上一步,侧过身来,倏地右掌劈出,再次地向着窗前袭过去。 一股巨大的尖猛风力,随着他的右掌猛劈直下,其势锐不可当! 尹剑平虽有足够功力,化解他眼前这一式,但是基于对此人的全不了解,一来生怕自己的出手过重,错伤了对方的xìng命,再者却也不得不防着对方的棋高一着,是以不得全力以赴,略一犹豫,已吃对方闪电般的身手攻了出去。 尹剑平最为关心的倒不是他这个人,而是他背在身后的那个铁匣子,那是岳阳门开山至宝“铁匣秘芨”,承“一鸥子”冼冰死前见赠,却是无论如何,万万也不能落在对方手里。 是以,就在那人以“蛇形穿身掌”式方把身子闪出一半的当儿,尹剑平陡然出掌,其快如电地已托住了背负在那人身后铁匣下方,施展“金刚铁碗”之功,巧妙地运施指上功力,将绑缚在匣上的一双皮带双双剪断,就势将铁匣取到手上。 这个动作说起来煞费周章,但是在尹剑平施展开来,却是其快无比,不过是举手之间。 到手的东西,竟然硬生生地又被人夺了回去,对于这个夜行蒙面人来说,不啻是奇耻大辱!其时,只听得窗棂子“克喳!”一声破响,蒙面人已经破窗而出。 按说,蒙面人有足够的时间可以逃脱,可是他却偏偏自负功力不凡,不甘心到手之物又被人夺回去,身子一经扑出,却又倏地转回,向左侧方足尖虚点,飘出丈许以外。 是时尹剑平已将铁匣藏好,紧蹑着蒙面人前扑的背影纵身而出。 蒙面人心怀忿恨,决计要给尹剑平吃些苦头,就在后者身子方一转身的同时,他冷叱了一声:“着!”右手轻起,以中指无名指来回起招之势,“哧!哧!”一连发出了两枚“丧门钉”! 这种暗器在江湖武林中,虽然算不上什么特别稀罕之物,但是却很少人施展,原因是擅施这类暗器者,必须要有极大的手腕之力,而且手指更要称得上特别灵活。 观着眼前蒙面人所发出的两支丧门钉,看上去体积更似较一般为大、为长,蒙面人这一掌双钉,称得上猛劲力疾,两支丧门钉带着两股尖锐风力双双向着尹剑平的眸子上打过去。 蒙面人称得上施展指腕力道的一个高手!奈何今夜他所遇见的这个尹剑平,却更要较他高上一筹,黑暗中,这双丧门钉来得其快无比,眼看着已将击中,却为尹剑平陡然翻起左腕,以切手将二钉突地击落在地。 尹剑平身子绝不迟疑,足下一转,已欺近到对方身前,冷笑一声道:“相好的,你给我留下来吧!” 嘴里说着,尹剑平猛地再欺一步,用劈挂掌式陡地向着这人左侧后肩上击来。 蒙面人冷哼了一声,身子向下一矮,闪开了尹剑平快速的一掌,他的一双腿脚并不闲着,腰身一拧,施展“铁犁耕地”之势,霍地一腿反向尹剑平下盘扫过去。 强大的劲风,随着蒙面人腿脚之上,像是刀锋削地一般地刮起了一片泥沙,足见此人功力不弱! 尹剑平心中越发的狐疑,实在是想不透,在此旅邪寒夜,竟然会有人向自己下手行窃。 观其黑中遮面,分明是不想现出他的庐山真面目。越是这样,尹剑平也就越加心里起疑,决计要把对方困住弄个清楚。 双方一经动手,转瞬之间已对拆了十数个来回照面。对于他们双方来说,都不啻大感意外。 蒙面人一连施展了几招厉害的杀手,竟然未曾伤着了对方,惊异之下斗志已失,猛可里攻出一招,却向一旁飞快跃出! 尹剑平冷笑’道:“相好的,想走吗?”紧跟着把身子依附上去。 蒙面人双掌前封,迫使得尹剑平向后退了一步! “且慢!”他沉着声音道:“你我原无瓜葛,东西你已经拿回去,何必死缠个不休!” 尹剑平想不到对方竟然会向自己松了口气,当时冷冷一笑。说道:“说得好,你我既无瓜葛,何故上门行窃?如今偷窃不成,便想一走了之,哪有这么便宜的事?且看尹某人擒你下来再说。” 那人忽地后退两步,站身在一株大树下:“慢着!” 黑暗之中,仅可见到他那双炯炯目光。 “足下与我素昧生平,何苦紧紧相逼?” 一面说时,这人抬起的右手,已经握住了身后的长剑把柄:“再要相逼,可就怨不得我剑下无情!” 两句话说得声峻色厉,可是话声还不曾收口,尹剑平已飞快地把身子掠了过去。 蒙面人怒叱一声,掌中剑“刷”的出鞘,一道蓝色剑光,带着宝剑出鞘的一声龙吟,直向尹剑平正面猛劈下来,其势如电,一闪而至。 尹剑平在这人宝剑方出的一刹,顿时感觉出身上一寒,对方的剑尖已电闪而至,他身子被逼得向外疾闪而出,只觉得蒙面人长剑上卷出的蓝色光华,矫若游龙、其寒彻骨,不要说真被它劈中,若为剑上寒光扫中也是不得了。 一惊之下,这才知道敢情蒙面人所持有的这口长剑,敢情是一口武林罕见的神兵宝刃! 武林中这类神兵利器最是难求,看着蒙面人所施展的拳脚,已可望得上一流身手,果真再有这么一口武林罕见宝刃,其势万难抵挡。 尹剑平先时一念之仁,想不到几乎遭了对方dú手,怦然惊心之下,才识对方心xìng之dú! 幸而,这多年以来,他学兼数家之长,无论内外功力都可称得上登峰造极地步,论心智更是高人一筹! 蒙面人这一剑其实早在尹剑平意料之中,只是他不曾想到对方所持有的,竟是这么一口神功利器!是以,在对方矫若游龙。长虹经天的剑光之下,他险些吃了大亏,虽然闪开了身子,却吃对方蓝色的剑光,将长衣后襟下摆砍下了一截。尹剑平固是惊出了一身冷汗,蒙面人亦大生意外,他也就越加地发觉到尹剑平不是好欺的。 说时迟,那时快! 蒙面人一招失手,尹剑平已如影附形把身子依了过来,这一下依附之功,显然又是出之名家传授,蒙面人再想抽身哪里还来得及。容不得蒙面人再动第二念头,尹剑平疾若电闪的身子,已如影附形般地偎依了过去。这一手依附之力,原来得自“冷琴阁”冷琴居上生平绝学之一的“六随”身法! 蒙面人显然亦非泛泛之辈,就在尹剑平身子一经偎上之初。他己看出对方身手虚实,顿时觉出不妙,可是其势再想闪躲已是不易!尹剑平以“六随”身法一经接近了蒙面人身边,左手猝翻!“凤凰单展翅”直袭蒙面人面门,同时足下跨出一步,右掌乍然向下一沉,真力内敛,倏地一掌击向蒙面人前胸。 这种左右开弓招式,他施展得漂亮极了! 蒙面人顾首不顾尾,顾上可就不能顾下,惊心之下,倒抽了一口冷气,掌中剑霍地抡起,旋出一圈蓝光,浪打礁岩般地向着尹剑平身上卷过去。 尹剑平已然得手了,右手力穿之下,“嘭”一声大响,击中在蒙面人前胸之上。 他有十成把握,这一掌别说是一个人,就是一堵石墙,也能把它震成粉碎! 然而事情更使他大出意外!这一掌确实是击中了,却是未能收到预期的效果,只觉得对方体内似乎穿有一袭奇特的衣服,像是为细密的金属所织,这一掌原来足有十成的劲道,竟然遭遇到特殊的反常状况,借着怪异的反弹之力。足足消耗了一半,打了一个对折。 如此一来,原本足以取对方xìng命的掌力,猝然减去了一半,就是想伤害对方也不能,即使如此,蒙面人却也禁不住发出了一声呛咳!浑身内潜罡气几几乎都将为之震散!虽说是这般情形之下,他犹自不曾忘记伤人,长剑猝然翻起,锋利的剑尖,“哧”的一声由尹剑平左侧胸前划过去! 这一招堪称dú辣狠厉,复兼yīn险之至! 尹剑平万万不会料到对方在中掌之后,犹能出招发剑,当然归根结底,却是他不曾想到对方身上竟然穿有那一袭奇异的衣服,使自己功力足足对消了一半,是以才给蒙面人以可乘之机。惊心之下,尹剑平再想凹腹吸胸,哪里还来得及? 一片蓝光划过,紧接着冒出了大片血光: 尹剑平神色乍变,虽然在负伤之下,犹能保持着冷静,为今之计,只得先行夺下对方手中之剑方为上策,一念转动,遂即毫不犹豫地付诸行动。 只见他身形猝然向正中一挤,这一势在“六随”身法之中名唤“移形换影”,最称神妙无比! 蒙面人此刻一剑得手,方自暗庆得手,由于方才对方那一掌力道至猛,他虽仗宝衣护体,幸未负伤,只是却也震得他五内如焚,两眼金星直冒!这种情况之下,蒙面人哪里再能心存恋战?是以,即在一剑得手之后,点身yù退,却是没有料到对方在身受剑伤之下,犹自不放过自己,蒙面人心中猝然一惊,疾闪身形,左足在地面上一点,待向左侧面避开,猛可里,只觉得对方身子向前一贴,即觉出那只拿剑的右手腕上一紧,已为对方钢爪也似五指紧紧抓住。 这一手“金刚铁腕”之功。在尹剑平来说最称拿手,自从坎离上人死后,当今武林可就再也找不出第二个人能够擅施这种功力,更遑论能够达到他这般境界了。 那是一种极具实力,而又巧妙的手法。蒙面人简直还摸不清是怎么一回事,一时只觉得那只拿剑的右手腕一阵剧痛,如果不松开剑把,这只右手势将当场为之折断!这么一来,那口武林罕见的绝世宝刃,可就到了尹剑平的手里。紧接着尹剑平长剑一挥,蓝芒乍吐,反向蒙面人身上直劈下去。 “贴身”、“夺剑”、“出招”,虽说是三种不同的身法招式,然而在尹剑平施展起来,却是一气呵成,宛若一个式了! 蒙面人虽说是可称得上一流身手,可是面对着尹剑平这个强大的敌人身形,却不得不相形见绌!万不得已情形之下,拧身错开,向外纵出。尹剑平实在未料到事情如此顺利,活该他走运,竟然鬼使神差地安排他得到这么一口旷古铄今的宝剑。 妙的是,就是蒙面人转身之际,尹剑平恰恰挥出左掌,再次击中在对方后背,无巧不巧地正好抓住了对方背在背后的剑鞘。 尹剑平原是未曾想到“夺鞘”的念头,等到触手之后,这才心中一动,当然毫不犹豫地一把抓住,蒙面人用力一挣,只听见“哧”的一声,系剑的一根红绦,顿时从中折断。 这么一来,剑鞘子可也就到了尹剑平手上。 蒙面人早已是惊弓之鸟,如今宝剑落在对方手上,一旦“太阿倒持”,形势自然更加不同,只吓得他出一身冷汗,身子一个疾滚,猝然翻出了两丈以外。 千不舍,万不舍,硬是舍不下他那口万金难求的宝剑。在地上打了个滚跃起来,心里犹自忐忑着,还想奋死扑过去将宝剑夺回来。 就在这时,西边院落里一条人影猝然拔空直起。 虽然看不清来人是谁,可是只瞧一下那种身手,显然又是一个劲敌。 这个暗亏,蒙面人是吃定了,当下只得狠狠咬了一下牙,忍着割肤的心痛,迅速地撤身而退。 尹剑平还待追下去,耐不住胸前鲜血淋漓,由于他连番运施真力之下,一时伤处怒血狂喷,使他忽然警觉到伤势的不可视若等闲。 面前人影一闪,一个骨秀神清的银衣少年已来到面前,正是那个被他视为读书仕子的燕姓少年。 尹剑平怔了一下,说道:“是……燕兄弟吗?” 姓燕的少年乍见他这副情景,不禁吓了一跳,“呀”的惊叫了一声。 “你……哎呀!你受伤了!快快!”一面说,慌不迭上前一步扶住了他。 尹剑平经他这么一提,才似觉出了痛楚,心中一惊,由不住步履间打了一个踉跄!燕姓少年更不禁吃惊,一只手紧抱住他。 “尹兄……你……怎么搞的?”眼睛在他身上一转,面色猝变:“看这一身的血……快进去……” 说着半搀半架着尹剑平的身子,快速地几个扑纵,回到了尹剑平的住房。摸着黑,他把尹剑平扶着睡到了床上。 尹剑平咬牙忍着痛:“谢谢你燕兄弟,火折子就在桌子上。” 燕姓少年应了一声,由八仙桌上摸起了火折子,“噗哧”一声亮着了火。 “啊!”当他看见了尹剑平身上的血,吓得神色大变:“快告诉我,伤在哪里了。” 尹剑平喘息着合剑于鞘,忍痛道:“在左胸上面……燕兄弟,烦你扶我坐起来。” 燕姓少年道:“唉!到了这个节骨眼,干吗还这么客套!什么烦不烦的。” 一面说着,遂即上前把他扶了起来,为恐他身子还会倒下来,他还用半边肩膀抵住他的后背。 “你干吗还要坐起来?”他皱着眉毛,满脸心疼的样子:“瞧瞧你……怎么会伤成这个样子?” “不要紧,一点小伤算不了什么。” 尹剑平一面说着,遂即动手将上衣脱下来,里面的中衣小褂也都被血染透了。燕姓少年看着忽然眼圈红了,只是尹剑平却不曾发现。 他一面冷冷笑道:“这个人到底是谁,我还没弄清楚,倒是一身好功夫,可惜他不务正途!” 燕姓少年看着他,怪心疼的样子:“先管管你自己吧,差一点这条小命也就没有啦!” 尹剑平鼻子里“哼”了一声,已把血淋淋的一件内衣小褂脱了下来,现出了赤luǒ的上身。 燕姓少年虽然半边肩头抵住他,见状却现出了微微不自在,本能地把身子向后面缩了一下,尹剑平重心猝失,向后一倒,吓得他赶忙又把身子向上顶住。 “你干什么要脱光……了衣服?” “兄弟……”尹剑平轻轻喘着道:“原来你还会功夫,我竟是看走了眼了!” “先别说这些吧!”燕姓少年皱着眉毛道:“你的伤怎么个疗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50 章 法……要不要我去给你找个专治刀伤的郎中去?” “用不着了……”尹剑平几乎把全身都倚在了姓燕的身上:“兄弟,你可会点穴?” “会……”姓燕的道:“你是要止血?” “不错!麻烦你把我伤处附近的几处穴道止住流血,谢了!” 燕姓少年点头道:“看我都忘了,我懂得。” 一面说,他把尹剑平赤luǒ的上躯抱住,轻轻放倒在床上,自己才移向尹剑平的正面。尹剑平躺在床上,向姓燕的点头表示谢意,燕姓少年一只手端过灯来,正待向他伤处附近运指点下去!忽然,他看见一件东西!一只绣花荷包放在床边。一种莫名的好奇使他迅速打开荷包。一面半月形翠,赫然现出! 这面翠一经注入燕姓少年目光之中,顿时使得他身子有如触了电般的一阵颤抖! “你……真的就是……”一面说着,他抖手拿起了那块残月形的翠,就近了细细看着,认着。 一时他益为动容,那种惊喜、悲伤、哀痛、羞惭……说不出的几千百种感触,一股脑地侵袭着他,使得他发出了轻轻的颤抖!那只端在手上的灯盏,更不禁地摇颤出一片迷离光彩! “兄弟……你倒是快着点呀……”尹剑平奇怪地打量着他:“莫非你弄不清什么穴道?” “不……我知道,我知道!” 姓燕的慌不迭地把半月形的翠放入荷包内,一面挥动手指,迅速地在他身上“志堂”、“气海”、“肩井”三处穴道上各点一指。尹剑平发觉出他的指力可观,点头称许道:“燕兄弟好指力,看看血是否止住了?” 姓燕的少年只管用一双黑白分明的眸子看着他,不知是在想着什么,听了他这句话,才忽然惊觉!脸上顿时弥漫了温煦的笑容! 他仔细地低下头在他胸前伤处看着:“嗯,血倒是止住了。” 尹剑平点头道:“我行囊里有上好的刀伤yào,兄弟,一事不烦二主,就请你……” 燕姓少年不侍他说完,就先已跑过去,就行囊里乱翻一通,找到一个上写有“急救”二字的布包。他拿在手里,向尹剑平问道:“是这个?” 尹剑平点头道:“不错,你给我……” 燕姓少年早已打开,见里面有一个红色小瓷瓶,就拿在手里! “对了!”尹剑平道:“用一半就足够了,那包里有干净的布条,兄弟,你可会包扎?” 姓燕的看着他一笑道:“没包过,不过为了你试试也无妨,你别慌,等着我慢慢的一样一样来。”一面说,他拔开了小瓷瓶的瓶塞子,把瓶子里的黄色yào粉倒出了一多半,洒在了他的伤口上。yàoxìng清凉,但因兼具有杀dú功效,疼痛在所难免! 尹剑平轻声哼道:“好疼!够了,兄弟不要全都用了,下次再用就没有了。” 燕姓少年一怔道:“唉,我都忘了。” 尹剑平微笑道:“没有关系,这是我师门特制的秘yào,只要上两次yào,伤处就可以结疤,第一次用多一点原是应该的。” 燕姓少年收起了瓶于,轻叹一声道:“你身上的这些血,也得洗干净才行。” 尹剑平苦笑道:“这就不敢偏劳燕兄弟你了。” 燕姓少年不待他说完自站起来,到一边角落里把洗脸盆端过来,盆于里原有大半盆清水,他就用布中浸水慢慢为尹剑平洗揩着。这些血腥事,没有点耐xìng子是不易做好。燕姓少年倒是好生仔细,轻轻地揩,慢慢地擦,换了三次请水,总算把尹剑平染满血渍的上半截身子全都洗涤干净,然后再用备好的清洁布条绑扎结实,休看这些琐碎事,做起来也是不易,足足磨了有半个时辰,才算一切归置完毕。姓燕的更不殚其烦地为他找出了干净的内衣服换好,扶着他倚身床上。尹剑平心里的感激,直非言语所能形容。 忽然,他紧紧地握住了燕姓少年的一只手!只觉得那只手纤柔台度,光滑润泽一如女子,倒不禁使得他吃了一惊!姓燕的先是一惊,细长的眉毛挑了一挑,可是不知怎么,他的脸上红了一红,那只手原有挣开的意思,却只挣了一下,就一任留在对方握中。 “谢谢你,小兄弟。”尹剑平握住他的手摇晃一下:“此恩此情,我将永志不忘!” 燕姓少年那双挺大的眼睛,在他脸上一转,道:“你说的可是真的?” 尹剑平松开了他的手,轻叹一声道:“在我这过去的多少年以来,只知道勤奋练功,却不曾结识过一个朋友,燕兄弟,你可愿与我结jiāo成为知己?” 燕姓少年低下头“噗哧”一笑:“我们不是已经是很好的朋友了?” 尹剑平微微点头道:“不错!我们的确进展得很快,只是兄弟,我可还不知道你的大名!” 燕姓少年脸上出现了一种尴尬,窘笑了笑:“干什么打破砂锅问到底儿,反正早晚你就会知道一切的。”说到后来,他情不自禁地垂下了头。尹剑平打量着他,一时真不敢相信人间会有这等俊秀少年,当下由不住微微一笑。 姓燕的看着他道:“你笑什么?” “我笑你……”微微一顿:“兄弟你不要生气!” 燕姓少年点头道:“我不恼,你说吧!” 尹剑平一笑道:“大概府上只有你这么一个宝贝儿子,太宠着你了,倒像是一个女孩子家!” 燕姓少年脸上红了一下,不大得劲儿地站起来,走向窗前,向外面看着。 尹剑平怔了一下道:“你生气了?” “那倒没有,”燕姓少年看窗户外面:“本来人家就是这么说我来着,天生的吗,没法子改。” “那也不一定,”尹剑平侧过身子来:“等我把要办的几件事办完之后,再来凤阳找你,在江湖上历练一下,你的气质就会完全变了。” 燕姓少年微微摇摇头,忽地回过身子来,脸上含着一抹轻笑:“那又何必,我就是我,果真我要是变成一介纠纠武夫,只怕你……” 说到这里突然顿住,改口笑道:“不谈这些了,啊,我几乎都忘了,刚才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好好的你会跟人打了起来,又怎么会受伤的?” 被他这么一提,尹剑平才忽然想起这件事,顿时脸上罩起了一番怒容。 燕姓少年道:“这个人是谁?到底是怎么回事?” 尹剑平冷冷地道:“这件事对我还是一个谜!” 于是他遂将那个蒙面人行窃之一番经过,前后详叙了一遍。一直说到自己负伤为止。 燕姓少年忽然惊道:“啊!那口剑呢?” 尹剑平忙即由枕畔拿出剑来,却被燕姓少年一把接了过去:“啊,就是这把剑。” 一面说着,他张惶地拔剑出鞘!一蓬蓝色光华,由剑身上泛出来,三尺范围之内顿时笼罩注一层yīn森森的剑气! 尹剑平自幼在宝刃堆里打滚,尤其对于剑,真可当得上是一个行家,看到这里由不住赞叹出声道:“好一口罕世的宝刃!” 燕姓少年亦赞不绝口,冷冷一笑道:“这才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毫不费功夫!” “怎么?”尹剑平奇怪的道:“兄弟你正在找这口剑?” “那倒不是,”燕姓少年收剑入鞘,双手jiāo还说道:“恭喜你好福气,得了这么一口好剑!” 尹剑平摇头道:“不,我却没有占为己有的念头。” “那你莫非还想把剑还回去?” “这……”尹剑平道:“当然,我还要慢慢察访一下,这个人到底是谁?心xìng如何?是否配据有此剑才能决定。” 燕姓少年微微一笑,笑得很美:“你这个人可真是个死心眼几,我说这口剑是你的就是你的了,你还察个什么劲儿?” 尹剑平怔了一下:“你是说……” 燕姓少年冷冷一笑道:“这个人我太了解了,如果你知道他是谁,准会吓你一跳!” “是谁?” “云中鹤金步洲。” “啊!”尹剑平显然大吃一惊,道:“是他?” 燕姓少年点点头道:“错不了,这口‘海棠秋露’就是最好的证明!” “海棠秋露?”尹剑平扬了一下新得的那口剑:“你说的是这把宝剑?” 燕姓少年是对这件事知道得很清楚,他娓娓道来:“这口‘海棠秋露’原是崆峒派的‘骑鲸客’所有,‘云中鹤’金步洲拭师盗剑占为己有,自此就横行天下,仗着他有这口罕世的兵刃,江湖上少有敌手,他之所以成名,与这把‘海棠秋露’却是大有关系呢!” 尹剑平惊道:“燕兄弟,这件事你如何知道?” 燕姓少年侧过眼瞧着他:“哼!你就这么小瞧了我?这个天底下,什么事我会不知道?” 尹剑平道:“你可见过他本人?” “他就是烧成灰,我也不会忘了他。” “那么兄弟你就形容一下他长的是什么模样?”尹剑平喃喃地道:“也好让我想想看是否与人结有什么梁子,要不然他何以要找我下手?” “三十来岁,也许还不到,”燕姓少年形容道:“依眉大眼,古铜色的皮肤,而且,下巴壳上还留一把短胡子。” “啊!”尹剑平忽然吃了一惊道:“原来是他。” 这一次倒是姓燕的少年奇怪了。 “怎么?”燕姓少年打量着他:“你也认识他?” 尹剑平摇摇头:“那倒不是,不过这个人对我却是一点也不陌生。” 燕姓少年翻着眼睛道:“你们见过?” “见过三次,”尹剑平冷笑一声:“这三次的印象很深,可保我永远也忘不了。” 于是他乃将初入临淮关时,在雨地里被他马撞,以及在客栈又与他撞了个满怀的事一一说出,包括今夜之遭遇,一共三次。 燕姓少年谛听之下,霍地站起道:“这么说。这家伙他住在这个客栈里罗?” 尹剑平冷笑道:“想必是错不了。” 燕姓少年清秀的脸上,忽然着了一层愤怒,突然扭身就走。 尹剑平道:“兄弟,你上哪去?” “我马上就回来。”说了这句话,身形一掠,已穿窗而出。 十八 尹剑平想阻止已是不及,不想起动之间牵动伤处,疼得他立刻又躺了下来,暗忖着这个小兄弟必然是找“云中鹤”金步洲去了,那金步洲虽为自己掌势所中,可是看来亦不过仅受轻伤而已,燕姓少年虽然像是个练家子,可是到底能否就是云中鹤的对手,却是难说。一想他极可能去寻云中鹤拼命,不禁心里大是焦急,这是一种很微妙的情谊作祟,虽然他与这个燕姓少年不过初jiāo,但是情谊之进展,却有一日千里之势,尤其感念他的患难相扶,伤榻关杯,不辞微贱,这些都是最能增进情谊的因素。一想到他的处世不深,可能涉险,尹剑平真有点躺不住,当时勉强坐起来,正待持剑外出,忽然房内人影一闪,燕姓少年去而复返。 “怎么?”尹剑平倒是松下了一颗心:“你上……哪去了?” “真气死人,晚了一步。”一边说,他忿忿地坐在了床角,“那家伙真的住在这个客栈里,只怪我竟是早不知道,白白地便宜了他……哼!” 尹剑平奇怪地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燕姓少年耸了一下眉尖:“你猜猜怎么着,敢情他跟我还往在一个跨院里,两间房子还挨着,我居然会不知道,你说气不气人?” 尹剑平一怔:“有这种事,现在他呢?” 燕姓少年沮丧的摇摇头,气恼地道:“走了,听小伙计说,他连房里的东西都没来得及拿,就匆匆地套马走了。” 尹剑平冷笑一声,没说什么。 燕姓少年越想越气,站起来在房里走了一转,又偏过头来打量着尹剑平,目光里显现出一片难以割舍的关怀之情,忽然又回过身子坐下来。 “你何以心情不定?”尹剑平看着他:“莫非你有什么事,一定要追着这个云中鹤不成?” 燕姓少年点点头,蹙着双眉道:“当然哪!我好不容易才发现了他的踪迹,却又让他跑了。” 尹剑平费解地问道:“是为了尉迟太爷的事?” 燕姓少年又点了点头,只管用着一双清澈的眸子,打量着自己的一双足尖。 尹剑平道:“你是想追上他,不让他跑了可是?” 燕姓少年点点头,看着他轻声责道:“你真聪明,还不是为你,我才又改了主意。” “为了我?” “因为……”燕姓少年脸上又现出一些红晕:“我记挂着你身上的伤……放不下心!” “哦,”尹剑平爽朗地笑了:“我还有什么好记挂的,倒是我担心你才是真的!” “你担心我什么来着?” 尹剑平一笑道:“燕兄弟,你到底还年纪轻,涉世不深,那个云中鹤必然是狡猾之徒,我怕你不是他的对手!” “哼!你竟然轻视我?” “那倒不是,你可千万不要误会!”尹剑平陪笑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燕姓少年眸子里,jiāo织着那种凌厉,赌气地把脸转过一边。尹剑平看到这里,更不禁暗中好笑,因为对方所显示的一切,在在说明他的童xìng未改,正想拣几句好听的话说出来逗他开开心,不意燕姓少年却似气已经消了。 “你可别小瞧了我,”他微微笑着说:“过几天,你的伤完全好了以后,我们比划一下再说,你不一定就胜我多少,信不信?” “这一点倒是深信不疑,”尹剑平道:“从你刚才进出来去的身手,就可判断燕兄弟你必然身怀绝技,改天一定要向兄弟你好好讨教一番才是。” 果然这几句话,立刻使得燕姓少年脸上容彩倍增,先前的一点不愉快,顿时一扫而光。 尹剑平想起前事问道:“那个为云中鹤套马的伙计,可知道他上哪去了?” “不知道,他只说往南边去了。” 尹剑平想了一下,点头道:“你只管放心就是,他绝不会离开这里,早晚我一定还能见着他,那时他再想脱身可就没有这么容易了。” 燕姓少年道:“你怎么知道?” “我当然知道,”尹剑平扬了一下手上剑:“就凭着这口‘海棠秋露”他也势将不肯甘心情愿,迟早一定会找上我的。” 燕姓少年点头道:“对了,我一时竟然忘了这回事了,嗯,这么说,他一定暂时躲在附近,以便寻找机会好向你下手夺剑,哼哼,我倒要看他这一次怎么逃开我的手心去。” 尹剑平道:“话虽如此说,兄弟你也切记不要露出了痕迹,云中鹤这个人刁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51 章 滑得很,一个打草惊蛇,只怕再想诱他上钩可就不容易。” 燕姓少年点头道:“我知道,这个人若是容易对付,尉迟太爷他老人家又岂会败在了他的手上?只恨我刚才晚来一步,要不然你我合力,一定能把他活生生地擒到手中。” 尹剑平想起方才动手光景,不觉怀疑道:“我听说尉迟太爷失了一件家传至宝,可有此事?” 燕姓少年微微一怔,轻笑道:“你听谁说的?” 尹剑平道:“黄昏时分在酒店遇见的那两个人说的,你莫非没有听见?” 燕姓少年摇摇头道:“我没有听见,想不到这件事竟然也传遍江湖……” 尹剑平道:“这件事是真的?” 燕姓少年缓缓点头道:“是真的,老实告诉你吧,我就是为了这件事才来的。 顿了一下,他略似失望地摇了一下头,又道:“既然事传江湖,再要想追回这件东西,可就难了!” 尹剑平道:“失落的是一件……” “锁子金甲!”燕姓少年道:“尉迟家的传家之宝,也是武林中梦寐以求的一件稀世奇珍!” 尹剑平道:“可有防身之利?” “岂止防身之利?”燕姓少年苦笑一下:“听尉迟太爷说,那件宝物一经穿在身上,水火兵刃皆可无害,武林中人自然会引为无上至宝。” “这就是了,”尹剑平冷冷地道:“我是奇怪,何以云中鹤竟能经得往我那一掌,原来身上竟然事先穿有这件宝衣,这就难怪。” 燕姓少年道:“尉迟家门视这件‘锁子金甲’为家传之宝,绝不甘心落在外人之手,云中鹤有这件衣服,更不知又要做出多少伤天害理之事……这也就是我为什么要急yù找回这件衣服的道理。” 尹剑平点头道:“原来这样。” 燕姓少年看着他,微微笑道:“你这一次不是要专程去尉迟家拜访他们父女吗?” “不错!”尹剑平苦笑道:“看来,我来得的确不是时候,只是我却一定要见到他们才行。” 燕姓少年道:“你真的有很重要的事?” 尹剑平点点头:“很重要。” 燕姓少年眸子微转:“难道一点也不能透露?” 尹剑平看着他无可奈何地苦笑了一一下:“我只能告诉你一点,那就是,这件事与那位尉迟姑娘的婚事有关……” 燕姓少年莫名其妙的脸又红了。 他站起来走向一边,忽地回过身子:“这么说,你是来迎亲的?” “我……”尹剑平喃喃道:“兄弟,这件事我一时很难向你启齿,你还是不要逼我说出来吧。” 燕姓少年点点头,却笑笑道:“我不问你就是,不过在这个时候,我以为你还是最好不要提这件事……” 尹剑平心里明白,却仍然不由自主地问道:“为什么?” “为什么?”燕姓少年看着他,窘笑了一下:“我想在这个时候,那位姑娘是无论如何也不会离开她父亲的,再说,你在人家家门遭遇不幸的时候,来提这件事,岂不是有些不合时宜?” 尹剑平愕了一下,一时却也不知说什么才好。 燕姓少年缓缓走到了他身边,道:“你很失望?” “那岂止是失望……”尹剑平频频苦笑,说道:“燕兄弟,你到底认识我还不够深,如果你我情谊结jiāo得够久,你就会发觉到,我是一个很不幸的人!” “不幸的人?”燕姓少年缓缓坐下来盯视着他:“为什么?我倒不这么认为。” “那是你对我过去的遭遇还不清楚。” “过去的事已经过去了,似乎并不能影响你的未来,”姓燕的温和地笑了笑:“你还年轻,人品武功都不错,岂能对未来就丧失了自信?” 尹剑平摇摇头:“你还不了解我。” “我正在要了解你,”他眸子里的确充满了关怀:“我一直对别人漠不关心,但是对你……我却很希望了解得更清楚一点。” 尹剑平不自觉地与他视线相对,深邃锋犀的目光直直地逼视到他脸上。起先燕姓少年尚能“刘贞平视”,终于抵不住那股锋锐,把眼睛移向一旁。 “你一直都喜欢这么看人家?” “那倒不是,”尹剑平笑道:“我只是对我想了解的人才这么注视。” 燕姓少年微微一笑,斜视着他:“那真巧,我想了解你,你也想了解我,你还没有回答我的话呢?” 尹剑平道:“你问我什么?” 燕姓少年目望着他道:“你的年岁不大,却有这么一身杰出的武功,着实令人羡慕,而且我可以猜出你出身世家,当然无虑衣食,正是春风得意,锦绣年华,像你这样的人,是不应该有什么忧虑的,更不会是如你所说的不幸之人。” 尹剑平苦笑道:“你猜错了,我虽然出身并非贫贱之家,但是却绝对称不上什么世家,再者我的整个少年时光,都充满了荆棘困苦,更当不上你所说的春风得意,锦绣年华……” 燕姓少年微微一怔,睁大了眸子,似乎心里充满了疑惑:“这么说,是我猜错……” 忽然,他脸上现出了一种欣慰,看着尹剑平道:“你能再说得清楚一点吗?” 尹剑平看了一下窗外:“天晚了,你还不休息?” 燕姓少年摇摇头道:“不,如果就这样回去,我会整夜都睡不着,反正明天你还不能走,干脆我们就再谈谈,效古人秉烛夜谈也无不可!” 尹剑平一笑道:“用不了这么久,我的过去也许几句话就可jiāo待清楚,倒是你……” 燕姓少年道:“我们正在谈你,又怎么转到了我的身上?我倒想知道你的少年经过,以及你的这一身杰出武功是怎么练出来的?” 尹剑平苦笑道:“要是细说起来,可就一言难尽了,我们长话短说吧,刚才我不是已经说过了吗,我少年时光确是饱受颠沛流离之苦,曾经发下了一个很傻的意愿,要吃尽人间至苦,学尽人间至功!” 姓燕的少年瞬也不瞬地盯视着他,微微点点头。 尹剑平看了他一眼:“谈到学武,我练的门派极杂,先曾入‘行易’‘冷琴阁’‘岳阳’以及‘双鹤堂’学过功夫!” 姓燕的少年眸子里显现出无限向往倾慕之意! “你不要以为那是很惬意的事情。”尹剑平感伤着道:“天下没有一项成功是廉价可以买来的,要学惊人艺,须下苦功夫,这两句老话说得一点也不假,不身体力行,万难体会。” 燕姓少年点点头道:“我明白……你虽然吃了这么多的苦,如今却也都得到了应有的代价,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如今回想起来,你不是应该觉得很值得吗?” 尹剑平点头道:“的确如此,对于过去我从不抱怨,然而……” “然而怎么样?” “我刚才已经说过了,我是一个很不幸的人!” “这话太矛盾了,”姓燕的少年道:“不幸的人岂能有这些不平凡的遭遇?” 尹剑平苦笑道:“这可要看话是怎么来说了。” 姓燕的以手支颐道:“洗耳恭听!” 尹剑平轻轻叹息道:“说来也许你难以置信!” 燕姓少年道:“不,我现在觉得你是一个足堪信任的人,你说的我一定相信,就怕你不愿多说。” 说话的人眼神里流露出无限的真挚,在久走风尘之后,尹剑平感觉到这是一份可望而不可求的纯情真谊,他对眼前燕姓少年这般垂青的原因正在于此! “我不妨告诉你,燕兄弟!”尹剑平喃喃地道:“我刚才所告诉你的这些师门,如今几乎都遭遇到了空前未有的巨大变故,除了南普陀山的‘冷琴阁’尚还未曾波及以外,其他各大门派,如今俱已dàng然无存!” 燕姓少年惊得一惊:“你是说这些门派,都已经遭遇到解体之危?” “岂止是解体之危?”尹剑平冷笑一声:“他们已经不存在了!” “不存在……了?” “这些门派中人,全都死了!” “啊?”燕姓少年面色一变:“全都死了?” 尹剑平点点头:“上至掌门,下至门中各弟子,无一幸免,我是其中唯一的例外,所以,不容我有所抉择了,这副沉重的复仇担子,就落在了我的双肩上,这种情况下,你还认为我是一个幸运的人吗?” 燕姓少年那张清秀的脸,渐渐地变得很沉重。 “果真如此,你的确太不幸了!”他遂即又修改语气道:“并非是不幸,而是太不快乐了!” “不快乐的人自然也就是不幸!”尹剑平苦笑道:“非但如此,我自身更是时时刻刻都得加意地提防敌人的迫害,如今我已是仇人必yù置之死地而后快的一个明显目标,我必须随时都要提心吊胆,只要略有疏忽就会有xìng命之忧!” 燕姓少年秀眉一挑道:“什么人这么霸道?莫非连你这身武功,也应付不了吗?” 尹剑平苦笑了一下,摇头不言。 “你怎么不说话?”姓燕的少年道:“难道你仇人的武功有这么高?” “的确很高,”尹剑平冷冷一笑:“高不可测!” 燕姓少年呆一呆,惊惶地道:“是谁?” 尹剑平摇摇头:“我不能告诉你。” 燕姓少年“哼”一声,把头扭向一边。 “不是我不肯告诉你,而是,”尹剑平气馁地道:“敌人显然是一不为外人所知的神秘人物,武功奇高,手段至dú,如果你知道了他们的底细,实在难以想象他们将会对你采取什么样的恶dú手段,这样岂非因我之连累而无辜受害!” 燕姓少年偏过脸来注视着他,神秘地一笑,道:“还是你想得周到,那么我就暂时不问就是。” 说罢他站起身子,缓缓走到尹剑平床前,送上一杯茶:“你方才出血很多,不宜多说话,还是早一点歇着吧,明天我再来陪你。” 不意尹剑平陡然一翻腕,捉住了他的手腕子。燕姓少年猝然一惊,想要夺开这一只手,竟然一时挣脱不开,情急之下,禁不住涨红了脸。 “兄弟!”尹剑平看着他着急的脸,不觉失笑:“最起码你也应该有个真名实姓吧!把我的一切都骗出来了,你却是守口不言,这可不行!” 姓燕的少年,只管用力地挣着手,道:“你……你快放开我,放了我……你这个人…… 真是……” 尹剑平却不曾料到他竟会情急至此,再者,正因为他情急之下,却暴露出本来的形态模样!目睹着他粉面飞红,纤腰扭摆的这一刹,尹剑平登时有如当头着了一棒! “老天!他莫非是个姑娘?” 这个念头一经兴起,尹剑平顿时有如着了一道闪电般的震惊,心头一惊,抓着对方腕子的那只手,情不由己地松了开来。燕姓少年身子一个踉跄,差一点点跌倒! “你……”尹剑平目睹着他,一时如坠五里雾中:“你到底是男的还是女的?”嘴里说着,忽然触及了自己的赤身露体,登时面色大窘,合起了敞开的上衣小褂。 姓燕的少年,给对方这么一问,那张清秀的脸,刹间变为雪白,不由一怔,遂即向后连连退着。 尹剑平倏地翻身下床:“你到底是谁?为什么……” 燕姓少年情急之下,霍地夺门就逃,尹剑平再想拦阻,却已是慢了一步,眼看着他已遁身门外,闪得一闪已踏房越门而去。 尹剑平宛若置身梦中,仁立甚久,才缓缓地坐下来,一颗心有如十五个吊桶打水七上八下,顿时乱作一团。 “莫非她真的是一个女的?” 其实,这是他老早就应该想到的问题,却偏偏到现在才忽然触及,这一刹那,他脑子里全都是那个燕姓少年的影子,细细地一经琢磨,更不禁相信自己猜测不错,顿时他觉得脸上一阵发热! 如果他真是个女的,那么她会是谁?为什么她会对我如此心存关怀?尹剑平继续地思索着,她到底又是什么居心? 由于目前大敌甘十九妹是个诡异莫测身负奇技的一个少女,是以对于任何一个来路不明的少女,他都心生戒心,再也不敢轻视。 “难道她是甘十九妹派来刺探我的一个女探子?” 这个猜测一经触及,登时使得他大吃一惊,可是当他继而冷静地深思下去,却又觉得这一假设难以成立,原因是他实在一点也看不出她对自己怀有敌意。如果她真是甘十九妹差遣而来,对自己怀有异心、只怕自己有十条命,也早已死在她的手上,这一点似可无疑!只是却也不能断定完全没有这个可能。 因为以甘十九妹的诡异莫测,你根本无从去了解她下一步的动向,意yù何为了否则这个姓燕的姑娘又为什么对自己的过去要这么的盘根问底?这里面又显示了什么?这么一想,他原已松下来的一颗心,忽然间又情不自禁地悬了起来! 莫非她真是甘十九妹派来的一个探子,旨在套问出我的师门经过?如果这个猜测属实的话!我岂非又为无数的过去师门,带来了一番劫难?虽然过去的师门,俱已十九遭殃,dàng然无存,但是南普陀山的“冷琴阁”却显然并不曾牵扯在这个漩涡之中,是否将因为自己口无遮拦,将使得此一昔日师门也将为之遭殃,实在是难以预测。想到这里,他实在难以再保持镇定,当下匆匆穿着整齐,携带着那口“海棠秋露”,扶伤步出客房。 院子里正在刮着风,萧索的竹影,摇曳出夜幕的深沉与清寒。这附近静悄悄的不见一个人影,每间客舍都紧闭着门窗,更不见自纸窗透出的一点灯光。 尹剑平心情十分的激动,却也有无限的懊恼…… 他的细心与谨慎,每为过去历届师门长者所称许,即使用甘十九妹那等诡异莫测的大敌来比较,以“心智”而论,未始不旗鼓相当,想不到竟然会被一个易钗而弁的姑娘家蒙骗至此,相处整夜,孤灯厮守,进而肌肤相接,居然会不曾早早发觉出她是一个女的,这个脸可是丢大了。他觉得一种被对方戏弄的羞辱感觉!恨不能立刻找到这个冒称少年的姑娘,问问她到底是什么居心? 心里想着,他已快速地一连翻过了两间客舍,来到了前面院子。 果然这里看上去,要远较后面客舍来得宽敞安静得多,扶疏的花石点缀相间,在两盏高脚灯之下,别具幽雅景致!这么宽敞的院子里,却只有三间客房,彼此间都隔在十丈内外,看来互不相扰,较之后院拥挤凌乱,自是不可同日而语。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52 章 尹剑平站定了身子,打量着面前的二间客房,想不出那个乔装燕姓少年的姑娘,到底住在哪一问。正待挨着次序察看,却见一个小伙计,挑着灯笼正由前面雨道一路走过来,乍见尹剑平吓了一跳。 “咦?你是……”一面说,这个小伙计上下不停地打量着他:“你不是后院的那位客官吗?” 尹剑平认识他正是带领自己进入客栈的那个小伙计,当下点头道:“不错,我是来这里找人的。” “找谁?”那个伙计道:“刚才走了的一位?” 尹剑平怔了一下:“你是说那个姓燕的姑娘走了?” 伙计莫名其妙道:“这里没有女客,刚才走的是个读书的相公。” 尹剑平道:“不错,就是他,他上哪儿去了?” 小伙计嘻嘻一笑:“这可就不知道了,今天晚上真怪,前半夜也有这么一位客官,跟这个相公一样,说走就走,都像是有什么急事似的,连天明都等不及,勿匆地套上马就走了。” 尹剑平心知他说的前面那人,正是那个叫“云中鹤”的大盗,碰巧这两个人,也都是自己所要找寻的,既然已经走了,当然万难追上。一时心里举棋不定。 那个小伙计却咧嘴笑道:“这前院可比后面安静多了,客人你是不是要搬过来往?” 尹剑平摇摇头道:“用不着……只休息一会,天明还要赶路。”说完独自转回。 这一夜,尹剑平思潮起伏,心绪很是缭乱,勉强耐下xìng子,坐行了一番调息之功,却也因为失血甚多,而难以达到平索境界,恍惚的小睡片刻,天已经亮了。 不知怎么回事,他脑子里总是念念记挂着那个燕姓姑娘,其实这也只是他的认定,至于对方是否真的易钗而弁,却尚有待未来的事实证明。无论如何,这个人对他有极重的情谊,如果说,她根本不属于甘十九妹之流的人物,那么自己不啻将亏欠了人家一番难以补偿的人情!果真那样,自己对目前的敌视行为,将会感到一种不可饶恕的自责,他渴望着有与她再见面的机会,好使得自己澄清对她的认识与误解! 天公作美,所幸今天不再下雨。 对于尹剑平这等行走长途的人来说,像今天这种没有风雨困扰的日子,的确是最理想不过。 清明甫过,杜鹃新放,路旁杂花生树,莺飞草长,正是一般王孙公子哥儿走马寻春的大好时光,只是尹剑平显然却没有这番兴头。 虽然论及年岁,他正当青春有为,未尝没有年轻人的好动习xìng,只是他所经历的一切却有如无数道钢箍,紧紧地束缚着他,使他在近年以来,简直无从安定,甚至于想停下来喘上一口气的工夫都没有。准乎于此,对于一般年轻人的事,无形之中就难以兼顾,进而渐次地疏远。对于他来说,生命只是不断的创新,搏斗,挣扎……似乎不如此,就不足以生存,在以往数千个无情的日子里,他都是这么过的,生命里压根儿就没有那种新生的绿春之意。 农夫们涉着过膝的泥水,在田里chā秧,湖泊里,渔夫正在撒网捕鱼。 岭陌上散飞着成千上万的蜻蜒。 杨柳树吐满了绿叶!{奇www书qisuu手com机电子书} 草地上有一群牧羊的孩子在跑放着风筝! 一旁小道上嬉笑着几个头梳发辫的大姑娘,银铃般的笑声,随着和风一次次地吹送过来。 亭子里飘着酒招子,一个秃顶的老者,守着他的酒坛子,发出破锣也似的卖酒吆喝声。 尹剑平的马,就在这时飞驰来到近前。想是经过了一段长途奔驰,他胯下的那匹枣红马,累得全身汗下,顺着嚼环直向下淌着白沫!尹剑平勒缰下马,来到亭子里。 秃头老人不待招呼就为他打了一角清酒,上面咧着嘴笑道:“来来来,先来一角酒解解渴,坐下来歇歇吧。” 尹剑平接过来喝了一口,点点头道:“嗯,味道不错!” “那敢情好!”秃头老人咧嘴笑着道:“这周围二十里内外,谁不知道我马瘸子的酒,是这个!” 说到“这个”时,他配合着语气挑了一下大拇指。 “客人你老贵姓?这是往哪里发财?” “啊,”尹剑平笑笑道:“我姓尹,打算到凤阳府找个朋友,这里是什么地方?” 马瘸子伸了一下他那只瘸腿,嘿嘿笑着:“这不就是凤阳府了吗,这地方叫二道沟子,再前走十里,就到了城门楼子了,客人你是去南城还是北城?” 尹剑平道:“是北城吧!” 马瘸子点头道:“那就从第一个城门进去,进了门就到了。” 尹剑平心里倒是踏实了,当下连声道:“多谢,多谢!” 马瘸子打量着尹剑平骑来的那匹马,摇头道:“这匹马可不行,老了,而且还长了膘,哧,我看连五两银子也不值。” 尹剑平一笑道:“可不是吗?” 马老人用力拍了几下手,高声道:“曹小辫儿,你过来一趟。” 叫了几声,就见由那边草地里跑过来一个十四五岁的姑娘,冲着马瘸子道:“马大爷,是叫我吗?” “当然是叫你,”马瘸子笑着说:“马大爷给你找几个零花钱赚赚,你乐不乐意?” 姓曹的姑娘,一身粗布两截衣裤,梳着两根辫子,眼睛挺大挺圆,看上去活泼伶俐,就是大黑了一点。 听马瘸子这么说,她乐得笑了起来:“那敢情好,您要我于什么活儿?” 马老头用手一指尹剑平道:“这位尹爷,是个外来客,看见没有,他这匹马又累又饿,你牵过去上上料喂喂水,再拾掇干净给牵回来,人家大爷一高兴,还不赏你三吊两吊的?有了钱,搽胭脂抹粉再买件花衣裳穿穿,好不好?” 曹小辫儿乐得破唇儿笑了,却又有几分羞涩地把那双大眼睛瞟向尹剑平,怪不好意思地低下头道:“人家是这么说来着……没有?” 尹剑平忙即道:“偏劳,偏劳,姑娘费心了。” 马瘸子笑道:“你看怎么样,还不快去,回头财神爷走了,你可就抓瞎啦!” 姓曹的姑娘这才笑着向尹剑平道了谢,匆匆拉马而去。 尹剑平不觉向这个马瘸子多看了两眼,算是向他致谢,也像是在责怪他的多事。 马瘸子哈哈一笑道:“从小没爹没娘,靠着她一个给人家糊婊字画的叔叔拉巴大的,可怜的,你客人说我这个管叫大爷的邻居能不多照顾她一下么?” 尹剑平听他说话中气十足,声音哄亮。倒是一副老当益壮的架子,不经意的睛眼溜到了他的那只瘸腿上,可就不由得心里动了一下。那条腿,显然是齐着足踝处,像是刀削般的那么利落,少了一截。这倒没有什么稀奇,稀奇的是一般人至多装补一截义足,那补上的义足充其量不过是木头制作的罢了,但是眼前的这个瘸于,那只断脚显然却装了一个纯系钢铁的义足,似乎有异常情!那只钢铁的义足,想是装配有年,磨踏得一片精光,就像是镜子一样的明亮,而且前面的五指部位,因为踏磨经年,磨成了薄薄的一片,看上去简直就像是斧锋一般的锐利,用以断薪劈柴都无不可。 马瘸子发现了尹剑平的那双眼睛,情不自禁地把那只断脚缩了起来。尹剑平也就赶忙移开了眸子。但是,这么一来,他可就情不自禁地要多看看这个人了。 此人秃脑瓜,黑黑紫紫的脸膛,两道扫帚眉又黑又浓的,紧挨着眉毛下面的一双眼睛,又细又长,倒似有几分神采。身材似乎不高,一身庄稼汉子打扮,蓝粗布两截裤褂,五十六八的年岁,或许六十开外,腰干儿却挺得直直的,丝毫不现询倭模样。 把这一切看在眼中,尹剑平已是心里有数,那就是这个马瘸子可不是个简单的人物,是个十拿九稳“练家子”,身上必然藏着功夫。他虽然有了这番见识,倒也不思多事。不意这个马瘸子却反倒盘问起他的底细来了。 “我说这位客官,敢情是一人上路吗?” “不错,”尹剑平道:“就是我一人。” “嘻,”马瘸子那双细长的眸子,含蓄着几许神秘:“我们这块地方可罕见一个外乡客,客人你府上哪里?” 尹剑平道:“冀北燕山,老兄你呢?” 马瘸子一只手抹着脸,深沉地笑着:“不敢,不敢,小老弟世居颖州,土生土长,这一辈子可就没出过皖境,不怕客人你见笑,活了这一大把子年岁,连京里都没去过,道道地地是个土老头儿!” 尹剑平原是没有心思与他多谈,奈何那个姓曹的姑娘正在为他清理马匹,只得耐下xìng子等着。 马瘸子又要伸手为他打酒,尹剑平道:“不用了,我这就要上路,喝多了怕误事!” “你客人放一百个心吧,”马瘸子笑道:“我这酒xìng子最是温和,你客人只要有量,就敞开喝吧,哪怕就是喝上一千杯也倒不了。” 说着就拿过酒瓢来又要舀酒,尹剑平按住了他的手道:“不用,不用,我不喝了。” 马瘸子嘻嘻笑道:“再来一碗吧!” 一边说,他就想挣开尹剑平的手,不意连挣了几下都没挣开,那张黑脸显然怔了一下! 尹剑平微微一笑,松手站起来道:“那位姑娘大概己为我洗好了马,我也该走了。” 马瘸子这一回那张脸看起来煞是难看,过了一会儿才算是平和了下来,嘿嘿一笑站了起来。 “客人你就走吗?”一面说,他用力地拍着手,招呼着那个姓曹的姑娘道:“曹小辫儿!曹小辫儿!”远远的那个叫曹小辫儿的姑娘答应着,就牵着马跑了过来。 马瘸子担起酒挑子走下亭子;尹剑平忙道:“马老丈,你要走吗?酒钱还没给呢?” 马瘸子由那个姑娘手里接过了马,嘿嘿笑道:“这马上足了料,看起来精神多了。” 尹剑平取出了一小块碎银子赏给了姓曹的姑娘,又付酒钱,才由马瘸子手上接过马来。 马瘸子脸上带着一种奇怪的笑:“刚刚吃饱了肚子的马怕不能快跑,你客人就慢慢骝达进城吧。” 一面说他那双细长的眼睛,却注意到尹剑平随身携带的两口宝剑。 尹剑平原有一口“玉龙剑”,如今又由“云中鹤”手上得了一口“海棠秋露”,为恐显眼,他特意用一块布把两口剑缠在一块,背在背后,想不到仍然为这个马瘸子看出了端倪。 从这些小地方尹剑平越发地看出了这个马瘸子的大悖常情。他遇的事太多了,委实不愿意再另生枝节,当下翻身上马,挥手别过马瘸子,遂即顺着眼前那条婉蜒荒道,一径撒马驰了下去。 前行有一箭之程,尹剑平马上回视,忽然发觉那个马瘸子人挑俱已失踪。尹剑平对于这个马瘸子的离奇失踪,不禁心里暗自称奇,想一想却又与己无关,当下也不放在心上,拨过马头继续前奔。 十九 足足有小半个时辰,他飞马快驰,前行来到了一间占地颇大的竹林子。 忽然他的马中途停下来,喘息着不再前进,尹剑平骂了声,没有用的畜生,翻身下马,这才发现到紧束着马腹的那根皮带敢情断了。尹剑平懊丧地察看着皮带断处,一如刀切,只有边缘上一点点像是有挣断的痕迹。这显示出事先己有人在这条皮带上动了手脚。 “是谁?” 那个姓曹的小姑娘? 不像,尹剑平脑子一转,可就想到了那个卖酒的马瘸子,当时他曾经离开亭子去为自己牵马,不用说,准是他动的手脚了。虽然是小事一件,可是所显示的意义却令人不可等闲而视。 眼前城门在望,自无回头的道理。 枣红马似乎在断了带之后还跑了一程,这时全身汗下,口吐白沫,看来确实不能再跑了,尹剑平只得牵着它向前步行。地面上满是散落的竹叶,被风吹得刷刷作响,尹剑平懊丧的拉着马,方自踏入竹林,耳中却听到破锣一声洪亮嗓音:“酒呀!” 这声呼叫.不啻使得尹剑平吃了一惊。随着他眼光望处,前面不及半箭地方一个石头墩儿上,霍然坐着那个人,以及那副酒挑子,是马瘸子!一只手拿着马莲编的草帽圈子,一只手抱着他那根长扁担,老远地向这边咧嘴笑着。尹剑平哼了一声,脚下加疾快行,转瞬来到了近前。 马瘸子似乎不再笑了,那张脸上却带出种诡诈的表情,向着尹剑平,冷冷地点了一下头! “怎么,老弟,你的马跑不动了?” 尹剑平冷笑道:“这是怎么回事?你我萍水相逢,为什么在我马上动了手脚?” 马瘸子嘿嘿一笑,扔下了手上的扁担:“这就对了,朋友你是干什么的,我是干什么的,大家心里都该有数儿,咱们是光棍眼里揉不进砂子,有什么话不妨敞开了说,用不着拐脖子拧腰的,你说好不好?” 尹剑平冷冷一笑道:“我不懂你说什么,马瘸子,你到底是意yù何为?” “很简单!”马瘸子往天上伸了个懒腰:“靠山吃山,靠水吃水,走江湖的就得弄一口江湖上的水喝喝!姓尹的,俗谓受人所托,忠人之事,我马瘸子承一位朋友的关照,要向足下你讨还一个公道,还要请尹朋友你赏下一个薄面,彼此两便。” “讨还一个公道?” “不错,”马瘸子掀着乌黑的嘴皮子,露出烟熏的一嘴牙齿道:“尹朋友,你老弟应该心里有数,光棍一点就透,马某人话可就说到这里,我看你还是识相一点的好!” 话声一顿,他忽地拉长了嗓子:“老七、老九,来来来来,我给你们引见一个朋友,别他妈的像个娘儿们藏着啦。” 竹帽子哗啦一响,一条人影陡地自高三数丈的竹梢上飘身而下。 紧接着另一个人,却由林子里闪身而出。 以尹剑平之精明,竟然未曾料到这附近另外埋伏有人!二人一高一矮,前者瘦高的身材,略似有点儿驼背,浓眉巨眼,双颧高耸。后者短小精悍,面上青筋暴露,一看即知是一双亡命之徒。 驼背长人背背双拐,矮汉子的一双腿肚子上,却chā着一对黄丝缠柄的双匕首,两个人甫一现身,双双向前纵出丈许左右,监视着尹剑平的工前左右。 尹剑平目光一转,已知此三人通同一气,眼前怕免不了要放手一搏!他艺高胆大,却也并不十分在意。却见那个卖酒的马瘸子,这时用力地拍打着衣裤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53 章 。缓缓地走上前几步。 “尹朋友,这是我的两个拜弟,向足下你引见一下!”马瘸子指着那个驼背长人道: “这是‘老刀螂’许九!”指了一下那个矮个子:“‘地旋风’桑青!” 尹剑平抱拳道:“幸会,幸会,马兄大名是?” 马瘸子冷冷一笑,一只手用力地抹着脸:“尹朋友你来到风阳,多少应该有个耳闻,如果连‘蒙城九丑’都没听过,可就似乎差点见识了。” 尹剑平心中微微一动,“蒙城九丑”这么一个江湖盗匪组织,他倒是听过,而且深知乃是皖境一伙子专事打杀劫掠的巨寇,想不到居然竟叫自己碰上了。 “久仰!久仰!”尹剑平冷冷笑着:“足下想必就是人称‘紫面枭,马一波的马当家的了?” 马瘸子赫赫一笑,连道:“好说,好说,足下原来早把马某人的招牌摸清楚了,不过咱们哥儿们对尹朋友你也不算陌生!” 那个叫“老刀螂”许九的瘦子咧开嘴嘻嘻一笑,chā口说道:“尹朋友,我们兄弟为了迎接老弟你的大驾,可真是苦了一阵子,放着现成的买卖都没敢做,今天算等着了,这叫皇大不负苦心人,没别的说,得要麻烦你老弟跟我们哥儿几个回去一趟,也好叫咱们哥儿们jiāo了这趟差事!” 尹剑平面色一沉,看着正面的马瘸子道:“马当家的,是怎么回事,你就直说吧。” “紫面枭”马一波冷森森地道:“姓尹的,我知道你手底下有两下子,可是俗谓‘强龙不斗地头蛇’,再说我们哥儿几个也不是省油的灯,凭老弟你那两下,要玩硬的未必就准行,还是那句话,烦你老弟跟我们回去一趟,因为有位朋友等着要会一会你。” 尹剑平道:“什么人等着会我?” “这个……咳……”马一波狞声一笑,道:“到底是谁,你心里应该有数,说出来就没意思了。” 尹剑平心里一动,冷笑道:“甘十九妹?莫非你们是她手底下的人?不象!” 马一波神色显然一惊,哼了一声,道:“这就不错了,甘姑娘的大号岂是你随便可以叫的?你既已猜出来了,那就再好也不过,你既是‘丹凤轩’要拿的人,这个天底下就别想再有藏身之地,怎么,兄弟,莫非还真要等我们哥儿几个费事不成?” 尹剑平听他报出了“丹凤轩”的字号,不由暗吃了一惊,这才知道果然为敌人差使,即使不是甘十九妹亲自差遣,也必为丹凤轩中人所主使,说不定即为那个红衣跟班儿阮行假丹凤轩之名所差使也未可知。这么一想,不禁暗暗惊异敌人势力之庞大,心中大大生出了警戒!当下后退一步,目shè精光地注视向当前三人,暗忖着,既为这三个人看破了行藏,却是留他们不得。 “姓马的!不错,我就是甘明珠要找的那个人,你打算怎么样?” 尹剑平既然存心不放过眼前三人,也就不再顾忌,当下反手握住了背后的长剑剑柄,一振手腕子,将那口新得的宝剑“海棠秋露”拔在了手上!”“紫面枭”马一波等三人顿时吃了一惊,此三人久跑江湖,整日在刀尖上打滚以讨生涯,自然一看之下即知道对方手上这口宝剑大有来头,俱不禁相继对看了一眼,面上失色! “紫面枭”马一波冷笑了一声道:“我只听说你的功夫不错,倒还不知道你手里还有这么一口好玩艺儿,老七!你先上,伸量伸量他到底是吃几碗干饭!” 瘦高个,人称“老刀螂”的许九,一声怪笑,拱起的半截驼背向前面一伏,双手往后一探,叮当两声,已把背后jiāo叉着的一对冰铁拐撤到了手上! 尹剑平四下打量了一眼,觉得眼前这块地方空旷极了,尤其是这片竹林占地甚大,竹影萧索,更不见一个行人,他自出道江湖以来,一向谨慎出手,尤其对于不相识的人,更是心存忠厚,只是眼前他却决计要狠心辣手地对付这三个人,务期不使三人之中任何一个能够在自己手下逃得活命。 “老刀螂”许九显然对尹剑平这个人,不若他拜兄马一波认识得清楚,一双眸子里只是在对方那口剑上转着,脸上显现着一种贪婪,似乎颇想占为己有的意思。 “相好的!你要动家伙,许某人今天叫你长长见识。”话声一顿,他陡地跃前一步,两只冰铁拐杖搂头盖顶地直向着尹剑平头上击来。尹剑平早已料定了他会有此一手,心里事先早已盘算好了出手的招式。迎着他落下的双拐,尹剑平长剑一挑,剑走轻灵,借着长剑轻撇之势。身子快闪了一下,已转到了许九左侧。许九大吃一惊,嘴里怪叫一声,右手冰铁拐施了一招“大鹏单展翅”,霍地分开来。改向尹剑平肩胛之上用力挥落下来。这一手亦不出尹剑平所料,只见他左手一分,“噗”地一把已揽住了许九落下的拐子。 尹剑平这一手功夫,看似无奇,其实绝不简单,手掌之内蕴含着“金刚铁腕”的力道,是以五指一经抓住了对方拐子,许九登时感觉出掌心一阵发热,这只拐杖万万把持不住。尹剑平用心却不是在夺取他这只拐子,只不过是借着对方挣脱之际,便于出手罢了,猛可里他剑身一挫,霍地向外划出。剑光闪得一闪,一片血光闪过,已把许九那只持拐的右手齐着肩腋部位,整个地斩了下来。 这一手剑招,简直出乎在场各人意料之外! “老刀螂”许九惨叫一声,身子陡地向后踉跄一步。 尹剑平足下踏进一步,反手出剑,只一剑,刷!劈中许九右肋,顿时血溅肠溢。“老刀螂”许九的身子一溜子歪斜,遂即倒毙血泊。 这番情景,只把“紫面枭”马一波,“地旋风”桑青看得毛发悚然! “地旋风”桑青嘴里怪叫一声,陡地拔身而起,利用空中停留的片刻,陡地探手,把chā在小腿上的一双匕首拔在了手上,身子一个倒折,头下脚上,两只匕首霍地直向尹剑平身上扎过来。与此同时,“紫面枭”马一波却由另一个方向,尹剑平背后,快若旋风般猛扑过来。嘴里发出一声厉吼,这老头儿双手箕开,十指上透着尖锐的内劲之力,猛地向着尹剑平两肩上抓来。 “呛啷!”一声金铁jiāo鸣!“海棠秋露”碰上了精钢匕首。 毕竟是不可多得的宝刃,兼具有斩金截铁之功,这一碰之威,竟使得桑青手上的两只匕首变成了四截。尹剑平的剑势却不以此而止,剑光矫若游龙,随着他一个漂亮的拧腰潜身之势,闪开了“紫面枭”马一波递出的双掌,掌中剑由下而上,疾若惊鹤,猝然挑空直起,反向马一波背上扎了过来; 马一波的身手,显然要比他那两个拜弟高出了许多,休看他断了一只腿,一旦动起来,却似快若旋风,一招失手之下,单足力踹,整个身躯箭矢也似地窜了出去。饶是如此,仍然为尹剑平递出的长剑拈着了一点边儿,顿时皮开ròu裂,在背上落下了半尺许氏的一道血口子。 “紫面枭”马一波惊心之下,为图保命。蓦地甩肩回手,打出了一掌暗器“铁莲子”,整个身子在暗器甫一出手的当儿,倏地施了一招“懒驴打滚”,滚出去丈许开外,算是险中脱生!和他同时出手的那个“地旋风”桑青,可就没有这么机伶,想不到一上来就吃对方损了兵刃,惊心丧胆之下,桑青却力持着那一对折了一半的匕首,随着他倒卷上来的身子,双双向着尹剑平小腹力戳过来。 按说马一波等三个人功力都不算弱,却是只怨他们遭遇到的敌人太过于厉害,彼此武功过于悬殊,才至于一上来即遭惨败,等到发觉失策时,再想抽身哪里还来得及? “地旋风”桑青两只断匕首眼看着已将戳在了尹剑平小腹上,陡然间只觉出由对方腹部弹出一股力道,那股力道显然极其强韧,迫使得桑青手上的一对匕首猝然向两侧滑出,有了极大的偏差。桑青一惊之下,仰身就退,拘仰之间,不啻门户大开,尹剑平就把握着这一刻良机,掌中宝剑猝然向下一落,寒光乍现,冷森森的剑锋已劈中在桑青面颊之上,一时血脑飞溅,惨不忍睹! 尹剑平举手之间连杀二人,却把一旁惊魂失措的马一波看红了眼。 “好小子!竟敢下dú手,我跟你拼了。” 嘴里叱着,马一波右手向腰间一探,猝然向外一抖,哗啦声响中,手上已多了一条软兵刃蛇头索子qiāng!顾名思义,这种兵刃前端有一截类似蛇头的qiāng尖,通体上下为一百零八节如意钢环连接而成,一经施展开来,龙飞蛇舞,上下翻飞,令人目不暇给,大是不及应付,然而最厉害的地方显然还不在这里,却在于构成qiāng身的那一百零八节如意钢环。 马一波想必是有意来渲染此一特色,只见他连连抖动着这只持qiāng的手,一时之间那构成qiāng身的一百零八节钢环发出了刺耳yù聋互击之声,给人以无比的“先声夺人”之势,平空为他这条软兵刃增添了数倍威力! “紫面枭”马一波显然防到了尹剑平手上的那口剑,尽量与他保持着一定的距离,不使索子qiāng与他的剑锋碰上,却将qiāng身的噪音尽量发挥,整个身子歪斜着团团打转不已,足下更似孩童学步地弯高进退不一 尹剑平一动不动地仁立在当场,只是把集中的目光,紧紧地逼视着对方。 “马老头,你这鬼名堂吓唬一般人或许有用,对付我可就失灵,不信你就试试看。”一面说,他将长剑剑身收拾腕后,愈加地显现出镇定不迫,从容应付之势。 马一波那双细长的眼睛里迸shè着凌人的凶光,手上的索子qiāng转动得更为疾烈,一片银光间杂着dàng人心魄的钢环之声!渐渐地,他身子越拢越近,手上的索子qiāng时长时短,时高时低,更不知他要往什么地方招呼! 尹剑平只是站立在原来地方,动也不动一下。 “紫面枭”马一波越转越急,索子qiāng四面八方响成了一片,他似乎已经按捺不住心里的怒火,鼻咽间发出了连声的怪哼。 忽然大吼一声:“小子!你纳命来!” 索子qiāng哗啦一声大响,陡地暴伸而出,有如一道闪电般地刺目,这条索子qiāng已向尹剑平当头飞到。马一波乃一极负心机之人,这一qiāng无非是旨在诱敌,眼看着蛇形qiāng梭己将要打实了,他忽然反手向后一挫,蛇形qiāng尖陡地向下一沉,直奔向对方心窝!这才是他真正想下手的地方。 马一波其人最是心黑手辣,才会博得了“紫面枭”这么一个绰号,眼前这一qiāng乃是他最得意的一式“巧燕穿云”,死在他这一招之下的人,真不知有多少!想是对尹剑平心存惊惧,马一波这一索子qiāng聚结了全身劲道,随着他双手抖动之势,这根索子qiāng不啻变成了一根“丈八蛇矛”,猛力地直向着对方心窝上刺扎过去! 尹剑平善察人色,他早已由这个马一波的双眼之中,看出了其人的工于心计,是以索子qiāng转动越急,发声愈大,他反倒越是沉着不动,待到其势渐渐缓和下来,他才算定了对方将要出手,并且更精明地测出了对方第一招的诱敌之势,心中已有了主意。就在索子qiāng尖几乎已经挨着了他胸衣,千钧一发之间,尹剑平忽然向后凹腹吸胸,错开了半尺前后,左手乍扬,霍地一抄,“噗”的一声,已抓在了蛇形qiāng梭之上!这一手看似简单,其实时间、部位、力道,三者都需要配合得恰到好处不可。紧接着尹剑平手势用力向后一带,借用左手肘部下挫之势,暗中配合着“金刚铁腕”功力,猛地向下一带!这一带之力,重逾千斤。 “紫面枭”马一波怎么也没有想到自己处心积虑的一招,竟然会被对方识破,大吃一惊,正待再施辣手,却经不住对方这千斤一带之力,顿时足下一个踉跄,整个身子向前扑了下去。 马一波不愧为“蒙城九丑”之首,多的是险损dú招,一招失手之下,借着身子前跌之势,只听见索子qiāng哗啦一声大响,这老头儿竟然鱼跃而起,将错就错,直循着尹剑平身上扑过来。索子qiāng虽然失势,被对方抄住了梭头,还有老长的一截qiāng身可资对敌,随着马一波右手抖处,丈许长短的qiāng身忽然绕成了一个套圈,直向尹剑平头顶上套落下来,马一波的杀手更不止此,在一阵哗啦钢环声响之中,倏见他右腿飞踢,形若巨斧般的一只钢脚,更是没头带脸地直向尹剑平当面踢劈过来。 一套一劈,堪称一绝,马一波一个残废之身,竟然能够施展出这等狠厉杀着,确是令人不可轻视。 奈何尹剑平以不变而应万变的沉着身手,更有出人意料的施展。 只听哗啦一阵钢索声响,随着尹剑平抖开的qiāng势里,马一波的身子足足被抛到了半天之上。 尹剑平掌中的那口“海棠秋露”更是不曾闲着,随着他翻起的右腕,长虹经天似地划出了一道银河。这一剑虽不曾伤着马一波要害,却在他那只好腿上,留下极深的一道血槽,连皮带ròu,硬生生地削下一片来。 马一波的身子足足飞出三四丈以外,球也似地自空中坠下来。哗啦啦一阵竹折断声里,眼看着他偌大的身躯跌进了漫天的竹丛之中,遂即不见踪影。 尹剑平丢下了手上的索子qiāng,冷冷一笑,却不见对方挺身而起,心中正自费解,忽听得一阵清楚马嘶之声由林中传出,遂见一骑黑马由另一端飞快驰出,不过是惊鸿一瞥,遂即隐入林中不见。 令人惊异的是,马一波显然在马背上! 尹剑平不禁呆了一呆,再想追赶已是不及,他决心要将此三人毙于剑下,想不到仍然还是有了疏忽,竟让马一波逃得活命,留下了日后后患,却是始料不及,心中好不懊丧。当下他悻悻地收剑入鞘,不经意目光转处,却发觉前侧竹林里,另外还拴有一匹黄色骏马。顿时他明白过来。敢情刚才马一波所乘骑的那匹黑马与眼前的这匹黄马,乃是许九、桑青二人的坐骑,二人既死,两匹马成了无主之物,反而救了马一波一条活命,也算是他命不该绝!马一波既然临场脱逃,这里自非留处,尹剑平那匹枣红马的肚带断了,他干脆将马上衣物行囊换到了那匹黄马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54 章 上,将枣红马鞍辔卸下,驱入林中,自己这才改骑上那匹黄马,一径往风阳城门行去。 这匹马的脚程可较那匹枣红马快多了。哪消片刻,已来到了城门楼子下面。进了城,找了一家客栈先安顿下来。 既然已经露了相,尹剑平的行踪不得不更为谨慎。“蒙城九丑”在皖境势力颇大,现在马一波既已逃得活命,保不住他还会号召其他兄弟大举复仇,尹剑平自是不会把这些人看在眼中,只是一想到他背后所隐伏的大敌,可就不能等闲视之。在客栈里休息了一会儿,换上一套干净衣服,带了随身兵刃,遂即悄悄步出,认清了北面长街,一径走下去。 凤阳府乃皖省最具声望的大城,市街之繁华宽敞,较着各处自是不同。适值华灯初上,各处买卖夜市俱已开张,来往行人有如过江之鲫,十分热闹,尹剑平夹在人群里不觉来到了城北。 “一剑惊天”尉迟太爷在这里名号极响,几乎无人不知,毫无困难就找到了他的门上。 那是一座占地甚大的巨宅,黑紫的檀木大门上还加有白铜的扣花,门前有上马石,还有一对巨大的石头狮子,而大门左右高挑着四只灯笼,却有两名看来精壮的汉子站在门前! 尹剑平在门前略一张望,顿时就引起了那两个汉子的注意,其中一人大步走过来,上下打量着尹剑平。 “你是干什么的。”这汉子挑动着一双断眉,“在这里东张西望地看些什么?” 说时另一个瘦长汉子也走了过来,一脸狐疑地上下看着他。 尹剑平微笑道:“请问这里可是慰迟太爷府上。” 断眉汉子点头道:“你要找我们太爷?” “不惜!”尹剑平抱拳道:“在下姓尹,由远地而来,特为拜访尉迟太爷与姑娘来。” 瘦长汉子一笑道:“不巧得很,我们太爷身子不适,在别处养病,客人你有什么贵干?” 尹剑平道:“既是尉迟太爷不在府上,在下想见一下尉迟夫人和姑娘。” 瘦长汉子“哼”了一声道:“这个……怕不大方便吧!” 断眉汉子道:“你来的真不凑巧,夫人和小姐都不在,你想想我们太爷出去养病,夫人和小姐还能不跟着吗?” 才说到这里,就见门前现出一个身着绿衣翠袄的姑娘,向着这边瞧了一眼,尖着嗓子道:“有客人来啦是不是?”一边说,这个看来甚为活泼的姑娘,跑跳着来到了近前,却把一双细小的眼睛,上下在尹剑平身上转着:“这位客人,你可是从临淮关来的?” 尹剑平心中甚是奇怪,点头道:“不错,你是……]绿衣姑娘笑道:“这就对了,我叫桂花,是兰心小姐身边的丫环,客人您请。” 一边说,她笑眯眯地招着手,遂即带着尹剑平向大门内走进去,却使得门上的一双汉子怔在当场,一时作声不得。 叫桂花的那个丫环,带着尹剑平跨进了第二进院子,进入客厅,请他坐下,献上了一盏香茗,道:“我们小姐早已关照下来了,因为这几天家里闹事,门上对进出的客人查得很严,怕您进不来,所以要婢子常到门口去看看,想不到会这么巧,我刚一出去可就碰上您了。” 尹剑平奇怪地道:“你们小姐怎知道我要来?” “这个……”桂花笑眯眯地道:“我们小姐会算,她呀,本事可大着呢!您先生先歇着喝茶,我这就去告诉我们小姐一声。” 尹剑平道:“慢着!”他苦笑了一下:“尉迟大爷可在府上?” “唷!”桂花吃惊地看着他:“这么大的事,您先生还不知道?” 尹剑平一怔道:“什么事?” “嘘!”桂花轻嘘了一声,把身子偎近了:“小声点,要是给太太房里的张妈听见,又要说我嚼舌根了,您还不知道呀,咱们太爷给那个云中鹤的强盗打伤了,伤得很重,吐了好些血,到涂山养了好些日子伤,总算保住了一条命,今天下午才回来,现在东院里住着,还不能见客。” 尹剑平点点头,心里想着那个假称燕姓少年所说的,倒是实情。这件事倒使他一时发起愁来,理论上拜兄晏春雷临终前的嘱托这等大事,自是应该面见尉迟太爷,表明之后,再待机会见那位尉迟兰心姑娘,将晏拜兄嘱托之话转告与她,只是眼前情形,却使他一时为难起来了。 由这个叫桂花的“厂环嘴里,他悉知尉迟太爷伤势很重,其实包括这整个的家,都显然因为尉迟大爷的伤势,而陷入愁云惨雾里,自己在这个时候,把晏春雷的死讯说出来,是否合适?然而不说行吗?心里正在发愁的当儿,桂花却已跑得没有影了。 这爿宅子显得异常的安静,隔着一片轩窗,发觉到院子里的杜鹃茶花都盛开了,两只北京小狮子狗在花丛里追逐吠叫着,景致和谐恬静。尹剑平却没有心情观赏这些,只是盘算等一会儿与那位尉迟兰心姑娘见了面怎么开口?正思念间,即见绣帘掀处。那个叫桂花的丫环跑进来,向着尹剑平福了一下道:“太太在楼上有请!” 尹剑平正愁不知见了那位兰心姑娘说些什么,而且似乎也不大方便,现在听到尉迟夫人有请,倒是心里略安,答应一声遂即站起。却见桂花那张脸春花怒放般地笑着,一面好奇地打量着尹剑平道:“原来您就是晏相公呀,怎么不早说一声呢!真是太简慢您了!”尹剑平一怔,正要解说,桂花已转身前面带路,一时心中好不纳闷,更不禁触发起一阵伤感,却见前行的桂花兴冲冲地已穿出内厅,一面回身频频招呼不已也难怪她,这个家在这几日来饱受痛苦折磨之下,乍然听到了新姑老爷上门迎亲的天大喜事,哪能不欣喜yù狂。似乎知道喜讯儿的还不止她一个人。两个穿着花哨的婆子,由对面老远地跑过来,见了面先冲着尹剑平祝了个万福,嘴里叫着“新姑老爷”,双双趴下来叩了三个头,这番举止,只把尹剑平吓得呆住了。 桂花噗哧一笑,轻轻拉了他一下道:“别理她们,太太正等着您呢!” 尹剑平一时涨红了脸,苦笑着摇摇头道:“这是从何说起,唉……你们简直太……… 桂花抿嘴一笑道:“谁说不是呢!这么个叫法别说相公脸上挂不住,就是婢子我也觉得怪害臊的,早了几天是不是?”越说越令尹剑平尴尬了。 尹剑平脸上又是一阵发白,这个误会可太深了,心里正自发急的当儿,却见前面的两个花哨婆子,搀着一个五旬上下,看来富态的绿衣fù人迎面走来。 桂花忙道:“太太来了!” 一面说一面跑过去,笑着唤道:“太太,这位就是新……” 绿衣fù人嗔道:“不许乱嚷嚷!” 桂花吐了一下舌头,讪讪退向一旁,那fù人慈祥的一张笑脸迎向尹剑平,微微点头道: “贤侄你也太见外了,大老远的来,怎么不派人招呼一声,怎么?就一个人吗?” 尹剑平趋前恭敬地行了个礼道:“小侄尹剑平,拜见伯母。” “尹……”绿衣fù人微一愕,却笑道:“你们这些年轻人……来!我们到楼上说话。” 尹剑平情知这其中必有误会,当时应了一声,遂即跟随着尉迟夫人之后,穿过走廊,登梯上楼。 楼上有一间布置得十分雅致的客厅,显然属于尉迟夫人或是兰心姑娘专门用来接待亲近的女客用的。现在慰迟零夫人特别把尹剑平接待在这间“内客厅”里,当然是意味彼此乃是“自己人”的关系,尹剑平当然心里有数,只是这些话却急在一时不能说清,心里那番感受可就别提了。 尉迟夫人特别把他让在一张铺有软红缎垫的椅子上坐下,一面笑指着那些绣有各式花乌的缎垫道:“这些都是我们姑娘亲手绣的,你来了,我才叫他们临时铺上的。” “小侄不敢当!”尹剑平狠了一下心道:“小侄这一次来是为了……” “你为了什么,我还能不知道吗?”尉迟夫人含着笑:“来了就好了,别急着说东说西,你静下来,我还有好些话要告诉你呢。” 说时那个叫桂花的丫环端着一个托盘,盘子里置有一个精致的小碗!向着尹剑平请了个安,遂即送上来。 “这是我们刚做好的百合羹,味道还不错,你吃了吧!”尉迟夫人一面说,抖开了丝帕,在眼角上擦了一下:“贤侄你来了就好,这些日子你不知道我心里有多急,从来也没发生过的事,都应在了我们家里……”说到伤心处,眼泪情不自禁地夺眶而出,一面回过身子来擦着眼泪。 尹剑平端着那碗百合羹,一时如坐针毡,勉强地点了一下头。 尉迟夫人却又改为笑脸道:“你尉迟老伯现在受伤很重,连说话都难,所以一时还不能见你……怕是一见了你,心里一激动,他的伤势又有什么变化……你老伯一辈子要强惯了的人,现在被人家平白无故地伤成了这个样子,又丢了传家至宝,你说他哪能不气?等过几天,他稍微能说几句活的时候,你再到他床前看看他,他看见你来了,心里一高兴,也许伤势就大为减轻了。” 尹剑平叹息了一声,木讷地点点头,没有吭气儿。天晓得他们见了面是怎么一个情景,尉迟太爷的伤势还能见轻? 一想到这里,尹剑平心里一阵子发急,直由眉心沁出了汗珠! 尉迟夫人微微一笑道:“算计着日子,你原是早该到了,贤侄你一路上吃了不少苦!” 尹剑平苦笑道:“小侄一切都还好。” “我知道,听你老伯说过,你有一身好功夫。”轻叹了一声,她接道:“你要是早来半个月就好了,你老伯岂能吃这个亏?我们传家之宝‘锁子金甲’也不会叫那个云中鹤给抢了去。” 尹剑平总算答上一句话,当时点点头道:“这件事小侄在临淮客栈已听人说过了,而且,那个云中鹤,小侄也见过了。” “啊?”尉迟夫人也吃一惊:“你见过了云中鹤?他……在临淮关?” 尹剑平道:“当时小侄因为还不清楚他的身分,虽然跟他动了手,可惜最后还是被他跑了!倒是夺下了他一口剑,小侄本人不幸也受了一点轻伤!” 尉迟夫人吃惊道:“伤在哪里?” 尹剑平摇摇头道:“一点点小伤不碍事,倒是那个云中鹤如非穿有偷自老伯的‘锁子金甲’,定然当场死在小侄掌下。” 说到这里,尹剑平忽然停住不说,原因是尉迟夫人那张脸显然由于过分惊吓而数度变色,这位夫人想系平素养尊处优惯了,虽然丈夫女儿,都是“侠林”中的人物,她本人却是怕听打杀之事。呆了好半晌几,她才像似喘上一口气来。“好怕人哪!”尉迟夫人手拍心口道:“依着我说,就算了吧,那个天杀的云中鹤,就让他去吧!他是天生杀人的强盗,我们是正经人家……这人还是少惹的好,以后保不住闹出人命来!” 尹剑平应了一声是,苦笑道:“伯母,小侄这一次来,受人所托,有一件极重要的事,要告诉您,只是小侄一时却不知如何开口,再者府上似乎从一开始,就对小侄的身分有所误会。” 尉迟夫人微微一笑道:“有什么事你慢慢地说吧,你爹娘可好?我们总有十年以上没见过了。” 尹剑平尴尬地笑了笑,冷冷地道:“伯母,你误会我了!” 这件事不能不说,尹剑平冷笑一声,下定决心要把自己身分与来意说个清楚,不意上天似乎有意与他为难似地,就在他刚要启齿的时候,软帘掀处,张惶地进来一个身着大红的丫环。 尉迟夫人看着她进来,微微吃惊道:“怎么,太爷醒了是不是?” 红衣丫环脸现惊惶地道:“张大夫来了,说是请太太过去一趟,太爷醒了,又吐了好多血呢。” 尉迟夫人顿时大现惊慌,匆匆站起来,看着尹剑平轻轻一叹道:“贤侄你先歇着吧,今天天晚了,有话明天咱们再谈吧!” 尹剑平怔了一下,无可奈何地道:“既然如此,小侄先行告退,明天再来拜访。” 尉迟夫人点点头,遂即关照桂花道:“桂花,你带晏相公到后面客房里歇着,好好地侍候着。” 桂花答应着,转向尹剑平道:“相公您跟我来吧!” 尹剑平本想婉拒告别,无奈尉迟夫人也似乱了分寸,吩咐既了,遂即慌张地匆匆随着那个红衣丫环去了。客厅里只剩下桂花那个丫环和尹剑平。 桂花笑道:“相公房子早已准备好了,您带着行李没有?我这就叫人给您搬去。” 尹剑平摇摇头道:“用不着,我这就要走。” 轻叹一声,他苦笑道:“我来得也许不太凑巧了,但是我有很重要的事情……桂花姑娘,请你去通禀兰心小姐一声,就说我有事想见她一面……” 桂花微微一怔,笑道:“相公您是说要见我们小姐?” 尹剑平点头道:“不错……可以吗?” 桂花一笑道:“好,我这就跟您回一声去,相公您就这儿等一会吧!” 尹剑平告扰落座,一时心乱如麻,他虽是连番历险,几次死里逃生,然而却从来没有一件事使他这么狼狈不安。如非身受晏春雷死前托咐,义不容辞,他真恨不能肋生双翅,一走了之,只是他当然不能这样做。心里虽是万般的为难,却不得不盘算着与对方姑娘见面之后的说词。 不一会儿,桂花回来了,冲着他摇头一笑:“小姐说相公您远道而来,先请歇着,有什么话叫您明天跟太太说去。” 尹剑平呆了一下,叹口气道:“也好,既然如此,我就告辞了,明天再来。” 桂花一惊道:“相公您不住在这儿?” 尹剑平摇摇头道:“不敢打扰,告辞!”言罢抱拳悻悻转身步出。 桂花慌忙追出来道:“喂!相公,这怎么好呢,您倒是下脚在哪儿呀?” 尹剑平苦笑道:“就在这附近客栈,请转告夫人一声,就说明天上午我再来造访!”言罢下楼,匆匆自去。 一片月色由敞开着的窗扉照shè进来。 尹剑平恍惚由梦中惊醒,只觉得满室冷飕飕的,下意识地翻身坐起,眼睛可就看见了仁立一角的那个俏丽倩影! 一个美丽长身女子的背影。 猝然一惊之下,使得他脑子里残余的一点睡意,一股脑地消逝了一个干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55 章 净! 长长的一头秀发,绛色的一领短披,八幅风裙,小蛮靴,衬以她修长的躯体,确是极为标致!她左腕轻起,一只雪白的玉手搭在腰间的那口“雁翎刀”上。 月光把她的影子拉得长长的,似乎她站在这里已经有一会儿了,只等待着尹剑平从梦中醒转。 尹剑平下意识地伸手握住了枕畔的剑,寒声道:“谁?” 香肩轻耸了一下,长发女子似乎在笑! 尹剑平撩开了纱帐,挺身坐起:“你是什么人?” “这会子你神气了。”长发女子含笑地声音道:“我要是真有歹意,在睡梦之中你已经身首异处了。” 声音婉转,句语分明。尹剑平只觉得异常的熟悉,不由得吃了一惊! “姑娘,你到底是……谁?怎么不转过身来?” “不高兴!”微微一顿,似笑又嗔的口气:“你看呢?” 尹剑平冷冷一笑道:“你我莫非是旧识的人?” “那倒也不一定。”少女语音冷俏地道:“你可真是好忘xìng,再想想看。” 尹剑平脑子里忽然想到了甘十九妹,猝然一惊,然而他的目光落在对方腰肋间的那口雁翎刀上,这一疑惧顿时为之消逝! “怎么,想不起来啦?” 那女子轻轻一叹道:“起来吧,穿好衣裳,咱们才好说话,在你没把自己拾掇好以前,我才不会转过身子来,更别打算跟你说话了。” 说罢闭口不言,却把一只右腿弯起来,足尖点着地,用鹿皮小蛮靴的尖子点在地上发出“格格”之声!她那副俏皮姿态,看在眼里确是动人! 尹剑平自嘲地笑了一声,他脑子想得太远了,老是在故人堆里打转,没有想到眼前,否则这个谜团也就立刻解开了。 撩被下床,很快地穿上了长衣,拢帐叠被,忙了一番,之后,他点点头道:“姑娘可以回身说话了。” “哼!”俏丽的背影冷笑着道:“看不出来吗,我正在恼你呢,我就不相信,你会不知道我是谁?” 尹剑平窘迫地道:“在下生平鲜得与女子来往,是以不识姑娘真面目,当请海涵!” “鬼才相信!”那女子冷笑道:“谁不知道晏家老爷子的那笔风流账!阁下既承继了老爷子的风流血统又能强到了哪里?” 尹剑平陡然一惊,道:“啊!这么说,姑娘你莫非就是尉迟兰心姑娘?” 长发少女轻哼一声道:“总算开了窍,难得!你不是要见我吗,现在我来了!” “啊……”事出意外,尹剑平一时怔住了:“是……在下确是这么说过……只是……” 微微一顿,他喃喃道:“姑娘请回过身来,坐下才好说话。” “我当然会回过身子,”语气里是说不出的冷:“有几句话要当面请教,还请大少爷赐答!” 尹剑平心知不用说她又是把自己错当了晏春雷,这件事三言两语可解释不清楚,当不如眼前先由着她了,聆听之下,一时却是不知如何置答! 姑娘道:“当年晏家老爷子与家父定礼下聘之时,不用说你我都还小,晏家是武林名门望族,凤阳尉迟这一家子却也不是无名之辈,算得上门当户对,小不了你们也大不了我们,要是自以为气焰熏天,摆出一副高不可攀的样子,这门子亲可就大大不必再谈,大少爷,你说是不是?” 尹剑平苦笑:“姑娘你误会,其实……” “没有什么好误会的。”尉迟兰心截口道:“我问你!” 说到这里,她倏地转过身来。 双方目光乍然接触之下,尹剑平不禁大吃一惊,一时睁大了眼睛道:“你……燕……是你?” 一面说,他忽然亮起了千里火,一片火光扬起来!可不是,站在面前的那个标致姑娘,可不就是前此在临淮关客栈里遇见的那个姓“燕”的年轻秀士。 她的本来面目,虽经尹剑平拆穿了,可是到底未经证实,这时四目相对之下,看得是再真实也不过,那是绝对不会看错的。一时之间,尹剑平那只持有千里火的手抖颤得那么厉害,只惊得瞠目结舌,一时着声不得。想到了对方乔装男子,病榻疗伤,ròu身相偎,不避嫌疑的一刻,尹剑平只觉得心鼓雷鸣,禁不住再次由眉心里沁出了汗珠! 倒是尉迟兰心在一度激动气愤后,尚能保持着一份悠闲:“怎么不让我坐下说话吗?” 勉强镇定了一下,尹剑平点亮了几上的一盏灯,呆呆地坐下来,那双眸子直直地注视着尉迟兰心。 尉迟兰心被他看得怪不好意思,扬了一下眉毛:“喂!看够了!眼睛该换换地方了。” 尹剑平嗒然低下头来,轻叹一声:“你原来就是尉迟兰心姑娘?” “错不了,我就是!”尉迟兰心斜过眼来一笑:“怎么,你没有想到?” “确是没有想到!”尹剑平苦笑了一下:“姑娘,这个玩笑开得实在太大了!” 尉迟兰心轻“哼”一声,抬起眼皮来道:“什么玩笑开大了?谁知道又会遇上你这个人?” “姑娘不该易钗而弁……”轻叹一声,尹剑平苦笑道:“愚兄前此不知,失礼之处万乞海涵!” 微微一笑,她说:“算了,也没什么大不了,我倒是觉着好玩得很,白天在家里,本来打算同我娘一块出来,只是怕你一时口无遮拦,万一说漏了,少不得又要挨我娘的骂,所以才没敢见你。” 尹剑平道:“你又为什么把姓都改了?” 一想到“燕”与“晏”乃系同音,尹剑平顿时心内雪然,深悔自己有此一问,敢情人家姑娘可真是有心人!这一问可叫人家何以置答?果然尉迟兰心脸上红了红,怪不得劲儿的样子。翻了一下眼皮,她微微嗔道:“你呢!可不也改了姓吗?好好姓晏干嘛又改成了‘尹’?哼!还当我是傻子,瞧不出来吗?” 尹剑平摇摇头道:“大丈夫行不改名,坐不改姓,我本来就是尹,姑娘你显然是误会了我了!” 尉迟兰心先是一怔,看了他一眼,却把头扭到了一边。 “姑娘不信?” 尉迟兰心回过眸子来,一双乌油油的大眼睛只是在他身上转着,又把头偏回去。 “姑娘,这件事我知道说来不易,只是你却务必要相信我。”尹剑平正色道:“我不是晏春雷,我姓尹,尹剑平!”语气真挚,不带一些玩笑。 尉迟兰心再次偏过头来,眸子里多少现出了一些惊异,神态也较为认真。 “尹剑平?” “不错!”尹剑平道:“晏春雷乃是我的拜兄,我只是受他托咐,前来会晤尊大人与姑娘,有大……事禀告,只是,府上各人显然认定了我就是晏拜兄……却叫我一时不易表白……姑娘见谅!” 尉迟兰心一时睁大眼睛,蓦地飞红了脸! “你说的……可是真的?”她喃喃地道:“你真的不是晏春雷?” 尹剑平点点头:“字字真言!” 尉迟兰心霍地站起来,陡然间面染青霜,一双凌厉的眸子冷电般地视向尹剑平:“你为什么不早说?” 尹剑平苦笑道:“不是我不说,而是府上不容我多置一词,再者……这件事实在碍难出口……说来煞费唇舌,一言难尽!” 尉迟兰心忽然一笑,坐下来,瞅着他,略似带着几分羞涩,那转动的秋波,更显现出无比的娇媚,低下头她笑了一声,就把脸掩遮在臂弯里! 笑了几声,她又抬起头来,怪不自在地睨着尹剑平:“这件事可是太滑稽了,不是吗,实在想想确是怪不了你,都怪我……” 她的脸忽然红了一下,坐正了身子:“好吧,有什么大事你就说吧!” 尹剑平发出了一声怅叹,苦笑道:“我真不知如何向姑娘启齿……真是太难了……” 尉迟兰心眸子里现出了一片迷惘:“到底是怎么回事?没关系,你就说吧!” 尹剑平定下心来,怅怅地道:“晏拜兄他……死了!” 尉迟兰心怔了一下:“谁死了?” 目光中一片迷惘。 她简直不能接受这个现实! “姑娘!请你务必要相信我所说的,”尹剑平讷呐道:“晏春雷晏拜兄,因干预‘双鹤堂’之事,乃与‘丹凤轩’之甘明珠jiāo战,很不幸,他战败而死。” 尉迟兰心那双美丽的眸子,先睁得又大又圆,遂即收拢成两道线,脸上表情,显然由于事情过于仓促而至一时无法控制,情不自禁地带出了一种凄惨。 “你是说……”她凄惨地笑了一下:“晏春雷已经死了?什么时……候?” 尹剑平心情十分沉重地道:“上月二十四日,十二天以前……” 尉迟兰心淡漠地点点头,自位子站起来,缓缓踱向窗前,向窗外怅惘地凝视了一会儿,又回过身来,她似乎多少己使得自己情绪上平静下来! “尹兄……啊……这是你的真姓吗?” 尹剑个点点头。 尉迟兰心苦笑了一下,探手掠了一下散置在额头的几根秀发,“尹兄……这件事太突然了,我希望更清楚地知道一下,可以吗?” 尹剑平点点头:“我原是要详细的告诉姑娘,并承晏拜兄相托,还有两件东西,要面jiāo姑娘!” “两……件东西?” 尹剑平遂即由身上取出了那个绣花荷包,双手送上,尉迟兰心迟疑了一下,接过来。 “里面有一块翠,另有一枚汉玉戒指……晏拜兄要我亲手壁还……姑娘,并深致他的遗……憾!” 最后这句话,有如一把利刃,深深刺进了她的心坎! 忽然她的眼睛红了。 多么遥远而不着边际的一层伤感,彼此甚至于连一面也不曾见过,这种情发丁衷的感情,纯系基于一种直觉的认定。 轻轻打开了那个绣花荷包,看见了里面的那个半月形翠以及晶莹洁白的汉玉戒指。这两样东西,她是知道的,那翠的另一半,甚至于现在就佩戴在她身上,这一层伤感,在蓦然触及此物时,显然有些忍禁不住!她遂即匆匆收起了那个荷包。 沉默了一会儿,她已经略能控制自己,太突然了,太偶然了,那种感触,仿佛像是由一片天上的彩云上猝然跌落到深渊里!面对着尹剑平,这个她十拿九稳认定的夫婿,忽然间她觉得遥远了,遥远得迹近于陌生。蓦地,她绯红了脸,说不出的羞窘、伤感、落寞、委屈……然而对着尹剑平这个人,她岂能任xìng?好意思哭?还是笑? 尹剑平遂即将邂逅晏春雷之一段经过,以及他负伤至死的详细情形,原原本本地说了个仔细! 二十 不知何时,几上的白烛已淌满了蜡泪! 纸窗上反映而出的夜色似乎更为昏黯,阵阵寒气,深深地侵袭进来,距离天明已经没有多久了。 黑暗与光明的挣扎! 痛苦与开怀的挣扎! 无论如何,这一刻是那么强烈地震撼着人心…… 尉迟兰心一言不发地听完了这一段既往,她没有chā一句话,也没有表示她的怀疑。伸出一只纤纤的手,端起了茶,呷了一口,茶早已冰凉了,她的心似乎更为冰凉。快乐与痛苦之间的距离,对于她来说,似乎就像是纸一般的薄,才似叩开了“快乐”的门扉,更剧烈的创痛就接着涌了进来,这情景,使她想到了李商隐的两句名诗: “春心莫共花争发,一寸相思一寸灰!” 没有任何的理由,使她怀疑尹剑平所说的话,她的悲哀不仅仅在于失了那个未曾见过一面的夫婿:晏春雷,更似乎猝然间把她与尹剑平之间的界限划分得那么清楚!对于她来说,后者的那种鲜明程度,对她更为敏感,前者只是一种不着边际的创痛,多少带着一些朦胧的意态,而后者的鲜明却有如“立竿见影”那么的真切,那般地使她低落…… 尹剑平端起几上的暖壶,再为她斟了半碗热茶。 尉迟兰心摆摆手,苦笑道:“谢谢,我不喝了!” 她站起来,无可奈何地又道:“这一切对我来说,就像是一场梦……” 尹剑平黯然道:“晏兄既以身后事见托,姑娘是否……” “我知道,”尉迟兰心缓缓点头道:“我会禀明爹爹,来处理这件事。” “只是令尊眼前的伤势……” “唉!”尉迟兰心苦笑道:“谁说不是……只是这件事又怎能隐瞒他老人家?” 尹剑平怅惘地垂下头来,顿了一下,他喃喃道:“晏拜兄垂死之前,还有两句话要我嘱咐姑娘,在下却不知当讲不当讲?” 尉迟兰心凄惨地笑了笑:“事到如今,还有什么不能说的,尹兄你说吧。” 尹剑平道:“晏拜兄因感仇人甘十九妹武技高强,生怕姑娘会代他报仇,所以特嘱转告,千万不可有复仇之举,以免祸延于己。” 尉迟兰心冷冷地哼了一声道:“这是我的事情,还有呢,他还嘱咐了些什么?” 尹剑平逍:“第二点,晏兄请姑娘千万不要囿于一般习俗,而致耽误了一生幸福……” 尉迟兰心苦笑了一下,缓缓走向窗前,过了一会儿,她回过身来,说道:“他的话我都记住了,我现在心里乱极了,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尹剑平道:“天快亮了,姑娘也该回去休息了!” 尉迟兰心落寞地点了点头,落寞地说道:“为这件事劳你千里迢迢的专程报信,我真不知道要怎么谢谢你才好,尹兄在上,请受我一拜!”边说,边即向尹剑平冉冉拜倒。 尹剑平慌不迭地伸手托住她:“姑娘……不必多礼,在下愧不敢当……” 尉迟兰心看着他,脸上深现出一片伤感,倏地转身离开,在门前她又定住了脚步。 尹剑平因恐她惊动了店家,就道:“姑娘还是由窗户出去吧。” 尉迟兰心点点头,改走向窗前。在窗前停立了一会儿,她像是在盘算着什么事情,遂即回过身来道:“尹兄,你在风阳道还会有几天逗留吗?” 尹剑平摇摇头,说道:“不,我这就要走了。” 尉迟兰心轻轻“哦”一声,垂下头来。 尹剑平道:“我原想明天再至府上,亲自向令堂禀明此事之后再行告辞,既然姑娘来了,我也就不必再去辞行了,怕父母面前,还要请姑娘代为转禀,好言安慰,一俟我事情完了,必当亲临陆问安。” 尉迟兰心点点头道:“我知道,尹兄你预备去哪里?” 尹剑平道:“淮上清风堡,去找一位樊老前辈!” “樊老前辈?”尉迟兰心愕了一下,道:“莫非是人称‘伏波老人’的樊钟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56 章 秀老剑客?” 尹剑平惊异地道:“就是这个人,姑娘莫非认得这位老人家?” 尉迟兰心点点头道:“他老人家是我爹爹最敬重的一位前辈,前两年,还到我们家来过……原来你们也认识?” 尹剑平叹息一声,苦笑道:“姑娘有所不知……总之,这位老前辈目前面临着一步危难,如果我能及时赶到,尚有化解的转机,否则他老人家可就有xìng命之忧……一想起这件事,不禁令我心急如焚!” 尉迟兰心微微一惊,道:“樊老前辈功力深湛,听爹爹说天下罕有敌手,什么人又能威胁到他老人家的xìng命安危?” 尹剑平冷冷地道:“姑娘问得甚是,这位樊老前辈据说功力深湛,不可一世,只是同他所结jiāo的这个仇家比起来,只怕尚难望其项背!” 尉迟兰心喃喃道:“这个人是谁?” 尹剑平哼了一声:“这人也就是杀害晏拜兄的同一个人,甘明珠,甘十九妹!” “啊!”尉迟兰心身子微微晃了一下,紧紧地咬着牙齿道:“甘十九妹?” “不错,”尹剑平道:“这位姑娘虽是年岁甚轻,至多也不过与姑娘相仿佛,只是武技杰出,显然独树一格,又兼以擅施剧dú‘七步断肠红’,一经中人,鬼神无能救治,是以行踪所至,无不大获全胜,天下之大已几无一人堪与其匹敌,实在厉害之极。” 尉迟兰心原本yù去的身子,听到这里,情不自禁地又坐了下来。 “哼!这可是闻所未闻的一件怪事,”她冷冷地道:“我几乎忘记了,对于这位甘十九妹的出身来历,以及她在江湖上的行踪来去,我似乎知道得太少了,尹兄,你能多告诉我一点吗?” “自然可以……”尹剑平苦笑着道:“只是……姑娘……你却不能对她轻举妄动……” “我当然不会,”尉迟兰心眸子里闪烁出从来未有的凌厉:“尹兄,你不必为我担心,对于这位姑娘我只是心存好奇而已……我不否认对她存有的怀恨,只是在出手对付她前,当然先要问自己够不够分量,当然不会白白地去送命的!” 尹剑平道:“姑娘能有这番认识,我就放心了,其实姑娘你也许还不知道,这个甘十九妹,与我之间更有不共戴天的血海深仇,然而……” 说到这里,他深深感叹一声,垂头不语。 “然而怎么样?” “然而,我在对她暗中几次观察,与一次动手搏斗之后,我却不得不把复仇的期限,向后暂拖延下去。” “为什么?” “因为……我不是她的敌手!”尹剑平再次苦笑道:“两者相较,差得太远了!” 尉迟兰心冷笑道:“江湖上,只有所谓的宵小之徒,才会施放dú烟,这个姓甘的女人竟然以此制胜,看来也不会高到哪里去?” “姑娘……你要这么想可就错了!”尹剑平冷冷地道:“以我亲身经历来说,这个甘十九妹显然是我前所未见的劲敌,无论智力武技,都称得上高人一等,施放dú物,只是她极其狠厉的诸多手法中的一环而已。” 尉迟兰心凌声道:“她长得很美吗?” 尹剑平终不能作违心之言,默默地点了点头,脑子里情不自禁地浮现出甘十九妹美丽的倩影、内心顿时形成“炎热”与“酷寒”两种鲜明强烈的对比冲突,他的表情也就显现得颇为激动! 尉迟兰心冷笑了一声道:“这么一说我就知道了,尹兄,你今后打算怎么来对付她?还是打算一辈子都躲下去?” 尹剑平冷峻地道:“姑娘如以为我是怕死贪生之辈,那就错了!” 尉迟兰心摇头道:“我可没有这个意思,我只是想知道一下你预备怎么对付她,正如你所说,这位姑娘既是这等厉害,天下无敌,且又才华出众,岂非永远也报不了仇吗?” 尹剑平道:“姑娘似乎错会了我的意思,我只是认为暂时无望,假以时日,胜负尚自难分!” 尉迟兰心想了想道:“尹兄,你当真要去淮上清风堡找樊老剑客?” 尹剑平道:“这件事不宜再迟,所以我打算天亮就即刻起程。” 尉迟兰心道:“樊老前辈在武林中,身分极是尊高,你相信他老人家会听你的话,为了躲一个不见经传的女孩子,就轻易的弃家离开吗?” 这句话果然有几分道理。尹剑平点点头苦笑道:“姑娘的话不无道理,这一点也正是我引以为忧的事情!” 尉迟兰心道:“尹兄,以前见过这位老前辈吗?” 尹剑平摇摇头道:“没有,姑娘可知道这位老人家是什么样人?” 尉迟兰心哼了一声道:“这位老人家称得上是当今宇内第一狂人,据我爹爹形容说,这位老人家生平只在盛年时挫败一次,也是败在一女子手中,自此才远来淮上深居不出。” 停了一下,她接下去道:“这几十年来,据悉他为思誓雪前耻,乃下苦心,勤习绝技,直到五年前,他老人家自认功力足以胜过昔年那个女子,才再次露面,成立了今日的‘清风堡’,在淮上广收弟子,如今声势极盛一时,自诩‘痴剑狂人’,目高于顶,当今天下再没有任何一人,能够放在他眼里,请想,他何以会被你三言两语所说动?如要他不战而退,为了逃避甘十九妹这个丫头,岂非痴心妄想?” 尹剑平轻叹一声道:“姑娘这么一说,想来确是难以说动他老人家了!” 尉迟兰心挑动了一下蛾眉,冷冷地道:“想那甘十九妹一路嗜杀如狂,所向披靡,这一次遇见了樊老前辈却算她遇见了厉害对头,信不信由你,这个丫头她死定了!” 尹剑平心中未始不为之一动,喃喃地道:“姑娘你何以有此自信?” 尉迟兰心看了他一眼,气恼的摇摇头道:“不知道,反正我这么认为就是了!” 尹剑平喟叹一声,说道:“难,但愿这位老人家的功力真如姑娘所说,至于他老人家是否能是甘十九妹的对手,须待我面谒之后,即可分晓。” 尉迟兰心脸上带出了一片凄惨,冷冷地说道:“我就不信这个甘十九妹真有这么厉害,早晚我会见着她,哼,那时候才叫她知道我的厉害!” 尹剑平心中一惊,正待再言开释,尉迟兰心闪身出窗,人影疾闪中,已窜上了对面屋脊,此间再一闪已自无踪迹。 凝望着一窗夜色,尹剑平心里不期十分紊乱!对于这位尉迟兰心姑娘的一番巧合邂逅,想来真是怪诞荒唐,然而,无论如何,他总算把近日来紧紧盘压在内心的一件难事解决了,也算是不负亡友所托、倒是尉迟兰心的娇宠任xìng,以及她对甘十九妹所抱持的怀疑与深沉的敌意,却带给他一种新的隐忧! 关上了窗户,他把灯光拨黯了。忽然他发现了一件亮光闪烁的东西,遗留在方才尉迟兰心所坐的地方。 一枚半月形的翠! 尹剑平愣了一下拿起来,正是方才自己代晏春雷jiāo还的定情物之一! 这枚翠,连同那枚汉玉戒指一并都放在那个绣花荷包里,对方竟是这般大意,遗失在此,可真是过于大意,尹剑平心里发了一阵子呆,有心马上把它送回去,只是深夜潜入人家,究竟诸多不便,明天天一亮,自己还要急于赶路,更是无能造访,只好暂时先代收藏身上再说。 由于途中与“蒙城九丑”的遭遇,使他猝然警觉到丹风轩的潜力大极了,无孔不入,很可能甘十儿妹一行已经来到了皖境。一想到甘等一行来皖的意图.尹剑平哪里还能定下心来,真恨不能肋生双翅,立刻飞到“清风堡”见着“伏波老人”樊钟秀,向他晓以大势,设法避过此一步大劫。然而果真这位樊老前辈正如尉迟兰心所说的那么自负,这件事的未来发展,可就难以想象了。这些事情在他心里翻腾着,使他无法入睡,当时干脆坐起来,在榻上调息一通,运行了一遍坐功,顿时神通气畅。天色却已渐渐地亮了! 两岸杨柳夹道,扑面的春风里,带着一些早开的菜花芬芳,在马上眺望过去,前行不远,有一处渡口,那里拴着几条船,是专供客人渡河预备的。 尹剑平尽管是十分的小心,却也发觉到自己被人家给跟缀上了。那个人,其实就在身后面不远。五十左右的年岁,黄瘦的一张脸,下巴上长着老大的一颗黑痣,其上还滋生着挺长的一绺子黑毛!这家伙一脸的风尘江湖气息,却硬要装出一副生意人的模样,头上戴着一顶圆圆的毡帽,身上是一袭宝蓝色的袍了,两只手拢在袖子里,虽是极力装出一副生意人的样子,可是不知怎么回事,尹剑平就是看着他不顺眼,由“不顺眼”进而就对他生出了疑心! 这人跨在一匹杂花马上,随着马行的起伏,一颗头不时地上下摇晃着,那副样子象是睡着了,身后还跟着一头小毛驴。小毛驴背上驮着一个木架子,架子上驮满了东西,外面用一方油纸盖着。 这一类的单帮贩子,所在尤多,所贩之物,包括本地所产的笔墨纸砚,丝绸绢缎,一旦运销外省,获利不少,再以当地的低价,买进一些盐菸陶瓷,一人本地,又成奇货可居,两头获利,算得上左右逢源,是以成为一种热门生意,干这一行的商人,可真是不在少数。 然而,哪一行也都有风险。构成这类单帮客最大的威胁,即在于隐藏在暗处。随时出没的那伙子黑道匪人。跑单帮的要是不幸被黑道上人踩上了盘子,那可是祖宗缺了八辈子德,砸了生意赔了钱财不说,十九难逃一死。是以时间一久,干这一行买卖的人,不再吃香了,老成持重的生意人更是视为畏途,即使是有那贪图重利的生意人,舍不得断了这条财路,却也无不谨慎万分,于是乃兴起了“成群结伙”雇人保镳的新奇妙想。“单帮客”变成了“群帮客”,这一招果然灵光,是以,在极短的时间里,苏皖道上再也鲜见真正的“单帮”客了。 破绽就出在这里!眼前这个蓝袍商人竟然是单身一个人。 这种名符其实的单帮客,江湖上并非没有,可是先决的条件,除了胆子大不怕死以外,还有一样,那就是练得有一身不畏强敌的好功夫。尹剑平对这个类似单帮客商人的最早起疑,正是起因于此。 蓝袍商人跟缀的方式很高,不似一般人那样地死钉着下放,是以让尹剑平心里费煞周章,怀疑自己是否看错了,心里尽管起疑,却也并未十分在意。直到现在,两个人的再次相遇,尹剑平才对他加了几分仔细,只是表面上却毫不在意。 尹剑平先上船,紧跟着那个蓝衣人牵着他的一马一驴也上来了。船老大看看没有什么客人,就吆喝一声把船向河面上撑去。 是时红日偏西,水天一色,江风习习里,一列雁影缓缓由天空移过。 尹剑平问明了船老大去处,开付了船费,把马系好,一个人走向船边,打量着水面景色,却发觉那个蓝衣汉子,正倚着船舵打火抽烟。一股股的浓烟自那人嘴里吐出来,烟吸着了,蓝衣人才得闲儿斜过一双细长的眸子,打量着尹剑平。 船老大约四旬左右的一条黑汉子,升上了一面巨帆之后,由腰上拔出了一根长烟袋,嘴里叫着:“老乡借个火!”就偎过去,就着蓝衣人手上的纸煤吸起烟来。 两个人果然是老乡亲,烟一抽,彼此就聊了起来。 蓝衣人说:“老乡,生意可好啊?” “好个什么,”船老大说:“没看着吗,就两个客人,赶明儿个,我也打鱼去,不再搭客了。” 一言惊醒梦中人!一旁的尹剑平目光一扫,可不是吗,整只渡船上就只有自己与那个蓝衣汉子两个客人而已,心里一动,也就更加留意倾听他们说些什么。 二人又聊起了闲话,家乡口音重得很,“自己”念作“自家”,“一二三”念作“一阿三”,“老母鸡”念作“老母支”,尹剑平听得怪不受用。几句拉杂话jiāo待过去之后,二人又互通姓名,蓝衣人自称姓秦,船老大姓郭,互通姓名后,二人的感情顿时突飞猛进。姓“郭”的船老大改口叫蓝衣人为“二哥”,蓝衣人也改称船老大为“郭老八”。 尹剑平心里却留了仔细,借着观察西边落日,他转过脸来,侧面打量着两个“老乡”。 姓秦的蓝衣人固是不在话下,姓“郭”的船老大却也绝非善类刀子眉,三角眼,右边面颊上狠狠的落着一条刀疤,每说话时目光总要转上一转,显现出先大的那种不安与毛躁。 二人虽是彼此对答闲聊,可是四只眸子,总不全忘记抽空照顾一下船边上的尹剑平。 渐渐地他二人说话的声音放低了,却也未曾逃过尹剑平的耳朵。 似乎渐渐谈到了主题。姓秦的道:“这一趟买卖可不好干,张飞卖刺猖,人强货扎手,一个弄不好,哥儿们丢人现眼不说,多半还得到河里去洗个澡!” 船老大嘿嘿冷笑道:“三哥您客气了,惯日打雁,还能叫雁嘴啄了眼吗?我就不信这个邪!” 蓝衣人哼了一声道:“信不信由你,什么事都不能光看外表,这就叫zhēn rén不露相。” 船老大笑了两声,“磁磁”有声地吸着烟,一双“照子”有意无意地在尹剑平身上瞄着。尹剑平立刻仰高了脸,却也没有把船上的两个人看漏了。看着看着,矮壮的船老大脸上涨出了一片红光:“他妹子的,不过是个雏儿!” 姓秦的瞪了他一眼,船老大的声音才放低了,他脸上仍然带着不屑:“真叫人难信,别是错把大个儿的驴粪蛋子当成了大头菜,那才叫丢人呢!” “哼!”蓝衣人由嘴角飘出一缕烟,“错不了,光棍眼里揉不进砂子,假了包换。” 船老大点点头道:“哦,看见了,三哥你好眼力,八成有两把刷子,要不然一个人不能施两把家伙。” “错不了!” “什么时候下网捞鱼?” “天黑了好。” “一条杆儿上‘老合’呢?” “都布置好了。” “那就好!”蓝衣人站起来,抽出手翻弄小毛驴的毛,拿出来一袋烟叶子,抽出来搓弄着:“杆儿头接下的买卖,说是干好了,够吃上一辈子的。” 船老大嘿嘿一笑道:“那敢情好,六十年风水轮着转,也该看我们发一发啦,都快闷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57 章 臭了!” 蓝衣人嘻嘻一笑,把搓好的烟叶塞到烟袋杆子里,船老大力他点了火。 “倒可惜了这头小叫驴啦!”蓝衣人嘴里吐着烟:“这都是老大的主意!” 船老大一愣道:“啊!难道……” 蓝衣人“哧”的一笑,算是把话给岔开了,伸了个懒腰站了起来。 船老大也站起来。却只见西边那轮红日头,早已经下去了,水面是越来越宽阔了,两岸人家,飘起阵阵炊烟。 尹剑平把一番对答听在耳朵里,已知道是怎么回事了。他自幼萍飘江湖,学兼各家之长,什么样的人没见过?什么样的黑话又会听不懂?对方二人居然当他是新上道的雏儿,可真是瞎了狗眼。 他原以为没有多远的水程,却不想会走了这么久。 “船老大!”尹剑平招着手:“你过来一下。” 姓郭的看了姓秦的一眼,笑着走过来:“客人有什么事?” 尹剑平道:“这是什么地方?” “快到了!”姓郭的指着岸上道:“这是‘刀把子’!再下去是‘yīn阳界’,再往后,嘿嘿,可就是你老要去的地方了!” 尹剑平冷冷地道:“郭老八,你少在我面前装疯卖傻,哼!要是有什么邪念头,我奉劝你还是闷在肚子里好,要不然你可小心着脑袋搬家。” 那姓郭的登时愣了一下,对方一下于就能摸清了他的行市,不由他机伶伶地打了一个寒颤,脚步不由自主往后倒退了一步。 “你!”过了一会儿,他脸上才挤出一片冷笑,“原来你都听见了,那敢情是好!” 回头打量了蓝衣人一眼,姓郭的嘿嘿笑着:“这叫上天有路你不去,地下无门自来投,小子,早死晚死横竖你是死定了,你就……” “老八!”姓秦的蓝衣人老远叫住他:“没你的事,给我站到这里去。” 姓郭的还是真听话,顿时不吭气地往后退了几步。 蓝衣人一只手托着长烟袋,老远地瞧着这边:“相好的,这叫光棍一点就透,兄弟你好亮的照子!” 一面说,这个姓秦的一摇三晃地慢慢走到了近前。 尹剑平上下打量了他一遍,道:“姓秦的,你的那点心思我明白,哼!不过我还是要奉劝你,凡事三恩而行!” 蓝衣人想是也同那个郭老八一样,猝然被对方叫出了姓氏显得很吃惊,可是仗着他的老练,立刻付诸一笑,哑着嗓子干笑了几声,这人频频眨动着他的一双三角眼,确实yīn沉得厉害。“噗”一声,吹落了烟蒂,抬起一只脚来,他用力地敲着烟袋锅子,落下一片烟灰。 “小伙子,难为你把我老人家的姓氏都摸清楚了,可真有两下子!”一面说他仰起黄瘦的脸,频频冷笑着道:“告诉我,你还知道些什么?” 一旁那个矮壮的郭老八,显然沉不住气地道:“三哥还跟这小子噜苏个什么劲儿,干脆把他小子给做了不结了吗?” 蓝衣人斜过脸狠狠地瞪了他一眼,“郭老八”虽是不再吭声,可是脸上却极不驯服。 尹剑平其实早已把对方二人看清楚了,姓秦的蓝衣人yīn沉老练,神态沉重,由他眼神可以看出来,像是有点功夫,至于那个伪装船老大的郭姓矮汉,虽然孔武有力,也像是有两下子,却不过是个毛躁的急xìng汉子。他自信应付这两个人应是“游刃有余”。心里已笃定,神色也愈见从容。 “姓秦的你听着,”尹剑平目光直直地看着他:“我早已把你们哥两个摸清楚了,‘蒙城九丑’充其量不过就这么一点伎俩,我接着你们的就是了!” 这几句话说得老练之至,绝非是由他这等斯文人口中所出。姓秦的蓝衣人登时吃了一惊,姓郭的也瞪大了眼睛。 尹剑平已然认清了眼前的形势,双方身分表明,无论如何势将一战,是以,他话声一经出口,脚下遂即前踏一步。在一个精于武术的人来说,这种动作被称为“踩桩”,也就是向敌对者,表明了必战的立场。 眼前尹剑平的这种动作,尤其更含蓄着凌厉的杀机,那是因为在他足下,方一踏进时,同时运用上乘内功将一腔内蓦地逼出体外,距离八尺以外的蓝衣人,顿时打了一个寒襟,已被这层无形内力罩住! 他作出了一种岂止是惊讶,简直是难以相信的神色,顿时“噤若寒蝉”! 尹剑平这种先发制人的主动攻势,确是收到了极佳的效果。他上阵对敌,无论对方是何等角色,绝不掉以轻心,抱定“搏狮当用全力,搏免亦须全力”的信念。姓秦的蓝衣人一惊之下,这才知道对方这个看来年轻的雏儿,原来竞是大有来头,这等“运”功力,他也只是曾听传闻,从未眼见身受过,乍然领受之下,自是无限惶恐,才至于一时无主,呆若木鸡。妙在他的这番领受,只是自己心里有数,距离他五尺以外的那个“郭老八”却是并无丝毫感染。 郭老八原已待机yù动,这时见状只当尹剑平要向蓝衣人出手,自己侧面发动,无异占尽优势,抢了先机,他原是毛躁冲动xìng子,想到就干。一念思及,双足力顿之下,施了一招,“虎扑”之势,陡地直向尹剑平身边扑到。双方距离不足一丈,郭老八扑势又是如此之猛,自然一闪而至。这个郭老八显然练有“横练”功夫,一经发动,手脚齐施,夹足了劲力,直向尹剑平身上抓踢过来,决计要在一招之内将对方摆平地上。 尹剑平早已料定了他会有此一手,故意不看他一眼,以示对他的疏忽,果然诱使他乘虚而入,自是正中下怀,当时提足回身,“唰”地一个侧转,疾若旋风般已闪到了郭老八身后,就势出掌,迅若电掣地拍中他后胯之上。 这一掌看起来虽不具有十分力道,其实却有推波助澜之妙,郭老八矮壮的身子“砰”地一声大响,一头撞在了船舷上。整个渡船就像突然触礁般,大大的震动了一下,郭老八就算是练有横练功夫,也当受不起这等狠摔,虽没有脑浆迸裂,却也撞了个鼻青眼肿,怒吼一声,身子一个倒剪再次向尹剑平身上反扑过来。 尹剑平拧身出掌,看来是快到极点。 不知是怎么回事,眼看着郭老八身子在他掌势之下滴溜溜一连打了好几个转儿,随着尹剑平送出的手势,郭老八再次摔了出去,“噗通!”坐了个屁股蹲儿,登时横眉竖眼,一动也不动地钉在了当地。敢情已为尹剑平点了穴道。 就在他二人动手过招的一刹,姓秦的蓝衫人忽然奔向他的那头小毛驴,神色至为张惶,一只手探进驴背,倏地拔出!“哧哧!”火线声中,即由驴背箱笼处冒起了大片黄烟。 尹剑平知道这个姓秦的必多鬼诈,倒还不曾想到有此一着,不禁心里一惊,蓝衣人却亡命徒似的,猛地纵身而起,“噗通!”一声水响,纵落江水之中,遂即潜身消逝。 眼前情景,端的是危机一瞬。 蓝衣人这一着称得上yīn狠至极,竟然在驴背上事先埋设了厉害的zhàyào,确实设想得令人意料之外!大片黄烟起处,空气里弥漫着浓重的硝磺气味。 尹剑平一念及此,不禁惊出了一声冷汗,时机至为仓促,哪里还来得及多想,当下一个疾扑之势,已袭身而前,双掌同出,霍地击在驴股上!船身在重力之下,dàng起了一个轩然大波,那头小毛驴已被他巨大无匹的排山掌力击中,霍地飞身而起,直向江心落去。 真是惊心动魄的一刻!就在那头小毛驴的四足方一坠水的一刹间,一阵火花闪起,紧接着整个驴身bàozhà开来,响起了惊大动地的一声巨响,水面上隆起了数丈高的一根大水柱,整个江水都似起了一番震动,激起一天狂涛,声势端的骇人已极。 尹剑平年岁虽轻,只是江湖阅历却不谓不丰,厉害的角色也见识过不少,可是象姓秦的这种yīn狠dú辣的手段却是第一次领教,简直称得上前所未闻,莫怪乎在此惊天动地的一声巨响之后,他竟然呆住了。 浪花扬动着船身久久不能平息,受惊的马不止一次地人立前蹄,发着长嘶。 zhà扬当空的江水,弥漫起一片漾漾的细雨,其中更间杂着一种血腥气息。江面上浮动着破碎的驴尸,更显示着先时的一刻惊魂。 由于这番bàozhà,来得过于突然,江面上来往船只,在一度惊魂之后,简直莫名其妙,两岸行人也俱都停下脚步惊吓地顾盼着,无不啧啧称怪,如坠五里雾中。 镇定了一刻之后,尹剑平回过身来,先抚摸了一下受惊的马,这才转向那个“郭老八” 身前。 郭老人虽然说是被点了穴道,可是心里有数得很,眼见着这番形势,早已吓了个魂飞魄散,蓝衣人这一手妙着,显然他事先都不知道,若非尹剑平遇事先机警,将小毛驴推落江水,果真在船上bàozhà开来,那还得了吗?想到了同伴的辣手无情,郭老八自不寒而栗,呆坐在船板上,被点了穴道的身子,情不自禁地连连颤抖不已! 尹剑平注视着他,冷冷笑道:“我现在即为你解开身上穴道,料你不敢再生异心,否则你虽纵落江水之中亦是难逃一死。” 说罢上前一步,倏地举掌在他颈后一击,郭老八身子向前一栽,就势在地上打了一个滚,抖颤颤站起来,才知道身上穴道已经解开。尹剑平冷峻的目光,紧紧地逼视着他,使他确信对方言之不虚,果真不敢有所异动。 渡船由于无人cāo纵,已被顺流的江水冲向岸边搁浅。 天色将晚,水面上笼罩着一片浓浓暮色! 郭老八显然还在回味着刚才的一幕,尤其困惑秦老三何以全然不顾及自己xìng命?他虽然是粗人,但对于同伴的狠心辣手,也不禁平添出一番愤慨! 尹剑平冷笑道:“你可看见了?那个姓秦的分明也想把你一起zhà死!” 郭老八恨恨地垂下头来。 尹剑平道:“刚才那个姓秦的,是否蒙城九丑之一?” 郭老八瞪着两只发红的眼睛,看了他一眼,愤愤地道:“要杀就杀吧,何必多问?” 尹剑平冷笑一声,一只手握向剑把,一股剑气,蓦地冲鞘直出!郭老八登时神色一惊,往后退了一步。 “原来你还是怕死!”尹剑平凌声道:“好死不如赖活着,在我来说,杀死你这么一人,不过是举手之劳吧,但是我却不愿这么做。” 郭老八狞笑了一声道:“你预备怎么处置我?” 尹剑平冷笑道:“论你心xìng,虽然比那个姓秦的好一些,到底也非善类,杀死你也没有什么好遗憾的,但是如果你愿意回答我几句话,并且把我负责送到我要去的地方,我就饶了你,你意下如何?” 郭老八瞪着一双红眼,紧紧地咬着牙,像是尚在犹豫,就在这时,一股冷森森的剑气,蓦地又传了过来,他立时吓得打了一个哆嗦! 尹剑平手握剑把,凌厉的目光注视着他,这种表情实在比任何锋利的言语更为有力。 郭老八终于软了下来,叹了一口气道:“好吧,就依着你吧,其实你什么都知道了,还有什么好问的?” 顿了一下他苦笑道:“你也是武林中人,你应该知道,如果我出卖了自己人,必然不会有好下场!” 尹剑平道:“你没有出卖自己人,又有什么好下场?如非是我一念之仁,你只怕早已被zhà成ròu酱了。哼!zhà你的人不是我,正是你所谓的自己人!” 郭老八登时哑口无言,那双眼睛忽然又增加了几道红丝,用力地踢了船板一下。 “哼!秦老三,我饶不过他的!”他忿忿道:“妈的,居然连自己人也下手……” 尹剑平试探着道:“是马一波要你们这么于的?” 郭老八怅怅地点点头。却又叹息一声道:“马老大为人很够意思,他绝不会对自己人下手,这都是秦老三他自己的主意。” 他显然忘不了自己切身之恨,只是反复地唠叨着这件事情,反之尹剑平这一方面,倒像是次要的了。这几句话,己使得尹剑平确定对方二人正是蒙城九五中的两人,这一次乃是听受“九丑”之首马一波的指使而来。马一波心怀仇恨乃是必然,只是尹剑平想要知道的,乃是指使马一波的那个人,换句话说也就是甘十九妹这一方面的动静。 郭老八叹了一口气道:“好了,你要去哪里我送你去就是了。” 尹剑平看看天色已晚,他急于上路,却也不便耽搁,好在仍可以边行边谈,就吩咐他直放“青阳”。 郭老八愕了一下道:“青阳?老天!那最少还得两个时辰才能到。”一面说遂即升起了帆,转动舵把,把船驶向江里。 尹剑平为恐他临时逃脱,就在他身后坐下来。郭老八已知对方的厉害,确实不敢再兴逃走之念,只是心情极坏,独自个生着闷气,一言不发。尹剑平冷冷地道:“你们蒙城九丑充其量不过就是这点伎俩,实在令人齿冷!” 郭老八咬了一下牙,看了他一眼,过了一会儿才道:“我们是为老七、老九报仇,他们两个人据说是被你杀死的,朋友你的功夫确实高,只是下手也未免太dú了一点……” 尹剑平冷笑道:“我如不杀他们,就得死在他们手里,彼此原无仇恨,只怪你们认人不清!” 郭老八看了一下江水,叹了一口气:“朋友,你也许没在黑道上混过,不知道我们这一行的难处,有些事是由不得你自己。” “这么说你们也是受人指使差遣的罗?” “当然。”说完这一句话,他突然闭口不言了! 尹剑平冷笑道:“谁指使你们的?” 郭老人看了他一眼,确信人为刀俎,我为鱼ròu,想瞒也瞒不过,只得硬下头皮道,“是一位阮大爷吩咐的。” “你是说,跟随在甘十九妹身边的那个阮行?” “这个我就不知道了!”郭老八苦着脸道:“反正是丹凤轩下来的人。” 一提到丹凤轩,他似乎神情一振,像是平添了无限的勇气,冷笑了一声道:“这位阮爷武功高极了,朋友你小心着别叫他给碰上,否则可是麻烦……” 尹剑平微微一笑,情知他所说的倒也不假,以蒙城九丑这类角色,自是绝不会与甘十九妹直接搭上关系,凡事只凭阮行出面料理,已经足够了。 心里盘算了一下,他冷冷地道:“姓阮的到底许给你们什么好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58 章 ,你们竟然会这么为他卖命?” 郭老八“咳”了一声,弄了一下桨:“钱嘛!还会有什么呢,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这年头儿,还会有什么比钱的魅力更大!” “除了钱呢?” “那,”郭老八抬头看了一下天,道:“那就是命令了。”他转过头看着尹剑平又道: “你莫非还不知道,丹凤轩虽然江湖上知道的人不多,但是却有极大的势力,也不能不听他们的话。尤其是这位阮大爷更是厉害。” “怎么个厉害法?” 郭老八回过头看了他一跟,觉得瞒也瞒不了,说一句也是说,说十句也是说,干脆就什么也不用再瞒。 “朋友你是不知道啊!”郭老八一副无可奈何的样子:“那p位阮大爷在皖北这几个县城,已经有很大的势力,就为了要收服这几个地方的实力,阮大爷曾经杀了很多人!” “这又是为什么?” 郭老八嘿嘿一笑道:“像阜阳的‘十三把刀’,宿县的‘金刀盟’,这些人平常都天不怕地不怕的,阮大爷却先后把他们都摆平了,金刀盟有十几个汉子先还不服气,预备给这位阮爷一个厉害,哪里想到一夜之间,神不知鬼不觉地居然都死了!” “是姓阮的下的手?” “那还错得了?”郭老八一副惊吓的模样:“怪的是这些人身上并看不出什么刀割之伤,只是全身发黑,七孔流血而死,这么一来,金刀盟的瓢把子才算服了,接着是十三把刀也服了,我们‘蒙城九义’也只好认了命吧。” 他不说“蒙城九丑”而说“九义”,显然自己往脸上贴金。尹剑平黯然点了一下头,心里已是雪然,确知这个郭老八所说的一切都是实话。阮行为了收服皖北黑道,不惜重施故技,竟然再次施dú,不用说,郭老八嘴里所谓的金刀盟死的那十几个人,毫无疑问地是死于丹凤轩独门秘制的剧dú“七步断肠红”之下! 由此,尹剑平却更进一步地知道,丹凤轩的势力,似乎已进而在皖北若干个县城扎下了根。这确是一个令他惊讶,而必须重视的问题!稍停了一下,他才喃喃地说道:“我虽然对这些地方不熟悉,可是却知道你们皖北黑白道的人最重气节,xìng情剽悍,岂是这么容易就受人指使的吗?” 郭老人道:“刚才我不是已经说过了吗,不听行吗?再说,人家有的是钱,一出手就是万儿八千的,别的不说,就是看在钱的份上,也没话好说。” 尹剑平问道:“丹凤轩为什么要收服这些人?” “嘿嘿……”郭老八摇摇头:“这个我可就不知道了,也许是想跟‘洪泽湖’那帮子人对抗吧!” “洪泽湖的人?” 郭老八回过眸子来,又看了他一眼,意思象是在责怪他的孤陋寡闻。 “洪泽湖的‘银心殿’你不知道?” 尹剑平摇摇头。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的,两个人倒象是朋友一般地闲聊了起来。 郭老八原是不甘寂寞的,更是个毫无心机的人,一经说起了劲儿,也就无所不谈,知无不言。于是由他嘴里,尹剑平进而知道洪泽湖的银心殿乃是皖北地方白道上最负声望的一个组织。这个组织的成立,似乎还是最近一年的事情,莫怪乎尹剑平竟会不知道。这就更引起了尹剑平的关注,为什么丹凤轩要对付这个组织?他于是进而向郭老八问道:“银心殿的首脑是谁?” “樊银江。”郭老八脱口而出、而后加以补充道:“一个了不起的年轻人,武功高极了!” 尹剑平倒是第一次听说这个名字,他忽似有一种联想,遂即问道:“这个樊银江与樊钟秀老剑客有关系吗?” 郭老八惊讶地回头又看了他一眼,点点头道:“樊银江就是樊老侠客的儿子!朋友你认识樊老侠?” 尹剑平点点头道:“听说过而已!” 这一刹,他的心就像是镜子一般的明亮,顿时洞悉丹凤轩何以要着手对付银心殿这个组织了。 提起了樊钟秀,郭老八的话可就多了。 “这位老人家已经很多年不露面了,”他说:“如今大概总有七八十了吧,他老人家那一身剑术武功,可以说是无人能及,我是没见过就是了。” 稍顿了一下,他又道:“不过又有人说,樊老侠客一身本事全部都传给了他那个儿子樊银江,有人说樊银江的本事比他爹还高,详细情形是不是这样可就不知道了。” 尹剑平心里着实高兴,起码有一点他已经获得证实,那就是丹凤轩的甘十九妹虽说可能已来到了皖北并且收服了大批黑道人物,但是起码眼前他们还没有向樊钟秀出手。 为什么还没有出手?那是有惧于银心殿的阻力,也就是对樊钟秀的儿子樊银江有所踌躇!这倒是他事先不知道的,甚至于尉迟兰心也不曾与他谈起过这件事。须知这些消息,对他来说,都极关重要,在他几乎认为全然无望与丹凤轩抗衡之际,忽然悉知了这些消息,不啻使得他一时信心大增,对未来与甘十九妹抗衡一节,也就油然生出了极大的希望! 江风习习,不知何时天已大黑了。 郭老八点着了灯,往水面上打量片刻,指着远处一个地方道:“那就是青阳了。” 忽然他愕了一下,“哦”了一声,看着尹剑平道:“你……你莫非就是要到清风堡去找樊老侠?” 尹剑平点点头道:“不错,我这就是慕名去拜访他老人家。” 郭老八摸了一下头,傻不咙咚的样子!像是在想他刚才说的话有没有不妥。 尹剑平冷笑一声道:“我原有杀你之心,只是念在你的无知与被人利用,才对你心存姑息,今后你却不可再行为恶,我看你不如就乘此船离境,远方逃命去吧!” 郭老八愕了一下,似乎方才想起了这个问题,脸上顿时现出一番犹豫模样。 尹剑平道:“你应该明白,秦老三既有害你之心,因此事绝非偶然,包括紫面枭马一波这个人在内,这些人无不心狠dú辣,秦老三既然未曾将你zhà死,你再回去,岂非自投虎口,他能放过你吗?” 郭老八又是一愕,点头道:“不错,秦老三这个人我清楚,这个人嘴里说的是一套,心里想的又是一套了,哦……”他像是忽然想到了什么,蓦地咬紧了牙,狠狠地道:“好小子……公报私仇……看我饶得了他。” 尹剑平自然无心管他们的闲事,闻言冷笑道:“你的武功心智俱不如那个秦老三甚远,再说他如有害你之心,这时早已编造了你许多罪状,只怕你未抵家门之前,就先已丧生在自己人之手了!” 郭老八大吃了一惊,当下把尹剑平所说之言,细一推敲,再思及这些“自己人”昔日种种不顾道义的行径,顿时如身着冰露,呆得一呆,忽然跪倒在地。他原是直xìng子人,又不擅说话,心里一急,竟然涕泪jiāo泗地大哭起来。 尹剑平道:“起来说话。” 郭老八哭泣着道:“大侠,你要救我一救……” 尹剑平道:“你可曾成家了?” 郭老八落泪道:“哪里成什么家,早先有一个女人,后来……” 尹剑平截口道:“那就好,你送我到青阳之后,乘着天黑,再行不停,一径出省到别省改头换面,谋发展去吧。” 郭老八想了想道:“在徐州我倒是有个远房亲戚,是开茶叶庄子的。” “那样最好,”尹剑平一时动了恻隐之心,摸摸身上,取出一块重约十两银子,道: “我身上银子不多,这点钱就算资助你路上川资吧!” 郭老八接过银子,感激涕零,频频称谢不已。 二十一 这一程水急流湍,河道狭窄,夜晚行船不比白昼,所以须得打点起十分精神,郭老八乃亲持长篙小心地应付着。等到他应付过这一段急流之后,眼前水道渐渐宽敞。 尹剑平仁立船尾,打量着这附近形势,思及今后眼前,亦不免忧心忡忡,又念及“积翠溪”吴氏母子不知如今情形如何?而那吴老夫人对他非仅有救命之恩,更有再造之情,由是念及草堂传技,静观壁画之种种,更不禁生出无限感戴之情。 他自幼飘零,无家庭温暖,吴氏母子之施舍他,真有甚于母兄者,今后即以母兄事之亦无不可。思念电转,又想到了敌人甘十九妹,虽说是年纪轻轻的一个少女,智力武功无不称得上登峰造极境界,可悲的是似乎越来越多,越来越重的压力加诸在自己身上,促使他自己与她一拼生死存亡。这该是一件多么残酷的事?时事的演变,似乎已把自己与“她”的距离拉近了,也许就在不久,自己与她将要再次一拼,那时是否尚能如上次一般在她手中逃得活命,可就殊难逆料!由是,他不禁又想到了“双照草堂”的那些奇异壁画所显示的罕异武功。果真那些壁画所显示的奇怪招法,真如吴老夫人所说的那般不可思议,那就是自己未来希望的寄托,用以制胜甘十九妹或是丹凤轩的不二法门了。 水流瀑瀑,他的思虑也正如奔流的河水,一幕幕由眼前滑过去。 眼前情不自禁地又浮现出另一个人的影子来:尉迟兰心。忽然他的心跳为之加剧,那真是一种奇异的感觉。之所以触使他有这番奇怪的冲动,想系关连着那一夜旅邪的邂逅。千不该,万不该,她不该易钗而弁,乔装成一个男人。伤榻解衣,赤膊相偎,孤灯对守……咳咳!这该是如何缠绵徘恻的一番腻情?自己显然被愚弄了,以至于不知不觉地背上了这个不该属于自己的感情包袱!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 忽然间他吃了一惊,这才发觉到不知何时,那个尉迟兰心,竟然在自己心里占下了一份相当的位置。“这是万万不可以的。”心里呐喊着,他用力地摇了一下头。 一片水花,翻上了船板,才使得他澎湃的思潮暂时停止住。 眼前水道又变狭了,两岸是荒芜的田野,附近不见一点灯光,只是船头一盏方灯,散发着昏黯的黄光,设非如此,将一无所见了。 尹剑平振作了一下,问道:“郭老八,快到了吗?” “快了,”郭老八说:“绕过了这条岔流,就到了。” 尹剑平问:“这是一条什么河?” 郭老八道:“瞧河,过了青阳,河水转小,就叫‘老汴河’,再下去就是洪泽湖!” 尹剑平忽然想起来,就问道:“你刚才说洪泽湖有一个‘银心殿’,这又是一个什么样的组织?” 郭老八放下长篙,双手拢住了舵道:“银心殿的人,都是樊老剑客清风堡训练出来的,每个人都有很好的武功,他老人家的儿子樊银江,人称‘银心殿主’,这一帮子人数虽然不多,不过十来个人,可是在这位银心殿主领导之下,势力却一天天地强大起来。妈的,说句不好听的话,这个银心殿好像专门跟我们黑道上的人过不去,只要一沾上他们,他们是绝不留情!”他直觉上把自己当成黑道上人,是以提起来尚有忿忿不平之感。 尹剑平提醒他道:“你已经不再是黑道上的人了,你要记住。” 郭老八啊了一声,一只手摸着下巴,赫赫笑了起来。 尹剑平道:“你可知道丹凤轩的人,已经到了什么地方?” 郭老八想了想,又摇摇头道:“这个可就不清楚了,听马老大说,那个姓阮的好像在颖州,在那里收服了‘十三把刀’,然后由十三把刀的老幺‘水蛇’,向三给我们通的消息!” 尹剑平点头道:“这么说,你并没有见过那个姓阮的了?” “没有!”郭老八现在是知无不言:“不过马老大见过,听说那个姓阮的喜欢穿一身红衣裳,武功高得很的,不过,他身后面,还有更厉害的靠山,却是个姑娘人家!这年头可真是怪事越来越多啦。” 尹剑平冷笑一声道:“你们蒙城九丑是负责对付我,其他那些人呢?” 郭老八说:“听马老大说,那个姓阮的xìng子很急,好像要马上出手对付什么人似的。后来不知怎么回事就没有行动,现在好像正在研究对策。” 说到这里,这艘船慢慢向岸边拢近。 郭老八用长篙定住了船,长长吁了一声道:“地方到了,大侠客你下去吧。我就不送你,我就这一直下去好了。” 尹剑平点点头,拉马上岸,郭老八又好心地指引他前往清风堡的路途,彼此互道珍重,一直看着尹剑平上了马,这个郭老人才撑般江心,一径顺水而下地去了。 这时天jiāo四鼓,一阵寒风袭过来,离天亮大概还有些时候。 尹剑平虽觉有些疲倦,奈何这附近一片荒芜,虽有几处村舍,也都深沉寂静,不见一些灯光。他抄着小路,一路松缰慢行,行了约有盏茶时光,才来到了官道,也不过是一条较为宽坦的黄土道罢了。 那清风堡如郭老八所说,还有一段长路,自己理应先找个地方歇一下才是,好在那匹牲口,经过长时休息,倒是精神旺盛,不如赶上一程。这么想着,他就打点起精神,一路策马快行。约莫行了有盏茶功夫,来到了一处小小镇市,这地方民风淳朴,并无所谓的夜生活,虽有几家商店,也早都闭门打烊。尹剑平绕了半天,才找到了一处叫“小青阳”的小小客栈,唤醒了店家,打点投宿。 天已经快亮了,他干脆也不再睡觉,只宽衣解带,盘膝在榻上运行了一番静功,又习了一番吐纳,这才“入定”过去。 一个时辰之后,他醒转过来,只觉得神清智爽,精神抖擞,天已经大亮了。 店小二打来了洗脸水,洗漱完毕,尹剑平特地换了一身干净衣服,问店里要了张红纸,恭敬的写上了个拜帖:岳阳门末世弟子尹剑平拜。 就在这小店里,他吃了些东西,遂即结账离开,直奔清风堡而来。 清风堡乃是旧时一个城堡所在地而得名,它当青阳集北四十里,一处青葱翠岭。这里居民不多,总共百十来户,点缀在一片向阳坡地,青葱翠峰之间,虽无固定城池篱藩,却在翠岭百十丈方圆之外,种植着一圈高可参天的松柏树木。 岁当春暮,万物复苏,堡上松柏郁郁葱葱,衬以青天白云艳阳春光,直有无限生气,和风过处,四下里dàng漾起丛丛松涛,轻啸悦耳,宛似人间仙境!染目及此,使人不禁精神抖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59 章 ! 尹剑平不觉心情为之一松,他连日奔波,心情抑郁,难得此一刻留连佳境,不自觉地勒马停住,轻轻地吁了一口气。 正面一方平地拔起的丈二巨石,上刻“清风堡”三个巨大篆书,抹以朱红。在巨石之顶,攀生有一棵奇形怪状的苍郁古松,松枝如龙蛇蜒伸,垂荫数丈,煞是好看! 尹剑平在石前观看了一下,遂即徐徐策马前行,这是一条花岗石铺地的婉蜒道路,路两侧柳荫深垂,马行其上,但闻蹄声得得,回声历久不绝!前行数十丈,只见足下花岗石道忽然随着升起的地势,岔分出若干条小道,其状如放shè之蛛网,而自己此刻立身之处,显然是正中那个jiāo集之点。 就以此jiāo集之“点”而论,地势也端的不小,直径足有十五丈见圆,这个圆圈里种植着适合时令的各色花树。一片粉红青绿,染目其间,五彩缤纷,真有眼花缭乱之感! 百花丛里,也就是这个圆圈正中心地方,建有一个白色的尖尖亭子,足有三数丈高下,六个飞檐长长弯出,其上覆盖着琉璃碧瓦,确是壮观得很! 尹剑平看到这里,不禁打心底生出一种崇敬,遂即翻身下马。只见一个四旬左右,身着古式长衣,表情斯文的儒士,正自指挥着七八名工人在那里栽种树木。尹剑平生恐马粪把对方这般优美的环境弄脏了,当下把马先行系向一边,这才整顿了一下长衫,向正中亭子行过去。青衣儒士抬头看了他一眼,并不答理他,仍然指挥着一干壮汉,继续栽种树木。 尹剑平一直来到了近侧,向着那儒士抱拳道了声:“先生请了。”青衣儒士却似充耳未闻,足下向前跨进几步,指着一棵新栽的雪松道:“不对,不对,歪了,歪了!” 只见那几个汉子把那棵高有三四丈的雪松挪转了一个方向,儒土这才点头道:“好 好唉!唉!又过头了。”口音里含蓄着浓重的四川音调,一面说一面跑过去亲自指挥示范,费了老半天的劲儿,这棵树才算定下了。青衣儒士由肥肥的袖筒里拿出了一个桑皮纸卷儿,打开来,仔细地对照了半天,才点点头,又继续走到了一个方向,指挥着这伙儿人,重新又栽下另一棵雪松。 尹剑平见对方不得闲儿,只得耐下xìng子来等着,却见附近,已经栽上了十几棵新种的大树,尚还有七八棵同样大小的雪松,尚未栽种完毕,思忖着这些树木统统栽种完了,最起码也过了晌午,心里不免有些不耐!却见那个青衣儒士足下缓缓踱着方步,像似在衡量栽种树木的位置。他前行了一十六步,又向左斜面跨出三步,后退了两步,前后左右打量了一眼,用脚在地上跺了一下道:“这里,就是这里。”立刻有人走过来,在他立足之处仔细地画了一个记号。 青衣儒士道:“这一棵最为重要,要正正直直的一点儿也歪斜不得,入土的树干要不深不浅,恰恰二尺二寸。” 一个负责的工头点头答应着道:“左先生,放心,绝不会出岔子!” 姓左的儒士点着头,却仍然放心不下,又亲自走到一旁挑出了一棵最苍郁高大的雪松,看着人抬过去,这才抖了一下身上的绸衫,缓缓向着亭子走过来,他像是有点儿累了,轻轻吁了一口气,在石砖上坐下来,立刻就由一名布衣侍者为他捧上了细瓷盖碗的香茗,儒士接过来撇了撇叶子,慢慢呷了一口,那一双虽不精光四shè,却深深含蓄着智慧修养的眸子,这才缓缓向着尹剑平身上掠过去。 尹剑平自是不会失去这个大好机会,当下赶忙拾级登亭,向着他抱拳见礼道:“先生请了,在下有事请教!” 儒士含笑道:“不必客气,请坐下说话。” 尹剑平告扰落座。姓左的儒士一双眸子,在他身上一转,目光掠过眼前花丛,且已察觉到对方拴在一侧的那匹马,这些动作看来绝非有心,只是随意的一瞥而已。 接着他即吩咐道:“给这位朋友看茶。” 亭子里站着一名青衣侍者,立刻答应一声,就从特备的一个木质雕花提箱里,取出茶具,然后在文火小炉上拿起烹壶,小心翼翼地斟上了小半碗茶,双手向尹剑平面前送上。 尹剑平欠身道:“不敢!”双手接过。 姓左的儒士道:“足下大概走了不少的路吧,这茶是敝堡自制的‘七号毛尖’,却要较‘六安’、‘祁门’的名茶还强呢!” 说时,他伸出右手一根尖尖白莹的指甲,就茶水中挑起一片杂叶,轻轻剔开。尹剑平这才注意到,这位左先生非仅有一口白白整齐的牙齿,而且还留有晶莹透剔的十根指甲。观其神态谈吐,分明十足饱学之上! 左先生的儒者风范立刻获得尹剑平的倾慕与好感!尹剑平饮了一口,果然唇齿生芬,他走了不少路,原已口渴,不觉将碗中茶三口两口饮下肚里,左先生芜尔一笑,挥了一下手,侍者立刻又为他斟上了一碗! 尹剑平才觉出有些失礼,连道不敢,这才再次向对方抱拳道:“请问先生贵姓上下?” 左先生含笑道:“不才左明月,尊驾大名,是……” 尹剑平亦将自己名字报出,左先生嘴里念了一遍,点头道:“尹朋友敢是走岔了路?这里是清风堡,居民不多,多务茶、麻,对外甚少接触来往。尹朋友你是访友呢,还是路过?” “有劳动问!”尹剑平欠身道:“在下此来,乃是要拜访一位樊老先生。” 左先生微微颔首道:“敢是樊钟秀樊老先生?” 尹剑平道:“正是,左先生可知道老人家住在哪里?” 左先生微笑道:“尹兄哪里来?找樊老又有何事?” 尹剑平近看这位左先生举止斯文,一脸正气,再者对方身居清风堡,当非恶人,不便相瞒,却也不便直告,当下抱拳道:“在下来自岳阳之岳阳门,有要事面谒樊老前辈!” 左先生乍闻“岳阳门”三字,脸上顿现惊异。那也不过是一刹间事,嘴里轻轻“哦”了一声,微微一顿,他遂面染戚容道:“尹兄不要见疑,不才得到传闻,似乎听说岳阳一门猝遭大敌,如今似乎已经不复存在了!” 尹剑平不禁黯然一叹,说道:“先生所言不差,在下正是特为此事,意yù面谒樊老有所享报!” 左先生点头道:“这就是了,尹兄所要面见的樊老正是不才敝东!既然如此,尹兄请随我来。”言罢步下石亭,向外踱出。 尹剑平跟踪步出,连声说道:“失敬,失敬!” 左先生手指一条岔道,微微笑道:“你由此直去,即可见一座建筑新颖的红色石屋,那就是敝东下榻之处了!” 尹剑平抱拳告谢道:“多谢先生指点!” 左先生一笑道:“尹兄既然身佩长剑,想必精于武术了?” 尹剑平微微一怔,欠身道:“哪里,只懂皮毛而已,却不敢言精!” 左先生笑道:“不必客气,敝东韬光清风堡数十年,虽是久已不问外事,只是心念江湖,却是有日无已,平日尤其醉心武学,不曾稍有懒怠,足下既是来自岳阳门,显系故人门墙,定为欢迎,只是……”说到这里,微微一顿,像是有话要嘱咐,却又打住,脸上频有笑意,却又暗含着几许神秘。 尹剑平观察于微,遂道,“先生如有指示,请不吝赐教,以免在下触犯禁例,实所不便!” 左明月笑道:“足下不必见疑,既承见问,不才倒是提醒一下尹兄了。” 微微一笑,这位温文儒雅的左先生道,“敝东醉心武学,近年来已近痴迷地步,且又自视极高,不屑与一般江湖之辈来往,由是在其居住之处,也就是通往这中心圆环道上,设有若干埋伏,用以阻遏一般武林宵小窥伺。” “当然!”左先生笑容可掬地接道:“这类设施在深悉武学真功的行家眼睛里看来,却是不值一笑,自然也就无所谓构成伤害,敝东用心,不过旨在‘以武会友’,却是绝无别意,这一点尹兄切莫介意才是。” 尹剑平点点头道:“原来如此!在下才疏学浅而武功平常,只怕未能通过,势将见弃于樊老前辈门墙之外了!” 左先生摇头道:“不才对于武学虽是门外汉,但是,跟随敝东有年,这些年却也会见过不少高人奇土,颇有知人之明,足下年岁虽轻,但两目精气十足,一双太阳穴更是隆起有异于常人,以此衡量足下必有非常功夫,眼前,不过博君一笑,尹兄但请宽心前往,料必无事!” 尹剑平想了想也只好如此,当下抱拳别过,方待往自己坐骑行去,左先生却道:“尹兄只管前往,这匹马不才自会代你收下照顾就是。” 尹剑平道了声谢,好在一些重要东西,俱都带在身上,马背上不过是些衣物银子,即使遗失也是无妨,当下再别左先生,遂即向其指点处大步行进。 左先生脸上带着温文笑容,立在亭子脚下,目送着尹剑平的离开。尹剑平行至那条通道之端,忽然停住。他原先就已经有些感觉不妥,暗忖着正中的石亭子,以及那些栽种的雪松与每一条放shè开来的道路搭配得饶富趣味,心中就有些怀疑,可能与所谓的阵法有关。 此刻,当他面对着道路路口,正待一脚踏下之际,忽然心中回生出一种强烈的感应!这种莫名其妙的感应之力,使得他猝然停下了步子,一时按兵不动。 须知他年岁虽然甚轻,但多年来历经名师,就武学各门而论,当得上涉猎极广,其中以南普陀山的“冷琴阁”冷琴居士处所得之“春秋正气”功力最为深奥!其实这门功力之精髓即在阵法五行易理等之深奥探讨,正反生克之理!是以,尹剑平在这一门学问上,绝非是门外汉。他先时只是对左先生栽的树木感到奇怪而已。倒也不曾想到许多,这时心里一经定下来,才觉出有些不对,当下只管站定身子,并不急急步入! 须知阵法布局,最忌上来慌张,一旦误人,对方阵法一经发动,再想冷静思考,可就事倍功半。是以眼前踏入这第一步最为重要。 眼前情势,那条花岗石铺就的直直甬道,一径迄通而前,其间少有阻拦,只是云气氤氲,在长长甬道两侧,间以耸峙着许多石人! 尹剑平后退一步,转过身来,再打量眼前那处花圃,但见花开如锦,一片五彩缤纷!只是他之着眼,却在于圃中花色之调配分布,细一观望,即觉察出,那些盛开的花色,共有十二种之多,再回观放shè如蛛网之道路,亦为十二条之多。他不进反退,拧身之间,已回扑数丈,落身子亭脚之下!左先生却佯作不见,继续指使着那些人栽种树木。 尹剑平以花圃之花印衬石道,每一花色对一石道,双方对照,是十二之数,顿时他明白了:对方这一微妙,即在于颇具生杀易理的“十二冲杀”之数。正中花圃乃是“主”位,埋设着“十二宫”,放shè之十二条道路却居客数,乃暗含“十二星宿”,再搭配“十二地支” 以定时限气候,设想得不谓不妙了!有了这番见地,他尤其不敢大意,心中默念着昔年冷琴居士所传授之“四化”口诀: “甲廉破武阳为伴,乙机梁紫jiāo叉是, 丙同机昌廉贞居,丁月同机巨门位, 戊贪日粥机为序,己武贪梁曲是寻……” 试以各定方位,再一细审眼前阵式,顿时众“星”明灭,一标明了正确方位。 有了这一层认识,再试观十二星宿道上,便不禁“波谲云诡”,处处布满了险恶杀机。 尹剑平一时由不住打了一个寒噤,暗忖着:好厉害!莫怪乎这个“伏波老人”樊钟秀,敢于目空四海,原来果真大不简单,即以眼前人门这一局阵势而论,当今武林中,能够一眼看透者实在不多。 这类五行生,飞星斗数间以生杀出入的部署,乃是极具高奥易理的一种学问。如果没有这一方面高深修养,简直不得其门而入。由是而观,纵然你身负盖世奇技,如无这类学问,也只得望门兴叹,一经误入,必将步法自乱,攻杀自我而至于自相矛盾,那时“人为刀俎,我为鱼ròu”,也只有听令宰杀之一途了。是以良久以来,既有“不识易理不足论智”,“不通智乃难论剑”之一说,当知yù想成为一“剑士”之不易了! 尹剑平俨然此道精浚之士,只是他却也了解到这一门学问上,更较剑术武学之浩瀚,仰之弥高不易摩其深奥,只凭各人造诣作适度之探讨,谁也自满不得。 左先生觉察到尹剑平的一番拘谨,脸上情不自禁地带出了一种惊奇。他缓缓走近过来道:“尹兄可是看出了什么?” 尹剑平这时已知眼前这个左明月,绝非寻常之辈,当下深深一揖道:“先生高人,十二生杀妙数,却使在下一时不敢妄入!是以揣摩再三也!” 左先生点头道:“足下有此见识,何以不敢擅入?” 尹剑平道:“三合之数已空,只不知‘命’宫‘吉星’何处?” 左明月脸上更见惊异,频频点头道:“足下果然高明,看来东翁诚然要借重足下,共襄大事了。” 说到这里微微一哂,道:“三合亥卯未,吉星百花芬。足下大智之人焉能不知?” 尹剑平陡然一惊,遂生大悟,道了声:“多谢先生!”挥臂拧身,倏地纵出数丈。 他以非常身法,走宫踏位,转侧之间,业将十二宫位踏了一遍。这当口摸清了行市,陡然进身,循左明月先时指处,稳步赡宫,长趋直入。 左明月观其背影,不禁频频点头,轻轻自语道:“不才愧我非名士,可喜卿能作解人。 看来卦上紫微,当应在此子身上了!”言罢陡地扬手,以拇食二指的捻动之力,发出了一双青铜制钱!二钱一经出手,即发出了两股尖锐轻啸之声,相并而驰,就空连连互击,发出一阵“叮叮”清脆悦耳声息。这一手“青蚨传音”施展得极具巧妙,显然向里面人作了必要的招呼! 尹剑平抬头看见了空中飞过的两枚青钱。青钱是弧状由他当头划过去,然后坠落在前道松丛,紧接着他耳边却听见了一阵隐约的钟鸣“当当”之声。松丛里顿时惊飞一天的鹧鸪。 灰色的羽翼在当空翩跹一周,遂即往后岭群集飞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60 章 。 尹剑平心里有数,已悉知那位左先生向里面通了消息,先是“青蚨传音”,继而钟声响起,不用说清风堡里已作了必要准备,来欢迎自己这一个“不速之客”了! 这样也好,他心里寻思着,正好借此来了解一下清风堡到底实力如何?自己无妨全力施为,见阵破阵,见人敌人,倒不信自己练功十数年,学兼各家之长,居然连对方门户也不能接近,那可就太泄气了。 有了这层想法,尹剑平益加精神振作,所谓:“三合明珠生旺地,稳步赡宫”,眼前阵势他已看破,复得左先生一语指点,于是尽悟玄机,眼前可以放心前进。当下他施展“春秋正气”功中之“九九赡宫”步法,身躯左舞右晃,如风摆残荷,瞬息之间,已踏进十数丈以外。 眼前情景,当真是风雷暗聚,尹剑平深知对方这种阵法之微妙,只须一步踏错,那“十二星宿”之中,吉凶参半,间以“七杀七冲”,该是何等险恶?一步误着,以自己功力,自是不无挽救之机,只是势必煞费周章了,如当中再间以主人存心考验攻击,是否尚能从容应付,可就不得而知了。是以尹剑平不得不全神贯注,步步为营,总算他得力于“春秋正气” 功的杰出造诣,事先自己又有详细的观察,乃至于行宫步位,如履康庄大道! 这条花岗石甬道,足有五里之遥,两侧除了前叙的一些石人之外,更栽种着许多松柏奇花,间以各类奇形怪状的巨石。尹剑平观察到即使一草一木一石,也无不暗藏妙着,诚所谓牵一发而动全身,内外相连,互生互克,当真是凶狠凌厉之极! 忽然那条看来笔直的甬道,却与由正侧方分出的一条道路相逢,状若jiāo锋之剑,尹剑平顿时止步,即感觉到一股凌厉的巨风,迎面狂袭而至。 原来这地方中道高起,四方云天辽阔,仰视穹空惟见碧空如洗,却不见一片云彩,那风力正是与特殊地形有关,回山而转,骤然下溢,乃见其强烈。 尹剑平天风罩体之下,不觉心底起了一阵震惊,以他见识,大体说凡是这类天险之处,必将设有厉害杀着,不可不防。心中方自猜疑,只觉背后一股尖锐风力猛然袭来,设非练有极佳之“暗器听风”之术,万万不易察觉,盖因为那股尖锐风力隐没于巨风之中,极不易察觉。 尹剑平真要无察倒也罢了,偏偏他功力精湛,一身负奇技的人,绝不容许别人暗算。是以,就在这股尖锐风力一经袭到之刹时,尹剑平已怪蟒般地掉过身来,右掌轻翻,已把飞临眼前的那件暗器抄到了手上。竞是一截干朽的枯枝。 左侧方松树梢上似有人影一闪,随着那人扬起的手势,只听得唰!唰!唰!一阵子疾风响处,六七团黑影,直向着尹剑平全身上下袭来。尹剑平身子向前一俯,双掌骤分,用“排云双掌”打法,把来犯的几团黑影全数击落在地。不过是几枚干枯的松果而已! 那人身法至为灵巧,身子虽然腾起,却不思远去,极其轻飘地落身子另一棵高大的松树梢上。 尹剑平双掌一沉,骤提丹田之力,霍地腾身纵起!身子方自纵起一半,陡然念及不好,顿时凌空一个倒折,硬生生把纵出的身子收了回来。饶是如此,却也不免着了道儿!那人显然是在诱使尹剑平中计,等到尹剑平临时发觉,已是慢了一步。眼前阵势,错综复杂,设非他先前之步步为营,简直难以通行。此刻虽然一经发觉,显然已是迟了一步,双足落处,仿佛足下设有一面极为精细的钢丝线网,由于那面细网设置在浅草之内,如非伏地细查,简直难以看出,足尖点处,只听得叮叮一阵钢铃声响。 尹剑平情知不妙,身形一个拧转,直向前落身之处坠来,哪里能从他心愿?先是面前一阵发黯,紧接着那条眼前笔直的甬道,忽然成了倒仰之势,等到尹剑平落下之后,才发觉到由于眼前幻象错觉之故,是以落身之处已大有偏差。等到他足尖点地之后,只觉得天地倒置,已成了头下脚上之势!这种现象虽说全系幻觉,却由于目心相通,感觉起来,简直逼真之至!他总算当得上这一道上健者,一经发觉不妙,即刻稳住宫位,进七退三,守住了“五五”之数。就在这危机一瞬里,眼前人影一晃,一个长身白面,形容削瘦憔悴的中年人,已临到眼前。 这人黄发黄眉,一身雪白长衣,衬以毫无血色的一张瘦脸,那副样子乍然看上去,简直形若魈木客,可怕之极!尤其是那张原本就够木讷的脸上,不着丝毫笑容,却予人以无比yīn森凌厉之感! 尹剑平虽然由于对方的捉弄,身涉其险,但是到底此来出于自愿,况乎主人更是有言在先,却是怪不得对方,再者自己此来是客,更不得上来失礼!因此,对于这个黄发人身形一经临近,虽然已侵入战圈之内,他却不便主动出手。 黄发人对于尹剑平的熟于阵法大感惊异,正因如此,他也就越加地不服气! “小子!你算老几?” 话声中显现着极度的不屑,非仅如此,话声一落,一只枯瘦的长手已经抖了出来! 这人必精于指上功力,五只箕开的手指,形若五把利刃,陡地向尹剑平腹间探chā过来! 尹剑平原想上来以礼相待,却不意对方这等欺人,自是不甘示弱!他霍地上前一步,直踏“中宫”,右手反步上撩,直向对方那只状若鸟爪般的怪手迎了过去。两只手掌一经接触之下,彼此身子一阵子大摇,这可就看出了各人功力的深浅来了。 尹剑平在双鹤堂以“金刚铁腕”功力著称,为该门派百十年唯一杰出门下,这只手掌功力之精湛,即连甘十九妹这等旷世极流高手,也几乎在他铁掌之下吃了大亏,其功力自是可观。 黄发人虽说亦非弱者,所练“勾搂掌”乃系“至yīn”xìng质,且已足有八成火候,只是相形之下,却是要比尹剑平的“金刚铁腕”功力差上一截。双掌甫一jiāo接之下,先是双方的身子各自为之大大震动了一下,紧接着黄发人神色之间为之一阵大变,瘦削的身子更不禁如同纸鸯般地狂飘而起,足足腾飞出两三丈外! 这一掌尹剑平念及此来是客,尚还未曾施出全力,只用了七成功力,虽然如此,黄发人却仍有“吃不消”之感! 空中白影一闪,黄发人就空一个倒折,一式“细胸翻云”之势,就空直坠下来。“细胸”乃是鹰中最凌厉之一种,大小如隼,身法以快捷轻巧见称。黄发人这一式“细胸翻云” 之势,当真施展得维肖维妙,直起直落,寸草不惊,足可当得上功力深遂尹剑平掌式向后一收,这当儿,背后又有一股疾风扑到,他久经大敌,早已养成临阵警觉,一觉出背后风力有异,遂即向前一个快煞伏身。头顶上“呼”的疾风掠过,一个身着锦缎的五旬壮叟,以非常的身手,自他头顶上快扫而过。 尹剑平不禁被激起了一腔怒火,嘴里叱一声:“开罪。” 丹田力骤然上提,他前进一步,双掌平推而出,以“双撞掌”势,直向对方锦衣壮叟背上击去。他显然已经留意到对方二人那种特殊脚步,正与自己“五五乱踏”之数异曲同工。 这么一来,他倒是放心了,既无足下之困,倒可以好好放手与对方决一胜负。 锦衣壮叟一招走空,背后受敌,嘴里怪啸一声,霍地向左面一闪! 这老儿绝不甘受制于人,身子一闪的当儿,左手霍地反臂勾出,这一手“金鸡剔羽”施展的极见功力,手掌挥处,直击向尹剑平左面胸肋。 尹剑平冷哼一声,陡然长身,又飘向老者右边,掌式一封,沉声道:“去!” 锦衣壮叟身子大大地晃了一下,足下却不能错了步位,一阵子踉跄,却以“倒踩玄宫” 步法,一连后退了三四步才得拿桩站稳。 尹剑平多少也有些怨怪对方的暗袭行为,是以这一掌也同对付黄发人那一掌一般,暗聚“金刚铁腕”之功,那五旬壮叟竟能当受一掌之力,当然断非弱者,虽然如此,黄发人与那锦衣壮叟均呈败象,已是不争之实。 尹剑平私下判断,黄发人与锦衣壮叟功力甚相仿佛,约在伯仲之间,只是论身法动作,锦衣壮叟却不及黄发人多。只是不可否认,二人俱是他多年来罕见的高手。对方既然存心试探自己能耐,若不显现一些真实本领,谅不为此间居亭主人所着重。这么一想,他也就暂把拘束之心抛开一旁,决心求胜再说。 黄发人与锦衣壮叟在此清风堡,各以身分特殊与武技精湛著称见重,想不到一上来几乎双双败阵,颜面相关,俱不禁触发怒火。 这当中黄发人却又比那锦衣壮叟机灵多了。他原思即刻出手与对方一搏,因见锦衣壮叟chā入其间,一时倒止住了激动,不进反退,身躯微晃,飘出丈许以外,决计观看片刻以定取舍。果然锦衣壮叟已忍不住先行发动。 此人面色赤红,虎目狮鼻,一副五短身材,目光炯炯而有神威,一眼之下即知身负真功实力。 “小辈,你这叫自投罗网。” 嘴里说着,他足下快踩几步,已飞跃着欺身而近,矮壮的腰身向下一塌,只听得身上骨骼“克克克”一阵子密响,两只拳头已向尹剑平前胸攻过来。 这一式“黑虎伸腰”妙在他的手、眼、身、步搭配得正到好处,拳风疾劲,真有排山倒海之势!仗着他熟悉阵内“十二生死宫门”,才敢恣意施展,尹剑平接架不住,抑或退守失所,即有再次触发阵势的可能,只是有时候假作三分糊涂,却也有此必要。 随着锦衣壮臾拳风直捣之下,尹剑平利落地打了一个旋风,飘出丈许以外。 他足尖虚点“宫眼”,使对方误为阵势即将发动,果然锦衣壮叟脸上带出极为喜悦之色,不待他身子落实遂即挥动袍袖,“哧!”一股尖锐风力划空而起,却由他锦衣大袖怪蛇般地抖出了一条五色彩带,这条五色彩带,一端打结着一个如意绳套,一经出手暴伸十丈,直向尹剑平当头罩落。 锦衣壮叟打的如意算盘是乘着阵法发动之始,在对方不辨东西的当儿,一举将对方成擒,哪里料到尹剑平这一手乃是十足的诱敌之计。就在锦衣壮叟袖中彩带方自抖出的同时,尹剑平早已潇洒自如地移宫换位。原来预期发动的阵法,丝毫没有异状,锦衣壮叟一惊之下。眼看着尹剑平翻出的身子,白鹭盘空般已飘向一隅,身法至为巧捷,落身姿态更是明智,双腿一拳一伸,两手平伸。 这等施展,说明了他对眼前阵法之。熟悉,简直如同己设,更蓄有随机应变之势。锦衣壮叟不禁大为吃惊,已经出手的五色套索,不待虚落,乘机向后一收一扬,再次狂飚而起。 这一次他决计要给尹剑平一个厉害,五色套索一经卷起,势若倒卷飞蛇,其力万钧,夹着一股巨大风力直向尹剑平双足上飞缠过去! 尹剑平身子闪电直下! 五色彩索如出穴之蛇! 双方势力都快猛极了! 在五色长索疾快的落势之下,尹剑平身子霍地向下一蹲,伸手抓索,锦衣壮叟再想回收,却已慢了一步,不知怎么一来,那条五色套索一端,已吃尹剑平紧紧cāo在手掌心里。 这一次尹剑平不再手下留情,决计要给对方尝尝厉害,飞索一经人手,他即刻再施“金刚铁腕”之力,手腕力翻而起,已施出了十分功力。 眼看着锦衣壮叟那张红脸一阵子发紫,想是运力抗衡,无奈究竟双方力道相差得过于悬殊,万万难以当受住尹剑平这势若拔山的巨大力道。 随着尹剑平撩起的手势,锦衣壮叟足足腾起来有丈许般高下,一时头下脚上,俯冲着直向地面猛力地栽下来。 一旁的黄发人睹状大吃一惊,身形晃处,翩若惊鸿地迎了上去,只是仍然慢了一步,虽经他及时伸手,助了他一臂之力,锦衣壮叟仍然摔了个不轻。 在地上打了个滚儿,勉强地站起来,那副样子可显得狼狈极了。 “锦衣”成了“土衣”,半边脸也擦破了皮,又是血又是灰,若非是黄发人及时拉了他那么一把,把他身子掉了个方向,这下子虽不至于当场要了他的命,也足能要他爬不起来。 连怒带急,锦衣壮叟那张脸一刹那间变成了灰白,手指向尹剑平,怒声道:“好……小子。” 只说了这么三个字,禁不住“哇”的呕吐了一口,身躯更像是喝醉酒般地摇晃不已。 尹剑平足踏“五五”步法,连续的几个快闪,已到了他身前,见状很是尴尬地抱了一下拳道:“在下一时失手,前辈务请海涵。” 话声未完,锦衣壮叟已咆哮一声,陡地上前一步,再次一掌,直向着尹剑平当胸劈来。 这一掌对尹剑平来说,自然难以构成威胁,顺着他推过来的掌风,尹剑平滴溜溜地打了一个转儿,非但闪开了他凌厉的乍力,反倒就势托住了他前跄的身子。 “前辈小心!”尹剑平好心地道:“前面好像是伏设的一处暗宫。” 锦衣壮叟原是气昏了头脑,吃他这么一点,目光再一注视。果然不假,只差着半步的距离,自己可就误踏阵门,那可是闹了大笑话,没有困着人家,反而把自己给困着了。虽说是尹剑平的一番好意,可是在锦衣壮叟的感觉里,真比打他还厉害。 “滚开!”嘴里怒吼一声,他双腕倏分,直向尹剑平胸腰之间双双chā落下来。 盛怒之下,他早已丧失了理智,双手探处,聚力如刃!这一手“绞盘”功力,江湖上已是罕见,五旬壮叟施展得更具十分力劲,足有“生裂虎豹”之威! 奈何今天所遇见的这个年轻主儿尹剑平,可真是过分的扎了点手,以至于使得他自己三番五次的吃瘪受窘。 锦衣壮叟两只手自推出了一半,忽然受制于对方的一双铁腕。 “前辈大可不必,在下知罪就是。”嘴里说着客气话,尹剑平双腕力收之下,硬生生把他张开探出的一双手臂给收了回来。一出一收,看似无奇,但其中却聚积着万钧巨力,锦衣壮叟胆敢倔强不收回来,这双手腕子可就别想再要了。 尹剑平以内功气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61 章 硬生生地反使对方将发出的双手收了回来,实在是暗示对方适可而止。足下微点,己飘出丈许以外。 锦衣壮叟神色倏地一阵黯然,壮健的躯体起了簌簌一阵的颤抖。 一旁的黄发人亦现出十分惊异的表情,他脸色一沉,正待开口说话。 蓦地,空中传来一阵yīn森的冷笑。 这声冷笑随着一阵子微风,只是在眼前这片地方打着转儿。锦衣壮叟与黄发人乍闻笑声,却不自禁俱都现出一片肃容。 尹剑平方自听出笑声有异,颇似内功中的”千步传音”,再者笑声冷沉苍老,说不定正是此间居亭主人樊钟秀也未可知。 心念方自一动,笑声忽止,即闻得一个十分苍老的口音道:“你们两个可服气了?” 锦衣壮叟与黄发人目光对看一眼,脸上相继现出一种腼腆。 声音微顿之后,遂即又道:“平素我是怎生的关照你们来着?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怎么样,今天来了个毛孩子就把你们给打垮!” 词句中虽无责备之意,只是语音冰凉,显系发话者心中隐含忿怒。锦衣壮叟与黄发人表情更见尴尬,双双不约而同地躬身抱拳,大气都不敢吭一声。 尹剑平这才知道自己猜测得不错,发声人多半就是“伏波老人”樊钟秀无疑。所谓“打狗看主人”,看来眼前二人必是他的门下弟子,老人虽是明在责门下弟子,却未必就此与自己干休。 他来此原负重责,yù同参商破敌之计,若是上来因误会与对方先己失和,岂非大力不智!只是眼前一切发生,却是身不由己,即令伤了和气,也是罪不在己。心里正在想如何向对方开口解释。 空中传声忽然又自冷笑一声,遂即慢吞吞地道:“清风堡在江湖武林中虽然知者甚少,只是凡是知道的人无不心生敬仰,这个脸我们可是丢不起,对方不过是个后生小辈,但入我阵门,行宫过阵如履康庄大道,你二人还有自信与对方一搏胜负没有?” 锦衣壮叟宏声道:“即请恩师示下,弟子当与决一死战。” “你……”老人嘿嘿笑道:“陆豪,我看你是大可不必了。” 那个叫陆豪的锦衣壮叟,面上一阵发紫,尚待争辩,暗中老人已吩咐道:“你且退下去吧。” 锦衣壮叟虽然面色忿忿,却是不敢多言,羞惭满面地抱拳称了一声:“是。” 他正待转身退下,传声中又道:“且慢,我要你在一旁观战,看看人家的出手招法,印证一下自己的功夫才可收教学之实效,知道吗?” 陆豪极不情愿地哼了一声:“弟子遵命!”遂即退后几步站好。 暗中老人接唤道:“宫琦听令!” 黄发人上前两步,面对当前红楼,躬身道:“弟子在!” 老人声音道:“你是我最得意门下,何以今日表现如此不济?真令我大失所望。” 被称作宫琦的黄发人,聆听至此,那张瘦削的脸上带出了一片狰狞。一双黄眉频频向上挑动不已。 “不要这个样子!”暗中老人奚落地道:“光生气不服气当不了事,武功这个玩艺儿就是这个样子,一分耕耘一分收获,那是一点巧也偷不了的,你敢说不服吗?” 宫琦恨声道:“弟子并未与他好好动手过招,未定输赢,你老叫我怎么个服法?” 暗中老人发出一阵子低沉的笑声。 尹剑平虽是不见对方表情,只听他们双方对答,已知道老人对于这个叫宫琦的弟子,必然十分疼爱,听其口气,分明有再次唆使他们对自己出手之意,自己倒要听听他们是如何应付自己。 笑声一敛,老人冷冷道:“好个不知进退的顽劣东西,你当人家是普通练家子吗?告诉你吧,‘没有三分三,不敢上梁山’,只看看人家单身一个人,就敢硬闯硬进,没两下子,人家敢吗?” 听到这里,尹剑平实难保持缄默,当下上前一步,躬身抱拳道:“樊老前辈切莫误会,弟子此来拜访,乃有机密大事就教相商,不敢有丝毫冒犯不敬之心,而且,弟子此次敢大胆潜入,亦是奉了左先生之命令才敢擅入。” 尹剑平心知对方可能就在附近,出音故弄玄虚,但亦假设他处身红楼,所以这番话乃聚结真力,以“千步传音”传出,即使对方真的处身红楼,也绝无不闻之理。 哪里知道声音传出之后,了无回音。 过了一会儿,才闻得暗中老人出声,口气一如先前,并不向尹剑平发话,仍然是同他那个叫宫琦的弟子答话,他先发出了一阵子低沉的笑声。 “宫琦你刚才说你不服气是不是?” 宫琦冷冷地道:“不与他见个高下,我是万万不服。” “好!”老人冷笑道:“那你就小心地请教人家几手兵刃上的功夫吧。” 官琦面上一喜道:“遵命!”双手后探,已把秘藏的一双“判官笔”取到了手上。 他双笔在手,jiāo叉着“当”的互撞了一下,面向尹剑平道:“朋友你亮家伙吧!” 尹剑平对于暗中老人樊钟秀的装聋扮哑十分不满,他久闻樊钟秀之夜郎自大,目高于顶,今天一看果然是名不虚传。目下情形,看来似无商榷余地,既然动手相搏,自当全力以赴,对付这等骄傲的人,只有以实力杀其锐气。 尹剑平心中想着,当时忍不住冷笑一声道:“你我并无仇怨,何必兵刃出手?” 宫琦一碰双笔,不耐地道:“废话少说,叫你拔剑你就拔出来是了。” 尹剑平哼了一声道:“既然如此,恭敬不如从命,在下放肆了。” 话声一落,反手攀剑,一声龙吟,己把新得自云中鹤的那口“海棠秋露”撤在手上。 黄发人宫琦顿时面上一惊,由不住后退了一步。 暗中老人“赫赫”一笑道:“红粉佳人,宝剑侠士,看见没有?人家可是一口折铁断玉的希罕玩艺儿,小心你的家伙吃瘪吧!” 黄发人宫琦目光炯炯地看向尹剑平道:“休以为你手上是口宝刃,宫某就怕了你,告诉你宫某人这双铁笔擅点人身二十六处大穴,你小心了。” 双笔一碰,“当”的又是一声脆响,宫琦步下移动,已把身子向左方挪了出去。 尹剑平一哂道:“宫兄误会了,在下这口剑固然是神兵利器,却不会以此来伤害宫兄兵刃,你我只分胜负,点到就是。” 话声一顿,他略聚真力于剑身,顿时这口剑上光华灿烂,冷森森的剑气直袭对方眉睫,宫琦顿时又是一惊,这才知道对方这个看来年岁不大的年轻人,敢情内外拳脚兵刃,样样精通,自己在师尊面前夸下海口,这一一次要是胜不了对方,可是丢人现眼,想到这里,心里着实有些忐忑不安。 两双目光一经jiāo接,宫琦才猝然吃了一惊,对方分明已在候教,这可真是拿鸭子上架,不打是不行的了。 当下把心一狠,双笔向下一沉,叱了声:“看打!” 双笔乍起,点划出两股尖锐风力,直向对方一双眸子上点扎了过去。 尹剑平剑身轻摇,叮当!两声,极为轻巧地己把对方一双铁笔磕开左右。 他可不愿与对方长久恋战,一招出手,紧接着剑走轻灵,“刷”的一个疾转已到了对方左侧方,宫琦以为有可乘之机,判官笔倏地一合,搂头盖顶般地直砸下来,尹剑平预料着他会有此一手,身势再次一转,如穿花蝴蝶般己闪开一旁。 宫琦再次失手,怒火中烧,可是由于用力过猛,双判官笔落下太深。猛然间,尹剑平欺身而进,剑光闪处,铮然一声脆响里,一双铁笔已吃对方剑身压住。 尹剑平这一次是决心要他口服心服,剑身与对方双笔一经接触,遂即将内真力透过剑身,猝然传向对方双笔之上。宫琦只觉得一阵大力,加诸其上,差一点使得他双笔脱手,为之把持不住,同时间尹剑平已欺身而近,强大的力道、随着他的前进势子,有如一个强力的吸盘,陡地将他身子紧紧地吸住。 宫琦绝非是个弱者,无论内外功力,俱都称得上一流角色,正因为如此,才使得他觉得对方功力之惊人,从前发觉到即使以兵刃搏斗,兵刃又是何其的多余! 试以眼前而论,自己如果无能抽出这一双判官笔来,也就等于输定了! 二十二 两个人四只眼睛紧紧地对吸着! 双方的身子俱都纹丝不动,四只脚就像是打入地下的四根有力钢桩。 然而这种像是均衡的势力,其实并没有保持良久,约莫僵持了一会儿,宫琦已开始感觉到吃受不住!只见他全身起了一阵子剧烈的摇动,那张白垩垩的削瘦面颊,忽然涨成通红,只是一任他施出全身力量,也休想把手上的一双铁笔抬起来。 忽然,尹剑平剑身一抖,叮当!声响里,对方手上的一对铁笔跌落在地。宫琦怒吼一声,双手倏举,直向对方面颊上力抓过去,但是他不过才做这番动作,尹剑平掌中长剑,已指向他的咽喉!凝聚的剑气,尚还隔着他咽喉数寸,已使他有窒息的感觉,宫琦只觉得身子一阵抽痛,却已为对方凝聚的剑风点住了穴道,自是败象昭然! 尹剑平一招得手,嘴里谦虚地说了声:“承让!” 收剑,退身,倏地飘出丈许以外, 宫琦双目发直,仍然一动也不动地站立在原处,他面色苍白,双膝微微地颤抖着! 空中传出一声叹息道:“认输了吧!要不然丢脸更大。” 宫琦转过眸子看了尹剑平一眼,叹息一声,遂即弯身由地上拾起了一双判官笔。 老人遂即冷冷一笑道:“你二人不可再向来客刁难,退下去吧!” 宫、陆二弟子虽在气恼之,亦不敢丝毫失礼,抱拳应了一声,双双迟下。转瞬之间,这里只剩下尹剑平一人,却使他一时有进退维谷之感! 却听得先前发声之人,一声冷笑道:“小朋友,好利落的一身功夫!你叫什么名字?” 尹剑平抱拳道:“弟子尹剑平,来自洞庭,有极重要事上门面谒,尚请老前辈赐与接见才好!” 暗中老人冷森森笑道:“哪一个要你来的?老夫隐居清风堡已数十年,平素足迹不离此山,与江湖武林鲜有来往,你找老夫又是为了什么?” 尹剑平踌躇了一下道:“这里不便细说,必须面谒老前辈本人才好说话。” 老人“哼”了一声道:“要见老夫本人却又何难?只是你若无事生非,却体怪老夫手下无情!” 语音波伏起动甚大,开始时仍像就在眼前,等到尾句时已似去远,尹剑平心中不由暗暗好笑,由此证明自己方才并不曾猜错,对方老人分明就在眼前藏身,这时才行向红楼转回。 果然,少停之后,才又闻老人传声道:“少年。你只管放步前来,老夫就在当前红楼之内,由你站立之处到老夫这里,所有阵势,皆已为老夫全部撤开,你放心来吧!” 尹剑平弯腰抱拳应了声:“弟子遵命!”一面举目细察,果见附近阵势已撤,遂即大步前进。 穿过了面前这条通道,已来到那座占地颇大。建筑得极为雅致的红色石楼,只见楼前置有一方花池,春花怒放,万紫千红,微风过处,盈挹着扑鼻的清香。就在那红楼入口之处,左右各立着两具高大的青石巨像,苍松翠柏绕宅而生,冲天直起,和后岭的巍巍青山,衬托得极为醒目,伫立楼前,真令人有心旷神怡,清新出尘,万念齐消的出世之感! 却听得老人声音笑道:“你喜欢这里吗?快来吧,老夫已候你多时了!” 尹剑平应了声:“是!”深深一揖,缓缓步入! 哪里知道他方一迈步,只觉得足下一轻,仿佛有一步踏空之势,由不住身子打了个踉跄,等到他身躯站定之后,才暮然间觉出了有些不对。 身边上响起了前闻老人笑声道:“小朋友,你上当了,且尝一尝老人亲手设计的‘无敌四象阵’厉害吧!” 话声一落,尹剑平只觉得楼前红影一闪,一个皓首长身,身着大红长衫的高大老人,猝然现身子楼廊正前方! 他似乎显得很是兴奋,左右双手各执着一面三角形旗帜,二旗一白一黑,却在旗角上坠有一枚小小金铃,随着他扬动的旗身,发出一阵清脆的叮叮声息! 顷刻之间,尹剑平只觉得眼前一阵子昏黯,心中一惊,暗自忖道:“不好!”足下“倒踩古井步”,一连后退了三四步,才行站住脚步。他立定之后,再一打量眼前,却只见方才所见之一切实景,无疑俱已失去了原来位置,本末倒置,咫尺天涯!在一片迷迷雾气里,但只见前后左右错综出无数老人幻影,那黑白两面旗帜,更形同两只大的黑白蝴蝶,满天满空翩翩舞动不已,却似有一股旋回当空的尖锐风力,于噪耳铃声里四下穿梭不已。 尹剑平一惊之下,禁不住出了一身冷汗,这才知道眼前阵势非比一般,却要较前面的那一个阵势厉害得多了。对方老人言中有诈,竟然诱使自己踏入阵门,自己来此原是一番好意,想不到竟遭对方的一再刁难,待之若敌,真是岂有此理! 饶是如此,尹剑平仍念及对方老人与故世岳阳门长老冼冰之特殊关系,不便口头开罪,只是心中一番怒火实难按捺!当下冷笑一声,圆睁双目,朗声道:“老前辈何需如此?如果有见责之意,弟子就此告退!”话声出口,只听当前老人狂笑一声,红衣飘动,仿佛由头上掠过,再看,对方竟高高立于一具石像头顶! “无知小儿,竟敢对老夫言语顶撞!”红衣老人话声一顿,哈哈笑道:“你当老夫这清风堡是何等地方,竟容你说来就来说去就去吗?真是胡闹!” 尹剑平这时已体会到眼前这个“无敌四象阵”果然厉害,在他未摸清对方阵法虚实之前,绝不轻举妄动!当下朗声应道:“你老人家莫非就是樊钟秀老前辈?” 红衣老人似乎眼看着把对方困于阵内,一副笑逐眉开的模样,情绪较诸先前不禁大为开朗! “哼!到现在你才知道我是谁吗?”他边说边自嘻嘻笑道:“小伙子,你不要老前辈老前辈地叫个不停,我老头子是只认功夫不认人,你苦能从容走出我这四象阵,老夫必当待你如上宾,否则的话,嘿嘿……那你可也休怪我这个老前辈以大欺小了,说不得先要杀一杀你小子的火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62 章 气,过上个三天两夜才能再放你出来了。” 尹剑平叹息一声,道:“老前辈以此测验弟子武功原无不可,只是弟子身负有极重要使命,却要面禀你老人家,万一耽搁了,岂非大大不好!” 樊钟秀嘻嘻笑道:“对我来说,天下没有一件事情是重要的,尹剑平我见你一路前来踏阵过门,如入无人之境,可见你必然是个行家。其实你不说,老夫也己看出了你的出身来路,令师想必就是以奇门阵式称绝天下的冷琴居士了。老夫与他当年虽无深jiāo,倒也友善,看在他面子上,我也不会大难为你,可是,要想好好地放你出来,却也没有这么容易!” 尹剑平道:“你老说得不错,冷琴居士虽然称得上是弟子的恩师,传授过弟子‘春秋正气’之功,但是弟子却并不隶属他冷琴阁的门下!” “噢?”樊钟秀脸上一片疑惑:“这话怎么说?那么你到底又是何人门下?” 尹剑平愕了一下,正想将实情道出,不意面前樊钟秀忽然面色一沉道:“老夫险些上了你这小子的当,不跟你再说了,一切待你出了阵门再说!” 尹剑平急道:“老前辈且慢!” 不意话方出口,面前的樊钟秀已然腾身离开,随着他起身势子,黑白两旗大力挥动,顿时形成一阵疾猛风势,刹时间,天地倒置,一片飞沙走石声中,揭开了此“无敌四象阵”的凌厉序幕! 尹剑平慌不迭心念“正气心谱”中“八字真诀”,饶是如此,在错乱之中,仍不免有迷失之感!但见迎面一具大石像,风驰电掣般地向着自己迎面撞来,其势绝猛,万难逃过! 此时此刻,果真尹剑平心中一乱,必将坠入阵内,任由各类幻景纷相煎迫,疲于自身奔劳。一切形相,其实皆由心神自我作祟,如不能自我控制,必将形成自我摧残,功力越强所构成的自身伤害就越大,对方如待机暗中出手,必然是死路一条了! 尹剑平其实历经各险,早已养成乱中应变之能耐,只不过对方这一阵势实为他生平所仅见,初一上来难免有些惊慌失措,但绝非因此就断定他没有应防攻措之能。 眼看着那巨大石像,势若狂风般地扑向眼前,其势绝猛,万难躲过,耳听得樊钟秀得意猖狂的笑声,那黑白两面旗帜,在模糊的视觉里,更幻化成千百面同类旗帜,jiāo相飞舞,形成一片旗海狂涛,叮叮铃声千百jiāo集,更有摧心丧胆,dàng人魂魄之势! 风声、笑声、铃声……汇集成无限狂涛,再加上诸多迫人心魄的幻景,一股脑岔集眼前!即使你是武林中一等强人,当此惊心动魄之一刹,也鲜能自持镇定,不为之乱了阵脚! 尹剑平当然也不例外。然而,就在他步履蹒跚,难以把持,惊心动魄的一刹那,却触及他一个崭新的奇特意念。 那是一种莫名其妙的灵思触发! 他忽想到了一个奇怪的应变姿态,陡地向后退了几步,就在迎面石像猛厉的一个撞击势子里,他身子倏地一个倒仰,以左掌按地,身子快若旋风的一个疾转。这一招姿态,施展得极其自然,退身,倒仰,旋转,三式联成一体,却又施展得那么自然,浑然天成! 一转之后,身子已反窜出丈许以外,紧接着向下一矮,双手同出,一前一侧,同时击了一股凌厉的掌风。这一连串莫名其妙的施展,在他来说简直不明所以,只是觉得当此紧急情况之下,非如此不足以保命! 天下事每多出人意料,即以尹剑平这些奇异招式的施展来说,无巧不巧地恰恰暗合了天机异数! 随着他递出的手掌,顿时引发起阵内的生克作用。只听得一声轻雷响处,眼前冉冉飘浮起一阵轻烟,一切的幻觉,就在这一声震响之后,倏地化为乌有! 风清,日白,烟消云散…… 由极之惊异渐渐回复到平静之后,尹剑平的一双眼睛自然而然地已与红衣老人樊钟秀的那一双眸子接触到了一块。后者脸上所显示的惊骇,更百倍于他! 对于红衣老人樊钟秀来说,对方用以破阵的手法,简直太高妙了,高妙得超越出他的理解之外!一个目高于顶,生平自认是天下无敌的强人,猝然发觉到自己的“强大”面临考验时,内心的惊惧与迷惘自是可想而知了! 用“考验”这两个字,来形容他眼前这一刹的处境,实在是极为恰当! 樊钟秀直直的站立在红楼当前,高大的躯体一动也不动,一双精芒内敛的眸子瞬也不瞬地盯视着面前的尹剑平,脑子里急流电转,似乎急yù要揭开他心里的这个谜结。他绝不相信对方这个年轻人,所施展的这一手破阵秘法,竟然高妙得连自己也觉莫测高深。然而事实证明,他的确莫测高深! 尹剑平“莫名其妙”地出手,“莫名其妙”地破了对方阵势,似乎这一切正是吴老夫人所谓他独具的那种“灵xìng”在作祟! 然而,这个答案对他来说,显然不能使他完全接受。直到现在为止,他甚至于仍然还保持着方才的出手姿态!阳光倒影,把他保持的这个姿态活生生地印在地面上,形成了一幅“抽象”的图画!就在这一幅“抽象”的画图里,给了他一种极具鲜明的强烈感受,这番感觉,就像是猝然投人心湖的一颗石子,刹时间泛滥起智慧的涟漪。 顿时使得他大梦初醒! 他忽然明白了!方才莫名其妙的出手,其实并不莫名其妙,那只是种植在他心灵深处某一个深刻印象的显现而已!那深刻的印象并非是“空穴来风”,更非“捕风捉影”的灵xìng,而是来自吴老夫人绘制于“双照草堂”的那些神妙的壁画! 犹记那日临去前夕,他曾经用了一夜的苦心,配合着智灵的涌现,将草堂四壁的一百二十八幅壁画牢记心版。今天正是他第一次活用这些奇妙功谱的一个开始。 想通了这个道理,他遂即不再迷惑了,一种起自内心的喜悦,顿时使得他大见轻松,这才收回了架式,脸上情不自禁地却又有一些腼腆。毕竟这总是一件遗憾,而且有伤对方体面的事情! 皓首长髯的樊钟秀显然还不能想通对方玄奥的出手玄招,但是他确是再也不能保持缄默了。 “小伙子!也许我应该告诉你!”他表情至为木讷地道:“自从我设下这‘无敌四象阵’十年以来,你是第一个破开这阵势的人,你应该值得骄傲!” 尹剑平恭声说道:“前辈阵法微妙,为弟子生平仅见,足见前辈盛名不虚,弟子钦佩之至!” “哩嘿……”樊老头子脸上透着一阵子不自在:“你这几句话可真比骂我还厉害!” 面色一整,他冷冷接道:“你刚才说你曾经跟随冷琴居士,学习过春秋正气之功,哼! 这就令我觉得很奇怪!” 尹剑平躬身道:“前辈何所置疑?请直说当面!” 樊钟秀两条白眉皱了一下:“不怕你见笑,你刚才用以破阵的手法,称得上巧夺天机,出手之妙,为我生平所仅见,断非冷琴‘春秋正气’功中之一种,只怕就是冷琴居士本人,进入到我这个‘四象阵’内,要想平安出来,也势必大费周章,断断不如你这般轻松,这手法也太奇妙,出自异想,浑然天成,绝不像循自前人遗迹,更不像师承何人……倒是真叫我想象不透了!” 尹剑平聆听之下,不禁暗暗佩服,深深一揖道:“前辈夸奖了!” 樊钟秀忽然赫赫一笑,面上又现出开朗神色,点头道:“我刚才既然已经说过,自然说话算话,你不是说有重要的事要跟我谈吗,来,我们进去谈吧。” 说罢陡然伸出一只手,向着尹剑平手腕子上抓去,这只手几乎握着他的肌肤,却为他巧妙地闪开。 樊钟秀神色一凝,紧跟着足下一滑,捷若飘风般地已来到他面前,嘴里一笑道:“好身法!” 一双大袖霍地向两下里一分,猛然向尹剑平两肋之间挤了过来。尹剑平立刻感觉出对方两臂之上功力疾劲,这一夹之势端的有断树摧石之感。樊钟秀决心要伸量一下对方的身子,并找回刚才的面子不可,这一招看似无意,其实却是蓄势已久。 他决计要在这一招里,讨回失去的威信,是以一经出手,立刻就使得尹剑平觉出了有异一般。随着他递出的双手,两只脚步霍地向左右同时跨出。休看他这等不显眼,又似寻常的动作,事实上却是极具威胁功力。顿时尹剑平就感觉到左右两方面的退路已被其封住。 高手对招,毕竟不同于一般。 尹剑平只觉得对方所迈出的一双脚步,不啻具有“踩宫挂门”胁迫之势。随着樊钟秀前进的势力,整个地涌进来一团劲道,在这团劲道里,尹剑平感觉到压力十足,前后左右不论你想向哪一方面前进,都较往常大感困迫!最好的应对方法,也就是尹剑平目前所采取的以不变而应万变。事实上以眼前之势,他即使想变也是慢了一步。 四只膀臂接触的那一刹,双方身子都为之大大地震撼了一下,尹剑平的两只手是向外张,樊钟秀的一双手是向里面挤,在一阵子内外拉锯之后,尹剑平的两只手开始慢慢向里面收缩起来。 樊钟秀的脸,泛出一片血红,两臂之上何止千斤之力,在这股巨大的力道之下,尹剑平确是感觉到难以抗拒。 忽然,他脑子里又亮起了一个鲜明的信号来! 不啻又是一招得自草堂壁画所暗示的奇妙构想!如果他陡然松开双膀,侧身而进,于此同时,猝出右手直探对方双目,如猫扑鼠,那么红衣老人樊钟秀这双眸子可就难以保全了,而自己却可在一招得手的同时,以猫翻之势闪躲对方那双夹击而来的铁腕。 一念之兴,使尹剑平心中大为震动一下,他实在不明白这些吴老夫人苦思而不得活用的灵思构想,为什么却在他身上常常显出作用。 他并且相信,如果他果真这么出手,对方这个名重一方的武林名宿,很可能就此瞎了双眼。这却是他不愿意为的。是以,他脑子里虽然一再显示给他这般出手的频频暗示,他却是迟迟不肯出手。他心存忠厚,终于使得他现出了不支。 事实上对方樊钟秀强大的劲力,兀自有增无已。他的强大动力,不禁使得尹剑平大为惊异,从而使他认识到这位老前辈果然盛名不虚! 渐渐地,他脸上涌现出一片汗珠! 樊钟秀的两只铁膀仍然在节节进逼。 尹剑平的败象,即使一个不懂得武功的人也看得很清楚。然而当他的腕退到了一个位置之后,也就是在即将接近两肋寸许之间处,忽然定住了,遂即呈现出一种胶着状态。 樊钟秀自然不会真的要伤害对方,也就不必再施展全力非要攻破对方后防线不可。 忽然他双腕一撤,哈哈一笑,退身一旁。 尹剑平抹了一下脸上的汗珠:“老前辈神功盖世,弟子万万不敌,如果再坚持下去,弟子可就更大大出丑了!” 樊钟秀脸色果然开朗多了。 哈哈笑了几声,他赞扬地道:“你确是多年以来,我所见过最为杰出的一个年轻朋友,我知道你心里还留有几分厚道,并未施展出全力可是?” 尹剑平愕了一下,暗惊他何以看出了自己的含蓄待发画心中一惊,却又不擅说谎,一时简直无以致答。 樊钟秀一笑道:“你用不着骗我,刚才你与我手下弟子动手对搏时,我已看出你还擅施一门绝功‘金刚铁腕’,但是这一次你却并没有对我运用出来。” “哦!”尹剑平不禁哑然失笑了一下!他确是忘记了施展这门功夫。 樊钟秀轻轻在他肩上拍了一下:“正因为如此,所以我也对你略有保留、那‘金刚铁腕’之功。乃是我拜弟双鹤堂主的生平绝功,你既然懂得施展,我焉有不懂之理?如果你贸然施展出来,可就必然要吃大亏。好吧,我们以武相会就到此为止吧!” 尹剑平心里总算松了一口气,当下也不再谈这件事,遂即同着他走进石楼。 在一间为宽敞的大厅内,双方分宾主坐定。樊老爷子拿起一支小小木槌,在一个设计得十分精巧的小小悬鼎上敲了一下,即见由内侧门步出一个长身青衣少年,手捧茶盘,向二人献茶之后,遂即退下。 尹剑平却好奇地注意到这间敞厅内的一些奇怪摆设。只见沿着大厅两墙,并排一共站立着八具着有金甲的木人,妙在这八个木人雕琢得一般大小高矮,即使连面部形象也是一模一样,所不同处,在于每个木头人手上所执用的兵刃不一,有的是矛,有的是剑,也有的是鞭铜钩锤,八个人八种不同的兵刃,衬以闪烁的盔甲,看起来却是轩昂魁梧,不知主人是否仅仅用以点缀装饰,或是另有作用,可就不得而知。 樊钟秀一笑道:“怎么,你看着这八个金甲武士有些奇怪吗?” 尹剑平点头道:“的确有点奇怪,莫非这些金甲武士还有另外作用不成?” “当然!”樊钟秀笑道:“你我现在已罢武修文,自是用它们不着,否则的话,我这八名金甲武士一经发动,其威力却较方才的四象阵更要厉害得多!” 尹剑平听他这么一说,才知道原来这八具木制的金甲武士其中还设有厉害的机关,看起来他这清风堡上当真是处处设有危机,在某一方面,尤其是现今这个阶段来说、这些设计未尝不是好事一件。 “说吧!”樊钟秀打量着他道:“看来你此行找我,像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似的,你就直话直说吧。” 尹剑平点头道:“弟子遵命!” 说罢从新站起,再行拜见之礼。 樊钟秀宏声笑道:“小伙子你的确是太客气了,礼下必有所求,你有什么要求也只管说吧!看在你这一身好功夫的份上,我也必然尽力帮忙就是。” 尹剑平摇摇头,苦笑道:“弟子并无求于前辈,千里迢迢此来,只为转告你老人家一个重要的消息!” 樊钟秀先是一怔,遂即含笑道:“一个消息?” 尹剑平脸上情不自禁地显现出一片黯然:“这个消息,且是弟子克遵先师遗命前来通知你老人家的。” 樊钟秀一笑,说道:“你是说令师冷琴居士?” “不!”尹剑平正色道:“冷琴居士与双鹤堂主虽然传授过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63 章 弟子武功,但我却非他们门下的弟子。” “那你真正的师门是……” 樊钟秀脸上闪现出了一种奇异的表情,一双深遂的眸子,不停地在对方脸上转着。 “弟子真正从身的门派乃是地处洞庭的岳阳门!” 说出了这几个字,他脸上实在难以掩饰住心里的悲qiāng,情不自禁地垂下了头。 “岳阳门?”樊钟秀面色陡地一喜,霍然自位子站了起来,“这你是说你是岳阳门下弟子?那么!我拜弟冼冰也就是你的师尊了?” 尹剑平苦笑了一下道:“弟子从身岳阳门时,冼老宗师已退隐坐塔,掌门人是年轻有为的‘无双剑’李铁心!” “是了!嗯!李铁心!我记得他。”樊钟秀脸上现出一些对故人的依恋:“他们都还好吧?” 尹剑平忍不住叹息一声,苦笑着摇了一下头。 樊钟秀愕了一下,缓缓坐下来:“莫非岳阳门出了什么意外?你怎么不说话?” “老前辈!”尹剑平叹息一声,说道:“洗老宗师与掌门师尊……都已遭了大劫……岳阳门。如今满门俱死,只弟子一人,逃得活命而已。” 一阵悲怆,深深地侵袭着他,无限往事齐翻心头,顿时使得他显现出难以遏止的沉痛与悲哀! 樊钟秀登时脸上一阵木然,过了一会儿,他端起茶碗来凑近嘴前,只听得碗碟互相碰击,发出了一阵叮叮之声。两行泪水,陡地由眶子里滑落而出。 放下了手上的茶碗,他木讷地说道:“是什么人下的dú手?这件事,我居然会不知道……” 尹剑平遂即将那口玉龙剑取出,双手奉上道:“这就是掌门师尊故世前所施用的兵刃,老前辈一看即知。” 樊钟秀伸手接过来,松开布套,略为迟疑了一下遂即取出,看了一眼,点点头,道: “不错,这是我拜弟所施用仗以成名的那口玉龙剑。” 尹剑平痛心地道:“老前辈请抽剑出鞘,即可知仇家是谁。” 樊钟秀微微一怔,遂即抽剑出鞘。一片乌黑光华,扑面迎上来。 “嗯……”樊钟秀顿时向外吹了一口气:“dú……好厉害的dú气!” 把这口剑反复地看了一遍,顿时他那张脸,有如石刻木塑一般地冻住了。 尹剑平冷冷地道:“老前辈可曾看出些什么?” “七步断肠……红!”樊钟秀嘴里喃喃地说着,“噗”一声合剑入鞘:“我知道了。” 在说这些话时,他那双瞳子里现出了一种恐惧,却又似有一种不可抗衡的刚毅。 冷笑了一声,他把眼光移向尹剑平,“莫非水红芍那个女人……又出现了?” 尹剑平点点头:“老前辈见解不差,但却并非水红芍亲手所为。” 樊钟秀一怔道:“这话怎么说?” 尹剑平道:“因为杀害冼老宗师以及岳阳门满门上下的,并不是水红芍本人,而是她手下最得意的一个弟子:甘十九妹!” “甘……十九妹,甘十九妹?” 樊钟秀嘴里喃喃地念着这个名字,“嗯”了一声,点点头,道:“我好像是听……小儿银江提起过这个名字。 尹剑平一惊道:“令郎莫非见过这个甘十九妹?” “没有……”樊钟秀摇摇头:说道:“详细情形,我却是不知道……我只是听见他提到过当今江湖,出了这么一个厉害的年轻姑娘……想不到,她居然会是丹风轩……水红芍的门下弟子……” 说到这里,他忍不住又抽出那口玉龙剑,一时屏住呼吸,一双眸子再次地落到剑身上。 尹剑平在一旁提醒道:“老前辈可曾留意到那剑刃上的指纹?” 樊钟秀陡然间身子震动了一下,忽然把眼睛凑近了。 “呛!”一声,他再次合上了剑。 “不错!”他喃喃道:“看来的确是水红芍独门指力秘功‘五指灯’,以力淬dú,削铁如泥。这姑娘好厉害的功夫!” 顿了一下,他冷冷一笑,目光逼向尹剑平道:“如果真是这个姑娘所为,那么这个甘十九妹的功力,似乎更驾乎当年水红芍之上了。贤侄,你可知她这么做又是为了什么?” 尹剑平黯然道:“冼老宗师临去世前,曾把当年‘武林七修’与水红芍结仇经过略曾道及,是以弟子得知一二!” 樊钟秀脸色微微一变,却狞笑道:“这就是了,这么看起来,只怕双鹤堂堂主米如烟也……” 尹剑平苦笑道:“米恩师于岳阳门满门遭劫数日之后,也已遇难身死,杀死他老人家的,正是同一个人。” “啊!”樊钟秀身子缓缓地靠向椅背:“也是甘……甘十九妹?” 尹剑平黯然点了一下头,心里悲怆不禁! 樊钟秀一声冷笑:“他们太糊涂了,既然自知敌不过,就该来到我这清风堡共商大计才是。” “老前辈!”尹剑平痛声道:“事情哪有你老人家想象的这般从容,对方的出手捷若电闪,迅雷不及掩耳!弟子这条命能够死中求活,真是托天之幸!” 于是,他乃将岳阳门与双鹤堂先后遇难之事,原原本本详详细细地说了一遍,直说到积翠溪逃生,巧遇吴氏母子,得以绝处逢生为止。 这是一段极为沉痛又复惊险的回忆,任何人聆听之下,也会情不自禁地一掬同情之泪! 樊钟秀那么刚强xìng格,亦忍不住热泪滂沦而下,一颗颗晶亮的泪珠,垂挂在他雪白的胡子上,那张沉痛的脸,jiāo织着悲痛与恨恶,却是一言不发。 尹剑平这一段倒叙,除了对吴老夫人所关照“双照草堂秘功”不得示人之外,其他各节称得上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听者动容,言者亦不无深慨。然而他的心,早已在一次又一次的残酷打击之下,变得麻木不堪了。他沉重地发出了一声叹息,结束了这一段谈话:“樊老前辈,千万不可失之大意,弟子此来的心意也就尽到了。” 樊钟秀忽然发出一阵子冷笑:“很好,老贤侄。谢谢你给我的这番报告,要不然我还真被蒙在鼓里,姓甘的丫头既然已经来到了淮上,我别无抉择,只有先接着她的了!” 说到这里,他眸子里陡地shè出了厉光:“我这清风堡虽然当不上龙潭虎穴,却也不是他们随便可以迸出,况且小儿银江,也已尽得我一身传授,一身武功敢说和贤侄你不相上下,他如今苦心筹设的‘银心殿’,己粗具规模,两方面加起来。实力大是可观,这回我倒要看看这个甘明珠有些什么能耐,胆敢来此轻捋我樊某的虎须!”紧接着,他忽然发出了一声狂笑:“来吧,随则随刻。我等。着她就是了。” 话声方住,即见厅前人影一闪,现出了三条人影:一少二老,三个人大步向厅内步入。 樊钟秀看了三人一眼道:“来得好!说曹cāo曹cāo就到。” 回过头向尹剑平道。“小儿樊银江与秦、蔡两位香主来了。”尹剑平忙站起身来,只见老少三人已来到近前。 他以前并不曾见过樊银江,只知是樊钟秀独生爱子,又承其衣钵、自是非比等闲,不免十分注意地打量了来者几眼。 樊银江,二十四五的年岁,长眉细目,猿臂蜂腰,一身银质长衣,背chā双剑,当得上“丰神俊朗”! 秦、蔡两位香主,一个年在七旬上下,秃顶白眉,一个六旬左右,矮小精悍、均具相当气派! 樊钟秀站起来道:“银江,你们来得正好,来来来,我给你们介绍一个贵客。” 为首的银衣少年轻轻点头道:“方才我已听左大叔说过,知道来了一个姓尹的杰出高人,想必就是这一位了。” 樊钟秀道:“你左大叔的话,一点也不假,银江,这位尹家贤侄的一身功夫,可真是高不可测,就连为父也差一点不是他的对手,来,你们彼此见过。” 尹剑平欠身道:“老前辈这么一说,弟子可真是汗颜无地自容了!” 彼此寒暄过之后,樊钟秀才为他们一引见。果然不错,那银衣少年正是“银心殿主”樊银江,同来二老,秃顶白眉的,人称“南天秃鹰”秦无畏,那个身材矮小的,人称“飞流星”蔡极,均是三楚地面上很叫字号的“白”道朋友。经过樊钟秀的一番介绍,才知二老如今俱在樊银汪所成立的银心殿内效力,分别担任“武英”、“武智”二堂香主。 彼此落座之后,樊钟秀目光视向樊银江道:“我来的正是时候,有一个人我要向你打听一下。” 樊银江道:“什么人?” “甘十九妹?”樊钟秀眸子里出现一种冷峻:“我记得上次见面时,你曾经跟我提过这么一个人。” “银心殿主”樊银江顿时面色一怔,看了秦、蔡二老一眼,冷冷笑道:“原来你老人家也注意到这个人,我这一次和二位香主来,正是要向爹说明此事。” 樊钟秀一惊道:“怎么,这个人已经来了不成?” “不错!”樊银江冷冷地道:“秦香主为这个甘十九妹的事情,特别在外面详细调查过,我以为事态严重,所以特别率同他二人赶回来向你老人家面禀。” 言罢偏头向秦无畏道:“秦香主,你把所闻知的一切告诉我爹吧。” “南天秃鹰”秦无畏应了一声,遂即向尹剑平看了一眼,yù言又止。 樊钟秀道:“秦香主不必顾忌,这位尹少侠乃是我故人衣钵传人,他此来是为此事共商大计,你们不必多疑、有话可以直说。” 秦无畏应了声:“是!”遂即轻咳一声:“卑职奉殿主之命,调查外面盛传的那个甘十九妹,得到了很多秘闻,特来禀报!” 樊钟秀道:“不必拘礼,快说吧!” 这位秦香主点点头,说道:“这位姑娘,据说来自‘西昆仑’山某一秘门派,潜入中原武林,真实的意图无人知道,只不过她现身江湖三四个月以来,却干下了好几件惊天动地的大事!” 樊钟秀看了尹剑平一眼,点点头道:“说下去!” “老爷子也许还不知道,”秦无畏带着几分神秘地道,“武林中盛传雄踞洞庭的岳阳门,已于一夕之间,满门尽歼!还有位居隆中白石岭的双鹤堂,也都叫人给挑了窑子。” 冷笑了一声,秦无畏睁大了眼睛道:“据说这两处武林名门,均是毁于同一人之手,这个人就是甘十九妹!而卑职也打探出她的本来姓名叫甘明珠!” 樊钟秀点点头,苦笑道:“秦香主说的不错,这件事老夫相信那全系事实,而且我刚才已由尹贤侄嘴里证实了!” 秦无畏十分希罕地看着尹剑平道:“原来尹少侠早已知道,在下为探听这些事真可说费尽了心机,不明少侠何以知悉?” 尹剑平正待解说,樊钟秀却道:“秦师父先不必打听他如何知道,你把你知道的说出来,彼此印证即知真情。”” 秦无畏点点头道:“这个甘十九妹武功奇高,并且擅施剧dú,百步之外取人xìng命,中人无救,除了她本身独家解yào以外,任何妙手神医亦莫能为力!” 樊银江接口道:“岳阳门的冼冰长老与双鹤堂的米老前辈,与爹爹曾是金兰之好,是以使我联想到这件事可能与爹爹有所关联,而且经秦香主打探结果,这个姓甘的姑娘,已同她一个得力手下,最近潜来淮上,这就使我等不敢坐视,特来请示你老,看看又该如何处理。” 秦无畏沉声道:“而且卑职得到了可靠的消息,这个姑娘目前在淮上盘桓不去,据说对老爷子所在的这个清风堡,很有进一步图谋之意。” 樊钟秀看向尹剑平道:“看来贤侄所说的一切俱都不错了,甘明珠这个魔头,果真想要向老夫下手了,也好,就在这清风堡,老夫等着她,跟她决一死战,倒要看看鹿死谁手!” 说到这里,他遂即击了一下几上石钟,前见青衣弟子也复出请示。 樊钟秀吩咐道:“你快去把左先生与宫琦、陆豪找来,说我有要事待商。” 那名青衣弟子应声步出,不一会上述三人己来到大厅。 尹剑平忙起身见礼,左先生恂恂儒者风范,和蔼可亲,倒是陆、宫二人由于先前在阵内先后都败于尹剑平之手,双方乍见,未始不表情尴尬,经过樊钟秀一番介绍解说之后,各人才对尹剑平有了深切认识,自是改了旧观。樊钟秀复将尹剑平与秦无畏二人所述各节,作了一番综合报告,各人这才体会到了事态的极端严重xìng。 “南天秃鹰”秦无畏道:“以卑职所见,老堡主这边与银心殿都有严密的部署,那个甘十九妹一时半时还不敢轻举妄动!” 樊钟秀冷笑一声,道:“我还不打算坐以侍毙!” “飞流星”蔡极问道:“你老人家的意思是……” “哼哼……”樊钟秀连声冷笑着:“她要来找我们,我们就不能找她吗?” 左明月微微一笑道:“东翁说的也不无道理,眼前第一步,我们必须要先查明这个姑娘下脚的地方,以及她的意图和动向。否则敌暗我明,防不胜防。” 尹剑平点头,表示同意。但是他是这里面唯一与甘十九妹正面jiāo过手,尝过她厉害的人,深深知道此人的不可侵犯,仅凭臆测是万万也难想象出她的威仪,是以他私下认为,探测一下对方实际虚实情形,确是有此必要,如果存心主动去找甘十九妹挑战,那可就万万不可!当下他很婉转地把这番心意道出,各人听后一时俱都闭口不言。 樊钟秀忽然冷笑一声,道:“要照贤侄这么说,我们岂非只有坐以待毙了?” 尹剑平摇头道:“弟子也没有这个意思,只是认为现阶段只宜智取,却不便力敌!” 左明月立时附议说道:“尹少侠既然这么说,必有原因,我看,这件事还要从长计议才好!” “从长计议?”樊钟秀冷冷说道:“太晚了!” 尹剑平道:“左先生说的甚是,依弟子之见,老前辈这边暂且按兵不动,由弟子先行刺探一下对方动向虚实,在最短时日内转回来,然后再谋动静!” 左明月道:“这样固然甚好,只是尹少侠不是曾与这个甘十九妹见过吗?只怕行事不大方便!” 尹剑平道:“先生放心,在下虽与她有过动手相搏,俱系蒙面,而且一直闭口不曾出声,即使面对面,她也认我不出。” 樊钟秀点头道:“这样很好,只是你人单势孤,万一动起手来,怕要吃亏。” 樊银江chā口道:“我去!” 秦无畏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64 章 与蔡极也纷纷自荐! 樊钟秀道:“你们不必争执,我看还是由小儿与蔡香主,同着尹贤侄走一趟为妥,银心殿那边,事情很多,秦香主还要偏劳,不能分身。” 说罢,目注左明月又道:“左先生意下如何?” 左明月却转看向尹剑平道:“尹少侠的意思?” 尹剑平自一见樊银江,即知道这个年轻人身怀绝技,有他同行,自是一条得力膀臂!然而,这一次行动,旨在打探甘十九妹一行动向虚实,并非出击,人多了反而累赘。只是樊氏父子俱是一个脾气,如果明里见拒,对方必然误会自己看他不起,反倒不妙! 当下只得勉强地点头道:“有樊兄与蔡香主陪同,自是再好不过,但是有一点,在下却不得不说。” 樊银江一笑道:“你不要客气,今后我们更是一家人,有什么你只管直说就是。” 尹剑平道:“诚如方才秦香主所说,甘十九妹的dú术极是厉害,防不胜防,在下困承敝门冼长老临终时赠有一块辟dú玉,可以无虞进出,银江兄与蔡师父上来不知,可就难免受害,所以我三人尽管同行,一旦需要贴身探索时,应该由在下独自前往为宜。” 樊银江一笑道:“你也许不知道,我们樊家练有特殊的闭息之术,一经运行,可以长时闭住呼吸,任他dúxìng再烈,只怕也莫奈我何,倒是蔡香主要多留些意,不过事先如有警觉,暂闭一时呼息,也并非什么难事。” 尹剑平见他如此自负,也不便落他面子,遂即不再多说。 倒是那位左先生识得厉害,当下遂道:“话虽如此,少主与蔡香主仍要小心防范的是,尹少侠到底是过来人,凡事多向他讨教,应无差错。” 樊银江点头道:“大叔不必关照,我都知道,我看事不宜迟,我们这就走吧。” 左明月道:“不必急于一时,尹少侠才来,也该歇息一下。”转向樊钟秀道:“东翁之意如何?” 樊钟秀点头道:“不错,白天外出,颇力招摇,我看你们今夜再去吧,一切就多偏劳尹贤侄了!” 事情就这么定了下来。于是,当夜,尹剑平、樊银江、蔡极三人经过了一番分析之后,遂即谨慎上道。下册 徐徐的清风,带来淡淡的一阵荷叶香气。 “碧荷庄”这所讲究的客栈,即因为有了这间占地颇大的荷池而得名。 荷花池子居中而设,中有“池心亭”。该亭分别由四道曲折迂回的朱红小桥,衔接着东栈的四个跨院。每一个跨院之内,都有十来间清雅精致的客房。客房分由一扇月亮洞门,与正中池心亭暗通款曲。于是,你有幸居住于此,只消将临池一面的落地纱帘拉开来。即能享受到碧绿碧绿的一池春光和沁人心脾的一阵阵的郁郁清芬! 尹剑平、樊银江,摇身一变,居然都成了风流惆傥的游客! 现在,他们正自凭窗而坐,享受着大好的湖上春色! 然而,他们毕竟并非是真正的闲游游客,亦无心于眼前的荷池春色。吸住他们目光的,却是座落于池心的那座池心小筑:池心亭。 虽然称呼上说是亭子,而事实上,却较一般的亭子要大得多,朱红的栏杆,雕花的格扇,碧瓦飞檐,画屏彩壁,好漂亮的一座湖上建筑! 这里除供应客人赏荷小坐,亦兼理大宴小酌。四方形的亭面,摆着十数张红木大理石的八仙桌,每一张座椅上,都铺着红的松软坐垫。 碧荷庄的客人,无论你是大宴小酌,或是小坐品茗,只要你走进这座池心小筑,必定会使你流连忘返,间或一杯在手,便当不醉不休了。 碧荷庄之所以名噪淮上,土林见重,一方面由于它建筑得玲珑别致,富丽堂皇,另一方面却因为它的主人是个十足的风雅之人。 此人姓赵官印三省,早年进士出身,为官京师,干过一任户部员外郎,因为仕途不甚得意,兼以宦囊多金,乃携其小妾辞官归返故里乡梓,在这“灵碧”县境,开建了这座极尽华丽雅致为能事的客栈,一切食寝享用俱是第一流的。果然人杰地灵,凭其特殊关系,不及一年已声名大噪,成为皖北境内首屈一指最叫字号的客庄。 “当然,能够来到这所碧荷庄为客的,绝非是一般寻常人士。 第一,你必须囊中多金,否则无足以支付阔绰开支。第二,你必须衣冠楚楚,如能附庸风雅者更为欢迎。至于喜欢惹事生非,动辄拿刀动剑的江湖武林人物,皆非欢迎之列。 尹剑平、樊银江风度翩翩,举止高雅。蔡香主衣着华丽,尤其神似一饱学骚客,自在欢迎之列。他们进门的第一天,蔡香主即赏下了二十两的一锭彩银,博得了店家的十分青睐! 给予他们特殊的照顾与方便。 今天是第二天,他们似乎已经知道了许多想要知道的事情。尤其是此刻,当那个红衣红帽的怪样人物,出现在池心小筑的一刹,就更证明了他们所得到的消息十分正确了。四道犀利的目光注视之下,亭子里的红衣人己无所遁形。事实上如果他真想隐蔽行藏,也就不会明目张胆地出现于此。他当然是有恃无恐。 除了红衣人独占一席之外,亭子里稀稀落落地只得三五个散客。 红衣人那张白皙的瘦脸,活死人般地搭拉着,大自天也显得那么无精打采,面对着一池碧荷,翦翦春光,竟然连转动一下眸子也是懒得,一双吊客眉,在残阳里泛着黄白的光泽。 这等怪模样的人,无论走到哪里,都能给人十分惊异的感觉。然而,隔池注视着他的那两双皎皎目光,却显示着那股强烈的敌意。 “尹兄,你确定是他吗?”樊银江的声音里充满了冷峻,怀疑地说:“他真的是那个甘十九妹的红衣跟班吗?” “不错。”尹剑平黯然地点了一下头。 对方那张脸,以及这般特殊的装扮,即使化成了鬼,烧成了灰他也是忘不了。 樊银江冷冷地笑了一声,缓缓地道:“很好,这一次我们总算是来对了地方,只是,为什么不见那个甘十九妹的踪影?” 尹剑平目光注视亭子,冷冷道:“她是不会轻易现身的,但是看了她的这个跟班儿,也就几乎等于嗅见了她的味道,她已经万难掩饰行踪。” 樊银江兴奋地道:“这么说,你以为甘十九妹也住在这碧荷庄?” “我的确是这么怀疑。”尹剑平顿了一下接道:“不过,详情是否如此,却有待蔡香主返回之后才能确定!” “哦!”樊银江恍然地道:“原来是你打发蔡香主出去的,怪不得我半天都没有看见他的人,我以为他到哪里去了。” 尹剑平道:“蔡香主老成持重,人又很机智,他与店家又相处得甚好,由他出面询问探听,一定比我们有所见地。” 樊银江点点头,站起来道:“走,我们到外面亭子里坐坐,就近观察一下那个红衣跟班,看看他到底想干什么?” 尹剑平微微一笑道:“银江兄不必急于一时,等一下蔡香主回来之后,确定了对方行藏之后,再出去也不迟,请少安毋躁。” 樊银江不耐地坐下来道:“这个红衣跟班叫什么名字?武功如何?” “他叫阮行!”尹剑平道:“你不要小看了他是一个跟班,却具有一流身手!” 樊银江嘴角略现不屑,轻轻地拉出了一条笑纹:“只从外表上看,实在令人难以相信,如有机会,我倒见识一下,看看他能有什么惊人的功夫。” 尹剑平道:“自然他绝非银江兄你的对手,不过我等此来,行藏务要谨慎,以免打草惊蛇,万一惊动了甘十九妹那个姑娘,可就麻烦得很。” 樊银江点点头道:“尹兄放心就是,我绝不主动惹事就是,只是若要犯在兄弟手上,哼!那可就只怪他的八字排错了地方。” 尹剑平心中一惊,这才知他原来较其父更要自负,固然他一身武功确是了得,只是大敌当前,最忌锋芒显露,心中好不为他担忧。 二十三 说话之间,即见“飞流星”蔡极由外面走进来。 他原来就身材矮小枯瘦,穿上一袭肥大的宽松袍褂,更显得瘦弱之极,加上头顶的瓜皮小帽,十足的一副老学穷,骚人模样! 尹剑平忙站起来道:“蔡香主辛苦了,快请坐下。” 蔡极回头看了一眼,掩上了房门,凑身过来坐下。 樊银江忍不住问道:“你探听到了些什么来?” “哼!”蔡极一面摘下了瓜皮小帽“我们这一趟还是真没有白来!” 眼睛向着尹剑平一瞟,接口道:“尹少侠果然好亮的照子,真当得上是神机秒算,果然,他们都是窝在这里。” 樊银江一惊道:“你是说甘十九妹?” “大概是她,错不了。” 一面说,他一面端起放在樊银江面前的一碗香茗,掀开盖子,撇了撇上面的茶叶沫子,放到鼻端嗅一嗅,然后就嘴喝了一口。 “你快说吧!到底是怎么回事?”樊银江道:“你可看见了那个姑娘?” “那倒没有,”蔡极翻动着一双小眼睛道:“我的殿主爷,你把事情也未免看得太简单了!我就是跟老天爷借个胆子,也不敢这么放浪形骸呀!” 尹剑平点点头道:“蔡香主谨慎行事是对的,可是已摸清了对方的住处?” 蔡极点一点头,说道:“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说着停下来,向着窗外嘟了一下嘴:“就在对面南跨院里。” 樊银江道:“你怎么知道?” 蔡极微微一笑,道:“那还用说?常言道有钱能使鬼推磨,只用了五两银子,就买通了南院里负责茶水的那个小伙计,套出了许多消息!” 他喝了一口茶之后,才接下去,说道:“据那个负责出入送茶水的小余告诉我说,南跨院里,虽然有雅舍十间,但是,仅仅只住了主仆六人。” 樊银江一怔道:“他们竟有六个人?” “殿主先别急,听我说呀!”蔡极道:“经我打听之下,原来是一主五仆,而且那个主人,竟是一个年纪甚轻的少女,剩下的几个人,一个是红衣跟班的听差的,四名少年侍从,其中有两人是轿夫。” 尹剑平微微点头道:“完全正确,这个姑娘就是甘十九妹,她果然来到了这里。” 樊银江冷笑道:“既然知道了她下榻之处,你就该进去刺探一下。” 蔡极点头道:“我原来也有这个心意,只是一来那个伙计小余告诉我说,南院里客人已有关照,不许任何闲人随意进出,否则唯店主是问。” 樊银江道:“笑话,他们开的是店,还禁止客人进出吗?” “话是不错,”蔡极道:“可是所有的南院十间房子,已全被他们包下,银子加倍给付,只要求这一点,店东特别关照,每日有专人站更,不许任何闲人出入。” 樊银江一笑道:“蔡香主一身轻功,难得了你吗?” 蔡极点头道:“殿主说的是,我绕向后院,抽个冷子翻过了院墙,借着院子里花石掩饰,侥幸不曾被人发觉,只是进了中院,就看见一名白衣少年立在那里,那少年观察敏锐,大白天我却是无法潜入,再者,我发觉到三条甬道的进出处,皆置有一个白瓶,瓶中散着缕缕青烟。我想到了尹少侠所说的‘七步断肠红’的剧dú,就更加不敢轻举妄动,这才潜了回来。” 尹剑平道:“蔡香主这番措施不错,否则一经中dú,眼前便只有死路一条。切记大意不得。” “银心殿主”樊银江听到这里,也禁不住皱起了双眉,脸上却显出隐隐怒容。 他为人刚愎自用,生就一副不到黄河心不死的个xìng,表面不言,心里却是一千一万个不服,只是并不说出来罢了。 “飞流星”蔡极又道:“我转出之后,又与那个小伙计闲聊,他说他到如今还不曾看见那个住进去的姑娘倒是长的什么样,每日送的吃食,也都必须先由那个红衣跟班检查之后,才能够送进去,也只送到二门就得搁下。” 樊银江冷冷地一哼,说道:“这么样看起来,这个甘十九妹,还真是一个神秘的人物,哼!还好大的派头呢。” 蔡极道:“据说那个姑娘平素绝不露面,一切对外的事都由那个姓阮的红衣跟班出面解决,所以我们最好还是先由这个人身上探索的好。” 樊银江道:“不错,咱们这就到池心亭子里坐坐丢。” 尹剑平原意是想自己独自到亭子去坐坐,探察一卞阮行的举动,生怕樊银江年少气盛,自恃武功,不把对方看在眼中,万一惹了事可就麻烦了。正待婉转说出时,不意樊银江已站起来,只得作罢。 三人出了客房,穿过月洞门与那道迂回的朱红小桥,直接来到了座落在荷花池正中的池心小筑。阵阵荷香扑面袭来,夕阳残晖,斜洒在碧绿如翠的荷叶上,反shè出一片碧光,袭人眉睫,令人顿时神情为之一爽。 三人在亭角柱这一个雅座上坐了下来,茶房上来。 樊银江便讨了三碗此地最负盛名的“冻顶沉香”。 蔡极深深吸了一口气道:“好景致!” 他显然被眼下的美景迷住了,殊不知对方甘十九妹那个红衣跟班儿就在座上,直到他无意看见了阮行在座时,不禁怦然一惊!尹剑平顿时以目光示意他,要他不要失态,并点头表示早已知道。 须臾,茶房送上来此地最负盛名的名茶“冻顶沉香”,三人接过来,樊银江揭开盖子嗅了一下,夸赞道:“妙呀!” 这一声“妙”也就传到了彼座上的那个“活死人”阮行耳朵里。 阮行其时正在闭目打盹儿,由不住倏地睁开了眼睛,两道犀利的目光,登时注视在樊银江身上,却也没有放过与他同座的尹、蔡二人!他显然吃了一惊,把身子坐正了一下,遂即仔细地向对面三人观察起来。 尹剑平佯作不见,一面笑向樊、蔡二人举起青瓷盖碗,微微笑道:“二兄素雅,面对佳境,岂可无诗?真个大伤风景了!” 樊银江心知他的做法,再者他自负文采过人,当不后人,当下一笑,道:“尹兄说的极是,即请以眼前美景,吟上佳作,弟等看着是否能够有所唱和,也当附庸风雅一番,互博一笑。” 尹剑平偷眼一扫,阮行正在全神贯注,当下点一点头,道:“岂敢,岂敢,这么说小弟就先行献丑,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65 章 套用前人的绝句,以期抛砖引玉了。” 蔡极抚掌笑道:“然,然!尹相公名重一方,定多佳句,老夫洗耳恭听了。” 尹剑平放下瓷盖碗,真个吟道:“水光人座杯盘莹,荷气袭人笑语香。” 蔡极抚掌连赞道,“应景绝唱,妙!妙!世兄真高才也!” 樊银江一笑道:“此少游佳句也,兄台改动得好!” 他遂即亦附和吟诵道,“风翻荷叶一片白,水湿萼花千惠红。” 吟到下一句时,手指池边萼花一片,示意乃应景佳句。 蔡极少不得又夸赞了半天。 尹剑平道:“此香山句也,老兄高才!” 蔡极抚掌道:“老夫献丑。” 皱了一下眉,才吟道:“更无俗物当人前,但有清风洗我心!” 樊银江点头赞妙,道:“试倾万景池亭酒,来看半轮红日春!” 尹剑平道:“坐挹水风侵袂冷,眠花分露满身香!” 说到后句时,目向红衣人阮行一笑,似在语shè他的方才闭目小憩。 阮行顿把目光转过,一张白脸显然气恼不得! 因此樊银江的下一首:“风自远来闻笑语,水分流处见江湖。”他也就没有再听到了。 三人你唱我和,着实的乐了一阵子。因为三人表演逼真,却又各有实才,红衣人阮行倒真地被他们给蒙了过去。他素来厌恶这类骚人墨客。一时也就懒得再多看他们一眼。 蔡极还在搜索枯肠,却见尹剑平以指蘸水,在桌上写了几个字:注意来人!即见珠花垂帘“哗啦”一声响处,一个貌似“猛张飞”样的汉子大步踏进来。 他身后同时还跟进了四个高矮不一的汉子,虽然各人都弄了一套体面衣服穿在身上,可是看上去偏偏就不像是那么回事。尤其是最头里的那个“猛张飞”,入黑得像是煤炭行的大掌柜的,脸上却还长着金钱般的七八个大麻子,外加上一脸刺猬般的胡子。这样的一个人,无论他在哪里出现,都能吓你一跳,他老兄偏偏弄了一件藕白色的绉绸子长衫穿在身上,却因为胸肌过于壮大,上襟头的一个钮子硬是扣它不上,只是任它袒着,而他身后的那四个人,也都差不多一副模样。 五个人一进亭子,十只贼亮的眸子,满座上乱转。 五人全身上下说不出的一股子江湖习气! 蔡极只看了一眼,登时神色一变,忙自低下头来。 樊银江低声道:“他们是准?” 尹剑平轻轻摇了一下头,示意他们不要说话,即见五个人一眼看见座上的红衣人阮行,顿时面现喜色,为首的那个猛张飞样的人物,拉了一下胸前袒开的衣服,咧着一张大嘴,率先径自走了过去,下余的四个人一齐跟上。 红衣人阮行在五人刚一来时,就看见了他们,而上却是不动神色,直到五个人走到了面前,他才微微点了一下头,示意他们坐下来。五个人分别一抱拳,执礼甚恭地坐下位子来。 为首的“猛张飞”嘿嘿一笑,朗声道:“阮爷你来了多久了,咱们哥儿们来迟了。”嘿嘿一笑,他俯下腰来,声音放低了,一面拉着身上那件不合适的衣服道:“他娘的!咱们兄弟一辈子就没穿过这个!东借西凑,才弄了这么几件,哥几个先到澡堂子里洗个澡,才换了衣服前来,原以为时间还早,谁知道他nǎinǎi个小舅子的,还是来晚了。” 就是前两句声音小,说到后来声音越来越大,全亭子的人,几乎全都听见了,有几个客人情不自禁地都被这番话逗得笑了起来,偏偏这汉子还不自觉,站起来捞起长衣下襟,权作是蒲扇,呼啦呼啦直向脸上扇个不住,嘴里连声嚷着好热。红衣人阮行用十分恼怒的目光盯着他,这汉子才忽觉失态。 他赶忙坐下来,一面招手唤茶房道:“喂!喂……跑堂的,把你们这儿最好的茶!什么冻不冻的……来个十来碗,先给爷儿们凉着……”茶房嘴里答应着,一面直翻着白眼。 老实说,来到这碧荷庄的客人,十居其九俱都是风雅之土,等而下之的也都是些富商巨贾,还都称得上体面人物,像眼前这几位穷凶恶煞,也不知是哪里错开了庙门,跑出来这么的一群山精海怪,简直把他吓了一大跳! 看到这里,尹剑平注视着蔡极低声道:“这几个人,你可认识吗?” 蔡极冷冷地道:“后面几个,只是眼熟,那头一个,却是认识,他就是宿县‘金刀盟’的老大,‘洗云刀,李桐,人称李大麻子的那个。” 樊银江点点头道:“原来是他,哼!想不到金刀盟的人,居然也凑起了热闹。” 尹剑平十分关心地向蔡极道:“这么说,你们以前见过?” 蔡极点点头道:“去年为了一笔生意,这李麻子跟我们银心殿作对,由我与秦香主共同出面,几乎动武,这厮因惧于樊老爷子与殿主威名,才又临时服输,算是没有闹起来。” 尹剑平道:“这么说,他可认识你?” 蔡极冷冷一笑道:“想必他还记得。” 尹剑平道:“既然如此,你还是避一避的好。” 蔡极点点头道:“我也以为这样较好。” 说罢遂即自位子上站起。 不意偏偏竟是这般凑巧,那个李大麻子的一双眼睛竟是刚好向这边看来,双方四只眼睛jiāo接之下,李大麻子登时神色一震。 紧接着李大麻子倏地直眉竖眼地由位子站了起来。 “咦?”李桐嘴里自语道:“这不是蔡香主……吗?” 蔡极冷冷地点了一下头,赶忙匆匆离开。 李桐嘴里连续地又咦了几声。 他似乎还没有转过念来,蔡极已步出亭外。 红衣人阮行满脸不愉快地叫李桐坐了下来,二人不知说了些什么,顿时阮行一双冷峻的目光,遂即向着这边瞧了过来。尹剑平就知道不妥,正想关照樊银江离开,却已是慢了一步,即见那个李大麻子已经离座缓缓向他们走了过来。 尹、樊二人佯作不见。 李桐一直走到了二人面前,一双大圆眼,咕噜噜直在二人身上打转。 尹剑平含笑道:“这位仁兄,有事吗?” 李大麻子嘿嘿一笑道:“你们两个过来一趟,这边有位大爷有话要问你们!” 尹剑平摇头道:“不敢,彼此素不相识,不便打搅!” 李桐一瞪眼睛怒声道:“胡说,叫你们去,你们就去,哪里有许多话说?” 尹剑平实在不愿在这里惹事生非,正想站起同他过去,不意身旁的樊银江早已忍不住,霍地怒声道:“哪里来的丑东西,去去!” 李桐聆听之下倏地大怒,一个转身,旋风般地已到了樊银江身边。 “小子,你竟敢骂人,老子宰了你!” 休看他个子既高又大,一旦动起手来,身子倒是极见灵活,这时身子一经转过来,倏地探出一只蒲扇大手直向着樊银江背上抓来。樊银江岂是受他欺凌之人?他心中早已不耐,思索着一旦动手。就要给对方一个厉害!这时见状,正中下怀。当下迎着他落下的手掌,樊银江右手倏翻,“噗!”一把已拿住了他的手碗子。李桐作梦也想不到对方看来两个翩翩神采的年轻人,竟然会是精于技击的练家子,更没有料到对方一伸手竟然拿住了自己腕上的脉门。顿时,在樊银江五指力收之下,李桐伟岸的身子簌簌地起了一阵子战抖,一时动弹不得,只见那张大麻脸涨成了一片紫红颜色,其上的麻子,一粒粒滚圆滚圆的都充满了红血,看上去几乎都要为之zhà裂开来。 樊银江虽然痛恨对方,倒也不想败坏了这里的清静,所以存心只教对方尝些苦头,看看他苦头吃够了,这才微微把手向外面一送。 “老兄还是乖乖地回去吧!” 李桐偌大的身子,竟当受不住对方看似无力的轻轻一推,登时身子打了个旋转,“叭” 地一声摔在了地上。亭子里立刻起了一阵子乱嚣,一些人见打了架,生怕被殃及池鱼,当下匆匆离开。 原来这个。“金刀盟”的老大“洗云刀”李桐,倒也绝非这般无用,只因为上来过于大意,才致为对方拿住了脉门,吃了个暗亏。 他原是施展得一手好刀法,偏偏今天由于阮行关照,不许他们携带兵刃,又穿了一身怪不合适的衣服,心中那份忿恨懊恼,就不用提了。 当时只见他咆哮了一声,倏地由地上一跃而起。 “好小子你是找死!”嘴里大声嚷着,只见他倏地一个疾转,扬起一只胳膊,凶神恶煞般的,直向着樊银江身边扑到,那只大手jiāo叉着直向樊银江身上猛力chā落下来。 樊银江冷冷一笑,坐着的身子霍地向边一闪,李桐竟是扑了个空。 其势尚不止如此,樊银江其时掌心早已聚集了内力,容得对方一招扑空之下,他左手霍地向后一挥,借力施力!这一手“玄鸟划沙”可就足见功力,只听得“叭”一声,正好击中在李桐背上。 看起来这一掌力量虽是不大,却有推波助浪之势,李桐因一招扑空之下,哪里还生受得住,只听见“克喳”一声,撞在了旁边的雕花栏杆之上。细细的栏杆,如何吃受得住,顿时断碎开来,李桐的身子也就老实不客气地一头栽了出去。只听见“噗通”一声,水花四溅,李大麻子可就成了标准的一只落汤鸡!这一下洋相可是出到家了,“猛张飞”忽然变成了大闹江州的“黑李逵!”偏偏这位李老大又不擅水,一下去先就灌了两口水,一时间拳打脚踏,弄了个唏哩嘿啦,水花四溅。眼看着他偌大的身子,在水里载沉载浮,可惜了满池子碧绿荷叶,被他糟蹋了一大片。李桐更是被水呛得连声地剧咳不已! 看看其势不妙! 陡地,面前红影一闪,一条人影,直如穿帘的燕子,“刷”一声掠了出去。 好快的身子! 尹剑平、樊银江一经着目,顿时心里有数,果然是那个红衣人阮行现身出手了。 只见他整个身子一经窜出,极其轻巧地已经落在了一块池中假山石上,手中竹杖倏地向外一探,伸到了李桐眼前,后者正是要命关头,自是不会放过活命之机,当时一把抓住了杖梢。 红衣人阮行冷叱一声:“起来。” 杖势一挥,“哗啦”一声水响,李桐在水里的身子,就像是出潮的一只海马,湿淋淋地由水里抛起来,直向岸边上落下去。 “噗通!”落在地上,李桐总算身手不弱,当时就地打了个滚儿,窜身而起,顿时“哇!哇!”一连吐了两口清水,那双红眼恨恶地注视着亭子里的樊银江,大吼一声,倏地再次纵了过来。 樊银江冷笑一声,霍地站起,正待迎战! 忽然面前红影一闪,那个甘十九妹驾前的红衣跟班儿阮行,去而复还,已自荷花池子里纵身入亭,一去一还,极其利落,有如红云一片! 想是不愿意看见李桐的再次出丑,身子一经纵出,正好落在了樊银江与李桐之间,竹杖乍出,正好抵住了李桐扑上来的身子。 “你还嫌丢人丢得不够吗?”翻着两只小眼,阮行冷笑地望着当前的李桐:“还不退下去。” “洗云刀”李桐狠命地咬着一嘴牙齿,怒视向樊银江道:“好小子,算你有种,老子是饶不过你的。” 樊银江冷笑不语。 红衣人阮行冷冷地看着全身是水的李桐道:“你们先回去吧,改天我们再联络。” 李桐自己也觉着怪不好意思,全身上下泥水jiāo污还不说,脸上更是由于刚才摔出去时撞碎了栏杆,已有多处擦破,被泥水淹得阵阵发疼,无可奈何之下,乃随着同来之人,狼狈自去。 等这几个人离开以后,红衣人阮行那双白多黑少的眸子,才移向樊银江身上。 鼻子里“哼”了一声,他冷冷地道:“足下看来功夫不弱,佩服,佩服!” 樊银江其实巴不得有个机会,好好跟红衣人较量一阵,如能待机将他毙了,更为得计。 当下聆听之后,故示傲慢地道:“哪里,只是贵友欺人大甚,不得不给他点教训,以诫他下次再不敢目中无人罢了!” “好说!”阮行尖削的白脸上,忽然现出了几条怒纹:“还没有请教足下贵姓?” 樊银江正要说出,目光与座上的尹剑平一jiāo接,立刻得到了对方的暗示,微微一顿,随口道:“在下姓吕单名一个奇字!尊驾大名是?” “哼哼……”阮行冷冷地道:“我的名字暂时还不便奉告,吕朋友,常言道得好:打人一拳,防人一脚。今天你出手打了我的朋友,太不给我面子,说不得要向朋友你讨教几手高招,尚请赐教!” 樊银江冷笑道:“尊驾的意思,是预备怎么一个打法,还望划出道儿来。” 尹剑平站起来劝阻道:“嗳,嗳,这又何必?彼此不过是场误会,来来来,这位朋友请坐下来,容在下敬上一杯水酒,就算为朋友道个歉,该好了吧。” 他当然知道此举多余,势难为他们双方所接受,但是口头上却不能不有此一说。 果然这几句话顿时激起了阮行一腔怒火,那张尖削的白脸一阵子泛青,怒日视向尹剑平道:“你又是什么人?没有你什么事,最好少chā嘴!” 原来尹剑平虽然曾与他照过脸,甚至于那一次还动过手,然而却由于上一次尹剑平蒙面,又不曾开口出声,是以他无法认出。 尹剑平一笑道:“在下姓尹,只是觉得这碧荷庄乃是雅静地方,二位真要动起手来,岂不把大好景致破坏无遗了?” 阮行翻着一双眼皮道:“破坏无遗又与你有什么关系?大爷有钱,了不起赔他们银子,你又何必多事。” 尹剑平怔了一下,喃喃道:“老兄既然这么说,小可也就无话应对了。” “那么就给我规规矩矩地坐下来,”阮行冷笑着道:“要是再要多话,休怪我手下无情,连你这小子一块修理。” 尹剑平果真老实地坐下来,不再出声。 樊银江一笑道:“尹兄你是读书人,犯不着管我们的闲事,这位红衣朋友既然一定要与我比试一下功夫,显然他是个大行家,我就借此机会请教他几手高招,岂不是很好吗?” 尹剑平道:“吕兄你要小心呀……这位朋友功夫可厉害得很呢!” 樊银江冷哼道:“我知道。” 转过脸来向着阮行道:“朋友你只管说吧,刀山剑树,在下一定奉陪。” 阮行“吃吃”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66 章 一笑,脸上神态益见狰狞地道:“刚才我那位朋友,吃你打落池子里,很不成体统,贻笑大方,我们何妨就在这一池子荷叶上展试一下身手,足下以为怎么样?” 樊银江目光在池子里一扫,心中不禁微微一惊!因为这片荷花池子虽说是占地甚广,但是可供落足之处,却仅仅只有布置在池中的一堵假山,设非有极佳的轻功身手,可以提气借助于池内荷叶,否则简直举步维艰,更逞论在其中较量身手了。 樊银江立刻就明白了对方的心意,分明是衔恨自己方才将那个李桐打落水中,决计也要向自己如法pào制一番,以泄他心中之恨! 然而此举对樊银江来说,也是正中下怀,原来他自幼在父亲樊钟秀指点之下,即在轻功一道上,扎下了极深的根基,其中“竹刀换掌”一项,乃系在满布细竹所削制而成的锋尖上,展示身手,其情景几与足踏荷茎相仿佛,再者,樊银江更有几手适应于此类方式下所递出的绝招,堪称一绝。对方既然以此叫阵,却是再好不过,当下微微一笑,步出座来。 “好得很!”樊银江微笑道:“朋友你这个比斗的方法的确高明之至,在下恭敬不如从命,在下还要多问一句,不知朋友你是要与在下徒手相搏呢,还是……” 阮行冷哼一声道:“足下显然并没有带着家伙,我们就空手玩上几招,也是一样!嘿嘿……足下莫要以为空手就容易对付。那可就错了。” “在下清楚得很!”樊银江道:“在下也得顺便提醒你老兄一声,那就是水面较技比不得陆上,用力可难免没个准儿,万一误伤了老兄……” 阮行“吃吃”笑道:“我看还不至于,闲话少说,姓吕的,我们这就下去吧!” 樊银江抱拳道:“承命!” 他遂即将长衣下摆拉起来,别于丝绦上,紧了一下双袖道:“老兄请!” “哼!”阮行手中竹杖往地上一chā,“噗”一声,入地半尺。 在此同时,他身子却有如穿帘之燕,“飕”一声已掠了出去,但只见红影一闪,已临池上,猛可里空中的身子滴溜溜打了个转儿,螺丝转儿一般地落了下来。就见他单足轻点,不偏不倚,正好落在了挺出的了根无叶荷茎之上。 那荷茎仅不过只有拇指般粗细,承受着他偌大的身躯,顿现不支地弯了下来。然而却也仅仅只弯到接近水面之处却行止住,枝水相接,间不容发,兀自上下连连颤动不已!红衣阮行那一只脚,就像是粘在了枝上一般,好一招“风摆残荷”,看得人触目惊心不已。 原来早先那么一闹,池心亭里的客人俱都匆匆离座远去,却又由不住心里好奇,此刻遥见二人荷上比武,一时极感新鲜,纷纷又向亭子里聚集过来,人数较诸先前,更多了许多。 樊银江原本以为对方不过是甘十九妹手下一名随从,未免心存轻视,直到此刻目睹他出亭身手,才知对方果然身怀绝学,大大不可轻视。当时他乃大生警惕,不敢掉以轻心。 冷笑了一声,他双袖猝然向后一挥,身躯如箭而出,但只见他直出的身子,一连在池上点踏了数片荷叶,霍地弹起约有八尺上下,冉冉下坠,将身子落在一片高出的荷叶面上,也同红衣人阮行一般,屈起一条腿来。 一阵风来,荷叶悉索!二人身子也同着足下荷枝一齐摆动,阮行衣红,樊银江衣白,红白二色映衬在满池碧绿的荷影里,更显得醒目十分! 随着舞动的荷叶,樊银江滴溜溜转了个身子。 在这个过程里,他身子已微微矮下了一步,双掌合十,目聚威凌地打量着对方阮行道: “请!” 红衣人阮行目睹着对方这般身手,苍白的脸上,显现出一片木讷,毕竟他生xìng偏激,自恃一身武功,绝不轻易服人。他早已蓄势以待,这时见状鼻中厉哼一声,一双大袖倏地向两下一分,恰如展翅飞鹰,两手开合之间,已向樊银江身前扑到。 樊银江只觉得一股疾风直袭面前,其势绝猛。 阮行更是一出手,即使出全力,一双枯瘦手掌倏地向前一抖,施展“双撞掌”力道,直向樊银江前心上猛厉直迫了过来。 樊银江倒没有想到他一上来即施出杀手!况且这“双撞掌”乃属于内家重手法之一,他竟然胆敢在水面荷枝上这样施展,却是胆大妄为之至。 心中一动,身躯已施展“蝶梦花酣”身法,飘出丈许以外。 果然他身子方一闪开,阮行即因用力过猛,一时收脚不住,直跄出七八步外,才得稳住了身子。 这等水面轻功较技,不比陆地,乃是全凭提吸丹田真力,最忌浊力,一个调息不佳,即不免有坠水之虑。眼前阮行显然自恃这方面有深湛造诣,才敢如此施展。话虽如此,等到他站定之后,却也惊吓得出了一身虚汗!一只鞋上满为他水所湿。 这一刹,樊银江却由他左侧方倏地扑了过来,嘴里叱道:“看掌!” 陡地向下一塌身子,猝出左掌直向阮行背后击来。阮行肩头一晃,急忙向左侧方跃开,樊银江这一掌原来只不过是诱敌之势,对方身子一移动,他即刻猛地依了过去,左掌向下一沉,猛地撤出,施了一招“海底针”,直向阮行下腹要害击去。 这一掌才是他的真功夫。 由于这一招借着前一招为掩护,施展得天衣无缝,阮行大出意外,容到觉出自己上当时,却已避之不及,心中一惊,霍地向后就倒!无意中可就又犯了大忌,虽说是于千钧一发里,闪开了对方的一掌,却因为足下力道过猛,只听得“噗哧”一声,一条右腿没入了水中半尺有余。紧接着他一声厉哼,倏地施展出一招“蜉蝣戏水”,“刷”地把身子盘出七尺以外,总算没有当场坠入池子里出丑,却已是败象显著。怒火攻心之下,红衣人阮行身躯一个倒拧,足下力点,整个身子再次窜了起来,其势如箭,再次向着樊银江扑了过去! 其实平心而论,二人功力相去不多,如果此番对招是在陆地之上,胜负尚自难料,阮行吃亏在脾气暴躁,而此时此刻,“妄动无名”正是最称不智,是以才会吃了大亏……樊银江显然看出了他的这一弱点,才会加以利用,果然阮行在不知不觉里上了大当。 目睹着阮行这种猛烈的进身之势,樊银江更是暗称得计,当下反身就退。他心平气和,身轻如燕,几个轻快的提纵,已避开了阮行的来势。阮行更形暴躁,嘴里怒声喝叱着,在后面就追。 一逃一追,转瞬间己围着池子绕了七八个来回,在万丛碧荷之间,但见一红一白两条人影倏起倏落,其势有若星丸跳掷,着足处不过是片片荷叶,稍有不慎,即将覆没于池水之中,其状简直惊险莫名。 池心亭内的一干客人,先是怀着警戒好奇之心在旁观看,时间一久,却只当二人在池内作耍,看到好处俱不禁拍手叫起好来。 红衣人阮行更形暴怒,倏地一个拧身,成了背道而驰。这么一来却无巧不巧地与樊银江又照了脸儿。 樊银江看看把对方也逗得差不多了,决计不再戏弄而给他一个厉害,心中方自一动此念,阮行已用“八步凌波”的轻功绝技,陡地袭身而近。两个人这才真正jiāo上了手,但见红白两条人影霍地凑在了一块,转瞬间已对拆了十数个照面。 这一场鏖战,彼此缠了一段甚长时间,大抵看来樊银江沉着老练,似乎处于被动,只是每一出手,即见其功力深湛,而绝不予对方缓和之机,而阮行看上去行动如风,频频出手发招,每一招都直奔对方要害,恨恶之情,溢于颜表! 把这一切看在眼睛里,座上的尹剑平不禁微皱了一下眉。 他倒不是担心樊银江会输,而反倒担心他会赢,如果输了大不了丢人现眼而已,要是赢了,或是迫使红衣人阮行负伤出丑,情形就只怕不妙。因为这么一来,势将招致甘十九妹的不快。如果对方在暗中窥伺,待机而出手的话,樊银江虽说是身手不弱,要是拿来跟甘十九妹比较的话,显然还差得太远,保不住可就有xìng命之忧!这么一想,尹剑平焉能不为他暗中担心。 尹剑平的眼睛已经不止一次向四外观察,希冀着能看出甘十九妹出现前的一些蛛丝马迹,只是这份工作,显然并不容易。原因是这座占地颇大的荷花池子居中而设,池心亭在中,所有客房俱是绕池而建。由是任何一个客人,只须凭窗平视,即可将池内一切清晰地看在眼中,反之,却因为外明内暗,坐在外面的人,若想要看清室内的一切,却是万万不能。 因此之故,即使是甘十九妹真个在场,设非她贴窗而立,简直就看她不见。如此,在敌暗我明的情况之下,以甘十九妹之诡异莫测功力,只须举手之劳,即可以致樊银江以死命。 尹剑平因为想到这里,才暗中替樊银江担心,不得不为他有所忧虑。 就只是这么一刹那间,池子里已起了很大的变化,阮、樊双方其时各尽所能,已到了分出胜负时候。当然对于他们双方来说,都不会仅仅分出胜负即可甘心,骨子里都恨不能制对方于死命。 蓦地,亭子里面bào出一阵急剧的惊呼之声。 即见红白两条人影陡地在空中迎在了一块,在极为短暂、石火电光的一刻,彼此jiāo换了一掌。遂即双双坠落下来。红衣人阮行似乎吃了亏,他落下的身躯,已势难保持安稳平衡,足下方自在荷叶上一落,那片挺生的荷叶“克唰”一声从中而折,他身子歪了一歪,再想拔起,哪里还来得及? 只听得“噗通”一声水响,一条腿整个陷在水里。 樊银江在这场比斗里,毫无疑问地占了上风。他既知对方确实身分,自非取胜对方即可满足,眼前机会难得,他焉能随便放过。 当下怒啸一声,猛然由侧方急抄过来。 阮行一条腿深入池水,正在惊心动魄的一刹,眼看着对方快速地袭来,不由得大吃了一惊! 樊银江这一式“燕子抄水”的绝技,施展得极为杰出,时间速度的配合,决计不予对方丝毫缓和之机,身子一经扑近,右手急抄,施展出“穿心掌”的绝技,一掌直向阮行当心击来。 阮行无须为对方真的击中,只领受着眼前这股凌厉尖锐的掌风,已不禁吓了个亡魂丧胆,恨在半身涉水,犹在下沉之中,不要说出招攻防,简直连转动也是不能,一时间简直吓呆了! 尹剑平旁观者清,看到这里,已知道樊银江决计乘机要阮行xìng命。照说如能伺机杀了这个阮行,自是可大大削弱了甘十九妹一份实力,该是好事一件,可是如此一来所牵扯出的事情,必将大为复杂,在未明了甘十九妹真实动态之前,这番举止,未免cāo之过急,再者,在众目睽睽之下,出手杀人,总是不好。 然而眼前情形,无论出声喝止,或是出面干预,都已慢了一步。 眼看樊银江这一式穿心掌下,阮行万无生理,势将穿心咯血而亡。 猛可里,就只见紧依着池边客房之一的一扇落地纱幔,陡地闪了一闪。 尹剑平眼尖,况乎对于这类事情,早已心里存了十分仔细,是以略有所警,立刻全神贯注! 虽然他自信反应够快,可是较诸窗前那个暗中突然现身的人来说,仍然是慢了一步,是以在他目光方自发觉到那个暗中突然现身的人就是甘十九妹时,后者似乎已经完成了救人伤敌的任务。 尹剑平只略略看见她现出身子匆匆一现即又收回,一现一隐,翩若惊鸿! 等到尹剑平忽然觉出可能不妙时,果然池子里二人,却已有了戏剧xìng的转变。 对于所有在亭子里的各人来说,这个转变都大使他们吃惊而感到大惑不解! 即使是当事者本人樊银江来说,亦感莫名其妙! 各人的感觉体会极其微妙不一,尹剑平因为全神贯注于那一个一现即隐的甘十九妹,等到发觉有异时,池子里的转变已成为事实。 只见樊银江原保十拿九稳的出击姿式,忽然中途生变,扑出的身子就像是忽然撞在了一堵看不见的墙上一般,倏地为之大大震了一下,一时面色惨变,因而拧身折势改向亭子里纵落下来。 另一面那个红衣人阮行,原来已半身沉水,居然在紧要关头,像是有人拉了他一把,或是在他背后适当的位置上推了他一下。总之,借着这无形中一推之力,却将他已经沉下的身子霍地拔了起来。“哗啦”一声水响,阮行竟然从水里跃了出来,由于他面前不远有一块耸立的假山石,正好供以落脚,阮行乃得没有再次出丑。 他身子一落向假山,才发觉自己半身水湿,自是狼狈之至,心里明白必系甘十九妹暗中出手相助,既惊又愧,只恨恨地看了亭子里的樊银江一眼,倏然纵身上岸,带着一身水湿,头也不回地往南院里去了。 站在亭子里看热闹的,见此情景,俱当是樊银江手下留情,对于红衣人阮行的自取其辱,无不心里称快,一时众口哗然,纷纷议论起来。 樊银江一言不发地回到了座位上,看着尹剑平,脸上现出了一副苦笑。 尹剑平由其微微泛青的脸色,以及眉心所沁出的几颗汗珠,即知道他已吃了暗亏,而且负伤不轻。 眼前人杂,诸多不便,他遂即站起来道:“我们回去再说吧!” 樊银江点点头,只说了个“好”字,即由不住发出了一声轻咳。 尹剑平遂即举手招来这里的侍者,道:“这位吕兄与刚才那位红衣朋友,一时技痒,不过输划着玩玩而已,没有什么大不了,你们用不着大惊小怪。一切损坏的东西,由我们奉赔就是。”说时,由袖子里取出了一锭十两纹银。 不意那个小伙计摇手笑道:“尹相公用不着关照,一切损坏的东西,就连三位的茶钱,方才都已有南院的人代付了,不必介意。” 一面说,他还不住地打量着樊银江,十分钦佩地道:“这位吕相公真是好本事……小的眼都看花了,真是了不起。” 二人对看了一眼,也就不再多说,当下站起离开。 当他们向亭外步出时,很不好意思地接受了数十对眼睛的“注目礼”。 返回客房之后,樊银江一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67 章 言不发地坐下来。 尹剑平回身关上了门。 “飞流星”蔡极奇怪地看着二人,刚要说话,樊银江忽然身子向后靠了一下,道:“有劳蔡香主,给我倒一碗水来。” 蔡极怔了一下,忽然发觉到他的脸色不对:“殿主,你…”怎么了?” 樊银江紧紧咬着牙,摇摇头不发一言。 尹剑平道:“银江兄遭了人家的暗算,只怕是受了内伤!” “啊!”蔡极大惊道:“这是怎么回事?是谁下的手?” 樊银江苦笑着摇了摇头道:“不知道。” 一面说,他一面由身上取出了一个檀木扁盒,打开来,取出了一粒黑色丸yào。是时蔡极已为他倒了碗白水,樊银江接过将yào吞下。 蔡极大为迷惑,转向尹剑平道:“少侠可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尹剑平微微点头道:“大概知道一点。” 樊银江立刻转目向他。显然他对于自己负伤之事,仍然是全然不知。 蔡极道:“我方才隔窗见殿主明明已将那阮行打落池内,占了上风,忽然存忠厚又折身返回,怎么会又受了暗伤……是谁下的手?” 尹剑平冷笑道:“还会是谁?自然是甘十九妹了!” “甘……”蔡极打了一个寒噤。 樊银江脸上亦不禁罩起了一片yīn影。 “尹兄!莫非看见她了?” 尹剑平点点头:“虽只是惊鸿一瞥,却已足可断定是她,绝不会错。” 于是他乃将当时情形详细说了一遍,只听得二人既惊又惧,一时作声不得。 樊银江恨恶地冷笑一声道:“这丫头尽管功力惊人,只是暗中下手伤人,实属卑鄙之至!哼哼……我岂能就此与她干休?” 尹剑平道:“当时情形,如果甘十九妹不暗中及时出手,只怕她那个亲信的跟班,已丧生在你手下,看起来她却是情非得已才出此下策。” 樊银江怔了一下,冷冷地道:“尹兄之意,莫非……” 尹剑平道:“银江兄千万不要误会,我绝非在替甘十九妹说话,只是平心而论,如果以她功力而论,果真有意取你xìng命,方才必能得手,樊兄你就不会活着转回来了!” 樊银江剑眉一挑,却又无可奈何地叹息一声:“你也许说的不错……看来这个姑娘确是功力高不可测……为我生平所仅见。” 想起前程,他不寒而栗! 苦笑着点了点头,樊银江继续道:“那客舍距离荷池,少说也有两丈距离,她竟然能在举手之间,以内力伤了我,而且将阮行下沉入水的身子救出……这简直太不可思议了……” 尹剑平道:“我早已告诉过你此女不可轻视,据我所知,她所施展的乃是武林失传己久的‘内气yīn’之力,可以一鼓作气,毙人于百步之外。” “那……”樊银江犹有余悸道:“她为什么会对我手下留情?以她过去行径,似乎没有留我活命之理。” “不!银江兄,你这么说,就证明你对她根本还不了解!”尹剑平道:“事实上这位姑娘在某一方面表现得却是极见仁慈,从不滥杀无辜的!” 樊银江听他把自己列为“无辜”,不禁奇怪地看着他。 尹剑平道:“很简单,那是她目前还不了解你我真实的身分,一旦她洞悉你我真实身份之后,自然不会手下留情。” 樊银江听他这么说,认为顺乎情理,不禁点头表示赞同,叹息一声道:“你的话也许不错,我想一定是如此了。” 说到这里不禁又发出一声轻咳! 蔡极关心地道:“殿主伤在哪里,要不要紧?” 樊银江挺了一下身子,不大自在地道:“我也不知道,只觉得心里闷气得很。” 蔡极道:“老堡主‘七宝保命丹’最称神效,殿主服下也许休息几天就好了!” 樊银江又咳了一声,苦笑着道:“但愿如此。” 尹剑平关心地道:“银江兄既觉不适,何不解开衣服来看看究竟伤在哪里?” 樊银江点点头,遂即解开了上襟,露出胸部。 三人触目之下,俱不禁吃了一惊!只见他左胸上方清晰地现出一条紫红色痕迹。 “这……”樊银江一时面色瞠然:“这是怎么回事?” 尹剑平到底阅历丰富,一看之下即知其所以。 “好险!”他喃喃道:“看来这个甘明珠果然是手下留情,否则你命休矣!” 樊银江借然道:“尹兄是说……” 尹剑平道:“樊兄你可曾听过‘气岔玄关”之一说吗?” 樊银江点点头道:“听过,莫非我……” “不错!”尹剑平道:“这位姑娘像是用‘内气yīn’之术,锁了你的玄关,使你暂时不能如意施展武功,不知我猜测得可对?” 蔡极道:“殿主何不运功一试即知。” 樊银江当下依言调息了一下丹田气机,顿时面色沮丧,长叹道:“尹兄说的不错,我果然已失去了武功,这怎么好?” 尹剑平道:“樊兄不必担心,甘十九妹此举看来只是不过于你一些警诫罢了,樊兄请看伤处上下一寸之处吧,一为‘日月’,一为‘期门’,俱为死穴之一倘若那股yīn气机上下寸许,樊兄xìng命必将难保了!” 樊银江聆听之下,细细一想,果然如此,不禁半天作声不得。 蔡极道:“尹少侠可知解救这种伤势的方法吗?” 尹剑平想了想道:“当年我曾见过冷琴恩师为友人医治此伤,只嘱咐他摒弃杂务,闭门运功,银江兄既有灵yào为辅,也许还要不了这么久的时间即可痊愈。” 可是他立作补充道:“只是在这一段日子里,樊兄要切记不可动怒,甚至于一切逆心之事皆要摒之念外,否则一旦这种气机自玄关岔开别走,伤者可就难免要落成瘫痪成为残废,樊兄这一点却要切记。” 樊银江忿忿地站起来,刚刚开口说了一个“我”字,忽然眉头皱了一下,缓缓坐下苦笑道:“尹兄说的果然不错,情形正是如此,看来我这一趟是白来了,而且……” 尹剑平作了一个决定道:“当今之计,银江兄还是立刻离开这碧荷庄,返回清风堡的好。” 樊银江苦笑不语。 “飞流星”蔡极点头道:“对!尹少侠说的不错,否则甘十九妹那个丫头,很可能就会在最短时日之内摸清我们的底细,那时候只怕就放不过你我。” 尹剑平点头道:“蔡香主说的是,樊兄返回之后,切记要胸无牵挂,一心调养,只将这边事禀明堡主,至于对方如有任何进一步行动,我将会见机行事,随时与堡里联络。” 樊银江苦笑道:“也只好这样了,只是这么一来,你的处境岂非太危险了!我看蔡香主不妨留下来助你一臂之力可好?” “不必!”尹剑平道:“樊兄沿途之上少不得还要人照顾,再说蔡香主身分已为那个姓李的麻汉看出,留下来反倒不妙!” 蔡极叹息一声,道:“这话倒也有理,只是难道你就不怕被他们认出来?” “暂时还不会,”尹剑平喃喃道:“不过时间一久,也就难说。总之你们不必为我担心,我会随时注意。”冷冷一笑,他接着道:“经过一连串的劫难事件之后,我已想到了如何与对方相处的方法,有时候光是逃也不是办法,我必须设法与她接近,才能有机会下手,知彼知己,才能百战百胜!” 当他侃侃而谈时,脑子里情不自禁地浮现出昔日那一幕幕师门悲剧,如许的血腥往事,一齐翻涌心头,顿时怒血沸腾,血脉俱张!他紧紧地咬了一下牙齿,体会到自己的忍耐限度确实已达到了顶点,必yù要有所发泄。然而每一想到这里,却又禁不住使他把敌人目前的实力加以衡度一番,他就又不得不强自咽下了这口气! 至此,他不禁又会念及晏春雷拜兄临死前,对自己的一番jiāo待,甘十九妹那动人的姿容,也就会情不自禁地浮上心头,于是,对于甘十九妹这个人,从而就会兴出一番天人jiāo战。 有一件事,每每使得他心里大惑不解,那就是在“福寿居”客栈的那一夜,自己明明有足够的时间下手杀死她,竟然会临场一时磋跎心软,以至于错过了那一次大可制她于死地的好机会。这件事当时纯系出自自然,然而事后每一想起,即形成了他内心难以解开的悬结,对自己当时有此作为深深难以自释。于是,每一次他想到这里,也就会警惕着下次不可重蹈覆辙,期盼着如果再有机会来临时,务必要狠下心来,完成复仇的使命!他就是这么一次又一次地告诫自己。 凭窗怅望,他那双锐利的眸子,不自觉地搜索到了那一排轩窗。他确信方才甘十九妹就是在那扇窗后现身的,然而现在,那排窗子却紧紧地关闭着,使人望窗兴忧,莫测其玄奥高深。 樊银江目睹着他的表情瞬息数变,不禁打破沉寂道:“尹兄,你在想些什么?” 尹剑平怦然一惊,回过身来苦笑道:“我在想甘十九妹的深奥不可捉摸,我却又势将与她不可干休,真不知将来发展将会如何……” 樊银江轻叹道:“我先前听到对她的种种传说,心里老实说还难以置信,这一次直到我亲身领教之后,才知道她的名不虚传,看起来这姑娘果然兰心意质兼以心狠手辣!唉!如果她此行真的以清风堡为下手对象,我真不知道我爹爹和左大叔,是否能够抵挡得住?”一想到这里,他不禁大大为之担起忧来。 尹剑平面现凄凉道:“不瞒樊兄说,我此行千里迢迢,赶到清风堡,目的在向令尊示意,不意令尊自负武功,过于自信,却使我难以进言。” 蔡极皱眉道:“老堡主生来就是这个脾气,这一辈子我就没见他老人家服过准来,更何况对方是一个少女,要想叫他老人家不战而逃,那可是难。” 尹剑平道:“话虽如此,我们到底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他老人家自取灭亡……我以为银江兄返回之后,不妨先晓以利害,这边事我当暗中尽力,苟能予对方以困拢,或是缓兵之计,都未尝不对清风堡方面有利,此事实不宜迟,我看樊兄与蔡香主一黑就上路吧!” 樊蔡二人见他说得诚恳,也着实不敢掉以轻心,当下遂即不再表示异议。 如此,经过一番秘密行动,就在天黑不久二更时分,樊、蔡二人遂即出发离开。 二十四 他们离开不久,也就在三更时分左右,尹剑平悄悄起来,只觉得这座巨大的客栈里,静悄悄的没有一点点声音,足见这所碧荷庄确是一处安静所在,绝非一般征歌召妓,行拳猜酒下流世俗所能盘踞的场所,尹剑平把自己整理得十分利落,那一口“海棠秋露”,紧紧系于背后,遂即悄悄地步出房外。 一阵寒风,使得他猝然打了一个寒噤!但见静空无云,一轮明月高悬中天,洒下如银光华,将这所院子里的一草一木都渲染得那般清爽,那池水dàng漾出雾般的迷漾,耸立在池中的那座亭子,在水月色的互相辉映之下,更显出一种静态美,实在惹人流连!然而尹剑平的心里却在酝酿着另一种事情,对着眼前这般美景,竟是无暇顾及。 透过迷茫的月色,他打量着南面那一排幽静的房舍,黑沉沉的不见一些儿灯光,似乎所有居住在那里的人都睡着了。 所谓“所有居住的人”,其实不过是很有限的几个人,甘十九妹、阮行,以及四名随从而已。 尹剑平身躯纵出,足尖微微在荷叶面上点了一点,第二次拔身而起,轻飘飘地已经落在了池心亭内。 这一刹他心情絮乱极了。 然而,他却不愿再这么苟且下去、对于甘十九妹,他从一开始就在逃避,始终不敢与她正面接触,然而今夜,他却决计要去试一试她的锋头了。 当然,致使他有这股勇气的原因,主要的是他如今身分悠然,其次他自信领略出吴老夫人若干式奇妙的怪招,似乎可以与对方一别短长。关于这一点,他尽管仍然心存畏惧,但却必须一试。 在亭子里沐浴着阵阵的寒风,使得他的头脑变得极为冷静,面对着甘十九妹这个生平从未见过的强大敌人,心里忐忑不已。足足有小半盏茶的时间,他反复地思索着甘十九妹昔日的神态,以及那些奇妙得匪夷所思的怪绝身手,越想得深,也就越觉得自己此行冒险太大,也越害怕。 虽然如此,可是他却下定了决心,今夜要碰一碰这个女魔头。把甘十九妹的为人仔细盘算过之后,他觉得这个险是值得一冒,因为像今日自己所属有的这种身分,以及所出手的动机都甚是难能可贵,一纵即逝,失之可惜,对于甘十九妹这个人,他毋宁已经深深有所了解,无论在主客两面来说,今夜都是他下手的最佳时机,即使自己不是她的对手,退一步似乎应该可以保住xìng命,应无可疑。 把一番道理仔细辨别清楚之后,他硬下了决心,决计不再犹豫,当下背过手问了一下背后的那口“海棠秋露”。这口剑似乎赐给他相当的信心!不入虎穴,焉得虎子?走! 一念兴及,他遂即纵身而出,依然是施展“登萍渡水”的轻功绝技,足尖在荷叶上轻轻一点,浮光掠影般地,已把身子拔上了彼岸。 月色极见清晰,附近情势一目了然。 尹剑平一连翻过了两层院落,可就看见了那堵通向“南院”的月亮洞门。 这时那洞门左侧chā有一盏黄纸灯笼,映shè出一片昏黄灯光,一切看来都与方才蔡香主形容相仿佛。 坚定的意念使得他勇气大增,略一顾探,遂即放步向门内0步入。 不意他方自进入数步左右,面前人影一闪,一个瘦长的白衣汉子,蓦地由暗中闪身出来。 尹剑平站住脚步,一时力透指梢,蓄势以待! 白衣人二十五六的年岁,浓眉巨目,双太阳穴高高凸起,一看之下即知是一个颇具功力的人。似乎有一种特有的气质,使尹剑平几乎一看之下,即可判断出他必然是来自丹凤轩门下,换言之也就是此行侍奉甘十九妹的门下之一。 “你是什么人?”白衣人声音里掩含着忿怒:“没有长眼睛吗?” 一面说,他抬动了一下瘦长的胳臂,指着树立在门内侧左首的一块牌子。牌子上赫然写着“禁足”两个大字。尹剑平冷冷一笑,说道:“不错,我看见了。” “那你还进来干什么?” “找人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68 章 !” “找人?”白衣人目光凌厉地说道:“找谁?” “你主子甘十九妹!”话声出口,白衣人脸色突变!然而,他还来不及说出下一句话的当口,尹剑平左足前踏“踩中官,走乾门”,已把身子依附了上去。 一举步,显然就是冷琴阁的“六随”身法。他刻苦励淬,功力之精进,真有一日千里之势,白衣人万万想不到对方这个外貌斯文人物,竟然是如此身手,虽然他绝非弱者,但是毫无戒备的情况之下,再想脱身,哪里还来得及?随着尹剑平袭进的身势,一股充沛凌厉的劲道,陡地将白衣人全身罩定,有如当头落下了一面无影罩网将他死死罩住。 白衣人乍惊之下,右手倏举,直向尹剑平面门上力劈过来!只可惜他慢了一步,他的这一掌才不过劈出一半,恍惚觉得右腹下“腹结”穴道上麻了一麻,登时打了个寒噤,一时动弹不得。 尹剑平自己也不曾料想到,这一手“如意金刚指”功施展得这般乘心应手!显然对方在他手指还不曾接触腹肌之前,已先行不能移动,足见指力之凌厉,已经达到了“透点”的境界!猝然间,他感觉出自己功力自从清风堡之战之后,确实精进了不少,达到了一个新的水平。 白衣人活僵尸般地站在那里一动也不动,一副怒目凸睛,把对方恨恶到极点模样,显然他外表虽是动弹不得,心里却是明白得很,只是却也无可奈何! 尹剑平转过手把对方僵直的身子抬起来,挪放到一个角落里,遂大步继续前进。进入到第一进院子里,一片芬芳花香,扑面而来,他看见了种植在附近花圃里的那些鲜艳蓓蕾。然而他立刻觉出了有些不对。就在这片院子里,他发觉出一片淡淡的雾光,在月色的衬托之下甚是朦胧,如非特别细心的人,简直不易辨出! 尹剑平顿时心有所悟,情知那阵芬芳的花气,绝非是单纯的花香所致,而是间杂得有丹凤轩的秘制dú烟“七步断肠红”在里面。由“七步断肠红”立刻使得他联想到自己身藏的那块“辟dú玉”,这才使他恍然悟及何以自己在触及dú香之后犹能自免,这块辟dú玉果然具有神妙的解dú效果,使得他又免除了一次不知不觉的劫难! 尹剑平有了这一番见地,不得不特别提高警觉,虽然有玉护体,亦不敢十分大意。当下他略微运动功力以闭住了呼吸,为免再惊动别人,他提住真气,虚点双足,极其轻悄地踏出了这一片院子,进入到第二进院子内里。 如果甘十九妹果真下榻这里,那么必然就住在这一进院子里了。尹剑平顿时提高警觉,全神贯注!在进入院子十数步之后,站住了脚步。 他静静地观察着正面一排客舍,黑黝黝的不见些微灯光,对付像甘十九妹这等罕见的绝世高手,他一丝也不敢大意,事实上他只要踏进了这进院子,就绝不敢存心设想能够掩瞒住不为甘十九妹所知。 定了一下神,他向前又走了两步,用着平和的声音道:“甘姑娘是否在此,在下尹某求见。”话声方自出口,即听见背后“哧”一声轻笑,似有一股冷森森的气息,陡然袭向身后脊梁。 尹剑平向前跨出一步,才倏地转过身来,不禁大吃一惊!却只见身前两丈以外,玉立亭亭地站立着一位长身少女。 月色朦胧,对方面目显然一时看不清楚,可是只凭对方那种卓然不群,仙子般的神态,即可以断定她是那个令自己疲于奔命,恨慕jiāo加于极点的甘明珠甘十九妹。 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被她缀上的,凭着尹剑平这等身手,竟然全未曾事先觉察出来,只这一点,就令他惊骇兼具,显然在未经动手比划之前,先已输了对方一阵。尹剑平一时呆若木鸡。 “你是在找我吗?” 远远的,甘十九妹那双明媚的眸子打量着他,却是出乎他意外的温柔,丝毫不现怒迹,几个字由她嘴里慢慢地吐出来,只觉得珠圆玉润,无比的好听。 尹剑平一惊之下,立刻缓和住内在的惊恐情绪,双手抱拳道:“姑娘莫非就是人称甘十九妹的甘姑娘吗?” “嗯!”甘十九妹轻点点头,说道:“我就是!” 微微一笑,她缓缓向前走了几步,又道:“你是?” “在下尹心!”尹剑平冷着脸道:“伊尹之尹,心脏之心。” 甘十九妹一笑道:“尹心?我还当是‘隐心’呢!” 微微一顿,她缓缓地道:“尹先生寒夜趋访,可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 尹剑平面对着对方这个人,只觉得一颗心跳动得那么厉害,内里血脉怒涨,外表却益加的沉着镇定。 “姑娘兰心意质,岂能不知?”尹剑心冷冷一笑道:“关于白天敝友吕奇与尊价动手比武之后,姑娘不该暗中出手,致使敝友负伤不轻。” 甘十九妹微微一怔,遂即微笑道:“你又怎么知道是我暗中出手?” 尹剑平道:“当时在下坐在亭中,看见姑娘遥立窗前,敝友吕奇原已将尊价击落荷池,是姑娘适时出手,暗以‘内气yīn’之功锁了敝友玄关,致使他如今武功尽失,几至当众出丑。哼!姑娘自以为这件事做得神秘十分,却难逃在下这双眼睛!” 甘十九妹一双细长的眉毛,微微挑动了一下,冷冷地道:“你说的不错,这么看来,尹先生不愧高明之士了。” 微笑了一下,她那盈盈秋波在尹剑平的脸上滴溜溜一转,又接下去道:“所幸尹先生一经出现在池心亭子,我就已看出尹先生绝非寻常之人,而且,我似乎颇感到先生今夜必将来此造访,所以,因此恭候,这一着我竟然猜对了!” 尹剑平道:“在下与敝友二人一路行来,风闻江湖上盛传姑娘大名,得悉姑娘一身绝技盖世无双,而且聪颖过人,石仪妙算,贯绝古今,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在下实在佩服之至!” “先生夸奖了!”甘十九妹眸子里,jiāo织着令人难以猜透的神秘:“尹先生今夜来此,看来,似乎心怀不忿,大有兴师问罪之意,可是?” “这个……”尹剑平强制着内心的冲动,外表却甚是温和地道:“姑娘声威盖世,技惊天人,在下一介无名之辈,萤火之光,岂敢与皓月争辉?”话方到此,他听见由甘十九妹嘴里,发出银铃般的一串笑声。微微一顿,他继续说道:“只是在下生就一副倔强脾气,生平只敬服‘公理道义’四字,对于敝友吕奇荷池负伤之事,敢向姑娘你讨还一个公道。” “尹先生你太客气了!”甘十九妹道:“能够在举手之间,制服我手下弟子之人,当世尚不多见,不瞒你说,在尹先生你与贵友荷亭初现之时,我即看出了你的卓然不群,甚至于私下里把你假设是我的敌人。果真如此,尹先生应该是我此次中原之行所遇见唯一可怕的敌人了。” 尹剑平这时近承芳泽,目睹清艳,耳闻莺声,平和的对答里,更加显示她的高贵气质,俨然仙子下凡,清莲出水!喻之“银碗盛雪,不染纤尘”却是恰当之至。 一阵强烈的心电感应,侵袭着他,使得他不得不暂时把注视对方的一双眼睛移向一旁,紧接着脸上一阵发热,兴起了一度红潮!对他来说,这是少有的现象!尹剑平惊骇之中,感觉到这种微妙的感情作祟,已使得他又败了第二阵!这一惊由不住出了一身冷汗,不由得使他强慑心神,脸上可就明显地显现出一番尴尬! 甘十九妹的一双澄波双瞳,瞬也不瞬地注视着他,尽管是黑夜,借着一片月色,却也能使她体察入微。 “尹先生你怎么不说话呢?”她略现出一些惊讶的样子:“难道以先生的心xìng武功造诣,还会有什么事令你困扰心境,拂之不去吗?” “好厉害!”尹剑平心里不禁暗叫了一声,微微一笑,他遂效“刘桢平视”,把目光又移到了她的脸上。这一次他由于先已做了一番心理准备,自不如前番之有所失态! “姑娘所见不差,在下实在是想到了一件令在下局促不安,困扰心境的事情!”他苦笑着:“倒叫姑娘见笑了!” 甘十九妹摇摇头道:“那倒不会,你我虽然初见,但我却能由先生目光面相,觉察出先生乃一心术正直,语出至诚之人,否则……”微微一笑,月色里贝齿尤见可人:“否则的话,我也就不会与你这么多话了。”说罢轻轻发出了一声叹息……美人着以轻愁,姿态更足以动人。 尹剑平道:“以姑娘之天生明智,莫非心中也有不可开释之事吗?” 甘十九妹目光在他脸上一转,忍不住浅浅一笑,对于尹剑平之乘机反驳,以自己刚才所说之言反敬自己这一手很是欣赏。 当下她缓缓地道:“这个世界上,没有一个人能够免于忧愁烦恼,只是每个人在面临这些困境时,所处理的方式不同而已,我当然也不会例外。” 目光投向尹剑平,她淡淡地又道:“刚才尹先生说到有一件困在心里的事,不知道是什么?” 尹剑平道:“其实也没什么,只是在下来此的宗旨,原是要向姑娘讨还一个公道。” “啊!”甘十九妹脸上带着一层薄笑:“这么说尹先生仍然对白天令友负伤之事耿耿于怀了?” 尹剑平道:“在下有意要向姑娘请教几手高招,虽然明知不是姑娘对手,却也不能不厚颜一试,尚请姑娘不吝赐教才好。” 说到“赐教”二字时,他的手自然而然地已经握住了背后的剑柄。顿时一股yīn森森的剑气,由剑鞘内溢出,直袭甘十九妹身上。 甘十九妹蛾眉微微一轩,冷冷地道:“尹先生当真要与我比试剑法吗?” 尹剑平欠身道:“在下确有此意,姑娘请亮剑吧!” “哼!”甘十九妹冷冷地道:“兵刃无眼,岂可轻易相试,我看,我们还是空手比几招吧!” 尹剑平微微一笑:“姑娘慈心,在下感激不尽,只是在下既已手握剑柄,诚所谓刀难入鞘,尚请姑娘赏赐高招!” “你这个人!”甘十九妹一双妙目在他脸上转动着:“既然这样,恭敬不如从命,只是还是刚才那句老话,万一兵刃无眼,误伤了你,还要请你原谅我的无心才是!” 尹剑平忽然兴起了一番凄凉。想到了屈死对方手下的一千师门前辈尊长,禁不住使得他热血沸腾!然而面前却是这般的可人儿,每一次当他目光由她脸上扫过去时,都会或多或少地使他消蚀了一些复仇的雄心壮志! 他几乎不敢再与她这么平和相处对答了,眼前机会难得,动手时他将要全心全意地与对方周旋,务期将掌中这口“海棠秋露”,在适当的时机里chā进对方的胸膛,了却这一桩血海深仇,才是上上之策! 想到了屈死九泉的一干师门尊长,他悲忿的情绪,情不自禁地为之升华,达到了新的高潮。 紧持着剑的那只手,由于握剑过紧,心情太过紧张的缘故,起了一阵颤抖,森森的剑气由拉开一缝的剑鞘里怒溢而出! 甘十九妹顿时后退了一步! 这一刹那间,她的眼睛里充满了惊异、迷惑! “你?”她脑子里似乎在思索着一件连自己也不敢相信的事情:“尹先生……我们以前可曾见过面吗?” 尹剑平眼睛里已难以掩饰住凌厉的仇焰,只是他却还能从容应对:“在下与姑娘素昧生平,以前并不曾见过!” 甘十九妹微微一笑,微微点头道:“这就是了……是我认错人了……我忽然把你当成了那个依……” 尹剑平道:“依什么?” “没什么!”甘十九妹微微摇头道:“不知尹先生可曾听过一个叫依剑平的人?” 尹剑平顿时心头一震,从容点头道:“姑娘莫非说的是岳阳门下那个依剑平?” 甘十九妹颇出意外地看着他:“尹先生认识这个人?” “不认识!”尹剑平苦笑道:“不过在下却风闻这位依兄,为当今岳阳门唯一尚还活着的门下弟子,更为了逃避姑娘的一路追杀,如今亡命天涯,嘿嘿!这个人可真称得上是茫茫人海中的一个可怜虫了!” 甘十九妹冷冷一笑道:“尹先生这么说,足见对他认识得还不够清楚。这个姓依的虽然列身为岳阳门下弟子,但却身兼数家之长。他武技精湛,为人精练,更具智慧,绝非是如尹先生嘴里所说的可怜虫!” 尹剑平原已难耐冗长的对答,恨不能立刻拔剑与对方决一生死,只是这时当他听到了甘十九妹论及自己的一切,不禁心里动了一动。 他暂时按捺住急躁的情绪,以试探的口吻道:“姑娘莫非曾经会见过此人?” 甘十九妹点了一下头:“不错,我们见过,而且还曾经与他一度jiāo过手,所以对他留有很深的印象!” 一面说,她那双盈盈秋波直直地看向尹剑平,后者下意识地感觉到一阵情虚,禁不住脸色微微一变。 他强制着心里的激动,轻咳一声道:“能够在姑娘手下逃得活命,诚是难能,这姓依的武功如何?” 甘十九妹一笑道:“诚如你所说,这个人武功极高,是我这一次江湖以来,所遇到少见的劲敌之一,他更具有过人的智力,确是一个很不寻常的角色。” 尹剑平凄凉之中,总算领受到一些安慰。能够由敌人嘴里得到赞美与尊敬,该是如何的弥足珍贵! 他仍想从对方嘴里多认识一些那个“依剑平”,以为日后之借镜。当下,他冷冷地笑了笑道:“姑娘这么一说,在下倒真想能有机会见见此人。” “对了!”甘十九妹浅浅一笑:“这个依剑平虽是岳阳门下弟子,但是我发觉他也曾涉猎过其它门派的功夫。” 尹剑平留意地在听,表面上却丝毫不动声色! “譬如说!”甘十九妹那双剪水双瞳凝眸注视着他:“他虽是岳阳门出身,却精于双鹤堂的‘金刚铁腕’,也曾与双鹤堂的米如烟有过师生之谊,学兼数家之长,才使得武功左右逢源,相生相长,得能有今日之惊人成就,然而……” 说到这里,她那双美丽的眼睛微微收缩了一下,含蓄着过人的灵思:“我似乎总预感着,他与我将要再一次地见面……这一次我必不会轻而易举地让他由我手里逃开!” 眸子向着尹剑平一转,微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69 章 笑道:“谈了些不相干的事情,尹先生一定烦了,现在不必再多废话,你不是要与我较量一下剑招吗?请亮剑吧!” 尹剑平之所以要与她比划兵刃,当然是有原因的,那是因为前此曾与她空手对过招法,很可能已为她摸清了自己门路,万一让对方觉察出自己身分,显然大大失策,兵刃可就没有这一层顾虑。 面对当前这个生平第一大敌,他确是不敢丝毫掉以轻心,当时意念集中,抱元守一,缓缓撤剑出鞘。一股冷森森的剑气,直向甘十九妹身前袭到。 “姑娘请!”尹剑平举剑当胸,锐利的一双目光,直直地逼视着对方:“在下候教了!” 甘十九妹眼睛在对方剑上一膘,心中亦不由吃了一惊,点头道:“好一口宝剑!尹先生有此神兵利器,我只怕难以抵挡得住呢!” “姑娘见笑,请赐招吧!” 这几个字说得冰冷砭骨,旧恨新仇,一时激发起他潜在内心的无比仇恨忿意,如非他事先下了一番镇定功夫,眼前几乎已是难以把持得住。 须知他对甘十九妹,自始都充满了痛苦矛盾,形势的演变,既已到了眼前兵刃互博地步,他自当决心求胜。目睹着剑上寒光,顿时增添了他几许决心与勇气,然而这种决心与勇气,是否永远能够持续下去,或是立刻又生变化,他实难预料。那么把握住眼前的这一刹,自是至为重要了。在他的催促之下,甘十九妹亦不再犹豫。 尹剑平昔日曾经在暗中目睹过她与晏春雷的一场逐杀,深知她剑上的威力,尤其是出剑时的那一刹,实在有鬼神莫测之妙!是以,眼前在她将出手之前,也就格外地提高了警觉,不敢分心旁骛。 甘十九妹一双美丽的闪烁着智光的眼睛,在对方身上一转之后,倏地香肩轻晃,闪向侧面一个地位! 尹剑平立刻把步位作适度的调整! 甘十九妹立刻又换了一个地方,尹剑平再作调整,双方一连换变了三四个方向,才算定住了步位。 四只眸子紧紧地对吸着。 甘十九妹忽然冷笑道:“尹先生,咱们何妨口头上先赌个输赢怎么样?” 尹剑平道:“在下不懂姑娘心中涵意,尚请当面说明。” 甘十九妹道:“这很简单,你我既没有什么深仇大恨,根本无须兵刃拼搏,只须口头上讨教几招也就差不多了,尹先生意下如何?” 尹剑平好容易才下定了决心,自不愿轻易放弃复仇良机,只是对方这么建议,形势上又不便见拒,当下强制着心里激动,微微一笑道:“姑娘既然这么说当然是好,只是在下却认定一个原则,‘坐而言不如起而行。’总认为嘴里说的和手里玩的有些出入,姑娘以为可是?” 甘十九妹想了想,微一点头,道:“有理!好,那么咱们就废话少说,手底下见个高下吧。” 话声一顿,一只纤纤玉手已握在了胸前短剑剑柄上。 尹剑平顿时就觉出了一股寒气突地迎面袭来,有如冰露着身,使得他心头一阵发慌。这是因为他自从出道以来从来还没有机会与甘十九妹这等杰出的劲敌动过手,自然上来有些惊慌失措。这只是一刹之间的事,在极短的一刹,他随即定了下来。 “剑以气使”。凡是得窥上乘剑术的杰出之士,无不懂得这个道理,是以内功中“练气”一门,常常是上乘剑道的“不二法门”。 尹剑平对这一点很是了解,早已在上来之初,将元气充固丹田,心中一惊之下,遂即赶紧凝固真力,将一腔内气频频运施剑身上,一时间掌中那口“海棠秋露”顿时大放光华!冷森的剑气,形成了一面无形扇面,将他正面全身遮住,顿时,他就觉出身上的寒意大大减少。 功力的进展,常常不着痕迹,在不知不觉里突飞猛进。尹剑平正是这样,他能更上一层楼实在得力于吴老夫人慧心指点,才使他忽然智蒙大开。其实他最大的成就却是在于悟出了“智能”与“功力”搭配兼施的窍门,这也就是他为什么胆敢以身冒险,来轻犯甘十九妹极威的原因。 闲话撇过。双方在彼此剑气互接的一瞬,已不啻jiāo上了手。 尹剑平一面频使真力,将功力汇集于手上长剑,化为森森剑气,用以对抗越见尖锐的剑风,一面却脑中运思着出手的时机。 甘十九妹冷冷道:“尹先生为什么久不出剑?莫非心存谦让不成?” 尹剑平道:“姑娘剑气缜密,深闭固拒,确使在下无懈出剑,惭愧之至。” 甘十九妹浅笑道:“尹先生能有此一说,已足见深体剑中三味,令人可敬,其实我心同此理,不必客气,只请放剑过来。” 尹剑平答了声:“好。” 剑身一转,嘶然劲风里,划出了一道长虹,直向甘十九妹当头直劈下来。 甘十九妹迎着他来剑之势,轻叱一声,身子飞快的一个旋转,已闪到了他身子右边。 尹剑平剑走轻灵,陡地一拧剑把,直循着她后腰上扎来,这一剑其势看似无奇,其实却要比前一剑更猛锐得多,随着尹剑平猝然沉下的肘部,长剑一点而挑,疾若电光石火,直扎了过去。 甘十九妹娇躯霍地向后一折,玉手轻出,尹剑平仿佛觉出剑身着物,微微一弹,前者已似轻云一片,霍地腾身而起! 这一手施展得极其巧妙,而又出人意料,一起一落,如飞鹰搏兔,等到尹剑平突然警觉时,甘十九妹已极其快捷地把身子凑了上来。 一蓬剑光,随着她挥出的手腕,直向尹剑平背后劈落下来。 尹剑平大惊之下,身子向外一门,掌中剑施了一手“醉倒斜阳”,三尺青锋上暴shè出一片寒光,有如倒卷飞虹,只听得“呛”的一声震响,两口剑锋迎在了一块。 以尹剑平加诸在剑上的力道,况且所持之剑,更较诸对方长大许多,理应占尽了优势,哪里料到一震之下,非但未能使对方短剑出手,相反地自己却打了一个踉跄,那只右手简直就像触了电般的一阵子发麻!尹剑平惊心之下,顿时知道厉害,不容他有所异动,随着甘十九妹猝起的右脚,短剑乍然一震,一股巨大的反弹之力,排山倒海般地涌了过来,使得他身子再也挺立不住,霍地滚跌了出去。 甘十九妹冷叱道:“哪里去?” 但见她娇躯前倾,翠袖轻扬,一点寒光起自腕底,正是她效法“星鸟出袖”极其自满的那一手绝招“剑星寒”!剑芒乍闪,直向尹剑平当胸部位上点扎了过去。 尹剑平身势未定,猝然间打了一个寒颤,目睹着对方剑势,不由吓了个魂飞魄散!锋利的剑刃,似已划开了尹剑平的中衣,只消向前半寸,势将要他血溅当场。就在这一刹,事发突然,对于尹剑平来说,这种潜在的功力,何以每每发于不可捉摸,亦使他大惑不解!不可否认,这种平常连想也想不到的奇异剑招,必然又系得自吴老夫人的“双照草堂秘功”之一了。 危机一刹那,就见尹剑平凹腹吸胸,猛可里向后面硬硬收了一寸,掌中剑效“荆轲击柱”,霍地用力挥出,一时剑身摇曳,唏哩哩震耳声中,摇出了一天婆娑剑影。 面迎着尹剑平这“奋剑一击”之势,甘十九妹陡然花容失色,倏地清叱一声,掌中短剑蓦地向回一收,足下“倒踩云”闪电后退!饶是如此,那一天婆娑剑影,有如飞蝗万点,却将她全身紧紧拥住。自四面八方同时包围上来。 甘十九妹一惊之下,吓了个魂飞九天,总算她自幼即浸yín于严酷的剑道训练里,本身智慧既高,复得名师指点,多年来剑气功力,已具有极深造诣,剑气相施,几至“身剑合一” 之妙! 尹剑平这一剑不过是触动灵机,实在还谈不上功力造诣,自然威力上要打一个折扣。 对于他们双方来说,这都极具惊心动魄之势! 迎合着尹剑平的一剑影,甘十九妹一声清叱,短剑上凝聚了全身之力,陡地bàoshè出一点银星,施展出剑道中极难一见的“剑”之力,光华一闪,连同着她修长的身躯,在一片呛啷剑鸣声里,冲出了尹剑平所形成的一天剑影。 回身顺掌,“叭”的一声,击中了尹剑平右肩头上,尹剑平身上一歪,再次跌了出去! 他抱剑疾滚,一翻即起,长剑前封,只觉得右肩上一阵火辣奇痛,举起的剑身,这时已情不自禁地垂了下来。 相形之下,甘十九妹却也不大轻松,她虽然是冲出了剑阵,却也尽了全力,一头长发突然zhà开来,鬼也似地披散着。 无比的惊讶,显示在她看来苍白的面颊上,身形再闪,陡地袭身而近。 尹剑平乍惊之下,再想闪躲哪里还来得及?只觉得喉咽间一阵刺痛,已吃对方那口锋芒毕露的短剑,指在喉咙上。 “你?”无限杀机涌现在她脸上:“你到底是谁?” 剑尖距离着他喉结不及一寸,冷锐的剑气,有如尖细的钢针猛厉地刺扎着他:这口剑只消再向前推近半寸,尹剑平势将溅血在她短剑之下。 “在下尹心!”尹剑平十分沮丧地道:“方才已经告诉过姑娘了。” “尹心?”甘十九妹眸子里闪出了一片迷惘:“你说实话,我看你就是那个依剑平,是不是?” 尹剑平心里一惊,外表越现镇定。 他屡经大敌,确乎能担当大事,虽利剑加项,亦不能稍动其心。 “在下明明姓尹,姑娘何以硬要说在下姓依?简直笑话了!” 甘十九妹眼睛里,怒焰少敛,就对方这一句话而论,她确实观察不出尹剑平有丝毫的伪态。 疑心既去,脸上的神色遂即缓和下来,只是她仍然有很多想不明白的地方。 “那么!我还要问你一个人,看看你认不认识?” 尹剑平神色不变道:“我以为姑娘还是把剑收起来才好说话。” 甘十九妹扬了一下眉毛,似想发作,只是目睹着对方那张脸,却又一时发作不出,冷冷一笑,退身收剑。玉腕倏翻,呛然声中,一口碧光晶莹的短剑,已然chā回剑鞘之中,同时足尖轻点,已返出五尺开外。 尹剑平这一刹,内心真有无限感伤,他满以为功力已达到了一个新的水平,或可与对方一争轩轻,哪里知道,事实证明,仍然相差了老大的一截,如非对方手下留情,这时焉能有命在?想到了眼前困境与未来之难,一时真正感觉到无限气馁!轻叹一声,由不住垂下头来。 甘十九妹目睹着他,冷冷地道:“尹先生……你方才所施展的那一手剑法,怪绝古今,确信我生平仅见,我几乎丧生在你那一剑之下,你可知道?” 尹剑平苦笑道:“只是后来,姑娘仍然反败为胜,险些丧命的是在下,而不是姑娘。” 甘十九妹冷笑道:“令我奇怪的地方就在这里,也许你对那一式绝怪古今的奇异剑招,还并未能研习得十分透彻,就你那一手剑招本身而论,应该是无懈可击,只可惜你未能善于运用而已!” 尹剑平聆听之下,不禁大兴感叹,自忖道:“尹剑平呀!你原来几乎已将得手,却失之于招法不够老练,此番为她看出了端倪,今后再想以此一招式取她xìng命,势将万难,而不可能了。” 甘十九妹眼睛犹自紧紧地盯住他:“由你方才那一招奇异的剑法,倒使我想起了一个人,吴老夫人来。” 尹剑平不禁心头大大地震dàng了一下,强自压制着心里的震惊:“吴老夫人?” “不错!”甘十九妹注视着他:“你可认识这么一个人?” 尹剑平原想一口否认,可是他内心实在迫切需要知道吴老夫人与她儿子吴庆的最近情况,他们是因为自己才与甘十九妹有所遭遇,不知结果如何? 一连串的迫切关怀,使得他不便猝然回绝,当下冷冷一笑道:“我不明白姑娘这句话的意思,姑娘是不是可以说得较为清楚一些。” 甘十九妹道:“我说的是避居积翠溪的那个吴老夫人,她还有个儿子,名叫吴庆,尹先生,你可认识这两个人?” 尹剑平一颗心几乎由嘴里跳了出来,却硬下心来,摇摇头道:“在下从来也不曾听说过这两个人,姑娘怎么会有此一问?” 甘十九妹冷笑道:“那个吴老夫人却是旷绝天地之间的一个怪人,你方才所出手的那一手剑招,与她所施展的手法,极为近似,才使我把你们联想到了一块。” 尹剑平假作不解地道:“会有这种事?姑娘既然这么说,倒促使在下心生无限向往,如有机会,定要往积翠溪去拜访一下这位前辈,面请教益才好。” 甘十九妹微微苦笑了一下:“你真有这个意思吗?可惜太晚了!” 尹剑平心中一惊,说道:“姑娘之意,莫非……” 甘十九妹轻轻地鼻子里哼了一声:“因为那个吴老夫人已经死了!” 尹剑平只觉得当头轰然一声,有如晴天霹雳,顿时作声不得!然而越是这当口,他却越不能现出词色不对。无奈这个打击来得太突然,太令他难以承受!一时间只觉得全身怒血奔驰,却有一股冰寒之气,起自足心,整个人简直无法再能保持平静。 他倏地转过身来,向前面走了几步! “是你杀死的?” “那倒不是!”甘十九妹微微一笑:“你好像对她很关心的样子!” “对于每一个死在姑娘手里的武林前辈,我都寄以无限同情!”尹剑平几乎感觉到难以遏止的悲伤,“自然这个吴老夫人也不例外!” 甘十九妹道:“倒看不出,你还是一个悲天悯人的人,我已经说过了,这个吴老夫人并不是我杀死的!” 尹剑平倏地回过身来,道:“虽然如此,但绝不会与姑娘毫无牵连,你能否认吗?” 甘十九妹神色向,情不由己地现出了一片黯然。她果然不能否认这件事! 老实说,吴老夫人的死,曾在她心里烙下了很深的创伤。对于那个老婆婆,她多少含有一些歉意,那是因为由一开始起,她就没有杀死吴老夫人的心理准备,事实上吴老夫人这个人在与她见面之前,她对她根本是完全陌生的,若非是为了追踪“依剑平”这个大敌,他们之间根本不可能有所遭遇。吴老夫人虽然引火自焚而亡,但是到底是在甘十九妹的强迫之下壮烈成仁,为此,甘十九妹在内心留下了不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70 章 可磨灭的悲痛印象! 因此在尹剑平的质问之下,甘十九妹下意识地兴出了一阵悲伤。 “你说的不错!”她怅怅地说:“她的死,我脱不了关系!只是我总算放过了她儿子一条活命,也算对得起她了。” 尹剑平只觉得视觉一阵模糊,几乎落下泪来,缅怀着有恩于自己的吴氏母子,只觉得心似刀割一般的难受! 然而,这种刻骨的悲伤,只能隐忍在心里,却是丝毫也不能现诸表面,“小不忍,则乱大谋”。一旦甘十九妹看出了端倪,只怕立刻就将罹下杀身大祸,死有重于泰山,有轻于鸿毛,眼前这种死法,对于他来说,毫无意义,尹剑平自然不会愚蠢到甘愿受死的地步。 他甚至连吴老夫人的死因都不问一句。虽然他内心是那么渴望了解当时惨祸发生时的一切情景,更迫切地希望了解吴庆如今的下落,只是这些问题都只有暴露他真实身分的危机。 以甘十九妹之冰雪聪明,晶莹透剔,却是千万大意不得。 眼前这种情况下,他简直已无能再掩饰住内心的悲痛,对方只消略加留意,套问两句,尹剑平必得露出马脚,是以,他必须要赶紧告辞。 当下后退一步,抱拳道:“在下已承教了姑娘盖世绝招,衷心钦佩之至,夜深了,就此告辞。” 甘十九妹微出意外地道:“尹先生这就要走吗?我还有很多话想请教你呢。” 尹剑平心中一惊,强作笑容道:“夜深了,明天在下再来造访如何?” 甘十九妹道:“那就不敢当了,明天该我去回拜尹先生才尹剑平心中一怔,原想推辞,可是转念一想,乘此时机能够打进她身边,对她师门多作了解,以图日后出手复仇,自是机会难得。这么一想,他也就不再推辞。当下道:“恭敬不如从命,既然如此,明天在下就恭候姑娘的大驾了。” “你用不着专门等我,我可是没准儿!”甘十九妹道:“我也许白天不去,夜里去,总之,我一定去就是了,尹先生在这里还有几天逗留?” 尹剑平想了一下:“总还有三五天吧。” “那好极了!”甘十九妹微微一笑道:“我们见面的机会还多得很,尹先生请便吧!” 月色如银,映照着甘十九妹那般清艳出尘的美人儿。尹剑平几乎没有勇气再多向她看一眼,抱了一下拳遂即转身自去。 “慢着!”甘十九妹忽然喝住他道:“尹先生!” 尹剑平心中一惊,缓缓回过身来! 甘十九妹走上几步,脸上微现不忍道:“你可觉得有什么不舒服吗?” 尹剑平感觉了一下,除了右肩头上,略感酸疼以外,并无大碍,当下摇头道:“多谢姑娘关怀,在下并无不适。” 甘十九妹似乎心中一惊,微笑道:“那就好,我只是担心你……既然没有什么,也就算了。” 尹剑平微微一怔,虽觉出她话中有话,对方既然不说,也就不便追问,当下再次告辞,转身出去。 目睹尹剑平的背影消逝甚久之后,甘十九妹却仍然一动也不动地兀立在那里。她脸上凝聚着一层疑惑,又像有一丝淡淡的惆怅,蛾眉轻颦,盈盈秋波里感染着凌乱的情绪。显然她遇见了一件令自己难以释怀的事情……这其中又多少少少加有一些感情因素的作祟,于是她心里浮现出一向罕见的不平静。 东边院墙上,黑影子一闪!一条疾劲的人影,有加深宵怪鸟地来到了面前,等到落地之后,才现出了红衣红帽,面现惊惶的阮行来。 他上前一步,面色忿忿地道:“姑娘您这又是为什么?为什么不下手把他给除了?” 甘十九妹冷冷一笑道:“我为什么要这么做?” 阮行怔了一下,喃喃道:“难道姑娘还看不出来?这小子八成儿就是那个依剑平,我们踏破铁鞋无觅处,好容易他自己送上门来,姑娘您却又怎么会……” 说到这里,他忽然把要说的话又吞到了肚子里,原因是发觉到甘十九妹的脸色不大对劲儿!他就算是跟老天爷借了个胆子,却也不敢轻犯这位姑娘的雌威! 顿了一下,阮行后退了一步,垂头请示道:“卑职莫非是猜错了,还是姑娘另有高…… 见?” 甘十九妹冷哼了一声,徐徐地道,“阮行,难为你还会有此见识,我问你,你凭什么就断定这个姓尹的会是依剑平的化身?” 阮行耸了一下肩膀:“刚才姑娘与他动手说话,卑职未奉姑娘命令,不敢窥伺窃听,只是他离开之时,卑职却远远尾随了他一路!” 甘十九妹道:“怎么样?” 阮行道:“这人一身轻功确是极佳,最主要的,当他踏过卑职亲手布置的dú阵,竟然毫无感觉,情形竟然和那个依剑平完全一样。” 甘十九妹轻轻哼了一声:“这一点我早已注意到了,可是并不能就因为这样,就断定他是那个‘依剑平’吧?” 阮行呆了一下,讷讷地道:“姑娘还是小心一点的好,卑职总觉得这个人有点不对劲儿。” “说下去!”甘十九妹看了他一眼:“把你心里想的说出来听听。” “是!”阮行苦笑着道:“其实也没什么,只是卑职一直以为他是一个读书的仕子,他开口能文,更能赋诗……几乎瞒过了卑职这一双眼睛。” 甘十九妹摇摇头道:“这也没有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只怪你们阅人不深,观察力还不够灵活,其实他一来到这个客栈里,我早已注意到他了。” “哦!”阮行惊道:“姑娘莫非早知道他会武?” 甘十九妹缓缓点了一下头,一双蛾眉轻轻皱了皱道:“但是我却不能断定他就是那个依剑平,因为……依剑平的武功家数与他不同……还有,依剑平手上并没有这么一口神兵利器的宝剑。” 阮行想了一下,点点头,道:“这话,倒也不错!那小子手里,确实像没有这么一把好剑。” 甘十九妹冷哂着道:“再者,他曾经是我手下败将,早已深知非我敌手,既然如此。今夜大可不必再来送死……何况是当面向我叫阵,由此看来,他不像是那个姓依的,然而…… 我却不会就对他失去了小心。” 阮行道:“姑娘可曾发现了他有什么可疑之处?” 甘十九妹道:“不错!他的剑招奇特,在我的印象里,倒似与那个死去的吴老夫人,颇有相似之处,似乎较之吴老夫人更具微妙气势。” 一想到积翠溪姓吴的那个老婆婆,阮行情不自禁地打了一个哆嗦,在他记忆里,这一生还不曾遇见过像吴老太太那么奇特的敌人。现在甘十九妹把这个疑为“依剑平”的读书人比作吴老太太,自使他大为惊心。 “啊!”阮行惊惶地道:“那个姓依的,不是在吴老太太那边停留过一段时间吗?会不会……” “这件事我正在密切的观察之中,到目前为止,我还看不出他们之间有什么关联。” 说着,她脸上微微现出了一片冷笑,喃喃又道:“如果他真的就是那个依剑平,早晚会被我看出破绽的,他休想逃过我的手掌心儿!” 阮行确知她为人精明,阅人至微,果真眼前这个“尹心”就是“依剑平”的化身,决计逃不过她精细的观察之中,这么一想,他也就不再担心。 顿了一下,他请示道:“姑娘可曾打算什么时候起驾?还有清风堡的那个樊老头,我们什么时候动他脑筋?” 甘十九妹一笑道:“樊钟秀那个老头儿,虽然功夫不错,人也够狡猾,只是我却没有把他看在眼里,这地方很好,暂时我还不想走,我要知道你跟‘金刀盟’、‘十二把刀’他们联系的结果怎么样了?” 阮行道:“这几天卑职正在与他们联系之中,听说十三把刀的老大,‘黄面太岁’花二郎这个人很不好对付。” 甘十九妹冷冷地道:“怎么回事?” 阮行道:“卑职也是由金刀盟那边听到的,据说这个花二郎一向自大,很不易服人,他对金刀盟表示,怀疑我们不是来自丹凤轩的人,说非他亲自看见姑娘,并未经证实姑娘的确实身分与武功之前,他暂时不接受卑职的调遣。” 甘十九妹轻哼了一声,道:“这人武功如何?” 阮行道:“据说很不错,他年岁不大,加入十三把刀不久,竟然坐了第一把jiāo椅,而且很罕众望,就连蒙城九丑的马老大也都仰他鼻息,看他的脸色,卑职打算这两天亲自去找他谈谈。” 甘十九妹道:“他不是说要见见我吗,好吧,你就把话传下去,说我会去见他的,只要叫他随时等着我就是了。” 阮行一惊道:“姑娘千金之躯,岂能与这类人打jiāo道?由卑职去处理也就是了。” “不,还是我自己来吧!”甘十九妹道:“这些人虽然谈不上身分地位,但是不能得罪,却也不能过纵,要恩威并施。” 说到这里,她微笑了一下,两排晶莹的牙齿在月色里闪闪生光:“谈到这一点,你就差得远了!” 阮行躬身道:“姑娘说的是。” 甘十九妹叮嘱他道:“我们在江湖上已经树敌太多,不能再结怨敌人了,莫非你忘了轩主临行之前的jiāo待吗?” 阮行呆了一下,翻动着一双白果眼珠:“这个,卑职倒是真有点忘了!” “哼!怪不得呢!”甘十九妹冷笑道:“那么我就再提醒你!轩主的意思不仅是要消灭了樊钟秀这一伙子势力,而且有意要拿下他的清风堡。” 阮行点头道:“这一点卑职记得……” “还有!”甘十九妹瞳子里闪烁智光,道:“轩主曾慎重地jiāo待过,要我在皖北培植一伙新的势力,这些人将要用以来接替樊钟秀的势力,这也就是我们为什么要收买这些人的原因!” “原来如此!”阮行恍然大悟道:“怪不得姑娘居然忍受这些家伙的无礼粗鲁。” 甘十九妹冷冷地道:“轩主虽然并没有直接说出她为什么要占领清风堡的原因,但是我却隐约地可以猜出她的心意,如果我猜的不错,一待我们清除了樊钟秀这一股势力之后,她老人家也就该来了!” 阮行一惊,道:“姑娘是说,轩主要亲自来?” 甘十九妹缓缓点了一下头:“不但他老人家亲自要来,就连金、银二位师姐,也俱将随驾同行,实在是她老人家避居世外太久了,这一次,再入江湖,不能不先找一个落脚之处,因此才选中了‘清风堡’。由于‘丹凤轩’的老巢不能兼顾,才要我们就地取材,在皖北物色一些势力。” 阮行脸上顿现喜色,说道:“这真是太好了……如果轩主与金、银两位姑娘都来了,天下武林就再也不是我们的对手了,待不了多久,丹凤轩的势力,更加遍及天下,势将唯我独尊,称霸天下了。” 甘十九妹苦笑了一下,摇摇头道:“我却抱着与你不相同的看法,我以为她老人家如今春秋已高,实在不必再要……那么称强好胜,这一次我一路上来,才知道她老人家当年在江湖上结敌众多,必然还有很多很多的厉害仇家匿居在暗处,这些人大大不可轻视,一旦出现兴师问罪,只怕……” 苦笑了一下,她遂即把到口的话吞住不发,美丽的眸子里出现了一抹淡淡轻愁。 “姑娘太过虑了!”阮行嘿嘿一笑,道:“这个天底下,还有谁能是轩主的对手?何况还有姑娘与金、银二位姑娘在,姑娘大可以放心不虑。” 甘十九妹冷冷地道:“那可不一定,我不妨随便举一个例子,就拿积翠溪的那个吴老太太来说吧,如果她身上未染宿疾的话,只怕我就很难制胜她,就是拿轩主来与她较量,也难分高下。其次谈到僻居陕北的‘黄麻客’晏鹏举,这也是一个极为可怕的人物,其他不知名姓的高人异士还多得很,只是时机不到,他们不肯随便露面而已,只要一出现,必然非同小可!” 轻轻叹息了一声,甘十九妹缓缓地接道:“轩主对我恩重如山,才会使我想到了这些,我以为眼前我们能为她老人家做的,除了必要的复仇以外,最重要的是收拢人心,广行仁术,才是上上之策!” 阮行似乎还不能体会这番话的道理,只睁着一双白多黑少的眸子,奇怪地在甘十九妹脸上转着。 “吃吃”笑了一声,他喃喃道:“姑娘怎么会有这种想法?恕卑职不敢苟同。” 甘十九妹冷哂道:“你一脑子逞强好胜,当然不懂我的心意,其实我的这番苦心,只怕连轩主本人也不会赞同。我总希望能让她老人家明白,‘杀人’只是最后万万不得已才能行的一条路,只是她老人家一生却迷信实力,崇拜武力,而忽略了仁德!” 阮行登时面色大变,情不自禁地后退了一步。 他用着一种非常奇怪的神态打量着甘十九妹,对于她的胆敢批评轩主而大生惊异,按照门规来说,甘十九妹的这种行为,简直罪不可恕。 甘十九妹由他的神色上,早已洞悉了他的想法,却也不禁微有所警,当下也就不再多说。 “夜深了!”她看了一下天,吩咐道:“你也该休息了。” 阮行迟疑了一下,抱拳一揖,道:“卑职遵命!” 甘十九妹冷冷地道:“西院里的那个姓尹的由我来处理,你可千万不要接近他,他不是你所能够应付得了的。” 阮行应了一声:“是!”表情微现不忿,遂即转身告辞。 甘十九妹看着他离开的身子,脸上兴起了一层迷惘。对于刚才所说的那些话,回想起来,她觉得很是奇怪,对自己为什么会忽然有这种前所未有的想法大生惊异。 要知她自幼就跟随水红芍练习武功,非但承受了水氏一身惊人绝技,尤其承受了她的独特个xìng嗜杀如狂,恨世界,恨武林,恨所有的男人,在这个传统观念的熏陶之下,她简直和水红芍如出一辙。正因为如此,才得到了水红芍的格外垂青,将一身绝技倾囊而授。在以往她从来不曾对水红芍发生过疑惑,她所jiāo付的任务,也一直被尊为金科玉律,认为乃当然之事,更逞论对水红芍本身有所批评与不谅解了,莫怪乎阮行要用那般奇怪的眼光来打量她了。现在想起来,就连她自己也深具警惕,内心忐忑不已。 和衣盘膝榻上,她整个的思维,呈现出一片紊乱! 尤其令她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71 章 不解的是,今夜邂逅的那个年轻人“尹心”的影子,竟然深深地盘踞在她脑海里。对方英俊的面颊,刚颜的气概,更予她留下了深刻的印象,这类有胆魄抱负的年轻人,求诸于现今江湖武林,实在是不易多得,然而,她实在没有勇气再想下去。 二十五 灯焰无声地在燃烧着。 她婀娜的情影映照在墙壁上,夜是那么的沉静,此刻万籁俱寂,静得连自己的心跳声音,都能清晰地感觉出来,她似乎较诸往日变得不安与急躁。 一只粉翼红肚的飞蛾由暗处飞来,围绕着灯焰旋转不已,几次三番地扑向火焰,又坠落下去,最后终于完成了“扑向光明”的壮举,粉红色的翅膀燃烧出一缕黑烟,一头扎进灯油里就不再移动了。 甘十九妹竟然会被这小小一幕悲剧吸引住,内心莫名其妙地兴起了一层悲哀,也因此而联想到了其他的一些事情。再一次对自己的前途,感觉到迷惑,也就对自己眼前所执行的任务而心存不解与厌恶。 由床上翻身下地,心里老像是窝着了一件什么事似的。其实这件事不难理解,只不过她却不愿意深想罢了,实在也是她不敢去深想,她怀疑自己这么做是否应该?于是形成了内心的冲突与矛盾。 “尹心?依剑平?” 她嘴里不停地念着这两个完全不同音的名字,那双淡扫的蛾眉,时而拧结,时而开展,显示着此一刻她内心的强烈变化与矛盾! 坚持着最初的原则,她又回到了榻上盘膝坐功。强制着内心的激动,她运了一会儿功,奈何那颗心竟是无论如何也难以静止下来。不知何时,她已睁开了那双水汪汪的眸子,心里沉湎着一番期待。 室外下起了萧萧细雨。瓦面、屋檐……到处响起了水的悉索声,尤其是院子里的荷花池子,雨点儿落在了碧绿碧绿的荷叶上,其声清脆而富宫商,就好像是在演奏着一具别有韵味的琴瑟,莫怪乎古人有“留得残荷听雨声”这么一说了。 尹剑平的一颗心也同甘十九妹一般的不平静,甚至于更较她有过之而无不及。 回想着方才的一场拼杀,他兀自不寒而栗!固然那场名为“较技”的剑斗,旨在探测敌我的真实功力,然而不可否认,当时尹剑平的心里,却是充满了凌厉的杀机,打算着在剑击当场只要机会许可,即将置对方于死命。讵不知,一场比斗下来,非但未能置对方于死命,自身反倒险些丧生,对甘十九妹千变万化的无敌剑招,他总算有了一番新的认识。 此时,当他再一次想起来,有说不出的懊丧。痛定思痛,他内心原经铸妥的“不倒长城”亦不禁深深地为之动摇了。 看着窗外靡靡夜雨,他真恨不能抱头痛哭一场。 至此,李铁心、冼冰长老、“双鹤堂主”米如烟、拜兄晏春雷,以至于最近才入记忆深处的吴老夫人,这些人的影子,像是走马灯一般地,一个个由眼前缓缓经过。 这些人原都是活生生的,功成身就,名重一方的豪杰侠士,或是归隐江湖的风尘侠隐,与人无争,与世无牵,然而一朝卷进了可怕的“仇杀”漩涡,一个个俱都如此丧生,而作了刀下之鬼。可悲的竟是尹剑平竟然不能忘记他们其中任何一个,每一个以上论及的死者,都曾经与他关系深厚,都称得上有恩于他,一朝分袂,人天永隔,这份情发于衷的悲痛,自是可想而知了。 “仇恨”是一点一滴,滴落到内心的深处,积压起来的,每一个死者,都与他心脉一系相通,一经抽动,顿时痛彻心肺,正因为这样,他昼思夜想,只要一经念及,就必将永无安宁之日。吴老夫人的死,使他情不自禁地更加怨恨自己,设非是因为自己的投奔,吴老夫人万万不会为此送命,看来自己这个人,真是所谓的“白虎星”转世,谁和自己遇到了一块,必然遭致杀身的恶果报应。 “唉!”重重地发出了一声叹息,尹剑平站起来,来回地在房子里走了一转。 一阵冷风由敞开着的窗户袭进来,使得他机伶伶打了一个冷战!由是思虑电转。 忍耐!忍耐!想到了这两个巨字,那阵子热烈的情绪,为之烟消云散!我如今所负的艰巨使命,较之昔日实在说来,已大有缓和之机,以往是苦无出头之日,今天的情势却是大有不同,最起码,我已来到虎穴门口,和敌人有所接jiāo,只有把持着耐心与毅力不变,总有深入仇人巢穴,将利刃chā入仇人心脏的一天。 这里所谓的仇人并不单单指的是甘十九妹,事实上主要的对象,却是那个唆使甘十九妹为所yù为,而她本人却隐在暗中发号施令的丹凤轩轩主,“丹凤”水红芍。一想到水红芍这个人,即使得尹剑平热血激动,然而越是热血激动,才越使得他心如沉渊之鹰,越能期盼着有雷翅风云、高唳长空的一天。无限的期待与无穷的毅力就是这么养成的。 尹剑平静静地坐在椅子上,检讨着方才与甘十九妹对敌时的若干琐碎,发觉到对方惊人的剑技,每每引发于平凡的身手之中,令人防不胜防,对方剑术上的造诣,看来更超过她徒手技击的境界,实在已达到了“运剑以空”、“出掌以无”的无上境界,自己如果想今后制胜于她,势将还要大大努力不可。今夜初试了一手吴老夫人“草堂秘功”,虽然未能当场反败为胜,却使得甘十九妹大见狼狈,可见得这类纯属灵xìng的奇妙绝招,确实有令人无从防范的玄奥之能,只可惜自己现今还不能深悟其意,致使不能完全发挥其威力,否则试观甘十九妹方才情形,是否还能逃得过自己那一剑,可就大生疑问了。这么一想,尹剑平内心,不禁大兴鼓舞作用。 他脑子里回忆着方才与甘十九妹动手情景,信手拿起了几上长剑。不意这只右手方自抬动的当儿,即觉出肩头部位一阵子疼痛,情不自禁地垂下手来。自此,他才恍惚地感觉到右面肩头表面上,似有无数虫蚁在爬动之感,当下心中一惊,连忙走近灯前坐下来,用左手剥开了右肩的上衣。不看尚可,这一看之下,使得他大大地吃了一惊! 不知什么时候开始发作的,只见右肩头上这时一片红紫,竟然肿起了馒头般大小的一个瘤状物体,细看那肿胀之处,呈红紫透明,一如玛瑙般晶莹,自此他才忽然感到,一种冷森森的气息,自肩伤之处,蛛网般地向全身扩散着。 一念之间,使得他连连打了几个冷战,这才警觉到先时不甚经意的酸疼感觉,竟然会如此严重,回忆着方才情形,不过是被甘十九妹信手轻轻地推了一掌而已。当时并不曾感觉到有什么疼痛不耐,怎么会忽然发作得如此严重?真正令人大惑不解,实在想不透是什么道理。 他反复地端详着伤处,发觉到那肿胀之处,表面上似有三颗极为细小的黑点,再翻看肩衣,对灯一瞧,果见衣上亦有三个大小如同针孔般的透明小洞,他为之恍然大悟! “dú!七步断肠红!” 好厉害!一念触及,使他联想到当日吴老夫人审视自己携带的那口玉龙剑时,曾经告诫过自己,那种足以致人以死的人世剧dú“七步断肠红”,是藏在甘十九妹出手时的手指指甲之内。吴老夫人并曾肯定地猜测,这些dú是凝于一种极为细小的蜡丸之内,平时暗藏于指甲里,对敌时一经着以内力,蜡丸立碎,dú汁即可借指甲抓附对方之时,顺利地传达出去! 想到这里,尹剑平仿佛当头响了一声霹雳,顿时作声不得!他不禁暗惊着,如果这个猜测果然属实的话,那么自己现在身上,必然早已感染了那种所谓“七步断肠红”的罕见剧dú!只怕xìng命不保了!尹剑平想到这里,情不自禁地惊出了一身冷汗! 他站起来走过去,把敞开的窗户关上,真是奇怪的一种感触,在没有发觉伤势之前,他还是浑然不觉,一切行动无异常人。现在,当他目睹了伤处之后,忽然间竟然感觉到自己身上的痛楚,猝然加剧了十几倍,虽是随便走动几步,却也有举步踉跄之感! “不好!”嘴里说着,他踉跄着在一张椅子上坐下来,只觉得一阵舌干唇燥! 翻过身来,用左手拿起了桌上的一具瓦壶,忽然心生一念,咽了一下唾沫,他把手里的瓦壶又放了下来。摇一摇头,他心里想着:不,不能够喝水!脑子里思念电转,想到了那日身中阮行的“丹凤dú签”后,正是与现在的感觉相似。后来吴老夫人与自己动手医治时,也曾确切地告诫过自己不可饮水。于是,这个渴望饮水的念头,为他深深地压制下来。 他忍着右肩上伤处的酸疼不堪,把上身衣服脱下来,仔细地观察着身上各处,倒也没有什么异状,那dú伤肿胀之处,为恐意外,却也不敢随便去动它。只觉得伤处附近,奇热烫手,只是无比的酸,连带着整个一只右手举动都难。 尹剑平其实不知,他由于前胸佩带得有那块“辟dú玉”,才使得dú势未能蔓延全身,再者他身上前此曾经中过阮行的“丹凤dú签”,伤处虽异,但dúxìng却是相同,是以身上已有了免疫的抗力。如此之故,那肩上dúxìng,也只能局部发作,却是万万不会攻人内心构成他xìng命的威胁。话虽如此,虽只是局部发作,当其初起之时却也大力可观,瞬息之间,他已数度冷热,只觉得四肢麻软无力,遍体生燥,有如虫蚁爬行。倒是前胸仍能保持着一片温煦,冷暖适度,心智亦能十分清楚。 尹剑平忍着身上的痛楚,盘膝榻上,强自运功调息了一回,出了一身大汗,仿佛略见轻快了些,只是看着肩上那个dú瘤,却像是更加大了许多,试着用手去摸按一下,其势如火,简直烫得怕人。那条右臂更势如重有万斤,一任他用出全身之力,亦休能抬动分毫,空自逼出了遍体虚汗。 夜雨孤灯,长夜漫漫,真令人兴起无限感伤与懊恼,心里独自个地盘想着:吴老夫人既已罹难,他儿子吴庆下落不明,只怕当今天下除了丹凤轩中人,再无一个能够解开这类独门剧dú,唉!看来我眼前只怕大难罹身,希冀保全这条xìng命是万难了! 一阵风吹过来,虚掩着的两扇窗户,蓦地敞开,发出“呕当”一声大响,屋子里的那盏灯,顿时熄灭,全室陷入一片黑暗之中。 尹剑平左手摸着了千里火,正要晃着了,就在这当口,他仿佛看见了窗外荷池对面屋檐口,人影子晃了一晃,遂即隐身暗处。虽然在痛伤之中,尹剑平仍能保持着敏锐的观察力。 这一个突然的发现,登时使得他临时制止住摇晃火折子的动作。当下他匆匆把火折子放下,改把几上那口“海棠秋露”拿过来压置枕下,却把剑柄的一端露出来,必要时左手仍可出剑制敌。 心里想着,他遂即缓缓把身子躺了下来。 也就在这个时候,目光望处,却清晰地又看见了方才现身的那条人影。 虽只是惊鸿一瞥,却也逃不开尹剑平精细的视觉。那条人影显然施展出“登萍渡水”的轻功绝技,正由荷池面上点踏着满他的莲荷翻向“池心亭”上,身形至为巧快,等到尹剑平注意观察时,对方显然已经处身在池心内了。 尹剑平一惊之下,清醒不少。 那条人影好眼熟!就在他运思猜想着来人的身分时,眼前人影再闪,那人已倏起倏落地越过了荷花池,一路轻蹬巧纵地来到了这岸边。 窗外yín雨靠靠,借着高悬檐上的一盏油纸灯笼,却能奇+*依稀分辨出一些景象! 凭着这片黄昏的灯光,尹剑平已看清了这个人。 一惊之下,他几乎由床上坐了起来! “阮行!”他确信自己绝对不会看走了眼。 此时此刻,这个人的猝然现身,而且又是奔向自己下榻的这爿院落而来,当然可以意味着绝不是什么好事。忽然他心念一动,想到了来人很可能是奔向自己而来,顿时心情大为紧张。所幸睡房里的那盏灯被风吹灭了,自己由里向外看,可以一目了然,而对方由外向里面看,可就要费点眼力,必须等到瞳孔适应室内之光度之后才可分辨一切。这一点对于尹剑平来说,却是十分有利的。 尹剑平有见于此,也就暂时定下心来,却也不敢轻心大意,当下缓缓自丹田之内提吸起一股潜力,使之运行于左臂之上。 须知他昔年练习“金刚铁腕”功力之时,乃是左右腕手jiāo互练习,可以在一触念之间,集中全身功力于双手之间,是以才能在一出手的当儿,置敌人于死命。 他虽然在伤痛难耐的情况下,却也不能不防范到阮行的有所异图。果然,他这里方自运功完毕,窗前人影乍晃,那个一身红衣,面相清瘦、神情刻dú的阮行,已经立身窗侧,正自向室内默默观察着。 尹剑平紧紧地咬了一下牙齿,暗忖道:“好个卑鄙的东西,莫非还想乘人之危不成?” 窗外的阮行想是也知道室内这个主儿不是好相与,是以虽然现身窗外,却不敢猝然进入,保持着相当的一段距离,只是转动着那双闪亮的眸子,频频向房中窥探不已。 尹剑平平身而卧,目光半合,自他一现身之始,即紧紧地盯住了他,倒要看看他意yù何为。足足相持了甚长的一段时间,阮行才开始有所举动。自然,在这一段时间里,他已习惯了室内的黑暗,身形轻起,翩若惊鸿地已翻身而入。 尹剑平目开一线,紧紧地逼视着他,除了那只负伤的右臂以外,他全身各处,都聚集了力道,只候着在适当的时机,出手予对方以重击! 红衣人阮行这一次像是十分的仔细,身形进出确实不曾带出一点点声息。就见他那双光华闪烁的眸子,缓缓地移动着,打量着这间房子里任何一处虚实动静,却不一上来急于扑身上前。 双方大约距离有丈许左右,这个距离显然使他置身子安全地带,只须一发觉些微的风吹草动,即可改变他进退的形势,如就上来这一式动静而论,这个阮行确实称得上相当的高明。 尹剑平虽然固定着原来的睡姿,丝毫也没有更动过,但是心里的紧迫却几乎使得他为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72 章 窒息,原因是他无法猜测出对方的来意,如果他确系存心乘人以虚,尹剑平却希望事先能观察出他即将出手的部位与意图,如果只是长时间双方这么消耗下去,吃亏的必然是尹剑平。 理论至为简单,因为尹剑平此刻乃是已伤之身,一旦形迹败露,与对方明火执杖地动手比斗,必将不是阮行对手,如果他伪装在睡眠之中,只要不出声呻吟,阮行便无从观察出他的伤势,因而也就不敢轻易地去冒犯。然而,他既然存有行刺之心,当然不可能就此作罢,势将出手,势在必行!那么,尹剑平的伪装熟睡之举,更可以大大地减轻了对方心里的防范。尹剑平唯一制胜对方的机会,正在于此,出其不意地出手反搏。 对于尹剑平来说,胜负似乎可以预卜,他几乎可以直觉地予以认定,如果自己不能在出手反击对方时一招得胜,那么很可能将会丧命在对方之手。 生死攸关,尹剑平焉得不沉着应付!是以,他始终保持着原来的睡姿,并且尽量放宽胸襟,发出了均匀的呼息之声。 阮行那双白果眼瞬也不瞬地注定着他,又过了一些时候,尹剑平忽然发觉到他身子向左面轻轻跨出,立时他就感觉到自己右侧有了“吃紧”的意态。这种意态,是不能用合理的理由来解说,只是一种直觉的认定。顿时,尹剑平兴起了一阵惊惶,因为这个方向,正是他最感空虚的一面,限于他负伤的右臂,连带着使得他这半边身子都较为迟钝,果真阮行要从这一个方向向自己出手暗袭的话,他必将无从防范,后果将不堪设想! 时机很可能一纵即逝,尹剑平不得已,装着梦呓的姿态,把脸部移动了一下,含糊地发出了一些声音。 果然,这个小小的动作,临时使得阮行吃了一惊,慌不迭地又周转了一个方向。他身子电转如飞,轻轻一旋,已来到了尹剑平的左边方向。这个方向,对于尹剑平来说,称得上恰到好处。其实,就在阮行进室之前,尹剑平早已作好了可行的准备,左手置于枕下,紧紧握住了剑柄,将可在最短的一刹那间,随时掣剑而出。 阮行在这个方向仅仅站立了极短的一瞬,随着他身子霍地向前一伏,疾快如箭矢般地,已扑到了尹剑平床榻旁边! 原来他手里事先早已紧紧握住了一口薄刃匕首,随着他快速袭上的身子,手起刀落,一股刺目寒光闪起,这口刀直直向着尹剑平当胸扎了下来。 这一招阮行端详至久,才选择了这个地方下刀,他自忖手眼身步,无不搭配得恰到好处,对方既在睡梦之中,理当是万无一失,哪里知道,天下事每多出人意料,他是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他在观察对方,对方同样地也在观察他。 说时迟,那时快! 他不动,敌不动,他一动,敌人比他来得更迅速。就在他手中短刃眼看着已将chā中在对方前胸的一刹那间,一蓬青蒙蒙的光华,自对方枕下蓦地闪烁而出,就像是猝然打了一个闪电般地闪了一闪。 阮行这才知道,敢情对方是伪装熟睡,非但如此,而且早已作好了必要的准备,一惊之下,由不住吓出了一身冷汗,再想抽身,哪里还来得及。 一片寒光扬动之下,紧接着是“呛啷”一声脆响,刀剑jiāo锋里,阮行只觉得手上一轻,掌中匕首已被对方那口斩钉截铁的宝剑削成了两截。非但如此,尹剑平早已测好了更称万全的身手,随着他下沉的剑势,配合着他欠身坐起的姿态,那只执剑的左手一沉乍起,连同那口寒光耀眼的宝剑,在一个极快的速度里,已经搭在了阮行的颈项上。 锋利的剑刃在初一接触到阮行颈项之刹那,一股冰寒气息,陡地透体而入,使得阮行情不自禁地打了一个寒噤,登时呆立如木偶,吓得动弹不得。 尹剑平苦心竭虑的一招,果然用对了地方,一切俱都与他的理想吻合。 他恨透了这个阮行,决定要予他吃些苦头,掌中剑微微振动,寒芒乍吐之下,已在他颈项上留下了一道长长的血口,一时之间,殷红的鲜血,点点滴滴地顺着阮行瘦长的颈项滴落下来。阮行由不住发出了一声嘶哑的惊呼:“噢!”瘦削的躯体禁不住连连颤抖不已。 “你……”一刹间,他那双白多黑少的瞳子,瞪得极大,显然在极度惊骇之中! 尹剑平施出全身之力,抬起了那只负伤的右手,将左手那口剑接过来,宝剑的刃锋,仍然搭在对方颈项上。只消稍稍加诸在剑锋上一些力道,以这口“海棠秋露”之锋利,即可随时削下阮行这颗项上人头。这一点足可认定,而无须置疑。 剑jiāo右手,尹剑平左手已摸起了桌上的火折子,一经晃动,“噗嗒”一声,亮起了一阵火光,很快地,他已点着了置在桌上的灯盏,室内顿时呈现出一片光亮。他不yù被外人窥知一切,掌势再挥,距离丈许以外的两扇窗户先后掩阅上。 阮行颈项间的鲜血,不停地滴洒着,他自忖着难免一死,不由神色大变。 “依朋……友?”他喃喃道:“咱们还可以取个商量吗?” “当然可以。” 尹剑平一面说一面坐正了身子,他胸有城府,强自忍着右肩的奇痛,冷冷一笑,接下去道:“不过,有一点我却要声明,我姓尹,不姓依。” 阮行闻言怔了一下,眸子里,呈现出一片紊乱。 “你真的不是依剑……平?” “当然不是!” 阮行又是一怔,喃喃道:“难道说,我……真的认错了人?” 尹剑平哼了一声:“你当然认错了人!不过,话虽如此,你深夜潜入我的住处,谋图杀害我的行为在先,我绝不会轻易地就放过了你的。” 一面说,他右手压剑,加深了一些前伤的剑痕,鲜血再一次地涌出来,滴滴嗒嗒地溅落下来。 阮行那双吊客眉几乎拧在了一块,情不自禁地往嘴里吸着冷气。 “喂,尹朋友……剑下留情!”他斜过那双白果眼珠子,盯向尹剑平:“既然你不是姓依……那么兄弟此来就过于冒失,实在是个误会……是个误会。” “你倒是说得轻松。”尹剑平的剑压着对方颈项,心里十分笃定地道:“误会!哼!要是我不够机警的话,被足下一刀刺中了要害,现在我岂能还会活着说话?那时候这个误会又能去向谁诉说申辩?这个你倒是说说看?” 阮行“嘿嘿”颤抖着,频频苦笑不已:“你我既无深仇大恨……尹朋友何不高抬贵手,饶过了兄弟的一时莽撞,兄弟必将忘不了阁下大恩大德……日后不免对阁下感恩图报……怎么样?” 尹剑平力聚左掌,霍地向上一抡掌,“叭”地一声,抓住了阮行右肩横骨“云门穴”上! 阮行只觉得半身一阵子发麻,“啊”地惊呼一声,尹剑平已自他颈项上抽回了长剑。 阮行一惊之下,自以为有了脱逃之机,转身待逃,岂料却听得床上的尹剑平冷森森地笑道:“你还想走吗?” 才跑了一步,阮行登时站住。 他神色倏变,缓缓回过身来,尹剑平却用着充满了神秘冷峻的一双眸子打量着他。 尹剑平道:“你已为我独门手法,拿住了气穴,除非我自行解救之外,别无良策,如果在半个时辰之内不将那气穴打开,你必然气冲血栓而亡。” 阮行呆了一呆,又恨又怕地道:“你……你又为什么要这么做?” “很简单!”尹剑平道:“这么一来,我们就可以拉平了!” “拉平了?” “不错!”尹剑平咬了一下牙,现出痛苦神色道:“因为我身上有伤……也需要你的援手解救,你身上的伤,却是非我不可!” 一面说,他已解开了上衣,现出了肿大如瘤的右肩伤处,阮行目睹之下,瞠目道:“原来你已中了我家姑娘的‘七步断魂掌’,嘿!你完了!” “我完不了!”尹剑平眼睛很狠地盯住他:“有你在我就完不了,换言之,如果我完了,你也完了,而且你一定还先死在我前头。” 这几句话,像是忽然触及了阮行的痛处,不禁现出了无可奈何的沮丧。 “你的意思是要我先解了你的dú,你才为我解开穴道……是不是?” “不错!我就是这个意思。” 阮行脸上一阵子发白,干笑了一下道:“兄弟这个人作事,不大喜欢受人威胁……要是我不答应呢?” “那很简单!”尹剑平冷冷地道:“你只有死路一条,而我却还有活命之机!” “你有什么活命之机?” “我当然有!”尹剑平微微一笑:“譬如说,去找你的主子甘姑娘。” “笑话!”阮行狞笑一声:“你以为她会救你吗?真要有这个意思,她又何必伤你?” “这很难说!”尹剑平慢条斯理地道:“此一时彼一时也。” 阮行冷冷他说道:“兄弟,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尹剑平道:“不要忘了,我是跟她在谈jiāo易,因为你的命控制在我手里,甘明珠如果还顾虑到你这个忠心奴才,她当然就得为我解dú不可。” 阮行显然还没有想到这一着,不禁又是一呆,对方如果真的这么做,自己这个脸可是丢大了。 想到这里,他确是无计可施,却愤愤地道:“嘿嘿!你以为兄弟我真的这么顺从你,听你摆布不成?” “你非顺从不可!”尹剑平胸有成竹地道:“因为我确知,这个世界上,很少能有人,能够忍受得了我所加诸在你身上的痛楚!” 阮行“吃吃”好笑道:“姓尹的,你真以为我会相信你说的这些鬼话?” 尹剑平打量着他的脸:“你势必非相信不可,因为你马上就要尝到味道了!” 话声方歇,即见阮行一双八字眉,倏地往当中皱了一皱,身子紧接着摇动了一下,那白脸上翻起了一片红潮。 “怎么样?”尹剑平冷冷地一笑:“我的话不错吧!这其实只不过是个开头而已,真正厉害的都还在后头呢!” 说话之间,阮行己大感痛苦,全身上下宛若抽了筋似的一阵子抽动,由不住捧腹部,痛得弯下腰来。他脚下蹒跚着,走到一张椅子上坐了下来,当他那双眸子,再接触到尹剑平时,眼神里已失去了原有的自信与倔强。 “好吧……算你厉害!” 这几个字,几乎是由他紧咬着的牙关里逼出来的,脸上青一阵白一阵,片刻工夫,已沁出了一层薄薄的汗珠! “只是……”阮行紧紧咬着牙:“你……能想办法先止住我身上的痛吗?” 尹剑平点头道:“不必紧张,这只是开始一上来的阵痛而已,先叫你知道一下厉害,马上就会自行止住,但是过不了一会儿,就会有第二次阵痛,时间却要比这一次长一些,而且痛得也厉害一些。” 尹剑平顿了一下继续道:“往后还有六次,每一次时间都会拉长一些,痛楚的程度也更会加深一些,不是我吓唬你,以老兄眼前忍受痛楚的情形看来,只怕在第三四次阵痛的时候,你就忍不住要痛昏了过去,根本等不到最后一次,你这条命也就完了。” 说话之间,阮行已显然忍受不住,白皙的脸上现出了一根青筋,不时地由鼻子里哼出一声!听了尹剑平所说的,更不禁令他吓得两眼发直!就在这个时候,身上的刻骨痛楚忽然中止,正如尹剑平所说的,简直是令人难以置信。 阮行由不住发出了一声嗟叹,点点头道:“好吧!看来我是无从选择。” 尹剑平左手执剑,将右边身子侧过来。 阮行无可奈何地走过来,先看了一下他的伤,冷冷一笑道:“一点都不错,这是丹凤轩独门秘制的‘七步断肠红’!” 说到这里,他抬起眸子来,奇怪地向尹剑平打量了一眼,讷讷道:“你这个人确是怪异得很……竟然在中了这等剧dú之后,还能挺到现在,真是怪事!” 尹剑平冷笑道:“你们丹凤轩的人,对于并无仇恨的人,居然也施以辣手,实在令人不解,由此看来,江湖上对于你们的种种传说,并非是空穴来风了!” 阮行将灯移过来,一双白果眼瞬也不瞬地打量着他的伤处,冷森森地道:“你的确是个奇怪的人,好好的你又凑什么热闹,我家姑娘一定把你当成了姓依的,才会下此dú手!” 尹剑平冷笑道:“姓依的又是谁?” 阮行道:“跟你一时也说不清楚!” 无可奈何地叹息了一声,他才由身上取出了一个白布小包,打开了布包,里面是一套奇怪的工具,小刀子、小剪子,还有长长的针。一个小瓷瓶和一根吹管。阮行虽然极不甘心情愿,但是由于xìng命cāo诸在对方手上,却不得不耐下xìng子来。遂见他先用一把特制的小刀将尹剑平伤处dú瘤划开一道血口,放出了一些黑色的血,然后用手在尹剑平伤处附近按了一下。 “哼!”他越加奇怪地道:“你像是很懂得dúxìng子,要不然dú气不可能等到现在还没有蔓延开来。” 尹剑平喃喃地道:“废话少说,你快着点吧!” 阮行冷森森地道:“今夜你幸亏遇见了我,要是换着另一个人,你八成是死定了!” 一面说,他打开小瓷瓶,拿起吸管,稍稍地在瓶里沾了一下,然后吹向尹剑平伤处,即有米粒大小的一点白色液体,落入尹剑平伤处,入血即溶,尹剑平立时就觉得原本火烫的伤处,突地如着了一副清凉剂,顿时心神为之一爽!他虽然不识得阮行为他所上的是一种什么yào,但是有此感受,即使他确信必是真正的解yào无疑。 阮行耐着xìng子,又为他包扎了一下,道:“好了,应该是没有事了,最多三天,你即可复原如初。” 尹剑平借着侧身之便,已把那只装有解yào的小瓷瓶窃在手里。阮行居然没有注意到他会有此一手,显然是一个极大的疏忽,他匆匆收拾了布包,揣入怀内,这时尹剑平已经把衣服穿好。 阮行冷笑道:“姓尹的,大丈夫说话算话,该你的了。” 尹剑平点点头道:“你可以走了。” 阮行怔了一下,蓦地竖起了眉毛,道:“你?” “哪里有什么‘穴气’好拿?”尹剑平微微一笑道:“你上当了,我只不过用内家功力,在你的身上玩了个小花样罢了,你放心去吧!” 阮行愕了一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73 章 下,才知道自己一时粗心受骗,心中好不忿怒,真恨不能扑上去与对方一拼。只是转念一想对方在dú伤发作之时,自己尚且不是他的敌手,更何况现在?心里一阵情怯也就没有敢动。而此同时,尹剑平的那只左手,却已经握住了剑柄,一股冷森森的剑气霍地逼近过来,阮行情知厉害,顿时退身丈许以外。 他狠狠地咬了一下牙,狞恶地道:“好小子,竟敢戏耍于我,今天晚上你家阮大爷是认栽了,我们是骑驴看唱本,走着瞧吧!” 话声一落,瘦躯一个倒仰,施展“金鲤倒穿波”的轻功绝技,“哧”的一声,箭矢也似地穿窗而出.消逝于无边夜雨之中。 尹剑平绝处逢生,暗自庆幸不已!却也体会到自己眼前与甘十九妹咫尺相处,随时随刻都可能有丧失生命的危机,然而,在另一个角度上看来,他却又觉出自己这种舍生冒死的深入敌人心脏,似乎已经收到了预期的效果。虽然敌人的强大再一次地得到了证实,但是他却不能知难而退,势将肩负使命,作长久的考验,以期在心理的防范上,倒了敌人的内里长城。那一天的来临,也就是自己含辛茹苦,全面胜利到来的一天。一想到这里,尹剑平心里充满了热炽情绪,仿佛连身上的痛楚都大为减轻了! 尹剑平盘膝床上,缓缓运功调息了一阵,只觉得身上阵阵发热,喝了一盅水,更不禁出了一身大汗,再加上先时伤处淌下的脓血,只觉得上躯一片粘湿,甚是难受!房内还贮有大半缸清水,他干脆褪下了上衣,打着赤膊,把身上洗抹一遍,找了一件干净的小褂重新换上,一切都清理干净,才觉得身上轻快多了。 一阵清凉的夜风吹进来,他才发觉到敢情后面的窗户还敞开着,再回过来把窗户关上。 这些琐碎的小事,在平时自是不值一提,可是,在痛伤新愈之后,做起来也并不十分轻松,那只包扎之后的右肩,隐隐还有些发酸作痛!尹剑平深深地吁了一口气后,重新盘膝床上! 膝下压着剑,方待运行一阵吐纳功夫,无奈,脑子里忽然浮现出一个人的影子甘十九妹! 那确是一个令人不能轻易忘怀的美丽的影子。 长长的秀发,玉立修长的躯体,明眸、皓齿、粉颊、朱唇,这些已经极不平凡,再衬以她独特的xìng格,使得她显示出一种清丽出尘,卓然不凡,驾乎于一般少女之上的那种绰约气质……这一些,对于尹剑平这个血气方刚的少年来说,都不是轻易得以剔出念外的。 很多次,在他忆及这个影子时,都不禁使他怦然心动。“仇恨”固然使得他热血沸腾,然而妄图把此女列为复仇的对象之一,而时时加以衔恨,他发觉到那是一件极不容易的事。 “甘明珠!”他长长吁了一口气,喃喃呼唤着对方的雅号:“甘十九妹……” 嘴里反复地呼唤着这两个名字,内心却积压着一层难以排遣的痛苦! 就在这时,一只欺霜赛雪的纤纤玉手,忽然搭在了他左面肩上。 尹剑平猝然一惊之下,未及出语,即觉左肩上“云门”穴道上麻了一麻,已吃对方两根纤纤玉指拿住了穴道。紧接着,另一只白酥酥的玉手,却由他另一面肩头上缓缓攀了过来,落向他的前胸部位。尹剑平这一刹真是又惊又愧,万万想不到在一度受创之后,居然再次落在了对方手中。 这双玉手,他甚为熟悉。其中一只,在雪藕般的皓腕上戴着一只碧光晶莹的翡翠镯子。 不是那甘十九妹是谁? 一刹间,他血液里流窜着无比的惊惧,更有说不出的羞窘,因为在刹间之前,正是他心情矛盾紊乱之际,心有所忆,诉之以口,频频呼唤着对方的名字,而天公竟然偏偏安排她在同一时间出现眼前!尹剑平的羞窘、惊惧,简直使得他无地自容! “呵……”嘴里说着,他蓦地涨红了脸!情绪的变幻,在这一刹间,已然大大地削弱了“仇恨”。也许过此一刹之后,又是一番变迁,可就不得而知了。想说话,偏偏无以出口,想转身,又碍于被对方轻轻捏住了穴道,尹剑平狼狈极了。 拿住他穴道的那一只手,多少存了些“好心”,拿捏的部位与轻重,算得上“恰到好处”,仅仅使对方略感麻酥而不能转动而已,过轻不及,过重又将使对方身上不免痛苦。这只巧妙的手,此间则是算得上透剔玲珑了。 一只手使他不能转动,另一只手直摸向他的前胸。就在接触到尹剑平的胸肌的一刹那,那只手忽然像是触了电一般地往回抽动了一下,少停之后,才又继续下去。当然,这阵子肌肤相接绝非狼亵,而是有用意的。那只白酥酥的嫩手,其目的在于悬挂尹剑平前胸的那一块“辟dú玉”,一待这块东西握在了对方掌心之后,遂即停住了动作。 紧接着,尹剑平感觉到一阵悉索的项链声,那块玉已被对方转到了脖子后面。 “哼!怪不得呢!”对方一边看一边说着:“我还当你有什么不畏dúxìng的绝窍,原来是这么一块玩艺儿在作祟呀!倒是真希罕!” 一边说,她把脸就近了。仔细地端详着,嘴里念着:“百dú不侵,冷暖自如。” 这八个字,原是刻在玉上的,出自对方的芳唇,听在耳朵里,只是说不出的熨贴,好听! 玉手一松,玉又垂落胸前。 身上忽地一轻,被拿住的穴道已然松开,紧接着眼前人影闪动,甘十九妹薄显娇嗔的芳容,己现身面前。尹剑平只觉心头一震,仿佛被人戳穿了内心那般的不自在,一双瞳子直直地盯着对方,这一刹心鼓雷鸣,正不知是何等一番感觉! 心有灵犀,抑或是那种奇妙的心灵感应吧。那个素日极能自持,冷若冰霜的姑娘,居然也同他一般地飞红了脸!就在四只眸子互相注视的一刹,他们彼此都甚为窘迫! 这只是极短的一瞬,须臾,甘十九妹已恢复如常。 “对不起,我来得太冒失了。”她看着对方,喃喃道:“我只是放不下你罢了……” 尹剑平整理了一下松开的前胸盘扣,强自镇定地点点头,一时仍不知如何开口。 “我可以坐下来吗?” 甘十九妹轻轻地看着他。翦水双瞳充斥着混淆了感情的那种智光,具有令人不可违抗的潜在意识! “这……当然可以……” 一面说着,尹剑平匆匆离榻站起,目视着原先压在膝下的那口“海棠秋露”。这口剑似乎突然反映了一些什么,使他蓦地想到了眼前所应持有的态度。顿时他身子里沸腾着新旧两种激烈的矛盾与冲突! 甘十九妹在短暂的一刹迷失之后,却似已回复了昔日的平静与明智。 “谢谢!”一边说着,她就在那张位子上坐下来。 尹剑平定了一下神,略似窘迫地道:“甘姑娘深夜驾临……是……” “噢!”甘十九妹撩起眸子看着他:“是因为你的伤……” “这……”尹剑平窘笑了一下:“已经不碍事了!” “我知道,我都看见了。” “姑娘是说……” “我是说,我那个没有用的奴才所作所为,我都看见了。” 尹剑平看了她一眼,暂时沉默不语。提起了她那个红衣跟班阮行,甘十九妹似有一些恼怒,然而偏偏对眼前这个人,她有一番内在的迷惘与青睐,因而连带着使得她对于阮行的行径,也就无可奈何地予以宽恕! 甘十九妹看着他,略似自艾地苦笑了一下:“老实说,刚才伤了你,我很后悔……想过来看看,却没有想到你居然比我想的要结实多了,而且竟会利用了阮行的自投陷阶……” 尹剑平道:“以其人之道反治其人,总算命不该绝,倒是尊价帮了我一个大忙!” 甘十九妹微微一笑道:“如果我没有看错的话,好像我那个跟班儿,还遗失了一样东西呢!” 尹剑平闻言,心里一动,说道:“姑娘说的是?” 甘十九妹眨动了一下眸于:“好像是一瓶解yào,不知尹先生可曾看见?” 尹剑平心里有数,遂即将先时取自阮行的那一小瓶解yào拿出来,双手送上,道:“姑娘明察秋毫之未,在下实在惭愧之至,就此壁还。” 甘十九妹接过来,轻轻一哂道:“对你来说,此物已无足轻重,要它无用,倒是丹凤轩大小物件,奉令不得落入外人之手,倒不是我小家子气,舍不得送人。”边说,遂即收入囊中。 尹剑平嘴里应着,心中不免怦然,依其所说,分明自己方才之一切巨细,均已落入她的眼中。他原以为方才对付阮行之一手,为得意之事,想不到尽落对方眼底,果真她心存不善,自己焉得命在?这么一想:不觉全身一阵悚然!他自信为谨慎之人,却没有料想到竟然会有此疏忽,设非是甘十九妹出神入化的轻功使然,自己的大意,确实有深深加以检讨的必要。 甘十九妹眸子微转:“尹先生不必自责过深,倒是我夜行潜入,于礼不合,还要请你勿罪才好!” 尹剑平心中一动,暗忖道:“不好,看来这个姑娘。分明对我存心试探,我却千万要定下心来小心应付才是!”一念之起,顿时如沐着冰露,机伶伶打了一个寒颤! 二十六 须知尹剑平乃绝顶聪明,具有大智之人,况乎眼前大仇未雪,自己身负重任.血海深仇,断断使得他不可以丝毫掉以轻心,尤其对方甘十九妹,女中翘楚,心思之细微敏锐,有如银碗盛雪,不容丝毫混淆。尹剑平既有忍辱负重之心,更不可现出一些异态。第一步,必须先要消除了对方所加诸在自己身上的yīn影疑虑,才是正理。 想到这里,他登时心有所警,只是表面却并不形之于色,当下微一欠身,笑笑道:“姑娘仙子之尊,移玉下处,足使蓬荜生辉,在下何幸如之!” 甘十九妹唇角轻轻拉动了一下,现出左腮上浅浅一圈梨涡道:“你实在太客气了,难道我以家门致命dú掌伤了你,使你险丧些命,你不恨我?” 尹剑平一笑道:“相骂无好口,相打无好手,即为姑娘所伤,亦在情理之中,况乎姑娘夜来探看,足见心存慈善,在下苟得不死,已属万幸,岂能为此见恨,姑娘言重了!” 甘十九妹蛾眉轻轻一蹙,神秘地笑了一下,深湛的眼神在对方身上转着:“但愿你说的是真心话就好。尹先生,你可愿听一听我对你初次见面的印象吗?” 尹剑平抱拳道:“愿聆高见!” 甘十九妹点了一下头,缓缓地道:“俗语说‘读书不成而学剑’,尹先生你显然是一个例外,难得文通武就,确是一个罕见的全才。关于这一点,我实在心存好奇,很想知道一下你是怎么文武兼修的?可以告诉我吗?” 尹剑平正襟危坐道:“姑娘太客气了,其实姑娘高估了在下,姑娘说的不错,有关‘读书不成而学剑’这句话,其实引用在在下身上,实在是至为恰当不过。” “噢”甘十九妹费解地道:“尹先生可以说得更清楚一点吗?” 尹剑平点头道:“姑娘有兴一闻,在下倒也不无告人之私。” 说时他起立上前,自暖壶里斟上一杯温茶,双手奉上,甘十九妹伸手接过,轻轻说一句:“谢谢!” 尹剑平搓了一下手,借着回身之便,紧紧压制了一下激动的情绪。眼前尤其是要紧时刻,面对着这个晶莹透剔的“女魔头”,不得不特别仔细小心,片言之失,即有暴露身分之可疑!不止是暴露身分而已,从而所引起的一切后果,简直是前功尽弃不堪设想的糟! 尹剑平再回身落座之时,已换了从容镇定神态。这一份内励自制之功,显然大非常人之所能及,话虽如此,仍难免真情暴露,只是那种既往的凄惨,仅仅只能加深人xìng的互谅与沟通! 甘十九妹静默地显示着她的关怀。那双深邃的翦水瞳子,多少已为对方不平凡的气质所感染了。其实在她来此之先,就己显示了她人xìng善良的一面,多少已有些自我欺骗的潜在意思在作祟! 对于自己所喜爱的人事,智慧常常是昏庸的。饶是如此,甘十九妹仍然保持着她的尖锐触角,只是对于眼前这个她看上来印象不恶的青年,是否能如同她以往的那么明智,可就大有疑问了。因是,在她盈盈秋波再次注视对方时,所表示的那种神态,己显示了她的迫切探知和寄以信任。 尹剑平呷了一口杯子里的冷茶,思忖着当讲的话,发觉到对方的目神,不禁心情顿时大为紊乱! “姑娘!”他几乎为之失神地放下了杯子:“我出身为武林世家的六合门,先父名讳是尹……”陡然一惊,他停住了话锋,暗忖道:我怎么实话实说了?心绪电转,不如此不足以信人!于是,他才又接下去:“先父尹雁翎,也就是第七代的掌门人。” 甘十九妹缓缓点了一下头:“我听说过,可是当年人称‘黄叶剑客’的那位老前辈?” 尹剑平怦然一惊,十分奇怪地道:“姑娘竟然知道?” 甘十九妹微微一笑:“武林中很少我不知道的事情,信不信由你,如果我这一方面的知识可信的话,那么我更知道令尊的文学造诣,当今武林实无人能出其右,比起他老人家的家学武术,似有过之而无不及呢!可是?” 尹剑平喟然道:“姑娘说的甚是。” “唉!”甘十九妹轻轻一叹道:“尹先生……既然令尊就是这位老前辈,那我几乎已可认定你的悲惨身世了!” 尹剑平苦笑了一下,心中虽是悲痛,却保持着一份应有的矜持与警觉! “尹老先生据闻中年不幸丧生。”甘十九妹眼睛里充满着一番同情:“那时候你,岂非还是很小的年岁吧!” “在下那时年届十二,倒也很懂事了。” 甘十九妹道:“十二岁的一个孩子,又能懂些什么呢?” 尹剑平喃喃道:“在下幼曾得父亲授了一些六合门的武学内功。” “是六合门的‘洗髓’之功吗?” 尹剑平一惊之下,几乎钦佩地点头道:“正是。” 甘十九妹微笑道:“这门功夫,到如今只怕已是武林中的绝学了哩!” “不错!”尹剑平轻叹一声道:“但是先父却私藏了‘洗髓’一功中的‘至’、‘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74 章 二篇,是以这多年来在下只得健身明智之术,却不能深入内家武术之堂奥!” 甘十九妹微微摇头,惋惜地轻叹道:“实在太可惜了,这又是为什么呢?难道他连自己的亲生儿于也藏私吗?” “姑娘说对了!”尹剑平道:“他老人家正是藏私!” “这为什么呢?” “因为……这是先父的苦心!” 甘十九妹轻轻一叹道:“好一个明智的先人。” 尹剑平警觉地道:“姑娘明白了?” “我明白了!”甘十九妹微微颔首道:“俗语说得好,‘瓦罐不离井口破’,习武的人,迟早难免拳脚刀剑下丧生,尤其是世袭的武林世家名门,更不例外,令尊必然洞悉于此,所以只授你以健身之术,而竟扬弃你们世代独门绝学而不授,是不是这个意思?” 尹剑平点点头道:“姑娘秀外慧中,‘闻弦歌而知雅意’,先父就是这个意思。” 甘十九妹点头道:“令尊的确是位洞悉于先,有先见之明的长者,可敬可佩!”摇摇头,她却又轻叹一声,接着说道:“可惜,”眼睛一瞟,注向尹剑平又道:“只是,你却违背了他老人家意思,这又是为了什么?” 尹剑平苦笑道:“这话说来就长了!” 甘十九妹微微一笑:“夜阑人静,正是谈话的好时候,如果你不嫌烦,我倒很乐意聆听下去。” 她美丽的脸上,带着一抹轻轻的微笑,一扫对手过招时的那种冰寒凌厉,给人以无比和谐、亲切之感。一刹间,尹剑平倒像是置身子春风沐体之中。面对的这个女人,不再是杀名震寰字的一个女魔头,而是一个善体人意,足以使人涤忧肠、诉衷曲的红颜知己了! 至此,往事云涌,一股脑地岔集在他脑海里。人毕竟是脆弱的,尤其是当被击中感情最虚弱的一面时,即会情不由己的有所发泄!尹剑平苦笑了一下,缅怀着以往那些几乎已经是褪了色的记忆,喃喃地道:“我父亲确实对于武林生涯,心生厌倦,是以在我稚龄,方自启蒙之始,他即苦心孤诣的想把我造就成一个读书人……定下了严格的功课,每日按时课授,不能稍有马虎!” 甘十九妹聚精会神地凝听。 尹剑平这一刹,似乎忽略了彼此的立场,不像面对着敌人,却像是在向一个知心的朋友有所倾诉了。 “一直到我十岁那年……”他缓缓地接下去道:“小小的脑子里已装满了各类经史子集。先父意犹未足,乃将我荐入邻村一个儒者东方先生家中深造。那东方先生却是一个博学高才之士,对我亦甚喜爱,蒙他见爱也征得先父同意之后,乃将我收为螟岭义子,开始授我进一步而具有理论创作xìng的学问。一切事情的显现似乎都已经说明了,我未来的发展必然是求学人仕之途,哪里知先父一死,以及紧接着的家庭变故,粉碎了我读书人仕的美梦!原来先父以及全家人俱都为人所陷害,因此丧生。” “啊,”甘十九妹突然一惊道:“有这种事?可是我所知道的,好像令尊以及家人,乃是死于一场瘟疫……” 尹剑平点一点头,道:“不止是姑娘如此认为,在当时来说,几乎是所有人公认的事实。” 甘十九妹蛾眉轻颦道:“据我所知,当时死于这场瘟疫的,好像不止于尊府一家而已。” 尹剑平一惊,道:“姑娘何以会对这件事,知道得如此清楚?这已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我当然知道!”甘十九妹缓缓地道:“这件事在当时来说,乃是一件大事,对于武林中历年所发生过的任何大事,我师门都有详尽的记载,而且被列为必修的重要课程之一,也许是基于对于一位亦儒亦侠的长者的有所偏爱,所以这一件事我也就记得格外清楚,在你来说,虽然已是事隔多年,而我留意记读这件史实之时,却不过是近一二年之事,是以我可能更比你记得还清楚呢!” 尹剑平呆了一下,喃喃他说道:“原来如此。” 忽然他脸上出现了一副渴望道:“有关先父母以及我家人当时死亡的情形,姑娘师门又是如何记载?” 甘十九妹微笑道:“这件事有关师门隐秘,却不能随便对外人说呢。” 不过她遂即又改口说道:“不过,你既是这件事的关键人物,情形似乎略有不同,我或许可以私下向你透露一二,你想知道些什么呢?” 尹剑平抱拳一拱,道:“这样已使我感激不尽,在下想知道的乃是当时详细死难的确实人数。” 甘十九妹略一思忖道:“让我想想看,嗯,大概是七十二人吧!” 尹剑平道:“七十……二人?原来竟有这么多人?” 他抬起头,用着一双颇为神秘的眸子打量向甘十九妹:“姑娘所阅及的那份记载之中,可曾提到过当时罹难者的确切姓氏?” “有的!”甘十九妹道:“好像只是尹、张、陶、刘四户人家。” 尹剑平冷冷一笑道:“不错,可是姑娘可知道当时那个村子共有几户人家?” 甘十九妹摇一摇头,说:“这个我就不清楚了。” “共有一百二十七户人家!”尹剑平道:“姑娘请想,既然是发生瘟疫,何以在一百二十七户人家之中,仅仅只有尹、陶、刘、张四户为瘟疫波及,其他的却安然无恙?这岂非有些不合乎情理吗?” 甘十九妹摇摇头道:“事情不能像你这般地去判定,如果事实确是这样,必然就只有这一个可能了。” “唉!”尹剑平脸上现出了一种痛苦:“但愿姑娘所说的乃是实在情形就好了,因为这件事多年以来,是那么深深地困绕着我……直到如今我还是想不通这个谜结……” 甘十九妹的脸上现出了一片同情,轻轻一叹,缓缓道:“我很了解你心灵上所遭受的这种‘莫须有’的压力,以你的智慧,你一定能够洞悉这个隐藏的谜结,只是时间的问题而已。是谁启示你这个疑窦的?东方先生?” 尹剑平点点头:“不错,不过,这已是很久以后的事了。” 他接着说道:“东方先生在我家门猝生大变三日之夜,即携我与家人,一共七人,连夜搭船离开了那个村子,在当时,他对家人说是惟恐‘瘟疫’的蔓延,而事实上,却不是的……” “事实又是为了什么?” “是为了逃命!”尹剑平道:“不是逃瘟疫,而是逃避制造瘟疫的那个人。” “制造瘟疫的……人?” 尹剑平点头道:“东方先生事后是这么告诉我的……” 甘十九妹睁大了眸子,现出十分好奇的神色! 尹剑平道:“东方先生携我离开,远避了三百里,在一处荒僻之处定下居处。从那一天开始,他老人家竟然不再传授我学问,一反常态地居然传授起我武功了。” 甘十九妹点点头,似乎认为这项发展,已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尹剑平道:“原来我这位义父,以大儒自居,事实上却也同先父一样,是一个精于上乘武术的奇人。更令我想不到的是……他老人家居然还是与先父同门师兄,武功之高,更在先父之上!” 甘十九妹神色微微一变,对于这一个突然的发展,她竟是没有想到。 然而,她却想到另一点,缓缓问道:“你这位师伯的大名是?” “东方杰!” “这就对了。”甘十九妹微微感叹道:“这位老前辈的大名我更是久仰!” 尹剑平忽然脸上现出了一片黯然,伤感地摇了一下头道:“姑娘也许还有所不知。”冷笑了一声,他接道:“因为他老人家在搬到了那新居的第二年,居然继先父之后,不幸丧生!” 甘十九妹微微一惊,摇头道:“这真是太不幸了……是病死的?” “不是!”尹剑平冷笑道:“怪就怪在,他老人家竟然也同先父一样,罹染了与先父死状相同的瘟疫。接着,我义母以及义兄三人,两位姐妹,先后在数天之内,全都罹难惨死!”说到这里,他实在忍不住心里的忧伤,垂下头来。 甘十九妹也被感染了一层淡淡的哀伤,微微摇头叹息:“太不幸!太不幸了……只是你……” “我却又奇迹般地躲过了这场劫难!” “你是怎么逃过的?” 尹剑平喃喃地道:“事发前半个月,义父派我到南口采铁,意yù为我打炼一口衬手的兵刃,那产铁之处,是一处深陷万丈的高渊。人人其内,常常需时半月至二十天之久,待我采铁归返之后,才发觉到义父全家俱都遭到了这场横祸!” 甘十九妹道:“你能够形容一下这种病的死状吗?” 尹剑平情不由己地把脸埋在了手掌里,汩汩泪水,却由他指缝里一颗颗地迸落而出!忽然他觉得一只温软的手掌搭在了他肩上。尹剑平身子一震,抬起脸来。他所接触到甘十九妹那张美丽的脸上,竟然含蓄着无限温馨与同情。那是一种最美的人xìng慈晖,这气质显示在任何人脸上,都是可爱的! 甘十九妹轻轻地摇着头,脸上略现俏皮地浅笑道:“得了,你也就别伤心了!” 一面说,她另一只手抖开了一条绢帕,轻轻为他试去脸上的泪痕!尹剑平先是一种惊愕,继而注目对方!心里冲激着猛烈的浪潮,竟然难以想象地接受了她的关爱!收回了手绢,甘十九妹被他看得有点发窘地退回原处坐下来。 尹剑平此一刻所面临的,岂止是昔日之痛?无限的新仇和旧恨穿chā着眼前甘十九妹的冷酷与关爱,形成了前所未有的紊乱。他简直是不知如何来应付这一刹间的事!同时更不知如何来应付眼前的这个人! “尹兄,你还没有回答我的话呢!” 这一声“尹兄”,显然与先时的“尹先生”大有不同,使得尹剑平忽然间感觉到,彼此之间的距离一下子拉近了许多。尹剑平点点头,由乱雪纷飞的百感jiāo集里,又回复到了现实世界,从而发生出一些警觉,情绪便稍见缓和下来。 “姑娘方才说到哪里?” 甘十九妹道:“我很想知道一下东方先生以及他家人当时的死态,你还记得吗?” “我一辈子也不会忘记!”尹剑平道:“全身上下,俱都生满了黑色斑点,甚至于尸体腐烂之后,在骨头上亦能清晰地找到这些痕迹。” 甘十九妹点头道:“黑色斑点?” 顿了一下,她接道:“是一种感染力很强的瘟疫!原来你父母亲以及东方先生是患染这种可怕的瘟疫。实在是太可怕了!” 尹剑平皱着眉毛,摇摇头道:“姑娘虽然也这么认定,但是,我却宁愿抱着怀疑的态度!” “为什么?”甘十九妹道:“莫非你另外发现了什么可疑的地方?” “姑娘请想,”尹剑平冷静地道:“如果我义父之死因,是得自我父亲那边的传染,这其中大有可疑,如果是那样,我绝不会得能免过,因为我接近死者的机会,比义父更多更久,如果真要传染的话,自然第一个传染的就是我!” 甘十九妹徐徐地点头,表示他这个说法有理。 尹剑平遂即又道:“再者,据一个熟悉这种瘟疫的医者告诉我说,这类黑斑症是一种传染力最强的瘟疫,凡是感染上这种病的人,最迟在一个月的时间内,即会发作,一经发作,绝无幸免之理,可是我义父全家,却是在搬离原地一年之后才行发作,显然绝非是自我父亲那边传染而来。” 甘十九妹只仔细的在聆听着,暂时不置一词。 尹剑平苦笑了一下,悲愤地道:“还有一点,正如姑娘所说,那就是这种‘黑斑症’是一种感染力极强的瘟疫症,据那位颇有见地的医者为我分析说,如果曾经与这种瘟疫者相处过,哪怕是极短的时间,他也不可能得于幸免的,如果这些话足以征信,那么,姑娘即时可以了解到,这所有的事件里,所显示的是诸多矛盾与离奇……” 甘十九妹眨动了一下眼睛,点头道:“这件事果然有些奇怪,其实你不说,我也已经想到了。” 尹剑平道:“姑娘想到了些什么?” 甘十九妹缓缓道:“你那个甚通医理的朋友对于这种‘黑斑症’分析得还不够透彻,对这种‘黑斑症’其实我了解得比他要清楚详尽得多。” 尹剑平睁大了眼睛道:“愿聆高见!” 甘十九妹哼了一声,说道:“尹兄也许还不知道,这种黑斑症另有个名字,叫‘三七黑死病’!” “三七……黑死……病?” 尹剑平显然没有听过这个名字。 甘十九妹看了他一眼,神秘地道:“你可知道这三七两个字所显示的意思吗?” “这个我倒没听说过。” “那么我就告诉你!”她很有见解地道:“三,就是与这类黑斑瘟疫的患者相处过三天的时间一定会被波及传染,绝无例外。七,就是凡是患染了这种病的人,在七大之内一定死亡,也是绝无例外!” “原来是这样!”尹剑平倒是还不曾听说过。 甘十九妹明媚的眸子,冷冷注视着他道:“我现在要问你的是,你可曾与死者任何一人相处过三天以上的时间?你仔细想想看。” 尹剑平冷笑道:“我这何止三天?只怕三十天也超过了…”我曾在先父母住处守灵七日,东方义父处也是一样……” “这就奇怪了!”甘十九妹打量着他,说道:“也许你这个人,生具异禀……天生的跟别人不一样!” 尹剑平长叹一声道:“每到想不通的时候,我也常常这么来安慰自己……无论如何,死者已矣!说来这些都已是十几年前的事了,但是每一想起来,却又那么深深地困惑着我,直到如今我仍然在摸索着……实在弄不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 甘十九妹缓缓地点头,说道:“这些事你用不着着急,是非黑白,是绝不会混淆的,清者自清,浊者自浊,只要慢慢留意,不难会有所发现!” 尹剑平感伤叹息了一声,往后的事情他简直不能再想下去,老天似乎对他特别折磨与留难,似乎天底下所有的不幸,全都集中在他一个人身上,而所有的不幸中之大幸,也全部集中在他独自一个人身上。细细一想,每一件仇杀,每一个死因,他这个人竟然都幸免于难,个中曲折巧妙,简直如同神话一般的离奇,奇妙得令人匪夷所思。更奇的是,每一个死难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75 章 者,却都与他有着切身的关联,使得他不得不肩负起事后复仇的重责大任,往事一件件,历历由脑海中掠过去,每一桩,每一件事都像是一块重逾千斤的沉重大石,深深地压迫在他的心上,真有不胜负荷之感! 由无边深沉的血腥痛海里猛然觉醒过来,忽然触目在甘十九妹那张美丽明媚的脸上,他更像是被一把极其锋利的冰刃,摹地chā进到胸膛里。 是梦幻抑或是现实? 自己怎么会同“她”,在如此夜静更深的静夜里,彼此独守一室,促膝深谈!简直是不可思议的怪事! 一惊之下,由不住使得他出了一身冷汗! 简直是一番无法形容的深切感受。 其实这一切一切,加之在他这颗历经千锤百炼的心上,早已使得他变得较之一般常人要坚强了不知多少。再多上一番克制与忍耐,亦不见得就挺受不住。他仍然遵守着昔日所抱定的宗旨,使自己在饱经患难挫折之后更加地坚强与百折不挠!如此才能争到最后的胜利。 这么一想,他顿时大感轻快,反而觉得眼前对方的这番邂逅,诚是难能可贵了!因为这是他唯一可以了解到对方的机会,所谓知彼知己,百战百胜,虽然这种暗伏的“心机”,有失光明磊落,欺骗一个少女的感情,更非自己本心所甘心情愿,但是在复仇的大前题之下,似乎都已不必计较。尹剑平自信这是对自己再一次更严厉的挑战,感情的挑战,他在克制自己内心工作方面,早已打了无数次胜仗,不相信这一次就会败阵!这么一想,他立刻就恢复了自信,不再沮丧。 甘十九妹微微一笑,道:“你心里在想什么?” 尹剑平摇摇头,几乎有些情怯,因为对方那双眼睛所显示的精明,几乎使得他不敢逼视,每一次与她目光相对时,都生怕为她看出了自己的“虚伪”与“心怀叵测”,然而他必须要接受这个挑战,并要打胜这一场“感情之战”,那么,首先要战胜的,就是对方那一双眼睛。 有了这一番激动,他立刻克服了内心的虚伪!当他目光再次与对方接触时,己失去了原有的情虚与矜持! 甘十九妹缓缓点着头道:“过去我师父常常说我是一个能够经受任何打击的坚强的人,但是今天我看见了你,从你的眼睛里,屡屡领受到你的坚毅不屈,使我大为惊异。老实说,我从来还没有见过像你眼里所显示的那般坚强的人,我相信你比我要坚强得多了!” 尹剑平心内怦然一动,暗忖道:“好厉害的女人!” 心里一硬,再忖道:“甘明珠,你虽智者,我亦要你千虑而失其一!” 当下微微一笑道:“坚强与痛苦,常常是不可分开来的,若没有痛苦的折磨,任何人也不会变得坚强,姑娘毋宁说我是一个痛苦的人,也许更为恰当一些!” “不,”甘十九妹微微摇了一下头:“只有痛苦而无坚强意志的人,充其量不过是一个可怜的人而已,但是在你的眼睛里,却找不到一点点令人怜恤的神采,只有令人顿生钦敬的坚毅!” “姑娘太客气了。”说了这句话,他内心颇生无限感慨,对方这几句话,无异是出自肺腑之言,实足感人,引为知己之言,亦十分恰当。 说了这句话,他眼睛里情不自禁地流露出心里的感伤,含有警惕与含蓄地看向对方。 甘十九妹注视着他道:“你确是一个不易观察透彻的人,我简直难以相信,一个人的心里竟能够容纳得下像你心里所包容的那些事情,太令人惊奇了。” 尹剑平不动声色地道:“姑娘果然深奥莫测,以你听见,在下心里又包藏着些什么?” 甘十九妹轻松地一笑,露出细细洁白的一口玉齿,“你是在考我么?” 尹剑平欠身道:“在下不敢。” “好吧。”甘十九妹把背靠向椅子,“既承见问,我就说出来给你听听!你心里积压的事情太多了,”她弯曲着手指道:“悲愤、仇恨、坚毅、仁爱与宽恕,你可承认我说的这几点?” 尹剑平想了想,点一点头,说道:“都说对了!” “这我就又不明白了!”甘十九妹眼睛在他的脸上轻轻一转:“既有仇恨与坚毅,就不该有仁爱与宽恕,这是两种极端呀!” 尹剑平缓缓垂下头来道:“你说的不错,其实我也正在意图努力设法,克服心里的这一点……” 一刹间,他眸子里闪烁着森森的仇焰! “这就对了!”甘十九妹点头道:“人生天地,总要把持着几点原则,是非不容曲解,黑白不可混淆,敢爱敢恨,恩怨分明,能够把握住这些,就不愧人生天地一场,是不是?” 她脸上一刹间显现出无限情意,一扫虚伪的矫作,直直地向尹剑平脸上看去。 这种纯情的暴露,使得心怀叵测的尹剑平禁不住大大地为之惊心,从而使他发觉到甘十九妹这个姑娘正如她自己说,确是一个敢爱、敢恨的人,不矫揉造作,不虚情假意! 很少有人,能够当受得住这对眼睛所放shè的情焰!尹剑平却当受住了! 甘十九妹那双充满了情意的dàngdàng秋波,足足在他脸上停留了很长的一段时间,才移向别处。 轻轻叹息一声,她回过眸子盯着他,自怜似地轻轻一笑:“有一句话,我原是不该告诉你的,可是我还是要告诉你。” “姑娘有话请说。” 甘十九妹一笑道:“你可曾发觉到,你是一个很讨人喜欢的人,尤其是很讨女孩子喜欢的男人吗?” 尹剑平故示冷漠地摇摇头。他几乎不敢再接触对方那张脸,尤其是那双眼睛。 甘十九妹轻轻由椅子上站起来,走到了他面前站住,一双皓腕轻轻抬起来,搭在了他肩上。淡淡的一种幽香,正由她贴腕的袖子里散出来。尹剑平怦然心跳,接触了对方勾魂摄魄的翦水双瞳。 “我喜欢你。”甘十九妹语近呢喃他说着,遂即把整个身子,倚入到对方结实的胸怀里。 在微微敞开的胸襟里,她紧贴着他结实的胸脯。尹剑平感觉到她的芬芳与温柔,她亦感觉到他的健硕与激动! 夜风吹窗,烛影摇红。 她反勾起一只雪藕般的手腕来,把他的头压低了,送上一个轻轻的吻。尹剑平身子微微在颤抖着,他以一种不可思议的心情,领受了美人投怀送吻的一刻销魂! 忽然,甘十九妹从他结实的胸怀里被轻轻推开! 早已绯红的双颊,犹自带着一些儿娇羞。那双会说话的眼睛里,却先已现出了几分警觉与寒意! “你真是一条铁汉。”用着奇异的神采,她端详着他:“我真看不透你!” 退后了几步,她自嘲复羞窘地笑着,纤指掠了一下散乱的长发,那双眸子斜盯着他。 “铁汉?哼,我走了!但是……”她笑得那么迷人:“我还会再来的。” 随着她前进的身子,两扇窗,自动地张了开来,紧接着那个美妙的躯体,已飘向窗外。 强烈的余劲,使得两扇窗户重重地又自行关上,发出了“匡当”的重声!烛光一阵子打颤,美人既去,却留下了淡淡的一些子余香,那么深深地强烈地摇撼着人。 尹剑平缓缓地由位子上站起来,打量着那一双微微颤动的千。 为什么?为什么? 他沮丧地向前走了几步,两手用力地chā进头发里,激动的心情,使得他双膝打颤,面色铁青。这是给他的一次极严重的考验,使他发觉到自己的内心,不如自己所想象的那么坚强!这可怕的内心暗示,不啻摇撼了他长久以来所筑的心里长城,不啻与他长久所抱持的复仇宗旨大相径庭!一刹间,他心里痛苦极了。推开窗,一阵阵寒风吹袭进来。 “这个女人,我将要怎么来应付她?我不能再在这里留下去,还是走吧!” 回过身来,他走到了床前,伸手抓起了置在床上的那口“海棠秋露”背在背上,一只手又想去抓行李。 “不!”另一个意念,却又制止了他:“我不能就这么走,这个女人,我一定要胜过她……”这么一想,心里顿时坚定了许多。 他当然不能走,他还要留下来接受对方更坚强的挑战,他是一个决不向命运以及顽强势力屈服低头的人,尤其是摆在眼前,对付甘十九妹的这一仗,他决不能轻言撤退。其实他复仇的目标、真正的对象是丹凤轩的轩主水红芍,而非眼前的甘十九妹,然而他却可以体会到,那是一段遥远的距离。以眼前自己的能力,对付一个甘十九妹,已嫌力不从心,更逞论整个的丹凤轩与“丹凤轩主”水红芍了。可是坚强的意志力,每每在于这种看似不可为的顽强事件上面,才能显现出所谓坚强与坚强的程度。 尹剑平为了达到他所身负的使命,确是尽到了他所能忍受的极限度,他并且了解到,这件事正是他此生唯一的一件大事,舍此再没有使他活得更有意义的工作了。他是这么地鞭策自己,念兹在兹,丝毫也不敢掉以轻心!他终于克服了内心的情虚与软弱,决定留了下来,留下来接受一场不寻常的感情挑战! 二十七 老汴河的河水,急湍地奔流着。 天近黄昏,一片橘红光华,渲染得整个河面上jiāo织成玛瑙的红色。 十数只沙鸥鸟,低低地在河面上盘旋着,不时地发出一两声嘹亮的短呜,使得原本就够严肃的场面,更增加了几分肃杀气氛! 一道、两道,无数道兵刃的寒光,在落日余晖里闪烁着。 沙岸上黑压压一大片,踞满了人,有站着的,有蹲着的,形态不一而足!看上去,人数可是真不少,整个沙滩都挤满了。可是如果你够仔细的话,就可以看出来这许多人并非是属于一个团体的。是三个团体。 散置在沙滩上,人数最多的这个组织,是皖北地面上最具声势的黑帮十三把刀。 十三把刀顾名思义,当然指的是十三个人。可是那只是十三个首脑而已:实际上这个帮会的人数,由于连年扩充的结果,现在已是皖北地面上最大的帮会,它的总人数,据保守的估计,也当在两百名左右。 这些人此刻看来似乎全部来了。将近两百名大汉,加上他们所携带的各类兵刃,散置在沙滩上,黑压压一大片,着实惊人! 第二拨子人,也就是靠着土丘坐着的那一排,人数约在六七十名之间。六七十个人,人人都穿着黑色的劲服,比较显眼的是,这些人每人都佩带着一口金色的大刀。这必然是金刀盟了。 这个组织一向是盘踞在皖北的宿县,说起来,在眼前三个组织里,虽然分量不重,可是论及在地方的恶迹,却是另外两个组织所比不上的。 第三拨子,也就是人数最少的一个组织:蒙城九丑。 九丑,九丑,当然是九个人,可是现在看起来却只有五个人,五个人“一”字形地倚着芦苇坐在地上。 不要看轻了这仅有九个人的小小组织,在皖北地面上一提起来,却是响叮当的角色。那是由于这个组织,自九丑为首的瓢把子“紫面枭”马一波,九个人每人都有一身不错的功夫,人数少,行动利落,再加上心狠手dú,所以自出道以来,无往不利,不及数载,在蒙城地方上已经立下了“万儿”。论声望,虽然不及十三把刀那么显赫一时,却也驾乎于金刀盟之上,在敕个皖北黑道上来说,有举足轻重之势。 十三把刀的地盘在阜阳。金刀盟是在宿县。蒙城九丑是在蒙城。虽说是黑道上的组织,可是却分踞称雄,平常是难得见上一面的,当然也就更谈不上像今天这种聚会了。当然是有非常特殊的事情,否则他们是绝对不会聚集在一块的。 汴河岸边上,拴着大小十条快船,显然是专供这些人乘坐的。他们分别由不同的来处到这里聚集,却是等着同一的作战目标。 一切一切,到目前还是一个谜,令人更费解的是,什么人有这么大的力量,竟然能够把这三个平素蛮横不羁的组织,乖乖地聚结到了一块?他们的任务又是什么?当然这个谜结,用不了多久,马上就要揭开了。 蒙城九丑的瓢把子是“紫面枭”马一波。 金刀盟的老大是“洗云刀”李桐。 以上二人前文俱曾出现过,陌生的是十三把刀这个组织的首领“黄面太岁”花二郎,与以上二人比较起来,这个人算得上是个神秘的人物,即以此刻而论,“紫面枭”马一波和“洗云刀”李桐都已经露了脸,却只有他仍然大剌刺地坐在船上!那是一艘漆成黑色的大型快船,大船前后各仁立着一对彪形大汉。 花二郎独坐中舱,正独自个饮着闷酒。 这个人足足有七尺高矮的个头,阔肩,浓眉,一身紫色的缎质长衣,在夕阳下闪闪生光。比较特殊的是他那一张脸,看上去就像是涂了一层黄颜色那么的黄,称之“面若金锭” 确是至为恰当不过,他斜斜地躺在椅子上,七尺壮躯懒懒地伸展着,那副样子就像是一只晒太阳的黄额猛虎。 他就是“黄面太岁”花二郎。 三十五六的年岁,凭着一身杰出的能耐,掌中一口“三折刀”,囊中一槽“甩手箭”,出道以来所向无敌,不及一载,已取得了十三把刀这个组织的魁首位置,紧接着一年整顿。 一年扩充,不过是两年的时间吧,已使得这个组织由原来的数十人扩充到了如今的二百之众。 如今,他们有了固定的地盘,大份的家当,声势越来越大。“黄面太岁”花二郎的威名山越来越响! 花二郎更是一个野心极重而有素谋的人!渐渐地,他觉出阜阳这个地方已经容不下他们这帮子人了,必须要向外扩充。首先,他们扩充到了邻近数县,这就和金刀盟、蒙城九丑多多少少有了些磨擦,然而论声势威望以及本身的能耐,后二者都难以与十三把刀这个组织抗衡。如此情况之下,难免受了许多窝囊气。 “黄面太岁”花二郎的野心更不止此,他主要的目的,是在于控制整个的皖北。这样,一个问题可就产生了!要想控制整个皖北,所面临最大的威胁,并不是以上所论及的两派黑道组织,却是座落在洪泽湖的正派组织银心殿,以及控制银心殿中枢的清风堡。这么一来,可就牵连到了樊家父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76 章 子:樊钟秀与樊银江。 “黄面太岁”花二郎知道,惟有消灭了樊家父子,才能控制住整个的皖北大局,只是樊氏父子之扎手,显然不是等闲的人物,以花二郎目前势力,似乎还不是他们对手。就在这个时候,甘十九妹手下的跟班儿阮行却找到了他们,镇慑于丹凤轩与甘十九妹的大名,三派组织陆续被收买了下来。只是花二郎却不是随随便便就听人家指挥的人物,在与阮行接头联络的当儿,一再显现出他的狂放不羁、不易驯服! 阮行代传了甘十九妹的命令。三个团体的主力,通通集结在这里。 显然是出击的大任务,却由于总揽大局的甘十九妹与她那个得力手下阮行的迟迟不到,每个人都显得有些不耐烦了! 花二郎伸了一个懒腰,由位子站起来,七尺长躯映着夕阳,投落在地上,老长的一条影子。踏着船板,他一步步地来到了岸上。 凡属于他手下的弟兄,俱都站起相迎。 十二把刀中的十二把刀,都偎过来,听其指使。其中比较有分量的几个人是:老二“紧背低头”莫三畏,老三“血蚱蜢”孔翔,老四“吊客”谢连城以及老八“飞索刀”李平,另外是排行十一的“血手印”赵武。 这几个人各有能耐,平日打家劫舍,杀人放火最称拿手,无不野xìng难驯,要不是花二郎的再三嘱咐,以及有慑于丹凤轩这个神秘组织的威名,岂肯这么甘心地听人指使? 话虽如此,甘十九妹与其红衣跟班儿阮行的迟迟不来,大伙也都有些忍不住了。 “当家的!”莫三畏咧着他那两片又干又瘪的嘴:“姓甘的那个丫头,好大的架子,咱们这么多人等她,她却是迟迟不到,这算是怎么回事?” “吊客”谢连成立刻附和道:“他娘的,这叫傻老婆等痴汉子,我看八成儿别是黄了吧?” 这两个人一领先开头,顿时在场各人俱都七嘴八舌地吵了起来。 “黄面太岁”花二郎在一堵石头上坐下来,冷冷一笑道:“你们哥儿几个少安毋躁,姓甘的丫头这是存心杀杀咱们的火xìng子,哼,也好!咱们就等着瞧吧。” 扬了一下他那张黄脸,吩咐身边人道:“去,把蒙城的马老大还有金刀盟的李大麻子给我立即请过来。” 话马上带了过去,“紫面枭”马一波和“洗云刀”李桐以及他们几个得力的手下,俱都摇摇晃晃的走了过来。三巨头凑在了一块。 “黄面太岁”花二郎仍然大剌刺地坐在石头上,屁股都不离开一下,勉强地拱了一下手,冷冷他说道:“马大哥好,大家伙坐下说话!” 显然他眼睛里,还不敢轻视“紫面枭”马一波,而对于金刀盟的老大“洗云刀”李桐,却是压根儿也没有瞧在眼睛里。 倒是无独有偶,看上去,这两个人都身上带伤,身子骨都显得不十分利落,尤其是“紫面枭”马一波。自从在凤阳道上,遇见了尹剑平这个要命煞星,算是他们哥儿们倒了血霉,老七“老刀螂”许九,老九“地旋风”桑青,当场丧生。他自己虽然幸免一死,可是却也受伤不轻,吐了好几天血,现在虽然养好了,可是腰杆儿却是到如今也直不起来,看上去简直就像老了十年似的。虽然如此,这个老家伙一身功夫犹是了得,谁也不敢小瞧了他。 对蒙城九丑哥儿九个来说,今年算是很不吉利的一年。马一波受伤,许九、桑青丧生,另外“郭老八”开了小差,老五又突然暴病而死。老三“双头蛇”秦冲比较起来,算是最幸运的了。 各位如果不健忘的话,当能记得此人在载运尹剑平前往青阳的水道上,表演过一手“zhà驴”的惊险玩艺儿。当时虽然没有zhà死尹剑平,却也使其饱受虚惊,秦老三居然借着他精通水xìng,适时入水而遁,算是逃得了一条活命。 蒙城九丑就这么剩下了“五丑”,除了“紫面枭”马一波与“双头蛇”秦冲之外,下剩的三个人分别是老二“白面判官”罩追风,老四“火赤链”张方,老六“长臂猿”徐大勇。 五个人也同十三把刀一样,个个都称得上险损狠dú,都是杀人不眨眼的厉害角色。 鼻子里冷冷地哼了一声,“紫面枭”马一波缓缓地在石头上坐了下来,并且,舒适地伸延了一下他的那只独腿。 “兄弟,这档子事,你得拿个主意。”马一波冷笑着道:“咱们这伙子人,可全冲着你啦!咱们不能像牛一样的,老叫人家牵着鼻子走,是不是?” 金刀盟的老大,李桐李大麻子嘿嘿笑着说:“马大哥话可不能这么说,谁叫我们哥儿们拿了人家的钱呢,常言道的好,受人钱财为人消灾,再说,这位甘姑娘可不是好说话的人呢!一旦开罪了她,可就……” 马一波狞笑道:“不错,姓甘的姑娘是不好说话,可是你我也不是省油的灯,大家伙心里可是有数得很,我们这是在为谁卖命,到现在为止,那位甘姑娘的影子都没露过,只听人家一个跟班的指使,咱们也他娘的太孬种啦!” 这番话含蓄着极大的挑逗xìng,在场各人顿时起了一阵子骚动。 十三把刀的老二“紧背低头”莫三畏恨声道:“马一波大哥这话讲的有理,咱们不能只凭姓阮的那个老小子几句话,就被打发得团团转,叫我们往东就往东,叫我们上西就上西。” “黄面太岁”花二郎轻轻哼了一声道:“莫老二,你就少说几句吧!” “紧背低头”莫三畏顿时搭下了他的一双黄眉毛,十分服贴地垂下头应了声:“是。” 金刀盟的李大麻子赫赫一笑,道:“马大哥的话也不无道理,不过那位阮大爷可是亲口答应咱们的,今天晚上,我们是见钱之后才谈别的。” “紫面枭”马一波不屑地看了他一眼,喃喃道:“我看靠不住……钱当然是好,却也要看看值不值得过,李老大!你别睁着两只眼光认识钱呀!” 李大麻子“嘿嘿”一笑,张开手在脸上抹了一把:“本来嘛,人为财死,鸟为食亡,有钱能使鬼推磨,只要他开得起价钱,什么都好办。” “这件事恐怕不是你李桐作得了主的。” 口音异常的冷,出自十三把刀的头儿“黄面太岁”花二郎的嘴里,显得yīn沉十分! 李大麻子聆听之下,愣了一愣,一双红光毕露的眼睛视向花二郎,一副想要顶撞的样子,可是一想到此人的威望以及难以招惹,实在是不敢得罪。 众人目注之下,他打了个哈哈,自嘲地道:“兄弟才疏学浅,武功更不能服众,这件事自然要看我花当家的怎么安排了,不过……” 花二郎冷笑道:“不过怎么样?” 李大麻子嘿嘿一笑道:“兄弟是有一句说一句,丹凤轩的威望,兄弟是没有见过,不过眼前的这个甘十九妹可是极不好惹。” 马一波冷哼一声,chā口道:“这么说李老大你见过甘十九妹了?” “这……嘿嘿!”李大麻子摇摇头道:“兄弟也没见过。” 十三把刀的二当家的“紧背低头”莫三畏嗤笑道:“李老大,我看你就少说两句吧。” 李大麻子这张脸实在是挂不住了,霍地由位子上站起来,却被他手下一个黑脸膛的矮子,用力地把他拉了下来。 “好好……”李大麻子脸上凶光直冒:“我什么都不用说,这件事统统由你们来处置好了,不过我是有话要说在前面,甘十九妹可不是好惹的,要惹你们惹,可没有我们金刀盟什么事。” 一面说他兀自气得直吐气,遂即把头拧向一边。 “黄面太岁”花二郎双眉一挑,冷森森地笑道:“李桐,我认识你,我知这档子事全是你在里面穿针拉线,你少拿姓甘的姑娘来吓唬咱们,哼,姓花的不是没见过钱。可不会像你见钱眼开的那份德xìng样!” 李大麻子霍地站起来道:“姓花的!” 花二郎紧跟着也站了起来,冷声道:“怎么样?” 李桐目睹着对方的沉着气势,想到了对方的厉害,终于又忍下了这口怨气,用力地跺了一下脚。忿忿地又坐了下来。立刻金刀盟这边,就起了一阵子骚动,可是十三把刀这边更不含糊,由“血蚱蜢”孔翔领头,登时就站起了十七八条汉子。 金刀盟全体人数不过五六十人,十三把刀这边可有二百余众,相形之下差得太远,就是想打群架也不是对手。两相对照之下,金刀盟这边顿时相形见绌,一个个也就乖乖地不再敢吭气了。 “洗云刀”李桐像是忽然想到了这件事情发展下去的严重xìng,当下忍着气站起来,向着花二郎抱了一下拳道:“花当家的,这件事兄弟不再发表意见,一切都听你的就是了,其实兄弟所以这么说,实在也是心存息事宁人,关于那个甘十九妹的种种传说:想必花兄你也有个耳闻,不要到时弄得敬酒不吃吃罚酒。那可就不是个滋味了!” “紫面枭”马一波一声怪笑道:“对了,李老大这几句话还像个人话,来来来,大家都是自己兄弟,何必呢!坐下,坐下……” 李桐坐下来叹口气道:“马大哥你说我这话有没有道理,还是那句话:拿人家的手软,吃人家的嘴软,谁叫我们一上来就收了人家的钱了呢!” 马一波冷笑道:“哼,我们虽然钱是拿了,可是你可知道我们却也赔上了两条人命,到底命还是比钱重要呀。” 花二郎却在这时chā口道:“那也不一定,有时候钱就是能买命,可就看他们出不出得起了。” 李桐一喜,笑道:“对了,花当家的,你这么说可就对了,这件事兄弟早已把话转了过去,今天他们要是没带钱,光是空口说白话那可是不行。” 花二郎冷冷地道:“钱是要拿,人也是要见。” 话声方歇,就听见有人嚷着:“来了,来了,有船来了。” 各人闻声,遂即向水面上望去,即见一艘画肪,正自由河面上,缓缓地向这边岸上拢近过来。船上cāo舟的是两名年轻俊健的青衣少年,一路运施篙法,像是别有一手,一任怒波翻涌,却将那艘小小画肪驾御得极其平稳,很快地小舟已拢上岸来。 两名青衣少年一直把画肪上了河岸沙滩,才行收住手里长篙。即见前舱垂帘倏地撩起来,由里面慢慢地走出了一个红帽活僵尸般的人来。在场立刻就有人认出来这个红衣人的身分,顿时不再出声。 金刀盟的李大麻子看到这里,立刻道:“阮大爷来了,我得过去一趟。” 花二郎冷哼一声道:“李桐。” 李大麻子蓦地停了脚步,回过头来。 花二郎冷笑道:“你不是说过了这件事你不管吗?” 李大麻子点点头道了声好,遂即坐下来不再说话。大家伙没有一个人再出声音,数百道目光一齐集中在岸边的那艘画肪之上,当然更不会放过了站立在舱前那个红衣红帽的阮行。 一刹时,这里静悄悄的,再没有一点人声,只闻得水花拍打着岸边,一次又一次的水响之声。 红衣人直直地站立在舱前向这边注视着,只见他身子微微一振,就像是一只大鸟般,“呼”的一声,已落在了众人身边。 在场几个与他见过面的人,都不由自主地站了起来,各自抱了一下拳,唤了一声:“阮大爷。” 阮行狗眼看人低地掀动了一下唇角,却是理也不理,一双冷锐的眸子很自然地落在了“黄面太岁”花二郎的身上。 “这一位想必就是花当家的了?”一面说,阮行抱了一下拳:“失敬,失敬。” “岂敢!”花二郎仍然大刺刺地坐着,抱拳道:“这位想必就是阮兄了?” 阮行鼻子里哼了一声,那一双白果眼,在现场各人脸上转了一转:“花当家的真够意思,人都到齐了?” 花二郎森森地笑了一下:“金刀盟的李兄传来了话,并且出示了丹凤轩的信物,兄弟一行,是专程来恭候甘十九妹甘姑娘的大驾的。” 阮行点点头,说道:“很好,甘姑娘来是来了,可是,还不打算见各位,一切可由我便宜行事。” 花二郎嘿嘿一笑,伸出了一只长腿,“阮兄,你且说说看,都有些什么事吧,能效劳,咱们兄弟一定帮忙,不能效劳,我们拿腿走人。” 阮行虽然久仰这个花二郎的大名,但是今天却是第一次见面。他早已闻知这个花二郎为皖北黑道上第一高手,手底下人数既多,平素行径最是乖张,这时见面,双方虽jiāo谈数句,他即能立刻体认出对方的狂桀不驯。 “好!”阮行一只手持着青竹杖:“花当家的快人快语。佩服,佩服!” 轻咳了一声,他翻动了一下那双白果眼珠子,斜扫着一旁的“洗云刀”李桐,冷冷他说道:“李老大,怎么,你没有把我的话jiāo待清楚?” 李大麻子尴尬地笑了一下,搓着两只手道:“这个……在下德威不足,还是阮爷你自己说吧!。 “哼哼!”阮行挑着一双老鼠眉毛,不屑地冷笑着:“也好!” 白果眼一扫面前各人,他冷峻地道:“在没有宣布这件事以前,有点东西要先请花当家代表各位收下。” 说罢,他用手里的竹杖,击敲着面前的石头,大声向着船上那两个青衣人吩咐道:“来呀!把姑娘赏下的东西给抬过来。” 两个青衣少年答应了一声,遂即由船上合力搬起了一个雕制得颇为考究的大樟木箱子,船身立刻起了一阵剧烈的动dàng。 那个箱子像是分量极沉,两名青衣少年虽然看上去都有很好的武功底子,可是在合力抬动这个箱子时,却都显出很吃力的样子。费了老半天的劲儿,这个大箱子才被抬上了岸,却只是放在岸边,暂时前进不得。 “没有用的奴才,”阮行向着两名青衣人挥着手:“下去,下去。” 眸子一转,他视向身边各人一笑道:“烦请哪位朋友代劳一下,把这箱玩艺儿抬过来请花当家的过一下目好不好?” “洗云刀”李桐首先应了一声,吩咐手下人道:“钱老二和赵武你们过去一趟。” 两个彪形大汉,聆听之下,遂即由地上站了起来,答应了一声,匆匆来到了那个大箱子跟前。二人俱都自负很有一把子力气,聆听之下各自弯下身来,一人抄住了一只箱子上的耳环,蓦地向上一提,嘿!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77 章 这一下子可真是脸丢大了,眼看着那只大箱子只不过微微移动了一下,却是连地面也没有离开。钱老二和赵武,再次用力搬动了一下,仍然和前一次没有什么两样,也只是动了一下而已,看到这里,活僵尸似的阮行由不住面带着不屑地发出了“吃吃”的笑声。 金刀盟的李大麻子眼看着自己手下两个兄弟,当着众人给自己丢了面,大大的不是滋味。当下他忍不住怒吼了一声道:“都给我滚开!”一面说,他本人遂即气呼呼地自己赶了过去。在场不少人都知道这个李桐练的是横练功夫,这种场面正是他卖弄的时候,见他自己出手,俱都寄以厚望。 只见李大麻子的两只蒲扇大手张开来,一左一右地按在了大箱的两边钢环上,足下八字步,跨虎登山式地一站,叱了一声:“起!”那具将近有一人高的大木箱,霍地随着他的双手,被举了起来,全场登时bào起了一阵子掌声。 李大麻子这一刹,那张脸看起来,简直就像是一块红布也似的红,足下更像是喝醉了酒似的一阵子踉跄。倒也难为他,就见他晃晃悠悠地一直走出了好几十步,却是再也前进不得,“哐当!”一声,沉重地搁下了箱子,却只有喘气的份儿! 全场各人目睹及此,俱不禁脸上一阵子发烧!“黄面太岁”花二郎那张脸,更是情不自禁地显现出一丝怒容! 却见阮行“吃吃”地笑了两声,奚落地道:“李老大这是存心客气,哪能连一个箱子都抬不动,既然这样还是我这个客人自己效劳一趟吧!” “慢着。”花二郎一旁chā口道:“阮兄你是客人,哪有劳动你老兄大驾的道理?哼哼,不过是个箱子罢了,兄弟这就去劳动一下也活话这身筋骨。” 算是正合了阮行的本意,聆听之下,只见他“吃吃”一笑,抱拳道:“花当家的,这个可就太不敢当了吧!” “黄面太岁”花二郎正要向前,他身后忽地闪出了一人道:“当家的且慢。” 紫黑的脸膛,干瘦的个头儿。说话的这个人,正是十三把刀里面的二当家的“紧背低头”莫三畏! 莫三畏一面说,那对鹰似的眸于直直地逼向阮行,轻哼一声道:“阮爷这是笑话我们这里真的没有人了,嘿嘿,只不过是个箱子罢了,莫某人还不相信二十年学艺,就连这点能耐都没有。” “黄面太岁”花二郎微微一笑,点头道:“二哥你就辛苦一趟吧!” “当家的放心,丢不了脸。” 一面说着,莫三畏已来到了那个大箱子面前,只见他面对着西天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顿时就见他平扁的小腹部霍地胀起了甚高一大块来。 红衣人阮行立时面上现出了一丝惊异的表情,那双白多黑少的眸子频频在这个莫三畏身上转动不已,似乎没有想到对方阵营里,竟然还有这等人物。他这里转念之间,那个莫三畏的两只手已经搭在了两边箱盖角上。 莫三畏生就的瘦骨磷峋,两只手一经用力,看上去真像是两只鸡爪子似的。也就在他的一双手方自搭上的一刹,眼看着那只几有一人高的硕大箱子,霍地随着他两只手的一个举势,蓦地抬了起来。紧接着这个莫三畏右手向后一抡,十分灵巧地已把这只大箱子背在了背上,掂了一下重量,莫三畏这才起动双步,极其从容稳当地已把这只箱子抬到了眼前。 他面不红,气不喘,一双鹰眼,瞪着阮行,冷冷地笑道:“阮爷请赐示,这只箱子要搁在哪里?” 阮行笑了一下道:“这就不敢当了。”一面说,他倏地伸出了一只手,向着箱面上一搭。 休要小看了他这一搭之力,随着他这只手掌一搭之下,就只见“紧背低头”莫三畏身子霍地大震了一下,足下打了一个踉跄。 说时迟,那时快,眼看着莫三畏无论如何负荷不住的一刹那间,一旁的“黄面太岁”花二郎忽然抢上一步。 他嘴里说着:“阮兄你太客气了!” 陡地,他探出了一只手,直向着莫三畏背上箱子另一端上拍去。看上去他像是扶住yù坠的箱子,其实却不是这么回事,随着他落下的手掌,“紧背低头”莫三畏顿时如释重负,只觉得背上一轻。 相反地,另一个人,阮行却似直接地承受了花二郎运施过来的这股子力道,眼看着他瘦削的躯体一阵子颤抖,青白的面色忽然间泛起了一片红潮。 二人各出一掌,同时抵住了箱子的一端,由于双方力道几乎相等,是以那只箱子看来纹丝不动,身背箱子的莫三畏,虽然如释重负,却由于身处在两种力道之间,竟然是动弹不得了! 明服人一看即知,心里俱都有数。悉知十三把刀的瓢把子“黄面太岁”花二郎,眼前是借故在秤这个阮行的斤两。 不要轻看了他们双方各出一只手掌,事实上这只手却聚集了他们彼此全身的力道,透过两掌正中的这只箱子,极力地攻向对方身躯。 极短的一刹,他们双方看来一动也不动。 紧接着,“黄面太岁”花二郎那张黄脸上一阵子泛红,耳听着他鼻子里哼了一声,推箱子的那只手猝然间抖动一下,这一下平添了无穷力道。 另一面的阮行当此巨力之下,万万吃受不住,身子在剧烈的一个震动里,突地踉跄后退!背负箱子的莫三畏也踉跄一旁。 妙在那只推在花二郎手掌上的箱子,并不曾因为二人的忽然撤掌离开而下坠,竟然像磁石吸铁般贴在他手掌之上。 大家都知道这只箱子的重量,眼看着花二郎这等神奇的功力,俱不禁bào雷也似地喝起彩来。 花二郎虽以“内真力”击退了阮行,单臂吸住这只箱子,到底是这种力道不堪持久,实在因为那只箱子太重了,花二郎仅能保持极短的一段时间,然后缓缓地攀过另一只手来,抱托住箱子的另一端,从容地放落地面,这一切看来容易,行来却大非易事。 看到这里,全场又自bào发出一声彩头。 红衣人阮行眸子里充满了惊异。他的震惊实在是可以想知,万万想不到对方一伙乌合之众的江湖盗匪窝子里,竟然会藏有这么厉害的一个人物,实在是不可思议。莫怪乎他目注着对方的那双眸子,竟然呆住了。 “黄面太岁”花二郎,搁下了箱子,向着阮行抱拳一笑,说道:“阮兄,箱子放在这里好吗?” 阮行像是被他这句话忽然自一片遥远遐思里又拉回到了眼前,当下神色一凝,干笑了几声,频频点头道:“花大当家的好功夫,佩服,佩服!” 说时,他遂即迈动双脚,来到了那只大箱子旁边,端详了一下,冷冷地道:“这是敝轩‘前行特使’甘姑娘的一点心意,请花当家的代表各位笑纳。” 一面说时,他的两只手已分别按在箱角的两处暗锁之上,一按一拍,只听得“卡喳”一声,樟木箱子的盖子霍地敞了开来。 一蓬金光异彩,陡地由箱子里涌现出来,四周围拢过来的人,人人脸上都变成了黄金颜色。 箱子中分二格,一半是满满的赤金块、金叶子,另一半却是各色的玛瑙宝石,金光万道,宝气千条,一刹间.现场每一个人都情不自禁地看直了眼。 现场这帮子人,虽然多的是滚马杀人大盗,专司掠夺为生,可是像这大箱的金珠细软,却是有生以来从来未曾见过。 眼睛瞪着,嘴巴张着,脸上流露着无穷的贪婪! 每个人都看呆了! 不知是谁忍不住先伸的手,一刹时几百只手都向箱子里伸过去。 阮行目睹及此,脸上总算绽开了难见的笑容。 “黄面太岁”花二郎,似乎是这一群人当中,唯一保持镇定的一个,远远地站在一旁,看着弟兄们那等如痴如狂,他心里未尝不高兴?冷峻的脸上,情不自禁也着了一丝笑容。 “好了!”嘴角上挂着微笑,花二郎进上几步,来到箱子面前,伸手关上了箱盖。 所有的狂欢乱嚣声,在他关上箱盖的一刹间,完全静止了下来,大家伙的目光,情不自禁地移到了他的脸上。 “黄面太岁”花二郎面色倏地一寒,冷峻的目光倏地转向阮行道:“阮兄,把话先说清了咱们才能收钱,到底是怎么回事,那位甘姑娘凭什么要送给我们兄弟这么些钱?” 阮行“吃吃”一笑,频频颔首道:“大当家的问得好!天下当然没有白送钱,也没有白受钱的道理。” “就是这个意思!”花二郎抱了一下拳:“还要请你阮老哥jiāo待清楚。” “好说!”阮行吃吃笑了两声,摇晃肩膀道:“花大当家这么一问,阮某人可就不能再装糊涂了!” 花二郎抱拳道:“洗耳恭听!” 阮行“吃吃”一笑道:“很简单,我们姑娘的意思,今天晚上要拿下银心殿,这一箱金银,也就是哥儿几个卖命钱,数目不少,大家伙可都看见了,只是能不能吃下来,却要看各位的了。” 花二郎冷笑一声:“阮兄这个话我明白了,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倒也不为过之,只是花某人有个小小请求,却要足下代转上去,否则恕难从命。” 阮行道:“好说,好说,花当家的,请说吧!” 花二郎冷冷地道:“这个请求,其实并无过分,那就是我们希望见一见这位甘姑娘,这件事如果由付姑娘亲口jiāo侍,花某粉身碎骨亦万无不从之理。” 这句话一经说出,顿时引起了一片热烈反应。 “对……我们一定要见一见甘姑娘。” “要甘十九妹亲自出来给大家说清楚。” “甘十九妹出来……” 众声叫嚷,一时响彻云霄! “黄面太岁”花二郎等到众声稍平之后,冷冷地向着阮行道:“阮兄可看见?这件事并非我花某人一个人的意思,是大家的意思,如果阮兄不能如意照办,咱们这件jiāo易,只怕就很难谈拢了。” 阮行拧着一双吊客眉,发了一阵子愕,忽然冷笑道:“花当家的这个要求,虽然于礼并无不合,只是,对于我们丹凤轩来说,却是太过分了,我不妨直截了当地告诉你,办不到!” “黄面太岁”花二郎长眉一挑,嘿嘿一笑,道:“那很好,咱们这件jiāo易,就不必再谈下去。” 身子向一旁跨出一步,冷笑一声,又道:“足下请便。” 阮行呆了一下,“吃吃”低笑了两声,那双白果眼珠子,转了一转,瞟向地上的那个箱子。 他冷笑着道:“这么说,大家伙是不想要这笔钱了。” 才说这句话,已有蒙城九丑的老大“紫面枭”马一波倏地闪身而出!他虽是肢着一只脚,行动却极其迅速,身子一转,快若飘风,突地坐身子箱盖之上,“嘿嘿”地一笑,抱起了一双胳膊。这个老贼头儿一副无赖神情道:“姓阮的,这箱子玩艺儿,你还想拿回去?我看,你死了这条心吧!” 十三把刀的二当家的“紧背低头”莫三畏“呛啷”一声,撤出了兵刃:“五行轮”!他脸上突然间,罩上了一层杀气,闪身横在箱前:“姓阮的!你敢动这箱子一下,老子先宰了你,不信你就试试。” 一时间。九丑中的“双头蛇”秦冲、“白面判官”覃追风、“长臂猿”徐大勇,以及十三把刀的“血蚱蜢”孔翔、“血手印”赵武等十数条汉子,全数跃出,团团把那个大箱子围在了中间。 “双头蛇”秦冲大声喊着:“把这个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小子给他做了再说。” “对!杀了他!” “宰了他!” 群情激动,很快地蔚成了一片声势。 二十八 一阵子兵刃jiāo磕声,百十把刀剑撤在了手上,人多就是胆,眼前数百名好汉,何曾会把阮行这个毫不起眼的人看在眼睛里。 眼看着众声怒嚣,即将形成不了之局。 阮行在这等情势之下,虽然事先早有准备,可是目睹着眼前这番声势,也不禁大吃了一惊!一时神色张惶,也有点慌了手脚。 “黄面太岁”花二郎手举当空,制止住眼前这番激动,这才转向阮行冷笑道:“阮兄你可看见了。” 阮行神色略定,重复做态,点点头道:“看见了!” 花二郎一笑道:“行有行规,阮兄你不能不知道,干咱们这一行买卖的人,可不能眼看着外人,从咱们眼皮子底下夺走了财路……所以……”他目光深邃地注望着阮行:“足下要是想走,花某人也许可以卖个jiāo情,放了你,只是,要想抬走眼前这个箱子,只怕就办不到了!” 阮行哼了一声,淡淡地道:“这么说,花当家的是想硬吃下这箱子黄货了。” 花二郎冷森森一笑道:“你要这么说,也未尝不可,我看这件事不是阮老哥你能够解决得了的,还是回去一趟,把那位甘姑娘请出来才好说话。” 似乎谁也没有注意到,就在群情激动的当儿,阮行同船而来的那两个年轻舟子,在附近河岸上动了手脚。他二人把事先备在身上的一种特制东西,一枚枚地抛置在地面的浮沙上。 那是一种大小色泽式样同鹅卵石般的玩艺儿,丢在地上与其它石块混淆一起,简直毫不起眼。 两名年轻舟子把盛装在衣兜里的这种特制东西尽数抛置一空。弃置的范围,远及现场十数丈方圆之外,沿着河岸四周设置妥当之后,才又回到原来舟旁站好。这番工作,乘着群情大乱时从容布置,人不知鬼不觉,极其从容地已布置完善。当然,并非真的没有一个人看见,对于红衣人阮行来说,就是一个例外。眼看着两名青衣舟子布置完善之后,阮行内心更像吃了定心丸也似的稳当。翻着一双白果眼,他打量着花二郎道:“花当家你一定要见我们姑娘才死心?” 花二郎冷峻地道:“不错,我们久闻甘十九妹的大名,却是从来没有见过这个人,不能不有所怀疑。” 阮行怒声道:“你是不相信我们姑娘这个人?” “不错!”花二郎点点头:“花某人认为这一切大有可疑!我们不能仅仅凭着甘十九妹这四个字,就誓死效命,这件事绝不是你姓阮的所能担当。你请吧!” 一面说着,花二郎吩咐眼前的人道:“让开一条路,叫他回去。” 各人于激动情绪里,勉强遵命,熙熙攘攘地让出了一条路来。 红衣人阮行干咳了一声,目注向花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78 章 郎“吃吃”一笑道:“我要是不走呢?” “那只怕对你不利得很。”花二郎冷冷地道:“你应该自己心里有数。” 听到这里,“紧背低头”莫三畏第一个忍耐不住,倏地掠身眼前道:“当家的,跟这家伙罗嗦个什么劲,我先劈了他再说。” 莫三畏可真是火bàoxìng子,说干就干,足下一个抢步,已来到了阮行身前,“五行轮”往空中一举,哗楞!一声脆响。 “姓阮的,我劈了你!” 话到人到,人到家伙也到,“哧”一溜子寒光,冷森森的一圈白刃,直向着阮行当头猛劈了下来。 阮行方才目睹过这个莫三畏搬动大箱时的神情,悉知此人是一个劲敌,不可轻视,当时迎着他当头落下的五行轮,霍地一扬手中竹杖,“呛啷”一声,磕住了轮锋边侧,借势身子一拧,纵出了丈许以外。 莫三畏嘿嘿一笑,第二次转身运轮,正要再次扑上,却被“黄面太岁”花二郎出声喝住了。 “算了吧,二哥,”花二郎冷冷地道:“咱们不能干这种事,他人单势孤的,叫他去吧!” 花二郎虽然系一名盗首,但却不失江湖本色。 “紧背低头”莫三畏对于这位“瓢把子”一向心存敬服,聆听之下,倏地后退一步,“五行轮”呛啷一响地收拾腕后,怒视向阮行道:“若不是大当家的说情,今天万万放不过你这个狐假虎威的小人,还不快滚!” 阮行生平出道以来,从来也不曾受过这个窝囊气,那张白脸一刹间变成了铁青颜色。 “哼,”他狠狠地逼视着莫三畏:“姓莫的,你神气个屁,马上就叫你知道你阮大爷的手段厉害。” 一面说,他转向花二郎道:“花当家的你委错了,阮某人可不是你想象的怕死贪生之辈,既然来了,还没打算就走。” 冷冷一笑,他扬着一双吊客眉:“老实告诉你们,要是连你们这帮子人也制服不了,丹凤轩也就不用在江湖上叫字号了。” 大家伙听他这么说,俱不禁吃了一惊,谁也没有想到在眼前情形下,对方这个人居然还敢发狠,实在是有些出乎意外。 花二郎面色一沉,道:“那么,你的意思是?” 说话之间“紧背低头”莫三畏,以及蒙城九丑中的“火赤练”张方,一左一右双双已扑向阮行。 莫三畏是有一把“五行轮”,张方是一杆“链子qiāng”,两般兵刃几乎同时抡了起来,正待向阮行身上招呼过去。 猛可里,转过来一声清叱之声:“大胆!” 随着这声女子娇叱之同时,空气里似有极为细微的两股尖风:“飕飕” 大多数人还弄不清是怎么回事的当儿,只听见叮当!哗啦!两声脆响,莫三畏的五行轮,张方的链子qiāng双双已落向地面。 两个人也就在兵刃坠落的同时,宛若木乃伊似的一动也不动地愕在了当场。 各人目睹之下,俱不禁大吃一惊,张惶循声望去,始发现到,不知何时,那艘画肪前舱的船板上,竟然站立着一个亭亭玉立的长身少女。 少女面悬轻纱,一头长发卷了个儿臂粗细的大辫子由后向前,甩落胸前,白皙的肌肤,在黄昏的天色之下门着玉般的颜色。 一袭浅紫色的缎质长衣,长长地曳向脚面,却在腰际加上了一根细绦。另外在她上胸部位,佩带着一日红绒包扎的“新月短剑”。 水色天光映衬之下,各人只觉得眼前猝然为之一亮!虽然对方面垂薄纱,难以在一照脸的当儿,看清她的庐山真面,可是只凭显露在外的那双眉眼,以及那副可人的身段,已不啻是活生生的美人坯子。要在平常,这些人目睹美人当前,说不定上来就乱了规矩,什么下流的举动都许干得出来,可是由于先震于甘十九妹的威名,再加上被对方一上来所施展的一手“飞砂定穴”给镇住了,是以这时才会一个个地瞪着一双蛤蟆眼,没敢出声儿。 紫衣少女俏立舱前,似乎没看见她怎么移动,仿佛只轻轻拧了一下腰肢,即如同疾风中的一片流云,噗噜噜噜!带着一阵衣袂飘风之声,已飘身子三丈外的河岸之上。 行家一伸手,就知有没有。 来人紫衣少女仅仅只凭着这一手杰出的轻功,已使得现场几个深通武功的高手深感惊异而自愧弗如。 红衣人阮行身形一转,快速地已闪向紫衣少女跟前。躬身抱拳地唱了个“喏”,退后一步,才嚎啼道:“卑职无能,惊动了姑娘的芳驾!” 各人这才知道,来人紫衣少女,原来就是传说中的那个甘十九妹,一时无不耸然动容! 来人,甘十九妹却连正眼也不瞧面前的阮行一眼,那双掩饰在密鬈毛下的美丽眸子,略一转动,已把现场情形看在眼睛里。 每个人在她目光转过之时,心里禁不住都“噗通”一跳,仿佛都感觉到对方那一眼是专为瞧自己似的。 “阮头儿。”甘十九妹的声音显示着无比的冷:“你的差事,可是越当越回去了,怎么连这么点小事,都照顾不过来,这是怎么回事?” 阮行发窘地轻咳了一声,喃喃道:“姑娘见谅,不是卑职无能,实在是这几位主儿不听指使,还嚷嚷着要见您,卑职正要告诉您,您就来了!” “要见我?”甘十九妹冷冷笑道:“谁要见我?” 说话之间,她那双剪水双瞳直觉地已认定了花二郎,冷冷地向对方逼视过去。“黄面太岁”花二郎,立时感觉到一种寒意。 众目之下,他这个架子不能不端,当下缓缓站起来抱了一下拳:“在下花二郎,参见姑娘。” 甘十九妹点点头道:“原来你就是花大当家的,我久仰你的大名,失敬失敬!” “哪里!”花二郎说:“姑娘大名如雷贯耳,在下才是久仰之至!” “哼,咱们用不着这些客套话。”甘十九妹一双眸于直直地逼视过去:“是你要见我,有什么赐教?” “这,”花二郎不愧是老江湖,抬头打了个哈哈:“在下等人久闻姑娘大名,又知姑娘乃是丹凤轩嫡传弟子,心存渴望,俱都想瞻仰一下姑娘的盖世芳容与惊人绝技,这也是人情之常,尚请姑娘不要见罪!” 甘十九妹冷冷一笑道:“当家的大客气了,既然这样,现在我出来了,你们也看见了,还有什么意见?” “黄面太岁”花二郎眸子一转,嘿嘿笑道:“这样不行,我们要看的是姑娘的庐山真面,这样可不行。” “紫面枭”马一波大声附和道:“对!甘姑娘,你得把脸上的纱给摘下来,叫我们瞧瞧才行。” 全场顿时bào发出一阵哄笑叫好声,这些亡命之徒先时还有些慑于甘十九妹的威名,不敢十分嚣张,现在花二郎、马一波给他们开了个头,一时可就情不自禁地现出了他们的刁顽本xìng。 十三把刀里的“飞索刀”李平一声怪笑道:“对了,甘姑娘,你要是不把面纱揭下来让我们大家伙瞧个够,你今天可就别打算回到船上。” “白面判官”覃追风在蒙城九丑里是出了名的色中饿鬼,这时自然更不会闲着。 “大姑娘。”他手指着甘十九妹道:“我看你还是自己把面纱摘下来的好,要是让我们来给你摘下来那就不大好意思了吧!”大家伙又bào出了一阵笑声。 甘十九妹静静站在一旁不吭声,仿佛对眼前横加于自己的一切,毫不动心,更不曾着一些怒气。这么一来,不啻给现场一干匪类更大的鼓励,一时之间叫着嚷着,乱成一片。 反倒是一旁的红衣人阮行忍不往了,只见他一摆手上竹杖,发出了刺耳的一声怪啸。 “住口!”直着脖子,他忽然向前迈进一步,圆瞪着一双白果眼:“一群不知死活的东西,谁要是再敢说上一句,我要他死无葬身之地。” “阮行!”甘十九妹挑了一下细长的眉毛,轻声嗔道:“没有你什么事,给我退到一边去!” 阮行愣了一下,涨红了脸道:“可是姑娘,他们……” “我知道。”甘十九妹冷冷他说:“我自己会处理一切,用不着替我cāo心。” 全场听到这里,bào发出了一阵嘲笑。 红衣人阮行想是平素时常挨骂,聆听之下应了一声:“是。”遂即后退不再说话。 大家又bào发出一阵子笑声。 “紫面枭”马一波摇晃着身子前进了几步,抱抱拳道:“大姑娘,我看你还是听听大家的话,把脸上的纱摘下来吧,何以敬酒不吃吃罚酒呢?” “白面判官”覃追风陡地由一旁跃身而出!他一时见色起意。鬼迷了心窍,竟然大着胆子向着扫,十九妹身边偎了过去:“嘻嘻,甘姑娘,我看这件事,就由在下我来替你代劳了吧。” 一面说着,这个覃追风果真伸出两只手来向甘十九妹脸上摸去。 大家伙bào雷也似的喝了个大彩。 “白面判”覃追风原来是试探着出手,一看对方仍然没有丝毫反应,心里可就笃定了下来。再者,他这时面对佳人,近承芳泽,虽然碍于那一袭面纱未能得窥全豹,只是那种隐约的静态美感,更不禁令他色授魂销。 也活该他有眼前一难,一心只想着面亲芳泽,率先领受对方如花美颜,可就没有注意到对方那双充满了凌厉杀机的眼神儿。说时迟,那时快,就在“白面判官”覃追风一双手,眼看着已将挨在对方面纱的一刹间,猛可里,一股尖风劈面直挥而下,覃追风一惊之下,点足就退,只是哪里还来得及?在对方那只纤纤玉手之下,只听见“喳”的一声脆响。那种声音,对于每一个人来说都并不陌生,就好像是屠夫挥刀砍在猪头上那种声音一般无二。甘十九妹的那只纤纤玉手,不啻就是屠者手上的刀,覃追风的那颗头也无别于ròu案上的那颗猪头。 “克喳!”脆响声里,眼看着罩追风那颗头,倏地中分为二,随着甘十九妹巧妙的一式挥动之下,整个身子蓦地向后面倒仰出去。 “叭哒!”摔在地上,连身子都没有翻一下,覃追风登时命丧黄泉! 一阵子热热的血腥气息迅速地蔓延开来,中人yù呕。 全场各人,目睹及此,一时俱都吓傻了,情绪的转变简直是两个极端,有的人还自正在大声叫好,张开的嘴还没有发出声音来,登时就傻住了。短暂的一刹沉默之后,才听见一声沙哑的呼叫:“覃老二!” 一条人影从人群里掠出来!瘸着腿,弯着腰,紫黑的脸膛。正是蒙城九丑的老大“紫面枭”马一波,眼看着拜弟的惨死,马一波不啻痛彻心肺,蓦地扑向死者尸身,一时抚尸悲恸!“九丑”中下余的几个兄弟,“双头蛇”秦冲、“火赤链”张方,“长臂猿”徐大勇,一时见状,俱都触发悲忿,纷纷扑前,抚尸痛哭出声。 原本热闹火bào的场面,一刹间急转直下,变成了眼前的这番景界,实在是出人意料。 “紫面枭”马一波哭着嚷着霍地跃身而起,手指向甘十九妹道:“你……欺人太甚,跟你拼了!” 马一波一边说时,“呛啷!”撤出了一口“厚背紫金刀”,正待扑上,却被他手下兄弟“双头蛇”秦冲一把拉住。 “老大,忍着点儿……”秦冲用力地按下他手里的刀:“咱们犯不着……君子报仇,三年不晚。” 甘十九妹冷笑一声道:“这是什么人?” 阮行趋前一步道:“回姑娘的话,这就是蒙城九丑的马老大,马一波,死的那个人覃追风,是他拜弟。” “原来如此!”甘十九妹缓缓点了一下头:“这也难怪,马老大,你有这种兄弟,这是你的耻辱,我这是代你清理了门户,你应该谢谢我才对。怎么,你还想跟我动刀吗?” “紫面枭”马一波那张脸一时气成了紫茄子颜色,全身簌簌颤抖了一下,道:“甘丫头……你杀了人还要说便宜话吗?我……我就跟你拼了!” “很好、你不妨来试试看吧!我让你三刀,哼,也给你们这些人长长见识。” 一面说,她从容地后退一步,一双眼睛直直地盯向对方:“你来吧!” “紫面枭”马一波怒吼一声,用力地挣开了身旁的“双头蛇”秦冲。 摆动着手上紫金刀,马一波面现杀机地道:“好!马某人这就见识见识你有什么了不起的功夫!” 不要小瞧了他一条腿不得劲儿,一旦动起手来,身子骨还是真够利落。眼看着他瘦削的身子蓦地向前一倒,箭矢也似地已扑向甘十九妹身前,掌中刀闪烁出一道刺目寒光,直向甘十九妹当头直劈下来,甘十九妹冷哼一声,右手突地翻起,轻分二指,“铮”然声中,紫光流颤里,已拿住了紫金刀落下的刀锋。 现场各人情不自禁地俱都发出了一声惊呼! 看上去实在是太险! 沉重的一口紫金刀,拿捏在对方春葱也似的两根纤纤玉指里,简直大不相称,也大不成比例!其实何止是“玉手”与“金刀”不成比例?就是两个人也不成比例! 无论如何,这口刀却是实实在在地被拿住了,马一波情急之下,施出了全身的劲力,霍地大吼一声向外面夺刀,偏偏那口刀却是纹丝不动。马一波一连用了好几次力,那张大黑脸涨成了猪肝颜色,奈何手上刀仍然是丝毫也不曾摇动。 甘十九妹忽然一哂道:“马当家的,你这两手还差得远呢!去。” 玉手轻起,马一波连人带刀蓦地被摔出了丈许以外。总算他一身功夫不弱,随着他落下的身子,陡地打了个滚,第二次旋身而进。 一团疾风,卷着马一波身子,旋风也似地再次来到了甘十九妹跟前。 马一波情急之下,竟然改了刀法,这一刀施展的是他生平最称得意的“地膛刀”法。闪烁的刀光,旋转出一圈奇光。直向甘十九妹下盘卷了过去。 四下里再次bào发出一声喝彩! 迎合着那具飞龙卷尾的奇特刀光,甘十九妹一派从容,蓦然间她身躯轻起,“飕”然声中,对方紫金刀已由足下掠过。 马一波一刀落空之下,身子紧跟着向后一个倒甩,第三刀“倒点天心”,配合着他身子一个霍然倒仰之势,这口刀在他双手力持之下,直向甘十九妹心窝上倒扎过去。 全场各人看到这里俱不禁替甘十九妹捏着一把冷汗,倒是当事者本人依然从容如故。她只是适时递出了右手。不知道怎么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79 章 一来,在揉碎了的一天刀光里,对方那口紫金刀的刀尖却又落在她的手里了。仍然是那两根玉指,不偏不倚地拿捏在紫金刀锋锐的刀尖上。 马一波怒吼一声,双手握住刀柄,施出全身之力,霍地向下扳刀,紫金刀在他巨力之下,倏地变成了一张弓,只听得“当”的一“声脆响,折断为二。 马一波由于用力过猛,一时收势不及,整个身子倒跌了出去,等到他惊魂甫定地由地上站起来,对方甘十九妹那一双澄波眸子正自直直地注视着他,她手里显然拿捏着三寸来长的一截断刃。 马一波只觉得一阵子透心发凉,这才知道对方那一身功夫,和自己比起来,简直判若云泥。 惊惧,羞愧,忿怒…… 无数的感触,一股脑地岔集着他。 面对着现场上千只眼睛,马一波这个脸可丢大了,简直是无地自容。他怒吼一声,霍地举起手上半截断刀,向对方掷去。不意就在他方自动念,那只手才自抬起一半的当儿,对方甘十九妹玉指轻弹,手上那截刀尖,已破空飞出,“哧!”银光如线,尖风急哨声中,正中马一波右手脉门之上。 “呛啷”一声,马一波掌中断刀还来不及抬起,遂即坠落在地。 马一波身子突地打了一个踉跄,顿时动弹不得,敢情也同先前那两个人一样,被对方以“弹指”功飞出暗器给点了穴道。 全场各人看到这里,俱不禁形成了一阵骚动,紧跟着趋于安静。 大家伙的眼睛缓缓地由马一波身上移向甘十九妹,又由甘十九妹身上移向“黄面太岁” 花二郎,人人心怀惊惧,一时六神无主,倒要看看这个指挥大局的头儿如何来处理这件事。 “黄面太岁”花二郎其实心里何尝不惊,目睹着对方惊人武功,暗中叫不迭的苦,只是自己身为这一群的领袖人物,漏子无疑是自己捅出来的,尤其在这个要紧的关头,当然不能置身事外,拼着粉身碎骨,丧了这条xìng命,也不能临阵退缩。 甘十九妹一双看似平和的眸子,不知何时也已转在了他的身上。 “怎么,花大当家的也要玩玩吗?” 花二郎冷森森地一笑,上前一步抱拳道:“姑娘果然不愧是丹凤轩的杰出高弟,佩服,佩服,花某人有眼不识泰山,姑娘掌下留情。” 甘十九妹道:“用不着客气。花当家的不比寻常,我看得出来,你是有真功夫的人!你就划个道儿吧。” 花二郎微微一笑道:“姑娘抬举我了!” 他凄凉地一笑,身子缓缓走到了“紧背低头”莫三畏与“火赤链”张方二人身前,后二人俱为甘十九妹一上来点住了穴道,到现在尚未能活开血来。 花二郎双掌同出,霍地抵在了二人前心部位,莫三畏与张方直立的身子,情不自禁地发出了一阵子颤抖,容得他掌势一收,莫、张二人相继打了个踉跄,跌倒在地,一时“哇哇” 连口呕吐不已,敢情身上穴道已经解开。 “黄面太岁”花二郎身子一转,又来到了“紫面枭”马一波身前,当下如法pào制,马一波也同前状,解开了穴道,却是大口的呕吐不已。 四周各人眼看着花二郎妙手开穴,又都纷纷叫起好来。 甘十九妹在花二郎为三人开穴时,只是静静地在一旁观望着,容得三人穴路解开之后,情不自禁地点了一下头,似乎对花二郎的杰出开穴手法,表示赞许。 “黄面太岁”花二郎转身步向甘十九妹,在她身前丈许左右处站住脚步。 “姑娘!”他抱拳道:“花某不知自量,这里请教了!” 甘十九妹点点头:“难得,想不到在这群人里面,还有你花当家的这等身手,花二郎,我看你方才为他三人解开穴道之时,施展的是内家‘小天星’功力,可是?” 花二郎登时一呆,道:“姑娘怎会知道呢?” 甘十九妹冷冷一哂,道:“你先不要管我怎么知道,既然你擅长这种内家功力,当然知道一个内家高手对敌,决定胜负的关键在于什么了?” 花二郎“哼”了一声道:“姑娘所指,莫非是指的‘气’之功么?” “气”二字,刚一出口,陡然间,花二郎即感觉到一股冷森森的气机,由对方身上蓦地逼shè而出,直向着自己全身迎头罩落下来。 花二郎一惊之下,这才知道对方少女,敢情是把自己当成了劲敌看待,否则,万万不会施展出本身所练的“内”功力与自己抗衡! 原来这种“内”的抗衡看似无奇,其实却远较寻常兵刃要凌厉得多,当受者如无精湛内功以抗衡,势将当场负伤。由于这种“内”收发于无形之间,当受者受伤部位多属内脏,可以弹指之间致对方死命于无形,确是厉害之极。 花二郎一经着念于此,不禁大吃一惊,当时慌忙聚集本身内功,形成内气,自前躯八处穴道逼运而出,与对方功力抗衡!饶是如此,却亦不禁身子大大摇动了一下,一时间,面红耳赤。 局外人简直看不出一些名堂。 却见甘十九妹站立如故,花二郎距离她正面六七尺以外,像是承受着一种巨大的力量,瘦长的躯体不时地左右摇晃一下,那张黄蜡也似的面颊,由于用力过巨,更不禁涨出一片赤红。 现场只有极少数的几个人,眼看着这等情况,猜测到他们巴经较量上了,对于大多数的人来说,简直是莫名其妙,如坠五里雾中! 这种情形仅仅维持了很短的一段时间,身高体健的花二郎已大感不支!只见他瘦长的躯体,渐渐地开始颤抖不已,继而拱腰隆背,显得有些佝偻,一颗颗的汗珠滚动在他的额头上。只是他仍然紧守着原来站立的地方,紧咬牙关,拼命对抗着。 反过来看看甘十九妹,可就比他轻松得多了。像是无事人儿似的,她仍然保持着从容体态,那双露出面纱之外的盈盈秋波,甚至于还显示着一些轻微的笑意。 “花当家的,我看算了吧!”她冷冷地道:“怎么,还要再僵持下去吗?” 话声出口,轻移莲足,向前迈了一步,花二郎登时通!通!通!一连后退了三四步,才得拿桩站稳。 他身子方自一收住势子,想着对方内功力的进袭之下,自己必将受伤无疑。心中一惊,吓出了一身冷汗,却没有料到,也就在他退身站定的一刹,那股发自对方身上的“内”真力,摹地收回如电,顷刻间消逝无形! 这种情形,外人虽是难察究竟,但是花二郎却是心里有数,情知这是甘十九妹对自己心存忠厚,留了点面子,否则那股内真力只须乘势出击,自己即使不致当场丧失xìng命,也务必要身受内伤不可。 一念之及,不胜惊惧感愧之至! 这种情形下,花二郎要是再不见好就收,可就真的是不知进退了。 脸上一阵子发红,他上前一步,抱拳道:“姑娘的神功盖世,花某总算见识了,多承留情,尚请不以先前之失礼唐突见责,千万,千万。” 甘十九妹微微颔首,道:“花当家的不愧一方之雄,能识大体,今后才好共事,丹凤轩对足下今后多有借重,还请努力从事,不要妄自菲薄才好。” 花二郎陡然一惊,抬起头打量了对方一刻,喟然长叹一声道:“姑娘非止是身藏不世奇技,即此涵养气势亦较我辈超出万分,承蒙看重,敢不誓死以报,自此以后,花某愿率众家兄弟追随骥尾,以效犬马之劳。” 甘十九妹一笑道:“这样就太好了。” 目光一转,视向全场各人道:“你们之中,谁还有什么意见?” 众人眼看甘十九妹如此神威,哪里还有人敢说个不字,一时俱都不再出声。 花二郎叹息一声,苦笑道:“姑娘不必多疑,这件事既然在下亲口向姑娘承诺,自然算数,从今以后,这皖北地面上,姑娘你就是我们的总瓢把子,一切惟姑娘之命是从,你说什么就是什么,谁个人胆敢不遵姑娘命令,我花二郎第一个饶不过他。” 话声方住,就听见一声咳嗽道:“当家的,你慢着。” 说话的正是刚才被甘十九妹点了穴道的那个马一波。 只见他摇摇晃晃地走出来,向着花二郎抱了一下拳,脸上神色极其难看地道:“花当家的,这件事咱们还得取个商量。” 花二郎面色一沉,冷声道:“怎么,马老大你?” “紫面枭”马一波嘿嘿一笑道:“花当家的,不是老哥哥故意给你找别扭,实在是我们力不从心。” 一边说着,他冷笑道:“花老弟,你眼睛可是雪亮的,请老弟你睁开眼睛瞧瞧,我们蒙城九义,一腔子热血帮人家,自己可又落得了什么好?……嘿哟……哥九个现在只剩下了四个……我还想留下这把老骨头再过几年,这件事呀,不用谈。” 马一波说着气往上一涌,那涨红了的脸连声冷笑着,歪过脸来招待着他手底下的人: “走,秦老三,咱们走。” 蒙城九丑正如他所说,如今只剩下了四个人,除了“紫面枭”马一波之外,另有“双头蛇”秦冲,“火赤链”张方,“长臂猿”徐大勇等三人,另外手下十五个小兄弟。 这几个人眼看着马老大受创出丑,各兄弟雁行折翼,当年义结金兰的兄弟如今只剩下了四人,自是斗志全消,现在一听马一波招待,全都应声步出。 “黄面太岁”花二郎老实说,对于这个马一波,至少还心存一些倚重,他心知甘十九妹这方面,绝不会甘心任凭他们轻松离开,见状不由心里一惊。当时上前一步道:“马大哥且慢!” 马一波抖了一下袖子,绷着脸道:“兄弟,你的好意老哥哥心领了,我姓马的就是这个脾气,想干什么就干,想不干的事就是刀架在脖子上也留不住我,咱们后会有期,告辞。” 拱了一下手,马老大招呼着身边人道:“走!” “马老大,”出声招呼他的是甘十九妹:“我劝你还是听从花当家的忠告,安分一点的好。” 这几句话,既是出自甘十九妹嘴里,自然有相当的吓阻作用。 “紫面枭”马一波一行人浩浩dàngdàng才自走了几步,聆听之下,全都停了下来。 “怎么?”马一波斜过眼睛来:“姑娘是要我们哥几个留下来?” 甘十九妹含笑道:“马当家的久历风尘,应该知道丹凤轩行事说一不二,既然已言明借重各位,就不惜重酬,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我那个管事跟班儿阮行,曾经告诉过我说是马当家的曾经由他手里拿过钱,而且在效死令上亲笔划了押,怎么样,当家的,可是真有这么一档子事?” “紫面枭”马一波脸上一阵子发窘,缓缓地回过身子来:“咳……不错,是有这么档子事。”” 甘十九妹缓缓前进一步,寒下声音道:“江湖上讲究的是信义,姓马的,你拿了丹凤轩的钱,莫非不该为丹凤轩办事吗?” “姑娘……”马一波拱了一下手:“不错,马某人一时手软,由贵管事那里是拿了几个钱,可是我们兄弟却赔上了几条命,难道还不值过?” 甘十九妹摇头道:“既在效死令上划了押,生死原在意料中,马一波,你在在江湖上闯了一生,却是鲜耻少义之人,哼,我劝你还是留下来的好。” 而在一旁的红衣人阮行看到这里,亦气怒不遏地上前一步道:“姑娘颁令,卑职活劈了这出尔反尔的老匹夫!” 甘十九妹轻哼一声道:“那又何必,任他们吧。” 这后一句,不啻给与马一波等人无限的鼓舞。 “紫面枭”马一波聆听之下,那张老脸上发了一阵子窘。冷笑一声,道:“多谢姑娘开恩,老夫等实在自惭无能效力,这就别过,告辞。” 说完挥了一下手,率领着一干手下转身就走。 “马老大,”甘十九妹冷冰冰的声音道:“这可是你们自己要走的。” 马一波顿时止步,头也不回地道:“姑娘大度包涵,马某人感激不尽。” 挥了一下手,一行人继续前行。 在场数百人,无不面现惊异地打量着甘十九妹,他们简直弄不清楚甘十九妹在闹的什么玄虚,何以能够眼睁睁地看着马一波一行人叛节离开。 敏感而深具阅历的花二郎,顿时觉察到不妙,只是奇怪的是甘十九妹却始终保持着平静的姿态,而毫无动静。 几百双眼睛情不自禁地又由甘十九妹身上移向马一波等一行人。 马一波一行十九人先还怀着鬼胎,都怕甘十九妹猝然自背后施予杀手,但是一直行出了五七十步,仍不见有任何动静,俱不禁宽心大放。 “紫面枭”马一波长长地吁了一口气,暗幸自己总算平安撤退成功。 只是他庆幸得似乎早了一步。 就在他这口气还没有吁完的当儿,眼前却发生了一件怪事:却见走在最前面的一个叫“白脸猫”的手下兄弟,忽然身子一阵子踉跄,就像喝醉了酒似地向后面倒退了回来。各人目睹之下,俱都停下了脚步。 马一波皱了一下眉,方要出声喝叱,即见这个叫“白脸猫”的兄弟,在后退了几步之后,忽然身子像面条儿似地软瘫了下来。 大家伙先还当他是出洋相,这会子见状才知道不妙,慌不迭地赶上去查看究竟。 “白脸猫”那张脸原本就够白了,这时看上去简直更不见丝毫血色。只见他一双眼睛睁得极大,全身发着颤战,抬起一只手,在前面指了指,嘴角蠕动了一下,一句话还没有说出来,忽然脸上涌现出一片黑潮,嘴里怪叫一声,顿时向前仆了下去。大家伙都不禁吓了一跳。 “火赤链”张方离着他最近,见状心里一惊,嘴里唠叨道:“你小子是怎么了?”一面说,伸手把白脸猫的身子,给翻了个个儿。不翻还好,这一翻过来,登时使得大家吓了一跳,却只见白脸猫一张脸黑同墨染,双目怒凸,由他眼耳鼻口七孔之中,淌出了点点鲜血,人早已经死了。 “啊?”张方大吃一惊,抬起头打量着马一波:“老大!这是怎么回事?” 马一波皱了一下眉,喃喃道:“看样子他像是中了什么dú了!” 话方出口,就听见身侧另一人嘴里怪叫一声,紧跟着踉跄步出,也同前者一样地倒了下来。 大家伙惊心之下,赶忙再看这个人,“蝎子”老四,嘿,可不是,这小子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80 章 犯的跟“白脸猫”是一个样的病,全身上下跟吃了烟袋油子一样,抖成了一圈。 “头儿……”他怒凸的一双眼睛,盯向马一波:“咱们……上当了……dú……dú……” 说了几个字,那张黄脸一阵子发黑,蓦地七孔流血,一头仆倒地上,顿时命丧黄泉。 大家伙目睹之后,俱不禁吓得慌了手脚,一时乱成一团。 “双头蛇”秦冲看看马一波道:“这……一定是那个丫头捣的鬼。” “紫面枭”马一波那张脸紧张的都冒了汗,当时远远地向甘十九妹看了一眼,冷笑道: “不会吧,她站在那里动都没动,这件事恐怕另有蹊跷,咱们快走。” 这伙子人听他这么一说,转身就跑。不跑还好,这一跑,眼看着唏哩哗啦,前道上一连又倒下了三个来。这么一来,马一波才发觉到事态的严重,几个人吓得顿时站住了脚步,一时进退不得。 “回来吧,”红衣人阮行远远地摇晃着身子走了过来:“不要命的只管走。” 一面说着,这个阮行“吃吃”地笑了两声,抱着一双胳膊:“马老大,你也一大把子年岁了,莫非连丹凤轩的七步断肠红也没有听说过吗?” “紫面枭”马一波登时面色如土,方才知道敢情死了的那几个手下兄弟,竟是中了对方的剧dú,对方是在什么时候施放的?自己这边竟然是事先毫无知觉,看起来自己这条xìng命未曾赔上,实在已是万幸。这么一想,由不住全身为之冷冷打了一个冷战,起自脚心的一阵子发凉,登时愣在了当场。 识时务者为俊杰,在眼前这种情况下,马一波哪里还能再称强斗狠?一时搭眉低首,作声不得。 甘十九妹看着他们一行,发出了会心的微笑。显然,她的这着高压手段,已经收到预期的效果,接下去该是如何研究部署打一场硬仗,来彻底摧毁银心殿樊氏父子的这一股实力了。 银心殿耸峙在洪泽湖南面波心,有一道二里长的湖中长堤直通向岸边。在整个皖北地方来说,这所建筑物都算得上是出类拔革。银心殿是皖北地面江湖白道上最具声誉的组织。自古以来,正邪绝难并立,银心殿存在的最大价值,乃在于对所有作好犯科之辈的黑道人物,最有力的一声当头棒喝。 二十九 银心殿殿主樊银江,自从碧荷庄折羽返回之后,对于那个甘十九妹,可真是存了十二万分的戒心。于是,当他归报父亲樊钟秀之后,父子二人乃在银心殿部署下一道坚强的防线。 在樊氏父子来说,敌人甘十九妹的意图已甚为明显,其所以按兵不动,处心积虑地招兵买马,无非是已经认清了清风堡的实力不弱。 清风堡与洪泽湖牵着一条老汴河,老汴河事实上也正是清风堡对外的一条唯一出路。银心殿的重要xìng,正在于它是控制清风堡的大门咽喉部位。这一点敌人的先遣高手甘十九妹认识得十分清楚,所以才会慎重行事,暂时按下锋头。要拿下清风堡,首先就得先拿下银心殿,这一点是几乎可以认定的事实。樊氏父子当然认识了这一点,于是在樊钟秀与他手下奇人左明月先生的参与之下,银心殿开始部署起坚强的防务。 左明月是布阵高手,银心殿少不了部署了几阵杀着,但是限于时间以及地势的控制,它的防务自不能与清风堡本堡相提并论,于是在樊钟秀本人返回清风堡之后,左明月却被留了下来。左明月留下来的用意至为明显,是要他在这银心殿部署一处另可防御敌人大攻势的阵势。 ※※※ 星夜。无月。 左先生与樊银江以及银心殿的两位香主“南天秃鹰”秦无畏,“飞流星”蔡极,四人乘坐在一艘快舟上。快舟由银心殿的“分水厅”出来,绕了一圈弯弯的弧度,随后直放波心。 船头上,左先生与樊银江并肩而坐。 习习湖风,将二人长衫卷起,尤其是那位温文儒雅的左先生,看上去裘带风高更似无限风采。 “砰!砰!”有人正在水里打桩子,湖面上架着七八盏高架灯,来往船只穿梭着,形成一种忙碌场面,快舟在一处地方停下来。 左先生满面笑靥地道:“少东主少安毋躁,我这‘分水双刀阵’一经安置妥当,敌人想犯银心殿,有如海底捞月是万万不易!” 樊银江道:“左大叔辛苦了,但不知这阵势部署起来,要耗费多少时日?” 左明月道:“如果这样连夜赶工,至迟后天就可完成,这水上一阵,比陆地上的阵势更为要紧,敌人如想由水上进攻,势将上来就杀他一个措手不及,我们再伺机出手,当可使来犯之人,全数就歼。” 樊银江十分满意地点着头,忽然皱子一下眉,叹道:“我也许是过分担心了,总以为那个甘十九妹是个鬼灵精,无所不知,说不定就要来犯了”。 左明月点头道:“她既然有心与我们为敌,当然是越快越好,所以,我们要更加紧部署一切呀。” 樊银江道:“要是在今明两天之内,他们来了呢?” 左明月愣了一下,下意识地向着辽阔的湖面上看了一眼,摇头道:“这个……还不至于吧?” 樊银江叹道:“但愿如此,否则,我们可就……” 他身后的两位香主之一“南天秃鹰”秦无畏聆听之下,上前一步道:“殿主大可放心,我们这里早已作好了必要的准备,新近由清风堡调来的二十四名兄弟,都已按左先生的分配布置好了,敌人不来则已,只要来,哼,管他是由陆上还是水上包管杀他一个片甲不留。” 樊银江眉头微微皱道:“秦香主这番豪气固是可喜,只是,唉……” 自从他由碧荷庄转回之后,对于敌人甘十九妹,内心平添了一番新的恐怖,确是引为心腹大患。 所谓来者不善,善者不来,看着这位秦香主,樊银江喃喃他说道:“甘十九妹绝不是你们所想象的那么简单,我们切忌有丝毫大意,否则后果必将不堪设想!” 左明月微微颔首道:“然,少东主的话诚然不假,丹凤轩的武功,至今在武林中还是一个谜,正因为这样,所以我辈也就不得不煞费苦心的有此一番部署。” 说到这里,但听见“哗啦”水响之声,原来水中已立起了一截标塔,十数名大汉赤着身子泅水过去,把这个高有三丈的木塔立起来,四周围扎上纲丝综绳,打桩的打桩,绑索的绑索,忙成一片。 左先生甚为满意地道:“这个标培一经搭起,上设孔明灯座四处,非但可以用为观察敌情,而且用以阵法的发动,更具有无限威势。” 手势一举,足下快船遂即发动,向另一处水面上绕去。不意就在船身自转过的一刹,一件令人奇怪的事情发生了。 就在漆黑一片,一望无际的水面上,忽然现出了一串亮光闪闪的星串。 任何人在初初一见之下,必然会误为闪烁在穹空天际的繁星,只是你够仔细的话,当会发觉到,天上的星万万不会低到如此程度。 首先发觉到这件不平凡,而令人惊讶事情的是樊银江,紧接着左先生也发现了。 “咦?”樊银江睁大了眼睛道:“这是什么?” 左明月先是一愕,紧接着面现惊奇地道:“这是船吗?哪里来的船?” 秦无畏、蔡极两位香主也都发觉了。 “……六七八九十!”左先生嘴里数着:“十只船,哪里来的这些船?” “飞流星”蔡极赫赫一笑道:“左先生不必紧张,我看这是打鱼的渔船吧?” “噢”樊银江一听是渔船,这才松下了一口气。 “不对”,左先生一双眼睛直直地向前面注视着:“我看不像!” 各人在他说话时,却也发觉到那不是渔船了。渔船没有这么大,而且灯光更没有这么强烈,船的式样更不对。最令人惊奇的是,这些来船原是先呈现一个半圆弧度缓缓向前移动,这一阵子,在各人目注之下,忽然却有所改变,十条大船,忽然归纳成五组,每两艘船并列在一起,仍然是成为一个半圆的弧度向前慢慢地推进过来。 左先生,樊银江,甚至于蔡、秦两位香主,俱都看出来不妙! 樊银江面色一凛,道:“不好!怕是他们来了,快回去。” 快船在两名健汉掉首力cāo之下,很快地返回到银心殿前的“分水厅”。 船身方一拢岸,四个人相继跃下,再一打量来船,嘿,好快的速度,不过是这么一会儿的工夫,那五组快船,已濒临眼前。最多不过是一箭略余的距离,这等快的速度,简直哪消一刻即至眼刚。 樊银江注目之下,偏首向左明月请示道:“左大叔,你可看出来对方是什么路数吗?” 左明月霍地叹息道:“少东,真是不幸被你料中了,我看是情形不妙。” 樊银江转身就走,却被左明月一把拉住道:“慢着,这件事惊慌不得。” 一面说,他转向“南天秃鹰”秦无畏道:“秦香主听令。” 秦无畏上前一步,抱拳一礼,道:“先生差遣。” 左明月道:“速速命人将殿内一百二十八盏明灯点起,二十四处关隘地方,赶紧上人。” 秦无畏应了声:“遵令!” 左明月道:“且慢!严令各人不得出声喧哗,井令‘飞羽队’五十名队员,火速集合,来此听遣。” 秦无畏应了一声,掉头快速离开。 樊银江一时失态,跌足道:“糟了,想不到他们来得如此快速,这可怎么是好?” 左明月冷笑道:“事已至此,急也不是法子,少东家你要打点起精神来,好好应付眼前才是。” 樊银江急道:“只是,左大叔,你那‘分水双刀阵’还没有布置完竣,如何是好?” 左明月目注前方,神色黯然道:“这也是天意如此,虽然这样,所幸陆上都已作好了准备,也算是不幸中之大幸了!” 说到这里,他冷冷一笑,又道:“话虽如此,敌人要想轻易拿下银心殿,怕也没有这么容易!” 说话之间,那十艘五组快船,已来到了面前不远,想是减慢了船速,是以久久不曾靠近!湖面一片漆黑,若非是借着附近几艘做工船上的灯光,简直是难以认清。虽然这样,也只能看个朦陇,换句话说,他们并不能看清楚来船的一切,唯一清楚在眼的,仍然只是五组十盏孔明灯光,再就是十艘大船朦胧庞大的船影,除此之外,甚至于连来船的帆桅都难以看清。 樊银江看得蹊跷:“左大叔,这可又是怎么回事?你可看清了什么?” 左明月冷冷一笑道:“这是敌人的障眼法,哼!少东家你没有说错,这个甘十九妹果然是个厉害人物!”微微一顿,又接道:“如我所料不差,在本殿灯光亮起之时,来船必将都要停止下来。” 话声方顿,只听见银心殿里钟声三响,蓦然间百灯齐亮。 也就在这一刹,水面上来船突然停住。 妙在来船猝然停止的位置,恰恰在灯光照shè的范围之外!如果只消前近丈许,就将暴露在光影之内。而对方竟在灯光一亮之始即刻顿住,恰恰遁迹在强光之外,若非有高明的人适时指点,可就是事有巧合了。 左明月鼻子里哼了一声道:“怎么样,我猜得不错吧,哼,来船竟然看出了银心殿的陆上防设,实在是极不寻常。” 说话时,五十名“飞羽队”已集结面前。 樊银江看向左明月道:“左大叔的意思,将要怎么安排这些箭手?” 左明月道:“这可就看他们了。” 说话时身着白色长衣的“飞羽队”队长:“shè月神弓”乌天球,已快步来到面前躬身向樊银江请示道:“飞羽队已奉命集合,听令差遣。” 樊银江道:“四下埋伏,听左先生号令发shè。” “shè月神弓”乌天球应了一声,反回身来,举了一下手上的三角号旗,五十名队员顿时分散开来,顷刻之间消逝无踪。 乌天球遂即前进两步,紧随在左明月身边。这人身长七尺,一头散发披散脸上,生得枭首鹄面,看上去简直形同厉鬼模样,凡是银心殿里的人,俱都知道此人一身武功确是了得,非但有一身杰出轻功,甚至于更精于水功,昔日追随老堡主樊钟秀,最得樊氏喜爱,传授了许多独门功夫给他。由于老堡主樊氏的推重,是以才蒙其子樊银江的重用。“飞羽队”事实上也就是负责银心殿安危的一支禁卫武力,飞羽队长这个职位,自然也就非比寻常了。 “飞流星”蔡极目光一直注视着来船,很不耐烦地道:“属下之意,不如乘一船过去,看看究竟,对方到底是在弄什么玄虚?” 左先生摇摇头道:“那么一来,蔡香主只怕是ròu包子打狗,有去无回了!” 樊银江心中一动道:“乌天球精于水功,大叔看看是否可以派上用场?” 左明月眼睛一扫乌天球,点头道:“这倒可以一试!” “shè月神弓”乌天球听之,顿时褪下那一袭白色外衣,现出了里面的一身油绸子紧身衣靠,外面加上一只雕弓,一槽羽箭,越显得矫健十分。 左明月眼睛看向来船,却关照乌天球道:“乌队长,你要小心了,我要你去看清敌人的形势,最重要的是这十艘大船是听令何人?发号施令的主船是哪一只,看清了这些,即速转回,最好不要惊动敌人!” 乌天球躬身道:“谨遵先生严令!” 说罢将原先发号的令旗,双手转jiāo给“飞流星”蔡极道:“如有意外,请香主暂替卑职施令。” “飞流星”蔡极方自由他手上接过那面令旗,“shè月神弓”乌天球,已腾空而起,在空中侧着划了一个半圆圈子,“哧”的一声头下脚上地已投身入水,水面上甚至于不曾冒起一些儿水花,只zhà开了一条纹路,遂即将他全身吞没。 看着他精湛的水xìng,左明月由不住点头赞许了一声,遂即作了个手势,各人都向后面退到暗处站好。 “shè月神弓”乌天球再次露出水面的时候,已在来船船前咫尺之间。 这个人端的是好水xìng,一发觉双方距离太近,紧接着右手后翻,一个轻快的侧栽势子,水波不高,第二次把身子又沉了下去。 再一次露出来的时候,他已绕向了最右翼来船的侧面,仅仅露出了上额与两只眼睛,却已把敌人船阵瞧了个清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81 章 楚。这一看之下,令他吃惊不小,却也被他看出了一些端倪。原来这十艘大船的正前方,都遮掩着一袭纯黑色的布幔,怪不得正面看上去一无所见。 敌人船覆黑幔,利用黑夜行船,显然是别有用心,乌天球实在是想不透对方弄的是什么玄虚,当下向侧面翻了个身儿,水波不兴地泅出了寻丈以外,来到了最边上一艘大船的船舷左侧方。 双方距离不足两丈,乌天球行动至为轻微,再加上这区域在银心殿灯光照shè的范围之外,是以不曾为对方船上人发现,而他却就近把船上人看了个仔细。原来敌人的船舶,每两艘并在一起,当中似乎连系着锁链。每一艘船都黑压压地站满了人,显然个个都严阵以待,一个个刀出鞘,剑在乎。乌天球虽然看不出船上到底有多少人,但是偶尔闪晃的兵刃寒光,却使他胆战心惊。以此而忖,如果一条船以三十人为准,那么十条船上当载有三百之众,这是一个惊人数目,甚至于超过了银心殿现有的人数。“shè月神弓”乌天球看在眼里,焉得不惊心动魄? 悄悄地在水里扎了个猛子,把身子又偎近了一些,等到浮出来时,已到了第一艘大船的船头边侧。 忽然被他发现了一件事。 这一艘大船的船头上,蹲着一个身着黑衣的人,手里拿着一面黑色的三角旗帜,正在比划着什么。 乌天球心里正自奇怪,无意间却发觉到由这人手上闪出了一点星光。紧接着邻船上也有了同样的反应。原来每一艘船的船头上都守立着一个黑衣人,每人手里都拿着一面用以彼此联络的三角号旗和一面镜子,借着船头现有的灯光,使镜光倒shè,一晃即覆,借以引起彼此注意。这种联络的方式,显然高明,确系得自高明传授。 “shè月神弓”乌天球在水里看了一阵,心里虽知他们是利用镜光在互通消息,只是到底通些什么消息,他却是不知道,传向何人,他更未能看清楚。他的xìng子太急了一点,如果他够沉着仔细,只需要再过一些时候,是可看出一些眉目的。原来这些镜光经过一番互相传递之后,即由当中大船的一个人,综合所得加以整理,遂即利用特殊的灯光照向后方水面。那里所隐匿的一艘小船,显然才是负责指挥全体船队的中枢命脉所在。这一切由于配合得极为巧妙,那一艘隐藏在后方,负责指挥全局的小船,更是不着丝毫痕迹,设非极为细心之人,决计不会看出。 乌天球看了一刻,确实也看不出什么名堂来。他也有他的馊主意,心里想:我只将这几个传递消息的家伙给shè死,教他们不能传递消息,不就结了吗? 直xìng子人都是犯同样的一个毛病,想到就做。 乌天球一经着念,顿时觉得有理,当下不假思索地由身上取下了竹胎shè月神弓,一面踩着水,将整个上身露出水面,一面抽出白羽长箭。他的箭术确是高明之极,根本无须瞄准,向着船上的那个人举弓搭箭,弓弦一响,箭如流星而出。 蹲在船头的这个人,活该命丧于此,怎么也没有想到水里竟然会埋伏的有敌人。这一箭真有百步穿杨的准头,那人手持铜镜,才向邻船扬了一扬,这一箭不偏不倚地正好shè在了他的咽喉部位。这个人一声都没有来得及出,登时一头扎倒船板上动弹不得,手上的一面铜镜,“当”一声滚落下来。乌天球一箭秦效,顿时迅速沉入水中,在水里双足端水,其快如箭,哪消一刻又已来到了第二艘船边。 这一艘船,同前一艘一般,也蹲着一个人,想是久久不见邻船发来消息,心中不明,一面频频扬动手上铜镜,一面伸长了脖子向邻船张望不己。 就在这个时候,乌天球shè出了他的第二支箭。 弓弦响处,同前一箭一般,正中这人咽喉之上,这个人嘴里“喔”地怪叫了一声,脚下一连几个踉跄,“嘭”一声摔倒在船板上。顿时这条大船上一阵骚乱。两名大汉嘴里怪叫着,直向这人身边跑过去。紧接着弓弦二响,又飞来了两支白羽雕翎,二汉子一中脑门,一中肩窝,相继倒了下去。 一片人声喧哗里,整艘大船都惊动了。 “shè月神弓”乌天球再调白羽,未经shè出,一道灯光,匹练也似地已照在他身上。 邻船上有人大声呼叫道:“在这里,快shè他。” shè人者反被人shè,弓弦响处七八支箭弯,齐向水中shè去,乌大球反身踹水,身子一个倒穿,扎出了寻丈以外!忽然小腿肚子上一阵刺痛,却吃一支弯箭shè了个透穿。 总算他一身水xìng无人能及,一个猛子扎下之后,再浮起来,早已是十数丈外。 在众声怒啸,无数道的灯光照shè之下,乌天球已泅水来到矿岸边,即有人赶忙上前将他接应出水,搀扶着他一径来到了樊银江与左先生跟前。 樊银江皱了一下眉头,惊声道:“你中箭了?” “不要紧……”一面说着,乌天球探手把中在腿肚子上的弯箭拔出来,鲜红的血立刻涌了出来。 “回殿主、左先生的话,”乌天球咬着牙道:“敌人势力浩大,十只大船上载有好几百名勇士……” 一面说时,他痛得身子摇晃了一下,却在一块石头上坐了下来,“飞流星”蔡极忙走过来替他察看腿上的伤势、 左明月很注意聆听着乌天球所说的话:“这几百个人是怎么分布的广“回先生话,”乌天球道:“这些人分散在每一只大船上,看起来,每一只大船上都有几十个人,人人带着家伙。” 左明月道:“船上有些什么布置?” “这个卑职就看不清楚了,”乌天球一面思索着道:“好像每一条船上都遮着一层黑布幔子,所有的人,都藏在布幔后面。” 左明月嘿嘿一笑,向着樊银江点点头道:“果然不出我所料,敌阵之中竟然有如此高明之士。” 樊银江道:“左大叔以为如何?” 左明月道:“详细情势,我尚一时难以看出,不过,看样子,敌人像是也在布置一种阵势。” “布阵?” “不错,”左明月喃喃道:“利用活动的水上船只,形成一种进攻的如意战阵……诚乃是高明之举!” 樊银江皱眉道:“他们又何必这样?” “哼,”,左明月徐徐地道:“事情很简单,那是他们看见了我们陆上的布置,所以才不敢轻举妄动,由是才兴起了水上布阵之法,想要以活动的水上阵法,来钳制我们死的陆地阵堡。” 说到这里,他微一顿,冷笑道:“不用说,这必然又是那个甘十九妹的主意了,好个精明的姑娘,嘿嘿,我左明月偏偏就不让你称心如意。” 樊银江叹息一声道:“谈到阵法,可就要左大叔你偏劳了,我们应该如何防患?” 左明月道:“现在还看不出眉目来,我们到分水厅去应付一切。” 说罢转身向当前那座三面濒水的巍峨建筑物走了进去。 那是一座三面向水,仅仅背后沿陆的一座凸出大厅。 各人落座之后,循着三面敞开的门窗,可以将湖上情形一览无遗。但只见静寂的水面上,罗陈着十点灯光,虽然近在咫尺,可是由于在光圈之外,看起来若即若离,那历历船影,黑沉沉地倒印在微泛金光的湖面上,真有点海市蜃楼的扑朔之感。看着敌人这一番气势,樊银江真有点莫名其妙,忍不住向左明月问道:“左大叔,你看他们到底是怎么一个打算?怎么始终不见他们移动?” “快了!”左明月冷冷地道:“姓甘的丫头,很明显的是跟咱们斗心机,只是我预感着他们已经有些沉不住气了!” 樊银江道:“沉不住气又将如何?” “很难说。”左明月环顾了一下左右,喃喃道:“我们这半岛的一百二十八盏明灯,使敌人知道厉害,所以迟迟不敢登岸。” 樊银江摇头道:“先生之意,是说甘十九妹怕了我们?” “甘十九妹当然不怕,”左先生慢吞吞地道:“只是她手底下这一群乌合之众,如果贸然登陆,可就有全军覆亡之危,”左先生很得意地笑着:“看起来,甘十九妹很重视这一群新近投奔她、为她效死的手下,所以才不甘心他们上来送死。” “飞流星”蔡极xìng子很急地问道:“可是左先生,难道我们就跟他们一直耗下去吗?” “耗下去又有何妨?”左明月嘻嘻笑道:“他们都不急,我们当然更不急了!”微微一顿,左先生接道:“蔡香主不必着急,我想眼前就有好戏看了。”一面说,他转向乌天球道:“乌队长,我要你注意敌人中枢颁布命令的那只船,你可注意到了。” 乌天球摇摇头道:“这个卑职没有看清楚,只是,啊,”他忽然想起来:“只是卑职却看见敌人每一艘大船头上,都有一个人在利用铜镜,彼此互相传递消息!” 左先生一怔道:“哦,这就难怪了,我正是在怀疑有一着……” 一面说,他轻轻皱着眉,似乎运用思维在想着什么,五根手指轮流地在桌面上敲着。 “有了……”他炯炯的目神,看向总揽大局的樊银江:“少东主,眼前我有一计,可以诱使敌人一股实力来犯,却要烦少东亲自出马才能有足以制胜的把握。” 樊银江早已按耐不住,喜道:“什么计谋?左大叔快请说出来吧!” 左明月道:“乌队长这么一说,可证明我们这里的动静,对方都看得甚为清楚,我是想故意布置一处空隙予敌人可乘之机,对方很可能就会上来一股实力,然后由少东亲自率领一队干练手下,埋伏在侧,将来人一股歼灭,这么一来,姓甘的丫头可就对我们大存戒心,再也不敢轻举妄动了!” 樊银江点头道:“很好,只是左大叔你有把握吗?” 左明月点点头道:“少东你眼前就赶快布置,我想第三号陆台比较适合,等一会我命人把那里灯光熄灭后,少东可利用黑暗进行掩饰,使敌人一时无从发现,灯光再亮时,敌人很可能会从那里上岸,少东等人即可奋力一鼓作气,将来人全数消灭!” 樊银江点头道:“好吧,我这就去!”说罢转向“飞流星”蔡极道:“蔡香主你速速召集手下听令,我们这就去吧!” 甘十九妹十分安详地坐在船舱之内。 她脸上的那一方轻纱,虽然已经揭了下来,只是,对于她手下所有的人,除了她那个近身跟班儿阮行以外,仍然极其神秘而讳莫高深。 现在,她独自坐在船舱里。 这是专属于她出行时所乘的豪华画舫,舱中布置极其华丽,四周花团锦簇,地上铺着白色长毛的熊皮褥垫,自她坐处而通向舱门口之间,垂着淡红色的一层纱帘。这一切渲染在那垂吊下来的八角琉璃灯之下,更显得绚丽多采,哪怕只是看上一眼,也会启发你许多灵思逻想。 画舫在平静无波的水面上,极其轻微地起伏着。 船上的几个人,包括“黄面太岁”花二郎,“洗云刀”李桐,“紫面枭”马一波三个当家的以及红衣人阮行都显得十分安静。他们虽然有幸能与甘十九妹同舟共舫,只是除了红衣人阮行可以随意进出以外,其他各人却都摒隔于纱幔之外,即使必要的对答,也只能隔着这一层纱帘,诚乃咫尺天涯!越是这样,似乎越能衬托出这位丹凤轩特使甘十九妹高高在上,神圣不可侵犯。 总管十艘战船,数百名黑道好汉,进行大规模的出袭任务,甘十九妹确是表现了她过人的才华和临场镇定的大将风范。 事实上有关这次的出袭任务,虽然他们在出袭以前,已经做了必要的整训和特别的攻防演习,然而到底事出仓促,执行起来,不免有些偏差。即以综合情报传递消息这一项来说,甘十九妹就大大地感到不满,要是依照她的理想计划行事,现在他们应该早已登陆成功。现在,由于执行这一方面任务的手下,不能迅速把握可靠的消息,以至各方面配合松懈致使大军停滞不前,才有了眼前这种尴尬的局面,真是一件令人大兴遗憾之事! 虽然如此,甘十九妹脸上并不显得十分沮丧。在她感觉里,这一仗必能成功,只是如何运筹帷幄,是丝毫大意草率不得的。 身上穿着一袭浅紫色的罗裙,盘膝坐在铺有兽皮的船板上,面前陈放着一张绘有银心殿的详尽草图,图上对银心殿位置的这一半岛各处关隘,都有明确的标示。在每一处关隘地方,都置有一粒红色的玉质棋子。她不止一次地拨动着这些棋子,但却一次又一次的把它们放回原处,不时地摇摇头,轻轻叹上一口气!这种表情,不禁使得侍立在他身边的阮行,大大地感觉到困惑不安! “姑娘。”他弯下身子请示道:“是怎么回事儿?我们总不能老在湖里泡着呀,大家伙已经呆得心烦气躁,都有些憋不住了!” “你懂些什么?”甘十九妹看了他一眼,淡淡地叹了一声道:“想不到敌阵之中,竟然会藏着这么高明的角色……这倒是出乎我的意料。” 阮行愣了一下道:“莫非是樊老头子亲自来为他儿子押阵来了?” “不像!”甘十九妹摇摇头:“樊钟秀也不见得就有这个本事,我看是另有高人。” 阮行更加不明白地道:“姑娘是说……” 甘十九妹一只纤纤手指,指拨着一些棋子道:“这些地方,本来都是最好的登陆地方,只是敌人显然都有了事先的埋伏。如果只是你我几个人,自然来去自如,可是我们有这么多人,贸然上去,势将吃亏不轻,说不定就可能全军覆没。” 说到这里,她微微一顿,苦笑道:“你知道,这些人既然都已真心投效于我,我岂能轻易地置他们xìng命于不顾,设非是十拿九稳,我是不愿意他们轻易涉险的!” 阮行皱了一下眉道:“姑娘怎么能认定,银心殿附近埋伏的有厉害阵势?” “这很明显!”透过那片纱帘,她手指着来自银心殿的那些明灯:“这些灯光就是最好的说明,我已经算过了,一共是一百二十八盏,你可知道,这代表了什么?” “它是代表什么?”阮行显然如坠五里雾中。 “代表一百二十八星宿!”甘十九妹冷冷他说:“敌人厉害的是在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82 章 于‘虚实莫测”,很可能是个骗局,但是我们却只能宁可信其有,万一不幸属实了,可就会中了敌人‘星宿归海’的大举杀着,那时候我们这数百手下,即使骁勇善战,也只怕要损失过半。”顿了一下,她又苦笑道:“这个仗难就难在这里,所以,我急于需要前面敌人动态的详细资料。” 阮行叹道:“这些人已经很难得了,他们习惯了冲锋陷阵,杀人放火,却不习惯于眼前这样长时间地在船上,姑娘不能不注意这点。” “你说得不错!”甘十九妹道:“这一点我已经注意到了,你不妨转告他们,不会再坚持太久,总有机会要他们上去的。” 阮行应了一声,揭帘外出把话传了下去! 就在这艘画舫最前端,两名训练有素的弟子,负责总司收发来往的信号情报工作。 利用镜光明灭长短停歇的次数,综理出一套特有的信号传递,显然在整个江湖武林中,还系创举,确是丹凤轩一项极为杰出的发明成就。 利用一套特有的镜光设备,两名弟子把甘十九妹的话传递了出去。 可是立刻他们又收回了一份情报。 这份情报现在立刻到了甘十九妹手里。 阮行十分渴望地问道:“姑娘,消息上说些什么?” 甘十九妹眉头轻轻皱了一下,缓缓站起身来,向着外面注视了一会儿。 阮行忍不住又问道:“姑娘,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敌人第三号隘口,有了空隙。”她一面向着远方眺望,嘴里喃喃地道:“奇怪,灯也灭了!”一面说时,她缓缓地又坐了下来。 阮行喜形于色地道:“既然这样,姑娘还不赶快下命令,咱们就由这个隘口攻进去。” 甘十九妹道:“原是应该这样,只是我担心这当中有诈术,敌人阵中,既然存有这么高明人士,好像不应该有这个疏忽……” 才说到这里,即见舱外人影晃动,那个金刀盟的老大“洗云刀”李桐,已趋向舱门。 隔着那层纱帘,李桐躬身抱拳,洪声道:“启禀甘姑娘,卑职手底下的人,都有点忍不住了,请姑娘快一点颁发进攻的命令吧!” 阮行聆听之下,亦显得十分激动地看向甘十九妹,等待着她颁发命令。 甘十九妹无奈地叹了口气道:“你们真的都这么沉不住气吗?好吧,既然这样,我们就先试他一试,不过,我却不能保定这一仗可以成功!” 隔帘的“洗云刀”李桐听到这里,大声回道:“回甘姑娘的话,卑职愿意打这头一阵,你等着瞧吧,我这一班人一定能旗开得胜!” 甘十九妹冷冷地道:“你有这个把握,我可是不敢断定,不过,既然你一再讨令,就让你去打头阵,建这个功吧。” 李桐嘻嘻一笑,大声的嚷着:“得令!”转身就要离开。 甘十九妹唤道:“慢着,李当家的,我还有话要关照你。” “是,卑职在!”说着,李桐又转过身子来。 “你记住!”甘十九妹说:“我担心,敌人这是故意设下的圈套,你带着你手下的人由第三号隘口上岸,如马上就遇敌挡,事情或许还大有希望,那时,我就会令人援助你,我们的人大举上岸后,胜算的可能自然极大……如果你上岸之后,并不曾立刻遭遇敌人,我就预感事情恐怕不太妙,那时你有两个步骤可为。” 李桐连口称暗,大声说道:“敬请姑娘赐示。” 甘十九妹点点头道:“果真要是这样,你当就地按兵不动,或是原航退回来,这样虽然也不见得就称高明,却可以减低你手下的伤亡程度,你速速去吧。” “洗云刀”李桐大声应着,遂即登上一艘专供接运的小船,转登上他手下人盘踞的两艘大船之一。 甘十九妹目送着李桐离开之后,才又转向“黄面太岁”花二郎说道:“花兄,你即刻去集合手下,准备接应李桐,切记,需要有可为才可上岸,花兄你是明白人,我也就不再饶舌了!” “黄面太岁”花二郎对这位姑娘,早已心服口服,这时听她以“兄”来称呼自己,分明对自己恩宠有加,自是受宠若惊! 当时聆听之下,躬身应道:“姑娘不必费心,这件事属下必能谨慎应付,这就告辞。” 甘十九妹点点头道:“马当家的也请退下策应,一切听我号令行事,你们这就去吧!” 花、马二人匆匆领命而去。 甘十九妹冷冷一笑,向着阮行道:“想不到银心殿竟然有这么一个能人,我倒想要见识见识这个人,看看是什么角色。阮头儿,你吩咐下去,把船靠近了,我们来看看这一阵输赢到底如何?” 阮行应了一声,即刻传话,这艘画舫即偏过头来,徐徐向着银心殿那处半岛接近过去。 静静的水域里,看不见一些儿灯光。 渐渐地,一艘大船缓缓向着岸边拢过来,四下里全是黑黝黝的。对于“洗云刀”李桐来说,这是一次甚为成功的偷袭任务,包括他在内,全船四十名汉子,无不精神抖擞,心存必胜认为胜券在握。 金刀盟这个组织的所有精锐,俱都在此。除了他们的头儿“洗云刀”李桐之外,较为得力的还有“飞刀”谢一虎,“黑面虎”柳山,“三眼神”关万里等几个。 谢一虎,矮个子,擅施飞刀;柳山,黑脸,兜风耳,孔武有力;比较起来,倒是“三眼神”关万里还算是个厉害角色,身高六尺开外,使两柄“雪花神斧”,论功夫,就连“洗云刀”李桐也要输他一筹。 “洗云刀”李桐为表示勇猛,口咬钢刀,走在前面,三十九名汉子,紧随其后,就在大船即将接近岸边之时,一个个涉水登岸,来到了所谓“第三号隘口”那处天险所在。 眼前黑乎乎不见一些动静,身后潮水拍打着礁岸,哗啦啦激起满空浪花,景象颇为壮观。 李大麻子走在最头里,三十九名汉子一个个如狼似虎,翻过了眼前一片岸礁,跨进了那一处仅可供二人并行的狭窄隘口。 打量着眼前一番形势,“洗云刀”李桐把身子伏了下来,他手下的人,一个个都跃身进来,也学样的伏下身子,目注当前,好大的一片地势。眼前是占地颇大的一片石林,再前面是两行柏树,一幢幢的高大建筑物由此延伸下去,座落得层次分明,夜色里,只见各楼里明灭的灯光,有如隔岸渔火,气势磅礴惊人。 大家伙看了一刻,却也看不出什么名堂,“洗云刀”李桐缓缓站起来向前面行了十几步,忽然被他发现了一处明显目标,就在这片石林的另一头左边,那里高挑着一盏明灯,却有敌方十来个汉子守在那里,这些人一个个席地而坐,一些兵刃弓箭随地散置着,完全一副疏于防守,困倦无聊的样子。 “洗云刀”李桐看到这里,不禁大喜过望,顿时向身后各人打了个手势,一行四十人迅速集结过来。 李桐压低了声音道:“看见没有?这一趟我们算是来对了,活该要我们兄弟露脸。关老二,你押后,我打前,咱们只把那一群兔嵬子给干了再说。” “三眼神”关万里手持着两柄雪花斧,在手里掂了掂,一双眸子里凶光四溢,咕噜噜地四下里一转,咬牙道:“我看这件事,有点邪门儿,李老大,你可得弄清楚了,别着了他们的道儿。” “洗云刀”李桐四下里看了一眼,眼前静悄悄的,哪里看得出一些儿破绽。 顿时,他雄心猝起! “看见没有?”他用手指了一下石林子那一头:“这些小子还压根儿不知道,我们先把他们解决了再说。” “三眼神”关万里紧了一下手里的板斧,左右看了一眼,到底也忍不住心里的冲动。 “好!咱们上!就杀他们个片甲不留。” 李桐悄声道:“我打头,你殿后,可别带出一点声音来,给他们来一个措手不及!” 说了这句话,他遂即又把那口雪花刀咬在嘴里,比了比手势,所有人都伏下了身子,就这样李桐带头,头万里押后,“飞刀”谢一虎,“黑面虎”柳山居中,四十名大汉连成一条长龙,蛇也似地向前爬着。 三十 眼前这片石林,虽然是没有多大,可是却也颇具规模,容纳眼前这四十个人,简直毫无问题。转瞬间,这支以李桐为首,关万里殿后的长长队伍已经全部消失在眼前这片峋鳞石林之内。 说也奇怪,虽然不见得十分明亮,却能依稀辨到一切。哪里知道身子一经爬进之后,等到进人到一个相当的距离,顿时面前一片漆黑,却似有大旋地转之感。这一刹给人的感受十分突然!每个人内心顿时浮现出一种不吉的预兆! “洗雪刀”李桐爬在最前面,一发觉不对,立刻停住了前进。他第一个跃身站起,身后各人俱都相继爬起来。 更奇怪的事情发生了。 记得来时,他们是彼此前后相衔,连成一行,然而现在,当他们发觉不对相继站起之时,才忽然发觉到敢情不知道什么时候队形已经乱了。非但如此,甚至于彼此之间虽然尚能感觉到存在眼前,形象却至为模糊。在本能的联系呼应上,实在已是咫尺天涯。这一个突如其来的反应,自然使得每一个人大起恐慌,顿时形成了一片乱嘈! “洗云刀”李桐情急之下,嘴里骂了一句脏话,忽地拿出了千里火,迎风一晃,“呼啦”一声,火光猝然窜起了尺许来高。 就在这一刹那之间,面前人影一晃,一个长身挺立,手捧长剑的银衣少年,忽然临近在眼前。“洗云刀”李桐就手上火光照shè之下,蓦地认出了来人,正是那日碧荷庄将自己摔落在地的少年,心中方自一惊,对方少年已冷笑一声,陡地一剑,直向着李桐脸上猛劈了下来。 李桐大叫一声:“不好。”身子霍地向外一闪,掌中刀迎着对方剑势一挥,“呛啷!” 一声大响。 他满以为自己臂力奇大,虽说对方一身功夫,前此一见之后,留有深刻记忆,但是这种硬碰实架之下,保不住他就不是自己对手。殊不知刀剑相接之下,李桐仍然不是他的对手,掌中刀霍地被压得落下来,那条持刀的左手,齐根上一阵疼痛,简直是难以持刀。他又哪里知道,眼前这个银衣少年,正是对方敌人目前阵营里的一个最厉害角色,也就是对方银心殿里负责其事的首领,被称为“银心殿主”的樊银江。 看起来左先生埋伏的这一着奇兵,算是完全用上了。利用原有部署在石林之内的阵势,“银心殿主”樊银江率同“飞流星”蔡极,以及十二名干练杀手,在适当的时机里,忽然奇兵突出,果然收到了预期的效果。 “洗云刀”李桐这一刻实是既惊又恐,再加上内心的恐惧,简直形同疯狂!只听他嘴里狂啸一声,霍地一抡掌中刀,使了一招“大鹏单展翅”,刀身由下而上,划出了一道经天银虹直向着樊银江前胸兼带面门猛劈过去。刀势一展之下,眼看着对方人影滴溜溜一个打转,竟然无影无踪。 简直像是见了鬼! 李大麻子只觉得头皮一阵子发zhà,身上汗毛一根根地都倒竖了起来,嘴里由不住大声地喘息着。就在这一刹,身后冷风袭项,李桐大惊之下,快速的一个转身,盲目地挥刀就砍。 他这里刀身方自一经递出,只觉得手腕子一阵子发麻,已吃对方紧紧地拿住了脉门。 可不又是那个银衣少年? 李桐只觉得那只手腕子上,简直就像是着了一道钢箍一般的疼痛!一阵心惊之下,他左手的千里火也权作兵刃,蓦地前伸而出,直向着对方脸上烧去,只是却慢了一步。他这里刚刚才抬起手来,顿时就觉得下腹猛的一凉,紧接着全身由不住打了个哆嗦,对方银衣少年掌中一口长剑,己深深地刺进了他的下腹。 随着樊银江拔出的剑,一股怒血,箭也似地标了出来。樊银江后退一步,“洗云刀”李桐的身子,推金山、倒玉柱般倒了下来。 再也爬不起来了,他死了。 整个石林里,形成了一阵乱嚣,昏天黑地里,不时传播出兵刃jiāo击之声。 这片石林,像是一片天然的屏障,这么多的人,在里面凌厉地拼杀,怪在石林之外,却是一无所见,即使有所谓的旁观者,亦必然毫无所见,唯一所能听见的,只是隐隐传出的兵刃jiāo击以及痛伤呼叫之声。只是这些也只限于眼前,再过一点,连这些声音也难以听见。 是的,即使你是一个旁观者,在全然无知的情况下,你也不难想象出石林里在干些什么新奇的勾当。 “洗云刀”李桐掉以轻心之下,赔上了自己一条xìng命,“银心殿主”樊银江当然是胸有成竹,是以在杀害他之后身子毫不迟疑,紧接着飞快的几个转身,已来到了另一面战场。即见“飞刀”谢一虎,正用两把手攮子,与自己方面一名杀手打在一团。 谢一虎矮小的身材左舞右晃,极见灵活,要在平常正常的情况之下,银心殿方面这名杀手,万万不会是谢一虎的对手。而此刻占有地利之便,加以谢一虎本能的内心恐惧,自然动起手来,行动大大地打了一个折扣,双方竟然战成平手。现在樊银江的忽然踏进,自使形势大为改观。“飞刀”谢一虎略一惊顾之下,竟吃对方那名红衣杀手猝然落下的长刀,砍在了右胯上,顿时皮开ròu翻,血浸裤管。他足下一个踉跄,斜出三四步,乍见樊银江的来到,一时心胆俱寒,嘴里怪啸一声,左手翻处,“呛啷”发出了一口飞刀,直取樊银江眉心。这口刀自是难以伤得了他。樊银江猝然翻动剑身,“呛啷”一声脆响,已把飞来的那口飞刀劈向一旁! 谢一虎果不愧是擅长飞刀的能手,在任何情况之下,他身上都准备着几口飞刀,而且出手的招式,相当的特别,即使在最危急恶劣的情况之下,也不碍他的出手。这时,随着他一个拧身的势子,第二口飞刀反身由肋下又飞出了手。却是直奔向樊银江小腹脐下!樊银江陡然弹动双足,大扒虎似地越身而起。 这口刀看似险到了极点,擦着樊银江的衣边滑了过去。这口飞刀发了空,谢一虎再也没能力发出第三口刀,也再也没机会发出第三口飞刀了。眼看着樊银江腾起空中的身子,蓦地向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83 章 下一落,掌中剑向下一落,银光乍闪,“喳”地一声,不偏不倚的劈中了谢一虎的人头。 像是切西瓜似的,谢一虎这颗人头猝然分成了两半,顿时一命呜呼! 值此同时,“飞流星”蔡极以及一千杀手,已先后解决了来人主力中,比较强悍的“黑面虎”柳山以及一干手下。 夜色朦胧,再加上参差如犬牙jiāo错的石林掩护,局外人简直看不出什么名堂。 只是极短的一段时间,樊银江、蔡极等一干人,已把乱阵中最厉害的关万里等几个厉害角色消灭,剩下的一些人自是不在话下。转瞬之间,这里又趋于安静。除了十数丈以外湖水翻打着岸边礁石的哗哗声响外,再也听不见任何的声音。 四十条人命就这么无声无息地葬送了。 站立在大船上,注目眺看的“黄面太岁”花二郎,忽然叹息了一声,向着身边的手下“紧背低头”莫三畏苦笑了一下,摇摇头。 “紧背低头”莫三畏不明其意地耸了一下,翻着眼皮子道:“当家的,这是怎么回事,老半天,连一点声音都没有?” “情形不妙,”花二郎皱眉道:“甘姑娘关照说,要我们看情形予以接应,这么看来,李大麻子他们一定凶多吉少!” “血蚱蜢”孔翔在一旁大骂道:“妈的,李大麻子是怎么一回事?这么多人下去了,怎么连一点声音都没有?” 花二郎冷冷地道:“只有两个可能,一:他们没有遵照甘姑娘的指示,一定是直入而下,直到现在还没有与敌人遭遇。” 孔翔怔了一下:“第二呢?” “第二个可就不妙了,”花二郎深邃的目光,注视向白浪翻涌而起的岸边:“你们可曾注意到岸上有些什么?” 孔翔与莫三畏辨认着道:“黑乎乎的一片,到底是些什么,看不清楚!” 花二郎“哼”了一声道:“我猜想那是一片石笋林子,果真要是我的猜测不错,李大麻子一干人,很可能已进了石林。”微微一顿,他遂即又道:“如果他们真的轻敌到如此地步,只要一进石林,必然中伏无疑。”说到这里,怅然地发出一声叹息:“果真那样,他们势将会死无葬身之地了!” “紧背低头”莫三畏摇摇头道:“我看不至于吧,李大麻子这么多人,岂会死得一个不剩,再说我们在这里已经看了老半天了,怎么一点痕迹都没有看出来?” 花二郎冷冷笑了一声:“我想是凶多吉少,你给我拿弓,准备一支火箭来。” 弓箭备好,松枝蘸油的箭头,滋滋地燃烧着,火光甚强,花二郎张弓拉为满月,“飕” 的一箭shè出去。这一箭shè程极远,出手数十丈,直越湖岸,划出了一道弧形的火花,将那一片地方照得十分清楚。形象的显现,果然证明了花二郎的看法,对方岸上那片黑乎乎的地形,正是一片占地里许方圆的石林。 看到这里,花二郎由不住叹了一口气,沮丧地道:“果然不错,李桐这伙子人完了!” 话声才到这里,只见一艘小小快舟乘风破浪而至,不等两船接近,船上的人迫不及待,陡地腾身而起,捷飞如鸟般地已落身在花二郎立处座舟之上。 来人一身红衣,头戴同色风帽,正是甘十九妹手下那个跟班儿阮行! 双方见面之下,阮行挥动手上一面三角令旗道:“姑娘有令,花兄请速速召集李当家的一行转回听令!” “太晚了。”花二郎冷冷笑着道:“李桐跟他的人已经上去了,看样子,他显然没有遵照姑娘的嘱咐,很可能已经死了!” 阮行呆了一下,恨恨地道:“姑娘果然没有猜错……唉……这也是他们命该如此。” “啊,”阮行像是忽然想起:“我家姑娘有事嘱咐,请花兄速去一趟。” 花二郎点头道:“我也正有请示之意,这就去吧!” ※※※ 却见白浪涌处,甘十九妹那艘轻快画舫已来到眼前。甘十九妹面覆轻纱,俏立船首,湖风扬动着她长长的秀发,却也把一袭绸质长衣紧紧地裹在她胴体之上。原本丽质天生,怎恁得湖风添姿!湖光夜色之下,顿现无比清艳,俨如出水芙蓉,又似凌波仙子,使人在一经触目之下,顿时为她的清丽深深吸住! 花二郎如其说是震慑于她的玄妙武功威势,倒毋宁说醉心于她的曼妙芳菲! 每一次当他眼睛接触到对方朦胧的面影与轻盈的体态时,都会情不由己地在他内心形成一种感情的激动,从而心生倾慕。就是这种情绪的支使,使得他这位一向自负极高的黑道魁首,心甘情愿地以供驱使。这是一种微妙的心理作祟,除了他本人以外,局外人自是难以体会,而当事者却是奉行甚笃,绝对虔诚! 眼前,当“黄面太岁”花二郎乍然目睹着甘十九妹的出现,真有惊为天人的那种感受! 就在心神恍惚之间,画舫上的甘十九妹却又翩若惊鸿地腾起了身子! 眼前,在数百双眼睛注视之下,却只见她美妙的身子活似一只凌波的海鸥,极其轻巧地窜了起来,却向碧波濯流之间落下去。所有人目睹及此,都禁不住吓了一跳,但这番吃惊显系多余。眼看着她轻巧美妙的身子直坠波心的一刹,仿佛足尖在水面上点了一点,双臂微振,随即再次腾身而起。 花二郎只觉得面前人影一闪,对方甘十九妹却如玉树临风般地站在了面前。 这等轻功,这般的施展法儿,真正当得上惊人之极! “黄面太岁”花二郎恍然一惊之下,由不住打心眼儿里佩服。大船上各人眼看着甘十九妹一身不可思议的轻功,全都惊骇得呆住了。尤其是花二郎,更不禁自无限敬服之中滋生出一腔倾慕。一时只管直直地看着对方发愕,竟然忘记了上前见礼。 阮行在一旁看得好笑,轻咳一声道:“花当家的,我家姑娘来了,还不上前见过。” 一言提醒之下,花二郎这才惊觉,慌不迭上前一步,躬身抱拳道:“参见姑娘。” 甘十九妹轻叹一声道:“我们上了人家的当了!” 花二郎一惊道:“姑娘指的是……” 甘十九妹冷冷一笑,说道:“李桐他们那一伙子人,期功过甚,他们这一去,只怕是回不来了。” 花二郎道:“属下也正在想这件事,李桐他们此一去确实凶多吉少,方才属下特地放出一支火箭,发觉李桐登岸之处有大片石林,敌人如果在石林之内埋伏有人,只怕李当家的这一行,可就着了对方的道儿!” “你说的不错,”甘十九妹道:“可恨的李桐,竟然胆敢不听我的嘱咐,他要是依我之言,早早退回来,又岂会……”说到这里,气得叹了口气。就在这一刹,忽见对方阵营之内,蓦地升起了一盏红灯。 甘十九妹一惊道:“不好,快退!” 一言未毕,只听得锣声一响,猝然飞来了一片箭雨。大船上立刻有多人着箭,顷刻乱成一团。锣声再起,一时间,箭矢如雨,灯光着处,各人才发现沿着对方阵营,四面岸边,那些峥嵘的乱石之间,竟然早已埋伏了许多箭手。部分箭手,竟然涉水及腰,弓弦响处,箭如飞蝗。黑暗之中,大船上多人不及防守,一连许多人中箭哀呼,等到各船紧急向后撤退了一段距离,已是受创不轻! 甘十九妹眼看如此,气得柳眉倒竖,杏眼圆睁,却是一言不发。 这一场出乎意料的箭阵,使得甘十九妹一方吃了大亏!一切平定下来,各方检查伤亡报告,由那个红衣跟班儿阮行整理之后,送来画舫。 画舫上,除了甘十九妹之外,花二郎及几个具有领导威望的人物都在。揭开了纱帘进门之后,阮行可提着三分小心。他侍候这位姑娘甚久,早已摸清楚了对方的脾气。情知她越是沉默不言,越是心情不悦,自不愿在这个情形之下,碰她的钉子。是以进门之后,阮行垂手低头,一言不发地侍立一角,却是一句话也不说。 甘十九妹守在灯下,独自个地生了半天闷气,一偏头才似发现了阮行在侧。 “你是怎么回事?我要你打听的结果怎么样了?” “是,姑娘!” 承她见问,阮行这才敢据实以报。只见他慢吞吞的由袖子里拿出了个纸卷儿,念道: “据船上统计,共有四十九个中箭,重伤毙命的有二十人,其他轻重伤不等,另外……” “不要再说了。”甘十九妹霍地站起来,踱向窗前。看着窗外沉沉的夜色,她显然心情恶劣极了。 然而,到底她是受过严格训练,尤其是具有非常智慧之人,即使内心忿怒到了极点,她也不会失去理智,更不会乱了她明确的思维。 看着窗外一片浩瀚夜波,她沉默了一些时候,忽然冷冷一笑,说道:“这一场战争,不过才是开头,我们绝对输不了,有了这个显示,更证明了对方阵营里,藏着一个运筹帷幄的高人。”微微停顿了一下,她接道:“我断定这个人虽然满腹经纶,却未必精通武功,一旦我踏破了他们的阵门,我倒要仔细地看看这个人。” 阮行道:“姑娘眼前可有什么打算?” 甘十九妹冷冷一笑道:“你请花当家的他们先下去,等到子时前后,再来这里,我要仔细地盘算一下,再定取舍。” 阮行抱拳道:“卑职遵命!” 甘十九妹道:“我要一个人好好地想一想,有什么风惊草动,你就看着办,不许再来找我,下去吧。” 阮行又答应了一声,这才退出舱外。他深知甘十九妹具有超人智慧,此刻面临强敌之下,必然是运智沉思,整理出一条明智的破敌方策。他更深知甘十九妹深通阵法,对方阵中既然藏有这类高人,那么这一场战斗,可就够瞧的了。想到这里,当下轻轻掩上舱门,将甘十九妹jiāo待之言轻轻转告了花二郎、马一波等人,各人分别退了下去。 十艘大船经过一场惊险风波之后,退出甚远,在花二郎暂时指挥之下,各自散开,仍然采取半弧度形状,将银心殿所在的这个半岛遥远地钳制着。由于这个半岛占地颇大,是以这些船只彼此间的距离极为宽阔,尤其是在沉沉的夜色笼罩之下,彼此之间设非依靠镜光信号的联系,根本就互不得窥。 “紫面枭”马一波,率领着他手下的干练“双头蛇”秦冲,“火赤链”张方,“长臂猿”徐大勇等四人乘坐着那艘专供接运的小船,直驶向停泊在半岛拐角的大船。这段距离相当的远,小船在舟子力cāo之下,一路起伏剧烈地拐出了眼前这处岔口。 忽地,面前斜出了一艘渔船。由于这艘渔船出来得过于突然,眼看着就跟“紫面枭”马一波的这艘小船撞在了一块。 划船的舟子慌不迭一带长桨,把船偏开了数尺,饶是如此,仍然被对方渔舟的船头撞在了尾舵上。由于来船的劲道十分大,劲头极猛,“嘭”的一声,把这条小船撞得几乎都要翻了过来,蓦地仰起了头,转了大半个圈子,激起了一片轩然大波!划船的舟子固是摔了个屁股朝天,就是“紫面枭”马一波等四人也都站不住脚,相继摔倒船上。 站在船头的“双头蛇”秦冲,暴怒之下,嘴里怒叱一声:“王八羔子,找死吗?” 嘴里骂着,一伸手cāo起了船上长篙,运足了劲道,霍地直向着外面渔船上的人身上扎过去。那个人,挺高的个子,头上戴着一顶尖尖的竹笠,正自双手摇橹,撞了人家的船,他老兄竟然连一声招呼都不打,实在是有点不像话。 “双头蛇”秦冲一声喝骂之下,可真是气不打一处来,眼看着这一篙由对方戴笠渔人背后扎了过去,势将扎他一个透心穿!却是万万不曾料想这个渔人竟然是一个练家子,就在“双头蛇”秦冲这一篙,眼看着扎在了他背后,蓦地对方那个人身子向前一个打躬。“双头蛇”秦冲这么快的一手举篙挺刺,竟然会卖了一个空招,一篙刺了个空。 那人好快的身法。顺着秦冲刺过来的长篙,蓦地一个转身,右手乍分之下,“噗!”一把已cāo住了穿身直来的篙身。“双头蛇”秦冲身子一震,几乎被那人极大的手腕力道带到了水里,只觉得两只握篙的手心一阵子发热,手中长篙己到了对方手上。 这一惊,由不住吓出了他一身冷汗,然而当他目睹对方那张脸的这一刹,更不禁使他吓了个魂飞魄散。 “你……是你……你是……” 原来这个“双头蛇”秦冲不是别个,正是那日在老汴河伪装成走单帮的那个秦老三。这个戴笠渔夫,更非别人,正是那日搭船的乘客尹剑平。当日设非他一时机警,几乎着了对方那“zhà驴”的道儿。 zhà驴的秦老三就是这个秦冲。 当日乘船的尹剑平,就正是此刻的这个渔夫。 可真是冤家路窄,想不到这两个人竟然会在此时此刻碰上了。 “双头蛇”秦冲一惊之下,紧接着可就兴起了逃走之念,他早已尝过了对方这个主儿的厉害,哪里还敢与他正面接触? 当下,猛地跃起身子,一头直向湖水里扎去,可是前此上当的尹剑平,这一次却不容他如法pào制了,就在“双头蛇”秦冲身子才腾起了一半的当儿,尹剑平长蒿点处,不偏不倚,“噗哧”一声,已经深深地扎进了他的心窝! 鲜红的血,还来不及冒出来,他身子可就沉了下去,“噗通”入水,却是再也浮不起来。 这番突如其来的举止,简直太过于突然,使得小船上的其他几个人,简直吓呆了。任何人也没有想到,对方一个不显眼的渔夫,竟然会有这等身手。 “紫面枭”马一波由于立身在这人后侧方,一时还看不清对方是个什么长相,目睹之下,他厉声喝叱道:“大胆狂徒!” 话声出口,站在他左侧方的手下“火赤链”张方,早已按捺不住,怒吼道:“小子你找死?” 身子一闪,小船猝然间向下沉了一沉,他身躯已极其快捷地窜到了对面渔船之上。 张方所施展的兵刃是一把链子qiāng,这时一经抡到手里,身子霍地向下一矮,施了一招“老树盘根”,链子qiāng刷啦啦卷起了一道银光,直向着伪装成渔夫的尹剑平双足上猛力缠了过去。 只是他的动作,却似慢了一步。他这里链子qiāng才自递出一半,对方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84 章 尹剑平手上长篙却已倒转过来,更较他快上一筹,“噗”一声已捣在了张方右面肩窝上。这一下力道极猛,给予张方的感觉,简直像是着了一金钢杵,登时半身发麻,身子一抖,手里的链子qiāng“叭嗒”坠在了船板上。 尹剑平的伎俩显然还不止如此!就见他长篙翻处,“噗”一声,第二次横揣在他的腰眼上,这一下力道较诸上一次更见不同,“火赤链”张方瘦长的身子,足足被他这一扫之力抛上了半天,还没来得及落到水里,先就已经死在空中。“噗通”一声,水花四溅,激起了一片轩然大波。不过是眨眼的工夫,先后两人,已经在他长篙下做了屈死的冤魂! 也就在“火赤链”张方身子飞起半空的一刹,“紫面枭”马一波已由他站立的小船上飞鹰捕兔般地扑了过来。这个老头儿虽然是瘸着一条腿,可是看上去他的身手却极其利落,身子一落向对方渔舟,双手箕开,陡地施展一式饿虎扑羊,照着尹剑平双肩上抓过来。也不知是尹剑平故意让他抓着抑或是失之于大意,总之一双肩头,竟然被马一波抓了个紧。 “紫面枭”马一波怒叱一声道:“小子,我要你死!” 他原是练有精湛的鹰爪功,这时双掌十指力收之下,更像是十把利刃!思忖着对方这个人,万万挺受不住,势将要在自己十指功力之下,束手就擒。 事情端的大大出乎意外。马一波十指上功力自一经运出,蓦然间就觉出由对方一双肩上,霍地反弹出一股劲力,那是一种极为怪异的力道,竟然迫使得马一波十指上难聚力势,陡地滑落开来。 “紫面枭”马一波这一刹间,才情知对方大非易与之辈,惊慌失措里,点足就退,哪里还来得及?他这里才一缩头,对方那个渔夫装扮的人已刷地一声掉过了身子。 随着他转过来的身子,一只铁腕有如惊波之鱼,陡然间向上一扬,“波”的一声,已抓住了马一波的脖颈。眼前这个角度之内,对于尹剑平来说,那是再合适不过,掌下一经着力,已把马一波脖子夹住。马一波这时才忽然接触到了对方那张脸,当他猝然发觉到对方这个渔人装束的人竟是尹剑平的乔装时,简直吓呆了。 “你是尹……” “尹剑平,”年轻的渔人冷漠而镇定地接下去道:“马老大,咱们久违了。” “紫面枭”马一波想有意异动,只是才不过兴起了这个念头,只觉得脖颈上一阵奇痛,便觉到生平从不曾尝受过的巨大力道,猝然加诸在自己的项上。紧接着“吱喳”一声骨响,整个颈骨,在对方手腕神力之下已拧为两断。 尹剑平这一手“金刚铁碗”之功,确实具有令人难以想象的劲道。马一波连一声都来不及叫出,登时命丧黄泉!这一手“手毙活人”,自然使得目击者触目惊心,惊骇yù绝。 事实上所谓的目击者,其实也只有一个人“长臂猿”徐大勇,也是蒙城九丑如今仅存的一个活着的人。 在目睹马一波等三人先后遭难之后,“长臂猿”徐大勇早已吓了个亡魂丧胆。心里一急,还容不得他有所异动,已被尹剑平手中长篙点在了前心位置。徐大勇只觉得身上一震,已是动弹不得。四只眼睛对视之下,徐大勇只觉得全身上下一阵子颤抖,几乎已经感觉出死亡来临前的那种威胁! “你姓什么,叫什么?”却似有一种无法抗拒的威势,尹剑平深湛的目光注视着他,使得他不得不照实回答。 愣了一下,他喃喃地道:“徐……徐大勇!” “徐大勇,”尹剑平目注着他道:“你可认识我是谁吗?” 徐大勇睁大了眼睛,又注视了他一会,摇摇头道:“你……是谁?我……不认识你。” “你可知道我姓什么?叫什么名字?” “不……不知道:“徐大勇像傻瓜似地摇着头。 尹剑平打量着他的样子,心知他所说的一切不假。照常理来说,既属敌对立场,他决计不能放过这个徐大勇,可是眼前依然是不忍向对方下此dú手。 “徐大勇。”尹剑平喃喃地道:“如果我眼前放过了你,你可愿改邪归正?”徐大勇简直以为自己耳朵听错了,呆了一呆,才缓缓地点了一下头。 尹剑平慨然叹息一声道:“好吧,那我就放过了你。” 说罢陡地收回手里长篙,徐大勇顿时就觉得身上一轻,这条命竟然如此幸免,实在是大大出乎他意料之外。 打了个哆嗦,他向着尹剑平抱了一下拳道:“徐某领情……就此别过。” 话声出口,反手一刀,只听得“噗通”一声,竟然将身后摇船舟子的一颗人头砍了下来。那舟子尸身带着一颗被砍下的人头,一并落在了水里,小船被激起的水波,高高地dàng起来又深深地落下去,空气里再次地渲染着那种浓重的血腥气息! 尹剑平皱了一下眉道:“你何以要对他一个无辜的人下此dú手?” 徐大勇抱拳道:“英雄有所不知,那甘十九妹与花二郎为人都过于细心,倘若发现阁下对我特别留情,只怕我这条xìng命仍将不保,故此不得留他活命,咱们后会有期,这就告辞了!” 言罢抬手摸了一下帽子,无可奈何地手攀船橹,似要离开。 尹剑平道:“且慢!” 徐大勇道:“英雄有什么差遣?” 尹剑平道:“方才见你刀杀舟子,足证已有叛离决心,你如能将眼前甘十九妹之异动示知,自为我所乐闻的!” 徐大勇愕了一下道:“怎么,听阁下口气,莫非尹英雄你还不知道甘十九妹来此的意图不成?” 尹剑平目光深湛地注视着他,不发一言! 徐大勇又抬起手拉了一下帽子,在尹剑平湛湛目神注视之下,他似乎有一种难掩的畏惧虚情。 “如果阁下没有别的差遣……”他喃喃说道:“在下这就……想告辞了……” “你只怕走不成了……” 尹剑平一刹那间,脸上又现出了严峻的表情。 徐大勇吓了一跳,喃喃道:“怎么,阁下又反悔……了不成?” 尹剑平忽然叹了一声道:“我原来有饶你活命之意,你几乎已捡回了一条xìng命,可是却由于你的一时疏忽,却又为你自己罹下了杀身之祸!” 徐大勇神色一变道:“你……你这说是什么意思?” 尹剑平冷冷的道:“你刚才曾说不知道我姓什么,可是你自己却不留意地称呼我为尹英雄,可见得你明明已经知道我的姓名。” 徐大勇一怔道:这个……” 尹剑平道:“还有,你已经不止一次地摇动左手,我可以断定你左手袖腕里,必然藏有暗器,只是你没有机会向我出手罢了,是也不是?” “长臂猿”徐大勇顿时面现张惶,左手倏地抬起,只听见“卡喳”一声,果然由其袖里shè出了一支袖箭,直向尹剑平脸上shè来。由于双方距离极近,是故闻声即至。只是这一手却早已在尹剑平意念之中,就在这支袖箭眼看着已经近他面颊的一刹,蓦地他右手轻抬,利用拇指之力,已把飞临面前的那支袖箭挥落在地。 “长臂猿”徐大勇一惊之下,陡地跃身而起,情势所逼,虽不擅水,却也无从选择地直向着水里纵身跳下去。尹剑平当然不容他如此,随着他抖起的长篙,只听见“噗哧”一声,已刺中徐大勇的前胸,那竹篙尖梢,不啻是一截锋利的qiāng锋,徐大勇登时惨叫了一声,被刺了一个透心穿,当场横尸水面! 尹剑平以迅雷不及掩耳的手法,在极短的时间里,先后杀了四人,换句话说,也就是蒙城九丑目前所仅有的精锐,已全部丧生在他手中。他似乎暂时已完成了一项任务,而无意在此逗留,遂即将那艘小小渔舟,向着黑漆漆一望无际的湖心缓缓划去。 马一波、徐大勇二人的尸身,直直地陈列在船头上。 这里再加了两盏灯,凄惨的灯光之下,映照着那两张死人的脸,看上去令人不胜寒栗,鲜红的血,经过凝固之后,尤其令人自心眼儿里恶心。 甘十九妹一声不响地坐在那里。她已经很仔细地看过尸首了。 “黄面太岁”花二郎以及阮行等一干人,无不面色yīn沉地站在一旁,大般上虽站满了人,却是没有一个出声说话,气氛至为yīn沉。 过了一会儿,甘十九妹才点了一下头道:“阮头儿,你把马当家的与这位徐师父的尸体拾下去,小心护着,等到我们攻下了银心殿以后,再从厚发葬。” 阮行应了一声是,吩咐道:“抬下去。”各人小心翼翼地把两人尸体抬到了后面,另外有人开始用湖水洗刷着船板。 情况似乎很不妙,甘十九妹所率领的这个精锐部队,还没有大规模登上敌人阵脚之前,先已屡遭挫败。金刀盟与蒙城九丑精锐全部丧失,就这两个组织来说,已等于全部瓦解。以甘十九妹所向披靡的过往辉煌战绩来说,这一个打击对她可以说实在是太大了,然而出人意料的,她却并不如想象中的震怒,反倒是出奇的冷静。 大家心里都充满了怒火,只是见她这般冷静沉着,谁也不敢贸然出声。 甘十九妹面罩轻纱,那露出纱罩之外的一双眸子,凝视着一个固定之处,似乎正自运用心神在分析着什么事。 终于她把这件事想通了。 “以我的判断,”她缓缓地说:“杀害马当家的人,不像是银心殿里面的人所为,是另外有人。” “另外有人?”阮行愕了一下道:“还能有什么另外的敌人?” 甘十九妹冷笑道:“其实这个人很可能一直都在盯着我们,根本没有离开过。” 花二郎跨前一步,喃喃地道:“姑娘说的是谁?” “你也许不认识,但是我却对他越来越熟。”甘十九妹那双澄波眸子向阮行一扫道: “你也应该对他认识得很清楚,哼!他可真是yīn魂不散,一步也不肯放过我们,看来我们势将又要见面了。” 阮行忽然怔了一下,道:“哦,姑娘莫非说的是那个依……依剑平?” 甘十九妹点了下头:“除了他还有谁?” 花二郎道:“依剑平是什么人?” 甘十九妹喃喃说道:“哼,是岳阳门的一个残余弟子,漏网之鱼。” 花二郎甚为奇怪地道:“仅仅是一个残余弟子?” “不错,”甘十九妹语音冷冷地道:“是一个身手杰出,胸罗万机,智勇兼具的了不起的人。” 花二郎听甘十九妹这么说,嘴里不禁重复地念着“依剑平”这三个字,深信这个名字对他是完全陌生的。他虽然不识“依剑平”何许人也,但是既然出自甘十九妹之口的衷心赞扬,必然是一个非常杰出的人了。 红衣人阮行奇怪地说道:“姑娘怎么断定是这个依剑平干的?” 甘十九妹冷冷地笑了笑:“阮行,看起来,你对什么事都不甚关心,你有否注意到方才的两个人是怎么死的吗?” “卑职注意到了。”阮行立刻接下去说道:“马老大的脖颈折断,徐大勇是前胸负伤而毙命!” “这就对了,”甘十九妹缓缓地道:“马当家的脖子是怎么断的?” “这个……”阮行微微发怔:“可能是摔断的!” “不是摔断的,是被人活生生地用手腕之力拧断的!” 这么一说,非但阮行吃惊,就连花二郎以及聆听此话的其他各人,全都怔住了! “这不太可能吧,”说话的是花二郎,他以十分怀疑的口吻道:“据我所知,马老大练过‘铁头’功,头颈之间功力甚是了得,什么人能够出手,把他颈骨拧断,这……” 甘十九妹看了他一眼,淡淡地道:“我就有这种功力,可以轻而易举地拧断马当家的头颈。” 花二郎窘笑道:“姑娘当然是例外,我是说除了姑娘以外,只怕是有这等功夫的人就不多了。” 甘十九妹冷冷地道:“那个依剑平就有这种功力!” 花二郎怔了一下,说道:“什么功力这么厉害?” 甘十九妹语音肯定地道:“据我所知,当今武林中起码有两种功力有此威力,一种是我们丹风轩‘五指灯’,另外一种是双鹤堂的‘金刚铁腕,。” “金刚铁腕?”花二郎讶然道:“这种功力属下也听说过,莫非这个依剑平竟然擅施这门功夫?” “不错。”甘十九妹那双美丽的眼睛,忽然眯成了一道缝:“那个姓依的,显然学兼数家之长,以我过去曾经一度与他jiāo过手的经验而论,他如果坚持与我为敌,就将会是我们的一个劲敌。” 说到这里,她忽然沉闷了下来,变得心事重重,其实令她头痛的又何止那个依剑平?她不禁又想到了另一个人,姓“尹”的。 对她来说,住在碧荷庄的那个叫“尹心”的人,毋宁说较诸那个依剑平更令自己难以捉摸。一想到那个尹心,她的心着实有些乱了。 不可否认,这个尹心的出现,有大多的悬疑之处费人思索,虽然她曾经怀疑过“尹心” 与“依剑平”他们之间的相同xìng,但是到底缺少真实的证据,再者对于尹心这个人,她更有内心难以平衡的因素。 无论是人或是事,如果一经掺入了私人的感情作祟,必然会失去明智,即使不曾失去,也必有另一面的顾虑与困扰。她就是在这种心情下,一再地打消了对尹心这个神秘人物的分析与捕捉,即使有这个空闲,她亦情愿与对方享受一些感情上的温馨。那是一项不为外人所知,而确是在内心感情方面深深困惑着她的弱点! 对于这个姓“尹”的,似乎在她第一眼看见他的时候,就已经形成了这个“弱点”!她确实十分喜欢他,喜欢看他那张有个xìng,正直,英俊的脸……喜欢听他那种富有磁xìng的声音。尤其是经过那一夜的纠缠之后,使她更认清了他的守正不阿,说得浅显明白一点,这个姓尹的,正是她理想中的恋人。 那一夜之后,她对他毋宁说是已经倾了芳心。以她的固执xìng情和倔强,除了这个尹心之外,她已不可能再醉心第二人,尹心这个人已经根深蒂固地种植在她心里,舍此再无所图。 有了这层感情的障碍,自然而然地就形成了对于尹心其人一种心理的怂勇与宽恕。这也就是她何以会对那个尹心一再失察的主要原因。即使现在,她甚至于也没有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85 章 怀疑到他,只是把这些罪归咎于那个强敌“依剑平”的身上。 其实她又哪里知道,“依剑平”甚至“尹心”这两个名字都有虚造的部分。其实,这两个人根本就是一个人。正因如此,也就隐隐形成了她日后更大的难题与障碍。 就这一方面来说,尹剑平显然已经占了上风,甘十九妹这等超人智慧,也似乎真正地遇见了厉害的对手。 三十一 甘十九妹只是静静地在凝思着……像是什么都没有想,又像是想得太多! 忽然,她那双黑白分明的眸子注视向花二郎道:“花兄对于阵法认识多少?” 花二郎略一思忖道:“属下过去曾经有些涉猎,但实在不能言精。” “那已经足够了,”甘十九妹一双妙目缓缓地在各人面前扫过去:“我需要十个人,现在就要。” 阮行愣了一下道:“姑娘是要……” 甘十九妹冷冷地道:“那个依剑平,暗中下手杀了我们几个人,满以为可以打消了我们的锐气,把我吓回去,我就偏不称他的心!” 阮行道:“姑娘是想亲自出手……” “不错,我就是这个意思,”甘十九妹道:“这一次由我与花兄亲自出手,我自信万无一失矣!” 大家听见她愿意亲自出手,俱都为之精神一振,一时纷纷站出来,自动请缨。 甘十九妹点头道:“难得你们对我如此忠心,凡是对丹凤轩忠心的人,丹凤轩定然不会错待了他,不久轩主将会亲自前来,论功行赏,你们都会倍受重赏。” 这么一说,大家伙更是不胜鼓舞,人人不甘示弱,都要随她打这个头阵。 甘十九妹道:“用不了这么多。” 她眼睛转向二郎道:“连花兄你在内,我只要十个人,要武技精通,身手灵活的,你就在这条船上选出来,用不着惊动大家。” 花二郎应了一声,立刻就在船上各人中,选出了九名精干之人。” 甘十九妹眼睛转向阮行道:“这一次我就不带着你了,我要你留在这里,听候我的调遣,随时注意我的信号,只要发现了我的暗号,即刻命全体攻上来。” 阮行躬身道:“卑职遵命。” 花二郎选出来的几个人,也正是十三把刀的精锐,包括“紧背低头”莫三畏,“血蚱蜢”孔翔,“吊客”谢连城,“飞索刀”李平,“血手印”赵武,另外更有“快刀手”张清,“虎眼”崔奇,“水鬼”方云,“飞天蛾”郝大鹏九人。 甘十九妹把手下十人集合到面前,一过目之后,微微点了一下头道:“很好,就是你们十个,你们收拾一下,我们这就走。” 阮行道:“姑娘预备怎么个走法?” 甘十九妹道:“我要一条空船,另外准备十面盾牌,你马上去给我准备去。” 阮行答应了一声,好在这些必要之物,他们在出发之前就已经准备好了,当下只吩咐发出信号,不久即驶来了所要的空船,连同盾牌一一备好。甘十九妹遂即又嘱咐了阮行一些必要之事,这才带着花二郎以及九个人,转而登上了来船。上得船后,她第一个命令即是把这条船头尾两盏灯熄灭,顿时全船一片漆黑! 花二郎心内忐忑,他侍立在甘十九妹身边道:“姑娘是打算由原来地方上岸还是别的地方?” 甘十九妹目光注视着彼岸,冷冷地道:“对于此阵,我已经观察了很久,大概已有所了解,看来他们是采取‘六六互易’生克之术,是不是我们马上就知道了。” 花二郎即关照船夫,这条船于是乃向原来地方拢去。 甘十九妹仁立船头,忽然回身关照道:“小心!” 话声方落,蓦地当前灯光大作,十数道灯光有如蛛网岔集般,自四面八方一并向着这艘船上集中过来。紧接着一阵子弓弦响处,无数箭矢雨点似地向着船上shè了过来。所幸各人早已有了完全准备,这时见状一并将手上盾牌举起,但听得一阵子劈剥之声,来箭全数被格落在地! 甘十九妹手上虽无盾牌,但是她身手却极为利落,只见她略事挥打,已极其利落地将来犯的矢箭全数击落在地。是时这艘快船,已濒临岸边。 但听得“哗啦”一声水响,一条汉子蓦地由水中升起来,这汉子显然是银心殿埋伏在水里的杀手之一,满以为得建头功,哪里想到所遭遇到的第一个敌人,竟然是甘十九妹,是以甫才现身,即注定了他悲惨的命运。 一声水响之后,这汉子倏地由水里跃起,掌中一口分水刀不容分说,搂头盖顶地直向着甘十九妹头上猛砍下去。然而不知怎么一来,这口刀方自落下一半,却已经到了对方甘十九妹手上。那汉子双足还没沾足船板,即为甘十九妹反抡过来的刀锋砍中了上躯。 这一刀分量极重极猛。灯光岔集之下,清楚地看见他中刀之后鲜血四溅的一刹,然后翻身,堕水,一时水花四溅,那截尸身之上甚至于还嵌着那把刀。这汉子的出手,由始至终,简直就像是眨了一下眼睛那般的轻松。 紧随着这名杀手之后,即闻得一连两声水响,同时又有两名汉子由水里跃起,向着来船左右两边扑来。 这一次无须甘十九妹动手,“黄面太岁”花二郎与“飞索刀”李平,双双已经迎上了二人。但听得一阵子兵刃jiāo击声响,先扑上的一名汉子,首先为花二郎一贴腕短刃刺中前胸,翻身落水,后上的那个人却被李平拖上船,格杀于乱刀之下。 只不过是眨眼工夫,后上来的两个人也先后毙命!水波里簇涌起片片水花,现出了许多人。这些人原来埋伏在水里,想伺机向敌人下手,只是目睹及此,却没有一个胆敢再冒死犯难,只听见哨音三响,这些人遂匆匆向岸边退去。 甘十九妹冷冷一笑道:“鼠子伎俩,也敢逞能!” 话声一落,玉手轻挥:“随我来。” 只见她娇躯轻折,海燕掠波也似地,已自船头上窜了起来。紧接着身后十条汉子,一个个跟着纵起,一齐扑到了岸边。 猛可里弓弦再响,无数箭矢雨点似地自四处飞来,各人挥动盾牌,来犯箭矢一一格落在地。即见敌阵之中,倏地挑起了红灯一盏,大片喊杀声中,只见数十名杀手,由岸上,水边直向着甘十九妹一列十一人扑袭过来。 花二郎以次九人,一经上岸,纷纷立实脚步,待令而行,甘十九妹目注敌人来势,冷冷一笑,吩咐道:“大家全力攻击,不许放走一个。”话声一落,十一人倏地分开来各自为敌。 银心殿方面所埋伏的这些人,虽然当得上是训练有素的精锐干练,只是较之甘十九妹亲自押阵的这十一个高手,自然还相差得太远。 双方猝然jiāo接的一刹那,甘十九妹已施展快速手法,一连击毙了两人。 “黄面太岁”花二郎的兵刃是一杆“蛇骨qiāng”,一经施展开来,上下翻飞,更似有万夫不敌之势,转瞬之间,即为他一连击毙了三个。其他各人,如“紧背低头”莫三畏,“血蚱蜢”孔翔,“飞索刀”李平等人,无不是身手不凡,大可独当一面的人物。敌阵之中,虽然亦有杰出之土,绝非其敌,是以在极短的一刹那jiāo接里,已死亡过半。 蓦地,岸上响起了清楚的一声长哨,眼看着对面暗处又升起了一盏蓝灯。来犯的这些杀手,来得快退得也快,倏地四散狂奔,入水的入水,逃窜的逃窜,转窜间逃散一空。 地面沙滩上留下了十五具尸体,值得甘十九妹庆幸的是,十五人之中,竟然没有一个人是属于自己一方的。甘十九妹显然对于这一丰硕战果并不满意,她原是想把来犯人等全数歼灭在岸,这个愿望并未实现。望着敌人退窜的背影,她举手为号,阻止住手下的追杀。由这一件事实证明,敌人阵营里果然藏有高明之士。 甘十九妹冷冷地笑了一笑,嘱咐身边的“黄面太岁”花二郎道:“关照他们听令行事,不可轻举妄动,现在跟着我进入敌阵。” 花二郎迅速把话传下去,各人也都知道事关生死,谁也不敢轻举妄动。甘十九妹果似胸有成竹,这时带领着身后十人进入了眼前阵口,也就是方才李桐等一行四十人所遇害之处,面对着眼前一片嶙峋的乱石,她举手作势,各人遂即停下了脚步。 花二郎上前一步,轻声道:“姑娘发现了什么?” 甘十九妹那双明媚的澄波眸子,注视着当前的石林,语音冰寒地道:“这里果然有鬼,李桐那些人必然就是葬身子此。”一面说,她秋波频转,早已前后左右形势面面顾到,微微点一下头:“我明白了……” 花二郎道:“看样子,敌人是在玩诱敌的把戏,想把我们引到石林子里,然后再伺机加害。” “不错!他们就是这个意思……” 花二郎道:“姑娘的意思是……” “我不会让他们称心如意的。”甘十九妹前进了一步,打量一刻;又后退回来,点点头道:“我猜得不错,敌阵里果然有一个擅布奇阵的高人,只是,他遇了我,却要叫他好看。” 花二郎道:“我们眼前将要如何?” “你先不要慌,让我略静一下。” 一面说着,甘十九妹忽然就着足下一方的大石坐下来,仰首望着花二郎道:“你身上有火没有,亮着了吧!” 花二郎应了一声:“遵命!” 当下探手取出了千里火,迎风一晃,一股火焰窜起尺许来高,顿时眼前一片光明。 首先映人花二郎眼帘的就是甘十九妹那双美丽的眸子,水汪汪的,那么黑白分明。她脸上虽依然覆着那袭薄薄的轻纱,但是在她坐下的姿势里,已失去了掩饰的效果,花二郎紧贴她身后站立着,正可以居高临下把那张吹弹可破,清艳绝俗娟秀面颊看得一清二楚。顿时,他身上起了一阵异样的激动,那颗心忐忑得十分厉害。目迷美色,由于内心深重的倾慕,偶然得证实,更不禁兴起了一番意乱情迷,倒似乎面临眼前的大敌,反倒成为次要的问题了。 甘十九妹由胸前抽了短剑,就着头上的火光,在地上划了几条线道。她陷于沉思之中。 过了一会儿,她面上现出了笑靥,微微点头道:“这就是了,好个聪明人!” 花二郎几乎为眼下这张美丽的脸迷住了,由他站立那个角度下看,岂止是对方那张美丽的面颊,那粉颈、玉项、酥胸……几令都毕陈眼底而呼之yù出,一时他心里滚动着熊熊的yù火,只是却还绝对不敢做出任何非礼举动! 甘十九妹已把对方阵势研究透彻了。 “我明白了!”她笑得那么轻松自然:“你可看出了什么不对的地方吗?” 说了这句话,却没有听见花二郎的回音,她抬起头来,忽然发觉到对方凝神垂视的一双眸子,不禁顿时一怔,粉脸上兴起了一片红潮! “花当家的,”说了这句话,她霍地站了起来,怒声嗔道:“放肆!” 花二郎登时如着冰露,大吃了一惊,踉跄着后退了一步,遂即躬身道:“姑娘赐示。” 甘十九妹目光轻转,发觉到身侧外九人九双眸子,无不聚集在自己身上,这些目光虽然只是含蓄着无比的敬畏神色,不可否认的,其中泰半也属于有色情的迷惑,目睹及此,甘十九妹心里的那口气,无形之中反倒为之消失了。 天下的男人大多都是这样的。 其实这种目光,她早已应该见怪不怪了,又何独对于这个花二郎有此苛责?一念及此,她也就平下了心头的一腔怒火,眼前正当用人之际,更不该为了如此琐碎伤了和气!这么一想,她立刻也就原谅了花二郎的冒失! 当时看着他无可奈何地叹息了一声,轻声嗔道:“大敌当前,花兄,你们切忌大意不得呢!” 花二郎原料对方必将对自己无情发作,心里正自惊惶无度,这时见状才算一颗心又放了下来,正因为对方的恩威并施,才使得他甘于以死效命! 当时聆听之下,整襟肃容地躬身道:“属下谨遵嘱托,愿以死效命!” 甘十九妹微微呆了一下,实在说,这个花二郎的气字仪容都算得上很不错的,再者他武技造诣颇高,为人又重情义,这是论私,若论及公,由于他的率先倡导,可使皖北地方上千的黑道人物,乐于效命,听从甘十九妹的指使,这样的一个人,甘十九妹自是无论如何不能像对付任何一般人,或是对阮行那样的来对付他,非但如此,即使少事联络也是应该的。 忽然间,甘十九妹想通了这个道理,觉得自己身边如果除了阮行之外,再多上这么一个“护花使者”未尝不是一件好事。当然,这只是她心里一刹间的有感而发,自然不便立刻形诸面前。 “花兄不必客气!”她那双威凌的目神早已大见缓和:“你过来,我们商量一下。” 花二郎受宠若惊地走上前,躬身道:“姑娘指示!” 甘十九妹目光一扫其他九人道:“你们也请过来。” 九人躬身施礼,俱都拥身而前。 “你们听着!”甘十九妹莺声低啭道:“敌人显然在石林里设有埋伏,而且他们当然很清楚我们已经来了,所以,我也希望让他们知道:“微微顿了一下,蛾眉轻扬道:“我们如果进入石林,虽然眼前我已经看穿了阵势的微妙,但是,却不能使你们每一个人都能了解,所以……” 花二郎道:“姑娘敢是另有智谋?” “也可以这么说!”甘十九妹缓缓地道:“对方的阵门我已摸清楚,现在你们跟着我进去,我们只要反其道而行,另外候下一个阵,不但不会受害,反而使他们自乱了阵脚,那时就可趁乱出手,杀他们一个落花流水了。” 于是,她玉手轻招,将花二郎唤至面前,轻轻地在他耳边嘱咐了一番,花二郎顿时感觉到无限受用,当下将这番jiāo待一传了下去,各人俱都心怀兴奋! 甘十九妹到每一个人都心领神会之后,遂即点点头,说道:“好,我们现在就开始行动吧!” 她于是率先前行,花二郎、莫三畏一行十人紧紧跟随在她身后。 甘十九妹向身后的花二郎点了一下头,后者立时会意,比了个手势,十个人顿时散开来,按照了事先商量好的位置各自站好。 甘十九妹看了一眼,觉得很满意,点点头,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86 章 遂即向花二郎道:“把你的千里火借给我用用。” 花二郎立刻答应了一声,双手奉上。 甘十九妹接到手中,冷冷一笑道:“你们等着瞧吧,马上就有好戏看了!” 说罢一手拿着千里火,另一只手握着胸前那口宝剑的剑把,娇躯轻转,己来到那片占地颇大的石笋林前,略一注视,遂即向石林步入。 设非是胸有成竹,她焉敢这般施展? 天上虽有星月,但碍于眼前高矮参差的石林,四周围黑黝黝的,看起来一片yīn森,简直伸手不辨五指!甘十九妹却是智者不虑。她那双精锐眼睛,更像是擅于暗中观物。 就在她前进到某一个位置时,忽然站住了脚步。耳听得一股凌厉的刀风,直向她侧面直劈而下。甘十九妹仅听刀风,已猜知对方刀势下落的部位,是以就在刀风一起的刹时,早已迅速地转动方位,事实证明她的听觉极是正确。听得“呛”的一声,对方这一刀正正地砍在了一方巨石上,由于力道过猛,一时石屑纷飞,溅起了一溜子火花! 这人一刀不曾砍中甘十九妹,顿时发现不妥,赶紧抽身换步,只是在甘十九妹的监视之下,哪里能称心如意! 事实上甘十九妹早已把这阵势摸得一清二楚,转侧之间,踏宫过门,已拦在了这人左侧方。那人蓦地一惊,来不及抽招换式,只觉得寒风贯顶,已吃甘十九妹迅速落下的短剑劈中面门,顿时惨叫了一声,横尸就地! 甘十九妹一剑得手,身势绝不停滞,娇躯连转,蝴蝶穿花似地,已移宫换位。 果然她的这一措施极有见地。 就在她身势方移动的一刹间,蓦地在她原立身处前侧左右,同时闪出来两条人影。 映着当空月亮,这两个人身形极是朦胧,倒是那两道落下来的兵刃寒光十分醒目,快是快到了极点,却仍然失势于甘十九妹的洞悉先机,双双走了空招。一招失势,也就等于为自己罹下了难以弥补的杀机!和先前那个人的感觉几乎是一样的,所不同的是这一次甘十九妹不再由正面出剑,却猛然由他们身后袭了上来。二人只觉得身后一冷,简直连回身都来不及,已经双双中剑仆倒于血泊之间。 这一剑甘十九妹显然是施展一手稀罕的剑招“剑点双萤”,出剑之快,真令人叹为观止,即使现场有旁观者,所能看见的也仅仅只是一闪即逝的两点萤光。 收剑,退身,融于一式,当今之下,能够把剑术融合得如此精熟的,只怕极是罕见! 直到此刻为止,她虽然剑杀三人,可是还不曾接触到对方设于这一阵势之内中心人物! 然而,就在她退身收剑的一刹那,一股凌厉的强风,忽然由她左侧面袭近过来。这才是她所要寻找的下手对象! 顺着这股子凌人的尖锐强风势头,甘十九妹陡把身躯贴向身后石笋,凹腹吸胸,尽可能地在出息之间把身子变得极薄。她的这种措施显然是必要的。 眼前,就在这一刹那,一道银光,长虹贯日般地,直由她身前划落下去,几乎擦着了甘十九妹的胸衣,确是险到了极点! 也就在这人一剑走空的同时,甘十九妹霍地抖动左手,“呼啦!”一声:亮着了手里的千里火,火苗子蓦地喷出了尺许来高。 现场顿时火光大亮!却也清楚地照见了对面施剑的这个人。 “银心殿主”樊银江! 樊银江似乎不曾料准对方有此一手,一时吃了一惊,嘴里厉叱一声:“jiān贼人!”长剑挥动,发出了一天剑雨,用“浪打礁石”的一招,向着对方身上卷过去。也就在同时之间,甘十九妹挥出了她悬挂在前胸位置的那一口短剑。银光乍闪,两口剑“叮”地互击了一声。 樊银江若敢不急急退身,他这只持剑的手就别想再能保住,饶是他及时退后,甘十九妹的剑尖,却仍然在他银灰的长衣下襟上开了尺许来长的一道口子! 这一惊,直把年轻气做的这位“银心殿主”吓了个冷汗淋漓! 仗着他熟悉眼前阵法,身形连闪两闪,已没入嶙峋的乱石之间。只是甘十九妹却不打算就此放过他,这个阵法她也不含糊,当时身躯连闪两闪,直追下去。 樊银江方自以为及时脱身,不料身形未定,身后紧风袭近,匆忙中回顾一下,不禁吃了一惊!当时前躯向下一探,就势左手右撩,由衣袖里打出了一兜暗器“铁莲子”。暗器一经出手,樊银江更不犹豫,抱剑一个疾滚,已遁出丈许以外。 这上手确实够得上yīn损,虽然说仍然难望伤着甘十九妹,可是若用以掩护樊银江的脱困,却很是得当!等到甘十九妹拨剑挥落了迎面而来的一掌铁莲子时,樊银江却已脱身子战圈之外。 恍惚间,甘十九妹已觉察到对方转移了阵法,眼前诸景蓦地向下一沉,直似踏足在一艘颠簸晃动的船上一般!由不住身子向前跄了一下。这番情形,如果换在一个不诸阵法的人,必然会乱了章法,对于甘十九妹来说,却是智珠在握,一时之窘固所难免,想要就此把她困住,却是万万不能。 敌人方面,却把握着此一刻良机,陡然间对甘十九妹施以暗算。 两条人影,由暗影里忽然纵身而出,一人施qiāng,一人施万,施qiāng的人足下霍地跨进一步,长qiāng挺动,抖起了斗大的一朵qiāng花,这杆qiāng直向甘十九妹前心上猛刺过来。 甘十九妹忽然觉出这人手劲极大,qiāng身之上透过一股尖锐的急风,心知必为对方阵营里一员猛将,乐得拿他来杀一杀威!思念之间,她短剑迎着对方来犯的qiāng尖,轻轻一搏,四两拨千斤的巧妙力道,已把这杆巨力万钧的长qiāng拨向一旁。 说时迟,那时快!就在这一刹间,另一名施刀的汉子蓦地腾身跃起,灵猿跃枝般地,猛然向着甘十九妹当头直扑下来。 这口刀也同那人手上的qiāng一般,挟带着极强劲的一股力道,直向甘十九妹当头猛劈下来。甘十九妹冷笑一声,身子霍地一个快闪,这一刀挟着雷霆万钧之势,飕然自她身边擦了过去。此人的刀身还来不及再次举起,陡然间只觉得右胸肋间一阵子发冷,已被甘十九妹掌中那口极其锋刃的短剑刺进了右肋。这人大叫了一声,身子一连打了十几个旋风,重重地摔了出去,甘十九妹却已再次闪身丈外。 先前施qiāng的那人一qiāng不中,猛然一个快转,第二次抖qiāng直刺,甘十九妹有心要给他一个厉害,倏地劈手抓住了qiāng身。二人都是用力极猛,只是在运力的手法上却大有不同,眼看着这杆长qiāng蓦地向当中一弯,倏地弹空而起,却把那汉子高高弹起,足有两三丈高下,摔了出去。 甘十九妹一经出手,身法绝不迟疑,她已经对眼前阵法摸得烂熟。当下右手紧握住剑柄,左手拿着千里火,身躯踏实步位,一连闯进对方五处阵门。 她行动至为快捷,使人防不胜防! 那些守候在宫位之内的人,根本来不及出手狙击。但见面前人影晃动,火光乍亮,却已遭了甘十九妹极为快速的凌厉杀着!这样一来,整个阵内俱都为之大乱!一时之间众声喧哗,人人奔命!全阵形成了一片乱嚣!俱都顾不得再守候在石林之内,纷纷向外奔出。 守候在阵外的花二郎以次九人,俱都按照先时甘十九妹的嘱咐,站好了步位。 各人所站之处,乃系石阵之各处出口,早已守株待兔,候着出手之机!阵内敌人何曾会料到对方尚还会有此一着?黑暗中只顾向外快逃奔命,不意再次落人计算之中!守候在阵外的十个人,看看时机成熟,即由花二郎一声令下,各人纷纷抢先出手,刀剑同施,那慌张出来之人,根本还没弄清楚是怎么回事,却都纷纷作了刀下之鬼! 一时之间,喊杀震天,尸横遍地! 这一仗不可否认,银心殿方面吃了大大的败仗。甘十九妹这一面由于有见于先,占尽了地利之便,又是以逸待劳,花二郎以次九人,无不武技精湛,相形之下,银心殿埋伏在石林阵内的人,自是不及,当下除了樊银江、蔡极等三四人负伤脱困之外,其他各人,竟然不曾逃出一个,俱都被格杀在石阵之外,甘十九妹这一方面,乃得大获全胜。 当下甘十九妹遂即发出了信号,只见她抖手打出了两枚拳头般大小的物件,一经着地,只听得轰然一声大响,登时冲起了两团火球,足足冒起了百十丈高下,在天空中放shè出极为刺目的红色火光,附近十数里内外,俱都能清楚入目。是时,守候在湖上的九艘大船,得到了甘十九妹进攻的信号,由阮行带头领先,纷纷抢上沙滩,里应外合之下,瞬息之间,已聚集一团。 一时之间灯光火把渲染一片,数百人刀剑兵刃出鞘,喊杀声声震天地,看上去确是气势惊人! 甘十九妹出手拔了头筹,眼看着大军登陆,她一时倒可稳押后阵,不必亲自出手,把眼前攻敌的责任jiāo给了“黄面太岁”花二郎,她却从容步入了手下抬来的小轿之中。那使在眼前这般冲杀陷阵的情况之下,她依然保持着原有的雍容华贵和从容不迫! 小轿翠帘轻卷,抬轿的轿夫,依然是过去的两人,红衣人阮行单手持着一盏红纸灯笼走在轿后押阵,向前迈进。 阮行眼看着这番胜利,不禁笑遂颜开地向着轿里甘十九妹道:“姑娘可真有一手,银心殿看来是保不住了吧!” 甘十九妹轻轻摇了一下头道:“你也不要把事情看得这么简单,敌人说不定还有什么花招。” 说话之间,花二郎为首的百十名先头健者,已攻破了敌人第二道防线。 银心殿方面,想象已经感觉到敌人的威胁严重,自己方面临到覆亡命运,是以各人拼死应战,双方二度jiāo接,遂即展开了较前一次更猛烈的拼杀! 这一次由甘十九妹这面人数占了优势,再加上乘胜进击,士气大盛!是以双方在jiāo战不及一盏茶之久,遂即己分了胜负! 花二郎,莫三畏,孔翔这几名厉害杀客,无不振奋有加,敌方兵败如山倒,被杀得丢盔弃甲,尸横遍地,很快地败逃撤离。 于是,甘十九妹这方面乃占领了银心殿半池江山,夺下了颇具气派的“分水厅”,与银心殿前后对峙,形成一个新的局面。 甘十九妹立刻颁下命令,暂时按兵不动。于是,分水厅,银心殿就成了双方对峙的大本营。妙的是这两处大厅之间仅有一道长廊衔接,只须顺廊踏过,即可一鼓作气拿下了银心殿而占领全局,甘十九妹却偏偏在这个节骨眼上叫了暂停,不免令人大存不解而莫测高深了。 分水厅。甘十九妹高踞首座,花二郎以次九人左右相陪,其他数百人席地以坐,占了满满一厅!甘十九妹一只手由面前几上,轻轻端起了一个青瓷盖碗来,里面大半碗茶水尚还留有余温。揭开了碗盖,她留意的看了一下碗中茶,遂即将茶碗放下,那双美丽的眼睛里,含蓄着浅浅的笑意。 阮行躬身请示道:“姑娘发现了什么?” 甘十九妹道:“我刚才由这碗茶的温度已经断出敌人的狼狈逃窜。这碗茶,显然就是对方那个高人留下来的,他已经看到了我们进攻神速而乱了心,这一仗,我有绝对信心,我们打赢了!” 阮行喃喃道:“姑娘何以看出这人乱了心?” “这还不简单吗?”她侃侃地道:“你看这只青瓷盖碗,乃是何等名贵珍细之物,必系他随身心爱之物,我方才又略查了一下碗中茶,水,无不甚是上选,足证这个人是个斯文养xìng之人,在两阵jiāo锋之间,他犹能从容品茗,讲究如故,可见他平昔养xìng之深,然而一旦败逃,竟然连这心爱之物也忘了携走,又足见其退仓促,兵法有谓‘攻城为下,攻心为上’,很显然的,在心理上,我们已经战胜了他。” 阮行在旁不解地说:“既然如此,姑娘又为什么不乘机作势,一鼓作气地拿下对方的银心殿,把这些人彻底消灭干净?” “所以你就又不懂了!”甘十九妹冷冷地道:“敌人所以胆敢逃入银心殿,当然是有恃无恐,你且看周围,”一边说,她站起身未,手指向窗外那条长廊道:“分水厅与银心殿仅一廊之隔,其间并无明显之据守,这就显示出其间大有名堂,我们好不容易占领了这个据点,一击不胜,可就后退无门了。” “黄面太岁”花二郎听她这么一说,心内大是钦佩,当下频频点头道:“姑娘卓见,属下钦佩之至,如属下之浅薄见识,亦认为如此,属下不才曾习过‘六合奇门遁影’之术,以之打量眼前这条长廊颇觉有些名堂,只是见识浅薄,竟然看不出什么名堂。” 甘十九妹向着他微微点头笑道:“花兄这么一说,虽不中,也相去不远,足见高明!” 花二郎躬身道:“姑娘夸奖!” 甘十九妹道:“这奇门遁影之术是最深奥不测,虚虚实实,变幻不一,只是先天上却有一个显著的弱点,你可知道?”花二郎怔了一下,摇摇头表示不知。 甘十九妹说道:“那是,只能守,而不能攻。” “哦,”花二郎恍然大悟,点点头,说道:“姑娘这话,说得诚然是有所见地了!果然不错。” “所以,敌人如果真的以此术布施,也就证明了他们内部实力的空虚。”微微一顿,她才又接道:“话虽如此,要想看透这种遁影之术的奥妙,却是大非易事!” 说话之间,就见那长廊一端,也就是银心殿那边亮起了两盏明灯。即见一双银衣童子,各手持着一支火把,远远地行走过去。甘十九妹立时目光注视过去,不再说话。 却见那两个银衣少年,每走几步,遂即用一枝松油火把,将悬在两廊间的灯笼点燃。那条长廊少说也有百十丈远近,这一溜子灯点燃下来,须时甚久,二少年却是不慌不忙慢慢行来。 看到这里,阮行忍不住道:“这是在弄什么名堂?” 甘十九妹向一边的花二郎道:“花兄你可注意到了?” 花二郎脸色一红道:“姑娘明示!” 甘十九妹道:“你看左面那人点的灯乃是顺序而下,右面那人所点却是间隔而前,你注意到了吗?”这么一说,自然各人都看清楚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87 章 原来是黑黝黝的一条长廊,忽然经过两串明灯点缀其间,顿时现出了绮丽的一番异彩,妙在左面那行灯光一经点着,却是婉转如龙,右边那一条却是直伸而下,一曲一直看来饶富趣味。 自然这其间绝非事实的表面所显示的那么单纯,有心者如甘十九妹目睹之下,顿时有点领悟,而阮行与花二郎诸人,却宛如置身十里雾中,简直莫测高深! 花二郎不明白地道:“以姑娘所见,这又是什么意思?” 甘十九妹那双澄波眸子,一直注意地盯视着对面,忽然冷笑道:“敌人这一手不过是警告我们不得轻举妄动,暗示他这长廊内布有杀着,是‘左弓如龙盘云雾,右箭穿心最难防’!哼!敌阵之中的这个人,居然明显地跟我叫起了字号,我倒是想要会他一会了!” 说话之间,那两个手持火把点灯的人,已把长廊内的两列灯光,相继点起,同时转身步回。 甘十九妹向阮行一点头,道:“你缀下去!” 阮行应了一声是,刚想跃身而出,忽然却又似有所顾忌地回过身子来。 甘十九妹道:“你大可放宽了心,我方才说过了,这一阵是个虚阵,你只要按我传授你的‘五五进身’之术前进,到不能前进时为止,再行原路转回。” 阮行躬身应道:“是!” 当下身形伸缩之间,快如脱弦之箭,飕一声,已跃向窗外,身形再躬,疾若飞鸟般地已扑向长廊一端。是时那双银衣人仍在前面不慌不忙地徐徐前进,阮行存心想在主人甘十九妹面前卖弄一下,是以足下一经踏上长廊,即遵照甘十九妹指示,以五五之数向前踏进。果然,不消一刻,已遁进前二人身侧。一双银衣少年,顿时面现惊惶,突地站住脚步,回过身来。 阮行狞笑一声道:“不知死活的两个娃娃,看你家二爷擒你们下来。”话声一落,突地飞身跃起,直向二少年身后扑去。 站在大厅内的甘十九妹看到这里,轻叹一声道:“糟了!” 花二郎不解道:“怎么了?” “唉!”甘十九妹纤手轻轻在窗栏上拍了一下:“阮行不听我话,自乱了阵脚,活该倒楣,只怕要被困在眼前这‘奇门遁影’阵势之内了。” 花二郎道:“属下对于这种阵势,尚能略通一二,或可能对他加以授手,救他出来。” 甘十九妹点点头道:“你先少安毋躁,我们静以观变再定取舍之道:“一面说,她缓缓在位子上坐了下来。 一阵轻风吹过来,微微揭起了她脸上的那一袭面纱。 花二郎情不自禁地却又窥见了她娟秀压倒群芳的美丽面颊,顿时神色为之一凝。虽然是身外人的一个细小动作,却也逃不过甘十九妹那双观察人微的眸子。似怜惜又似厌恶,她看他一眼,后者顿时垂下头来,情不自禁地后退了一步。 甘十九妹目光四下里转了一转,身后虽有别人,但却距离甚远,却只有花二郎一人在身侧!忽然甘十九妹微笑一下:“花二郎,我原以为你是一个正人君子,想不到你仍然脱不了一般男人的通病,可惜!” 花二郎先是一惊,可是忽然发觉到甘十九妹语气里亦不曾带出责怪之意,一时有些意乱情迷,只是甘十九妹所留在他心中的威仪,却不容许他心存非分之想!他也只能窥伺着对方的语气,作试探xìng的探询挑逗!花二郎喃喃地道:“这只怪姑娘长得太美了,属下无心冒犯,尚请姑娘海涵!” 甘十九妹摇摇头道:“我当然不会怪你了,只是为你可惜而已!” “属下不明白姑娘言中之意!” “这个道理很明显,”甘十九妹那双眸子,仍然一瞬不瞬向着廊子注视着:“我虽然对你认识不深,可是观你气字根骨,以至于出手威仪,都颇有可观,如能善加培育,你前途诚乃未可限量的。但是,一旦你沉溺于女色……”说到这里,她的脸色微微红了一下。当然,隔着这层面纱,花二郎是无所发现的。 甘十九妹苦笑着摇了一下头,接下去道:“要是那样,你就完了,而且,在本门之中,这种所为是极端犯上的,一旦触bào,你只怕xìng命不保。” 花二郎聆听到后来,情不自禁地打了一个哆嗦,脸上一红道:“卑职不敢。” 甘十九妹反倒有些不忍地笑了笑道:“什么事情,越是神秘,也就越能启发人们的逻想,其实揭穿了,往往不过如此,对我的容貌来说,也是如此。” 花二郎唯唯称了声“是”,即又大着胆子道:“那么姑娘你……” 甘十九妹缓缓地道:“江湖武林之中,形形色色,什么人都有,而我却常常发觉到自己并不能适应这个环境,所以希望自己在这个圈子里,越不为人所知,才是越理智,基于这个原因,我才不希望人家看见我的脸相呢……” “可是姑娘甘十九妹……甚至于甘明珠三字大名,江湖武林中却是无人不知。” “名字只是代表人的一种符号而已!”她那么侃侃而谈,似乎并不曾把阮行的单身人困看在眼睛里:“有一天我放下了手上的剑,改换另一个不为外人所知的名字,那么再也不会有人认识我是谁了。” 一刹那她那双美丽的眸子里,涌现出一派和谐与无限的向往……似乎对于她嘴里所说的充满了深深的憧憬与期盼…… “黄面太岁”花二郎顿时吃了一惊…… “这么说,姑娘莫非有退出武林的打算?这……似乎太不值得了!” “为什么不值得?”甘十九妹美丽的眸子斜过来看着他。 “因为,”花二郎结巴地道:“姑娘如今正逢大业告成,如日中天,只须登高一呼,普天下将是唯我独尊之势,此时此刻,轻言退出,岂不是太……” 甘十九妹冷冷一笑:“水满而溢,月圆即蚀,人也是一样的,看好八分就收,才是最最聪明的!” 花二郎扬了一下眉毛道:“这……对姑娘来说,却是太划不来了!” 甘十九妹脑子里原有许多话想说,忽然她发觉到“此论非人”、“此论非时”,此时此刻畅谈这些,简直不切时宜,简直是不智之极。以她之明智,竟然会在这个时候说出这种傻话,岂非大悻常情?她立刻警觉到了不妙,因为花二郎无异是眼前这些人中的首领人物,对他宠络尚恐不及,岂能在他面前,吐露真意,而动摇他的归顺之心?这么一想,她顿时改口笑道:“你切莫把我刚才说的这些话当真,慢慢你即能体会到。” “体会到什么?” “体会到我们丹凤轩的纪律严明,绝不容许人叛离,”微微一顿即接下去道:“甚至于对之心生二念也是绝对不容许的。” 花二郎心中一寒,抱拳作揖道:“姑娘但请放心就是,只要姑娘不轻言求去,属下等永远是姑娘忠心不贰之臣!” 听他这么一说,甘十九妹那双眸子,倒不经意地向他看了过去! 她的心未始不曾为花二郎的至诚所动! 花二郎六尺开外的身材,阔口直鼻,长眉俊目,古铜色的肌肤,显示着另一形态的男xìng美。 花二郎虽不及那个“尹心”给自己的印象那么深刻,但到底在芸芸众多男士之中,亦称得上是一个别具典型的人物。 甘十九妹情不自禁地动了动心! 然而,立刻她又警觉到这种情绪的滋长是非常不智的。 甘十九妹一向目高于顶,尤其是对于她自己未来所属的对象,一定要选择一个非常非常合乎自己理想的人物。 这么一想,脑子里情不自禁地浮出了一个人的影子:尹心! 那真是yīn魂不散的一个影子! 她真不知这个鲜明的印象,是什么时候种下来的,如其说那一夜与他jiāo手对搏,发觉到他的武技至为杰出,倒不如说是夜静更深时与他的两情缱绪。必然是后者!多么不可思议的事情啊!尹心那个人真称得上是当今的柳下惠!想到这里,她的那颗心怦怦地跳得很厉害。 羞死了,窘死了……抑更有一种说不出的怨气!正因为如此,那尹心也就在她内心里留下了更深刻的印象。 得不到的,永远是美的!不知是谁说过这么一句话,可算是富有极高的人生哲理,也许就是基于这个原则吧,那个尹心已经根深蒂固地长在了她的心里!想得太痴了,太过了,太不合时宜了! 三十二 甘十九妹那双眸子慢慢地由“黄面太岁”花二郎的脸上转过来,再次投向外面长廊。 “啊……”花二郎惊道:“阮总管呢,怎么看不见他了!” 甘十九妹淡淡地道:“无妨,我刚才已经说过了,对方这遁影阵势,只是防守xìng质,而无攻敌之力,阮头儿平素刚愎自用,今天叫他尝尝苦头也好!” 花二郎道:“可是万一敌阵里出现了高手,阮总管说不定可就要吃亏了!” “那还不至于,”甘十九妹道:“我之所以把阮行调进去,并非没有作用,我们等着瞧吧!” 她的话果然有些道理,事实上,阮行眼前,确实已经遭遇到了困难! 他原是循着那一双银衣童子前进,只是走到了一段相当距离,忽然就见二童子一左一右,霍地跃向长廊两侧,遂即消逝无踪。阮行冷哼一声,心忖道:“你哪里走?且待我擒下一个,回去也好jiāo差……” 心念激动,可就忘记了长廊内外有着显著的差距,甘十九妹嘱咐他其实是限于跟踪于长廊之内,并不包括廊外。阮行一心一意只想着擒下敌人阵营内之一人,好在甘十九妹面前表功一番,却没有顾虑到廊外重重危机!心里这么想着,遂即不再迟疑,瘦躯轻飘,已掠身子廊道之外。 他身子方自落下来,就觉得足下一坠,仿佛落身子十数丈的一座深渊之内,同时眼前一片漆黑,如坠五里雾中,登时心知不妙,急忙回身,再看那道燃有明亮灯光的长廊,平白无故地似乎高出了足足有数倍之多,以阮行之轻功造诣,竟然不能一次纵落其上。 乍见如此,阮行禁不住心里大吃一惊,这才知道自己好强逞能,眼前只怕着了对方的道儿!心念方动,正待施展功力,向廊上跃登上去,不意就在这时身后一股金刀劈风之声,直袭头顶之上。 阮行身子向左面一个快闪,手中竹杖施了一招“横架铁门栓”,只听见“当”的一声,已把来人掌中的一口铁剑挡开一旁! 那人冷笑道:“你个活僵尸,我看你真是找死!叫你来得去不得。” 说话之间,他身子向下一塌,掌中剑横扫过来,划出了一道碧森森的光华,直劈阮行上胸! 阮行只觉得对方少年剑术不弱,只是要想制胜自己却是不易,当时闪身避开,掌中竹杖第二次递出,却是贯足了内劲之力。这根竹杖一经挥出,顿时形成了一股巨大力道,银衣少年登时被这股杖上力道逼得后退了一步! 阮行也测出对方功力较诸自己要差得多,决心要把他擒到手里,遂冷笑一声,足下一垫步,右手“云龙探爪”直拍对方后脊! 那名银衣少年挡不住如此巨力,顿时被这股力道冲击得向前一跄,几乎栽倒。阮行再一垫步,掌中竹杖,朝着这人背后就点。可是他的竹杖方自递出一半,猛可里背后一股生平绝少领受的巨大力道,直向他后脊梁上袭了过来。 阮行一惊之下,再也顾不得伤害地上的银衣少年,慌不迭疾点足尖,“飕”一声把身子飘了出去!饶是如此,背后的那个人却较他更加快捷十分,那只递出的手掌,简直如影附形,阮行虽然用足了全力纵出了丈许,依然躲不开背后追附的掌力! 这一掌,显然因为阮行的奋力纵前,而避开了身后掌力的主锋,只是尽管如此,却也令他大大地吃受不起了。当时只觉后心上猛烈地震动一下,由不住向前一栽,差一点跌倒在地!这一掌有如一个晴天霹雳,登时把阮行由梦中惊醒,才想到了敌人阵营里,敢情还藏有如此罕世的高手。他嘴里怪啸一声,就势一个滚身,右掌斜着向后面推出,却由五指之内发出了“一掌金钱”! 这一手暗器,端的称得上十分高明,一出五枚,由上而下,事实上却已将对方这人全身上下都罩实在内。 借着暗器出手之势,他身子已闪出了丈许以外,等到站实身子之后,才看到了来人面扎黑巾,身躯伟昂,背后紧扎着一口长剑,却并未出鞘。他似乎只是抬了抬手,己把阮行所发出的一掌暗器接到手上。 阮行惊心之下,竹杖平伸,怒声道:“什么人,胆敢袭击你家阮二爷?” “阮二爷?”那人有意压低了喉咙:“不过是人家一个支使的奴才,也敢在我面前叫卖字号!” 阮行怒哼一声,足下一垫步,再次把身子冲了过去,掌中竹杖使了一招“拨风盘打”,直向对方脑门上猛挥了下来。蒙面人浅笑一声,身子说蹲不蹲,说站不站,两只手jiāo叉着比了个姿式,向外一送!阮行来得快去得更快,登时就像是撞在了一个弹簧垫上一般,霍地摔了出去!虽然摔是没摔着,出丑却是难免!他在地上打了个咕噜站起来,心里那股子纳闷与窝囊可就别提了。 “姓阮的,你家大爷最近学了几手新鲜玩艺儿,很想拿你来试试手儿。”那人笑嘻嘻地道:“你要是不怕摔的话,咱们就比划着来玩玩!” 拍了两下手,这人身子微微一蹲,随时等着阮行的上前。 阮行真是气zhà了肺,偷眼一瞧,四下里黑黝黝的,倒不见什么外人,他要是不挣下这口气、简直不如一头撞死算了!心里一经动念,哪里顾及其它,怪吼一声,霍地身躯腾起,掌中竹杖高高地抡起,其力至猛地直向着面前蒙面人顶门上力打下来! “哼!”那人冷笑一声,道:“这一手更差了!” 眼看着他仁立的身子,忽地扭了个转儿,就势左手向外虚推一掌。 虚实之分,阮行自然是分得清的,眼看着这人递出的手掌软绵绵的简直不着丝毫力道,他也就不曾特别注意,掌中杖往侧面一抡,改向蒙面人腰上揭去。哪里知道,对方那只看似无力的虚有掌势,忽然指尖一挑,变虚为实,速度之快,简直出入想象。“噗哧”一声,阮行手中的竹杖实实地捣在了地上,同时腰侧上一阵发痛,已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88 章 吃那人一把抓了个结实,就势向外一抡,“噗通”给摔了出去! 阮行的脸可真丢大了! 自从他有记忆以来,固然吃过几次败仗,但是败得最惨,最莫名其妙而又最丢人的,却只有两次,一次是在积翠溪吴老夫人手中吃过一次败仗,再就是眼前这一次了!他简直不敢想象,这是一种什么样的打法,似乎对方的防守攻击大脱当今武术的睦畦,举手投足都令人莫测高深!一刹问,阮行真有点害怕了! 他双手握杖,虎视眈眈地瞪着正面的这个蒙面人,喃喃道:“你这小子……你是谁?” 蒙面人冷冷笑道:“姓阮的,你何以如此健忘,我们不是见过面吗?” “见过面?” “不错,”那人眸子里涌现着凌厉的颜色:“非但见过面,而且还曾蒙手下留情,那一丹凤dú签,差一点要了我的命,今天特地等着来会你的。” 阮行登时神色一惊,睁大了眼睛。 “哦,”他退后一步道:“这么说,你就是依……” “依剑平。”蒙面人冷笑着道:“奴才,你们不是正要找我吗?” 阮行吓了一跳,左右看了一眼,急呼道:“甘姑娘!” “没有用的,”蒙面人冷冷地道:“这里附近已为主人迷宫遁影封锁,你错在不听你家小姐的话,不该离开长廊,现在就算你叫破了嗓子,也不会有人听见的。” 阮行嘿嘿一笑道:“放屁!我才不相信你这些鬼话。” 说时,他遂即展开身法,很快地在这附近转了一周,果然只是在这附近打转,等他站定了身子之后,才发觉到仍是站在原来地方。心中一惊,这才晓得对方依剑平所说的果然不错。 “你……你这小子,真他妈的是yīn魂不散!”阮行紧紧地“咬”着一嘴牙:“你到底打算怎么样?” “我想怎么样,你难道还不明白?” 一面说,这个蒙面人,缓缓向前跨进了一步。 虽然他身上一切,看上去都是黑的,但唯独他那双眸子看起来却是黑白分明,映着星月闪闪而有光度。 阮行退到了一个相当程度之后,遂即立定了架式,脑子里却在盘算着应对之策。 蒙面人冷冷地道:“丹凤轩早年在武林中声名狼藉,如今不思反悔振作,反而大肆屠杀,扫dàng中原,不才有生之日,绝不容你辈如此猖狂!那甘姑娘虽然是手段狠辣,倒还有几分人xìng,不似你这个狗才,专门为非作歹,狗仗人势,今夜落在了我手里,却是饶你不得!” 说话之间,阮行早已蓄势以待,忽然怒啸一声,陡地跃起身来,掌中竹杖搂头盖顶地直向蒙面人当头顶门上猛地直挥了下来。 然而蒙面人此刻显然已摸清了一种新的出手形态,每出一招看似平常,其实无不怪异十分。眼前就在对面阮行忽然扑进的一刹,蓦地双手jiāo叉着向外一递,一拍对方面门,一抵对方小腹。显然又是一招前所未见的怪招。 阮行来得快退得更快。 不知怎么一来,他腾起在空中的身子,竟然会自行乱了阵脚,蓦地一个倒折,掌中竹杖,几乎砸在了自己头上,身子一个倒仰,“噗通”一声,倒摔了出去! 这一次又摔了个不轻! 就见他身子在地上迅速地打了个滚儿,蓦地跃身而起!头上的帽子也歪了,衣服也脏了,后胯撞着了石头,痛得他龀牙咧嘴,看样子确是不轻! “好,你个小子!” 到了这个时候,这小子还忘不了发威,总以为对方不是凭真功夫取胜,心里自然是老大的不服气!当时定了定神,把全身内力贯注于竹杖杖身,忽然向前跨进了三步。 蒙面人冷冷一笑道:“你还不服气吗?这一次我将要取你xìng命,你要注意了。” 一面说时,他的一只手已经紧紧抓住身后剑把。一蓬寒气,yīn森森地直袭了过来! 须知改名为“依剑平”与“尹心”二人者,实只是一个人:尹剑平。他必须要试着在不同场合出现,而亦须以不同的装扮、身分,甚至于还必须以不同的声音出现,这样才能予对方以错觉,达到他混淆敌人的目的。 唯乎此,尹剑平时时都必须提高警觉。 即以眼前而论,即使是最细小的关键,他都必须要顾及。他备有两口长剑,一口剑是传自师门,也就是岳阳门长老冼冰临终时所授予的玉龙剑,另一口剑是得自巨寇“云中鹤”手中的宝刃“海棠秋露”,两口剑分别代表了他不同的身分。 如果说他是以依剑平身分出现的话,那么就必须持玉龙剑应敌,反之,如果以尹心面目出现的话,则就须持“海棠秋露”应敌。虽然这是很细小的问题,可是尹剑平得知敌人甘十九妹是个十分细心的人,所以丝毫也不敢马虎大意。眼前,他显然是以依剑平其名出现,是以所佩之剑,也就是传自师门的那口玉龙剑了。 阮行猝然受袭于对方剑上寒气,不禁心中一惊,立时明白到眼前自己所处的困境,可是目前已是势成骑虎了,后退无路,也只好放手与对方一搏了。心里这么盘算着,右手悄悄探入胸衣,摸索住了缠在腰间的一条“蛇骨索子鞭”。 自从他此次陪同甘十九妹出道江湖以来,还不曾施展过别的兵刃。这条蛇骨鞭由于其上招式独特狠厉,出手即有制对方死命之危,是以他轻易不曾一用。眼前面临大敌,他已别无选择。当下,一面聚力于竹杖之上,一面观察着对方动静。他在想,如果一杖不中之后,即使改换一个姿态,仍可以及时将腰间的“蛇骨鞭”递出。他是这么打着他的如意算盘的。 两个人四只眼凝视在一起,彼此注视了一段相当的时候。 阮行嘿嘿笑道:“姓依的,你可知我家姑娘已率领众家英雄押阵在后,哼哼……你眼前已是瓮中之鳖,若想要逃命,看来是千难万难了!” “你说的也许不错,”尹剑平冷冷地道:“但是如果真的我活不了,你就更活不了,而且一定还会死在我的前面,你可相信?” 阮行心中又是一凛,可是转念一想,这人武功虽然不错,到底也不见得比自己强多少,且昔日还中了自己一丹凤dú签,虽说甘十九妹对他评价极高,但是到底如何,自己却还是不知,数月不见,也不见得他就真的强到了哪里。心里想着登时胆力大壮,手中竹杖忽然向上一抬,高高指向对方的眉心。 尹剑平冷笑一声道:“奴才,你想以‘气杖’之术点我气窍可是?” 阮行登时一愣,赶忙垂下杖棍,心中不胜狐疑,却将真气分向竹杖两梢,他流目四盼,找机会向对方身上出手。 不意此举亦落在了对方眼睛里。 “还是一样!”尹剑平紧握剑把冷冷地道:“你不妨放棍过来试上一试,看看能奈我何?” 阮行早已按捺不住,霍地足下一顿,身如箭矢似地扑了过去,掌中竹杖上击天庭下捣丹田。这一式棍招的确施展得高明之极!无奈尹剑平智珠在握,他如今已陆续对于吴老夫人草堂壁画秘功,渐有心得,很多奇招异式,亦都能随机运用。 这些奇招的映现,正如前文所叙,常常是得力于智灵的涌现,乃先前不能确知,即以眼前情形而论,就在阮行的杖势方自扑上的一刹那,尹剑平似乎才得到了自然反应的暗示。即见他身子一个快速的旋转,就在旋转中途的一刹那,右手已向外挥出!好漂亮的一式风扯大旗!就在这个姿势里,只听见“呛啷”的一声龙吟脆响之声,身后那口玉龙剑已经展出剑鞘。 阮行只觉得身上一阵发冷,已吃对方长剑所泛出的一片剑气将身子紧紧缠住,阮行只感觉到仿佛身上忽然加多了一个钢箍,简直一时连转动也是不易。这一惊,由不住使得他吓出了一身冷汗。所幸他早已有备在先,就在身形侧滚的一刹,左手蓦地抖出去,“刷啦啦”一片串响里,己把盘绕在腰间的一根蛇骨鞭抖了出来。 他的鞭身出得快,对方的剑势,似乎较他更要快上一筹。两个人jiāo会的一刹那,无论攻防闪躲,看来都快到了极点! 耳朵里只听见“叮当”一声金铁jiāo呜。 霍然,随着尹剑平拉开来的剑势,空中洒起了一片血光,阮行的身子一溜子翻滚,忽然被抛了起来,“噗通”摔出了丈许以外。 这一剑虽然没有当场要了他的命,可是却也够厉害的,足足在他小腹上开了七八寸长的一道血口子,只要剑尖再挺进半寸,阮行可就保不住要肚开肠泄,当场死于非命了。阮行嘴里发出了一声怪啸,身子在地上一溜子打滚。他们丹风轩的“闭气”、“闭血”之术,独树武林一格,确实有惊人之效。 这时阮行一发觉不妙,迅速手掌拍腹,闭住了气血,尽管这样,对方这一剑也在他身上构成了厉害的创伤,护身的一片真气已经破了。懒驴打滚似地,阮行在地上一连打了几个滚儿,却还没来得及跃身而起,已吃尹剑平迅速地跃身而上,一脚踏了个结实! 乌黑净亮的一口玉龙剑向前一指,已经点在了阮行的咽喉之上。 所谓剑以气使!玉龙剑的剑尖未至,先就有一股冰寒至冷的剑气,如矢如箭,直透向阮行喉结部位,阮行只觉得喉头一紧,简直就像是有一种窒息的感觉! “阮行,你这个奴才,今天该是你的死期到了。” 嘴里说着,尹剑平再也不留情,玉龙剑剑身微微一抖,直向对方喉结上刺去。 就在这一刹间,只听见一人粗声道:“慢着,打!” 不见暗器,便闻风力。 “哧”一股子劲风,直袭向尹剑平身后。 如果仅仅只是头上的这一枚,对尹剑平来说,那是绝对不难闪过! 事实上在对方“打”字出口的当儿,尹剑平同时感觉到全身上至少有五处穴道吃紧。换句话说,至少有五处穴道,已暴露在对方暗器的照顾之下。如果说尹剑平仍然不放弃杀死阮行的原则,那么他自己全身五处穴道无可置疑地已经暴露在对方暗器之下,只要有其中之一击中,他活命的机会也是微乎其微。 这种情形之下,任何人也都不会再多考虑,自然是救自己xìng命要紧。万般无奈的情况下,尹剑平只得把几乎已将出手的剑硬硬地收了回来。 回身,抡剑,闭气,封穴! 看似四个迥然不同的动作,但是尹剑平行来却是如出一辙。是以,当他回过身来之时,以下抡剑,闭气,封穴等三个动作,已同时完成。 “叮叮”火星四溅里,来犯的五枚暗器全数被磕上了半天。 五枚“丧门钉”。 江湖武林中,暗器一门称得上是五花八门,形形色色,多不胜数,可是“丧门钉”这一门暗器,显然算得上是较为奇特的一种,那是因为这一门暗器每一枚都将有五寸长短,一头大一头尖,如果没有很恰当的甩手功力,暗器一经出手,马上就能失去偏差,所以在暗器手法上,这是一种较难出手的打法。 因此,观诸来人竟然能在出手之间,一连打出了五枚丧门钉,这种手法显然是称得上高明之至了。 尹剑平磕飞暗器后,已立刻体会到对方沉实的手掌之力,足尖轻点,已闪出丈许之外。 是时在地上的阮行早已亡命似地旋身滚出。不待尹剑平身子站定,一条疾劲的人影,快同夜鸟穿檐般地已袭到了他身子后面。 这人身高体长,一口精钢长剑,看来比一般长剑最少要长出半尺。他身子一偎上去,掌中剑织女投梭,陡地向着尹剑平背后就扎。尹剑平身躯向下一矮,对方长剑走空。那人,“黄面太岁”花二郎,显然是他。 黄面太岁,一剑走空之下,反手一拧剑把,“刷!刷!刷!”一连挥出了三剑!三剑连成一式:“劈中喉,挂两臂”。 就动手论剑来说,这一手玩艺儿称得上是相当高明了,尹剑平虽然不识得来者何人,可是观之对方身形面影,以及出手之剑势,却也猜出了一个大概。 就在对方这般快速的三式剑招之下,只见他身子霍地向下一矮,不倒翁似地摇了几摇,不要小看了这摇上两摇,花二郎那么疾快的三式剑招,竟然双双走了个空! 所谓出手容易收手难!大凡一个擅于用剑的人,俱都应该明白这个道理,“黄面太岁” 花二郎当然也明白这个道理。是以,就在他三剑一经落空的当儿,顿时知道不妙,当下再也顾不得出剑伤人,足下一点,倒出如箭,“飕”地飞纵出丈许以外。 也就在他身子方自站定的同时,对方尹剑平却也同时站在了他面前。 二人之间的距离,简直不及三尺。 这么快速的“依附”功力,在花二郎的感觉里,除了那个甘十九妹以外,还不曾发现过第二个人。 眼前这个蒙面者,何许人也? 这么一想,“黄面太岁”花二郎几乎呆住了。 然而这只是一刹间事,对方既然未曾及时向他出手,无形中就等于给了他一个喘气的机会。 花二郎身子倏地后退一步,单掌向上一提,掌中剑平举当胸,却暗提真力,将之贯注剑身。一时那口宝剑上光华灿烂,光可鉴人。冷森森的剑气一泛,向对方逼侵过去。这么做,无非是表明了他的强者风度,旨在示意对方出手之前务必要衡量一下自己。尹剑平自然不会为他上来的这种排场所逼退,他同时运聚内力,掌中玉龙剑也同对方一样,逼出了冷森森侵入力道。 由于这口玉龙剑上,昔日曾经甘十九妹藏于指甲之内的“七步断肠红”剧烈dú丸所染,无异经过特别的dúxìng淬制。是以,这股剑气一经逼运出来,花二郎立时有所惊觉,他眉头微微皱了一皱,足下迅速地向后退了半步。“足下到底是什么人?请报上万儿来,也让花某人长长见识!” “花某人?”蒙面的尹剑平冷笑一声道:“这么说,你就是那个横行‘阜阳’,人称十三把刀的瓢把子‘黄面太岁’花二郎了?” 花二郎倒是怔了一下,想不到对方一照脸的当儿,居然把自己摸得如此清楚,实在有些出人意外! “不错!足下又是哪个?” “我?”尹剑平一笑道:“就目前而言,我们的立场是一致的,我也是为人家帮忙来的。” “为人家帮忙的?” 花二郎一时为之大惑不解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89 章 ! “不错,”尹剑平微微一笑:“不过,我这个帮忙是出自自愿,全然不收报酬,这一点也许与阁下略有不同。” “黄面太岁”花二郎冷哼一声道:“你报个万儿吧!” 一旁的阮行带着伤蹒跚站起来,手指向尹剑平道:“千……千万别放过他,这个人,就是那个依剑平……花当家的,你……看着他,我……” 花二郎冷冷一笑道:“阮老兄你大概伤得不轻,快回去吧,这里的事jiāo给我好了。” 一面说时,他力注剑身,主剑上溢出了冷森森的剑气,继续向对方身上逼运过去。 尹剑平所以到目前为止,还并没有向这个花二郎出手,那是因为他对花二郎认识不够清楚,所谓知彼知己,百战百胜。在他来说,认识敌人还比认识自己更为重要。 “黄面太岁”花二郎果然像是很高明的样子。 “阮总管,”他眼睛看向尹剑平,却在向阮行说话:“这里埋设的阵势,是‘八八迷踪步法’,你只消用鹤行进身之术,即可原路返回。” 阮行手按伤处,频频点头道:“多谢花兄,如果不是你提及,我几乎都忘怀了,多谢了!”一面说,狠狠地盯了尹剑平一眼。”金砖不厚,玉瓦不薄,姓依的,咱们早晚还会碰上的,走着瞧吧!” 尹剑平轻睨地看了他一眼,并不拦阻。眼看着阮行的身子歪斜着纵身而起,在廊壁之间略一攀附,利用“鹤行”之术,果然攀上了长廊,一路踉跄着循着原来路途向分水厅返回。 容他走开之后,尹剑平向着花二郎点了一下头:“花当家的,看来武功智力都有过人之处,当得上人中之俊,只可惜……”冷笑了一声,他接着道:“如此人才,竟然屈居人下为虎作怅,实在是自甘作贱!” 花二郎长眉一挑道:“胡说,丹凤轩为当今武林第一盛门,人往高处走,水往低下流,花某以此进身,博上一个盛名,又是有何不好?姓依的,废话少说,我久仰你武功出众,今夜咱们就决上一个雌雄胜负!” 尹剑平冷冷一笑,哼道:“不是我小看了你,花二郎,你想跟我动手,只怕还差得远! 为你保全盛名着想,你还是速速退下,我要会的人不是你。” “是谁?” “甘明珠!” 花二郎一声朗笑,说道:“你还不配,想与甘姑娘动手之前,先要胜过了花某这双吴钩剑!”一面说,他左臂再翻,“铮”然声中,另一口长剑又撤在了手里。他双剑在手,剑气上溢,大有不可一世之感。 尹剑平回头打量了一下银心殿那边,一片漆黑,但凭窗一面,却显然亮有一列灯光!事实上银心殿这一方面的人,当然都在严阵以待,而且更显然是他们已有自知之明,深深知道这方面绝非敌人的对手,由是他们只得暂时采取观望的态度。 尹剑平很乐意此时出现。他更乐意能在适当的机会里,帮助银心殿这方面一臂之力,因为帮助银心殿也就等于是帮助自己!似乎双方已经没有再多拖延不战的理由了。 尹剑平那口玉龙剑紧紧地贴在手腕后侧方,他足下非但没有前进,反而向后面徐徐地退了一步。 花二郎双手紧持着一双长剑,那双脚步,就像是钉在泥地里的一双铁桩,纹风不动!他下盘根基极为稳固。尹剑平只需一眼,已可断定此人之内功已臻至一个相当的水平,似乎不可以等闲视之! 花二郎的照子当然更是不空!“姓依的,”花二郎说:“你的剑术门路特异,我预感到我们的jiāo手不会超过三招,然后……”说到这里,他的脸上,似乎现出了一副凄惨。“…… 然后,不是你死,就是我活……” “你说错了,”尹剑平一直保持着十分自信,“我是不会死的,死的,应该是你,但是……”他微笑了一下接道:“……我有个预感,即使你落败,也不见得就会死在我的剑下!” “为什么?” “因为你主子会为你保镳,她不会让你就这么死的。”尹剑平一笑道:“因为能够吸收到你这样的干将,到底不是件容易的事情!”听了尹剑平的话,花二郎怔了一下,赶忙地四下瞟了一眼,却是什么也看不见。 尹剑平冷哼了一声:“花当家的,你可以放剑过来了!” 花二郎一晒道:“你可知我这双吴钩剑有上下之分吗?上斩咽喉下点玄关,三尺之内,你休想近身!” “啊,是吗?” 说话之时,尹剑平已经向前一连跨进了两步。花二郎顿时身子大摇两下,可是他足下仍然如同打下的一双铁桩,丝毫也不曾移动。 尹剑平冷笑一声,鼓足内劲,陡地再次向前进一步!花二郎登时脸上一阵发红。很显然的,尹剑平已经踏进了他所设限的“战圈”之内,也就是进入到三尺范围之内。这已是极有明显的挑战行为,花二郎自是难以忍受。他嘴里怒叱一声,两口金剑同时抡起,同时挥下去。 银光一闪发出了尖锐的破空之声,陡地向着尹剑平两肩上劈下来。 尹剑平玉龙剑向上一挑,“呛啷”一声,与对方双剑迎了个正着。 他已试出了对方花二郎双手剑势极沉,而且想到了对方必有妙手。果然,一念方兴,花二郎已喝叱了一声,只见他身子霍地向下一塌,一双长剑一奔咽喉,一shè小腹,简直是快到了极点,呼啸声中,已双双递到。 尹剑平早已料到他有此一手! 事实上他脑子里正在反复地思索着一式怪招。这式怪招毫无疑问地得自于吴老夫人的双照草堂,是属于该草堂那些令人匪夷所思的秘功之一! 那真是一种巧妙的绝艺! 当他脑子里方自一经思及这手怪招时,手底下已情不自禁地施展了出来! 举剑,拧身,疾旋,斜撩! 四式呵成一气! 无可否认的,又是武林中一招前所未曾见过的奇异招法,但是这种招式的威力,竟是大得出奇,巧妙得令人难以思议! 花二郎扑得快,退得更快。 不知怎么一来,他的一双长剑已双双落了个空,非但如此,尹剑平的那口长剑,竟然巧妙地伸展到了对方双剑之中,怪的是,花二郎的双剑竟然一时之间抽不出来。 耳听着一阵金铁jiāo鸣之声,花二郎的一双长剑已高高地被崩得弹了起来。若非是他生就是神力惊人,这两口长剑万万是把持不住!尽管如此,那种沉实的上弹之力,已使得他双臂发麻,双手高举!这无异是门户大开。 尹剑平把握住此一刻良机,身子猝然如同闪电般地凑了过去,长剑一抖,已指在了花二郎心窝,后者登时身子一阵发呆,动弹不得!一股冷森森的剑气,直透进花二郎中衣,如此情形之下,尹剑平只需剑势向前一挺,花二郎必死无疑!就在此一刹那,一条人影,捷如飞星下坠般地直由长廊上跃身直下。 那是一条纤纤美妙的少女身影! 尹剑平简直不须多看一眼,即知道是谁到了。然而,他丝毫也不惊惶!因为就此时而论,他已稳cāo胜券!起码眼前这个花二郎的生命,已经cāo在他的手上,只须手腕微振,花二郎必将穿肠贯腹而亡! 目睹及此的来人,甘十九妹,显然也呆住了! 对于眼前她手下数百个人的生死,也许,在必要的时候,她都可以置之度外,然而这个花二郎,却是她一名颇为得力的爱将,况乎此人的存在,对于今后她用以联系整个皖境的黑道组织,都显然具有非常的作用!就是以其私心而论,她是极不愿眼看着他死于对方之手。 眼前时刻,当真是间不容发! 甘十九妹虽然身子一经落下,却也发觉到无论她身法如何之快,都已无能救助花二郎的xìng命。 她忽然停立原地不动了。 “依剑平!你……” 说了这几个字,她一时哑口无声,简直不知道要怎么说下去。 尹剑平目光里隐隐现出了笑意! “怎么样,姑娘,你有什么嘱咐?” 这几个字,他有意压低了音调,并且自信绝不同于尹心的口音。为了这两个人的不同口音,他甚至于下过一番苦功,刻意地练习过一个时候,是以有把握决计不会被甘十九妹听出什么不同。 甘十九妹显然有些为难了! “依剑平,你手下留情!” “手下留情?”尹剑平冷冷地道:“为什么?” “因为……”甘十九妹苦笑了一下:“不为什么,我只是不希望看着这个人死!” “嘿嘿……这是你的请求吗?”尹剑平觉得很新鲜:“像你这样自负的人,竟然也会出口求助于人?太不可思议了!” 甘十九妹显然被触怒了,冷笑一声道:“我不是求你,你要弄明白!” 尹剑平冷冷一笑道:“那是什么?” “是……”甘十九妹足下缓缓前进一步。 尹剑平冷哼一声,说道:“你最好站住别动。” 甘十九妹果然就站住不动了。 “依剑平,我们总算又见面了!” “不错,我们是见面了。” “何以你脸上仍然还蒙遮着盖头?” “这句话我正想也同样地询问姑娘!”尹剑平喃喃道:“好像就我记忆所及,我还不曾见过姑娘你的庐山真面目!” 甘十九妹冷冷地一哼,道:“我有我蒙面的理由!” 尹剑平一哂,说道:“彼此彼此,我也一样。” 他嘴里说着话,那口剑始终并没有放松了当前的花二郎。对于花二郎来说,这可真是要命头痛、窘迫尴尬的一刻! “姓依的,少婆婆妈妈!”花二郎怒声道:“就来个痛快的吧,姓花的绝不会向你开口讨饶的。” 尹剑平冷哂道:“你当然不会,但是看来你家女主人却是不太愿意要你死!” 甘十九妹恨恨地道:“姓依的,我承认你是我所遇见过最刁钻厉害的一个敌人。如果你不健忘,你应该记得在‘福寿居’那个小客栈里,我们见过一次。” “对于我来说,宛若是昨日之事,我当然不会忘记。” 甘十九妹点点头,道:“很好,既然如此,你应该还记得,那一次我对你特别手下留了些情!” “是么?”尹剑平脑子里思索着:“我好像已经不太清楚了,因为在我印象里,你甘明珠是一个心狠手辣的女人,你杀了许多人,却很少听见你饶过哪一个人。” “不错!”甘十九妹说:“但是那一次我却莫名其妙地饶过了你。” “你能够说清楚一点吗?” “当然可以,”甘十九妹侃侃而谈:“你知道我们丹风轩的七步断肠红是无孔不入的剧dú吧!” “我领教过,名不虚传!” “那就好……”甘十九妹说:“通常在我十指之内,都藏有这类剧dú的特制蜡丸,那一天与你徒手互搏时,我并没有即时施出,否则,你命休矣!” 尹剑平微微一顿,点点头道:“这话倒也不假,可是贵价始终还是代你发出了暗器‘丹凤签’,事实上我并未受惠!” 甘十九妹眸子里流露出无比的费解。 “依剑平,你到底是什么样的一个人呢?你真是一个相当奇怪的人,唉!我真后悔那一天对你是手下留情。” “甘姑娘,”尹剑平哈哈地道:“你无须后悔,其实后悔的应该是我。” 说到这里,他目神里情不自禁地流出了一份伤感! 甘十九妹道:“说下去。” 尹剑平点点头:“好,既然你提到了‘福寿居’那件事,我也不妨告诉你,那一次我原可在你背后发剑,只是我于心……不忍……否则你应该不会再有今天的活命了!” 甘十九妹呆了一下! 良久,她点点头道:“你说得不错,所以我一直把你看成一个特殊的敌人,你是君子,你有智慧,武技高超,称得上是一个可敬的对手。” 说到这里,她微微叹息了一声:“可是命运的安排,却让我们成了敌人。”苦笑了一下,她接下去道:“也许成了不共戴天的大仇人!” 尹剑平点点头道:“我同意你的说法。” 甘十九妹一双眸子里,流露出难以诉说的哀情。 “依剑平,既然这是我们两个人的事,何必多杀无辜,花二郎尚算正直,颇有可取之处,你就放他一次吧!” 尹剑平在考虑。 花二郎却不领情,冷笑道:“这算什么,甘姑娘如果你把花某人看成了怕死贪生之辈,那可就大错特错,喂!姓依的,来个痛快好吧!” 尹剑平凝视着他,微微一笑,忽然撤回了剑。 剑势一收,花二郎立刻闪出丈许以外。 他立刻转向甘十九妹道:“姑娘请吩咐,是否还要与此人一拼?” 甘十九妹摇摇头,凄然道:“败军之将,已不足言勇,花兄,你的武功固然很不错了,只是比之这位依兄还差得太远了,况且,他已对你特别留情,你觉得你还有与他一拼的必要吗?” 花二郎当然明白她话中之意,脸上一红,遂即抱拳道:“姑娘明示,那么属下这就告退了!” 甘十九妹道:“分水厅那边,仍需你多多支配,对于他们,你应该比我清楚得多,还有阮行的伤,也请你费心照料一下,这里没你的事了。” “遵命!” 花二郎转身走了两步,又回过头来,打量着蒙面的尹剑平道:“依朋友剑下留情,花某没齿不忘,不过这是私谊,论公却又另当别论了!” 尹剑平点点头,说道:“我很明白你的意思。” 花二郎抱了抱拳,躬身杀腰,用“鹤行”之术,几个闪纵,已翻上长廊,顷刻无踪。 眼前是出奇的安静。 三十三 皓月当空。 虫声卿卿里,两个人彼此对看着。 甘十九妹忽然一笑道:“一句题外的话,想问问你,不知可否赐答?” “请问吧!” “有一个叫尹心的年轻人,你可认得?” “尹心?”尹剑平摇摇头:“不但不认识,甚至于没有听过。” “我也同你一样,根本没听过这个人。” 但是她马上补充道:“我是说过去没有听过这个人,不是现在。” “现在呢?” “现在他就住在这里,住在碧荷庄。” “碧荷庄?”尹剑平点点头:“我知道,那是一个很雅致的地方。” 微微一愕,尹剑平皱了一下眉:“你提到这个人,他与我有什么相干?” “没什么相干……”甘十九妹眼神里充满了紊乱:“只是说不出来,我总像觉得你们两个人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90 章 很多相像的地方,在某些动作上……反正我说不出来就是了。” 尹剑平冷笑道:“在下走南闯北,多年来,倒还不曾遇见过一个与在下相仿佛的人,哼哼,姑娘这么一说,在下有机会倒要去碧荷庄会会那一位朋友了!” “很好,你记住,他的名字,叫做尹心!” “尹心?”尹剑平一笑:“别是‘隐心’吧?” 甘十九妹笑了,如非是她脸上那一袭面纱,这种笑一定很美,虽然如此,尹剑平仍能体会。 “不!他是一个实实在在的人,在我着,他的武功不在你之下,甚至于我也在伯仲之间!” “你与他比过了?” “比过了!”甘十九妹道:“而且他还有一口斩金截铁的宝剑,如果你遇见他要特别小心!” 尹剑平点点头,忽然一叹道:“姑娘自丹凤轩出道以来,一路所向无敌,已毁了许多名门大派,依在下之见,很可以罢手了,银心殿如今已难自保,姑娘莫非是真要对这里所有的人赶尽杀绝不成吗?” “我没有这个意思。” 她的那双眼睛微微现出了一些悲悯:“上峰jiāo付给我的使命,我必须执行!” “那么说,樊氏父子是死定了!” 甘十九妹缓缓点了一下头:“不过,如果你站在他们那一边,这件事就很难说了。” “为什么?”尹剑平语词凌厉地道:“以姑娘之智勇双全,怎会把我这样一个人看在眼中。” “哼!你用不着客气!”甘十九妹冷峻的目光盯着他:“你的聪明才智,绝不在我之下,也许还高过于我!” “姑娘太谦了!” “一点也不过谦,”甘十九妹道:“依兄,我有几个问题,请你据实赐告!” “那要看当言不当言了。” “我想你没有瞒我的理由!” “如果那样,我知无不言。” “好!”甘十九妹说:“你可认识一个叫吴老夫人的人?” 尹剑平想了一下点点头道:“认识。” “仅仅认识而已?” “不!”尹剑平尽量掩忍住他内心的凄qiāng:“她老人家与她家令郎,称得上是在下的救命恩人!” “仅仅是救命恩人?” 甘十九妹眼睛睁得极大,像是要看穿了他的心似的。 “不!”尹剑平苦笑道:“当然不止如此,但是这些事我却不便奉告。” “虽然你不说,但是我却知道甚详。”甘十九妹冷冷地说道:“那个吴老夫人称得上是当世一个奇人,据我所知,她研究了许多当世还不曾为人所知的奇怪武功招式,这些招法,如果一经流人武林,势必在武林中别开生面,独树一格。” “噢?” 尹剑平尽量展示出一副旁观的姿态:但是他的眼神早已不自在了。 甘十九妹冷冷一笑道:“我怀疑,甚至于可以认定,这些奇怪的武功,她已经传授给了你可是?” “传授?”尹剑平摇摇头:“姑娘可曾目睹过那些奇妙的图谱?” “我亲眼看见过。” “既然这样……”尹剑平冷冷一笑:“姑娘似乎就不应该用传授这两个字来形容!” “噢”甘十九妹回忆着那日草堂焚烧的情形,微微点头道:“这话不错。” “姑娘以为那些图画,是属于哪一类?” 甘十九妹话到唇边,心中一动暗忖着:“好小子,你不要是别有用心,想利用他山之石吧。”心中一动,遂即摇头一笑道:“不满你说,当我进入草堂时,老夫人已放了一把火,连带着草堂的一切都已付之一炬,当然包括那四面的功谱也在内!” 尹剑平冷冷地一笑,道:“这么说老夫人死了?” “她是自己引火自焚的。” “她儿子呢?” “逃走了。” “还算好!”尹剑平喃喃道:“吴门有德,有子克绍箕裘,总算皇天有眼!” 甘十九妹冷笑一声,道:“你好像并不十分难过!” “不错!” “为什么?” “因为人总是要死的!何况吴老夫人年岁已太老了,又罹患了‘风dú怪症’,即使不为你所逼引火自焚,看来也是如同风中之烛,活不了多久了!” “你是一个很冷静的人,也是一个很可怕的人!” “姑娘你又何尝不是?” 甘十九妹微微一笑:“难道你没有一点遗憾?我是说对于吴母的死,以及草堂被焚!” “我确是没有一点遗憾!” 甘十九妹道:“我想你是应该有的。” 尹剑平冷笑道:“举个例子。” “你应该知道,”甘十九妹像是很得意地道:“吴家草堂被烧了,换句话说,绘制在四壁的那些旷世奇招异功也同时被忖之一炬了,难道这些对你不可惜?还构不成你最大的遗憾吗?” 尹剑平摇摇头:“很不幸,我不得不令你失望!” “为什么?”[JAR电子书下载乐园WwW.QiSuu.Com] “因为那草堂秘功,早已在前一晚,经我苦力参透,包括其中的每一个细节,都己深深地计忆在我的脑于里,我想尽管岁月无情,这些记忆也不会在我脑子里消逝分毫,我统统都记下来了。” 这一下该甘十九妹吃惊了,足足有老半天的时间,她一句话也没有说。 忽然,她手握剑把,道:“依剑平,拔剑吧!” 尹剑平道:“你和我一拼?不错!这倒是时候!” 甘十九妹冷笑道:“我想现在杀了你,应该是最聪明的办法,那还要说,乘着你还没有把这些武功消化以前,杀了你,岂不是最聪明的办法?” 尹剑平冷冷地道:“果然是个好办法,但是却也不一定能称得上是最聪明。” “哼,”甘十九妹那双眼睛异常的亮:“依剑平,你是一只刁顽的鹰。” “你呢!”尹剑平反唇相讥地道:“你是一只狡猾的狐狸。” “废话少说,”甘十九妹道:“我要问你的是,为什么现在杀了你不是最好的时候,什么时候才算是最佳的时候?” “上次在福寿客栈,那一次你不该放了我,那一次才是最佳时候!”微微一顿,他冷笑道:“当然对我来说也是一样,那一次我也不该放了你!” “过去的还谈干什么?” 甘十九妹紧紧地握着胸前的剑把。一股冷森森的剑气直溢了过来。就在这一刹那,尹剑平的手也握在了玉龙剑的剑把上,同样地透出了一股剑气!然而在功力上,两种剑气,显然有很大的区别。就在这两种迥然不同的剑气接触之下,尹剑平立刻觉出了难以抵挡的趋势! 他心里当然有数,论功力,他根本还不足以与甘十九妹相抗衡,若论武术技艺,由于他新自草堂图案中悟出了许多新招,却足可与她一分雌雄。甚至于很有可能胜她的机会。所以,他眼前虽然在剑功力上,明显地显示出不敌对方,但是他却仍能保持镇定,表面上看起来,他丝毫也不显得惊慌。 甘十九妹微微一笑:“依剑平,你还有自信与我一拼吗?”言下之情,很简单地是在告诉对方说:你根本不是我的对手,还敢与我一拼? 尹剑平冷静地道:“我不否认,你的功力比起我是强得多了,只是,真正动起手来,功力只能发挥一半的威力!” “另一半是什么?” “是技巧,剑技,动作!还有冷静的头脑以及瞻前顾后的智慧分配!” 甘十九妹不得不承认尹剑平所说的确是实话,当下情不自禁地点了点头,道:“还有一点最重要的你没有说。” “请姑娘赐告其详!” 甘十九妹徐徐地道:“那是灵xìng!” “灵xìng!”尹剑平点点头,衷心地佩服道:“姑娘说得不错,事实确是如此!” “哼!谈到灵xìng,我想普天之下,再也没有一个人,能够胜过家师了!” 尹剑平一惊:“你是说令师‘丹凤’水红芍?” 甘十九妹徐徐点了一下头:“你对我的出身一切,倒是摸得很清楚!事实确是如此,家师水红芍的武功招式,全凭她老人家灵xìng的化解,所以我推举她老人家为当今武林第一,应该不为过之!” “哼!那可不见得。” “不见得?”甘十九妹讶异道:“还能有谁?” “当然有许多人,也许这个人较令师更要高出许多!” “这个人是谁?” “当然有人!” “这个人是谁?” “姑娘你真健忘!”尹剑平冷冷地道:“其实这个人姑娘也曾见过。” 甘十九妹想了想,忽有所悟道:“哦,你是指……” “吴老夫人!” 甘十九妹眸光显然黯淡了一下,她没有出声! 尹剑平冷冷地道:“令师到底何许人也,在下不曾见过,不能猝下定语,不过吴老夫人,却与在下曾有接触,以在下之浅薄见识,认为她老人家当得上当今天下一个奇人!她老人家的灵xìng创造,以我推想,应该称得上是前无古人的!” 甘十九妹终于点点头道:“要不是你提到她,我几乎还忘记了这个人,不错,这个吴老夫人,确是具有一个特殊的灵xìng,实在高明之至!” “那么姑娘,你以为较之令师如何?” “这个……” 甘十九妹稍一犹豫,遂又道:“家师水红芍与我相处多年,我当然深知她老人家的一切,可是,谈到那位吴老夫人,我对她认识得还旱不够清楚,不过……有一点你倒是没有夸大的,这个吴老太太确是一个奇怪的人!” “不但是个奇怪的人,她还是个慈祥而且深有作为,有忍xìng毅力的奇女子!” 甘十九妹点点头:“也许你的赞誉并不过之,事实上她予我的观感确是如此。” “可是,你却将她杀了!” “你,”甘十九妹一惊,道:“你怎么知道?” “在下何许人也,哼!”尹剑平冷冷地道:“即以近数月而论,姑娘的一举一动,对我来说,无不了若指掌,这件事,我当然也不例外。” “她不是我杀的!我刚才已经告诉过你了!” “可是我仍然认为她是你杀的!” 甘十九妹轻叹一声,道:“好吧,就算我杀的!嗤!”她轻轻一笑:“我已杀了许多人,其实又何在乎多此一人!” “这个人却与别的人不大一样。” 说到这里,他语音含悲,眸子里几乎滚出了泪水。 甘十九妹呆了一呆:“你哭了?” “男儿有泪不轻弹。” “只因未到伤心时!是不是?”甘十九妹凄惨地笑着说:“老实说,你的心情我十分理解,可是我们处于彼此不同的立场,所以没有选择的余地,只有敌对下去。” 尹剑平点点头,欣然接受了她的话,没有说下去。 甘十九妹看看天,说道:“今夜,实在太凄凉了!” “为什么?” “那是因为你我……唉!”她轻叹一声:“在此明月下,今夜你我就将要分一生死!” “不错,今宵月下剑……”他冷冷清清地说着,含蓄着几许未尽的凄怆! 甘十九妹一双妙目睬着他! 她轻轻叹了一声:“唉!你们实在……太像了!” “什么太像了?” “你与那个叫尹心的人!” “又是那个尹心,我不认识他。” “我是说你们的眼睛……” “声音呢?”尹剑平心里暗吃一惊! “就是声音不像。” “还有什么不像?” “衣着不像,而且,兵刃不同。”甘十九妹颇为自信地道:“那个尹心持有一口削铁如泥的宝刃,而你却是继承贵师门李铁心的那口玉龙剑!” 尹剑平总算踏心了! 甘十九妹一笑道:“你们真是很像,请恕我的好奇,我有个请求,不知你可答应?” “姑娘请说。” “你能摘下你的面巾,让我看看你吗?” 尹剑平摇摇头:“请恕我坚持这一点,办不到!” “好吧,我不勉强你!”甘十九妹喃喃地道:“可是你要小心,在我们jiāo手的时候,我会随时出手,以期达到我一看你庐山真面目的目的。” 尹剑平冷笑道:“真要那样,也就无所谓了,因为当你能摘开我面罩的时候,已足够有能力杀死我了,死都死了何必还在乎这此?” “噗哧……”甘十九妹竟然忍不住轻轻地笑了。 “依剑平,你实在是一个很风趣的人,只是……”她无可奈何地轻叹一声,收起了笑容:“唉,不谈这些了!” 微微顿了一下,她喃喃又道:“怎么样,我们好像没有理由再拖延下去了,小伙子,拔剑吧!” 尹剑平点点头,后退一步,却用左手反臂将玉龙剑撤出来。这些小地方,他都在运用着心机。因为他知道甘十九妹曾经注意过自己另一化身“尹心”拔剑的手法,所以尽量不与之雷同,否则一点小小的地方都很可能露出破绽。 果然甘十九妹注意到了。 “嗯,”甘十九妹说:“这是岳阳门正宗的出剑手法,阁下不愧是贵门忠臣孝子!” 她嘴里说时,手里紧握剑把,却并不立刻出剑。 尹剑平冷冷地一晒,道:“姑娘何以不肯出剑?” “还不到出剑的时候。” “我知道了!”尹剑平即予点头道:“当初姑娘杀害我拜兄晏春雷时,曾经施展过一式叫‘剑星寒’的怪招,据说是效法星鸟出袖之翻飞姿态,嗯……看来姑娘对在下也有心故技重施了?” 甘十九妹目光冷冷森森地威凌:“你的确有过人的聪明,剑星寒其实只是我绝技之一,另外我的杀手招式还多得是,同样可以取你xìng命!” 玉腕轻振,剑芒闪处,悬于胸前的那口短剑已撤在了手上。顿时尹剑平就感觉到环身四周罩起了一股冷森森的剑气,名家出剑,毕竟不同于一般。 忽然尹剑平跃前一步,掌中玉龙剑“唰”的一声,直向甘十九妹当头猛挥下来。甘十九妹短剑轻举,用剑尖去拨对方的剑身。尹剑平却不待她的剑拨中,立刻抽招换式!姿态怪极了,在地上一个疾滚又旋出丈许以外。 甘十九妹玉立的身子动也没动一下,只是她显然十分的注意着对方的身法。当下点了一下头:“不错,果然高明!”一面说,莲足轻迈,已把身子欺上来! “叮!当……”两声!长短两口剑,在不同的两个角度里互接了一下。 尹剑平绝不恋战,忙即收剑后退,甘十九妹左手轻扬,一把直向他脸上抓来,目的在于抓下他的面纱。这一手尹剑平已经防到了,他吐气开声,身子蓦地向左一个疾滚,就势抬左手用“鹰爪力”向外封出。 两只手掌“啪”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91 章 接了一掌,遂即各自跃开。 “小子,你的本事比上一次在福寿客栈见面时的确是进步了不少呀!” 尹剑平在她掌势一经接触之下,情不自禁地向后侧退了三步,表面上看来,像是彼此抽招换势,事实上尹剑平却是不得不如此,因为不如此不足以泄去他中在身上的dàng漾余力。一刹间,他觉得面红心热,好在,这些事在夜里,都非甘十九妹所能看见的。 “多承夸奖,”尹剑平虚张声势,随即镇定地道:“姑娘你即会领略到一些奇怪的招法,也许这些招法在姑娘来说,或可当得上是智灵的显现吧!” 甘十九妹冷冷地道:“你是说吴老夫人的那些怪招,是她传授给你的?” “是我自己领略出来的。” 甘十九妹点点头道:“好,那我倒要领教一下了。” 说话之间,尹剑平已向右面斜出一步,却把一口剑斜搭在左面肩头上,那个样子确是不lún不类。 甘十九妹一双明锐的眼睛细细地注视着他、缓缓地点一下头:“嗯,果然有点怪。”一面说,莲步轻移,已向前跨进了两步,掌中短剑倒贴在袖腕之间,冷笑道:“依剑平,你既然以智灵见称,我倒要考一考你了,你看我这一剑的出势如何?” 尹剑平道:“姑娘心思智巧,我实在难以参透详情,不过,只要姑娘出剑,我即可要你知难而退!” “哼!我就是不信。” 一面说,她陡然向前猛袭而进!随着她向前进的势子,掌中短剑突然翻起,有如寒星一点,直向尹剑平喉结上点扎过去。 然而,奇妙的事情发生了。 正如尹剑平所说,他奇妙的剑招,果然发挥了奇妙的作用。 双剑一经jiāo锋之下,“叮”的一声脆响! 随着尹剑平一个快速的旋身之势,掌中剑旋出了大片旋光,甘十九妹竟然是难以招架得住,果真她要是不立刻退后,上胸、后胯,两处地方都难免要伤在长剑之下,实在是凌厉快速之极。甘十九妹一惊之下,由不住倒抽一口气,陡地腾身而起,直向尹剑平头上掠了过去。 这一剑险到了极点!尹剑平一剑出手,不容她有喘息之机,倏地一个快速急转,掌中剑平时而出!这一招较诸前一招更要怪得多,出招时以左手推动右时,只听见“哧”的一声,一道炫目奇光,平直地向着甘十九妹正面袭来。 看起来,这实在是极其随便,而又毫不起眼的一招,但事实上却由此而发生了难以想象的威力。 甘十九妹陡地花容大变,轻叱一声道:“你!” 总算她及时翻身得早,饶是如此,尹剑平掌中那口锋利的剑尖,已把她左肩下划了一道口于,一股鲜血立刻染了出来。甘十九妹那双眼睛一时瞪得极大,她以无比惊骇的神色打量着眼前的这个尹剑平。 忽然,她身子飞快地拿纵了过去。 这一次她的剑看来极其狠辣,一经出手,飕飕飕,一连闪出了三道寒光,显然是三个不同的位置,分向尹剑平上肩、中腑、下腹三个要害递出。剑身未到之前,先就有冷森森的一蓬寒气,一经接触体肤,尹剑平情不自禁地被她这股凌厉的剑气逼得踉跄后退!然而也就在这一刹那,忽然在他脑子里显现出一个极其鲜明的印象,随着这个突然印象的产生,他的剑也就不由自主地依着这个印象所显示的图案,突然挥杀了出去! 这一剑漂亮极了,却也怪异极了。 随着他出手的剑势,他整个人身子有如一条蛇般的灵活!妙在这种灵活的姿态,恰恰使他正好躲过了甘十九妹的一连三剑。就在甘十九妹那等不可思议而巧妙的剑势里,他身子竟然奇迹似地避开了。非但如此,对方甘十九妹只怕已经受伤在他剑下了,只是她外表上却不显露。 双方在彼此出剑之后,如同劳燕分飞的一双燕子,陡然向两边分了开来。 尹剑平虽不曾为对方剑势所中,却尝到了对方剑身之上所逼运而出的凌厉剑!那是一种无形的剑气,其凌厉的程度,端视出剑人本身的功力,在甘十九妹来说,由于其本身功力的充沛,自然所运出来的剑也就格外凌厉! 尹剑平实在不知道自己方才那一剑是怎么递出的,更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会侥幸逃过了对方的剑锋,也不知道自己这一剑到底伤着了对方没有?然而,他却知道自己如就功力而论,实在不足以与对方抗衡,而且,他显然心里有数,如果再战下去,即使仍能逃过对方的剑锋,却是无论如何抵挡不住对方剑身上所溢出的凌厉剑气,很可能就此丧生在对方那凌厉的剑气之下! 在一时之间,他犹豫了……心里充满了栗慑! 无独有偶的是,甘十九妹居然也似充满了震惊,其犹豫程度,更似较尹剑平犹有过之。 两个人默默地对立着。 四只眸子对盯着,谁也不知道对方心里在想些什么。 终于,甘十九妹向前跨进了一步。 “怎么样?”她短剑在手,光华极其灿然:“你还有勇气再打吗?” 尹剑平自忖无能,但是他嘴里却不便服输,冷笑一声,后退一步,“锵”的。一声,长剑入鞘! “姑娘果然高明,为我生平未见过的第一敌手!”当下抱了一下拳:“佩服之至,在下甘拜下风,就此告辞!” 甘十九妹轻叱道:“站住。” 尹剑平心中一凝:“姑娘,当真要在今夜与在下分个死活不可吗?” “那倒也未必。”甘十九妹眸子里含蓄着凌厉:“姓依的,说良心话,我也极佩服你。” “姑娘夸赞了!” “说真的,刚才我那一手‘伏波三杀剑’,其凌厉程度,较之我杀死晏春雷的那一手‘剑星寒’,更有过之而无不及……” 她顿了一下,轻轻地叹道:“据家师说,她曾经以此一式剑招打通天下,而不曾遇过任何一个敌手……而你……” 尹剑平苦笑道:“侥幸而已!” 他心里已得到了鼓舞,但眼前却不得不退,因为他实在不知对方再要施出何等精妙的剑招,那时只怕自己就难以逃生了。 “如果姑娘不yù再战的话,在下这就告退了!” “这是你聪明的办法!” “为……什么?” “还要问吗?”甘十九妹苦笑着说:“因为你怕我……怕我下一招就取了你的命。” 尹剑平一时沉默无言。 甘十九妹冷冷地道:“你不是我的敌手,咱们总算有过两度jiāo手的jiāo情,我放你一马,你走吧。” 尹剑平并不以为她的话有夸大的情分,他认为她实在应该有这个能力。是的,在他聆听之下,心里充满了悲忿伤感,但另一面却有一种说不出的感激之情。 “承情之至,”尹剑平喃喃道:“我走了!” “再等一下。” “姑娘还有话说?” “目下这地方,不宜于你的介入,依剑平,你是否应该退开眼前银心殿?” “这个……”尹剑平冷冷地道:“姑娘为什么这么认为?” “因为银心殿大势已去,樊氏父子垂败即在眼前,这些岂是你一个人独力所能够挽回?” 尹剑平再次沉默! 甘十九妹淡淡地道:“我与你之间,总会有一笔总账要算的,但是眼前还不是时候。” 尹剑平抱了一下拳,感激地道:“在下心里有数!” “那就好,我放过了你……现在……”她喃喃地道:“但你也应该依我一件事,这才合理,是不是?” “什么事?” “马上离开这里!” “这……”尹剑平实在大感为难。 甘十九妹察言观色,立时进言道:“依兄,你知道你在我心里的地位吗?” “在下不敢推测!” “好吧,那我就告诉你,我把你列为生平第一大敌!” “姑娘实在对在下过于高估与抬爱了!” “是真的,虽然我不一定要杀死你,可是你却不然!”甘十九妹冷冷地说:“我可以看出你的眼神,你身上负的血仇太多了,你必须要杀死我,这是你的志愿,你不会更改的,是不是?” 尹剑平呆了一下,点点头:“在下确是下过这个决心!” “依剑平,决心是不够的,你必须要拿出本事来。” 尹剑平再次沉默! “但是你把握的方向极其正确,你是一个太聪明的人,我担心……我会败在你的手上,那一天,唉……也好,也许我造的杀孽也实在太多了,如果能够死在你的剑下,也就一了百了……” 尹剑平点点头:“在下也曾一再告诉自己,随时死在姑娘剑下!” “啊,真的?” 甘十九妹微笑了:“咱们就别一别苗头吧,定一个后会的日子好不好?” “在下颇有此意!” “日子哪一大好呢?” “姑娘的意思?” “不要太长……但也不能太短……”甘十九妹吟哦着说:“因为我还有些事要急着办,必须要办完了以后才行……” 尹剑平道:“在下也需要在这一段时间里,充实战力,很好。姑娘你就定下一个日子吧……” 甘十九妹思忖了一下,说道:“八月十五如何?” “好,还有两个月不到……” “八月十五,你和我,记住……”甘十九妹说:“只有我们两个人。” “地点呢?” “洞庭湖畔……”甘十九妹一笑:“就在你岳阳门故居,中秋之夜,你记住了!” “在下记住了!” 甘十九妹冷冷地点头,说道:“那你走吧!” 尹剑平抱了一下拳:“告辞!” 可是他只走了两步,就又回转身来。 甘十九妹一叹,说道:“你又何必多此一举!” 尹剑平一怔说道:“难道姑娘知道我将有所求?” “我当然知道!”甘十九妹冷冷地道:“你是在为樊氏父子乞命是吧?” 尹剑平大吃一惊,后退一步:“姑娘真神人也!” “我知道,你是一个心地善良,悲天悯人的侠士……唉……你可知道,我如果答应你这一点,将是大大违背了我师门的命令 “姑娘是拒绝了?” “不……我答应你就是……” 尹剑平一时木然,两行热泪强忍未出。对于敌人这么由衷的佩服,他从来还不曾有过……实在说,他简直不敢在这里再逗留下去了,因为他发觉,再相处下去,他势难以掩饰他的情虚与软弱,而这些,他却是极不愿意为甘十九妹所知道。 狠了狠心,咬了下牙齿,他点点头道:“姑娘隆情,就此说定,我走了!” 言罢顿足而去。一径地走了。 甘十九妹却久久地在沉默之中。 过了一会儿,甘十九妹才回过身来。 她冷冷一笑,像是自言自语地道:“你在这里偷听了多久了?” 人影一晃,花二郎由一块石后闪身而出,然后慢慢走过来,一直走到甘十九妹身边,他那样子简直尴尬极了。 “属下……来了没有一会儿……” “已经够久了……”甘十九妹道:“我知道,我们之间的对白你都听到了!” “是……听见了一些……” “你有什么意见?” “属下……”花二郎喃喃地道:“属下只是觉得姑娘……太……太……” “太笨了是不是?” “不……属下不敢这样说!” “但是你心里却是这样想的!”甘十九妹冷冷笑道:“如果你真的这样想,那你才是太笨了!” 花二郎怔了一下,喃喃道:“此人万万不是姑娘敌手,功力尤其在姑娘之下,姑娘如果想杀他,属下认为易如反掌,然而姑娘却……把他轻易放了!” “哼,你看的只是表面!” “表面?”花二郎显得不明:“事实……呢?” “事实上……我……唉……花兄……”甘十九妹目光忽然黯了下来:“我已负伤了!” “负……伤了?”花二郎大吃一惊:“姑娘……是说你受伤了?” “你不相信?”甘十九妹冷笑一声,说道:“依剑平那一剑太高明了,太不可思议了……” “可是……属下却丝毫也没看出姑娘有受伤的迹象……姑娘伤在哪里?” “右肩后侧,”甘十九妹说:“我已用气封住了那附近的两边血路,所以你看不见血渍……” 花二郎瞪大了眼:“这人的剑术竟然高明至如此地步!” “的确如此,我想是举世无双……除了我师父……也许……”顿了一下,她又摇摇头: “家师也未必能胜得过他,他的剑招有一奇特之处,你可曾看出?” “属下愚蠢。”花二郎道:“只是……属下觉得他的剑术好像大辟前人境界,好像不属于任何门派!” “对了,全凭灵xìng,浑然天成……”甘十九妹一字字的说:“太可怕了!” 花二郎凌声道:“可是属下却认为姑娘的剑法功力,远胜过他很多!” “不错,这一点我知道!”甘十九妹道:“要不然他岂会轻易就离开,而放过了我?” 花二郎恍然道:“原来如此,原来他不知道姑娘受伤了?” “他当然不知道:“甘十九妹道:“甚至不知道他的剑招是怎么出的。” “竟然有这种本事?” “所以我才说他可怕,可怕的地方就在这里!”甘十九妹余悸犹存地道:“他的每一招势,都是临时凭借灵xìng有感而发,事先既不能忖测,事后更不可预防,可怕的地方也就在这里!别人无从猜测,他自己本人,亦是如此。” 花二郎叹道:“天下竟有这种人,这种事?” 甘十九妹道:“这且不谈,眼前他既然走了,银心殿又唾手可得,我们回去吧!” 花二郎皱眉道:“姑娘的伤势?” “一点轻伤……不要紧……哼……”她自负地说:“即使我只用一只右手,也可扫平银心殿而游刃有余!” 花二郎叹了一声道:“可是……姑娘方才答应那个依剑平说……放过樊氏父子……这件事……”笑了一下,他试探着又道:“我想还是姑娘一时权宜之计,而绝不是当真的吧?” 甘十九妹摇摇头:“花兄,你认识我大概还不够清楚……虽然我为人善用智巧,但是生平却坚守一项原则:这个原则就是信用,言出必践!” 花二郎脸上的笑容消失了。 “这……姑娘难道没有顾虑到……” “这是我的事情……花兄……我一切都自有安排,现在我们先回分水厅去吧!” 花二郎抱拳道:“属下遵命!” 三十四 银心殿。 看起来局势尚算平静。虽然精锐丧失了过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92 章 半,但在左明月的坐镇下,尚能从容镇定! 樊银江双眉深锁,显得十分懊恼! “南天秃鹰”秦无畏,“飞流星”蔡极两位香主,分别坐在他的左右,大家正在商量对策。 樊银江一只手指敲着桌面,叹气道:“怎么办?” 蔡极道:“这丫头实在太厉害了!” 秦无畏道:“就看尹少侠,他实在帮了我们不少忙……” 樊银江点点头:“唉,谁说不是,真亏了他了……” 左明月一直在外面眺望着。他手中拿着一具由海盗那边弄来的希罕玩艺儿:望远镜! 由始至终,他一直向敌阵注视着,甚至于甘十九妹与尹剑平的一场拼杀,他也不曾放过。 这时,他缓缓地放下了手上的望远镜。 樊银江立时紧张地道:“怎么样?” 左明月悠悠地叹息一声,摇摇头:“他走了!” “谁走了?”樊银江样子显得极为紧张! “尹剑平!” “什么,尹少快走了?” “不错!”左明月喃喃地道:“奇怪!” “左大叔有什么话要说吗?” 左明月点点头,十分费解地道:“我感觉到很奇怪,因为,就我方才所观察的结果,我实在看不出尹少侠有什么败绩,他并没有落败,反倒是……甘明珠那个丫头,倒像吃了点暗亏!” “这,恐怕不大可能吧!” “这确是我也想不通的!”左明月侃侃地道:“就我的观察,尹少侠功力尚不足以与那个丫头抗衡,可是他的招式技巧却是高明杰出,为我生平所仅见,我相信甘十九妹对他必然心存大戒,否则她万万不会容许尹剑平就这样离开了的!” 樊银江立刻由左明月手里接过了望远镜,向原处眺望了一下,然后收回道:“我什么都看不见!” “尹少侠走了,甘明珠也暂时退回!”左明月皱了一下眉:“刚才我观察到他们双方在谈论着一件什么事似的,他们似乎已经取得了一项协定,只可惜距离太远,我不能够听见他们在说什么,这些话一定非常重要,但愿我能听见他们在说些什么就好了樊银江道:“哼,这么说尹剑平也太不对了!” 蔡极道:“殿主不要误会,尹少侠绝不会是这种人!” 樊银江纳闷地道:“当然,我也信他不是这种人,可是他离开之前,总应该来打个招呼,也让我们明白一下敌人的意图呀!” “南天秃鹰”秦无畏道:“我总觉得这个姓尹的来得奇怪,他的行踪实在不得不令人有些怀疑!” 樊银江一怔道:“你是说……” 秦无畏道:“别是他们双方串通好了的吧?” “啊?”樊银江忽然大为紧张地道:“这……倒也不是不可能……嗳呀!果真如此,我们的处境可就太……太……” 左明月苦笑着摇摇头道:“少君不要胡思乱想,以我所见,尹少侠绝不可能,他定是别有苦衷!” 樊银江冷笑一声道:“不不……这件事我觉得是有点可疑。”他眼睛转向“飞流星”蔡极道:“蔡香主,你想想看,当初碧荷庄,他不是把我们两个有意调开吗?我是在怀疑,他……别是……” 蔡极摇摇头道:“我看还不至于……” 左明月道:“尹少侠绝不是那种人,你们不要瞎猜疑,唉……他所负的使命,实在百倍于你我,他是一个难得的好青年,我对他真是由衷地敬佩!” 话声才住,只听见厅左一人寒声道:“左前辈对在下谬赏,尹某永志不忘,尹某即为此事丧生敌手,却也死而无憾了!” 各人都不禁吃了一惊,循声望去,只见尹剑平仁立侧门正中,显然各人所说的一切,他都听见了。 樊银江与秦无畏乍见对方,一时俱不禁面红耳赤,呆若木鸡! 尹剑平微微苦笑了一下,直趋向樊银江面前,抱拳一揖道:“在下蒙樊兄父子谬赏,期以复仇重任,承命以来,枕戈待旦,念兹在兹,但敌人实力太强大,一时不能取胜,但光明曙光已然在望,假以时日,定可完成重任。”说到这里深沉地叹息一声,缓缓坐下来道: “尹某自问此心可昭日月,我辈此时此际,面临强敌,同心努力犹恐不及,倘若心存猜忌,必予敌人以可乘之机,尹某言出至诚,务请银江兄寄以信任,才好说话!” 樊银江一时面红耳赤,简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对方这几句话,真比当面骂他还要厉害,只窘得呆若木鸡,真恨不能地下有个缝能让他钻进去才好! “南天秃鹰”秦无畏亦是一样,他到底活了一大把年岁,达练人情应迟举止之道。当下不假思索地上前一步,向着尹剑平抱拳深深一揖道:“秦某真个是白活了一把好年岁,有限无珠,适才对少侠妄加测度,万请海涵,请受老朽一拜,不以唐突见责,何幸如之!”言罢,一连拜了三拜,却被尹剑平上前搀住道:“秦香主这就不敢当了!” 左明月道:“少侠武技之高,出乎在下想象,前些时在敝堡与老堡主动手过招之时,显系有意承让,是无可疑,失敬,失敬!” 尹剑平听他这么一说,情知自己方才与甘十九妹动手过招之事,必已为他所见,事实俱在,实不容他有所遁词,当下苦笑了一下,未便解说。 樊银江在那里僵持了半天,直到现在,才算缓过那阵子别扭劲儿。他上前一步,一言不发地伸出手来,尹剑平亦伸出了手,两只手紧紧地握住。忽然樊银江竟自伏在他肩上痛泣了起来!尹剑平拍拍他道:“算了,我明白你此刻心情的紊乱,来,我们坐下说当前吧,我还有重要的事情告诉你们。”樊银江默默地点头,一言不发地坐下来。 大伙儿俱都知道现在紧急的情势,心情自是十分沉闷,聆听之下纷纷落座,每一个人的目神,俱都集中在尹剑平身上。尹剑平的心情较他们更为沉重,但是长久以来,他早已习惯了忍辱负重,对于他来说,已经无所谓再有什么更痛苦的事情了,除了死亡以外,他相信实在已经没有什么再能对他足以构成威胁! “尹少侠……”左先生首先打破了眼前的寂静:“你认为银心殿还能挺得住吗?” 这种开门见山的问句,不禁使尹剑平怔了一下! 无疑的,这也是眼前每一个人内心亟于想知道的事情,大家伙的脸色就像是罩了一层霜般的严肃…… “唉……”尹剑平长叹一声:“左前辈这么见问,真使我一时难以置答,如果容许我剖心直言的话,我认为……唉!”说到这里,他临时顿住了话头儿,摇了摇头! “飞流星”蔡极登时一惊:“什么?尹少侠莫非认为我们守不住?” 尹剑平点点头道:“事实正是如此。” 他眼光转向左明月道:“左前辈,以在下之意,敌人甘十九妹以及她手下花二郎之流,确是锐不可当,银心殿半壁尽失,实在难以挺守得住。”微微一顿,他遂即接下去道:“如果明知不可为而为,倒不如保全现有实力,从容撤守,火速返回清风堡与老堡主切实研讨一下,加强清风堡那方面的防务,来得恰当一些!但是……” 左明月苦笑了一下:“尹少侠显然还有未完之意,何不一吐为快!” 尹剑平顿了一下喃喃道:“据在下私下探知,银心殿一经到手之后,敌人方面的实力,即将移驻于此,前辈当然可以想知,丹凤轩的那位轩主……较之眼前的甘十九妹,狠辣程度,当是有过之而无不及了!” 左明月幽幽一叹:“这么说,清风堡只怕也势将难以挺受得住了。” 尹剑平点点头道:“以在下之见,确是如此!” 左明月再次发出了一声叹息,久久没有说话! 樊银江咬了一下牙道:“尹兄好意,小弟心领了,只是我们不战而退,把银心殿双手拱让,这件事情恕小弟难采纳!” 左明月摇摇头,说道:“少君,你这几句话,恕我难以苟同,明明不可为而为,那是愚人的行为,我们似乎有仔细考虑尹少侠所说的必要!” “什么?”樊银江瞪圆了眼睛:“左大叔,你也这么认为?难道说这座银心殿,就这样轻易地拱手让人不成?哼哼……不行!” 尹剑平道:“银江兄如要坚持防守,只怕势将平白丧失许多xìng命,临头来,这银心殿仍然是难以保全,那么一来,这样下去清风堡的防务可就更形空虚,只怕是更将难以保守了!”说到这里,他站起来,轻轻叹息一声:“事关贵堡生死存亡,在下言尽于此,也就不yù再多饶舌,就此告辞,再见了!”言罢抱拳告退。 左明月道:“少侠留步!” 尹剑平苦笑一下道:“左前辈极智高人,难道还看不出来此番得失吗?” 左明月沉吟道:“如果少侠肯留下来助此一臂之力,则形势之胜负,尚待两可。” “左前辈你错了!”尹剑平苦笑着摇摇头:“在下武功较之甘明珠尚差得远,方才之所以未现败迹,乃得力于一些奇异的剑招的运用,并非是我胜过了她。” “尹少侠可否说得更明白一点!” “前辈!这件事说来话长!”尹剑平苦笑了笑:“而且……我自知很难向你们说清楚……总之,我确实知道,以我眼前的实力,尚不足以与她抗衡,然而,如果假以时日,情势就另当别论了,也许这段时间不会很长的,但是眼前却是万万不能够制胜于她!” 顿了一下,他才又道:“而且,我为了制胜于她,算得上煞费苦心,个中曲径更不足为外人道及,此事牵一发而动全局,如果有些许疏忽遗忘,此女聪明透剔,更是难以令人想象,如有少许落在她的眼中,势将前功尽弃而功败垂成!基于以上这些理由,我目前必须全身而退!” 幽幽一叹,他目光扫过现场大多数抱持费解神态的那几张脸,再加以补充道:“我的苦心积虑,百倍于你们,遗憾的是这些事,我不能说明……我能告诉你们的是我在这一事件里,确是已尽到了我最大的能力。” 他转向樊银江沉痛地道:“我劝你三思而行,如果眼前放弃银心殿,起码可以免使许多无辜生命的丧失,否则的话你当然知道此一事件的严重xìng……我实在不希望你固执地选择这一条自取灭亡的绝路!” 樊银江怔了一下,忿忿地低下头,过了一会儿,他才转向左明月道:“大叔的意思怎么样?” 左明月点点头道:“我以为尹少侠所说,实乃金玉良言。不过,老堡主与少君俱是倔强xìng情,这些话只怕听不进去,如果轻言撤退,返回清风堡,亦是难以见谅于老堡主,这件事好生让我为难。” 樊银江连声冷笑道:“这就是了,我这一次出来,爹爹特别关照,要我无论如何守住银心殿,并且有严厉的告诫。” “飞流星”蔡极忙问道:“老堡主说些什么?” “唉!”樊银江道:“爹爹关照说,殿在人在,殿失人亡!并且说如果失了银心殿就不啻等于开了清风堡的大门,叫我无论如何要守住银心殿,不可失守!”说到这里,他临时顿住,嘿嘿冷笑道:“这种情形之下,我实在不能撤守,左大叔要走你走吧!” 左明月哼了一声,道:“少君,你当你左大叔是个怕死贪生之辈吗?既然如此,要留咱们都一齐留下来吧!”说到这里,他转向尹剑平道:“尹少侠,你已尽了你忠言的本分,那甘明珠虽然厉害,却也未见准能攻下我这第二道防线,且等着瞧吧!” 尹剑平冷冷地道:“左前辈莫非指的是这长廊已经布好的阵线。” 左明月点点头,说道:“不瞒少侠,正是如此!” 尹剑平道:“左前辈莫非不知道那甘十九妹也是极精阵法之人吗?” 左明月道:“当然知道,要不然她岂能这般轻而易举地就来到这里?虽然这样,她要想攻破我这第二道关隘,只怕不容易!” “不容易是不容易,却也并非不能!”尹剑平苦笑了一下,忽然发出了一声轻叹。 左明月立刻一惊道:“少侠你怎么了?” “没有什么。”尹剑平缓缓地摇了一下头,苦笑道:“左前辈法眼无差……在下这就告退了,兹事体大,尚请前辈与银江兄作慎重处理。”言罢,抱拳环身一拱,遂即向厅外步出。 樊银江忙即赶上前一步,正要出声招呼,左明月却向他摆了一下手,樊银江遂即站住不动。是时尹剑平早已闪身而出,刹那无踪! 樊银江恍如有失地在地上顿了一脚:“唉,我是不该放他走的。” 左明月轻轻一叹道:“这位尹少侠确是苦心孤诣之人,我确信他在对甘明珠的长期战斗里,实在己是尽到了最大的能力,诚是一智勇兼具的难能高才!” 樊银江怅然道:“既如此,他就更不应该走了,有他在这里,总能助我们一臂之力!” 左明月摇摇头,说道:“看来他似有难言之隐!” 樊银江道:“什么难言之隐?” “据我猜想,他与甘明珠必然定了后约!”左明月真知的见地道:“为了实践诺言,他不得不去。” 樊银江怔了一下没有说话! 左明月道:“再者,少君莫非不曾看出来吗?” “看出了什么?” “如果我没有弄错的话,”左明月肯定地道:“尹少侠似乎在方才甘十九妹动手过招里,并不曾占了什么便宜,而且,我以为他即使不曾受伤,也必然精疲力竭,自觉实在难以再与甘十九妹一犯之能了!” 樊银江回想到前情,颇以为是地点点头道:“大叔这么一说,想来也是,看来眼前这一仗,诚然是难打得很了。” 左明月喟然一叹道:“左明月四十结庐华山,原是一遁出世外逍遥之人,你父却偏偏不让我享此清福,效法蜀汉昭烈皇帝三顾茅庐,而将左某邀出,自此即与你们樊家结了这不解之缘,老堡主对我之礼遇,不谓之不厚……为此,左某也就在你们这清风堡死心塌地地住了下来。”深深一叹,他遂即接下去道:“眼前正是我报效老堡主之时,说不得只有与姓甘的那丫头殊死一拼了!” 樊银江道:“左大叔何以说这些?姓甘的丫头固然是厉害,但眼前大叔你所布置的这个阵势,她却是未必能破得了,我们仍有出奇制胜反败为胜之机,怕她何来?” 左明月yù言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93 章 又止,只是苦笑了笑,未再多说。 樊银江却道:“大叔莫非认为……” 左明月道:“尹少侠刚才说的不错,那甘十九妹诚然是一个深请阵法之人,我这阵势是否能够阻遏住她的攻势,还是未知之数!” 樊银江道:“大叔为什么要这么认为?” 左明月冷冷一笑道:“少君请想,如果甘十九妹不是深惜阵势之人,少君等何以会险些丧生于石林中?” 樊银江微微愕了一下,冷笑道:“话也不能这么说,大叔不是曾说过,这两种阵法完全不同吗?” 左明月点点头道:“不错,然而,这丫头显然在占据分水厅之初,已经看出了一些兆头,你只看她等竟能出入长廊,来去自如,即可知那甘十九妹大非等闲了……唉,敌方实力却是大大超过我们,正如尹少侠所说,我们这一边,想要保全活命也不能了。” 听了左明月这一番话,樊银江神情大是沮丧。 “南天秃鹰”秦无畏喟然一叹,道:“这么说起来,我们这一方面难道只有坐以待毙了不成?” “那倒还不至于!”左明月脸上现出了一番怒容:“今夜这一战,最是紧要关头,我等必须要全神贯注,左某三十年潜心习阵,今夜却要与那丫头见个高低!” 微微一顿,他遂即发出一声长叹,又道:“也罢,”目光一扫“飞流星”说道:“有劳蔡香主,请将为左某所准备的‘沙盘奇门’拿来!” 蔡极抱拳道:“遵命!” 樊银江面上一喜道:“大叔敢是要施展‘沙盘神数’,来取胜对方不成?” 左明月苦笑道:“取胜实不能说,只是竭尽我所能之力罢了” 说话之间,蔡极已连同四人,合抬着一个大如桌面的檀木圆盘出来,那圆盘之内满盘白沙,上面置着许多房屋模型,其模样一如银心殿各处房屋建设,只是具体而微而已。 蔡香主吩咐将沙盘在堂中设好,又令人取来高挑明灯四盏分置沙盘四角,一时光华大盛,将沙盘内白色沙粒照染得微微毕现,一粒粒炫目难开。 左明月乃就沙盘边侧中央设座坐好,他面向窗外,正可将分水厅一方全观眼底。 樊银江心知这“沙盘奇门”一阵最是具有鬼神不测之妙,在他记忆之中,左明月入堡以来,似乎只在置清风堡防务之时,略略展示,其玄奥之处,即连父亲亦莫测其高深,想不到此刻他竟然施展出来,用以来对付甘十九妹之攻击,可见其对敌人之重视程度! 是时左明月手持三角形小小红签数十枚。只见他双眉微蹙,细细思忖着,一面乃将手上红签,就沙盘各处一一chā下,大厅内鸦雀无声,只见左明月一人运筹神思,他手上虽持有数十枚红色竹签,却只扎下了七八枚即现出踌躇为难神情!樊银江、蔡极二人紧侍其左右而立,但见左明月双眉微颦,脸上虚浮出一层汗珠,忽然叹息一声,坐下位来。 樊银江一惊道:“左大叔,怎么了?” “好个精明的丫头,”左明月冷笑了一声,仰头看向樊银江:“她竟然事先也防到了我会有此一手!” 樊银江紧张地道:“怎么样?” 左明月冷冷地道:“这个甘十九妹显然防了我们一手,早已在他们所占据的分水厅四周,布下了一层假屏障,用以困扰我方的精确判断。” 蔡极道:“先生怎么知道?” 左明月用手上红签一指沙盘中前方那具分水厅的模型道:“你且来看!”一面说,他即以手中红签在那具模型四周各划了一个十字,大袖一兜,遂即眼看着自那具模型四周处,渐渐上升起一片淡淡白烟。那白烟初起只是淡淡一片,须臾之间,越聚越浓,即形成了一团云雾似的东西,将整个分水厅模型房屋密密罩住!各人乍见这番奇景,俱不禁面面相觑,私下里暗自称奇不己! 樊银江对于阵势运用,曾随其父略有涉猎,见状顿有所悟,点头道:“甘十九妹敢莫是施展的‘小六乘弥障’之法吗?” 左明月惊讶地看了他一眼,甚是意外地点点头道:“少君此料不差,这丫头多半施展的是这类障眼法儿,说玄不玄,说浅不浅,要想破它,并非不能,只是也不是那么容易!” 这番话听得各人还是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一个个互用jiāo目,莫测高深! “飞流星”蔡极道:“先生可否说得清楚一些?” 左明月轻轻一叹道:“无险不为阵,要破她这弥障阵法倒不甚难,只是却要……”说到这里,微微一顿,说到唇边,又复顿住。 樊银江道:“大叔有话请说,只要能破敌阵,我们是在所不惜!” “既然如此,”左明月喃喃道:“那么我要用四名武士,即刻待命!” 樊银江点头道:“好!”立刻吩咐下去,顿时就由蔡极传下话,由那些红衣勇士中选出四名精锐之上来。四名红衣勇土,领命来到了眼前。 左明月目注着他四人道:“你四人可有为本殿效死之决心。” 四勇士各自应了一声,左明月点头道:“很好,你们看!”一面说,他手指沙盘内所列置的那具模型道:“这就是对方所占据的分水厅,我要你们四个分别夺回大厅四角,这就去吧!” 四名红衣勇士抱拳又应了一声,却未免有些奇怪,彼此对看一眼,因为左明月只吩咐他们奔向大厅四角,却没有吩咐他们做些什么,然而左先生的话显然已经说完,再没有下文jiāo待。 “飞流星”蔡极忍不住上前一步道:“先生还没有jiāo待清楚,要他们去干什么?” 左明月道:“只要他们听令行事,一切见机而行就是,这就去吧!” 蔡极愕了一下,却也不便再多问什么,当下向着四名勇士挥了一下手道:“你们可听见了?这就去吧。” 四名红衣勇士,抱拳听令,当时嘴里应了一声,遂即分别领命而去。 左先生看着四人前去的背影,轻叹一声。樊银江觉出有异道:“大叔,有什么不妥吗?” 左明月黯然点了一下头,轻叹一声道:“他四人这一走,只怕是凶多吉少,只是为了全殿安危,也只有牺牲他们了!”樊银江愕了一下,由不住发出一声轻叹! 左明月苦笑一下道:“少君可明白我的意思?” 樊银江迷糊地摇了一下头。 左明月道:“少君可知道‘四柱见血’这一说吗?” 樊银江陡然一惊:“啊,大叔莫非是用他四人之血,来破……” 左明月黯然点头道:“这是无可奈何的方法,不如此,不足以得窥敌阵,只希望他们四人能善自珍重,不会丧生敌阵,也就是万幸了!”一面说时他抬起右腕,将束发的一根缎带拉解开来,登时满头头发披散下来! 左明月果然是一个学究天人的奇异之士,似乎对于玄奥的“布阵”之术,有着极深的造诣!当下他重新在沙盘前坐下来,全神贯注于沙盘内那一具分水厅的模型。 樊银江、蔡极、秦无畏等几个人,俱都偎过来。 左明月目不转睛地注视着,各人循其目光望处,只见那座分水厅的模型,依然如故地被围绕在一片淡淡的烟云之中,并不见有什么变化。 蔡极看了一刻,看不出什么名堂,忍不住道:“他四人已经去了吗?” 左明月点点头道:“就快到了。” 说到这里嘴里念念有词,两只手频频搓动不已,忽然双手作势,向着沙盘上虚按了一下,只听见“波”的一声轻震,整个台面上闪起了一片青光,却见左明月两只手用力按在台角上,脸上现出了一阵痉挛! 各人目睹这番奇妙变化,俱不禁大吃一惊!倒是樊银江有些见识,目睹之下,心知左明月所施展的这阵法术为传说中的“奇门五遁”之一。 所谓“五遁”也就指金、木、水、火、土五行,眼前看着左明月双手按台角所显示的情景,很可能是在借助“本遁”中的“乙木真气”将分水厅的情景,显示眼前。 樊银江此一猜测,倒也不假。眼看着左明月行法更力,倏地,但见他咬破舌尖,向着沙盘内“噗”的一声,喷出了一片血雨,登时各人感觉到眼前亮了一亮,即清楚地看见了四点大小约同黄豆般的青光,蓦地由台面上现出。那四点大小如豆的青光,不可置疑的当知悉是四名红衣勇士的化身。 各人怀着紧张的心情,继续向沙盘注视着,即见那四点青色萤光,正如左先生前所关照,缓缓向着分水厅四角接近。眼看着双方距离越来越为接近,陡然间,却见由分水厅内蓦地涌现出点点青光,分由四角,向着四名红衣勇土所显示的四点萤光抄了过去。 樊银江看到这里,大吃一惊,说道:“不好!” 话声出口,即见对方大簇青星包抄之下,四名红衣勇土所显示的青光化身,蓦地被分别自四角所拥出的青色光点围住,一时敌我混淆不清。即使是毫不懂阵法之人,也能看得出双方正在jiāo战的清晰过程。一场激战的结果,四名红衣勇士所显示的萤光,顿时大见不敌,转瞬间遂即先后被歼灭消失,现场遂即涌现出大片血光。 正如左明月所说,就在四角血光乍现的一刹那,整个分水厅,倏地极其清楚地摆明了位置,先时所盘绕在大厅四周的一层云烟顿时消失无形。 看到这里,左明月忽然吁了一声道:“行了,敌人的阵法总算被我们破了!” 所有显示在沙盘台面的青光,就在红色血光乍现的一刹,同时也跟着消失无形。 左明月把握着这一刹,毫不迟疑地由台上拿起了四杆红色旗签,迅速地分别向着分水厅四角chā了下去!他chā签时动作极为迅速,饶是这样,在他chā下最后一支旗签时,显然遭遇到了一种无形的阻挠之力,那只持签的手一时间抖颤得甚为厉害。像是被一种巨大的力量硬硬地拉住。左明月虽然施展出全身的力量,仍然不能得心应手,一连chā下去好几次,都有了偏差。第四次再待chā下时,其力更见微弱。 忽然,他丢下了手上的旗签,坐下来忿然冷笑道:“好厉害的丫头,竟然被她看破了我的意图,眼前一战看来势所难免了。” 樊银江一怔道:“大叔,情形如何?” 左明月冷笑道:“甘十九妹没有想到她苦心布置的阵势,竟然被我所破,这丫头显然也是此道高手,一时不甘示弱,竟与我暗中斗起法来。” 微微皱了一下眉,左明月苦笑道:“她已看穿了我的手法,乃用‘丁火’之术意图防止,我这最后一支柱签,竟是难以chā下,可惜功亏一篑,否则这丫头势将受制于我,想要脱困而出,只怕不大容易。” 蔡极紧张地道:“先生之意,莫非甘十九妹那个丫头并没有被先生阵法困住?” “不错,”左明月点点头:“不过话虽如此,她先时所布置在分水厅的障眼法,己被我所破,而且三面受制于我,只北面一方,可供出入,对于我们大是有利,更易防范,我看事不宜迟,蔡香主你这就同秦香主联合布置一下,埋伏在北面一侧,只等着分水厅敌踪一现,遂即三面包抄,将之歼灭。” 蔡极、秦无畏领命待去之际,樊银江道:“且慢!” 他一面唤住二位香主,一面转向左明月道:“左大叔莫非不知甘十九妹那个丫头的厉害?二位香主岂能是她的对手?” 左明月笑道:“少君请暂放宽心,我预料甘明珠那个丫头未必有这个胆子,她现在只怕不得不留在大厅之内,全神贯注于阵法的微妙,以防我另施杀手!” 说到这里,忽然他触及了另一个念头,目光视向蔡、秦二位道:“二位香主且请慢行一步,我忽然想到了一个主意!” 蔡极道:“先生有何指教?” 左明月吟哦了一下道:“二位香主如能将两只旗签改chā在分水厅北面一门正前方左右,即可将那丫头‘丁火’之术破解开来,或可将甘十九妹那个丫头之一伙人暂时困住。” “南天秃鹰”秦无畏聆听之下,大声赞道:“好!我们两个决定遵令行事,即请先生关照就是。” 左明月道:“时间急促,我也不必再向你二人细说,你二人出门之时,各取红缨长qiāng一杆,顶上系上红布一方,将此二qiāng,分chā对方分水厅北门左右,即刻转回,自有妙用。” 蔡极等二人匆匆领命而别,各人取长qiāng红布遵嘱行事,来到了银心殿外。 夜色朦胧,不知何时,这附近迷漫起一片浓雾,银心殿、分水厅这两所大建筑物,隔着一条曲折长廊,遥遥相牵,雾色深垂,使人难窥全豹,飕飕夜风不时袭过来,更予人一种心胆俱寒的感觉。秦无畏、蔡极各人手里端持着一杆长qiāng,悄悄步上长廊,遥窥敌阵,静悄悄的不见一些儿动静,隐没在雾色里的灯光,有如洞庭湖滨的隔岸渔火,更令人望之而生出了无限神秘之感。 “飞流星”蔡极打量着对方分水厅的情景,眉头微微一皱,说道:“对方人数如此之多,怎么会如此安静?莫非其中有什么诈术不成?” “南天秃鹰”秦无畏摇摇头道:“不会,我看还不至于,你莫非忘了方才左先生说的,分水厅已三面受制,只有北面一门未曾镇住,看起来自然毫无声息。” 蔡极点点头道:“倒也有理,只是,我心里说不出来,总觉得有些儿不妥……老哥,你是不知道,甘十九妹那个丫头该有多厉害,千万不要着了她的道儿才好。” 秦无畏冷笑一声道:“我倒希望能见识一下这个丫头,领教一下她的高招,看看她到底是一个什么样儿的角色?” 蔡极看了他一眼,冷哼一声,道:“我看还是不见的好!” 二人一边说,紧贴着长廊两侧缓缓向前接近。由于他二人熟悉左明月所布置的阵法,是以行走起来,丝毫也没有困扰之感,哪消片刻,已抵达对方分水厅这座大厅正前方。 由于这座大厅三面俱已为左明月玄奥的阵法所封锁,蔡、秦二人在没有熟悉之前,却也不敢轻越雷池。 互望之后,蔡极左右打量了一番,不胜感叹地点点头道:“左先生真神人也,我虽不识阵法,却也感觉出阵势之微妙,甘明珠这次要想脱围,只怕是不容易了。” 秦无畏道:“话是不错,不过北面不曾设防,却是一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94 章 个大大的漏洞,我们这就去吧。” 话声一落,他率先纵身而起,向着大厅北面绕去。 蔡极心知这位秦香主,虽然年岁较自己要大上许多,但是胸无城府,行事远较自己更要莽撞得多。即以此刻而论,对付甘明珠这等的大敌,他却视同等闲,当时见状,心里吃了一惊,赶忙跟上去。 那秦无畏果然行事胆大,身子一经落下,也不向蔡极取个商量,蓦地就向着分水厅北面正门扑过去。他手里拿着一杆红缨长qiāng,qiāng杆一端绑系着一块红布,身子方一接近,正待将手里长qiāng用力向地上扎去,忽然间眼前人影一闪,蓦地由一方大石之后闪出一人。 这人紫黑的脸膛,身材不高,手里拿着两口鱼鳞长刀,倏地纵出,一声喝叱:“大胆!”话出刀到,掌中双刀搂头盖顶,猛然直向着“南天秃鹰”秦无畏头上劈下来,秦无畏根本没有想到对方竟然在这里有埋伏的人,一时大惊,慌不迭横qiāng就架,却没有料到手里长qiāngqiāng杆乃是木制,如何能挡得对方锋利刀刃。刀qiāng相迎的一刹,只听见“哧喳”一声脆响,秦无畏手里长qiāng,竟然被劈成两截。 施刀的汉子人称“快刀手”张法,在十三把刀这个组织里,当得上是一个健者,两口鱼鳞刀下,确是有相当不错的功夫,双刀一经出手,顿时撤刀旋身,蓦地在地上打了个旋风,滚出丈许以外。 秦无畏一上来就在对方手下吃了亏,虽然不曾负伤,却是折了家伙,以他平肾xìng情,不啻被引为奇耻大辱,哪里忍耐得住?嘴里怒啸一声,倏地抢步向前,掌中断qiāng,照着张法身上就扎。 他这里qiāng身方自递出一半,忽然间就觉得颈项后一股冷风直袭过来,暗影里蓦地现出一条人影。 这人施展的兵刃,显然不是常见之物,一条纤细的铜链,两头各拴着一只状加飞梭般的物件,一经抡施起来满天飞光。快若流星!这玩艺儿有个名堂叫做“甩头”,当年黄三泰“镖”打窦尔敦就是这个玩艺儿! 施展这个兵刃的人,人称“虎眼”崔奇,亦是十三把刀的一名好手。这时蓦地由暗中现身出来,猝然向“南天秃鹰”秦无畏施出杀乎。秦无畏立刻成了首尾遇敌,顾前不能顾后,等到他发觉到身后不妙时,猝然向外一门,却已是慢了一步,闪开了正面却闪不开斜面,却吃那截状苦飞镖的“甩头”由劲边滑过,当时留下了一道血槽,痛得他打了一个哆嗦,鼻子里“吭”地一声。 说时迟,那时快! 秦无畏这里方自吃惊的一,刹,“飞流星”蔡极却忽然由侧面现身而出,既名“飞流星”,当知他所擅长的“兵刃”乃是一对流星锤”,随着蔡极的出手,一圈栲栳大小的银色光圈,霍地从他手上飞出,直袭向“虎眼”崔奇脑后!“虎眼”崔奇一惊之下,才知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敢情不妙,当下慌不迭把出手的“甩头”猝然向后一带,“唏哩哩”一声脆响,两条铜链缠在了一起,双方各自用力,顿时扯了个笔直。 这一刹,不啻双方扯平,四个人分为两组,捉对儿地打在一团。 秦无畏张法! 蔡极崔奇! 一刹那,只闻得兵刃jiāo碰之声叮当乱响,四个人打了个难分难解。 忽然秦无畏一声怒叱,掌中断qiāng突地扎迸了张法的后胯,张法负痛怪叫一声,尽力一挣之下,遂即倒了下来,秦无畏以为有可乘之机,当下一个上步,手中两截断qiāng,没头盖顶地再次向着张法头顶上打下去。 就在这一刹,身后传出了一声女子的冷笑之声。 秦无畏两截断qiāng,眼看着已将击在张法的头顶上,猝然听见这声冷笑,由于他一上来就对于甘十几妹这个人存有戒心,是以乍闻之下,心胆俱寒,哪里还顾到去伤人,当下身子一个快速旋转,“飕”二声,倒纵出丈许以外。无论他身法如何快速,较之对方依然是慢了一步。秦无畏身子一经落下,“怪蟒翻身”一个疾转,却不禁吓得打了个哆嗦,敢情对方那个出声冷笑的女子赫然就站立在眼前,双方距离不及数尺。 夜色朦胧里,他看不清对方是怎么一个长相,更何况那女子脸上显然还蒙罩着薄薄的一层面纱。秦无畏所能看见的,是对方显露在面纱之外那双光芒闪烁的眸子,所能感觉的,却是透过对方亭亭玉立的身材,所传出的一阵阵冰寒气息。只此二端,已足以令秦无畏大吃一惊,心神俱寒。 “你,你是……谁?” “哼!”那个长身姑娘冷峻地打量着他:“不错,这正是我要问的。” 在她陡然现身的一刹,一旁jiāo手的“飞流星”蔡极与“虎眼”崔奇,俱都为她声势所夺,情不自禁地停住了身势,向她注视过来。 “飞流星”蔡极曾与她有过一面之缘,是以乍看下,立时就认出了来人正是敌阵中心人物:甘十九妹!登时噤若寒蝉。 同样的,甘十九妹也认出了他的身分! “原来是你,”甘十九妹冷峻的目光逼视着蔡极道:“刚才我们在石林阵里见过,不是吗?很好,刚才饶你不死,现在却是放你不过了。” 蔡极一腔勇气,想不到在乍见甘十九妹之初,顿时化为子虚,这时一听对方口气不善,立时觉出了不妙,他身子一闪,移向“南天秃鹰”秦无畏身边,略似慌张道:“她就是甘十九妹,我们……快退……” 秦无畏虽然在对方一现身当儿,早已猜出了她就是甘十九妹,内心也同蔡极一样的心惊胆战,只是由于早先夸下了海口,一时转不过脸来,谛听之下,他冷笑一声,道:“原来你就是甘十九妹,秦某人正想要会会你,丫头,你拔剑吧。” 一面说,他用力地丢下手上的两截断qiāng,由身侧陡然拔出了他的独门兵刃“蛇骨软鞭”,只听得“铮”地一声,蛇骨鞭抖了个笔直,显示着此老的内力着实惊人! 甘十九妹眼角瞟了他一眼,微微一笑道:“请问尊驾贵姓?” 秦无畏兵刃在手,又见对方只是虚言搪塞,无形中胆力壮大了许多。 当时哼了一声,目光炯炯地看着对方道:“老夫秦无畏,人称‘南天秃鹰’,目前身任银心殿‘武英堂’香主,废话少说,你只管放剑过来,看看是否敌得过老夫我这条蛇骨鞭。” 甘十九妹目光下垂,注视着他方才丢弃在地上的那杆红缨断qiāng,冷哼一声道:“想不到你们的银心殿里,竟然还藏有这么一个高人,哼,是谁要你们两个来的?” 秦无畏一摆手上蛇骨鞭,“哗啦”一响道:“废话少说,甘姑娘你拔剑吧!” 甘十九妹微微颔首道:“我原有怜惜你二人xìng命之意,既然你频频催促,看来你是求死心切,也好,我就成全了你们。” 一面说,她眼波向着“快刀手”张法,“虎眼”崔奇一扫,道:“你二人闪开一旁。” 张、崔二人忙不迭地应了一声,匆匆退开一边。 甘十九妹一双澄波眸子徐徐又转向蔡极,点点头,道:“还有你,你们一块上吧,这样也省得我再费一次事。” “飞流星”蔡极方才己见过她的不世身手,聆听之下,只吓得神不守舍,奈何眼前情势,简直不容他置身事外,然而明知不敌而敌,更无异送死,何其愚哉?是以,他那双手虽然紧紧握着一对流星锤,却不敢向对方贸然出手,甚至于连正眼也不敢瞧对方一眼。这番情景看在他的同伴“南天秃鹰”秦无畏眼中,不禁大为光火,当下怒叱一声,陡地一抡掌中蛇骨鞭,霍地向甘十九妹身边欺近,二话不说,举鞭直向着甘十九妹当头抡打下来。 甘十九妹忽地身子一转,秦无畏蛇骨鞭倏地落空,只听得蔡极一声惊叫,道:“小心背后。” 秦无畏方自听在耳中,猛可里只觉得一股极其凌厉的尖锐风力袭向背后,简直不容他少缓须臾,已被甘十九妹纤纤五指抓了个紧。对于秦无畏来说,简直无从防范,只觉得背上像是着了一把钢钩般的剧烈疼痛,登时皮丹ròu裂,鲜血四溅!随着甘十九妹掌心吐出的劲力,足足dàng出了七八步,一仆跄倒地上。 秦无畏这一刹才宛似大梦初醒,猝然发觉到甘十九妹的绝世身法,由不住吓了个魂飞魄散。他身子在地面上一个疾滚,随着一个跃身之势,掌中蛇骨软鞭第二次挥出,刷啦啦向着甘十九妹正面打过来。 甘十九妹一声叱道:“大胆!” 玉手猝然向外一抡,却由她纤纤五指间发出了一股疾风,秦无畏蛇骨鞭方自挥出了一半,只觉得身上陡地一阵发麻,登时动弹不得。这一式隔空“打穴”手法,甘十九妹施展得极其奥秘,虽然轻轻一抡,贯注的内力却足以惊人。可怜秦无畏连对方身边都没有沾着,遂即呆石人般地移动不得。由于站立的姿态不能保持平衡,身子僵硬地直向着前方倒了下去。 一旁目睹的蔡极看到这里,由不住大吃一惊,心中一慌,再也顾不得其他,惊叱了一声,陡地飞出了手上的流星锤,一圈银光忽悠悠向着甘十九妹身上直飞了过来。 甘十九妹冷冷一笑,玉手轻翻,只一下拿住了流星锤的钢链。 不要看蔡极是条汉子,臂力奇大,这时看起来,却连对方一个娇娇女子也是不及。他这里连吃nǎi的劲儿都施展了出来,对方玉树临风的身躯却连动曳没有动一下,蔡极见状由不任心里更是着慌,双手用力向后一带,这一下可是坏了。原来甘十九妹对敌因人而施,智勇兼具,她早已预料着蔡极必然尽力夺锤,见状正中下怀,当下假着对方用力夺锤的那股力道,霍地把手一抛,手上的流星锤,原已注满了劲道,再吃蔡极用力一扯,她再这么一拖,其上所加诸的力道是可想而知。蔡极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竟然会有此一手,顿时吓了个魂飞魄散,再想躲闪已来不及,只听得“嘭”的一声大响! 这一锤不偏不倚地正好砸在了他的脑上,不要说他是一具血ròu之躯了,就是一个石头人,也必将会砸得粉碎!随着铁锤的走势,他身子远远地飞起了一两丈高下,不及落地,在空中已bào出了大片鲜血,当场命丧黄泉。 天空中散发出一阵浓浓的血腥气息,久久不散。 旁立的“快刀手”张法与“虎眼”崔奇,看到这里,俱都情不自禁被吓得呆住了。 甘十九妹自己也呆住了。 这种现象,在她初入江湖之始,尚还无从感触,直到最近这几个月才有此感觉。过去杀个把人,简直是家常便饭,现在却大是不然。就拿这一刻来说,在目睹“飞流星”蔡极身死的一刹;她内心忽然泛起了一种莫名的悲哀,伤感不安,一种淡淡的忏悔感觉,瞬息间使一颗心全部乱了。 她只是痴痴地注视着地面上那具尸体,蔡极的尸体,脸上表情呆滞而茫然。 又过了一会儿,她才转向身边的张法、崔奇二人,轻叹一声道:“你们可知道死的这个人是谁吗?” “快刀手”张法过去,就灯下仔细看了一阵,点点头道:“属下认识他。” “他是谁?” “回姑娘的话,”张法道:“这人就是银心殿二位香主之一的‘飞流星’蔡极。” 嘴里说着,他转过身子走向倒在地上,被定住了穴道的秦无畏身边,撑高了灯照了一下,惊讶地道:“啊,这个人姓秦,叫秦无畏,是银心殿的香主。”顿时他大为高兴地道: “哈哈!银心殿两位香主全都出动了,都折在姑娘的手里,看起来银心殿是完全输定了。” 甘十九妹漠然地道:“你看清楚了?” “错不了,”张法道:“属下过去就见过他们。” 甘十九妹点点头道:“我知道了。” 她缓缓走向“南天秃鹰”秦无畏身边,仔细注视了一下,后者虽然被点了穴道,不能说话,一颗心却很明白,尤其是刚才目睹着同伴蔡极之死,早已吓得心胆俱寒,这时见甘十九妹走向自己,他以为要向自己开刀,只惊得面色惨变,全身上下起了一阵颤抖,那双眸子在甘十九妹脸上一转,遂即轻轻合拢。他原以为甘十九妹必然向自己动手,心虚之下才闭上了眼睛,可是等了一会儿,不见任何动静,却忍不住又徐徐睁开眼来。 甘十九妹那双盈盈秋波在他的脸上一转道:“姓秦的,你放心,我不会杀你的,只是有几句话jiāo待你一下,你现在给我仔细听着。” 秦无畏聆听之下,大大地睁着一双眼睛,可是显然的,他的那双眸子里已失去了原有的惊惧,对于甘十九妹所说的话,已欣然乐于接受了。 甘十九妹点头道:“很好,你应该记着识时务者为俊杰这句话,哼,其实不单单是你,这句话我也要转告你们殿主等人。”顿了一下,她遂即接下去道:“我知道你们那里有个擅于布阵设陷的奇人,我要你转告他,他的这点鬼聪明,是难不住我的,如果他识时务,赶快把眼前布置的这些鬼吹灯给我撤了,退开银心殿、清风堡,到他处发展,我可以饶他不死,要不然……哼……”说到这里,眼睛向着地上蔡极一瞟:“这位蔡香主就是他的榜样,我给他一个时辰的时间,要他赶快退,要不然时辰一过,可就怨不得我手下无情。” 话声出口,她右掌突地向外一扬!一股劲风袭过,秦无畏突地打了个滚儿,大声地呛咳着,才似被解开了穴道。喘息了一阵,他缓缓由地上站起来,先时的一腔傲气,早已化为子虚!一时只管看着甘十九妹发呆。 甘十九妹扬了一下秀眉:“你可曾听清楚了?” 秦无畏才似忽然惊觉,当下苦笑着点了点头:“老朽不敢忘怀,多承姑娘手下留情,秦某这就去了。” 一面说着,他遂即冷笑一声,抱了一下拳转身而去。 甘十九妹轻哼了一声:“秦香主!” 秦无畏聆听之下,顿时站住:“姑娘还有什么事jiāo待?” 甘十九妹冷冷地道:“这位蔡香主的尸身,还要麻烦你顺便带回去了。” 秦无畏陡然一惊,才徐徐踱回“飞流星”蔡极身边,不看尚可,一看之下,即刻勾起了他断肠之痛。 二十年来,甚至于还要更久远一点,在未入银心殿以前,他与蔡极有金兰之谊,此后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95 章 十年,几乎形影不离,后为清风堡主樊钟秀收留之后,由于事业与共,不啻同胞手足。基于以上之浓厚情感,而论及此一刹之感触,秦无畏即使是铁石心肠,又焉能不为之断肠?先时的矜持与抑制,再也无能使他保持从容镇定,看着蔡极的尸身,他只觉得全身一阵冰寒,一股冷气直冲华盖,便咽着只叫了一声:“贤弟”,点点泪珠滚腮而下,一时泣不成声。 目睹着眼前的一刹,甘十九妹竟然也颇为所感动,虽然限于那片面纱,难以看清她脸部表情,但看着那双盈盈秋波,却jiāo织着一片闪灿的泪光,她一句话也没有说,只是静静地注视着 秦无畏无限凄凉地哭了一阵,才似悟及眼前的场合,当下胡乱地在脸上抹了一把,擦干了眼泪,就血泊里双手抬起了蔡极的尸体,连头也不回地去了。 甘十九妹目睹着他渐去的背影,一动不动地守候着,心里就像一团丝般的凌乱,使得她的良知再一次受到考验。一番强烈的心神jiāo战之后,她发出了轻轻的一声叹息,不得不再一次地向眼前现实低头,她知道她暂时无能脱离开自己所陷身的窠臼,只得把这番潜在意念寄之于将来! 三十五 皎皎明月,寸心天知。 一瞬间,她内心中却又变成了铁样的硬。 人影闪动,阮行现身前道:“姑娘,你在想什么?” 甘十九妹道:“银心殿即将不守,你关照一下,要大家准备好了,我们将要随时准备反攻!” 阮行喜道:“遵命。” 甘十九妹道:“还有,你过一会儿再叫花二郎来我这里一趟!” 阮行答应一声,匆匆转身自去。 甘十九妹随即在面前一块石头上坐下来,一面打量着对面的阵势,在一片云气氛氢里,细细地观察着对方的微妙阵势,越是观察仔细,越令她心怀钦佩,因为对方在环绕银心殿四周,所布下的阵势,堪称高明之至,以她深湛之yīn阳五行造诣,竟然是难窥全豹,莫测高深。虽然,她在“南天秃鹰”秦无畏面前,夸下了海口,给对方一个时辰之内的限时,只是是否真能如自己所说,毫无困难的,就能在这个时限内,破了对方的阵势,这其中却是大有疑问! 缓缓地站起来,她向着长廊那一端的银心殿望着,决定冒险一行,探测一下对方的虚实。 就在这时候,花二郎来到了面前,抱拳道:“姑娘叫我吗?” 甘十九妹点点头道:“我要你同我探测一下敌阵的虚实,你可有这个胆子?” 花二郎笑一笑道:“别说有姑娘同行,大可放心,就是没有姑娘同行,吩咐属下一声,属下亦当万死不辞的,这一点点姑娘想必还信得过属下。” 甘十九妹温和的目神,在他脸上转着:“花兄,你这些话可是真心的?” 花二郎道:“句句属实!” 甘十九妹嗫嚅地道:“请恕我好奇,你我认识不深,是什么力量要你这么做?” “这个……”花二郎情不自禁地脸上红了一下:“属下是为姑娘德威所感召。” 甘十九妹嘤然一笑,撩起的眼皮,在他脸上一转:“真的,仅仅只是德威的感召?” 花二郎心中愕然一动,暗忖道:且慢,莫非她是在试探于我,看看我是否钟情于她? 这个突然的问话,倒一时使得他为之语结,脸上再次地现起了窘迫。 平心而论,他之受命于甘十九妹,当然还基于别的因素,只是此时此刻,在不了解对方真实意图之前,他却不能贸然地吐出实情。因此甘十九妹这么一问,他简直不知何以作答,一双眸子直直地盯向对方,心里十五个吊桶打水七上八下,只管看着对方发起呆来。 甘十九妹道:“你怎么不说话?” 花二郎似乎没有勇气和她目光对视,聆听之下缓缓垂下头来:“属下不敢……” “不敢什么?” 说这句话时,她缓缓地向前移动了几步,走到花二郎面前,眼神里出现一种异样的神态。 花二郎顿时大为吃惊:“属下不敢……属下不敢……” 他一连说了两句“属下不敢”,身子频频向后退了几步。这番表情看在甘十九妹眼里,倒不禁使得她呆了一呆。 “不成材的东西……”甘十九妹心里冷笑了一声,暗自忖着:“我原是有意抬举与你,想不到你竟是如此不堪承受,哪里有一些男子汉的气魄?真令人大失所望。” 心里这么想着,遂即不禁又想到了目前仍住在碧荷庄里的尹心。把那个尹心拿来与面前的花二郎一比较,花二郎即登时大大地为之失色! 甘十九妹不由恍然一惊,先时的一些情意,顿时为之瓦解冰消。 惊觉之后的甘十九妹,不禁又回到了昔日的冷若冰霜。她虽然强为“侠女”,到底不脱“女儿”之身,很难长时间地把握住“坚强”的信念,不由自主地竟然显现出了女儿家的温柔天xìng。 然而这一刹,由于花二郎的退缩不前,陡然间使她由虚弱之中惊醒过来,不禁兴出了“所谋非时”“所谋非人”的感伤。“国色难自弃”,看来自己即使有“乱红秋千,落花任飘零”的自我作贱心理,却也一时难以找到那“有度,有量”的角色来承受自己的寂寞芳心…… 一刹时,她无故兴起了一种淡淡的春愁。 眼睛瞬也不瞬地注视着当前的花二郎,一颗芳心却跳过了重重障隘,直落向那个尹心的身上,真恨不能他眼前就在这里,来承受自己此一刻的软弱与寂寞。想到这里,她的一颗心完全乱了,当时只管呆呆地注视着花二郎,目神里再次地显现出虚弱与无力。只可惜花二郎聪明一世,胡涂一时、竟然错过了此一大好时机,等到对方忽然间有所警觉,却已是转瞬千里,咫尺天涯! 渐渐地,甘十九妹已回复到昔日的平静,这时再打量对方这个人,觉得并无可取之感! 她心中一惊,暗幸自己的及时省悟,不觉惊出一身冷汗,却也为着自己的身为“女儿” 之身,兴出了一番感伤! 女人到底是女人,尽管你有超人的才智,坚定的意念,但在造物之始,先天上旱就先已注定了你“软弱”的命运,尤其是“感情”一方面,不容你不为男xìng所左右…… 一想到这里,不禁使得她十分懊恼,下意识里也就使她故意地有所振作。 当初离山之前,她曾在师父面前夸下海口,要为女人中的强人,绝不向男人低头,现在似乎不宜中途变节,以软弱示人,何况眼前这个花二郎即无论哪一方面,也配不上自己…… 这么一想,先时的那一袭淡淡春愁,惆怅无依,便不禁冰消雨散。 花二郎在被她注视的目光里,忽然觉察出一种尖税的冷酷,不禁大吃了一惊,想到了此女的心狠手辣,禁不住打了一个冷颤,只以为自己妄图偷香,却又萎缩不前的矛盾心理,为对方所洞穿,只怕眼前便是死路一条了。一念触及,花二郎便由不住通通通一连后退了几步,脸上明显地现出了一片慌张。这番景象看在甘十九妹眼睛里,按不住暗自好笑。 “花二郎,”她喃喃地说道:“我看错你了!” 花二郎呆了一下,强作镇定道:“属下不明白姑娘的意思……” 甘十九妹冷笑一声:“不明白就算了,我问你,你可有胆量与我一闯敌人阵势?” 花二郎抱拳道:“但凭姑娘吩咐!” 甘十九妹道:“方才由于我一时疏忽,方为对方所乘,若非我发觉得早,这分水厅四门皆为其封锁,现在也只有此门一面畅通……敌人阵营里的那个布阵之人,显然是绝顶聪明之人,他不会就此放过了我们,必然正在运思,以图对我不利……”两弯秀眉微微一颦,她吟哦着道:“所以我想乘着他还没有再施dú计之前,先行闯进对方阵营之内,给他们一个厉害,由于你略通阵法,所以要同你一起前去试上一试。” 花二郎道:“姑娘只管吩咐,属下唯命是从!” 甘十九妹点点头,手指前方右侧道:“方才我观察了很久,这一面云清气和,似乎是最为虚弱的一面,只是难保敌人不在其中设有埋伏,却要小心谨慎!” 花二郎点点头道:“属下知道:“ 甘十九妹道:“我们这就去吧。” 话声出口,她身躯倏地纵起来,双手平伸着微微一闪,已飘出三几丈以外。花二郎忙即跟着纵起,他身子方自一经落下,当时就觉得眼前一暗。记得先前他明明看见已经认定的景象,现在竟然会完全变了,只仿佛对方那座银心殿较诸先前看来也距离遥远了许多。 花二郎心中觉出不对,随即向甘十九妹看了一眼:“姑娘可觉出了有什么不对吗?” 甘十九妹一动不动地向前面注视着,忽然冷笑道:“这人果然高明,只此一阵,‘两极微仪’就似乎将我瞒过,哼,我倒要跟他别别苗头,看看到底谁斗得过谁。” 一面说,她那双盈盈秋波在几下里转动了一下,随即向花二郎道:“你可懂得‘迷踪八步’的走法?” 花二郎点头道:“懂得!” 甘十九妹伸手指了一个方向:“你从这边走,我由这边走,用‘迷踪步法’前进,遇见不对时要立刻止步。” 花二郎点点头道:“属下知道,然后呢?” 甘十九妹道:“我猜想对方阵势,必然有一样东西镇压着,你留意地观察一下,看看是不是有什么压阵的东西,好比旗子石柱之类的玩艺儿,如果你看见了尽管给我毁了。” 花二郎答应一声,就见他眉头一耸动,随即施展“迷踪步”向着甘十九妹指示之处走去,闪得一闪,随即无踪。甘十九妹忽然想起,还要jiāo待他些什么,对方却已经隐身昏暗之中,她呆了一下,赶忙随后跟上,显然,却已晚了一步,花二郎已走得没有踪影。 原来花二郎邀功心切,巴不得在甘十九妹面前有所建树,一经得令之后,随即立刻付诸行动。他遵照甘十九妹指示,施展“迷踪步法”果然前进甚速,哪消片刻,已来到了对方银心殿,即见正面银心殿前,列有一排灯笼。 花二郎心知此乃对方大本营所在地,防卫必严,如无十分把握,切忌冒犯,然而心里虽然这么想着,足下竟然不知不觉里,向前踏进。忽然他只觉得足下霍地向下一陷,顿时警觉到不妙,慌不迭想拔起脚步,哪里还来得及,刹时间只觉得眼前一阵发黑,当前银心殿竟然在一刹间,忽然笼起了一天大雾。 花二郎凭其经验,即知自己一时大意,必然已陷身对方阵内。他虽然身藏绝技,在不明对方阵势微妙下是难以发挥。惊慌之中,花二郎拧身待退,哪里来得及?茫然雾气里,但听得一侧弓弦乍响,一支箭弩,已shè中在他左腿之上。花二郎“唷”地哼了一声,足下打了一个踉跄,左手急cāo,一把即把中在腿上的箭矢拔了出来,一溜子鲜血,随着他拔出的箭矢,立刻标了出来。同时间,飕飕飕,一连又是三支弩箭shè过来,却被花二郎迅速地用手中箭拨落在地。 然而,shè箭人显然是个中高手,且又手法极准,就在他一连拨打三支弩箭的一刹,另一枚箭矢却是神不知鬼不觉地直由身后shè来,不偏不倚地正好shè中在他的右腿弯上。这一箭较诸上一箭更要厉害,“噗哧”一声,入ròu极深,只痛得花二郎身子一抖,似乎要坐了下来。 他自知落在了对方算计之中,若不能立刻退开,必将有xìng命之忧。当下也顾不得腿上伤痛,身子猝然留后,一个倒翻,施展“金鲤倒穿波”之势,霍地向后窜起。 哪里晓得,眼前这个阵势,乃系左明月最称得意的“正反小乾坤”阵势,除非事先识透先机,否则,一人阵内必将正反颠倒,动则受害。 即以眼前而论,花二郎身子明明已经纵起,只是起势不高,一则他腿部负伤,力不从心,再者却是受牵于正反颠倒阵势的微妙。有此双重原则,即使得他身子一经纵起,顿时又就原地落了下来。当时仿佛一物件,状若巨石般直向他当头落下来。 花二郎这时才知道对方阵势之可怖,一惊之下,吓出了一身冷汗,急忙向一旁旋身让开。然而他显然落在对方阵势之中,受了微妙阵法的牵制,一举一动都难以称心如意,即以眼前而论,他明明力向右方旋身,却偏偏有了相反的结果,竟然变成了身向左方闪开。 说时迟,那时快!就在他身子一经转出,未待站定的当儿,面前灯光一闪,一个人已扑向眼前。 花二郎简直连来人是什么样都没有看清楚,这人手上的一口长剑,已带着一股尖锐的疾风,直向着花二郎头上落下来。 花二郎双腿中箭,再加饱受惊吓,如何当受得住对方这般凌厉的一剑?当时慌不迭举剑迎去。“啷呛”一声脆响,双剑jiāo锋之下,花二郎的身子,就像球也似地滚了出去。 他身子虽然退得如此之快,却仍然逃不开来人的快速跟踪。就见来人奇异的“蛇形”追袭之下,花二郎背上已中了一剑。这一剑较之方才那两支箭伤,更不知要严重了多少。就在剑尖划动之下,花二郎背上顿时留下了尺许长短的一道血口子。 这个猝然现身之人,显然剑术高妙之极,身法亦称巧快,一经得手,毫不留情,当时冷笑一声,左手巧托右手剑把,用“倒chā花”之一招,直向花二郎前心上用力扎过来。然而花二郎却也并非弱者,虽然受困于对方阵势之内,动必遭惩,却也不愿束手就死,当时借着翻身之势蓦地抬起右手,只听得“铮”的一声,却由其手上飞出了大片银星,反向来人面门上打来。 来人一身素白长衣,长眉朗目,气宇非凡。此人正是此间银心殿主人樊银江,他心衔悲仇,恨不能将甘十九妹之一伙人全数就歼。花二郎一经现身,已被他看出了身分,决计制对方以死命,仗着他熟悉此阵阵法,又经左先生事先指点,置身暗处,果然一经出手,立刻奏功。眼看着花二郎连负重创,更不禁求功心切,恨不能立刻将对方毙之剑下。哪里想到,对方花二郎竟会在此要命关头,打出了一掌“亮银珠”! 樊银江一时失察,又以间隔距离如此之近,当时再想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96 章 闪开,哪里来得及?慌忙中,他倏地抡动长剑,将直袭面门的几颗亮银珠格落在地,却不慎为斜刺里急袭过来的两颗亮银珠打中肩上,只痛得他陡地打了一个踉跄,当下他也顾不得再行伤人,足下反弹,跃出三几丈以外。 花二郎总算一时命不该绝,就地一滚,再次跃起了身子!只听得耳边一女子清叱之声道:“退……” 花二郎方自听出口音为甘十九妹,后者却已似飞星天坠般地落在眼前,身到手到,只一把已抓住了花二郎右臂,霍地向外一抡,叱道:“躺下来。”话声出口,花二郎的身子已如同球也似地被抛了出去。“噗通”一声,落在地上,他总算一时心思灵巧,耳听着甘十九妹的关照,立刻就势躺下身子,不再移动了。这么一来,果然有些好转,只觉眼前那种雷厉风起的凌厉阵势,立刻平和下来,紧接着,眼前一片白雾弥漫,已把他身子掩盖了起来。 樊银江这时再次跃身而前,猝然发觉到现身的甘十九妹,不由大吃一惊。 双方既已照面,自是放她不过。 “无耻贱人,看剑!” 嘴里喝叱着,樊银江飞快地踏上一步,掌中剑凝聚真力,倏地一剑,直向甘十九妹分心就扎。 甘十九妹轻哼一声,玉腕轻抡,却用一只细腻的ròu掌,向着对方脸上封去。 樊银江就在对方乍一现身的当儿,又自感觉到那股无形的潜力,此时待到甘十九妹抡掌而出的一刹,更自感觉出对方惊人的内家力道。只听得“嗡”地一声,掌中青霜剑,已倏地弹了起来,樊银江虽然力握剑把,不使脱落,却也禁不住为之门户大开。 在动手过招上来说,“门户大开”不啻是犯了武者之大忌,樊银江自然心里有数,一时只惊得面白心颤,对方甘十九妹更不会放过此一刻良机!是以,就在樊银江长剑弹起的一刹,甘十九妹已把身子疾快地欺了上去。 随着她前进的身势,一口精芒四shè的短剑,陡地脱鞘而出,樊银江只觉眼前一亮,已为那口精芒四shè的短剑比在了咽喉之上,一任他是一等一的英雄好汉,在此一刹要命关头,也不禁吓得面无人色,身形晃了一晃,顿时呆若木偶地站立在当地动弹不得。 甘十九妹这口剑只需要向前再推进半寸,樊银江毫无疑问,势将必死无疑。然而,她却是不此之图,就在剑锋几乎已经挨住了他的喉咙边上的一刹,忽然又停了下来。 樊银江利剑加喉,一时慌张万状,虽不曾向对方开口求饶,眼神里早已失去了先时的凌厉。 甘十九妹那双深邃的眸子,瞬也不瞬地注视着他,原可就此一剑结果了他,却是偏偏不动。 过了一会儿,她才冷冰冰地说:“你大概就是银心殿主樊银江了,是吧?” 樊银江只觉得对方那口短剑之上,所袭出的寒气有异寻常,一丝丝就像是无数枚尖锐的钢针,纷纷shè向自己咽喉,那种滋味简直不堪承受。 他生具一副傲骨,除了父亲樊钟秀以外,还不曾服过什么人,此刻虽然面临生死威胁,却依然羞于启齿向对方讨饶。当时聆听之下,冷冷一笑道:“不错!我就是!”微微一顿,他脸上现出了一丝惆怅,长叹一声道:“你大概就是那个甘十九妹吧!” 甘十九妹点点头:“不错!怎么样,你可曾想到落在我手里的一天?” 樊银江冷笑道:“的确没有想到,看在同属武林一派,姑娘给个痛快的吧!” “你是在求死?” “生既不能,自当求死!” “这么说,你还是怕死了?” “蝼蚁尚且贪生,何况于人?” 樊银江接着发出了一声叹息:“不过,姑娘也不要误会,我这句话的意思,并非是向你乞命!” 甘十九妹冷笑道:“明明怕死,还要饶舌不肯承认,哼!樊银江,你可曾想到,既然你已落在了我的手里,你那银心殿也就完了!” “那倒不一定!” 樊银江说了这一句,眉头微微一皱道:“姑娘可否暂缓出剑,容我把话说完?” 甘十九妹道:“有何不可?” 话声微顿,寒芒乍shè,只听得“铮”然作响,那口短剑chā落鞘中。 樊银江只觉得,先时强烈压控在咽喉上的刺痛感觉,陡然问为之消失,不禁心胸为之一松! 甘十九妹一双深湛的眸子紧紧地逼视着他:“你不要心存异想,我虽然收剑在匣,依然可在举手之间制你于死命,这一点,我想你一定也很清楚。” 在她说这几句话时,樊银江立刻就觉得一股无形的力道由对方身上蓦地传了过来,像是一具无形的罩子,陡地将他罩定。 樊银江心头一凛,这才知道对方并非虚言,当下试着向左右转动了一下身子,即觉出有一股无形的力道紧紧地钳制着自己,看来对方这个姑娘,分明精于“内”练气运神之术,自己显然已在她控制之中,想要脱困于眼前,只怕是万难了。有了这一层感触,樊银江一时大为失望,不得不暂时打消脱身之望。 甘十九妹看着他淡淡地道:“你有什么话要说?” 樊银江镇定一下:“姑娘以为擒住了在下,即可唾手取得银心殿,那就大错特错了。” 甘十九妹冷哼一声,道:“我倒不这么认为!” 樊银江沉声道:“银心殿目前并不是由我发令,这一点想必姑娘应该比我还清楚。” 甘十九妹冷冰冰地道:“我正要向你打听这个人。” 樊银江道:“这人叫左明月,擅于布阵yīn阳之术,举世无双,姑娘若想轻而易举地就拿下银心殿,只怕并不容易。” 甘十九妹低低地念着:“左明月……左明月……”嘴里念着,脑子却在想着,只是任她翻遍了记忆,却是想不起,有这么一个人。 就在这一刹间,蓦地前侧方灯光乍亮,在一白一红两盏明灯的照耀之下,陡地现出了一个年约五旬左右,面相清奇的青衣文士来。 樊银江乍见之下,大声呼叫道:“大叔救我!” 来人正是那位身怀奇学的左明月,此时此刻的出现,自然意味着大不平凡。 只见他左右双手分执着一黑一白两面旗帜,陡然现身之下,蓦地扬动双旗,倏地飘起了一阵巨风,一时间飞沙走石,在四周一片震耳的隆隆声中,但觉得一阵子天摇地动。 即以甘十九妹而论,当此一刹,也不禁吃了一惊!总算她深悉阵势,情知对方这一手在布阵之中,谓之“闹雷”,甚是厉害,多半用以扰乱敌人阵脚之用,只不知此时此刻,敌人施展之下,系何用心?一念之转,她立刻身形一晃,倏地向侧方掠出;足下“子”“午”踏桩,待到身子方一站定,忽然觉出不对,赶忙再向原处抢进时,才觉出先时站立。在原她的樊银江已逃之夭夭! 甘十九妹一怔之下,既羞又怒,打量灯光亮处,才见樊银江果然已为对方救去,此时正面有得色的并肩与那个青衣儒士站在一起,彼此双方距离虽然不远,但两者之间都涌聚着一片云烟,大有咫尺天涯,隔海洞望之势。至此,甘十九妹乃得断定对方这个青衣儒士,大非等闲之辈,必然就是所谓的那个左明月了。 一念之间,对方青衣儒士已向着这边冷笑道:“那边可是丹风轩的甘明珠姑娘吗?” 说话之间,他双手黑白旗帜,不时地扬动不已,每一扬动、俱似有一种特殊的云气自身侧升起,给人以无限扑朔迷离的感觉。 甘十九妹该是何等精明之人?是以,她一看之下,即洞悉了对方的“情虚”。当下冷笑一声,手指向对方那个青衣文士,说道:“不错,我就是甘明珠,你可是姓左?” 青衣文士沉声道:“在下左明月,愿与姑娘取上一个商量,不知姑娘意下如何?” 甘十九妹冷着声音道:“你说说看!” 左明月双手不住地摇动着黑白双旗,因此之故,看起来他与身边的樊银江也就时近时远,一时给人以捉摸不定的感觉。 “姑娘。”左明月的声音也像是时近时远:“不才愿意与姑娘取个商量,姑娘托敝香主秦无畏带回的话已经听到了……” 甘十九妹chā口道:“很好,既然如此,你意如何?” 左明月道:“不才亦与姑娘颇有同感,深悉双方实力相差悬殊,难以jiāo手,只请姑娘暂退岛外,赐以较宽时间,也好容得在下等全军而退!” 甘十九妹略一思忖,不觉芜尔一笑道:“左明月,你不愧是一个智士,果然心机诡诈,你的那点鬼心思,瞒得了别人,却是骗不过我!你以为我会上你的当吗?” 左明月冷笑一声道:“姑娘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甘十九妹一笑,说道:“你以为骗得我后退一步,即可予你从容布阵之机会吗?真是休想!” 左明月微微上怔道:“那么姑娘之意义待如何?” 甘十九妹道:“你眼前只有一条活路,那就是立刻率领你们的人退出银心殿,我保证你们全军而退,否则的话,容我一经攻人,即使我手下容情,只怕我手下一般兄弟,却也是放你们不过了!” 左明月冷笑道:“甘姑娘这么说,未免强人所难了!” 甘十九妹厉声说道:“你现目下是败军之将,已失讨价还价之力,再要不识时务,势将陷身子万劫不复之境了。” 左明月正要说话,他身旁的樊银江已经怒声道:“这件事已不必再多考虑,樊某绝不会答应,姑娘你看着办吧。” 一面说,回身一拉左明月道:“大叔,我们走!” 左明月冷笑道:“少君且慢,我还有几句话要和甘姑娘取个商量!” 话声微顿,遂即转向甘明珠道:“既然姑娘坚持己见,你我双方无话好谈,姑娘你绝顶聪明之人,莫非对于眼前得失不曾有所顾及吗?” 甘明珠冷冷一哂道:“左先生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左明月道:“不瞒姑娘说,对于姑娘这等强大敌人,在下是丝毫不敢掉以轻心,姑娘如果真地认为可以随意进出银心殿周围,也未免想得太过于乐观了。” 甘明珠心里不禁一惊,妙目一转,冷笑道:“左先生的意思是,眼前已把我困在了阵势之中?” 左明月点点头:“这个不瞒姑娘说,在你我对答之时,左某人已经出动了五名健,按照在下先前所指示的‘五行’易数,在姑娘环身百步以外,动了些手脚,姑娘即使是绝顶聪明之人,只怕一时半刻,也难以破阵而出!” 甘明珠看见在一片云雾之后,有几个淡淡人影微微晃动,略略一现,遂即消逝:顿时,她心中吃了一惊,悉知左明月所说不假,自己如此谨慎之人,竟然在一时失察之间,坠入在他算计之中。想到这里,一时大为光火,然而表面上却看不出丝毫动静。 聆听之下,她微微一笑,目光注视向对方道:“你说得不错,我果然一时失察,让你做了手脚,只是我想你还没有能力能够困住我,不信你就试试看!” 左明月笑道:“姑娘不要大话骇人,双方既无妥协余地,自然各用其极,失陪了。” 话声出口,手上黑白二旗,倏地一抡,呼呼疾风里,就见他蓦地迟身丈许以外,落足在一堵高起的石头台之上。 而于此刻,与他同行的那个樊银江却已不知隐身何方去了。 甘十九妹心中大吃一惊,这才知道对方左明月原来对于自己早有计算,而且手法十分高明,她尽管技高胆大,却也不得不打起十分精神来应付眼前这一步危难。 眼看着立于石台上的左明月,手上那一对黑白旗帜,不时地左上右下挥动着,每一挥动,皆有天摇地动、雷霆万钧之势!更惊人的是由此而刮起的风力,更足以惊人,那风势倒不似平空而起,却像是来自海上,只是左明月不知施展了一种什么巧妙法力,竟然将风势逆转过来,一时之间风云变色,大地雷动,整个银心殿都在晃动之中,看起来随时都像是要倒塌下来的样子。甘明珠随着这番突如其来的变动,一连转换了几个方位,才定下了脚步。 须知甘十九妹秉xìng聪颖,自幼随师水红芍练成了绝学,那水红芍便是“五行绝学”中的一个高明之士,故此甘十九妹于此一道上,亦称高明,其所以上来惊慌,无非是震于眼前这番声势,等到她一经冷静平定之后,顿时对于眼前敌阵,有了一番了解。此刻,容得她双足一经站定之后,顿时神请智凝,整个躯体固若磐石,遂即不再移动。 她脸上显现着一丝冷漠的微笑,透过那袭遮面的面纱,她发声清朗地道:“左明月,你的伎俩不过如此罢了,有什么更厉害的高招,你尽管施展出来就是了,看看能耐我何!” 双方距离很远,甘十九妹这番话却是用内功中“九转丹田”的绝上功力传出,是以语音虽然不高,却能凝聚成音体,突破眼前惊风骇浪,直接传达到左明月的耳鼓之中。左明月谛听之下,脸上表情立刻转为凝重,随着他继续舞动的一双旗帜,一时之间四面八方忽然升起了无数盏明灯。这些灯光作红白二色,为数甚多,乍看之下,有如一天繁星那般的密密麻麻,只是转眼间已临眼前。式样为时下流行的那种高挑灯,灯笼本身作长桶状,随风飘展一如旗帜那般的动人! 甘十九妹虽然保持着原有的镇定,只是心里不无惊扰。她那双湛湛的目神,并不十分注视于四面的灯阵,却留意于左明月的动态!她多少已经摸清了一些对方的窍门,是以每在左明月挥动着旗帜之时,巧妙地移动着自己的身子。这么一来,一任眼前阵势变幻诡异莫测,她却似乎都能控制着自己并不惊慌的情绪!这种以不变而应万变的战略方式果然大大削弱了对方的威力。 左明月总管全局,那双黑白旗帜,虽然变化多端,每一挥动,眼前阵势必有变动,只是对方甘十九妹那种镇定如恒的应变策略,却使他不无顾忌!他忽然发觉到,如果这样长此拖延下去,一旦为甘十九妹看穿了自己的虚实,必然为对方将大势整个扭转过来,情形对于自己大为不利。 有见于此,左明月不得不加紧发动眼前攻势。就见他一双黑自旗帜霍地向前方一指,一片喊杀声中,眼前灯光大盛! 一红一白两行明灯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97 章 ,忽地如箭矢穿心,直向甘十九妹环身左右两侧直指过来。 强烈的杀机,猝然于这两行人手中的兵刃上显现出来。 来人为数不少,少说也在二十名以上,分为两列,一列白纸灯笼,一列红纸灯笼。那高挑的灯盏,并非是拿在他们手里,而是捆绑在背后,如此一来,并不妨碍他们动手出招。 这些人的衣着颜色随着背后灯宠各异,chā白纸灯笼的衣“白”,chā红纸灯笼的衣“红”,一眼看去,极其醒目。森森刀光,随着每个人递出的长刀,映以灯光,汇集成一片yīn森杀机,猝然jiāo刺之下,使得甘十九妹亦难挡其势,由不住身子霍地向后退了一步!虽然是退后一步,亦像是触动了眼前禁忌,登时甘十九妹就感觉到一阵天摇地动! 眼前情势,正是牵一发而动全局,就在甘十九妹身形方自动摇的一刹,一时间各自抡动手上兵刃,直向甘十九妹身上扑杀过去。 这一刹,情势不啻险恶万分! 甘十九妹虽然功力深湛,出道以来,所向披靡,无人能及,只是眼前情形,却是大异寻常。第一,格限于对方的阵势变化万千,第二,那左明月高明之处,在于能把众人之力,借阵法的逆转,汇集一体,是以其势至猛可观! 准此而观,那红白两队为首之人,所出之刀,实在也就聚结了全队人刀上功力,一时之间刀气四溢,力道万钩,刀身未至,先就有一股充沛巨力。甘十九妹那等武功之人,当此一刀劈下之时亦不禁为之退后了一步,猝然神色一变。同时之间,她佩带在身上的一口银光短剑,已电掣而出,只听得“叮叮”两声脆响,对方的两口长刀已吃她短剑格住。 以甘十九妹之内家功力,该是何等惊人,然而在她剑迎对方双刀时,亦不禁震得她右臂发麻,身形大大地摇晃了一下。 甘十九妹不禁大吃了一惊,她忽然想通了对方聚众为力的原则,身子霍地向侧面一转,短剑猝出,银光再现,一剑劈在眼前“红”队为首的这名杀手肩头上。由于她剑出疾劲,这一剑更是既快又狠,不容得对方少缓须臾,但只见一片血光闪过,这名红衣杀手一条血淋淋右臂,已横落地上。 一剑得手,甘十九妹绝不稍待须臾,她进身踏步,掌中剑一式“倒chā花”,空中现出了冷森森的一道弧光来。第二名红衣杀手简直来不及后退半步,即吃甘十九妹掌中剑chā中上胸,一股鲜血怒标而起,这名红衣杀手连掌中长刀还不曾举起,即倒卧于血泊里! 蓦地,眼前现出了一片混乱! 值此同时,另一队“白”队中人,已忽地涌了上来,为首白衣壮汉,掌中长刀忽地dàng起了一片耀目奇光,直向着甘十九妹头上落来。 甘十九妹立刻就觉出了对方刀上所藏具的惊人力量,发觉到对方这种集众成力的厉害,如果自己真的一个个硬接硬架,长此消耗下去,用不了多久,即将精耗力竭,那时候对方只消出来一个稍具实力的人物,诸如樊银江之流,自己说不定就将不是敌手,而听凭他们摆布了。 她有见于此,遂即立刻改变战略。当下双肩微微一摇,形同一只斑斓彩蝶,翩翩飘舞起来。 甘十九妹这种突然的身法变动,果然为她解除了眼前一步凶难。一时之间,眼看着红白两队杀手,掌中长刀频频落空,尽管是寒光闪闪,刀气四溢,然而在甘十九妹轻盈灵巧的变幻之下,这些落下的刀势,竟然没有一口能够沾着甘十九妹身边。 眼前人影飘飘,却未离这附近丈许方圆之地,这种身法实在堪称玄妙之极,饶是左明月阵法高妙绝lún,只是在甘十九妹这般变幻的身形里,却不能发挥预期效果。 转瞬之间,眼前遂即形成了一片混乱! 红白两队杀手,原本是极有秩序地轮流出手,可是这么一来,阵法大乱! 甘十九妹翩翩的身形,更是蝴蝶穿花般地穿chā在众人之间,于此同时,她掌中那口短剑便会伺隙而毫不留情地挥出! 她的剑绝无落空,每一落下,必定有一人死伤在她凌厉的剑锋之下,这么一来,哪消一刻,已使得敌人来犯的实力顿时消失泰半,剩下的一半更是杂乱无章,一时阵法大乱! 蓦地,站在石台之上的左明月用力jiāo挥晃动一下手里的旗帜,突地又自甘十九妹身后杀出了两列奇兵。 这两列人,一队衣黄,一队衣蓝,每人手里端着一杆红缨长qiāng,猝然现身而出,倏地围成一个半圆形,一声喊杀之下,霍地向着甘十九妹身后挺刺过来。 值此同时,那前现的“红”“白”两队杀手,猝然后退,各自向外一翻,遂即迟出丈许以外。 后来的是两队长qiāng队,显然不同前两队,长qiāng挺处,遂即向甘十九妹背后各处猛力直刺了过来。甘十九妹冷笑一声,身子霍地向下一蹲,数十杆长qiāngjiāo岔着由她头顶上穿了过去,然而甘十九妹的剑,却在任何人难以想象的情况之下,陡地翻掠而出,只听得一阵子“克察”声响,十数根长qiāng的qiāng杆子,迎着锋利的剑锋,俱都折为两截。就在破了的qiāng洞里,甘十九妹身形如同一只shè空而起的鹰隼陡地直shè而出。 这一手似乎出人意料,令人难以防范,而在甘十九妹来说,却是处之泰然! 各人目视之下,但见她身子足足拔起了六七丈高下,在空中身子略一下折,有如一只大乌般地翩翔而出,身法绝妙,其快如矢! 几乎在各人眼光还未曾看清之前,甘十九妹的身子已翩然如白鹭翼空般地落了下来,不左不右,正好落在左明月的身前。 左明月不禁为之大吃一惊! 甘十九妹就在现身之始,欺身上步,陡然快出一剑! 这一剑其快如电,简直出人意外,出剑的手法更是矫若游龙,银光一闪,锋锐的剑尖已抵住了左明月前胸之上,手法之奇快准确,简直匪夷所思。 左明月不禁为之一呆,登时愣在了当场。 “想不到吧,左先生?” 语音里充满了吟吟笑音:“百密难免一疏,左先生,你的五行布阵确是高明,只是却忘记了封锁中宫门户,以至被我轻易踏入袭近,你输了,你死定了!” 左明月那双眸于瞪得极大,忽然收拢成两条缝。 “那也不一定,”他喃喃地道:“除非姑娘现在立刻下手致左某于死地,否则我仍有活命之机!” 甘十九妹冷笑一声:“你是说我现在不会对你下手?你错了。” 左明月白皙的脸上忽然绽出一丝笑容,其神态固是莫测高深! 甘十九妹不禁心里一动,暗忖着,奇了,他何能在面对利剑相加,生死攸关的一刹,而能保持着如此气宇?莫非他果真另有锦囊妙计不成?想到这里,她那双妙目微微向着身侧转了一转,由于她此刻稳踏中官,站立之处正与左明月同一位置,是以整个阵势一目了然,再加以她对于各类阵法的深湛了解,是以略经注目,遂即胸有成竹! “左先生,这一场仗,你们是败了,”她那一双湛湛的目神再次转向左明月道:“就事论罪,我绝不能饶过你!” 左明月忽然体会出她隐藏在瞳子里的森森杀机,不由得心里吃了一惊!一经着念,他遂即自心里吃了一惊!一经着念,他遂即自心里浮起了一层悲哀! “甘姑娘,你说得不错,就事论罪,左某固是罪魁祸首,但是……”他冷笑一声道: “这个‘罪’左某不敏,却是实在不敢承当,倒要请姑娘开宗明义地解释一下才好!” 甘十九妹摇摇头道:“没有什么好解释的,胜者王侯败者贼,左明月,你认命吧!”话声一歇,皓腕轻翻,一剑直向左明月身上猛劈过来。 她出剑神速,这一剑原本就已抵住了左明月前心之上,更无愁他能脱逃。然而天下事每多出人意料,以甘十九妹之罕世身手,这一招竟然会走了空招。剑光电闪之下,就只见左明月的身势陡地向后一收,随着他后退的身势,身上那一袭飘飘长衣,有如飞云一片,蓦地涌起。 迎着甘十九妹的剑势,这一袭飘飘长衣蓦地从中乍分为二,被劈成了两片。 左明月这一手金蝉脱壳,施展得太妙了! 眼前云烟一现,左明月脱下长衣的身子有如懒驴打滚般地翻了出去。随着他挥动的黑自双旗,一阵子天摇地动,遂即把自己隐蔽于黑夜之中。 甘十九妹简直难以相信这个左明月竟然能够逃开自己的剑锋,这是她事先无论如何也难以想到的,对方分明是一个极精干五行变化掩饰的高人,自己竟然又上了他一个当,想到这里不由大是懊恼气愤! 突地,面前人影乍现,两个持剑的红衣杀手袭向眼前,乍见之下,不容分说,蓦地左右攻到,两口长剑一左一右同时向甘十九妹两肋要害上猛然刺来。甘十九妹冷哼一声,掌中短剑左右旋拨,叮当两声,已把来犯的一双长剑格开。她这时正当气忿头上,手下更不思丝毫留情,紧接着纤腰力拧,掌中短剑再一次挥了出去,却有如长虹经天,在匹练般的一道银光之下,两名红衣杀手,各自怪啸了一声,双双倒卧于血泊里! 甘十九妹既已看出了阵势的微妙,惟恐迟则生变,当下毫不迟疑地挺身而进! 就见她莲足轻点,娇躯连连晃动之下,有如鬼魅行空,哪消片刻,已扑到了敌人阵营银心殿! 银心殿前早已挤满了人,一片灯火辉煌,照耀得眼前如同白昼,似乎各人已感觉到情势危急,不得不力挽狂涛,作困兽之争。 在大片喊杀声中,百十名银心殿弟子蓦地散开来,形成了一朵六角奇花。那奇花正中,一人高挑着一面玄色三角旗帜,人高旗长,高挑在手,恰如吐蕊的花心! 甘十九妹原本快捷扑进的身子,乍见及此,蓦地中途打住。也就在这一刹,即见银心殿两侧忽然涌出了两队黑衣弟子。一阵子噪耳的鸣锣声,起自两厢,才见到那两列弟子,每列八人,各人手持着一面银色锣,二八一十六面铜锣,一经鸣起,其声势端的惊人已极! 随着这阵子铜锣惊天声,那先前摊开的一朵“六角奇花”霍地bàozhà开来! 显然又是一式不可思议的奇妙阵势。 锣声、喊杀声汇集成一片狂涛,一时震耳yù聋。 即见那一十六名黑衣少年,围着甘十九妹团团打起转来,手中锣固是不停地敲,那张嘴却也并不闲着,只管忘命似地呐喊个不休,一刹间联成一气,只管足下不停地奔个不休! 甘十九妹眉头微微一皱,遂即定下脚步! 她手握短剑,那双澄波眸子,无视于环身飞奔的一十六名铜锣手,却瞬也不瞬的盯向那朵“六角奇花”中的黑旗汉子。她知道这是敌人黔驴技穷的最后杀手,非比等闲,不可轻视,一时也就耐下xìng子来,细细观它一个究竟! 银心殿内只剩下了七个人。 左明月,“银心殿主”樊银江,“南天秃鹰”秦无畏,以及四名手抱长刀的红衣壮汉。 大厅里黑黝黝的不见一些儿灯光,却可透过正面敞开的一排长窗,将殿前敌我双方jiāo手的情形看得十分之清楚! “银心殿主”樊银江脸上垂挂着泪痕,手里紧紧地握着剑,恨恨地向着身边的左明月道:“大叔……看样子这丫头大概被困住了,我们不如乘势杀她一个措手不及!” “南天秃鹰”秦无畏亦是面色yīn沉,那副样子简直如丧考妣。听了樊银江的话,他把一双失神的眸子,缓缓移向那位有“智囊”之称的左明月身上,等待着左先生宣判。在他的印象里,左先生从来不曾有过像今天这种失神落魄的表情! “唉!”左明月发出了一声深长的叹息,摇摇头:“没有用了!” “左大叔的意思是……” “银心殿即将不保……”左明月频频叹息着摇着头:“少君,我们快走吧,迟了可就来不及了。” 樊银江愣了一下,紧紧地咬着牙齿,瞪着左明月:“左大叔的意思是要我们撤退?” “不错,”左明月冷笑一声:“不但要撤退,而且还要快,慢了只怕就来不及了。” 他语音冰冷,面色yīn沉,长衣既去,只剩下一袭月白色的单寒中衣,形锁骨立地站在那里,那副样子简直就像是一个鬼。 彼此一来一往地对答着,可是那双眸子却是瞬也不瞬地注视着窗外。就在这一刹,甘十九妹已经采取了行动,就见她身子忽蹲又跃,起落之间,短剑快出,已击倒两名持锣汉子。 左明月神态一变,猝然晃身,急声道:“快走!” 身形一闪,已扑向侧门。 在门前,他定下身子,回头看了樊银江一眼,后者只是茫茫地向窗外注视着,并无退却之意。 左明月叹息一声,只得又扑回来。 “大势已去,银心殿即将不保!”左明月恨恨道:“再要不走,可就万难活命了!” 樊银江陡然一惊之下,才恍然自梦中惊醒,两汪泪水,由不住夺眶而出。 左明月叹息道:“这一阵,是我事先部署好的救命杀手,舍此之外,再也无能为力了!” 樊银江惨笑着摇了一下头:“莫非你忘了爹爹的话,要我死守此殿,不!大叔,你走吧,我就留下来陪着银心殿共存亡吧!” “傻子,”左明月苦笑着摇了一下头:“少君应该想到,你留下来只有死路一条,退回去,还可与老堡主共商大计,据守清风堡,来日方长,大可与这个姓甘的“厂头一决长短。” 一面说,他示意地向着“南天秃鹰”秦无畏点了点头,两个人各自架着樊银江一臂,将他硬架了出去。在四名红衣壮士的紧紧随侍之下,一行人步出了银心殿侧门。弯了一条曲廊,步下一条深入地层下的小道,那里生着一列翠柳。 一行人行过之后,左明月遂即吩咐四名红衣壮士各自挥动刀剑,把这行翠柳纷纷砍折倒地! 各人这时已来至小道尽头,却是一处极为隐秘的河道之口,但只见黑夜里波光万顷,漾溢而起的水花,拍打在附近的山岩上,发出了震耳yù聋的轰隆之声,环视左右皆是高出立处的断壁! 左明月长叹一声,向着身侧的“银心殿主”樊银江道:“若非是我事先安排下了此一着退路,只怕此刻是呼天不应,叫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98 章 地无声。” “南天秃鹰”秦无畏却是不解地看着那一片滔天波浪道:“先生的意思,莫非是在此处,事先已经安排得有船只不成?” 左明月道了一声:“然!”苦笑了一下,他遂即在身上摸了一下,转向秦无畏道:“秦香主身上可带着千里火吗?” 秦无畏点点头,摸出来双手递上。 左明月接过来迎风一晃,“噗嗒”一声亮着了,这片地方,顿时现出了一片昏暗火光! 风势极大,吹得每个人身上冷飕飕的! 左明月把手上千里火缓缓举起,由面前绕成一个半圆形的圈子,再缓缓放下,如此三度起落,再换另一只手,照前样的再作一次。 每个人眼睛瞬也不瞬地向前面湖面上盯着,阵阵寒风吹袭进来,冷若冰霜,当受者都情不自禁地打了一个哆嗦! 左明月耐着xìng子再这么作了一次,仍不见有什么反应,他把千里火jiāo到一名红衣壮汉手上,吩咐他依样照做,遂即回身向着来处观察不语。 由所站处回看,只见来处灯火所发出的强烈光华,恰似一幢百十丈高下的光罩,将那所巨大的建筑物银心殿罩定。大片的喊杀声,即由那光罩里散播出来,虽然彼此间隔着一段相当的距离,却可以清楚地听见两阵jiāo兵的兵刃jiāo击叮当声! “南天秃鹰”秦无畏“啊”了一声,喃喃地道:“莫非分水厅的那一伙子人,已经大举攻到了!” 左明月怅然地点了一下头,面若寒冰,不发一言。 “银心殿主”樊银江不禁瞪圆了眼,他语音颤抖地道:“这么说,那般贼子莫非竟然已攻破了大叔的最后阵势?” 左明月漠然地点了一下头,冷笑道:“除了那个姓甘的丫头,他们之中,谁又能有这个能耐?” 樊银江吞了一下喉结,几乎语音沙哑地说道:“……这么说……银心殿的百十名手下弟子……” 左明月黯然地点了一下头:“覆巢之下,岂有完卵?” 樊银江一时由不住垂下头,大声地位了起来。 左明月叹息一声:“少君保重,我们确实已尽了人力,奈何敌人过强,若不及时抽身知会老堡主,早作防备,只怕清风堡亦难守住。这是我等不得不退的原因……” 方言及此,耳听得一片bàozhà轰隆之声,即见到起自银心殿处shè起了大片火烟,溅飞的火石有如流星般地四下狂窜而起,就像是正月十五所玩放的花pào一般,蔚为奇观。紧接着再次传来一声bàozhà声,真有惊天动地之势!各人只觉得足下站立之处,大大地摇动了一下,目光注处,那所巍峨韵银心殿,似乎整个地斜塌了下来! 火星,火舌,流焰,像是无数道划空而起的“火蛇”满空狂窜而起!整个银心殿一刹间燃起了漫天大火,大股火焰随后扬起!虽然相隔甚远,每个人脸上都被火光映得红通通的! “完了……”樊银江一时心如刀割:“什么都完了!” 每个人心上都像是压着一块铅般的沉重,谁也不曾开口说一句话…… 忽然身后响起了乃声,一艘全身漆黑,平底双桅的铁甲船,向着隘口泊拢过来。站立在船头的一名黑衣汉子,手里拿着一具特制的铁壳孔明马灯。这汉子双手端灯,向着这边扬了一下,技巧地开关着灯门,发出信号,三明三灭!遂即向着这处隘口地方慢慢拢过来。 左明月点头道:“这就是了。” 铁甲战船慢慢拢向岸边,包有铁甲的船身,随着波浪的起伏,撞击着附近的崖面,发出“乒乓”之声!即见那伫立船头的持灯汉子,身形微纵,兔起鹘落地已落向岸边。他手上的铁壳马灯向着前面扬了一下,立刻抢前一步,向着樊、左抱拳道:“卑职韩庆,接迎来迟,尚请少主人与先生见谅!” 左先生摇摇头道:“韩壮士免礼,沿途可曾为敌人发觉了行踪没有?” 被称作韩庆的汉子,上前一步道:“先生放心,卑职一路前来,克遵先生事先jiāo待,只找那僻静之处行舟,确信不曾被任何人发觉!” “银心殿主”樊银江愕了一下,上前一步道:“什么,韩师父,莫非是爹爹要你来的?” 韩庆抱拳道:“少主人有所不知,老堡主早已感觉到此殿不守,所以在来时已与左先生有了商量,命卑职守护此舟,埋伏在对面溪边等候消息,只怪卑职认错了方向,只管向船尾张望,却忘记了船头部位,险些错过了机会,误了大事!” 樊银江聆听之下,不禁深沉地叹了口气,道:“原来爹爹早已想到了此殿不守。” 他目光一转,看向左明月道:“原来大叔早已与爹爹有了计划……” 左明月苦笑一声,道:“不错,只是时机未到最后关头,未便说出,少君,我们快快上船吧!” 一行人相继纵身上船,这艘铁甲战船于是掉过头来,缓缓向着黝黑的湖面扬帆而去。 银心殿就这样失守了。 一团团的火焰,由燃烧着的银心殿上空飞弹而起,黑夜里流焰四窜,半边天都照红了。 对于丹凤轩的前进使者甘十九妹来说,这无疑是一场空前的胜利!这把火说明了他们胜利的成果,正像是燃放的烟火在大肆庆祝! 三十六 夜雨、孤灯。 这一场雨下了有好几天了。 尹剑平整整两天,足不出户。当然这意思并非是说他真的连房门都没有出过,而是说他不曾离开过所居住的客栈碧荷庄。 窗外是聒耳枯燥的蛙鸣声。这些小动物各据一荷,仰头向天,沐身在霏霏霪雨里,只管不停不歇地叫个不休,雨声、蛙声在这个时刻里,似乎占有了一切的空间。 聆听及此,你会感觉到无比的烦累、困倦,全身上下侵满了那种恼人的不自在,却又驱之不去,挥之不离!因此一切的“懊丧”和“不如意”都会在这个时候向你开始侵袭不已! 尹剑平在灯下看着他的剑,那口新得的“海棠秋露”。碧莹莹的剑身,映着摇曳的灯焰,乍飞起满室的莹光。桌子上置放着细脖大肚的一壶酒,他不时地端起来灌上一口!火辣辣的一股子热气,由嗓子眼一直通向丹田。人哪!有时候就喜欢这个调调儿。 这一刻看剑饮杯压制着他满腔的英雄气概,不会有所发泄,相对地抑助长了儿女情怀! 似乎有一刻已进入到真正的忘我境界。那一刹他脑子里什么也没有想,有如一张白纸那么的单调,然而这一刹,当他瞩目于宝剑飞萤时,却又禁不住兴起了一腔激动! 人是静不得的,静极思动! 人也是动不得的,动极思静! 只有深明动静,识大体的人,才能在此“动”与“静”二字之间,寻觅到那种适度的折衷! 耳边上蛙鸣鼓噪,眼前剑气如虹。而尹剑平的心却早已飞跃出这个巢臼,正在从事追捕着某种大自然的神秘。 所谓:“师今人不如师古人,师古人不如师自然!” 此刻,尹剑平似乎已经领略到了这句话的真谛。 此刻当他神游于吴老夫人那些奇妙的壁画图案时,脑子里反映的却是一片自然。以自然来印证那些纯属灵xìng的幻想,常能启发他一些新的境界。 这几天,他常常借着神游太虚之便,领略了更多的智灵,对于吴老夫人那些纯属灵xìng自然的武功谜结,也就解开了不少!他的进度极其惊人,只是人我不知! 有时候,他像梦呓般地嘴里说着什么,一只手莫名其妙地在空中比划几下,自得其乐地笑上一笑,这里面往往包含着神秘的学问,说不定正是一式绝妙灵招的心领与突破!他的进度就是在这种情况下急飞猛进的。 蛙鸣声使他陷于沉思而神游太虚幻境。哇鸣声的突然停止,却又使得他乍然警觉,意识到某种事态将要发生!正如眼前的这一刹。在蛙声突然停止的一刻,尹剑平的那口罕世宝刃“海棠秋露”却已经归入剑鞘! 此时此刻,“帘外雨瀑瀑,春意阑珊……”正是“罗衾不耐五更寒”时刻! 蛙鸣鼓噪,显示着一切正常,而此刻的突然中止,却似乎反倒有异寻常了。 尹剑平手掌前送,那盏高悬在空中的灯盏应势而灭,一刹时,房子里笼罩着一片黝黑! 坐在椅子上,一动也不动。 尹剑平只是静静地运用着他的灵思,灵智所聚,耳聪目明。自此,在他环身左右十数方丈内外,他能够细细地观察到一切动象衍生。 蛙声沉寂。 这现象显示着,那个突如其来的形象仍在持续之中,直到现在仍未消失! 他悄悄把背部后靠,凝神静气,神游五中! 顿时他就感觉到一些轻微的脚步声音,这些声音也许听在任何人耳朵里都极为平常,可是听在尹剑平耳里,却认为极不寻常!如果你不留神倾听,简直就无法辨出那种轻微的“嗒!嗒!”细响。 尹剑平一经入耳,立刻就感觉出那是一种特殊情况下才能发出的声音,就像是一个人的脚,踏行在碧绿阔大的荷叶面上。尹剑平似乎可以认定,必然是这样,因为只有在这情况之下,才能会发出这种声音!一个人,能够踏行于水面荷叶,自然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这个人设非具有一流的轻功身手,可难为力。 尹剑平把长剑往背后一chā,手肘轻按,“呼”地腾身而起。起落之间,已跃向窗前。轻轻点破窗户纸,他凑近一只眼向外观察着。沉沉夜色所显示的一切甚为模糊,所幸有几间房子里透有昏黄的灯光。借着这一点昏暗灯光的衬托,倒使得他可以隐约看清了眼前的一切。 他看见一条人影,正由水面上踏波而过,那人身材高健,尹剑平着目他时,来人已飞跃而起,轻巧地落向湖心敞亭。 自从甘十九妹等一行出征洪泽湖以来,这所碧荷庄里,再也不曾看见一个江湖道上的人物,这人突然的现身,倒不禁引起尹剑平十分的关注与好奇! 那个人站立在亭子里,瞪着一双圆圆的眼珠子,向着尹剑平居住的这一边观望着。 借着湖心亭一角高悬的一盏吊灯,尹剑平猝然看清了那人的脸,禁不住心里大大地动了一下! “云中鹤!”他心里禁不住大声地呐喊着:“你好大的胆!” 一点都没错,这个人正是前此在凤阳地面上误打误闯,所结下的那个对头“云中鹤”! 这人原想偷盗尹剑平岳阳门的“铁匣秘芨”,不意偷鸡不成反而蚀了一把米,竟把他本身一口罕世宝刃“海棠秋露”失去,落在了尹剑平的手上。不用说,他是越想越气不过,此番前来,必定为了要夺回失剑和湔雪前耻而来。 尹剑平脸上不禁现出一丝冷笑,心里暗忖着,这可是你自己送上门来的,少不得我要代尉迟家门向你讨回那件“锁子金甲”。这一次,又看你是怎么个逃法?心里这么想,他贴着窗角凝神闭息,一动也不移动地向着窗外注视着。那个云中鹤想是悉知尹剑平此人的扎手,虽然心怀仇恨,只是大敌当前,却不能现出丝毫大意神态,两只精芒暴露的眼睛,从这一边移到那一边,又从那一边移到这一边,转动之间,凶光四shè! 由于这一面共有上房十间,外表看过去模样完全相似,一时使他乱了方寸,弄不清自己所要找的人,到底置身在哪一间房子里? 忽然,他身子由湖心亭里蓦地拔空而起,直向着尹剑平所居住的这一排房舍为首的那一间屋脊上落去。 把握住这一刹,尹剑平陡地推开半扇窗,身形一个快速的滚翻,已飘身窗外。 随着他左手后勾,极其轻巧地把敞开的那半扇窗户关闭,同时足尖飞点,有如“夜蝙剪空”,“哧!”掠出三丈四五。 这一手轻功,施展得既惊又险,然而却是恰到好处!云中鹤落身屋脊的一刹,也正是尹剑平落向石后的一刹。无形中,倒像是两个人忽然掉换了一个位置。 这时,尹剑平匿身在一堵凸起丈许的假山石后,正可赖以障身,不愁为云中鹤发现。 云中鹤身法至为灵巧,只见他快速地在屋瓦上踏行一遍后,蓦地身形一晃,飘身而下。 尹剑平方自心中一动,这个云中鹤已极其轻巧地向着一扇亮有灯光的窗户附身过去。 现在尹剑平可以十分清楚地看清眼前的一切,就见那个云中鹤正自点窗而窥,而且发觉到室内那个人不是自己所要找寻的对象,身中一闪,又移到另一间窗前依然如法pào制,向内窥伺一番,然后,很快地又看向了另一扇窗。 尹剑平几乎已经可以断定,对方必然是在搜索自己,意图下手暗害。心里想着,他遂即由地上拾起了一粒小小石子,那枚小石子约莫有黄豆大小,但是一经着以内力,却可当作暗器般地施用! 尹剑平把这枚石子扣在指上,用“铁指金丸”的暗器打法,陡地弹了出去! 一丝极为细微的尖啸声,蓦地袭向云中鹤后脑! 云中鹤方自身形前倾,忽似有所警觉,霍地一个倒剪,紧接着一式“潜龙升天”,高颀的健躯猝然腾身而起!在他起身的一刹,足尖飞点,已把直奔自己的那粒小小石子踢飞眼前。他似乎已经感觉出敌人的方向,是以身形猝然腾起,霓虹经天般直向着尹剑平栖身处扑了过来。尹剑平就在他身子方一袭来的同时,反身踹足,“唰”的一声,把身子倒穿出去了,直向着湖心亭内落过去。 云中鹤忽然发觉尹剑平的猝然现身,由不住大吃了一惊!他原是尹剑平手下败将,这一次来,无非是想乘着黑夜,对方熟睡之际才暗下dú手,倒不曾想过与对方明张旗鼓地硬拼硬打。可是眼前形势,却又使得他不得不与对方一较长短。当时狠下心来,鼻子里冷哼一声,右手翻处,发出了一支“瓦面透风镖”: 这枚暗器一出手,哧带出了一股尖锐劲凤,直循着尹剑平前胸打到。 尹剑平就防着他有此一手,见状右手斜封,用顺手椎舟一式,叮的一声,已把这支镖封了出去。 云中鹤暗器一经出手,身子紧跟着拔空直起,蓦地向下一落,已扑到了尹剑平身边。后者其时早已蓄势以待,云中鹤掌势猝然向下一沉,两只手用“飞鹰搏兔”之势,霍地直向着尹剑平两肋上chā下去。尹剑平一声冷笑,他决心要接对方这一招,而且还有心要让他吃点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99 章 苦头,当时霍地扬臂上封,用“双柱锦旗”硬硬地向着云中鹤双腕上封了过去! 四只膀臂jiāo接之下,其力道何止万钧? 在一阵颤抖之下,云中鹤的两只手,竟然被硬硬地拉了开来,从而滋生出来的余劲,由不住使得云中鹤足下打了个踉跄,蓦地后退一步。 尹剑平这时近看来人,由对方那双凶光毕露的眸子,以及衍生在下巴上的一丛胡子,更可判定,来人正是那个横行数省,甚至于惊动朝廷,到处绘影图形要捉拿的钦命要犯“云中鹤”! 尹剑平一经着目之下,顿时兴起了切骨之恨,想到了前此剑伤之仇,真恨不能立刻将之毙于剑下。然而眼前这个地方,却令他心存忌讳,似乎不便放手与他一搏。是以,就在云中鹤方自退后的一瞬,他身躯猝然向后一仰,“哧!”又自纵出丈许以外。 云中鹤未及深思,只当是。对方怕了自己,见他不战而退,心里好不怨恨,一声低叱道:“哪里走?”足尖一点,循着尹剑平退身之势,快速地追了上去。 二人一退一追,相继落身在眼前这片荷花池上,那可真是惊心动魄的一刹! 眼看着两个人的身势,在荷叶面上倏起倏落的,其势一如“靖蜒点水”,又似“星丸跳掷”,不及jiāo睫的当儿,已相继循出院墙以外。一出栈外,尹剑平更是足下加快,其势有增无已。 云中鹤这一刹,实在也有些鬼迷了心窍,他其实应该想到对方既然有此身手,又何惧自己?然而,他一脑子想着要夺回自己那口‘海棠秋露”,乍然发觉到对方不战而退,哪里能够容得!再者,云中鹤之所以胆敢以身犯险,另还别有原因,除了他内穿的那一袭“锁子金甲”之外,他身上还带有一件厉害的玩艺儿,只要时机适合,猝然展出,必然将使尹剑平难以招架,因为有了这双重原因,才会使得云中鹤心怀必胜,不顾一切地直循着尹剑平猛追不舍。 一逃一追,转瞬之间已奔出三数里以外。 眼前是一片高低不平的乱石沙地,那淅淅细雨兀自下个不停,任何一等一的轻功绝技,亦难能逃开雨势的笼罩之下!两个人身上早已被雨水湿透了。 蓦地,前面的尹剑平忽然站住,缓缓回过身来。云中鹤之所以有了这么一个外号,自然是因为他轻功造诣深湛,然而这时和前面尹剑平较量起来,显然差了一段相当的距离! 对于云中鹤来说,简直是一件他认为奇耻大辱的事情,心里正自怒不可遏,乍见对方忽然停住,哪里按捺得住?借着一个快速的扑身之势、两只手猝然直向着尹剑平肋上猛chā了下来。 尹剑平一声冷笑道:“你还差一点!”嘴里说着,身子霍地向后面一吸。云中鹤那么快的身手,依然是落了个空,十根手指擦着对方的衣边落了下去。 尹剑平擦身错步,把身子飘出丈许以外。 云中鹤眸子里精光四shè,瞬也不瞬地盯向尹剑平:“请恕我健忘,朋友你报个万儿吧!” “我姓尹,”尹剑平面若寒冰地道:“云中鹤,你也报上个万儿听听吧!” 萧萧细雨继续飘落着,两个人脸上都沾满了雨水,点点滴滴顺腮直淌下来。 “金……”云中鹤抬起手腕子,在脸上擦了一下:“金步洲!尹朋友,金某人不辞风霜劳苦,总算是找着了你,嘿嘿!光棍一点就透,朋友你当然知道在下的来意是什么了。” 尹剑平在他说话时,一双眸子早已兼,顾了四方。这里虽说地方够空旷,但是一旦动起手来,却也是不尽理想之处,主要是可供掩身的地方太多。 聆听了对方话后,尹剑平冷冷地摇了一下头:“尹某不敏,你就打开天窗说亮话吧!” “好!”云中鹤冷笑了一声,说道:“兄弟是想问朋友要回一样东西!嘿嘿!老兄要是再装作不知,支吾其词,可就有点不近人情了!” 尹剑平一哂道:“好说!” 反手一拍背后长剑,“海棠秋露”“当”的响了一声:“金兄说的是这口‘海棠秋露’?” “哼哼!”金步洲那双眸子简直就像是要喷出了火来:“尹朋友你真是明知故问了,君子不夺人所爱,在下要请朋友你发还的,正是这口‘海棠秋露’。朋友你大概还不会说这口剑原本为你所有吧!” 尹剑平一笑道:“红粉赠于佳人,宝剑能者居之。金兄你又何能说这口‘海棠秋露’原来即为你所有?是不是?” “云中鹤”金步洲怔了一怔,由不住后退一步,一时目shè凶光! “赫赫……”他嘴里一连怪笑了几声,频频向尹剑平打量着:“听足下口气,莫非是有意要把这口‘海棠秋露’据为己有不成?” 尹剑平一笑道:“不错,目前我是有这个打算。” 金步洲陡地探手腰间!尹剑平也同时握住了剑柄。一蓬剑气,陡地由他背后拉开一线的剑鞘里升起来。 “云中鹤”金步洲显然是剑道中的高手,对于所谓的“内家剑”当然不会不知道。这幢发自对方长剑上的剑,顿时使得他止住了一时冲动,探向腰间的手,慢慢地又收了回来。尹剑平那只握剑的手,也遂即为之缓缓松开。 “金兄不必心怀不忿!”尹剑平慢吞吞地道:“在下方才也已经说过了,宝剑能者居之,这口剑不过暂为在下所保管而已。”微微一顿,他遂即接下去道:“……即使现在,阁下你仍可以随时拿回去。不过,有一个先决的条件,那就是先要问一问阁下是否有这个能力!” “云中鹤”金步洲陡地一呆,冷森森笑道:“尹朋友你的意思我明白,没有三分三,不能上梁山,哼哼,在下既然来了,当然不能空手而回。” 尹剑平道:“你来得正好,其实我正有事要找你。” 金步洲紧紧咬着嘴唇,聆听之下,徐徐地道:“洗耳恭听!” 尹剑平道:“既承见问,我倒要告诉你,在下受人所托,也正是要向金朋友要还一件东西。” “噢,那倒是一件新鲜事了!” “一点也不新鲜,”尹剑平一哂道:“套用一句老兄的话题,你是明知故问。” “哼哼……” 一面冷笑着,金步洲那双眼睛里jiāo织着凌厉的杀机,可是他却迟迟不敢出手。 雨似乎下得更大了,雨点子夹着斜风,打在人脸上麻刺刺的挺不是滋味! 即使稳cāo胜券的尹剑平也忽然感觉到这种情形之下对他来说是不适宜出手对敌的,毕竟对方“云中鹤”这个人非比寻常,而且是惯施鬼诈出名。 “云中鹤”金步洲竟然也已经有同感。 “尹朋友,这里不是谈话的好地方!”云中鹤用手前指一下:“那一边,有一所废置的‘青云道观’,我们到那里避避风雨如何?” 尹剑平道:“很好,不过我不认识那个地方!却要烦老兄你领前带路了,请!” 金步洲凌笑一声,腰身猝拧,箭矢也似地率先纵身而出,一路轻登巧纵,倏起倏落直向前道扑进。他一口气跑出了二三里外,足下方自站定,却意外地发觉到敢情尹剑平就站在身边!心里一凛,就像是着了一记闷棍那么的不自在! 那所“青云道观”显然就在眼前。 歪斜的观门有一半已经倒塌了,一道回廊曲曲折折地直由观门向里面延伸下去,远远看上去,就像是一条卧地的巨龙!道观有一半早已经塌了。那歪斜的一半,原已不蔽风雨,整个屋顶都早已“上空”,如果说在这里还能找到一处躲避风雨之处,那舍弃这道迂回长廊,可就再没有另外之处了。尹剑平、金步洲两个人毫不疑迟地踏入长廊。由风雨中蓦然踏向避风雨处,自然有一种说不出的宁静之感。 两个人几乎是同时踏进长廊。四只脚步一经着地,顿时向两下里猝然分开来。 尹剑平往左,云中鹤往右。 几乎是同时,两个人霍地又转过身来,成了“照脸”之势,双方的距离约莫在一丈二三。 “说吧!相好的!”金步洲一双眸子瞪得又圆又大!“你受什么人所托?又问我要还什么东西?” 尹剑平那双眼睛瞬也不瞬地盯视着他。 “尉迟太爷所托,问足下讨还家传至宝“锁子金甲’!” 这几个字讲说得再利落不过,云中鹤乍然听到尉迟太爷其名,禁不住大吃一惊,容得尹剑平话声一落,他一连后退了两三步。 “哼!很好,这么说,我今天晚上的确是找对人了。”一面说,他伸出一只手,在胸上拍了一掌,“嘭”响了一声:“不错,你要的锁子金甲,现在就在我身上,只要你能够由我身上拿走它。” 一面说,右手抖处,“呛”的一声脆响,一条银光灿然的“蛇形软qiāng”,已由腰间抖了出来。 紧接着在空中舞了一转,唏哩哩一阵子串响,蛇也似地又盘在了胳膊上,那一截蛇头梭子形的qiāng尖子却捏在他手心里。 尹剑平冷笑一声道:“很好,咱们看来是标上了,我输给你,背上长剑由你拿回去,你要是输给了我,说不得我却要剥下你身上的锁子金甲。” 话声方自出口,只听见金步洲一声轻叱,蓦地掠身而起,速度之快,出人意外。这一式出手,显然他蓄势已久,身子一经纵过去,两只足尖捷如流星般地直向着尹剑平一双眸子上猛踢了过来。 尹剑平身子霍地向下一矮。 “呼”的一声,“云中鹤”金步洲的一双脚尖,双双踢了个空,可是紧接着云中鹤的身子随着他猛然举起的双手,蓦地拔空而起。 这一手,尹剑平倒是万万没想到的。 金步洲既名云中鹤,当知轻功不弱,看他眼前这一手滚翻之势,更是极不平凡。 只听见“噗噜!”一连衣袂飘风声,云中鹤的身子已到了尹剑平身后,掌中的索子qiāng“哗啦”一声脆响,直向尹剑平身后抡打过来。尹剑平心中一惊,若以常情而论,眼前情形,他一定要旋身面敌,可是不知如何,就在他脑子里方自兴起这个念头的同时,却又有另一个念头蓦地升起,一时随着后者这个奇异的意念,整个身子平直地向着前面倒了下去。 “云中鹤”金步洲这一式滚翻盘打之势,原有十分把握要制胜对方,甚至于他早已盘算好了,在尹剑平一旦回过身来时,转以何种手法来制胜对方,只是却万万不曾想到,对方竟然拼受着挨打之害,大悻常情地全身直向前倒下去,这种意外的情形,由不住使得“云中鹤”金步洲吃了一惊。当下冷笑一声,掌中“蛇形软qiāng”加速向前挥落下去,其势有如“流星赶月”,快到了极点,却是令人匪夷所思。 尹剑平的身子是如何向左面旋滚而出,云中鹤是压根儿也没有看清楚。 简直是莫名其妙。 反身,出剑,跃起,三式连成一气。 以“云中鹤”金步洲印象所及,脑子里还不曾有过这么一个例子,不曾有过任何一个人,能够把这三种动作揉成一起;而旋展得这么矫捷自如。 眼前的这个尹剑平,你说他是“人”,而在他旋展这一式杰出而不可思议的杀手时,简直形同鬼魅。 “云中鹤”金步洲惊心之下,禁不住吓出了一身冷汗,掌中“蛇形软qiāng”固然原势挥出,只是莫名其妙地竟然会失去了准头。就在对方“蛇”也似扭转了的身形里,金步洲的软qiāng已经走了一个空。一招落空,却已把他自己身形暴露在对方凌厉的剑锋下,无法脱困。 像是闪电般地亮了一亮。 尹剑平手上的那口“海棠秋露”,在zhà开的一点剑星里,铮然一声,己刺在了金步洲的前心上。金步洲的身子被扎得弹空而起,可见对方出剑之猛。按常情而论,金步洲剑中要害,万无活命之理,无奈他内着的一袭宝衣“锁子金甲”,却使他意外地又逃得了活命之机。 尹剑平长剑一经递出,立刻觉出了有异,剑势拉动之下,将“云中鹤”外衣划开了一道长口子,后者借力施力,倏地身躯一个倒翻,“哧!”穿出了一丈以外,落身长廊之外。 “云中鹤”无疑是惯用心机,绝顶聪明之人,对方这一剑早已使得他心胆俱寒,却也使他认清了自己万万不是对方对手。即以方才一招而论,若非是自己身上那一袭“锁子金甲”,此刻还能有命在?一惊之下,吓得他机伶伶打了一个冷战,不啻由梦中惊醒,这才知道敌我之间,功力相差得也太悬殊,再不见机脱离,必无幸理。 一念之余,云中鹤哪里再敢多留片刻。 是以,就在他身形一经穿出长廊的同时,左手抬起,食指下扣,按动一管紧贴在腕上的特制箭筒,“卡喳!”一声轻响,一枚蛇头银羽小小弩箭,陡地shè出,直向尹剑平的前胸力shè过来。金步洲暗器一经出手,足下哪里再敢丝毫逗留,身形陡地一个倒拧,用“鹞子钻天”之势,猛地凌空直起!只是他身子才纵出一半。陡然问,黑暗里一条人影,有如“飞星天坠”,蓦地落下来。 随着,这人一声清叱道:“去!” “云中鹤”金步洲简直还不知是怎么回事,一双腕臂两侧已吃对方十指拿住。一股透骨奇寒气劲,由这人两只手蓦地传过来,云中鹤只觉得一刹间痛楚难当,纵起在半空中的身子,不由自主地已被按落下来。 情形更不止此。 随着这人向外翻动的掌势,“云中鹤”金步洲身不由己的已被摔了出去。 来人似乎一经现身,就认定了云中鹤其人绝非善流,是以这一摔之力着实施展得格外劲道,以云中鹤之武功身法,竟然难以化解。随着这人的猝然出手,“云中鹤”金步洲的身子远远地飞出了两丈开外,“噗通”一声跌倒在残垣断壁之间。 说时迟,那时快。 就在“云中鹤”金步洲根本还来不及翻身站起的一刹,来人身形再度穿起,夜幅穿空般,再次来到了他身前,右足乍出,“噗”一声已踩在了金步洲前胸之上,金步州身子还来不及站起,随着这人足踏之势,“嘭”一声又倒了下来。 夜色迷漫里,他虽然一时看不清对方是怎么一个长相,可是那长长秀发,以及轻盈体态,却是逃不过云中鹤的观察之中。他猝然吃了一惊,这才发觉到对方敢情是个少女。 来人青绢扎头,在水盈盈的一双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100 章 波瞳子之下,系扎着一袭黑色面纱,是以难窥全豹。 “云中鹤”金步洲陡然惊心之下,方待抡起手上“蛇形软qiāng”,蓦地只觉得胸前“玉堂”穴上一阵发麻,敢情已吃对方少女那只小蛮靴的靴尖点在了穴道之上,顿时全身一阵麻软,遂即动弹不得。 人影再闪。 尹剑平已由廊子里飞身迎前。 他乍然看见站在面前的这个少女,不由心中吃了一惊,当下后退一步,将掌上那口“海棠秋露”倏地背向身后,目注向正面少女道:“是甘姑娘吗?失敬!” 长身少女微微颔首,说道:“尹兄不必多礼,也是我来得凑巧,意外地帮你拿住了这个恶贼。” 一面说,她那双盈盈秋波,先在地上的云中鹤身上转了一下,遂即转向尹剑平。 “尹兄你要怎么发落他?jiāo待一句话就行了。” 可笑“云中鹤”金步洲平素该是何等狂傲之人,今夜一旦落在强人手上,景象竟是这等凄凉。他虽是被对方足尖定住了穴道,到底神智未失,也不碍开口说话。尤其此时,“人为刀俎,我为鱼ròu”,沦落在眼前情景,一个不对,立刻就有丧失xìng命之忧。这情形之下,“云中鹤”金步洲可是一点威风也施展不出来了。 “这位姑娘,”他语音打颤地道:“有话好说,千万请手下留情。” 来人甘十九妹,眸子里微微现出了一抹笑意。 “这个,恐怕由不得你。”眼光遂即向着一旁的尹剑平一瞟:“要看这位尹先生了。” 微微一顿,她遂即向尹剑平道:“怎么样尹兄?到底要怎么发落他?” 尹剑平对甘十九妹的忽然出现,着实吃了一惊。然而,越是这般突然的情况,他越要表示出特殊的镇定。静听之下,他缓缓地,来到二人身前站定。 “甘姑娘,此人欠我朋友一样东西。”他缓缓的说道:“且容我亲手为他讨还回来吧。” 甘十九妹像是一笑地道:“是吗,那我就不必多事了。” 话声一落,她那只践踏在云中鹤前胸“玉堂”穴上的脚,蓦地松开来。 云中鹤心下早已蓄势以待,甘十九妹的脚一松开,他身上穴脉顿时也跟着解开,当下迫不及待地一个鲤鱼打挺,兀地自地上跃身而起。只是一旁的尹剑平,显然早已防到了他有此一手,只见他足下猛地踏进一步,左手虚空向外劈出一掌,封住了云中鹤的退路,右手长剑疾若流星,只一闪已比在了后者喉结之上。 出手之快,简直出人想象。 云中鹤的跃起之势,不谓不快,只是较之尹剑平的出手,却仍然是慢了一步。一时,在尹剑平冷森森的长剑封喉之下,他吓得当场呆若木鸡,动弹不得。 “哼!金步洲,你还想跑吗?” 尹剑平的剑锋几乎已经挨着了他的喉管,无论任何情况之下,对方只要稍有异动,他剑势向前一推,即可将其首级取下。正因为这样,云中鹤才被吓得不敢心存异动。只是,他为人极有心机,却也不会就此甘心。冷声一笑,那双深湛的眸子,在尹剑平身上一转:“要不是这个姑娘多事,金某人又岂能这么轻易地落在你的手上?姓尹的,你也用不着这么神气活现。” 尹剑平微微冷笑道:“我知你会此一说,尹某岂能占你这个便宜?好,我就再给你一次出手之机,看看你是否能够逃开我的手去?” 说罢,长剑倏地向后一收,不意,他这里剑势方自一撤,“云中鹤”金步洲早已迫不及待地拧身纵出。他胸有城府!“三十六计,走为上策”,哪里还有心真的与对方恋战。 是以,就在他身子乍然纵出的一刹,紧接着右足力顿,施展出“燕子钻空”的一式轻功绝技,第二次钻天直起。 然而尹剑平却已防到了他会有此一手。云中鹤足下力顿,方自窜起一半,乍然间当头剑光压顶,冷森森的长剑,直向他当头力劈下来。 “云中鹤”金步洲若胆敢无视于此,必得丧生剑下,惊魂一刹间,他身子陡然向左一个快闪,掌中“蛇形软鞭”刷啦啦盘打而出,直向尹剑平手上那口“海棠秋露”力卷过去,同时他身子也施展出“大力千斤坠”身法,霍地向下落来。尹剑平决心要在云中鹤面前施展一番,一来叫对方心服口服,再者也可给一旁的甘十九妹瞧上一瞧。 他自从参透了吴老夫人双照堂秘功之后,所出招式往往奇形怪状,不可捉摸。 即以此时而论,云中鹤蛇形鞭方自挥出一半,猝然就觉出不对,眼看对方摹起当空的身子,有如晴空飞絮那般忽然升了起来。“云中鹤”金步洲心中一慌,摸不住对方这一手到底是什么路数,恍惚间,手上的“蛇形软qiāng”已走了个空招,一惊之下,这才发觉到对方招式有异,大非等闲。他这里方自惊心,不容他心生别念,尹剑平却已由斜刺里快速地切身进来。云中鹤只觉得身上一冷,紧接着肩肿上一紧,由不住打了个哆嗦。偏头一看,禁不住吓了个魂飞魄散,敢情已吃对方那口明晃晃的剑锋压在了肩上。情势与先前并无二致,云中鹤只要心存逃脱,管教他身首异处,当场横尸就地。“云中鹤”金步洲一惊之下,高举在空中的“蛇形软鞭”情不自禁地松了下来。 “唉!”他叹息一声,看了尹剑平一眼,无可奈何地道:“我输了。” 尹剑平冷笑一声:“既然你自认输了,你我有言在先,又该如何?” 金步洲苦笑道:“大不了把身上‘锁子金甲’脱给你就是了。” 尹剑平道:“很好,你就脱吧。” “云中鹤”金步洲看了一下肿肩上的剑锋,冷笑道:“这样你要我怎么脱法?” 尹剑平在他说话时,却己留意到他闪烁不定的眼神,情知他必有意图。 这时聆听之下,冷冷一笑,长剑猝然收回道:“好,这样总可以了吧?” 云中鹤似乎没有想到对方这样容易就信过了自己,见状由不住呆了一呆。看到这里,一旁的甘十九妹微微笑了一声,却没有说什么。 “云中鹤”金步洲样子显得很紧张,那双闪烁不定的眸子,在显示着狡智与不安。尹剑平一双深邃的目光,瞬也不瞬地盯视着他。云中鹤冷笑一声,似乎在无可奈何的情形下,被逼得不得不从命。只见他缓缓抬起一只左手,慢慢解开着身上衣服的盘扣钮子。 第一个扣子解开了,他又去解第二个,第三个……整个一件箭袄的扣子都解开来,他忽然不自然地向着一旁的甘十九妹看了一眼。 “姑娘。”他冷笑着道:“莫非你不回避一下吗?” 甘十九妹摇摇头道:“我看没有这个必要,我只要眼睛不看你也就是了。”一面说,她遂即把眼睛转向一旁,再也不看他一眼。 “云中鹤”金步洲狞笑了一声,这才缓缓将一件箭袄脱下来。顿时,尹剑平就觉出眼前一亮,一片金红色光华,由金步洲身上闪起。这才看清了,就在他上身紧贴中衣处,穿着一袭金光耀眼的锁子金甲!那袭兵刃不伤的宝衣,原来为一片片金钱大小的薄薄金色亮片穿缀而成,却在每小片连接之处,缀有一颗红宝石,那闪闪红光,正是因此而起的。金红相映,宝气上冲,端的是一件武林罕见的防身至宝,即使是一个不识货的人,也能在一眼之下,断定其价值连城! “云中鹤”金步洲抖着身上那一袭“锁子金甲”,发出了唏哩哩一阵子声息。 “姓尹的,我看这件锁子金甲,你未必就会还给尉迟太爷吧?别是你阁下自己吞了。” 一面说,云中鹤眸子里闪烁出忿忿的凌光。 尹剑平冷冷地道:“那是我的事,你就用不着cāo心了,姓金的,你脱你的衣服吧。” 他说时剑尖缓缓探出,却由剑尖之上白蒙蒙地吞吐着一种剑气,显示着他杰出的剑术功力。这副形象看在“云中鹤”金步洲眼睛里,不免滋生出一种新的畏惧。他试图向后退一步,尹剑平却是一动也不动,只是那口剑上的光华却显然又比前增强。 金步洲两只手像是在解脱着“锁子金甲”上的特殊扣子,忽然,尹剑平意外地发觉到,金步洲的双手捧着胸前一件饰物。 那是一件像是金锁般的东西。 总之,就在尹剑平的眼睛方自接触到这件东西的一刹间,只听得“嘭”的一声大响。 一片白烟,雾也似地陡然自金步洲身前升起,于此同时,更有一蓬细若牛毛的银雨,没头盖脸地直向尹剑平,甚至于连俏立一旁的甘十九妹也不放过,大片银光有如怒海狂潮,万点银星罗罩着丈许方圆的空间,幕天席地飞卷了过来。 其实尹剑平和甘十九妹早已看出云中鹤的行为有诈,但他们却谁也没料到对方手段如此之dú!就在银光耀眼里,尹剑平、甘十九妹不约而同地双双腾身而起。随着尹剑平左手挥处,极其迅速地把长衣脱下挥出。这一手“铁衣”功夫,尹剑平在其上更灌注了无穷内力,是以随着他挥出的衣浪,空中劈拍一声bào响,鼓动起极大的一团气窝,其势直如排山倒海,端的骇人已极。 也亏了他有此一手。 眼看着那一天银雨,猝然遭遇到尹剑平的这一手“铁衣振腕”的回击,两股气势甫一jiāo接,空中银雨顿时彼zhà开满空,顷刻间消逝无形。即使那一片云中鹤用以掩身的白烟,吃这股强大的气流猝然震dàng之下,也同时消逝无形。“云中鹤”金步洲以为这一手必然可以奏功,却没有料到竟然也会失效。 是时,他早已反窜出三数丈外。 猛可里头顶上黑影掠过,甘十九妹竟然又赶在了他的前面。落身,出击。 一股尖锐疾劲掌风,极其凌厉。 “云中鹤”金步洲猝然当受之下,简直无从躲闪,他已是惊弓之鸟,更不曾想到攻防措施,情急之下哪里躲避得及。 “嘭”一声,不偏不倚地击中在云中鹤左胸上方。 就算他身着“锁子金甲”,也只能勉强保其不宛,将掌力化解一半,而那余下的一半力量亦是可观,足足将他身子震得离地飞起三四尺高下,一个斤斗翻了出去。 “云中鹤”金步洲毕竟狡智兼具,只要一息尚存,绝不甘心雌服。这时,就在他身子倒地滚翻的一刹,仍然忘不了乘机伤人,即见他右手再次按动当胸金锁,砰然大响声中,再次飞出了一片银光,狂风骤雨般,直向着当前甘十九妹全身上下飞卷了过来,其势端的惊人已极。甘十九妹岂能不知。 就在云中鹤暗器方自飞出的一刹,甘十九妹亭亭娇躯,在一个极快的后仰势子里,直直地平倒了下去,好俊的一手“铁扳桥”功夫。 大片银雨,凤卷残云般全数都由甘十九妹身上呼啸着飞了过去。 值此同时,狡智的云中鹤身子一个疾滚,霍地跃身而起。他身法虽然至为快捷,奈何当前两个敌人,不啻是当今乾坤两道上最拔尖的两个人物。在尹剑平、甘十九妹这样两个人面前,若想使诈脱身,简直是无异梦想。 于是,云中鹤身子方自腾起,猛可里,一股疾风已临面前。 云中鹤方自着出来人是尹剑平,后者一只ròu掌已临眼前。尹剑平决计要给他一个厉害,这一掌可不再半点留情。“嘭”一声,正正地击中在云中鹤前胸右侧。 尹剑平是施展“小天星”掌力,再加以他巧妙地利用出掌角度位置,更可兼收“四两千斤”之势。云中鹤饶是有宝衣护体,亦是难当其锐,登时,他身子直直地平飞了出去。 “嘭”一声,背部猛烈地撞在一堵石柱上,“轰隆”大响声中,合抱粗细,高约三丈的一根擎天石柱陡地从中两折,分作两下倒了下去。云中鹤就算他是铁打铜铸的身子,也是吃受不住。随着倒下的石柱,他发出一声凄厉的怪啸,也同时像那半截倒下的石柱一样,一时直直地倒了下来。一口鲜血,直直地由他嘴里喷出来。 饶是如此,他仍然放不过迎面而来的尹剑平,就在他倒下的一刹,掌中那口长剑已抖手飞出,划出了一道银虹,直向着尹剑平脸上直shè了过来。当然,这一剑他是万难奏功。 “呛啷”一声,已为尹剑平挥剑格落在地,紧接着他身形前跃,只一脚已踏在了云中鹤前胸之上。为恐他再施鬼诈,尹剑平这一脚运足了劲力,一脚下去,只听云中鹤惨叫一声,再次喷出了一口鲜血,当场昏死过去。一场要命的搏斗,到了这时,总算告一段落。 尹剑平将一口长剑收落匣内。意外地,忽然发觉到身侧亮起了一蓬灯光,敢情是甘十九妹亮着了“千里火”!一只手扬着千里火,甘十九妹面若芙蓉地含笑道:“怎么样,这个忙帮的是时候吧。” 尹剑平最怕与她单身相处,却又无法回避,见状只得抱拳称谢。 “谢谢姑娘仗义援手,差一点,叫这厮跑了。” “这个人是谁呢?” “他姓金,叫金步洲。” “我没听过,”甘十九妹摇摇头:“是干什么的?” “是个独行大盗,钦命缉赏的要犯。” “钦命,哼!”甘十九妹微微一笑,斜过眼珠来瞧着他:“这可是新鲜,我倒是不知道,原来尹兄你是公门里当差的人物呀,失敬,失敬。” “姑娘多疑了。”尹剑平伸手把云中鹤由泥地里提起来:“来,我们到廊子里再说!” 二人先后纵身进人长廊。 甘十九妹一只手亮着千里火,却把身子倚着一根廊柱,她脸上含着逗人的微笑。自从那一夜与尹剑平有过特殊的邂逅之后,他们之间已有了微妙的感情进展,尤其是对于甘十九妹来说,这种情谊简直前所未见,足令她魂牵梦索,虽然说蕙心兰质,冰雪聪明,然而一经着染了“爱”的成分在里面,却会使之大大变质而乱了方寸。 尹剑平擦了一下脸上的雨水,正要动手把云中鹤身上的“锁子金甲”剥下来,忽然,他心里动了一下,倏地偏过脸来,直直地看向甘十九妹。一刹时,他充满了激动,心里陡然兴起了强烈的震撼,眸子里闪烁着异样的神采,惊惶的特殊感觉,使得他竟顾不得剥下那袭“锁子金甲”,而惊惶地站了起来。 “怎么啦?”甘十九妹扬着一双秀眉:“你看什么?” “我,”尹剑平强制着自己,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101 章 镇定下来,摇摇头:“没什么,只是奇怪姑娘摘下了面纱而已。” 不知什么时候,甘十九妹竟然解下了那袭一直蒙在脸上的面纱,现出了她难得一见的庐山真面目。 细长的一双蛾眉,其下是黑白分明的眸子,挺直的鼻梁,大小适宜,而略呈弧度的一张嘴,尤其在含笑的这时,嘴角轻启,一颗颗贝齿,洁白而有光泽,确能引人注目,心旷神怡。 尹剑平在一度注视之后,又蹲下来,有意回过头,不再看她一眼。 “为什么又不看了?” “已经看过了。” “嘤!”甘十九妹低笑了一声:“你难道以前没有看过我的脸?” 尹剑平摇摇头:“好像没有!” “真的?” 一面说,她轻转莲步,缓缓走到了尹剑平跟前。 尹剑平心头只是“噗通”地跳着,不知是怎么回事,自从他刚才看了她一眼,心里竟然会如此激动,是她有勾魂摄魄的姿色?抑或是心底潜意识的仇恨作祟?只怕是两者兼而有之。尹剑平一声不吭地由云中鹤身上剥下了那袭“锁子金甲”,尽快地穿到自己身上。 甘十九妹看得很奇怪。 “咦?这件衣服是……” “锁子金甲!”尹剑平道:“是我一位前辈的传家之宝,却落在了这个贼子身上。” 甘十九妹喃喃地念道:“锁子……金甲?啊,我好像听说过。” 尹剑平站起身来,打量着地上的云中鹤,一时真不知道怎样处置他才好! 甘十九妹道:“一剑结果了他算了!” 尹剑平偏过头来看着她。 “怎么?”甘十九妹道:“你认为我的心太狠了?” 尹剑平点点头,道:“的确是这样!” 他轻叹一声,又道:“人死不能复生,姑娘莫非在动手杀人之前,从来都没有动过恻隐之心?” 甘十九妹一笑道:“好呀,你这是在拐着弯骂我!哼,怎么没有,如果我真的见人就杀,只怕阁下这条小命,也活不到现在了!” 这倒是实话。一想到那夜二人剑锋相对,设非是甘十九妹手下留情,尹剑平的确已没命了。只是尹剑平却不领这个情。 他冷冷一笑道:“姑娘何以要对我手下留情?” “哼!你好像还不领情似的!”一面说,她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上上下下在他身上转着:“说良心话,你这个人真叫我……弄不清楚……” 尹剑平微笑道:“一个人认清一个人并不简单,这就所谓‘画虎画皮难画骨,知人知面不知心’!也许你永远也不会清楚我!” 甘十九妹道:“是吗?”她笑了一笑,睨着地上的云中鹤,道:“这个人,你要怎么处置他?” 尹剑平一笑,道:“我原先也和姑娘一样念头,想杀了他,可是,转念一想,一个人要练到他这样一身功夫,实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所以你的心软了!”甘十九妹冷哼一声道:“这世界上我最恨的就是贼,这种人一旦落在我的手上,我绝不会对他手下留情!” 尹剑平一笑:“贼固然可恨,可是这个天底下比贼更可恨的人还多得很,而这等人却并不一定都得到了坏报应!” 他原已拔剑在手,说到这里,突然又有所感,“呛”的一声合剑入鞘。 “怎么,大侠客,你动了恻隐之心了?” “不错!让他躺在这里吧!” “他死不了!”甘十九妹看了一下地上的云中鹤:“而且他就要醒过来了!” 一面说,她纤指突出,突地点中云中鹤左脉下侧方,后者突地身上打了个哆嗦,遂即不动。 尹剑平一惊道:“你杀了他?” “没有,你放心好了!”甘十九妹微微一笑:“我才犯不着做这个恶人呢!只是叫他再多躺一会,这样才不会打扰我们两个说话。” “只怕并不止此吧!” “还有什么?”甘十九妹一双盈盈秋波凝视着他:“你猜猜看?” “这还用猜吗?”尹剑平一笑:“姑娘你是不愿意要他看见你的庐山真面目!” 甘十九妹娇笑了一声:“你很聪明!” 她把手里的千里火放在地上,然后倚着一根柱子抱膝坐下来。 尹剑平选择了一个面对她的地方,也坐下来: 二人相距不远,隔火对座,轮廓分明,火苗子“哧哧”地窜着,闪烁得两人的脸时明时暗,含蓄着无限的神秘朦胧! 甘十九妹随便抓了一根树枝在手里玩着,眼睛却瞟向尹剑平道:“我是从很远地方,赶来看你的。” “啊!”尹剑平打量了她一眼:“姑娘从哪里来的?” “银心殿,”甘十九妹神秘地看着他:“听过这个地方没有?” 尹剑平点点头:“你是说樊银江所占据的那个银心殿?” 甘十九妹一笑道:“你也认识樊银江?” 尹剑平看了她一眼,对于这个姑娘,他无时无刻不提高了警觉,只要有一句话说错,就可能暴露了自己身分,也好不容易,费尽了心机,才打进到她身边,自是不愿前功尽弃! 聆听之下,他微微一笑:“你以为呢?” 甘十九妹心里一动,暗忖道:那一天,我看见他跟樊银江同桌饮酒赋诗,晚上又来讨公道,是了,我不如诈他一诈,看看他是否居心叵测!嗯!她心里继续想着:我如果说他认识,他必将说不认识,我如果说他不认识,他是不是会说认识呢?心里这么想着,她遂即一笑道:“我想你们一定认识?” 说了这句话,她眼睛一瞬不瞬地盯视着他。如果尹剑平说一句谎或是言不由衷的话,她必然会看出一些破绽,这一点她确可自信。然而,她的这一试探,似乎没有得到预期的效果。 尹剑平点点头道:“你猜对了!我们不但认识,而且jiāo情不错!” 甘十九妹一笑道:“你们可见过面?我是说,他可知道你住在碧荷庄?” “当然知道!”尹剑平道:“他非但知道,而且还来看过我。” 甘十九妹漫不经心地用手里树枝,在地上划着:“什么时候?我怎么不知道?” 尹剑平道:“因为,那时候我还不认识姑娘!” 甘十九妹一双盈盈秋波,不禁转向黑沉沉的雨夜,心里情不自禁地说道:尹心!你是真的言出至诚呢?还是在跟我斗智?然而,无论如何,这个年轻人却是越来越对了她的胃口。 事实上她的来,早已证明了她的钟情于先,只是在选择一个异xìng知己之前,不得不使她慎重从事,虽然在一开始已有了偏差。 “这个樊银江说来有点小家子气。”甘十九妹笑道:“既然你们是好朋友,他应该把你接到他家里,好好招待,岂有任你这个贵客沦住客栈的道理?” 尹剑平摇摇头,道:“姑娘错了,我们虽是好友,但却是君子之jiāo,姑娘当知君子之jiāo淡如水这句话吧!” 甘十九妹看他,脑子里回忆着那日在窗内偷偷打量他们的一幕。那一日,他们赋诗饮酒,确实是一般读书仕人的应酬模样!她一向是怀疑人惯了,可是这一次竟然破格对尹剑平寄以信任。“甘十九妹微笑了笑,她遂即没有再继续问下去…… 尹剑平冷笑了一声,反问道:“听你口气,好像你已经拿下了银心殿似的!” “我本来就拿下了银心殿。” “那!”尹剑平似乎吃了一惊:“樊……樊银江呢?” “你放心,他死不了,因为我已经把他放了。” 一面说,她十分注意地观察着尹剑平的神色。 “我不得不这么做!”甘十九妹喃喃地道:“因为我曾经答应过一个人!” 尹剑平保持着原有的沉默,是要紧关头,随便说一句即可能暴露自己的身分,所以他干脆一句话也不说。 甘十九妹笑了笑:“为了实践我对那个人的诺言,所以我才放走了他,可恨的是,那个左明月也走了!” “左明月?”尹剑平摇摇头,道:“没有听说过!” 甘十九妹忽然站起来,苦笑道:“有什么用?他们逃过了这一次,却逃不过下一次! 哼,即使能逃过了我,却逃不过……” “逃不过谁?” “哼!”甘十九妹看着他微微一笑:“也许你还不知道,轩主就要来了!” 尹剑平心里一惊,道:“你是说丹凤轩主,水……” “水红芍!”甘十九妹伸出一根纤指指着他:“记住,无论什么时候,你都不能直呼我师父的名讳,只能称她老人家轩主,否则,你可是跟你自己过不去,到时候万一出了事,连我都不一定能救得了你!” 尹剑平一笑道:“原来令师是这么跋扈的人,我倒是还没有听过。” “岂止是跋扈,哼!” 说了这一句话,她却又似有些碍于出口,话到唇边又吞到肚子里。尹剑平心里动一动,他忽然发觉到敢情对方师门,已有了怨隙,这倒是他始料非及。 “姑娘莫非有什么碍难出口之处吗?” “那倒也不是……”甘十九妹轻轻发出了一声叹息,道:“我的感触,不是你能体会出来的!” “为什么?”尹剑平有意试探地道:“像你这样的人,我实在想不出来还有什么不如意的。” “我,”甘十九妹似笑又颦地看着他:“那你说说看,我应该是属于哪一型的人?” 尹剑平道:“你的武功高,任xìng,人又漂亮,这一型的人似乎不会有什么伤感!” “你一直是这么认为?” “难道你不是这样?” “如果你这么认为,你就错了!” 一面说着,她那张美丽的脸上情不自禁地现出了一副伤感,苦笑了一下,遂即把目光投落在沉沉夜色里。 忽然她偏过头来,向着尹剑平一笑道:“我们还是不要谈这些吧!老实说,我虽然跑了这么远来看你,却并不期望着你在这里,我以为你已经走了。” 尹剑平道:“在我事情未办完之前,我是不会走的。” “你原来是来办事情的。”甘十九妹似乎很惊讶:“什么事?” “我已经办完了。” 甘十九妹脸上立时飞起了一层迷惘。 “姑娘不信吗?”尹剑平笑道:“这桩事我刚办完。”伸手指一下昏睡的云中鹤: “!就是他!我等的就是他。” 甘十九妹含笑道:“你是说要取回他身上那件‘锁子金甲’?” “不错!”尹剑平道:“现在衣服我要回来了,事情也办完了,随时都可以离开了!” “你是说,你就要走吗?” 尹剑平摇摇头:“我没有这么说,我只是说我可以走了。” “那你到底要不要离开呢?” “暂时我还没有想到这个问题。” 甘十九妹道:“好吧,既然你不愿意谈这个问题,我们就换个题目,谈谈其它别的吧。” 尹剑平一笑,道:“我对什么题目都有兴趣!” 甘十九妹那双深邃的眸子,隔着一片火光,打量着他:“在生我的气?” “姑娘你误会了!” “不!”甘十九妹注视着他:“我看得出来,你心里一定充满着仇恨!” 她似若有所失地凄惨一笑:“我真希望你的仇恨不是因我而起就好了!” 尹剑平微微一怔,喟然长叹了一声,由不住垂下头来。 三十七 自从与甘十九妹见面之后,他就一直在压制着自己的情绪,彼此的立场不容许他去接近她,但是战略的运用,却又不能容许自己过早现出敌意,如何保持着一种属于个人的超然,实在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一想到这里,尹剑平只得暂时把激烈的仇焰抛开一旁,不得不虚与委蛇一番。这毋宁是尹剑平所感到最最痛苦的一件事。如果抛开这些加诸在他身上的仇恨不论,那么甘十九妹早已赢得了他的爱情,即使现在,每当他向她注视之时,也会有突然xìng的迷惑之感!如其说这是由于甘十九妹的美使然,倒不如是她那种特殊的气质所以致之! 尹剑平在立场上不得不仇视她,但是如果舍开立场这两个字不论,对方实在早已深获他心,她的一颦一笑,甚至于她尖锐的谈锋,无不是他所欣赏的范畴! 现在,当他再次把目光集中在她身上时,情不自禁地内心又起了强烈的震dàng!“孽障!”他心里不禁呐喊着:“上天为什么这么来安排我和她?” 一想到二人最终的结局,尹剑平只觉得起自足心的生出了一阵凉意!毕竟他久已习惯了痛苦折磨,受人之所不能受,忍人之所不能忍!内心几经翻腾,感触几经压制,终于使得他再次平和了下来。然而明眼如甘十九妹,却已由他奇异的目光里看出了一些端倪! 丢下了手上的树枝,她缓缓地站起来,慢慢地走过去,一直走到尹剑平面前站住。 “难道你这几天,从来也没想过我?” 尹剑平几乎不敢接触对方那双眼睛:“我……没有!” “我不信!你说谎!”甘十九妹近看着他:“你怎么不看着我?” 尹剑平沉默了一下,缓缓抬起头来。 两双目光jiāo接之下,尹剑平轻叹一声,遂即把眼睛转向别处。 甘十九妹秀眉轻轻皱了一下:“说真的,我的确有点想不透你,你心里一定包藏着什么,藏有一个极大的隐秘,我看得出来。” 尹剑平苦笑了一下:“任何人都可能有一两件不可告人的隐秘,姑娘也不例外!” “但是你的显然和一般人不大一样,”甘十九妹浅浅地笑了一下:“干什么要这样折磨自己?尤其是一个男人,要拿得起,放得下,什么事要你这么想不开?” 尹剑平不擅说谎,却又万万不能对她诉诸实情,聆听之下,不禁呆呆地看着她,一时不知何以作答。 甘十九妹情不自禁地伸出一只手,搭在他肩上:“嗯!你怎么不说话?” 尹剑平忽然站了起来,倒不禁把她吓了一跳! “姑娘,我心里烦得很!”顿了一下,他看着甘十九妹道:“我走了!”说罢转身踏出长廊。 外面雨还没停,顷刻问他已全身尽湿,践踏着断壁残垣,一径向着观外步出。 忽然身旁多了一个人。 甘十九妹也淋着雨,陪着他一块走出来。 一阵寒风吹过来,雨水更像是拍打在礁石上的浪花,兜头盖脸地泼过来。两个人也躲不过,俱都成了落汤鸡。 尹剑平冷冷一笑,打量着她:“你这又何苦?” 甘十九妹两只手分掠了一下头上的长发,那些柔细美丽的发丝,早已被雨水淋得透湿,一束束就像蛇也似地垂挂在她肩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102 章 。 似乎没有一些痛苦,怨尤,她脸上显示着一派纯真,听了尹剑平的话,她低头笑了一声,只是用那双黑白分明,像是极聪明而又有些“痴”的眼睛看着他。 尹剑平漠漠地看着她,内心不无冲激,暗忖着:她原是这等天真无邪的姑娘,我却把她当作胸罗万机、口蜜腹剑、蛇蝎少女!唉!他心里继续想道:有朝一日,我下手杀害她时,岂能下得出手?另外一个念头,忽地又由脑中闪过:尹剑平!你这是为她感情所惑,难道你忘记了诸师是何等凄惨地罹难在她手中?忘记了她下手杀害各位师长的残酷手段?你岂能以天真无邪四字,轻轻抹煞了这笔吴天罔极的血海深仇!这一个念头的陡然兴起,不禁使得他机伶伶打了一个寒战,一时有如置身冰窖! 雨势继续着,有增无减。 两个人像是由水池子里刚捞起来那么的狼狈。只是谁又能想象到,包藏在腹腔内的那两颗心却是那等热烈、激动! 尹剑平圆瞪着一双眼睛,直直地盯着她,忽然心里一动,忖道:是了,此刻也许正是我下手报仇的良机,不如狠下心来,侍机给她一个重创,料必她无能防范,对,我就是这个主意!一念之兴,陡地杀机升起,一只右掌也就在动念之际,早已聚结了功力,缓缓提起。然而,在这一刹,甘十九妹竟然纵身而出,窜出寻丈以外!她身上正落向半塌的门框之上,一面向远方打量着,脸上dàng漾着无邪的笑,何曾顾虑到一刹之前,身侧同伴对自己所动念的无限杀机! 看到这里,尹剑平那只原已要推出的手掌,情不自禁地又缓缓放了下来。[奇整理提供]不!他心里几乎有些颤动地忖思着:我不能这么做,大丈夫做事要光明磊落,岂能出手暗杀一个少女?这件事,我是无论如何也不能这样做。 “尹兄,我有个好主意。” 甘十九妹身形再转,翩若惊鸿地又来到了他面前。尹剑平没有听清她说的话,却留意到她转侧之间的迷人轻功,即以眼前这一旋一回,即使在骤雨中,亦不显丝毫滞迟!利落,快捷,俨然大家身手! 看到这里,尹剑平不禁起自内心又升起了一些警惕。他情不自禁地暗笑了一声:我也未免太夜郎自大了,这个姑娘又岂是好暗算的!只怕一个出手不慎,反为自己惹下了杀身大祸。 思念电转,使得他不禁联想到前此不久与她在银心殿的一场搏杀。无疑的,那是双方各尽所能,各尽实力的一场拼斗,然而结果,尹剑平并未获胜,险些丧生其手!想到这里,尹剑平一腔凌厉,情不自禁地消下了一些。 甘十九妹看着他,微微一怔:“奇怪!你到底在想些什么?” 尹剑平擦了一下脸上的雨水,内心兀自离不开下手杀害她的念头。 甘十九妹格格一笑道:“你也别发呆了,我倒有个主意,可以消消你心里的闷气,看见没有?”伸手一指对面黑沉沉的一座高山,“咱们比一场轻功怎么样?” 尹剑平点点头道:“好主意,姑娘你要怎么个比法?” 甘十九妹道:“我们从这里开始,目标是前面那座山,谁先到谁就算赢,怎么样?” 尹剑平点头道:“好!”心念一转忖思道:“这可是天赐良机,我不如利用这个机会,中途下手杀她便了。”想到这里,遂即向甘十九妹道:“好!我们现在就开始吧!” 甘十九妹把一头为雨水淋得透湿的头发,挽了挽,脸上不再含着笑靥,那副样子端的童心未混,尹剑平简直不能再看她一眼,因为每看一眼,就会令他心里大为犹豫,而狠不下心来。 “姑娘可准备好了?” “嗯,”甘十九妹偏过头来看着他:“你好像想要赢我的样子!” 尹剑平一笑道:“既要比赛,当然要求胜,我们这就开始吧!” 甘十九妹一笑道:“你想要赢,只怕没这么容易吧!” 说罢身形倏地向下一折,一声清叱道:“走!”蓦地shè起如箭,向外直穿了出去。 尹剑平原已蓄势以待,见状自不甘人后,身形倏地腾起,随着她起身之势,一并向外纵出。 二人几乎是同起同落,俟到足尖沾地,相差不过一肩,紧接着两个人身形同时又纵了起来,向着一座高出的断墙上落去。 说起来,这的确是个巧合,二人所取落身角度,竟然是一致,双双向着同一落足点上坠身直下! 甘十九妹较尹剑平抢先一步,她身子自一落下,尹剑平已自她身后猛袭上来! 这一刹,不啻是天赐良机! 尹剑平杀机陡然兴起,双掌猝然一合,正思用“双撞龙虎掌”向她背上击去。不意就在这一刹,甘十九妹忽然回过头来!笑咪咪的一张脸,充满了女孩儿家逞强好胜的那种稚气! 尹剑平忽然心里一软,该出的双掌,竟然难以递出,就这么一腔凌厉,顷刻为之冰消! 甘十九妹发出一串银铃似的笑声,娇躯已再度腾起,自此如飞燕般的灵巧,连着几个快速的起落,已纵出十数丈外。 尹剑平到底年轻气盛,不甘心就此服输,是以不得不暂时压制着杀机,遂即展开身法,一路轻登巧纵,施展出浑身解数,到底要与对方别一别苗头。 这是一段长距离的赛程,各人大可一展身手,天黑再加上下雨,到处都是泥泞,所幸二人都具有一身极为杰出不凡的功力,一经展开身法,其速度端的惊人已极! 刹时间已是百丈开外。 有一段甚长的距离,二人几乎保持着平行,即使有所差距,亦不过三四步之间。然而再过些时候,这个差距可就拉开了。甘十九妹足足领先丈许之遥。尹剑平既惊又气,只是观诸甘十九妹起落身步,实在显示出卓然不凡,的确是较诸自己技高一筹! 看看前行已临近山侧,甘十九妹却显然领先两丈有余,尹剑平气恼固不待言。忽然甘十九妹足下慢了下来,尹剑平一连三四个快速的迸身,终于赶上来。就在贴近山根的位置,两人同时抵达终点!甘十九妹非但不曾占先,反倒落后了一肩。 甘十九妹一声娇笑道:“呀,被你追上了!” 尹剑平心头有数,对方分明是存心相让,他确信自己的确已施展了全身功力,两者相较之下,单以轻功而论相差何止一皮。尹剑平的确只觉得一阵透心发凉,没有什么话好说,对方姑娘就是要比自己高上一筹!然而,明明她已领先自己,何故却又故意放慢了脚步,反倒要自己占先一步?当然,这个原因不难想知! 一刹,尹剑平眸子里,流露出“领情”光采! 甘十九妹也用着一种奇异的神态盯着他! 两个人谁也没说一句话。 忽然,当空亮了个闪电,清楚地照见了他们彼此的狼狈! 甘十九妹恍惚向前走了几步。 尹剑平只是直直地看着她,雨水斜斜地飘在他脸上。闪电再亮,照着他苍白的脸,那张脸上早已丧失了原有的凌厉杀机! 不知何时,他的呼息变得急促了。就在这时,甘十九妹投进到他怀中,闪电再亮,雷声隆隆,巨雨倾盆! 两个人却是那么紧紧地拥抱着!咆哮的天籁,却似与他们毫无关联,他们几乎溶成一体! 一边耸立着大树。 就在那棵大树下,他们热烈地拥吻着,雷声拖长了尾巴,密如贯珠由头上滚过去。 闪电频频,照见了前面山洼子,那里像是有一个天然可避风的石头洞。 两个人跌跌憧撞,踉跄奔进。 感情的奔放、突破,真像决堤的河水,事先既无征兆,临事更不知何以应措! 由雷雨闪电jiāo加的旷野忽然奔入到宁静、舒适、滴雨不沾的干燥石洞里,那份温馨、甜蜜,简直非言语所能形容。 也许这洞里曾经有人盘桓过,地上铺着软草,角落里的瓦罐里,还盛着灯油。 两个湿淋淋的人,紧紧地拥抱着,彼此更能清楚地听见心跳喘息声。 甘十九妹这位曾为武林切齿,畏若神明的女中翘楚,想不到一旦作为爱情的俘虏之后,竟然柔顺如斯!眼睛里闪烁着晶莹的情泪,柔弱得就像是一只小猫!她用喜悦羞涩的窘迫,承受着尹剑平的拥吻。 这种可怕的转变,简直是尹剑平事先难以预料的,恨之深,爱之切,恨之益深,爱之也益切!多少仇恨,忧怨,悲切,忍耐,沉郁……一股脑地揉成一团,在无边情火的熔炉里,汇成了此刻“yù火”的奔放。 山洞里是黑黝黝的,任什么也难以看清,只在偶尔闪电亮时,彼此才得以辨明一切。 情火的蔓延,似乎已经迫近到紧要的关头了。 “啊……尹心……不……你不能!得寸进尺……不行……我不能失身……”她语音颤抖,说话时几乎要哭了出来! 闪电大明,亮同白昼! 甘十九妹的脸,一如雪也似的白,雨水,眼泪,湿糊糊地沾满了面颊……她的心跳得那么厉害。 闪电频亮,石洞里时明时暗。 “尹心……我求求你,求求你……”甘十九妹一声声地在讨着饶。一身武功,满腔豪情,这一瞬间会变成了如此柔弱。 透过晶莹的泪水,她那么柔软,害怕无助地看着他,打从尹剑平见她之始,还不曾见过她这般软弱过。尹剑平怔了一下,定住了身子,闪电使他忽然认清了甘十九妹这张脸,曾是不共戴天,又复魂牵梦索的那张脸…… 几个奇快又复鲜明的意念,深深地打入脑海。 顿时,那焚身的yù火,如同着了一盆冰露般地被生生压制了下来。 一阵冷风吹袭进来。 尹剑平机伶伶打了一个寒嚷,在震天价响的一声雷鸣里,他忽然就像是被冰冻住了那样的动弹不得。 闪电,鸣雷,一次又一次地亮着,响着,整个大地都为之动摇! 甘十九妹终于冷静了下来!她同时也发觉到对方的面色有异! “你……怎么了?” 缓缓地坐起身来,那么认真地看着他。 尹剑平忽然掉过身子来,难以排遣的懊丧,深深地困绕着他,一时仿佛有千万把尖锐的钢针,扎向他内心深处,其痛苦真是无以名状! “尹心,你怎么了?” 甘十九妹显然大吃了一惊,一双纤细的手由他后颈绕过去,接触在他两边脸上!那么体贴地抚摸着他。 “啊!”她吃惊地道:“你的身子在抖!一定是冷了!” 说到了冷,她自己也由不住打了个喷嚏! 刚才双方热情如火,自然谁也感觉不出来,这时相继冷静下来,再吃冷风一吹,自然觉出冷来。 甘十九妹匆匆站起来,摸着身上道:“糟了,我的千里火忘了带来了!” “叭打”一声,一幢火光由尹剑平手上亮起来,石洞里立刻大现光明。 甘十九妹喜道:“原来你带在身上。” 当下忙由他手上接过来,转过去把洞角的那盏灯点着了,等到灯光也亮起,她才忽然发觉到自己身上的狼狈,一身漂亮的衣服被雨水淋得湿透还不说,其上满沾泥沙,真的狼藉不堪! 尹剑平忽然回过身来看着她,二人默默地对看着。 甘十九妹情不自禁地背过身子来:“干嘛这么瞪着人家看?” 尹剑平一经冷静之后,总算也想明白了这番境遇,遇此非常际遇,自不能以常情来衡量处置。他自信自己再不会像方才那般的迷失,却也把心定下来。彼此都是出身武林的顶尖尖儿人物,也不会像一般世俗小儿女那般钮泥作态! 他深深地告诫着自己:先把心定下来,大丈夫提得起放得下,且容过了眼前再说。想到这里,看着甘十九妹道:“姑娘大概受凉了,我来找些干柴,看看是不是能生一一堆火,先把衣服烘干了再说。” 甘十九妹聆听之下,微微点了一下头,脸上现出了一片晕红! 尹剑平四下看了一眼,倒巧得很,想什么竟就有什么。石洞一角非但堆有大堆的干柴,竟然还有石头支好的炉灶,即使连锅碗瓢桶,也无不具备。方才两个人为情火烧得昏天黑地,加以没有点灯,谁也没有注意到这些,现在灯光一亮,看清了这一切,都不禁暗暗纳罕。 甘十九妹奇怪地注视一周,越现惊异:“呀,这是怎么回事?莫非这里住的有人?” “大概是吧!” 尹剑平就着现成的炉灶,支好了于柴:“管他的,既然没有、人,外面雨又这么大,只好在这里将就一夜再说吧。” 甘十九妹漫吟了一下:“这真是奇妙的一夜!” 一面说,她背过了身子来,拧着头发上的水! 尹剑平回过身子拿千里火,目睹着她此一刻的婀娜多姿,不禁微微一呆! 火光跳动着,只见她明眸皓齿,肤如凝脂,尤其是敞开的那一截颈项,玉洁粉搓,在火光之下映衬里别具诱惑! 掩忍仇恨,不使发作,固是需要一番内里功夫,而面对色情,不为动心,更是难能可贵,尤其是情yù高张,亟望有所发泄之际,能够坚守分寸不使放纵,更为不易。 尹剑平心神jiāo战了一刻,拿起千里火,重新转过身来。一刻工夫,火生着了。 石洞里光华大盛。 甘十九妹微微一笑,盯着他道:“倒看不出来,你文经武略,样样精通,居然连烧火举炊也不例外,真难得,我看你升火的手法很高明,内行得很呢!” “当然。” 尹剑平苦涩地笑了一下,添了一大截干柴在火里,火光熊熊里,bào发出一阵劈啪声,他脸上一刹间显现出沉痛之色! “我不像你,千金之躯!”尹剑平往火里扔进一大截干柴:“姑娘,到目前为止,我整个的生命,无时无刻不在坚忍挣扎痛苦之中!升火举炊,更是我童年日常之事……故此不会忘记。” 一面说他解开盘扣,把外衣脱下来,敞开来在火上烤着。 甘十九妹掠着头上的长发,炉火熊熊,照着她嫣红可人的脸颊。斜过那双剪水瞳子,打量着尹剑平魁昂的健躯。 对方那种蓬勃豪迈的气质,一次又一次地打进她的心坎里。 智暂的一刹。 谁也没说一句话,只有于柴着火,散发出的劈啪声。 尹剑平用力地抖了一下衣服,一笑道:“只顾了我自己,倒忘了姑娘你了,有了!”他抬头看见了一根吊索:“这里有根绳子,我可以作个帘子,姑娘也可以宽宽衣服!” “这个……”略微犹豫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103 章 一下,她含笑点点头道:“也好!” 尹剑平遂即动手,把一件宽大外衣权作帘幔挂在绳索之上,用以遮蔽甘十九妹更衣。 甘十九妹睨着他道:“难道你里面的衣服没有湿?” 尹剑平摇摇头道:“还好,除了两只袖子以外,里面的衣服都还没有湿透!你知道为什么?” 甘十九妹是时已潜身入幔,一面悉索地脱着衣服,一面脉脉含羞道:“为什么?” “因为我里面穿着的那件水火不侵的宝衣锁子金甲!” 甘十九妹轻轻“哦”了一声,道:“难怪呢。” 她已把外衣褪了下来,却不知该怎么出来,脸上现出了尴尬表情。 尹剑平一笑道:“好人作到底,你jiāo给我吧!” 甘十九妹迟疑了一下,才把手上的衣服递过来。 尹剑平接过来,用两根于树枝把它高高挑起来在火上烘烤着。甘十九妹脉脉含情的一双眸子,深情款款地注视着他。 “今天晚上,可真是奇妙的一夜!”她喃喃地说道:“我一辈子也不会忘记,你呢?” 尹剑平深深地叹了口气,没有说话! 闪电仍然不时地在明灭着。 倏地一件物件划空向洞中飞来。尹剑平心中一惊,正待用手上的树枝连衣挥去,身后的甘十九妹却先已出手!只见她纤手倏地抬了一下,耳听得空中“吱”的一声,坠下一物。尹剑平赶上一步,仔细的一看,才发觉到原来是一只巨大的编蝠,也不知甘十九妹是怎么伤了它,只见它遍身是血,在地上颤动了一下,顿时一命鸣呼! 甘十九妹也看见了,微微一笑道:“吓了我一跳,原来是一只蝙蝠!” 尹剑平深有所感地道:“姑娘好手法,佩服,佩服!” 嘴里说着,不禁对甘十九妹奇妙的暗器手法,大存戒心,敢情一个身怀绝技的武林高人,在任何情况下,都保持着高度的戒心,果真认为她手无寸铁,衣不蔽体,就可以任人欺凌;那可就大错特错了!尹剑平眼睛看着地上的蝙蝠,心里却在暗庆着自己并没有向对方乘机出手。否则,是否也会同地上这只死去的蝙蝠一样,落得同一下场? “你在想什么?”甘十九妹含笑道:“是不是觉得我的心太狠了?连一只小小的蝙蝠,也饶不过?唉!我如果早知道是一只蝙蝠,就不会下这个dú手了,可见得我的暗器功夫还不够火候!” “这话怎么说?”尹剑平回过身子道:“在我看来,姑娘你的暗器手法已当得上炉火纯青地步,举手之间能使飞蝙蝠毙死,这般功力,只怕普天之下没有几人!” “心哥,你这就错了!” 尹剑平忽然发现她对自己改了称呼,一种莫名的歉疚浮上心头,霍地回过头来,瞳子里jiāo织着极为错综复杂的表情。 甘十九妹被他突如其来的目光看得有些奇怪,她作了一个奇怪的微笑:“怎么,你不喜欢我这么喊你?” 尹剑平摇摇头,改口道:“那倒不是,我是在想你刚才的那句话,在我想来你的暗器手法,确实已到了顶尖的程度,再高明又能如何?” “你听我说给你听,你就知道了。”甘十九妹娓娓说道:“如果我真的达到你所说的那种程度,刚才我就不出手了。” 尹剑平点点头,叹息一声道:“我明白了,只是什么人能够有这种眼力?” “我师父就有。” “你说的是‘丹凤轩主’?” “不错!”甘十九妹津津乐道地说:“一个人暗器手法达到了极高超境界,他的目力也必定更高人一等的,当然,如果他目力高人一筹,也就等于他本身的内功势将也更高人一筹了,所以说起来,武功这一门学问,虽是勾技流结,其实却是殊途同归,一门精,百门俱精,那是丝毫也偷不得懒的。” 尹剑平颇有所感地点了一下头,内心情不自禁地浮起了一层淡淡悲哀! 他坐下来,继续在火上烤着衣服,顺口问道:“这么说令师丹凤轩主的功力,较你还要高出许多了?” “当然!”甘十九妹轻叹一声,道:“虽然她自言把一身所学都传授给我了,事实上也则是如此,但是要论及火候,那我却比她差多了。”微微一顿,她遂即接下去道:“就拿方才那一手暗器来说吧,也许我出手的手法确实已无懈可击,甚至于我的眼力,也不见得就比她老人家差,但是在临场镇定上来说,却要比她老人家差远了!如果是我师父,她根本无须出手,而我却失之于急切毛躁!” “你知道吧!”她笑了一下又道:“急切毛躁,是我们这一行道的大忌呢!” 尹剑平点头道:“听你这么一说,使我获益不浅!佩服之至!” 甘十九妹一笑道:“用不着客气,你的武功造诣较之我并不差,说良心话,直到现在为止,你在我心眼里还是个神秘人物呢!” 尹剑平摇摇头道:“不,你太客气了!不过姑娘你确实给了我很大的启示,我因此而把你作为心目中难以达到甚至于超越的一个愿望。” 一面说,他把手上那件烤干了的外衣挑向甘十九妹道:“这件衣服烤干了,姑娘可以先穿上。” 甘十九妹接过来道了声谢,匆匆把内着的亵衣脱下来换上。 虽然说有一件衣幔遮着,尹剑平更是背向着这边,但毕竟相距咫尺,想到此,一张脸早已羞得红通通的。 “心哥,我要你一直背向着我不许回头,我才肯出来,好不好?” 尹剑平虽然不曾回头,但是耳中却清楚地听见她悉索的脱衣声,内心忐忑不已!谛听之下,他鼻子里哼了一声,垂下头。 甘十几妹见他已经默许,遂即步出了衣幔。 炉火熊熊,她挨着边坐下来,那袭长衣,虽勉可遮住身上要紧部位,但遗露处在所难免。 所幸尹剑平真个的依其所言,始终是背向着她。连头也不回一下。甘十九妹看见尹剑平正襟危坐,始终不曾回过头来,倒也款款地放下心来!当时她也学着尹剑平先前模样,用树枝挑起脱下的内衣就火上烤着。 一面烤着衣服,她偏过头打量着尹剑平的背影道:“真想不到,你竟然是一个坐怀不乱的君子!”轻轻叹息了一声,她又道:“这一次江湖之行,能够认识你,总算我不虚此行。” 尹剑平苦笑了一下:“实在说姑娘又认识我多少?人心隔肚皮,一个人要认识另一个人,在我来说,是一件最不容易的事了。” 甘十九妹一笑道:“这话倒也不错,不过人生在世,有时候不要太过于认真,能够带着三分呆痴,故意不把事情看穿,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尹剑平心里一动,遂即不再吭声。 甘十九妹烤干了一件又换上另一件,炉火正旺,照着她娟秀可人的脸颊,黑油油的一头青丝也都干了,云也似披散在她肩上,更显现出一番娇柔绮妮!较之昔日的玉洁冰清,却又大大不同。 石洞里早已不再寒冷,尽管外面雷电jiāo加,风狂雨暴,石洞里炉火正炽,却是如沐夕阳,和煦如春! 甘十九妹望着红红的火焰,忽然笑了笑道:“你相不相信?自从我离开师门,下山以来,从来就没有像今天夜里这么高兴过,唉!一个人实是有本事能够留住飞逝的韶光该有多好?果能那样,我愿以未来十年的生命,换取与你今后三天在这洞中相互厮守!只可惜…… 我这个小小的愿望,却难以达到。” 尹剑平心里如同着了一拳般的难受,聆听之下,几乎要落下泪来! 他心里不禁思忖着:看来她确是一个纯洁至情的姑娘,我却一直把她当作杀人的女魔头来加以防范,更存着时刻致她于死的念头,较之她的至情天真,岂不问心有愧?唉,甘十九妹呀!你怎地聪明一世,胡涂一时,当真就看不出来我尹剑平正是你未来的大敌?正是你日思夜想要斩草除根的唯一祸害吗? 这么想着,他内心更不禁浮现起一阵悲哀,对于自己的胸罗险诈,深深感觉到愧疚! 当时忍不住蓦地回过头来! 原来甘十九妹相信对方君子风范,心里也就未加防范,内衣既已烘干,乐得就在此地换过,刚要将一袭外衣褪下,对方偏偏竟在这时回过头来。 甘十九妹在一刻极度的羞窘之后,身形猝转,抱起衣服,转到了衣幔之后。 真是,说不出的又羞又气,却又能奈何? 只说了句:“你……唉……” 尹剑平聆听之下,赶忙转过头去。脸色发红,喃喃道:“姑娘千万不要误会,我实在不是……故意……” 甘十九妹这时衣服已经换好,步履姗姗地由衣幔后转出来,一直走到尹剑平面前。 “傻……东西……谁又在怪你呢!” 一面说时,却把一只春葱般的玉手,chā进到尹剑平的头发里,她的另一只手轻轻盘起,紧紧地拢抱着他的脸,这一刹不啻肌肤相亲。 她幽幽地发出了一声轻叹:“经过今夜之后,我对你的感情更深了一层,只怕除了你之外,我再也不会看上另一个人了!” 尹剑平只觉得佳人面贴,玉手无力,紧接着整个的上躯,已为对方紧紧搂入怀中,一种少女的温馨,就像是电流般传到了他身上。 他原是血气方刚的少年,如何能克制这等温腻柔情? 顿时,他张开了双臂,将对方紧紧拥入怀中! 炉火劈啪有声地在燃烧着,时而有火星四溅! 男女两个人的热情如火,却较诸这一炉烈火犹有过之!不知何时,甘十九妹变得像是小猫般的驯服! 她用无限温馨。含笑着晶莹的泪光的眼睛,注视着加诸她“痛苦”与“喜悦”的年轻人,忍受了上天所安排,命运所加诸的一切…… 天色仍然是那么黑…… 炉子里的火已成了余烬。倒是摇曳在一角的那盏豆油灯,仍然如同先前一般的明亮,灯芯笔直地燃烧着,不时的耸上一耸,算是这洞里唯一不休止的东西,是黑暗里唯一醒着,对于过往所发生的一切,曾经目睹而可作见证,活着的东西。 外面的雨早已停了,空气是那么的静,尤其是在此万籁俱静的深夜里。如果你是一个午夜梦回的人,那么寂寞的侵袭,势将是在所难免的了。 甘十九妹欠身起来,一刻小睡,并不能少缓她身上的疲态。打量着熟睡中的那个人,她脸上现出了一抹微笑,却又有说不出的余悸!怎么也没有想到:他会有这个胆子?这种体力?印象里的那种斯文,一时己变得不可捉摸。 “唉,野人哪!” 心里想着,固不知这一刻的酸甜苦辣! 婆姿的昏暗灯光里,她翻过了身子来,纤手支颐,近近地,凝视着他。 一刹问,她只觉得对方是那么陌生! 那张颇有男子气概的俊脸,映着灯光时明时暗。宽厚的天庭之下,两道俊朗的长眉,直直的鼻梁曾经不止一次的昭示着她,他是一个极有个xìng的人!就是这一点神秘的暗示,才使得她上来不及招架,在情场上打了败仗,作了他爱情的俘虏! 一阵冷风袭过来。 甘十九妹禁不住机伶伶打了一个寒噤。悄悄地盘过身子来,披上一件衣服,在炉子里添上几根柴,这洞里立刻大现光明。 炉火揭开了这洞里曾是不可告人的一些隐私! 石洞里,第一次传出昆虫的鸣叫声! 贪睡的那个年轻大男人,翻动了一下身子,发出了只有熟睡时才会发出的均匀鼻息声。 甘十九妹无可奈何地苦笑了一下,缓缓地伸出一只尖尖玉手,想去触摸一下他的脸。然而她止住了这个动作,又探出,想去触摸一下他半luǒ的前胸,她又止住了…… “不……”她脑子里在想:“这个时候我可不能吵醒他!”方才的一切,走马灯似地由她脑子里掠过,想到了窘迫处恁的由不住她脸色大红,怀里就像是揣了一头小鹿般地乱撞着。 炉火的映照下,这洞里已不再神秘。 看着,看着,由不住她心里一阵子发酸,两行泪水汨汨地顺腮滑了下来。 像是失落了什么……又像是受了多大委屈似地……她淌着泪,悄悄地掩饰着这些见不得人的尴尬! 长发早已凌乱了,却是没有心情再去理它,胡乱地挽了挽,心里这一会简直是乱透了,又怪得了谁呢?把脸埋在了胳膊弯里,她真恨不能放声痛哭一场! 她可不是这种好哭的女人,只是眼前的这种事,来得那么突然,生平是那么希罕,何尝经历过,简直连想也不曾想过,也就莫怪乎临阵张惶,连一点主意也没有了。 偏偏这一刹,她的思虑又这么多! “唉!尹心,今夜之后,我固是非你莫属,而你呢?你是不是也同我一般的痴情,抑或是心有别处,果真那样,可就休怪我 心里一阵发凉,真像是当头淋了一盆冰雪那样,顿时就怔住思念电转,不禁想到了师门严厉的规矩,在那么许多的禁令规矩里,似乎有关于“男女授受不亲”那一项,最称严厉。休说今后与这个尹心的婚事是异想天开,果真一旦为师门获悉自己与此人之些许亲近jiāo往,以师门律令来说,也是必死无疑。想到了这些,她的心里可真是乱透了。她的手不自觉地握住了剑柄。偶一触念,她遂即又松了开来。 不!她心里强烈地在冲突着:对于他,我怎能下这个dú手? 然而,思虑再转:如果此人守口不住,有一点风吹草动传到了师父耳朵里,我命休矣。 那只方自松剑的手,不禁又紧紧地抓住了剑柄。 不!我不能杀他!甘明珠,你不是曾经打算过脱离师门吗?这一次机会来了,有了他,岂不是你一个最称心如意的帮手吗? 可是师父怎能善罢于你? 不如眼前与此人远走高飞? 心里一动,方待伸手去拥他,却又忽然制止住这个动作,一时后退一步! 唉……不行,不行,这件事我要好好琢磨琢磨方可决定…… 最后这个念头,终于使她冷静下来。 雪白的脸上,jiāo织着错综复杂的表情! 这件事我且留置心头,眼前却不可轻举妄动,她默默地想着:且待打下了清风堡,完成了师门所jiāo付给我的重任之后再说吧。 这么想着,她遂即悄悄站起,怪不得劲儿地穿上衣服,一切就绪之后,她再次打量着尹剑平。 说不出的难以割舍! 只是此刻不走,可就难了,一侍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104 章 他醒转之后,自己又得以何等面目去见他? 想到这里,她蓦地飞红了脸,可真是羞死了! 眼睛里的光采,最能反映出心里的情愫! 这一刹,她心里所jiāo织的却又是剪不断的柔情万缕,依依难舍地睇视着他。 一阵寒凤袭进来。 火光里,两只骗蝠相继低飞而进,在石洞里打了转,遂即又穿梭而出。 甘十九妹忽然惊了一下,意识着自己该要离开的时候到了。 悄悄地拔出了佩剑,就着火光,她清楚的在地上留下了“情深意浓,君且珍重”八个字。 回剑入鞘,悄悄步向尹剑平身边,默默地打量了他一会儿,足顿处,箭矢般地穿身而出,遂即消逝于沉沉的夜色之中。 炉火成烬。 灯芯成灰。 黎明的曙光,划开了穹空一线! 到处都是淙淙的流水,小流成溪,池水高涨,夜来风雨,给原野带来了一番新的面貌。 未几,东半天起了一片火红的云霞,红光渲染着清泉,光彩夺目,色如唬琅。 ※※※ 石洞里,尹剑平一觉醒转。 先是睁开双眼,触目着石洞顶壁,他发了一阵子呆,忽然坐起来。 昨夜的一切,历历由脑海中掠过。 蓦地挺身跃起。 在石洞里快踏一遍之后,他又回到原处坐下来。 甘十九妹! 再也没有这个名字,此一刻给他的印象更深刻了,脑子里想着这个名字,鼻子里立刻敏感地嗅着了她的身上那种独具的幽幽清香。 眸子也就在此一刹,接触到地上的八个字:“情深意浓,君且珍重。” 顿时,他就像个石头人那般地定住了。 昨夜的一切,再清楚不过地浮上眼睛,他心情忐忑地坐下来仔细盘算着,脑子里更不知道是如何一番滋味! 他知道,昨夜自己竟然没有勇气下手杀了她,以后只怕将是更难下手了,何况两者之间,更加上这等关系以后又将如何自处? 这么一想,他真禁不住兴出了一种透骨的寒意。 石洞里日光渐盛,昨夜的风雨凄厉,雷电jiāo加,都成了过去,无限的温情,两心媚绻,随着日光的大量泄入,也渐渐为之黯然! 尹剑平经过了一番沉痛的心神jiāo战,才似由梦境里回到了现实。他开始好奇地打量着眼前这座石洞,越觉得它的存在绝非偶然。 这石洞有十丈,内里十分干燥,石壁为坚硬的黄岩所开,壁面上现出斑斑斧痕,显然年月已久,其上都生有一层毛茸茸的青苔。洞里除了前述的炊具之外,石桌石椅,高矮适度,看似纯然天成。其实如经留意,也却能看出人工所加诸的巧妙安排与独具匠心。 淙淙的流水声,引导着他走向洞角,使他意外地发觉到一股粗如儿臂的清泉,怒蛇也似地由地面涌起,在积满了五尺见方,半尺深厚一个贮水池之后,才向外开始溢出。 想是昨夜那一阵山雨,泉水大盛,满溢的流水,顺着洞边的沟渠潺潺流出。 尹剑平弯下身来,掬起一捧水来洗脸。不意他手指方一触及水面,顿时才发觉到水质温热,敢情竟是温泉?这一突然的发现,使得他心里猝然一惊,遂即大喜!当下不假思索褪下了衣裤,先在外洗涤一番,终不过瘾,遂即纵身入池,洗了个欢乐尽情。 当他双足踏实之后,才觉出地底石质其热异常,整个的贮水池简直就形同是一具大鼎釜,无穷的地热就似釜底柴薪。妙在水温达到一定的温度之后,即不再升高,沐浴其中,无限乐趣! 尹剑平原是忧心仲忡,有些儿神不守舍,无意中触此奇兴,先时的困恼柔肠,一股脑地抛向九霄云外,遂即大肆开怀的在水里洗起澡来。原是一池静水,被他尽兴地一搅,蒸腾起一片茫茫雾气。洗了一刻,只觉得全身上下血液流畅,无限舒服,只是浸泡略久,即有一种昏沉沉的过度之感。这倒使得他暗吃一惊! 尹剑平一向体力极佳,以常情而论,沐浴片刻似乎还不至于有如此感觉,但是那种突然加诸的昏沉感受,的确是再实在不过,迟疑片刻,更是加重其势,几乎是立刻挺受不住,即要昏倒池内的样子。 这一突然的感受,顿时使他大为惊心,当下慌不迭地跃身池外。身子方一离开,人可就情不自禁地就着池边躺了下来,顿时他就感觉出无比的舒泰,即使这一块眼前供自己躺卧的石面,也似乎绝非偶然,人躺其上,只觉得长短光平正当,曲直适度。 的确是怪极了。 莫非这一切,也都是前人的慧心运用? 更妙的事情,接踵而至! 就在他方动念的一刹,眼睛却奇妙地发现到洞顶有一件怪事。 敢情在峥嵘不平的洞顶之间,凿雕有一具凸出的石像! 如非是尹剑平恰恰睡在这个地方,如非是他的视线正好由这个角度看上去,他万万不会有所发现!现在偏偏却正好被他发觉到了。 那是一具奇妙的平仰睡姿,虽然雕凿得并不精致,但是却使人很清楚地可以看清一切。 图面显示着的形象,是一个人平仰睡姿,一只右手抚按在小腹肚脐上,另一只手却横搁在前额,形状很奇,亦不知是什么缘故? 尹剑平看得奇怪,不自觉地学着浮凸的样儿比试了一下,也不觉得有什么特别。就在这时,忽然他感觉到洞外传来了一些声音,情不自禁偏过头来。 殊不知这一看之下,使得他心里怦然大动了一下,目光所及,只看见一个形容憔悴,乱发蓬松的汉子,正自踏步进来。这人想是压根儿也不曾想到,石洞竟然会有外人,但见他赤着瘦骨嶙峋的身子,一只手挽着褪下的绸质蓝衫,那副样子看来像是正要沐浴的神态,不意忽然发觉到尹剑平的存在,顿时大现惊异!他蓦地后退了一步,眼睛瞪圆了,直直地看着尹剑平,表情不胜惊讶,怪异! 尹剑平慌不迭地翻身坐起来。 就在这一刹,他只觉得眼前白影子闪一闪,再定目时,才发觉到那个人已遁出洞外。 这一个奇异的发现,不啻使得尹剑平大吃一惊! 脑子里不假思索,他身形一个快闪,赤luǒ着身子扑向洞外,目光所及,对方那个形容憔悴的赤身瘦体,却似己拔身在百十丈高下的峻岭高峰。 尹剑平这么快的身法,却只看见了此人临去时的一个背影。 那种起落的速度,的确是出乎意料的快,不过是晃了两晃,又行揉升了十数丈高下,像是猿揉般顷刻消逝在浓林密处,顿时失其踪影。 尹剑平如非亲眼看见简直难以相信自己的一双眼睛,也万万难以想象,一个人的轻功竟能达到如此境界,简直是匪夷所思,却是再实在不过的事实。 在洞外呆立了一会,再也不见那个怪人的现身。 天下之大,无奇不有! 这个石洞,热泉,浮凸……简直无一不奇,现在更加上这个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奇人,顿时使他如陷身五里雾中,一时方寸大乱! 返回石洞,他坐到池边的青石板上,脑子里的思绪由甘十九妹转向方才那个乱发不修的怪人身上。 的确是一件令人不可思议的怪事! 这个人是谁? 他何以存在在这里? 观诸他那一身奇特的轻功绝技,这个人分明是一杰出的武林人物,只是他何以会沦落到如此模样? 回忆着方才他初入石洞的情景,不难测知他是来洗澡的,忽然发觉到自己的存在,才会张惶地逃走。由这个人的奇异出现,不禁使他联想到,此人与这个石洞的特殊关系,从而使尹剑平此刻联想到,这座石洞内的一些东西,诸如炉灶,灯盏,这些东西的存在,敢情正与对方有不可化解的关系。 想到了这些,尹剑平一颗心,更加忐忑不已。 对方那个人,虽然匆匆一现身遂即消逝,但是尹剑平却把他观察得十分清楚。 第一,他绝不是一个化外之人。 第二,他虽然乱发不修,形容憔悴,但面相斯文,颇有读书仕子那般的神采风范。 第三,此人更有一身超越常人的武功,说他是一流身手,亦不为过之。 如果以上三点可以认定,那么这个人的存在,的确是太奇怪了,忆及方才他现身时的羞涩,尴尬神色,这个人分明涉世未深,很可能根本就从来也没有涉世的经验? “这人又会是谁呢?为什么会居住在这里呢?” “他……” 问题实在太多了。 一道阳光穿洞而入。石洞里顿时大放光明,这却使尹剑平才恍然警觉到自己的立场,不禁暗自好笑地思忖道:我自己的问题够多了,哪里还有闲情逸致去理论这些?这人与我非亲非故,我又何必管他?心里这么思忖着,遂即不再多想,只是却掩不住原有的好奇,又转向方才沐浴的温泉池边,躺下来向着洞顶的那座浮凸细细地观看一番。经过他一番研究之后,遂即断定了那浮凸人像,存在洞顶绝非偶然,这其问必然大有学问! 一个念头,陡然闪电也似地升起。 尹剑平忽然想到了常闻人言及深山大泽之内每多仙人异迹,这类人以道术焙炼真元,最终却能炼成元婴,身外化身,以至于出入青冥,飞升境界,莫非眼前这座石洞,正是道人修真之处,先时那个瘦削青年,也正是修炼上乘道法的异人不成? 这种想法自然过于传奇而失却真实xìng。 他仰身在先时躺卧处,目光直直打量着那个浮凸,越看越觉得涵有真义,当下情不自禁地又依样地将两手置于额、脐。 不意,他方自学样而为,遂即兴起了浓重的睡意。 一种极度的疲倦的感觉,再一次地袭上身来,那种困迫感觉,简直真是令人难以招架得住!恰于此时,他听见了身边一阵细微之声,由不住转过目光向洞口注视过去。一看之下,顿时使得他心里又是一惊!敢情前此所见的那个乱发瘦汉,又自出现眼前。 这一次较前一次略为不同,前次这个人是全身赤luǒ着进来。现在他却是衣衫整齐一身蓝色绸于长衫,闪闪有光,看来质料高贵,而且十分清洁,全身上下不染纤尘,而且连一个皱纹都没有。 这人正如前述,一张白皙的脸上丝毫不着血色,含有深切的病容,倒是那一双圆大的眼睛看来颇具神采,似乎电同尹剑平一般,满存好奇心,向着尹剑平直直逼视着,神态奇怪之极。尹剑平按说应该立刻起来,与对方弄个明白,无奈那种突袭的困倦感觉,实在大浓了,根本不容他脑子里转过念来,遂即呵欠一声,沉沉睡去。 三十八 这一觉,又不知睡了多久。 当他睁开眸子时,石洞里充满了柔和的金红色光彩,轻风由洞前徐徐吹过,树帽子磨擦出声,片片树叶各有光泽,景象舒徐和谐,甚是适人。 尹剑平伸着懒腰由池边站起,一时耳聪目明,神智至为清爽,心里想到必然是睡眠之功。莫名其妙地又睡了一大觉,真是好没来由。 当他身子一站起时,一袭长衣由身上落下来,这才发觉自己敢情还是luǒ着身子,当下慌不迭将衣裤穿好,心里却不禁在想着,记得方才临睡前,分明看见那个蓝衣怪人又出现洞前,而自己偏偏就在那一刹支持不注而沉沉睡去。 一想到这里,心里顿时一惊,赶忙查看自己那件随身宝衣“锁于金甲”以及随身宝剑“海棠秋露”,所幸,这两样东西都还不曾遗失。这不禁使他心里更是奇怪,当下忙将“锁子金甲”穿好,佩好长剑,方侍向洞外踏出,不意目光掠处,忽然心中又是一惊。 敢情,那个蓝衣怪人分明是又在眼前。 隔着洞口,蓝衣人像是正由外面走进来,一只手上提着老大的两个野生桃实,忽然发觉尹剑平向外步出,不禁吃惊地站住!也许对于尹剑平,他已有了数面之缘,心里不再见外、二人面面相对时,蓝衣人只用着奇怪的目神,直直地向他逼视着。 尹剑平心里紧张稍去,被对方目光逼视得不胜狐疑,当下忍不住微微一笑,向着这人抱了一下拳道:“这位仁兄请了,还没有请问仁兄大名,仙居何处?这洞府莫非就是仁兄的居住之处吗?” 他心里充满了大多问题,是以一见面即迫不及待地向对方提出。 蓝衣人那张病容深布的脸上,忽然带出了一些笑容。只见他霍地右手一抬,只听得“呼”的一声,手上连枝的一双桃实,直向着尹剑平迎面猝然飞来。 尹剑平想不到他忽然有此一手,心里一惊,当下毫不迟疑,右手突起,蓦地向着来物一兜,就势二指轻翻,已拿住了桃枝,信手一抡,已将两只巨桃,连枝带叶地提在手上。 这一番动作,看似无奇,其实若非具有非常手法,实不易为! 蓝衣人想是没有料到对方竟然会有此身手,乍见之下,苍白的脸上顿时现出一些惊讶,身形略闪,风卷落叶般地飘身入洞。 尹剑平紧跟其后,闪身而入。 蓝衣人足捶轻旋,有如灵猫一般,“呼”的一声己转向洞角,坐于一尊石几之上,动作极其熟练,想是平素日常早已习惯之动作作之。 尹剑平看在眼中,越知其必然身上藏有罕世异功,一时好不钦佩!当下忍不住赞道: “仁兄,好功夫。”提了一下手上的桃子,他看向蓝衣人道:“这两枚桃子是送给我的?” 蓝衣人点了一下头,一双眸子只是骨碌碌在对方身上转个不休。 尹剑平几乎一日未曾进食,眼前被这两个大桃子乍然勾起了食yù,当下道了声谢,随即急不及待地将一只大桃子吃到肚子里,那桃子极其甜蜜,人口即化,真是越吃越好味。他匆匆忙忙吃了一个,正想再吃第二个,忽见对面蓝衣人摇摇头道:“好了,这一个等一会再吃吧。” 尹剑平好容易盼到他开口出声,心里真有意外的惊喜,虽然他只开口说了短短一句话,却可由其语音里听出浓重的南方口音。 蓝衣人湛湛目光注视着他道:“桃xìng大暑,少食有益,多吃了却是不好,尤其是你现在不好。” 尹剑平抱拳道:“承教,还不曾请教仁兄贵姓?何以深居这荒山之内?” 蓝衣人忽然脸上现出了一种为难,多少有些不悦地摇摇头道:“我己多年不见生人,更不曾在人前道及姓氏,再说年月太久,多已记忆不清,你也不必多管。” 尹剑平怔了一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105 章 下,心中固是狐疑,只是对方既然这么说,实在也是不便再讨无趣。 蓝衣人芜尔一笑,露出自白的一嘴牙齿道:“附近这个山名唤蟠龙岭,山势并不很高,但却多险崖,人不易攀,由于山上除了石泉之外,树木不多,是以通常连樵夫也不多来,这里虽是山脚,却因多狼,人迹亦渺,你怎么会来到这里?” 尹剑平道:“在下昨夜为雨所困,胡里胡涂地闯来这里,若非发现仁兄这座石洞,真还不知何以度过?” “不必客气,”蓝衣人摇摇头道:“这座石洞并非我所有,我也是无意中发现的。” 尹剑平怔了一下道:“这么说仁兄你并非住在这里了?” “不一定,”蓝衣人道:“我在山顶上另有住处,这里每过三五日来上一次,兴之所至,偶尔也会在这里住上两天。”一面说,他转过脸打量着那池温泉道:“这里适当地眼,全山仅此一处温泉,水质奇佳,可去百病,对于我辈练武之人,更可兼修培元固本之效,只是地岩穴眼,所喷元磁地火,如无相当内功之人,万难当受,只宜在池外略作冲洗为宜。” 尹剑平这才忽然想到自己何以会有昏昏yù睡之感。原来竟是池中温泉所致。 蓝衣人看了他一眼继续道:“我方才进洞时,见你昏沉入睡,就知你必是沐浴过久所致,一般人更不知所以,贸然全身入池了,如无实在的内功支持,只怕有xìng命之忧,以你方才情形来看,你的内功,实在已具有相当的火候。” 尹剑平黯然道:“原来如此,仁兄如果不说,在下倒还不知,原来这一池温泉,竟有如此神秘!” 蓝衣人道:“我可以知道你的姓名吗?” 尹剑平心里一动,暗忖道:这可好,我问他的来历,他守口不说,现在却要来盘问我的根底。心里盘算着,原不便实说,可是却禁不住对方那双眸子的注视,第一次见面,应待人以诚。当下略一盘算,遂即点点头道:“在下姓尹名叫剑平,自幼许身武林,粗通武技。” 蓝衣人嘴角掀了一下,他像是已消逝了一上来的那种羞涩之感,脸上微微带出了一丝笑容。 “少年人,你用不着谦虚!”他喃喃地道:“你的功夫据我看已是很不错了,你师承何人?” 尹剑平被对方这句“少年人”称得心里好不自在,对方看起来顶多不过较自己长上几岁,居然如此托大,心里纳闷,但也不便出言顶撞。 蓝衣人静静地打量着他,似在等着他的回音。 尹剑平笑笑道:“在下师承数家,倒也不能肯定说是哪一门户,仁兄你呢?” 蓝衣人微微一笑,脸上现出一番凄苦神色:“我知道,你是对我有所提防,不肯告诉我实话,不过……”微微一顿,他发出了一声冷笑。又缓缓地道:“眼前情势特殊,我有了解你身世的必要,希望你对我实话实说吧。” 尹剑平略微思忖了一下,沉声道:“仁兄是……” 蓝衣人摇摇头,说道:“你不能这么称呼我。” 尹剑平抱拳道:“那么兄台请了。” “哼!”蓝衣人惨白的脸色里,微微现出一些青色:“兄台?你可知我有多大年岁?” 尹剑平是没有想到他竟然有此一问,登时怔了一下:“你今年……” 蓝衣人哼了一声,说道:“我今年六十七岁了。” 尹剑平猝然一惊,简直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蓝衣人冷笑道:“你不相信?” “这……”尹剑平茫然地摇了一下头:“在下实是难以相信。” “信不信由你!” 蓝衣人气呼呼地说了这一句,由不住仰头长长地叹息一声:“你也许更难相信,我来到这座蟠龙岭,已经有二十六度春秋了。 尹剑平又是一怔,却是一言不发地注视着他。 “山中无寒暑,更无人事纠纷,”蓝衣人喃喃地道:“数十年,晃眼即过,脑中了无牵挂,这就是我所以能够驻颜,看来并不老态的原因了。” “那么你……”尹剑平奇怪地在他脸上注视着:“你说的是真的?” 蓝衣人道:“绝无只字虚假。” “可是,”尹剑平沉着地道:“这又为了什么,请恕我好奇,我想你一个人独自隐居深山,必然是有非常的原因,可是?” 蓝衣人点点头:“当然有原因。” 说到这里,他深湛的眸子直视过来,目光里头显然含蓄着几许神秘与凌厉。尹剑平立刻发觉出对方目光有异,只是这显然是对方的隐秘,自己却不便刺探。 蓝衣人一笑道:“你想知道为什么我独自一个人居住在这里?” 尹剑平点点头道:“如果你愿意说出来,我当然想知道,但是如果你不便出口,在下也就不敢多问。” “我会告诉你,”蓝衣人苦笑了一下:“即使你不问,我也会告诉你,只是,我却有一个先决的条件。那就是,我要先了解你!” 尹剑平微微一笑,道:“如果我不肯告诉你呢?” 蓝衣人道:“你一定要说。” 尹剑平挑了一下眉毛:“哼,这个天底下,我倒还看不出来,有什么事情能够勉强我做的。” 蓝衣人脸上飘过一丝苦涩:“但是这件事,我就要勉强,否则,你休想生离此处!” “笑话……” 尹剑平霍地站起来,可是继而一想,他却又收敛了怒容,看看蓝衣人,他摇摇头道: “由阁下谈吐风度看来,你显然并非作事莽撞之人……” 蓝衣人神色一寒道:“这件事与作事莽撞没有什么关系,你的身世,我一定要知道。” 尹剑平冷冷一笑道:“很有趣,”略一思忖,他颔首道:“好吧,既然你如此蛮横,可见有恃无恐,我也正好一时技痒……” 蓝衣人道:“你是说要与我动手?” “不错,”尹剑平道:“我们这就印证一下武功,分个强弱高下吧。” 蓝衣人冷冷地道:“然后呢?” 尹剑平冷冷一笑:“这就简单了,如果我技不如你,我对你有问必答,否则,你也一样,如何?” 蓝衣人那张白脸上,现出了两道深刻的纹路,微微点头道:“很好,就这么办。” 说了这句话,他霍地由位子上站起来:“那么,你就出手吧。” 尹剑平自目睹对方之种种奇特情景之后,心中早已存想着要伸量一下对方武功如何,眼前难得有这么一个机会,真是正合心意,当下向前走了几步,微笑道:“既然这样,阁下就挑一个地方吧!” “那可不必!”蓝衣人冷冷地道:“这里就很适合!”话声出口,蓝衣乍飘,捷若飞云般已袭身而前。 尹剑平倒没想到对方竟是说出手就出手,其势如此疾快。心中猝然一惊,立即就感觉到,随着对方前扑的身子,一股绝猛的劲道,陡地将自己身形罩定。 蓝衣人这种打法,无异“捆而杀之”,只以本身所练内元罡,一上来固定住对方手势,随后再待机出手,对方必无招架之力。 这种打法,显然是一般高人贯施的手法。 无奈尹剑平早已由甘十九妹处习惯了这种打法,况乎这种打法,更是他对敌时喜用的方式,所以,蓝衣人虽然功力深湛,却也未能得手。 就见尹剑平身势霍地向下一矮,右掌向侧面击出一掌,这一掌功力神湛,便是将蓝衣人所加诸的阻力攻开一个破口,紧接着他身躯轻晃,轻若飞燕般地穿身而出,起落间已飞身七八丈开外。 蓝衣人那么奇快的一式出手,竟然会扑了个空,一双瘦长的手双双落空。这一出手显然出乎他意料之外,不禁怦然一惊。 尹剑平把握住此一刻良机,倏地反手一掌,直向蓝衣人背上兜了过去。蓝衣人显然是绝顶聪明之人,一招失手之下,立即就感到他会有此一手,顿时拍掌迎上。两只手看来是一般的快速,只听得“卜”的一声,已然迎在了一块。这种迎接对方之式,堪称实力的一击!就在两只手掌甫一jiāo接下,整个石洞都似乎为之震动了一下。 尹剑平与蓝衣人两个人先是木然不动,不过是极短的一刹,遂即双双分了开来。 蓝衣人往左,尹剑平往右。 这其间,蓝衣人的身法,显然透着特别.就只见他身势倏地一个快转,瘦削的身子,霍地拔起,宛若飞云一片!眼看着他腾起的身子,几乎已经挨着洞顶,却又猝然落下,一起一落之间,真有“鹰飞星坠”之势,好快的身法。尹剑平简直没有想到.对方竟然能在石洞里施展这种身法,确是大出意外。 蓝衣人这一式身法端的格式特别,大脱武林前人窠臼,观诸他起身,贴顶,滚翻,下落,四式连而为一,施展时浑然天成,一气呵成,真有高山流水之势,大大地扣人心弦! 说时迟,那时快。 尹剑平根本不容抽招换式,已为蓝衣人一双手掌拍在了背上。 蓝衣人一声冷笑道:“你输了。” 只是未免出声太早,三字未曾说完,忽然就觉出自己双手微微一松,对方身子陡地向前一栽,却似怪蟒般地翻过身来。 蓝衣人双掌一错,正待第二次攻对方面门,忽然就只见对方身子一矮,两只手作“十字摆莲”似地向前一挥,休看这奇怪不成格式的一招,却有出乎意外的奇妙效果。 蓝衣入原来作势攻上的身子,蓦地就像忽然遭遇到一种阻力。他脚下由不住,一连向后退了几步,忽然,身子再次掠起,改向尹剑平的身形反侧面切进。然而这一面较之前一面并没有什么两样。 蓝衣人走势极快,只是在对方莫测高深的封锁之下,依然不能得心应手!就只见尹剑平一手高举,一手下沉。 这种看来稀松平常的招式,却是蕴含着无穷的威力,蓝衣人一经体会,登时吃了一惊,他进势快,退势更快,一进一退,快若旋风。 身形乍前忽后,“呼”的一个拧身,已倒折出丈许开外。 尹剑平由于多日来的细心领略,苦思穷索之下,已能大体上悟出吴老夫人的“草堂秘功”,这一次用以来抵挡蓝衣人的招式,较之前些与甘十九妹对敌时又自有所不同,显然已识得个中三味! 蓝衣人不啻大吃了一惊,他挑动了一下长眉,满脸惊讶地道:“咦,这些招式,是谁传授给你的。” 尹剑平摇摇头:“没有人传授。” “那么是你……” “不错,的确是我自己琢磨出来的。” 蓝衣人将信又疑地愕了一下,忽然道:“对不起!”嘴里说着,他陡然转了一个半圆的圈子,霍地自尹剑平背后侧身快切而入。 尹剑平蓦地身子半转,拳掌前封。这一掌,他贯足了真力,因知蓝衣人非同小可,是以不敢掉以轻心。哪里知道他这一掌方自劈出,即见蓝衣人的身子滴溜溜一个打转,眼看着对方瘦削的身子,有如一股轻烟似地拔空而起。 说时迟,那时快,在一天蓝衫影里,对方蓝衣人陡然间像是变成了许多人,显然是一种微妙的幻觉促使,只是任何人出此幻党的一刻,都会感到别无主张!尹剑平心里一阵发慌,还不及转念,他只觉得两肩上“叭”的一声,已为对方两只手掌搂了个结实,紧搂着两处,“云门穴”上一阵子发麻,遂即动弹不得。 蓝衣人进身快,退势亦快。 就在尹剑平双肩上一阵发麻之同时,倏地又恢复原状,蓝衣人却已飘出了丈许以外。尹剑平心里动了一下,才想到了是怎么回事,一时脸色微变!他奇怪地打量着蓝衣人,冷笑地点点头道:“我输了,有什么问题,你就问吧!” 蓝衣人苦笑了一下:“不对,严格说,我们只能称为互有胜负。” 尹剑平摇摇头道:“你这一手大妙了,老实说,我简直就没有能看清你的身子,不怕你见笑,我看见的是许多的影子……” 蓝衣人点点头,得意地道:“当然是这样,你可愿意知道我这一招身法的底细吗?” 尹剑平奇道:“难道你会告诉我?” “有何不可,”蓝衣人微微一笑:“我方才所施展的那一式身法,乃是我穷毕生之力,所研习出来的三种身法之一,名叫‘分身化影’,施展时必须要适应其时,巧妙地运用足心与两肩上的力道,就好像这……” 说时他猛地双肩一摇,霍然间变成了三条人影,只是当尹剑平疑目认定,对方显然只是子然一身,“真”与“不真”,只在对方身形变化之一刹那! 蓝衣人微微一笑道:“你可看见了?其实这只是一种巧妙的身法运用而已,主要在利用人们眼神的错觉,把握住难能的千钧一刹。”微微一顿,他遂即接道:“你当然知道,致胜强敌的诀窍,常常只在弹指的一刹,谁能够把握住这难能的一刹之机,谁也就可以说是赢了!” 尹剑平心里好不钦佩,眸子里情不自禁地现出了向往之色!蓝衣人看了他一眼,忽然叹息一声,转过身来,走向一旁,默默无言地坐下来。忽然间,他脸上浮现出一片伤感,却又像似遭遇了什么想不通的疑难大故,总之,这一刹他像是忽然陷入了苦思境界。 尹剑平奇怪地看了他一眼,喃喃道:“你怎么了?” 蓝衣人轻叹一声,缓缓转向尹剑平道:“你知道我在想什么呢?” 尹剑平摇摇头。 蓝衣人喃喃道:“想你方才施展的那几手身法。” “我的身法?” “不错,”蓝衣人慢慢的点了一下头:“奇奥,高妙,匪夷所思,为我毕生仅见。” 尹剑平冷笑一声道:“那有什么用,我还是输了!” 蓝衣人眯起眸子来,看了他一眼:“你可知道?其实你本来可以赢的。” 尹剑平微微呆了一下! 蓝衣人苦笑道:“你也许不知道,方才你所施展的那些怪异招式,完全运用错了!” “运用错了?” 蓝衣人点点头,遂即凄然一哂道:“你自己并不知道这个错误,能看出这个错误运用的人,只怕不多,也许只有我,而且也只有我会告诉你。” 蓝衣人的眼睛在他脸上转了一转,又道:“你明白这个原因吗?天下最自私的人,就是我辈武林中人。” 说到这里,他长长地发出了一声叹息! 尹剑平还在等待着他指出自己的错误。 蓝衣人缓缓地道:“其实我也是一个自私的人,直到现在为止,我还在考虑是不是应该告诉你,你不要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106 章 奇怪,因为我告诉你之后,你立刻就能反败为胜,我再想胜过你,可就不容易了!” 尹剑平道:“那你还是不说的好。” 蓝衣人一笑道:“我还是告诉你吧!” 尹剑平道:“你为什么又改了主意?” 蓝衣人冷笑道:“如果你以为我是一个轻易放弃原则的人,那可就错了,我所以对你特别好感,那是因为我相信你是一个值得我相jiāo的人!” 尹剑平微微一笑:“你真的这么认为?事实上除了我的名字以外,你对我一无所知。” 蓝衣人冷冷地说道:“我马上就要认识你了!” 尹剑平心里一动,这才想到方才双方有言在先,自己既然已经败在了他手上,按照事先的约定,对于他便该是有问必答,一时却是无话可说。 蓝衣人看着他点点头道:“你放心,我要知道的不多,但是你却要据实以告。” 尹剑平轻叹一声,说道:“谁叫我技不如你,你问吧,只要我能告诉你的,一定是知无不言。” 蓝衣人道:“我已知道你名字叫尹剑平,据我所知,江湖上这一姓氏而又精于武技的人,似乎不多,在我印象里,较为有名望的似乎只有‘黄时剑客’尹雁翎这么一个。” 说到这里,他话声忽然顿住,面上显然愕了一下。尹剑平更是难以掩饰住脸上的惊惶! 四只眼睛对看之下,蓝衣人脸上带出了一丝希罕神态:“啊,告诉我,尹雁翎是你什么人?” 尹剑平乍然听见了屈死九泉之下父亲的名字,一时禁不住激动万分。他以十分怀疑的眼光,打量着蓝衣人道:“你……你怎么认识……这个人?” 蓝衣人冷笑一声道:“不要忘了,是我问你,不是你问我!告沂我,尹雁翎可是你的亲人吗?” 尹剑平愕了一下,缓缓点头道:“你算问对了人,尹老先生正是先父!” 蓝衣人十分惊讶地看了他一眼,面现笑靥道:“这就不错了,你们父子的确长得很像,想不到尹大哥身后竟然会留有如此神俊杰出的后人……唉!如果他地下有知,却也该含笑于九泉了!” 尹剑平身子一震道:“你……你称呼他老人家是大哥……莫非……” 蓝衣人轻轻哼了一声:“令尊与我jiāo非泛泛,你既然是他后人,当然听说过与他jiāo非泛泛的‘三金鹰’,你可听说过这三个人?” 尹剑平后退一步,惊诧地道:“你是说,有‘金岭三鹰’之称的三位前辈?” 蓝衣人笑道:“对了,就是这三个人。” 尹剑平又是一惊,那双眸子,注向蓝衣人:“足下……是蓝衣人苦笑了一下:“我姓阮……” 尹剑平“哦”一声,道:“阮……莫非你老就是人称的‘金翅鹰’阮南……阮三叔?” 蓝衣人缓缓点了一下头,一时间眸子里聚满了泪水,瘦躯晃了一下,在一尊石座上坐了下来。 “不错,我就是你阮三叔……”他喜极泪落地道:“金翅鹰……阮……南……这个名字,我已经近二十年没有听过了。” 尹剑平木然呆立了一下,再也掩不住内心的悲沧,他哽咽着叫了一声:“三叔!”忽地扑倒就拜。 蓝衣人抬起衣袖,擦了一下脸上的泪,含笑道:“这真是我做梦也没有想到的事……我以为今生今世,再也难以会见故人,想不到会遇见了你这个故人之子,起来吧,我们要说的话,实在太多了!” 尹剑平叩了个头,站起来道:“岳阳初见三叔时……我还小得很……后来随父南迁,就再也不曾见过三位伯叔了,爹爹在世时每每谈起三位伯叔,便不禁悲从中来……万万想不到,竟然会在这荒山僻壤见着了你老人家……” “金翅鹰”阮南道:“这就是所谓的人生何处不相逢了!” 尹剑平凄然笑道:“爹爹在世时常常谈起三位前辈野鹤闲云惯了,常因未能与三位伯叔聚首而深深遗憾,一直到他老人家身罹恶疾而终之前,还是对三位前辈念念不忘!” 阮南白皙的脸上,显现出两道痛苦的纹路:“这件事我当然听说过了……哼哼,事到如今,莫非你还以为你父亲是死于恶疾?” 尹剑平倏地睁大了眸子。 “三叔的意思……莫非认为……” “唉!”阮南长叹了一声道:“如果事到如今,你仍然以为令尊是死于‘黑斑’瘟疫,那可就太傻了……太傻了,只怕令尊在九泉之下,也不会谅解你的不孝与疏忽!” 尹剑平全身由不住起了一阵颤抖,对于父亲的死,他焉能会不有此怀疑?然而却苦于无明确的证据与头绪!聆听之下,他情不自禁地深现一番伤感,当下紧紧咬着牙齿,恨声道: “我爹的死,实在有很多可疑的地方,只是苦无头绪,不瞒阮三叔说,这多年以来,我每一想起,就不禁痛心yù裂……只是你叫我向谁去倾诉?我又能怀疑谁?” “金翅鹰”阮南冷森森地笑道:“这么看来,你不知道的事情太多了!” 尹剑平直直地看着他:“阮三叔!莫非你知道关于我爹爹的……死因?” 阮南苦笑道:“我当然知道。” 尹剑平神色一震,顿时目shè精光! 阮南冷笑道:“你不要激动,坐下来,我慢慢地告诉你……哼哼……可怜的孩子……” 尹剑平只觉全身热血沸腾,他双掌紧握,在激动之中却能保持住镇定。 “阮三叔,你说吧!” “尹剑平,”阮南唤着他的名字:“也许你还不知道,在你父亲故世的第二年,我大拜兄段神州也跟着死了!” “啊!段大伯,”尹剑平显然吃了一惊!“段大伯也……故世了?” “哼,”阮南冷冷地道:“和令尊一样,从外表看来就和令尊的死状一样,是黑斑症,但是事实上,却不是的。” 尹剑平静静地看着他,不发一言,那双眸子却闪烁着无比的坚毅忿恨! “金翅鹰”阮南冷笑一声道:“当时情形正与令尊一样,人人都说他是死于‘黑斑’瘟疫,只是却瞒不过你燕二伯!” “金毛鹰”段神州,“金顶鹰”燕昭,连同“金翅鹰”阮南,这就是当年武林见重的“三金鹰”.也是尹剑平之父尹雁翎当年三位至jiāo好友。 尹剑平微微点头道:“燕二伯精通医理,曾经悬壶济世,这个我是知道的。” “金翅鹰”阮南道:“不错,如非是燕二哥为人精细,细察究竟,段大哥的死因尚不易就觉察出来!” 尹剑平一惊道:“这么说,段大伯莫非是为他人所陷害?” “当然是这样。” 阮南那张削瘦的脸,忽然间变得毫无血色:“段大哥既经鉴定不是死于黑斑症,遂即使我们进一步认识到他是死于一种人世间罕见的奇dú!” 尹剑平情不自禁地点了一下头,这和他的猜测完全吻合。 “于是,我和燕昭遂即细心地在死者身上搜索,终于找到了致死段大哥明显的凶器!” “是什么?” “一根细若牛毛的dú针。” 尹剑平一惊道:“一根dú……针?” 阮南凄惨地笑了笑:“若非是我够仔细,连段大哥一头长发都不曾成过,简直无从发现,那根针长不过二寸,通体乌黑,细若牛毛,正正地chā在段大哥头顶乱发之间,深入‘大池’一穴,攻心之dú,就是这里散播出去的……对方下手之dú,用心之巧,真是莫此为甚。” 尹剑平紧紧咬了一下牙,想到了父亲与义父东方杰之死,今日才算真相大自。 “阮三叔,你可知道,是谁下的手?” “岂止知道?”阮南凄然笑了一下,看着尹剑平道:“你以为我为什么会来这里?” 尹剑平心念一转,遂邵点点头道:“这么说,你老莫非是被仇家所迫?” “你说的不错,正是这样。” “这个人是谁?” “你不会认识的,”阮南喃喃地道:“她是一个女人,是一个美艳如花,心狠手辣的fù人。” 尹剑平陡然一惊,全身猛然地抖颤了一下:“我知道了,莫非是人称‘丹凤轩主’的水红芍?” “金翅鹰”阮南…惊道:“你怎么会知道这个人?” 尹剑平一阵黯然,心里反倒不如以前那么激动了,对于“水红芍”这个人来说,他的仇恨早已达到了饱和,称得上恨之入骨,似乎所有的仇恨,简直没有一桩不是与她直接有关。 聆听之下,他情不自禁地闭上了双眼,心里却思忖道:又是你!水红芍!我们这个仇结定了,可真是‘死约会’不死不散了! 睁开眼睛,他的脸色一片雪白,“金翅鹰”阮南的一双眼睛,仍然盯着他。 “你是怎么认识这个水红芍的?” “我并不认识她!”尹剑平慢吞吞地道:“只是,我却知道她,对她的一切知道得很清楚!” 阮南欣然于色道:“好极了,等一会你再告诉我关于她的一切。” 尹剑平冷笑道:“我爹爹与段大伯他们莫非与水红芍结有宿仇?” 阮南怔了一下,道:“这个……” 摇摇头,他脸上出现一种颇为为难的神态,苦笑了一下,又道:“这些事……你是不会知道的!” 尹剑平冷笑道:“但是我却想得到的,阮三叔,有关我爹爹的死,请你实话实说!” 阮南道:“我当然要告诉你实话。” 他冷冷地接下去道:“这个是很久以前的事了,那时候你父亲曾经一度迷恋于水红芍的美色,二人几乎沦及婚嫁,想不到水红芍却又移情别恋。哼哼,事后我才知道,那个女人是个水xìng杨花的yínfù,其实在她与你父亲相jiāo的同时,外面就还有许多面首,在此之前,我那段大哥也曾经是她可怜的玩物面首之一。” 尹剑平聆听之下,默默不置一词,这些话如果他闻自别人嘴里,一定令他难以相信,但是出自阮南之口,却使他不得置疑。 阮南冷冷一笑道:“原来水红芍这个yíndàng女人,有一个奇怪残忍的怪痹,这也是我事后才知道的,那就是凡是曾与她有过肌肤之亲的异xìng,在她厌弃之后,务必不留活口……她本人深精百家之dú,一经计陷,死者很少能逃离她的手去,你父亲与我拜兄就是死在她巧妙安置的dú针之下的。” 尹剑平黯然垂首,仍是一言不发,他心里情不自禁地想到了死去的义父东方杰,感伤着原来他也是水红芍的面首之一。这不禁又使他联想到岳阳门已死的长老“一鸥子”冼冰…… 这些人无不是名重一时的知名侠客,而想不到竟然俱都先后为水红芍美色所迷,最后落到万劫不复的可悲下场,水红芍这个女人,可真是一个可怕的魔鬼,一定具有某种使得男人不可抗拒的魅力,否则绝不会使得这么多的有为之上为她神魂颠倒,趋之如骛地视死如归! 阮南追忆着过去一段痛心的往事,继续道:“我与燕二哥发觉了那根使段大哥致死的dú针之后,经过燕二哥的细心查证,终于断定仇人即是那个当时艳惊天下的水红芍,为此,我就与燕兄联手找到了当时她所盘踞的凤凰山!”说到这里,他忽然停下来,脸上现出了一片凄苦之色!“水红芍一身武功,我们当然不敢轻视,所以事先我与燕兄练习了几手绝招,决心要将她毙命手下。哪里想到事情竟然完全出乎我意外!”阮南脸上浮现出一片痛苦:“我们找到了凤凰山,费尽了心机,才见着了水红芍这个贱人!” 尹剑平抬起头喃喃道:“她可承认。是她下的dú手?” 阮南点点头:“承认了,即使你父亲的死,她也但承是她下的dú手!并说了刚才我所说的原因,我与燕兄忍无可忍之下,当时就与她动起手来。” 尹剑平沉沉地道:“水红芍深精dú术,二位前辈可曾事先留意,有了准备?” 阮南苦笑一下道:“你说的不错,我们怎么会忽略这一点,只是虽然如此,仍不免着了她的道儿。” “怎么?”尹剑平一惊道:“她莫非对你们二人也施了dú?” 阮南默默点了一下头,苦笑道:“贤侄,你可曾听说过一种叫做‘七步断肠红’的剧dú吗?” 尹剑平冷笑了一声,心思忖着:你可真问对了人了,只怕当今再没有一个人,能够比我对这剧dú的印象更深了。 聆听之下,他默默地点了一下头:“我知道,这是一种借着空气可以散播的剧dú!” 阮南惊异地看了他一眼,点头道:“你果然对她知道得很清楚,只可惜当时我与燕拜兄对于这种dú的认识一无所知……燕拜兄竟然首当其难,着了她的道儿,横尸荒野。” 说到这里,他苦笑了一下,眸里闪烁出一片泪光! 尹剑平惊得呆住了。 他简直难以计算,有多少人死在水红芍的手上,最使他痛心疾首的是,这些所死的人,几乎每一个或多或少的,都与他直接或间接的有着密切的关系。聆听至此,他不由自主地细细数着每一个死者的名字,以及与自己的深切关系,一时间,只觉得整个躯体都为之麻木了! 阮南道:“你在想什么?” 尹剑平一惊,苦笑着摇摇头不发一语。 阮南才道:“……燕二哥死得好惨,七孔流血而亡,是我一时心灵,闭住了呼息,一番瞎闯之后,总算命不该绝,而意外地逃得了活命!” 尹剑平喃喃道:“然后你老人家就匿居到这里来了?” 阮南摇摇头,说道:“那是一年以后的事了。” 他深深地又叹息了一声。 “是我锻羽而返,不意那个fù人却是放我不过。”他回忆着这段往事,慢慢地道:“那一天。也就是我返回的第五天,当我方自把燕二哥的尸身装殓埋葬好之后,忽然,那个水红芍率领她得力的两名女弟子找上门来。” 尹剑平心里一动,道:“两个女弟子?三叔可知她们的名字吗?” 阮南点点头道:“我当然记得,她们二人,一个名金珠,一名银珠,武功都非常了不起,的确得了那个妖fù真传,我当时率同十二门人,仓促应战,不想这一次败得更惨!” 尹剑平已经猜出了这一次悲惨的结果,不忍卒闻地低下了头。 “金翅鹰”阮南冷冷一笑:“结果,十二名门人先后伏诛,山舍火焚,被烧得片瓦无存,而我竟然义意外地逃得了活命!” 尹剑平芙)笑了…下,不禁想到了自己的命运,倒似乎与他肩“几分相似! 阮南颓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107 章 丧地道:“经此一战之后,我更发觉到这个fù人的厉害,凭我当时武功,万万不是她的对了;她既决心要制我于死命,我的xìng命确是堪忧,果然随后的半年时间J运无时无刻不在惊险之中。这才促使我远遁尘世,来到这咀苦心练功。” 他那双眸子,几乎同尹剑平一佯地浮现出一种无可奈何的yīn沉。 只有在身心饱受折磨之后,才会有那样的眼神: 网只眼睛凄凉地互州对观看。 谁也不再多说…“甸话,任何的…一句话,都会显得大多余,彼此心有灵犀一点通,即使复仇的意志与九死一生的求生过程也极其相仿! 甚久之后,尹剑平微微一笑,含蓄着几许怆怀道:“三叔你在这里住了多久?” “记不起来了!”阮南摇着他乱发蓬松的头:“总有十几快二十年吧!” 微笑了一下,他继续道:“山居无岁月,每天,我只是相同地练习着例行的功课,所吃的无非黄精首乌,野果山桃.日久天长,竟然收到了轻身益气之功,那年,我无意之间,发觉到了这座石洞,发觉了洞里的温泉,更悟出了沐浴健身之功,我的功力进展更有一日千里之势!” 说到这里,他那双眸子直直地看向尹剑平道:“直到今天看见了你,才像是忽然有所感,而使我体念到我的存在……你是我这多年以来第一次所看见的人,巧的是,竟然会是故人之子!” 他慢慢收缩起那双眸子,收成了两道细缝。道:“看见了你。使我想起了人生,往事。 也使我记起了仇恨……我……今天真是一个大不平常的日子……” 尹剑平感慨地道:“我真羡慕你,我想一个人最快乐的事,莫过于脱离现实,生活在一个完全没有捆缚的环境里,就像三叔你这个样!” “你说的不错!”阮南冷笑了一声:“但是对于我来说,很可能这一段日子已经成为过去。” “为什么?” “因为看见了你!” 他那苍白的脸上,忽然现出一些怒容:“看见了你,就使我不禁想起了你的父亲,就不禁触及了我的刻骨铭心的仇恨!” 尹剑平冷冷一笑道:“阮三叔,你这些话我不便苟同,难道你没有看见我以前,就能忘得了加诸在你身上的那些仇恨?” 阮南喃喃道:“起先我忘不了,但是后来,尤其是近几年来,我确是忘了!”一面说,他把那张痛苦的脸,深深埋在自己的一双手掌心里,甚久,他才抬起头来。“……这么多年以来,每日无时无刻不与自然相依,尽观山川流水,野鸟山花,仰看明月繁星,上体天心,深深感受着自然界的美好,而一切违背自然的内在外在因素。都是痛苦的源泉,渐渐地,我不再去回想那些已经过去了的事……这样我过得极是惬意自然!” 他是那么的落寞,在他诉说到这里时,忽然脸上现出了前所未见的愁容,似乎所有的快乐,在这一刹间果然离他而去。 尹剑平心里一阵黯然!不禁垂下头来。 他忽然发觉到,自己果然是个不幸的人,凡是与自己接jiāo的人,简直没有一个能得到好的收场,以往的斑斑血渍往事,一幕幕地由眼前掠过,那么多的血……那么多的死人…… 尹剑平想到这里,只觉得心血翻涌,像是有一种要呕吐的感觉! 他用着几乎含有歉意的眼睛,注视着面前这个父执辈的长者,心内的自责更是无能自止。剥夺个人的快乐,似乎比剥夺个人的生命,更为残忍。准此而观,自己又如何能予对方以补偿?天底下,又有什么东西的代价能够补偿一个人失去的快乐?看着看着,他眸子里淌下了热泪! 此番伤感,更要较诸以往那几次目睹死亡更为深切!毕竟他的智慧已经更趋成熟,更何况他所具有的那种灵xìng,却是一般人所没有的。 人的悲哀常常取决于那个人所具有的灵xìng深浅,灵xìng越多的人,其痛苦越甚,直到有一天,人xìng能够冲开天xìng的捆缚,也就去仙不远,那一天似乎才能谈到快乐的来临!是以,在你未能成为仙人之前,即使你是一等的超人,却都未能兔除烦恼与痛苦的侵袭! 他好像刚刚才想起这一个有关仙人的故事。眼前的这个阮南,几乎已经是他想象中的仙人了,是自己的双手,把他由仙境之中又拉回到了凡世,因此他才又感觉到做为一个凡人的痛苦。 阮南由他的举止沉思里,忽然发觉到这个年轻人的大异寻常,从而对他产生了好奇! “尹贤侄,你的心里,为什么也充满了仇恨?” “因为我的遭遇,远比你更为凄苦!”尹剑平苦笑了一下:“却没有三叔你的修养与度量!” 阮南喃喃道:“大海有尽能容之量,明月以不常满为心,贤侄,你能够体会这首诗的涵意吗?” 尹剑平怔了一下,重复道:“大海有尽能容之量,明月以不常满为心。” 一阵黯然袭上心头,什么人作的这首诗?什么人有这等心境修为,这等超凡人圣的魄力豪情?他的感触,又岂止是区区钦佩而已! 阮南看着他道:“你能作得到吗?” 尹剑平颓然地摇摇头,心里再次地袭起了一阵悲哀! 阮南一笑:“我也作不到。” 他叹了一声,接下去道:“但是我一直希望自己能够有此胸襟!可惜我失败了!” 尹剑平道:“你仍然可以保持你原有的生活方式,复仇的事三叔你可以jiāo给我。” “jiāo给你?” “因为我们的目标对象是一致的。” 阮南忽然挑了一下长眉:“嗯,我几乎忘了这一点……只是你有把握吗?” 尹剑平冷冷一笑:“有没有把握,我都必须一试。因为我别无选择!” 阮南道:“这话是什么意思?” 尹剑平摇摇头,无可奈何地道:“因为我还没有死。” 看了阮南一眼,他加以补充的道:“虽然活着没有死的人,到处都是,但是只有我一个人有复仇的义务!” 阮南似懂非懂地看着他。 尹剑平苦笑一下道:“你当然不明白,因为我活下去的意义,是要为无数人复仇!” 阮南皱了一下眉:“无数人?” 尹剑平点点头,面上现出一片戚然,这一刹间,他脑子里闪烁过无数条人影。这些人包括父亲尹雁翎,义父东方杰,岳阳门的长老冼冰,掌门人李铁心,双鹤堂的堂主米如烟,拜兄晏春雷,再下去是积翠溪的吴老夫人,以及岳阳门满门上下…… 这么多的人,这么多条命! 一刹那,他只觉得眼前一片鲜血,无数呻吟!这么多屈死的冤魂,团团围绕着他,数十双鬼眼,更像是无数支冷箭,一支支都shè扎到他的内心深处!他再也支持不住,长啸一声,夺门而出,直向着山岭上,疾奔而去! 三十九 夜。 孤灯。 石洞。 摇曳的人影。 风声,狼吠,林木的萧萧声…… 一切的总和,幻化成此一刻的落寞、悲伤、无情与单调!“话”谈得够清楚了。 尹剑平再一次地揭起了自身的伤疤,把过去所经历的一切,点点滴滴,事无巨细地都畅诉了出来。只是瞒下了片段不可告人的儿女之私。 “金翅鹰”阮南岂止吃惊,他简直震惊了。 两个人。面对面,各踞一角。默默地时看着! 很久,很久,阮南才似由梦中惊醒一般,他眨动了一下眸子,轻叹一声,又摇摇头。他还是不知道要说些什么才好!又过了好一会儿,他才点点头,说道:“奇迹!”抬起那双深邃的眸子,盯向壁角的尹剑平:“我是说,你能够活到现在而没有死,的确是奇迹,当然! 事实上,在你经过了这些之后,你已经不会再死了。你懂不懂我的意思?” 尹剑平不语,默默地听阮南说着。 “一个人在经历过这一切之后,已经成为不死之身!”阮南由衷地叹息着:“因为你已经学会了保护自己不死的方法,任何人已无奈你何!” 尹剑平苦笑着摇摇头:“阮三叔,你是没有见过那个姑娘,不知道她的精明干练。” “我现在已经知道了!”阮南道:“听了你这番详细的描述,我对于这个甘十九妹已经了解得够清楚了,她果然是一个武林罕见的姑娘,我想,即使当年的水红芍复出,亦不过如此!” 尹剑平冷冷地道:“如今最使我担心的还不是她,而是她师父水红芍,我想她就快要到了!” 阮南微微一笑:“一个人种的什么,必定会收什么,水红芍早年多行不义,此番报应她也逃不脱的。尹贤侄,你用不着担惊受怕,对付这个女人,我可比你有经验多了,我穷其心智所研究出来的三种手法,老实说,就是准备对付她的。” 尹剑平一怔道:“可是这二十年来,三叔你不曾离开过这座蟠龙岭呀!” “不错!”阮南一笑道:“但是,我早已熟记了她的身法,非但如此,根据她的身法,我更假想出数十种变化然后各个予以击破。我所以这么做,原想着有一天还会跟她见面,现在……唉……”眼睛里充满了同情,又缓缓地说道:“可是当我听过你的这一番遭遇之后,毫无疑问的,我觉得你比我更有资格去杀死这个女人,我就成全你吧!” 尹剑平神色一振道:“你是说……” “往后的日子,你先就住在这里,我会把那个女人的一切都告诉你。”他冷冷一笑道: “虽然这一切都是我对她的假设幻想,但是正如你所说的那样,基于那一点‘灵xìng’的发挥,我自信在某一系列的动作方面,已经把她摸得够清楚了!” 尹剑平大喜道:“果真这样,那可是大好了!” 阮南喃喃地道:“当然,如果仅仅只凭着我的这一番臆测,那是不够的,我对你的自信还在于你得自吴老夫人的草堂秘功,那些招式足可当得上开天辟地,前无古人,后无来者,那才是你未来得能在武林界大放异彩的凭借和靠山……了不起……了不起……这种成就足可震烁古人,万世不朽!” 尹剑平苦笑道:“三叔太夸奖了,实际上,我直到现在还在摸索中,每发一式事先毫无预知与任何预兆,这叫我感到十分困惑……” 阮南感叹着道:“其微妙之处也就在这里,如果你事先能有所预感也就无所谓是什么灵xìng的发挥了!”一面说,他感伤着摇摇头又道:“……我原有意,请你传授我一些灵异招式,这么看起来,如今是万万办不到了!” 尹剑平也只有苦笑的份儿。 的确是这样,他所精擅的“草堂秘功”,老实说只是一些表面看来毫无意义的点线jiāo接,如果不贯以突发的“灵xìng”在内,简直是“小儿涂鸦”,根本看不出丝毫奥妙之处!自然也就不能理智地整理出一套有系统的学问来用以授人了。 尹剑平本人仅知道这是一种奇异不可捉摸的灵思,而阮南却推崇为开天辟地前无古人的武学玄功,必当为未来之武林大放异彩! 在阮南的鼓励之下,尹剑平信心大增。 他二人经此一番jiāo往之后,遂即种下了深切的情谊!尹剑平也就戏剧xìng地在这里住了下来。 ※※※ 一阵山风,红叶飘零。 大片枫树,汇集成一片血海,风起时层层相叠,上下波动,有如万马奔腾,景致煞是壮观! 红叶常常是骚人墨客,有情人笔下的宠物,也是他们灵思的源泉! 红叶也同于红豆一般,为有情的男女传递相思之情,笺中枕畔,柔情万缕! 阮南同尹剑平并肩站在山前,却非是在领略什么诗情画意,他们的神态甚是严肃,认真地注视着,像是要领悟些什么似的。 “你留意地看下去,就要出来了。”阮南甚是肯定地道:“每天这个时候,一定会出现的。” 山风由斜面的岔口袭过来,其声轰隆,一时间万树齐摇,落英缤纷,满空红叶,呼啸天际,在山洼子里盘旋了几转,纷纷下坠。 这一刹间,就像是下了一天红雨那么的壮观! 尹剑平目睹之下,情不自禁地点头赞了一声:“妙啊!” 话声方自出口,耳边上却听得一阵啁啾声,响自林内,蓦地飞出了大群白鸟。 红的树叶,白的鸟羽,在夕阳下,一时蔚成奇观!妙的是,两者并不混淆。 在红叶的落英缤纷里,但只见白鸟的翩翩翻腾,上下翻飞。其身法之美妙如意,真令人叹为观止! 这一出白鸟红叶之戏,足足持续了有盏茶之久,遂即叶落,鸟去! 尹剑平目放异彩! 阮南却含蓄着深奥的微笑! “这‘叶落鸟飞’身法迥异,大有学问,我那‘分身化影’的招法,正是由此脱胎而来,你如果细心敏悟当能有所领会,用以来对付水红芍的‘流水散花手’法,却是最恰当不过。” 尹剑平怔了一下:“流水散花手’?” 阮南点点头道:“那是水红芍最拿手知名的身法之一。” 说罢,转身离开。 阮前尹后,来到了一处池沼边侧。 夕阳下,那片沼泽地方,蒸腾起浅浅一片水汽,水汽映以阳光,反幻出瑰丽七彩,很有些海市蜃楼的味儿!几只长腿鹤,正自涉水啄食,景象较诸图画看来要传神得多了! 阮南停住了脚步道:“自然界的和谐常常在暗示着某种神秘,就像眼前的群鹤啄食,这里面也大有学问的。” 尹剑平道:“它们在吃什么?” “黄鳝,”阮南一哂道:“一种比蛇更狡猾的东西。” 话声出口,一条全身呈金色的巨鳝倏地由浅草沼泽里跃身而起,极其轻灵巧捷地穿向别处,夕阳下泛出了醒目的一道金光! “好身法!” 阮南出声喝赞时,那条巨鳝,已扎落了浅水。 三只大鹤,同时由三个不同的地方拍翅疾掠过来,水花翻溅里,显示着鹤的腹翼翅爪! 虽只是惊鸿一瞥,但却表露得完整无遗。 尹剑平会心地赞叹一声,紧接着那条巨鳝被迫地由水中昂首立起,那副样子一如择物而噬的dú蛇! 接下来是鹤与鳝的一番对搏,进退拧转,穿掠潜伏,加以众鹤鼓噪,群起jiāo鸣之声,引发起此一刻自然奇景的无限杀机! 尹剑平下意识地只觉得身上一阵奇寒,每一个汗毛孔都情不自禁地大将开来,足下踉跄着倒退了一步。 阮南偏过头,微笑地看着他道:“你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108 章 受如何?” 尹剑平摇摇头道:“可怕极了!” 阮南一笑道:“你果然是一块练武的料子!这种杀机是一般人万万领受不到的,你能有此慧心明目,可见你是高人一等!” 尹剑平那双眸子瞬也不瞬地逼视着当前奇景,脸上显示着兴奋之情! 阮南道:“你可注意到这其间巧夺天地造化的灵异身法?” 尹剑平目不旁瞩地道:“注意到了。” 水声再响,浪花四溅,那条巨鳝再一次地挣脱了鹤喙,穿落出丈许以外! 大鹤拍翅群集,快速地追上去,乱叫一团,却不再见那巨鳝。 阮南点头笑道:“优胜劣败,适者生存。那条鳝如果没有戏弄它们这些扁毛畜生的能耐,焉能在此生存,更不会长得这么大了!” 说罢他转向尹剑平道:“贤侄,你可注意到那条金鳝掠起的身法?这其间,共有几种变化?” 尹剑平想了想,点点头道:“三种。” 阮南笑道:“你可以分别说出来吗?” 尹剑平道:“起,飞,落,大概就是这三式了!” 阮南点头:“你能注意到这三种不同势子,实在是难能可贵,只是还略有不尽之处!” 尹剑平哦了一声,点点头道:“还有一式,一共是四种姿态!” 阮南惊奇的道:“第四种姿态在哪里?” “在水里面。” “这就对了!”阮南几乎为之钦佩地点着头道:“那最后的一招姿势,的确是在水里面施展的。”接着他兴叹一声,又道:“我观此变异,足有数月之久,才看出了那最后一式变化,而你竟能在一眼片刻之间识破悟出,真令人惊异不止!” 尹剑平道:“三叔夸奖了!” 阮南频频点头道:“奇才,奇才,凭这一点,你的成就将要高出我不知多少!”叹息一声,他面现欣然地道:“我把那鳝行乱水四式连成一体,演变为一式绝招,用以敌对水红芍的‘千剑红妆’一招!” “千剑红妆?” “不错!”阮南冷笑道:“那女人曾以这一招,杀害过无以数计的武林高手,我本人也几乎丧生在此一剑之下,是以才会留下了深刻的记忆!”一面说撩起衣袖来,一直捋向肩处,在那个地方,显露出一道深深的剑痕落疤! 尹剑平目睹之下,叹息道:“水红芍果然剑技高超,这一剑她可是闪身由背后发出?” 阮南点头道:“正是由背后发出。” 忽然,他怔了,接口问一下道:“你竟然看出了……” 阮南点头道:“不错,正是如此。”他十分惊异地端详着尹剑平,慨然道:“你的悟xìng与联想之力更见超人一等,这些便是成就上乘剑术的要件之一,弥足珍贵!”微微一笑,他盯着面前这片沼泽道:“在这里,我曾花费了半年时光,才悟出了鳝鹤对峙之功,也许你不用这么多时间,来,我再带你去另外一个地方。” 大风起,草原上显示出一片肃杀。 无数的晴蜓在起落着,西天远际镶染着一片淡淡的金黄颜色,落日只剩下最后的一些余晖,像征着白昼的即将结束。 阮南伸手指向草原道:“剑平,你看见什么了?” “晴蜓,草原。” 际南点点头,说道:“这是眼睛可以看得见的。” “什么是看不见的?” “风!”阮南一笑:“虽然你看不见,但是你却一定能感觉出来。” 他扬起一双手,两只衣袖被风吹得猎猎作响。 “这是风最大的一个地方,”阮南喃喃地道:“每天这个时辰,这里的风就从来也没有停止过,你站起来就感觉到了。” 尹剑平站起来,只觉得风力由背后袭过来,其力极猛,方才来时不曾发觉,忽然间竟会刮得这么大,倒是他事先未能想到的。 阮南道:“疾风知劲草,你只要留意到这其中的道理,也就尽知其中的自然天机了!” 尹剑平道:“这确是一门深奥的学问,所幸……” “所幸什么?” “所幸这些蜡蜒提供了我一个观察的方法!”尹剑平微笑着道:“这样可使我识透不少大机!” 阮南含笑道:“你的见解完全正确,这种‘疾风劲草’之功,一旦你能体会出来,将会无惧于敌人的各方迫害,尤其使你能对敌人的动向体察入微!”微微停顿了一下,他接下去道:“也许你还不知,水红芍练有一种厉害的掌功,名叫‘千面埋伏’,最是厉害,一旦施展出这种武功,常使敌人无所适从,突然而毙于她掌力之下。这‘疾风劲草’功,正是用来对付她这种掌法的。” 尹剑平感慨地叹息一声道:“丹凤轩一意孤行,结怨四海,整个武林鲜有不受其害,众志成城,同声一讨下,看来是覆之在顷了!” “那倒也未必!”阮南微微摇头道:“如果没有你这样的敌人。你这样的苦心孤诣,任论报仇,又谈何容易?这是一件前所未有的大事,千万马虎不得。” 他苦笑了一下,看看尹剑平,又道:“三种武功,外表看来并不见其深奥,却是我细心默察多年的结晶,一旦你融会贯通之后,必然会使你的武功达到一个崭新的境界,那时候,也许就是你去会见水红芍的时候到了。” 尹剑平毅然地点点头道:“我期待这一天早早来到。” 银心殿依然像往同一样地耸峙在水面江心。 阳光照shè在碧绿的琉璃瓦上,jiāo织出点点星光,这座耸峙在半岛的巍峨建筑,似乎经过了一番新的整理,亭,台,楼,阁,一切凡是能着眼的地方,看上去都是那般的井然有序,清新爽目! 半岛的弧状水湾里,停泊着大小不同的舟舶,这些船只只有极小的一小部分是属于甘十九妹攻打银心殿时所带来的,其它绝大多数,都是银心殿原来所有。其实又何止这些船只? 就连这半岛上的人,有一多半都是银心殿的原班人马。当然这些人已经绝对不同于昔日,他们是经过一番严厉整肃之后。所留卜的硕果,毫无疑问地是在接受新的领导。 银心殿的各类建筑,已见前文,只是自从甘十九妹率众占领之后,经过了一番整修规置,此刻看上去就更庄严雄伟,美化美奂! 尤其是今天这个日子。银心殿更是被装饰得焕然一新。新漆的廊柱子,迎着朝阳闪闪有光,园子里百花含笑,和风舒徐。 一匹鲜红色的绸子。由湖岸边一直迤逦直铺而上,通向正前面的银心大殿。 数百名年轻弟子,各着新衣,人人腰际斜挎有一口弧状的腰刀,服式刀式,完全一致,这些人分作两列.由湖岸两侧引伸排开,雁翅般地延展开来。 看样子,像是有什么难得的贵宾要莅临于此。人人面现严肃,这么多的人,竟然连一个大声咳嗽的都没有。 未几,传过来一阵极为清楚的“当当”声,一个青衣小僮,正自聚精会神地在撞着钟。 洋溢的钟声,惊动起一天水鸟,即见银心殿里,步出了一行鲜衣彩帽的人来。 走在最前面,婆娑多姿,宛如玉树临风的那个妙龄少女,正是甘十九妹! 她身着一袭鲜艳的红衣,像往常一样,粉脸上宠着一袭浅浅的面纱。 在她右侧紧紧跟着的是那个活死人似的跟班儿阮行,左边是新近收服、对她忠心不贰的得力手下“黄面太岁”花二郎,之后,依序是“紧背低头”莫三畏,“血蚱蜢”孔翔,“吊客”谢连城,“飞索刀”李平等十数条好汉子。这些人侥幸不死,遂即都成了银心殿的英雄人物,水涨船高,一个个按功行赏,都有了一份相当不错的职位,莫怪乎俱都精神抖擞,神采奕奕! 大群人簇拥着甘十九妹来到了湖边石亭,后者轻移莲步,步入亭内坐下来。 天高水阔,自此望向湖心,尽可以一览无遗。却见碧绿微波的湖面上,点缀着点点帆影,千顷金波,倒映着碧空一览,端的好一番水天景色。紧侍在她身边的那个“活死人”阮行,上前一步道:“轩主的船驾还不曾看见,要不要卑职前去迎接?” 甘十九妹道:“还是我自己去一趟的好,我要你事先准备的快舟,备好了没有?” 阮行躬身道:“备好了。” 言罢上前一步,向着当前举了一下手,即闻乃一声,由旁边芦丛中穿出了一艘银色快舟,cāo舟的两名汉子,身着彩衣,猿臂蜂腰,极见豪迈不羁,显然系特别挑选出来的健卒充当! 那艘银色快舟,在此二人的cāo纵之下,一经现出,其快如矢,哧,哧,哧!水面上一连穿出了三道纹路,已来到眼面前水面。 长蒿扎水,只一下,已把前进的舟身,纹丝不动地定在水面上,观其出手,果然利落老练,不愧是个中高手! 甘十九妹点点头赞许地道:“很好。” 偏头向身边的“黄面太岁”花二郎道:“花兄,你跟我走一趟吧。” 花二郎躬身道:“属下遵命!” 话声方落,甘十九妹娇躯已自腾起,有如红云一片,闪了一闪,已经落身在那艘快舟之上。紧接着“黄面太岁”花二郎、“活死人”阮行也都双双纵起了身子,直向快舟上落去。 二人身法固然俱都极见轻灵,只是如与前行的甘十九妹比较起来,却是大见不及,这一点只须见诸那艘银色快舟,即可判知。 原来甘十九妹纵身下落时,舟身平稳如常,俟到花二郎、阮行下落时,那艘快舟却禁不住轻轻地打了个颤儿!虽然是微着痕迹,亦可见彼此轻功之显著分野! 甘十九妹上船之后,那双盈盈秋波一转,遂即认定了一个方向道:“她们来了。” 花、阮二人顺其目光看去,即见万顷金波间,闪出了一点奇光夺目的银光,随着波动起伏的浩渺烟波,有如星丸跳掷般地,频频起伏不已。 阮行原是“丹凤轩”的来人,只一眼已认出了来船正是轩主的“银钩快舫”。 原来这艘特殊式样的坐舟,遍体系闪光银片所镶制,首尾两端高高的弯起来,活似两把朝天卷起的巨大钢钩,尤其奇特的是那尖出的头部,两边卷包而起,却现出犹如斧刃的船锋,以此劈风破浪,莫怪乎速度要较之常船快上许多了! “噢,”阮行脸上极现惊喜:“真的来啦!姑娘,你看轩主她老人家可在船上?” 甘十九妹黯然地点点头道:“既然是‘银钩快舫’,当然是她老人家亲自来了。” 阮行咧口笑道:“那敢情是好!她老人家来的还真是时候,这么一来可就不愁拿不下清风堡了!” 甘十九妹挥了一下手,命令二舟子道:“迎上去。” 快船全速前进。 习习湖风拂动着三人身上长衣,破舟的浪花,反卷上船身来,把整个船头都弄湿了。 甘十九妹的眼神儿,认定着前面的“银钩快舫”,却不似预期的那么兴奋,反倒似笼有一抹淡淡的轻愁! “黄面太岁”花二郎一直在留意着她,见状试探街道:“轩主一个人来吗?” “不。”甘十九妹轻轻地摇了一下头:“金、银二位公主也一定来了。” “金、银二位公主?” 化二郎对于这个称呼,显然感觉到有些陌生! 甘十妹看了他一眼,淡淡地说道:“她们是我的两位师姐。公主,是对她们的尊称!” 花二郎一笑道:“这么说,姑娘在轩里也当被称为是三公主了?” “当然!”阮行在一旁chā口道:“这是规矩,等一会见着了轩主与二位公主之后,花当家你就知道了,嘿嘿!金、银二位公主可要比我家姑娘难说话多了!” 花二郎怔了一下,这才知敢情将要来的两位主子,大大的不好侍候,心里正在思忖着,对方那艘“银钩快舫”已经驶到了近前。 阮行喝令着两名舟子,将座船停住,却见那艘“银钩快舫”乘风破浪己达当前。 一名身材矮小,留有长须的黄衣老者,当舱直立,像是发号司令之人,这时即见他双袖高举,前后左右四名银衣舵手,遂即将疾驶如飞的快船定在波心。由于舟行过速,突然停住,迫向前头的浪花,都反卷上来,看上去就好像是一条闹海银龙! 两舟己是当头对立,彼此之间的距离不及一丈,起伏不定的浪花将船身抛起来,又低低地沉下去。 甘十九妹移步上前,娇唤了声道:“魏管事吗?” 黄衣老者看了一眼:“啊唷”一声道:“敢情是三公主亲自驾临,老奴有眼无珠,失礼,失礼!”一面说遂即向着甘十九妹深深拜礼。 甘十九妹浅笑道:“魏管事不必客气,快快请起,轩主她老人家与二位公主来了吗?” “来了,来了!”黄衣老人抱拳笑道:“老奴这就去通报一声。” 甘十九妹一笑道:“不必!” 香肩轻晃,翩若惊鸿般己掠向对舟。 即见“银钩快舫”上,帘珠哗啦一响,一个长眉细服,纤腰丰臀的长身女子,闪身而出。 女子肤色微黑,长发披肩,身着半短罗衫,却在颈项以及两只玉手上,各戴着玉翠,乍看上去一团珠光宝气,以衬对方黑中带俏的面颊,极见撩人之势! 二女乍一jiāo目,甘十九妹便即上前,含笑唤了一声:“二师姐。” 来女敢情是水红芍身前的二弟子银珠,又称“银衣公主”的便是。 双方乍一见面,这个银珠嘤然笑道:“我算计着你该来了,果然是你,咱们姐儿们,可很久未见面了!” 一面说,只见她轻抬纤手,已把甘十九妹罩在脸上的那方面纱揭了下来。 甘十九妹回头看了一眼,面现微羞笑道:“轩主呢?” 银珠一笑道:“来。”说时,手拉着甘十九妹已步向舱内。 “银钩快舫”布置得极见奢华,地上是松软的长毛地毡,舱壁上除了细致的雕工之外,更悬配装饰着各型多样的奇怪摆设,在正中一盏低垂的琉璃吊灯炫耀之下,各见玲珑凸出,真可当得上琳琅满目! 穿过了正中这处畅舱,来到通向内舱的“残月”洞门前。 一片银灰光彩,由那别致的内舱映出! 透过这扇“残月”洞门,即闻得一阵清脆悦耳的丝竹管弦之声。 甘十九妹笑道:“这又是谁呢?” 银珠低笑一声道:“这一次轩主想着会多住些时候,所以连‘彩家四姐妹’都带了来。” 话声方住,即闻得内舱琴瑟在一阵拔起之后,猝然收住!却有余音绕梁的韵味。 “是甘丫头吗!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109 章 ”一个含蓄着十足女人的口音道:“进来吧。” 甘十九妹应了一声:“是,轩主!” 轻分珠帘,她与银珠步入内舱。 但见鹅黄色的松软地毡上,陈设着灿烂豪华的家具摆设,四名清艳绝尘,出落得异常标致的少女俏立左右,却在正中一具圆形铺有兽皮的锦墩之上,盘膝坐着面蒙黑纱的fù人。 fù人身着一袭银色缎质长衣,那长衣式样绝不同于一般fù人,称得上别具匠心,长长的裙有如一匹彩缎般,足足伸延出七尺开外。只可惜那袭面纱在她脸上笼罩得过于严密,你只能隐隐约约地感觉出她那一双明亮的眼睛,其他便别无所见。然而,那露出衣外的一双水晶皓腕,以及宛若春葱的尖尖十指,连同她露出的半截粉颈,一抹酥胸,却是极尽诱惑挑逗之能事! 这个外相极具妖烧美艳的fù人,敢情就是数十年前以艳迹称绝天下,颠倒武林众生的“丹凤”水红芍! 如果以逝去的岁月来加以推算的话,这个fù人少说也当在七旬以上,然而此刻所见到的她,抛开那掩饰的面纱之后,难窥全貌的面容不论,仅以那暴露于衣着之外的粉颈酥胸,皓腕纤指而论,即使豆寇年华的小姑处子,亦不能望其项背!以此而论,这个水红芍设非是精于“养颜”之术,万难臻此奇妙境地! 就在水红芍下首,另一张湘妃椅上,坐着另一个形容极见消瘦憔悴的少女! 称呼她为“少女”,多少像是有些牵强,如就此外表而论,实难猜测出她正确的年岁,说她三十不为多,说她二十又不能算少,苍白的脸上更因为失去了笑容的关系,是以看上去只是死板板的那种冰寒,加以两条浓黑而长,却向下搭的眉毛,更是令人看而生畏,即使她不曾开口说一句话,却能令你感觉得出她的不易相处与拒人于千里之外! 这个面象严肃,貌冷若石膏雕塑的女子,穿着一袭紧身长衣,那露出衣外,形若鹤颈的瘦细脖颈上,却佩戴着一串粒粒圆润,光华夺目的珍珠项链,如此装饰非但不能给她带来预期的美丽,却更加其丑! 能够在水红芍面前得一坐席,自然不是简单的人物。她就是丹凤轩的弟子,人称“大公主”的金珠姑娘! 连同先前现身的那个银珠,人称“金银双妹”,为水红芍早两年所收的弟子,以武功而论,连同甘十九妹在内,这三名女弟子,当得上各有千秋,尤其是这个金珠,由于从师甚早,独得异术,再加以生xìng冷酷,出手狠dú,除了本身容貌难与当年之水红芍相提并论之外,下手之yīn狠恶dú,却是较水红芍当年犹有过之。 甘十九妹进门之后,先向着正中的水红芍深深一拜,嘴里道:“弟子甘明珠,叩见轩主,并请宽恕接驾来迟之罪!” 那个掩饰在黑纱之后的神秘fù人“水红芍”,发出了宛似少女般的一声娇笑。 “得了吧,三丫头,这一次还真难为了你了,快坐下来吧!” 甘十九妹叩了个头站起,又转向大师姐金珠座前,冉冉拜下去道:“小妹拜见大公主。” 金珠憔悴消瘦的脸上,依然是不着丝毫的笑容,冷冷地点了一下头,那副模样看起来简直较诸水红芍气焰还要大上许多。 彼此既有同门之谊,甘十九妹当然把她习xìng摸得一清二楚,是以丝毫不以为意。 当下缓缓站起,就一边座位上坐下来。 手捧乐器的彩家四姐妹,遂即上前,向着甘十九妹冉冉地拜倒,口呼“三公主”不己! 彼此见礼之后,主座的水红芍才缓缓笑道:“你的情形,我大概都有耳闻,虽然与我jiāo待你的任务,有所出入。却也相差不多!” 微顿了一下,她接着道:“尤其是进占银心殿,比我所希望的,还好得多,我很满意。” 甘十九妹原本还在担心师父怪罪,聆听之下,这才宽心大放,当下恭敬地道:“轩主谬赏,弟子还在担心轩主会责怪弟子呢,事实上这一仗,弟子这边损失惨重,若非花二郎这一伙人誓死效忠,想要这么容易的就拿下银心殿可是真不简单呢!” “啊?”水红芍偏头向侧座的金珠道:“这个人又是谁呢?” 金珠冷冷一声道:“轩主大概忘了,这个姓花的,弟子曾有一份很详细的报告,他是十三把刀那伙子人的首领,论武功也数他最高,在整个皖北的地面上,所有的黑道人物,这个人很有调度的能力。” 水红芍点头道:“对了,你这么一提,我就记起来了!” 甘十九妹在一旁听得心惊ròu跳,这才知道敢情师门对自己的动向取舍,摸得一清二楚,以此惴度,只怕自己的行径也难逃这位大师姐的观察之中: 想到这里,禁不住脸色微微红了一下,心里未免有些忐忑不定。偷眼看了那位大师姐一眼,所幸尚还没有什么异态。就在这时,听得这艘快舟上“当当”响了两声钟声!银珠站起来道:“大概是银心殿到了!师妹还不出去瞧瞧!” 甘十九妹应了一声,赶忙掀帘步出.须臾又自回来。向着主座的水红芍道:“启享轩主,银心殿到了,所有殿内弟了俱在恭候,请轩主与二位师姐移驾登岸吧!” 水红芍点点头,遂即姗姗站起,甘十九妹上前几步。轻伸玉腕,水红芍却似不胜娇弱地将一只青葱也似的玉手。搭在了她的腕上。 “好吧!”她含笑的语音,慢吞吞地道:“这是我们多年以来光彩的事情了,金珠、银珠、彩家姐妹,我们一块上去吧。”各人答应了一声都紧随在她身后,向舱外步出。 水红芍边行边自含笑道:“回头你把那个花二郎指点给我瞧瞧,我们这一次江湖之行,该杀的自然是不可轻恕,不该杀的就该好好招待,尤其是为我们丹凤轩立过功的人,更不可慢待!” 甘十九妹低声应道:“弟子省得!” 一面说时.她抬手把面纱从新遮好,水红芍点点头道:“对了,我们丹凤轩的人,永远不能被外面的人摸清楚了。全珠、银珠,你们也乔装一下吧!” 二女遂即各自取出一方面纱,遮住了双眼以下的部位。一行人才步出了舱外。 守候在外舱的那个黄衣长须老者魏总管赶忙上来行礼见过,接着是甘十九妹身边的那个跟班儿阮行上前见礼。他毕恭毕敬地陆续向水红芍以及金珠、银珠二位公主大礼参拜之后,一声不响地退向一旁站好。 水红芍隔着一袭黑纱盯着他,频频点头道:“阮行,这一趟你服侍三公主,建功不少,等定下来以后,自有一份厚赏!” 阮行年膝跪地。惊喜地道:“卑职叩谢轩主的赏赐!” “起来吧!”水红勺嘴里说着,透着这层面纱,她的眼神儿斜视向一角侍立的“黄面太岁”花二郎,“哪一个是花二郎?” “黄面太岁”花二郎上前两步,高唱道:“卑职就是。” 阮行道:“花当家的,这就是我们轩主和大、二公主,还不上前叩头见过?” 花二郎应了一声,双手抱拳,向着水红芍等三人分别打了一躬,高声道:“属下花二郎,参见轩主与二位公主!” 水红芍还来不及开口说话,即见那位金珠姑娘由鼻子里冷哼了一声:“姓花的你好大的架子,见了轩主竟能不跪?”“黄面太岁”花二郎闻言,顿时神色为之一惊! 水红芍一笑接道:“大公主是与你说着玩的,这一次小徒得顺利攻占银心殿,你的功劳甚大,包括你手下的人,都有功劳,我知道,我会给你们每人分别赏赐的。” 花二郎躬身道:“这全是三公主督导有方,卑职以及手下人,幸赖三公主照顾才得不死,哪里尚敢居功,论功行赏,三公主才该独居大功呢!” “是吗?” 水红芍微笑着,偏头转向甘十九妹道:“三丫头,只为你督导这一桩,就该当受重赐,咱们上去后再说赏赐吧!” 甘十九妹恭声答话道:“谢谢轩主,轩主请!” 是时船上人早已将一条板搭向岸上,在数百双惊怪目光注视之下,一行人已陆续通过搭板,登上彼岸。水红芍师徒,每人身怀有极见精湛不可思议的武功,只是,目下所展露在各人眼前的却是一副弱不禁风的娇弱姿态!虽然如此,大家镇慑着丹风轩如雷贯耳的威名,却没有一个人,为此而胆敢心存轻视! 一片欢呼中,纷纷向着水红芍等一行人行了跪拜之礼!其实包括甘十九妹在内,丹风轩的师徒四人,对他们都称得上是讳莫如深,尤其是水红芍,整个头部,都笼罩在那方面纱之内,各人也只能凭借着她丰腴体态,以及皓腕雪肌,想象着她的绝世花容。 越是看不到的事情,越能引人入胜! “水红芍”果然有着出乎常情的诱惑之功,仅仅凭着她娇美的声音,美妙的体态,竟然在一上来就抓扣注每一个人的心弦,使得原本对她完全陌生的人,都心里充满了对她由衷的崇拜而甘为驱驰! 当下就在甘十九妹、阮行、花二郎等数人的导引之下,水红芍等一行人大概地视察了一下银心殿的内外形势,对于银心殿的盘踞天险,水红芍师徒俱都深感满意! 甘十九妹由是乃道:“轩主与二位师姐的行馆香闺都已布置妥当,这一趟旅途长远,轩主与二位师姐也该歇息了!” 水红芍点点头道:“好吧,你就叫他们各自散去休息吧!今明两天各人支银一两,可以自由行动,任意出入。”当下即派阮行代为传令,银心殿各职属下,一律赏银一两,放假一天,一时欢声雷动,纷纷散开而前往领赏告退! 众声欢呼喧哗中,甘十九妹、阮行已陪同着水红芍师徒三人来到了早已布置完善的行馆。 这地方原是樊氏父子当年兴工所建,留为自己居住所用,樊钟秀喜爱享受,是以这所房子兴建得极见宽阔雅致而兼华丽! 宅院里苍松翠柏,花石镣绕,一石一木,都十分考究。至于住处房舍,更是极尽奢华之能事。这一点倒是深深投合了水红芍师徒的脾胃。对于甘十九妹的这番安排,大感满意,赞不绝口! 一切安排之后,甘十九妹才似心里一块石头落地,当下暂时辞别了水红芍,转回自己居住之处。不意她这里方迈出庭院,即见那个魏管事匆匆地走过来,向着她深深一礼道:“卑职魏聪,参见三公主,三公主玉体金安!” 甘十九妹深知这魏聪,虽然名分只是丹凤轩的一个管事,然而据悉他早在年少之时,即为帅父水红芍身前的心腹之一,数十年来,从来未曾离开这轩主水红芍身边左右。 据某些未经证实传说显示,这个魏聪早年与水红勺的关系。似乎极不简单,他的身分似乎绝不仅止乎于一个心腹的管事而已,出而可以推想他极可能是水红芍的早年面首之一!当然这只是甘十九妹所听知的一个传说而已,却不能据以为真,因为据她所知,凡是曾被师父所垂青过而成面首之人,最后俱都难逃一死,魏聪何许人也,何能独得幸免一死? 然而,却又有许多地方显示出,师父水红芍似乎对这个魏聪,有一番异乎寻常的眷念,魏聪身分虽仅仅不过是一个管事。但是在丹凤轩内,人人俱都知道,这个管事的权力,却是异乎寻常的大,除了师父与自己姐妹三人之外.魏管事可以说权力最大,甚至于在某些地方,魏管事所显示的权力,更要较诸自己与二师姐银珠还要大得多。正因为有了以上这一层认识,是以甘十九素来对他就留有戒心,不得不另眼相待! 这时,甘十九妹忽然见他对自己大礼参拜,未免心里愕了一愕!当下,她遂即含笑道: “魏管要不必客气,你一路辛苦,怎么不去休息呢?” 魏聪摇动着白髯道:“多谢三公主关怀,老奴还不累!” 说到这里,微微一顿,左右看了一眼,却见那个活死人阮行正自由后面走过来,魏聪到口的话一时难以吐出,遂即吞到肚里。 阮行似还不知,大步走过去,向着魏聪抱了一下拳道:“总管事您老辛苦了!可有什么差遣,要小弟效劳之处。请即刻关照就是。 魏聪一笑摇头道:“阮头儿人客气了,不敢,不敢!” 甘什九妹目光何等锐利,一眼之下即知魏聪肚子里必然有话要向自己诉说,眼下碍于阮行在场,不便明言而已!心里有此明见,当下遂向阮行道:“啊,我差…点忘了,方才我见轩主行馆后面的紫藤花架,枝叶过于茂盛,那院子花开太茂,轩主让我找人修剪,我看这件事不便外人chā手,阮头儿你这就辛苦一趟吧!” 阮行听聆之下,不敢怠慢,当下抱拳应道:“卑职遵命,这就马上去。”言罢向着那个魏管事抱拳为礼,遂即匆匆掉身而去。 目送着阮行离开之后,甘十九妹轻轻一哂道:“魏管事有话,现在可以说了!” 魏聪微微一愕,嘻嘻一笑,抱拳道:“人道三公主秀外慧中,聪颖过人,今日一见名不虚传!老奴是有几句话要向公主面陈。” 左右看了一眼,他喃喃地接道:“只是这里……” “啊,”甘十九妹含笑道:“你看我好生胡涂,这里地近轩主与两位公主的行馆,惊了轩主的驾,可是吃罪不起,这么吧,魏大叔,你跟我来一趟吧!” 这一声魏大叔,也只限于甘十九妹在无人时对魏聪的一种尊称,已是呼之有年。殊不知这一“怀柔”政策,却令这个魏大管事内心大生感激不已,多年以来不知为甘十九妹挡了多少风险。即以这一次甘十九妹能够单身领命远行,魏聪的幕后协调关说,却是功不可没! 眼前魏聪聆听之下,后退一步,抱拳汗颜道:“三公主,千万不要这么称呼,折煞老奴了!” 甘十九妹道:“此处并无外人,魏大叔对我多年关爱之情,我实是感激有余,想必有了关照,请同我走一趟,背人一谈如何?” 魏聪躬身道:“老奴正想瞻仰一下三公主的行馆,这就请吧!” 甘十九妹含笑点了一下头,遂即转身向前行去。魏聪后随跟上,顾左右道:“老奴只当舍丹风轩而外,再也找不到美好落脚之处,想不到这银心殿更较丹风轩犹有过之!”嘿嘿一笑,魏聪又接下去道:“这么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110 章 一来,老奴敢想轩主这么一舒坦,可就不想再动弹了,势必要长久在这里住下去了。” 甘十九妹不禁站住了脚步,眉头微微一蹙:“大叔是说,今回轩主她老人家暂时没有回转丹凤轩的打算吗?” 魏聪一笑道:“情势正是如此!” 甘十九妹微微一吟哦道:“那么……” 魏聪一笑,说道:“哦,这海棠花开得好美!” 甘十九妹一怔,正自待说话,即见左前侧一排雪松处转出两个人影,却是彩家姐妹中的老三老四。二女乍见甘十九妹,忙即上前礼见别过。甘十九妹心忖:好险,差一点被她二人听见,由此更不禁深深钦佩这个魏聪的心细如发!当下遂即不再探询,足下加快,循捷径转入到自己居住的“藕香院”。 一入藕香院,鼻中立刻飘过来一阵沁人心田的清芳荷香,眼前却见展延半顷的荷田碧荷,虽说这个时令荷花多己凋零枯落,只是些残留的荷叶,然而越是这般情景,却越有其惹人垂怜之处! 在一片梧桐影里,聆听着吵耳的蝉鸣之声,遂即来到甘十九妹所居住的房舍。这片房舍,全系上好的黄石所筑,墙面上满生芭,其上面开满了一种黄色的小花,就整个建筑而论,虽不若水红芍下榻之外那般宽阔雄伟,却别有幽雅,一眼看去立即深深引人入胜!甘十九妹最是喜静,是以她所下榻之藕香院平素是不许任何人擅自闯入的。 院子里置有茅亭一处,面对荷池而立,看上去最称闲情雅意! 甘十九妹在前,魏聪在后,二人遂即步进亭内。 魏聪谢了座,坐下之后。对着一池残荷深深地吐了口气:“好雅洁的地方,这里实在太美了!” 甘十九妹道:“这里只有我独自一个人,闲人不经招呼,不能擅自进来,魏大叔你有什么话,只管放心地对我说就是了!” 魏聪点点头道:“老奴在三位公主之中,对姑娘最算缘厚,姑娘对老奴,亦最是敬重,是以轩里凡是有关姑娘之事,老奴都会特为留意。”顿了一下,也轻叹了声,才又接下去道:“就拿这一次姑娘身领重任,外出去闯江湖来说,老奴无时无刻不对姑娘你的行踪寄以无限的关怀……” “魏大叔,你可是听了关于我的一些什么话吗?” “这个……”魏聪目神左右看了一眼,一笑点头道:“老奴正有禀报之意!” 甘十九妹一愕,道:“敢莫是轩主她老人家……” “那倒不是!”魏聪微笑了一下:“轩主对于姑娘情谊有如母女,这一点老奴即使不说,想必姑娘也是知道得很清楚!”嗯。”甘十九妹缓缓点了一下头,甚是疑惑地道: “那,这么说,莫非是有什么人在轩主面前说了我些什么?” 魏聪摇头道:“那倒也未必!只是……” 谈到这里,他临时又顿住,轻咳一声,一时要说不说,有点迟疑不定! 甘十九妹一笑道:“魏大叔你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吗?这里目下除去你我之外,没有任何外人。” 魏聪轻叹一声道:“姑娘这么说,老奴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只是老奴生xìng并非饶舌之人,更不擅背后论人是非,老奴所以要说,亦是基于对姑娘一番善意,生恐姑娘一时无察,而为人……” 甘十九妹谛听之下,沉默了一会,点点头道:“我知道了,是大师姐她……” 魏聪苦笑了一下,喃喃道:“姑娘是聪明人,老奴也就不必多说了!” 甘十九妹鼻子里轻轻哼了一声:“大师姐生平对人,最算严谨,再说我与她并无瓜葛,她又何必要陷害我呢!” “老奴并不曾说有人要陷害姑娘!”魏聪苦笑着摇头道:“老奴之意是想请姑娘对最近所行,要不时提高警觉,否则……” “嘿!我明白了!”甘十九妹轻轻点了一下头,道:“难道是说大师姐对于我的行为,起了什么疑心不成?” 魏聪点头含笑,说道:“恐怕详情正是这样……” “哦,”甘十九妹忽然发觉到事情的严重:“原来这样,大师姐她又为……什么…… 呢?” 魏聪道:“大公主行为最算诡异,对任何人都抱有怀疑,姑娘与她虽然谊在同门,也不例外,老奴是因为姑娘素日行为较为任xìng,生怕万一有所……不检,一旦落入了她的眼中,就不太好。 甘十九妹不禁脸色微微红了,聆听之下,沉默了一刻,冷冷一笑道:“大师姐这么做,未免太无同门之谊了,不过,即使她对我有所怀疑,我看她又能察出些什么,好在轩主面前邀功?” 魏聪道:“这个老奴就不尽明白了……老奴只知道大公主在姑娘出门十几天以后,也离开了丹凤轩,这期间曾多次转回,又多次离开。”他嘿嘿笑了几声,才又接道:“老奴偶然听到轩主提出此事,才知道与姑娘有关!” 甘十九妹缓缓的道:“魏大叔,你听见些什么了?” 魏聪道:“这……似乎大公主怀疑到姑娘对师门的效忠之意……” “这……哼!大师姐她真的这么认为?” “她……的确有这个疑心!” “轩主也这么认为?” “那倒不会!”魏聪摇头道:“要是轩主也这么认为,姑娘又岂能有今日之风采?” 甘十九妹微微点了一下头,说道:“我明白了!” 魏聪轻叹一声道:“姑娘心里知道就好,这件事千万不能形诸表面,因为大公主这个人精细过人,要是被她看出来,就不太好了!” 甘十九妹冷笑道:“有什么不好?这几年我可是一直在受她的气,她要是欺人过甚,我也不是好欺侮的,她就等着我的好啦。哼,哪个还怕她不成?” 魏聪呆了一下,才劝解道:“姑娘这件事千万不要再闹大了,老奴我可是一番好意,姑娘还是暂时忍耐的好!” 甘十九妹抬起手,把脸上面纱揭下来,由于魏聪在师门关系不同,是以三位公主对他都另眼相待,从不敢以下人视之! 揭下了脸上一袭面纱,甘十九妹轻轻一叹道:“魏大叔放心,我只是一时气话而已,再怎么她也是我的大师姐,我又岂能在她面前撒野?” 魏聪才似得放宽心,聆听之下,如释重担地笑道:“姑娘这么说,老奴也就放心了!” 甘十九妹含笑道:“魏大叔可知道大师姐在背后都编排了我一些什么?” 魏聪道:“这……据说大公主对姑娘行径甚是有疑,而且她得到消息,说是姑娘对一个人心生好感,而有了叛师之心!” 甘十九妹面上不动声色,微一吟哦道:“哼,说的好,你可知大师姐说的那个人姓什么吗?” 魏聪仰天想了一下道:“这个……好像是尹……像是两个字的名字……” 甘十九妹心里一动,顿时不再吭声,那张花容月貌遂即浮起了一片红潮! “哼!”甘十九妹看了魏聪一眼,喃喃道:“她还说我些什么?” 魏聪道:“据说姑娘因为认识了那个姓尹的之后,受了他的引诱,因而才对本轩心生二心,还说姑娘心里很犹豫,并且有了叛师的潜意!” 甘十九妹冷冷笑了一声,表面上像是很沉着,可是内心却不免忐忑不已。糟了!她暗忖道:这些事她竟然也知道了,奇怪,她又怎么会知道的?莫非在我身边,大师姐安排的还有内线不成? 这么一想,不禁吃了一惊!当下她慢慢地把一双眸子转向魏聪,冷冷地道:“魏大叔,你可曾想到大师姐是怎么知道这些的?” 魏聪瞠目道:“啊,莫非大公主所说的这些全是真的?姑娘,你真的是认识那个姓尹的?” “哼,你以为呢?” “这……老奴绝不能相信姑娘会对本轩心生叛异,这件事一定是有人造遥生事!” “那你看这个造谣生事的人又会是谁?” “这个……”魏聪愕了一下:“这……老奴可就不知道了。哦……” “什么?” “啊,没有!没有什么!” “你是不是想到了一个人?” “我只是……我没有。” 甘十九妹微微一笑道:“你不要骗我,我问你,阮行这个人,你对他印象怎么样?” 魏聪怔了一下,摇摇头道:“我对他印象不深!他对本轩主却是忠心耿耿!” “你说的不错!”甘十九妹思忖了一下,道:“我只是想知道阮行是怎么进入丹风轩的?” “这……”魏聪道:“自然是有人保举,才能进入本轩,阮头儿当然也不例外。” 甘十九妹冷笑道:“我正是在问,是谁保举他进来的?” 魏聪想了一下,忽然神色微微一变道:“是……大公主!啊,真的是大公主!” 甘十九妹冷冷一笑:“这件事我竟然不知道,哼,原来大师姐把他有意安排在我身边,我届然把他当成我的心腹之人!” 魏聪道:“看来情形正是这样……姑娘却要小心……不过是不是真的是他,姑娘还是最好暗中观察一下才好!” 甘十九妹点头道:“我知道了。” 魏聪站起来道:“老奴在这里已耽搁了很久,万一要是被大师姐跟踪的人看见了……只怕她们又要多生疑虑了……” 甘十九妹冷冷一笑道:“笑话,难道我说话也在她监视之列吗?” 魏聪陪笑道:“老奴的意思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姑娘还是与大公主和平相处的好。” 说罢退出亭外,向甘十九妹躬身为礼道:“老奴这就告退了!” 甘十九妹道:“有什么消息,还请随时通知我一声才好!” 魏聪躬身道:“老奴谨记!” 甘七九妹刚要说话,却见前面花丛间似有人影一闪,不禁清叱一声道:“什么人?” 话声方出,红影再闪,那个人已现身,红衣红帽,手持的竹棍杖,正是阮行其人! 阮行乍然现身,还向着甘十九妹深深一揖道:“姑娘金安。”话声方歇,那双眸子却已转向魏聪,嘻嘻一笑道:“想不到总爷也在这里,怎么我刚一来,总爷你老却就要走了?真是太巧了!” 魏聪一笑道:“我是就轩主息驾之事,在这里向三公主讨个商量,阮头儿有事吗?” 阮行忙自转身道:“岂敢!” 甘十九妹上前一步道:“魏管事忙你的去吧!” 魏聪又应了一声:“是!”这才转身而去,阮行却瞪着一双小眼,一直送着他离开之后才转过头看向甘十九妹道:“卑职……请姑娘用餐!” 甘十九妹冷冷一哼,道:“今天好像早了一点!” “是的!”阮行弯下身子道:“是大公主传话要请姑娘过去一同用餐!” “啊!”甘十九妹翻起眼波看着他道:“你不是去轩主那边整理花树去了吗?” 阮行躬身道:“正是,卑职才刚由轩主那边出来,中途遇见了彩姐儿,是她传话说是大公主有请!” 彩姐儿就是彩家四姐妹的老大,依序是彩莲儿,彩萍儿,彩珠儿等四人。四人除了精擅琴瑟、国乐之外,身分与丫环无异。 甘十九妹听阮行这么一说,心里倒也不再怀疑,当下略一思忖点点头道:“知道了。” 阮行欠身道:“卑职告退!” 甘十九妹道:“慢着。” 阮行翻动着一双眼皮道:“姑娘有什么差遣?” 甘十九妹那双剪水瞳子凝视着他道:“阮头儿,你这一趟跟着我,吃了不少苦,论功行赏,轩主一定会有一番厚赐……” 阮行道:“这全是托姑娘的福,有姑娘在前面,卑职等一些人,可就大树底下好乘凉了!” 甘十九妹点点头道:“你很会说话,现在轩主与大公主、二公主都来了,我们的责任总可以减轻了一些,你原是大公主保荐进来的人,我打算把你送到大公主那边去,你辅着她总比跟着我有出息多了,不知道你的意思怎么样?” 阮行只是一呆,接着摇摇头道:“姑娘这是说哪里话,莫非是不要我了……” 甘十九妹摇头笑道:“你不要误会,不妨平心静气地想想,跟着大师姐才不会被埋没吃亏!” 阮行脸上红了一下,喃喃道:“是魏管事这么建议姑娘的吗?” 甘十九妹摇头道:“这与魏管事没有什么关系,是我自己这么想的。” 阮行脸上一阵青一阵白,嗫嚅道:“姑娘已经这么决定了?” 甘十九妹道:“你不妨好好地想想看,因为就我所知,轩主与二位公主来,很可能对我有所不满,也许攻打清风堡的事,不会再落在我身上!” “这,”阮行越见尴尬地道:“不……会吧!姑娘才在师门立下了大功,轩主她们又怎么会对姑娘……心生不满呢!这一定是姑娘误会……了!” “是吗?”甘十九妹道:“我看不是误会!你不妨回去想想看,明天告诉我好了!” 阮行嗫嚅yù言,却是没有说出半个字来。甘十九妹察言观色,心里约摸有了七成的把握,情知这个阮行果然大有问题。她生xìng率直,尤其是恨两面恶的小人行径,卧榻之畔,岂容他人鼾睡?一经对阮行心生疑念,便不能再行容忍!当下她冷冷一笑道:“阮头儿,你有什么话要说吗?” 阮行吃吃的道:“姑娘……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甘十九妹道:“我正要问你,哼哼……”一面说,她轻移莲步,陡地向前踏进了一步! 一股内家无名力道,陡地向着阮行身上袭了过去,这种突然的举动,由不往使得阮行大吃一惊!也当然心里有数。越是这样,越不甘心就这样在对方手里丧生,当下张惶地转身就退!不意甘十九妹一经出手,就决计不让他逃出掌心! 这时随着阮行的退势,霍地向前踏进一步!阮行当然觉得身侧四周左右,就像是忽然间加了一圈钢箍,哪里移动得了! 当下他不禁大吃一惊,机伶伶打了一个寒噤! 甘十九妹一不做,二不休,冷笑一声,一只玉手突地握向胸前短剑,阮行登时身上一阵发冷,为之动弹不得! “阮头儿,你只怕今天出不去了!” 她说着这番话时,那张美丽的脸上,带出了一片笑靥,丝毫看不出凌厉之色。然而阮行随她身边有日,却独独能体会出那种凌厉的杀机!甘十九妹越是笑脸相向,越加地显示出她的诡异莫测! “姑……姑娘……有话好说……千……千万……”就像闪了舌头那般,阮行结结巴巴,连一句整话也说不出来。 “阮行,你还想活着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111 章 出去吗?” 陡然间,她脸上罩起了一层寒冰,阮行下意识地又打了一个寒噤,只觉得立刻xìng命不保! 甘十九妹那只握剑的纤纤玉千,似乎立刻就将挥剑出鞘!那一刹的凌厉无情,无坚不摧,阮行是知悉甚清,正因为如此,他才会打心底深处,潜生出那种深深的寒意,预感着xìng命休矣! 阮行简直不敢想象自己能活过这要命的一刹! 然而,呈现在眼前甘十九妹的那张脸,忽然间为之一变,阮行立刻觉得身体为之一松,笼罩在身侧的那股森森剑气,陡然间,为之冰消。 “下去吧!”甘十九妹冷冷地笑了笑:“我是试着你玩玩的!” “这,”阮行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谢谢姑娘……不杀之恩!” 甘十九妹在微笑。 阮行却独独能体会出她含蓄在那双剪水瞳子里的凌厉杀机! 就在这时,一条纤细的人影。忽然现身在院门前。 目睹如此,阮行心里才算为之一松。 现身的女子,正是彩家四姐妹的老大彩姐儿,只见她上前一步,遥遥向着甘十九妹请安道:“婢女叩见三公主,请见恕冒昧,大公主请你快去用餐!” 阮行忽然心里一松,暗忖道:敢情是这个丫头的忽然来到,才救了我一条活命。只是他却又不能这么肯定地加以认定,到底甘十九妹是因为看见了彩姐儿,才不得不对自己手下留情,抑或真的如她所说,只是对自己开个玩笑而已?无论如何,眼前这条xìng命总算保全,这倒是一件值得可喜的事情,再不识相快走,可算真是笨蛋了!当下忙即上前向着甘十九妹深深一躬道:“姑娘如无差遣,卑职就告退了!” 甘十九妹笑道:“慢着!” 阮行顿时一愕,垂首站住,道:“姑……娘……” 甘十九妹眸子在他身上一转,面现笑靥,心里可是有数得很,暗忖着,老小子,你休想这么容易脱身,我要不把你折腾个够,你不知道我的厉害。 微微一笑,她缓缓地道:“等一会,两个时辰以后,你再来一趟,现在先走吧!” 阮行呆了一呆:“两个……时辰……这么晚了姑娘还有什么事吗?” “当然有事!”甘十九妹慢吞吞地道:“无事不敢劳动尊驾,你下去吧!” 阮行尴尬地笑了笑道:“姑娘这是在骂卑职,卑职岂敢……卑……卑职这就走了!”一面说,深深打了一躬,悻悻地转身离开! 甘十九妹注视着他的背影,冷冷一笑! 彩姐儿奇怪地道:“阮头儿,他……怎么啦?” 甘十九妹摇摇头:“没什么!哦,我都忘了,大公主、二公主她们都在哪呀?” 彩姐儿道:“在八角亭子里,那个亭子叫什么名字,小婢倒是没有看清楚。” 甘十九妹笑嗔道:“傻东西,是你给那亭子加了两个角呀?” 彩姐儿俏皮的伸了一下舌头,笑道:“是六角亭,三公主请快去吧!” 甘十九妹笑道:“你慌些什么,我先换件随便点的衣服,来,你陪我进屋里去!” 彩姐儿笑道:“好呀!婢子还正想参观三公主的闺房呢!唉,这里真漂亮,比咱们丹凤轩可要好多了,有花有草,房子又大又多,而且呀,四周还有水,碧绿碧绿的!” 甘十九妹聆听之下,微微一愕,却又面含微笑道:“你真的觉得很好吗?” “当然好了,我真高兴死了!” 说时她情不自禁地还跳了一下。 甘十九妹皱了一下眉,轻叹一声,转身回房。 彩姐儿由后面跟进来:“怎么,三公主您不高兴。” 甘十九妹喃喃道:“你可知道,这地方本来不是属于我们所有的。” 彩姐儿道:“啊,可是现在已是我们的了!” “那是我们硬抢过来的。” “抢?” 彩姐儿想了想,迷惑地道:“那又有什么关系?反正现在已是我们的了。” 甘十九妹摇摇头,不再说什么,带着彩姐儿一径地返回到自己闺房…… 她所以不再说什么,那是因为她忽然发觉到丹凤轩里每一个人,都似乎已经沾染了轩主水红芍的强梁霸横习气,要想破除这个根深蒂固的习气,可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甘十九妹陡然间的有所觉悟,目睹此一切,便觉得处处有悖正义,叛规离道,每一思及,便觉心似刀割,恨不能早日脱离此一组织才好。 只是,她的这些思想,也只能深藏心底,尤其是眼前这般情况之下,更得处处小心,否则一经为水红芍或为那个冷酷无情的大公主所知悉,只怕一经降罪下来,便是凶多吉少。然而,无论如何,那一股反叛之火如熊熊火焰,早已在她心里燃起!说不定什么时候一经燃着了,就要bàozhà开来。那一天也许是她拨乱反正,真正出人头地的一天!也许就此完了。“完了”的意思就是代表“死无葬身之地”的意思,如此大事,她焉能不寄以小心谨慎? 换了一袭便装,甘十九妹看上去更雅致动人。 长长的一头秀发披散在肩后面,白净的脸上虽然不着任何脂粉,只是发白ròu色那种原有的红,看上去更增艳丽,确是十分艳丽动人的一个女孩于。她穿着一袭浅苹果绿的长裙于,足下是一双软皮十长统的靴子。一派家居的随便衣着,更点缀出她的高贵气质。和任何女孩子站在一块,都能显示出她鹤立鸡群的绝世风华。 彩姐儿端详着她,“啧”了一声道:“好美,二公主已经够美丽的了,可是这么一来,可叫三公主给比过去了。” 甘十九妹盯着她一笑道:“这话可不许胡说,要是给二公主听见,你可活该会有挨揍的份儿呢!” 彩姐儿一笑道:“才不呢,二公主跟我最要好了,有时候我犯了错,她不但不罚我骂我,还帮我兜着不叫大公主和轩主知道呢!” 甘十九妹一面对着铜镜,理着长长的秀发,一面点头道:“这倒是真的,二师姐为人最和气,我也和她最要好,只是……”说到这里,似乎心里动了一动,遂即把梳子放下来,“我们走吧,得罪了大公主可不是好玩的!” 穿出了“藕香院”,甘十九妹又戴上了那袭薄薄的面纱。对于手下的这些人来说,她永远是神秘的。 神秘,有时候也代表尊严,丹凤轩的轩主连同三位公主,就是借着那一袭神秘的面纱,长久以来,维持着她们高高在上的尊严! 四十 华灯初上。 六角亭早已备好了一桌丰盛的筵席,亭子的六个角上,每一边都垂坠着一盏光华灿烂的琉璃吊灯,由此而放shè出来的光华,恰如子夜寒星,渲染得这地方里外都似着上银色。 大公主、二公主早已在座。 亭子里,除了彩氏三姐妹之外,没有任何人。 甘十九妹同着彩姐儿一脚踏进了这片院子,遂即揭下了脸上的面纱。 二公主银珠首先站起来笑道:“三丫头来了。”一面说,她忙即站起迎出。 二女见面,手拉着手,说不出的那种快乐喜悦。 金珠由位子上站起来,冰冷的脸上总算也沾了一些笑容! 甘十九妹赶上几步道:“大师姐,对不起,我来晚了,师父呢?” 金珠坐下来,冷冷地道:“轩主如今功力日高,最近又在练习辟谷之术,间月才进食三日,现在正在练习静坐沉息之术,要一个时辰之后才能走动。” 甘十九妹点头道:“原来这样,师父的功力可是越来越高了。” 银珠拉着她的手道:“快坐下来吧,我的好妹子,咱们可是好久没有聊聊啦!”一边说,便将甘十九妹拖在位子上坐了下来。 甘十九妹道:“二位师姐对这边的口味还吃得来吗?我特别关照厨房,要他们准备几样可口的菜肴,但愿二位姐姐喜欢才好。” 银珠一笑道:“怪难为你的。”一边说,伸手揭开了面前银器的盖子。 闪亮耀眼的银钵里,盛着一只香啧啧的鸭子。 “嗯,好香!”银珠道:“黄澄澄的,这是怎么弄的?光嗅味道已经知道好了!” 甘十九妹一笑道:“我知道二师姐要吃鸭子,所以特别叫他们准备下来的,这是真正北京的‘白毛鸭子’,用熊掌山口蘑,慢慢煨出来的。” 银珠笑嘻嘻道:“难怪味道这么好呢!” 甘十九妹见金珠死板板的脸上不着丝毫笑容,只不过瞟了那鸭子一眼,又把眼睛移向别处。 甘十九妹心里会意,遂即笑道:“还有大师姐爱吃的‘清蒸豹胎’,我也叫人准备下来了。” “啊?”一丝惊讶,显现在金珠的脸上:“真的?你怎么找着的。” (按:“豹胎”与“熊掌”、“燕窝”、“猩唇”、“驼峰”、“猴脑”……等共列为海内八珍,惟怀孕之母豹难觅,味成绝响,较其它各样,更加珍贵万分。) 甘十九妹内心暗笑道:“我只是当你是个木头人呢,原来你也有感兴趣的事情。”心里想着,遂即笑道:“大师姐先不要问我怎么找到的,看看是不是就知道了。” 才说到这里,即见彩氏四姐妹之一的二姐彩莲儿啊了一声道:“菜来了。” 边说边自奔出亭子,穿过一道朱廊,就在通向朱廊一端的月亮洞门处,两个青衣小婢合捧着一具银器,那是一只承托在紫檀本架上的银盘,上有覆盖,盖边铸有两条戏珠的银龙。 只看这盛器,已是价值不赀,大大透着不凡! 彩莲儿由两个小婢手上接过了银盘,小心翼翼地捧着一直来到六角亭内。 银珠笑道:“大师姐的‘口福’来了!” 说时,彩莲儿已把这只银盘轻轻地放下,甘十九妹一笑,道:“揭开盖子,让大公主瞧瞧。”盘盖揭开,现出了盘子里热气蒸腾的珍肴。 金珠身子微微前探,鼻子嗅了一下,点头道:“果然不错,还是个‘阳胎’呢!”说到这里,那张冷漠的脸上,才浅浅地着了一些笑容,点点头道:“谢谢!” 甘十九妹道:“大师姐用不着客气,这盘豹胎,不过才用了一半,尚有一半,小妹命人陈置在冰窖里。大帅姐什么时候想吃.随时就可以命人调弄。” 金珠点点头道:“我知道了,为这东西,你花了不少工夫吧?” 银珠啧啧两声道:“你们可真是残忍,为了一时口腹之yù,居然忍心下手杀害一只怀孕的母豹,啧啧!” 金珠冷哼了一声:“二妹这话就错了,天生万物,哪一样不是为了人,就是动物本身,又何尝不是弱ròu强食,人也不例外。” 银珠挑了一下柳眉,说道:“话是不错,可是……这种吃法儿总是残忍了,尤其是三妹。”眼睛一膘甘十九妹,微笑道:“你一向不是心地挺软的吗,怎么会……” 甘十九妹道:“二姐责的是,但是却有所不知,老实说,这道菜亦非是我孝敬大师姐的。” “哦,”银珠道:“那又会是谁?” 甘十九妹道:“是阮行那个奴才。” 金珠聆听之下,木讷的脸上,轻着了一些笑容,情不自禁地点了一下头。 银珠冷笑一声道:“这家伙一心一意只知道讨轩主与大师姐的好,哼,马屁精。” 金珠颇不以为然地摇摇头道:“二妹怎么可以这么说话,阮头儿对丹凤轩,说得上忠心耿耿。就拿这一次奉令陪侍三师妹来说吧,他的功劳可是不少。” 银珠一笑道:“我不过是一时气话而已,谁不知道她是大师姐保举进来的人呀?” 金珠冷冷地道:“我对轩里的人,一视同仁,二妹以后不要这么说话。” 银珠想不到自己姐妹说着玩玩,这位大师姐竟然也会当真。当下只得笑笑,不便再说什么。 甘十九妹发觉气氛不合适,忙即打圆场,笑笑道:“二位师姐快用饭吧,等一会菜就凉了。” 银珠笑道:“你不提我还忘了,我还带来了一瓶轩主自制的‘百花佳酿’,是特地送给你喝的。”说着拍了一下手道:“彩莲儿,你到我房子里去把我那瓶好酒拿来。”彩莲儿答应一声,转身而去。 这里彩家另外三个姐妹侍候着三位公主用餐,金珠独自享受那一盘“豹胎”,银珠吃“口蘑鸭子”,甘十九妹却只找一些清淡的下箸。 须臾,彩莲儿回未了,拿来了一个白泥封日的瓶子,为各人斟上一盏,一时香气四溢,整个亭子里弥漫起一种醉人的醇香,确确乎大异寻常。 甘十九妹知道轩主本身并不嗜饮,所酿制百花佳酿,一年一次,遍觅百花之蜜。去芜存菁,加入少许异果,用特殊方法加以酿制,一经服用,对于练功人大有裨益,是以,她虽素来不擅饮酒之人,也乐得饮上一盏。 一席酒饭吃到皓月高悬,才尽兴而散。说到“尽兴”二字,似乎只适用于银珠,对于那位大公主金珠来说却是不然,除了对那一盘珍肴感觉兴趣以外,别的什么,都好像并不能提起她的兴趣似的。饭后,由彩家四姐妹侍候着,把杯盘撤了下去。 银珠道:“哦,今天这顿晚饭吃得好舒服!三妹,自从你离开之后,这些日子以来,我天天都在想着你,今天晚上我们可要好好地聊聊。” 甘十九妹道:“我也正有此意。”忽然心里想到了什么。转目看向金珠道:“不知道关于进攻清风堡之事,轩主和大师姐可有什么指示没有?” 金珠摇摇头道:“这件事轩主已有万全高见,到时候她自然会关照下来,今天晚上不会有什么事。” 甘十九妹道:“那么大师姐呢?” “我吗?”金珠眼睛缓缓地在她脸上转动了一下:“我倒是有几句话想跟你谈谈。” 甘十九妹一愣。道:“大师姐有话直说无妨。” “哼!”金珠摇摇头:“今天罢了,改天我门再说吧。” 说罢缓缓站起,也学着“丹凤轩主”水红芍的样子,把一只瘦白的手缓缓探出,彩姐儿忙赶上一步伸腕架往。金珠就这般,木乃伊样的缓缓踱出亭外。 甘十九妹站起来,恭敬地欠身道:“送大师姐。” “罢了,”说了这么一声,她头也不回的,拖着长长的衣服,老佛爷也似地去了。看着她的背影。银珠撇了一下嘴角,冷冷一笑。 甘十九妹看出不对,遂向着侍奉在亭内的另外彩家三姐妹挥挥手道:“你们都辛苦了,也该去歇歇啦!” 银珠道:“对了,你们都下去吧!” 彩莲儿以次三个姐妹相继跪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112 章 安之后,遂即站起来告辞步出亭子。这会儿可就只剩下了甘十九妹与银珠姐妹两个。银珠这才无所忌讳地冷笑一声道:“有什么了不起嘛,大家都是同门师姐妹,于嘛偏偏要摆出一副盛气凌人的样了,好像就只有她高高在上似的,我就是看不惯这一套,哼,真把人气死!” 甘十九妹一向与这个二师姐要好,过去在轩里,二人最谈得来,无话不谈!听她这么说,甘十九妹微微一笑道:“你这又何必生气,这还不是她的老毛病。” “老毛病?凭什么就该这么作威作福的?啊?我们就是天生的受气呢?就该看她的脸色?” 银珠越说越气,挑着一双细长的眉毛,那双剪水瞳子里jiāo织着一派凌人的盛气,那副样子像是随时一点火就将大发。 甘十九妹轻轻拍了她肩膀一下道:“二姐,算了吧,见怪不怪,其怪自败,何必呢!” 银珠睁圆了的一双瞳子缓缓收了一些,无可奈何地叹了一声道:“其实我还不是只能背后发发牢骚而已,连师父她老人家都吃她这一套,我们姐妹还能怎么样?还不只有干瞪眼的份儿!” 甘十九妹轻叹一声道:“这话也是,只是轩主为什么也容忍她这样呢?” 银珠挑了一下眉毛,冷冷道:“你还不知道呀!” 甘十九妹道:“知道什么?” 银珠道:“师父不是说过吗,她老人家说只有大师姐生xìng最纯最冷,永远不会受到外界干扰,是她最忠心不二的入室弟子3 甘十九妹点头道:“这个我知道。”说到这里像是忽然触发了什么,缓缓地低下了头。 银珠显然还没有发觉,谛听之下,冷笑一声道:“师父也太偏心了,怎么大师姐忠心不二?我们难道就三心两意?真太气人了!” 甘十九妹苦笑道:“师父既有此一说,想是别有所见,也许她老人家说的是真的,大师姐对于本轩的确是运筹帷幄,建功不小。” “哼,你这是长别人志气,灭自己威风!”银珠撇了一下嘴,冷冷地道:“要说忠心不二,建功最大,这一次谁又比得了你?大师姐她就会在背后出出主意,丹凤轩有今天这个排场,还不是你一手打出来的吗?” 甘十九妹说道:“可是大师姐的计划,也功不可没,我只是奉命行事,照方抓yào罢了。” 银珠又气又笑地白了她一眼,笑嗔道:“没见过你这种臭好人,我在这里为你一个劲儿的气不平,你自己却不把当回事儿!好吧,你不气我也不气,真是!” 甘十九妹道:“二师姐对我好,我心里自然有数,只是……唉……我……”顿了一下,她苦笑着又摇摇头道:“我实在不知道该要说些什么才好……我只是觉得师父眼睛雪亮,咱们任凭什么心事,也别打算能瞒过她老人家,就是大师姐那边,也不容易混得过去。” 银珠心里一动,奇怪地看着她道:“听你口气,真好像你做了什么亏心事似的?”说到这里,好像是忽然触发了一件心事,紧张地抓住了甘十九妹一双肩头。“哦,妹子,我好像听说了一些什么,难道这件传说是真的?” “什么事?”甘十九妹不解地道:“你听见些什么事?” “这……”银珠左右看了一眼,喃喃地道:“是真是假,我可是不知道,我只是听说你今次出外好像不大对劲儿……” 甘十九妹道:“二姐有话直说,你听说过些什么?” 银珠一双眸子在她脸上转了一转,说道:“听说你最近心眼很活,好像忘了师父对你的关照。” 甘十九妹否认道:“我哪里敢!” 银珠握着她一只手:“听说银心殿那位少主樊银江你是存心放他逃走的,可是?” “胡说!”甘十九妹脸上现出一抹冷笑:“这是谁造的谣?” 银珠想了一下,摇摇头,道:“这个我也不知道,反正我是听见了这个风声。师妹,咱们俩可是情同手足,无所不谈,你要是心里有什么话:可得跟我实话实说呀,你可不能瞒着我呀!” 甘十九妹摇摇头道:“我不会……” 说到这里却禁不住由心底发出了一声叹息,那双大眼睛里顷刻之间聚满了泪水,由不住缓缓低下头来,这副姿态一经看在银珠眼睛里,禁个住吃了一惊! “三妹!你怎么了?” “我……没有……” 一边说,脸上情不自禁地现出了一丝笑容,只是那种笑太勉强了。 “不对!”银珠紧紧地握住她一只手:“三妹,你心里一定还藏着什么事没有告诉我……快点说,告诉我!” 甘十九妹缓缓抬起头来,二女目光相对,四只眼睛jiāo接在一起,甘十九妹说不出的像是受了什么委屈,忽然眼圈一红,两颗晶莹透剔的泪珠,由瞳子里涌了出来。 “啊,你这是怎么了?”银珠吓了一跳:“你可是受了什么委屈,是谁欺侮你了?” 甘十九妹摇摇头,微微嗔道:“别瞎说了,谁能欺侮我。我只是心里难受……” 银珠愕了一下:“可是为什么呢?” 甘十九妹反手握住这个顶疼她的二师姐:“二姐,我要是把心里的话告诉你,无论你赞不赞成,你可不能对外人说,要不然,我可是一个字也不说。” “哎呀三妹!”银珠蹙着双眉道:“怎么现在你连我也信不过了?真的……”左右看了一眼,她小声道:“这里也没有外人,你有什么心里的话,就跟我说吧。” 甘十九妹轻轻一叹:“好吧,二姐,你……心里有没有想到过,咱们可能以后不再在丹凤轩里面呆下去了。” “嗤!”银珠左右看了一眼:“你说什么?三妹,你好大的胆子!”猛地由位子上跳起来,四下里仔细地看了一眼,才又回过身子,一把拉住了甘十九妹的手!“三妹……你好大的胆子,我的老大爷,在轩主的眼皮子底下,你居然敢说这些话,你是不想活下?” 甘十妹惨笑了笑:“我是有点不想活了……怎么二姐,你害怕了?” “唉!”银珠重重地叹了口气,左右看了几眼,才坐下来道:“我的老天,原来,那些传说竟是真的,原来你真的有反叛师父的意思……” 甘十九妹苦笑道:“不错,我心里确实这么想过,只是从来没有对外人说起过……师父,她老人家根本也不可能知道。” 银珠呆了一会儿,才似把那颗过于惊吓的心定了下来,那张黑里俏的面上,微微泛着一些白:“妹子,这可不是闹着玩的,你什么时候有这个念头的?” “就是这一次出来以后的事。” “为什么呢?” “不为什么,”甘十九妹苦笑了一下,说道:“二姐,也许是我这一次杀人太多了…… 我……” “傻妹子……你可不要这么想……”银珠看着她喃喃道:“师父的脾气你可知晓,咱们姐妹都在内,犯了什么别的错都好说,可就是这一样,要是她老人家一旦知道你心里生有反叛之心,那可是绝对别想活了!” “唉,”甘十九妹期艾地道:“这个我当然知道,只是,我情不由己。” “情不由己?难道还有谁勉强你?” “那倒没有,是我自己勉强我自己。” “唉,这可是为什么呢?” “二姐,难道你心里一点感觉都没有吗?”甘十九妹眼睛显现着坚毅:“这一次我出来以后,才深深感觉到师父她老人家过去的所为,实在是……” “实在怎么样?” “她老人家过去的一切,实在是大错特错……而我……”浅浅叹息一声,甘十九妹显出十分沉痛的样子又道:“我却是充当了她的杀人工具……” “你……这些你是怎么知道的?” 甘十九妹道:“我有眼睛可以看,耳朵可以听,什么又能瞒得了我?我一切都已经弄清楚了。” 银珠声音颤抖着:“你……都听见了些什么?” “太多了……”甘十九妹微微闭了一下眸子:“她老人家的过去所作所为,实在是太可怕了……可怜那些过去冤屈死在她老人家手下的人……”她喃喃地接下去道:“可怜那些如今又冤屈死在我剑下的人……唉……我的罪孽实在太重了!”说到这里,她微微闭上了眼睛,两行泪珠却情不自禁地夺眶而出。 “唉,妹子,你可真是变了!” 甘十九妹苦笑了一下:“我是变了!二姐,如果你也同我一样,这一次杀死了这么多人,你也一定会变的……想想看,用你手里的剑,用着使人无法抗拒的‘dú’,去恣意地杀害那些善良的人……唉……太惨了,太惨了……我作的孽实在太深了……” 银珠呆了一下,道:“你都杀了些……什么人?” “你要听吗?”甘十九妹无神地看着她:“好!我都告诉你吧。” “先从洞庭湖畔的岳阳门说起,”甘十九妹脸上现出一抹凄惨:“从岳阳门的掌门人‘无双剑’李铁心说起,其下是该门的四堂长老。”接着她说出岳阳门彭、谢、孔、段四堂长老的名字,再下面是该门前掌门人“一鸥子”冼冰,以及该门数十名弟子……” 她历历绘影绘声,把当日杀害经过细细描述一遍。 言者痛心,听者颤然。 临终,甘十九妹深深叹息一声,又道:“就这样,岳阳门全上下老小,全都丧生在我手中。” “这……”银珠叹了一声:“帅父复仇的手段实在也是太dú了一点……难道说岳阳门连一个活口都没有留下来吗?” 甘十九妹缓缓摇了一下头,却似忽然想起一人,呆了一呆:“不,除了一个人。” “一……个人?” “不错,还剩下一个漏网之鱼。” “阿弥陀佛!”银珠脸上现出了一丝笑靥:“总算皇天有眼,为岳阳门留下一个后人,只要有一个人,也算该门祖上有幸了!” “可是,这个人将是我们丹凤轩来日的一个大敌,”甘十九妹喃喃道:“我知道,总有一天,他将会来复仇的……” “他是谁?” “一个姓依的,”甘十九妹说道:“依剑平!” “依剑平?”银珠摇了一下头:“我可没听过这个名字,你可见过他了?” “见过。” 一提起来,甘十九妹下意识地潜生出一种畏惧,又有一种激动!如果不是过高估计对方,她感觉到这个依剑平正是她这一次出道江湖以来所遭遇到的最大劲敌。 银珠奇怪地道:“你们可曾动过手?” “动过!”甘十九妹唇角掀起了一丝冷笑:“他实在是我这一次出道以来,所遇见过的最厉害敌人。” 银珠更惊讶了:“什么?难道说,连你也不是他的对手。” “我们不分胜负。” “啊,”银珠道:“这么说起来,他倒真是一个少见的劲敌了!” 甘十九妹道:“可不是,他实在是一个令人难以捉摸的人,我曾与他定有后会之日…… 那一天也快到了,那时候将是我们决定胜负生死的时候……”说到这里,微微闭了一下眼睛,又睁开来,脸上现出一片凄凉:“二姐,不知你是不是有这种感觉,我常常觉得,我们的生活太刻板了,太单调了,有时候,我甚至于会想到了‘死’!” 银珠又气又笑地道:“看看你,又在胡说了!你刚才说到曾与那个姓依的岳阳门下定了后会之期,那是什么时候?” “八月十五,中秋之夜!” “什么地方?” “岳阳门!” “嗯!”银珠点点头道:“好,到时候我去助你一臂之力!” “不!”甘十九妹摇摇头:“我要独自与他一战,不需要任何人chā手。” 银珠皱了一下眉:“可是……你有把握胜过他吗?” “很难说!”甘十九妹皱了一下眉:“他功力似乎较我略差一筹,剑法也不若我精湛,只是他却有过人的智慧,尤其是惊人的灵思……这一点似乎连我也比不上!” 银珠道:“可是,师父不是常说你最聪明吗?” 甘十九妹冷冷一笑:“可是这一次我却是见了比我更聪明的人了,我们先不要谈他,你不是要知道这一次我到底杀了多少人吗?” 银珠摇摇头道:“算了,听你说的那么残忍可怕,我真不敢再听下去了。” 甘十九妹看了她一眼:“你还没有听完呢,我一定要告诉你全部情形,你知道以后,就明白师父过去的所作所为是怎么不对了!” 银珠十分为难地笑了一下道:“好吧,你既然一定要说,我只有听了!” 甘十九妹想及前情,木然地发了一会儿呆,才继续接下去,把此行一段使命经过,详详细细讲叙了一遍,只隐瞒了与那个“尹心”的一段私情而已! 这毋宁是一段冗长痛苦的回忆,奇怪的是在当时甘十九妹执行的时候。并未感觉出什么异状,而此刻回忆叙述起来,却是充满了血腥、凄惨,谈到凄惨处简直令人不忍卒闻。 银珠聆听之后,站起来走向亭边,倚着一根亭柱,前眺着当面沉沉夜色,这一刹,她似乎整个人的心都乱了。 “二姐,你想什么?” “唉,”银珠叹息了一声:“老实说,这会于我的心里乱透了,我真不能相信轩主是你所说的那种人……不过却又不容得我不信。” 甘十九妹道:“我所说的每一句话,都再也真实不过,二师姐,我绝不骗你!” 银珠回过身来喃喃道:“可是这又有什么用呢?难道你真敢叛离师父?不。”她冷冷地摇摇头,又道:“就算我们两个人加起来,也是逃不过师父她老人家的手掌心。唉!三师妹,我看,你还是打消了叛离的念头吧!” 话方说到这里,就听见甘十九妹“嗤”的一声,一面向她摇一下手,示意她噤声! 银珠登时一怔,瞪圆了眼,问道:“什么事?” 甘十九妹一笑,放大声音道:“天一晚什么妖魔鬼怪,夜魔子都出来了。”一面说时,她伸手向外指了一下,遂即又道:“你等着看吧,我这就把他给赶出来。” 银珠着实吃了一惊,须知她虽然功力不在甘十九妹之下,但生xìng温顺,一直都在水红芍的羽翼之下从未离山一步,是以根本就不曾动过什么“叛异”念头,方才耳听甘十九妹论及,已自吓了个魂飞魄散! 须知这类事如果传人了水红芍或是金珠耳中,一经降罪下来,必是死路一条!有此一见,是以在她突然获知有人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113 章 “窃听”之后,心里禁不住杀机突起!为了自身安全,她决计无论如何不能放过这个人生离此境。 无独有偶,甘十九妹竟然和她一样地抱持着同一个念头。 是时,就在甘十九妹话声方一离口的当儿,即见她娇躯轻拧,有如一缕轻烟般,已自飘身亭外。 原来甘十九妹早已窥伺了对方藏身之处,虽不敢十分确定,却也猜了个八成。现在,就见她身子乍一扑出,疾如飞鹰搏兔,猛可里直循着亭子右侧方的一座紫藤花架上扑了过去。 这一手果然厉害。 甘十九妹身势未曾落下,双手同时推出,由其一双掌心里发出了凌人的劲道。 那个隐藏在花架里的人,想是知道厉害,是以就在甘十九妹的掌力未经触及之初,先自窜身而起。那是一式“潜龙升天”之势,暗中人想是心存惊吓,不敢与她见面,身子一经腾起,捷如飞鸟般地直向右侧方遁去。 这人的身法算得上奇快无比!但是并非真正的无比,起码较诸眼前二女来说,却是要慢了一些吧。 银珠显然较甘十九妹更为紧张,这时一经发觉到果然有人,自然是不肯放过。当下一声不吭由左侧方猝然腾身包抄了过去! 夜色里,看不清这人是一身怎样的穿着打扮,总之长衣飘飘,十分飒爽! 这个人当然知道眼前两个女人的厉害,所以压根儿就没有跟二女动手的念头,身子一经腾起,倏地落下,却踩在了一棵大雪松树上的尖梢。 一坠一弹,姿态甚是生动,猝然拔起三数丈高下,直向右侧方落下来,这么一来,无巧不巧地正迎着了银珠凌厉攻势,丹凤轩嫡传武技果然大异寻常!这位二公主好快的身法。只见她曼妙的体态,有似飞云一片,猝然一闪,已迎着那人来势,纤手突扬。“叭”一掌,拍在了那人肩头之上。休看这轻轻一掌,那人竟是吃受不起,嘴里“吭”的一声,已被打得斜飞了出去。 那人虽然身上中掌,却是万万不敢还手对抗,借着银珠的掌势,足下施展出全力,蓦地弹纵而出,饶是这样,仍不能把所中银珠的掌力化解干净。 “噗通”一声。 他身子重重地摔了下来,紧接着一个快速的滚身之势,旋身三四丈以外。 这地方他万万不敢停留,身子一经落地,第二次施展出“狸猫三捕鼠”的轻巧绝技,“哧!哧!哧!”一连三个纵身已窜出这座院落。 甘十九妹同银珠焉能放过了他。 就在这个夜行人方自庆幸逃出的当儿,面前人影乍现,甘十九妹已似神兵天降般地落在了眼前。 这个人吓得“啊”的一声,瘦小的躯体,霍地向后就倒,甘十九妹一声冷哼:“你还想跑!”玉手前穿,“噗”一声,无巧不巧地击中在他左肩头上。 方才银珠击中他的右肩,甘十九妹这一掌却击中池左肩,这人身子一个踉跄,一个斤头倒翻了出去。 是时,银珠却由另一个角度,“星丸跳掷”般地穿了过来,娇躯轻盈地向下一落,正好堵住了这人后退之势!而随着银珠逼进的身势,好一大股的凌人劲道,蓦地向前袭来,这人竟是难当其冲,被逼得一连后退了好几步! 他身子尚还不曾站稳.紧跟着背后又自冲过来一股大力,把他后退的身子又推向前,偏偏当前的银珠却无丝毫放松之意。如此一来,这个人正好成了两股力道的jiāo会之点,只把他看来瘦小的躯体冲激得滴溜溜直打转儿。无论他如何的滑溜,却抵不住四下里加迫过来的力量,只是团团打转,却休想能擅自冲出一步。 银珠,甘十九妹二女对面而立,相距不过两丈,这个人就被困在她们两者之间这块“方寸”之地。 这人一身黑衣,脸上紧紧扎着一方黑色面巾,仅仅只露出眉目。 吊客眉,三角眼! “好大的狗胆!”甘十九妹炯炯目神,直直地盯着他:“你蒙着脸,就当我认不出你是谁了?” 这个人吓得打了个哆嗦,倏地转过身来,不意这一面的银珠,更是放他不过,就在他霍然转身的一刹,银珠猛然向前踏进一步。 仗着这一步之力,那入竟是吃受不起,蓦地发出了一声猝咳,忍不住发声道:“二位公主手下留情,是我……” 甘十九妹早已猜知他是谁,聆听之下,丝毫不以为奇,只是冷笑不语,可是银珠却大惑不解。 “咦,你到底是谁?” “小的是……是……” 一面说,那人被迫无奈地抬起手,揭下了脸上的那一方面罩。咳!敢情是那个活死人阮行! “是你?”银珠怔了一下,道:“阮头儿!” 一边说,她下意识地向后退了一步。阮行才松了一口气,由不住重重喘息一声。 “阮行,”甘十九妹那双剪水瞳子狠狠地盯着他:“你好大的胆子……” “姑……娘……三……三公主!”阮行全身打颤地道:“我……小的……只是……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阮行喉结咽动了一下,瞟了一下银珠:“只是来打探一下,小的不知道是二位公主在谈话,要是知道,就是跟老天爷借一个胆子,也不敢偷听……” “哼!你好大的胆!”这一次说话的是银珠,脸上陡然间罩起了一片凌厉:“这么说,你已经听见了我和三公主说的话了?” “这……没……没有……没有……” 一边说,阮行那颗头颅摇的就像是小鼓一样! “没有?哼。”甘十九妹摇摇头:“这个话可是叫人难以置信!” “真的没有!三公主,你可一定得相信我,我……不敢……” 甘十九妹冷冷一笑道:“口是心非!你以为我会相信你说的这些话吗?”冷笑一声,她转目向银珠道:“二姐,这个人不能留,咱们把他给剪了!” 阮行乍闻之下,只吓得魂飞魄散,全身一连打了两个冷颤,不容他心生别念,一股冷森森的剑气,蓦地直袭过来,那双眼睛也就敏感地注意到,对方甘十九妹的一只玉手,已经握住了当胸短剑的剑柄之上。 这一惊,更不禁使得阮行如同置身寒冰! “啊……三公主……二公主……二公主……”一面说他的一双眼神儿,转向银珠:“冤枉……二公主救命啊……二公主救命……” 银珠迟疑了一下,才向甘十九妹道:“阮头儿这次跟你出去,立了不少功劳,他又是你身边人,我看不至于……” “二姐你有所不知!”眼睛逼视着阮行,嘴里却是在跟银珠说话:“你还以为他是我跟前的人吗?” 银珠怔了一下,道:“怎么?难道他……不是?” “当然不是!”甘十九妹紧紧握住剑把,眼睛仍然注视着当前的阮行:“他是大师姐派来监视我的jiān细,哼……我却一直把他当成了可以信赖的心腹之人!” 阮行顿时打了一个寒噤:“三公主……不……这是谁说的……这是天大的冤枉呀!” 甘十九妹冷笑道:“是不是,你自己心里有数吧、但是无论如何,你今晚上却休想逃得过我的宝剑!你死定了!” 阮行只吓得全身打颤,一双三角眼咕噜噜直打着转儿:“三公主……你不能杀我…… 这……这是冤枉的,三公主要是不信,卑职可以起誓……” 甘十九妹摇摇头,冷冷地道:“用不着跟我来这一套,我看你还是从实招了吧!。 阮行嘴里怪委屈地叫了一声三公主,只觉得双膝一软,扑通跪倒在地,一时频频磕头不已。银珠见状,一时心软道:“算了,三妹,也许是你误会他了,我看他还不至于……再说距离这么远,他又能听见什么?” 阮行听银珠这么一说,更不禁频频叩头不已,一时涕泪jiāo流不己! “没有用,阮行!”甘十九妹喃喃道:“我已经把你摸得太清楚了,念在这几天你跟我一趟,就让你自己来个了断吧!” 阮行聆听之下,忽然止住了泣声,那张瘦脸一刹时变得雪也似的白。 “三公主,你不能对我这样!”一面说,他缓缓由地上站起来:“我阮行来到丹凤轩,少说也有十年了,素日对轩里可称得上忠心耿耿,二位公主若不信可以去问问轩主和大公主就明白了,嘿嘿!有功不赏,无罪要杀,这个差事可是不好当,三公主,卑职斗胆,可请你一同到大公主那里去评评理了!” 甘十九妹看了银珠一眼,微微一笑,说道:“怎么样,二姐,现在,你总应该明白一切了吧?” 银珠将信又疑地道:“难说他真的是……大姐派来监视你的?” 甘十九妹冷笑道:“这还错得了?” 话声方住,即见阮行霍地身子一躬,箭也似地shè空直起,直向着侧面院墙纵去。 然而,他的这一点心思,却早已在甘十九妹预料之中,随着阮行腾起当空的身势,即见她右手倏地向外一翻,“噗”一道光华,电闪而出! 迎着阮行腾起当空的身势,这道光华恰似掠空而过的一颗寒星!这一式短剑出击,与她最拿手的那一手“星鸟出袖”的绝招“剑星寒”,看来真有异曲同工之妙。 时间,部位,配合得那般恰恰凑巧。 阮行腾起当空的身子,不过才拔了起来,遂即如同断了线的风筝一般,由空中直坠了下来。 “噗通”一声,坠落地上。 二女一左一右,几乎是同时纵身过去,却见阮行身上颤抖着弯身坐起,不过才坐起一半,却又直直地倒了下去,在他前心要害之处,chā着革十九妹那口银光闪烁的短剑,由于力道至猛,那口短剑剑锋深深陷入,几至没柄,大片鲜血,在甘十九妹猝然拔起的剑锋之下就像箭矢也似喷了出来。 阮行怒目凸睛,状极狰狞,张开嘴,他嘶哑地说了几句,却也不知道他说些什么,却涌出大口鲜血,紧接着一头倒于血泊,遂即一命呜呼! 银珠似乎吓了一跳,伸手探了一下他的鼻息,惊道:“呀,他死了!” 甘十九妹冷冷一哼,道:“本来,就是要他死的。” 银珠左右看了一眼道:“要是被人看见可不知怎好?我可有点担心!” 甘十九妹怅惘着轻叹一声,无论如何,她曾与阮行共处一段时日.对方也曾是自己得力的手下,此刻上天竟然安排自己亲手把他结果,确是十分凄惨之事。 她默默无言地走过去,提起了阮行的尸首,银珠赶上几步道:“你怎么处置他?” 甘十九妹伤感的道:“这里三面濒水,只有把他丢进湖里去了!” 银珠道:“好主意!来,我给你把风。” 话声一落,相继隐身暗处。 ※※※ 一阵水花溅起,吞噬了阮行僵直的尸体! 湖风轻泛,水面上起了片片涟漪。 这濒水之滨,已有些初秋的寒意! 明月当头,前瞻着洪泽湖浩瀚的湖水,一片烟波,展延无际,点点渔火,就像洒落在穹空的繁星,恰如明灭脑海的无限记忆,你似曾相识,却无从记忆!更不可捉摸! 二女并肩在湖边漫步行着。 甘十九妹含有伤感的语气道:“二姐,你已经可以看出来我急于脱离师门的决心……今夜我杀了阮行,大师姐早晚必能猜知,绝不会与我善罢干休的,我的处境越来越危险了!” 银珠道:“大师姐的确是一个工于心计的人,你可要小心提防着她一点。不过,所幸轩主对你还一力倚重呢,就算大师姐放不过你,只要你咬紧牙,给她来个死不认账。我看她对你也是无可奈何!” 甘十九妹摇摇头苦笑了一下:“二姐,不是说你,虽然你比我早入师门,可是对于师父,我自信却要比你摸得清楚一些。” 银珠一笑道:“当然,谁不知道轩主最疼你,你是她的宝贝心肝儿!” 甘十九妹冷冷地道:“但是这一次却有些不同了!” “什么地方不同?” “因为师父已经看出来了。” “看出来什么?” “看出来我已有叛离之意。” “不会吧!”银珠颇是纳闷地道:“我倒是一点也没有看出来。” 甘十九妹叹了一声:“刚才我已经说过了,我了解师父,比你要清楚得多,她老人家越是有什么疑惑之事,她越是放在心里,外表上一点也看不出来。” “可是,你又根据什么,认为她对你已生疑心?” “凭她老人家那双眼睛!”甘十九妹喃喃地道:“我对她老人家的眼神儿,认识太清楚了!” 微微停了一下,她接下去道:“……二姐,你应该不会忘记一件事……” 说到这里,她脸上猝然现出了一阵惊悸神色。这件突然忆起的事情,使得她有些毛发耸然。 银珠见她如此,不禁吓了一跳,道:“什么事?” 甘十九妹眼神里充满了惊惧:“你应该还记得,红姨她是怎么死的?” 红姨本名李秀姑,外号叫“红叶仙子”,据说是“丹风”水红芍的同门小师妹,然而,这位小师妹却一直住在丹凤轩,一身武功有一多半是水红芍这个大师姐传授的,平日与银珠、甘十九妹相处,亦不自恃长辈身分,因而二女对她甚是乐于亲近。 是以,甘十九妹忽然提到了她的死因,不禁使得银珠为之大吃了一惊。 “哦……”她喃喃地道:“你怎么会想到了红姨?她不是染患了‘桃花dú瘴’而病死的吗?” 甘十九妹苦笑了一下,转身步向柳荫之下,在一堵大石上坐下来。银珠也跟过去坐下来。 “到底是怎么回事?”银珠实在有点迷糊了:“谁不知红姨是病死的!你怎么说不是? 莫非这里面还有不为外人所知的隐秘不成?” “当然!”甘十九妹冷冷一笑:“二师姐你为人太过敦厚,什么事都不太用心去想,有关红姨的死,你仔细想一想就知道了。” 银珠脸色微微一变,低头寻思了一下:“这倒是怪了!我记得红姨有一次深入桃山,返回之后不久,就病倒床上,过了没有多久,她的病势才发作,全身水肿……那时我还奉师父之命,在病榻侍奉她……后来没有过几天她就死了!” 甘十九妹苦笑道:“不错,但是你可注意到她的病情有什么症状?” 银珠道:“全身红肿,遍体桃花红斑,正与传说中的桃花dú瘴没有什么两样。” “我看就不一样!” “不一样?”银珠一笑,道:“三丫头,你要这么说,我可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114 章 就不服气了,那两本《百dú真经》,你读过我也读过,每一页我都能讲得出呢!” “好!那我倒要考考你了,二姐!你说说看,中桃花dú瘴的症状!” 银珠道:“我刚才已经说了。” 甘十九妹道:“但你说得不够仔细。” 银珠一笑,道:“好吧,那我就背诵给你听。” 说罢,她闭目微微思忖了一下,遂即背诵道:“面肿,身肿,身泛桃花之红,时呕吐,冷热不定,清醒时能说擅道,背发奇痒而终,还有……” “够了!”甘十九妹chā口制止道:“你果然记得清楚,这些已经足够了!” 银珠道:“这些现象,红姨都有。” “不一定!”甘十九妹冷笑道:“你既是侍奉红姨病榻之人,我倒要问问你,红姨可曾经醒过?” “这,”银珠仔细寻思一下,摇摇头道:“这一点我倒是没有注意!” 甘十九妹冷冷一,笑:“她可曾跟你说过一句话?” “这……”银珠摇摇头道:“没有,不过,是师父关照我不要跟她说话的。” “不错,可是师父并没有关照她不准说话……再说!”甘十九妹进一步,抽茧剥丝地道:“这显然与病情不符!” “咦?你这么一说,我才好像想起来,是有点不太对,她好像从来没说过话。” “不是她没说话,”甘十九妹道:“是她不能说话。” “不能说话?为什么?” “因为她舌头肿胀,根本就说不出一个字来。” “哦,对了!”银珠似乎还依稀记得这件事:“我记起来了,红姨当时情形,的确是这样,记得有一次我喂她喝水,她张开嘴,我才看见……她是舌头肿了,肿得又红又大。” “这就对了,”甘十九妹道:“桃花dú瘴的症状之中,何曾有这么一点。” 银珠甚是纳闷地道:“你这么一说,我倒是真有点疑心了……这么看起来,果然与症状不符,那你看红姨她到底是怎么死的?” 甘十九妹冷笑道:“如果我告诉你真实情形,你一定会吓一跳……红姨是中dú死的!” “中……什么dú?” “青蛇涎!” “青……蛇涎?”银珠情不自禁地打了个哆嗦:“那不是师父所收藏的最dú的dúyào吗?” “本来就是。” “可是怎么会……” “我说是傻二姐!”甘十九妹道:“我刚才不是说过了吗,红姨本来就是被轩主谋害的……这件事我原以为我们姐妹三个都知道,原来你毫不知情!” 银珠怔了一下:“这么说,你是早就知道了?” 甘十九妹点点头道:“我早就知道了。” “大师姐呢?” “她当然早就知道了,”甘十九妹一笑:“非但她早就知道,而且这件事还是她一手布置的呢!” 银珠怔了一会儿,苦笑道:“原来你们都知道,就是我一个人不知道……真的不敢想,师父和大师姐竟然会下这个dú手!红姨是师父同门师妹,她……竟然会狠得下心?实在是太可怕了!为什么呢?” 甘十九妹冷冷一笑:“你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银珠漠然地摇摇头:“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在我印像里好像她们姐妹过去一向处得极好,只是后来好像彼此有了些隔阂!” 甘十九妹道:“问题就是出在这个隔阂之上!” 银珠真像是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睁着光溜溜的一双大眼睛,直直地盯着甘十九妹。 “二师姐,”甘十九妹耐下心道:“红姨虽然出身崆峒派,但她生xìng高洁,当得上莲花出于污泥而不染,对于师父的某些作风,她是不能适应的。我还记得有一天她把我叫到她房去,问我喜不喜欢她……” 甘十九妹脸上现出了一丝凄惨,那双水汪汪的眼睛里,一刹间含满了泪水。 “我只觉得她好可爱,好惹人喜欢……我就点点头说我喜欢她……红姨紧紧地搂住我,又问我愿不愿意跟她走?我当时不知怎么回答,只觉得红姨好美,好可怜,她问我我就跟着点一点头,说愿意。当时红姨好高兴,就叫我赶快去准备衣服,收抬东西,说她过一会儿就要走了,要我跟她一块去,最后还关照我,要我千万保守秘密,不能把这个秘密露给任何一个人知道。” “有这种事?”银珠吃惊地道:“我居然一点也不知道,后来呢?” 甘十九妹黯然神伤地垂下了头:“当时我就当真听了她的话,回到房子里赶忙收拾东西,准备好了一个小藤筐子,就在房子里等她,那时,天已经很晚了……我左等她不来,右等她也不来,夜已经很深了,等着等着我竟然睡着了!” 银珠关心地问:“后来呢?” “后来她来了……”甘十九妹慢慢回忆着道:“什么时候来的,详细时间我已经记不清了,我只记得天很晚了,红姨把我背在背上,还用一根绳子把我捆在她背后,我手里抱着箱子……红姨自己什么都没带,只带了一口宝剑!我就向红姨说,你为什么不带东西?红姨就拍了一下她的剑说,我只有这一把剑就够了,走遍天涯海角也没有人敢欺侮我。我高兴得要命,就紧抱着她亲她的脖子,她怕痒,笑得要命!” 甘十九妹说到这里,脸上由不住带出了一片笑靥。可是不久,那片笑靥就化成了凄惨的苦笑! 四十一 “那一夜,外面好冷,下大雪!”甘十九妹继续接下去道:“红姨背着我由后山翻到了顶峰,夜里又没有灯,只是白茫茫的雪,好冷好冷,冷得人骨头打颤……我紧紧地搂着红姨的脖子,风吹得我连眼睛都睁不开,耳朵里所能听见的除了风声就是狼叫……我真是从来也没这么害怕过……” 银珠惊道:“你们胆子太大了,师父说过,那座绝峰,除了她本人以外,很少有人能攀上去,山上全是冰雪,一个不慎跌下来,势将粉身碎骨……” “不错!”甘十九妹道:“可是红姨的轻功却是顶儿尖儿的,我看绝不在师父之下!” 银珠点头道:“这倒是实在情形,我们姐儿三个的轻功不都是她教的吗!嗳,我急死了,你快说下去吧,后来怎么样了?” 甘十九妹慢慢地接下去道:“红姨背着我好不容易翻过了最危险的后面山峰,来到了半岭山腰,你知道,那里有一条可以直通的捷径,红姨打算带我从那里逃走的。” “结果呢?” “结果,功亏一篑!”甘十九妹冷笑一声道:“原来在白天的时候,红姨已事先在那里安置下了一匹马,却没有想到,等我们到那里的时候,那匹马竟然不见了。红姨仔细地察了一下地面,登时就觉得不妙!发觉到地上有凌乱的脚印! “这时候,忽然迎面shè来一道光,大师姐带着四名手下,竟然已埋伏在那里。” 银珠惊讶地道:“大师……姐?难道她也敢跟红姨作对吗?” “她怎么不敢?”甘十九妹冷笑道:“有师父为她撑腰,她才不怕呢!” “老天!”银珠感叹着道:“那时候我都干什么呀,家里翻了天,我连一点影子也不知道。” 甘十九妹摇摇头,无限凄惨地道:“还是不知道的好……”她接下去道:“红姨当时大是吃惊,我还记得她告诉大师姐说,请大师姐念在昔日之情,网开一面,放我们过关,来日她必有厚报!” “唉!”银珠轻轻一叹,道:“大师姐怎么说?” “大师姐的心也太狠了……”甘十九妹冷冷地道:“当时她听了红姨的话,一点也不感动,只是冷笑,说她是奉了师父的命令来的,一点也不能通融。” “这……这也难怪她的!”银珠道:“师父她老人家的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的,她老人家jiāo待下来的事,谁又敢不遵?” 甘十九妹摇摇头,不以为然地道:“但是这件事却不一样,如果当时大师姐稍微网开一面,红姨和我就一定可以过关了。” 银珠不能不听下去:“你再说下去呀!” “这件事情我到如今还是记得很清楚,”甘十九妹喃喃地道:“当时,她们就在那峰顶上动起了手脚来。” 嘴角挂着冷笑,甘十九妹积压已久的一段秘事,直到今天才开始吐出来: 甘十九妹凝思着,视线落在远方:“大师姐的武功果然不错!二师姐,你也许还不知道,直到今天我还是有很多地方想不明白。” “什么事不明白?” 甘十九妹道:“我怀疑师父有些偏心,因为就当时我亲眼所见的情形,大师姐所会的招法剑术,有很多都是我没有见过的。” 银珠苦笑道:“她本来比你我入门早嘛,当然学的要比我们多,现在大家会的也都差不多,在我看,我们姐妹三个当中,倒是你这个小三妹反而最杰出了!” 甘十九妹苦笑着摇摇头,她脑子里只是憧憬着当年那件往事,无暇再想其他。 “当时她们在雪地里打得好厉害,红姨因为背上还背着我,所以动起手来显得很不方便,就把我放在一个雪堆上……大师姐虽然很厉害,但是到底还不是红姨的对手,唉!其实红姨的心太软了!” 银珠岔口道:“怎么回事?” 甘十九妹喃喃道:“我记得当时大师姐被红姨打倒在地,而且红姨的剑指着了她的前心,唉!那时要是红姨的心狠一狠,大师姐一定就没命了,偏偏红姨不此之图,她居然放过了大师姐,一点都没有伤害她!” 银珠点点头:“红姨一向是这样的。” “可是她的好心,却没有得到好报!”甘十九妹愤愤地接下去道:“就在红姨收剑的那一刹,大师姐忽然由地上跃起,并且向红姨发出了暗器‘丹凤dú签’,一下shè中在红姨的腿上。” “啊!”银珠呆住了。 甘十九妹忿忿地道:“红姨中了dú签,心知这种‘七步断肠红’的厉害,当时也顾不得再和她拼打,赶忙拔下暗器,将那一条腿的血气闭住……在这个危难关头,她居然还挂念着我,把我由雪堆上抱起来,亡命般就跑。”说到这里,她微微停顿了一下,脸上情不自禁地挂出了两行热泪。 “可是大师姐居然还放不过她……就在这时候,她发出了本门的信号‘火鸳鸯’!” 听到这里,银珠似乎已经可以想到未来的下场,轻叹一声,脸上现出一番悲戚之色! 甘十九妹闪烁着泪光的眼睛注视着她:“师父来了,就这样红姨和我落在了她手里!” 银珠睁大了眼睛:“师父……她怎么对付红姨的?” 甘十九妹道:“我只记得,红姨她先是被师父掌力所伤,吐了好多好多的血……人就昏了过去。” “可怜!”甘十九妹缓缓地接下去道:“她醒过来的时候,人已经睡在了师父所居住的那幢楼上!” 银珠点点头,道:“这以后的事,我都知道了!” “你不一定知道。”甘十九妹喃喃地道:“当时我被师父吊起来dú打一顿,哼,我永远忘不了师父和大师姐的那一副嘴脸!” 银珠奇怪地道:“咦,这件事我怎么会不知道?” 甘十九妹苦笑一声,道:“师父严令我不许对任何人吐露一个字,大师姐不说,你当然不知道!” 银珠苦笑着摇摇头道:“看起来我这个人可真是个胡涂蛋,什么事都不知道。” 甘十九妹失意地笑了一下:“就这件事来说,二师姐你显然是被蒙在鼓里!”她凄凉地接下去一笑,道:“师父把我jiāo给了大师姐严加管教,大师姐就把我又吊了起来,吊了我一天一夜……我原以为大师姐和师父是想把我吊死,可是第二天她们居然把我放了下来!” 银珠道:“红姨呢?” 甘十九妹冷笑一声道:“我正奇怪,她们对我的处罚不如我所想象的那么重,原来她们是另有用心。” “什么用心?” “因为她们紧接着就把我派到了红姨的房子里。” “为什么?” “要我去侍候红姨!” “为什么要你去侍候?” “因为这是红姨的要求……”甘十九妹苦笑道:“红姨对师父和大师姐派去的人都不信任,指明要我。” 银珠点点头:“红姨对你真好!” “但是我却害了她……的命……”甘十九妹哽咽着道:“我太对不起她了!” “怎么回事?” 甘十九妹轻叹了一声,擦了一下脸上的眼泪:“青蛇dú涎……” “青蛇dú涎?” “不错!”甘十九妹木然道:“因为红姨只相信我一个人,吃的喝的,都由我一个送去,所以师父就利用这一点,在红姨的yào里,掺下了青蛇dú涎,由我端去亲自喂她喝下去。” 银珠吓得睁圆了眼! 甘十九妹凄然一叹,道:“只怪我那时年纪太轻了,什么都不懂,对dúxìng的经验一点也没有……”她擦了一下腮边的眼泪,讷讷地又说道:“……我还记得红姨当时吃下那碗yào的神态……可怜她痛得满床打滚,披头散发,全身都现出一种黑色…… “……我吓得要死,只知道哭,红姨当时抓着我,问我yào里有什么?我说我不知道…… 她嘶哑地叫着,告诉我有人在碗里放了dú,并且说出了是‘青蛇dú涎’,说了这个名字,她的舌头就肿了……声音也哑了……全身都泛出了红色的大块,人变得臃肿、瘫痪……不能动,也不能说出一句话……” 甘十九妹缓缓站起来,向前走了几步,面对着浩瀚的湖水,她深深地呼吸了一下。 银珠紧张地抓住她一只手:“你!也真是,这件事为什么直到今天你才告诉我?” 甘十九妹冷冷地笑道:“要不是今天我杀了阮行,我还不会告诉你。二师姐!”她抓着银珠,又道:“事情演变到今天这个样,我已经不能再忍下去了……” “你……”银珠左右看了一眼,惊惶地道:“傻丫头,你想干什么?” 甘十九妹冷冷地笑一下:“事情逼到今天这个田地,我也只有豁出去了!二师姐,平常你是我最亲近的人,我们俩最好,我把心里的话都告诉你了,你看看该怎么办?” 银珠呆了一晌,轻叹一声:“我真没想到事情会这样……奇怪,师父既然对你早存戒心,为什么又会派你出来,把这么重要的任务jiāo托给你?” “那是在试探我的真心……” “可是你这一次表现得太好了。” “唉……”甘十九妹期艾地道:“二师姐,那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115 章 只是表面上看起来罢了……你说的不错,我这一次出来,的确是在事事求好,为的也是想消除师父和大师姐对我的猜疑,所以我尽可能地把一切事情作得最好,最圆满,可是,却也有力不从心之处……” “力不从心?” “二师姐,你实在太老实了……”甘十九妹喃喃地道:“难道你一点都不知道,阮行是大师姐派来监视我的?” 银珠点头一笑道:“这个我现在当然知道,可是他已经死了,以后对你再也发生不了什么作用,你也就可以放心了!” “太晚了!” “怎么会呢?” “因为,”甘十九妹吟哦着道:“阮行已经把我的一切都报告了大师姐,当然,大师姐必定也已经转告了师父,所以,她们是不会放过我的。” 银珠皱了一下眉:“难道你还有什么把柄落在阮行手里?你犯了什么……错?” “哼!错可大了!”甘十九妹又叹了一口气,道:“我对师门不满,有心生反叛的意图……” “这一点阮行也知道?” “他当然知道。”甘十九妹喃喃地道:“第二,我……我……真不知道该怎么说。” “说吧!”银珠紧张地道:“咱们姐儿们还有什么话不能说的?” “唉……”甘十九妹脸上现出了一片讪讪的表情:“二姐,你可不许笑我。” 说着,她缓缓背过身子来,低下了头。 “怎么回事?”银珠眨了一下眼睛:“难道你……在外面有了……朋友?” 甘十九妹忽然抬起头来:“咦?二姐,你怎么知道?” “好家伙!”银珠脸上充满了兴奋,惊惶:“你真的有了?” 甘十九妹点了一下头。她平时一向是顶大方,这一刹不知怎么回事,忽然问害起臊来了,一刹间,连耳根子部红了。 “老天!你的胆子可真是太大了!”银珠用力地抓着她的手:“快告诉我,那个人是谁?” 甘十九妹微笑了一下:“你不认识的人,姓尹,叫尹心!” “尹心?”银珠重复地念了一遍:“这个人是干什么的?你们怎么认识的?” 甘十九妹一笑道:“认识得很偶然……” 银珠大为好奇,甘十九妹也就不再隐瞒,遂即把认识尹剑平以后jiāo往经过,大概他说了一遍!银珠聆听之下,不胜惊喜,却又似略有隐忧! “听你这么说,我猜想这个人一定长的很俊了?” 甘十九妹膘了她一眼,微微点了一下头。 银珠笑了一下,却又皱眉道:“我真有点为你担心,万一师父知道了,可怎么得了?” “我已经顾不了这么多了……”甘十九妹默默地说:“说不定,师父已经知道了一点风声!所以……我已别无选择,只有狠下心一走了!” 银珠道:“这可是太危险了,你打算什么时候走?”我……不知道,说真的,”甘十九妹喃喃地道:“我现在心里实在乱极了……二师姐,你可愿跟我一起走?” 银珠徨地说道:“这个……三妹,这件事,你可千万不要急……我们要好好地商量一下……” “来不及了……”甘十九妹道:“今天晚上你好好想一夜,明天听你的回音。”说罢她站起身来道:“我要回去了。” 银珠道:“你先别走,唉……我的心比你还要乱,我们再好好地聊聊看。” 甘十九妹刚要说话,忽然心里一动,银珠也同时发觉有异道:“有人来了。” 话声方落,即见一道灯光匹练也似地照shè过来,紧接着光移别处,面前人影一闪,一个亭亭玉立的少女已经到了近前。二女方认出来人正是彩家四姐妹之一的彩莲儿,彩莲儿上前请安问好! 她身上穿着一件鲜艳的红裙,一只手上高高地举起一盏筒状长灯,这是丹凤轩专门设计的灯式,灯罩经过特别的设计,使用时可以任意搬动,挡在最前方的罩面,灯光即可向你需要的方向任意发shè,的确是夜间供照明用的理想物件。 银珠十分奇怪地道:“咦?彩莲儿,你来干什么?” 彩莲儿道:“婢子奉轩主之命,出来找寻二位公主,是有要事商量,找了老半天呢!” 二女对看了一眼,心里俱都情不自禁地吃了一惊! 甘十九妹点点头道:“你可知道,有什么事吗?” 彩莲儿摇摇头道:“婢子不知道,大公主也在,像是在跟轩主商量很重要的事情!” 银珠道:“好!你头里带路。” 彩莲儿答应一声,提着灯在前面带路,银珠和甘十九妹远远在后面跟随。 “你看师父找我们干什么?”银珠颇为紧张地道:“难道她已经知道了一切?” 甘十九妹摇摇头:“二姐你大可放心,眼前她还有用我之处,绝不会对我下手的。” 银珠恍然大悟道:“我明白了……还是你聪明,我想定是这样。” 说话间已踏入一座院门,进入到一处极为幽静的花园,有一方翠匾,上面雕着“拾翠园”三个隶书大字! 这座院落真可当得上“美仑美矣”,四面香花缭绕,亭台楼榭,无不齐备,院子正中,有一波清池,池内设有一座朱红亭子,却有一道回廊直通到亭脚。这番布置倒与碧荷庄十分酷似,就连那个亭子的建筑式样,看起来也与碧荷庄的“湖心亭”,一模一样! 这时,亭子里一片光明,隔着四面垂下的细竹湘帘,隐约地可以看见里面的人影。 丹凤轩的轩主水红芍和大公主金珠,对面相坐。 甘十九妹与银珠一起来到池边,却见湘帘卷处,彩姐儿现身而出,高声说:“轩主有令,二位公主即刻进见,不必拘礼!” 银珠一愕,甘十九妹道:“走。” 二女同时掠身而起,起落之间,有如双飞海燕,闪得一闪已来到了亭子脚前。 彩姐儿曲膝先请上一个安,反手卷起帘子,银珠与甘十九妹双双移步进入。 她二人步入之后,即听得亭内金珠的声音吩咐道:“彩姐儿你也下去,好好地在水边给招呼着,不许人擅人一步。” 彩姐儿高声应道:“婢子遵命!” 话声甫落,遂即腾身而起,眼见她窈窕的身子,直直的落向波面,紧接着一连三数个起落,竟然施展“登萍渡水”的径功绝技,达于彼岸。 这等轻功,在江湖上来说,显然已足足可当得上一流身手,而彩姐儿的身分,不过是丹凤轩里的一个婢子,艺妓而已! ※※※ 亭子里真的就只有两个人:水红芍,金珠。 大理石的圆桌上,置着一盏高脚玻璃灯盏。“丹凤轩主”水红芍已经另换了一袭粉色长衣,只是脸上仍然遮罩着来时的那袭黑纱,给以一种讳莫如深的感觉,只是那曼妙的体态,确实能勾起一个男人十足的思念。仅仅只由外表看来,你当然不能想象出,她竟然已是一个六十左右的老妪了。 金珠已除了脸上的面纱,坐在她对面。 憔悴,冷酷,看上去她好像永远只有这么一副表情,好像天底下没有一件事能够提起她的兴趣让她付出感情似的! 银珠、甘十九妹向师父请安问好,再向这位大师姐道了安,才相继落座。 水红芍含着微笑的声音道:“我叫你们来,有一件大事想要跟你们商量。” 甘十九妹道:“轩主可是想到要提前进攻清风堡吗?” 水红芍看了金珠一眼,微微颔首笑道:“还是三丫头聪明,最能明白我的心意!” 金珠冷冷地“哼”了一声道:“这件事原本是由她负责,她当然清楚。” 水红芍“咯咯”一笑道:“没见过你这样的师姐,还跟你小师妹吃的哪门子飞醋呀,只要我一夸她,你就怪不服气的样子。” 金珠欠身道:“轩主,弟子以为三师妹此番建功甚大,唯一美中不足之处即在清风堡还不曾拿下,轩主何不责成由她全权处理,如能一鼓作气,将清风堡拿下,也算她为师门尽了一次全功,不知轩主意下如何?” 甘十九妹聆听之下,心里由不住暗骂道:好yīn险的东西,轻轻一番话,即把我送入火口,我才不会上你的当呢! 心里想着,遂即向银珠递过去一个眼色。 银珠立时会意,暗中生愁道:好丫头,把这么烫手的热山芋,扔到了我的手上,想叫我给你缓颊化解不成吗?你不敢惹大师姐,却要我来…… 她和甘十九妹其实都一样,一直对于这位大师姐,都存有戒惧,原是不敢出言顶撞,可是禁不住甘十九妹求助的目神,当下只好硬下头皮代为出言缓颊。 轻轻咳了一声,她喃喃道:“这件事……弟子以为,只是责成小师妹一个人,只怕不能胜任!” 水红芍还没来得及说话,金珠已冷笑一声道:“为什么?” 银珠几乎不敢看她一眼,尤其不敢接触她那双冷漠的眼睛,眼不见为净,她的胆子也就放大许多。 “大师姐请想,”银珠喃喃地道:“如果三师妹真有这个本事,她早就下手了,为什么还要眼巴巴地等着我们来呢!再说这件事关系着我们师门的名誉,我以为只能成功不能失败,所以还是慎重从事的好。” 金珠聆听之下,频频冷笑不已,正在说话,不意水红芍却是颇表赞同地点点头道:“银珠这几句话,也不无道理,金珠,我看我们还是照原定的计划行事好了。” 金珠欠身恭应了声:“是!”遂即不再说话。 水红芍透过黑纱的一双眼睛,注定向甘十九妹道:“明珠,你有什么意见没有?” 甘十九妹道:“弟子和二师姐的意见一样,认为这件事关系着你老人家的盛誉甚大,所以只能成功不能失败,为今之计,便当由轩主亲自押阵,自无不胜之理!” 水红芍“哼”了一声道:“我就权听你的建议就是,樊钟秀那个老狗他也配……” 金珠道:“轩主是问你进攻清风堡的意见,不是问你应不应该去进攻。” 甘十九妹见她口锋犀利,原想出言顶撞,可是转念一想,却又吞下了这口气。 “是,大师姐!”含着一种微笑,甘十九妹喃喃地道:“大师姐提到进攻清风堡,小妹倒想到这件事恐怕只有大师姐出面,才较容易得手了!” 金珠翻了一下眼皮,冷冷地一哼,道:“我当然会出面,你以为我会像你一样面冷心软?不过,我不大明白你的意思,为什么一定要我出面?” 甘十九妹道:“大师姐,你有所不知,清风堡主樊钟秀,这个人虽然传说很厉害,但是倒也不足为虑,令人担心的是,他们堡里的一个人。” “是推?” “这个人姓左。” “左明月?” “大师姐原来早知道?” “哼!”金珠冷漠地笑了笑:“我和轩主虽然平常足不出户,可是这个天底下所发生的事情,却很少有我们不知道的。” 甘十九妹一笑道:“大师姐既然知道一切,小妹也就不多说了。” 水红芍道:“不,我要听听你对这个人的批评。” 甘十九妹道:“是,弟子以为,这个左明月机智鬼诈,擅布奇兵,最厉害的是他通晓各家阵法,常有神来之奇,实在是个很厉害的角色。” 水红芍冷笑一声道:“他的布阵之法,难道比你还高明吗?” 甘十九妹道:“这个……弟子以为还不至于……”她立刻接下去道:“只是他们目前占有地利之便,弟子显然不是他的对手!” “哼!”金珠恨声说道:“什么地利不地利,这个姓左的,明天我就生擒他下来,给你看看……” 甘十九妹微一欠身,说道:“小妹绝对相信大师姐有此功力,只是却要劝大师姐,千万大意不得。” 金珠冷冷地道:“这个我当然知道,哼,不过我却以为真正厉害的敌人不是他,大概还另有其人吧?” 甘十九妹怔了一怔,问道:“大师姐指的是谁?” 金珠斜着眼睛看着她,缓缓的道:“三妹真的不知道吗?” 甘十九妹摇摇头:“大师姐不说,小妹又如何会知道?” 金珠笑了笑,冷冷道:“这个人姓依,依剑平……” 甘十九妹登时就像是兜心着了一拳那么的痛苦! 这几天以来占聚在她脑子里的,一共有两个人。 尹心。 依剑平。 前者是“情”,后者却是“仇”,虽然是截然不同的两种消受,却俱都一样的魂牵梦索,使她一想起来就坐卧不安。 老实说对于依剑平这个人,她只要一想起他来,就会感觉到一种前所未有的沉重压力……当然,她绝对不会忘记与对方所定下的那个约会“八月十五”之夜,她相信那一天也正是自己生命史上,所接触考验最切实的一天,也是判定从武以来,最有价值的一天。在那一天,她和依剑平二人之间,必然会分出一个胜负来,而且极可能两人之一将会不在人间。 失败与死亡常常在一线之间。 胜利却与快乐相关连。 武林中人求生求死,所要追求的也许不止是胜利和快乐,却必然与尊严有关。 甘十九妹所坚持的正是她人xìng的尊严,与她存在的价值!因为这个缘故,依剑平,就被她选择为考验自己的一个里程碑,即使没有师门仇恨这档子事,依剑平这个人,她也决计会跟他别别苗头的。 金珠轻描淡写的一句话,想不到竟然会带给她莫大的感触与痛苦!也许这是她事先所不曾料想到的,原来依剑平在她心目中,竟然会占有这么重的分量,这个分量沉重得足以使她想杀死他,或者是死在他的剑下,好像只有这样,才能使她平静下来。 “三师妹,你不认识这个人吗?”金珠脸上现出微微的冷笑:“依剑平,岳阳门的一个弟子。” 甘十九妹轻轻地掠起目光,看了她一眼,点点头道:“我当然认识。” 金珠道:“他可是岳阳门硕果仅剩的一个弟子?” 甘十九妹心里一动,这才知道对方果然正如其所说,无所不知。却也使她获得证实阮行确是她派到自己身边的内应。心里这么想着,甘十九妹缓缓地点了一下头,回答道:“不错,正是岳阳门目前唯一活着的一个人。” 金珠冷笑道:“为什么他还活着?” 虽是轻描淡写的一句话,甘十九妹却领悟出含蓄在其中的隐约杀机!因为就事而论,这件事可大可小,一旦水红芍以此降罪下来,甘十九妹可就万无生机,这其中当然因为是牵扯到一纸“军令状”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116 章 关系! 原来甘十九妹在出山之前,被迫在轩主水红芍面前,立下了类似“军令状”的规令,如果此刻水红芍就此怪罪,单单是放过依剑平一桩而论,甘十九妹就有丧命之危了。 甘十九妹心中乍然一惊,目光向着师父水红芍瞟了一眼,发觉到水氏神态安详,并无怪罪之意,心里才一块石头落了下来。 “大师姐有所不知,”她不得不耐下xìng子来:“这个人是一个极不寻常的人。” “难道连你也对付不了他?” “小妹确实不能肯定。” “他是怎么样的一个人?”水红芍忽然chā口道:“我不信,岳阳门中会有什么了不起的人。” “师父说的不错,”甘十九妹吃惊地道:“岳阳门包括它的掌门人李铁心在内,俱都称不上是什么了不起的人物,但是唯有这个依剑平除外。” “这倒是奇了,你知道为什么?” “这个,”甘十九妹谨慎地应着:“依弟子看来,这个姓依的,禀xìng奇特,他虽是出身岳阳门,但是却学数家之长,尤其厉害的是这人深具灵xìng,所出招式,多属自创,令人防不胜防,实在是弟子此次出行江湖以来所遇见最最厉害的一个敌人了。” “丹凤轩主”水红芍冷笑一声,缓缓点头道:“听你这么一说,这个人必然是一个劲敌了,他今年多少岁了?” 甘十九妹道:“这个人是个神秘人物,平素现身也同本门各人一样,面系黑中,所以看不见他的庐山真面目,不过弟子由他言谈举止猜看,显然他还是一个年轻人,约在二十七八岁之间。” 水红芍思忖了一下:“你时常与他有所遭遇?” 甘十九妹点头道:“这人当得上神出鬼没之人,自从岳阳门瓦解之后,他时时对弟子暗中窥伺,只要一有机会,就会突然现身试图取弟子xìng命。” 金珠冷冷地道:“但是你仍然好好的没事,足证他的武功还不是你的对手。” 甘十九妹看了这位大师姐一眼,漠漠地道:“大师姐这么说,显然不当。” “难道我说错了?” “当然错了,”甘十九妹冷笑了一声,喃喃道:“以小妹所见,小妹第一次与这人jiāo手时,他显然技不及我,可是以后再见他时,他的功力确是精进了不少,而且招式翻新,如果不是我临近收手,很可能就不是他的敌手,丧生在这人之手。”微微顿了一下,她立刻接下去道:“他与小妹又是势不两立,小妹也不会放过他,下一次再见面时,就是我与他一分生死之时。” 金珠一哂道:“再见面是什么时候?” 甘十九妹原想将与对方八月十五岳阳楼之约道出,话到唇边,又复吞到了肚子里。 摇摇头,她含着苦笑道:“不知道,但是我感觉得出来,快了。” “哼哼!”金珠冷笑一声道:“轩主一再赞誉你是我们三个弟子之中,灵xìng最高的一个,想不到你居然也会遇见了劲敌,我相信下一次见面的时候,你一定能杀死对方,我等着这一天,要不然……三师妹,你应该知道,违背军令的下场,我不希望有一天,眼看着你会遭遇到我们门规的整肃,望你能小心从事,自己好自为之吧!” 甘十九妹谛听之下,情不自禁地打了一个寒噤! 她一向要强成xìng,更不会在这个节骨眼儿上输口认弱,金珠显然抓住了她这一弱点,迫令她肖着“轩主”水红芍面前,再作一次口头承诺,甘十九妹果然上当了。 “大师姐放心,”甘十九妹赌气地道:“小妹如果不能杀死这个姓依的,甘愿受门规处置,绝无反悔。” 银珠在一边听得心惊ròu跳,遂即岔口道:“三妹,轩主和大师姐都在,我看你还是不要逞强斗狠,这件事还是请轩主做主的好。” 金珠冷冷地道:“本门门规一向如此,绝无戏言,轩主令行更是执法如山,岂能由三妹身上开例。” 银珠正想再说,金珠却又改口轻笑,道:“二妹,你大可放心,小师妹既然敢这么承当下来,当然是胸有成竹,只须杀死那个依剑平之后,便是全功一件,论功奖惩,便是大功一件。” 水红芍聆听之下,微微点了一下头,表示同意金珠的说法。 甘十九妹看看苗头不对,遂即站起道:“轩主沿途劳累,如果没有别的事相遣……弟子这就告退了。” 水红芍道:“你不要走,我还有重要的事情差遣。” 甘十九妹恭应了一声:“遵命。”遂即又复坐下。 水红芍一只看来玉洁冰清的纤纤玉手,探入袖内,遂即由袖内抽出了一个纸卷几,打开来是一张线点jiāo错的攻防地图。 “这是我与金珠事先在船上布置的进攻路线。你们两个先看看。” 一面谈着,水红芍遂即把它递过来。 甘十九妹双手接过来,银珠凑近共观。 她二人细细过目之后,才知道对于进攻清风堡之事,轩主与大师姐,早有完美的计划。 非但如此,即以清风堡地势而论,这张地图上也标注得极为清楚。甘十九妹不禁暗暗吃惊,心里不能不大是钦佩,她与银珠深悉本门各式暗号术语,是以这次进攻路线地图虽是点线错综,一经过目,毫无困难地也就全盘了解。 阅完之后,银珠、甘十九妹谨慎卷好,双手呈向水红芍道:“轩主请收回。” 水红芍道:“你二人认为如何?” 甘十九妹恭敬地赞佩道:“太微妙了,称得上面面顾到,清风堡这一次势将不保了。” 银珠也连连称道,赞不绝口。 水红芍点头道:“你二人明白了自己的任务,就当遵照行事,兵贵在速,三日后子时出发,甘明珠,你速速策应手下去吧。” 甘十九妹应了声:“遵命!”遂即起身告辞。 水红芍道:“慢着。” 甘十九妹忙即站住。 水红芍冷冷地道:“事属机密,动身之前,你二人不得向任何人吐露,动身之后,亦不许任何人无故离队,违令者当场格杀勿论……去吧。” 银珠,甘十九妹同应一声,不敢延误,匆匆告退辞出。 过去的日子,总算不曾虚度,当尹剑平由“蟠龙岭”又转回到碧荷庄客栈时,显然已是十天之后的事了…… 山居无岁月。十天在他来说,不过是一霎眼的事情,上天奇妙的安排,却让他在短短的十天学到了一些梦寐难求的东西。因此,当他由自然造化中,领悟出前所未闻的三招怪异招式后,他忽然感觉到,自己真正的变得强大了,强大得足以与任何敌人抗衡。 辞别了前辈奇人“金翅鹰”阮南之后,他仍然转回到碧荷庄客栈住了下来。 尹剑平静静地在期待。 期待着八月十五,那一天的到来。 无数次,他脑子里充满了甘十九妹美丽的笑靥,尤其是那夜的邂逅给他留下了刻骨的相思,无可奈何,势将克制再克制的相思。 几番回溯,几番叹息,平添了无比的惆怅,爱恨jiāo加己是够人消受,更何堪情仇岔集? 把柔情万缕的相思之情和血淋淋的仇恨揉成一团,那种滋味真不足为外人道。爱到柔肠寸断,恨到血脉怒张!只要一静下来,他就免不了为这两种截然不同的情绪所左右,真正是情何以堪!今夕何夕! 透过半开的窗扇,怅望着一天星斗,明月半轮,距离着满月之期还有多久?……十天?……半个月?最多不会超过半个月了。 记得初来时,时值盛夏,池中荷花朵朵盛开,阵阵荷香沁人心肺,曾几何时,荷花凋谢了,时令亦由盛夏转入到仲秋,“少年子弟江湖老”,怎不令人望景生叹!而兴“今夕何夕”之伤怀! 尹剑平取出了很久没有吹过的笛子,面对着半池残荷,娓娓吹奏起来。 笛声如泣如诉,显示着此一刻,他内心无比的沉重。 一条人影掠向荷池。 月光展示着她窈窕娉婷的倩影,洁白的长衣,迎着当空皓月,两者jiāo辉,更增明艳,有如玉树临风,真有仙子一般的风采! 笛声忽止,尹剑平缓缓放下了笛子。 下意识里,他已经猜知是谁来了,情不自禁地由位子上缓缓站起来。 足下践踏着拈茎残荷,这个白衣长身姑娘,身法至为轻灵,起落之间已跃身岸边。 然后她轻移莲步,直趋窗前。 尹剑平眼睛里闪烁着一种激动! 甘十九妹……只凭着对方那般出类拔萃的身法和动人的姿态,他已经可以认定。 甘十九妹已经站在窗前,一双明媚的眼睛里,含蓄着无限情意! 尹剑平亦直直地盯视着她。 四只眼睛深情款款地对看着,像是自嘲又似玩世不恭,尹剑平脸上显出了一抹轻佻的笑容。这一刹,他不啻把压积在内心的仇恨,抛置向九霄云外去了。 大丈夫提得起,放得下,得欢乐时且欢乐,切莫辜负了当前美景,花月良宵。 “我来了。”半天,甘十九妹才吐出了这三个字,脸上展露着甜甜的笑靥,那样子几乎有点不像她了。 尹剑平轻轻“嗯”了一声,缓缓地向后退了一步。 甘十九妹香肩轻晃,彩蝶也似地,飘身而进。 两个人仍是面对面地站着,甘十九妹掠了一下散置在前额的几络散发,笑了笑,偏过身来。 “你不欢迎?” 尹剑平摇了摇头,心里热血澎湃,先前的洒脱、玩世不恭心意,一刹间,不知跑到哪里去了。 “那是欢迎?”甘十九妹又向前迈近了一步。 尹剑平禁不住又向后退了一步。 “喂……”轻笑了一声,甘十九妹站定住脚步:“你怎么了,怕我吃了你?” 尹剑平深邃的眼睛,直直的注视着她,进而强悍,时而懦弱,一番心神jiāo战之后,总算缓和了下来。 甘十九妹嘴角轻启,露出如贝之齿,她真有dàng魄蚀骨之美。 “爱人,你害怕了?” 一边说着,她轻起玉腕,把一只雪藕也似的皓腕,轻轻搭在了尹剑平肩上。 尹剑平就像触了电似地颤抖了一下,紧接着他脸上兴起了一片红潮,缓缓抬起手,他轻托着甘十九妹的下颚,仔细地打量着这个震惊武林、名闻逻迹、倾国倾城之貌的少女脸颊,心里dàng漾着火样的热情,“仇”固然要报,“情”不可不酬! 忽然,他把这件一直困绕在内心,难定取舍的问题想通了,一刹间,内心如释重负。 “明珠,”呼着对方的名字,他猿臂轻舒,已把站立在眼前的这个罕世佳人搂到怀里。 一番热炙的纠缠之后,甘十九妹滑溜地脱出了尹剑平的怀抱,她秀发披散,眸子里含蓄着火样的情焰,却是娇喘频频。 “尹心,”她轻声地叫着:“我……的时间不多,我隐瞒了师父出来会你的……” 尹剑平一哂道:“可是要进攻清风堡?” 甘十九妹惊异的瞥了他一眼,微微点了一下头。 尹剑平叹息一声道:“你也要去?” 甘十九妹摇头一笑:“你猜错了!” “那么说,你别有任务了?” 甘十九妹又点了一下头。一刹间,她脸上现出了隐隐的悲戚表情! 撩起了密密的长长睫毛,无限情怀地打量着面前这个难以割舍下的心爱的情人,破例地,她吐出了心里的真心话。 “我要到洞庭去一趟。”她默默的说:“会见一个人……约莫有十天半个月的耽搁…… 然后再到这里来找你,你可愿等我?” 尹剑平微愕了一下问道:“见什……什么人?” 甘十九妹道:“是个姓依的,你不认识。” 尹剑平冷漠地笑了笑:“依剑平?” “咦?”甘十九妹显然吃了一惊,可是,立刻她又恢复了平静,淡淡地笑了一下:“你的记xìng多好,我几乎忘了曾经对你提起过这个人。” 尹剑平的脸色努力地保持着平静:“姑娘天不怕,地不怕的xìng情,莫非还会在乎这个姓依的?” “唉!”她脸上兴起了一种漠漠表情:“我很在乎,也不知为什么?” 尹剑平低哼了一声:“为什么?” 说了这句话,他才忽然体会过来,自己声音里隐隐现出的敌意,情不自禁地垂下头来,所幸甘十九妹井没有感觉出来。 她像是沉湎在自身的隐忧里。 听了尹剑平的话,她微微苦笑道:“因为这个人是我生平所遇见的第一大敌,我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能胜得过他。” 她缓缓抬起眼睛,打量着面前的心上人,道:“我与他见面相争,其中必然有一个会死,要是我赢了,我会回来找你,我们远走高飞……要是他赢了,什么也都别谈了。”说到这里,她眼睛里闪动着隐约的泪光,接着上面的话:“也许你还不知道……我的身世,甚至于比你还要凄惨不如!” 尹剑平用眼睛传达了他的怀疑,却没有勇气开口去问,对于甘十九妹的每一分同情,他都是吝啬的,换句话说,他绝不愿意在与对方决战之前,先自消蚀了心里的斗志。 甘十九妹冷笑了一下:“最起码,你还知道你的爹娘是谁,多多少少还曾领受过一些双亲的恩泽爱护,而我……却连我的爹娘长的什么样都不知道……” 尹剑平“嗯”了一声,把目光转开一旁。 “你怎么了?”甘十九妹的手轻轻地搭向他肩头,摸着了他的脸:“你怎么了?对不起,我是不该跟你提这些的。” 尹剑平一笑道:“对了,还是不要提这些才好,过去的已经过去了,徒增悲伤又有什么用?” 甘十九妹道:“你的话不错,这么多年以来,我从来就没有去想过那个问题,我不敢想,可是人总得有个根儿呀!”说到这里,她微微顿住,抬起左手来,打量着左手无名指上的一只戒指,只不过是一只普通红玛瑙的“马镫”戒指罢了,只是戴在她修长白嫩的纤指上,却是说不出来的那么好看。“就是只有这只戒指,”她抬起手,动着那一根戴有戒指的手指:“是我娘留下来的,上面还有她的名字,秦氏贵芝,贵芝就是我娘的名字了。”她轻轻地吻了一下那只戒指,又在脸上贴了一下:“这就是我娘留给我的唯一的一件东西,只要我不死,我发誓一定要找到她老人家。” 尹剑平探出一只手,轻轻抚摸着她头上黑亮的长发,甘十九妹干脆把身子转过来,偎进了他怀里。翻起一只手,勾着他的脖子,甘十九妹仰起娟秀的脸:“心哥,我这么叫你好不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117 章 尹剑平道:“不如叫我的姓好听。” “那么,我叫你尹哥……” 尹剑平默默地点了一下头,紧紧地把她拥到怀里。他用力抱着她,甘十九妹反应激烈,一直到他们彼此感觉到几乎透不过气来。 泪光在他瞳子里打转,男儿有泪不轻弹,只因未到伤心时! 他终于淌下了眼泪。 四十二 一股火焰冲天而起。 又一股火焰冲起来。 无数道烈焰自四面八方一齐shè向穹空。 黑夜里,这些火焰,发shè出炫目的强光,shè目难开。固若金汤的清风堡,作梦也想不到,竟然会毁于一旦,现在在丹风轩轩主水红芍亲自坐镇指挥攻打之下,突然为之崩溃瓦解。 丹凤轩这边显然是施用硫磺火yào弹为攻堡的主力,但闻得轰隆轰隆声,不绝于耳。 火光,bàozhà,一时天摇地动,构成了此一刻惊心动魄的恐怖世界! 丹凤轩强大的攻势之下,清风堡简直难以招架,阵地失陷,人员丧命,整个的防务,顷刻之间为之瓦解。兵败如山倒,此时此刻,一任你有托天盖地之能,也是难以再挽回眼前颓势了。 清风堡主樊钟秀,在阵地瓦解,正堡倒塌的一刹,奋死力拼,一连杀死了对方七人,只是当他与对方主将之一的金珠一场激战里,他显然不敌,吃了大亏! 金珠奉有师命,务必取其xìng命。一口“青霜剑”施展开来,真有鬼神不测之妙!樊钟秀虽是施出了全力,亦不能占丝毫上风。若非左明月适时现身,危机万般下使出了一招玄术“障眼法”,救得了主子,他早已丧生在金珠“青霜剑”下。饶是这样,金珠的剑锋,却已洞穿了他的右肩肿,在他向称结实的肩窝里,来了一个透明的窟窿,血就像“赤链蛇”似地shè了出来。 左明月不失有先见之明,早已在后堡溪流处,备下了一艘轻舟。 “少堡主”樊银江先他父亲一步,也已被接上了船。他此刻一身是伤,衣衫片碎,半身染血,一张俊脸被火烟熏得黑赤相问,头发有一半都烧焦了。 和他老子一个脾气,樊银江在如此重创之下,兀自紧咬着牙龈,手上一口染血长剑,深深地chā进舱板里。 父子见面,默默相视,一言不发,有如“楚囚对视”。 “完了……一切都完了!” 樊钟秀一只手扳着舱板,抬起头仰看着即将黎明的穹空,点点老泪垂落下来,像是一颗颗光亮的明珠挂在他的胡子上。 “人呢……人呢……”他嘶哑地叫着:“这么多人,莫非全都死光了?” 话声方住,只听见“轰隆”一声大响,目光所及,那幢仅有的一处楼舍,也在火光烟屑里,倒塌下来。 空气里散飘着浓重的硝烟气味。 喊杀声在一度叫嚣之后,显现出此一刻的暂时宁静,芦苇草哗啦一声,跃出了一个人来。这人大步践踏着,向溪边跑来,足下踉跄着几不为步。 左明月一惊道:“是秦香主。” 话声出口,来人已倒了下来,上半身跌人水中,水花四溅,大股的鲜血,把溪水都染红了。樊银江挣扎着伸出一只手抓住他:“秦香主,秦香主……… 秦无民由水里抬起头来:“殿主……老堡主……你们快……走吧……” 樊银江大声道:“不走……人呢……陆豪,官琦……他们人呢?” “都死了……”秦无畏嘴角淌血,声嘶力竭地说着:“都死了……一个都不剩!我们完,完啦……”嗓子里“噗”的响了一声,一头扎到了水里,他也完了…… 樊银江悲泣地唤着:“秦香主……”一时泪下如雨…… 樊钟秀却像是木头人似的一动也不动地发着呆! 倒是左明月仍然还能保持着几分清醒,向着船尾的持篙汉子,挥了一下手,那汉子含着泪,点点头,抡起长篙,方自点向水里。 蓦地眼前芦苇“哗啦啦”一阵子大响,一连闪出了几个人来! 彩衣,艳姿,一行俏丽的佳人。 左明月方自看出乃丹凤轩的主力集团!心中猝叫一惊,不容他发号施令,来者女子行列中,一声娇叱,霍地拔起一条人影,兔起鹊落地,直向小船上坠来。 持蒿行舟的那个汉子,显然不是弱者,这时见状不敢怠慢,右手霍地向上一举,掌中长篙,“哧”地点出一点银光,直向来人身上就扎。来者不善,那个由空直坠的姑娘,身手端的不弱,随着她落下的身子,右手倏地往前一抄,已抓住了长篙的顶梢,紧接着用力一拧。 “咔喳”一声,长篙自中而折,那个持篙的汉子,身子一偏,噗通一声,坠落溪水中。 来人不过是十六八岁的一个姑娘,一身青缎子紧身衣裤,背后留着老长的一条大辫子,小小年纪,敢情还有真功夫!一上来就得了手,她可是越加的不肯饶人,嘴角娇叱了一声,第二次往上一踏步,右掌用“穿心掌”式向前一引,直向左明月前心穿去。 左明月智略过人,论武技却并无惊人之处,眼前想不到与敌人狭路相逢,对方这个“厂头更是这般泼辣,一时不禁有些慌了手脚,惊慌中正想出手对抗,却听对方阵营里,一声叱道:“彩珠儿回来。” 那个留辫子的姑娘。聆听之下,也顾不得出手伤敌,娇躯望后一个倒仰,“噗”地jiāo纵了回去,轻似落叶一片,确是功力不凡! 船上樊氏父子,左明月等三人,早已是惊弓之鸟,乍惊之下,一打量对方阵势,不禁暗中叫起苦来,敢情逃走不成反倒把对方最称辣手的那位主儿惹来了。 在四名俏丽的随身侍女伴随之下,那个丹凤轩的轩主,敢情亲自现身眼前! 一身银色长衣,长可曳地,其中点缀着片片银鳞,在黎明的晨光衬照之下,光华灿烂,耀眼难开,衬以雪肤玉肌,确是艳光照人。 只是在她难以猜想的芳容之前,却蒙着一袭黑纱,那袭黑纱甚至把她的视线也掩失了。 当然这是不可能掩失的,因为掩藏在黑纱背后的那对美丽眼睛,有着异常尖锐的视觉……你只须仔细地向它注视,即可感受到那双剪水瞳子的光亮度,绝非一袭轻纱所能遮得住的! 紧紧跟她站在一起的,一身全白的金珠,她也同水红芍一样的神秘,脸上同样地罩有一方面纱,所不同的是那双光华闪灿的眸子,却显然留在纱外。 一明一暗,两颗光华闪灿的眸子,在双方一照面之初,全都集中在樊钟秀身上,后者在这两双目光盯视之下,情不自禁地打了一个哆嗦! 尽管是岁月悠悠! 尽管是碍着对方脸上的那一袭轻纱! 然而,只须向那丰腴,足以勾魂摄魄的体态瞟上一眼,就能令他立刻感觉到眼前是谁来了。“啊……”樊钟秀单臂撑着,把受伤的躯体坐直了:“你……你是水……水……” 水红芍三字就像是一支尖锐的冰箭,深深地刺扎到他心里,往事也在这一刹翻起脑海。 此时此刻他实在难以面对敌人。说了这一个“水”字,斑斑老泪可就由不住点点滴滴地溅落下来。 “哼,”目睹着樊钟秀的狼狈,这位丹凤轩主发出了一声冷哼,缓缓地点了一下头。 “樊老头,你总算老眼还没有昏花吧,一见面就认出了我是谁来!”她冷冷地接下道:“也好,这样我们也省了上来噜苏!”微微一顿,她接下去道:“不可否认,你是我这次出道以来,所遇见过的最厉害的一个敌人,只是……哼!你当然看得很清楚,你大势已去!” 樊钟秀扬了一下下巴,喘息着道:“水红芍,你这个女人也太狠了……好……事到如今,什么话也用不着再多说了,你看着办吧,我们父子,活,活在一块,死,死在一堆,胜败乃兵家常事,没有什么好说的,有什么手段你就施展出来吧!” 水红芍点头道:“这几句话说得倒有几分豪气,还像是条大汉,樊钟秀,你站起来!” 樊钟秀挺了一下身子,跃身站起,小船连连地晃动几下!激起了片片水花! “你待怎么样?”樊钟秀圆着双眼:“水红芍你就划下道儿来吧,刀光剑树樊某人绝不含糊!” “哼哼……”水红芍冷冷道:“凭你也配!”话声一落,即见她玉腕轻起,双方隔着足有两丈开外。随着水红芍的手势,向外微微一送!不过才击出了一半,樊钟秀已似霍然遭遇到了极大的力道冲击,一络长髯倏地如巨风甩向肩后,足下由不住向后倒退一步! 非仅如此,就连那艘小船也扬起了轩然大波,尺把高的浪花猝然翻起来,把船头都打湿了,水红芍忽然中止住推出的掌势,才使得此一形势没有继续恶化。 “樊老头!你还要跟我动手吗?”水红芍的声音,显得异常的冷,一副不把樊钟秀看在眼里的样子。微微一顿,她轻唤道:“金珠,三个人jiāo给你了,一个都不许放走……” “轩主放心,他们一个也走不了的!” 一面说着,金珠已跨前一步,冷峻的眸子在樊钟秀身上转了一转,缓缓移向船尾的左明月脸上。后者在此要命关头,却能视同无睹,保持着一副超然气质的宁静,确是极为难能可贵。 “姑娘请了!”左明月脸上含蓄着微笑,拱了一下手道:“如左某眼睛不花,姑娘想必是丹凤轩的首席弟子金珠姑娘了?” 金珠冷冷点了一下头:“不错,阁下想必也就是那位擅奇兵异术的左明月先生了?” “姑娘夸奖了!”左明月温文地道:“败军之将不足言勇……眼前大势已去,左某人黔驴技穷,当真是呼天不应,叫地无声了!”言罢,长长发出了了声叹息,又道:“如今主公父子负伤,清风堡dàng然无存,姑娘师徒莫非真个还要赶尽杀绝不成?” 金珠摇摇头:“没有用,我师徒是无论如何放你们不过的……”微微顿了一下,她继续道:‘’左明月,我久仰你擅施奇兵异术,今日此刻,不知你事先可曾料到?” 左明月还没有开口说话,却见樊钟秀一声狂笑,用着沙哑的嗓音道:“丫头,有什么厉害的手段你就施出来吧。樊某人生就的硬脾气,头可以掉,血可以流,想要我开口讨饶,却是万万办不到,来,老夫我就先接着你的……” 话声一落,就见他挺腰作势,“飕”一声纵身下船。这个老头儿果真是火bàoxìng子,身子一经落下,即刻出手发难,就见他身形一个快转,旋风般地已到了金珠边侧,左掌一抖,用“迸步打虎掌”一掌直向着金珠身上打来! 须知樊钟秀功力甚是可观,目下虽然身上负伤,却也并无大碍,这一掌其力万钧,真有开山碎石之功! 金珠就在他掌势下落的一刹,滴溜溜的一个快转,樊钟秀一掌落空,急忙撤身向左边退。 似乎慢了一步。 好快的进身之势,眼前的白影一闪,金珠去而复还,有如拍岸的疾浪,直循着樊钟秀身上扑了过去。这一扑之力,绝非寻常,敢情其间含蓄着丹风轩的盖世玄功“五yīn”手法在内。 一股力道奇猛,复又冰寒彻骨的劲道,蓦地袭向樊钟秀身上,使得他情不自禁地打了一个哆嗦! 樊钟秀若是不曾受伤,施展乾元内功之力,倒可与对方一分胜负,只是眼前气血两亏情势之下,面对对方如此功力,显然大为不支。 随着金珠狂猛的攻势,就见他身躯大大地摇动了一下,足下一阵子踉跄,猝然脸色为之大变! 说时迟,那时快!金珠那一双鸟爪般的瘦手,随着快如闪电的进身之势,在她身子初初一探的同时,陡地落在了樊钟秀双肩之上。樊钟秀猝然间就像遭遇到电殛般,大大地抖动了一下,随着金珠那双鸟爪般的瘦手霍地向外一抖,球也似地摔出了丈许以外。 金珠一招得手,更不少缓须臾。 显然她是打算在这一刹间,制对方于死命,眼看着她足下一个快速踏进,右手乍挥之下,已自袖内发出了寒光shè目的一口匕首。 “哧!”一道细微的银光,闪了一闪,已经触及到樊钟秀咽喉部位。 樊钟秀简直无能兼顾,他此刻被金珠这一震之力,只摔得头昏眼花,百骸尽酸,乍然发觉对方暗器在目,再想闪躲,哪里还来得及? 丹凤轩这一面的人,包括彩家姐妹四个丫环在内,谁也不会怀疑,俱都认为樊钟秀势将丧生在金珠的袖中飞刀之下。 谁都知道这位大公主的飞刀百发百中! 谁也都知道这位大公主出手飞刀之内,暗聚着她本身特有功力“五yīn”玄功!不要说是一个人,就是一堵石墙,在她这种功力的贯注之下,也毫无疑问可以洞穿。飞快的刀身,夹带着一股类似哨音的尖锐啸声,在甫一临近樊钟秀眼前的刹那,事实上可使得樊钟秀无从防止,势将横尸当地。 就在这一刹,陡然间飞来了一粒小小五色石子。那粒小石,看上去不过有雀卵般大小,猝然由侧翼飞出,不偏不倚,正好迎着了金珠发出的那口飞刀,刀尖碰着了石身,“叮!” 一声脆响,bào出了一点火花。那粒小石子上必然夹带着难以想象的劲力,虽然在体积大小上来说,双方根本不成比例,但是在彼此甫一jiāo接之下,那口匕首竟然被击得左边偏了开来,“哧!”一线萤光擦着樊钟秀项颈划了过去,速度之快,出人想象。 樊钟秀原本自忖必死,想不到临时竟然还有些奇妙的变化,心中一惊,右手一按地面,活似一只大鹰般地偏向一旁。在场每个人都不禁为此突发奇事,吓了一跳!包括金珠与水红芍两人的眼神,也都情不自禁地向石子来处偏头看去。 溪水对岸,少说也有十丈开外的岸边沙堆上,仁立着一个黄衣飘飘的长身汉子。 显然,发出那粒石子的人正是他了。因为除了他之外,那个方向之内,再也看不见第二个人,一定是他了! 这么远的距离,能够有这种手劲,这个准头,简直是。不可思议的事情,然而却不能就否定了这个可能xìng。 金珠微微呆了一下,下意识地感觉到,对方这个人的忽然现身,断断不是好兆头,她的自尊绝不容许被别人侵犯…… 正当她预备腾身而起,扑向对方的一刹,那个人却先她一步,不退反进,往这边来了! 翩翩像是一只沙鸥! 只见这个黄衣汉子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118 章 平身而起,极其潇洒地落向溪水之上,只见他足履轻点,第二次跃身而起,却已向眼前纵身而来。 这个人现在已站在眼前。 一袭黄衣,包裹着他结实颀壮的胴体,朗朗光采的那双眸子,映着晨光,显现出一种凌厉!这对瞳子在甫一注视向金珠时,后者立刻感觉到一阵子前所未有的紧张! 这感触实在没道理和难以言说。 一向自恃、临敌镇定的金珠,竟然心里起了一阵莫名的恐惧,当然也只是初见对方的这一刹!紧接着,遂即为她控制住,继而镇定如昔。 黄衣人的目光,缓缓由彩家姐妹四人脸上掠过,最后盯在水红芍脸上。 有隔于水氏那一袭面纱,使他难窥对方容貌,然而,却已使他毫无疑问地认定了对方的身分。黄衣人的忽然现身,显然为清风堡樊氏父子带来了一片希望与兴奋…… 当他们认出了来人这个黄衣汉子,竟是曾为清风堡座上客的尹剑平时,那份惊讶、喜悦,实在是可想而知。 尹剑平在扫视敌人一周之后,最后才把一对眸子移向樊氏父子与左明月身上! 他趋前几步,深深一揖道:“主人父子、左先生请了,眼前事请暂作壁上旁观,jiāo由在下处理便是!” 樊钟秀睁大了眼睛道:“……剑平,是你……你可要千万小心呀!” 尹剑平再揖道:“前辈且请宽心,这件事理当由在下出来作一了断,如果在下接不下来,再由前辈负责收场,也是不迟!” 樊钟秀哪还有不愿意的道理?求都求不来呢!当下连连点头道:“好好……贤侄可看见了,清风堡是完了,而咱们这些人,唉……” 他频频摇头叹息着,老泪颗颗洒落下来。 尹剑平抱拳向着他拱了一下手,却也不再与他多说,遂即转身向场子当中走过来。 金珠早已严阵以待,随着她挥手之势,彩家四姐妹同时纵身:而起,待到落下来,却形成了一个八角阵势,将尹剑平钳制居中。 “原来你就是依剑平!” 一口道地而富有磁xìng的京腔,出自那个神秘fù人水红芍嘴里。尹剑平循声看去,陡然震惊于对方面纱之后的那双光华闪灿的眸子,使他意味到大敌当前不可轻敌。 “尊驾想必就是丹凤轩主水红芍了?”尹剑平远远抱拳问道。 “水红芍自与对方一见面的当儿,那双眸子一直贯注在对方身上,瞬也不曾转瞬一下,足见她心目中对于此人的不可轻视。 “你果然有几分眼力,”水红芍慢吞吞地道:“不错,我就是水红芍,你大概是专门找我来的吧。” 尹剑平点头道:“不错,水轩主,我们之间仇深似海,理当作一个了断的,水轩主你是亲自赐教,抑或是……”说时,他的眸子向着一旁的金珠扫了一眼! 金珠早已按捺不住,冷笑道:“轩主是什么身分,岂能破例与你这个无名小辈动手。” 尹剑平喃喃道:“这么说只好向你请教了,请问姑娘尊姓大名,上下是……” 金珠对于这个依剑平,其实早已由阮行处得悉报告,知道是一劲敌,再者就在近数日之内,发觉到阮行的死,以及甘十九妹与银珠的相继出走!这些事虽然表面看起来是风马牛不相及,但是仔细地想想,却又发觉到其间不无关联。 “你不必多问,”金珠冷冰冰地道:“只要知道,我是甘十九妹的大师姐就够了。” “失敬!”尹剑平喃喃道:“这么说足下想必就是那位人称金珠的姑娘了?” “不错,我就是!”一面说,遂见她回过身来,向着水红芍道:“轩主,依弟子看,二妹、三妹的无故出走,以及阮行的死,都与这个人有关。” 水红芍冷森森地笑了笑道:“我也是这么认为,这可是上天有路他不去”,地下无门自来投,金珠,你先不要取他xìng命,将他活活拿下再说,这件事我要好好地问问他。” 金珠欠身道:“弟子遵命!”说了这句话,足下一连向前踏了三步。 这里有个名堂,名叫“三连环”,足一经站定,娇躯霍地向左一闪,“啪!啪!”两声轻响,zhà开了两朵花浪。 在霍然翻开的衣浪里,陡然现出了金珠狰狞的面影!一双瘦手有如鸟爪一般,直向着尹剑平两边肩头上抓来。随着她进身的同时,尹剑平立刻就感觉到凌人的两股尖锐力道,直向着身上猛攻了过来,自己护身真力首先吃受不住,像是有一双钢钻猛力刺击,大有即将破穿之势! 一念触及,尹剑平由不住倏地吃了一惊。 须知越是高手对招,越是时间短促,常常在三数招之内,即可分出生死胜负! 眼前金珠所施展的这一手功夫,正是她蓄势已久,几经构思的武技精华“流水散花”身法,除了巧具构思的动作之外,最厉害的当在于身上长衣的掩饰。既名“流水散花”,其动作之灵活,是可想知。 然而尹剑平早已在现身之前就已把对方这种身法列为攻防预测,虽然如此,其势之危急,亦称得上间不容发! 尹剑平怒哼一声道:“好!” 就见他双臂突扬,发出了双掌,无巧不巧地正好与对方的一双瘦手迎在了一块。 十指初沾的一刹,尹剑平双肩乍晃,眼前霍地现出了两条人影,同时向后闪开!正是“蟠龙岭”尹剑平新近才学会的绝技之一,“分身化影”身法。 这种身法,无异是武林初见。 休说金珠一时看花了眼,就连一旁的水红芍目睹之下,也不禁呆了一呆。 其实说穿了,这种身法不过是身子某一角度,利用快速摇晃而形成的一种错觉!妙的是这种错觉一经形成,所给予对方以惊吓与恐慌,制胜的诀窍也常常就在这一刹那为之完成。 金珠这一刹,显然大失常态,目睹着对方双重人影,她呆了一呆……就在这一刻,尹剑平的身子再次地袭近,仍然是双重人影,分左右同时迫身而迸。 一向自恃技高的金珠,当此情况下,亦不禁吓出了一身冷汗,点足就退。 耳听得一边水红芍发出了一声尖啸,霍地腾身而起,直向着这边扑来,大股劲风,随着她张开的两只衣袖,排山倒海也似地直向着尹剑平身上袭来。好像是迟了一步。看上去,尹剑平固然难当其力,整个身子,直向后面平倒下来,可是他的一双手骈指如剑,却已伤了金珠的右肋,拔手,血标! “哧!”一股血箭直窜起来有尺许来高。 金珠只痛得娇躯一阵子打颤,足下情不由己地踉跄步出,彩姐儿、彩莲儿两个侍女,一左一右飞快扑上来,扶住了她,金珠一阵子打颤,当场昏死了过去。 尹剑平千钧一发间掌伤了金珠,却难挡水红芍贯注于双袖间的“铁袖”之功,整个身子“元宝”也似地滚翻出去。利用就地滚翻之势,把对方袖上的一拂之力,化解了个干净。 他身子方自站起的同时,水红芍已疾风催浪般地赶了过来,大股的劲道,随着她落下的身势、有如江河倒泻,其力至猛,几令尹剑平感觉到简直难以当受。然而,他却体认到此时此刻的不易退缩!如果自己挺挡不住对方雷霆万钧的一击,必将难挡对方接下去的一式杀手。 他相信必将如此。 玉龙剑就在这看似要命的关头,猝然撤出了鞘,一溜子寒光,直迎向水红芍正面猛劈下来……他下躯着力,气贯丹田,强大的压力虽使得他双膝颤抖,他却是硬硬地承当下来。这一剑真可说得上适时而发,真正称得上高明之至。 水红芍进得快,退得也快,一进一退,有如风卷残云,但听得“呼噜噜!”一阵衣袂dàng风之声,她已飘身子丈许以外。 尹剑平这一坚持,果然为自己带来了活命之机,非但如此,往后胜负便将大是不同,水红芍原本十拿九稳可以制胜对方,想不到方才这一剑,却把情势完全转过来。 眼看着尹剑平长剑盘顶,身势直立,一双亮光炯炯的眸子,瞬也不瞬地盯向自己,俨然有大将之风。水红芍冷森森地笑了一声,道:“好剑法……想不到我多年不入江湖,武林之中竟然会出现这般杰出的人物……高明!高明!” 一面说时,她身子缓缓向前接近,足下踏的是“中宫”,然而这一步法立刻就被她发觉到并不高明,遂即改向左面,又改向右面,三面俱都试过之后,水红芍由不住发出了一声轻叹:“人道是英雄出少年,看起来,诚是不假了!”一面说就见她抬起了一双玉手,把面上纱罩分了一下,即在眼前,开了二指宽长短的一个空隙,现出了隐藏于其中那双黑白分明的眸子。 尹剑平心知对方接下去的一手,必然凌厉无匹,哪里敢丝毫心存大意! 这一刹,他脑子里不停地涌现吴老夫人草堂秘功,为使不叫水红芍摸清了自己门路,他遂即把剑势变幻了另一形态,变成了双手持剑,剑尖下垂,立于双足之间。 水红芍那双黑白分明的眸子,瞬也不瞬地盯着他,见状依然是迟迟不动。 一线阳光由远方地平线上冒了出来,白蒙蒙的天际立刻就像染了一片胭脂那般的嫣红! 大地万物顿时如同着了生气般地活跃起来! 水红芍快速地向前一连踏了两步。 尹剑平也赶上了两步。 两步之后,他身子霍地向左一闪,水红芍恰恰这时飞身直上! 玉龙剑寒芒闪处,平挥而出,却迎上了水红芍的一双纤纤玉手,十根晶莹透剔的指甲甫与玉龙剑的剑身方一接触,传出了“唏哩哩”一阵脆响。尹剑平只觉那只持剑的手,猝然间遭遇到一股绝大力道,迫使得掌中剑霍然垂落下来! 水红芍把握住此一刻玄机,一声尖叱,盘身出手,十指箕开着,直向尹剑平的两肋上chā了下来。 “哧!”晶莹透剔的十根指甲,在方一接触尹剑平两侧衣边,即使他感觉得一阵刺肤切肌的奇痛,长衣两侧,有如迎着了剑锋般地被划开了两道口子,一时血光迸现,将那袭黄衣都染红了。 看到这里,樊氏父子连同左明月,俱都情不自禁地发出了一声惊呼! 樊钟秀方待扑身而上的一刹,却不曾想到现场的战局弹指间突然又有了极大的变化! 原来就在水红芍十根指尖方一触及尹剑平两肋的同时,后者竟使出了出人意料的奇招,那口原已垂下的玉龙剑,在他足尖挑动之下,勃然跃起!“噗”的一声,不偏不倚地chā进了水红芍的心窝! 这一剑由于双方距离太近,力量至猛,水红芍作梦也不曾想到对方竟然会施展出如此不可思议的一招!一刹那,她整个身子像是木人般地钉在了地上。 渐渐地她身躯弯下来……变成了一盏弓样的形状,一滴滴的鲜血,顺着穿出背后的那截剑尖,点点滴滴溅落下来。 她身子晃了一下,终于倒了下来。 在场无论敌我双方,每一个人都惊呆了。 尹剑平一言不发地由水红芍身上拔出了长剑。他紧紧地咬着牙,看了各人一眼,两肋上阵阵发痛,所幸的,那只是一些皮ròu之伤,他还支持得住,试想那口玉龙剑晚一点出手,整个的情景必将不同,那时候死的是谁可就大堪玩味了。 他长长地吸了一口气,用玉龙剑的剑尖把水红芍脸上的那一袭面纱挑起。 那是一张惨不忍睹的奇丑面颊。 臆测着昔年惨遭火焚时,将一张花容玉貌烧成如此模样,尹剑平内心便不无戚戚之感,下意识地对此衍生出无限同情! ※※※ 洞庭湖畔,岳阳门。 火焚之后的昔日岳阳门旧居,而今只剩下了一片废墟!断壁残垣倒掩在凄离的荒草里,正堂已全部倒塌,中庭剩下两处危墙,后院看来还算完整,却被迷蒙的荒草掩没了。 尹剑平于约定前一个时辰来到这里,践踏着师门故居,目睹着废墟荒草,内心真有说不出的感伤!一路践踏着荒草,他来到了院子里的那所茅亭。一只野狗惊吹着夺路而出,倒把他吓了一跳。 犹记得当初甘十九妹血洗岳阳门时,那一夜她坐镇此亭,调度阮行作进退之策,该是何等的一番盛景!反之,那一夜尹剑平与“醉八仙”段南溪长老,被困于后殿香堂,有如待死之囚,那个可怜相简直不忍卒思! 尹剑平此刻回想起来,昔日事清楚在目,对他来说,简直仿如昨日。 皓月当空,照得大地如同白昼!秋风舞弄着梧桐的落叶,只在眼前那丹墀里打转。 “情”固然要酬!“仇”不能不报! 玉龙剑呛啷出鞘,在眼前细细地端视着。此时此刻,这口剑的出鞘,意味着更是不凡的意义。盖因为玉龙一剑,乃岳阳门世世相袭的师门故剑。掌门人李铁心,正是持这口剑jiāo手,而死在甘十九妹手里的。 端详着剑身上那一条聚而不散的黑气,以及正反两面所印下的两处浅浅手印,想着甘十九妹动手时的绝妙身手,尹剑平下意识地内心起了一些战栗,由身上取出了早已备好的绸帕紧紧地扎在脸上,只露出了一双光华闪灿的瞳子,他预感着甘十九妹就快要来了。 玉龙剑平置在眼前石几上,他盘膝坐地,心里这一刹,却再也难以平息下来。 那将是要身具何等智慧之人,才能将这两种截然不同的情绪划分开来?一个是刻骨铭思的恋人,一个是不共戴天的仇人,二者合而为一,却是一个人。 一个人!简直是不可思议的事情! 一片树叶落下来,又一片落了下来。 尹剑平凝神静气地在倾听着,却没有听见黄叶落地打转的声音,他于是判断所等候的人来了。 “甘姑娘!”他仍然是面向前方地道:“已经等你很久了!” 话声甫落,一片微风轻袭茅亭,风息入坠,一双绝世佳人,已并立眼前! 二女身材仿佛,一人衣白,一人衣黑,就肤色而论,穿白色的较自,穿黑色的较黑,却同是长眉杏目,面系白纱中,端的好一副美人坯子。 白衣少女,显然正是甘十九妹,那个黑衣姑娘又是哪个?一时倒使得尹剑平有些纳闷! 尹剑平缓缓由地上跳起来,拱了拱手道:“姑娘真信人也,这位是……” 甘十九妹道:“这是我二师姐银珠!” 尹剑平一惊,抱拳道:“失敬!” 黑衣少女银珠打量着他,缓缓点头道:“你就是依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119 章 剑平?” “在下正是!” “嗯!”银珠点了一下头:“我这妹子对你智慧武功赞不绝口,知道今日与你有这约会,我既是顺路而来,也就乐得瞧上一个热闹。” 尹剑平抱拳道:“姑娘驾临,当能生色不少,只是……” 甘十九妹轻哂道:“你放心,我二姐只是来旁观的,你我动手时,她绝对中立,一句话也不多说。” 尹剑平道:“姑娘错会了我的意了,不过这倒也好。”说话时,他几乎不敢仔细地面对甘十九妹这双眸子。既然已是不可避免之事,那就宜早不宜迟。 紧紧握住玉龙剑,他缓缓退后一步。 甘十九妹冷笑道:“你还有什么好jiāo待的没有?” 尹剑平摇摇头。 甘十九妹笑道:“活着不说话,死了要说也不能了,喂!依剑平,我们也算见过好几次面了,这是最后一次jiāo手,不是你死就是我亡,何不各自现出本来面目,你意如何?” 一面说时,她抬起手来,把遮在脸上的一方面纱摘了下来,现出了庐山真面目! 虽然对方这张脸,对尹剑平来说,显然早已不再神秘,可是在他猝然接触之下,却依然为之震惊了一下! 甘十九妹看着他道:“怎么你不愿?” 尹剑平苦笑了一下道:“在下以为还是保持一些神秘的好,姑娘请出剑吧!” 甘十九妹想是没有料到对方竟然拒绝了自己这个请求,微微呆了一下,冷漠地点了点头道:“好吧!”一面说时,她玉手轻起,已按在了当胸那口短剑之上,同时娇躯轻起,已把身子挪出八尺多以外,不偏不倚地正好落在了亭边栏杆之上。 就在这一刹,尹剑平已施展出他的快剑手法,一溜子寒光,夹带着他飞鹰怒扑般的身子,陡地直向着甘十九妹身上狂卷了过来。 人到,剑到,堪称身剑合一! 霞光闪烁里,只看见一团剑气,却分不清哪里是人身,哪里又是兵刃。就动手过招上来说,实在是称得上狠快兼具! 然而甘十九妹显然已经注意到了,危机一瞬间,猛见她短剑出鞘,挥出,就在两处不同地方与对方的长剑迎在了一块,“叮,叮!”两声脆响之后,两个人已分别左右分开。 似乎是同时之间,两条人影分别跃身而出。一出即发,坠身茅亭外荒草没膝的院子里! 似乎双方都已经深深体会到对方的不可轻侮,甘十九妹不等身子站稳,紧接着身躯一个凌空倒折,有如飞云一片再行向着尹剑平头上罩落下来。 好漂亮的一式“流水散花”身法,然而尹剑平却显然有备无患,就见他身势疾晃之下,陡然间幻化了三条人影,齐向甘十九妹迎扑过来,正是“蟠龙岭”初学的分身化影身法! 甘十九妹大吃一惊,收剑旋身,车轮似地闪开一旁,不得不把正待施展的“流水散花” 身法收回来,就势挥动左掌,一掌直向对方前胸击去。这一掌她落了空招,掌力过处,眼看尹剑平身形霍地变为子虚,这才知依然着了对方道儿,一惊之下,再想从容退身,哪里还来得及?随着尹剑平长剑拉处,已在她右面腰侧划开了尺许长的一道血口。 甘十九妹惊呼一声,腾身而起。 尹剑平原可以乘胜而袭,只是他却临时抱剑不进。 这一刹,就只见甘十九妹倒仰的躯体,发出了一声凄厉的娇叱声,掌中短剑倏地点出一片莹光,直向尹剑平咽喉、心坎两处要害上猛刺过来。 尹剑平似乎已能完全领会了吴老夫人的“草堂秘功”,就在这一刹,他坚持在手上的那口长剑猝然高举在天,蓦地向下一收,在空中迅速的拉了一个“乙”字。 这一招看似无奇,其实却包涵着极深的才智,甘十九妹那么猛快的绝招,竟然未能得逞,奈何招式已用老了,再想抽招换式。哪里还来得及?一时间,只吓得花容为之变色! 一旁观战的银珠,看到这里,再也难以保持风度,玉手前挥,发出了一支“步摇金钗”。 原来丹凤轩的三位公主,各人都有一样独门暗器,金珠是飞刀,甘十九妹是“弹指金刃”,银珠是“步摇金钗”。 这支“步摇金钗”发出之前,暗夹于两指缝间,用手即可发出,借掌上功力,一经发出,无坚不摧。 尹剑平是时全神贯注当前大敌甘十九妹身上,何曾料到身后银珠竟然会有此一手! 一股极为细微的破空声划过,容得尹剑平发觉不妙时,再想防止哪里还来得及? 凭着他的机智,匆忙中作了一个拧身之势,总算闪过了要害,只听得,‘哧”一声,这枚“步摇金钗”直由他肩肿间穿了过去。然而,他却并没有放弃这一刹,只以制胜甘十九妹的机会。 随着他一个前进的身势,拔剑,屈膝,掌中那口玉龙剑一平如水地直由甘十九妹后脑间刺了进去。 “啊!”甘十九妹滴溜溜地打了一个转儿,斜着身子一连踉跄出七八步,一jiāo坐倒地上。一刹间,她那张原来春花绽放的脸上,显现出苍白之色! “好剑法……你赢了!我……我……” 一行鲜血,顺着她嘴角淌了出来。 银珠发出了一声尖叫,蓦地扑了出来,紧紧地抱住了她,甘十九妹轻轻地咳了一声,又呛出了一口鲜血! 尹剑平木偶也似地就站在她面前,手上兀自紧紧抓着那口玉龙剑!剑身一直在轻微地颤抖着! “依……剑平……”甘十九妹服双眼睛一直注着他:“你可以走过来一些……吗?” 尹剑平身子挣扎了一下,缓缓向前走近了几步! 银珠乍见他来到身近侧,正待跃身迎战,却被甘十九妹紧紧拉住:“二姐,不要……” 银珠忽然垂头,泣出声来! 甘十九妹轻咳了一声,那双大眼睛里,猝然失去了光采:“依剑平……现在你总可以揭下面纱,让我看一看你了吧!” 尹剑平只是一呆,继而点点头,抬起手扯下了脸上的面纱! 甘十九妹身子猝然抖动一下,那双无神的眸子,一刹间睁得极大:“你……尹……尹心……尹哥哥……是你了……竟会是你?” 忽然她脸上现出了一抹凄惨的笑容,道:“我……真胡涂……我……其实早就应该想到你们……两个是一个人……依剑平……你……” “我不姓依……”尹剑平直直地瞅着她:“我姓尹,尹剑平才是我真正的名字!” 甘十九妹低低念着尹剑平这三个字,身子缓缓地倒了下来,倒在银珠身上,后者目睹及此,早已泣不成声。却有一种要杀人的冲动激使着她。 甘十九妹喘息得那么厉害,紧紧抓住银珠的手:“姐姐……我深爱此人……你千万不可为我复仇……我欠他的实……在太多了……” 银珠回头看了尹剑平一眼,再次地发出了哭声! “尹……”甘十九妹无力的目光,注视着心上恋人:“你可愿知道……杀害你父亲的仇人……是谁吗?” 尹剑平神情为之一震!微微点了一下头,两行泪珠滑腮直坠下来!久铸内心的钢铁长城,终于为之崩溃下来! 甘十九妹目睹着,凄苦的脸上终于现出了笑容:“你总算为我流泪了……我告诉你,杀你父亲的人是……我师父……水红芍……你已经报了仇了,可以安心地去了!” 尹剑平脸上显现出一种苍白,却又有几许欣慰! “谢谢你告诉我这个消息……”他喃喃道:“这样我可以跟你一起去了!” 他作了一个不十分显眼的动作,等到二女忽然发觉到他的面色有异时,显然他已完成了凌厉的剖腹动作,右手乍抬,玉龙剑霍地由腹内拔出,摔置一边,“呛啷啷!”一声脆响,大片的红血,由他小腹喷出来,真真称得上怒血四溅! 伟岸的身躯,直直地倒了下来! “尹哥哥……”甘十九妹断肠地叫了一声,遂即由银珠怀抱中挣脱出来。 两个血人缓缓地接近着,终于紧紧地拥抱一团。当他们那样紧紧抱在一起时,这个天底下不再有也没有什么力量,能够把他们分开了。 ------------------------------------------------------- 访问小说分享者(菇娘我还好)的书库,阅读更多TA分享的书籍! 地址:http://www.biqugedu.com/u?id=36312 也可以百度搜索或者访问www.biqugedu.com -------------------------------------------------------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