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叶江湖》 第 1 章 ------------------------------------------------------- 本书由www.biqugedu.com【雨、晴】整理上传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如不慎该资源侵犯了您的权利,请麻烦通知我及时删除,谢谢! ------------------------------------------------------- 《红叶江湖》作者:李宗凌 文案: 宝刀寒似雪,白马游侠儿。落木萧萧下,长亭酒未绝。柴门相执手,秋山飞红叶。江湖多风雨,蓑笠不曾得。大漠与江南,俱见天凝裂。天凝裂,英雄碧血。长笑复长啸,声声都似铁。知己还有,共我醉明月?…… 第一卷 第一章天寒红叶稀 雨落潇潇,朝也潇潇,晚也潇潇。 这场雨自入秋以来就一直下着,已经十多天了,下得安安静静,下得从容不迫。每年的秋天,这场雨总会如约而至,而且,一来就会痴痴傻傻的下很久。因为从不失约,人们也都习以为常,几乎不再有谁去注意它,倒是在雨过天晴的时候,人们就都记得要把被褥棉絮抱出来晒一晒,去去潮好过冬。 对于整个挽霞山庄的人来说,如果还有人去注意这场痴痴绵绵的雨的话,大概也就是渐渐长大,渐渐省事的四小姐寒稀了,她便是在这样的天气里出生的。 天色很暗,分不清是清晨还是黄昏。在挽霞山庄最高处的聆风楼里,十五岁的少女叶寒稀穿着一件青白色的苏绸衣裳,配着湖蓝色的轻丝长裙,正在低低的吟哦着手中书卷里的诗句“荆溪白石出,天寒红叶稀。山路元无雨。空翠湿人衣。” 读了王维的这一首《山中》,寒稀突然一笑,自言自语道:“天寒红叶稀?原来我的名字是从这里来的。”在她的前面有两个哥哥,一个姐姐,大哥的名字叫做叶正男,二哥的名字叫叶英男,三姐的名叫叶胜男,她还有个弟弟,弟弟的名字叫叶浩男,独她的名字与他们不同。这也难怪,哥哥姐姐和弟弟的名字都是爷爷取的,而她的名字是他们家的一位先生取的。那时候他们的父亲很想他的孩子们读书习文,就给他们请来了一位先生。先生在他们家呆了几年,一直到寒稀长到七岁的时候才离开的。寒稀至今都还记得,那位先生的身边,还跟着一个小男孩,大约比她大几岁吧,和二哥差不多年纪。大哥二哥和三姐跟先生学了几年诗书,没有一个比得过那个男孩的。大概是父亲很失望,或者是先生有什么事情,那一年,先生就带着那个男孩走了。从此,寒稀再也没有见过他们。先生走的时候寒稀还小,只学了一些三字经,不过,她和哥哥姐姐们不同,学了一些字,就开始喜欢读书了。后来尤其喜欢读诗。 读了王维的《山中》,寒稀又把书翻到了后面,读李义山的无题诗。 “重帷深下莫愁堂,卧后清宵细细长。神女生涯原是梦,小姑居处本无郎。风波不信菱枝弱,月露谁叫桂月香。直道相思了无益,未妨惆怅是清狂……直道相思了无益,未妨惆怅是清狂……” 楼外雨疏风骤,风声过处,聆风楼外千枝万叶喧哗如歌。雨似乎小了一些,可是雨气在风里弥漫得更加浓烈了。 寒稀站在楼边,把目光投向了枝叶摇摆,水汽氤氲的山庄之中。整个山庄都在她的脚下,在她的脚下重复着那些年年岁岁都相似的章节。寒稀喜欢跑到聆风楼来,喜欢一个人站在高处,读书、听风、看雨。十五岁的少女寒稀渐渐的长出了美人的红颜,渐渐的长出了修长曼妙的身姿,也长出了许多无由的忧愁和心事。“直道相思了无益,未妨惆怅是清狂……”她还不能完全的读懂那些诗句,可是她又似乎已经能够体会到诗中的那一份惆怅那一份痛。 寒稀有些哀伤的转过了身,却看见一个老头笑嘻嘻的站在了她的身后,老头背着手,讨好似的道:“读书啊?嗯,读书好啊。”寒稀不乐意的翘起了嘴,拖长声音喊了一声:“爷爷” 老头依旧笑咪咪的,说道:“乖孙女,爷爷听你读诗呢。读诗是好事啊。不过有的东西你现在还没法懂。我看就别读了,来陪爷爷过两招吧。” 寒稀摇头道:“不来。爷爷,您老人家要活动筋骨,去找大哥二哥啊,找三姐也成,您来烦我干嘛呀?” 老头道:“那是因为小四你最乖啊。而且,我跟你说嘛。老大新婚燕尔,今天一大早小两口结伴出门游玩去了,你总不能叫爷爷没事掺合在人家中间讨人厌吧?老二不听话,被你老子关到后山密室里练功去了,没有个十天半个月的他别想出来。阿三最奇了,不知道是不是被你的新嫂嫂刺激了,正在房里学绣花呢,把你爷爷吓得不轻,你说我还敢惹她吗?” 寒稀一听爷爷这么说姐姐,忍不住笑了起来,却依然埋怨道:“那我也在读书啊,您干嘛就来惹我呢?” 老头道:“你读书正常啊,阿三绣花就离奇了对不对?乖孙女,别推了。你总不能让爷爷去找小五吧,他才七岁呢,而且,你老子看来是打定了主意不让他学功夫了。”寒稀道:“那不关我的事啊。”老头央求道:“最多这样,你要是赢了我呢,爷爷保证,七天之内都不会再来烦你,也不会让你老子烦你。”寒稀清亮的眼珠一转,说:“十天。”老头爽快的道:“没问题。看,爷爷把你的剑也拿来了。你要是能削到爷爷的烟杆,就算是你赢。”一边说着,一边把一柄白鞘长剑递给了寒稀。 寒稀一笑,接过了剑,道:“那好,爷爷,我出招了!”可是实际上她嘴里“出招”的“出”字都还没说完,手中的长剑已经闪烁着耀眼的光芒刺向老头了。她可没打算去削爷爷的烟杆,比武过招,去找那烟杆做什么?那烟杆是爷爷的兵器,他遇到危险,自然会拿烟杆来招架的。 但是老头是寒稀的爷爷,他又怎么会不知道孙女的那点心机?何况她的武功是他教的,就算她偷袭,就算她动作相当的快,但又怎么会在他的意料之外?老头嘿嘿一笑,背着手把脚一蹬,身子就飘到了剑锋之外。寒稀也知道她的偷袭不会那么容易得逞的,一招只使出了一半,另一招也接着追出,新招未老,又出新招,眨眼功夫,已经连着出了十七八招,每招都只用了一半就换。但是无论她的招式变换的多快,还是离老头身子差那么一点。 老头嘿嘿直笑道:“若论用心呢?你两个哥哥就不用说了,连阿三也胜出你十倍。可是在你这年纪,老大老二愣是不开窍,阿三这套天遥剑法也只有你六七分熟练。你是我叶家百年一遇的武学奇才,虽是女孩,也可以达到一流剑客的境界。偏偏你不喜欢习武,却喜欢读书,真是可惜啊。” 寒稀见自己的招术不奏效,索xìng停了下来,道:“爷爷,人家的长辈都盼着自己的女儿文文静静的,你干嘛老想让我习武呢?我不喜欢啊,那有什么法子?”老头摇头道:“咱们是武林世家,武林中人,不学武功,出去怎么混?”寒稀道:“我干嘛要出去混?我就在家里呆着不行吗?”老头道:“人在江湖身不由己这句话你没听说过吗?挽霞山庄是武林中的名门世家,你是挽霞山庄的小姐,不学武功怎么行?人家知道你是挽霞山庄的小姐,就会找你比试,你说你不会武功,人家是不会信的,到时候可就危险了。”寒稀撇了撇嘴,没说什么,可心里是不服气的。 老头说了这番话,所有所思,又道:“不行,回头我得跟你老子好好谈谈。他想要小五弃武从文,那是行不通的。”寒稀有些不解的问道:“为什么呀?弟弟天资聪颖,没准能考上状元呢。就算考不上状元,做个文人学士,也挺好的啊。”老头使劲的摇头,道:“你现在还不明白,再过几年,你就懂了。哎,怎么光说不练了?来来来,再来打过!”寒稀道:“不打了。我的功夫都是您老人家教的,打什么呀?” 老头想想也对,问道:“那怎么办?”寒稀道:“好办。你去把二哥放出来不就行了?我爹是你儿子,他关你孙子,你放他儿子,他敢说什么?”老头哈哈笑道:“小丫头,我知道你和阿二关系最好,拐弯抹角的都想帮他。可是你老子现在是一家之长啊,我可不想助长了你们这些小辈的气焰。” 寒稀道:“那我可不陪您老人家玩了!”说完,就径直走下了聆风楼,留下老头在那里吹胡子瞪眼睛拿她没办法。老头是很了解这个孙女的,她说不玩了,那就不管你使什么招数,她都不跟你玩了。 寒稀下了聆风楼就径直往后山密室而去。她不知道二哥是因为什么事被爹关起来了,但是二哥被关起来是常事,可他前脚被关,后脚就被耐不住寂寞的爷爷放出来也是常事。当她听到爷爷说不准备帮他脱身,那问题可就有些严重了。爷爷都不帮他了,说明他犯的事可不小。她当然没胆子去向爹爹求情把二哥放了,但是她得去看看二哥,必要的时候,得给他偷偷送些吃的。 雨这时候又下得密了许多,打在树叶上沙沙的响。寒稀喜欢听这样的声音,更喜欢等到雨过天晴以后,看着整个山庄都笼罩在一片如火如荼的红叶之中。 通往后山的院落都很空,因而也相当的寂静。寒稀从那条青石小径上飘然而过。她没有撑伞,乌黑的秀发上落了一些雨珠,显得更加的清新闪亮。可就在她即将她进后山的院门的时候,却被两个武师拦住了。 “四小姐请留步。老爷吩咐了,没有他的同意,谁也不许靠近后山密室半步。” 寒稀一看,这两位可不是寻常的武师。他们是曾经在江湖上名头极盛的燕云双剑皇甫秋池和上官铁衣,虽然自愿到挽霞山庄为仆,地位其实却在一群少爷小姐之上的。寒稀极为惊讶,问道:“皇甫叔叔,上官叔叔,怎么会是你们二位?我二哥究竟是犯了什么错啊?” 上官铁衣一向不苟言笑,皇甫秋池倒是和善可亲,他看着寒稀,笑道:“没什么。二少爷被关起来不是常事吗?四小姐,雨下得这么大,你还是赶紧回去吧。”他们不说,寒稀就更急了,说:“不是的。这一次连爷爷都帮不上忙了,现在又是你们二位守在这里,二哥闯的祸一定很大。皇甫叔叔,到底是什么事啊?”皇甫秋池道:“四小姐,老爷的脾气你是知道的。你要是想知道到底出了什么事,还是自己去问老爷吧。” 寒稀知道再留在这里也没有什么用了,要她去问她爹,她是没那个胆量的,还是去问问娘才是正经。 寒稀从后院走到前院,感觉气氛和以往大为不同,挽霞山庄原来从来不设岗哨,现在却几乎每一重院落都设得有岗哨,不但有岗哨,还有巡哨和暗哨。 “天哪,”寒稀禁不住想:“二哥到底是闯了什么大祸啊?” 这时候的寒稀年纪还小,更没有什么阅历。虽然她已经觉察到了山庄里有了很明显的异动,但是,爷爷说那是因为二哥犯了错被父亲关起来的缘故。她也没有往别的方面去想。可是,作为山庄的二公子,寒稀的二哥叶英男犯下什么错,需要整个山庄如此防范呢? 第二章程夫子,小哥哥 寒稀还在走着的时候,她的丫环蝴蝶找到了她。蝴蝶比寒稀大两岁,从小就在寒稀的身边照顾着她,在寒稀的心里,蝴蝶也就像她的姐姐一样。 “小姐。”蝴蝶看到寒稀,如释重负的道:“我找了你好一阵,老爷正在找你呢,叫你到兰心斋去一趟。” “爹找我?”寒稀不知道为什么有一股惧意,虽然她一向很乖,可是一提到她爹她就有些害怕,除了每天早上请安之外,她一般都是能不见父亲就不见的。父亲是一家之长,是整个山庄的掌舵人,每天都有很多事情在忙,从小她就没有和父亲亲近过。她问道:“蝴蝶,我爹找我什么事啊?” 蝴蝶道:“嗯,好象是程先生回来了。” “程先生?”寒稀一下子想起了小时候教他们兄妹读书识字的那位先生,同时便也想起了先生身边的那个小男孩来。不由得兴奋的一笑,问道:“真的是程先生吗?那么,那位小哥哥是不是也回来了?” “小姐,”蝴蝶笑道:“你还是快去吧,要不然……” 寒稀当然知道去迟了会有什么样的后果,就吩咐蝴蝶到夫人那里去打听一下二少爷的事情,自己则匆匆的往兰心斋赶去。一路上,寒稀都在回想自己小时候读书的事情来。读书的事情想不起多少了,由那个小哥哥带着捉虫子抓鸟儿那些事情倒历历再现。那时候哥哥姐姐都不喜欢读书,下了课就逃得无影无踪,若不是那小哥哥陪着她玩,她该有多孤寂呢? 她还没有跨进兰心斋,就听到了父亲的笑声,父亲还说了一声:“先生谬赞了。”在她的印象中,父亲是很少有笑声的,父亲总有很多事,时常都心事重重的样子。走进兰心斋里,她看见除了父亲以外,七岁的弟弟浩男也在,还有就是两个有几分面熟的生人。她也没有多看,给父亲行了礼就低头站在了一边。 “哦,四丫头来了。”寒稀的父亲叶天翔温和的招呼了一下自己的女儿,和颜悦色地问道:“四丫头,还记得程先生么?” 父亲这么温和是不多见的。寒稀抬起了头,看了看父亲旁边椅子上坐着的那位先生。先生五十来岁了,穿这一件灰蓝色的长袍,戴着一顶青布软帽,瘦削的脸,淡淡的表情,颔下一缕长长的花白胡须。寒稀小心的一笑,道:“记得。”先生旁边还站在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年,少年瘦瘦高高的,相貌平常,包着一块淡蓝色的方巾,看见寒稀看他,便微微一笑,他长相虽然寻常,可是这笑容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2 章 却颇为淡逸超然,而他眼里闪过的一抹调皮,确是寒稀分明见过的。是的,这就是那个小哥哥,不过他长高了,长大了,若不是他眼中闪过的一丝她曾经熟悉的调皮,她险些认不出他的样子来。 叶天翔呵呵一笑道:“小四儿的记xìng倒好,先生离开我们家出去游历的时候,你才七岁呢。” 程先生抚须一笑,道:“东翁,我原说过,在几位公子小姐里面,四小姐的心智悟xìng是最高的。” 叶天翔笑道:“先生过奖了。四丫头,还不给先生磕个头。” 寒稀听了,连忙跪下去,恭恭敬敬的给程先生磕了三个头,道:“学生寒稀,给先生磕头了。” 程先生摆了摆手,道:“四小姐快请起。适才听老爷说,小姐敏而好学,聪慧过人,不知道还愿不愿意听老朽讲些辞章之学,音韵之论呢?” 寒稀站起身来,看到父亲正对她和蔼的微笑着,说道:“先生游历天下,此番路过我们家,我看你和小五都还不笨,就请先生在此盘桓数月,让你们再好好聆听先生的教诲,虽只数月,也必将受用终身。”寒稀突然明白,父亲平时看似对他们都不闻不问的,但是他们心里想些什么,原来父亲全都知道。她觉得心中一暖,笑道:“多谢爹爹,孩儿一定会用心的。” 程先生便问道:“老朽听说小姐喜欢诗律,就先考考你。敢问有唐一代,小姐以为何人之诗可称为尊?” 寒稀想了一想,答道:“王摩诘之空灵,李太白之仙逸,杜工部之沉顿,李长吉之奇诡,李义山之遥深,更有一孤篇以盖全唐的张若虚,唐人诗篇数万,各领风骚,弟子以为,实难以有谁言尊。” 程先生哈哈一笑,扭头对叶天翔道:“东翁,小姐这般年纪,便有此见解,很不寻常啊。” 叶天翔满意的笑了,道:“小女孩胡言乱语,贻笑大方了。先生,我们只是山野江湖之家,不识四书五经,不通音律诗词。只是这两个孩儿都不比寻常人要笨,就让他们学些东西,长些见识也好。只是有劳先生费心了。至于能不能学有所成,却也无需强求。” 程先生道:“东翁此言差矣。前边几位公子小姐资质亦远胜于常人,不过心在武而不喜文罢了。四小姐和五公子秉赋更是过人,乃难寻之璞玉。只可惜,小姐不能参加科考,不然我这学生跟随我多年,也不定能考得过小姐啊。” 叶天翔道:“那就劳烦先生多加指点了。叶某还有些杂事要办,请恕不能久陪。西苑清秋阁原先就是先生屈尊之所,数年来我叫下人勤加打扫,先生过去尽管自便即可。若有所需,就吩咐下人去办。小四,小五,你们要用心读书,知道吗?”寒稀和弟弟浩男都道:“知道了。”叶天翔点了点头,起身走了出去。走到门前回头看了看姐弟俩,脸上充满了慈爱之色。寒稀无由的感到心里有些难过,便道:“爹爹,孩儿陪您走一程。”叶天翔看了看她,点了点头。 寒稀陪着父亲走出兰心斋,过回廊,穿紫竹林。叶天翔道:“好了,小四,你回去吧。不过,虽然要读书,功夫也别丢了,我们叶家,始终是武林中人。”寒稀点了点头答应了,又道:“对了,爹。”她很小心的问道:“二哥他,究竟犯了什么错啊?” 叶天翔停下步子,问:“你知道什么了?”寒稀道:“爷爷说,二哥犯了错,被关到后山的密室里了。”叶天翔又问道:“是吗?爷爷什么时候告诉你的?”寒稀道:“就在刚才啊。爷爷去找孩儿过招来着。”“老爷子……”叶天翔苦笑道:“没什么,你二哥常惹事,你也知道的,别担心了。对了,小四,现在先生回来了,不过不会呆太久,你可要好好学了。”寒稀道:“知道了。谢谢爹。”叶天翔道:“怎么,跟爹还这么客气?嗯,看来是我平时过于严厉了。” 寒稀笑道:“也不是,其实我平时也没怎么看见爹爹发过火,不过听哥哥姐姐们说得多了,看到爹,就总有些害怕。”叶天翔哈哈一笑,道:“你那几个哥哥姐姐成天给我惹麻烦,我不凶一些怎么能镇得住他们?好在你大哥已经成家了,也收了xìng子了。老三也是时候给她找个婆家了,现在对头痛的就是你二哥。好了,你去先生那里吧,也不用学得太苦,毕竟,你也考不了状元。” 寒稀回到兰心斋,看见只有程先生的弟子一个人在里面,看到她,便道:“老师和公子已经先去清秋阁了,留我在此等候小姐。”寒稀看了看他,依稀看到小时候一起读书时那个多少有些顽劣的男孩,有些不好意思的问道:“你是郑哥哥吗?”那少年一笑,道:“小姐还记得我。”寒稀也笑道:“我记得啊,我还记得小的时候,你并不叫我小姐。”她又想了想,道:“我记得那时候我叫你郑哥哥,你就叫我妹妹的。”那少年笑道:“你记xìng真好。那你还记得我的名字吗?”寒稀道:“怎么会不记得?我记得你说你叫郑诗络,歌诗的诗,脉络的络,诗之脉络是也。郑哥哥,没想到你长这么高了,比我两个哥哥都高,可是小的时候你比我三姐还矮一截呢。”郑诗络道:“我长大了嘛。”寒稀又问:“郑哥哥,你跟了先生这么久,学问一定很深吧?” 寒稀看着郑诗络,满心都是笑容,这个年幼时的小哥哥又回来了,真是让她喜出望外呢。她一边说着话,一边带着郑诗络往西苑的清秋阁走去。一路上,她总有问不完的问题,她想知道郑诗络和先生这些年来都去过些什么地方,都见过些什么人,她从来就没有走出过挽霞山庄,她太想知道外面的世界究竟是怎么样的了。她的两个哥哥倒是经常给她讲一些外面江湖中的是非恩怨,可是她不喜欢听那些。她已经有两个哥哥了,可是她还是更喜欢这个郑哥哥一些,小时候就是这样的,他和他的两个哥哥不一样,很不一样。 挽霞山庄很大,层层叠叠,隐没在山腰一片茂密的枫树林里面,不知道有多少亭台楼阁,多少回廊水榭。叶家在这里已经经历了几代人,差不多也上百年了。一条清澈的溪流从山庄中横贯而过,水流蜿蜒曲折,将山庄划分成了几块。其中最恬静的莫过于西苑。穿蓝溪廊,便踏上一条长长的青石小径,小径直往山上去,越往上越是清幽,到红笺岩突然一转,就是西苑了。西苑独立于山庄西侧,一面依山,三面悬空,视线豁然开朗,远山绿水,景色美不胜收。 寒稀和郑诗络走到红笺岩的时候,雨突然下得大了起来。他们都没带雨伞,好在红笺岩上有一座木亭,便进入亭中避雨。这座木亭全用树木搭建而成,不用一砖一瓦,亭盖用的是树皮,从里面看去,木纹jiāo错,别有一番韵味。此时大雨滂沱,放眼望去,天地都笼罩在一片茫茫的雨幕之中。 寒稀道:“郑哥哥,这座木亭是我和哥哥姐姐自己动手盖的,花了不少心血呢。”郑诗络看着前面岩石上刻着的几个字,问道:“红笺岩?这名字是你取的吧?字写得清瘦俊逸,也是你写的?” 寒稀不好意思的点了点头,吟道:“丹诚寸心难自比,写在红笺方寸纸。寄与春风伴落花,仿佛随风绿杨里。窗中暗读人不知,剪破红绡裁作诗,还怕香风易飘dàng,自令青鸟口衔之。诗中……”读到这里,突然不肯读下去了。郑诗络微微一笑,接着吟道:“诗中报郎含隐语,郎知暗到花深处。三五月明当户时,与郎相见花间路。这是李绅的《莺莺歌》,哎,你诗读得挺杂的啊。可是,小妹妹,你懂这诗的意思吗?” 说实话,寒稀对这些诗词多数是半懂不懂的,只是无端的觉得好,就记在了心里。平时她自己吟诵的时候没觉得有什么,这时有个少年站在身边,又是旧时相识,她虽然年纪不大,却也知道有些诗句无论如何是不能随便读出来了,郑诗络这一问,她便觉得脸上一热,双颊早就红了。但是她又怕郑诗络看轻了自己,就辩解道:“李绅诗主张继承诗经、汉乐府之制,与元、白相近,长诗成就更不在元、白之下。其《伯劳歌》之后一年,元稹才写出《李娃行》,又一年,白居易才作《长恨歌》,更有《悯农》之绝唱。听你的语气,似乎颇不以为然,是吗?” 郑诗络笑道:“不要乱给我加罪名,我有这意思吗?”寒稀道:“那你说我读诗读得很杂又是什么意思?还加了个‘小’字,难道几年不见,我倒变小了?”女孩儿伶牙俐齿,字句必较,郑诗络只是笑笑,并不与她较真的。 寒稀其实倒挺怕郑诗络和她较真,要是争论下去,她可没有信心能占得上风。不知道为什么,郑诗络虽然不怎么说话,可是寒稀就觉得他比自己强上许多。几年不见,她觉得这个郑哥哥很不一样了,可是哪儿不一样呢,她又说不出来。好像感觉有点远了,不像小时候那么亲近,可是又有另外一层东西在吸引着她。这时候她看见雨越下越大,天色却越来越暗,不禁有些发愁,道:“唉呀,我们会不会被困在这里很久啊?”郑诗络问道:“有什么问题吗?” 寒稀道:“当然有了。天就要黑了,肚子也饿了。这里比较偏僻,一时半会不会有人找来,你说是不是问题呢?”郑诗络想了一想,道:“你在这等我。”也不等寒稀答话,抬脚就走进了雨中。寒稀急忙喊了他几声,他也没有答应,在雨中走得慢悠悠的,好似闲庭信步。寒稀甚至还听到他在雨中唱道:“yīn雨淹吾驾,浮云笑此生。有诗酬岁月,无梦到功名!” 寒稀就有些发愣,好像这一幕情景她许多年前就看到过。是多少年前呢?她不知道,也许是几个轮回之前。她只觉得这一切都很熟悉,尽管她知道事实上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过。 第三章三生石上旧精魂 过了一会儿,寒稀从痴愣的状态中苏醒过来。她看见红笺岩那边,郑诗络已经走了回来。令她忍俊不禁的是,他竟然是顶着一张方桌回来的。寒稀顿时一乐,就笑开了,笑声清清脆脆的,被雨水一洗,更显得明净透亮。等到郑诗络走近了,寒稀喊道:“郑哥哥,你顶张桌子干什么呀?” 郑诗络答道:“我找不到伞。”寒稀更是笑开了,说道:“那是你傻呀,这么大的西苑,怎么会找不到伞?”郑诗络道:“你将就些吧。这桌子这么大,难道不比油纸伞强?”寒稀不住的摇头,笑道:“说得满有道理的。不过,我看今天也晚了,我就不去清秋阁了。你直接送我回夜紫楼吧,就是我住的地方。” “夜紫楼?角声漫天秋色里,塞上燕脂凝夜紫。你对李长吉倒情有独钟啊。我以为你住的地方不是叫珠泪阁也该叫玉烟台的,没想到你把自己住的地方当塞上边关了。” 郑诗络顶着桌子站在木亭外边,雨打在桌面上劈劈啪啪的水花四溅仿佛撒落珍珠一般。 寒稀看着他得意的笑道:“你想不到的事情多着呢。比如说要是现在我跟你打一架,你多半打不过我。”郑诗络道:“好好的我干嘛要和你打架?再说了,你是女孩儿,我怎么也不会同你打啊。”寒稀道:“我只是打个比方,就想告诉你,别老是小瞧我。”郑诗络摇头道:“又给我乱加罪名,我什么时候小瞧你了?” 寒稀看着郑诗络浑身已经湿透了,心想要是让他把自己送回夜紫楼再回清秋阁,一去一来至少要大半个时辰,天又冷,他准得生病。便道:“算了,我也不要你送我了。你快回清秋阁去吧,待会我叫蝴蝶给你送碗姜汤去。”郑诗络道:“笑话,我还能让你一个人淋着雨回去?” 寒稀嫣然一笑,双足一点,身子已经翩然飞上一段树梢,再借助树梢的弹力,施展他们家传的轻功,仿佛青鸟一般,转眼间就去得远了。她并不是想在郑诗络面前卖弄武功,只不过怕说不过他,而且她心情很好,就有种想飞的冲动。 但是寒稀差点惹出了祸来。她还没有越过蓝溪廊,突然就感到两股寒风一左一右分袭而来。她知道是暗器,手上没有兵刃来搁挡,也不敢伸手去接,情急之中拔下头上的两枚发针一掷,“叮”、“叮”两声弹飞了暗器,人也落下了地来。而她一落地,一刀一剑也如影随形的跟来。寒稀也来不及说明身份,赶紧使出浑身解数来应付。她没有兵刃,不敢以硬碰硬,只得使出九虚一实的秋叶掌法来应对,将自己整个人隐藏在一片令人眼花缭乱的掌风之中。她的掌风一起,暗中袭击她的两人便停了起来,其中一人喊道:“是四小姐!” 寒稀也赶紧停下来,强压着剧烈心跳的紧张情绪,只是头发散乱,情形颇为狼狈。她看清了暗处走出来的两人,松了一口气,道:“是高叔叔和曾叔叔,对不起,给你们两位添乱子了。”这两人是山庄的护院高长鸣和曾广云,和天南双剑一样,在投效挽霞山庄之前,也是武林中的成名人物。两人是值守蓝溪廊的暗哨。 高长鸣看清确实是寒稀,也松了一口气,道:“四小姐,幸亏你见机得早,使出了叶家的独门掌法。要不然,误伤了四小姐,我们可就不知道怎么向老爷jiāo待了。”不过他们还是觉得有些奇怪,因为四小姐寒稀平时是最安分的,而且他们都知道四小姐喜欢读书,却不知道她的轻功和掌法都有挺高的造诣了。 寒稀拢了一下散发,笑道:“要是那样的话,爹爹一定会夸赞两位尽忠职守,而我是铁定要受罚的。所以,两位叔叔,这事,就别告诉我爹了,好吗?” 高长鸣和曾广云对视了一眼,高长鸣道:“四小姐这是初犯,我们可以不说,若是三小姐,呵呵……不过,四小姐还是好好的从地上走吧,要是不小心被二老爷或者三老爷他们抓住,那就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3 章 麻烦了。”寒稀惊道:“我二叔和三叔也参加巡查的?两位可否告诉我,究竟发生什么事了?”曾广云道:“这个,四小姐就不必多问了。”寒稀知道他们不会说,就“哦”了一声,再给他们道了歉,一溜小跑,穿出了蓝溪廊。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呢?寒稀带着疑问回到了她住的地方。一进门,就看见一个人倒挂在她房里。这倒一点也不让她吃惊,会做这种事情的人大约有两个,一个被关在后山密室,另一个就应该是她三姐胜男了。果然,那人坠下地来,头在触地之前突然向后一仰,整个人便呈半蹲的姿势稳稳的钉在了地上。这正是挽霞山庄的三小姐叶胜男最拿手的功夫。 蝴蝶看见小姐湿淋淋的回来,赶紧下去给她拿干脸帕、干衣裳。叶胜男站起身来,奇怪的看着寒稀,问道:“老四,你怎么回事?”寒稀道:“没什么,我刚才看见有只猫想偷吃琦光斋屋檐下的燕子,就拔下发针把它打走了。”对这样的回答,叶胜男倒是不怀疑的,她只是问:“琦光斋的小燕子还不会飞啊?我看它们早晚会被二叔家的那几只猫吃掉。碰到你是运气好了,要是遇上我,我就打断它的尾巴,剪断它的爪子,我看它还敢怎么样!”寒稀笑道:“那样的话它也没活路可走了。三姐,爷爷说你今天在屋子里绣花来着,真的吗?”叶胜男急道:“爷爷怎么能这么说?这不是坏我名声吗?我倒是在用针,不过,是这样的” 她说完,反手一扬,把一只飞蛾钉在了柱子上。飞蛾的头、胸、尾和一对翅膀上各钉了一枚细如牛毛的银针。她走过去看了看,道:“不行,右边翅膀上的针偏了一点,我还得好好练练。” 寒稀吐了一口气,走进里间换衣服去了。叶胜男在外面问道:“老四,今天爷爷去找你,又教你什么新招了?”寒稀答道:“没有,爷爷说二哥被关起来了,我一急,就没跟他玩。三姐,二哥到底怎么了?” 叶胜男道:“那我不清楚,不过,大哥陪嫂子回娘家探亲去了,老二乘机充大,不惹出事来才怪。你管他呢。”寒稀道:“不是啊,三姐,你没发现山庄里戒备森严了许多吗?”叶胜男道:“那就是爹要乘机好好的整治他一下,这小子活该。”寒稀笑了,道:“三姐,你尽是幸灾乐祸,二哥出来,一定会和你好好的打一架。”叶胜男哼了一声道:“打就打,我还会怕他呀。老四,下午爹把你和小五叫去做什么呀?” 寒稀一边换着衣服,答道:“程先生回来了。” “程先生?程夫子?!”叶胜男冲进里间来,一脸惊恐的问道:“你说的是程夫子?”寒稀知道她怕什么,笑道:“是呀。爹留他在这里住几个月。”叶胜男大惊,问道:“那,那,那爹不会叫我们回去读书吧?老四,这个你就一个人顶了吧,我怕。”寒稀笑道:“你放心,爹只要先生教教我和弟弟。”叶胜男松了一口气,道:“那就好。老四,你可要好好读书,我决定明天起我去和三叔学流云剑法,学不好决不离开东苑。我走了。”说完,好像怕寒稀把她拉去读书似的,急急忙忙的走了。 寒稀看着姐姐的背影笑着摇了摇头,心想,读书不好吗?要我去东苑和三叔练剑,我才是不愿意呢。 第二天很早寒稀就起来了,她起来的时候觉得脑袋有点昏昏沉沉的,但是,她还是早早的向父亲请了安,就去了清秋阁。 那场缠缠绵绵的秋雨似乎在昨天夜里悄悄的走了。寒稀一路向清秋阁走去,已经听不到那些滴滴答答那些急急切切的雨声,她听到的是风的声音。秋雨过去了,就该晴上一阵子。晴天里的挽霞山庄才是真正的挽霞山庄,晴天里层林尽染红得如火如荼的挽霞山庄才是最美的。寒稀喜欢雨天,更喜欢整座山都红得象晚霞一样的晴天。 满地都是积水,满地都是落叶,有一两声鸟鸣的声音,很珍贵似的,也不让人听真切了。寒稀今天穿了一件淡黄色的衫子,配一条同色的湖丝裙子,细细的腰间系了一串极细小的枞小玉。因为细小,玉的声音很细微的,也许只有她自己才听得到,而且,还得要她转动了身子才行。可是寒稀喜欢这串小玉,她觉得这串小玉就是心底一个漂亮的心情。只有在她感到心情愉快的时候,她才会悄然系上这串玉。 寒稀来到了清秋阁,远远的,她就听到了程先生朗朗的读书声。寒稀走上前去,恭恭敬敬的行了个礼道:“先生早。”程先生放下手中的书,很惊讶的看了一下寒稀,赞许道:“好,小姐如此勤勉,老夫深感欣慰。不过此刻时候太早,公子还没有过来,老夫也还有一卷功课要读,不如小姐先自便吧。”寒稀道声“是。”从先生的房里退了出来。 没有看见郑诗络,也没有听见他的声音,寒稀忍不住有些得意的想:“原来这家伙这么懒的,待会可要好好的奚落他一番了。”她看见一个小厮在院子里无所事事又满脸惶惑的走来走去,记得他叫叶聪,便小声的叫他过来,问道:“叶聪,你看见郑公子了吗?他是不是还没有起床呀?”叶聪答道:“回四小姐,郑公子一早起来挑水去了。” “挑水?”寒稀惊讶极了,问道:“他挑水做什么呀?”叶聪苦着脸道:“郑公子说了,清秋阁的一切杂事都不用小的动手,他自行打理就可以了。可是小的是老爷安排到清秋阁的,若是什么也不做,老爷知道了,一定会重罚小的。四小姐,劳烦你跟先生说一声,清秋阁的杂事,还是让小的来做吧。不然,可就害苦小的了。”寒稀点了点头,道:“好的,我给你说说。” 等先生读完了文章,寒稀敲门进去,道:“先生,学生有个疑问,想请教一下。”程先生合上书,和颜悦色的道:“小姐请讲。”寒稀斟酌了一下,道:“先生,不知清秋阁的家仆是否有所怠慢的,如有,请先生告知学生,学生一定禀告家父,严加处置。”程先生惊讶道:“小姐何出此言?老夫以为,家人招呼甚为周到啊。”寒稀道:“那,先生何以叫郑……先生去打水呢,这是下人做的事情呀。”她在郑诗络面前叫他郑哥哥,小时候就是这么叫的,现在这么叫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妥,可是在先生面前,她不知为什么却换了一个称呼。 程先生恍然一笑,道:“原来你说的是这个事啊。小姐多虑了。老夫一向以为,不事耕樵,不知民间疾苦,不知民间疾苦,何以胸怀天下?老夫和络儿游学多年,有时幸而能为西宾,谋一口饭吃,有时流落无依,不免要另谋生路。络儿年轻力壮,自然要做些粗重的活儿,他不但要打柴挑水,有的时候,还要上山烧炭,下田chā秧,便是老夫,也免不了挑粪种菜之作,多年来,已经习以为常了。这也是一种修行,读万卷书,行万里路之外的另一种修行。小姐若是男儿,身为老夫的弟子,打柴挑水这些事情,也要算上你一份。” 寒稀听了,不由对程先生更加敬仰,对郑诗络也多了一分钦佩。她看了看外面的天色,道:“学生虽然是女子,也能做许多事的。既然天色还早,学生就去帮帮郑先生吧。”程先生道:“也好,络儿去溪头挑水,也有好一阵了,你去看看也好。找到了他,你们快些回来,也到时间读书了。”寒稀道了“是,”退出来,迈开碎步走出西苑的院子,双足一点,就跃上了一棵大树的枝头。 昨天得了教训,寒稀是不敢在树枝上高来高往了,她望蓝溪的上游看了看,不见郑诗络的影子,跳下树来。就顺着溪流走上去。蓝溪的上游在后山,寒稀突然想,郑哥哥该不会是遇到什么麻烦了吧? 第四章明明,惟时何为? 寒稀沿着蓝溪往上走,出了一片林子,就听到了郑诗络的歌声。她轻轻跃上一块大石,看见郑诗络挑着水,正踏歌而来。悉心辨认了一下,听出来他唱的是屈原的《天问》,用的却是燕赵悲歌的调子,听来格外的慷慨激昂。 只听郑诗络唱道:“……明明,惟时何为?yīn阳三合,何本何化?圜则九重,孰营度之?惟兹何功,孰初作之?斡为焉系?天极焉加?八柱何当?东南何亏?九天之际,安放安属?隅隈多有,谁知其数?……” 寒稀迎了上去,笑盈盈的看着他。郑诗络便停下了歌声,笑道:“妹妹,早啊。”寒稀顿时高兴极了,欢呼道:“郑哥哥,你又叫我妹妹了!我还以为你把我忘了呢!”郑诗络哈哈一笑,道:“何出此言?”寒稀道:“你不觉得昨天你对我太客气了吗?客气就是见外了嘛。我心想,你大概是不记得小时候的事了。那时候我们一块读书,一块玩耍。我的哥哥姐姐都不喜欢读书,每天一下学就跑了,只有你陪我啊。那时候你和哥哥姐姐一样,都是叫我妹妹的。我虽然还小,可是这些我都记住了。” 郑诗络挑水走路脚步不停,寒稀就跟在他身边小鸟儿一般的说着话。她看到郑诗络的脚步稳健,水桶里的水滴水不洒,就知道郑诗络也学过武功的,有点好奇的问道:“咦。郑哥哥,你也学过武功的?” 郑诗络道:“当然了,我和先生四处游学,先生说,学些武功,可以强身健体,遇到一些小贼,还可以自保。总不能做一个百无一用的穷酸书生。李白就曾仗剑行千里,其实在唐代,书生们大多都是文武双全的,不过到了宋以后,赵家的皇帝有心叫书生们只能清谈,不能造反,书生就渐渐的呆了傻了也无用了。” 寒稀笑道:“先生真是与众不同,郑哥哥你的见解也十分有趣呢。那你学过些什么武功呀。” 郑诗络道:“那就多了,不过杂而不精,比起你们武林世家的人来,可就不值一提了。” 寒稀道:“那不能这么说,要不,我们来切磋一些吧。”郑诗络毕竟也还是个少年,见寒稀一个小女孩也向他挑战,即使知道多半不敌,却也忍不住有些心痒,便道:“好,不过要等读完书下了学才行。”寒稀虽然不喜欢武功,但是她自问文才多半比不过郑诗络的,只能在武功上胜过他,给自己增加一些小小的颜面。她心里想,她只能赢一招半招的,这样郑哥哥输了也不会不好意思了。 程先生学识渊博,教授学生的绝不止孔孟的一家之言。寒稀的弟弟浩男还小,倒认真教了他一些儒家的礼义道德。寒稀和郑诗络年龄相差不大,先生大约近来正在给郑诗络讲先秦两汉的诗赋,寒稀也跟着听讲。寒稀原来喜欢读诗是自己读的,偏爱的只唐一代,先秦两汉知之有限,先生讲课之时,听得颇为吃力。在先生和郑诗络论辩之时,她更是只有旁听的份了。好在休息的时候,郑诗络又给她做了些讲解,一天下来,寒稀真觉得受益匪浅。 下午收了功课,先生又督导寒稀和弟弟临帖,郑诗络则在院子里洒扫劈柴。好不容易一天的功课全都结束,已经是黄昏时分了。 寒稀走出了先生的屋子,长长的吐了一口气。感觉这次跟先生读书,比小时候可要辛苦多了。她看见郑诗络干完了活,正在院子里练拳,不由就笑了。 郑诗络练的是一套少林罗汉拳,是走街卖艺的把式们都会的一套拳法。只见他马步扎实,出拳有力,口中呼喝之声中气十足,练得十分认真。 郑诗络的一套罗汉拳练完,寒稀就拍了拍手掌,笑道:“郑哥哥,好功夫。” 郑诗络搔了搔后脑,不好意思的笑了笑,道:“见笑了。”寒稀摇头道:“这是学武之人最基本的拳法,我爹说过,越是粗浅的功夫,却越能看出一个人的武功修为。不过,我觉得,这套拳法不适合你。”郑诗络好奇的问道:“怎讲?”寒稀笑道:“我随便说的,说不好你别笑我。我觉得,郑哥哥你不适合学佛家的武功,尤其是少林的拳脚功夫。少林的武功虽然博大精深,不过走的雄厚沉浑的路子,过于刚硬了些。你应该学剑法,剑法清灵超逸,最适合你,或者,学道家的武功。”郑诗络道:“剑法我也会啊。”“是吗?”寒稀问道:“你学的是什么剑法?” 郑诗络想了想,道:“我还是比试给你看吧。”寒稀道:“那好啊。不过,西苑没有剑,我们到聆风楼去吧。那是山庄最高的地方,又叫做试剑亭。”郑诗络摇头道:“那不真的成了班门弄斧吗?你别笑我了。”寒稀笑道:“你放心,这个时候试剑亭那不会有人的。再说了,太阳下山的时候,试剑亭那里的景色美极了,你去了那里,才知道为什么我们山庄要叫做挽霞山庄。”郑诗络想了想,点了点头。 昨夜的雨已经远去,在一个白天的阳光照耀之后,整个挽霞山庄再也感觉不到秋雨的潮湿和忧郁。所有的枫叶似乎都在一夜之间红透了,寒稀带着郑诗络沿着前往聆风楼的石阶拾级而上,满眼看到的,都是一片如火如荼的红色。风吹来,所有的红叶都飘摇的舞蹈起来,叶脉间散发着一种淡淡的清香。到了聆风楼,郑诗络才知道寒稀所说的一点不错。站在整个山庄最高的地方,放眼望去,山庄的红叶和远天的晚霞仿佛浑然一体,整个就如仙境一般。 郑诗络赞叹道:“好美的地方。” 寒稀满意的笑道:“怎么样,我没有骗你吧?我最喜欢来这里了,每年秋高气爽枫叶红透的时候,我每天都要到这里来,有时候觉得自己也变成了一枚红叶,溶进晚霞里去了。如果有一天我死了,我会叫人把我埋在这里,那我就真的会变成一枚红叶跟着晚霞飞走了。”说着,她张开双臂站在栏杆前面,风把她的衣袂吹起,她腰间系着的那串小玉也叮叮叮的轻响起来。郑诗络看着她,一时间觉得她就和这满山的红叶满天的晚霞一样美,看得他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4 章 有些痴了,一下子就愣在了那里。 过了一会儿,风停了,寒稀才转过身来,笑道:“郑哥哥,我们来比剑吧。”回过头看见郑诗络愣愣的看着她,奇道:“你怎么了?”郑诗络不由得脸一红,道:“没什么,你真漂亮,就像红叶和晚霞一样。”寒稀听的喜滋滋的,道:“真的吗?”郑诗络恢复了常态,微笑着点了点头。 寒稀也笑了,那个笑容灿烂得让郑诗络觉得有些炫目,十五岁的少女寒稀美得让他觉得心里面突然有了一种痛。他在心里赞叹不已,同时又想,她还只是个小女孩儿,要是再长大些,该有多美呢? 聆风楼的旁边就是一个几丈宽的一个平台,平台的一边是悬空的。而在平台的一侧有一块洁白如玉的大石,寒稀在大石的旁边按了一下,大石就露出里面摆放着的一个木架子,架子上摆着一排剑。寒稀走了过去,选出两把剑来,把其中的一把剑递给了郑诗络。 那把剑用白色的鞘包着,剑鞘不知是什么质地的,拿在手里感觉非常称手。剑身长四尺一寸,宽一寸三分,剑柄极为简洁,拔出鞘来,剑身在风中轻轻的晃动着。郑诗络不是很懂剑,但是他从这剑的分量和剑身上的寒光,就知道这是一把宝剑。他把剑拿在手中,吹了一口气,感觉这把剑锋利得把他吹出的气都割成了两半。他轻轻地挥舞一下,就听到了一种细微的响声,像是一个妖精正在抖动着翅膀准备飞翔。他不由问道:“这是什么剑?” 寒稀微笑道:“这剑的名字叫白霜,你喜欢吗?你要是喜欢,我就送你。”郑诗络摇了摇头,笑道:“我只会一点粗浅的剑法,不想唐突宝物。”寒稀道:“我只问你喜欢吗?”郑诗络如实说道:“喜欢当然是喜欢的。”寒稀道:“那就送你了。这把剑剑身柔软,你可以把它系在腰间当腰带用,别人也看不出来。它虽然不是什么绝世宝剑,不过削铁如泥还是办得到的。”郑诗络连连摇头,道:“这样的好剑,送给我就糟蹋了。不可,不可。”寒稀嘟起嘴来,不高兴的道:“郑哥哥,你是嫌弃我送你的东西吗?”郑诗络笑了笑,他不是嗦的人,便道:“那好,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可是,我可没有什么东西回赠你。”寒稀道:“这好办,你明天给我好好好的讲一讲《天问》就行了,我原先也读过,却怎么也不懂。”郑诗络道:“我也并不十分懂,先生说,我要是把《天问》读透了,便能得大境界了。” 他说着,又读起了其中的词句:“康回冯怒,地何以东南倾?九州安错?川谷何?东流不溢,孰知其故?东西南北,其修孰多?” 读着,想了一想,又道:“有时候,我以为从中悟到了很多东西,可是过了几天,好象悟到的又全然不是那么回事。以我这样的凡夫俗子,真能解答屈子的疑问吗?或者屈子心中早有答案,只是要后人去思索,自己去领悟另一番境界。唉,这还真难。天问,问天,问天还是问己呢?” 寒稀虽然聪敏过人,但是这样的问题她就不能回答了,也不愿去多想,就道:“郑哥哥,别想了,我们还是来练剑吧。”郑诗络笑道:“好。不过,我看你练就行了。”寒稀笑了笑,道:“那好吧,不过,你可别笑我。” 寒稀说着,轻轻地抽出手中剑,在晚霞和秋风中,舞起了他们家传的落木剑法。这套剑法充满了萧然翩逸,既有伤秋感怀的韵味,又有天高云淡的辽阔,而在寒稀使来,又多了几分红叶纷飞的忧伤与美丽。她虽是使剑,看来却又如一出绝美的舞蹈。 郑诗络看得呆了,他手中的白霜剑也在微微的晃动着。白霜剑是寒稀的剑,是他爷爷花了很大的代价才请到一位铸剑名师专门为她铸造的。可是她看见郑诗络喜欢,就送给了他,一点犹豫都没有。她并不是那种豪爽大方的人,这是为什么呢?寒稀还只是个十五岁的少女,有些事情,她想到了就做,自己也不知道那意味着什么。郑诗络也没有去想这意味着什么,他只是在想,也许就为了这把剑,他也该去学一套剑法。 寒稀使完了一套剑法,脸色有些潮红,她停下来看着郑诗络。郑诗络鼓掌笑道:“好漂亮的剑法,妹妹,我真是叹为观止啊。”寒稀有些羞涩的笑笑,问道:“真的吗?你不觉得女孩儿家的舞刀弄剑不大好吗?”郑诗络道:“凡事因人而异,你舞剑的样子是很好看的。我在想,我也该去学一套剑法了。”寒稀道:“可惜,我们家的剑法不能外传的,要不,我就可以教你这套落木剑法了。嗯,要不,我去问问爹爹,看看可不可以收你为徒。”郑诗络摇头笑道:“既然是规矩,那就不要违背它的好。我和先生走过很多地方,以后也还要走很多地方,我想,会有机会的。” 寒稀听到郑诗络说他还要走的,不知为什么,心里面就有些难过。她正想问他能在这呆多久的,老远看到她的丫环蝴蝶往聆风楼走上来,就道:“我得回去吃饭了。郑哥哥,你明天再陪我来这看晚霞,好吗?”郑诗络笑着点了点头。 第二天,第三天,接下来的日子里,十四岁的少女寒稀过得非常快乐。每天一大早,她向父亲请安之后,就鸟儿似的飞向西苑,和她的郑哥哥一道去打水,劈柴,给先生沏茶。白天,就跟着先生读书。先生讲了汉赋,接着又讲汉乐府诗,这个寒稀就喜欢了,听得也格外的认真。到了傍晚,就到了寒稀最快乐的时候了,郑哥哥会陪着她到聆风楼看晚霞。以前一个人看红叶看晚霞的时候,这个小小的女孩儿会想到死去,她想自己死去后会变成一枚红叶或者一抹晚霞,融进这天地一色的绝美之中。而这个时候她会觉得活着就很好,有一个人陪着她一起看红叶纷飞,看晚霞满天,她就感到无比的快乐。 她想,这样就好,真的很好。如果可以,她希望这样的日子能过一生一世。 第五章江湖多风雨 郑诗络每天看晚霞的时候,都在默默地思索着。过了三天,他就带上了纸笔,在聆风楼的书案上铺展开了。铺开了纸,他又看着晚霞默想了一个傍晚,第五天的时候,他才开始落笔。落笔的时候,他叫寒稀坐到聆风楼的栏杆边上。 寒稀笑靥如花,问道:“郑哥哥,你是要为我画一幅画吗?”郑诗络微笑道:“你送了我一把宝剑,我无以为报,就画一幅寒稀挽霞图送你吧。我想了几天,本来以为就画红叶晚霞足矣,可是后来发现,晚霞中若少了寒稀,这景色就不足为奇。不过,这要辛苦你,每天就得坐这么一个时辰。” 寒稀使劲的摇头,笑道:“怎么会辛苦,我高兴着呢。” 郑诗络极善丹青,只两天工夫,这幅“寒稀挽霞图”已有了一个大致的轮廓。寒稀每天都在栏杆边上乖乖的坐着,脸上充满了笑容,那笑容却不是为了作画而扮出来的,那笑容全然发自她的心底。 这些天老天也作美,每天都是晴空万里,风轻云淡。 画了五天,“寒稀挽霞图”就快完成了。郑诗络搁笔歇息的时候抬眼一看,不由蓦然惊叹,他没想到自己竟然能画出这么美的一幅画来,画中晚霞仿佛正在轻轻的流动着,画中的红叶似乎在风中散发着淡淡的清香,而画中的寒稀笑容璀璨,目光灿若星辰。他看着看着,有些不舍的送给寒稀了。虽然这天还有半个时辰的时间可画,可是他就搁了笔,道:“今天就到此为止吧,等到明天再一气呵成。” 寒稀快快乐乐的点了点头,道:“时候还早呢,要不,我带你到别处去看看吧。”郑诗络问道:“去哪?”寒稀道:“挽霞山庄旁边有个剑湖,我们从侧门出去的话很近的。那里的景色也很美。不过,剑湖也就是我到过得最远的地方了。”郑诗络呵呵一笑,道:“那好吧。我们就去看看。不过得快些回来,我还要给先生做饭呢。” 寒稀道:“那我们快走吧。”她过来拉住了郑诗络就走。郑诗络一愣,只觉得手腕好像被什么东西轻轻的咬了一口,有种麻酥酥的感觉,脚步也不由自主地跟着寒稀轻跑了起来。先生跟他讲过孔孟的学问,对孔孟的道理却多有不以为然之处,郑诗络对男女授受不亲这些东西,并不是很在意,所以他每天和寒稀一起来看晚霞,也从未觉得有什么不妥之处。可是当寒稀拉住他的手时,他的心里突然有了一阵慌乱,一种从未有过的慌乱,只觉得心里面有些颤抖,却又不愿她松开手来。 寒稀拉着郑诗络,两人飞快的从山庄中跑过。有时遇到一两个下人,寒稀也没有停下来,她只想早一点到剑湖边,这样他们就多一些时间在那里停留。可是就快跑到侧门的时候,他们却被截了下来。 “四小姐留步!”拦住他们的,是挽霞山庄众多护卫里面最有分量的一个人,也是寒稀父亲的结拜兄弟,曾经在江湖上以一把绝尘刀名扬天下的天南大侠沈怀昭。 寒稀停了下来,恭恭敬敬的行了个礼道:“沈叔叔。”行礼的时候,拉着郑诗络的手自然的放开了。 沈怀昭打量了一下郑诗络,问道:“四小姐yù往何处?” 寒稀道:“我想带郑哥哥到剑湖去看一看,很快就回来。” 沈怀昭又看了看郑诗络道:“这位是程夫子的弟子吧?” 郑诗络躬身作了一揖道:“学生郑诗络,拜见前辈。” 沈怀昭点了点头,面色凝重的道:“四小姐,现在不能出去。” 寒稀看着他,问道:“出了什么事吗?”沈怀昭点了点头。他那种凝重的神情是寒稀从来没有见过的,她甚至发现了他的凝重之外隐隐带着的一丝畏惧。天南大侠曾经名满江湖,在挽霞山庄中,他的武功仅在寒稀的父亲叶天翔之下,寒稀发现了他都存在一丝畏惧,不由也紧张了起来。 沈怀昭道:“你到挽霞厅去吧,你爹正在那里。” 寒稀道声是,看了看郑诗络。沈怀昭道:“郑公子也去吧。”寒稀就带着郑诗络前往挽霞厅,这一路上,她的心情和刚才可就完全不同了,她忐忑不安,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郑诗络当然更不会知道,但是凭着直觉,他也发现了整个山庄一种凝重的气氛。 到了挽霞厅,寒稀才发现不止是她的父亲在那里,还有她爷爷,她的两个叔父,她二哥英男以及她的娘亲和姐姐也在那里,此外,山庄里众多高手也在,甚至连程先生也在那里。而大厅的中央,赫然摆着一具尸体。寒稀没有见过这样的场面,脸一下子就白了。她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觉得满心都是恐惧。本能的,她就往她母亲的身边靠去。 死去的那个人,寒稀是认识的,那是山庄里武功很高的一个护卫。尸体前面蹲着一个人,那是叶天翔的另外一个结拜兄弟,和叶天翔、沈怀昭并称“天南三侠”的晏补之。他反复查看了尸体之后,站起来,道:“大哥,确然是被鬼yīn手所伤,心脏已经被抓出来了。” 叶天翔吸了一口冷气,道:“他们终于还是来了。”他低头沉默了一下,抬起头来,朗声道:“诸位,叶某人不会说谎,这一次,挽霞山庄恐怕是到了大限之期。大家都在挽霞山庄多年,叶某未能让各位享受什么荣华富贵,在此,只能说一声对不住大家了。今天找上门来的,是鬼教六煞之一的鬼手横断,也许还不止他一人。他们的目标,是我们叶家的人,在座的各位,多半无涉。叶某希望大家及早离开山庄,叶家若能躲过此劫,再报答各位多年来的厚爱。” “庄主,”燕云双剑之一的皇甫秋池哂笑道:“我们都在山庄多年,挽霞山庄的威名也让我们沾了不少光,到了山庄有难的时候,你叫我们自行离开,你把我们当什么了?燕云双剑当年在江湖只是不起眼的小角色,可是也不是贪生怕死,临阵脱逃的无耻之徒。” 皇甫秋池这么一说,众人都道,不错,庄主休要看轻了我等。更有人道我等追随庄主多年,难道到头来反倒连叶家一个扫地洒水的小厮也不如,还是庄主从来没有把我们当自己人看过?没有人想要离开,众人群情激愤,都表示要与山庄共存亡。 皇甫秋池又道:“庄主,这几年来人们谈鬼色变,都说鬼教如何如何可怕。属下倒不以为然,他们若真的那么厉害,又何必藏头露尾,遮遮掩掩?挽霞山庄在武林中虽然称不上是天下第一庄,可是我们什么时候怕过别人?庄主,说句不好听的话,咱们不能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难道鬼教来了一个什么鬼手横断,整个挽霞山庄就要做鸟兽散了?传了出去,咱们就算不死,也没什么面目见人。” 叶天翔苦笑了一下,道:“皇甫兄弟教训得极是。” 寒稀现在终于明白山庄这些天来严加防范,为的是什么了。什么二哥犯了错要严加看管起来,那是大人们不想让他们过早的面对这种险恶与恐惧故意说给他们听的。寒稀觉得心里面渐渐变冷,身体也禁不止颤抖了起来,她很害怕,她不知道接下来究竟会发生什么事。鬼教的事情,她原先多多少少还是听到哥哥们提到过的,说是江湖上近些年来兴起的一个邪教,教中的人武功极高而又心狠手辣,在江湖上已经制造了几起灭门惨案。那时候只觉得那是她不喜欢听的故事,难道这么快,这样的事情就要发生到他们家的头上吗? 晏补之接着皇甫秋池的话道:“大哥,皇甫兄弟的话不错。鬼教近年来的凶名虽盛,可是我们挽霞山庄也没有理由惧怕他们。而且,大哥已经发出了许多助拳的帖子,算时间,咱们的援手也差不多该到了。鬼教不来倒罢了,既然来了,咱们也正好大干一场,即为武林除害,也为我们挽霞山庄挣一口气,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5 章 不然,江湖上的后进们都不知道挽霞山庄在江湖上是什么地位了。” 叶天翔默然片刻,道:“好,既然众位兄弟都决定与我叶某人生死与共,叶某也不能辜负了大伙的心意。不过,现在是敌暗我明,我们现在只能严加防范,再考虑下一步该如何去做。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咱们挽霞山庄决不做缩头乌龟!” 不过,程先生和郑诗络不是武林中人,又只是在山庄作客讲学的,叶天翔心想,无论如何,也不能让他二人在山庄中有什么意外。他要安排两位高手送他们平安的离开。而他的孩子寒稀虽然还小,浩男更是只有七岁,他却绝不能在危难之时把他们送走。把山庄的防卫安排妥当之后,大厅里就只剩下了他们叶家老小和程先生师生二人。 叶天翔给程先生长作了一个揖,道:“先生,叶某好生惭愧,本来只是想留先生在山庄小住,给孩子们传些学问,却不料叶家的劫难来得如此之快,让先生受惊了。叶某已经安排了人手,连累先生要连夜赶路了。” 程先生道:“东翁此言差矣。老夫既为叶府西宾,前后也在此吃过几年饭,岂有大难临头独自飞的道理?老夫虽然是无用的书生,却也和那些江湖义士一般不是贪生怕死之辈。” 叶天翔摇了摇头,苦笑道:“先生的心意,叶某感激不尽。不过先生不是江湖中人,原不必卷入江湖恩怨之中。我对先生明言,适才虽然群情激昂,众人义字当头,视死如归。可是先生想必也听得出来,左右逃不过一个死字。在当今的武林,挽霞山庄可列武林世家最强之一,可是两年前比挽霞山庄更强的江南水家,也被鬼教满门杀绝,今岁早些时候,洞庭冷家也无一人逃脱。不是叶某人灭自己的威风,实在是叶家此番在劫难逃啊。” 程先生慨然道:“人生在世,谁能不死?但求死得其所罢了。老夫幼时一心读书报国,后来做了官,却见朝纲混乱,jiān佞当权。报国无门,这才游学天下。东翁待我甚厚,老夫既不能报国死,与东翁共赴难,也不失忠义二字,哈哈,不错,不错!” 叶天翔虽然大受感动,却也有些哭笑不得,便道:“那么郑世侄呢?世侄天资聪颖,青春年少,难道也陪着我叶家一同殉难?” 这倒把程先生问住了。他已过天命之年,看尽人生浮沉,死便死了,也了无牵挂。可是郑诗络确是青春年少,这时便死,确是十分可惜。郑诗络是先生故人之子,故人临终前把自己的独子托付给他,难道他就让他未及弱冠便夭折?而且此子聪颖过人,无论学文习武,皆可成一代英才,就此陨落,也的确太可惜了。 程先生想了又想,道:“既如此,东翁只把络儿送走,老夫就留在此间了。” 郑诗络道:“先生说笑吧?”他们师生二人时常辩论,不拘礼节,虽是师生,也是忘年之友。郑诗络对先生虽然满心崇敬,却不是唯唯诺诺。只听他说道:“先生可为忠义死,却要陷学生与不孝不义吗?”他若背养育他的先生而去,自然是不孝,舍于他有恩的叶家而去,是为不义。他看了看站在叶夫人身边的寒稀,只道:“学生不走。” 叶天翔看着这师生二人,觉得他们太过迂腐了,却又迂腐得很是可爱。但是无论如何,他是不能让他们跟着叶家一起受难的。最多也就是点了他们穴道,强行把他们送走罢了。 却不料郑诗络走到叶天翔面前,长作一揖,道:“庄主,晚生有一不情之请,请庄主成全。” 第六章君若无我,问君怀抱向谁开? 叶天翔看着这个少年,很欣赏他的聪慧,在他小的时候他就觉得可惜,如果这个孩子是他叶家的人,以他的资质和悟xìng,绝对是超一流的武学奇才。而此时,他更欣赏他的义气,他虽然只是个少年书生,可是他的义气一点也不比那些和他多年生死与共的兄弟要来得差。所以他看着这少年,含笑道:“世侄请讲,叶某但有所能,无所不允。” 郑诗络道:“晚生想请庄主把四小姐寒稀许配给晚生为妻。晚生幼时与寒稀小姐相伴,近日来又蒙小姐垂青,执手相随,便已下定决心,今生非寒稀小姐不娶。请庄主玉成。” 老实说,对于郑诗络的这个要求,叶天翔没有感到特别的意外。这些天他也听说四女寒稀每天都与这少年书生同时出入山庄上下,他喜欢这个少年,就算他自己不提出来,他也会把寒稀许配给他的。可是,他却不知该怎么回答他,因为实在这样的时候。如果答应了他,他郑诗络就是叶家的女婿了,既是叶家的女婿,在这样危难关头,他还能把他送走吗?郑诗络若是叶家的女婿,他就更没有独走的理由了。叶天翔不由为难了起来。 程先生哈哈一笑,道:“好极,好极。东翁,老夫就斗胆为络儿求这个亲,我师生二人虽然贫寒,还请东翁允了吧。” 郑诗络看着叶天翔,等着他的回答。 这时寒稀站了出来,轻轻的,但是很坚定的道:“爹,寒稀还小,寒稀不嫁人。” 寒稀说这话,倒让叶天翔稍微意外了一下,不过,当他看到女儿眷眷的看了一眼郑诗络,就明白她的心思了。寒稀并不是对郑诗络无意,她是还小,却已情窦初开,只不过她知道叶家大难临头,不愿连累郑诗络罢了。 寒稀看了看郑诗络,道:“郑哥哥,寒稀不能嫁给你。寒稀只是把你当作了哥哥,和大哥二哥一样。你还是快走吧。” 叶天翔看到了寒稀那一抹眷眷的眼神,郑诗络又怎么会没看到?他微微笑了一笑道:“嫁不嫁在你,走不走在我。我说了今生非你不娶,你当我是说着玩的?就算你只把我当哥哥,妹妹有难,哥哥又怎么能走?” 寒稀一听这话就有些急了,她毕竟真的还小,她毕竟还是藏不住心事的,眼眶里那一点泪光,很容易的就将她的心事暴露无遗。她跺了一下脚,道:“郑公子,你还是走吧。这是我们叶家的事情,你一个外人,又不会武功,在这里添什么乱?我不会嫁给你的,永远不会,你在这里站着,只会让我讨厌你!” 这话一说,郑诗络不由全身一震,脸色也顿时一片灰暗。其实寒稀也不知道自己怎么说出这些狠话的,她知道他们没有多少时间了,只有把他逼走,她才安心。哪怕他因此记恨她,也顾不了了。但是这话却着实很是伤人,就连叶天翔听了,都有些不忍。叶胜男是个直xìng子的人,她觉得妹妹这话说得太过了,便喝叱道:“老四!你说什么疯话?” 寒稀话说出了口,心就硬了,看着郑诗络,眼中的泪水变成了一层冰霜,冷冷的道:“我说什么疯话?我说的是实话。生也好死也好,这是我们叶家的事情。他一个外人在这里干什么,真是莫名其妙!” 叶天翔喝道:“够了!不要再说这些。”他带着歉意看了看郑诗络,道:“郑世侄,小女年幼无知,说话不知轻重,你不要责怪她。现在多说无益,我已经给你和先生安排好,你们快走吧。” 郑诗络愣愣的看着寒稀,对叶天翔的话充耳不闻。寒稀也看着他,目光却越来越冷。郑诗络点了点头,道:“既如此,我去拿件东西就走。”说完,转身出了挽霞厅,往聆风楼的方向走去。 寒稀知道郑诗络要去拿什么,她站了一下,赶紧追了出去。追出不远,就看见郑诗络正在向聆风楼跑去,她一咬牙,运起轻功,几个起落就落到了郑诗络的前面。也不跟他说话,两人就像赛跑一般的往聆风楼而去。不消说,郑诗络是肯定跑不过寒稀的,他刚看到聆风楼的时候,寒稀已经在往回走了。郑诗络看见寒稀背着一只手,就停下来,喘着气道:“把画还给我。” 寒稀咬了咬嘴唇,道:“这画中的人是我,我不能给你。”郑诗络道:“画是我画的,就是我的东西,你凭什么占为己有?你不肯把画给我,就说明你心中有我,你刚才说的话都是假的。”寒稀道:“我不懂你说什么。”郑诗络道:“你不把画还我,我就不走。”说着,走上前去,伸手就要夺画。寒稀也没有后退,抬手一指,就点中了郑诗络的穴道。郑诗络动不了了,她又补上一指,封住了他的哑穴。她看见郑诗络眼睛直勾勾的看着她,“呜”的一下就哭出声来了。 寒稀一哭出来,刚才硬起的心肠便软了下来,哽咽着道:“郑哥哥,你不要怪我。我不想你死在这里。我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可是我知道我们家这一次是迈不过这一关了,我好怕啊。我也不想死,你不知道这几天我过得有多高兴呢。郑哥哥,你放心,只要能逃过这一劫,无论你走到哪里,寒稀都会嫁给你的。你说了非我不娶,寒稀也非你不嫁的。”她一边哭着说着,一边在郑诗络身边坐了下来,一颗小小芳心,真的哭得肝肠寸断了。其实对于男女情爱的事情,就像她读的那些诗一样,她还是似懂非懂的,但是她懂得了一件事,那就叫做生死相许。 寒稀在这里伤心的哭着,她的姐姐叶胜男和二哥叶英男找了上来。他们一看,便也都明白了。胜男走过去,搂着妹妹的头,轻轻的唤了一声老四,英男则对郑诗络抱了抱拳道:“郑兄弟,对不住了。你对我妹妹的情谊,我们都会记住的。” 胜男道:“老二,别说了。那边先生也被爹爹点了穴道,我们快把郑哥哥也带过去,赶快把他们送走吧。”英男点了点头,弯下腰就把郑诗络扛在了肩上,大步流星的走下去。 看着英男把被点了穴道的郑诗络带来了,叶天翔也松了一口气。他们为先生和郑诗络都准备好了一切随身用品,把他们装在了两只大木箱里,准备用船把他们从蓝溪顺水送出去。只要能漂过剑湖,大约也就安全了。这事叶天翔安排了他最信得过的两个家人来做,他们精通水xìng,将潜伏在船底逃出去。叶家的长子叶正男和媳fù出门在外,那是叶天翔有意安排他们外出的。只要他们不知道山庄发生的事情,那些责任就落不到他们头上去。他们成了家了,叶天翔希望能保住他们叶家的一脉香火。尽管这对其他的子女而言是不公平的,但他也只能这么做。不知道他们有没有得到消息,他们希望是没有,只要长子长媳逃过此劫,他们叶家就不至于绝后了。 胜男看着满脸泪花的妹妹,对叶天翔道:“爹,把妹妹也送走吧。”叶天翔叹了口气,如果可以,他何尝不想把他们都送走呢?但是程先生和郑诗络他尚且不知道能不能平安送走,再加上寒稀,那就可能谁也送不走了。而且,他又怎能送走四女儿,却要二儿子和三女儿留下来等死? 寒稀虽然哭得伤心,但是她心里也明白得很,听到胜男的话,反驳道:“三姐,你武功又没有我好,凭什么是你留下来?”胜男气道:“什么话,你说我打不过你?” 英男不知道她们姐妹这时候争什么长短,也懒得理她们,招呼着几个家丁抬着装有程先生和郑诗络的木箱来到了蓝溪水边。可是,到了那里,才发现原先准备着的两条船已经不在了。知道这条水道能逃命的人不多,而事先安排好的那两个家人也不在了。 英男回头看了看他的父亲,叶天翔苦笑着摇了摇头,道:“谁都爱惜自己的xìng命,原也无可厚非,就让他们去吧。”英男点了点头,问道:“那,先生和郑兄弟怎么办?”叶天翔道:“只能先藏起来了。小三小四,这件事就jiāo给你们了。”他看到结义兄弟晏补之匆匆走来,知道再也没时间为程先生的事情分心了。 “大哥,”晏补之走到叶天翔面前,神情紧张的道:“我们派出去求援的人都被杀了,人头被人送到了山门外。” 最后一丝希望破灭了。 叶天翔现在真的希望长子正男在外尽情游玩,希望他们不要得到消息不要回来。媳fù家也是武林名门,只要他们小两口躲过了这一劫,他们就总有机会报仇的。 叶天翔和晏补之走到山门口,看到了挂在山门牌坊上的十几颗人头,那都是挽霞山庄中身手一流的好手。这时夜色已深,天空中星稀月明,那些人头挂在月色中显得分外的诡异。直到现在,他们虽然知道敌人的身份,可是他们完全不知道敌人现在在哪,下一步会采取什么行动,他们知道死亡正在逼近他们,却不知道该如何反击!他们都是纵横江湖多年的高手,可是现在他们好像除了坐以待毙以外,再也没有其他办法。 鬼教的兴起,不过是近几年的事情。但是仅仅几年的时间内,鬼教就已经灭掉了武林中实力很强的几个门派了。其中江南水家在武林六大世家中名列首位,也在劫难逃。全家上下三百多口人全部被杀,连襁褓中的婴儿也未能幸免于难。水家被灭,曾经让江湖上恐慌了一阵。人们由此知道了鬼教,因为他们用水家的人血写下了“灭尽名门正派,鬼教一统江湖”十二个字。那十二个字写在水家演武场的大青石砖里,虽用人血写就,可是深入石砖内几有二寸,而且用的绝不是什么金石利器。放眼整个武林,能有此深厚内力的,多不过数人而已。 水家之后,陆续又有一些成名多年的侠客遇害。而鬼教的人在杀害这些侠客的时候,都不让他们就死,而让他们把所经历的恐怖传达出去,却又绝没有一个人还能救得活。江湖上的人们也因此知道鬼教有六大煞星,分别叫做妖刀韦一、魔剑风漏、鬼手横断、怪面娄空、yīn医梅错、冥灯无形。但是,也都是传说而已,没有人说得出他们具体长的什么样子,是老是少,是男是女。有的人说妖刀韦一最为可怕,也有的人说鬼手横断最是恐怖,但是真正见过他们的人都死了,他们无一例外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6 章 死得很惨,而且直到死脸上的恐惧惊骇的表情都无法抹平。 江南水家之后过了两年,武林六大世家中排名第五的洞庭冷家才在人们渐渐有些淡忘时又突遭横祸。之后武林中平静了一阵子,就在健忘的人们又开始渐渐淡忘这件事的时候,挽霞山庄又面临灭门之祸了。 而这一次,距冷家被灭仅仅过了半年。 第七章鬼 挽霞山庄,武林六大世家中名列第二。 这个江湖也平静了几十年了。几十年来,除了门派间的一些利益冲突,人们甚少听到所谓正邪两道之间的惨烈厮杀。那些记忆都留在了差不多一百年前和天教的那场至为惨烈杀戮里了。一百年前的天教也打着一统江湖的旗号,在江湖上杀了不少人,最后成了武林公敌,即令原本被名门正派视为旁门左道的一些奇人异士,也和与他们原先势不两立的名门正派并肩作战,这才打败了盛极一时的天教。之后六大门派、六大世家分领江湖的格局才延续了下来。近百年来,都维持着这一均势。 而今鬼教的出现,打破了这一均势。有人说鬼教就是当年的天教的余党卷土重来。可是如今的鬼教和当年的天教却有很大的不同。当年的天教虽然不可一世虽然趾高气扬,但是他们都旗帜鲜明的和武林中人作对,他们甚至会在要在消灭某个门派之前,事先告知对手可以逃命。如果你不敢打如果你能丢得起人,你就逃吧,尽管逃走的人如果还在江湖中走动,他们绝不放过,可那至少还有逃命的机会。武林中人大多珍视名誉甚于生命,但是怕死毕竟也不是多丢人的事。就此退出江湖吧,其实也没什么不好。 可是鬼教就有很大的不同。鬼教行事似乎只有一个字,那就是杀。鬼教好像并不是想一统江湖,而是毁灭这个江湖。也许这就是他们一统江湖的方式,他们既然是“鬼”,所喜欢的当然是yīn间。 一夜竟然无事! 叶天翔虽然有所意料,但是他还是没想到这一夜竟然真的无事。可是这一夜无事一点也不让他感到轻松,因为他更加的感到对手的举动无法预测了。他们是另有yīn谋?还是想等到他们放松警惕再突然动手?或者他们在下一刻就会动手了?每一种猜测都有可能。他知道随时都不能放松,可是,他也不知道绷紧了的神经能支撑多久。 猎物。他们变成了猎物。 叶天翔绝望的发现他们变成了人家的猎物。 也许这才是人世间最痛苦的事情。 寒稀从密室的暗窗看到了天边的一抹朝霞。朝霞出现在天边,就是要下雨了。寒稀在窗边愣愣的看着那红得有些妖异的朝霞,觉得心里好冷。她喜欢晚霞,晚霞是温暖的。而且,当她在聆风楼看晚霞的时候,还有一个人陪着她,那个人还给她解诗,看她舞剑,给她画画。那就是昨天的事情,可是,那种温馨的感觉已经恍若隔世了!现在,那个人就在她的身后,可是他不能说话,也不能动,因为他被她点了穴道。她不敢回头去看他,不是怕他记恨她,怕的是自己看着他便会心痛,怕看着他就管不住泪水。 只有十五岁的少女寒稀也许还不完全懂得什么是爱,可是她懂得了痛,那种痛真是很揪心的。 密室里除了寒稀,还有郑诗络,还有程先生,还有寒稀的娘和弟弟以及两位婶婶。两位婶婶怀中都抱着寒稀的堂弟,一个三岁了,一个才半岁。寒稀的任务,就是保护密室里的这些人。 都是她的亲人! 先生的穴道已经解开了。先生年纪大了,不及时的解开穴道,恐怕对身子有损。先生从来没有被人家禁锢过,这时候正在生闷气呢。郑诗络的穴道还封着,寒稀不敢解开他的穴道,她就是怕他。如果郑诗络会记恨她,她当然会难过得要死,如果郑诗络一点也不责怪她如果他只是一如既往的对她好,她也会心痛得要死。她柔肠百结,她真的不知道怎么办好。可是,郑诗络的穴道总会自己解开的,难道到时候又补上一指吗?她哪里还下得了手。 “四儿。”寒稀的娘说话了,寒稀的娘也看到了外面的朝霞,她说:“天亮了,把郑公子的穴道解了吧。时间长了,有碍血脉畅通。” 娘的话是不能违背的,寒稀转过身来,低着头,也不敢看郑诗络,伸手解开了他的穴道。看见郑诗络活动了一下手脚,她真不知道他会说什么。 郑诗络活动了好一下,竟然笑了,说道:“妹妹,这叫什么武功?为什么你伸手一点,我就不能动也不能说话了?你教我好不好?”寒稀抬头看他,真不明白这种时候他怎么还能笑得出来。但是他的笑那么真诚,把她也感染了,寒稀便也忍不住微微笑了一下,道:“这是我们叶家的秋风点穴手,人家说,是江湖上一流的点穴手法。不过,不能外传的。”郑诗络道:“我要娶你为妻的,我不能算外人。” 寒稀万没想到郑诗络在这时候又提这事情,羞得连脖子都红了。郑诗络哈哈笑道:“我知道老天不会在这样的时候把我从你身边送走,这是注定了我们要生死与共的。我既然许下了诺言,就绝不会反悔。”郑诗络笑得爽朗至诚,寒稀虽然害羞,脸上却也露出了些幸福的笑容。 寒稀的母亲看在眼里,也笑了,且不论将来究竟如何,做母亲的,谁不希望自己的女儿遇到这么一个聪明善良而又肯生死相随的好男儿呢?虽然挽霞山庄的事都是由庄主叶天翔做主的,但这件事,她知道她的丈夫再也无从反对,便道:“郑公子,难得你对我们丫头一往情深,四儿能遇见你,也是她的造化。这件事,我就许了你了。” 郑诗络大喜道:“多谢夫人成全!” 程先生哈哈笑道:“什么夫人?还不叫岳母?” 郑诗络脸上不由一红,他虽然xìng情爽朗,但是终究只是个少年,脸皮总还是很薄的。 叶夫人道:“叫不叫岳母不要紧,我已经认了你这女婿了。不过,”她看了看外面,道:“情势如此,你们就算现在拜堂成亲了,也可能即刻便死。你本与叶家无关,兴许还有一条生路。真的生死不渝吗?” 郑诗络便双膝跪下,给叶夫人磕了三个头,道:“岳母在上,请受小婿一拜。”叶夫人含笑点头,对寒稀道:“四儿,你也跪下吧。”寒稀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她本是武林世家的女儿,血脉里也流淌着豪爽干练的xìng格,便也不忸怩,跪了下来,喊了一声:“娘。” 叶夫人对程先生道:“先生。你是络儿的长辈,外子不能分身到此,我们就给他们作主了吧。”程先生笑道:“甚好,甚好。”寒稀的两个婶婶也是长辈,这时便都上前贺喜。一切仪礼都免了,给长辈磕了头,再互相对拜,他们便是一对夫妻。叶夫人送了郑诗络一块和田玉珏,程先生大为窘迫,对寒稀道:“老夫身无长物,只有一本敝帚自珍的诗稿,就送了你吧。”寒稀接过了,盈盈笑道:“多谢先生。” 一对新人站了起来。郑诗络问道:“妹妹,我们现在是夫妻了,我是叫你娘子呢?还是仍旧叫你妹妹呢?”寒稀道:“娘子真不好听,还是叫妹妹吧。”说得众人一笑。 虽然没有红烛高照,虽然没有锣鼓声声,虽然没有宾客满堂,可至少在这一刻,在这密室里,真是喜气洋洋的。哪怕,欢喜也只是片刻而已。 没有海誓山盟,他们只是牵着手,从掌心里感觉到对方的温度,感觉到自己的血液里对方的呼吸。寒稀看着郑诗络甜美的笑着,郑诗络则还以她坦dàng真诚的目光。这有点像一个梦境,所有的一切都好象不那么真实。 可是,所有的一切又都那么的真实。 叶母看了看暗窗之外,道:“不知道外面怎么样了。四儿,你带着络儿,去看看外边的情形吧。顺便去给你爹报个喜。”寒稀道:“不,爹让孩儿在这里保护娘和弟弟,还有婶婶和先生。”叶母道:“这里很安全。再说了,娘和你两位婶婶的武功,总不至于就比你差了吧?真不知道你爹怎么想的。” 寒稀看了看郑诗络,还是摇了摇头。郑诗络道:“既然说了生死与共,你就不要这么儿女情长了。走吧。”叶母笑着点了点头。寒稀也就不再多说,带着郑诗络走出密室暗道,来到了外面。 这时山庄里出奇的安静,安静得就像寻常的不能再寻常的一个早晨。好像万物都还在睡梦中没有醒来,风依旧轻轻的吹着满山遍野的红叶。 寒稀带着笑,问道:“郑哥哥,你闻到了吗?红叶的香气。”她说着,停住了脚步,深深的吸了一口清晨的空气。郑诗络微笑着看着她,问道:“现在可不可以把画还给我了?”寒稀看了看他,郑诗络接着道:“还差几笔,我得把我的小新娘画完啊。”寒稀羞红了脸,道:“这个时候,你还来取笑人家。”这时候她已经不再害怕,也不再心痛了,既然说了生死与共,那又还有什么好怕的呢? 不过寒稀有个疑问,她问道:“郑哥哥,你真的一点都不怕死吗?”郑诗络道:“嘿嘿,先生不是说了吗?人谁不死?但求死得其所。跟了先生那么多年,别的东西没有,傲骨算是有了点。”寒稀含笑道:“郑哥哥,我发现你总是笑,你没有烦恼的吗?”郑诗络笑道:“这个,我不跟你说。”寒稀撇了撇嘴,笑道:“不说就不说,不过,我很喜欢你这样子。我就喜欢你笑。郑哥哥,你知道人家成亲后要做些什么吗?娘都没对我说,可是我记得大哥成亲的时候,有好多好多事情,把他和嫂嫂都忙坏了。”“这个嘛,”郑诗络道:“我也不知道了。等下回去问先生吧,先生什么都知道。”寒稀点头道:“嗯,好的。” 他们一路说说笑笑的走来。可是,要当作什么事情也没发生是不可能的。走着走着,寒稀突然停了下来,她蹲身看了一看,在草丛里发现了一具尸体。本来笑靥如花的脸上,顿时一片悲戚。这是她熟悉的一个长辈,山庄的护院高长鸣。她轻轻的喊了一声“高叔叔。”眼泪就掉下来了。就在不久以前,高长鸣还放了第一次违反庄规的寒稀一马,使她免过了父亲的责罚呢。 郑诗络看见高长鸣的尸体上没有什么伤痕,脸上的表情则写满了惊异,就觉得十分奇怪,问道:“你知道高叔叔是怎么死的吗?” 郑诗络这一问提醒了寒稀,她草草的检查了一下高长鸣的尸体,道:“你帮我把高叔叔的尸身翻一下,我看看后面。”尸体背部也没有留下什么伤痕。寒稀不知道他是怎么死的,可是,他那十分惊异的表情,是什么意思呢?寒稀没有这方面的经验,就道:“走,我们去告诉爹。” 第八章蝴蝶悲 他们是在叶天翔的书房里找到他的。叶天翔表面看来十分镇静,但是他的鬓角正在悄悄的变得灰白。寒稀一眼就看出来了,她咬了咬嘴唇,没敢说出来。叶天翔吃惊的看着他们,问道:“你们怎么到这里来了?” 寒稀简单的说了他们已经成了亲的事,就把高长鸣的死讯告诉了叶天翔。叶天翔也来不及对他们说些什么,匆匆忙忙的就和他们回到了发现高长鸣尸体的地方。和他们一起的,还有晏补之。 晏补之验过了高长鸣的尸体,得出的结论却十分令人震惊“高护院是中了风雷破掌而死的,外面一点伤痕也看不出来,可是五脏六腑全烂了。问题不在这里,大哥,你发现没有,高护院是在完全没有防备的情况下中掌身亡的。” “风雷破掌?”寒稀惊道:“爹,这不是长风帮主的成名武功吗?” 晏补之道:“不错。风雷破掌的确是长风帮帮主铁马的成名武功。可是,铁帮主怎么会到这里来杀了高护院?侄女,你想这说得通吗?武林中六大帮派,六大世家,长风帮和我们挽霞山庄是站在同一条线上的。” 寒稀摇了摇头。叶天翔也摇了摇头。郑诗络蹲着身子反复的看着高长鸣的尸体脸上的表情,道:“岳父,高护院的脸上写的只有惊异,没有恐惧。会不会,杀他的人,是他认识的?” 晏补之也反复查看了高长鸣的尸体,点头道:“世侄的话很有几分道理。不过,高护院生前也不认识铁帮主,那会不会,还有别的人会风雷破掌?而且是高护院认识的人?” “大哥!”这边的问题还没有解决,叶天翔的另一个结拜兄弟沈怀昭又匆匆走了过来。他一看就知道这里发生了什么事。但是他没时间过问这里,说道:“上官兄弟死了。”他说的是燕云双剑之一的上官铁衣。在挽霞山庄中,上官铁衣的武功算是一流了。 沈怀昭道:“上官兄弟中的是地魔剑,胸口被划上了一个‘鬼’字。” “地魔剑?”叶天翔道:“这么说,除了鬼手横断,魔剑风漏也来了?”这边多了一桩悬案,那边确然是鬼教找上了门。叶天翔苦笑了一下。一夜无事,又怎么可能一夜无事呢! 郑诗络看见寒稀好不容易恢复的笑容又被一种紧张和恐惧遮盖了,就伸手握了握她的手。发现她手心全是冷汗。其实人越是在幸福的时候越是怕死的。如果江湖的传言没错的话,光一个鬼手横断他们山庄可能就对付不了,现在又多了一个魔剑风漏,那真的是一点侥幸也别想有了!能够和郑诗络生死相伴,死又何惧?可是,这个时候,她一点也不相死。 一点也不想。爹爹都还没祝福他们呢,还有哥哥姐姐,还有这些叔叔伯伯。 郑诗络是个只学了一些粗浅功夫的书生,但是这个时候,在整个山庄里,最镇静的人其实是他。但是这镇静并不能给他带来多大的帮助,相反,他虽然不是江湖中人,但是他隐隐约约的感觉到挽霞山庄面对的,并不只是鬼教的死亡威胁那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7 章 么简单。他问寒稀,什么是江湖呢?寒稀看了看他,寒稀答不上来。 整个山庄都陷入了一片恐慌之中。所有的人都知道敌人已经来过,但是没有人知道敌人是从什么地方来的,也不知道敌人是什么时候出现的,更不知道敌人会在什么时候再出现。他们布下了自以为周密的防卫阵势,可是他们突然发现所有的一切都显得徒劳无益。连上官铁衣这样的高手都在不知不觉中被杀了,那么其他的人呢?武功比上官铁衣差的就不说了,就连他几十年来的生死兄弟皇甫秋池,也陷入了惶惶不安之中。他不住的在想,下一个死的,会不会就是他? 而这正是绝大多数的人正在想的问题。他们都跟随挽霞山庄多年,跟随挽霞山庄那些年来他们在江湖上也曾经风光过,他们也都是义气干云,视死如归的英雄豪杰。他们是不怕死,如果与敌人面对面的厮杀,即使明知不敌,他们也绝不会退缩。可是他们看不到敌人在哪,他们有力无处使。他们不怕死,可是,在惶惶不安中等死,确是任何一个人都难以承受的! 这才是最要命的。 不知什么时候,天空下起了雨来。这场雨和前一阵子的那场雨有很大的不同。这场雨下得稀稀疏疏的,可是,每一滴雨滴似乎都很分明,每一滴雨都带着一种冰蓝色的寒光从天空中直贯而下,打在地上,像珠子一般的破碎了;打在人身上,则是分明的生硬的痛。 挽霞山庄的人对这种雨并不感到陌生,每年入冬之前,都要下上一两场这样的雨。就像是昭告吧,然后,冬天就该登场了。只是今年这场雨来得格外的早了一些,挽霞山庄的枫叶红得正好,在往年,应该还有个把月的晴天呢。 天色很暗。暗暗的天幕下冰珠一般的雨冷冷的下着,像一个心肠铁硬的人漠然的看着这个地方所发生的一切。 寒稀最怕这种雨,要是在往年,这场冷雨下来的时候,她的屋子里已经生了一盆炭火了。她就很少再走出她的那座小楼,每天的大部分时间都像猫儿一样偎在火边,看书,或者愣愣的想着不知道什么事情,一直要到冬天过去。可是,今年她看来是没有这样的机会了。 因为天冷了,寒稀就叫郑诗络陪她回夜紫楼去换衣服。他们现在是夫妻了,她想带他去看看她住的地方。她还想回去看看蝴蝶有没有出什么事,从昨天早晨到西苑读书到现在,她都没有见过蝴蝶了,她感觉就像过了很多年,不知道她还好吗?回到夜紫楼,她还要找一块油布把郑诗络给她画的画包好了,她要把画随时带在身边,可是又不能让雨淋着它。 叶天翔担心女儿女婿在路上会出什么事,要两个护卫陪他们去。寒稀说不用了。寒稀年纪小,可是寒稀的武功不比那两个护卫差。其实最重要的是,寒稀现在不想有谁来打扰他们。 穿过了一条长长的回廊,郑诗络和寒稀来到了山庄的内院当中。这是山庄的主人住的地方,和外面的那些院落相比,这个院子并不显得富丽堂皇,只是多了一些大气。寒稀的夜紫楼就在内院的北边,一座两层的小木楼。 郑诗络生平第一次走进一个小姐的香闺,进门的时候,他突然有点不好意思了。寒稀就有些哀愁的笑,她想,要是没有关于鬼教的那些事情,那一刻该多么美好啊。她拉着郑诗络的手,轻轻的在他怀里靠了一下。笑问:“郑哥哥,你怎么脸红了?我们现在是夫妻啊,你还有什么好避忌的?” 郑诗络一想是的,他们现在是夫妻了。其实他对男女之事并不比寒稀懂得更多,这时候在他心里,他和寒稀结为夫妻,更多的感受到的是一种同生死共患难的情怀。而那些小夫妻的情情爱爱甜甜蜜蜜卿卿我我,他一时之间还体会不到。只是当寒稀靠在他怀里时,他才感到心尖一颤,不太利索的伸手搂住了她娇小的身躯。 只那么一下,两个人身上一下子就热了起来。他们都感觉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美妙和甜蜜。但是也只那么一下,寒稀听到楼边有个声音,她想也许是蝴蝶,要是让她看到了,该有多难为情呢!于是她一猫腰,从郑诗络的怀抱里挣脱了出来。 寒稀看到楼梯边蝴蝶的房门是开着的,刚才的声音应该就是从那里传过来的。于是她喊了一声“蝴蝶,”问道:“你在里面吗?” 没有回答,寒稀顿时警觉的查看了一下四周,没有发现什么异常。但是她还是感觉不对劲,提起了剑,把剑身从剑鞘里拔出了一半,走了进去。 一进门,就看见蝴蝶低着头站在里面。寒稀松了口气,剑也收回了鞘里,嗔道:“蝴蝶,你在里面的,叫你怎么不出声?”突然,她脸热了一下,心想这丫头肯定是看到了什么,才故意不出声的。她走过去,在蝴蝶肩上拍了一下,道:“蝴蝶,不要装模作样了,你想笑你就笑吧,真是的!” 就在寒稀的手拍到蝴蝶的肩头时,蝴蝶猛然抬头,张开嘴就向寒稀脖子上咬来。在那一瞬间,寒稀看到蝴蝶的脸变成了青绿色的,一双本来机灵明亮的眼睛却充满了血丝。寒稀吓得尖叫了一声,蝴蝶的双手已经掐住了她的脖子,嘴里发出一种可怕的喘息声,牙齿咬了过来。寒稀本能的身手一推,把蝴蝶推开了一步,她自己也退了一步,问道:“蝴蝶,你怎么了?是我啊!” 郑诗络听到寒稀的叫声急步冲进来,看见蝴蝶又一次扑向了寒稀。她对寒稀的话充耳不闻,看起来一心就想在寒稀的脖子上咬一口。寒稀这时镇静了下来,蝴蝶扑过来时,她抬起一掌打在蝴蝶的胸口上。她用上了两分内力,心想先把她打倒再说。谁知道蝴蝶只是被打退了两步,又毫无知觉的继续往前扑。 寒稀心中一凉,蝴蝶扑过来时她又打了一掌,这次用上了四分的内力。蝴蝶虽然也会一些武功,但吃了她这一掌也得跌坐在地上半天起不来的。可是那是在平时,而现在她受了寒稀这一掌,只不过多退了一步,依然是无知无觉的,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响声,又扑了上来。寒稀又惊又怕,伸出手指连点了蝴蝶的五出穴道。 可是,名满江湖的秋风点穴手在蝴蝶的身上依旧一点用处也没有。蝴蝶犹如行尸走ròu一般,只知道往前扑上来。 郑诗络喊道:“妹妹,用剑!” 寒稀知道要用剑,可是,她的手按在剑柄上,剑却拔不出来。她不知道蝴蝶究竟是怎么了,但是她不想伤害她。蝴蝶又扑了过来,寒稀用剑鞘在她身上一扫,又把蝴蝶打退了,但只是打退而已。寒稀不由哭道:“蝴蝶,你怎么了?你快醒醒啊!” 蝴蝶受到的打击越重,反扑过来的力量也就越强,她大叫着,又一次扑向寒稀,动作却快过了。寒稀大喊了一声,闭上眼睛拔出了剑来,但是说实话她不知道该怎么办,杀死她吗?蝴蝶从小和她一起长大,虽然是丫鬟,可是她们也情同姐妹。她怎么下得了手? 她的剑尖向外,她感觉到手中的剑刺到了什么,睁开眼来,看见手中的剑已经刺进了蝴蝶的胸膛里。可是蝴蝶依然浑然不觉般的,还是往前扑上来,伸出双手,又一次掐住了寒稀的脖子,牙齿也又一次咬了上来。 郑诗络喊道:“妹妹小心啊!”一边喊,一边冲上来抓住了蝴蝶的手把她往外拉。寒稀也抽出剑来,往后退了一步。她的剑身上有血,那是蝴蝶的血,可那血是墨绿色的! 蝴蝶甩开了郑诗络的手,扭头向他,掐住他的脖子,张嘴咬了上去。郑诗络大惊,抓住蝴蝶的手要把她推开,可是蝴蝶的力气出奇的大,他根本甩不开她。就在蝴蝶的牙齿即将咬到他脖子上的时候,一道寒光一闪,蝴蝶的头颅掉在了地上。同时郑诗络也听到了金属坠地的声音。 那道寒光是寒稀手中的剑,她知道现在能让蝴蝶停下来的唯一办法就是砍掉她的头颅。如果蝴蝶是咬她,也许她明知道只能这么办,但她还是下不了手。但是现在蝴蝶要咬的,是郑诗络。 被砍掉头颅的蝴蝶终于停了下来,她的脖子里并没有喷出鲜血,而是少少的流出了和刚才一样的墨绿色的血。郑诗络推开那个无头的身子,只觉得心好像就快跳出胸腔了。他从来没有遇到过这样的事情,老实说,刚才那一下,他真的怕得厉害。 而寒稀的剑掉在了地上,她的身子也软软的瘫坐了下来。她感觉是她亲手杀死了自己相伴长大的姐妹。尽管她知道其实蝴蝶在此之前就已经死了。她只觉得浑身发冷发抖,也不知道究竟是害怕还是悲伤。 第九章十分好月,不照人圆 郑诗络把寒稀扶了起来,紧紧的搂住了她,心痛的道:“妹妹,你休息一下吧。”寒稀没有说话,她觉得全身都在发冷。郑诗络就抱起了她,走到楼上她的房间里,把她放到床上,给她盖上了被子。 寒稀的房里很干净、整洁,还散发着一种很好闻的淡淡幽香。楼下的惨剧,似乎是另外一个世界发生的事情。郑诗络坐在寒稀的床边,看着她惨白的脸,真是心痛极了。他握住她的手,她的手好像一点热度也没有。 过了一会儿,寒稀才恢复了一些生气,轻轻道:“郑哥哥,你也睡上来吧,我好冷。”郑诗络点点头,轻轻地拉开被子睡在了寒稀的身边,伸出一只手搂住了她。只觉得她全身都在颤抖着。 寒稀道:“郑哥哥,我好害怕。要不,我们自尽吧,我好怕会变成蝴蝶的样子。”死好像已经不是最可怕的了,更可怕的,是变成一具活尸。她听说过,那是被人下了一种奇dú。而下那种dú的,也是鬼教的人,鬼教六煞中的yīn医梅错。这是鬼教六煞在挽霞山庄中出现的第三个人。还会有第四个,第五个吗?寒稀不知道,她也不想知道了。 “自尽?”郑诗络道:“好啊,不过怎么个死法?”郑诗络其实一直都很乐观,他总觉得他们不见得就会死。但是经历了刚才的那一幕,连他的想法都有些变化了。他已经清楚地意识到,这个山庄的人都绝无幸免,而且,敌人不会让他们一下子都死去。他不懂这是为什么,这就是江湖吗? 郑诗络不懂,寒稀也不懂。她知道他们家是武林世家,可是她不喜欢学武,更不像她的哥哥姐姐那样热衷于闯dàng江湖。可是,不想踏入江湖,她却也逃不出这张网。江湖是从来不让人选择的。 “怎么死?”寒稀听到郑诗络这样问,愣了一下,道:“不,我不要你死。郑哥哥,你不知道我多喜欢你呢,我不要你死。” 郑诗络笑道:“我也不要你死。不过,如果你死了,我也跟着你死。我们做了夫妻,生要在一起,死也要在一起。” 寒稀道:“不!”寒稀这个“不”字说得斩钉截铁,铿锵有力。她侧过身,面对着郑诗络,伸手摸着他的脸,道:“就算我死了,你也不能死。”郑诗络道:“这对我岂非太过不公?你想要我一个人孤苦伶仃的在痛苦中活下去,妹妹,你忍心吗?我现在觉得,要是没有你,我一天也活不下去的。”郑诗络也侧过了身,和寒稀脸挨着脸,眼看着眼,他感受到她的甜蜜幽香,感受到她的吹气如兰。如果她死了,他该怎么独自活下去呢? 寒稀将自己的嘴唇在郑诗络的唇上贴了一下,只一下,她觉得有点好玩,同时,又觉得十分美妙。郑诗络怦然心动,他感觉到喉咙在冒烟,感到全身都热了起来。但是,他不敢轻举妄动,也不知道该怎么动,只觉得整颗心都在躁动。他觉得老天对他太刻薄了,给了他这么美妙的时刻,却又随时都可能要他们死去。 寒稀也感觉到了那种躁动,她觉得脸很热,努力的让自己退开了些,道:“郑哥哥,我们来做一个约定。”顿了一下,又道:“如果我们能够逃脱,当然最好,如果都难逃一死,那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不过,如果我们之间只有一个人能够活下来的话,就一定不许跟着殉情。无论是你,还是我,只要能活下来,就一定要报仇。谁也不能白白的死去!答应我,好吗?” 郑诗络看着她,从她的眼神里看到了一种原不该在一个下女孩身上看到的坚毅。他点了点头,道:“你说得对,我们首先要努力活下来。妹妹,我不懂得武林中的事,这次,挽霞山庄面对如此巨大的危机,到底是为了什么?如果只是正邪间的厮杀,敌人大可以爽快的一次就把山庄的人都解决了,他们并不是做不到。可是,他们现在这样的做法,到底是为了什么呢?他们想达到什么目的呢?” 寒稀道:“我也不知道啊。” 郑诗络道:“如果能弄清他们的目的,就应该有解救的方法。走!我们去找岳父和沈、晏两位叔叔,他们也许能想出来这是为什么!” 寒稀“嗯”了一声,道:“可是,我真不想离开这里。郑哥哥,我好怕啊。”郑诗络搂了楼她,道:“不怕,有我呢。”寒稀笑道:“好意思啊,你又不会武功,连我都打不过的。”郑诗络道:“有的事情,可不完全靠武功。”寒稀想了想,道:“你说得对,我们应该想办法挽救山庄。我们这就去吧。” 可是,他们望着对方,谁都舍不得起来。郑诗络看着寒稀脸上的红晕,忍不住在她唇上亲了一下。这一亲,却有点不可收拾,他觉得全身都像着了火一般。他亲了她柔软的唇,粉嫩的脖子,寒稀感到全身都要融化了。没有谁教过他们怎么做,可有些事是无师自通的。 可是就在他们要一同燃烧时,就在不远的地方,却传来了一阵金铁相jiāo的声音。他们一下子就同时坐了起来。对视了一眼,又一同跳下了床。寒稀给自己加了一件厚衣裳,提起搁在房里剑架上的一把剑,拉着郑诗络的手道:“郑哥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8 章 我们去看看!” 寒稀的声音有点激动,郑诗络也有点激动。也许是敌人被发现,和山庄的护卫面对面地jiāo上手了。这虽然不会是什么好消息,但是比一直让人看不见摸不着好多了。至少,就是死,也能知道凶手长的什么样子! 寒稀拉着郑诗络跑出内院,就在山庄账房外面看到了正在激斗中的两个人。其中一人是寒稀的姐姐,三小姐叶胜男,她挥舞着手中的长剑,一剑剑越加凶狠的往对方身上招呼上去。而拼命招架着的,则是山庄的一个二流武师,寒稀记得他的名字叫马崇江。 这一下大出寒稀的意外,她喊了一声“住手!”问道:“姐姐,这是怎么回事?” 叶胜男听到了寒稀的喊声,手上却没有任何迟缓,口中恨恨的道:“这背主的奴才要逃!我料理了他再跟你说!” 寒稀皱起了眉头,挽霞山庄上上下下三百余人,庄主叶天翔从来不许他的儿女对家里的下人颐指气使,更不许他们直呼对方为奴才。尤其是那些武师护院,叶天翔一向都把他们当作自己兄弟一般。这也是那些人舍生忘死给叶家卖命的一个重要原因。但是按照叶天翔的意思,尊称武师护院们为“叔叔”的,只怕也就寒稀一人而已。 那武师马崇江艰难的招架着叶胜男的剑,他的武功本来就比不过叶胜男,这时候更是缩手缩脚,身上已经挂了几处彩,眼看是招架不住了。可是这人倒也硬气,并不出口求饶,只道:“庄主有言在先,我等要走的话,挽霞山庄绝不强留。三小姐杀了我,也只是失信于人!” 叶胜男冷笑道:“你要走我自不拦你,可是你潜入库房,想要卷款而逃。难道我还能让你乘叶家有难来发财?” 马崇江道:“我不过拿了几十两银子和几件值不了几个钱的古玩。难道我为叶家卖了几十年的命,就不值这点钱?” 叶胜男哼道:“不错,你以为自己能值几个钱?”口中说着话,手中的剑却更狠了。一连使出三手杀招之后,突然清喝一声,一剑直刺马崇江心窝,这是叶家剑法中的绝杀之招,以马崇江的武功,那是绝对避不开的。马崇江心道罢了,扔了刀,仰面准备就死。却不料旁边斜来一剑,搁开了叶胜男的剑招。马崇江看得很清楚,那是寒稀出手救了他。 叶胜男的剑被挡开,怒道:“老四,你这是做什么?”寒稀手中的剑压着胜男的剑,叹道:“姐姐,你好糊涂。这个时候,你何必去计较那点身外之物?马叔叔在我们家几十年,那点钱算得了什么?” 叶胜男默然片刻,收了剑,冷冷道:“姓马的,既然四小姐给你求情,我就绕你不死,快滚吧!” 马崇江默默的拾起了地上的刀,看了看寒稀道:“四小姐,你是好人。我劝你还是快离开这吧,要不然,总逃不了一死。” 寒稀淡淡一笑道:“马叔叔,这是我的家啊,我能逃吗?”马崇江无言,给她行了一个单膝跪拜之礼,转身走了。在挽霞山庄,除了对庄主叶天翔,寒稀是他唯一行此大礼的人。 叶胜男漠然的看着马崇江走掉,问道:“老四,你怎么在这里?娘他们呢?郑哥哥怎么也和你在一起?” 寒稀把密室成亲的事简单的讲了一下,道:“我们正准备去爹那里商量对策,我们不能就这样坐以待毙。” 胜男看着郑诗络,笑道:“好啊,以后我不用再叫你郑哥哥了,你还得叫我姐姐。” 郑诗络颇为不喜欢叶胜男刚才那种趾高气扬的样子,不过她是寒稀的亲姐姐,按理他确实要叫她姐姐的,只得勉强的笑了笑,道:“姐姐叫不来,叫三小姐可以吗?” 叶胜男道:“那就见外了。你比我大,让你叫姐姐你也不服,我看我们还是扯平算了。你叫我老三,我叫你什么呢?也叫你老四吧,我们家的老四我改叫妹妹就行了。” 郑诗络笑了笑,算是同意了。他们一道走向叶天翔的书房。一路上原本布置在各处的岗哨都在往挽霞厅而去,原来叶天翔见布置岗哨徒劳无用,还分散了力量,就下令所有的人聚在一起,在商量应对之策。寒稀三人也就改了方向,遂众人一同前往挽霞厅。 寒稀现在最担心的是她的娘和弟弟,但是到了挽霞厅,她心里松了一口气他们已经先到那里了,娘在,爷爷也在,程先生也在,她的弟弟和婶婶们谁都没有少。 挽霞厅里黑压压的坐满了人。众人都没有说话,等待着庄主叶天翔做出一个决断。 怎么决断?叶天翔不知道怎么决断。 打,看不到对手,不打,就是坐以待毙。那么走呢?走得掉吗?就在一柱香的时间以前,挽霞山庄的门口又多了两具尸体,那是昨天从水道遁逃的两个家仆。他们的尸体连同逃遁的小船一起被扔到了山庄的门口,连人带船都chā满了箭枝。那种箭的箭身全是精铁铸造,箭尾没有羽毛。江湖上使用这种武器的只有一个帮派黑鸦帮。 没有人知道黑鸦帮什么时候投靠了鬼教,但是他们都知道黑鸦帮最大的看家本领就是帮人家杀人,而且他们最擅长的就是灭门。因为从来没有人能从他们飞蝗般的箭雨下逃得xìng命。他们的箭都是用特制的硬弩发shè的,而且箭上都喂了剧dú,任你武功再高,也很难幸免。至少,这个江湖上目前还没有出现过这样的人。 无论是鬼教收揽了黑鸦帮,还是黑鸦帮搭上了鬼教,都是武林的一场劫难。挽霞山庄现在也许没有人再去关心江湖上别的门派,就像他们知道,现在也没有人来关心他们。就算他们派出去求救的人都在半途被截杀了,可是鬼教和黑鸦帮这么大的动作,江湖上不会没有人发现。鬼教好像并不急着将挽霞山庄赶紧杀绝,他们好像很有兴趣知道,如果江湖上的人知道了挽霞山庄遭难,会不会来救他们。 离挽霞山庄最近的,是江南第一大门派九鼎门。九鼎门也号称天下第一帮,他们的总舵离挽霞山庄不过两百里路。快的话,一天足够他们赶来了。也许他们还要调兵遣将,那么就两天吧。鬼教并不急着把挽霞山庄的人杀光,黑鸦帮的人也只是躲在暗处并不现身。他们好像真的在等什么。 天又黑了。 挽霞山庄的人简直不知道他们这一天是怎么过来的。他们也不知道还能再过多久。他们都已经有些绝望了。叶天翔现在做能做的,就是把每十个人编成一组,旦有行动,十人都要互相照应。而且每一组人相隔都不能太远,至少要在互相能听到喊声的范围内。他放弃了山庄中大部分的关卡,只守住几个重要的院落,这些院落除了人力,还有机关阵势。也许这样能抵挡一阵,但是能抵挡多久呢? 鬼手横断,魔见风漏,yīn医梅错,鬼教六大杀手已经出现了三个人。以前从来没有听说过鬼教六大杀手有两个人以上同时出现在一个地方的。这能算是挽霞山庄的声望所致吗?想一想都觉得有点好笑。还有,身中风雷破掌而死的高长鸣那庄悬案又是怎么回事? 叶天翔在书房的来回的踱着步子,他的家人则静静的看着他。细心的寒稀发现,爹爹的头发又白了许多。寒稀的爷爷是个不会想事情的人,所以他才会很早就把山庄jiāo到了儿子的手上。这么些年来,他早已习惯不去想事情了。这时候,他看着儿子渐有心力jiāo瘁的迹象,却只能干着急,一点忙也帮不上。 他们都有两天一夜没有休息了,而且,好像也没吃东西。现在,许多人都感觉到困倦,感觉到了饥饿。但是他们不敢轻易吃东西,他们不知道食物是不是已经被下了dú。 第十章六道轮回 空气好像凝固了,时间变成了彻头彻尾的煎熬。 夜在渐渐的深沉,书房里的蜡烛也快燃尽了。寒稀的弟弟浩男和两个幼小的堂弟都在自己的母亲怀里睡了,他们的母亲努力保持着清醒,却不时地迷糊过去。别的人也大致如此。这时最清醒的,除了庄主叶天翔,大约就是他的女婿郑诗络了。 郑诗络一直在想一个问题鬼教这么做的目的究竟何在?或者,他们yù擒故纵,只是想把山庄的人逼疯?那样对他们有什么好处? 叶天翔不知道怎么回答郑诗络的问题,他只能说,鬼教是天下第一邪教,他们做事是没有道理可讲的。也许,把挽霞山庄的人逼疯,比直接杀死他们更让他们觉得过瘾。 真的是这样吗?郑诗络心里还是有些疑惑。现在早已不存在怕不怕死的问题了,他只想找到一条活路。 半夜里,天空中突然响起了一声zhà雷。在这样的季节,怎么还会有雷声呢?人们一下子都清醒过来,有人在想,难道是他们以前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要遭到这样的报应吗? 雷声既响,复风声大作,继而大雨不期而至。 “大哥!” 沈怀昭一身水汽的闯进了书房。沈怀昭受了伤,身上雨水血水混在一起,不停的滴到地上来。他的左臂已经没有了。但是,能活着逃过来,而且还是十分清醒的活着,在挽霞山庄里他还是第一人。也许,在这个武林中也算得上第一人。 “大哥,我们东苑的人全完了。”沈怀昭不去理会身上的伤,急急的道:“这一次,是妖刀韦一,我见到他了。我见到他了!” 寒稀拿了金创yào和纱布过去,准备给沈怀昭裹伤,但是沈怀昭连连摆动着他残存的右手,道:“侄女不用管我,我活不了多久,不要浪费时间了。”他说得很急切,好像生怕一口气接不上,他的话就说不完了。“大哥,这一次,鬼教的六大杀手全都到齐了。” 众人听了不由心头一震。但是他们都恐惧得有点麻木了,他们现在只是很想知道鬼教究竟想干什么。 沈怀昭的脸色越来越白,那是因为他的血越来越少的缘故,他丝毫不停,接着道:“妖刀在东苑,yīn医就在内院附近,魔剑在山门,怪面在后山,鬼手在南园,而冥灯无形,则就在我们的人中间。他极善易容之术,随时会扮成我们熟悉的人。高一鸣很可能就是死在他手下!”这很有可能,但是和长风帮主的风雷破掌又有什么联系呢?沈怀昭没有能回答这个问题,他现在很想把他所能判断到的东西都告诉叶天翔。“鬼教没有一下将我们全部杀掉,很可能是在等一个人。也许,就是鬼教教主!大哥!”沈怀昭绝望的看着叶天翔道:“我们谁也逃不了!” 绝望的表情在他的脸上渐渐的凝固,他依旧站着,可是谁都看出他已经死了。也许他是第一个看到了妖刀而没有就死的人,但是那妖刀长的什么形状,别人也无从知晓了。 人们现在明白了一件事,那就是鬼教的六大杀手早就进入了挽霞山庄,他们散布在各个角落,随时都可能要别人的命。这就是沈怀昭拼着xìng命弄清楚的一件事情,但是,弄明白这件事,对他们一点帮助也没有。早在这之前,他们就已经不抱什么侥幸心理了。 他们现在就只想弄明白一件事,鬼教出动这么大的阵仗,连教主都可能亲来,到底是为了什么? 连沈怀昭也死了,挽霞山庄的庄主叶天翔感到了一股彻头彻尾的寒意。沈怀昭是站着死的,他本来可以不死,但是他发现了妖刀韦一的所在,并且带人主动发起攻击。他手下的人全死了,只有他逃了出来,但是,他也只是比他们多活片刻罢了。他拼尽全力,得到的答案只能让人更加绝望。 外面风雨大作。 挽霞山庄的人大部分都还活着,但是挽霞山庄已经死了。 沈怀昭死了,叶天翔叫人把他的另外一个结拜兄弟晏补之叫了过来。沈怀昭的尸体也没让搬出去,也许在他们心里,这就是他们当年结拜时誓言实现的时候了。晏补之进来,默默的看了一下沈怀昭。在他们结拜的三兄弟里,晏补之的武功最差,但是他的脑子最好用。这两天来,他的脑子一刻也没有停止过思索,他觉得他已经快要找到答案了。 “大哥,我想到了一件事。”晏补之走到叶天翔面前,坐了下来。他说了这句话之后又沉默了一阵,似乎又在思考。叶天翔看着他,脑子里也在迅速的搜索着那些过往的片断。他们经历过的事情太多了,从他们青春年少的时候起,他们就结伴一起闯dàng江湖,数十年弹指一挥,他们也都老了。 叶天翔看着晏补之,其他的人也都看着晏补之。他们都知道,他说的事情,必然与挽霞山庄的劫难有着密切的联系。既然在劫难逃,知道为什么而死总也是好的。但是晏补之随之沉默了。好像不愿提起这件事,好像不愿去回忆。 风雨渐渐的停歇了,蜡烛又短了一截,一个令人窒息的夜晚又将过去了。 过了许久,叶天翔缓缓道:“我也想到了。”他看了看自己的老父,弟弟,夫人和孩子们,缓缓道:“因果循环,也许,这就是江湖,就是我们的宿命。”他说得很慢,说的时候还不时的看一下死去的沈怀昭和活着的晏补之。 “那是二十五年前的事情了,那时候我还没有成家,也还没有接掌挽霞山庄。那一年正是我和怀昭、补之两位兄弟驰骋江湖,博得‘天南三侠’这一名头的时候。那时候,真可以说是年少轻狂,却也是人生中最畅快的日子,随心所yù,四处游dàng。”回忆总是美好的,叶天翔的脸上甚至带了一点微笑,但是这微笑很快也就变成了苦笑。 “那时候一心想着的就是行侠仗义,快意江湖,维护武林的公道。当时,也做了许多轰轰烈烈的大事。天南地北,也算声名远扬了。那时候无论做什么事情,都觉得自己是在行侠仗义,除暴安良,从来没有觉得自己做错过什么。后来回过头再去看,却时有不安之感。认真的想来,也绝不是每一件事情都能做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9 章 得问心无愧的。人非圣贤,孰能无过?人在江湖中,又怎么没有做错事,杀错人的时候?有的事情,错虽错了,后来多半想法补救。我叶天翔扪心自问,不敢自称大侠,总还是行得正坐得直。” “但是。”叶天翔说着,看了看晏补之,晏补之苦笑着摇了摇头,接着他的话道:“大哥,还是让我来说吧。这件事,至今想来,我仍然觉得耿耿于怀。就是那一年的仲秋,我们接到江南水家掌门人水长东送来的急信,约我们兄弟三人到福建石牛山,说他追踪一个大恶人到了泉州,查知恶人的巢穴就在石牛山的一个山谷里。他一个人的力量不足以剿灭恶贼,所以请我们去助阵。这种斩jiān除恶,伸张正气的事情,我们向来义不容辞。等我们到了泉州,见到水长东,才知道不只我们,当时六大世家的年轻一辈几乎是到齐了,六大门派的青年才俊也来了不少。当时一下就聚了四五十人,水长东是发起人,大家自然尊他为首领。而那个时候,我们也都知道了盘踞在石牛山上的是一个名为‘六道门’的邪教。他们平时自称六道轮回使者,经常为祸武林,判人生死。因为武功极其诡异,当时江湖上不少人都着了他们道儿。水长东发现了他们的巢穴,当然是为武林立了一件大功。” “那时候我们年轻气盛,虽然知道六道门的人决非善类,江湖上许多成名已久的侠客都死在了他们的手下,可是大伙义愤填膺,也没有一个人退缩,一起杀上了石牛山。那是当时武林中的一件大事,后来也传为了佳话。我们在石牛山中的一个山谷里找到了六道门的巢穴,才知道那些贼人不知和什么人已经先打过了一仗,几个最厉害的角色都受了伤。可是,他们在山谷入口布下的阵势实在厉害,我们还没进谷,就损失了好几个人。后来又被他们施放的dú瘴放倒了几个,可以说,还没见到敌人,我们就自损了三分之一的人。等到进了山谷,大伙也就红了眼,也不管什么江湖道义了,趁他们的厉害角色受了伤,就和他们大干了一场。” 说到这里,晏补之脸上显出了一副惊惧的神色,过去了那么多年,在回忆起那一战,他仍然心有余悸。歇了一下,他接着又道:“那些人的武功太厉害了,我们一jiāo手,就知道江湖上传言那些成名侠客为他们所杀的事情绝对不假。他们人数不多,但是武功奇高,要不是受了伤,我们大约绝不会有机会胜出,也许,我们将全部死在那山谷里。他们之中有人的武功,就和我们今天见到的鬼教杀手的武功极其相似。我记得其中一个人徒手,可那双手十分厉害,竟然不避刀剑,十指如钢,能直接在活人的胸膛里抓出心脏来。当时要不是大哥及时救了我,我的心早就被抓出来了。我看到那只手抓到胸前,竟然吓得忘了抵抗,因为我看见有两个同伴就是活生生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心脏被抓出来而一点反应也没有的。而今鬼手横断的武功,很可能就是那人的后传。” “那一战甚为惨烈,我们同去的最初一共四十六人,闯过机关和dú瘴,就只剩下了二十九人。再经过和敌人首领一战,仅剩下了十一人。我们三兄弟都受了伤,但是运气还好,都还活了下来。”晏补之只说他们运气还好,而不是说他们武功有多高,他是个诚实人,没有给自己脸上添光的习惯。那一战的惨烈,不用他细说,听的人也全都想得到了。“剩下的八个人中,除了水长东,还有洞庭湖冷家的少当家冷月魂,九鼎门现今的掌门吕重光,太乙教大弟子行真子,桐柏剑派如今的掌门人李观雨,以及当时名声初现的岁寒三友石松纹,范竹君和尹素梅,还有一个紫苑女侠路沾衣。活下来的人,都是当今武林中颇有名望的人物。不过,两年前水家已没,半年前冷家也遭灭门。岁寒三友和路女侠因为情爱纠葛,也已经消声匿迹了。现在想来,今日的鬼教,和昔日的六道门必有重大牵连。可是我有一点不明白,当日的六道门,不是被我们尽数杀绝了的吗?江湖上再也没有与其相关的消息,难道当日他们有人未死,一直藏匿了起来,直到近年再以鬼教的旗号向正派中人报复?” 叶天翔摇了摇头,道:“当日,我们的确把他们全都杀绝了。包括几个三五岁的孩童。” 停到这里,寒稀不由“啊”了一声,她想不出自己的爹爹是怎么对三五岁的孩童下得了dú手的。郑诗络也摇了摇头,其实叶天翔即使没有明说,他也猜到了,不然晏补之不会说对这件事一直耿耿于怀,叶天翔也不会面带惭愧之色了。他不是江湖中人,但是他想得出来,这就是江湖。 “这就是江湖。”晏补之道:“四丫头,你可能觉得我们太过心狠手辣,可这就是江湖。不过,这不怪你爹,因为当时就是我提出来要斩草除根的。” 叶天翔苦笑道:“三弟,你又何必一人独揽其过呢?虽然做得是狠了一些,不过,当时大家都红了眼,也不觉得什么于心不忍了。六道门在江湖上制造了许多血案,不杀他们,也不足以讨回公道。可是当时我们反复搜索,确已没有留下任何活口的。” 晏补之摇头,他也想不明白。鬼教的一举一动,都很像是在为六道门报仇。但是鬼教和六道门到底是什么关系呢? 众人都无言了。既然他们曾经中下孽因,今日承担这恶果自然就在情理之中。他们当时也知道,六道门即使恶贯满盈罪不可恕,可是那几个婴孩总是无辜的,可他们还是下了杀手。站在他们的立场,他们似乎必须这么做。可是,这就是匡扶正道,斩jiān除恶吗?或者,这就是正义?对几个婴孩下手是叶天翔心中的隐痛,可是,他也并不觉得自己做错了。 第十一章心碎矣,晚霞红叶都似血 寒稀觉得心里很冷,冷得手脚冰凉。她就靠在郑诗络的怀里,在那里寻找一些温暖。郑诗络也搂住了她,在心底发出了深深的叹息。 又是一个黎明到来了。又一个秋风秋雨愁煞人的黎明。 既然必死无疑了,怎么死就不再重要。他们已经饿了三天两夜了,叶天翔让人去给大伙准备早饭。有dú也不怕了,被dú死也比饿死好。于是,该做什么的就做什么去了,书房里就剩下了寒稀和郑诗络。寒稀不想动,也不想吃东西。她只想抓住有限的时间和郑诗络厮守在一起。 “郑哥哥,”寒稀没有抬头,她不知道怎样面对郑诗络,只能把头靠在他胸前,问道:“你现在后悔吗?如果说,我们家这一次的劫难只是因果报应,你陪着我一起死了,会不会觉得不值呢?”郑诗络笑道:“说什么呢你?”他搂紧了她,说道:“先生曾经说过,这世上本无绝对的正邪之分。岳父他们当年所做所为,在他们看来,是为了武林正道,可是在六道门眼里,他们无疑是最邪恶的人。反过来也一样。所以,有的事情,是永远也分辨不清的。既然如此,就不必为它烦恼了。” 寒稀叹了一口气,道:“天理公道总是有的。所以,我们家才会遭到这样的报应啊。算了,就像你说的,我们不再去想它了。郑哥哥,你知道吗?我觉得我长大了,就这两三天的时间,我像过了一生一世,我知道现在的寒稀不再是几天前那个女孩儿了。我觉得,这两天有你陪在我身边,我已经心满意足了。常相厮守?郑哥哥,你做过什么坏事吗?” 郑诗络想了想,回答道:“偶有小错,不过应该不算太坏吧。”寒稀软软的笑了笑,道:“我想我也是。那么,我们下辈子应该可以常相厮守的吧。郑哥哥,下辈子我会等你的,下辈子我还要做你的妻子。” “四小姐,”一个家仆走到门边,道:“吃饭了。” 寒稀道了声知道了,问:“我没胃口,郑哥哥你呢?”郑诗络老实的答道:“我饿了。”寒稀笑了笑道:“那我们去吃东西吧。要是被下了dú,我们就抱在一起死,行不?”郑诗络刮了她鼻子一下,道:“没羞,这种话你都说得出来。”寒稀道:“我现在什么都不管了。就想和你在一起。”她说着话,拉着郑诗络站起来往外面走去。 就在众人甚至忘记了恐惧的时候,却发生了一件令叶天翔感到意外但是又在意料之中的事他的长子和媳fù回来了。他们一定是得到了消息,所以赶了回来。但是回来做什么呢?回来送死吗?叶天翔除了苦笑还是苦笑。 叶家的长子叶正男得到挽霞山庄被鬼教围攻的消息,就烟熏火燎的赶回来了。上山的时候,是一片他完全没有想到的宁静。他以为山庄正陷入一场惨烈的苦战之中,也许离此不远和挽霞山庄素来jiāo情很好的几个门派已经派人前来相助,也许正派中人会抓住这次机会,乘机歼灭鬼教的。毕竟挽霞山庄没有想江南水家和洞庭冷家一样在一夜之间就被消灭了,就算想帮忙也没有机会。可是他在山路上看到的只有一片宁静,一片死一样的宁静! 他没有看到敌人,更没有看到朋友。难道,所有的一切都只是一个谣传,一个笑话? 然而不是,当他见到他的父亲时。父亲笑得很苦,那种笑容真叫人感到透心的冰冷。 叶天翔问他的长子:“你回来做什么?” 鬼教的六大杀手又开始行动了。也许他们要等的人就是叶家的长子,这样一来,叶家就无一人漏网了。他们先杀的是挽霞山庄里不姓叶,但是跟随叶家的人。从最外围开始杀,就像做一件精致的活儿。他们一点都不急,所以,大多数的人还是死得不明不白,连敌人都没有看清楚。 这不仅是屠杀,更是一场折磨。 又过了一天,又一天。没有人来帮他们,他们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身边的人一天天少去。于是,有人发了疯,有人自尽了。到后来,除了叶家的人,就还剩下几个与他们关系最紧密的人。他们也差不多疯了。 真的是一种折磨。 也许这是最后一顿饭了。也许这是最后一个黄昏。这个黄昏又出现了晚霞,那么美的晚霞。晚霞和山庄的红叶连成了一片。 吃饭的时候,寒稀问她的父亲,她想和郑哥哥一起去聆风楼看晚霞,可以吗?叶天翔大笑着回答,有什么不可以的?你说现在有什么不可以的?叶天翔已经失态了。他的头发已经完全白掉,比他老父的头发还要白。 叶老爷子看起来还很沉静,他抽着他的烟斗,还在等待着那最后的一战。叶老爷子不过问山庄的事久矣,这时候,他只说了一句话,他说叶家的人,只能战死。他当然也不反对自己心爱的孙女和孙女婿到聆风楼去,他们真是一对璧人,如果没有这场劫难,他还要好好的教教这个姓郑的小子武功呢,他一定会倾囊相授的。 而就在寒稀拉着郑诗络准备走到聆风楼去的时候,他们在院子里看到了一个身影。一个他们一直想看到,但是也一直很怕看到的身影。其实这个身影并不吓人。这是一个苗条的身影,看得出这是一个年轻的女子,细瘦的身材,穿着一身黑衣,大部分的身子都隐藏在了黑衣外面的黑色斗篷里。她的脸甚至很漂亮,只是二十出头的样子,脸蛋白晰而修长。她带着笑,那种笑十分妖异。 寒稀和郑诗络愣在了门口,而叶天翔走了出来。 叶天翔道:“终于还是现身了。” 黑衣的女子道:“叶天翔,我是来接引你们一家人下地狱的。” 叶天翔道:“我想知道一件事。” 黑衣女子道:“你不必知道。” 叶天翔道:“也好。既然有因果轮回,你也不会例外。动手吧!”他说动手,却绝不是引颈待割,他手中的剑闪电一般刺向黑衣女子,同时大喊道:“大家冲!” 这是最后的厮杀。 叶天翔的剑被一把刀截了下来。那是一把很薄的刀,薄得好像纸片一般,刀身上布满了鳞片状的暗纹,刀身是红色的,像血,也像dú蛇的艳丽。叶天翔大笑,也许是回光返照吧,他的武功好像突然高了许多。他的挽霞剑和那把妖刀斗在了一起。刀剑幻化,在晚霞中分外的离奇绝美。 叶英男和叶胜男这对兄妹争吵了十几年,这一次他们取得了一致,他们同时抢到了妹妹寒稀的面前,挡住了一把细长的波浪形的剑。他们的珠联璧合。胜男只喊了一声,妹妹,带郑哥哥走,你们快走! 老大叶正男在江湖上早就独挡一面了,这时也是。但是他没想到这个对手的一双手竟然不怕他削铁如泥的宝剑,倒是他的宝剑好几次险些被他抓住。叶正男的妻子也来自武林世家,她不会坐视丈夫险象环生而不理,于是她也拔剑而上。 没有人能同时见到鬼教的六大杀手,因为他们当中的另外三个人从来不会与人正面jiāo手。其实更多的时候,那三个人才是最可怕的。 前面的敌人被截住了,叶老爷子就指挥着他的三个儿媳掩护着孙女寒稀夫fù俩往聆风楼的方向撤退。他最心爱的孙女成亲了,他还没有礼物送她呢,现在,他一定要满足她最后的心愿。 寒稀没有想过要逃,不要说逃不了,就算逃得了,她也不会那么做。她很想和她的郑哥哥一起再看一次晚霞。她还想拿一样东西,那幅搁在了她房里的画。但是她只能做一个选择,就是挥剑和她的亲人共同战斗。 在后山的方向,看不到敌人,只看到蝗虫般飞来的铁箭,那铁箭在晚霞中闪烁着死神的诡笑。叶老爷子大喝一声,挥舞他的烟杆和剑,迎着铁箭冲上去。叶家的人,岂能让箭shè到后背上? 寒稀的娘亲挡在他们前面,用剑搁挡着漫天飞来的铁箭。喝道:“四丫头,带络儿去聆风楼,去吧!你知道怎么做!” 寒稀心里面发出一声叹息,拉着郑诗络跑向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10 章 风楼。郑诗络没有多少武功,但是他却不肯脱逃,他高喊道:“妹妹,我们要和娘他们在一起!” 寒稀欣慰的一笑,说:“好!”可就在她说话的时候,一支铁箭飞了过来,她只飘然一旋,就用自己的身体挡住了这支箭。 郑诗络发现寒稀中箭了,她中箭的同时将他推到了一棵大树的后边,把那棵树当作了挡箭牌。郑诗络搂住了她的腰,刚要说话,嘴就被她的柔软的红唇堵住了。 晚霞、红叶、一个令人心醉心碎的吻。 寒稀的吻芬芳四溢,寒稀的舌尖柔软潮湿,寒稀的泪水冰凉清冽。郑诗络觉得幸福而又忧伤。他感觉有个东西滑进了他的喉咙里,像寒稀的吻一样芬芳,像寒稀的泪水一样冰凉的东西。 一吻终了,寒稀看着他一笑,突然出手封住了他胸前所有的穴道。动作极快快得郑诗络完全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同时刚才滑进他喉咙的东西也滚到了胸腔,他顿时感到胸腔里一片冰凉,一种很舒服的冰凉。也只是电光火石的一霎那,寒稀手中的长剑就刺进了他的胸腔,就在那冰凉的感觉中,郑诗络清楚的感觉到那把剑从他的心旁滑过。他无比惊讶的看着寒稀,他不能动了,他感觉到他的表情在凝固,他连眼睛也眨不了。但是他还能看见东西,他看见寒稀在看着他笑,她笑得太美了,以至于他在想,原来这就是死后的世界,很美啊。 寒稀轻轻的绕到了郑诗络的身后,她的胸膛贴在了他的背心。郑诗络听到寒稀在他的耳边道:“郑哥哥,我要告诉你一件事,你不要怨我我不能让你和我一起死。刚才我给你喂下了我们家的救命金丹九转还魂丹,我封住了你胸前的所有穴道,所以,这一剑不会让你死的。但是,这个秘密只有我才知道。” 郑诗络感到胸口上的剑向里刺进去了很深,穿过了他的背心,同时,他听到了寒稀轻轻的一声呻吟。他被喂下了九转还魂丹,那种yào先令他处于假死的状态,过一段时间,会护住他的心脉,救回他的命。不过,用这yào之前必须将身上几个要穴封住,不让血液大量流出,否则纵是金丹,一样救不了命;而且,点穴的手法还必须很高明,不然yào效过早扩散,人就进入不了假死状态,被人补上一刀,那就是真死了。即是说,这种假死的状态必须在外力的帮助下才能进行。寒稀能用此法救郑诗络一命,却不能用此法救她自己。对于郑诗络来说,他现在是“死”了,他连眼睛也眨不了,他脸上一定还留着十分惊异的神情。可是,他的泪却自己流了出来。他太清楚寒稀正在做什么了。那把剑虽然没有刺中他的心,可是他的心一样裂开了。 “郑哥哥,记得你答应过我的话吗?”寒稀的声音在变弱,但依旧清晰:“我们无论谁单独活下来,都不许再寻死。不过,我不要你为我报仇了。江湖上的这些恩恩仇仇,我不懂。可是,我不想要你为我报仇。我只想你活下去。我很自私,我没有把握在来生还能遇见你,但是我知道,只要你活着,我就永远在你的心里。你不要怪我啊。” 郑诗络感觉到脖子上有一种冰凉的液体,那该是寒稀的泪吧。寒稀的声音越来越弱了,但是她还在说话:“郑哥哥,你知道吗?其实,我是多想和你一起活下去啊,我想和你一起看晚霞,看红叶,你给我画的画还没画好呢。可是,用我这法子,只能救一个人。郑哥哥,你的身子真暖和……”她握住剑柄的手最后用了一次力。 “妹妹!”郑诗络只能在心里喊,:“你接着说话啊,你说什么都好,说什么我都爱听的,你再说说话啊!……” 整个世界都安静下来了。只听到寒稀身上戴着的那串丛小玉在她转动起来的时候发出的那种声音。 郑诗络知道,那就是心碎的声音。 第十二章十年踪迹十年心 星星出来了。 郑诗络从来没有见过那么美的星星,他侧倒在红叶堆积的地上,他的胸口上还chā着一把剑,那把剑把他和他的小妻子寒稀连在了一起。但是,他知道寒稀已经死了,而他还活着。那些星星好像都是寒稀清澈的眼睛。 寒稀说,江湖上的这些恩恩仇仇,我不懂。可是,我不想要你为我报仇。我只想你活下去。我很自私,我没有把握在来生还能遇见你,但是我知道,只要你活着,我就永远在你的心里。 郑诗络觉得很冷,他的泪水淹没了整个世界。一个男人能有那么多的泪水吗?有的。 如果照着寒稀说的去做,寒稀就可以永远的在他心里面活着。而他呢?他活在哪里呢?寒稀不要他去报仇,因为他只是个书生,而他们的仇人太强大了,而且寒稀也不希望他陷入江湖的漩涡里面。江湖太无情了。寒稀想不出她所敬爱的父亲是怎么杀死几个无辜的婴孩的,正如她不敢去想想她七岁的弟弟被人杀死的样子。而对错是非,正邪黑白,谁又能说得清呢?江湖太冷酷了,挽霞山庄遭难的时候,那些武林同道,那些江湖朋友,没有一个人来帮他们。江南水家被灭的时候,挽霞山庄事先就一点也不知情吗?洞庭冷家真的就像传说中的那样,在一夜之间就被杀绝了吗?还是和挽霞山庄一样,其实一直在等着救援? 寒稀不要郑诗络给她报仇,就算他能报仇又怎么样呢?许多年后,又该是别人来找他报仇了。对于死去的人来说,这又有什么意义? 寒稀死了,可是郑诗络感到寒稀死了以后还在和他说话。他的心能够听到她的声音。寒稀说,郑哥哥,我只要你活下去。郑诗络问她,我活下去,又何去何从呢?我本来只是一个孤儿,是先生把我带大的,先生还带着我四处游学,而这一次,先生也不能幸免了。剩下我一个人,我去哪呢?寒稀说,去哪都行啊,郑哥哥,我知道你喜欢笑,喜欢笑的人不应该会不知何去何从的。随缘常喜,郑哥哥,我喜欢看见你笑的样子。只要你想起我,你就该笑笑。 郑诗络笑了,他感觉到自己笑了,笑得无比的苍凉无比的惨淡。他感觉到自己笑了的时候,也渐渐感觉到了痛。身体上的痛开始啃食他了。他知道自己也和寒稀一道死了,但是,寒稀把他一个人留在了人世间。死去之后又回来,这个过程有多久呢?有一个轮回吧。郑诗络感到手上渐渐的有了些力气,他把chā在胸口上的剑一点一点地拔了出来。 很痛,很痛,而且这个痛的过程很漫长。但是郑诗络并不在乎。对于一个曾经死过的人,痛又算得了什么呢? 终于还是把剑拔出来了,剑身上有血,有他的血,也有寒稀的血。他把剑轻轻的放在了旁边,慢慢的那身自转过去。终于,他又看见寒稀了。 她安静的闭着眼睛,她的脸上还带着泪痕,就像一个睡着了的孩子。郑诗络一点一点的伸出手去,把她搂在了怀里。然后,他一点一点的搂着寒稀冰冷的身体往聆风楼的方向挪过去。寒稀曾经说过,要是她死了的话,就把她葬在那里,她要在那里看晚霞,看红叶,看风起风过,看云飞云散。他每挪动一下,他的胸口就狠狠的撕扯他一下。但是他不想停下来。他不会停下来的。 妹妹,你看,天边又燃烧起来了,那些红叶,不就是天火的灰烬吗?它们像蝴蝶一样在飞着。它们还有香气呢。 ※※※ 挽霞山庄很快就被人们遗忘了,因为鬼教在灭掉挽霞山庄之后也跟着在江湖上消失了。人们本来就健忘,何况,这种健忘还是刻意的。 江湖,还是那个江湖。 十年的就那么轻易的过去了,十年根本不够时光打一个盹。十年来,郑诗络又走过了许多地方。走走停停,没钱的时候,找个地方,或者给人抄抄写写,或者给人chā秧收割。这样的生活,也没有什么不好。只是,他不再像过去那么喜欢笑了,寒稀知道了,也许会不高兴的,不过,她应该也能体谅他吧。 如果没有那一次的偶遇,也许,他的生活就会这么过下去的。 那一年,他在一座无名的山上遇见了一位道士。道士看到他,就说,年轻人,跟我来悟道吧。郑诗络就问,道长,我早已经走过了生死轮回,你觉得我还要悟什么?道士说,我知道你已经超离了凡世,所以,你要悟的,就是怎样重返人间。郑诗络笑,又问,道长,所谓悟道,不是教人怎么从凡尘俗世里超脱出来吗?道士说,错了,真正的悟道,便是活在凡尘俗世之中,只有悟了的人,才能知道凡尘的真原。 于是郑诗络就跟着道士修道,道士传他武功和医术。习武济世,治病救人。道士说,这是从返人间的第一道功课。道长的道号叫在尘,道长一肚子的武学典籍。但是道长只是叫他记住这些典籍,记住里面记载的每一个招式。道长jiāo给他的,只是一种打坐吐纳的功夫。后来他才知道,这是一门很高深的内功。为了练这门功夫,道长还把他带到了大雪山中,除了上山采yào,就是每天站在风口上喝风饮雪,一去就是三年。三年中,每当郑诗络站在风口喝风的时候,道长却坐在山背面的石屋里用雪水煮茶细品。这多少有些让郑诗络不满想笑,道长久心平息和的说,年轻人,你的日子长着呢。 三年后,在尘道长把他jiāo给了一个深山修行的老和尚。老和尚的法号渡忘,可他什么都没忘,尤其是天下各门各派的武功。这时候郑诗络才知道在尘道长要他拼命记住那些武学典籍的原因了。郑诗络和渡忘大师谈论了一个月的武学,大师突然发现他竟然没有学过武功,惊叹之余,大师来了兴致,每天就催着他修习各种武功,然后来和他切磋。天下武功虽然学之不尽,但是汲取精华,郑诗络的武功可以说是日进千里。又过了三年,大师突然发现他竟然打不过郑诗络了。那天在落叶满地的山中,郑诗络以大师最得意的雷霆刀法和夕阳剑法以及虎咆功三次打败了大师。大师冥思三日,突然开怀大笑,又把郑诗络jiāo给了一位老学究。 郑诗络见到老先生的时候不由得想起了程夫子,先生姓莫,名知道。莫先生真的什么都知道,他带着郑诗络周游天下,从辽东走到云南,从东海走到敦煌,地理名人,典故历史,每到一个地方,他都给郑诗络娓娓道来。尤其是那些武林典故,说起来就像说书一样。他们一起走了两年,先生说要找个地方躲起来撰写一本“武林史记”。郑诗络知道先生需要安静,便一个人走开了。 十年踪迹十年心,所有的一切都仿佛一个缥缈的梦境。似真似假,亦真亦假。 只是,郑诗络又开始了独自漂游的生活。 这一天,郑诗络到了西安府。长安古都,数百年辉煌终成云烟过眼,长安如此,又有何处不是如此?可是长安虽然早已没落,毕竟是昔日的帝都,王朝气象,散于寻常巷陌。郑诗络信步而走,今宵借宿谁家?随缘而定。 走过了大半个长安城,郑诗络走进西面城郊一个荒废的大院里。从门前的一对大石狮子就看得出来,这儿曾经的主人也该是显赫一时。 暮色苍苍。 郑诗络一走进大院里,就闻到了一股浓浓的烤ròu的香味。大院里升着几堆篝火,火边围满了人。那些人正在烤着色泽鲜美的牛羊ròu,一边吃着烤ròu,一边还唱着歌。那是郑诗络听不懂的歌谣。但是从他们的服饰上,郑诗络看得出他们西边回鹘人的后裔。自唐以来,这些人就常在长安出入了。他们唱着歌,歌中中还时有掌声和欢笑。看起来,他们真是一群快乐的人。郑诗络就不知道,究竟是烤ròu的香气,还是那欢快的歌声把他吸引过来的。 郑诗络穿着一身破旧的蓝布长袍,两腮长着短短的胡子,咋一看,和那些人还有几分相像呢。他们看见了他,就招呼他坐到火边,吃ròu喝酒。郑诗络往西最远就到过敦煌,不过他对西边那些马背上的民族的热情好客,是早有耳闻的。看来,就算到了中土,他们也改变不了他们民族的习xìng。郑诗络也不客气,这些年来虽然都是跟着出家人修行,但是他的酒量好像是天生的,他也喜欢透了这种大块吃ròu,大碗喝酒的感觉。看着他这么豪爽,那些人也不时的拍他的肩,笑着对他说一些他听不懂的话。 他手中提着一把刀,他不喜欢用剑。他有两把剑,一把是寒稀送他的白霜剑,另一把则是曾经把他和寒稀穿在一起的普通的剑。这两把剑,一把缠在腰间,一把包好背着,他从来就没有用过这两把剑。他的刀也是自己打的,跟一个铁匠学了些手艺,就打了这把刀,长四尺五寸,宽两寸,刀身笔直,刀背极厚。这是一把模样有些难看,也看不出什么光泽的刀。不过那也总算是把刀。 吃饱喝足,那些人就开始比武取乐。他们在篝火中间围出了一个圈来,分成了两半,一边推出一人来比试,旁边的人则丢些小钱下个彩头。这些人的武功和中原有很大的不同,他们不大讲究路数,注重的只是准确和凶狠。用的当然都是木刀,不过,他们佩在腰间的,都是一种半圆形的弯刀。郑诗络看过很多史书,知道这种弯刀来自西边的大食。当年波斯被大食所攻,波斯国王向唐朝求援,唐军劳师远征,败在了这样的弯刀之下。那都是几百年前的事情了,这些人和当年的大食人并没有多大的关系,也许,只能在他们的刀法中看到当年凶悍的大食人的血脉吧。 饮酒烤ròu之外,这些人似乎更喜欢比武较力。其中有一个武士的武功相当出色,他偶尔出手,都是轻松取胜。打到后来,众人就推出四人同时来和他较量。这人满脸的胡须,看起来该有三四十岁了,可是从他的神情看来,又有着二十出头的血气方刚。四个人和他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11 章 打,他也只是放声大笑,喝一口酒就下了场。稀里哗啦的一阵,胜得比先前还要来得痛快。 郑诗络跟着众人鼓了鼓掌,那人却走到了他面前,用一口相当标准的官话说道:“听说你们汉人的武功非常了不起,我看你像是个会武功的人,来和我比试比试,敢吗?我们赌五十两银子。” 第十三章朱雀门前路 郑诗络微微一笑,道:“我可没那么多银子。”那人道:“那没关系,你输了,喝酒五袋,我输了,给你银子。”郑诗络哈哈一笑道:“那我不是左右都占便宜了?好吧,恭敬不如从命,哪位借我一把木刀?” 那人跟旁边的人要了一把木刀,掷给了郑诗络,道:“来吧。”郑诗络点了点头,道:“请。” 那人也不多话,手中的木刀发出一声呼啸,一刀便已劈到郑诗络的面前。郑诗络叫声来得好,侧身让过,手中的木刀以一式少林刀法中的“普渡众生”,沿着对手的刀锋抹过去。这本是很普通的刀法,但是在他使来,却相当的快捷实用。那人也道了一声好,跟着收刀变招,以更快的速度砍向郑诗络左肋。郑诗络不退反进,手中的刀直取对手面门。那人大叫有意思,回手挡了一招,跟着也出新招。两人来来往往,都把刀使得极快。一时间众人之听到木刀相撞发出的“笃笃”之声,至于他们的刀法招式,却越看越是眼花。再后来,就连他们的身影都不大分得清楚了。这场比试太过精彩,看得他们都忘了鼓掌喝彩。 郑诗络一口气换了六套刀法,天下闻名的怒雷刀法,烈火刀法等,都被他使了出来,数百招中没有一招重复的。渡忘大师他对武林中各门各派的武功了如指掌,尤其是刀法。郑诗络不但从他那里学到了不少武功招式,更了解了其中的破解之法,还学了不少反推之法。是以每每一套武功到了他手上,都会变成三套甚至更多。如果是以xìng命相拼,他自然会用上其中最为精髓的部分。但是这种比武过招,却不怕招数过于繁复,他还可以从中创出不少新招来。 那人的刀法套路不像郑诗络那么多,但是一套招数,第二次使出来时便和第一次有些不同,第三次又和第二次有所区别。是以一路打下来,他的招数也是层出不穷。 一连打了好几百招,郑诗络突然哈哈一笑,收刀退开,抱拳道:“兄台,承让了。” 那人低头一看,自己的衣襟上,留下了木刀擦过的泥痕。最令他吃惊的是,那些泥痕显然是郑诗络在打斗过程进退中抽空用木刀在地上抹上去的。他惊叹一声道:“好厉害!阁下数百招无一招重复,武学之渊博,真令人叹为观止。” 郑诗络摇头笑道:“这是些花巧东西,不如兄台的刀法简洁实用。如是xìng命相拼,兄台有好几次中途收招,想来都是致命之处了。” 那人笑道:“阁下明察秋毫,在下真是佩服之至啊。在下哥哈察尔,敢问阁下高姓大名?” 郑诗络道:“客气了,在下郑诗络。” 哥哈察尔上前拍了拍郑诗络的肩膀,笑道:“郑兄弟好生叫我佩服。来呀,把我们最好的酒拿来,把我们最好的羊烤上,我要和郑兄弟痛饮到天明。” 于是重新加柴添火,坐在火边痛饮了起来。 茫茫人海中,要遇到一个投缘的人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不过郑诗络遇上了。哥哈察尔是个豪爽的人,豪爽又不失精明。他不但武艺高强,而且精通汉文,能做出一手好文章。哥哈察尔告诉郑诗络,他从拿儿干河边的叶尔羌来,可是来到中原,走了一圈,才发现中原朝廷远没有他想象中的那么强盛,他甚至觉得如果不是路途太远的话,自己带一支叶尔羌骑兵东来,一定能横行千里。 郑诗络听得一阵苦笑。如今的朝廷,朝纲不振,内官专权,百姓的日子一年比一年难过,而且东有倭寇连年侵扰,北有鞑靼时常南犯,中央朝廷也没有什么法子。也难怪哥哈察尔要生轻视之心了。 不过,哥哈察尔说,他其实是很向往中原的悠久历史和灿烂文化。朝廷虽然朝着日落西山的方向走去了,但是民间的诗词文赋一点也不比过去那些朝代要差。只不过唐宋盛名,无法超越罢了。他还说到了酒楼书场的说书人,本来想请一位说书人到他们草原上给他部落里的人说说三国故事,不过他们大多不通汉文,这事弄不成。 最后说到武林。哥哈察尔说,这个武林和朝廷很像勾心斗角,党同伐异。他在草原从未听说过什么门派之别,正邪之分,一语盖之,朝廷乱,江湖更乱。 “郑兄,”长谈一夜,天也快亮了,哥哈察尔重又给郑诗络递上了一只装满烈酒的牛皮酒袋,道:“此次都来,实令我大失所望。我也见过不少号称武林高手的人了,要么名不副实,要么目空一切,没有一位达到郑兄这样的境界。依在下看来,郑兄在江湖中大有可为。只要郑兄愿意,大可以聚啸山林,带一帮兄弟打出一片天下来。” 郑诗络淡淡一笑道:“在下习惯了四海为家,漂泊无依。哪能打什么天下。” 哥哈察尔道:“此言差矣。郑兄文武全才,上不报效朝廷,下不呼啸江湖,不觉得可惜了点吗?男儿生在天地间,若是个庸人倒也罢了,本是奇才,不做出一番事业来,难免辜负了苍天的厚爱。郑兄,就听在下一言,兄弟你绝非池中之物,如要腾空而起时,在下虽然远在草原,也必定倾力相助。” 郑诗络笑道:“无论如何,在下倒先谢过兄弟的美意了。”说着,他举了举手中的牛皮酒袋。哥哈察尔会意的一笑,两人又仰头痛饮。 天渐渐亮了,哥哈察尔站了起来,他的手下们已经开始收拾残局,打点行装。他先朝着东方看了看冉冉升起的红日,然后由面朝西方,脸上流露出一片眷恋之色。对郑诗络道:“郑兄,你们汉人有一句话,叫相见恨晚。此来中原,能够遇见郑兄,终算不虚此行了。中原虽然地大物博,可毕竟不是我们的故乡,我们也该启程回家了。真可惜,才认识郑兄,却又要就此别过。” 郑诗络也跟着站起来,微笑道:“王勃有一句诗海内存知己,天涯若比邻。不怕天遥地远,你我也能神jiāo千里。” 哥哈察尔笑道:“好啊。郑兄说得好。”他挥了一下手,一个手下人双手捧来了一个小小的包袱,哥哈察尔拿了,捧到郑诗络面前,道:“郑兄,一点小小礼物,还请你收下。兄弟即刻就要启程归乡,不过,从今往后,兄弟都会记住,在中原,还有一位惺惺相惜的好兄弟。若有一天,兄弟能到我们叶尔羌草原上去,兄弟给你最盛情的招待。”他说是一点小小的礼物,可是后来,郑诗络才无意中发现,这一点小小的礼物,竟然是十万两银票,一对夜明珠,数件极品玉饰。所有的东西都价值不菲。 郑诗络向来不喜多礼,哥哈察尔送他东西,他爽快的接受了。他身无长物,便回赠了那把一点也不好看的刀,笑道:“兄弟没有什么拿得出手的东西。这把刀看起来虽然很难看,可却是兄弟我自己打造的。就当作回赠之物。今后兄弟看到这把刀,便如见我。” 哥哈察尔哈哈大笑,道:“好!兄弟,看来咱们就要别过了,你也不需相送,不然徒增伤感。” 郑诗络点了点头,抱了一抱拳头,道:“既然如此,兄弟一路保重。” 哥哈察尔挥了挥手,带着他的族人渐次走出了这座荒废的大院。朝阳初生,郑诗络站在朝阳中看着一位友人就此远去,心中也不免有些落寞。他手中拿着哥哈察尔送他的包袱,也没有去看里面有什么,只是拿在手中有些沉。他笑了笑,便在想,友人已去,自己又身往何处呢?秋意渐浓,再多些天,就该冷下来了,这样的时候,或许往南边走比较好一些吧。他抬头看了看天空,又孤独一人,迈开了脚步。 才走出那座荒废的大院,郑诗络就看到眼前有一道红影燕子般的从他眼前一闪而过。那是一个女子的身影,纤细婀娜。郑诗络还从来没有看到过有人又这么快的身法,只一眨眼的时间,那女子已经去得远了。郑诗络在深山里跟那位道长学武的时候,道长也曾传他一身上乘的轻功。道长曾经说过,普天之下,若论轻功,当以天教的迦偻罗王为尊。天教的迦偻罗部众尽皆女子,郑诗络心想,难道他在这里遇到的就是传说中的天教中人?有几人能遇见一个传说?即便那不是天教中人,他也不禁有些技痒,他很想试试看,自己曾经在深山峡谷中修炼的轻功,能不能赶得上那个红衣女子。 于是,郑诗络深深地吸了一口,拔足追了上去。 这时候城里的人们才渐渐出门上街,有人看到街道间的楼顶树梢忽然掠过一道红色的身影,正在疑惑自己是不是眼花了,紧接着又掠过了一道灰蓝色的身影。这两条身影都去得极快,若说是鸟,哪有这么大的?若说是人,人又怎么能有这么快?于是突然一惊,该不会一大清早就遇见鬼了吧? 那个红衣女子显然发现了有人在跟着她,去得更快了。她的身影不断在隐现,郑诗络拼尽全力的跟着她,有好几次他已经追到她身后三丈之处了,可是最后的三丈,他却再也无法缩短。红衣女子时快时慢,不停的变换身法,但是无论她怎么换怎么变,她也甩不掉郑诗络。 一个追不上,一个也甩不了。一时间,他们几乎绕遍了整个西安城。当他们经过朱雀门的时候,郑诗络突然发现她眼前的红衣女子变成了两人,两个红衣女子分别往相反的方向遁去。郑诗络暗自笑了笑,只管紧盯着先前那个女子追去。但是追了没有多远,突然又从旁边串出四个红衣女子来。四人并肩而行,上下跳跃,此起彼伏,不一会又多了四人,八个人不断的变换身位,犹如红鸟一般的轻盈美丽。郑诗络追了一路,赞了一路。不料当他们又转回朱雀门的时候,那些红衣女子“呼”的一下,散向了四面八方。郑诗络也不去理会,她们身型相似,又都着红衣,很容易就让人看错看花,但是郑诗络死死盯住了最开始的那一个,她快他就快,她慢他也跟着慢。其余的红衣女子见状又都回来,总共八人在郑诗络身边jiāo叉跳跃,往来穿行。只见一片红影不断的jiāo叉更替,错综复杂,就像被追捕的鸟儿布下了一个迷阵,让人眼花缭乱。郑诗络也有好几次差点跟丢了,但是他硬是死死的咬住知道最后也没有放开。 从黎明到黄昏,他们绕了不知几次西安城,最终,又回到了在朱雀门。朱雀门已经杳无人迹,只剩一点昏黄的夕阳默默的照着荒凉的城墙。 那个红衣女子终于停了下来。 第十四章红颜少女 那是一个红颜少女,年纪不过十八九岁,个头高挑,却单薄得好像风吹即逝一般。修长的鹅蛋脸型,面色白皙如玉,双眉淡淡如烟,两眼漆黑闪亮,灵气四溢。此时她双目中三分恼怒,七分警惕,一手背在身后似乎拿着什么,秀发随风飘扬。她看着郑诗络到了眼前,冷冷问道:“你追踪我一个孤身女子,是何居心?” 郑诗络微微一笑,作了个揖道:“姑娘切莫误会,在下绝无歹意。只是见姑娘轻功卓绝,一时技痒,想试试自己的脚力身法,没想到竭尽全力,始终还是棋差一着。在下对姑娘的轻功,实在是佩服之至。” 红衣少女看着他,似乎并不相信他的话,却又不得不承认:“可我也拼尽了全力,还是甩不掉你。阁下的轻功,也未惶多让。” 郑诗络问道:“不知姑娘可是……” 红衣少女不等他发问,打断他道:“你功夫也试了,既然无事,就恕不奉陪了。” 郑诗络只得道:“在下多有冒犯,还请姑娘见谅。” 那少女不再理他,双足一点,跃上了一个树梢,几个起落,便消失在了苍茫的暮色中。郑诗络摇了摇头,打心眼里被她的轻功所折服。不过当他转过身时,不由得吓了一条那个红衣少女竟然出现在了他的身后,站在一段废墙之上。 郑诗络叹道:“在下真是佩服得五体投地了。” 红衣少女看着他吃惊的样子一笑,问道:“我看你武功心智都挺高的,你没看出什么来?” 郑诗络看着她,所有所思。 红衣少女道:“刚才远去的是我师妹,你是棋差两着了。” 郑诗络苦笑道:“何止啊,简直是一败涂地。” 红衣少女笑道:“不必过谦。这是朱雀移形之法,你跟了一整天,如果不是最后和我说话分了心,说不定,也还是骗不过你的眼睛。”她说着,还对他竖起了大拇指。 郑诗络恍然大悟道:“朱雀移形?原来姑娘是朱雀门的人。在下真是愚钝,都站在了人家的地头上,还不知道怎么回事。” 红衣少女道:“地头?噢,这里是朱雀门。你不要乱讲,这是是昔日皇城的朱雀门,与我师门无关,只不过巧合罢了。对了,我看你人倒不坏,你叫什么名字?” 郑诗络道:“在下姓郑,郑诗络。” 红衣少女轻轻的纵身落下来,走到郑诗络跟前,问道:“你看来比我大,不知叫一声郑大哥可否?小妹苏浣纱,有件事情想请郑大哥帮帮忙。” 郑诗络道:“苏姑娘请讲,只要在下能做到的,一定倾力相助。” 苏浣纱笑道:“那我先谢过了。郑大哥,你知道我们朱雀门的名头,不知道有没有听说过,我们朱雀门的人,是专门替人传送急件密函吃饭的。江湖上的各类人等,我们都有jiāo往。本门有个规矩,就是别人的信函,我们绝不会拆看,所以江湖上的人都信得过我们。无论叫我们传递什么密函,信到拿钱,也绝不会杀我们灭口,这也是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12 章 江湖上的规矩。不过,近些日子以来,本门中的人却接连失踪,这显然是有人坏了江湖规矩,既接了我们送的信,又杀了我们的人灭口。小妹不才,初为掌门就遇到了事关本门生死存亡的考验。此事必须查格水落石出。不过,本门中人历来以轻功见长,武功却稀疏平常,所以,斗胆请郑大哥出手相助,待我查清此事,以后郑大哥旦有差遣,小妹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郑诗络道:“仗义出手,原是做人的本分。既然苏姑娘用得着,在下也决不推辞。不过,姑娘又怎知在下能帮得上忙?” 苏浣纱微笑道:“郑大哥和叶尔羌第一武士哥哈察尔力战而胜,连用六套刀法,数百招内无一重复,小妹见识浅薄,就不知当今武林中,能有几人有郑大哥这般修为。” 郑诗络恍然道:“难怪,我说怎么会那么巧,我刚刚和哥哈察尔兄弟分手,就有幸见到朱雀门的绝技呢。” 苏浣纱抱了抱拳,道:“抱歉了,郑大哥虽然武功卓绝,可若是轻功有所欠缺的话,可能也帮不了我的忙。所以我就想出了这个笨办法,试了试郑大哥的轻功。还请不要见怪。” 郑诗络哈哈笑道:“苏姑娘真是聪明,就知道在下做不到那般气定神闲,一见到这么高妙的轻功,就忍不住班门弄斧,惭愧啊惭愧。” 苏浣纱看着他,轻轻的笑了笑。 郑诗络问道:“对了,不知此事苏姑娘可有什么线索?” 苏浣纱道:“本门规矩,既不问送信人的身份,也不问接信人的身份。而要送信的人,也都只告诉我们接信人所在的地点,形貌特征。他们的身份我们无从知晓,就是形貌特征,也只是本门的传信人能见到,传信人如果被害,我们就一点线索也没有。我们现在所知道的,仅仅是我们失踪的几个同门,都是在潼关、华山一带出的事。” 郑诗络道:“这个范围可也不小。” 苏浣纱点了点头,无奈的道:“我已经下令本门中人暂停一切活动,全部开赴潼关华山一带寻找失踪的同门。” 郑诗络看了她一眼,虽然他还没有十分清晰的思路,但是直觉告诉他苏浣纱这个做法十分不妥,他赶紧问:“你们去了多少人?” 苏浣纱道:“我们门下分为青鹰堂、白鹭堂、紫燕堂、玄鹤堂四堂,每堂不过十余人。现在除了玄鹤堂的姐妹镇守总舵之外,其余三堂的姐妹全都过去了。” 郑诗络摇了摇头道:“苏姑娘,事不宜迟,我们得赶紧去接应她们,我想,她们现在很危险。” 苏浣纱看了看他,突然想到什么,脸色一下就白了。她心中充满了恐惧,好像有一片巨大的yīn影盖了下来。好在她毕竟是一派掌门,很快就镇静了下来。对郑诗络道:“郑大哥所言极是。我们这就上路吧。”说完,双足在地上一点,跃上了一棵树的树梢,几起几落,就消失在了苍茫的暮色中。郑诗络心中叫了声好,也拔足追了上去。 出了西安城,他们一路向东。到了城外,苏浣纱的身法就更快了,郑诗络只能远远的跟着她,心想看来她刚才考验自己时,还是有所保留的。他深吸了一口气,调整好内息,又加快了一些。过了一会儿,他和苏浣纱之间的距离又接近了些,大约隔着五六丈,他就再也追不上前了。 两人一路直奔,也没有停留。到了子夜时分,郑诗络远远的看见苏浣纱停了下来。此时中秋刚过,月色分外的皎洁。月白风清,一片松林在风中清心晚唱,意境颇为幽美。 郑诗络飘然落到苏浣纱身边,发现苏浣纱半蹲在一棵松树之下,仔细的观察着镶嵌进树干的一件东西。她似乎出了神,郑诗络忍不住想开口叫她一声,她却开口道:“白鹭堂完了。”她的神情还算冷静,但是语调却有些明显的悲伤和忧虑。郑诗络看了看四周,没有打斗的痕迹,只在树干上看到了一个红鸟的标记。 苏浣纱站了起来,道:“这是本门的标记,同门需要联络之时,我们都会留下这暗号,但是,正常的情况下,暗号都会刻在接近树梢的地方,只有遇险难以逃脱时才会留在树干上。这枚记号是以内力将本门信物打入树干,甚至没有指明方向,这说明……”她停下来,看着郑诗络,目光中多了一层恐惧。 朱雀门的轻功卓绝,即使她们打不过人家,要逃一般都不会有什么问题。能让她们逃也逃不掉的对手,无疑是十分可怕的。 郑诗络问道:“白鹭堂总共多少人?” 苏浣纱道:“连同她们的堂主在内一共十一人,可是她们都是分散行动的。如果一人遇害,其他的人都有逃掉的机会。”就像树上停歇的鸟儿,你想一下把它们全部shè落的机会其实是很小。 郑诗络道:“如此说来,敌人可能对你们的行动了如指掌,早就设下了圈套。或者,敌人的轻功不在你们朱雀门之下,而武功又比你们高。” 苏浣纱摇了摇头道:“那样的话,普天之下,可能也只有天教的迦偻罗部众有这样的能力了。可是天教已经绝迹江湖近百年,他们有什么理由会来杀害我们的门人。而且,传说中的天教心高气傲,他们绝不会需要我们传递什么密信,更不会因此杀人。如果是第一种情况,郑大哥,你猜会是什么人呢?” 郑诗络摇了摇头,道:“我猜不到,不过,很可能是贵同门无意间知道了什么秘密,所以对方要杀人灭口。能够一口气消灭你白鹭堂,对方的武功只怕高得惊人。” 苏浣纱听得倒吸了一口冷气,她才做朱雀门的掌门没多久,难道朱雀门就要面临一场被斩尽杀绝的劫难?这时东南方突然升起一道红光,紧接着响起一声直贯天际的尖锐哨声。苏浣纱不禁叫道:“紫燕堂求救!恐怕来不及了!” 红光远在数里之外,就算她轻功再高一些,脚程再快一些,也不见得赶得上。苏浣纱一发急,就把郑诗络甩在了身后老远。郑诗络生怕她遇险,也只好咬紧牙关追上去。 等苏浣纱赶到信号发出的地点,那道红光早已经消失了。眼前是一片山崖,左侧是高耸入云的山壁,右侧则是深不见底的悬崖,身前则是一片碎石。碎石间的杂草有些乱,看得出这里发生了一场时间很短的厮杀,地上甚至找不到血迹。更没有留下朱雀门的联络暗号。 空气中充满了不祥的气息,就连本来皎洁的月光,也变得有些妖异了。 苏浣纱从腰间取出了两把短剑拿在手里,警觉的四处搜寻着。身后风声响起,郑诗络到了。郑诗络一到,苏浣纱就安心了许多。她有一种莫名的恐惧,她隐隐的感觉到,她的同门都会被那看不见的敌人杀死,最后是她自己。只有在郑诗络出现的时候,她才会安心一些。 郑诗络一到这里,就感觉到了一股杀气。而且是一股似曾相识的杀气。一些久远的记忆一下子在他心里明晰起来。他也清楚的感觉到了苏浣纱的恐惧,曾几何时,那种恐惧也深深的镶嵌在他的心头。 郑诗络问道:“苏姑娘,你听说过鬼教吗?” 苏浣纱看了看他,道:“当然听说过,不过他们已经有十年没有在江湖上出现了……郑大哥,难,难道?……”她说着,脸色已经完全变了。 鬼教。没有谁听到鬼教还能够神色自若的。尤其是当他联想到鬼教可能已经找到了他头上的时候。 郑诗络摇了摇头,道:“还说不准,不过,很有这个可能。”他默默地观察着四周的情况,最后把目光停留在了山崖左侧的峭壁之上。峭壁上没有什么蛛丝马迹,不过,郑诗络的直觉告诉他,那上边一定有什么重要的线索。他只说了一声:“上去!” 第十五章三界无安 那道峭壁高有数丈,表面颇为光滑,很难想象能有什么人上得去。不过,这难不倒郑诗络,他曾经在深山里潜心修行,这样的峭壁,他也不止攀登过一座。当然,这也难不了轻功登峰造极的朱雀门掌门苏浣纱。 两人登上了峭壁,眼前就是一个小小的平台,平台上长满了荒草。荒草长到膝头,不过,它遮不住什么。 苏浣纱几乎是一上来就跪倒在地了。她看到了一字排开的二十来具尸体。这些尸体的面孔对她来说都无比的熟悉,那就是和她一起长大的同门师姐妹。她们的脸因为恐惧和绝望,都有点扭曲了,而她们的身上都有一处很明显的伤痕。真的很明显,她们的胸前都有一个血窟窿,本来应该支撑起一个个年轻的生命的心脏则被人挖了出来。从她们的表情看来,她们分明是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心脏被人活生生的挖出来的,而她们躲不了也逃不掉。 苏浣纱抱起了离她最近的一个姐妹,她甚至感觉到她尸体上残血的余温。她觉得心痛yù裂。 郑诗络吸了一口气,道:“鬼手横断。” 他蹲下身去,轻轻的撕开了一具尸体伤口旁的衣衫,看到死者伤口周围的肌肤雪白如初。他摇了摇头,道:“鬼手横断的鬼yīn手恐怕到了最高境界了。”他记得十年前,鬼手横断的鬼yīn手还没有这么厉害,他取人心脏之前,会用内功把人的肌肤震裂,心脏震碎,那会在伤口周围留下一圈焦黑的痕迹。郑诗络曾经看到过。可是现在没有了。 苏浣纱泪流满面,可是她迅速的挥手擦掉了眼泪,她甚至丢掉了恐惧,问道:“郑大哥,怎么办?”她虽然是一派掌门,可是这个时候,她已没有了主意。其实她做掌门一直就做得不算好。她虽然比别的人更坚强冷静一些,也不失聪明,但是在郑诗络面前,她宁可听从他的安排。 郑诗络问道:“苏姑娘,你是不是觉得很恐惧?甚至恐惧得不敢战斗了?” 苏浣纱老老实实的点了点头。说心里话,她就是这样想的,如果鬼手横断这时突然出现在面前的话,她不知道还有没有勇气拼死一搏,甚至不知道有没有勇气逃走。 郑诗络道:“我没有这种恐惧。我曾经死过,对于一个从黄泉路上走回来的人来说,鬼并不是什么可怕的东西。鬼手横断?其实他也只不过是人而已,他的武功的确很高,但是既然是人,他就一定有弱点的。” 苏浣纱看着他,她也说不清为什么,听了郑诗络的话,她的恐惧就消失了。想一想,郑诗络说的话其实很有道理,鬼教的人武功再高,他们也是人,没有什么人是不能打败的。江湖上的人谈“鬼”色变,很多时候也许就是自己吓自己了。 “鬼手横断?妖刀韦一?魔剑风漏?还有yīn医梅错,怪面娄空,冥灯无形,这些人,也都有他们的弱点。从来不敢正面和人jiāo锋,这样的人,就算武功再高,也是见不得光的。苏姑娘,你说,我们为什么要怕这些见不得光的人?” 苏浣纱看着郑诗络,看着他平静的说着这些人的名字,但是在这种平静之中,她又分明看到了一种力量,那种力量带给她的只有两个字信心。看着郑诗络,她无由的就充满了信心。无论前面是鬼教也好,是魔教也好,是什么都好,只要有郑诗络在,她就不用去害怕。 “我不是天师,我不会捉鬼。但是,我会亲手杀死那些鬼鬼祟祟的恶人!”郑诗络的话还是说得有些轻描淡写,但是有那么一瞬间,苏浣纱在他的眼中看到了一抹仇恨的火焰。那火焰一闪而过,郑诗络甚至笑了一笑,那个笑容就像一汪眼泪聚成的湖,笑得让人无比的心碎。 苏浣纱赶紧低下了头,她不敢再看他,她只觉得自己的心跳得很快,同时又充满了痛。这种痛,和她看到自己同门惨死的那种心痛是完全不同的。在那一瞬间,她突然发现,郑诗络虽然近在咫尺,却又远在天涯。她不知道在郑诗络的身后有一个怎样动人的故事,可是,所有那一切,都在她永远也无法触及的地方。只是那么一瞬间,她的思绪就从千年的荒芜中回到了惨痛的脚下。 她咬紧了嘴唇,该怎么处理同门的尸体呢?按照她们的门规,门人死去之后要回到天上去,最好的途径就是让秃鹫来把她们的尸身啄食掉。在此之前,要洗净她们的身体,除去所有属于凡间的衣物佩饰,就像来时一样干净清爽的回去。可是现在这里只有她和郑诗络,这件事完全不能让郑诗络出手相助的,而她一个人又做不了。她不禁大为发愁,这该怎么办呢?这个时候,如果敏燕在这里就好了,她的好姐妹敏燕。 敏燕?苏浣纱心里突然打了一个激灵,目光急切而又忐忑的从尸体上一一扫视过去,叫道:“郑大哥!敏燕不在这里!敏燕一定还活着!” 敏燕是紫燕堂的堂主,这些尸体里没有她! 苏浣纱给一排同门的尸体拜了三拜道:“众位姐妹,事态紧急,就请恕小妹不能以师门之礼为你们送行了。好在此处位于悬崖之巅,众位姐妹的尸身也不会被地上的走兽所坏,等我查出事情真相,为众姐妹报了仇,再来补行大家的升天之礼。”说完,又磕了三个头,和郑诗络转身离去。 天就快亮了。 这个时候,郑诗络已经有两天两夜没有休息了,可是,他并没有特别累的感觉。鬼教的重新出现,使郑诗络的心中燃起了一团仇恨的火焰。跨过了生死轮回又怎样?经历了十年修行又怎样?原本淡泊的郑诗络如今更是淡泊如水,但是,淡泊不等于麻木不仁,更何况,他的十年修行,原本就是由出世而入世的。在他的头脑中,一个计划正在渐渐的露出了轮廓,虽然还不是那么清晰,但是,他知道自己该怎么做。 天亮的时候,郑诗络和苏浣纱来到了一个村庄的村口。村口飘着一杆酒旗,酒旗下面一间小小的店面刚刚张罗开来。他们就走了过去,要了两碗面,一壶热茶。 他们并不是这家乡村小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13 章 店这一天里最早的顾客,在他们之前,已经有人光顾了。总共就那么四张桌子,在他们到来之前,已经有两张坐上了人,一张桌子坐了四个人,一共八人。这八个人一身劲装,各自的兵刃摆在面前的桌上,满面征程,显然是赶了一夜的路。郑诗络和苏浣纱坐下的时候,他们要的酒菜刚刚端上来。酒菜端上来之后他们就低头默默的吃着,好像对别的事情并不关心。 郑诗络和苏浣纱坐下来,苏浣纱背对着那两桌人,用茶水在桌上写了个“风”字,然后顺手抹掉。郑诗络微微的笑了笑。他自然也知道长风帮,长风帮是江北第一大帮,近年来势头大增,触角甚至已经越过长江,伸到了南方去。不知道他们的帮主铁马是个什么样的人,但是他们的帮众还算低调,在江湖上从不招摇,给人留下的口碑挺好。这一带隶属西安府,而西安府正式长风帮的重要据点之一,在这里遇到长风帮的人并不稀奇。遇到长风帮的人,郑诗络就想起了十年前挽霞山庄的一桩悬案高护院就是死在长风帮主铁马的成名绝技“风雷破掌”之下的。挽霞山庄被灭,普天之下,那桩悬案也只有郑诗络才知道了。但是,悬案的谜底,他一样的不知道。 不过,郑诗络的直觉告诉他,在这里遇到长风帮的人,并不只是凑巧。原因很简单,朱雀门的总舵就在西安城里,苏浣纱身为朱雀门的掌门,长风帮的人不可能不认识,可是他们连看都不多看她一眼,这就不合常理了。 他们的面端了上来,郑诗络有些饿了,就埋头大吃。苏浣纱没有胃口,只是略微的吃了一点。接下来,他们该去哪呢?她的心中没底,虽然说敏燕有可能还活着,青鹰堂的姐妹也有可能还活着,但是,所有的线索都已经断了。她一路留心察看,也没有再发现本门的暗号标记。她看着埋头大吃的郑诗络,微微笑了笑,心里的焦虑稍微减少一些,偏过头,看到一个和尚踏着晨光而来,走向了这间村头的小店。 和尚手里拿着一个饭钵,看来是来化缘的。年纪不大,最多也就二十五六的样子,身材中等,长相平常,穿着一身灰布僧衣,是那种走入人群,就不再给人留下什么印象的那种人。 和尚走到长风帮帮众的桌前,念了一声佛号,道:“三界无安,不破不立。施主,贫僧是来化缘的。” 那几个长风帮的帮众没有理他,和尚也不多说,就转到了郑诗络他们这桌来,依旧道:“三界无安,不破不立,施主,贫僧是来化缘的。” 郑诗络抬头看了他一眼,道:“大师,我没什么钱随喜,就请你吃碗素面如何?” 和尚道:“多谢施主。”便在他们桌边坐了下来。苏浣纱就招呼店家上一碗素面来。 郑诗络道:“大师,你念的佛号倒与众不同。三界无安,不破不立。这和佛家的出世观点不大相符。” 和尚道:“出世入世,都是为普渡众生。” 郑诗络笑了笑,道:“还请问大师法号,仙山何处?” 和尚道:“贫僧法号不破,是少林弟子。” 少林的名头太响,以至于原本对周围的人事全然不理的长风帮帮众也不禁扭头朝他看了看。 当今的少林方丈不念,达摩院首座不渡及座下三大长老不怒等人,都已花甲以上,在江湖上已成名多年,德高望重。但是还从来没有听说过他们还有个如此年轻的同辈中人。那几个长风帮帮众难免多看了他几眼,显然颇为怀疑。 郑诗络没有疑他,也没有因为少林的名声抬头仰视,店家把素面端上来了,他只淡淡地说了声“请。”不破道了声谢,埋头便吃。那几个长风帮帮众打量了不破一会,又把头扭了过去。他们显然已经吃好了,却不就走,显然在等着什么,不时的望西北方向看看,神情渐渐有些焦急。虽然都是些很细微的动作,可是,郑诗络全都一目了然。他们也吃好了,苏浣纱付了三碗面钱,便起身离开。离开时不破和尚还在吃面,既是萍水相逢,自然也无需告别。 走出村口,郑诗络往南而行。走出十数里之后,他对苏浣纱道:“回去吧。差不多了。” 苏浣纱也不多问,但是她知道一件事走时在明,回时在暗。他们的轻功都很高,要做到不让那几个长风帮的帮众察觉,还是很容易的事。 第十六章长风鬼意 不破和尚已经走了,那八个长风帮的帮众还留下了四个。桌上的酒菜换成了茶,但是很显然他们无心饮茶。他们不停的四处张望着,焦急的等待着什么。 郑诗络和苏浣纱隐藏在了一棵枝叶繁茂的大树上,远远的看着村口的那间小店。 苏浣纱小声的对郑诗络说道:“这八个人是长风帮西安分舵的台柱子,号称陕南八骏。武功最好的是留下来的四个里面那个穿蓝衫的,拿手的兵器是一把厚背紫金刀,名叫典铿。郑大哥,你觉得他们在此有何目的?” 郑诗络问道:“你和他们打过jiāo道吧?” 苏浣纱道:“明着没有,但是我知道我们的人接过他们几单生意,一直相安无事。你觉得有什么问题吗?” 郑诗络道:“另外四个人尾随我们南去,你也发现了吧?” 苏浣纱点了点头。 郑诗络道:“等下就知道了。” 苏浣纱又问:“那个和尚呢?他真的是少林‘不’字辈高僧吗?看他的年纪,怎么也不大可能啊。” 郑诗络微微一笑,道:“那很难说。我们换地方。”说着,施展轻功,悄然移动到了另外一棵树上。苏浣纱飘然跟上,道:“郑大哥,你的轻功很好啊。但是,恕小妹直言,你的轻功虽好,身法却是一般。”郑诗络笑道:“我知道。有机会你教教我吧。”苏浣纱嫣然一笑,道:“那没问题。” 说话间,视线始终监视着村口小店的那几个人,但是他们自己不时地变换着藏身的位置。过不多久,那四个跟随他们南去的人回来了。这些人很警觉,把路上一些可疑的地方都搜寻了一遍,其中就查过他们刚才栖身过的两棵树。而这个时候,郑诗络和苏浣纱已经藏到了酒家厨房的谷仓里面。长风帮的人实在已经够警觉了,但是他们的对手显然更胜一筹。郑诗络他们藏在谷仓里,能够清楚的听到外面的说话了。 “舵主,我们追了二十里路,那两个人去得好快,完全不见了踪影。” “哼,人家是朱雀门的掌门,岂能轻易就让你们追上。” “舵主,你说他们会不会是察觉到什么了?” “看起来不会。不过,不知道那个男的是什么来头,还有那个和尚,我们还是小心为好。” “舵主,我们等了这么久,客人怎么还不来?” “人家喜欢在晚上行走,就耐心的等下去吧。店家,你过来。这里是十两银子,够你到别的地方再开个小店。赶紧走吧,不然,祸事上门,可就要枉费丢了xìng命了。” “大……大爷,小人活了几十年,从来没有离开过这村子。您要我往哪走?” “那我就管不着了,我看你人还本分,好意提醒你,死活可是你自己的事情。” “那……那,小人这就收拾东西……走……” 郑诗络和苏浣纱从谷仓的缝隙里,看见酒家的老板颤颤巍巍的走进了厨房,这里看看,那里看看,显然对这里所有的一切都恋恋不舍。这是一个五十上下的老人了,开着一家小小的酒馆,家里面也没有其他的人。他看着厨房里熟悉的一切,长长的叹了一口气,自言自语道:“唉,这年头,怎么就不让人好活呢?” 这时,长风帮的一个帮众走了进来。 店老板习惯xìng的问道:“大爷,要点什么?” 那人笑了一笑,道:“店家,我看你还是不用走了。” 店老板大喜,道:“真的?如此最好了。” “是呀,”那人道:“你既然几十年都没离开过这个村子,那就不离开吧。”说着,手起刀落,店老板连惨叫都没有一声,人就倒在地上了。那人将刀在他身上擦了擦,把他拖了出去。 郑诗络看得眉头一紧,眼中生出一片怒火来。苏浣纱摇摇头,闭上了眼睛。 外面那舵主的声音道:“赵老五,谁让你杀了他?” 杀了店老板的那赵老五道:“舵主,您心软了些,我们在这里说了这么多话,这人还怎么能让他走?” 那舵主道:“不过是无知的百姓罢了。赵老五,你手够狠的,什么时候要我的位置了,想来也不会手软吧。” 赵老五道:“舵主说这话就是要叫属下死了。我们长风帮要做一番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大事业,不死人又怎么可能?属下不才,只想辅佐舵主完成本帮的大业,个人的名利生死,倒从来没有放在心上的。” 舵主默然一会,道:“赵老五,你心存高远,我这西安分舵是容不下你了。办完了今天这事,你还是到总舵去吧。” 赵老五辩解道:“舵主,属下这也是为了本舵。今天这事办好了,舵主也该升为总舵的坛主了。” 舵主道:“行了。你也不要说了。王钩,你再去打探一下,看咱们的客人来没有。冯铛,你装扮成店家,这家店现在还得招呼着。待会有人来,就说店家将这卖给了你。” 郑诗络和苏浣纱找了个机会,又从谷仓里闪了出来,回到了外面的大树上。远远的看着长风帮还有几个人就坐在小店里饮酒,显然他们要等的人还没有来。他们有些焦急,但是还沉得住气。 “郑大哥,”苏浣纱问道:“长风帮不是名门正派吗?怎么和黑道上的人做的是同样的勾当?” 郑诗络摇了摇头,道:“正邪黑白,你真的分得清吗?江湖上没有完全的正邪之分,没有。苏姑娘,如果我所料不差的话,令同门遇害的事情,和长风帮会有很大的联系。待会如果动了手,你可要沉得住气。” 苏浣纱看了看他,咬牙点了点头。其实她从长风帮众的对话里,也听出了一些蛛丝马迹,但她想得不是很深。听了郑诗络的话,她突然惊觉,问道:“郑大哥,难道长风帮和鬼教有所勾结?” 郑诗络道:“很难说。待会我们见机行事,光是一个鬼手横断,我们就可能对付不了。再加上长风帮的八个高手,弄不好我们俩就得赔在这里。死在这些人手上,那可大大不值。” 又到黄昏。只是,郑诗络已经很久没有看到晚霞了。 郑诗络其实是有些怕看到晚霞的,十年一瞬,十年只是一瞬,远不够他心里的伤长凝结成疤痕。 黄昏,大风。天地有些摇晃。 一架驷马香车迎着黄昏的风沙缓缓的驶向村口的那间小店。这架车通身用上好的香木造成,车厢雕龙画凤,显得华丽而又有些俗气。 郑诗络和苏浣纱躲在离小店最近的一棵大树上,近到只要喘息声大一些,就会被人发现。可是就因为很容易被发现,他们其实又很安全。郑诗络和苏浣纱打了一个赌,他说这架驷马香车里面坐的是个男人。苏浣纱说男人怎么会坐这样的车?他们赌一招拿手的武功。 车停在了小店前面,没有人下车。车夫有两个,穿着白衣,扎着方巾,看上去眉清目秀。苏浣纱眼尖,看出那是两个女子。在小店里等了一天的长风帮西安分舵的舵主典铿走到了香车前面,抱了抱拳道:“尊驾总算是来了。” 车里没有人答应,只有一个车夫道:“典舵主,劳你久等。你要我们主人做的事,我们主人已经做好了。”那车夫的声音尖细,果然是个女子。 典铿道:“只怕还没有吧,至少,我就知道她们的掌门还活着。” 那车夫道:“放心,她就算真是朱雀转世,一样chā翅难飞。” 苏浣纱的心突突突的跳,她知道这说的是她了。她的同门接连遇害,果然和长风帮有莫大的干系。这时她轻轻的抽出了短剑,随时准备跳下去。郑诗络伸过手来,按住了她。 典铿道:“那当然最好。不过,朱雀门给人传信,从来不会走漏风声,老实说,我原本并不主张把她们杀了灭口。现在如果走漏一人,反倒弄巧成拙。” 那车夫怒道:“典舵主,你这是信不过我家主人了!” 典铿道:“在下没有这个意思,事关重大,在下只希望万无一失。而且朱雀门掌门,现在也的确出逃在外。另外,不知道尊驾是否已经拿回密函呢?” 香车里一个男人的声音道:“典铿。你很仔细。不过你放心,朱雀门就剩下那个掌门了,不管她知不知道我们的秘密,她也会和她的同门一样,明明白白的看着自己的心脏在我的手里停止跳动。而且,我知道她现在在哪里。”声音一落,车厢里飞出一个身影,直往马车背后的树梢而来。 苏浣纱大惊,不由发出了一声轻呼。她万不料自己刚才拔出短剑的那么一丁点声响,就暴露了自己的位置。她知道这人就是鬼手横断,也知道自己绝不是鬼手横断的对手,但是她不知道那一瞬间自己竟然也和死去的同门一样,竟然忘了出招救命,也忘了撤身而逃。她想到自己同门惨死的样子,就像看着自己的心脏也被硬生生的从胸腔里抓出来一般。那一刻,她简直被一股绝望的死气罩住了。 她没有死。因为郑诗络在她的身边。 十年前,在挽霞山庄,郑诗络曾经见过鬼手横断,虽然只见过一眼。当然,鬼手横断并不知道,因为他知道那一天,挽霞山庄没有一个人活下来。在鬼教六大煞神尽出的情况下,本不可能有人生还的。当然,万事都有例外。 郑诗络就是那个例外。他曾经和三位世外高人学过武功,自然忘不了和他们研究对付鬼教的方法。虽然一直没有一个最佳的方案,但是,有些招数尽可以一试。郑诗络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14 章 用的是曾经名满江湖的天蝎尾指,两手齐出,两道凌厉的指力直取鬼手横断的双眼。他知道鬼手横断的手既然削铁如泥的宝剑都不怕,必然练就了一身横练功夫。但是无论怎么练,一个人的双眼总是最柔弱的地方。 鬼手横断回手护住了眼睛,两个人一起坠下了地来。苏浣纱也跟着飘然而下。 鬼手横断落下地来,难以置信的看着郑诗络。这么多年来,还是第一次有人逼得他空手而回。别的人也不是想不到眼睛是他的弱点,但是还没有人能做到让他回手自救。天蝎尾指并不是名门正派的武功,那其实是一种很dú辣的招数。练成这种武功的人,不但指力相当凌厉,而且伴随着指力而来的,还有淬上了剧dú的细针。郑诗络有指力没有dú针,但是这已经够他吃惊的了。 “你是什么人?” 这是鬼手横断生平第一次询问敌人的身份,在此之前,还没有人有这个机会。 郑诗络淡淡一笑,道:“敌人。” 第十七章剑断人空悲 这一下变化有点突然,长风帮典铿等人大惊之下,迅速围了上来。把郑诗络和苏浣纱围在了中间。 苏浣纱死里逃生,恐惧也就没有了。问道:“郑大哥,接下来怎么做?揭露长风帮和鬼教勾结的事情吗?不过我们朱雀门人微言轻,想来也不会有人相信。” 郑诗络道:“你头脑一下子变得很清晰了啊。” 苏浣纱笑道:“是呀,心里面的恐惧一下子没有了,思路就清晰了。有件事想问一下。我从小只有姐妹,没有兄弟,能认你做大哥吗?” 郑诗络道:“我没见面礼给你。” 苏浣纱道:“认了就行。鬼手你打,其他的我来,朱雀门的武功虽然不是很强,但我好歹是掌门。” 郑诗络道:“才认大哥呢,这么不讲义气了?” 苏浣纱一笑,两把短剑在手中一晃,看着典铿道:“典舵主,咱们也做了很多年的邻居,一向相安无事。我们朱雀门替人传信,还从来没有遇到杀人灭口的。你们长风帮坏了江湖规矩,我也找不到人出头,只好自己给死去的姐妹讨回公道了。你们是名门正派,咱们一对一的打,怎么样?” 典铿听出她话里充满讽刺,脸上有些愧色,道:“苏掌门,你也知道人在江湖身不由己这句话。你们朱雀门做这门生意,被灭口只是早晚的事情。多说无益,你也别指望还能活着离开了。” 苏浣纱道:“好!”话音未了,双剑已经刺向典铿。朱雀门的武功也许的确不是很高,但是,她们的身法太快,往往也会叫人防不胜防。典铿的动作就慢了半拍,头一偏,一只耳朵已被剑锋割掉。但是,这一剑取不了他xìng命,一只耳朵又算得了什么?他挥舞起他的厚背紫金刀,和苏浣纱战成了一团。 鬼手横断并没有急着再对郑诗络出手,他在猜测这个人的身份。天蝎尾指是昔日九dú魔宫的武功,曾经在天教之后,被称为江湖第一邪教,但是他们行事比天教dú辣多了,就连鬼教,在狠dú上也不见得能超越他们。当然,九dú魔宫也因此遭到了名门正派的联手清剿,在他们羽翼尚未丰满之时就把他们剿灭干净,此后,江湖上再也没有这个门派的消息。九dú魔宫竟然还有传人在世吗?鬼手横断看着郑诗络,怎么都觉得他不像邪派中的人,也许他只是碰巧学到了这门武功罢了。但是他显然也不是正派中的人,不然,以他的身手,早就该名满江湖了。这个人看上去就像个落魄书生,而气质超逸,又像那种淡隐之士。这是个看起来与武林与江湖完全无关的人。这样的人身在江湖,要么转眼就被江湖吞没掉,要么,就是江湖的一个大麻烦。 鬼手横断决定除掉他,不管他是什么人,都必须除掉他,至少,他现在已经听到了一个大秘密。他僵硬的脸上肌ròu抽动了一下,也许是笑吧,同时说道:“放眼整个江湖,能让我鬼手横断认真对待的人并不是很多。照规矩,你自报家门吧。我会叫人厚葬了你。” 郑诗络道:“不必。我看你还是自求多福吧。”郑诗络决定先发制人。鬼手横断从来只攻不守,他要逼他改变他的一贯作风,那样就该能看出他的弱点所在。郑诗络没有把握定能胜他,所以,他不能有一点迟疑。他气凝指尖,一道凌厉的指力shè向了鬼手横断的眼睛。 天蝎尾指招数不多,但是招招都极尽狠辣凶dú,郑诗络又招招都指向鬼手横断最柔弱的地方。这种打法看起来不那么雅观,远没有名门正宗的气度,但是很实用。一连几招,鬼手横断都只能挥手自救,他的手挡住郑诗络的指力,每一次都感到了一股yīn寒之气。这让他越发不解,这人到底是何方神圣? 鬼手横断最厉害的当然是他那双手。其实他那双手看起来并不是很特别,如果一定要说有什么与众不同的,那就是那双手像女子的手一般纤细、洁白、莹润,不过指节显然更长一些。只看这双手的话,你会以为这手的主人是一个大家闺秀。但是这双手已经不知道挖出过多少人的心脏了。 打了十多招,鬼手横断好像觉得郑诗络也就不过如此了。他突然不再挥手去护着他的双眼,指节突然暴长,像两把钢抓一般抓向郑诗络的心脏。招式平平,速度也不算很快,却让人无法化解。郑诗络所能做的只有撤身后退。 这是郑诗络最不愿看到的,但是他不得不这么做。而这一退,就使他丧失了进攻的机会。他只能一退再退,不停的靠挪腾跳跃来躲避鬼手横断的攻击。这时他的注意力又集中在了那双手上。很明显眼睛虽然是鬼手横断的柔弱之处,但绝不是他练功的罩门。那么这双手呢?这双手原是他全身最为坚硬的地方。 鬼手横断并不给郑诗络思考的机会,他的双手好像越长越长,到后来好像树枝一般在初升的月光中飘动着,划破空气的声音呼呼作响。他人很少移动,但是手指却像自己有生命一般跟着郑诗络在追,而且不管郑诗络怎么移动,那一双手总是从正面而来,chā向他的心脏。 恐怕还没有人见到鬼手横断真正所谓的“鬼手”吧?但是一个人的手真的能这么生长吗?郑诗络想,那或许是幻觉呢。他反退为进,迎着鬼手横断发出了一声咆哮。“吼!”的一声,犹如林中恶虎的啸声一般气势万钧,震得周围的尘土飞扬,树叶纷飞。 这一声怒吼,使得所有的人都停了一下,内功修为差的,都不禁伸手捂住了双耳。而郑诗络乘机欺近本来和苏浣纱恶斗的典铿,一指点在了他气海穴上,同时夺过了他手中的厚背紫金刀。这一下动作极快,不但典铿猝不及防,就连苏浣纱也只感到眼前身形一晃,郑诗络又已回到了鬼手横断面前。 典铿是长风帮西安分舵的舵主,论武功,郑诗络本无可能一招就将他击败的。但是谁想到正在和鬼手横断恶斗自身都有些难保的郑诗络竟然会突然向典铿出手?典铿中了郑诗络一招天蝎尾指,只觉得体内真气逆转,一股yīn寒之气逆着他的经脉肆意吞噬,让他全身血管都像被堵塞了一般异常痛苦,但是他又动弹不得,也喊不出声,只是长大了嘴,瞪圆了双眼,脸色一下变得青灰,神情甚为恐怖。 天蝎尾指yīn狠dú辣,那是不假的,若是配上了dú针,典铿此时将会难受十倍,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鬼手横断看着郑诗络道:“少林狮子吼?你到底是什么人?” 郑诗络微微一笑道:“这不是少林狮子吼。这叫虎咆功,没听说过了吧?鬼手横断,我要砍掉你的双手!”说着,挥舞手中的厚背紫金刀,在空气中划过一道风声,辟向鬼手横断的双手。 鬼手横断冷冷一笑,本来他正为捉摸不透郑诗络在伤脑筋,没想到郑诗络竟然要正面和他硬碰。他心道,你这是自己找死了!他连那些锋利的宝剑都不怕,又岂会怕这种依力取胜的大刀!郑诗络迎面而来,他也迎面而上,双手就抓向郑诗络手中的大刀。郑诗络一招并未用老,中途突然换了一招,刀锋辟在了鬼手横断的左肩上。“当”的一声,竟如辟在金石上一般。 鬼手横断嘿嘿一笑,左手抓住了郑诗络手中的刀,右手则抓向了郑诗络的心脏。这个对手虽然很特别,但是也就到此为止了。 没想到郑诗络并没有退避,他一手握着刀柄,另一只手却抽出了一把剑来。是他背在背上从来没有用过的那把剑,十年不用,那把剑已经看不出什么锋芒了。只是在电光火石的一霎那,那把剑已经从鬼手横断的右手掌心穿了过去。 鬼手横断的手停在了半空中,他脸色突然大变,喉咙中发出了一声低沉的咆哮,左手扔开砍在他肩头的刀,横着抓住了刺穿他右手的那把剑,一用劲,“啪”的一声就折断了剑身。还有半截剑身钉在他右手掌心,他难以置信的看了看,突然发出了一声大叫。 郑诗络毫不停息,右手弃刀,一招天蝎尾指点进了鬼手横断的左眼里。鬼手横断惨叫一声,左手一爪抓在了郑诗络身上,郑诗络回招不急,便中了他一爪。所幸鬼手横断重伤之下失去了准头力道,既没有抓到郑诗络的心脏,也仅伤及他皮毛。因为他这个时候已经不是想伤人,而是借机退逃。郑诗络虽然胜了两招,却是以xìng命下了赌注,并且最终也还是被其所伤,一时间心头狂跳,也没有去追他。 鬼手横断飞身跳上马车,只听见两声惨叫,他的两个车夫竟然无端的做了他的出气鬼,胸口鲜血狂喷,人已被甩到了地上。那架华丽的香车载着鬼手横断逃去,全然没有了来时的风光。 长风帮众人除了典铿被制,此时还余七人,却都愣在了原地。就连苏浣纱都看呆了。 郑诗络道了声侥幸,胸口的伤虽然只伤及皮毛,但也火辣辣的作痛。他回过头来,目光从长风帮众人身上扫过,那七人心头一凛,纷纷转身夺路而逃。但是在苏浣纱面前,他们就是再快,也不入她法眼。只见一条红影如风,回到郑诗络面前时,七个人都被点了穴道。 郑诗络拍了拍手,笑道:“漂亮。” 苏浣纱道:“刚才的打赌我输了,这一招朱雀焚羽,就是彩头了。大哥,这些人怎么处置?” 郑诗络沉默了一下,摇了摇头,道:“不知道,你做主吧。”他们既然知道了长风帮和鬼教勾结的秘密,这些人杀也好,放也好,对他们来说意义都不大。从今以后,他们被鬼教和长风帮追杀是在所难免了。 苏浣纱咬牙道:“我同门被害,皆因他们而起,就让我来为同门报仇吧!” 郑诗络点点头,道:“不过,有些事情,我们还得问一问。”他走到典铿面前,伸手解开了典铿被封的穴道。典铿经过一顿折磨,穴道一解,便萎顿在地上。但是他还很硬气,道:“成王败寇,我既然败了,苏掌门,你尽管为同门报仇就是。不过,想从典某这里问出什么来。不妨让这位仁兄再点上典某一指,看看典某会不会皱一下眉头。” 郑诗络道:“你倒很硬气。就不知道你那些手下是不是也和你一样。典舵主,我给你个机会,你自行了断吧。”说这句话的时候,他的心里空dàngdàng的,有些不知所以,也有些迷茫。自己终究还是踏上江湖路了,既然踏入了江湖,就难免杀戮。要救人,也要杀人。自己今后又将何去何从呢?他走了几步,捡起被鬼手横断折断的那把剑,这把剑跟了他十年了,在最危急的关头,是这把剑救了他一命使他反败为胜。可是剑终究断了。这把剑曾经把他和寒稀紧紧的连在一起,可是剑终于断了。剑断的时候,他来不及有什么感觉,此时看着断剑,他的心里面升起一阵浓烈的悲伤。寒稀送他的白霜剑还在,但是,又还能跟随他多久呢?万事万物都有它的命数,剑也不例外。 第十八章人间行 典铿在郑诗络身后道:“多谢成全。不过,典某在死之前,很想知道,自己究竟是死于何人之手。” 郑诗络头也没回,淡淡道:“有什么意义吗?” 又是一个月明星稀的夜晚。 苏浣纱不是那种特别能硬下心肠来的人,面对已经被点了穴道无力反抗的长风帮的帮众,她有点下不了手。她同门姐妹的惨死,和长风帮虽然有着密切的关系,可毕竟不是他们亲自动的手。舵主典铿已经自行了断了,再杀这些小卒子,又有多大的意义呢?面对敌人心软,可以说是一个致命的弱点,可这就是她。她原本也只是个红颜少女。 结果她只留下了一个人,就是那个连手无寸铁的小店老板也不放过的赵五。其他人,她都放了。郑诗络看着她,淡淡的笑了一笑,换作是他,也许他也会这么做。也许他们的相逢也是命定的,在这个无情的江湖,他们却做不来无情的人。风吹着这个红衣少女的衣袂,吹着她的乌黑长发。 苏浣纱解开了赵五的穴道,短剑的剑锋却停留在他脖子边上,冷冷的问道:“知道为什么独留下了你吗?” 赵五脸上的表情不停的变幻,他当然知道他被留下来,前面就是一条死路。他觉得这两个人很蠢,他们竟然放走了另外几个人,对于他来说,这绝对是有机可乘的。所以他并不是很慌张,他吞了一口口水,道:“不知道。不过,我知道你不会杀了我。” 苏浣纱冷冷一笑道:“何以见得?” 赵五道:“因为你有一个同门还活着,杀了我,她也得死。只有我才知道她在哪。” “敏燕?”苏浣纱看了赵五一眼,心里面颤抖了一下,追问道:“她在哪?” 赵五准确的捕捉到了她的神情,知道自己活的希望又多了几分,道:“她现在很安全。我想,用她的命换我的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15 章 这笔jiāo易你不吃亏。” 苏浣纱哼道:“我凭什么相信你?” 赵五道:“至少,相信我对你不会有什么损失。”他说的很有道理,就算他说的是假话,苏浣纱既然放走了其他人,再放走他也的确不损失什么。但是如果他说的是真话,苏浣纱就赚了。为了进一步让苏浣纱相信,他又说:“我不怕告诉你,我是因为垂涎于她的美貌而请求鬼手横断把她留了下来。不过,很可惜我还没有机会上她。” 苏浣纱手一扬,赵五的半边脸皮就被割了下来。赵五惨叫一声,伸手捂住脸下,指间鲜血直流。苏浣纱道:“自作聪明。凭你的身份,你能叫鬼手横断手下留人?我不知道真正的原因是什么,但是我宁可和你做这笔买卖,只要敏燕真的还活着。我就放你一条生路。但是如果你自作聪明,想耍什么花招,或者再说什么惹我生气的话,有一次,我就割下你一块ròu来。你不想被凌迟处死,就老老实实的带我去找敏燕。”敏燕真的还活着吗?她不知道,但她宁可信其有。 赵五捂着脸,不敢多说了,肚子里却将所有污秽不堪的话都拿来骂了苏浣纱一遍。苏浣纱点了他腿上两处穴道,让他无法逃跑,又能在前面带路。 朱雀门和长风帮的西安分舵都在西安城里,他们当然是往西安走回去。不过,赵五走在明处,郑、苏二人走在暗处。他知道他们跟在他后面,却不知道他们究竟在什么地方。苏浣纱知道这赵五只不过是个小人罢了,但是只要还有一线希望,她就决不放过。 没到西安城,赵五就在半路上溜掉了。赵五知道他没那么容易溜掉,知道这只是郑诗络和苏浣纱yù擒故纵而已。所以,他决定好好的带着他们兜兜圈子。也许他很聪明,但是郑诗络和苏浣沙也不笨啊。就在赵五带着他们兜圈子的时候,苏浣沙已经回过西安城了,留守在总舵的玄鹤堂姐妹们已经不知去向,其实去向是知道了的,她们和其他的姐妹一样遭了鬼手横断的dú手。整个朱雀门也许只剩下苏浣纱自己一个人了。另外还有一个生死未卜的敏燕,可是,她还能抱什么希望吗?长风帮的西安分舵也撤了,一个人也没有留下。 几天以后,郑诗络和苏浣沙在汉中碰了头。郑诗络感觉赵五在带着他们往南走。这有些让他意外,因为长风帮的势力范围主要在北方,如果赵五最终是想逃脱xìng命的话,他应该往北走向长风帮势力强盛的地方走才对,那样他才有机会找到帮手对付郑诗络和苏浣沙。可是他一路向南,还折向西南,那就渐渐的脱离长风帮的势力范围了。 苏浣沙忍不住问:“大哥,这家伙是在弄什么玄虚呢?” 郑诗络也不大明白,他只是隐隐觉得,这个赵五不是个简单的小卒子。 再往南,过了剑阁蜀道,就是四川了。 郑诗络是第三次到四川。第一次是少年时,和程先生游学到此,曾经踏遍群山,寻找李白留下的诗句;第二次是几年前,和他在尘道长同伴修行过此,一直走到了乌思藏宣慰司的边界,在大雪山里喝了整整三年的冷风。这一次,他只到了梓潼就停了下来。 在这里,赵五是真的溜掉了。郑诗络已经不那么意外。 苏浣沙也到过很多地方,但是还是第一次到四川。川中多豪侠,不过他们也都无心结识。她有点无法相信,那个赵五竟然能从他们的追踪中逃掉。只是因为这里群山莽莽,林海茫茫?还是有人接应,把赵五藏了起来?无论是哪一种原因,她都难以饶恕自己。yù擒故纵的计策也是她想出来的,这是不是也该算是自作聪明呢?最后的希望又破灭了。今后,她又该何去何从? 这一路上,郑诗络和苏浣沙是以兄妹相称,也是以兄妹相待的。他们没有结拜,但已情同手足。本来素不相识的两个人,因为一次偶遇,就此被命运连在了一起。苏浣沙行一,郑诗络就叫她“一妹”,而她只管叫他大哥。有个大哥很好,她已经不再是什么掌门了,她只想跟着大哥,有他在,很多事情都不用她去想。她几乎是在一夜之间失去所有和她一起长大的姐妹的,没有这个大哥,她就算没有被杀死,也会被无边的恐惧和孤单吞噬。而她所能做的,就是在旅途上好好的照顾他,不时给他置一身新衣,使他看上去多几分飘逸,少几分落魄。她还记得他埋葬那把断剑时黯然神伤的眼神,她不知道他的心此生还会不会为哪一位女子燃烧,但她知道那绝不会是自己,所以,她不会自寻烦恼。她再也没有什么可以失去的了,她只想以后的日子,能过得快乐些。 “大哥,我们现在该去哪呢?”苏浣沙很茫然,赵五跟丢了,联系着她和师门的那根线也断了。她的心里废墟一般的荒芜,荒芜中又充满了茫然无措的忧伤。 郑诗络淡淡的笑道:“不知道,随遇而安吧。”苏浣沙看着他也微微一笑,叹了口气道:“大哥,我真没用。一时手软,竟然让那个恶人给逃掉了。”郑诗络道:“许多事情往往会出乎我们的意料。我们没有料到他能逃掉,但是,也很难说什么时候他又会出现。不用说,他也不会与我们善罢甘休的。”苏浣沙道:“可是,我很想知道,敏燕是不是真的还活着。”但是,她也很清楚,这大约也就是个愿望罢了。 苏浣沙毕竟没有完全死心,就在梓潼多留了几天,把方圆百里范围内仔细的搜寻了一遍。她原想以那赵五的脚程,怎么也逃不了多远的,可那赵五就像土行孙遁地一般,任她怎么找也找不出来了。 等到他们离开的那天,又赶上了一桩热闹事。碰巧他们走的那天,梓潼县令因升迁离任,大约是做了三年好官,百姓们奔走相送,一时万人空巷,非常热闹。县令本是福建泉州府人氏,不知什么原因远调川北为官,在此做满了任期,为官公正清廉,又为百姓做了不少实事,深得百姓爱戴。任期将满时,有传言说他要升迁回福建老家,任漳州府知府,消息不知是否属实,但是县令到任之前要回乡祭祖倒是真的。 苏浣沙好奇,说她没见过这么受百姓拥戴的好官,反正他们本也是随意而走,就说跟着县令一起东去,也好沾些官家之气。郑诗络笑她,说别让人把他们当成了跟梢的劫匪。苏浣沙说他俩怎么看也不像坏人啊。他们行前买了马,因为不想展露出傲人的轻功,便以马代步了。 县令由东门出去,送行的百姓一直跟出了好几里路。郑诗络和苏浣沙也夹在送行的百姓里,跟着人家热闹。一直到百姓们停住了脚步,县令一行人才轻车简行,悠悠而去。郑诗络和苏浣沙远远的根在后面,只看见县令穿了一身便装,骑着一匹马,后面就跟着一乘轻车,里面载了他的家眷,再有一个随从,就别无他人了。 苏浣沙笑称,这是她见过的最没有官威的官了。县令是正七品官,自古来就被人们谐称“七品芝麻官”,可是在地方上,这芝麻官不知有多威风呢。有些县令的官威,只怕朝中三品大员也不见得比得过。 郑诗络发现在他们身后,还有人悄悄的跟着。他刚才开玩笑说他们像跟梢的,没想到就真有人一路跟着县令而来呢。苏浣沙也发现了,就悄声对郑诗络道,要是有人对这县令不利,他们就帮忙。郑诗络笑着点头,跟踪的人手段不甚高明,大约也只是些小贼而已。他夹了夹马肚子,说道,我们不妨到前面去看看。 两人就催马直前,超过了县令一行。往前走了十多里路,但见前边树林茂密,地势狭窄。 郑诗络道:“一妹,我要是强人,这就是最好的下手的地方了。”苏浣沙道:“可是这附近并没有埋伏啊。”郑诗络道:“兴许跟在县令后面的是过路贼呢?我看我们先下手为强,找个地方埋伏起来做地头贼吧。”苏浣沙笑道:“好啊。” 他们说到做到,把马牵到树林中栓住,就在路边找地方隐藏了起来。说到躲藏,他们现在倒真算得上是行家了。而他们才藏好,就发现有人从他们的去路快步而来,藏到了他们前边的草丛中。来的一共有六个人,显然身怀武功。这伙人才藏了,紧跟着来路又匆匆走来四人,也在附近藏了下来。树林很大,再藏一两百人问题都不大,不要说才几个人了。 郑诗络和苏浣沙相视一笑,看来真赶上一场热闹了。就不知道这些人下手的对象会是什么角色,如果就是那县令,那县令的清誉只怕就有些靠不住,因为有些东西骗百姓不算太难,难的是躲过盗贼的眼睛。 第十九章白马游侠儿 等到刚来的一伙贼躲好,紧跟着又来了一伙贼人。这伙人足有二十来个,武功也显然高强多了。 但是这还没完,走马灯似的,一伙人才躲好,紧跟着又来了一伙人。来的一伙比一伙武功要好。林子虽大,就不知他们有没有撞到一起呢。不过就算撞到一起,他们也不会在这时动起手来。 郑诗络算了算,要是连同他们在内,片刻间隐藏在这树林里的贼人已经有六伙了。不知道还会不会有人来,也不知道在他们之前,是不是已经有人先藏好了。郑诗络暗叹了一声,心道,看来吃山贼这碗饭也还真不容易啊。 过了好一阵,才看见那个县令一行人缓缓而来。走到树林前的时候,他稍微有些迟疑,可是他没有选择,因为这是一条必经之道。而在他的去路上,正迎面走来一匹白马。 马是白马,毛色纯正,浑身没有半点杂色。 马上的人也是一身白色,白色的裹头方巾,白色的衣袍,白色的布靴。相貌极为英俊,二十多岁年纪,英俊之中,又不乏英武。 白马走到县令跟前,也不用它的主人勒住缰绳,就自己停了下来。这是条官道,算不上宽阔,但是县令一行人要从白马旁边挤身而过,原也不难。不过县令停了下来,就是傻瓜也知道,白衣人不是在这里等他喝茶的。 白衣人轻笑了一声,道:“左大人,恭喜高升啊。” 县令坐在马上拱了拱手道:“多谢阁下美言。” 白衣人道:“谢什么呢?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是何人,为何到此。大家都心知肚明,就不用装模作样了吧?” 县令摇头道:“本官并不认识阁下。” 白衣人看了看四周,笑道:“左大人,你说这样的地方,最适合做什么呢?在下以为,做些杀人越货的事情非常合适。” 县令道:“你是强人?你敢打劫朝廷命官?” 白衣人道:“左大人,我给你通报一下。在这树林子里,埋伏了五六伙人,都是川北各山寨的硬手。大家都是慕名而来,我想,仰慕的并不是你的官威吧?你在梓潼这几年,大肆兴修水利,开山修路,百姓都说你是百年难遇的好官。不过有的事情百姓不知道,你大兴土木,为的不过是一样东西。找了几年,想来已经到手了。不然,怎么任期没满,就急着要走呢?” 县令怒道:“大胆强人,本官不知道你胡说些什么。赶快把路让开,不然,本官就治你死罪!” 白衣人轻轻一笑,道:“让路?好啊。”说着,竟真的把路让开,策马站在了路边。 可是,他把路让开了,左县令却又不敢直走过去。他望前面看了看,神色颇有些犹豫。 这时一伙人等得不耐烦了,从树林中冲了出来,为首的一个大汉喝道:“潇湘公子,你远来是客,这单生意,还是让老子来做吧!回头也少不了你那份!”说话间,带着三个手下,急步上前。不过还没走到左县令身前,路旁又串出了一伙人来,是人数最多的那一伙,呼啦一下,二十多个人把左县令连同那潇湘公子和这四个人一起围了起来。 先前这大汉怒道:“格老子,比人多是不?” 这二十多人里领头的一个独眼汉子道:“常老四,这一带是我雷公寨的地盘,你这样越境做生意,不合规矩的哈。” 那大汉常老四轻蔑的看了独眼汉子一眼,道:“规矩?老子手头的刀就是规矩!识相点把你这些喽喊走,不要惹我心烦,要不然老子把你的老窝都给你端了你信不信?” 独眼汉子道:“格老子,你娃凶很!兄弟们,先把他们做了!”说动手就动手,他手中一把大砍刀就往常老四身上招呼去了。 郑诗络远远看去,微笑道:“看到没有,那个左县令在偷笑呢。不用他动手,这些人就自己打了起来。”苏浣沙也笑道:“这些人也太心急了。他们以为人家是什么,案板上的ròu吗?还是那个潇湘公子聪明,坐山观虎斗。” 郑诗络看了看那潇湘公子,道:“听那些人的口气,对那潇湘公子客气着呢,不知道是什么来头。” 苏浣沙道:“既然名为潇湘,应该是来自荆楚一带吧。” 那边打得正热闹。常老四人虽然少,但是身手都不弱,以寡敌众,也还是占尽上风。那独眼汉子气得哇哇大叫,可是自己也挨了几刀,眼看要撑不住了,面子上又实在丢不下,只有迎着头皮边打边骂。一时间呼喝打骂之声,不绝于耳。 这时,紧接在郑诗络他们之后藏下来的那六个人也现了身。独眼人的队伍抗不住,他们要再不出来,那伙人多半要落荒而逃了。 常老四一见这六人出来,就一阵哈哈大笑,道:“麻大爷,你家六弟兄大老远的从贵州赶来,这点子硬是赶得好哈。” 那六人中为首的一人五旬上下,蓄着一撮小山羊胡子,穿着一身土布衣服,手中拿的是一把苗刀。这是纵横川黔滇三省的巨盗,与他的五个兄弟并称“麻面六煞”,六个人脸上都长满了麻子,倒是名不虚传的。别人也不知道他们的真名,把麻当作他们的姓,按他们的排行来称呼。 那麻大出来,先对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16 章 潇湘公子抱了抱拳头,道:“早知道潇湘公子也看上了这单生意,我们兄弟也就不必大老远的跑来了。点子还在马上稳如泰山,这些人就先打起来,不要到头来偷鸡不成倒蚀一把米。我看,还是先请潇湘公子发个话吧。” 郑诗络道:“这麻大爷眼力挺好的。”苏浣沙点了点头,道:“是呀,那左县令也太镇定了。他既然不是傻子,那就是深藏不露。” 潇湘公子听了麻大的话,点了点头,对还在恶打的常老四等人道:“两位当家,听到麻大爷的话了吧?这笔生意不是那么好做的。我看不如大家一起来,怎么也得先拿到东西再说吧。”看来这些人对他还服气,独眼人早就巴不得不打了,既然潇湘公子发了话,他也赶紧找个台阶下来。常老四也不理他,收刀说道:“好,大伙儿就听潇湘公子安排。” 潇湘公子抱拳道:“多谢抬举。树林里巫山的三位当家、巴陵的七位当家也都请出来吧。”他说的是后来藏下来的两伙人了,他们被说破了身份,也就从树林中现了身。潇湘公子明察秋毫,暗中一数人数,就觉得有些不对。但是他觉得自己分明已经洞悉林中所藏的一切人等,现在看来,却多了两匹马。不知道还藏着什么高人,但是,人家既然不愿现身,他也不去点破。 一时间,左县令前后左右都围上了人,总共有三十多个。除了潇湘公子而外,全都是些面目狰狞,凶神恶煞之辈。但是左县令神色自如,并没有惊慌失措的样子。 潇湘公子看了看左县令,道:“左大人,你觉得你若不把东西jiāo出来,能够全身而退吗?” 左县令问道:“还有人吗?” 潇湘公子看着他一笑。 左县令道:“潇湘公子?你叫池箬客是吧?五省十三府的衙门都在通缉你,你竟然还有胆子来打劫朝廷命官。”他冷冷一笑,脸上已经全然不是朝廷官员的那种神气,森然道:“既然是自己找死,就怨不得别人了。”他一扬手,跟在马车后面那个不起眼的随从就突然一跃而起,手中一道寒星直取潇湘公子池箬客。左县令很清楚,只要拿下了池箬客,这伙强盗不过就是乌合之众罢了。 池箬客一挥手,指间已经夹住了一件暗器,他看了看,脸色顿时一变,声音也顿时yīn沉下来。那暗器分明是倭人惯用的铁棱角。 “姓左的,你竟然勾结倭寇!” 左县令没有答话,那随从双手飞扬,又是几枚铁棱角飞向池箬客。池箬客冷哼一声,长袖飞舞,将那几枚铁棱角尽数收了去。 旁边众盗贼群情激愤,都道:“剁了这勾结倭寇的狗官!大家并肩子上!” 左县令仍然不动声色,好像这些人都还离他万里似的。最先向他扑来的是独眼人的一个手下,刚才和常老四的人打了一架已经挂了彩,这时仍然奋不顾身,提着一杆大锤向左县令砸去。可是离着左县令还有一丈,他的头颅突然从脖子上掉了下来,脖子上鲜血狂喷,身体犹自向前走了两步才倒下。左县令哼了一声道:“飞蛾扑火,自取灭亡!” 群盗震怒之中不由呆了一下,因为他们全然没有看清那弟兄是怎么死的。潇湘公子池箬客双手在马鞍上一按,人已腾空而起,同时手中也多了一柄四尺长剑,剑锋直指那左县令。人在半空,突然向下一坠,剑尖chā向了地面。“扑”的一下,地面尘土飞扬,一个蒙面忍者从地底破土而出。想来刚才被害的兄弟就是遭到他的dú手的。也难怪左县令不把这些盗贼放在眼里了。 池箬客落到地上,剑尖一指左县令,冷然道:“姓池的生平最恨倭寇,最瞧不起的,则是与倭寇勾结的汉jiān。左秋风,我知道你本是武林中人,委身官场,为的就是寻找那件宝物。宝物这些东西,自来是能者据之,我等今天若拿不走,最多自认倒霉便是。但是你勾结倭寇,无论如何,我也绝不会放过你!” 这时,左秋风的随从和破土而出的那忍者,皆双手握着倭刀,躬身待发。周围的群盗也握紧了手中的兵器,凝神敛气,准备着一场恶战。他们久居川中,并未亲眼见过倭寇。但是倭寇侵犯浙江、福建等省,多年来为祸甚深,他们也都早有耳闻。他们虽然是落草为寇的强盗,但平时常有劫富济贫的义举,倭寇欺我华族,竟然有人渗透到川北之地来,实在令他们又惊又怒。 左秋风看着池箬客,仰头一笑道:“就凭你们这些乌合之众,也要学人家讲什么民族大义,简直笑死人了。”笑声一停,他手一挥,说了一句什么。那随从和忍者皆大声呼喝,挥刀而上。显然,他根本没有把这一群强盗放在眼里。 第二十章 挥袂舞长剑 这一伙来历不同的强盗虽然武功都不弱,但是除了潇湘公子池箬客,在江湖上,他们就要算入二流角色,也有些勉强。而且,此刻他们虽然说得上同仇敌忾,但仍然是各自为阵。那两个倭人的武功极其凶狠,他们的招式很简练,但是极其狠辣。刀锋过处,或是斩断一只手臂,或是砍下一条大腿,从不落空。只不过十几个回合,独眼人的弟兄就几乎全军覆没。刚才还和独眼人恶斗了一场的常老四带着他的三个弟兄离独眼人最近,可是他们没有立刻施以援手,他们互相jiāo换了一下眼神,就直往左秋风而去。毕竟他们到这里来,最大的目的还是为了那件宝物。 潇湘公子池箬客一开始就知道这些人不可能真的齐心协力,站倒是都站出来了,可大多数都还在观望。反倒是武功最差的独眼人和他的弟兄们最耿直。他眼看独眼人也跟着要赔进去了,怒喝一声,长剑首先就指向了被他从土里挖出来的那个忍者。 左秋风脸上浮过一阵冷笑,他要的就是池箬客先出手。至于常老四等人,他根本就不放在眼里。眼看着常老四的刀锋几乎就要劈到他的脸上了,他身后的马车里突然飞出一条黑色的身影来。常老四甚至没有看清对方是男是女,喉咙就凉了一下,然后他自己都看见一股血线从脖子里喷shè出来。他的三个兄弟大惊,一起抢上前去要救回他们的大哥,那条个黑影又从他们面前掠过,三人眼睛一瞪,和他们的大哥一样,喉咙也被利刃割开了。可是他们又都不能就死,捂着脖子倒在地上挣扎着,情状极为惨烈。 黑影的目标是池箬客,因为他现在已经被那两个倭人缠上了。池箬客的武功显然要比独眼人常老四等人高出了几个档次,倭人的刀法虽然凶狠,他的剑法也极为凌厉。不出二十招,两个倭人必定葬身于他的剑下。 可是,在这二十招内,他却也休想抽得出身来应对别的攻击。左秋风算得十分精准,他知道其余的盗贼虽然很给池箬客面子,但是要他们冒死来帮他挡几招,他们绝不会这么做。而且,就算有人肯舍命相助,也没有人挡得了二十招。杀了池箬客,这些盗贼自然不足为虑,而且,池箬客的人头还值一万两白银。一万两不能算少了。 左秋风的确算得十分精准,那些盗贼果然没有人站出来替池箬客当ròu盾。这样不能怪他们,谁的命不是命呢?可是左秋风算不到树林里还有人,而且,就在池箬客命悬一线的时候及时出现了。那是一个身穿蓝布衣衫的青年,没有池箬客的英俊帅气,却多了几分淡逸苍凉。这就是郑诗络。 他没有用兵刃,只是空手将黑影截了下来。黑影的动作出奇的快,但是快不过他。他双手合什,竟然就将黑影手中锋利的短刀夹在了掌中。黑影一定下来就很分明了,身材瘦小,原来只不过是个女子。一个身穿黑袍,fù人打扮的女子。 这女子年龄不过二十出头的样子,面孔白的好像没有血色一般,容貌还算得上姣好。她短刀被郑诗络双掌夹住,一惊之下,立刻弃刀而退,同时六道寒星shè向了郑诗络上中下三路。不但退得十分果断,反击也十分的迅捷。 郑诗络微微一笑,身子平平的向右移动了两尺,避过了那六枚暗器。他看着左秋风道:“姓郑的生平最恨的也是倭寇,最看不起的,也是勾结倭寇的汉jiān。” 郑诗络说着话,看了看手中的刀。这是一把一尺左右的倭刀,非常锋利。刚才就是这把刀,瞬间就割断了四个人的喉咙。他手一挥,道:“物归原主,接好了!”将这把刀掷向了那黑衣fù人。刀柄向内,刀尖朝外,倒像真的是掷还她的。 但是那fù人哪里敢接,蹲身一跃,躲了过去。那刀“噗”的一下打进马车的轿厢里,依然刀尖向外,却把整个刀柄镶了进去。 左秋风看得脸上的肌ròu不自然的抽动了几下,干笑道:“阁下好强的内功!”当他看到他的两个手下果然不出二十招就做了池箬客的剑下之鬼的时候,他的表情就更显得干瘪了。 池箬客走到郑诗络的旁边,看着那黑衣fù人,道:“兄弟,救命之恩就不言谢了。这位夫人让我来了断吧,要不是你,我就遭了她的黑手了,这口恶气克不能不出。何况,她还是断水流难得一见的女剑客,打起来一定很有意思。” 郑诗络微笑道:“好。” 左秋风看着郑诗络,问道:“阁下是何方神圣?为何来淌这趟浑水?” 旁边,池箬客和黑衣fù人已经打了起来。 郑诗络道:“我不知道你真正的身份是什么,但是,当我看到那么多百姓为你送行的时候,我在想,不管你最初的目的是什么,但是至少你为百姓做了一些事情。我甚至想,如果这些盗贼要杀害你,我还得帮你一把。可是,你勾结倭寇,就实在难以让人饶恕。看在梓潼百姓的份上,我不会杀了你。我想你是聪明人,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做。” 左秋风道:“你也相信那些江湖上的道听途说?” 郑诗络道:“如果仅仅是道听途说,你会那么紧张吗?” 左秋风道:“我只是觉得好笑,只是一个江湖上的传说而已,竟然引得那么多的人趋之若鹜。”他苦笑一下,又道:“就是我自己,又何尝不是如此。但是传说毕竟只是传说,很多东西原是靠不住的。至于你说我勾结倭寇,不错,拙荆的确实扶桑人,而且还是著名的断水流剑术的传人。可是自嫁给我后,已有十年未回过扶桑,近年来更是随我远赴川北,和沿海的倭寇完全是两回事。难道说她是扶桑人,就一定是倭寇吗?冠以我勾结倭寇的罪名,也不过是yù加之罪,何患无词呢!我早年的确是江湖中人,但已退隐多年,千里为官,一边是能为百姓做些事情,另外一方面,也是为了远离这个江湖,阁下又何以苦苦相逼?”他的神情真挚,言辞恳切,很容易让人相信他说的真的有道理。而且他这些话,的确有一部分属实。 郑诗络笑了一下,道:“左大人,我现在明白为什么那些百姓那么拥戴你了。你真是一个很会做戏的人,如果不是刚才见过你嘲弄这些人说他们是乌合之众还学人家讲民族大义的那种神情,我想我都有可能被你这一番恳切的言辞所打动了。”说着,手指向左秋风的身侧指了一下。 左秋风偏过头去,看到他的扶桑夫人在池箬客的剑下险象环生。池箬客的剑法华美潇洒,一如他的相貌一般。这样的剑法,即使就要置人于死地,看起来依然是流彩纷呈,精彩绝lún。只看见一片片的剑花如流云、如飞瀑,将黑衣fù人整个人都笼罩在了他的剑势之中,不要说破招还手,即是招架,也殊不容易。池箬客大约很生气,刚才他被两个扶桑武士缠住的时候看到这黑衣fù人乘隙而来的那一刻,他简直就绝望了。那一刻他真的空不出手来挡住她那致命的一击。一时大意也好,始料不及也好,他原以为自己死定了的。死就死了,传到江湖上去还是一个笑柄,说潇湘公子池箬客死在一个女倭寇的手下,还连还手的机会也没有,他就是做鬼也还要哭死一回。所以,此刻他手上毫不留情。 事实上他绝对是最懂得怜香惜玉的人,如果这fù人不是倭人,池箬客即便要杀她,也决不会让她流出多余的血。甚至有可能会放过她他多半会这样做的。可是她是一个倭人,如果是个男人的话,凭着她的剑术,一定是个倭寇首领。池箬客亲眼目睹过沿海的无辜百姓惨死在倭刀之下的景象,斩首、肢解、剥皮、甚至还有被剖开肚子取出婴儿的孕fù,他还见过一整个村子的男女老幼都被屠杀干净的景象,所以,他没有理由手软。而且,在倭寇的武功流派当中,最凶残、最狠dú的就是断水流剑道。他曾经和断水流的著名的剑客大桥百兵卫决斗过,险些就命丧那个倭寇剑下。他也很清楚要怎么对付这一流派的剑客。 这个女剑客的剑术算不上最上乘,池箬客可以不费多少力气就杀掉她。不过杀掉一个人不难,可是要让她死之前在绝望的深渊里挣扎不休,当然就要花点力气。 左秋风看着他的夫人在池箬客的剑下不断的被刺中流血,在他们挪腾往来的两丈方圆之内,已经满地鲜血。脸上的肌ròu抽动了一下,突然双膝一弯,背对着郑诗络跪倒在池箬客面前,悲怆的喊道:“池公子!你还是给贱内一个痛快的了结吧。她不幸身为倭人,如果这就是她的罪过,求你让她死个痛快,不要再这么折磨她了!”又哭喊道:“丽子,为夫对不起你!为夫不该让你出手的,只要你不动手,别人就永远也不知道你是个扶桑剑客。都怪为夫没用,是为夫害了你啊。你背叛家族跟随为夫深入中原,不但没有享受到什么荣华富贵,到头来还要惨死异乡。丽子,都是为夫的错啊!”他喊着喊着,突然嚎啕大哭,拜伏在地上。 池箬客“唰”的一声,收了剑势,把剑尖指向左秋风,喝道:“姓左的,你哭喊个什么?”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17 章 左秋风抬起头,满脸的泪水和尘土,道:“我只求池公子放过贱内,我愿代她受死。”这时那女剑客全身伤痕累累,血流不止,从池箬客的剑势中退了下来,将手中的短剑扔掉,走过去跪到了左秋风的身边,轻声的对他说着什么。两人顿时抱头痛哭。 郑诗络看了看池箬客,池箬客也看了看郑诗络,道:“她中了我不下十剑,剑剑深入筋骨,我看,以后也休想再用剑了。”言下之意,她已经被我废了武功,要不,就到此为止吧。郑诗络笑笑没说话。池箬客又道:“姓左的,是个男人,你就不要在这哭哭啼啼的。我不管你说的话是真是假,只要你留下东西,我保你们全身而退。” 左秋风道:“池公子,那些传说根本就不可信。这几年我找遍了梓潼的山山水水,根本没有什么宝物。你要我留下什么呢?” 这时,一个年青女子的声音道:“大哥,这东西的样子好奇怪啊。” 第二十一章 红颜白衣,匹马相随 左秋风听到这话的时候全身震动了一下。抬头一看,只见他的马车之上坐着一个红衣少女,少女手中拿着一个样子奇特的物件。但是,他不知道那少女是什么时候出现在他的马车上的,既不知道她何时而来,也不知道她从何而来。 池箬客也暗暗吃惊,因为他也没发现。 那红衣少女正是苏浣沙,她手里拿着一件样子很奇特的物件,长有一尺左右,形状似兽非兽,似鸟非鸟,通身附着一些泥土青苔,显然在什么地方埋藏了很久了。拿在手中,感觉非金非石,沉甸甸的也不知道用什么制成。她看着左秋风,道:“左大人,这就是所谓的宝物吗?” 左秋风瞪着苏浣沙,眼里几乎喷出火来。但是这种眼神只有一瞬,随即又若无其事的道:“这只是在下年前在河边捡到的一块石头,因为形状独特,故而当做奇石欣赏。此类东西,我们县城外河边随处可见,如果这也算宝物,那就遍地皆宝了。” 苏浣沙道:“说得也是,我看它随意的放在车内,若是宝物,岂能如此放置的?” 左秋风赶紧点头道:“姑娘言之有理。” 苏浣沙一笑,道:“可是兵法有云,虚则实之,实则虚之。左大人想要瞒天过海,所以故意把它随变摆放也不可知啊。” 左秋风苦笑道:“姑娘真会说笑。” 苏浣沙问道:“左大人,这真的不是什么宝物?” 左秋风点头道:“真的不是。” 苏浣沙笑道:“那好吧,我看着挺好玩的,反正也不是什么宝物,就请左大人送给我吧。” 左秋风目光一紧,随即又陪笑道:“姑娘既然喜欢,送给你原也没关系。不过,在下捡到这奇石那天,刚巧内人生日,在下就以此作为内人的礼物。内人非常喜欢,所以我们这次离任,内人别的东西都没带,就带这件东西以作纪念。这是我送内人的东西,姑娘拿去,只怕是不大方便的。” 苏浣沙道:“原来如此啊。那我确实是不大方便要了。” 左秋风暗自松了一口气,道:“真是抱歉之至。我还有一个翡翠凤凰,要不,就送给姑娘,以弥补姑娘的遗憾如何?” 苏浣沙轻轻一笑,道:“左大人,你可真大方。我们素不相识,我怎么敢随便要你的礼物呢?可是,尊夫人的这件生日礼物,很可能就是传说中的广目无边,据说这是件凶器,大人想要多子多福,这东西送给尊夫人大大的不相宜呢!” “广目无边”四字一出,那些站在一边观望的盗贼不禁眼睛一亮。他们虽然很清楚,无论左秋风也好,潇湘公子也好,后来突然出现的这个青年和少女也好,他们通通都是惹不起的。窃掠人家的宝物是指望不上了,但是他们都是为这宝物而来,此时终于见到了宝物的真面目,岂能不两眼放光的?不过要是苏浣沙不把话说破,他们就算见到东西,多半也真把它当作河边捡到的一块石头扔掉。 左秋风一见事情已经被说穿,再也忍耐不住,眼中突然凶光大盛,喝道:“臭丫头!哪来那么多的话,赶快放下东西,本官绕你不死!” 苏浣沙嘻嘻一笑,道:“左大人,你不进戏班实在可惜,你的脸说变就变,真叫人佩服之至。” 左秋风低喝一声:“找死!”本来还是跪坐在地上的,突然一跃而起,两手张开,一道强劲的掌力打向了苏浣沙。苏浣沙不敢接招,只轻轻一纵,躲了过去。“嘭”一声,左秋风那一掌不但打碎了马车的顶盖,还使得那纷飞的木屑火烤一般的冒出阵阵青烟。 郑诗络道:“九鼎炙阳掌!左大人果然不是泛泛之辈!” 左秋风也不说话,一掌不中,又一掌扫向苏浣沙,苏浣沙又是一跃躲过。不料她刚一着地,左秋风又是一连三掌打来,她只感到一阵阵炙热的强劲内力源源而至,好像全身都被罩入火海之中一般。一边施展她的绝顶轻功不停的闪避,一边叫道:“大哥!你看着很好玩吗?你还笑,我要是被烧死了,就变成鬼天天让你做噩梦!” 郑诗络呵呵一笑,道:“你好的不学,学人家左大人演戏。可是看起来你的天份不是很好啊!”说着话,纵身一跃,挡在了苏浣沙身前。 左秋风正好一掌打来,郑诗络提了一股真气,双掌展开如翼,而在他双手展开之时,一股冰冷的掌力如暴风雪一般迎上左秋风的掌力。一热一冷两股掌力迎面撞上,竟然在空气中zhà开一团雾水。虽然瞬间即逝,也令观者大为乍舌。 左秋风连退三步,禁不住打了一个冷颤,问道:“这是什么武功?” 郑诗络笑道:“我也不知道叫什么武功,不过,这是在大雪山中每天迎着暴风雪练出来的掌力,我练成七招,正想取个名字呢?一妹,你说呢?” 苏浣沙道:“嗯,叫雪山天翼掌怎么样?你在雪山中练出来的,刚才展开双臂的时候好像一双翅膀,不过没有什么鸟的翅膀会拍出这么冷的掌力来,所以就叫天翼吧。” “雪山天翼掌?”郑诗络笑道:“挺好。左大人,第二掌!”这套掌法只有七招,招式并不繁复,但是那暴风雪一般的威力,却让人难以承受。这套掌法是他和在尘道长一同在大雪山中研究出来的,说是研究,多半也是道长叫他自己想的。不过,这还是第一次用在实战中。他把当时他们研究出来的套路又做了些修改,使招数更简洁了些,威力却增大了许多。 郑诗络这套“雪山天翼掌”只用到了第五招,左秋风就抵受不住了。他的九鼎炙阳掌本来含有的一股炙热之气,好像全被暴风雪的寒冷浇熄了。只见他脸色惨白,倒和他那夫人十分相似。 郑诗络并不接着打下去,只问道:“左大人,还要打下去吗?” 左秋风面无血色的看着他,道:“打什么?我知道打不过你。江湖上没有听说过你这号人物,你到底是什么人?” 郑诗络道:“郑诗络。” “郑诗络?郑诗络?”左秋风反复的念着这个名字,他真的没有听说过,想了一想,突然道:“郑公子,想必你也知道我是什么人了?” 郑诗络道:“九鼎炙阳掌有六成火候,应该是九鼎门的舵主一级的人物吧。” 左秋风道:“不错,你很有眼光。郑公子,你武功卓绝,智慧过人,应该不会蠢到想和我们九鼎门作对吧?当今武林之中,少林武当虽然还是号称泰山北斗,但是要论真正的实力,我们九鼎门才是真正的武林至尊。” 郑诗络笑了一笑,问道:“长风帮呢?” 左秋风轻蔑的一笑道:“长风帮算什么?只不过是北方喝风吃沙长大的一些粗鲁村夫罢了,岂能和我们九鼎门相提并论!郑公子,我虽然败在你手下,可是你自己也说了,我的九鼎炙阳掌只有六成火候,想和我们九鼎门作对,就凭你自创的这个什么雪山天翼掌,哼哼,想来不用我明说你也知道会有什么下场。不过,我们掌门爱才若渴,以郑公子的武功人品,再由在下举荐,郑公子一定能在本门中占据一席之地,那和你现在这般游dàng江湖绝对不可同日而语。” 郑诗络笑着摇了摇头道:“对不住,我没兴趣。” 左秋风哼道:“那你一定会后悔的。整个江湖,早晚都是我们九鼎门的囊中之物,到那时候,你就是想来跪求一杯残羹冷炙也不可得了。你可要想清楚。” 郑诗络笑道:“我看你还是自求多福吧。你的炙阳内功已经被我破了。我也不杀你,不过你刚才可是把这些绿林朋友都得罪了的。他们会对你怎么样,我可不知道。一妹,我们走吧。” 苏浣沙笑道:“好。”走到左秋风面前,从怀中拿出一个翡翠凤凰来,在他面前晃了晃,笑嘻嘻的道:“左大人。这翡翠凤凰可是你刚才说了送我的,可不是我偷的啊。”说完,跟着郑诗络走了。 那些绿林强盗眼睁睁的看着苏浣沙手里拿着那个宝物“广目无边”,但是,又有谁敢伸手来拿?也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郑诗络和苏浣沙步履轻捷的从他们身边走过。宝物拿不到,他们一肚子的气就都指望着在左秋风的身上发泄了。九鼎门虽然号称江湖第一门派,可是这些绿林豪杰也不怎么买账的。 郑诗络和苏浣沙牵出了马匹,上马继续东去。走了没多远。他们后面得得一阵马蹄声,那潇湘公子池箬客跟了上来,笑道:“两位请留步。” 郑诗络勒着缰绳,问道:“潇湘公子有何指教?” 池箬客笑道:“岂敢,救命之恩尚如何报答呢。不知两位yù往何处?在下也有些粗浅功夫,跟随两位,想来也不至于是累赘吧?” 郑诗络道:“池公子过谦了。以你的武功,在江湖上想来也是一流人物。就不知道何以落草绿林呢?” 池箬客道:“江湖虽大,知己难求。如蒙不弃,你我兄弟相称如何?” 苏浣沙笑道:“那你得叫我姐姐,不然我大哥不会答应的。” 池箬客道:“我看姑娘的年纪不过十八,这种便宜还是不占为好。我若是女子,宁可永远都做妹妹。” 苏浣沙道:“那是你,可不是我。” 池箬客又看着郑诗络,郑诗络笑道:“池兄弟,有件事我不怕对你说。我们兄妹在西安府和长风帮结下了梁子,现下又和九鼎门铆上了。当今武林中南北两大豪门,我们可都是得罪尽了。你要和我做兄弟,老实说,你的武功人品,我都很是佩服,不过,和我做兄弟,可不见得是什么好事。你可要想好啊。” 池箬客哈哈一笑,道:“有郑大哥这一声兄弟,小弟平生足矣!管他什么长风九鼎,理他做甚?我就和大哥风雨江湖,生死相随,岂不快哉!” 第二十二章飘零是客心 北国应该已经飘雪了吧,不过,在江南,虽然天气渐渐yīn冷,不经意的,却还能看到一丝绿意。 郑诗络他们三人三马,轻装简行,不数日,就出了川东,来到了荆州府境内。池箬客既号“潇湘公子”,这便是到了他的地盘了。苏浣沙说,这一路上,都要好好的敲诈他一番才行。 拿到“广目无边”是纯属碰巧,郑诗络不知道这是什么东西,苏浣沙也只是听说过一些只言片语,池箬客算是比较清楚了。他告诉这两位,这其实是一个江湖上流传了很多年的传说了广目无边是百年前天教散落到民间的四件宝物之中的一件,另外三件分别是持国无敌、增长无量和多闻无双。据说找齐了四件宝物的话,就能找到天教的一个宝库叫“意动宫”,那里面有当年天教的无数财宝和神兵利器、绝世武学。天教当年几乎一统江湖,名门正派的人虽然骂他们为“魔教”,但是对他们的武功,都不得不服。宝藏、秘籍,江湖上的人,谁不想要这些东西呢? 郑诗络只是摇头,不过是传说而已吧。池箬客说,也许只是传说,但是这些东西确然是有的,我们不是找到一件了吗?这四件宝物分别代表四方,广目无边代表的是西方,东方的持国无敌据说已经被九鼎门的人拿到了。不过南方的增长无量和北方的多闻无双尚不知下落。说不定我们就有那个机缘,能将几件东西全部找齐呢。 苏浣沙说,如果是这样的话,我们应该去把九鼎门手中的持国无敌拿了。池箬客说,你说得倒轻松,人家可是江南第一大派。苏浣沙就笑着说,人家自己可说的是天下第一大派。池箬客说,我说他们是江南第一大派都算看得起他们了,天下第一?苏浣沙就撇嘴一笑,既是笑九鼎门,也是笑池箬客。 多了一个池箬客,路上倒是热闹了许多。对于苏浣沙来说,至少有一个人和她拌拌嘴,倒也多了一些乐趣。在她心里,郑诗络是当之无愧的大哥,对她很好,也值得她全心信赖,但是和他相处久了,她觉得自己都变得很清淡了。而且,她觉得郑诗络眼睛深处总有一抹挥之不去的悲伤,这种悲伤让她感到心痛,可是她又帮不了他。现在好了,多了池箬客,至少她也多一个出谋划策让郑诗络快乐一些的人。而且,她自己也能过得快乐一些。池箬客风度翩翩,英俊潇洒,这些她都视如不见,不过,他虽然也不是那种话很多的人,但是常常一说话,就能给大家带来一些快乐的气息,苏浣沙觉得,这就很好。 这天日暮,他们来到了一个小镇。小镇就一条街,也只有一家客栈,自然,他们也没什么选择。可是在这样的小镇上,这客栈可就算得上气派了。客栈是一栋三层的木楼,第一层是饭厅、厨房和一间大通铺,第二层是两人或三人一间的客房,第三层则是所谓的“上房”,是单人的房间。“上房”总共只有四间,池箬客索xìng就把整层楼都包了下来。 这是个南国的小镇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18 章 ,虽然到了冬天,天气却并不是很冷。客栈挨着一条蜿蜒的河流,住在楼上的人,推开窗就能看见楼下潺潺流过的清澈河水。天一黑,镇子上就很安静了,远远的偶尔传来一两声犬吠的声音,然后又是更深的安静。静得住在顶楼,也能清楚的听到流水的声音。 客栈其实没有多少生意,一楼住了一些贩夫走卒之类的穷苦人,天一黑就睡了,攒足了精神明天还要赶路呢。二楼完全是空着的。到了深夜,整个世界就空洞得有些缥缈了。 苏浣沙睡不着觉,就推开了窗子,趴在窗台上看着外面的淡淡月色和粼粼的水光,远处还有些摇曳的树影。离开西安城已经有好些日子了,但是那些恐惧的记忆和刻骨铭心的悲痛在她的脑子里依旧很清晰。白天她虽然常常会笑,到了晚上,她却常常在泪水中醒来。这个时候,她无端的觉得胸口有一种钝钝的痛在撕扯着她,令她无法入睡。打开窗,一阵清冷的风迎面吹来,总算让她觉得好过了一些。 这时候隔壁的窗户也被推开了,池箬客探出了头来,笑了一笑,问道:“怎么了小妹子?有心事呀?”他总是叫她小妹子,其实他不过二十有二,比十九岁的苏浣沙也大不了多少。 苏浣沙看了他一眼,道:“没有啊,只是觉得夜色挺好。” 池箬客道:“好?看这夜色,明天是要下雨的。日晕风,月晕雨,听说过吗?” 苏浣沙不以为然的撇撇嘴,道:“就你知道?” 池箬客道:“这一带冬天很少下雪,下雨就很冷了。说不准,我们得在这里多住些日子。” 苏浣沙微微一笑道:“那你要破财了。” 池箬客笑道:“这算什么。贵为五省十三府的头号通缉犯,这点钱都花不起还行?对了,小妹子,你觉得我这人如何?” 苏浣沙看了看他,道:“风流倜傥,英俊过人,贵为五省十三府头号通缉犯还从不化妆易容,很有胆识。” 池箬客听了大喜道:“是吗?这么说你觉得我这人还不错咯?” 苏浣沙点头道:“是呀,是女人看到你都会这么说的。而且,十个女人里面至少会有八个被你倾倒。” “是吗?”池箬客听得越发高兴,就差点手舞足蹈了,接着又问:“那么,你也是那八个女人中的一个吗?” 苏浣沙嘻嘻一笑,道:“很可惜哦,我是另外那两个中的一个。” 池箬客垂下头,大受打击,声音都沉顿下去了,叹道:“妹子,说话何必那么坦诚呢?” 苏浣沙笑道:“没办法啊,我就是这么坦诚的一个人。我不会拐弯抹角,也没有什么多余的心思。池大哥,你觉得这样不好吗?” 池箬客抬起头看了她一眼,觉得她的笑容很是灿烂,这使他又叹了一口气,而且简直是哀叹了。但是又不得不同意她的话,道:“好啊。这样的人让人放心。” 苏浣沙道:“多谢池大哥夸我。你说,大哥睡了吗?” 池箬客回头看了看,郑诗络的房间在临街的那一面,其实是看不到的。他把头转过来,说道:“不知道,也许还在练功吧。大哥的内力那么深厚,可不是凭空得来的。或者,在研究一套新的武功,又或者,在看书也说不定。” 苏浣沙叹了口气道:“大哥从来没有开怀大笑过,我觉得他心里苦得很。池大哥,你有什么法子吗?” 池箬客道:“其实,最好的法子,就是让他爱上一个女子。执手相对,鸡犬柴门,子孙满堂,那他就会开怀大笑了。” 苏浣沙道:“这我知道,还用你说啊。就是不知道这样一个人在哪呢。” 池箬客道:“你可以试试看啊。” 苏浣沙白了他一眼,道:“说什么傻话呢,他是我哥哥。” 池箬客听了就一笑,满脸掩饰不住的开心。 苏浣沙又白了他一眼,道:“不跟你说,我先睡了。”说完,就关上了窗子。 池箬客没说错,第二天一早,天空就淅淅沥沥的下起了雨来。雨虽然不是很大,但这是冬天的雨,雨汽里弥漫着的都是一股透骨的yīn冷。自然,他们也就走不成了。好在他们本也没有什么目的,就在这住几天也没什么大不了。倒是一楼住的那些小贩挑夫,也不管天冷不冷,雨大不大,一清早吃了点简单的东西,又继续上路了。那时候正好郑诗络苏浣沙他们三人走下楼来,看到这一幕,郑诗络只觉得心头蓦然一酸。 因为下雨,也不再有其他的客人来,他们三个就是客栈里所有的客人,又住的是三楼上房,店家招待得甚是殷勤。不过因为下雨无处可去,他们也难免有些无聊。池箬客索xìng又把整个客栈包了下来,这样就不怕再有什么人来打扰,把二楼的房间用来切磋武功。郑诗络的武学渊博,学过的武功很杂,但是他的武学虽然渊博,很多高深的武功,一直都是各家秘传的,他往往只学得皮毛,再加上自己的理解,却未必对得上真正的修炼之法,甚至反其道而行之。池箬客就建议他从中总结梳理外加创造,糅合出一套威力最大,又最适合他的武功来。这说起来容易,做起来可是相当的难。他们三个人就一起推敲研究,用了一整天,才创出一套拳法来,但是大家都不满意,索xìng就连名字都懒得想。不过,虽然不满意,但是这种推敲研究,对他们原本的武功,却大有裨益。三人的武功招式包括内功修为,都得到了很快的提高。尤其是内功,有的东西一旦想通了,内功的精进,那是非同寻常的。而他们显然又都是悟xìng极高的人。 雨一连下了几天,他们又创了一套掌法和一套剑法,仍是不甚满意,才知道要自创武功原来是那么难的。池箬客和苏浣沙都有些气馁,郑诗络就笑他们,说如果武功那么好创造出来,岂非满街都是武学宗室?这可不是悟xìng高就能轻松办到的事情。 郑诗络说得在情在理,池箬客和苏浣沙也只有信服的份。那时候苏浣纱就在想,日子要是就这么过下去,其实也挺好的。不过,他们都知道。一入江湖恩怨多。那是江湖中人的宿命。 第二十三章落魄夫妻 既然已经身在江湖,他们就知道这样清单悠闲的日子,注定是过不了多久的。 这天傍晚,他们正在饭厅里吃饭,客栈的门被敲响了。老板本不愿理会,但是外面的人一直不停的敲门,只得叫店小二去开了门。门开了,外面站着一对年轻夫fù。男的三十来岁,长得极瘦,脸膛黑黄,看起来脸色很差,而且像是生着大病的样子,由他娘子扶着,还有些摇摇yù坠。女的才二十出头,容颜清秀,若是穿戴好些,也该是一位美人。可是他们夫妻俩都穿得很破旧,看上去就像是一对逃荒人。 那少fù低着头,声音不大但是很清晰,说道:“店家,我们住店。” 这样的客人,就算是在平时,店家也不会欢迎的。他们能不能付账还是一回事,看那男人的样子,说不定过个一天两天的就会断气。谁愿意收留这样的客人呢?所以店小二也老实不客气的道:“对不住,小店没客房了。” 那少fù抬头看了一眼,饭厅里空空dàngdàng的,根本就不像住满的样子。但是她可不敢生气,只能低声的哀求道:“店家,你行行好吧,我相公正生着重病,外面又下着这么冷的雨。我们有钱付账的。你看。”她说着,掏出了一把铜钱来,总共几十文吧。按说至少住一晚上的房钱还是够的。 “就你这点钱还要住店?”店小二不愿让他们进来,就故意抬价,道:“我们这住一晚上要一两银子。再说,你就是有钱,也没客房了。” 那少fù哀求道:“店家,你就行行好吧。我相公就需要暖暖身子,喝口热汤,好好的睡一晚就好了。店家,我求求你了。” 那汉子喘了一口气,哑着嗓子道:“娘子,不要求他。不就是没地方住吗?没什么大不了的。” 郑诗络一听到那汉子说话的声音,就偏过头去看了看,道:“小二,让他们进来吧。” 店小二回过头,有点为难的道:“爷台,这……” 池箬客手一扬,一小块碎银飞了过去,落到店小二手里,道:“还不把人请进来。去烧几锅热水,待会给那位爷台用。” 整间客栈都是他包下来的,他要是不让别人来住,他们也没办法,他让别人来住,他们一样的只有同意。何况,还有银子呢。店小二给里面的客人陪了笑脸,对外面那对夫fù道:“进来吧,你们运气好,遇到贵人了。” 那少fù扶着她相公走进了客栈,给郑诗络他们道了个万福,轻声道:“多谢几位。” 郑诗络道:“小二,你把二楼收拾一间出来,让这两位住进去。另外,你去yào店买些养气、补血、祛寒的yào物来,有多少要多少。这位爷台用得着。再给他们添置些换洗保暖的衣物。” 店小二答应了,对那夫fù道:“您二位跟我来吧。” 那夫fù俩看了郑诗络一眼,眼中又是感激,又有些猜疑。 他们跟着店小二上楼去了,郑诗络看着池箬客和苏浣沙都在看着他,就道:“那汉子不是生病,是受了很深的内伤。而且,如果我没看错的话,是中了一种至yīn至寒的掌力。你们没注意吗?他一直在发抖。” 池箬客道:“至yīn至寒?不会是桐柏剑派吧?” 郑诗络微微一笑,道:“难说。待会我们去看看。” 过了一会儿,他们的饭吃完了,店小二也忙活得差不多,三人就上了二楼,苏浣沙敲了那对夫fù的房门,道:“夫人,我们来看看先生。” 门开了,那少fù已经换了一身干衣裳,依然有些破旧,却很干净。郑诗络他们叫店小二给他们买来的衣裳,则在桌上原封不动的摆着。她看了看门口这三个人,道:“三位的好意小fù人心领了。外子只是染了些风寒,喝了热汤,睡一觉就会没事的。”对陌生人的提防是人的本能,谁都不会例外。 郑诗络微笑道:“夫人,在下粗通医术,尊夫的病,在下兴许能帮得上忙。” 那少fù眼里亮了一下,随即又归入平静,淡淡道:“多谢公子好意,外子的病,我们自有分晓。” 池箬客忍不住道:“夫人是怕我们有什么歹意吧?我们素不相识又无冤无仇,又何必害你,不让你们进来就够你们受了。我大哥真的是一番好意。你要十分不愿,就算了吧。” 房内那汉子低沉的声音接道:“岚妹,请几位进来吧。” 那少fù听了,道:“三位的好意,小fù人在此先谢过了。”说着,盈盈一福,把他们让了进去。 郑诗络走进房里,看到那汉子躺在床上,身上盖着客栈里算不上厚的被子,大约还是很冷,把两张凳子也压在了身上。他轻轻摇了摇头,走过去,看到汉子脸色又黑了一些,便伸出手搭在了那汉子手腕上。那汉子的脉象证明他的猜测没错,他收回手来,道:“这位大哥,你给我说实话吧,你是不是给桐柏剑派的真寒玄yīn掌打伤的?” 那汉子还没说话,他夫人道:“先生看错了吧,外子只是受的风寒而已。” 那汉子却哈哈一笑,道:“岚妹,这位公子明察秋毫,你也不必再隐瞒。不错,在下是伤在真寒玄yīn掌之下,还中了七招桐柏落雪剑。” 郑诗络道:“剑伤只不过伤及皮毛,以阁下本身的武功,算不了什么。不过掌伤就很严重了。用掌之人,该是桐柏剑派顶尖高手。” 那汉子笑道:“当然,的确是桐柏剑派的顶尖高手,就是那个狗屁掌门李观雨。” 郑诗络微笑着竖了竖大拇指道:“中了李掌门的真寒玄yīn掌还能支撑到此时,阁下也真算了不起了。不过,再过十二个时辰,就是阁下的大限之期,我没说错吧。” 那汉子苦笑道:“没说错。” 这时那少fù“扑通”一声,跪在了郑诗络面前,泪流满面的哀求道:“公子,求你救救我相公吧。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只求你救活我相公,我愿代他一死。” 那汉子喝道:“岚妹,你说什么胡话呢?!不就是一死吗?我打不过你师父,给她杀了,也是活该。难道你要我说出是我连累了你之类的蠢话?” 郑诗络一侧身,不受少fù的跪拜,苏浣沙则抢上一步,把她扶了起来。 郑诗络道:“这位大哥,就凭你这份豪爽豁达,我也要救你一救。”又道:“一妹,你和夫人到楼下去,准备一个澡盆,里面注满冷水。”那少fù看了他一眼,知道他确然懂得救治之法,感激的道:“多谢公子了。”郑诗络一挥手,道:“快去吧。” 两个女人出去了,郑诗络对池箬客道:“池兄弟,把这位大哥扶到方桌上来,脱去上衣,面朝地面。” 池箬客闻言照办,扶起了那汉子,那汉子突道:“等一下,兄弟,在下是被桐柏剑派的掌门人打伤的,你若救了我,就等于是得罪了桐柏剑派,在下虽然想活命,却也不想连累旁人。” 池箬客看了看郑诗络,顿时哈哈大笑,道:“大哥,长风帮有了,九鼎门有了,也不差一个桐柏剑派,索xìng再去把太乙教也惹上,当今武林声势最旺的四大门派一个都不要漏掉。” 郑诗络也呵呵一笑,道:“好主意!” 那汉子不明所以的看着他们,郑诗络道:“兄弟,就冲你这份宁死不谎的坦诚,得罪桐柏剑派又如何?不过,等你好了,你可别反过来怪我们连累你,因为我们已经把长风帮和九鼎门都得罪上了。” 那汉子大笑,道:“那好极了,废话少说,快给我治伤。” 池箬客帮他把上衣脱了,让他趴在桌上,郑诗络看着他整个背都是青黑之色,皱了皱眉头,道:“真寒玄yīn掌至yīn至寒,如果用别的法子给你治,只能使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19 章 寒气攻心,死得更快,所以,我用同样至yīn至寒的天蝎尾指给你打通筋脉,助你将寒气逼出。但是天蝎尾指除了yīn寒,更兼狠dú,你可要好好的吃一番苦头了。” 那汉子道:“死都不怕,怕什么苦?” 郑诗络笑道:“好。”说着,气运右手两指,从汉子背后大穴一路点了下去。那汉子开始并不觉得,但是只过得片刻,就觉得全身都被dú蝎叮咬,仿佛全身的ròu都被一小口一小口生生咬下来一般,痛得彻骨细碎,而且这种痛还随着他的血脉四处游走,简直无处可逃。既痛且冷,这种滋味可不见得比死要好受。他开始还咬牙忍着,后来实在忍不住了,大叫道:“他妈的,怎么会这么痛?你干脆杀死算了,这样死不如死,老子受不了了!” 郑诗络可不理他,片刻不停,手指点过他身后所有穴道,又提了一口气,照着他中真寒玄yīn掌的部位一掌拍了下去。那汉子大叫一声,一口乌黑的血狂喷到了地上。人也跟着昏了过去。郑诗络收了掌,深深吸一口气,神色显得有些疲惫,道:“池兄弟,扶他下去,在冷水中浸泡,过十二个换成温水,再过十二个时辰才能换成滚水,三十六个时辰之后,才能把真寒玄yīn掌的寒气消出。” 池箬客点点头,有些担心的问道:“大哥,你没事吧?” 郑诗络摆了摆手,道:“没什么,损耗了一些内力,很快就会回来的。不过,在三天之内,要是有什么情况,就靠你来应付了。” 池箬客点点头道:“我知道。” 第二十四章秋雨岚 池箬客把那汉子扶到了楼下,他夫人已经在一楼那间大通铺里准备好了一整个澡盆的冷水。冷水一浸,那汉子慢慢睁开了眼睛,对他夫人道:“岚妹,这个人情,我们是欠得大了。刚才那位公子为了救我,只怕损耗了他一半的功力。可我们连人家尊姓大名都还不知道呢。” 那fù人先给池箬客一拜,道:“几位的大恩大德,不知如何报答,就请先受小fù人一拜吧。” 池箬客侧身让过,笑道:“救人的是我大哥,你拜我做什么。大家既然相逢,那就是缘分。在下池箬客,不知两位怎么称呼?” 那汉子道:“原来是潇湘公子,难怪这么仪表不凡。在下姓杨,名选江。内人秋雨岚,是桐柏剑派李观雨的二弟子。我们两情相悦,自然做了夫妻。可是李观雨那老虔婆……” 秋雨岚皱了皱眉头,低声道:“相公,她好歹是我师父,不要这么说她。” 杨选江嘿嘿一笑,道:“那好,那李大掌门不许,还把岚妹逐出师门。出就出,他们桐柏剑派虽然号称江湖第一剑派,但是人情yīn冷,有什么好的?让岚妹出来,我还求之不得。可是老……李大掌门还要废了岚妹的武功,断她手脚筋脉,这个老子就不依了。就跟她打了一架,她老成精了,剑法掌法都太厉害。老子打不过她,还受了她一招真寒玄yīn掌。但是,她也挨了我一记破风掌,她老人家虽然内功深厚,不会受伤,不过也得慢上半拍,我就拉着岚妹一路逃命。她又派了岚妹的几个同门师妹来追杀我们。那些丫头心底还认岚妹是她们师姐,就都往我身上招呼。老子代老婆挨剑,那也是应该的。可是连累岚妹被逐出师门不说,还要再累她做寡fù,那就太对不住她了。说起来,老子真不想死。就一天天苦捱着,眼看着要撑不下去,没想到还能从鬼门关捡回一条命来。不用说,从今以后,你那位大哥也是我大哥了。对了,大哥姓甚名谁?该怎么称呼?他的眼光很准,武功也好得很。天蝎尾指是九dú魔宫的武功,可是这位大哥看起来为人正派得很啊。” 他一口气说了这么多话,差点接不过气来。不过,老实说,他心里着实高兴。死里逃生,从阎王爷手里抢回一条命来,有谁不高兴呢? 秋雨岚看着他,眼眶有些红,心痛的道:“相公,你的伤害没好呢,不要这么激动。” 池箬客也道:“大哥姓郑,名讳上诗下络,武功虽然高,在江湖上倒还算新人。你还是先安心养伤吧。我就不在这碍眼了。”说着,一笑走了出来。 走到饭厅里,店小二过来问道:“池爷,今天吃些什么?”池箬客道:“吃什么都好。我说,你们掌柜呢?”掌柜的还在柜台后算账,听到池箬客问他,探出头来,道:“池爷,小人在此。”池箬客笑道:“掌柜的,我跟你商量件事。我把你的这家店买下来,你看如何?” 掌柜的看了看他,问道:“池爷要买这间店?” 池箬客道:“不错,而且,以后掌柜还是你做,赚的钱你也有份。” 掌柜笑道:“小人没听错吧?这不是天上掉馅饼吗?” 池箬客道:“错不了。我给你一千两银子,你说够不够?” 掌柜的脸都笑开花了,道:“够,十间这样的店也够了。” 池箬客道:“你别那么高兴。你也该看得出来,我们都是江湖中人,你有着胆子给我看店吗?” 掌柜的梗着脖子充好汉,道:“小人对几位爷台小姐,可是打心底里佩服。能给几位办事,就是刀里来火里去,也不会缩脖子。何况,还有那么多银子,呵呵呵……” 池箬客嘿嘿笑道:“你倒老实。” 店小二赶紧道:“池爷,小的也愿意鞍前马后,给几位爷台跑个腿什么的。” 池箬客点头道:“好啊,也少不了你的好处。” 店小二摇头道:“这几天小人得的好处也够多了。小人名叫罗大富,想请池爷传小人几手武功,他日回乡,也好风光一下。” 池箬客笑道:“也行。不过,现在有一件事,掌柜的,你在镇上留心看看,有什么好的庄子院子,给我买下一处,我们不能总住在客栈里吧。要是没有,你就选块好地,好好的修造一处。这几天呢,客栈的招牌就取下来。生意就不忙做了。镇上有什么动静,就赶紧通知我。知道吗?” 掌柜和店小二都点头道:“小人明白。” 池箬客刚把话说完了,客栈的门“吱呀”一声开了一条缝,苏浣沙一身水汽的漂了进来。 池箬客看到苏浣沙手里拿着一件东西,细看了,原来是客栈的招牌,不禁笑道:“苏小妹子,我们还真是心有灵犀啊。” 苏浣沙看了他一眼,对掌柜的道:“掌柜的,对不住,这些天你就别做生意了。还要烦劳你和左邻右舍都说一声,就说这家客栈卖了人,新东家还要过些日子才来,所以最近都不做生意了。你的损失嘛,这位池爷会给你补上的。” 掌柜的笑道:“姑娘,池爷已经把客栈买了下来,你们可真是想到一块了。”掌柜是明白人,他看出池箬客对苏浣沙颇有意思,言语之间,也就暗中为他使劲。 苏浣沙看了看池箬客,点了点头,道:“池大哥,不愧是老江湖,比我要想得周到。大哥怎么样了?” 池箬客道:“大哥还在房里用功呢。”他说着向苏浣沙示意不必多问,毕竟掌柜和店小二的底细他们还不是十分清楚。苏浣沙是聪明人,自然明白。 这时秋雨岚从里间走了出来,她相公得救,她的气色也跟着好了起来。到饭厅里看到池箬客和苏浣沙,满心的谢意都不知道怎么说了。苏浣沙看见她又有拜谢的架势,连忙过去握住她的手道:“姐姐切莫再客气。不管怎么说,我们如今也算风雨同路了。就不知还会遇到什么麻烦,得早做些准备呢。” 秋雨岚感激的一笑,道:“可是,妹妹,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呢?”苏浣沙道:“我姓苏,名叫浣沙。也不知道是我从没见过的爹娘给取的,还是故去的师父取的,好像要叫我一辈子做个河边洗衣服的傻女子。”秋雨岚笑道:“傻什么呀,他们是把你看成个浣沙仙子呢。”苏浣沙道:“什么仙子啊,我生在陕北,那儿的人压根就没见过什么清澈见底的溪水。姐姐你叫什么呢?”秋雨岚说了,苏浣沙道:“姐姐,你的名字才是好听呢。” 秋雨岚道:“其实我想改个名字。我现在不再是桐柏剑派的弟子了,再用这个名字,只怕不是那么相宜。”苏浣沙道:“秋雨岚,嗯,你们大师姐好像叫夏雨潇是吧,江湖上还有一个少女剑客很是有名,好像叫‘yīn雨绵剑’沐雨寒……” 池箬客好不容易找到一个接口的机会,道:“桐柏剑派有七大弟子,大弟子夏雨潇,二弟子秋雨岚、三弟子陈雨清、四弟子沐雨寒、五弟子杜雨、六弟子司雨涟、七弟子赵雨淅,七人合成桐柏七秀,在江湖上的名头在当今年轻一代之中算是十分响亮的了。苏小妹子,怎么你没听说过吗?” 苏浣沙白了他一眼,道:“怎么会没听说过?谁要你来多嘴了?秋姐姐,你不想再用师门的名字了是吗?”秋雨岚点了点头,神情有些黯然,她从小就在师门长大,被师父逐出师门,那种难过的心情自然是不言而喻的。苏浣沙道:“那我们叫大哥给你改个吧,大哥的学问很深的。” 池箬客道:“我看也不用改了。秋姑娘既然嫁给了杨大哥,就是杨家的人,以后我们都叫她杨大嫂就了事了。难道我们还能再叫人家的闺名?” 苏浣沙道:“那是你们男人的事。我就愿意叫秋姐姐。再说了,凭什么我们女人嫁了人,就连名字都不能要了?”池箬客道:“礼法就是如此。”苏浣沙道:“讲礼法?讲礼法我们这些跑江湖的女子都别活了。大哥说那些礼法都是骗人的。”池箬客不知道她在哪里吃了火yào,一股劲的跟自己作对,只得陪笑道:“好吧,既然是大哥说的,那就算你对了。” 苏浣沙见池箬客让步了,也就不跟他追究,又问秋雨岚道:“姐姐,你们这一路,一定吃了不少哭吧?”秋雨岚眼睛红了一下,强笑道:“也没什么。就是面对师妹们的时候大家心里都很难过。她们不同我jiāo手,苦的都是我相公。师父太心狠了些,她其实可以一掌就把我们夫妻都毙了的。就是,想让我们在世间多受些苦……”苏浣沙道:“你们那师父的心是什么做的啊?这么残忍!不过,”她随即一笑,道:“她万万没有想到,你们挺了过来,杨大哥的伤还能治好,以后你们就能过上幸福的日子了。” 秋雨岚苦涩的一笑道:“幸福?但愿吧。纱妹妹,我,”她似乎有点不好启齿,低头道:“我有些饿。” 苏浣沙“啊”了一声,不好意思笑道:“都怪我,缠着你说了半天话。我早该想到这一节的。小二!小二!” 店小二正在厨房里,听到声音,高声应道:“小姐,小的正在准备宵夜呢。” 苏浣沙道:“那你快端上来啊。” 店小二道:“知道,马上就来。” 苏浣沙拉着秋雨岚到一张饭桌前坐下,仔细看了看她,笑道:“秋姐姐,你真美,我们杨大哥真是好福气呢。”秋雨岚脸色一红,道:“纱妹,你取笑我做什么?”苏浣沙道:“天地良心,我说的完全是真话。姐姐,这镇上没有成衣店,等天晴了,我们到大一点的城里去买几身好看的衣服。哎,说起来,我都好久没有买新衣服了。池大哥,池大哥。”她喊了两声,看见池箬客站在她们身后的楼梯上,就道:“池大哥,到时候你可要大方点啊。” 池箬客又好气又好笑,道:“怎么,这个时候才想起我了。” 苏浣沙道:“我们这就你最有钱,不想到你还能想到谁啊。” 池箬客道:“没问题啊,过几天,我们到荆州府去,随便你们逛个够买个够。我在那还有些兄弟,反正也用不着我开钱就是。” 第二十五章魑魅魍魉 夜,又深了下来。 秋雨岚在大木桶边照顾着丈夫杨选江,他不能出木桶,自然也不能吃东西。她只能给他喂一点稀粥,就是维持最基本的需要。杨选江依然觉得全身发冷,不过血脉已经顺畅多了。冷已经是次要的,更要命的是,他实在很饿了,还很想喝酒,酒喝不成,自己还被泡在水里面,这滋味也够难受的。秋雨岚知道他难受,便坐在旁边陪着他,困得眼睛都有些睁不开了,打个盹,看见夫君还睁大眼睛一脸的难受,就对他笑笑。摸一下他的脸,像摸自己的孩子。 木桶的水换了几次了,每次换出去的水都是乌黑冰冷,好在那污水的颜色渐渐变清就是了。这些事情别人是帮不了忙的,都只有秋雨岚自己做,杨选江看着她劳累辛苦,既是感激,又是心痛。他不擅言辞,只把这些都深深记在了心里。 到了后半夜,秋雨岚实在是太累了,就趴在木桶边迷糊过去。杨选江知道她不肯到房里去睡的,索xìng也就不叫醒她,就让她好好睡一下。他虽然伤重未愈,但是感官还是十分灵敏,尤其是听觉,在一片死一样的寂静之中,他忽然听到了一阵异样的声音,很远,好像又很近,像是一个小孩的哭声,仔细地听来,又像不知什么野兽的低鸣。中间夹杂着雨声,又似有似无。杨选江心想,大约是自己许久没有吃东西,饿晕了头,不然耳朵里怎么老是有一些奇怪的声音呢? 可是过了一会儿,那声音不但没有消失,反而渐渐的清晰了起来。依然是那样似泣似诉,时远时近,但是他已经能够清楚的感觉到那声音的存在,而绝对不是他饿昏了出线的幻觉。 那声音有几分耳熟,杨选江很快就想到了几个人,但是,事实上他们向来更愿意人们把他们当成是鬼。他们是人,可是很久以前,他们就已经变成了鬼。他们已经有十多年没有在江湖上出现了,所以,杨选江也仅仅是猜测而已。他不想去理会,他知道妻子很久都没有安心的睡上一觉了,就是有天大的事情,也不忍心叫醒她。 可是秋雨岚自己醒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20 章 了过来,她是突然惊醒的,杨选江不知道她是听到那个声音了,还是在一个噩梦中醒来,虽然黑暗中看不到她的表情,但是他还是感觉到了她的惊慌。 秋雨岚在黑暗中睁开眼,什么也没看到,有些心慌茫然的喊了一声:“相公!” 杨选江答道:“我在。” 秋雨岚松了一口气,问道:“你现在感觉好点了吗?是不是要换水了?”看来,她是从一个噩梦中醒来,而不是听到了那个声音。但这也只是一瞬间,秋雨岚就静下来,这一下,她也听到那个声音了。她没有听过那几个人的传说,只是觉得很恐怖,问道:“相公,你听到了吗?有一个很奇怪的声音,有点吓人。”她是桐柏剑派的二弟子,江湖上名头极响的“桐柏七秀”的二号人物,但是她从什么时候开始一听到一些风吹草动,就会感到恐惧的?也许,亡命天涯的日子,已经把她的锐气磨掉了。 杨选江没说话,他还在认真的辨认着那声音。没错,一定是他们了,一共四个人,最早的时候,他们在江湖上的名号叫“临渊四俊”,后来改了,江湖上的人提到他们,说的是“魑魅魍魉,临渊四鬼”。他们早就不做人了。江湖上的人谈“鬼”色变,不仅是因为鬼教,还因为这四鬼。销声匿迹十多年,人们都以为他们投胎去了呢。 秋雨岚找到火镰,点亮了油灯,道:“我出去看看。” 杨选江道:“你等等。”之后他沉默了一下,道:“看来,这是一场劫数。如果我们的恩公没有为我疗伤的话,再加上池、苏两位和你,对付那四个人应该没有多大问题,可是……” 可是郑诗络为了救他而耗费了一半的内力,三天之内,他的功力就只有原来的一半。而且这个时候他要与人动手的话,即使没被打死,这一辈子恐怕都很难再恢复原来的功力。 秋雨岚在思索着,四个人?怎么样的四个人呢? 杨选江道:“也许,他们并不是冲我们来的,也不是冲恩公他们来的……”但是,这么说只能是自我安慰而已,他清楚的记得江湖上曾经流行的那句话:“魑魅魍魉,临渊四鬼,所过之处,鸡犬不留!”就算不是冲他们当中谁来的,他们就能幸免吗? 秋雨岚突然想起了什么,惊道:“相公,会不会是……我原先听师父说过,江湖上有四个凶人,作恶多端,人称魑魅魍魉……是他们吗?” 杨选江默然无语。 秋雨岚看了看四周,好像那四个人已经到了跟前,小心的问道:“真的是他们,他们……就在附近?” 杨选江还是默然,他在想,池箬客苏浣沙也许能够逃得出去,尤其是苏浣沙,以她的轻功,至少要逃走还是有机会的。但是,最要紧的是,镇子上的百姓呢?如果真的像传说中的那样,四鬼所过之处,鸡犬不留,那镇上的百姓该怎么办?十多年前,当他还是个少年的时候,他就曾经跟随神州大侠东方龙虎追踪过临渊四鬼,当时追随东方大侠的还有十多个顶尖的高手,他只不过是跟着见世面的后生晚辈而已。那一次,他们追踪临渊四鬼到一个村庄,就曾亲眼目睹整个村子几十户人家全部死于非命。大概临渊四鬼走得充忙,有的尸体还在流着血,有的尸体则依然在抽搐。当时东方大侠大为震怒,发誓不除四鬼,绝不重返中原。后来他跟不上东方大侠等人,从此以后,江湖上再也没有听说过四鬼的消息,可是东方大侠也失去了消息。 如今,临渊四鬼再度出现了。那么,东方大侠呢? 杨选江希望这不是临渊四鬼,只是过路的一些妖怪。 秋雨岚看着惨淡的灯光,觉得自己的命运好像也跟着灯光一样,风吹即逝。在她的二十年的人生中,曾经有过十分美好的日子,那是在和杨选江相识相知相爱的最开始。她真的没有想到和杨选江一同回到桐柏山拜见师父的结果会是这样亡命江湖,飘摇无依。她原以为师父会祝福他们的,即使她老人家可能不大高兴她未经允许就嫁人了。 杨选江看着她,问道:“岚妹,要不是跟了我,你还在舒舒服服的做着桐柏剑派的二师姐,不用这么穷苦漂泊,担心受怕,你老实说,可有曾后悔过?” 秋雨岚想了一想,的确,在遇到杨选江以前,她不懂得男女情爱,日子过得虽然有点索然无味,倒也平淡简单。现在她懂得什么叫情什么叫爱了,可是再也没有过上一天可以安心睡去的日子。但是,她虽然犹豫了好一阵,笑道:“后悔有什么用?反正都是你的人了,这辈子生也跟着你,死也跟着你。你还别想把我甩了!” 杨选江叹道:“岚妹,我对不住你,没有让你过上一天好日子。”秋雨岚道:“有什么呀。我们风雨同路,生死相随,这还有什么不满足的。相公,我出去看看,也许纱妹妹他们有办法的。不就是几个在江湖上失踪了十多年的老怪物吗?有什么可怕的!”杨选江哈哈一笑,道:“岚妹,你又回到那个英姿飒爽的桐柏女侠上来了。” 秋雨岚笑了笑,不过这一笑是凄惶还是放达,只有她自己知道了。她从里间走出来,看到掌柜和店小二正在弯着腰战战兢兢的趴在门上往外面看,显然,连他们都听到那种鬼叫一般的声音了。秋雨岚喊了一声掌柜的,结果把掌柜和店小二都吓了一跳。看到是她,掌柜的道:“夫人,真被你吓死了。” 秋雨岚道:“掌柜的,你有剑吗?” 掌柜的不解的问道:“剑?你要剑做什么?” 秋雨岚道:“拿剑,当然是杀人的,尤其是那些装神弄鬼的人!” 有人拍了拍手,是池箬客,他站在楼梯上,笑道:“不愧是桐柏女侠,有胆识,有魄力!” 秋雨岚看了他一眼,又问道:“掌柜的,你这有剑吗?” 店小二道:“掌柜的,你不是有一把剑在房里吗?” 掌柜的怒视他一眼,道:“你什么时候进到我房里去的?不过……剑的确有一把,是我拿来镇邪的。” 秋雨岚道:“那正好。” 掌柜道:“我去给夫人拿来。”说着,进了他那间小屋。 池箬客问道:“你打算做什么?” 秋雨岚反问道:“你知道外面是什么人吗?” 池箬客道:“多少听说过一些。” 秋雨岚道:“魑魅魍魉所过之处,连小孩也不会放过。我要出去看看,不能镇上无辜的百姓不明不白的就给他们害了。” 池箬客笑道:“这种事情,当然要由我来做。” 秋雨岚道:“你和纱妹妹留在这里守护大哥和我相公,他们现在不能有半点闪失。我出去看看就回来,也不一定就是临渊四鬼,如果是他们,我发个信号,你再来救我。” 掌柜的拿了一把剑出来,问道:“夫人,你看这剑行不行?” 秋雨岚接过来一看,道:“还行,虽然不是很锋利,但是还算雪亮,挺好的。”说着,看了一眼池箬客道:“池大哥,这里靠你了!”说完,转身出去。池箬客飞身下来,想拦住她,结果慢了一步,桐柏剑派二弟子的身法绝对是不差的。他不能跟出去,因为他还必须留下来给郑诗络护法。但是他有点不明白,这些话,杨选江在里屋应该是听到的,为什么他不出言阻止一下?可是他瞬间又明白,杨选江自有他看着秋雨岚就这么走出去的理由。 池箬客心想,不愧是名门弟子,第一眼见到她时,感觉她看上去落魄困顿,锐气全无。但是到了关键的时候,可以看到她举手投足间,都有一股名门风范。他便在心里赞了一句,好样的!这时候他真希望郑诗络的内力没有损耗,那样的话,不管来的是什么敌人,有郑诗络带领着他们轰轰烈烈的和对方干一架,就算是死,也死得壮烈。他很想把客栈这边的事情jiāo给苏浣沙,自己也和秋雨岚一样走出去,但是,他知道小苏轻功独步天下,武功却却远算不上一流。看着一个女子这样走出去,一时间,他觉得心里很不痛快。他唯一的希望就是,秋雨岚不会就此死去。 秋雨岚走到了街上,她知道天就快亮了,但这却是最黑暗的时候。她走到街上,只能模模糊糊的看见一些房屋的影子。雨还在下着,这雨冷得很,毕竟是冬天了。 虽然天色很暗,秋雨岚还是清楚的感觉到了一丝异样。首先,街上的狗都不叫了。狗是很有灵xìng的动物,它们往往都比人更早的察觉一些异象的存在。忠于主人的狗,一定不会对潜藏的危险置之不理的。异象明明存在,而狗都不叫了,那只能说明一个问题它们都被杀了! 秋雨岚看到前面划过一个似有似无的影子,“唰”的一声,手中的剑划过了暗夜中的雨丝,喝道:“什么人!?鬼鬼祟祟的,给我出来!”她的喊声铿锵有力,桐柏剑派的二弟子,原本就是这么意气风发的。 黑暗中飘来一声惨笑,先前那鬼一样的声音道:“有意思,这人是不怕死呢?还是白痴呢?”另一个声音,不,好像就是这个声音在自言自语的回答:“说不定是会捉鬼的天师呢!”依然是那种又像另外一个声音,又像自言自语的声音道:“那不正好吗?吃这样的人,比吃寻常百姓好多了!” 第二十六章剑阵初现 秋雨岚心中一凛,看来是不能指望这几个半人半鬼的家伙寸草不伤的就此离去了,而且,也不能指望他们在面对无辜的百姓时能够立地成佛。天就快亮了,天亮后会有奇迹吗?她不知道,但是,如果她能拖到天亮的话,也许镇子上的百姓们还有个机会夺路而逃。她并不是那么伟大,想要救苦救难,何况她自己清楚自己没有那个能力,她只希望自己多少能起到一些作用。这个作用能有多大呢?尽力而为吧。被逐出师门是她心里的一个隐痛,这种隐痛不是夫妻情爱就能盖过的,毕竟,那是她生长的地方,那里有她少女时代的所有记忆。当这种记忆被人为的割断而她又无法挽回的时候,人们心中的苦闷总要找一种方式来发泄的。更何况,从她懂事起,师父就告诉她,习武之人,就是为除暴安良而生,为维护人间正道而死。尽管师父有很多不近人情的地方,但是在她的心里,师父说的话,总不会错的。 千头万绪只是一个瞬间,秋雨岚看到一个黑影迎面而来,清叱一声“来得好!”手中剑“唰唰唰”的舞出一团剑花,喝道:“看我的桐柏秋意!第一式,玉露凋伤枫树林,巫山巫峡气萧森!” 桐柏秋意源自桐柏剑法中,是秋雨岚的师父李观雨根据她的资质xìng情量身创制的一套剑法,总共一十六招,以杜工部的四首《秋兴》命名。剑招中极尽桐柏剑法中的精髓,不但招式精绝,而且姿态曼妙,气韵超逸。说起来,桐柏剑派七大弟子中,各人因为禀xìng天赋xìng格的不同,成就也各不相同。大弟子夏雨潇xìng格刚烈,剑招泼辣,以一招“烟云三落”扬名江湖,四弟子沐雨寒xìng格yīn郁,心计极深,李观雨为她所创的“yīn雨棉剑”与之极为相配,沐雨寒年龄不大,在江湖上却颇令人畏惧。而在七个亲传弟子当中,李观雨实际最喜欢的,还是二弟子秋雨岚和小弟子赵雨淅。但是,最让她想不到也无法容忍的是,秋雨岚居然会背叛她,嫁给了一个在她眼中浪迹天涯一事无成的独行刀客。 秋雨岚的“桐柏秋意”一使出来,黑暗中的那影子就“咦”了一声,接着怪笑道:“有意思,原来是白玄素的徒子徒孙,嘿嘿,想不到今天竟然能吃到这样一餐美味。” 白玄素,那是桐柏掌门李观雨的师父,秋雨岚的师祖去了。 秋雨岚也不理他是人是鬼,只管将自己的剑法淋漓尽致的使出来。开始她还有些怯意,尽管她是武林中年轻一代里面名声颇响的新秀,但是对方可是成名多年的老怪物啊。但是剑法一展开了,她的信心也跟着涨了起来。也不知道对方是有意试探她还是什么,在她看来,自己并不见得全无机会。 天色渐渐的亮了,在清晨的一场冷雨中,一个红颜女子犹如一个精灵般在剑尖舞蹈。她的“桐柏秋意”使到第十四式“织女机丝虚月夜,石鲸鳞甲动秋风”时,整套剑法就接近了极致,对方在她漫逸的剑气中,竟然被逼得退后了几步。这时她也看清了对方也不过是人而已,尽管他看上去真的很像鬼。也许师父说得对,这些人装神弄鬼,归根到底就是底气不足。 第十六招“关塞极天惟鸟道,江湖满地一渔翁”极赋荒寒辽阔之味,秋雨岚的剑势如边地秋风一般清长灵动,一招之中,剑影无穷,竟然也令对方惊异之中慢了半拍,被剑锋擦过耳畔,不但削去了一缕枯黄的头发,连带着也削掉了半片耳朵。 一个声音幸灾乐祸的道:“嘻嘻,魅怪,你好丢脸!” 那魅怪大怒,怪叫了一声,双爪犹如铁钩一般,向秋雨岚咽喉抓来。这一招来势极快,和他之前的漫不经心截然不同。秋雨岚吃了一惊,只将手中的剑舞成一团光影,脚下一顿,向后疾退。那双手抓如影随形,也紧紧跟来。 这时,旁边斜着抹过一道剑光,魅怪若不回手,则咽喉要害顿失,不得不舍了秋雨岚。毕竟,自己的xìng命更要紧些。 这时天边已经泛白了,一个黄衫少女挥舞着手中的长剑,将魅怪整个人都罩入一片月华般的剑影之中。那少女同时道:“二师姐,我们一起把这妖怪了结了!” 秋雨岚看到,那是她六师妹司雨涟。时隔多日,再次听到一声“二师姐”,秋雨岚不禁热泪盈眶。当下清脆的应了一声,挥剑加入战团。 但是,她们师姐妹双战魅怪,依然不占什么上风。司雨涟从怀中掏出一支响箭,往空中使劲一抛,那枚响箭带着一阵尖利的啸声直冲天际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21 章 ,在极高极高的天空中zhà出了一团黄色的烟花。 不一会,远方的天空也想起了一声尖啸,跟着zhà出的是一团绿光。 司雨涟高兴的喊道:“太好了,三师姐就在附近!” 二女同进同退,剑招虽小有差异,但是配合相当的默契。司雨涟的武功还较秋雨岚差不少,但是她们联剑合击,效果并不只是加了一个人那么简单。 魅怪虽然凶狂,但是比起鬼手横断来,他恐怕又逊色不少了。在桐柏剑派两个女弟子的攻击下,虽然不落下风,可是想击败她们,也绝不是一件轻易的事情。 就在天空升起那道绿光后不久,更远的地方也紧跟着升起了一道紫光。司雨涟不由欢呼道:“七师妹也离此不远,二师姐,我们赢定了!” 天已经亮了起来,但是小镇犹如被施了魔咒一般,没有一个人走出家门。也许,他们都在夜里受到了惊吓,看不见太阳出来,心里始终觉得虚得很。也许,他们正坐在门背后,饶有兴致的看着外面几个他们不认识,但是与他们密切相关的人在作生死搏杀。 不知什么时候,一个绿衣少女出现在了一座小楼的楼顶上,看了一下下面的打斗,不悦的问道:“六师妹,你怎么和这个叛徒并肩作战了?” 司雨涟仰头看了一眼,一边急舞着剑,一边叫道:“三师姐快来帮忙,这是多年前横行江湖的临渊四怪!二师姐不是叛徒,我们姐妹永远都……哎呀!”说话分心,左肩上吃了一爪,衣衫抓破,鲜血直流。 魅怪yīn笑道:“好白嫩的皮ròu!一定很香!” 司雨涟又羞又急,红着眼睛扑上前去,她只盼一剑了结了这个家伙,好洗刷他对她的侮辱。 秋雨岚喊道:“陈姑娘!你还站着看吗?” 绿衫女子陈雨清愣了愣,应道:“二师姐,别这么叫我,我来了!”手中剑光一闪,飞身而下。 陈雨清的加入,使战况顿时起了变化。桐柏剑派的掌门人李观雨甚少在江湖中走动,江湖中人知有其人,而不知其武功究竟如何。事实上,李观雨喜好研究武学,人又极其聪慧,桐柏剑派传到她手上不过第三代人,武功已较前人大为进步,其中大半新招都为她所创。尤其是她亲传的七个弟子,每人的武功路数都有所不同。“桐柏七秀”名动江湖,虽然年纪最大的夏雨潇也不过二十三岁,虽然桐柏剑派上上下下皆女流之辈,但是她们的声势人脉已然紧随九鼎、长风之后位列第三。这也和李观雨有着密切的关系。她很清楚桐柏剑派皆是女流,论内功轮长力,都难以和九鼎门、长风帮的高手抗衡,若门内的女弟子孤身行走江湖,难免会受欺负,所以,她创造出额了很多剑阵的套路,三人即可结阵。一个三人的剑阵,就相当于六个同等身手的人同时出招。四人剑阵则威力递增,而后五人、而后六人,到七人则为极致。桐柏剑派上下,即使不是七大弟子,只要数人结成剑阵,也会令江湖上的人大感头疼。 最著名的一役是在两年前,桐柏剑派大弟子夏雨潇带四个侍从弟子以一个梅花剑阵打败了武当俗家弟子的师父韦廷庄,桐柏剑派也由此跨入武林六大帮派的行列。但是,迄今为止,那是桐柏剑派结阵人数最多的一次,人们无法猜度,她们六人、七人结成的剑阵究竟有多大的威力。 此时秋雨岚、陈雨清、司雨涟所结的剑阵名为“三绝剑阵”,乃是桐柏剑派的最初级之剑阵。但是进退间剑光闪烁,犹如六个一流剑客同时出手。她们是李观雨掌门的亲传弟子,武功比其他弟子本来就高了不少,由她们结成的剑阵,威力自然非同小可。 魅怪刚才以一敌二尚占上风,但是现在对手多了一人,他就大感不妙。好像对方加入的并非一人,而是几个武功远在她们之上的高手一般。魅怪大惊,嘴里发出了呜呜啊啊的怪叫之声。几乎是在瞬间,他就中了两剑,其中一剑还险些刺破他练功的罩门。一时间他只看到无数的剑影在闪烁着,看不清对手身在何处,甚至也看不到自己的退路。惊恐之中,陈雨清斜来一剑,削去了他左手三根手指。魅怪急得哇哇大叫,在他的叫声中,又一个yīn影加了进来。 这时来的是魑怪。天已经完全亮了,虽然还是下着雨,虽然还是没有阳光,但毕竟是白天了。魑魅二怪哉白天里看起来似乎也不是那么可怕,无非也就是头发凌乱,面目不清罢了。当然,他们的武功的确很高。若是单打独斗,他们两个人对付三个桐柏剑派的小辈,那是绰绰有余的,但是秋雨岚和陈雨清、司雨涟三人结了剑阵,对付一个魅怪尽占上风,再加一个魑怪,她们似乎也并不吃亏。一片剑光在细雨中满天飞舞,煞是好看。 魑魅两怪越加闷怒,他们纵横江湖的时候,这些小丫头还没有出生呢,难道今天竟然要栽在她们剑下?尤其是魅怪,在魑怪没来之时,他已经中了几剑,虽然都还不致命,但是也够丢脸了。 如果只是比武过招,丢脸也就丢脸了,但是,对于他们双方来说,输赢就意味着生死。如果打不过对方,就只有死。这是他们的宿命。 所以,当魑魅两怪竟然不能占得上风的时候,他们心中远不是只有惊怒那么简单的。而随着一个紫衣少女的加入,他们就开始感觉到了恐惧尽管,一向都是他们让人感到恐惧。他们一生杀人如麻,早就知道这辈子不得善终,但是,没有死在神州大侠手中,却要死在几个后辈少女手中,以此来成全她们在江湖上一个全新的身份和地位,这种事,无论如何他们都是不能接受的。 紫衣少女就是桐柏掌门李观雨的关门弟子,只有十六岁的七弟子赵雨淅,也是李观雨最喜欢的一个弟子,在秋雨岚的六个师姐妹中,和她最亲近的,也是赵雨淅。赵雨淅体态修长,脸上稚气未脱,美是很美的,却美得像朵含苞yù放的花蕾,让人忍不住会猜想,等到这朵花迎风怒放时,会有多少人被她倾倒呢?会有多少人陷入对她的深深迷恋中而不可自拔?尤其是她那双眼睛,调皮时乖巧可爱,含情时妩媚无限,悲伤时楚楚动人,高兴时灿若星汉。当她舞动手中的三尺青锋又多了几分飒爽英姿。 这时,赵雨淅用她清脆的声音喊道:“三位师姐!四象剑阵!” 第二十七章桐柏七秀 随着赵雨淅一声娇叱,她们的剑阵又突然一变,魑魅二怪刚找到些三绝剑阵的破漏之处,眼前剑花一闪,他们就知道刚才的努力完全白费了。不过,他们并非只有两人,他们也是四个人。除了当年对付神州大侠东方龙虎时曾经四人联手而外,他们在江湖上从来没有联手对敌过。虽然说四人联手对付四个晚辈少女非常丢脸,但丢脸又不会死人,再说他们早就不要脸了。 从深夜到黎明,又从黎明到正午,天上的雨还在没心没肺的下着。看起来还下大了些,但是萦绕在小镇周围的那些诡异的声音再也没有了,因为制造那些声音的人现在忙不过来了。他们没空再去理会那些无辜的百姓。 魑魅魍魉,四怪联手,非同寻常。桐柏四女虽然结了四象剑阵,也还是难以匹敌。但是她们并不慌乱,阵势内缩,采取守势。在一片严密的剑光中,四怪一时之间也找不到下手的地方。同时陈雨清、司雨涟和赵雨淅三人一起从怀中取出响箭,灌注内力,高高的抛上空中。尖锐的响声中,绿、黄、紫三道光芒jiāo织着直冲天际。三大弟子同时求援,这在桐柏剑派,也是第一次。 过了一会儿,天边极远处闪过一道蓝光,没有声音,光芒也一闪即逝。但是陈雨清眼尖看到了,高兴的喊道:“是五师妹!” 紧接着更远的地方有闪过了一道红光,还是陈雨清看到的,她欢呼道:“大师姐也来了!”其余三女一听,精神大振,剑阵也守得更加严密了。 桐柏四女兴高彩烈,临渊四鬼则叫苦不迭。他们已经使出了浑身解数,只要再过几十百把招,定能破掉四象剑阵。剑阵一破,杀掉这四个少女轻而易举,那时再来两个,也就是送死的了。但是如果在他们破掉四象剑阵之时就有援兵到来,四象变为五梅,他们就占不了什么便宜了。再等五梅变为六合,只怕他们要落得个灰头土脸。所以,他们不停的发出刺耳的怪叫声,一面将自己的功力不断提高,一面也要分散四女的注意力。这种怪叫声灌注了极深的内力,普通人听了,也许只是觉得刺耳难受,习武之人听来,内息却极易被叫声左右而走岔直到走火入魔。除非有更高的内功,才能将这怪叫声的影响消除或是反攻。 桐柏四女的年龄加起来还不到八十岁,内功修为自然有限。她们当中年纪最小的是赵雨淅,但内功修为最浅的是司雨涟,加上先前又受了点伤,被怪叫声一震,剑势就有些散乱。而一人的剑势散乱,整个剑阵也都跟着有些散乱。秋雨岚大声地提醒司雨涟不要为怪声左右,司雨涟都置若罔闻。 临渊四鬼心头大喜,照此下去,四象剑阵是无论如何也撑不到援兵赶到的。却不料一个青衣少女不声不响的突然出现在众人面前,剑锋一领,淡淡道:“梅花阵。” 陈雨清喊道:“四师妹。”司雨涟和赵雨淅则喊:“四师姐!” 剑阵换成五梅,形势顿时又不一样了,她们内功并没有立刻提高到临渊四鬼的程度,但是临渊四鬼的怪叫声几乎就在一瞬间失去了影响。五梅剑阵虽然只多了一人,但是,空气中,俨然已经多了几股剑气。临渊四鬼的叫声融进了剑气中,反过来压在了他们头上。他们不是傻瓜,所以他们就停下了叫声。 对于桐柏弟子来说,四弟子沐雨寒不声不响的出现一点也不突然。她向来就喜欢如此,看到听到你的求救信号,她并不响应你,但就在敌人以为你没有援兵的时候,她就突然出现了。沐雨寒说,这叫做出其不意。好比现在,临渊四鬼正在提防着远处接应的五弟子杜雨和更远处的大弟子夏雨潇,却万不料突然又杀出了一个沐雨寒。在江湖上名声响亮的“yīn雨绵剑”沐雨寒,显然不是浪得虚名的。 剑阵由四象换成五梅,桐柏弟子立刻和临渊四鬼打成了平手,有功有守,进退自如。临渊四鬼如果这时候放下面子全身而退,桐柏五女也奈何不了他们。可是他们再怎么不要脸,四人齐上也就罢了,还要他们在势均力敌的时候落荒而逃,他们毕竟还咽不下这口气。 然而他们很快就后悔了,等到桐柏剑派的五弟子杜雨加入战斗,她们的剑阵变成了六合剑阵的时候,他们再想逃已经来不及。这时桐柏弟子第一次使出六合剑阵,一时间,只见六个曼妙的身影往来移动,整个剑阵锋芒毕露,全然是进攻之势。临渊四鬼真正叫苦不迭,他们只看到前后左右包括上空都是无尽的剑影,虚实难辨,无懈可击。心中不由哀叹道,看来,一世英名,就要毁于此处了。一世英名说不上,一世恶名总是有的。逃虽然无处可逃,但还是要做困兽之斗,就算死也要拉个垫背的。 困兽之斗,往往也是很可怕的。桐柏六女的剑阵虽妙,但是六合阵重攻轻守,受了伤的司雨涟不提防又中了一招,若非秋雨岚和赵雨淅的剑及时跟进,这一下几乎要了她的小命。 这时,一个爽朗的声音喊道:“众师妹!七秀剑阵!” 听到这个声音,六女同时赶到精神大振,齐道:“是!大师姐!” 七秀剑阵一结,临渊四鬼就绝对不能幸免了。司雨涟虽然受了伤,依然咬牙坚持。一时间,雨珠剑影,浑然一体。 七女结阵,这还是桐柏剑派破天荒地第一次。这个阵本来就是李观雨为她们七姐妹量身创制的,没有谁能比她更清楚自己这七个弟子的资质xìng格,长短优缺。七秀剑阵能把她们每个人的长处都发挥到极致而几乎看不到她们的短处。这是一个近乎完美的剑阵。她们从开始学剑那一天起,就开始在练各种剑阵,由于赵雨淅年龄还小,七秀剑阵在一年前才练成的。之后七大弟子奉命到江湖中历练,很少再有机会凑齐到一起来再练七秀剑阵,更别说使用了。 很讽刺的是,这一次之所以能够七女聚齐,结阵对敌,是因为她们奉了师父的命令跟踪追杀秋雨岚夫fù而来的。若非如此,她们又怎么能这么巧互相接应着呢? 最先死在七秀剑阵下的是魉怪。他看到的是司雨涟的那一处破绽,事实上他的眼光不能说不准,受伤的司雨涟也的确是剑阵的一个隐患。但是魉怪能够看到,七秀自己又岂能不知?她们之中武功最强的是夏雨潇、秋雨岚和沐雨寒,剑阵发动之时,她们三人就紧挨着司雨涟,一来是为了保护她,二来也是把这个破绽做成了一个陷阱。明知是陷阱,魉怪也不得不往上面撞,只有冲出死地,才有一线生机,不然,就只有坐以待毙。因此,当他用尽全身之力往司雨涟那里扑去的时候,早有准备的三把剑就等候在了他的面前。一剑穿心,一剑穿肺,一剑断喉。倒也干脆利落。魍怪的死则在于想丢下两个同伴独自逃命。当他看到剑阵中隐现一个出口时,便置两个同伴于不顾,自管自己往那个方向逃去。魅怪很想骂他一句白痴,想逃命想得陷阱都看不出来。魑魅二怪久战不胜,早在四象阵时就有些心虚了。从来都只有他们让人恐惧,这一下,他们也在一片无边无际的剑影中感到了绝望。这就是报应吧。失去魍魉,魑魅终于也成了跳梁小丑。其实魉怪一直都觉得很可惜,司雨涟那个缺口,他只差一点就能突破了的,只差一点。 临渊四鬼纵横一世,连神州大侠都没有能够杀掉他们,到头来,却命丧七个窈窕少女的手上。这是他们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22 章 自己也没想到的,总算是天网恢恢,也是他们的命数。 七秀剑阵第一次使用就大获全胜,杀掉了江湖上臭名昭著的临渊四鬼。这些女孩们免不了要欢呼雀跃。就连大师姐夏雨潇都忍不住眉飞色舞。可是就在她们叽叽喳喳的谈论着哪一招那一式该如何如何的时候,沐雨寒的剑突然“唰”的一声,横在了秋雨岚的咽喉上。 众女一下都愣住了,她们没有问沐雨寒是在做什么,因为她们都很清楚她在做什么。 沐雨寒横着剑,问道:“大师姐,叛徒秋雨岚已经拿到,该如何发落,还请大师姐示下。” 夏雨潇没说话,师父早已有令,拿到秋雨岚和杨选江,一律格杀勿论。但是,在此之前她们也并不是没有这个机会,只不过她们一直下不了手罢了。 秋雨岚叹了口气,闭上眼睛道:“沐姑娘,你动手吧。” “等等!”六弟子司雨涟道:“四师姐、大师姐,二师姐和我们从小一块长大,你们真的下得了手吗?” 沐雨寒道:“难道我们要违背师父的命令?这个贱人气得师父练功练岔了气,还被她的jiān夫打了一掌,我们岂能饶她?对了,你那jiān夫呢?中了真寒玄yīn掌,已经冻成了冰块了吗?” 秋雨岚杏眼圆睁,怒道:“沐雨寒,你嘴巴放干净点!” 沐雨寒冷冷一笑,道:“干什么,你以为你还是二师姐啊,还对我呼来喝去的。”说着,剑锋向内一靠,秋雨岚洁白的脖子上便流出了殷红的鲜血。 夏雨潇叹了一口气,转过了身去。陈雨清和杜雨见状,也只能摇了摇头,转头看向别处。只有司雨涟和赵雨淅还在为秋雨岚求情。 司雨涟道:“四师姐,你不要这么说二师姐,难道你忘了,以前你犯错师父要罚你的时候,二师姐总是为你求情吗?你被师父罚到落木峰面壁思过的时候,是谁偷偷的给你送糕点给你,怕你寂寞还陪你聊天的。这些你都忘了吗?” 沐雨寒道:“说这些有什么用?你们能违抗师父的命令吗?” 赵雨淅道:“二师姐,我看,你还是跟我们回桐柏山吧。师父一向都很疼你,你回去向师父认个错,师父会原谅你的。” 秋雨岚淡淡一笑,道:“不用了,六师妹、七师妹,对不起,我还想再这样叫你们一次。师父不会原谅我的。而且,我既然已经嫁给了杨大哥,今后我就是杨家的人了。是生是死,我都要跟着他。” 沐雨寒道:“你们都听到了,这贱人没有任何悔改之心,根本死不足惜!你们都下不了手,就让我来吧。” “唉,本同根生,相煎何太急呢?”说话的是池箬客,他抱着手,翩然走来,道:“刚刚还同仇敌忾,翻脸就要痛下杀手,这位沐女侠的心,是什么做的啊?” 第二十八章多情公子空挂念 沐雨寒闻声看到了池箬客,冷冷道:“这是我桐柏剑派门内之事,不相干的人少来chā嘴!” 池箬客微笑道:“我从来不会对女人发火,尤其是漂亮的女人。不过,你应该是个例外”他说着脸色突然一变,咆哮道:“你这人怎么这么铁石心肠啊!怎么说那也是你同门师姐!再说了,”他语调突然又一换,意味深长的笑道:“再说,你师父要真的想杀她,自己早就动手了。你师父是舍不得杀她,你一心想杀了师姐立功讨师父欢心,多半是拍马屁怕到马蹄子上去。” 沐雨寒愣了一愣,怒道:“你是什么人?嘴巴里不干不净的说些什么?” 池箬客哈哈笑道:“我嘴巴不干净吗?我怎么没觉得?姑娘,你要不要来闻闻,绝对没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沐雨寒涨红了脸,怒道:“yín贼!你找死吗?”她虽然恼怒之极,但是,依然一只手扣住秋雨岚脉门,另一只手将剑横在秋雨岚脖子上。虽然气极怒极,却依然十分冷静。 池箬客看了看其他的弟子,她们均默默的看着他言语挑衅沐雨寒,并不出言助她。便一笑,道:“姑娘,你倒真有涵养啊。在下深感佩服。刚才言语中多有得罪,在此向你赔罪了。” 他的表情态度变幻无常,换了别人,就算不给他搞昏,也必定十分疑惑。沐雨寒却不上这个当,丝毫不放松,冷冷道:“我不想和你这yín贼废话,这是我们桐柏剑派的事情,识相的就给我滚远一点。”她把事情拉到桐柏剑派上,池箬客言语要是再有什么不敬的,她的师姐妹也无法再置若罔闻。 池箬客道:“桐柏剑派名动江湖,在下早已心仪,恨不能到桐柏山上当个砍柴菜yào人,也能时常一领众位仙子的芳泽。可惜,可惜啊。” 一旁的司雨涟问道:“可惜什么?” 池箬客叹道:“刚才在下有幸看到桐柏七秀联手除妖,只觉得大饱眼福,众位姑娘剑法超群,国色天香,简直就令群芳失色,星河无光,就是可惜,可惜啊。” 陈雨清也忍不住问道:“可惜什么,你这人吞吞吐吐的,怎么这么不干脆?” 池箬客道:“七秀剑阵,天下无双,可惜的是,此阵人间只一回,转眼就要有一位芳华红颜香消玉殒。七秀缺一,不但使剑阵威力大失,而且,江湖上从此也就没有了这一道出尘惊艳的风景。这是桐柏剑派的损失,也是江湖的损失。最可气的是,如今的江湖正邪混沌,恶灵频出,七秀剑阵却是破在自己人手上,这岂不是令亲者痛仇者快吗?众位姑娘,你们说可惜不可惜呢?” 桐柏众女听了,不由一片默然。 沐雨寒也愣了一愣,道:“大师姐,究竟怎么处置,你发个话吧。” 夏雨潇不能再置身事外,道:“好。二师妹,如果你还念及我们姐妹情谊,你就和我们回桐柏山,我们姐妹六人一起向师父求情,只要你诚心悔过,师父一定会原谅你的。” 大师姐发了这话,形势就有些缓和了。池箬客给秋雨岚递了个眼色,要她先答应再说。秋雨岚自己也犹豫了一下,问道:“师姐,我跟你们回去,那我相公怎么办?” 沐雨寒道:“事到如今,你还执迷不悟。那个臭男人给你下了什么yào,让你如此的死不悔改?” 秋雨岚淡淡道:“我和我相公是真心相爱,他没有给我下什么yào。沐姑娘,当你爱上一个人的时候,你就会明白的。”别的姐妹,她仍以姐妹相称,独沐雨寒她客客气气的称为“沐姑娘”,不只是气她心狠,翻脸无情,而且一路上追杀他们夫妻最卖力的也就是她,杨选江身上几处剑伤,也都摆她所赐。她恨沐雨寒极深,是绝对不会原谅她的。 沐雨寒自己也清楚,这时便暗暗在想,师父原来就十分喜欢秋雨岚,她们把她带回去,师父说不定真的会原谅她。如果师父原谅她,她还做她的二师姐,她恨自己极深,自己今后又能有什么好日子过?这么一想,便道:“二师姐,我们姐妹情深,大家谁都不会伤了你。只要你跟我们回山,大家一起求情,师父一定会原谅你的。而且,你只是受到那个臭男人的蛊惑,罪不在你。二师姐,他毁你清白,我这就去把他杀了!” 秋雨岚冷冷道:“沐雨寒,你想杀我,还是直说吧,何必假装好人!我背叛师门,原该一死,你动手好了。” 司雨涟和赵雨淅齐道:“师姐不要!”即是叫秋雨岚不要激怒沐雨寒,又是叫沐雨寒手下留情。 池箬客见沐雨寒软硬不吃,就是死死扣住秋雨岚,本来夏雨潇等人都已经有放过之心,她却硬是逼着秋雨岚往绝路上走,不由暗道:“这小丫头心太狠了,以后一定要想办法收拾她!现在,我得想想其它办法!”他看着赵雨淅背对着他,正在给秋雨岚求情,心生一计,突然一跃,落到赵雨淅身后,伸手扣住她手腕脉门,“唰”的一声抽出了自己的剑来,也横在了赵雨淅的脖子上,道:“多说无益!众位女侠,秋姑娘我现在称作杨大嫂,是我兄弟的老婆,说什么也不能让你们伤了她。既然你们死活不肯放了她,我也只好用强了。现在这位姑娘在我手下,咱们就一命换一命,你们杀了杨大嫂,我就杀了这小姑娘。到时候你们五个人用什么五梅剑阵,我看威力平平,我还有兄弟姐妹,只好要你们师父重收弟子了。” 沐雨寒冷冷道:“你以为桐柏剑派的人会受人威胁吗?” 赵雨淅怯怯的道:“师姐,救我啊。”似乎心中很是害怕,却又不肯示弱勉强撑着的样子。其实她年纪虽小,武功只较夏雨潇、秋雨岚和沐雨寒稍逊,那也是修为经验还达不到的缘故。但是天资聪颖,反应敏捷,断不会让池箬客抓住她的时候那么轻松,至少,池箬客要制住她,也要付出中她一记紫薇剑的代价。她被池箬客制住,似乎全无反抗之力,但事实上池箬客扣住她脉门,也仅仅是扣住而已,她要挣脱,一点也不费劲。这其中的奥妙,就只有她和池箬客自己知道了。 池箬客看着沐雨寒竟然不为所动,觉得这个少女简直冷酷得有点可怕。但是她显然不够聪明,因为她不知道其实她已经把这些师姐妹们都得罪透了。哪怕她对师父再忠心,只怕以后的日子也不会好过。 果然,大师姐看了看沐雨寒,冷冷道:“四师妹,你想害死七师妹吗?” 沐雨寒道:“师姐放心,他不敢拿七师妹怎么样的。” 池箬客笑道:“笑话,你同门姐妹都下得了手,我对这小姑娘有什么下不了手的!”说着,剑锋嵌入赵雨淅细嫩的脖子,一丝鲜红的血顺着剑锋流了下来。池箬客喝道:“放人!不然我可不客气了!” 赵雨淅吃痛,带着哭腔喊道:“师姐。” 夏雨潇道:“不要伤我师妹!”她看了看沐雨寒,道:“四师妹,你真的不顾七师妹了吗?” 陈雨清和杜雨两人本来抱定置身事外的态度的,这时也道:“不要伤害我们师妹。”陈雨清道:“四师妹,救人要紧,先放了二师姐吧。”杜雨道:“四师姐,我们都能证实你捉住二师姐的功劳,不过,为了七师妹,你还是先把人放了吧。” 沐雨寒见一时间有点众叛亲离的态势,便对池箬客道:“好,我放了二师姐,你也放了我七师妹吧。” 池箬客道:“你的话我信不过。这样吧,你放了人,然后立刻回你的桐柏山上去,还有你们各位,一起走。阿苏!” 苏浣沙坐在一棵树叶还没掉完的大树上,看了半天戏,听到池箬客叫她,便飞身而下,道:“我在。”桐柏中女看到她的轻功,不由大为惊叹。 池箬客道:“你送几位女侠回山,至少看到她们走出镇子两百里再回来。” 苏浣沙道:“太过分了吧?干嘛叫我跑腿?” 池箬客道:“别那么小气,谁让你轻功好呢?两百里路对你来说也就是散散步而已。你不送出两百里,她们随时都可以杀回来。再弄个什么剑阵,也还是很麻烦的。送出了两百里,她们要再回来,我们都不知什么地方去了。” 沐雨寒道:“你少耍花样。一命换一命,我数到三一起放人。” 池箬客道:“少来,我信不过你。你放人,等小苏看到你们走了,我自然也放人。” 沐雨寒怒道:“我说了,不要和我耍花样。你信不信我先杀了这叛徒!” 池箬客道:“信,我知道你做得到。不过我也能杀人,虽然我不大喜欢杀女人,但是你最好别逼我。” 夏雨潇道:“四师妹,照他说的,先把二师妹放了。” 沐雨寒看了她一眼,不情愿的道:“师姐,这……” 夏雨潇道:“难道我说的话你也不听?” 沐雨寒道:“小妹不敢。” 夏雨潇道:“放人。” 沐雨寒道声是,极为不情愿的放开了秋雨岚,恨恨的看了池箬客一眼。 秋雨岚叹了一口气,看了看夏雨潇、陈雨清、杜雨和司雨涟,眼力噙满了泪水。她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好默默的走到了池箬客和苏浣沙这边。 夏雨潇看着池箬客道:“我们已经将人放了,希望阁下也信守诺言,放了我小师妹。我们这就会桐柏山上复命,没必要再中途返回,我看你也不用再要人跟着我们了。不过,”她顿了一下又道:“阁下今日此举,就是和我们桐柏剑派为敌了,下次再碰到阁下,我希望阁下还健壮如斯!” 池箬客笑道:“为敌为友,全在一念之间。到时候再看吧。” 夏雨潇不再多说,挥了挥手,带着她的师妹们走了。走出去很远,司雨涟又回头看了看,脸上已经掉下泪来了。秋雨岚看着她们远去,也禁不住满脸泪痕。 直到再也看不见她们了,赵雨淅才道:“这位哥哥,你可以放开我了吧?” 池箬客忙收了剑,拿出一张手帕来轻轻的抹去赵雨淅脖子上的血迹,绕到她面前,躬身作了一个揖道:“真对不出,让姑娘吃苦了。”抹掉血迹,赵雨淅脖子上还有一道淡淡的血痕,雪bái fěn嫩的脖子上多了这条血迹,有一种说不出来的奇异的美。他一看,就有些呆了。 赵雨淅从来没有和一个男子在这么近的距离相对过,一时间羞得耳朵都红了,赶紧退了两步,转身去拉秋雨岚的手,道:“二师姐,以后,是不是再也见不到你了呀?”想到这个结果,她的泪水不由得一下子就涌了出来。结果眼泪一流,就伸手搂住秋雨岚的脖子,靠在她怀里呜呜的哭了起来。 秋雨岚本来就难过,泪水还没停呢,赵雨淅这一哭,又惹得她的眼泪珠子不停的落下来。 苏浣沙道:“好了,你们别哭了。不然我都要陪点眼泪的。还下着雨呢。要不,我们回屋里再说吧。” 赵雨淅道:“不了,我得快些赶上大师姐她们,不然她们会起疑心的。我走了。”说着,不知为什么看了池箬客一眼,转过头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23 章 ,拉了拉秋雨岚的手,转身快步离去了。 就是那一眼,在池箬客心中烙下了一个伤疤。他拿着沾有赵雨淅的血迹的手绢,看着她远去的方向,回想着在她脑后闻到的少女的清香,一时间愣在了那里。苏浣沙伸手在他面前晃了晃,他也没反应。 “你就好好的在这里发呆吧。”苏浣沙懒得理他,拉过秋雨岚的手道:“秋姐姐,我们回去。”秋雨岚淡然一笑,两人也不管池箬客,径自回客栈去了。 第二十九章相思已是不曾闲 冷水终于换成了温水,秋雨岚看到杨选江的气色明显的好多了。她的心也跟着水温一样,慢慢的温热了起来。但是还有二十四个时辰,杨选江体内的真寒玄yīn掌力才可以说完全驱出,至于复原,那又还要花上一阵子。 还有两天,秋雨岚希望剩下的两天不要再出现什么变故了。她只希望看到她的相公好起来,她再也回不到桐柏山回到她的姐妹之间了,相公好起来,已经是她唯一的希望。 杀掉了临渊四鬼,使小镇又恢复了原来的生机。最高兴的就是客栈老板了,他出去采买粮米柴草的时候,说起那七个斩妖除魔的女侠还有一个留在他的客栈里,人家卖东西都要给他算便宜些。刚刚过去的那个夜晚实在太可怕了,许多人其实一直都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只是觉得昨天夜里鬼气森森,人们躺在自家的床上竟然会全身乏力,动弹不得,耳朵里尽是一些令人毛骨悚然的声音,还有他们的狗,都不明不白的死了。他们从来没有遇到过这么邪门的事情,本来,他们以为这个镇子在劫难逃了,谁想到,竟然能够化险为夷。看到那些狗尸瞪着布满血丝的眼睛,嘴里还凝结着墨绿的血块,人们就觉得恐怖,女人还小孩都还不敢去看,而且,他们的脑袋也都还昏昏沉沉的,即使是在白天,人们也觉得全身发冷,背后凉飕飕yīn森森的。 说起来,他们倒宁愿相信掌柜所说的那不过是几个恶人搞的鬼罢了。只要是人脑,就不会可怕到哪里去。这个世界上究竟有没有鬼,其实没有人说得清楚。但是即使真的有鬼,也不见得会比人更可怕。 他们最遗憾的是没有能亲眼见到那七个女侠所有的一切都是客栈掌柜和店小二告诉他们的。有人不相信掌柜说的话,但是他说他的客栈已经被女侠的朋友买下来了,他的生意不做了,招牌都拆了,也不由得人们不信。拆了招牌的客栈大门紧闭,让人们充满了猜疑。 掌柜由他们去猜疑,客栈还要重新开张的,到时候他再慢慢的向人们讲述这几天发生的故事,还可以招揽生意,再乘机小赚一笔。 晚饭掌柜的叫厨子张多加几个菜,他觉得应该好好的犒劳一下杨夫人秋雨岚,在他眼里,杨夫人简直就是神女下凡。他并没有看到后来发生的一切,只是想当然的把除掉临渊四鬼的功劳,都记在了她身上。这几天他接着看到了一些奇人异事,还得到了一大笔钱,掌柜的真的觉得这辈子很值了。 吃饭的时候,苏浣沙和秋雨岚看到池箬客明显的魂不守舍。秋雨岚是过来人,苏浣沙是聪明人,她们都知道他在想什么。池箬客有意无意的向秋雨岚问到她以前在桐柏山上的事,秋雨岚善解人意,就挑了一些关于小师妹的事情说给他听。但是她又有些忧心,她直言不讳的告诉池箬客说,她并不希望小师妹走上一条和她一样的路想要得到自己的幸福,付出的代价是一种刻骨铭心的思念和情感上的失落与煎熬,即使是她,也是好不容易才挺过来的,小师妹还小,又还很天真。池箬客就装傻,说他不过是随便问问的。 苏浣沙就有点幸灾乐祸的说,你今天已经把桐柏剑派得罪了,虽然那几个师姐妹大多不会真的忌恨你,但是她们的师父一定不会轻饶你的。女人就是这样的,苏浣沙并不喜欢池箬客,但是她知道池箬客对她有意,可是池箬客现在转而喜欢另外一个女子了,这就让她很不爽,不管她喜不喜欢他。所以,不失时机地打击他便也是她的乐趣了。 池箬客全然没有注意到这些东西,这时候在他脑海里,满是那个紫衣少女的身影。那是他见过的最美的一个女孩,他曾经握着她的手(那时候是“扣”住她的脉门),他站在她身后的时候,鼻尖几乎就触到了她的秀发,至今鼻腔里依然残存着她的香气。当他回想起自己的剑竟然割破了她细嫩的脖子的时候,他觉得心尖痛得紧紧的缩成了一团,当他的手触到留有她的血的手绢的时候,他不禁感到一阵激动和兴奋。他无比绝望的发现自己完蛋了,他已经完全被她倾倒了。潇湘公子在某些方面并不是什么善男信女,他并不缺女人,只要他愿意的话,他身边绝不会缺少女人。可是他突然发现,原来爱一个人是那么致命的,尽管她只和他说过一句话,尽管她只看了他一眼。 问题是,他现在该怎么办呢? 在苏浣沙和秋雨岚看来,这个家伙发痴了。她们谁都不想去理他,苏浣沙去给郑诗络送饭,秋雨岚则继续照顾她的相公。她们都希望不要再发生什么事情。因为再也不会有那么好的运气秋雨岚的师姐妹们还能凑到一起来。 也许老天听到了她们的祈求,这一夜,除了雨下得更密,雨丝中夹了些雪花之外,真的就再没发生什么事了。 第二天一早,苏浣沙和秋雨岚到饭厅里吃早点的时候看见池箬客还坐着那里。眼睛看着客栈的大门,明知不可能的在等着什么。她们都摇了摇头,苏浣沙面带嘲笑,秋雨岚则叹了一口气。可是就在她们刚吃完早点的时候,突然有人来敲门。池箬客竟然脱口喊了一声“赵姑娘”,就起身去开门。 可是,出现在雨雪中的,不是那个美丽不可方物的小姑娘赵雨淅,而是三个满脸胡茬的大汉。前面一个大汉问道:“你这里是悦来客栈吧?” 悦来客栈?真是俗不可耐的名字。不过池箬客记得,这个客栈原先是叫这么个名字来着的。不过他现在看见男人就烦,便没好气地道:“不是!” “不是?”那个大汉道:“上个月我才来过,就是这个地方。” 池箬客道:“这个地方我买下来了,我不想做这门生意。” “你买下来了?”那大汉疑惑的看着他,问道:“你是何人?” 池箬客不耐烦的道:“你管我是什么人,这里不做生意了,你们还是快走吧。” 那人盯着他看了看,道:“等等,你这人面熟得很……”他突然想起了什么,往后急退几步,拔出腰刀,喝道:“兄弟们,这人就是五省十三府联名通缉的江洋大盗池箬客,把他拿下!” 池箬客这才看清他们的打扮,冷笑道:“捕快?要抓我回去领赏升官?真是不知死活。” 那捕快道:“这大盗武功高强,兄弟们并肩子上啊!” 池箬客斜着眼睛看他们,满脸的不屑。 那捕快劈手一刀池箬客正面砍来,用的是少林伏魔刀法,这是使刀的人应该都会的刀法,倒不见得他就是少林弟子。另外两个捕快一个也是使刀,从旁边斜砍池箬客的肋部,却是很有名的洛阳单家快刀。还有一个捕快用的则是判官笔,铁铸的笔身有一尺来长,攻池箬客下盘,用的是武当俗家的笔法。 池箬客哼了一声,他没有拿剑,对付几个小捕快,他也不屑于用剑。三个捕快同时出手,他不退反进,迎着正面一把刀偏头一掌拍到刀身上,那刀锋受力偏向侧面那捕快,那捕快反应倒快,一边撤招一边抬手一挡,才免去了被同伴误伤之祸。同时池箬客右足用劲,在使笔的捕快笔上手上连踢了三下,那捕快吃痛,铁笔脱手,砸在了中间捕快的小腿肚上,那捕快“啊唷”一声,身子向后一仰,被池箬客当胸一脚,踢翻在地上。 旁边的两个捕快将同伴扶起来,他们知道自己的武功和对方悬殊太大,也不敢再冒然动手。其中一人眼珠一转,壮着胆子道:“姓池的,我们兄弟打不过你,只好认栽。但是江湖上的人都说你是条好汉子,你敢不敢在这里等我们回去找个高手来和你打?” 池箬客哂笑一声道:“你脑子里进水了?你是兵,我是贼,你说我会不会放你回去叫官兵来抓我?” 那捕快一惊非同小可,道:“干什么,难……难道你想拒捕杀官?” 池箬客道:“什么官啊?你真会给自己脸上贴金。我才懒得杀你们,不过,我这里还差几个挑水劈柴的小厮,看你们几个身强体壮的,倒满合适。” 那捕快转身就想跑,池箬客追上去一脚踢在他屁股上,把他踢了个狗啃屎,嗤笑道:“想独个儿跑掉,不讲义气!好吧,你这就找根扁担,将镇上家家户户的水缸都挑满水,只要有一家不满。我就打断你的狗腿!”想了一想,突然又将他拎起来,捏开他的嘴巴,扔了一样东西进去,道:“你也别想跑,这是我的独门dúyào,没我的解yào,要不了几个时辰你就会肠穿肚烂,七窍流血而死。去吧!”说着,又在他屁股上踢了一脚。 另外两个捕快见状,老老实实的站住了,一人道:“我劈柴,我给全镇子的人劈柴。”用他的少林伏魔刀法劈柴,看来倒是适得其所。另一人想来想,道:“我给全镇打扫院子。” 池箬客嘿嘿一笑,道:“不错,见机很快,说不定真能爬个官来做。去干活去!” 一大清早,镇上的人们听到有人敲门,一看是捕快,都不免心上心下的。他们虽然不是官,但是官差,在老百姓面前,倒也是作威作福惯了的,老百姓见到他们,都是既恨又怕,正不知他他们上门又想敲诈点什么呢,却听见他们说是来给人们挑水劈柴打扫院子的,不由大惑不解,不知道他们葫芦里卖的什么yào。 “恶人自有恶人磨。”苏浣沙看到那几个本来趾高气扬的捕快真的去给镇上的人挑水劈柴去了,便笑道:“池大哥,真有你的。” 客栈掌柜常年被这些官差欺负着的,他们一来白吃白住还不说,临走你还得送他们点银两,不然说你的客栈包藏钦犯什么的,随便安个罪名都够你受了。这时候最高兴的就是他了,不住的对池箬客道:“池爷,您这可是为小人出了一口恶气了。” 池箬客心不在焉的,他才没心情理会这些事呢。他现在满脑子都是赵雨淅的倩影,他觉得自己简直就是着了魔了。风流潇洒的潇湘公子什么时候像这般魂不守舍呢? 也怪他疏忽大意了,那个被喂了“dúyào”的捕快还在老老实实的挑水,挑得腰酸背痛,连镇上三分之一的人家的水缸都没挑满呢。但是另外两个捕快的伏贴像让他忘了喂他们“dúyào”,难道还能指望他们讲义气陪着那同伴不走? 客栈饭厅里升起了一炉暖烘烘的炭火,池箬客就在火边坐着,没完没了的想起赵雨淅来。不知道她现在到哪了?在路上有没有淋雨?她会不会记得他? 不知什么时候突然听到外面一阵喧哗,一个耳熟的声音道:“姓池的,你出来,官爷要好好的收拾你一顿,再把你五花大绑,游街示众!” 池箬客大怒,怒的倒不是外面的人对他如此不恭敬的大喊大叫,他怒的是,他刚刚回想到赵雨淅临走前看他的那一眼,还在琢磨着那是惊鸿一瞥呢,还是仅仅看他一眼。可是,他的思绪却被外面的人打断了。这叫他如何不怒? 池箬客拉开门,一眼看到就是使少林伏魔刀法的那捕快。而他身后显然多了一些帮手。池箬客哂笑道:“臭捕快,我看你真的是欠揍,竟然敢偷偷的跑了!” 那捕快道:“姓池的,你休要嚣张,我请了高手来了,这一次,定叫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第三十章旧相识 那捕快的身后除了他那同伴,还多了三个人。 池箬客一看见他们就笑了。这都是他的老相识。其中一个大名鼎鼎的湖广、江西两省总捕头雷光,四十来岁,人脉极广,在黑白两道上都很吃得开。所谓的“总捕头”并不是真的官衔,只不过是江湖上的人送他的一个敬称罢了。要论武功,他实在还称不上二流。另外一个是浙江镇远镖局的总表头范希烈,快五十岁了,原是少林俗家弟子,在江湖上打拼了几十年,名声倒挺响的。去年保一支价值十万两银子的镖,从杭州去南京很近的路程,半路上却硬是让池箬客把镖银劫了,赔了钱不说,招牌还被砸了,从此再也没有接过像样的生意。另外一个也是个总镖头,叫做康济远,年纪和范希烈相当,遭遇和范希烈也相当,而且,一样是池箬客做的案子。池箬客看到他们几个凑到了一起,自然就笑了起来。 “雷捕头,范总镖头,康总镖头,”池箬客笑道:“你们几位怎么凑到一起了?不会那么巧都是来找池某的吧?” 雷光道:“说实话,刚才听到这位兄弟说发现了你潇湘公子的大驾,兄弟我还不信,没想到真的有这运气。我说难怪最近赌钱手气这么好呢,原来可以抓你这条大鱼回家过年了。池公子,咱们是老相识了,明人面前不说暗话,你池公子劫富济贫,专挑达官贵人下手,这几年来得罪的都是些惹不起的主,很多人都想买你的人头呢。我看你还是乖乖的和兄弟往刑部衙门走一趟,兄弟我升官发财,还能保你死个干脆利落,到时候你在午门吆喝一声,为你送行的百姓都得叫你一声好汉子!” 池箬客微微一笑,道:“范总镖头,康总镖头,你们两位怎么说?” “怎么说?”范希烈道:“我们可是遵纪守法的良民,官家要捉人,我们当然要助一臂之力,到时候雷捕头把你带到刑部,那赏银我也不要了,不过,拿你池公子的骨头回家熬汤,我一家老小过年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24 章 也能沾点荤腥呢。”他那十万两镖银被劫,赔得几乎倾家dàng产,生意从此一落千丈,都是拜池箬客所赐,明知银子是要不回来了,只能把话说得无比的怨dú。 康济远受害少些,道:“池公子,从云贵川到湖广江西,人人都知道你潇湘公子的大名,大家也都卖你的面子,不过,你把手伸到我们浙江,未免贪得无厌,说不过去了。这一年来我们有好几家镖局都被你光顾过,换成是你,你说你会怎么做?” 池箬客道:“好吧,大家都是老熟人了,说话也不比拐弯抹角。今天既然凑巧遇上,我看没有人躺下,那是收不了场的。怎么打,你们就划下道来吧。” 雷光道:“池公子,大家都是混饭吃的。官兵捉贼的游戏,也演了几百上千年,本来呢,兄弟非常敬佩你这种敢做敢当的好汉子,不过你让大家没了饭吃,做兄弟的也就无法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我们武功不及你潇湘公子,只能仗着人多些,说出去也不能算是很丢份吧?” 池箬客道:“雷捕头,你还真看得起我。行吧,大家都这么熟,我看也不用客气,你们三位就一起上吧。”他说完,把剑拿在了手里,他那把剑长四尺,宽只一寸,收在白色的皮鞘里,好像感觉到了外面的杀气一般,隐隐约约的发出一阵清鸣。潇湘公子一身白衣,在清晨的细雨中显得玉树临风。 对面的几个人,先前那两个捕快自知武功和人家相差太远,便识相的站在了一边。雷光手里拿的是把官差常用的腰刀,范希烈拿的则是一杆熟铜棍,康济远拿着一对短铁qiāng,三人凝神聚气,呈一个倒三角形站着,随时都准备向池箬客发难。 池箬客并没有把握将他们三个人一举拿下,剑在鞘中,却隐忍不发。他知道自己是官差和镖师眼中钉ròu中刺,这一架打下来,很可能就是鱼死网破的局面。虽然他后面还有苏浣沙和秋雨岚两个武功不错的女子,不过,这是他自己的事情,他想也没想过要她们帮忙。 雷光的武功一般,康济远也强不到哪去,池箬客此时最上心的是范希烈,毕竟是少林弟子,达摩棍法浸yín了几十年,绝对不是轻易对付得了的。那一次劫他镖银,害得他倾家dàng产,池箬客知道,范希烈恨他入骨。他们之间没有胜负,只有生死。 叹了一口气,池箬客道:“满心守候的是一位倾国佳人,没想到等来的却是三个死对头,眼看着就要过年了,可真是没意思啊!”话音一落,手中长剑突然出鞘,剑锋直指三个对头中武功最弱的康济远。 单打独斗,这三个人谁都不会被池箬客放在眼里,同时对两个人,就难免有些麻烦,同时对三个人,他就一点也没有把握了。所以,他选择了先发制人,在最短的时间内解决掉其中的一个。 池箬客的判断没错,康济远是这三个人里面武功最弱的。池箬客出手就是杀招,瞬间连出三剑,三剑指向康济远三个要害,虽然发招有先后,可是剑到几如同时。这是前些天和郑诗络、苏浣沙新创出来的招数,和桐柏坚派大弟子夏雨潇的“炎云三落”有着异曲同工之妙,但是少了夏雨潇的那种yīn柔泼辣,多的是准和狠。康济远猝不及防,一对短qiāng还没有来得及出招封堵,琵琶骨就已被池箬客的长剑刺穿,好在第三剑池箬客到底留了点情,没有将他穿心而过。 虽然只是二流角色,可就是池箬客自己,也没想过能在一招之内就能解决战斗。他不知道是自己高估了对手,还是自己的武功进步了。也许都有,不过这绝对不是什么坏事。 苏浣沙和秋雨岚都在客栈里看着外面的情况,她们做好了准备随时帮池箬客一把。要女人出手相救也许会让池箬客觉得很没面子,但是面子这东西,得有命才说得上。她们也没想到池箬客竟然能一招解决掉其中一个对手,然后以一敌二,很轻松的就打了个平手。然后她们又可以安心的吃早点了。 雷光的刀法稀疏平常,倒是范希烈的达摩棍法十分老到。少林棍法本着我佛慈悲的宗旨,招数重在败敌而不在伤人,正宗用的都是木棍。不过到了范希烈这里,棍子由熟铜打造,招数也几分凌厉霸道。池箬客的剑身长而且薄,如果跟他硬碰,只怕要不了几招就得折断。池箬客当然没那么傻要和范总镖头拼力气,再说潇湘公子以潇洒飘逸著称,那种以硬碰硬的打法也不符合他的身份。倒霉的就是雷捕头了,一不小心,范希烈的熟铜棍就险些砸到他头上,咬紧牙关提刀一挡,还震得虎口生痛。雷捕头气得破口大骂,范希烈越发恨怒,池箬客早有几个破绽可以先解决了雷捕头的,却乐于把他当作一个挡箭牌。 池箬客一向认为,和人打架,力取要么就是傻瓜,要么就是没法,智取才是聪明人的做法。必要的时候,还要想办法让对方陷入红着眼睛蛮打憨打,对方花的力气越大,他取胜的机会就越大。 所以,池箬客一边施展轻功在雷光和范希烈两人之间来回周旋,一边漫不经心的道:“范总镖头,我要是你,大可不必这么愤怒。你那十万两镖银,我可都帮你散发给河南旱灾的饥民了。你老人家脚没有踏上河南半步,可是河南有千万的百姓拿你当活菩萨供着呢。你说你开一辈子的镖局,能挣到这么多百姓的爱戴吗?”拿别人的钱救济穷人,这种事池箬客倒真是经常做的,所谓盗亦有道,这一点,他做得倒还不错。 范希烈真是气不打一处来,河南的旱灾关他什么屁事?池箬客害得他倾家dàng产,自己也快变成灾民了。都五十开外的人了,还得重新跟一些小镖局挣那些以前他完全看不上眼的芝麻绿豆的小生意,还常常挣不过被那些后生晚辈嗤笑,这口窝囊气,不把池箬客生吞活剥了,是出不了的。明知池箬客是故意激怒他,也管不得那么多了。此时只觉得雷光碍手碍脚的,忍不住道:“雷捕头,就让在下独自料理了这厮,您也歇一会吧。” 雷光正因为范希烈的棍常往他这边招呼过来干活上升呢,一听这话就怒道:“放你娘的屁,你想独领那一万两银子的赏银,以为老子不知道吗?告诉你,这大盗我跟了很久,谁也别跟老子抢功!” 范希烈气得老脸煞白,手上棍子舞得更狠了,愤愤道:“雷捕头,你咋能骂人呢?” 雷光道:“我骂你怎么了?你要跟我抢功,我还想打你呢!” 范希烈冷笑道:“雷捕头,我敬你是官,好言相对,真要讲打,哼,就凭你那两下子,我老范还不看在眼里!” 雷光大怒,道:“他娘的,看来不先让你见识见识大爷的本领,你还以为大爷是浪得虚名的!”说着,竟然真的舍池箬客不顾,先和范希烈打了起来。范希烈不愿得罪官府的人,又咽不下这口气,见雷光真的和他动起手来,也不得不招架。 池箬客不明不白的就袖手旁观了,满心里觉得没意思。举目张望,看不到那个娇俏的身影,看到的却是一个头戴斗笠,身披袈裟,手拿禅杖的和尚。池箬客对和尚没有兴趣,回过头看雷光和范希烈,看见雷光仗着自己是官差范希烈不敢和他真打,手中的刀刷得一片生龙活虎,很像那么一回事。范希烈满心想的都是找池箬客的麻烦,没想到这个雷捕头说翻脸就翻脸,竟然不顾大敌当前,和他真打起来。本来他们就不见得打得过池箬客,此时还要先打一架,范希烈简直怀疑雷光是不是故意想放走池箬客,还说什么抢功夺利什么的。和雷光缠斗了几十招,他心里渐渐烦躁了起来,也不再管什么官差不官差的,手中的熟铜棍渐渐加了力道,心想得把雷光收拾了,才能回过头来对付池箬客。 范希烈一认真,雷光就不是对手了。但是他没想到范希烈敢真的和他玩,气得哇哇大叫,道:“姓范的,原来你勾结江洋大盗,还想杀官拒捕,我看你一家老小的命都不想要了!” 雷光出口威胁,范希烈不免有气馁了些,道:“雷捕头,咱们是自己人,再这么打下去,不是让那贼子笑话吗?” 雷光见自己威胁有用,便又嚣张起来,骂道:“老子不要你来教训。”说话间乘范希烈分心,看准一个空隙给他左臂上来了一刀。范希烈盛怒,也不管什么官差不官差了,闷候一声,手中的熟铜棍招招都往致命的地方横扫竖砸,雷光挥刀格挡,竟然被震得虎口zhà裂,钢刀脱手,这才发现范希烈不但来真的,还想要了他的命,一时大为惊恐,可是他刀脱了手,范希烈的棍却不收手,一个横扫,打得他腿骨碎裂,惨叫不已,紧跟着便向他头顶砸来。雷光就是腿骨没有被打断也是避不开的,现在更是只有等死的份。 池箬客可不想理他们,对这两个人他都有说不出的厌恶,两人狗咬狗,他是求之不得。虽然知道范希烈杀了雷光,必然凶xìng大发,见人都想杀,但是,他又不会怕他。 老实说,那个迎面走来的和尚出手阻挡了范希烈的杀着池箬客一点也不意外,但是他没想到和尚隔着范希烈还有几丈远,竟然随手一掷,用头上的斗笠将范希烈手中的熟铜棍搁飞了去。要知道那熟铜棍本身就有将近百斤,又带着数百斤的力道,如果要将棍子搁飞,用禅杖显然更现实些。但是和尚用的竟然是竹篾编成的斗笠。 池箬客轻轻的拍了拍手,道:“了不起,大师好强的内功。” 范希烈的熟铜棍在空中旋转了无数个金光闪闪的圆圈,落到地上发出一阵清脆的响声。范希烈愣愣的看着铜棍落地,一时间简直不敢相信。 那和尚走过来,拾起了自己的斗笠,道:“阿弥陀佛,你是我少林弟子,出手岂可如此凶狠?” 范希烈看了看这和尚,见他不过二十多岁年纪,便问道:“这位师弟法号怎么称呼?” 和尚道:“三界无安,不破不立。小僧不破,不知道你是罗汉堂哪位师兄的弟子?” 范希烈大惊,他是罗汉堂的俗家弟子,授业师父法号本尘,按辈分还是“不”字辈的下一辈,他就是“不”字辈的徒孙辈。但是眼前这和尚不过二十多岁年纪,怎么可能会是“不”字辈高僧呢?当下便道:“大师不要说笑,你年纪轻轻,怎么可能是我少林不字辈高僧。” 不破和尚道:“出家人不打诳语,贫僧法号不破,奉方丈师兄之命,前来江湖游历修行。你是我少林俗家弟子,若是罗汉堂不嗔师兄的弟子,应该叫我一声师叔。若是不嗔师兄的再传弟子,得叫我一声师叔祖。你出手伤人,行为狠辣,违背我少林门规。我替你授业师父罚你,你服不服?” 池箬客抱起手来,笑道:“有意思了。” 范希烈愣了半天,只是不信,道:“我不信你是我师叔祖,这年头冒牌的少林僧人很多,唯独你假得最离谱。” 不破和尚道:“看来你执迷不悟,不破不立,我要废掉你的少林武功,让你重新为人。”说着,把禅杖chā在地上,双手合十,道:“我用大须弥掌,你若不服,可用你的达摩棍法接招。” 范希烈道:“我不信你。”说着,拾起他的熟铜棍,抡了一个圆,道:“接下我这招再说!”说着,一招“力劈华山”,当头朝不破和尚的头顶砸去。这一招他灌注了十成的内力,反正他今天是寒着心要杀人的,杀一个是杀,杀两个三个也是杀。杀了这和尚,还可以说他假冒少林高僧,死有余辜。 不破看到范希烈杀机大盛,摇头叹道:“达摩棍法普渡众生,岂是用来杀戮的,执迷不悟,难怪境界不过如此。”嘴中说着话,侧身让过了范希烈当头一棒,这一棒打在地上,直打得碎石纷飞。不破顺着棍身,双掌圆推,大喝一声:“大须弥掌!”手心中一股浑厚的内力罩向范希烈,范希烈知道这掌力绝非假冒,不敢硬接,脚下连退了几步,仍然没能躲过大须弥掌的掌力,只感觉一阵窒息,胸中内息翻涌,一口鲜血就狂喷了出来。 不破并没有穷追猛打,只问道:“你可信了?” 范希烈喘了口气,道:“是,弟子拜见师叔祖。” 不破道:“你杀念太盛,我要罚你,你服不服?” 范希烈道:“但求师叔祖手下留情。” 不破道:“我若不是手下留情,你现在武功已经废了。不过,我虽然没有废你武功,但是你的内息以被打乱,半年之内,不得与人动武,不然就会走火入魔,武功全失。希望你能记住教训,潜心悔过。” 范希烈道:“是,多谢师叔祖法外开恩。” 这桩事一了,池箬客虽然不喜欢和尚,但是和尚替他省去了不少麻烦,便笑道:“不破大师,好功夫啊。不过不知道少林什么时候多了一个这么年轻的不字辈高僧啊。” 不破单掌行了一礼,道:“小僧不破,不敢言高。敢问施主,这里可是双门镇?” 池箬客道:“不大清楚,好像是吧。” 不破又问道:“这镇上可有个悦来客栈?” 池箬客摇头笑道:“真是个烂俗的名字。原来是有这么个客栈的,不过这客栈已经被我买下来了,以后它绝不会再叫这么烂的名字。” 不破点了点头,道:“既如此,小僧想向施主打听两个人。” 池箬客道:“不妨说来听听。” 不破道:“一男一女,男的是个二十多岁的书生,容貌清淡,女的十八九岁,穿一身红衣。” 池箬客一愣。不破说的这两个人,很像是郑诗洛和苏浣沙,便问道:“好像见过,不知大师找他们所为何事?” 第三十一章风雨又来 不破回答道:“贫僧在西安府曾经和他们有过一面之缘,后来听说他们打败了鬼手横断,直让贫僧追悔莫及。没想到当日错过的,竟然是这样两位英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25 章 又听人说他们在川北得罪了九鼎门,之后到了荆州府双门镇就没有消息了。贫僧在路上听闻九鼎门派出了大批的高手要来寻他们的晦气,便想提早一步通知他们,九鼎门在当今的江湖中可谓如日中天,那两位施主势单力薄,还是不要正面对抗的好。” 苏浣纱在客栈里听到了不破的话,就走了出来,道:“大师,多谢费心了。” 不破看见是她,合十道:“阿弥陀佛,女施主,赠面之情,尚未报答,又何须言谢。” 苏浣纱道:“还要请问大师,是在何时何地听说九鼎门的人要来找我们麻烦的,他们的人现在何处?” 不破道:“贫僧在西安府错过两位,无意间听到长风帮的几个帮众提到两位打败鬼手横断之事,一时觉得大为可惜。若当时贫僧在场,也能助两位一臂之力,那恶人定然逃脱不了。出家人虽然以慈悲为怀,但那种作恶多端之徒,若不及早除之,只能危害众生。可惜,可惜。后来贫僧一路打听,得知两位去了川北,又听说两位力敌九鼎门的高手左秋风左施主,更让贫僧倍感遗憾未能亲眼目睹两位的风采。便一路寻访,在寻访的路上,听到了九鼎门调集高手追访两位的消息。他们想必也听说两位到了双门镇,也就是一两日内就到了吧。” 池箬客嘿嘿一笑道:“大师,你心念红尘俗务,有碍修行啊。” 不破摇头道:“出世入世,都是修行。方丈师兄叫我云游江湖,并非只叫我当个看客。贫僧痴学武艺,原先最敬佩的就是武艺高强之人,后来在江湖上行走了几年,始觉得修行之道,做人为先,习武为后,参禅最后,若是做人尚不合格,又岂能修成正果?” 池箬客也摇头道:“大师,你这不是佛家的论调。” 不破反问道:“然则施主以为,佛家自应闭门修行,不问天下苍生的死活乎?如此又何谈普渡众生呢?” 苏浣纱关心的不是这些入世出世的辩论,她看了一眼池箬客,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能说了。她关心的是九鼎门的人现在究竟在什么地方,以及,来了些什么人,她希望无论来的是什么人,都要在明天申时以后。那时郑诗洛功力恢复,杨选江yīn寒尽除,是打是走,都好办得多。如果来的早了,凭她和池箬客、秋雨岚三个人,能抵挡多久? 天空中细雨夹着雪花,再过些天就要过年了,这个年,他们过得去吗? 苏浣纱看着天空中的细雨,觉得这种雨简直烦透了。好在池箬客对和尚的兴趣真的不大,和不破随便辩论了几句也就算了,要是他们凑到一起参禅辩道,苏浣沙一定抬一盆水给他们当头淋下,说不定还能让他们顿悟成佛。 不破也不是好辩之人,池箬客百无聊赖的回客栈继续相思去了,不破便问苏浣纱道:“女施主,那位施主现在何处?贫僧那次在西安府与两位错过之后,颇为追悔。一路寻访而来,只为能与那位施主结识。” 苏浣纱看了看他,答道:“我大哥吗?他已经离开这个小镇了,至于去哪,我也说不上来。”她感觉得出不破所说的话中带有的善意,但是,她宁愿不破说她不诚实。还有一天,郑诗洛还有一天才能破茧而出,在这一天里,她抱定主意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不破看着她笑了笑,道:“施主这话语焉不详,分明是糊弄贫僧。凡事不可强求,施主既然不愿贫僧与那位施主见面,贫僧这就告辞。九鼎门此番动了很多高手,他们在江湖中成名多年,施主还请多加小心。” 苏浣纱谎话被不破说穿,有点不好意思,道:“多谢大师提醒。大师明察秋毫,小女子这里先赔罪了。我大哥确是有事不能与大师相见,还请见谅。” 不破道:“不妨,我等本有缘,自然会再见。女施主,贫僧告辞了。”说完,合十行礼,转身离去。 苏浣沙看着不破渐渐远去了,转身走回客栈,看见池箬客坐在炉火边仍是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就气不打一处来。池箬客看见她气呼呼的,就问道:“苏家妹子,你怎么了?谁惹你生气了?”苏浣沙没好气的道:“谁是你妹子?大家非亲非故的,不要乱喊。”池箬客哈哈笑道:“苏家妹子生起气来,原来也挺动人呢。”苏浣沙真给他气坏了,这种时候,他竟然还有心情说笑。她气呼呼的跺了下脚,招呼店小二把客栈的门窗都关好了,自己从屋顶一处天窗溜了出去。 苏浣沙可没有精神真的去生池箬客的闲气,她溜出来,只是因为不破给她说的事情让她心里忐忑不安,她得四处打探一下。要是她朱雀门的同门还在就好了,那样只要她一声令下,不出一个时辰,方圆百里之内的动静她都能知道得一清二楚。想到她的同门,她就觉得心里一阵阵的绞痛,她们的仇,她依然报不了,不知道她们会不会怨恨她呢?不破说九鼎门聚集了不少高手来找他们的麻烦,那么长风帮呢?他们知道了长风帮和鬼教勾结的秘密,长风帮会放过他们吗?一入江湖恩怨多,他们现在得罪的是长风、九鼎、桐柏三大门派,以他们数人的力量,和任何一个门派斗起来,都是螳臂当车。苏浣沙觉得,其实是她把郑诗洛拖到这个江湖中来的,不管怎么样,这辈子总是欠他的了。 苏浣沙往东探查出了大约五十里路,九鼎门的总舵在南京,她理所当然的认为他们的人应该是往东面来才对。东出五十里,就是另外一个镇子了,这个镇子在赶集,虽然雨雪纷飞,集市上还是人山人海的。快过年了,人们都忙着准备年货呢。苏浣沙藏在暗处观察了一阵,确定没有什么异常了,就走入人群中,她也想买点年货回去,顺便给秋雨岚和自己买些胭脂水粉之类的东西。 对联、福字、剪纸、bào竹,苏浣沙在买这些东西的时候,禁不住有些心酸。他们都是没有家的人,哪怕是过年,也只能是把客栈当成他们的家。这个镇子比他们所在的双门镇大了不少,也更热闹些,苏浣沙在街上看到一家成衣店,不由得心中一喜,就走了进去。店里卖的主要都是女装,还有些首饰胭脂之类的,老板是个中年fù人,虽然人道中年,仍可说的上风韵犹存。苏浣沙给自己和秋雨岚都买了几身衣裳,这些衣裳的布料说不上上乘,但做工还行,而且,看得出就是店主自己做的。苏浣沙付了钱,穿上了一件淡黄色短棉袄,顿时觉得温暖了许多。想到秋雨岚还穿的是单衣呢,就赶紧往回走。 走到了镇口的时候,突然听到有人在问:“这里是双门镇吗?”苏浣沙停下脚步看了看,只见一个少年正在向路旁的小贩打探消息。小贩告诉少年,双门镇要往西走五十里。少年道了谢,又问:“这个镇子有没有一个二十多岁的书生和一个红衣少女来过?”小贩道:“二十多岁的书生和红衣裳的少女多了去了,不知小哥问的人长什么样子?”少年不好意思的笑笑,道:“这个,其实我也不大清楚。” 苏浣纱就想,这个少年打听的多半就是郑诗络和她了。留心观察了一下,这少年年纪比她大约小一些,身材中等,穿着一件蓝灰色的单衣,背上背着一把很大很长的刀,那把刀放在地上,至少也有他齐胸高。少年的相貌算不上英俊,不过五官端正,一脸正气。 看到那个少年往西走了,苏浣纱就想,不破和尚打听他们,说为曾经错失感到遗憾和给他们报信,这个少年打听他们,又是为了什么? 红衣少女?苏浣纱想,她其实并不是经常穿红衣啊。她没有理会那少年,沿着来时的路,施展轻功飞身返回。 申时一过,杨选江木桶里的水换成了滚烫的热水,他冷了许久,一时间大喊舒服。不过可苦了他的妻子,要不停的给他烧水换水,忙得不可开jiāo。杨选江满心歉疚,也不知道该对妻子说些什么。还剩下最后的十二个时辰,等他好了,他一定好好的补偿她。在水里泡了两天,老实说他觉得自己都快给泡肿了。 苏浣纱从天窗里溜进来,先看了一下郑诗络,郑诗络还在打坐运功,没有什么变化。回到客厅,却不见了池箬客。她就问店小二,店小二告诉她说池爷说到外面去走走。苏浣沙想他大概是除去察探,这总比他坐在火炉边魂不守舍好多了。 天黑了还不见池箬客回来,苏浣沙就有点担心,郑诗络那里不能没有人守护,她只能叫店小二出去找一下。过了一会儿店小二回来说,整个镇子都找遍了,没有看到池爷。 苏浣纱一半担心,一半愤怒,不知道这家伙跑到什么地方去了。厨子做好了晚饭端上来,就只有苏浣沙和秋雨岚两个人吃,秋雨岚看起来真是累坏了,边吃饭边打盹,把苏浣纱心痛得眼睛发红。同时她又有些羡慕秋雨岚,虽然劳累吧,毕竟是有所依托,而她自己呢?大哥可以依赖,却不能依托的。 吃过饭,整个世界又陷入夜的深沉和安静了。 秋雨岚继续为她相公忙活,苏浣纱则像一个游魂般的在客栈里飘来飘去。 有人来敲门,敲门的就不会是池箬客,池箬客都是踢门,踢两下,店小二就知道是他了。门敲了很久,店小二没有苏浣纱的话,是不会开门的。苏浣沙就上了屋顶,在暗处看了看,发现敲门的是下午在东边镇上看到的那个少年。她回到屋子里,示意店小二开门。 门开了,那个少年站在门口,有些兴奋的问道:“我问了人,说这里就是悦来客栈是吗?” 店小二机警的回答道:“以前是,不过现在已经卖给我家老爷了。” “卖了?”那少年有点失望,又问道:“那,有没有一个二十多岁的书生和一个红衣少女来过这里。” 这时秋雨岚端着一个木盆到火炉边倒热水,闻言道:“那是我们家亲戚,不过前些天已经走了。” 少年又问道:“你知道他们去哪了吗?”他顿了一下,微笑道:“大嫂,我不是坏人。我听说那位书生打败了江湖上臭名昭著的鬼手横断,还只用一招打败了九鼎门的高手和三个倭寇武士,心中景仰得很,就像和他们jiāo个朋友。碰巧在路上听说九鼎门召集了不少高手yù对他们不利,就想来报个信。要是用得着我的话,我也能出几分力。” 秋雨岚道:“我们家亲戚可不会什么武功,大概不是你要找的人。” 那少年失望的道:“是吗?那对不住,打扰了。”说完,转身走了。 苏浣纱从暗处走出来,道:“秋姐姐,这有些不对劲。大哥在川北打败的,并不是九鼎门的什么大人物,怎么就在江湖上传开了呢?而且,好像人人都知道我们来到了双门镇,住进了这家悦来客栈。你不觉得很奇怪吗?” 秋雨岚道:“是啊,这说明有人暗中跟着你们,并且把消息散布了出去。” 苏浣纱道:“还有,大哥打败鬼手横断的事情,只有长风帮的那几个帮众知道,我当时心软没有灭口。可是长风帮和鬼教有所勾结这种秘密,他们没有理由会自己透露出来吧。等等,我想到了一个人。”她想到的是被他们跟丢了的赵五,以那人的身手,他能暗中跟他们那么久而不被他们发现吗?想一想也未必不可能,他既然能从他们的跟梢中逃掉,又何尝不能反过来暗中跟梢他们?他打不过他们,就故意散布消息,借九鼎门的手来收拾他们,倒也说得走。至于有人仰慕他们,前来给他们送信,就不是他所能预料的了。 秋雨岚问:“这个赵五是什么人?” 苏浣纱道:“就是个长风帮的帮众……不过,也许不会这么简单。我想不出来了,唉,大哥还在闭关,烂池塘又不知道跑那去了,真是岂有此理!” “烂池塘?”秋雨岚听到苏浣沙这么称呼池箬客,不禁莞尔一笑。 第三十二章暗鸦 池箬客这时正在镇子西北角的一个小山岗上,那里有一个凉亭,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修的,周围长满了蒿草,在冬天里看去一点生气也没有,只在风中摇晃着难以言说的哀愁。凉亭边上长着一棵松树,孤单单的立在山岗上。池箬客就坐在凉亭里,手中有竹箫一支,低低的吹奏着。他不敢在客栈里吹,不然苏浣沙一定会笑话他,说不定秋雨岚也会,而且他不想惹杨选江心烦更不敢吵到郑诗络。 伊人已去,一曲相思,却无人听。任天空雨雪jiāo加,他只觉得满心空无所依。他想不明白自己素以潇洒著称,却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柔肠百结了? 夜静山空,他的箫声虽然低沉,却也传得很远。 他听到有脚步声走近,听到脚步声在凉亭外停留下来,听到一个少年的声音道:“嘿,一个大男人,吹这么哀婉低沉的曲子,真没意思。” 池箬客抬起头,看到凉亭外站着一个少年,少年的背上背着一把老长老大的刀。又是一个初出茅庐的懵懂小子,池箬客心想,自己像他这么大的时候,不也是这么血气方刚吗?他笑笑,也不跟他计较。 少年又道:“你这位相公,天这么冷,你在这里吹什么曲子?这附近一个人也没有,又有谁来听你的?” 池箬客懒洋洋的道:“我自吹我的,碍你什么事?” 少年道:“我看你是有什么心事吧,要是憋在心里不舒服,不妨说出来听听,这么无精打采的,也太不成样子。” 池箬客看了他一眼,真想不通哪里冒出这么个少年,竟然教训起他来了。他也不真生气,道:“小兄弟,等你遇上一个让你魂牵梦萦的女子,你就会知道我为什么这么无精打彩了。” 少年摇头道:“男儿何不带吴钩,收取关山五十州。又不是思春少女,在这里怨怨艾艾的,像个什么话?如今国势颓萎,江湖混乱,我辈身为男儿,大有可为之处,在此想什么魂牵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26 章 梦萦,简直可笑。” 池箬客简直气坏了,这小子到底哪蹦出来的,他不跟他计较,他倒来劲了,道理说得一套一套的,一幅瞧不起他的样子。池箬客沉着脸问道:“你说够了没有?你当自己是什么,毛还没长齐,竟然教训起人来了。” 那少年哈哈一笑,道:“你这位相公,我看你是个文弱书生,这才好言相劝。你要是个学武之人,瞧你这副德xìng,我早就把你打趴下了。” 池箬客冷笑了一声,不想跟他计较,反正心情也被破坏了,便起身准备回客栈去。这时雨下得更大了些,雨中夹的不是雪花,却是冰粒,结果池箬客走不了,反倒是那少年避进了这小小的亭子里。池箬客冷着脸,也不给他让地方。那少年嘿嘿笑着,也是一幅不跟他计较的样子,就站在亭子边上。 少年心好,他站的地方刚好是背风的,就道:“秀才,你那边是风口,还是站过来吧。我不用你给挡风,小心把你给吹病咯。” 少年是一番好心,池箬客却又好气又好笑,不知道说他什么好,便道:“谢了你了,你还是顾好你自己吧。”突然想要是同在这里和他避雨的不是这个傻里傻气的少年,而是那个千娇百媚的赵雨淅赵七女侠,该有多好呢? 外面虽然雨雪jiāo加,他们却听到一阵马蹄声得得的从远处传来。听声音,大约有十几匹马的样子。池箬客心里就咯噔了一下,暗道,不会是九鼎门的人找上门来了吧?不破和尚说可能就是这一两天,但这未免也太快了些。而且,九鼎门的人怎么会从西北方向来呢?或者,也有可能是长风帮的人,大哥郑诗络不是先把长风帮给得罪了吗? 池箬客看了看那少年,面露惊恐的道:“这种时候怎么会有马蹄声呢?该不会是马贼吧?” 不出他所料,少年满不在乎的道:“马贼有什么好怕的,有我呢。” 说话间马蹄声越来越近,很快他们就能在昏暗不明的夜色中看到一片快速移动的黑影。 少年自言自语道:“似乎不大像马贼的样子呢。”说着,走出凉亭,站在那条官道中间,把刀往身边一竖,喝道:“此路属我,过者留钱!” 他话音一落,迎面就是一阵箭雨飞来,那些箭通体漆黑,在黑暗中几不可见,而且箭身想是某种特殊的金属所铸,在空中飞行的过程中几乎没有任何声音。 池箬客眼尖看到了,暗道声不好,只怕这少年要糟糕。却见少年怒喝道:“不给钱就算了,怎的这般凶狠!”说话间手中那把巨大的刀舞成了一片圆形的刀影。叮叮当当的一阵,显然那些箭支都被他的大刀弹飞了。池箬客见那刀又厚又大,少说也有几十斤,少年竟然能像挥舞一把单薄的长剑那么把刀挥舞起来,不说别的,单是那臂力就十分惊人。真是江山代有才人出,这么个貌不惊人的少年,竟然有如此武功。 少年挡开一阵箭雨,第二阵箭雨紧接着又飞了过来,这一次箭支来得更多,对方的距离拉近了不少,箭支的来势也迅猛了许多。少年大叫不好,一边挥刀搁挡,一边往路边退开。他怕殃及池鱼,只往凉亭相反的方向退去。 片刻之间,十几匹快马已经冲到跟前。那些马清一色通体漆黑,马背上的人也一律黑衣黑袍,黑巾蒙面。在夜色中,他们简直就像一团混沌不清的影子。 池箬客走出凉亭,拾起几支刚才被少年搁飞到地上的箭支,拿在手中沉甸甸的,箭尾没有羽毛,不由“嘿”的一笑道:“果然是黑鸦帮。”跟着大喝一声:“还你们的箭!”手中灌注内力,将那几支铁箭迎着那团黑影掷去。 箭到之处,几匹黑马扬蹄惨嘶,马背上的人也大叫着落下马来。后面的马躲闪不及,也跟着撞上来,人马乱做了一团。 那少年并未退远,这时高声道:“秀才!好功夫!我也来!”说着大步向前,转眼间冲到人马面前不到一丈之处,大喝一声,手中的巨刀呼啸着划出一片雪亮的刀影,只见地面一片泥水纷飞,又响起了一片悲惨的马嘶声。后面的黑衣骑手好不容易才跳过前面被池箬客shè倒的同伴人马尸体,刚一落地,坐骑突然往前扑倒,他们还没明白是怎么回事,人也跟着飞了起来,重重的摔在地上。后面还有几匹马见机得早,及时地勒住了脚步,马上得骑手猝不及防,还是给甩了下来。 池箬客道:“这些是黑鸦帮的杀手,一个也不能放过了!” 少年应道:“好!” 黑鸦帮以往在江湖上的名声非常不好,后来投靠了鬼教,更是遭人厌恨。鬼教在江湖上隐匿之后,他们也跟着隐匿了起来,不知道此时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黑鸦帮赖以成名的就是躲在暗处施放他们的无羽铁箭,若是面对面的jiāo锋,他们又怎会是池箬客和那少年的对手。不出几招,他们就全给解决掉了。但是池箬客和少年还没来得及庆祝呢,就听到远处更多更响的马蹄声渐渐的逼近,显然这十几乘人马,只不过是前哨而已。 池箬客道声:“跟我来,快跑!”便拔足跑在了前面。 少年快步跟上,边跑边道:“秀才,原来你的武功很高,我刚才看走眼了。” 池箬客也是边跑边道:“你那不叫看走眼,你是根本没长眼睛。” 少年道:“有什么了不起的。你叫什么?” 池箬客道:“池箬客。小子你呢?” 少年笑道:“哈哈,原来你不是秀才,是个有名的大盗。我叫关若飞。你准没听说过。” 池箬客道:“的确!” 几句话间,他们已经跑回到客栈门口,池箬客道:“开门!是我!”门一开,他就带着少年关若飞闪了进去。 关若飞进门看到秋雨岚,笑道:“大嫂,不好意思,我又回来了。” 苏浣纱也在,就问道:“池塘,怎么回事?” “池塘?”池箬客气道:“池大哥也不叫了?” 苏浣纱道:“你擅离职守,有大哥的样子吗?快说,怎么回事?” 池箬客用大拇指指了指身后,道:“黑鸦帮的人跟来了。” 关若飞帮他补充道:“很多人,都骑着马。” 苏浣纱看了看他,问道:“你又是怎么回事?” 关若飞道:“我和强盗大哥一起解决了黑鸦帮的前哨,惺惺相惜,他就带我来了。” 池箬客道:“脸皮还真厚,谁跟你惺惺相惜的?” 关若飞只看着苏浣纱,道:“姐姐,我叫关若飞,关山度过飞的关若飞。初出茅庐,请多指教。” 池箬客道:“臭小子,跟我说话怎么没这么客气?” 就在他们说话之间,马蹄声已经很近了。 苏浣纱喝道:“池塘,你去看好大哥!秋姐姐,你照顾好杨大哥!掌柜的,小二,你们都到厨房躲起来。拿大刀的那个,你和我留下来。” 池箬客道:“小苏,你上去,我留下来。” 关若飞笑道:“强盗大哥,你没听见人家叫你去照顾大哥吗?大哥是谁?” 苏浣纱道:“就是你想见的那位大败鬼手横断的书生。” 关若飞眼睛一亮,问道:“他在哪?” 可是,还没等苏浣纱回答他,门上就响起一阵“噗噗噗”的声音,纸糊的窗格间几支铁箭飞了进来。 苏浣纱喝道:“池塘快上楼,大哥要是伤到了一根汗毛,我就跟你拼命。” 情况紧急,池箬客也不再嗦,飞身上楼去。 这时门板上墙壁上一片急促的敲击声,客栈是一座木楼,虽然修造得倒也结实,但许多地方为了省料,用的都是挺薄的木板。那些地方很容易就被铁箭shè穿。箭支在屋内飞蝗一般划过,苏浣纱和关若飞赶紧搬了饭桌来当盾牌。饭桌用的木板倒还算得上厚实,可是那穿透木墙的铁箭,仍然能把饭桌shè穿,只不过就此镶在了桌面上。 箭雨shè了好一阵,把客栈内弄得好像战场一般。掌柜摆在柜台后面架子上的一些陈年老酒,全被shè破了酒坛,心痛得他差点就提着菜刀出去拼命。 箭雨停歇之后世界安静了一下,没有马蹄声,显然黑鸦帮的人没有走。 苏浣纱躲在楼梯背后,身前挡着的桌子上chā满了箭支,不只是桌上,楼梯上,柱子上也到处都是。关若飞躲在一棵柱子背后,看着苏浣沙笑了笑。苏浣沙也笑了笑,把两把短剑拿在了手中。关若飞对她摇了摇头,指了指自己的巨刀。他那把刀除了巨大,刀身上还错金镂彩,饕餮吞口,显得十分雍容华贵。苏浣沙觉得这把刀有点面熟,不过一时之间也想不起它的来历。 安静片刻之后,门板突然“嘭”的一声被踢倒在地,两个黑衣骑士连人带马冲了进来。 第三十三章天魔荒梦曲 关若飞嘿嘿一笑,从柱子背后一跃而起,手中的巨刀划过一道耀眼的光芒,冲到最前面的一个黑衣骑士还没看清怎么回事呢,已经被拦腰劈成了两半。另外一个大骇,勒马向后,却被关若飞飞起一脚,踢下马来,这一脚直接踢断胸前三根肋骨,那黑衣骑士爬起来挣扎着爬出去,刚到门口,一排铁箭shè来,把他整个人shè成了一只刺猬。 关若飞道:“连自己人都杀,真够狠的!”他在两匹马的马屁股上踢了两脚,把马赶出去。两匹马冲到门口,遭到了和那黑衣骑士一样的下场。马尸挡住了门口,黑鸦帮的人不知道里面的情况,一时也不敢冒然进来。 苏浣纱看着关若飞那把刀,道:“破天刀,我没猜错吧?” 关若飞笑道:“没猜错。” 苏浣纱问道:“你是东方大侠的弟子?” 关若飞道:“怎么说呢?我倒是很愿意做东方大侠的弟子,可是东方大侠说他只传武功,不收弟子。按照他的说法,我们就是朋友。” 苏浣纱笑了笑,道:“这倒和我大哥很相似,他跟随一僧一道一儒学了八年的武功,但是和谁都没有师徒名份。” 关若飞道:“所以我要找他呢,这缘份简直是天注定的。哈哈!对了,还不知姐姐怎么称呼呢?” “我?”苏浣纱道:“我叫苏浣纱。”她指了指外面,问道:“有什么办法吗?” 关若飞道:“没办法,冲肯定是冲不出去的,他们也别想闯进来,咱们跟他们耗。不用怕,外面那么冷,我们好歹还有火烤。” 苏浣纱笑道:“冻死他们就好了。你在这盯着,我去看看后面会不会有敌人。”她说着,从楼梯背后走出来,猫着腰走进了厨房。厨房里掌柜、店小二和厨师三个人躲在灶台后面,灶台里的火还在烧着,因为杨选江要热水,这火就不能断。厨房连着一间杂房,杂房又和那件大通铺连在一起的,都有窗户可以看到屋后的情况。屋子后面是河,苏浣纱看了看,倒是没有看到什么人,可是隔壁却传来了一阵金铁jiāo击声,显然秋雨岚和人jiāo上手了。 本来,杨选江的木桶摆在那间大通铺里面,苏浣纱是不方便进去的。但此时情况紧急,她也顾不得那么多了,拉开门进去,秋雨岚和一个蒙面人斗得正凶。杨选江人泡在木桶里不能动,眼睛却看得很明白,不停的喊道:“岚妹,秋风满地!”“岚妹,木叶萧萧!”“岚妹,这家伙是九鼎门的二流刀客,不是你对手,不过你得提防他的暗器,混蛋!”他大喊了一声,显然蒙面人差点伤着了秋雨岚。 九鼎门的人什么时候来了?而且还摸进了房里?苏浣纱只觉得形势不妙,她本是从侧门来的,以她的轻功,连杨选江都没发现她进来了,那个正在和秋雨岚恶斗的蒙面人自然更没有发觉。等他发觉的时候,苏浣纱的短剑已经从他背心里刺了进去。 秋雨岚笑道:“纱妹,亏得不是你仇家啊,要不然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苏浣纱可笑不出来,道:“九鼎门的人也到了,天啊,还会有什么人?这家伙怎么进来的?” 秋雨岚道:“一身是水,看来是从河里摸出来的。咱们这地方,显然被人家盯了很久了。” 杨选江道:“九鼎门和黑鸦帮没有什么jiāo情,他们不会从正面当箭靶,后面得多留神些了。这家伙只是来试探的。”他一说话,苏浣纱就溜了出去,像一只灵雀般的,来去都无声无息。杨选江不由赞道:“好轻功!好身法!” 回到外面饭厅中,苏浣纱在想,要是能想办法让黑鸦帮和九鼎门先火拼一场就好了。算算时间,大哥还要十个时辰才可以出关,可是现在的形势,只怕一个时辰都难熬。 苏浣纱没观关若飞,轻轻一纵,跃到了二楼的楼梯口,外面的铁箭跟得慢了些,在她身后咚咚咚的钉在楼梯上。她还没来得及笑呢,前面一道寒光,“唰”的一声,一把长剑直往她胸口刺来。苏浣纱吃了一惊,飞身闪开。但是楼道里空间有限,她一退,身子就顶到了墙上,那把剑如影随形的跟上来,好在她手里的短剑也不是纸做的,多少挡了一招。 “叮”的一声轻响,苏浣纱的短剑被长剑削断,吓得她心头一凉,忙用一招“平沙落雁”,笔直的往楼梯下面坠去。人还在半空呢,外面的铁箭又活的一般紧跟过来。关若飞眼明手快,一跃而起,破天刀在空中抡出一个圆,挡开了飞来的铁箭,另一只手则把苏浣纱搂在了怀里。 两人落下地,苏浣纱惊魂未定,愣了一瞬,突然发现自己被关若飞搂着,不由大窘,赶紧推开他。关若飞脸皮倒厚,也不以为意,只是嘿嘿的一笑。 苏浣纱不知道楼上是什么人,不过楼梯正对着被撞破的门洞,关若飞轻功一般,要他从楼梯跑上去,一定会成靶子。就不知道池箬客那里怎么样了。从她刚才接招的情况来看,楼上那人的剑法绝对算得上一流,她不是仗着轻功卓绝,这时候已经做了剑下之鬼了。而她连对方是男是女都没看清楚。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27 章 她知道池箬客不会输给他(她),问题是,如果还有别的人呢? 如果郑诗络不是在闭关练功,那她真是什么都不用想,什么都不用怕了。问题是,郑诗络还需要十个时辰,十个时辰!苏浣纱简直想哭。 楼上几乎没有什么声响,但是,苏浣纱知道,池箬客和敌人接上手了。想一想不对,九鼎门的人以使刀为主,绝少用剑,而剑法如此高明的人,在九鼎门里面绝对不会是无名之辈。那该是谁呢?九鼎四老里没用剑的,再说那几个老人家好歹也在江湖上混了几十年,名声太响,不可能做这种偷偷摸摸的事情。九鼎门掌门的少主吕炙?那家伙据说派头很大,应该也不会无声无息的摸进来。死人了,苏浣纱yù哭无泪,难道还有别的人来跟他们过不去? 又有两个黑衣骑士耗不过,策马冲进来,关若飞的破天刀往炉子里一挑,挑出一片烧得通红的煤块来,在夜色中划过耀眼的红光,打在了冲进来的人马身上。人马都被烫得大叫,两匹马扬起蹄子,把马背上的人摔了下来。其中一个摔下来之前就已经死了,一块燃烧着的煤打进了他的胸腔里。另外一个没死,像刚才的那个黑衣骑士一样挣扎着往外面跑去,不用说,刚到门口,又被shè成了刺猬。 关若飞摇头道:“明知道下场这么惨你们还来,是我打死都不干。” 要命的是,那两匹马被烫伤,在屋子里四处冲撞,竟然撞到了半堵墙。虽然它们也跟着被shè倒,但是,墙倒了一半,跟着冷风灌进来的就还有飞蝗般的铁箭。关若飞只好躲在了火炉后面,苏浣纱则躲进了厨房里。她简直恨死这小子了。 厨房里除了先前掌柜他们三个人外,不知什么时候,又多了一个人。还是蒙面的,手里提着一把刀,很有名的火焰刀,尽管那实际上是仿制的,但至少能说明,他是九鼎门的重要人物,起码也得是个舵主。 苏浣纱真的想哭。 苏浣纱真的很想哭,不过她笑了。反正哭又没有什么用,那为什么不笑呢?不但要笑,而且还要笑得灿烂些。掌柜、店小二和厨子还在灶台后面蹲着,看来这个蒙面人不算太坏,还没有滥杀无辜的习惯,就冲这,她也得对他笑笑。 苏浣纱一笑,蒙面人倒奇怪了,手中的刀指向苏浣沙,问道:“你笑什么?” 苏浣纱眉毛一扬,笑得很是娇俏,道:“你管我呢。” 蒙面人愣了一下,道:“你笑什么,想耍什么花招?” 苏浣纱老老实实的道:“哪有什么花招,我是没办法可想,本来想哭,但是我想笑起来会好看些,所以就笑了。” 蒙面人道:“你以为我会信你?” 苏浣纱笑叹:“为什么要别人相信自己总是很难?那你说我想做什么?” 蒙面人看了看四周,借着灶台里的火光,厨房里的一切都还算清楚,没有埋伏,也没有陷阱。但是,他还是充满了狐疑。再扭过头去,苏浣纱索xìng抱起了双臂。可是苏浣纱越是这样,他越是觉得不安。 苏浣纱道:“你别看了,真的没有什么埋伏。隔壁倒是有两个人,不过其中一个毫无还手之力,另外一个也不会离开他的身边,因为他们是夫妻,生生死死都要在一起。外面还有一个人,我和他不熟,他会不会玩些花招我就不知道了。不过我想也不会,因为我叫他在前面盯着,你也知道,黑鸦帮的人很麻烦。如果不相信我,你不妨自己去看看。”她说着,站到了厨房门边。 蒙面人看了她好一会,突道:“想诈我!”手中的刀一挥,向苏浣纱迎面劈来。 苏浣纱的短剑刚才被人削断了,不过即使短剑还在,她也不想喝这个蒙面人打,原因很简单,她知道自己打不过。那一次和长风帮的舵主典铿jiāo手的时候,她就觉得打架是在是一件很辛苦很费力的事情,她知道自己这辈子应该都达不到一流高手的境界了。可是她的轻功越来越好,或者换个说法就是她逃命的功夫越来越好。不过她并没有马上展露出她的绝顶轻功来,她好像很惊险的,才躲过了蒙面人迎面的一招。连掌柜他们都不禁为她捏了一把汗。 第二招、第三招,几乎每一次,蒙面人的刀都是擦着她致命的要害掠过。看起来她险象环生,很可能下一招就会被砍中了。所以她别无选择,只能逃到外面饭厅。蒙面人紧跟了出去,他并没有想一刀就劈死她,一来,他还要察探一下,这客栈里究竟有没有埋伏,二来,他还有很重要的问题要问她。可是苏浣纱一而再,再而三的避开他的招数,让他很生气,不但生气,还很不服气,只差一点儿,再用一招,就可以劈到她。他必须出全力,不然又得让她溜掉,但是又不能一刀把她劈死了。 他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做到收放自如,如果做到了,他就是步入一流高手的境界了。他就很想知道,自己到底能不能达到一流境界。一个人无论做什么,一流的境界对他绝对都是一种诱惑。 所以,当苏浣纱“走投无路”的退了出去的时候,他想也没想就跟了出去。所以说你不要因为一个女人对你笑你就反复的琢磨她究竟笑什么,那会影响你的判断。而且,这个世界上的诱惑太多,对于境界的追求,也是一种诱惑,有的时候,远比其他的诱惑更能让人头脑发热。 退出去之后,苏浣纱的身法突然一变,眨眼间就从蒙面人眼前消失了。其实说消失是不对的,因为蒙面人就看见她只不过是躲在了柱子后面,只不过她的动作太快了所以就像凭空消失一样。蒙面人还看见了一些东西,是一些,也就是外面飞进来的铁箭。那种箭一定是用一种超强的硬弩发shè的,所以箭的来势非常非常的快。快到他刚举起刀来,搁开了一支箭,或许三支四支也有可能,但是,他还是被其他的箭支shè中了。 中箭的部位算不上什么要害,可是他只是继续向前走了几步,整个人就倒了下来。箭头上有剧dú。 苏浣纱窃笑,用比一只灵猫还快的动作,又闪进厨房里。 “纱小姐,”店小二他们全都动弹不得,显然已经被点了穴道,但是还能说话:“你真厉害,不用自己动手就解决了一个敌人。” 苏浣纱苦笑:“我要是真的厉害,就不用花这么多力气了。不过这人真怪,我笑都不行吗?他干嘛非要疑神疑鬼的?既然担心我耍花招,又干嘛跟我出去?小二,你说为什么?” 店小二道:“这个,小人可就不懂了。” 苏浣纱,楼上的动静停了。想必死掉的不是池箬客,不然,他一定会叫她临死前看不到魂牵梦萦的赵姑娘,看一眼漂亮俏丽的苏家妹子也好啊。 好。苏浣纱想,又熬过一关。然后呢?她解开掌柜三人的穴道,他们还得继续给杨选江烧热水。 一切随缘吧。苏浣纱想起不破和尚来,想想真不该让他走的,这时候多这么一个帮手,很多事情就好办得多了。楼上没有了动静,不过,她还是得上去看看。她的短剑没有了,不过她捡到了一把火焰刀,虽然是仿制的,真的火焰刀在九鼎门少主吕炙的手上,他亲率一个火焰堂,用的都是这样的刀,在江湖上是很有名气的。不过,苏浣纱拿着这把刀,仅仅是聊胜于无而已,反正她也不会使刀。 虽然是仿制的火焰刀,可是这把刀还是非常的锋利,苏浣纱就用这把刀在厨房的顶上开了一个洞,她实在不想走楼梯,一想到哪怕只是被那种箭擦破一点皮毛她就死定了,她就觉得烦,轻功再好,也不想去试。 厨房顶上是一间客房。苏浣纱在这里住了这么久,已经很清楚客栈房间的构造,厨房顶上这间客房是池箬客楼下的一间。她在木板上开了一个洞上去后受到了启发,从郑诗络的房间楼下开了一个洞上去,不过郑诗络的房间她没好好的在里面呆过,过一不凑巧地板上的洞开在了床边一个大立柜的下面。索xìng一不做二不休,在立柜下面也开了个洞。她知道郑诗络虽然在闭关,可是凿地板这样的动静,他一定会察觉的,所以她事先发出了一声轻轻的鸟叫声,这是表明她身份的暗号。 不知为什么,她觉得用火焰刀来刨木板挺好用的,不知道九鼎门火焰堂堂主真正的身份会不会其实是木匠,她知道火焰堂的堂主是九鼎门的少掌门吕炙,但或许他有做木匠的偏好也不一定。她凿通了地板,又找来东西盖上,这就成了她的一个小小密道。从这条密道,她从一楼的厨房直通到三楼郑诗络的房里,藏进了房里的立柜里。立柜里面放了一些床单被褥之类的东西,躲在里面,倒十分暖和。从立柜的门缝里,还能看到外面的情况,苏浣纱对自己真是太满意了,去哪找这么聪明的人呢? 郑诗络还在盘膝打坐,静如木人。他这间屋是临街的,窗户早就被铁箭shè穿了,幸而床紧靠着窗户,这样反而使床的位置成了屋里的一个死角,也幸而这一面墙是房子的主墙,掌柜的没敢偷工减料,用的是很厚实的木材,那铁箭也shè不穿,不过,墙外一定chā满了箭支吧?苏浣纱松了一口气,这真是天不亡我,要不然,黑鸦帮第一波流箭袭来的时候,郑诗络只怕已经中箭了。 池箬客呢?苏浣纱没有看见池箬客,也没有听见他的脚步声,不知道他藏在了什么地方。也不知道楼下怎么样了,有关若飞在那里,黑鸦帮的人绝不敢轻易的冲进来,她担心的是秋雨岚,她的剑法虽然超群,可她要分心照顾杨选江,只要敌人稍多,她就难以应付。 现在是什么时候了,有三更了吗?苏浣纱觉得有点困,人到了深夜谁不困呢?何况,这几天也没能好好休息,又这么提心吊胆的,藏在立柜的被褥里面又暖和,她的上下眼皮就不时的粘到一起了。而隐隐约约中,她听到一阵若有若无的琴声,那琴声很远,可是听起来一片空灵,感觉很柔和,听着听着,就更加的困倦了。 苏浣纱在睡着之前隐隐觉得这琴声有点离奇,什么人会在这样的时候弹琴呢?可是,她没能想出什么答案来,因为她很快就睡过去了。 第三十四章似醒复似梦 苏浣纱这一觉好像睡了很久,很久。她做了很多梦,梦到了她的童年,梦到了许多和她一起学艺一起长大的姐妹,梦到了和蔼慈祥的师父,师父虽然要她们练功的时候非常严厉,但在平常,她真的很慈祥。苏浣纱从小没有见过自己的爹娘,在她心目中,师父就是她的娘亲,后来师父不见了,所有的人都说,师父死了,因为师父走之前,把朱雀门掌门的令牌jiāo给了苏浣纱,要她来做朱雀门的掌门。朱雀门历来的掌门都是这样把后事jiāo待好之后死掉,一样也没有人见到前任掌门是怎么死,在哪死的,只知道这就是朱雀门的门规。可是,在苏浣纱心里,师父没死,师父只是出远门去了别的地方。 在梦里,苏浣纱看见师父在一座很高很高的山上,在那座山的山顶,有一座巨大的神庙。她看见了师父,可是那座山四周都是死悬崖峭壁,她找不到上山的路,她的轻功很好,但她毕竟不能飞。她看见师父在跟一个人比试轻功,就在那悬崖峭壁之间时隐时现,她一直以为师父的轻功是天下第一的,可是,那个人的轻功跟师父不相上下,甚至,好像还略胜一筹。她记得自己曾经问过师父,朱雀门的轻功是不是世间最高的,师父说,不能算最高,因为,至少有一个人的轻功不在朱雀门主的人之下。那就是天教的护法王伽偻罗。在这个世上,轻功能和伽偻罗部众一较高下的,也只有她们朱雀门。 一百多年以前,天教是江湖上武功最高,实力最强的门派。从来没有人能够做到一统江湖,如果有这个可能,那就是一百多年以前的天教。可是,谁也说不清为什么后来天教就那么消散了,只在江湖上留下了一个亦真亦假的传说。 师父在梦里是想告诉她什么呢?那座山又是什么地方?苏浣纱很想跟上去,再看一眼师父,哪怕一眼也好,她想再看一眼师父和蔼的微笑,她还想在师父的怀里痛痛快快的哭一场,她早想那么大哭一场了。她常常在梦里醒来,枕边全是冰凉的泪水,那个时候,她就会觉得很冷,透骨的冷。 可是她追不上师父,师父总是在她的前方像一个模糊的影子。突然间她面前多了一个人,那个人有一双又长又瘦坚硬如铁的手。她见过那个人的,那是鬼手横断。他冲她笑了一下,突然伸手向她抓来。她吓坏了,她亲眼看到过他是怎样把人的心从胸腔里抓出来的,她还记得被害的同门脸上那种绝望的神情,她的轻功很好,可是她却迈不开脚步。她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鬼手横断把手chā进了她的胸膛里,抓出了她还在跳动的心脏。她喘不过气了,好像并没有感觉到痛,就是喘不过气来,她想伸手把自己的心脏拿回来,可是她连一个指头都动不了。 她害怕,她恐惧,她绝望,她想动动不了,想喊也喊不出来。她知道这是个梦,只是个梦而已,可是她总醒不来。她感到自己全身都是汗,湿漉漉冰凉凉的,到后来,她真不知道自己是在梦里还是在梦外了。 这时候,她再次听到了那个遥远飘芜的琴声,那琴声让人分辨不出方向,分辨不出时光,分辨不出虚幻和真实,她突然清醒,所有的一切都是因为那琴声,她是在琴声里迷失了。她突然睁来眼来,从一条缝隙里看到一丝亮光。她想起来了,自己是藏在一个立柜里的,那这亮光是什么呢? 苏浣纱突然惊觉,失声喊了一声“大哥!” 可是,她推开柜门,没有看见郑诗络。 天已经亮了,苏浣纱看到了窗外的光亮。她从立柜里走了出来房间里一片空寂,所有的一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28 章 切好像都不曾发生过。她看到窗外一片耀眼的白光,走过去一看,原来外面下来已成大雪。她又突然想起什么来,小心的靠在了窗边,可是,她没有看到那飞蝗般的铁箭从外面飞进来,没有了。她带着一片疑惑走下楼去,可是,她没有看到池箬客,他也不见了。 苏浣纱心里一阵恐慌,她急忙跑到楼底,客栈饭厅里安安静静的,那面被撞开的墙仍然敞着一个大洞,饭厅里也chā满了铁箭,可是,关若飞也不见了。她赶紧跑进厨房里,掌柜、店小二和厨子也都不在了,灶膛里的火早已熄灭,只剩下一片冰冷的灰烬。最后,她走进那间大通铺里,一如她的意料,杨选江和秋雨岚也不在了。 整个客栈人去楼空,独剩下了她。只因为做了一个梦,她就被遗忘了吗?她并不想就那么睡过去的,可是,她也没有办法啊。所有的人都丢下她不管了吗?苏浣纱觉得自己像个没人喜欢的孩子,只是一不小心,那些和她一起做游戏的小伙伴们就扔下她自己走了。她觉得好委屈,眼泪就掉了下来。 她伤心的流着泪,无神的走着,不经意的,她碰到了一支chā在墙上的铁箭,她看了一眼,却难以置信的发现这铁箭已经生锈了。 天哪!铁箭都已经生锈了!那她被遗忘了多久呢?几个月?几年?还是几个轮回?难道自己已经死掉了吗?难道现在的自己,只是一缕幽魂? 苏浣纱走出客栈,走到外面一片厚厚的雪地里。池箬客曾经说过这些地方很少下雪,可是她眼前却是好大的一场雪,地上积着几尺深的雪,天空中也还在飘着大片大片的雪花。她沿着镇子走了一圈,整个镇子空无一人,似乎都被大雪淹没了。 苏浣纱又哭了起来,她看到自己又变成了一个小孩子,一个人无助的在雪地里走着,走着。突然,她感到一只手在她肩上拍了一下,她一下子吓得大叫起来。 雪地瞬时不见了,她发现自己仍然是在那个柜子里,只不过,她面前多了一个人。清淡超逸,这是她熟悉的一张面孔。苏浣纱喊了一声“大哥”,可是,她很迟疑,她不知道所有的一切会不会还是一个离奇的梦境,她根本分辨不了自己究竟是醒来还是依然在梦中。 眼前的郑诗络温和的笑了笑,道:“别害怕,你已经醒过来了。” 听到郑诗络的话,苏浣纱才确定自己真的醒来了,她捏了捏自己的胳膊,会痛的。这一次,是真的醒了吗? 郑诗络微笑道:“别像个孩子似的藏在柜子里,大家都在找你呢。要是小池看到了,不笑死你才怪。” 苏浣纱这才确定自己确实醒来了,她走出柜子,不解的问道:“大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已经出关了吗?黑鸦帮的人呢?对了,没有九鼎门的人再找上门来吗?现在是什么时候?外面是不是下雪了?” 郑诗络笑道:“你问题好多啊。先到楼下吃点东西吧。叫小池来回答你。” 苏浣纱“哦”了一声,跟着郑诗络走下楼去,她走得很小心,总觉得心里还是不踏实。不过,就算还是在梦里吧,这一次,她也不再那么孤单得害怕和心痛了。 楼梯上布满了小孔,那该是铁箭留下的痕迹吧。看来黑鸦帮的人已经退去了。苏浣纱朝窗子外面看了看,外面真的下了很大的一场雪,就像她之前看到的那样,大雪几乎把整个镇子都淹没了。 走到饭厅,苏浣纱首先看到了脸上带着一种坏坏的笑容的关若飞。她想起这个小子就生气,他说是来帮忙的,可是真会惹麻烦呢。那堵被马撞穿的墙临时用几块木板补上了,看上去很难看。然后她看到火炉边坐着的杨选江夫fù,欣喜的道:“咦,杨大哥已经痊愈了吗?” 秋雨岚听到声音,抬起头来,笑道:“是啊,纱妹妹,你藏在哪的?大伙找了你两天呢。” “两天?”苏浣纱吃惊的问道:“我睡了两天吗?” 池箬客从外面回来,看到苏浣纱,道:“咦,苏家妹子找到了?大哥,她是藏在哪的?” 郑诗络微笑道:“没有,她在自己房里睡着了。” 池箬客一听,愤愤然道:“真的是这样啊!害得我到处找。” 郑诗络道:“这不奇怪,人们往往不知道,自己要找的人其实就在身边的。” 池箬客嘿嘿笑道:“大哥,你对我说这话,我听着怎么话外有话呢?” “等等!”苏浣纱喊了一声,道:“谁能告诉我,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她看着这一张张熟悉的面孔,总觉得还是有点疑惑,这种感觉很可怕,它好像就把你困在梦魇里不让你出来,让你永远也分不清自己是醒着还是仍在梦中。 郑诗络道:“一妹,别害怕,你是真的醒来了。我还是一件事一件事的告诉你吧。首先,黑鸦帮的人没有退去,但是,他们全都在雪地里冻死了。他们和你一样陷入了一场好像永远也走不出来的梦境之中,不过,他们远比你倒霉,因为他们是站在雪地里的。事实上,不只是你,整个镇子上的人都陷入了各自的梦境之中。你应该还记得,在你入睡之前曾经听到过一阵琴声,对吧?” 苏浣纱道:“嗯,我记得。就因为那琴声吗?” 郑诗络道:“不错,就是那琴声。那就是传说中的天魔荒梦曲。” 苏浣纱惊呼道:“天魔荒梦曲?!那不是天教的武功吗?” 郑诗络点头道:“准确的说,是天教护法干达婆王的绝技。不过很可惜,虽然我醒来的时候琴声还没有停,但是,等我追出去的时候,弹琴的人已经远去了。” 苏浣纱道:“这么说,是天教的人救了我们?” 池箬客抱着手,嘿嘿一笑道:“小丫头,别把事情想得那么简单。天教曾经被人称为‘魔教’,虽然这是名门正派的人别有用心,不过,他们也从来不是什么救苦救难的善主儿。可能,只是凑巧吧,又或者,他们有其他的目的。” 苏浣纱猛然想起了什么来,便道:“是不是为了广目无边?” 广目无边本来就是天教的东西,如果说天教的人是为了这个东西来的,那就再合情合理不过。事实上,九鼎门的人来找他们,并不是为了替同门出气,他们的目标很明显的也就是广目无边。 可是郑诗络道:“东西还在我们手里。” 第三十五章天之痕 “这是第一件事。”郑诗络道:“不管是什么原因,但是,的确是天教救了我们。如果不是天魔荒梦曲,黑鸦帮的人只要再纵马往客栈里冲一两次,客栈就得倒塌了。客栈若倒,我们失去掩护,大概没有谁能幸免于难,包括找上门来的九鼎门的人。说起来,这也是我第二次从黑鸦帮的箭下逃生了,也许,我真的是很幸运。” 想到十年前的那一次死里逃生,郑诗络的脸上浮过一缕难以觉察的惨淡的笑容。他的心又在痛了,一种很分明的杯割裂的痛。他的眼前,又划过了那些纷飞的红叶和如火如荼的晚霞。十年一瞬,所有的一切都还仿如昨日。 他没有任由自己的情绪弥漫开来,接着说:“当天魔荒梦曲飘dàng在这个小镇的时候,我的内功已经恢复了八九成了,本来,我是可以提前出关的,可是,天魔荒梦曲也差点让我走火入魔,在最后的关头功亏一篑。我不知道你们都做了些什么样的梦,而我,我梦到了在尘道长。” 池箬客道:“原来你是跟在尘道长学的武功,难怪你的武学如此渊博,在尘道长可以说的上是一代宗师了。大哥,我想,这就是你的命数。在尘道长是江湖上的一位异人,江湖上关于他的传说很多,都说他武功绝顶,道骨仙风,很多人都想拜他为师,可是,又从来没有人找到他的行踪。” 郑诗络一笑,道:“人们都习惯以讹传讹了,事实上,在尘道长本人并不会武功。他的武学知识,称得上当世第一人,可他自己却从未练过任何武功。他将这些武功讲授给我之后,就像卸下了一个巨大的包袱。而且,在尘道长也绝不是那种道骨仙风的人,在大雪山,我们还为一碗酥油茶争论不休来着。他重修行远甚习武,而在他而言,最大的修行就是重入凡尘,这和佛家的三境界看山是山,看上非山,看山又是山有着异曲同工之妙,也是他道号在尘的由来。” 关若飞道:“大哥,你还是说说你梦见了什么吧?” 苏浣纱瞪了他一眼,道:“急什么,大哥自然会说到的,而且,是谁让你叫大哥的,大哥是随便叫的吗?” 关若飞道:“姐姐,因为你叫大哥,所以我也叫大哥啊。”说完,坏坏的一笑。 苏浣纱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呢,秋雨岚捡了块煤渣扔过去,道:“小小年纪不学好,这么油嘴滑舌,难道是东方大侠教你的?” 苏浣纱顿时明白关若飞在口头上讨她的便宜,目光一寒,道:“出去!这里没人认识你!”若不是想到关若飞在他们危难的时候曾经挺身而出,她话里可就要加一个“滚”字了。 关若飞看到苏浣纱显然是动了真怒,池箬客幸灾乐祸肯定是不会替他说话的,杨选江和他没打过jiāo道,显然也不会替他说话,于是赶紧低下头,坐在一边不吭声了。他虽然有些油嘴滑舌,但毕竟年纪不大,临危相助的义气又摆在那里的,所以也没有人真的撵他走。不过苏浣纱这一怒,可真让他收敛了不少。 郑诗络笑了,笑容里有种不可名状的忧伤,好像天底下没有什么事能让他彻底的大笑一场,也没有什么人,能抹去他笑容里的那份忧伤。这种感觉并不分明,但是,苏浣纱是感觉得到的,她同时感到自己心里有些隐隐作痛;秋雨岚,凭着一种女xìng的直觉,她也能感觉到的,看到郑诗络这样的笑容,她也会无端的觉得伤感;池箬客是敏锐的人,他自然也感觉得出来;杨选江阅历丰富,他看得出来;几个人里面,只有关若飞在郑诗络笑的时候,跟着哈哈哈的笑了几声,郑诗络道:“小兄弟,你武功很好,人又聪明仗义,行走江湖,一定能扬名立万,成为一代侠客,也许,跟我们在一起,你会背耽误的。” 关若飞看着他,急忙道:“大哥,我知道错了,你别赶我走啊。” 郑诗络微笑道:“我没有那个意思。不过,你也看到了,我们这几个人得罪的都是江湖上实力强大的门派,以后还不知道有多少危难,你又何必跟我们一道呢?” 关若飞傲然道:“我这个人什么都怕,就是不怕危难险阻什么的。”嘿嘿一笑,又道:“大哥,你不知道,当我听说你打败了鬼手横断的时候,你不道我心里多仰慕你呢。几十年来,江湖中人谈‘鬼’色变,从来没有听说有什么人和鬼教的人正面jiāo锋过,何况还是打败其中凶名极盛的鬼手横断呢。” 苏浣纱问道:“你听什么人说的?” 关若飞有些怕她,陪笑道:“苏姐姐,你是在问我吗?” 苏浣纱白他一眼道:“不说算了。” 关若飞忙道:“我没说不说呀。其实,我是在一个客栈里听到几个人说的,这事,江湖上都已经传开了。” 苏浣纱看了看郑诗络,道:“大哥,这件事我总觉得有些不对劲。长风帮的人不会把这件事说出去的,鬼手横断自己更不会说,难道当日还有其他的人在场吗?” 郑诗络想了想,如果当时还有人在场,就算他们没发现,鬼手横断也会发现的。如果真的有这么一个人让他们都发现不了,那说明什么呢?如果真的是这样,只能说明那个人的轻功还在苏浣纱之上,这样的人,也许天底下只有一个。 天教,伽偻罗王。 郑诗络沉思了许久,道:“会不会,天魔荒梦曲并不是碰巧出现在这里的?” 池箬客第一个表示疑义,问道:“天教有心来帮我们,这说的走吗?” 想想也是啊,天教只是一个百年前的传说,究竟有没有这些人都无法确定,又有什么理由,会使天教在暗中帮助他们呢? 关若飞笑了笑,又小心的看了苏浣纱一眼,问道:“大哥,先说说你的梦境好不?” 郑诗络笑道:“好。” 这时,店小二丛厨房里跑出来,道:“几位爷台小姐,老麻把饭菜做好了,要不你们吃了饭再谈怎么样?小人也听得心里直痒老是做不好事情。”他这话说得众人大笑。 大家就围在火炉边坐下来准备吃饭,店小二就忙开了,当他端着一锅热气腾腾的火锅走来的时候,关若飞问道:“小二哥,你梦到的是什么呢?” 店小二一边忙活着,一边道:“梦见我们村的兰花了,我想娶她做媳fù,不过一直没钱。遇到几位爷台,小人才有了点余钱,不过,兰花早就嫁到外村去了。”他一边做事一边说话,也没有什么伤感的,似乎那都是久远得半真半假的事了,就是一个梦,醒来说说,没有什么别的情绪。 苏浣纱突然道:“不对啊,在我们这几个人里面,我的内力也许是最差的,但是,不至于比小二哥还差吧?我怎么还在小二的后面醒来呢?” 关若飞道:“也许你有心魔,不愿意醒来呢?” 秋雨岚瞪他一眼,道:“又想挨骂了!” 苏浣纱这次却没有骂他,只是默默的想着什么。 郑诗络就道:“一妹,小兄弟说得也许有些道理。(关若飞在旁边道:‘大哥,我叫关若飞,就是关山度若飞的关若飞。’)说起来,其实每个人都有心魔的。天魔荒梦曲所以那么可怕,就是它能找到人的心魔,它能打开人心里最深最暗的那扇窗,把里面的东西放出来。那个东西被关得久了,它就不肯很轻易的放过你。你迟迟不肯醒来,也许是你心里有太多的忧虑和畏惧。这与内功的深浅是无关的。” 苏浣纱听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29 章 ,忧伤的笑了笑。 郑诗络又道:“最开始听到那阵琴声的时候,我觉得心慌。那个时候我正处在闭关修炼的最后关头,也许再有一两个时辰,我就功德圆满,不但恢复原有的内力,还可以更上一层。但是一旦被打断的话,也许就永远无法突破瓶颈了。所以,最开始的时候,我立刻运起内功和琴声抗衡。我想你们也是。” 池箬客点了点头,关若飞也点了点头,秋雨岚想了想,便也点了点头。 杨选江却笑道:“我没有,因为我那时候还泡在水里,体内的yīn寒没有除尽,想提气也没气可提。” 郑诗络道:“所以,你倒是第一个醒来的呢。对于习武的人来说,在这样的时候运功抵御,是想也不用想的事情。或者,就算你不想,你体内的真气也会自己和琴声抗衡。”他摇了摇头,苦笑道:“江湖上的人怎么会不把他们叫做魔教呢?他们的武功也太邪异了。” 秋雨岚接道:“可是,又邪得不像鬼教那么无理。” 池箬客笑道:“杨大嫂,你这句话可就讲到要害了。说真的,我倒很想见一见天教的人呢。大哥,你接着说。” 郑诗络点点头,接着又道:“可是,我很快就发现我体内的真气跟着琴声在任意的游走,不受我的控制了。本来心里就担心内力受损,这样一来就更心慌了,真怕自己会走火入魔。而不知不觉的,我也走进了梦里。我梦见的是一片荒原,一片辽阔荒芜,让我茫然不知所措的荒原。我往前走了几步,却走进了一片熙熙攘攘的闹市里,也许是京城吧,或者是杭州,反正是天下极尽繁华之地。可是在人群里,我比在荒原更加的慌乱,每一个人的面孔都似曾相识,可是,每一个人我又都不认识。我真不知道自己从哪里来,要去哪里,还好,这时候,我看到了在尘道长。和以往一样,道长摇着一块布幡,走街串巷的吆喝着给人算命,给人看病。我高兴极了,一下子就跑到道长面前。道长的平静让我一下子安静下来,道长嘿嘿一笑道‘走过生死轮回,你还有什么放不开的吗?’我答道‘是啊道长,我想不明白,为什么我觉得还是有很多东西放不下?’道长又问‘是放不下,还是不想放下?’我想了很久,答道‘不想放吧,道长,你不是说,真正的修行,就是在尘世里吗?我没有去想修行的结果,只想再从尘世里走过。’道长便笑,道‘如此,又何必看重你的武功高低?高又如何?低又如何?高亦不可为,低亦有可为,率志委和,则理融而情畅;钻砺过分,则神疲而气衰。’我不禁莞尔,笑问‘道长,这不是刘彦和《文心雕龙》里《养气》篇的话吗?你以文论而入武学,世所少有。’道长笑曰‘道本相通,何论文武!’我二人皆笑,醒来后才发觉自己不但没有走火入魔,内功反而有所精进,也多事情,得失原在一念之间。” 众人听了,都默默的思味了一阵,各自心中,都有所获。 火锅里的汤水在炉火上沸腾着,但是除了郑诗络,众人一时都没有动筷。最先醒悟过来的是关若飞,他突然大叫了一声,道:“还不动手,大哥把好吃的全捞走了!”众人哗然,池箬客和杨选江赶紧举筷捞ròu,秋雨岚和苏浣纱也不敢怠慢。 关若飞庆幸自己反应得及时,嘴里叼了一块猪蹄膀,含含糊糊的问道:“大哥,接下来我们该做什么呢?” 郑诗络淡淡道:“去找须弥山。” 第三十六章苗疆之乱 须弥山,天空殿,传说中天教的所在。 也许那只是传说吧,百多年来,也从来没有人找到过。六大门派六大世家一直都说,当年大家齐心协力击灭魔教,可是,既然连须弥山也没有人找到过,这个说法就是一个很明显的谎言。不过,当谎言被人人传颂的时候,就不会再有人觉得那是谎言了。其实天教是不是被六大门派六大世家击灭的并不重要,反正天教早已散落到传说里,就是六大世家,不也有三家在人们的记忆里淡去了吗?剩下的这时门派世家,又有谁能保证自己长盛不衰?湮没了的天教还留下了许多真假难辨的传说,那些湮没的世家就再也没有人提起。 六乘人马,迎着晚冬最后的一场雪飞驰向温暖的南方。没有人知道须弥山在哪,寻找对于他们来说也许只是过程而并不是目的。 六乘人马里面,苏浣纱和关若飞并排飞奔在前,杨选江夫fù居中,郑诗络和池箬客落在了后面。杨选江的内伤还是没有彻底根治,在最后的关头,他所需的热水没有能跟上,但是这不是太大的问题,反正到了夏天也不会怕热就是了。苏浣纱好几次都想丢下马自己跑,那样关若飞就别想跟在她身边了,不过这小子其实并不让人讨厌,虽然他有时候还是笑得有点坏,目光也有点贼,但是苏浣纱知道他并没有什么坏心眼。 苏浣纱是有些忧伤的,她不知道自己情归何处。杨选江夫fù看起来并不时很亲密,杨选江也绝不是懂得悉心照顾人的那种人,可是,他看着自己的妻子那种满足和快乐的眼神,总会让苏浣纱蓦然心酸。此生此世,郑诗络都只能是她景仰揪心的大哥了,即使有来世,来世他守候的,也只能是他心尖的疼痛。她也不会喜欢池箬客风流倜傥的潇湘公子,苏浣纱怎么也不敢喜欢一个比自己还精致的男子。关若飞呢?怎么看,他都只是有点讨她厌的弟弟,她压根就没想过自己的终生会托付给一个比自己小的男子。 到了夏天,她也该二十了,年华易老,她该就此了却一生吗? 谁知道呢?随便忧伤一下也就算了,很多事情想也是白想。她还在想着要找到敏燕,可是,她也有些怕找到她或者说得到她确切的消息,最后一丝牵挂也没有了的话,她更不知道自己该何去何从。 悟透方知留尘世。大哥啊,有几人能做到呢? 女人的心事,女人最容易看出来。秋雨岚开玩笑说,纱妹妹,要不,相公我分你一半吧?苏浣纱大窘,一个人往前头跑了两天。郑诗络他们跟上她的时候,都到了湘西了。进了永顺城,官府贴出告示,苗民造反,汉人不可随意出城,否则如遇不测,官府概不负责。城门边并贴出布告一串,悬赏捉拿造反苗民的首领若干人等。 郑诗络一看布告,便冷冷一笑,道:“朝纲不振,jiān佞当权,致使民不聊生,造反的又何止苗民呢?我幼时曾和先生数入苗疆,苗人勤劳淳朴,热情好客,若不是给逼得活不下去,又怎么会造反?” 池箬客嘿嘿一笑道:“官逼民反,自古已然。如今这世道,什么人造反都不奇怪。” 同看布告的一个书生听了他们的话,摇头道:“非也,贱民造反,皆不习教化所致,我yù上书朝廷,重张礼乐经纶,方是治国之策。” 郑诗络和池箬客看了他一眼,不想理他,众人便在城中找了一个酒楼先吃东西。不管城外是不是战火连天,城内的人们依然饮酒听书,赌钱逛窑子,一片歌舞升平的样子。 郑诗络等人只是冷笑,关若飞好奇,便问他们邻桌的一个食客道:“布告上不是说苗民造反吗?看你们的样子,一点都不怕呀?” 那食客看了看他们,道:“你们是外来的吧?不用怕,前些日子,倒是有些凶险,这永顺城差点就被那些反苗打下来了,这伙反苗势大,已经打下几个府县了。不过,朝廷派了刘总兵带兵平叛,前两天在赤松岭大败苗兵,这一阵,那些反苗都躲到山里去了吧。还怕什么?” “刘总兵?”关若飞又问:“哪位刘总兵?” 那食客有些不耐烦,道:“刘总兵就是刘总兵?你问那么多干什么?难道你是他家亲戚啊?” 这时另外一个食客道:“这位刘总兵曾经跟戚将军打过倭寇,可是大大有名的。” “戚家军?”池箬客冷冷一笑,道:“戚家军不打倭寇,来打苗民?” 另外那食客道:“这些军国大事,不是我等星斗小民妄加议论的。我看你们几位面生,还是少说为妙,小心被官府的人盯上,吃不了兜着走!” 前面那人回头看了他们一眼,好像觉得他们有些可疑的样子。又看到他们有几人带着兵器,便赶紧溜了出去。 关若飞道:“我赌十两银子,这家伙准是去报官来捉我们!” 苏浣纱道:“来就来,打架你上,反正你喜欢。” 关若飞嘿嘿笑道:“生我者父母,知我者苏姐姐呀!” 秋雨岚摇头,道:“小飞,你一天不被你苏姐姐骂几句,我看你是不舒服。” 关若飞笑道:“是呀是呀,杨大嫂你怎么知道?” 苏浣纱瞪他一眼,心道,你想我骂你,我还偏不骂你!索xìng扭过头去,话都不跟他说。 这时杨选江道:“大哥,这位刘总兵,兴许我还认识呢。” 郑诗络看了看他,道:“杨大哥,你年纪比我大,还是不要叫我大哥吧。大家都是兄弟,还是以年龄相称为好。” 杨选江道:“你不要我叫大哥也行,那我该叫你恩公。” 郑诗络苦笑。 杨选江又道:“如果这位刘总兵真的是跟戚家军打过倭寇的话,多半就是我那位旧相识了。那一年正是戚家军大灭倭寇的好时光,我生而有幸,也在队伍里呆过一阵子,倭寇也杀了不少。那日子,才是过瘾呢。那时候有个姓刘的把总,叫刘镇泰,是少林俗家弟子,武功没说的,在少林俗家弟子里面绝对数一数二。我在他的队伍里当了一个小兵,因为杀倭寇立了不少功,他很看得起我,升官的时候提我做把总。可我对做官没兴趣,我说我不做什么把总,我就是来杀倭寇的。那时他夸了我一句好汉子,又说我功夫好,彼此以兄弟相称,在战场上,也算是同生共死过的。后来戚家军调到北方打鞑子,我不想去,就又回到江湖中来。听说他一路升迁,做到了总兵,不知道是不是就是他了。” 郑诗络道:“这样的人也没有几个,应当就是了。照理说,这该是位大英雄,可惜,倭寇并未除尽,戚家军北调,他却给调来打苗民。当真是可惜了。” 在他们说话时,一队衙役气势汹汹的往酒楼而来,衙役身后,远远的跟着一个人,看身形,多半就是刚才那食客。 关若飞道:“看吧,我说对了。不过,苏姐姐,就这么几个衙役,我还没兴趣打呢。” 郑诗络道:“没必要和他们纠缠,大伙这就走了吧,咱们往苗疆走一趟,我总觉得会在那里找到些什么。”说着,起身离座。 那些衙役没头没脑的来捉人,还得劳驾关若飞和他们打了下招呼。 他们一路向西,路上,不时遇到官兵押着苗民而来,而这些苗民之中,也多是fù孺老弱。官兵凶暴,看见有走不动的,不是皮鞭,就是棍棒招呼上去。有的老人捱不过,竟被当场打得气绝。郑诗络他们看不过,遇上这样残暴的官兵就是一阵拳打脚踢,再把他们抓来的苗民给放了。这些官兵身手算是不弱的了,所以关若飞这一路打得也满过瘾的。 走到一个山谷的时候,他们又遇到一队官兵押着苗民而来。这一队官兵有四五十人,押着的苗民也要多得多,而且大多数是年轻女子,其中还有几辆囚车,囚车周围都是重兵看守。也许是人多的缘故,官兵在这个山谷里走走停停,行动极缓。郑诗络他们走来之时,恰好遇到官兵停下来休息。看着是休息,可他们好像都显得精力充沛,时而找出几个男俘来踢打取乐,时而又调戏那些年轻女子,搞得山谷里哀鸿遍野,哭喊不断。 关若飞一看,怒道:“大哥,这些家伙真不是人,我去收拾他们。”官兵虽有四五十人,但在他的眼里,也还是不值一提。 苏浣纱道:“我也去。”她一天里难得和关若飞说上两句话,即使说也是面带凶象的说,响应他的话几乎就不曾有过。 关若飞听了心里直乐,提着缰绳道:“好,苏姐姐,我们去打他们个落花流水!” 苏浣纱点了点头,道:“好!” 两人便纵马冲了上去,郑诗络抬头四顾,觉得有些不对劲,不过他也不阻止他们,只道:“池兄弟,我们跟上。杨大哥杨大嫂留作后援,这山谷里可能有埋伏。” 关若飞苏浣纱并驾齐驱冲进了山谷,前边放哨的官兵高声问道:“什么人?”嘴还没能闭上,一块石头准确的飞来,打得他大叫一声,满嘴便都是碎牙。守在外面的一排兵约四五个人发掘情形不对,赶紧提qiāng站起来,一人同时喊道:“有反贼!”其余的官兵立刻拔刀挺qiāng,做好了应敌准备,显然是早有准备的。 一个带兵的官长看见来的只有两个人,喝道:“真是活得不耐烦了!给我拿下,男的杀掉,女的留下来!”不过,他很快就发现情形有些不妙了。 来的虽然只有两个人,但是这两个人的武功很高。单是那个少年,顷刻间就把他的几个弟兄打得躺在地上爬不起来。那个女子则快得像鬼魅一般,一眨眼从人前闪过,好多刚才对苗民挥鞭子的弟兄都被打得口吐鲜血。那官长便大叫一声:“放pào!快放pào!” 一个兵丁便点了一根大bào竹,“嘭”的一声响彻山谷。 于是,关若飞和苏浣纱,还有紧跟进来的郑诗络和池箬客就发现,整个山谷都围满了官兵。也许也不是太多,看上去也就两三千人的样子。不过,郑诗络他们只有四人。 郑诗络一挥手,道:“把里面的官兵先拿下了!”他一开始就觉得山谷中有所埋伏,不过关若飞和苏浣纱还没等他把话说完就冲进来了,几十个官兵,押着上百个俘虏在山谷里行走,却一路鞭打俘虏,弄得哭声震天的,又且走且停,这个陷阱做得,可不算高明。不过他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30 章 们是身陷局中了,要想脱困,手上必须就必须有点筹码。 两三千的官兵他们对付不了,可是几十个,他们还拿得下来,何况他们主要捉的是带兵的官长。士卒逃走了十来个,那也管不着了。 郑诗络随即又令关若飞和池箬客把官兵点了穴道,间杂置身于苗民之中,同时又和苏浣纱一道,解开了那些捆缚苗民的绳索,把囚车里的人放了出来。几个人动作都是极快,山谷外虽然围了几千官兵,一时间,也救不了他们的同僚。 郑诗络他们不懂苗语,好在被关在囚车里的苗人中有个人懂得汉语的,这人看上去是个首领,一身的血污,三分感激,七分疑惑的问道:“你们是什么人,为什么要救我们?” 第三十七章将军哀 郑诗络回答道:“汉人。不过看不得这些官兵这么凶残暴戾。” 苗人头领道:“看来汉人里面也有好人,我这么说对吗?我叫诺俳。你叫什么?” 郑诗络一笑,道:“现在就不说这些了吧。叫你们的人把那些官兵档在外面,大家围成一个圈,能拿兵器的把他们的兵器都拿起来,不过不要轻举妄动。” 诺俳点了点头,自己先拿起了一把腰刀,又对他的族人下了命令,那些苗女们便都拿起了兵器,把官兵挡在外面。首领号令一出,众苗人虽然都满腔怒火,却纪律严明,没有人轻举妄动。看他们的样子,想来必是全族皆兵,而且也令官兵吃够了苦头。 官兵很快就收拢了包围圈,在一箭之地内停了下来。 官兵中有一个将官模样的人,三十多岁年纪,一身银甲,头顶蓝缨盔,脸型方正,双目炯炯,手里提着一支铁杆无缨qiāng,骑在马上,不解的看了看郑诗络等人,问道:“你们是什么人?”声音沉顿而至远明晰,可见其内力之雄浑淳厚。 郑诗络道:“汉人。” “汉人?”那将官道:“既是汉人,为何帮助这些反苗?我看你们的武功很高,都是江湖中人,没事来淌这浑水做什么?难道活得不耐烦了?”说话间,铁qiāng一舞,qiāng刃泛起一片寒光。 郑诗络问道:“阁下是刘镇泰刘总兵吗?” 那将官点了点头,道:“你认识我?” 郑诗络道:“才听我一个兄弟说的。听说刘总兵是抗倭名将,如今倭寇尚未除尽,刘总兵却来这里打苗民,不觉得可惜了吗?我看刘总兵所用的兵法不在奇诡,而在明诱,你故意让手下鞭打这些苗民,调戏苗女,让其余的苗民看到,即使明知是计,也要冒险前来搭救他们的袍泽,我没说错吧?这一计可谓极之有效,不过,刘总兵不觉得这样对苗民未免太狠了一些吗?” 刘镇泰看着郑诗络,沉默了一下,道:“乱世,必用重典。这些反苗不事耕作,聚啸山林,与朝廷作对,我是朝廷命官,理应尽忠职守,为朝廷排忧解难。你说什么狠不狠的,嘿嘿,真是好笑。” 郑诗络道:“苛政猛于虎,我看,要不是朝廷对苗民盘剥太重,让他们活不下去,他们怎么会造反?” 诺俳道:“不错,我们苗人住的地方本来就土地贫瘠,一年下来,种的粮食自家都不够吃,还要上缴土司和官家,这两年连年旱灾,粮食颗粒无收,官家不但不发粮救济,反而变本加厉,征收重税。我们活不下去了,左右是死,不反又做什么?” 诺俳说的是实情,刘镇泰又沉默了一下,道:“我不管你们是出于什么原因,反朝廷就是死罪。朝廷调我来此,就是为了剿灭你们这帮反贼。我明告诉你们,我本可以杀了你们,把你们捉到此处,确如这人所说的,是以你们为诱饵,等你们大头领芒给自来送死。没想到,倒有个汉人出来打抱不平。嘿嘿,我一向主张朝廷剿灭你们这些江湖中人,自命侠义,扰民坏政,今日,就一并除了便是。”说完,抬手举起了手中的铁qiāng。 官兵看到总兵发出信号,便开始列队,前面一排盾牌围chéng rén墙,后面一排弓箭手则拉弓上箭,只等刘镇泰再一发令,就将箭如雨下,将山谷中的人全部shè杀。 郑诗络摇了摇头,道:“刘总兵,这里面还有你的若干手下,也一并杀掉?” 刘镇泰看了他们一下,没说话。 被郑诗络他们扣住的一个兵长便大喊道:“总兵大人,我们为国尽忠,死而无怨,只求您以后照顾好我们的妻儿老小便行!” 另外几个士兵也喊道:“总兵大人,我们跟随您南征北战,什么时候怕过死的?您即管下令便是,看看我们会不会皱一下眉头!” 还有一些本来没这么豪壮的,眼看死到临头了,左右也豁出去,跟着喊道:“总兵大人,您尽管下令吧!” 刘镇泰声音略显低沉,点了点头,道:“好,诸位兄弟,刘某对不起你们了,你们的妻儿老小,刘某一定会替你们照顾好的。” 他把手中qiāng高高举起,就要挥下来。突然官兵后队一片混乱,一男一女两人骑马挥刀冲了进来。骑在马上的那汉子高声喊道:“刘大人,还认得杨某否?”来人由远及近,正是杨选江夫fù。 刘镇泰听到杨选江的声音,神情就为之一震,继而看清来人,不由脱口道:“杨大哥!” 杨选江在给郑诗络讲述他和刘镇泰的jiāo情时漏掉了一件事如果没有他舍命相救,刘镇泰昔年已做了倭寇刀下之鬼了。他说刘镇泰看得起他,所以和他兄弟相称,如今的军中也有很多人是刘镇泰很看得上眼的,但是他又和谁称兄道弟来? 杨选江夫妻二人纵马冲到官兵阵前,掉转马头,面对官兵,杨选江抱拳道:“刘大人,别来无恙?” 刘镇泰道:“杨大哥这么称呼,是想折杀小弟吗?”说话间,已经翻身下马,给杨选江拜了一拜,道:“恩公在上,请受刘某一拜!”言语神情之中,激动欢喜之情,毫不隐藏。 杨选江夫妻也下了马来,回拜了刘镇泰一拜,道:“刘兄弟,你这大礼,我可受不起。” 刘镇泰听到杨选江叫他兄弟,脸上一片喜色,站起身道:“杨大哥,多年不见,你可想煞小弟了!这位是大嫂吗?大嫂,请受小弟一拜。”说着,朝秋雨岚抱拳行了一礼。 秋雨岚侧身道个万福,还了一礼。 杨选江道:“刘兄弟且慢高兴,今日你我相见,只怕势如水火。” 刘镇泰满腔的欢喜顿时给兜头淋了一盆冷水,他看了看杨选江,疑惑的问道:“杨大哥,此话怎讲?” 杨选江往后让了一下,看看郑诗络,道:“刘兄弟,这位是郑诗络郑公子,是我夫妻的救命恩人,如今也是我们生死相随的大哥。你我一场兄弟,我深知你领兵作战,号令既出,绝不更改。我也不要你收回成命,只不过生死厮杀之前,大家再续续兄弟的情谊。” 刘镇泰面色顿时显得一片沉痛,他们互相之间太了解了,杨选江知道他军令如山,绝不会为了自己的私人恩怨有所更改,他也了解杨选江,知道他言出必行,绝不会临阵退缩。他们都清楚对方是什么样的人。刘镇泰忍不住还是问了一句:“杨大哥,你我多年未见,难道一见面就非要刀兵相对吗?为了这些反苗,这值得吗?” 杨选江道:“刘兄弟,你官越做越大,心也越来越硬了。你知道这些苗民为何造反,他们不是倭寇,你又何必定要斩尽杀绝?” 刘镇泰苦笑道:“食君之禄分君之忧,杨大哥,你认为我有什么选择吗?” 杨选江笑道:“好吧,咱们兄弟一场,多的话也不说了。要是杨某死在你的刀下,绝不会怨你,只望你还以抗倭为首任,光我华族,别的事,还是不做为好!” 刘镇泰闭了闭眼睛,道:“杨大哥,小弟谨记你的教诲。要是小弟死在你的手下,也绝无怨言!”说着,抱了抱拳头,又翻身上马,喝道:“藤牌手、长qiāng手听令,前排弓箭手放箭之后,大家随我厮杀!” 他身后众官兵齐声应道:“得令!”山谷中,官兵的喊声振人耳鼓。 一战在所难免,只不过对阵的双方力量却太过悬殊。 这时,山谷外响起了呜呜的牛角号声和铿锵有力的铜鼓声,四下里一阵喊声也响了起来。 诺俳大喜,对郑诗络道:“恩人,我们大头领芒给带兵来了!” 刘镇泰等的就是苗人的大头领芒给,但是,现在的形势却在他的意料之外。 留在后卫的探哨飞马来报,苗人大头领芒给率领苗兵来袭,人数不下两万! 第二个探哨飞马来报,西南面有大量硐家兵来袭,人数不下五千。 第三个探哨飞马来报,西北面山坡发现大量彝兵,正在往山谷中汇聚,人数在一万上下。 三路夷兵加起来,人数在三万以上,而官兵不过三千人。这时山谷四周都响起了牛角号声和铜鼓声,夷兵无马,都是徒步冲杀过来,远远望去。漫山遍野都是服装各异,男女皆有的夷兵,不止苗、侗、彝三家,很可能左近的各族夷兵都有了。这本是刘镇泰最希望看到的情况,他故意在山谷中鞭打凌辱那些俘虏,就是要引夷兵前来营救以便一网打尽的。不过,夷兵数量之多,却出乎了他的意料,他没算到芒给居然联合了其他族的人来。现在官兵不及夷兵的十分之一,力量对比一下子就颠倒过来。 尽管夷兵还远未冲到面前,可是声壮山谷,已经颇为令人惊惧。 刘镇泰久经战阵,什么场面没见过?何况,处变不惊,本也就是一个统兵作战者最基本的素质。当下铁qiāng一挥,大喝道:“变阵!前队为后,后卫为前!赤虎,云豹两队分列左右,黑鹫队正前,弓箭手居中,人人奋勇杀敌,不得退缩!” 官兵得令,立刻开始调整队形。本来围成一个圈的队形迅速调整为一个锥形阵,八百赤虎兵居左翼迎战西南面的侗家兵,八百云豹兵为右翼迎战西北面的彝兵,一千黑鹫兵居中迎战西面来的苗兵,两百弓箭手居中,两百盾牌手守住郑诗络他们这一方。众官兵面对十倍于己的夷兵,虽然没有人神情紧张脸色发青,但是刘镇泰一向军纪严明,也没有人敢退缩不前,阵型变动,也是十分迅速,可见训练有素。 赤虎、云豹、黑鹫,都是刘镇泰平时练兵时的队伍编制。他的主力部队还留在闽浙沿海一带,此次带到湘西平叛的部队不过五千余人,其中有两千人留守州府,只有三千人作战。可是就这三千人,却连败苗兵,一来这支部队训练有素,又是精锐中的精锐,二来他们护甲兵器也极为精良,远非饥荒连年的苗兵可比。事实上眼前的苗彝侗家等夷族兵力虽多,但是真正称得上“兵”的却极少,这些民族虽然勇猛善战,却不是真正的军队,且不说训练编队,就连武器也参差不齐,除了少数拿着苗刀外,大多数拿的都是锄头棍棒。两边一接战,士卒优劣立刻显露出来。 山谷里喊声阵阵,官兵和众夷族兵杀开了来。 刘镇泰骑在马上,居中指挥,沉着应战。他眼光何等锐利,很快就发现侗家兵不但兵力最少,斗志也不算高,想是被苗人头领芒给邀来,本身并不是很乐意和官兵作战。当下大喝道:“侗家兵听着,本官此次只打造反的苗人,你们并为参加叛乱,只要即刻退去,官府决不会追究你们的责任。如若不听劝告,一意协从反苗,官府决不轻饶!” 配合他的喊话,左翼的赤虎兵有意的收缩了一些。侗家首领没有回答,远远看去,却知道他有些犹豫。刘镇泰知道他在犹豫,又喊道:“金措头人,官府对你们侗家一向不薄,你们不要听信芒给的蛊惑,你们帮他打仗,官兵退了,他们会乘机抢你们的坝子。只要你协助官兵作战,本官保证举荐你为土司,给你一块最好的坝子安排你的族人!” 在刘镇泰喊话之时,他手下的云豹、黑鹫两军奋勇厮杀,毫不怠慢。弓箭手则不住的放箭,隔开苗彝两军的联接部分,使他们各自为战。夷兵人数虽众,但是兵器装备极差,双方厮杀开来,他们并没有太明显的优势。 郑诗络他们身在战局中,又处于战局之外,他们身边的苗人俘虏拿着刚缴获的兵器加入了战斗,而他们却有点不知何去何从。本来他们是帮苗人打官兵,但是现在夷人占绝对多数,即使不用他们帮忙,也处于优势。而且,他们如果贸然加入战斗,夷人只当他们是敌人,官兵也当他们是敌人,一不留神,那就是两面不讨好的事情。 郑诗络挥了挥手,他们六个人只好先策马退避开去。 郑诗络看着刘镇泰指挥少数兵力作战,不但镇定自如,而且军队上下如一,虽然不断有人战死,队形却始终不乱,不由叹道:“这人真是一员良将啊!” 杨选江接道:“是啊,那些年我在他队伍里打倭寇,可是实实在在的打了不少胜仗。有一次我们三百人孤军深入一个倭寇占据的海岛,中了埋伏,被千余倭寇围住,他硬是带领大家杀出了重围。” 郑诗络摇头道:“可惜,这里不是沿海,而是湘黔边地。他杀的不是倭寇,而是苗民!” 池箬客道:“做官的人只知道服从上司,以求升官发财,哪管他是倭寇还是苗民!” 杨选江正色道:“池兄弟,刘总兵不是这样的人,他是有苦衷的。” 关若飞看着山谷中杀得激烈,心痒痒的道:“大哥,我们就这样看着吗?” 第三十八章芒芽 郑诗络看着山谷中的厮杀,他们退开,刘镇泰就把两百盾牌手调到正面,和苗兵死拼。苗兵中一人十分勇猛,手里拿着一把锋利的苗刀,一般的官兵都不是他的对手,想来那就是刘镇泰想要捉拿的苗人大头领芒给了。他招呼族人奋勇作战,众苗兵都勇往直前,但是他们的装备太差了,许多人都只是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31 章 拿的竹qiāng,又都是些饥民,还有不少是fù女和老人,往往杀死一个官兵,就要付出他们好几个人甚至十个人的代价。芒给指挥一小队人直往刘镇泰冲杀过去,但是刘镇泰身边的二十来个亲兵武功极高,众苗兵一时也无法接近。而且刘镇泰本人还没有动。 刘镇泰的武功,自然远胜那些亲兵。此时他仍在不断的对侗家兵的首领金措不断的喊话,动摇他的军心。金措本来也不是很想和官兵作战,只不过芒给原来帮过他,他不能拒绝芒给的邀请。而且,这两年连年旱灾,他们族人所在的地方也深受其害,官府对他们,可也不像刘镇泰讲的那么好。但是,刘镇泰的喊话对他却颇有吸引力,如果刘镇泰真的举荐他为土司,又把把芒给他们住的那几个坝子分给他的话,这个诱惑还是很大的。他不愿与官兵作战,也不想太得罪芒给,正在摇摆不定,刘镇泰又喊道:“金措头人,我知道你是个讲信誉的人,你不愿违背和苗人的誓约帮助官军,我不怪你,只要你撤回你的族人,我刚才许诺的事情,一样可以兑现!” 这个诱惑就大得多了,虽然撤兵还是不仗义,但是总不算在芒给后面chā一刀,这算是很对得起他了。金措头人想了又想,问道:“总兵大人,你所说的话,可都当真?” 刘镇泰道:“绝无戏言!” 金措头人想了想,又道:“你可能发个誓?” 刘镇泰伸手取了一支箭,折成两段,道:“我刘镇泰所说的话,句句属实,若有半句虚假,当如此箭!” 金措头人点头道:“好,我信了你!我不能帮你打芒给头领,我退兵就是了!” 虽然不能争取侗家兵倒戈,但是他们退兵,已经是帮了一个大忙了,刘镇泰心中狂喜,脸上却不露声色的道:“好!金措头人,你是重信义的好汉子,我敬佩你。你这就退兵,官府不会追究你们的责任的,你们六洞大土司,我也会举荐你做!” 金措头人道了谢,领兵退去了。赤虎军和侗家兵作战一直有所保留,此时只损失了不到百人,剩下七百余人,看起来不多,加入战斗,却是一支生力军。芒给头领在刘镇泰和金措头人喊话时也不时地喊话招呼他,奈何金措头人听了刘镇泰的话,他虽然心中大为不满,但是金措没有在背后捅他一刀,他也无法责怪他。好在彝人首领阿纪和他是生死盟友,彝人受官府迫害亦深,两军虽被分开,仍是各自奋勇拼杀。芒给知道这个总兵不同于别的贪官污吏无能庸才,只要能杀了他,官府派别的将领带兵来打,他是不怕的,但是想要杀了他,又谈何容易?他们兵力十倍于官兵,恶斗一阵,官兵眼看着只剩下半数了,但是他们族人的死伤,更远在官兵之上。 郑诗络看着战局,道:“要阻止这场无意义厮杀,办法只有一个”说着,抖了抖缰绳,飞马冲进山谷。余人都知道他的办法,那就是活捉刘镇泰,主将被擒,官兵自然难以为继,也可以让苗兵停下来。这不是什么新办法,但是,这是眼前最好的办法。 刘镇泰远远看到郑诗络策马冲过来,心中顿时一惊,他又何尝不知道郑诗络的目的何在?他刚才看到郑诗络解救苗人俘虏时展露出来的武功,还有他身边那几个人,他手下的亲兵打不过他们,他自己只怕也不是对手。他苦笑了一下,该来的总会来的。实际上他根本不愿到这里来平叛,他练兵多年,唯一的愿望就是驱逐倭寇,而不是对付这些面呈菜色,拿着锄头钉耙与他作战的苗民。但是,正如他对杨选江所讲的,难道他又能选择吗?就连戚将军,不也奉命调到北部边防,远离他的抗倭大业了? 就在刘镇泰运气凝神,准备与郑诗络一战的时候。苗人之中,一条身影却飞快地从远处而来,身法之快,几乎是眨眼就到了官兵的核心之中。这人武功极高,而且体态婀娜,显然是个女子,只见她所过之处,便有官兵被抛到半空,落下地时,连哼也没哼一声,显然人在半空就已死了。 刘镇泰不由大感惊骇,这女子的武功,实在也强得有些匪夷所思。 众苗人一阵欢呼,众口一词的喊着一个名字,两个字芒芽。 刘镇泰还没看清那女子的模样,眼前一道寒光迫来,他大喝一声:“来得好!”长qiāng抖动,便与那女子斗在了一起。他本是骑在马上,那女子手中寒光迫来的时候,他离鞍一跃而起,他的马悲鸣一声,从头到尾,被从中剖成了两半。刘镇泰从来没有见过这么霸道的功夫,而且使这功夫的人竟然还是一个女子,一个年轻女子。 落下地来,那女子的刀锋又跟到,刘镇泰又道了一声好,挺qiāng迎接。两条人影便恶战开来。刘镇泰是少林弟子,内功无比深厚,少林武功中本无qiāng法,他手中拿的铁qiāng,用的却是达摩棍法。池箬客在双门镇时也曾和镖师范希烈jiāo过手,范希烈用的也是达摩棍法,但是,两者之间,同一套棍法,威力完全是天壤之别。 主将单挑,士兵们的群斗不约而同的停了下来,官兵自在一边,苗兵在另一边,中间就是刘镇泰和那个女子。众苗人一边跺脚,一边整齐的喊道:“芒芽!芒芽!芒芽!”芒芽,显然是这个苗女的名字。 郑诗络等人策马奔到阵前,停了下来,他们看着这场打斗,也不由大为惊叹。 他们在旁边看得清楚,这芒芽是个年纪不过十七八岁的少女,脖子上挂着一串银饰,穿着一件苗人喜爱的色彩斑斓大花纹的对襟衣,三层的百褶裙,小腿上打着绑腿,赤着一双天足,两只脚踝上各系了一串光芒四shè的银铃,不只脚踝,双腕上也戴着清脆作响的银铃。打斗之时,不时发出悦耳的铃声,加上她身子曼妙,分明是一场厮杀,却如舞蹈一般美丽。而与别的苗人不同的是,她头上没有戴那种状如牛角的银饰,而是披散着一头瀑布般的黑发,只在额头戴了一条银色的发带。 芒芽的眼睛很大,黑黑亮亮的,犹如水中的宝石一般,脸色白皙中透着鲜活的红润,看上去美得极为健康闪亮。她甚至还带着月光一样灿烂迷人的笑容,可是,她的攻势却压得刘镇泰透不过气来。她两手不停的挥动着,手上拿的,竟然是一把镰刀和一把yào锄,背上背着一个背篓,似乎刚从山上采yào来。 众苗人不停的跺脚喊道:“芒芽!芒芽!芒芽!”似乎这少女就是他们的神。 刘镇泰一jiāo手就知道自己一点机会也没有,芒芽的兵器独特,武功招式更是奇诡莫测而又凌厉凶险,几乎每一招都可能要了他的命。他完全是仗着自己的纯正内功和招数死守门户,一次又一次惊险的将芒芽的招数挡回去。更让他无法理解的是,芒芽看上去年纪不大,可是内功似乎还远在他之上,jiāo锋中一股无形的压力迫得他十分难受,甚至连呼吸都很困难。这样的对手,他从来也没有遇到过,他也知道,自己是不会再有机会遇上了。 几乎没有人看得出他们打了多少招,只是觉得眼花缭乱,苗人激情高涨,官兵则把心都提到嗓子眼了。他们虽然看不清芒芽和刘镇泰jiāo锋的武功招式,却也看得出,他们的总兵大人形式越来越糟了。 “当”的一声,刘镇泰手中的实心铁qiāng,竟然被芒芽的镰刀从中砍断。若不是他反应即时,向后退了两步,便也被芒芽的刀锋带过,不死也得重伤。他心中大骇,脸上仍然不动声色,手中的铁qiāng被砍成两段,他也立刻随意应变,当作双节棍来使。 芒芽依然是面带笑容,手中的兵器却一招紧过一招的挥舞着,叮叮当当的响声中,两人斗得更狠了。 郑诗络等人都看得面面相觑,武功高的人他们不是没见过,但是武功高得像这芒芽一般的人,这还是第一次看到。你只觉得她就像在欢快的舞蹈中一般,但是她周围那一片杀气却完全令人透不过气来。而刘镇泰虽然完全处于下风,但是一直勉力支撑,却也显得韧xìng十足。众人不由暗叹他不愧是名门弟子,即使要败,也会败得让人佩服。 就在两人眼花缭乱的jiāo锋中,刘镇泰惨呼了一声,只见他左肩上中了一锄,鲜血喷涌,左手拿的qiāng身也脱手掉在了地上。右手拿着qiāng身的后半截,仍然是拚死奋战。 芒芽的招式丝毫没有停顿,看上去比先前更快了,又是“当”的一声,刘镇泰手中的半截qiāng身被dàng飞了去,芒芽的镰刀也紧跟着向他头上砍来。 郑诗络看得分明,口中大呼一声:“刀下留人!”手里拿的一把腰刀“唰”的一声,挡住了芒芽的镰刀。腰刀碰上镰刀,又是“当”的一声,郑诗络只觉得手心一震,虎头隐隐发麻,心中实在觉得难以置信。这么一个少女,怎么会有这么强的内力呢? 芒芽“咦”了一声,便不再追击刘镇泰,招式都往郑诗络身上招呼过来。 郑诗络先前看时,只觉得芒芽的武功高妙无比,招式绚丽而又凌厉,但是心中有把握不会输给她。没想到一接了手,却远比他想象的要困难。芒芽的镰刀yào锄看上去虽然轻巧,jiāo锋之时,郑诗络只觉得好像是和关若飞那样厚重的兵器jiāo手一般,每撞击一下,虎口都有些发麻。而芒芽出招的速度,似乎比看起来还要快,快得他完全没有机会去寻找她的破绽,只得使尽浑身解数,先拼命自保。他曾经和鬼手横断教过手,那一战虽然险象环生,但他毕竟从中找到了鬼手横断的破绽,并千钧一发之时抢到了胜机。而这一次,他一接手,就知道自己必输无疑。 第三十九章肝胆冰雪 郑诗络手中拿的是刀,他平常最惯于使用也是刀。刀法是他跟随渡忘大师精研的学问,不敢说大师已经阅尽天下刀法,但是他传授给郑诗络的,已经是刀法至为精髓的部分。其中,道长的得意之作就是从天下最快的四门刀法中提炼而出的一套快刀,名为雷电刀法,总共不过三十六招,然而招招皆见精绝。 郑诗络先前连用六家十一套刀法,和芒芽力拼下来,竟然丝毫占不得一点上风,无奈之下,只得将这套压箱底的刀法使出来。只见刀光闪烁,快如白驹过隙,直看得旁人尽皆大声叫好。 芒芽没有说话,可她的笑容里也充满了赞许。她衣裙飘飘,苗条的身影突然又加快了许多,手中那两件独特的兵器更如疾风骤雨一般,将郑诗络的灿若星汉的刀光完全盖了下去。 郑诗络心底真的是服气了,但是他没法停下来,芒芽也不让他停下来。芒芽的笑容还是灿烂的,可是她手上的招式仍然随时可能夺去他的xìng命。两人拼命的斗快,眨眼间就是数百招过去。可是。芒芽的镰刀能砍断刘镇泰那把实心的铁qiāng,却始终无法砍断郑诗络从官兵手上夺过来的一把普通的腰刀。 池箬客、关若飞二人一人按剑,一人握刀,都做好准备一旦郑诗络形势不妙,他们就立刻联手而上。二人合力都一个少女,传到江湖上去当然不好听,但是他们心知肚明,若是郑诗络都对付不了这少女,他们又有谁能单独斗得过她? 刘镇泰受伤退在一边,看着郑诗络和芒芽都得愈加激烈,心里很不是滋味。他不是那种输不起的人,他知道天外有天,武功强的人比比皆是。但是这么输给一个苗族少女,输得一败涂地,要不是郑诗络出手相助,他已经是刀下之鬼,而他甚至一点反击的机会也没有,他心里真的不甘心。 众苗人刚才还不断的喊着芒芽的名字,此时他们也安静下来了,所有的人都默默的看着这场惊心动魄的打斗。 一个是容颜绝美的苗家少女,一个是气质冲淡荒寒汉家公子,两人的武功皆精妙绝lún。打斗的人犹如上演一曲绚烂的诗舞,看的人无论懂与不懂,却都目瞪口呆。 一阵激越的快攻之后,两人不约而同的慢了下来。郑诗络的刀法中充满了一种古朴荒寒的味道,芒芽的武功依然奇诡玄异,却由刚才的狠辣凌厉变成了曼妙婀娜。郑诗络虽然仍旧尽处下风,芒芽却也看不到完全打倒他的时机。 时间也好像有点沉顿了。 不知道什么时候,好像有人想起了什么,走到了苗人大头领芒给的身边。那是先前郑诗络他们解救的那个苗人头领诺俳,他对芒给说了些什么,芒给点了点头,喊了一声:“芒芽!” 芒芽听到喊声,抽身退开。郑诗络横刀胸前,取了一个守势,暗自松一口气,心道:“惭愧。” 芒给走上前来,看着郑诗络,道:“我听说你刚才救了我的族人。你是个好人,但是你为什么要帮助他?”他说着,指了指受伤的刘镇泰。他的官话说得不是很清楚,但是郑诗络倒也听明白了。 郑诗络看着刘镇泰,道:“刘总兵是一员良将,他不应该死在这里,要死,也要死在抗倭的战场上。”这句话说得平平淡淡的,在刘镇泰听来,却大有知音之感。是的,他本不愿到这里来,更没想过会死在这里,就在刚才,就在芒芽的镰刀即将砍到他的头上时,他的心里除了恐惧,更多的则是遗憾。死在这里,对他来说是无法瞑目的。 芒给是见过世面的人,说道:“你说的倭寇,我知道。可是,他带兵来打我们,你说我要咋个办?” 郑诗络微微一笑,道:“大头领,我想,你会放过刘总兵。”其实说放过并不确切,因为刘镇泰此时并不在苗人手中。 彝兵的头领阿纪道:“芒给,这些汉人的话信不得,他们杀了我们很多人,我们不能放他们走!” 芒给点了点头,道:“放了他,他还要带兵来打我们,我不能放。” 郑诗络淡淡笑了笑,看了看站在一边的芒芽,道:“头领,我知道自己打不过这位姑娘,不过,假如我和我的几个兄弟联手呢?战鼓一旦重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32 章 响,官兵还有半数的战力,你想杀了刘总兵,只怕要付出很大的代价。”说着,叹了口气,诚恳的道:“其实,刘总兵只是奉命行事,你们也是为了自保,杀个血流成河,尸横遍野,又有什么意思?我看到,你们的族人里面能来的都来了,如果他们都战死了,你们的孩子和老人由谁来养活?” 芒给惨淡的嘿嘿一笑,道:“活?我们就是没有了活路才造反的。是你们汉人把我们逼得走投无路了,我们不战死,也只有饿死!”笑容中充满凄楚、怨恨,显得无限苍凉。 郑诗络扭头看着刘镇泰,问道:“总兵大人,你怎么说?” 刘镇泰道:“我可以回奏朝廷,陈述实情,请朝廷罢兵休战,拨粮赈灾。” 芒给听到这话,眼睛不由一亮,问道:“你说的是真的?” 刘镇泰道:“我定会据理力争,但是,能否达成所愿,就不是刘某所能左右的了。” 郑诗络道:“总兵大人,你倒也坦诚。” 刘镇泰哂笑道:“刘某男儿大丈夫,死且不怕,又何须说些谎话骗人?”他顿了一下,又道:“芒给大头领,我本也不愿和你们jiāo兵,但是身为朝廷命官,奉命行事是在所难免的。现在郑公子提议罢兵,下官回去只说你们兵强马壮,非武力可剿灭,只能拨粮赈济安抚。朝廷主和者本也不少,下官多方奔走,还是大有机会的。地方官吏贪生怕死,他们断不敢带卫所屯兵来攻打你们。如果你不愿罢兵,刘某只有率部死战,正如郑公子说的,你要杀我,代价也必极为惨重。究竟怎么做,你就说句话吧。” 芒给看了看芒芽,又看了看郑诗络,他心里清楚,现在关键的人物就是郑诗络。他们虽然就是六个人,可是如果他们站在刘镇泰一边,合六人之力,只怕芒芽也难以招架。而他手中唯一可以倚仗的,也就是芒芽能擒杀官兵主将,不然一场血战,他的族人可就要损失大半。造反本也是为了谋求一条活路,只要还有希望,又何必死战到底?想清楚了,便道:“好,总兵大人,我愿休兵。不过,你得发个誓,再不带兵来打我们。” 刘镇泰道:“朝廷要是再派我来,我只说无力胜任,定然不来就是。我不发誓,也决不会言而无信。” 芒给道:“好,我信得过你。那我们就休兵。” 刘镇泰点点头,喝道:“众将士听令,列队!回城!”他手下官兵死伤过半,听到命令,互相搀扶,还是迅速的列队集结,重伤不能自理者,由轻伤的兵士抬着,也归到队伍中。 郑诗络道:“总兵大人且慢,你队中重伤者不少,急需担架,我有一意,苗兵手中多有竹棍,你可用刀qiāng换之,用竹棍扎成担架把重伤者抬回。” 刘镇泰笑了笑,知道郑诗络是为苗人讨要他部队的兵器装备,便道:“众将士听令,此战受伤者众,刀qiāng铠甲已成累赘,为救人计,暂且把铠甲兵器留下,等回城救治了伤兵再回来取走。”回了城,来不来取,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芒给自己尚且没有想到这一层,看到郑诗络真是替他们着想的,感激道:“郑公子,多谢你了。如果不嫌弃的话,跟我们到寨子里去坐坐。我们虽然没什么可招待你的,但是只要有一口饭吃,就决不会亏待你。” 郑诗络本来就是往苗疆而去,便笑着点点头道:“好。” 官兵放下铠甲兵器,用绑腿和苗人的竹棍扎成简易的担架,抬上重伤者,列队离去。刘镇泰的坐骑给芒芽劈死了,现在只能和士兵一同步行。他走了一截,又返回来,对郑诗络道:“郑公子,刘某的命是你救的,今后有什么用得着的地方,你尽管来找刘某就是。” 郑诗络道:“刘总兵不必客气,他日若在抗倭战场相见,在下和几位兄弟,一定鼎力相助,便给总兵做几名马前卒亦心甘情愿。” 刘镇泰嘿嘿一笑道:“郑公子说什么笑话呢?真有那么一天,咱们并肩作战,同杀倭寇就是!”他看了看杨选江,又道:“杨大哥,咱们兄弟多年未见,没想到今日相见会是这么一番情景,他日有机会,咱们一定好好的喝上几碗。” 杨选江哈哈一笑道:“好,一言为定!”(本书幻剑签约,作者李宗凌) 官兵列队走了,众苗人由芒给手下的那个首领指挥着,收拾官兵留下的兵器铠甲,救护伤者,收拾队伍返回。 郑诗络看着远去的官兵,对芒给道:“头领,刘总兵虽然可以相信,但是别的官兵未必就不会再来进犯,我看你们还是要多做准备。” 芒给道:“郑公子说的是,你这次救了我们的人,又帮我们拿到这么多兵器,我真不知道怎么谢你。” 郑诗络摇了摇头,道:“不必客气,当务之急,应该是精选可战之兵,cāo练阵势,以防官兵再来。此次官兵以十分之一的兵力,却能和贵族人打成平手,我看,刘总兵的统兵之道,头领大可以学学。” 芒给听了,眼睛一亮,道:“郑公子说得很有道理。你们身怀武功,不如请你们给我们训练士卒,如何?” 郑诗络哈哈一笑,看了看芒芽,道:“说到武功,你们不是有更厉害的人物吗?” 芒芽嫣然一笑,道:“我这武功,是传不了的。”她说的是一口湘黔边地的土话,声音糯软清香,和她刚才使那凌厉之极的武功时相比完全是另外一个人般。 郑诗络点点头,一点也不觉得奇怪,不然苗人学得她的武功,只要学得一两层,官兵可就没活路了。他想了想,道:“江湖中人的武功,适于单打独斗,行军打仗,得有另外一套功夫才行。杨大哥,你在刘总兵队伍里呆过,有什么主意?” 杨选江微笑道:“刘兄弟的练兵之法,一半也是我帮着制定的,你说我有没有办法?” 芒给听了大喜,道:“太好了,郑公子,杨先生,芒给在此谢过你们了。” 第四十章云深不知处 跟着苗民走过了好几个寨子,他们都没有停下来。这些寨子本来是依山傍水,风景秀丽,可是郑诗络他们看到的,只有干涸的河床和枯萎的树木,还有战乱毁坏的竹楼。这些地方原本是苗民的家园,可是,他们现在却不能在此停留。 郑诗络他们都把马让给了重伤的苗民,自己跟着芒给头领他们在走。一路山势连绵,也不知道爬过了多少山,最终在一个山谷里停了下来。山谷深处还有一条溪流,水势虽然不是很旺盛,但是看到水,就已经让所有的人精神为之一振了。 走进山谷里,才发现里面住满了人,到处都搭建着简易的竹楼,而他们看到的,都是一些老人小孩。 芒给对郑诗络道:“郑公子,我们方圆两百里之内几乎所有寨子的苗人彝人,都搬到这个山谷里来了。” 郑诗络颇为吃惊,问道:“那有多少人?” 芒给惨然一笑,道:“你看到的有多少人,就是多少人了?饿死,病死,战死,就剩下这些了。如果官兵再派人来攻打我们,我们真不知道要怎么办了。” 关若飞问道:“大头领,那你们原来有多少人?”他心中算了一下,刚才参战的,加上山谷中留下的这些苗民和彝民,加起来也就五万来人的样子,这个山谷没多大,住着这么多人,简直挤得有些让人透不过气来。 芒给道:“剩下来的人,也就是十成中不到三成的人吧。” 郑诗络他们都不由得摇了摇头,灾荒、战乱,永远都让人感觉到一种触目惊心的凄凉。活着的人,也有些目光呆滞,从他们的眼神中,看到的只有一种无望的空洞。 杨选江道:“大头领,刘总兵虽然不会带兵来了,但是朝廷不会那么轻易就了解这件事。依在下看来,你们还要多做准备。”看着众人都看着他,接着又道:“准备有三,从现有的壮丁中精挑一部分人出来训练,我们从刘总兵这得到的兵器甲胄,约可装备两千五百人,就从现有的人种精选出两千五百人来,刘总兵此去,到另外的将领带兵前来,至少也要一月,一月之时虽然练不出战无不胜的兵,但也比两万手拿竹棍的饥民要强,此其一;进来之时,我发现这山谷颇为隐蔽,而且地势险峻,我们可以利用地势,安chā陷阱护栏,设立岗哨,此其二;此次苗疆动乱,波及数省,大头领可派人和别的义军取得联系,切不可孤军作战,此其三。” 关若飞笑道:“行啊杨大哥,不愧是行伍出身,所说的话直切要害啊。” 苏浣纱也道:“大头领,你应该让杨大哥给你做军师,安排布置此间的一切。” 芒给笑道:“只要杨先生愿意,那当然是最好不过的。我不但想要杨先生做军师,还想请你们几位做教头,教我们武功呢。” 他这一说,众人又把目光投到了芒芽身上。 郑诗络笑笑,问道:“你们几个觉得,芒芽姑娘的武功你们学得了吗?” 众人想想,都摇了摇头。 郑诗络又道:“你们都算得上一流高手了,你们都学不了,一般的百姓又怎么学?” 杨选江道:“武林中高深的武功,学之不易,即便天份极高之人,往往也要数十年勤学苦练,方有小成,不适宜行军cāo练,也来不及,战阵之上,也不见得适用。这件事,还是jiāo给我吧,曾经和刘总兵一道练过几年兵,我知道该怎么做。” 关若飞道:“那我们白吃白住,岂不惭愧?” 杨选江道:“没说要你们闲着,基础入门的功夫,你们还是可以教的。” 郑诗络道:“还有一件事,今日一战,伤者甚多,我们还需要很多yào材,还有,粮食。” 芒芽举起她的yào锄镰刀,笑了笑。 芒给道:“我们苗疆盛产yào材,芒芽这次回来,不光是帮我们打仗,更要紧的,就是帮我们采yào。至于粮食,选出精兵之后,我还可以选出一队人来上山采集野菜,到更远的地方打猎。等到今春下场雨,日子就不会那么难过了。不过,你们留在这里,苦上一些日子时难免了。几位的义举,实在让我感激不尽。” 郑诗络道:“大头领快别这么说,其实,我不想讲什么侠义之道,我们所做的,也就是做人的本份而已。何况,我们既然是习武之人,路见不平,就绝不会袖手旁观。练兵之事,就jiāo给我的几位兄弟,尤其以杨大哥为主。而在下粗通医术,就上山采yào吧。” 经过几天的筛选,杨选江将山谷中的数万苗民和彝民编成了四部,以青龙白虎,玄武朱雀四圣兽命名。其中,青龙部两千人,尽选人群中最年轻强健的男子,装备从刘镇泰那里得到的最齐备的兵器甲胄,以彝族首领阿纪为统领,池箬客和关若飞为教头,协助阿纪编练青龙军;白虎部三千人,以年轻男子中体质较弱者和年轻力壮的女子充实,作为青龙军的后备,装备弓箭和苗彝两族自造的藤甲和苗刀等兵器甲胄,命名为白虎军,以郑诗络他们从官兵手中救下来的苗人头领德龙为统领,秋雨岚和苏浣纱教练女兵;第三部为玄武部,以中老年人为主,主要集中的是一些工匠猎人,分为两队,一队由大头领芒给的夫人朵玛带领,在山中采集野菜和狩猎,另一队则由芒给自己统领,在杨选江的协助下修建各种机关陷阱和寨墙箭楼,最后的一部分人为朱雀部,也分为两队,一部分有经验的yào农由芒芽带领上山采yào,另一部分人则负责煮饭烧水,捡柴洗衣。除去最年老和最年幼没有劳动能力的人,所有的人都行动了起来。官兵不知道什么时候还会来,他们只有尽快的做好一切准备,他们必须要生存。 关若飞说,苏浣纱应该到朱雀部的人里面去,一来她本来就是朱雀门的掌门人,二来苗疆多yào材不假,但是许多珍贵的yào材都在崇山峻岭之上,就是有经验的yào农,也没办法去采,而苏浣纱轻功那么好,上山采yào是人尽其用。 关若飞这么说的时候,苏浣纱只是淡淡地一笑,没有说什么。这时候郑诗络已经上山采yào去了,云深不知处。而同时去采yào的,还有芒芽。 对于芒芽,他们都很好奇,他们只知道她是芒给大头领的小妹妹,而他们最好奇的是,她是怎么学会那一身登峰造极的武功的?要知道,连郑诗络也打不过她,而她的年龄不过十八未满。猜测有很多种,但是每一种猜测都无法得到证实。 关若飞就问池箬客,你觉得大哥能找到答案吗?池箬客回答说,大哥对那个答案并不感兴趣。关若飞又问,那么大哥对什么感兴趣呢?池箬客斜视着他,回答说,小子,你问题太多了。关若飞嘿嘿一笑,不是我问题太多,而是你无法回答了,就像对芒芽的疑惑一样。 这时候,郑诗络背着一个背篓,正攀行在悬崖峭壁之上。苗疆多山,而且山势奇秀险峻,云缠雾绕,景色美不胜收。 为什么到苗疆来呢?郑诗络自己也不清楚,他无由的觉得,自己会在苗疆找到什么东西。 回过头去,山谷早已杳无痕迹,他身后是一片连绵起伏的山峦。也看不见芒芽和那些苗家的yào农了,或许,他不知不觉中已经走得太远。背上的背篓已经装了一大半,差不多也该回去了。郑诗络就在一块岩石上坐了下来,看着远处的云雾发了一会儿呆。芒芽为什么会有那么高的武功?就像池箬客说的那样,他并不是很有兴趣知道,尽管,他隐隐的想到了什么。看着云飞云散,他只觉得心里面仍然是空空dàngdàng的,在尘道长说,悟透方留尘世间,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悟透了,他就这么在尘世里行走着,其实,走得有些茫然。 春天已经来了,他看到岩缝里,一株新生的小草艰难而顽强的探出头来。天干地旱,许久没有下雨了,但是小草还是要生长出来。生命总是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33 章 让人感动的。 郑诗络扭头看向远天,他知道,旱季就要过去了。他从越来越厚的云朵里看到了雨水的气息。下一场淋漓尽致的大雨,也许苗疆就得救了。他站起来,准备再采一些草yào,然后回去。这时候他听到了一阵歌声,一个女子在山中唱起了嘹亮高昂的歌,歌声像青鸟一般在群山中拍着翅膀往来回旋,声音充满一种洪荒的辽旷和野xìng,却又美得令人悠然神往。郑诗络知道这是苗家有名的飞歌,是一个少女唱给她心中的情哥哥听的。他虽然听不懂歌词,却也觉得韵味深长,动人心扉。 可是,只闻歌声绕山梁,不知歌者在何方。 郑诗络自笑了起来,深深的吸了一口山颠清新的空气,继续采yào。 歌声依然在群山间飞扬着,听着这样的歌声,无论做什么,你都不会觉得累的。 背篓满了,郑诗络沿着来路返回。在回路上,那歌声原来越近。他有些好奇,就跟着歌声走了一段路,歌声是从对面山上传来的,两山看着相隔很近,真要走过去的话,可能就要花上大半天。他施展轻功,跃到了山腰上一块悬空突出的岩石之上。他所在的这座山比对面山高,岩石上视线极好,对面山上的一切尽收眼底。 于是,他就看到了对面唱歌的人。 那人也在一块悬空的岩石上,脚边放着一个背篓,张开双臂,好像飞翔一般,那一头乌黑的长发,在风中像流水,像火焰一般的飘舞着。 那是芒芽。 第四十一章人如风,剑如霜 郑诗络看到芒芽,笑了,放下背篓,在岩石上坐了下来。看对面山上的苗家少女放声歌唱,看脚下的山谷中云起云飞,看远天的落日斑斑,风吹来,吹动他的方巾衣袂。 芒芽看到郑诗络,嫣然而笑,两排洁白的牙齿编贝似的,她招了招手,踏着自己的歌声欢快的跳起了舞来。芒芽似乎很喜欢笑,喜欢笑和唱歌甚于说话。让人不禁怀疑,她那一身武功就是从歌舞里面来的。 人家都说,苗家的歌,三天三夜唱不完。 芒芽的歌一首接着一首,舞蹈也跟着歌声跳个不停,手腕脚踝的银铃都发出清脆的响声,好像是在给她助兴。 郑诗络看着欢快的芒芽,脸上带着微笑,心里面却惆怅空寂得厉害,好像芒芽只是前世红尘中的一个惊艳的魅影,可疑而又模糊。所有的一切都在世界荒芜之外,所有的思念都杳无痕迹,他伸出手去,所能抓住的只有那不可言说的忧伤。 看着芒芽的舞蹈,他蓦然间看到了那个晚霞红叶纷飞中以剑为舞的少女,看到悬崖边升起的风里那一抹让人心碎的笑靥,只灵光一现,不许他认真端详。 郑诗络猛地站起来,看到的,依然是对面山上欢快的苗家少女。他一笑,笑容里满是落拓荒寒的味道。 他背上了背篓,还是回到人群中间吧,回到温暖的地方。 孤独,有时候会很轻易的吞噬掉一个人。 对面的芒芽说:“那天我们的架没有打完,你不打算接着打吗?” 郑诗络淡淡一笑道:“好啊。我过去,还是你过来?我过去吧,你是女子。” 芒芽摇了摇头,抬手指着西面落日笼罩的一座大山,道:“那里,你看到那座山了吗?那座山叫云梦山,山顶上空旷平整,是个天然的比武台。太阳落山之前,我们谁先到那里,谁就先赢下一场。” 郑诗络道:“好。” 芒芽道:“那就走吧!”说完,纵身一跃,苗条的身影翩然而去。 郑诗络看着一笑,飞身跟上。两人隔着中间一道山谷,就比试起轻功来。 芒芽的轻功比起她的武功而言,似乎有所不及,走的依然是奇诡莫测的类型,看上去犹如落日下一只远古洪荒时代的灵兽,时隐时现,若真若幻。郑诗络的轻功原本不差,后来又得过苏浣纱的指点,更有了不小的提高,就是和苏浣沙比试脚力,也只是稍逊一筹,比芒芽就快了许多。不过芒芽所在的山头离云梦山更近,两下相抵,令人几乎是同时到达云梦山脚。 见面一笑,继续发力往上。 郑诗络轻功既高,内力深厚,不到山腰,就把芒芽甩在身后了。他并不好胜,却也不轻易服输。那天河芒芽jiāo手始终处于下风,他虽然服气,心里面也还是希望能赢回来。武功不见得就高得过她了,轻功总算略胜一筹。 郑诗络到达山顶时,芒芽还在山腰上来一点的部位。山顶果然如芒芽所说,平整宽阔,是个天然的比武场。其间长着一小片松林,落日斑斑中满地的松枝不住摇曳,风中飘浮着淡淡的松木清香。 可是郑诗络来不及欣赏山顶的美景,暗中一道锐风割破晚风,长着眼睛一般的袭向他的咽喉要害。郑诗络没看清那是什么,只是凭着一种直觉飞身避开。那道锐风来得极快,但是他闪避得也极快,便在电光火石的瞬间,一抹冰凉擦过他的面前。可是他避过这一道攻击,却发现那东西在空中打了个圈,又绕了回来,带着一种金属的寒光,可是又犹如生物一般迅捷灵活。郑诗络侧身又避开了去,那东西便顺着来路飞回去了。当它在飞回来时,却变成了两个,从左右两个方向分别袭向郑诗络的咽喉和心脏。速度也明显的加快了。 郑诗络暗自心惊,侧身一纵,跃出丈余距离。本以为就此避开,却不料那两个东西如影随形的跟来。他不急不乱,反而一笑,连续几个起纵,忽左忽右,快慢有别。那两件东西失去目标,便又飞了回去。 去而复回,两个就变成了四个。分别从四个放下飞向郑诗络的咽喉、心脏和手脚筋脉。随便有一处被打中,都非死既重伤。郑诗络不敢怠慢,使出苏浣纱教他的“朱雀移形”的绝顶轻功,从锋利的劲风里有惊无险的一次次避开。他知道拿东西一旦飞回去,再回来必定会变成八个,如果从八方同时来袭,只怕就是苏浣纱到此,也绝难避开。他让过其中一个之后,袖子一挥,将它罩在了袖中。不料那东西被罩入袖中,却能破袖而出,只是速度稍有减慢而已。郑诗络便抓住这个机会,伸手捉住了那东西。 拿在手里一看,却是一件新月形的物件,冰凉如铁,却莹润如玉。在最后一抹夕阳中,郑诗络看到这东西散发着一种奇异的光芒。只可惜没等他看清楚,七道劲风果然如他所料,从暗中破空而来。他心里早有准备,手中的新月注力飞出,shè向正面飞来的一道劲风。空中发出一身轻脆的响声,两物相撞,火星四shè,同时粉碎。 郑诗络暗道一声可惜,一道寒风已经袭到面前,他再使出朱雀移形之法,避开正面这枚左面、右面、后面和下盘、头顶五处的新月却几乎同时袭到。此时避无可避,情急之中他手往腰间一探,一柄雪光晶莹的软剑舞出一片异彩纷扬的剑光。剑光罩住他身前背后,叮叮当当的一阵清响,那些新月形的暗器全被他手中的软剑击碎。 这是寒稀送给他的白霜剑。 暗处一人喝道:“好剑法!我来会你!” 没等郑诗络喘口气,一道狠锐的剑锋迎面而至。剑招极尽简洁,直取郑诗络正面额、喉、胸、腹、心、肺六处要害,六招几如一出,与桐柏剑派大弟子夏雨潇的成名绝技“炎云三落”颇有异曲同工之妙而高妙数倍。 郑诗络手中白霜剑挽出一团剑花,化成一道剑轮护住门户,叮叮叮叮叮叮六声,尽将来剑dàng了开去。 那人又道:“好一招太极剑意!阁下的武当剑法不只以假乱真,真可说是青出于蓝了,不过,这还不是你的真本事!”说话间剑锋中带着一股狼嚎般的呼啸声,剑影如电、如光,剑势如草原上万匹野狼齐出,空气中弥漫着一种狂暴凶残而又大气超凡的气势,凶态毕露而又令人叹服。 郑诗络笑道:“好个夜魔天狼剑,确是剑法至尊!”说话间脚踏武当七星剑阵方位,剑走昆仑雷动九天之数。应对不过十数招,突然尽弃名家剑法,剑随心走,漫天寒霜。 胜负生死都不问,人如风,剑如霜。 郑诗络猜得到对手是什么人,但不去理会他是什么人。他只知道此人剑法至高,江湖中恐怕无人能出其右。不过这并不重要,他从来用的兵器都是刀,实际上他真正喜爱的兵器是剑。他永远也不会忘记那个红叶落霞中以剑为舞的曼妙身影,永远不会忘记她曾经对他说,如果他学武功的话,剑是最适合他的兵器。刀对于他来说是最称手的兵器,可是剑对于他来说则远不只是兵器,那还是他的回忆,他的传说,而这把剑上,还附着那一缕萦绕在他心间的小小香魂。 人虽死,剑犹生。 这是郑诗络第一次用剑,第一次用剑就遇到了一位用剑的绝顶高手。他学过许多名家的剑法,用那些剑法能不能打败眼前这个对手呢?也许有机会,但那个机会不会在他手上。他稍作努力就明白了。 剑对于他来说绝不只是兵器,剑法对于他来说也绝不只是武功套路。 那人赞道:“漂亮!极漂亮!绝顶漂亮!” 夜色已浓,淡月晕黄,风依旧清清的吹动松木的芬芳。 琥珀色的月光,清风,人和剑。 郑诗络初时完全处于下风,这个对手的剑法太高明了,高明得他一边打,一边满心的赞叹。他想过用天下名家的剑法来打败对手,武当、昆仑、桐柏、华山、点藏等等这些门派剑法无一不是剑法中的顶级之品,但是打了不到十招他就知道他做不到,名门剑法并非徒有其表,但那不适合他。于是他放弃了那些招式,他只是跟着对手的节奏节节抵御,他是悟xìng极高的人,就在这进退间,他看到了剑法的根髓。这当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天下练剑的人那么多,真正能领悟到剑法根髓的人却很少,根骨、悟xìng、苦练,也许缺一不可,但是有的人具备了这样的资质仍然难等一流境界,对手也是一个很大的因素。 高明的对手,才是最好的老师。郑诗络的这个对手就是一个传说,传说中用剑用到极致的人。能遇到这样的对手无疑是一件幸运的事情,从对手使出的第一式剑招起,他就看到了一个前所未有的境界。这个人的剑,快时如惊鸿一瞥,慢时如袅袅轻烟,密时如纷飞细雨,疏时如梅花间竹,而贯穿其中的大气荒远,又使得他的剑势远在天空之上。这就是夜魔天狼剑,传说中的天教护法王夜叉的绝顶剑法。 郑诗络没有想过会有机会和天教的夜叉王jiāo手,天教毕竟早已经是一个虚无飘渺的传说,但是先是双门镇的天魔荒梦曲,后是芒芽,而后是刚才的新月,再到夜魔天狼剑,他已经不再感到意外。 也许这是冥冥中注定的相会。也许他注定就是和天教有一段不解之缘。 他知道自己还不是夜叉王的对手,只能运用高明的轻功身法在对手的剑影里有惊无险的来回闪避。然后,他就开始还手。 郑诗络的脑中没有那些固有的剑法,他眼前浮现的只是一片片时光的碎片,在那些碎片里,有漫山飞舞的红叶,有如火如荼的晚霞,还有那个以剑为舞的翩翩倩影。生死胜负都不问,他只是以手中的剑,书写着曾经沧海过眼云烟,书写着过去现在未来都无法远去的眷恋。当他心中那些飞舞的碎片连成一幅曾经令他自己如痴如醉的图画时,他的剑也嘎然而止。 空气中响着薄薄剑身有如红唇翕动一般曼妙的声响。对手的剑在月光下划过一道忧伤的弧线之后笔直落下,chā入了一块厚重的山石之中。 跟着便是一阵由衷赞叹的掌声,还是他的对手说道:“我一开始就想过自己有可能会输,但是没有想到能输得这么绝美绚丽。这是我见过的最上乘的剑法,我知道你是即兴而创,但是我还是很想知道这套剑法的名字。” 郑诗络直到这时,才看清了这个和他jiāo手数百招,令他疲于应付令他看到剑法的至高境界令他完成剑招剑势的蜕变的对手。 这是一个须发花白的男子,也许已过天命之年,但是看上去依然俊朗洒脱,气度超凡,穿着一身雪白的衣衫,负手而立,淡淡的看着郑诗络。 剑法的名字?郑诗络没有想这个问题。 白衣男子接着道:“你这套剑法一气呵成,其中最具精髓的招数共有二十一招,快慢自如,攻防一体,落拓荒寒,风骨孤高。用剑能达到这个境界,让我有如品味一场盛宴一般。” 郑诗络道:“前辈过奖了。我什么都没有想,剑招套路,这些东西好像都只是浮光掠影,只不过剑由心生,随意而走罢了。” 白衣男子道:“好个剑由心生,随意而走。今日真是大开眼界。你不必叫我前辈,我也承受不起。你的剑招自成高格,看来也难以一实名命之。” 郑诗络道:“不,在我心中,这套剑法是有名字的。” 白衣男子道:“哦,不妨所来听听。我看到你的剑招中有一股红叶纷飞的清美,这名字也该与此相近。” 郑诗络淡淡一笑道:“天寒红叶稀。我想叫它红稀剑法。” 白衣男子道:“大俗即雅,倒也贴切。可是,我觉得叫寒稀剑法更具蕴籍。” 郑诗络怅然道:“多谢赐教。那便叫它寒稀剑法吧,这两个字,原就深嵌我心。” 白衣男子问道:“你不问我的身份?” 郑诗络道:“我既然已经知道,又何必再问?芒芽姑娘,你在旁边看了那么久,还打算赐教吗?” 芒芽早就到了,自然在一边看了许久。听到郑诗络的话,她盈盈一笑,道:“我原以为你的刀法卓然超群,没想到你真正厉害的却是剑法。你的寒稀剑法虽然高明,不过我还是打得过的,当然,我得用我的刀。”不知什么时候,她的手里已经拿着一把刀,一把薄如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34 章 纸,蕴含着一种秋水深潭般清澈明亮的两尺短刀。刀身的纹理隐隐浮现一知上古神兽。 郑诗络道:“芒芽姑娘的身份,在下倒也没有猜错。天狼剑,修罗刀,江湖上能见其一者只怕也寥若晨星,同时见到还能jiāo手过招的,在下只怕也幸为第一人了。” 芒芽道:“既然猜到,也就不必说了,咱们来打过吧?” 郑诗络道:“好。” 芒芽说打就打,那是一点也不含糊的。用修罗刀的芒芽和用锄头镰刀的芒芽可就大不一样了。 第四十二章阿修罗 尽管名门正派的人历来都含糊其辞,但是从那些传说的只言片语间,江湖中人也暗暗的承认一件事情天教是武功最高的一个门派。而传说中天教中武功最高的人,就是护法王阿修罗。 天教武功最高的护法阿修罗王竟然是一个苗家少女,这当然会让人想不通。可是天教历来如此,天教有太多令人想不通的事情,所以百多年过去了,江湖上的人,尤其是自诩名门正派的那些人,仍然把天教称之为“魔教”。这样的称谓里面,并不见得是正义对邪恶的痛恨和鄙视,恰恰相反的是,这里面饱含着一种恐惧。 在江湖传说里,天教的人诡异莫测嗜血凶残。诡异是真的,一如芒芽的刀法。 最开始的时候,郑诗络并没有想到芒芽会是天教的阿修罗王,他只是从她诡异高绝的武功里猜度到她的身份和天教或多或少都有一些联系。是刚才华彩的新月证实了他的想法,他知道,用那种武器的人,江湖上只有一个,那就是天教护法紧那罗王,然后是夜叉王的夜魔天狼剑,然后是芒芽手里的刀。跟传说中武功最高的人jiāo手,老实说,他的内心也充满了忐忑。他虽然学了很多武功,即使称不上阅尽天下武学,至少也有大半,同时他知道自己的武学博而不精,比起专攻一家的人未必就强。他知道自己甚至还不能算是真正的一流高手。而阿修罗王,绝对是超一流的。 和这样的人jiāo手,谁敢说自己有必胜的信心? 可是和这样的人jiāo手,郑诗络又感到很兴奋。这和他刚才躲避紧那罗王的新月镰以及和夜叉王比剑包括第一次和芒芽jiāo手的情形都不同,那都是他在迫不得已的情况下为了保命而出手的,事前根本来不及去想对手是谁,该如何面对。而现在,他知道自己是在和传说中武功最高的人jiāo手,这样的机会不是每个人都有的。他的内心中充满了忐忑不安同时又斗志昂扬,他没有必胜的信心可是又充满了一种对胜利的渴望。 武林中有那么多的门派那么多的高手,有谁真敢称自己天下第一吗?即使有人敢,又真的能称天下第一吗? 天空之外,还有无穷无尽的宇宙。 但是芒芽真的是个可怕的对手。第一次jiāo手的时候,郑诗络就感觉到自己没有胜算,这一次jiāo手,他更感到胜算渺茫。但是他依然要与之一战,他绝不是轻易服输的人。而且,刚和夜叉王的一战,更让他领悟到了一种生死胜负都不问的境界,他的潜能,也随着对手的强大而不断的被激发出来。 更何况,在他的剑里,还有他所爱的人的灵魂。 芒芽的刀法不像夜叉王那么大气荒远令人叹服,芒芽的刀给人的感觉只有一个,那就是窒息。无论她是快是慢,都叫你觉得透不过气来,她似乎永远都能比你先出一招,比你先发现对方招式的漏洞。她似乎就是让你看不到任何一点战胜她的希望。 换一个人,如果是真正的高手,也许很快就会弃剑服输,如果是庸手,则服输的机会都没有,芒芽的刀法里,也绝对没有怜悯和慈悲。阿修罗是武神,不是佛,普渡众生不是她的事。 郑诗络真的做到了生死胜负置之度外,而把他的寒稀剑法发挥到了极致。他的剑带着琥珀色的月光,时而冲淡洗练,时而雄浑豪放,时而又高古疏野;配合着他的剑招,他的身法同样飘逸旷达、沉着劲健;剑招身法之外,内力则是大用外腓,真体内充,返虚入浑,积健为雄。内外一体,自然天成。 夜叉王所见的“寒稀剑法”,精髓共二十一招。而郑诗络在和芒芽jiāo手时,在那二十一招之上又新创了三招。二十四招时而流泻铺陈,时而梅花间竹,时而又溯游而上,招式虽然有限,而变化无穷无尽,且进退收放愈加纯熟。 旁边不时传来一声叫好声。 月华逐渐隐没,夜色更加深浓,空气中雨气也越来越重了。 不知打了多少招,郑诗络觉得自己的剑招越来越得心应手,挥发自如,虽然远未看到胜机,却也绝不会轻易落败。 芒芽招招都是杀着,进退间不似比试武功,而似生死相拼,可是也绝无怨怼恼怒,虽凶狠而不残暴。她的招数源源不绝,内力深无止境,唯有一点比郑诗络稍逊,就是身法不如他飘灵多变,是以她尽占上风,每每即将置他于死地时,又被他有惊无险的避开。 天色渐渐亮了起来,远天染上了一抹殷红的朝霞。 月晕、朝霞,一场渴望已久的雨终究是要来了。 到朝霞退去,天空中已是乌云密布。 郑诗络和芒芽的比试依然没有结束,直到一道闪电划过长空,一阵雷声震人耳鼓。芒芽才喊道:“要下雨了,我们不打了吧!” 郑诗络道:“好,我胜不了你,你也杀不了我,这么打下去,只怕要耗尽内力,两败俱伤。”说话间,剑势渐收,慢慢退了开来。 芒芽手中的刀划过一道雪亮的光芒,就不知道被她收到哪里去了。她嫣然笑道:“两败俱伤是有可能,可我体内有历代阿修罗王的内力,我用之不竭,伤了还能恢复,你就不一样了。” 郑诗络默默点了点头,道:“我知道。” 芒芽笑道:“不过你不服气,对吧?其实如果你也会本教的秘传心法,将你的内功传给后人,你的传人将无敌于天下。” 郑诗络摇了摇头,淡然笑道:“是不是天下无敌并不重要,那也不是我想的事情。我有个疑惑,想请芒芽姑娘解答。” 芒芽道:“你说。” 郑诗络看看芒芽,又看看负手而立的夜叉王,问道:“从双门镇的天魔荒梦曲到此,仅仅是巧合吗?” 芒芽一笑,反问道:“你是个绝对聪明的人,你觉得呢?” 郑诗络笑笑,不作回答,只道:“万事皆有因果,我看到了结果,所以也能猜到原因。也许,从我拿到广目无边的那一天起,就注定这一连串的相遇了。我很乐意物归原主,我知道我一妹也不会反对。”说话间,他侧过头去,看到了山崖边上一抹淡红的身影。 不知道苏浣纱是什么时候来的,可能在他和芒芽斗得最激烈的时候吧。 苏浣纱笑着接道:“大哥这么说,我想把它据为己有也不行了。其实那些传说也未必可信,是江湖上的人太把它当真了。”她说着,解开背上的包袱,从里面取出那个形状奇怪的广目无边来,往芒芽面前一掷,道:“奉大哥之令物归原主!” 芒芽手一抬接住了,似笑非笑的问道:“可是,如果那些传说并不是空穴来风呢?” 苏浣纱道:“本来不是自己的东西,取之何用?大哥,我这么说对吗?” 郑诗络微笑着点了点头,道:“即使是天教,不也成了过眼云烟吗?那怕留下像几位这样的高手,也只不过让这段传说变得更加的真假难辨罢了。传说既然早已远去,还要把希望寄托其上,倒不如自己奋发图强更为实际。天教的武功再强,也还是人练出来的,后来的人,未必没有机会更胜一筹。武功、权势、财富,我不会说这些东西无足轻重,但是即使我要这些东西,我也会凭自己的力量去获取。传说,还是还给传说吧。” 芒芽看着他,嘴角上不禁浮起了一点浅浅的讥笑,道:“你是看不起天教吗?” 郑诗络道:“没有,但是我也不会仰视它。” 一个人拍起了手掌,赞道:“说得好呀大哥!跟你混真的很有前途!” 另一个人道:“小子,你一出口就是废话,唯独这一句除外!” 来的两个人是关若飞和池箬客,他们是尾随苏浣纱而来的,但是,要追上她对他们来说也太难了。 芒芽看了看苏浣纱、关若飞池箬客,再看看郑诗络,道:“你是想再创一段传说,是吗?” 郑诗络道:“还没想过,但未偿不可一试。” 芒芽哂笑道:“你凭你们几位?” 关若飞叫道:“小姑娘,你这是什么话?你武功高不假,但也不用这么瞧不起人吧?我们现在虽然没有什么力量,但这世上原也没有什么事是不可能的。” 池箬客道:“好吧,我承认你除了废话之外,偶尔也能说一些有意义的话。芒芽姑娘,我看你人长得漂亮,武功又好,要是跟我们一起打天下,又未偿不是一件美事。” 芒芽一阵清笑,眼珠一转,道:“这个主意不错啊。古伯伯,你说我跟他们一道,可以吗?我很好奇,很想看看他们是不是真的能再创一段传说。” 芒芽口中的古伯伯就是夜叉王古奥,他抚须微笑,道:“这就要看你以什么身份和他们在一起了。总不能让天教的护法王再去做人家的属下吧?” 芒芽道:“我只是和他们一起,他们要开山立柜,我不加入就是,你说可不可以?” 古奥道:“那就是你自己的事情了。这一次你家乡有难,教主特许你回乡救援,并没有说要你什么时候回去。” 芒芽笑道:“好,那就这么说定了,本来你和连迦姐姐做我的后援,现在有了他们几位,我家乡的灾难相信不久可解,你们也可以拿着广目无边回去复命,这都不知道是几全其美了。” 池箬客看着芒芽,心想有这位苗家美少女同行,抛开她的武功不说,这以后的路上,可都是风光无限了。想着想着,不禁满脸笑意。 不料关若飞比他更进一步,走到芒芽面前,道:“芒芽姐姐,我行走江湖那么多年,从来没有见过像你这么漂亮而武功又这么高的姑娘,从我见到你的第一眼,心中就充满了景仰之情。更没想到今后我们还能风雨同路,关若飞此生足矣!” 池箬客看看苏浣纱,又看看郑诗络,目光落回关若飞身上,摇头笑了起来。 郑诗络微微一笑,转身离去。 苏浣纱半笑不笑的看了看关若飞和池箬客,也转身跟着郑诗络走了 第四十三章竹楼春煮酒 那一场盼望已久的山雨总算如期而至,虽然只是匆匆而过前后不到半个时辰,但是对于久旱不雨的大地和望眼yù穿的人们来说,这一粒粒的雨珠都比黄金还要来得金贵。 旱灾终于要过去了,逃亡到山谷的人们开始准备着返回他们的家园,他们造反是别无选择,只要还有一条活路,他们就还能忍辱负重下去。官府么?官府只要能收到粮米地租,他们也不会把造反的人全都杀了,不然谁给他们种地供他们驱使呢? 过了一个月,老天又陆陆续续的下了几场雨,春天来了,大地又恢复生机。山谷里的人走了一半多了,这一天,彝人的头领阿纪也来对芒给说,他要带着他的人回家去了。芒给告诉阿纪,他不能回去,官府还在通缉他呢,山谷的防卫工程也没有完成,这里是他们的最后的栖息地,将来要是再遇到什么灾难,他们还可以再回来。可是阿纪说他不能再等下去了,不然,他们原有的寨子和土地都回被别族的人占去,至于官府的通缉,只要他的族人能好好的生活下去,把他抓去砍头又有什么要紧? 阿纪带着他的族人走了,几个议榔的榔头也来对芒给说,他们要带着他们的人回家去。芒给也留不住他们,只能带着自己寨子的人留了下来。他的寨子本来有千户人家,现在剩下了不到一半,芒给决定他们的寨子就建在这个山谷里了。山谷的地形非常好,土地肥沃,水源也充足,人少了,他们可以在这里很好的生活。唯一的担忧就是官兵,如果这个时候官兵再来攻打他们,就凭他们这剩下的不到千人的壮丁,根本就无法抵御。郑诗络他们留了下来,但是他们几个人武功再高,也抵挡不了千军万马,何况,他们也不可能永远的留下来。芒给带着人日夜赶工,希望尽快修好山谷的防卫工程,练兵的事,只好先搁置在一边。 可是,他们担心的官兵一直都没有来。不知道是官府把他们给忘了,还是有别的什么事情,随着雨季的到来,几条通往山谷的道路都被山洪阻断,他们就更不用担心了。 当大地久旱的时候,人们没日没夜地盼望着下雨,可是当着雨下个没完没了的时候,人们又会开始厌烦起来。尤其是被雨困在屋子里哪也去不了的人们。尤其是本来就坐不住的人。 关若飞这几天可真的是烦透了,老实说,他讨厌这种下个没完没了的雨。逃难的人离开后山谷里留下了很多竹楼,虽然后来芒给带人清除了一些随便搭建起来的木屋竹楼,但还有很多修建得结实美观的留了下来。人去楼空,关若飞着时候才懂得了什么叫人去楼空。他们被视为贵客,都是一人住一座竹楼,竹楼间相隔又颇有距离,外面的雨下得那么大,很多时候他们就只好呆在自己的竹楼里。一个人呆在一座竹楼里,哪怕只是一天,关若飞也憋得难受,何况是连着好些天呢! 耐不住寂寞,他当然要冒雨跑出去。苏浣纱那里当然是不能随便去的,去了也只能是挨骂。芒芽那里也是不能随便去的,因为芒芽和她哥哥芒给一家住在一起。杨选江夫fù那里嘛当然也不方便去。郑诗络他虽然满心敬仰,可是郑诗络不大喜欢说话,去也只能是找闷的。唯一的一个选择就是池箬客了。池箬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35 章 虽然比他大上几岁,可是他觉得他们之间,有很多共同的话题。比如上一次他们就为桐柏七秀(杨夫人秋雨岚除外)谈论了整整一天,谈论的当然不是谁的武功更高,而是谁更加美丽动人。最后他们一致同意桐柏七秀里面最漂亮最动人的还是最小的一个,赵雨淅。达成共识的时候关若飞满脸的得意,池箬客看着他的得意一脸疑惑,不知道这小子卖弄什么玄虚。 关若飞一想到这里就满心窃笑,这是一个秘密,等到他们再见到赵雨淅的时候才能揭晓,到那个时候,哈哈哈……他从雨里飞快的奔跑着,越想越是得意。不知道风流倜傥的潇湘公子到时候会是什么表情呢? 池箬客的竹楼在溪水边上,这本来是一片竹林,人们逃难到此的时候把竹子都砍倒建屋生火了,然而春雨一下,先是冒出成片的竹笋,渐渐的便长出了一片绿意出来。 关若飞跑到池箬客的竹楼里,却没有看见人,不知道这家伙跑到哪里去了呢。一想到池箬客有可能到苏浣纱那里去了,他就觉得自己绝不能落后,于是便跟进跟过去。可是到了苏浣纱的竹楼里也不见有人,就奇怪了。看到一个小孩踩着雨水在玩,就问他有没有看到苏浣纱。在苗疆呆了有一些日子了,可是关若飞还是没学会苗话,比划了一阵,小孩也没听明白他的话,随便指了一个方向,倒刚好是郑诗络住的竹楼。在找不到其他人的情况下,去和郑诗络聊聊,切磋一下武功,倒也还是可以的。反正也没事,关若飞便往郑诗络的竹楼走去。 走到郑诗络的楼下,却听到一阵清脆的乐声,没有曲调,也听不出是什么乐器所奏,就是觉得很好听。关若飞很好奇,一纵身就直接往楼上跃去,刚在楼板上落下,一道劲风就迎面飞了过来。关若飞身子往后一仰,感到什么东西贴着鼻子飞了过去,没有锋芒,也不知道是随手捡的什么东西,接着听到芒芽道:“不请自来,该打!” 关若飞走进去,看到芒芽坐在堂屋里,在火塘边挂了一圈的刀剑匕首,正用一支筷子把这些兵器当乐器敲着,另一只手空了,想来刚才扔出去的就是一支筷子。 关若飞道:“我是不请自来,可这也不是你的屋子,要打也轮不到你呀。” 芒芽道:“我是此间的主人呀。” 关若飞道:“是吗?可我怎么没听大哥说给我们找了个嫂子?”他知道芒芽说的是这个苗寨,她是寨老的妹妹,自然算得上主人的。但关若飞说的是这座竹楼,这座主楼的主人是郑诗络,要做女主人,自然要郑诗络的夫人才行。 芒芽哼了一声,道:“你们汉人就是喜欢话里有话,我不想理你。” 关若飞看了看,郑诗络并不在屋里,便笑道:“芒芽姐姐,你说我是不请自来,我看你也是吧。大哥呢?你跑到这里做什么?” 芒芽道:“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关若飞道:“等我大哥是吧?嗯,你人长得这么漂亮,武功又好,嫁给我大哥倒也不错。不过,不知道你除了会打架,还会什么?” 芒芽看着他,道:“谁说我要嫁给你大哥?我是在这里等我阿哥的,他和你大哥还有杨大哥去看寨墙去了,这两天雨大,有一段寨墙只怕要被冲坏。关小飞,我看你人不大,怎么心眼还挺多的?” 关若飞笑道:“女人呢,越是否认的事情,心里越是想承认。不怕你武功那么高,也一样的逃不了。” 芒芽就使劲的看着他,笑了起来,道:“你才多大呀,说得这么头头是道的,真有意思。” 这时苏浣纱来了,接话道:“芒芽,不要理他,你越理他,他话越多。再说,他只是看着小,心里面想的事情多了,别当他是小孩。” 关若飞嘻嘻笑道:“看来,还是苏姐姐最了解我。苏姐姐,你怎么也到这里来了?也是等哥哥?” 苏浣纱白了他一眼,道:“少给我耍嘴皮子,别讨我骂你。大哥他们呆会就回来,你来了也好,正好有事商量呢。” 关若飞赶紧问道:“什么事?是不是准备走了?芒芽姐姐,我先说我不是不喜欢这里,不过这里倒实在挺闷的。” 芒芽没理他,这是现学现用,再说她才不会管他喜不喜欢这里呢。 不一会池箬客也来了,戴着个斗笠,衣衫上沾了些泥浆,看到关若飞,不满道:“看你的样子,就知道你闲得无聊到处串门,你没发现大家都在忙着吗?” 关若飞道:“没人告诉我要做什么事啊。” 苏浣纱哼道:“要别人来说吗?很多事情都要自己想到才行。你真以为自己是什么贵客啊?在这里白吃白住还成天无所事事的。” 关若飞低头道:“苏姐姐教训得是,小弟知道该怎么做了。” 苏浣纱不接他的话,面朝池箬客问道:“大哥还没回来?” 池箬客道:“回来了,前面有个小孩病了,他先去看看,杨大哥杨大嫂在楼下呢。”说着话,楼梯上响起了脚步声,果然是杨选江和他夫人秋雨岚来了。山谷修建防卫工程,他是出力最多的,大到设计寨墙箭楼,小到采石伐木,他都全程参与了。但是他虽然在军队里呆过,对土木工程还是了解有限,所以总觉得吃力,心里就就觉得对不住芒给头领,只好多出力了。此时出现在竹楼里,他简直就是一身泥水。 关若飞道:“咦,人都来齐了,看来是有什么大事。” 郑诗络和寨主芒给是最后到的,他们和杨选江一样都是一身泥水,芒芽就在火塘里生了火,让他们坐下来烘烤。 坐下来,郑诗络看到大家的眼睛都看着他,就道:“眼前有一件事,大家都出出主意,芒给寨主得到消息,官兵之所以没有接着进剿各处起事山民,不是因为总兵刘镇泰在这吃了败仗,而是福建沿海又有大批倭寇来犯,朝廷边兵不足,从湖广、云贵等省抽调了部分兵力前往增援,是以无力再对苗疆进剿。如果消息确切的话,相信不久朝廷就会传达招安诏书,安抚苗疆之变。大家以为,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做?” 杨选江道:“大哥,要我说,苗疆此役受损巨大,不宜再战,如果朝廷来招安,未尝不是一条出路。沿海倭患又起,我们理应奔赴前线,杀敌报国。” 关若飞立刻接道:“大哥,我认为杨大哥说得对。” 池箬客嘿嘿一笑,道:“报国不报国的,我倒不以为然,不过倭寇殊为可恨,听说他们有几个人号称东瀛四大剑客,早就扬言要血洗中原武林,名门正派的人靠不住,咱们去,正好杀杀他们的威风!” 关若飞又接道:“池兄所言甚是。” 苏浣纱道:“你闭嘴吧,谁说话都有你接嘴的。大哥,怎么做你拿主意吧,我们都听你的。” 郑诗络道:“我赞成杨大哥说的。苗疆此乱,正渐渐平息,如果朝廷下诏招抚最好,即便还会派兵前来,此地极为隐蔽,又修好了寨墙机关,轻易是打不进来的。我们本也到了该走的时候了。倭寇为患数十年,凡我中华儿女,皆有守土杀敌之责,何况我们是习武之人,更是义不容辞。一旦消息确切,我们便起身前赴沙场。”他说话的声音虽然不大,也不见得慷慨激昂,却让人看到一股威严和坚毅。 关若飞又道:“大哥,有一件事,我觉得,咱们应该先把它定下来再走。 第四十四章红叶梦起 众人便都看着他,关若飞就得意的一笑,道:“这件事,我可想了很久了。”他故意卖了个关子停了下来,可是也没有人追问他,等了一阵,很挫败的道:“你们怎么都不追问一下?枉我费了一番苦心。” 池箬客嘲笑道:“这就叫自作聪明,你就直接说吧,反正你也不会有什么好主意。” 关若飞没了先前的兴致,也就懒得和他拌嘴了,接着道:“好吧。其实,那天从云梦山回来,我就在想这个事情了。大哥,那天你不是说要再创一段能与天教媲美的传说吗?我觉得,此事大有可为而且事不宜迟。当今的武林,表面上看起来风平浪静,那些声名显赫的门派世家一如既往的统领着这个江湖。可事实上大家都明白那所为的风平浪静下面,正涌动着一个巨大的漩涡。当今的武林,外有倭寇为患,内有鬼教之祸,就是那些名门正派,不也正在勾心斗角,暗中较劲吗?表面上看来风平浪静,但是只要扔下一小块石头,恐怕就能引来一场浩劫。”他说着说着,脸上的表情凝重起来,平常虽然总是嬉皮笑脸无所事事长不大的样子,这时却有一股先天下之忧而忧的成熟和痛心。 众人都没有说话,谁都知道他所说的就是江湖上一个明显的事实。 关若飞接着道:“我的武功,是东方大侠传授给我的,东方大侠传授给我的,还远不止是这点武功。大家都知道,东方大侠当年为了铲除为祸江湖的魑魅魍魉四怪,千里追踪,从中原一直追到了回疆,初时东方大侠身边还跟着许多江湖侠士,后来,有的跟丢了,有的中途退缩了,东方大侠追到四怪的时候,只剩下了他一个人。东方大侠的武功虽然很高,可事魑魅魍魉四怪联手斗他一人,初时他们还不是东方大侠的对手,但是斗得久了,东方大侠的内功体力就渐渐不支了。两边斗到精疲力竭,谁也不知道会是谁最终落败身死。那时候我才两岁,家父是个边关小吏,家母则是个鞑靼人的牧羊女。家父的薪俸不足养活我们全家,主要还是靠家母牧羊放马过活。那是个雨天,在我们那,这样的天气很少见,家母带着我,赶着两匹马顶着风雨回家,其中一匹马还带着一匹小马驹子。走过一个小山包的时候,看见有五个人在打架,其中的四个打另外一个,单qiāng匹马的那一个人就是东方大侠,那时候他浑身是血,眼看就要支持不住了。家母是蒙古骑兵的后裔,看不得别人以多打少,也不知道那些江湖怪人的可怕,就纵马冲过去,把东方大侠给救了下来。说起来,那时候家母虽然十分勇敢,但也十分危险,如果临渊四鬼不是因为和东方大侠恶斗下来早已是强弩之末,我们母子早就没有了。” 说到这里,他轻轻的吐了一口气,听的人也觉得这事既有三分侥幸,也真有七分危险。 关若飞接着又道:“东方大侠被家母救下来后,调养数日,伤势虽然没有痊愈,但还是强撑着再回去找临渊四鬼,一来他追踪他们已久,不甘心就此罢手,二来也怕他们为祸乡里。其实他那时候的身体,不见得比得过一个寻常的兵士,倘若临渊四鬼比他多恢复得一些,只怕他此去便是自寻死路。我不知道这个江湖上真正称得上大侠的人有几个,但是,在我的心目中,东方大侠就是一个响当当的大侠客。他找到那日死斗的小山包,临渊四鬼却早已不知去向。东方大侠的伤势很重,就在我们家住了下来。后来,他时常回来看望我们,我渐渐长大,因为从小喜欢习武,东方大侠就时常来教我武功,不过他从来不说是我的师父,只说我是他的一个小友。到了前年,我满了十五岁,呆在家里无所事事,我说想跟东方大侠出去闯dàng江湖,我爹娘也就答应了。东方大侠和洞庭湖冷家有着过命的jiāo情,可是,当他还在边关养伤的时候,听说冷家被鬼教灭了,全家上下无一活口。十多年来,东方大侠一直在暗中奔走,希望联合几大门派的力量消灭鬼教,很可惜,豪言壮语听了不少,却一直没有人真正站出来。东方大侠只觉得心冷,就一直没有再在江湖上亮出他的名号。前些日子,我们听说临渊四鬼又在江湖上冒头了,就分头寻找他们的下落。我一路跟到了双门镇,却听说临渊四鬼死在了桐柏七秀的剑阵之下,真觉得心情大快。可惜的是,没有能亲眼见到七秀剑阵的风采。” 苏浣纱哼道:“你遗憾的是没有能尽览七秀的芳容吧?” 关若飞嘿嘿一笑,道:“苏姐姐,你真是了解我。我……”又想耍耍嘴皮子,被苏浣纱眼睛一瞪,赶紧把嘴边的话吞回肚子里去,转头看着郑诗络道:“大哥,我常听东方大侠扼腕叹息,说如今的江湖是一盘散沙,得有一个有德有能的人出来,改变这种表面风平浪静,下面危机四伏的状况,鬼教虽然销声匿迹了一阵,但那只是在暗中积蓄力量,一旦他们再度出现,只怕这个江湖面对的将是一场前所未有的浩劫。这些年倭寇泛滥,东瀛武士也常常侵入我中原武林,若是和鬼教同流合污,再加上名门正派的勾心斗角,党同伐异,则不但是江湖中人的劫难,也是天下苍生的劫难。东方大侠奔走了这么多年,一直希望能够找到一个人来改变当今江湖的局面,大哥,我觉得,这个人应该就是你了。” 池箬客拍了拍手,道:“小子,看来你还有一点眼光!” 苏浣纱看着郑诗络,微笑道:“大哥,我也觉得你能行。” 郑诗络看着他们,沉默了一下,道:“这个责任太大,不是我能扛得起来的。” 关若飞道:“大哥,还有我们呀!虽然我们现在就这么几个人,力量也很薄弱,在别人看来,也许是螳臂当车,殊为可笑,可是事在人为。你也说了,天教的传说未必不能再现。” 杨选江道:“大哥,关小兄弟的话,也不无道理。而且,以当今之势,就算我们不愿卷入武林中的是非,只怕也由不得我们自己。江湖正面临着一场劫难,既然身在江湖,就在劫难逃。”他平常并不怎么说话,可是每当他说话时,往往都能够切中要害。 既然身在江湖,就在劫难逃。 芒芽饶有兴趣的看着他们,她真的很想知道,就凭他们这几个人,能不能救渡这场劫难。或者,很快就被这场劫难所吞没。他们的力量太渺小太薄弱,凭着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36 章 一腔热血,就能重振江湖吗?她觉得这几个人有点可笑。但是,她又希望他们真的能在一潭死水中激起波澜。她便看着郑诗络,她知道,答案将在他深邃辽远的眼睛里浮现。 郑诗络没有立刻接话,他站了起来,走到了楼边,手扶着栏杆,看着外面的暮雨潇潇。山谷里长着许多枫树,那是苗家的神树,在这晚春初夏的暮雨中,枫叶青翠yù滴。夏季之后呢?郑诗络看到了一片如火如荼的嫣红。关若飞的话,在他的心里dàng起了一阵阵的波澜。他留在这个尘世,没有想过要做什么惊天动地的事业,没有,他从来没有这么想过。但是,命运既然让他和这些朋友相逢相识,也许就是在为他铺排那未曾设想过的未来。未来?他的未来会有什么样的结局呢?江湖的命运吗?万人景仰的尊贵地位吗?还是金玉满堂的生活?这些东西,又和他有什么关系?他的心里一片空寂,他看到的,只是那一片燃烧的晚霞,纷飞的红叶。 关若飞看了看他,又道:“大哥,这几天,我都在想。这步棋,我们该怎么下呢?我想,我们应该先成立一个帮会,逐步的收纳一些人进来。武功不一定要多么的高强,但为人一定要仗义诚实。我想过了,我们可以先设四个堂口,分为青龙白虎,玄武朱雀,目前我们这里的人各负责一个堂口,分别去发展力量,再寻找一个合适的地方作为总舵。大哥做龙头,杨大哥做二当家,负责吸纳一些懂得行军布阵的人组成玄武堂,守卫我们的总舵;池大哥做三当家,吸纳一些绿林好汉组成白虎堂,为咱们的帮会聚集财源;苏姐姐嘛,做四当家,再吸纳一些轻功好的人,组成朱雀堂,在各部之间进行联络;我嘛,就找些武功够硬的人,组一个青龙堂,专门负责打架。嘿嘿,你们觉得如何?” 池箬客道:“想得倒挺细的,看来琢磨了很久了。不过,凭什么就叫我搜刮钱财,你觉得我看上去象有钱人吗?” 关若飞道:“不像。不过你是强盗起家的,绿林道上朋友很多,是偷是抢,是拐是骗,你总有你的门路。现在贪官污吏jiān商恶绅太多,那些不义之财,取之有道。” 池箬客骂道:“臭小子,看来你算计我很久了!” 秋雨岚道:“关小飞,想不到你平时嬉皮笑脸的,肚子里还真装了些东西啊。不过,咱们这个帮会要是真成了,该叫个什么名字呢?” 苏浣纱看着郑诗络,淡然一笑道:“我看,就以红叶为名吧。也不叫帮会,也不叫门派,要叫,就叫红叶江湖!红叶纷飞,号令天下。”这几句话说得清清淡淡的,却让众人眼睛一亮。 关若飞击掌叫好,道:“好极了,红叶纷飞,号令天下!这样的话,还可以让芒芽姐姐做我们的红叶香主,不受各部节制,但是在必要的时候,可以做我们的后援啊!” 芒芽呵呵一笑道:“你怎么把我也算计进去了?不过,红叶香主这名号听起来真好听呢,不受节制的话,嗯,可以考虑。” 关若飞诡笑道:“算计不算计,我知道芒芽姐姐你是不会拒绝的。” 杨选江道:“关小兄弟的想法很细,也很实际,我觉得真的不妨一试。不过,我们还差几个重要的人,除去你设计的这些堂口之外,我们还应该找到一个精通奇门遁甲的人,要建总舵,少这么一个人决计不行;还要有一个铁面无私的人来做执法堂主,国有国法,帮有帮规,即使是志同道合之人走到一起,既然作为一个帮会,规法必不可少;最后,还需要一个极为聪慧且人脉极广的人作为军师。我们以大哥为首,如果找齐了这么一些人,红叶纷飞,号令天下,就绝非一句戏言。” 池箬客道:“红叶江湖,红叶江湖,这名字取得好!大哥,你说呢?” 第四十五章此地一别 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在了郑诗络的身上,他转过了身来,看着这些相处的时间虽然不长却风雨相随,生死与共的兄弟。他看到苏浣纱的脸上带着一种淡淡的忧伤,看到池箬客眼睛里桀骜散漫的光芒,看到杨选江沉郁刚正的神情,秋雨岚的淡然和柔韧,看到关若飞的热情和期待,以及芒芽的好奇。对于他们来说,这就是一个命运的渡口,而他,不知不觉的就变成了那个摆渡人。可是,他又很清楚,现在远还没到开山立柜的时候。眼前这个江湖,北方是长风帮的天下,江南则是九鼎门的地盘,西面有桐柏剑派,东海之滨还有太乙教,以及少林武当这两个泰山北斗,六大派以下,还余河间鹤唳山庄、黄州清风堡和浙西百柳庄三大世家,以及其余大小各门各派,洞府海岛。既然想号令天下,他们必须先找到进可攻,退可守的地方扎下自己的根,也还需要更多的能人志士。而更重要的是,他自己还远为作好统率群豪建功立业的心理准备。 红叶纷飞,号令天下。清清淡淡的一句话,却也包含着万丈豪情。 郑诗络看着众人,缓缓道:“在我看来,这件事不急于一时。不鸣则已,一鸣惊人。要做,就要做到等江湖中人蓦然惊觉的时候,真的已经是红叶满天下了。” 众人听了,不由得点了点头。在此之前,他们已经知道了长风帮的秘密,得罪了九鼎门,也惹上了桐柏剑派,如果他们过早的亮出自己的旗号来,说不定还不等红叶飘飞呢,就被人连根拔起了。 不过,对于满腔热情的关若飞来说,这话虽然算不上兜头泼了一盆冷水,对他的热情,却多少有点打击,他不甘心的道:“可是,大哥,所有的事情,我们现在就必须开始着手准备了,比如……”他的话还没有说完,就听到一声尖厉的响声划过暮雨纷纷的天空,又像流星般的转瞬即逝。 这是寨子的哨兵发出的响箭,难道在他们都以为官府会采取招抚的政策的时候,官兵突然杀到了? 芒给头领一下子站了起来,道:“你们接着谈,我先去看看!” 郑诗络道:“我们一起去。” 芒给点点头,也不多说。众人便都起身飞快的走下了楼。芒给一边往寨门奔跑,一边吹响了挂在胸前的牛角号,跟着呜呜的号角声,山谷里响起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很快的,各个竹楼里就涌出了衣甲鲜明,刀qiāng闪亮的士兵来,列成两路纵队,飞快的跑向寨门。人数不多,刀兵三百人,qiāng兵两百人,弓箭兵三百人,加上寨门和各处哨位的兵士总数不满千人,但都是经过了数月锤炼的精兵,远非原先拿着锄头镰刀起事的山民可比。 芒给头领和郑诗络等人登上寨墙上的箭垛不久,各处士兵也抵达战位。从响箭发出到整个山寨做好战斗准备,不过片刻工夫。 最先到达寨墙的,当然还是苏浣纱。等到芒给头领郑诗络等人也到了,她已经在为处哨位上巡视了一圈,回报芒给头领道:“没有发现官兵,不过响箭是从前边第一处暗哨发出来的,还不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但芒给头领对整个山寨的应变能力显然颇为满意,他点了点头,对两个亲兵道:“你们迅速查探,一有消息,立刻回报!” 两个亲兵应了,飞身跑下寨墙,从一处隐蔽的侧门骑马飞奔而出。 不一会,两个亲兵就策马归来,其中一匹马后面还用绳子拖着一个人。从衣甲上看来,那是一个官军。因为苗兵虽然也穿的是官兵的铠甲,但他们头上还是包着他们民族的布巾。芒给头领看了看远处,并没有官兵跟来,便吩咐打开寨门,把两个亲兵放进来。一行人也跟着下了寨墙。来到寨门边,两个亲兵翻身下马,那官兵仍然被拖在马后。 芒给走过去,问道:“怎么回事?” 一个亲兵道:“前边发现这个官兵,很可能是个探子。” 杨选江认得那官兵是刘镇泰的亲随刘阿九,便问道:“阿九?你怎么到这里来了?谁带你来的?” 那官兵本来垂头丧气的,又满脸的疲惫,猛然间听到杨选江的声音,抬头一看果然是他,不由又惊又喜,道:“杨参将!太好了,我在山里转了好多天,终于找到你了!” 杨选江又问:“你是来找我的?怎么回事?后面没有跟着官兵吗?” 那刘阿九道:“回杨参将,小人是奉我家大人之命,前来给杨参将送信来的,在大山里迷失了道路,不知怎么的就走到这个山谷来了。小人不是探子,后面也没有跟着兵马,请杨参将放心,小人绝无半句谎言。” 杨选江点了点头,道:“芒给头领,阿九是条信得过的汉子。” 芒给也点了点头,道:“把人放了,给他拿些吃的。传令,除值守卫队外,其余人等解除戒备各归其所。” 亲兵传令去了,刘阿九道:“大头领,士别三日,真的要刮目相看,我还没摸到寨门在哪呢,就给捉了来,要是再有官兵来攻打,只怕要吃大苦头。” 芒给笑道:“这都是杨先生的功劳。” 刘阿九从贴身处摸出一封信来,双手递给杨选江,恭敬的道:“这是我们家大人写给杨参将的亲笔信,请过目。” 杨选江结果信来,展开一看,只见刘镇泰苍遒瘦硬的行草跃然纸上,写道:“择流吾兄及郑公子足下诸公如晤:苗疆一败,生平少有,公子高义,始得生还。归来后常面壁自思,苗汉本一家,征之何益?是胜全不足喜,败亦不足耻。只可惜损兵折将,徒伤生灵。下官虽奉命行事,每思之仍引以为憾甚哉!及回奏朝廷,建议罢兵息战,苗疆久旱,当拨粮赈济。奈何人微言轻,朝中战和两派,争议至今未绝。盖力主进剿者,多为jiān妄,不知边患日急者也,而yù以苗疆变乱为己谋功,其用心殊为可憎。镇泰因兵败贬官,今任福建龙海千户。闽浙两省,自来为倭寇久患之地,虽自戚将军而倭患初肃,后仍时有犯境之贼。愚虽贬官,然重返昔日抗倭前线,虽贬尤喜。到任未久,却见军备松弛,昔日海防,所有毁损,而地方官吏受倭人海盗贿惑,多有为虎作伥者,令人颇为痛心。愚yù重振军纪,修缮海防,奈何人才凋敝,故致书吾兄,望兄念及昔日并肩之情,再助弟一臂之力,守土杀敌,安我黎民。郑公子诸君,武艺高强,义薄云天,一别之后,心多挂念。诸君若肯为愚座上之宾,则蓬荜生辉,感激不尽,如若不得,便得再见,亦生平大快。弟镇泰叩上。” 杨选江看了,把信递给郑诗络,道:“刘总兵叫我回去助他练兵抗倭,大哥意下如何?” 郑诗络目光一扫,粗粗将信看了,道:“这当然是好事。当初我们和刘总兵休战,不就是为了让他再回抗倭前线吗?此间的事已了,我们便一起去吧。” 刘阿九兴奋之极,道:“郑公子,我们大人的xìng命是您久的,大恩不言谢,小人却常听到大人念及杨参将及郑公子的名字。我家大人常道,等到倭寇尽除,还要学杨参将一样,追随郑公子,策马江湖,他说,若能如此,则此生无憾矣!” 郑诗络摇了摇头,微笑道:“此言过矣!” 刘阿九急道:“真的,我们家大人真的是这么说的!就是小人,对郑公子也仰慕得紧呢!如果真的有那么一天,小人也要追随郑公子,就做个跑腿端茶的小厮也好。” 关若飞笑道:“别尽拣好听的说,这些话听起来让人觉得好酸。你们家大人要是真的有心,到时候给我们个杀敌除寇的机会就好了。” 郑诗络道:“不错,我们山野江湖之人,若能追随将军抗倭除寇,即便马革裹尸,也是死得其所。”他转头对芒给道:“大头领,天下无不散的筵席,看来,我们也到了告别之时。我这人不喜欢说什么客套话,只想再来之时,能和大头领再痛饮苗家米酒,不醉无归。” 芒给笑道:“郑公子说得好,我们直xìng子的人,就不再说那些绕来绕去的话,你们去打倭寇,这件事,我芒给是万分支持的。你们是我们的恩人,今后,无论走到我们苗疆任何一个地方,也都是我们苗家的客人。我们苗疆地方穷,没有什么金银珠宝送给你,但是我们会献上最好的米酒和最动听的山歌欢迎你们。” 郑诗络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第二天一早,雨还在纷纷扬扬的飘着,山谷里的苗民们已经从他们的竹楼里走了出来,夹道相送他们的尊贵客人。他们确实没有什么金银珠宝送他们,但是他们用最动听的山歌,表达了他们的眷念和真诚。 关若飞看着送行的队伍里有好多苗家少女眼里含着眼泪,他虽然听不懂她们唱的是什么,只觉得自己整颗心都给那些水汪汪的眼睛泡软了,就对池箬客道:“你看着吧,我一定要回到这里来。这里的人多好呀!” 池箬客鼻子里发出“嗤”的一声,哂笑道:“你还真是自作多情,没看见大家的目光都集中在我的身上吗?” 这两个家伙在后面嘀嘀咕咕的,苏浣纱和秋雨岚的马并排走在他们前面,两人相对苦笑了一下,都在想,有这两个家伙一道,还真够烦的。 众人策马缓缓的走到寨门时,一匹白马从旁边闯出来,马上的人一勒缰绳,白马便扬蹄长嘶了一声。马背上那人白衣白裙,银环束发,光彩照人,原来是改做汉家装束的芒芽。 郑诗络看了看她,问道:“你也要去?” 芒芽笑道:“当然了,关小飞不是说,我是红叶香主吗?我还想看着,你们是怎么开创一个红叶江湖的!” 关若飞接道:“芒芽姐姐,这只怕不是真正的原因吧?” 芒芽并不去反驳他,只道:“不管什么原因,我总不会是你们的累赘吧?” 郑诗络道:“那很好,听说东瀛四大剑客的剑术非常了得,有你相助,倒更多一分胜算了。芒给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37 章 头领,咱们就此别过,后会有期了!”说完,一扬马鞭,率先奔出了寨门。 杨选江夫fù和苏浣纱刘阿九策马跟上,关若飞和池箬客这两个人虽然有些留念那些浑然天成,野xìng未除的苗家美女,但是一看郑诗络等人已经去得远了,便也拍马跟上。芒芽在后面,带着一种神秘的笑意,和她哥哥芒给道了别,也催马跟了上去。 第四十六章夜来惊风雨 “郑诗络,东瀛四大剑客的事情,你晓得好多?” 一行人里面,连名带姓的称呼郑诗络的只有一个人,那就是芒芽。她以湘黔边地的方言叫出他的名字来,没有人觉得她的语气傲慢不敬,只觉得她的声音听起来挺好听。苗疆已经远去,他们正取道郴州,准备穿江西而进福建,日出而行,日落而息,虽然没有催马赶路,每日所走的路程也不算短。芒芽始终是一袭白衣,旅途风尘,她的衣裙一样洁白如雪。穿着汉装的芒芽和穿着苗装的芒芽似乎是不同的两个人,野xìng好像没有了,剩下的只有一片惹人怜爱的纯真。她就像一朵雨后的百合花,可绝对是一朵带着剧dú的百合花,不明底细的人,绝对连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江湖上的事,她听别的同门提到过一些,可是她的那些同门对于江湖上的事知道的也不多,江湖在她的心目中,只是一个可疑的影子罢了。 天又要黑了,可是他们还没找到一个可以落脚的地方,哪怕是一座荒屋的寺庙祠堂也好。因为,天空眼看着又要下雨了。露宿荒郊遇到下雨,这总不会是让人高兴的事情。 他们都没有见到郑诗络开怀大笑过,可是,也没有见到他有什么不耐烦的时候,即使是天黑yù雨这样惨淡的时候。郑诗络的神情依然清淡得好像那一缕秋天里的微风,他看了看落后他一个马头的芒芽,答道:“只有一些道听途说的消息,还不知道具体的情况。杨大哥以前参加过抗倭的战斗,他对这些应该有所了解。”他的马突然加快了脚步飞奔起来,似乎觉察到了什么不祥的气息。 天就要黑了,他们正奔走在一片乱石嶙峋的荒野里。没有落阳,只有压得很低的乌云。算时间的话,应该也不是太晚吧。眼前的道路狭窄崎岖,两旁的乱石奇形怪状,好像都长着眼睛一般,yīn郁的看着他们。风吹来,众人都感到一阵凉意。 也许还算幸运吧,在天黑之前,他们总算找到了一个勉强能遮风避雨的地方,可惜这是一个坟地边上的一座破败的小石屋,石屋里面充满了发霉的气味,显然很久都没有人来过了。石屋外面长着一些蒿草,秋雨岚和苏浣沙就动手拔了一些蒿草将石屋简单的打扫了一下,其余的人则多少不一的找了一些柴草回来。 杨选江刚把火点着了,那一场不期而遇的雨终于按耐不住沙沙的下了起来。 干粮是上一个镇子上买的炊饼,但是他们全都觉得这炊饼很难吃。最惨的是关若飞,因为干粮是他自告奋勇去买的,一下子成了众矢之的,这滋味可不好受。 “要不,”关若飞低着头,小声道:“我出去看看能不能打到什么野味来烤吃。”当然,他虽然说得言辞恳切,但事实上一点诚意也没有,最起码他没有真的准备淋着一场夜雨出去打猎。再说这一片乱石岗,除了鬼他又能打到什么? 显然大家也都知道他只是随便说说,所以池箬客不无恶意的道:“小飞,你真是,唉,既然你这么坚持,我们也不便阻止你。我的要求不高,只要你弄一只小野猪来烤就好了。” 关若飞看着外面漆黑的雨幕,装作没听到的样子,心里直后悔自己多嘴。 当然了,也没有谁把他说得话当了真。苏浣纱刚才听到芒芽问郑诗络的话,便接着那话题问杨选江道:“杨大哥,你以前在军队里打过倭寇,那些倭寇的武功是不是像传说中的那么高?我听说,倭寇的剑术非常厉害,要胜过中原武林的剑法许多。” 杨选江道:“倭寇的剑其实是刀,也就是倭刀。倭寇剑术的最大特点就是快、狠、准,非常注重实效。比起中原武林中许多门派的华而不实的剑法来,的确显得很厉害。但是要说倭寇的剑术就胜过中原武林的剑法,哼,那是他们狂妄自大。除了剑术之外,倭人还极擅忍术,忍术颇似旁门左道的功夫,场场隐藏在暗处,令人防不胜防。中华武学博大精深,我们固然不可妄自尊大,却远不必妄自菲薄。无论是剑术还是忍术,他都同样存在许多弱点,只要抓住这些弱点,往往就能够一击致命。” 苏浣纱道:“剑术忍术,我们也都见识过。那一次在川北,池大哥还亲手了结了一个倭人女剑客和一个忍者。我看也没什么大不了。” 池箬客好久没有听到苏浣纱叫他“池大哥”了,而且还是在讲他的英雄事迹,一时间高兴得无以复加,假装不好意思的道:“苏家妹子,你真是,这些事嘛,提它做甚?”言语间的得意,却是白痴也听得出来的。 杨选江笑了笑,道:“池兄弟遇到的大概是断水流的女剑客吧,倭寇里女剑客不多,有的也多半是断水流。怎么说呢,在倭寇的剑术里面,这个流派只能算得上是二流吧。”言下之意,就是说池箬客打败倭寇女剑客的事其实不值一提。 人群里bào发出一个得意的笑声,最幸灾乐祸的,当然是关若飞了。他不无讥讽的道:“杨大哥,有些话,你也不要说得那么明白,虽然有的人脸皮很厚,但某些时候,我想他还是会脸红的。” 郑诗络道:“如果那个女剑客的武功只能算是二流的话,倭寇的剑术,只怕不容我们轻视。关小飞,以当日的情形看来,若是你换成池兄弟,恐怕要遭不测。杨大哥说得不错,我们不必妄自菲薄,也不能妄自尊大。对倭寇,我们一定要有一个清醒的认识。杨大哥,传说中的东瀛四大剑客,又是怎么回事?” 杨选江道:“是有这么一个说法,不过,传说中的四大剑客亦不尽相同。似乎在倭寇中较得肯定的是外号肥前之熊的龙造寺隆信、出云之鹿山中鹿之介、夜叉九郎户泽盛安和号称雷神的立花道雪,其中后面两人列入四大剑客似乎没有什么争议,而前面两人,有的说法以平泉慧一郎取代龙造寺隆信,有的以酒井小昭取代山中鹿之介。说法虽然不同,但是这里提到的六个人全部到过中原,并且和中原武林中人jiāo过手。而且,据说他们皆未尝败绩。”说着,他冷笑了一声,接着又道:“其中,以平泉和酒井这两个人进入中原的次数最多,手上的血案,哼,也是最多。其他的人,也皆非善类!” 关若飞听到这里,冷笑道:“什么四大剑客,原来都是些野兽虫豸!我不知道他们是不是真的未尝败绩,不过,我倒很想好好的会会他们!来到中华大地上撒野,他娘的,当真是活得不耐烦了!” 池箬客不失时机的打击他道:“豪言壮语谁都会说,不过,不是凭着刀大就可以抗倭杀寇的,小兄弟!” 关若飞双手捧起那把巨大的刀来,凛然道:“这是神州大侠东方龙虎的破天刀,既然东方大侠把它传给了小弟,不让他饱饮倭寇之血,我又怎么对得起东方大侠的厚爱?池大哥,你不用激我,到时候,咱们尽可以比一比,究竟是我的破天刀杀的倭寇多,还是你的潇湘剑杀的倭寇多!” 池箬客嘿嘿一笑道:“好,那就一言为定。既然是比试,就得有个彩头,若是输了,又该怎样?” 关若飞问道:“你想怎样?” 池箬客道:“要钱,你没有,我也不稀罕。要命,我对男人又没兴趣。这样吧,若是将来我们同时喜欢上一个女子,这场比试输了的人,就得自动回避,不得骚扰!” 关若飞呵呵一笑,道:“好极了,这正是我心中所想!” 芒芽在一边听了,摇头道:“关小飞,你到底多大啊?” 苏浣纱道:“你别管他多大,总之,这两个家伙都不是什么好人,最好能离他们远些。” 关若飞道:“苏姐姐,你这么说,我可是冤枉之极……”他的话还没说完呢,秋雨岚一下子站了起来。她坐的地方面对石屋的门,显然是看到了什么。随后夜幕中划过一声稍纵即逝的响声,声音细得好像蚕丝一般。郑诗络也站了起来,道:“好像是响笛。” 秋雨岚道:“是我六师妹的求救信号,她在附近遇险了!” 杨选江跟着站了起来,道:“我们去帮她!”他虽然被桐柏剑派的掌门李观雨一掌打伤,体内yīn寒至今尚未除尽,秋雨岚也早已被逐出师门,他们夫妻还被一路追杀,若不是郑诗络出手相救,池箬客机智退敌,夫妻俩只怕早已命丧荒野了。但是他还是毫不犹豫的说,“我们去帮她!” 秋雨岚感激的看了丈夫一眼,拔剑道:“我们走!”说完,双足一点,飞身跃入了雨幕。杨选江紧随其后跟了出去。池箬客一听到是桐柏弟子,就想到有可能会遇到赵雨淅,便也毫不迟疑的跟了去。关若飞早就想一睹桐柏弟子的芳容了,这么好的机会,他又怎么会错过?只见他把破天刀往肩上一扛,也快步的追了出去。郑诗络和苏浣纱和桐柏剑派本来没什么恩怨,杨选江夫fù既然都已挺身而出,大家都是兄弟,他们当然也不会坐视不理。 一群人朝着刚才信号发出的方向提气疾走,人在途中,却看见一道紫光一闪而过。 池箬客大喜,边跑边问道:“杨大嫂,这是你七师妹吗?” 秋雨岚答道:“对。不知道她们怎么到这里来了,她们不是回桐柏山的吗?” 池箬客才不管为什么,一听到果然是桐柏剑派的七弟子赵雨淅,顿时精神大振,脚下的轻功似乎也凭空提升了许多。他本来跟在秋雨岚和杨选江的身后,一下子就串到了他们前面。可是他一偏头,却发现关若飞不声不响的跟了上来。雨夜里虽然一片黑暗,但是池箬客却分明的看到了关若飞一抹诡异的笑容。 真是奇怪,为什么一提到赵雨淅这小子就这么诡异的笑呢?这好像不是第一次吧? 前面是一片乱石嶙峋的荒地,荒地在雨夜中几乎就是伸手不见五指。不过,他们都能看到,在乱石中,正弥漫着一股浓烈的杀气。雨声中传来清脆的金铁jiāo击之声,声音本来很急,却在一片急切中嘎然而止。一股血气在雨水中迅速dàng开。 一个少女的声音带着哭腔喊道:“六师姐!” 秋雨岚顿时觉得胸口好像被重物猛捶了一下,她太清楚这一声喊声意味着什么了。 金铁相jiāo的声音又响了起来,这一次,声音急促而且猛烈,显然是有人在拼命了。 第四十七章千里孤坟无处话凄凉 赵雨淅也遇险了吗? 池箬客心中大急,喊道:“赵姑娘,我来助你!”凭借着他的深厚内功,他看到黑暗的雨夜中一片模糊的人影。粗略的算了一下,至少该有十到二十人。而桐柏弟子只有两人,不,只有一人,因为已经有一个人倒下了。夜太黑雨太大,他看不清那些人影的面孔,但是不管是什么人,以十倍的人数围攻两个少女,这都是他池箬客不可原谅的事情。他一时怒火中烧,黑暗中潇湘剑“唰”的一声拔出鞘来,在雨夜中划过一道惨白的弧线,一连九式绝杀,刺向黑暗中的人影。 那些人听到有人出来帮助他们的对手,阵脚却丝毫不乱。即使他们当中有两个人转眼间就被池箬客的剑刺穿肺叶心脏,也没有人出声惊呼。只是另外的人立刻调转刀锋,三条人影同时扑向池箬客。他们的武功比不算很高,至少,若论单打独斗的话,他们绝对没有人是池箬客的对手,但是他们的配合却十分默契,而且,他们显然很擅长于这样的夜战。池箬客刚才一击得手,不免有点掉以轻心,等到他发现对手时隐时现时,才觉得有点不妙。这样的身手,他是见识过的,那就是倭人所谓的忍术。难道就真的那么巧? 池箬客挥剑“当”的一声dàng开一道暗中袭来的刀锋,喊道:“关小飞在哪?” 就在他身边不远处,关若飞的破天刀也忙开了,只听到关若飞应道:“忙着呢!这些人有点邪门!” 池箬客道:“这多半就是倭寇的忍者了!关小飞,我们的赌赛是不是就此开始?” 关若飞一听是倭寇,不由大喊道:“那好极了,咱们这就开始!喂,你们这些藏头露尾的家伙全都给小爷报上名来!如果是什么狗熊马鹿之类的,小爷我正饿着,好拿你们烤了下酒!”后面几句话是对黑暗中的敌人喊的,当然,并没有人回答他。 这时秋雨岚喊道:“七师妹,是你吗?六师妹呢?” 赵雨淅饱带哭声答道:“二师姐吗?是我!六师姐她……她死了!”一边喊,一边抽泣起来,手中的剑却依然不停。 秋雨岚顿时感到心中一阵刺痛,痛得她的眼泪汹涌而出,混着雨水流满了整个世界。在桐柏剑派掌门李观雨亲传的七大弟子里面,和秋雨岚关系最好的是七弟子赵雨淅,而六弟子司雨涟xìng格内向,平时寡言少语,似乎和大家的关系都不错,可也不算太好。上一次在双门镇,司雨涟自始至终都和秋雨岚并肩作战,在同门姐妹面前,也极力的维护她,那一次,老实说秋雨岚既感到有些意外,又无比的感激。她平常和六师妹司雨涟的jiāo谈并不多,虽然一直都拿她当自己的亲妹妹一样的心疼,却不是十分的jiāo心。是那一次,让她深深的感到了六师妹的情谊,也让她看到了,那是多好的一个女孩子。 可是,现在她死了。死在这样一个夜雨潇潇的乱石荒野里。那是她的姐妹。 秋雨岚流着泪,挥剑加入了战团。虽然不知道敌人究竟是什么人,但是,她绝不会放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38 章 过他们。完全凭着一种感觉,秋雨岚就在黑暗中找到了赵雨淅,她们之间太熟悉了,熟悉到彼此只靠感觉就能找到对方的所在。秋雨岚的背靠到了赵雨淅的背,含泪道:“七师妹,我们给六师妹报仇!” 赵雨淅咬牙道:“这些人,一个也不能放过!” 两人双剑合璧,虽不成阵,却进退如一,威力大增。 就在片刻之前还占据绝对优势,并且已经如他们所料的杀掉了一个目标的那些人,突然发现形式发生了逆转。不知道哪里跑出来几个人,破坏了他们计划。而这几个人的武功又都相当了得,不但破坏了他们计划,还能令他们由杀人者转眼变成被杀者。而他们之前早已调查清楚,他们要杀的目标在这附近不会再有援兵的。有的事情,真的在他们的意料之外了。而这个意外给他们带来的结果就是全军覆没。 随着杨选江的加入,人少的一方力量全面超过了人多的一方。因为他对他们非常熟悉。他太清楚要怎么样对付他们了。 世界很静,静得可以听到剑锋刀刃割断雨幕的断裂声。 有人在暗中吹了一声口哨。 杨选江冷笑道:“想逃?太晚了!” 的确是太晚了。虽然有一个人借着浓黑的夜色和敏捷的身手,险些逃了出去。可是,当他跃到战团之外的时候,突然感到一片寒冷如冰的掌力迎面而来。这虽然不是刀锋,却远比刀锋尖利,直接就刺进他的骨髓里,让他分分明明的看到自己仿佛一块冰雕一般从半空中坠下地来,然后摔个粉碎。痛吗?看到自己支离破碎的一霎那,似乎并没有什么痛的感觉。 雨依旧下着。 众人回到石屋,男人都站在了门外。秋雨岚和赵雨淅抽噎着给司雨涟换上了一身干净的衣裳,擦去了她脸上的污泥和鲜血。火光里,她们看到她睁着的眼睛里充满了眷恋和遗憾。她还不到十八岁,在桐柏七秀里面她远算不上漂亮,武功也不是最好,更不是大家注意的中心,可这一样是无比灿烂绚丽的青春。 天亮了,他们将这一缕芳魂埋葬在了整个乱石荒地里唯一看得到绿色的一棵树下,那是一棵习惯于生在于石缝之间的榕树。不知道它在这生长了多少年,它看上去依旧瘦小,也许是这里的土壤太贫瘠了。可是,不管怎么样,它依旧顽强的生长着。 雨小了很多,珠子一样的轻轻飞扬。 泪好像总流不干,赵雨淅看着眼前这个碎石堆积起来的坟茔,觉得所有的一切就像是一个梦魇。她真希望能够突然醒来,所有的一切都没有发生。她希望看上去最文秀最亲切的六师姐突然在她肩上拍了一下,笑着说,吓到了吧?其实我只是逗你玩的。虽然她会因此出离愤怒,可是,她也会用尽全身的力气抱紧她,说,我被你吓坏了也被你气坏了,不过,只要还能看到你,只要还能看到你……她把右手的纤纤细指塞到嘴里咬了一下,知道这不过是自己的幻想罢了。 秋雨岚闭了一下眼睛,长叹道:“六师妹,你的仇,我们已经帮你报了。一个人在这里虽然会很孤单,不过,以后我一定会常来看你的。七师妹,这是怎么回事呢?” 赵雨淅痛苦的摇了摇头道:“我也不知道。我和六师姐奉师父之命,前往泉州为九鼎门新开泉州分舵同时也是少掌门吕炙吕少侠娶亲道贺。按照我们的习惯,我和六师姐前后相隔二里路互为照应,昨夜,我看到六师姐的警讯后前往接应,没想到六师姐已经……二师姐,要不是你们及时出现,我也难逃此劫了。” 关若飞忍不住道:“你们这是什么乱七八糟的习惯?两个人一起走,不是跟更能照应吗?” 赵雨淅抬头看了他一眼,低声辩解道:“这是本门的……”话没说完,突然顿了一下,惊奇的道:“表哥?” 关若飞嘿嘿一笑道:“对呀,淅表妹,你还记得我。” 赵雨淅道:“我怎么不记得……”后面两个字轻若蚊虫,惨白的脸上竟然划过一抹红晕。 虽然只是一个细小得几乎看不见的变化,可是一直盯着赵雨淅看的池箬客却看了个分明,同时他再度看到了关若飞诡异的笑容。这一惊非同小可,他看了看赵雨淅,又看看关若飞,心中大感不妙。不过他现在无法求证什么,这种时候,他不可能去打听一个他不愿知道的事情。赵雨淅竟然是关若飞的表妹,天啊,这世界怎么能这么小?表妹也就罢了,她刚才为什么会脸红?关若飞那诡异的笑又意味着什么?这个玩笑开得可有些大了。 秋雨岚的问话打断了池箬客的思绪,她偏头看着杨选江,问道:“相公,昨晚上伏击师妹的,确然是倭寇吗?” 杨选江道:“不能确定。不是因为他们身穿汉装,也不是因为此地还是内陆腹地,而是他们的武功有点似是而非。像是倭寇的剑术,但是又好像我们熟悉的某种刀法。而且,我还想不出倭寇伏击你两位师妹的缘由。七师妹,你们身上带着什么?所走的路线有什么人知道?” 赵雨淅还在思索,关若飞拍了拍自己的脑门,顿足道:“糟糕,昨晚上应该留下活口的!” 苏浣纱斜视了他一眼,道:“不用做事后军师。当时我和大哥捉到一个活口,可是,点了他三十六处大穴,他竟然还能自尽。很显然,所有的一切都有完善的计划。” 关若飞搔搔头皮,道:“那,淅表妹,杨大哥问你的问题,你好好想想。” 池箬客瞪了关若飞一眼,道:“废话,十足的废话!” 关若飞回瞪他一眼道:“我和我表妹说话,关你什么事?” 苏浣纱把他们两个都狠狠地瞪了一眼,道:“你们两个看到前面那块巨石了吗?要吵要闹,都给我到那边去!也不看看是什么时候!”她一发话,池箬客和关若飞便互相瞪视了一眼,都不说话了。也不是怕她,不过,只要苏浣纱说了话,他们就都会安静下来。也说不上是为什么。 赵雨淅看了看他们,想笑,心里面却觉得很凄惶。低下头想了一下,摇头道:“我们给九鼎门带的贺礼,虽然说挺名贵的,但是,只要多花些钱,也不是什么买不到的稀世珍品。而且,东西现在都还在我身上,如果是为了这个原因,他们没有理由问也不问就向六师姐下dú手。至于我们所走的线路,老实说,我们自己都不确定。要说有人事先准备好了伏击我们,也说不走啊。” 杨选江听了,扭头去看郑诗络,郑诗络道:“那么,原因只有一个,那就是你们被误会成什么人了。他们本来伏击的,另有其人。一妹,我们回去看看。” 苏浣纱点头道:“好!” 很简单,不多问什么,也不多说什么。两个人施展轻功,飞身而去,青衫红裙,身姿俊逸飘洒。看着他们远去的身影,所有的人都觉得心头一颤。似乎大家都看到了他们心灵的jiāo汇,可是,他们也都看到,他们可以相知相伴,相依相望,却始终咫尺天涯,就像他们前后相距的那一点点距离。他们不是真的兄妹,更不是情侣,可是他们的默契,却是别的人都不能企及的。 池箬客竟然叹了一口气,忍不住道:“唉,这个傻妹妹呀。” 关若飞道:“那个哥哥,就很聪明吗?” 秋雨岚淡淡的叹了一口气,道:“他们傻吗?不对,他们都是兰心蕙质,聪颖剔透的人。也正因为如此,他们比谁都知道他们应该怎么相对。你们叹息什么呢?没有谁比他们更懂他们自己。没有谁。”没有谁,也包括她自己在内。她看了看杨选江,温和的一笑。杨选江不是那种心细如发的人,有很多时候她都觉得他其实并不了解她,可自己究竟是怎么爱上他爱得那么疯狂爱得不惜和他一道沦落天涯的?也许,只是因为他粗豪的面孔下为她而现的一抹柔情,也许,只是因为他看她时的一个简单而真挚的眼神。这就够了。尘世间最难以言说的就是人与人之间的感情,无法言说,只能凭借各自的心去体会。 赵雨淅感到眼睛里又潮湿了起来,这和刚才那种悲伤是不一样的,她只感到了一种细致的痛,细致而又分明,令她忧柔万分。她看着郑诗络远去的背影,问道:“二师姐,那是谁呢?” 秋雨岚道:“他姓郑,是我们的大哥。” 第四十八章禅师之怒 赵雨淅看着郑诗络远去的背影,点了点头,她是个很聪明的女孩子,不必说得很清楚,她就懂得其中的意味了。偏头看见远远坐在马上的芒芽,又问道:“二师姐,那位姐姐又是谁呢?” 秋雨岚回头看了一眼,看到芒芽骑在马上,离他们远远的,让人感觉到她游离在他们之外。芒芽没有注意到别人在看她,她的目光,也跟随郑诗络远去。只有目光而已,虽然她无论纵马还是提气,都很容易跟上他。秋雨岚微微一笑,没有回答赵雨淅的问话。 赵雨淅也没有接着问下去,她突然道:“二师姐,我们快跟上去。说不定那些贼子还有同党,郑大哥的武功看起来一定不差,可是……” 关若飞接道:“我去!”说罢,大刀往肩上一扛,大步流星的走过去。他觉得这样走会让自己显得很有男子气概。 池箬客就嘲笑了一声,也不说话,飞身追上去。在赵雨淅面前,他可是半点也不愿落后的。不知道关若飞和赵雨淅除了表哥表妹之外还有没有别的什么关系,反正他跟他是铆上了。 回到昨夜案发的地点,不出郑诗络所料,那些身分不明的尸体已经不见了。乱世荒地上被雨水冲刷后甚至没有留下血迹。当然,他既然能算到这一点,自然不会让线索就此断掉。苏浣纱先一步到了,并且已经迅速的搜寻了一遍,她最擅长的就是追踪。郑诗络在一块大石上发现了她留下的朱雀印记。方向指向东北。 郑诗络跟了一阵,在一个高高的山头上看到了苏浣纱。苏浣纱是在那里等他的。苏浣纱既然停下来,就表明她已经发现了目标。 郑诗络跟上去,喊了一声:“一妹。”问道:“怎么样?有什么发现?” 苏浣纱的嘴角抽动了一下,语调有点颤抖,好像整个人掉进了一个深度寒冷的湖水里一般,说道:“你自己看吧。” 顺着苏浣纱的视线,郑诗络看到的是一个村庄,顺着他们所在的山头往下走三几百步,就是一个村庄。一个被毁灭了的村庄,许多的房屋正在雨中冒着浓烟,火势始终旺不起来,却正慢慢的吞噬着那些或许充满温馨欢乐的房屋。他们还可以清楚地看到,在那些房屋的前后,躺满了尸体,甚至可以看到被挂在草垛树梢上的孩子。但是他们想象不出,是什么人下得了这样的dú手。 郑诗络沉声道:“去看看。”说着,大步走了下去。他曾经痛过伤过,他却从来没有感到一种愤怒就像地火一般,随时都有可能从他的身体里喷薄而出。他沉着脸,眼睛中有一片烈火在燃烧。走到村庄里,才发现整个村子都被屠戳了,不分男女老幼,全部都死在了他们毫无防备的时候。也许他们致死都不会知道,他们究竟是怎么陷入这场劫难的。郑诗络查看了尸体,发现大多数的人都是被劈死的,凶手没有留下凶器,但是从少数被刺死的人的伤口上来看,凶器应该是一种很窄很硬的刀。倭刀就是这种类型的兵器。 郑诗络沉声问道:“一妹,你看呢?” 苏浣纱知道他在想什么,她自己也是这么想的,但是,她还是有些疑惑的道:“可是,这是在内陆深处啊。”其实,与其说是疑惑,还不如说她内心中不大愿意相信,那些人,真的这么嚣张这么大胆,竟然敢在内陆深处,犯下这套天罪行。但是,从行凶的武器,以及根据昨夜的伏击留下的线索来看,他们的判断是有根据的。昨夜伏击司雨涟赵雨淅师姐妹的人里面,绝对有倭寇在其中,这在他们jiāo手的过程里已经得到证实。在他们伏击的那一队人反被歼灭后,接应他们的同伴销毁了他们的尸体,但是,他们的目的显然还没有达到,因此,他们还在继续追踪他们的目标这是苏浣纱从伏击现场发现一些蛛丝马迹后追踪到此得到的结果。而这个村庄只是他们途经的一个地方。“难道他们因为伏击不成反被歼灭,因此迁怒于这个村庄的无辜百姓?”苏浣纱既是在问郑诗络,也是在问她自己。事实上她很清楚,因为答案就摆在眼前。 郑诗络猛然转过头去,看见一个身影从滚滚浓烟中走来,他一言不发,只是一抬手挥出一掌,这一掌至寒至冰的掌力甚至将空气中的雨汽凝结成了冰粒,只看见一片细小的冰锥飞向了那人。那人双手双脚如铁一般的钉在地上,两手宽大的袍袖在风中抡成两片扣在一起的半圆,无声无息的将那一片冰锥全部都吸纳了进去。郑诗络哼了一声,嘴角上挂着一丝冷笑。 “阿弥陀佛,施主好强硬的内力,贫僧领教了。”那人开口说话,却原来是个和尚,而且,他的双袖放下来,还是他们认识的和尚。 苏浣纱“咦”了一声,道:“是不破大师啊。” 不破双掌合十道:“施主,我们又见面了。” 苏浣纱看了看郑诗络,郑诗络抱拳道:“不破大师,对不住,在下把你当成倭寇了。” 不破道:“施主心中悲愤至极,掌力饱含杀气,你我距离若是再近一些,只怕平僧也难以全身而退。施主不是误以为贫僧是倭寇,施主是把贫僧当做了倭寇。贫僧接下郑施主这一掌,还要多谢施主垂青。若非施主已看清走出来的就是小僧,想必也不会冒然发此一招吧?” 郑诗络苦笑道:“大师,你倒是明察秋毫。” 不破道:“见此情景而不怒,即便小僧身在空门亦不可能。” 苏浣纱道:“大师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39 章 动了杀心吗?” 不破看着她道:“然。” 苏浣纱心中充满了一种悲凉壮烈的情绪,道:“大师世外之人也动了杀心,可见这些人的所做所为,真是天人共愤。我看他们也走不了多远,咱们追上去,杀!” 郑诗络点头道:“留下记号,我们先走。” 不破道:“施主,贫僧一路追踪这伙人已有数日,他们行动极为迅速,武功也很厉害,而且,为数不少。你二位虽然武艺高强,就只怕势单力薄了些。贫僧要和你们同去。” 郑诗络没有说话,有很多话原是不需多说的。根据凶手留下的线索,他们可以断定,他们是往西北方向去的。凶手的目标究竟是谁他们不清楚,但是他们走了没多远是能够确定的。以苏浣纱郑诗络的轻功来说,也许只要半天时间就可以追得上。追上以后,他们会面对怎样的敌人呢?他们本可以等关若飞池箬客等人全都到齐以后再去,凭他们大伙的力量,再加上一个武功绝顶的芒芽,虽然不说足以应对千军万马,但是对付一队数十人的倭寇,还是很轻松的事情。但是,就凭他们这里的三人,也许不但不能消灭敌人,自己反倒有被消灭的危险,但是,天上还下着雨,时间长了,雨水就会将路上留下的脚印等痕迹全都冲刷掉。在这样的时候,他们所能做的就是义无反顾。 苏浣纱极善追踪之术,她从被毁的村庄里留下的脚印,不但判断出了凶手离去的方向,还判断出了他们大致的人数在四十到五十之间,其中有十余人是骑马的。追出了数十里之后,她停了下来,等到了随后而来的郑诗络,道:“大哥,又有人和他们会合了,现在这伙人至少有七八十人,还有的轻功挺不错,有可能是中原武林人士。” 郑诗络道:“昨晚上遇到的那伙人里面就有,历来与外敌狼狈为jiān的人就不在少数。八十人?”他稍一沉吟,道:“接着追。”说话间弯腰拾起几粒小石子,手腕一抖,将石子打入了路边一棵大树的树干之上。他回头看了看,不破和尚远远跟了上来。很显然,轻功非他所长,但是他内力深厚,长途追踪并不吃亏。 苏浣纱就笑了笑,道:“大哥,这位大师突然冒出来,还真吓了我一跳。你怎么就发现是他的?” 郑诗络道:“我并不知道是他,不过我知道那不会是倭寇,因为他是堂堂正正的走出来。不过他内力深厚,脚步稳健,那时一眼就看得出来的名门正宗。” 苏浣纱又问:“你就不怕他武功低微,接不了你那一掌?” 郑诗络道:“开什么玩笑呢,从来走路的步伐,就看得出这人不是那种浪得虚名的人。而且,我这个人从不狂妄自大,我有多少能耐啊?还要担心别人接不了我的掌力。” 苏浣纱撇嘴道:“人家都说,人太谦虚呢,就是骄傲了。你能和天教的阿修罗王jiāo手数百招不见败绩,你说这样的人江湖上能有多少呢?” 郑诗络道:“我也听人家说,天外有天,这是亘古不变的。” 说话间,不破和尚跟了上来,看上去毫无疲态,连大气都没有喘一口,问道:“怎么?敌人又增多了?” 苏浣纱道:“大师就是大师,一切都在指掌之间。” 不破道:“施主,称小僧为大师,小僧受不起呀。” 苏浣纱笑道:“那总不能叫你小和尚吧?那就不敬了。” 不破道:“小僧年级比施主大些,叫大和尚便可。” 苏浣纱笑,看了看郑诗络,道:“大哥,我们接着追。我要看看,他们到底有多少人,都是些什么货色!” 苏浣纱走走停停,辨认着路上留下来的踪迹。在路上,她不时的发现一些中箭而死的黑衣人的尸体。大概是走得太急,他们的同伴也没有掩埋他们。事实上他们走的并不是真的道路,只不过是荒郊野岭中勉强能供人们行走的地貌而已,越往前,这地貌就越崎岖坎坷。追到申时,苏浣纱已经能够看到前面的人马了。经过几次汇聚,这股人马至少已经达到了一百五十人左右,他们似乎也发现了目标,走得比先前更快了。只是他们一味的追踪别人,却不料自己的身后,也有人一路跟来。或许他们也有所发现,可是他们并不以为意。 第四十九章孤峰月刃寒 走到一个高高的山岭上,苏浣纱已经清楚的看到前面的人群就在她前面差不多一里地的距离,就在她前面山岭中的谷地里。再往前,就是一座孤高的石山,山势极险,高耸入云。这座山三面稍缓,一面是绝壁,事实上,那是一处绝境。也是那伙黑衣人一路追踪而来最想要的局面。 苏浣纱停了下来,因为她看到前面的人停下来休息了,他们几乎是马不停蹄的追了一整天,再强的人,也会感觉到累了。苏浣纱不禁为那被追踪的人忧心起来,追兵放慢脚步的原因,通常都是因为他们已经有把握俘获猎物了。她清数了一下,这伙人一共是一百六十四人,其中有三十四人骑马。他们的打扮全都是黑衣黑面巾,看起来都是一样的,但是他们在休息的时候分成了三批人,互相之间似乎并没有多少联系。她仗着自己轻功好,悄悄的潜伏到了离那些人最近,近到可以听到他们说话的地方。但是他们除了停下来吃些干粮,互相间却什么话也没有说。他们休息吃饭,当然也留有暗哨,但是,堂堂的朱雀门主,又岂是一般人能发现得了的? 天又要黑了,雨云已经随风而去,远天早早的挂上了一轮孤单的镰月。这伙黑衣人开始分成三路,拉开了一张大网。 一场狩猎就要开始了。只是,很难说,谁是猎物,谁是猎人? 苏浣纱等来了郑诗络,随后不破也到了,不过,也依然只有他们三个人而已,他们的后援,还在很远的地方。郑诗络虽然一路之上都留下了记号,但是他们走过的地方地形复杂,池箬客等人难以很快的就跟上来。苏浣纱道:“我数过了,黑衣人一共有一百六十四人,他们好像是三路不同的人,不过目标都一样。大多数的人带的武器都是倭刀。可是也有一部分带的是中原汉人的刀剑。” 郑诗络点了点头,道:“不奇怪,一开始就是这样的。”他抬头看着眼前那座孤高的石山,道:“已经到山腰了,我们走。不破大师,咱们这三条命看起来都要丢在这里,要不,你先给大家念段经文超度一下吧。” 苏浣纱想笑,却觉得默然一阵心酸。第一次听到郑诗络开玩笑,可是,这个玩笑却是这般的惨烈。她静静的看了一下郑诗络,问道:“大哥,到下面见到嫂子以后,你还会记得我这个妹妹吗?” 郑诗络安然一笑,道:“傻话。其实,他们人虽然多,可我未必就放在了眼里,何况还有不破大师呢。大师,我这妹妹是极好的一个人,万一我有什么不测,你能帮我照顾她吗?” 不破合十道:“阿弥陀佛,我等三人既然结伴到此,即是佛祖定下的缘分。说什么照顾不照顾,佛祖会保佑我们平安无事的。郑施主,说实话,小僧也不把这些人放在眼里。在西安府我与施主错过,后来听说施主打败了臭名昭著的鬼手横断,不禁后悔万分;双门镇本想再见施主一面,却未偿所愿;若非佛祖成全,你我又怎会再此相见?不但相见,还要并肩浴血,贫僧我今日只怕要大开杀戒了!” 苏浣纱瞪了郑诗络一眼,道:“大哥,大师是出家人,他怎么能照顾我?” 郑诗络笑笑,吸了一口气,道:“那好吧,咱们上。” 这时,黑衣人已经逼近了山顶。山顶就是个方圆二十丈的平台,没有树,只有石缝里生长的一些杂草。他们已经放慢了脚步,走得很小心。山顶的平台上一览无遗,那上面有十来个人,其中一半的人都已经受了伤。这十来个人都身穿蓝衣,在淡淡的月光下,就好像在礁石上撞开的海水。他们当中有正当壮年的汉子,也有十七八岁的少男少女。准确的说,壮年人有八个,都背着刀,双手拉圆了硬弓,上弦的箭箭头上闪着幽蓝色的光芒;另外还有一个少年,两个少女,都正双手握着把和倭刀有些相似的长刀,只不过他们的刀身是笔直的,较倭刀要长半尺。居中的少女看上去是他们的首领,她身旁的少年和少女都侧身护着她。 那不过是个十七八岁的少女,左边肩头上有一条新鲜的伤痕,伤口里的血水还在向外浸出;她的头发也够零乱了,尽管那头发好像浓密柔软的黑云一样;可是,她修长的脸上依然带着笑容。一种新鲜干净清爽的笑容。 黑衣人是越逼越近了,走在前面的,是一排厚厚的盾牌。 没有人说话,他们互相之间也不需要说话。蓝衣人中的少女首领手中的长刀向下一挥,就有八支利箭流星一般shè了出来。黑衣人虽然举着盾牌,但是那利箭依然能shè穿盾牌,连着盾牌后面的人串在一起,向山下滚落下去。过了很久,才听到重物掉地的声音。不过黑衣人丝毫没有退缩的意思,前面的八个人被shè死了,后面的人又举着盾牌迎上前去。八支箭又shè了出来,依然shè穿了盾牌,依然在shè穿盾牌后shè死了盾牌后面的人,但是,这一次那箭的力量就不足以将人shè落山下了。没有第三次,因为他们的箭壶里已经没有了箭。于是他们扔掉了弓,伸手从背后抽出了长刀。长刀在淡月下闪发着迫人的光芒。 看到对手丢了弓,黑衣人也扔掉了盾牌,拔出寒光闪闪的刀剑,大步的向前面冲了过去。他们的武功,放在江湖上都绝不会是庸手。蓝衣人的武功,则明显在黑衣人之上。 静静的黑夜里,响起了刀剑的哭泣和尖叫,而淡淡的月色下,正闪烁着死亡的光芒。 冲到山顶的黑衣人不断的滚落下去,可是,本来就很少的蓝衣人也还在减少。八个、六个、三个,没有多久,蓝衣人就剩下了一个壮年,一个少年和那个少女首领。他们全都挂了彩,那个少女首领的后背上又多出了一条四五寸长的刀伤来。她的脸色看上去一片惨白,有点像那皎洁的月色。她的刀已经断了,又从敌人手里夺到了两把倭刀。她看上去很疲惫,疲惫得好像即使不用别人动手,她也会倒下睡去,再也不会醒来。不过,她依然在战斗着。 黑衣人付出了极为惨重的代价,他们几乎损失了六十人,差不多杀掉一个蓝衣人,他们要付出五六倍的代价。但是,他们毕竟占据着绝对的优势。他们还有不下一百人,这场血战,怎么看都应该以他们完全的胜利而结束。可是,一切都还没有结束。 一条淡灰色的人影似乎在几个起落之间,就到了山顶,并且,迅速的撕开了他们围剿蓝衣人的阵线。他的几次冲杀,使剩余的三个蓝衣人得以互相靠近,最终通过黑衣人的间隙靠在了一起,稍稍的喘了一口气。在必死的绝境中看到了一道光,即使这道光有可能转瞬即逝,也足以令他们精神大振了。尤其是那个少女头领,她似乎又笑了起来,笑容还是那么的干净清爽,她看着那个清瘦俊逸的身影,绽放了一个绝美灿烂的笑容。绝美是一种生死边缘的惊艳,灿烂则是与生俱来的灿烂。 郑诗络施展开他所熟悉的各种武功来,空手的时候,用的是在雪山和道长自创的“雪山天翼掌”;夺过倭刀,则用上了昆仑派的奔雷刀法,因为倭刀似剑,其中又夹杂着剑法,在一阵疾风骤雨中,他面前的黑衣人纷纷惨叫,有的被挑断手筋,有的被震散内功,还有的被刺瞎双眼。郑诗络不是慈悲故意不伤人xìng命,在司雨涟被害的那个夜晚,他和他们的同伙jiāo过手,他们用的都是同样的武功,而在那些被杀的蓝衣人身上,他也看到了和那个被毁灭的村庄里村民们一样的伤痕,他知道他们是一伙人。对这伙天良泯灭的人,他压根没有想过要他们立地成佛。他只是废去他们的武功,让他们留在尘世的炼狱里煎熬。他没想过要成佛,自然也不会普度众生,他看到的,就是那些无辜惨死的村民。 那仅剩的三个蓝衣人靠在了一起,由于郑诗络的出现,那些黑衣人都愣住了,他们便乘着这短暂的时间,赶紧喘口气。之后也许还是一死,但是至少他们还可以从容的再相视一笑。那个少女头领看了看郑诗络,她不知道他是什么人,不知道他为什么会在这样的时候挺身而出,但是她知道他挺身而出的结果也许就是和他们一道命赴黄泉。不管怎样,她很感激他,因而她吸了一口气,喊道:“烟波岛李桐,多谢壮士出手相助!” 郑诗络听到“烟波岛”三字,心想,这还真的帮对人了。在尘道长曾经和他谈到天下各门各派,少林武当虽然多年执武林牛耳,但是在在尘道长看来,也不过如此,即便是曾经辉煌灿烂的天教,也犹如昙花一现。唯独提到烟波岛时,道长曾道他满心崇敬。烟波岛本不算武林门派,他们本是朝廷屯驻海外孤岛的一支卫所军队,太宗永乐年间,三宝太监下西洋的船队,曾在烟波岛补充给养。后来倭患渐起,朝廷失力,烟波岛驻屯军队便慢慢的被遗忘在了海外孤岛上。他们虽然被朝廷忘却,却不忘守土抗倭的职责,多年以来,不断有武林人士前往烟波岛,帮助守岛军民抗倭的同时,也将不少门派的武学精髓带了过去,久而久之,烟波岛自也形成了一派武学。他们极少返回中原,渐渐的就和中原武林失去了联系,人们便是知道有此一岛的,也少之又少。在尘道长通晓天下武林门派世家掌故,故知道江湖之外,尚有此一家武学门派。 李桐,原来这个蓝衣少女头领的名字叫做李桐。 郑诗络对她点了点头,道:“这些贼子人多势众,你可要小心了。”他看到她受了伤,看到她疲惫不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40 章 堪,却也看到她临危不惧,看到她在生死边缘依然灿烂的一笑。不知道这是不是也算得一种境界呢? 李桐手中的倭刀一指层层围来的黑衣人,轻蔑的一笑,道:“倭寇,汉jiān,嘿嘿,烟波岛不是那么容易被你们杀灭的。少风,秦六叔,大家再提口气,还有这么多败类等着我们杀呢。” 她旁边那个壮年豪爽一笑,道:“四小姐,放心吧,咱们烟波岛的人,就是为抗倭杀贼而生的,世世代代,不死不休!” “四小姐。” 这个称呼在郑诗络的心中猛然间激起了一阵波澜,这是一个曾经多么熟悉的称呼呢?他看了看李桐,这是一张完全陌生的面孔,可是,便因为那一声平平无奇的称呼,却让他感觉到一种隐隐心痛的亲切来。 寒稀。他的眼前又飘过那张绝美飘灵的面孔。 同时耳边又传来李桐清爽劲朗的喊声:“给我杀!” 他们是英勇不屈的战士,即使只剩下了最后的三个人,他们依然像一整支军队一般,高举战刀,勇往直前。但是,蓝色的海水很快又被黑色的火焰吞噬了。黑衣人只在那一愣之后,依然冷酷无声的挥刀扑入这场殊死厮杀之中。三个蓝色的身影又迅速的被分割开了 第五十章孤山血战 迎上李桐的是两个蒙着面的黑衣人,他们虽然拿的是日本的倭刀,但是刀法却不是东瀛的刀法。这刀法似是而非又yù盖弥彰,感觉和九鼎门的火焰刀法有几分相似之处。火焰刀法名扬天下,许多人都或多或少的会一些,原也不足奇怪。但是,郑诗络心里面始终有种强烈的疑惑。李桐以一对二,看上去毫不吃力,但是人群背后,又冲出了两个人来。他们显然早有准备,知道单打独斗不是李桐的对手,他们的目的就是杀人,当然也不会照着江湖规矩来做事。两人对付不了,就上四个人,四个人不够就上八个人。郑诗络听到了一阵雨点一般的金属相互撞击的响声,清越脆硬,像一种他从未见过的乐器奏出的音乐。围住李桐的黑衣人本来已经到了十二人了,但是有两个才一加入,就被她踢了出来。踢出来当然不是就摔一跤那么简单,这一跤至少也摔断了几根骨头,很难再能自己爬起来。那两人的武功并不低,但是立功心切,上来就露出了老大的破绽。郑诗络发现李桐的眼力极准,也非常能把握时机,举手投足间,俨然有种名家风范。显然,对于这样的局面,她已经应付多次了。烟波岛若是涉足中原武林,那些所谓世家,只怕就自惭形秽了。 李桐的两个同伴,则远没有她那么高的武功。那个叫少风的少年武功还算可以,但是那个壮年人就是能算是一个勇敢的战士而已。就像他前面的那些蓝衣人一样,他英勇的杀掉了两三个敌人,自己也随之被敌人杀掉。他履行了他的誓言,抗倭杀贼,不死不休。李桐和少风都看到了,不过,他们也都没有时间来悲伤。李桐正被十个黑衣人围在核心奋力死战,少风则正和三个黑衣人力拼。那三个黑衣人进退一致,刀法狠辣,少风已经是强弩之末,不但伤痕累累,也已经筋疲力尽了。他在杀死其中的一个黑衣人后,另外两个黑衣人的刀锋也跟着刺进了他的身体内。他嘿嘿一笑,用自己的身体夹住了对手的刀刃,手中的刀同时也把敌手的头颅砍了下来。他挣扎了一下,还想接着战斗,但是跟上来的一个黑衣人挥起一刀,也把他的头颅砍了下来。李桐尖叫了一声,手中的倭刀散发出一片绚丽的死光,近身的四个黑衣人大惊中来不及退开,全都在那片光芒中断成了两截。 鲜血喷涌,李桐身上血迹斑斑,早已分不清那血是自己的还是敌人的。她就像一朵灿烂的烟花,美到极至而又惨烈。郑诗络心里一阵悸动,他知道这是一种回光返照,虽然素昧平生,但是他不想看到这个女孩死去。他嘴里也发出了吼声,一声虎咆,震撼孤峰。围住他的几个黑衣人还没走出双耳轰鸣的状态,他的天蝎尾指指力已经刺透他们的经脉。他没有丝毫的停留,一个飞跃,落到了李桐的身边。李桐的刀断了,身体也有些摇摇yù坠。几天以来,这已经不知是第几次这样的死战了,很可能,这是最后一战。她觉得自己已经没有什么力气了。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当这个忧郁飘逸的青年站到她身边的时候,她还能挺立不到,她甚至笑了一下,问道:“忘了问你,怎么称呼呢?” 郑诗络右手飞快的点过李桐肩头后背伤口周围的穴道,又按住她的背心,将一股真气输进她体内,同时递上一个yào瓶,道:“五花玉露丸,剩下不多,全部吃掉!”说话时飞起一脚,足尖踢在一个挥刀扑来的黑衣人心口。那黑衣人闷声不响的萎顿下去,但是郑诗络左肋上也挨上了另外一个黑衣人刺来的一刀。好像也不是很痛吧,他看到李桐接过他的yào瓶,仰头将瓶中的yào丸都吞了下去,心中稍感宽慰,回手就是一掌,满成的雪山天翼掌功力打在了那黑衣人的胸膛。那黑衣人眼里流露出一丝不解,就那么僵在了那里。也许他最无法理解的是,为什么他们的对手用的都是不惜两败俱伤的拼命打法。那些身体,就不是他们自己的吗? 郑诗络感到伤口一紧,低头一看,李桐也给他点了止血的穴道,同时将染着他的鲜血的刀拔了出来,竖在她面前。李桐惨白的脸上浮起一种清香四溢的笑容,道:“我接着打,你呢?”郑诗络感到那笑容里有一种久违的温暖,道:“当然,我们一起。” 当他们背靠着背,准备着和剩下不到四十人的敌人再战斗下去的时候,他们都有种感觉,好像这样的场景并不是第一次出现在他们的生命里,而只不过是他们冥冥重放的人生。李桐回头用眼睛的余光看了看郑诗络的身影,这个陌生的青年却让她感到有种似曾相识的熟悉。她知道自己绝对没有见过他,但是,为什么自己会有这样的感觉呢?或许,这就是临死的一种错觉吧。李桐道:“你还没有回答我,怎么称呼呢?” 郑诗络淡淡一笑道:“郑诗络。” 李桐笑道:“正失落?哎呀,好忧伤的名字呀。我叫李桐。梧桐的桐。我有个孪生姐姐叫李梧,梧桐的梧。姐姐,是战死的,就在两年前。那时候她才十六岁。我多活了两年,我想,姐姐正在等我呢,她和我们家的许多人都在那边等我。” 郑诗络道:“也许吧。不过,她一定不愿你现在就去找她。” 李桐一笑,她的笑容再次让郑诗络感到了一种清香,他现在才知道,原来笑容也是有气味的。李桐道:“你一定是我姐姐的知己,她走的时候就说过,她会在那边等我,不过要我到七老八十以后再去。” 郑诗络点了点头。 李桐又道:“你知道这些人为什么不急着冲上来吗?因为他们的武功比先前那些人强多了,在他们看来,我们就是他们盘子里的一道菜,他们不急着吃。” 郑诗络道:“就算是一道菜,他们吃下去也会被哽住,进退不得,活活噎死。” 李桐愉快的笑了,道:“你说得真好玩!他们来了,打吧!!” 这时,不破和尚和苏浣纱在山腰,也陷入了死战当中。黑衣人大多数都投入到了山顶的战斗,只有四十来人留在后面。但是,这四十来人的武功,却比前面那些人还要来得高一些。他们和前面的人似乎并不是一道的,彼此之间也从来没有说过话。一jiāo手,不破才知道,这伙人才是货真价实的倭寇。他们和另外的黑衣人语言不通,当然也就没有jiāo流。 不破说过,他并不把这些人看在眼里。出家人不大诳语,出家人当然也不会妄自尊大。他是当今少林寺“不”字辈的僧人,是和少林方丈同辈的僧人,与他同辈的少林僧里面,除了他,都是花甲古稀的镇寺高僧了。为了掩护郑诗络冲到山颠,他和苏浣纱就挡在了山腰。山腰只有一条两丈余宽的通道可过人,那是一座天然的石桥。不破站在石桥中间,双手合十,袈裟在月色清风中猎猎生风。苏浣纱站在他的侧后方,就像一尊石像旁边停落的一只红鸟。 那些倭寇有些发愣,他们看了看这两个人,似乎不大明白他们是从哪里冒出来的,之前他们还看到了另外一个人,那个人已经消失在山顶了。他们更不明白的是,难道这两个人以为自己能挡住他们? 一个黑衣人走出来,双手合十行了个礼,用生硬的汉语问到:“你,什么的,做?” 不破道:“佛语,不可说,不可说。” 苏浣纱便笑道:“大师,你跟他们说不通的。他们又不懂我们的话。” 那个黑衣人道:“懂,你们的话,不会说。” 苏浣纱道:“那我告诉你啊。这位是少林寺的不破大师,我呢,只是一个小女子。如果你要问我们在这干什么呢?我可以告诉你,当然是和你们打架了。我大哥上山救人去了,我不知道他能不能打败山顶山的那些人,但是我们至少要保证不让你们再去添乱。我这么说你明白吗?” “少林寺?”那黑衣人眼睛一亮,道:“很厉害,听说。” 苏浣纱道:“是啊。你知不知道‘不’字辈的高僧如今都是少林派的台柱子?我跟你说,不破大师身兼少林七十二绝技中的四十三种,你们这刚好四十三人,每人死在一种少林绝技之下,呵呵,做了鬼回到你们东瀛小国,那都是风光无限的。” 不破道:“苏施主,你说错了。七十二绝技,小僧仅学会拈花指,大力金刚掌、如来千佛手和三十六路龙抓手、袈裟伏魔功五样。先师曾道小僧根骨极佳,三十岁前能练成五门绝技,小僧已经做到了。但是先师也曾说小僧毕一生之力,至多不过能学会十六门绝技。四十三门,少林自达摩祖师以来,从未有人能以一身之力为之。” 苏浣纱看了看他,有点无语。 那黑衣人道:“少林,久仰。在下,山中鹿之介。” 苏浣纱道:“哦,原来你就是那个什么马鹿对吧?你是东瀛四大剑客之首?” 山中鹿之介没有听明白苏浣纱说的马鹿是什么意思,但是他没想到在中原腹地的一个少女居然听说过他的名号,不由得一阵惊喜,但是要说他是四大剑客之首,他倒老实,说道:“四大剑客,我,第三。” 苏浣纱道:“哪里啊,我听说你就是第一。你也不必谦虚了,就当你是第一好了。你们东瀛的第一剑客,要是能打败我,就够你们风光一辈子了。不过我你们大老远的来一次中土已不容易,就让你们再风光一些,你这个第一剑客,就和我们的不破大师比试比试。当然你肯定是打不赢的,但能和不破大师jiāo手就是你的荣幸了。好好见识一下中华武学,就滚回你们的荒岛上去吧,不要再来让本姑娘看着心烦!”她的话说得很快,又带着陕南口音,不要说山中鹿之介没有听明白,就连不破和尚也只听了个大概,反正她就是在讥讽他们吧,他是出家人,自然也不去讨这些口头上的便宜。 看着山中鹿之介在那里一愣一愣的,不破道:“苏施主的意思是,你我二人单打独斗,你输了,就带着你的人回去,不要再到中原来行凶作恶。” 不破的话,山中鹿之介倒听明白了,他冷冷一笑道:“好,我们,单打。我输,其他,上。我们杀人,不是比武。你们,杀!”他做了个砍头的手势,道:“你们的,统统该死!” 苏浣纱怒道:“他妈的狗倭奴,大师,对他们没有什么仁义可讲,大开杀戒吧! 第五十一章古来征战几人回 “不破,你知道你的法号的由来吗?” “三界无安,不破不立。” “我佛慈悲,普渡众生。可是,天地人三界里,皆有魔障,杀戮也是慈悲,且是大慈悲。你明白吗?” “明白。魔障不除,众生多苦,故杀戮亦慈悲是也。” “不破,你与我佛有缘,且资质绝佳,无论习武参禅,皆可得大境界。不过,你命中多劫数,是否能一一渡过,只看你的造化。江湖多厄,人心叵测,不破,你身入江湖,既是救渡世人,也是救渡自己,你是先辈三长老关门弟子,与我等同辈,不受少林诸院节制,更应好自为之。” ※※※ 不破知道,山中鹿之介是这一群倭寇的首领,兵法上说,擒贼擒王。先拿下山中鹿之介,即使不能使这群倭寇变成一盘散沙,也必能使他们阵脚大乱。这是一场没有退路的战斗。在他身后,是山顶上一场惨烈的厮杀,他现在能帮郑诗络的,就是把这群倭寇堵在山腰。他和少林方丈同辈,但是他知道自己算不上高僧。他痴于武学,却也不是不问世事,心如止水。方丈曾经说过,杀戮亦是慈悲,但是他此时心中没有慈悲,只有义愤。下山两年,他发现整个江湖都笼罩在一种窒闷的气息中,正邪黑白?正邪黑白似乎不像方丈所说的那样分明。他走过很多地方,他知道整个江湖即将被某种力量撕破。或许,真的到了不破不立的时候。但是,在江湖之外,众生还面临着更多的灾难。他不知道他能不能救渡众生,甚至不知道能不能救渡自己。救渡自己,首先要做到不怒不喜,忘却尘缘。他做不到。他一路追踪这伙倭寇已经好几天了,那个被屠灭的村庄,只不过是他们所做的恶行之中的一桩。他们或许就是魔障,但是,他不能做到方丈所说的那样心无旁骛,除魔仅仅是除魔。他知道那是一种最高的境界,却不知道自己此生能不能达到,他只知道此时,自己心中充满了愤怒。 “有件事还想问清楚。”不破看着山中鹿之介,右掌竖在胸前,看似平静的问道:“前面的小山村,还有三天前毛家渡的惨案,都是你们做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41 章 吗?” 山中鹿之介轻蔑的一笑,道:“当然,贱民,该死。” 不破点点头道:“很好!” “好”字一落,他的身形也跟着闪电一般欺近山中。只看见在渐渐淡去的月影里,一袭绛红的袈裟犹如焚烧的业火一般,罩向石桥边上的倭寇首领山中鹿之介。山中早有防备,他的手一直按在腰间的剑柄上。他早就听说过,少林武功是中原武林的泰山北斗,虽然不知道所谓“不”字辈的和尚在少林寺究竟算什么级别,但是能在这里遇到一个少林武僧,他既觉得兴奋,又有点紧张。不过,当不破飞身而来时,他竟然有点失望不破的动作虽然很快,但是,似乎也不过如此嘛,他甚至可以清楚的看到不破展开双手宽大的袍袖向他盖来。难道这就是所谓的中华武学吗?他就打算用袖子来打败他这个剑术高手? 山中鼻子里哼出一声轻蔑的冷笑,就在不破的袈裟即将盖住他的一霎那猛然拔剑。然而就在这时,他才发觉不对劲。当他以为自己锋利的剑即将连同袈裟和袈裟背后的人一同刺穿的时候,他却发觉自己的剑好像刺在了一堵墙上。一堵无形的墙。他不是第一次和中原武林中人jiāo手,他知道他们很讲究内功,但是,内功能形成一道无形的气墙吗?在这堵无形的墙面前,他的剑好像被冻住了一般,竟然不能往前刺出半分。 不破大喝一声,双袖一展,那堵无形的墙突然变成一片漩涡,山中只觉得自己的剑被一股巨大的力量吸了过去,甚至连自己都要被吸过去。他情知不妙,赶紧弃剑曲膝,向后飞跃。躲是躲开了,但是那股旋转的气流好像直接灌进了他的身体里,令他五脏六腑上下翻腾,异常难受。 只是一招,几乎所有的人都没有看明白是怎么回事。 不破手中多了一把雪亮的倭刀,刀身泛着一股淡红的颜色,也许是吸了很多人的血变成这样的吧。这把刀做工精致,所用的钢材也极为考究,不破看着刀身道:“挺好的一把刀,不过杀气太重了点。苏施主,你对这样的刀用兴趣吗?小僧可以送给你。” 苏浣纱笑道:“大师真会做顺手人情。不过,我可不喜欢野兽拿的兵器,你没有闻到一股腥味吗?” 不破道:“是有股腥味,想来吸了很多人血吧。阿弥陀佛,此物不祥,留之何益?”说罢,手拿刀身,两下一用力,“啪”的一声,这刀身从中折断,裂成数节。山中鹿之介眼睛一鼓,满脸都是杀气。 苏浣纱嗤笑道:“大师,你看那马鹿的脸色好难看。不过,我不知道这人怎么回事,自己手中的刀都被人赤手夺去了,怎么还做这副凶恶的表情。不知道是想吓人呢还是给自己壮胆。” 山中鹿之介错就错在能听懂汉语,自然也知道苏浣纱在嘲笑他,他的脸色本来因为心痛爱刀而发绿,这一下又恼羞成怒而变红,脸色变化间,突然伸手从侧边一个武士腰间抽出了一把刀,刀光一闪,刺向了苏浣纱。他是日本有名的剑客,虽然一时大意,自己的剑被人家夺去了,但是他的剑书还是十分精妙的。当然,剑被人家夺去也不能全怪他,能从少林袈裟伏魔功的威力中全身而退,也是够他光宗耀祖的事情了。 山中鹿之介的剑法十分精妙,动作也极端迅速,但是他再快,又怎么可能快得过苏浣纱?苏浣纱不敢用她的短剑接招,但是只翩然一闪,就从山中的刀锋中让了过去。山中以为自己这一招必杀技毫无疑问的会将这个红衣女郎刺上几个透明窟窿,他原本不杀女人,不过盛怒之下,也不管那么多了。然而没想到自己倾力一击,竟然只割破了人家的一缕衣衫!他又惊又怒,一招不中,第二招便立刻跟上。但是他忘了旁边还有一个人,等到他发现那个魁梧的身影当在他面前时,就有点晚了。他突然看到成千上百只手掌向他打来,还以为是幻觉,但是那些手掌打在身上,却没有一下是虚的。 苏浣纱飘然停落在不破身边,笑道:“大师,你真的开杀戒了?” 不破愣了一下,看到那个山中鹿之介疑惑不解的看了他一眼,嘴里淌出一道浓黑的血来,身子一歪,从石桥上掉了下去。不破合十道:“阿弥陀佛,罪过了。” 苏浣纱轻轻一笑,道:“这就死了呀?还是什么四大剑客呢!” 不破道:“他的剑术很好,不过,太自以为是了!用剑的人,原不该心存轻视,也不该……” 苏浣纱一扭头,看到那些倭寇拔剑冲了过来,叫道:“大师!等下再讨论他的剑术吧,给他报仇的人来了。” ※※※ 天快亮了,山顶上的风充满了鲜血的气息。整个山头上都是尸体,就像一个修罗场。当然,除了尸体,也还有活人。山顶上还有八个人。 郑诗络算一个,李桐也算一个。之所以说算上一个,是因为他们都已伤痕累累,满身血污,和那些尸体的样子,实在也很接近。尤其是李桐,如果现在谁还说她看上去很美,那就是假话了。头发散乱,遍体鳞伤,她还活着本身就是一个奇迹。但是她身上到处是伤,却硬是没有让伤口爬到脸上去,只要换洗梳妆之后,她仍然是一个红颜美人。这更是一个奇迹。她的左手还握着一把残破的倭刀,右手伤得很重,拿不起刀了。 郑诗络要好一点,但是身上也有好几处伤痕。这时候他们互相靠着在休息,对手也在休息。敌人还剩下六个,六个人看上去都还没有伤痕,大概也就是内体有些受损,觉得有些冷罢了。这时他们正在暗自运功,他们运功的时候印堂上就浮现着一抹艳丽的红色。 “郑公子。”李桐看着那些敌人,问道:“我看你的武学十分渊博,你知道他们运的是什么功吗?” 郑诗络道:“不能肯定,不过,应该是九鼎炙阳功。原本出自道家,后来在九鼎门的开山祖师吕煌手中发扬光大,是江湖上有名的玄门正宗内功。九鼎炙阳功练到第九层,叫做业火焚城,据说能够以内力将敌人的内脏煮熟。不过除了吕煌老先生本人外,还没有听说他的那一个后人练到第九层过。” 李桐道:“我听说九鼎门是名门大派啊。” 郑诗络一笑,道:“我也听人这么说。” 李桐道:“名门大派会勾结倭寇吗?” 郑诗络道:“这个嘛,也许这些人是偷学人家九鼎门的武功的。” 李桐道:“你又是为什么救我的?” 郑诗络道:“说起来,我们是在追踪一伙人,这伙人伏击了我的一个朋友的同门。后来我发现这伙人的同伴屠戳了一个小村庄,如果是一般的江湖仇杀,那也没什么好说的,可是那个村庄的人都是一些无辜的百姓。我想,和这样的人作战的人,是值得我相助的。” 李桐冷哼了一声,道:“屠戳百姓,是倭寇的一贯作风。你知道我又是为什么被他们追杀吗?我们烟波岛从来不参与中原武林的纷争,这一次我到中原来,原本只是为了和福建、浙江几个沿海帮会的当家人商议一件事的。可是,我们的船还没有登陆呢,这场追杀就开始了。原以为只是和倭寇打,后来才渐渐发觉,我们的敌人还有中原武林的人呢,而且,到后来反倒比倭寇更多,更狠。开始我不知道是为什么,可是渐渐的我就想出来了。我们烟波岛和沿海几个帮会正准备建一个大帮,叫海帮。海帮如果建成了,必然就会对某些帮会产生很大的威胁。他们当然要阻扰,烟波岛这几年连年与倭寇死战,伤亡惨重。可以当家的人除了我二哥,就是我了。把我杀掉,我二哥要全力经营烟波岛,无暇过问海帮的事,这个帮就建不成。” “利益。”郑诗络叹了口气,道:“江湖就是这样啊。李姑娘,还剩下六个人,你还行吗?” 李桐道:“就快撑不住了。要不,你给我讲个笑话吧,我只要一高兴,就能打起精神来。或者,唱支山歌也行。” 郑诗络看了李桐一眼,说笑话?唱歌?这个时候,也亏她想得出呢。 李桐见他不说话,笑道:“不肯就算了,苦着个脸好像我欠了你好多钱似的。当然,我不欠你钱,但是我们若是还能活着下山,我就欠你一条命了。先说好,我是不会以身相许的啊。” 郑诗络看着她,有点哭笑不得。 他们说话的时候,那六个黑衣人一直默不作声,只是在突然之间,他们就挥刀扑了过来。他们的目标无疑列外的都是李桐。郑诗络虽然很扎手,但是他们的目标是李桐。他们付出了这么大的代价,唯一的目的就是杀掉他。所以,他们明知道自己背后绝对多不过郑诗络的雪山天翼掌,但是,只要能杀了李桐,别的也顾不上了。反正,完不成这次的任务,他们也只有死路一条。左右不都是死么?任务完成,就算死了,家里人也还有好日子可过。 到这个时候,他们也都不再遮掩,他们用的全都是火焰刀法。六把刀,就像六刀燃烧着的火焰,锋芒直指李桐。 郑诗络当然知道他们的目标不是自己。最开始的时候他们还想着先解决他再去对付李桐,到后来发现他的武功很高,也就开始不管不顾,只想去取李桐的xìng命了。这也是为什么他受的伤并不多,反而是内力消耗太多的原因。 黑衣人知道郑诗络的掌力指力都很厉害,但是他们也知道这种内功系的武功是相当消耗内力的。打到现在,他即使还能杀掉他们,却一定不能一口气同时解决掉他们了。至于李桐,她已经到了灯枯油尽的时候,只要再补上一两刀,就是神仙也该死得了。他们也只有最后一击的力量,只要最后这一击就够了。 黑衣人身形一动,郑诗络也立刻跟着动了,而且,他仍然要比他们快。他们知道他的指掌功夫厉害,却不知道他更擅长使用兵器。尤其是剑,而且他们也算不到他有一把削铁如泥的宝剑一直藏在腰间的。当他们看到那一抹寒光从他腰间传递到他们面前的时候,突然觉得绝望实在是一种很难受的感觉。 第五十二章江南公子 天总算还是亮了,薄薄的云层上面一抹淡金色的阳光,远方吹来的风有些凉了。夏天正在溜走,秋天的魅影渐渐浮现。 李桐看着郑诗络,一脸流光溢彩的笑容,其实她累极了,好像一点力气都没有了,就用左手撑着一把刀,慢慢的坐了下来。死里逃生,真是一件不容易的事情呢。李桐心满意足的叹了一口气,累就休息,但是还有伤,伤口还在流着血呢。这时候郑诗络走到她身边,递给了她一个牛皮水袋。他看了看她的伤,道:“李姑娘,我现在给你包扎伤口,若有不敬之处,还希望你不要见怪。”见怪?李桐懒得摇头了,只是笑了笑,拿起水袋来喝了一口水。她真的累坏了,眼皮就有些打架,很想不管不顾的就睡上一觉,什么都不想管了,即使一睡过去再也醒不过来也不管。 郑诗络好像命令似的道:“不许闭上眼睛,一直说话。”他说话的同时,从怀里拿出了金创yào来。这是在苗疆采集炼制的灵yào,效果极佳。他不敢解开李桐的衣衫,只能将她伤处的衣衫撕开,撒上散发着淡淡香气的yào粉,然后撕下自己的衣襟来当作绷带给她包上。 李桐就笑了,道:“你给我包伤口的感觉好像我姐姐啊。” 郑诗络不由大受打击,道:“不是吧,你说我像女人?” 李桐呵呵一笑,忙辩解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想起了小时候练功受了些皮外伤,都是姐姐给我包扎的。那是一种很温暖的感觉。姐姐,我很想她。”说到这里,她吸了一下鼻子,感觉有种叫做泪水的东西在眼睛里慢慢积淀。她不喜欢哭的,从来就不喜欢,但是,每当她想起只大她一个时辰的姐姐时,她就管不住眼泪那东西。 李桐满眼泪水的笑着说道:“从小到大,都是姐姐在照顾我,可是,我从来也没有叫过她姐姐。后来,当我叫她姐姐的时候,她再也听不到了。从小到大,我好像都是那么不懂事,我尽是惹祸,还常常连累姐姐为我受罚,因为爹爹常常分不清我和姐姐,一旦我犯了错,就两人一起罚……我们家的人,都是战死的。爷爷,nǎinǎi,父亲,母亲,叔叔和婶婶,还有大哥、还有跟随我们家的许多叔叔伯伯,兄弟姐妹。我们住在烟波岛,现在,主事的人是我二哥。我们的祖先是奉命守岛的军户,不过,后来朝廷把我们遗忘了。再后来,守岛就成了我们自己的事情。因为,那是我们的家。我们的敌人,来自东海之外的那个岛国,很长时间以来,大家都把他们叫做倭寇。我们和他们打了几辈子的仗,烟波岛始终没有落到倭寇的手中,可我们也付出了很惨烈的代价,我们祠堂里的灵牌,已经可以组成一支大军。姐姐战死,是两年前的事情。那一次,曾经被我们两次打败过的东瀛剑客,被倭寇称为夜叉九郎的户泽盛安,又带着十多条战船,几百个倭寇武士进犯我们烟波岛。他们攻下了外围的水寨,打到了我们城寨门边,我们就在那里和他们展开了一场死战。本来他们根本没有机会冲进寨门的,可是,那时候他们来了援军。你知道么?他们的援军是中原的武林人士。来了两条船,人不多,几十个吧。但是武功很高。这一仗,我们的损失很大,大哥和姐姐都死了,死在一个中原的武林高手剑下。我们好多得力干将也死了。虽然最后他们还是被打退了,户泽盛安被砍掉了一只手,可是,那个武林高手几乎是毫发无损的逃了回去。而我们丧失了一半的力量,如果再遭到一次这样的攻击,只怕要顶不住。直到现在,我也不能说我们就缓过了气来。” 郑诗络听着她的话,有种肃然起敬的感觉。李桐的伤,他已经给她包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42 章 好了,他自己的伤,则只是撒上一点yào粉,撕一条衣服上的布简单缠上就行。不过,把两人的伤都包下来,他的外衣就变得破烂不堪了。 李桐回过头来一看,顿时就吃吃的笑起来,道:“看来,下了山我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找个集市给你买件衣服了。” 郑诗络笑笑,他一向不注意穿着的,遇上苏浣纱后,更是再也没cāo心过这问题,这时他看了看自己的衣服,不禁有些脸红,道:“有什么,最多人家说我脸皮厚,想自己加入丐帮嘛。” 李桐笑道:“倒也是啊,不过你要真加入丐帮,我猜他们帮主一定笑得嘴都歪了。你武功多好啊。哎,我不想叫你郑公子,叫什么好呢?” 郑诗络不去想这个问题,他看着李桐,道:“我们还是先离开这里吧。我还有两个同伴在山腰,不知他们现在怎么样了。” 李桐点头道:“好。”她想站起来,可是发现自己的力气完全还没有恢复。郑诗络也没说什么,就走到她面前,蹲下来,李桐感激的一笑,就伏在他背上,由他背了起来。叹了口气,心道:“这一下,又像我大哥了。我怎么老感觉你像我的亲人呢?” 郑诗络背着李桐走下山去,问道:“李姑娘,你说的那个武林高手,是谁呢?” ※※※ 拈花指、大力金刚掌、如来千佛手,龙爪手。不破和尚突然发现这些武功其实可以连贯起来使用,虽然它们都是各自独立的绝技,但是连贯起来使用的时候,威力好像比单独使用起来要强上了许多。不破心想,少林武学,的确是博大精深的,就是天份再高的人,也不可能将少林武功学尽学透。他原本雄心勃勃,想在有生之年将少林七十二绝技全部学会,但是突然间他发现那真的是不可能的事情,甚至就是把其中一门真正学透都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也许那就够他专研一生了。而且,他还发现了这些绝技的融会贯通之处,就他学过的这几门绝技,连贯起来,也让他看到了一个全新的境界。 不破心中有一种喜悦,他看到自己的武学修为在一次战斗中不知不觉地就上了一个新的台阶。假使他的对手能够不时的停下来,和他共同专研一下,那该多好呢。那样的话,也许他能提升得更快。可惜的是,这不是在和友人比武切磋,这是一场生死厮杀。对方是剑术高明的倭寇。山中鹿之介死在他的轻狂自大之下,他甚至在还没搞清楚所谓“不”字辈少林僧人意味着什么的情况下就贸然出手,结果就那么轻易的把自己葬送了。但是在他身后,还有四十二个人,虽然他们没有四大剑客的名气,但是他们也算得上日本一流的剑客。在失去头领之后,他们更加的小心,这实际上给不破增加了不少难度。如果是比武切磋,遇到一个白痴对手无疑是令人缺乏兴趣的,但是在生死厮杀的时候,所有的人都希望自己遇到的是些白痴,那样即使他武功还不差,打起来也不那么费力。不破心里这么想着的时候,突然又觉得自己的境界好像还是差了点。 不过,这可是在拼命。即使缺少点大师的心胸风度,也不必追究了吧? 苏浣纱可就没那种心情,她现在很后悔自己为什么学武功的时候总是不肯全心投入,她本来想轻功好的话打不赢要跑总没问题的。不过有的时候你不能跑,你必须和敌人面对面的死战到底,还有的时候你即使想跑也跑不掉。她也不喜欢用兵器,因为兵器的重量会影响她的身法,她用的从来都是最轻巧的短剑。这时候她只能凭着不停的挪腾跳跃来躲避倭寇的刀锋,他们的身法也很快,让她感觉那些刀锋一刻不停的追赶着她,几乎让她喘不过气来。她想这些倭寇一定看出来他们一辈子也别想追上她,但是她既然不逃走,他们却能让她停不下来。苏浣纱愤怒的想他们就是想累死她。但是随即她又暗笑,朱雀门主岂是那么容易就会被累死的?她可以不吃不喝一步不停的连续奔走三天,想玩这样的yīn招,那就看看到底是谁也累死谁好了。 没用多久,那些倭寇就失去了耐心,追击苏浣纱的人也就渐渐少了。本来有十来个不停的追击着她,渐渐的就只剩下了几个人。对他们来说这太难了,这个红衣少女真的像一只鸟儿那样轻盈灵动,她还能不时的回过头来嘲弄他们。再说,他们是剑客,剑客本来就不是用来和小女孩捉迷藏的。但是这个少女并不是在和他们戏耍,当追击她的人少下来时,她就开始还击了。她的武功不是很好,但是她练了一门暗器功夫,这还是郑诗络教她的。她用的暗器是钢针,细小、便于携带,数量庞大。抓一把钢针在手里,将内力集中指尖,就在跳跃的同时反手一扬,那把钢针就像满天花雨般的飞洒出去。被那细小的钢针刺中,对那些剑客来说完全不值一提,这简直就像小孩子的玩意。那是因为苏浣纱的内功修为不够,不然细小的钢针也足以封住对手的穴道甚至一击致命的,但是她内功不强,自然就用别的法子捕上,比如说,在钢针上淬上麻yào。中一针两针没什么感觉,中五针六针好像蚊子叮了一般有点痒,中了十针八针,动作就有些迟缓了。苏浣纱在苗疆什么也没学会,除了练麻yào。 苏浣纱费了好大的力气,解决了五个敌人,回头一看不破,就发现总共也只剩下十来个敌人了。不破是空手,空手总是有些吃亏的,他身上免不了受一些刀伤。看起来,他的情形还不算太糟。苏浣纱吸了一口气,飞身跃入了战团之中。这种时候,她当然不能置身事外。她拔出了她的短剑,她的剑虽然短,但是很锋利,和倭刀一碰,“嚓”的一声,那刀就断了。没有了倭刀的倭寇,就像被拔了牙的狗一般,但却是疯狗,变得更加凶狂。 苏浣纱削断了三个倭寇的刀,那三个倭寇便都红着眼睛向她扑来。他们的刀断了,但是拳脚功夫还是挺硬的,而且,他们也还有飞镖。苏浣纱把自己陷入重围之中,再想凭着轻功跳出去,就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不破看到苏浣纱形式有些不妙,喊道:“苏施主,你快逃出去,这些人我对付得来!” 苏浣纱道:“大师,我是那么不讲义气的人吗?”说话一分神,小腿上就中了一枚飞镖。她“哎呀”一声,跌倒在地。倭寇的四棱飞镖来回回旋,最是难以防范,而且他们掷镖的手法独到,一旦打中人,那飞镖就会深入骨ròu。苏浣纱感到一阵剧痛,好像骨头都被打断了一般。她一中镖倒地,立刻就有两把倭刀向她头上砍来。 不破大叫不好,飞身抢到苏浣纱面前,左手绣袍一甩,一股浑厚的内力震开了劈向苏浣纱的倭刀,右手掌影纷飞,击退了两个赤手冲来的倭寇。他知道自己身后门户大开,但是情急之中,也顾不得那么多了。就感到背上一阵刺痛,一把倭刀深深地刺进了他身体里。不破大吼一声,就以背上肌ròu夹住倭刀,反手一记大力金刚掌,正正的打在了身后那倭寇的面目上,直打得那倭寇脑浆迸裂,横飞出去。他中的这一刀太深了,一提气,顿时就觉得内息不畅,血脉受阻。 苏浣纱仰坐在地上,清楚的看到不破背一把长长的倭刀穿身而过,血流如注。一缕滚烫的血,就滴到了她的脸上。很烫很烫的鲜血。她的泪水一下就夺眶而出。 ※※※ 郑诗络背着李桐走到山腰的石桥,只看到一片倭寇的尸体,苏浣纱和不破都不知去向了。他愣了一下,却看见石桥的另一边站着几个人。 一个紫杉公子,四个锦衣宫装侍女。 那公子未及三十,面白唇红,英俊之极,一手拿扇,一手背在身后,风流倜傥,卓尔不凡。那四个侍女则闭月羞花,沉鱼落雁,形貌各异,美不胜收。 郑诗络笑了笑,道:“江南公子?” 紫杉公子点点头,含笑道:“不错,在下水行舟。” 郑诗络道:“江南公子的名头很响啊,不过我感到在这里遇上阁下不是一件好事。” 水行舟笑道:“这个不好说。比如,你将你身后这位姑娘jiāo给在下的话,这里自然也就没什么坏事发生。” 郑诗络不由笑了,问道:“你觉得会吗?” 五十三章络也狂生耳 水行舟点点头道:“会。因为你已无力再战。” “更何况,”水行舟看着郑诗络,接着又道:“丐帮和九鼎门素有盟约,我想你也不会为了一个不大相干的人引来我们两帮之间的矛盾。” “丐帮?”郑诗络回头看了看李桐,李桐莞尔一笑,想不到竟然真的有人把他看成丐帮的人了。郑诗络也不禁一笑,道:“江南公子,不知道阁下和十多年前被灭门的江南水家有什么联系?” 水行舟道:“在下姓水,活动于江南,可是,这和江南水家有什么必然联系吗?” 郑诗络道:“在下衣服破烂了些,这和丐帮有什么必然的联系吗?” 水行舟“哦”了一声,道:“那你就不那么聪明了,你如果是丐帮的人,待会动起手来,看在两帮的jiāo情上,我总不会真的杀了你。”但他随即又道:“看得出你不希罕别人手下留情。你是什么人?” 郑诗络道:“郑诗络。”几个字说得清清淡淡,却又坚硬如铁。 水行舟看着他,嘴里念着“郑诗络”这个名字,突道:“哦,是你。我想起来了,在川北打败左秋风,夺走广目无边的人就是你。听说你就靠着一套自创的武功行走江湖,我很欣赏你这样的人。不过,我想提醒你,九鼎门的势力遍及江南,也即将覆盖江北。你和九鼎门作对,实在不是明智之举。” 郑诗络道:“我也想提醒你,倭寇是我中华共敌,勾结倭寇,无论你们势力再大,也大不过整个武林。” “勾结倭寇?”水行舟皱眉道:“你胡说什么!” 郑诗络道:“胡说?嗯,也许你可以这么说,因为到目前为止,很多事情看起来都似是而非。”是的,九鼎门和倭寇的关系很微妙,也许他们之间并没有真正的结盟,但是某些利益一致是有的。 水行舟看着他,道:“我不想理会你说什么,也不想再和你说什么。把你背着的那位姑娘jiāo给我,我就绕你一命,不然,那就对不住了。”他一挥手,身边那四个侍女齐刷刷的拔出了剑来。 郑诗络放下了李桐,傲然一笑道:“好极了,听说九鼎门的武功独树一帜,火焰刀,流水剑独步江南,早就想领教了。只可惜先前遇到的,都是一些小卒子,终于来了个有分量的人了。” 何止是有分量呢!水行舟在九鼎门的地位,只在掌门吕重光之下,和九鼎门少主吕炙并列,还在九鼎四老之上。在当今武林的各门各派中,这么年轻而有身居高位的人,并不多见。而且,在九鼎门中,掌门吕重光对水行舟的看重,还胜过自己的儿子。郑诗络听说过水行舟的名号,也知道在九鼎门中他是个很有身份的人,不过究竟是什么身份,他就不那么清楚了。不过,水行舟在九鼎门是什么身份,对他来说都是一样的。 水行舟没有说话,他面前四个侍女当中身穿水红衫子的一个冷笑了一声道:“好大的口气,就凭你,也想和我们主人动手吗?” 她身边身穿天蓝衣衫的侍女也道:“不自量力。” 女人总算不不甘寂寞的,所以另外两个也接着说话了,一个道:“你也不看看自己的样子,和我们主人动手,你配吗?”另一个道:“就是我们姐妹,也不屑与你动手呢。” 郑诗络不知道说什么,他早就不喜欢说话了,尤其还是和女人说话,尤其是这种伶牙俐齿的小丫头。当然在,这种事情也不需要他劳神,李桐现在打架是打不起来了,比比嘴上的功夫,还是可以的。 李桐坐在郑诗络身后一块岩石上,冷冷的看着那四个丫头,道:“原以为九鼎门的绿水堂主就算武功不济,相貌平平,但是既然称自己是名门正派,风度总该有一点的。没想到自己打扮得像个女人,这也就罢了,还带着一群目中无人的丫头四处招摇,天,这也叫名门?还身居高位呢,可笑呀可笑!”要讲说话刻薄,她可一点也不比那四个丫头要差。而且一看那些丫头要接嘴,便清喝一声道:“接什么嘴?知道自己是什么身份吗?主人说话的时候你们接嘴就是犯上,我知道你们主人自己就不懂规矩,虽然大家道不同不相为谋,可我也还要替他教训教训你们。别朝我瞪眼睛,我说的就是你,长得黑还穿黑衣服,一张嘴除了牙齿就什么也看不到了,可你牙齿也不齐啊。你也是,没事涂那么多胭脂做什么?你长得本来就像鬼,还用化什么妆啊?不服气啊?我从来不把丫鬟当下人,可有的人硬要当自己是小姐,那就要招人笑话了。不要发火,发火也改变不了这个事实。” 四个丫头被她一通抢白,气得脸色青一阵红一阵的,更令她们气愤的是,李桐看上去虽然伤痕累累疲惫不堪简直就没个人样,但是眉宇间透出来的一股不怒自威的气质却让她们抬不起头来。她们是丫鬟没错,可是在江南第一帮会九鼎门里面,却从来没有人当她们是丫鬟,即使是那些堂主舵主,对她们还要礼让三分呢,又何曾受过这等羞辱?可是李桐说得没错,不管她们再怎么心高气傲,她们也只是身份低微的婢女罢了。她们即愤怒,同时也很气短,不管她们再怎么趾高气扬,李桐再怎么落魄狼狈,她们也只能是婢女,而人家是真正的小姐。 郑诗络笑了起来,李桐说话的时候不紧不慢,声音不高不低,可是看着那四个丫头怒目相对哑口无言的样子,他不由得十分解气。 水行舟沉着脸道:“李四小姐,我的丫鬟出言不敬,承蒙教训了。不过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43 章 今日之事不是口舌之争,我和你本无冤仇,是我们掌门有请四小姐到我们金陵总舵一叙,可是四小姐非但不给面子,还一路杀伤我们的人,这未免就说不过去了。水某既然奉命来请四小姐,就绝不会空手而归。这位郑公子武功不错,但是要和我们九鼎门对抗,我还是奉劝一句,不要自不量力了。” 李桐冷笑道:“请我到你们总舵一叙?水公子,你是真不知情呢还是装得太像?还是你们九鼎门的盛情太过与众不同?不过,这一路上我发现你们的总舵不是在金陵,只怕是在九泉之下。” 水行舟目光一寒,道:“你说什么?!” 李桐毫不畏惧的与他的目光对视,道:“你凶什么?你说你们请我,可是一路之上你们的人一心就要置我于死地。那不是邀请我到yīn间拜会你们掌门吗?说你们的总舵在九泉之下,有什么不对?” 水行舟道:“这想必是你一开始就不给面子,所以才会有所冲突。” 李桐连哼了两声,讥笑道:“不是吧?水公子,你给自己找的理由也太牵强了吧!有所冲突?就这几个字?” 水行舟沉吟了一下,道:“近两年来,我的绿水堂致力于开拓江北的基业,江南的事,一向都是火焰堂在负责,包括此事,也许,这里面有什么误会。” 李桐摇了摇头,道:“样子装得挺像的,不过你不觉得害羞吗?敢做就要敢当,以你在九鼎门的地位,你敢说这些事情你不知道?说这样的话你比你的丫环还令人恶心。不知道你又怎么会到这里来?水公子,水堂主,麻烦你,伪君子有很多,但做到你这么做作的真就太少了。” 郑诗络道:“李姑娘,我看,水公子不像是在做戏。重要的是,他这个时候没这个必要。” 水行舟看了他一眼,道:“我无须向你解释,看来也不必多说,咱们都是武林中人,不要光说不练。” 郑诗络道:“我说过了,早就听说你的水流剑法绝世无双,早就想领教了。” 红杉的那个丫头又道:“想和我们主人jiāo手,还是先过了我们这一关再说吧。” 李桐笑道:“我不随便骂人的,可是有些人也实在是贱骨头,喜欢出来讨骂不说,还喜欢出来讨揍。” 那丫头涨红了脸,手中的剑“唰”的一声指向李桐,道:“你这个尖酸刻薄的女人,我先杀了你!”说着,挽起一团剑花,娇叱着扑向李桐。可是她身影一动,就被人拉住了。拉住她的是她的主子。 水行舟轻轻道:“揉风,李四小姐说的没错,郑公子虽然受了伤,可你还是过不了他的身畔。” 这名叫揉风的丫头道:“主子,我不管,我要杀了这个尖刻的女人。” 李桐道:“尖刻?我只是实话实说。” 水行舟看着郑诗络道:“我不知道你到底是什么来头,不过,我告诉你,和九鼎门作对是绝不会有好下场的。你刚才只怕耗费了很多内力,你想领教我的水流剑法,好,我就不用内功,让你好好的看一下水流剑法的厉害。” 郑诗络淡淡道:“不必,你就用内功好了。” 水行舟脸色一沉,道:“好!既然你自己找死,可就怨不得别人了。” 这时,远处传来了一声长长的马嘶,在他们东面的山岭之上,出现了几张令郑诗络感到无比的亲切和熟悉的面孔。他们怎么不早点来呢?他们要是早点来,苏浣纱就不会像现在这样生死未卜了。他叹了一口气,心中闪过一丝疼痛。 一妹,他心里说道,你可千万要活下来。 几匹马转眼就奔到了眼前,关若飞隔着老远就翻身下马,嚷道:“怎么满地倭寇的尸体?大哥,你也太不仗义了,怎么也地给我们留点啊。” 水行舟赞道:“好身法!”这一声赞美虽然是真心的,心里面却不是那么坦然了。除了关若飞,他还看到了池箬客,这个人算是他的老相识了。他摇了摇头,道:“箬客兄,别来无恙啊。”除了这两个人,后面还有二男三女,桐柏剑派的秋雨岚和赵雨淅,他也是认识的。池箬客、秋雨岚和其中一个男子都叫郑诗络大哥,那么,他们就都是一边的了。于是他发现,形势就这么发生了逆转。 第五十四章故人相逢 “揉风、拭月、弄影、掬香,你们四个丫头拿着剑干什么?还一个个满脸凶相,我没跟你们说过女孩子这样很不好看的?” 池箬客当然一眼就看到了眼前的形势不大对头,他和水行舟是老相识,和水行舟的四个丫鬟也是老熟人了,为了调节气氛,只能先拿她们说事。说话间他飘然下马,也许是跟郑诗络混了一阵子,原先的潇洒俊秀里面也多了一些飘逸荒寒之味,把潇湘剑抱在怀里,一袭白衣仍然翩然临风,笑容则还是那么悠闲不羁。 水行舟对他抱了抱拳,道:“池兄,很久不见了。” 池箬客嘿嘿一笑道:“是有好久不见了,三年?还是五年?你的小丫头们都长成大姑娘了。不过,小舟啊,做人有时候难以长进也就算了,可怎么能越活越倒退呢?” 水行舟看了他一眼,疑惑不解的问道:“池兄,此话怎讲?” 池箬客看了看眼前那些倭寇和山路上留下的黑衣人的尸体,手一指道:“你自己看吧,一天前,你们九鼎门的人伙同倭寇一道杀害了桐柏剑派六女侠司雨涟,我大哥他们一路追踪而来,看来这一仗倒已经打完了。可你出现在这里,我当然不会去想你只是在和我大哥聊天的,对吧?” 水行舟道:“你大哥?这位郑公子?池兄,小弟以为你是绝不会居于人下的。” 池箬客道:“那要看是什么人了,老实说,当初我就觉得你投身九鼎门是个败笔,所以我说你没长进,如今更是退步了。你可别告诉我你不知道你们九鼎门和倭寇勾结的事情。小子,回头是岸,趁早吧!” 水行舟冷笑道:“你什么时候开始学会向人说教了,回头是岸?岸在何方?自古以来,就是以实力说话的。你说我不长进,你呢?一个人逍遥自在也就算了,还要跟着别人来对抗九鼎门,九鼎门是你们这几个人能对抗得了的吗?” 关若飞在旁边听了半天,忍不住道:“大池塘,你这朋友似乎不大醒事啊!喂!这位什么公子,你要真的有眼光呢?就赶紧弃暗投明,加入我们吧,因为我们不只是要对付九鼎门,我们要重振武林正道!” 水行舟一听这话,不由仰天长笑道:“这话越说越没谱了。” 关若飞大怒,道:“你笑话我!好,我就跟你打一架,看看你还敢不敢这么嚣张!” 水行舟冷冷一笑道:“好啊,也让你见识一下什么叫天高地厚。” 关若飞哼了一声,亮出了他的破天刀。池箬客伸手按住他的肩膀,道:“关小飞,要打,还轮不到你呢。我和水公子是老相识,怎么说要动手也是我们之间的事情。”关若飞看了看他,退后了一步。他虽然一路上和池箬客都是针尖对麦芒,但是他知道什么时候该争,什么时候又该退让。谁让他们的大哥都是一个人呢? 水行舟看了一眼池箬客,语调有些艰涩的问道:“你我之间,难道非有一战?” 水行舟的侍女揉风道:“池公子,你和我们主子明明是好朋友啊,怎么你要帮别人来对付我们主人?” 池箬客对她笑笑,摇了摇头,道:“不是对付,其实我们之间这一战,早在几年前你们主子投效九鼎门的时候就注定了的,既然是江湖中人,大家也都知道早晚会有这么一天。如今,这也算各为其主。小舟,我们打归打,输赢本来也不重要。不过,我还是想弄明白,你为什么就对吕重光这么死心塌地呢?就因为他给了你一个什么绿水堂主的位置?” 水行舟道:“士为知己者死。”一句话,简单明了。 池箬客点头笑道:“这我明白。好,最后一个问题,九鼎门勾结倭寇,你知不知道?” 水行舟剑眉一挑,怒道:“若说各为其主,这个江湖本来就是如此。可你们硬要把本门和倭寇扯到一起,姓池的,咱们这朋友也别做了!” 那边李桐哼道:“事实就摆在眼前,我就不明白你怎么能做出这么一副大义凛然的样子来。” 揉风再也按耐不住,剑一挥,一道寒光直shè李桐。她也不说话了,一心就想先杀了这个女人再说。不过她忘了,水行舟才对她说过,郑诗络虽然又累又伤,但她还是过不了他的身畔的。她的剑锋在距离李桐不到一尺的地方就停下来了,无论她在怎么用力,也不能再前进一步,同时也不能抽回来。李桐看着她,笑着摇了摇头。那把宝剑的寒气已经触及李桐的脸庞了,可揉风看到的,仍然是一个从容不迫,气韵超凡的少女,她身上那种自然高格的味道,真的让揉风感到丧气。 郑诗络用两指夹着揉风的剑,实际上,他并不讨厌这个女孩,她也就是气盛了一点吧,看起来本质并不坏。所以,他并没有打算伤害她,甚至也没打算折断她的剑。只是揉风突然感到剑柄上传来一股刺骨的冰冷,下意识的手一松,剑已经被郑诗络夺过去了。 关若飞叹道:“唉,自讨苦吃。” 郑诗络手指一转,捏着剑身,剑柄朝外,把剑递还给揉风。 揉风又惊又羞,愣在那里没说话也没有接剑,直到水行舟沉声道:“揉风,把剑接过来。郑公子,多谢手下留情。” 揉风的剑眉拭月和弄影咽不下这口气,双双提起剑来,水行舟喝道:“你们住手!还嫌不够丢人吗?!” 她们自小跟随水行舟,何曾听到过他一声重话,更别说呵斥了,当下嘴一撇,眼泪珠子就掉了下来。水行舟既然不让她们动手,她们赌气把剑收回鞘里,退开了几步。 郑诗络不喜欢多说,转过了身,走到石桥边。在桥边,他看到了一缕血迹和打斗过的痕迹。看来,苏浣纱和不破很有可能就是从这里掉下去的。山谷下面有雾,看不清情况,只觉得很深,隐隐的有鸟叫声从下面传来。如果下面有条山涧,且水还不浅的话,从这里掉下去,未必没有生还的可能,但也只是可能;如果下面没有水的话,任凭苏浣纱轻功再好,毕竟还是不能凌空飞翔的,何况从现场的情况来看,他们必定还受了伤,那就必死无疑。事实上他很清楚,他们这一掉下去,那就是九死一生。他心中一阵悲愤涌上心头,突然转身走回来,压着嗓音问道:“小池,水公子和你的关系真的很好?” 池箬客不明所以得看了看他,突然感到一阵寒意,郑诗络虽然一向落拓荒寒,但那是他自身的气质,从来不会让人感觉到这种寒意的。因为,这种寒意里饱含了一种他从来没有感受过的杀气。他的直觉就是,郑诗络现在很想杀人,而这里可杀的大约也就是水行舟主仆。 所有的人都感觉到了郑诗络身上散发出来的那种杀气,包括水行舟主仆五人。这和他刚才应战的那种傲气是截然不同的,那是一种临危不惧的孤傲,现在却是他主动想杀人。郑诗络问话的同时,又向前走了一步。揉风拭月四女情不自禁的就往后退了一步,她们从来没有怕过什么人,但现在,她们正感到一股冷得刺骨的寒意从这个衣衫褴褛神情疲惫的人身上压迫过来,这种感觉简直令她们整个心脏都缩紧了。水行舟当然没有后退,但是当郑诗络眼睛里的寒光向他shè来的时候,他内心深处也不由一紧,所以,他皱起了眉头,道:“我和池兄乃是知jiāo,不过,阁下想动手,也不必顾忌什么。” 郑诗络森然一笑,道:“那好极了。” 不知为什么,水行舟觉得面前一股寒冷的杀气扑面而来,让他有些喘不过气,但是他随即振臂一喝道:“就让我见识你的高招!来吧!”说话间拔出了一把流光溢彩的剑来。是那把名动江湖的流水剑。但是,为什么要喊这一声呢?后来,他承认,在那个时候,他心里产生了一种从未有过的畏惧。尤其是郑诗络那个森然的笑容,冷得他仿佛就冰窖里走出来一般。 “等一等。”池箬客道:“你说我们是知jiāo,不错,所以我不想你死得不明不白。我刚才说了,你们九鼎门的人伙同倭寇,先杀害了桐柏坚派的司姑娘,我大哥和苏家妹子追踪到此,血战一场,苏妹妹轻功那么好,既然未见幸免,那我们和九鼎门这个仇可就结得大了。你是九鼎门份量极重的人物,那是活该倒霉了的。” 池箬客这么一说,关若飞、杨选江、秋雨岚等人才发现苏浣纱不在此处,再一看郑诗络的神情,便都明白了。在他们心中,苏浣纱都像自己的姐妹一般,她遇难了,每个人心头都觉得一阵惨痛。尤其是关若飞,破天刀一甩,怒目圆睁,道:“姥姥的!原来苏姐姐被你们害死了,大哥,你别动手,让我来了解这些九鼎八炉的鸟人!”他生长在边关苦寒之地,教授武功的东方大侠也是个粗爽之人,虽然近些日子在苏浣纱赵雨淅等女孩面前伪装谦谦君子,一待发怒,可就原形毕露了。不过他这原形非得没有吓走斯文羞涩的赵雨淅,反而激起了她的同仇敌忾,桐柏剑派七大弟子里面最小的这一位,拔出她的剑来,娇喝一声道:“前夜伏击我们姐妹的人用的就是你们九鼎门的武功,六师姐就是死在你们火焰堂的一名高手刀下!表哥,我和你一起,我们和他们拚了!” 水行舟心中疑云遍布,以他一贯的习xìng,这样的时候即使是别人错怪与他,他也不屑于解释,但是他们都口口声声说他们九鼎门勾结倭寇,江湖恩怨事小,民族大义事大,汉jiān的罪名他无论如何也是不背的。当下剑锋往下一压,道:“讲人多么?哼,姓水的从来没有怕过谁!打便是打,不要给姓水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44 章 盖一顶汉jiān的帽子!” 李桐脸色铁青,有些激动的道:“水堂主,你在九鼎门身居高位,难道对你们九鼎门的所作所为会真的不知不晓?如果不知道内情,你又怎么会追到这里来?你们的目的不就是阻止我和沿海黑鲨帮、三叉会和虎鲸帮碰头,联合烟波岛及三帮之力共同抗倭吗?你们和山中鹿之介一路追杀我和我的属下,从沿海一直追到内陆来,郑公子他们和你们的人打了两仗,我可是和你们打了大小不下十仗!你们火焰堂先后出动了八大金刚中的五人,现在尸体在路上如果没有被野狗吃掉的话,一定还没有烂,不相信的话,你一路看去!看看我又没有冤枉你们九鼎门!” 水行舟道:“我凭什么相信你的一面之词?好吧,左右咱们之间的梁子是接下了,单打独斗还是一拥而上,姓水的悉听尊便!”几条倩影轻移莲步,守护在了他四周。她们脸上早已没有了先前的趾高气扬,有的只是一种并肩作战的悲壮。 第五十五章宝剑为卿啸 “一拥而上?”关若飞嘿嘿一笑,道:“这是你们九鼎门的一贯作风,可不是我们红叶江湖的风格。我们嘛,是最守江湖规矩的,一对一,单挑。赢了的来去由你,输了嘛,就得听候发落了!你们有五个人,我们也出五个人,公平合理,童叟无欺!” 就人数来说,九鼎门现在就是水行舟主仆五人,郑诗络一方则有九人,不过李桐重伤无力再战,刘阿九武功低微不堪一战,实际上他们也就七人,若再除去看热闹的芒芽,他们也就比水行舟主仆多出一人而已。但是数量虽然相近,力量可就差别很大了。水行舟和池箬客或许就是平手,胜出也不无可能,但他那四个丫鬟,可没有一个会是关若飞、赵雨淅、秋雨岚、杨选江等人的对手。 水行舟不是傻子,他当然一眼就看出了局面的不对等,所以他冷哼了一声,道:“不必了,我们主仆情同手足,生死与共,要打,就一起来吧!” 池箬客看到水行舟这句话一出,他那四个丫头个个感动得热泪盈眶,不由得叹了一口气,笑道:“关小飞,看到没有,要博得美人青睐,咱们都还得跟水公子好好的学学呢!” 关若飞哼道:“一看就是假情假意,我不学那个,我这人从来对人就是真心实意的。”他说话时看了看赵雨淅,赵雨淅一碰到他的目光,脸颊就发红,赶紧扭过头去。 池箬客看到这一幕,心里面不由得七上八下的,心道:“怪了,为什么赵姑娘已看到姓关的小子就脸红?他们除了表兄妹,还有什么关系?难道自小定过亲的?天啊,这,这,这可如何是好?!!”如果真的是这样,那可大大的糟了,首先,怎么说和关若飞也是兄弟一场啊,俗话说,朋友妻不可欺。其次,这样的话,他再怎么和关若飞较劲,到头来也还是非输不可。一想到这,他不由万分沮丧起来。就此放弃吗?他又实在有些不甘心。 这时候没有谁去注意池箬客的心思,郑诗络看着水行舟,道:“好啊,你是条好汉子,那我就成全你。我一个人和你主仆五人打,你赢了,我的兄弟们一定不会为难你们,不过,若是输了……听好了,我要你这九鼎门的堂主给我一妹和不破大师偿命。”他说话总是这样的,语调平平淡淡,平淡之中却给人一种震慑力量,尤其这这个时候,那平淡之中,分明弥漫着一股杀气。 但是他已经伤痕累累,一人应战水行舟五人,又有多少把握? 关若飞道:“大哥,这种小事,就不必你亲自动手了吧?” 郑诗络摇了摇头,直视着水行舟道:“你怎么说?” 池箬客道:“大哥,我和小舟是老相识,这一架,还是让我来打吧。” 郑诗络依然摇了摇头,只是看着水行舟。 水行舟哼了一声,道:“我不会占你的便宜,揉风拭月,弄影掬香,你们都退下吧。让我见识一下这位红叶江湖的大哥到底有多厉害!红叶江湖?哼哼,小小的红叶,又岂能颠覆这个江湖!” 郑诗络道:“好。男人就该如此!放心吧,你死了,我可以保证你的四个丫环不受任何伤害。” 水行舟点头道:“我信得过你,动手吧。” 揉风四女皆道:“主子,你不肯抛下我们独自离开,我们又怎么会舍你而去?你放心和他打,生死我们都和你在一起了!” 水行舟一笑,道:“死?我水行舟还没活够呢!放心,死的人不会是我!”说话间,水流剑化过一道闪亮的圆弧,一道寒芒直刺郑诗络命门,剑光迫到郑诗络面前时,又突然变为九道,像一朵骤然绽放的烟花一般,又像一条急进的银蛇,突然昂头一击。 池箬客道:“好小子,水流剑练到第九层了!” 郑诗络不动声色,几乎是水流剑已经刺及衣服的时候,才猛然一纵,同时手中也dàng开了一片璀璨的星光。这一下,他用的是苏浣纱教他的“朱雀焚羽”的绝佳身法,虽然后发,却反比水行舟更快。他手中拿的是那把柔若柳枝却削铁如泥的白霜剑,上手用的便是他的寒希剑法。这套剑法,在场的人中,只有芒芽见识过。可就是芒芽,也发出了“咦”的一声惊呼,因为她发现郑诗络的剑法好像婴孩成长一般,她每一次见到,都有新的变化。 水行舟不去管对手的剑法招式如何,他只知道他的水流剑法乃是剑法中的极品之作。他和池箬客的潇湘剑jiāo手多次,每每都是以平局收场,但是这一次,若再和池箬客打,他相信自己能胜出一筹,因为,就像池箬客说的,他已经把水流剑法练到了第九层。九九之数,再上就是亢龙有悔,他已经做到极致。水流之势,轻柔时素女浣纱,迅猛时则惊涛骇浪,气吞万里。 郑诗络的寒希剑法则是另外一番景象。在水行舟一片惊涛骇浪般的剑光中,他就像一枚飘落水面的落叶,随着波浪上下翻飞起伏,似乎一转眼就会被巨浪吞没,可是那巨浪可以掀翻大船,可以击碎暗礁,却始终卷不走这枚小小的红叶。水行舟一连九式杀招,每一招都精妙迅捷,剑光所指,都是敌人的致命要害,可是每一次,都被对手凭借着高超的轻功眼睁睁的从他的剑尖避开。可他毫不气馁,一招不中,又连发一招,进而一招不曾用老,第二招甚至第三招又跟着递进,就像长江之水,一浪紧跟着一浪。眨眼之间,他们就已打了不下百招。 水行舟感到对手的剑势飘灵荒寒,是典型的道家意境,必定是以守代攻,等到他气力开始衰竭的时候后发制人。他知道久战下去,吃亏的终究还是自己,只能发起一波又一波更为猛烈的攻势。但是,他没有想到,郑诗络竟然在他的水流剑施展到接近极致,攻势达到最盛的高潮时刻突然逆袭。他好像看到一个飘洒仙逸的名士突然变成了怒触不周山的共工。郑诗络嘴里发出一声虎咆,那声音震得在场的人几乎都捂住了耳朵。他那把柔若柳枝的白霜剑突然变得坚硬无比,剑势也由散逸收紧为一道道线条分明的寒芒,招招都和水行舟的水流剑针锋相对。水行舟知道他要反击,但是没有想到他会在这样的时候,以这样的方式反击。他明明摸清了对手的道家意境,怎料到对手由清淡无为突然变成了法家的雷厉风行。郑诗络的招式间不是没有破绽,但是他根本不考虑那些破绽,水行舟如果要抓住他的破绽,势必也会被他的剑锋所杀。他似乎不惜同归于尽。 水行舟稍微迟疑了一下,同归于尽吗?自己可是九鼎门中一人之下的人物,九鼎门在这个江湖中正走向全盛的局面。同归于尽值得吗?只是这稍许的犹豫,他唯一可以打败对手的机会就丧失了,尽管那是同归于尽的胜利。 芒芽看得直摇头,郑诗络的剑法还是那套寒希剑法没错,可是他竟然倒过来使用了,变守为攻,变柔为刚,变后为前。好像突然换了一套剑法一般。这个人,他还在不断的变强,现在再和他打,自己还有必胜的把握吗?芒芽突然觉得不大肯定了。 江水逆流,几乎所有的人都摒住了呼吸。 突然间“叮”的一声轻响,响声经久不息,一把剑在那略带颤抖的响声里激飞上天,又笔直的chā进了脚下的石地里,剑身微微的晃动着,在午后的阳光下没心没肺的闪烁着耀眼的光芒。 那是水流剑。 水行舟面如死灰,愣愣的看着地上依然晃动不停的水流剑。突然又抬头看了看郑诗络,咽了一口口水,声音干涩的道:“我输了。你动手吧。希望你能遵守诺言,放过我的丫鬟们。” 郑诗络剑锋一指,白霜剑的剑尖抵在了水行舟的咽喉上。 “等等!”池箬客毕竟是水行舟的知jiāo,他们打架归打架,却从来没有想过要杀死对方,他知道郑诗络现在正因为苏浣纱而满腹怒火,但是,他还是说道:“大哥,苏妹妹未必就已经死了啊!” 揉风等四女齐齐的把剑架在了自己的脖子上,只要郑诗络的剑往前一送,她们就一起自刎,跟随主人而去。 水行舟轻笑道:“池兄!水行舟需要别人为自己求情以保全xìng命的人吗?郑公子,你动手吧,你的剑法如此高明,死在你的剑下,姓水的没什么好说的。” 郑诗络看着他,突然把剑一收,道:“你的命是我的了,我不杀你,但是,我要你跟随我!” 池箬客喜道:“好啊!大哥,这样的话,我们又多了一员猛将了。” 水行舟冷笑道:“你的剑法高明,见识却很一般。” 郑诗络转过了身去,缓缓的走向李桐,背对着她蹲了下来。李桐叹了一口气,心中充满了一种前所未有的柔情。她伸出手,轻轻的往前一探身子,伏在了他背上。郑诗络把李桐背了起来,道:“李姑娘,在下粗通医术,你的伤,我能给你治好的。” 李桐点点头,什么也不说。她还用说什么呢? 山岭上吹来的风,已经有些凉意了。 郑诗络没有再对水行舟说什么,背着李桐往山脚走了下去。关若飞等人看了水行舟一眼,便也跟着郑诗络而去。郑诗络没有骑马,他们便都牵着马跟着他走。最后走的是池箬客。 池箬客叹了一口气,走过去拍了拍水行舟的肩膀,道:“其实我早知道大哥不会轻下杀手的,可是,苏妹妹生死未卜,他能那么轻易的放过自己吗?小舟,你说大哥的见识一般,这句话我倒想用在你身上。九鼎门如日中天没错,可是,如今的江湖,风起云涌,如果我是你,我会选择一个更有希望的帮会。算了,大哥没说的话,我替他说吧,终有一天,你会加入到我们这边来的。保重吧。” “大哥,我们现在去哪?还是去找刘总兵吗?” 杨选江不说话,秋雨岚不说话,赵雨淅芒芽更不说话,虽然大家心里面都有问题。到最后,关若飞忍不住还是提了出来。 “不。我要找到一妹,生要见人,死要见尸。” 郑诗络的话还是说得那么平平淡淡的,但是依然让人觉得不可违拗。 “我们是一起出来的,也要一起走。无论是谁,我都不会把他丢下。” “表妹,那你呢?你和我们一起吗?”关若飞看着赵雨淅,这问题也很重要。 第五十六章红叶集 关若飞不知道,他其实问了一个很愚蠢的问题。这本来是赵雨淅不去想的问题司雨涟被害,凶手是九鼎们的人,九鼎们在泉州新开分舵的庆典,她当然也不会再去了。既然不去泉州,她就应该赶紧回桐柏山,向师父汇报这路上发生的一切。可是最开始她还要和秋雨岚他们追踪杀害司雨涟的凶手的同伙,所以她自然也没提回桐柏山的事情。直到关若飞问到之前,赵雨淅其实一直都没有去想这个问题,因为她并不想那么快就回去。见到二师姐固然是一个原因,和他们这一群人在一起让她感到比较亲近也是一个原因,还有一个原因就是她不知道回去给师父讲了这件事,师父会怎么处理。以师父一贯的xìng格,本门弟子被害,她是绝对不会罢休的,可是,赵雨淅拿不出证据来证明司雨涟是被九鼎们害死的,证人倒有很多,可是她一个也用不上。不但用不上,叫他们去作证只会适得其反。她的心里充满了矛盾,她不知道该如何去处理这件事情。所以,她一直就没去想这件事,可是,现在关若飞倒问起来了。 赵雨淅微微叹了一口气,看看关若飞,看看秋雨岚,最后又看了看池箬客,无可奈何的道:“二师姐,六师姐被害,这件事,我必须赶紧回桐柏山向师父禀报。看来,咱们得就此别过了。” 秋雨岚瞪了关若飞一眼,心里面直埋怨关若飞多话,她握住赵雨淅的手,温言道:“七师妹,你不忙走。我们不知道这些人还有没有同党,你一个人走了,我不放心。” 赵雨淅摇了摇头,道:“事关重大,我不能再耽误下去。” 秋雨岚问道:“你回去给师父怎么说?” 赵雨淅道:“实话实说吧,师父会相信我的。” 秋雨岚不说话了,她们师父的xìng格她们都知道,徒弟说的话,师父一般都会相信的。但是,在秋雨岚叛逃之后,是不是还这样,就很难说了。而且,司雨涟遇害,赵雨淅是怎么幸免的这一节,就很不好说。说是他们救了她,师父会怀疑赵雨淅心已外向,若编造谎言来,师父也很容易看穿。秋雨岚感觉到,赵雨淅如果回去的话,恐怕讨不了好。最重要的是,师父近些年来,脾气越来越古怪了,不然,以她以往的脾气,纵使不许秋雨岚嫁人,也不至于把她逐出师门,还要下令追杀他们夫fù。还有,就算师父相信赵雨淅又怎么样?桐柏剑派难道就此与九鼎门为敌?他们两派本是同盟!想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45 章 来想去,她握着赵雨淅的手,道:“要走,也要等我们找到集镇,送你从官道走。”她这话其实是缓兵之计,难道官道就安全?再说,赵雨淅本来也不是没有孤身行走过。 赵雨淅也不说话了,秋雨岚给她找了个理由,她就又可以不去想这个事情。其实,她也说不清楚,自己是什么时候不太想回桐柏山去的。也许就从秋雨岚被逐出师门以后吧,那时候她就觉得师父和以前不一样了。师父变得那样冷酷而又不讲情面,使她想起来就有些害怕。从双门镇回山后,她们六大弟子全部遭到师父的责罚,因为九鼎门新开分舵,师父才派了她和司雨涟出来。下山的时候,她们竟然都有种出笼鸟儿一般的感觉。认真一想,觉得自己这么想挺对不起师父的。总之,山上有些憋闷,她不想回去,可是,又在暗暗有一种担心。究竟担心什么,她也不清楚。 关若飞知道自己犯了一个错误,这时什么也不敢问了。他赶紧走近郑诗络,陪着他寻找一条走到山谷下面的路。可是这山势也十分奇特,按常理他们在山腰看到的山谷,沿着山势往下走,哪怕绕远一些,总会走到谷底的,但是他们走了很久,却始终走不到那山谷的谷底。而且,感觉已经完全走到山的另一面去了。 走到山脚的时候,他们看到了落阳,一轮圆圆的,有点发紫的落阳。这么美艳的太阳,他们却怎么看都像是一声叹息。 当晚,他们就在山脚下找到一块大石挡风,生一堆火停下来休息。郑诗络让秋雨岚给李桐换了yào,秋雨岚还拿住一套自己衣衫给她换上了。李桐受的是外伤,虽然包了yào,到了晚上,便全身发烫。郑诗络就去给她找水,但是他自己也受了伤的,关若飞就自告奋勇的去当此重任。当然,他还叫上了赵雨淅,结果池箬客也和他们一起去了。杨选江和刘阿九到附近拣柴,就剩下芒芽无所事事,同时又很好奇地不时打量着李桐。李桐给她看得浑身不自在,可是她正发着烧,没什么力气,不然至少也要和芒芽斗斗嘴。 女人之间的感觉都是极端敏锐的,芒芽虽然什么话都没说,但是李桐感觉到她看自己的目光不是那么友好。芒芽呢,虽然李桐没跟她对眼,但是她也感觉得到李桐并不买她的帐。秋雨岚处在中间,就用她的微笑在调节着气氛。 因为李桐换yào,郑诗络就坐到了岩石的另一边去。运气调息,然后,看着天上的星星发呆。秋意越来越浓了,这从夜晚的风里面就可以感受到。他在担心着苏浣纱,尽管非常的渺茫,但是他还是希望她活着。在他心里面,她真的就是他的亲妹妹了。他们一起走过了很多地方,经历过很多事情,甚至,他的生命是遇到苏浣纱之后,才重新温热起来的。很多事情都说不清楚,比如,遇到苏浣纱以前,他就那么独自飘零着,而遇到她以后,他身边的朋友就渐渐的多起来了。这也是一种命数吗?可是,她却在这个时候离开了他,离开了大家。 “大哥。” 听到一个女子的轻声呼唤,郑诗络猛然转过头来,看到的则是秋雨岚。秋雨岚问道:“大哥,这位姑娘还在高烧不退,该怎么办?”她还不知道李桐的名字,也没有多问。一切事情,该知道的时候自然就会知道的。 郑诗络哦了一声,起身道:“我看看。” 走到李桐身边,伸手搭了下她的脉搏,又轻轻的摸了一下她的额头,道:“不碍事,会好起来的。”说话的时候,把手掌放在李桐额前半寸的地方,以雪山天翼掌的掌力,助她退烧。李桐本来烧得迷糊了过去,这时感到一丝凉意从自己的额头上灌入体内,觉得很是舒服,便睁开了眼睛。睁开眼睛,看到的则是一支伤痕累累的手掌。为什么会有这么多伤呢?他一定受过很多伤很多痛吧?他心里一定有很多苦吧?李桐听到自己心里一声深深的叹息,看见自己的心使劲地缩了一下,她不喜欢忧伤,也不想说话,便又闭上了眼睛。 睡去了,直到天明。 篝火已经变成了袅袅青烟,李桐在早晨的寒气里第一个睁开了眼睛。她固然是最早醒来的没错,可是,还有人是一夜不眠的。她睁开眼,就看到了靠在岩石上凝望着远方的秋雨岚。她知道这是个很好的人,她的伤是秋雨岚给换的yào,现在身上的衣裳也是人家的。她的伤虽然重,但是她还能站起来,轻轻的,慢慢的走到秋雨岚的身边去,低声的喊了一声:“姐姐。” 秋雨岚回过头,看着她温柔的一笑,道:“醒了?你的伤很重,怎么不多睡一阵?” 李桐含笑道:“就是因为伤啊,痛得睡不着了。姐姐,谢谢你给我换yào,还有,你的衣裳。我穿着挺合身的。” 秋雨岚道:“既然叫了姐姐,就不要客气了。” 李桐看着远天,道:“我叫李桐,梧桐的桐。姐姐,你一直看着远方,有心事啊?” 秋雨岚道:“心里面是有个东西在悬着,可我也不知道那是什么。妹妹,你看远天,朝霞很漂亮吧?可是,那就意味着,又要下雨了。其实,我有点怕下雨,下雨的时候,心里面就特别的不踏实。” 李桐道:“江湖本就多风雨,既然身在局中,就避无可避。避不过,迎上就是了。” 秋雨岚微笑着看了看她,道:“就那么简单吗?” 李桐点了点头,说:“是啊。反正,我就是这么想的。我有点,不大喜欢动脑筋。”说着,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她们说话虽然说得小声,但是这都是些很惊醒的人,他们习惯了哪怕一点细微的声音,都能把他们从梦中拉出来。如果没有这点本领,他们早就死掉了。事实上,因为知道是秋雨岚和李桐在说话,他们反而多睡了一下。赵雨淅离她们最近,便先站起了身。几日来奔波忧虑,使她看上去有些憔悴。她走到秋雨岚身边,就把头埋在了她肩上。她做恶梦了,醒来后仍然觉得全身发冷。芒芽也醒了,但是芒芽素来独来独往,醒来后就不知去向,她不是做什么,只不过找地方洗脸而已。渐渐的,人们就都醒了过来。 接着又找了一天,还是找不到进入那个山谷的途径。杨选江分析,那个山谷只是那山中的一条裂缝,和外界是没有连接的。要下到山谷底,只能回到那座山岭,备齐绳索,从石桥那儿用绳索垂下去。可是,那个山谷不知道究竟有多深,也不知道要备多长的绳索。他们现在位于山岭北面偏东的山脚,放眼望去,远方是一片莽莽的森林。森林在秋天里色彩斑斓,就像他们在苗疆看到的那些少女美丽绚烂的衣裙。森林之中,冉冉的升起几缕炊烟。有炊烟就有人家,他们现在最需要的就是找到人家好好的休息补充一下,准备好了东西再找回来。 朝着炊烟升起的方向走了几个时辰,终于在天黑的时候让他们找到了一个集镇。真难想象在森林深处还有这么一个集镇。这个镇子不算很小,纵横有几条街道,虽然很窄,却都是青石板铺就的道路,还有一条东西走向的古老官道从此通过。镇子周围长满了红树、梧桐、桉树之类的落叶大树,秋天一来,真个镇子的街面上就满是落叶。他们刚走到镇子门口的时候,就有人问他们,是不是卢员外请来的武师。那人是个四十来岁的汉子,挑着一个货担,上面chā着些风车拨浪鼓之类小孩子的玩物,他说他不是本地人,不过来这里几天,每天都看到有江湖中人往镇西的卢员外家走。本地人告诉他,那都是卢员外请来的武师,卢员外得罪了山贼,人家放了话要血洗他们卢家,没办法,只好请些武师来护院。不是武师也不要紧,就是他,卢员外也招待过几顿饭呢。镇上也没有客栈,要投宿,还是卢员外家最好,地方大,好住人。货郎还说,这地方叫红叶集,卢员外外号“小孟尝”。 红叶集?郑诗络他们听了,不由得相视一笑。 货郎热心得很,天黑了他也没生意了,他说他带他们到卢员外家。他倒真的热情,反正也不花他的钱招待。 卢员外家的门很大很气派,在这么个小镇上,这么气派的门不招强盗简直就是怪事。门口有两个家丁,看到货郎,就有些不高兴的道:“货郎,你怎么又来了?我们老爷虽然是再世孟尝,可是像你这般白吃白住不出力的人,任谁也不会喜欢的。” 货郎道:“没看到我给你们带了人来吗?这可都是江湖上数一数二的高手。”货郎信口胡吹。可是关若飞扛着那么大一把刀,其余的人大多带着剑,又都沉默不语,门口的家丁看着很像回事,赶紧进屋禀告去了。不一会,出来一位管家模样的人,拱手抱拳,热情的问道:“敢问几位大侠宝号怎么称呼?” 关若飞随时不忘打招牌,道:“好说,我们是红叶江湖的人,这位是我们大哥郑诗络郑公子,在下关若飞。” “红叶江湖?”管家疑惑的道:“请恕小人孤陋寡闻。不过,本地名为红叶集,几位又是红叶江湖的人,想来也是一种缘份了。请先到我们庄子里用晚膳吧。”话虽然说得很客气,但是脸上就有些冷淡了。这样难怪,红叶江湖郑诗络这个名号,江湖上还没有几个人听说过呢。 关若飞看着管家冷淡下来,不由心中有气,道:“管家,你可看好了,要是觉得用不上咱们,就不必叫我们进去了,你这庄子虽然大,我们倒也买得下来。” 管家忙道:“这位关少侠不必动怒,这也是人之常情么。快里面请吧。” 池箬客问道:“管家的,你们惹上的,是哪一路的强盗?” 管家苦着脸道:“这个么,这伙强盗委实厉害。他们是从外面来的,先吞了本地的一伙盗贼,又在我们镇子西面的红叶湖里扎下了寨子。县里面的官兵去剿过几次,每次都是大败而归。连县太爷的官印都被他们派人盗去了。他们的头领,据说在江湖上名声很响,叫做夺命十三晁苍梧。” 关若飞道:“晁苍梧?这么个文绉绉的名字怎么会是大盗呢?” 池箬客听了,却哈哈一笑,道:“原来是他呀!” 第五十七章君向西方我向东 管家吃惊的看了池箬客一眼,那眼神分明说的是:“原来是他?莫非那大盗和你很熟?” 关若飞不无恶意的笑道:“怕了吧?这就是五省十三州联名通缉的大盗池箬客,人家都叫他潇湘公子。在绿林道上,还真没有他不认识的,哈哈。” 管家不由大惊,连忙往门里退了几步。五省十三州联名通缉的大盗,怕比他们原先防范的那个更厉害呢。 关若飞笑道:“这就怕了?我还没有说完呢。这位强盗大哥自从遇到我们大哥后就改邪归正,不再做强盗了。现在有他在此,等那个夺命十三找上门来,让他弃暗投明也就是一句话的事情。你们家可以高枕无忧了!” 那管家大惊之后不禁大喜,本来退后的,又走上前来,问道:“少侠此话当真?” 关若飞道:“不知道,我随便说说的,我又不是他,怎知道他怎么想?” 管家看着他,真不知道是还是退。 这时候稍稍的安静了一下。关若飞习惯xìng的等着什么,突然之间,他才想起通常在这样的时候,苏浣纱都会好好教训他几句的。这突然的安静,让他想起苏浣纱现在不在这里,苏浣纱也许再也不会出来教训他了。蓦然间,他觉得鼻子一酸,眼睛也潮湿起来。 这种情绪迅速的传染到了其他人的身上,在那一瞬间,整个世界安静而忧伤。 当然,这种情绪不会传染到那个管家身上,他这时正犹豫不决,是赶紧关门躲避呢,还是把这伙人礼让进家。这时他们家的少爷从里面走了出来,问道:“张管家,来的是哪一路的大侠?”这少爷二十多岁年纪,相貌平平,穿着倒也朴素,给人的感觉还是很平和的。 管家没说话,把少爷拉进门里去嘀咕了一下,大概是劝那少爷不要出来。不过那少爷大概也没听他劝,走出门来,对众人抱拳道:“听管家说,列位是红叶江湖的朋友。山野鄙人,没有听说过红叶江湖的宝号,不过,此地既然名为红叶集,列位到此,也真是彼此的缘分。如若不嫌弃的话,就请到家里盘桓几日。家父好结江湖朋友,见到几位,必然大为欣喜。”少爷说话的声音中气十足,显然也是练过内功的。 杨选江看了看郑诗络,道:“我等本是找地方投宿的,既然公子不嫌弃我们,那在下就先代我大哥多谢了。” 那少爷笑道:“有请!”同时吩咐道:“张管家,快去备上酒菜,收拾几间干净的房屋出来。哦,实在对不住,近日来家中多有宾客,房间不够,恐怕只能请几位凑合着两人住一间屋了。” 杨选江道:“公子不必客气,投宿之人,能有一间屋子遮风避雨足矣,还论什么舒适与否。” 那少爷又道:“小生卢昀,平常也学过些三脚猫的功夫,几位大侠若是有空的话,还请多指点指点。” 关若飞嘿嘿一笑道:“说什么指点?公子是想考教考教我等吧?好说,吃了饭一定献丑。”若不是他真的已经很饿,立刻便露几手功夫给这少爷看了。 卢昀亲自把他们带到西厢的花厅,里面摆着几张圆桌,其中还有三五个人围在一张圆桌前吃饭呢。卢家的宅第不算小了,但是不知是布局还是什么缘故,看起来却显得很挤。尤其是接待宾客的西厢,一个小小的院子,三栋挨得紧密的三层木楼。花厅在正中一座的一楼,有人在花厅里吃饭,头顶上的木板有人来回的走动,也不知是干什么。左侧的楼里还传来阵阵笑声吆喝声,听声音竟似有人聚赌。 卢昀道:“房舍简陋,还请几位不要见怪。” 说话时那几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46 章 个正在吃饭的人抬起头来看了看,卢昀便道:“我给大伙引见引见。这几位是浙中凤鸣派的高手,凤鸣派和江南第一大派九鼎门jiāo情非浅,这位蒙海蒙大侠更是九鼎门浙江分舵天罡堂堂主崔翰崔堂主的莫逆之jiāo。”言语之中,显然对这蒙大侠竟然能和九鼎门浙江分舵的堂主是莫逆之jiāo颇为羡慕。他同时又给那个蒙大侠介绍道:“这几位,是红叶江湖的朋友。” 九鼎门的分舵下面的堂主的朋友蒙海蒙大侠抬起头打量了郑诗络等人好一阵子,微微冷笑了一声,道:“红叶江湖?没听说过。卢少爷,你们家虽然有孟尝之风,不过,也不必什么人都如此热情招待的。” 关若飞听到卢昀的介绍的时候就很想笑的,九鼎门浙江分舵下天罡堂主的朋友?真有意思。更有意思的是,这位大侠竟然是以一种略带教训的口吻和卢昀说话的。不过他忍住了没笑出来,他分明看到池箬客等人明明也想笑,都是忍住了的。他现在只想吃饭。不过,那位大侠最好还是别直接惹到他头上来。 卢昀安排郑诗络他们坐下了,不一会儿,卢家的下人就端了一桌酒菜上来。看得出,卢家的孟尝之风倒也不是假的,这满满的一桌子菜也不可谓不丰盛。他们也都饿了,自然不多话,都埋头吃起饭来。 关若飞吃饭的时候,看到那个蒙大侠不时的往他们这边看来,脸上浮现着一种油腻的笑容。再顺着他的目光一看,原来他竟然是盯着赵雨淅在看。关若飞顿时大怒,站起来,挡在了蒙大侠的视线上。 蒙大侠一看关若飞怒气冲冲的站起来,冷笑道:“小子,火挺大的嘛。” 他这么一说,关若飞反倒笑了,抱拳道:“蒙大侠是吧?在下早就听说蒙大侠武功盖世,气度超凡,只可惜一直未得一睹蒙大侠风采,今日得见,真是三生有幸。在下有一口家传宝刀,yù赠与蒙大侠,以表在下景仰之情。” 几句话一说,那蒙大侠居然笑纳了,看了看关若飞身边的破天刀,道:“就是你身边这口刀吗?我看,除了多费了点镔铁,也不见得值什么钱嘛。” “就是。”池箬客也站了起来,笑道:“早说了你那把破刀不值钱。蒙大侠,要不,我这把剑送你,怎么样?” 关若飞鄙视的看了他一眼,道:“论斤两呢,我这口刀好歹还有几斤。你那把剑嘛,又难看有轻,杀鸡都杀不死。一边去吧。”说着,走上前去,把破天刀往蒙大侠怀里一扔,道:“蒙大侠,宝刀赠烈士,请笑纳!”破天刀刀背朝内,砸在了蒙大侠怀里。这把刀本来就有六七十斤重,关若飞又加了六成的内力,蒙大侠只道关若飞真的把刀送给他,心头还在埋怨他不懂礼数呢,突然觉得那刀好象有千斤重一般,压得他气都喘不过来,甚至觉得肋骨都被压断了。“咔嚓”一声,蒙大侠的脸色一片惨白,却原来是他坐的凳子一下就给压得粉碎,整个人也摔了个仰八叉。 蒙大侠的从人大惊,赶紧跑过去,两个人把他扶了起来。 关若飞道:“唉呀,蒙大侠,你嫌弃我的刀不要紧,别把人家卢少爷的凳子打坏呀。这凳子古香古色,用的是上好的檀香木,你怕是赔不起的。” 蒙大侠。给随从扶了起来,满脸怒色,可是,想发作呢,那一口气还没缓过来。只能干瞪着眼睛不说话。 关若飞过去把他的刀拾了起来,手腕一转,轻松的把刀轮了一个圆圈,自言自语道:“奇怪了,这把刀很重吗?明明是很轻巧的嘛。” 池箬客道:“关小飞,你不去街头卖艺,我看还真有点可惜呢。” 这种话通常是苏浣纱说的,池箬客这么一说,说的人和听的人便都稍稍的愣了一下。关若飞道:“不去。我还是在人家家里白吃白喝的好。不过呢,卢公子,你们家虽然有孟尝之风,也不能随便什么人都请来啊。听说米价又涨了不少呢。” 关若飞露了那么一手,卢家的少爷卢昀看得满心欢喜,道:“不妨事。关少侠好功夫啊。” 过了好一会,那蒙大侠才缓过气来。瞪了关若飞一眼,却不敢发作了。 也许是关若飞卖弄了本领的缘故,卢昀就把他们一行人另行安排到了北边一个清静的小院里当作了上宾。感觉这卢少爷倒也蛮现实的。小院里有五间屋子,杨选江夫fù住了一间,赵雨淅和李桐住一间,池箬客和关若飞住一间,郑诗络则和刘阿九住了一间,剩下一间,则是芒芽一个人住。这一路之上,芒芽就好象一个影子一般,明明在他们中间,又似乎飘忽游离在他们之外。没有人知道她在想些什么,也没有人知道她打算干什么。 夜凉如水。月光洒了一地的皎洁。 郑诗络从房间里走了出来,前日孤山上死战受的伤还分明的痛着,心里面却另有隐痛。不知道这个时候,苏浣纱究竟是生是死呢。 “郑大哥。” 郑诗络回过头,看到的是李桐。她的体力远还没有恢复,所以只能靠在房前的柱子上。郑诗络道:“李姑娘,你的伤还没好,应该多休息。” 李桐道:“不知道为什么,感觉累得很,可就是睡不着。” 郑诗络问道:“是伤痛又在发作吧?这个没办法,得好好休养一阵子才行。” 李桐道:“可是,我没有那么多时间休养。郑大哥,我是跟你辞行的。明天,我就准备走了。” “走?”郑诗络问道:“去哪?” 李桐微微一笑,道:“你忘了吗?我这次回到中原,本来就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做的。既然死里逃生,就得赶紧去把我的事情办好了。” 郑诗络沉吟了一下,道:“以你现在的身体,不要说万一再遇到敌人,就是一般的盗贼无赖,你也打不过。” 李桐道:“我知道。可我是烟波岛的人,抗倭杀敌是我的使命,只要还有一口气在,我就必须战斗下去。沿海黑鲨帮、三叉会和虎鲸帮的当家还在等着我,我们的敌人既然从我还没登陆就开始追杀我,自然也知道这件事情。我担心,那三个帮会的当家都有危险。” 郑诗络道:“李姑娘,怎么说呢,你让我知道了什么叫肃然起敬。” 李桐笑了起来,道:“我可不想你对我肃然起敬,好像我是个死掉的英雄一样。我不是什么英雄,只是个小女子罢了。”郑诗络最初见到她的时候,李桐一身血迹,伤痕累累,满脸风尘,那时候,她倒真的有几分沙场英烈的样子,而这时候纱衣长裙,浅笑轻言,完全是一番红颜美人的形象了。虽然,论相貌,她未必比得过赵雨淅、芒芽等人,韵味却是完全不同的。 郑诗络道:“可以稍等两日吗?我必须回到那个山谷,我要找到我妹妹。”他顿了一下,道:“无论生死。而且,你也真的还需要好好休养,不然,旅途劳顿,就算你找到了那几位当家,你又能做什么呢?你在此稍作休养,过几天,我会陪你一起去。” 李桐看着他,虽然感觉不出郑诗络的话里有什么别的意味,但是她心里还是多了一些甜甜的感觉。那也只是一闪而过,李桐固执的摇了摇头,道:“郑大哥,谢谢你啦。可是,你有你的事情要做,我也有我的使命要完成。不要紧啊,我可以在那边等你,等我联系到了三个帮会的当家人,我们和倭寇还有好多架要打呢。你武功那么好,有你的帮忙,我们一定会打胜仗的。” 郑诗络看得出来,这个脸色苍白的女孩固执而坚定,她不会轻易改变她的想法的。而他,现在也不会放弃寻找苏浣纱的念头。看来,各自奔波是难免的了。他们只不过萍水相逢,虽然曾经并肩作战,但也只不过相处了两天而已。两天,又会有多少不舍呢?可是,真的是这样吗? 李桐说完话,转身走回房里去了。郑诗络依然在院子里站着。 “大哥。”池箬客抱着手出现在他那间屋的房顶上,坐在一片如水流泻的月光里。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上去的,他的轻功虽然不错,但是这么近的距离,郑诗络本没有理由发现不了。想来是刚才说话的时候没有注意吧。池箬客道:“心中既然不舍,为什么不把她留下?或者,跟她一起走?” 郑诗络道:“不是这个问题,只是李姑娘的伤,很让我担心。” “是吗?”池箬客微微的笑了一笑。很多话,原不必说得太透的。池箬客只道:“苏妹妹的事情,可以jiāo给我们去做。” 郑诗络摇头道:“不。我说过,我们是一起来的,我不会丢下任何一个人。” 池箬客还想说些什么,却突然站了起来,看着远处,道:“来得好快。” 第五十八章夺命十三 来人还在很远之外,池箬客就看到了,其实也不能说是看到的,对他而言,那差不多就是一种本能。怎么说,他和他们也还是同行呢。他脸上带着一种自己都说不清包含着些什么内容的微笑,提了一口气,连续几个起纵。落到了卢家大院最高的一间房子之上。那是一座箭楼,设在大院正门边上,箭楼一左一右共有两座,池箬客落到其中一座之上的时候,另外一个人也落在了另外一座箭楼上。卢家虽然修了箭楼,虽然设了岗哨,可是对他们来说,都形同虚设。 池箬客抱着剑,微笑道:“苍梧兄,别来无恙啊?” 月光下的潇湘公子白衣飘飘更显得风流倜傥,而他对面箭楼上的那个人清瘦高削,方正脸型,黑衣披发,样貌气度,也不在他之下。看起来,他们可都不像人们想像中所谓的大盗。至少一般的人想不到原来大盗也这般有形。当然黑衣大盗的外号比池箬客更具杀气,人们叫他夺命十三。可是他的名字如关若飞所说,却有些文人的书卷味。他名叫晁苍梧。 池箬客笑着又道:“很意外,是吧?” 晁苍梧笑道:“当然。没想到你的手伸得这么长。” 池箬客呵呵一笑,道:“苍梧兄,你还是老样子啊,损人尽在谈笑间。不过你说错了,我到这里来不是做买卖的。” 晁苍梧奇道:“难道立地成佛了?” 池箬客道:“我不知道是不是立地成佛,不过,正在试着换一种活法。反正,干我们这一行的,想重cāo旧业很容易。” 晁苍梧摇头道:“这就没想到。很多同道中人都说,你是黑道上最具天份,也是最有潜力的一个,很有希望做成古往今来一个绝顶大盗。当然,也不奇怪,以你从前做的那些案子攒下来的家底,够你花几辈子了。” 池箬客呵呵而笑,道:“一个绝顶大盗?道上的朋友还真看得起小弟。有你苍梧兄在,小弟安敢称绝?可是小弟有点好奇,这个宅子小弟简单的看了一下,也就是一地土绅吧,怎么会入你老兄的法眼?这边的地界小弟很少过来,不知道这里面有些什么玄虚?” 晁苍梧道:“这个问题,我得先看看池兄处于何等立场才能回答。俗话说,同行是冤家。” 池箬客哈哈大笑,道:“苍梧兄,依然这么谨慎?不过,姑且不论立场如何,今夜苍梧兄只怕都要空手而归。” 晁苍梧摇头道:“我不想同你打架,夺命十三刀,刀出必见血。我们俩的jiāo情还算不错吧?” 池箬客道:“是不错,所以我也不想和你打。或许,我要当一天好人呢。要不,你改天再来?我在此多不过停留两三天。” 晁苍梧反问道:“你做买卖喜欢空手而归吗?” 池箬客摇头道:“可是,你这一趟生意注定要空手而归啊。” 晁苍梧摇头叹气,道:“看起来,真的很麻烦。”他看了池箬客一下,道:“或者,还有另外一条路可以选。比如说,这单生意,我们一起来做。” 池箬客道:“不是说,同行是冤家吗?你不怕说出来,我黑吃黑?” 晁苍梧笑道:“这个我不担心,对你潇湘公子的人品,我还是信得过的。”他们站在箭楼顶上肆无忌惮的说着话,卢家的人便全都出来了,包括他们请的那些武师。一时间两座箭楼都被团团围住。可是,他们有点拿不定主意,这两个人,他们是一起打,还是只打其中的一个。尤其是公子卢昀,手里拿了一把刀,有些愤怒的问道:“池公子,你这算怎么回事?”关若飞和赵雨淅也出来看热闹,他们其他的人则还留在那个小院里。 那些明晃晃的刀抢,晁苍梧浑然没有放在眼里,他只看着池箬客,等着他回话。池箬客道:“我现在是来投宿的,怎么说也不能引贼入室啊,道义上说不过去。虽然我知道苍梧兄你看上的东西,绝对值得和你干一票。” 晁苍梧也没怎么想就道:“看来,我得卖你这个面子了。” 池箬客道:“多谢。” 晁苍梧伸手往西面一指,道:“红叶湖的景致相当不错,是什么时候洗手不干了,那是个隐居的好地方。兄弟暂且在那落脚,有兴趣的话,不妨到茅舍来喝杯茶。上好的翠芽。” 池箬客笑道:“好说。” 晁苍梧来时,卢家的人没有察觉,他走的时候,卢家的人却也拦不住。有两个武师想着自己在卢家吃了几天饭,这种时候不能袖手旁观的,壮着胆子提刀追上去,还没追出卢家门前的巷子呢,人们就听到了两声惨叫。隔了一会,别的人才出去看,那两人趴在地上,都没了双腿。卢昀尤为惊惧,那两个武师来时,他还被他们的武功折服了呢。这个晚上要是没有池箬客,该是什么局面?可是这池箬客本身也是盗贼出身,谁知道他是不是想自己吃独食呢?卢昀带着众武师把那两个受伤的武师抬了回来,池箬客早已回他住的小院去了。 关若飞觉得这晚上池箬客挺威风的,三言两语就把那个夺命十三打发回去了。那个夺命十三的武功可不低,至少他上下箭楼的那手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47 章 功就没说的。回到房里,关若飞没有看到池箬客有什么得意的神情,坐在床边,抚着他的潇湘剑所有所思。 “想什么呀?”关若飞道:“难道你真动了心,想要人家这里的什么宝物?” 池箬客摇头道:“宝物这种东西,要看你怎么想。喜欢呢,那就千金难买,不喜欢呢,那是一钱不值。问题不在这,难道你没有发现,卢家老爷号称再世孟尝,却一直没有露面?其实,我感觉这家人有点邪气。哼哼,我并不是什么好人,尤其不会做滥好人。” 关若飞想了想道:“邪气?是有点问题。要不,我们先问问大哥,这种情况该怎么办。”他边说话边往外走,却被池箬客拉住了。 池箬客道:“这种小事不要麻烦大哥。大哥在想儿女情长的大事呢。” “儿女情长?”关若飞眼珠一转,立刻想到了什么,道:“你是指李姑娘?” 池箬客笑而不言。 关若飞摇头道:“那就有点麻烦。我猜李姑娘一定打不过芒芽。”他说着,嘿嘿嘿笑了几声。 池箬客道:“你以为,儿女情长这种事情,都是靠打架来解决?纱妹在这里就好了,她一直希望有一个人能让大哥再次开心的笑起来。我感觉到,大哥和李姑娘虽然相识不过两三天,他的心里却多了些牵挂。这应该是件好事吧。没有人能看到他内心深处的伤疤,可再怎么样,那也是一个应该蜕壳淡去的伤疤了。” 关若飞道:“我以为你只关心自己,没想到你还这么关心大哥呀。” 在往常,听到这样暗含讥笑的话,池箬客可不会轻易的饶过关若飞。可是,这一次他只是有点忧郁的道:“以往,最关心大哥的是纱妹,可是,现在她不在。也许,她再也不会回来了。” 说到苏浣纱,两个人就都不再说话了。 什么叫侠骨柔肠呢?那并不是只有面对自己心爱的女人才有的一种情绪。 这时外面传来脚步声,卢昀道:“在下奉家父之命,请郑公子、池公子、关少侠几位到内厅一叙。” 池箬客想也不想就答道:“今日已晚,有什么事明天再说吧。” 卢昀道:“事关重大,请几位大侠不辞辛劳,先到后厅一叙。” 池箬客道:“我大哥已经睡了,有事还是明天再说吧。”他知道卢昀不会就走,却听到卢昀略带哭腔的道:“请几位大侠救我卢家逃过此劫,卢昀在此给你们叩头了。” 说完,外面真的传来了咚咚的声音,显然卢昀真在门外叩头。关若飞赶紧开门出去,看见卢昀跪在门前石板上不住的叩头,额头已经磕出血来。关若飞扶起他,道:“男儿膝下有黄金,卢少爷怎么随随便便就给人下跪啊。有什么事你好好说,干嘛拿自己的脑袋撞石头?你练的是哪家的功夫?” 卢昀跪着不起,道:“几位大侠若是不肯出手相救,在下就此长跪不起了。” “唉呀,”关若飞惊讶道:“公子爷,你怎么用起这招来了?” 这时,小院里的房门都打开了,郑诗络、杨选江等人都走了出来。郑诗络看着卢昀道:“卢公子,有请前面带路。” 卢昀一听这话,又磕了两个头,道:“卢昀先代家父谢过郑大侠了。” 郑诗络既然说了话,池箬客自然也出来了。郑诗络道:“小飞,箬客,我们三个人去吧。杨大哥留下来照顾嫂子。”他说着,看了看杨选江。杨选江会意的点了点头。 郑诗络三人跟着卢昀穿过卢家宅子的重重院落,一直走到最里面靠山的一片树林里。这树林里面的树木品种不同,高矮不一,卢昀带着他们小心的绕了几圈,走过树林关若飞回头一看,来路已不可寻。原来这里面竟然布下了阵势。他不懂奇门遁甲之术,也说不出这是个什么阵,知道不是卢昀带路的话,轻易是走不过来的。树林深处建了一座精舍,屋中点着一豆灯。 一个苍老的声音道:“几位,请恕老夫不能远迎。” 三人走进去一看,原来这老者双足都已被砍断,坐在一张藤椅里,瘦骨嶙峋,双目深陷,就如一具活尸一般。不知是什么人下的重手,让他活得如此凄惨。 卢昀道:“三位,这是家父,名讳上宗下铎。父亲,这位是郑诗络郑大侠,红叶江湖的大哥,这两位是池箬客池公子和关若飞关少侠。” 关若飞哈哈一笑,道:“老池,我们都是侠,独你只是公子,看来人家还是很忌讳你的盗贼身份的。” 卢昀忙辩解道:“不是这个意思,关少侠千万别误会了。” 卢宗铎道:“三位请坐,昀儿,去给三位倒茶。”倒茶不叫下人叫公子,卢宗铎对他们的礼数也够高的了。 郑诗络三人坐了下来,郑诗络道:“员外深夜召见,想来必有要事,客气话都不必说,员外就直说什么事吧。不过,不必叫我大侠,我也不是什么大侠。” 卢宗铎道:“郑公子直言直语,倒是爽快人。那老夫就直说了。几位看到老夫这个样子,一定在想,老夫是被何人所害是吧?” 郑诗络道:“员外,在下说句话,可能有点不中听。以你们现在结jiāo的这些人来看,你们不可能遇上什么太厉害的仇家。我知道外面那些人大多都是遮人耳目的。员外若真的有心想我们帮忙,最好还是实话实说。” 卢宗铎苦笑一声,道:“郑公子好眼力。”他看了看池箬客,道:“听说池公子是绿林道上的好汉,不知有没有听说过有一件名为增长无量的宝物?” 池箬客不动声色的道:“愿闻其详。” 卢宗铎道:“这里面,据说蕴藏着一个很大的秘密。很多年来,江湖中人就为了这个秘密掀起了很多波澜。老夫,唉,也许这就是命数吧。” 第五十九章松梅往事 “老夫,原本并不姓卢。老夫姓范。” 当卢宗铎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他的儿子卢昀很惊讶的看着自己的父亲,对他来说,这是十分离奇的一件事情。反而是郑诗络他们并没有多少意外的样子。卢宗铎叹了口气,道:“韵儿,爹并非存心骗你,只是这其中,一言难尽了。” 姓范。郑诗络几乎是下意识的问道:“岁寒三友?先生是范竹君?” 这下,轮到卢宗铎非常惊讶的看着郑诗络了。 岁寒三友,这个名号几十年没有在江湖上出现过了。池箬客和关若飞听到这名号,都显得有些茫然。郑诗络淡淡一笑,道:“看起来,给我蒙对了。” 卢宗铎道:“郑公子看年纪不及三十,怎么会知道岁寒三友的名号?” 郑诗络笑了笑,思绪又飞回了十来年前的那个夜晚,那个绝望的夜晚。在挽霞山庄,他的已故的岳父叶天翔提到了很多年前的一桩惨案,那里面就曾提到了岁寒三友。那个时候岁寒三友就已经隐退多年,匆匆又过十载,曾经名满江湖的英雄侠客,早就被人们遗忘了。他没有回答卢宗铎的问题,只是在想,也许,世间的确是有天意的。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命数,逃也逃不了。 郑诗络不说话,卢宗铎便道:“不错,老夫的本名是叫范竹君,三十多年前,老夫与石松纹,尹素梅三人并称岁寒三友,也曾经是江湖上一时风云的人物。岁月蹉跎,所有的一切,都已经是过眼云烟了。可是,这桩公案,偏又还得从我们三个人说起。其实还有一个人,当时也是一位声名远扬的女侠,武功人品,都是多年难得一见的人物。那是当年的武林第一美人,紫苑仙子路沾衣。” 郑诗络道:“我知道你们曾经和天南三侠、以及江南水家少主水长东等人做了当时轰动武林的一件大事,杀上石牛山,消灭了盘踞在那里的六道门的门人。然后,你们就在武林中消失了。” 改名为卢宗铎的范竹君老人万分惊讶的看着郑诗络,问道:“敢问,郑公子是何人门下?”当年一战,剩下十一个人,虽然有很多人都已经作古,但是还有一些至今仍是江湖中的风云人物,比如九鼎门掌门吕重光、桐柏剑派掌门李观雨、太乙教掌教行真子三位,都是当今江湖的显赫人物。但是当年一战,早已没有人再提,李观雨不收男弟子,行真子门下皆是道士,最有可能的是,郑诗络是九鼎门吕重光的弟子。不过,此事关系到一些秘密,吕重光又怎么可能轻易告诉他的弟子?范竹君可是连他儿子都瞒过的啊。 郑诗络忧伤的笑了笑道:“我不是谁的门下,这些事情,不过是我前世的记忆罢了。” 范竹君没有追问他,并不是他相信了郑诗络的说法,不过他知道郑诗络既然不愿说,追问也是无益。他点了点头,道:“那么,郑公子想必也知道我们几人消失的原因。” 郑诗络道:“具体的原因并不清楚,不过,应该与几位的爱恨情仇有关。” “爱恨情仇?”范竹君长叹道:“不错,的确是一段错综复杂的爱恨情仇。可是,要说起来,其实又很简单。追风剑客石松纹与紫苑仙子路沾衣两情相悦,结为伉俪,在江湖上一时佳话。可是,鉴冰女侠尹素梅心中,则深爱着石松纹,松纹君与紫苑仙子结为伉俪,对尹女侠实在是一个重大的打击。因为,在此之前,松纹君也曾和尹女侠暗定终生。” 关若飞道:“我明白了,石大侠见异思迁,尹女侠就怀恨在心。她一定会想办法报复,对吧?接下来怎么样了?难道尹女侠杀了那个紫苑仙子?” 范竹君摇头道:“她不会这么做的。她恨路沾衣甚深,一剑杀了她,又怎么能消解她心中的恨?更何况,论武功,她还在路沾衣之下,紫苑仙子名满江湖,又岂是轻易杀得了的?” 关若飞问道:“那么,她是怎么做的?既然有情仇,她当然不会就此罢休的。” 范竹君点点头,叹道:“她本是一个心高气傲的人,受此打击,怎么会轻易罢休呢?可是,当时她似乎接受了这个现实。石路二人的婚礼很简单,因为他们不想引起太多人的注意。可是,来的几桌客人,全都是当时武林中最有身份的人物。就是当时的少林方丈见xìng大师也未能免俗。当然,我和尹女侠也在场,毕竟,我们和石松纹是三人齐名,并称江湖的。就在那个婚礼上,尹女侠做出了一件令大伙都颇为意外的事情。” 关若飞忍不住道:“她不杀路沾衣,难带杀的是石大侠?” 池箬客道:“你哪来那么多问题啊?难道范先生自己不会讲下去?” 范竹君道:“关少侠,你是直xìng子的人,遇到这样的问题,想的就是杀掉那两人中的一人,玉石俱焚。可是,尹女侠若真的是这么做的,又怎么让大伙觉得意外呢?事实上,那一天她不但没有做任何出格的事情,相反的,她把一件贵重的礼物送给了石路夫fù二人做贺礼。” 郑诗络道:“增长无量。” 范竹君道:“郑公子真是料事如神啊。” 郑诗络道:“很简单,当时可能没有人想得到,可是今日之事,一联系起来就想到了。尹女侠的恨意的确很深,她不用自己亲自动手,就把石路二人推入永无宁日的境地里。”增长无量既然是武林重宝,那么多人眼睁睁的看着宝物落到了石路二人手上,他们想过得安宁,那真是妄想。 池箬客接道:“而且,尹女侠拿出来的,必定是一件以假乱真的赝品。范先生,你对尹女侠语带眷念,接下来的事,想必就与你有关了。” 范竹君哭笑道:“郑公子,池公子,以你二位的聪明才智,yù在当今的武林做出一番惊人的事业来,看来真不是什么难事。是福是祸,就在几位一念之间了。不错,老夫对尹女侠的确心生爱慕,可是老夫知道她心里爱的是松纹,她若是嫁给了松纹,老夫虽然遗憾,也还是为他们高兴。毕竟,松纹也是我同生死共患难的好兄弟。谁想到,松纹在见到路沾衣之后,竟然见异思迁。松纹变心,素梅固然受到很大的打击,我心中的痛苦,却不比素梅要少。” “痛苦?”关若飞道:“范先生,你应该高兴才对,这样你才有机会啊。” 池箬客道:“浅薄。真正爱一个人,又岂会愿意看到她的心受到如此重创?” “浅薄?”关若飞斜视着池箬客道:“我怎么没有发现你是那种至情至xìng的人?” 若是苏浣纱在的话,必然是对他们两个各打五十大板。郑诗络不会对他们多说些什么,只是淡淡问了一句:“后来呢?”他一说话,池箬客和关若飞自然就安静了。虽然他们还在怒目而视。 “后来,”范竹君回想着往事,脸上的神情反复变幻,似乎眼前正重放着那些难以言说的过往。似乎过了好久,他才有开口说道:“后来,她把增长无量jiāo到了我手里。那时候,松纹和路沾衣已经宣布封剑归隐,明里的说法是他们夫fù厌倦了江湖上打打杀杀的日子,放弃江湖上的一切声名地位,找一个地方,男耕女织,过他们自己的日子。可暗地里流传的一个说法是,他们找齐了那四件重宝,正打算悄悄的去发掘意动宫的宝藏。你们可以想象,他们面对的又是怎样的境地。” 关若飞嘿嘿笑道:“尹女侠这一招借刀杀人,用得到很漂亮。范先生,尹女侠把重宝jiāo给你,是不是终于被你打动,倦鸟归巢?” 范竹君摇了摇头,道:“不,我知道她的心里从来就没有我。可是,她知道我对她的情意。她不爱我,但是信任我。因为她知道,无论她让我做什么,我都回毫不犹豫的去做。” 关若飞道:“要是她存心利用你呢?你也心甘情愿?” 范竹君毫不犹豫的道:“心甘情愿。” 关若飞道:“好。我再也没什么问题了。”如果爱一个人爱到这样的程度,是一种境界,还是愚蠢? 池箬客道:“你早该安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48 章 静的在一边呆着了,真是话多。范先生,我想,以石大侠和路女侠的智慧,想必也不会吃下这个哑巴亏的。他们既然被尹女侠算计了,自然也会想办法还击,对吧?” 范竹君摇了摇头,道:“没有。他们从此杳无音讯,似乎就此从江湖中消失了。她,素梅以为,松涛因为心里面觉得亏欠了她,所以无论因此遇到了什么事情,都不会反戈一击。所以,她就把宝物jiāo给我保管,自己去寻找松涛他们去了。她甚至担心他们已经遇到了危险,甚至有些后悔。她说,她知道自己很没出息,可是她还是放不下他,她要去找他,还自欺欺人的说,她只要见到他就回来,如果他真的过得很幸福,她也就安心了。我只能对她说,我会等着你回来。素梅走的那天,天气很不好,从早到晚都下着瓢泼大雨,可是她还是走了。我知道她的脾气,她说了要做一件事,就一定会去做的。她把宝物jiāo给我,要我好好保管,还说等她回来了,我们再找齐另外三件宝物,一起去发掘宝藏。其实在我心中,没有一件宝物能比得过她对我的信任。她不爱我,但是她信任我。”这句话,他说了两遍,他说这话的同时,精神就有些恍惚。对他来说,得不到她的爱,得到她的信任也是一种满足。 郑诗络他们等着他把话说下去,尽管他们很想尽快的知道后面的事情,但是没有谁去催他。老人似乎陷入了一种幻觉中,在这个幻觉里,他带着一种欣慰的笑意。屋里的油灯暗淡了许多,大概也是深夜了。这个故事并不精彩,可是,却让他们唏嘘不已思绪万千。对范竹君而言,他几十年来守护着的,根本不是什么宝物,而是一个诺言,或者,一个安慰。 过了好久,范竹君才又接着道:“素梅这一走,就再也没有音讯,他们,似乎都被一个猛兽吞噬了,这世上便单剩下了我。后来,不知道江湖上的人怎么知道了宝物在我手里的消息。从此,我再也没有得到过真正的安宁,我的腿在一次死战中丢了,好在那一次还捡回了一条命。我易容,我改名换姓,我不停的变动住址,可是,江湖上的人总能找到我。这件宝物真的那么重要吗?我不知道,但是,无论如何,我不能让别人夺走。昀儿,其实,我娶你娘,只是为了遮人耳目。你娘虽然生下来就不会说话,可是,她知道我入赘到你外公家,并不是看上了你外公的家财。她是个好人,这辈子,都总是亏欠你们娘俩了。” 卢昀愣愣的看着他的父亲,不知道该说什么。 范竹君道:“我老了,身子也一天比一天差了。可是,这个秘密,我不能让昀儿知道,知道了,就是一生的烦恼。这一次,我们卢家被盗贼盯上,显然是他们又查到宝物的所在了。本来,我最先想到的就是再一次乔装改扮,离开这里。可是没想到会遇见你们。我听昀儿描述起你们的情形来,无由的就看到了一股希望。我想,请你们为我了却一个心愿。” 池箬客嘿嘿一笑,道:“慢说心愿,难道卢公子没有告诉你,在下也是绿林道上混饭吃的?” 范竹君道:“我知道。”他顿了一下,道:“我可以把宝物jiāo给你,条件就是你们帮我找到素梅。哪怕只是她的尸骨。我老了,腿也断了,宝物对我来说本来并没有什么价值。只要能帮我找到素梅,这宝物就让你们拿去又何妨?” 郑诗络心想,就算找到她,又怎样呢?他脸上微微露出了笑容,毕竟,相比之下,他要幸福得多了。他站了起来,什么也没说,走到门边,道:“范先生,你的心愿我们会尽量帮你实现的。宝物,就不要了。”说完,走了出去。 池箬客和关若飞跟进跟出来。关若飞道:“大哥,那宝物真的不要吗?那岂不是有点可惜?” 郑诗络道:“我如果贪图那些传说中所谓的宝藏,又何必把广目无边还给芒芽?” 池箬客道:“可是,我们如果不拿,早晚会被别的人拿走。” 郑诗络道:“箬客,那个夺命十三,可不可以收为我用?” 池箬客道:“可以试试。大哥,你有什么打算?” 郑诗络道:“箬客,你去和夺命十三联系一下,我们需要更多的力量。小飞,你留在这里,我会让芒芽也留下来。这件事,她不能袖手旁观。杨大哥和杨大嫂,我想请他们送李姑娘到海边去。” 池箬客道:“叫杨大哥他们送?为什么不是你自己送?” 郑诗络道:“我要找到一妹,这是我的诺言。” 第六十章死去何所道 清晨,当一缕柠檬黄的阳光洒落地上,当初秋的凉风吹起漫天的红叶纷飞的时候,人们突然发现,原来红叶集是个很美的小镇。这个隐没在森林深处的小镇在人们有条不紊的各种工作中开始了新的一天。 东头卖烧饼的张老汉起得最早,当街道上人迹渐多的时候,他的烧饼早已经热气腾腾的上架了。他看到了很少到东街来的卢家老宅的大少爷卢昀,他正恭恭敬敬的招呼着一些人。是什么人让卢家少爷都如此恭敬呢?张老汉特意的留神了下。人不多,一辆马车,几匹马,人都还是在地上走着的。可是,这几个青年男女,都是相貌不凡,气宇轩昂的人呢。尤其是那几个女子,张老汉活了这么一把年纪了,还第一次见到那么美的人,他揉了揉眼睛,确定自己没有眼花。不错,她们都很美,穿紫衣的少女娇俏可人,穿黄衫的少fù风韵绝佳,穿白衣的少女一尘不染,只有穿蓝裙的少女脸色太苍白了些。可是她的脸色虽然苍白,灵动的眼睛却极有神采,她几乎没有血色的唇角不时挂起一弯璀璨的笑意。在她们当中,她并不是最美的,可她是最生动可亲的。 那就是李桐了,马车是给她准备的,她走起来也实在艰难,可是,一直到镇子边上的路口,她都固执的不肯上车去。一直到分别的时候终于到来。 “送君千里,终有一别。”话是郑诗络说的,“李姑娘,你一路保重。我已经给你备齐了yào,有杨大哥杨大嫂陪你同行,你大可在车里放心养伤。杨大哥,杨大嫂,你二位也多保重。李姑娘的仇家是一股很强大的势力,你们要格外小心。把李姑娘送到地方之后,你们暂且到刘总兵的千户所等我们,此间事了,我们便即刻赶赴抗倭前线。” 也没有再多说些什么,李桐和秋雨岚上了车,赶车的则是刘阿九和杨选江。刘阿九换掉了他的军装,杨选江面色黧黑,由他们做车夫,看上去豪不引人注意。 直到最后,池箬客都希望郑诗络追上去,把杨选江夫fù换下来,自己送李桐回去。可直到最后,他都只看到郑诗络站在原地,目送着那辆孤单的马车渐渐远去。马车的窗帘微微的掀开了一角,那应该是李桐吧?池箬客觉得自己有点婆婆妈妈起来,看着马车最终从视线里消失了,他忍不住又道:“大哥,既然这么不舍,为什么不追上去呢?纱妹和此间的事有我们,你还不放心吗?” 郑诗络没有说什么,他只是微微一笑,轻轻一跃上了马,拉着缰绳道:“大家各自行动。箬客,你速到红叶胡一行,看看是否能说动夺命十三为我所用。小飞,赵姑娘,你们和芒芽姑娘一道留在卢家,有什么情况,由小飞负责处理。芒芽姑娘,这件事与你们有很大的关系,想来你不吝相助的吧。” 芒芽似乎对他们的那个重宝并不那么上心,只是有点心不在焉的道:“好嘛,我晓得。” 郑诗络又道:“卢公子,信得过我的兄弟的话,就把你们家请来的那些武师都散了吧。这个时候,人多反而是一种危险。” 卢昀道:“是,在下明白。” 郑诗络点了点头,又道:“好,各位,大家分头行事。我此去少则三日,多则五日,其间纵有什么重大变故,只要大家齐心协力,自都能迎刃而解。大家就此别过吧!”说完,点头向众人致意之后,一拉缰绳,掉头往西边策马扬蹄而去。 关若飞看着郑诗络远去的背影,道:“老池,你发现没有?大哥平时虽然不怎么说话,可是眉宇间就是有股统领天下间的超凡气度,当他一说话的时候,你心里就会觉得他天生就是一位聚啸风云的人物,会让你打心底有一种想为他效力的愿望。” 池箬客还没有回答,卢昀接道:“是啊是啊,在下正有此感呢!” 关若飞哈哈一笑,道:“干什么?难不成你也想跟随我们一起和大哥闯dàng江湖?” 卢昀红着脸道:“在下知道自己武艺低微。” 关若飞拍了拍他的肩膀道:“武功差不要紧,只要你够义气,够诚意,他日红叶江湖名扬武林之时,必也有你的一席之地!” 卢昀眼睛一亮,道:“关少侠此话当真?” 关若飞道:“当真。至少我的青龙堂可以多一个管事的人。” 池箬客哼了一声道:“小子,大哥还没有发话呢,你就开始招兵买马了!也罢,我这就前往红叶湖,嘿嘿,到时候,谁来执掌青龙堂,还不好说呢!赵姑娘,听闻红叶湖景致怡人,此时秋高气爽,不如我们同去如何?” 关若飞大怒,眼睛死瞪着池箬客,掩饰不住的咬牙切齿。当然,他是背对着赵雨淅的。 赵雨淅看了看池箬客,脸色微微有点红,道:“大哥不是叫我和表哥他们留守卢家大宅吗?我还是留下来好了。”连她的二师姐秋雨岚也称郑诗络为大哥,她这几天来每天耳染目睹,自然而然的也就把郑诗络称为大哥了。 关若飞一听这话,顿时哈哈大笑起来。 ※※※ 郑诗络一骑绝尘,直奔当日血战的山岭。山岭不知其名,郑诗络以血战名之。血战岭上,残阳如血。等他赶到的时候,又已是晚霞焚烧之时。山岭上血迹犹存,尸骨则都堆在了一堆,被人放火烧成了一堆黑炭。那时尚有水行舟主仆一行留在山岭,也许这是他们做的吧。也好,郑诗络下了马来,默默看了一眼余烟袅袅的尸骨堆,虽然是敌人,可他还是以目光致意。他相信上天有好生之德,当日的杀戮是别无选择。 没有停留,他径直来到了山腰的石桥边上。当日打斗的痕迹犹存,悉心辨认之后,他确定苏浣纱和不破就是从这里掉下去的。 ※※※ 那一剑贯穿不破的前胸后背,若是再往左一寸,就是正中心脏,那时纵使他真的是不破金刚,也回天乏力了。苏浣纱在不破的羽护下,亲眼看着一把锋利的倭刀从不破的胸膛里穿了出来,一缕滚烫的血,甚至滴到了她的脸上。苏浣纱只觉得心中一阵绞痛,泪水顿时汹涌而出。她知道不破本不会受这一刀的。她知道如果不是她,不破至少可以从容撤走。 不破看破了她的心思,微微一笑道:“如果不是因为我,你不也早可脱身的吗?”不破双掌合十,念了一声佛号,突然右掌一拍,竟然硬生生的将身体里的刀身拍了出去。咣当一声,掉到地上。 那一刻,那些倭寇简直都惊呆了。 不破跟着以拈花指力封住了自己兄弟伤口的穴道,伸手将苏浣纱拉了起来,道:“苏施主,抗倭除寇,我们不死不休。” 苏浣纱含泪一笑,道:“好。我们杀这些衣冠禽兽。”她看到不破背上的伤口还有鲜血不断的流出来,但是她的点穴功夫不到家,她点了不破身后的穴道,却几乎没有任何止血的作用。而这个时候,敌人也不会让她给不破涂上金创yào。 敌人还有十来个,被不破惊呆之后,似乎是恼羞成怒,呀呀叫着挥刀又扑了过来。不破的伤太重了,他甚至不能轻易挪动脚步,他就站在了原地,当那两把刀几乎就要砍到他的光头的时候,突然大吼一声,两掌的掌心带着一种庄严的金色,两掌之中一股无形的气浪硬生生的将来犯之敌弹了回去。人倒刀断,余人大惊失色。这就是不破的少林绝技大力金刚掌,他们刚才已经见识过了,但是他们没有想到他在重伤之下竟然还能凌空而发,而且似乎威力比刚才还要威猛。 难道这世间真的有金刚不坏之身?也许有吧,但至少他们面对的这人还不是,因为他们清楚的看到,不破的这一掌,使他胸前封住穴道的伤口鲜血迸shè而出。他的确很强,但是一个人再强,血也是会流尽的。于是他们都狞笑了起来。他们找到了打败这个金刚的办法。他们又有两个人挥刀扑来,他们自以为进退火候把握得很好,但是在他们抽身退开的时候,他们还是听到了一片骨骼碎裂的声音,那是他们自己身体内发出的声音。 苏浣纱看到不破身上血如泉涌,不禁泪眼婆娑,她知道,只要再有一两次这样的攻击,不破的血液就会迅速的流尽了。一咬牙,挥着短剑冲了上去。不过,她的脚受了伤,轻功几乎就发挥不出来了。没有灵动的轻功,她的武功可就比不上那些倭寇了。jiāo手不过十几招,她的短剑就被倭寇的刀搁飞,肩上也中了一刀。刀口不深,鲜血中隐隐可见她雪白的肌肤。那些倭寇很轻易的就动了邪念,他们并不打算就杀了她,脸上也浮现出yín笑来。 “嗤”的一声,苏浣纱的一条袖子被一个倭寇撕了下来,苏浣纱心头一凉,回头看时,却发现她和不破被隔开了。不破就那么站在原地,耷拉着头,好像已经圆寂的样子。苏浣纱又悲又惊,她知道自己掉进了一个生不如死的境地。倭寇的yín笑声更像一把把无形的刀,刺得她肝肠寸断。但是她没有放弃抵抗,就在一个倭寇放肆的把脸凑向她的胸前时,她猛提一口气,挥起一掌斩在了这倭寇的后颈大椎穴上。她的内功虽然称不上身后,但是这倭寇却分明是自寻死路。只是,这倭寇死前,那肮脏的手却将她胸前的衣裳也撕碎了。余下的倭寇还有五人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49 章 ,他们毫不在乎同伴的生死,只是更加yín亵的围住了苏浣纱,贪婪的目光肆无忌惮的搜索着她破碎的衣服的空隙。 苏浣纱俯身拾起了被她打死的倭寇的倭刀,高傲的一笑,刀尖朝内,刺向了自己的胸膛。可这时她感到身后响起一阵风声,一只有力的大手夺去了她的刀,刀光起出,两个倭寇头颅落地,左侧的一个倭寇则惨呼一声,胸前肋骨发出清脆的断响。苏浣纱惊异的一看,原来是不破站到了她的身边。只是不等她开口道谢,他的身躯便已巍然向后倒去。苏浣纱抢上一步,扶住了他。他的身子好重啊,而且,正在渐渐的失去热量。 “大师,”苏浣纱含泪笑道:“看来我们是要一起死了,不过,你到西天极乐世界的时候,可别忘了我。” 不破的眼睛还没有闭上,他看着她微微一笑。这笑意中,分明多了一丝柔情。 这时,还有两个倭寇。他们似乎惊呆了,他们怎么都想不到,只剩下一口气的不破竟然还能一手杀掉他们三个同伴。他们完全不知道他会不会再度出手,将他们也击毙了。 但是不破和苏浣纱都知道,奇迹毕竟不是那么容易发生的。很快剩下的两个倭寇也看出来了,他们的脸上又浮起了yín亵的笑意。 苏浣纱扶着不破往后退,一步一步的往后退。倭寇并不急着冲上来,因为他们的后面只有那道断崖。 苏浣纱道:“大师,我们不要死在他们的手上。” 不破点了点头。 当倭寇确定他们是要跳崖自尽的时候,也许是对苏浣纱还带有邪念,不想让她就这么死了,所以他们又抢上前来,伸手去抓她。他们想要的红颜少女没有抓到,迎来的却是两道更为威猛的金刚掌力。这是他们致死也不明白的事情,奄奄一息的不破,怎么能一次又一次的bào发出更强大的力量来的? 而不破这一掌挥出,自己也跟着向山崖下坠落下去。苏浣纱完全没有思考,便也跟着跳了下去。其实那一刻她若不跳,本已没有了敌人。 第六十一章一寸相思千万绪 郑诗络看不到山谷下面的情形,但是,他还是决定下去一看。他带来了一条长约三十来丈的绳子,在石桥边找到地方系好,就把自己悬了下去。山谷的石壁一片湿滑,上面长满了青苔,郑诗络沿途垂下去,绳子过了三分之二,就听到了水声。顿时,他心中一喜,有水,苏浣纱他们就有一线生机。借着头顶上一线月色,他往下看了看,看到的依然是一片氤氲的水汽。他很奇怪,听水声,离水面应该是很近了。 直到他的双脚触到一片温热的潭水时,他才明白是怎么回事。这山谷原本不是很深,也就三十丈的样子吧,也许还不到,但是由于山谷里充满了温热的泉水,水汽弥漫,在上面自然无法看清谷底的情况。当他放开绳索时,发现这温潭竟然很深。温泉人们都听说过,可这么深的一潭温水,却是很少见的。潭水并不平静,他最开始掉进水里时,明显的感觉到了一个漩涡,好像水流要把他吸到水底去。所幸他的水xìng还不错,顺利的游了出来。 浮出水面之后,郑诗络顺着水流漂游了一段,山谷很窄,水很深,水流很急。他在两边岸上一直都没有发现有人停留的痕迹,一直到潭水流进一个山洞。水流在山洞里慢了下来,因为洞内一片开阔。郑诗络内力深厚,虽然不能说目能夜视,但是洞内的情形却模模糊糊的能看到一些。这个山洞大而且长,似乎在里面漂游了半里,才到了一块陆地。他摸着岸边的石头爬上了岸,就在岸边,他找到了一枚倭寇常有的棱角飞镖。飞镖上还有淡淡的血腥,显然它之前才饱饮了人血。郑诗络看着这枚飞镖,看到它跟在一个人的身上漂到这里,被拔出来扔到了地上。 再往前走,山洞出现了分叉,他面前一下子出现了三个洞口,洞口的大小相当,又无法仔细辨认,感觉都是一样的。这样的情况有些复杂,他无法确定三个洞口各自通向什么地方,更无法确定里面的洞还有多深。他只能休息片刻之后,在洞口仔细的寻找着蛛丝马迹。 很费力,差不多用了一个时辰,他才在中间一个洞口的边上靠嗅觉发现了一道淡淡的血迹。血迹是沾到石壁上的,感觉是有人在那里靠了一下,这个人身受重伤,他的混着水的血迹淡淡的印在了上边。 那血,是不破的血。是他残存不多的血留下的痕迹。 ※※※ 掉进山谷的那一瞬间,不破几乎失去了所有的知觉,直到掉进温水里时周身一阵深入骨髓的刺痛。也让他在那时候清醒了过来。说实话那时候他感到自己所有的力气都用尽了,身上的血似乎也已经流干。但是,在水里他看到了跟着掉下来的苏浣纱,苏浣纱不知道是不识水xìng还是其他的什么原因,在水里挣扎了一下就被漩涡吸进去了。不破憋着一口气,奋力游向了苏浣纱。漩涡的力量很大,其实他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把苏浣纱救出来的,他本以为只怕连自己都会被漩涡卷走。 也许,是佛祖显灵吧。 浮出水面的感觉很好,那就是重回人间的感觉,哪怕他们很可能跟着又会被拖进那个鬼魂的世界,但是只要还有一口气,谁不想再看一眼恋恋不舍的人间?苏浣纱的名字虽然好像是一个在水边长大的女孩,可事实上她真的不识水xìng。不破的水xìng也不算好,而且身受重伤。他所能做的就是用一只手搂着苏浣纱,另一只手尽力的划水避免他们淹没在水里,然后,就任水流把他们冲向任何地方。 苏浣纱脚上的伤在水里奇痛无比,痛得她甚至想把那只脚给砍掉,痛得她想推开不破把自己沉到水底淹死。那枚倭寇的飞镖上也许喂了dú,应该是的,她的伤口剧痛,可是受伤的腿反而没有什么知觉。她其实并不怕死,跟着不破跳下山崖的时候她一点恐惧也没有,然而现在的痛却让她觉得比死还难受。也许,唯一值得高兴的是,他们都还活着。她还活着,不破大师也还活着。不破大师又救了她一命,她是天上展翅飞翔的红鸟,可是在水里,她一点办法也没有。可能掉入水中的时候她唯一比别的不会水的人好的表现就是她很安静,也或许是听天由命吧,反正她不挣扎,又或者她觉得死在水里也没什么不好,干干净净的。 总之,当不破搂着她浮出水面时,她就静静的伏在了他胸前,把下巴搁在他的肩上。她现在衣衫不整,几乎只剩下一件贴身小衣,被水一浸,就等于赤身luǒ体的被不破抱在了怀中。她不敢去看他尽管他是个出家人,可也是男人。这里的水是温热的,可是苏浣纱的身体一直在颤抖。她不知道该怎么对自己jiāo待。 不知道是没功夫没精力去注意,还是真的能做到心如止水,不破虽然一只手怀抱着苏浣纱,可是他完全没有意识到别的事情。他们好不容易才没有死在倭寇的剑下,他也不想死在这里。不怕死和不想死当然有很大的区别,他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找到西天极乐世界,但是不管能不能,他都不希望是现在。在他身后的水面上跟着一丝血线,他知道,自己的血越来越少了,如果自己非死不可的话,他希望自己能把苏浣纱送到一个岸边。 他最后做到了,他把苏浣纱送到了一个石洞里面,石洞深处就有陆地。他把苏浣纱推上岸的时候心满意足的一笑,想说句话告别,到底是没有力气了。而就在他沉到水里的时候,那只纤细的手抓住了他的僧衣。 在那一刻,他们相依为命。 苏浣纱费了好大的劲,才把不破拉上岸来。不破挺重的,虽然流了太多的血。 石洞里一片漆黑,这让苏浣纱内心的羞怯减弱了些,她把不破拉上岸来,问道:“大师,你觉得怎么样?” 不破的声音很微弱,但是他很乐观,他知道自己在笑,不过苏浣沙应该看不到的吧。 可是苏浣纱问道:“笑什么?你看到什么了?”声音显得有些紧张。 看到什么?不破什么也看不到,不过,他闻到了一股淡淡的香气,不似花香,不似他们寺庙里的香烛的香,是一种他从来没有接触到的香气。这香气带有一丝丝的甜。可是,香气还有味道的吗?这是他的人生经验所不能回答的问题。 “大师!”苏浣纱的声音有点急有点紧张,问道:“你没事吧?你怎么不说话呀?” 不破道:“没事。”他说的很轻松,可是声音微弱的自己都几乎听不到。可是,他毕竟还能说话。若不是贯穿身体的哪一剑刺得太狠,他应该没有这么狼狈的。 苏浣纱微微松了一口气,道:“大师,真想不到我们竟然还能逃得一命。我不怕死,可我还不想死呵!” 不破道:“然。” 苏浣纱在他身边坐了下来,咬着牙,伸手拔除了打进她脚踝骨头里的飞镖。一股剧痛差点使她昏厥过去,拔除飞镖之后她半天都说不出一句话来。 不破听到苏浣纱咬牙忍痛的声音,之后就安静了,过了好一会儿也不再有声音,这让他不禁有些心慌,难道她死了么?好不容易才活下来,就这么死了吗?他挣扎着要做起来看一看,手往身边的地上一按的时候,却触到了某种柔软的东西。那柔软像火一样烫伤了他,赶紧放开手,身子却不由自主的倒了回去,后脑也重重的撞在了地上。要是在平时,就是块钢板他也能撞弯,可这时他只觉得一阵眩晕,很快就失去了知觉。 再醒来的时候,不破发现有一股温热的腥甜的液体流淌到自己的嘴里,从喉咙流进胃里。他的第一个反应就是血,有血流进了他的嘴里,想查看一下怎么回事,却听到苏浣纱道:“别动,再喝一些,你才能恢复些力气。虽然不知道你流掉的那么多血怎么找回来,不过,人家都说,吃哪补哪。”这会让他犯戒的,当然,他早就开了杀戒了。可是,她让他喝的是什么血呢?他突然意识到,她让他喝的,是她自己的血。他伸手一抓,果然在嘴边抓到了一只柔软冰凉的胳膊。不破心中一阵剧痛,好像苏浣纱割破的,是他自己的手腕一般。他赶紧捏住了她手腕的伤口,问道:“你这是做什么?” 苏浣纱道:“救命啊,这里什么吃的都找不到,不这样你就死了。” “你……”不破道:“这是何苦?” 苏浣纱淡淡一笑道:“大师,你这么激动,怎么修行啊?” 不破无语,想不出她怎么还笑得出声来,难道她已经达到了佛祖舍身饲鹰的境界了?他不由大为汗颜,道:“阿弥陀佛,苏施主的境界,小僧望尘莫及啊。” “境界?”苏浣纱笑道:“哪跟哪呢?先不说我这条命也是你救的,这么黑的地方,如果你死了,我一个人会很害怕,所以,无论如何我也不能让你死啊大师。”她笑虽然是在笑,眼里却有冰凉的泪水流出来,想着反正不破也看不到,自也不去擦拭,又道:“大师,你真有意思啊。”她的确是很害怕,怕黑,怕孤单。也许,在这样的环境里,所有的女人都会害怕的。她们怕的,更多的是她们心里的东西。 不破不由愣了一下,问道:“苏施主,你怎么哭了?” 苏浣纱道:“哪儿啊,没有的事。” 不破道:“你不用骗我,我看得到的。我练过慧眼咒,目能夜视。刚才不行,现在恢复了一点功力,能看到一些了。” 苏浣纱停顿了一下,突然尖叫一声,道:“你能看到?你!你……” “是啊。”不破很奇怪的道:“这门功夫虽然很难练,但是也不是什么天下奇闻,苏施主想必也该听说过的啊。” 苏浣纱感到脸上一烫,站起来就跛着脚往石洞深处跑了进去。 不破不明所以,可是他很担心她的安危,用手撑着,发现自己竟然能站起来,心中不由大喜。大喜之后却有很感动,知道自己能恢复这点力气,都是苏浣纱用她的鲜血换来的。他发现自己好像做不到心如止水了,他会愤怒,会难过,会心痛,会感动,他说不清楚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变化。这个发现让他不由得有点恐慌,二十多年的修行,好像有一朝破灭的趋势。而这是出家人最忌讳的。 ※※※ 郑诗络选择了留下血迹的洞口往里走去,这是唯一的线索。 石洞很深,可是越往里走,感觉却越热。这是很奇怪的事情,通常的山洞,是越往深处走越冷的,因为洞越深,就离外面的太阳越远。 他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也许有几里路了吧,也不知道何时才能走到尽头,更不知道走到尽头会看到什么,唯一能让他稍感安慰的,就是这个深洞再也没有出现过分岔,如果有什么不对劲的,还有从原路返回的机会。 他无法预知前方,但是,他只能往前走去。 不知不觉地,呼吸有一些困难了。 第六十二章柔肠侠骨 往前又走了里许路,郑诗络担心的事情还是出现了石洞在他的面前再一次出现了几个洞口,他面前也再一次出现了未知的选择。不同的是,这一次,他所面对的洞口都可以看到亮光,虽然那亮光微弱得难以察觉。他觉得有些饿了,就先坐下来吃点干粮。前后已经有四天多了,苏浣沙他们如果还活着,也有四天没有吃东西了,不知道他们究竟在哪呢。还有,不知道李桐在路上是否安全,她的伤好些了吗?也不知道池箬客是否成功的劝说到夺命十三晁苍梧加入到他们的队伍之中来,不知道关若飞和赵雨淅在卢家有没有遇到新的敌人,不知道芒芽是不是依然漫不经心的袖手旁观。好像是在突然间,他一下子就多出了许多牵挂。 一个人的时候走到哪是哪,了无牵挂,那样的日子很好。郑诗络早已习惯了孤独,也习惯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50 章 了了无牵挂的生活。在遇到苏浣纱,遇到池箬客他们之后,他曾经很担心,担心遇见了他们,自己的心里依然空无所依,担心自己再也没有牵挂的力量和勇气。还好,从他们身上,他感觉到了情义的温暖,也看到了人间的原色。而曾经,那如火如荼的晚霞烧坏了他的眼睛,使他看到的,只有红叶焚烧后灰烬的色彩。 他原本是个得不到亲情的人,他和苏浣纱池箬客,和杨选江秋雨岚,和关若飞他们都从来不曾结拜,可是,在他心里,他们都是他的亲人。为了他的亲人,他不会放弃哪怕最微弱的一点希望。干粮,他只吃了很少的一点,只要能保持体力就行了,其余的留下来,他知道苏浣纱和不破和尚几天都没有吃东西了。不破在此之前虽然和他没有什么jiāo情,但这一次,他们也是并肩作战的伙伴。 郑诗络在心里默默的道:“一妹,你一定要坚持住。”他站起来,收好干粮,又继续查找苏浣纱有可能留下的痕迹。洞口里的亮光就好像希望,虽然微弱虽然遥远,毕竟有踪迹可寻。 可是,就在郑诗络悉心的寻找线索的时候,他突然听到了一个声音。一个曾经极为熟悉的声音“丹诚寸心难自比,写在红笺方寸纸。寄与春风伴落花,仿佛随风绿杨里。窗中暗读人不知,剪破红绡裁作诗,还怕香风易飘dàng,自令青鸟口衔之……”这是李深的《莺莺歌》,在这样的地方,怎么会有人在读诗呢?可是问题还不在这里,问题在于,这读诗人的声音太熟悉了,那是他心尖从来没有离开过的,寒稀的声音! 寒稀。他的小妻子,他心尖绝美的惨痛。 那声音就从其中一个洞口里面传来,里面是什么世界他不知道,他只知道自己突然间热泪盈眶,只知道自己毫不犹豫地走向了里面的世界。 ※※※ “大师,你醒醒,你不要老吓我呀!” 不破听到了苏浣纱带着哭腔的呼喊,他很想答应她一声,但是,他太累了。他的伤口不再流血,也许,那是因为血已经流光了吧。他现在只想睡上一觉,他的眼皮从来没有这么沉过,沉得好像用尽全身力气,也撑不开那薄薄的眼皮。他感觉到脸上划过两丝冰凉,他想,那也许是苏浣纱的泪水吧。死去何所道,托体同山阿。出家修行之人,原本就淡看生死。死并不是结束,死只不过是另一个轮回的开始。可是,当他感觉到苏浣纱的泪水时,他内心深处感觉到了有人为自己伤心的温暖和感动。她在为他流泪,为他伤心呢。从小在少林寺长大的他还不明白这种感情,他只是无端的觉得有一种柔美的情绪缠绕着他。 “大师,我们好不容易才活下来,好不容易才走到这个地方,你不要在这个时候丢下我啊。大师,你听到我说的话吗?” 苏浣纱哭得很伤心。他们已经从死亡的边缘走回来了,但是,没有食物,没有yào,不破的伤势再度发作。他躺在地上,身体一片冰凉,他似乎已经死去了,只剩下一点微微的鼻息。苏浣纱受伤的一条腿也整个的失去了知觉。可是她还活着,所以她很伤心,她真的很怕整个世界只剩下她的孤寂。就像一年以前她的同门遇害的时候那样,整个世界只剩下她,这样的感觉太惨了。 不破的嘴唇动了一下,不破用他微弱的声音道:“不哭。”他没有力气说更多的话,即使有,他也不知该说什么。 “大师!”苏浣纱惊喜的喊道:“大师,太好了,你还活着。” 不破又道:“不哭。” 苏浣纱破涕为笑,道:“不对哦,你叫不破,不是叫不哭。” 不破微微的笑了一下,他感到苏浣纱搂住了他,她把他扶起来,从他身后抱住了他。她的身体,有种柔软的温热。他想起他刚刚恢复一点功力时她为什么要跑开了,他也记得她落下水时,就已经衣衫不整。他感觉到她的体温和香气,对了,他闻到的那种奇异的香气,原来是她的身体发出来的。微微带一点甜的香气。不破觉得自己的身体渐渐的有些热。 不破听到苏浣纱在他的耳边道:“大师,在这里我们相依为命,你不要丢下我好吗?”她的声音很柔软,像那种上好的袈裟的缎料。他的想象仅限于此,那么,她的气息呢?她的气息像什么?不破觉得嘴唇很干。 苏浣纱又道:“大师,我们要活下去,我们一定能活下去的。这个地方,一定有一个出口。出口的那一边,那一边,是什么呢?” 不破道:“野花一片。” “是吗?”苏浣纱笑道:“可是,现在是秋天啊,秋天也有野花一片吗?” 不破点了点头。 苏浣纱道:“那好吧,我们走。” 说是走,其实是两个人互相搀扶着一步一步的汪前边挪,挪上一小段又停下来休息。有好几次,不破又再度昏迷过去,好几次,他都已经走到了死界的边缘。是苏浣沙用泪水,用体温,用她的鲜血把他拉回来的。谁也不知道究竟在石洞里走了多久。但是,为着那未知的前方,为着那渺茫的希望,他们始终在坚持着。到后来,苏浣沙再也站不起来了,不破就把她放在自己的背上,一步一步的往前爬。 终于,他们都没有死去,他们就这么爬出了石洞。在洞口,一抹说不清是夕阳还是朝日的阳光柔柔的洒在他们的身上。而在他们面前,这是漫山遍野的野花。而远处,则是色彩斑斓的树林。 苏浣纱血色全无的脸上绽放出一片比眼前的景色还要美的微笑,扶着石壁挣扎着站了起来,深深的吸了一口气,道:“大师,你说对了。可是,你是怎么知道的呢?” 不破也挣扎着站起来,笑了。他哪里就能未卜先知呢?但或许这便是上天的眷顾?他看到苏浣纱近乎赤身luǒ体,便解开自己残破不堪又沾满了血迹的僧衣,给她披在了身上。苏浣纱温柔的一笑,脸上微微浮现了一丝红晕。而这一刻,不破是那么分明的感觉到了一种异xìng的美,这种美让他那颗长伴青灯古佛的心怦然而动。 可是,尽管他的年龄尚未到达而立之年,他却是少林派“不”字辈的“高僧”,他太清楚这意味着什么了。 ※※※ 寒稀,那是寒稀的声音。那是他曾经听到的至美的声音。 郑诗络加快了脚步,拼命的跟着声音跑去。他好像看到了一间树皮搭建的亭子,亭在外面下着很大的雨,一个穿着白色绸珊瑚蓝色长裙的少女正在似懂非懂的吟哦着字碎玉矶珠一般的诗句。突然间那个少女脸上飞起了红霞,因为他笑呵呵的说诗中报郎含隐语,郎知暗到花深处。三五月明当户时,与郎相见花间路。这是李绅的《莺莺歌》,哎,你诗读得挺杂的啊。可是,小妹妹,你懂这诗的意思吗? 然后她还辩解了一番,学着人家品评李绅其人其诗。可是,他并没有笑话她的意思啊。那个时候其实他自己也不是很懂那些诗句的意思呢。等到他真的懂了以后,长伴着他的便是那无边的空寂和悲哀了。 脚下的路突然转了一个弯,弯道过后,就是一片亮光。 郑诗络停下脚步,他看到一间巨大的石室,有多大呢?至少有一个演武场那么大吧。石室的四壁笔直光滑,却不像人力打磨出来的。四壁都有一枚奇异的圆石,圆石正散发着淡淡的荧光。石室中心有一个水池,水池的水面上浮着一片热气腾腾的水雾。 而就在那水雾之中,他看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 郑诗络不禁热泪盈眶,喃喃道:“妹妹,我终于又看到你了。” 第六十三章只灵光一现,未许端详 “妹妹,”郑诗络脸上满是喜悦的泪水,道:“你知道吗?我很想你,我想得好苦啊。” 眼前的寒稀用一种陌生的眼神看着他,沉默了一会儿,问道:“是真的吗?” 郑诗络道:“真的,我很想你。这十一年来,我一直都在想你。你知道吗,这些年来无论走到哪里,我其实都从来没有真正的感到孤单过,因为,我一直在想着你。而我知道,你也一直在陪着我。只是,你为什么不早些出来呢?为什么要让我等了这么多年?” 寒稀道:“因为,我死了的呀。郑哥哥,你干嘛总惦记着一个死去的人呢?”她的表情看上去很遥远,不太像他熟悉的那个寒稀。可是郑诗络知道,这便是她,那个曾经在晚霞中执剑起舞的精灵。 郑诗络道:“你说过,你会在我心里住一辈子的。只是,我没想到你肯走出来,我不知道该感谢谁呢。” “感谢?”寒稀奇怪的看了他一眼,道:“你知道见到一个死去的人意味着什么吗?” 郑诗络心中一凛,随即又释然,道:“意味着我也将死,对吗?如果是这样的话,也没有什么不好啊。妹妹,你知道吗?比起死去的你来,活着的我一直也觉得很孤独。原本我在一直在想,你怎么忍心把我一个人留下来的。是不是因为非要等这么久,你才会和我重逢?” 寒稀微笑着点点头,道:“对呀,郑哥哥。现在,你愿意和我一道走吗?我们去一个没有痛苦没有寒冷也没有孤独的地方。你愿意吗?” 郑诗络道:“我说过,我们生死相随。” 寒稀微笑着伸出手来,道:“那好,郑哥哥,那就让我们一起走吧。” 郑诗络含笑点头,向寒稀走了过去。他知道前面是一个莫测的水池,他知道面前的寒稀很可能只是一个幻象,他甚至知道这可能只是一个陷阱。可是,他还是向前走了过去。哪怕再往前一步,就是万劫不复的深渊。 只是,还差一步。只差一步他就踏进那个水池了,他突然听到一声怪叫。那是一个很难听的声音,寒稀的身影就在那个声音里突然碎裂消失。眼前的水池翻滚着近乎沸腾的热水,仅仅是那水汽,就让他感觉到了一股可以烫熟皮肤的灼热。 他接着听到一个人不解的问:“郑诗络,你想找死吗?”那个声音软糯清香,是一个湘黔边地的异族女子的声音。郑诗络回过头,看到的是白衣翩翩的芒芽。芒芽脚下,踩着一只不断挣扎的小兽。那只受伤的小兽发出低低的咆哮声,似乎十分的愤怒,又十分的惋惜。 “芒芽姑娘?”郑诗络比芒芽更加的疑惑不解,问道:“你说什么?你怎么会在这里?” 芒芽道:“我说,你想找死吗?难道你没有看见前面是一个充满沸水的水池?你知道你再往前走一步,会是什么样的后果吗?你会像这样”她说着,一脚把脚下的那只小兽踢进了水池里。那小兽惨叫了一声,在水池中翻腾几下,随即便失去了声音。不只是声音,很快,它的躯体在水池中就被煮烂,翻滚中ròu从骨架上一块块的掉落,最后连骨架也被煮散沉入了池底。而这仅仅用了一眨眼的工夫。芒芽道:“看到了吧?” 郑诗络默然的看了看水池,水池上热气腾腾,那热情似乎有生命一般不断变化,显得十分的诡异莫测。寒稀已经看不见了,他回头看了看芒芽,说不清自己应该谢她还是应该怪她。其实就在寒稀向他伸出手来的那一瞬,他又何尝不知道这是个陷阱呢? 芒芽道:“你是不是还没有搞清楚啊?我以为凭你的功力,你应该能看穿这歌幻象的。刚才那个小东西,我曾经在本教的经文里看到过,那是一种上古异兽,它能发出近似于人声的叫声,引诱人们放出自己的心魔,然后,一步一步无知无觉的走向万劫不复的陷阱里。我一进这个山洞就感觉到这家伙了,它一直在跟着你。你都没有发现的吗?” 经芒芽这么一说,郑诗络才回想起,这一路上他不时会觉得有一双眼睛在暗处盯着自己。可是,他听不到任何一点脚步声,他以为那只是自己的幻觉罢了。却不料自己已经被一个高明的猎手洒下的网网住了。 芒芽又道:“你刚才看到什么了?好像一个人说了很多话,又哭又笑的,你们汉人都这么复杂吗?” 郑诗络苦笑了一下,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问道:“你怎么到这里来的?” 芒芽道:“喂,你好像没搞清楚吧?怎么说我也救了你一命,你不先谢谢我,倒盘问起我来了。先说好,我可不是你的那些兄弟,也不会像他们那样对你言听计从。你叫我留在那个地方,可是我不爱看关小飞和他表妹眉来眼去的,我就跟着你来了。我想告诉你,这个池子在我们须弥山上也有一个,须弥山上的那个池子叫善见池,我不知道这个池子叫什么,不过我肯定这池子下面一定有一件宝物。不过,要怎么样才能拿到呢?”芒芽说话像竹筒倒豆子一般,又是一口浓浓的边地方言,郑诗络费了很大的劲,才勉强明白她究竟说了些什么。 “宝物?”郑诗络看了看这个诡异的水池,有点不大相信。 芒芽道:“你不相信?自古以来,宝物都是有灵气的,有宝物的地方都会有异象。怎么,你没有兴趣?” 郑诗络摇了摇头,对他来说,真正的宝物就是他刚才看到的那个虚幻的身影。这样的情景,其实时常都在他心里浮现的。也许根本用不着什么外力的诱惑,只是自己的心智不够稳定,这样的景象就有可能在他的面前出现。而每一次,他都用自己的理智把这个幻象小心的收紧心底去了,每一次他都知道总有一天他的理智会失去力量的。他早就知道会有这一天。正好这个山洞里弥漫着一种奇异的气氛,它太反常了,不像别的山洞里面那样凉飕飕的,相反,它弥漫着一股热气。也许,从一开始他就选错了方向。 芒芽走到郑诗络的身边,看着热情腾腾不停的冒着气泡的水池,又看了看郑诗络,道:“其实你看得出这是个陷阱,是不?” 郑诗络默然点头。 芒芽脸上浮现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51 章 出一丝异样的笑容,道:“知道你还往前走?郑诗络,我不得不说,你是个蠢才。我还以为你真的可以创造一个神话呢。你心中连一个死去多年的人都割舍不掉,郑诗络,你凭什么去改变这个江湖?我突然觉得很好笑,你那些兄弟还真的很把你当回事呢。我看你还是回家种地去吧!”说完,她一脸无法掩饰的失望,转过身去看着四壁那些发光的奇异的石头。突然又转过身道:“我还是会须弥山吧,常天爷爷说得不错,这个江湖,早就索然无味了。红叶江湖?嘿嘿,这真是个笑话!” 郑诗络看着她,看着芒芽的脸色由失望变成了气愤,她的一头长发似乎无风自飘了起来,她的瞳孔也发出了一种奇异的红色的光芒。郑诗络听到芒芽道:“以其让你死在这个无趣的江湖中,还不如我现在就杀了你吧,反正你自己也在寻死。反正,你也成不了什么大器。”郑诗络不明白她的脸色怎么说变就变的,之前和他们在一起那个漫不经心悠闲自在的芒芽突然翻脸变成了另外一个人。郑诗络看到芒芽一脸的杀气突然明白为什么她会是天教的阿修罗王了。 阿修罗是武神也是煞神。 郑诗络完全是下意识的拔剑回击,芒芽的修罗刀好像是她身体的一部分,呼之即来。他曾经两次和芒芽jiāo手,可是那两次,芒芽的眼睛都没有变成红色。那两次芒芽的刀法虽然招招都是杀着,却没有一刀真的伤了他。可是这一次,他只是拔剑慢了半拍,左边脖子上已经被划了一道口子。他曾经以为自己就算打不过芒芽,也和她很接近了。这时候他才发现自己和芒芽还差很远。 水池里的水笑一般的沸腾起来。 ※※※ 太阳又出来了,这是秋天的太阳,虽然明晃晃的,可是一点也不让人觉得热。太阳出来的时候野花的花瓣和叶片上就会有很多的露水,苏浣纱发现用这个露水擦拭伤口,对伤口的愈合有很好的效用。她进而采摘了一些花瓣,用牙齿嚼成泥,再把它涂在自己的伤口上。当她发现伤口的疼痛在慢慢减轻的时候,她就高兴起来了。这真是他们的救命花,不但根茎可以做他们的食物,花瓣还可以治伤。 这真的就叫做天无绝人之路。 第六十四章歌舞表心迹 瞳孔变红的芒芽无疑是非常可怕的,瞳孔变红的芒芽进退间多了一股暴戾之气,就像一个魔神突然在她身体里苏醒了。招数还是郑诗络见过的那些招数,但是其中的杀气简直逼得他透不过气来。前两次jiāo手,他都能凭借着连绵不断的精妙剑法把自己立于不败之地,而这一次,他的很多剑法甚至都没有机会出招。即使是他最精粹的寒稀剑法,在修罗刀的面前也显得过于清逸优美而缺乏杀气。十招之中,郑诗络至少有七招是疲于应付,还有三招似乎可以还击,可是招式还没施展出来,又陷入了苦苦支撑的境地。 天教的武功,果然是绝顶厉害的。武林中人称他们为“魔教”当然也有道理,他们的武功不遵循常理,招式往往匪夷所思不说,一旦bào发了出来,就充满一种嗜血的邪气。jiāo手不到一百招,郑诗络身上就已经伤痕累累血迹斑斑。而闻到血腥气的芒芽似乎变得更加的亢奋,招式也更加的凌厉张狂。整个石室都晃动着她的刀影,整个石室都回响着金属碰撞石壁碎裂的响声,而在那淡淡的荧光中,她的行动无疑就像一个鬼魅。这固然不是他们平常看到的那个无所事事心不在焉的芒芽,更不是在苗疆的山峰白云间高歌曼舞的苗家少女。 阿修罗是神也是魔。 郑诗络几乎就要放弃了,他想不明白芒芽怎么突然变得这么凶狂,正如同他想不明白芒芽为什么会跟着他来到这里一样。是好奇?是闲得慌还是别的原因?她说她救了他一命,可是一转眼功夫,她就陷入迷狂一般只是想置他于死地。他们围着水池不停的移动,郑诗络依然是靠着非常精妙的轻功身法一次次的死里逃生。原来是化险为夷,现在则是死里逃生,在水池周围的地面上,已经洒满了他的血迹。芒芽逼得太狠了,就算杀人,也应该喘口气的。郑诗络知道自己不是芒芽的对手,也不知道当今的武林中会有几个人是芒芽的对手。如果可以,他真的不想和她打。而且,反正他也无所谓生死。死在芒芽的修罗刀下,也总比死在倭寇的刀下要好。 可是,他终究是不服气的。而且,内心中一股怒气和傲气也迅速的扩散,她凭什么就这么嚣张呢?她的愤怒有一种怒其不争的味道,可是,她凭什么就这么居高临下?就因为她是天教的阿修罗王?就凭着天教的一个护法王,就可以俯视众生?那天教的教主岂不是更在众神之上了?芒芽说红叶江湖到头来不过是一个笑话罢了,那么,天教不也是一个年代久远的笑话吗?那个轻烟般袅袅而淡的传说早已经漂离在这个江湖之外,凭什么还要回来指手画脚? 郑诗络这时候真的很庆幸自己把那个什么广目无边jiāo还给了芒芽jiāo还了那个传说,如果他也和别的人一样指望从中得到什么宝物秘籍的话,即使真的有那些东西,只要他拿了,就永远在天教的yīn影下抬不起头来。 如果可以,他是要创造一个神话,而不是修复一个神话。 要做就做宗师,而不是匠人。 芒芽的修罗刀带着尖锐的啸声又抹了过来,这是郑诗络第三次看到这一招,前两次,它都来得很快,而他都凭借着更快的身法避开了。这一次,修罗刀来得比以往更快,而这一次,郑诗络却大笑一声,不退反进。他的剑抖出一片银亮的寒光,带着一股冰凌般的冷艳正面迎了上去。 “叮”的一声,他们用的是最锋利的兵器最精妙的招数,比拼的却是最基本的东西内力。两两相jiāo的时候郑诗络从芒芽的目光里看到了一丝嘲弄,这不由让他火大,这家伙凭什么啊!但是,兵器相jiāo的同时,他们的内力也结结实实的撞在了一起。郑诗络感到体内气血翻涌,脚步向后移了两步。而就在他退后的过程中,手中这把被内力绷得笔直的寒铁软剑突然发出一阵清脆的碎响,他面前一片耀眼的银光。跟随了他十多年的白霜剑瞬间变成了一堆碎片。 时间、空气似乎都凝固了,那些碎裂的剑身似乎就此漂浮在他面前,每一片碎片里他都可以看到一段冥冥重放的人生。每一片碎片里他都能看见那个少女红叶晚霞般清美的笑靥。在一片支离破碎的回忆里,他看到寒稀在对他微笑,寒稀用眼神在告诉他,你能战胜所有的敌人,包括你自己。 而就在白霜剑的碎片在地上雨滴一般溅起的时候,又是“叮”的一声,芒芽的修罗刀也跟着粉碎了。芒芽异常吃惊的看着手中的刀春风化雪一般洒落一地。 郑诗络微微一笑,双手展开,像展开一对神鹰的羽翼一般,羽翼挥动,两道冰冷的掌力斩向芒芽。郑诗络的掌力在石室的热气中凝结成一粒粒的冰珠,那些冰珠在空气中好像两片翅膀的样子。美极,也凌厉之极。 芒芽哼了一声,并不避让,同样张开双手,手掌如钩,斜拉出一条线来,那条线就像一条无形刀气,正对着那一对冰珠翅膀切来。 两道掌力相jiāo而没有碰撞,它们都锋利的割开对方,打到了对方主人的身上。 郑诗络挥手接住,掌心鲜血迸shè而出,可这一次,他的双脚牢牢的钉在了地上。芒芽任由郑诗络的掌力打在身上,只是嘿嘿一笑,似乎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但是她的笑容跟着变成一种难以置信的表情,整个人突然向后飞去,重重的撞在石壁上,撞得碎石飞扬。然后,她的身体扑倒在了碎石之中。 郑诗络先是一喜,继而一惊,急步走上前去,把芒芽扶了起来。芒芽抬起头,嘴角边挂着一条血迹,她的眼神变回了原来的清澈自然。 芒芽道:“我早知道你一次比一次更厉害,也知道总有一天会打不过你的,就不知道这一天会来得这么快。” 郑诗络微笑道:“没有,你只是大意了。”顿了顿又道:“芒芽,谢谢你。” 芒芽道:“谢我?我可没那么好心,我就是想趁着你没有突破瓶颈的时候杀掉你,以免到头来还要面对一个面对不了的敌手。而且,我知道你并不是不能解开心结,你只是不愿意而已。而且,我也知道你不是真的谢我,因为你的剑已经被我打碎了,剑碎的那一瞬,我看到了你心里面的那个人。你们汉人管你这样的叫什么?是痴情吧?”她说着轻轻的推开郑诗络,走到那翻滚的水池边,愣了一会儿,道:“也许,这时间很多的女人都愿意做死去的那一个吧。郑诗络,在善见池前面,人们能看到往生的记忆,你知道我看见了什么吗?” 郑诗络看着芒芽的背影,摇了摇头。 芒芽道:“我看见了你。” 郑诗络一愣,好像有些事情渐渐清晰了起来芒芽为什么会暗中跟着他到了这里,芒芽为什么会对他发怒,原因一下变得很简单了。因为芒芽说,再往生的记忆里,我看见了你。 芒芽回过头来,笑道:“你知道那一次在苗疆采yào的时候,我唱的是什么吗?” 郑诗络又摇了摇头,他回想起芒芽歌唱的那调子,热情、奔放、野xìng,可是也有些缠绵。他不懂苗语,但是他能感觉出那意味。 芒芽嫣然一笑,轻轻的摇动着曼妙的身体,又轻轻的唱了起来,而这一次,她是用汉话唱的“我们都是初开的花/初开的花张开初开的口/初会的情人不知怎样说那开头的话” “春天的鲜花刚散发芬芳/那多情的蝴蝶就飞来/蝴蝶采花是第一次/我们相会还是第一回” “人正年轻花正开/初开的鲜花散发清香/想要同阿哥结jiāo情/阿妹实在难开口鲜花的香味jiāo情心/枫叶的香味结情意/美味相jiāo胜蜂蜜/哥妹相逢结情深” “情妹有意把哥陪/好叫我们成双快成对/情哥有意把妹爱/好叫我们相配成夫妻/孔雀喜爱山中林/情妹愿同情哥把婚配/凤凰喜爱桫椤树/情哥可愿同情妹配成家?情妹转眼看着马布山/高山外的高山紧相连/情梅生得真漂亮/官家的小姐比不上/情妹的话比拜米酒还醉人/情妹的情谊比海水还深……” 当芒芽唱起歌来的时候,郑诗络看到的又是那个穿着五彩斑斓的盛装,野xìng未除却天真自然,热辣奔放而又眼藏羞涩的苗家姑娘了。而这歌词不像文人诗歌那样委婉含蓄,却饱含着一种自然质朴的原汁原味的美。 芒芽唱完了,含笑道:“人家都说我的歌是山里唱得最好的,你说呢?” 郑诗络道:“芒芽姑娘的歌浑然天成,美不胜收。” 芒芽看着他,问道:“真心话?” 郑诗络点点头,道:“不过,你上次用苗语唱的更加好听一些。” 芒芽笑道:“那我知道,可那你听不懂啊。”她的笑容里多出一些郑诗络从来没有见过的忧伤来,又说道:“其实,听不听得懂,也不打紧。我知道你不会喜欢我这样的女子的,我是天教的护法王,你是将来的红叶江湖的大哥,我也不能嫁给你。只不过,我们没有你们汉人那种宁可把话烂在肚子里也不说出来的习惯,我总是要说的。从最开始我就喜欢上你了,你们汉人把这叫做一见钟情吧?这一路上,我都在琢磨着要怎么告诉你这件事。想来想去,还是唱歌最好。你不会唱我们的山歌,所以也不用回答。我说了也就说了,也不要你的回答。我突然想,还是不要跟你一起走下去了,要不然,我看到别的女人喜欢你,多半会杀了她。我知道那样你会更不喜欢我,我想我是不能嫁给你的,但是我又不想你恨我。最好的办法,当然是现在就回须弥山去。我们教主说的对啊,这个江湖,其实也真的没什么意思。” 郑诗络静静的看着芒芽,听她炒豆子一样的说话。芒芽没要他说什么,这是帮了他一个大忙,因为他真的不知道该说什么。芒芽火辣辣的直白有点令他不知所措,但是,他可一点也不讨厌她。不但不讨厌,他其实还挺喜欢这种直率的。如果他心里寒稀的影子已经淡去了,他会喜欢芒芽吗?他并不知道。 芒芽道:“你已经找到了广目无边,等到你把四件宝物都找齐的时候,你再来须弥山找我吧。我会带你去看一个真正的传说。你放心,绝对不是江湖传说里的那些宝藏秘籍之类俗气的东西。” 郑诗络一笑,若真是那些东西,他还真的没有兴趣。 芒芽看了看郑诗络道:“你会来找我吧?” 郑诗络道:“会。我很想看看你说的那个传说。” 芒芽神秘的笑了笑,道:“那好吧,我就在须弥山上等着你。对了,我刚才说了,这样的地方,多半都有些宝物。说不定是上古神器什么的。你不想找找?” 郑诗络反问:“找来做什么?” 芒芽道:“那会对你有很大的帮助的。” 郑诗络摇了摇头,道:“人,是要靠自己的。” 芒芽道:“可是你的剑也碎了。” 郑诗络微微一笑道:“可我刚才胜你的一招,用的却不是剑。” 芒芽撇了撇嘴,道:“你不是很谦虚的吗?怎么眨眼就变了?随便你吧,宝物这些东西,你如果瞧不起它,它也就没什么价值了。郑诗络,你果然是一个有意思的人。刚才那一架总算没有白打。” 郑诗络凝视了她一会儿,轻声道:“谢了。” 芒芽抬头打量着四周,道:“还是找一个出口吧,我可不喜欢原路返回。” 第六十五章君不见,玉环飞燕皆尘土 芒芽找出口的方法很简单,只要是她看着觉得可疑的地方,上去就是运气挥掌,用她的修罗真气把石壁打得粉碎。郑诗络禁不住想这是芒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52 章 才输他一掌之后受到了很大的刺激。她沿着石室走了一圈,四周的石壁便都残缺不全了。可是,被打碎的石壁后面,依然是石壁。 郑诗络身上给芒芽伤得不轻,所以,他不打算用这么费力气的办法。这个山洞虽然是天然的,但是这间石室则带有明显的人工痕迹。四壁镶嵌的荧光石就显然是有人装上去的,水池的周围也有人工堆砌的痕迹。问题是,这是什么人做的呢?如果只是曾经在此生活的远古人类,他们应该不会想到暗凿密室之类的事情吧。芒芽说这里有宝物,如果是真的,有密室的可能xìng就很大。他虽然对宝物没有兴趣,可是,他还是得认真的找找。 郑诗络的目光投向那沸腾的水池。 水池里的热水依然在沸腾着,这样的水池,是容不下什么活物的。芒芽看到郑诗络的目光落点所在,便道:“没用,出口不可能在那里。这水所以会这么热,是因为有地火在下面运行,如果再往下凿一条通道,就只能把地火引出来。这地火连岩石也能熔化。你就别指望了。” 地下不行,那么,地上呢?他们的目光同时投向了水池的上方。这时候他们才突然发现,原来这个石室是很高的。水池里腾腾的水汽径直往上升去,如果在上面很快就遇到了石壁的话,热汽就会凝结成水滴下来。可是,石室的四壁虽然说不上干燥,却也极少发现水滴流下的痕迹。这就是说,水池的正上方没有石壁的遮挡,水汽直接的升腾到外面去了。 而这也就是一条通道。 芒芽拍手笑道:“我早知道会找到出路的。” 郑诗络摇了摇头,道:“这未必就是出路,就算是,也未必走得出去。你看,出路在水池的正上方,我们不知道石壁上有没有可以攀爬的缝隙,如果没有,我们难道还能像鸟一样飞上去吗?即便有缝隙可供攀爬,这里常年水汽湿润,既然湿,多半很滑,如果在攀爬途中失手,掉下来必死无疑。” 芒芽不满道:“你这人太嗦,既然发现出路,就应该大胆一试,前怕狼后怕虎,能做成什么事?要是你怕死,就原路返回好了。不过,这里面洞口很多,小心走迷了路活活饿死。嘻嘻,我猜你怎么也不会愿意饿死。” 郑诗络一笑,道:“饿死只怕难看了些。也罢,你说得对,瞻前顾后,犹豫不决,又岂能做成大事?芒芽姑娘,你还真是我的老师。” 芒芽看了他一眼,道:“你要是不喜欢我就明说吧,又是姑娘又是老师的,你们汉人怎么说,这叫,嗯,拒人于千里之外。我都说了我不需要你回复我什么,你说话怎么还处处小心?唉,你这人真烦。”烦,可她心里也还是喜欢。 郑诗络原本也不是一个能言善辩的人,尤其不善和女孩子作口舌之争,他记得很多年以前,寒稀也是这样胡乱给他安上一些罪名的。而他所能做的也只是一笑。一笑置之。芒芽看见他笑也就笑了,芒芽喜欢歌舞,喜欢笑,也喜欢看到郑诗络笑。 她说:“不要总是一副别人欠了你很多钱不还的表情,你笑起来还是很好看的。至少也不比那个潇什么公子,就是你那个姓池的兄弟差多少。” 郑诗络道:“多说无益,我们这叫找路出去吧。” 芒芽刚才发飚打得满地碎石这时候起了很大的作用,至少,本来光滑的石壁被她打得参差不齐,现在刚好方便他们攀爬。虽然不能直接爬到水池上方那个中空的出口,但是也为他们缩短了一半的距离,这时他们再施展轻功飞跃上去,就比直接从地上跃上去保险得多。郑诗络走在了前面探路,跃上出口中突出的一块三尺见方的岩石,才发现这里还真的是一个天然的通道。这里面呈螺旋形布满了这样突出来的岩石,大的四五尺见方,小的也勉强可站住一个人,彼此间相距不到一丈,对于他们来说,这就很轻松了。 这条通道很长,而且自始至终都伴随着那蒸腾的热气,热气中隐隐还有硫磺的气息,让人觉得呼吸总有些困难。 郑诗络一口气往上的飞跃而去,用了不多久,已经可以看到头顶的亮光了,却突然发现芒芽没有跟上来,心中叫了一声不好,吸口气又倒了回去。下到一半的时候,看到芒芽还站在一块二尺见方的岩石上,似乎正在察看着什么。郑诗络就停留在她头上对面的岩石上,喊了一声:“芒芽。” 芒芽回过头来,嫣然一笑道:“我还以为你会不管我呢。” 郑诗络笑笑,心想莫非你是为了验证我会不会回来找你,才故意停留在这里的?芒芽似乎看穿了他的心思,道:“我没那么多心眼,你也不必自寻烦恼。我只是觉得这个地方有点可疑。你下来吧。” 郑诗络迟疑了一下,轻轻落在了芒芽的身边。这块岩石不大,两个人站在一起就几乎没有一点多余的空间了。郑诗络向外站了一些,一只脚几乎就是悬空的。可是,他还是和芒芽挨得很近,芒芽的花样芬芳芒芽的吹气如兰都清晰可辨。自寒稀之后,郑诗络还是第一次这么强烈的感觉到一个女孩的气息,虽然曾经和李桐也很接近,可那时在给她包扎伤口,这一次,是截然不同的。他虽然心如止水,可是,此时此刻,也不禁微微有了一些涟漪。 芒芽没有感觉到他心里的涟漪,感觉到了的话,她也不知道该高兴还是该惆怅,她本不指望有一天郑诗络会喜欢上她,就算郑诗络喜欢上了她,她也不能指望能嫁给他。作为天教的护法王,而且还是传说中武功最强的一个,她又怎么能轻易嫁给别派的首领?何况,世间的情爱本是最复杂最微妙的事情,你永远也不会知道一段情给你带来的是幸福还是永远的痛。更何况,她知道他们族人爱便是爱,不爱便是不爱,而汉人却绝对不是这么简单的。而她,最怕的就是复杂的事情。此时,她只是指着面前的石壁,道:“你看。” 石壁上有字,很细小娟秀的两行字。用很细的东西在上面刻的小篆。 芒芽道:“我不认识这种字。” 郑诗络道:“是小篆。” 芒芽问道:“写的是什么?” 郑诗络看了看,念道:“有缘有情者,可开此门。” 芒芽笑道:“看吧,我早对你说了,这样的地方如果什么秘密也没有,那才是暴殄天物呢。这里有门,好,你先上去一步。” 郑诗络笑问:“用修罗功打开?” 芒芽道:“废话。难道还有什么好办法?” 郑诗络又看了看那两行字,自言自语道:“有缘有情者,可开此门。有缘……有情……”他细细的看了看石壁,发现字迹左侧向下粮吃,似乎镶嵌着什么。蹲下身去,拭去外面的尘埃,发现那竟然是一面铜镜,铜镜上又刻着几行更加细小的字。此处光线极暗,字又太小,郑诗络看了好一阵,也看不清那上面写的是什么。他们本来都随身带着火刀火镰,无奈从山谷下来掉进水中之后,那些东西都不能用了。 芒芽也蹲下来看,看得眼睛都痛了,还是看不清铜镜上写着什么,便道:“不管他了,打碎就行。” 郑诗络道:“不要莽撞,这里面可能有什么线索。” 芒芽撇撇嘴,突然想起什么,从怀里摸出一枚鸽蛋大小的明珠来。那明珠在黑暗中犹自散发着琥珀色的光芒。光芒渐渐拉长,方圆一张之内,所有的一切都清晰可见。芒芽首先看到的就是郑诗络染上了烟灰的脸,不由格格的笑了起来。随即却发现自己的白衣竟然也染上了烟灰,不由大为光火,道:“这是什么地方啊?哪来这么多的烟灰?” 郑诗络借着明珠的光芒,终于看清楚了铜镜上的小字,这一次,上面用的则是行草。 上面写道:“紫苑仙子路沾衣葬身于此,若得有心人将余尸骨焚化,寻得夫君石松纹合葬,当有重宝相谢。” 郑诗络道:“路沾衣?原来紫苑仙子路沾衣死在这里?这不是离范竹君老先生很近吗?嗨嗨,咫尺天涯,这世间的事情真是难以意料。” 芒芽问道:“路沾衣是谁?” 郑诗络微笑道:“这个么,说来话长。”他伸手试了试,竟然并不怎么费力,就把石壁推开了。显然这儿并没有什么机关。芒芽眼睛大睁,简直不知道说什么好。石壁推开,里面一股霉臭之气扑面而来。好在外面的空气也不怎么好,他们也只是皱皱眉头,就走了进去。 里面是一间天然石洞,最里面有个洞口,不过被人用巨石封死了。石洞不大,里面所有的一切一目了然就在石洞的一角,用树枝干草堆着一张简易的床,床上靠着一具枯骨。枯骨的骨骼较小,显然是个女子。枯骨的右手掌心里还拿着一面小小的铜镜,自然是死者直到最后,也没有忘记打理她的容颜。木床前边还摆了一张书案,案上笔墨纸砚一应俱全,只不过纸已经化成了粉末,案头的一盏油灯也早已油尽灯枯。而枯骨脚踝上个套着一副铁链,铁链的长度足够死者生前到达石洞里的任何一个地方。 郑诗络叹息道:“路沾衣,人道当年江湖第一美人,终不过一堆枯骨。” 芒芽哼了一声,道:“江湖第一美人?”言语中显然颇不以为然。也许要武林中人承认某一个人是当今江湖的第一高手很难,但是比较起来,要女人承认某一个女人是江湖第一美人,只怕还要更难。 芒芽走近看了看那具枯骨,道:“你来看看,她身后似乎还有字,不过越写越小,我就不看了。”不管字体大小,她都不想去看了。 郑诗络一笑,走过去,借芒芽的明珠一照,看到枯骨身后的石壁上又写了几行字,这一次,却又换成了变隶。他摇了摇头,心想这紫苑仙子大约被人去囚禁于此,武功多半被废,逃脱无望,索xìng练起了书法来。写得如此细小而神韵饱满,倒也可以算自创一家呢。 这上面写道:“余被囚于此,此生无望生还人间,死不足惧,奈何与石郎千里相隔!贱人禁余于此,以为可得石郎耶?贱人yù赠赝品,其实为真,有眼无珠,机关算尽,到头来一场春梦而已。” 看到这里,郑诗络想,这“贱人”,只怕指的就是范竹君日思夜想的“鉴冰女侠”尹素梅,一切恩怨情仇,即便人死骨枯,依然余音未尽。就不知道当事人的心中,曾经是如何激烈愤怒了。他摇了摇头,只觉得这几个人的爱恨二字,浸透了无数的算计和鲜血。爱本人间至美,却奈何一念天堂,一念地狱。 芒芽看到郑诗络叹气,便问道:“怎么,你想到什么了?” 郑诗络摇了摇头,又接着往下看去。 第六十六章造化自来喜弄人 “余自知此生已无缘再与石郎相见,但求来世仍做夫妻。若得有缘人至此,当焚余尸骨,寻石郎而合葬之。若能达成所愿,重宝增长无量当在彼处。” 芒芽问道:“彼处?彼处在什么地方?” 郑诗络道:“没有了,就这些。我想她说的应该是指找到石松纹的地方。” 芒芽嘿嘿一笑道:“四件宝物流落江湖多年,倒有劳这些江湖中人多方设法守护了。”她笑得颇为奇怪,大概在心里说,就不知道如果到头来这些人发现所谓的传说就如同南柯一梦,他们又会怎么想呢? 郑诗络动手将眼前的枯骨收拢,将那张书案也拆了堆在一起,在石室中找到了一块残缺的火石,费力的将火点着了。黑暗中升起一团旺盛的火焰来。芒芽看着郑诗络,听见郑诗络道:“路前辈,我不贪求那什么宝物,我也不敢保证能够完成你的遗愿。不过,我能走到这里来,想必也是你我的缘分。情爱毕竟是人世间至美,我只能说,我一定会尽力去帮你找到石前辈。若他还健在,就把你的骨灰jiāo给他,若他已死,则将你们合葬一处。” 火焰很快就将枯骨吞没了,一代倾城,终究也就化作了尘土。这个情景不禁让人感慨万千。郑诗络和芒芽都没有说话,只是默默的看着火焰将枯骨烧成灰烬。也许,在他们各自的心里,都有一些心事吧。 就在火焰渐渐减弱的时候,芒芽“咦”了一声,指着石壁道:“你看,又又字了。”郑诗络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看到石壁在火焰烘烤之后,又现出一些字迹来。从那笔迹来看,显然还是出自路沾衣的手笔,就不知道她用什么盖住了,经过一番火烤,才有显现出来,随着火势的减弱,字迹也在渐渐变淡。 郑诗络念道:“达吾所愿,重宝为谢,增长无量,桐山绝顶。桐山?莫非是桐柏山?路前辈,你说尹前辈机关算尽,你自己何尝又不是精于算计呢?如果我没有按照你的遗言火化你的尸骨,自然也无法知道增长无量的线索。也许在你看来,人们更为看重的就是那宝物吧,为了那宝物,自然会一步步的按照你的指点去做的。或许你将人心看得很透,可是,以后的事,你还能看得到吗?” 芒芽道:“其实她这么算计也是没办法的,没有宝物的诱惑,大约也极少会有人能替她完成遗愿。可是,如果这个人一心只为了宝物,得知了宝物的下落后,还会将她的骨灰带走吗?死去的人,又真的能算透活人的心思吗?唉,这样可真累,活着的时候就累,死掉了依然不得清闲。人生如此,岂不是很悲哀?” 郑诗络淡淡一笑道:“人生本来就有很多不可预料的事情,所以人们常常会说尽人事听天命呢。有很多时候,尽力就好了。” 火焰终于熄灭,当郑诗络在角落里发现一个小小的陶罐的时候,心中不禁又是一阵叹息这大概是把路沾衣囚禁于此的人留给她饮水的罐子吧,不过,她一定知道,自己最终也不过就装在这个小小的陶罐之中。 但他们终于沿着山洞中的天然石梯走到外面的时候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53 章 ,看到的是一个繁星遍布的天幕。他们发现自己所在的地方是一座山的绝顶之上,回过头去,郑诗络依稀可见数日前激战的山峰,那山还在这山之下,抬起头来,似乎挥手可摘星辰。而在他们脚下,则有一篇影影绰绰的草色树影。 芒芽仰头看着星空,道:“这儿看星星真不错,不过,在须弥山上看星星,感觉还更近,更清楚一些,在须弥山上,离星星很近,离烦恼很远。哎郑诗络,我想念须弥山了,想念常天爷爷古奥伯伯他们,还有教主和黎迦姐姐,明妹妹,还有小龙,我要回去了。” 郑诗络看着芒芽微微一笑,觉得这时候的她好像个想家的孩子一般,和施展出修罗真气的那个芒芽太不一样了。 芒芽嘻嘻一笑,又道:“不过不知道我回了须弥山以后,会不会又想念起你来呢。你说过你会去找我的,不会忘了吧?你知道,我这个人有时候脾气可不大好哦。” 郑诗络笑道:“这个我见识过了。” 芒芽笑道:“那就好。我走了。” 芒芽说走就走,张开双臂,像一只鸟儿一样从山头上跳下去,落到下面一级的山石上,又再一次起飞,降落,再起飞。芒芽就这么渐渐远去了,只留给郑诗络一个怅惘的背影。她的山歌又远远的飘了过来“……孔雀喜爱山中林/情妹愿同情哥把婚配/凤凰喜爱桫椤树/情哥可愿同情妹配成家?……” ※※※ 当远天第一抹微白的亮光涂在地上的时候,郑诗络穿过山脚下的野花一片走向远处的森林。森林之外是什么呢?站在山顶的时候,郑诗络隐隐约约的看到一个湖的影子。野花丛中有人走过的痕迹,跟着这痕迹,他还在山腰的洞口发现了一些凝固了的血迹。他一直相信苏浣沙没有死掉,尽管那希望一度十分的渺茫,他也一直相信能找到她。他知道在这个世界上肯定有很多事情是他无法做到的,但是他更知道有很多事情他必须竭尽心力的去做。 天色渐渐的亮起来,远处吹来的风叫醒了这一片辽阔的森林,森林的歌声浩大悠长,森林的色彩斑斓好像众生的喜怒哀乐,森林就像一个目光深邃的哲人。 郑诗络听到一阵踏歌声,勤快的樵夫已经在为他的生计忙活开了。那歌声更像是一块路牌,使他很容易的就找到了掩映在清晨纷飞的落叶中一户人家。柴房的上空升起袅袅青烟,也许,是那家的女主人在做早饭吧。郑诗络走过去,看到一个光着膀子的和尚在门前劈柴,和尚的身上裹着血迹斑斑的布条。 郑诗络走过去,笑道:“看起来是劫后余生啊大师。” 和尚抬起头来,惊喜的扬了扬眉毛,喊道:“苏施主,你看谁来了!” 苏浣纱从木屋中探出头来,看见是郑诗络,充满忧伤的一笑,轻轻地喊了一声:“大哥。” 郑诗络看到苏浣纱的忧伤有意无意的落在不破的身上,无由的感到了内心深处的一阵叹息又是造化弄人吗? 不破合十而立,脸上依然是出家人的庄严肃穆,郑诗络淡淡的笑了笑,道:“我们都还活着,这就很好,是吗?” 三个人都是伤痕累累,可是,他们毕竟都活下来了。活着就是件值得高兴的事情。彼此讲述了几日来的经历,不禁有些唏嘘。柴房的主人是一对年近不惑的夫fù,以打柴采yào为生,日子过得很是清贫。郑诗络他们就花了十两银子,买了他们的几套旧衣裳。在这停留了一天,他们就带着一身的伤痕上路了。不破的伤最重,但是他体质好,练的又是硬功夫,能吃能睡,就算不用yào也恢复得很快。这几天下来,伤已经好了一半了。苏浣纱腿上中的飞镖虽然有dú,但是所幸dúxìng并不算很强,加上又放掉了不少血,伤势也在一天天的好转。至于郑诗络,那就只能算是受了些皮外伤了。 从森林里走出去再到红叶集,他们问了樵夫,大约有一百多里的路程,换作往日,也就是一天的脚程。现在他们因为有伤,走得慢了些,也多不过两天。走得慢自然也有走得慢的好处,森林中景致怡人,天高气爽,倒不妨当作是疗养。 悠悠dàngdàng的走了两天,红叶集终于再现眼前。集镇上似乎发生了什么变化,街上的人都不时地jiāo头接耳,议论纷纷。 第六十七章此身宁为抗倭死 郑诗络三人都是一身旧衣裳,看上去有些落魄寒酸的样子,一个热心的当地人就问他们:“你们是哪来的?想找活儿做吗?” 郑诗络一听这话,就作出一幅喜出望外的样子道:“是呀是呀,老哥可有什么门路?” 那人道:“也不是什么门路,你们沿着这条路一直走,前面拐个弯就看到集市了。也不知道哪来来了一个财主在那买了一块地在修房子,那财主怪气得很,雇伙计一个当地人都不肯要。你们是外地来的,去碰碰运气吧。” “不要本地人?”郑诗络问道:“这是怎么回事呢?” 那人道:“那谁知道。”说着,摆了摆手,扭过头去和旁边的一个人说话了。 知道也不会再问出什么来,郑诗络他们就沿着街道一直走去。郑诗络到过红叶集,自然也是轻车熟路。走到集镇中心,果然看到有些人在忙忙碌碌的搬运材料,挖土下地基。工地上一个青年公子正忙碌着指挥人手,郑诗络他们一看,那人竟然是池箬客。 苏浣纱不由道:“奇怪,潇湘公子怎么做起工头来了?” 郑诗络走过去,道:“这位财主,我们是外地来的,听说这要工匠,我会些木匠活,不知道可不可以混口饭吃?” 池箬客看了他一眼,嘿嘿一笑道:“哟,这位秀才,您这是说笑了吧?这么的吧,我们这还差个掌柜的,你看看你来做怎么样?” 苏浣纱嚷道:“哎,你这人怎么回事啊?我们是来做工的,你怎么让人当起老板来了?” 池箬客笑道:“我愿意,怎么了?这位是……不破大师,别来无恙?” 不破道:“阿弥陀佛,不破山僧,见过潇湘公子。” 池箬客哈哈一笑,道:“闲话暂且不提,大哥,咱们到后边说话。”说着,带着郑诗络三人来到了工地后面。 苏浣纱问道:“烂池塘,你搞什么名堂啊?” 池箬客没有回答她,对郑诗络道:“大哥,你叫我拉夺命十三入伙,那家伙没听说过咱们红叶江湖的名号,只说自己不跟别人混的,死活不肯答应我。不过,我去他在红叶湖中的水寨随意一瞟,就瞧上他那地方了。那里面水道纵横,林木成荫,是个不可多得风水宝地。若是找到一个精通奇门遁甲之人稍加布置,就是一个开山立柜的绝佳之地。大哥,我们不是一直想找到一个地方做总坛吗?我看这个地方最好,连地名都像是老天爷为我们准备的。” 郑诗络笑笑道:“所以,你就打算先在镇上建一个堂口?你准备在这里做什么生意?” 池箬客道:“酒楼,带客栈。这红叶集也不算小,可竟然没有客栈,真是稀奇。烧酒作坊有两三家,可是也都不成气候,在这里开个酒楼,准能赚钱。” 苏浣纱撇嘴道:“你怎么就肯定能赚钱?这地方既然没有客栈,那就说明过往的行人并不多,镇上的人也多半不喜欢喝酒。” 池箬客道:“干什么?怎么说大家也是一条船上的人,我开酒楼你不说些好听的,倒说我赚不了钱。” 郑诗络道:“赚不赚钱,本也不是最重要的,我们要真想在这立足,倒的确需要有个落脚的地方。我看你买的这块地挺大的,花了很多钱吧?” 池箬客道:“没花钱,这地是范老先生家的。他想保一家人平安,化块地给我们算不了什么。其实我也是为这事在这开这号子的。夺命十三放不下卢家的重宝,可是,只要我还在,他就不会撕下脸皮来硬的。” “重宝?”郑诗络嘿嘿一笑,心道:“真的宝物,只怕也不在这里。范竹君老先生和路沾衣前辈一个垂死之人,一个已经灰飞烟灭,想来都没必要在说谎,那么真的宝物究竟在什么地方,只怕还是一个迷团。江湖中人大动干戈,所为的,也就是一个未知的谜团而已!” 池箬客见他神色有异,问道:“大哥,怎么了?” 郑诗络道:“没什么,我在想,江湖,真的很有意思。嗯,你在官府那里太出名,这个地方开店,你是不适合露面的。小飞的样子也不像掌柜,只可惜杨大哥不在。对了,小飞呢?” 郑诗络不提关若飞还好,一提关若飞池箬客就来气,道:“别提那臭小子,整天在赵姑娘面前晃来晃去的,仗着一点亲戚关系成天大献殷勤,实在可恨。” 苏浣纱嘲笑道:“潇湘公子向来以潇洒著称,我怎么闻到的,全是一股浓浓的醋味啊?” 池箬客也不生气,反而自嘲的道:“多情总被无情伤,这就是自命潇洒的下场了。” 当天晚上,他们在卢家大院里又聚在了一起。这一次他们虽是小别,却生死一线,再见面时,彼此不由又亲近了许多。赵雨淅之前和苏浣纱也没说过几句话这时相见,叫姐姐却也叫得十分自然。池箬客既然已经着手在这里开山立柜,他们也就决定暂时停留下来休整一下。池箬客在黑道上的名声太响,很容易招惹仇家,修建酒店的事,就jiāo到了苏浣纱的手上。其间又有两伙人找上卢家的门来,都被他们暗中打退了。 郑诗络犹豫了很久,还是没有把路沾衣的事告诉范竹君,范竹君也没有再提把宝物送他的事情。郑诗络不在乎那个宝物,可是,他没有把握如果把这件事告诉范竹君之后,会有一个怎样的结局。更不知道,埋藏在桐山绝顶的,究竟会是那传说中的宝物,还是一片更深的杀机。他不知道李桐是不是平安的到达海边找到那几个帮会的当家人组建了海帮,也不知道芒芽是不是回到了传说中的须弥山。 千头万绪,只能是乱无头绪。 酒楼的轮廓一天天的清晰起来,镇上的人见惯不怪,早已经不再去议论它了。酒楼的名字没有什么意义,大家都觉得该叫它“红叶楼”。苏浣纱没有做过老板也做不成老板,所以,他们又找人到双门镇,把他们买下的那间悦来客栈关了,把掌柜罗有财和店小二罗大富都叫了过来。罗掌柜其实也不怎么会开店,不然他那间悦来客栈也不至于开得那么冷清,不过,叫了他来,红叶楼自然也就像模像样了。 天气一天天变凉,转眼间,就又要到中秋了。杨选江夫fù送李桐东去之后就再也没有消息,郑诗络他们就不免担心起来。大家就商议等过了中秋还没有消息,他们就东去接应。可是没有到中秋,秋雨岚就回来了。 秋雨岚是一个人回来的。秋雨岚见到郑诗络等人的时候满脸风尘,疲惫不堪,看着她的样子,众人的心一下子就揪了起来。 喝了一口赵雨淅递上来的水,秋雨岚道:“前方事急!相公已留在刘将军营中,倭寇多次犯境,杀伤我沿海百姓无数,甚至深入腹地,攻打县城。刘将军孤军奋战,形势颇为险恶。李姑娘没有找到沿海三帮的当家,已经回烟波岛去了。她说倭寇犯境,烟波岛首当其冲,她回烟波岛与家人部属并肩奋战,此生只怕已无再见大哥之日,这是李姑娘临走时托我转jiāo给大哥的东西。”她说着话,从怀里拿出一枚小小的碧玉海螺,海螺上系着一根红线,红线颜色深浅不一,深色的地方,乃是凝固的血迹。 郑诗络接过那枚碧玉海螺来,那海螺色泽莹润,握在手中冰凉如水。红线上的血迹,就是在上一次孤山血战留下来的吗?郑诗络看着碧玉海螺,就看到了李桐清爽明净的笑容。而一想到此生恐已无再见之日,心中竟有了一种隐隐的疼痛。 关若飞道:“大哥,不用考虑,咱们这就走,到刘将军那里打倭寇去。”他晃了晃那把巨大的破天刀,脱口道:“此身不为抗倭死,便称英豪也枉然!” 赵雨淅掩口笑道:“表哥,你什么时候会做诗了?” 关若飞脸色一红,道:“表妹,你休要取笑我。” 要在平时,池箬客早被他们表哥表妹的称呼杀伤了,这时他却低声吟了一遍关若飞脱口而出的这两句诗,道:“此身不为抗倭死,便称英豪也枉然!好!关小飞,你这诗做得好!” 郑诗络也道:“不错,小飞,你说的很好。江湖上的事,我们今后有的是时间来理会,眼前,咱们最应当做的,便是千里驰援,助刘将军一臂之力。我们的力量虽然有限,可是大伙都有一股赤诚之心。若是死在抗倭的战场上,此生也了无遗憾。” 苏浣纱道:“可是,我们的红叶楼怎么办?” 郑诗络看了看坐在角落的罗掌柜,罗掌柜起身道:“公子爷,信得过我的话,这里就jiāo给小的打点。小的不会武功,要不然,也要跟大伙上前线去。” 郑诗络微微一笑道:“这里自然要jiāo给罗大叔你来打点,我们大老远的把你请来,就是把你当成了自己人。可是,这里的事,却不是单单做生意那么简单。”他的目光又转向卢家的少爷卢昀,道:“卢公子,身家xìng命和武林秘宝,你们卢家选择什么?” “这……”卢昀脸色变化不停,犹豫道:“这事,只怕还要和家父商量。” 郑诗络道:“若是要xìng命,在下就有一个建议,你们不妨把宝物赠与红叶湖的夺命十三,我们可以叫池兄弟和他定下盟约,让他拿了宝物之后,保你们一家平安。若是想要宝物,那你们就好自为之吧。” 卢昀道:“此事重大,我得和家父再商议商议。” 关若飞道:“商议什么呀?大不了又改名换姓潜逃他乡,反正你老爹不是一直这么过来的吗?我们反正也没时间在这里耗下去,就算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54 章 有,我们也不可能保你们一辈子。就是你们化出来的这块地皮,我们帮你们家退了几次敌,你们上上下下这么多人命,怎么也值这地钱吧?就像我大哥说的,你们好自为之。” 苏浣纱笑道:“小飞的嘴越来越厉害了啊。” 关若飞也笑道:“此中自有高手,当然磨炼出来了。” 卢家究竟做了怎样的选择,他们也不再去理会。也许范竹君或者别的许多人都不能理解,传说中的武林重宝,他们竟然真的可以视若无睹。或许,他们别有用心也是说不定的。对于郑诗络以及追随他的一伙兄弟来说,江湖是江湖,他们是他们,他们行走江湖,却自有别样的一条道路。江湖也好,人生也好,怎么走,实实在在是自己的事情。 郑诗络、苏浣纱、不破、池箬客、秋雨岚、关若飞、赵雨淅,七个人七匹马,一路几乎马不停蹄,披星戴月,穿江西,过福建,直抵古城泉州,下一站,就是他们的终点龙海。 原以为泉州是沿海重镇,此事只怕早已陷入兵灾战祸之中,可出乎他们意料的是,泉州古城很平静。平静得让人觉得倭寇入侵好像是一件远在天边的事情。 而泉州,是九鼎门的新码头。 第六十八章沧海明月 从他们踏上泉州的那一刻起,他们就知道自己被人盯上了。既然如此,池箬客提议道,我们倒不如大大方方的去拜一拜九鼎门的码头。而九鼎门的泉州分舵舵主,其时正是九鼎门的二号人物,少掌门吕炙。拜码头自然有拜码头的规矩,他们就先找一家客栈住下来。 客栈的名字叫做“天下楼”。 天下楼的老板是个女人,三十多岁的年纪。三十多岁的女人,倘若是个美女,便最是风情万种的时候。又或者,只有这样的人,才能真正称得上“尤物”。天下楼的老板是个三十多岁的女人,并且绝对称得上是一位倾城美人。当她一个人坐在柜台旁边的那张竹椅上心无旁骛的修剪着她的指甲的时候,当她慵懒的裹着一头湿漉漉的头发无所事事的在院子里喂那只纯白如雪的猫的时候,当她笑意嫣然含情脉脉的告诉你这里的女儿红之所以卖那么贵是因为它是酒中的美人的时候,即使是最挑剔的女人也会承认,这人真的是个天生的尤物。 天下楼的老板叫聂倩娘。当地所有的人都知道,天下楼的老板聂倩娘从来不会迎接客人进门,哪怕你是地方权贵或者是过路的要人。甚至当客人进门的时候她都不会多看一眼除非那个时候她刚好扭过头来。 所以,当她迎着这一伙风尘仆仆的客人走过去的时候,也许,她自己都觉得诧异吧。 池箬客走在最前面,他一直都是负责开房结帐的,大伙的钱也都放在他这里。池箬客和迎面走来的老板聂倩娘眼对眼的看了一下对方,都不禁意味深长的一笑。潇湘公子什么样的女人都见过,即使是这样的天生尤物,对他来说也算不上新开眼界。当然,他承认这女人确实很有韵味。风韵万千而不风骚,眉目含笑而不轻佻。高手过招,只要一个眼神就知道对方的分量,情场自然也如此。所以,眼神一对,池箬客就决定不会去招惹这个女人。池箬客在关若飞面前会输招是因为他对赵雨淅完全没有游戏之心而且他也把关若飞当作了自己的兄弟。如果对手是聂倩娘,这个故事也许会极端的精彩。 聂倩娘也一样,她也不打算去招惹这个男人不想给自己找麻烦。她知道自己如果和池箬客这样的人对上了,结局只怕很难预料,哪怕她自问对情早已练成金刚不坏之身。她的目光停留在了郑诗络的身上。这个看上去一片落拓荒寒的书生样的人,她也只是很微微一笑,道:“郑诗络,郑公子,对吧?”虽然是在讯问,可是她对自己的判断相当的自信。 郑诗络虽然很意外,但是他并不吃惊,他只是淡淡的道:“是。” 聂倩娘道:“我要是说久仰那一定是假话,而你对我竟然认识你一定也没有吃惊也绝不是自问已经天下闻名。有人告诉我你就是这么淡然的一个人,从一开始我就相信了。” 池箬客偏过头来问道:“如果有人告诉你这就是一个叱诧风云的人,你又会相信吗?” 聂倩娘露出一排编贝似的玉齿,笑道:“我当然相信。因为潇湘公子也追随的人,如果不能在江湖上做出一番大事业来,也许,那就是这个江湖的败笔。” 池箬客笑了起来,道:“看来泉州真是个很好的地方,老板娘,我不想说你有多了不起,可是,从第一眼看到你,我就打心里佩服你。” 聂倩娘轻描淡写的笑道:“潇湘公子客气了,不嫌弃的话,我就叫人给你们准备几间清静的上房。” 这种时候关若飞就明显的没有池箬客老到了,直到现在为止,他连一句话也没接上。尽管,他也很想和这个老板娘说几句话。而当聂倩娘的目光掠过他的时候,他竟然觉得心跳一下子加快了许多。后来想起来虽然觉得自己没出息,可在当时,他真的觉得那个眼神有一种魔力。 聂倩娘重新把目光投到郑诗络的身上,等着他一个回答。郑诗络淡淡一笑道:“劳驾了。”郑诗络的眼神很深,不是那种高深莫测的深,而是辽远深邃的深。 聂倩娘道:“冰月,你带几位到观海阁休息。”冰月是聂倩娘的贴身丫鬟,而观海阁在天下楼的最里边,观海阁的后面就是一片临海的山崖。 观海阁三层楼,六间房,郑诗络和池箬客住了最上边的一层,中间是不破和苏浣纱,下边秋雨岚和赵雨淅同住,关若飞住她们的隔壁。冰月为他们安排了房间之后告诉他们,稍晚一点,老板会亲自宴请他们。有什么需要的话,只要喊一声,她就会过来。事实上这里边一应俱全,什么都不缺。 观海阁最吸引人的不是陈设华丽的客房,而是客房外边宽阔的走廊。走廊上摆着几张檀木小凳,坐在那,就是坐在一幅画里。画里面有潮起潮落,有落日斑斑。而在顶楼的走廊上,甚至还有一架秋千。赵雨淅一到这里就被那秋千迷住了,她兴奋的坐上去,嚷道:“二师姐,你来给我推秋千啊!”关若飞道:“你怎么这么高兴啊?又不是小孩子。”池箬客就暗自笑道:“蠢才,这样的时候,你应该什么都不说,就默默的站在背后给她助兴就好了。”不过他这个时候没功夫去跟关若飞争夺美人的青睐,他现在有很多的问题。他自和郑诗络、苏浣纱他们站在了走廊的栏杆边上。 “大哥,”池箬客问道:“你怎么想?” 郑诗络道:“是友非敌。” 池箬客有点诡异的一笑,道:“这么有把握?是不是有什么特别的原因?” 苏浣纱知道他笑什么,但是说老实话,她也没想到郑诗络会做出这么肯定的判断。这个老板娘虽然不让她觉得讨厌,可是出于女人的天xìng,她也并不喜欢她。同时她也稍微有点好奇,问道:“是啊,大哥,怎么这么有把握?” 郑诗络笑了笑,看着海面上一轮惨红的落日,道:“你们看远方,看看你们看到的是什么。” 池箬客道:“一片美景。” 苏浣纱道:“看到落日,有点惨艳的感觉。” 苏立道:“大境界。” 秋雨岚道:“我觉得晚霞很温暖啊。” 赵雨淅道:“海面上有很多漂亮的鸟,叫什么名字?” 关若飞嘿嘿笑道:“有没有一种刀法和这海有关的?” 池箬客道:“和你这样的人在一起真是煞风景。对了,大哥,你看到的是什么?” 郑诗络道:“我看到一片烟波浩淼。” 池箬客不大相信的道:“烟波岛?”摇了摇头道:“不可能,泉州可是九鼎门的新码头,老板娘如果是烟波岛的人,这里会这么平静?不会的。” 秋雨岚也道:“我也觉得不会,我和相公送李姑娘出海,虽然不是从泉州出发的,可是,如果这里有他们烟波岛的眼线,她应该不会完全不联系。不过,”在她的印象里,郑诗络的直觉一向都还是很准的,所以她想了一想,道:“也许人家有什么不方便让我们知道的事情也很正常。” 关若飞着急的道:“大哥,你别和大家打哑谜,怎么回事你就快说吧。” 郑诗络什么都没有说,他只是转过了身来,正好看见冰月走上了楼。作为一个丫鬟,冰月的气韵却胜过许多所谓的大家闺秀。几乎所有的目光都一下子盯在了她身上,似乎她就是一把解开谜语的钥匙。可是,也几乎没有谁看出什么来,除了气韵超凡之外,她似乎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了,至少,看起来她也并不像身怀绝技的样子。 冰月从容的踏着众人的目光而来,含笑道:“各位,酒菜已经准备好,请随婢子到犁芳斋用膳。” 池箬客迎上前道:“有劳冰月姑娘带路。” 冰月笑笑,转身走在了前面。带着众人沿着海边的山崖往下走,脚下是一条只有一尺宽,直接在山崖的石壁上凿出来的小道。小道的一侧就是波光粼粼的海面。从天下楼的正面,你是绝对看不出它的后院里有这么一个去处的,这地方道路虽然险峻,风景却真是美极。他们甚至可以清楚的感觉到海水的呼吸。犁芳斋在山崖的中间地段,一边是石壁上凿出来的半间石屋,另一边则用一排圆木丛海面上支撑起来,整个屋子就一张大理石的餐桌,餐桌上已经摆满了酒菜,冰月和另外一个丫鬟束手站在旁边。 没看见老板聂倩娘。 酒菜看起来很简单,几道清淡的海鲜,几碟卤菜,又几碟色泽诱人的蔬菜,两壶暗香淡逸的酒,简单中则又有一种精致。池箬客是最识货的人,便道:“冰月姑娘,这桌酒菜只怕要几百两银子吧?” 冰月笑道:“潇湘公子很有眼力,便是中间这一道沧海月明,就不下一百两银子,这种鱼通体透明,长在深海之中,最是难得,寻常时候就是有钱,也不见得吃得到。几位的运气很好,正巧昨天有位老渔夫打来了三条,其中我们天下楼就买下了两条,另外一条让赤风楼的人买去了。这一道菜叫百媚生,菜是极普通的菠菜,可这是我们当家的亲自炒的,从咱们当家的接掌天下楼以来,这是她第三次亲自下厨做菜。只怕也是最后一次。” 池箬客道:“最后一次?那岂不是无价之宝?大哥,这顿饭只怕就要把我们吃穷了。” 冰月道:“潇湘公子真会说笑,我们当家的亲自下厨招待的贵客,又怎么会有收钱的道理?” 这一桌酒菜做得极为用心。除了那道“沧海月明”之外,用的都是些很普通的菜料,味道却是极佳。那两壶酒也清香醇厚,回味无穷。苏浣纱和秋雨岚都是极细心的人,她们暗对了眼色,吃饭的时候先后下筷,暗自细心观察,确定不会有问题,才随意的吃一些,都是浅尝辄止。关若飞和苏立看起来胃口倒好,一个只吃荤菜,一个则只吃素菜,却都是风卷残云一般。看得冰月暗自皱起眉头。 饭足酒饱之后,冰月又奉上一壶极品六毫银针,此时月光如水,海浪声声。 冰月道:“郑公子,我们当家的想和你单独一叙,还请公子赏光。” 郑诗络淡淡一笑道:“好。” 冰月便对余人道:“几位暂坐片刻,婢子稍后便送各位回观海阁休息。” 苏浣纱道:“大哥,我和你一道去。” 冰月微笑道:“这位姑娘是信不过我们吗?” 苏浣纱道:“说不上信不过,只不过,我也很想和贵当家的叙一叙。虽然大家都是女人,可我还是很受贵当家的吸引。” 冰月问道:“这位姑娘不知怎么称呼?” 苏浣纱道:“姓苏,行一。” 冰月含笑道:“那叫你苏一姑娘吧,婢子先代我们当家的谢过苏一姑娘的厚爱了。不过,我们当家的现在想和郑公子单独谈谈,苏一姑娘若信得过我们,稍后我们当家的一定会和姑娘好好的聊一聊。” 郑诗络用目光示意苏浣纱没事,道:“一妹,你们就先留在这里,我去去就来。” 苏浣纱点了点头,也没再多说什么。她知道以郑诗络现在的武功,在绝大多数的情况下至少能够自保,或许江湖经验还算不上很丰富,可是自己比他也不见得更强,何况,她知道郑诗络很多时候对某些事情都会有很准确的预判。 冰月欠身道:“郑公子,请。” 第六十九章海阔天遥 月色真的很好。 郑诗络抬头看了看挂在远天的那一轮明月,那月亮其实并不是很圆,可是,看起来却很明净,洒下来的月华真的就像流水一样。水一样的月光,水一样的微风,郑诗络想,或许,这就是海边的月亮吧。他想起了李桐,那个清清爽爽,那个总是带着秋日阳光一般明媚林中清风一般清凉的笑容的女孩子,不知道她在海的那一边看到的是否也是如此流泻铺陈的月光? “郑公子?”前边带路的冰月回过头来看了郑诗络几次,忍不住问道:“看你的样子,是在思念什么人吧?应该是一位很动人的姑娘。”冰月也是个清爽的女孩子,身份虽然是婢女,气韵却不输那些大家闺秀。天下楼里行走的都是这样的人儿,这又是个什么样的地方呢?冰月的笑容很甜,却不腻味,总有些邻家妹妹的样子。 郑诗络笑了笑,算是对冰月问题的回答。 冰月当然不是个多嘴的姑娘,可毕竟还是个姑娘,所以她跟着又问了一句:“是你的心上人吗?” 郑诗络摇了摇头,摇头似乎是理所当然的,因为在他的心里,那个在晚霞红叶中翩然而舞的精灵从未远去。在那个石洞里,寒稀曾经在一片迷雾中走出来和他相见,尽管那只是一个幻象,可是,那个幻象根本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55 章 就是从他的心里走出来的。如果芒芽没有叫住他,再往前一步,真的是万劫不复,抑或是一个冥冥中的归宿?寒稀留下来的两把剑先后在和鬼手横断于芒芽的死战中断了碎了再也没有什么痕迹,可是在他的心里,寒稀的样子反而更加的清晰。他甚至说不清楚,自己在那一场劫难之后依然在这世间行走着,是不是只是为了延续自己思绪里的那个幻象。或者说,用自己的活着,来延续寒稀的命数。延续到多久? 冰月没有接着问下去,聪明的女孩知道什么时候该说话,什么时候不该说。他们走了一间精舍的前面,精舍位于天下楼后院一片葱郁的竹林之中,整座小屋也就是用竹子建成的。就像挽霞山庄里那一座树皮搭建的亭子。 郑诗络笑容里满是空寂。 精舍的主人在里面,精舍的主人当然也就是天下楼的老板聂倩娘。聂倩娘穿了一身雪白的长袍,挽着云鬓,坐在一张茶台后边,白衣素手,拨弄着一架小小的瑶琴。没什么曲调,完全是她信手抚弄,可是,那琴声偏是有魂一般,在房间里美轮美奂的跳动着。茶台上摆着一套茶具,旁边文火烧着一壶水。 客人既然到了,主人自然就停下了手上了事。聂倩娘欠了欠身示意郑诗络在茶台前坐下,起身看了看烧着的水壶,脸上露一抹会心的笑,轻轻的将水壶提了起来。杯子也是竹子做的,看起来很简陋,仿佛刚从竹筒上锯下来的样子,水倒了进去,不见茶,却是两杯青翠的仿佛是融化的碧玉一般的东西。聂倩娘端起了自己的一杯,含笑示意郑诗络举杯。 郑诗络端起杯子,没有感觉到杯子的热度,可是,杯子里面却依然冒着蟹眼一般的小气泡,香气很淡,有竹的清香,有茶的芳醇,似乎还有一种海水般的淡淡的腥气。喝了一口,味道淡淡的苦,在口里环绕了一圈,便有了些清甜。 聂倩娘含笑问:“尝出什么了?” 郑诗络道:“水应当是露水,取自荷叶和竹叶,荷叶一味,竹叶一味,两者合而一味。可是我喝不出这是什么茶,这茶不在名门,却胜过名门。” 冰月在一旁笑道:“郑公子可真是行家呀。” 郑诗络摇头道:“茶还没品出就说行家,冰月姑娘不是在笑话我吗?” 冰月道:“能尝出水来,自然就是行家了。” 郑诗络道:“这露水想必也是冰月姑娘采集来的。” 冰月惊讶道:“这你怎么知道的?” 郑诗络微微一笑道:“简单啊,不是细致的人,怎么采得来这么细致的水?” 聂倩娘微嗔道:“冰月,什么你不你的?公子也不会叫吗?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没规矩了?郑公子,这茶喝起来还好吗?” 郑诗络点头道:“虽然喝不出究竟是什么茶,可是,有一点淡淡的亲切的感觉。” 聂倩娘跟着点头道:“那就好。可是,郑公子,你就不担心这茶里会有什么吗?难道你没有发现我虽然举了杯,却一直未饮?” 郑诗络摇了摇头,道:“这样的茶,怎么也叫人提防不起来。” 聂倩娘道:“可是,公子身在江湖啊。” 郑诗络道:“江湖无情,只是因为人无情。江湖本身并不可怕。至少,这杯茶里,我并没有喝出敌意来。我有一位故人,这茶让我想起了她。” 聂倩娘欣慰的一笑,点头道:“不错,这茶是她采的,名为海阔天遥。我想,她看到此情此景,一点会笑的。笑得很舒心。郑公子……”聂倩娘看着郑诗络,默然片刻,正准备说什么,她的另一个贴身丫环水莲却匆匆走了进来,看见郑诗络,也不避讳,有些焦急的道:“主子,吕公子要见你!” 聂倩娘皱了皱眉头,道:“你去告诉他,我今天什么人都不见。” 水莲还没答话呢,屋外传来一个有几分尖刻又带几分儒雅几分坚硬又有几分柔情的声音道:“倩娘,屋里究竟是来了什么客人,让你连我都不想见了?” 说话间,竹屋里闯进了一个人来,说闯,是因为主人并没有邀请他。可是他走得却很从容自在,仿佛走在自己的院子里面一般。这人三十多岁年纪,穿一身绛红色的长衫,唇上一抹浓浓的一字须,皮肤倒很白净,整个人看起来其实很俊朗。他脸上带着责备自家人一般的笑容道:“水莲这丫头,一看到我就往后院跑,好像我会吃了她似的,我有那么凶吗?噢,原来真的有客人啊。” 聂倩娘看着这公子,不冷不热的道:“吕公子,你还真把天下楼当成是你自己的家了啊?” 这吕公子道:“天下九鼎,本就是一家。呵呵,倩娘,怎么来了客人也不给我引见引见?这位公子似乎不是本地人吧?” 聂倩娘看了看他,又看了看郑诗络,似笑非笑的道:“引见?你若是不知道这位公子是谁,又怎么会急冲冲的就到我这里来?郑公子,这位吕公子,就是当今江南第一门派,九鼎门少掌门吕炙吕大少爷。” 郑诗络淡然一笑道:“看得出来。” 聂倩娘看见吕炙还是一副等着她引见的样子,便道:“吕少掌门,这位是郑诗络郑公子。” 吕炙恍然道:“哦,郑公子,听说是红叶江湖的当家,久仰了。” 如果就看他的神情,那完全是一副沉不住气想动手的样子,可是,郑诗络从一开始就感觉到,这绝对不是一个鲁莽简单的丸侉子弟,绝对不是。从一开始,郑诗络就感觉到,这是一个劲敌。这从聂倩娘默然的顺从就可以得到证实。 吕炙接着道:“在江西地界上打败我们九鼎门江北分舵水舵主的,就是阁下?” 郑诗络道:“对。” 吕炙嘿嘿一笑道:“不错,看起来是个人物。郑公子,小弟不才,刚刚在泉州开了一个分号,能够迎来你这么一位大人物,真是万分荣幸。小弟在前边不远有一家酒楼,虽然比不过天下楼这般清幽,可地方倒也不坏,郑公子远来是客,不如就由小弟做东,请郑公子喝两杯,如何?” 郑诗络道:“今日已晚,改天吧。” 吕炙道:“好,那明天如何?” 郑诗络道:“行。” 吕炙道:“爽快!好,明日傍晚,在下恭候郑公子大驾。”他说着看了看聂倩娘,意味深长的笑了笑,道:“对了,听说桐柏剑派赵七女侠也和郑公子一道,我九鼎门和桐柏剑派乃是盟约之jiāo,桐柏弟子到此便如到家,也请赵七女侠前来一叙。那么,倩娘,我就不耽误你们了。告辞。” 九鼎门的少掌门,九鼎门在泉州地面上的当家人亲自来下帖子,怎么说,这似乎都是很有面子的一件事。除此之外,以吕炙的身份而言,他的行为看起来实在很冒失。可是,聂倩娘却以一种很忧虑的眼神看着郑诗络。郑诗络则似乎不为所动,只是在细细的品着那杯茶。 连赵雨淅和他们一道的情况都掌握得一清二楚,他们自然也没有什么秘密。 鸿门宴并不新鲜,就是不知道这出戏,吕炙会怎么唱。 苏浣纱另外感兴趣的是,在这出戏里,天下楼的老板聂倩娘会演一个什么角色。郑诗络不是单刀赴会,和他一起的,还有他们一行中最小的妹妹赵雨淅。关若飞当然想和他们一道去,可是,郑诗络对他们另有安排。 月光依然如水。 第七十章小楼疑云 吕炙当然不是凑巧闯进聂倩娘的精舍来的,不过,匆匆而来,又匆匆而去,怎么都像个刚出江湖的愣头青,和他的身份完全不能匹配。很难猜度他此行的真正目的,如果说是为了让郑诗络他们以为他是个没多少城府的纨绔子弟而放松警惕的话,这伎俩未免太简单了些。消除迷惑的办法很简单,就是去踩踩点,看看他接下来做什么。不用说,这件事当然是由苏浣纱去做的。 苏浣纱近来情绪都不大好,有时候显得心事重重,有时又显得心不在焉,到达泉州以前,她几乎已经有五天没有说过话了。和她一样沉默的还有不破,不破的脸上除了出家人的庄严肃穆,还有一种yù言又止yù说还休的yīn郁,这种神情不该是出家人有的。应不应该是一回事,情绪这种东西,总不是那么容易控制的。不破在少林的辈份虽然很高,可是他未及而立之年。他们之间很少接话,也很少对视,可那并不代表他们没有jiāo流。苏浣纱无由的感到一种绝望。她对自己说,什么都不要去想,也许,这就是她此生的命数,也许造化这东西就是专门捉弄她的。 曾经相依为命又怎么样?这个尘世,总有太多的羁绊。 苏浣纱在夜色中就像一缕忧伤的孤魂,悄无声息的抹过树梢和屋檐。她的腿受过伤,轻功似乎有些退步了,至少,她本不会让那段树枝晃动得那么明显的。她知道自己的轻功有些退步了,可是她并没有赶紧补上来的意思,她有点不在乎了。而她在这样的行动里,哪怕只是一个细节没有解决好,就可能给她带来杀身之祸。她知道的。 九鼎门在泉州的分号控制着两家酒楼,一家赌场,还有一家镖局,作为招牌的,当然是他们的九鼎楼。比天下楼更气派更恢宏,吕炙是幕后的老板,而前台的掌柜也是个女人,一个并不比聂倩娘逊色的女人,而且比聂倩娘还要年轻,似乎就二十几岁的样子。可是,吕炙回来的时候,就连正眼也没有看一眼他手下的这个掌柜。而掌柜看吕炙的眼神则分明的带着一种幽怨。 苏浣纱暗地里看着,看到那一抹幽怨里似乎有自己的影子,各怀心事可殊途同归。 吕炙径直走到了九鼎楼的后院里一栋独立的小楼,小楼掩映在几棵参天大树之间,楼虽然只有两层,却也十分的富丽堂皇。 苏浣纱悄然藏进了其中一棵树的树冠里,她的位置刚好能透过小楼的窗户看到里边的情形。其实未见其人之前,她就已经听到里边的莺声燕语了。在树上她看到的是三个千娇百媚的女子,她们身上的衣服少到几乎没有,围在吕炙的身边,都在竭尽所能的讨好他。苏浣纱脸一热,不敢再看下去。准备抽身离开的时候,却听到吕炙道: “树上的朋友,既然来了,何不进来同饮一杯?” 苏浣纱不相信吕炙就能发现了她,尽管她知道自己的轻功有些退步。事实上吕炙发现的也的确不是她,一条身影从她侧面的那棵大树上落了下来,那人一身黑衣,从身形看,应该是个女子。这黑衣女子的轻功也还不错,落下地的时候飘然无声,身法似乎有峨嵋青城等道家门派的底子。 吕炙笑道:“哦,原来是青城剑派的女侠啊。不知深夜到此,有何贵干?” 那黑衣女子却不说话,飞身从二楼的窗户跃了进去,人未落地,手中的一道寒光便激shè出去。那寒光shè向吕炙,可是临到吕炙身前,刺透的却是一个婢女的胸膛。吕炙似乎是坐着没动的,可不知怎么就移到了那婢女的身后。血花飞溅,两外两个婢女失声尖叫起来。叫声惊动了其他人,两条红色的身影像两道火光一样闪进了那间小屋。其中一个人接下了那黑衣女子,另一人则关切的问道:“少掌门,您没事吧?” 就在说话间,屋里又出现了几个九鼎门的红衣剑客。瞬间小楼里就是一片刀光剑影。那黑衣女子一击不中,立刻就陷入了重重包围之中,除了抢先涌进小楼内的剑客以外,小楼的周围还出现了不少的红衣剑客。那黑衣少女武功似乎挺不错,手中剑光闪烁,不数招就有两个红衣剑客被她所伤,可是,她却也绝对没有杀出重围的机会。 吕炙嘿嘿一笑道:“姑娘,要杀吕某,总也得先说个理由吧?” 那黑衣女子并不答话,似乎也并没打算脱身,她奋力搏杀的目的似乎就只是想多杀伤几个人抵命而已。小楼里空间太小,没多少她可以活动的空间,她每出一招,都要付出被伤的代价。而且这代价终究是付出来了,她的右臂上中了一剑,这一剑直接刺穿手臂,她手中的剑也掉在了地上。可是刺伤她的那个红衣剑客正准备上前捉拿她的时候,又被她左手暗中抽出的一把短剑刺进了心脏。不过不等她抽出短剑,就被人从后面点了穴道。 小楼里一片鲜血淋漓。 黑衣女子蒙在面上的面纱被吕炙揭了下来,苏浣纱看到的是她的背影,看不到她的面目,她只听到吕炙不怀好意的笑道:“挺标致的姑娘啊,真是可惜,吕某从来不喜欢伤害像你这么漂亮的姑娘的。看得出你很想杀了吕某,不妨先把原因说出来,如果是吕某有什么过错,你放心,吕某绝不会让你空手而归。” 可是,那女子自始至终都没有开口说过一句话,她甚至在受伤的时候也咬紧了牙关不吭声。 吕炙道:“姑娘不愿意说,吕某也绝不勉强。不过,姑娘受了伤,还是现在敝处养好伤再走吧。”说着,挥手示意手下将她带出去。一个婢女,一个手下血溅当场,似乎并没有过多的影像吕炙的情绪,他只不过搂住另外两个婢女,换一个地方继续寻欢作乐去了。 苏浣纱回到天下楼,把所见的情形说了,关若飞的第一个反应就是 “做给我们看的吧?不然怎么会那么巧?” 池箬客道:“你不说话没人会把你当哑巴的,这么简单的事情,难道别人就想不到?” 关若飞道:“你想得到怎么不先说出来?” 秋雨岚皱眉道:“可是,这伎俩未免太粗浅。吕炙应该不会这么简单,或者,纱妹真是凑巧碰上的?” 关若飞道:“这就对了,越是简单,就越像真的。兵法上就说的,虚则实之实则虚之。说起来没有人会相信堂堂一个九鼎门的少掌门会用这么简单的伎俩,人家偏偏就做得这么简单。” 池箬客看着关若飞说得头头是道的,就老想打击他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56 章 ,道:“人家吕少掌门,怕是没你这么聪明吧?” 关若飞不屑的瞟了他一眼,道:“老池,我看你越来越像个女人,饶舌,小心眼,喜欢妒嫉,你还潇湘公子呢?以后改名叫潇湘仙子算了。” 秋雨岚和赵雨淅同时瞪了他一眼,苏浣纱倒没有跟他计较,不过,就是赵雨淅瞪他那一眼,也让他觉得有些不妙了。池箬客暗笑,这可真是一件痛快事。 秋雨岚想了一想,道:“可是,他这样做,又是为什么?” “这个,”关若飞想了想,道:“吕炙一定算得到我们会有人去踩点,故意让我们看到了,既然我们会跟他过不去,就不会对那个黑衣女子见死不救。可是,我们救来的,只怕就是个祸害。” 秋雨岚道:“可是,他死了两个人,这个代价不小,如果他那么聪明,也应该想得到我们没那么容易上当。等一等,纱妹,你说那个女子是青城剑派的?” 苏浣纱道:“不是我说的,是吕炙说的。不过我看那女子的身法武功都很像。” 秋雨岚问道:“看到她长什么样子了吗?” 苏浣纱摇摇头,道:“没,而且,自始至终,那女子都没有出过一声。” 秋雨岚默想了一下,突然看了看赵雨淅,两人同时道:“难道会是她?” 关若飞顿时来了兴趣,问道:“怎么,难道你们还会认识?” 赵雨淅道:“青城剑派和我们桐柏剑派素来jiāo好,两派又都尽皆女子,向来多有来往的。和我们一样,青城剑派也有掌门亲传武功的几大弟子,她们是四个。其中的三弟子叫林恩瞳,我叫她林师姐,认识她的人都知道,她从来不说话,甚至不会出声。没有人知道是天生如此还有另有隐情。可是,青城剑派和九鼎门相去太远,也从来没有什么过节。” 池箬客笑道:“如果真是你所说的这人,那这件事就有意思了。大哥,我们改怎么办?” 郑诗络道:“见机行事。一妹,除了这事,你还发现了什么?” 苏浣纱道:“九鼎楼的布局没什么特别,不过,他们的暗哨很多,而且显然训练有素。我观察过,如果动起手来,大哥和赵姑娘要突围出来,少不了半个时辰,这还得我们接应到位。可是,我未能查清他们究竟有多少人。” 池箬客道:“吕炙手下本有个火焰堂,人们通常所知的火焰堂有剑客三十六人,刀客十八人,泉州是他的新码头,火焰堂的手下即便没有全带来,至少也该有大半,他们的九鼎四老应该也不会全留在总舵按兵不动,喽就不必算了。如果硬拼,我们只怕要吃亏。” 关若飞道:“怕什么?我还想将他这泉州分舵连根拔起呢,一个小小的九鼎门都对付不了,我们还怎么一统江湖?” 池箬客哼了一声道:“rǔ臭未干,狂妄自大!江湖如果那么轻易就能握在手中,百多年前的天教又岂会功亏一篑?” 郑诗络道:“就按我们商定的对策,不管吕炙玩什么花样,我们都照常赴会。我倒也很想会会这江南第一门的少掌门呢!” 第七十一章夜中不能寐 计议已毕,便各自回房睡觉,一战恐怕难免,当然要养精蓄锐。夜早已深沉,有人很快就酣然入梦,自然也有人辗转反侧,难以成眠。 远一点说,从天门镇陷入天魔荒梦曲醒来以后,苏浣纱就很少能睡上一夜完整的觉了,从近一点的来说,自从石洞中死里逃生出来,苏浣纱每天最多只能睡着两个多时辰。轻功退步,或许也与此有关。每天都做梦,每次都从梦中惊醒过来,每一次的梦她都记不起来,可是每一次的梦境都让她有些恐慌。她只知道醒来以后就是无边无际的触摸不到的恐慌。这种感觉真的很不好。她想到过离开,也许,一个人走得远远的,忘掉所有的一切,就不会有那么多烦恼了,嫁一个老实本分的人,无牵无挂的度过一生。可是,去哪呢?天下之大,何处可以容身?而且,去哪找那么一个靠得住的人把自己嫁出去呢?就算这些都不是问题,她又走得了吗?放下一切忘掉一切,又真的会快乐吗?有时候她觉得自己真是个没有用的女子,她拿不起想要的感情,更放不下。 窗外有海浪的声音,大海能知道她的心事吗? 苏浣纱知道这一夜自己是无法入睡了,索xìng换一身衣裳,站到门外的走廊上去。她换上了一身黑色的衣裳,以前她偏爱红色的热烈和飞扬,现在,她觉得黑色的yīn郁和凝重比较接近自己的心情。她听到身后有脚步声,可是她没有回头,回头看了,又能怎样? 不破是听到苏浣纱开门的声音才走出来的,走到走廊上,他看见的是一个窈窕忧郁的妙龄女子。他记得第一次看到她的时候,她一身明丽飘扬。可是,这样忧郁的黑色,也让他觉得很美。二十多年来,他学会了许多法理,他的眼里有因果、有轮回、有是非、有正邪、有大义,有武功,却似乎没有美丑。美丑不过是臭皮囊。真的只是皮囊吗?可为什么着皮囊偏就是会让他心动呢?他知道自己不该心动,不该,不能,他甚至不该叹气。 苏浣纱听到不破的叹息,幽幽一笑道:“出家人,也会叹息吗?” 不破答非所问道:“苏施主,黎明前是最凉的时候,你,要小心着凉。” 苏浣纱不想说谢谢,她回头看了看不破,不破的视线在她的注视下转向了远方。 不破道:“天色要变了。” 苏浣纱道:“出家人不像出家人,俗人不像俗人,你”她也把视线投向远方,远方在眼睛的水汽里一片朦胧。 不破道:“虽然我们手上并没有确凿的证据,可是前次一战,可知九鼎门与倭寇有染无疑,我们身在九鼎门的地头,便是站在刀尖之上。战与不战,不由我等。死生也只在一线之间。” 苏浣纱不知道他这话后面还想说的是什么,她不想去猜,淡淡道:“死生自有命数,我不去cāo这个心。倒是你,少林派和九鼎门似乎颇有jiāo情。” 不破道:“这个江湖的很多东西,早也应该打破重来了。” 苏浣纱微笑道:“不破不立?” 不破道:“然。” 苏浣纱问:“你看到的是什么?” 不破道:“尚不明了,然而贫僧希望能是红叶纷飞。” “贫僧?”苏浣纱又转头看了看他,凄然一笑,复回头看海。 天变一时,他们昨天刚到泉州的时候,泉州还是艳阳高照,第二天一早,天空就下起雨来了。 关若飞最讨厌下雨,感觉老天像个哭哭啼啼的女人。他在想老天会有什么不开心的事呢?那么多人的生死不都是由他cāo纵的吗?或者,老天提前为九鼎门的人哀伤起来了?不管怎么样,关若飞总能找到令他高兴的理由。除非是赵雨淅不理他了,否则,他还真找不到什么不开心的事情。比如今天这场鸿门宴,动起手来,就是关乎生死的事情。他不害怕,只是觉得时间过得有点慢,他就想着好好的打一架呢。前一次因为轻功不好,赶到那个山头的时候,那场至为惨烈的厮杀已经结束了,那真是一件可惜透顶的事情。要知道,那是和倭寇打啊,不要说和池箬客有约在前,“此身不为抗倭死,便称英豪也枉然”这样的诗都能作出来了,心情可见一斑。九鼎门不是倭寇,可是明摆着九鼎门和倭寇有所勾结,打九鼎门就是打倭寇,他甚至在想大哥干嘛还和他们周旋呢?直接打上门去多过瘾? 赵雨淅其实也是很简单的人,所以,风流倜傥的潇湘公子再怎么用心良苦,她领会得也不多,还是和飞表哥直来直去的轻松些。比如现在,她看到关若飞跃跃yù试的,不禁也有些热血沸腾。本来呢,她是要和六师姐司雨涟带了礼物来给九鼎门泉州分舵道贺的,没想到人在途中,却中了埋伏。即使到现在,也没有确凿的证据能证明这是九鼎门的人做的,但是不管怎么说九鼎门也脱不了干系。这样的糊涂账,回桐柏山去,师父未必肯撕破脸皮为六师姐报仇。那么,就只有靠自己了。其实昨晚上赵雨淅也没睡好,和苏浣纱的心烦意乱不同,她只是有些激动和紧张。桐柏七秀早就在江湖上名声远扬了,赵雨淅自己也在江湖上历练了不短的时间,可是,她依然觉得紧张。这一次,她面对的是强大的九鼎门,和她并肩作战的只有区区数人而已,结果不难预料,全身而退绝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并且,有一件事她还没敢去想她现在想的是要给六师姐报仇,可是,到了师父那里,很有可能就变成了反叛,得到和秋雨岚一样的罪名。她知道,秋雨岚始终背负着这个心理负担的。 不过,清晨见到满不在乎的关若飞,赵雨淅一下子就轻松下来了。她快快活活的喊了一声:“飞表哥早!”表哥的前面加了一个“飞”字,那就亲热得多了。关若飞后面的潇湘公子差点被关若飞得意忘形的眼神杀死。对这个小姑娘,他可是彻底放弃了。所以,在赵雨淅对他说“箬客哥哥早”的时候,他也只是微微的点了点头。他和郑诗络并肩走来,现在,他得使劲的为自己找些事做。 冰月和水莲两个丫头一早就候在观海阁的楼前,说是她们当家的已经给几位贵客亲自作好了早点。还是在他们昨天晚饭的地方,只是,下雨的海面上很是yīn郁。冰月还算沉稳,水莲却是个存不住话的丫头,好几次yù言又止之后,她终于还是对郑诗络说:“郑公子,那个吕少掌门的晚宴,你真的要去吗?依我看,还是不去的好。” 郑诗络微微一笑,问道:“为什么?” 水莲道:“这里是吕少掌门的地盘啊,俗话说,强龙不压地头蛇。” 郑诗络道:“我知道,不过,人家亲自来请了,不去岂不失礼?”他本来想问,在九鼎门来之前,天下楼应该就是地头蛇,现在的局面是怎么形成的。但是聂倩娘只字未提这一档事,那就必定有她的理由。不知道聂倩娘究竟是什么身份,但是他知道她与烟波岛必定有所关联。昨日饮茶,聂倩娘提到的“她”,如果没有会错意的话,应该指的是李桐。她和李桐应该有很亲近的关系吧。烟波岛和九鼎门是死敌,那吕炙知不知道聂倩娘和烟波岛的关联呢?对于聂倩娘,郑诗络有太多的问题,不过,他实在不是一个喜欢提问题的人,绝大多数的问题,他都能自己找到答案。 水莲看上去很是担心的样子,事实上郑诗络他们也不过就是昨天刚到的旅客而已,她又为什么这么担心? 郑诗络问道:“你们当家的呢?我想见见她。” 冰月道:“我们当家的刚才出去了,不过午饭的时候就会回来。今儿天气不好,不然的话,几位还可以划船到海上玩一玩的。要是闷得话,婢子去给你们叫位说书人来。” 郑诗络摇摇头,笑道:“那就不必了。” 关若飞道:“我大哥满腹经纶,那些说书人讲的故事,没有他不知道的。你们也不必张罗了,我们几个人在一起,又怎么会闷?” 冰月道:“那,婢子们就下去了。几位在此看看风景,也挺好的。” 冰月和水莲退下了,池箬客看着她们的背影渐渐远去,道:“大哥,你觉得这两个丫头武功怎么样?” 郑诗络道:“能做到好像完全不会武功的样子,那就十分厉害了。” 池箬客道:“那么,以她们天下楼的实力,不见得斗不过吕炙。如果她们背后真的还有哥烟波岛的话,更加不输给九鼎门。可是,她们似乎完全没有跟吕炙斗的意思,我怎么看,老板娘也不像格忍气吞声的人啊。江湖,真是让人捉摸不透。” 第七十二章鸿门宴 这场雨一来似乎就不想走,最开始的时候只是零零落落的撒下一些,让泉州城的青石地面染上一层鲜亮的颜色;接着就细细密密的布满了整个天空,把远处的海和近处的城全部都笼罩在了一片迷蒙之中;到后来又大如瓢泼,响声激越,好像有心要把海水涨起来,将整个古城都淹没似的。 天下楼的老板聂倩娘一直没有回来。没有了聂倩娘的天下楼明显的就少了一股精魂,无论冰月再怎么精明能干,水莲再怎么温柔细致,她们都不能将天下楼从一片无精打采中拉出来。也许是这场雨太大,天下楼现在也没有什么别的客人,整个院子都显得空空落落的,只有在观海阁这边还有一些生气。 赴约的时间就快到了,池箬客、关若飞等人都已按计划散到了这场淋漓大雨之中。观海阁也只剩下了即将出行的郑诗络和赵雨淅。郑诗络站在门边望着迷蒙的海边,赵雨淅则拿了一块布在擦拭着她的剑。赵雨淅的剑名为“紫薇”,长四尺一寸,宽一寸二分,剑身隐隐泛着一种淡紫色的光泽,很轻,却也很硬。赵雨淅不久前才满十七,不过,她和她的紫薇剑在江湖上也算是小有名气,可她还是太年轻,她真的不知道,今日如果真的难免一战,这一战又意味着什么,结局又如何? 郑诗络似乎不用回头看也知道赵雨淅的情绪,声音里带一点笑意,问道:“怎么了,害怕吗?” 赵雨淅道:“没有。”说着脸色一红,又道:“还是有一点,可是,我不知道自己究竟怕什么。大哥,你怕吗?” 郑诗络淡淡道:“没什么好怕的,更重要的是,怕也没什么用。身在这个江湖之中,就别无选择。这其实是好事,因为选择往往都费尽心力却难知对错。赵姑娘,你是怎么踏入这个江湖的?” 赵雨淅道:“这个么,说起来很简单。我爹原本在地方上做知府,因为为官正直,得罪了不少人,我爹就我一个孩子,他怕自己卸任后遭人报复,而最怕的就是别人拿我来开刀,所以就把我送到了桐柏山学武艺。师父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57 章 说我资质不错,就亲自传我武功,收了我做关门弟子。我是十岁才上山的,学了几年,师父就让我们到江湖上来历练了。” 郑诗络道:“我听小飞说他从小就长在边关,怎么你们是亲戚?” 赵雨淅笑道:“我们隔得是远,可是的的确确是亲戚啊,飞表哥的爹爹和我娘是堂兄妹,我叫他舅舅。我娘没有别的亲人,最亲的就是这个舅舅了。我记得,就是在我上山之前,舅舅曾经带着表哥到我们家来住过一阵子,说那阵子边关太乱了。住了几个月吧,那是我小时候最开心的一段日子,因为在此以前,我一个玩伴都没有的。后来,后来……”她说到这里突然红了脸,声音也细了下来,细得自己都快听不到了,“后来,我娘说看我们在一起处得那么好,就说把我许配给表哥。开始是说笑的,后来表哥要走的时候,娘就把这事认认真真地提出来了,我爹也不反对,舅舅也答应了,所以,其实,我们还是……” 赵雨淅说不出来了,郑诗络只是一笑,暗道,今日如有一战,无论如何也要保住赵雨淅,不然,对关若飞还怎么jiāo待?观海阁的楼梯上传来脚步声,看来,他们该出发了。 走上来的是冰月和水莲这两个丫头,在聂倩娘不在的时候,她们实际上就是天下楼的主事人。她们的脸上隐隐有些忧虑和焦急,冰月道:“公子,九鼎楼之约,你们还是不要去了。” 郑诗络问道:“你们当家的吩咐过你们什么?” 水莲道:“我们当家的吩咐过,如果她在你们出门前还没有回来,你们就不能再去了。” 冰月补充道:“我们准备了船,会带你们几位从海路离开泉州。” 郑诗络看着她们,道:“我从你们的眼睛里看到你们在着急和担心,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们当家的已经先我一步去了九鼎楼,而她一直没有回来,就很有可能是出事了。我不知道她事先做了什么安排,不过,我既然答应了吕炙我会去赴宴,就绝对没有临阵脱逃的理由。更何况,现在你们当家的也可能有什么不测,你们觉得,我会是那种见死不救还心安理得的离开的人吗?我不敢说我们是同一条船上的人,但是我们至少不会是敌人。” 冰月道:“公子,九鼎门的势力很大,如果可以,我们当家的也不会忍气吞声那么久。那个吕炙不是好人,早就对我们当家的垂涎三尺了。他们现在还没有找到天下楼来,我们就还有时间,再晚一些,只怕想走也走不了了。” 水莲道:“当家的说了,公子若真的有这份心,那就必须立刻离开。这样才是对她最大的帮助。公子还是快走吧,不然真的来不及了。” 郑诗络呵呵一笑道:“就算我答应,我的兄弟们也不会答应。我们早就得罪了九鼎门,现在到了他们的地头上,说什么也得触触它的霉头。两位不必再说,赵姑娘,我们走!” “公子!”冰月急道:“我们事前已经知道,九鼎四老全部都到了泉州,吕炙的火焰堂刀客剑客也一个不少,公子如果要硬拼,后果不堪设想啊!” 郑诗络脸上浮过一抹狂傲的笑容,道:“我管他有些什么人,姓郑的绝不会临阵脱逃。”说完,大步走下了楼去。形势可能相当凶险,可这真的不是脱逃的理由。也许他们现在的确势单力薄,可如果连放手一搏的勇气都没有,又怎么可能以红叶为盟,号令江湖?也许这样做缺乏那种韬光养晦的大智慧大计谋,可至少有一种气势。 这个江湖缺乏这种气势已经很久了。 伞当然是不必带的,生死尚且置之度外,淋点雨又算得什么? 九鼎楼和天下楼相隔只有两条街,九鼎门若有行动早就行动了,又岂会给他们留下脱逃的时间? 郑诗络带着赵雨淅水汽茫茫的踏进九鼎楼的时候,等候他们的是一屋子暗自佩服的目光。 郑诗络傲然一笑,道:“这么多人,都是请来给在下陪酒的吗?吕少掌门的热情周到,真是让人感激不尽。” 吕炙笑得不动声色,应道:“郑公子是当今武林的一个奇人,大家早就盼着一睹风采了。人多也不过多几桌饭钱而已,吕某在这里开店做声音,这点钱倒也还拿得出来。对了,吕某先给大家引见一下这位郑诗络郑公子,有的朋友或许没有听说过,不过,据在下所知,郑公子先在西安府挑了长风帮的西安分舵,又打败了臭名昭著的鬼手横断,接着我们九鼎门的江北分舵水舵主又败在他剑下。这位郑公子据说自创了一个门派,不知大伙听说过没有,好像,叫做什么红叶江湖吧。江湖上出了这么一位人物,在座的今日能亲眼相见,真是三生有幸啊。”他说这话的时候,九鼎楼里坐着的人大都不以为然,等他说完的时候,更多的人便抱以冷笑置之。 吕炙又道:“旁边那位是桐柏剑派的赵雨淅赵七女侠,相信在座的大多也都见过。郑公子,今日在座的除了我九鼎门的门人,还有几位朋友也得给你引见引见。”他用手掌指了指大厅正中和他同桌而坐的一个道士,道:“这位是太乙教掌教行真子道长的师弟言诚子道长,不久前到泉州来给在下捧场,今日本来准备离返太乙山的,听说郑公子是位了不起的人物,特意留了下来。”那言诚子约摸五十上下,穿一身玄色道袍,黑发白髯,形容枯槁,颇不似修道之人。 言诚子的下手是一个蓝衣汉子,四十来岁光景,相貌甚为丑陋,独那双眼睛极具神采,吕炙介绍道:“这位是浙西百柳庄庄主杨铭坚杨大侠,也是在下的至jiāo好友。” 杨铭坚的身边偏偏坐的是一位妙龄少女,显得丑人更丑,而美人更美。那少女一身果绿的衫子长裙,年纪比赵雨淅稍大一些,只看了郑诗络一眼,便把目光留在餐桌上了。 吕炙道:“这位,是河间鹤唳山庄的孙小姐季氤氲季女侠。其余的都是我们九鼎门门下,也就不必一一引见了。郑公子,赵女侠,请入座。”他那张餐桌上还留着两个空位,看来是为他和赵雨淅准备的了。而与他们同桌的还有两人,吕炙却没有引见。那两人都是三十来岁的男子,穿着打扮都和旁人一般无二,可是神情气韵却颇为不同。论长相无甚出彩之处,目光却一个极为yīn婺,一个极为狂妄,两人都抱着手臂,冷冷的看着郑诗络。 郑诗络淡然一笑,在各种各样的目光中翩然入座。那些目光有惊讶、有猜疑、有嘲讽、有不屑、有敬佩、也有深深的敌意。 酒席已经摆好,整个大厅里一共摆了二十一张桌子,一桌八人,除了九鼎门的门人外,还有一些吕炙没有引见的小门小派的当家人。这些人都被吕炙算到了他们九鼎门里面,脸色虽然有点不好看,却是敢怒不敢言。也只有他们看郑诗络的目光,要稍微友好一些。但是他们的友好里又带着一种惟恐天下不乱的意思,事实上,他们正在等着看一场即将上演的好戏,不管这出戏的结局如何,对他们而言都无关痛痒。这场晚宴看上去很是奢华,就是席间的碗筷杯盘,也全是纯银打制。除了摆阔,吕炙也在显现他的光明正大银制的餐具,自然是不能从中下dú的。 吕炙端起酒杯,道:“郑公子,在下先敬你一杯,以尽地主之谊。” 郑诗络淡淡道:“少掌门客气了。在下只是个山野村夫,不懂得江湖上的许多规矩,如有什么不当之处,还望各位海涵。” 吕炙呵呵笑道:“江湖中人其实没有什么规矩,意气相投,就多喝酒杯,话不投机,拍桌子动拳脚也不足为奇。郑公子说话文绉绉的,倒像个读书人。不知郑公子的武功,师从何方高人?” 郑诗络微笑道:“师天地,师道义而已。” 那言诚子撇嘴冷笑道:“虚妄之谈,大言不惭!” 郑诗络道:“然则道长所师者不是天地道义?” 言诚子道:“师必从人,你说师天地道义,大而化之,言之无物。不过是顾左右而言他,不肯说你师承而已。江湖中人最重光明磊落,像你这般遮遮掩掩,只怕多有不可告人之事。” 郑诗络微微一笑道:“道长的义愤似乎来得太早太快了一些吧?” 第七十三章谈笑间强虏灰飞烟灭 言诚子伸手在桌子上轻轻一拍,道:“既然大家都是习武之人,也不必尽做些口舌之争。听闻阁下自创门派曰红叶江湖,取红叶为盟,号令天下之意,似乎江湖中的英雄豪杰,都不在阁下眼中。贫道不才,愿以三尺青锋,看看阁下是怎么号令天下的!” 红叶为盟,号令天下,原本只是他们尚未成熟的一个理想。郑诗络那一次没有答应关若飞开山立柜的建议,就是因为他觉得时机远未成熟,他曾经说过,等到红叶一出,就是江湖皆惊之时。可是,江湖显然不会那么慷慨地等着他们漫漫的积蓄自己的力量不会慷慨的守候着他们一鸣惊人的那一天。江湖总有它自己的规矩,对于郑诗络和他的兄弟们来说,江湖就像一个yīn险的笑脸。郑诗络对吕炙的认识还是很到位的,吕炙绝不像他所表现出来的那样浮华,他只用了一个很简单的手段,就把郑诗络和他的红叶江湖推倒了刀尖上。郑诗络看到,吕炙现在正满意的看着他。而他也报以意味深长的一笑,吕炙当然不知道他笑什么,郑诗络想起曾经和池箬客他们说过,长风帮他们得罪了,九鼎门也得罪了,桐柏剑派他们也得罪了,现在又多了一个太乙教,除去少林武当,当今江湖的四大门派这一下真的全凑齐了。 那就都来吧。 吕炙能把他推到刀尖上,他也能把这刀尖推回去。吕炙落子利用的是太乙教的二号人物,而他藉以还击的则是吕炙身边那两个一直默不作声的灰衣男子。 郑诗络依然笑得清淡而又从容,道:“承蒙道长看得起,在下一定舍命相陪。不过,这是吕少掌门的晚宴,你我都是客人,可否稍候片刻?在下实在还算不上江湖中人,所以,也很想借此机会结识一下各路英雄豪杰。少掌门,这两位大侠怎么称呼,你还没给在下引见呢。” 吕炙很随意的一笑道:“这是我九鼎门中两位剑客而已,算不上什么英雄豪客。郑公子看得起,就叫他们阿三阿四好了。” 郑诗络点点头,转对言诚子道:“道长,你是江湖上德高望重之人,在下武艺低微,不敢轻试你的剑锋。此外,今日的晚宴乃是九鼎门的吕少掌门做东,我们都是客人,客人和客人之间若是闹了什么不快,也是对主人的不敬。道长说得不错,大家都是习武之人,也不能光说不练,在下就先和这位阿三兄过两招,倘若有幸胜了,道长也看得过眼,咱们再来切磋,不知道长意下如何?” 言诚子微微的点了点头,心道:“这样也好,先让九鼎门的人教训教训这狂妄小辈,他八成是不敢和我打,哼,太乙教的言诚zhēn rén,又岂是那么轻易便能出手的?” 郑诗络看了看吕炙,吕炙的脸色微微一变,道:“郑公子所言极是,大家都是习武之人,席间比武助兴原是常事,九鼎楼既然做东,当然不应让客人代为出力。不过郑公子武艺高强,我这两个同门只怕不是对手,这样吧,我请咱们九鼎门的查广亭查老先生先和郑公子切磋一下,如何?”查广亭乃是九鼎四老中的一人,在九鼎门也算德高望重了,可是,在这个晚宴中,他却未能和少掌门吕炙同席,反倒是那两个阿三阿四大刺刺的坐在席间,从头到尾也没有说过一句话,一个目光始终盯着郑诗络,另一个的目光则不时的在赵雨淅身上游走。赵雨淅怒目相对,暗自把手放在了身边的剑上。 主人点将,那查广亭便从邻桌站了起来,看着年级约摸花甲不足五十有多,须发皆已花白,可脸膛却还是一片红光。他从郑诗络抱了抱拳,道:“郑公子,那就由老朽作陪,咱们给大伙助助兴。”他一说话,大厅中便有两桌上齐齐的站了来,伸手将饭桌移开,腾出了一块两丈见方的空地。 查广亭问道:“郑公子,咱们是比试拳脚功夫呢,还是比刀剑?”说话时神情显得有些漫不经心,似乎无论郑诗络选什么,对他来说都没有什么区别。 郑诗络道:“要比,就比刀法吧。因为,在下最不擅刀法。” 此话一出,满堂皆惊。九鼎门的火焰刀法冠盖天下,既然称自己最不擅刀法,却要与九鼎四老之一的查广亭比试刀法,不是自己找死吗?查广亭也是一愣,随即大怒。不管郑诗络是不是自己找死,却分明是不把他们火焰刀法看在眼里。他狠狠的瞪了郑诗络一眼,沉声道:“好,那老夫就成全你!”说完,手一抬,便有一名弟子双手捧着一把纯金吞口,光芒四shè的厚辈九环刀出来。同时问道:“你的刀呢?”他心中气恼郑诗络目中无人,“公子”二字也懒得喊了。 郑诗络微微一笑道:“我本无刀,但借一用。”说着话,右手如钩,探向查广亭面门。他和查广亭本相隔一桌,话音一落,人却已到了查广亭面前,出手之快,即令临敌经验十分老到者如同查广亭,也大为意外。不过他反应也十分及时,抬手就是一记九鼎炙阳掌迎上去。这掌法郑诗络曾经在川北道上看到左秋风使过,不过,身为九鼎四老之一的查广亭,掌力可就凌厉得多了。不过查广亭匆忙之间忘了一件事,郑诗络说了是向他借刀的,攻他面门,不过是声东击西而已。就在郑诗络侧身避过查广亭的同时,查广亭也感到右手手腕上一阵奇冷,手微微一松,那把厚背九环刀就已经被郑诗络夺过去了。 所有的一切都只不过发生在电光火石的瞬间。查广亭的经验不谓不老到,可是,他根本没有想到这个年轻人竟然就敢空手来多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58 章 他的刀。他算到他是声东击西,不过他原本算的是郑诗络以夺刀之名,对他突施杀招。可惜他偏偏算反了。 郑诗络握刀在手,微笑道:“查老师,就让晚辈领教领教你的火焰刀法吧。” 大厅里突然很安静,似乎所有的人都没有料到会发生这样的场面。再怎么说,查广亭也是九鼎门中数一数二的高手前辈,再怎么也不会有人相信他只一招,就被一个后生晚辈夺走了手中的刀。而郑诗络的武功就真的高了他好几倍,让他全无还手之力吗?那却也不然,郑诗络只不过棋行险招,做了一件没有人相信的事情。身处险地,自然必出险招。既然吕炙轻描淡写的就把他推倒了浪头刀尖上,他就必须让江湖上的人牢牢的记住这一次亮相。他必须让吕炙弄巧成拙。唯有这样,才能化不利局面为有利。 查广亭老脸上红一阵,白一阵,郑诗络说领教他的刀法,自己的刀都被人家夺去了,还领教什么刀法? 吕炙拍了拍手掌,浑若无事的笑道:“了不起,这么快的身法,吕某还是第一次见到。不过,既然是比试刀法,查老师自然会把刀借给你的。”说话时风度不失,话却有点难以自圆其说。这话听起来好像查广亭故意让郑诗络把刀夺去的,只不过,明眼人都看得出不是那么回事。 有个人跟着拍了拍手,是赵雨淅,她盈盈笑道:“漂亮,我是说,少掌门的这一手厚脸皮功夫。” 吕炙看了她一眼,似乎并没有责怪她的样子,道:“查老师,郑公子要比的是刀法,咱们大老爷们不会那些女人似的轻巧身法有什么打紧?你把刀借给了郑公子,就用我的刀好了。”说着,从腰间解下了一把薄如纸片,刀身泛红的软刀来。郑诗络出其不意的夺去了查广亭的九环刀,但是,他对查广亭的火焰刀法还是很有信心的。他也看得出郑诗络是棋行险招,第一步被他得手了,第二步就必须挽回来。他稍微有些后悔不过,如果自己一开始就请自出手的话,也无疑是抬高了对方的身价。可是,请出查广亭来,其实就已经给对手加了不少分了。他用眼睛的余光看到,旁边那几个小门派的当家正在暗笑呢。他心里冷冷的哼了一声,心想,看来,对他们不用再那么客气了。 查广亭年纪比吕炙大得多,但是他的脸皮似乎远比上自己的少掌门厚。他站在那里,没有去接吕炙的刀。旁边一个手下见机,赶紧从吕炙那里把刀接过来,又双手捧到了查广亭的面前。似乎怕郑诗络又来夺刀,一只手紧紧地握住了刀柄。查广亭有些不想去接这把刀,可是少掌门的命令不能不听,而且,他也还咽不下这口气。他还是觉得,郑诗络就是靠着身法快而又出其不意,真正的功夫不会有多强。他现在必须把这口气找回来,便拿过了刀,道:“姓郑的,老夫输了你一招,我认这个帐。不过,咱们要比的是刀法,刀剑无眼,要是伤到了你,你可别说老夫是蓄意报复。” 郑诗络笑道:“查老师有言在先,在下又怎会如此小肚鸡肠?请吧!” 九鼎门的火焰刀法名震江湖,可是,就强过芒芽的修罗刀吗?郑诗络和芒芽打过三次,虽然没有一次打赢,可是修罗刀对他而言,也已经不再是那么无懈可击。更重要的是,他也从中学到了很多。每一次与人jiāo手,他的武功就会进步不少,他并没有从小学武的扎实根基,也没有数十年日积月累的深厚内力,可是,他却有洞悉一切武功本原的眼力。用在尘道长的话来说,这就是他最终必定能成大器的根本。和芒芽、和夜叉王这些顶尖高手jiāo过手,对自己的境界又何尝不是一种巨大的提升。更何况他的剑法虽然更厉害,刀法却也十分了得。当初和芒芽jiāo手时用过的雷电刀法,现在更多了几分迅猛凌厉和霸道。他知道身处江湖,就不可能都做淡泊书生谦谦君子。 查广亭心中恼怒,就盼着在刀法上找回些面子来。九鼎四老在九鼎门的地位极为崇高,火焰刀法也绝对不是浪得虚名的。可是,他们才一jiāo手,他就感觉到大大的不妙了。他刀被夺,气不顺,就jiāo手之前,已经先输一招了。而这个时候的郑诗络,却并不仅仅是和他切磋武艺那么简单。郑诗络不但要胜,还要胜得干净利落。既然吕炙给了他这机会,他就要借此扬名立万。而且,也必须速胜,才能保留足够的精力应对接下来的战斗。查广亭仅仅是发现了郑诗络的身法极快,就认定了他是走得轻灵飘忽的路子,只要他发挥他浑厚的内力,紧守门户,郑诗络就绝难再偷袭得手。可是他万没想到,郑诗络一上来,刀势就如暴雷怒电一般,根本就没有与他游斗的意思。 七招,仅仅七招。第七招时郑诗络暴喝一声,刀锋又如雷霆万钧,压得查广亭老脸通红,他手中那把火焰刀并未挨上九环刀,却跌落在地上。旁边的人不明就里,还以为他是被郑诗络的吼声吓得失手落刀的。那一瞬间,郑诗络笑得几乎有些邪异。后来想起,他才发现那一招其实不是他的雷电刀法,那一招九成以上是芒芽的修罗刀,可是,不知不觉的,竟被他用了出来。 “承让了。”郑诗络收了刀,脸上又恢复了那份淡然与谦和。 大厅里一时鸦雀无声。连赵雨淅都忘了叫好。 还是吕炙先拍了拍手,道:“厉害,看不出郑公子人这般冲淡宁和,刀法却如此霸道。今日真是大开眼界了。”九鼎四老在他们九鼎门的地位不谓不重,可是,仅仅七招就被人家打败了。而且,败得又是如此难堪。这个台阶,该怎么下呢?他有意无意的把目光投向了太乙教的言诚子。 这时,那鹤唳山庄的孙小姐季氤氲却站起身道:“不知道郑公子剑法如何,小女子不才,像讨教讨教。” 吕炙不由暗自着急,季氤氲的武功尚未蹬一流之境,她这时出来,岂不是又要给郑诗络加分了? 第七十四章弃身锋刃端 季氤氲本人似乎并没有意识到这一点,或许她知道,但是她并不看重。曾经的武林六大世家,在江南水家、挽霞山庄、洞庭冷家先后被鬼教灭门之后,剩下的河间鹤唳山庄、黄州清风堡和浙西百柳庄三家似乎也不再有过去的风光。尤其是鹤唳山庄,几年前鹤唳山庄庄主季玄成离奇病故,老庄主季九天不问世事久已,山庄的一切重担便落到季玄成的独生女儿季氤氲身上来。季氤氲不过二九年纪,以这样的年纪执掌一个名闻江湖多年的武林世家,而且又还是一个女孩儿,其难度可想而知。事实上,这几年来,鹤唳山庄很多高手都已渐渐离开,不是他们不够忠诚,只是他们看不到希望。而季氤氲似乎也没有很强烈的将鹤唳山庄发扬光大的意思。她被请到泉州来参加九鼎门分舵的开山典礼,更多的就是一种九鼎门和鹤唳山庄的过往jiāo情而已。至于季氤氲本人,在江湖上可以说几乎就没有什么名气。至少,很多人知道桐柏剑派赵七女侠,却不知道鹤唳山庄当今的掌门人。 这么一个人要提出和郑诗络比剑,怎么不让吕炙暗自火大?鹤唳山庄再怎么没落,也毕竟是武林世家,如果鹤唳山庄的掌门人三两招就被郑诗络打败了,传出去,只会增加郑诗络在江湖上的声望。这个晚宴,吕炙需要的是在众人面前灭掉郑诗络,将这股未知前景的势力打压在萌芽状态,而不是让他借此声名远扬。如果他的计划弄巧成拙,那么,他就不只是打压,而是灭杀,哪怕会为此付出沉重的代价。他无法阻止季氤氲出来向郑诗络挑战,从身份上来说,他还只是少掌门,而人家是鹤唳山庄的当家他只是用眼神告诉他的心腹,可以准备动手了。 吕炙的眼神没有逃过郑诗络的眼睛,他微微一笑,他既然敢来,早就做好了血战一场的准备。也许现在就和九鼎门开战时机远未成熟,也许他们的力量太单薄,也许他们应该考虑别的对策……但是,太多的时候,你真的别无选择,而一旦做了决定,你就只有义无反顾。郑诗络这时很平静,他在粗略的计算着整个酒楼里的敌人,全身而退也许很难,但是,只要有任何一线机会都不能放弃。而这个季氤氲又是怎么回事呢? 这个女孩看上去很单薄,瘦瘦的身形,瘦瘦的脸庞,苍白的脸色,微微有些枯黄的头发。人长得还挺漂亮,可是好像很没精神的样子。诚然,以鹤唳山庄目前的状况,她的精神气不足也算事出有因。那么,她现在是想做什么?借此一战恢复山庄的名誉声望?且不说她有没有这个机会,但是,郑诗络从她的眼神里并没有看到她有这样的意思。不过,不管她有什么意思,他也没有别的选择,只是点点头道:“季小姐客气了。” 季氤氲道:“我的武功还不敢跟查老先生比,既然查老先生仅在七招之内就败给了郑公子,那么,小女子还请郑公子先让我七招。”未战先示弱,这更有些让人看不懂了。不说郑诗络有些疑惑,吕炙更是难以理解。他现在很后悔把这个季氤氲留在这里当陪客,本来是想拉她做个见证,现在他简直担心她给他惹出什么不必要的麻烦来。但是,碍于身份,他又不能对她指手画脚。而其余的人,自然免不了jiāo头接耳,小声的议论纷纷。 季氤氲还在等着郑诗络的回答,郑诗络点头道:“好。”说着,扔掉了手中的九环刀,但是他没有剑,而且也不打算像对付查广亭那样从季氤氲的手上夺剑,便道:“赵姑娘,紫薇剑借来一用。” 赵雨淅道声好,起身递上了她的剑,同时小声道:“大哥,要小心些,鹤唳山庄的九天剑法很有独到之处。”同是剑术命门,桐柏剑派的掌门人在教授弟子剑法的时候,自然要提到鹤唳山庄的九天剑法。不过,赵雨淅了解的只是皮毛,而且,这时候显然也来不及跟郑诗络先讨论九天剑法的优缺。她本来有个想法,她想替郑诗络接下季氤氲来的,但是郑诗络既然已经接口,她也不好再站出来。 季氤氲看着赵雨淅笑了笑,问道:“可以了吗?” 郑诗络提着紫薇剑,却并未拔剑出鞘,对季氤氲点了点头。 季氤氲缓缓的从手中的淡绿色剑鞘里拔出剑来,剑是一把好剑,寒铁精炼,散发着幽幽的寒光,而在灯火通明的大厅里,那剑的光芒似乎也只是那幽幽的一点。季氤氲也不再说话,剑既已出鞘,自然不会再停留空中。第一招,她的剑势看似平平无奇,就连剑花也没有,笔直的就向郑诗络正面刺去。 吕炙不由大为皱眉,以这样的剑法,不要说七招,就是七十招也让得起啊!难道这季氤氲竟然是暗自在帮郑诗络? 然而,郑诗络可不是这么看的。他如果脚步移动稍慢半拍,只怕第一招就落败了。季氤氲的剑笔直的到了面前,就像突然bào裂开一样,霎时间变成九道剑芒,每一道都真假难辨,而每一道都迅急如电。就像是在一只孤独翱翔的白鹤,忽然间展翅直飞九霄。 一道剑气从身畔擦过,郑诗络暗自抽了一口冷气如果他没有学会苏浣纱的朱雀移形身法,后果又会怎样? 不等他落地,季氤氲的第二招又到,剑锋不是指向他本人,而是指向他落脚之处。他人在空中,再无借力腾起之处,而一落下地,必定被刺中无疑。不要说他还要让招,即便不让,这一招也绝难有人能够避开。 赵雨淅不由惊呼一声,心都差点跳了出来。吕炙却大喜,真看不出季氤氲这小姑娘还有这么一手啊,鹤唳山庄虽然也是武林世家,但是却是曾经的六大世家中最少在江湖上走动的,九天剑法人们本来就了解不多,更何况近些年来他们鹤唳山庄简直就要被人遗忘了。 如果郑诗络没有学会苏浣纱的朱雀移形身法,那他只怕连季氤氲的第一招也避不过。但是朱雀身法不愧是当今天下一等一的轻功,而且,在避开季氤氲第一剑时,他又岂会算不到她接下来的一招?所以,他人虽然在空中,却突然翻了一圈,用紫薇剑在地上一点,又轻飘飘的dàng开了。季氤氲的剑再次从他身边擦过,而第三招又比第二招更快的跟了上来。季氤氲的剑快,郑诗络的身法更快。他借紫薇剑在地上一点之势,整个人直接倒shè向大厅的屋顶。季氤氲的剑跟上来,他已在横梁上伸足一点,又飘了开去。季氤氲的三招剑招极快极凌厉,郑诗络却也避让得极为飘逸潇洒。看的人大多目瞪口呆,就是吕炙,也不知道该为季氤氲的剑法叫好,还是该为郑诗络的身法气恼了。因为这整个过程其实也就是一个瞬间。 如果是苏浣纱自己施展她的朱雀身法,应该会更漂亮吧,白鹤和凤凰(朱雀亦指凤凰)同舞长空,哪个的身姿更漂亮呢?郑诗络学苏浣纱的朱雀身法也没有学了十足,他更注重的是实用,而朱雀身法原来的绝美舞姿都被他忽略了。苏浣纱在这里看到了,怕是要嘲笑他太功利的。 五招已过,季氤氲每一招都几乎得手,可是每一招都棋差一筹。她也不急不恼,第六招却一改前面的急追猛打,只是那把剑如影随形的跟着郑诗络。似乎跟不上他,这一招便不会结束。郑诗络却不再飘忽,径直站在了那里,站着微微一笑。季氤氲一愣,剑锋眼看就要刺到郑诗络心脏的时候突然收了回来。她不知道这一剑刺下去会有什么后果,但是她绝不相信他会让她就那么刺中。也许他会背弃承诺突施杀手,她的这招没有防御,同归于尽?她没想过。可是,剑一收她却分明的看出郑诗络并不是在诈她,他既然不能出手还击,那他实在并没有办法解开这一招的。但是,她并不后悔,她甚至有点佩服郑诗络的勇气,剑到胸前,还真那么坦dàng淡然。他无计可施却也绝不认输,更不会违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59 章 事前的承诺。他不怕死吗? 季氤氲一笑,虽然还剩下一招,但那已经没有意义了。她把剑收回了剑鞘。不用比,她也知道郑诗络拔剑的话,她不是对手。也就是说,她认输。 季氤氲并不觉得后悔,吕炙却大为可惜。郑诗络明明是输了的,季氤氲甚至有机会杀了他。可是,她却收手了!可惜,真是太可惜!但是他还是鼓了鼓掌,连连道:“精彩绝lún,精彩绝lún!季小姐的九天剑法真是让在下大饱眼福!来来来,大家都请坐,咱们继续喝酒!” 郑诗络还没有把剑还给赵雨淅,微微一笑道:“季小姐的剑法的确高明,在下不敢言胜,自然还要献丑。少掌门,我看阿三兄阿四兄眼神显然在说他们很不满意,所以,只好请他们两位再和在下给大家助助兴”话说完,他右手一扬,却把紫薇剑掷回到赵雨淅手上,一字一句道:“赵姑娘,这一次你要看仔细了,看看他们的武功,和那一夜你们师姐妹遭伏时遇到的那些人的武功,会不会有某些相似之处。” 赵雨淅愣了愣,突然明白郑诗络指的是什么。她点点头,站在了一边,左手提着剑,右手则紧紧捏起了拳头。是的,她们遭到伏击的那一夜。伏击她们的人后来被歼灭了。但是他们还有同伙,他们的同伙也绝不止一批人。她不知道郑诗络发现了什么,但她知道郑诗络不会无的放矢。 在座的许多人不明白他们说的是什么,可是有一个人很清楚,那就是吕炙。不过,令他惊讶的是,郑诗络竟然先与他露出了杀机。阿三阿四,是人都知道这只是化名,但是,他从中看出了什么?他们一直都是默不作声的阿! 第七十五章拔剑捎罗网 郑诗络在避开季氤氲的第三第四招的时候,几乎是在大厅的上空盘旋了一圈。季氤氲的剑招固然很凌厉,其实却也不需要避让得如此夸张,而实际上,他借此机会,便将九鼎楼大厅里的一切布置扫视了一番全身而退几乎已经不可能,整个九鼎楼内部每一个角落已经布满杀机。而就在他凌空越过主席的时候,他看见了那个所谓的阿三手上正扣着一件东西,他见过好几次了,是那种倭寇惯用的四棱飞镖。也许仅仅是飞镖并不足以证明他们的身份,但是从他们的神情,也不难发现端倪。郑诗络已经是第二次叫战,可是和第一次一样,那两个人完全没有什么反应。九鼎四老之一的查广亭尚且不能和吕炙同坐主席,而这两个人可以,那他们又怎么可能是九鼎门的小角色?可是,对他的叫阵完全没有反应,那并不代表他们多沉得住气,只能代表他们完全听不懂郑诗络的话。 所以,郑诗络没有打算再多说什么,他只是对那两个人抬手指去,然后,轻蔑的一笑,弯了弯手指。这种语言,想来无论什么人都看得懂的。果然,其中一人呼的一下站了起来,怒喝了一声。可是,他喝出来的那一声,却分明不是华夏语言。郑诗络笑了起来,看着吕炙,道:“姓郑的生平最恨的就是倭寇,最看不起的,就是勾结倭寇的华夏子孙!”这句话,池箬客曾经在川北道上说过,不过,那时候他面对的只是一个左秋风,三两个倭寇的忍者。现在郑诗络把池箬客说的这句话照搬了过来,而他面对的,是一屋子和倭寇难以解脱干系的九鼎门门人。 郑诗络的话音落了,吕炙不禁冷笑了一声,脸上霎时布满杀气。而几乎同时,季氤氲、百柳庄的庄主杨铭坚,包括太乙教言诚子三人皆离席而起,退后了几步。季氤氲更是寒铁剑出鞘,剑锋直指阿三阿四两个人,苍白的脸上发起一阵激动的红潮,咬牙道:“倭寇?!吕少掌门,你待怎么解释?” 吕炙的脸上好不动色,道:“三位稍安勿躁,不要中了那jiān人的离间计。”看着季氤氲的剑丝毫没有放下来的意思,又道:“不错,这两位是扶桑武士没错,不过……”他在后悔,要是没有把这几个人留下来就方便多了,虽然只有三个人,但是如果要把他们杀了灭口,他知道后果会比较麻烦。毕竟,他不敢保证一点消息都不会走漏出去。尽管他其实也清楚,到最后他肯定也只有灭口。只听他若无其事的道:“可是,扶桑武士并不等同于倭寇,我们中原武林之中,不是也有正邪之分吗?这两位,不过是扶桑国来的剑客而已,他们来到中原,无非是仰慕我们中原武学源远流长,前来开阔眼界的。这位是来自他们京都的平泉慧一郎、另外一位则是龙造寺隆信,两位都是扶桑有名的剑客,此番来到中原,只不过是为了以武会友,别无他意。” 平泉慧一郎、龙造寺隆信,这两个名字,郑诗络记得杨选江曾经提到过,似乎是什么扶桑四大剑客其中之人。再看一看他们,长相确实也没有什么独特之处,只不过一个因为他的轻蔑显得有些暴怒,一只手已经按在了腰间。不过为了遮人耳目,他悬在腰间的,却是一把中原武人常用的长剑。按照吕炙的介绍,他应该是叫龙造寺龙造的那一个。而另外一个则还在稳稳的坐着,手里把玩着面前的银质酒杯。他似乎叫平泉慧一郎吧,看得出,他比龙造寺要老练、冷静得多。杨选江提到过的扶桑四大剑客其实有六个人,据说还有些争议。他还记得杨选江说过,在这几个倭寇里面,就以平泉慧一郎和另外一个叫做酒井小昭的来到中原的次数最多,手上的血案也最多。同时他也知道有一个名叫山中鹿之介的,已经死于不破和尚的大力金刚掌。不破和尚能做到的事,他想他也能做到。 “是吗?”季氤氲显然对吕炙的解释并不是很相信。 吕炙暗道:“不管是不是,你要是不知好歹,就合那姓郑的一同上路吧。反正河间鹤唳山庄早已不值一提,我也不怕你。倒是杨铭坚和言诚子老道,我还是先稳住他们比较好。”想了想道:“三位、这两位剑客真的和倭寇没有什么关系,这不,他们知道现在倭寇正在侵犯闽浙沿海,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刻意穿上了我中土服饰以示敬诚之意。郑公子非要把扶桑武人都化作倭寇一流,只怕是别有用心吧。”说着,看着郑诗络笑了笑,同时用眼神在说,别以为抓住了咸鱼翻身的救命稻草,跟我斗,你还嫩着呢! 言诚子道:“少掌门,眼下正是我沿海军民抗倭之时,你在这里收留扶桑剑客,只怕不妥吧?” 吕炙道:“道长所言有理,不过,这两位剑客今日到此,一半是看晚辈的一点薄面,另一方面,则是因为听说道长也在,故而执意要一睹道长的仙风道骨。” 言诚子“哦”了一声,道:“怎么扶桑岛国也听说过贫道的名号?” 吕炙笑道:“不错。” 言诚子得意的笑了笑,随即轻描淡写的道:“不过,这事终有不妥。毕竟时机不对嘛。”说着话,竟然又坐了下来。 郑诗络满脸嘲笑,赵雨淅却气得小脸通红,枉她刚才还毕恭毕敬的叫了声道长呢,这前辈也太无道家的涵养。言诚子三言两语就被吕炙拉拢过去了,杨铭坚看了看形势,道:“这么说来,想必是场误会。”说着话,竟然也坐下了。 季氤氲剑尖始终没有放下,身子则平移向郑诗络赵雨淅这边,冷冷道:“少掌门好能说,不过,倭寇就是倭寇,小女子虽然才疏学浅,却从来没听说过不吃羊的狼。郑公子,我站在你们一边。” 吕炙看了看郑诗络,有些懊恼的想,他妈的这小子怎么回事?怎么女人都愿意站在他那一边?他自负英俊不凡,深得女人欢心,可是第一次见到郑诗络的时候,他就看到了聂倩娘对郑诗络的温和细致,以及眸子里深藏着的一种爱慕之心或许她自己都不一定发现,可是他看到了。而赵雨淅和郑诗络同来,虽然没有那种爱慕之感,对他全心全意的信赖,却是表露的清清楚楚的。还有这个季氤氲,第一次见面,竟然就能放弃到手的胜利不去刺伤他,更甚而不怕身死去站在他那一边。老实说,他心中的这种懊恼,比郑诗络对他九鼎门的事业的威胁,更让他愤怒。也更让他下定了杀灭郑诗络的决心。决心已下,不由哈哈大笑道:“赵姑娘、季姑娘两位可都是名门正派的后起之秀啊,怎么这么看不清局势呢?这个姓郑的不过假借民族大义的招牌,替自己脸上贴金罢了。” 赵雨淅想到惨死在荒郊野外的六师姐司雨涟,眼睛一红,咬牙道:“姓吕的,你不要装模作样了!你们九鼎门勾结倭寇,阻挠烟波岛李四小姐和沿海三大帮会的当家见面,证据都在我们手上,你不知道吗?和我们一起的还有一位少林寺的‘不’字辈高僧,你们所做所为,他全都看到了。现在,那位大师已经把证据带回少林,择日便召开武林大会,公布你们勾结倭寇的罪证。哼哼,到时候,看你们怎么在江湖上立足。如果你们自问斗得过天下英雄,我等数人,愿做引玉之砖!” 郑诗络看了看赵雨淅,不由会心一笑,没想到这平时胸无城府的小丫头到了紧要关头,还能哄能骗。而她说的话真真假假,看吕炙那脸色就知道他不会全信,可是心里也在犯嘀咕。怎么看赵雨淅也不像信口开河的样子啊。而赵雨淅呢,一看吕炙的脸色就知道六师姐惨死的案子,九鼎门是十成的脱不了干系了,而言诚子和杨铭坚显然不大愿意相信她说的这些。她看得出来,不是不会相信,是不愿意去相信,以他们的身份,以及和九鼎门的关系,他们宁可不信。那么如果师父也在呢?会不会出于利益的考虑,也不愿去相信她的话?赵雨淅只觉得嘴里苦得很,她实在不敢,也不愿去想这个问题。六师姐的仇,看来是只能自己来报了!紫薇剑拔出了鞘了,顺手就把剑鞘扔了,这是她们桐柏剑派的规矩,表示一战到死的决心。她紧紧地咬着牙,眼睛里的泪水几乎就要夺眶而出。 吕炙心里哼了一声,本来他并不打算杀掉赵雨淅的,毕竟他还不想得罪桐柏山的李观雨,那个女人的武功据说已经登峰造极了。他本来只是想打压郑诗络,就算要杀他,也会留下赵雨淅来。不过,现在也只有一并杀之了。好在言诚子和杨铭坚并没有站在郑诗络他们那一边,那区区一个赵雨淅又算什么?可是,他还是很痛心的样子,语重心长的道:“赵姑娘,别人欺你年幼,用谣言蛊惑你,你可不能轻信啊。”看着郑诗络,yīn沉沉的一笑,道:“郑公子,看来你真有些本事,我不得不佩服你,同时,看来咱们注定是做不成朋友了!” 郑诗络仰天一笑,道:“朋友?你也配?兄弟们!动手!杀寇除jiān,不死不休!”骤然间他想起李桐和她的属下在那孤山上视死如归的气概,心中既感到了一种柔软的东西,又是一片豪迈。这一刻,他突然决定,若是此战得脱,他一定会去烟波岛上看一看。也许,此生还有和那女孩并肩一站的机会。 第七十六章风雨一战九鼎楼 郑诗络喊兄弟们动手的时候,吕炙一脸的嘲笑,在他看来,那不过是郑诗络虚张声势而已。可是,郑诗络的话音一落,倒真的有人从九鼎楼外破门而出,其中一个从二楼的天窗闯进来,带着一片木屑的碎片连同两个暗哨一起落下地来。不过那两个暗哨是摔落下来的,而那人则稳稳的双脚落地。那是不破,一身已经有些破烂的袈裟,很长时间没有剃过的头上已经长出一寸来长的头发,脸上也是胡须密布,看起来有些僧人不像僧人,俗人不像俗人的感觉。不过,到底也还是慈悲为怀,那两个暗哨被他从二楼打落到底,虽然一天两天只怕都起不得身下不得床,不过都无xìng命之忧。 而和不破同时出现的,就是关若飞了。不过关若飞是从正门闯进来的,他破天刀挥舞之处,门窗、廊柱、桌椅板凳,碎得一地的稀里哗啦。和不破憔悴的形容相比,关若飞还是那么一派年少轻狂,他的脸上甚至洋溢着一种兴奋和激动,这一战胜似难测,可是对他而言,这却是盼望已久的事情。他承认他是有些好斗,而且,和九鼎门这样在江湖上红极一时的大门派作对,简直就是一件万分过瘾的事情。 吕炙看到竟然有人能冲破他在九鼎楼外的布置,不由大吃一惊,可是,当他发现冲进来的也不过就是两个人时,便露出一丝冷笑来。又来了两个送死的。他之前得到情报,郑诗络他们这伙人一共七个,现在,这里已经有四个了,不知道还有三个现在在什么地方,不过,随便他们怎么弄,就这几个人,又翻得起什么浪来?再说话已经多余,吕炙把手一挥,一场血战就这么开始了。 郑诗络手上本已无刀无剑,但是也就在吕炙挥手之时,他的身形也突然一动,从离他最近的一个九鼎门门人的手上夺下了一把刀来。这大概只是个小卒,刀被夺走了一时还没反应过来,直到众人随着吕炙的示意开始行动时,他才发现自己已经中招。胸口两点冰冷骤然间扩散到全身,伴随着彻骨冰冷的,还有一种尖锐的痛苦。 痛苦的当然不只这一个人。郑诗络的目标是吕炙,擒贼擒王是一条经过无数代人证明的最有效的计谋。吕炙当然也知道郑诗络想什么,他冷冷一笑,身子后退一步,就有两个手下从他身边抢了出来。在他的手下有个火焰堂,火焰堂在九鼎门中不受任何分舵节制,直接听命于吕炙少掌门。火焰堂有三十六剑客,十八刀客,江湖上没有人知道这些人具体到某一人的名字,但是江湖中人都知道,这些剑客刀客的武功在江湖上足以列进一流。而这时出现在郑诗络面前的就是两个火焰剑客。他们冷眼旁观了很久,知道郑诗络的武功很高,他们任何一个人与他单打独斗都不可能取胜。但是,他们不是那些喜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60 章 欢比武过招的侠客,他们只是很懂得怎样杀人的剑手。 就在两个火焰剑客同时出现在郑诗络前面的时候,另外两名火焰剑客则一左一右的出现在郑诗络的两侧,不止是两侧,后面也出现了两人,六个人同时出现,并且以最快最凌厉的剑招刺向郑诗络的致命要害。他们已经知道郑诗络的身法很快,所以他们的剑刺向郑诗络要害的同时,后面再涌上六人,封住了郑诗络任何有可能突围的方向。剩下的是上方,上方空无一人。 郑诗络暗自一笑,既然铁定杀灭,又怎么可能网开一面?他手中的刀闪烁着一片亮绝艳烈的光芒,他现在需要的只有一个快字。只要足够快,同时杀来六个人又怎样?和查广亭比试的时候,他需要立威,所以他手中的刀雷霆万钧气势高阔。现在首先需要的是活命,他的刀便快如闪电。既然不想被杀,那就只有先一步将敌人杀死。 不破面对的两个火焰剑客,这大概是对方还不清楚他的底细。在那个孤山上,见过不破大师出手的倭寇,已经全部死了。出现在那个屠戳现场的是九鼎门的江北分舵舵主水行舟。但是水行舟并没有仔细去观察那些倭寇是怎样死的,并且,他现在也不在这里。不破是不用兵器的,他的兵器就是那一双手。侧身避开迎面一剑的同时,左手沿着剑身而上,直取剑手握剑的手腕。右手则大掌一挥,一股强大无比的掌力顿时排山倒海一般涌向另外一个剑手。那剑手大惊,进则必定为这掌力所伤,虽然不是十分确定,但是这掌力却极似武林中极富盛名的少林大力金刚掌。 年少轻狂的关若飞则遇上了老羞成怒的查广亭,身为九鼎四老之一的他今天这脸面丢得实在是大,如果不杀个把人来,是不足以平息心中的怒火的。而刚才在郑诗络那里,他的武功完全还没来得及发挥,说实话,他真有些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败的。而一看到关若飞的破天刀,他就知道自己复仇出气的机会来了。他见过这把刀,也认识这把刀曾经的主人,他更知道这把刀绝对算得上一件宝物。如果现在出现在这里的是神州大侠东方龙虎,那他自然不做多想,但是出现在他面前的只是一个看似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孩。也许传出去,江湖上的人会说他以大欺小,但是,如果能拿到这把破天刀的话,被人非议一下又如何?而关若飞一看见查广亭对破天刀毫无掩饰的贪婪目光就哈哈大笑起来,刀风犹如波涛一般,边打边骂道:“老匹夫!竟敢觊觎小爷的破天刀!真是不知死活!” 赵雨淅和季氤氲此前从未见过面,不过赵雨淅的师父李观雨给她们讲解天下各家剑法的时候,特意讲过河间鹤唳山庄的九天剑法。在李观雨看来,天下各家的剑法,大多离不开清逸飘灵的路子,这是剑本身的特点决定的。只有少数的剑法在轻灵之外加上了瘦硬刚直的套路。瘦硬凌厉者,当今武林即以河间鹤唳山庄的九天剑法为最。赵雨淅一直不是很能理解师父的这番话,直到今天见到了季氤氲的剑法。初时她对这个无精打采的鹤唳山庄庄主并没有什么好印象,而且她在这时出来向郑诗络挑战更让赵雨淅觉得这人有点落井下石的味道,外加她还要让郑诗络让她七招,就愈发显得心术不正似的。但是赵雨淅却没想到季氤氲竟然会在真正生死关头到来之时站在了他们这一边。说实话她真的犯不着啊,即便看不惯吕炙,在一旁冷眼旁观也就够了。赵雨淅不会去想这个人会不会别有yīn谋,她只是自然而然的和季氤氲并肩战斗在了一起。赵雨淅在桐柏山中习惯和师姐们联剑出击,季氤氲虽然不是她的师姐,两家的剑法也大为不同。但是既然都是用剑,其中自有共通之处,且都是悟xìng很高的人,联合起来也算得心应手。她们两人合斗三名火焰剑客,看起来丝毫不落下风。 可是,九鼎楼内的火焰剑客还只出动了一半,而他们的十八名火焰刀客还一个未动。 而这时,两条人影悄无声息的潜进了九鼎楼的后院。吕炙在后面并不是没有安chā暗哨,但是,要想发现朱雀门主苏浣纱,靠他那些手下的办不到的。池箬客的轻功虽然远远比不上苏浣纱,要躲过这些喽罗的视线还是不难。何况,苏浣纱已经来过一次,她知道他们该怎么走。郑诗络给他们的任务只有一个,那就是放火。而且,要烧就得烧吕炙会为之发狂吐血的东西。此外,他们还要查一查,看看聂倩娘是不是被吕炙扣在了什么地方。这是他们临出发前郑诗络才jiāo给他们的新任务,因为也知道出发前,郑诗络才知道聂倩娘先他一步到了九鼎楼,而一来之后就再也没有回去。 苏浣纱首先找到了账房,池箬客随后潜来,悄声问道:“苏妹,你潜到账房里来做什么?吕炙难道会把人关在这里?” 苏浣纱摇了摇头,道:“不是,不过,如果换作是你,你的银票和账单地契之类的东西被人放火给烧了,你会不会发狂?” 池箬客笑道:“好主意啊苏妹,不过我看银票九不必烧了,咱们也不是很有钱,跟吕少掌门拿上一些,想来他也不会介意的。”以池箬客多年来做大盗的经验,他很容易的就找出了九鼎楼暗藏的银票,不只是银票,他们还在墙上的暗格里发现了一堆数量不菲的金银。可惜,这些东西他们却不便于带走。银票并不是很多,也就五千两不到的样子。池箬客摇头道:“堂堂一个九鼎门,就这么点银票,难怪那么乐于和倭寇勾结,一定是想从中获取那些倭寇从我百姓身上劫掠来的脏钱。娘的,银票统统带走。” 苏浣纱还在细心的寻找着账房里的暗格密室之内的地方,九鼎楼怎么可能只有几千两银票呢?银票是没有再发现了,不过她找到了一对房契地契,这些东西的价值可就不只几千两了。里面甚至还有一些伪造的公文,用来从地方官那里骗取好处的。苏浣纱还想找出些什么武功秘籍来,相信拿走这样的东西会让吕炙更加的火大。 “池塘,”苏浣纱一边点火烧屋,一边笑道:“潜到人家家里来放火,我还是破天荒第一次做呢!” 池箬客嘿嘿笑道:“做得那么开心,我看你也很有做贼的潜质,对了,轻功又那么好,不做贼简直可惜。快走吧,火点着了,这下有吕炙哭的。走,前面一定打起来了!” 第七十七章雷动九霄 苏浣纱和池箬客还没有走远,身后却传来一声巨响,在纷纷扬扬的大雨中一道火光直冲天际。苏浣纱和池箬客都感到身后一阵炙热的气浪冲来,险些把他们从藏身之处掀了出来。两人对视一眼,回头看去,整个后院几乎成了一片废墟。两人同时又一阵后怕,如若他们再迟些离开,只怕也在这bàozhà里粉身碎骨了。而那bàozhà并没有立刻结束,在最初的一声巨响之后,零零落落的又还有一些小的bàozhà。 原来,紧挨着账房的是一间库房,那里面装满了火yào。账房着火,屋里都是些易燃的东西,火势很快就串到了隔壁,火yào那东西更是一点就着。不知道吕炙储存这么多火yào是拿来做什么的,可是,被人一把火烧了,心里面的惨痛可想而知。九鼎楼前院的人听到这声巨响,脸色都不由大变。尤其是吕炙,还有那个似乎心不在焉的扶桑剑客平泉慧一郎也立刻站起了身来。吕炙不管前庭里的激战,带了一批手下就直奔后院。 可是,他看到的只有一片雨中浓烈的烟雾和半明半灭的火焰。前庭到后院的一箭距离内,他的不少手下忙碌着冲去救火,可是,这个时候又还能救出什么来?吕炙的脸上一阵抽搐,眼睛里也几乎要喷出火来。后院失火,这可真是最要命的事情啊!吕炙大喝一声,道:“把人给我找出来,格杀勿论!” 这时,苏浣纱和池箬客已经潜到了九鼎楼的西厢院子里。后院失火,西厢却还安然无恙,九鼎楼的覆盖面积真的不小。苏浣纱和池箬客决定一不做二不休,既然把后院点着了,现在就要趁乱把西厢也给他烧起来。烧了后院的火yào是在吕炙的心口上扎了一刀,那又何妨再在他伤口上撒一把盐?西厢的守卫原本比后院还要严密的,后院一乱,西厢的守卫有不少也赶了过去。西厢没有库房,苏浣纱记得这才是吕炙休息的地方,依稀记得,昨晚上有人来行刺吕炙,就是在西厢的小楼里。 这又是到了发挥池箬客的专长的时候,他几乎不费什么力气就发现了西厢房地下的两间密室。不过,他自己也同时被发现了。被发现了自然没什么好说的,那就是打。守在这里的是一个火焰刀客,一人而已,看来吕炙对他十分信任。这人也的确不赖,和池箬客jiāo手不过三招,就认出了池箬客的剑法来。 “潇湘公子?”这人冷哼一声,道:“倒也还算得上个人物。”言语之中,又显得极为自负。也许他是有资格自负的,他在三招内认出了池箬客来,而池箬客却认不出他。只觉得这人长相刀法都有些眼熟,却怎么也想不起是什么人来。两人就在密室门口丁丁当当的一阵急攻狠打,一时之间,谁也奈何不了谁。 苏浣纱看了一下,觉得池箬客应该不吃亏,就走出来,问道:“池塘,要不要我帮你?不要的话,我就去前边帮大哥他们了。”苏浣纱说得轻描淡写的,可是每次她这么说话的时候,都会把别人惊出一身冷汗来,因为在她说话之前,别人完全都还察觉不到她的存在。 这时那人太希望池箬客说出我堂堂男儿岂可要一fù人相助之类的话了,单打独斗虽然不见得会取胜,但至少也不见得就会被杀掉。而这种时候有人站出来帮对手一把,结果会如何呢?可是他偏偏听到池箬客道:“好极,苏妹,我在前面缠住他,你到背后给他一刀。”天哪,这人怎么能说出这种话呢?这种堂而皇之的从背后杀人亏他也说得出来,这也太不符合江湖规矩了。 池箬客手中剑势丝毫不慢,笑道:“你那么吃惊干什么?我们又不是名门正派,干嘛讲那些臭规矩?再说,你们这些名门正派的人,其实才是最喜欢背后捅人一刀的。”密室的门口颇为狭窄,苏浣纱其实很难绕道那人后面去,可是,池箬客这么一说,他就不免分心了。本来他的武功也不见得就胜得过池箬客,这一分心,就处处捉襟见肘了。而池箬客只求速决,手上可是丝毫也没有保留。苏浣纱往旁边一站,那人不由偏头看了看,池箬客哪能让他如此大意,“唰唰唰”连着三剑,一剑刺破咽喉,一剑刺透心脏,一剑贯穿小腹。池箬客也很少如此痛下杀手,但是现在他们不能有半点的迟疑。吕炙还带着人四处搜寻他们呢。 “池塘,”苏浣纱看着那人绝望的躺在地上抽搐,鲜血从他的伤口里不断涌出,有些迟疑道:“我们是不是太欠光明正大了?” 池箬客没时间来安慰苏浣纱,虽然他自己也有些于心不忍。可是江湖总是这样的,如果这一刻你手软了,下一刻倒下的就会是你。他们都明白这就是江湖,可他们终究不是那么铁石心肠的人。池箬客以一种命令的口吻道:“守在门口,如果我有什么意外,立刻到外面和大哥会合,冲出重围!”这么一个高手守在这里,他知道密室里面一定有很重要的东西,或者人。 是人。一个受了伤,被点了穴道的黑衣少女。也许就是苏浣纱昨夜踩点时见到的那个青城弟子林恩瞳了。池箬客要找的人不是她,可是,他也并没有找到聂倩娘。救她吗?池箬客心中稍微犹豫了一下,上前一步解开了林恩瞳的穴道,说道:“我不知道你是敌是友,不过,只希望自己没有做错。要是你还能走的话就跟我冲出去。”话也不多说了,苏浣纱在外边道:“池塘快,九鼎门的人杀来了。” 池箬客从密室里出来,道声:“走!” 苏浣纱看到了跟在池箬客身后的林恩瞳,没有多问,也没有时间问。两个九鼎门的门人首先冲来,只是些喽罗,被池箬客顺手解决了。苏浣纱就在西厢房里也放了一把火,火苗很快就吞噬了房里的帐幔。这时候她觉得吕炙的火焰堂终于名副其实了。 九鼎楼前庭中已经是一片鲜血淋漓。 郑诗络一人力敌十二个火焰剑客,想一想吕炙也真的很看得起他,一出手就不惜血本。他手中那把刀在杀掉第二个人的时候就被对方的宝剑砍成了两半,而与此同时对方的剑也到了他的手上。夺剑,杀敌,背后中剑,返身再杀敌。没有哪怕一丁点喘息的时间。自从他走进这个江湖以来,这是最严酷惨烈的一战。火焰剑客不但剑术高明,而且也都舍生忘死。他再怎么蔑视吕炙,也知道九鼎门的身家绝对不是凭空得来的。解决掉第四个火焰剑客的时候,他就已经受了两处伤。照这样的情势发展的话,杀不了这十二个人,他就得长眠于此。真的就这样死在这里吗?郑诗络手中剑势如虹,同时发出一声长啸。啸声中充满一种豪迈之气,不就是个九鼎门吗?天下在我胸中,又何虑你一个区区九鼎门! 比郑诗络更吃紧的是赵雨淅,她和季氤氲的联手开始还算不错,可是毕竟不是同门,互相间难以做到真正的心领神会。对手都是一流的剑客,哪里会把这样的机会放掉,原本和她们激斗的三个火焰剑客里有一人被季氤氲所伤,另外两个却一点不迟的跟了上来。四个火焰剑客要将她们俩隔离开来,实在也没有多少难度。而要以一敌二,不论是季氤氲还是赵雨淅都是勉为其难。尤其是赵雨淅,虽然赵七女侠在江湖上小有名气,可是名气帮不了她什么忙,她毕竟还很小,桐柏剑法的精髓也还是学要时间来融会贯通的。激战中她一剑削断了一个敌人拿剑的手腕,自己左肋上也中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61 章 了一剑。血,就那么将她的淡紫色沙衣染成了深色。 关若飞在同查广亭的恶斗中丝毫不处于下风,这让他心中升起一片自豪,要知道,对方可是江湖上成名多年的九鼎四老之一。他的破天刀大开大阖,气象万千,是刀法中至为威猛的路子。他还年轻,有的是力气,他知道再打得久一些,查广亭必败无疑。可是他看到了表妹的险境,他看到收了伤的赵雨淅被对手逼得手忙脚乱。赵雨淅乱了,他也就乱了。老辣的查广亭看准时机,手中的刀一下子从守势转为攻势,心中嘿嘿想到,这个rǔ臭未干的小子,终究也不过如此啊。谁知道这时郑诗络却发出了一声长啸,这一声长啸竟然令关若飞和赵雨淅者两个小孩精神为之一振。赵雨淅剑光如团,紧守门户,与她对阵的火焰剑客一时间竟无从下手。而关若飞也跟着暴喝一声,圆睁怒目,破天刀使得更加的刚猛了。老谋深算的查广亭主动防守时,关若飞的确难以下手,现在老头放手攻击了,他便从中发现了不少对方的破绽来。这是最好的机会。 众人中形势最好的还要算不破,刚一jiāo手,对方就有一人被他的大力金刚掌的威名所镇,畏畏缩缩的不敢向前。而他的迟疑导致了同伴的灭亡。不破用龙抓手夺去了另一人的剑,继而用拈花指了解了那人的xìng命。不破也说不清为什么自己心中竟然有一股暴戾之气,刚开始从楼下扔下两个喽罗时还知道上天有好生之德,一对上颇为厉害的火焰剑客,下手可就没有什么留情之处了。两招就杀死一个火焰剑客,而且还是徒手,不禁令另外的火焰剑客大惊。再要上来时,不禁有些迟疑了。火焰剑客迟疑,不破可不迟疑,敌不进则我进,追上先前畏缩的那个火焰剑客,两掌齐出,掌风俨然带着一种狮吼虎啸之势。那火焰剑客脸上一片恐惧,仓皇出剑,剑气却被掌风所盖。要退却来不及了,不破几步跨上来,一掌一拳,先将他手中剑徒手斩断,又一拳打在他胸前,连那火焰剑客自己都听到了肋骨碎裂的声音。衣衫褴褛的不破这时不像一个僧人,却像一个杀神。 后院的一声巨响让九鼎门的人为之一震,吕炙扔下前庭,带着人气急败坏的赶过去。跟着便是郑诗络的一声长啸,不破和着郑诗络的长啸一声暴喝,如来千佛手掌风竟似将房屋震得摇摇yù坠一般。其实不是,震得九鼎楼门窗颤抖的是外面传来的一阵马蹄声,一个黄衫少fù正将带来的买来的偷来的抢来的上百匹马全力驱赶着冲向九鼎楼。配合她的,还有两个身穿劲装的丫头。 第七十八章突围 驱马冲门这条计策,秋雨岚是从那一次在天门镇受到袭击的经历里直接拿来用的。那一次袭击他们的除了暗鸦帮,也还有九鼎门,不知道这算不算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这个办法是她想出来并且亲自实施的,他们来时有七匹马,她又在泉州城里买了十来匹,眼看着时间也不够了,冲到马市里连偷带抢,把那里的几十匹马都弄了出来,路上只要看到有马,便把人踢下马背,把马赶到马群里。这也真难为她了,一来秋雨岚从来也没有做过这种恶事,二来要驱赶这上百匹马,也实在并非她的所长。好在路上遇到了冰月和水莲这两个丫头,没有她俩的帮忙,她还真难说能不能把马赶到九鼎楼。 泉州临海,人们多乘船,骑马的人并不多,像这样上百匹马并头狂奔的场面,在泉州城简直就是一道奇观。秋雨岚驱赶着这上百匹马直冲九鼎楼,守在九鼎楼前的几名守卫没有见过这场面,一时间竟傻了眼愣在原地。等他们突然惊觉,马蹄已经砸到了面前。不要说他们武功平平,就算武功再高的人,面对这样的马群的冲击,恐怕都难以全身而退。九鼎楼修得的确非常的富丽堂皇,可是,被这马群一冲,临街的门窗墙壁稀里哗啦的就是一片支离破碎。加上关若飞冲进九鼎楼之时就有意的用破天刀砍断了九鼎楼里面最主要的几根柱子,在马群的冲击下,整个九鼎楼便显得摇摇yù坠。 覆巢之下,安有完卵?楼房yù塌。里面的人自然争相而出。一时间马嘶声人喊声门窗桌椅碎裂声响成一片,马儿们仍在往里冲,里面的人又争相而出,人影马影明灭不定的灯影也混成了一片。 这混乱是他们存心制造的,他们当然早有准备。他们知道今日之战绝难善终,打得差不多了,自然要突围而走。轻功好的如郑诗络、池箬客等,飞身跃起,踏着冲进来的马背逆流而出,轻功稍差一些的如关若飞,伸手揽住赵雨淅,飞身上马,乘马顺流从侧面的墙壁破墙而出。 轻功最好当然是苏浣纱,不过苏浣纱没有像郑诗络他们那样踏过马背从正门出去,她看到不破还在和三个火焰剑客缠斗,便落到了他身边。话自然也不用多说,亮出自己的短剑,就和不破并肩而战。不破大怒,道:“你快走!留下来做什么?”苏浣纱冷冷道:“这是我的事情,不用你管!”说话间一群马冲了过来,偏偏那三个火焰剑客也拼死相逼,不破大吼一声,直震得头顶上一片屋瓦纷纷坠下,马群被他吼声所震,前面的马急停下来,后面的马却依旧一个劲的往前冲,硬生生的把当前的两匹马撞飞过来,两个火焰剑客背对马群躲闪不及,也跟着被撞飞了去。这一下连马带人一同破墙而出,就不知道还能不能活下来。不破也没有半点的迟疑,拉住苏浣纱的手就往那个破洞冲出去,他的轻功虽然不好,情急之下,竟然倒比马还跑得快。 不破和苏浣纱刚刚冲出来,九鼎楼便在轰隆一阵巨响中坍塌下来,一座金碧辉煌的酒楼,就此塌成一堆废墟。废墟中留下了不少被压死当中的马和来不及撤出的人。 郑诗络他们早有预谋,也约好了会合地点。不破和苏浣纱匆匆赶来,其余的人都已经到了,不但他们的人一个没少,还多了一个季氤氲,一个林恩瞳。这时候也来不及多说什么了,人一到齐,就往事前预备好的路线撤离。可惜他们的马都被葬送到九鼎楼了,大伙只能徒步而行。受伤较重的在只有赵雨淅,不过关若飞几十斤的破天刀也背惯了,这时候多背上一个比破天刀重不了多少的表妹,自然也不在话下。 冰月和水莲也在其中,冰月奔在前面带路,喊道:“郑公子,大伙跟我们走!”后面有九鼎门的人追上来,冰月带着众人突然转进一条小巷,他们前边一过,暗地里就闪出一排弓箭手来,放了一阵密集的箭雨,将追到前面的九鼎门门人shè倒了一片。这倒是郑诗络他们事前没有算到的,不过这虽然在意料之外,却又在情理之中。天下楼怎么说也是地头蛇,一旦和九鼎楼正面jiāo锋,可不见得毫无还手之力。 郑诗络就问道:“冰月姑娘,你们当家的呢?”冰月脚步不慢,微笑道:“承蒙公子挂念,我们当家的没事了。就是当家的叫我们来接应你们的。”郑诗络点了点头,没有多问,想来聂倩娘自有脱身之计的。冰月又道:“别忘了,九鼎门在泉州的日子可没我们长。”这倒是实情。也许之前是聂倩娘没有打定主意和吕炙翻脸,以天下楼的家业,终究是不会坐以待毙的。 冰月带着众人,没有往天下楼的方向去,而转向了海边。后面又有九鼎门的人追来,冰月两手一张,大伙也都会意的再往两旁一闪,这一次暗地里出来的就是一排诸葛连弩了。九鼎门这一仗损失极为惨重,不但人手折了许多,好不容易置下的家业也几乎全被毁了。 到了海边,那里早已等候了一条小船,冰月和水莲带着众人上了小船,迎着刷刷的夜雨往海中划去。后面九鼎门的人又已经跟到,苦于无船,只能在海边怒骂。骂声随即又消失,显然是调头找船去了。 雨下得虽然挺大,可众人都还是挺开心的,这一仗重挫吕炙,而自己没有任何一个人损失,这可是个大胜仗。不过,仔细的想一想,其实也挺后怕的。如果秋雨岚想出来的驱马之计没能实施或者接应得再晚一些,他们恐怕都很难全身而退。不说别的,就是郑诗络,都很难从那时来个火焰剑客剑下逃生。而吕炙的火焰刀客还没有动手,还有那两个倭寇。而如果没有冰月水莲和天下楼的接应,他们即使冲出了九鼎楼,也一样会陷入苦战之中,那时候能有几人得脱也很难说。认真想起来,他们的力量还是太薄弱了些。要想红叶为盟,号令天下,那还真的有很长的路要走。 小船划了一阵,雨小了些,海面上远远的出现了一点灯火。冰月和水莲将小船划过去,海上一条大船早已等候着他们了。上了船,再看见天下楼的当家聂倩娘,就不再是什么意外。 关若飞口快,看到聂倩娘便说:“唉呀,当家的,你没事了?我们还以为你被吕炙那个混蛋给扣住了,专门派了苏姐姐和老池找你,误打误撞的,好像救了另外一个人出来。”说着话,扭过头去看了看,看到他们这行人中走到最后的林恩瞳,那个沉默的少女漠然的眼神中流露出了少许的善意。 聂倩娘笑得还是那么风情万种而又不显轻佻,丹唇微启,道:“多谢各位费心,小女子确是被那吕炙扣了下来,不过怎么说在泉州这地方,我的人脉也比他广啊。先不提这个,各位浑身都被淋湿透了,还有的受了伤,冰月,你带大家到船创里,找干净衣服来给大家换了,再拿些金疮yào来。郑公子,”她看了看郑诗络,道:“你也受伤了?” 郑诗络淡淡一笑道:“皮外伤,不碍事。”当时,他看到冰月和水莲那两个丫头那种慌乱绝望的表情时,可真没想到聂倩娘这么快就能脱困,还能安排人手支援他们。这个老板娘,看来也真不简单啊。 聂倩娘岂会看不出郑诗络在想些什么,笑道:“公子不必多想,总之,咱们是友非敌,不是吗?公子快去把湿衣换了,倩娘已准备好了酒菜,为大家庆贺。几位今日大闹九鼎门,也算是给倩娘出了一口恶气了!” 郑诗络笑了笑,转身跟着众人走进船舱。聂倩娘身上还有许多谜团,可是,他不想去揭开它们。那些谜团就像聂倩娘的美丽就像她的气韵像她的善解人意能言善道,所有这些东西,构成了这个风情万种的老板娘,他无意去破坏这种和谐。何况,聂倩娘已经说了,他们是友非敌,这就已经足够。 这就是江湖吗?这就是江湖。 许多年以前,郑诗络和程先生读万卷书、行万里路的时候,过的只是一种宁静淡泊的生活,那个时候他何曾想过自己有一天会走进这样一个扑朔迷离危机四伏而又风情万种的世界呢? 这一仗虽然重挫了吕炙,可却远未动摇到九鼎门的根基,他们自己却险些全军覆没。这就是江湖,江湖不只是豪言壮语就能征服的。郑诗络早就看到了这一点,所以他一开始并没有接受关若飞开山立柜的建议,可是,不管他接不接受,他们红叶江湖的旗号,早已经竖起来了。泉州一战,他们必将处于明处。接下来,他们会面对什么呢? 冰月把郑诗络带进一个并不宽敞的船舱,船舱狭小的空间里依然布置得独具匠心,也真难为这布置船舱的人了。冰月的微笑里有一种被认可的满意,柔声道:“公子,让婢子给你包扎伤口吧。” 郑诗络摆了摆手,道:“冰月姑娘不必客气,我自己能行。”不过,他伤在背上,自己包扎还是很麻烦的。 冰月咬了咬嘴唇,道:“公子可是嫌弃冰月身份卑微?” 郑诗络看着她,坦然一笑道:“那么有劳姑娘了。” 冰月笑了,包好伤口,她又翻出了一身崭新的衣裳来,关门离去。这丫头玲珑剔透善解人意,可是,有些让人忧心一件东西若太精致了,那便是十分易碎的。主人如是,丫环亦如是。郑诗络希望自己的直觉别那么准。后来…… 海上有浪,船也有些颠簸,主人的宴会没办法举行,只能大家一同坐在最宽敞的一间船舱里,谈笑间樯橹灰飞烟灭。 风雨渐收,海面上也远远的看见了黎明的亮光,偏在这个时候,一个水手闯进来道:“当家的,不好了!” 第七十九章血祭碧波 水手的手里拿着一个长筒形的物件,后来,郑诗络知道了,那东西叫“千里镜”,是很远很远的西方的红毛鬼发明的东西。用那个东西,可以看到很远的地方。不知道这个水手看到了什么,总之,他的脸上写满了紧张和恐惧。 “当家的!”水手舔了舔有些干枯的嘴唇,毕竟是久经风浪的人了,虽然紧张虽然恐惧,却依然很镇静,说道:“东北海面上发现五条倭寇的铁甲船,正在向本船的方向驶来!” 五条铁甲船,郑诗络不知道这是什么概念,只能把目光投向聂倩娘,聂倩娘的脸色剧变,随之又恢复平静,点头道:“我去看看!”说罢,起身离开船舱。郑诗络等人不明所以,便都跟了出来。走到甲板上,东边的海面上已经染上了一片鲜艳的红色,红得虽然漂亮,却也充满了肃杀之气。只见聂倩娘拿过了水手手里的千里镜,三两下就从桅杆串上了望台这也是郑诗络等人遇见她以来第一次看到她施展功夫,身手之敏捷,几乎不在郑诗络之下。聂倩娘说,天下楼和九鼎楼早晚都有一战的,这一战虽然准备不足,对手也一样,结果很不错的,毕竟九鼎楼已经给端了。可是以后呢?聂倩娘没有回答郑诗络这个问题。谁也不知道以后会怎样,谁都说不清楚接下来又会发生什么事。既然踏进了这个江湖,你就无法过多的去想以后。 聂倩娘在望台上用千里镜观察了一下,喊道:“右转向东,扬帆,能有多快就走多快!”向东是顺风,他们的船帆吃满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62 章 了,船走得很快。可是,没有什么可乐观的。 当聂倩娘那总是娴静悠然的脸上也分明的浮现着不安的时候,所有的人都觉得心里一沉。看来,经过昨夜的一场剧战之后,事情还远没有结束。聂倩娘也不知道怎么跟郑诗络他们解释,只能告诉他,倭寇的铁甲船桨帆并用,在海面上行进的速度很快,一条铁甲船至少可以载两百名倭寇,五条是多少?而他们的船上算上郑诗络等人也不到一百人。逃脱不大可能,至迟到午时,倭寇的铁甲船就会追上他们,然后,会有奇迹发生吗?聂倩娘微微一笑说,天知道。 其实想一想也没什么,不过就是关若飞的那一句“此身不为抗倭死,便称英雄也枉然”誓言今日实现罢了。战死海上,也不失为一个很好的归宿。 聂倩娘颇为谦然的道:“郑公子,真对不住,本来是救你们的,没想到最终是害了你们了。若是从陆上走,以几位的功夫,想来都能全身而退。” 郑诗络笑而不言,关若飞哂然道:“当家的,这么说可就太瞧不起人了。倭寇是什么东西,小爷正等着拿他们的人头当酒杯呢!” 池箬客一如既往的抱着剑,永远都是一副风流倜傥的样子,很轻松的道:“当家的,你就直说我们现在该做什么就好了。” “现在?”聂倩娘道:“好好休息吧。” 关若飞道:“当家的,弄些酒来,不过别拿你那些鲜花酿的酒太淡了没意思。拿些烈酒来,大家筋骨都喝活络了好打架!” 天色渐渐明朗,天色明朗对他们而言却不能说是好事。天色明朗也就掐断逃脱的最后可能。敌舰在不断迫近,站在高处不用千里镜也能看到了。 “当家的!”站在望台上的水手喊道:“西面也有船追来,三条,都是大帆船,挂的是火焰旗号。”西边来的,那该是九鼎门的追兵了,倭寇和他们就像事先约定好的一样。 不去管他了。众人都坐在了甲板上,看着海面上的万道波光。聂倩娘本来想再煮一壶茶请郑诗络品一品,可是,这样的时候,更适合饮酒。大家就饮酒,击节高歌。 赵雨淅第一次坐海船,其实刚一上船就开始晕了,加上她又受了伤,虽然很想和大家一起在甲板上引亢高歌,却只能软软的依着秋雨岚。目光温柔而安静的看着大家。看她的样子,只怕很难再有力气拼死一战。早就听说过女子落到倭寇的手中下场生不如死,她想好了,到时候自己绝不拖累大家,再怎么没力气,了结自己总还是办得到的。她的想法,秋雨岚又怎么会不知道。经历过那么多风雨,这一次,真的走到最后了吗? “小飞,你过来。”秋雨岚招手让正喝得痛快的关若飞坐到她们身边来,关若飞看到赵雨淅惨败的脸色,才发觉心口突然一痛,坐到她身边道:“表妹,你没事吧?”赵雨淅无力的摇了摇头,秋雨岚道:“别问这种傻问题。小飞,我问你,你是真的喜欢淅妹妹吗?”关若飞嘿嘿一笑道:“那还用说?淅表妹本来就是我未过门的妻子。” 池箬客听了,不由仰天一叹,虽然早就猜到了这一层,不过如今证实了,他依然觉得心里有股酸酸的味道。 秋雨岚看了看他,笑了笑,回头又严肃的对关若飞道:“那你可愿娶她为妻,生生世世永不分离?”关若飞收起了他的嬉皮笑脸,他知道秋雨岚在这个时候问这个问题的重要xìng,便也认认真真的答道:“秋姐姐,你放心,小飞必不负淅表妹,生,我要和她在一起,死,我也要和她在一起。”秋雨岚点了点头,转向郑诗络道:“大哥,我有个请求。” 郑诗络一笑,道:“我知道,这里我们就算长辈,咱们就给他们办个最简单的婚宴吧。当家的,不但借你地方,还要借你的东西!”说话间蓦然心酸,许多年以前,类似的场景,自己不也经历过吗?生死与共,能够生死与共真的是一种幸福啊。儿女情长,谁又能躲得过儿女情长? 整个仪式都很简单,就是在大家的见证下,秋雨岚把赵雨淅的手jiāo到了关若飞的手中。简单而又庄严。 池箬客走过去拍了拍关若飞的手,道:“虽然一开始我就知道会输给你,不过我还是觉得有点不甘心。要不是你们早有婚约,哼哼,鹿死谁手还真的很难说。这个赵姑娘,你还有姐妹没有?” 关若飞大笑,道:“死一边去吧,你这个烂池塘!我告诉你,就算我和淅表妹并没有婚约在前,你也一样没有什么机会。你是风流倜傥没错,可小爷我也是英俊不凡啊。对吧表妹?”赵雨淅白了他一眼,回头对秋雨岚道:“二师姐,我怎么有种掉入火坑的感觉啊!” 这话池箬客一听,笑得简直没有他平常的风流形象了。大家都走过来祝福这一对新人,连不破和尚也未能免俗。走在他身后的就是苏浣纱,可是,这个时候他却不敢回头去看她。怕的是她笑容里的泪水,还是自己心里的那一片荒芜?记得师父曾经说过,红尘俗务,一切空幻而已,可是为什么他越看,却越看不透?他的头发长出来了,胡须长出来了,他心里更是长满了荒草。所有的这一切,也都是空虚幻境?师父说的话当然是不会错的,错的必然是自己,可是,究竟错在何处?师父早已故去,谁还能回答他? 轮到苏浣纱的时候,她只是笑着拍了拍关若飞的头,什么也没说。她其实也没去想什么,也许,用不了多久,所有的一切就都结束了。如果一定要说希望,她希望至少关若飞和赵雨淅要活下来。 倭寇的铁甲船已经驶近,为首的一条船上高高悬着的苍狼旗帜已经清晰可见。偏偏这时候风小了下来,聂倩娘的船慢了下来,倭寇的铁甲船桨帆并用,反而比之前接近得更快了,不多时,铁甲船上的呼喝声也渐渐清晰可闻。又过得片刻,天空中划过一道道火线,火线落下来,先烧着了船帆,接着桅杆也燃烧了起来。聂倩娘派水莲带一队人救火,其余的人则在船舷下隐藏待发。 救火队走在明处,很快就引来一阵箭雨,他们虽然都已久经战阵,知道该如何保护自己,却也有不少人纷纷中箭倒下来。火只灭了不到一半,水莲所带的二十人就只剩下了区区数人。聂倩娘眼看这样下去连水莲也难以幸免,索xìng便不再去管火势,下令掉头撞向倭寇旗舰,若能将倭寇旗舰引燃最好,即便不能,也要杀上去拚死一战。倭寇显然看出了聂倩娘的意图,却并不避让,五条船呈雁形队展开,向他们包抄过来。很快,不用聂倩娘的船去撞倭寇的旗舰,倭寇的旗舰伊势号反倒撞了过来。伊势号船体巨大,而且蒙上了铁甲,撞在聂倩娘的船上,险些直接就把这条船撞翻了去。而同时倭寇船上抛来无数钩索钩住了他们的船,对面船上的倭寇也就沿着绳索攀了上来。 可是,这些倭寇却没有料到他们登船后遇到的抵抗竟然会如此的强烈。他们头一批登船的二三十人,几乎连一个人都没伤到,就全军覆没了。之前还坐在旗舰上手拿银杯品酒的倭寇首领将手中的酒杯一扔,大喝着指挥另外两条船也包抄上去。他们是纵横海面的海盗,凶悍固然是凶悍,武功却远远比不上那些剑客。自然,若单轮武功,他们更不是郑诗络等人的对手。可是,郑诗络他们这一边也并不是每个人都有那么高的武功,那些水手大多也就和倭寇身手相当,剧战之中,也纷纷死去。一时间,这条船上火光冲天浓烟滚滚而又鲜血淋漓。这样的恶斗,越到后面,人就越麻木。恐惧是早已忘掉了的,就连疲倦似乎也离他们很远,他们所知道的做能做的就是不断的挥舞手中的武器和冲上来的敌人厮杀。若不是将敌人杀死就是被敌人杀死,没有第三种结局。 关若飞挥舞着破天刀,拚死守护着赵雨淅守护着他的誓言,赵雨淅手里提着剑,虽然几乎没有可战之力却也决不放弃。她很少出招,体内剩下不多的力量是留给自己的。如果关若飞不幸遇难,她就会很快的了结自己。这实在也不是什么需要思考的事情。这个时候她突然明白一件事情,她想嫁给关若飞不一定是最好的归宿,却一定是个最省心的归宿。她根本就不用去想什么,哪怕是在这个时候,关若飞脸上依然洋溢着笑容,生死都不放在眼里,这样的人,又岂会有什么坏心眼?突然想起他们已经成亲了,这真不错,哪怕随即命赴黄泉,哪也没什么可遗憾的。 池箬客倒还有些郁闷,怎么说潇湘公子的风流倜傥也是货真价实啊,为什么最近一败再败呢?从苏浣纱那里碰了钉子也就算了,怎么会连关若飞这样不解风情的小孩也斗不过?简直枉活这二十几年了。潇湘公子的自尊心大受打击,有倭寇出气当然是最好的,剑光飞舞,绚丽间只见一个杀字。他在左船舷上遇到了那个无意中被他们救出来但是一直没有说过一句话的林恩瞳,看到她被几个倭寇围在核心难以突围,便毫不犹豫的冲了过去。他对这个不算很漂亮又一声不吭的丫头可没多大兴趣,但是见死不救可不是他的习惯。再怎么说,他也还是个翩翩公子啊! 船在燃烧,火势越来越大。火焰烧着了船上四处飞溅的鲜血,空气中便充满了一种刺鼻的腥味。而这个时候,天空却晴朗得好像没有心事的孩子一般。对于人间的苦难,老天或许已经看得太多,多到有些麻木了。 当郑诗络看到冰月纤秀的身体刺进了一把狭长的倭刀的时候,突然觉得四周都安静了,安静到只有一种声音,一种就像一件精美的瓷器在地上摔得支离破碎的声音。他伸手接住了那间瓷器,掌心触到的是一缕温热芬芳的血。 冰月所中的一剑直贯心脏,就算神仙也不能救活她了。冰月自己当然也很清楚,她自己的剑断了,便把身上的倭刀拔出来。死便死了,却不能让倭寇肮脏的手碰到她的身体。可是,当她看清过来揽住她的是郑诗络的时候,不由得满足的一笑。她的伤口不断的喷出鲜血,她的嘴里也不断的涌出鲜血,她伸出手来,却什么也抓不到,她仰起头,看到的却只是无边的黑暗。就这样死了吗? 就这样死了。 郑诗络感到身后一股刀风袭来,身子一侧让过了,抬手就是一招满成功力的雪山掌。掌风起处,一条人影直飞入海,溅起的水花也变成一片冰珠。郑诗络的脸上只剩下了杀气,杀戮不仅仅是为了自保,杀戮已经变成一种需要在对手是倭寇的时候。 杀,血,还是杀。 燃烧的船开始下沉,甲板上已经被鲜血涂满,这场厮杀进行了整整一个时辰。一个时辰的厮杀已经足够把海水染红。郑诗络他们这边,几乎也就只剩下他们这几个人了,聂倩娘的属下武功不高,苦战中已经纷纷死去。到后来,就只剩下了聂倩娘自己和水莲主仆二人和两三个水手。其实水莲也受了很重的伤,只是在强撑着不让自己倒下,谁都知道一旦倒下就再也不会起来。全心守护着赵雨淅的关若飞也受了伤,他的身上全是血,只是分不清这血是自己的还是敌人的。这时候,九鼎门追来的三条船也靠近了。他们都已经看到了站在船头满脸狞笑的吕炙。其实九鼎门的人来不来,他们都已经是强弩之末了,他们只剩下区区数人,而倭寇还有数百人。在他们的船下沉之前,他们只怕要先倒下。 身上的血干了又染上新的,新的随即又被烈日和大火烤干,这究竟是种什么样的感觉呢?这条船,不知什么时候变成了地狱的入口。 而就在这时候,天空中传来一种重物划过的呼啸声,呼啸的尽头,便是一声bàozhà的巨响。接着又是一声,又一声。接着就是倭寇的一艘铁甲船碎物纷飞,燃起冲天的大火。一个倭寇大声地喊了起来,接着他们就看到倭寇争先恐后的跳下船,不仅是正在bàozhà的船上的倭寇跳进海里,正在厮杀的倭寇也纷纷往海里跳,而没有bàozhà的铁甲船则迅速的掉头离开。那些调到水里的倭寇则拼着命的去追他们的船,突然之间他们似乎就没有兴趣再理会郑诗络等用不了多久就可以消灭的敌人了尽管他们之前已经付出了极为惨重的代价。九鼎门的三条船犹豫了一下,左侧的一条船也被击中bàozhà,于是他们也赶紧掉头离去。而这个时候最先被击中的那条倭寇的铁甲船已经开始下沉了,那场火可比聂倩娘的船来得要大要快。 敌人撤退了,危险并没有解除,他们的船也在下沉,而且下沉的速度比刚才更快,大火也即将把整条船都吞噬了。水莲忍着伤痛,指挥仅剩的两三个水手去放下救生用的小艇。众人都有些木然,好像所有的一切都与他们无关似的。尤其是聂倩娘,本来神采奕奕的眼睛里几乎只剩下呆滞。 水莲放下小艇之后又跑回来,喊道:“当家的,郑公子,大家都快上小艇,这船就要沉了。”在逼人的热气中,她的秀发卷曲了起来,脸上的血痕干涸成一块一块的斑点,生动地嘴唇也满是水泡,看到木然的主人,她的眼中充满了焦虑。她知道冰月死了,知道他们几乎所有的同伴都死了,可是,她还来不及难过。她看到聂倩娘没有反应,便喊了一声:“郑公子!” 郑诗络醒悟过来,喝道:“船要沉了,大家撤!”经过连番恶战,他的嗓音也有些沙哑了,不过仍然中期十足。大家一下子突然醒过来似的,跟着水莲快步跳到小艇上去。只有一个人还站着不动,那就是聂倩娘。郑诗络知道这时候也无法跟她说什么,走过去将她拦腰一抱,纵身跳上了那条小艇。水面上还有些追不上铁甲船的倭寇,想往小艇游过来,知道对方不会容纳他们,只得去寻找浮在水面的木块。 小艇上还备得有些弓箭,郑诗络冷冷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63 章 哼了一声,道:“给我全部shè杀,一个不留!”池箬客、关若飞拿起了弓箭便往水面上那些倭寇shè去,不破到底是出家人,念了声阿弥陀佛,没有和他们一道shè杀倭寇。他看了看坐在身边的苏浣纱,却看不出她现在在想什么。 赵雨淅问道:“我们得救了吗?” “得救了。”回答她的是水莲,她正站在小艇的船尾,翘首东望,道:“他们来了。” 赵雨淅问道:“谁?” 水莲道:“怒龙和雷龙。” 赵雨淅不禁又问:“龙?两条龙?” 水莲笑道:“对,是两条龙。” 苏浣纱清点了一下人数,道:“不对啊,好像少了谁。”她看了一看,郑诗络在,池箬客在,关若飞赵雨淅在,不破也在,秋雨岚也在,就连后来和他们一道的季氤氲也在。那么,还差谁呢?池箬客回过头看了看,道:“不好,林姑娘还没上船呢!”苏浣纱点了点头,这就对了,还差一个林恩瞳。 池箬客道:“我们把船划回去,她应该还活着。”可是,说这话的时候他回头看了看,那条船已经完全被火吞噬,而且沉了大半,那样的船上还会有幸存者吗? 划船的三个水手没有动,水莲也愣在了那里,池箬客又道:“把船划回去,我相信她还活着!” 一直很木然的聂倩娘这时道:“把船划回去。” 刚靠近大船,一股炙热的空气就扑面而来。这样的船上怎么还会有幸存者呢?但是,池箬客相信自己的直觉,郑诗络他们则相信池箬客。 池箬客先跳到水里把自己浸湿了,深吸一口气,纵身跳上了正在燃烧,即将沉没的大船。刚一上船,一股浓烟就迎面扑来,熏得他险些睁不开眼睛。他努力回忆了一下最后见到林恩瞳的地方,记得他们曾在左舷并肩作战。后来又杀分开了,不知道最后的时候林恩瞳是不是还留在左舷。可是这时左舷已经倾斜,几乎全部沉到水里了,她还会在那里吗?池箬客退出来,跳进了水里,从水里潜游过去。怎么说他也是在荆楚一带长江上混的,水xìng不敢说什么浪里白条,也算很不错了。他从水里游到左舷,左舷因为大半沉在水里,基本上都没被烧着,他憋着气,很快就找到了左舷的一个船舱。这是一种直觉,他真的就一直觉得林恩瞳还活着。事实应证了他的直觉,他在这个船舱里找到了林恩瞳,船舱还没有完全被淹没,剩下一个还可以露出个头的空间。 林恩瞳身边的水是红色的,她的伤还在流血。她是被两个倭寇逼进这个船舱来的,几乎用尽最后的力气杀掉了他们,自己却出不去了。她不识水xìng,只能看着水慢慢的涨满船舱。看到池箬客的那一瞬间,她只有一个感觉,那就是快乐。 这个并不是很漂亮的姑娘笑起来的时候实在很动人,池箬客在某些方面也不是那么的谦谦有礼,所以他禁不住在她嘴上亲了一下,笑道:“好了,我带你出去。”后来他还说就这样才能让这姑娘的血气停留在脸上,不然可就流光了。游出去的时候,林恩瞳本能的抱住了池箬客也伸手揽住了她,他感到自己的手握到了某种柔软的东西,他知道是什么,不过,救人嘛。这种时候就不要讲那么多礼数了。 当他们终于浮出水面的时候,所有的人都不禁欢呼了起来。 死者已矣,活着的人,自然还想继续活下去。小艇在海上划不了多远,不过这没有什么好发愁的,在他们的东面,两条大船渐渐的靠了过来。 赵雨淅就问:“水莲姐姐,你不是说了两条龙吗?” 水莲笑道:“是呀,这两条船,一条叫怒龙,一条叫雷龙,是两条龙啊。”两条船越来越近了,也越来越大。更令郑诗络等人称奇的是,这两条船的船头不像别的楼船那样是方形的,而是尖形的,前面还有一个长长的角。船上的桅杆船帆的结构,和他们以往见到的楼船也大不一样。 聂倩娘看到了他们的猜疑,便淡淡的道:“这两条船,是在南洋买到的。据那里的人说,大海往西很远的地方,有一个国家叫西班牙,他们造船的技术很厉害,造出来的船不但跑得很快,还能跑很远。而且,这种船两侧的船舷都装有火pào。红毛鬼的火pào有多厉害,你们刚才也都看到了。这船虽然只有两艘,可是,已经足够哪些倭寇望风而逃了。” 关若飞看着那两条西班牙方形大帆船越来越近,不禁悠然神往,问道:“那,这两条船的主人是谁呢?真气派,大哥,我们也去买两条这样的船来,狠狠的揍哪些倭寇!” 聂倩娘道:“说得倒容易,你可知道,买这两条船,他们倾尽了数代人的积蓄。而更重要的是,西洋人根本不愿意卖给你,这两条船,也一半是买,一般是骗来的。其中的故事,可就说来话长了。” 关若飞似乎没有兴趣听故事,又问道:“当家的,你还没有说,船的主人是谁呢?看样子是你认得的人,朋友吗?” 聂倩娘看了看郑诗络,道:“你们马上就知道了。” 第八十章诉衷情 那两条西班牙方型大帆船终于驶到了面前,当郑诗络等人将小船划过去的时候,那一侧写着“怒龙”两个比人还高的狂草的船壁在他们面前就像一道古老的城墙,城墙上的shè孔似乎还冒着袅袅的青烟。“怒龙”号上垂下了绳索,将他们的小船吊上去。在小船悬空的时间里,郑诗络回头看着海面,总觉得所有的一切好像一个梦似的,而在他们身后,海面上已经风平浪静,好似什么也没发生过的样子,唯有他们身上干涸了的血迹证明一切都并非虚妄。所有的一切都那么快的杳无痕迹,这就是江湖吗? 第一个跳上“怒龙”号的是水莲,这个聪明伶俐美丽温和的丫头,然后是他们仅剩的三个水手,然后是聂倩娘,然后才是郑诗络等人。最后一个下来的是满脸茫然的季氤氲,她的茫然是那样的理所当然,这里所有的人,她都说不上认识,可是她却和他们并肩作战生死与共了一场,这就是江湖吗? 甲板上一行人快步的向他们走来,脚步声整齐而有力,分明是训练有素的军队。走在前面的是一个一身银色衣甲,左手握着腰间剑柄的青年。青年二十多岁的样子,隽秀而不失坚毅,看上去似乎并没有多少霸气,却又有一种不怒自威的气质。青年走到聂倩娘的面前,躬身行了一个礼,恭恭敬敬的道:“大嫂!” 聂倩娘点了点头,道:“老二,怎么是你?你现在怎么能随意离岛?” 那青年道:“近日来我们都在海上搜索藤堂高虎的运粮船队,前两天给他击沉了三艘,今天天还没亮我们就收到情报说有五条倭狗的铁甲船在往这边赶,想着这准没好事,就赶过来了,看来还算赶得及时。大嫂,这几位是?” 聂倩娘回头看了看郑诗络等人,微微一笑,道:“这位,是郑诗络,郑公子。” “郑公子。”那青年脸上露出了笑容,把郑诗络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点头道:“原来是郑公子,久仰了。在下烟波岛李啸。” 李啸,烟波岛二公子,在大公子战死后,现在烟波岛的当家。这些事情,郑诗络都听李桐说起过,不过他没有听李桐说过她还有位大嫂,在泉州经营着一份家业。所有的一切看起来也都很简单又很复杂,郑诗络没有去追问的习惯,他也只是笑了笑,道:“李公子,我也久仰了。” 李啸呵呵笑道:“我那小妹素来并不喜欢多说什么,不过这一次可是例外。依我看来,这倒是件好事。几位血战余生,想来都已疲惫之极,我看就先好好休息一下。战船之上,没办法让你们沐浴更衣,还请多多包涵。” 休息,这倒真是他们现在最需要的。 郑诗络从船舱里出来的时候,已经是深夜,脚下的船上海面上快速的行驶着,海面上吹着一股潮湿冰冷的风。虽然是第一次出海,可郑诗络也察觉到,这天又要下雨了。一小队巡逻的水手从他身边走过,领头的小队长道:“郑公子醒了?我家公子刚才吩咐过,遇到郑公子就请到他的座舱一叙,我给你带路吧。”郑诗络点了点头。这个水手并没有特别的客气,可是不知道为什么这样的感觉反而让郑诗络觉得有一种亲切。 李啸的座舱在“怒龙”号的中央最高处,紧挨着cāo舵室,舱里三面都有窗户,视线极好。不过,郑诗络进来的时候,船舱的窗户都拉上了帘子。里面点着一盏不算很明亮的灯。灯是拿在李啸手里的,而李啸的目光还停留在布满一整面舱壁的巨大海图上。他知道郑诗络进来了,却头也没回,只道:“郑兄,过来看看。”没有任何的客套,那种感觉,就好像他们是多年生死与共的战友一般。 郑诗络走过去,看到李啸的手指在海图中间的一条红色的虚线上,听到李啸说道:“郑兄你看,这条线是倭寇入寇福建、浙江最常用的一条航线,前些日子登上福建的倭寇就是从这条航线过去的。这一批倭寇足有万人之众,官兵海防松弛,一开始就大吃败仗,只有龙海千户刘镇泰的神武军取得一些小胜。”他说着把手指指向福建沿海,又道:“自戚将军以后,朝廷少有力主抗倭者,认为沿海倭寇早已dàng平,殊不知倭寇卷土重来久已,我看,朝廷的无所作为,还将助长倭寇的气焰,或许不久就会有一场大战。”他的手指又指向东北角的一个半岛,道:“朝鲜。不久倭寇必重犯此国。只可惜烟波岛早已被朝廷遗弃,我们不但不能向朝廷进言,只怕在某些大臣的心目中,我们也被划作海盗一流了。朝廷怎么看我们,老实说,我们也根本不在乎,只是,烟波岛实在是势单力孤,只怕也撑不了多久了。” 郑诗络道:“数代孤军抗贼而不求青史留名,华夏后裔,若有半数如此,则小小倭国和足道哉!” 李啸摇了摇头,道:“不说半数,即便十分之一也足以dàng平倭国弹丸之地啊,不过,”他苦笑了一下,道:“郑兄,在下请你到此,也不是说这些话的。舍妹蒙兄所救才幸免于难,李啸先在此谢过了。” 郑诗络摆手道:“这些话却也不必说,李姑娘她现在可好?” 李啸点头道:“好,我已派她前往龙海,和千户刘镇泰商讨共同抗倭之策。” 郑诗络喜道:“那好极了,刘将军一心抗倭,加上烟波岛的力量,一定大有可为。” 李啸看上去并不那么乐观,他只是淡淡地笑了笑,道:“希望如此。我们连日追踪倭寇的运粮船队,可是所获甚少,想来倭寇已经有所防范。这一次入寇福建的倭寇首领加藤清正,是丰臣秀吉手下的一个得力爪牙,此人在帮助丰臣秀吉逐步取得日本诸侯之争的霸权中有着不可估量的作用。现在丰臣秀吉即将统一倭国,此人野心极大,仅仅统一倭国是不会满足的,这一次派加藤清正入寇,只怕是为了刺探大明的国力军力,如果加藤取得足够的胜利,只怕倭寇大举入侵是再所难免了。” 郑诗络道:“这么说,一定要联络各方有识之士,给与倭寇一个沉重打击,方能保我万民免受兵灾?” 李啸道:“如果可以,最好是让这股倭寇全军覆没。不过,这谈何容易!郑兄,你知道问题出在哪吗?” 郑诗络看着李啸,李啸也正看着他,目光中既有一种期盼,也有一种审视。李啸的年纪和郑诗络相当,不过,当郑诗络还在随程先生游学四方之时,李啸已经随家人力斗倭寇数年了。他对倭寇的了解和久经战阵的经验气质,都明白无误的写在了那张脸上。郑诗络并没有因为李啸的审视而介怀,一个人无论在什么时候都胸怀坦dàng不亢不卑并不是很容易,不过,至少他一直都还做到了。他看着李啸,从容答道:“李兄方才所说,以我华族之众,十一可平倭国,然今日倭寇仍如此猖獗,盖朝廷无心,而江湖多心而已。” 李啸点头道:“何止多心,还有人为了自己一己之私,与倭寇暗中勾结,沦为倭寇之走狗。前次舍妹前往中原联络沿海抗倭志士,竟遭倭寇和中原武林中人一路追杀,若非郑兄等人出手相救,只怕在下至今不知小妹魂归何处。” 郑诗络道:“确实有很多人为了一己私利,置道义是非于脑后。其实这才是江湖恩怨的根本源头。人有私心不足为过,所过者贪婪无度。我有一帮兄弟,都是志趣相投,有情有义之人,以我们这区区数人要一统江湖几同痴人说梦,可我倒是越来越有这心了。也许我们是飞蛾扑火,但是也很有可能缔造一个传说。” 李啸笑道:“我并不认为这酒是飞蛾扑火,传说不也都是人写的吗?不过,我担心的,倒是如果真有那么一天,郑兄,你敢保证你心中的正气侠义依然如故吗?一旦站在名利之巅,你是否还能保持如今这一分清醒?不要说你肯定行,就是我小小的烟波岛,我也有过和兄长争夺权力之心,只可惜,等我明白一切都不值得的时候,我已经无法向我的兄长忏悔,我小妹一定没有跟你说过,两年前如果不是我为了在父亲面前立功夺宠儿调走怒龙雷龙两舰及我主力水师,烟波岛也不会被倭寇趁虚而入,遭到数十年来最惨重的一次失败,那一战,我几乎失去所有的亲人。所有的人都以为我是中了调虎离山之计,只有我自己才知道明知是计依然前往,赌的是自己能将计就计,击溃倭寇的主力舰队。现在想来,这也算得上是利yù熏心吧,因为如果真的能将计就计取得胜利的话,这一战功足以让我超越大哥成为烟波岛的真正首脑。嘿嘿……”男人的笑容里含着泪光,其实比流泪的女人更觉得让人心痛。 郑诗络默默的看着李啸,不知道他为什么一来就把自己最耻为人知的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64 章 情告诉了自己,凭直觉,他觉得李啸会对自己jiāo待什么。 果然,李啸接着道:“郑公子,我不知道你自己知不知道,不过我知道,我妹子对你已经是一往情深。那傻丫头以为什么都不跟我说我就不知道,可是每天在我面前几十上百次提到你,不就什么都说明了吗?我想跟你说的是,丰臣秀吉即将统一倭国,那时候他就可以腾出足够的兵力的拔掉他的眼中钉ròu中刺了,我们烟波岛就是头一个目标。到那时,战死是我唯一的归宿,可是我不想小妹也踏上这条路。她还很年轻,真的还很年轻。我知道她不会独活于世,除非她生有所恋。你明白我的意思了吗?”他顿了一顿,道:“当然,不是现在,现在我们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第八十一章相逢无语 李啸说着话,又把手指指向了海图上那条虚线附近的一个小黑点,黑点似乎离陆地很近。他就指着这个黑点说:“这个岛叫松风岛,方圆不过几里,以前岛上没什么人家。不过,经过我们的多次探查,这个岛在几年前就被倭寇占据了。松风岛离大陆很近,又在倭寇水师藤堂高虎所部船队所过的行线附近,很有可能加藤清正的军粮就储存在这里。现在加藤清正的主力部队正在和刘振泰的神策军形成拉锯之势,如果我们能烧了他的军粮,你说会如何?” 郑诗络读过很多书,兵书也多多少少有一些,知道兵马未动粮草先行的道理,他点了点头,问道:“我们能做些什么?”他手上没有军队,但如果是潜上岛上去杀几个倭寇,放一把火,这种事情他们也还是办得到的。在泉州九鼎楼他们就已经这么干了。 李啸道:“不急。我们已经派出一队最得力的弟兄潜上岛去,如果证实那的确是加藤囤积军粮之地,我就会在那里打上一仗。现在我还在等小妹的消息,如果她能跟刘振泰取得联系,刘将军在岸上死死拖住加藤的主力部队,我在后面烧他军粮,这一仗必将大胜。问题是,我不知道官兵会不会和我们合作。” 郑诗络道:“刘将军一心抗倭,这样的机会他不会放过的。” 李啸笑了一下,那笑容有点意味深长。 郑诗络知道他的意思,便道:“朝廷中的人,难免要受朝廷限制,这一点,刘将军想必也不能免俗。不过,现在是非常时期,将在外君令有所不受,我相信他会做出一个正确的选择。” 李啸摇头道:“选择其实从来就难分对于错。就像江湖,你觉得江湖有绝对的是与非吗?所谓的名门正派旁门左道都是那么绝对吗?还有,冒昧的问一句,你和刘振泰是否很熟?你是否很了解此人?” 郑诗络道:“正邪或许不是绝对的,但我自来都相信这世上定有天道公理。我和刘将军只是一面之jiāo,不过,我相信我的眼光。这也是为什么我和几位兄弟千里迢迢从苗疆前来,准备投他抗倭的原因。或许有一天他会被朝廷解职贬谪,可是我相信他只要还有一份力量,就不会放弃抗倭大业,这不是为朝廷,而是为黎民百姓,为民族大义。” 李啸道:“就凭一面之jiāo,你能这么肯定?” 郑诗络笑道:“有的人,你和他相处一生也未必能看出他究竟是个怎样的人,可是有的人,一面之jiāo足矣。李公子,不妨我们打个赌,我赌令妹回来,带来的一定是个振奋热人心的消息。倒是令妹那一边,不知道还会不会遇上前一次那种情况。”说到这里,他皱起了眉头,老实说,他倒真的很有些担心,九鼎门在泉州又一个重要据点,这个据点的涵盖范围绝对不止泉州一地。上一次,李桐不是被追杀到了江西境内吗?龙海离泉州并没有多远,一边战火连天,一边歌舞升平,这里面的内容只怕也相当复杂。 李啸微微一笑道:“多谢郑兄挂念,舍妹此去,有我烟波四俊相伴。不是在下藐视中原武林中人,有此四人,至少能保她平安归来。明日我们可到流云岛暂歇,此岛是我烟波岛一个前哨,岛上东西没有烟波岛齐备,不过也足够郑兄等人好好歇息一番。最迟后天傍晚,舍妹必定能带回消息。” 郑诗络笑道:“好,最好能和李兄痛饮几杯。” 李啸哈哈大笑道:“好啊,在下虽不善饮酒,也要舍命想陪了。” 次日黄昏,“怒龙”、“雷龙”两舰抵达流云岛,正如李啸所说,这是他们烟波岛的一个外岛,也是一个重要据点。流云岛地势险峻,属于天然城寨的类型,易守难攻。岛上军备严密,驻有烟波岛李家军一千五百人,人数虽然不多,却是十分精锐。两舰上又有水兵六百人,半数人值守,半数人登岛轮换休息。 李啸带着郑诗络来到流云岛的制高点上,指着东方烟波浩渺的海面,道:“郑兄,你看,海的那一边,就是我烟波岛,由此而去,不过一日航程。我们历经数代,一直苦心经营,与倭寇大小战斗不下千次,死难部属累计业已数万。朝廷虽然早已忘却我们。可我们从来没有忘记过自己的职责。可是,”他摇了摇头,道:“烟波岛毕竟势单力孤,两年前那一战,我们损失最大的,是岛上上千孩童。釜底抽薪,烟波岛到了我手中,只怕就是到头了。” 郑诗络道:“李兄不必过于悲观,自古天无绝人之路。” 李啸只是摇头,道:“我是烟波岛千古罪人,一死不足以谢罪,只有不遗余力,杀敌自赎。郑兄,不是在下悲观,烟波岛孤立无援,最终被陷也是迟早的事情。烟波岛可能永远也不会被载入史册,我们所做的事,也只有自己知道。人生一世,也就那么回事吧,我们能做到这样,也不枉此生。最可惜的是,前些年倭国内乱不休,那时朝廷要是拨给我们三五万人,以我烟波岛鼎盛之势,一举而灭倭国,并不是什么难事!”说到这里的时候,李啸豪情万丈,直视倭寇如无物。 两人站在流云岛上的最高峰,远天落日斑斑,一片血样的殷红。风吹来,风声呼啸,一如战场的喊杀声。这天夜里,郑诗络和李啸把酒问天,秉烛夜谈。两人先论眼前战事,共商破敌自己之策,而后论及江湖武林,烟波岛的武功自成一家,若放之江湖,绝对也是一门大派。既论武功,也免不了互相切磋。这一切磋,就把已经歇息的池箬客关若飞等人惹了起来,李啸便在岛中演武场上设了擂台,周围灯火通明,以美酒为彩头,一夜直斗到天明。结果郑诗络和李啸打了四次,分别较量剑法、刀法、qiāng法和拳掌功夫,郑诗络赢了剑法刀法,qiāng法大输,拳掌功夫也稍逊一筹。烟波岛有“五龙”、“四俊”、“三杰”,“四俊”随李桐登陆,“五龙”留守本岛,池箬客等人便和“三杰”好好的较量了一番,池箬客赢了一场,关若飞输了两场赢了一场,不破赢两场输一场,众人都大呼过瘾。本来还一直想打下去的,无奈他们已疲劳至极,只好先各自休息。 这一番痛饮力战,众人都睡得甚为香甜。最先醒来的还是郑诗络,不过就算是他,醒来时也已经是夕阳西下之时了。他们住的地方乃是李家军的营房,一张大通铺上出了他们几人,再无其他人的踪影。郑诗络走出门来,门口守卫的两名军士恭恭敬敬的喊了声“郑公子”,他们对他的恭敬不是因为它是可忍,而是因为他和他们的岛主打了四架,各有千秋。烟波岛以武立家,自然也格外垂青武功好的人。 郑诗络笑了笑,想着李啸还约了他打第五场,便准备往演武场而去。走到一半,却遇见了水莲,这丫头看见郑诗络,不由奇道:“咦,郑公子,你怎么还在这里?” 郑诗络更为奇怪,道:“此话怎讲?” 水莲道:“四小姐回来了呀,你不知道?” “四小姐?”郑诗络一时间还没有反应过来,但是他随即想起来,李桐就是烟波岛的四小姐啊。他心中不由一动,忍不住问道:“噢,她人在哪?” 水莲笑道:“在中军大帐里向公子爷禀报军情呢,我看这样吧,你到什么地方等着,我去给你叫她。” 郑诗络微微一笑道:“那倒不必了,先等她事情了了再说吧。”既然是禀报军情,那是不能耽搁的。不知为什么,他现在其实很想见到李桐,回想起来,他有好多次想到过她,在九鼎楼死战的时候都想到过她,最初看到“怒龙”舰的时候,他以为就能见到她了,没想到见到的是她的哥哥。其实见到她又怎么样呢?他不知道,他似乎也没有去想自己这么多次想见她又意味着什么。难道,他早已枯萎的心又活了过来吗?寒稀的音容笑貌又蓦然浮现在他的眼前,寒稀,那是他心底抹不去的痛啊! 恍惚间水莲已经翩然而去,郑诗络却有些不知何去何从。他信步走到了海边,看到码头上除了“怒龙”、“雷龙”两舰之外,还停泊着一艘战船,这艘战船要小一些,不过也比普通的楼船要高大不少。战船的船舷上写着“翔龙”两个字,他可以看到船上有些人影,也有些说话声,那声音却不嘈杂。海面很平静,浪花轻轻的拍打着几条战船的船身。 以郑诗络的内功修为,他很少会在有人来到了他身后三丈之内还不知道,不过,也有例外的时候,比如他正心绪万千又有些茫然出神的时候。如果这个时候有人要从背后偷袭他,即使杀不了他,最少也会让他身受重伤。可是,走到他身后的这个人,却决不会害他。她在离他两丈的地方停下了脚步,可是,她的心跳声却惊醒了他。郑诗络完全是下意识的回过头来,回过头来,却愣在了那里。 出现在他身后的是一个窈窕少女一袭月白色的绸衫长裙,衣襟和裙裾滚着琥珀色的细边,在殷红的晚霞中,这一袭白衣似乎正散发着淡淡的光芒,那一张清爽鲜活的脸上依然绽放着最灿烂的笑容,笑容中充满了喜悦也充满了悲伤,而她的长发在风中飘曳着一整个轮回的心动,她yù言又止,她yù进又退,天上的云彩动起来了,天上的云彩似乎都萦绕在了她的身边。 郑诗络眼中涌起了一种潮湿而柔软的液体,他依然那么淡然的一笑,声调却有些不肯与他配合得稍微走偏了一些,他只是问了一句“李姑娘,别来无恙?”可是他自己都发现自己的声音里也有一种喜悦悲伤和优柔。 远天里,一群一群的海鸟在来回的飞翔。 第八十二章会否来日,同舟天涯? 别来无恙?离别相逢,他就会问这一句话吗?不过,够了。李桐看到了郑诗络潮湿的眼神,听到了他有些走调的声音,这一切便都足够了。李桐是个容易快乐的人,李桐的笑容总是像星光那样灿烂像枫叶那么芬芳像风铃那样清脆,李桐总是清爽明亮得好像天遥地远之外一汪透明的潭水。她走过去,笑吟吟的道:“郑大哥,终于又见到了你了。很多时候我老是担心再也见不到你了,不过我也老是对自己说,不用担心,一定会再见面的。我二哥说我这是傻,可是,难道他就聪明?” 郑诗络被李桐的笑容深深的感染着,不禁一笑,道:“这个,很难说啊。” 李桐道:“怎么,郑大哥也会说这种和稀泥的话?”这话说得郑诗络小小的窘迫了一下,让他再度认清,女人,不管是什么样的女人,嘴上的功夫总是很厉害的,这是她们的天xìng。李桐上一次见到郑诗络的时候伤痕累累狼狈不堪,这一次可不同了,这一次她漂亮得像一串天上遗落的音符。李桐道:“郑大哥,我带你到我的船上看看。”李桐说着快步走在了前面,脚步轻捷得像一阵秋天的凉风。 李桐的船是“翔龙”号,是一条传统的方形楼船,长达二十六丈,宽有六丈,船高达八丈,吃水近两丈,远看时比“怒龙”、“雷龙”两舰略小,走到面前,才发现也比寻常的楼船高大一倍以上。外舷上蒙有铁甲,两侧也有火pào的shè口,主要的动力是风帆,同时也同用船桨。李桐告诉郑诗络说,“翔龙”比“怒龙”和“雷龙”还要快,使他们烟波岛自己造的,花了足足十八年的时间,正好与她同岁。 “翔龙才是我们烟波岛的骄傲,”李桐带着郑诗络上上下下的参观这艘巨大的战船,边走边说:“不像怒龙和雷龙那样是从西洋红毛鬼那里弄来的。打起仗来,翔龙一点也不比那两条船差。本来我们想造十艘这样的船,那样的话跟倭寇的水师打,我们就占尽优势了。可是,以烟波岛的财力人力物力,十八年来造出这么一艘船,就已经很了不起了。两年前那一战,翔龙险些被倭寇夺走,那时它还没有完全造好呢,姐姐也就是为了保护它才死去的。郑大哥,你跟我来。”李桐一边说着话,又把郑诗络带进了“翔龙”号的舰长室(烟波岛水军编制承袭西洋,称谓与中国水师不同),里面挂了一张巨大的海图,海图占据了一整面墙壁。和郑诗络在李啸那里看到的海图略有不同的是,这幅海图所标注的海域还要大很多,海图上画着长长的海岸线,星罗棋布的岛屿,往南有南洋诸岛,往东日本之外和往西则大多还是空白。 李桐道:“这是先父在生之时亲手绘制的海图,先父曾经立志降服倭寇之后出海远洋,看看海的尽头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世界。他到过南洋,见过西洋的红毛,也到过倭国以东的海岛,可是,海太大了,真不知道要多少年才能走得完。先父故去后,我大哥本想继承先父遗志,无奈近些年来和倭寇越斗越凶,大哥战死,我把这张图挂到了这里,总有一天,我们打完了倭寇,我就来继承先父的遗志。当年三宝太监七下西洋,据说远到了红海之滨,红海在哪,我也不知道,不过据说那的人浑身漆黑如炭,不知道什么究竟是什么样子呢,郑大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65 章 你见过吗?” 万里海外,是一个什么样的世界呢?郑诗络没有去过,听李桐说起她的雄心壮志来,他不禁也有些悠然神往。是啊,天下很大,而江湖太小。倘若一生都执迷于恩怨仇杀的江湖之中,会不会很可惜呢?如果真有那么一天,乘风破浪,远渡重洋,会不会很有意思?郑诗络遥想着那未知的情景,不由得觉得心中一片豁然开朗。李桐的问题他当然回答不上来,不过,他含笑道:“没有,我没有见到过那样的人,不过如果有那么一天,能有这样的机会,我倒也很想去看看。” “是吗?”李桐眼睛里闪烁着一种异样的光芒,问道:“郑大哥,你真的这么想吗?” 郑诗络笑着点点头,道:“不过……” 李桐喜悦的笑道:“不用说不过了,只要自己心里面始终相信一定会有那一天,那一天就一定会来的。就像……我不说了。”少女的脸上露出了些羞涩的红晕,她看着郑诗络,满足的叹了一口气,道:“我终于又见到你了。” 夜色已经来临,远离尘世的喧嚣,海上的星空似乎也格外的明亮。那些耀眼的星辰似乎都可以伸手摘到一般。李桐和郑诗络走下了船,沿着岸堤往岛上走去。 郑诗络想到一件事,问道:“李姑娘,天下楼的当家,是你们的大嫂?” 李桐的笑有点苦涩,点了点头,道:“是啊。不过,是还没过门的大嫂。大哥和大嫂自小就订了亲,不过大嫂的家一直都住在泉州。他们家的长辈和我们家的先辈都是莫逆之jiāo,本来说好了他们一成年就给他们完婚的,可是后来先父战死,大哥一面要守孝,一面要苦心经营烟波岛,婚事就被拖了下来。等到他们都过了三十,再也不能再拖了,我们又遇上一场恶仗,大哥也战死了。有的时候,造化弄人,是谁都没有办法的事情。你们是从泉州出海的吧,我刚回来的时候见到水莲那丫头,还没见到大嫂,她也一起来了吗?” 郑诗络看了看她,把他们在泉州的经历给她讲了,李桐清爽的脸上浮现出一片杀气,她什么都没说,不过郑诗络知道,烟波岛和九鼎门的仇是越结越深了。便是郑诗络自己,也把九鼎门当作日后征战江湖的头号目标。但是,那还是以后的事,他们现在面对的,是天xìng凶狂的倭寇。郑诗络问起刘振泰的事情,李桐笑道:“我还是先带你到我哥哥那里吧,你有个好兄弟也到了那里。” 杨选江,郑诗络猜到了他会同李桐一起过来的。 杨选江果然已经坐在李啸的议事大厅里等着郑诗络了,看到郑诗络和李桐一起回来,他疾步走过来,抱拳道:“大哥,咱们终于又见面了。”说的话和李桐很像,情感却是另外一种情感。 郑诗络笑道:“杨大哥,我又何尝不是?见过嫂夫人了吗?”说话的同时,他看到秋雨岚等人也坐在大厅里的,不由笑道:“多此一问,多此一问。” 杨选江道:“多谢大哥关心。刘将军已经恢复总兵之职,统领福建全省府兵卫兵,有大军三万,这一次,咱们可以好好的灭一灭那些狗倭寇!李公子的计策刘将军很是赞同,当下就派了一员参将,带三百精兵,和小弟于李姑娘同来。大家现在都等着你,这一仗,可要好好谋划一番。” 他们说话之时,一个身穿铠甲的将官走过来,对郑诗络行了一礼,道:“福建总兵刘振泰麾下参将邓子龙,拜见郑公子!”这将官也不过二十多岁年纪,既高且瘦,腰悬宝剑,精钢盔抱在腋下,笑容竟似孩子般明亮。 “子龙?”郑诗络笑道:“莫不是三国赵子龙再生?” 杨选江道:“子龙是刘将军手下最得力的一员武将,智勇双全,确有常山赵子龙遗骨。” 邓子龙笑道:“杨将军缪赞了,郑公子面前安敢言勇,杨将军面前又安敢言智?何况还有运筹帷幄的李公子,聪敏机智的李姑娘,以及在座的各位英雄豪杰呢。” 李啸嘿嘿笑道:“各位,好听的话就都别忙着说了,咱们还是先来谈谈松风岛怎么打吧。我派出去的探子已经回来,这个岛确是加藤清正的囤粮之地,他最怕就是有人烧他粮断他后路,所以,岛上的戒备极其森严。驻兵虽说不过五百,却都是一流的倭国武士。加上松风岛三面悬崖,地势十分险要,非常难打。以加藤老鬼的一贯作风,他的本部兵马和守岛军队一定有着紧密的联系,飞鸽,海豚,随时可能将松风岛被袭的消息送出去。从加藤的陆上据点到松风岛,乘他们的铁甲船也就是几个时辰的事情,而藤堂高虎的水师也一直在松风岛附近海域游弋待命,我们要打松风岛,前后最多也就是三到四个时辰的时间。否则,倭寇援兵一到,我们反有被围歼的危险。” 邓子龙道:“陆上的倭寇公子不比太担心,近日来我们将军连续发动攻势,藤堂的军队疲于应战,没有什么人手可以调过来。更重要的是,他们的退路已经被我军切断,轻易间想突围而出,只怕也没那么容易。” 李啸点头道:“那么海上我们的舰船可以和藤堂的水师相持足够的时间,如果这样的话,九成的把握是有了。” “等一下,”郑诗络道:“邓将军,你确定加藤的后路真的被断了吗?如果他们不直接走来路,而改走泉州呢?” “泉州?”邓子龙有些疑惑的看着郑诗络,道:“从陆路经泉州再出海,要两三天的时间,而且泉州府尚有三千府兵,也没那么容易就让他们通过。等等,”他说着看了看杨选江,道:“我们在东北方向的防卫的确不算强,而加藤近日也都有往这个方向突围的征兆,难道说……” 关若飞大声道:“很简单,泉州有内应啊!” 邓子龙和杨选江的脸色同时一变,杨选江道:“若果真如此,加藤只怕已经作好逃跑的准备了,一旦他们逃回海上,我们的水师奇缺,就只能让他跑了。子龙,速把我们信鸽放出去告知将军。此外,松风岛我们也必须马上动手,再迟,情势就大有不同了!” 李啸道:“在下昨日夜观天象,明日松风岛海面将有大雾,最宜突袭。不行的话,我们只有强攻。烧掉他的军粮,加藤就算逃到海上,也回不了他的倭国!” 第八十三章怅秋风,连营画角 松风岛上的倭寇有五百人,且多是浪人武士,战斗力无疑是很强的,加上岛上的易守难攻的地势,如果要发动强攻的话,至少要有敌人两倍甚至三倍四倍的人数才有把握。而目前他们显然并不具备这样的战力,他们所能调动的兵力,“怒龙”、“雷龙”、“翔龙”三舰可抽调水兵四百人,杨选江邓子龙带来的官兵三百人,流云岛守岛军士三百人,勉强可达倭寇的两倍。以这样的兵力,难以保证强攻得手。他们所能倚重的,就是三艘战舰上的西洋火pào,而且pào弹还必须有所保留以应对藤堂高虎的舰队。而对于烟波岛来说,他们最大的问题就是兵源,孤立海外而又连年作战,他们的兵源早已枯竭,两年前他们上千孩童死于倭寇之手,新生儿十年之内已无补充上来的可能。而他们再也不会有十年的时机等待,人是打一仗就少一些,直到最后全部战死。这也许也是他们的宿命吧。 郑诗络道:“李兄,在下倒有一计。其实说起来也很简单,就是声东击西,拿一部分人在正面佯攻,再挑选一队精锐从背后潜入。只要把粮食烧着了,岛上的倭寇必然大乱,而我们大可趁乱击杀之。” 李啸道:“这个办法我不是没想过,不过松风岛除了南面滩头之外,其余三面皆是悬崖峭壁,最多也就是几个轻功极高之人能攀岩而上,但是,几个人上去,只能陷入重围无法自拔。” 郑诗络道:“就算如此,至少也能分散倭寇的兵力,以利正面我军突破。在下以为,这不失为一个可行之计。” 李啸看了看他,摇头道:“这无异于把这数人直接送进死地。” 郑诗络昂然一笑道:“置之死地而后生,李兄,在下愿担此任。”他提出这个主意是就已经想得很清楚,这个任务,他义不容辞。接着补充了一句道:“我们可以带上绳索,先上数人守住,再上数十最精锐的战士,从内部搅乱倭寇的部署。哪怕只吸引到他们五分之一的兵力,对正面我军的突破都大有帮助!” 苏浣纱轻描淡写的道:“说到武功,我不敢说什么,不过,这个任务,少不了我。” 池箬客哈哈一笑道:“我的轻功在我们几个里面可以排第三,看来也少不了我了。” “等一下,”李啸道:“在下还是不赞同此计。我们可以加大pào火攻击,不过突袭必须缩短时间,最多也就是藤堂高虎带他水师过来之时,咱们丢人一些直接不战而退也就算了。” 杨选江道:“李公子,咱们要杀倭寇,也要减少自身的伤亡。以大哥他们的武功,不敢说以一当百,至少杀他几十个是没问题的。只要倭寇乱了阵脚,前面就有机可趁并且能减少更多的伤亡。这一计虽然不是什么奇谋,但是很实用。李公子,战场上没有那么多顾虑,我看就这样吧。三军不可无帅,此战还要以李公子为统帅,总领全军,一战而胜,别无退路!” 李啸看了看他们,这条计策可以说是目前所能想到的最好的计策了,如果只用他自己的人的话,他一开始就会如此安排以少数精锐兵力袭扰后方,造成敌军的混乱,再以正面的强大攻势加以配合,能够最大限度的保证胜利和减少伤亡,任何一个统帅都会这么做的。问题在于,他不愿让郑诗络他们去送死,尽管他们的武功很高,这一去多半仍然是送死。郑诗络要是死了,他小妹怎么办? 李啸还在犹豫,李桐则道:“哥哥,这是目前最好的一计,你还有什么好犹豫的。郑大哥他们武功卓绝,一定能担此重任。你是统帅,你就发令好了。” 李啸看着她,做兄长的,岂会不知道小妹这时候想的什么?但是,让她也加入其中,一起去送死? 李桐笑道:“区区几百个倭寇,有什么大不了。不要这么婆婆妈妈的,大家都看着你呢。” 李啸可笑不起来,郑诗络他们的武功高不假,以他们这些人行走江湖不说无敌天下,至少化险为夷的机会是很多的。可眼下的情况很不一样,他们将以数人之力迎战十倍二十倍的倭寇,还有面对复杂的地形,未知的局面,并且,这些浪人武士的武功也不差,以加藤的作风,许多要害的地方必定设有机关,暗藏忍者。这种任务不是说完事了就可以走人,而是尽最大的力量去杀伤敌人,以最少的伤亡换取最大的胜利,除非他们能坚持到最后我军主力部队攻陷全岛,否则他们就只有战斗到死。这一点,李啸很清楚,无疑郑诗络等人也很清楚。 郑诗络道:“杀敌报国,死而无憾。李兄,你就下令吧!” 李啸转身看着他派出的探子回来后绘制出来的松风岛地图,思考了一下,道:“这样,杨邓二位将军,正面由你二人指挥,我的副将会协助你们,我带一队五十人的精锐由北面峭壁潜入,待岛上火起之后,三舰pào火齐shè,你们带主力部队强攻松风岛!” 杨选江摇头道:“三军不可以无帅,你必须坐镇指挥。” 李桐道:“哥哥,别这么拖泥带水的,这不像你。我看也不必再说了,大军由哥哥坐镇指挥,杨、邓二位将军为副将,三舰pào火齐shè的同时,便率本部兵马乘艨艟战舰快速接近松风岛,pào火一停,即刻登岛。这是一场硬战,前面后面并没有多大分别,正面既是佯攻,其实也是真攻,拖住倭寇的主力,而另外一队人则乘势从北面悬崖登岛,潜入岛中腹地烧粮。任务完成,即刻撤走,两路人马均不必恋战。我们可撤至附近海面隐藏,等藤堂高虎的水师前来救援松风岛时再给他突然一击。” 郑诗络笑道:“李兄,令妹的思路可比你清晰多了。” 李桐嫣然一笑,道:“多谢郑大哥夸奖。不过,偷袭烧粮的任务九死一生,我想,人选第一是要武功轻功都好,第二嘛,就看个人意愿,不可强求。” 郑诗络道:“反正,我是一个。” 李桐淡淡笑道:“我和你一起。” 苏浣纱嘻嘻一笑道:“不要嫌我碍事啊,我也去。” 不破合十道:“阿弥陀佛,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 池箬客道:“现在是我有点碍事了,可我还是要去。” 关若飞道:“大池塘都去,难道能少得下我?” 苏浣纱道:“小飞不能去。” 关若飞眼睛一翻,白道:“为什么?” 池箬客鼻子里哼了一声,道:“你的小新娘身上有伤,你想抛下她不管?才成亲呢小子!” 赵雨淅红着脸,道:“池大哥,你不要取笑我表哥,这一仗他要是因为我不去,他以后一定会怨恨我。” 关若飞道:“放心,打那些狗倭寇,我一定毫发无损的回来。”他拍了拍破天刀,道:“这玩意是干什么的?杀猪的,倭猪!”说着满不在乎的嘿嘿笑了起来。 秋雨岚也默默了站了出来,却有一个人道:“这位夫人不能去。”这人和他们虽然并肩作战,却还是连大多数的人名都叫不上来,这是曾经武林六大世家之一的河间鹤唳山庄当今的掌门人季氤氲。她的气色看起来仍然不是很好,笑容清冽而孤寂,看到众人的眼光都投到她身上,不紧不慢的道:“夫人有喜了。” “什么?你说什么?”杨选江闻言大喜,黑瘦的脸膛泛起了一阵兴奋的红光,几步走到秋雨岚面前,抓起她的手问道:“真的吗?岚妹?这是真的吗?你怎么不早说呢?” “我……”秋雨岚真不知道怎么说,其实她自己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66 章 不是很清楚的,只是觉得最近身体老是不舒服,却没想到这上面来。同船而来人中,聂倩娘没有去注意她,赵雨淅太小还不懂,苏浣纱心事重重也没有发现。倒是和他们并不熟的季氤氲发现了她的情况,季氤氲懂得一点医术,一看就知道了。她说了这话,便默默地走到了郑诗络等人一边,以她的身手,加入到这支突袭队伍里,自然也是无可挑剔的。她依然孤单,她的眼帘依然低低的垂着,似乎谁都没有多看一眼的样子。 众人便都来恭喜他们夫fù,大战之前,这也算是一个好兆头呢。秋雨岚既然不能去,杨选江自然站了出来,他知道大家会反对,便只说了一句话道:“我杨家有后,在下比诸位都有资格前往一战了。”这样的说法显然有些强词夺理,这种时候他有的是理由推到后台,但是,他不能这么做。 杨选江走到季氤氲面前作了一揖,道:“这位姑娘,虽然还不知道你的贵姓芳名,但杨某在此先谢过了。”季氤氲淡淡道:“夫人前日力战之后气血颇有损耗,只怕得好好的调养才行。不然以后孩子只怕难免体弱多病。先生此时不应该离开。”杨选江道:“谢过了。”他回头看了看秋雨岚,秋雨岚安然的笑道:“我懂。” 杨选江感到身后一股暗风袭来的时候暗道不妙,但是他转身出掌显然已晚,他的武功本来就比不过郑诗络,又落了后手,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被郑诗络的天蝎尾指点中穴道。 郑诗络微笑道:“季姑娘说得对,这时候再让你去,就是做兄弟的不对了。你要真把大家当兄弟,就该体谅我们的心情。这可是件大好事,说明我红叶江湖后继有人,人丁兴旺。” 苏浣纱笑道:“不过,孩子以后可不能长得象你,象秋姐姐那么美就好了。我要当姑姑!” 和他们同行的还有一个林恩瞳,林恩瞳还是从头到尾没有说过一句话,她走向他们时池箬客道:“你也有伤,不能去。”说话的语气象命令,声音却有些柔和,虽然这是潇湘公子惯有的柔和。林恩瞳看着他,池箬客又道:“我们不能分心照顾伤者,必须是最精锐的力量。你原本也可以的,不过,你受伤了嘛。就和赵姑娘一起陪护着杨大嫂吧。”林恩瞳伸手比划了一下,池箬客没有明白她的意思。明不明白并不重要,他笑了一下,看见林恩瞳的眼睛有点红,不禁有些心动。 “潇湘公子,果然多情啊。”说着话走过来的是聂倩娘和水莲主仆二人,不过,她们都换上了一身劲装,背上背着包袱,不知道里面装的是什么。 李啸和李桐齐道:“大嫂,你怎么也?” 聂倩娘道:“不必多言。四俊也跟着去吧,带上你们各自的部曲。”烟波四俊最初是聂倩娘娘家那边的人,虽然过来多年了,在他们心目中,聂倩娘也仍然是主人。四人的身手自然是不必说的,他们各自有四名部曲,也是一等一的好手。 郑诗络、李桐、苏浣纱、不破、池箬客、关若飞、季氤氲、聂倩娘、水莲加上四俊十六部曲一共二十九人,组成了这支突袭小队。李啸眼看时间已经不早,便不再多言,下令整队上船,准备强袭松风岛。 第八十四章直挂云帆济沧海 深夜,一支船队悄然前行。领头的是“怒龙”、“雷龙”、“翔龙”三艘战舰,后面跟了二十余艘中小型快船,载着千余名烟波岛和官兵组成的联军快速的驶向倭寇的囤粮基地松风岛。船上的灯火全灭,在黑暗中完全靠舵手的驾驶经验前行,接近目的地时有一两艘船迷失了方向,但是都在战斗打响后赶了过来。 这一次战斗的统帅是烟波岛的当家李啸,为了突袭的成功他严令禁绝灯火,一方面是为了避免被发现,另一方面也要求所有兵士安心休息,养精蓄锐以待决战。他的船舱里拉上了厚厚的黑布,点了一盏灯,就着那张简易的地图思考着最后作战的细节。留在他船舱里的只有邓子龙、郑诗络等数人。郑诗络的意见是等他们潜上岛去,引发岛上的混乱后再发动正面进攻,打他个措手不及。但是李啸和邓子龙都不同意这么做,此战的重点是烧毁倭寇的军粮,如果能乘势一举拿下松风岛当然更好,如果不能,只要烧掉军粮也可以达到目的,因此郑诗络他们的行动应该在攻击发起后,倭寇的注意力完全被吸引到正面的时候展开。对于行军作战,郑诗络自然不如李啸他们在行,何况他还要服从统帅的命令。他知道,李啸这么做的目的还是不希望他们死在松风岛上。 李桐也在场,不过李桐没有多说些什么。她的任务是为小分队准备好一切物资,比如攀岩的绳索,引火的清油之类的东西,从李啸的船舱出来,她就得把这些东西都分发到每一个突击队员的手上。她最后一个找到的是苏浣纱,是在“怒龙”号高高的桅杆上找到她的。 苏浣纱坐在高高的桅杆上,似乎心事重重,又似乎一片空白,李桐跃上桅杆的身法很漂亮,要是在平时,她免不了会赞叹一番,可这次她就没注意到。李桐上一次没有见到苏浣纱,不过,她对她一直都有印象。那时候郑诗络池箬客他们全都为她担心着。苏浣纱给李桐的感觉和想象里的差不多,不过更加忧郁一些,总有想不完的心事的样子。李桐上了桅杆,就挨着苏浣纱坐下,问道:“想什么呢妹妹?” “妹妹?”苏浣纱看了李桐一眼,不禁有些好笑的道:“你该知道我比你大。” “是吗?”李桐笑道:“我不觉得。” 李桐的笑容真是漂亮啊,连苏浣纱也觉得她的笑容很有感染力,尽管夜色很浓,她还是看到了一种光芒四shè的笑容。这种笑容是天生的,是上天的一种恩赐。苏浣纱也不禁一笑,问道:“你都是这么欢乐的吗?妹妹。” 李桐道:“我也会哭啊,不过不大会发愁。” 苏浣纱道:“年轻就是好。” 李桐大乐,道:“好像自己很老似的,我知道你比我最多也就大一两岁嘛。你老是心事重重的样子,当然笑不起来了。人家都说,有心事不要憋在心里,说出来就会好受一些。就算不愿跟人说,也可以跟星星,跟海,跟风说,总之,不要把自己闷坏了。” 苏浣纱苦笑道:“说了有用吗?” 李桐反问道:“不说又有用吗?” 苏浣纱摇了摇头,她心里想,有很多事情,其实说不说都没有用。 李桐道:“不一样的,你说出来,别人可以给你想办法,就算没有办法,至少也知道你究竟在想什么。我觉得要说心里苦呢,我大嫂心里是最苦的,可是,她能把自己心里的苦转移到别的事情上。既然要活着,还是不要为难自己比较好。” 苏浣纱道:“那好,我问你,如果你发现自己喜欢上一个自己不能喜欢的人怎么办?不要说喜欢就说出来,说出来也是自寻烦恼不是更为难自己吗?就像你,你喜欢我大哥,我看得出我大哥也喜欢你,可是,如果你的喜欢最终什么结果也没有,你还会这么快乐吗?你会说你依然会快乐,可这是真的吗?” 李桐看着她,想了一想,道:“我没有想那么多,因为不想,所以也就快乐了。你呀,就是瞻前顾后,想得太多。” 苏浣纱幽幽的道:“不是我想得多,我只是没办法。桐妹妹,我跟了大哥也有一段日子了,老实说,我也没有看到他开心的笑过。不过现在好了,看到你,就知道他早晚会真心的笑起来。以后,可要麻烦你照顾他了,有你这么一位大嫂,我也放心了。” 苏浣纱说得这么直接,李桐的脸一下子就红了,尽管有夜色遮挡,苏浣纱还是看了出来,笑道:“小丫头还害羞呢,我还以为你什么都不怕的。” 李桐就一翻身跳下了桅杆,这时候苏浣纱才赞道:“好身法!”尽管她还是什么都没说,但她还是轻松了一些。她想自己该向李桐学学,想那么多做什么呢,也许,明天的这个时候,自己就已经不在人世了。他们所要面对的,绝对是一场至为惨烈的厮杀。死?死就死吧,也许那并不是什么坏事。想着,她便也跳下了桅杆,突然有点可惜,也许朱雀门的轻功,就怎么失传了。早的时候,她还想找天教的迦偻罗王比试比试呢。 因为人多,船上的舱位也就很有限,不过,就是在有限的舱位里面,还是专门腾出了几间来让屈指可数的几位女宾休息,至少,她们是两人一间的待遇。不像那些水手兵士们那样几百号人挤在一间大船舱里。和苏浣纱同住一间的是说话不多气色不佳的季氤氲,怎么说也是曾经显赫一时的世家掌门,季氤氲很少说话给人的感觉不是沉默而是一份沉稳,尽管她年纪也不大。苏浣纱看到季氤氲突然想起来,自己也算是一派掌门呢。想到这里便笑了,尽管笑得很是苦涩。 季氤氲也没睡,在盘膝运功,看到苏浣纱进来了,便收了功坐起来。似乎犹豫了一下,苏浣纱感到她好像有话要说的样子,问道:“季姑娘,有什么事吗?”想着她仗义出手,言语中有一种感激崇敬,还多了一分温柔。论年龄,季氤氲和苏浣沙也差不多吧,可是,苏浣沙的柔和让她感到了一种温暖,从小就没有得到过的母亲姐姐般的温暖。当年的武林六大世家,江南水家,洞庭冷家,挽霞山庄叶家俱灭于鬼教,鹤唳山庄原本人丁不旺,她的父亲死后大多数人都走了,如今只剩下一个虚名而已,这个掌门,她本来也没有什么兴趣做。她只是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江湖么,江湖好像与她没有太大的关系。她甚至有点不明白自己是怎么上了这条船的,可是,这却是一件让她高兴的事情,因为这完全是凭着她自己的意愿做的一件事情。她知道她不属于他们这一群人,知道没有多少人关注她,可这些都不要紧。她一直很少说话,可其实她一直都很兴奋的。 “嗯,”季氤氲还在想怎么问这个问题,吞吞吐吐的道:“这个,苏姑娘,我是想问,那位李姑娘,和郑公子,我没别的意思,就是随便问问,他们是……”这个,该怎么问呢,有点难以开口。 苏浣纱就明白了,不过,这个问题也不大好回答。 季氤氲随即道:“我觉得他们看起来挺般配的,郑公子的落拓荒寒,李姑娘的清爽明亮,正好可以互补。要是他们一起携手江湖,也该是一段佳话。” 苏浣纱笑了笑,道:“季姑娘,等打完了倭寇,我们再回江湖的时候,你也和我们一起吧。老实说,这个江湖也该注入一些新鲜的东西了。终有一天,红叶为盟,号令天下会成为这个江湖最惹眼的风景。让那些积重难返的名门大派都作古算了!” 季氤氲明白苏浣沙的意思,随即笑道:“说得好呢,这个江湖早该换一番气象了。红叶虽少,早晚必飘满江湖。我拭目以待。”好歹也是一派掌门,这么说也不能随随便便的就做人家的手下吧。红叶飘飞,会有这么一天吗?自己又能看到吗?“不管怎么说,能遇见你们,是我这辈子觉得最有意思的一件事。”这话说来,怎么都有些异样。 也许是上天有意帮忙,一整个晚上,他们的船都是顺风,船帆吃得很满,至少比预定的时间早了一个时辰到达。临近黎明的时候,海面上起了很大的雾,几丈之外就很难看到东西。船队停下了准备了一下,派出小艇侦查,才发现几乎就到了松风岛的门口,距离也就两箭不到三箭之地,岛上的人则完全没有发现他们。于是开始往火pào里填充火yào,准备就抵近shè击,同时,准备突袭的小艇也悄悄的放了下去。 李啸站在“怒龙”号的左舷,站在一排西洋火pào的旁边,pào手都已举着火把,只等他一声令下就点火开pào。他右手抱着头盔,左手按着腰间的剑柄,在默默的盘算着突袭小队出发的时间,同时听取各条船的情况报告。 “报!”一个衣甲整齐的军士从一艘小艇上等上“怒龙”,快步走到李啸身边,铿锵有力的道:“雷龙舰准备完毕,请公子下令!” “报!翔龙舰准备完毕,请公子下令!” “报!有一艘艨艟战船掉队,其余准备完毕,请公子下令!” 时间差不多了,李啸抬头看了看天色,东边有一点微弱的红光,太阳出来了,但是阳光很难刺穿浓浓的雾。 目标再次确定,李啸对几个传令兵道:“各归其位,听到三声号pào,各舰火pào齐shè,艨艟船快速冲岛!” “得令!” “传我将令,开pào!”李啸的手举起挥下,三声pào响震散了空中的浓雾。紧接着,一阵阵排pào打响了,在很近的距离内,三艘战船的火pào齐shè,雾气虽浓,但是不远处岛上的火光依稀可见。巨大的bàozhà声,似乎将海浪也惊了起来。紧跟着pào声,准备登陆作战的艨艟战船也迅速的向前开进,海面上响起了呜呜的螺号声。 李啸下的最后一个命令是岛上倭寇,格杀勿论! 第八十五章松风岛上倭奴狂 “雷神”立花道雪。除了少数的几个人不服气之外,他几乎就是公认的日本第一剑客。立花道雪不知道投奔丰臣秀吉主公究竟会给自己带来什么样的影响,他只知道主公的野心很大,不但要统一全日本,还要把手伸到大明国的土地上来。对于立花道雪而言,投奔这样一位主公很可能意味着这一生飞黄腾达,享用不尽的荣华富贵,但也可能功败身死。他对财富看得并不重,更无所谓生死,他感兴趣的只是主公的野心。这一次,他是主动请缨,随加藤清正主将“出征”到大明国来的,但是,他没想到加藤没有让他随军登陆,而委派他守卫一个方圆只有几里地的小岛。加藤说守卫松风岛的责任至关重要,必须要忠诚、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67 章 武艺、才智都是第一流的人物才能担当,而他的军种只有立花道雪够得上这个资格。加藤的话说得非常好听,但是立花总有些怀才不遇的感觉。 这个岛上除了供应整支军队所需的粮食外,还关押了一批中原的武林人士,这些人都是被各种手段生擒之后送到这里来的。 立花道雪这个人没有别的爱好,最感兴趣的一件事情就是练武。这个岛上别的没有,关押的那些武林人士却是他最好的解闷的对象。只要他感到闷的时候,他就会提出一两个犯人来和他比武,结果都是被他杀了。不知道加藤把这些人弄来究竟想干什么,更不知道加藤回来发现这些人少了很多会不会暴跳如雷。如果他一定要说,也就怪这些人太无能,一问起来就是这样掌门那样宗师的,可是一打起来没有几个人过得了他十招。这些人,还能有什么用呢?加藤在陆上仗打得不时很顺,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回来,到那时,万一这些人都给他杀光了怎么办呢?他真希望能遇到一个能与他认真较量一下的高手,不过,这些人现在剩下还不到三十人,机会已经不多了。 这点晚上,立花道雪喝了一些清酒,又觉得闷了,尽管白天的时候他才杀了一个人。那人自称什么五虎门的掌门,说自己是一流高手,可是还没三招就给他劈了,搞得他很扫兴。他还想再找一个人来试试,又觉得不饱希望,不是说中原武学博大精深吗?难道都是浪得虚名的?手里提着一瓶酒,他便又往地牢走去。 地牢的两个守卫看见他,巴结的笑道:“立花大人,这个时候还来,手又痒了?”另一个道:“看来又有一个猪猡过不了今晚了。” 立花道雪闷着声不说话,这件事越来越没意思,不过,他还是宁可找个人来杀也不想呆在屋里,天气似乎也不是很好,粘呼呼的好像空气都变成了浆糊。地牢里的空气当然更坏,但是里面有一股血腥味很能刺激他,他一闻到那种味道就会兴奋起来。可惜加藤不让在岛上放些女人,否则,杀了人再去和女人快活,那可就是人间最大的幸福了。 地牢并不大,本来有两间,但是立花道雪把其中的一间作为比武场,另外一间则密密麻麻的挤了几十号人。开始的时候更多呢,到现在几乎少了一半了。那间作为比武场的牢房里燃着飘忽不定的灯火,好像一种诡异的表情,牢房的地上墙上都血迹斑斑,空气中充满了刺鼻的血腥。 立花真的是一闻到血腥就兴奋起来,刚才的烦闷一下子抛诸脑后,叫随从打开牢门,cāo着半生不熟的中国话道:“你们的,谁,自愿出来,让三招。”最开始的时候,他每天来提一个人,最近几天来,他每天都要来两次,杀两人。这个晚上,不知道为什么他有种想把这些人一个个全部杀死的念头,他会一个一个的给他们机会,让后一个一个的把他们都杀死,每天杀一两个,实在也太不过瘾了。 而被关押在牢中的人最开始见到有人被杀还恐惧,还惶惶不可终日的害怕下一个就轮到自己。后来看得多了也就麻木了,反正都是死,早死了也早投胎。何况这样被当作牲口一样的关在一起也是生不如死,他们大多数人都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怎么被抓到这里来的,有的是被人下了yào,也有的被人偷袭,更没有人知道他们被关到这里的原因究竟是什么。就是为了给这个疯子一样的倭寇杀戳取乐的?原因看来已经不重要,因为结果怎么看都只有一个。 一个精瘦的汉子先走了出来,此人是江南一个颇有名的镖师,在保一支镖的路上不明不白的被人掳了来,直到今天他都想不明白自己究竟是怎么遭的道儿,保镖的从来都是小心又小心的。他不像别的人那样麻木,他还一直盘算着要怎么逃出去呢。这么些天来,他一直缩在角落里养精蓄锐,一直在等待机会。他知道这个倭寇的武功很高,但是他对自己也有信心,尤其是他看到这倭寇喝了酒,还口出狂言说先让三招。好,三招差不多够了。 立花道雪看着瘦镖师,嘴里喷了一口酒气,冷笑道:“你的,不怕死?” 瘦镖师道:“别那么废话吧,是不是还像你之前所说的,打赢了你就可以走。” 立花道雪轻蔑的一笑,道:“可以。” 瘦镖师道:“我要兵器,判官笔。”他们被抓来的时候他们的随身兵器自然也被带了来,堆在角落里什么都有。立花道雪努了努嘴,示意他自己去拿。瘦镖师在那堆兵器里找到了一支铁制的判官笔,虽然不如自己那支称手,但是也还将就。立花道雪的剑术他看了很久,他认为,只要躲过立花最开始最凶狠凌厉的三招,他就有机会立于不败之地,现在立花托大的说先让三招,瘦镖师感到,机会终于被等来了。 这种比武,不需要什么礼节招呼,瘦镖师拿了判官笔,略一沉吟,提了一口气就突然出手。他用的是太行山麒麟观宁虚道长创下的溪梅笔法,招式既有道家的宁远冲淡,又有隐士的闲逸疏散,兼有至为上乘的点穴手法。这套武功他未得宁虚道长的真传,可是,也算是学得形神俱似。只可惜他的脚步太沉,身法上显得差了不少。 立花道雪既然敢说让三招,自然对中原的武学颇有了解,知道判官笔一类的武器主要走的就是轻灵快捷的路子,以点穴制敌为主。瘦镖师的溪梅笔法让他觉得眼前一亮,但是随之又不以为然。想来是这镖师武功学得不到家,又急于抢攻,下盘根基不稳的漏洞一下子就被立花看了出来。他说了让三招,自然也不急着出手,只是把剑抱在手中,直到瘦镖师的判官笔几乎点到身上时,才一侧身让开。瘦镖师一招不中,第二招再出时就更为仓促了,大概是太想抓住这个机会逃出生天,免不了心浮气躁。紧跟着第二招又落空,简直就慌乱了起来,第三招险些发不出去。最后勉强又发了第三招,却远不如第一招凌厉。 三招,立花道雪都让过了,三招之后自然就轮到他出手。不过似乎没有人看到他出手,瘦镖师就突然停住了,停顿之后头颅也掉了下来,一道血箭从脖子里直喷牢顶。立花还是抱着剑,颇为欣赏的道:“不管怎么说,你还是这么些天来第一个让我出新招的人。”他这话是用扶桑话说的,他的随从自然没口子的赞个不停,地牢的那些人却完全没有明白。他们只知道,瘦镖师又成了一个牺牲品。 立花道雪看着牢笼里的人,狂傲而冷漠的喊道:“下一个,五招。” 立花的副将羽柴次郎来到地牢的时候,里面已经有接近十人倒在立花的剑下了。羽柴刚刚去岛上巡视回来,岛上一切都很平静,海面上有风,渐渐开始起雾的样子。如果雾大的话,他们可就要多加小心了,因为这样的天气和有可能会有敌人来偷袭。明国现在没有什么像样的水师可以拿得出来,但是他们还有一个很大的敌人,就是烟波岛上的那支孤军作战的军队。他是副将,有责任提醒立花道雪加强戒备,还有,这家伙杀人杀伤了瘾,地牢里的中原武人就快给他杀光了,这可不是件好事。 “立花君,”羽柴次郎看着满眼红光的立花道雪,皱着眉头道:“这些中原武人是加藤大人按照丰臣秀吉主公的意思捉到这里来的,很可能有很重要的用处,你可不能把他们都杀了。” 立花道雪看到羽柴,兴奋的一抬头,完全没有听到他说的话,招呼道:“刚刚遇到两个武功还不错的,你也来过过瘾吧。” 羽柴次郎摇了摇头,把他的话又重复了一遍,立花道雪道:“能有什么用?留下来也只是浪费粮食而已。我今夜就要将他们全部杀光!” 羽柴道:“这样的话,加藤大人那里怕是不好jiāo代啊。” 立花道:“这个,你就不用cāo心了,我自己会说明白的。” 羽柴又道:“还有,海上的天气似乎有些变化,我们还要加强戒备,立花君作为主将,怎么样也该去巡视一下吧。” 立花道雪直摆手,道:“这个事情不是你负责吗?你就先去看看,我稍候再来。”看来,他真是杀气了xìng子,轻易不会离开了。羽柴次郎知道他是丰臣秀吉主公面前的红人,就是加藤大人也不敢拿他怎么样,自己也就不再多说了。何况,在他看来,这些明国的贱民死了也没什么大不了。 羽柴次郎来了又走,立花道雪再次把目光投向地牢里,这时,地牢里只剩来了二十来个人,感觉一下子空旷了许多。他看见最里面蜷缩着一个瘦小的身影,这样的人他本来是不感兴趣的,但是他发现这个人身边还有两个人,那两个人神情紧张的守护他的样子,让立花觉得那人恐怕还有点意思,就把手一指,又cāo起半生不熟的中国话说:“你的,出来。” 第八十六章香如故 立花道雪连着喊了两声,那几个人都充耳不闻,蜷缩在角落里那个好像很冷,紧紧地抱着自己的双臂。而他旁边的那两个人索xìng挡在了他面前。事实上,这样做的用处适得其反。只能是立花道雪更加的注意他们。他冷冷的笑了一下,手一挥,几个贴身武士就冲进去提人。 反抗是意料之中的,那两个人的武功不弱也是意料之中的,不过能作为立花道雪的贴身武士,武工自然也不会差到哪里去。而更为重要的是,这些被关在地牢里的人进一个月来每天都几乎只吃到小半碗稀饭,还能站起来已经说明他们过人的体力了,那些敢于出去和立花道雪拼死一战的人更多的也就是靠一种精神在支撑,若说真正的战斗力,他们每个人最多也就还剩下不到两成。 几个武士手里拿的都是一尺来长的短刀,在近身搏斗中,这种短刀的杀伤力无疑是最强的。而他们的对手不但手无寸铁,脚下还套着铁链。所以,反抗的结局无疑例外的就是被短刀刺穿心脏,倒在血泊之中。里面那个人扑到同伴的尸体上说了些什么,想哭又不敢哭的样子。可是他说的并不是汉话,当然也不是扶桑话,不过这都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这是一个女人。 立花道雪的武士们立刻就兴奋起来了,这是一个女人,尽管她看上去满身泥污,脏得简直令人有些恶心,可她是一个女人。这个岛上已经很久没有看过女人了。立花道雪更加兴奋,他把手一挥,亲自进去提人。那个女人最后的时候还想拼死一搏,她去抢一个武士的刀,可是,所有这些努力不过是徒劳而以。立花道雪反剪着她的双手,直接就把她抱了出去。这下好了,有了女人,他就没兴趣再去杀那些人了。这个女人看起来很脏,但是洗干净了一定不错,立花道雪捉住她的时候就有这种直觉。 女人徒劳无益的挣扎着,嘴里不停的喊着什么,听起来她说的好像是朝鲜话,可是,那些对立花道雪来说都不重要了。岛上有一股泉水,是岛上淡水的唯一来源。立花道雪抱着这个女人直接往泉水那走去,然后就把她扔进了泉眼下面的小潭里。女人依然在挣扎,不过她一身破烂的衣服很容易的就被立花道雪一片片的撕破了,他一点都不着急,感觉像洗碗一般,看着那种莹润光泽的洁白肌肤一点一点地浮现在他的眼前。他果然没有看错,这个女人的遍体污泥是刻意弄上去的,她要遮掩的,是她绝美的身姿、肌肤和样貌,只可惜,这些花招在立花道雪的面前实在太不值一提。当他这个女人洗干净揪出来的时候,他险些愣住了,他知道中国话里有一个词是专门用来形容美女的,那个词似乎叫做倾国倾城还是什么,反正,无论什么样的词用在这个女人的身手都不为过。这时候他的yù望反而退到了后面,他就像看一看这女人到底有多美,想起岛上有的是劫掠来的绫罗绸缎金银珠宝,就把他的外衣脱下来吧她给裹上了扛回去。 回到住所里,他让人去把那些最好的衣服首饰拿来。拿来了,他就叫这女人自己妆点,他转身出来。立花道雪这时候的心情好极了,摆在他面前的是一道最可餐的秀色,不过他没必要那么快就把她吃下去,他有的是时间慢慢的来享用。只可惜岛上没有女奴,这样的美人应该有女奴服侍她。 正当立花道雪美滋滋的准备享用他的盛宴的时候,那个他一直都不喜欢的羽柴次郎又来了。他最看不惯羽柴次郎那种遇到一点鸡毛蒜皮的小事就惊慌失措的样子就像他现在。 “立花大人,”羽柴次郎有些焦急的道:“海上起大雾了。” 立花道雪鼻子里哼了一声,问道:“那有怎么样?” 羽柴次郎道:“我刚才去巡视的时候发现岛上有人登上来的痕迹,很可能是敌人派人来侦察过。我们,我们应该立刻派出小艇出海查探,岛上也应该马上进入最高的戒备。我担心会有敌人来偷袭。” 立花道雪不是草包,他的情绪很快就冷静了下来,羽柴也许过于小心了,但是,这种事不能大意。任何一点马虎都会给他们带来灭顶之灾。“敌人?”立花道雪问:“你是说,烟波岛上的那支军队?” 羽柴次郎道:“很有可能,前些天腾堂阁下的运粮船被袭击了几次,说明那些人一直在寻找我军的囤粮之所。” 立花道雪想了想,道:“如果真是那些死硬的家伙,我们倒必须做好准备。好吧,我们再去巡视一下。”他回头看了看他的屋子,不知道里面的情景该有多香艳呢,唉,这个时候只能先把这件事放下了。他吩咐他的几个手下说:“看好里面的人,要是她少了一根汗毛,我都要你们的命!” 立花道雪跟着羽柴次郎来到北岸的悬崖边,在一棵树上发现了绳索捆绑过的痕迹,被挂烂的树皮还很新鲜,证明来人才离开没有多久。北岸是一片峭壁,从这样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68 章 的地方也能爬上来,他们的敌人实在不容小视。立花道雪问道:“羽柴君,你有什么看法?” 羽柴次郎道:“很显然,北岸需要加强守备。如果敌人从这里潜入,离我们的粮仓就太近了。” 立花道雪道:“那好吧,就把你的卫队调过来,够吗?”这句话问得羽柴有点不爽,立花的表情显示他对羽柴的卫队很不放心的样子。羽柴本来并不是很有信心,但是立花的态度深深的刺伤了他,所以他立刻回答道:“足够了。”事实证明,很多时候,意气用事总是会付出惨重代价的。 随后他们又去了西岸和东岸,重新布置了岗哨和暗哨,最后来到码头,南岸的码头是一片开阔地。他们已经在这里布置了很多鹿砦、挖好了陷阱,现在他们又重新将弓弩手重新布置了一遍,以最大限度的确保在出现敌情时能够阻敌于滩头。 羽柴建议立刻派出小船去和腾堂阁下的船队联络,以应对万一出新的情况。但是立花道雪很自负的说不用了,根据他们之前的了解,烟波岛的兵力有限,就算真的会来进攻他们,以他们现有的兵力足够抵御。 “如果还需要别的支援,加藤大人又何必让我留在这里呢?”立花道雪丢下这句话就往他的住所走回去,折腾了一番,现在已经是下半夜了,他得抓紧时间去享用他的美餐。回到住所,守卫在门口的几个武士倒是老老实实的站在那里的,不过他清楚他们的德行没有他的允许,他们当然是不敢动的,不过,他嘿嘿一笑问道:“你们也大饱眼福了吧?” “是啊是啊,立花大人,这可真是绝色美女啊,大人……” 立花道雪嘿嘿一笑,道:“不用眼馋,老子用了之后会有你们的份的。”说着话,就一脚将门踢开闯了进去。 那个女人穿上了衣服衣服当然是要穿的,不过没有选那些华丽的绸衫,选的只是最清淡的白色,首饰是一样没戴。穿衣服显然只是出于一种本能,她并没有打算为一个仇人打扮。不过,这已经够让立花道雪惊艳了。这个女人看上去正是如花似玉的年龄,整个人莹润得好像要滴出水来,尤其是她的眼睛鼻子嘴唇,每一处都精致得像上天用最好的玉雕成的,绝对是大宗师的手笔,独具匠心而又浑然天成。立花道雪呆了有好一会,然后走上前去。他刚走了一步,就看见这个女人用一枚发钗指住了自己的脖子。女人说什么他听不懂,但是他知道只要他再往前,她就会把发钗刺进自己的脖子里,虽然不见得立刻就会死,但是绝对会鲜血淋漓。不管怎样,立花并不想看到这样的场面出现。这真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干嘛心血来潮的想让她打扮一番呢?早该知道这些金银首饰其实都可以杀人的。 现在怎么办?看得出她并不想死,不然她有的是机会自杀。可是不想死并不代表她怕死,她的眼神分明在告诉他,一旦他迈出那一步,她也别无选择。最要命的是他们语言不通,就是想说些话骗她看来也不行。突然他想到一个办法,他叫手下去弄点吃的来。这个女人被关了那么久,饥饿是一个最容易突破的突破口。也用不早下yào,只要分散她的注意力就行了。他心里急得不行,表面上却很平静的样子,虽然语言不通,他还是在努力的使她平静,只可惜,这个女人看起来意志还是很坚强的。 手下去弄吃的没用多少时间,可是在立花道雪看来,他去得实在太久了。在这期间好几次他都想用强的,可是,不管怎么样他也不想jiān尸,虽然他一度恶狠狠的想实在不行也不管那么多了。他倒不是怜香惜玉,只是觉得那样会很没意思。手下弄了一碗热粥来,立花道雪把它放在了桌子上,为了表示诚意,自己先喝了一口并退开了很远。但是,令他气馁的是,这个女人居然不为所动。立花道雪怒从心起,这个女人他妈的在想什么呢,既然不想死,就得好好的服侍大爷,他感觉得到她身上一股高贵的气质,但是这种时候别他妈的还玩什么高贵。天快亮了,他的忍耐也快到极限了。连个女人也搞不定,他以后还怎么混? 而就在立花道雪决定即使是jiān尸也不再和她耗下去的时候,海面上突然响起了三声pào响。他猛然一惊,紧接着整个小岛就陷入了一阵颤抖当中。虽然遭到攻击并不意外,但这也太快了吧,而且,这地动山摇的pào击也是在让人意外,似乎敌人并不时想攻占小岛而是将整个岛zhà沉。 “立花大人,不好了!”侍卫在门外惊慌失措的喊了起来。 立花道雪暗道一声废话,不用喊他也知道不好了。他狠狠的看了这个女人一眼,咬牙走了出去。不管来的是些什么人,他都要把他们统统杀光,一个不留! 第八十七章杀杀杀,杀不尽胸中无限恨 “怒龙”、“雷龙”、“翔龙”三舰火pào齐shè的同时,二十多条小船载着烟波岛李家军和官兵联军上千人迅速的向松风岛滩头压上去。和着隆隆不断的pào声,烟波岛的海螺声也呜呜的响彻海天之际。这是一个大雾弥漫的清晨,大雾中进攻松风岛的军队好像有千军万马一般,雷霆之势,颇令倭寇大生惶恐之心。他们还没有从pào击中抬起头来,联军已经开始登陆了。 顶在最前面的是邓子龙带领的三百官兵,人虽然只有三百,可是他们全都穿着厚厚的精钢重铠,一手拿着半人高的铁盾,一手拿着锋利的大砍刀。行动的速度虽然不快,可是,在pào火中余生的倭寇匆忙中发shè的箭矢,对他们却几乎完全没有作用。邓子龙带来的是刘镇泰多年训练的“神武军”,无论装备还是战斗力都是第一流的,这三百人又是精锐中的精锐。松风岛的滩头在他们的挤压下很快就告失陷。而他们后面,烟波岛的部队则源源不断的灯上来。 阻挡他们前进的去路的,是离岸边没有多远的一道隘口,本来有几十丈宽,被倭寇修建了营砦,只留了一道不到两丈的大门。砦墙用的是岛上的花岗岩,厚达一丈有余,即使在刚才地动山摇的pào击中,这道砦墙依然屹立不倒,大队的倭寇隐藏在砦墙的后面,也躲过了pào击中丧命的危险。而这一道关隘,才是真正的血战之地。 邓子龙在阵前拔剑一指,官兵立刻重列队形,两翼高举铁盾,掩护中间一对人冲门。而烟波岛的军队则在后面架起硬弩,伴与强弓,用雨点一般的箭弩压制砦墙上的倭寇。而随后,一根巨大的冲城木运到,李啸也已登上滩头,指挥手下军士开始冲锋。 震天的喊杀声中,一片血化飞舞。浓雾在渐渐的消散,可是太阳一闪便躲在了云层后面,也许,有些不忍心看着场惨烈的厮杀吧。 对于明军的强攻,松风岛的倭寇主将立花道雪感到非常的意外。虽然加藤清正把他留在岛上就是为了防备明军的进攻,但是他还是对明军攻势的猛烈程度感到十分的意外。以明军的这种势头,似乎是想把整个松风岛都踩碎。他不知道敌人究竟有多少,只觉得那震天的喊杀声震得他透皮发麻。不过加藤清正对他的信任不是没有道理的,即使面对这样的场景,立花道雪依然还是能沉着冷静的指挥部下迎战。明军的攻势虽然十分猛烈,但是他们占有地利,而且,他对他的部下也充满了信心。这些都是即使战斗到最后一个人也不会脱逃的死士。 而在正面大军猛烈进攻的同时,郑诗络等人乘坐小船,也已经来到了松风岛北岸的山崖下。一天前,李啸派出的探子就是从这里悄然登上岛去的。松风岛三面都是悬崖,只有北岸的悬崖有可以攀登的缝隙。没有人说话,打头的是郑诗络、苏浣纱和李桐三个人,在所有这些人里面,他们三人的轻功是最好的。三人背着绳索,几乎同时紧贴着石壁攀沿而上。比起李啸的探子来,他们攀沿的速度可就快了许多。只是,他们才一登上山崖,就被守候在崖边的倭寇发现了。 守卫在这里的是倭寇的副将羽柴次郎和他的直属武士,人数并不算多,不过在山崖边小小的平台上,看起来也觉得黑压压的一片。 李桐从腰间拔出一把寒光四shè的长剑来,偏头看着郑诗络,问道:“郑大哥,如果真的有机会,你会和我一起乘翔龙号遨游四海吗?我们可以一直往西,去当年三宝太监也没有去过的地方看看,听说那边有数不清的奇人异事。我想,一定很有意思。” 郑诗络很想对她说:“好啊,一定有那么一天。”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他说出来的话是:“李姑娘,能够和你再次并肩作战,是在下的荣幸。”这样的话说起来很干瘪,连他自己都不喜欢。随即他笑了一下,笑得有些无奈。那一次在山洞里看到寒稀的幻象,使他清楚的感觉到,在他心里,那个小小的身影依然那么清晰的萦绕着他。他知道这辈子自己终究是不会忘记她的,那么,他还会在心里再嵌进一个女子的身影吗?他不知道。再次见到李桐的时候,他明显的感到自己的心里出现了一种奇妙的感觉,可是,这种心动离相爱还有多远呢?这个问题,也许上天都无法回答。 李桐看着郑诗络笑了一下。李桐的笑容似乎永远都是那么的清爽、干净、明亮,虽然在最初的一瞬间,那笑容里掠过了一抹揪心的忧伤,可是,一闪而过,犹如流星。她握着剑柄,恬淡的笑道:“郑大哥,这也是我的荣幸!”说完,挥剑杀入了敌阵之中。 那些情情爱爱恩恩义义那些缠缠绵绵脉脉,那些花香笑靥那些翩翩风度,都是那么的迷人,都是那么让人心醉,可是,在血与剑的面前,那些东西太过纯美。纯美得只剩下飘摇不定的心愿。摆在他们面前的,只有一场生与死的厮杀。 苏浣纱用最快的速度将他们带上来的绳索都在岩石上固定了起来,郑诗络和李桐的话她都听到了,听得她一脸的泪水一脸的柔肠百结。她真想冲上去问问郑诗络为什么偏要这么为难自己,他难道不喜欢李桐吗?她知道他其实已经喜欢上李桐了。爱就真的那么难?为什么这些自诩刚直不屈的男子在一个爱字面前都那么优柔寡断?郑诗络如此,不破又何尝不是如此?也许池箬客和关若飞要洒脱得多,但是那种洒脱也未必靠得住池箬客不是在感叹多情总被无情伤吗?他们敢笑对生死,却未必敢面对一个对他们来说最没有杀伤力俄女子。这是不是有点可笑? 或者爱本来就太艰难?或者爱本来就可笑? 那么就杀吧,也许那是唯一的出路。 第二批登上山崖的是池箬客、聂倩娘和季氤氲。他们没有等郑诗络他们的绳索,比较而言,他们的轻功虽然差一些,但是也足够他们及时出现了。池箬客稍晚一步,就有一条绳索会被砍断,而如果季氤氲再晚一步的话,苏浣纱就该命丧倭寇的刀下了。 苏浣纱轻功绝顶,可是武功只能说平平。施展绝佳的轻功,以小巧挪腾之计和敌人游斗,然后再伺机反击才是她最适当的做法。可是她竟然也象郑诗络和李桐那样和倭寇面对面的死拚。在厮杀中,她用的短剑本来就较倭寇的倭刀吃亏,却要正面硬拼,对手虽然算不得第一流的剑客,也足以将她刺于刀下了。也难怪季氤氲接下苏浣纱面前的倭寇时呵斥了一句:“苏姑娘,你是想找死吗?!” 苏浣纱默默无语,她也不知道自己想干什么。想死吗?这也很难说。认真算起来的话,这种念头其实在她脑中形成已久。她当然不会自杀,可是,死于某种意外或者战死,那就不关她的事了。有的时候她很羡慕大哥生命中那个叫寒稀的女孩儿,寒稀虽然死了,可是她始终都在大哥的心中。如果她知道寒稀临死前说过“我没有把握在来生还能遇见你,但是我知道,只要你活着,我就永远在你的心里”那样的话,她一定会感叹这个小女孩,她那时候真的只有那么大的年纪吗?她的洞悉她的通透简直胜过了在世几十年的无数的女子。至少她苏浣纱是自愧弗如的。也难怪她小小年纪就难逃一死,上天总不会让一个人把所有的好处都占尽的,她需要为她得到的一切付出代价,这代价就是她的xìng命。苏浣纱简直也想一次来试一试,自己死了,会不会也永远的活在某个人的心里可是她没有那种自信。她没有。 季氤氲挥剑护着苏浣沙。季氤氲心中充满了迷茫和怅惘,她几乎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为什么会陷入这场厮杀。如果说一见钟情是世间极美的一种感情,一见钟情却只能暗恋的感情也只怕是世间最无奈最令人心碎的感情。在这片刀光剑影中,她有种半真半假,恍若梦寐一般的感觉。今夕何夕?此地何地?哪怕被敌人的刀刺中身体,那种疼痛感都好像是亦幻亦真的。她之前救了苏浣纱一命,这时候是苏浣沙救了她一命,倭寇的刀跟着又要劈下来的时候,苏浣沙从后面解决了这个倭寇。 这倭寇似乎死不瞑目,临死前还回头看了苏浣纱一眼,似乎在问你怎么能从背后下手的。苏浣纱伸手轻轻一把将他推到,冷冷的道:“跟你们这些禽兽用得着讲道义吗?” 然后就是两个倭寇怒吼着向她扑来,却遇上比他们更雷霆万钧的怒吼不破的轻功算不上好,他只能依靠绳索才能爬上来。还好,总算还是够及时。和他一同上来的还有关若飞,关若飞是给他那把巨大沉重的破天刀害的,这时候他免不了埋怨了一下东方大侠,为什么他把这家伙锻造得这么沉呢?当然,打起来的时候,他心里又只剩下对东方大侠的赞美了,这时候他觉得这么重的家伙用起来真的是过瘾极了。 所有的人都登上了山崖,经过前面的一番激战,守护在这里的倭寇在人数上已经不占优势。郑诗络李桐等人都得到了喘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69 章 息的机会。这时候该立华道雪后悔了,如果他把他的亲卫队放在这里,也许后果会有些不一样。但也绝对不会有太大的区别。 李桐只是喘了一口气,又带着他们烟波岛的战士与倭寇死战,同时喊道:“郑大哥,这里我们顶着,你们快去找粮仓防火。” 放火烧粮,这才是他们此行的最大任务。 第八十八章血火地狱 池箬客接过了李桐的话道:“大哥,你留下来和李姑娘在这里顶着,放火的事就jiāo给我们好了。”他这是chéng rén之美,郑诗络留下来和李桐并肩作战,那是他们两个都乐意的事情。而且,他是什么出身来着?偷盗放火对他来说就是本行,再加上极善于跟踪查找的苏浣纱,在泉州的时候他们不是配合得很好吗?他挥剑刺倒一个倭寇,喊道:“大师!小飞!苏妹妹,我们走,这里jiāo给大哥他们。没准这一次我们又能救出个美女出来,到时候小飞你就干瞪眼吧,哈哈哈!”一边说着,一边招呼关若飞、不破、苏浣纱三人脱离战场,羽柴次郎的手下想截住他们,自己却被烟波岛的人截住了。 池箬客不知道,他的一句戏言竟然变成了真。 羽柴次郎及其所部被李桐郑诗络等人拦截下来,对方走了四个人,这四个人究竟要做什么他不用问也知道。这无疑让他大为紧张,主将立花道雪正在前方指挥作战,他这里又被敌人的小股部队缠住了,中心地带可以说是一片真空。没有办法,只能大声的发信号告警。有没有用,却也是不知道的事情。此时他迎战的是聂倩娘,聂倩娘的武功在他们这些人当中不算特别好,但也足够他头大了。羽柴次郎不知道这些人是为了策应正面的进攻而来的,还是正面的进攻是为了策应这些人的行动,抑或是他们两头并进。前面的喊杀声依然响彻天际,令人心惊ròu跳,后面的战斗也一片惨烈。对方的人数虽少,却远比他的人精锐,全力拚下来,真不知道结果究竟如何。 寻找倭寇的粮仓并不难,毕竟这个小岛也没有多大,而粮仓也是无法掩藏的东西。不过在前往粮仓的路上池箬客他们四个人却着实是拼出了一条血路,一路上守卫在暗处的倭寇不时的冲杀出来,每一个人一半剑客的凌厉一般忍者的诡异。这都是立花道雪一手训练出来的杀手,他们本来的作用可不是拿来守仓库的。打到仓库的时候,池箬客等人无一例外的全都是浑身血迹,只说不清身上的血迹究竟是自己的还是敌人的。找到仓库的同时,池箬客也发现了仓库下面的地牢。 “小飞,去地牢里看看,小心点,可能还有埋伏!”在他们几个人里面,池箬客无疑处于领导的地位。苏浣纱虽然会和他斗嘴,但是在关键的时候,还是很服从指挥的,关若飞也是如此。至于不破,出家人与世无争,是不是真的与世无争现在很难说了,但是也没想过去指挥别人。“大师,苏妹妹,你们放火。”池箬客没有说他做什么,但是,他有一种强敌正在靠近的感觉。他得为同伴掩护。 来的的确是强敌立花道雪把前面的战斗jiāo给了一个亲信,自己带着两个手下赶回了仓库,受到羽柴次郎的警讯,他也知道敌人最想做的事情是什么。松风岛上的粮仓,是他们此次远征军全部的身家xìng命,如果粮仓真的被烧了,他们登陆的部队无论胜败都难以支撑下去,甚至,还回不了他们的家乡。这时候想起来,加藤阁下是真的很看重他,jiāo给他的这个担子委实不轻啊。然后,他就看到了池箬客。 池箬客抱着剑站在通往仓库的岔道口上,岔道一边通往仓库,以便通往岛上倭寇的住房,路口有一棵树,一棵巨大的棕树。池箬客看到立花道雪的时候漫不经心的道:“看起来是个头目了,老是对付那些小卒子,也实在没什么意思。” 立花道雪停了下来,也抱着手中的剑,打量了池箬客一番,冷笑一声,手一挥,身边的一个武士就扑了上去。同时,他也看到仓库的冒起浓烟来了。这一惊非同小可,他赶紧带着另外一个武士往那边赶,可是路又被池箬客拦住了。好像没有看到他出招,可是,他那个手下可绝对不是庸手啊!他再次打量了池箬客一番,问道:“你,什么,名字?” 池箬客微微一笑道:“公子爷的名号,不是你们这种下等人配得上知道的。” 立花道雪的中国画说的很差劲,但是基本上还是都能听明白的,当然,有时候听得懂别人的话不见得就是好事。听明白了池箬客的话,他不由怒从心起,狠狠的盯着他,道:“好吧,我就送你上西天。”这个句子,说得倒还蛮顺畅。 后来想起来,池箬客觉得立花道雪真的是他遇到的最可怕的对手,胜负生死,其实都在毫厘之间。虽然他最终赢了,但是回想起来,其实也挺后怕的。不过,和强手过招,往往能最大限度的激发自己的潜能,郑诗络每次和强敌过招之后自己的武功都提高不少,都是悟xìng极高的人,池箬客也不例外。 认真想起来,池箬客不是胜在武功招式,而是胜在他比立花道雪更能专心。那时候仓库的火已经燃起来了,仓库附近又传来一阵叮叮当当的拼杀声,想来是守仓的护卫和苏浣纱不破等人又恶打了起来。池箬客没有什么好担心的,岛上的倭寇大半在前面死扛,后面六七十人不见得能占多少便宜,剩下的一路被他们杀了不少,再剩下的,有不破大师和关若飞想来都不是对手。 立花道雪就不同了,松风岛被攻陷是死路一条,松风岛就算守住了但是粮仓被烧还是死路一条。死他当然不怕,不过若是因为粮仓失守而被自己人处死,那就太窝囊了。而一直以来他都很瞧不起明人,没想到眼前这个明人居然敢说他是下等人,而且,那漫不经心的样子简直太不把他放在眼里了,“雷神”立花道雪何曾受过如此的轻慢! 潇湘剑法一共六十四招,每一招都极具俊逸飘洒之气,传到池箬客的手上,就更多了几分疏朗狂放,也多了几分绚烂,尽管这绚烂过于花哨了些。池箬客希望每次自己与人过招的时候旁边都能有美女观看,那时候剑就不仅仅是剑,那是公子的翩翩风度。实在没有美人在侧也没关系,吟诗舞剑,视强虏如草寇,连男人也能征服。 和立花道雪打起来很吃力,非常的吃力,几乎只要有一招不慎,就会招致杀身之祸。立花道雪的剑道还真算得上登峰造极了,池箬客几乎就找不到他的破绽来,一套潇湘剑法快打完了,竟然是八招守,只有两招攻,怎么说自潇湘公子出道以来,都还没有这么狼狈过。 可是,狼狈虽然是狼狈,看起来池箬客却全然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就像在逗着立花道雪在玩儿。他甚至还悠然自得的吟着诗:“秋日寻诗独自行,藕花香冷水风清。一凉转觉诗难作,付与梧桐夜雨声。” 立花道雪简直快气坏了,同时又很怀疑,难道这家伙真的还这么悠闲?突然间有那么一点不自信起来。高手过招,信心尤为重要,信心不足,不免就会急躁起来,急躁则破绽渐露。池箬客发现了立花道雪的破绽,扶桑的剑术不重招式重实用,最讲凌厉凶狠,在这一点上,立花道雪尤得精髓,兼之霸道威猛,固有“雷神”之号。但是立花道雪也有个很大的不足,他一旦打顺则气象万千,一旦不顺便容易心浮气躁,心浮气躁时进退攻守就不那么严谨了。 这时苍库的火势已经大了起来,仓库附近的厮杀声则渐渐平息了,立花道雪用眼睛的余光观察到池箬客身后又多出几个人来,而显然不是他的人。不但如此,还走来了几个原本被关在地牢里的人,这些人全都红着眼睛,恨不得冲上来生吞了他的样子。怕他依然是不怕,但是万一真落到这些肮脏的猪猡手里,那可真不妙了。可恨的是,池箬客居然还在吟诗,这简直就是戏耍他了。 立花道雪发出了一声怒吼,双手紧握刀柄大步向前,心想拼了,就算打不赢这家伙也不能再让他这么戏弄。 池箬客看似轻巧的避开了,旁边一个女子道:“池塘,你要戏耍他到什么时候?前边李公子他们也把倭奴的营寨全破了,放倒他大家回去歇着乐吧。要不你继续,我们就不陪你了。”苏浣纱当然看得出池箬客没那么轻松,不过做戏要有人帮腔,这么一来不像也像了。 立花道雪听得懂中国话在此时也是他的软肋,这些话怎么听都让人心烦意乱,“雷神”心烦意乱了自然也会大出昏招。池箬客下手可没有什么迟疑的,就抓住了立花道雪的一个破绽欺身而进,剑jiāo左手,右掌猛击在立花道雪胸前。池箬客剑术高明,拳脚功夫也不差,尤以掌力,少年时得一高人真传,名为“今古乾坤掌”,平时从未用过,用上了就是绝杀。 不破看到这石破天惊的一掌,高声赞道:“好掌力!”他专走拳脚功夫的路子,当然是识货之人。 池箬客一笑收掌,道:“走吧,大哥他们那里还在苦战呢。”说话时发现立花道雪垂死的眼神最后还瞟了一眼西北角的那排房屋。凭直觉,他就知道那里必然有一件很重要的东西。既然都来了,顺手牵羊拿些金银珠宝何乐不为?随即也不管立花道雪是否倒下,几个起纵就到了那排房屋前面,门前还有两个护卫尽忠职守,却哪里又挡得住他? 此时仓库大火已经烧了过来,靠近仓库的房屋也燃起来了。池箬客一脚把门踢开,房屋中果然有不少金银珠宝,出乎意料的是,除了金银珠宝,里面竟然还缩着一个白衣美人。池箬客一愣之下笑了,原来立花道雪临死前念念不忘的竟然是这么一件宝物。美女池箬客见过太多,可眼前这女子依然让他觉得眼睛一亮。女子手中拿着枚金叉抵在自己的咽喉前,这情景一看也就明了。池箬客便道:“姑娘莫怕,在下不是倭寇,信得过的话,在下就带你出去!” 女子看着他没有回答,似乎听不懂他的话。池箬客感觉到火势正在过来,便挥了挥手道:“走啊!不走就得烧死了!”女子的戒备他明白,不过,既然说话她不懂,那就得另想办法。他想出去找苏浣纱来,女人对女人总不会那么害怕的,可是刚走到门口,一股热浪就逼了过来,苏浣纱在远处喊道“池塘,你还在磨蹭什么呢!” 池箬客转过头去,那女子似乎明白了什么,从角落里站了起来,很是胆怯的看着他。池箬客就笑了一笑,做了个走的手势。也许是他的笑容还算温和吧,那女子点点头走了过来,她大概也看得出他不是倭寇。刚走到门口,她身后却发出了一声巨响,一股热浪席卷而来。这屋子里竟然还有火yào,瞬间就将屋子zhà上了天。 苏浣纱等人看着池箬客身后冲天而起的火光将他淹没了不由大惊,那一刻他们差不多都以为他被zhà死了。但是还好随即那俊朗的身影又出现在了众人视线里,虽然不是那么的潇洒。再一看,他身边还揽着一个女子,两人的衣服都着了火,池箬客没管自己,先把女子身上的火扑灭了。 苏浣纱、不破和关若飞三人齐齐摇头,潇湘公子,总是如此多情!随即又一笑,活着就好了。苏浣纱当先一扭头,大哥那里,还等着他们回援呢。 关若飞远远的看了看,虽然还看不清楚那女子的样貌,但是池箬客“又救出个美人来”的戏言倒成真的了。但是他一点也不羡慕,老池有美人缘,但每每有缘无份,这次多半也不例外。 松风岛上粮仓已经完全陷入大火之中,烟波岛将士和官兵也付出了惨重的代价。尤其是在正面滩头,强攻那道坚固的砦墙使他们阵亡三百,重伤三百,一支部队失去大半战力。从清晨打到午时,终于将砦墙攻破,剩余部队涌入岛中,将剩下不多的倭寇全部格杀。而在北岸,郑诗络李桐等人拖住了近百倭寇,最终协助池箬客等人烧仓成功。代价同样惨重,他们同行而来的二十九人,除池箬客四人前往烧仓外,余者皆全力死战,到最后只剩下寥寥数人。而烟波岛未过门的大嫂聂倩娘也于此役战死,丫环水莲自杀殉主。 聂倩娘本来并不至于就死,她已经坚持到了最后,虽然受了重伤,可郑诗络也给她止了血,如果她自己肯坚持,撑下去毕竟还有希望。问题在于她自己放弃了。郑诗络给她点穴止血,李桐为她包zhà伤口,她都只是默默的看着他们,默默中带一种淡然的微笑。直到她的眼睛闭上之前,那一双深邃清澈的眸子里依然充满了一种动人的韵味。她最后看了一下郑诗络,忧伤而疲倦的叹了一口气,想说什么,却始终没有说。伸手握住了李桐的手,便闭目而去了。水莲似乎早就知道主子的心意,在大家都注意这聂倩娘的时候,她也在后边把自己的剑刺进了自己的心脏里。一个人自己想死,别人总是防不住的。 剩下的几个人里面,郑诗络和李桐都只是受了轻伤,烟波“四俊”还剩其二,一人重伤一人轻伤,活着的还有季氤氲,伤势不轻,却不算致命。而归来的池箬客、苏浣纱、不破和关若飞四人均无大碍。众人会同杀入岛内的将士运走死难者尸体,带上从地牢中解救出来的一干人等,从正面码头撤离。 松风岛血火地狱,据说多年后岛上依然时时可闻喊杀之声,然而此战未能载入史册,又过多年,遂被人们遗忘。 第二卷 第一章黯然销魂总是别 几天了,池箬客走到哪里,那个女子就跟到那里。她换上干净的衣裳,不着铅华,美得落落大方,美得款款自然。秋雨岚、苏浣纱和季氤氲、林恩瞳等人就不必说了,便是赵雨淅、李桐也差点给她比了下去,至少,也是各分秋色。她听不懂他们说的话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70 章 ,自然不明白池箬客对她说她这么跟着他很不方便。她说的话,李桐听得出是朝鲜话,可是也听不懂。 潇湘公子自谓风流,却还算不上下流,至少,当他睡觉更衣之时,这女子也要跟着他,这可就大大的不方便了。不方便的还不仅于此,这几天他们都还在流云岛上休整,时常也会遇到他前次救回来的姑娘林恩瞳,每每相遇,林姑娘总是默默的看着他们,目光幽幽,有些让池箬客不好受。他本来也谈不上喜欢林恩瞳,自然也谈不上见异思迁,不过,总觉亏欠这姑娘什么似的。 池箬客就跟关若飞说,被人仰慕有时候也挺烦的。不过,关若飞和赵雨淅新婚燕尔,又哪得功夫理会他?苏浣纱更不会理他,苏浣纱还在为自己的事情发愁呢。一次次的生死轮回,她依然迈不开心里那道坎,年华渐过,情归何处依然无所依托。这种时候要她为他“幸福的烦恼”开脱,岂不是太为难她了?杨选江当然也指望不上,杨大哥生xìng有些木呐,自然不会安慰他,何况人家将为人父,也没这个心情。最后只剩下郑诗络,可大哥更靠不住了,他每天都和李桐一道给此战受伤的将士疗伤,忙累得整个人都消瘦了,这个时候再去烦他也实在太不厚道。 有什么办法呢,自己的问题总要自己解决。他决定先叫她说汉话,不管怎么样,要先能对话才能沟通啊。 “池箬客,我叫池箬客,池箬客。”池箬客把自己的名字写了出来,一遍一遍的教她读。 “池,箬,客。”其实也没几遍,那女子就会了。 池箬客大喜,自己的名字这么有味道,当然是一学就会。然后他就指着女子问:“你,叫什么?”比比划划的,也不知道她明不明白。幸运的是,她似乎明白了。 “李熙贞。”她一边用她的腔调说着,一边在纸上写了出来。虽然不会说,但是她的汉字却写得很好,一手漂亮的瘦金体神形俱似。 “李熙贞?”池箬客看着她问。 “嗯!”她高兴的点了点头。 “李熙贞?”池箬客又问:“朝鲜人?” 她又点了点头。 “怎么会到这里来的?怎么被倭寇抓到岛上去的?”这句话她就听不懂了,不过不要紧,可以慢慢的教她。池箬客看着这漂亮的女子,满意的笑了起来。有好几天了,队伍一直在流云岛休整,不知道陆上刘镇泰总兵那儿的仗打得怎么样了,倭寇后路被断,多半是军心大乱,但也可能做困兽之斗,拼个鱼死网破,战斗一定不会轻松。 池箬客去找郑诗络,李熙贞自然也还是跟着他。两个人来到军营门口,正遇到郑诗络和李桐出来。 池箬客喊了一声“大哥。” 李桐看着李熙贞就笑,问:“池公子,你对人家姑娘做了什么了?人家这么亦步亦趋的跟着你。” 池箬客苦笑了一下,道:“李姑娘别笑话我了,对了,我刚问了她名字,她也姓李,叫李熙贞。” 李桐道:“李氏是朝鲜国姓,倒也不足为奇,怎么,能说话了?” 池箬客道:“没有,这只问到了名字。不过她会写汉字,瘦金体还写得蛮好。” 李桐摇头道:“那你不会就从纸上来说话啊,哎,不知道怎么说你。” 池箬客想想也对,拍了拍自己脑门,道:“真是呢,傻了我!” 李桐撇嘴笑道:“只怕是装傻!” 池箬客嘿嘿一笑,问道:“大哥,我们接下来做什么?” 郑诗络道:“不知道刘总兵那里怎么样,我还在跟杨大哥说,我们也该回去帮忙,那里的战斗,只怕一样惨烈。多一个人,就多一分力量。” 池箬客看了看李桐,再看了看郑诗络,问道:“决定了吗?” 李桐笑了一下,笑容里闪过一抹雨水般的潮湿,随即又道:“池公子,你不用看我,抗倭大业,我们烟波岛有生不弃。” 池箬客道:“那你和我们一道去吧,在刘总兵那里,我们还可以杀更多的倭寇。大哥,你说对吗?” 郑诗络笑了笑,道:“李姑娘当然会和我们一道去的,至少,她也得把我们和剩下的官兵送回陆上去啊。” “大哥”池箬客看着郑诗络,简直有点恨铁不成钢,也懒得说他了。他想起一件事来,又说道:“对了大哥,我们从松风岛救出来的那些人,我问过了,没有人知道自己究竟是怎么会被掳到倭寇手里来的。他们大多都是老江湖了,但还是不明不白的着了道儿。这里面有两个地方非常可疑,第一,我问了所有的人,他们中招的地方都离九鼎门的码头不远,这不会是巧合吧?第二,他们刚被押到松风岛的时候曾经有人被倭寇提审过,打了个半死回来,尽说一些胡话,可是有人从话里听出来,倭寇似乎在问他找什么东西。只可惜那人后来死了,线索仅此而已。” 郑诗络沉默了一下,道:“九鼎门勾结倭寇,这一点没什么好说的了。至于倭寇想找什么东西,这很难说。不过,你有没有发现,这些被掳来的人,在江湖上也就是些二、三流的角色,这又说明什么呢?” 池箬客嘿嘿一笑道:“九鼎门虽然和倭寇勾结,可是只出工不出力,随便找了些人来应付他们。照我看,这里面大有文章,九鼎门这么做完全是为了自己的利益考虑,多半他们也在找这样东西。大哥,你说,该不会又是什么广目无边之类的宝物吧。” 郑诗络道:“为什么不会?你忘了,九鼎门一直在找这几件宝物。我看,回去以后,咱们得好好的和九鼎门斗一斗了。” 池箬客点头笑道:“说得好!红叶飘香,第一战就拿九鼎门来祭旗。说起来,九鼎门也还真是三生有幸了。” 在岛上又停留了两天,他们终于还是踏上返回大陆的归程,李桐用“翔龙”号送他们以及剩余的百余名官兵。只是,李桐这两天却是明显的不快乐的,尽管她依然爱笑,笑容却总有些空洞。李桐跟苏浣纱说过,她不大知道愁怎么发,其实她不是不知道,只是不想知道而已。两度和郑诗络并肩作战,两度生死相伴,可是,他们之间就仅限于此了吗?船离陆地越近,她的心里就越慌,真的有一种慌乱的感觉。这一次别后,只怕是没有机会再见了,郑诗络他们要回到江湖中去,而她依然会守护在烟波岛上,就这样天各一方? 海面上下起了雨来,李桐一个人站在船头,任雨珠分明的打在脸上。雨夹在风中,吹得有些让人睁不开眼。这样也好,闭上眼,也能晚一些看到陆地。 可是,陆地终于还是出现在她的视线里了。 李桐抬起头来看着下雨的天空,不知道该对它说些什么。 烟波岛李家军名不正言不顺,“翔龙”号自然不会从官港上靠岸的,而渔村水浅,他们也只能把船泊在海面,再用小艇把人送上岸去。邓子龙带着百余名军士分乘四艘小艇先上了岸,又折回来。 李桐看着小艇回来,心里面就是一阵一阵的难过,雨还在稀稀落落的下着,而她的脸上,也难以再保持那种动人的笑容了。小艇回来,郑诗络他们也就该离开了,多情自古伤离别,多情自古,伤离别! “桐妹妹,”苏浣纱拉着李桐的手道:“你跟我们一起走吧。” 池箬客也道:“是啊,李姑娘,此役之后,倭寇短时间内不会再来,不入你先和我们一起吧。” 李桐看了看他们,勉强的笑了笑,偏着头看郑诗络。 郑诗络总算没有让苏浣纱池箬客生气,他看着李桐,淡淡的道:“李姑娘,上次你说过要找到沿海帮会的当家组建一个海帮,这事现在也可以做了吧?要不,你就和我们一起,我们也能帮些忙。”谢天谢地,苏浣纱和池箬客均想,虽然这话没什么柔情在里面,借口也找得很烂,但总比什么都不说的好。 李桐笑了一笑,轻轻的摇了摇头,道:“不用了,几位当家已遭不测,三家帮会也都散了。” “那就报仇啊!”关若飞看着郑诗络和李桐都是不温不火的,着急了起来,忍不住chā口道:“有没有查过是什么人做的?不用说一定是九鼎门和倭寇联手做的,那么好,你和我们一道,去找九鼎门报仇!” 李桐笑了笑,道:“船来了,你们上去吧。郑大哥,各位,我就不送你们上岸了。” 话说到这个份上,大家自然都不好再说些什么。只得依次上了船,直到最后,他们都希望郑诗络能够更积极些,可是直到最后,郑诗络也没有再说什么。都上了小艇,李桐站在船舷上和他们挥了挥手便扭头回船舱里去了。 池箬客不住的摇头道:“大哥,咱们把船划回去,你去把李姑娘拉来,要不然,你一定会后悔的!” 郑诗络没有说话,只是默默的看着越来越远的“翔龙”号。 关若飞比池箬客更急,喊道:“大哥,别只是看啊!只是看李姑娘不会过来的!” 郑诗络依然没有说话,心里面一片一片的荒芜,荒芜中飘过几个人的影子,寒稀、李桐,芒芽,她们都离他很近,却又离他很远。他不知道自己究竟该走向何方。 “懦夫!”苏浣纱突然恨恨的喊了一声:“大哥,你是个懦夫!”同时眼泪就出来了。她也不去看不破,不破却感到心里被什么东西扎了一下,硬生生的痛。 池箬客和关若飞也都不说话了,他们终于还是登了岸,小艇又往海面划回去。小艇越去越远,所有人的心也越来越沉。 苏浣纱又道:“大哥,你一定会后悔的!一定!”说完,自己起身先走了。旁人也跟着离开,只剩下郑诗络还站在海边。 李桐也在看着他吗?中间是海,是一片难以逾越的痛。 第二章三河镇 遗世荒寒,独立瑟秋,或许,这就是他的命运?孤帆已去,剩下的,是抖落不尽的寂寥。那一瞬,郑诗络嘴里又泛起了“海阔天遥”的芬芳。会后悔吗?会后悔吗?他抬头看了看yīn郁的天空,没有人告诉他答案。 “大哥。”苏浣纱不知道什么时候又走了回来,看着郑诗络的寂寥荒寒,她觉得心里隐隐作痛。她也无从去宽慰他宽慰自己,只道:“李姑娘已经回去了。我们下一步该怎么走?” 是的,伊人已经远去,只剩下手心里那一枚小小的碧玉海螺。郑诗络回头看了看苏浣纱,这真是他的亲人啊。 “一妹,”郑诗络有点惶惑无助的道:“我是不是真的很懦弱?” 苏浣纱无奈的,轻轻的摇了摇头,道:“我不知道,也许,上天从来就喜欢捉弄人。也许,上天给人情爱并不是好意,而是教人受苦的。”顿了一下,又道:“也许,只要有缘,就还会再见吧。大哥,你真的不该放走她。她的快乐和清爽,原本是上天赐给你的礼物。” 郑诗络苦笑了一下,道:“我知道,可是,我依然迈不开心里那道坎。你说,我改怎么办呢?” 苏浣纱道:“迈不开,就算了吧,要不然对人家也不公平。如果有一天你觉得你要去找她了,就去。也许到了那时候,一切才顺理成章。我们走吧,大伙还在前面等着的。” 郑诗络点了点头,两人转身离开了海滩。 刘镇泰大军驻扎在一个无名山岗的山脚,郑诗络等人还没有走到营门,刘镇泰已经大步迎出来了。刘镇泰一身铠甲,只是抱了抱拳头,道:“郑公子,在下甲胄在身,就请恕怠慢了!” 郑诗络淡淡一笑道:“刘总兵何须多礼,我们是投军抗倭而来,哪有主将对下属行礼的?” 刘镇泰笑道:“郑公子说笑了,在下何德何能,敢让公子做属下?郑公子轻描淡写,即帮在下退却倭寇内应外连,泉州一役,倭寇暗存的万斤火yào灰飞烟灭,松风血战,倭寇退路尽绝。这几日我军连战连捷,已将倭寇歼灭大半,余者流串近海,正着部将率兵清剿。用不了几日,这伙倭奴便可尽数歼灭。此战全胜,郑公子及座下诸君功在大半。” 郑诗络道:“如此说来,仗快打完了?” 刘镇泰笑道:“不错,此役歼敌八千,大获全胜!郑公子,咱们也别在营门久站,在下备有薄酒,就等公子前来痛饮一番呢!请!”说着,伸手将郑诗络等人请进了营寨之内。是夜,刘镇泰大办庆功盛宴,军营中欢声雷动。 然而,在这片欢呼声中,郑诗络却越发觉得寂寥。酒过三巡,便装作不胜酒力,独自离场休息。他们在刘镇泰军中停留了几日,每日刘镇泰都安排盛宴款待,一边调兵遣将追剿残敌,左右无甚大事,郑诗络便生去意。刘镇泰再三挽留,终究还是留不住。 这一日,天空晴朗无云,刘镇泰穿了一身便装,和手下大将邓子龙一道,将郑诗络等人送到了营门二十里之外。他为郑诗络等人备上了好马,又专给秋雨岚准备了一辆马车,送到驿站,又让驿官把他们的马都喂饱了,又叫手下摆上了酒来。 “郑公子,江湖路险,一路保重。”刘镇泰举着酒杯,先饮为敬。继而笑道:“等此间事了,镇泰解甲归隐,到时候随诸君一道遨游江湖,岂不快哉?” 一别,再别,别绪最是难拾。 和来时相比,他们一行中又多了几个人。等岸以后,峨嵋派的林恩瞳已经独自先行了,而季氤氲重伤未愈,自然还留在他们当中。那个身份未定的李熙贞没有离开,大约是无处可去吧。除了这两个女孩,他们在松风岛上救出来的人中,有3人无论如何也要追随他们。这三人乃是三兄弟,之前在鄱阳湖一带也是小有名气,姓江,号称“鄱阳三蛟”,和池箬客也算是同行。江氏三兄弟感激他们相救之恩,表示愿作奴仆相随。池箬客对他们的底细多少知道一些,都是重情重义的好汉子,就劝说郑诗络让他们留了下来。 一时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71 章 ,他们也想不出来去哪里,便打算先回到红叶集去看看,也不知道他们的红叶楼经营得怎么样了。 路上,关若飞又提出了开山立柜之事,道:“大哥,其实现在我们虽然没有真的开山,可红叶江湖的名号也有不少人知道了,我看,既然是早晚的事,咱们就正儿八经的把这事办了吧。找个地方,大家歃血为盟,痛痛快快地喝一顿,事情不就定下来了?” 池箬客嘿嘿一笑道:“小子,敢情你在刘总兵的军营里还没喝够啊?原来赵姑娘竟然嫁了个酒坛子!” 关若飞道:“喝不过我呢,你就别嗦。大哥,你觉得我说的行不行啊。” 郑诗络摇头道:“此时开山,依然为时过早。” 关若飞不解道:“不早了,反正人家也知道有这么一伙人了。” 郑诗络道:“最起码,我们先要找到一个落脚的地方。” 关若飞道:“红叶集啊,那里不是都有我们的酒楼了吗?不行就红叶湖啊,这都是为我们准备好的地方。” 杨选江这时chā口道:“小飞,这事还真不能急。红叶集不行,百姓太多了,要是有仇家找上门来,免不了会伤及无辜。还有,那儿的地势不好,要开山立柜,真得选一块风水宝地呢。” 关若飞苦着脸道:“这事,有那么麻烦吗?” 杨选江道:“大哥,我知道有一个地方,那地方依山靠水,离城镇也不远。地势也挺不错。不过,离这还挺远的,反正现在也没什么事,倒也不妨去看看。” 关若飞半信半疑的问道:“有这样好的地方吗?”这话是杨选江说的,他才是半信半疑,若是池箬客说的,他可就半点也不行了。左右他们现在也没有什么明确的去处,便由杨选江带了路去寻找那个地方。这一路向西,走了有个把月,渐渐的又靠近湘西了。关若飞就颇为怀疑的问:“杨大哥,你不会是想把我们带回芒给头领的寨子吧?那地方好是好,就是太偏了点。” 杨选江也没有多说,带着大家直到了武陵山脉,来到了一个叫做三河镇的地方。这地方虽然只是个镇子,却远比一些县府州府还要繁华,过往的客商南北人等都有,做的生意也是五花八门。小镇上共有三条河水流过,河水各成一个体系,将小镇分成了三块,每一块地上的人方言竟都不同。这样的地方难免鱼龙混杂,可是,不管来了什么样的人,也都不大引人注意。这和红叶集就不同,红叶集那儿一来外乡人,所有的人也就都知道了。 头天晚上,他们就在镇东的一家客栈住了下来,客栈的掌柜一口川南口音,显然就不是本地人。一攀谈,他在这却已经开了十年的店。这地方杨选江自然来过的,以前也见过这掌柜,知道他没说谎。客栈的条件也就一般,不过,顶楼的视线极好。众人安顿好以后刚好到了黄昏,站在客房的门前,就可以看到西边一片隐隐约约的山势。杨选江指着那地方道:“就是那里了,明天大哥、箬客、小飞我们四个人去看看。” 这时候已经是冬天了,季氤氲重伤初愈,便拉着苏浣纱和赵雨淅到街上去逛,说是买一些冬天穿的衣裳。女人天xìng如此,只要有机会就一定会上街去逛的。这个镇子南北货物齐全,她们绝不会空手而归。 这一路上他们走得极为低调,都是扮作过往的商人,途中也遇到了一些武林人士,都还没有引起别人的注意。江湖似乎很平静,可是按道理他们在泉州搞出了那么大的动作,早就应该在江湖上传得沸沸扬扬的了。可是江湖就好像一潭死水,什么动静也没有。也许是九鼎门把消息封锁得好,可是,他们都觉得多少有点奇怪。又隐隐让人觉得,这种平静之中,实在暗藏不少杀机。谁也不知道突然之间,就会发生什么事情。 苏浣纱她们出门逛街的时候其实已经是黄昏了,街上虽然热闹依旧,毕竟比不上白天。亏得镇子北面有一条街灯火通明,这条街上酒肆茶楼比比皆是,还有一排的成衣铺子,对她们来说,这才是最让人开心的。每个人都提了一包衣服回来,都是季氤氲付的帐,苏浣纱和赵雨淅都抢不过她,一说呢,她就说自己好歹也算得上一派掌门,鹤唳山庄再怎么凋敝了,买衣服的钱也还是有的。她自己更是一口气在一家店里买了七八套衣服,高兴得那老板娘没口子的夸她漂亮。漂亮不漂亮,难道自己不知道吗? 回来的时候,就发现有人跟着她们了。三个人都算老江湖,脸上自然就都挂着笑容。关若飞在客栈的街口迎着她们了,就奇怪的问:“你们三个怎么了?都笑得古里古怪的。”赵雨淅拉着他回去,也不解释什么。 一进了客栈,苏浣纱便喊道:“池塘呢,有你的同行跟着我们,你自己看看怎么办吧。” 这时候客栈的饭厅里已经摆上了一桌饭菜,大家都在等着她们回来开饭。池箬客一听这话就来了兴趣,也顾不上教李熙贞说汉话了,兴奋的笑道:“是吗?好久没弹这调调了,你一说我就手痒,正好啊,最近手头也有点紧,是改开工了。同行是冤家,不知道是那个倒霉蛋竟然会盯上你们。” 第三章岭上飞红叶 池箬客出去转了一圈回来道:“苏妹妹,你看走眼了,不是我的同行。是名门正派的人。算起来,是我最看得上眼的一个帮派。” 郑诗络看了看他,问道:“丐帮?” 池箬客笑道:“大哥果然是大哥!” 苏浣纱瞪他一眼道:“拍什么马屁,什么情况快说吧!” 池箬客摇头无奈的笑笑道:“苏妹妹,你知不知道,你只有笑起来的时候才是最好看的,对不对啊大师?” 不破没有接嘴。不破越来越不像个和尚了,人也杀了,酒也喝了,ròu也吃了,其实这些也都不算什么。酒ròu穿肠过,佛祖心中留嘛。不破最不像和尚的地方是他的沉郁,和尚怎么能这么心事重重的样子呢? 苏浣纱不看不破,冷冷道:“你爱说不说,关他什么事?”苏浣纱最近对不破没有什么态度,没有态度的态度往往是最有杀伤力的。 苏浣纱冷冰冰的样子池箬客就不敢惹了,只得老老实实的道:“可能是巧合。这个地方显然有个丐帮的分舵,你们几个刚才太招摇,被人家盯上了不足为奇。不过,我觉得有点奇怪,这个一个小镇,丐帮的人委实还不少,七个袋子八个袋子的都看到好几个了。不知道是不是丐帮有什么事。” 杨选江道:“丐帮忠义行天下,大哥,要是丐帮真的有什么事,我们是不是要伸个手?”他知道当今的江湖名门未必是光明正大之门,正派也未必是名正言顺之派,也知道郑诗络向来对名门正派的人都不是那么感兴趣。但是丐帮千百年来忠义行天下在武林中自有公论的,是以他便有此一问。 郑诗络笑了笑,道:“杨大哥,你又何必多此一问?” 杨选江欣慰的笑笑,也不再多说了。 第二天一早,杨选江就和郑诗络、池箬客三人骑着马往西边群山而去,因为怕镇上有变,就将关若飞留了下来。三人策马急驰,往西直走了三四十里路,才到了那个远远看到的山下。 到了山下,始觉这山山势险峻,抬头仰望,竟然看不到顶。环山几乎都是悬崖峭壁,只有当中一条石缝可以容数人并行,马是上不去的,他们便放了马匹在山下吃草,三人沿石缝而上。石缝中有人工凿出来的石阶,不过不知道何时何代所凿,价面上早已经长满了青苔。行至山腰时,一条山沟横空而出,阻断了前面的去路。山沟宽约四丈有余,深不见底,沟底烟雾缭绕,竟有鸟叫声不时传来。不过山沟两边均有桥墩,显然当年有人在此搭了桥,两边的桥墩之间尚余两条铁索相连。铁索粗若儿臂,虽然久经风雨锈迹斑斑,依然能轻松的承载他们过去。再往上,沿途都有修葺的痕迹,有的地方还有箭垛,稍有平地,则还留有些练武的石墩,看起来从前应该是个军寨。山为石质,不过石缝之中树木照常生长,想是长得艰辛,这些树木大多虬龙盘枝,姿态万千,间有蒿草,莽莽苍苍。 临近山顶时,山势骤然一缓,鬼斧神工般的留出了一片平地来,平地方圆约有里许,长满了树木,而在这片树林,到处都是断垣残壁。走到正中,尚有一栋石建大殿,虽然屋顶已塌,但是石墙石柱高约五丈,看起来仍然无比的巍峨。殿中分有房间数间,里面石桌石床依稀可辨。他们一路走来所见多为营房,独这大殿却颇似神庙,不知此处遗迹究竟是什么人留下的。 走到山顶,突觉脚下白云飘过,仿佛登临世外一般。山脚几不可见。远望则三河镇清晰可见,然而只见三河汇聚,镇上房屋小如芝麻,人可就完全看不到了。 郑诗络一下就喜欢上了这个地方,既有山险之美,又有远古遗迹之神秘,仰头而长风呼啸,远望而尘世沧桑,进则江湖咫尺,退可隐逸无争。他不禁笑道:“好啊,杨大哥,以后这里就是我们的家了!”真的,突然之间,这里就让人产生了家的感觉。也许这座山一直在守候他们的到来,这是他们一直在寻找的命定的栖息地,他们与这里可以说是一拍即合。 池箬客心中盘算了一下,道:“大哥说得好,漂泊江湖,终要有家可归才行。我一路看了,这地方留下无数遗迹,只要我们稍加修葺整理,便另有一番气象了。这也花不了多少钱,而且,也不费太大的工程。刚在山脚的时候我还在想,要在这么险峻的山上建立基业,最少也得花上十年功夫,银钱也少不下数十万之巨。现在看来,咱们多招些能工巧匠,一年之内大约可以一应齐备,钱嘛,估计得筹上十万八万两。” 郑诗络道:“十万两我有啊。” 池箬客一愣,看了看他,平时从来不见他拿钱用,又哪里来的十万两? 郑诗络笑道:“在一妹那里,我平常从来就不管钱的。说起来,也许冥冥中自有天意吧,这十万两银票,是两年前在西安府,我和一个叶尔羌武士比武,两人一见如故。临别的时候,他送了我一个包袱,我也不知道里面有什么,后来认识了一妹,打开看了,才发现是十万两银票,还有两件珍贵的宝物。那时我还和一妹玩笑说,这十万两白银,这辈子哪用得完呢。没想到,原来一切早有安排。” 杨选江呵呵一笑道:“大哥,你那位朋友,只怕是叶尔羌的王公贵族,要不然哪能这么大方呢。” 池箬客笑道:“这下好了,我还盘算着重cāo旧业,想办法再弄上一笔呢。大哥,等我们的家建好了,也就该把招牌打出来了吧。” 郑诗络点头道:“好,这地方,咱们就叫做红叶岭吧!不过,经营红叶岭,就有劳你们二位了。” 三人下山之时,竟然天近黄昏,真有些山中只一日,世上已千年的恍惚之感。他们的坐骑都已吃饱喝足,正在山脚上有些百无聊赖的互相撕咬着戏耍,一看到主人下了山来,顿时扬起前蹄,发出了欢快的长嘶。三人同时一笑,飞身上马,扬尘而去。 三人回到三河镇口,远远看到已经有人守候在了那里。秋雨岚自然是站在最前面的,她怀有身孕的身子已经显形,看起来又多了一种母xìng之美。近来秋雨岚的心情都很不错,虽然经历很多的艰辛苦涩,到底是守得云开见明月了。赵雨淅在一边扶着师姐,改了少fù的发髻,她看上去仍然是那个娇俏可人的小姑娘,不过神态情致毕竟也成熟了几分,看起来就更加的美貌惊人了。这时候她完全把师门的事抛在了脑后,因为害怕重蹈二师姐的覆辙,她索xìng不去想这个事情。多少也有点得过且过,要是哪天师门的人找到她了再说吧,反正除了表哥,还有这么多兄弟姐妹罩着呢。 远远的看见自己的娘子,杨选江兴奋的一夹马肚子,当先冲了过去。郑诗络和池箬客都落在后面。池箬客感叹道:“大哥,你看吧,跟你说了不该放手的不要放手,你看杨大哥现在多让人眼馋啊!” 郑诗络微微笑道:“说我?你不也是吗?” 池箬客道:“我不一样,我呀,命中注定是成不了家的人。我要真想成家,几十个老婆哪应付得过来呀!咦”说话时他看到在秋雨岚、赵雨淅两人身后一棵树下还站着个熟悉的身影,那是和他们语言不通,笔墨jiāo流也说不出个所以然出来的李熙贞。她也站在树下翘首仰望,池箬客顿时心头一热,嘿嘿笑道:“大哥,你可别怪我不讲义气,我先走了!”说着,马蹄一扬,也加速奔上前去。 郑诗络骂了声混蛋小子,随即又笑了起来。不管自己如何,倘若兄弟们都找到了自己的幸福,那也是他的幸福啊。 回到客栈,他们把在红叶岭上建屋安家的想法给大家说了,大家都欣然同意。在江湖上漂来漂去的,也确实该有个家了。当然,这里面还有两个人例外,一个是身为鹤唳山庄之主的季氤氲,一个是当今少林最高一级辈分的不破大师。不过季氤氲十分慷慨,把身上带着的两张一千两的银票拿了出来,道:“现在我身上就这么点,回头我把山庄变卖了,才算真正的入伙。” 众人无不感动,郑诗络道:“季姑娘,这可使不得,鹤唳山庄可是名门大派啊。” 季氤氲爽朗的一笑道:“什么名门大派,自我爹去世之后,鹤唳山庄早就只剩下一个空架子了,与其等哪一天被仇家烧了,还不如卖了换些银子。不过,我得把我爷爷接过来。郑当家的,这可以吗?” 郑诗络笑道:“季九天老前辈在武林中也算德高望重之辈,他会肯来?” 季氤氲道:“你放心吧,我爷爷早就看淡了那些虚名浮利,他老早把鹤唳山庄jiāo给我爹的时候就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72 章 不再过问世事,只要有个地方让他专研剑术就行了。” 季氤氲慷慨,关若飞更慷慨,大声道:“季姑娘真是女中豪杰,既然如此,我看我们红叶江湖的二当家就让你来做吧,本来我是当仁不让的,但是让季姑娘来做,我没意见。” 季氤氲撇嘴一笑道:“关小飞你省省吧,话倒是说得大方,红叶江湖的二当家你当仁不让?这二当家嘛,独有一人可任。我想,苏妹妹也不会推辞。” 苏浣纱“啊”了一声,有些不大明白。 池箬客点了点头道:“不错,且不论苏妹妹跟随大哥最久,能同时压得住区区在下和关小飞的,也非苏妹妹莫属。第三位就该杨大哥了,论德行威望,杨大哥本应该在第二的,不过位于苏妹妹之后,杨大哥自然也不会介怀。” 杨选江呵呵一笑,道:“真要排座次,池兄弟你也该在第三啊。” 池箬客摇头道:“我有自知之明。第四嘛,就该季姑娘了。” 季氤氲道:“开什么玩笑,哪有后来居上的。” 池箬客笑道:“没开玩笑,怎么说你也是一派掌门,排第四原也亏待了你,就勉强一点接受了吧。第五呢,该杨大嫂了。本来我想杨大嫂不排算了,可是大家都是兄弟姐妹,她也不是杨大哥的附庸,还是排上吧。” 秋雨岚笑道:“这还真谢谢你好心了啊。” 池箬客道:“我说的是真话。接下来在下就居第六了。” 关若飞道:“不行,别的人在我前面我都不介意,可你这烂池塘怎么能排我前面。” 池箬客手一挥道:“去去去,大人在这排座次,没你两个小孩子的事情。你也想来排个位置,先升级做爹了再说吧!”这话一说,赵雨淅脸上就像着来火一般。关若飞却嘿嘿一笑道:“你不说呢我都忘了,要排,你这没成亲的毛头小子怎么也该排在我们夫妻俩的后边吧?不过我看你也老大不小了,真跟你计较这个也不厚道。老规矩,咱们打一架,没话说吧?” 正在众人说笑之时,客栈的小二拿了一封信函走到郑诗络面前,道:“爷台,这封信是给你的?” 郑诗络一愣,他们在包厢里聊得高兴,也没有注意客栈门口有什么人来过。不过在他们说话之时,客栈里断没有人旁听的,这客栈他们已经包了下来,除非是绝顶轻功高手,否则早就给他们发觉了。他接过信,问道:“谁送来的?” 店小二道:“一个小叫化子,小人已经打发他走了。” 郑诗络挥手让店小二去了,看了看信封,上面一行歪歪扭扭的字写道:“郑公子足下亲启。” 苏浣纱道:“大哥,小心些。” 郑诗络点了点头,打开了信,却没有什么异样。便念道:“红叶江湖当家郑公子诗络及麾下诸君如晤:慕公子高义,松风除倭,扬我国威,丐帮上下,无不钦敬。今日有幸,得知诸位英雄到此小镇,丐帮无财,但备浊酒两担,请诸君明日赴镇外山神庙一饮,以使大小叫花一睹诸君神采。丐帮何人我上。” “何人我?”杨选江惊道:“丐帮何帮主?!” 第四章丐帮帮主 郑诗络把信递给杨选江,杨选江看了,笑道:“没错,这的确是何帮主的笔迹。” 郑诗络道:“既然是丐帮何老帮主相邀,我们也断无相拒之理。何况,咱们以后在这地方安家,和他们也算得上是邻居呢。不过,我觉得事情倒不是仅仅想认识一下我们那么简单。我看,咱们在这里安家的事情就这么定了,这些事情难免琐碎,我看我们也改早一点准备。我看,我们的家在山里可这镇上也还是得有个码头。红叶集的红叶楼也不知道能不能赚钱,在这里,咱们也得再开个铺子。另外,红叶岭挺大的,就咱们这点人住进去也不行,得发展一些弟兄。我看这样,从明天起,大家就分一下工,杨大哥开始筹备经营红叶岭,小池的人脉最广,考虑一下拉些兄弟来入伙,不过先要跟人家说清楚,我们现在是没钱没实力,以后的发展也很难说。一妹和季姑娘考虑一下咱们在镇上做点什么生意。明天丐帮的邀请,就小飞夫妻俩和我一道去吧。对了,大师也和我一道如何?” 不破现在心情比较复杂,他看着郑诗络他们这里热热闹闹的就要开始安家立业了,自己真是很想就入了伙。但是他不得不考虑的是,他毕竟还是少林僧人,既不能像季氤氲那样索xìng把鹤唳山庄了结了就算了,也不能像赵雨淅那小姑娘那样不声不响的其实就算是脱离了师门。或许,他该回一趟少林,回去做什么呢?向师兄请求还俗吗?可是,不管怎么样,这些事情总得有个jiāo待才行啊。 苏浣纱看了不破一眼,冷冷淡淡的道:“大哥,人家是少林高僧,老是和我们一道也不合适,我看,人家现在是想回少林去了。” 不破愣愣的看着苏浣纱,听到她说的话,心里很不是滋味。可是,他又能说些什么呢?他不太明白苏浣纱最近对他为什么总是那么冷淡,甚至有时候会拿话刺他。他不懂,苏浣沙这也是没办法啊。既然只能是自寻烦恼,那还是早点断了吧。 众人都有点默然,有些东西,确实是不好说的。只有一个人觉得很奇怪,她觉得他们明明是互相喜欢的,可是为什么都不说清楚呢?就像她不明白郑诗络和李桐明明也是互相喜欢的,却都还是要分开一样。只是,她不知道该怎么把这些想法说出来,她从池箬客那里,只学到了一些简单的词语,无法表达这么复杂的情绪。而她虽然能写汉字,但是那些字是什么意思,大多她还是不明白的。她死里逃生和他们在一起也有好些日子了,觉得和他们在一起有种很安全而且很温馨的感觉,而且,和他们在一起,尽管语言不通,她却感到了一种快乐。这是她以前的生活所没有的。 池箬客看着李熙贞好像有话要说的样子,就问:“你想说什么呢?” 李熙贞就叽叽喳喳的说了,自然也没有人能听懂她说什么,但是觉得她说话的声音听起来很好听,抑扬顿挫好像唱歌一样。说得急了,干脆拉了苏浣纱的手,jiāo到了不破的手上。却不知这两只手仿佛被刺了一半,都赶紧抽回去。她就不吭声了。这下她的意思大家也就都明白过来,不过明白也没有用,不破低头不语,苏浣纱则转身走了出去。 李熙贞以为自己做错了什么,有点无辜的看着池箬客,池箬客笑着安慰她道:“有些事,你是不懂的。” 第二天早上,不破来向郑诗络辞行。 郑诗络有些意外,又有些理解,道:“这么快就要走?我们这里一切都还没有开始呢,大师可以留下来多帮帮我们啊。” 不破道:“小僧离开少林久矣,终究也该回去。” 郑诗络诚恳的道:“大师,不是我强留你,不过,我这里如今是用人之际,你在江湖历练,原本也没个准期,不如再留些日子吧。” “大哥,”苏浣纱不知从什么地方走了出来,冷冷的道:“强扭的瓜不甜,算了吧。” 不破看了她一眼,双掌合十,低下了头来。 郑诗络摇了摇头,抽身退开了。 不破抬起头来,认认真真的看了苏浣纱一番,强忍了心里的叹息,道:“苏施主,贫僧这要告辞了。” 苏浣纱看着他,目光由冰冷而悲伤,由悲伤而泪下,用手背擦了下眼睛,温柔的道:“大师,对不起了,这些日子老是说话刺你。我是红尘中的一个小女子,管不住自己,你不要怪我。我……我知道自己是自作多情,不过,我还是想说,让你心里那么苦,我真的不好受。原谅我,我也不是故意的。只是……只是,我们曾经相依为命相濡以沫,我的心里,便只有你了。今生我们无缘,但求来世,来世你不要再做和尚了。”一番话断断续续的说完,满脸的泪水再也擦拭不尽。 不破看着哭得像个泪人儿一般的苏浣纱,心里就像有好多把钝刀子在割一般的痛,痛得却又不干脆利落。他转过身,拔脚便大步离去。他不敢停留,更不敢回头,他知道哪怕稍有停顿,自己是再也走不了了。 苏浣纱看着不破的背影,一直默默的流着泪,直到他彻底走出她的视线了,才哭出了声来。这一哭,哭得她险些透不过气来。这些天来强装冷硬又有什么用,早知道会这么伤心,就厚着脸皮要他留下来又有什么不可以?无非就是背个毁坏少林清誉的恶名罢了,少林和她又有什么相干? 镇上刮起来干燥的北风,这种风又冷又硬,真就像一把刀子,割得心里鲜血淋漓。 苏浣纱哭得快要没有力气了,一只纤细柔和的手从后面扶住了她,耳边也传来了那个已经熟悉,但仍然听不懂的话语。这时就挺感激她的,这姑娘其实比谁都细心。哭够了,就由李熙贞扶着随意的在附近的一家茶馆坐了下来。要了一壶热茶,味道虽然不如春茶纯正,却从心底多了几分热气。 “我看起来是不是特别可笑啊?”虽然知道李熙贞听不懂,苏浣沙还是问了一句。其实听不懂还好点,听不懂,也就不怕她笑话她。 李熙贞摇了摇头,苏浣纱就道:“谢谢你了。我大哥他们还在店里吗?”边说着,边比划了一下,李熙贞明白了她的意思,有些吃力的道:“出去了。” 苏浣纱想他们是去赴丐帮之约了,便也打算去看看,本来想叫李熙贞自己回客栈去的,又觉得有点不放心,便带上她一道。在路上打听了山神庙的方向,和李熙贞两个人就往那边走去。一路上不时可见一些丐帮人士也在往那边走,有的辈份还挺高,背的是八个布袋。除了丐帮的人,也不时有些别的武林人士。看到她们,难免都会多看几眼。苏浣纱这时情绪很低落,也不想理会那些目光。走近山神庙时,那儿已经聚满了人,其中九成都是叫花子,苏浣沙站在庙门口往里面瞟了一眼,还没有看到大哥他们。既然大哥他们还没来,她也懒得进去,和李熙贞远远的站在庙门外一棵树下。丐帮忠义行天下,可是丐帮的味道毕竟不是很好闻。 等了一会儿,又来了些武林人士,进去了,便听到有人情绪激动的在说着些什么,因为人多杂音多,苏浣沙也听不清楚那些人在说什么。过了好一会儿,才看到郑诗络和池箬客,关若飞小两口四个人来了。池箬客看见苏浣纱她们,几步就走过来,道:“苏妹妹,你们在这里啊,真让我好找。” 苏浣纱微微一笑,换在平时,免不了要取笑他一下,不过现在她没这心情。 郑诗络他们走来,远远的有丐帮的弟子看到了跑到庙里去通报,等他们走到门口时,便有两个背着九只布袋的老者走出来,道:“这位就是郑公子吗?我家帮主有请!” 郑诗络等人走进去,山神庙里密密麻麻的站满了人,当中的院子里摆着几张破桌子,桌子上摆了几个酒坛。靠北的一张破桌子后面坐着一个六十开外的老者,穿着一身破破烂烂的衣服,顶着一头乱七八糟的头发,挺冷的天,却还敞着胸怀。看着郑诗络等人进来,起身抱拳道:“郑公子,潇湘公子,老叫花这地方臭气冲天,可要怠慢你们几位了。” 郑诗络一笑道:“这位就是何老帮主吗?晚辈郑诗络有礼了。” 这老叫花正是丐帮帮主何人我,看见郑诗络抱拳行礼,赶紧道:“郑公子不比多礼,郑公子诸君在松风岛上大破倭寇,才是让我辈打心底佩服呢。这位,是烟波岛李姑娘吗?”他这话是对着李熙贞说的,李熙贞自然听不明白,也没答话。 郑诗络道:“不是,烟波岛李四小姐并未与我等同行。这位姑娘是朝鲜人,听不懂咱们的话。” 何人我“哦”了一声,道:“可惜,久闻烟波岛数代抗倭的丰功伟绩,可惜从未得见烟波岛的人,可惜可惜。几位请坐吧,这里还有几位好朋友,老叫花子先给你们引见引见。”一边说着,一边指着右手边一个三四十岁的汉子,道:“这位是洛阳陈家庄的陈文冲陈老师,陈老师的穿林打叶杖法在江湖上的名头,那是顶呱呱的!” 何人我这么一说,那个陈文冲赶紧道:“何帮主不要取笑在下了,这么点雕虫小技何足挂齿!” 何人我呵呵一笑道:“陈老师过谦了。还有,这位是黄山枕云山庄的庄主顾同恺顾大侠,顾大侠的云开雾散剑法传四代,愈百年,实乃当今剑法中不可多得的高格。” 那顾同恺四十上下,一身白衣,面白长须,颇有些道骨仙风的样子。听何人我称赞他剑法,只是微微一笑,并无谦让之意。 旁边一个老道来头就大了,此人是武当掌门的师弟,道号淡虚,头发胡子都白了,双眼半闭半睁,好像没精打采的样子。此外,还有云南点苍派的掌门褚墨怀,武夷山龙泉派的三大弟子于方友、武方朋和燕方宾,还有就是武林六大世家中剩下来三家里面人气最旺的黄州清风堡的二当家谢宗闵。算起来,还都是些江湖上名头甚响的大人物。比较而言,郑诗络等人除了池箬客算是小有名气之外,赵雨淅换了装束,一时大家也还不太敢确认,其余的便都没什么名气了。 随同他们来的,还有他们的一些弟子,都在他们身后站着,各自以不同的眼光打量着郑诗络等人。一些年轻弟子,自也免不了超李熙贞赵雨淅和苏浣纱不时的看上几眼。 何人我道:“老叫花子不会拐弯抹角,就实话说了吧,请你们各位来,是来给老叫花子帮忙打架的!”丐帮在江湖上屹立千百年,以人数论,从来都称得上天下第一帮,以武功论,有时人才济济,也有时人才凋零,但也始终算得上江湖上第一流的角色。从来只听到丐帮的人仗义出手,丐帮找人助拳,那还是少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73 章 之又少的。 第五章疑云 果然,何人我这么一说,那个黄山枕云山庄的庄主顾同恺便笑道:“何帮主说笑吧?丐帮千百年的基业,什么时候要人帮忙打架的?想必是某些不知天高地厚之辈惹怒了何老帮主,老帮主要我等前来作歌见证,看看丐帮是怎么教训人的!”说着话的时候斜着眼睛看了看郑诗络等人,似乎他所说的人就在他们几人之中。 何人我嘿嘿一笑道:“说起来就惭愧,可是,为了丐帮千百年来的基业不至于毁于一旦,老叫化子只能厚起脸皮求人了。好在要饭的脸皮倒从来也不薄。明天晚些时候,少林的不怒不嗔两位大师也将到此,还有九鼎门的崔危楼和孟希阁两位老先生,以及太乙教言诚子道长都会到此。” 何人我这么一说,顾同恺也不说话了,当今武林的六大门派,少林武当,九鼎太乙来了四派,再算上他们这些人,这架势可就有点非同寻常。 陈文冲问道:“何老帮主,对头究竟是什么人?需要动这么大的阵仗?据在下所知,少林寺的不怒不嗔两位大师,已经有多年没有再出过寺门了。” 何人我嘿嘿笑道:“近几十年内,能让咱们正道中人齐心协力对付的,大伙以为,该是什么人呢?” 陈文冲惊道:“莫非,是鬼教再现江湖?” 何人我道:“不错,前些日子,鬼教派人给老叫化子下了通牒,限老叫化子在年内率领大小叫化子归顺他黄泉界,否则,普天之下要饭的都会死于非命。先前老叫化子还没把这事放在心上,可是,近两个月内,已经有三个九袋长老死在了鬼手横断的鬼yīn手下!那都是我多年的好兄弟啊!”说话间,强忍老泪,老脸也涨得通红,提起酒坛子来喝了好一阵的酒,才勉强平静下来。丐帮中人无不面带悲戚,一些年轻的弟子已经忍不住哭出声来。 何人我又道:“再过十天,就是鬼教所给的期限,这三河镇是我们丐帮的一个重要分舵,老叫化子赶来,本来是想召集帮内的弟兄好生商议此事的,没想到,来晚一步,就在老叫化到来的前一天。马长老也惨遭dú手。看来单靠我丐帮之力,是抗不过那些妖魔鬼怪了,所以要把大家请来,多少卖老叫化一个面子,帮丐帮渡过难关!” 点苍掌门褚墨怀将面前桌子一拍,怒道:“这鬼教何其逼人太甚!何老帮主,你放心,这不但是丐帮之难,更是武林之难,诛杀邪魔外道,大伙儿义不容辞!”众人皆义愤填膺,纷纷表示要与丐帮共患难,唯独郑诗络等人没有说话。 枕云山庄庄主顾同恺看了郑诗络很久,不冷不热的道:“何帮主,这位郑公子究竟是哪一路的英雄好汉?好像和咱们不是一条心的啊。” 何人我也对郑诗络等人的沉默有些意外,他之前并不认识郑诗络,不过因为郑诗络等人在松风岛与倭寇的一战,已经通过那些被他们救出来的人散播到了江湖之中,想来抗倭的英雄,自然是忠义之辈,同道中人。这时候看着郑诗络他们不说话,便问道:“郑公子可是有什么话说?” 郑诗络微微一笑,道:“何帮主,在下有个疑问。不知道该不该说。” 何人我道:“郑公子请讲。” 郑诗络道:“何帮主请大家前来,是想借大家的力量抗过这一关,还是趁机号召天下英雄,一举消灭鬼教?” 何人我道:“这两者之间并无冲突,咱们人齐了,先跟他干上一架,再一鼓作气把他老巢给端了。这有什么问题。” 郑诗络又问道:“有。何帮主,你说鬼教给丐帮下了通牒,这是何人下的通牒,通牒里怎么说?既然有个期限,期限到了,如果要归顺的话,又该怎么做?该在何处,向何人臣服?这些东西,可都说清楚了?” 顾同恺嘿嘿一声冷笑,道:“有胆子够义气就和大伙一块干,问那么多问题做什么?” 郑诗络淡淡道:“因为在下以为,这件事里面只怕是另有玄机。” 何人我看了看他,道:“通牒落款为鬼手横断,要我等在腊月初七到荆州城外三十里的山神庙向他叩拜归附,我去他娘的!”这话一说起来,他老脸上便是一片怒火。 郑诗络道:“作为通牒的那封信,想必何帮主一怒之下就给撕了。” 何人我道:“不错,丐帮千百年来,何曾受过次等鸟气!” 郑诗络摇头道:“这其中只怕另有隐情。何帮主,以在下的了解,鬼教没有给人通信的习惯,他们若是要杀人,不知不觉的就来了。而且,这么多年来,鬼教若是想要收复武林正派之人,他们老早就该动手,不至于到今日。” 顾同恺哼了一声道:“你怎么对鬼教如此了解?不知和那些妖魔鬼怪是何关系?” “关系?”郑诗络淡淡的,但是一字一句都如刀剑一般生硬锐利的道:“关系就是血海深仇!” 顾同恺道:“既然如此,怎么你倒像替他们开托似的?” 郑诗络说话的时候其实一直都没有看他,只是看着何人我道:“何帮主,你说马长老也是中了鬼手横断的鬼yīn手而死的,对吗?” 何人我道:“不错,马兄弟胸膛被人挖开,心脏也被人取走,普天之下,手法如此凶残,除了鬼手横断又还有谁? 郑诗络道:“马长老遇害有多久了?” 何人我道:“已有十数日,怎么?” 郑诗络摇了摇头,道:“算了,没什么。何帮主,这事很有可能是有人假借鬼教之名,暗中生事。在下这么说,绝非为鬼教开脱,而是担心有人想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必须先转移天下英雄的视线。当然,所有这一切都只是在下的凭空猜测,并无依据。诸位若是相信,便请多留个心眼,若是不信,那便算了。何帮主邀请各派要人,想来荆州之约是一定会去的,咱们到时候再见吧。”他素来对那些自诩名门正派之人没有多少好感,自然也不会与他们同行。说完话,就带着池箬客等人径直离去,留下身后复杂多样的目光和议论纷纷。 一行人回到客栈,最关心的还是他们自己的事情。 只有杨选江颇有些忧心的问:“大哥,这样好吗?我行我素固然是痛快,却只怕和天下英雄的距离越拉越远啊。” 关若飞接道:“我就没觉得那些人算什么英雄,何老帮主老了,那个什么顾庄主yīn阳怪气的,武当派的道长像个干巴小老头,我倒觉得,这样的江湖,推倒了重来才好!” 池箬客默想了很久,问道:“大哥,你怎么就觉得这事不是鬼教所为呢?” 郑诗络道:“你想想,这么多年了,鬼教如果真的有心收服正派,早的时候干什么去了?他们灭武林三大世家,从来不留活口,以他们的作风,似乎杀人便是他们的乐趣所在。而且,从来没有听说过鬼教会先给人下书通牒,怎么突然有了这种名堂?最可疑的是,心脏被挖,就说是鬼yīn手,可是不知道他们是不是真的见过鬼yīn手杀人留下的是什么痕迹。也可能是我的偏执,可我总觉得这里面有太多的疑团。” 池箬客点点头,又问:“那么,荆州我们去吗?” 郑诗络道:“去,不过不是我们,我一个人去。” 杨选江连连摇头,道:“这可不行,大哥,你别怪我多嘴。以你的这种偏执,弄得不好就是两头挨打,怎么能让你一个人去。” 郑诗络笑道:“放心吧,我又不是傻子,见势不妙溜了就是,咱们算不上名门正派的人,自然也没有那么多规矩。再说了,我也就是想趁机偷一下懒,你说咱们这里现在有多少事情要做啊,还必须悄悄的做,这三河镇一下子来了这么多武林中人,咱们要在这里安家而不让他们知道,这可不是一件容易事。老实说,这个非我所长。” 池箬客也笑道:“大哥这么说话,我倒信了。” 郑诗络道:“我可是说真的。我们现在就这么点人,杨大哥负责修建红叶岭,一妹负责在三河镇开店,我想好了,就在这开家成衣铺子,兼营布料。一妹做掌柜,杨大嫂、小飞媳fù和李姑娘都做帮手,你们几位换一身衣裳,我看这镇上的女人都得跟一阵风。箬客人脉广,还是负责招兵买马,江氏三兄弟帮着杨大哥,小飞就看店吧。” 池箬客哈哈一笑,道:“开衣料店?哈哈,大哥,想不到你还有这么一招,我看,行!就是你一个人去荆州,我们不放心。” 郑诗络摆了摆手道:“这事就这么定了吧,既然说我是当家的,好歹也得让我专权这么一回。季姑娘什么时候回河间府,咱们可以一起走一程。” 季氤氲开心的一笑,道:“好啊!” 第六章今夕何夕 连着两天,三河镇上都不断有武林人士前来。镇子上的人见惯不怪,也没有谁刻意的去留心来的究竟是些什么人物。事实上,除了桐柏剑派和长风帮,如今这个江湖里数得出来的门派,几乎都派了人前来,一时间,客栈的生意倒是挺好。 郑诗络他们住的这家客栈掌柜见势就要涨价,说反正他们也住不完,要是不提高价钱的话,他理所当然要让别人来住。池箬客一生气就故技重施,掏出银票来砸人。可是这老板心气还挺高,说自己要养家糊口,以后儿子也要养家糊口,不做这种杀鸡取卵的生意。不过呢,他又说既然他们想在这长住,镇东有处宅院倒挺宽敞的,喊价也很便宜,就是有人说那宅子闹鬼,先后几家买主都有人死于非命。池箬客来了劲,说自己什么都怕,就是不怕鬼,当下就怂恿着掌柜的带他去看房。 到了镇东,果然有一处大宅子,远远看去还挺气派的,就是门前长满了杂草树木,看起来挺荒。进去看了,宅子修得也讲究,亭台楼阁什么的都不缺,还有些江南一带园林的味道。一问,这房子现在的主人原来就是客栈掌柜,池箬客就乐了,说掌柜的你行啊,拐弯抹角的就是想把这房子脱手是吧,不过你倒也还老实,闹鬼我不怕,你赶紧找人给我们打扫了,我们今晚就搬进来。 价钱嘛,掌柜的喊得不高,池箬客自然也就懒得还价。于是他们就张罗着搬房子的事情,镇上的武林人士好像与他们无关似的。这院子打扫出来,共有东西两套厢房,北面有小径连着一套单独的小院,正门进去的一间豪华气派的大厅,东西厢房之间还有池塘,池塘里立着一座单独的小楼,原来是做书房用的。此外厨房马概,一应俱全。宅子内外都长着许多大树,冬天里树叶都掉光了,那些枝杈奇形怪状的,一眼看上去是有些怕人。此外,掌柜的虽然叫人来给他们将宅子打扫了一下,但是里面不尽的荒芜可就要等他们自己慢慢的收拾了。 最里面的小院就让杨选江秋雨岚夫妻住了,关若飞赵雨淅小两口也和他们住在一起,这样赵雨淅照顾秋雨岚也方便些,苏浣纱和季氤氲、李熙贞就暂时都住西厢,西厢共有六间房,李熙贞说什么也不肯自己一个人住,就和苏浣纱挤一间屋。这些天来她多少能说一些汉语了,最简单的jiāo流加上手势和瞎蒙,大家都应付得过去。语言不通,他们也弄不清楚她是什么身份,可是看着她和他们在一起快快活活的样子,也就没有人过多的去打听。杨选江观察了很久,也没看出她有武功,便也由得她去了。池箬客和江氏三兄弟暂住了东厢,郑诗络则一个人独住那栋小楼。小楼下的池塘早就干了,只长着些杂草,大伙说开春了再放水养些鱼在里面。 这一天一直忙活到了深夜,山神庙那边现在是个什么情形,也真没有人有心思去理会。为了图个吉利,江家老大不知从哪弄了一串鞭pào放了,在门口挂了两个红灯笼,人气就出来了。 郑诗络独自一人住在小楼里,小楼原先是书房,楼上楼下的都摆满的书架,书架上没有书,只有楼上的方案上还摆着一个蒙着厚厚一层灰垢的砚台。郑诗络将书桌擦干净了,在椅子上坐下,椅子“呀”的叫了一声,似乎太久没有人做了被吓了一条。 许多年前的情景忽然间有那么径直浮现在了他眼前,也是这样的小楼,他和他的小妻子寒稀同榻而卧,如果不是那样的时间那样的情形,那该是多美的一幅图画呢。图画,那时候他画了一幅《寒稀挽霞图》,只差那么一点就完成了,当他活过来的以后,整个挽霞山庄都变成了一片灰烬,那幅图,想来也给大火烧毁了。时也命也,不知是谁在前世对他下了诅咒。 郑诗络一点睡意也没有,只是坐在书桌前回想着往事。往事虽然已经过去很久,他却依然走不出来。苏浣纱说他是懦夫,池箬客怪他不该放走李桐,可是,他该留下她,让她徘徊在自己的往事边缘吗?这无论是对李桐,还是对他自己,甚至,对寒稀都是不公平的。李桐曾经问他,那个妹妹,很漂亮吗?妹妹?寒稀如果还活着,比秋雨岚都还要大几岁呢。李桐是个好姑娘,所以,他更加不能负了她。 他们才搬到这宅子里来,蜡烛油灯之类的细碎东西自然没有准备。不过,郑诗络也用不着这些东西,这些年来他的武功在不断的提高,除了刀法剑法之类的,内功也在不断提升。说起来他的武功虽然也曾有名家指点,但是更多的是靠他在不断的与人过招中不断提升的,往往就是胜了,也胜得比较凶险。他虽然也自创了一些武功,但是总脱不了杂乱的底子。这时候他想,如果有时间坐下来好好的精研,他一定能开创出一套自成体系的武功的,他甚至想好了要开刀剑和拳掌、内功三个系列,认真去想,真要完成这件事,只怕也得花几十年的时间,那时候他就是老人了。也许那时候人家会称他为一代宗师。这么一想,他不禁笑了。武林,江湖,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74 章 他不过是个半路出家的书生啊! 想到这两天聚集到三河镇的武林人士,郑诗络心里的疑惑又升腾了起来。这两天他们也不去过问,只是冷眼旁观,除去丐帮第一天邀请他们之外,也不再有人留意他们。可是,别的门派也就算了,九鼎门也对他们视若无睹?他们和九鼎门之间,可不是只有一点简单的江湖恩怨那么简单。而且,以丐帮的消息之灵通,他们一到三河镇就被人出来了,那么九鼎门和倭寇之间的勾结,江湖上竟然会一点风声都没有? 三河镇现在聚集了这么多的武林人士,声势越来越大,那么,他们仅仅是为了赴荆州之约帮丐帮度过难关,还是一鼓作气去扫dàng黄泉界。不过,江湖上的人都知道黄泉界是鬼教的根基所在,可具体在什么地方,似乎又无人知晓。一如天教的须弥山。有时候,郑诗络觉得,这些名门正派的人,好像都是在演戏。或者,他们都把这戏当成真的了。想想也是,戏里戏外,又有谁真的能分得那么清楚呢? 荆州之会,郑诗络觉得无非两个结果,一就是丐帮召集了这么多的人轰轰烈烈的赶去,一个人都看不到,鬼教的人又不是白痴,要想同时对付这么多门派,那是谁也做不到的;要么,就有人早有算计埋伏,这一些人一到那里就中招,下dú埋zhàyào都有可能,而且绝对防不胜防,他们这么多人,里面随便夹杂几个jiān细是轻而易举的事情。如果是前一种结局,无非也就是个笑话罢了,如果是后一种结局呢?孔子讲仁义道德,如来讲上天有好生之德,老子自然也不希望血流成河。再说了,名门正派再怎么沉闷可笑,真正的大侠客大英雄也还是有一些。既然身在江湖,侠义这两个字怎么也得讲一讲。 虽然那些人当然也会先派人去打前站,不过,那都是不大靠得住的。这里的事jiāo给兄弟们,他就先去看看吧。丐帮何帮主说的十天,只剩下八天了,从三河镇到荆州,脚程够快的五六天也到得了,大队人马一起走,七天也够。最迟再过一天,他们也就该出发了。要走在前面,明天他就得动身。 打算好了,就草草的睡了一觉。醒来以后看到兄弟们又都忙活开了,觉得就这么走了显得不太讲义气,就把宅子内外的枯树都清理了一番,花了小半个时辰,在后院厨房门口堆上了一堆柴火。打柴跳水,在很久以前,也都是他每天必修的功课。又想起先生的话来:“不事耕作,不知民间疾苦,不知民间疾苦,何以胸怀天下?” 给水缸里挑满了水,突然发现有人在看着他。一回头,是那个朝鲜姑娘李熙贞,看着他叽叽喳喳的就说了一大阵,也不知道说了些什么,看表情似乎在笑他的样子。可是,这有什么好笑的呢?院子外面又拐进来一个季氤氲,笑道:“我知道她说什么书生劈柴,一点不像。”郑诗络不禁一笑,道:“胡说,砍柴挑水,这是我的本行。” 季氤氲有些奇怪的看着他,摇头道:“好难得,郑当家的原来也会笑。” 郑诗络道:“这话就过了季姑娘,你不必叫我郑当家的。” 季氤氲道:“那你也别叫我季姑娘。” 郑诗络便问道:“你在家里行几?” 季氤氲道:“我本有个哥哥,可惜没活到大。” 郑诗络道:“那行,我便叫你二妹吧,正好你也比一妹小一些。” 季氤氲愣了一下,看看他,表情有些复杂,随即释然一笑道:“好啊,二妹也不错。回头我得跟苏姐姐结拜了,只叫姐姐,苏字免去。” “郑诗络。”李熙贞突然在旁边喊了一句,然后又练习了一下,吃力费劲的道:“郑诗络,大笨蛋!”似乎为自己能说出这几个字颇感得意,又接着练习道:“郑诗络,大笨蛋,嘻嘻,郑诗络,大笨蛋。”看到郑诗络拉下了脸,撒腿跑了,一边跑还一边喊,吐字倒是越来越清晰了。 季氤氲不禁莞尔,看见郑诗络看她,赶紧忍住了笑,道:“那我也跟着叫你大哥吧,我们是不是该走了?” 郑诗络点了点头道:“不错,是该走了。不过,我们得改变一下装束,山神庙那边表面上没人搭理我们,可实际上有很多眼睛盯着呢。”季氤氲点了点头,这都是常识。 不一会儿,一个清瘦飘逸的教书先生和一个书童从这宅子里走了出去。先生四十来岁年纪,下巴上一缕胡须充满了书卷气,书童倒是俊俏得很,不知会迷倒多少姑娘。易容改装这种事情,要做到以假乱真当然也得高手,他们这里也没什么高手,不过凑合着也能对付过去。 出门的时候有几个大胆的街坊过来看这宅子到底住了什么人,听见这先生愤愤的道:“真是好笑,这孩子还没生出来呢,就想请先生了,难道这孔孟之道竟这般不值钱?真是岂有此理!”说着话,也不管那几个街坊好奇的眼光,径直朝前走了。 当然,郑诗络知道,这身装束糊弄一下街坊邻居可以,要骗过那些江湖人士就不那么容易了。不过心里犯嘀咕是他们的事情,他才不替他们cāo这个心呢。 第七章不畏风雪恨路短 郑诗络和季氤氲一路上走得快,季氤氲的轻功当然比不上他,更比上苏浣纱,但是放在江湖上,也算得上一流了。照他们的脚程,最多五天可以到荆州,然后,按照事前的约定,郑诗络在荆州打探丐帮和鬼教之约,而季氤氲则回河间鹤唳山庄去了结自己的事情。 对季氤氲来说,这一天是她一身中最快乐的日子。其实,当那天郑诗络叫她“二妹”的时候,她心里蓦然一凉,突然又觉得自己眼看着就要变成第二个苏浣纱了。真的,处了这一阵子,她也和苏浣纱聊了许多。她知道最开始的时候,苏浣沙未必没有对大哥动过心,不过,苏浣沙虽然不是特别聪明的女子,但是一开始就知道有些心思一动了自己也就完了,所以她也很乐于做妹妹。可是,季氤氲毕竟不是苏浣纱,苏浣纱除了理智,对郑诗络的敬重更多一些,所以心里也真把郑诗络当哥哥了。而季氤氲,也许她和苏浣沙一开始的立场就不同吧,她虽然接受了郑诗络的提议,也能释然,但这是两回事。 这几天他们都忙着赶路,其实也很少jiāo流,不过,对季氤氲来说,能和他单独一路,她已经很满足了。她知道在郑诗络心里,李桐也算是有一席之地了,可是连李桐他都放了手,她又算得了什么?这些事情,她不能去强求什么,造化可能偏有意,寄希望于造化吗?不,老天才是最靠不住的。 可是,老天好像偏偏眷顾了她。 走到第三天的时候,天空突然下起了雨夹雪,那雨珠拖着一种冰蓝色的寒光从云层里直贯而下,打在身上就有一股冷气直往骨头里浸进去。雨中夹着的雪粒就更不用说了,打得头皮都在发麻。郑诗络其实是不怕冷的,他在大雪山里喝过风雪,并且由此练成了威力无穷的雪山天翼掌,越冷的天气,对他的内功修炼越有好处。可是季氤氲不行,身上一湿,嘴唇立刻就乌了。郑诗络脱下了外衣双手给她在头顶上撑着这其实也挡不了什么,只是聊胜于无。 就这么一个小小的举动,也让季氤氲觉得心里一暖,那一刻,她感受到了身边一阵强烈的男子气息。这种感觉让她心跳快得像要蹦出来一样,她简直就不敢扭头去看他。那一刻,她心里禁不住在希望这雨千万别一下就停了,路也别这么快走完。 老天真像知道了她的想法,雨雪不但下得更猛烈了,风也刮得强劲了许多。至于路,偏偏现在他们走的地方一马平川,雨汽茫茫的一片不要说人家,连棵树也看不到。 心里的暖流渐渐的被世界的冰冷所覆盖,用来遮雨的衣服也早已湿透,这场雨雪,是直下到骨髓里去了。 郑诗络感到季氤氲冷得浑身发抖,脚步也慢了下来,最后是捂住了小腹越走越是艰辛吃力。问她是怎么了,这丫头咬着嘴唇也不肯说。可是郑诗络颇通医术,他一看她的气色,就知道她恰逢女子不适之期,心里顿时想坏了,要这样淋下去,任凭她武功再高,也非得重病一场不可,而且势必留下病根,将来后患无穷。可是现在也真的没有别的办法,举目望去,还是茫茫一片连棵树也看不到。 郑诗络看到季氤氲眼看着坚持不住了,便道声得罪了,伸手将她抱了起来,衣服搭在她身上,拔足狂奔了起来。这时天大地大,小小的两个人简直就是天地间风吹即逝的微尘。 郑诗络一口气跑了差不多有两个时辰,至少也该有四十里路了,前方看上去还是一片莽原。而天空中雨雪依然不断,更可气的是,天色也渐渐黑了。天黑以后更冷,郑诗络抱着季氤氲,虽然还感觉得到她的脉动心跳,却几乎感觉不到她的热度了。 郑诗络一边跑一边道:“二妹,你说说话吧,不要就这么睡过去。”就这么睡过去,一冻僵了只怕就再也醒不来了。 季氤氲把头靠在郑诗络怀里,气息微弱,但是心情似乎依然不错,郑诗络叫她说话,她便道:“说话可以啊,不过我不要做你妹妹。其实,我还是更愿意你叫我的名字。” “氤氲?”郑诗络问道:“这名字是谁取的?” 季氤氲答道:“我爹爹取的啊,他说我出生那天,天空正下着一场雨,雨汽氤氲,就用来给我做名字了。怎么了?” 郑诗络道:“没什么,觉得挺美的。” “真的?”季氤氲笑了,虽然没有声音,也看不到,但是郑诗络感觉得出来。季氤氲又问道:“郑大哥,嗯,我还是就这样叫你吧。我有个问题想问你,不知道该不该问?” 郑诗络道:“你问吧。孔夫子说,不耻下问。” 季氤氲道:“你就笑话我吧,我这是上问。嗯,你,喜欢那位李姑娘吗?就是烟波岛的四小姐。” 郑诗络不知道怎么回答,肯定吗?应该是可以肯定的,至少,他也否定不了。他没有回答,季氤氲又问道:“其实你也不用回答,我看到你们互相凝视的眼神,就知道你们两心相悦了。你不要笑我,那时候,我心里很难受呢。不过,我不明白你为什么放她走了,你知道吗?其实只要你多坚持一下,她一定会跟你一起走的。他们烟波岛抗倭大业虽然很重要,可她毕竟是个豆蔻年华的女孩子啊。那时候大伙都在气你,也包括我。其实,其实那种时候我本应该高兴才对的。” 郑诗络微微一笑道:“嗯,氤氲妹妹,你是个诚实又善良的好姑娘。” 季氤氲笑道:“谢谢你了,不过这也没什么用,你也不喜欢我。我听苏姐姐说,在你心里,一直有一个小妹妹的影子,谁也代替不了。她一定很美吧?” 同样的问题,苏浣纱问过,李桐问过,现在季氤氲也在问,为什么女孩子们关心的问题都一样呢? 郑诗络疏落的笑道:“不要叫什么小妹妹,她要是还活着,也和小池一样大呢。奇怪啊,你们女孩子家怎么问的问题都一样的?你,一妹,还有李姑娘,甚至连小赵姑娘也问过。” 季氤氲笑道:“这是女孩子的天xìng啊。尤其是她们这些长得漂亮的女孩子。” 郑诗络道:“她们?氤氲妹妹,你不知道其实你也挺美的吗?就是,气色不算好。” 季氤氲淡淡道:“我自小就有病啊,即使练武也好不全。” 季氤氲这话一说,郑诗络突然感到心里一沉。 这时,又跑了七八里路,总算看到了一个小山包,小山包后面似乎有些树的样子。看不到是不是有人家。 “郑大哥,”季氤氲突然问:“要是我死了,你会不会也永远记得我?” 郑诗络沉声道:“不许说这种傻话。你知道我心里背着一个人有多重吗?不要让我再背第二个。”郑诗络说这话的时候还有潜台词的,他还在心里说,你,还有一妹,小池,小飞,你们全都要给我好好的活着。 不过,对于季氤氲来说,听到这话已经足够了。她叹了一口气,道:“郑大哥,我知道你心里苦,你放心吧,我一定会好好活着的。你也是,而且要过得开心一些,你知不知道你笑起来很吸引人的,我敢说,就是杨家嫂子看了,都忍不住会心跳一下。” 郑诗络道:“你这丫头越说越不像话了!小心我把你扔水塘里。” 季氤氲咯咯笑道:“我才不怕呢。” 郑诗络突然笑道:“太好了,这里有人家!” 季氤氲“哦”了一声,竟似颇为失望的样子。她才不在乎自己会不会生一场重病,甚至都不会在乎会不会冻僵了再也醒不来。她就希望这条路走不完,雨也不要挺。不过认真的想一想,老天给了她这么好几个时辰,也够慷慨了。下次遇见李桐,她都可以暗地里得意一番都和郑大哥同生共死过,可是,他曾经抱着你走过这么远的路吗? 树林深处,一点微光正在这冷雨夜中散播着一种温暖。可是,当郑诗络一踏进小树林的时候就觉得有些不对劲了。这种情形,他曾经在红叶集范竹君老人门前遇到过看似很近的一段路,却怎么走也走不过去。那盏灯,似乎永远就在那么远的距离之外。你可以觉得它温暖,同时也可以觉得它充满诡异。悉心观察了一下,这树林里主要长着两种树,一种是罗汉松,一种是红豆杉,都是挺珍贵的树木,两种树间杂生长,不同的树形树冠,构成了不同的图案。在仔细看,这些图案似乎都有某种蕴意。可惜的是,他的内功修为虽然已经能够让他在夜里看的见东西,可是要想辨认出这些“树图”的脉络,还是办不到。而且,树林中还间杂埋着一人高的石桩,石庄的四面都有不同图案,要想走过树林,少不了还得在石庄上下功夫。 比起范竹君门外的阵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75 章 势而言,这树林的阵势可就高妙得多了。 郑诗络知道自己走不出去,而季氤氲再不能这么在雨雪里淋下去,索xìng朗声道:“过路之人,非有意擅闯宝地,只求借宿避雨,喝口热水就行。还请主人指点迷津。” 林中小屋一人道:“见石左转,前三十右十四,自己走进来吧!” 郑诗络道声多谢,按照那人说的,遇到石柱,即往左转,然后向前直走三十步,停下来向右,走十四步,便又是石柱。如此走了不久,便到了林中小屋前面。喜道:“多谢。” 走到门口,但见小屋正门开着,一个青年坐在屋中手里雕刻着什么。这青年二十七八的样子,长发遮住了半边脸孔,下巴稀稀落落的长着些胡子,既算不上英俊,也不难看。只是面孔很冷,看到他们来了,只是把手一指,道:“里面。” 顺着他指的方向是一间卧室,卧室里陈设简单,除了一张竹榻别无它物,竹榻上整整齐齐的叠着一床被子,倒像是客房。郑诗络把季氤氲抱进去了,转身退出来,让她自己换衣服。她的包袱里还有好多才买的新衣裳呢,想来也被雨淋湿了不少,但愿最里面的还能穿。 那青年既不招呼,郑诗络却也不跟他客气,找到了厨房,烧一锅热水,一半参在用来喝水的牛皮袋里给季氤氲拿去当暖壶,一半则找了个木盆给她端进去。像给她熬碗姜汤,却没看到厨房里哪里有姜。那青年也不管他,任由他像在自己家里一般忙来忙去。 季氤氲换了衣服,虽然也有些潮湿,但是躺在被子里也没多大问题,看到郑诗络给她弄了个暖壶,还端来了热水要她烫脚,虽然他放下盆就出去了,她的泪水还是一下子就掉了出来。这泪,却说不清是悲伤还是欢喜。 郑诗络退到门厅里,有些好奇的看着那青年,只见他手里雕的乃是一个人形,用的是极为坚硬岩石。看得出他的手法很妙,似乎很轻巧的,一个女子的形状就雕好了。人像雕好,郑诗络以为他至少要把玩一下,谁知他看也不看便将人像抛在空中,手中的刻刀一扬,扑的一下就穿透了石像,啪的一下钉在墙上。这一下颇为令人惊异,且不论他的行为有些怪异,单是那石像,一般人想用尖刀刺穿那是想也别想,他却能轻松的飞刀刺穿,并且看也不看,这份准头和劲力,都十分惊人。更为令人吃惊的是,郑诗络一抬头,突然发现满屋子的墙壁上都钉满了石雕,仔细一看,这些石雕都被准确无误的刺穿了心脏的部位。 第八章半醒半梦中,守一屋天荒地老 郑诗络看得颇为惊异,那青年也不说话,拿起东西又继续雕刻起来。他的脚边有两个小木箱,一只箱子里装的是鸡蛋大小的黑色岩石,一只箱子里装的则是薄薄的小刀。他就是用这小刀来雕刻的,那黑色石头看起来光滑坚硬,可是,他雕刻起来,竟如雕刻萝卜瓜皮一般。手中的劲力十分惊人。 郑诗络不知道这青年什么来头,这青年也不问他什么,就好像他这个人不存在一般。郑诗络更不会多问,站了一会儿,就回客房去看季氤氲。 季氤氲这时蜷缩进了被子里,可是,整个人却在不断的发抖。郑诗络伸手在她 额头上探了一下,只觉得她额头烫得吓人,可是,她嘴里却不停的喊冷。郑诗络皱着眉头,为她把了下脉,暗道:“坏了,她体内宿疾发作,兼染风寒,只怕要糟。”他虽然颇通医术,但是毕竟算不上妙手良医,一来他无法确定她的旧病究竟是什么病,二来,现在也没什么yào可用。只希望天亮以后雨就停下来,他好找个地方带她看大夫。 郑诗络在季氤氲身边照顾了她一整夜,临到黎明时,季氤氲似乎好了一些,睁开了眼睛,看见郑诗络就坐在她床边打盹,眼睛一下就湿了。郑诗络睁开眼来,温和的道:“醒了?现在觉得怎么样?” 季氤氲含笑道:“嗯,好多了。” 郑诗络道:“这里没有yào,等天亮了,我带你去看大夫。”他站起来走到窗边看了看,窗外却依然是雨雪jiāo加。看样子,这天一时半会还是晴不下来的。 季氤氲道:“郑大哥,你歇会吧,我没事了。真的,等一下天晴了,我自己都能走。” 郑诗络看着她笑了笑,知道她说这话不过是为了宽慰自己。她的病可能是从娘胎里带来的,虽然从小习武练功,但是终究不能完全克制病情。加上她十来岁就父母双亡了,这么些年来,想来也没有什么人真正的关心到她。郑诗络看着她,就像看到了一朵风雪中努力绽放的腊梅,也许并不是那么娇艳,却依然执着的展示着自己。可是,这朵花儿随时都有被风雪吹落的危险。现在该怎么办呢?他不禁有些焦急起来。 天终于是亮了,可是,天气不但没有好转,却更加恶劣了起来。这时候季氤氲才知道,老天从来都不会对某个人特别慷慨的,它给你一点好处,就一定会加倍的拿回去。但是季氤氲一点也不觉得老天有什么了不起,顶多也就是把她的命拿回去罢了,但是,在这风雪之中,她的生命已经完全绽放。她才不管能不能去看大夫呢,即使这不是爱情,就这么相处到她死去,她一样满足。 郑诗络想给季氤氲弄点吃的,这就得问一问主人了。可是,他没有看到那个青年,找遍了整个屋子也没有看见他。最后,他在门口看到了一行脚印。他出去了吗?他什么时候出去的?郑诗络不知道,因为他对这人没有防范,因为这人不需要对他们做什么,只要不出声,他们困死在树林里都有可能。他去哪里,郑诗络也不想知道。他看着满墙壁被钉在墙上的雕像,感觉到的就是和外面的风雪一般绝冷透骨的仇恨。 主人不在,郑诗络便自己到厨房中,找到了一些米,给季氤氲熬了一碗粥。厨房里已经没什么东西了,要是主人不回来,他们只怕还有点遭。 季氤氲吃了东西以后又睡去了。季氤氲睡着的样子很乖,长长的睫毛,紧闭着薄薄的嘴唇,有时候会皱一下眉头,是病得难受了呢?还是做了恶梦了? 一直到下午,那个青年也没有回来。天气依然很坏,郑诗络真有点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找遍了整个屋子,也没有看到雨伞油布之类的东西。就这样带着季氤氲出门吗?那也许在找到大夫之前她就死掉了。而且,他也没有信心走出这片树林。突然之间,他心里面产生了一种被遗弃在世外的感觉。似乎茫茫天地间,就剩下了他,还有重病中的季氤氲。一种巨大的空旷和荒芜的感觉蔓延开来,他好象飞到了越来越高的天空,回过头来,看到了一个很孤单的身影。那是谁呢?好像,是他自己吧。一个人怎么能看到自己呢?难道说他已经不在这个世上了吗?蓦然回首,突然看到了一个绝美惊艳的面孔。 “郑哥哥!” “妹妹!寒稀妹妹!”郑诗络突然喊了一声,一下子回过神来。 屋子里,空旷依旧。 郑诗络苦笑了一下,看来是饿出来的幻象啊。主人究竟干什么去了,难道就这样把这屋子丢了吗?看着满墙的雕像,又想,他该不会是出门报仇去了吧?这时候,他却听到树林外面传来了一阵杂乱的脚步声。听脚步声,来人大约有二十到三十人,中间有几人骑马,有的人轻功还不错,但是大多数武功平平。来人走得气势汹汹,显然不会是这主人的朋友。 果然,脚步声停下,一个中年女子粗燥的声音喊道:“姓彭的小狗,给老娘滚出来!” 姓彭?这里的主人姓彭吗? 郑诗络没有说话,他不知道该不该告诉这些人主人不在这里。 那fù人又喊道:“姓彭的小狗,你以为你躲在这里,老娘就找不到你吗?嘿嘿,弄了一个什么破阵,难道难得了老娘?给我冲进去!” 当下便有几个人往树林里冲,紧跟着便是几声惨叫,显然在树林里中了机关。回想起来,昨天自己闯入树林时,虽然迷失了道路,可并未发现有机关啊。看来这阵势还非同寻常。 外面有人道:“孟大娘,这是天轮宝树阵,硬闯不得!” 那孟大娘显然就是先前说话的fù人,这时又道:“他娘的,姓彭的小狗,有本事你就出来和老娘痛痛快快地打一场,这么躲躲藏藏的,算他妈的什么英雄好汉?”见里面没有人回答,又骂道:“*****的,果然是小白脸和小贱人的孽种,裤裆里没卵蛋的东西!” 这时郑诗络忍不住道:“此间主人不在,还请不要出口谩骂。” 孟大娘哈哈笑道:“不骂?不骂你这小杂种会吭声吗?什么主人不在,你有种答应了,就给老娘滚出来。” 郑诗络道:“此间主人的确不在,在下只是路过借宿的。” 孟大娘哪里会信他,怒道:“里面的小杂种听着,你要是不敢出来也行,就在里面给老娘磕一百个响头,喊一百声亲nǎinǎi,老娘就绕你不死。要不然,老娘先把你这狗屁阵里的树砍光了进来,到时候老娘叫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郑诗络听她越骂越欢,不禁来了气,怒道:“外面的人嘴巴放干净点!再要出口伤人,在下也不客气了。” 孟大娘发出一阵破锣似的长笑声,道:“小杂种,你倒是滚出来啊,看看谁对谁不客气!” 郑诗络不知道这些人是什么人,但是这般破口乱骂,他也实在听不下去。只是林中阵势,他还是没有把握解开。犹豫间那孟大娘又骂了起来,这次是什么污言秽语都拥上来,令他大为恼怒。也就不管那么多,径直就走出了树林。奇怪的是,他一路走出来,竟然畅通无阻。好像这林中的阵势竟然会认人一般。 郑诗络走出来,看到了树林边上黑压压的一群人,男男女女都有,为首的是一个五十来岁的老fù,长得其实并不丑,只是打扮得颇为惊人,穿红戴绿也就算了,还涂脂抹粉,委实有些吓人。这些人看到郑诗络,都有些意外。 那老fù孟大娘愣了一下,问道:“你是何人?” 郑诗络道:“我跟你说了,我就是借宿的过路人而已。此间的主人不在,你们在这里骂也没用。” 孟大娘道:“哼,看你的样子也不像什么好人,哼,那小狗不在,先拿这小子出气,既然是他的狐朋狗友,杀了也没什么错!胡三、黄四,给老娘拿下了!” 郑诗络微微一笑道:“当真要打么?” 孟大娘手一挥,并不理他,她身后两个大汉就冲了过来。 郑诗络嘿嘿笑道:“就你们这身手,打不过主人家的,还是赶紧回去吧,免得自取其辱!”他这是好心,虽然不知道那青年是什么来历,但是凭他那飞刀穿石的手段,就胜过了这些人无数倍。那青年若在的话,他估计他们一个也逃不了xìng命,这些人可恶是可恶,可是人命终究是人命。 他的好心显然人家也并不买账,那胡三和黄四两人手里都拿着家伙,一招招的也全是杀招。郑诗络顿时脸色一沉,这些人不问青红皂白就要杀人,显然也非善类。他只是背着手,眼看着胡三一刀砍过来了,卖了个破绽,侧身一让,抬脚就把他踢飞了去。那黄四见郑诗络背对着他,心中暗喜,一杆长qiāng抖出一片梨花,直往郑诗络的后心扎去。郑诗络依然只是转了一下身子,就已让到了黄四身边。长qiāng类兵器最怕的就是近身搏击,黄四一惊,正想抽身退开,突然觉得小腹吃痛,整个人已经飞了起来。 这时,众人一愣,孟大娘打量了郑诗络一番,问道:“你到底是什么人?” 郑诗络道:“我说了好几次了,我只是借宿的过路人,主人不在,你们骂着烦不烦啊?” 孟大娘手中的短刀往郑诗络脸上一指,恶狠狠的道:“我不管你是什么人,这是我们妙云庄的事情,如果你一定要chā手,老娘就先剁了你!” 妙云庄?郑诗络隐约记得以前莫先生曾经给他讲过,在江湖上,似乎也算不上什么大派。他并不想无端chā手别人的纷争,可是这老fù十分可恶,不教训她一番,想来她也不会轻易离开。她要老这么骂着,自己不累,可他听着就烦了。因此他冷冷一笑道:“我不管你什么妙云庄不妙云庄的,我说了我只是借宿的过客,你要是安静的等主人家回来你就等,你要是老这么骂着我犯了难道我还不会打人吗?”想着这些人上来就下杀手,多半也不是什么善类。 孟大娘听了他的话怒不可歇,挥刀就砍了过来,刀风锐利,招式颇显精妙,可比刚才那两个喽罗强多了。 第九章陶铛煮孤影,寒灯沸青花 这个孟大娘虽然满口粗话,可是她的心思可一点也不粗。她知道自己打不过郑诗络,也看得出这个人不会真的有心杀自己。有意无意的卖了几次破绽,郑诗络也都是点到即止。于是,打到十招上下的时候,她再次卖了一个破绽,这动作很明显,郑诗络也就没理会她。孟大娘也就是趁这个时候突然把手一扬,手中的一团粉末向郑诗络面部撒去。 郑诗络没提防着这人竟然会使出这么卑劣的手段,急忙起身后退,可是晚了一些,他感到眼睛一阵刺痛,霎时间就失去了光明。那种痛是一种锥心的痛,还有点麻,他知道,这绝对是一种剧dú。 这时孟大娘兴奋的喊道:“这贼子眼睛瞎了,大伙并肩子上!” 郑诗络暴怒,他眼睛虽然看不见了,耳朵的听力依然很敏锐。有两个人刚一扑到他身边,便给他的雪山天翼掌打飞了去,他在盛怒之中下手自然毫不容情。众人只看到一片冰雪飞扬,他们的同伴就如冰雕一般生硬的摔落在地上,眼看是没气了。 但是紧接着郑诗络除了呼啸的风雪声就什么也听不见了,当他骤然听到一个人忍不住咳出一声时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76 章 ,那声音已经近在眼前。那人固然也被郑诗络一掌打飞,他腰上却也中了一刀。原来这人极为狠辣,见他眼睛看不见,就一声不吭,悄然靠近他。刚才那人若不是有点紧张,只消把刀往前递过去,郑诗络必死无疑。 风雪虽然给了那些人掩护,同时也帮了郑诗络一个忙。他的雪山天翼掌本来就是至寒的掌力,遇到水汽即可凝结成冰,但是那毕竟十分的消耗内力。而这时天空本来就飘着雨雪,郑诗络也就是稍加运用,就有了两把由无数冰粒组成的冰刀,这冰刀他不是拿在手中,而是双掌一扬,那无数的冰粒就向四周散shè开来。凡被冰粒打中者,伤口无血,却是断肢残体,风声中一片哀号。众人没想到他双目不能视物,依然如此强悍,一时都不敢靠近。而郑诗络双手在空中不停挥舞,他身边不停的有冰粒四shè出来的同时,自己也借机向后退进了林中。 说来也怪,现在双目失明,林中的道路却清晰起来。好像也没有转什么弯就到了里面的小屋前。那些人在外面又破口大骂起来。郑诗络没有去理会,只是觉得双眼剧痛难忍。伸手在空中抓了些雪粒,在手中凝成一团敷在眼上,稍微减些痛楚。痛楚稍减,就是一阵麻痒,他心里清楚,这样下去不但是双目要失明,只怕dúxìng侵入脑中,xìng命也将不保。难道自己竟要死于此地吗? 这时外面的叫骂声突然停了,在这之前,郑诗络隐约听到了刀刃划破空气的声音。然后是这屋子主人的声音冷冷道:“乌合之众,自取灭亡!”看来主人到底是回来了。 “郑大哥,”郑诗络又听到季氤氲微弱而又关切的声音问道:“你怎么了?”还听到她虚浮的脚步声,知道她强撑着走了出来,显然听到外面的说话声了。 郑诗络看不到季氤氲,只是感觉到她在向他走来。突然听到她似乎摔倒了,想上前去拉她一把,自己脚下却绊了个东西险些摔倒。然后,就感到一双带着病烫的手捧住了自己的脸,一个姑娘散发着淡淡清香的呼吸拂过他的脸庞。然后听到季氤氲唔咽的问道:“郑大哥,你怎么了?你可不要吓我啊。” “他中了腐骨蚀心粉的dú。要不是天下雨雪dú粉没有散开来的话,dú粉吸进胸腹,他现在必死无疑。” 说话的是这间小屋的主人,他不知道去了什么地方,现在才姗姗来迟。手里拿着一个小瓷瓶,道:“这是从孟大娘身上搜出来的解yào,可解去dúxìng。”说着,递给了季氤氲。 季氤氲看了看他,不知道该不该接这解yào。 郑诗络道:“他没必要害我们,氤氲妹妹,先把解yào给我涂上吧。” 主人嘴角微微扬起了一点笑意,似乎对郑诗络的信任有点意外。看着季氤氲帮郑诗络把解yào涂在了他双眼周围,道:“解yào虽然能解dú,不过,你的眼睛受损,如果不尽快医治的话,只怕你也难以重见光明。” 涂上了解yào,郑诗络感到双眼的刺痛缓解了许多,由季氤氲扶着坐了下来,淡淡道:“我知道。” 主人道:“说起来,这些人的目标是在下,兄台是替我代过,颇令在下过意不去。只可惜在下并非良医,这里也没什么yào。不过,在下知道有一位难得的良医,一定能治好兄台的眼睛。” 季氤氲问道:“你说的那个人是谁?在哪?” 主人微微一笑道:“想必你们也听说过蒹葭谷隐医的名头吧?” 季氤氲道:“你说的是隐医陶远之?” 主人点头道:“不错。” 季氤氲道:“郑大哥,隐医的医术天下无双,咱们这就去找他去!” 主人道:“姑娘切莫心急,我看你也重病在身,你觉得凭你们现在的样子,你们能找到蒹葭谷吗?恕在下直言,姑娘身上的病,只怕隐医也不定治得好。” 季氤氲平静的道:“这我知道。公子,我看你也别卖关子了,想来你是知道蒹葭谷所在何处的,还请公子指点迷津。 主人道:“这是当然,在下不但会给你们指路,还可以带你们去。不过,隐医,yīn医,只有一字之差,江湖上也有传言说隐医陶远之就是鬼教yīn医梅错,神医厉鬼,也只在他一念之间,你们敢去赌这一把吗?” 郑诗络道:“江湖上的传说多未可信,既然有一线希望,我们就不妨一试。”他的眼睛能不能治好,老实说他并不抱太大的希望。腐骨蚀心粉的dúxìng太强,若不是他凭着极度深寒的内功将dúxìng封存于两眼之间,只怕现在dúxìng已经侵入脑中,dú发身亡了。而现在虽然涂了解yào,dúxìng渐渐减弱,但是,种了这样的dú,他的眼睛还有复明的希望吗?他自己也懂医术,他知道这希望能有几成。不过,倘若真有隐医其人,能治好季氤氲的病,他就心满意足了。 主人道:“既如此,我就带你们去找蒹葭谷。” 季氤氲道:“且慢,公子既然说隐医可能就是yīn医,咱们非亲非故,公子何以甘愿陪我们前去冒险?小女子最是多心,还想先问清楚。” 主人笑道:“小女子最是多心,姑娘倒也坦诚。你一定要问什么,我也不妨直说。你这位哥哥的武功极为高强,尤其是凝雪结冰的掌力颇为匪夷所思。治好了他的眼睛,在下只求报仇之时,兄台能助在下一臂之力。” 季氤氲道:“我们又怎么知道你的仇人是什么人,是好人还是坏人,再说,你在别人危难之时提此要求,殊不见光明正大。” 主人呵呵一笑,道:“好个伶牙俐齿的姑娘,或者,你们姑娘家都有这样的本事?在下本不yù说,然而不说,你又信不过我。这样吧,我先把话说明了,无论到时候你们愿不愿助我,我都先带你们去找蒹葭谷。不过隐医即是yīn医之说,真假难辨,那不是在下的问题。在下姓彭,名如尘。世间一粒小小的微尘而已,也没有太大的本事,所以,至今还没能报得父母血海深仇。”说到这里,他咬了咬牙,道:“在下的仇家乃是当今炙手可热的四大门派之一,桐柏山的李观雨!这话说到明处,愿不愿帮我是你们的事情。” “桐柏剑派李观雨李掌门?”季氤氲不解的问道:“怎么会是你的仇人呢?桐柏剑派在江湖上名声不坏啊,派中虽然都是女子,可是做事从来都堂堂正正,光明磊落。” 彭如尘嘿嘿一笑道:“此间的曲折隐晦,不是一两句话说得完的。我说了会带你们去蒹葭谷,就一定会带你们去。此事不能耽搁,我收拾一下,这就上路吧。” “彭公子,”郑诗络道:“我实话说吧,我有个兄弟,跟桐柏山的人也有很大的过节,这个忙,我原本也是帮得你的。不过,桐柏剑派既然在江湖上有这么好的名声,许多东西只怕其中也有误会,报仇可以,却要查个水落石出。” 彭如尘冷冷一笑道:“我早就查得水落石出了。你现在还是照顾好你们自己吧,一个眼睛看不见,一个重病在身,恕在下说句不祥之言,你们可未必能坚持得到蒹葭谷。” 郑诗络道:“生死有命,有些事,只要有机会便去争取,至于最终结局怎样,那也不是自己能左右的事情。不管怎么样,在下先谢过 彭兄了。” 彭如尘道:“你是受我所累,谢倒也不必谢了。咱们这就走吧!” 第十章我是人间惆怅客 天空中依然雨雪纷飞,地上自然是一片泥泞。郑诗络背着季氤氲,他的眼睛看不见,就靠季氤氲给他指路。不过,穿越小屋前面的树林的时候,他却让季氤氲别吭声,全凭着自己的直觉走出来。季氤氲自然很吃惊,彭如尘就更吃惊了。 这时候彭如尘已经知道了郑诗络和季氤氲的名字,便道:“郑兄,你是怎么识破这天轮宝树阵的?要知道,此阵是一个高人所布,我足足跟他学了三年,才能够进退自如,如何你在一天之内,就能识破其中奥妙?” 郑诗络淡然一笑道:“我没有识破其中的奥妙,不过,眼睛看不清了,前面的道路反而十分明晰。”这句话一说,三个人就都不说话了,突然间似乎悟到了什么。 彭如尘的屋里也没有雨伞,只有一件蓑衣一顶斗笠,都给了季氤氲穿戴上。季氤氲病得已是不清,人却十分清醒。她只希望能快点找到隐医,治好郑大哥的眼睛。至于自己的病根能不能解除,那也无所谓。有的人浑浑噩噩的活一大把年纪,到头来什么值得记忆的事情都没有,那还不如刻骨铭心一场,哪怕自己的生命因此如流星般匆匆滑过。她心里很羡慕郑诗络生命中那个不可磨灭的女孩,虽然死了,却一直活在他心里。可是又很恨她,她真自私,自己倒是死了,却一直都不放过郑大哥,让他始终也快乐不起来。季氤氲希望自己能死在郑大哥的怀里,那样她也就心满意足了,但是她绝对不会要郑大哥再惦记着她。 就在这关于死去的不祥的思绪中,这个女孩不知不觉的迷糊了过去,忘了还要给郑诗络指路。其实不是她忘了,而是她再也撑不下去。好在,这样一个雨雪jiāo加的黑夜,就算睁着眼,也未必能比一个盲人看得更清楚。 彭如尘几乎就是一言不发的走着,在最初说过了那些话之后,他就沉默了。郑诗络眼睛看不见,却能清楚的感觉到彭如尘心里的一阵阵波澜,仇恨就像波涛汹涌的海水,一直在击打着他的心房。郑诗络想起那些被钉在墙上的石刻,他想那应该就是桐柏剑派的掌门李观雨了。他一直没有见过这个人,只是,从秋雨岚和赵雨淅的口中,他得知她们的师傅原本是个很好的人,只是近年来脾气才有些怪异的。这其中发生了什么事情呢?他随即想起了路沾衣的遗言达吾所愿,重宝为谢,增长无量,桐山绝顶。 桐山,就是桐柏山吗?桐柏掌门李观雨的变化,会不会也与此事有关?武林重宝,人人都yù得之,李观雨又能免俗吗? “郑兄,”彭如尘道:“这段路有些陡,你跟着我,听我的脚步声。” 郑诗络道:“好。” 彭如尘嘿嘿一笑道:“郑兄就这么信得过在下?” 郑诗络道:“如你有心,不让我们进屋歇息,氤氲妹妹只怕一口气就已经缓不过来了,何必多此一举加害我们?” 彭如尘道:“那郑兄可知道,你在与孟大娘jiāo手之时,我其实已经在附近?” 郑诗络道:“知道。你看我还对付得了他们,自然也懒得现身,却不知道那孟大娘如此下作。” 彭如尘摇头道:“郑兄真是明察秋毫。不过,那孟大娘的品行我是知道的,不过没想到郑兄也有些fù人之仁,几次明明可以杀掉她都于心不忍,却被这贼婆娘反咬一口。我看郑兄也不是初出江湖之人,竟还不明白江湖险恶的道理吗?还是,郑兄依然相信人心向善这样的鬼话?” 郑诗络道:“不错,我相信人心向善,虽然并不抱太大的希望。”前面有个坑,可是,他仅仅是凭着耳听彭如尘的脚步,就十分清晰的判断出来。看着他漂亮的一跃,飘然落地,彭如尘忍不住道:“我真有些怀疑你的眼睛是不是真的看不见了,还好,我倒也真没存什么坏心。”说着,自笑了笑。 走了一夜,雨雪总算是停了下来。地上没有积雪,却是一片的泥泞。彭如尘招呼郑诗络停下来休息了,将自己的带的干粮拿出来和郑诗络季氤氲分了吃。季氤氲一直在发烧,感觉比夜里更烫了,郑诗络想马上走,彭如尘却道:“我们白天不能再往前走了。这一带是无欢谷的地盘,我与他们结怨太深,要是打起来,以你们两位目前的状态,根本脱不了身。我已经连累你伤了眼睛,不想连累你们丢掉xìng命。要等到天黑之后,我们才能安全通过。你不用担心,无欢谷和蒹葭谷相隔已经不算太远,季姑娘撑得过的。” 郑诗络还是不放心,道:“没有别的路了吗?” 彭如尘道:“有,不过要绕上两天。郑兄,无欢谷的人,我并不怕他们,可是我也不想和他们硬拼。我看你也还是安心的休息,用内力再将眼睛里的残dú驱逐干净。” 季氤氲这时完全是在昏迷之中,郑诗络感觉到她的呼吸脉搏都有些不大正常,便道:“不行,我们不能耽搁。她的病似乎恶化得很快,我怕赶不及。” 彭如尘想了想,从怀里掏出一只小瓷瓶,道:“我这里还剩下两粒峨嵋派的还神金丹,先给她吃下一粒吧。你不愿耽搁,那我们就走,大不了就是打一架,无欢谷,嘿嘿,确实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说着,拉过郑诗络的手,倒了一粒还神金丹在他手上,生怕自己会后悔,便扭过了头去。 郑诗络道:“峨嵋圣yào还神金丹在当今世上剩下不过二十粒左右,彭兄当真舍得?” 彭如尘道:“就是舍不得,我才扭头不看,你别害我出尔反尔。” 郑诗络一笑,把手伸过去道:“你还是想好了再说吧。” 彭如尘想了又想,道:“行了,你让她吃了吧。我原想留着和找李观雨报仇的时候用的,到时候有你帮我,也用不着了。” 郑诗络道:“也许我未必帮得上你呢?” 彭如尘道:“那么,我多半死在李观雨剑下,这金丹虽然是疗伤圣yào,终究也不能起死回生。罢了,你先救人吧。金丹未必能治她的病,至少能保住她的xìng命。季姑娘的病症看起来有些奇怪,究竟是什么病?” 郑诗络道:“我也不清楚。彭兄如此慷慨,我先代氤氲妹妹谢过你了。” 彭如尘摆了摆手,道:“说来说去老是些客套话怪没意思的。我看你们既非兄妹,又非夫妻,连情侣也不像,何以就能如此生死相依?你别跟我说出于道义,那就俗了。” 郑诗络笑笑,这个问题有些不好回答。是呀,这是为什么呢?好在彭如尘也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77 章 有追问,等郑诗络把金丹给季氤氲喂下了,道:“我们这就走吧。穿过这无欢谷,再往西南走几十里路,就到蒹葭谷了。到时候遇到的是神是鬼,全看你们的造化!” 最不想碰到的人,往往最容易碰到。他们在无欢谷里走了不到二里路,就给人挡住了。 郑诗络看不到前面的人长什么样子,只听到一人狞笑道:“好啊,彭如尘,我们到处找你找不到,今天你倒自己送上门来了!” 彭如尘嘿嘿冷笑道:“什么找不到?我一直都住在那林子里,自己没本事进去就认了吧,这也不是什么丢人的事!齐怀远,你就是这么给你们主子脸上增光的?小家子气!无怪无欢谷在江湖上始终上不了台面!” 郑诗络暗笑,这彭如尘先前说季氤氲伶牙俐齿,他自己可也不差,池箬客和关若飞两个活宝多半就说不过他。也许在这上面多加用心,竟也能如诸葛孔明一般舌战群儒可惜生不逢时。他眼睛看不到了,耳朵反而灵敏了许多。就在彭如尘和无欢谷的人说话的时候,他又听到有几个人正在悄然靠近,听脚步声,这些人的武功都不坏。 彭如尘也发现了,冷笑道:“怎么,你们无欢六兽全体出动,还真的想请姓彭的到你们那破烂山谷里喝茶?我看还是免了吧,你们那个附庸风雅的谷主,我一想起来就心烦。这就打吧!”大敌当前,自然也没有必要再多说些什么。彭如尘一跃向前,右掌如刀般竖着劈了出去,掌风劲锐,带着一股低低的啸声。 郑诗络暗道:“听起来像灵狐山电光斩一类的武功,这人到底是什么身份呢?”灵狐山是江湖中一个很小的门派,他以前听莫先生说过,门派虽小,但是武功很是不错,只是这个门派的人甚少在江湖上走动。不过,在命门正派的眼里,似乎也属于旁门左道之列。 这时,彭如尘掌风锐利,身法诡异狡诘,进退间显得十分灵活。整个人确实犹如一只灵狐一般。可是,他的飞刀绝技又另有高人相传?那不是灵狐山的武功。而他的对手,显然对他的武功路数早有准备,往往避虚就实,不管他怎么变幻,只管朝自己认定的方位结结实实的挥出自己的掌力。这无欢谷的武功沉浑厚重,想必看起来很有些乏味的,但是彭如尘几次差点得手,又不得不被对方逼退回来。他看来的确不想和对手硬拼,杀敌一千自伤八百这种事他还不愿干。可是,面前这个人急切间拿不下来,他的周围便又多了几条人影。 随着一人暗喝一声“结阵!”一张猎网就展开了。 彭如尘停下来,笑了一笑,道:“以多取胜吗?我倒也不怕,不过,害了你们xìng命,可就别怨我了!” 一人道:“这小子好狂的口气,大家就做了他,不比留活口了!” 另一人道:“好,兄弟们上!” 可是,随着他这一声“上”字出口,他们便不再有声音了。只过一瞬间,彭如尘道:“郑兄,咱们走!” 郑诗络知道他的飞刀出来了,无欢谷的人完全没料到他还有飞刀,是以毫无防备。想必他们都没有看到彭如尘的飞刀是怎么出来的。他淡淡一笑道:“还不能走。” 彭如尘一愣,随即一扭头,“噢”了一声,道:“原来是申谷主大驾光临,怠慢了。”话说起来轻松,可是他心里却暗暗叫苦,对付无欢谷的这些小卒子容易,对付无欢谷的谷主申云龙,可就没那么轻松了。 只听一个男子低沉的声音喝道:“彭如尘,你不错啊,竟敢在我的无欢谷里杀人了!” 第十一章霸气初现 彭如尘冷冷的看着无欢谷的谷主申云龙,双臂jiāo叉抱着,摆出了一幅既无多少戒备,也不大算进攻的姿态,声音也和他的表情一样冷漠的道:“申谷主,大家不是第一次打jiāo道了,多余的话也不必说。我不想跟你打,但是你自己也知道你打不过我。” 申云龙走近了,看着自己几个手下的尸体,满脸的怒气,咬牙道:“那可不见得。”说话的同时,观察了一下郑诗络。郑诗络的眼睛上缠了一圈纱布,背上还背着个人。让他弄不清这是弄的什么玄虚。但是他马上就想出这是为什么来,冷笑道:“想从我这过去蒹葭谷求医?彭如尘,你的算盘打得还真不错啊。” 彭如尘道:“少废话了,郑兄,你叫醒季姑娘,让她给你指路,你们一直沿着山谷走,翻过前面的山梁,那里有个古驿站,在那里等我。我随后就来。” 郑诗络笑了一下,摇了摇头,道:“有马蹄声。” “有马蹄声?” 彭如尘和申云龙都竖着耳朵听了一下,果然,远处一阵马蹄声滚滚而来。听声音,来骑不在少数。两人的脸色同时一变,互相看了对方一眼,都有些疑惑。马蹄声很快就近了过来,认真一听,至少就不在百数之下。申云龙拿不准来的到底是什么人,但是隐隐感觉到来者不善。彭如尘也觉得这马蹄声对他来说不是什么好事。两人心里都在嘀咕,还没想得明白呢,一队人马已经飞奔而来。 马,都是一色的黑马。马背上的骑手也都身着黑衣,披黑披风,以黑巾蒙面。而他们的胸前,都绣着一个狂草的“风”字。 马蹄扬着稀泥,转眼就到了跟前,一下子就把这几个人围住了。马群将他们围住之后就停顿下来,马不动蹄,人不动身,整整齐齐的一片好似雕像一般。只在yīn冷的空气中胀满了一种肃杀之气。其中一骑上前了两步,马上之人问道:“你们谁是申云龙?”语调十分不客气。 彭如尘笑了笑,看来有麻烦的不是他。 申云龙哼了一声,傲然道:“老子就是无欢谷主申云龙,你是什么东西,敢到我无欢谷来撒野!” 那黑衣骑手漠然道:“你就是申云龙?我们坛主请你到江陵城喝杯酒,这就动身吧!” 申云龙哈哈一笑道:“长风帮好大的气派,直视我荆楚之地无人吗?你们坛主是谁?请老子喝酒,为什么自己不来?” 郑诗络听着这人的声音,觉得很是耳熟,脑子里迅速的搜索了一下,突然想起一个人来。当下嘿嘿一笑,道:“赵五!你还记得我吗?” 那黑衣骑手一惊,道:“郑诗络!”此人就是在西安府被郑诗络和苏浣沙捉住的长风帮帮众赵五,他们当时放了他,想从他身上找到苏浣沙同门师妹敏燕的下落,谁知道跟踪他到可川北,竟然让他给跑了。赵五见到郑诗络的时候大吃了一惊,他知道郑诗络的武功极高,连鬼手横断都败在了他手下,一时间下意识的就想逃。可是他随即想起,他现在还带着一百多弟兄呢,就是大家纵马踏,多半也能踏死他。而且,赵五发现郑诗络的眼睛上蒙着纱布,似乎眼睛是看不见的。最初的惊惧很快抛诸脑后,哈哈一笑道:“姓郑的,这真是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要寻!弟兄们,此人就是在西安府杀害典铿典舵主的真凶!真是老天有眼,让咱们在这里遇见他!本座寻了他这么久,总算是老天有眼!” “本座?”郑诗络笑道:“怎么,赵五,你升官了?” 赵五旁边一人喝道:“大胆,我们赵舵主的名号岂是你随便喊的!” 郑诗络点点头道:“哦,是舵主。我还以为升到了坛主呢。不过,你似乎把什么事情说反了,不是你一直在寻我,是我一直在找你啊!我问你,朱雀门的敏燕姑娘在哪里?” 赵五哈哈一笑,道:“郑诗络你死到临头,还有心情关心别人!那个姓苏的贱人呢?我会带你们去见朱雀门那些死鬼的,哈哈哈哈。” 郑诗络冷冷道:“这么说,敏燕姑娘也早已遭你dú手了?” 赵五大笑道:“你想知道吗?好啊,我这个人很仗义,虽然你们当时很对不起我,可我一点都不介意。我可以告诉你,那个丫头还活着,我也可以带你去见她,你要是没钱,我还可以给你出,不过”他带着一种yín亵的笑意,道:“你得先给我磕三个响头,叫我三生亲爷爷,爷爷就教你怎么去逛窑子!哈哈哈哈!”说完放声大笑,似乎遇到了生平最痛快的事情。 郑诗络也不问什么了,虽然他和苏浣纱都想过,敏燕落到这赵五的手里,一定不会有什么好结果。现在看来,这结果对她来说,只怕是生不如死了。 这时候季氤氲吃了彭如尘的还神金丹,在前面就已经醒过来了,她清楚的感觉到了郑诗络心头的火焰,便平静的道:“郑大哥,你把我放下来吧。我能站住,我要看你怎么收拾这种宵小之辈!”她知道郑诗络的眼睛看不见,可是,她对郑诗络充满了信心,这里虽然有黑压压的一片敌人,可是,在她眼中,这些人比不上郑诗络一根手指头。 郑诗络闻言把季氤氲放了下来,淡淡道:“好,氤氲妹妹,那我今天就献丑了。” 这时彭如尘和申云龙两人都不由自主的往郑诗络这边靠了过来,敌人太多,而且长风帮这些年来横扫江北,势力逐渐向南渗透,长风帮的人可不都是浪得虚名的。刚才还准备拼个你死我活的对头,现在却站到了一边。彭如尘这时候倒是可以置身事外,但是他知道就算他想这么做,长风帮的人也还是会把他视为郑诗络一边的人对待,何况这种临危而逃的事情他想也没想过。申云龙就不说了,长风帮本来是冲着他来的。长风帮寒武坛坛主尉迟觉看上了他这块地盘,之前就派人来给他打过招呼了,那次说的客气,只说想跟他买下这块地皮来。却被他老实不客气地轰走了,这次一下来了这么多人马,说是请他喝酒,但是谁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呢?若是单打独斗还有点想头,一下子来这么多人马,就是冲也可以把他的山庄冲垮了。对他来说,这真是平白无故的得了两个帮手,而这个蒙着眼睛的青年公子的名字,他似乎也听说过。 赵五骑在马上,看着郑诗络,嘿嘿一笑,把手一挥,就有两骑黑衣骑士向他冲了过去。长风帮虽然是江湖门派,组织构成却颇似军队。他们的帮众武功大多平平,却又军队一般的纪律和战术。尤其是他们常以骑兵的姿态出现,比起一般的江湖帮会来说,那是强悍多了。那两个黑衣骑士得到赵五的命令,策马挥刀就向郑诗络冲来,他们用的刀,也是那种长柄的战刀,在yīn郁的天空下,散发着一种锋利的寒光。 这才是长风几万里,吹度玉门关的江北第一大帮。两年前郑诗络和苏浣纱在西安府见到的,只不过是长风帮的一个小小分舵而已。 那两匹黑马雄壮高大,连人带马的冲过来,就算是豺狼,也必然退避三分。 可是郑诗络没有退,他耳听着马蹄声迎面而上,就在当前一匹黑马扬起前蹄准备砸下来时,他突然一跃而起。人在空中大喝一声,两掌分别挥出,掌风中满含一片极度冰寒的内力。内功通常无形,郑诗络的内力却是看得出来的,就从掌心中,分明带着一种冰蓝色的光芒疾shè而出。掌力所过之处,连人带马一齐摔倒在地。马还在奋力挣扎,人却缩成一团哆嗦个不停,似乎掉进了冰窟一般。 季氤氲笑了笑,她知道,郑大哥手下留情了。大概他并不想杀死这些小卒。这让她觉得郑大哥更可敬了,他充满杀气,却也不滥杀,这些小卒有多少罪过呢?也不过是别人手里的棋子罢了。 其余的人则都是一片震惊,长风虽气势万钧,却似乎在一堵冰壁面前硬生生的被挡了回来。要知道,那连人带马的冲来,是何等霸道嚣狂的冲击力啊,竟都被他一掌击倒。就连看到过郑诗络出手的彭如尘也震惊不已。这样的掌力,恐怕只有少林的大力金刚掌才有得一拼吧。 长风帮帮众虽然人数众多,这一震之下,竟都不免有了些怯意。连最前面的黑马,也不由主人控制的退了两步。 赵五拍了拍手掌,嘿嘿笑道:“好霸道的掌力!了不起!不过,我倒是想看一看,你是怎么冲出我们长风帮的镇派绝学的!结阵!”随着他的命令,一片黑压压的骑士迅速的调整队形,齐刷刷的亮出了战刀。他们虽然被郑诗络的掌力所震惊,但是一声令下,立刻摆出了新的战斗姿态。 赵五喝道:“长风阵!黄沙万里,冲!”话音落处,一排十二骑人马并排冲了过来。马蹄扬起地上的泥土,纷纷扬扬的溅到空中。而他们的刀锋,则是一片耀眼的埕亮。以这十二人的气势,不但是郑诗络,连同他身后的季氤氲、彭如尘和申云龙三人都要一同踏遍。 第十二章一曲惊鬼神 十二骑人马并排冲来,后面还跟着另外的一队十二骑人马,左侧,另外的一组人马和先前这组形成犄角之势,错落一层,也扬蹄冲来。这就是长风帮的长风阵,以骑兵的战阵,来冲击这个江湖。长风帮不像九鼎门,长风帮素来很少玩弄什么yīn谋,他们纵横江北,靠的就是这种彪悍。 所有的人都知道,郑诗络就算有再高的内功,再霸道的掌力,在这样的人马冲击之下,也绝难抵挡。所以,郑诗络、彭如尘和申云龙三个人心有灵犀的同时虚晃一qiāng,立即抽身后撤。无欢谷就门前有这么一小块开阔地,再往里,则是杂树山石。退到申云龙半山上的庄子里,长风帮的铁骑也很难冲破庄子厚厚的石墙。 彭如尘的飞刀,郑诗络的掌力以及申云龙的钢丝软索一同抛出,放倒了最前面一排的骑手,同时三人就飞身后撤。郑诗络眼睛虽然看不见,但他还准确无误的记得季氤氲所站的位置,转身之时,揽住她的腰把她抱在了身前。 对于彭如尘和申云龙而言,刚才还势如水火,转眼就并肩作战,也许命运真的是上天太随意丢下的东西。 赵五在身后哈哈大笑道:“郑诗络!想不到你也有如丧家之犬一般拼命逃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78 章 窜的一天!”笑声中满是小人得志的味道。当然,他并不满足于赶跑他们就算了,他把手一挥,手下的骑士便源源不断的追上去。这种感觉可真好。 以郑诗络的轻功,在马队追上之前跑出开阔地到达安全地带本来不是什么难事。可是,他现在怀里还抱着一个人,而且,他的眼睛看不见了。眼看着,他就落在了彭如尘和申云龙的身后。而马队距离他已经很近了,那些明晃晃的战刀,似乎就要劈到了他的身上。离申云龙的山庄还有百步左右的距离,而郑诗络明显的跑偏了,这无形的就在把距离拉长。彭如尘和申云龙都回头叫他,可是,他们这时候已经没有办法转身过来拉他。 郑诗络奔跑中突然拔地而起,高高的跃了起来,最前面一排骑手的刀尖,几乎就是擦着他的脚底过去的。而他人在半空,翩然下坠,右脚准确无误的踢中了马背上一个骑手,抱着季氤氲落在了马鞍上。与此同时,空出一只手来,扬手就往身边近在咫尺的另一个骑手打出一掌,掌心依然是那耀眼的寒光。两个骑手落马,可是,这些骑手全都训练有素,后面的人虽然紧跟而来,在同伴落地之时,却都能纵马一跃而过。 季氤氲在郑诗络的怀里笑了,他这漂亮至极的身法,曾经在和她比试的时候施展过。真难说自己是不是就是在那个时候被他给迷住的。反正,她现在沉浸在一种很美妙的感觉里,好像危险和死亡离自己很远一般。 郑诗络拉了拉缰绳,坐下的马就非常不乐意的长嘶了一声,偏头向一旁的山坡跑去。后面马队自然紧追不舍,前面的彭如尘和申云龙顿时停下来,回头一看,他们已不是目标。一时间,两个人便都愣住了。 郑诗络一马当先,带着马队绕了个圈子又跑回去。这些马脚力相当,他的坐骑很难跑出多远,后面的马一时也很难超越。他的身侧本来还有一队骑士,靠近来时都被他以掌力打落下马。人仰马翻,自然将后面的马阻挡了一下。可是,他这匹马坐的是两个人,被追上也只是早晚的事情。若是郑诗络眼睛不伤,跟着就跳下马往山谷高处跑去,在他身前不远就有一块巨大的岩石,只要跳上去了,马队又岂能奈何他?季氤氲看得到,可是却没有力气来勒住这匹狂奔中的马。 在山谷中转了不到一圈,后面的马队就追了上来。一个骑手跟上就是一刀,郑诗络听到风声避过了,那一刀便砍到了他坐骑的屁股上。那马吃痛,猛然又向前窜了一截,再度甩开追兵,不过没能再跑更远,就栽倒下来。郑诗络抱着季氤氲一跃而起,稳稳的落在了地上,不过,这一次真是再也没有什么可凭借逃脱的了。郑诗络一手抱着季氤氲,一边凝神聚气,虽然明知绝难幸免,却无论如何也要再搏一把。 眼看着马队离郑诗络他们只有十来丈的距离了,打头的一排马突然发出一阵悲鸣,齐刷刷的栽倒在地,马上得骑手显然也料不到会有这么一层变故,纷纷栽倒。紧跟着第二排的人马也跟着栽倒,后面的人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赶紧勒住了马。勒得太急,引来马嘶阵阵。 没有人知道究竟是什么绊倒了奔跑中的马队,只有郑诗络听到马嘶声中,还有一种微微的琴弦振颤的声音。这声音极其细微,若是他眼明之时,也必定察觉不出来。 过了好一会儿,长风帮的人才注意到,就在他们马队的前面,山谷中长着两棵树,两棵树中间似乎有一根极细的丝线在颤动着。可是,这样一根细线,竟然能绊倒奔腾的马队吗?这简直是不可思议的事情。顺着那条线,他们还在其中的一棵树下看到了一个人。 一个身着白衣白裙的女子。女子的年纪约摸三十来岁,盘着一个螺髻,光洁的额头上坠着一块色泽莹润的红玉,双耳戴着指尖大小的明珠耳环,眼睑修长,半睁半闭,鼻梁极高,颇似异族。更令人吃惊的是,这女子竟然凌空半坐在树下,手里抱着一架古香古色的瑶琴。再仔细看了,才发现原来她并不是真的凌空,而是坐在了那根细线之上,而那根细线,想必就是她手中琴里的琴弦。 所有的人都惊异万分的看着她,想不出她究竟是什么来头。反倒是看不见东西的郑诗络想起了什么,问道:“是干达婆王么?真遗憾,有幸得遇,却无缘一睹尊容。” 那女子就笑了,笑容里满是一种妖异的味道。美丽的女人有很多种,妖异恐怕是最让人心惊ròu跳的,你害怕她的眼神会吸走你的魂魄,可是你还是忍不住回看她,尤其是她的眼睛。那些人,包括同是女子的季氤氲,看着她都不禁有些呆了。再听她说话,更如同遇见一个鬼魅一般绝美的女鬼,虽然心中极度害怕,却不会因此离开。 女子含笑道:“小芒芽对我说,你这个人太聪明剔透,什么事都想得到,好像别人在你的面前都是透明的。她说,她实在也没有勇气和这样的人相处。” 郑诗络苦笑道:“芒芽姑娘真是缪赞了,她可好?” 女子道:“不算太好吧,一个女孩儿爱上一个人,而那个人又不会爱她,你说能有多好呢?所幸她不习惯把心事憋在心里,还不算很让人担心。” 郑诗络不知道该说什么,芒芽其实有些时候,他也会想念这个女孩的。这个女孩很特别。他虽然看不到,但是他相信面前这位干达婆王必定也是精彩至极的人他们天教的人,都是如此绝世离俗?? 干达婆王道:“看起来,你似乎不是很好?” 郑诗络不由得又苦笑了一下,道:“狼狈之至。似乎在下还要向干达婆王表示一下谢意,不过也只有谢意而已了。而且,这应当是第二次。” 干达婆王笑道:“这么落魄了?怎么搞的?第二次?” 郑诗络道:“第一次,在双门镇,在下有幸听到了天魔荒梦曲。” 干达婆王道:“都是凑巧吧,想必,这也是你的命数。你命不该绝于此地,尤其是不该绝于小人之手。我们芒芽妹妹看重的人,就算要死,也得死在她自己的手里才行。”这话听起来像是夸赞和安慰,听起来却凉飕飕的。也难怪江湖中的人把天教成为魔教,他们的思维于常人果然大不一样。 郑诗络只能一笑了之。那边长风帮的赵五却喝道:“是魔教的妖人!大伙儿上,近日就是我们长风帮为武林除害之时!结长风阵!”他的话音落处,长风帮的帮众虽然心怀畏惧,但是依然迅速的重整队形,喝呼声中,依然充满一种腾腾杀气。 干达婆王浑不在意,问道:“天魔荒梦曲好听吗?” 郑诗络道:“挺好的。只是在下于音律几乎一窍不通,有些唐突美乐。” 干达婆王笑道:“不要紧,乐曲之道,原本是娱神之物,用于娱人,全凭各人喜好去感受便是。那么,再请你听一支短曲,此曲名为《共工之怒》。”言罢,双手纤长的十指骤然落到瑶琴上。那瑶琴受惊一般,发出了一串尖利绝望的响声。紧接着便是一阵阵波涛般汹涌的琴声,琴声时而金戈铁马,气吞万里如虎,时而又仰头望月,孤高不与世人和,又时而悲怆泣血,天地皆为之色变。 长风帮众人虽结阵yù出,琴声一响,莫不觉得头痛yù裂,惨不yù生,不多时纷纷坠下马来。便是彭如尘和申云龙相隔甚远,也赶紧盘膝而坐,运气十成的内功与之相抗。琴至中段,他们便已大汗淋漓,脸色大变。 郑诗络在琴声响时便伸手按住了季氤氲的双耳,却似乎感到琴声源源不绝,有意无意的,偏向她袭来。季氤氲重病之中根本无法运气抵御,郑诗络虽然捂住她的双耳,却仍感到她的身子不住的颤抖,显然受琴声攻击甚为严重。不过时她本来病烫的身体竟冰凉了下来。郑诗络暗道不好,知道再这么下去,以她现在的体质有死而已。便发出一声长啸,以啸声打乱琴声。 琴声因此一变,似乎因为他的干扰颇为不悦,显得更加激越了。郑诗络别无退路,只能控制自己的啸声,时长时断,忽高忽低,以此来和琴声抗衡。过不多时,他自己也感到内力消耗甚重,而琴声依然连绵不绝,这么以攻对攻,只怕是要落败。好在琴声并不想伤他,突然间嘎然而止。琴声停了下来,郑诗络犹自觉地心跳颇不均匀,只能运气调息,一时说不出话来。 干达婆王语带不悦的问道:“这姑娘是你什么人?你竟不惜损耗自身内力来护着她?” 郑诗络笑了笑道:“那她与你又有何冤仇?你的琴声竟直yù娶她xìng命?” 干达婆王顿了一下,道:“我不管这闲事,不过你好自为之,若是等到芒芽自己动手,你面子上只怕很不好看。我看你是受了伤,打算往蒹葭谷去求医是吧?我也是往那去的,这便一道走吧。” 这时季氤氲缓过了气来,道:“郑大哥,我不与魔教的人同行。要不,你先去吧,你的眼睛耽搁不得。” 郑诗络道:“丢下你不管?你当我姓郑的是什么人?” 干达婆王看着季氤氲冷冷一笑道:“名门正派?好极了!” 第十三章蒹葭谷 干达婆王的话音落了,手指在琴弦上轻轻一弹,一根琴弦突然从琴身上飞shè而出,直取季氤氲咽喉要害。不过,一点也不意外的,琴弦被郑诗络抬手截住了。干达婆王哼了一声,手指一勾,那根琴弦就勒进郑诗络的手里,一丝鲜血从他的手中溏出,滴在了脚下的地上。 这时候长风帮的人还躺在地上爬不起来,彭如尘和申云龙仍在盘膝而坐,调理自己的内息。没有人注意到这边这根微妙的琴弦在空中微微的振颤着。琴弦之上,两股内力正在相持着,渐渐的,却无法逆转的向郑诗络这边逼过来。 令郑诗络吃惊的是,干达婆王竟然还能开口说话,而且听她的声音,丝毫不受比拼内力的影响。干达婆王问道:“郑诗络,为了这个姑娘,你连死都不怕了?” 郑诗络正在全力抵御,根本说不出话来。内功修为这东西,在名门正派看来,只有循序渐进多年积累才是正道,按照这种标准,当年在尘道长传他的内功心法,修炼方式似乎都算不上正道。但是一比较起来,天教的内功真正的可以称得上是魔道了。 但是,不管是正道还是魔道,谁也别想以一种居高临下的姿态俯视他。他要做什么就做什么,谁也别想对他指手画脚哪怕,他会为此付出所有。这个江湖本不属于他,他也不明白自己是怎么被织进这张江湖的网里面的。江湖有江湖的准则,可是,他有他自己的存在方式。 郑诗络没有回答干达婆王的问话,可是,那根细细的琴弦上骤然寒光一闪,干达婆王突然感到了指尖一股寒气。她有些难以置信,不过,的确是郑诗络的内力逼了过来。看来。这便是他的回答。她一怒,正准备反压回去,却听见天空传来了几声清越的鸟叫声。 一只玉色的大鸟在山谷的上空盘旋了一下,拖着修长柔美的尾翼飞向了山谷的西南面。 干达婆王笑了笑,突然将手指一松,绕在郑诗络手上的琴弦便一下子收了回来。 “郑诗络,你还是好自为之吧。” 干达婆王丢下这句话,翩然而去。下过雨雪的山谷里泥泞不堪,可是说不清楚为什么,她那一身白衣依然纤尘不染。 季氤氲看着她的身影鬼魅一般的消失掉,突然想明白了一件事情天教在江湖的结局必然是烟消云散,他们的一切都已经到了极致,你见过璀璨的烟花能长久的吗?她扭头看了看郑诗络,感到心里一阵温暖。 郑诗络淡淡的问道:“走了?” 季氤氲嗯了一声表示回答。 郑诗络又问:“彭公子和那位申谷主呢?” 季氤氲道:“看起来都没事。” 郑诗络道:“那我们走吧。” 季氤氲看了看不远处还处于半瘫软麻痹状态的长风帮帮众,问道:“那么,那些长风帮的人呢。不是有一个人是你的大对头吗?” 郑诗络浅浅的哼了一声,道:“他还算不上,走吧,先治你的病要紧。那个家伙,他跑不掉的。”说着,他往前走了一步,弯下了腰。季氤氲甜甜的一笑,伏在了他背上。 “郑大哥,你知道吗?”季氤氲一边给郑诗络指路,一边说:“其实,我想,别找到什么神医治病,我就想这条路呢,不要有尽头才好。可以让你这么一直背着我可是,我并不希望真的会这样,第一呢,我知道你并不希望会这样,我呢,也没有那种野心。我知道啊,你是不属于我的,我有这段际遇,挺不错了。我是刚才看着那个魔教的法王离开的时候这么想的,魔教昙花一现然后若有若无,似真似假,对他们来说,才是最好的结局。真的一统江湖吗?”她摇了摇头,又道:“我不是拿自己跟魔教比啊,不过,我想呢,对我来说,没有结局的结局也就是最好的归宿了。你走快点啊,我的病治不治不要紧,你的眼睛要赶紧治好,还有好多事情等着你去做呢,还有好多人,在等着你……郑大哥,你怎么不说话,是不是觉得我话太多了?” 郑诗络淡淡一笑道:“是有点。像小孩。”这时候,他听见有人在后面叫他,显然是彭如尘追上来了。于是,便停下了脚步。 “郑兄,就这么走了,显得不够意思了吧?”彭如尘大步走上来,跟着他一起的,竟然还有申云龙。 申云龙道:“郑公子,你们不认识路,这么走是走不到蒹葭谷的。” 郑诗络笑了笑道:“申谷主怎么来了?彭兄,我知道你随后就能赶到,不是我不讲义气,可是,氤氲妹妹的病真不能耽搁了。” 申云龙道:“我带你去蒹葭谷吧,怎么说你也算救了我一命,而且,长风帮既然找到了我的地方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79 章 ,这地方也不能再住下去了。至于这人”他斜眼看了一下彭如尘,冷冷道:“这人的账,以后再算。” 郑诗络道:“如此,倒多谢申谷主了。” 申云龙道:“什么申谷主,看得起在下呢,就直呼名字吧。申云龙武功不算很高,但自问也不是什么三脚猫角色。” 彭如尘嘿嘿笑道:“辛辛苦苦攒下来的家业说甩就甩?连头也不回?早点这么大方,又何必为了一个上不得台面的徒弟和我大打出手?再说,你那个徒弟吃喝嫖赌坑蒙拐骗还到处打着你的旗号惹事生非,真算起来,你应该感谢我为你清理门户才对。” 申云龙哼了一声,并不接他的话。 有人带路,比起之前按照自己想当然的路线走起来,那就省事得多了。到了第二天傍晚时分,他们便到了蒹葭谷。 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 至少,在季氤氲和彭如尘原先的想象里,蒹葭谷怎么也该是一个风景秀丽,地灵人杰的所在。可是,他们没有看到流水,更没有看到妖娆灵秀的芦苇,看到的只有一片乱七八糟,足有两三丈高的巨石。 彭如尘看了申云龙一眼,道:“你不会是有心把我们带错路吧?” 申云龙哼道:“你以为蒹葭谷就应该是一个迤逦多情的所在?真是望文生义!” 季氤氲笑道:“那干嘛取这么一个名字呀?能让人不去想象吗?” 郑诗络反正看不见,便道:“世间出人意表的事情多了,云龙兄,接下来怎么走?” 申云龙道:“肯定是要穿过这片巨石,不过,实话说我是没有进去过的。据说这片巨石奇阵是仙人所布,贸然闯进去,不但走不到里面,更别想再出来。” 彭如尘道:“我看不出来。这只是一片乱石而已。” 申云龙哼道:“你懂什么?” 彭如尘嘿嘿一笑道:“笑话,奇门数术,五行遁甲,我不说了如指掌,至少也学了几年,什么仙人奇阵,在我看来简直不值一提。” 申云龙则仰头一笑道:“哈哈哈,几年?类似这种高深莫测的学问,就是天资聪颖之人,终其一生,也多半初窥门径。像你这般蠢笨愚钝之人,就是几辈子也学不了半点皮毛,你敢说什么不值一提?真是可笑!” 关若飞和池箬客。郑诗络想,要是这两人也在这里可就热闹了,类似这样的争吵不休,他实在也是习惯了。习惯虽然习惯,听着彭如尘和申云龙如此这般喋喋不休的吵下去,他还是感到很头痛。偏偏彭如尘颇有些学识渊博,吵起来旁征博引,滔滔不绝,申云龙则言词犀利,天生辩才,也丝毫不落下风。两人本来是有一场架要打的,但是先吵起来了,似乎觉得这比打架更为过瘾。打架讲究招式内功,现在看来,吵架更需要修为。索xìng就让他们继续切磋,自己则背着季氤氲走了进去。 感到季氤氲在笑,便问道:“怎么了?” 季氤氲道:“原以为吵嘴是我们女人的事情,没想到男人拉开架势开吵,更是一番风味。比起来呢,关小飞和池箬客真是小巫见大巫啊。” 郑诗络也呵呵笑道:“是啊,哦,跟上来了。” 彭如尘和申云龙跟上来,申云龙道:“郑兄,你眼睛看不见,岂可乱闯?”彭如尘也道:“郑兄,你没有学过五行之术,这么乱走,岂不是自寻死路?” 郑诗络停下来,平静的问道:“那该怎么走?” 彭如尘和申云龙抬头看了看四周,同时哑口。 郑诗络道:“我倒看到一条出路,跟我走吧!” 一路上,彭如尘不断提出异议,不是说这么走不合章法,就是说按照经书绝对没有这么走的。申云龙则不断的说郑诗络一定走错了路,一路上都是险象环生,危机四伏。可是,令他们傻眼的是,眼睛看不见的郑诗络竟然带着他们走出了巨石阵,眼前一片豁然开朗,只看见一片一望无尽的草地,草地中间单单的长了一棵大树,那大树树冠犹如一把巨伞,将一个小院完全笼罩其中。草地中间俨然有一条小溪蜿蜒而过,小溪边上长了不多的几丛芦苇。整个山谷中,则都充满了一种yào香。 季氤氲嘴角扬起来,忍住笑道:“两位,怎么不说话了?” 申云龙喃喃道:“看起来,还真的是蒹葭苍苍啊。” 彭如尘则仰天自问道:“难道说,那些奇书旧典,竟都是骗人的?” 郑诗络微微一笑道:“双眼所见的东西未必真实我也是眼睛看不见了之后才悟出这个道理的。” 第十四章寂寞开无主 细看脚下,地上生长的并非一般杂草,林林种种的都是yào材。行走江湖的人,多多少少都能认得些草yào,遇到什么意外的时候,只要不是什么严重的伤病,大多自己也能找来草yào治理。类似于彭如尘申云龙等人,虽然不会去专研医术,对各种草yào也多有了解。可是,走在蒹葭谷里,绝大多数的草yào他们都没有见过,更不论认识。就是郑诗络,曾经也正正经经的跟在尘道长学过一些医术,一般的yào材闻其味而知之,可在这里,他和他们一样,几乎就认不出什么yào材来。而草地中间那棵大树看起来并没有多远,他们走了估计有半个时辰了还差者一大截。在平时,以他们的脚程,半个时辰足以走十多里路了。 “郑兄,”彭如尘停了下来,看着仍在原处的那棵大树,疑惑的道:“这似乎不大对啊。好像我们怎么走,那棵树都永远在前边一般。这难道是什么阵势?我可完全看不出来。” 申云龙哼道:“就你那点见识,当然是看不出来的!” 彭如尘嘿嘿一笑反问道:“难道你又能看出来?” 说话间,两人都情不自禁的把目光投向了郑诗络。郑诗络也感到很疑惑,不知道为什么,在那些阵势明显的地方,他反而能感觉到出路。可是这里照他们说来一马平川就只是脚下有些yào草,他却反而什么也感觉不出来,世界似乎只有一片奇异的yào草味道和漆黑。他只能摇了摇头。 申云龙道:“稀奇,看起来也就是巴掌大一个地方,怎么走不到头呢?”他无意识的回头看了一下,不看还好,一看之下更为惊异。他们来时的路完全就看不到了,他们走过的巨石阵不见踪影,甚至连连绵起伏的山势也完全不知去向。好像他们所在的就是一个大草原一般。 郑诗络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劲,可究竟是哪不对劲,他也属说不清楚。他看不到,不知道这究竟是个什么样的地方,只是感觉有点怪异。这里到处都是yào草的味道,这味道有一种奇怪的幽香。香气,对了,突然间他明白自己觉得不对的地方在哪了。就是这些香气。可是,稍微晚了一些,他感到了一阵头晕,同时也感到手脚开始发软。 “这香气有问题。”郑诗络刚说出这句话,整个人就倒了下来,一时间全身的力气似乎都被这香气吸走了,就连一个指头也动不了。不知道彭如尘和申云龙怎么样,不过,想象得出来,他们的状况也不会比他更好。而季氤氲呢,他几乎就感觉不到她的存在了。一开始他还努力的使自己保持清醒,可是,没过多久,他的意识便也模糊了过去。 醒来的时候不知道时间已经过去了多久,当然更不知道自己在什么地方,眼睛依然是看不见,不过他听到了有人在说话。而且,说话的人离他很近。 最先听到的是一个男人的声音,这声音有些干瘪,不大能判断出年龄来,这人道:“两位,你们天教早已经消失在了江湖之外,又何必回来淌这浑水?” 接着,便是干达婆王的声音,她之前对郑诗络说过她也要到蒹葭谷来,这倒并无意外。干达婆王的声音有些傲慢,冷冷的说道:“我们要做什么不做什么,从来不需要别人来教。你们,哼哼,也没什么可例外的。” “是吗?”那人嘿嘿笑道:“一个人若是太自满了,就要摔跟头,一个教派都这么自满,也难怪昙花一现,自己被自己打败了。” 干达婆王道:“不必废话,干脆,你就划下道儿来吧。你既然叫做yīn医,想必使dú的功夫也不会差了,dú物dúyào,你不妨都用来试试。” yīn医?原来这人就是yīn医。郑诗络暗暗叫苦,看来蒹葭谷里住的并不是什么隐医,而是鬼教的yīn医梅错。那么,他的眼睛是无望了,季氤氲的病也无望了。不但如此,他们既然落到了鬼教的手里,便全都无望了。可是,他们又怎么还活着的?而且似乎还被人从外面搬到了什么地方,恶鬼会救人?这说得走吗?还是,要拿他们做别的用处?比如,那他们试dú之类的。想到这里,郑诗络不寒而栗。许多年前,寒稀的丫环蝴蝶被下dú后的变成活尸的惨状跃然眼前。那才真的叫做生不如死了。 yīn医梅错嘿嘿笑道:“在当今这个江湖之中,我们教主看得起的,独你天教一家。在名门正派眼中,你们是魔,我们是鬼,殊途同归,倒不如我们两家联起手来,这个江湖便是囊中之物了。” 干达婆王鼻腔里发出了一声嗤笑,轻蔑的道:“联手?你也太抬高自己了。我天教乃自天上而来,岂可与你等地底下冒出来的孤魂野鬼联手?” 可以想象,yīn医梅错的脸色该有多难看,他强忍着心中的暴怒,冷冷道:“哼,我们教主看得起你们,可是,并不代表我们会怕了你们!”话虽这么说,他却不知道一旦动起手来,自己能有多少胜算。天教虽然早已远离江湖了,可是,他们一旦再现,不管是名门正派还是旁门左道,对他们都是十分忌惮的。鬼教是当今江湖的第一大邪教,可是他们也不例外。 两人都没有再说话,似乎正在凝神备战。 郑诗络听得出来,他们是为什么事起了争执,但是,听起来与他们这几个人似乎并无多少关系。令他暗中奇怪的是,yīn医梅错说的是两位,可是,他感到这里还有另外两个人。难道说,有一个是梅错的同党?可这样的话,在干达婆王极度蔑视鬼教的时候,那人怎么毫无反应?若不是梅错的同党,又该是什么人呢?他除了头脑清醒了过来,依然是全身毫无力气,只觉得自己应该是被搁在地板上的,就不知道是在什么地方。这一次,可真是栽到家了。不过,坐以待毙不是他的习惯,手脚虽然都不能动,他却在尝试着凝聚自己的内力。令他欣喜万分的是,虽然一开始很缓慢也很吃力,他的内力却一点一点地开始恢复起来。这叫什么呢? 天无绝人之路。 而这个时候,显然也没有人注意到郑诗络。事实上他们几个人被放在了一间小屋里,而说话的几个人,则在他们的隔壁。只有一墙之隔,那墙又是很薄的木板墙,所以他们的说话甚至呼吸,郑诗络都能听得很清楚自从眼睛看不见以后,他的听力大增,虽然还没有到可以代替视力的程度,比起一般人来,却强了太多。 外面僵持了一阵,谁也没有贸然出手,最后,还是yīn医梅错先开了口,道:“看起来,两位是打定主意要跟我鬼教为敌了?” 干达婆王哼了一声道:“你的废话还真多,怎么,不敢打?” 梅错哈哈一笑,倒是大大方方的道:“同时跟两位天教的护法王jiāo手,放眼整个江湖,也不见得有谁敢说自己一点不怕的。姓梅的自问武功还算不得登峰造极,自找没趣的事情就算了吧。不过,你们也要搞清楚,从来没有人敢chā手我们鬼教的事情,就算是你们自以为是的天教也别想破例。走着瞧吧,这件事没有完。”说完,竟转身走了。 包括郑诗络在内,这里所有的人都觉得意外,同时又在情理之中。郑诗络在想,梅错说这里有两位天教法王,除了干达婆王之外,还有一个是谁呢?回想起来,在无欢谷的时候曾经听到过鸟叫声,那么也许是伽偻罗王吧,传说中天下轻功最高的人,苏浣纱一直想找他(她)较量一番。可是,这人从头到尾都没说过一句话,郑诗络只是凭直觉认为,伽偻罗王也是个女子。 梅错走了,干达婆王道:“姑娘,这就跟我们走吧。” 这时,郑诗络听到了一个很好听的声音。听到这声音,无由的让人联想到雪地里初放的梅花,有一点淡淡的幽香,有一点幽幽的寂寞,却又有铮铮的傲骨。郑诗络想象着这人的样子,年纪应该在十七八岁,身材有点单薄,相貌嘛,有些漂亮,不过不会像他以前见过的那些女孩子那么绝世倾城,最多也就是像一枝普普通通的腊梅,却颇让人觉得可亲。 这声音不解的问道:“走?去哪?” 干达婆王道:“当然是和我们去须弥山。” “我为什么要跟你们去须弥山?我又不认识你们。” 干达婆王笑道:“你不会是傻了吧?梅错不是说了吗?我们是天教的护法王。” “我听出来,那是你们的身份。可我还是不认识你们呀。我也不知道须弥山在哪,更不打算去。” 干达婆王有些不高兴了,道:“你还没有搞清楚吗?如果没有我们,你想必不会是梅错的对手吧,不,我甚至看不出你会武功。如果你不跟我们走,等梅错再回来时,你认为还会有人再来救你吗?” “我有些明白了,可我不打算走,我也不想跟你去什么须弥山。我就住在这里,我哪也不去。” “你”干达婆王有些气结,随即哼了一声道:“去不去,只怕也是由不得你的。” “我又不明白了,你干嘛非要我去什么须弥山啊,难道那里有人病了要我出诊?那样的话你不应该这么凶。” “你装傻是吧?”干达婆王冷笑了一声道:“小姑娘,既然你说你不明白,那我就告诉你好了。你师父陶远之师承他告诉过你吗?你们本是我天教南方明王增长天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80 章 的部署,百多年前,四方明王叛教,你们这一支人没有跟着叛变,而是离开须弥山找地方隐居了下来。后来明王叛乱被灭,教主曾经派人找过你们,只不过一直找不到。现教主念你们未曾参与叛乱,特许你们回归须弥山,你应该为你那些死去的师父师祖们感激涕零才对,在这里给我装什么傻?” “你都说了那是百多年前的事了,百多年前的事跟我有什么关系啊。先师只教我治病救人,没有和我说过这些事情。或许,你们找错人了。” 干达婆王冷冷道:“我不管你是真不知道还是装傻,我已经把话说给你听了,如果你不跟我们回去,就当作叛徒处理。我能救你,自然也能杀你,你自己想清楚了。” 话说到这里,气氛又紧张了起来。 第十五章隐医传人 同时面对天教的两个护法王,即使凶恶如鬼教的yīn医梅错也选择了退避,就像他说的,从一百多年前至今,在这个江湖上还没有谁敢说自己同时面对天教的两个护法王是心里毫无惧意。郑诗络不知道外面屋子里的姑娘是什么人,如果干达婆王所说的话不错的话,她只是天教一支部属的后人而已。面对两位护发王,她又该怎么做呢?郑诗络不禁有些替她担心起来。 他的内功恢复得很快,刚才在野地里昏了过去,一定是吸入了那些yào草的香气的缘故,现在看来,那些yào草会使人失去知觉,但并没有什么dúxìng,过一段时间,自然就会苏醒过来的。苏醒的速度,则要看一个人的体质和内功修为了。明白了这一点,他可以排除隐医就是yīn医的传言,而刚才他听到的话已经证实了这一点。不过,隐医陶远之已经故去,他的传人现在也遇到了麻烦,那么,他的眼睛和季氤氲的病,还有治么?他想,也许自己得帮这位姑娘一把,虽然这有可能得罪天教。管他呢,反正名门正派基本上也得罪完了,再得罪些邪魔外道也无所谓。内功已经恢复了七八成,这时要出去随时都可以出去了,不过,他还得再等等,也许人家并不需要他帮什么忙呢。 这时,那姑娘沉吟了一下,道:“这位大婶,有句话不知道该不该讲?” “大婶?!”干达婆王一声轻呼,显然一惊非小。居然称她为“大婶”!她简直不知该愤怒还是该伤心。这个玩笑开大了。“你讲。”她的语气中,已经充满了杀气。 “嗯,我看你的气色不大好,似乎肝火过重,内体不调,你是不是整天睡不着觉,就算是迷糊,也多不过一两个时辰?” “那又怎么样?”干达婆王语气不善,显然还在郁闷中。 “也不怎么样,也就是容易变老,皮肤干燥易破,倒也算不得什么病,不过有可能引发别的一些什么,比如说,一些女人的毛病。死倒是肯定死不了的,可是一定很烦。” “你……”干达婆王气结,天教护法王高高在上,但是人毕竟是人,食五谷杂粮,有七情六yù,而且身为女人,容颜相貌,最是要紧。干达婆王武功高强,出尘离世,却未必不为这些小事心烦。年华本就易老,江湖上常有传说某人驻颜有术,那都是假的。 “我可以给你开个方子,日服一剂,可以滋yīn养颜,消火安眠。你是练武之人,看起来好像还很厉害,辅以内功修养,不敢说青春永葆,至少不会比实际的年龄看起来更老。我看你像是富贵人家的,诊金多收你一些,yào呢我可以给你配,你也可以自己去买。” 还想收钱?干达婆王差点晕倒,这丫头是怎么回事啊?她都不知道自己是该生气还是该笑了。 郑诗络心里一阵暗笑,这姑娘很有意思啊,她难道不知道自己就走在生死边缘?他倒是忍住了,却听见身边有人轻轻的笑了一声。原来季氤氲不知什么时候也苏醒过来了。不过她这一笑虽然很轻微,外面的人却明察秋毫。 干达婆王声音一沉,喝道:“里面什么人!?给我出来!” 郑诗络站了起来,含笑道:“在下郑诗络,看起来咱们又见面了。”不过,说是见面,其实他根本还看不到干达婆王长什么样子。旁边有支冰凉的纤手牵住了他,拉着他走到外面的屋子去。这只手怎么这么冰凉呢?郑诗络刚升起的一丝愉悦顿时当然无存。他看不到季氤氲现在的气色如何,但是她的温度和呼吸都在告诉他,她显然时日无多了。 “是你?”干达婆王道:“没想到,你倒走到我们前面了。” 郑诗络道:“说来惭愧,我们一进入山谷就不明不白的栽了个大跟头,竟不知道自己昏睡了多久。” “也没多久。”这是那姑娘的声音道:“别人过石阵少不了十六个时辰,你们只用了一个时辰,所以你们昏睡了也差不多十五个时辰。这山谷不是不让人进来,不过这里面yào味太浓,要不先在谷边转悠转悠,贸然闯进来免不了是要栽跟头的。不过,能那么快的走出石阵,你们倒是第一人。倒不知你们是怎生做到的?” 郑诗络恍然道:“原来如此在下能够轻松走过石阵,那是因为在下看不见东西。只可惜高人的匠心布置,我们这些俗人偏想错了。” “什么高人俗人的,你这人说话还真酸。到我这里来的,只有一种人虽然说医者父母心,不过诊金毕竟还是不可少的。” 郑诗络笑道:“这是当然的,对了,还未曾请教大夫高姓大名。” “我叫梅姿,师父给我用的乃姿色之姿,其实资货之资更合适些。我先说好,你们已经在我这住了一天,诊金之外,食宿可是要另外算钱的。今天可也有些晚了,你们两位,可是要住在此处?”后面一句话,却是对天教的两个护法王所说的。 干达婆王哼了一声道:“你就装疯卖傻吧,小丫头,不管你承不承认,你都是我天教的部众。你当我们到这里来是让你消遣的么?鬼教的yīn医梅错尚在谷外,你要是不跟我们走,你以为能安心住此?” 梅姿嘻嘻一笑道:“那个么,不用你担心的,我自有应对的办法。说真的我给你开的yào方你要不要试一试?” 季氤氲又笑了,她觉得这姑娘真的很有意思。 这时,另外一个护法王终于开头说话了,郑诗络的判断没错。这也是个女子,她的声音有一种清风的飘逸,又有一种天空的明净,和干达婆王的盛气凌人相比,更多一种亲切。她说道:“明辰,算了吧。她不愿跟我们走,也不必勉强她。梅姿妹妹,江湖险恶,不要以为凭借自己的聪明就能从容而过。yīn医梅错找到这里来是为了什么,你比我们更清楚。你记住,须弥山是你的家,如果有一天你想回去,或者你不得不回去,你就找一只鸟儿,绑一条消息在它腿上放了,我就回来找你的。” 这话听起来,可就比干达婆王的话入耳朵了,不但声音好听,说的话也很令人感动。梅姿就笑了,梅姿的笑容意味深长,她只是说:“这位姐姐,你终日少食,虽然身轻如燕,不过五脏多有伤害,倘不调理,于寿命有损。” 那护法王轻轻一笑道:“人谁无死,或早或迟,那么在意做什么?明辰,我们走吧,增长明王的后人,毕竟是给我们找到了。教主那里,实话实说便是。”她应该比干达婆王年轻吧,不过,听了她的话,干达婆王似乎并无什么异议,只是道:“好吧。不过,不管这丫头承不承认,她都是我天教的人,我天教的人,要是谁敢动她,谁就是跟天教作对。那个yīn医梅错是有名的yīn魂不散,他一定还会找上来,要不,我们就先去料理了他吧。” 那护法王没接这话,却对郑诗络道:“郑公子是吧?如果你什么时候想去看看芒芽妹妹的话,就用刚才我说的那个办法,我会来找你的。还有,她托你找的东西,你还是尽快找到为好,落到名门正派那些俗人的手里,可就无趣紧了。” 芒芽托他找的东西,郑诗络想起来,那是天教的四件重宝。不过,为什么他们的人自己不找呢?他感到有些疑惑。天教真的是这个江湖中的异数,他们的种种行为,放在这江湖中,往往都令人费解。芒芽,那个绝顶漂亮的苗家女孩,她可还好?对于他来说,天教究竟是敌是友呢? 天教的两位护法王说走就走了,难得干达婆王那么盛气凌人的人,对她的同伴却很是听从。应该是伽偻罗王吧,郑诗络有点遗憾,未能见到她的样子。 梅姿似乎对一切都不是很在意,只是对郑诗络道:“这位公子,你的眼睛中了dúyào是吧?而且,是很霸道的腐骨蚀心粉。” 郑诗络点头,道:“是。” 梅姿道:“看诊十两银子,yào材食宿另算,得先付钱。” 郑诗络点了点头,他不知道梅姿为什么做出一副很市侩的样子出来,其实从最开始听到她的声音的时候,他就知道她不是这样的人。这似乎是一种掩饰,又像是一种自我保护。每个人做事情,都有他自己的理由吧。郑诗络不去询问这背后的事,只是道:“我的眼睛暂缓一下吧,你先给氤氲妹妹看一下。老实说,我也粗通一些医术,可是她的病症,我却完全看不出来。” 梅姿没说话。 季氤氲淡然一笑道:“大夫无话可说,我自己也很明白,就不必看了吧。不过,能不能告诉我,我还有多少时间?这个,资费几何?” 梅姿扬了扬手,道:“免了吧,我治不好的病不会收钱的。你们俩,跟我出来一下。”她用手指了指彭如尘和申云龙,这两人自然也早已苏醒,郑诗络在和天教的法王说话的时候,他们就在里面屋子里坐着。等天教的人走了,他们才走出来,没想到刚走出来,就给梅姿招呼上了。彭如尘漠然的看着她没动,倒是申云龙大大方方的跟着她走了出去。 走到屋外,才发现他们确实是在那棵大树下的屋子里,这屋子还不算小,隔成了许多小间。屋子的门口地上墙上树上全都是干的半干的yào材,空气中飘满了yào草的味道。这味道和他们最初进谷的时候闻道的味道相似,只是少了点什么。屋子周围,还有几个yào农在忙活着。 梅姿走到门外一个水缸边,指着一对木桶道:“我这人手不够,劳驾你帮我打几桶水来,打满水缸就可以了。不知道你要不要工钱,要的话可以从诊金里面扣。” 申云龙笑道:“举手之劳,谈什么工钱。”说是举手之劳,可这种事,他原来哪里做过。只是觉得自己一进来就不明不白的给放翻了,这姑娘还是不要招惹的好。 梅姿指派了申云龙,进屋看见彭如尘还站着,便道:“你怎么还站着呢?嗯,有劳你,到西边山下给我拾些柴禾来可好?门口有一架独轮小车。”说的话像是商量,语气却全无商量的味道。彭如尘的眼光依然一片漠然,但是他自己都奇怪自己竟然一声不吭的就出去,推起独轮车去拾柴去了。 支走了那两个家伙,梅姿才又回到屋中,道:“我实话说吧,这位姑娘的病是打娘胎里带来的,若非习武强身,也活不到这年纪了。我没说错吧?” 季氤氲轻轻叹了一口气,道:“是。” 梅姿看了她好一会,道:“那,有件事我就跟你们讲,你们自己斟酌吧。” 第十六章代君看过天涯路 季氤氲淡淡的问:“是关于我的么?”她突然间有些伤感,自己果然时日无多了吗?虽然自己的病自己是很清楚的,比起不满十岁就夭折的哥哥来说,自己也算活到成年了。如果在早些时候,她倒也没什么在乎的,可她偏偏遇到了一个自己喜欢的人,即使这种喜欢只能是埋藏在心里的感情,这世界也比原来美好和温暖多了。可是,就在她还想散尽家财,和他,和一群兄弟姐妹营建一个红叶纷飞,飘香万里的江湖的时候,她却时日无多了。早知如此,还不如自己一个人冷冷清清的死去了无遗憾呢。 梅姿收起了先前那般戏虐的语气,让季氤氲坐到竹榻上来,拿过她的手,细细的把了一会脉,又陷入了沉思之中。季氤氲则心平气和的看着她,这姑娘看起来虽然年轻,可是她仅仅凭着看了几眼,就能道出她的病症,医术想来是不会差的。只是,她却也不抱什么希望。 沉思良久,梅姿还是轻轻的摇了摇头。 季氤氲虽然不抱希望,一颗心却更沉了下去。随即又笑了笑,道:“没什么,我自己早就知道了的。”笑得满眼的泪花,让人看了不禁一阵心痛。 梅姿道:“你的病,主要出在心脏,蔓延至肝脾。好在你修炼的内功算得上玄门正宗,对于调养内体,算是颇有益处。可是,前些天你又染上了风寒,一损俱损……” 季氤氲淡然道:“算了,你还是快给郑大哥治眼睛吧。” 梅姿犹自沉吟,道:“如果换一颗心呢?……嘿嘿,我真是聪明绝顶,可是这种事终究是做不来的。” “换心?”郑诗络问道:“当真可行?” 梅姿摇了摇头,道:“我异想天开罢了,这世上哪有这样的事情?倒是你,你的眼睛中了腐骨蚀心粉,这dúyào的dúxìng和断肠草、鹤顶红相比毫不逊色,你居然还能不死,倒是前所未见的第一人。可是,你还想治好眼睛,那就太过奢求了。不过,我倒是有一个办法。” 郑诗络不等她说,便摇了摇头,道:“绝不可行。” 梅姿看了看他,道:“这就随你了。” 季氤氲道:“什么方法?郑大哥,为什么你说绝不可行?” 梅姿看了看郑诗络,道:“这个方法是我师父所著的医典里所记载的,只是从来没有真正的试过,风险太大。唉,想不到师父一过世,我就频频束手无策,蒹葭谷的招牌,我看早晚得砸了。要不,你们先住着,容我再想想看有没有什么法子。”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81 章 季氤氲笑道:“可我们只怕没那么多银子。” 梅姿嘻嘻笑道:“这个么,要是我能把你们治好,必可名扬天下,这不比一点饭钱来的好吗?算了,这个钱就不收你们的。”她给季氤氲和郑诗络都开了一些汤yào,说是姑且先试一试。郑诗络粗明yào理,听梅姿说了方子,知道她是按《内经》所注,从五脏六腑而治眼之精气,yào方四平八稳,治眼疾或无不可,可他是中dú,这却未必有效。梅姿就笑,说道聊胜于无,反正她也不会收钱就是。由是开方用yào之时,两人便时有探讨,对郑诗络来说固然收益匪浅,梅姿也颇能得到些启迪。不过,季氤氲不明白的是,梅姿最开始说郑诗络的眼睛有一种治法可行,之后两人却绝口不提。 在蒹葭谷住了几天,每天彭如尘和申云龙要么被支配去打柴挑水,要么打发去和yào农采yào。梅姿则带着郑诗络到山谷的另外一个出口,那里聚集着许多病人,多是慕名而来的疑难病症患者。谷口搭着一排简陋的草屋供患者暂住。梅姿口口声声说诊金yào费,其实给这些人看病之时,她从来都分文不取。郑诗络医术虽不如她,却颇能提出些独到的见解,这几天来也帮她治好了好几个病人。 这天,梅姿和郑诗络治了一个病人,回来的时候,已经是落霞满天了。郑诗络眼睛虽然看不见,蒹葭谷的路却也走熟了,也不用人牵扶,可是,他毕竟看不见,那个愈加瘦弱的身影依然和往日一般,站在那棵树下守望着他。 “那个,”梅姿一般也不叫郑诗络什么,想起什么就说:“我那天说的那个法子,你不打算试一试?老实说,我还是有八成的把握的。” 郑诗络淡淡道:“你知道不是这个问题。” “我知道。”梅姿道:“可是,你也知道,那姑娘反正也……” 郑诗络只是摇头。 梅姿笑了笑,问道:“是心中不忍,还是怕自己背上一个包袱?我觉得,你这个人心里面承载的东西好像过多了点,为什么?” 郑诗络还是摇头,道:“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缘法,这是没法子的事情。” 走近了那棵大树,梅姿几步走上前去,伸手扶住了季氤氲,道:“妹妹,你又站在外面吹风。我跟你说,我很想治好你,不过你得自己照顾好自己啊。” 季氤氲没有说话,只是看着渐渐走近的郑诗络,目光痴痴的。她不知道自己还能看他几次,只想每一次都看个够。这两天越是吃yào,她却越感到自己活不了多久了。每天她都很难受,每天她的心都有一阵痛得快要透不过气来。她知道要是自己不咬牙顶住,随时都可能死去。每一次,她都是想着再看看他,才挺了过来。 梅姿捏着季氤氲的手,看了看郑诗络,忍住了没有摇头。郑诗络却清楚的感觉到了她想说的话季氤氲的时间越来越少了。 想来想去,梅姿终于还是忍不住,半夜里悄悄的摸到了季氤氲的屋子里。季氤氲虽然身在重病之中,毕竟还是练武之人,梅姿一进来,她立刻就惊醒了。 “怎么了?”季氤氲有些费力的起身问道:“是不是郑大哥有什么事了?” 梅姿笑了笑,道:“你不关心你自己,就知道关心你那个郑大哥。他有那么好吗?” 季氤氲问道:“他没事?” 梅姿摇头道:“没事。” 季氤氲看着她,有些疑惑的问:“那,你不是想告诉我,我连明天都过不了吧?我自己觉得还行的。” 梅姿叹道:“惭愧啊,真帮不上你什么忙了。季姑娘,我不怕告诉你,你,也就是在这几天了。” 季氤氲感到心脏一阵紧缩,无力的笑笑道:“我知道。” 梅姿犹豫再三,还是说道:“有件事,我想来想去,还是决定告诉你你郑大哥的眼睛,其实还有救的。” 季氤氲喜道:“真的?” 梅姿点了点头,道:“他的眼睛中dú太深,治是肯定治不好了。不过,还有一个办法可以让他重见光明。这个,也是我要对你说的。如果,能有一双活人的眼睛你明白我说的话吗?” “我明白。”季氤氲高兴起来,抓住梅姿的手道:“你怎么不早说呀!” 梅姿看着她,道:“你这么高兴?” 季氤氲笑道:“那当然!别说我就要死了,就是没病没痛的,我也愿意这么做。要怎么做?现在就做吗?我想起来了,最开始的时候你就知道这个办法对吗?郑大哥一定也知道了,不过他不愿意。我知道你说服不了他,他是个死心眼。梅姑娘,得想别的办法。” 梅姿叹了一口气,道:“办法当然是有的,季姑娘,看你的样子,好像很幸福似的。情爱果真如此厉害?可为什么古人都说情爱最让人断肠?” 季氤氲嘻嘻一笑道:“你会明白的。嗯,挑水的和砍柴的,你看上哪个,我给你说。” 梅姿愠道:“你胡说什么呢!这时候你竟然还有心情来消遣我!安心睡吧,我来安排。”季氤氲的态度,让她放下了心来。 第二天一早,还是和往常一样,季氤氲给郑诗络端上了一碗汤yào。她的手有些抖,洒了一些在郑诗络身上。郑诗络赶紧问道:“氤氲妹妹,你不要紧吧?你自己身体不好,不用总给我端yào。这yào,其实也没多发用。” “喂,你这人说话怎么这么直白啊。”梅姿就站在一边,不满的说:“好歹我也费心了的,治不好你你也别这么损我。这要让我师父知道了,他又该骂我不学无术了。” 季氤氲微笑道:“郑大哥,喝yào啊,不要想个孩子似的找办法推脱。这yào还没我喝的yào苦呢。” 郑诗络笑了笑,道:“这都被你看出来了。厉害。”季氤氲把yào碗端在了他嘴边,他只得老老实实的喝了下去。喝了yào,他问道:“梅姑娘,今天我就不和你去谷口看诊了行吗?我留下来陪陪氤氲妹妹。” “郑大哥。”季氤氲身子一晃,险些落下泪来。 郑诗络看不到,只是继续说:“不过,这两天来的病人病得很蹊跷,你须多加防范。我担心,是有人在他们身上下了yào。” 梅姿神色一凛,道:“你是说,yīn医?” 郑诗络点头道:“他只怕没走远。” 梅姿咬了咬牙道:“为了试探我,他竟然在无辜的人身上下yào?这人竟狠dú如此?” 站在门边的申云龙道:“要不,我们先去把他料理了。姓彭的,你敢不敢去?” 彭如尘哼道:“笑话,你都敢,我又有什么不敢的?” 郑诗络摇了摇头道:“不可轻举妄动,两位的武功虽然不错,可是……”话还没有说完,突然觉得一阵眩晕。他意识到什么,可是,这意识很快就变成了一片空白。 第十七章烟火红颜 郑诗络不知道这一次自己又失去了知觉有多久,可是,他终究还是醒来。醒来的时候他发现自己的眼前蒙了一圈薄薄的白纱,透过这层白纱,他看到一丝光亮。他又能看见东西了吗?这个发现并没有让他欣喜,相反的,他感到了心中一阵绞痛。他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你醒了?”这是梅姿的声音,郑诗络跟着声音转过头去,看到了一个模糊的身影。梅姿又道:“你把纱布取下来吧,慢一点。” 郑诗络突然间很不喜欢她,他知道这一定是她的主张。她是想证明什么呢?证明她的医术高明?他一把将纱布扯了下来,眼睛在突然出现的光线面前自我保护的闭了起来,然后慢慢的睁开了。梅姿的样子和他想象的差不多,有一点清瘦一点文弱,不是很漂亮却很有神采,穿着一件淡绿色的小棉袄,扎的当然还是少女的头式,脸上的笑容隐隐有些得意。 “看起来,”梅姿满意的道:“我真的是聪明绝顶。我想这下师父不会再骂我了。” 郑诗络有些厌恶的看了她一眼,闷闷的问道:“氤氲妹妹呢?” 梅姿并没有生气,道:“你不用恨我,你不知道你的氤氲妹妹有多高兴呢。噢,她在她的房里,你赶紧去陪陪她吧,她还在为你苦撑着。” 郑诗络下了竹榻,闭着眼睛去找季氤氲住的那间屋。只有闭上眼睛,陌生的一切才会重新熟习起来。 不知道是不是眼睛看不见的人听觉都特别灵敏呢,郑诗络刚走到季氤氲的门口,就听见她轻轻的唤了一声:“郑大哥。”他睁开眼来,看见她躺在一张软床上,身上盖着厚厚的被子,她的眼睛上蒙着一圈白纱,使那张脸看起来小了很多,而且,气色很是不好。这让郑诗络鼻子一酸,走到床边坐了下来。他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是伸手握住了她冰凉的手。 季氤氲就笑了,道:“郑大哥,你的手真暖和。嗯,眼睛看得见了吗?” 郑诗络道:“看见了。氤氲妹妹,你怎么这么傻呢?” “傻?”季氤氲笑道:“你才是傻呢,明明知道有这个法子可以使你复明,为什么不愿意用?你知道我活不了多久,能让你重见光明,我有多开心你就不知道了。哎呀,”她突然拉过被子盖住了自己的脸,道:“我现在的样子一定很难看吧?” 郑诗络摇了摇头,道:“你不难看,你一直都很美。” 季氤氲嘲笑道:“想不到郑大哥也会口是心非了。我自己美不美,我自己不知道么?比起李姑娘,赵妹妹,还有那位朝鲜的李姑娘,我可是差远了。不过,”她嘻嘻一笑道:“人家都说,我的眼睛很美。以后要是有人说你的眼睛女孩子气,你可别怨我。” 季氤氲的笑很真实,一点也没有伪装掩饰的样子。她对梅姿说过,即使她还能好好的活下去,她也愿意把眼睛换给郑诗络,这是她的心里话。 郑诗络很难过,尤其是当他看到蒙在季氤氲眼睛上的纱布的时候。 季氤氲又道:“郑大哥,我本来就是活不长的,我把眼睛换给你,可不要你心里觉得亏欠我什么,一点也不要有。你只要记着这样做我很开心就好了。郑大哥,你知道吗?我一直在等你过来,这几天,我可是撑得很辛苦的,我还有话要对你讲。”她的话说得很急很快,生怕自己一慢下来,话就说不完一样的。也不等郑诗络宽慰她,只管说道:“郑大哥,从我最开始看到你的时候,我就觉得你心里装着很多苦。我喜欢你,你不喜欢我,那是没法子的事情,我也不会强求。现在好了,其实我知道自己旧病复发活不了多久的时候,我并不难过,这对我来说未尝不是最好的归宿。可是,我不想你老是这么不开心的样子,过了那么多年,该忘掉的就忘掉吧。郑大哥,让我自作多情一下,我死了以后,你可别记着我。你该去找李姑娘,和她结成夫妻,高高兴兴的过日子。还有,带着兄弟们,好好的打下一个红叶纷飞,飘香万里的江湖。这个江湖道貌岸然的伪君子太多,大不了就推倒了重来,我知道你能做到的。” 郑诗络道:“好,我会努力的。” 季氤氲不知道想起什么来,吃吃的笑了下,道:“我爷爷说,我的眼睛要是忧伤的话,看起来就像人家欠我的钱不还一样,所以,你可别像以前那样忧伤,要不然,人家还以为你是个吝啬的财主呢。” 郑诗络不禁笑了起来,道:“那可就冤枉了。” 季氤氲道:“对呀,这多不划算呢。郑大哥,过两天好像就是年三十了。从小到大,我还没有在外面过一次年,我猜,我爷爷会说,女大不中留。你去问问梅姑娘,她这里可有bào竹烟花之类的东西,要过年了,过年可不能冷冷清清的。” 郑诗络道:“好,要是她这没有,我就去买。要不,我们找一个热闹的镇子过年去?” 季氤氲放心道:“嗯,我现在有点困了,让我先睡一觉再说吧。郑大哥,我想喝点水再睡。” 郑诗络道:“好的,我给你倒杯水来。” …… 年三十的那天,郑诗络走出蒹葭谷,到几十里外的镇上买了很多的烟花bào竹来,在季氤氲的坟前热热闹闹的放了一整晚。他没有流泪,季氤氲说,她的眼睛泪水少,就喜欢笑。想一想,这姑娘也真不容易,从小就带病活着,父母双亡,哥哥夭折,长到十几岁还执掌了一个曾经风云一时的武林世家,背着一派掌门的空号,却孤单的行走在江湖上。不知道遇到病情发作的时候,她是靠什么活下来的。到最后,身患重病的她还照顾着自己喜欢的人,死了,一个人孤零零的被葬在山谷里,不知道她在九泉之下,会不会很寂寞呢? 郑诗络在季氤氲的坟前放了一晚上的烟花bào竹,也喝了一晚上的酒,喝一半,洒一半。季氤氲也是会饮酒的,毕竟是江湖儿女嘛,只不过算不上海量。她喝醉的时候是什么样子呢?这么孤单而艰难的长大,最后寂寞的死去,她却告诉他说要快乐的活着。郑诗络心里难过之余,也觉得很是汗颜。他说,氤氲妹妹,你放心吧,以后,我会笑对所有的苦难的,哪怕,笑起来的时候我的眼睛满是女孩子气。 他们在这里住了一个多月,不知道正派的那些人到荆州找鬼手横断究竟个什么样的结果。倒是蒹葭谷的门口,仍然不断的有人患上奇病怪症,前来求医。有的明明已经给梅姿治好了,没几天却又来了。这不用说,一定是yīn医梅错使的诡计。郑诗络也不再厌恶梅姿了,虽然她确实有点炫耀医术的意思,可是这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他们现在该怎么对付yīn医梅错。 申云龙觉得很奇怪,就问梅姿:“你和yīn医都姓梅,不会是亲戚吧?” 梅姿一点也不生气,这姑娘脾气似乎很好,她只是有点不情愿的回答说:“先师曾经对我说过,那人是我的一个远房堂叔。那一次他前来,居然说是要接我到他家去住,还说这么些年了,好不容易找到我,怎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82 章 么也该尽一尽长辈的责任。烦死了。这人心肠忒dú,那些人哪得罪他了?他老往人家身上下yào。我不给治还不行。” 申云龙道:“你是治标不治本,我猜,他是想从你这里得到什么东西。” “我知道。”梅姿漫不经心的说道:“他不就是想要我师父留下来的《yào典》嘛,这人喜欢使dú,拿《yào典》去倒真可以找到不少dúyào的配方。还有,《yào典•解dú》篇对他威胁甚大,他所能配制的dúyào,《解dú》篇都能解决。这人的资质挺好的,《yào典》要是给他拿去了,普天之下,医术dú术他恐怕都要称第一人了。”看到郑诗络等人都在看着她,便笑道:“所以,这么重要的东西,放在哪都有可能被盗走,我早就烧了。” 这显然是最好的办法,不过,申云龙惋惜道:“如此,你师父的心血不是很可惜?” 梅姿道:“是很可惜。可这也是没法子的事。” 彭如尘和郑诗络对看了一眼,知道她没有说实话。不过,他们也不点破她。彭如尘语调冰凉的问道:“那么,你打算怎么办?就在这里跟他斗下去?那样只怕还会有很多无辜的人受害。” 梅姿有些难过的道:“说得是啊。要不,三十六计走为上吧?” 彭如尘冷淡的一笑,道:“那你怎么不跟天教的人走?到了须弥山,就是鬼教也只能望而兴叹了。” 梅姿摇头道:“我不跟她们去,那个大婶好凶的。要不,你们带我走吧。” “我们?”彭如尘看看郑诗络,又看看申云龙,道:“我们自己都不知道去哪。怎么带你走?” “对了,”彭如尘既然提到这个问题,郑诗络便问道:“彭兄,申兄,你们今后有什么打算?” “打算?”彭如尘道:“我当然还是要报仇。” 申云龙道:“长风帮不让我有好日子过,我也不会让他们舒服。我的无欢谷在武林中没有什么地位,丢了也没什么可惜。不过,长风帮行事太霸道了些,早在我这之前,就风闻不少小门派直接就被他们踏平了。他娘的,这口气,可不能就这么咽下去。老子要招些人马,明着暗着和他们对着干。什么世道!还自称名门正派呢!”显然,一回想到自己险些命丧长风帮的马蹄之下,他心中就有一股怒火。 彭如尘哼了一声,冷笑道:“江湖嘛,成王败寇罢了,关正邪什么事?你不会现在才明白吧?” “既然如此,在下有个想法,不知两位意下如何?”郑诗络不失时机的,把红叶江湖的构想说了出来。 “你是说,要我们跟你混?”申云龙嘿嘿笑道:“可是可以,不过,我可不愿和这人同坐一条船。”说着,恨恨的看了彭如尘一眼。彭如尘杀了他仅有几个手下,让他当了个空头的谷主,也因此无所依恋才弃谷而走的。这个仇还没报呢,要和他同舟共济,他可不干。 郑诗络淡淡道:“无妨,各司其职即可。” 彭如尘道:“如果你能帮我报仇,做什么都好。不过,真要想红叶为盟,号令天下,也绝非一朝一夕就能成事。申谷主,你真要想和长风帮作对,眼下这个机会倒不可放过。” 申云龙看了看郑诗络,沉吟半晌,道:“行,郑老大,我跟你走没问题,只要不和这家伙一起就行了。你那几个兄弟里面,池箬客和我是老相识了。他没有跟你提过夺命十三的名头么?把那家伙也拉入伙,会有很大的用处。” 郑诗络笑道:“小池劝说过他,不过没有成功。” 申云龙嘿嘿一笑道:“那是他没有抓到要害,没问题,这事儿就jiāo给我了!” 梅姿笑道:“红叶江湖,听起来很不错啊,也算上我一份如何?我不会武功,可是我能治病。” 郑诗络点头笑道:“梅姑娘肯加入,那可是再好不过了。” 彭如尘道:“如此甚好,不过,在此之前,我们还应该去找一个人。” 第十八章早春寒 过了年之后,三河镇上多了一家成衣绸布店,店名红叶。掌柜的是两个少fù,年纪大些的一个已经有了身孕,大多数时候就是静静的坐着,一双清澈的眼睛温和的看着进来看布料选衣服的客人。年纪小一些的看起来更漂亮些,脸上的稚气似乎还没有脱尽,看人的时候笑眯眯的,就算遇到很挑剔的客人,左挑右选的好一阵子最后什么也不买,她也不会生气。这店里卖的是女装,可是掌柜的太漂亮了,也有许多男人打着给老婆买衣服的名头进来,看一眼,说上几句话,买了东西走人。自然,也有夹缠不清的,不过店门口有个敦实的仆人,眼睛一瞪,那些人就只好讪笑着走了。 那仆人曾经是很有名的大盗,兄弟三个人一起做了不少案子,后来不知道遇到了什么事,就此洗手不干,投到人家门下来做个打杂跑腿的下人。 有一次赵雨淅就问秋雨岚道:“二师姐,你说,要是师傅知道我们现在做了两个卖布的,她老人家会怎么想?” “会怎么想?”秋雨岚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赵雨淅的问题,因为她心里面始终都还有个疙瘩。比较起来,现在的日子当然比以前在山上的时候丰富温暖多了,但是,一个人的过去总不是那么轻易就被抹煞掉的。赵雨淅问这个问题是因为她实在很茫然,现在的生活就像在走钢丝,你还在幸福的笑着呢,说不准就会在你完全不防备的时候掉下来。这一掉下来,兴许就没命了。有几次赵雨淅都说她们最好还是改名换姓好了,可是,改掉名字,改得了过去吗?茫然之外,她还感到奇怪的是,司雨涟遇害,她在泉州和九鼎门的人大打出手,这些事师父莫非一点听闻都没有?就算没有,她和司雨涟下山这么久了,师父似乎也没有再派人来找她们。赵雨淅可不希望被同门找到,不过,就这么被遗忘了一般,却也绝对不是什么好事。 该不会是师门出了什么事了吧?赵雨淅有些忧心的想,然后又想,倘若师门除了事,她又该怎么办呢?不过怎么样,那里有她由一个小孩成长为少女的印记,那是怎么也抹不掉的,她也没打算去抹煞它。 三河镇一整个冬天不下雪,临到开春了,却纷纷扬扬的下了一大场,下得街上的雪差不多都有半尺厚。镇上的老人都说,他们活了几十年,还没遇见三河镇在这时节下这么大雪的,只怕不是什么好兆头。 因为下雪,衣料店也就早早的关了门,一个少年赶了一辆马车来,接了两个小fù人回他们的家去。他们的家在镇东,是那所有名的“鬼宅”。可是,自打他们这家人住进去后,那宅子倒旺了起来。这家人说起来很奇怪,说是兄弟姐妹,却都不同姓,相貌当然更不相似,只不过,三河镇的人来来往往的什么人没看过?反正是见惯不怪吧。倒是宅子里雇了好几个丫环小厮,给镇子上几户快揭不开锅的人家帮了大忙。 衣料店刚开张的时候,苏浣纱也做了几天掌柜,可是郑诗络和季氤氲一走就没了消息,她便出门打听去了。这些天来,池箬客和杨选江都在核算着在红叶岭安家的大小事情,实在也是很忙。江家三兄弟的老大奉了池箬客的命令,去招收一些弟兄,年三十这天回来,只带了两个人。池箬客都认识,以前也都是黑道上的,却是信得过的硬汉子。他们和江氏三雄一样做了家丁,勤勤恳恳,毫无怨言。也许是江湖上血雨腥风的日子过累了,有个地方歇一歇,也实在挺好的。两人一个叫涂信,一个叫王石。涂信相貌有些凶恶,看起来就像个大盗,王石白白净净的,倒像个书生。 整个宅子里最闲的人就是李熙贞了,整日无所事事的,还不能到衣料店里去帮忙。池箬客不让她去,说她一口朝鲜话,就算三河镇的人再怎么见惯不怪,都还是会引人注意的。关若飞就笑他,说他是因为人家太漂亮了他就把人藏起来。可是,他再怎么打抱不平,李熙贞自己对池箬客的话,倒是完全言听计从的。他还不敢以此来教育赵雨淅,赵雨淅对他言听计从?反过来倒差不多了。 关若飞赶着马车回到家门口的时候,站在门口的江二道:“关少爷,苏小姐回来了。” 关若飞跳下马车,道:“哦,她走了有十来天了吧。江二哥,说了不要叫我少爷,你怎么还叫啊?” 江二爷不多争辩,微笑道:“行,那还是叫恩公吧。” 关若飞摇头,道:“算了,随你。”说话间赵雨淅已经下了车,转身去扶秋雨岚,一边问道:“苏姐姐回来了吗?” 江二道:“是,不过,苏小姐的气色似乎不是很好。” “哦。”关若飞赵雨淅和秋雨岚同时感到心里一紧,看来,她没有什么好消息带回来。 江二将马车拉到后院马概去了,关若飞他们三个人就穿过外面的大院走向里边,在中间的院子里看见李熙贞和一个名叫莫愁的小丫环在雪地上安机关捕鸟。这丫环的名字是池箬客给取的,专要她照料李熙贞。李熙贞学汉语不长进,来来去去就是那么几句,复杂的句子都不愿学。这时候和莫愁在院子里网了一只小鸟儿,拿在手里正高兴这呢,关若飞使了个坏,吓她一跳,手一松,鸟飞就飞走了。李熙贞气坏了,抓着地上的雪就往关若飞身上扔,秋雨岚和赵雨淅怕殃及池鱼,索xìng绕开了走。 秋雨岚就微微的叹了一口气,过日子,能这样就是最好了。可是,这样平静的生活,又能过多久呢? 进了最里面的小院,地上的雪已经给小厮扫了一条路出来,径直就可以走进小院的花厅。花厅里升着一炉子红红火火的炭火,门一关,这里面就暖洋洋的。杨选江、池箬客和苏浣纱都坐在火边上,苏浣纱另外还裹着一床小被子,似乎挺冷。打了招呼,赵雨淅和秋雨岚也坐了下来,跟着关若飞也进来了。 之前杨选江他们正在说话,断了一下,池箬客又接着问:“那么,荆州那边,那几大门派的高手们找到鬼手横断了吗?” 苏浣纱摇头道:“不大清楚,听说有人在他们约定的山神庙打了一架,死了几个人,具体是些什么情况,我也不清楚。不过,几大门派的人似乎都没有什么大碍,听说丐帮的何老帮主发出了英雄贴,邀请天下英雄召开武林大会,商讨共同剿灭鬼教之事。时间似乎是端午,也有说中秋的,地点在扬州丐帮总舵。” “武林大会?”池箬客嘿嘿笑道:“名门正派的人就喜欢搞这玩意,到时候免不了还要推举武林盟主,几十年没有过了,到时候一定很热闹。等大哥回来,我们也去凑凑热闹去,也好让天下英雄晓得红叶江湖的名头。” 杨选江摇头道:“我们不能去凑这个热闹,我们现在势单力薄。去了也没有什么影响。不过,这对我们来说是个好事,接着天下英雄的目光都杯吸引过去,我们也好打牢根基。” 秋雨岚问道:“纱妹,大哥还没有消息吗?” 苏浣纱有些焦虑的摇了摇头,道:“完全没有,我去过河间鹤唳山庄,氤氲妹子也没有回家。” 关若飞哈哈一笑道:“大哥不会是和季姑娘一道,就把我们给忘掉了吧。” 池箬客也嘿嘿笑道:“我看难说。” 赵雨淅先瞪了关若飞一眼,又鄙视的看了看池箬客,哼道:“就你们俩龌龊,大哥要是像你们这么想,这里除了我师姐,哪个姐妹还有你们的份啊!” 池箬客道:“小飞媳fù这话我不爱听,什么意思啊这是?” 赵雨淅道:“什么意思?大哥人那么好,谁不喜欢他呢?像你们这样的,不是坑蒙拐骗,谁肯嫁给你们才是怪事了!” 关若飞苦着脸道:“表妹,这话说得我什么时候坑过你骗过你了?” “怎么没有?”赵雨淅近来脾气不好,哼道:“打小你就开始骗着我爹早早给我们订了亲,我嫁给你不也是没办法吗?” 池箬客看着关若飞一脸郁闷不由得哈哈大笑,赵雨淅瞪他一眼道:“你笑什么,你这人比我表哥更坏。还把人家熙贞姐姐关着不让出门,心眼黑透了。” 池箬客见战火竟然烧到自己头上了,摇头道:“乖乖,做了媳fù变这么凶了,还好……”看了看关若飞,笑着不说了。 苏浣纱苍白的脸上露出了一丝苦笑,摇头道:“你们别闹了,现在大哥没了消息,你们倒说说该怎么办啊?” 杨选江道:“暂时还是先等一阵子,以大哥的武功见识,我们也不必太担心,何况,还有季姑娘和他一道,当前,我们要做的事情,就是把根基打牢。我们的人还是太少了,箬客,这事你还要多费心。” 池箬客道:“这样吧,我出去走一趟,一来打探打探大哥的消息,二来,还可以沿途召集一些弟兄。” 杨选江点了点头,道:“这样也好。苏家妹子,前次你说要找一些资质好的孩子,以朱雀门的轻功身法训练她们,这事怎么样了?” 苏浣纱摇头道:“发现了一两个孩子,不过年纪都大了些,朱雀轻功,过了七岁再学,可就晚了些。而且,我们也不能做拐卖人口的事情呀。”说着,终于露出了一个笑容,道:“要是秋姐姐生的是女孩,我可先收了做弟子啊。” 关若飞道:“天,那得等多久才能用上呢?” 苏浣纱看了他一眼,道:“难道你认为红叶为盟,号令天下的事业,竟然可以一两年就做成的?” 关若飞道:“那要多久?” 没有人可以回答他,这是个难以回答的问题。 这时候,江大敲门进来道:“两位夫人,外面来了一位姑娘,说是找你们的。好象,是你们的同门。” 秋雨岚和赵雨淅面面相觑,看来,她们不愿面对,不敢面对的事情,终究还是避不了的。 关若飞起身道:“我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83 章 看看。” “不。”秋雨岚道:“我们去。” 杨选江看了她一眼,道:“岚妹” 秋雨岚微微一笑道:“放心吧,没事的。” 池箬客道:“大家都去。”于是也不再多说,一行人就走到了门口。 门外只有一个人,穿得有点单薄,裹着一件蓝色的斗篷。看到秋雨岚和赵雨淅出来,看到了秋雨岚隆起的肚子和赵雨淅的发髻,脸上的表情显得有些复杂,道:“二师姐,七师妹,别来无恙啊。” 秋雨岚淡淡的招呼了一声:“五师妹。” 赵雨淅眼睛里则有些恐慌,喊了一声:“五师姐。”声音都有些发抖,关若飞站在她身边,伸手握住了她的手掌,他手心的温暖,让赵雨淅放松了下来。 站在门口的,是桐柏剑派掌门人李观雨亲传七大弟子中的五弟子杜雨。在桐柏七秀里面,大弟子夏雨潇泼辣爽朗;二弟子秋雨岚冷静恬淡;三弟子陈雨清平实诚恳;四弟子沐雨寒心计较深;六弟子司雨涟善良重情;七弟子赵雨淅绝美晶莹;而五弟子杜雨脸上常常带着新鲜明亮的笑容,人算不上多漂亮,可是给人的感觉是很可亲的。只是,这个时候,她的脸上一点笑意也没有。 赵雨淅问道:“五师姐,师父叫你来捉我们吗?” 第十九章树yù静而风不止 杜雨笑了,笑容里满是苍白和苦涩的味道,她站在厚厚的雪地里,天气很冷,巷子里再没有别的人,使她看起来十分的孤单。 “七师妹。”杜雨叹了口气,道:“师父在你心目中,就只剩下这个样子了吗?” 赵雨淅眼睛不禁一红,道:“五师姐,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有点害怕。” 秋雨岚道:“五师妹,别在外面站着,先进来再说吧。” 众人回到内院的花厅里,池箬客和苏浣纱自然都回避了,只留下秋赵两对夫fù。 “师父她,病重了。” 这是杜雨带来的消息,她的表情很凝重,她们从小一起长大,秋雨岚和赵雨淅都看得出来,她不是在说谎。可是,她们的师父武功很高,内功修为更是达到了一种至高境界,这样的人,会有什么病将她击倒呢?秋雨岚和赵雨淅都没有说话,不是说她们毫无反应,她们只是一时间没有了头绪。 “五师姐,你们师父得的是什么病?”杜雨是赵雨淅的师姐,关若飞自然也跟着叫她师姐。 杜雨看了他一眼,既没有答应,也没有驳斥,她又看了看秋雨岚和杨选江,犹豫了一下,道:“其实,上一次师父因为二师姐的事练功岔了气之后,一直就没有完全复原,练功常有走火入魔的征兆。后来,我们得到了六师妹遇害,七师妹失踪的消息,师父就病了一场。她不想用内功疗养,也不肯吃yào,虽然害的不是什么大不了的病,可是情况却越来越糟。后来,她说了好几次要把掌门之位传给大师姐,又说自己活不了多久了,六师妹遇害,七师妹生死未卜,她老人家就想再见一见二师姐,叫我们想办法把二师姐找到。师父虽然什么都没有说,可是,我们都知道,师父其实已经原谅二师姐了。我们找了很久,原先说好过年的时候找不到,就回山上去了。过年那几天,我在另外一个地方被一场大雪困住了,没能赶得回去,前几天路过此地,天太冷想给自己加件衣服,无意中就看见了你们的店子。看见你们现在这样子,老实说,我不知道该不该来找你们。七师妹平安无事了,可是……”她说到这里停住了,不过剩下的话不用说大家也都明白。赵雨淅虽然平安无事,可是已经成亲嫁了人,也没有再回去,一切便已明了。 沉默了一下之后,杜雨道:“二师姐,七师妹,我希望你们能回去一趟。毕竟,那是我们的师父。师父虽然有些不通情理的地方,可她毕竟对我们有养育之恩。而且,一直以来,师父最喜欢的也是你们俩。” 秋雨岚道:“五师妹,你别这么说,师父病重,我们当然是要回去的。” “可是,”杜雨看着她,担心的道:“二师姐,你现在的样子,怎么走啊?” 秋雨岚道:“这个你别管,我能行。” 杨选江不由道:“岚妹……” “我要回去!”秋雨岚突然大喊了一声,眼泪就下来了,含泪道:“我要回去!师父病重,都是因我而起,无论如何,我都要回去。” 杨选江轻轻的抓住她的肩,看着自己泪流满面的妻子,柔和的道:“岚妹,你冷静点。你听我说,此去桐柏,路途遥远,且冬去春来之际道路多泥泞难行,再过些日子你就要临盆了,万一路上出了什么意外怎么办?” 赵雨淅也道:“是啊,二师姐,你现在哪能走远路啊。要回去,也是我去。” “我不管。”秋雨岚一向十分理智,这时却固执的道:“我要回去!如果师父真的不行了,至少我还能见她老人家一面。你们若是想我活得安心,就别劝我。” 这时,苏浣纱推门进来,道:“不好意思,我不是有心偷听你们的谈话。秋姐姐,你如果真放不下你们师父,你就更不能回去。你现在这个样子,要是急着赶路,非出事不可,到那时,不止杨大哥和我们,连你师父都会无法接受如果,她是真的喜欢你心疼你的话。再说,不管怎么样,你难道不为孩子考虑考虑吗?如果一定要去的话,淅妹先回去,告诉你师父你现在很好,不过要等她养好了病才能回去。这病既然由心而生,若是心结解开,也并非不可治愈。你就这么冒失的去了,路上除了事,不也是让你师父病情加重吗?” 道理其实秋雨岚也都明白,只是,她心里真的有道迈不过去的坎。她看着苏浣纱,看着杨选江,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肚子,一时间不知如何是好。 苏浣纱道:“秋姐姐,坚强些,这可不是你。” 杜雨也道:“二师姐,我看目前只能这样了,我和七师妹先回去,我们想办法宽慰师父,等你的孩子出世了以后,你再回去。” 苏浣纱点点头道:“目前只能这样。” 秋雨岚看着杨选江,哽咽道:“相公,对不起,我” 杨选江摇头道:“你什么也别说,我都知道。事情既然说定了,小飞,你们俩夫妻收拾一下,明天启程吧。” 杜雨看了关若飞一眼,突道:“他不能去。” 苏浣纱看了看她,冷冷问道:“为什么不能?小飞是淅妹的丈夫。” 杜雨道:“我师父不见男子,而且,他们就这么去的话,只怕师父的病情还会加重。” 苏浣纱嘿嘿一笑道:“那你的意思是淅妹还要打扮成未嫁的闺女回去?嘿嘿,你们师父是男的还是女的呀?” 杜雨“唰”的一声抽出腰间的剑来,寒光四shè的剑峰直指苏浣纱的咽喉,怒道:“你什么意思?” 苏浣纱淡淡道:“我没什么意思,我只是想知道你们师父是什么意思。倘若真的很在乎自己的弟子,她们都找到了自己的幸福,应该为她们高兴才对。妹妹,你早晚也会找到自己的幸福,到时候你又该怎么做?” 杜雨道:“本门自有本门的规矩,不需要外人来对我们指手画脚。” 苏浣纱道:“可她们现在都是我红叶江湖的人,我可不想她们会有什么意外。” “红叶江湖?”杜雨看着她,她见过苏浣纱,那时是在双门镇,她只知道苏浣纱的轻功极好,并不知道她是什么人。道:“我没听说过,你又算什么人?” 池箬客抱着手站在门口,哈哈一笑道:“她是我们红叶江湖的二当家。杜姑娘,我看你也和你师姐妹一起,到我们这里来好了。至少,我们这里绝对不会有拿剑架在自己同门姐妹脖子上的事情发生。”红叶江湖的大哥当然就是郑诗络,其余的人,则从来没有排过座次。不过,倘使池箬客排第二,关若飞一定是不服的,关若飞自己更不可能排第二,而如果是把杨选江排在第二,他自己首先就不会同意。所以,池箬客说苏浣纱是二当家的话虽然只是随口说的,但是除了她,只怕也没有人当得上二当家,不说她追随郑诗络最久,也只有她做二当家,池箬客和关若飞才都无话可说。而池箬客所说的拿剑架在自己姐妹脖子上的事,指的就是当初四弟子沐雨寒死活要带秋雨岚回去复命的那事了。 杜雨皱了皱眉头,当时沐雨寒做得很绝,即使池箬客的剑也同时架在了赵雨淅的脖子上,她也没有收手的打算,若不是大师姐夏雨潇严令她放手,不知道那时会不会演出二师姐七师妹同时身死的一幕来。这件事让她们姐妹们都很心寒,可是,回到桐柏山后,当时师父却什么也没说,事后反而对沐雨寒更信任了。到后来司雨涟遇害,赵雨淅失去联系,师父病重,大师姐打理门中各类事务,她和三师姐陈雨清奉命寻找秋雨岚,由沐雨寒一人在师父面前侍奉汤yào,师父对沐雨寒的宠信也就更深了。无形中大师姐名为掌门继承人,却更像个打杂的,倒是沐雨寒像掌门一些。在杜雨再次下山之时,连一些师叔似乎也颇卖沐雨寒的面子了。想到这些事情,杜雨不由得把剑放了下来。 “杜姑娘,”苏浣纱道:“我不知道你们师父是不是真的病重了,我并不是说你说谎,不过,老实说,我并不放心淅妹妹就这么回去。小飞是她的丈夫,理所当然的要和她一起回去。我也会和你们一道。”有杨选江的前车之鉴,若是只有关若非和赵雨淅回去的话,万一又出现被桐柏掌门的真寒玄yīn掌打伤的事情,可就未必有那么好的运气还能及时的遇见郑诗络了。她与他们一道,怎么说也多一个照应。 杜雨看了她一眼,冷笑道:“二当家是吧?倘若我桐柏山会对七师妹不利,你以为凭借你和这小子两个人,就能全身而退?” 苏浣纱淡淡一笑道:“我知道如果真那样了,此去就是九死一生。不过,我相信杜姑娘不会对自己的同门痛下杀手,别的一些姑娘也许也不会,可是有人一定是下得了手的。就算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吧,我们不能完全没有准备。我前面说过了,淅妹妹现在是我们红叶江湖的人,即便是赴汤蹈火,我们也必将风雨同舟生死与共。” 话说到这里,每个人都感到心头上一热,赵雨淅这时打圆场道:“我是红叶江湖的人,也是桐柏剑派的弟子啊。我就算回娘家吧,又不是什么深入虎穴,表哥陪我回去就好了。二姐”情不自禁的,她对苏浣纱也改了称呼,道:“你看呢?” 苏浣纱道:“既然这么说,大哥不在,我这个做姑姑的,就代他去拜访一趟我们的亲家吧。” 第二十章近乡情更怯 有杨选江和秋雨岚的前车之鉴,苏浣纱知道,就她和关若飞两个人随赵雨淅回去,那是肯定不够的。关若飞的破天刀虽然厉害,他的武功也进步神速,假以时日,成为一代绝顶高手并非不能,然而却不是现在。现在的关若飞还是大家眼里的关小飞,现在要他独当一面,应对成名已久的桐柏掌门李观雨,毕竟还不到时候。现在郑诗络下落不明,杨选江池箬客各有要务在身,真是人到用时方恨少。 苏浣纱想,要是不破还在就好了。不破还在的话,以他的武功,和李观雨也有得一拼。不过,她苦笑了一下,不破这个时候也许正在受罚呢,这一路上他杀人吃ròu喝酒,和尚不能犯的戒条他几乎都犯了。李熙贞问过她好多次,你为什么要放他走呢?苏浣纱听不懂她的话,听懂了也无法回答。她的境遇和郑诗络是不一样的,郑诗络伸出手去,可以挽留李桐,而她不能。算了,她甩了甩头,既然大家都默认她是红叶江湖的二当家,她便要勇敢的站出来。 当天晚上,杜雨留在他们这里住了下来。苏浣纱要关若飞和赵雨淅收拾了明天就出门,既然要走,就赶在雪化之前,路上也好走一些。 杜雨住的是季氤氲走前住的那间屋,秋雨岚和赵雨淅陪了她一会儿,各自回房去睡了。两个姐妹都没有多说什么,可是,杜雨觉得她们心里充满了担忧。她不禁苦笑,师父真的有怎么可怕吗?认真的想一想,师父近年来喜怒无常,她们这些弟子,对师父不也都有些害怕吗?上次秋雨岚的事情,师父也的确有些不近人情。杨选江在江湖上不是什么名头响亮的人物,不过,也算是个行得正坐得直的铮铮男儿,二师姐嫁了这样的人,也算是一生有所依托。而且,他也是堂堂正正的上山求亲被师父无理暴怒的拒绝之后,一怒之下才带着二师姐反出师门的。如果师父能够chéng rén之美,这本是一件美事啊。以前桐柏剑派并没有门下弟子不能嫁人这一说法的,她搞不懂,师父究竟是怎么了。 第二天一早,秋雨岚夫妻和池箬客李熙贞一道,把他们送出了好远。如果不是怀有身孕,秋雨岚这一次说什么也会回去的。可是,师父真的恢复到以前那种和蔼可亲的样子了吗?杜雨心里并没有底,师父虽然生了很重的病,可是脾气不但没见好转,似乎还更暴躁了。能够带了赵雨淅回去,也算是立了一功吧,可是,杜雨心里总有些不安。如果师父会像对待二师姐那样对待七师妹呢?那她岂不是和四师姐沐雨寒一般无情?然则她又能违背师命吗?杜雨怎么想,都觉得心里不踏实。心里面不踏实,一路自然也就无话。杜雨无话,赵雨淅自然难免惶惶不安,赵雨淅惶惶不安,关若飞少不了就受些横眉冷眼。 这一路上,关若飞可真是吃了不少苦头。表妹自从做了媳fù,就不再像从前那么乖巧可爱了,以前他说什么,她都回很柔顺的说,嗯,好的,表哥,我听你的。现在呢,差不多也就是倒过来吧。在平时,那也自有一番甜蜜,他也很乐意为妻子做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84 章 所有的事情,那时妻子的“横蛮”其实更多时撒娇。现在可不同了,赵雨淅对他横眉冷眼,不耐烦得很,来来去去最喜欢说的一句话就是不高兴你回去好了,谁稀罕你跟来!他知道她的心绪不宁,自然也不往心里去。不过,除了自己的媳fù儿,现在还多了一个大姨子。大姨子自然也是不好侍候的,倒不指派他什么,可那一副爱理不理的样子真叫人难受。可这还不算,苏浣纱怎么也算他这边的人吧,可是,做姐姐的也自有心事,有时候在媳fù娘家人那里吃了瘪,扭过头来苏姐姐也不给他好脸,关若飞那个冤哪。这时候才明白为什么孔夫子要说唯女子与小人难养,大多数时候他根本就不知道自己错在呢,不知道自己究竟招谁惹谁了。 更烦的是,这一路上春雨霏霏,道路泥泞,他们虽然骑了马,却也一天走不了多少路。遇到前面河水暴涨挡了去路,就得找地方歇上两三天,诸事不顺,愈发叫人心浮气躁。好不容易,都快到桐柏山脚下了,就差那么几十里路,前面一条河上木桥被河水冲垮了,只得在山下的小镇客栈里等。 这已经是桐柏剑派的地头了,走进客栈的时候,掌柜的自然热情得很,笑脸迎道:“哟,五姑娘来了。”看到赵雨淅,虽然变了装束,犹豫一下也还是笑道:“七姑娘也来了,七姑娘这一趟出去有好些日子了,六姑娘没有一道?” 杜雨寒着脸,道:“掌柜的,你话也多了些。” 掌柜忙打了自己一个嘴巴道:“是,小人话多了。这篾河涨水,把桥也冲走了,看样子还得三两天才落得下来,姑娘还是住老地方吧?饭菜是大厅里吃还是给你们送进去?” 杜雨道:“再说吧。”赵雨淅越来越有些近乡情更怯的样子,她心里也几多矛盾,这两天,大家心情似乎都不好。倒霉的当然还是关若飞。桐柏弟子在这家客栈有一间单独的小院,平常也不许别人去住,更从来没有让男子去住过,负责打扫的也是专门的小丫环,所以,关若飞不知所以的跟着赵雨淅走到小院门口,赵雨淅突道:“你自己在外面再开间房吧,这里你就别进去了。” 关若飞大惑不解道:“为什么?”他们已经是夫妻,在一起生活也有一阵子,还从来没有分开过,他自然也不明白为什么赵雨淅要叫他在外面另外开间房子。 赵雨淅瞪了他一眼,不耐烦的道:“叫你另外开放你就另外开房吧,哪来那么多问题!” 关若飞一路上受够了赵雨淅的无名火气,险些儿也跟她顶起来,想一想还是忍住了,脸上也挂了些气恼,道:“好!”说着转身就去叫掌柜另外开房。赵雨淅哼了一声自己走进小院里去了,苏浣纱也没为关若飞说什么,倒是杜雨有些看不过去,道:“七师妹,你的脾气原也没这么坏,何必呢。”赵雨淅道:“我管他的,看他敢怎么样!” 晚饭是在大厅吃的,都分开住了,再要分开吃饭的话,赵雨淅自己对自己也jiāo代不过去了。外面又下了雨,一路上淋够了雨,听到雨声就心烦。偏偏这天晚上客栈竟然住满了,吃饭的时候饭厅里也挤得满满当当的,耳边嘈杂不说,空气似乎也很是浑浊。赵雨淅,杜雨,甚至连苏浣纱都有些受不了。她们只想快些吃完了,早点回小院里清静。关若飞却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这些食客很显然都是江湖中人,口音天南地北的,似乎来自不同的地方,这些人走到一个地方来,就绝对不是巧合。 赵雨淅最先吃完,跟关若飞说了一声就要起身离开,却被关若飞拉住了。正待发作,却看见关若飞以目光示意,便又坐下来,问道:“搞什么鬼?” 杜雨感到有几道目光往他们这边shè来,抬头看了一眼,却看见几个汉子正肆无忌惮的盯着她们三个女子,目光充满了yín亵猥琐之意。她不禁大怒,这些人吃错什么yào了,难道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在当今这个武林中,桐柏剑派可是最炙手可热的四个大门派之一,单论人气,甚至胜过了少林武当两家老字号。可这些人竟然敢在桐柏山脚下用这样的目光肆无忌惮的盯着桐柏剑派的弟子!盛怒之余,她不禁打量了一下对面那几个人样貌稀疏平常,着一身葛衣,三个壮年汉子,两个干瘪老头,还有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年,只不过无论老少,目光都显得有些yín贱。看他们的兵器,倒有些独特,两个老的拿的是两尺来长的铁尺,三个大的拿的是精铁打的鱼竿,那个小的手上拿的则是一个系着铁链的铁鱼篓。她迅速的在脑中搜索了一下,印象里似乎没有这么几个人,也没有听人说起过。 这时赵雨淅在她对面也看到几道不怀好意的目光,那边则清一色的白衣书生的样子,像模像样的拿着折扇,只可惜翩翩公子不是每个人都能当的,相貌还是其次,那气质可就差得远了。和杜雨一样,她也看不出这些人的来历。她有些疑惑,难道说,这些人就不把桐柏剑派放在眼里了吗?江湖上的人可都知道,就算是一些小门小派,到了人家的地头,是人也要给三分脸的。或者说,这些人竟然根本就是冲着桐柏剑派来的? 苏浣纱微微摇了摇手,示意她们不要轻举妄动。这客栈里来了很多人,还不知道他们究竟都是些什么来路。吃完饭,她们三个人便回小院休息去了,这一天,倒还没什么事。不过,因为雨大,客栈里的人也就都没动身。 第二天中午的时候,他们刚走到饭厅,就看见有人在掌柜那里纠缠不清。一个瘦高男人道:“掌柜的,我看见里面明明还有个小院,你怎么就说客满了?娘的,你不做老子生意,可是怕老子给不起钱?” 掌柜的忙解释道:“客官,不是那个意思,不过,那小院是人家包下来的。” 那瘦高男人道:“包下来又怎样?不过就是多费些钱,老子给得起!” 掌柜道:“不是钱的问题,客官,那里面住着几位姑娘,您住进去可不方便。” 那瘦高男人道:“有什么不方便?住着几个姑娘不是正好?省得老子到窑子里去找!” 这一下,就连苏浣纱也忍不住了,三女脸色大变,关若飞更是一股火气直冲脑门,走过去把掌柜的拉到一边,看着那瘦高汉子,冷冷道:“掌柜的说了客满就是客满,少在这夹缠不清,要不然,休怪小爷我不客气!” 那瘦高汉子低头看了看他,一阵狂笑道:“凭你也敢说这样的话,小兔崽子毛还没长全呢,大爷我杀人逛窑子的时候,你他娘的还在玩尿泥吧!” 关若飞冷笑一声,看来和这样的人也不必多说什么,他把破天刀往掌柜的柜台上一放,抬手就是一掌直取瘦高汉子的胸腹要害。两人相隔本来很近,他出手又快,那瘦高汉子没提防便中了一掌。关若飞不想随便杀人,也不知这人的底细,是以一开始并没有用上全力。可这一掌打上去,那汉子竟然毫无知觉似的,看着他似笑而笑的道:“干什么,想和大爷亲近啊,嘿嘿,也好,大爷是男女通吃的!”说着,一双瘦长的手爪便抓向关若飞。关若飞一惊不小,后退一步,破天刀呼啸一声,便劈了过去。 那人嘿嘿一笑,倒也不敢硬接,只是往后一跳躲开了。 苏浣纱眼尖,发现这人跳跃之时双膝竟然不会弯曲,直如僵尸一般,不禁大吃一惊。杜雨和赵雨淅更是面面相觑,心中升起了一种强烈的不安来。 第二十一章落网 客栈的掌柜傻了眼,自他到这镇上开了这间店,也有十来年的光景了。这十多年来,江湖上的事他不懂,不过,他知道这桐柏山下的小镇上就是有男人打老婆,也断不敢把声音放出了门去,否则,传到桐柏山,这男人挨一顿痛打,十天半月起不来床是难免的。在这镇上,也从来没有听说过有男人调戏女子的事情,否则,视其情节,逃不了断手断足断根“三断之罚”。这还是针对的寻常民女,若说调戏桐柏弟子,那是想也不敢想的。在这桐山脚下,他的店安安稳稳的开了十多年,要说江湖人物,当然也见过一些,有的据说还很有来头,可是,也从来没有见过有人敢在这地头上动手的,就是有人寻仇到此,若没有桐柏山上那些侠女们的话儿,追上了仇人,也不敢在此办事。 可是,近些天来,不知道是不是天变了,不时有些江湖上的人来往。掌柜也见过不少人了,却没有见过这么嚣张的,这些人竟然敢用那种直勾勾的眼神,看着桐柏山上“雨”字辈的两大弟子直流口水。这还不算,竟然还有人敢当着她们的面口出污言秽语。他们难道不知道离着几十里,就是江湖上显赫一时的桐柏剑派么? 掌柜的直把桐柏弟子敬若仙女一般,她们对男人虽然狠了一些,可也都是为女子出头,而且也都有根有据,绝不会冤及无辜。他当然不知道,这些人并不是不知道离这不远就是桐柏山,他们就是知道才在这里惹事生非的。 客栈的掌柜看不出来,桐柏剑派的两大弟子杜雨和赵雨淅可是看出来了,不但她们,和她们同行的苏浣纱也看出来了,这实在是很明显的事情。从昨天晚上那些肆无忌惮的眼神,到今天的污言秽语,都明摆着是冲她们来了。她们手里都提着剑,对方人是很多,不过,桐柏弟子什么时候任人欺凌过?更别说是在桐柏山脚下了。 此时关若飞已经和那僵尸一般的人恶斗了起来,他之前一掌竟然毫无反应,惊怒之下,破天刀可是毫无保留的使将开来。大开大阖,气势万钧,破天刀无甚繁复的招数,却往往将人打得手忙脚乱,若是逃不过被劈上了,死相是极其难看的。那人虽像僵尸,却毕竟不是僵尸,以血ròu之躯去碰那差不多一人高的破天刀,就是僵尸只怕也知道避让,更无论人。可是那人身法虽然看起来甚是可怖,却并不那么灵光,在破天刀虎虎生风的光影里,远不像刚才挨关若飞一掌时那般若无其事。他以为跳到屋外地势开阔了,会好受一些,可惜到了外面,破天刀的气势更加雄迈不可收拾。关若飞并不是那种悟xìng特别高的人,神州大侠东方龙虎的武功渊博浩瀚,但是他单学会了一门破天刀法。然则便是东方大侠亲来,这么面对面的和关若飞的破天刀较量,也绝然免不了一个败字。 那人给逼得快走投无路了,不禁发出了一阵怪叫,先前说的就不是人话,现在逼急了更发不出人声了。 关若飞一点也不觉得那把厚重的破天刀是个负担,反而使越舞越起劲,当下傲然笑道:“喊帮手么?要不要我停下来等等?” 杜雨赵雨淅苏浣纱三个人一个也没跟出去,很显然,屋里这些人的目光还苍蝇一般的盯在她们身上,依然那么肆无忌惮,依然那么yín亵猥琐,外面那人的死活,他们全不理会。除了战战兢兢缩在了柜台后面的掌柜,一整个屋子都是这般的目光。 杜雨鼻子里哼出一声轻蔑,冷笑道:“报上名来吧,姑娘剑下不杀无名之鬼。”总会有人先开口的,虽然隐隐觉得这其中大有文章,但是,必须先把这些苍蝇料理了。 这些人既然是摆明了来找桐柏剑派麻烦的,杜雨一开口,自然少不了人接嘴。最先接嘴的是昨天看到的三个书生打扮的人,一个道:“小娘们还挺辣的啊。”另一个道:“胭脂马,呵呵,骑起来才够味。”另一人则道:“刚好三人,看起来是专门等着爷们的。三位小娘子,好教你们知道,爷们是虬龙山三公子,我大哥是一掌震天门谭虎侯,二哥追风夺命剑封不停,三爷我是摧花圣手东门兴。大哥二哥,俩大姑娘jiāo给你们,我看,小媳fù罪对我的胃口。”说着,摇了摇手中的扇子,眼中已是一片迷离之色。 杜雨没有听说过什么虬龙山三公子的名头,这些人满口污言秽语,似乎专门就为轻薄桐柏山的姐妹来的,但是稍微往深里一想,只怕还别有用心。不过,她一时猜不透他们究竟是来做什么的,也没有时间去想了。桐柏弟子什么时候受到过如此侮辱?管他究竟是来做什么呢,似这般轻薄下流之徒,“三断之罚”也难解她心头之恨。当下也不再多说,手中的玉烟剑抖出五朵剑花,一连五记杀招直取那大哥谭虎侯。赵雨淅也抽出紫薇剑来,三点寒芒,刺向那东门兴,恼他言语最是轻薄,必先杀之而后快。 苏浣纱没有动手,她总觉得这事不对。桐柏山在江湖上成名这么多年了,如今也是声势正旺之时,江湖上素来不乏采花偷香的yín贼,可是还从来没有谁敢找上桐柏山来的,更何况这些人来得如此堂而皇之,更何况一下子来这么多人,这些人显然又都不是一条道上的。难道说有什么yín神现世,给他们都下了咒? 此时只见杜雨和赵雨淅一蓝一紫两道倩影往来穿梭,两人便接下了那什么虬龙山三公子。她们剑法精绝,配合默契,以二敌三,看起来依然十分轻松。不过二十来招,就把那三人逼得左支右绌,狼狈不堪。其余的人也只是幸灾乐祸的看热闹,客栈的饭厅之中,无形的围成了一个圈。 杜雨打到二十多招的时候,心里越发疑惑了,这些人武功并不是很高,为什么这么明目张胆的来挑衅她们?还是,采花偷香,根本就是一个yín贱的借口?赵雨淅心中也在生疑,她年纪不大,可也算得上老江湖了,总觉得这事有太多疑点。可是,不管心中怎么生疑,这些人冒犯了她们倒是一点不假,先断了他们手脚再说。她们姐妹俩心意相通,也不须多说,剑招稍一迟疑之后,突然又凌厉了起来。桐柏剑法除了飘逸灵秀之外,更不乏yīndú狠辣之处。两人双双卖了个破绽,又同时娇叱一声,跟着便是两声惨叫。那什么三公子中有两人同时被削掉了一只手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85 章 ,剩下一人颇不讲义气的独自往后一退,杜雨轻轻一跃,玉烟剑从上方带过了他肩头,这人大叫一声,手臂看似毫发无损,却再也抬不起来。 三人不敢停留,竞相夺路而逃,围观的人放过了他们,仍是把三个女子围在当中。显然,这事还没完。 赵雨淅听到外面关若飞哈哈大笑道:“狗贼,便是再来十个二十个,小爷爷不把你们放在眼里!”知道他还没什么事,心里稍安了些。 那什么三公子逃了去了,别的人一时也不敢出头,杜雨剑锋一指,冷冷道:“下一个是谁?既然到了桐柏山的地头,不留下些东西,怎么好让你们回去?” “好一朵带刺的鲜花啊,李观雨的徒弟,倒也有两下子。”说话的人声音略显苍老,声音来自人群之后,角落里,还有几个人一直坐在餐桌前没有起来的。闻声看去,却是昨晚那老少六人。说话的显然是当中一个老的。 那人虽老,目光仍是十分不善,看着三女,yīnyīn的一笑,道:“不知道我那老相好,有没有给你们提起过崂山双凶的名头?” 杜雨和赵雨淅一愣,继而同时巨怒,脸色刷的一下变得铁青如刀,先前那些人对她们言语不敬,倒都只是针对的她们,这老头一上来,却把侮辱加到她们师尊的头上了。两人剑锋同时闪动,齐身并进,同喝道:“老匹夫!找死!” 那老头自是没动,便是三个大汉也稳稳当当的坐着,只有那少年动了,那少年拿着那副铁链鱼篓,迎上前来,嘻嘻笑道:“两位姐姐,嫁了我做媳fù可以么?”说话间手中的鱼篓一扬,砸向赵雨淅。这铁制的鱼篓看上去十分沉重,他却使得犹如竹篓一般,赵雨淅刚挥剑一挡,那鱼篓却突然变了个方向,转而砸向杜雨,鱼篓上布满了尖刺,倘被砸上了,少不了便是几个血窟窿。这样的兵器她们都没见过,也不知应对之法,只能以手中剑守住阵脚。 杜雨见那鱼篓如长了眼睛一般向自己飞来,空气中隐隐闻到一股腥气,知道那不是鱼腥,而是喂了dúyào的。不敢怠慢,挥剑便斩向鱼篓后面的铁链。她的玉烟剑也算削铁如泥的极品,只需把铁链砍断了,那鱼篓便是废物一个。而同时赵雨淅抽身而上,紫薇剑直取少年门户。 那少年依旧是那么嘻嘻一笑,铁链突然往后一拉,鱼篓竟然张开,变成了一张两尺见方的渔网,这渔网刚好罩上了赵雨淅的紫薇剑,“啪”的一下合拢,往后一拉,竟然将紫薇剑拉了过去,往后一甩,“噗”的一下chā在他们的饭桌上。杜雨剑极快的迎上前去,要趁他渔网没有甩回来之前在他胸前刺个窟窿,却不料她的剑快,那少年的渔网比她更快,也是“啪”的一下绞住了玉烟剑,杜雨心中一凉,握紧剑柄,却感到右手虎口一阵剧痛,玉烟剑生生的被夺了过去,虎口也流出血来。 这一下,姐妹俩都愣住了。自她们学艺以来,三两招内就被人夺走兵器的事,还从来没有遇到过。一愣之下,心中不由升起了一种前所未有的绝望。 第二十二章死斗 就在杜雨和赵雨淅还发愣的时候,那渔网又朝她们头上罩来。她们的反应明显的迟钝了,所幸她们身后还有一个人,冷眼旁观的苏浣纱在杜雨的玉烟剑被绞走的时候,身上的两把短剑也跟着飞了出去。她自问武功尚不及杜、赵二女,拿的又是短剑,与其连手带剑一起被绞走了,还不如当作飞刀扔出去。两把短剑一前一后,打主意那少年绞了前面一把,后面一把便有机会钉上去,不过情知机会并不大。 果然,那少年嘿嘿一笑,铁链抖动,将两把短剑都卷进了渔网里。可是,渔网刚一收拢,他的脸色不由得变了一下短剑后面竟然还跟着一片漫天花雨般的钢针。再散开渔网来不及,而且也收不尽那些牛毛般细的钢针,情急之下,只得拔地而起。可是比轻功,他又怎么比得过苏浣纱?苏浣纱虽然后他起跳,却已然高出他半个身子,手一扬,又是一把钢针迎面撒来。这一次,这小子真是没法避开了。 苏浣纱这时候最后悔的是两件事第一,钢针上没有喂上什么见血封喉的dúyào,只有些哄哄小孩子的麻yào;第二,郑诗络一直叫她加深内功的修炼,可她懒,现在她的钢针虽然钉了那小子一头一脸的,却没有一枚能深入穴道,更别提取他xìng命了。那小子呢,钢针打在脸上身上的时候魂都丢了,谁知落下地来,除了一些酸麻,双手挥不动铁链之外,倒也没什么异状。有dú无dú他是清楚的,现在虽然打不了架了,可他还是大喜过望。苏浣纱虽然后悔,但是好歹也算达到了目的,至少,这个家伙暂时丧失了战斗力。 杜雨和赵雨淅也从震惊中清醒了过来,可是,她们的剑没有了,接下来只能用掌了。桐柏剑派以剑为宗,拳脚功夫却也不差,尤其是二十四式真寒玄yīn掌,也算得上当今武林的一门绝技。可是,真寒玄yīn掌虽然厉害,却最重内功修为,以她们俩的内功而言,真寒玄yīn掌多不过五层功力。这种时候,也只有硬着头皮上了。 好在这个时候,关若飞大步的走了进来,轻蔑的看着那几个人道:“几个大男人欺负三个女子,算什么英雄好汉?有种就冲我来吧。”说着话,走到赵雨淅她们前面,把自己的妻子姐姐和大姨子挡在了身后。横刀怒目,颇显男儿气概。 那几个人发出一阵冷笑,一个壮汉起身道:“好啊,大爷就教教你怎么做男人。”他手里拿的是一杆精铁铸造的鱼竿,长六尺余,看上去颇显诡异。 关若飞道:“咱们拿的都是长兵器,这里面施展不开,要打,就到外面去。” 那男人哼道:“随你。” 关若飞朝赵雨淅她们挥了挥手,示意她们先出去,走到门边之时,关若飞轻声道:“我拖住他们,你们快走。”赵雨淅看了他一眼,没有搭话,但是很显然她是不会丢下他自己逃走的。关若飞瞪了她一眼,恶声道:“不赶紧逃走,想给人家抓去当小老婆吗?”赵雨淅脸色一变,抬手就是一巴掌,咬牙道:“关若飞,你这是人话吗?!”关若飞毫不示弱道:“就是这话,快走,别在这碍事!” 出了客栈,门口是一条并不宽阔的街道,大概刚才关若飞在外面打的一架,街道上的店铺都关了门,整条街上冷冷清清的,只有天上的雨还在没心没肺的下着。 拿鱼竿的汉子跟了出来,嘿嘿一声冷笑道:“小两口不用在那嚼舌根了,你们一个也走不了,少费那无用的心思!” 关若飞转过身,看着他哼了一声,提了一口真气,破天刀在雨中画了一道闪亮的弧线,一招“石破天惊”,当先向那汉子劈去,第一招未老,第二招“地动山摇”便有紧接着发出,只见两道刀风一前一后飞向那汉子,锋芒所过之处,雨断石开。 这种两招叠发的招式,在剑法中极为常见,甚至三招五招叠发液不新鲜,因为剑本轻灵的兵器,只要动作够快,连着发出几招,看着也像同时发出的。可是这近一人高,又宽又厚的破天刀就不一样了,这刀寻常人就是举起来也困难,更不说挥舞自如。那汉子见关若飞竟然能叠发两招,也不禁叫了声好,将细长的鱼竿抖出一个圆圈,也不避让,径直迎了上来。 两下兵器一相jiāo,“叮”的一声轻响,关若飞只感到虎口隐隐有些发麻,胸中一闷,便将真气灌注双脚,稳稳的站住了。那人却退开了几步,神色显得极为惊讶。 关若飞傲然一笑,挥刀又劈了过去。 客栈里面的人都跟了出来,看着两人剧斗,什么表情都有,惊叹、佩服、惭愧、不以为然,轻蔑,等等等等。眼见着那汉子没了刚才的嚣张,那鱼竿本来是灵便的兵器,却被关若飞逼得无法施展自身的优势,只能拿来硬拼,眼看着有几处都被打弯了,颇显狼狈。这时,另一个拿鱼竿的汉子便加入了战团。旁边的人发出了一些笑声,自然,这有些不合江湖规矩,他们若一开始就一起上倒也罢了,打到一人狼狈不堪上再上一人帮手,则显然很不光彩。不过,却也没人为关若飞说句话,他一人随着三个美女同来,而且其中最漂亮的一个显然还是他的小媳fù,这些人早都眼红了,就巴不得自己上去揍他一顿。 这时关若飞一对二,看起来却并不比刚才更艰难,破天刀虎虎生风,越舞越是气象万千。可是,当第三个拿鱼竿的汉子也加入其中时,那局面真不妙了。他这时只希望赵雨淅她们借机逃走,他就算打不过这些人,将他们拖住一阵还是做得到的。可是这种时候赵雨淅又哪里肯逃走呢?她手中无剑,想帮忙却帮不上忙,急得泪花都出来了,心中打定主意,只要关若飞有个什么三长两短,反正她也不独活。杜雨和苏浣纱警惕的看着四周,说实话,她们现在若是逃走,机会还是有的,尤其是苏浣纱,只要她想逃,天底下有谁能抓住她?天教的伽偻罗王么?比一比脚程,谁胜谁负还很难说。可是,这样的时候,她们又怎么能逃走呢? 关若飞在三人的围攻中越发艰难,突然大喝道:“二姐,五师姐,你们快带我表妹走啊,别在这让我分心了!”说话间腿上挨了一竿,痛得他直咧嘴。 杜雨和苏浣纱对视了一下,关若飞说的其实也有些道理,她们留在这里,帮不上什么忙,反倒会拖累他。赵雨淅身形突然一动,冲进人群中,再出来时手里夺了一把刀来,将刀用作剑,虽不称手,也将就用得,口中喊了一声:“二姐姐,五师姐,你们走!我和这臭小子同生共死!”她心中气恼关若飞说话气她,表哥相公都不喊了。说话间挥刀加入了战团。夫妻俩以二敌三,虽仍处下风,却不像关若飞刚才那般险象环生了。夫妻毕竟是夫妻,虽然从来没有认真练过什么联手对敌的招式套路,进退配合,倒也算心有灵犀。 关若飞知道再说什么也劝不走妻子,便傲然笑道:“表妹你说错了,咱们是同生,却不挥共死,就这几个毛贼,咱也不放在眼里。”赵雨淅笑道:“说得对,表哥,是我错了。” 杜雨和苏浣纱相对苦笑了一下,不知道该怎么办。就算他们夫妻俩一时能敌住那三个汉子,可是还有两个老的呢?苏浣纱看到,就在街边,那两个老者脸上带着一种看戏般的笑容看着这一切,旁边的人依然都不怀好意。苏浣纱还不算,杜雨也曾经一人单斗几个对手,可是从来没有过象眼下这般有一种很浓烈的孤军作战的感觉,似乎整个世界的人,都是她们的敌人,而且,从这些人的目光中,她都看到了一种令人心悸的贪婪,好象己方的几个人,都是他们的猎物一般,倘使真的落到了他们手中,会是什么结局呢?杜雨简直不敢去想了。 人群的外围,传来了一阵马蹄声。从声音听来,来的至少有几十匹马。人们不禁都回头望去,只见一片黑压压的黑衣骑手骑着黑马轻快的近来,黑衣人的胸前,都绣着一个狂草的“风”字。这是长风帮的人了,他们骑着马不紧不慢的过来,围在外面的人不由自主地给他们让了路,而他们走到离关若飞夫fù打斗的中心两丈之处,便停了下来。为首的一个黑衣骑手胸前的“风”字是用金线绣成的,脸用黑纱蒙住了看不清面目,露在外面一双眼睛却充满了一种高高在上的威严。而他身边的黑衣人,除了其中两人的“风”字是用银线刺绣之外,其余的人胸前“风”字都是普通的白线绣的。 杜雨就很奇怪,怎么长风帮的人也到这里来了。同列当今最炙手可热的四大门派,桐柏剑派和九鼎门的关系更近一些,同长风帮基本上没什么来往,可是,也基本上没有什么过节,那么,长风帮的人这时候出现在这里,意味着什么呢? 街道的另一头,也传来了一阵马蹄声,不过声势显然就比长风帮这边差远了。那一头的人也不由自主地让开一条路,只见来的是五匹白马,正中一匹白马上坐的是一个风度翩翩的白衣公子,两侧各是两个千娇百媚的侍女。在场的人大多也都认得这几个人,知道这是九鼎门中位列第三的江南公子水行舟和他的四个贴身侍女揉风、拭月、弄影、掬香。 长风帮,九鼎门,还真是热闹啊。苏浣纱想笑笑不起来,她记得好像这两个门派他们都得罪了的,尤其是九鼎门,泉州一战,梁子是结的极大了。 第二十三章相逢 杜雨看到水行舟,就想起六师妹司雨涟来。司雨涟遇害,赵雨淅说是九鼎门勾结倭寇所为,凭着桐柏剑派和九鼎门的jiāo情,她不大相信,可是她知道赵雨淅也不会空口胡说。这时候看到水行舟主仆,想起一起长大的六师妹,眼眶不禁有些发红。 水行舟主仆五人一同翻身下马,姿势优美得让几乎所有的人都不禁一声赞叹。水行舟下了马,看见了杜雨,便行了一礼,含笑道:“杜姑娘,好久不见啊。” 杜雨还了一礼,却没有说话。 水行舟看见杜雨眼色不善,继而看见场中打斗的还有一个赵雨淅,很自然的就想到了什么,苦笑道:“杜姑娘,我若说令师妹的死,其中大有误会,你信不信?” 杜雨吸了一口气,悲愤的道:“误会?这么说,我六师妹的死,的确和你们九鼎门有关?” 水行舟无奈道:“我查过了,若说全然无关,那是假的。不过,那真的是一场误会,我们本来……” 赵雨淅冷笑一声,接道:“你们本来追杀的是烟波岛李四小姐对吧?你们勾结倭寇,还有什么好狡辩的?是不是误会,又有什么区别?”她本在打斗之中,一说话边难免分心,一分心就险些被一竿鱼竿打中,但也被带过面颊,一阵火辣辣的痛。 水行舟道: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86 章 “赵女侠成见甚深,在下不好多说。”他看了看正和赵雨淅夫fù打斗之人,又瞧见那两个老者,嘴角浮起一丝轻蔑的笑意,道:“原来是涝山双凶和你们的徒子徒孙啊,是什么风把你们吹到这桐山脚下来了?” 其中一个老者嘿嘿一笑道:“水公子,你为什么而来,我们也就为什么而来了?” 水行舟冷笑道:“那可未必。”回头看见杜雨怀疑的神情,道:“杜姑娘不要误会,在下此来,并不是为那传言中的魔教遗物。” “魔教遗物?”杜雨并不知道那是什么,不过,心中的一个疑惑也随即解开这些人果然不是碰巧出现在这的。她目光一紧,冷然问道:“那水公子所来又为何事?”水行舟既然承认了司雨涟的死与他们九鼎门并非没有关系,那他们原先的jiāo情也就不必谈了。突然间,觉得自己心中一片冰冷,真的,她原希望七师妹告诉她的并非事实,她也实在不希望六师妹的死和水行舟有什么关系的。 水行舟默然了一下,道:“在下在路上听闻有人yù对桐柏剑派不利,前来报个信。”他说话间把目光扭开,不去看杜雨,刚刚见到她时的欣喜化为了乌有。 水行舟的侍女揉风道:“杜姑娘,令师妹的死,不关我们主子的事,是少掌门的人” 水行舟抬手止住了她,这事,越抹越黑。他是九鼎门的人,要说干系,那是逃不了的。他和少掌门吕炙情同手足,吕炙与倭寇有染,这种事任由什么人来对他说,他都不会相信的。然而,他亲自问过吕炙,吕炙的回答却让他有些灰心,吕炙的回答只有两个字利益。勾结倭寇,便是旁门左道也往往不屑为之,可是,利益两个字,就能令堂堂九鼎门的少掌门去冒这天下之大不韪?而少掌门做的事,掌门又怎么会所有不知,甚至……而在整个九鼎门中,似乎只有他不知道这件事。那么,他究竟又算得什么?往好一点想,他们心中有愧,不愿让他卷入其中,但是这么想来,是安慰别人,还是安慰自己?往坏了想呢?这些天来,水行舟一直心绪不佳,门派中的事也没怎么过问,倒是带着四个丫鬟游山玩水的多。本来,还以为此次来到桐柏,能见到想见的人,心情会好一些,谁知道见面之后,反而增添了些烦恼。 杜雨也不去看水行舟,赤手空拳的,就加入了关若飞他们的战团,只因心中一团乱麻,便要找人出气。可是关若飞和赵雨淅小夫妻配合渐入佳境,以二第三已经不见得落在下风,杜雨这么一加进来,反倒是他们进退颇有顾及,三打三倒不如刚才了。 苏浣纱看得直摇头,她发现那涝山双凶两个老头的目光不时在九鼎门长风帮的人之间扫来扫去,神色显得有些忧虑,不禁冷笑一声,道:“我要是你,既然知道这么多人来的目的都一样,就不会浪费精力在这无益的打斗上。” 苏浣纱的话,倒是说到那两个老者心里去了,这里来了这么多人,都是来做什么的大家也都心知肚明,现在那么多人都在袖手旁观,他们的人却在死拼,输赢是一回事,耗费了大半的功力,到真需要时落于人后,那才是大不划算。而且,现在既然九鼎门长风帮都有人来了,再暴露自己的实力,的确也是不智之举。其中一个老者便道:“老大老二老三,你们退下。” 那三个汉子依言退下,关若飞和赵雨淅听到了苏浣纱的话,也没有继续纠缠。旁边的人看得正热闹,突然见他们说不打就不打了,不由发出一些嘘声来。这一来那两老更加后悔,敢情别人都等着看他们的戏来的,既然这些人全都没安好心,他们可不愿消耗自己的功力给人看热闹。甚至其中一个老者递上杜雨赵雨淅的剑,一改先前的猥亵和狂傲,客客气气的道:“几位姑娘和公子的武功令小老二十分佩服,咱们也算不打不相识,得罪之处还请多多包涵。” 本来杜雨和赵雨淅是不依的,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苏浣纱知道她们咽不下这口气,所以上前一步,先把剑接了回来,冷冷道:“废话就不用说了,现在什么情形大家也都心知肚明。” 那老者看着她笑了笑,道:“姑娘很聪明。” 苏浣纱摆了摆手,转身对杜雨赵雨淅道:“我们先回房去。” 旁边的人见没什么热闹可看,也就散了,该吃饭的吃饭,该睡觉的睡觉。街面上只剩下了长风帮的人和水行舟主仆。 水行舟自始至终都没有看长风帮的人,他的目光一直没有离开过杜雨。这时,见他们进去了,他的丫鬟都是很聪明的,自然也跟进客栈去投宿。客栈已满,这小镇上也没有别的客栈了,他们只得另找地方。长风帮的人显然也不想这时候惹麻烦,调转马头找地方住宿去了。 进了客栈,苏浣纱就叫关若飞搬进小院里来,不放心再让他一个住在外面了。经过刚才的事,赵雨淅烦躁不安的情绪被别的情绪带走了,对关若飞也就不再那么不耐烦。水行舟说的魔教遗物,想来是郑诗络曾经跟他们提到过的增长无量了,可是,增长无量有可能在桐柏山的消息,只有郑诗络和芒芽知道,郑诗络虽然告诉了他们,可是,这消息也决不会散布出去。 “二姐,”关若飞道:“你说,这消息会不会是芒芽姑娘散布出去的?” 苏浣纱看了他一眼,沉吟道:“有这个可能,可她这么做又是为什么?” 关若飞道:“很简单啊,江湖中人闻宝而动,少不了发生冲突,他们正好坐收渔人之利啊。”看到苏浣纱嘲笑的眼神,他拍了拍脑门道:“不过,这也说不走,他们都那么多年没有过问江湖上的事了,好像也不在乎那什么渔人之利。” 苏浣纱道:“谁知道,人心,你猜得透吗?” 赵雨淅一直没有说话,看得出,她很为师门担心。究竟是什么原因都不问了,她担心的只是现状,来了这么多人,倘若都要对桐柏剑派不利,那她们是难以应付的。师父又是重病之中,真要出什么乱子,谁来主持大局呢?大师姐吗?大师姐爽朗泼辣,智谋却颇为不足。四师姐吗?四师姐沐雨寒心计甚深,也许可以应对这种复杂的局面,可是她又不得人心。难不成,这是桐柏剑派的异常劫难?可恨的是,外面雨仍然下得很大,他们还是不能过河回山,真不知道山上现在是什么状况了。 关若飞感觉到妻子的焦虑,便搂住她的肩膀,宽慰她道:“表妹,你放心,这些人多是乌合之众,不会对你们桐柏剑派构成什么威胁的。” 赵雨淅往他怀里靠了靠,摇头道:“可是,九鼎门和长风帮的人也都出现了,我刚才看见长风帮那个头目,那人的眼睛好yīn森,真叫人害怕。” “你们俩不能注意一下吗?”苏浣纱敲了敲面前的桌子,道:“怎么说姐姐也还在眼前啊。知道我正在年华老去,还故意刺激我是不是?气死我了,小杜呢?”看了看,杜雨先前都还和他们在一起的,却不知什么时候不见了。 “对了,”赵雨淅道:“五师姐呢?”起身准备去她房里看看,苏浣纱道:“不用看,出去了。”赵雨淅问道:“那我们现在怎么办?”苏浣纱笑了笑,道:“等。” 关若飞见她神色大有深意的样子,问道:“等?等什么?二姐,你觉得还会有什么人来?” “等什么?”苏浣纱白了他一眼道:“等雨停。” 苏浣纱没有说错,杜雨不在她的房里,她的确是出去了。也不知道该去哪里,只是想一个人走走。七师妹已经不是原来的七师妹了,她嫁了人,已经是红叶江湖的人了。和他们在一起,倒没有什么生分的感觉,关若飞并不讨厌,苏浣纱也像一个姐姐般的可亲。不过,和他们在一起,她难免有些孤单,尤其是见到水行舟以后。 雨还是那么下着,有点冷,杜雨信步走着,只觉得脑子里乱糟糟的一片。这个熟悉的小镇突然出现那么多的生人,让她心里面一阵烦躁,接下来会遇到什么呢?水行舟说,这些人是为了魔教遗物而来,那又是什么意思?这对她们师门又意味着什么?隐隐的,她只觉得一阵心悸,而人们都说,不好的预感总是很灵的。 “杜姑娘。” 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杜雨猛然抬起头来,在迷迷朦朦的细雨中,她看到的是一个熟悉的身影。 第二十四章白骨dú魔 和潇湘公子池箬客并称为“武林二公子”的江南公子水行舟,从来号称“万花群中过,片叶不沾衣”,若是给池箬客看到他现在这副神情,若非一顿暴笑,势必紧张万分。此时的水行舟,默默的站在雨中,默默的看着一个虽然漂亮,却算不上绝色的少女,脸上的表情既有几分怜爱,又有几分心疼,兼有几分惭愧,还带几分怅惘,剩几分yù言又止。这哪是那个四处留情的水公子呢?倒像个情窦初开的二愣小子了。不过,就像自谓最得女人喜欢的潇湘公子往往都和心仪的佳人有缘无份一般,江南水公子自然也有与平常不大相同的一面。又或许,这其实才是江南公子的真面目,毕竟,在这个江湖,容易动真情的人往往都不好混。 杜雨本来以为自己见到这个人一定会扭头就走的,可是,她却发现自己没有这么做,她只是站在雨中看着他,看得满眼的痴痴傻傻哀哀怨怨,为什么曾经的欢声笑语,都变成了今日的相对无言? “杜姑娘,”水行舟叹息道:“再这么淋下去,会生病的。” 杜雨愣了一下,无意识一般的道:“那又关你什么事?” 水行舟苦笑,沉吟了一下,道:“在下在路途上的时候,听到有传言说魔教的遗物增长无量就在你们桐柏山绝顶之上,这样的消息虽然多半只是空穴来风,武林中却有很多人蠢蠢yù动。尤其是,在下还听闻有三十来家旁门左道的门派打算联手合攻桐柏山,即便找不到传言中的重宝,也要将你们桐柏剑派一举灭了。事关重大,在下便一路赶来,希望能报个信,使贵派多些准备。不过,看今日的情形,妄图染指魔教遗物的,还不止那些旁门左道。就不知道贵派现在可有了对策?” 杜雨看着他,冷冷道:“这里面只怕也包括你们九鼎门吧?” 水行舟道:“或许本门的人也会来,不,我想他们一定会来的。不过,在下此来,却与本门无关,这只是我个人的事情。杜姑娘,眼下形势严峻,恕在下直言,你不宜孤身漫步,更不能因淋雨生病。你应该和你的师姐妹们在一起,以防不测。” 杜雨道:“我和他们不是一道的七师妹现在也已经是红叶江湖的人。”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说这样的话,七师妹还是七师妹啊,怎么自己就和他们不是一道的人了呢? “红叶江湖?”水行舟想起了在那孤峰上的一战,想起了郑诗络说过的那句话“你的命是我的了,我不杀你,但是,我要你跟随我!”老实说,那一战,是他踏入江湖以来打得最惊心动魄,也最酣畅淋漓的一战,虽然他输了,可是输也输得dàng气回肠。那个人,那个连池箬客那样的家伙都心甘情愿的叫做大哥的人,看起来不过是个落魄书生的样子,可是,当他发怒的时候,那一种无形的威严和压迫感,是他从来没有见到过的。老实说,那里面蕴藏的霸气,就是他们九鼎门的掌门吕重光也不具备,在这个江湖中,他独看到此一人。之后,又听说那人带着区区几个兄弟,竟然把少掌门吕炙最为得意的泉州分舵给挑了,虽然说传来的口风是那伙人被打得落荒而逃,可是,真正一败涂地的根本就是他们九鼎门。 难道说,这个人真的可以改变这个江湖? 杜雨叹了一口气,她怎么在他面前说这样的话呢?她应该恨他,和七师妹他们同仇敌忾才对。她突然觉得心里很愧疚,自己究竟怎么了?对从小长大的姐妹的仇人,怎么就恨不起来呢? 雨势越来越大,两人可都是淋湿透了,春寒料峭,即便他们身负武功,也感到了一种透骨的冰冷。雨中一阵寒光吹来,杜雨打了个冷战,转过了身准备离开,却有些迈不开步子。唉,难道说只能做仇人了么? “杜姑娘。”水行舟道:“雨太大了,我看,你还是跟在下到我们住的这人家里来,我叫揉风给你换身衣服,就算恨我,也不必为难自己啊。”水行舟说话时突然感到一股劲风向自己袭来,他冷笑一声,身形一动,反手接下了一枚亮银镖,哼了一声道:“就这么点功夫,也学别人用暗器?” 暗地里传来一个女人咯咯的一声娇笑,道:“好个多情的水公子呀,也关心关心奴家怎么样?” 杜雨转过身来,看见街角探出半个女人的身子来,那女人三十多岁年纪,长得小有几分姿色,一脸的笑容很是妩媚。这个人,她却也是认得的。 “崔四娘,你也想来淌这浑水?”水行舟冷笑一声道:“未免不自量力了吧?” 那崔四娘一点也不恼,仍是那么妩媚的笑道:“奴家的武功是差了些,不过,倘使水公子肯帮忙,奴家也不必怕别人了。水公子,你说可好?”说话时,眼中波光流动,很是勾人,哪怕是隔着浓浓的雨幕,杜雨都能感觉到她的媚力。 水行舟没说话,只是看着崔四娘,心里知道崔四娘打的什么主意。却不料就这么一看,这边杜雨却跺了下脚,一言不发的转身走了。那边崔四娘咯咯咯的笑得更欢,道:“啊唷,小妹子吃醋了!”水行舟瞪她一眼,心里面不怒反喜,赶紧急步追上去。却看见杜雨刚走到街头转jiāo,身形向上一跃,飞身退了回来,显然是遇到敌人了。他赶紧跟上去,站到了杜雨落脚之处,道:“杜姑娘莫惊,有我在!” 看清了街口出现的人,就连水行舟也倒吸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87 章 一口冷气,因为那人只有三分像人,七分倒是骷髅。而且实际上还不止一人,从两个路口过来的一边三个,总共是六个人。他倒吸冷气倒不是因为这些人样貌可怕,而是他知道这些人的底细,他们来自鬼yīn山乱坟岗白骨洞,在旁门左道里,算得上一等一的高手了。平时他们甚少在江湖上走动,即便出山,通常也不过一两个人,此时竟然同时出现六个! 身后,那崔四娘一阵妖笑之后就不见了,这实在也不是什么好事。 水行舟感到了杜雨的惊惧,女孩子武功再好,面对这样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总是会害怕的。而且,她的剑也没拿出来。此时,因为害怕,她情不自禁的向他靠拢了些。水行舟闻到了她身上一股少女的淡淡清香,温柔的笑道:“杜姑娘莫怕,有我呢。”说话间水流剑刷的一声抽了出来。 “主子!”水行舟的四个丫鬟刚才就在他身后那户人家里,躲在门缝后面偷偷的看着他,看到她们风流倜傥的主子在杜雨面前竟然有些一筹莫展的样子,几个人还在门背后掩嘴偷笑呢,这时一发现情况有异,立刻拔剑跟了出来。看到那几个骷髅,她们也不禁花容失色,不过心里虽然害怕,却没有一个人退避。 白骨洞的人似乎也不会与人jiāo流,他们见对面的人拔了剑,便毫无犹豫的就直扑过来,没有兵器,他们的兵器就是他们的瘦如竹节的手。而他们看起来直如骷髅,行动却十分迅捷,水行舟等人只是停顿了一下,再要想抽身而退,就没什么机会了。 “五师姐怎么出去那么久?”客栈里,赵雨淅等得有些焦急了,对关若飞道:“我们去看看吧。”此时,天空早早的黑了下来,街面上也没什么灯火,除了细细沙沙的雨声,就是一片死一般的黑暗和安静。客栈里住着的那么多人,似乎都打定了主意不声不响,不让别人来注意他们。 关若飞道声好,提了破天刀就和妻子一起出门,门口站着苏浣纱,迎着他俩道:“我也去。”明明有很多人,却死一般寂静,要她一个人留下来,心里面总是在发毛。她有些后悔,他们应该早点出去找杜雨的。她认为杜雨是去见水行舟去了,若是冒冒失失的去找她,只怕到时候大家都尴尬。谁知道杜雨竟然一去不回,苏浣纱便有些内疚的道:“对不起淅妹,我们应该早点出去找杜妹妹的。” 赵雨淅笑了笑,苏浣纱的想法,她又怎么会不知道呢?她自己何尝不是也抱了这种想法,便宽慰苏浣纱道:“不怕,有水公子呢?” “那是九鼎门的人。”关若飞不知道为什么妻子会有这种观点,道:“多半就是他对五师姐不利了。” 赵雨淅和苏浣纱便一齐道:“你懂什么!” 关若飞无语,只得跟着她们快步疾走。外面好黑啊,这个时候,本来不过是黄昏而已。小镇没有多大,他们很快就找到了杜雨和水行舟见面的地方。空气中有一股淡淡的血腥,雨中飘浮的,满是不祥的气息。 关若飞眼尖,发现了一个蜷缩在街角的少女,三人走上去,认出她是水行舟四个丫鬟里的一个。只见她一身血水,已经气若游丝。 苏浣纱上去扶起她,用掌心在她背上灌了一些真气,问道:“姑娘,醒醒,发生什么事了?” 那丫鬟睁开眼,断断续续的道:“白骨……快……主子快走……主子……”本就是奄奄一息,一着急,一口气就跟不上来,头一歪,香消玉殒了。 “白骨?”关若飞道:“什么意思?” 苏浣纱道:“白骨洞,骷髅派的传人,其实力比鬼教逊色不多。杜姑娘有危险!”她擅长追踪,虽然雨大天黑,仍然能从街上的蛛丝马迹中找到杜雨等人退去的方向线路,而最令她心惊的是,水行舟有一个丫鬟倒下了,若不是情况万分紧急,以这类人的秉xìng,决不会将她丢下不管的,而白骨洞的人似乎毫无损失。他们三个人追上去,结果殊难意料,不过,这是义不容辞的事情。其不论杜雨,倘若只有水行舟主仆,他们也会去,九鼎门虽然和他们有仇,白骨洞却是货真价实的邪魔。 第二十五章余亦能高咏 追出小镇不过里许,他们便在路边发现了一个状若骷髅的尸体,这尸体手脚各断了一只,脖子也被砍断了,剩下一点皮连着头颅和身子,可是,就这样他都像没有死透一般。苏浣纱俯下身察看的时候,隐约还觉得他动了一下,给吓得不轻。 再往前是一座荒山,雨大天黑,走到山脚就感到了一股yīn森的气息。苏浣纱就觉得水行舟他们是慌不择路了,往这么yīn森的地方走,不是往白骨洞那些人的老家走吗?等到关若飞和赵雨淅跟上来,三人又一起往前追。要说怕,苏浣纱和赵雨淅都挺害怕的,不过怕也要追下去。 进山之后才发现地势很复杂,乱世、枯树,沟壑,纵横jiāo错,天黑,雨大,风急,进退两难。不过,苏浣纱他们却稍微放心了些,在这种复杂的地形中,别说藏几个人,就是藏一支军队,也不是那么好找的。哪怕极为擅长追踪的苏浣纱,跟到这里,也失去了线索。找不到水行舟等人,他们就得找个地方避避雨了,这种早春的雨,还是非常冷的。 不多时,他们在一个山谷中发现了一棵大树,黑暗中也看不清究竟有多大,感觉就是一个中等人家的小院都可以塞进树干里似的。而树干中空,他们三个人躲进去,里面还显得很宽敞。只可惜他们全身湿透,怀中虽有火刀火镰,却都是打不燃了,也看不清树洞里究竟是什么景象。 关若飞坐下来,伸手一摸,地上竟然是干的,不由笑道:“这地方不错啊。”在一片冷雨中能找到这样一个地方当然是不错,若是有干衣服换了那就更好。赵雨淅挨着他坐下来,关若飞伸手搂住她,两人靠着彼此的体温互相取暖。关若飞想起苏浣纱,便道:“二姐也坐下来吧,我们挨在一起要暖和些。” 苏浣纱哼了一声道:“去你的,我才不会在你们小夫妻之间横chā一脚。关小飞我警告你,别一天有事没事的就气我,成了亲很了不起吗?” 赵雨淅道:“姐姐,我帮你教训他。”说着,在关若飞身上抓了一把,痛得他直吸气。 苏浣纱道:“更过分了,还打情骂俏起来。” 赵雨淅委屈得道:“我哪有啊姐姐。” 苏浣纱懒得理他们,一个人坐在了树洞的洞口,听着外面的雨声,心里一片空空dàngdàng。唉,不知道他怎么样了。那对小夫妻在甜甜蜜蜜的说些很白痴的话,就像当她不存在一般,真是可气。可是没办法啊,人要面对现实。外面的雨声之外隐隐还有什么声音,他们都听到了,小夫妻便安静下来,仔细听了,是打斗之声,离他们不算远。 苏浣纱一挥手,三人便起身走了出去。 雨夜虽然一片漆黑,可是他们内功都还过得去,勉勉强强的也算得上目能夜视,就看见前面一团影子打做一团,其中几人身穿白衣,身形依稀就是那俊逸潇洒的江南公子主仆。另外几个人则半人半鬼,不,在这样的时候,感觉他们简直就是活鬼。 苏浣纱吸了一口气,道:“我们上!” 在泉州死战的时候,他们怎么也没想过还会有帮九鼎门的人的一天吧?不过,相比九鼎门的其他人而言,水行舟真还算不上令人讨厌的。很快他们就查明了情况,现在白骨洞的人还剩下四个,而水行舟一方也只剩下了四个,他的四个丫鬟中,看来又有一个香消玉殒了。就武功来说,水行舟和杜雨显然要比丫鬟们高了不止一个档次,所以白骨洞的人都是他们在力扛,那两个丫鬟要为同伴报仇,也毫不退避。然而实力悬殊,若不是苏浣纱他们及时赶到,他们也撑不了多久。现在形成了七打四的局面,水行舟几人精神一振,杜雨又拿到了赵雨淅带来的玉烟剑,众人齐心协力,局面比先前他们苦战之时要好得多了。 赵雨淅和杜雨都不由得想起那一次在双门镇,七姐妹结阵对敌,那一战打得是何等的畅快淋漓啊。可惜,七秀剑阵只此一回,至今已成绝响。他们现在虽然也是七人,其中单打独斗,水行舟和关若飞都要比桐柏弟子厉害,可是这里的七人联手对敌,却远不如当时的七秀厉害,惜乎,叹乎,悲乎。 双方一阵恶斗,差不多直杀到天明,白骨洞的人剩得两个逃走了,苏浣纱他们这边又损失了水行舟的一个丫鬟,其余的人或多或少都受了些轻伤。 水行舟的四个丫鬟只剩下揉风一人,抱着死去的鞠香,哭得肝肠寸断。她们很小的时候落到人贩子手里,若不是水行舟出手相救,不是卖到青楼,也必是给人为婢为奴。而她们虽是水行舟的丫鬟,可是他从来也都把她们当亲人一般看待。这些丫头心里都一个想法,嫁给他做夫人那是不想的,就希望一辈子能跟在他身边服侍他和将来的夫人就心满意足了。她们的主子爱慕杜雨已久,这一次见到她,她们都替主子高兴呢,谁知道主子和杜雨相见无欢,更没有想到一夜之间,她们四个人中就有三个命赴黄泉了。行走在江湖中,她们不是没有想过会有这么一天,却没有想到这一天来得这么突然,这么猛烈,一下子就夺走了其中的三人。 水行舟站在揉风的身边,看着她怀里死去的鞠香,心里一片惨痛。 苏浣纱等人也都是见过几次生离死别的了,可是,此情此景,还是让他们心里一片悲戚,一片硬生生的痛。 水行舟经历的风浪毕竟要多一些,强忍了心中的痛,对苏浣纱三人道:“若不是三位出手相救,水行舟今晚只怕要命丧荒山,大恩难以言谢,就先受此一拜吧。”说着,弯腰一个长揖。 关若飞道:“你也不必客气了,我们本来并不是来救你的。” 水行舟苦笑了一下,他当然知道他们本来并不是来救他的,说不定还是为了杜雨准备和他大打出手的呢。敌友之间,有时候真很难说得清楚。 苏浣纱道:“水公子,这虽然是误打误撞,可我们毕竟也算并肩作战了一场,能不能给我们说说,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怎么会突然间有这么多人到了桐柏山,还有,究竟来了些什么人?” 水行舟看了看她,问道:“这位姑娘怎么称呼?” 苏浣纱报了自己的名字,关若飞补充道:“这是我们红叶江湖的二当家。” 水行舟道:“失敬了,二当家的,此事一言难尽,我想找到我另外两个丫鬟,我们可不可以边走边说?” 苏浣纱道:“我带你去吧,我在路上看到她们的。” 天亮了,雨停了,天空却依然一片yīn晦,直让人觉得天地混沌,昼夜难分,很是让人觉得压抑。 找到另外一个丫鬟拭月的时候,水行舟已经把他所知道的情况大致的给苏浣纱讲了一遍,这和苏浣纱他们先前意料到的相差不多,至于究竟来了些什么人,那就是不是水行舟说得清的了。就为了一个未必可靠的传言,就有这么多人蜂拥而至,这也就是江湖了。什么名门正派,什么旁门左道,不是都一样的么? “水公子,”苏浣纱半开玩笑半认真的道:“既然正邪难分,你何必定要呆在那个什么九鼎门?你既然说勾结倭寇一事你并不知情,那就意味着,你在他们心里,终究不过是外人罢了。倒不如加入我们,休管他什么正道邪道,大伙情同手足,齐心协力,把个天也换了!”苏浣纱这话说得豪迈狂放,虽然是一个小女子,却也有一番浩然之气。 水行舟听得心里一动,就像当年初入九鼎们之时一样,感到一股热流直冲脑门。他早已不是初出茅庐的小孩,哪有那么容易就被打动的。不知道为什么,这个姑娘的话,却让他相信这并不是一句空洞的豪言壮语。一个小女子身上都有这样一股豪情傲气,和这样的人一起,也许并不见得就真的能把个天也换了,却一定会走一趟轰轰烈烈的江湖路。这是九鼎门,是当今武林的任何一个门派都不会有的一种气势。 水行舟还在心绪万千,却突然听到有人高声道:“好一个休管他什么正道邪道,大伙情同手足齐心协力,把个天也换了!说得好,一妹,不愧是我红叶江湖的二当家!” 这话音一落,苏浣纱、关若飞和赵雨淅同时大喜道:“大哥!!”三人循声望去,只看见晦暗的天空下,几个人影正大步流星的走来,当中一个书生,正是他们红叶江湖的当家郑诗络。跟在他身后的是申云龙、彭如尘和蒹葭谷隐医的传人梅姿。他们从蒹葭谷出来没走多远,就听到了武林中人汇集桐柏山的消息,彭如尘要找桐柏剑派的掌门李观雨报仇,郑诗络不希望天教的宝物被别人拿走,一行人便也往桐柏山而来,如不是彭如尘坚持要先去找一个人,他们早该到了,只可惜他找到地方的时候,那里只剩下了一堆断垣残壁。 “是水公子,咱们有见面了!”郑诗络走到水行舟的面前,爽朗一笑道:“我们二当家说的话不错啊,怎么样,想好了没有?” 苏浣纱等人看到郑诗络的气色不错,神情也有了些变化,不像原来那么多少带着低沉的样子,又觉得他的笑容里面,一股霸者之气越来越浓。高兴之余,又总觉得有些社么地方不大对。 还是赵雨淅最心细,看着郑诗络道:“大哥,你的眼睛……很清亮,也很明快,可是,不大像原来的你。” 郑诗络疏淡的笑了一下,这一笑又是他们熟悉的表情了,但只是一下,郑诗络又笑道:“一妹,小飞,小飞媳fù,我来给你们引见一下,这是彭如尘、这是申云龙,这位姑娘是蒹葭谷隐医的传人,以后都是我们的好兄弟了。如尘、云龙,这是二当家苏浣纱,这是关若飞和他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88 章 小媳fù儿,大伙儿亲近亲近。” 赵雨淅道:“大哥,我有名字,干嘛就把我叫做小飞媳fù?要不你称他赵雨淅相公也可以。” 彭如尘和申云龙恭恭敬敬的对着苏浣纱叫二当家,苏浣纱不禁摇头,她这二当家还是说笑的多,便道:“大哥,你这是唱的哪一出啊?” 郑诗络道:“什么哪一出?你做二当家是大伙都认的,这两个家伙新来的,当然要对二当家客气些。咱们回到三河镇,真要好好的排个座次出来,还要开堂口。这个江湖,我看是到此为此,就按照你说的,把个天也换了!” “好极了!”关若飞只感到热血沸腾,道:“大哥,我等着一天可是等了很久了!咱们座次要排,堂口也要开,这个江湖死不死活不活的样子,早该推倒重来了。” 郑诗络一笑,扭头看水行舟,也不多说,就等着他一个回话。 第二十六章迷踪 水行舟的回答是意料之中的,他很平静,却也很坚定的道:“郑公子,在下若是格轻易就能背弃旧主之人,在诸位的眼里,只怕也一钱不值了吧?” 郑诗络笑道:“我等不到你对九鼎门心灰意冷的那一天啊,要知道,我现在正是人手奇缺的时候。” 水行舟不禁笑了笑,道:“凡事自有天命,郑公子何必急于一时呢?”他这话语带双关,既是指郑诗络拉他入伙不必急于一时,又是指红叶江湖想称霸江湖不必急于一时。 郑诗络是何等聪明之人,又怎么会听不出来?便笑道:“好吧,不勉强你。不过我还是先把话放在前头,入了我红叶江湖,既没有荣华富贵,也没有万众仰慕,只有一番兄弟情谊,水公子想来的那一天,可要想好了。” 水行舟摆手道:“这么说俗了。”他的笑容一闪而过,揉风等四个丫鬟跟了他多年,现在只余一个,这心中的悲痛,是可想而知的。郑诗络等人陪着他找到了另外两个丫鬟的尸体,在郊外葬了。水行舟和揉风在三座坟前久久矗立,余人则站在了远处。 苏浣纱把这两日来经历的情况给郑诗络讲了,问道:“大哥,你说这消息会不会是芒芽姑娘放出来的。” 郑诗络摇头道:“不会,他们没这必要。” 苏浣纱道:“那就怪了,按说这事,应该只有你和芒芽姑娘知道,怎么会就流传出来了呢?” 关若飞道:“不见得只有大哥喝芒芽姑娘知道吧,我们在红叶集遇到的那个范竹君范老先生也极有可能找到这个线索。我想,这消息也有可能是他放出来的,他要找的不是这个宝物,而是他心中暗慕的鉴冰女侠尹素梅。他应该早就知道自己手中的增长无量是假的,真的增长无量在紫苑仙子路沾衣手里,路沾衣和尹素梅结怨甚深,知道路沾衣已死的,不过就是我们寥寥数人,换个角度,在尹素梅看来,若是增长无量出现了,就意味着路沾衣出现了,她自然也会出来。我敢说,范竹君已经找到了路沾衣的葬身之处,他知道这条线索就此断了,若不是闹出一个极大的动静,只怕永远也没机会再找到尹素梅。” 郑诗络笑道:“行啊,小飞长大了。老实说,我就没有想到这一层关系,原本只是觉得,这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我和芒芽能找到那个地方,别的人自然也能找到。那时候墙上留下的那些字迹我们并没有抹去,再被人发现也不是不可能。不过,想一想,小飞说的也很有道理。” 苏浣纱问道:“那么,我们现在该怎么做?” 郑诗络道:“我们去找增长无量,我答应过芒芽,会帮她找齐那四样东西,而且,我还要看看是不是能找到石松纹的下落,路沾衣的骨灰,还等着和他合葬呢。”他看到了赵雨淅身边的杜雨,虽然还不知道她叫什么,但是知道她也必定是桐柏七秀中的一人,当下皱了皱眉头,道:“淅妹子,还有你那位师姐,如尘,你们过来一下,我有话说。” 被他叫到的人都愣了一下,不过彭如尘马上就明白是什么意思了,他看了看赵雨淅和杜雨,冷冷一笑,当先跟着郑诗络走了过去。两个姑娘被他的眼神刺得怪不舒服的,杜雨本来并不想过去,她心里面想,我又不是你红叶江湖的人,干嘛要听你的?可不知为什么,双脚竟然不停自己的话一般,也跟了过去。赵雨淅心里一头雾水,回头看了看关若飞,突然有一种不安的感觉。没有被叫到的几个人稍微有些奇怪,苏浣纱和关若飞都在想,大哥有什么话不能当着他们的面说呢?申云龙知道些内情,不过也懒得说,只是拿眼下桐柏山这事,和他们攀谈起来。他是个健谈的人,很快就和关若飞称兄道弟了起来,苏浣纱和梅姿没有那么快就亲近,不过,女子之间的话题,自然也不会少的。苏浣纱很快就知道了季氤氲的事情,心中自然也免不了一阵伤痛,不过,如果这真能让大哥放掉过去重新来过,也算是一件好事。 看着都到远处的郑诗络,苏浣纱叹息了一声道:“对于氤氲妹妹来说,这个结局并不坏。只是可惜了,她还那么年轻。” 或许是身为医者淡看生死,梅姿很平静的道:“人都要死的,你也说了,这个结局对她并不坏。不过当家的对我还似乎心怀不满,好像是我为了给他治眼睛故意把季姑娘害死似的。” 苏浣纱宽慰她道:“不用担心,大哥心里明白得很,有些情绪也不难理解吧。”这时,他们看到赵雨淅和杜雨都拔出剑来指着彭如尘,关若飞愣了一下,就要过去,苏浣纱喝止了他道:“慌什么,大哥在那呢!”转过头看着申云龙道:“申大哥,还是不愿说吗?” 申云龙感到她的目光里有一种锐利的锋芒,笑道:“二当家既然想知道,我又怎么会不说呢?就凭你这眼神,这二当家你就当得。其实你们自己看也看得出来,彭如尘和桐柏剑派的人有仇。” “什么仇?”关若飞关切的问,目光还停留在郑诗络他们那边。 申云龙道:“杀父夺母,不共戴天之仇。” 苏浣纱皱起了眉头,心道:“这样的仇不可能调和,大哥,这样一来,淅妹妹和这位彭大哥又该怎么处呢?” 申云龙看出了苏浣纱的忧虑,笑道:“二当家的不必太担心,说起来,我和彭如尘也有很大的过节,我们打过几次,他还杀了我几个手下。这笔账,我早晚还要跟他算的。不过,私仇归私仇,我们既然都入了红叶江湖,未必做得了兄弟,但至少是同僚。当家的武功不必说了,他这人看起来平平淡淡冷冷清清的,可是我也说不上为什么,竟心甘情愿做他手下,也不知道是什么吸引了我。” 苏浣纱看了看他,淡淡的道:“大哥身上有许多优秀的品质,不过,我想,我们跟随他,最重要的是,在他身边,大家就有一家人的感觉。” 申云龙愣了一下,摇了摇头,想想又笑道:“是吗?我倒是觉得,跟着当家的,很有可能在这个江湖上开创出一个神话。就是你,二当家,你一个小女子也让我感觉到了一股桀骜之气,一股发自心底的霸者之气。嘿嘿,霸气这东西,可不是仗着人多势众或者成名已久就能有的东西。就像赌钱,并不是你喊得凶,你就会来天牌,又或者是自以为长得玉树临风就会有美人青睐一样。有很多东西,是天注定的。哎,总之,我反正是跟定了当家的了!” 苏浣纱温婉的一笑,心道:“不管你怎么说吧,只要是真心实意的就好了。”这种笑容是很能打动人的,申云龙看了她一眼,赶紧别过了头去。怎么说二当家也算是上司,对上司可不能有非份之想。苏浣纱自然不会知道他想什么,她正忧心忡忡的看着彭如尘,在这多事之秋,他不会先和两位妹妹打起来吧。 这时,彭如尘正冷冷的看着杜雨和赵雨淅,语调冰冷的道:“冤有头,债有主,我已经答应了当家的,此次报仇,只找李观雨一个人,不会为难她的徒子徒孙。” 杜雨回应了一抹轻蔑的冷笑,道:“是吗?你的口气倒是不小,不过,要想与我师尊为敌,就得先过了我这一关。七师妹,你现在是红叶江湖的人,未免为难,你站到一边,这里有我来对付就行了。” 赵雨淅眼睛一红,哽咽道:“五师姐,你这话什么意思?难道我就不算桐柏弟子了吗?” 杜雨道:“不错,你不是不知道本门的规矩,未得师父允许就擅自婚嫁,等于自动脱离师门。这件事,你不用管了。”既然七师妹和这人同属一个当家的手下,要他们死战一场,无疑会让她为难的。而且,杜雨感觉得出来,以她们两个人的武功,不会是这个彭如尘的对手,既然如此,又何必拉着她一道呢? 彭如尘脸上依然一片冷漠,看着杜雨道:“你可想好了?”若是和赵雨淅打,多多少少是有些为难的,和这姑娘就无所谓了。他知道郑诗络不会赞成他这么做,所以也没有去看他。 “姑娘,”郑诗络道:“如尘要找的是你师父,这恩怨与你无关。” 杜雨道:“父母之仇,不共戴天。师如父母,倘若师父被他害了,我自然也会找他报仇,怎么能说无关呢?” 赵雨淅道:“五师姐,我和你一起。大哥,就算你怪我,我也是这么做。” 郑诗络苦笑了一下,道:“我又怎么可能怪你。” 彭如尘看着她们,突然嘿嘿一笑,道:“你们倒挺有心的,我还真替你们不值。” 杜雨傲然看着他道:“你替父母报仇,会觉得不值吗?” 彭如尘本来已经运气凝神,随时可能出手了,这时却突然仰头苍凉一笑,道:“好吧,这事本来我只想烂在肚里,只要杀了李观雨报仇就是了。既然当家的心里不想我和你们打,我就只有先把前因后果告诉你们,也好让你们自己做个决断。你们那个师父,嘿嘿”他笑得极为诡异,又充满了一种刻骨的愤怒,咬了咬牙,道:“我就直说吧,她根本就是个妖怪!她虽是女人,却不喜欢男人,她和我娘本来是闺中密友,我娘也始终拿她当亲姐妹看待。谁想到,她竟然对我娘心生爱恋,在我娘成亲之时,就来大闹了一场。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她爱慕的是我爹呢。哈哈哈,这个妖怪!”说带这里,笑容中充满了悲愤。 听他这么一说,连郑诗络都大感意外。 赵雨淅叫道:“你胡说!你含血喷人!”手中的剑向前逼近,气得满脸通红的道:“姓彭的,你要报仇我没什么说的,可你为什么要这么作践我师父?报仇便报仇,既然都是习武之人,就凭武艺定生死好了,你凭什么还要坏我师父的名声?你,你好卑鄙!” 彭如尘冷冷一笑,并不退让,眼盯着赵雨淅的剑,道:“我是不是含血喷人,你自己动一动脑子想想就知道了。据我所知,你们桐柏剑派并没有弟子不能婚嫁一说,你们桐柏剑派上上下下,嫁人离开的并不在少数。为什么你们几个弟子就不能?就算她对你们严厉些,可是男大当婚女大当嫁是天道lún理,你们的二师姐不是也先给李观雨请示的嘛,李观雨许她嫁人吗?最终逼得她和情郎私逃下山,被你们一路追杀,你没有想过,这究竟是为什么?”秋雨岚和杨选江是在她叛逃出师门后才成的亲,这是她的同门都知道的事情,并非一开始就置师门于不顾。这一点,彭如尘是从郑诗络那里打听到的。 赵雨淅自然也知道,所以她和关若飞成亲后,一直不敢想这个问题。但是,她也只是觉得师父过于严厉而以,却从来没有想过这方面的原因。 “想不明白吗?”彭如尘冷笑道:“你们是她的私人爱宠,她怎么会让你们嫁给别的男人呢?还有,知道你们的名子有什么来由吗?李观雨,李观雨,嘿嘿,不需要我再多说了吧?再严厉的师父,心里面也是希望自己的弟子过得好,你们二师姐嫁的是曾经威震倭奴的杨选江杨大侠,虽然在江湖上并没有太大的名气,可是论武功论人品,哪里配不上你们桐柏剑派?何以你师父不但不许这件婚事,更将杨大侠打伤,还要你们一路追杀?” 赵雨淅道:“背叛师门,自然难逃一死,这在那个门派不一样?”说到这里的时候,她不由打了个寒颤。二师姐好歹之前还带着杨大哥上山请命的,而自己算得上擅自作主了,若要说死罪,自己更是难逃。她也觉得师父在这事情上的不近情理和她往常对她们的关爱对不上号,可是,要她相信自己师父竟然有此不lún之癖,她是无论如何也不能接受的。 郑诗络注意到彭如尘和赵雨淅论争的时候,杜雨站在一边一直没有说话。以她们桐柏弟子对师父的维护,她竟然能对彭如尘的话不加反驳,那就只有一个原因她知道彭如尘没有说谎。所以,他伸手捏住了赵雨淅的剑锋,把她的剑拉下来,道:“淅妹,不要争论了,这事我们见到你师父再作定论吧。若是如尘胡编乱造诬蔑你师父,我也不会饶恕他。如尘,我这么说是因为作为当家的,处事必须公正,你自然也明白,想必也不会怪我。” 彭如尘笑道:“不怪。堂堂的桐柏剑派掌门,竟然有此不lún之癖,说出去谁有会信呢?不过,等我见到李观雨,一切自然会真相大白。赵姑娘,你该庆幸你已经嫁了人,并且投身到红叶江湖的门下。我们这就走,上山让你看一看李观雨的真面目。” 这边话音一落,杜雨的剑又递了过来,她不再说话,出手就是杀招。 赵雨淅猛然想起她刚才一直没有说话,喊了一声:“五师姐。” 杜雨并不答话,招招都是桐柏剑法中最凌厉的杀招,赵雨淅一看便心惊ròu跳,这些招式全部是师父再三告诫不能使用的招数,因为这全部都是同归于尽的招数,除非到了绝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89 章 境,否则绝不许使用的招数。 第二十七章金风剑客 以彭如尘的武功,要击败杜雨并不是难事,即便是击败她而又不伤她也不难。不过,杜雨一出手就招招都是同归于尽的杀招,想全身而退也是十分不易,若是再想毫发无伤的击败她,那几乎就是没有可能的事了。 赵雨淅一看见杜雨上来就拼命,不由得心头大急,心里面突然被什么东西死死的揪住了。这种感觉除了替五师姐担心,显然还有其他的因素,她不停的问自己:“难道这人说的竟然是真的?难道竟然是真的?五师姐,你已经知道事实,是吗?” 彭如尘答应过郑诗络上桐柏山来不会妄杀一人,而且,他也不想在没有见到李观雨之前就消耗自己的功力,所以,杜雨要和他拼命,他却没打算和她真打。只能凭借轻功身法不住的避让,乍一看,他给杜雨的见逼得极为狼狈,好几次他都忍不住想还施杀手,可他都忍住了。他突然有点好奇,这姑娘明知道师父有这种不lún之癖,为什么还要抵死维护她?而且,看得出,她有寻死的意图。 两人雨骤风急的打了五十来招,杜雨的攻势丝毫不减,甚至更为锋锐,几近一种疯狂,逼得彭如尘纵使想避让,都没有多少避让的空间了。 赵雨淅眼看着杜雨使出了最后的杀招“绝命葬花十三式”,不由得叫道:“师姐不要啊!”喊出声来,眼泪也跟着夺眶而出,“绝命葬花十三式”是致命绝招,不管最终能不能伤敌,都必然自毁经脉,盖因桐柏剑派都是女弟子,若是遇到万分险恶之时,宁可自断经脉,也不能落入敌手。 彭如尘大呼不妙,这已不是他想不想伤人的问题,杜雨的剑招不过使了七招,他就挂了五处彩,若等她把招数使完,估计自己不死也得重伤。可是,这时候再想出手还击,已经来不及了。心中正一片绝望,没想到连李观雨的面都还没有见到,就要死在她的徒弟手上,却突然感到被人推了一把,一个身影挡在了他面前。 当然,此处已别无他人,能够挡得下杜雨这一招的,只有郑诗络。郑诗络几乎就在推开彭如尘的同时,两掌一合,夹住了杜雨的剑,杜雨看见是他,剑就没有再往前递进去,她凄然一笑,手一松便仰头倒下去。赵雨淅只觉得脚有些软,也跟着跪倒了下来,看着杜雨嘴角溢出暗黑的血丝,只觉得脑中一片空白。 站在远处的人看着不对,赶紧都走了过来。梅姿先捏了下杜雨的手腕,又看了看她的面色,皱眉道:“这姑娘怎么这么想不开?” 水行舟抢上一步,搂起了杜雨,眼中充满怒火的看着郑诗络等人,喝道:“郑当家的,这是怎么回事?!” 梅姿道:“你不用瞪眼睛,这姑娘是自断经脉死的,一个人自己要死,别人根本就拦不住。” 郑诗络摇了摇头,看看彭如尘,摆手示意他不可再说。杜雨既然寻死,自然有她说不出来的苦楚,若要追问下去,只怕她是死不瞑目的。 赵雨淅跪坐在那里,只觉得心里乱糟糟的,旁边的人说些什么,她一句话都没听到。关若飞便只有紧紧地搂住她,不住的说些话来宽慰她。 杜雨眼看着就剩下一口气了,她看了看郑诗络,似乎对他保持缄默感到欣慰,轻轻的说了声谢谢。回过头看了看搂住她的水行舟,回光返照的笑了笑,伸手摸了一下他的脸,道:“来世,我嫁给你。”清清楚楚的说完这句话,便含笑而去。她究竟是为什么死的,或许,只有她本人才知道了。很多东西,不可问,也不可说。水行舟无言的搂紧了她,就像搂着自己的前生后世。面对接二连三的死别,他似乎也没有那么多的悲痛了,只是觉得所有的一切都有些陌生,这个江湖,也许,他从来就没有弄明白过。随即又觉得这一切都很熟悉,江湖,不就是这样的吗?很多东西,如果你一定要弄明白,结局也许就是像杜雨这样吧。 “走。”郑诗络看了看yīn晦的天空,道:“上桐柏山。” 雨虽然停了,可是镇外的那条河河水依然在暴涨中,水面宽足五丈有余,除非有翅膀,否则是绝对过去不去的。哪怕是有苏浣纱这般的绝顶轻功也不行。可是,郑诗络并不想等到大水退去之后,和那些江湖人士一同过去。这河虽宽,可是,如果有“翔龙”号那样的大船,只需往那儿一横,直接就可以当桥走过去了。唉,突然间又想起了李桐来。他一甩头,道:“咱们到上游去看看。” 沿着河水逆流而上,走出十多里,河岸由松软的沙地变成了陡峭的山石,河道也显然窄了许多,不过,要想从河面飞跃而过,依然是不可能的事。 此时接近中午,大家便坐下来休息,这时大家才觉得饿了。梅姿身上还剩得有一些干粮,不过,哪里会够这么多人吃的。郑诗络扫了一眼身边的人,苏浣纱比过去更加干练精明,关若飞长高了不少,赵雨淅脸带悲戚却脱了不少稚气,申云龙笑得有些无所事事,彭如尘默然沉思,梅姿有点无聊的玩弄着自己的手指,水行舟没有答应加入他们,却也跟了他一道来,他身边还有硕果仅存的一个丫鬟揉风,不管他答没答应,郑诗络都把他当作自己的一个兄弟了。 就在郑诗络准备叫关若飞小夫妻去找点吃的东西的时候,远处突然传来了一声响笛的尖啸,天空中一道红色的光芒一闪而过。 赵雨淅呼的一下站起来道:“是大师姐,离这大约有三里地!在上游!表哥,我们快!” 郑诗络点点头道:“好,你们快去,我们随后就来。”说话时,他却把眼神转向了来时的方向,他们的来路,已经淹没在一片杂树和乱石当中。 关若飞夫妻沿着河流飞奔而去,全不管赶上三里路,会不会还是无法过河。尤其是赵雨淅,路边的荆棘挂烂了她一向最珍惜的衣裳也毫不在意。六师姐司雨涟和五师姐杜雨都是她眼睁睁的看着死去的,她实在不愿再看到有哪个姐妹死掉了。想起小时候大家一起练功挨骂的那些时光,分明就在昨天的样子,怎么转眼就是生离死别呢?她觉得自己的心痛得快要透不过气来,这是她太脆弱,还是江湖太残酷? “云龙,一妹,梅姿,还有水公子,你们几个人跟上去接应他们。”郑诗络没有说为什么不让他们和关若飞夫妻俩一道走,也没有说自己和彭如尘又为什么不和他们一道走。他们自然也都没问,都知道他这样安排必定有他的道理。彭如尘和他留了下来,依然是抱着手,一脸的冷漠。水行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听他的,只是在跟着苏浣纱他们一走的同时,心道,这下完蛋了,这是上了贼船了。 随后而来的是一阵马蹄声,转眼一片黑云就到了他们的面前,黑衣黑马,正是长风帮的人。奔到郑诗络和彭如尘身前,停了下来,一共二十三骑。当中的一人胸前是个金线绣的“风”字。 彭如尘笑道:“当家的,中间那三个jiāo给你,其他的我兜了。” 郑诗络也一笑,道:“好兄弟,真讲义气。” 长风帮领头的那人打马上前几步,大量了一下郑诗络和彭如尘,问道:“你们谁是红叶江湖的当家?” 彭如尘道:“你一看就该知道我不是,瞧你的样,是长风帮的什么金风剑客吧?当家的,要不要我给你说一下。长风帮遍布江北各地,除了各分坛坛主算得上二流高手外,其余的不足一提。然后就是他们总舵的金风,银漠,铜沙三级剑客了。金风剑客号称一流,长风帮至今不过三人而已。眼前这一位长身瘦骨,想必就是人称断魂秀才的裴少游裴大侠了。”说着看了看那金风剑客,道:“不知道我说得对不对?” 那金风剑客道:“差不多吧。阁下是……”其实这有些没有面子,人家一眼就说出他的身份了,他却完全不知道对方是谁。当然了,也可以理解,毕竟大人物和小人物的立场是不一样的。而且他似乎也不大有兴趣知道彭如尘是谁,只是看着郑诗络道:“你就是那个什么红叶江湖的当家?” 第二十八章拜师 这金风剑客裴少游的话可以说是无礼之至,不过,郑诗络并没有生气,他只是伸出了两个指头,微笑着,很温和的道:“我现在给你两个选择,第一,加入我门下,做一个普通的兄弟,第二,永远从这个江湖中消失。” 裴少游愣了一下,仰天大笑道:“你知道自己是在跟什么人说话吗?”金风剑客在长风帮的地位极高,即使是帮主铁马,对他们也颇有几分尊崇,放眼江湖,何曾有人这么不把他们放在眼里的?金风剑客和长风帮的那些堂主舵主又有一个巨大的区别,堂主舵主们除了要练武功之外,还有应对各种明抢暗箭,久而久之,都学会了喜怒不形于色,绝不会轻易被人激怒的。金风剑客身居高位,一般不会处理帮中事务,帮主也不会真正放心的把帮中的要务jiāo给他们,他们武功虽然极高,但是听惯了阿谀奉承,也就越发的目中无人。这样的人,一旦被人轻视,自然也是最容易暴怒的。 郑诗络依旧和颜悦色的,道:“我知道你是什么人才跟你说这样的话,换一个人,我还未必看得上。要知道,我红叶江湖中都是肝胆相照的好兄弟,像你这么狂妄无知之辈,我还得花点心思调教呢。” 裴少游眼中shè出两道精光,强忍着怒火笑道:“江湖上的狂人不少,你也算得上最狂的了!” 郑诗络道:“是吗?可我的兄弟们还常抱怨我太过书生气了,蒙你美言,我待会就跟他们说一说。” 裴少游怒笑道:“好!只要你赢得了我手中的冷心剑,我便拜入你门下,做小斯也好,做车夫也好,任你安排!” 郑诗络笑了一下,眼里闪过一抹狡诘的光芒,他故意激怒裴少游,要的就是这一句话,便道:“好,这可是你说的。” 裴少游重重的哼了一声,突然冲马背上一跃而起,人在空中,手中就抽出了一把冰蓝色的四尺长剑,剑光化成无数点寒星,暴风骤雨般的激shè向郑诗络。不过,裴少游的剑法虽然十分精妙,在郑诗络看来,里面华而不实的东西实在也不少。要知道单以剑法而论,他完全可以算得上当今江湖上第一流的人物了。他手中无剑,自然不会硬接,反正比轻功比身法,除去在这上面他实际的师父苏浣纱,江湖上也很少有人能及得上他。 裴少游对自己第一招的落空一点也不感到意外,他再怎么目中无人,也不会无知到会以为对方连他一招都接不下。不过,以他看来,郑诗络避让得并不算高明,暗自里冷笑了一声,冷心剑又化成无数波光,水纹一样的弥漫开来。同刚才的疾风骤雨相比,这一下他的剑势又突然变得温文尔雅起来。两种既然不同的剑势,要在一招之内转换,那是非常困难的事情,放眼江湖,只怕也没有几个人能做到。而这也是他最引以为荣的地方。 郑诗络摇了摇头,叹道:“我高估了你。”他以指为剑,从裴少游的剑芒中逆流而上,指力直取右腕,这正是裴少游练剑时始终无法克服的一个漏洞,他的剑过长,一旦被人逼进身前,怎么都来不及回手自救。只不过他出道以来,与人jiāo手无数次,却从来没有被人察觉过这一罩门。如此,他虽然一直在苦练,希望能补住这个漏洞,却也一直心怀侥幸,万不料郑诗络仅仅两招,就发现了他这致命的漏洞,而且身法太快,眨眼就欺到身前,就是想躲都躲不及。 更不料,眼看就失手被擒,郑诗络却突然撤了回去,道:“你没看我手中什么也没有吗?你要是不去管自己会不会被制,只管拿剑向刺我,难道我还不躲开的?” 裴少游一愣,简直悔不堪言,只觉得对方两招就找到自己剑法的死结,心里被一种强烈的惊骇笼罩住了,怎么都没去想对方其实手无寸铁的事实。 郑诗络道:“我知道你心中不服,再来吧。” 裴少游看了看他,道:“你没有剑?” 郑诗络苦笑道:“是啊,穷得很,连把剑也买不起。” 裴少游转头道:“花兄,把你的剑借郑当家的一用,我再和他打过。”他身后那银漠剑客翻身下马,解下自己腰间的长剑,双手递到了郑诗络的面前。大家都是练剑的人,看到郑诗络两招之内就可取胜他一向敬若神明的裴少游,心中除了无限的震撼,就剩下一片佩服了。同时,他又觉得这么就结束了也太可惜,听到他们说还要再比过,不由十分高兴,知道自己再怎么练都进不了一流境界了,但是能欣赏一流高手比试,那也是相当过瘾的。 郑诗络也很客气的双手接过了剑,拔出来一看,笑道:“你们长风帮还真有钱啊,随便拿一把剑出来,都算得上极品。眼红,眼红。” 裴少游不理会他的话,抱拳道:“郑当家的,请。”他此时已经完全收了轻视之心,凝神聚气,俨然已经把郑诗络当作自己一生中最重要的对手。 郑诗络爽朗一笑道:“好!”手腕一抖,寒稀剑法如清风流云,翩然蝶舞。 裴少游刚才输在过于狂妄,并不是他的剑法真的那么不济。事实上,他很清楚裴少游的剑法还真的算得上一流。裴少游刚才输就输在轻视上面,他自然不能犯这样的错误。两人这一jiāo手,才是真正对上了。裴少游丢掉那些华而不实的虚招,以守为主,七招守势里面带三招攻势,守得绵密,攻得谨慎。只见两人身形jiāo错,剑光如织,看得旁边的人不禁都有些目瞪口呆。 不过,相比刚才的目中无人而言,裴少游现在又过于谨慎了些,显得有些畏首畏尾,好几次其实机会都不错,就是不敢放手去攻。郑诗络始终面带微笑,寒稀剑法除了原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90 章 来就有的疏淡超逸之外,又舞出了几分轻快明亮,突然间,他发现这里面竟也有几分季氤氲的九天剑法的魂魄。于是他便又笑得萧索离寒了一些,也只是一瞬,整套剑法用了八成攻势,两成守势,进退有度,快慢相适。寒稀剑法不过二十一招,二十一招之后便倒行逆施,如此来回,打到五十来招的时候,裴少游突然停住,弃了剑,道:“不用打了,我认输了。郑当家的,你这剑法实在是神来之笔,我今生不做超越之想。” 郑诗络笑了笑,道:“认输了?” 裴少游点头道:“认输了。不过,我不打算做你的属下。” 言而无信是武林中的大忌,即便长风帮的那些人,看着裴少游时眼神都有些异样。 郑诗络笑了笑,他知道裴少游并不是这样的人,却不料裴少游竟然双膝一跪,道:“恳请郑公子收我为徒,裴某今日方知何谓剑之极境,若能拜公子为师,此生无憾矣!。” 郑诗络笑道:“裴大侠,这玩笑开大了吧,我猜你怎么也比我大啊。” 裴少游揭去脸上黑纱,看起来眉目清秀,也不过二十多岁的样子,道:“能者为师,还请公子恩准。” 收徒弟?郑诗络想,这个玩笑真的开大了。可是,裴少游还跪在那里,眼中充满了一种敬佩和真诚,而且,很明显还有一种他不答应就长跪不起的架势。他笑了笑,道:“你的剑法比我差不了多少,何须如此呢?” 裴少游道:“非也,境界之差,何止万里,公子就请收我为徒吧!” 郑诗络想了想,爽快的笑道:“行,我就答应了你。不过,我刚才这套剑法不会传你。” 裴少游大喜,恭恭敬敬的磕了三个头道:“师父在上,请受弟子一拜。师父刚才的剑法不须传我,就是传我,我也只能学其形而不能得其神,那岂不亵渎了她?” 郑诗络道:“你起来吧。你我名为师徒,其实应该是互相指教,相互切磋。”他转头看了看其余的长风帮帮众,那些人失去了头领,都显得有些茫然。 裴少游起身道:“你们都回去吧,把今日之事如实禀告,相信铁帮主也不会为难你们。” 那些人想了想,似乎觉得也只能如此,便都打马回程。只剩下先前借剑给郑诗络的那人,道:“在下愚资驽钝,不敢求拜公子为师,但请公子收为手下,鞍前马后,万死不辞。” 郑诗络看了看裴少游,道:“你决定吧。” 裴少游笑道:“花兄,那你还是跟着我吧。我们本来就是兄弟。” 郑诗络看了看他们,又看了看一旁含笑而立的彭如尘,问道:“你一直在笑,想什么呢?” 彭如尘道:“我在想,这辈分的问题,还得好好的安排一下。” 裴少游道:“这有什么好安排的,只要是师父的同辈,便都是我的前辈,难道还不好意思么?” 郑诗络笑道:“这个,老实说,还真是有点不好意思。这样吧,我们做师徒是我们自己的事情,别的人,也都是你的兄弟,用不着称为长辈。尤其是那几位姑娘,你愿意,她们可还不愿意呢。” 裴少游想了想,觉得这样也挺好的。 原来准备好了一场惨烈的厮杀,没想到竟然以这样的局面结束,这当然是一件好事。郑诗络挥了挥手,便带着他们追赶苏浣纱等人而去。 第二十九章桐柏大弟子 郑诗络他们赶到的时候,苏浣纱等人正陷入苦战之中。关若飞小夫妻前面走了不远,他们就在路上遇到一伙来历不明的人,这些人也不说话,见人就砍,武功还十分了得。这伙人一共有二十三个,已经被申云龙和水行舟打倒了五个,苏浣纱和揉风的武功平平,梅姿基本上就不会武功,若不是要照顾着她们,申云龙和水行舟要打要撤势必都很从容。所以,看到郑诗络他们出现的时候,他俩真是喜出望外了。 “当家的,你故意的吧?”申云龙手上忙得不亦乐乎,嘴里叫道:“还在看!我说什么也算你手下吧,你就看着好玩?我要是完蛋了,你不是就少一个人使唤了吗?” 郑诗络笑了笑道:“云龙兄,你话还真多啊。”这时他不用那么快就出手了,既然新收了一个徒弟,徒弟又带着一个小弟,怎么也该让他们先表现一下吧。彭如尘倒是还抱着手,他是抱定了主意留着力气和李观雨死拼一场,轻易是不会出手的。 冷眼旁观有冷眼旁观的好处,裴少游和花克庄(先前那银漠剑客)加入战团之后,苏浣纱和梅姿、揉风三个女子就得以脱身出来。苏浣纱也不去问裴少游和花克庄是怎么回事了,只是问:“大哥,这些是什么人,看出门道了吗?” 郑诗络点点头道:“不是很确定,不过也八九不离十。你没发现吗?他们的目标其实只有一个人。” “噢。”苏浣纱闻言细心的观察了一下,道:“水公子不会是跟我们一道惹来的祸吧?” 郑诗络就笑:“有那么快吗?” 有了裴少游和花克庄加入之后,局面已经大有好转,人多的一方反而渐显吃力。当他们损失过半的时候,领头的一声唿哨,就准备撤了。 水行舟冷笑了一声,低喝道:“想走?哪那么容易?”郑诗络他们能看出这些人都是冲他来的,他又怎么不能?这些人的武功说不上是哪一门那一派的,单独来看都不是很强,但是互相间的配合十分紧密,穿着打扮一致,脸上也都蒙着一样的面具,这样的人,很显然是训练有素的杀手。什么人雇了杀手来杀他呢?而且一来就是二十三个,很明显要一举置他于死地,如果今天不是碰巧和郑诗络等人一道,单凭他和揉风两个人,那是必死无疑。只见他的水流剑挽起六道剑花,向那领头之人激shè而去。 “好剑法!”旁边的裴少游高声赞道:“江南公子的水流剑法果然名不虚传!”这人痴迷剑法,见到如此漂亮的剑招,赞叹是免不了的。同时又在想,若是我这一招该如何应对?不可退,退则让流水自然倾泻,越发顺手,亦不可进,进则逆流,若无十足把握,逆流不死即伤,得好好想想。一个人便在那里思索起来。 水行舟没空理他的称赞,剑光如流水,完全将那领头人笼罩其中。那人也没打算逃,挥舞着一把大刀拼死抵抗,虽然不过挡了三招,他的手脚筋脉就全被水行舟挑断,可是三招已经够掩护他的同伴逃脱了。不等水行舟发问,他就嘿嘿一笑道:“你别费心了,问不出什么来的,你也不是不知道干我们这一行的规矩。”说完,嘴角便溢出了乌黑的血来。 梅姿在一旁道:“百龙涎,无救。”总的来说,在他们一行人里面,梅姿最算得上游手好闲的。只是看到有人服dú,出于一种职业本能就会去看一下。当她说出无救的时候,真希望有人多问一句当真无救?那她就该说,通常看来,那是确然无救的,但是……可惜的是,他们似乎都不关心这个问题。她自然也不会多事,她倒是有本事保住那人的xìng命,不过巨花功夫不说,即便救活了他,他也无法开口说话。有谁会让她为了证明她的医术来浪费时间? 水行舟看了她一眼,再看看先前被他们打伤的杀手,全都是一样的结果服dú自尽。他当然也知道,从这些人身上,是不可能问出什么结果的。 郑诗络道:“行舟兄,看来你惹的人还不简单呐。” 水行舟嘴角抽动了一下,什么也没说。 郑诗络自然也不会多问,他们在这里又耽搁了一下,不知道关若飞他们那边怎么样了。一挥手,众人便快步赶上前去,这一次,水行舟主仆二人却没有跟来,想来他现在是另有打算了。他们往前追出没有多远,就在岸边发现了一座铁索桥,铁索桥的桥板都已经被抽掉,铁链也被砍断了几根,只剩得两条铁链摇摇yù坠的吊在那里。不过,对他们来说,这已经足够了。就在桥的那一边,打斗声隐隐从前面的树林里传来。 一行人来到树林里,看到是一幅惨烈的景象地上已经躺满了尸体,其中大约有十余人是桐柏弟子,另外还有二十多人身份不明。此时关若飞小夫妻和桐柏剑派的大弟子夏雨潇以及剩下的两名弟子,五个人死战近三十个敌人。 郑诗络吩咐彭如尘照料梅姿,自己带着余人加入了战团。就在他们加入之时,又有一个桐柏弟子倒地身亡。杀死她的,是一个拿着一杆长柄镰刀的竹竿般的中年男人。郑诗络他们在打斗中稍一观察,就发现这些人来自不同的门派,其中比较好认的,是赤鳞洞、碧霄宫的人,这算得上当今武林中邪派里面位于前列的门派了。还有一些看来属于单干的类型,不过,都是兵器奇特,武功怪异之辈,也就是所谓的旁门左道之徒了。 郑诗络一掌击伤一个碧霄宫的门人,喝道:“红叶江湖郑诗络在此!在下不愿多伤人命,看得起在下的朋友就请退下!”他的声音不大,却震得众人耳鼓隐隐生痛。这些人多多少少也听说过一些红叶江湖的事,知道他们和九鼎门长风帮这名门正派的两大门派都有过节,虽然不见得是他们的同道中人,但是一个新出来的小门派一开始就敢和四大门派对着干,还是让他们佩服的。当下便有人收了兵器,口中喊道久仰佩服之类的话,退到了一边。最后只剩下碧霄宫的人,不过七八个,形势已经大为逆转,也只得停手退开。 郑诗络道:“郑某不知道各位到桐柏山来意yù何为,不过此间之事已由我红叶江湖揽下,无论正邪两道,与我为敌者,一律杀无赦!”类似于这种张狂到家的话,换在别的时候,郑诗络是怎么也不会说的。不过眼下情况紧急,哪怕张狂些,也得先把这些人镇住了才行。不然他们打退了这一伙人,势必有还有别的人来纠缠。这伙人中,碧霄宫的人显然是最不买账的。郑诗络也不再多说,身形突然移动,众人才觉得眼前人影一闪,碧霄宫的人或手或腿,全部被打折了骨头,只是一眨眼的功夫!好在郑诗络始终不愿随便杀人,不然他们又怎么会有命在?众人见他的武功十分霸道,自然也就不敢多说些什么,赶紧收拾了兵器退走。 苏浣纱默默的看着郑诗络,觉得他和过去相比,有了不少的变化,他已经越来越像一个号令天下的霸者了。她听到关若飞在拍手叫好,应该说,他们都希望大哥身上具备这种气质的,只是,不知为什么,她却不是很高兴。大哥有这样的变化,红叶江湖才可能有号令天下的那一天,可是,这样的变化,却让她觉得大哥离她远了一些。原来的那种亲近感在慢慢的减少,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敬畏。她知道,这是一种必然,不正是他们一直要大哥去往那条霸者的道路走的吗?她心里叹了一口气,总也高兴不起来。 这时候,赵雨淅紧紧的搂着大师姐夏雨潇,好像怕自己一松手,大师姐就会像五师姐那般离她而去似的。夏雨潇则抚摸着这个最小的妹妹的头发。赵雨淅的发髻因为接二连三的打斗,早就散开了,她又恢复了那个小姑娘的样子,甚至好像回到了更小的时候,小时候她总喜欢赖着大师姐或者二师姐,要人家讲故事,唱歌哄她睡觉,尤其是在被师父责罚以后,没有大师姐二师姐在身边,她根本就睡不着。往事历历在目,眼前的景象却是这么的触目惊心。那些死难的姐妹,大多也是和她一起长大的,虽然不是师父的亲传弟子,可也是她的姐妹啊,就都变成了冰冷的尸体? “七师妹,你去了哪?这么久才回来?有传闻说六师妹已经遇害了,还说你背叛了师门,是真的吗?”夏雨潇爱怜的搂着这个小妹妹,其实传言还说六师妹司雨涟是被赵雨淅勾结外人害死的,可是她不相信,她很清楚自己的妹妹是什么样的人。当然,她也看得出赵雨淅身体上的变化,未经师父允许而擅自婚嫁就算背叛师门,这一条她是逃不掉的。 赵雨淅身体有些发抖,似乎心里也很害怕,小声道:“六师姐是被九鼎门的人和倭寇害死的。我……大师姐,你知道,我自小就和表哥定了亲的,我又遇到他了,而且,我们同生死,共患难,我们成亲,是二师姐做的主婚人。” “二师妹?”夏雨潇脸上浮现了一个笑容,问道:“她还好吗?” 赵雨淅感到了大师姐语调中的温暖,心情无由的好了很多,道:“她很好,就快做娘亲了,本来,她是要和我一道回来的。师父病重,我们怎么都要回来看看。” “师父病重?”夏雨潇奇道:“谁说师父病重的?” 赵雨淅愣了一下,从夏雨潇的怀里退了出来,看到的是大师姐一脸的惊奇,道:“五师姐说的呀,她说师父病重,已经到了弥留之际,想见我和二师姐最后的一面。” “说什么呀!”夏雨潇气道:“师父好好的,前些天还新创了一套剑法呢,哪来的什么病!等等,五师妹不会无缘无故的说这种话,一定是那死丫头使的坏!” 赵雨淅从最初的震惊里面恢复过来,想了想,道:“你是说,四师姐?” 夏雨潇咬牙道:“不是她还会有谁?她现在极得师父的宠爱,颐指气使,完全当自己是桐柏剑派的掌门了。她为什么要匡你们回来?哼!是了,她要做掌门,当然要除掉两个所谓的叛徒来立威!也不知道师父是被什么迷住了眼睛,别人的话完全听不进去了。沐雨寒啊沐雨寒,都是一起长大的姐妹,你竟如此狠心!只可惜现在桐柏剑派正面临着一场前所未有的浩劫,你就算登上了掌门之位,到时候还有没有桐柏剑派,都很难说了!” 第三十章相煎何太急 夏雨潇说得不错,桐柏剑派现在正处在一个生死存亡的危急关头。前些日子,江湖上不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91 章 知道是什么人放出消息,道是天教重宝增长无量就在桐柏山绝顶之上。一时间,江湖上的旁门左道之人蜂拥纷沓而至,有的和桐柏剑派本来有仇,自然不会错过这样报仇的大好时机,没愁的为了宝物,也不在乎桐柏剑派的声名正值鼎盛之时。近半月来,桐柏剑派每日都须应对各种明qiāng暗箭,每日也都要折损一些弟子,眼见敌人不但没有丝毫的退却,反而越来越多,初时还是三五成群的小打小闹,继而拉帮结伙,竟呈大举进攻之势。不只是旁门左道,不少本来是她们盟友的所谓名门正派,也乔装打扮,趁火打劫。桐柏剑派依仗地利人和,一直勉力支撑,但是再这么打下去,她们也绝难逃脱灭门厄运。 见到赵雨淅等人之后,夏雨潇把他们安排在桐柏山后山的半山亭里,自己则带着这一战中仅存的一名弟子直入本派的中枢寒秋阁。这是掌门会见各弟子,安排门派事务的地方。 寒秋阁的两名守门弟子见大师姐夏雨潇带着十二名弟子出去,只剩她们两人回来,都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低下头,神色一片黯然。 夏雨潇这时候没功夫去宽慰她们,正准备到寒秋阁里找沐雨寒,却看见寒秋阁门前的演武场上绑着三个弟子,其中一个还是掌门李观雨的同辈,她们的师叔冯婉云。三人脸上身上都是鞭打的痕迹,前面三个身穿青衣的沐雨寒亲信弟子手中拿着长鞭,正在往她们身上招呼。 夏雨潇大怒,喝道:“住手!你们是干什么?!” 毕竟是大师姐,她一声怒喝,那三个弟子便情不自禁的放下了鞭子,互相看着,其中一人站出来道:“回大师姐,这三个人抗敌不力,我等奉命以门规处罚。” “奉命?”夏雨潇杏眼圆睁,道:“奉谁的命?” 那弟子道:“奉四师姐的命。” 夏雨潇怒道:“笑话!桐柏剑派什么时候轮到她来发号施令了?!”其实近半年来,掌门不问门派之事,大小事务都是由沐雨寒来安排的,这样算是众人默认了的事实。不过,默认归默认,沐雨寒发号施令,毕竟还不是什么名正言顺的事情。夏雨潇是掌门的大弟子,平日里也颇有威望,她一发怒,那三名弟子便都低下头不说话了。 “大师姐怎么这么大的火气?”随着一声轻笑,沐雨寒若无其事的从寒秋阁里面走了出来,依旧是一身青衫,看起来容貌清丽婉媚,带着那看起来很是真诚的笑,颇能令人心动。 夏雨潇指着被绑在木桩上的师叔冯婉云和两名弟子,强压着火气道:“沐雨寒,你什么意思?” 沐雨寒顺着手指看了一眼,道:“大师姐息怒。按本门的规矩,抗敌不力的弟子,轻则鞭苔,重则废其武功。这几个人贪生怕死,迎敌时丢下姐妹自己逃回来。我不处罚她们,怎么叫别的姐妹心服?” 夏雨潇怒极反笑,道:“沐雨寒,你好威风啊?你连师叔都敢打了。谁给你这样的权力?你真当自己是掌门了?” 沐雨寒咬了咬嘴唇,似乎很委屈的样子,道:“大师姐,连你也这样看我。难道我真那么想做掌门么?是师父要我代行掌门之职,处理门中事务的。大师姐,我……你以为我心里就好受吗?”说到这里,她眼睛都红了,即使是再铁石心肠的人,都不会毫无所动吧。 可是夏雨潇实在太了解这个师妹了,此时她实在没有心情理会她的惺惺作态,只是挥了挥手道:“我不跟你说,快把冯师叔和两位师妹放了。” 沐雨寒摇了摇头,高深莫测的笑了笑,道:“不行啊大师姐,此时正当我桐柏剑派多事之秋,号令不尊,怎么统率大家度过难关?” 夏雨潇心里真有些发急,微微的跺了跺脚,道:“你也知道是多事之秋,就不要做这样让人看着寒心的事。” 沐雨寒还是摇头,很坚定的道:“不行。”她的眼神甚至滑过了一丝嘲弄大师姐怎么了?现在是我说了算。 夏雨潇看着她,点头道:“你不放是吧?我放!”说着,走过去就要解开绳子,却见到四下里走来二十名弟子,明晃晃的剑锋都指着她。 沐雨寒笑着摇了摇头,道:“大师姐,不要让我为难。” 夏雨潇愣住了,她没想到沐雨寒竟然会这么做,旋即又觉得没什么不可能,她不是连师叔都绑了吗?便冷冷一笑道:“沐雨寒,你真行啊!好,你不放人,我去找师父!”说着,转头往师父住的观雨斋走去,却不料去路还是被那些执剑的弟子拦住了。 沐雨寒道:“大师姐,师父现在在落木蜂闭关,已经jiāo待小妹代行掌门职责,统领门中事务。你就不要去打扰师父的清修了。” “师父这个时候闭关?”夏雨潇顾不上对沐雨寒的所作所为生气了,发急道:“师父怎么能在这个时候关闭,这都什么时候了!” 沐雨寒道:“大师姐莫急,师父修炼真寒玄yīn神功已经到了最高境界,只要闭关七天,真寒玄yīn神功突破最后的瓶颈,师父就天下无敌了。到时候,这些找上门来的妖魔鬼怪,正好一网打尽。” 夏雨潇一笑,道:“你醒醒吧,七天?你以为我们还能坚持那么久?”七天后师父是不是真的天下无敌很难说,但是七天之内,桐柏剑派就有可能变成一堆废墟。 这时,一名弟子从外面走来,在沐雨寒身边耳语了几句。沐雨寒点点头,看着夏雨潇,脸上浮现一抹奇怪的笑容,道:“大师姐,听说你已经抓到叛徒赵雨淅,怎么不把她带到这里来,这可是你的一件大功啊。” 夏雨潇顿时明白赵雨淅他们的藏身之处已经被发现了,不过,她本来也没认真安排他们躲藏,道:“什么叛徒,那是七师妹。他们此来,是为了帮助我们的。而且,如果不是他们及时出手相助,我也已经战死在山脚下了。” “帮助我们?”沐雨寒冷冷一笑道:“赵雨淅背叛师门的罪可不是你一句话就可以带过的。她带着她的野男人回来,会帮助我们?你忘了,师父严令不许男子进山,你可以啊,连师父的话也不管了。大师姐,八成你也看中了他们中的人吧。” 夏雨潇气得脸色铁青,浑身都在颤抖,怒道:“沐雨寒,你真无耻!” 沐雨寒不为所动,道:“我无耻?我只是为了维护师门的纯净而已。到不知道是谁无耻呢!来人哪!给我把这个包庇叛徒,勾结外敌的内jiān拿下了!” 她话音一落,那二十名弟子手中的长剑刷刷作响,把夏雨潇围在了核心。夏雨潇仰天一叹,道:“师父,您在哪?怎么不出来看看,桐柏剑派就要灭了!” 沐雨寒喝道:“胡言乱语!给我拿下了!” 夏雨潇冷笑一声,看着围在她身边的这些弟子,道:“我不想杀自己的姐妹,你们最好退下!” 沐雨寒的一个亲信道:“夏雨潇,你这叛徒,难道你胆敢在师尊眼下动手拒捕不成?” 夏雨潇缓缓的拔出腰间的炎云剑,一字一顿的道:“我再说一遍,我不想杀自己的姐妹,你们最好退下。”就在她说话之时,二十来个平时跟随她的红衣弟子冲了过来,纷纷长剑出鞘,喝道:“你们竟敢对大师姐无礼,反了不成!” 与此同时,上百名身着青衣、蓝衣、黄衣和橙衣的弟子涌了过来,又把红衣弟子都围在了中心。她们分别属于沐雨寒、杜雨、司雨涟和秋雨岚的亲信,杜雨司雨涟已死,她们自然只能跟随大队,秋雨岚的人背着叛徒亲信的yīn影,也不敢站在夏雨潇那一边。赵雨淅因为最是年幼,直到离山之时,也还没有自己的一股力量。三弟子陈雨清和她的一众绿衣弟子,以及她们一些师叔所属的弟子也涌进了演武场,不过,她们则远远的站在了一边观望。 沐雨寒看着夏雨潇和她的亲随,冷笑道:“怎么,你们想公然叛乱么?” 夏雨潇这边虽然人少,却全然毫无惧色,一个弟子道:“沐雨寒,自来掌门之位,都由大弟子继承,你算什么东西?你口口声声说奉师尊之命执掌本门,统领全局,可是,大伙谁也没有听到师尊亲口说过。要说叛乱,只怕是你这欺世盗名之辈!”那弟子早就看不惯沐雨寒和她那一伙人的飞扬跋扈了的,她说的话,也算一语道中要害。 远处那些观望的弟子有人道:“是呀,师父也没说过让她代任掌门呀,这里面恐怕有些名堂。” 夏雨潇这边的弟子得到声援,又一个人道:“咱们要见师尊!若是师尊亲口承认由沐雨寒代人掌门,我们无话可说,听凭发落就是。若是师尊没有说过这样的话,那么,谁是叛贼,大伙可要好好斟酌一番了!” 沐雨寒面对众人怀疑的目光,不慌不忙的说道:“师父现在正在落木蜂闭关,七天之内,什么人也不会见。你们不相信我,可是相比你们不会不认识这是什么。”说着,她从怀里拿出了一块令牌,道:“见此令牌,如见掌门。师父命我暂代掌门之职,有凭有据,你们有什么好说的?”那块令牌桐柏弟子都见过,也知道绝难作假,一时间便都沉默了。 沐雨寒道:“今日之事,只诛首恶,拿下叛徒夏雨潇,其余弟子只要弃械投诚,还是我们的好姐妹!” 夏雨潇仰头看了看天空,含泪笑道:“沐雨寒,你很好,很好!就按你说的,杀我一个人,放过我的姐妹。” “不!”夏雨潇身后一名红衣弟子道:“大师姐,我们不要受她们的闲气。我们与你同生共死!” 其余的红衣弟子皆道:“对,大师姐,我们心里只认你,别的人,我们看不惯,也不想看。有人要对你不利,先问问我们的剑答不答应!” “行了!”夏雨潇喝道:“大敌当前,你们想自相残杀吗?大家都是桐柏剑派的姐妹,不需要做那种亲者痛仇者快的事情。你们退下吧。” “大师姐!”那些弟子齐喊一声,眼泪都不禁滚落下来。 第三十一章乘风去不归 沐雨寒看着夏雨潇,脸上是一种竭力掩饰的得意,因为太刻意去掩饰,看起来反而更明显。她喊了一声大师姐,看起来很沉痛的道:“大家姐妹一场,我怎么忍心伤你?可是,毕竟门有门规,我也是迫不得已,你不要怪我。” “我怪你做什么?”夏雨潇轻蔑的一笑,道:“你值得么?沐雨寒,你处心积虑很久,就是为了这一天吧?你想做掌门,其实说起来也不算什么错,既然师父现在这么信任你,你就好好做吧。桐柏剑派眼下正面临一场空前浩劫,希望你能带领姐妹们化险为夷。我不想死在姐妹们面前,你叫大家都散了吧。” 沐雨寒看着她,没有下令。 夏雨潇笑道:“怎么,你害怕?” “我怕什么?”沐雨寒哼了一声,道:“早在两年前,我俩单打独斗,你就不是我对手了。不过,处决叛徒必须在众弟子之前,否则岂有惩戒之用?大师姐,你自裁吧。” 夏雨潇摇了摇头,叹道:“桐柏剑派完了,你连我都不敢面对,你有什么能力带领大家走出这场劫难?罢了!罢了!”说完话,眼中只剩一抹无边的绝望,桐柏剑派不是亡于外敌之手,而是亡于自己人手上,这就是,宿命吧。她们在山上山下布置了无数的机关陷阱,外敌要打到这核心地带,其实是很不容易的。但是以桐柏剑派现在的局面,要想众志成城的抗敌,是不大可能了。她看了看自己的炎云剑,手指从剑锋上抹过,被划破了,鲜血流过剑身,似乎就被吸了进去,这是一把好剑啊。夏雨潇微笑了一下,死在自己的剑下,也算是一个不错的归宿。她拿起剑来,终于往自己的脖子上抹了过去。 “大师姐!不要啊!”门口传来赵雨淅撕心裂肺的喊声,那一抹紫色的身影穿过人群扑向中间,没有人阻挡她,或许,这一刻,她们的心里也都在滴血吧。夏雨潇是为了避免同门相残,才毅然就死的。她们也无法再把剑尖对准自己的同门尽管,这是沐雨寒口中的“叛徒”。 赵雨淅终究是来晚了一步,她搂住大师姐的时候,那把沾满鲜血的炎云剑已经掉到了地上。她抓住那把剑,剑身上的血眼泪一般的滴落,大师姐是不喜欢流泪的。 “大师姐……”赵雨淅号啕大哭,她心里痛得快要使她昏厥,除了大哭她很不知道还能做什么,她哭得嗓子撕裂,哭得眼里渗出血水。对于她来说,大师姐不仅仅是姐姐,还是她从小就远离的母亲。她小的时候练功不用心,又老惹祸,大师姐虽然会责罚她,可是更会呵护她。 为什么呢?为什么和她一起长大,和她最亲近的这些姐妹接二连三的离她而去呢?难道是她做错了什么吗?是因为她没有得到师父的同意就和表哥成亲了吗?如果是这样,那就惩罚她好了,为什么要让她最敬爱的人一个接一个的死在她面前?如果这就是惩罚,那未免也太残忍了。 可是,还没有等她从悲痛中走出来,突然感到背上的穴道一窒,整个人就不能动了。 “叛徒赵雨淅,你胆子倒不小!”这同样是一个熟悉的声音,可这声音却在一瞬间把她打入了冰窟之中,令她从头冷到了脚底。她无法相信一样是一起长大,四师姐却能在这样的时候对她下手。她竟然下得了手!从背后,对一个伤心yù绝的人下手。 “你这是自投罗网,怨不得谁!”沐雨寒点了赵雨淅的穴道,自言自语一般的笑道:“除了依然在逃的秋雨岚,所有的叛徒都被我解决了,你们说,我不做掌门,又有谁能做掌门?”她最开始是微笑,继而轻笑,终于忍不住还是大笑了起来。其实,在她们七个师姐妹中,她一直都是师父最不喜欢的一个,论资质,以秋雨岚和赵雨淅是最佳,也最得师父的真传,论为人处世,大师姐一直都有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92 章 很好的口碑,论亲和力,五师妹和六师妹都很招人喜欢,就是没什么特点的三师姐陈雨清,也因为是老好人,在大家心目中的印象还是很不错。唯独她,从小就背负诸如小心眼、冷漠、心计极深等等恶名,师父不肯把最好的武功传给她,姐妹们对她也多有防范,她能做到今天这一步,付出了多少,别人是根本无法想象的。不过,最终她还是赢得了她想要的一切,不管上上下下这些弟子服不服气,她总是站在她们之上了。 可是,就在沐雨寒得意忘形之时,她突然感到眼前有一个红影突然闪过,下意识的,她就挥剑护住了自己。等她发现来人的目标是被她踩在地上的赵雨淅时,那人已经抱着赵雨淅逃到了门口。这么快的身法,这么高明的轻功,她是第二次见到,都是同一个人。 是苏浣纱。 看到赵雨淅被沐雨寒点了穴道的时候,关若飞心都凉了,差一点就莽莽撞撞的冲进去。好在郑诗络及时地拉住了他,然后才是苏浣纱使出生平最快的身法,趁沐雨寒还沉浸在得意忘形之中的时候,将赵雨淅救了出来。 “叛徒夏雨潇、赵雨淅勾结外敌,姐妹们,把他们全都拿下!”沐雨寒毕竟是沐雨寒,虽然对赵雨淅就在她眼前被救走这种事惊愕万分,但是她很快就恢复理智,指挥众弟子杀敌。 敌人只有几个,因为夏雨潇把他们带到了半山亭,赵雨淅又熟悉山上的道路,他们很轻松的就到达了整个桐柏剑派的中枢之地。几个人就那么大摇大摆的走进了寒秋阁前面的演武场,竟视数百桐柏弟子如无物一般。 郑诗络给赵雨淅解了穴道,她一下软倒在关若飞怀中,连哭的力气都没有了。 “姑娘,”郑诗络看着人群之中的沐雨寒,道:“好狠的心肠啊,这么做,不怕你的姐妹们寒心吗?”他说这话的时候,桐柏弟子已经有了一些变化,身穿红衣的那些弟子,守护着夏雨潇的尸体,正满怀仇恨的看着沐雨寒,那些原本观望的弟子,则站得更远了一些,似乎生怕自己也遭到和夏雨潇赵雨淅一样的下场。原来属于秋雨岚的那一派,则站到了红衣弟子的一边,属于司雨涟的一派,退出来加到了观望的人群里。最后围着沐雨寒的,就是她的亲信和杜雨的那一派人了。 当然,在数量上,她们还占据着绝对的优势。 沐雨寒看着郑诗络,怒气冲冲的道:“大胆狂徒,竟然擅闯桐柏剑派,给我拿下了。桐柏山的土地上不能留下这些臭男人的污秽之气!” 首先行动的还是她的亲信,她们也都知道,现在是沐雨寒立威的时候,稍有不慎,就可能前功尽弃。那些观望的,那些敌视的,都拿眼睛在看着她们呢。俗话说擒贼擒王,她们自然而然的就把第一个目标放在了郑诗络的身上。事实证明,这实在不是一个明智的选择。 桐柏剑派弟子众多,但是真正出类拔萃的,也就是掌门李观雨的七大弟子而已。可就是这七大弟子的武功相比郑诗络而言,实力上的差距也是十分巨大的。而她们在这个风云变幻险恶难测的江湖安身立命的最大资本,是她们的剑阵。剑阵中最出色的,无疑是当初一举消灭魑魅魍魉的七秀剑阵,可惜最顶尖的剑阵,此生只有一次出场的机会。而除了七大弟子之外的普通弟子,因为资质悟xìng的原因,自然是学不了那么精妙的剑阵,但是,她们自然也有适合自己的剑阵。二十八个人组成的二十八宿阵,可以算得上桐柏剑阵中威力最大的剑阵了,错就错在,她们最开始的时候觉得一出手就拿出压箱底的绝活来,似乎不太有面子。所以,最开始她们拿出来的,只是十二灵姝阵。 用十二灵姝阵对付一个敌人,这已经是桐柏剑派史无前例的事情了。剑光飞舞,十二个女子来回穿梭,看起来倒颇为壮观。 郑诗络手里拿的是夏雨潇那把炎云剑,刚才赵雨淅死死的抓住了那把剑,被苏浣纱救回来的时候,也把剑带了过来。炎云剑的剑身上,还残留着暗红的血色。郑诗络拿着这把剑,隐隐还能感觉到一颗不甘的心在跳动。能够为了众多的姐妹慷慨自刎,也算得上女中豪杰,不过,不甘心也是肯定的。 桐柏剑阵无论大小,都可以说攻防俱佳。郑诗络想也没想就丁丁当当的一阵快打,没有发现剑阵有什么明显的漏洞,也不去管她们的漏洞。但有所指,便一往无前。这显然并不是破阵的正道,但是,郑诗络自跟随在尘道长习武以来,就不见得走的是什么正道。因为不按常理出牌,结果往往都是出人意料的。郑诗络在剑阵中近似不讲道理的打法,很让久久练习进退配合的桐柏弟子不知所措,甚至有人忍不住埋愿他不该这么乱打,该进的时候不进,该退的时候不退,一点章法也不讲。不讲章法,竟也不拿自己的xìng命当回事么? 郑诗络哈哈大笑,打得更加兴起,索xìng连剑法也不讲究了,高兴怎么打就怎么打,无理到了霸道。虽然每一下,他似乎都会被剑阵所伤,但是每一下,他都刚好逼进一步,让身后的剑锋不多不少的差了那么一口气。一步之差,其实又何止千里万里呢?看得裴少游在一旁喃喃自语,道是又一番境界,对郑诗络也就更加佩服了。 感觉像打了很长时间,其实不过一转眼的工夫,就听到丁丁当当的一阵响声,桐柏弟子的剑大多被他打落在地,而她们都捂着手腕,手腕上鲜血直流。郑诗络或是用内力将她们的剑震脱手,或是用剑刺穿她们的手腕,却没有割断手筋,过些日子伤好了也就没事了。或许是拿的炎云剑的缘故吧,他也没想真的伤害她们。 十二个弟子受伤,沐雨寒的亲信弟子要想再结二十八宿阵已经来不及,而别的弟子,哪怕是与她们最亲近的杜雨的亲信弟子,也不肯在这个时候出来卖命。她们也确实被郑诗络震慑到了。 郑诗络看着手中的炎云剑叹了一口气,道:“姑娘,外地当前,同室cāo戈,你不觉得你这么做太过不明智吗?” 这时,山门处冒起一阵浓烟,也不知道是哪一路人马打来了。 第三十二章凋零桐柏 桐柏剑派前院传来了一阵激越的击板示警的声音,浓烟起处喊杀声也清晰可闻。留在寒秋阁外的众多弟子都把目光投到了沐雨寒的身上。 沐雨寒皱紧眉头,稍一思索,咬牙道:“先除内贼,再打外敌!众姐妹,先把这些叛徒党羽杀灭再说!”她属下弟子拔剑向前,却看到别的弟子仍旧站在观望,再一看站在她们前面的郑诗络负手而立,神情甚是轻松,也知道自己这区区十几个人,那是奈何他不得的。 而这时一名负伤的弟子冲进演武场来,进来却被眼前的景象搞得一片茫然,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找谁,只是捂着伤口,道:“dú龙教教主黎洛率二十一家邪道帮派前来攻山,本派弟子正在山门苦战。敌人太多太强,快禀报师尊!”她受伤甚重,全靠一口气支撑着冲到后院来报信,话说完了,那一口气一泄,人也就跟着倒地,眼看着是活不成了。 赵雨淅便站出来,声音嘶哑的道:“本派生死存亡之际,大家不要再做无益的内斗。三师姐,你可愿与小妹同往前山死战?”她没有本部亲随,这时候只能寄希望于一旁观望的三师姐陈雨清。 陈雨清还没有回答,夏雨潇那一派的弟子当先应道:“七师妹,我们与你同去杀敌!”她们一响应了,秋雨岚的那一派自然也跟着响应。 赵雨淅道:“好!众位师姐,小妹虽然无德无能,但是大敌当前,还请众位师姐暂听小妹的号令,大伙同心杀敌,不可各自为战!” 那一众弟子道:“是!我等谨遵七师妹号令!” 赵雨淅也不再管别的人,关若飞她也不必问,只是看了看郑诗络,郑诗络一笑,道:“别看了,你不止有姐妹,还有兄弟!”赵雨淅感激的笑了笑,这才看了关若飞一眼,眼神里柔情,爱意,决心,歉然,什么都有了,她把紫薇剑拔在手中,喝道:“大伙跟我走!”声音嘶哑得令关若飞好不心痛! 赵雨淅带走了两派弟子,加上郑诗络等人约摸六十人,其余的弟子犹豫片刻,便有人追了上去。最开始是一两个人,后来越来越多,那些不属于七大弟子派系的,以及几支由分堂的师叔统帅的弟子也都跟了去,到后来陈雨清带着她那一派人也跟着去了。司雨涟和杜雨两派没有核心的弟子最终也还是跟着去,留下来的,便只剩沐雨寒和她的一支铁杆心腹。 沐雨寒心中充满了怨dú,她知道自己现在不管去不去都没有什么好处,若是去,找眼前的形式,似乎也只能听从赵雨淅的号令,那她好不容易得到的威信权力成了一场空,如果不去则更不妙,不但威信全失,还会遭到众多姐妹的鄙夷,那她就算是彻底完了。可是,她现在却不能去山门,她自还有一个地方要去。 “赵雨淅!”沐雨寒咬牙切齿的吐出这几个字来,每个字似乎都用最恶dú的dú针刺上了无数遍。现在就是杀了她也不能解心头之恨了,如果可以,她简直就像把她活生生的吃掉。恨只恨刚才她没有一剑杀死赵雨淅,竟然让她给人救了去,大好的局面全都给毁了。她为了这一天,付出了多少啊! 桐柏山山门处已经打成了一片,由dú龙教教主黎洛统率的二十一家邪道帮派,足有近千人之众。虽然大多数武功平平,但是人多势众,而且手段颇多,一时间他们完全占据着压倒xìng的优势。守护在山门的桐柏剑派弟子大约有百人来,此时大多已经战死,剩下十多人勉励支撑,也全是伤痕累累。若是赵雨淅等人再晚一些来,她们势必全军覆没。 “大师姐呢?”一名重伤的弟子问。 不过,没有人回答她,也没有人知道该怎么回答她。 dú龙教和桐柏剑派的仇怨极深,最开始要追溯到赵雨淅她们师祖那一辈去。那时候桐柏剑派远没有这么大的声势,也就是江湖上的一个小门派,全派上上下下也就是十来个人而已。不过那时桐柏剑派在江湖上名气也很大,只是名气大的原因是她们全派上下都是当时江湖中数一数二的美女。美貌给她们带来的除了名气,就是一场劫难。当时dú龙教教主尉迟连成在黑道中声势极旺,看上了一名桐柏剑派的弟子,就堂而皇之的带人来抢。殊不知桐柏剑派的武功十分厉害,尉迟连成抢人不成,反而损失了三个最亲信的手下。两家的深仇就此结下。到了李观雨这一代,桐柏剑派的声势已经很大了,可当时内定的下人掌门竟然在路上失手被dú龙教的人所擒,受尽凌辱后自尽身亡。李观雨奉命带领同门扫灭dú龙教总坛,也因此继承了掌门之位。在她手上,桐柏剑派一举消灭dú龙教和一写邪道中的门派,声势达到极盛。过了十多年,dú龙教余党卷土重来,不时和桐柏剑派有所冲突。 这一次,dú龙教的新任教主黎洛听说江湖上传出天教重宝增长无量就在桐柏山的消息,立刻感到这是扫灭桐柏剑派的绝佳机会。因为她知道重宝消息一出,整个武林都会为之所动。她也不太费力的就召集了二十多家和桐柏剑派有仇或者垂涎宝物的门派,大家结了盟,发誓要将桐柏剑派从江湖上抹掉,到时候夺宝的夺宝,报仇的报仇,还有的就是冲着桐柏剑派的女弟子来的,就由黎洛做了盟主,浩浩dàngdàng的前来攻山。 最初有人担心正道中的门派会来援助桐柏剑派,甚至担心这是新的一轮正邪大战的开始,可是,出乎预料的是,直到他们到了桐柏山的山门,也没有见到正道中的帮派前来声援。用dú龙教教主黎洛的话来说,这是天助我也。 这是一场惨烈的厮杀。桐柏弟子虽然在大难临头之时,在赵雨淅的带领下齐心杀敌,但是她们总数不过三百来人,只有对手的三分之一。就武功而言,她们本来就没有什么顶尖人物,除了闭关的掌门李观雨外,她的不多的一些师妹武功还算不差,然后就是七大弟子。不过七大弟子里面夏雨潇、杜雨和司雨涟已死,沐雨寒避不出战,秋雨岚远在三河镇,便只剩下了陈雨清和赵雨淅,陈雨清不是领袖型人物,赵雨淅说实话也算不上,具备领袖才能的郑诗络却只能居于客座。加上桐柏弟子中本来就派系林立,赵雨淅虽然竭尽全力,仍然无法避免桐柏弟子各自为战的必然的局面。 寡不敌众,各自为战加上毕竟是女流之辈,虽然有在江湖上闻名多年的各种剑阵,却始终不能避免这场血战的败局。更为致命的是,即使在这样危急的关头,她们也没有见到掌门李观雨的现身,这种心理上的无望,比敌人带给她们的伤害更可怕。 众人且战且退到桐柏山中院的时候,郑诗络便对赵雨淅道:“淅妹妹,这样打下去不行了,顶不住的,准备突围吧。”是的,再这么打下去的话,桐柏弟子只有全部战死一途。接着又问:“山上有暗道可撤吗?” 赵雨淅头发散乱,伤痕累累,若没有关若飞在她身边拼死守护,也许她已经死了几次了。守护她的关若飞自然也是伤痕累累,不过这小子没觉得有什么大不了的,打得倒是过瘾。赵雨淅伸手拢了一下散乱的头发,道:“有,不过……” 郑诗络道:“有就行了。你带人撤吧,我给你们断后,云龙、少游,小飞,你们跟我留下来。”彭如尘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不在了,郑诗络知道他的目标是李观雨,他和桐柏剑派有深仇大恨,这时候没有落井下石和那些人一道残杀桐柏弟子,已经是很给他面子了。 赵雨淅喊道:“三师姐,你带姐妹们往朝云斋撤,我们给你们断后!”朝云是她们的暗语,意为东方。一个门派在江湖上安身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93 章 立命那么多年,没有想过会有一天被人攻入腹地那是不可能的,当然也不会没有留下退路。 陈雨清手刃了一个敌人,喊道:“不,七师妹,你带人撤吧,我来断后。”这时她也受了些伤,而一直跟在她身边的近三十名亲信弟子,这时也只剩下十来人了。从前院退到中院,这一路上可谓尸横遍地,血流成河。许多桐柏弟子都是妙龄少女,可是刀剑柄不会因为她们是少女而避开。敌人的损失也很大,不过那些人全杀红了眼,竟然毫不退缩。 赵雨淅怒喝道:“你别废话了!这里有我夫家的人,你带姐妹们撤吧!”从最开到现在,受伤最少最轻的,还是郑诗络等人,毕竟他们的武功要比桐柏弟子高出不少。苏浣纱打架不行,但是别人想打到她也是不容易的,梅姿武功不行轻功不会,但是那些人却不敢轻易靠近她,不知她使的什么邪法,靠近她不到两尺,就会一头栽到地上起不来。对于那些以使dú为看家本领的人来说,这算是遇到大家了。“听到没有?别忘了,你们都说了听我号令的,快给我撤啊!” 陈雨清看了她一眼,跺脚道:“好,姐妹们跟我来!” “想跑?”dú龙教教主黎洛冷冷一笑道:“哪有那么容易!”黎洛不过二十七八的样子,身材窈窕,可惜有半边脸布满了甚为恐怖的疤痕,若是单看她好的那一半脸蛋,还算得上一位美人呢。 第三十三章冷露滴梦破,峭风梳骨寒 从前院打到中院,激战了近两个时辰,己方损失甚大,黎洛自然看得出来对方实际的首领是谁,不是桐柏七大弟子中硕果仅存的陈雨清和赵雨淅两人,而是在一旁帮拳的郑诗络。她在上山之时,已经听说了有这么一个人的存在了,据说此人的武功很高,真正和他见过面jiāo过手,她才知道此人的武功比她想象的还要高。不只是武功高,这人还带着一股很容易就能让人折服的气质。黎洛知道,只要除掉这个人,那几个给桐柏剑派助拳的人,就是一盘散沙不足为虑,没有那几个助拳的人,已经是强弩之末的桐柏剑派也就更不足为虑了。必须要除掉他,不管用什么方法。 这时候,桐柏弟子正在往东面退去。东面穿过一道月门就是一条小巷子,小巷两边都是数丈高光滑无比的石壁,巷道里只能容两三个人同时通过,毫无疑问,这正是一条精心准备的退避之道。只需要三两个武功足够高的人在巷道门口一堵,来再多的人也无济于事。 眼看着桐柏弟子从巷道里退去了大半,dú龙教的教主黎洛看起来也并不着急,没有来得及退去的桐柏弟子都被格杀掉了,巷口也终于被那几个给桐柏剑派来助拳的人挡住,冲,是冲不过去了。这场血流遍地的厮杀就这么停在了这里。两边的人,都在借这个机会喘气。你死我活的打了两个时辰,是人都得累坏了。 dú龙教教主黎洛两手拿着用铁链连着的镰刀和钢爪,不疾不徐的走到了巷道的门口,离着守在那里的人三丈远的距离,停了下来。仔细的打量了一下当中那人,盈盈一笑道:“这位,就是名动天下的红叶江湖当家郑诗络郑公子吗?还真长得一表人才呢,小妹dú龙教教主黎洛,这厢有礼了。”她笑起来的时候,一边脸美若桃花,另一边脸则肌ròu翻扯,看起来极为恐怖。她自称“小妹”,若是以好的那边脸来说,倒也算得,以坏的那边脸来说,就极其诡异了。 郑诗络微微一笑道:“打到现在才上来招呼,黎教主还真不是一般的客气。” 黎洛并不介意郑诗络的话,既妩媚又恐怖的一笑,道:“倒真是奴家怠慢了,郑公子可别见怪哦。” 站在郑诗络侧后的申云龙吸了一口气,忍不住道:“这位婆婆,您老还是好好的说话吧,这里还有小孩子呢,把人吓坏了可不好。” 黎洛的眼中掠过一抹杀气,继续对郑诗络道:“郑公子好风度啊,只可惜手下的人似乎不太给奴家面子,真是让奴家难过。”说着话,也没看见她手动,就有一道青影shè向申云龙。申云龙早知道她会来这一手,跨上一步,也不等郑诗络挥剑,就将外衣一甩,将那到青影包住了,转手甩给梅姿,道:“梅姑娘,这东西你拿去泡yào酒怎么样?” 梅姿接过衣服麻利的一抖,手里已经拿住了一条小青蛇,认真地看了一看,道:“算不上什么极品,泡了酒最多也就是卖百把两的价,我没兴趣。”说着,又丢还给了申云龙。申云龙将衣服一抖,将青蛇shè了回去,道:“这位婆婆教主,还你的家伙,不如你换更好的来如何?” 那青蛇是黎洛还不容易才抓到的至dú之物,用了多次,青蛇的利牙下死了多少人她不记得了,可是被人家转眼就拔了dú牙扔回来,这可是破天荒的第一次。她本来就清楚郑诗络不好对付,现在发现他身边的人竟然也都是身怀绝技的,心里就越发没底了。可是,箭已shè出,那是绝没理由收回来的。为了这一战,她等了多久,又损失了多少呢?她诡异的脸上抽动了一下,换了一幅口气道:“听闻红叶江湖力抗九鼎,技压长风,从来不与所谓命门正派的人同流合污,颇令被那些道貌岸然之徒打压已久的各门各派景仰。今日一见,才知道传言不过虚妄罢了。红叶江湖,毕竟也未能免俗。” 郑诗络微笑道:“名门正派也好,旁门左道也罢,其实都不过是人说的。要在这个江湖上立足,最重要的或许只有一样,那就是实力。黎教主若自问有能力冲过去,又何必再次多说?我倒看出来,与黎教主同来的这些岛主洞主帮主,也都各有打算,黎教主小心桐柏山攻不下来,自己的老巢倒给人抄了。那样未免得不偿失。” 黎洛哼了一声,她当然比郑诗络更清楚,自己虽然统帅二十一家邪派帮会前来攻打桐柏剑派,但是真正和他们dú龙教同心同德的,算来算去也不过三两家而已。这一战若是胜了,怎么也能为dú龙教谋得一个霸主地位,若是败了,后果如何还真是难说,便道:“郑公子,你以为凭你区区几句话,就能动摇我们二十一家教派洞岛结盟的军心吗?那也未免太不把我们放在眼里了。大家都是习武之人,光耍嘴皮子也没什么意思,还是在拳脚兵器上见真章吧。” 郑诗络笑道:“郑某乐意奉陪。” 黎洛道:“老规矩,咱们两边各出五个人,捉对厮杀,你们胜了,我带人撤下去,我胜了,你们把路让开。公平合理,童叟无欺。” 郑诗络觉得有些不对劲,若是黎洛拉开架势在这里与他们比武,难道就不怕桐柏弟子乘机走个一干二净吗?她既然有恃无恐,显然就早有安排,只怕从密道里退避的桐柏弟子比留下来的还更加危险一些。想到了这一点,他便看了看手中的炎云剑,淡淡道:“何必那么麻烦?就一场定生死吧,在下一人,准你们两人联手。”这话说得很是托大,苏浣纱等人都不由有些意外,因为郑诗络从不乏傲气,却少有如此的狂傲。而邪派中人藏龙卧虎,一场定生死未必就有十足的把握,还让对方两人联手,前景显然并不乐观。 但是再认真的想一想,郑诗络提出来的一场定胜负其实机会更多一些。倘若是打五场的话,关若飞夫妻俩都受伤不轻,苏浣纱武功实在也不怎么样,申云龙和裴少游虽然均可一战,但未必都有把握取胜,即便算上几乎没有武功的梅姿,也不过刚刚凑齐五人而已。 黎洛哈哈一笑,道:“郑公子倒是个急xìng子的人,既然郑公子这么有把握,那咱们就恭敬不如从命了。不知哪位当家的愿与本教主联手领教郑公子的高招?” 此时的天色一片昏暗,看不出是黎明还是黄昏,只觉得满天的乌云压得人心满满的烦闷。有微风在吹拂着,风中全是刺鼻的血腥味。陷入一场空前浩劫的桐柏剑派似乎已经死去了,曾经充满欢声笑语的小院楼台,如今只有一片死样的寂静。是寂静,围在巷道门口的二十一家邪道帮会同盟的人虽然还有四五百人之众,却都安安静静的看着路口那几个人不说话。他们的目光既没有特别的锋利,也没有丝毫的退却,他们似乎只是在休息的死人,随时都可能跳起来诈尸。收在巷口的那几个人也没有说什么,一场定生死虽然显得托大了些,可是他们又都明白一场也好,五场也好,他们的机会并不在比试的胜负,而在于打破这死寂的,是那一边的声音。是二十一家同盟的人派出的暗线解决了退避进密道的桐柏弟子,还是被桐柏弟子歼灭,只有这两个结果。如果是前一种结果,能不能打败这几个人就已经不重要了,如果是后一种结果,不管能不能打败这几个人,接下来依然是不死不休的拼杀。都打到这个地步了,谁还相信一场比试真的能让打输的一方老老实实的退开? 二十一家同盟之中,倒是有五六个人出来表示愿意与黎洛同战郑诗络,不管他们的目的究竟是什么,不打败眼前这人,一举消灭桐柏剑派,所有的一切都只能是竹篮打水。所以,再怎么同床异梦,这种时候也都还是要站出来的。这五六人里,公认武功最好的就是离魂谷的谷主钟笠翁,这一战打到现在,他离魂谷来的十三个人竟然全都健在,也算得上是绝无仅有的。 第三十四章一念公子,一念杀神 这时候,郑诗络脑子里想着的只有一个杀字。他从不枉杀,却也从不怕杀,遇该杀之人,决不会心慈手软。dú龙教罪行多多,为祸江湖不在鬼教之下,鬼教所杀皆为武林中人,dú龙教则往往连平民百姓也毫不留情。dú龙教教主黎洛手中那套奇特的兵器下,已经不知道做出了多少血案了。至于那个离魂谷的谷主钟笠翁,想来也绝不是什么身家清白之人,不过,郑诗络还是回头问了一句:“这一位,有谁认得的?德行如何?” 申云龙嘿嘿一笑道:“这位是离魂谷钟笠翁钟谷主。此人信奉所谓采yīn补阳的邪术,在江湖上不知道毁了多少无辜女子的清白。这些采yīn补阳的邪术,往往以为女子会武效用更高,说起来,这位钟谷主到桐柏山来的目的只怕殊为险恶。”何止是用心险恶,赵雨淅苏浣纱等人一听到这话,顿时觉得浑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郑诗络道:“好。小飞,你的破天刀借我一用。”要杀敌立威,用刀显然比用剑好得多,因为刀比剑多了几分霸道和凶狠。郑诗络的刀法本就不错,何况,他还见识过天下间最霸道最凶狂的刀法。 dú龙教主黎洛冷冷一笑道:“怎么,要学名门正派讲什么仁义道德了?哼,终究也不过是道貌岸然之辈!” 郑诗络拿过关若飞的破天刀,真是好刀啊,拿在手中,无形中就多了一股踏破山河仰天长啸的豪气。他并不理会黎洛的嘲讽,只是淡淡的道:“你错了,我不跟你讲什么仁义道德。我只要你为你犯过的罪行付出应有的代价!滥杀无辜者,也唯有以一死来赎罪!”他的神情似乎永远都是风轻云淡波澜不惊,只是在一瞬间,他的眼睛里闪烁出了一股杀气。这双本来很清秀的眼睛布满杀气的时候,一样的燃烧着地狱的火焰。 杀!第一招,雷霆震!雷霆刀法原先是郑诗络最拿手的一套刀法,不过,或许是拿了破天刀的缘故,雷霆刀法使出来时,比以往更加显气壮山河。只见他人影突然一闪,刀影也突然铺天盖地的压向黎洛钟笠翁二人。雷霆刀法的根本要诀就是快,其势迅雷不及掩耳。郑诗络有朱雀身法的轻功底子,快可以说已经快到极致了。不过,他面对的两个人,毕竟是邪派里呼风唤雨多年的人物,哪怕武功再差,凭他们的见识,也有狡兔一般的应变能力了,何况他们的武功也的确不差。两个人同时就往两边闪开,dú龙教教主黎洛的镰刀连着铁链,在身子推开的同时,也非常精准的飞向郑诗络;而钟笠翁不用兵器,双袖里洒出来的,则是一片绿惨惨的烟雾。两人都以退为进,出手也是必杀之技。 换一个人,不,就是郑诗络在早一些的时候,也未必就能避开他俩这联手一击。只不过,这时候的郑诗络根本就没有想过“躲避”这两个字。杀掉这两个人,既是替天行道,也是为了完全的把握眼前的局势,这两人身后还有数百人之多的左道之士,这都是些不知道“死”字怎么写的人,要镇住他们,必须发挥出自己最大的能力来。要镇住他们,只有让他们绝望。所以,他只有以比对手更凶狠更强悍的姿态继续向前,黎洛的飞镰虽然锋利,不过终究比不过天教紧那罗王的新月镰,钟笠翁的dú烟再怎么厉害,身后不是还有医术超绝的梅姿吗?而且他有过中dú的经验,事前就已经和梅姿要了戒dúyào,出招之时,已经将yào暗纳口中。 杀!杀!第二招,断天斩!和关若飞相处那么久,互相之间在武功上也从无保留,关若飞今日的武功八成还是学自神州大侠东方龙虎,却也有两成来自郑诗络的点拨,而这两成的作用,对他而言完全可以算得上一种境界的提升。同样的,郑诗络在关若飞这里,也领悟到了刀法的更深一层的境界,也许还不是最高的一层,可是最高是一种永无止境的深远,他在刀法上的造诣,也算得上超一流了吧。断天斩的招式很简单,几道至刚至猛的刀风,不对人去,却将他们脚下可落脚的地面斩出几道既深且宽的地缝来。他们若掉进地缝里,当然不会就死,可是再提气上跃那一瞬,则必将是将自己的头撞上破天刀之时。黎洛最先做出反应,手中的镰刀钢抓也不去找郑诗络了,都齐齐的飞向身后不远站着的不知道什么人的身上,往回一拉,把那两人塞进地缝的同时,踩着他们的尸体把自己托上半空。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94 章 虽然知道也只是以此暂时躲过郑诗络近乎疯狂的招式,但是躲得一时便算得一时,这世上唯有自己的xìng命是最重要的。她当然不会再把郑诗络看作是名门正派那一路的人,那些沽名钓誉的人和他们一样会使yīn招,却不敢也不能打得如此的凶狂。就像是,杀神。钟笠翁的轻功眼见是好得多,年纪多大看不出来,身法倒是非常灵活的,而且,从郑诗络拿过破天刀的时候,他就后悔自己充大站出来了。这当然也并不怪他,之前郑诗络拿着炎云剑厮杀的时候,招式飘逸隽秀,一派儒雅风范,他哪里知道眨眼间风度翩翩的公子就会超乎想象的变成一个杀神。而且他还不畏自己的dú烟只进不退。对这样一个人,既然做不到比他更凶更狂,就只能一开始就为后路打算了。然则有路可退吗? 杀!杀!杀!最后一招,修罗破!就算是那个修罗转世的芒芽在此,也该被这一招震慑住。郑诗络偷学了她的修罗刀没错,却用得比她更嚣狂。这也是雷霆震断天斩之后的气势所继之必然,郑诗络简直是不暇思索的就把修罗刀顺着使了出来。这一招继前一招不过眨眼之隔,黎洛刚刚踩着同伴的尸体往上飞腾,钟笠翁也刚刚躲过前一波的刀风换气跃起,都不料郑诗络的刀比先前更快更狠更准的削来,这一招除了嚣狂之外又极显诡异,斜着抹出了几道光影,看起来都像是虚招,又像几抹冷笑。他们都是公认的邪派中人,可是这几道刀风的邪劲,只有让他们自愧弗如了。当然,也无需更多的惭愧,这几道刀风并不是虚招,都扎扎实实的从他们身上摸过去了。那么巨大厚重的一把刀,挨在身上竟然不是那种干脆利落的痛,倒像小刀割过一般有一种yīnyīn的痒。死前的一瞬,他们都看到郑诗络突然笑了,笑得十足的邪异。死了,一下子断成几截,哪有不死的? 所有的人都愣住了,三招,仅仅是三招。这是惊天动地的三招,这三招却那么的快,快到大多数的人甚至还没看明白是怎么回事,而这三招又是那么的狠,狠得那些杀人从不眨眼的凶徒看到自己的首领霎那间支离破碎竟然都有种心慌腿软想跑都跑不动的感觉。就连苏浣沙关若飞等人,也全都震得目瞪口呆。 郑诗络哼了一声,巨大的刀锋竖在面前,不紧不慢不慌不忙地说道:“红叶江湖郑诗络在此,自问有资格活着下山的就滚,有胆子和我一拼的上来,其余的就自寻了断吧!” 此话一出,不管是不是自问有资格能活着下山的人,都做出了一个相同的反应,那就是掉头飞奔而去。绝大多数的人,就连多年跟随自己的称手兵器也丢掉了,只为了跑得更快一些。后来回想起来,都觉得那是被自己的吓的,那人再怎么凶,也不过就是一个人罢了,加上他的同伴也就是几个,以十倍二十倍的人扑上去,就算是神,淹也能淹死他们了。或许是觉得太没面子,这场至为惨烈的桐柏山之战的结局,江湖上一直很少有人提及。红叶江湖郑诗络,成了邪派人物中忌讳莫深的一个名字。 而就在那些人仓惶逃窜之时,桐柏剑派的侧门外则走来一行灰色的人影。她们刚巧也看到了刚才郑诗络那震慑心魂的三招刀法,为首一人拨动了手中的念珠,吟了一声法号,道:“阿弥陀佛,这位施主好大的煞气!”这人是一个五十有余的高个女尼,穿一身灰色的葛衣,法相庄严,身后跟着一行女尼和一行俗家弟子,总共二十一人。说起来,郑诗络在江湖上游历的时间倒不如他的徒弟裴少游,也不如新进入伙的兄弟申云龙,甚至也不如小兄弟的媳fù赵雨淅,是以并不知道这女尼是谁,只是猜到七八分而已。 倒是赵雨淅赶紧行了礼,道:“弟子赵雨淅,拜见峨嵋净寂师太及诸位师姐。”几年前赵雨淅曾和六位师姐伴随师父一同到峨嵋派,与峨嵋弟子切磋互补,高高兴兴的住了一个多月。净寂师太作为峨嵋派的第二掌门,她们这些晚辈每天都是要拜见的。 峨嵋或者青城,郑诗络料想的原也差不了多少。桐柏剑派和峨嵋青城两派皆是武林中以女子立门的门派,桐柏有难,峨嵋来救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净寂师太回礼道:“阿弥陀佛,贫尼听闻桐柏有难,率座下弟子前来支援,看来是来晚了。” 赵雨淅眼圈早就一片红肿,这时连眼泪也似干了,作为地主,还是拜谢道:“师太高义,弟子谨代桐柏上下谢过。” 净寂师太和赵雨淅见了礼,看着尸横遍地人间地狱一般的桐柏剑派中院的里里外外,长叹一声,吩咐了门下弟子收殓尸身,诵经超度,只把目光盯着郑诗络,忧心忡忡的问道:“这位施主,不知怎么称呼?”虽然郑诗络早已自报家门,可是明知故问,也是打招呼的一种方式。 郑诗络笑了笑,道:“师太是武林名宿,叫您一声前辈毫不为过,在下郑诗络,刚才一战也是情势所逼,倒让师太忧心了。” 净寂师太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正要说什么,先前桐柏弟子退进去的那条通道里,传出一片惊呼声,眼看着十多个桐柏弟子,从里边又惊惶失措的退了出来。 第三十五章桐柏山顶 先前从密道里退出去的桐柏弟子大约有六十人左右,这时从里面退出来了两批,便只有不到三十人了。在这三十来人里面,没有看到位列七大弟子的陈雨清。不等赵雨淅去问,自然有地上上来向她禀报情况,情况也并不让人觉得意外,那就是密道里面已经有外敌抢先埋伏,桐柏弟子中伏被袭,折损了近半,陈雨清带着自己的亲随弟子为大伙断后,目前生死不明。 这真可谓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天眼看着就要黑了,桐柏剑派的劫难看起来却远远未到结束之时。最糟的是,赵雨淅身上受伤不轻,很难再战,虽然现在有了峨嵋派的支援,可是密道里地形复杂,敌情不明,也不能贸然带着她们冲进去。她本不是统帅之才,这时便把目光投到了郑诗络的身上。 郑诗络只吸了一口气,问道:“密道通往何处?” 赵雨淅答道:“落木峰,那是本门禁地,除了掌门闭关,旁人皆不得而入。” 郑诗络嘴角微微动了一下,又问道:“除了这条密道,还有没有别的通道可以上去?” 赵雨淅道:“有,不过要绕山而行,要多走出几里路来。” 郑诗络看了看四周,道:“眼下外敌已退,又有峨嵋派的增援,山庄内暂时不会有别的危险。不过,你们的掌门只怕就没那么安全。上去救援还是暂停休整,就看你怎么说了。遭此一劫,你们桐柏剑派只怕已经很难重振旗鼓,不如早替你的同门打算吧。” 赵雨淅回头看了看也都是伤痕累累的同门,道:“大哥,师父有难,我们还是先去救师父。姐妹们都受了伤,就此停下来修整一番。” 郑诗络扭头看了看净寂师太,点头道:“好,虽然你们有禁忌在前,不过事情紧急,也管不了那么多了。一妹和我一道,淅妹带路,其余的人留下来照顾伤者,小飞云龙少游确保安全。净寂师太也和我们一同前往吧。”说话时把破天刀jiāo还给了关若飞,自己则拿起了那把炎云剑。桐柏大弟子夏雨潇为了同门自刎,而她的剑在她死后仍然守护着她的同门,泉下有知,也应该欣慰吧。 净寂师太念了声“阿弥陀佛”,道:“众弟子留下,为师与几位施主且上落木峰一趟。”峨嵋众弟子道:“是,谨遵师父法旨。” 叫上净寂师太,郑诗络是有心要留她做个见证。虽然拿不准上了落木峰究竟会是什么情形,但是彭如尘要找李观雨报仇,虽然道义在他,可是没有人在一边作证,显然桐柏弟子又会把他当作仇人,冤冤相报,无穷无尽,那又何苦?在他手下,和赵雨淅秋雨兰又当如何相处?而且,落木峰上定然还有别的人捷足先登,有德高望重的净寂师太在,总能为红叶江湖挣来一些公正的眼光。 郑诗络的用心,净寂师太或许还不是十分清楚,苏浣沙心里则是一片明了,她在赞叹大哥心思细密的同时,也觉得大哥跟过去相比真的有很大的不同了。先前斩杀dú龙教主和钟笠翁二人,大哥的煞气简直与那个修罗杀神芒芽不相上下,让他们一众人等都感到有些不寒而栗。要称霸江湖诚然需要这种霸气煞气,可是这样的大哥与平时那个亲切的兄长,那个忧伤的书生又是何其的不同!幸耶不幸? 赵雨淅虽然受了伤,但是经过梅姿简单的包扎,施展轻功在山石间穿梭虽然不轻松,可是终究还是能勉力为之,她牵挂着师父的安危,也不把这点痛苦放在心上。净寂师太则不愧是武林名宿,轻功虽然不见得强于苏浣沙郑诗络兄妹,但是脚步沉稳,全然一派宗师风范。 山路极其隐秘,若不是有人带路,倒还真的很难找到落木峰的所在。其间好几处地方分明已是悬崖断谷,不知怎么的就峰回路转,柳暗花明。落木峰隐逸在白云松涛之间,四面都是陡峭的悬崖,桐柏剑派的人在山上暗置了绞盘箩筐,发出信号,每次由峰上弟子拉上两人。峰上弟子虽然已经奉命未得四弟子沐雨寒允许,绝不可放任何一个人上来,可是她们在山巅上已经看到山下的恶战,听到本派弟子的信号,自然而然的就放下了吊篮,也没有去想那么多。却不料首先载上来的,除了七师妹赵雨淅,竟然还有一个男人。两个弟子自然就要拔剑相对,只觉得眼前人影一晃,便都被点了穴道。 郑诗络刚把吊篮又放下去,苏浣沙却自己上来了,不由一笑,道:“一妹的轻功又大件长进了,原以为就算赶不上你,至少也有你八成功力,现在看来,还是相差太远啊。” 赵雨淅也道:“是呀,二姐的轻功,只怕是独步天下了。” 苏浣沙白了他俩一眼,道:“快放吊篮,师太还在下面呢。大哥什么时候也会说这些花言巧语了,妹妹也不学好!独步天下?哼,还没有机会跟那位伽偻罗王一教高下,岂可枉谈?”眼下之意,除了伽偻罗王,倒也不把其他人放在眼里了。 不一会把净寂师太也吊了上来,师太一到,郑诗络就把两名桐柏弟子的穴道解开了。赵雨淅这才问道:“两位师姐,四师姐呢?师父现在怎样?” 两名弟子都跟净寂师太见了礼,答道:“四师姐和师父都在玄yīn洞里。” 赵雨淅嘿嘿一笑道:“玄yīn洞是掌门闭关之所,四师姐什么时候当了掌门了?” 这两名弟子并不是沐雨寒的亲信弟子,互相看了一眼,道:“自从师父闭关以来,四师姐常常出入玄yīn洞,说是师父特许,我们也没有多问。” 赵雨淅摇了摇头道:“我们去看看吧。”不知道为什么,她心里升起了一种强烈的不安,她现在只想见到师父,见到她平安无事。那两名弟子自然也不会拦她,跟在了他们后面向玄yīn洞洞口走去。洞口有个小小的平台,从山下密道上来的出口就在这里,当他们转了几道隐蔽的弯道走到这里时,密道出口已经打开,从密道出口到玄yīn洞口不过十丈左右的距离,却躺满了桐柏弟子的尸体。这些弟子具是身穿青衣的沐雨寒的亲信弟子。 赵雨淅紧紧的咬着嘴唇往里走,玄yīn洞内寒气逼人,一路上都是斑斑血迹,偶尔可见一两名桐柏弟或者外人的尸体,一直到洞内大厅。里面已没有路了,硕果仅存的三四个桐柏弟子还在作垂死挣扎,郑诗络毫无迟疑的把她们都救了下来。这时他们面对的是四个黑衣蒙面人,人虽然很少,武功却相当的高。 一jiāo上了手,郑诗络就笑道:“呵呵,看来是老相识啊!”不错,不但是老相识,泉州九鼎楼一战,这里面还有一人是他的手下败将。 而净寂师太的眼光又是何等的锐利,这四人虽然都蒙着面,甚至连自己称手的兵刃也换了,武功也似是而非,但是,几十年来的武功路数,出招习惯,那怎么轻易掩盖得了的?当下叹了一声,道“阿弥陀佛,同是武林一脉,几位对晚辈如何下得如此杀手?” 身份既然已经被识破,几个人倒也不再隐瞒,便将面上黑纱揭开,都是江湖上鼎鼎有名的人物,九鼎门的台柱子九鼎四老查广亭、杜希阁、孟月池、崔危楼。四老中以崔危楼年级最长,资历最老,当先道:“师太别来无恙?我们四老接到桐柏李观雨掌门的密信,道是桐柏弟子中除了叛徒,勾结邪派中人前来攻山,请我们来协助锄jiān镇恶,方才我等所杀的这些桐柏弟子,都是桐柏剑派的内jiān。” 赵雨淅“哈”的一声失笑道:“这么说,我桐柏剑派还要感谢你们几位老人家了?” 查广亭哼道:“你也是桐柏逆徒,勾结邪派中人,你也有份!” 苏浣沙微微一笑道:“老人家,既然是来找宝物的,就直说了吧,就算不肯直说,也要编一些好点的理由啊。桐柏剑派与峨嵋青城两家才是盟友,要是真的要借力除jiān,似乎也轮不到你们九鼎门吧?” 赵雨淅的目光冷冷的扫过被郑诗络救下来那几个青衣弟子,喝问道:“沐雨寒呢?在哪?!桐柏剑派遭此大难,她躲到什么地方去了?”那几名弟子被她的目光一扫,不由得都低下头来,却都不说话。 崔危楼哈哈一笑,对净寂师太道:“师太,桐柏内乱,我们真是李掌门请来的,不信,就请李掌门出来说一声啊。”说话的同时,目光已然停留在一个机关上。同时发现这个机关的,还有郑诗络。不过,双方谁都没有迈出那一步,只是警惕的留意着对方。郑诗络知道一个查广亭虽然不足为惧,但是九鼎四老齐集,那就不可等闲视之了。而九鼎四老更知道郑诗络的利害,全都在暗自的运气凝神,准备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95 章 倾力一击。而此时,玄yīn洞的通道里,又传来了脚步声。 第三十六章洞中无日月 从玄yīn洞的通道里走进来的一共五个人,其中一个人是坐在一架木轮小车上的,这个人和在后面推车的人对于郑诗络来说又是老熟人,那是范竹君卢昀父子。 这对父子出现在这里一点也不出乎郑诗络的意料,他甚至觉得他们现身得晚了一些。“范老先生,”郑诗络笑道:“您老人家终于出现了,桐柏山这场浩劫,看起来你是脱不了干系的吧?” 范竹君干笑了一下,道:“郑公子,做人还是不要太聪明的好。” “聪明?”郑诗络摇头道:“我可不这么认为,事实上,我觉得我真是傻到家了。当时在红叶集,我竟然会相信你说的那些话,相信你已经是个自保都很难的人。这就是江湖吗?” 范竹君道:“不错,这就是江湖。难道你以为当时你杀了我,就不会有今天的事情发生吗?只要人的贪念不灭,这样的事情就永远不会终结。而我,只不过把我知道的一个秘密与江湖上的朋友分享罢了。桐柏剑派守着这个秘密而不自知,她们遇到今日这场浩劫,实在也是命中注定!” “一派胡言!”赵雨淅听得柳眉倒竖,这人给桐柏剑派引来了这么一场劫难,却轻描淡写的说了一句命中注定就想带过,哪怕他是个废人,她也不想放过他。紫薇剑剑锋一闪,就想杀上去。好在苏浣纱够快,抢在赵雨淅身前,用她的短剑给赵雨淅挡开了一枚暗器。可是,发暗器的人内力极深,苏浣纱虽然挡开了暗器,自己的短剑却也被搁飞了,就连虎口上,也被震裂了一道口子,一股钻心的痛让她直吸冷气。而此时第二枚暗器比先前更快的袭来,躲已经躲不开,情急之下只能背过身子护住赵雨淅。却听到“叮”的一声,那暗器被搁开了。 搁开暗器的是一把飞刀,郑诗络微微笑了笑,他早就发现了彭如尘。苏浣纱赵雨淅遇险,他戒备着九鼎四老,隔得又远,根本来不及救她们,可是他相信彭如尘也决不会袖手旁观。微笑之中,又长舒了一口气,相信归相信,多少还是有点不放心,知道彭如尘不会与赵雨淅为难,但是不敢肯定就会救桐柏弟子赵雨淅的。 发暗器之人是范竹君,他的腿脚不能动了,武功自然再难施展,不过,暗器功夫却十分的了得。在这里,他只担心郑诗络,之前郑诗络在桐柏剑派的山庄中斩杀dú龙教主黎洛和离魂谷主钟笠翁的狂霸,没有人会不忌惮。但是,他没有想到那个红衣少女的身法之快,竟然能抢先为赵雨淅挡了一招,更没有想到自己神不知鬼不觉发出的第二枚暗器,会被人用飞刀后来先至的打掉了。他表面上无动于衷,心里却极度震骇。尤其是,这人使用的飞刀的刀法劲道,出手习惯,都像极了一个人,一个他永远不可能忘却的人。他的目光立刻痴痴的转过去,意料之外而又情理之中的,他看到的并不是那个痴心红颜,而是一个yīn郁沉顿的青年。这青年的目光中充满了一种恨意,那种眼神,却是他极为熟悉的。 “你……”范竹君看着彭如尘,喃喃问道:“你叫什么名字?今年多大了?你娘……你娘还好吗?” 彭如尘一脸漠然的看着范竹君,世间事,最是难料,机缘巧合,总让人难以想象。 范竹君只是看着彭如尘,又问道:“孩子,你娘,可是姓尹?” 彭如尘冷冷的哼了一声,道:“我娘姓什么,和你这老头又有什么相干?我是来找李观雨报仇的,别的事我一概不问,你要找宝物便找你的宝物,少来烦我!” “报仇?”范竹君道:“李观雨?报什么仇?” 彭如尘很不耐烦的摆了摆手,道:“我没功夫和你嗦,老大,机关我已经找到,我这就去杀了李观雨那个婆娘,你可要管好姓赵的小姑娘,不然,我不敢担保什么。” “孩子!等等!”范竹君脸色大变,急切的问道:“你娘是不是当年的鉴冰女侠尹素梅?她被李观雨害了吗?孩子,你快告诉我啊!” 彭如尘恨恨的道:“是!我不想理你这小老儿,你也别来烦我!还有,不要提我娘的名字!我知道你是谁,我警告你,你最好离我远一点!” “孩子,”范竹君老眼中眼泪直流,唏嘘道:“你真的是素梅的孩子,我找了几十年,找不到素梅,却找到了她的孩子,也算是皇天不负苦心人。素梅是被李观雨害死的吗?哈哈哈,老天真是有眼,今日桐柏山的一场劫难,完全是她咎由自取。好孩子,你去给你娘报仇吧,老夫最后这点力气,就全jiāo给你了!” “我不稀罕!”彭如尘冷冷的说了一句,从郑诗络及九鼎四老的中间走过,伸手打开了山洞中的机关。九鼎四老蠢蠢yù动,他们对面的郑诗络却微笑着看着他们,他们若动,他自然也不会闲着。 只听见隆隆一阵响声,山洞中的石壁裂开了一条巨缝。里面散发着一点淡淡的幽光,一股更深的寒气扑面而来。彭如尘丝毫不理会其他的人,只管往里面走了进去。 九鼎四老中的崔危楼道:“郑公子,咱们不用在这里耗着,不如进去看看,你难道不担心你的兄弟遇险吗?” 郑诗络一笑,点了点头,转头对苏浣纱等人道:“一妹,淅妹,咱们进去,师太也一起吧。还有,范老先生。大家最好别轻举妄动,别忘了,这可是在人家桐柏剑派的密室之中。” 范竹君道:“好,郑公子,大伙且听你的。” 崔危楼业并无异议,道:“可以,咱们先进去再说。” 先进去的是郑诗络等人和剩下不多的几个桐柏弟子,然后是九鼎四老,最后是范竹君等人。里面是一个密室,密室并没有多大,一下子进来这么多人,顿时就显得有些拥挤了。整个密室除了一张巨大的石床之外别无它物,而石床上正盘膝坐着一个人,这人穿着一身白色的长袍,袍子的式样倒有几分像男子所穿,而她眉目俊秀,虽然上了年纪,看起来也仍然算得上一位美人。只不过,这美人怀中还搂着一个青衣少女,两人的姿势缠绵暧昧,当然不是两个女子应有的亲密。而那个青衣少女此时正亲热的吮吸着白衣女子的手指,白衣女子则爱恋的抚摸着她,两人对外面涌进来的这些人似乎都视若无睹。 冷笑是彭如尘发出来的,他的鼻腔里喷出的冷笑除了轻蔑,更多的则是深深的仇恨。 面对这情景难以置信心情季度复杂的则是赵雨淅,她叫了一声“师父”,腿就软了,若不是苏浣沙扶着她,只怕她已经软倒在地。想想之前杜雨的决意求死,她的心里震惊而又惨痛,羞惭而又悲伤,对师父的崇敬似乎并没有多少改变,却又有种说不出来的恐惧,她也不敢去回想以前的事情,眼前的景象没法让她不往别的地方去想。 九鼎四老互相对视了几下,满脸的笑容既猥亵,又充满了幸灾乐祸。他们知道,桐柏剑派完了,永远也不会有翻身之日了,对他们来说,这当然是一件好事。 范竹君则似乎联想到了什么,目光之中充满了一种极度的愤怒,那一双眼睛,自然也就充满了杀气。 而把心态置身事外的,似乎就只有郑诗络和苏浣沙兄妹了。苏浣沙多了个心眼,她始终就站在密室的门边,只要有什么异动,她就可以抽身而退。 “真是大开眼界啊。”最先说话的还是九鼎四老中的一人,是那个牙齿焦黄,形容枯槁的杜希阁,这样的名字用在他身上也真可惜了。“堂堂的桐柏掌门,竟然给咱们上演了这么香艳的一出戏,真是没有白活这么一把年纪了。” 他的话音一落,却看见一道白影一晃,虽然反应也十足的敏捷,胸口上却结结实实的受了一掌。这一掌似乎也没有什么出奇之处,连内力都不像很深,可是,杜希阁呵呵怪笑两声,连退了两步,脸上的表情却就此僵硬了。僵硬的不只是他的表情,一股蓝灰色的死光很快就罩住了他整个人,谁都看得出来,他已经死了。 一招。 九鼎四老在江湖上的名望,或许比桐柏掌门李观雨稍微低一些,单打独斗可能也不是她的对手,却绝不是一招就能被击毙的人物。是以杜希阁被李观雨一掌打死,他的三个同伴无不惊骇。就是沉定的净寂师太,也不由得脸色一变。 李观雨出招之后又坐回石床上,恢复刚才搂着沐雨寒的姿势,眼睛似乎也没兴趣看别的人。沐雨寒则抬起头来,骄傲的道:“师父已经练成九天玄yīn神功,从此天下无敌,不相死的,就赶快俯首称臣,听候发落。”李观雨看来很满意她的话,伸手在她头上抚摸了一下。 赵雨淅愣愣的看着李观雨,却发现师父看也没看过她一眼,好像完全不认识她这个人一般,心中不由大为疑惑。 “天下无敌?”彭如尘嘿嘿一笑道:“真是可笑!李观雨,还记得鉴冰女侠尹素梅否?” 听到尹素梅这个名字,李观雨猛然抬了一下头,似乎在思索着什么,随即又恢复了先前的神态。 彭如尘眼中杀气大盛,嘿嘿冷笑道:“你以为你充耳不闻,就能把自己做过的事一笔勾销吗?你杀死我父,逼死我娘,李观雨,我今日就要为自己的亲人报仇!” 李观雨没有说话,倒是沐雨寒哼了一声道:“不自量力!” 彭如尘知道多说无益,他是来报仇的,不是来理论的,提了一口真气飞身而上,右脚直取李观雨面门。当然,他知道自己不可能一招毙敌,这一招也只是试探虚实而以。 第三十七章悲,故人知否? 既然是试探虚实,彭如尘当然也不会把招式用老。没有等李观雨作出反应,他又凌空一个侧翻,落到了离李观雨不足一丈之地。而他的飞刀也同时飞了出来。郑诗络见识过彭如尘的飞刀,他能准确地shè中抛在空中的小小石雕,而且能毫无损伤的穿透那枚小小的石雕订在墙壁上,这其中的准头内劲,都几乎达到了极致。彭如尘平时所用的武功也像郑诗络一样很杂,刀剑拳脚都有,可是都算不上很精,他苦心修炼的武功只有一样,那就是飞刀。苦练飞刀的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杀李观雨报仇。 可是,彭如尘最先shè出的飞刀,却不是shè向李观雨的,他的目标是沐雨寒。事实上他并不是第一次上桐柏山来,之前也有过很多次机会,但是没有十足的把握,他根本不敢出手。很难说李观雨的武功到底有多高,也许,在名门正派中,李观雨的武功能派在第一也不一定。但是,有着断袖之癖这种不论之恋的李观雨,其所点也是很明显的。彭如尘从一进入这个石洞看到李观雨师徒缠绵相拥的情景,就知道这一次,自己的机会真正的来了。 彭如尘shè向沐雨寒的飞刀只用了三分力道,稍后shè出的两把飞刀,则用了八成的力量。后面的两把飞刀shè向的是沐雨寒的身畔,李观雨要救她的土地,只消稍微倾斜一下身子,就会自己把要害送到彭如尘的飞刀面前。那两把飞刀之后,彭如尘又有三把飞刀用上十成的功力向李观雨现在的位置内侧shè出,就算她狠心不去救自己的徒弟,只有稍有分心,后面这三把飞刀仍将准确无误的shè中她的心脏要害。 彭如尘连续三次出手,先后三次shè出的飞刀,却几乎是同时到达目标。可是,也只能是几乎。 李观雨并没有侧身替沐雨寒挡开飞刀,她的身体甚至都没有动,至少,没有完全动。她动的只有一只右臂而已。而她的右手中,不知何时已经多出了一柄长剑。身为桐柏剑派的掌门,李观雨用剑当然是再合情理不过的事情。她那边剑倒颇为特别,剑身长达五尺有余而且柔软如绸缎,宽则只有一寸稍出,而整把剑舞动起来的时候,剑身竟散发着一种淡蓝色的光芒,有点儿像那种极端明净的湖水的颜色。自然,这颜色也是极美的。 剑和飞刀相撞击得声音也是很美的,叮叮当当的竟如有节奏一般,不禁有些令人叫绝。只是这种响声背后,彭如尘的飞刀竟然全部被李观雨的剑绞得粉碎!要知道,那可是用上好的精铁打制的,能刺穿细小石雕的飞刀硬度韧度无一不是绝佳,却被李观雨的一把柔若绸缎的软剑绞得粉碎。除了那把剑本身太过锋利之外,用剑的人那超强的内力才是最可怕的。 彭如尘当然也知道自己不可能一击得手,几乎在前面三道飞刀shè出的同时,他的手还在不停的飞扬着。飞刀也一把一把的激shè而出。他shè出的飞刀并不是每一把都是直线飞行的,还有的飞刀划了一道弧线绕着飞过去,有的看似随意的抛上李观雨的头顶上空,却突然受力下坠,还有的竟似倭人的飞镖一般shè向身后回旋而来。在场的人,除去郑诗络和身在飞刀核心的李观雨之外,无不惊诧万分。均不由在想,若是这飞刀shè向自己,只怕是绝计无法逃脱的。而且,彭如尘距离李观雨的位置不足一丈,这样近的距离,加上他运用到极致的力道,任何一个人想要全身而退,都是难如登天。 可是李观雨似乎就是一个能登天的人。她那把长剑在一片飞刀的激流中舞得犹如一张密不透风的剑网,将她师徒两个都完全的笼罩在了网中。撞上这张网被绞得粉碎的飞刀四shè而去,并不宽敞的石洞中的人们纷纷闪避。几个武功平平的桐柏弟子躲避不了,竟然被飞刀的碎屑打穿了身体,就看见一柱柱血丝从她们的身体上喷涌而出。眼见都是活不成了。赵雨淅和苏浣沙都藏身于郑诗络的护佑之后,那些碎屑打不到她们身上。可是赵雨淅看着那些同门师姐妹就这么倒下,竟观她们都有些让她心寒,可此时此刻,她仍然觉得心如刀绞。然而,这场景却让她心中的愁恨不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96 章 该向谁生,这是彭如尘和她师父李观雨合力造成的结果。或许罪魁祸首是彭如尘,但是在道义上似乎师父更欠缺一些,更让她心痛的是,师父分明看到她的弟子死于自己的剑锋之下,可是她没有丝毫一点的动容。难道说除了沐雨寒她谁都不认识了吗? 彭如尘的飞刀一共七七四十九把,四十九把飞刀不过片刻工夫,便已化成铁雨纷纷。苦练了那么多年,竟然在仇人面前束手无策,他一下子愣住了。血海深仇,难道就在这纷飞的铁屑里化为泡影?他的心中感到了一阵前所未有的绝望。这种绝望险些夺去他的生存意志,就连李观雨猝起反击,他也毫无反应。如果他这时清醒的观察一下,他就会发现李观雨并非毫发无损,而沐雨寒前胸后背各中了一把飞刀。虽然那两把飞刀没有刺中李观雨师徒哪一个人致命的要害,可是也足够她们受的,尤其是沐雨寒,她的内功修为也不算差了,然而在师父的羽护下,她竟然还是被两把飞刀深深地次入了骨头里,死倒并不会死,只是彭如尘的飞刀也极端yīn狠,她要把飞刀拔出来,不但要挖掉两块ròu,连骨头都要刮下一层来。 李观雨的暴怒猝击,自然也因此而发。她自己受点伤倒还无所谓,但是眼看着心爱的人遭此重创,她又怎么能不怒?那把奇长无比的剑向前暴涨,突然变得坚硬笔直,朝着彭如尘心脏刺去。五尺的剑,刺向一丈之内的对手,而面前这人似乎还在发呆。如果不是有人从旁作梗,刺一个透心凉是毫无问题的。但是李观雨的剑太长太快,及时郑诗络反应极快,身法极快,出招极快,都还是无法避免彭如尘胸口上被深深地化开了一道横向的口子,血如涌泉,仰头倒下。 郑诗络喝道:“一妹!快带他去找姓梅的丫头!”一边说着话,一边和李观雨缠斗在了一起。郑诗络手里拿着的还是桐柏大弟子夏雨潇那把炎云剑,炎云剑虽然算得上剑中精品,但是在李观雨那把剑面前,俨然是矮了一辈的,他救彭如尘搁挡李观雨之时,就被削断了剑尖,jiāo手不过三两招,剑身又被拦腰斩断。 苏浣纱本不肯就走,眼见着郑诗络剑断遇险,也不顾自己武艺平平,拿着一对短剑就迎头而上,口中喝道:“不要伤我大哥!”她的身法之快,远胜于郑诗络,李观雨更是猝不及防。苏浣纱到了李观雨跟前,李观雨剑虽锋利,奈何太长,一时竟回不过来。苏浣纱情知机不可失,当然不会放过,却感到一股剑气从旁边袭来,却是赵雨淅叫道:“二姐不要伤我师父!”苏浣纱吃准赵雨淅不会伤她要害,拼着受她一剑,也要先把李观雨了结了。 可是李观雨又是何等的身手,苏浣纱只被赵雨淅阻了一下,她已经抽身后退,刚才和坚硬无比的长剑突然蛇一般向苏浣纱赵雨淅两人同时卷来,赵雨淅最是不防,那剑锋直从她腰间斩过,带过一抹血线,又扎进了苏浣纱的侧腹。但是这若不是郑诗络提早一步将两人都向后拉了一把,两个姑娘势必被腰斩无疑。 顷刻之间,李观雨就连伤三人,断剑一把,不由得令垂涎宝物的九鼎三老大感恐怖。互相对视一眼,不约而同的往洞外退去。李观雨许久没有在江湖上露面,桐柏剑派早就jiāo给了她门下那些弟子打理,许多人都知道她在闭关修炼,不过,她的武功究竟能高到什么程度,许多年没有人见过,也无从知晓。九鼎四老上来就被杀了一人,其余三人见李观雨太过凶悍,全然忘了自己也是江湖上声名鼎盛的人,一心想的只有一个逃字。而范竹君等人虽然没有逃走,却也避在了角落里。范竹君颇想照料一下彭如尘,可是残废之人,有心无力,更何况此情此景,也实在让他回想到太多的过往,很容易的就失神了。净寂师太和李观雨是老相识,两派关系本来很好,门徒多有切磋互补,她们上一辈人之间自然也免不了,但是她确然也多年没有见过李观雨的武功了。但是最令人惊愕的并不是李观雨的武功大进,而是她的六亲不认,不但认不出她净寂师太,连自己的弟子也视如不识痛下杀手。是练功走火入魔还是别的?此时只有她完好无损,眼见着李观雨毫无停止之态,念了声阿弥陀佛,手中剑也迎头而上,喊道:“李师兄,可认识净寂否?” 第三十八章情短藕丝长 李观雨听到净寂师太的法号的时候还是愣了一下,似乎在自己的脑海里搜索着什么。而这时候受了伤的沐雨寒则喊道:“师父,这些人都是坏人,他们都想着要拆散我们,杀了他们,一个都不能留!”也许,江湖上的人怎么也不会相信,这个年纪未满双十的小姑娘这么一句话,就让一个曾经诛灭六道门,把桐柏剑派一个小女子的门派带到与九鼎长风齐名,声势胜过原本同样威名远扬的太乙教的一代英杰就这么失去了最后残存的一点理智。她究竟是练功走火入魔,还是被她这个小徒弟下了什么蛊惑的yào,也只有她们两个人自己知道了。 郑诗络知道净寂师太不是李观雨的对手,他只需要师太能稍微阻挡几招,让他把苏浣纱赵雨淅和彭如尘的伤口简单的包扎一下止一些血就够了。才一动手就有三个同伴重伤倒地,这样的局面,郑诗络也还是第一次遇上呢。好在他保持了足够的冷静,医术虽然比不上梅姿,但是点穴和包扎手法都是又快又稳,刚给赵雨淅止了血,眼看着净寂师太的剑也给削断了,拾起赵雨淅的紫薇剑就飞身而上。净寂师太本来也可以想九鼎三老那般抽身而逃,但是她明知不是李观雨的对手,还是迎难而上,就冲这一点,郑诗络无论如何也不能让她死在李观雨的剑下。 李观雨的宝剑太厉害,吃过一次亏的郑诗络这一次就没打算和她硬拼,而是施展轻功身法和她游斗。这也是自打他踏入这个江湖以来最为凶险的一次,桐柏掌门的剑法当然是极端精妙的,可就剑法本身而言,在郑诗络眼里并非没有破绽,至少,也不见得胜过天教的夜魔天狼剑。但是李观雨的那把剑确然太强,好几次郑诗络发现了她的破绽刚要欺身上去,都被李观雨挥剑一挡,轻而易举的就把他逼了回了。不敢和对手来实的,这个亏可真的吃得太大了。而李观雨似乎失去了理智,在剑术上的眼光却并没有失去,她又哪里看不出郑诗络不敢硬拼的致命弱点来?于是一个不敢硬拼,一个着力硬拼,一去一来,高下立分。 郑诗络这时不是简单的处于弱势,而是凶险万分,只要手中的紫薇剑被削断,他们这几个人只怕全部都难逃一死。赵雨淅这把紫薇剑自然也算得上极品,可对郑诗络来说太轻太秀气了一些,远不如刚才的炎云剑好用,无形之中,使他的实力又打了一番折扣。在这场生死线相搏中,旁人似乎都看得喘不过气来。 这时,山洞之中除了正在激斗的两人而外,其余的人全部都重伤在地。郑诗络一方,除去先前受伤的三人之外,净寂师太也被李观雨所伤,好在伤势还不算太重,自己也能止血包扎,而李观雨那边沐雨寒所受的伤可就不是简单的创伤了,她止了血也没有多少用,彭如尘的飞刀上虽然没有喂dúyào,但是那两把飞刀附在骨头上,还似留着余力一般的越发深入,那种痛楚自然也不是一般的刀伤剑伤可以比拟的。沐雨寒此时已经满头大汗,痛得嘴唇也咬破了,却十分硬气并不呻吟。只是看着师父李观雨明显的站着上风,忍不住得意的笑道:“呵呵,师父武功盖世,天下无敌,你们这些跳梁小丑,统统是自寻死路!”重伤之下,笑得甚是凄厉诡异。 就在沐雨寒的笑声中,郑诗络似乎慢了一步,被李观雨一剑刺过左肩。不过被刺的人却笑了一下,李观雨突然醒悟,却晚了一些。郑诗络气运左手,竟然用一只ròu掌抓住了她无比锋利的宝剑,然后,在电光火石的一瞬间,他右手的紫薇剑猛然刺向李观雨。在求生的本能下,李观雨只能弃剑后撤。回想起来,两年前战胜鬼手横断,郑诗络就是以自己的身体为诱饵,以生命为赌注,诱使鬼手横断出现致命的失误而被他一剑刺穿赖以成名的手掌的。而这一次,他使出了同样的招数,付出的代价却大得多。李观雨太强了,她弃剑的同时,手上加了一股内力,这股内力使得她的剑从郑诗络的身体中穿了出去,而她一退的同时双足立刻发力,从郑诗络头顶上跃过去,眼看着就要抓住自己那把剑的剑柄了。郑诗络的掌力却终究比她快一步,将那把剑用掌力牢牢的钉在了洞内的石壁之上,剑身没入石中足有三尺之深。李观雨再要想去拔剑,无疑就是自寻死路了。 郑诗络以自己的身家xìng命作为赌注,终究是扳回了一局。尽管手法并不见得高明,也不缺乏一些宗师气度,而且还险些弄巧成绌大输特输,但是最终看来,老天爷还是眷顾了他。郑诗络的左肩上不断的涌出鲜血,右手则剑指李观雨的咽喉,微笑道:“李掌门,看起来是你输了。” 李观雨看着他,冷冷道:“你赌赢了,我没什么说的。” 郑诗络道:“听你的话,没有什么神志不清的感觉啊,难道你没有什么要jiāo代的吗?对你曾经的弟子,对你曾经的道友,还有,山峰之下死难的门徒?” 赵雨淅这时弱弱的喊了一声师父。李观雨瞥了她一眼,毫不表情的道:“你叫什么师父?你早已经背叛我,我也早就不把你当做徒弟了。” 郑诗络道:“徒弟?恐怕另有所图吧?” 李观雨不以为然的一笑,道:“不错,我是喜欢女人,我是有断袖之癖,那又怎么样?在这个江湖中,有男宠的名门正派旁门左道之人难道又少了?凭什么他们就可以,我就不行?废话少说,你要动手就动手吧。你这人的剑法相当高明,死在你这样的人手上,也没有什么丢脸的。” 郑诗络摇了摇头道:“既然你喜欢女人,为什么山下那么多女徒弟死于非命,你却不闻不问?” 李观雨哼了一声道:“我不闭关修炼,怎么能参透九天玄yīn神功和桐柏剑法的最高境界,又怎么能保护自己心爱的女人?那些门徒么,她们的命都是我救的,没有我,她们早就被人jiān污被人逼死了,现在为我而死,又有什么大不了?你这人婆婆妈妈的,要杀变杀,问那么多问题做什么?你还是不是男人啊?” 郑诗络微微一笑道:“我是男人,问题再多也是,而你不是,再表现得干练豪爽也不是。想做男人,还是等到下辈子吧。李掌门,我也很欣赏你的剑法,我可以给你个机会,你换把普通的剑,我们再来打过。” “大哥!”苏浣纱急道:“不可心慈手软!”若是让李观雨拿了剑再重新打过,郑诗络便是在没有受伤之时,也没有十足的把握,现在他受了伤,又岂能再冒奇险? 郑诗络道:“桐柏剑法精妙超绝,我还有很多地方没看懂,不再打一场,岂不可惜了?”说着话的时候,朝赵雨淅看了看。赵雨淅顿时明白他的用意,眼泪就流下来了。 李观雨呵呵一笑,道:“好啊,小七原本也是我最喜欢的徒弟,若能从中参悟到桐柏剑法的最高境界,那也是她的造化。不过,你这赌注似乎下得更大了。” 郑诗络淡然道:“江湖上不会再有桐柏剑派了,作为一代宗师,相信李掌门也不希望自己继承前人所创,加上自己数十年浸yín的绝妙剑法就此流失吧。听说江湖上很多师父教授徒弟的时候都会藏私,不过么想到你保留的有那么多。这是我给你弥补损失的机会,你唯一的机会。” 李观雨问道:“你就是这逆徒的jiān夫?” 郑诗络大为摇头,道:“这腔调太俗,不符合你掌门身份。原以为你会比那些俗人多一番见解和胸襟的,看来我高估了你。也对,我原不该对在所谓的情爱面前迷失自己的人抱过高的期望。一个不懂得真正的爱恋的人,不可能达到最高的境界。李观雨,你一点胜面都没有,你信不信?” 李观雨冷冷道:“有没有,打过就知道了。”说着,也不理会郑诗络,径直走到沐雨寒身边,爱怜的抚摸了一下她,柔情的道:“寒儿,那人说我不懂得什么叫真爱,你说呢?” 沐雨寒握住她的手,同样柔情万种的道:“别人懂不懂不要紧,我们自己知道就好了。” 李观雨道:“还是我的寒儿最懂我。好吧,等我杀了这些道貌岸然的伪君子,我们也不要在留在这个臭气熏天的江湖上了,我们到关外去,到海外去,终有一个地方,会接纳我们的。”却不料她一说离开江湖,沐雨寒的眼神骤然变了一下,然后才道:“好的,师父,只要跟你在一起,无论到哪,我都无比的幸福。” 李观雨盯着她看了半天,嘿嘿一笑道:“寒儿,没想到,你也是在骗我。你眼里所有的,不过是桐柏掌门的地位和虚名罢了。你一个女人家,你要这些做什么呢?嘿嘿,到头来,原来还是没有人真正爱我,男人也罢,女人也罢,都是一样的。”说着,脸上毫无悲哀的表情,拿过沐雨寒的剑,轻轻地甩开她握住她的手,走到郑诗络面前,问道:“你和小七究竟是什么关系?” 郑诗络道:“赵小妹子是我兄弟的媳fù,也是我的妹子。” 李观雨哂笑道:“就为这,你肯为她甘冒奇险与我再比一场?” 郑诗络道:“这世上除了男女情爱,还有兄弟手足之情,你不相信吗?你不相信,所以你得不到,包括你想要的情爱。” 李观雨怒喝道:“废话少说!动手吧!” 第三十九章嗔,是非拂面尘 这一次,无论是郑诗络,还是李观雨,打得都没有刚才那么激烈,尽管他们互相之间招招都完全是想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97 章 将对方结果于剑下。 不知道李观雨现在究竟是什么心情呢?悔恨?痛苦?绝望?愤怒?悲伤?麻木?不知道有没有想到山中死难的那些桐柏弟子,一直以来,她们都对她敬若神明,如果她们知道自己在掌门的眼中竟然犹如她的玩物一般死不足惜的话,她们又该是怎样的心情?不知道她看到自始至终也都还维护者她的赵雨淅的时候,心里会不会有一点愧疚?所有的一切都出乎意料,江湖上有人放出不好的风声,二十一家邪道帮派会攻桐柏山,九鼎门落井下石,在江湖上风云数十年的桐柏剑派毁于一旦,命数吗?命数!盛者必衰,桐柏剑派一群女流之辈,能在江湖上有这般地位,也算是到了极致了。只是,往命数上去想,不知道算不算是为自己开脱呢?所有的一切都真的是不可避免的吗? 而在苏浣纱看来,用剑的大哥和用刀的大哥是多么的不同啊。用剑的郑诗络虽然带着不轻的伤,却依然那么从容淡定,与用刀时那个杀神一般的人完全就不是一个人。用剑的他,就像她最初见到的那样飘灵清逸,身法剑法都带着一种离世出尘的淡淡的忧伤。比较起来,她其实更喜欢这样的大哥。但是她也深知江湖没有那么多柔情,要号令天下,没有那雷霆一怒,红叶又能飘飞多远呢?是他们,一步一步地把郑诗络拉进这个江湖的漩涡里的,苏浣纱看着郑诗络剑锋中渐渐明显的杀意,突然觉得很内疚。 十招,二十招,三十招……郑诗络和李观雨的jiāo锋渐渐的越来越快,越来越狠,都明白这一次再也没有退路,自然也都不可能再有丝毫的保留。不知道李观雨在想什么,但是很明显的桐柏剑法的所有精髓,她都毫无保留的施展了出来。桐柏剑法的心法,真寒玄yīn内功她早就传给了七大弟子,能不能从这场打斗中参悟到桐柏剑法的最高层次,就要看赵雨淅自己的造化了。至于另外一个弟子沐雨寒,她能想象她的未来吗? 赵雨淅看着打得越来越快的师父和大哥,他们的心意,她又怎么不明了?这个时候,她如果还不能做到抛开杂念,记住那些转瞬即逝的招数,记住那些绝妙精奥的步法,记住那些奇幻莫测的变化,那她真的会辜负这两位自己最敬爱的人的苦心。尽管,这个时候要抛却杂念又是多么的困难。这两个人,无论最终落败身死的人是谁,在她的心里,都会烙下一个永远抹不掉的伤疤。至于如果是郑诗络落败的话他们还有没有以后这个问题,她已经没法去想了。 这个时候,还有一个人的心情万分的复杂,那自然是机关算尽的沐雨寒。彭如尘的飞刀一前一后,就像活物一般不断的啃噬着她的骨血,比这种疼痛更甚的,却是她费尽一切心思,到头来却一无所获的一种绝望。她真的绝望了,师父若是败了,她自然也不会有什么好下场,就算师父胜了,只怕也不再信任她,就算师父还信任她,桐柏剑派已经完了,她又还能得到什么?真的是和师父一道浪迹天涯或者隐居世外?没有谁比她更清楚,那不是她想要的东西。她是个女人,她深深的明白这一点,所以,她也不可能真正的爱上一个女人。何况,她现在的心里还能给爱留下那一线空间吗?此时的沐雨寒紧咬着嘴唇,伤痛啃噬着她,绝望包围着她,没有人注意到,一个少女的韶华正在迅速的离去,一个少女的青丝,竟然在瞬息之间迅速的变白。桐柏剑派完了,师父原来是很清醒的,所有的一切,都像一个玩笑。也许,别人从来都是清醒的,沉迷的那个人只有她而已。天啊,这是不是太可笑了些? 而彭如尘呢?彭如尘同样心有千万绪,父母血海深仇能不能报,已经不由自己决定,这不是很悲哀吗?尽管他遇到郑诗络之时,就有心要他帮忙,但是假别人之手,这仇报得总是差了一些。他虽然受伤倒地,可是还能清楚地感觉到一道关切地目光一直不离自己左右。那是一个已经残废了的老人,上一代人的那些爱恨纠葛,他不是不知道,却也不完全知道。他只知道,在他的娘亲最需要人帮忙的时候,那位视她为红颜知己的人并没有出现。他对那人并没有什么好感,而且那人的目光也让他觉得有些不舒服。 剑和血,两把剑的剑尖上都沾满了血。 所有的动作都嘎然而止,停留在一个瞬间。 李观雨的剑仅仅是刺穿了郑诗络已经伤过一次的左肩,而郑诗络的剑正正的刺在了李观雨的心脏上,准确的说,是穿心而过。李观雨的笑容里竟然有些嘉许,同样的赌注,郑诗络竟敢下第二次,他究竟是太有把握,还是已经不抱希望?还是,算准了自己不相信他会使用相同的伎俩,他对人心的把握,果真到了这般境界的话,那怕他的武功永远都充满缺陷,他都能算得上顶尖高手了。 郑诗络却没有得意,他没有算到的是,李观雨舍得下那把宝剑,却不肯松开这把心爱的徒弟使用的佩剑,否则,刚才那一幕无非重演而已。再一想,死在对手的剑下,比自尽更光彩一些? 尽管被紫薇剑穿心而过,李观雨仍然能开口说话,她的强悍实在令郑诗络后怕不已。李观雨的眼睛似乎谁也没看,只说道:“那把剑剑名离殇,你要是不嫌弃它名字不祥,倒是它很好的主人。”然后,她叹了一口气,竟然还能伸手拔出身上的紫薇剑。就这么握着剑身,看着自己的鲜血从上面流淌而过,突然看到了曾经那一段美好的时光。七个弟子,七把剑,都是她的心血,而今,剑断人散,所有的一切就这么烟消云散了。也好,也好。 “师父。”赵雨淅挣扎着站起来,走到李观雨身边扶住了她摇摇yù坠的身体,已经是泣不成声。这令李观雨一阵感动,只可惜,她再也没有力气对她说些什么了,只能看她一眼,再把目光投向洞中一面石壁,就这么砰然倒下。任赵雨淅一阵恸哭呼喊,也不再睁开眼睛。赵雨淅一哭,伤口崩裂,痛得她一口气缓不过来,昏了过去。 “阿弥陀佛。”净寂师太念道:“孽因,孽果,唉” 仇人已死,大仇得报,彭如尘心里突然一片空无所依,什么也不看,什么也不想,就躺在地上闭上了眼睛。倒是该休息一下了,以后,懒得去想以后。 “郑公子,”这时候,范竹君说话了,目前,他们几个人倒是这个山洞里少有的没有负伤的人。“元凶已灭,还有同伙,不知郑公子打算怎么处置?” 沐雨寒吗?郑诗络扭头看了一眼,一看之下不由大吃一惊,那个红颜少女,竟然瞬间沧海桑田! “处置?”郑诗络摇头道:“不需要了。” 范竹君道:“郑公子倒是宅心仁厚。不过,此间的事倒还没有了呢。” 郑诗络不禁有些嘲讽的道:“看来,这才是范先生的真实目的啊。” 范竹君道:“不错,我本来想靠着这条线索找到素梅,现在见到素梅的孩子,我也算了却了一个心愿。至于那个宝物吗,就jiāo给郑公子处置吧。传说中这宝物关系到一个重要的宝藏,希望郑公子找到宝藏之日,能造福天下苍生。前些日子听说鬼教又在江湖中出现,名门正派忙于勾心斗角,不堪众人,这个江湖,也许就只能指望郑公子了。”他说完这话,再次看了一眼彭如尘,挥了挥手,带着自己的儿子和从人,退了出去。 郑诗络看着那几个人的背影,突然觉得有些悲哀,在江湖上走得久了,自己也变得这么多疑了? “大哥,”苏浣纱想看穿了郑诗络的心思一般,微笑道:“不是你多疑,实在是这个江湖上,可以信任的人太少了。我观察了许久,左边那面石壁上,必定有个机关。也许,那件江湖中人垂涎已久的宝物,就在那里面吧。你先坐下来,我把你的伤口包一下。你的血很多吗?就这么让它流着。” 郑诗络笑笑,道:“我不碍事,你先看看淅妹妹和如尘吧。” “我没事。”彭如尘躺在地上,闷闷的说了一句。 “我也没事。”赵雨淅只是昏倒,她的内功底子不弱,很快便也自己苏醒过来,伸手按住了伤口,看了看彭如尘道:“彭公子,请你把我四师姐身上的飞刀取出来,行吗?我不想她再这么痛苦下去了。” 沐雨寒听了,却嘿嘿一笑,道:“赵雨淅,谁稀罕你假惺惺的关心我。我用不着,我用不着谁来可怜我。”说着,竟咬牙站了起来,自己往外面走去了。从李观雨的尸体旁边走过的时候,她停下来看了一下,凄然一笑,口中喃喃的念了句什么,终还是走了。 郑诗络走到那面石壁前,找不到什么机关。不过,李观雨那把离殇剑还在,他走过去把剑拔出来,剑身不住晃动,竟似有些高兴一般。 苏浣纱看得直皱眉,道:“大哥,这把剑感觉十分不祥,你别用。” 郑诗络摇头道:“剑本无心,心在用剑之人。”说着,走过去,深吸一口气,剑光闪过,石壁却纹丝不动。他自微微一笑,伸手在石壁上一推,石壁轰然倒塌,露出里面一间小小的石室来。 第四十章水远天长 石室之内,除了一张石质的小方桌就别无它物了,小方桌上摆放着一件一尺来长的奇怪物件,似兽非兽,似人非人,物件的质地似金非金,似石非石。郑诗络拿了出来,他和苏浣纱都见过广目无边,这东西与广目无边有异曲同工之妙,想来也就是那传说中的增长无量了。就是这个东西,引来了桐柏剑派的灭顶之灾,引来武林的一场干戈。天教虽然已经远离江湖多年,其影响仍然如此深远,真的是个神话。 不过,郑诗络还希望找到别的东西,准确的说,还希望找到当年的岁寒三友之一的石松纹的下落。若是此人已死,找到他的尸身,也好和紫苑仙子路沾衣的骨灰合葬了。 “大哥,”赵雨淅道:“师父临终前目光似有所指,你不妨再看看对面的石壁。” 郑诗络点点头,走到对面的石壁前,依旧没什么机关,依旧是用离殇剑硬生生的打开了一道出口来。里面也仍是一间斗室,斗室之内,俨然盘膝坐着一堆枯骨。就像曾经见过的囚禁路沾衣的那间密室一样,这里面一应生活用具都不缺,像是到了后来被人遗忘,生生饿死在里面的。枯骨身边的地上刻有一行小字“石松纹葬身于此。”除此之外,再无别的线索。是什么人把他关在这里的,也无从而知了。想来不会是李观雨,不然,李观雨有心关他,断不致让他饿死。倒有可能是尹素梅,也因此尹素梅和李观雨有了纠葛也很正常。不过,很多事情,既然逝者已矣,就不用那么追究了。石松纹死前没有像路沾衣那般留下什么遗愿,这个先对鉴冰女侠有情,又对紫苑仙子移情别恋的负心人,不知道死前想到的究竟是谁。不过,既然他毕竟与路沾衣结为夫妻,那还是完成路沾衣的遗愿,让他们死而同穴吧。路沾衣的骨灰郑诗络用油纸包着,倒是带在身上的。桐柏之巅作为他们的葬身之处,也算不错了。 苏浣纱是女子,对石松纹颇为不满,真想叫郑诗络别给他下葬的,终究是死者为大,忙却是坚决不帮。彭如尘伤势甚重,而且,作为那一段爱恨纠葛的当事人的后人,他此刻的心情想必也是复杂万分,远远避开自是不说了。 净寂师太伤势最轻,从密道到桐柏剑派的山庄之中把那些桐柏弟子都叫了上来,一面把李观雨以及那些在山顶上死难的桐柏弟子都葬了,一面把此间事情的经过都告诉了她们。桐柏剑派此时还剩下数十名弟子,但是靠她们重振桐柏,显然是不现实的。李观雨的七大弟子,除去远在三河镇的秋雨岚,不知去向的沐雨寒,就只剩下了三弟子陈雨清和赵雨淅两人。陈雨清带着剩余的弟子安葬了李观雨之后,虽然知道师父的死怪不得郑诗络,但是也无法接受赵雨淅的建议跟她一起加入红叶江湖,便跟了净寂师太而去,从此拜入青城门下,削发为尼不提。跟她一起走的,还有数十个桐柏弟子,而留下来跟随赵雨淅的桐柏弟子,主要是原先夏雨潇秋雨岚的亲随弟子,总共也就十来个人。 由是郑诗络等人带着这十余名桐柏弟子,一路往三河镇而去。他们这一行人中几乎是人人挂彩,便改换装束,雇着马车,一路缓缓而行。许是此战之后旁门左道之人也大伤元气,且震于郑诗络的威名,这一路倒还算平安无事。终于在一个月之后回到了三河镇。 桐柏众弟子见到了她们的二师姐秋雨岚,免不了又唏嘘泪流一番,不过,随着她们的加入,红叶江湖的力量也得到了几分加强。那一处人气渐旺的大宅,现在就更旺了。关若飞提议这宅子取名为枫林庄,因为这宅子里有很多先前主人栽种的枫树,大伙倒也都同意了。而他们在三河镇的衣料店生意很好,随着梅姿的到来,他们又开了一间yào店。梅姿为了避免yīn医梅错发现,自己是决不看诊的,有个桐柏弟子对医术小有天分,便收了她做弟子,只简单的教了些天,那弟子在三河镇上竟然传出“神医”的名头来,由是yào店的生意也大好。然后又在镇上开了一家酒馆,挂名的掌柜还是苏浣纱,相对衣料店和yào店,酒馆的生意只是马马虎虎,不过三家店一同开着,不说日进斗金,至少几十号人的吃穿用度是绰绰有余了。 到了初夏的时候,由杨选江全力经营的红叶岭已经初具规模,而更让他心情大畅的是,秋雨岚给他生出了一儿一女一对龙凤胎。抛开郑诗络的徒弟裴少游不算,这可是他们红叶江湖第二代人的大哥大姐。两个孩子一出生,那间宅子更是人气大旺。苏浣纱捷足先登,人家的女儿刚出生呢,她就宣布收为弟子,做她朱雀门一脉的下任章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98 章 门。池箬客不甘示弱,要收人家的儿子为徒,却遭到一致嘲笑,说有大哥郑诗络在此,收徒弟哪有他的份。关若飞倒是大方,说等他生了儿子,不妨给他做个记名弟子,武功嘛,自己教就可以了。不过近日来赵雨淅在苦练师父李观雨临终前传授的桐柏剑法的精髓,生孩子的事情,暂时是不会考虑了。杨家两个孩子的名字,夫妻俩都说要郑诗络来取,郑诗络推迟不过,闭门苦思了几天,小心翼翼的拿出两个名字来,男孩叫凌波,女孩叫凌烟。杨选江粗豪之人,对此并不讲究,秋雨岚对郑诗络十分敬重,虽然说不上十分满意,但还是欣然接受了。 人手多了以后,郑诗络和杨选江商量着进行了一次初略的划分,设了三个堂口,由杨选江掌管玄武堂,申云龙为副,掌管红叶岭的土建经营并暗地招纳选练最低一层的门徒。之前杨选江和池箬客一道对三河镇的势力进行了一道梳理,这里丐帮的势力最大,不过自上一次丐帮帮主何人我邀集中帮派高手及本门高手出击鬼教未果之后,丐帮的势力似乎也牵出了三河镇,许是命门正派正在酝酿什么大动作吧。除去丐帮之外,就是一些当地的地头蛇,经过他们的一番打压拉拢,基本上散的散,并的并,三河镇完全是掌握在红叶江湖的手里了。而现在杨选江和申云龙的任务就是把三河镇以及红叶岭完完全全的经营成为红叶江湖牢不可破的后方。这工作看似简单,但是没有几年甚至更长的时间,是很难做到的。 玄武堂之外,又设朱雀堂,以苏浣纱为堂主,秋雨岚赵雨淅副之,掌管红叶江湖的女弟子,经营各类店铺,并负责联络各个堂口。财源是根本,以后红叶江湖的塘子大了,就靠他们在三河镇上的几间小店是肯定不够的。好在三河镇本来就是个商品集散地,木材yào材皮草生意他们也都可以做,还买了不少的土地,雇农种粮收租子。由于他们定的租子远比其他的地主要低,很快就吸引了不少无地的农民前来,一些年轻有资质的农人,索xìng就收做了门徒。虽然都很难再把武功练到足够的高度,但是对他们来说强身健体也不是坏事。 最后就是以池箬客为主,关若飞彭如尘副之的青龙堂了。这一堂人专门招纳江湖上武功根基好,义气忠直的游侠散客,并专门寻访了一些资质好的少年,训练成红叶江湖最核心的力量。按照关若飞的说法,以后打架就全看他们的了。而关若飞虽然平时喜欢和池箬客争长论短,但是由池箬客做他的堂主,他也没有任何不满之处。彭如尘对这些东西根本不会计较,他大仇已报,了无牵挂,和这些兄弟倒也处的来。除了帮着训练后进少年之外,他又还帮着红叶岭的土建工程,毕竟他对奇门遁甲之数,还是颇有研究的。 这一日,郑诗络和裴少游、赵雨淅三人正在枫林庄的内院之中切磋剑术。赵雨淅现在的剑法精进了不少,秋雨岚因为生产耽搁了很多时间,本已不如她,加上赵雨淅参悟了不少师父临终前施展出来的高招,武功已经超出了二师姐许多。桐柏剑派虽然没有了,她们之间的称呼,却也变不了了的。以赵雨淅现在的武功,就是和原本是长风帮金风剑客的裴少游相比,除去内功稍逊之外,完全不落下风。近日来三人一同精研,不断推陈出新,三人的剑法都进步不少。正由裴少游执笔,重编一套剑谱。裴少游提议取名红叶剑法,虽然名字没甚么新意,不过以后作为红叶江湖的招牌武功,这名字倒也当得。 池箬客也算是剑术高手,只要没有事,新创剑法的功课他还是要来做的。要不然,弄到后来连赵雨淅都打不赢了,那脸面往哪搁呢?接近黄昏的时候,池箬客的身影又翩然出现在了内院之中,赵雨淅和裴少游正在斗剑,招式都很慢,打几下,都回头看郑诗络。郑诗络摇头道:“少游这一剑看起来专走偏锋,固然有机会出奇制胜,但是只要对方剑法醇厚,守住门户,你就是白费心机。重新来过。淅妹这一下也不行,虽是有心卖的破绽,但是后招差了火候,要弄巧成绌。嗯,箬客今日来得早了些,前边的事完了?” 池箬客嘿嘿一笑道:“差不多吧。唉,还是当大哥好啊,那些细碎的事情,都不用cāo心。” 赵雨淅撇嘴笑道:“不服气啊,打赢了大哥再说啊。” 池箬客哼道:“小媳fùchā什么嘴,回头叫关小飞打你屁股!” 赵雨淅轻蔑的一笑道:“他,还不定谁打谁呢!” 池箬客就道:“那倒也是。不过大哥,你这样也不对啊,你使劲帮着小淅妹妹把武功练得超过了关小飞,以后夫纲不振,于礼法不合啊。对了,你们看到熙贞没有?” 赵雨淅道:“没有,她又不喜欢武功,不会到这来的。不在衣料铺?” 池箬客道:“就是不在,我才觉得奇怪,找了一圈,可都没找到呢。这丫头不会乱跑的,有点奇怪。” 郑诗络道:“问过一妹了吗?我看她除了你,就喜欢粘着她。” 池箬客道:“纱妹也没看到。”说到这里,他的表情显得有些不自然了。 郑诗络也皱了皱眉头,问:“镇上有什么生人来过没有?”但是随着又摇了摇头,现在三河镇可是红叶江湖的地盘,要说有什么人敢在这里打青龙堂主的女人(池箬客语,但是事实上人家可没说过嫁给他之类的话)的主意,除非是极端厉害的人物。可是,最近并没有发现什么人物到这里来呢。 四个人都有些纳闷,苏浣纱进来了,看了一眼池箬客,神色严肃的道:“整个三河镇都找遍了,没找到。大哥,看来这件事非同寻常。”不管是李熙贞自己走掉也好,还是被外人虏走也好,对于刚刚在三河镇上扎下根来的红叶江湖来说,都是一个严峻的考验。而以苏浣纱追踪的特长,找遍了三河镇都没有找到这么一个大活人的话,唯一的一个可能就是李熙贞现在已经不在三河镇了。 第四十一章山绿水蓝 三天了。 李熙贞还是没有什么消息。池箬客由最初的焦躁不安转变为沉默不语。苏浣纱发了急,一下子把搜索的范围扩大到了两百里之外,她座下朱雀堂的姐妹和青龙堂的弟兄也纷纷出动,要是就这么让一个大活人从他们的视线里消失,这个江湖,他们也不用再混下去了。李熙贞这个朝鲜菇娘还是很受大伙喜欢的,虽然直到现在她会说的汉话还是有限的那么几句,可是这个活泼爱笑的姑娘总是能带给大家不少的欢乐。如今她不明不白的失踪了,整个红叶江湖的人都十分的上心。 第四天,苏浣纱那边终于传了消息回来,传消息的方式用的是飞鸟。并不是江湖中人常用的鸽子,而是一种细小得多,却飞得极快的红雀。刚在三河镇安家的时候,她就不知道从什么地方找来了这种鸟儿养着,这时正好长大了派上用场。小鸟带回来的字条上写得很简洁,只有“有倭寇,兄与池同来”八个字。至于到哪里去,郑诗络自然找得到苏浣纱沿途留下的记号的。 倭寇?郑诗络和池箬客对视了一眼,很快就想到了一件事,那就是李熙贞是池箬客从倭寇云集的松风岛上救出来的。同时救出来的还有江氏三兄弟等人,但是他们早就询问过,江氏兄弟也根本不知道自己怎么会被捉到倭寇的岛上去,倒是找到捉他们的汉jiān的话,多少能有些线索。难道说,这件事又跟九鼎门有关系? 事情紧急,他们也根本来不及想那么多,把三河镇的事情jiāo给杨选江等人,郑诗络和池箬客,带上裴少游,三个人换乘六匹快马,马不停蹄的沿着苏浣纱留下的记号一路追踪而去。狂奔了两天一夜,终于在差不多三百里以外的石门镇找到了苏浣纱。时间刚刚好,只消他们再晚几个时辰,苏浣纱改乘了船,他们就很难追上了。 顾不上休息,池箬客就急切的问道:“纱妹,究竟是怎么回事?” 这石门镇比起三河镇来要小了很多,也不似三河镇那般有着南来北往的客商而颇显繁华,不过石门镇的水道码头,看起来却比三河镇的小码头气派得多,虽然船只不多,游人稀少,却依稀可见过往的一段辉煌,只是不知道曾经是一个商贸大码头呢,还是某朝某代的水师营地。码头边上还开着三两个酒家,生意也都清淡,苏浣纱挑的这一家,除了他们几个人外,就没别的客人了。不过这家酒馆的位置很好,窗外几十步就是码头,停靠着岸边的几条船尽收眼底而酒馆隐藏在一排青瓦木楼之间又很难被发现。 苏浣纱道了声不急,叫酒保给他们上了新茶来,自己捧着一只茶杯,道:“不错的新鲜翠芽,很能解乏。” 郑诗络是喜茶之人,端起来品了一口,微笑道:“茶不错,水差了些。若是用xìng寒些的山泉,这茶泡出来就能多出些冰雪晶莹来。” 池箬客端起茶杯大喝了一口,道:“没觉得。” 苏浣纱嗤笑道:“你那是牛饮,当然觉不出来。” 池箬客着急道:“大哥,纱姐,都什么时候了,还品茶呢你们!存心急死我呀!” 裴少游笑道:“潇湘公子自命潇洒,这般失态,还真是少见。” 苏浣纱道:“动了真情么,可以理解。池塘,你也别急。人我已经找到了,就在前面那条乌篷船里。不过现在我们不能动,待会,还会有人来,先等着好了。” 池箬客道:“怎么能不急?万一……” 苏浣纱道:“你别担心,我跟了他们两天,发现他们对李姑娘十分客气。李姑娘也不像被他们挟持的样子。而且,李姑娘能与他们jiāo流,看起来倒不像倭寇,而像她的同乡。” 池箬客瞪了她一眼道:“那你说是倭寇!” 苏浣纱不跟他计较,道:“倭人的话和朝鲜话听起来差不多,我一开始是以为他们是倭寇来的。或者,你那位李姑娘说的就是倭语也不一定啊。” 池箬客又瞪了她一眼,不悦道:“你这话什么意思?” 苏浣纱依旧不跟他计较,这在平时实在太难得了,她轻言细语的道:“我的意思是,这位李姑娘是自己走的,当然,这是人家自己的事情,人家毕竟又没嫁给你是不是?可是,不辞而别,总归是有点失礼。” 郑诗络微笑道:“一妹不用这么委婉,箬客难道还会真的跟你来气不成。你是说,这位李姑娘不是我们看到的那么简单?” 池箬客是没脾气了,只是看着苏浣纱。苏浣纱道:“我要是懂他们的话,一切就很简单了,可惜我不懂。只能靠自己猜测,猜测是难免会有误会的。池塘,我说这话是认真的,也许李姑娘有她自己的苦衷。不过,他们还在等人,而且,等的是汉人。少游,听说过蓝夜叉这个名字没有?” 池箬客道:“这是长江水道上的一个女贼,你问少游做什么?他以前在长风帮,都是在黄河以北,哪会知道长江水道上的事情。怎么,跟这女贼有关?” 苏浣纱淡淡道:“不知道有没有关系,只是听到了这个名字。” “蓝夜叉?”池箬客念了一下这名字,陷入了沉思中。 裴少游开玩笑道:“潇湘公子原本也是长江上下混着的,莫非与这女贼有什么瓜葛?” 裴少游本来是开玩笑,却不料池箬客的脸色变得有些不自然,看那神情,这玩笑倒开得不是很离谱。苏浣纱和裴少游两人就意味深长的一笑,郑诗络虽然别过头去品茶,嘴角忍不住也还是带着些笑意。池箬客看着他们,硬着头皮道:“大哥面前我从不说谎,是,我是跟她有过一段情,可是……蓝夜叉是她的外号,她的闺名叫蓝若霜。那几年我在长江上下闹得凶,闯下了不少的名头。若霜的父亲是鄱阳一带有名的水贼头子,被内鬼卖给了官府,我碰巧遇上,就帮若霜救出了蓝老爷子。这个……两个人也有了些感情。不过她自小许配给了蓝老爷子的拜把兄弟浑天蛟敖天成的儿子敖入海。蓝老爷子虽然感激我的救命之恩,却不会为此违背和兄弟的誓言。那时候我自命潇洒,心高气傲得很,哪里肯为了一个已经许配给别人的女子停留,自然就拂袖而去。纱妹你别用那种眼光看我,这事情我要是认了真,岂不是弄得大家都难做?敖入海那小子我也熟识,那也是条好汉子。总之,这些事都不说了,可我不大明白,蓝家的人在江上行走多年,从来没有与外族有过什么瓜葛。这又是怎么回事呢?” 苏浣纱道:“你问我做什么?待会你去问你那若霜妹子,不就一切明了了吗?不过,”她恶作剧的一笑,道:“要是的旧爱新欢打了起来,你该帮谁呢?” 池箬客道:“什么旧爱,她想来早已嫁了人了。”语调之中,却难免有些酸楚。看来潇湘公子并非薄情之人,倒是为多情所伤之人。 苏浣纱撇嘴道:“那就是要帮新欢了,哼,好一个薄情之徒!” 池箬客翻了翻眼白,看来是没法和她说下去了,便拿眼神看着郑诗络。郑诗络就问苏浣纱:“倭语和朝鲜语细听之下差别也大,一妹,你能确定那些人的身份吗?” 苏浣纱看了看池箬客,似乎有些怕他不好受,道:“初时听那几个人说话,确是倭语无疑。不过后来他们跟李姑娘说的,应该就是朝鲜话。我看他们对李姑娘倒是很尊敬的,李姑娘倒没怎么给他们好脸色看。大哥,李姑娘懂得倭语,也能听懂一些朝鲜话,她要是在这里就好了。”她后面说的李姑娘,就不是李熙贞而是李桐了。只是不知道郑诗络此生,还有没有再见李桐的机会。要是有李桐在这里,他们倒是真的不用再凭空猜测。 几个人说着话,不多时便看见一条大船自下游往码头上靠过来。那大船上飘着一面白底夜枭旗帜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99 章 水夜枭是鄱阳水贼蓝芝龙的外号,这夜枭旗便也是他的标志了。蓝芝龙那一股水贼向来大胆,光天化日之下打劫官船的事情也做过,看来被人卖过一次,也没能改变那嚣张的习惯。池箬客贵为五省十三州联名通缉的大盗,不也是从来不易容改装的吗?说起来,他和蓝氏水贼倒颇有几分相近。看到蓝氏的座船,池箬客自然想到了那位外号“蓝夜叉”的故人,其实她本是一个冰雪聪颖的姑娘,但是在长江上下的水面上厮混多年,要保持少女的温柔那是不用多想的。 蓝氏的大船并没有在码头上停泊,倒是那条乌蓬小船靠了上去。大船挡住了池箬客等人的视线,不过,他们自然也不会坐等。苏浣纱早就雇好了船,那边大船一走,他们便从小酒馆里直奔码头,上了苏浣纱雇的那条小船。远远的根上大船而去。只是小船一开,池箬客便笑道:“纱妹,你下次雇船可要小心,别上了贼船还不自知呢!” 船尾传来一阵豪爽的笑声,一个汉子道:“娘的,老子现在做的是正行,你别诬我是水贼。姓池的,有好一阵子没看见你了,怎么没在江面上混?跑陆上去了?” 池箬客也笑道:“你会做正行?别笑话老子了!叫你兄弟跟好蓝家的船,滚到前面来跟老子说话!” 那汉子一边说着话,一边从船尾往船舱里走来,道:“我说呢,原来还是旧情难忘来的。姓池的,你怎么就这么不长进?这几位好朋友,你也不给老子引见引见!” 第四十二章人去也,空留下半江明月 从船尾走来的这汉子三十来岁年纪,体格健壮,穿着一件白色的小褂,露出黝黑的胳膊,脸型方正,眉眼粗犷,倒是一副典型的匪类的相貌。见到池箬客,两人的神情都很是亲热,两只拳头实顶实的碰了一下,痛得两个人都一同咧嘴。池箬客将郑诗络等人一一引见了,那汉子打量了郑诗络一番,道:“这就是桐柏山上威震群雄的红叶江湖的郑当家吗?在下怎么看,都只看到一位比姓池的更真实的翩翩公子,怎么有人说是个可怕的杀神呢?在下黄风涛,怎么算都是个粗人,说话有什么不对的地方,还请郑当家的别往心里去。姓池的大哥,也就是我黄风涛的大哥,郑当家的也别拿我当外人。” 郑诗络笑笑,竖起大拇指,道:“爽快人,好汉子。既然都不见外,那就直说吧。前面蓝氏的船接走了几个异族人,黄兄弟对此事可有了解?”他并没有说出池箬客和李熙贞的关系,因为在他看来,这件事显然还有更深的更复杂的情况在里面。 “你是说,刚才那几个高丽人?”黄风涛看着郑诗络道:“他们说自己是生意人,不过嘛,明眼人一看就知道不是真的。本来呢,他们雇的是我们乌篷帮的船,他们出的价很一般,又要沿江直下走远路,我是不大想接这单生意。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又和蓝家的人联系上了。大家都是在江上混饭吃的,蓝家的人不嫌钱少愿意接这单生意,我也就送了个顺水人情。郑公子,可有什么不妥?” 郑诗络看了看池箬客道:“也没什么。黄兄弟,你能不能跟着前面蓝家的船,而有不被他们发现?” 黄风涛摇头道:“难。”说着看了池箬客一眼,嘿嘿笑道:“老池自己最清楚,蓝家的那丫头最是精明,你说要是在陆地上跟梢吧,好歹有地方隐藏。这江面上,拿什么遮挡呢?” 池箬客骂道:“做不到就做不到,少他娘的废话。” 黄风涛道:“不用说了,我知道是怎么回事。那几个高丽人里面有个女的,九成九又是你的相好,可是现下人家娘家来了人,就丢下你自己跑了,我没说错吧?照我说,这么躲躲藏藏的做甚?以你们几位的武功,抢个把人那还不是手到擒来?老池,不是我说你,你明明是个有名的大盗,你学人家做什么公子哥啊?搞得人模鬼样的,做强盗就要有强盗的本事,能抢的人你还学那些读书人去偷?” 池箬客大怒,骂道:“你他娘的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混了这么多年还是这副德xìng!我本来想把你拉进我红叶江湖呢,现在看来,就是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主,不要也罢了。” “不是啊池塘。”苏浣纱一本正经的道:“我觉得这位黄大哥说得很有道理啊。李姑娘跟你一道那么开心,我看她是真心喜欢你的。她这次不辞而别,必然有她的苦衷。很多东西,你问也问不明白,就算你追上她了,又能怎么样呢?倒不如霸道一点,索xìng把她抢来,她既然是被你抢来的,心里面也好对自己jiāo代了。” 裴少游也火上添油的道:“有道理,有的女人就喜欢男人霸道一点。那几个高丽人没准是她在那边定了亲的夫家的人,你去把他们踢下江去,李姑娘一定还非常感激你。老池,表现出你的男子气概来啊!” “老池是你叫的?”池箬客见这几个人一副唯恐天下不乱的样子,怒气冲冲的道:“怎么说我也是长辈,你小子得叫我师叔!” “开什么玩笑?”裴少游道:“你又不是我师父的同门师弟。” 郑诗络看到池箬客是真的上火了,便摆了摆手,笑道:“一妹和少游都别闹了。小池是真的烦。我始终觉得这件事很蹊跷。不管前面的船会不会发现我们,黄兄弟,你就先这样跟着如何?你们和蓝家的关系如何?” 黄风涛道:“要这么明跟的话,我们和蓝家的人本来就是盟友,他们知道我们不会对他们下刀子,而要对付几个高丽人的话,也不用将人jiāo给他们。就算发现了我们跟在后面,想必也不会过问的。郑当家的这办法行。我们只要不靠太近了让那几个高丽人发现,他们蓝家的人不难做,就相安无事。不过郑当家的,这么做又是为何?” 郑诗络道:“我想知道他们要去哪。” 两条船一前一后驶入了长江水道,也许蓝家的船也发现了跟在后面的乌篷船。不过正如黄风涛所说的,他们并没有什么异动。江湖自有江湖的规矩,只要不违反规矩,大家自然就相安无事。 船在江面上走了两天,顺风顺水,走得都很快。黄风涛的船小,粮食不够,就在一个小码头上歇了半天,一来大家上岸活动活动,二来补充一些柴米油盐。若不是池箬客催着走,按例他们是要在码头上的小店里歇一晚上的。害得黄风涛不断的抱怨他连码头上的相好都没时间去看。这种话,当然是当苏浣纱缩在她的小舱里的时候对池箬客说的。 苏浣纱现在发现自己有一个问题,就是不能闲下来。一闲下来,总觉得眼前有许多影子在晃来晃去的,总觉得耳边有许多声音在响,所有的一切都看不清听不明,只搅得她心烦意乱,搅得她心口一阵一阵的绞痛。有时候她觉得自己恐怕是活不长了,她也没问过梅姿,不过想来这也不是什么病,自然也医不好的。只有黄昏的时候好一些,天色黯淡,独立船头,吹着潮湿的江风,那个时候,她心情会好一些。 可是,这天的黄昏,天上不明不白的就下了雨。夏天的雨,瓢泼一般,雨大风急,江面上的水就汹涌起来。苏浣纱刚走到船头,一个浪打来,差点儿就把她卷下水去。好在自家的轻功底子好,迎着风一飘就回了船舱。船舱里,郑诗络池箬客和裴少游三个人都在打坐修习内功,闷得苏浣纱只好又站到船头来淋雨。这就是为什么她打架的功夫老是上不去的原因了。 雨越下雨大,江上的浪也越来越急。前面蓝家的船大,似乎没有太大的影响,黄风涛的船小,再怎么下去可就撑不住了。没办法,他们只能靠岸停泊,暂且避一避风雨。这一避就是一天一夜,雨是停了,江水却涨了很多。按理这样的江面小船是不能行了,黄风涛受不过池箬客的软硬兼施,只得冒险把船又驶入江中。这时他就得亲自掌舵了。江面上浪大水急,别说北方来的裴少游,就是坐过海船的苏浣纱也晕得天昏地暗,吐得七晕八素,池箬客早就经历过这些风浪,也不觉得有什么,郑诗络则完全就是靠内功来压住自己体内的翻江倒海的。看着大家都在吃苦受罪,池箬客满心的内疚,不过他们已经耽搁了一天一夜,要是再停下去,蓝家的船是无论如何也跟不上的。他现在也想明白了,李熙贞真的要走要回朝鲜去的话,他也不能强留她,不过,他有些话得去找她问个明白。 也亏得黄风涛驾船的功夫了得,在大风大浪中,这一页小舟愣是平平安安的驶到下游,下游的江面宽,水就没那么急了。这两天没办法生火做饭,只吃了些干粮,也就不用补充什么了,只管杨帆划桨,拼命的往前赶。差不多到了金陵水面的时候,终于让他们追上来了蓝家的那条船。 准确的说,是他们发现了那条船。因为那条船就搁在岸边的浅滩上,看着江水悠悠的从身边流走。 黄风涛远远看见蓝家的船搁在岸边了,不由得脸色一变,道:“不对头,蓝家的船大,水手的功夫也了得,绝不可能在这样的水域搁浅的。”池箬客也隐隐觉得不对,只是问这是什么意思。“什么意思?你也是在江上混过一些日子的,你说什么意思?” 池箬客道:“没道理,这里虽然不是蓝家的地盘了,可是他们在江面上的人缘那么好,你说谁会找他们下手?” 黄风涛道:“那可不见得,如果他们的船上奇货可居呢?” “奇货?”池箬客愤愤道:“他们有什么奇货?不过是几个高丽人罢了。那些偏疆小国的人,能带什么奇货?” 黄风涛嘿嘿一笑,道:“你潇湘公子看上的女人,难道还算不得奇货?” 池箬客没功夫和他理论,心中一股不祥的感觉却越来越强烈。他们的船小,能直接靠上蓝家的船。登上船去,池箬客发现不祥的预感总是很灵验蓝家的船上除了一片死尸,就再也没有活人了。船上几十个水手全部死于非命,其中还有些水手即水贼在江上还是颇有名气的,据池箬客和黄风涛所知,他们的武功都不算差。可是,从尸身上的伤痕来看,他们全部都是一招致命,连挣扎的痕迹都没有。死者的脸上充满了一种绝望的恐惧,无疑例外的都把眼睛睁得很大,仿佛看着自己的灵魂出窍一般。而伤痕只有脖子上一道细微的几乎看不见的刀伤。 死者的样子固然让池箬客等人觉得离奇恐怖,但是郑诗络的一句话,却让他们觉得无比的紧张。 郑诗络只说了两个字“妖刀。” 妖刀韦逸,鬼教六煞之首。 不过,在这一船的尸体里,池箬客没有发现李熙贞,也没有发现他牵挂的另外一个人。她们,幸免于难?还是落入更深的不幸?池箬客看着郑诗络。 郑诗络的神情十分的严峻。 第四十三章肝胆同,海垂虹 江湖上传闻了许久的鬼教重现,如今倒是给证实了,不过,妖刀韦逸袭击一条表面上的商船又意yù何为呢?以鬼教从来不留活口的作风,同在这条船上的李熙贞和蓝若霜这两个人也没有理由生还,要么就是她们的武功足够摆脱妖刀韦逸,但是这又有多大的可能?还有一个理由就是李熙贞或者蓝若霜身上带有某个秘密,这个秘密暂时保住了她们的姓名,如果真是这样,这个秘密在李熙贞身上的可能xìng显然更大。 郑诗络脑中迅速的考虑着这些问题,一边把目光投到了裴少游身上,因为他知道,早些时候,长风帮和鬼教一直在暗中勾结的。看是裴少游却是一脸的茫然,他虽然贵为长风帮的金风剑客,但那实际上只是高级打手罢了,帮中的事物,主要都是抓在帮主铁马及其信得过的一众堂主舵主身上的。 “师父,”裴少游在长风帮呆了很久,有些事多少也知道一些,他沉吟了一下,道:“长风帮跟鬼教的暗中来往,说起来,还是跟天教的宝物有关。” 郑诗络笑了起来,他其实已经想到了,便摇了摇头。看来神话的确是神话啊,不怕他们退出江湖那么久了,在江湖上的影响力还是那么巨大。名门正派也好,左道邪门也好,竟然都不能免俗的要去找他们的什么宝物。广目无边和增长无量都已经给他找到了,剩下的两件分别是象征东方的持国无敌和象征北方的多闻无双。李熙贞是朝鲜人,朝鲜远在中原的东面,那么,会不会在她身上,关系着持国无敌的秘密?这么联想虽然毫无边际,但是他对自己的直觉还是有些信心的。而她如果身怀如此巨大的秘密而从未对池箬客提起过,不知道池箬客知道了,又该是怎样的心情? 这条布满了尸体的大船死样的寂静,江面的风呼呼的吹过,天际的色彩yīn郁的变化着,所有的一切都有些离奇诡异。 可是离奇也把诡异也好,他们在这条船上再也找不出什么线索,那几个朝鲜人的尸体上任何可以说明身份的东西都没有,显然一切都有精密的布置。他们现在所能做的就是放一把火把这船烧了,死者虽然不能入土为安,也比就这么烂在船上要好得多。 前面不远就是南京,那是九鼎门的老巢。联想到九鼎门一直再打天教那几件宝物的主意,不见得九鼎门也和鬼教有瓜葛,但是鬼教能有的线索,九鼎门也很可能会有。走一趟南京,也许也能挖出什么来。就算什么也没有,郑诗络从头到尾也看九鼎门不顺眼,去他们的老巢触一触他们的霉头也是好的。突然又想到水行舟,要是能把他拉过来就太好了。所以,当苏浣纱问他接下来怎么做的时候,他想也没想就回答说,去南京。 南京繁华依旧。 郑诗络等人从江边下了船后,从仪凤门而入,虽然洪武、永乐年间的盛像已不复存在,却仍然是人流车马,络绎不绝。苏浣纱早就听说过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100 章 金陵十六酒楼的名头,现下到了南京,还没进城的时候,就嚷着要去见识见识了。不过其时盛事已过,再想见到洪武永乐时各国使节相望于朝的景象,显然是不可能了。十六楼依旧,时光留下的,却无非是些过往云烟。可是,他们却在城门边上,看到了一条无比震惊的布告。布告很简短,写得是龙海千户刘镇泰内结匪类,外引倭寇,拥兵图反,于某月某日下狱,铁证如山,着秋后问斩。 郑诗络等人面面相觑,想不到刘镇泰领军抗倭,连获大捷,全歼倭寇加藤清正一部近万人,却被诬为勾结倭寇,图谋造反。秋后,时间也没有多久了。这张布告纸质已经发黄,边上都已残缺,显然已经贴了一段时间。就不知道刘镇泰刘总兵现在是被关在南京城里呢,还是被押往北京。 “刘将军多半仍被关在南京。”郑诗络想了想便道:“他是戚将军的旧部,在朝中也颇有人脉,若是压到京城,很难说不被平冤雪反。可是,既然有人yù置他于死地,想必是等不到秋后的,到时候只需说他畏罪自杀,所有的一切就死无对证了。糟糕,不知道刘将军依然健在否!”这个事情在他心中的震撼力度,远远超过了鬼教重现江湖,若是一位抗倭名将就这么被不明不白的处决了,那才是家国民族之大恨。 苏浣纱看了看池箬客,池箬客道:“事不宜迟,我们应该立刻弄清楚刘将军现在的下落。不管是劫天牢还是劫法场,只要刘将军还活着,我们就算丢了几条命在这里,也要把他救出来!” 郑诗络只是点了点头,并没有多说什么。他们这几个人之间,也不需要多说什么。他也顾不上找九鼎门的晦气了,当务之急,就是要想办法打听刘镇泰的下落。这事池箬客和黄风涛都不能出头,他们一个是五省十三州联名通缉的大盗,一个是长江上来往多年的水匪,怎么说也不可能由他们去天牢探监。不过,官有官道,匪有匪路,他们自然也有他们的渠道打探消息。在此之前,他们先得寻个住处,叫佛楼曾是十六楼之一,如今生意早已清减了,却依旧带着一股子大家的风范。掌柜虽老,却是见过世面的人,面对池箬客十两一锭的银子,竟然是眼皮也不眨一下,只是从容淡然的安排小二招呼他们住下。 黄风涛自去找他的一些兄弟去了,池箬客也有自己的门路,郑诗络和苏浣纱、裴少游三个人都是第一次到南京来,自然要到街上看看,也希望在茶楼酒肆之中,能探听到一些蛛丝马迹。可惜,转悠了一天下来,不但一无所获,就连九鼎门的气息似乎都也没有闻到。这显然有些不合常理,怎么说南京也是九鼎门的老巢啊。他们几个是九鼎门的死对头,就算他们发现不了别人,别人难道还发现不了他们吗? 掌灯时分他们回到住处,池箬客和黄风涛都已经回来了。池箬客一见到郑诗络就道:“大哥,我们喝花酒去!” 苏浣纱怒视了他一眼,道:“干什么,你这烂池塘自己又烂又臭也就罢了,竟然想把大哥拉下水!你是活腻了吧你?” 池箬客哈哈一笑道:“男人的事,你管那么多干什么?再说了,要管大哥,也轮不到你啊。” 苏浣纱更气,道:“怎么轮不到我?我是妹妹,不想让自己的哥哥和一个惯匪同流合污有什么不对的?” 池箬客笑道:“要说同流合污吧,你不也早就同流合污了吗?今晚上这花酒,大哥是一定要去的。你呢,就在客栈里好好休息吧。”说罢,看了看郑诗络,他的眼神中,显然另有用意。 郑诗络微微一笑道:“一妹稍安勿躁,这事我自有理会。” 苏浣纱气道:“那你就跟烂池塘去吧,我不想理你们!”从池箬客的眼神中,她自然也看得出老池别有用意,不过她还是很生气。若是大哥也去那种烟花地方,这世上的男子便没有一个是干净的了。郑诗络也无从宽慰她,和池箬客一道出了门。苏浣纱心道,你们不要我去,难道我自己不会去么?昔日的朱雀门主真要暗中跟踪,便是郑诗络也很难察觉的。 苏浣纱跟着池箬客郑诗络一路走向秦淮河,越走越生气,这还真的是喝花酒去啊他们。她暗自咬牙切齿,心想好吧,等回到三河镇红叶岭,再联合秋雨岚和赵雨淅,一定要把池箬客扒下一层皮来。一直跟到秦淮河边一座华美富丽的小楼前面,苏浣纱才停了下来,远远的听着一片莺歌燕舞从那里面传出来。气死了,看来大哥也不反对到这样的地方来啊。她真想扭头就走,心里面又实在不信郑诗络真的这样,咬牙跺脚之后,轻如灵燕一般,飘到了小楼的屋顶上。 这小楼不过是秦淮边上不尽的亭台楼阁的一角,站在楼顶,放眼一片尽是灯红酒绿。苏浣纱还没有找到郑诗络他们呢,就看到紧挨着这小楼的一间屋子上也藏着一个人,都是行家,苏浣纱自然看得出来,那人的轻功不错。那人黑衣黑面巾,从窈窕的身形上来看显然是个女子。而她发现人家的同时,人家也发现了她。那人示威似的扬了扬头,抽身便走。那身法直如鹞鹰一般,苏浣纱不禁暗暗叫了声好,一时技痒,忍不住就跟了上去。那人见她跟来,也来了兴致,一时间快慢高低,穿林打叶,若是换作别人,早给她甩掉了。可是跟着她的是谁啊?苏浣纱面带微笑,她早就有机会跟上她的,却故意落后一截,不紧不慢的欣赏着对方的身法,这和裴少游那样痴迷剑法是同样一个道理。那人想是察觉了后面的人轻功高过自己不少,便不再耍那些花样,只管在楼顶屋檐之间上下起落,速度远比刚才快出几倍。苏浣纱倒是随她怎么玩,始终都是那么不即不离,若即若离。眼看着越过了城墙到了城外,她才突然心中一个激灵,停了下来。一时间悔得要命,暗吸了一口气,似乎周围倒也没什么埋伏。 苏浣纱停下来,那人便也停下来,不但停下来,还转身走了过来,笑道:“在下始终是技不如人,佩服之至。不知道姑娘是伽偻罗王,还是朱雀门主?” 苏浣纱冷冷道:“你又是河人?” 那人道:“我自海上来,姑娘以为呢?” 苏浣纱愣了一下,道:“海上?你是……烟波岛的人?” 那人笑道:“对了,我是海鹰司徒莲心。姑娘可是苏浣纱苏门主?”说着,拉下黑色面纱,淡淡的眉,长长的眼,年许二十四五,不算绝色却气韵超凡。烟波有三杰,海龙海狼海鹰。昔日郑诗络苏浣纱等人在流云岛见到过海龙海狼,海鹰当时却并不在岛上。松风岛血战后海龙海狼都受了伤,一别将近一年,他们想来也都痊愈了吧。对于烟波岛的人,苏浣纱还是觉得很有中亲切感的,便笑道:“什么门主啊,往事休要再提。小妹现在是红叶江湖的朱雀堂主。今日得见司徒姐姐,也是三生有幸,司徒姐姐气韵高雅,轻功超绝,小妹好生倾慕。贵岛李公子李姑娘安好?” 司徒莲心笑道:“好个伶牙俐齿的妹妹,你见到每个人都说这些好听的话么?托你的福,我们家公子正在醉烟楼和你们当家的喝酒呢。我们家姑娘这一年来清减了许多,不过等明天到了,想必会十分开心。” 苏浣纱道:“你是说,把我大哥请去喝花酒的,原来是你们李公子?” 司徒莲心微微一笑道:“南京城内九鼎门的耳目众多,要找个说话的地方,并不容易呢!” 第四十四章秦淮夜话 醉烟楼。 “烟波岛此次倾巢而来,为的就是刘将军。”烟波岛现今的当家,二公子李啸开门见山的就对郑诗络说道:“我们已经广撒耳目,打听到刘将军之所以被陷入狱,完全是九鼎门捣的鬼。他们勾结南京兵部尚书,用计将刘将军骗至南京下狱。其后便罗织罪名,定罪问斩。” 郑诗络道:“刘将军是正五品千户,南京兵部似乎管不着他吧?何况是问斩呢?”他虽然这样问,心里却很明白正是南京兵部没有这权力,所以才要就地问斩,也决不会把这件案子上报京师。 李啸也不去解释,他知道郑诗络随口一问而已,只是说道:“眼下有郑兄在此,咱们可以说又多了一番胜算。”烟波岛在南京广有眼线,是以池箬客他们稍一转悠,就和他们对上了号。这也使郑诗络认识到建立一个情报系统的重要xìng,他的红叶江湖在这个江湖中目前还没有真正的立足,但是要想走得更远,许多事情都是迫在眉睫了的。郑诗络不问,李啸却知道他在等着他直说,接着又道:“我们准备劫狱。目前已经探知刘将军被关在南京守备下设的天牢里,看管极为严密。不过守备那里我们正在疏通,官府这一边,并不用太cāo心。难缠的是九鼎门。他们此番是蓄谋已久,若刘将军不死,他们是决不会罢休的。眼下时间是越来越紧,实在不行,咱们也只有来硬的。” 郑诗络问道:“有没有想过联络江南的其他门派?” 李啸摇头道:“说实话,我对中原武林的人信不过。按说像刘将军这样的抗倭英雄,又出身少林,江湖上的人怎么也不应该让他落到九鼎门的手里。九鼎门勾结倭寇的事怎么明显,如今在江湖上仍然高居名门正派之首,这就足以说明问题了。” 郑诗络微微冷笑了一下,道:“可是,被九鼎门压制,希望取而代之的自然也大有人在,若许以暴利,只怕还是有人出头的。”想了想道:“而且,我也不相信人心都已死掉。既然是江湖,就总有真的侠客。什么时候动手?” 李啸道:“再过几天就是九鼎门掌门吕重光的六十大寿,你觉得那是不是个最好的机会?” 郑诗络道:“哦,既如此,我倒有个想法。” 九鼎门和倭寇之间的关系,说到底也就是个利益问题罢了。为着相同的利益,他们会走到一起并不奇怪。而九鼎门号称当今武林第一大门派,那些虚名且不说,其实力之强大,倒是真的让许多门派只能望其项背的。尤其是在江南,不说一手遮天,起码倒也真算得上一言九鼎。可惜从遇上郑诗络开始,九鼎门的威名就一而再,再而三的受到打击。泉州一战,苦心经营的一个分舵,算是毁在郑诗络的手上了。相信现在问起九鼎门的掌门吕重光最想除掉的人,郑诗络和刘镇泰只怕是并列的。刘镇泰力主抗倭,不久前又连获大捷,这无疑使九鼎门的利益受到了很大的损失,只有除掉他,他们才能重新和倭寇联系上,收回他们失去的地盘和利益。相比之下,身处官场明处的刘镇泰其实很好对付,只需要买通他的上级就行了。而处在暗处的郑诗络,现在才是九鼎门的心腹大患。桐柏山那桩公案,最终是郑诗络拿走了武林秘宝,算起来他手上已经有两件了,他的红叶江湖又小有气候,若是找齐四件宝物发掘出天教的宝藏,那时又该是怎样的局面?设若在吕重光六十大寿之际,郑诗络出现在九鼎门总舵,那又该是怎样的场面? 郑诗络和李啸计议已毕,这才叙起旧来。问起郑诗络他们的下榻之处,李啸不禁笑道:“看来,你这一次想不见吕重光都不行了。叫佛楼?那如今就是九鼎门的一块产业啊!” 郑诗络道:“我倒没想那么多,在南京这块地方,我要想躲藏,只怕更快被九鼎门发现。索xìng光明正大的,做一副有恃无恐的样子出来,让那个老头儿自己嘀咕去!” 李啸嘿嘿一笑道:“你这不是太不把人当回事了?老人家会生气的。”说话时,房顶上响了一下。李啸道:“苏姑娘下来说话吧,司徒继续盯着。” 窗口红影一晃,苏浣纱已经飘然进屋,瞥了一眼坐在酒桌边上的池箬客,不满道:“烂池塘,你带大哥来见李公子,有什么不能明说的?” 池箬客道:“咱们是住到贼窝里去了,哪能不避讳些?你也是老江湖了,问这么粗浅的问题做什么?” 苏浣纱知道池箬客说得有理,却仍气呼呼的道:“那来这等污秽之地做甚?难道就找不到个清静地方了?” 池箬客哈哈一笑道:“烟笼寒水月笼沙,夜泊秦淮近酒家。这小杜柳永姜夔等名士都喜欢到的地方,怎么算得污秽?只不过你是女子,总不相宜,可不是有心要撇开你。” 苏浣纱不想理他,郑诗络不替她说话,索xìng连他也不理,只问李啸道:“李公子,你们家桐妹妹呢?” 李啸道:“她另有要务,明天该到了。我原先还想,此番救刘将军,无论如何是要与你们联系上的,前些天才派出了人去找三河镇,今日你们便到了,可见有缘之人,自会相见。” 苏浣纱笑道:“这话说得是。我大哥与刘将军有缘,更与你们烟波岛有缘。” 李啸神秘一笑道:“只怕还不止如此。天下虽大,有缘千里。” 苏浣纱看着他道:“李公子,看你这眼神,似乎也不怀好意啊。” 李啸哈哈笑道:“哪呢,我这可是大怀好意。反正,明天等我四妹到此,你便知道了。来,久别重逢,咱们切喝上一杯!”说罢,举起酒杯,率先仰头一饮而尽。郑诗络池箬客等人自然也跟着饮尽了杯中酒。苏浣纱却在想着什么,突然问道:“李公子,你会说朝鲜话吗?” 李啸不知道她为何有此一问,答道:“不会。不过能听懂一些。” 苏浣纱点点头,便说出几个强调怪怪的词句来。这是她刚找到李熙贞时在码头上听到的她和几个朝鲜人的说话里面的其中几句,苏浣纱自己当然不会说朝鲜话,不过她的记忆力极佳,竟能将那些音节记下来,李啸本来也只是懂一些简单的朝鲜话,但是,即便这样,他译过来的话里也有着一个重要的信息。苏浣纱记得有一句话李熙贞和那几个朝鲜人都说了几次,李啸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101 章 译了出来,那是藏宝图的意思。再联系前后,李啸道:“大概是说,藏宝图什么不在她身上。那几个人反复的问,显然是不相信。” 池箬客看着苏浣纱道:“行啊纱妹,想不到你还有这本事。老池我,真谢谢你了。”不管这条线索是不是有用,至少苏浣纱真的是很用心的。也不知道李熙贞现在究竟怎么样了,她身上带着秘密,不辞而别一定是有苦衷的吧。想到这里,他的眼神不由得黯淡了一下。 苏浣纱也不明着宽慰他,只道:“这姑娘本来就来历不明,身怀秘密并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不过池塘,我保证她对你的感情是真心的,只要看她看你那种纯净的眼神就知道了。” 殊不知苏浣纱不这么说还好,要知道李熙贞倘若只是利用他们暂时躲避,那走了也就走了,池箬客暗地里不爽几天自然就会释然。可是李熙贞越是有心,池箬客越是免不了牵肠挂肚。那姑娘的音容笑貌已经深深镶嵌在他心里,若是不找到她,此生此世,潇湘公子只怕再难风流不羁了。这是第一次,苏浣纱见到池箬客笑得这么酸涩,她心里一痛,眼睛也有些湿了,只能将头扭开了去。池箬客感激的对她一笑,问道:“大哥,看你意料之中的样子,你觉得真的跟天教的宝物有关?世上的宝藏,非此一家吧?” 郑诗络微笑道:“我随便猜的。主要是想,要是和天教的宝物扯得上关系,凭着咱们一直以来的运气,多半就能找到。万一实在需要的时候,还可以把失主请出来帮忙。” 苏浣纱道:“对啊,我们怎么说也帮他们找到两件东西了,他们要再不露面,咱们就拿到当铺里当掉!” 第四十五章且高歌,凌波幽梦谁惊破 既然都住进了人家的酒楼,也就不必躲躲藏藏的,照着江湖规矩,郑诗络找人给九鼎门投了一份名帖,告知红叶江湖当家郑诗络已到此地,隔日将前往拜庄。至于九鼎门受到名帖之后是什么反应,那就不是他要管的事了。而之所以要隔一日,是因为在此之前,他还要见一个人。 郑诗络一直在想,见到她以后的第一句话该说什么呢?依然是别来无恙吗?还是告诉她,分别以后,他一直很想念她?突然发现,自己是真的很想念她的。那种想念虽然不是波涛汹涌的潮水,更像一汪秋天的深潭,他在水里面,抬头看到明晃晃的阳光在水面上晃动着。他想浮出水面,却不知道浮出水面以后,天空依旧灿烂,还是会变得无限的遥远和忧伤。 这一夜,他辗转反侧。当他闭上眼睛的时候,他总是会看到曾经那张绝美的面容,可是过了一会儿,又会变成另外一张苍白而温和的面孔。 “郑哥哥,我要在你心里住一辈子。” “郑大哥,我希望我的眼睛,能为你看到这世间所有的欢乐。” “郑哥哥,你会忘了我吗?” “郑大哥,死去的人不会真的希望你永远这么忧伤的活下去。” …… 有人敲门,郑诗络叹了一口气,问道:“是一妹吗?” 苏浣纱推门进来,坐在郑诗络床前的圆凳上,深深的看着他,问道:“心里面挣扎得厉害?” 郑诗络苦笑了一下,问道:“你怎么知道?” 苏浣纱道:“我也一样啊。大哥,我想上少林寺找他。可是,我不想做一个罪人。” 郑诗络道:“不破,他看不破红尘情网,我想,他会回来。” 苏浣纱摇头道:“那我岂不是罪人?” 郑诗络道:“他本是尘缘未了之人,你何罪之有?” 苏浣纱长叹一声道:“人们越是为自己开脱,心里面就越是不安。大哥,你不也是这样吗?其实你何我不同,没有人要你背负这种煎熬。氤氲妹妹高高兴兴的把眼睛给你,就是要你看到欢乐的。真正爱你的人,一定是希望你快乐起来的。” 郑诗络道:“我倒是想起一件事来。此间的事了,我得赶紧去一趟河间鹤唳山庄,我答应过氤氲要照顾她的祖父季九天季老前辈。” 苏浣纱脸上有了些怒色,道:“不要岔开话题!大哥,你就不能勇敢一点吗?还有我,我也是。如果他肯爱我,我就算背负天下最恶dú的骂名又有何不可?如果他被逐出师门,如果我们注定要亡命天涯,我都一定会与他生死相依,不弃不离。”她说着站了起来,走到门边,仰头看着夜色深沉的天空,道:“如果上天要用一生的苦难来考验,只要我们相爱,我愿意承受。大哥,我不知道你在见到桐妹妹会说什么,如果我再见到不破,我会告诉他我爱他,我会告诉他我等他,即使等到韶华老去,青丝染上秋霜,我也要等到他重回凡尘的那一天。我会的。”她转过头来,平静而坚定的笑了一笑。 “天什么时候荒,地什么时候老,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我会去爱我的所爱,我相信我总会等来春暖花开的那一天。” 苏浣纱飘然而去,那一只孤独而倔强的红鸟张开她的羽翼,在夜空中划过沉睡的人间。 “秋风湖上水增波,水底云yīn过。憔悴湘累莫轻和,且高歌,凌波幽梦谁惊破?佳人望断,碧云暮合,道别后意如何?” 远远的,苏浣纱的歌声袅袅而淡。自从郑诗络认识她以来,这还是第一次听见她唱歌。她的唱腔虽然只是平平,却依旧动人心弦。 郑诗络淡淡的笑了笑,他不会长歌唱和,却也腾空而起。不是汪苏浣纱远去的方向,而是飞奔向江边古渡。他在那里从深夜站到黎明,又从黎明站到黄昏,终于在一抹淡红的夕阳中看到了一条悠悠dàng来的小船。这是个早已荒废的古渡,平时里是没有人来的,他能找到这个地方,一半是问了李啸大致的方位,一半是凭着他自己的感觉而来。他几乎守候了一整天,他终于还是等到了他要等的人。 依旧是一抹海淡天舒的魅影,踩着晚霞,一头长发在风中清舞着那往生来世的惊鸿一瞥。当她蓦然发现古渡头上那个日夜思念着的身影时,眼睛一半儿璀璨,一半儿迷蒙,笑出一排皓齿,却又赶紧用手捂住滑落的泪花。为什么每次见到他,都这般百感jiāo集,惊喜jiāo加?走到他面前,却是爽爽朗朗的一笑,平平静静的叫一声:“郑大哥。” “我,”郑诗络有很多话想脱口而出,大约是被挤在了嘴边,最终说出来的是:“我在这等了你很久。” 李桐嫣然一笑,道:“我觉得有点像做梦。” 郑诗络久久的看着李桐,道:“你看起来瘦了不少。” 李桐依然带着灿烂的笑,道:“你呢,嗯,好象有些变化,变老了。” “是吗?”郑诗络失笑道:“有这么糟吗?” 李桐走近了他一些,认认真真地看了他一遍,道:“气韵,更老练放达了些。一定有经历了许多事。” 郑诗络笑着微微的叹了一口气,道:“是的,经历了很多事。”他鼻子里闻到了一股女孩儿身上的清幽香气,这种香气是很美的,也有一些醉人。李桐一双清亮的眼睛看着他,带着笑,却不再说什么。郑诗络的心里不停的打鼓,他的心跳似乎从来都没有这么快过。不,有过,那却像是远在前世的事情了。该说什么呢?该说什么?郑诗络心里都不禁有些急了。李桐却很淡定,就是那么看着他。郑诗络憋了许久,却道:“明天,我去九鼎门的总舵拜庄。你可以和我一起去么?” 李桐点头,很干脆的道:“好!” 郑诗络吸了口气,又道:“此去,也算龙潭虎穴,生死难料。” 李桐只是点头,笑得无比坚定的道:“好!”什么生死与共,什么同生共死之类的话都不必说了。她还需要说什么吗?说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他是不准确的,因为她每时每刻都在想着马上就能见到他,无论在哪里见到他,都只能说是意料之中的吧。同时也是意料之中的,他并不会对自己明明白白的说什么,她知道许多东西强求不来,她对自己说可以等。如果这一辈子等不来,那还有下辈子。下辈子,如果她第一个见到他,一切问题就都迎刃而解了吧? 郑诗络松了口气,道:“这是我和你哥哥商议的计划。九鼎门这边,我去搅他个天翻地覆。你哥哥则借机去救刘将军。我,”他本来很是平静的向李桐讲述着他们的计划,不知怎么的,突然道:“我很想念你。”这话一说,之前好不容易平静下来的心一下子又激dàng起来了。他有点语无lún次,只是道:“我想念你,我,我该称呼你什么呢?我是说,叫李姑娘总有些别扭,可是……” 李桐含笑道:“我姐姐一直叫我桐儿来的,你记不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你给我包扎伤口,我就说,你让我感觉很像姐姐。” “不是吧?”郑诗络大为窘迫,苦着脸道:“这个,我这辈子都不可能当你姐姐的,还是换一个吧。” 李桐开心的笑,直把眼泪都笑出来了,道:“当我姐姐有什么不好,姐姐是我最亲最爱的人呢。”这话一说出来,脸不由得就红了。再爽朗大方的姑娘,总也会有脸红的时候。 李桐一脸红,郑诗络就觉得这窘迫被扯平了,也哈哈一笑,挥了挥手大度的道:“都不要紧吧,你高兴就好了。呃……桐儿,你不知道,我在这等你等得……” 郑诗络的话没说完,李桐就连连点头道:“我知道我知道,我都知道。”她仰头看着他,问道:“可是你知不知道我有多高兴呢?” 郑诗络看着她含笑带泪的脸,闻着她淡淡的芬芳气息,又清楚地感觉到自己的心在剧烈的打鼓了。不过,心跳虽然很快,却不再像之前那么慌乱。他现在只想伸出手去,搂住她瘦削的肩头,将她搂进怀中,揉进命里。他差点儿就伸出手去了,可是他敏锐的感觉到李桐刚才走下来的那条船在水面上微微的动了一下。如果动得厉害倒不会引起他的注意,这微微的一动,却分明是有人以极高的内力试图将船稳住,几乎是出于本能的,他的注意力就转移了过去。 而那船里的人情知自己已被发觉,只得放弃了先前的动作,朗声道:“阿弥陀佛,郑施主如此明察秋毫,小僧实在是佩服之至啊。”说着话,船里走出一个人来,一身洗得快发白的旧僧衣,头上却长出了两寸长的头发,脸上也挂满了刚硬的胡须,双目深陷,看起来颇为憔悴。 郑诗络微微一笑道:“大师心念凡尘,想来面壁也是无用,对吧。” 从船舱里走出来的,却正是不破和尚。他这副形容,显然就是面壁面出来的结果了。听到郑诗络这么一说,叹道:“惭愧,自幼长于佛门,却堪不透情关,小僧有何面目去见我佛如来?” 郑诗络道:“那就不去见那如来吧,这世间自有你该见之人!若是你那方丈师兄要为难你,哼哼,少林寺,我便闯不得么?!” 第四十六章尽疏狂不怕人嫌,是我平生喜处 不破听了郑诗络这话,呵呵一笑道:“多日不见,郑施主的狂傲之气越发见长了。就不知道功夫长得怎么样?” 郑诗络看着不破那跃跃yù试的样子,笑道:“大师还是这脾气,堪不破情关,也做不来宁静淡泊人,我看你还是还俗吧!到我红叶江湖中来,大家兄弟一起打天下,岂不比心不甘情不愿的留在寺里面当和尚强多了?” 不破合十道:“罪过,罪过,郑施主,接招!”话音落了,一记如来千佛手便向郑诗络打来。他知道郑诗络的功底,出手自然没有保留之理。但见一片掌影层层叠叠,当头一片佛法无边。 郑诗络擅长刀剑,拳脚功夫并不算厉害,不过人家大师既然出招了,他岂有不接之理?如来千佛手气象万千,法相恢宏,不过不破的掌力少了些慈悲,多了一些霸道。比霸道郑诗络却是不怕的,他以掌为刀,一阵蛮横的劈砍,竟是迎着千变万化的如来千佛手一阵狠打快攻。只见得两人在夕阳古渡你来我往,于无声无息中,却又风啸雷动。 李桐站在一边,面带微笑的看着郑诗络和不破来来往往的身影,突然觉得一种淡淡的幸福浮在心头。只要能看到他,无论他在做什么,是指点江湖也好,是担水劈柴也好,她都感到一种会心的喜悦。细算起来,他们相处的时间其实很有限,这实际上只是他们第三次见面而已,可为什么他就这么在她心里烙下了那永远不可磨灭的痕迹呢?是因为他们曾经并肩作战生死与共吗?是,又不止是这样。其实第一眼看到他的时候,她就感觉到她的生命被一样柔软的东西击中了。 耳边突然传来一阵哈哈大笑,不破道:“佩服,佩服,你的招式乱七八糟,可是我偏就奈何不了你!” 郑诗络也笑道:“讲招式,我当然是比不过你佛门正宗。不过打架嘛,只要能赢就行。只要赢了,就可以叫做出奇制胜,若是输了,被你骂得一钱不值也就只有认了!” 不破道:“我们这一下打了只怕有两百来招吧,你换了几十家拳法掌法,中间又夹杂着你自创的东西,杂而不精,咱们要长打下去,我一定能赢。” 郑诗络道:“这个我认。正宗毕竟是正宗,源远流长这么多年不是没有道理的。和尚,有时间我得跟你好好学学,这叫不耻下问。” “娘的……”不破情急之中骂了句娘,忙道:“罪过罪过,你还下问,怎么说贫僧也是当今少林辈分最高的一辈,你应该是虚心上问才对。” 郑诗络微笑道:“我看你刚才愁眉苦脸,憔悴不堪,怎么现在好像变了一个人似的?” 不破搔了搔长出了头发的头道:“故人重逢,自然是高兴的。” 郑诗络摇头道:“佛家讲不嗔不怒,不悲不喜,你可一样也没做好。” 不破道:“说来说去,你就是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102 章 想说我做不成和尚吧?郑施主,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不厚道了?” 郑诗络笑道:“胡说,我是天底下最厚道的人。桐儿,我们走,让这和尚自己悟道去!”说着,走过去,握住了她的手,道:“我想通了,每一次我们相见,都面临着生死攸关,我们既然能够从容赴死,为什么不能坦然面对自己的感情?我不想对你说我的过去,那是我的前世,我想的,就是和你拥有今生。其实区区一个九鼎门,我并不怎么放在眼里,可是我们要面对的,还有整个江湖。我不知道这条路走下去究会有怎么样的结局,我只是想你陪着我。生,我们在一起,死,我们在一起。” 就在郑诗络握住她的手的那一瞬间,李桐又紧张又激动,差点儿就觉得自己的心不肯跳动了,可是,她很清楚的听到了郑诗络所说的每一句话,一个字,一个眼神都没有漏掉。郑诗络说完了,她也平静了,他的手让她感觉到一种温热和柔情,让她感到一种心安,她此时就像和他过了几辈子一样的平静,看着他展颜一笑,道:“生,我跟着你,死,我跟着你。” “阿弥陀佛!”不破提了一口真气,怒道:“当贫僧不存在么?” 远处传来一阵哈哈大笑,一个人道:“不破和尚不必这么气闷,这两个家伙就是要存心刺激你的。不过你也是有福之人,你可知道有一个人正在守候着你重回凡尘呢!”一袭白衣,踏着夕阳清风而来的,当然就是风度翩翩的潇湘公子。他这几日虽然苦闷无比,可是,看到大哥终于肯放下心中的重负走出那一步,他还是大感心头一阵畅快。走到李桐跟前,深深的作一个揖,恭恭敬敬的喊了一声:“大嫂。”把人家姑娘羞得满脸通红。 却也只是一瞬,李桐不是那种扭捏的人,笑道:“你叫得好便宜,带了礼物吗?” “礼物?”池箬客道:“我手上倒也有一件,不过那是明天要送给九鼎门吕重光吕老先生六十大寿的寿礼,拿了给你,怕是不大合适。” 不破嘿嘿笑道:“潇湘公子出手,想必不会是凡品,却不知道这南京城里,又有哪户达官贵人家中失盗了。” 池箬客道:“听听,这是和尚说的话吗?”玩笑了,又道:“大哥,丐帮有位兄弟想见你,这事还请你定夺。” 郑诗络道:“丐帮的兄弟?见啊,这有什么好说的。” 池箬客笑道:“人在李公子那里呢,咱么这就过去吧。不过,你这一次去,可就要拜见大舅子了,这个,小弟先去给你顺一件礼物?” “池箬客!”李桐清喝一声道:“久仰潇湘剑法盛名,不知是否有幸见识见识?” 池箬客低头道:“小弟不敢。” 李桐道:“那就少在那里废话!” 池箬客无语,那一声大嫂喊了,任李桐怎么说,他都没有还嘴的份了。自此,除苏浣纱外,这世间便有多了一个治他之人。 一行人来到烟波岛在南京城里的秘密住所,烟波岛的当家李啸以及烟波三杰里面的海龙秦牧、海狼齐涛已经等候在了那里,问及海鹰司徒莲心,则是和苏浣纱一道在城中打探消息去了。除了烟波岛和红叶江湖的人外,此处还有一个青年乞丐,相貌平平,只消往乞丐群里一站,就再难人出来,肩上背着六只布袋,以他的年龄来说,在丐帮中辈分算高的了。 “郑兄,”李啸给郑诗络引见道:“这位是丐帮南京忠顺堂的堂主古大醉,对你老兄是仰慕已久,说什么都要见上你一面。” 那古大醉冲着郑诗络抱了抱拳,嘿嘿笑道:“这位公子就是泉州横扫九鼎楼,松风岛上杀倭奴的郑当家吗?小叫化子古大醉,对郑当家的确是仰慕已久。倭寇犯我中华久矣,刘将军福建抗倭,战功累累,却别九鼎门的狗贼勾结官府无限下狱,李公子郑当家的要救刘将军,怎么也要算上小叫化的一份!” 郑诗络微微一笑,问道:“算的是古兄弟的一份,还是丐帮的一份?” 古大醉道:“咱们丐帮何老帮主有许多年没有过问江南这边的弟兄了,近年来武林乱象纷繁,帮主许是有别的考虑那咱管不着,不过,在这南京城,我古大醉就是丐帮,丐帮就是我古大醉!两位公子爷要怎么做只管说一声,我古大醉要是皱一下眉头就不是好汉!” 郑诗络看了看李啸,李啸早说过对名门正派的人信不过的。不过丐帮这些年来有些四分五裂的样子,其中混杂了不少道貌岸然之徒,却毕竟是千百年来天下第一大帮,从来也不乏忠义之士。郑诗络点点头,道:“我信得过古兄弟。先问一下,丐帮在南京城里有多少人?武功如何?” 古大醉道:“人不是很多,全部加起来就是三四千人的样子。不过大多数弟子武功平平,可以用得上的,大致在一百至两百人的样子。” 李啸道:“加上我们的人,倒是差不多了。官府那边我们一直在打点,不过主事的人态度很暧昧,保不定最后关头他不会反咬我们一口。所以劫狱我们要做最坏的打算。连同我们的人在内,几百人里怕只有十之一二能活着出来。古堂主,你的人可靠得住?” 古大醉没有拍胸脯,只是淡淡定定的道:“李公子,不管你信不信得过我,我丐帮自古以来别的没有,有的就只忠义两个字。” 李啸点头道:“那好,郑当家的信得过你,我也信得过你。我烟波岛和刘将军非亲非故,此次几近倾巢而出,就是念及我等皆是华夏子孙,讲的也就是忠义二字。刘将军若是死在自家人手里,天人共愤。九鼎门里通倭寇,勾结官府,却窃居武林正道之首,此番若不闹他个天翻地覆,这笑话只怕是要流传到后代去了。今日我烟波岛和红叶江湖、丐帮兄弟算是定下一个盟约,不求江湖中人接纳,但求自己所做之事对得起自己的良心。” 郑诗络点头笑道:“不错,声名功利身外物,但求此生无愧于心。李兄,此处可有烈酒?” 古大醉笑道:“叫化子别的没有,烈酒倒是有一酒袋,两位当家要是不嫌弃这是讨来的酒,咱们就痛饮几杯。” 李啸道:“少废话,你就拿出来吧!”早有手下给他们拿出了三只大碗来,古大醉解下背上的牛皮酒袋,将酒倒满了,自己先端起一碗,道:“两位当家,我古大醉在你们面前算不上人物,不过咱们的忠肝义胆,那也是天人可鉴。承蒙你们看得起,我就先干为敬了!”喝了一碗,又将酒袋中的酒倒空了,笑道:“也别嫌叫化子小气自己独喝两碗,咱就这点家底,还是给人讨来的。九鼎门在江南作威作福多年,这一次,就是扳不倒他,也要扒下他一层皮来。这个江湖,是他妈的该重新来过了!来,咱们干了!” 三人一同将酒干了,古大醉用袖子把嘴一抹,道:“过两天就是九鼎门掌门吕重光的六十大寿,这几日南京已经来了不少武林人士。有的是他九鼎门的死党,是认真来给姓吕的拜寿的。但是也有不少看不惯他们的人前来,姓古的只有一句,救刘将军也好,闹九鼎门也好,咱们都不会是孤军作战!” 第四十七章朱雀被擒 就在郑诗络、李啸和古大醉饮酒结盟的时候,烟波岛的“海鹰”司徒莲心带着伤跌跌撞撞的进来,还没说话,众人就从她惨白的脸上感觉到一种异样来。其中,郑诗络和不破几乎是同时感觉到心头一沉。 李啸冷静得多,皱了皱眉头,对李桐道:“四妹,快先给司徒把伤口包上。看来情况有变,我们得重新计议。”他知道,无论司徒莲心遇到了什么事,对他们的计划来说,都必定产生了很大的阻力。这是在九鼎门的核心地盘,烟波岛是九鼎门的死对头,他们隐藏得再隐秘,都有百密一疏的时候。 李桐和司徒莲心到里边一间屋子包扎伤口,司徒莲心走过的地方,一滴滴的血迹触目惊心。郑诗络和不破都很想问一个相同的问题,却又都有些害怕这个问题的答案。李啸立刻走出去,对他的手下做了重新部署,回来便道:“我们得换地方了。” 不过李啸的反应虽快,对方来得却似乎更快,已经有打斗声从不远处的林子里传了过来。这时不用李啸吩咐,海龙秦牧和海狼齐涛两人便默默的拿出兵器,几个起纵,便消失在淡淡的夜色里,那边打斗声,便更激烈了些。 李桐和司徒莲心这边也很快,简单了将外伤包扎了便走出来,两人的表情都十分平静,显然她们对战斗、受伤这些事都习以为常。不破嘴唇动了一下,却发不出声来,还是郑诗络问道:“司徒姑娘,我妹妹是不是出了什么事了?” 司徒莲心低下头道:“对不起,郑公子,司徒保护不周,苏姑娘让人给掳走了。” “是什么人?!”不破脱口而出,他终究是出声了。 司徒莲心道:“是中原武林的绝顶高手。” “什么绝顶高手?”不破是真的急了,有些不客气的问道:“是什么人你都不知道吗?” 郑诗络道:“大师,不要这么激动。” 司徒莲心却摆了摆手道:“不要紧。郑公子,大师,我真不知道对方究竟是什么人,只知道他的武功极高。本来,以苏姑娘的轻功,她是可以全身而退的,她只是不肯抛下我。” 不破冷笑一声道:“你却肯抛下她!” 司徒莲心苦笑了一下,道:“说来惭愧,我当时已经有伤在身,就是想跑,也是跑不掉的。” 郑诗络道:“你是说,那人有意放了你回来?” 司徒莲心道:“是。他要回来传话给郑公子,要救苏姑娘,就得拿你得倒两件宝物去换。时间、地点,他自会来通知你。” 郑诗络又问:“那么,跟来的这些人,是另外一路的?” 司徒莲心点头道:“是,我受伤后行藏败露,跟来的是九鼎门的人。” 诗络回头看了看池箬客,池箬客也只是茫然的摇了摇头。这一下,苏浣纱失手被擒,他们的计划只怕要全盘打乱了。 “砰”的一声,不破一掌拍在了他身边的墙壁上。这一掌在墙上印下了一个深深的掌印,可是周围的墙壁却半点裂缝也没有,这等掌力,不禁让众人惊叹不已。不破道:“不管是什么人,倘若她……她有什么不测,洒家必让此人坠入阿鼻地狱,永世不得超生!”一个出家人发出这么恶dú的诅咒,可见其心早已失去了方寸。 烟波岛的人久经战阵,很快就从容的撤出了藏身之地,换到了另外一个秘密住所。这一回却并不在荒郊野外,而是在南京守备府眼皮底下的一个商号里。李啸说过,这一次他们烟波岛几乎就是倾巢而出,可是郑诗络他们看到的,始终也只有几个人而已。可见他们的藏身功夫,做得是何其的周密。 郑诗络情知敌暗我明,藏着也没用,索xìng就带着池箬客、不破和裴少游回叫佛楼去。李桐也要跟着去,这自然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同时也是意料之中的,他在叫佛楼的客房里,已然留下了一封信,信中倒写得清楚明日黄昏,带广目、增长于莫愁湖换人。笔迹什么的,查也无用,何况既然是牵连到广目、增长这两件宝物,那更是什么可能都有了。郑诗络突然想到什么,走到外面去转了一圈,带了一只夜枭回来,在那封信上加了“急,郑。”两个字后,把心绑在夜枭的腿上,再将夜枭放飞到夜空之中。众人都是不解,他却也不多作解释,反正他也只是试试看,并没有什么把握会有什么结果。 这又是一个不眠夜了,李熙贞尚且下落不明,苏浣纱又被人掳走,他们这一路走得还真是不太平。而再过一天,就是九鼎门掌门吕重光的六十大寿,要救刘镇泰,他们剩下的时间也不多了。天牢那边,有李啸和丐帮的人去打点,暂时还不需要cāo太多的心,可是他们若不能在九鼎门闹出点动静,把九鼎门的目光全部吸引过来,那边也绝不可能轻易得手。 说实话,不破活了这二十几年,还从来没有像现在这么烦闷过。自从回到少林寺面壁之后,他原本以为自己的心境平复了许多,若是再过得几年,想来总是能抛却烦恼的。他是少林的“不”字辈“高”僧,出去江湖历练又是奉了方丈的法令,所以明知他这一趟势必犯了不少戒,戒律院却也不敢找他。他面壁不过是自愿罢了。李桐带人秘上少林,请他出山相救刘镇泰,一听到福建抗倭的刘将军竟然被jiān人所陷,这壁是不用再面了;到见到郑诗络池箬客,回想起当日种种,才发现自己以为心境已平,原来不过是自欺欺人;再到得知苏浣纱被掳,一时心急失态,便知道自己此生是了断不了这段情缘了。郑诗络曾经给他说过,看穿悟透,方回红尘。难道果真如此? 没有谁能入睡,便都聚在一间屋子里。不破来回的踱着步子,池箬客低头沉思,郑诗络和李桐坐在一起,都不说话,只是默默地感受着对方在身边的那种温情,裴少游因为是后来的,在情感上和苏浣纱要淡一些,便比较冷静的思索这可有较好的办法解决眼前这事。不过想来想去,发现动脑筋解决问题实在不是他的强项,倒想出一招剑法来,好不容易才忍住了没有向郑诗络求教。 一夜就这么过去了,天色放亮,众人才觉得有些饥肠辘辘。好在南京乃是繁华之地,早市天亮即开,他们出了叫佛楼,走过两条街,便找到了一家卖早点的铺子。虽然吃着东西,却都有点食不知味,许多人许多事,或许真只有不在的时候,你才会觉得他对自己的重要。不破更惨啊,他连自己吃的是一碗鸡汤面都没有注意。如果说世间的一切原来不过是一场空,可这空却又为何如此令人难受。 一个小叫化子走过来,手里拿着一个讨饭钵子。李桐摸出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103 章 了些碎银子给他,却看见讨饭钵里有张小纸条,便不动声色的拿了出来。在手心里展开看了,jiāo给郑诗络,那上面只有很潦草的三个字九里坡。问了早点铺的老板,就在城南出去,赶紧付了钱,问清楚方向,无马,都是凭着轻功在赶。苏浣纱不在,这里轻功最好的当然要算郑诗络。李桐的轻功是跟司徒莲心的师父学的,也算不差,勉强还跟得上郑诗络。池箬客较李桐又还差些,加上有意,便落后了不少,和裴少游并排而行。不破的轻功是最差的,只能远远的跟在后面。 走了小半个时辰,便到了一个乱石堆积,杂草丛生的小土坡。 李桐看了看四周,问道:“就是这么?” 回答她的却不是郑诗络,而是一个中年乞丐,从石碓里走出来,躬身行了一礼道:“是这里,两位是郑公子和李姑娘吧?” 郑诗络点点头,道:“不知这位兄弟怎么称呼?” 中年乞丐道:“小姓徐,是古堂主座下的兄弟。昨天夜里我们堂jiāo给我们办的事,兄弟们忙活了一整晚,总算有了些线索。两位请跟我来。”说罢,便转身走回石碓里。郑李二人对视了一眼,一前一后的跟上去,只见姓徐的乞丐拨开草丛,在石碓里找出一个洞口来。猫腰走进去了,两人也跟进去,洞口初时颇为狭窄,走了几十步,里面却别有洞天。只是里面一片恶臭,竟然是堆满了尸体。饶是李桐久经战阵,尸体也见过不少,却仍是一阵恶心,弯腰吐了一阵。 那姓徐的乞丐见惯不怪,打亮了火折子,道:“郑公子且来看看。” 郑诗络过去看了,一惊非同小可,只见这些尸体全都是心口一个窟窿,心脏已然不在。这手法他见过几次了,这些死者脸上的表情也是他熟悉的那种绝望。一堆尸体里面腐烂的程度不一,显然被杀的时间也不一致。看穿着既有叫化子,也有一般百姓,男女皆有。 郑诗络道:“鬼手横断,这人在这地方出现很久了?” 徐乞丐道:“总有个把月了吧。郑公子的同伴,很可能就是这人掳走的。” 郑诗络摇头,看了看李桐道:“不会,照昨天司徒所说的,那个高手并不是横断,因为横断这人我见过。掳人,也不是他们鬼教的作风。不过……”他想起李熙贞所在的那条船上发现的那些尸体,道:“这件事只怕倒真和鬼教有很大的关系。而且,很可能鬼教在这附近不止一人出现。” 李桐久在海外,对中原武林的事知道不多,那徐乞丐却脸色大变,问道:“果然是鬼教的人?还不止一个?” 郑诗络道:“出去说话吧。”这洞里的尸臭,连他也受不了了。 三人出了洞来,正好池箬客和裴少游到了。郑诗络便问道:“少游,长风帮以前有个西安分舵,你可知道?” 裴少游道:“知道,西安分舵的舵主典铿,本来是帮助铁马极为看重的一个舵主,不过后来,对了,师父,西安分舵不正是被你挑了吗?那位典舵主不是死在你手上?” 郑诗络没有回答他,问道:“当时典铿和鬼手横断似乎在作笔jiāo易,你知 不知道这其中的内情?” 裴少游想了想,道:“他们舵主堂主的事,帮主从来不让我们知道,而且,那时候我才进长风帮没多久……我倒是记得,当时帮里有人在谈论什么宝物的事。” 池箬客哼了一声,道:“这鬼教和名门正派一般的没志气,都想去找人家天教的宝物。”嘴里这么说着,却觉得许多蛛丝马迹正在一点点的联系起来。 第四十八章悲风成阵,荒烟埋恨 如果仅仅是一个鬼手横断的话,郑诗络相信凭着他们这点人手,怎么都够对付他了。可是,鬼教让江湖中人谈之色变,最可怕的还不止他们诡异高深的武功,而是它永远都躲在暗处,你若不防他,他便随时可能出来给你死命的一击,你若防他,则永无宁日。 不破还没有跟上来,算时间,即使是不会轻功的人也该到了。郑诗络皱起了眉头,便挥挥手道,回去。回到来时路上,荒野之中并列着两棵大树,隔着好远,就看见不破和三个灰衣人正打成了一片。三个灰衣人都没拿兵器,而要论拳脚功夫,不破害怕的人还不多。他虽然以一敌三,却还是很明显的占着上风。他也看到郑诗络他们走回来了,不过,对手却似乎没有放手的意思,不破似乎也不打算下重手,局面就有些僵持。 郑诗络看了看,便道:“少游,你去助大师一把,把人分开就行。” 裴少游道了声是,也不拔剑,连剑带鞘的就加入战团。若是出剑,几招之类,那三个灰衣人就得命丧当场了。即便不拔剑,他们也被打散,知道自己跟人家相差太远,只得恨恨的住了手。其中一个三十多岁的汉子道:“我等技不如人,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郑诗络皱眉道:“蝼蚁尚且偷生,轻言死字,难道变算得大丈夫?” 那人道:“你是什么人?和这恶和尚可是一伙的?” 池箬客笑道:“你们又是什么人?” 那人道:“我们是天目三侠,听闻九鼎门吕老爷子六十大寿,特意赶来为他老人家祝寿的。不知道哪里得罪了这恶和尚,他恶狠狠的过来就和我们开打。” 不破摇摇头,苦笑了一下,却并不辩解。这什么天目三侠的名头他们都没有听到过,也不知道是从哪里冒出来的。郑诗络等人也不愿多说。便和不破准备走了,却听到那三人中一人道:“今日怎的如此倒霉,大清早就看到死人,又被这恶和尚没来由的冲撞一番。大哥,我原说这南京城很是邪门,不该来的。”另一人道:“是啊大哥,我们还是回家去吧,听说这些天来南京的武林中人常有人莫名其妙的死掉或是失踪,怕不是九鼎门的人……”先前那人道:“胡说,九鼎门乃是名门正派,岂能做这等事情!” 三人边说边走,池箬客道:“且慢,你们说大清早看见死人,在什么地方?” 那大哥道:“你问我,我便答你么?” 池箬客笑道:“你爱说不说。” 那人道:“我偏要告诉你,我们昨天便在南京城里游玩,今天一大早就在莫愁湖边看到一具女尸,模样儿还挺俊呢,穿一身红衣服,也不知道会不会变成厉鬼。” 不破一听这话便怒目圆睁,道:“光天化日之下,哪来的什么鬼!你们休要胡言乱语!”看来,那三人说他是恶和尚,想是他们说的什么话让不破听了很是不爽,言语不合,便打起来了。他们本来就打不过不破,又见到此时己方人少,哪里还肯多说,便脚底抹油,赶紧溜掉了。郑诗络看着不破,知道他是关心则乱,也不多说,道:“我们看看去。”随即一笑道:“不破,你这和尚真的当不得了!” 不破怒道:“这当口,你还笑得出来!你还是她哥哥吗?” 郑诗络道:“他们谈论之人,绝不会是一妹,我可以给你打包票。” 不破听了这话情绪好些,道:“那我们去看什么?” 郑诗络道:“什么都要看,别人约了我们黄昏去,难道我们便要那么听话不成?” 不破想想也对,便道:“那我们走!” 郑诗络摇了摇头,回头看看李桐,李桐只是撇嘴一笑。 这天的天色却很不好,早上的时候天空就是一片yīn暗,眼看着到了中午,却一直都没有亮起来。云层低低的压下来,既让人觉得气闷无比,又昏暗得日夜难辨。一行人来到莫愁湖边,湖边一半树林,一半荒地。远近都是一片荒芜,看着竟是许久都不曾有人来过的样子。这湖便在城中,按说怎么都该有人踏春游玩之类,不应如此荒凉。二看这样子,怕是有些年头没有人来游玩了。 他们此时也不是来游玩的,对于这种压抑且诡异的气氛,倒是觉得不足为奇。兴许,这里就是因了鬼教的作怪而至于此呢?突然觉得先前那三个人倒也胆大,此时就是他们这几个人,心里面也有些忐忑呢。不管怎么说,鬼教在这个江湖上凶名太盛,江湖上敢于和他们正面作对的门派,倒真的还没有。即使像九鼎门,最多也就是保持互不招惹罢了。 一群灰鸦突然从林子里窜出来,聒噪了一阵,拍着翅膀飞远了。 几个人保持一定的距离,很警惕的走进林子里,很容易的就发现了那三个人说的女尸。可是,尸体已经被乌鸦啄食得一片稀烂,不要说面孔,简直就不chéng rén形了。然而,郑诗络和池箬客查看尸体的衣装首饰,神情却一下子僵硬起来。 不破一见,强压着心中的一片恐慌,用有些颤抖的声音道:“你们俩什么意思?你们那表情是什么意思?这绝不是她,对不对?” 池箬客道:“和尚不急,这当然不是纱妹。” 不破却更急,道:“那你们做这幅表情做甚?郑施主,你实话实说,这,这身衣裳就是她平常爱穿的,对不对?你实话实说,贫……老子挺得住!” 郑诗络道:“衣服只是很像而已,可这碎玉发带,却是一妹一直戴着的。不过……” 不破吼道:“不过什么?你说啊!” 郑诗络再仔细的看了尸体,自己先松了一口气,道:“这绝不是一妹。一妹的体格轻盈,这人光是骨架,只怕就比一妹大一号了。我说和尚,你别这么急,害得我都瞎紧张了起来!” 一听说这尸体不是苏浣沙,不破低念了一声佛号,语气变温和了许多,道:“对不住,我真是……唉,罪过,罪过啊。” 李桐道:“情爱人间至美,何罪之有?大师,你心中有爱恋,已经算不得和尚,若是又苦着自己不肯还俗,弄得僧不僧,俗不俗的,那才是罪过。” 不破不是那种情感纤微细碎的人,他心中放不开的,只不过是自己二十多年来的身份,二十多年来他的生活就和情爱这两个字是绝缘的,然而情爱这种事情,便不是法理大道所能解释,面壁思过,却不过是让自己的心里想忘掉的东西长成一片荒草罢了。而当他自己相见而又怕见的很有可能再也见不到的时候,他的一切修为理智便都作废了,心中只有一个念头,便是见她。哪怕见到她后自己会陷入一片万劫不复的深渊,他也心甘情愿了。他叹了口气道:“李……姑娘教训得是。待我见到她时,我自会说出心中所想。若她心中有我,这和尚,我便不做了。”这话一说,顿时觉得心中憋闷许久的东西一扫而空。一时间头脑也清明了许多,道:“不管这人是谁,我们先让她入土为安吧。”说着,拿出行游僧人随身带的小铲,在地上掘起坑来。他一心只是要将这尸体葬了,口中念念有词的,一边掘土,一边为其超度。这种事他们和尚都是做过的,要说起来,这些年头年景不是很好,人死于非命曝尸荒野的事虽说不是很多,却也不足为奇了。 郑诗络拾起那串碎玉发带,却想不出这其中的缘故,回头看看池箬客,池箬客讪笑一下道:“若说是我的同行,可是要从纱妹的头上偷到东西,大哥你觉得这人得多快的身手?倘若有此身手,又何以被人杀害于此?会不会是拾到的?” 郑诗络仔细看了看,突然一跃而起,在树林中转了一圈,停在了一棵树下,招手叫大家过去。众人顺着他手指的方向,在树身上看到了一排细小的痕迹。郑诗络道:“你们看,这碎玉发带上有木屑,而且是新鲜的,应该是一妹以内力将这发带打入树身作为记号,可是她内力向来不深,这发带很轻,仅凭着几枚碎玉的重量很难深嵌进树干里,是以碰巧被人挖了出来。不,或许并不是碰巧,若说这样荒凉的地方一个孤身女子无缘无故到此,也太过离奇。咱们再查查,看看能不能从那尸体上发现什么线索。” 于是不破才把人葬了,又得把人家挖出来,只得不住地念诵经文,希望死者不致见怪。只可惜,从这尸体上却再难发现什么有用的东西。天色变得更暗了一些,一阵风吹来,虽然还是七月初,众人还是感到了一种透骨的寒意。 李桐双手将自己环抱了,哆嗦了一下,道:“好冷。”好似回音一般,她听到一个细碎的声音道:“好冷。”她吓了一跳,还以为是自己的幻觉,扭头去看郑诗络,就看见他正侧耳倾听着什么。 过不多时,也不用倾听了,每个人都听到了一个幽幽的如泣如诉的声音道:“我死得好惨啊,我死得好惨啊……”那声音忽远忽近,最近时,就如同在他们身边一般。李桐不由得感到浑身一阵汗毛倒竖,赶紧朝郑诗络靠近了些。 郑诗络却冷冷一笑,道:“到底是现身了,何必装神弄鬼,出来让大家见见吧!” 第四十九章海螺梵唱,终逊一琴 在鬼教的六煞里面,以妖刀魔剑鬼手三人最是强横,但是怪面yīn医冥灯三个人却更为可怕。因为前者再怎么强横,他总会出现在人前,打得过打不过,那就要看你的造化,可是后者,却从来不会正面的跟人jiāo手,真的就像鬼魂一般,让你无从下手防不胜防。 装神弄鬼,郑诗络想,应该就是那个冥灯了。他当然知道,对方不会因了他的一句话就显出身来,但是他得让对方知道,整个江湖都谈“鬼”色变,可是他郑诗络不怕。 那哭声确实没有因此停下来,却显得更加的飘忽不定,而且声音渐渐多起来。初时好像只有一个女人(抑或女鬼)在泣哭,继而变成数人,继而变成无数人,不只有女声,还有男声,孩童声,似乎这一片树林里隐藏了无数的冤魂,突然间都冒出来了,要向这里的几个人索命。天色本来不好,这时候便更加的yīn暗了。除了yīn暗的天色,树林中也渐渐的多了一层雾障,雾障中隐隐浮现一些飘忽的身影。 郑诗络便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104 章 道:“大家小心雾障,只怕有dú。”说着,撕下一幅衣襟,再里面裹了一粒yào丸,先给身边的李桐把口鼻蒙上了,又把yào丸分给其余的人。这是临出门时梅姿给他的戒dúyào,而且早说明了用法,像这种dú烟dú雾之类的,只需把yào丸蒙在口鼻上,那dúxìng就不能侵入体内。若是已经中了dú,则需服食yào丸。不过这种戒dúyào极其难配,梅姿总共不过配制了十粒罢了,也只拿了五粒给郑诗络。李桐一粒,不破一粒,池箬客裴少游也有一粒,最后一粒给了那位跟着他们而来的丐帮兄弟,他自己便不用了。这种时候,郑诗络这么做是自然而然的事情,那姓徐的乞丐嘴上也没有说什么,只在心里牢牢的把这份义气给记住了。 不破却不要那yào丸,傲然一笑,道:“贫僧虽然没有学过什么法术,可是,在我佛如来面前,一切妖魔鬼怪都只是跳梁小丑,不值一提!”说着,将脖子上的念珠取下来,破旧的僧衣一甩,盘膝而坐,高声唱起经来。就像做法事一样,人们都认为无论遇到什么鬼怪的事情,只要有道行高深的大师唱一通经文,那些小鬼就不敢再来了。不破当然还算不得高僧,而且他们少林寺也不曾有过驱鬼除魔的修行,他唱的也不是什么除魔经而是大悲咒。但是此“鬼”非彼鬼,既不能超度,也不会湮灭,但是不破的唱经声饱含少林正宗内功,声音虽然不是很大,却清晰的穿透了树林中的鬼哭狼嚎之声。随着不破的唱经声,李桐、池箬客等人因为那鬼哭之声而产生的紧张、恐惧和慌乱一下子平息了下来。 那一片鬼哭声并没有因为不破的唱经而消失,反而更加剧烈了,到后来满树林的树叶也似乎经受不住而纷纷落下。不破的唱经声依然庄严平缓,但是他的额头上已经布满了细密的汗珠,谁都知道,比拼内功,从来都是一件很辛苦的事情。 李桐看着不破越来越多的汗珠,跺脚道:“要是我的海螺在就好了,那我也可以助大师一臂之力。” “海螺?”郑诗络从怀中摸出那只指拇大的碧玉海螺,问道:“这个行吗?” 李桐一看,顿时露出一片璀璨的笑容来,这是她送给郑诗络的礼物,那时候以为此生再难想见,只是想给他留个纪念的。对于一个女孩儿来说,还有什么比意中人无声无息的把她送的东西一直贴身带着身边更让她开心的呢?她从郑诗络手心里那过那枚小小的碧玉海螺,嫣然笑道:“行,看我的吧。”说着,拿起碧玉海螺,呜呜咽咽的吹了起来。 那虽然只是一枚小小的碧玉海螺,可是吹奏出来的声音却苍凉辽阔,让人不禁遥想到茫茫的海面上水天一际的人世苍苍。螺声没有曲调,却胜过曲调,让人觉得所有的一切都凌空放大,放大成岁月烟波荒芜多年的时光心事前世今生。 海螺声和唱经声都有着一种浩大磅礴的气势,不同的是螺声遥远如波,唱经近在身前而让人心静安宁。两种声音虽然意味颇有不同,但是彼此配合,jiāo相呼应,不经意间,已经盖过了那无所不在的鬼哭声。其实江湖上内功强于不破李桐的人虽然不算多,却也并非屈指可数之数,江湖中人谈“鬼”色变,只要听说是鬼教的人,没有战先怯了三分,听到这令人毛骨悚然的鬼哭,又有几人敢留在原地与之对抗? 鬼哭声被盖过之后一度消失,突然又更加凄厉惨烈的响了起来。那些浮动在树林中的影子也突然向不破和李桐扑来。而郑诗络拿着桐柏掌门的离殇剑,池箬客和裴少游拿着各自的佩剑,徐乞丐舞着打狗棒,四人分列四方,为不破和李桐挡住了四面扑来的黑影。那黑影却并不是人,行动却远比人快得多。即便是郑诗络池箬客和裴少游这样的快剑,竟然都每每让它从剑锋中逃脱。而那徐乞丐的武功竟然也十分的不错,打狗棒东一下西一下的不成章法,反而把那黑影打得吱吱乱叫。徐乞丐哈哈大笑道:“我倒是什么妖魔鬼怪,原来不过是些大猴子罢了!” 郑诗络暗道一声惭愧,手中离殇剑也不去追逐黑影,而在自己身前织出一道剑网来,一个黑影“吱”的惨叫一声,自己撞在剑网上,一对前肢都被削断了。一看之下,果然是一只巨大的黑猴,猴眼中散发着布满血丝的暴戾之气,显然经过长期的训练。前肢被削断了,竟然又张着嘴以一口的厉牙扑向郑诗络。它虽然已受重伤,可是动作之快,还是常人远所不及的。郑诗络冷笑一声,离殇剑突然软如绳索,一下就卷住了这畜牲的脖子,往远处一甩,在飞行的过程中,这畜牲便分成了两段。 池箬客和裴少游都如法pào制,只关挥舞自己的剑,那些巨猴身手虽然十分敏捷,脑子却似乎不大灵活,眼看着有不少同伴都这么自寻了思路,却还是前仆后继的撞上来。一时间,在他们身前便堆了一堆猴尸,尸体犹如死了许久一般,散发出阵阵的恶臭。 李桐姑娘家甚是爱洁,闻道这种恶臭,又看到猴尸不断堆积,更可怕的是猴尸身上爬满了白色的巨大虱子,恶心得她海螺也不吹了,满心想的只是逃出去。李桐的海螺声一听,不破的唱经立显难支,李桐情知他们的合作是摆脱眼前困境的关键,只得闭上眼睛又吹起了海螺来。只不过这一次,她的螺声大失水准,竟是要变成鬼哭狼嚎的样子,她情知不对,自己却不受控制一般扭转不过来。若不是树林外面传来的一阵琴声,他们的局面只怕立时便要逆转了。 那琴声,无论是郑诗络,还是池箬客,都不是第一次听到。 琴声如水,慢慢的向树林里弥漫过来,让人感慨人生如梦,醒来不若睡去欢。好在他们都知道这琴声是怎么回事,眼皮虽然不住的打架,却还是撑住了没有睡去。其他人就不一样了,在琴声中双眼渐渐失神,眼睑渐渐的合上。郑诗络甩甩头,提了一口真气,以雪山天翼掌的内力在李桐的额头上一触,李桐打了一个哆嗦,猛然睁开眼睛,道:“怎么了?咦,好奇怪的琴声。”郑诗络道声别去管它,又以同样的手法给不破和裴少游、徐乞丐解乏。 先前不破和李桐联手对抗暗处的鬼哭,那些巨猴尚能穿透两边的声音群起攻击,可现下琴声一起,就连这些巨猴都被蛊惑,纷纷倒下睡了过去。再要听鬼哭声,却是听不到了。 郑诗络吸了一口气,朗声道:“谢干达婆王相助!” 树林外传来干达婆王那音质超绝却又傲慢的一哼,道:“广目增长,俱劳公子费心找到,我们欠了你的人情,也不必言谢。” 郑诗络想到那日在蒹葭谷,这干达婆王被梅姿叫做大婶,说是肝火过剩容颜易老,不禁便有些笑意,道:“咱们相遇数次,却无缘得识庐山真面目,法王何不现身一见呢?” 干达婆王道:“这就不必了。不过,郑诗络,怎么每次遇到你,你身边都有一位姑娘?却不解芒芽为何说你是个痴情之人!” 郑诗络感到身边李桐似笑非笑的看了看他,有些东西却实在解释不清,只得稍微有些尴尬的道:“昨夜将信绑在夜枭身上,在下不过是姑且试之,没想到法王今日恰好赶到。看来在下的运气还算不错。” 干达婆王嘿嘿一笑道:“这不是简单的运气好,伽偻罗王能驱天下之鸟,你的信自有鸟儿送到我们手中。我也觉得奇怪,为什么我一出游,怎么就老会遇上你呢?除了每次都在你身边看到一位姑娘,还都遇到你有巨大的麻烦,看来你和本教确是有缘之人。你帮我们找东西,我们帮你解决麻烦,倒也两不相欠。不过,你的武功倒是越来越高了,要是给芒芽遇上,想来也不至太吃亏。”挖苦之后,又道:“你们给鬼教掳走的人我也给你救出来,就在湖边的小船上。郑诗络,看来咱们还会再见的,后会有期吧!” 干达婆王走了,不破第一个冲往湖边去,池箬客和裴少游从郑诗络身边经过时都带有一种想笑不敢笑的神情,这越发让郑诗络觉得尴尬。他看着李桐,李桐却不说话。 郑诗络的尴尬只有片刻,便豁然一笑道:“君子坦dàngdàng,桐儿,你信我不信?” 李桐撇嘴道:“有得事情,可是很难说的。” 郑诗络却笑得轻松了起来,道:“你信我,那便行了。我们快走,看看一妹怎么样了。” 一行人奔到湖边,那儿果然有条小船靠在水边。 不破几步奔过去,将小船拖到岸上来,往船里一看,却愣住了。 池箬客跟上去一看,也是一愣,却脱口道:“若霜!”原来小船里并不是苏浣沙,而是他曾经的红颜知己,在江上和李熙贞一起失踪的蓝若霜。 第五十章风波起,不待前波息 蓝若霜显然是被人点了穴道的,只是不知道是捉她的人点的,还是救她的人点的,李桐给她解开了穴道,把她从小船里扶出来。蓝若霜双眼有些茫然的看着周围的人,半天没有说话。 不破心中是很急的,他很想知道为什么干达婆王救出来的不是苏浣纱,更想知道苏浣纱现在在哪?不过所有的人都看到蓝若霜身上穿的一身素缟,显然是在新丧之中,而且从她那茫然的表情就看得出她知道的事情未必就比他们多。 郑诗络挥了挥手,让池箬客留下来,他们则继续在树林,在湖边搜索。 “若霜,”池箬客愣愣的看着几年前的红颜少女变成了一个居丧的少fù,看着那张原本神采飞扬的脸上多了许多憔悴,不由得一阵心痛,一阵感慨,柔声道:“若霜,是我,你还记得吗?” “池大哥。”蓝若霜终于回过了神来,不过她的一个问题就让池箬客感到无望了,“这是什么地方?我怎么会在这里?” 池箬客苦笑了一下,道:“说来话长,你被人点了穴道,我们刚巧把你救了下来。你什么都不记得了吗?” 蓝若霜想了想,突然激动而恐慌的看着四周,尖叫了一声道:“鬼!有鬼!他们都死了,死了!我的船呢?我是不是也死了?我若是死了,怎么没有见到我相公,却见到你?你……”手指着池箬客,突然又安静下来,喃喃道:“怎么又见到你?何必有见到你呢?”说着,凄楚的一笑,转头去看那幽暗的天色。 池箬客是真的不知道说什么好,说些宽慰的话么?所有的话都似乎苍白无力。追问她被擒的记忆么?他又实在不忍心。他只得叹了一口气,道:“若霜,你一定很累了,先找个地方休息吧。”他看到郑诗络他们又走了回来,知道他们都没有什么收获。就带着蓝若霜回到了叫佛楼。 刚回到叫佛楼,就看见有一个九鼎门的帮众等在了那里,双手恭恭敬敬的给郑诗络递上了一张大红金字请帖。既然红叶江湖的当家照着江湖规矩投了名帖,九鼎门当然也得回人家回复。请帖上很客气的邀请郑当家的明日赴九鼎山庄吕老掌门的六十寿宴。一切都像两家颇有jiāo情的帮会之间的礼节xìng往来。 那九鼎门的帮众回去了,郑诗络等人便商量着送什么礼物给吕掌门好。之前池箬客虽然到一个大户人家顺了一件珍宝,但是这些寻常物是,又怎么配得上吕掌门的身份呢? 李桐道:“我倒是有一件东西,想必吕掌门会很感兴趣。郑大哥,那一次刘将军歼灭了倭寇加藤清正所部之后,曾经到海上和我二哥见了一面,两人喝了一晚上的酒。临走时,刘将军送了我二哥一件礼物,我想,吕掌门对这件东西一定也很感兴趣。” 郑诗络微笑道:“你是说,倭酋的某件信物?” 李桐一笑,道:“对了,正是加藤倭酋的随身短刀。想来吕大掌门一定会喜欢的。” 郑诗络道:“打人打脸,这下可错不了了。”这时候,池箬客陪着蓝若霜在说话,不破自己一个人在客房里焦躁着,徐乞丐已经回复本帮,裴少游当然也很知趣的缩在自己的屋子里睡觉。叫佛楼的天井里,就郑诗络和李桐两个人在说话。整个客栈,除了他们一伙似乎就没有别的客人,这时候天井里安静得可以听到树叶落地的声音。 李桐坐在郑诗络的身边,很近的看着他的脸,似乎不是很确定的问道:“郑大哥,之前你跟我说的话,都是真的吗?” 郑诗络微微一笑,道:“怎么,你不相信我?” 李桐摇了摇头道:“不是,总觉得像做梦似的,要是很快就醒来,我宁愿没有。郑大哥,我知道你心底刻着一个人,我不要你忘了她,可是,你也别把我当做她。若是那样,”她幽幽的看他一眼,道:“若是那样,我不要的。”她说着话的时候声音很轻,但是郑诗络感受得到她的坚定。若是做别人的替代品,这种爱宁可不要,哪怕这个人在自己的心里是多么的重要,不知道别的女子能不能做到这一点,但是烟波岛的四小姐,一定是说得出做得到的。 郑诗络本也不善于辩解,他只是看着李桐,伸手为她摘下了一枚掉到她头上的碎叶。话多说无益,让她知道他的心才是最重要的。 李桐感受着郑诗络这个温柔的动作,就知道了他的答案,虽然好像还是有些不放心,却是大大的松了一口气了。刚想说什么,却突然下意识的推了郑诗络一把,抬起头,一道身影闪电一般的从他们身后的大树上直chā下来。若不是凭着她多年与倭寇各种武士、忍者jiāo手的经验,这一下他们两人只怕就有死伤。而她也只是下意识的一推一避,她刚才坐着的地方就chā上了一把东瀛短刀。这不能怪他们大意,在这样的时刻,任何人的戒备心都无疑是最欠缺的。而倭寇的忍者能为自己的猎物一动不动的守上几天几夜,只差着那么一点,他的潜伏就可以收到最想要的结果了。 一击不中,忍者立刻在一团烟雾里消失。郑诗络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105 章 李桐都没有追,他们更关心的是对方有没有受伤。 李桐看着郑诗络那种关心的急切的神情,明眸皓齿的一笑,道:“我救了你一命,怎么还?” 若是池箬客,当然会打蛇随棒上的说:“用陪你一辈子来还。”不过郑诗络要是会这么说,他也就不是郑诗络了,他只是不温不火的说:“你知道。” 李桐却摇头,有点不依不饶的道:“你不说我怎么知道?” 郑诗络嘿嘿一笑,道:“我要说了,你会酸掉牙齿的。” 李桐两手绕着自己纤长的十指,道:“不会。” 郑诗络还真不知道怎么说,幸而这时候有人来给他解了围,裴少游冒了一下头又赶紧缩回去,郑诗络喝道:“出来吧,鬼鬼祟祟的做什么?” 裴少游从门廊里走出来,笑嘻嘻的道:“师父,师娘,我听到有动静,不过看来是没什么事,我不打扰你们。” 李桐脸上飞过一抹红霞,喝道:“裴少游,你乱叫什么!谁是你师娘了?” 裴少游笑道:“谁接嘴谁是咯,我又没指明了叫谁。” “你”李桐气结,却又说不上话来。 郑诗络这时可不敢给李桐解围,尤其是裴少游说的话,可是否定不得的。他的目光停留在那把还chā在他们刚才坐着的长凳上的倭刀,皱了下眉头,道:“我们的一举一动,可都在别人的监视之下,这礼物让人家先知道了,可就没多大意思了。”原本打算借着李桐所说的那把加藤清正的佩刀在天下英雄面前打九鼎门一个耳光的,若是人家有了准备,说不准借题发挥的反而是对方。看来还只能用池箬客顺来的那东西了。他想着,笑道:“红叶江湖还真是穷啊,拿得出手的寿礼都找不到。” “大哥,有线索了!”池箬客从里间冲了出来,道:“若霜说,那几个朝鲜人雇他们的船,是一个叫三蛟会的沿海帮会做得中间人。三蛟会对那几个朝鲜人的行程了如指掌。” 李桐道:“三蛟会?他们的当家是不是叫做独眼蛟钱复起?嗯,二当家叫双尾蛟白知远,三当家逆天蛟曲非池,这个帮会在沿海一带的名声可不大好啊。” 池箬客道:“三蛟会必然知道什么内幕没,找到他们,兴许就能打听出熙贞的下落来。”这线索说不上多好,不过,总比没有要强。他陪着蓝若霜的时候,并没有一意的打听李熙贞的消息。倒不是避讳什么,而只是想好好的陪陪她罢了。他得知蓝若霜的父亲丈夫都在半年前相继去世,一个女人家要撑起原先父亲留下的家业又是何其的艰难,许多父亲的老兄弟都走了,她只剩下一条船,才不得不接些别人不接的生意。现在想来,接那几个朝鲜人的生意,当真是往鬼门关走了一遭。可是,她是怎么活下来的,被什么人捉了去,她却全然不知。 郑诗络道:“明日去九鼎山庄,只我和桐儿两个人便是,你们都不要去了。” 池箬客嘿嘿一笑,道:“大哥,你要打我耳光就明说,这个时候不要我去,可是不想要兄弟了?” 裴少游也道:“也不要徒弟了?” 郑诗络道:“一妹现在下落不明,有鬼教强敌在侧,你们都留下来帮着不破。我们是去赴宴的,不是去打架的,要不了那么多人。” 池箬客摇头道:“这事没的商量。” 郑诗络笑道:“是没得商量,我也没跟你商量啊。既然我是当家的,这事就我说了算。” 池箬客还要反驳,郑诗络却转过身道:“门外的朋友,何必躲躲藏藏的,既然来了,就出来一见吧!” 天井侧门里闪进一个娇小的身影,却是一个十三四岁的小丫头,一下子跪倒在郑、池二人面前,鼓足了极大的勇气,道:“两位公子,求求你们去救救我家公子吧!” 郑诗络和池箬客都不由一愣,池箬客问道:“你家公子是谁?” 那小丫头没有回答,只顾自己说道:“揉风姐姐临死前告诉我,只有两位公子才能救得了我家公子了,揉风姐姐待我很好,公子也待我很好,求求你们,一定要救我家公子。” 她一说揉风,池箬客立刻就明白了,这小丫头怕是水行舟丫鬟的丫鬟,不知道小舟遇到了什么事,但是听她的话,揉风这丫头显然已经香消玉殒了,她是水行舟四个贴身丫鬟里最后的一个,前三个都在桐柏山下死了。他知道问别的这小丫头肯定也不知道,便问道:“你家公子现在哪里?” 小丫头说话的当口李桐暗道一声不好,抢上一步用长袖卷下一片钢针来,却仍有漏网的,那小丫头显然是被打中了,脸色立刻发青,想来那钢针上喂有见血封喉的剧dú。但是她仍拖住了最后一口气,道:“在……凌云斋。”说话的时候,却用手在地上写了一个“反”字。这才吐出一口墨黑的血,倒了下去。 裴少游去追暗中发针之人,只是徒劳罢了。 第五十一章信善吾过耶? 李熙贞下落不明,刘镇泰尚在狱中,之后是苏浣纱被擒,现在又多了一个等待救援的水行舟。无论是郑诗络还是池箬客,都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感到他们的力量如此的势单力孤过。眼下的局面,从三河镇调来人手帮忙显然来不及,他们只能靠着眼下的这几个人,去完成这几个都近乎不可能的任务。郑诗络说过,红叶江湖绝不会抛下任何一个兄弟姐妹,哪怕是还没有加入到他们之中,只是在他心里被当作兄弟的人。李熙贞要找,刘镇泰要救,苏浣纱更不用说,水行舟有难,也绝不能撒手不管。 那个小丫头的尸体,索xìng就jiāo给了叫佛楼的掌柜处理,知道他是九鼎门的人,这件事不管是不是九鼎门的人做的,都与九鼎门脱不了干系。掌柜的一言不发,只是把小丫头的尸体抱到后院里埋了。掌柜的脸色是一种异样的yīn沉。细心的李桐留意到了,不过她也没能从中解读出什么来。 小丫头说水行舟在凌云斋,又加了一个反字。池箬客知道水行舟的住所就叫做凌云斋,可是反字又是什么意思呢? 李桐就问池箬客,凌云斋在南京城的什么方向?池箬客回答说在南面,想了想问道,会不会是李桐点头道很有可能。南的反面应该就是北,如果水行舟在南京城北的话,具体又该在什么地方呢?郑诗络便道出去说吧。也对,既然是不利于九鼎门的事,总不能就在人家的地盘上说吧。 刚要往外走,那个掌柜却走了出来,道:“几位请留步。”掌柜并不老,看起来虽然有四十来岁了,实际上,他才三十出头。一个人过早的显露老相,只能说明他的心境十分的沧桑。他面无表情的打量了郑诗络、李桐、池箬客诸人一番,不紧不慢的道:“我知道你们想去什么地方,你们瞎找是肯定找不到的。”这话里,可就有画外之音了。 郑诗络看着他,只是微微笑了一下,无论他接下来说什么,他都不会感到惊奇的。而且只要他有充足的理由,他就有可能相信他。其实人在江湖中,如果你不相信别人,那你身边所有的人你都不能相信,如果你相信别人,那么,就算是敌人也有可以相信的时候。 掌柜的道:“那个小丫头的名字叫采,我看着她从一个女婴长成了一个小姑娘,刚才,就是我告诉她揉风要她找的人就是你们。我只是没有想到他们对这么小的一个姑娘也下得了手。”他的表情平静得像在说一件与他完全无关的事。而这与他说的内容似乎极不吻合。 郑诗络什么也没有说,只是等着他说下去,他的眼神告诉对方,你所说的话,我能看穿真假。 掌柜怪异的笑了一下,像是不大相信郑诗络的态度,接着道:“不错,我是九鼎门的人。在这南京城里混饭吃的有两种人,一种就是九鼎门的帮众,另一种就是丐帮的乞丐。我是九鼎门的人,也是水舵主的人。”看来这才是重点了。他接着说:“在南京城里,水舵主的人比不上江北多,而且,绝大多数已经被总舵调到了南边的行省分舵。但是,不管还剩下多少人,为了水舵主,我们都不惜一死。” 似乎为了配合他的话,客栈里的人都走了过来,店小二、厨师、还有两个招揽客人的歌女。他们的武功达不到返璞归真的境界,所以很容易就看出来。连同掌柜在内,一共是五个人。店小二和厨师还拖着另外一个被打得半死的店小二,看情形,大家都知道是怎么回事。 郑诗络还是没说话,包括李桐、池箬客、裴少游和不破在内,他们只是看着这几个人,微微露出一点笑意。 掌柜道:“我知道你们不会相信,说到底,咱们本就是两家人。我也不是要你们相信,水舵主刚被少掌门关在了城北的水牢里。那是九鼎门极为隐蔽的一个地方,外人,是绝对找不到的。我们会去救水舵主,凭我们几个的武功,那定然是有去无回。池公子和水舵主的jiāo情大家都知道,那就不必说了,郑公子曾经酣畅淋漓的胜过水舵主,在水舵主的心目中,郑公子才是唯一有希望改变这个江湖的人。我们这几个人去开了路,希望几位能把水舵主救出来。几位如果真的有心救水舵主,就不要做多余的动作,我们的时间不多。水牢在半夜会因为涨潮而灌满水,水舵主虽然姓水,可是也绝不可能在那样的情况下活到天亮。顺便说一句,若是水牢被破,九鼎门必然大乱,几位再要做别的事情,就会容易得多。对了,在下叫丁徊,这条命好几年前就jiāo给水舵主了的。” 这丁徊说完这些话,并不等郑诗络他们有所表示,就召集他的屈指可数的几个同伴收拾东西。而那个被打得半死的店小二很快就解脱了,站着的那个店小二给了他一刀,是一把一尺来长的短刀,抹过地上的店小二的咽喉的时候带出了一条分明的血线。然后,他们就出去了,好像所有的一切,都不再与他们有关,包括这座酒楼,包括他们的xìng命。 “大哥?”看着丁徊几个人远去的背影,池箬客询问的喊了一声。 郑诗络道:“我信他。” 郑诗络这么果断,池箬客反而有些担心,道:“可他毕竟是九鼎门的人。” 郑诗络道:“就算是个陷阱,也比我们自己盲目的去找要好。我们已经没有多少时间。少游。” 裴少游应道:“在,师父。” 郑诗络道:“你带蓝姑娘到李公子他们的地方去。” 裴少游惊愕的道:“师父,你想抛开弟子了?弟子的武功虽然不是很高,但是自问也绝不会是累赘。” 郑诗络道:“正因为我信得过你的武功,才把蓝姑娘jiāo给你保护。你以为我是支开你么?” 蓝若霜道:“我不要谁保护,我和你们一起去,别忘了,我是在江面上长大的人,如果是闯水牢,相信你们未必能强过我。” 池箬客看了她一眼,道:“可是,这件事与你无关。” 蓝若霜哼了一声道:“我高兴,怎么了?难不成你想管我?” 池箬客苦笑着摇头,这才是蓝若霜的脾气,他管不了,这世上也没有谁管得了。 郑诗络道:“一起去是吧?行,我先把你算做我红叶江湖的人,归箬客的青龙堂节制。不愿意,你自己爱做什么做什么去。” 蓝若霜看了他一眼,没说话,算是默认了他的安排。 郑诗络道:“既然如此,我和桐儿在前面跟着丁徊,箬客和蓝姑娘居中,少游和大师断后。天亮以前我们必须回来,还要换身衣服去赴宴呢!” 丁徊等人本来就是九鼎门的人,对九鼎门的各处堂口都十分熟悉,切口暗号也都是顺口就来的东西。他们很轻易的就来到了九鼎门靠在江边的一处大宅子前面。进了第一重院落,帮中的切口却已经换了。对不上,虽然守卫在那里的人其实认识他们,却绝不肯放他们进去。于是,就开始硬闯。丁徊的武器就是他的一双手,相信不破看到的话,一定会对他的掌法大加赞赏。在九鼎门中,地位比较高的当然是舵主堂主一类,然后是火焰剑客刀客等人,像丁徊这种负责在外线当作眼线,时不时做些打杂的活儿的人,其实是没什么地位的。他手下的那几个人,就更不用提了。可是,他硬是带着他们几个,从第二重院落一直杀到了水牢外面。 其实在他们闯过第三重院落的时候,郑诗络和李桐就打算出手相助了,可是都在丁徊的示意下按兵不动。一直到他们杀到了水牢前。丁徊没有说谎,他们的确是抱着必死之心来的。杀到水牢前,就只剩下了遍体鳞伤的丁徊一个人,其余的人全都惨烈战死。而丁徊的最后一口气,也肃清了水牢门口的守卫。 “水牢里有机关,有倭寇的忍者。”他直到死,还是衣服面无表情的样子,只是在眼神里,留着一种希望。他没有多余的力气说什么水舵主就拜托你们之类的废话,他最后的力气只是用来告诉郑诗络他们怎么走。 按照丁徊的指点,郑诗络和李桐沿着暗道一路杀到了地底,途中的机关和忍者也都是实实在在的,让他们花费了不少的力气。水牢也终于出现在眼前。水牢里关着人看起来也的确是水行舟无疑。于是他们去救人,于是,他们被水牢里新生出来的铁笼罩住了。那个“水行舟”突然发难,近在咫尺的距离内,他被郑诗络的雪山天翼掌打成了一条冰尸,郑诗络和李桐则都不由自主的吸进了几缕淡绿色的气体。然后,他们的老相识,九鼎门少掌门吕炙就鼓着掌出现了。 “郑公子的武功,真的是越来越强了,”吕炙虽然被拔掉了苦心经营很久的泉州分舵,可是他很大度的笑着道:“假以时日,郑公子当真能成为这个江湖新的霸主。不过对我们九鼎门来说,这样的日子还是永远不要出现的好。” 郑诗络不知道吸入那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106 章 淡绿色的气体会怎样,目前还没有什么感觉,他只是苦笑,道:“我认栽。我只想知道,丁徊这个人,是甘心为你所用的一个卒子,还是我的信任本身并没有错。” 吕炙很友好的笑道:“我也很希望能有这么衷心的卒子,不过,我倒认为,你所作出的正确的判断,更能说明我布的这个局是多么的精彩,不是吗?” 郑诗络笑得的确很苦,道:“看样子你吃透了我会相信一个敌人,我没什么可说的了。” 吕炙这时完全是一幅很有修养的样子,典雅的微笑道:“其实你让我看到人世间真的有善意和信任这样的东西存在,可惜,在江湖,这是一个最大的弱点。你这样的人在江湖上就要绝迹了,我不能让最后一个好人变坏,所以,毁了你了,正好可以封存这种奇迹。我不打扰两位了。对了,最后说一句,你们刚才吸进体内的那东西不是dúyào,只不过是一种催情的yào粉罢了。你看,我安排得多好,水牢还要两个时辰才会涨满水,足够两位缠绵了。唉,李姑娘,无论是你,还是你那位大嫂,都是这世间少有的绝色佳人,可惜了,为什么都选择和我九鼎门作对呢?可惜啊。”说罢,长叹一声,满脸惆怅的走了。当然,这种惆怅也是出自一种很自得的心态。 他现在,真的太高兴了。 第五十二章堂堂剑气,千古冲冠 吕炙走了,水牢里的水还没有涨起来,郑诗络和李桐所在的位置是一片青石铺就的方形地面,三面是碗口粗的精铁栅栏,一面是看起来非常厚重的石壁。这样的栅栏,哪怕是郑诗络手里的离殇剑,也休想砍出一条出路来。四周很安静,可以听到头顶上有流水的声音,这个水牢,应该是建在水底的吧。 郑诗络伸手摸了一下那黝黑冰凉的铁栅栏,突然想笑,笑什么呢?笑自己的江湖经验还是太欠缺?还是笑九鼎门处心积虑对付他真是太看得起他?还是笑自己太自以为是,什么人都想救,却把自己陷进了牢狱之中? 回过头,李桐也微微带着一点笑意,脸上有了一抹红晕,不知道是那催情粉的功效还是吕炙临走时那些太过赤luǒ的话,让一向爽朗果敢的烟波岛四小姐也有些羞怯了。或者,两个人这样远离尘世一般的相处机会是他们从来就没有过的? 而他们现在唯独没有害怕。 郑诗络就问道:“你在想什么?” 李桐轻声道:“我在想杨大哥和秋姐姐的那一双孩儿。” 郑诗络就有些纳闷的问道:“怎么会想到他们去了?” 李桐吹了一口气,红了脸,又恨恨的看了他一眼,跺脚道:“懒得跟你说!”小儿女态,在她是绝少有的,郑诗络不禁一乐,道:“明白了,我们也生一对龙凤胎吧,不,要两对。我是当家的,得胜过杨大哥才行。” “你!”李桐的脸越发红了,羞道:“谁给你生孩子啊,离我远一点!”这种话明显的言不由衷,郑诗络便靠了过来,他的脸几乎就要贴到李桐的脸了,已经能够清楚地感觉到她的吹气如兰。正当他情不自禁的伸出手准备搂住她时,李桐蹬蹬蹬的连退了几步,半羞半嗔道:“都说你是至诚君子,可别坏了自己的名声!” 郑诗络脑中便清冷了一些,笑道:“无关至诚,在乎情爱,不过桐儿,此时此地,你竟没有一丝的害怕么?” 李桐呵呵笑道:“笑话!深山红叶,大海烟波,我就不信区区九鼎门一些俗人,真能把咱们困在这里,何况”她意味深长的一笑道:“每每危难之时,你不是都有佳人相助吗?” 郑诗络哈哈一笑道:“你是女中豪杰,怎么也有这般小女子的姿态?” 李桐抱着手臂,摇头道:“豪杰亦是女子,女子便都小气,你若是害怕……” 郑诗络打断她道:“我什么都不怕,就怕你生不出龙凤胎来。” 李桐撇嘴带着些幸福的一笑道:“这些话,倘你那些兄弟听到了,你待如何?” 郑诗络尚未回答,却听到一个青年男子的声音闷闷的道:“我不知道小池他们会如何,可我快给酸掉大牙了。想不到郑当家在姑娘面前,脸皮原来竟是如此之厚的!” 郑诗络惊喜道:“行舟兄!你在何处?” “算是隔壁吧。郑当家的,你怎么给弄到这里来了?” “什么话?”李桐道:“郑大哥可是为了救你才被吕炙那厮框到这来的,你倒还说风凉话!” 郑诗络道:“叫佛楼的掌柜,倒也真没有骗咱们!” “丁徊?”水行舟问道:“他现下如何?” 郑诗络道:“带我们到此之前,就已经遇难了。” 沉默。 然后水行舟黯然道:“为我一人,何至于此!” 李桐道:“你错了,这不止为你一人,我不需要多说吧?” 水行舟苦笑道:“李四小姐所言极是!郑当家的,不,当家的,你打算怎么把咱们弄出去?” 郑诗络笑道:“这不是你的地头么?” 水行舟道:“说来惭愧,直至今日之前,我都一直不相信九鼎门会有这么一个地方。” 李桐嘿的一声道:“换作他时,这话我第一个不信。”说了这么一阵子话,她和郑诗络都听出水行舟所在的方位了。郑诗络在石壁上敲了敲,感觉这石壁并不算厚。找出路,芒芽曾经教过他一招,无他,一个打字而已。而他手上还有一把利剑。不是吕炙大意,要骗了他的剑再关他,若能如此,又何必多此一举?不过,吕炙显然对他的水牢还是太过自信了。而他还不知道他那所谓的催情粉对本身就通医术又跟隐医德弟子学过一些日子的郑诗络来说根本就不值一提。不要说郑诗络,就是李桐也不吃这一套。烟波岛孤悬海外这么多年,什么阵仗没有经历过? 郑诗络抖出了离殇剑来,提了一口真气,将剑身挺得笔直,抬手就向石壁上招呼过去。锋利的剑锋划过光滑的石壁,只溅起了一片细小的火花和粉尘,李桐走过去一看,只看见一些剑痕而已。也难怪吕炙这么自信了。 水牢里的水,渐渐的漫到了他们脚下的石板上。 郑诗络哼了一声道:“我还就不信了!就算是铜墙铁壁,我也要把它凿出一个洞来!”蛮干从来不是他的习惯,可是这时候他像个固执的孩子一般,一次不行,深吸了一口气,挥剑又来。大有一种不挖通石壁不罢休的架势。 李桐抱着手道:“我有一个问题,你觉得打通了这石壁就有出路了吗?水公子那边,未必不是一样的牢狱?” 郑诗络愣了愣,道:“对啊,我怎么没想过。”随即一笑道:“凑三个人,总比两个人强吧?”那石壁被他横蛮的砍了一阵,也只是剑痕更深一些而已。李桐走过去伸手拍了拍,被割伤的石壁很粗糙,她神秘的一笑,张开双手在石壁上画着太极,画了有一会儿,地上的水都开始漫到他们脚踝了,她才道:“你用剑砍不开的石壁,我用手就能打穿,你信不信?” 郑诗络笑道:“你把手摊开来看。” 李桐把手往身后背了一下,摊开来道:“看吧,什么都没有。” 郑诗络越发笑了,道:“你怎么像个小孩似的!” “我拜托你们两位吧,”水行舟忍无可忍,道:“你们赶紧找地方逃出去吧,这样我耳根也清静些。当家的,四小姐,你们在我心中可都是……” 郑诗络和李桐都不禁莞尔,郑诗络走到石壁前面,看着李桐道:“我们一起来?”李桐偏着头笑笑,走到了郑诗络的身边。郑诗络握住了她的手,两人点了一下头,各自将体内的真气提至最高,运到掌心,肩靠着肩,两掌同时打在石壁上。两人的手掌紧挨在一起,就那么停在了石壁上。过得片刻,他们掌下的石壁发出了一种开裂的声音,无数的裂缝从他们掌心周围扩散开来,终于哗的一声,石壁风化了一般土崩瓦解。 郑诗络笑问:“你用的是化石丹?” 李桐笑而不答,只是一猫腰从裂开的石洞里钻了过去。刚一站定,顿时就愣住了,郑诗络跟着过来,一看之下眼睛也不由得一红。出现在他们面前的似乎根本就不是那个与池箬客齐名为江南二公子的水行舟,而是一个浑身血污,面目不清的乞丐,甚至还要惨一些,至少,乞丐总不会被铁链穿了琵琶骨挂在水牢之中吧?而且他的手腕脚腕都是翻出一片暗褐色ròu,显是手筋脚筋都被挑了。 郑诗络铁青着脸,挥剑斩断了水行舟身上的铁链,声音好像刀刮过一般的道:“他们就是这么对你的?” 水行舟却像没事的人一样,笑道:“我不是还活着么?九鼎门对待叛帮的人,这已经是最客气的了。” 郑诗络道:“你要是真的叛帮,也不会落得这个下场了!好吧,咱们在九鼎门的账上可又多加了一笔!这些帐,我会一件不漏的要回来!” 这时水已经漫到了他们的膝盖,水行舟连站住都很难,为了避免他被泡在水里伤口恶化,郑诗络便背起了他。不过,也正如李桐说的,他们从那边打穿了墙壁过来,也不过就是从一间牢狱到另一间牢狱罢了,除了格局有些不同,他们所面临的处境还是一样。水还在不断的上涨,渐渐的就要漫到他们的腰间了。 不过,也正如李桐所说的,他们绝不会就这么被困在这里。不过,这一次出现的,并不是李桐调侃的那些什么“佳人”,而是郑诗络的兄弟,以及兄弟的红颜知己。蓝若霜不是水贼出身的吗?只要有水道可通,就没有她到不了的地方。当然,这非常的不容易,不过她做到了。就在不破和裴少游在水牢的地面上和九鼎门的人恶斗的时候,蓝若霜带着池箬客通过水道出现在了水牢里。这一切也都是照着他们的计划来做的,也许,唯一的例外,就是水行舟的重伤。池箬客一看到水行舟这个样子,眼睛都鼓出来了。 说什么都已多余,只是打出去的时候,寒着心的潇湘公子杀起人来,也丝毫不比那些鬼教的魑魅魍魉要差。 只是,九鼎门若是让他们就这么轻易的杀了出去,那这江南第一大派的名头又从何而来? 第五十三章急转直下 “少游!照顾好水公子!” 这是郑诗络从水牢回到地面来的第一句话,他的离殇剑正不停的颤动着,而他要做的事,并不仅仅因为愤怒,他要带着兄弟们活着离开这个地方。为此,他不惜再度变成杀神,尽管这离他的本xìng很远。 吕炙远远的站着,指挥自己的手下源源不断地杀上去。他不是没想过郑诗络能够从水牢里杀出来,他只可惜没有立刻杀掉他。不是不想,而是当时他做不到,而且,这个人让他付出的代价太多太大,痛快地杀死他实在令他不甘心。为了杀死这个人,他不惜从南京守备天牢那边调来大批的以官兵的身份示人的手下,明知道这样会让烟波岛的人乘机救出刘镇泰,可是他已经没有选择。再说,官场上的人自有一套对付的办法,而江湖上的人,则要麻烦得多。对于九鼎门来说,他们以江湖起家,他们的重心也只能在江湖。 他已经调来了他所有的火焰刀客,在九鼎门中,这是最忠心可靠的部下,以他们的武功,散到江湖上绝对都是第一流的刀客。 丐帮的出现,对于吕炙来说并不意外。本来么,古大醉那个人,也绝不是在人屋檐下仰人鼻息的人。他名义上只是丐帮一个小小堂口的堂主,但是整个江南的乞丐,也差不多到了只知古堂主不知何帮主的地步了。 “欢迎有野心的人,有野心才有真正的江湖。”吕炙坐在一张很舒适的藤椅上,很高调的喊了一声,这是九鼎门的生死关头,容不得他有半点的怯场。 丐帮的辈分较低的弟子是人数最多的一部分,这一部分人的武功可以说都稀疏平常得很,但是人多就是他们最大的优势。而且人手一棒的打狗大阵也是江湖中任何一个人都不敢小觑的。一直以来,九鼎门也深以丐帮在侧为患,但也一直不敢和丐帮明刀明qiāng的动手。比起其它任何一个帮会来说,弟子众多的丐帮才是最难缠的。此时,涌向九鼎门水牢来的丐帮弟子至少有两千多人,而吕炙最精锐的这一部手下不到对方的十分之一。他的人手要对付被围在核心的郑诗络等人自然不算少,可是又同时要对付丐帮的人,就怎么都捉襟见肘了。 吕炙眼看着事情就要给一群叫花子坏掉了,心想既然你要趁火打劫,我也不会让你有好果子吃,便下令他精心训练出来的手下依靠着水牢周围的地势向丐帮弟子放箭。本来,对于人少的一方来说,躲在房子后面放箭也是无可厚非的事情,但是他们的箭全都喂上了见血封喉的剧dú,原本是打算用来对付郑诗络等人的,这一朝丐帮弟子shè了出去,局势显然就有些不受控制了。九鼎门的少掌门虽然已经在江湖上拥有很高的地位威望,可终究是高高在上惯了,守业的人也没有创业的人那么沉得住气,一时气血上涌,就不顾后果起来。 丐帮弟子眼看着自己的兄弟一个接一个的倒下去,立刻全身乌青命丧黄泉,岂有不群情激愤的?丐帮素来以“忠义”二字行天下,而义气这两个字,又是他们最看重的。九鼎门平时里气焰极盛,丐帮弟子早就受够他们的白眼冷笑,他们是要饭的,这些都能忍了,可是他们现在竟然用dú箭shè杀自己的兄弟,这可就是血海深仇。一时间众乞丐高声呐喊着,全然不顾自己身边不时倒下的兄弟,拼着命的只管往前冲。九鼎门的dú箭放了没有两轮,丐帮的弟子已经冲上来了,到了面前,也就只有硬拼的份。 对于九鼎门来说,铁定是要损失掉一批精锐,这都不算,对他们更不利的是,明天就是掌门人吕重光的六十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107 章 寿,这几日前来拜寿的江湖中人已经不少了。由于有丐帮的人暗中联络,九鼎门的水牢这边一出事,就有不少的江湖中人闻讯赶来,而且想当多的人看到了九鼎门用dú箭shè杀丐帮弟子的一幕。一方面出于道义,都觉得九鼎门这次做得实在太过分了些,另一方面,处于私利的考虑,九鼎门盛名之下,自然有人一直希望把他们拉下马来,这倒是一个现成的机会,那些本来是来祝寿的人,便都加入了丐帮的队伍。 吕炙见这些昔日的“盟友”都落井下石,更是气得一塌糊涂,反正局面已经坏了,也不在乎更坏一些,当下高声狂叫道:“我九鼎门是天下第一门派,顺我者昌,逆我者亡,不知死活的,便都跟着这些臭要饭的来送死吧!” “你这逆子!给我闭嘴!”黑暗中一个沙哑粗犷的声音暗喝了一声,在一片纷乱的局面中,竟然震得众人都耳鼓一痛,一时间竟都停了下来。能来救场的,当然也只有九鼎门的掌门人吕重光了。这个明天就满六十的老人一头银丝般的白发,穿一身很是考究的衣袍,出现在明灭不一的灯火之中,很有一种不怒自威的气势。比起他来,吕炙完全就是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不肖子。和吕炙出门前呼后拥的派头比起来,吕重光仅仅带了两个老兄弟跟在身边,简直都不大象一派掌门,更不用说是在江湖上人气实力都是第一流的九鼎门的掌门人了。 吕重光的出现,使整个场面立刻便安静下来,即使是他的对头,也不得不佩服他的这种气势。他不急不徐的走道吕炙的面前,一抬手,凌空就点了吕炙的穴道,怒斥道:“你都做什么些什么好事!”话音一落,他脚尖一扫,便将吕炙打跪在地上,声音不大,去让人听得一清二楚的道:“我九鼎门,是这么对待武林同道的么!逆子!我要杀你,向丐帮的众兄弟谢罪!” 这时,几个人从水牢里面走了出来,就眼前的形式,九鼎门的弟子自然也不可能再为难他们。 吕重光似乎突然看到水行舟,惊呼道:“行舟!孩子,是谁把你弄成这个样子的?” 此时背着水行舟的是裴少游,郑诗络李桐池箬客蓝若霜和不破则分立他的前后。水行舟苦笑了一下,并没有接吕重光的话,池箬客倒有些按捺不出了,嘿嘿冷笑道:“吕大掌门,戏演得还真像啊!” 吕重光看了看他,道:“这位是……潇湘公子,公子何出此言?” 丐帮的古大醉在一边冷笑道:“吕大掌门,这地方是你九鼎门的,还问什么?池公子说得不对,吕大掌门这戏演得可一点都不像,不过明知不像,却依然要演,叫化子四处要饭,都还不曾练得这么厚的脸皮呢!” 古大醉这么一说,人群中的江湖人士嗡嗡嗡的低声议论了起来。有的赞同古大醉的话,有的则说看吕掌门的样子不像是装的,或许确不知情也很难说。 吕重光铁青着脸道:“古堂主有什么话就明说吧,我九鼎门和丐帮虽然并没有多大的jiāo情,可是也一向井水不犯河水,不知道古堂主突然率这么多丐帮兄弟来踢我们的场子,又是所为何事?” 古大醉呵呵一笑道:“老爷子,在下一向敬重你是武林前辈,当今的泰山北斗。既然是一代宗师,怎么也应该敢做敢当才对。要饭的今日斗胆来摸你们九鼎门的老虎屁股,为的只是一位朋友。这位朋友本来也是你们九鼎门的人,说起来,这是你们的家事,我们外人是无权过问的。不过,水公子之所以落到今天的下场,乃是查知了你九鼎门暗中与倭寇勾结,不愿再与你同流合污,而给你们以‘叛帮’之罪处置的。此外,刘镇泰刘将军在福建抗倭大获全胜,却被你们九鼎门勾结官府将其下狱,也不敢递解上京,就罗织罪名,要在秋后处斩。咱们要饭的没什么本事,更没什么学问,但是知道只要是抗倭杀贼的人,就是大英雄大豪杰,咱们没捞上机会和倭猪面对面的jiāo手,但是也不能眼看着这些英雄被你们陷害。吕大掌门,姓古的所说,绝无半句假话,这位郑诗络郑公子,红叶江湖的当家,还有烟波岛的李四小姐,他们都做得证人,要饭的手头也有不少证据,可要当着众多江湖朋友的面,给你一一的抖出来?” 李桐看了古大醉那一脸的凛然正气,突然对这个人有些反感起来。很明显,局面演变到现在,一切都在他的策划之中,不管这一役能不能扳倒九鼎门,他们江南丐帮都势必博来更多的同情和援手,无形之中,地位就上升了许多。再仔细的想起来,她哥哥李啸和郑诗络意气相投的喝酒结盟,似乎都是被这人套上了,这么一想,不由感到全身涌过一股寒意。 吕炙虽然被点了穴道,嘴却没有被封,当下嘿嘿一笑道:“古堂主,你不错啊,这一切怕是早就谋划好的吧?我倒是一直小瞧了你这个臭要饭的了。行啊,我今天认栽爹,这位古堂主说得事都没错,小舟不知道也就罢了,知道了还要来教训我,我自然容不得他,不过念在大家一场兄弟的份上,我留他一条xìng命。你这几年都在闭关练武,可知道九鼎门近日的声威,是儿子怎么打拼出来的?什么勾结倭寇,说到底,不过是大家互相利用罢了。你姓古的和姓郑的勾结起来,还不是一样的道理。老子是高高在上的九鼎门少掌门,心机自然没有你这要饭的深!爹,没什么说的,你按帮规处置我吧,我那些兄弟,放他们一条生路。” 古大醉哈哈一笑:“你们父子俩双簧演得好啊,不过,你以为这罪名你一个人背得了么?” 第五十四章江湖如戏? 吕重光看了一眼古大醉,看了一眼自己的儿子,又看了一眼明明灭灭的火把灯笼中的各路江湖人士,心里十分的清醒。现在的九鼎门至少有两大罪状,第一就是滥用dú箭残杀武林同道,这是坏规矩的,但是比起后一条来,这实在不算多大的事勾结倭寇,这个罪名太大了,至少在台面上,这是会引起公愤的事。几年前他放手把九鼎门jiāo给儿子的时候,对他的头脑、能力都有着充分的信心,九鼎门的声势一直在不断的提升,他只是不明白今天儿子是吃错了什么yào,没有防备到丐帮的釜底抽薪倒也罢了,怎么要学那些初出江湖的愣头青,张口就把事情承认了下来。江湖上的事,证据确凿又怎么样,如果你抵死不承认,许多人自然会有他自己的考虑,那许多利益不是“道义”两个字就能掩盖的。这绝不是他一手调教出来的儿子做事的风格。 想到这里,吕重光的眼光突然一寒,看着吕炙冷冷一笑,转头道:“古堂主,老朽真是佩服你了。好一个狸猫换太子之计,不过,常言道知子莫若父,我自己的儿子,你以为我竟会认不出来么?”说完,突然一伸手,五指抓向吕炙的面门,手指隔着脸皮还差几寸,竟然就将那张脸皮吸了过来。 那“吕炙”大叫一声,脸上却并不是血ròu模糊,相反,露出了一张更年轻一些,也更英俊一些面孔,大致的轮廓,还是很像吕炙的。 这一下的变故太出人意料,原先已经准备义正言辞的指责九鼎门的人一下子变得有些不知所措起来,而有些人则大大的松了一口气。吕炙原来是被人假冒的,那么,刚才古大醉揭发九鼎门的罪状,只不过是事先安排好的罢了。所有的人一想就明白,扳倒了九鼎门,对古大醉的江南丐帮意味着什么。今晚这出戏,倒是叫旁观的人看得直呼过瘾,不知道接下来又该上演哪一出?该不会是全武行吧,之前的真心愤怒也好伪装正义也罢,刚刚还在激情澎湃的大多数人一下子变得无比的冷静,都打定了主意无论如何都不会出手了,以免被人拿来当qiāng使。一些比较耿直的人,觉得左右都无法帮,索xìng走了就算。 为这个变故大为痛惜的,大多是江南那些早就想扳倒九鼎门的小门派,他们之前和丐帮已经达成了一致的意见,大伙都希望板倒九鼎门,使自己的帮会浮出水面来,不然,按照九鼎门这些年的发展势头,他们早晚都会被鲸吞蚕食掉。而因此而松了一口气的帮会,档次可就比那些小门派高多了。前来为吕重光拜寿的,少林武当这两家老字号首先就不希望九鼎门出什么太大的乱子,若九鼎门倒下了,不只是江南武林会因此陷入一场纷乱,北方的长风帮自然也会趁机大肆扩张势力,若是因此出现一个能够君临整个武林的门派,对那些传统势力根深蒂固的门派来说绝对不是一件好事。太乙教早已经跟九鼎门结盟,两家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刚才九鼎门险些成为武林公敌,他们甚至比九鼎门的人还紧张。至于那些看热闹的门派,倒是无所谓今晚的局面会闹到什么样的,他们内心里甚至希望越乱越好,越乱暗中渔利的机会自然也就越大了。这些年来,江湖似乎越来越功利,名门正派也越来越接近一块空招牌。以丐帮的千年老字号,也出现了这种工于心计的事情,怎么不叫江湖中人心冷? 吕重光只冷冷的看了古大醉一眼,一字一顿的道:“你把我儿弄到了何处?” 这是一出戏,只是,究竟谁在戏中,谁在戏外? 而这,就是江湖。 明白自己被人算计了一把的郑诗络并没有激动,就像丁虽然说的是真话却使他们陷入水牢一样,而后看起来他们是被别人利用了,但是他们救出了水行舟,真真假假,真中有假,假中有真,谁又能说得清楚?不过还好,现在站在风头浪尖的,是古大醉,而不是他。如果不是水行舟全身的伤等着治疗的话,他们倒不介意冷眼旁观的。 要走,现在是最好的时机。因为现在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古大醉的身上,即使九鼎门的人有心拦他们,也不可能拦得下来。吕重光当然知道他们是什么人,但是他现在实在也无暇顾及他们。古大醉现在的形势可不大妙,苦心经营的一场戏,说穿邦就穿帮,归根到底,他没有人家老辣。郑诗络一干人此时要走,他古大醉还不能责怪人家不讲义气。 眼看着越走越远了,裴少游忍不住问了一句:“师父,我们当真袖手旁观?”他总觉得,他们就这么走掉实在不是个事。而且,说实在的,这样的局面,对他们红叶江湖可以说也是大有好处的,处理得适当,又是一次露脸的机会。 池箬客哼了一声道:“要不然,你以为我们该怎么做?” 裴少游道:“九鼎门勾结倭寇的事,丐帮又没有诬陷他们,咱们原该站出来说句话。而且,丐帮事前没有跟我们打招呼可能是人家自己另有打算,虽然有点不合规矩,可是我看古大醉那人也没什么坏心。不管怎么说,我认为吧,和丐帮联手,对我们只有好处没有坏处。我反正怎么都看九鼎门不顺眼。”看九鼎门不顺眼,大概也是在长风帮养出来的脾气,他自认为自己说的话,还是在情在理的。 李桐听了裴少游的话,就一直在看着郑诗络。客观的说,从帮会利益考虑,裴少游所说的这些话确实没有什么大问题。江湖本就不是一个正邪黑白分明的理想所在,利益才是绝大多数帮会考虑的首要问题。她不知道郑诗络如果变得那么功利了她会不会很失望,不管他怎么做,她都还是会无可救yào的爱着他,可是,当他一言不发的带着大家离开的时候,她内心里实在是很高兴的。尽管,这决不是一个当家掌柜应该做出的反应。正如裴少游所说,他们留在那里,就会有很多的机会。 “少游,”池箬客道:“我和你打个赌,明天,你在南京城的街头巷尾,绝对听不到关于今夜这一场惊变的半句闲言碎语,无论是九鼎门还是丐帮,都不会因为这一夜而发生什么变化。你信不信?” 裴少游背着水行舟,却毫不避忌的道:“这是明摆着的,两家人看来都有致命的把柄被对方捏着,想不讲和都难。要说吕炙是落到了丐帮的手里,我怎么也不信。可气的是,我们竟然被人摆了一道,那个古大醉,我还以为他是真英雄,真豪杰,唉师父,你说这里面会不会还是别有隐情?” 郑诗络还是没有说话。李桐就摆了摆手道:“少游,别烦你师父了,他心里不舒服。” 裴少游嘿嘿一笑道:“知道了,师娘。师娘越来越有师娘的风范了!” 李桐瞪他一眼,一时气结。 这时候郑诗络才微微的露出了一点笑意。江湖上的人,各有各的算盘,其实想起来古大醉也没什么对不起他的,只不过前一晚义气相投的那杯酒,现在回想起来怎么都不是滋味。他内心里长长叹了一口气,心想,那个假冒的吕炙说得不错在心里保持着善意与信任,就是行走在这个江湖中的最大一个个弱点。可是,郑诗络心想,他偏就要坚守这些东西,也不想被这江湖吞没。 李桐好像看穿他的心思一般的笑了,她又看到了硬要拿剑在石壁上凿出一个洞来的那个有点孩子气的郑诗络。 不破一直闷着没说话,在吕重光出现的时候,他已然看到几个熟悉的身影,那是他们少林寺的三长老不怒不嗔不悲。他看到他们绣着金线的袈裟在明明灭灭的火光中闪烁着一种他熟悉又陌生的光芒。三位长老是特意来给吕重光拜寿的,放眼整个武林,又有什么人被少林派如此的看重过?倒不是少林刻意来巴结九鼎门,但少林也无疑承认了九鼎门当今江湖第一的地位。他回少林寺之后,也不是没有和方丈师兄提及九鼎门和倭寇勾结的事情,但是方丈师兄的话却很值得玩味,方丈说,不破不立,是大变化,大境界,然则平衡二字,方是世界真相。 刚才古大醉揭露九鼎门和倭寇勾结之事的时候,少林三长老并没有立刻表态,他们明显的是在观望,甚至他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108 章 能看出,几位长老始终站在离吕重光并不远的地方。这也不妨就看作是一种姿态。不破有些疑惑的是,他们是怀着一种大悲悯的心态不希望江湖陷入混乱而支持一种平衡呢,还是悟得太通透,以至于对世事有些无动于衷?然则公理正义呢?他想,参不透这里面的玄机,大概也是他的修为有限吧,又或者,正如郑诗络他们说的,他已经不再适合做一个出家人。 三长老自然也发现了不破,不过,他们并没有与此时形象上僧不僧俗不俗的不破相认。或者,他们是默许他的作为,又或者,这只是他们平静到冷漠的中立的立场? 不破不立,但是,破的代价又该是多大? 一行人走回了烟波岛的秘密住所,因为九鼎门水牢那边的动静太大,烟波岛的人已经倾巢而出抓着这个机会到天牢营救刘镇泰去了。李桐从哥哥李啸留下的暗号里知晓了他们的行踪,而他们又该怎么做呢? 郑诗络道:“少游留下来照顾水公子,其余的人跟我到天牢去。”这的确是个很好的机会,不管吕重光和古大醉那里是僵持也好是大打出手也好,现在整个南京城的武林人士都集中在他们那里,这时要救刘镇泰,仅仅是官兵,显然是挡不住他们的。 第五十五章投至狐踪与兔穴,多少豪杰 郑诗络等人找到李啸的时候,南京大狱外面的一整条街都已经被封了。事前得知会有人劫狱的南京守备在天牢外围布置了不下三千人的官兵来守卫,这些官兵虽然平时军纪败坏,除了鱼ròu百姓之外什么事都不会做,不过,他们毕竟有几千人,以烟波岛的不到两百的兵力,无论他们再精锐,双方的力量悬殊也太大了。而且,强攻监狱这种事情完全就等同于叛乱,南京守备手上可以调动的兵力还有数万,这样一来,如果救不出刘镇泰,任他朝中再有天大的关系,也绝对难逃一死。更何况,这些官兵里面还混杂了不少九鼎门的帮众,他们的武功哪怕只是三流,依靠人数众多,也必将让烟波岛损失惨重。 这是一个星光暗淡的夜晚,南京大狱附近的几条街早都已经关门闭户,普通的百姓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情,但是他们的好奇心远远没有闭门自保的心理来得多。烟波岛的精锐散步在了各个角落里,只要他们的当家人一声令下,哪怕前面是刀山火海,他们也会义无反顾的冲上去。 李啸的脸上并不是十分焦急的样子,他负手而立,远远的望着戒备森严的牢狱,似乎在等待着什么。看到妹妹和郑诗络等人到来的时候,他甚至点头笑了一下,道:“古大醉的戏似乎演砸了是吧?” 郑诗络淡淡一笑,道:“就现在来看,的确算不上成功,不过,他手上似乎捏着一张很不错的牌。我不大相信他能捉得了吕炙,但是想来至少也是被他困住了。这一局棋的布置,似乎一开始就很复杂。” 李啸点点头道:“不错,而且,我们还有一个劫需要好好的打一打。我们已经探明了,刘将军并没有被关在这里。” 郑诗络会意地笑了笑,道:“你的三杰,差不多也该得手了吧?” 李啸看了看他,很多东西,只需意会,也不用多说,他只是笑了笑道:“咱们来说另一件事吧,这里的事了,你有什么打算?” 郑诗络道:“我的红叶江湖,正等着他们的大嫂回去呢。” 李啸看到了妹妹瞬间就双颊绯红,不由得哈哈一笑,道:“臭小子,你这就算跟我提亲么?彩礼呢?” 郑诗络也笑道:“你看我像有钱人吗?彩礼没有,反而要跟你要陪嫁。你至少得给我十个人,以你们烟波岛数代人的积淀,一定能帮我训出一批精兵来,不然,有将无兵,红叶江湖终究也难有作为。” 李啸还没说话,李桐道:“这好办,从秦大哥的龙魂里面抽三人,齐二哥的狼牙里面抽三人,司徒姐姐的鹰眼里也抽三人,我自己也带几个人过去……”说到这里,突然觉得有什么不妥,脸色越发红了些。 李啸大摇其头,道:“女生外向,我这妹妹考虑得倒真是周到啊!” 李桐低下头,真不敢多说了。 李啸拍了拍妹妹的肩膀,道:“也用不着不好意思,咱们家不比那些豪门大户,打小就是在血雨腥风里长大的,要的是爽快干练,不是扭扭捏捏。龙魂、狼牙和鹰眼是咱们烟波岛的基石,我也只能借给你,三两年后,他们都得回来。四妹,你能找到你的如意郎君,做哥哥的很为你高兴。”他看着郑诗络,拉过妹妹的手jiāo到他手上,道:“我妹妹jiāo给你了,咱们爹娘死得早,这丫头自小就没得倒多少疼爱,我这哥哥更是没尽多少心。我信得过你不会负她,只是要记得保重自己。江湖上的事,可为则为,不可为则放,很多东西你也知道勉强不来。我们家不讲究那些虚礼,过得几年,要是有了孩子,别忘了来认我这舅舅就行。” 这一番话,说得李桐既羞惭,又伤感,拉着哥哥的手不肯放开,眼圈早就红透了。郑诗络不知道该说什么,也知道不须多说什么,抬起拳头来,李啸会意,两人便将拳头碰了一下。这场面既有一种淡淡的温馨,也有一种淡淡的伤感,在这样的夜色中,让在场的每一个人都有许多感慨,也有许多祝愿。 池箬客和不破这两个人心xìng完全不同,却都是一样的心思,既为郑诗络高兴,也不禁各自伤感,都不知道他们牵挂的人,现在究竟怎样了。而站在池箬客身边的蓝若霜,更是满腔的凄惶无处诉说了。 还好这样的场景没有停留多久,天边抹过一道淡蓝色的火焰,李啸手一挥道:“走!”他这一声令下,烟波岛的人就井然有序的从各个角落里撤出,并且弩张的味道便慢慢淡了,相信那边的官兵也大大的松了一口气。他们虽然人多势众,但真要打起来,总会死人的,谁知道自己的运气好不好? 烟波岛的人一路往江边撤去,那儿预备下了不少小船,远远的看去,江面上耸立着一个高大的影子,不知道是怒龙或者雷龙中的哪一条。李啸留下龙魂、狼牙和鹰眼各三个人和他站在一起,而李桐的身后自有三个从小跟她一起长大的丫鬟,本来是四个,可其中有一个在前次她被九鼎门追杀深入内陆的最后一战战死了,本来的风华豆蔻四人,便只剩下了少华、妙豆和蔻玉三人。这一群人全都身着淡蓝色的衣装,手中握着他们烟波岛特有的有些近似倭刀的直刃长刀。他们都还很年轻,年轻的脸上却写满坚毅和自信。 不多时,远处出现了几个人影,走近了,看得出是海龙秦沐、海狼齐涛和海鹰司徒莲心以及他们的几个部属。其中鹰眼的一个姑娘怀里还抱着一个孩子。 李啸的脸色并不是很好,他的烟波三杰带去的是他们各自最精锐的近二十人,回来时只有不到一半,而三杰身上也都带得有伤。可见这一战并不是那么的顺利。所幸代价虽然不小,目的还是达到了的。 那个孩子不过五六岁,生得头大耳大,按一般的说法是很有福相的,小小年纪,身上的穿戴便十分昂贵,折算下来,够好几家老百姓吃一年的了。这孩子胆子倒大,被陌生人掳了来,一路上竟然都没有哭。停下来之后,倒直说好玩。 李啸看着郑诗络询问的眼神,便道:“这是南京守备大人晚年才得的独子,用他来换刘将军,想来他是愿意的。此举虽然不那么正大光明,不过,已经是现在能用的最好的办法了。南京守备府里也有不少武林高手,咱们都还得小心些。” 又过了没多久,刚才烟波三杰来的方向,响起了一阵马蹄声。不过,来得并不是官兵,或者说,至少他们没有以官兵的身份出现。为首的一个人衣装华贵,大腹便便,一看就知道是鱼ròu百姓多年的人,满脸的气急败坏。倒是他身边的两个人精光内敛,显是内功修为极高之人。而簇拥着他们的上百人里,不说个个都是高手,至少有一半曾经是江湖上名头颇响的角色。 一群人来到江边,也不说话,就有十数人滚鞍下马,不等落地便已亮出家伙,意yù抢夺此时抱在李桐怀中的小孩。 李啸一挥手,三个龙魂的人就迎上去,三人刀锋所指,没有令人眼花缭乱的光芒,却听见了一片惨叫声。那奔来的十数人中只有两三人逃了回去,其余的皆抱着断手断足在地上惨号。逃回去的人见他们主子脸色难看,慌忙辩解道:“点子太硬,我们不是对手。”那主子yīn沉着脸一挥手,紧随在他身边的两人便一跃而起,几个起落就接近了敌人。只不过他们太过自信了些,满以为手到擒来的事情,被对方出来的两个人一挡,便再也前进不得。 这时候站出来的当然就是池箬客和不破,那两人一下马,他们就知道是硬茬子了。前面的活一直是烟波岛干的,他们再不出手,大哥在嫂子娘家人面前可就不大有面子了。 双方一jiāo手,就知道对方水有多深。而那主子看起来一副昏官庸才的模样,眼光倒是犀利得很,十多招内就看出自己最倚重的这两个手下在人家那里讨不了好,还别说投鼠忌器,就是硬来,他们也没什么胜算了。当下将马鞭在空中啪的甩了一声道:“打住!本官有话说!” jiāo战双方都是手头上能做到收放自如的人,池箬客和不破见对手得到命令收手了,趁火打劫这种没面子的事他们当然也不会做的。 那官员坐在马上,冷冷的道:“你们有什么条件,就直说吧,要钱,本官有的是!” 池箬客哼了一声道:“你是官了不起吗?在我们当家面前,下来说话!”说着,也不知扔了什么东西出去,那官员的坐骑长嘶一声,扬起前蹄,把那官员摔下马背。不过他身边的武士眼疾手快,下马接住了他,倒没让他摔实了。饶是如此,那官员十分难看的脸色上气焰消减了许多,道:“放了我儿,什么都好说。” 李啸看了看郑诗络,示意这里由他来说话,郑诗络这时候也没有谦让,便道:“你知道我们要什么,又何必多此一问?” 那官员一脸为难道:“要放刘千户,我做不了主。” 郑诗络微微一笑道:“我们可是匪类,绑票不成撕票这种事情也不是第一次做了。你做不做得了主我不管,我可是做得了主的!” 那官员咬了咬牙道:“你先放了我儿,我回头一定力保释放刘千户,本官一言九鼎,绝不食言。” 郑诗络道:“那没得谈,明儿到下游打捞贵公子的尸体吧。”那小孩初时似乎什么也不怕,一直觉得很好玩的样子,这时突然大叫一声,猛哭了起来,也不知道是吃了什么苦头。 “你你你……”那官员听见儿子一哭,便乱了方寸,道:“你……有话好说,有话好说,你们这么对待一个小小孩童,传出去不怕江湖中人笑话么?” 郑诗络态度很诚恳地告诉他道:“不怕。” 那官员又急又怒,道:“好好好,本官答应你就是,来人,去把刘千户请来!” 李桐道:“和刘将军一起的还有邓将军,你孩子这么乖巧,换两个大男人你不吃亏的。先说了,我不大喜欢小孩,不会很有耐心的。”那小孩突然大哭,众人都以为是她做的手脚,尤其是那官员,看着她的眼神里充满了怒火血光,不过这倒冤枉她了。事实上那小孩不知道犯了哪根筋,自己就嚎哭起来的,而且还越哭越是凄厉,李桐脸上毫不在乎的样子,其实心里正毛着呢。 第五十六章朱影重过眼,知为谁留? 那官员恨恨的看着李桐,道:“我已派了人去,此事本来还要经过南京刑部批准,不过,那方面的问题,就由本官给担了。最多两个时辰,就能把刘千户平安带到此地。” “两个时辰?”李桐摇头皱眉道:“你就不怕令公子把嗓子哭坏了?大伙都知道南京刑部根本没资格定刘将军的罪,你也别白费心机了,今夜九鼎门若是能帮你,令公子也不会落到我们手上。大人,民女有一事不明,您是官,怎么不穿官服,不带官兵?这里面有什么名堂民女也不想知道,不过看得出来大人也并不想今夜的事情有更多的人知道,那大家就都配合一些,早点把人换了彼此也好jiāo代。” 那官员哼了一声道:“通常,太聪明的人死得都很快。好,一个时辰之内,刘千户和邓参将就能到此,你别为难我孩儿。” 李桐道:“不要废话了,我只给你半个时辰的时间”似乎是在配合她的话,那小孩哭得更响了,这实在让她有种把这小孩扔掉的冲动。 那官员忙道:“好,半个时辰就半个时辰,你” 李桐拍了拍小孩的屁股,道:“喂,你别哭了啊,别人还以为我欺负你!”那小孩转过头,竟真的不哭了。李桐苦笑道:“看来我是背定了虐待孩童的罪名了,只有你自己知道,我压根就没怎么你。” 半个时辰不到,刘镇泰和邓子龙就被带了过来。比起水行舟来,他们所受的罪显然要少一些,毕竟他们是朝廷命官,穿琵琶骨挑手筋脚筋这样的待遇还真没人敢给他们上,可是简单的说一句遍体鳞伤,似乎又不足以形容他们现在的情状。可是,他们是刀光剑影血流遍地的战场上走下来的将军,即使被刻意的抹杀了尊严,头颅也依然是高昂着的。 见到郑诗络李啸等人,刘镇泰只是轻描淡写的一笑,道:“两位公子,刘某形容不整,让你们笑话了。” 郑诗络和李啸也没有那种怜悯悲戚的样子,两人也是一笑,郑诗络道:“南京大狱未免也太吝啬了,连件好衣服也不给你们。” 那官员没好气的道:“你们的废话留到以后再说吧,现在验明正身,咱们两家一起放人。” 李桐笑道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109 章 :“还是你先放人吧,令公子还这么小,万一出现什么意外,我怕他自己不知道跑啊。”其实她倒不是刻意的刁难这官员,不过这孩子也就几岁,让他自己走固然能走,可万一受到什么惊吓一屁股坐在地上,还真很难保证他的安全。那官员也想得通这一点,反正人已经带来了,赖着不给他们显然是不可能的。便挥了挥手,两个手下解开绑着刘镇泰和邓子龙的牛筋绳索,放了他们过去。烟波岛鹰眼的三个女子挽弓搭箭,只消对方玩弄什么花样,她们的箭就能准确无误的shè中他们的首脑。不过对方显然更担心他们的小少爷,一直显得十分克制。 刘镇泰和邓子龙走到了安全地带,李桐才抱着小孩上前几步,把小孩放下来,笑道:“小鬼,我猜你刚才一定是故意的,好吧,下次我请你吃糖啊。”虽然她看上去很和蔼很温柔也很有诚意,但是孩子的父亲可不希望他的孩子再遇到她了。那小孩似乎明白她的话,咯咯的一笑,听到他父亲在叫他,才慢吞吞的走了过去。借着这时间,郑诗络等人在鹰眼的掩护下逐次上了小船,往江心划去。远远的回头看,那官员抱回自己的儿子,也没敢下令追击。 几条小船划到江心,烟波岛的头号战舰“怒龙”号已经等候在了那里,众人上了战船,没有停留就往下游驶去。而裴少游水行舟则被烟波岛的人先行接了上来。 这时郑诗络方对刘镇泰道:“刘将军,我们弟兄来晚了,你们二位吃了不少苦头吧?” 刘镇泰苦笑了一下,摇头道:“郑公子,李公子,你们两位的高义,刘某无从报答了。jiān臣害我,这官是做不成了,郑公子可记得刘某说过,有朝一日不做官了,便到你麾下,大家一起纵横江湖的话?” 郑诗络微笑道:“那时听来,不过是句欢笑罢了。” 刘镇泰洒脱的一笑道:“却不想一语成箴,想来这也是你我的缘分。早听说红叶江湖声明渐起,我们现在入伙,还不算太晚吧?”他本是少林俗家弟子,也算江湖中人,不过为了抗击倭寇从军,做官,他其实并没有多大的兴趣。如今倭患虽然还算不上绝迹,但是至少数年之内,倭寇的注意力不会再在中原,而不管怎么样,经此一役,他也不可能再回官场上去了。加入红叶江湖,倒是一个很不错的选择。 郑诗络道:“就怕我庙小,容不下你这尊大神啊。”说着,大家一笑。就在船上,李啸上了酒来,众人痛饮了一场。刘镇泰和邓子龙所受的还只是些皮外伤,水行舟的伤却太重,他们也不敢耽搁,就在龙潭附近下了船,由裴少游和李啸拨给郑诗络的龙魂狼牙和鹰眼以及李桐的丫鬟少华十个人护送水行舟、刘镇泰和邓子龙回三河镇红叶岭治伤调养,讲好了深秋叶红之时,大家再齐聚红叶岭团聚痛饮,而蓝若霜已经无家可归,经池箬客劝说,先和裴少游等人回三河镇去。李啸自带领属下回烟波岛,而郑诗络、李桐,池箬客和不破四个人加上李桐的两个丫鬟妙豆和蔻玉则又绕回了南京附近,继续寻找苏浣纱。以鬼教的一贯作风,若是要害她,苏浣纱现在必定已经不在人世了,他们既然是想要天教的宝物,宝物没到手之前,她也一定还活着。 一行人易容打扮,李桐扮了一个俊俏的书生,妙豆和蔻玉扮成她的书童,郑诗络和池箬客都粘上大胡子,扮成书生的护卫武师,脸也涂黑了,看起来倒真有几分孔武有力的样子,不破则换去了僧衣,戴上假发,索xìng扮了一个挑夫。只是,他也没有想到,他的僧衣这一脱,就再也没有穿过。 几个人就这么大摇大摆的回到南京城,一如池箬客所说的,市井街巷里,也没有什么帮会大火拼的传言。偶然遇到江湖人士,谈论的也是九鼎门掌门做寿的事情,似乎一切都没有发生一般。只有一条,就是大街小巷里的乞丐都不见了,这多少可以看出,是古大醉的江南丐帮吃了亏。南京守备的独子被人绑架用来换走刘、邓二位抗倭名将的事情倒是有不少人在传,证据就是原本贴在城门边的秋后处斩二人的布告被撕掉了。老百姓谈论这件事的事情明显的更希望这是真的,谁也不愿两位抗倭名将不明不白的死在昏官污吏的手上。 李桐就有些好奇的去求证,城门边的布告确实是被撕掉了,当然,你也可以理解为好事的人自己撕掉的。想想昨夜的事情,她总觉得那小孩是有意的在配合她的,除了神灵附体,她还真想不出为什么会这样。 “少爷,”曾经在司徒莲心的鹰眼里训练过好几年的蔻玉眼力是非常锐利的,她指着城墙上一个细小的东西道:“你看到没有,那块墙砖上镶着一样东西。” 李桐顺着蔻玉所指的方向看去,果然看到一个细小的图案,那图案隐隐是一只飞鸟的样子。而图案不是画上去的,而是用某件东西直接打上去的,图案的位置离地面足有两丈,若是从地上打上去的话,不会镶嵌得那么齐整,看起来更应该是有人腾空将东西打上去去的。能跃到两丈来高的位置,轻功毫无疑问是非常好的。 轻功? 郑诗络一眼就认出来,那是苏浣纱的朱雀标记。是她们朱雀门互相联络的暗号。不过她们留暗号一般会留在树梢,留在城门边的墙上,那就是希望有朱雀门以外的人发现了。而据他所知,苏浣纱的朱雀标记不过剩下几枚,她早已把它们深埋在自己的记忆里,再也没有使用过,她和他们联系,也从不会使用朱雀标记。就不知道这枚暗记是什么时候留下的了。 朱雀标记的鸟头朝着西方。郑诗络略一思索,就带着众人往西方而去。走了大概里许路,他又在一座酒楼接近屋顶的外墙上发现了一枚朱雀印记。再跟着标记提示的方向走了二里路,在一棵半枯的大树上找到一枚标记。从标记入木的痕迹来看,这标记留下不会超过十二个时辰。郑诗络看着看着,心情不由有些激动起来了。这意味着,苏浣纱的朱雀门除了她本人外,还有人活着,也许,就是她几年来一直在寻找的敏燕。是的,郑诗络还记得这个名字,因为在他和苏浣纱相处的最初那段时间里,她经常都提到这个名字。而且,看得出,这人留标记的时候,基本都选择留在比较容易发现的地方,大概,是希望自己的用心能被人发现吧。 第五十七章青山尽处行人少 最初他们以为很快就能见到留下朱雀标记的人究竟是谁,谁知道一直跟了两天,从标记留下的痕迹来看倒是越来越新鲜了,可是仍然没有见到人。甚至过了江,原以为线索就此失掉,可是在北岸又找到了指路的标记。大家都有点疑惑,就是郑诗络也有点拿不定主意是不是要跟下去,总觉得再加把劲就能跟上了,可是再怎么使劲,又总还是差那么一点。想想既然已经跟了这么久,就此放手实在可惜,郑诗络还是决定跟下去。就这么一直沿着高邮湖的东岸往北走,眼看过了淮yīn,过了新沂,进入了山东地界,是越来越靠北了。那标记从最初的间隔几里出现一次,到后来间隔上百里两百里才出现一次,不过,始终能让人找到它。 过了临沂以后转向了东面,眼看着是往崂山的方向去了。崂山是太乙教的根基所在。郑诗络和池箬客在路上就相视而笑,说当今武林声势最盛的四大门派,他们终于可以整个的打过jiāo道了。现下太乙教的主脑应该都还在南京九鼎门年那里,不知道太乙教的三清弟子们会怎么样来迎接他们。 差不多快到灵山卫的时候,一路带引着他们前来的朱雀标记消失了。任他们怎么寻找,都不能再找到任何一点蛛丝马迹。感觉留下记号的人已经把他们带到了地方,自己则抽身而去。 “大哥,”池箬客笑道:“我怎么觉得咱们被人耍了?”此时他们所在的地方可以说是前不挨村后不着店,除了一片茂密的树林,就再也看不到其他的东西。 树林是桦树林,眼看着秋天已经到了,整个树林里的桦树都黄了叶子,树林里倒是安静,落日的余晖里一阵一阵的清朗的风吹得树叶发出一阵一阵的涛声。这地方没路,甚至像未曾有过人迹的样子,满地厚厚的枯枝落叶。凭心而论,如果他们只是行游至此,绝不会觉得有什么不妥,不过,他们心里毕竟没有那些闲情逸致。 眼看太阳就要落山了,他们也只能在树林中歇息一宿,行走江湖,这倒失很正常的事了。妙豆和蔻玉两个丫鬟也很自然的收拾起一把树枝,权当作扫帚,在一块开阔些的空地上扫出一片干净地方来,然后烧起一堆篝火来。在野外,烧起篝火是必须的,到了深夜,没有火太凉,而且还可以驱赶野兽。他们在前面的镇子上买足了干粮,倒不用担心挨饿,就是喝的水有些不够。 郑诗络没有回应池箬客的话,从他跟着朱雀标记一路追踪开始,他就坚信他们这一趟绝不会白跑。留下标记的人究竟是不是苏浣纱找了很久的敏燕他无从证实,但是他相信至少这个人对他们并没有恶意。当然,他也知道,这个人没有恶意,并不代表他们的行程就没有危险,不然,这人大可以直接出来与他们相见。但是,究竟是什么样的危险呢?行走江湖的时间也不算短了,他只知道一件事不可知的危险都是很可怕的。 这片树林,怎么说都不算是很偏僻,可是为什么就好像完全没有人迹的样子? 入夜,一轮极好的明月。 篝火还在燃着,夜已经深了。这么些天来都在赶路,大伙都有些疲惫,妙豆和蔻玉两个丫头互相靠着已经睡着了,不破盘着双腿正在打坐,池箬客枕着双手躺在火边,只有郑诗络和李桐还清醒这,并排坐在一起,时不时的往火堆里添一块柴。两个人也没有说什么,一个是怕吵着了旁人,也觉得这样的时候吧,也不用说什么,就这么坐在一起就好。这样的日子,在怎么过,也不会嫌多的。 到了下半夜,郑诗络也在火边躺了下来,李桐虽然很疲倦,却没什么睡意,就坐在他身边看着他,看着看着,脸上就会露出一些笑容来。这种笑容虽然淡淡的,可是充满了一种香草的气息。她偶尔伸出手去,在他的脸上轻轻的抚摸一下,她的纤细的手指触到他的脸庞的时候,总有一种温暖的感觉从她的指尖流淌进她的心里,这种感觉又让她的笑容里包含一种优柔,只怕自己不知什么时候又会突然失去他。 树林里依旧有风,风吹树叶的声音依然那么清朗劲爽,这是秋风了。秋风虽好,李桐却感觉到了一股杀气。从小就在与倭寇不死不休的征战正长大的李桐很清楚这种杀气来自何人。她突然冷冷的一笑,扬起手来,一枚发钗在空中和一枚十字镖撞出了极其清脆的响声。她知道接下来该做什么,手中的长刀在月光下划过一道冷艳的光芒,刀风像一轮镰月,刷的一下在地上溅起一片尘土来。 李桐一笑,长刀不住地挥舞,刀风过处一片尘土飞扬。随着她的长刀越舞越快,终于有一个灰色的身影呼啸着破土而出,那人影一出现,就分成了三个,风因为被锐利的金属割裂而有些凄厉,人却因为闪亮的刀光衬美得像一个漂浮了千年的魅影。当然,这种美仅限于月光下一袭月白色衣裙的李桐,而另一个身影,则如土里钻出来的灰鼠一般面目可憎。 一jiāo手,双方就都明白虽然未必遇到过对方,却都是知根知底的。那灰影自知自己的分身斩在李桐面前没有任何的便宜可占,也就省了那份心,手里的两把倭刀一长一短配合得近乎完美,一轮比一轮更快的攻击更是到了让人眼花缭乱的地步。李桐则以攻代守,以快制快。两下里丁丁当当一阵急风暴雨似的猛打,最终还是李桐占得了上风。大家都听见她清笑了一声,与此同时也听到了一个野兽般的嚎叫声。紧接着,又看见了满树林与此相类的身影。 池箬客很悠闲的数了一下对手的人数,笑对不破道:“我曾经和关小飞赌赛着杀这些为开化的猴子,他明明输了,却毫不守信的拐走了赵家的小妹子。今天我们也来赌赛一场如何?可是,咱们俩,又赌什么彩?若是我输了,就吃一年素,你输了,就做一年强盗,如何?咱们的家底,可还薄着呢!” 不破双手合了和十,呵呵一笑道:“有趣,我便与你赌这一场!”两人说话的时候,对方早已杀来,自然一边说话,一边也就忙开了。 郑诗络和李桐也没有闲着,不过,郑诗络却没有李桐和池箬客他们那般用心。他心里很是纳闷,这地方怎么会出现这么多的倭寇呢?仔细看了,却发现这些倭寇比他们以往所见的要强上不少,绝不是一般的海岛浪人。那朱雀标记一直把他们带到这里来,就是因为这群倭寇吗?如果那人是苏浣纱的同门,她这么做的真正用意又是什么?这一片森林人迹罕至,会不会是因为这群倭寇的缘故?如果是,他们岂不是在这一带停留很久了?那这些倭寇的目的又在什么地方?他们是有目的的攻击他们,还是因为他们无意间闯入了他们的地盘而引来杀机? 耳边不断的传来鬼哭狼嚎一般的惨叫,池箬客和不破一个是风流倜傥的翩翩公子,一个是慈悲为怀的出家人,却一个比一个出手更狠。栽在池箬客手里的,往往是被砍断手脚,不能便死,栽在不破手里的更惨,往往全身大面积的骨折,连切腹自杀都做不到。妙豆和蔻玉两个小丫头也不是好惹的主,烟波岛无论男女老幼,只要有倭寇落到他们手里,就绝对不得好死。 不过随着这一伙灰色的人影败退下去,替换来的几个穿着深青色和服的武士就不那么好对付了。而他们之后,还有一个穿着白底紫色菊花图案和服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110 章 的青年武士,抱着一把刀,远远的站在一边看着。 妙豆这丫头首先吃了亏,她拿的也是烟波岛惯用的长刀,这种刀半刀半剑,刀法的狠硬之中又含有剑法的灵动精准,这种武功十分的强横,但是练不到家,也很容易连成个不lún不类的样子。妙豆在这刀法上的造诣只能算初窥门径,内功不济臂力不足轻功平平又谈不上悟xìng灵慧,遇到人家在扶桑岛国有名有号的一流剑客,顶了个十来招也算为泱泱中华争了不少脸面了。腰腹之间被深深的砍了一刀血如泉涌还能咬牙站着不腿软不喊痛也已经足够无数的所谓江湖豪客们汗颜一辈子。她的主子李桐及时的救下了她,挥刀挡下对方致命的一记绝杀,冷冷道:“白树流剑客?不是自诩精研剑道,不与那些幕府武士浪人海岛同流合污的吗?也学着犯我中土,找死来了。” 那武士似乎很惊异李桐一个不满二十的年轻姑娘竟然能够轻描淡写的化解了他精研多年的绝杀招数,更惊异对方只凭他刚才的十来招就查知了他所学的剑术流派,就有些发愣。他的三个同伴也和他一般的心思,都把目光集中在李桐身上,停下了攻击,一幅若有所思地样子。再往后,那个白衣剑客也骤起了眉头来。 池箬客嘿嘿一笑道:“看来倭寇里面也有土包子啊,竟然不认识堂堂的烟波岛四小姐!” 被李桐挡了一招的那武士显然会说汉语,虽然强调一如以往的倭寇那般令人作呕,他把倭刀收回鞘里,问道:“我,酒井小昭,你,什么叫?” 李桐冷傲的一笑道:“像你这样的小角色,还不配问我的名字,叫你们身后的正主儿滚到姑娘面前来!” 那酒井小昭显然暴怒,右手紧紧的按在了刀柄上,却并没有把刀拔出来。因为他身后那个白衣武士正走上前来,语气很是平和的道:“酒井君,稍安勿躁。”他的话语,讲得就完全称得上是字正腔圆了。这人走近来,看起来和池箬客也差不多年级,相貌风度也颇有一种豪门大家的风范。他自抱着他的刀,走到李桐面前,打量了她一番,又看了看郑诗络等人,道:“这位就是烟波岛的小姐么?在下白木行久,久仰了。几位的武功十分高强,这位大师应该是少林的高僧吧?这位公子想来是潇湘剑法的传人,只有这位公子的武功,在下不大看得出来。其实在下十分仰慕中华文化,不远万里渡海而来,本来是想和中原的武林高手切磋武艺的。不过,恕在下直言,你们中原武林,能称得上高手的,实在有限。在下到中原来已有数年,只有一位韦一韦君算得上强手。不过,韦君在你们中原武林的眼里,似乎是什么旁门左道之类的人物。你们几位的武功虽然不错,可是以在下看来,也算不得什么绝顶高手,虽然能找到这儿来,可是,想从这里得到秘宝的下落,实在也自不量力了些。” 第五十八章魔影再现 秘宝?妖刀?是巧合吗? 郑诗络笑了,现在,他终于明白那个把他们一路指引到这里来的人的真实用意。他看着怀抱倭刀,一脸高傲冷漠的白木行久,平静的道:“我不管你叫什么名字,为什么到中原来,我对倭奴的态度只有一个,而你的选择只有痛快的死和痛苦的死两个。” 白木行久看着他,脸上显现出来的并不是愤怒,而是好笑,这大概是他来到中原这几年里听到过的最好笑的话了。就连他手下那四个武士,脸上也浮起一种轻蔑的笑意来,而忘了刚才只是一个姑娘,他们也没能占到什么便宜。 郑诗络接着道:“我正在找妖刀韦逸的下落,既然你认识他,麻烦你告诉我一声,这样的话,我可以让你死得痛快一些。你若是不原意,那就是另外一个结果了。” 白木行久认真地看了郑诗络一下,道:“很好,我接受你的挑战,如果你能从我的剑下活下去,我可以告诉你韦君的下落,当然,反过来也就不必再说什么了。”他还是那么怀抱着刀,平静的眼神中,充满了一种杀气。一种内敛的真正的杀气。无论是池箬客,还是不破,这种杀气面前,都感觉到一股强大的压力。换作是他们,也许他们很难还能这么心平气和的说话。 郑诗络道:“很好,不过有一件事你要搞清楚我不知道你来到中原这么几年究竟和些什么人jiāo了手,但是,和你们这些倭奴jiāo手,最好听的说法也只能是赐教,挑战?你们不够格!” 郑诗络这么一说,池箬客和李桐都笑道:“是这个道理。”不破虽然没说什么,脸上却也是一种会意的笑容。 白木行久再有涵养,这时脸上也有些挂不住了,他缓缓的抽出了怀中那把闪烁着一股耀眼的寒光的倭刀,两手紧紧握住长长的刀把,凝视着郑诗络道:“白木家的传人从来不跟无名小卒jiāo手,你也该知道,这是你的荣幸。” 郑诗络微微一笑,对方还没出剑,先把口头上的招式来了个移形换位。两边的从人都退后了十部,留出了中间的一片空地来。 李桐道:“郑大哥,他这把刀的名字叫力之上睦久,公道的说,算得上一把稀世宝刀,正好我手中的刀老是换来换去的,我想请你把这把刀送给我,你看怎么样?” 白木行久嘴角抽搐了一下,淡淡道:“李小姐想使我更加激怒吗?到真是费心了。” 李桐摇了摇头,撇嘴笑道:“你还真自大呀,以为自己是谁呢?凭你,用得着吗?郑大哥,凑他,别给我面子!” 白木行久哼了一声,不再多说,口中喝了一声,一道划破月色的刀光猛然向郑诗络劈了过来。没有任何一点多余的动作,他的力道、速度和准头都无比的接近了完美。 郑诗络没有能够避开,尽管他的轻功也已经算得上是登峰造极了。他只是刚好抽出离殇剑来接了这一招,时间也仅仅够他拔剑接招。之前那些话,并不是他藐视对手,但也绝不像白木行久所说的那样是故意的首先激怒他,他只是平静的叙述他要说的事实而已。 “叮”的一声清脆的金属相jiāo的响声之后,郑诗络的离殇剑上出现了一个小小的缺口。两人正面相对的时候,白木行久的脸上露出了一个高深莫测的笑容。郑诗络还以他一个清淡的笑容,离殇剑突然变得像蛇一样,剑尖绕着弯子去找对手的咽喉。不过,对手退得也极快。却不知退了,就不再有机会攻出来。在郑诗络身上,白木行久看不到许多中原武林中人的那种所谓大师风范,他没有任何一丝的谦让,更没有中国人那种积习已久的后发制人的谋略。他就是逮住机会,就不会再让你喘气。这大大的出乎白木行久的意料。从他看到郑诗络的第一眼就觉得这个人应该是个具有道家风范的人,他也曾经和太乙教的高手jiāo过手,太乙教的剑法在防守上几乎做到了滴水不漏,在一轮犹剑光中,他初次体会到了“绵里藏针”的含义。郑诗络的笑容、神情说话的语气都让白木行久觉得这是一个冲虚宁淡的人,典型的道家气质,他也自认为对付这样的人,他已经很有办法,他看似不经意的一退,其实就是一种策略。可惜,他算错了。 白木行久在郑诗络一招强过一招的攻势中感觉到一种比他们更狠、更准和更快的力量,这种感觉压得他有点透不过气来。而这种感觉,只有在和“妖刀”韦逸jiāo手的过程中才出现过。但是那家伙摆明了是恶人,才会这样毫无怜悯毫无迟疑的进攻,“妖刀”给他的是一种强烈的来自死国的味道。他只是没有想到在郑诗络的身上也会有这种气息。不过,他要是在桐柏山上见过郑诗络与独龙教主和离魂谷主的那一战,他就绝不会为此感到奇怪了。 李桐在旁边看得有点揪心。当然,她不是担心郑诗络会打不过这个白木行久,她只是从郑诗络凌厉的攻势中感觉到了一种强烈的陌生感。不但是她,就是池箬客和不破也皱起了眉头。这种感觉,即使是他们一起在松风岛上并肩血战的时候也未曾有过的。桐柏山一战,他们并不在场,他们只是觉得有些不妥。究竟不妥在哪里呢?谁也说不出来,不破只是隐隐觉得,郑诗络在这样的时候,有些像魔灵附体的样子。而之前,他们都看得出来,郑诗络对白木行久并没有十足的把握,或许,他这种着魔似的变化,就是被对手的杀气激发出来的?不破从郑诗络刚才对白木行久说话的语气里感觉得到,郑诗络一定是很清楚自己会有这种变化的,所以一切的一切,在他说来,才是那样的轻描淡写。这就有点像玩火,你能保证自己不会引火烧身吗? 清风月华,本应该是良辰美景,惜乎这树林里,却充满了杀气。 白木行久最终确定他这一战要输。问题出在郑诗络的那把剑,虽然最开始的一招他就在那把剑上砍出了一道缺口让他觉得那把剑不过尔耳,进而推测这人也不过如此,却不料那个剑竟如活物,受了伤之后更加暴戾难缠。郑诗络的武功路数,也在神魔之间摇摆,同样是强攻,有时候他感觉到一股天地浩然之气,有时候却只觉得嗜杀好血。但是他一直在坚持,白树流的剑客还从来没有主动认输的。如果他能够做到心无旁骛的话,大概他也能将守势坚持到底,可是从他抢先出招开始,就注定他是沉不住气的。他太想找到一个机会反败为胜了,所以他明知道郑诗络卖了一个破绽没,却依然向陷阱里扑。他和很多中原武林的高手jiāo过手,对方卖的破绽往往都被他将计就计一举击破,当郑诗络卖出破绽时,白木甚至松了一口气,说到底,中原武林的人都是改不了这个习xìng的。 郑诗络又笑了,这个笑容里一点慈悲都没有,有的只是一种令人心悸的寒冷。他手里拿的是桐柏掌门李观雨的离殇剑,离和殇这两个字都是不祥的。李桐第一次看到这把剑的时候,就无端的觉得心里紧了一下,总觉得这把剑有点妖异。这时候郑诗络是背对着她的,她没有看到郑诗络的那个笑容,可她同样感觉到了一种说不出来的寒冷。 白木行久最大的错误不是抓着郑诗络卖的破绽反击,而是看到郑诗络的笑容后情不自禁的想退回去继续死守,进退之间的一个犹豫,离殇剑就像吐着信子的dú蛇一样刷的一下卷在了他的脖子上。 郑诗络淡淡的道:“选吧,好死还是坏死。” 白木行久嘿嘿一笑道:“你以为白木家的人会向人求饶吗?” 郑诗络点点头道:“好!”手一抽,离殇剑就离开了白木行久的脖子。当然,不只是离开,顺带着,也把白木的头颅带了下来。晃动的剑身上没有留下一滴鲜血,血迹似乎都被吸进剑身里去了。郑诗络手中的剑指向白木行久手下的四个武士,依然很平和的道:“他不说,你们说。妖刀韦逸在什么地方,秘宝的下落怎么查?” 看着他们心目中几近神一样崇拜着的白木君就这么身首异处,他们觉得所有的一切都像假的一样。对,一定是假的,白木君怎么可能被打败呢?这一定是幻觉。他们四个同僚里面,xìng子最为bào裂的龙介纯一首先大叫着冲了上去,结果,就是满天飞舞的血。接着是西尾隆二,接着是大桥清兵卫,最后只剩下了酒井小昭。那把剑在风中似乎在笑,那种凛冽的感觉差点让他崩溃。 郑诗络不再多问,只是淡淡的道:“你带路。” 酒井小昭自问绝对不是贪生怕死的人,死算什么?可是,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就会像个卑微的小臣面对一位统领天下的霸主一样,听到他的话时,竟然就乖乖的走在前面带路。 而郑诗络拾起白木行久的佩刀jiāo给李桐的时候,李桐险些后退了一步,如果不是郑诗络的笑容这时候展露出了一抹她熟悉的温柔的话,她甚至有可能掉头跑掉。从这一刻起,她的心里就常常会出现一种不安,尽管有的时候,她觉得这种不安只是一种错觉。 跟着酒井小昭走了几里路,就到了一个小渔村,这个渔村和别的渔村最大的不同就在于这里的村民全是倭人。最初的那一霎,李桐池箬客等人还以为自己到了异域。那些倭人看到他们,纷纷放下了各自手中的活计,无论男女,都把手按在了腰间的刀柄上。 穿过这些非常紧张而又充满敌意的人群,池箬客在一间简易的草棚的门口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那个身影的脖子上戴着一个皮套,皮套上用铁链栓着,而她的脚边,放着一个肮脏的瓦盆,瓦盆里面盛着青蝇直飞的食物。可那是个近乎绝美的身影。当她看见他们的时候,她张开了嘴,却喊不出声来,一任两行滚烫的泪水从脸上滴落到她赤着的娇巧秀气的脚上。 池箬客瞬时暴怒。 第五十九章与君同销万古愁 那是李熙贞,那是他找了很久几乎已经绝望了的李熙贞,那是一个绝世倾城的美人,可是现在,她却被人像动物一样的栓着,摆在她面前的是猪狗都不一定下得了口的食物。她不但迅速的消瘦了,身上的衣服还破破烂烂的浸染着血迹,不知道这些天来,她究竟遭受了什么样的苦楚。这叫他如何不怒? 拔剑,出招,一向讲究潇洒风流的潇湘公子这一次完全顾不上身姿是否优美,只是以最快的速度杀到了李熙贞的身旁,一剑砍掉了她脖子上的铁链,脱下自己的外袍罩在她身上,将她轻轻的拥入怀中,那一刻,他竟潸然泪下。 那些倭人的反应极快,从各个角落里涌向了突然闯入他们营地的这几个人。不用看池箬客的表现,不用问他们是什么人,杀人或者被杀就是摆在他们面前的两条路。尤其是,他们看到他们心中神一般的白木行久大人的佩刀“力之上睦久”正落在一个汉人少女的手上,他们的眼中顿时也涨起了汹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111 章 的仇恨的怒火。 不过,他们显然运气不佳,因为他们遇上的是对他们来说完全称得上是杀神的人。池箬客要护着李熙贞,蔻玉也要照顾受伤的妙豆,这时候能够出手的也只有郑诗络、李桐和不破三个人而已。不过,这三个人已经足够把这个营地变成一个修罗场了。即使是不破,此时也没有什么慈悲心,郑诗络虽然没有说出“格杀勿论”这几个字来,但是倭人的这个营地很快就遭到了毁灭xìng的清洗。他们这里虽然有几十号人,而且都是能拿刀上阵的一半是武士一半是渔民的人,这反而让郑诗络他们屠戳起来更无顾忌至少他们杀的并不是手无寸铁不会武功的普通百姓。 战斗很快就结束了,在天亮以前,他们就离开了这个营地。往内陆走了差不多一天后,他们才找到一个还算热闹的城镇,不用说,又是将城镇里比较好的一家客栈包了下来。 李熙贞遍体鳞伤,玉帮她换衣服洗澡的时候,险些脱不下她那一身沾满血污的衣服来,那衣服几乎就和她的皮肤连在一起了。而只是脱掉外面的一层衣服以后,李熙贞就不肯再要玉帮忙,玉心想她是怕羞,就把房门关好,退了出来。 整个客栈都很安静,李桐拉着郑诗络到街上去给李熙贞买衣服去了,不破则在城镇上暗察有没有人跟踪,客栈就只剩下了池箬客,还有一个在屋里养伤的妙豆。 玉出来的时候就看见池箬客了,潇湘公子远远的站在天井里,遥望着李熙贞的这间屋子。看到玉出来,他一脸的关切,却不知道该说什么。玉善解人意的一笑,走过去道:“公子不必担心,李姑娘受的都是些皮外伤,洗净伤口再擦上yào,很快就能复原的。我这就给她拿yào去。” 池箬客作了个揖道:“有劳玉姑娘。” 玉抿嘴一笑,自走进了妙豆住的那间屋里。拿了yào出来,看见池箬客还站在天井里,有些心神不宁的样子。她摇摇头,自己走进李熙贞的屋里,“咦”了一声,却发现屋里没有人,不过,她看着地上的一线水迹,就知道李熙贞把自己藏在哪里了。她摇了摇头,轻声道:“李姑娘,你很害怕吗?要不要叫池公子进来陪陪你?”玉能说朝鲜话,虽然不是那么地道,但是想来李熙贞还是能听懂的。 果然,李熙贞从床背后探出了一个头来,虽然没有说话,不过神色好了许多。 玉笑笑,举起手中的yào瓶道:“这是治伤的yào,擦了很快就会好的,你自己擦还是我帮你?放心吧,不会留下伤疤的。”大概是这句话最管用,李熙贞的眼睛亮了一下,问道:“真的?” 玉就笑了,点头道:“当然了,我们小姐用的就是这个,除非是非常深的伤口,一般的伤都不会留下伤疤的。就算是很深的伤口,也只会留下一点点伤痕。”她说着,还用手指比了一个很细小的样子,眯着一只眼睛,像个孩子一般的笑着。 李熙贞走了出来,身上裹着一张床单,道:“我背上的伤我自己擦不了,你帮我吧。” 玉笑笑点点头。在帮李熙贞擦yào的时候,她发现她的背脊上有一块红红的印记,只有鸡蛋大小,不过形状可有些奇怪。不知道是胎记还是什么,当然她很清楚有些东西是不能随便问的。给李熙贞擦了yào,刚好听见李桐和池箬客的说话声,便对李熙贞道:“我们小姐给你买衣服回来了,我去给你拿进来。” 这个城镇没有什么特别的,不破在城镇周围转了很久,除了发现镇上道士有点多以外,再也没有什么值得注意的。一切似乎都很平静,可是他们又都知道这平静里面实在又含着许多未知的危险。 梳洗罢,换上一身新衣裳的李熙贞又恢复了往日的风采,她的一颦一笑一言一语,仍然让池箬客觉得心动不已。不过,池箬客也很容易的就发现李熙贞颦的时候多,笑得时候少,更不会像过去那样不管他听得懂听不懂都在他耳边叽叽喳喳的说个不停了。是因为身逢变故吗?也许有这个原因,但吃池箬客总觉得有些忐忑,他伸出手去想握住她的手想给她一点温暖一点力量,可是,她却避开了。而以前,他握住她的手甚至搂着她,她都是很乖巧温顺的,除非他要使坏想要亲她什么的,她才会逃开,可那时候她虽然逃开了,那一抹羞涩的笑靥仍然会让他觉得美好。他的心里涩涩的,不知道这生分和冷淡究竟意味着什么。可是,他能问谁呢? 李熙贞找到了,接下来还要找到苏浣纱才行。可是,线索呢? 就在他们感到没有头绪的时候,那个朱雀标记又出现了,这一次很隐秘,大概是一路走来之后,留下记号的人已经知道他们的来历。 郑诗络把池箬客留下来照顾李熙贞,玉也留下来,照顾妙豆的同时也给池箬客帮忙,他则带上李桐和不破去追查线索。 郑诗络他们一去就是两天,没有什么消息传回来,池箬客一人领着三个女孩子在客栈里闭门不出,反正就扔了一锭银子给客栈掌柜,叫他们暂时关了门。休息了两天之后李熙贞的情绪恢复了一些,不过仍旧很少有笑容,也不大和池箬客说话,倒是和玉说得多。池箬客很好奇,不过他还是比较自持,也不去问她们究竟说了些什么。 这一天眼看又过去了,池箬客站在天井里看落日,看到的只是几堵墙围出来的一个狭小的天空。店小二又跑来问晚上吃什么,无非是想讨两文赏钱,池箬客丢给他一小块碎银子,也有几钱重,店小二就欢天喜地的去了,池箬客就觉得有些不耐,叫住他要他买些酒来。魏武帝曾经说过,何以解忧?惟有杜康。池箬客只觉得心里乱乱的,也不知道究竟乱什么,喝点酒,也许会好些。李熙贞老在避着他,索xìng就在自己屋里喝吧。 店小二送了吃的来,玉就来请池箬客,池箬客只是跟店小二要了酒就回自己的屋子了,斜眼看了看李熙贞,似乎没什么反应。池箬客愈发觉得嘴里发苦,就不再停留,一个人回房去了。为什么?究竟是为什么呢? 酒喝了一壶,更觉得心头烦闷,就在屋里敲桌子叫店小二再给他拿酒来。敲了好一阵,却没有听见回音,似乎这里的人都走光了,单留下他一个人。池箬客站起来,说实话一壶酒对他来说本来就算不了什么,若是与人对酒,一两坛也不在话下。可是这一壶酒下去,脚步就有些飘摇了,为什么?不在乎酒,而在乎心也!站起来,正准备去开门,门却被轻轻的推开了,门被推开的时候池箬客同时闻到了一股淡淡的幽香,这香气是他所熟悉的,这是李熙贞身体的气息。 “你……”池箬客看到暗淡的夜色里这个他无比熟悉的身影,看到那一头秀美的长发在晚风中轻轻的飘舞着,看到一个满脸泪痕的微笑,在那一瞬间,他觉得自己的心跳险些儿就停住了。他再也说不出一句话来,也迈不开一步脚步,时光、岁月仿佛都在这一刻凝固了。 李熙贞轻轻的走进来,又轻轻的掩上了房门,她的每一个动作,都带着一种妖精般迷离和惨艳。池箬客可以清楚的感觉到她的呼吸,她的呼吸里满是远离尘世的芬芳。她的手里还拿着一壶酒,酒,是一种好东西。 “坐下吧。”李熙贞轻轻的说着,伸手扶住池箬客,把他扶到椅子上坐下了,轻轻的打开那个酒壶的塞子,倒上了两杯酒。在那一刻池箬客隐隐觉得有些奇怪,她什么时候能说汉语了,尽管她的腔调还有些怪异,可她说得的的确确是他能听懂的语言。直到后来,他才知道,那两天李熙贞和玉并没有说些什么,她只是把自己想要对他说的话,都从她那里生搬硬套的学了来。 “这一杯酒,我敬你的。”李熙贞依然用她那怪怪的腔调说着,并端起了酒杯。不知道她拿来的是什么酒,其实是什么酒并不重要,池箬客只是觉得那酒只是闻着,他就差不多醉了。她凝望着他,先是用朝鲜话说了一句什么,然后眼泪就下来了,也不去擦拭,便又笑着说:“谢谢你,箬客……哥哥……” 那时候池箬客觉得心脏很分明的痛了一下,虽然只是一下,他却很清楚那种痛足以在他的今生后世留下一个永远的印记。可是,她为什么要说谢谢呢?这又是什么意思?李熙贞说着仰头把酒喝了,池箬客不明所以的,也把酒喝了下去。 李熙贞又倒了两杯酒,道:“我谢你,不是因为你救了我,而是,跟你在一起的时候,我非常,非常的开心。”这句话大约她学得最用心,所以说出来没有一点停顿。然后,她又将自己的杯中酒一饮而尽,道:“这个秘密,只有你才能知道,我只为你” 第六十章我为君舞 池箬客看着李熙贞,他的酒意已经没有多少了,可是他觉得自己还在醉着。 李熙贞喝了第三杯酒,含笑道:“我为你跳个舞吧,你还没有看到我跳过舞呢。其实,在从前,我是个舞妓,本来是要被我原来的主人送给大明国的一个贵人的,可是半路上我就被倭寇捉走了。他们一直在找我,因为我身上有一个巨大的秘密。? 池箬客觉得李熙贞的神情举止都有些异样,他觉得她喝了酒之后越来越艳丽,可是说实话这种已经快要超离尘世的艳丽让他无比的惊悸。烟花是不是也很艳丽呢?流星是不是也很艳丽呢?可是那些璀璨的光华之后留下的又是什么?池箬客觉得自己想到烟花和流星非常的不祥可是他无法控制自己的心悸。他很忧心的道:“我不管你从前是什么人,我也不管你有什么秘密,我什么都不管,我只要你以后一直呆在我身边,好不好?你也不要跳舞了,我们坐在一起说说话,好不好?” 李熙贞似乎听明白他的话了,因为她的笑容里饱含着一种满足和感激,可她似乎又没听明白他的话,她轻甩罗袖,已经慢慢的开始舞蹈起来。池箬客注意到她赤着脚,脚踝上系着两串叮当作响的铃铛,她穿着一身雪白的长裙,散着长发,额头上缀着一串极端漂亮的玉饰。她的舞姿轻柔而优美,她的体香芬芳醉人,她此刻十足的是个妖精,一个美得刺痛人心的妖精。渐渐的,她的脚踝上的铃铛响得越来越激烈,她的舞蹈也越来越快,她渐渐的陷入了一种疯狂,而这种疯狂把她的美艳推向了极致。 池箬客的眉头却越来越紧,也越来越觉得自己就快要透不过气来,如果她的舞步一旦停下她就会失去生命,他的心是不是也会停止跳动? 他不知道她的衣裳是什么时候从她的身体上滑落下来的,一件一件,一直到剥去所有的掩饰,展现在他面前的是一具近乎完美的身体,而这身体上依然清晰可见的鞭挞的血痕使她的美更加的触目惊心。她依然在疯狂的舞着,而他的眼神除了痴傻缠绵,完全就没有一丝ròuyù。 不知道什么时候,池箬客突然发现了地上的血迹,是一个一个血的脚印,似乎是因为她的狂舞,已经磨破了她的双脚。他想叫她立刻停下来,可是他嘴里竟然发不出一点声音。然后他就发现她的身体整个的都在浸出血来,一滴一滴的血珠子就像暗红的宝石一般从她身上的伤口中滴落出来,突然间她整个的动作嘎然而止。池箬客也突然听到一种琴弦一类的东西断开的声音,又或者是,水晶一类的东西在地上摔碎的声音。 李熙贞背对着他,她原本白皙光洁的背上布满了纵横jiāo错的血迹,而所有的血迹又都避开了背心上一块小小的印记。 李熙贞这时很冷静的道:“用剑,把它挖下来,快!” 池箬客闭上眼睛,痛苦的道:“不!我不会那么做!” 李熙贞道:“你如果不那么做,我就会立刻死掉,这东西,有dú。”如果池箬客看得到她的表情的话,会发现她好像恶作剧般的笑了一下,当然,这笑容是含着泪水的。 池箬客相信了她的话,他的剑,第一次刺向自己心爱的女子,而他的剑法,足以保证他切下那块皮ròu的时候没有任何多余的伤口。李熙贞甚至也没有感觉到特别的疼痛,她只是觉得背心凉了一下,然后她送了一口气,转过了身来,面对着池箬客道:“抱我。” 池箬客知道现在最应该做的事应该是给她拿金疮yào来,但是,潇湘公子即使面对的是一个要杀他的女人,也不会在人家说“抱我”的时候转身离开。他张开双手,将她搂进了怀中,就像搂着一个刚出生的婴儿。她依然那么漂亮,依然那么芬芳,可是她的身体好像火一样的烫。 被池箬客搂在怀中,李熙贞心满意足的叹了一口气,道:“你知道吗?我最大的愿望就是死在你的怀里了。” 池箬客觉得自己的心已经裂开了,他想搂紧她,又怕弄痛了她,又怕自己不搂紧她,她就会在他眼前化成星星飞走了。他听到李熙贞道:“你听我说,不要说话,要是我忘了汉话怎么说你听不懂,就算了。刚才那个东西,是一张藏宝地图,从我九岁那年,就被主人织在我背上了。它有dú,我没骗你。平常它在我身上是看不出来的,可是要是我受了伤,它吸了血,就会慢慢的浮现。那些倭狗不知道从那里得知这个秘密,就每天都用鞭子打我。可是他们只知道了这个秘密的一小半,地图虽然开始显形,但是如果我不配合,他们还是什么也得不到。我要怎么配合呢,我给你说了,我原本是个舞妓,我要跳舞,跳到全身发热,还要喝酒,边喝边跳,地图才会显出来。而我一喝酒,那dúxìng就会发作,不过,我也只能这样了。如果我还是处子,在我把自己给你的时候,你也能看到地图的,可是……那些倭寇……你们已经为我报了仇,我也没什么好遗憾了。只可惜,我本来,我本来想早点给你的。” 她这番话,一般是汉语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112 章 一般是朝鲜语,不过,池箬客大致都听明白了。他搂着她,满脸的泪痕,喃喃道:“我根本不希罕什么宝图,你为什么不跟我商量一下就这么做,我只要跟你在一起就好了!” 李熙贞高兴的一笑,用她满是血痕的手捧着池箬客的脸庞,在他嘴上深深的一吻,道:“我本来只是个舞妓,身份那么卑微,我连我自己都不能清清白白的给你了,哪还有什么资格和你在一起?” 池箬客道:“你傻啊,我根本不在乎那些东西,我只要你你知道吗?” 李熙贞笑道:“傻?你才傻?你根本不懂,不懂女人。”她说着,又抱住他的头亲他,拼命的亲他,好像要把自己的命全部从他嘴里喂进去一样。她把自己的舌头伸进他的嘴里,找到他的舌头,和他痴痴的缠绕着。池箬客热烈的回应着她,可是他的心都碎了。 他不知道李熙贞是什么时候死去的,因为他已经不知道自己是否还活着。 一直到,他的房门被人踢开,两个少女的身体被扔了进来。这两个少女自然是妙豆和蔻玉,不过本来就身受重伤的妙豆已经奄奄一息,蔻玉左肩胛上则贯穿着她自己用的长刀,被扔进来后挣扎了好一会儿没有站起来。但是这丫头和之前的妙豆一样,不管伤怎么重,都咬紧牙关绝不哼一声。 门口那个人的长发一样在月光清风中飘舞,不过,刚才是绝美倾城的李熙贞,这时候则是一个形体精瘦的男人。这个男人穿着一身黑色的衣裳,手里拿着一把刀。那是一把有如活物的刀,刀身上布满了暗红色的鳞片,在风中,薄如纸片的刀身发出一种笑声般的声响。 池箬客不以为然的一笑道:“这就是传说中的妖刀?哼,看起来也很是稀疏平常嘛。” 那人也冷冷一笑道:“能够杀死白木行久,我以为是多么了不起的人,原来也不过如此。”这就是鬼教的妖刀韦逸,中原武林中至今没有人能活着描述他的形象地妖刀韦逸。以池箬客的眼光看来,的确很一般。 池箬客道:“杀掉那些倭狗的人的确很了不起,不过,杀你,我就够了。”他说着话,用自己的外衣裹着李熙贞的身体,把她放在床上,指尖轻轻的化过她的脸庞,温和而深情的对她笑了笑,这才缓缓地转过身来,漫不经心的拿起他刚才放在桌子上的剑。其实在这一过程中,妖刀韦逸完全有机会向他发难,但是池箬客并不担心。倒不是认为这种人会有君子之风,但是他知道自己这么有恃无恐的样子一定会让他有很多猜疑,而如果自己动作大一点,他相信妖刀的刀一定比他快,在他拿到剑之前就能杀掉他。他当然是拿自己的xìng命在赌,幸而至少这一局他是胜了的。 拿了剑池箬客也并没有动手的打算,他走到蔻玉面前,将她扶了起来,点了她伤口周围的穴道,拔出刺穿了她身体的刀,又轻轻地撕开蔻玉伤口周围的衣裳,动作轻柔的给她敷上金疮yào,温言道:“蔻玉姑娘,在下此举虽然唐突佳人,不过是为了给姑娘治伤,还请见谅。” 蔻玉羞涩的一笑,道:“我只是个小丫环,哪里是什么佳人。”说话是为了分散妖刀的注意力,因为这个时候她清楚地感觉到池箬客把什么东西沿着她的伤口塞进了她怀里。触及少女的肌肤当然是一件非常无礼的事情,不过此刻生死关头,他们都知道自己该怎么做。 妖刀提着他的妖刀,冷冷笑道:“真是多次一举,难道你们以为你们还有谁能够活着离开吗?不过,你倒是个多情种子啊,那我倒可以成全你,等下把你和这里的三个女人埋在一起就好了。” 池箬客这才站起来面对妖刀韦逸道:“谁生谁死,还很难说呢!” 第六十一章公子乘风去不回 61章 池箬客的剑锋一动,蔻玉就立刻撑着她的长刀站了起来,看一眼和自己一起长大的姐妹妙豆,旋即从窗口夺路而走。走得毫不拖泥带水,这当然不是她无情,而是作为一个在烟波岛上成长起来的女战士,她太清楚自己该做什么。 池箬客没有回头去看她,只是脸上露出了一抹赞许的微笑,而他对面的妖刀韦逸面无表情,不知道是不在乎一个小丫头呢还是很自信自己能在最短的时间内解决掉池箬客再去追杀她。 池箬客并没有急着动手,只是很随意的抖了抖剑锋,为此紧张了一下的妖刀韦逸明白过来之后有点恼怒,不过他忍住了。池箬客当然更不急着动,因为他明白,他现在面对的绝对是他这辈子遇到的最强的一个对手,也许他再也没有机会遇到这样的对手不是不自信,而是很清醒。这从韦逸手中那把不断晃动着不断发出一种异样的低沉的声音的那把妖刀上,他就已经感知到了。他并不害怕,或者说他知道自己没有大哥郑诗络那么勇敢,他无法像他那样十年如一日的品味孤独和痛,他甚至也没有勇气再去喜欢别的人,那么,死又有什么可怕的?他知道自己赢不了妖刀,可是,赢不了他,不代表杀不了他。而且,红叶江湖和鬼教早晚会有一场不死不休的jiāo锋,那就从他开始好了。 池箬客现在只是和妖刀韦逸在对视着。对视,也是一种jiāo锋。 池箬客不知道自己算不算得上一个高手,但是他对自己现在的状态很满意,镇定、沉着,从容不迫而又绝非故弄玄虚,这些都是高手才能具备的品质。如果还有机会,倒是要在关小飞的面前好好的吹嘘一般。要知道,妖刀韦逸可是鬼教六煞里排名第一的,有多少武林高手在他面前不战自溃?不过,仅仅镇定,还只能说明他是在仰望着人家,所以,他露出了笑容。那是潇湘公子的招牌笑容,和气,儒雅,洒脱,风流,总之,对女人的杀伤力绝对是超一流的。如果是对男人,至少会让对方有点烦躁因为对方会有点自惭形秽,而对于自视甚高的人来说,哪怕是一丁点这种自惭形秽的感觉,都会让他陷入烦暴的状态。 妖刀韦逸,在江湖上,这个名字也就使死亡的代名词。江湖上有太多关于他的传说,可是从来没有人能描述出他的样貌年纪甚至男女,这当然是因为见过他的人都死在了他的刀下,而没有见过他的人难免又把别人做的一些事情添加在了他的身上,以讹传讹,越说越玄。其实在池箬客看来他真的很一般,至少在样貌上他实在没有什么过人之处。传言,毕竟只是传言。 妖刀终于出手了,妖刀出手的时候池箬客暗地里松了口气。总要有人先按耐不住的,幸而这个人不是他自己。这就使自己多了一份机会。当然妖刀一动,池箬客就清楚地看到那些关于妖刀的传言绝对不仅仅是传言。他看到那把刀好像暴立的眼镜王蛇一样,迎面刺向他胸膛的时候突然弯向他的咽喉。池箬客不知道自己是怎么避过这一招的,只是在电光火石的一瞬间,他的潇湘剑也向着妖刀韦逸的咽喉刺去,潇湘剑长四尺三寸,大家都不收手的话,他将比妖刀更先刺到对方。于是那把妖刀又忽然转过弯来,将潇湘剑撞偏了几分。 池箬客感到虎口麻了一下,妖刀韦逸的内力看来还真不是盖的,就这一下,他就觉得自己的内息有些乱,不得不一边后退一边调息,才缓过了这口气来。 妖刀韦逸并没有急着追杀,他笑了笑道:“能逼退我的绝杀之招,你算是第一人。” 池箬客哈哈一笑道:“那你就是井底之蛙了,像你这样的雕虫小技,我的兄弟们随便谁都能轻易的化解。” 韦逸哼了一声,那把妖刀却仿佛听懂了它受到轻视一般,发出一种类似咆哮的声响,妖刀韦逸将刀甩了一下,dàng出一片暗红色的刀影,这一片刀影像一群张着血口露出獠牙的吸血蝙蝠一般,从不同的方向罩向了池箬客。池箬客根本不管它那道刀影是真的,剑锋一抖,一样是一片绚丽华彩的剑光满天没向妖刀韦逸。两人的招式都去的极快,谁也收不了手,就看见一阵妖异的暗红刀光和一片华美的剑影jiāo错而过。 池箬客没有感觉到特别的痛,只是看着自己的翩翩白衣上渗出暗红的血来,伤口在脖子和肩jiāo会的地方,最后的时刻妖刀至少偏了一寸。因为妖刀韦逸也要避开潇湘公子的绝杀。他让过了心脏,胸口上却也有一个细小的伤口在喷涌着鲜血。很明显他们都伤得不轻,却也绝非致命。 此时,妖刀韦逸突然发现他的胜算并不是很大。因为他遇到了一个有心要和他同归于尽的对手。以前也并不是没有遇到过这样的对手,只不过就算有心想和他同归于尽,也还得有这个能力才行。如果你每一招都能伤到对方,但是每一招你都要被对方所伤,你会怎么打?不管他的进攻,他肯定就没有再发下一招的机会,但是自己同时也会受到致命的一击。妖刀韦逸发现,眼前这个对手从一开始就没想过要有赢他。 ※ ※ ※ ※ 三河镇。 来到这里之后,蓝若霜就进入了由赵雨淅暂领的朱雀堂。她挺喜欢三河镇这个地方,现在秋天来了,整个镇子加上远处的红叶岭都笼罩在一片如火如荼的红叶之中。除了风景极美之外,朱雀堂的两位主事之人秋雨岚姐妹都待她很好,她也很喜欢杨家的一对双生儿女凌波和凌烟,当然了,这里每一个人都喜欢这两个粉状玉琢的小孩。总之,来到这里之后一切都很好,比起原来在江面上独自率领一众水贼的日子,是要安心多了。不过,有的人倘若一直没见,时隔多年,许多东西淡去了就淡去了,多年之后再见,只不过是徒然增添烦恼。他依然是那个翩翩公子,而她已经是孀居的寡fù,一切的一切,就是她的命吧。其实她想她不应该留在这里的,若是见到他迎娶新人,那杯苦酒该怎么喝?可是她又该去哪,她现在已经无家可归,而且,她还自欺欺人的想,我只是隔远远的看着他就行了。 每天黄昏,蓝若霜都会走到镇子的东面那条河边,坐在一块巨大的石头上看着东面。她知道自己当然不可能变成那块望夫石,却不知道自己究竟在守候着什么。有时候看着满天的晚霞和红叶,心里都会特别的孤单。 来到三河镇好几天了,第一次遇到下雨,下了雨,当然不可能再到河边的石头上去坐着,闷在屋里,心头却总在发慌。她周围的人每天都在枫林庄和红叶岭之间忙碌着,她虽然加了朱雀堂,可是在这最初的几天里,也没有谁安排下什么事给她,飘在一边更让她觉得无所依托。不过下雨也有下雨的好处,下了雨,忙着的人们就稍微歇了口气,那个看起来还是小姑娘的赵雨淅就找找到了她。 “蓝姐姐,”这个漂亮的小姑娘虽然挽着发髻,每天看起来风风火火的做事情,可是笑起来的时候,两个俏丽的酒窝还带着几分孩子气,蓝若霜看着她的时候,就有种心情开朗的感觉。赵雨淅叫了蓝若霜一声,问道:“姐姐在这里住了几天,还习惯吗?” 蓝若霜笑道:“挺好的,嗯,我该叫你堂主呢,还是妹妹?” 赵雨淅嘻嘻笑道:“叫妹妹吧,这样听起来舒服一些。” 蓝若霜道:“堂主妹妹找我有什么事吗?” 赵雨淅道:“姐姐既然也是我们一家人里的一分子了,我想要是老让你这么闲着,你也会觉得生分的。得给你找些事做。” 蓝若霜点头道:“是这么个道理。” 赵雨淅笑道:“姐姐以前是在江面上走的,认识的人应该很多,是这样,我们前些日子从水路上运的一些布匹和香料在半路上让人给截了。我们现在没多少家底,可得追回来。人我们已经查到了,是白龙会的二当家做的。正打算由我和我相公,再带一些兄弟去把货拿回来。硬打呢,我们有十足的把握,可是行走江湖冤家宜解不宜结,要是蓝姐姐有门路让我们不打,那就最好了。” 蓝若霜摇摇头,笑道:“小坏蛋,我才来呢,就算计起我来了。也罢,怎么说我现在也是你的下属啊。白龙会当家和我先夫是生死之jiāo,咱们直接找他要货去,还得找他赔些银子。我们什么时候走?” 赵雨淅道:“事不宜迟,明早我们就动身吧。” 蓝若霜点头,笑着想说些什么,突然觉得心口紧紧的痛了一下,这痛无根无由,却让她抓紧了心口痛得蹲了下来。赵雨淅给吓了一条,赶紧去叫梅姿。梅姿却有些束手无策,眼看着蓝若霜几乎痛得窒息过去,她直接点了她的穴道,和赵雨淅一起把她扶回房间里去。施了一阵银针,蓝若霜喘过气来,却是一脸泪痕。问她,她什么也不说。 赵雨淅很纳闷的和梅姿一起出来了,她就看着梅姿,梅姿道:“看我也没用,她这不是病。” 赵雨淅问道:“不是病,那是什么?” 梅姿道:“我猜想,是她什么要紧的人突然故去了,虽然隔得很远,但是她的心能感觉得到。” 赵雨淅越发不解,道:“你到底说什么呀!” 梅姿沉思了一下,道:“是小裴带她来的,咱们去问问他。” 找到裴少游,知道了一些蓝若霜的过往,赵雨淅猛然感觉道心里一阵悸动,睁大了眼睛道:“池大哥?!不!这绝不可能!” 第六十二章持国无敌 两天了,郑诗络他们跟着朱雀标记追踪了整整两天,却又绕回了他们离开时的那个小镇。 “怎么回事?”不破追上在前面等他的郑诗络和李桐两个人,看到他们的神情都流露出一种心神不定的样子,问道:“我们怎么又绕回来了?” 郑诗络道:“这事不对劲,我感觉这个人是故意把我们引开的。” “调虎离山?”李桐疑惑道:“这又是为什么?” 郑诗络突道:“不好,只怕小池有危险!咱们快走!”他知道池箬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113 章 的武功,能打败号称倭过第一剑客的“雷神”立花道雪,经历过无数次的战斗,小池现在的武功,和他几乎没什么差距,而且,小池也是那种遇强愈强的人,他从来没有为他担心过。可这一次不同,凭直觉,郑诗络已经感觉到小池这一次的对手异常强大。而且,他突然感到这个朱雀标记似乎从一开始就是个陷阱,或许那个人一开始就在误导他们。 离着小镇还有十几里路的时候,郑诗络就感觉到不对劲了。他觉得自己心里好像有什么东西揪着一样难受,应该说,在江湖上这么几年下来,对于生死,他也看淡了许多,可是,这一次不同。如果小池出现什么意外的话,直接的责任就在他,也许从跟着朱雀标记离开南京城开始,他就犯了一个巨大的错误。 这时候天已经快亮了,空气中浮现了一层浓浓的雾霭,走在雾中,几步之外几乎就看不见人。 郑诗络顿了一下,就向李桐伸出了手,他心里有一种强烈的不安,只有在握住她的手以后,才稍微的平和了些。不破就在后面,他的脚步似乎永远都是那么有力,平稳。 “郑大哥,”李桐感觉到郑诗络的手心里全是冷汗,她清楚的感觉到他心里强烈的不安,她自己也有种很异样的感觉,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是轻轻的道:“不管怎么样,我都在你身边。” 郑诗络勉强的笑了一下,突然一皱眉头,敏锐的察觉到他们的左前方有人,也同时一片蝗虫般的十字镖飞了过来。 “王八蛋!”郑诗络第一次骂了粗口,怒道:“这些杀不完的倭狗!”他把李桐挡在身后,飞快的脱下身上的长袍往空中一卷,再一抖,那些十字镖就激shè了回去。从叫声里可以听出倭寇并不多,不对,他感觉到他们只是虚晃了一qiāng,正在向另外一个方向赶去。正在猜测呢,李桐道:“他们在追杀什么人,我们快!” 倭寇要杀的,就是他们要救的,这完全不用考虑。两人施展轻功,往西北的方向追了一路,斩杀了一路,至少杀了不下三十个倭寇。这些倭寇统统都不管生死,只想拖延时间。追到镇子西北面的一个小土坡山,他们才终于追到了源头。此时太阳已经出来,阳光刺破浓雾,他们清楚地看到有近五十个倭寇正在围杀几个人,其中一个就是蔻玉。而另外还有五六个男人,很杂,其中两个中年道士,一个三十多岁的刀客,还有三个是不知道什么帮派的弟子。他们之间也许并没有什么jiāo往,这从他们互不招呼的各自为战就看得出来,不过在倭寇面前,他们倒也算得上是保持一致,那就是共同杀敌。他们的武功也还算不错,不然也不会一路坚持到此了。 李桐发现倭寇一看到她手里的“力之上睦久”,眼睛顿时就红了,不由嘿嘿一笑,用倭国的国骂问候了他们一通后,看准两个按耐不住冲过来的倭寇,侧身一闪,手中的倭刀闪了一下光芒,仍然还在鞘里,而那两个倭寇皆身首异处。这招式一亮,那些倭寇顿时像zhà了锅一般的,嘴里叽哩哇啦的大喊了一通,都放弃了他们围攻的人,向李桐扑来。 这边倭寇一改变目标,那边的几个人也立刻改变了动作,几个男的显然都是要拿下蔻玉。先是那刀客往蔻玉面前一站,喝道:“这小娘们老子要了,不想死的就快滚!”那两个中年道士却一言不发,一个手中青风剑点向刀客的咽喉,另一个手中的剑却指向身边之人的胸前门户。而那三个人显然是一家的,三人武功虽然不怎么样,但是步调十分一致,道士一动,三人也就同时而动,便是一边混战开来。 都不用郑诗络麻烦,蔻玉就从他们中间逃脱了过来,她的兵器早丢了,一只手捂住还在流血的伤口,道:“快!池公子有危险!来的是妖刀!” 郑诗络听了这话,留下一句“大师照顾一下蔻玉!”就飞身离去。李桐那里他并不担心,这些倭寇虽然人数众多,但是像白木行久甚至白木手下的酒井小昭之类的角色可是一个都没有,她手里拿着那把锋利无比的“力之上睦久”,对付这些杂鱼足够了。他现在担心的就是池箬客,妖刀韦逸,这确然是个很强的敌人。兄弟,他心里不住的道,你可要顶住了! 整个小镇都关门闭户,安静得让人不安。而他们住的那家客栈则充满了一股血腥的味道,进门就看见掌柜和店小二都倒在了血泊之中。 还好,看到池箬客的时候,他是站着的,不但是站着的,见到他的时候,还笑了一笑。郑诗络不由松了一口气小池还活着。但是他立刻发现不对,池箬客的笑容已经凝固了。郑诗络强压着心里的剧痛走上去,在永远都是风度翩翩的潇湘公子身上,他看到了一到最不愿看到的伤池箬客从来都是一尘不染的白衣沾满了血迹,而他的胸口上,俨然有一个深深的窟窿。血,满地都是血迹,在房间里还有李熙贞和妙豆的尸体。 郑诗络无力的闭上了眼睛,他还是来晚了。 突然间,他又睁开眼睛,看着池箬客胸前那种熟悉的伤口那是鬼yīn手留下的创口,可是蔻玉说来的是妖刀。他顿时明白这其中的缘由,含着泪哈哈一笑道:“好兄弟!妖刀韦逸算什么!鬼教第一算什么!”池箬客并不是死在妖刀韦逸手上的,他的笑容是一种胜利的微笑,如果没有后来的鬼手横断,郑诗络在客栈的天井里看到的就应该是另外一具尸体。郑诗络笑了,他为自己的兄弟赶到自豪,可是,他的笑容里又充满了一片纷飞的泪水。许多年不曾哭过,他以为他再也没有眼泪,可是,他没法不去回想苏浣纱池箬客的红颜白衣,没法不去想他们三个人天涯相随的日子。而今,红叶江湖才初具规模,苏浣纱却下落不明,而池箬客却撒手而去了。 “你倒好了,”郑诗络看着含笑而去的池箬客道:“你和自己所爱的人携手而去,还真不讲义气啊。我们的红叶江湖,才刚刚有了一点规模,九鼎门,长风帮这些名门正派还有鬼教那些旁门左道,我们可都还没有真正的较量过。还有,你都不打个招呼,一妹会骂死你的。关小飞没有你,找谁打架去?你这不是要他来烦我吗?兄弟,你怎么能就这么走了?”一边说着话,一边无声的流下泪来。 不知道什么时候,李桐带着蔻玉和不破一道来到了客栈里。 不破看着池箬客,只觉得嘴里有些发苦,他早就做不成四大皆空的出家人了,却又还做不成像郑诗络那样的泪流满面,只是一味的觉得苦觉得痛,心里面便有一团火气,伸手就将天井里的石桌拍下了一角来,怒道:“郑老大!你别在那里像女人一样哭哭啼啼的了,这他娘的没用!小池既然是给鬼教的人祸害死的,那咱们就杀上他们的老巢去,把这笔债给他讨回来!我就不信,那些藏头露尾的孙子,还真有什么本事!”他从小在少林寺长大,有限的几个骂人的字词,倒都还是跟池箬客关若飞着两个家伙学的呢。 李桐看了看不破一掌拍坏的那张石桌,却发现上面有字,走过去一看,念道:“yù救朱雀,带广目、增长、持国三宝,上黄泉界。看来,苏姐姐是被带到鬼教的总舵去了。” 不破看了看那石桌上的字,分明是用强劲的指力刻上去的,他哼了一声,道:“字写得拖泥带水,内功修为也就高不到哪去,这就是所谓的鬼手横断吗?黄泉界,哼,老子倒是想去看看!” 黄泉界,鬼教总坛,这么多年来,江湖上还从来没有听说有什么人敢到那里去过。 郑诗络见不破瞪着眼睛在看他,道:“不用看,我去!不要说什么黄泉界,就是黄泉路我也不怕。” 李桐知道他们曾经找到过广目无边和增长无量,可是持国又是什么?道:“郑大哥,持国又是什么?”她才不管是去那里,只要跟着郑诗络一道就行了。 郑诗络道:“持国无敌,天教的四件宝物之一。可是我们手上并没有这件宝物……” 蔻玉转过身去,从怀里摸出了池箬客最后jiāo给她的那件东西,那就是一张细小的人皮,她把这东西jiāo到李桐手上,道:“这是池公子最后给我的东西,池公子拚死留住妖刀为的就是要我把这件东西jiāo给公子小姐。” 李桐接过去看了,道:“是张地图,也许就是喝持国无敌有关的。”突然间她脑中闪过一团火花,道:“我明白了!鬼教的人早就知道了地图就在熙贞的身上,所以他们会在半路上就把熙贞截走了。可是,他们不知道怎么才能在她身上找到地图,才故意把她jiāo到了倭寇的手上,又故意给我们留下线索,让我们把熙贞救了出来,可是,他们手里又怎么会有朱雀标记呢?” 郑诗络脑中也闪过一道电光,鬼教手里为什么会有朱雀标记?这还不简单吗?当初整个朱雀门都葬送在鬼手横断的手上,他所不是对她们的联络方式了如指掌,又怎么将她们一网打尽?错就错在他根本就不没搞清楚状况,还傻乎乎的以为找到了苏浣纱失落的同门敏燕呢。 李桐看见他红着眼睛不说话,只觉得心中一痛,柔声道:“郑大哥,你也不要太自责了……” 郑诗络摆了摆手,吸了口气道:“不破,我们杀上黄泉界去!!” 第六十三章何谓名门? 郑诗络说要杀上黄泉界去,并不是一时冲动意气用事。他们把池箬客李熙贞以及妙豆的遗体火化了,把骨灰带回了红叶岭。这时候红叶岭的居住工程基本已经完工,他们的家业也从三河镇上的枫林庄搬到了岭上来。郑诗络把池箬客和李熙贞合葬在了红叶岭的顶峰之后,第一次以红叶江湖当家人的身份发号施令,命令朱雀堂的女弟子们散向江湖各派,发送红叶江湖的英雄贴,邀集志同道合者与九月深秋之际,会攻黄泉界。其时乃是七月下旬,离约定的时间差不多也就是两个月的样子。 以红叶江湖现在的家底来说,要攻打黄泉界,力量毫无疑问还很薄弱,但是他们要做的这件事情是九鼎门长风帮这些大门派想都不敢想的事情。并不是没有人反对,可是,郑诗络丢下了一句话“立于天地,或流俗于江湖,吾取前者。”红叶江湖现在是没有多大的家业,可是家业大就能有这种气魄吗?鬼教在江湖上横行了这么多年,难道真的是因为武林中人没有人能打败他们? 不破之外,第一个跳出来全力支持的就是关若飞,他吼出的话就是“烂池塘要败也只能败在我手里,他妈的鬼教算什么东西!”赵雨淅夫唱fù随,更何况苏浣纱与她情同姐妹,池箬客在她心目中也如亲兄长一般。杨选江秋雨岚所顾虑的无非是他们的一双儿女,但是他们的xìng命早就不属于自己,当日若不是池箬客苏浣纱,他们又哪还有近日的天lún之乐?申云龙彭如尘来得晚一些,和池、苏二人的jiāo情并没有多深,从理智上来说,他们都不打赞成在这样的时候去攻打黄泉界,但是他们既然都已经决定追随郑诗络,风里来雨里去也都义无反顾了。水行舟和池箬客的jiāo情非浅,尽管他手脚筋脉都被挑断几乎残废,可是在梅姿的悉心治疗下正在渐渐康复,两个月后,只要能恢复原先的七八成功力,想来也就不会成为别人的累赘了。对于最后到来的刘镇泰和邓子龙来说,反而比别的人更有信心,或许是江湖上的事他们还不够了解,用刘镇泰的话说“鬼教?说来说去不就是几个人吗?凭我们手上的力量,拿不下来?笑话!” 两个月,两个月之后江湖上又该感受到怎样的震动? 红叶岭上那座残破的神庙,经过一些简单的翻修,现在是红叶江湖的聚会之所。每天,郑诗络都会在这里和自己的兄弟们商量帮会的各类事物,而神庙前面清除杂草灌木之后,便是一片巨大的空地,这空地上容下两三千人也不会觉得拥挤,这便是他们的习武切磋之地。虽然决定了要攻打鬼教,可是整个红叶江湖依旧井然有序,在三河镇上该开店的照常开店,在红叶岭上该练武的也接着练武,而红叶岭下那些农田里招揽来的农户照样平静的耕作,一切,都还是那么波澜不惊。用刘镇泰的话来说,这才是真正的名门风范,江湖中人谈鬼色变是因为什么?因为他们心中有鬼罢了! 刘镇泰和邓子龙正在练武场上训练大约五十来个十一二岁到十五六岁的孩子,这些孩子都是孤儿,资质也都算上等。之前,由关若飞夫妻教授他们武功,刘邓二人现在训练的,则是进退配合的战阵。等他们有了一定的基础,再根据他们不同的特长,由烟波岛龙魂、狼牙和鹰眼的人分别作专门的训练。这些孩子,就是红叶江湖的未来。红叶江湖的未来会怎样,与鬼教的一战就是一道分水岭,若是失败,只怕难逃灰飞烟灭的结局,若是成功了,红叶江湖的声望,就完全可以超越当今的几大门派成为当今第一。这其实就是一场赌博,赌他们所有人的前途命运。 派出去发送英雄贴的门徒陆续都回来了,到目前为止,还没有一家正面响应红叶江湖的。 李桐在红叶岭的峰顶池箬客李熙贞的合墓前找到了郑诗络。每天日落的时候,他总是会一个人带上一壶酒,几个小菜来到这里坐着,背对着墓碑,身边摆三副酒杯碗筷,看远天的落日斑斑。李桐也每天都会站在远处默默的看着他,默默的,安静的,一直等到他向她走来,伸出手说,桐儿,我们回家。家,这里是他们所有人的家。 落日,晚风,吹拂着一个红颜少女的长裙青丝。她依旧站在她每天站着的那棵树那块岩石边上,那块岩石有两丈多高呢,远看的时候,像一只打盹的凶兽。红叶岭上多的是奇树怪石,论其风光景色来,红叶江湖的总舵就是数一数二的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114 章 落日渐渐沉了下去,郑诗络也收拾了东西走回来,走到李桐身边道:“桐儿,咱们成亲吧。” “啊!”李桐脸上一瞬间比晚霞还要红,嘟哝道:“说什么呢,昨天还不是这一句啊。” 郑诗络哈哈一笑道:“不愿意吗?那算了啊。” 李桐道:“我没说不愿意,可总不能你说要成亲,人家就马上说要嫁给你吧?” 郑诗络看着她嫣红的脸颊,心中涌起一阵温暖,道:“那你说,要怎么才肯嫁呢?” 李桐撇了撇嘴,道:“刚来了一位姑娘,说是找你的,我看你先把这事给解决了,我才能考虑要不要嫁给你。” “姑娘?”郑诗络疑惑道:“是谁?” 李桐哼道:“这个要问你,我怎么知道!不过,挺漂亮的。” 郑诗络一笑,道:“是吗?” 李桐怒道:“唉呀,还没见异呢,你就要思迁了!还说成亲,气死我了!”说完,也不等他,就蹬蹬蹬的沿着石阶跑了下去。 郑诗络来到大殿里,李桐所说那位漂亮的姑娘其实是他们派出去送信的弟子,见到郑诗络,微微的躬身行了一礼道:“当家的,属下已经把信送到黄山枕云山庄,不过枕云庄的顾庄主不在家,他们二当家接了信,说是等庄主回来以后再给咱们答复。” 意料之中的答复,郑诗络微微笑了一下,道:“好,你一路辛苦了,叫你们赵堂主给你弄点好吃的。” 那弟子扑哧一笑,道:“咱们赵堂主的手艺么?属下还是自己弄吧。”说罢退下了。正好关若飞也在,听了这话,看着郑诗络无言的点了点头,一脸都是终于有人说出他心里话的表情。 郑诗络呵呵笑了笑,问道:“这是第几家?” 关若飞道:“除了九鼎门直接拒绝之外,长风、太乙、点苍、洛阳陈家、黄州清风堡、龙泉几家都是这么回答的。当今的名门正派,上得了台面的已经差不多了,还剩下少林、武当和丐帮三家老字号没给答复。其他的小门派,我看也不必指望了吧。” 郑诗络冷冷一笑道:“我本也没有指望。” 关若飞问道:“大哥,那天教呢?怎么说鬼教要的也是他们的东西,我们算是在前面给他们做挡箭牌,他们不能一直不露面吧?要我说,持国无敌的地图不是在我们手上吗?他们要是不露面,咱们也别给他们了。” 郑诗络哼了一声道:“前边两件东西都给了他们,留着这一件做什么?姓郑的不会求什么人,自己能把自家的妹妹救出来。” 关若飞叫了声好道:“行啊,不愧是我大哥,有骨气!有傲气!” 说话时,一名弟子走来,道:“当家的,山下来了一群苗民,说是要见当家的。” “苗民?”郑诗络忙问道:“有请。” 过了好一会儿(从红叶岭下走上大殿来要花很长时间),郑诗络和关若飞才看见一个他们熟悉的面孔出现在了他们面前。那就是当初他们从刘镇泰的官兵手里救下来的苗人小首领诺俳,跟着他来的,还有男女各二十个青年苗民,都是他们芒给首领手下武艺最好的精锐。 关若飞当初和诺俳是厮混熟了的,一见到老朋友,几步就走过去,给诺俳结结实实的来了个熊抱,哈哈笑道:“诺俳兄弟,怎么又见面了!” 诺俳见到他也很高兴,给他胸膛上来了一个老拳,关若飞当然不会用内力抵抗了,结果给打得呲牙咧嘴的。诺俳哈哈笑了,这才走到郑诗络面前,道:“诺俳见过郑大头领。” 诺俳这么一叫,郑诗络也不禁笑了,道:“我哪是什么大头领,诺俳兄弟才是头领呢。诺俳兄弟此来,想必是有什么要事吧?” 诺俳道:“我们芒给大头领听说郑大头领要做一件大事,我们苗家受了郑大头领的恩情,芒给大头领派我带着我们最得行的姑娘小伙前来助阵。”芒给寨子里面的青年多少都学过些芒芽的武艺,后来郑诗络他们在苗寨时又传过他们一些武功,即便他们单独一人在江湖上还不算一流高手,四十个人则是一股非常强悍的力量。更重要的是,诺俳道:“我们知道郑大头领要去的地方,那个地方,也只有我们苗人才找得到。”是的,江湖上的人都知道鬼教的总坛在黄泉界,可是黄泉界究竟在什么地方,却从来没有人知道,这也是江湖中人无法向鬼教动手的一个很重要的原因。 关若飞嘿嘿笑了一声,道:“大哥,你说,什么叫名门,什么叫正派呢?” 第六十四章月虽将圆 诺俳带着众苗人到达红叶岭的时候,已经接近中秋了。这时候江湖上关于红叶江湖遍发英雄贴会攻黄泉界的传言已经飞遍了大江南北,比他们实际送过信的范围还要广得多。可是,江湖上大多数的门派都还非常的沉得住气,任传言再广,他们继续着观望的态度。不是他们不想灭鬼教,这些年鬼教在江湖上作恶太多结怨太深,抛开名门正派,许多被称为旁门左道的门派也想将之处之而后快。他们不希望看到的,无非是灭鬼教这种轰轰烈烈的大事由红叶江湖来牵头罢了。 关若飞倒是从来都不吝啬用最坏的恶意来揣测这些人心,他说,这些人最希望看到的,就是他们和鬼教斗个两败俱伤,最后是红叶江湖完了,鬼教气若游丝,这时候就是他们的舞台了。 既然当家人决定了不流俗于江湖,他们自然也清楚自己的命运将会怎样。 水行舟在梅姿的悉心医治下,基本上已经能像常人一般的行走了。要是在从前,如果有谁告诉他一个人被挑断了手脚筋脉还能复原的话,他无论如何也不会相信的。即使这事发生在了他身上,在遇到梅姿以前,他也不相信自己还有可能复原,他之所以在此之前还有活着的勇气,主要是自己太不甘心。自他加入九鼎门起,对这个门派他可以说是忠心耿耿竭心尽力,结果怎么样呢?少掌门认定他与仇敌暗中有勾结,他一心敬仰的吕掌门不问青红皂白就把他废了,自己飞出再多又怎样,还是敌不过别个自家人的一句话。江湖江湖,这就是江湖吧。水行舟不知道该怎样感谢梅姿,每天她都要来为他施针上yào,每次看到她,他都有种特别贴心的感觉。在他所见过的女人里面,梅姿无疑是最不漂亮的,可以说连他原来的四个丫鬟都比不上,可是,她却又一种他从来没有感觉到的亲近感。 中秋将至,这是他们聚在一起的第一个中秋,虽然,没有想象的那么圆满。 这个中秋,该怎么过呢? 关若飞提议大家结拜吧,当初池箬客和苏浣纱都提到过红叶江湖排座次的事,这也算了却他们的心愿,而他们,早也就是一家人了。这一次郑诗络也没有反对,次序以郑诗络为大,然后以来到他身边的顺序排列。二当家自然是如今落到鬼教手里的苏浣纱,三当家是池箬客,他虽然不在了,这位置也非他莫属。四当家乃是杨选江,这也是众望所归。秋雨岚虽然是杨选江的妻子,可是也以她自己的名义排了第五。第六是关若飞,第七是赵雨淅。赵雨淅还是行七,和以前在桐柏剑派一样,自然是一半欢喜,一半哀愁。第八也是虚位,留给了同样已经不在人世的季氤氲。彭如尘和申云龙算是同时到的,两人比了一下年纪,以申云龙为第九,彭如尘第十,梅姿则排在了十一的位置上。水行舟列在了十二,而刘镇泰和邓子龙排在最后的十三、十四。 众人排座次的时候,李桐就问了,怎么你们结拜没有把我算在内的?众人哄笑,同样轮不上排座次的裴少游道:“师娘你就不排了,你在我师父身边,他们都得叫你大嫂!”李桐看着裴少游一副唯恐天下不乱的样子就恨得牙齿直痒,她本来想说那秋姐姐和淅妹妹不是照样结拜吗?但是这样问的话等于直接就认作是嫁给郑诗络了,她再怎么干脆爽朗,这一下脸皮可怎么也厚不起来。 谁知郑诗络这时候也来添乱,道:“是了,桐儿,当着这么多兄弟姐妹的面,咱们俩的事也就定下来了吧?” “你……”李桐的脸算是红透了,有点语无lún次的道:“你怎么这样啊,你不是这样的……” 裴少游笑问:“师娘,到底是怎样啊?” 李桐看着这些人,那帮男的当然是不能指望的,秋雨岚么?她只是笑咪咪的看着自己,赵雨淅不落井下石也就对得起她了。 郑诗络道:“不管怎样,你嫁是不嫁?” 李桐嘴硬道:“不嫁……”看见他的眼睛直视着自己,低下了头,小声道:“不嫁你,还能嫁谁啊?” 众人大笑,李桐又道:“我就一个条件,我要裴少游这小子做我的手下。”说到裴少游的时候,简直是咬牙切齿的。 裴少游忙叫道:“不行啊师父,你可别出卖我啊!” 郑诗络哈哈一笑道:“行!准了,以后就跟你师娘学武功吧,她精通倭寇的剑术,这些东西,咱们还都得好好学学。” 李桐看着裴少游愁眉苦脸的样子,才觉得总算解了一口气,心道:“看着吧,以后有你好受的!” 关若飞道:“大哥,我看择日不如撞日,你们的大喜日子,也就定在中秋之际吧。中秋那天,咱们又拜兄弟又娶媳fù!” 赵雨淅看了他一眼,道:“娶媳fù?” 关若飞忙道:“我们拜兄弟,大哥娶媳fù。” 赵雨淅哼了一声道:“我怎么觉得你也想娶呢?” 关若飞赔笑道:“咱们哪是哪种人啊?” 离中秋不过几天的时间,这一下,红叶岭上可有得忙了。而一片纷纷扬扬的忙碌背后,另一件事则在有条不紊的准备着。 “诺俳兄弟,黄泉界的位置,你真的能确定吗?” 问话的是郑诗络,这几天,他在自己的住所里,根据诺俳的描述,绘制了一副地图出来,不过,地图的核心地带,还是一片空白。 诺俳道:“这地方就在我们大苗山里面,不过常年笼罩着瘴气,我们谁也没能进去过。方圆,至少也有上百里呢。” 郑诗络苦笑了一下:“方圆上百里,这可不好找啊。” 诺俳道:“大哥不用担心,我们是没有人进去过,但是自有别的人去过啊,不然诺俳敢来做这个向导吗?”跟着关若飞他们叫大哥,这也算是入乡随俗。 郑诗络看了他一眼,道:“你说的那个人,是芒芽姑娘?” 诺俳默默的点点头,算是承认了,想了一想,又叹了口气。 郑诗络是很等聪明的人,他怎会不知道诺俳为什么叹气?在诺俳的叹息声中,他又看到了那个在悬崖边上白云之间赤着脚,穿着五彩斑斓的百褶裙,脖子上挂满丁丁当当的银饰边歌边舞的异族女子。他又想起她唱的山歌来,又想起她在善见池边说的话,她说,在善见池里,我看到往生前世的你。 诺俳又道:“有的话我知道在这个时候说,不是那么合适,不过不说呢,我又觉得堵得慌其实,芒芽知道你早晚会有打上黄泉界的这一天,她知道在江湖上从来没有人找到过这地方究竟在哪,所以,她就走了一趟。” 芒芽虽然是天教的护法王,但是要在鬼教的总坛里探明道路,想来绝不仅仅是简单的走一趟吧。 郑诗络感到心里痛了一下,问道:“她现在可好?” 诺俳摇了摇头,道:“她从那里出来之后,病了一场,在我们寨子里养了快一年,不久前才回须弥山去了。”说到这里,他不满的看了郑诗络一眼,道:“可是,你却要娶别的姑娘,早知道,我也不来了。” 郑诗络苦笑了一下,不知道说什么才好。当然,诺俳不满归不满,还是把怎样进黄泉界,黄泉界里有些怎样的危险,一一的告诉了郑诗络。他说得很详尽,不,准确的说,是芒芽探查得很详尽。根据诺俳描述的情形,郑诗络手里的地图渐渐完善,有了这份地图,鬼教最神秘的外衣也悄然揭开。而他们该怎么走,该怎么准备,他心里也都有数了。 诺俳离开之后,郑诗络又一个人走到了山巅之上,天空中的月亮就快圆了,夜晚吹来的风,格外的凉。 “……春天的鲜花刚散发芬芳/那多情的蝴蝶就飞来/蝴蝶采花是第一次/我们相会还是第一回 人正年轻花正开/初开的鲜花散发清香/想要同阿哥结jiāo情/阿妹实在难开口鲜花的香味jiāo情心/枫叶的香味结情意/美味相jiāo胜蜂蜜/哥妹相逢结情深 情妹有意把哥陪/好叫我们成双快成对/情哥有意把妹爱/好叫我们相配成夫妻/孔雀喜爱山中林/情妹愿同情哥把婚配/凤凰喜爱桫椤树/情哥可愿同情妹配成家?情妹转眼看着马布山/高山外的高山紧相连/情梅生得真漂亮/官家的小姐比不上/情妹的话比拜米酒还醉人/情妹的情谊比海水还深……” 隐隐约约的,他似乎又听见远处传来那嘹亮的歌声,歌声中野xìng未除却自然亲切。隐隐约约的,他似乎又看到那个张开双臂,鸟儿一般的飞去的身影。那个夜晚,月色也很好,几乎就像这个夜晚一样的好。芒芽曾经说过,站在须弥山上看星星,星星很近,烦恼很远。现在,她是不是也和他一样,站在高山之巅,仰望着无边的星空呢? 芒芽。郑诗络嘴里轻轻的念了一下这个名字,回过头来,却看见了李桐。 李桐一身水白色的长裙,踏着风飘然走来,问了一句:“我见过她的,对吗?” 郑诗络道:“桐儿……” 李桐站到他身边,道:“你把她一块娶了吧。” 郑诗络道:“胡闹。” 李桐凝视着他,道:“我怎么觉得,这句话好像口是心非呢?” 郑诗络笑问:“你这两天常和赵七妹一道?” 李桐认真的看着他,道:“郑大哥,虽然你今天当着大家的面说要娶我,可是你记住,如果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115 章 发现在你的心里我不是唯一的一个,我会走的。我学不来那种大度,我也不喜欢嫉妒,你懂吗?”说完,她就转过了身准备离开,刚走出一步,就被郑诗络从身后搂住了。 郑诗络没有说什么,只是用行动给了她一个答案。 第六十五章良辰美景,新人何在 中秋之夜,本应该是月光如水,可是从八月十三开始,三河镇一带就一直下着绵绵密密的细雨,在红叶岭上,雨下得还要大些,连着几天,绵密的雨比秋愁还要忧伤。到了中秋,雨还是没有小下来,只是夜空却不那么黑,隐隐可以看到云层后面淡淡的月色,而那从天降下得雨线便一片分明,一道道一条条的全带着冰雪一样的光芒。 在红叶江湖排座次的时候,不破还在犹豫,他不知道该不该把自己也排进去,也不知道自己现在究竟是僧,还是俗。郑诗络喜欢到红叶岭的顶峰上看远天,不破则喜欢在红叶岭顶峰侧面悬崖边的一块巨大石壁前坐禅。说是面壁,说是坐禅,其实他的心里一直静不下来,但凡闭上眼睛,眼前便总抹不去那个红色的倩影。回想起那一次的生死相依,他其实是靠着喝苏浣纱的血才活下来的。他的命里已经揉进了她的魂魄,他想他真的算不上出家人了。 那座在原有的神殿遗址上修复的长天殿,传来了阵阵的乐曲声,今晚,除了红叶江湖的众兄弟结拜之外,还是当家郑诗络和烟波岛李四小姐成亲的大好日子。这人间的喜乐,不破二十多年来,还是第一次听到,虽然还隔得很远,他也感觉到了一种喜庆和热闹,也该是向那一对新人道贺祝福的时候了。 不破站起了身,却听见空中有一种翅膀挥动的声音,他穿过身来,就看见几步之外的悬崖上空浮着一只麻雀般大小的朱红色的鸟儿。红鸟不停的扇动着翅膀,眼睛则紧紧地看着不破,那个眼神里,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悠远。红鸟忽的一下就消失了,不破揉了揉眼睛,知道这并不是自己的幻觉。不破无端的觉得,这红雀给他带来的是一种希望,这红雀似乎在告诉他,她还在好好的活着,在等着他。不破遂释然一笑,带着一身秋雨的潮湿,大步走向长天殿。 婚礼还没有开始,女眷们和新娘子还在她们平常住的秋水居里面。秋水居在长天殿西边的山峰上,比长天殿矮一些,只是红叶岭山众多山峰中的一座,和红叶岭的主峰之间仅有一座铁索桥相连。铁索桥是不知何时的前人留下的,不过他们又加粗了铁索,重铺了桥身,那山峰上本来只有一片树林,现在树林当中建了一座庭院起来,取名为“秋水居”,专供红叶江湖里没有成亲的女眷们居住。此时,李桐的两个丫鬟少华和蔻玉正忙着帮她梳妆打扮,而其余的二三十个女弟子也在不明所以的忙碌着,大多都在谈论着要怎么刁难待会来迎亲的男宾。 李桐的四个丫鬟自小和她一起长大,自来情同姐妹,可是先有少风离她而去,妙豆又步了少风的后尘,从铜镜里看到少华和蔻玉,怎么都有点难过。窗外的雨还在淅淅沥沥的下着,这有点像烟波岛上的雨,只是感觉更加清冷了些。 “小姐,”蔻玉的年纪比少华大些,心也细些,手挽着李桐的一缕青丝,问道:“就要行礼了,你在想什么呢?好像有点不大开心的样子。” 李桐笑得有些优柔,只是要了摇头。这种笑容让蔻玉有些儿心疼,因为她所看到的小姐,很少有这样的笑容的。其实“风、华”二人才是李桐的丫鬟,“豆、蔻”则是李桐已经故去了的孪生姐姐李梧的丫鬟,李桐此时的笑容,像极了她的姐姐,却不是她自己。李桐的笑容,从来都是阳光明丽风轻云淡的。 李桐站了起来,走到窗边,看着雨丝如织,却又透着点薄薄的月色的天空,突然转过身道:“我这个时候要是说我不嫁了,会怎么样?” 少华道:“那怎么行?马上就要拜堂了,再说,你不是一直很喜欢姑……郑公子的吗?”小姐还没有拜堂,这声姑爷总算没喊来。 蔻玉则问:“为什么?” 李桐笑笑,道:“我随便说说而已,你们那么当真做什么?” 少华嘟哝道:“这种事,能随便说吗?” 蔻玉摇了摇头,微微的叹了一口气,也没有再说什么。 吉时越来越近了,秋雨岚和赵雨淅穿着漂亮的衣裳,打着两把伞,也不打灯笼,从长天殿那边的石阶上飘飘悠悠的走了下来。秋水居的女弟子几乎都是她们的部属,两人一来,守在李桐门口的梅姿就笑道:“你们俩这个时候来,我怎么看都是不怀好意啊。” 秋雨岚微微一笑道:“梅姿妹妹怎么这么说,我们可是来chéng rén之美的。” 赵雨淅道:“你不知道我心里面有多羡慕桐姐姐呢,我成亲的时候就在一条船上,可是什么也没有,而且,大哥还是那么好的一个人!” 梅姿笑道:“嘿嘿,这话要是让关小飞听到,那张脸可就要拉了老长了!” 赵雨淅哼道:“他敢,要讲打,他现在可打不过我。我看看桐姐姐准备好了没有。”说着,就准备要去推李桐的房门。却被梅姿伸手一挡,道:“慢着,你们俩现在是男家的人,我信你们不过,要想开门呀,得先给我开门钱。” 秋雨岚笑道:“好一个财迷妹妹,还不知道谁那么有幸能娶了你,又能挣钱,又会持家,那可是天大的福气了。” 赵雨淅嘻嘻一笑道:“我知道我知道,师姐,你有没有看到过梅大夫给人看诊不但分文不取,还自贴yào材精力的?我就看到一个,而且也仅此一个。”赵雨淅讲的,当然就是水行舟,梅姿为了让他能够复原,几乎就是竭尽心智,收钱那是指望不上的,而她也不是那种为了证明自己的医术肯那么下功夫的人。 梅姿脸上微微的红了一下,道:“你尽管嚼舌根好了,反正,没钱,我是不会让你们开门的。嘻嘻,赵七妹,我看你这几天脸色虚红,想是内体不调。这倒不是什么病,不过呢,对女人来说,可是早衰的迹象,我有秘方,你要不要试试,价钱绝对公道合理。” “你……”赵雨淅不信她说的,但是明知道梅姿是唬她,还是有些在乎,她其实正处在一个女人最灿烂最绚丽的年龄,根本不需要担心这类事情,可是任何一个女人都怕自己老去,当然更怕过早的老去,尤其是非常漂亮的女人。她不得不跺了跺脚,咬着牙恨恨的道:“死梅梅,你倒说说你要多少?” 等到赵雨淅和梅姿谈好了价钱,推门进屋,却只看到了李桐的两个丫头少华和蔻玉。屋里没有什么可躲藏的地方,秋雨岚和赵雨淅一眼就看尽了。秋雨岚皱了皱眉,含笑问道:“两个坏丫头,把你们小姐藏哪去了?” 蔻玉苦笑了一下,只是看着窗外不说话。 秋雨岚不用走到窗边也知道,那外面是一片深不见底的悬崖绝壁,不可能藏着人,倒是看到了系在窗棂上的一条绳索。她不由有些恼火这都什么时候了她不大相信李桐会这么不懂事,问道:“怎么回事?” 还是没有回答,梅姿进来一看,道:“她们被点了穴道了。”一边说着,一边给她们解穴,绕是她医术高明,都费了小半柱香的功夫,才给两个丫头把穴道解开。这时,迎亲的唢呐声已经在秋水居的铁锁桥那一边响起来了。 秋雨岚有点着急,声音也严厉了些,问道:“你们小姐怎么回事?” 蔻玉看了她一眼,不急不缓的道:“五当家,我们小姐没怎么回事,不过,刚才来了一个人,约她出去说说话。” 秋雨岚不由警觉的道:“什么人这个时候还约她出去说话?为什么还点了你们的穴道,又不走正门要翻窗?” 蔻玉苦笑道:“我只知道这个女子武功很高,年纪,似乎也不大。” 梅姿补充道:“点穴的手法非常独特。” 秋雨岚和赵雨淅不由面面相觑,红叶岭上的防卫现在固然说不上铜墙铁壁,但是地势非常险峻,配上他们精心布置的机关、奇阵,想要无声无息的摸上来,武功只怕还不只是非常的高就行。 赵雨淅嘿嘿笑了一下,道:“难道是横刀夺爱的来了?” 秋雨岚瞪了她一眼,赵雨淅吐了吐舌头不敢吭声了。但是秋雨岚自己也在想,能有此武功的女子,这个江湖上只怕还没有几个。若是真发生了什么意外她侧过身,听着铁索桥边上女弟子们和前来迎亲的男宾已经闹开了。没有赵雨淅在身边的关若飞正大声的喊道:“识相的就快点让开,没看见我们这边没成家的还多着呢,是不是想几十对新人一起拜堂啊?” 赵雨淅脸一黑,几步走出去,往桥边一站,关若飞立刻噤若寒蝉,惹得桥这边的女弟子们一阵哄笑。 关若飞身后的刘镇泰道:“没出息的小子,这么怕媳fù怎么行!”同时又喊道:“小飞媳fù,你和那些姑娘可不是一伙的,凑什么热闹啊你?”赵雨淅现在虽然是红叶江湖的七当家,朱雀堂的代堂主,可是这些当家的都还只叫她小飞媳fù。 赵雨淅身边一个女弟子道:“咱们堂主就是被不明不白的娶走的,再要想这么不明不白的娶走桐姑娘可不成了!叫当家的出来,今天若不整一整他,咱们可就没这机会了!” 这时雨又下得大了些,可是大伙的兴致可丝毫不减。平时郑诗络都是一片清淡如水可敬而不怎么可亲的样子,今天这些女弟子可都是下定了决心要整整他的,要不然,还真没什么机会了。 申云龙挤出来,道:“我跟你们说啊,咱们这些大老爷们倒不怕耗着,可你们这些姑娘要是给淋病了,我们可不管的啊!” 这边的姑娘齐道:“我们不怕!”更有人道:“病了有梅十一当家在呢!”一个年纪大些的女弟子道:“你们不要嗦了,叫当家的来,只要答对我们出的三道题目,咱们就把桐姑娘jiāo给他,不然的话,就先在桥边淋一晚上的雨再说吧。”姑娘们齐道:“就是这个道理。”她们手挽着手堵在桥边,这铁索桥足有几丈长,也不怕郑诗络凭着轻功越了过去。 申云龙回头道:“软的不行,咱们硬闯,我就不信这些姑娘还真挡得住咱们。哎,那边杨四嫂你也别只是站着看啊!” 刘镇泰道:“硬闯怕是不行,这桥没多宽,要是把人挤下桥去,那还得了。抗不住了,叫新郎官自己来解决吧!新郎官呢?” 众人回头去找,却没看见新郎官在那里。 赵雨淅回头看了看秋雨岚,两人不由得一阵苦笑。 第六十六章夜雨红颜 新郎官郑诗络没有出现在迎亲的队伍里,他几乎就是凭着一种直觉,知道此时新娘并不在屋里,而且,也知道红叶岭上来客人了。 红叶岭很大,杨选江等人经营红叶岭的时候,把主要的道路地形都勘察了,不过,他们也知道,仅仅一年多的时间,要想把整个山岭的地形都彻底了解,无疑是很不现实的。他们目前所能控制的,主要就是从山脚到红叶岭顶峰的一条主线,从山脚开始,一直到长天殿总共有四个大殿。分别是上山后第一个小山峰上的浩天殿;从浩天殿沿着旧有的石阶盘旋而上,到第二座山峰上是傲天殿,两座山峰之间只有那条石阶可行,其余地方都是难以攀缘的峭壁;从傲天殿往上,首先得过一座石桥,石桥很窄,每次最多只能并排过两人,石桥之后,则是颇显得漫长的石阶,这一段的石阶时有时无,前人留下的遗迹断断续续,而他们也没有加修新的石阶,路上还长满了枫树,枫树本来是自然生长的,被有意识的砍伐了一些,这一片枫树林就不仅仅是漂亮了,到了第三层的凌天殿,已经可以一览众山小,凌天殿后面又是断壁,原先有铁索桥,因为年久失修已经有些朽坏了,又新修了一座木桥,往上又是很长的石阶,穿梭隐没在树林石洞中,走很久才能到达最后的长天殿。除了四大殿之外,沿途还有北望楼、肝胆阁、枕霞斋、秋水居等等居所。以红叶江湖目前的人手而论,红叶岭还真只能算地广人稀。尽管他们已经作了精密的布置和安排,但是谁都明白,要做到滴水不漏,还为时尚早。 郑诗络是在凌天殿后面的关河亭那里找到李桐的,关河亭的正上方就是秋水居,李桐显然没有走正门,而是凭借着绳索一类的东西从上面的山峰直接坠下来。虽然有绳索可以借助,可是数十丈的高度,山高风大加上夜雨霏霏,她也实在冒险至极。只要稍有不慎,她就有可能坠落到万丈深渊之中。凌天殿一带已经让人觉得白云在身边了,从凌天殿上面的秋水居掉下去是什么后果,还真难想象。 关河亭修在一个突兀的山岩上,远远看去,这山岩倒像一只牛角,而这亭子就修建在牛角尖上。这地方原本只有个亭基的遗址,本来也没有人打算再修个亭子出来,因为除了看风景,这亭子对他们来说并没有什么实际的用处,而看风景的地方,在红叶岭上随处可得。差不多到最后,修复凌天殿的材剩下了一些,往上运费事,扔掉可惜,索xìng便修了这个亭子。无心chā柳,却发现在这地方看风景别有一番境界,倒成了大家都爱来的地方。不过这天可是当家人成亲的大好日子,又下着雨,又还有谁这么有兴致到这里来呢。 红叶江湖在三河镇开得有个衣料店,请来的裁缝师傅手上的功夫在他们这一行里也算得上顶级高手了,如今是为红叶江湖的当家夫人量身定做嫁衣,更是拿出了压箱底的绝活。而李桐本也是个绝色美人,身姿曼妙,穿上这一沈红嫁衣,更显得分外娇艳。只不过,她的头发还没有梳妆好,一头乌亮的长发就那么行云流水的轻舞在晚风雨夜之中。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116 章 而站在李桐面前的,则是一张郑诗络熟悉的面孔,不过这一次她没有穿她那五彩斑斓的百褶裙,而是穿着象征天空之上的如雪白衣,同样是散着长发,只是额头上坠着一块晶莹剔透的水晶。 郑诗络走上前去,叫了一声:“桐儿。”又叫了一声“芒芽姑娘。”却看见两位姑娘都似笑非笑的砍了他一下。 芒芽微微哼了一声,依旧是那副半笑不笑的表情,道:“郑诗络,这样大喜的日子,怎么不通知我?”芒芽从来都是直呼郑诗络的名字,她的黔地方言从她的红唇中发出,依然是那么的软糯清香。 李桐也道:“是呀,这样尊贵的客人,郑大哥怎么可以不请呢。” 郑诗络正yù走上前,两位姑娘却同时一抬手,道:“你别过来!”郑诗络不由一愣,站在了原地。雨还在沙沙的下着,雨丝落在他身上,也从他身边掠过,落向幽幽的深渊。 李桐看了他一眼,轻轻吐了一口气,道:“郑大哥,你先上去吧,我有些话,想单独和芒芽姑娘说说。” 郑诗络道:“可是桐儿,咱们拜堂的时辰到了。” 李桐微微一笑道:“不急这一时吧。” 芒芽也是似笑非笑的看了他一下,道:“怎么,难不成你怕我把你的新娘子杀了不成?我们刚才过了两招,老实说,我也没十足的把握杀得了她。” 以芒芽的xìng格,在这种时候出现,并且和李桐打了一架,其实算不上什么奇怪的事。郑诗络担心的不是这个,正如芒芽所说的那样,她要胜过李桐并不难,但是要想伤到她,却也绝不容易。天空虽然高远,大海却也十分辽阔,芒芽一身天教的武功固然十分强悍,但是数代人和倭寇血战积累下无数实战经验的烟波岛四小姐,显然也不会吃多少亏。 但是,郑诗络却觉得心里面很紧张,他有些不明白这种紧张从何而来,这是一种从未有过的感觉。担心芒芽会对李桐使什么手段让她离开他吗?不,他知道芒芽虽然充满邪气,很难说这温和的笑容后面会有怎样的杀机,但是绝对不屑于这么做。而且有一点他很清楚,芒芽绝对不会害他。那么芒芽到这里来究竟要对李桐说什么呢? “听话,”李桐温柔的对郑诗络说了一声,道:“你先回去吧,这里不会有事的。这是女人和女人之间的谈话,你有兴趣?” “听到了吧。”芒芽嘿嘿一笑,笑得虽然有点坏,却没什么心机,道:“再不走,我们可要出手了,相信打我一个你就打成问题,两个?你可以自寻了断了。”芒芽就是芒芽,芒芽用的打架来解决问题已经习惯了。 芒芽这么一说,李桐也笑了,是郑诗络熟悉的那种爽朗的眼光明丽的笑容。其实他这时候倒真想听听这两个姑娘之间,会说些什么,这里面既有好奇心,也有一种男人的虚荣心有一点他明白,那就是两位姑娘都是爱着他的。如果是池箬客,多半会有同携两美之手的想法,可他是郑诗络,他不会这么做。他只是看了看芒芽,对李桐道:“桐儿,我等着你。”说罢,转身离去了。 芒芽看着郑诗络的背影,对李桐道:“有他这句话,你还有什么好犹豫的?” 李桐却看向亭子的另一边,看着无边的雨夜,淡淡道:“换做是你,你会犹豫吗?” 芒芽道:“我知道自己不能嫁给他,早死了那份心了。” 李桐微微一笑,道:“骗自己呢。” 芒芽笑了笑道:“我可没你们汉人那么多的心思,说不想就不想了!” 李桐道:“不管你是那族人,可你首先是个女人,女人的心思,女人还不明白吗?芒芽,我想去看你说的那个善见池。” 芒芽道:“现在?” 李桐点头道:“现在。” 长天殿。 红叶江湖所有的当家都等候在那里,几十双眼睛直勾勾的看着郑诗络一个人走回来,看着他脸上难以名状的神情。 赵雨淅是藏不住话的人,便问道:“大哥,桐姐姐呢?是芒芽姑娘找上门来了吗?” 郑诗络微微点了点头算是回答。 “那”赵雨淅满腹的疑问,却不知道从何问起。 关若飞没心没肺的问道:“她们俩是不是打起来了?李姑娘怕打不过芒芽,大哥,你怎么不帮着李姑娘……也不对,这种时候,好像也不能这么帮。我想想,这好像有点棘手啊!”这话说得众人都想笑,却又不敢笑。 赵雨淅美目瞪着关若飞,道:“我怎么觉得,你好像满口的羡慕呢?” 关若飞忙陪笑道:“没有,这绝对没有。” “棘什么手啊,”申云龙大声道:“李姑娘是个美人,那个芒芽什么的我没见过,不过我猜想当家的喜欢的女人,那绝对也是个大美人了,不用说了,来得正好,一起拉过来拜堂,咱们红叶江湖有天教和烟波岛两门亲家,鬼教和那些名门正派算个逑啊!” 关若飞伸手一拍椅子的扶手,大笑道:“有道理,太有道理了!”笑声还没停呢,就感觉一股冷风直冲面门而来,情知一掌难躲,索xìng正面迎上,张开双臂将赵雨淅楼了个结实。赵雨淅现在武功比关若飞高主要在剑术上,面对这种无赖的招式,一时间简直没有办法。虽然他们是夫妻,可是在大庭广众之下被关若飞抱住,她还是一下子羞红了脸,先前的凶悍也dàng然无存。关若飞大喜,简直比打通任督二脉成为绝顶高手还高兴,因为从今以后,他算是找到法子治他这个凶媳fù了。 申云龙就在他们身边,忍不住在关若飞屁股上踢了一脚,道:“要亲热滚回你们屋里去,少给老子在这里碍眼!” 还是秋雨岚看到郑诗络神色不对,清喝一声道:“你们别闹了。大哥,究竟怎么回事?要不,我去看看吧。” 郑诗络摆了摆手道:“不用了,咱们还是商量一下另外一件事吧。” 杨选江道:“大哥,这事也没什么好商量的。这一次上黄泉界,你还要我们夫妻留守红叶岭,无论如何我是不会答应的。”去黄泉界那是生死难测,留在红叶岭可就安全多了。不过以外他们夫妻留在后面,都是因为秋雨岚有身孕的缘故,这时候他们的孩子虽然还小,但是有别的兄弟姐妹照顾,他们也没什么放不下的。他是个不喜欢多说的人,只是道:“大哥若执意如此,那咱们的兄弟情分也到此为止了。” 郑诗络吸了一口气,道:“那么小飞夫妻俩留下。” 关若飞和赵雨淅异口同声道:“不行!” 郑诗络刚要说什么,一个门人大步走来,手里拿着一张名帖,边走边道:“当家的,少林寺方丈不念大师拜山!” 第六十七章一杯前尘 少林掌门前往别的山头拜山,这在江湖上已经是多年未有过的事情了。近二十年来,这个江湖似乎遗忘了像少林、武当这样的老招牌、老字号,正道中公认人气最盛实力最强的是九鼎、长风、桐柏和太乙四家。而少林自家也比以往更加的内敛,很少有辈分高的僧人弟子在江湖上走动不说,对江湖上的事,也甚少表态。因此,红叶江湖向武林各派散发英雄贴相邀共讨鬼教的时候,也没指望能得到什么真正的援助,少林方丈前来拜山,是这些当家们完全没有料到的事情。 郑诗络接过名帖看了一下,转头对众人道:“咱们到浩天殿迎接大师。” 不破知道这时候有很多人在看着他,可是他也说不清自己现在是什么样的心情,说实在的,他有点怕见掌门师兄。他不知道现在自己这种僧不僧俗不俗的状态该怎么面对从小对他关爱有加的掌门师兄。然而不见却没有说得过去的理由,他只能跟着众人,穿过一直未停的雨幕,向红叶岭第一层的浩天殿走去。 因为人少,红叶岭上显得特别的安静,就像是飘忽在尘世之外的一座孤岛。 走过凌天殿的时候,郑诗络忍住了没有先到关河亭去看一眼,可是他感觉到了心里的一阵空旷,他能感觉得到,那两位倾城红颜,已经离开了这个地方,她们会去哪里,还会不会回来,他却不知道。而尽管心里空无所依,他现在却不能离开周围的人群,去寻找她们。而他周围的伙伴,因为少林掌门的到来,一时间忽略了他们当家还在等候着新娘子这件事情,就算细心如秋雨岚,此时也不知道自己该做些什么能做些什么。 不念大师年逾花甲,白眉长须,略嫌清瘦的脸膛看起来并没有那种佛门宗师的庄严肃穆,反倒像一位儒家的隐者。见到郑诗络的时候只是双掌合十,淡淡一笑,那笑容里的辽远高深,让郑诗络一见就服气,那笑容让他看到了一种自己无法企及的境界。 郑诗络不大会说江湖上那些场面话,只是还施了一礼道:“大师亲来,孤山陋室蓬荜生辉。” 浩天殿是红叶岭四大殿中最具普通人家气息的,因为只剩了一座石基,用木材修建,不像后面的几座大殿那么高大荒寒,空气中甚至还浮着新鲜的木香。请大师上座,沏茶。茶是红叶岭上采摘的山茶,水也是红叶岭上的清泉,煮出来的茶水是红色的,盛于杯中,乍一看倒像一块温玉,有一种淡香,似花非花,隐隐像叶香。 大师浅尝一口,微笑道:“这茶和施主,倒有几分神似。不知此茶何名?” 郑诗络道:“名为前尘。” 大师点点头道:“前尘往事浮光掠影,施主强留今世,只不过幽梦一场。” 郑诗络笑了,问道:“大师是想告诉我一切皆空吗?这个我早就知道了。空也罢,有也罢,我早就不去理会。大师,这茶是热的,不要等它冷了才喝。” 大师和郑诗络的话,关若飞是听不明白的,好在不破就在他身边,他“不耻下问”道:“和尚,大师和大哥在说什么呢?” 不破一本正经道:“说话。” 关若飞还好没喝茶,却还是被自己的口水呛到了,咳了两声,见大家都在看他,索xìng道:“方丈大师,我们红叶江湖要去剿灭黄泉界,这是为武林除害的事情,少林千百年来都是武林正道之首,想必不会忍见鬼教残害武林通道,为祸天下苍生。小子无知,敢问大师带了多少人来?” 关若飞这么一问,众人都松了一口气,要不然像郑诗络和不念大师那样云山雾里的谈,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说到正题呢。他们的当家武功好,讲义气,是个合格的大哥,可是有时候吧,他们觉得他的头脑不是那么清楚,当然,也可能是清楚得过了。总之,像关若飞这样的问法,倒是大家都喜欢的。 不念大师呵呵一笑道:“除妖伏魔,乃是吾辈众人的本份。鬼教为恶江湖多年,固然有其诡异莫测的缘由,然而更多的原因则是武林各派私心太重,不肯全力灭之。今贵派行此义举,实乃武林之福。” 关若飞道:“大师这些话太虚,还是来点实的比较好。” 不念大师笑道:“敝寺不怒、不嗔、不喜三僧及座下‘本’字辈弟子十八人,小施主认为如何?” 不破不禁脱口道:“掌门师兄,达摩院三长老和十八铜人尽出,若有人偷袭少林,岂不危险?” 不念大师当然早就看到不破了,看到却没有点破,听不破这么一问,反问道:“红叶江湖此番精英尽出,若有人偷袭,又当如何?” 不破低头道:“弟子知错。”说起来,他和不念大师乃是平辈,但是在他心中,掌门师兄和授业先师的分量实在不分上下。其实他倒不是不考虑红叶江湖的安危,只是不知不觉间,已经把自己视为了他们中的一分子,和他们生死与共,对少林的担忧,反倒是一种客气了。突然,他想到不念所说的少林弟子里并没有包含他,不知道这究竟意味着什么,是掌门师兄因他犯戒太多,已经把他逐出师门了吗?却又不是很像,一时间,不破的心里十分忐忑。 不念大师有一种慈爱的眼光看着不破,道:“不破,你是我少林弟子,于武学一道,悟xìng极高,假以时日,当是少林千百年难得一遇的武学宗师。然则你尘缘未了,早已不是出家之人,这便还俗了吧。” “掌门师兄,我……”不破说了一个“我”字,突然顿住,心中百感jiāo集。 不念大师道:“在家出家,皆可修行,你心中疑惑太多,该知道有一取必有一舍,设若再进退不决,终为其害。” 不破心中突然闪过一道光,点头道:“是,谢方丈大师指点迷津。” 不念大师点了点头,看着郑诗络道:“施主,你亦如此。” 郑诗络只是笑笑,道:“多谢大师指点。” 有了少林三长老和十八铜人的加入,直捣黄泉的胜算无疑打了很多。不念大师离去后,三长老等人暂住在三河镇上不提。 在少林的援兵到来之后,峨嵋派净寂师太也带着二十名弟子前来助拳,其中就有已经出家为尼的桐柏三弟子陈雨清。陈雨清现在法号圆通,虽然已经出家,可是和秋雨岚、赵雨淅相见,仍然免不了一番yù语泪先流,想想不到一年前桐柏剑派还是武林声势最盛的四大门派之一,只是一转眼间就烟消云散了,世事的变幻真的是很难意料。 峨嵋之后,青城剑派的掌门人桂飘云也亲带四大弟子前来相助。青城剑派与桐柏剑派类似,自掌门桂飘云以下,整个门派也都是女弟子。四大弟子中的林恩瞳与红叶江湖的人还有一段缘法。准确的说,这个姑娘心里还一直爱恋着池箬客。不过,她不会开口相问,也没有谁主动的去告诉她,虽然这姑娘见不到池箬客心里充满了失望,却也一直不知道他已经不在人世。又或者她想到他是和那个朝鲜姑娘在一起的,见到了突增伤感,倒不如眼不见为净了。想见又怕见的矛盾,见到见不到都忧伤,大概是她摆脱不了的心境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117 章 继少林、峨嵋和青城三家之后,又来了几家小门派的人,三河镇上一时间倒热闹了起来。 可是,李桐却没有回来。 当然,芒芽也没有再出现。 第六十八章黄泉无路 一天,两天,几天过去了,李桐一直都没有回来。 郑诗络有些焦躁,现在已经是剑拔弩张的时候,几家门派的人都等在三河镇,虽然谁也没有来问究竟什么时候出发,可是他们也不可能在这里等下去。郑诗络知道是不能等下去了,不论李桐回不回来,他们都必须尽快的出发。又想想这样也好,黄泉界怎么听都是个不祥的地方,谁又能保证自己就能平安的回来? 有了几家门派的加盟,郑诗络在抽调人手的时候自然有了更多的余地,最终的决定是,杨选江夫fù、关若飞夫fù、还带上裴少游、申云龙、梅姿和不破,刘镇泰、邓子龙、水行舟以及彭如尘和李桐的丫环少华蔻玉龙魂狼牙鹰眼的人留守红叶岭。其中,由刘镇泰暂时统领红叶岭,水行舟和池箬客jiāo情非浅,他倒是坚持要和大伙一起去的,可是他的伤并没有好全,头一个不让他去的就是梅姿。另带青龙堂弟子二十人,朱雀堂弟子二十人,诺俳带来的苗人男女各二十人,红叶江湖出动了可以说是精英中的精英的八十九人。 小姐不在,可是李桐的两个丫环少华和蔻玉倒也没有闲着,现在她们最大的任务就是照料杨家还没满周岁的一对璧儿。从三河镇上雇了一位nǎi妈之后,秋雨岚狠了心不见自己的两个孩子,好在少华和蔻玉这两个丫头虽然自己未曾生养,但是以前在烟波岛上带过的弟弟妹妹倒也多了去,这一份工作,她们做起来并不是很吃力的。 这几天见不到李桐,郑诗络心里面有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慌。这种恐慌跟他们即将要去黄泉界要面临生平最可怕的敌人无关,这种恐慌来自于他的担心,他担心李桐不会再回来了。这几天来,他才强烈的感觉到,李桐在他的心里是何等的重要。他不敢说哪怕寒稀再生,李桐在他心里的位置都已经不可取代,可是寒稀毕竟不可能再生了不是吗?至于李桐,郑诗络倒不是很为她的安危担心,她和芒芽一道,以她的战斗经验和芒芽那种令人绝望的武功,只要她们俩自己不打起来,就已经足够俯视这个江湖了。 这几天的事情虽然很多,可是郑诗络还是会不时地抽时间到秋水居看望看望他的一对侄儿侄女,更多的,是看到少华和蔻玉两个丫头照料孩子时那种安定祥和的神态,会让他心安一些。他没有向她们问起她们小姐,她们自然也不会主动的对他多说什么,但是,无论是郑诗络,还是这两个丫头,都能从对方的眼神中得到自己想要的一种力量。人与人之间的jiāo流,有时候就真的能那么奇妙。 连日来的雨已经停了,可是天总是幽幽的yīn着,像一副忧虑的面孔,更像一种无言的昭示。 黄泉界,这是一个人们一听到名字就心生畏惧的地方。可事实上这地方绝对不是真的yīn曹地府。在一片绵绵莽莽的群山之中,这个地方只不过更荒凉一些罢了。这一带当然不可能有什么路,也看不到人家,除了密林,就只有沼泽和荒原。对于这样一个地方来说,一支一百数十人的队伍,其实看起来也孤单弱小得很。初时因为他们的行程没有多少秘密可言,还一直担心鬼教在得到消息后会沿途堵截,但是从他们刚走进密林开始,他们就发觉这种担心完全是多余的。对鬼教来说,这些人能够平安的到达黄泉界就算是不错了,哪里还需要堵截。 而从一进入密林开始,这些原本怀着一颗取义成仁的壮怀情绪的人们,就感觉到这一趟旅程,更可能就是一趟有去无回的单程旅途。刚进密林的第一天,就有人打了退堂鼓。 其时已经是九月深秋了,可是,和外面已经寒意渐浓的天气不一样,他们刚一走进密林,就感觉到一种前所未有的闷热。密林里看不到太阳,在密密麻麻的杂草乱木间行走,也不说气温,光是那种压抑的感觉就很容易让人发狂。而密林里的蚊虫多得惊人大得惊人,感觉随便捉几只蚊子来,都够炒一盘菜吃了。按照诺俳的复述,这片密林他们至少要走三天。但是,芒芽是一个人走的,而他们这里有一百多人。 密林里有没有瘴气还不说,光是这种湿热沉闷的环境,就足够让人望而却步。其实既然有胆量要去挑黄泉界的人,不说别的,将生死置之度外的决心就不用怀疑。可是不怕死决不等于不会退缩。从宿州来的皖北四侠论人品,在江湖上都是响当当货真价实的侠客,论武功,虽然算不上顶尖,四人联手,也绝对在一流之列。此次红叶江湖散发英雄贴,并没有将帖子送到他们头上,一来红叶江湖的当家们都不认识他们四人,二来他们虽然人称皖北四侠,但是行踪不定,要送信也没个送处。可是,他们一听到有人要上黄泉界灭鬼教,他们就毅然决定前往,说到底,鬼教手里的血案也是在太多了。见到郑诗络后,他们就相信这一趟不会白走,连多年未出江湖的少林三长老都出动了,如果还拿不下鬼教,这个江湖哪里还有什么希望! 他们一辈子都没有到过这么潮湿闷热的地方,一走进密林,他们就觉得简直透不过气来了。最可怕的还是那些蚊虫,一团团的飞在你身边,赶也赶不走,打也打不掉,被叮上一口,虽然有红叶江湖的梅十一当家备着的良yào,也仍然会起一个老大的包,又红又肿,痒痛难当。如果没有中午歇息时的意外,他们也都能咬紧牙关挺下去。梅十一当家再三嘱咐了,密林里蚊虫太多且含有剧dú,千万不能走出她洒了yào粉的地带。可是她能带多少yào粉?画出来的地面又该是多么的狭小?这么多人挤在一起闷也就闷了,这一内急起来,总不能就当众脱裤子吧?皖北四侠的老二肠胃一向不好,一进密林,肚子里就闹腾得厉害,走路的时候他一直强忍着,休息了再也忍不住。一个大男人的,拉屎也不能叫人陪吧,他想着别走太远也就是。老二的毛病,他的兄弟们也清楚,老大也就是吩咐了他要小心些,看着他没走多远,也就没管他。谁知道老二这一去就没了声音,等大家发觉不妙时,兄弟三人过去一看,老二已经只剩下了一幅骨架,衣物血淋淋的套在骨架上,看上去异常恐怖。 地上,几只巨大的蝎子全身胀鼓鼓的慢慢爬着,显然是刚饱餐了一顿的样子。皖北四侠的老三老四悲从中来放声大哭,老大则铁青着脸一脚踩碎了两只蝎子,踩出满脚的血浆来。 但是,真正让他们感到恐怖的并不是这些蝎子,蝎子再dú再厉害,总不可能无声无息的就把他们的老二吞掉了。他们感觉到,这密林里面有比蝎子更可怕的东西存在。他们一路上都没有遇到什么敌人,却感觉到敌人正在某个地方看着他们冷笑。现在想来,以为凭着一腔热血就能直捣黄泉界,未免也太一厢情愿了些。 皖北四侠的老大脱下自己的外衣将老二的骨血包了起来,脸色苍白的对郑诗络道:“郑当家的,我不怕你笑话我,这路,咱们兄弟是走不下去了。” 郑诗络面色凝重的道:“莫大侠,白二侠的死,在下倍感难过,不过在下有一句话还请莫大侠斟酌一下。咱们已经进了林子,几位现在回去,落了单,可能会更加危险。” 梅姿站在郑诗络旁边,yù言又止。 那莫大侠道:“郑当家的,我们几兄弟在江湖虽然不是什么大人物,可是纵横江湖几十年,从来没有什么人说我们贪生怕死过。若是鬼教中人就在面前,咱们兄弟立刻冲上去,拼上一个够本,杀两个就赚了,可是这林子还不知道有多大,也不知道有什么东西,再这么不明不白的死了,委实也太冤。” 郑诗络偏头问道:“十一妹,你刚才想说什么?” 梅姿道:“这林子比我想象的可怕,我担心我带的yào不够。”皖北四侠要走,若不分些驱虫yào粉给他们,只怕他们走不出十里路就会倒下,但若是分yào给他们,剩下的这百多人可都指望着她呢。 郑诗络皱眉道:“莫大侠,几位执意要走?” 莫大侠也有些犯难了,但是这时候要他开口跟梅姿要他们本来就不够的yào,一来他也开不了口,二来也不知道他们肯不肯给。他还在犹豫呢,他两个兄弟却说宁愿赌一赌沿着来路闯回去,也不愿再往下走了。由是,莫老大便坚决的点了点头,道:“诸位剿灭鬼教,乃是功在武林同道天下苍生的大事,我等惭愧,但愿能闯出去,也好叫江湖同道都知道诸君的伟业。” 他这么一说,周围的人可都有点不乐意了,听起来好像他们这些人都必死无疑一般。他们倒都不怕死,可是又有谁自己想找死来着? 梅姿哼了一声,嘀咕道:“既然这么说,就看看你们有没有那个命了。” 郑诗络却道:“十一妹,给几位大侠均一份yào出来。” 梅姿看了他一眼,道:“行,一份黄金百两,料来你们身上也没有,写个借据吧,没有纸笔,留个信物也行。” 郑诗络笑着对莫大道:“舍妹喜欢开玩笑,几位大侠不必介怀。”说着,向梅姿伸出手去,梅姿不敢违拗,也只得均了几份yào粉出来。 莫大等人都有些惭愧,但是事关xìng命,也顾不得那么多面子了,拿过yào,告辞而去。少林三长老和峨嵋净寂师太,青城桂飘云掌门等人都没说什么,但是看得出,他们看郑诗络眼光多了几分赞许和敬佩。 也许是皖北四侠等人的运气太背了一些,就在他们走后,诺徘在一棵树的树干上找到了一个修罗标记,按照标记指出的方向,他们前面的道路就好走了许多。至少,林子里虽然闷热依旧,蚊虫却少多了。 只是,让郑诗络感到意外的是,那树干上的标记还有几分新鲜,也就是说,留下标记的人不久前才从这里经过,至多不超过两天。修罗标记的主人,当然就是芒芽。这意味着芒芽已经先他们一步前往黄泉界了,那么,李桐呢? 第六十九章红嫁衣,白长裙 李桐现在和芒芽一道,正走在前往黄泉界的路上,她依然穿着那一身红嫁衣,在前往黄泉界的路上,那一抹红色就好像一团燃烧着的火焰。 李桐没有告诉芒芽她在善见池里看到的是什么,她只是说,我们走吧,去黄泉界。说话语气就好像是在说我们去踏青我们去品茶一般的风清云淡,只是,她手里还拿着那把名为“力之上睦久”的倭刀。 两个人一路上跑死了几匹好马,终于赶在了郑诗络他们的前面。 走进密林之前,芒芽似乎突然想到什么,说道:“突然觉得好像有点讲不通,我到红叶岭去是想找你的麻烦的,怎么到头来竟然是和你一起去黄泉界?” 李桐看着芒芽明亮的眼睛,无言的一笑。这其实很简单,她们所以会并肩作战,是因为她们爱着同一个人。为了他,不要说只是一个名叫黄泉界的地方,就算是真的命赴黄泉,她们也在所不惜。对李桐来说,她不是那种可以和别的女子分享一分情爱的人,而对于芒芽来说,她也不是那种能够心平气和的祝福所爱的人和别的女子比翼双飞的人,她们俩之间其实真的有理由一战。但是,战胜的人,就能得到这份爱情吗?李桐觉得这很可笑,芒芽想得不多,只是没有和李桐拼命的兴致。 芒芽就道:“算了,我知道你也说不清楚。不过你要想好了,黄泉界这地方名字实在不祥,虽然你的武功也不错,可是很难说你是不是还有命走出来,不只是你,我也一样。”能让身为天教历来武功最强的护法王阿修罗说出这种多少有点丧气的话来,可见这一趟旅程,的确很可能是有去无回的。 李桐没有正面回答,只是问:“你会不会觉得我们都很傻?” 芒芽道:“不知道,我从来不会想这种问题。” 李桐有点忧伤的看着她们来时的方向,叹了一口气,道:“其实我一直都觉得心里面有个疙瘩,我知道在郑大哥的心里,我永远不会是他心里最深的那一抹痛,我不是。其实我觉得在他心里,我和你并没有太大的区别,他没有选择你只是因为无法选择而已。我不想做人家的选择,芒芽,你来得正好,不然我算是把自己稀里糊涂的嫁出去了。” 芒芽嘿嘿一笑道:“是吗?那你这身红嫁衣穿了好几天,怎么都不舍得换一下?” 李桐道:“换它做什么?我是去杀人的。” 芒芽道:“你们汉人啊,心思就是多。明明想嫁,偏有说还好没有。” 李桐道:“我是想嫁,可是不愿这么嫁。算了,说这些干什么呢,我们走吧,能在这条黄泉路上并肩而行,是我俩自己的缘份。” 芒芽道:“好,我看得上的人不多,你是一个!其实,郑诗络还是很在意你的,所以,这一次,你可别死掉了!” 李桐忧伤的一笑,道:“死?我要是死了,在他心里只怕连一半的份量都没有,那里面已经有一个女子了,不,或许是两个,我才不去凑那个热闹。我只想帮他做点事情,做成了,我就了无遗憾,没准我就回烟波岛去。你知道吗?我有一条大船,我还想着乘那条船沿着三宝太监的航线,看看更远的西方到底是个什么世界呢。” 芒芽笑道:“好主意,那我搭你的顺风船啊。”她说着,吹了一声口哨。她的哨音响处,密林里闪现出一个三十来岁的女子和一个约摸四十的男子。那女子一头红发,高鼻深目,显然不是中土之人,个头比她身边的男子还高,虽然已经过了如花似玉的年龄,却更有一种风致,若是年轻几岁,比芒芽、李桐两位姑娘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118 章 也差不了太多。而那男子年轻时想必也十分俊朗,只不过脸上从鼻梁间划过一道jiāo叉的刀疤,看起来就十分可怖了。两人皆单膝跪拜在芒芽面前,齐声道:“属下参见阿修罗王。” 芒芽道:“茵罗、阿凶,你们俩就不必客气了。这一次请你们来,虽然你们的本部法王闹不过我答应了,可是教主那里我可不敢给你们打包票,要是回去了你们和我一道被罚,可不要怨我。” 叫茵罗的是那异族女子,她只是微微一笑,道:“既然我们本部法王拿你没办法,教主难道又拿你有办法?” 芒芽嘻嘻一笑道:“我倒也这么想,不过谁知道呢,教主始终是教主。这位是李桐李姑娘,阿凶你不要老板着你这张老脸,我跟你说,你要是不想你家龙王在你脸上再划两道疤,你就得高高兴兴的听我的话。” 李桐不禁莞尔,看来芒芽在须弥山上祸害也是不小的,估计这一次是私自动用别的护法王的手下,这种事他们教主不可能不知道,但一定是宁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算了,多少也图个眼前清静。芒芽看见李桐那种笑容就知道她在想什么,撇撇嘴道:“我知道你在想什么,哼,我不在山上,教主他们可就无趣得紧了。茵罗是摩呼罗迦王的得意弟子,阿凶是小龙的……好兄弟,有他们在,我们就能省很多事。” 在天教中,摩呼罗迦可是使dú的高手,而且是专攻各种奇门剧dú的高手。茵罗作为摩呼罗迦王的大弟子,被芒芽叫来杀虫子,可真是敢怒不敢言了。有她在,他们在穿过密林的时候,确实没费多大的劲。不过,穿过密林走到沼泽边上的时候,他们就遇到了一点小小的麻烦。当然是人,人比那些dú蛇猛兽麻烦多了。人还挺多,随便数一下都有四五十个。四五十个人都从头黑到脚,芒芽就直摇头,她觉得他们天教的白衣好看多了,然后再看李桐,觉得她那身红嫁衣穿在身上漂亮得有些刺眼。李桐从芒芽恼怒的目光里看到自己,不由灿然一笑。 芒芽随即便也笑了,伸手拢了一下额前的散发,道:“你们别这么站着,要么就自己滚蛋,要么就快点动手。我也没兴趣知道你们叫什么名字。” 李桐笑道:“不愧是阿修罗王,目中无人也到了极致。” 那群黑衣人里面有四个领头的,四个都比常人高出半截身子来,每人手里提着一把长柄的巨斧,脸当然是看不见的,但是芒芽和李桐都猜测他们是一胎同胞。四个巨人样的黑衣人除却孔武有力,说起话来竟然很是斯文,其中一人道:“尊驾是天教的护法王吧?你我俩家火拼,让那些名门正派的人坐收渔人之利,岂不是很煞风景。” 芒芽哂笑着哼了一声道:“真失望,你这样的人说出这番话来,才是煞风景。两家火拼?还真会给自己脸上贴金啊!”她是天教的护法王没错,可是要说这是天教鬼教两家火拼,可是没影子的事。她说着话就想动手,磨嘴皮可不是她的习惯。不过她怎么说也是护法王,在茵罗和阿凶没有死之前,她绝不会轻易出手的。茵罗和阿凶当然也不会闲着,他们这时候要是闲着,修罗刀就会朝他们头上招呼来了,当然不会致命,但是阿凶脸上那两道jiāo叉的刀疤也不是凭空来的。 李桐看见芒芽抱着手看着两个属下杀入人群中,摇头道:“真阔气啊,要不要给你找个太师椅来?” 芒芽哼了一声道:“各家有各家的规矩,对付这些小卒子,我要是随随便便就出手了,回去这两个家伙的苦头就吃得更大。” 看起来,茵罗和阿凶在黑衣人中显得游刃有余,也无怪芒芽这么狂傲了。 李桐道:“鬼教不是有个什么六煞么?爽爽快快的出来多好,何必要这些小卒子送死?” 芒芽道:“这不是他们的本部人马,都是从那些被名门正派追杀的旁门左道那里招安来的降卒,没意思。不过,鬼教也并是只有六煞那么简单。六煞之下,各有一队亲随,他们的教主黄泉夫人自己也有自己的亲随,此外还有十八地狱的判官,这里面不乏比那些江湖上号称一流的人更厉害的角色,总之也是很罗嗦的,郑诗络就带那百十号人来,我们不先帮着点,我看也没几个人能回去。等过了沼泽,这一路上的小卒子咱们都不必理会了,直接就去找黄泉夫人。我听说那也是个绝色美人呢,虽然她现在没有六十也有五十了,但我还是很想见识见识。” 李桐也知道她们若这时出手是有些早了,不过,烟波岛从来没有看着自己的弟兄出生入死而自己在一边袖手旁观的习惯。她从茵罗和阿凶对芒芽的态度中也看不到有任何的不满,也许这种情况在天教就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吧。她看着沼泽上一层薄薄的雾气,心思一下子有些飘忽。迎亲的喜乐还在耳边萦绕,眼前出现的却是一片血雨纷飞,这就叫做瞬息浮生么? 回头再看茵罗和阿凶出手的凶狠yīndú,显然比那些曾经在名门正派手下亡命天涯的可怜虫们强太多了。天教在名门正派口中是“魔教”,看来“魔”比“鬼”是要强多了。不过,大概也正如芒芽所说,这一切也仅仅是开始吧。而那些黑衣人投靠鬼教,除了被正道的人追杀走投无路之外,也很有靠到了大树的感觉,却从来没有想过竟然有一天鬼教也会被人家打到家门口来,而且打前站的这几位主儿也实在太狠了点。指望不上活命也都认了,可是要么被dú得全身溃烂,要么被大卸八块,这死也死得太惨了。虽然有点晚,可是他们终于知道了什么才叫魔道。 第七十章正邪之道 眼看着几十号人差不多就是在转眼间就变成了一堆腐尸烂ròu,绕是李桐久经战阵,也算是血雨腥风里闯出来的,却还是觉得有些反胃。 芒芽看着李桐伸手捂着嘴皱眉难受的样子,坏笑了一下,道:“你不会这么快吧?” 李桐愣了一下,道:“什么?”突然发现芒芽的笑贼坏贼坏的,脸上不禁飞过两抹红晕,顿足道:“小妮子怎么这么坏啊?这是跟谁学的?” 芒芽道:“关小飞啊,我和他是老熟人。” 李桐点头道:“我说呢,那小子我就没看见他正经过,他和老池……算了,我懒得跟你计较。这架打完了,接下来怎么走?”本来想说关若飞与池箬客向来是同流合污狼狈为jiān的,却想到池箬客已不在人世,心头便隐隐的有一种痛。这种痛跟jiāo情深浅无关。 芒芽:“打完?哪就那么容易呢?”芒芽说话的时候,眼睛一直看着迷雾重重的沼泽,嘴角则一直挂着一种颇为轻蔑的笑容。顺着她的目光,李桐看到沼泽中飘过一架木排来,木排大致可以乘纳二十人,木排的两头都向上翘起,而一个人站在这架大木排上就未免显得空阔了些。木排上的那个人和他们前面见到的那些人一样穿着满身的黑衣,芒芽和李桐相视一笑,都摇了摇头,因为这个人长得实在丑了点。对于两个年轻的小女子而言,以貌取人似乎并不是什么错。 芒芽问道:“看起来是个有分量的家伙,你打还是我打?” 李桐抱着那把倭刀,明确的道:“我没兴趣。” “不要在那里妄自尊大了。”木排上的人似乎听见了她们的话,此时他离着岸边还有很远,芒芽和李桐的话也说得风轻云淡,他不但是听到了,而且隔着那么远,他的话就像人在她们面前一般的清晰可辨。 李桐便问道:“这该怎么招呼呢?”她问的是芒芽,不过回答的则是木排上的那人,那声音听起来远不像他的相貌那么见不得人,那声音甚至有一种浓浓的儒雅之气,若不看人,倒似出自池箬客水行舟那样的翩翩公子之口。 “鬼教十八地狱第一狱沼泽判官九首神蛟在此恭候天教阿修罗王、烟波岛李四小姐多时了,尔等狂妄自大,擅闯神教禁地,当判沉沼之刑。” 芒芽嘿嘿一笑道:“九首神蛟?该不是九尾蚯蚓吧?” 李桐道:“别这么不给面子,好歹这是人家的地盘啊。” 芒芽嬉道:“我怎么没觉得你多给人家面子来的?” 李桐道:“谁说的?人家大老远给我们送木排来,怎么说也得客客气气的道个谢啊,要不你说我们打沼泽地里走过,这身衣服不是给弄脏了?” 芒芽哼道:“有红嫁衣穿很了不起么?我的衣裳也很值钱的。”她俩这一唱一和的,要说是给人留面子,白痴都不会答应了。 说话间那九首神蛟的竹篙呼的一下就扫上了岸来,那竹篙长得非同寻常,他拿着撑船的时候他们都没注意,这一扫过来,竟似有十数丈长的样子。一根竹子长这么长并不是什么难得的事情,难得的是这根竹篙竹节细密,每节大概只有两拳长短,竹竿通身紫黑,泛着一种奇异的光芒。更奇特的是,这竹竿的顶端状如蜂窝,布满了细小的孔洞。他的竹篙扫上来时,李桐和芒芽不约而同的纵身一避,目的也都是怕竹篙从沼泽里带起的泥点扫到她们的衣裳,跃起之时,她们却也看见那竹篙顶端的蜂窝里飞shè出许多细小的虫子来,不知道被那些虫子贴上身来会是什么后果,反正不会舒服就是了。茵罗和阿凶站在芒芽李桐的身前,他们其实比两个姑娘更早跃起,露在衣服外面的手腕却都感觉到了一种被叮咬的氧痛之感。茵罗抬起左手一看,手腕上俨然有了一个细小的黑点,她是使dú的高手,当然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右手一把尖利的短刀立刻就将左腕上那一片皮ròu整片的割了下来,然后敷yào包扎,一点多余的动作都没有,好像割下来的那块ròu不是她的一般。随即又给阿凶做了同样的治疗,阿凶中dú的时间比她长一点,一只手几乎就都被截了下来。但是茵罗的动作还没有完,她随即撒出一把白色的yào粉,身边几丈方圆内的杂草立时便枯萎了下去,而满地细小的虫子也都僵硬不动了。 这一切只不过发生在瞬间,那九首神蛟拍了拍手掌,由衷赞道:“漂亮。” 芒芽和李桐对视了一眼,嘴角都是那种轻慢的微笑。不过谁也没说话,这家伙喜欢装高手玩气度,那也由得他去吧,她们没时间跟他纠缠。不约而同的,她俩就凌空跃起。 ※ ※ ※ 走出密林的时候,所有的人都长长的松了一口气。虽然他们就是在第一天的时候遭了点罪,接下来不过是行走而已,一路上再没遇到什么阻碍,可是那样的密林真的很让人觉得憋闷,沼泽边上虽然有一种很浓烈的腥臭味道,可这地方毕竟看得到头顶上的天空。 看到沼泽边上那一片残缺不全的尸体,郑诗络说不清自己是什么感觉,有几分感激几分无奈几分疑惑还有几分担忧。李桐也好,芒芽也好,他不希望她们有谁受到伤害,更不希望她们因为他有什么不测。 青城派的掌门桂飘云亲自察看了一下那些破碎的尸体,面色有些凝重的道:“如果没有看错的话,这是魔教的天魔万dú手和狂龙刀法所留下的痕迹,魔教来了不少人呢。郑公子似乎与魔教中人jiāo情非浅啊。”从在密林中看到修罗标记的时候,她心中就已经有很大的疑虑了,此次她的青城剑派响应红叶江湖的倡议同上黄泉界,几乎是倾尽整个青城的精锐而来,为了人间的道义,她甚至不惜将数代掌门的积累一战尽毁,她们虽然是小门派而且派中均为女子,这种勇气与决心却远不是那些所谓的名门大派可以比拟的。而同时,她又是正邪分明,眼中容不下一粒沙子的人,她欣赏郑诗络和他的红叶江湖敢为人所不敢为的大义大勇,但是,当她发现红叶江湖似乎与魔教颇有渊源的时候,心中升起一股不安的同时,更多的是一种失望和痛心。 少林三长老之一的不喜大师亦道:“桂掌门所言,贫僧也颇有同感,郑当家的与魔教中人究竟是什么关系,还请告知一二。”少林众僧是此次上黄泉界几股力量中仅次于红叶江湖的力量,三长老在武林中的威望和十八铜人的名头,加上少林千百年来的盛名,不喜大师这一发话,显然比桂飘云更有分量。众人的目光也都投shè到了郑诗络等人的身上。 他们两人这么一发出疑问,另外几个小门派的人就更不安了,倘若红叶江湖与魔教暗中勾结,这一趟杀上黄泉界来,只怕就不是那么单纯。有人更想,红叶江湖与魔教暗中勾结,一面将鬼教除了,一面又假鬼教之手,将他们一并除去,那可是一石三鸟名利双收的妙计啊!一时间,众人便用怀疑和戒备的眼神看着红叶江湖的人。有人甚至已经把手按在了腰间的刀柄上,空气间骤然多了一种紧张的气氛。 关若飞赵雨淅小夫妻对视了一眼,均是一声冷笑,赵雨淅更想到了当初桐柏山上的情景,冷然道:“怎么我觉得所谓的名门正派,对同室cāo戈的兴趣更大呢?”她说这话的时候,心口似乎被什么东西咬了一口,整个心房急剧的收缩,痛得她险些儿流出泪来。只是,她早已经不是昔日桐柏剑派的小弟子不是那个简单得受不了一点小委屈的小姑娘了,她只是咬了咬嘴唇,道:“我红叶江湖若有异心,诸位以为此时还能健在么?”她说的是实话,此来黄泉界,红叶江湖出动了大半的精英,在这个队伍中,他们的强势是显而易见的。就算是少林三长老和十八铜人,如若正面jiāo锋的话,也绝对占不到什么便宜。 一个掌门道:“赵七当家的话不尽然……当然,咱们也信得过贵派并没有什么异心的。”他的话更让人注意的并不是后面那句多少有些勉强的表示信任的话,而是前边那一句没有说完却有很多眼外之意的话。 关若飞冷哼了一声,道:“大哥,我原说咱们邀集这些名门正派太过俗套,你总还相信江湖中多有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119 章 真君子,我今番算是彻底看清了。” 另一个掌门道:“六当家的说我等是小人之心,或许我等确是小人之心了,只请阐明贵派与魔教的关系,此番我等仍与贵派同进退。”他心里倒是在想,若红叶江湖与魔教真的深有渊源,此时还是虚与委蛇较为明智,不然许多东西说得太透,不用到黄泉界,他们就已命赴黄泉了。其余的人,抱着他这种想法的也不在少数。更有不少人大感后悔,只是来已来了,此时退却,只怕未必是上策。 郑诗络漠然的看了一下跟随他们而来的正派诸人,道:“诺俳兄弟,带你们的人砍些树木扎几只大一些的木筏,渡过整个沼泽,才真正到了黄泉界。桂掌门,不喜大师,诸位,咱们此行的目的是诛杀鬼教群恶,dàng平黄泉界,信得过在下,咱们就接着往下走,信不过在下,也无须勉强。” 峨嵋派的净寂师太道:“阿弥陀佛,郑施主,若是信不过你,咱们也不会大老远巴巴的跟了来。咱们信得过贵派是真心要为武林除一大害,郑施主是这个江湖多年未见的真英雄,真侠客,只是,贫尼有一言,还请郑施主多加考虑。郑诗络武艺高强,大义大勇,又风华正茂,可谓武林之福,然须记住正邪疏途,且勿玩火自焚。”净寂师太的威望极高,她这么一说,余人倒也称是。 剑拔弩张的气氛缓和了下来,不远处传来诺俳带领众苗家青年男女砍树伐木的声音,但是,众人的怀疑与戒备却是少不了了。红叶江湖的门人自然也不满被他人所疑,虽然还谈不上敌视他们,但是如关赵、杨秋等人觉得很是心冷,申云龙、梅姿却觉得这些人殊为可笑。话不多说,两边的关系迅速的冷淡下来。 第七十一章是忧是喜? 当诺俳带领着众苗人青年砍树扎好木筏之后,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夜渡沼泽有着太多的凶险,没有人准备跟自己过不去。扎营的时候,自然而然的,红叶江湖的人和其余门派的人分成了两大块,相去虽然只有几丈,彼此都还将对方置于可以照顾到的距离内,可是,距离虽然不远,隔阂却显而易见的越来越深。 天气依然不好,夜色半明半暗的,给人一种浑沌不清的感觉。没有风,却有从沼泽里飘来的死尸腐泥以及虫蛇之类的动物的腥臭气味,让人觉得非常的不舒服。这应该是他们进入黄泉界的第四个夜晚,沼泽边上虽然不及密林里让人觉得压抑,却没有人会真正感到轻松。 而最受罪的人无疑就是红叶江湖的七当家赵雨淅了,在密林里的时候还不怎么觉得,到了沼泽边上闻着那些难闻的气味,她就一个劲地反胃,嘴里直冒酸水,想吐又吐不出来,脸色白得跟纸似的。最先注意到她的异常的不是她身边的小相公关若飞,而是她的师姐秋雨岚。秋雨岚看到赵雨淅的样子心里不由得就咯噔了一下,把梅姿找来,支开关若飞,梅姿都不用把脉,就皱着眉头说:“大小姐,这当口,我真不知道该向你报喜还是报忧了。” 赵雨淅愣愣的看了她一下,还有些不明所以,梅姿便轻轻的捏住了她的手腕,随即摇头道:“你自己不知道么,应该有两个多月了。”猛然明白过来的赵雨淅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就差哭出来了。要是换作平时,这当然是件喜事,可是,这里是什么地方啊?又是什么时候?她捏紧双拳大约半柱香的功夫,猛然喊道:“关小飞!给我死过来!” 关若飞正在和杨选江巡视四周,猛然听到他的小妻子一声大喊,第一个反应就是几个起纵往她的方向奔去。人在空中,突然觉得不对,妻子平时再怎么凶他,也从来不敢喊他名字的,更不论冒充长辈的叫他关小飞了,这里面势必有很大的问题。他几乎凭着一种直觉的停住了脚步,可惜为时已晚,赵雨淅提着裙裾,一个飞腿就踹了过来。关若飞不是躲不过,这种情形,却是没法躲的。硬生生用胸口挨了赵雨淅的一脚,虽然他的小妻子没有用上内力,却也痛得他直咧嘴。挨了踢紧跟着就是挨骂,而挨骂的理由就是:“你傻了?不知道躲啊,你故意让我踢着让我心痛你故意气我是不是?”关若飞无语。 梅姿走过来,拍了拍关若飞的肩膀道:“小六,你这小孩真是不懂事啊。咱们该怎么说你呢?要不,跟大哥说一声,你先带着淅妹妹回去吧。这里我看你是帮不上什么忙了。”她其实并不比关若飞大多少,故作老气横秋,语调却不怎么对得上。 当秋雨岚走过来告诉他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后,关若飞真不知该喜还是该忧了。消息传到郑诗络那里,当大哥的只是呵呵一笑,道:“好啊,咱们红叶江湖又要添丁进口了。” “大哥!”赵雨淅有点不满的道:“你怎么还笑得出来?” 郑诗络道:“为什么笑不出来,这可是好事。” 赵雨淅一怒就忘了对方是谁了,道:“你傻了,不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吗?”话一出口,赶紧吐出舌头道:“说错话了,大哥大人不记小人过。我先说好了,你可别叫我这时候回去。” 郑诗络表情凝重的摇了摇头道:“此时已经有进无退,我若是这时候叫你们回去,才真是害了你们。”说话间看了看担任后卫的申云龙,申云龙正急步走过来,看着郑诗络道:“老大,真的被你说中了。” 关若飞看着郑诗络和申云龙的表情,道:“申大头,你不是想告诉我,咱们的后路叫人给断了吧。这鬼教还当真这么强悍么?” 申云龙冷冷的哼了一声道:“若是鬼教,倒也没什么打紧的,只可惜……”他顿住了没说话,因为郑诗络向他摆了摆手。申云龙不说话了,只是把目光投向几丈之外的另一伙人,目光中有种超乎寻常的戒备和yīn冷。 关若飞强忍住他的好奇心没有追问下去,虽然不知道申云龙和大哥究竟在打什么哑谜,可他心目中明明白白的升起了一种不祥的感觉。他伸出手去,握住了自己妻子手,发现这只柔软的小手多出了一种冰凉来。 “表哥。”赵雨淅由刚才的狂暴状态一下转入柔情似水很是让关若飞胆战心惊了一下,更柔情的是赵雨淅还靠在了他怀里,轻轻地吐了一口气说:“也好,姨父姨妈那里,我也好jiāo待了。不过,我猜我没师姐那么本事生一对龙凤胎呢。” 关若飞想了半天,才憋出一句:“什么都好,你生的就好。” 申云龙在旁边一脸恨铁不成钢的表情,道:“你就不能说点有味道的话?跟了大哥这么久,你都学什么去了?” 郑诗络笑了笑,其实,换作是他,他的表现也未必就比关若飞要好。他看着这对小夫妻,郑重的道:“小飞,你放心好了,就算咱们这里的人都回不去了,也决不会让你小两口留下来的。” 关若飞嘿嘿一笑道:“大哥,这话灭自己威风了吧?” 郑诗络转头问梅姿:“实说吧,七妹还能有几成战力?” 梅姿看着赵雨淅道:“八成没有问题。” 郑诗络点头道:“那就好,以七妹现在的武功,八成已经不容小视了。明天过了沼泽,大家更要小心了。不管前面是什么情况,咱们都要稳住阵脚。少游和我,杨四哥带人打前站,四嫂、小飞、七妹,十一妹居中,不破和云龙、诺俳带人断后。彼此间相隔不超过一箭之地,大伙随时照应好各自的队伍。我不会说大家都能平安回去这样的话,可是也绝不会放弃任何一个兄弟姐妹。” “大哥,”郑诗络的话音刚落,关若飞就道:“你打什么前站,你是要在中间统领全局的。咱们俩换过。” 郑诗络摆了摆手,道:“我意已定,不必多说。”声音不大,语调也不见得多有力,却显然没有通融的余地。 申云龙看着关若飞闷闷不乐的样子,道:“看清楚了吧,大哥就是这么当的。” 除去关若飞不满意郑诗络的安排之外,不破也表示不愿意担任后卫,准确的说,他急切地向打到鬼教的心腹之地,救出苏浣纱。郑诗络只是简单的说了一句,听我的。偏过头,看到少林的不喜大师,峨嵋净寂师太和青城掌门桂飘云三个最有威望的大家走了过来。不喜大师和桂飘云之前太过锋芒毕露,这时候过来虽然带有谦然之色,讪讪的却不大好开口。净寂师太本和郑诗络颇有些缘法,又最稳重,便先发言道:“郑施主,咱们这几个老不成器的今日里心急了些,说了些不大得体的话,现下先来给你赔个不是了。” 郑诗络微微一笑,道:“师太言重了。” 赵雨淅轻轻哼了一声道:“师太是言重了,咱们担当不起,可是有人还什么都没说呢。”说话的时候,眼睛直直的看着桂飘云,白天的事,最先就是由她跳起来的。 桂飘云本来也不是那么谦逊要来给郑诗络道歉,她青城虽然不是大派,却是老字号,肯在红叶江湖后面跟随,已经是她做出的巨大牺牲了,看到赵雨淅一个小女孩竟然不把她放在眼里的样子,嘿嘿一笑道:“看不出来,李观雨最喜爱的小弟子跳出桐柏之后,出落得这么出息了。” 赵雨淅迎着桂飘云的目光,毫不退让的道:“听口气桂掌门和先师竟似颇为熟悉,只不知道桐柏遭劫的时候,青城诸位师长又在何处呢?” 桂飘云不悦道:“我与你师乃是神jiāo,却未见得我青城有什么理由非要去救桐柏,你们这些小辈还没出生之时,我青城几遇死劫,李观雨正坐大桐柏,也没见得发一兵一卒来救援。”提起这些前尘往事来,桂飘云愈发的不高兴了。 净寂师太眼看着本来是来缓和僵局的,却又越来越僵的危险,便道:“阿弥陀佛,众生多苦,当务之急,是怎样除掉鬼教这一魔障,那些陈年旧事,不提也罢了。” 不喜大师亦道:“师太言之有理,眼下,咱们前有强敌,后有追兵,该当如何,还请郑施主拿个主意来。”后有追兵这话,显是众人也都发现了什么,而且,多少也有些心知肚明。 郑诗络不紧不慢道:“义无反顾,四字而已。”顿了一下,道:“大师,我等已别无所选,明日午时沼泽的瘴气稍弱,便在那时渡过沼泽就是了。由此算起,也就是六七个时辰,各位暂且休息吧。明日,必有恶战。” 谁都知道恶战是免不了的,只是,究竟是和谁一战? 第七十二章砂石荒地 这个夜晚似乎过得很漫长,许多人就那么睁着眼睛,却总看不到天明。当篝火渐渐熄灭以后,天空就开始下起雨来。说实话,从红叶岭开始,他们已经厌烦了下雨的天气,潮湿、yīn冷,晦暗,在这样的天气里过久了,怎么不让人觉得烦燥?而这里的雨又不同于红叶岭上那种淅淅沥沥零零落落的雨,那雨下得有几分孤高冷傲的味道,虽然不可亲,却有几分可敬,这里的雨完全就是一种漫天飘舞的细雨,被风卷着,似乎掉到了沼泽里面又飞起来,雨气里也充满了一种腥臭的味道。天,终究是明了,可是在这样的天气下天明了实在也不怎么看得出来。 下雨当然不可能成为停留的理由,他们开始用昨天扎成的木筏漂渡沼泽。一条筏子上站几十个人,那木筏吃水很深,在沼泽里很费力的移动着。他们也没有足够长的竹篙,用砍下得树枝撑船,就越发的吃力。而这沼泽实在是太大了,表面上漂浮着灰暗的水汽,半空中飞着一些细小的蚊虫,虽然他们都带着驱虫的yào蚊虫不敢叮上来,但是那种嗡嗡嗡的声音却很容易让人觉得头昏脑胀。 不知道过了多久,人们突然听到有人大叫一声,接着就是落水的声音,只看到水面上探出一条长长的巨蛇来,将那人一卷,就拖进了水里。那人的惨叫声瞬间被水淹没,只剩下水面上一圈血迹。所有的人不由得心头一震,茫然间不知所措。 关若飞就站在木筏的边上,他没有看清水面上探出来的那个东西,只是本能的把破天刀猛的一挥,就感觉到一股粘稠的液体洒在了自己身上,回头一看,一个尚且满眼怨dú的蛇头落到了身后一个女弟子的脚下。那女弟子尖叫了一声,被一股非常浓烈的腥臭刺得不住的干呕。木筏上的人都站得很挤,几个女弟子却还有本事给那蛇头让出一小块空地来。秋雨岚探过身去,用剑柄将蛇头扫进了水里。在整个过程中,赵雨淅强忍住了强烈的身体不适,小心的盯着水面,握住剑柄的手心里满是冰冷的汗水。 沼泽里的巨蛇倒算不上很多,也就出现那么三五次,有两条被砍掉了蛇头,却也有四个人被卷进了水里。而这四个人中无一例外的都是那些明门正派的人。好不容易水面看起来平静了,却有听到一声惨叫,一个人捂着双眼痛苦的叫喊着,一个踉跄栽到了水里。他的同伴赶紧伸手去拉他,跟着也是一声惨叫,捂着双眼掉进了水里。连着两人掉进水里,挣扎中迅速的就被淹没了,只留下一片诡异的水泡。这情形比刚下巨蛇出现更令人觉得恐怖。 梅姿喊道:“是水里的dú蛙,大家把我给你们的清心白莲膏涂在双眼四周,眼中进了异物不要惊慌,闭上眼睛,清心白莲膏自会解去dú蛙喷shè的dú液。”听了她的话,人们纷纷把走上木筏前她给大家分发的yào膏涂在双眼四周,那yào膏涂上去并不舒服,火辣辣的又有一些刺痛,弄得人们都眼泪汪汪的,立时便有人张口骂起来。却没有人敢伸手擦掉。另外几条木筏上红叶江湖的人也是眼泪汪汪的样子,却没有人觉得不适,梅姿看着身边赵雨淅疑惑的目光,耳语道:“我在他们的yào膏里加了辣椒粉。”赵雨淅扑哧一笑,生怕别人发觉,赶紧掩住了嘴。好在yào膏涂在眼边虽然难受,却再没有人中dú落水了,那些大骂梅姿的人也闭了嘴。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120 章 差不多花了整整一天的时间,他们才渡过了沼泽,这一路他们一个敌人都没有看到,就损失了差不多十个人,这些江湖好客虽然都不怕死,却都觉得满心的恐惧。谁也不知道接下来他们将要面对的还有什么。而令他们感到意外的是,沼泽的另一面,和对岸完全是另外一个天地。从密林到沼泽,一路上都是闷热yīn湿,而一过了沼泽,他们就来到了一片干冷的荒原。首先印入他们眼帘的,就是一片辽阔的砂石荒地,在砂石荒地的另一边,则是一座四壁陡峭的小山。那小山的样子,远远看去,竟如一个骷髅,山下萦绕着一片淡蓝色的雾霭,越发的诡异。 关若飞把手中的破天刀往地上一顿,哼了一声道:“这就是所谓的黄泉界了吧,哼,也不过如此而已嘛。”一路上被折腾得不轻的人们纷纷响应他的话,有人更已经拔出兵刃来,喊道:“干他娘的,这下要杀个痛快了。” 郑诗络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吩咐大家先休息一下,吃点干粮。他觉得很奇怪,他们都已经到家门口了,鬼教的人怎么都没有出来“迎接”呢?难道都被前面的芒芽和李桐清除了?看情形却又不像,眼前完全就没有人经过的痕迹。 “大哥。”杨选江也觉得有些不对劲,走过来问道:“现在怎么做?” 郑诗络道:“大伙就地休整一下,我先去看看。” 杨选江便道:“还是我去吧。那几位掌门又过来了。”顺着他的目光,不喜大师、净寂师太和桂飘云三个人正朝他们走来。 郑诗络无奈,只得点点头,道:“好,你和四嫂带十个人先去看看,一切小心。” 杨选江点了下头,招呼了秋雨岚,带上十个门人,迈开大步朝着那骷髅样的山头走了过去。 不喜大师走到郑诗络面前,问道:“郑施主,现在咱们该怎么办?” 郑诗络道:“我们杨四哥杨四嫂已经先去探路了,大伙就暂且歇一会吧。” 桂飘云有些不悦的问道:“鬼教的总坛就在眼前,为什么要停下来?此时咱们士气正旺,就该一鼓作气的杀上去。” 郑诗络看了看她,道:“桂掌门,此行大在下为盟主,就请不要再指手画脚。若是信不过在下,走也好留也好悉听尊便。” “你……”桂飘云脸上浮起一层怒气,她觉得这个郑诗络简直太没有规矩了,不错,此行大伙奉你为盟主不假,但是大家都是一派之主,最起码你也得听听别人的意见。就算不停也罢了,说话却须给人留些面子。不行,她觉得这人太不符合正道中人的规矩了,成天很少说话(尤其是场面话),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他身上虽然不能说有什么邪气,但是离江湖上名门正派的那种气质却又有不短的距离。一句话,这人给她的感觉是不合拍。和他们不是一路人。推而广之,红叶江湖这个门派,和他们也不会是一条道上的。 净寂师太对郑诗络说话的方式虽然也不那么欣赏,却只是觉得这是一种年少轻狂。她曾在桐柏山上看到郑诗络力退二十一家邪派联盟,此番又力主剿灭鬼教,在她心里,这个年轻人就是武林正道的希望。此时,如此无视武林同道,终究是不合规矩的,她想,找个机会得好好的跟他谈一谈。只要他悬崖勒马,红叶江湖必是武林中名门正派的第一大派。她是很希望看到有这么一天的。 不喜大师道:“阿弥陀佛,郑施主,魔窟就在眼前,按兵不动只恐有伤士气啊。” 郑诗络道:“大师、师太,桂掌门,咱们既然已经到了这里,当然是要dàng平魔窟。只是你们不觉得奇怪吗?咱们一路上,连一个敌人的影子都没有看到,贸然杀上去,会有什么样的结果?” 桂飘云道:“或许,你那些旁门左道的朋友对鬼教做了什么手脚呢?哼,驱魔除鬼,小心遭魔反噬。”她恼恨郑诗络不给她面子,说话也丝毫不留情面了。 净寂师太生怕他们冲突起来,打圆场道:“郑施主既然已经派人前去查探,咱们倒不妨暂且休息一下。大家武林一脉,都是正道中人,此行又都为了武林除害,意见不和不足为奇,却应以大局为重,不可自伤和气。” 不喜大师也道:“不错,师太说的有理,咱们既然同舟共济,就应该齐心合力才对。” 桂飘云心中虽然极为不悦,碍于两个大师的面子,也不便再发作。郑诗络却只是淡淡的一笑,对为他解围的大师和师太连句客气话都没说,只转身去布置他的属下去了。这一下,连净寂师太都不禁摇了摇头。 杨选江夫妻俩在前面探路,走了半个时辰,那座山头似乎还是那么遥不可及。看着并没有多大的砂石荒地,一时间竟变得有点辽阔无边起来。他们带的十个门人中,有四个是秋雨岚从前在桐柏山的旧部,另外六个男弟子则是这一年多来杨选江精心调教的弟子,人虽不多,可是也算得上精锐中的精锐。这十个人除了自己拿的兵器之外,还背着一张铁胎硬弓,两壶精心打制的羽箭,由杨选江夫妻带领着,呈燕型队列快步前进。一行人差不多走了一个多时辰,才终于来到那座山头下。 山脚有块巨石,巨石上俨然刻着“骷髅山”三个字,三个字下又刻着两行小字,写道:“天堂无路,地狱此门。”巨石边上,就是一条窄窄的甬道,不是沿山而上,却是通向山体之内。路的尽头就是一个大洞,那洞口犹如骷髅张开的大嘴,嘴里稀疏的牙齿自然天成,倒是惟妙惟肖。 杨选江停下来,看着自己的妻子,问道:“怕么?” 秋雨岚安然的一笑道:“不怕,只是有些想那两个可怜的孩儿。” 杨选江柔和的道:“我也想。” 秋雨岚觉得眼睛有点湿润,回头看了看跟着他们来的十个门人,问道:“大家,说心里话,怕么?” “二师姐,”秋雨岚的旧部依然这么称呼她,她们间接干脆的道:“我们誓死相随。” 那六个男弟子本来是江湖上穷途末路的小人物,若不是红叶江湖将他们收纳进来,此时的尸骨只怕都已经被豺狼鬣狗啃噬干净了。他们不但多活了年多,而且在红叶江湖,尤其是在杨选江的手下,他们得到了从未有过的尊重与信任。他们的武功都算不上很高,但是心气却足得很,高声齐道:“我等誓死相随。” 杨选江点头道:“好。给当家的发信号,咱们进去。” 第七十三章冥灯无形 石洞里相当的宽敞,他们一行人以之前在荒野上的雁形阵势,几乎就毫无收缩的就走了进去。里面不但宽阔,亦且高大,空空dàngdàng的,仿佛山腹中的又一个荒野。和外面不同的事,石洞里每隔十余丈就在石壁上挂着一盏巨大的油灯,虽然不能说洞中明亮如白昼,至少也能清晰的看清一切。而他们看到的,除了一片空旷和冷寂,就再也没有别的东西,这里,仿佛是一个被人遗忘的地方。 当然他们不会因此放松警惕,他们的阵形收缩成了一个菱形,杨选江和秋雨岚夫fù俩一前一后,十名门人分列两边,而这些门人都把弓箭拿在了手上,一行人就这么小心翼翼的前进着。在宽阔的通道了走了大约一里路的样子,几乎没有什么弯道,就到了一个大厅之中,在一座石山的内部,有着这么一个可以容纳千人的演武场一般的大厅,实在也是件不可思议的事情。大厅中燃着几炉亮堂堂的火焰,使这里便显得比外边的通道还要明亮些,只不过那火焰却是幽绿色的,若非如此,这地方竟似与鬼教毫无瓜葛了。 “何人如此大胆?竟然踏入本王沉睡之地?” 空气中飘来了一个沉浑雄劲的声音,这声音难辨方向,似乎无处不在的包围着他们。 “王?”杨选江冷淡的回了一句:“什么人都能称王?” 那声音怒道:“大胆,本王乃是地府之主,尔等凡夫俗子,竟敢如此不敬?!” 杨选江道:“我们既然来到了此地,你连面都不现,不敬的是你吧?” 那声音呵呵一笑道:“尔等胆子不小,速速报上名来,本王且察看尔等在生的善恶,看尔等该入哪层地狱。” 秋雨岚伸手从一名弟子手上拿过弓箭来,拉了一个满弓,对着大厅正中两堆炉火之后的石壁上放了一箭,那支羽箭带着一声清啸,没在了炉火后石壁前的一片昏暗模糊之中。 那声音顿了一下,盛怒道:“狂妄凡人,竟敢向本王动武,当进血池地狱,永世不得超生!”说话间那些炉火的颜色一变,整个大厅都陷入了一片异样的深红之中。与此同时,他们听到了水滴的声音,随即看到四周的石壁上都滴滴答答的掉下血液般的液体来。那液体滴到地板上,很快的就扩散开,点点滴滴的汇成一片,小片汇成大片,很快的就向他们席卷过来。除了颜色,空气中俨然还弥漫着浓重的血腥气,这种腥味远比一般的血腥气来得要重,一种恶臭简直让人头不过气来。那些大片的血液汇成更大的一片之时,当中便咕嘟咕嘟的冒起血泡来。 这种场景,不要说那几个女弟子,就是那几个男弟子也承受不了,他们下意识的就紧缩在一起,脸色苍白,胃中一阵阵的恶心,只觉得四肢发软,全身无力。杨选江夫妻俩的武功修为定力无疑都要高出这十名弟子许多,他们可以清楚的察觉到眼前的一切其实都是幻象,真正对他们有影响的只有那个气味而已。问题的关键在于找出躲在暗处的敌人来,只要找他,一切问题就迎刃而解。 杨选江说了声“照顾好大家!”便拔地而起,虽然没有十足地把握,但在这种时候,他也没有更多的时间来观察。当年带着秋雨岚从桐柏山叛逃的时候,杨选江虽然在桐柏掌门李观雨的手下受了重伤,但是一来李观雨的武功在这个江湖上本就算得上登峰造极,而来他当时面对的还有一整个桐柏剑派而打伤他的李观雨同样伤在他掌下,在红叶江湖中,他也少有真正表现的机会,但即使是郑诗络本人,也不敢说就能百分之百的胜得了他。杨选江甚少用什么兵刃,他最厉害的兵刃就是他一双手,而和精通数门少林绝学的不破不同,他只有一套掌法。杨选江的掌法名为“五雷掌”,师从从未涉足江湖的昆仑山寒石道长,五雷掌毫无疑问是一种至刚至阳的掌法,和不破的大力金刚掌有的一比,尤其是最具威力的起手式“五雷轰顶”,就算是郑诗络,硬接的话也铁定要受伤。 杨选江的轻功显然并不是很好,至少有五个起落之后才到达他的目的地,这么一段距离,苏浣纱大概两个地落就够了。杨选江最后一个起纵还没有落地的时候,五雷掌就已向暗处一个模糊的影子拍出。影子身前尚且当着一张石桌,他看到杨选江竟然想连他带石桌一起劈碎的时候,他不禁笑了一下,而这一笑至少让他的反应慢了半拍,当他在“轰”的一声巨响之后的惊骇中飞身后退的时候,至少有五六粒碎石打在了他身体里面。那一种疼痛并不是很强烈,但是他内心的震骇远胜过了身上所受的伤。 那可是一张货真价实的石桌啊,这个人,竟然直接就用一双ròu掌将它打碎了!对他来说,更大的损失是他的一只木鼎也被葬送在了石桌之下。没有那只木鼎,这个石洞中的一切气味声音都恢复了原状。更要命的是,他还在惊魂未定,面前一阵具有强大压迫力的掌风就追了过来。硬接他是不敢的,他唯一能做的就是飞快的潜逃。他也有这个能力,因为他的轻功显然在对方之上。但是,他逃出没多远,就感到身后一股凛冽的剑气像附骨之蛆一般的尾随未来。他回过头,看到一抹淡黄色的倩影几乎就到了他身后。如果不回手反击,他势必会被对方的剑从后背穿到前胸,所以他停了下来,转身。他的兵器是一个形状怪异的东西,在秋雨岚看来,那东西有些像烛台。她不明白怎么为有人拿这样的东西当武器的。也只是电光火石的一瞬间,两件兵器jiāo击之时迸发出了一个清脆的响声。杨选江的掌风跟着也到了。这一次,暗中的那个家伙终于没有能躲过。五雷掌几乎是完完全全的打在了他的胸口上。就听到一声闷哼,这家伙像一件破絮败革一样的被摔倒了另外一张石桌下。 杨选江走到那人面前,看了看他,道:“迎面被我的五雷掌击中还没有死,你也算很不错了。可惜,这样也只能让你更痛苦而已。” 那人咳出了一大口血来,嘿嘿一笑道:“不错,阁下的五雷掌的确威力惊人,死在你掌下,倒也不冤。” 杨选江道:“如果我没猜错的话,阁下是鬼教六煞之一的冥灯无形。”眼前这人蜷缩在地上,长的是高是矮,那是看不清了,石洞中的灯火黯淡了许多,这人长什么样子,显然也看不清,而他的声音,其实也很难听出是男是女,若说无形,这倒也是无形了。不过若要说自己一掌就把鬼教六煞中的一人击毙了,杨选江自己似乎也不打自信。 那人显然十分难受,眼看着是只有出的气没有进的气了,却还是嘿嘿一笑道:“不错,我低估了你们,死在你手上算是咎由自取。”他确然是低估了杨选江夫妻俩,他其实可以藏得更好,只要杨选江再晚各一时半会的发现他的藏身之所,结局只怕就有些不一样。 杨选江道:“你就要死了,老老实实的回答我一个问题吧。你们把苏妹妹关在什么地方?” 冥灯无形笑得很是yīn恻,道:“我快要死了,你不也一样?想救人,哈哈哈,你认为我会告诉你么?鬼教……鬼教……鬼教……”连说了三声鬼教,却不知道他究竟想说什么,就再也没有声息了。 “死了?”秋雨岚有些不相信地问道。 杨选江点了点头,道: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121 章 “死了。” “相公好厉害啊!”秋雨岚像个少女般的拍了拍手掌,笑得很是漂亮。她现在虽然是两个孩子的母亲,也是红叶江湖众多弟兄的嫂子,可事实上她的年纪本来并没有多大。平时虽然很自矜,就算在杨选江面前也甚少有小儿女态,但是,青春终究是青春。 杨选江看着自己的妻子,心满意足的一笑道:“岚妹,能娶到你,真是我的福气。”鬼教也不过如此吧,江湖上的人谈“鬼”色变,大多数都是未战先怯,一战即溃,从来没有人敢与鬼教硬碰硬的较量过。而鬼教在江湖上制造了那么多的血案,更有他们暗中偷袭,攻人不备的成分。现在攻防的双方换了一个位置,也许,鬼教比他们更不适应吧。黄泉界虽然一路多有虫蛇猛兽,却也绝不是无懈可击的。鬼教的人,不也是人吗?池箬客在与妖刀的一战中虽然死了,但是妖刀即便没死,也应该不会再有战斗力了。但是,太过轻松,总让杨选江绝对有什么不对进的地方。尤其是冥灯无形临死前那yīn恻恻的一笑,总让他觉得全身发冷。 “我就要死了,你不也一样?” 这句话,仅仅是一句临死前的诅咒,还是别有深意? 身后传来一声唿哨,听声音应该是关若飞他们来了。是自己多虑了吗? “相公!”杨选江听到秋雨岚的声音,回过头,却发现她的容颜有些模糊。 “相公,”秋雨岚道:“我叫了你好几声你都不答应,想什么呢?” “好几声?”杨选江有些疑惑,他就听到了一声啊,秋雨岚就站在他身边,他没有理由听不到的,也许,是自己走神了吧。他摇了摇头,却发现妻子的影子有些飘忽了,他伸出手去,触摸到了妻子身体上某个柔软的地方,惹得秋雨岚一阵羞怒道:“你干什么啊,他们全都在后面看着的!” 我干什么?杨选江想,我干什么了?他回过头,却什么也看不见,再回过头,连秋雨岚也看不见了,只看见秋雨岚站着的地方,俨然换了那个模糊无形的身影,yīn恻恻的一笑道:“我死了,你也逃不了。”杨选江怒道:“妖魔鬼怪,休在我面前胡言乱语!”说话时,抬起右掌来,喝道:“我让你死而无憾!” 第七十四章至痛无泪 尽管,秋雨岚已经察觉到了杨选江的异样,尽管,那么多年练武的本能使得她在最后的关头下意识的让了一下,杨选江的五雷掌还是打在了她的左肋上,而至少,杨选江这一掌还有八成的功力。秋雨岚当时就听到了自己的骨头断裂的声音,更糟的是,断裂的肋骨chā进了她的肺里,那一瞬间她完全透不过气来。她没有叫喊,只是侧身到了下去。虽然倒下了,她的头脑去还很清醒,她不关心自己的伤势,她只知道杨选江显然是中dú了,她现在只盼着梅姿赶快过来,梅姿动作够块的话,杨选江就还有得救。 而刚刚还在为他们除掉强力的那些门徒们,正在欢欣鼓舞的同时,也很知趣的散到了四周,一边警戒,一边给他们夫妻俩留下了那么一点点时间和空间,说说体己话,稍稍的亲密接触一下。没有人回过头来,也没有人听到杨选江的喊声,因为,杨选江自以为气势万均的呐喊,其声音甚至没有能传到离他们并不算很远的门人耳中。 秋雨岚并没有绝望,她忍着剧痛深吸了一口气,靠着这口气将断骨从肺部弹开了些,又凭着这一个喘息的力量,发出了一声呼喊,声音不大,刚刚够散开的门人听到。没有任何词语,这一声呼喊所能传递的仅仅是一种悲伤。还是她昔日的同门最先回过头来,于是她们看到了一幅组难以想象的场景她们的二师姐倒在了地上,而杨选江还在盲目的挥舞着双掌,嘴里念念有词的说着什么。如果是关若飞赵雨淅那小两口,她们一定会认为他们正在耍宝胡闹,但这是她们沉稳的二师姐和更加冷静冷静到了有些呆板的二姐夫,她们立刻就感觉到了事情的严重xìng,赶紧奔过去,两个人将秋雨岚扶了起来,一个人想去看看杨选江怎么回事。结果,靠近杨选江的那个女弟子只是闷哼了一声,身体就像断了线的风筝一般甩出几丈远,在杨选江的五雷掌下,就算是她们师父也受了伤的,那女弟子倒下之后,就再也没有起来。 所有人,几乎都惊呆了。 “快,”秋雨岚用几乎是最后的力气喊:“叫梅姿妹妹……” 报信的弟子没有跑出多远,紧随着他们进来的郑诗络等人已经到了洞内大厅的门口。郑诗络的目光极其敏锐,他一进来就发现了异样的杨选江,而他的心也同时一沉。他的脑海中条件反shè似的重放了十多年以前的一幕,那是在挽霞山庄,他陪着他的小妻子寒稀回她的夜紫楼换衣裳,就在那座木楼梯的下面,寒稀遇上了她的丫环蝴蝶正如现在的杨选江一般异样的蝴蝶。 一个男弟子抢上前去,像抱住杨选江,结果却被他的五雷掌震飞了出来。 几乎所有的人都万分惊讶的看着这一幕,少林寺的不喜大师皱眉道:“杨施主中邪了不成?” “是中dú了。”梅姿语调无比低沉的回答了一句,对郑诗络道:“大哥,制住杨四哥。” 郑诗络也不多问,瞬间就欺近杨选江身边,可是,就在他伸手yù点杨选江的穴道的同时,他感觉到一股强大的掌力向他袭来。五雷掌的威力他是知道的,而且这时杨选江的掌力显然比往常还要强出了几倍,不要说是郑诗络,换了任何一个人来,也决然不敢硬接。没办法,他以一个朱雀移形的身法避开了这一掌,却也被迫退出了几步,再要上前,杨选江的掌力又源源而来。 梅姿眼睛一闭,泪水就流出来了。她虽然不说话,但是稍懂点医道的人都知道,杨选江所中的dú,是无yào可救了。秋雨岚只觉得腿一软,就跪倒在了地上。她想求郑诗络不要放弃,但是她知道这是什么时候,知道这个时候郑诗络绝对不能冒这么大的风险,此时的杨选江,掌力已经暴涨了好几倍,不要说想制住他,就算靠近他,也有被打成重伤的危险。就算能制住他,郑诗络所要耗费的功力至少也要有三层,而他们接下来的敌人……她不能去想象了。而就算郑诗络耗费功力制住了他,又有用吗?梅姿的无言,就是答案。 郑诗络没有放弃,他施展着朱雀门的精妙身法在杨选江身边游走着,想尽办法寻找一个贴身的机会。所有的理由都足以支持他放弃,而不放弃的理由只有一个,那就是他曾经说过的,他不会放弃红叶江湖任何一个兄弟。这个理由够了。 所有的人都说不出话来,看着这场特殊的战斗,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来。红叶江湖的人不必说了,由于郑诗络是最近才回到红叶岭来的,更多的时候,主持红叶岭上下一切事物的人是杨选江。抛开别的东西不谈,至少在感情上,他们对杨选江的亲近是在他们的当家郑诗络之上的。这种时候,他们也都明白郑诗络应该很理智的放弃,只有放弃,他们接下来才会多一些机会活下去。可是也没有一个人真的希望他放弃,此时此刻,就算是那些曾经在江湖上亡命多年早已自诩铁石心肠的门人弟子们,脸上也流出了无声的泪水,那些女弟子们,更是几乎咬破了嘴唇。而就算是本与红叶江湖无关的青城、峨嵋两派的女弟子们,看着此情此景,眼泪也忍不住簌簌的流下来。 时间流逝,郑诗络好几次都几乎成功,却都被杨选江一次比一次强的掌力震退。梅姿不敢去看杨选江,只是咬着唇半跪在秋雨岚的面前给她治伤。秋雨岚既没有配合她,也没有制止她,秋雨岚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她的丈夫身上,她知道她的心已经碎掉,她终于忍不住说:“大哥,算了,你们都走吧,我留下来陪他。”别人都在流泪的时候,唯独她反而冷静了下来。她说:“你们快走吧,不要耽搁时间了。” “师姐!”赵雨淅跪倒在秋雨岚的身边,从后面扶助她道:“大哥不会放弃,我们都不会放弃的,一定还有办法,对不对梅梅?一定还有办法,对不对啊梅梅?” 梅姿仰起头来,用衣袖擦拭了一下眼角,道:“对,只要大哥制住了杨四哥,我就还有办法,所以,秋姐姐,你更不能放弃,你要是放弃了,两个孩子怎么办?你听我的,吸气,吸气,我叫你吸气你听到没有啊?” 杨选江现在的掌力虽然暴涨几倍变得无比强悍,但是反应毕竟迟钝了许多,郑诗络游走了很长时间,终于抓住了一个空隙靠近他,毫不犹豫的,郑诗络就点了他好几处大穴,而与此同时,他感到胸口一窒,情知已经被五雷掌击中了,这在意料之中,他也非常及时的一个侧翻,将大半的五雷掌掌力都避开了去。饶是如此,他还是感到胸中气血翻涌,吐出了一口暗红色的血来。这也没什么,只是,令他绝望的是,被他点了穴道的杨选江完全没有反应,这和当年的蝴蝶一模一样! “不要浪费时间了!”青城掌门桂飘云冷然道:“郑当家的,你要是下不了手,我来替你做吧!”说着,拔出了剑来。 而关若飞和赵雨淅夫妻一前一后几乎同时挡在桂飘云面前,破天刀和紫薇剑在她的面闪烁着冰冷的锋芒。 赵雨淅也不管什么长幼尊卑了,紫薇剑指着桂飘云道:“姓桂的,你敢动我姐夫试试看?” 桂飘云大怒,剑锋往前一指,道:“你醒醒吧,什么姐夫,现在出现在你们面前的只是一个连自己妻子都认不出来的行尸走ròu而已,我不计较你对长辈出言不逊,但是我希望你接受现实。你师姐都看开了,我不知道你有什么看不开的?” 赵雨淅剑光一闪,就指向了桂飘云。此时的她,已经尽得桐柏剑法的真髓,就算是她师父李观雨复生,也不见得定能胜她。而她悲愤激怒之中,剑招也分外的凌厉。桂飘云没想到赵雨淅还真的敢对她这个长辈这个盟友动手,匆忙出招迎战,叮叮当当得不出十招,她就被赵雨淅逼得喘不过气来。只听“哧”一声,她的肩头上被赵雨淅的剑气弹出一条血线来。这时,一人喊道:“住手!”另外几人喊道:“不要伤我师父!”左边一道黄影,右边几条剑光,同时向赵雨淅袭来。关若飞在一边看得真切,破天刀一晃,就截住了左边的黄影。 那黄影是少林的不喜大师,德高望重之外,武功自然也是深不可测,他并没有打算伤赵雨淅,只是想夺下她手中的剑作罢。关若飞的截击他是算到了的,只是没想到这少年的刀锋竟然逼得他不敢向前,感叹红叶江湖人才济济的同时,也很为这一对小夫妻的不敬长上大为恼怒。只得顿在那里,沉声喝道:“大敌当前,当真要打么?” 至于右侧杀来的青城“四秀”,一片飘忽轻灵的剑影牢牢的将赵雨淅笼罩在其中,赵雨淅只是冷冷一笑,道:“剑阵?你们比我们差远了。”却到底是“盟友”,这几个她原本一直以“师姐”相称的姑娘,在她心中的印象一直也不坏,而且她们刚才也在流泪,她是看到了的。一边并不打算破阵,一边也没认真要伤人,剑光璀璨的闪了一下,便停了下来。 桂飘云吃了亏,自觉也不能向小辈讨回什么公道,只是沉着脸对郑诗络道:“当家的,你给我一个jiāo待!” 郑诗络没有回答桂飘云的话,他只是看着秋雨岚在身上扎了几枚银针,强撑着站起来,手里提着剑,一步一步微笑着走向杨选江。需要jiāo待什么吗?孩子?大哥和师妹他们会照顾好的。 赵雨淅回过头去,看着师姐那种从容绝望的微笑,只觉得浑身冰凉,心像被抽空一般,不但说不出话,连泪水也流不出来了。不只是她,很多人都是这样的感觉,至少,他们红叶江湖的人就是。 …… 第七十五章生死门 当人们默默地从他们身边走过的时候,没有谁敢回头去看那令人心碎的一幕,看那个铁血汉子挥舞着的渐渐迟钝的双臂,看他的妻子站在他身前安然而绝望的守护着他。安然是因为她从不惧死,尤其是可以和她所爱的人一起,绝望是出于生存的本能,不怕死并不等于很乐意去死,尤其是,她并非没有牵挂。 而继续前行的队伍中,几乎所有的人都紧闭着双唇,这个时候不需要语言,所有的语言都无法表述他们心中的悲伤与愤怒。红叶江湖四当家夫fù的结局,是为了他们开路才出现的,但是,他们当中也只有极少的几个人才知道,如果杨选江没有将冥灯无形除掉甚或是没有及时地将他除掉,他们就会在一个充满各种地狱般的恐怖的幻觉的迷宫里徘徊,也许他们一直到最后走不出这个迷宫。除了郑诗络以外,真正明白杨选江夫妻那致命的一击对他们的价值的,大概就是少林三长老和净寂师太等几个老人了,这一战几乎只是在举手投足间就结束,其凶险程度,其实远远超过他们之前多遇到的一切。 而郑诗络更是一言不发,真正的悲痛和愤怒根本不需言说,他所要做的只有一个字杀! 往前,通道的尽头是两道石门,一道石门的上方写着“生”,一道石门的上方写着“死”。这就是传说中的生死门,你所做的选择,非生即死。 郑诗络冷冷一笑道:“鬼教,还真把自己当成判断他人死生的判官了!” 现在的问题时,选择从哪一道门进去。 申云龙道:“既然是黄泉之界,那就是有死无生。不过鬼教中人也是生人而并不是真的鬼,其所谓‘死’才是‘生‘,当家的,我认为咱们该丛死门进去。正所谓置之死地而后生!” 关若飞道:“照我说,管他那么多做甚?大不了兵分两路,一路掩杀过去,是生是死咱们自己说了说!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122 章 ” 两个人的话似乎都有些道理,支持关若飞的稍微要多一点,因为只做一个选择的话,赌的成份要大得多,兵分两路虽然又被各个击破的风险,但同时也将一条路走到黑的风险降低了一半。商议的结果就是兵分两路,红叶江湖一路,其他门派一路。其他门派的领军人物自然是少林的长老不喜大师。和净寂师太、桂飘云等几家掌门商量之后,他们决定选生门进去。关若飞赵雨淅夫妻俩是一脸的冷笑,郑诗络倒没有说什么。其实选那个门都是赌,人家想图个彩头,那也由他们去吧。 从死门进去,一路都是往下的石阶,道路很狭窄,而且完全没有任何一点光,空气中有一种沁骨的寒冷,似乎他们真的走进了一个死界。因为不知道这条路到底有多长,他们也就在人行的一头一尾点了两支火把,这样可以节省一些。他们往下,往下,一直往下,真记不得走了多久,一路上谁都没有说话,感觉空前的压抑。但是,除了这种漫长的仿佛是毫无希望的行走之外,他们没有遇到任阻碍和袭击。就好像他们选择的是一条被遗忘的道路。而就在他们都快要失去耐心的时候,眼前却突然豁然一亮。出现在他们眼前的,仿佛一个地下宫殿一半,满眼都是恢宏巨大的石柱、四周的石壁上雕刻着十八层地狱的浮雕,那些栩栩如生的夜叉、饿鬼,牛头马面,十殿阎罗,都狰狞着随时腰扑出来的样子,看起来颇为怵目惊心。每一根石柱上都挂着一盏巨大的油灯,油灯的火光充满了诡异的幽绿。每一根石柱下面,则都摆放着一架刑具,而每一架刑具下面都堆满了尸体。尸体有的早已化作了骷髅,有的尚还新鲜。根据刑具的功能,那些尸体有被斩首的、有被车裂的、有被剥皮的、有被锯开的、有被贯穿的、有被烧焦的、有被泡在水池子里的,有被磨盘磨成血水的,林林总总,不一而足。但是,更为诡异的是,这一幅活生生的地狱图景之间,堆满了闪闪发光的金银珠宝,几乎可以说遍地珠宝。这些珠宝就散落在各种各样的尸体当中,有的尸体全身挂满了珍珠,连嘴里都有,有的尸体别处都烂掉了,单剩得一只手,那只手便死死的抓着一块黄金。除了金银珠宝之外,这里面还到处散落着江湖中人梦寐以求的各种神兵利器,在一个角落里甚至还有好几个架子的武学典籍。而这个地下宫殿的尽头,则还有一道门,门上写着“永不超生”四个字。 虽然满眼都是触目惊心的尸体,还是有很多人对那些金银珠宝神兵利器的诱惑感到心猿意马。这其实是每个正常人都会友的心态,人活着究竟是为什么呢?如果能将那些珠宝带走,这一辈子可就是锦衣玉食,享受不尽了。至于那些死尸么?嗯,那和自己又有什么关系?关系当然是有的,那些死尸在变成死尸之前,或许也正是他们这样的想法吧。能够走到这里的,想来也不是寻常人了。但是,他们最终也不过如此? 郑诗络看到有两个门人正悄悄的脱离队伍,向那些石柱后面的yīn影走去,他便吸了一口气,沉声道:“眼前堆着那么多死尸,你们竟然还不醒悟?”他不喜欢说道,但是他想他得让他们明白,这些金银珠宝都是有dú的,dú的是他们的心。他的声音不大,却让每个人的心房都感到震动了一下。 申云龙嘿嘿一笑道:“当家的,你别说,这诱惑还真是不小啊,人为财死,有几个人真正抵挡得住的?即使在他们面前就是这些触目惊心的例子。” 梅姿淡淡道:“这些东西都有dú。无色无味,也没有解yào。它dú的就是人心。” 关若飞将他手中的破天刀一挥,从离他最近的一根石柱上面砍过,刀锋和石柱碰撞出一片火星和尘土,继而轰隆一声巨响,那根需要几个人才能合抱的石柱竟然轰然而倒。有几个反映不够快的门人,还险些被倒下石柱砸中。关若飞哈哈一笑道:“玩笑开大了,原来是外强中干啊。我说呢,鬼教要是真得这么富有,干嘛还去打人家天教宝库的主意?原来这都是些坑人的假货,大哥,咱们把这里全给他拆咯!” 那两个走出去的门人,不甘心的看了看已经在他们脚边金银珠宝,其中一个恨恨的一脚踩在一锭诱人的金元宝上,没想到一脚踩下去,那金元宝竟然哗的一下变成粉末,看不出里面竟只是泥土而已。这一下太过出人意料,他自己更是惊得合不拢嘴,连着踩踏了几件金器银器,全都是一样的结果,忍不住骂道:“他妈的,这,这不是坑人吗?拿泥土充金银,这也太次了吧!” 众人不由一阵大笑,先前的抑郁一扫而空,惧意全无。一行人踢碎了那道写着永不超生的门,继续向前走去,门那边是一条不长的通道,走出去,便穿到了山的那一边。而这一次,出现在他们面前的,是一片黑压压的人群。这些人全部穿着布满倒刺尖角的盔甲,整个人都被包的严严实实的,只露出一双眼睛来,盔甲之间闪烁着的是刀尖的寒光。粗略的数一下,人也不多,四五百的样子,而他们只有八十多人。天色依然晦暗,分不清日出和日落。这群人背后约有两箭之地,是一片修筑得颇为精美的院落,院落间小桥流水,树木葱郁,别有洞天。而在这群人簇拥之中的,是一个身穿黑色长裙,罩着黑色斗篷的女子,这女子的脸的上半部藏在斗篷的yīn影之中,样子看不真切,只在嘴角间露出一种冷漠的微笑,看起来,年纪应该也不是很大。她站在众人之间的一块巨石上,手上拄着一把弯刀,声音虽然沙哑,却别有一种魅惑的韵致。 “终究还是被你们闯到这里来了,哼,了不起啊!此处已是本教禁地,任何人擅自闯入,有死而已。今天算你们三生有幸,将由本姑娘亲自送你们上路。” 申云龙嘿嘿一笑道:“姑娘?你不把斗篷拉下来,谁知道你是姑娘还是大婶?” 那黑衣女子将斗篷一拉,露出面孔来,只见她年纪约摸双十,脸色虽然一片惨白,但也还算得上是眉清目秀,颇有那种邻家妹妹的味道,很难让人把她同鬼教这样一个江湖上恶名昭著的门派联系起来。而且,看起来她还是个头领。她的弯刀向申云龙一指,道:“名门正派的人都是些道貌岸然的伪君子,尤其是像你这种……像你这种人最为可恶。”她的杀气虽然很盛,却似乎不会骂人,想来想去,想不出这种人该怎么说。 申云龙哈哈一笑,道:“姑娘,我们不是什么名门正派的,我看你长的还蛮清秀的,就不要在这人不人鬼不鬼的地方混了,跟我走吧,也免得姓关的那小子笑话我这么一把年纪了还找不到媳fù。” 关若飞就在申云龙身边,笑骂道:“他妈的,现在什么时候了,你还动这种花花肠子,老没长进的。不要废话了,到了这里,大家抄起家伙好好打一架吧!咱们有的是仇要报!”说到报仇,那笑意就没有了,眼中流露出的,全然是一股比对方更凌厉的杀气。 郑诗络本来想打听一下李桐和芒芽的下落的,但是那黑衣女子手中的弯刀一挥,两边也就不需要多说些什么了。 第七十六章死战 一场不死不休的厮杀开始了。 在人数上,红叶江湖处于绝对的劣势,平均下来,每个人要面对六七个凶残的装备精良的敌人。他们的优势在于,不少人投身到红叶江湖之前,在江湖上都算得上小有名气,武功根底非常扎实,大多又经过了杨选江长期的战阵训练。他们以三个人为一个小组,配备两把长达六尺的长柄大刀和一张硬弩,在长刀和敌人周旋的时候,硬弩shè出来的箭总是能强劲的穿透敌人的护甲准确的命中敌人的要害,在箭枝用完之后,弓弩手便抽出精炼的长剑,在长刀的掩护下与敌人近身搏斗。这种战法融合了杨选江早年在行伍里训练士兵的手法,烟波岛多年来抗击倭寇演练出来的组合以及桐柏剑派的剑阵威力,人数上他们虽然处于劣势,但是厮杀中他们并不处于下风。当然,更重要的是,他们的领军人物武功非常的强横。 在这种厮杀中,最能发挥的是关若飞的破天刀,他那把比他任还要高的大刀,每一次落下来,都能够连人带盔甲的一齐斩断。出于媳fù儿武功已经在自己之上的事实,关若飞也一直在顶着这巨大的压力苦练,加上那一次桐柏山一战,亲眼目睹了郑诗络使刀的那种强霸之气领悟到不少刀法的真谛,结合神州大侠传授给他的武功心法,在很短的时间内,无论内功刀法,都前进了很大一步。至少,在刀法的造诣上,即便算不上登峰造极,也绝对是超一流的境界了。而这种大砍大杀的环境,又极其适于破天刀的施展,就看到人群中,关若飞一片所向披靡的样子。 与关若飞相反的是离他不远的赵雨淅,已经领悟到桐柏剑法精髓,并进一步发展了红叶剑法的她若是单打独斗,绝对是顶尖儿的高手,可是面对这种群殴的局面,对方厚厚的盔甲有很不利于她轻灵的长剑的发挥,而怀了身孕又让她无论在身体上还是在心理上又有些畏首畏尾,真正的战力发挥了还不到七成。在关若飞如鱼得水的时候,赵雨淅显得颇有些小心翼翼。杀敌的效率嘛,当然不是很理想了。 从来不用兵器的不破,在这场厮杀中也有点吃亏,因为对方不但穿着厚厚的护甲,而且护甲上还不满了尖刺。虽然他无论是伏虎罗汉拳还是大力金刚掌,都能在对方的铁甲上留下一个深深的拳形掌印,直接将对方打得筋脉尽断而死,但是这往往要他绕到敌人的背后才行。这当然比较麻烦,那些敌人可不是傻的,不但不傻,他们还很快的就发现了这个半俗半僧的家伙弱点,往往几个人并列一排形成一个半圆,想尽办法的不让他绕到身后去。进退之中,不破也觉得颇为恼火,由恼火而到烦躁。他的恼火不止是来源于此,一路上他的师兄不喜大师几次出来对郑诗络对红叶江湖提出质疑,颇不似他以往在少林寺里看到的那个和蔼和亲的师兄的形象,而且,站在生死门前,师兄和桂掌门一道选择从生门进去,把死门留给红叶江湖,在他心中,千年宝刹的气度几乎毁于一旦。还有什么比,比信仰和理想坍塌更令人沮丧的?他一直在为自己开脱说那仅仅是不喜师兄xìng格使然,致使,另外两位师兄的沉默,也很让他郁闷。而同时,他的心里又一直牵挂着那一个曾经于他相濡以沫生死相依的红颜她都已经告别少女的年华了,如果他早一点作出一个决定,也许彼此的心,都不会受到那么多的煎熬吧?他现在没有想太多的东西,他只想早点见到她,对她说一些他早就该说的话。 大概是觉得申云龙刚才对她言语轻薄,那个黑衣女子弯刀所指之处,就是申云龙致命的要害。申云龙显然没有因此觉得自己有什么不对之处,反而是变本加厉了。他用的兵器本是那种钢丝软索,但是被关若飞嘲笑这种兵器太女人之后,他就改用刀了。同样是刀,黑衣女子的弯刀犹如镰月,看起来颇有波斯大食的风韵,而申云龙用的则是最普通最常见的鬼头刀。兵器平常,并不等于他的武功平常,虽然没有关若飞的破天刀那种雷霆万钧的气势,但是他的每一刀都不会落空。和他死斗的是那个黑衣女子,但是黑衣女子身边的属下不断地在倒下,申云龙一边被她逼得有些手忙脚乱的样子,一边却面带微笑,显而易见的,他在逗在她玩。一边大,一边还自谓风流的道:“我本将心想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啊,姑娘,不如你我就此罢手,找一个僻静之处聊聊如何?” 那黑衣女子气得说不出话来,那边关若飞倒帮她说道:“申云龙,你装什么风流啊?长得又没有老池那么俊朗,年纪又一大把了,你恶心不恶心啊?再说你一个粗人你读什么诗啊?正正经经的和人家打,吓死的不算啊我先跟你说了!” 那黑衣女子一听这话,拼命想忍,却忍不住笑了一下,迟疑之间,申云龙的刀已经劈到了她面前,耳听着申云龙道:“他nǎinǎi的,装不成风流,只有辣手摧花了,免得那小子笑老子不厚道!”这一刀可没有半点保留,饶是那女子反应奇快,还是被从肩到腰划出了一道长长的口子来。 关若飞又道:“娘的,说翻脸就翻脸,你这斯也太狠了吧?看来老子得防着你点。” 申云龙再要下狠手结果了那女子,却被她一群属下杀上来,靠着人多把她抢了回去。申云龙非常不爽,道:“姓关的臭小子,就你他娘的废话最多,老子是要好好的收拾你!”说话间,手上全然不听,丁丁当当的一阵,把面前的敌人杀翻了一片。 在关若飞和申云龙的笑骂声中,红叶江湖的人虽然杀伤了数倍于己的敌人,自身的损伤也接近一半了。这还只是在门口,尚不知道接下来还有多少敌人多少恶战呢。郑诗络紧皱着眉头,手中的离殇剑舞得更加急切绵密了。他没有关若飞申云龙那么好的兴致,寒稀的仇,挽霞山庄的仇,池箬客李熙贞的仇,杨选江秋雨岚的仇,远远近近一股脑的全部浮现在了他眼前。他的离殇剑就像一条吐着dú信的蛇,所到之处,只有死亡,而他心中,也只有一个杀字。唯有杀,才能消解埋藏在心头多年的仇恨,唯有杀,才能给自己和同伴带来更多的生机。离殇剑一次比一次更快的发散着寒光,划过那些严密的铠甲的缝隙,只是那么一点点缝隙,留给它的主人的就只有死亡。随着郑诗络的出招越来越快,那些黑衣人的死亡也就来得越来越快。从来,只有他们让人恐惧的,谁又曾想到,死亡的恐惧竟然也紧紧地向他们逼来?到后来,郑诗络几乎已经陷入了一种屠戳的迷狂之中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123 章 ,血,溅在身上的血还有没有热度,他简直感觉不到了。自那一次在桐柏山之后,关若飞赵雨淅等人再一次看到了杀神一般的大哥,虽然他杀的是敌人,可他们都感觉到了一种寒意。 偏偏在这个时候,人们又听到一个听起来无比庄严肃穆的声音念了一声佛号,那个这些天来他们已经听熟了的苍老但不失威严的声音道:“阿弥陀佛,郑施主好大的杀气啊。” 郑诗络回过头来,他的眼神几乎让所有的人都感到心头一寒。从生门进去的少林峨嵋诸门派的人虽然晚了一些,倒也还是走了出来,只不过他们进去的六十来人,此时至少损失了三分之一,剩下的人或多或少都挂了些彩,脸上的表情,则颇为复杂。不知道从生门进去的他们,遇到的又是什么。 郑诗络看了一眼说话的不喜大师,道:“我为我死去的亲人报仇,见魔杀末,见神杀神。”说罢,又转过头去,离殇剑丝毫没有停顿。这几家门派的人听了他这话,显然都颇有不悦的感觉,只不过眼前的形势,也没有他们袖手旁观的余地。 不喜大师还在沉吟道:“郑诗络的心魔太盛,若不及早回头,只怕后果堪舆啊。”别的人,则杀入了战阵之中。不是他们不关心郑诗络的心魔和名门正派的行为准则,只是他们更关心自己的生死。看也看得出来,如果红叶江湖的人在这里就拼光了,靠他们剩下的这点人,只怕是打不到鬼教教主黄泉夫人那里的。 这一番苦战足足进行了两个时辰,几乎每个人都杀到了精疲力竭,最终是人多的一方全面溃退。说溃退也并不准确,因为他们当中,能逃开的,差不多连十分之一都不到了。人少的一方,损失也相当大,红叶江湖的八十多人里,至少有一半真正进入了黄泉之界,剩下的人也大多挂了彩,哪怕梅姿的医术再高明,也不可能让他们再投入战斗。而少林诸派从生门走出来的四十来个人中,此时损稍微少些,还有三十来人可堪一战。感觉上,红叶江湖的力量和他们算是持平了。因此,青城派的掌门人桂飘云一改之前那种询问的语气,直言道:“此地不宜久留,虽然大伙都筋疲力尽,但还是一鼓作气,直接捣毁鬼教巢穴为是。郑当家的,想来你也没什么异议吧?” 郑诗络冷然一笑道:“我没有什么异议,不过现在能不能捣毁鬼教的巢穴,大概也不由我们说了算。” 桂飘云哼了一声道:“不由我们说了算,难道要由鬼教说了算不成?” 郑诗络点点头道:“我看,差不多吧。”他看到三个黑影由远而近,几乎就是在眨眼之间。等到桂飘云等人发觉时,那三人已经出现在离他们仅仅几丈开外了。郑诗络昂首一笑道:“很好,总是对付那些小卒子,也太没有味道了!” 三人两男一女,都是一身黑袍,脸上带着面具。那女子戴的骷髅面具,两个男子则戴的是黑白无常的面具。听了郑诗络的话,那骷髅女子道:“嘿嘿,又一个大言不惭之人!” “又一个?”郑诗络心里微微一动,道:“还是自报家门吧,这似乎是江湖规矩,不然我就杀些无名小卒,传出去也不光彩。”他看着戴白无常面具的那男子手上提着一把刀,一把他很熟悉的倭刀,在此之前,拿着这把刀的人,是他的新娘。 白无常很敏锐的观察到郑诗络的神色,嘿嘿一笑道:“鬼教骷髅夫人和黑白无常,来接引你们上路的。狂妄自大者,如同此人!”说着,把那把倭刀“力之上睦久”扔到了地上。 第七十七章九泉之路 仅仅是一把刀并不能说明什么问题,当白无常把“力之上睦久”扔出来的时候,郑诗络反而迅速的平静了下来。他对李桐很有信心。如果是芒芽单qiāng匹马来闯鬼教的话,也许他还是有点担心的,但是有李桐和芒芽一道,除了感情上的牵挂在外,他的理xìng告诉他,不会有什么问题的。郑诗络很快的就分析了眼前这三个人的实力,淡淡一笑道:“我给你们一个机会一起上,这样可以省去大家的时间。另外我有些问题要问你们,如果你们回答得好的话,我不会让你们死得很痛苦。” 看不出三个人在面具背后的脸上会是什么表情,但是,遭到如此的轻蔑,想来任何一个人也必定会很不爽吧。面对郑诗络那种淡定的态度,他们却说不清自己怎么就bào发不起来,他们没有冲冠一怒,反而是有些迟钝。他们在郑诗络的身上感受到一种特别的气息,不是简单的杀气,而是在面对他们这些人时一种洞察一切的穿透力,这种力量使他的眼神显得特别的锐利,似乎不管他们有什么招数伎俩,在他眼里都没有任何秘密可言。 郑诗络点头道:“好,第一个问题,除了骷髅山,还有另外一条路可以到这里,而且,你们在另外一条路上的防备更甚于这边,但是你们在另一条路上的损失很惨重,对不对?”他一直觉得他们在路上没有遇到什么真正的抵抗并不是鬼教真的那么轻视他们,以为凭着一些dú虫猛兽机关陷阱就能困住他们,除了一个冥灯无形,他们根本就没有遇上一个上档次的人物。这只能说明,他们的主要力量都被牵制到别的地方了。 那三个人没有回答对还是不对,只有骷髅夫人哼了一声。不过,这也就是回答了。 郑诗络又点了点头,接着道:“很好。第二个问题,你们所谓的六煞,妖刀已经死在了外面,冥灯刚被我们杀了,鬼手横断其实是半个废人,而yīn医,早已经不知所踪,对不对?”他一直相信池箬客没有败在妖刀的手下,他临死前那种胜利的笑容足以说明一切,如果当时没有鬼手横断出现的话,他甚至都不会死。而在几年前与鬼手横断的一战中,他用剑刺穿了鬼手横断的右手,当他再出现时,他作恶留下的痕迹都显示出他是以左手重新练的鬼yīn手,而很显然他的左手远没有右手的威力。至于yīn医梅错,相信当时在蒹葭谷与梅姿斗法之后就没有离开过那个地方,因为他是进了浑身解数,梅姿也始终胜他一筹,并且梅姿还在那些病人身上做了手脚,yīn医梅错再拿他们下yào的时候一定遭到了反噬,当时他和梅姿一起给那些病人看病,到他们临走的时候,那些病人没有再来,而蒹葭谷的巨石阵中却多了一个潜藏的身影。临走那几天,他看到梅姿在石阵外边种下了一些奇异的小花,这些小花想来不会制人于死地,但对于一个浑身是dú的人来说,那些不起眼的小花够他应付一阵子了,至少,目前没有迹象表明yīn医梅错回到了黄泉界。梅姿这个看起来并不起眼的姑娘,若是站在他敌对的一边,他一定会很头痛的。他也相信鬼教除了六煞之外,还会有许多的高手,可他们绝对比六煞要低一两个档次。 这次的回答不是“哼”,骷髅夫人道:“对付你们这些无名小卒,岂用得了六位大人出手?”声音倒是挺大的,可是一种底气不足的味道更让跟随红叶江湖而来的那几个门派的人大喜过望原来鬼教六煞在他们到来之前就已经去掉了一半,难怪得红叶江湖这么有底气了。而他们,他们现在面对的,几近一个空城!等待他们的,也许不会有他们预想中那么惨烈的厮杀,而剿灭当今江湖最大的邪教的盛名,很快就将笼罩在他们的头上。应当说他们当初有勇气前来,就确然是抱着九死一生的心态的,他们当中要么就是与鬼教的仇恨太深,要么很想自己的门派在江湖上争得一个可以说是最高的名望,当然,除恶扶正的心也并不假,但是当他们发现原本以为是九死一生的事情,现在可能连一半的风险都没有了,那他们又有什么理由不高兴呢?想想看,即使是最不起眼的门派,经此一战后,都该有多么耀眼的光环啊! “最后一个问题。”郑诗络看了看地上的那把倭刀,道:“当你们捡到这把刀的时候,你们最要紧的关卡都已经被攻陷了,对不对?” 骷髅夫人嘿嘿一笑道:“你说反了,我们根本没有什么关卡被攻陷,那个姑娘刚踏进黄泉界就被我们杀掉了!你们这些人,也跟着一起去吧!统统坠到十八层地狱去!” 郑诗络点了点头,道:“好了,我没问题了。我说过我不会让你们死得很难看的,三个人一齐上吧!” “等一下。郑当家的,这种小杂鱼用不着你亲自动手,这里jiāo给我们料理就行了,你带着大伙继续杀进去,把那个什么黄泉夫人给了结了!”这是个机会,这几个人并不是什么特别厉害的角色,为什么不趁此机会扬名立万呢?等到前面去,六煞不是还剩下两个吗?鬼教教主黄泉夫人想必也不是那么好对付的吧? 郑诗络微微一笑,道:“好,那就有劳几位大侠了。”说完,就带着众人往前走去,至于黑白无常和骷髅夫人,自然有人招呼的。而谁胜谁败,对他来说并不重要。他有种感觉,除了李桐和芒芽之外,还有人先于他们到了黄泉界,但是他不知道是敌是友。 九泉山庄,黄泉界最后,也是最核心的所在。杀进去,剿灭鬼教的功绩近在眼前。可是,事情并没有那么简单。看起来很近的山庄,他们却久久走不到。彭如尘没有来,但是梅姿也精通九宫八卦奇门遁甲,只是梅姿根本没有看出他们面前有什么奇门阵形。他们面前除了一条笔直通向山庄的石板小径在外,连一棵树,一块石头都没有,可是这条路却像走不完似的,眼看着天已经黑下来,他们却还在路上。而身后,黑白无常骷髅夫人等人已经看不见了。在进入黄泉界以后,这样的情况已经不是第一次出现。很显然,这是一个很高明的阵势,仅靠梅姿,一时之间还不能完全破解。 天黑了,他们不得不又停下来休整。经过白天的一场死战,现在最忙碌的人就是梅姿和郑诗络了。人少了许多,但还是和在沼泽边一样,自然而然的分成了两边。几大门派那边也有些粗通医术的,治疗外伤问题不大。梅姿也就懒得过去。但是,他们这边才安顿下来,那边青城“四秀”之一的黎恩琪便匆匆走来,找到梅姿,急切的道:“梅姑娘,快!快!我师妹不行了!” 梅姿对青城掌门桂飘云很没有好感,不过她觉得除开桂飘云之外,她这四大弟子人都还不错的,所以她这个时候虽然累得慌,还是跟着黎恩琪走过去,一边走一边问道:“怎么回事?” “不知道。”黎恩琪慌乱但并没有错乱,还是能简洁的回答道:“似乎是中了内伤。” 梅姿看了她一眼,刚走来的时候,她们青城“四秀”可都还是完好无损的,这一路上,又没有遇到什么敌人,怎么会受了内伤呢?难道是先前受的伤,到现在才发作?鬼教刚才那些人不过是些小卒,会有谁有这么高深的内功? 受伤的是“四秀”中的三弟子冯恩珞,此时正躺在地上,她的师姐妹坐在她身前,把她的头揽在怀中。而她的师父桂飘云则铁青着脸站在一旁。梅姿蹲下身看了下,此时的冯恩珞面如金纸,气若游丝。梅姿只看了一下她的眼睑就觉得不对劲,轻声道:“你们扶起她,在前面挡一下。”一边说着话,一边轻轻的解开了冯恩珞的衣裳,伸手在她光洁的背心上按了按,又将衣服给她穿上,小声道:“救不活了。” “梅姑娘,”黎恩琪等人哽咽道:“你一定能救得了的,救救我们的姐妹啊。” 梅姿看了看桂飘云,桂飘云脸色变幻了几下,却不肯拉下面子来求一个晚辈。 梅姿叹口气道:“心肝脾都已经碎了,神仙也救不活,不是我不愿救她。” 几个姑娘哭了起来。梅姿站起身,转头向他们那边走去。桂飘云道:“梅姑娘留步。我想知道,我徒儿究竟是怎么死得?” 梅姿冷冷道:“人还活着呢,你这么说话不怕人伤心?”听起来,桂飘云关心的并不是徒弟的死活的样子。 桂飘云忍住了心中的不悦,暗道:“你这小辈算什么,竟敢教训起我来了。”叹了一口气,道:“还往梅姑娘据实告知,小徒不能就这么不明不白的去了。” 梅姿道:“我还不确定。等我回去和我们当家的探讨一下。”说完就走了,也不管桂大掌门面子上挂不刮得住。梅姿回到他们的人群中,把情况给郑诗络说了,郑诗络皱眉道:“佛心掌,你确定吗?” 梅姿道:“峨眉的佛心掌伤人无形,不留痕迹而五脏全碎。此人的佛心掌似乎没有练好,没有能做到五脏全碎。不过,是在冯恩珞毫无防备的情况下动的手。中招之后冯恩珞就已经说不出话来,但是我看她的眼神充满了疑惑,似乎动手的人跟她很熟,所以……大概换了谁也都是死不瞑目的。” “和她很熟的人动的手?”郑诗络沉吟着,思绪突然飞回到了十多年前的挽霞山庄。当时挽霞山庄的护院高长鸣不明不白的被长风帮的成名绝技“风雷破掌”打死,死前也是毫无防备,他当时脸上的表情充满了惊讶,就是那种怎么也想不明白会是这么一个人对自己下手的神情。和梅姿所说的冯恩珞的神情,很像。 郑诗络道:“我想到一个人。” 第七十八章入梦 怪面娄空,这是鬼教六煞之中最神秘的一个人,因为他每一次出现,都是用别人的面孔。人们根本不知道这个人多大年纪,是男是女,更遑论高矮胖瘦了。而怪面娄空的看家本领就是,以你最熟悉的人的面孔出现,在你最没有防备的时候给你致命一击。 郑诗络不知道冯恩珞是不是就是被怪面娄空杀死的,如果是的话,只怕怪面娄空已经在他们的队伍里潜伏了很久。他们身边的每一个人,都有可能是怪面娄空易容装扮的,而这个推测很可怕。甚至比他们走不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124 章 出九泉山庄门前的奇阵更加可怕。郑诗络没有把这个事情说出来,在这个时候,他不想引起更大的恐慌。而这,也许就是他们消灭鬼教之前最后的考验了。到了这里,鬼教的力量只会越来越弱,想起来,鬼教其实也没有那么可怕。现在,怪面娄空很有可能已经混进了他们的队伍里,不,准确地说,他已经感觉到了他就在他们的队伍里,而且随时有可能会露出破绽来。对于他来说,鬼教其实并没有多少秘密。也许,是因为他曾经走过一道生死轮回,也许,是因为他现在的这双眼睛多了一份超越在她身体之外的洞悉力。是的,他现在的眼睛,有两个人的灵魂。 夜空里有了一些星星,天似乎要放晴了。深秋的夜晚,刮过脸庞的风带着一种久违的清冽。好像他们现在已经离开了充满着奇诡恐怖的黄泉界,回到了外面安宁的天地。这时候远看九泉山庄,感觉那个庄子似乎从地面上抬高了不少,不知道是不是走近了的缘故。山庄里没有灯火,看起来只有一片死寂。 郑诗络看着远处的山庄,眼前老是飞过一些很凌乱的画面,那些画面都很熟悉,可是,他却都看不清。他也不知道,那些绕过眼前的浮光掠影,是想告诉他什么。 “大哥,在想什么呢?”梅姿站在郑诗络侧边,大概是郑诗络一开始的时候不大喜欢她,她和郑诗络的jiāo流也不是很多。其实梅姿并没有什么非要跟着他们走出蒹葭谷的理由,名利这些东西对她来说也并没有多少概念,也许,她只是觉得在蒹葭谷利太孤单了吧。而这个时候,关若飞夫妻俩相依而坐,不破她是从来没有和他说过话的,申云龙和裴少游则担负起了外围警戒的职责。给门人们治伤之外,她突然觉得很孤单。孤单的人很容易有感应的,所以她发现了 郑诗络回答道:“我不知道,我只是看到了许多很熟悉的碎片,任凭我怎么努力,也看不全。那些东西,好像是往生的记忆。” 梅姿轻微的一笑,道:“我以为,你在想氤氲妹妹呢。”郑诗络扭头看了她一眼,她伸手拢了一下耳鬓的秀发,轻轻吸了一口气,接着道:“我刚才,看到你的眼神有点异样,突然在想,也许,氤氲妹妹正在帮你观察着什么。她在天上,一定能看得很清楚。不过,我们的大哥也蛮多情的,也许想的不只是她一个人吧。”她说着轻轻的笑了起来。这个姑娘长得并不是很漂亮,不过,笑起来的时候还是有些动人。至于她说的东西,郑诗络也不大好解释,只是说道:“老实说,我好像真的有种氤氲妹妹就在身边的感觉。我可以告诉你,我已经发现那个潜藏的家伙了。”梅姿扬了扬淡淡的眉毛,道:“我只是对那个人的易容之术有兴趣,他似乎不但能装扮别人的外貌,还能描摹别人的声音甚至心思,你说我要是学会了这门法子,会不会很有用?可他到底是男的还是女的呢?他有多大了?” 郑诗络笑笑,道:“那好,我一定把他揪出来,要是有什么秘籍之类的东西,就jiāo给你。”梅姿撇了撇嘴道:“最好别太难学。对了,鬼教摆下的这个阵好奇怪,到现在,我都没有发现任何一点端倪。但凡奇门遁甲,九宫八卦,总要用些物件,可这里除了脚下的石板,就是一马平川的沙地,而这石板,我怎么也看不出哪有问题。”郑诗络道:“我进蒹葭谷的时候,靠的是一双看不见东西的眼睛,会不会这里也是如此?”梅姿闻言闭了上眼睛,过了一会儿,睁开双眼,摇头道:“不行,闭上眼睛,我就想睡觉了。”说着,不好意思的吐了吐舌头。郑诗络宽厚的一笑,道:“那就到那边睡一会吧,这阵子大家都太累了。”他的声音就像有种催眠作用一般,梅姿听了,就乖乖的走到女弟子的人群里面,一路风餐露宿的走来,当然也不需要讲究什么,找一块算得上干净的地方,躺下去就睡了。而且,几乎是一闭上眼睛就睡着了。在此之前,一路上她总是睡不着,任凭再累再困,她都没有真正的睡着过。 郑诗络回头看去,不只是梅姿,大部分的人都进入了梦乡,而且,看起来都睡得很香甜。离他们没有多远的几大门派那边,看起来也是这个样子。当然。入睡的只是大多数,但还有一部分人,出于各种原因,在别人都进入梦乡的时候,无论如何也是无法入睡的。除去担任警戒的人之外,此时还睡不着的,当然就是各家的当家人了。青城剑派掌门人桂飘云思虑良久之后,还是走到了郑诗络这边来。二者,显然在郑诗络的意料之中。不过,桂掌门的问话,却很在郑诗络的意料之外。 “不知郑当家在此役之后有什么打算呢?” 郑诗络这位已经年届中年仍小有几分姿色的掌门人,脸上依然是他那种习惯xìng的风清云淡的微笑,依然是那么的不亲不疏,他没有正面回答,而是反问道:“桂掌门何出此问?” 桂飘云道:“剿灭鬼教,是江湖上数十年一见的盛举,届时郑当家的和贵派上下,都将是江湖中的风云人物。我想知道郑当家的以后的打算,也好早一点知道我青城剑派今后的命运。说到底,我们青城剑派还只是个小门派,同样门下皆是女子,我们的力量还不如桐柏剑派的一半,我只是希望,本派不会遭到和桐柏剑派一样的结局。”她正视着郑诗络,想从他的眼中得出答案。不过,她发现郑诗络的眼睛除了有一种略带女孩子气的清澈和忧伤之外,就是一潭看不到底的深邃。但是她确实有很想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黄泉界的战斗虽然还没有结束,现在还不知道这一役最终的结果会是什么,但是俗话说人物远虑,必有近忧,凡事还是看远一点好。她很想知道的是,今后她的青城剑派会不会与红叶江湖为敌。她现在可以肯定的是,当今江湖上声势最旺的三个门派九鼎门、长风帮和太乙教是绝对不会允许红叶江湖借这个一鸣惊人的机会在江湖中大肆崛起的,而从黄泉界出去之后,红叶江湖只怕就要直面比鬼教强大得多的敌人,她很想知道,她和她的门派究竟该站在那一边。三大门派的力量显然要比红叶江湖强大了许多倍,但是这并不代表他们就一定能达到他们的目的,她必须下对赌注。而她又很清楚,江湖上的事,绝不是你想冷眼旁观就能冷眼旁观的。 郑诗络道:“江湖上的事情,往往并不能以你我的看法来左右,不是吗?” 桂飘云有些失望的道:“郑当家的话倒是滴水不漏,可惜,这并不是我想要的答案。也罢,这话又确实很有道理。那么另外一件事,我想郑当家的应该能给我一个准确的答案我的小弟子,究竟死在何人之手?” 郑诗络道:“桂掌门在江湖中打拼这么多年,不会看不出什么名堂来吧?” 桂飘云道:“我知道小徒并不是死于峨嵋弟子的手上,而且,峨嵋的佛心掌并不是什么人都能学得到,而在场的净寂师太,以她的内功修为,要做这么一件事,绝不会做得这么拖泥带水。我也知道,郑当家的必然知晓这其中的奥秘。” 郑诗络道:“没有什么奥秘,既然到了这个地方,不,既然对上了鬼教,我们必定会遇上这个人,如此而已。” 桂飘云点了点头,道:“所谓六煞中的怪面?如果郑当家的先前所说的话当真,这就是六煞中仅存的两人之一了?” 郑诗络不置可否的笑笑,看着面带忧虑的走过来的净寂师太。对师太,他还是尊敬的,当师太走到他面前时,他先点头行了个礼,问道:“师太有事?” 净寂师太单掌还施一礼,道:“郑施主,事情有些不对劲,在这样的时候,怎么这么多人都睡得如此深沉?” 郑诗络道:“大家,都太累了吧。” 净寂师太摇了摇头,道:“还请郑施主将实情告知一二。” 郑诗络道:“师太,眼见为实,不是么?” 净寂师太低声道:“阿弥陀佛,施主,这个时候,你就不要给老尼打哑谜了吧?” 郑诗络微微一笑道:“我没有打什么哑谜,若不是肩头的担子重一些,我也想好好的睡上一觉。离最后那一战越近,可越需要好好的休息。许多事情既然无法改变,忧虑太多也是徒劳。师太,桂掌门,你们也找个时间多少打个盹吧,最后的决战就要来临了。”他说着,不再理会两位当家人,把眼光投向了似乎越走越远的九泉山庄,看着那死一般沉寂的房屋,心中默默道:“这是鬼教的最后一战,却不是我的。” 他是在天色将明的时候,才浅浅的睡了一下,在梦里,他又看到了寒稀。准确的说,是看到了寒稀的背影。寒稀在他前面很远的地方满满的走着,她似乎知道他就在身后,却不肯回过头来看他。他想跟上去,却发现他们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远,越来越远,远到她的身影变成了淡淡的一抹痛。他站在那里,感觉到枯竭久远的眼睛里,再一次涨满那种冰凉的液体。而当他转过头的时候,看到了一个单薄的脸色苍白的姑娘远远的在对着他微笑。他也笑了,尽管他的眼睛依然潮湿,不,那本是她的眼睛。他想对她说,他现在除了天空的辽远,秋风的瑟缩,还能看见红裙的亮丽,看到她,他心里就有一种很柔软的东西小只小动物一样在蠕动着。不过他对她更多的还有愧疚,因为他一直还没有能去一趟鹤唳山庄,把她的爷爷接过来照顾。他对她说,等眼前的这件事了了,第一件要做的事就是去把爷爷接到红叶岭来。她依然笑着,对他,她似乎永远都是那么的包容。其实他想对她说,在她生命的最后那一段日子,最受感动的人其实是他。这个梦似乎很长,很长,似乎他睡去了很久,然后他听到了李桐的碧玉海螺呜呜咽咽的声音,很清晰,似乎不是在梦中 第七十九章六道门前 螺号声真不是梦里传过来的,郑诗络睁开双眼,看到了一抹稀薄的朝阳。螺号声正不疾不徐的从九泉山庄相反的方向飘过来,而几乎就在同时,所有的人都发现,他们原先看到的山庄踪影全无,他们走了一整天,竟然是走在来时的路上! 梅姿走到郑诗络跟前,嘻嘻笑了一下,道:“大哥,我说怎么这阵我们一点头绪也没有呢?原来我们压根就把方向搞反了。还是咱们大嫂有本事啊!” 郑诗络抬头看了看天空中那抹稀薄的朝阳,道:“幻象。我们之前看到全都是幻象。等到太阳一出,这些幻象就自然消散了。” “大哥,”赵雨淅道:“桐姐姐在呼唤你呢,这里有我们,你赶快过去吧!” 郑诗络看了看他们,又看了看少林峨嵋诸派的人,净寂师太看着他yù言又止,桂飘云也是这般表情。他知道它们在想什么,此时怪面娄错就潜伏在他们当中,隐患未除,而他又是这里的领头人,照着江湖上不成文的规矩,儿女私情当然要放在后边。但是他没有犹豫,人们听到一阵衣袂飘过的声音,这个总显得那么孤高的身影已经飘然远去。 桂飘云不禁哼了一声道:“为了一己之私,就将大局将这么多弟兄扔下不管,这叫什么大哥?”赵雨淅斜眼瞥了她一眼,同样哼了一声道:“如果一个男人连自己心爱的女人的安危都可以置之不理,他对别的人又能有几分真心?”申云龙道:“小飞媳fù这话我爱听,大家跟上去,太阳出来,那些妖魔鬼怪没什么好日子过了!”说着,举起了手中的刀。在朝阳中,那刀尖闪过一抹锐利的锋芒。红叶江湖的门人中有不少都是带着伤的,此时却都将兵器举了起来,喝道:“红叶纷飞,飘香万里,杀!杀!杀!”他们人数虽已不多,喊声却气势十足。申云龙身边跟着关若飞、赵雨淅夫妻,不破和裴少游,带着红叶江湖的人跟了上去。 不喜大师、净寂师太和桂飘云等人互相看了看,从彼此的眼神中都看到了一种失望,一种不悦,和一种不安。在他们看来,红叶江湖无论是人员的组成,还是行为方式,离名门正派的标准都还有不小的距离。他们虽然同行而来,一路上却多少显得有些貌合神离。尤其是红叶江湖的当家郑诗络,撇开桂飘云掌门不谈,少林派的不喜大师对他真的是越来越失望了,先是和魔教的人不清不楚,跟着一路上的种种行为都不符合名门正派的风范,现在竟然为了自己的儿女私情,甚至连一声招呼都不打,就抽身离去,不喜大师有些不明白,掌门师兄怎么会把郑诗络把红叶江湖看作正派复兴的希望的。他甚至想,若是郑诗络经此一战之后成为武林正道的盟主,只怕对武林同道而言是祸非福。和他同来的两位达摩院长老虽然生xìng木讷,但是在这个问题上,和他显然是一致的。不喜大师看着净寂师太,道:“师太,若真到那时,切莫心慈手软,以此辈的武功实力,我等稍有闪失,只能是全军覆没,如此,武林正道从此绝矣!”净寂师太谓叹了一声,没有说什么,带着众峨嵋弟子跟了上去。 而此时无论是郑诗络,还是红叶江湖的其他当家人,都还不知道后面的盟友们正带着一种异样的眼神在看着他们的背影。郑诗络此刻最挂念的,就是李桐。总算是皇天有眼,她还活着。而且,听她的螺号声,她的处境显然不是很危险。九泉山庄近在眼前了,途中偶有几个鬼教的小卒出来阻挡,郑诗络连停留一下的兴趣也欠奉,离觞剑华彩的光芒带过的便是真正的九泉的入口。九泉山庄的正门已经打开,几丈高的一道石门,从门洞里穿过的时候,周围漂浮着的全是一种侵骨的yīn寒,门洞里堆满了尸体,郑诗络粗粗一看,都是要害上致命一击,他微微一笑,这是芒芽的修罗刀留下的痕迹,这说明芒芽也还活着。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125 章 整个九泉山庄都是巨石堆砌的,和他们之前看到的那个庭院深深的幻象全然不同,山庄的正中,是一座算不上多恢宏,却十分精致的六边形大殿。围绕大殿的十八根三丈来高的石柱上那些栩栩如生的浮雕,就是一片活生生的地狱图,郑诗络不知道鬼教是哪找来这么多能工巧匠,这一路上他们看到的浮雕,还就没有一处是粗制滥造的。大殿的每一条边上都有一道门,那是六道轮回之门。郑诗络是循着螺号声往天道之门走过去的,走到门口,却是修罗道之门。门口站着十二个黑衣死士,每个人都握着一把一人多高的雪亮的弯刀。六道轮回中修罗道是杀戮不停的世界,杀和被杀之间,并没有太多选择的机会。说话当然是多余的,离觞剑光芒闪动,十二把巨大的弯刀也毫不迟疑。 这十二人的武功路数非常怪异,可以说是郑诗络从来没有接触过的一种套路,他们既是各自为战,又相辅相成,出手之狠辣,行动之迅捷,都是郑诗络生平第一次遇到。而这十二个高鼻深目的杀手,也显然都不是中土人士。在一片丁丁当当的金铁jiāo击之声里,郑诗络听到芒芽的声音喊道:“真是笑话,在本姑娘面前,敢称什么天道!”郑诗络仰头一笑,大声道:“芒芽,我和你换一个,我猜你会更喜欢这边一些,阿修罗王到了修罗道,应该是如鱼得水吧?” 芒芽听到郑诗络的声音,欣喜的叫了一声,道:“郑诗络?你还好吧?” 郑诗络道:“还行。”说话间,离觞剑从一片灿烂的刀光中游过,不知道是谁发出了一声惨叫,那刀光就黯淡了些。郑诗络一边激斗,一边问道:“过了沼泽是不是有别的路进来?我一路上都没有见到你们的踪迹。你们也都还好吧?” 芒芽道:“郑诗络,你想问李桐就直接一点吧,把我绕进去,怎么也听不出你的诚意啊。过了沼泽我就和她分开了,想来她现在已经进去了吧,刚才还听到她的螺号来的。找死!”话音落处,隐隐传来一声闷哼。 郑诗络微笑了一下,暗吸了一口气,本来蛇一般游走的离觞剑突然挺得笔直,而他的身形也不再飘逸,迎着面前的四个黑衣死士就是一阵急风暴雨的猛劈猛砍,全然是刀法的霸道路数。那几个人正以为摸透了他的套路,却不料这人突然变招,更不料那轻灵游逸的软剑竟然能变成刀来使,而且使得比他们手中的刀更刚硬狰狞,仓促间一阵手忙脚乱。郑诗络要的就是他们这片刻的慌乱,离觞剑到了对方跟前,当当两下,两把弯刀就被硬生生的当中砍断,而刀断的背后,两个头颅也被从中破开。这几人全都是玩的狠招,突然遇到比他们更狠的,眼见连损了数人,也想不出什么应对之法来。郑诗络当然也没功夫再让他们想出什么办法,看着眼前那人要紧牙关,弯刀迎上来准备硬抗的架势,离觞剑突然又一软,悠然绕过他的刀身,在他脖子上卷了一圈,抽回来,挡开了背后劈来的一刀。 了结了这十二个黑衣死士走进门里,眼前又是一条通向地下的通道,往里面走了约莫百步,便是一个中厅,中厅里六道石壁上分别有一个出口。而中间的地板上除了一片六道轮回图之外,还有一个密道的入口。中厅里火把通明,地上横七竖八的倒着一片尸体,有的尚还在蠕动抽搐,显然一场恶战刚刚结束。 郑诗络回头看了一眼,自己是从修罗道之门进来,却是从饿鬼道之门出来的,对面畜牲道的门里面走出一个白色的倩影,那是芒芽,只不过,她的一身白衣裳早已经血迹斑斑。而她的笑容,似乎永远那么野气那么鲜活。郑诗络看见芒芽身上的血迹不止是有敌人的,显然还有她自己的,她的手臂上肩上腰上显然都有些伤口,他不禁觉得心里一酸,想对她说些什么,却只能是会心感激的一笑。 芒芽嘻嘻一笑道:“看起来有点狼狈,可是这一战打得真过瘾。那个什么冥剑,被我一路追到这里来,我打得他只剩下一只手了,我现在倒要看看他还能往哪逃!我给你讲,现在除了黄泉夫人,整个黄泉界已经没有什么像样的对手了。” 黄泉夫人。郑诗络想起许多年前那一个窈窕清瘦的身影,那就是黄泉夫人吗?这一路上他们遇到的最大的抵抗就是前日面对那数百人的一场恶战,虽然他们损失不小,但是,他还是觉得太过顺利了。鬼教,难道就如此而已么? 芒芽道:“还愣着干什么?杀进去啊!”她仔细的看了看他,突然笑道:“你的表情有点怪,怎么,害怕了?” 郑诗络看着她笑了,点头说了声好。不管前面有什么,也不管将会走向何处,他知道自己都绝不会害怕,因为他知道,自己绝不会孤单。还需要说什么呢?他看着眼前的芒芽,看着这个默默的为他做了很多,却从未向他索要什么的绝美的苗家少女,一切都在不言中了。 “对了,”芒芽道:“你不是给我们找到了持国、广目和增长三件宝物吗?我给你讲,鬼教这里,很可能就有最后一件也就是多闻无双。如果运气不错的话,我们就能把四件宝物都凑齐了。我说过找齐了四件宝物,就会带你去看那个传说的,你也答应过我一定会去的,是吧?” 郑诗络郑重的点头道:“当然,我说过的就一定会做到。” 芒芽嫣然一笑道:“看你那表情,好像很不情愿一样,你又不是不知道,这个江湖人想找齐四件宝物的人多了去了。最多我答应你带着李桐一起去就是。还有,李桐给我留下记号,说她已经找到苏家小姐姐的所在了,现在你什么都不用担心,放手一杀就是了!” 郑诗络道:“我怎么不担心,桐儿给你留记号,就没给我留,她要是被你拐跑了,我找谁哭去?” 郑诗络竟然也会开玩笑,芒芽一愣之后,放声大笑了起来。 第八十章赌一把生死红颜 和芒芽一道,郑诗络总是觉得愉快的,芒芽的野xìng,芒芽的不羁,芒芽的快乐每每让他感觉到一种青春和活力。芒芽和李桐不一样,和寒稀更不一样。李桐的笑像清风一般爽朗,李桐做事果敢干练,但是李桐也有许多小儿女态,许多东西,她要么是点头,要么就是凝视着你,可就是不会明说,芒芽可不管这些,怎么想怎么说怎么高兴怎么做一向就是她的作风。至于寒稀,寒稀毕竟已经远去了不是吗? 郑诗络和芒芽并肩走下地道,鬼教好像有走不完的地道,走了一段又一段,地道里总是那些面目狰狞的雕像,吓唬谁呢?芒芽讲,这说明他们心虚。芒芽讲,须弥山上就不弄这些玄虚须弥山,对郑诗络来说,那真是一个远在天空之外的传说了。芒芽和郑诗络一道当然更高兴,武功是什么东西?对于一个小女子来说,她更愿意做的事情就是和自己喜欢的人在一起,尤其是,她明知道这样在一起的时间总是很少,而且,会越来越少。在李桐那里,芒芽找不到什么答案,没有谁会要谁退出,她们的选择早就已经注定。芒芽满意的是,她和郑诗络竟然还有这样并肩一战的机会。芒芽笑嘻嘻的说,希望那个黄泉夫人会比较厉害。郑诗络就笑,不愧是天教的护法王啊,这世间有几个人真正希望自己的对手比自己更强的?可对于芒芽来说,只有对手更强,和郑诗络这并肩一战,才会更值得记忆。和李桐比起来,她也只能拥有记忆了不是吗?芒芽这么想着,突然就唱起歌来。 依然是那么嘹亮高亢的苗家飞歌,在狭窄yīn湿的地道中,那歌声拍着翅膀,满世界的飞舞着。芒芽似乎唱得很欢,郑诗络却听出一种泪光闪动的味道,这味道,有一点淡淡的苦涩。 一切都有尽头,不是吗?地道,终于也走到了底,芒芽停下了歌唱,怒气冲冲的喊道:“那个什么黄泉夫人,给我出来!” 地道的尽头又是一个很宽敞的大厅,大厅的正中摆放着一张巨大的石床。和前面他们看到场景不同,这里的一切不但没有丝毫的狰狞yīn森,反而显得温馨宁和。石床旁边摆着做工考究的梳妆台,石床挂着精编的纱帐,一个穿着纯黑色丝袍的女子,正在整整二十个丫鬟的服侍下悠然的梳理着她的长发。她的长发真的是很长,从她的头上,一直蜿蜒到了石床的外面,流水一般的铺了一地。大厅的灯笼静静的亮着,所有的一切不知不觉地都变得有些恍惚。似乎杀戮很远,仇恨很远,一切都很远。 那女子淡淡的对两个不速之客道了声,坐,就像对两个多年深jiāo的故友一般。 郑诗络和芒芽也就信步走过去,在石床前边的绣凳上坐了下来。面带微笑,似乎对这样的款待比较满意。 芒芽看着那女子嘻嘻笑道:“果然跟传说的一样,黄泉夫人真的是个很漂亮的女子,而且,看起来很年轻,就像我的姐姐一般。” 黄泉夫人似乎对这个传说很感兴趣,微笑道:“是真的吗?外面的人真是这么说的?他们没有说我是个丑八怪么?” 芒芽笑道:“那要看什么人。要说那些名门正派的俗人,他们大抵就不是这么想的,他们谈到你们,脸色就会变,哪还会想这些呢。” 黄泉夫人微微一笑道:“说得是,在那些人看来,你我倒是同一类人。小姑娘的歌唱得很好,不过,既然中意情哥哥,干嘛要想着走那么远呢?” 芒芽道:“这没办法,人家从前有意中人,现在有意中人,我反正chā不进来呀。” 黄泉夫人道:“这有什么难办的,把他的意中人杀了就是了。” 芒芽道:“我试过啦,杀不了的!” 黄泉夫人道:“嗯,能一个人就打进我的九幽迷宫救人,那姑娘的确也非同一般,不过,你并不是真的打不过她,而是下不来手。你们天教的烟消云散,是不是也因缘于此?” 芒芽摇头道:“你不知道么?天教还好好的留在须弥山,烟消云散的,是你们啊。我给你讲吧,你那些什么六煞啊,十八地狱判官啊什么的,都给我打得落花流水。我看你就不必再费劲了,要没人,就自己动手吧。我是天教法王,败在我手下,你不丢人。”芒芽那一脸的傲气,看得郑诗络不禁一笑。 黄泉夫人似乎也不生气,转头看着郑诗络,道:“这位公子,我怎么看到你,会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呢?” 郑诗络嘴角边上淡淡的挂着一抹杀气,笑得依然从容淡定,他看着黄泉夫人道:“夫人所言不差,我们的确是见过面的。” “难怪啊。”黄泉夫人点点头,脸上抹过一种意外而又意料得到的神情,仔细的打量了郑诗络一番,道:“因果轮回,转生不息,这确是真理。天南三侠率众剿灭六道门的时候,未曾想到会有一天,他们自以为已经斩草除根的仇家会找上门来复仇,我却知晓,挽霞山庄当日还有一人未死。” 郑诗络颇觉得意外,道:“既如此,夫人为何留下一个遗患?既然知道因果轮回,难道会不知道自己也有被灭门的这一天?” 黄泉夫人笑道:“正是知道因果轮回,才无所谓遗患,试问这世间,又有什么能是不灭的?江湖上的人喜欢说斩草除根,可是又有什么根是真正除尽了的?是人便有私心,有私心便有仇恨,所有的辉煌都不过是过眼云烟,惟有仇恨生生不息,这便是江湖。既然身在江湖,又有谁逃得了这归宿?你?还是我?你可知你当日走过生死轮回的那一种方法,也正是当年我死而复生的方法。我只是觉得很有意思,才有心等到这一天。” 郑诗络点头道:“既然如此,你我之间做一个了结,倒也算公平合理。” 黄泉夫人道:“你不觉得这一战早就是命中注定的?不过,你单单拿着李观雨那把离觞剑,只怕胜不了我。” 芒芽道:“那就把我的修罗刀也用上呗。看来我只能在一边看热闹了,闲得无事,我下个彩头,郑诗络,你猜我下的谁?” 郑诗络淡淡一笑道:“黄泉夫人。” 芒芽嘻嘻一笑道:“你怎么知道?” 郑诗络道:“因为你欠了我三件宝物的人情,不输点彩头给我,以后哪还有机会还呢?” 芒芽抚掌道:“你呀,太聪明,没意思。我就下那三件宝物吧,你要是输了,黄泉夫人就可以凑齐四宝,却发掘我天教的宝库意动宫。”她这话一出,郑诗络倒没什么反应,黄泉夫人的眉头却明显的跳动了一下。芒芽道:“黄泉夫人想来也不知道四件宝物怎么用的,我索xìng先告诉你。四件宝物本来是我教的四件神器,由东方持国,西方广目,南方增长,北方多闻四位明王执掌。你向来也听说过,本教最终引退江湖,不是打不过名门正派那些俗人,而是四方明王一起造了反。四家人的力量本来足以对抗教主,可惜反叛之人终究是心虚,他们不敢光明正大的进攻须弥山,却想先拿宝物凑在一起去发掘意动宫。四件神器的底座都是一枚印章,其实要不要神器并不重要,只要把印章的图案拼在一起,就是一幅完整的地图。可是四位明王都各怀私心,拿出来的图印就没一个是真的,巧的是凭着这幅假的地图,他们竟然也找到了意动宫,当然了,教主就带着八部法王等在了那里。结局是怎样,我就不说了。我只想说,除了黄泉夫人手上的多闻无双之外,另外三件神器的图印现在全在我身上。郑诗络,你要是输了,意动宫就该夫人去发掘了。” 黄泉夫人道:“我又怎知你的图印是真是假?” 芒芽道:“这个么,你赢了再说吧。” 这时候,郑诗络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道:“芒芽,你下了黄泉夫人的注,我只能下郑大哥了是吧?”他转头看去,依然穿着那身红嫁衣的李桐出现在了大厅里。和芒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126 章 芽差不多,她身上也自带了些伤痕,比芒芽更惨的是,她是靠人搀扶着走来的,她的左肩上,还chā着一截刀柄。而搀扶着她的,却正是被鬼教虏来的苏浣纱。看起来,大家都吃了些苦头,好在都还活着。 郑诗络叫了声桐儿,叫了声一妹,笑容里充满了潮湿的气息。 芒芽看着李桐的模样笑道:“你以为啊,让我去单挑十八地狱判官,你就能讨什么好?吃哑巴亏了吧你?” 李桐也笑道:“我瞧你的样子,也没能轻松到哪去。” 芒芽道:“你就嘴硬。好吧,既然是下注,你下什么?” 李桐道:“下我自己啊。郑大哥赢了,我才考虑嫁不嫁给他。” 芒芽哈哈一笑道:“赢了也只是考虑,郑诗络,我瞧你很悬啊。输了呢?” 李桐道:“输了?我不会殉情的,最多回烟波岛打鱼去。”他们说话间似乎都是很轻松的样子,可是谁都知道,这一场比试,关乎输赢,也关乎生死。输赢的判断,也就是生死二字。 郑诗络看着她们,笑道:“那我非赢不可了。” 苏浣纱看着他,叹了一口气道:“大哥,你有选择吗?” 郑诗络对她一笑道:“一妹,我会带你回家。” 第八十一章公子潇湘剑如雪 当黄泉夫人向芒芽问出“我又怎知你的图印是真是假?”这句话的时候,芒芽就知道这场生死之战,郑诗络是赢定了。在这样的死战中,一个人若是不能,做到心无旁骛,又如何能把自身的实力发挥到极致?芒芽就不相信黄泉夫人在心怀杂念的时候,还能战胜郑诗络。她自己就和郑诗络jiāo过几次手,每一次她都没有丝毫的保留,可是每一次她都觉得战胜他的希望越来越渺茫。她知道郑诗络就是那种对手愈强,越能激发他的能量的人。但是,她没想到,郑诗络会胜得那么艰辛,那么险象环生,好几次她都差点按耐不住冲了上去,事实上也不是她忍住了,而是她看得出她此时加入进去的话,不但帮不了郑诗络,反而会卷入一场混战,那时候是帮他还是害他,就很难说了。芒芽不知道为什么看起来李桐那么稳得住,她似乎就是那么平静的在一边看着,不像看一场生死之战,倒像看两个好友切磋技艺一般安闲。芒芽想就算是看两个好友切磋,也该有倾向xìng的吧,她总是希望自己的情郎能赢的。芒芽就在心里不住地叹气,这些汉人的心思啊,她永远也搞不懂。 只有扶着李桐的苏浣纱才知道,这姑娘远不像看起来的那样镇定那样安闲。苏浣纱可以清楚地感觉到李桐握住她的手一直在微微的颤动着,透过她冰凉的指尖,苏浣纱可以清楚的感觉到她心跳的快慢。在芒芽险些冲过去的那几次,苏浣纱险些儿感觉不到她的脉搏了。而且,更让苏浣纱觉得不安的是,李桐的手指越来越冰凉,就像身体里已经没有血液一般。而她给李桐拔掉肩上的断刃给她简单的包扎伤口的时候,李桐几乎就完全没有反应。这时候的苏浣纱,不只是为郑诗络担心,事实上她更担心的是李桐。她甚至不知道李桐能不能撑到郑诗络取胜的那个时候。至于她自己……她是不在乎了。 离觞剑,修罗刀,这不是郑诗络第一次刀剑并使。他一直就在琢磨一套刀剑并用的套路,不只是简单的两件兵器加在一起,而是最大限度的将刀的霸气,剑的灵动发挥到极致并且互相增补。但事实上这样的武功不是没有人创过,却一直没有人创出一套刀剑配合进退自如的招式套路来。甚至许多人刀剑并用,反而不如单用刀或者剑。可是他却必须以这种自身尚不完善的武功去应对一个绝顶高手。世上能称得上绝顶高手的人并不多,而黄泉夫人绝对是极少数的绝顶高手里面的高手。狂傲如芒芽这样的高手,事后也不得不承认,如果换作是她,对黄泉夫人她只有四成的机会能赢,至于是险胜惨胜还是同归于尽两败俱伤,就又要看运气了。不知道这是他的运气呢,还是不幸。 鬼教六煞,郑诗络正面jiāo过手的是鬼手横断。鬼手横断在右手被他废掉了以后,鬼yīn手的威力已然大不如前,虽然进入黄泉界后一直没有发现此人,但在鬼教溃灭之后,此人在江湖上也绝难再像以往那么令人恐惧了。然而,当黄泉夫人的双手直扑他面门的时候,他才知道鬼手横断即使在最强横的时候,他的鬼yīn手功力最多也不过黄泉夫人的五层。而黄泉夫人的双手看起来全然不像横断那么诡异枯长,无论怎么看,这也只是一双保养得很不错的fù人的手而已,看起来,也仅仅是指节修长了一点,她的指甲甚至还打磨得相当的精致。单单看这一双手,怎么都像一双整日抱着猫犬饱食终日的贵fù人的手。可是这双温莹玉润的手第一招,就直接带过了郑诗络的肩头上一块皮ròu。但是却没有血,郑诗络只感觉到伤口有一点冰凉,有一点酥麻,竟然有些舒服。可是这种感觉却毫无疑问会让人觉得毛骨悚然。 若不是早就学会了朱雀移形的身法,郑诗络知道刚才那一招就不是带过他的肩头,只怕自己的心脏已经拿在那只贵fù人一般的手掌上了。而黄泉夫人当然也不会弱智到以为可以一招就能将郑诗络击败。就在郑诗络以朱雀移形身法避开黄泉夫人的鬼yīn手的时候,她的长发也突然如流水一般卷向他。那长发看起来又黑又亮,柔顺飘逸中还带有一抹淡淡的茉莉花香。这地下的大厅中本不可能有风,可是她的长发却仿佛被风吹动一般漂浮着,时而水花溅地一般的散开,时而又瀑布一般激shè开来,时而又雍容华贵的包裹着她。和她的双手比起来,她的长发带有更多的变数,也更加的诡异难防。 在最开始的一阵子里,郑诗络只能用朱雀门的身法不断的跳跃躲避,他的离觞剑和修罗刀甚至一次使用的机会都没有。 这时候关若飞和赵雨淅首先通过饿鬼道之门闯进来,在饿鬼道中赵雨淅又很是呕吐了一阵,触目惊心的腐尸残体发出的恶臭几乎直接把她熏昏了。里面的战斗全靠了关若飞的破天刀。里面的杀手不是很多,武功也不算特别高,但是要没有关若飞的话,赵雨淅赵女侠担心她直接就会被那里面的几个长相奇丑无比的人给生吃了。而自和赵雨淅成亲以来,尤其是赵雨淅得到桐柏剑法的真髓以后,关若飞还真的就不知道什么叫做小鸟依人。现在,当他搂着紧紧依偎着他的小妻子杀出一条血路的时候,他真有种扬眉吐气的感觉。以至于他觉得这条路真是太短了,那些杀手太不经打了,收点皮外伤那又算什么呢? 走到地下大厅里,看到许久不见的苏浣纱,也不管人家一脸的憔悴,这小两口就大呼小叫的冲了过去。更绝的是赵雨淅一把将苏浣纱抱住,这一抱险些让自身没有重心的李桐仰头摔倒,若不是苏浣纱够快的话,李桐这一摔没准得摔傻。然后他们才发现了一条淡蓝色的身影正和一条黑色的身影激斗在一起。 “这就是什么黄泉夫人?”关若飞一连发出三声惊叹,叫道:“好诡异的武功,大哥看起来很吃力啊。不行,我得上去帮一把!”说着话将破天刀一扬就要加入战团,还好赵雨淅拉出了他。也只有赵雨淅才拉得出他。 “找死吗?” 一个白眼之后,关若飞不由觉得幸福真的太短暂了。 这时候黄泉夫人左手还是用的鬼yīn手的招数,右手却化成掌刀,虽然以掌为刀,一股股凌厉的刀气却让郑诗络觉得即使是闪避也变得无比艰难起来。显然,这是妖刀的地妖刀法。郑诗络没有和妖刀jiāo过手,和妖刀jiāo过手的池箬客却已经留他们远去。小池那一战定然是胜了,他临死前那笑容让郑诗络从未怀疑过这一点。潇湘剑法胜地妖刀法,靠的是什么?郑诗络来不及细想,手中离觞剑刷的卷过一片寒光,他不想再避,即使输掉xìng命,他也要还击。而当他将潇湘剑法行云流水一般的使将出来的时候,他突然觉得心里一阵的温暖小池不是没有教过他潇湘剑法,可是凭他对剑法的悟xìng再高,他也总是不能把潇湘剑法使顺畅。为此,小池还不止一次得意忘形的笑着说,一人自有一人的剑法,他学不来大哥的离世荒寒,大哥也别想学会他的放浪洒脱。这时候,郑诗络突然觉得好像小池突然附在了他身上一般,他昂然一笑,喊道:“好兄弟,咱们就一起来斗一斗你的手下败将!” 郑诗络的潇湘剑法一起,再加上这句话,不管是苏浣纱赵雨淅,还是关若飞,抑或是和池箬客jiāo情最浅的李桐芒芽,都禁不住潸然泪下。他们仿佛都看到了那个一身雪白飘逸的衣裳,谈笑间樯橹灰飞烟灭的潇湘公子重新出现在了他们的眼前,好像看到小池在和号称东瀛第一高手的“雷神”立花道雪在松风岛上那洒脱华丽的一场完胜。在那一刻,东瀛那个荒蛮的岛国所谓高手不过就是一个笑话。他们又仿佛看到了那个美丽不可方物的朝鲜姑娘和多情俊朗的潇湘公子比翼齐飞的和谐绝美。他们的潇湘公子,在妖刀再现时也再度横空出世。潇湘公子,他们的潇湘公子!他们的泪水温热而沉痛,他们的笑容满是他的多情和爽朗。他们的潇湘公子!他们的灼热的忧伤! 也许后来黄泉夫人一定会很后悔,她若没有用上妖刀的话,郑诗络的败势只怕还要维持很长一段时间。最终的胜败,只怕还很难说。但是当郑诗络的离觞剑满天花雨一般的卷过来,黄泉夫人也不得不频频后退招架。同样是一脸泪花一脸微笑的郑诗络剑如飞虹,离觞剑的寒光闪过,黄泉夫人的长发也不时飘落。 黄泉夫人并没有因此败怒,反而仰头一笑,道:“好俊朗的剑法,妖刀败在潇湘公子剑下,倒也不枉。那么好,公子倒试试冥剑如何?” 第八十二章凝眸一笑今生缘 就在黄泉夫人说出冥剑的时候,芒芽哈哈一笑道:“修罗刀!”见到郑诗络的时候芒芽就说了,冥剑被她打断了一只手落荒而逃。以郑诗络的捂xìng,当然不需要她具体的说该怎么去打了。 但是黄泉夫人的冥剑不同于冥剑成败的地魔剑,正如她的鬼yīn手远远强于鬼手横断的鬼yīn手一样。而就像她以掌化作妖刀一般,她所用的冥剑即是她的手指。一般专攻指法的人要做到凌空点穴之类的事情并非不能,但完全以一股指力化为剑气,并且这剑气忽长忽短,忽强忽弱,且锐利不逊于真正的利剑,这内功的强悍,就有点匪夷所思了。就算是像芒芽这般承继了数代阿修罗王的强劲内力,也还需要掌握一把实实在在的修罗刀,而郑诗络拿着她的修罗刀在和黄泉夫人jiāo手的时候,每每触碰到那无形的剑气,竟都如和一把真实的宝剑jiāo锋一般被弹开。这不但让旁观的芒芽等人咂舌,更让身处激战中的郑诗络叫苦不迭。刚才凭借潇湘剑法击败地妖刀法取得的一股胜势转瞬间化为乌有,他又退回到凭借朱雀身法闪避游斗的局面。至于芒芽的修罗刀,郑诗络虽然和芒芽jiāo手数次,却一直没有记下她的套路,更别说活学活用她的刀法了。怪就怪天教的武功太过独特,没有相应的内功心法辅助,根本就学不来。若是芒芽本人,以修罗刀对付黄泉夫人的地魔剑未必没有胜算,但她此时除了在一边干着急,真是一点忙也帮不上了。 郑诗络虽然用不上修罗刀法,却很是明了修罗刀的制胜之道。以芒芽而论,她何曾处于守势过?修罗刀的真髓就是攻,不管对手强弱,从来都是以攻对攻。而且他还知道,修罗刀只喜欢攻对手的上盘咽喉心脏一线,讲的是一击致命。芒芽的修罗刀就是这么蛮不讲理的。和芒芽jiāo手的时候,郑诗络觉得自己的剑法也好刀法也好无不充满破绽,而修罗刀最厉害的一点就是在她面前,任何一种武功都是充满破绽的。郑诗络虽然没有一开始就以攻代守的机会,但是他远比芒芽更善于防守,再加上朱雀身法,形势虽败而不乱,也为他赢得观察对手破绽的时机。 苏浣纱看着激斗中的郑诗络不时地发愣,她不是不关心大哥,但是她说不清为什么自己的思绪就那么飘忽,她的眼神老是集中不到一块来,看着眼前的大哥,她老是会回到双门镇那间客栈,老是看到那一片白茫茫的大雪,就像那一次陷入天魔荒梦曲的幻境里一般。其实,被鬼教虏来以后,除了失去自由外,她并没有受多大的苦。除了一个小丫头每天负责给她送饭外,她觉得她似乎被遗忘了。她倒是从来没有怀疑过大哥他们会不来救她,事实从理智上来讲她甚至并不希望他们来,她知道红叶江湖刚刚立足,这时候打进黄泉界来,势必会有很大的损失。被囚禁的这些天,她也很少想事情,不,准确的说,她的思绪就像现在这样,是飘忽的,不由她控制的飘忽着的。过去似乎很模糊,将来也很模糊。不知道什么时候,她突然觉得有一道目光在深情而灼热的注视着她,缓缓地转过头去,看到的是一张熟悉的面孔和一种陌生的眼神。 “贫……我……”不破已然不是出家之人,却又还不习惯尘世的身份,当他独自一人打开人道之门的时候,他并没有看到杀气腾腾的杀手,而是看到一群满怀惊恐的看着他的孩子。最大的不过十三四岁,最小的看来不过三四岁。不要说不破本有出家人的慈悲为怀,就算换了其他人来,也不一定就下得了手。但是,就在他准备对这群孩子不予理睬就那么走过去的时候,当中看起来最小的一个孩子却突然向他出手。那孩子出手的招数不但极其狠辣,而且内功之深厚,连练就了少林金刚不破神功的不破,都险些抵挡不住。他才知道那并不是孩子,而是一个侏儒,混在孩子当中,很容易就蒙蔽过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127 章 关。对不破来说,打败这个侏儒并不难,难的是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杀得兴起之后,再看着那群依然无辜依然惊恐的孩子,他该怎么选择,继续将自己不设防的后背留给他们,还是先将他们除掉以绝后患。这其实业不是什么太大的难题,江湖上的人通常都有那点狠劲,斩草要除根的江湖法则他们也都清楚。不破很想知道,若是郑诗络在此,他又当如何抉择?尤其是,当年鬼教屠杀整个挽霞山庄的时候,也并未留下什么活口,哪怕只是襁褓中的孩子。 不破没有被这个问题困扰多久,他想了一个很简单的法子,就是面对着这群孩子,倒着走出去。后面虽然依然有危险,他却心安了许多。许是心存善念的结果吧,当他走完长长的通道出现在地下的那个大厅时,他第一眼就看到了那个他思念已久的红颜。只是,该对她说什么呢?他想了许多话要对她说,却不知从何说起。当他好几次yù言又止,当那些话总是徘徊在嘴边的时候,苏浣纱忧伤的看着他,道:“我知道了。”是的,她知道了,所以她不想,也不忍去为难他,直到现在,她也不知道当他从这凡尘俗世之外回到人间尘网的时候,她该不该高兴。应当高兴的是,自己终于可以有个依靠,但是让他背弃了他的过往,他会不会不快乐呢? 李桐笑了一下,往前走出两步,她其实并不需要谁搀扶,她从来都是可以自己站着的。战斗,受伤,这些事对她来说算什么呢?而在这个时候,她的目光虽然没有离开过郑诗络,却可以感知得到身边那一抹流动的温情。她为苏浣纱感到高兴,这个无言的重逢蕴含了太多的内容,她怎么能不留给她足够的空间去细细的体味那些悲伤和喜悦呢?她的笑容又有些迷惘,也许苏浣纱终于得到她应该得到的依靠了,而她自己呢?她看着郑诗络,还没有看到答案。至于关若飞和赵雨淅夫妻俩,这时候并不是没有注意到不破的到来,不过有的时候装作什么都没看见,也许会更好一些。 不破和苏浣纱互相凝视着,不破终于开口说话,虽然显得有点笨有点顿,却让苏浣纱感到心头一暖。不破傻傻的笑了笑,道:“你,依然,漂亮。”苏浣纱看到赵雨淅和关若飞强忍笑意赶紧走开,也无力去找他们算帐,她只是浅浅的一笑,应道:“不要乱说话,这儿的姑娘都比我漂亮。”不破很坚决地道:“不,你漂亮。”那边关若飞和赵雨淅搂在一起强忍住了,李桐和芒芽对视了一眼,两人都是一样的举动将嘴捂住,眼睛里有些东西在不停的闪动,就不知道她们是在哭呢还是在笑了。 而这个时候郑诗络已经稳住了阵脚,并且开始频频的反击。黄泉夫人的地魔剑气虽然厉害,但是以气为剑,内力的消耗显然也是无比巨大的。就在郑诗络开始反击时,突然有个丫鬟冲到了黄泉夫人身边,而黄泉夫人也毫不犹豫的伸手在丫鬟的头上一抓,随着丫鬟的倒地,黄泉夫人稍显衰弱的真气又骤然加强。而那丫鬟一声不吭,显然已经毙命。这一变化让郑诗络愣了一下,黄泉夫人的剑气又逼到了眼前。他固然不是很喜欢那些总把所谓江湖道义挂在嘴边行为处事却又始终以利益为第一位的名门正派,但是他从来也对鬼教的滥杀无辜深恶痛绝。尤其是,黄泉夫人对自己的贴身丫鬟也下得了狠手。他有些不明白的是,那丫鬟显然是心甘情愿的死在黄泉夫人的手下的。不知道这依靠的又是什么信念。这时候黄泉夫人的剑气比之前只强不弱,郑诗络却也不再退缩。他右手的离觞剑忽然变得好像软索一般,并不出招功敌,只是环绕在自身周围,也不管黄泉夫人的剑气攻向何处,他的离觞剑总是能将剑气挡开,而左手的修罗刀则在一片雪亮的光芒中贴着地魔剑气攻向黄泉夫人。这虽然不是修罗刀法,但是却和修罗刀法的进攻套路很接近。黄泉夫人的地魔剑气虽强,却毕竟是剑气,修罗刀便是实实在在的刀了。 黄泉夫人对郑诗络的变招虽然有所预料,却不料他的刀剑同使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能迅速的达到了很纯熟的程度。在她的剑气无法突破离觞剑的防御圈的时候,她也开始为怎么应对修罗刀伤脑筋了。 不破此时和苏浣纱并肩站在了一起,两人都把目光投向了激战中的郑诗络和黄泉夫人。不破看着郑诗络的刀剑并用,不禁赞道:“当家的武功,又要上达一个新境界了,离觞剑起到了金刚不破护体神功的作用,修罗刀则有如来千手法的变化多端和大力金刚掌的迅猛,惜乎欠缺了一点拈花指的专精一致。” 言者固然有心,听者又岂会无意。郑诗络轻笑了一声,道:“和尚,我们这不是变成了二打一么?这可不大厚道。” 李桐轻吁了一口气,道:“什么不厚道?人家可以用六煞的武功,又有人自愿献身补充真气,又何止二打一三打一去了?郑大哥,你觉得地魔剑比白树剑术如何?” 郑诗络道:“狠辣过之,精准不如。” 李桐又问道:“我打败白木行久的那一招,还记得么?” 郑诗络应道:“我明白了!”说着修罗刀突然放弃进攻,和离觞剑一起专事防御起来。 第八十三章惊鸿一瞥,烟波杳 由有守有攻到只守不攻,似乎郑诗络又回到了最开始时那种十分不利的局面,至少,看起来他还是十分的被动。而他的刀剑并使用于进攻或许还未臻完善,用在防守上,却眼看着越来越得心应手,而且显而易见的他就是要把这一场死战托得更长,因为黄泉夫人的地魔剑虽然十分凌厉,却必须仰仗强劲深厚的内力,这样的打法久斗必衰即使是初出茅庐的江湖后辈也懂得的道理。 黄泉夫人却哼了一声道:“说了半天,也就如此而已么?”她在心里冷冷的一笑,想后发制人?真是愚蠢!就在她指尖的真气一道比一道凶狠的抹过郑诗络的刀光剑影的时候,又有两个丫鬟跑到她身边来,两人四掌相对,片刻间两张年轻的脸庞就充满了一种奇异的红色,而黄泉夫人也毫不犹豫地再度从她们的身上汲取了真气,也带走了她们的生命。得到两个丫鬟的真气之后,黄泉夫人的剑气里俨然多了一种暗红的色彩,像血,也像火,看得很是分明。那一道道真气和郑诗络的刀剑相jiāo,除了碰撞得锵锵有声之外,还不时迸shè出火花来。 而身处漩涡中的郑诗络,感到一股很明显的热浪不断逼迫而来,热浪中带有一种硫磺的气息,就好像那一次他和芒芽在那个无名山洞中闻到的那种发自地底的火焰的味道。同时黄泉夫人的剑气三招之中,又间杂有一招地妖刀法,或者又突然变成鬼yīn手,突然又会带着一股暗绿色的行尸之dú,就好像鬼教六煞同时跟他动手一般。他初时采用的是以守代攻的策略,眼看着却被黄泉夫人逼得只有招架之功,全无还手之力,一片的险象环生风声鹤唳。 芒芽看得无比心悸,她看了李桐一眼,焦急的道:“你怎么跟他说的?明明已经又守转攻,气势眼看着也打出来了,为什么弄得前功尽弃?照这样下去,难道你就真的回烟波岛打鱼了事?” 李桐咬了咬嘴唇,不是轻轻的咬一下,而是咬出了血来,她不看芒芽,只看着郑诗络。郑诗络已经把自己的潜能发挥到极致,他在大雪山中练就的一身天寒内功幻化成一片雪白的光芒笼罩着他,随着黄泉夫人一招狠过一招的攻击,他身边的寒气也越来越浓,渐渐的连他的身形都有些模糊了。他怎么出招,怎么接招,看起来越来越模糊。而她的心里不断的在喊:“郑大哥,坚持,坚持,你一定能找到那一招,你一定能,你一定不会要我陪着你一起死去的,我们的婚礼,我们的婚礼还没有结束呢!” 芒芽看着李桐脸色煞白,嘴角边上流过一丝血迹,跺了跺脚,叹道:“唉唉唉,你你你,我不说了,你小心咬破嘴皮破了相郑诗络不要你!” 这时候又有两个丫鬟奔向黄泉夫人,同时也有一个灰色的身影闪了过去,挡在那两个丫鬟之前。那两个丫鬟也不说话,四只纤细的手掌同时拍出,掌心全是一种暗绿色的光芒。但是她们的手掌刚到对方身前一尺之地,连人家的衣衫都没碰到,就生生的被弹了回来。同时她们也惊叫一声,掌心中的那股绿气转眼就爬山她们年轻的脸。只是在她们惊恐的退后的几步之内,她们同时口喷墨血,倒地身亡,先是脸和手,继而全身都迅速的溃烂成了一滩脓水。 一人赞道:“和尚,好一个金刚护体神功,一尺之外,竟能把人弹开,怕是练到了第九层了吧?老申我佩服啊。” 另一人道:“大师小心她们的dú掌,我这有颗龙涎解dú丸,你先吃了吧。”说完,手一挥,一粒指甲盖大的蓝色yào丸飞向不破。不知道是距离太过遥远了,还是掷yào之人的内力有限,那yào丸明明是掷向不破的,却被一个黑色的人影追上,一只柔美的手凌空截住yào丸,在指尖捏了个粉碎。那黑影自然是黄泉夫人,不破以金刚护体神功弹开她的两个丫鬟,使她们遭到体内剧dú的反噬,而且那一尊方方正正的身躯堵在她和那些丫鬟之间,这可让她恼怒异常。不只是恼怒,而且更清楚不先除掉这个头上长出了几寸头发的僧不僧俗不俗的家伙,她的境况可就大大的不妙。 不破呵呵呵一笑,马步蹲好,两掌平推而出,“呼”的一声,一团巨大的掌力扑向黄泉夫人。黄泉夫人虽然内功深厚,这种至刚至阳威猛异常的掌力,却也是不敢接的。只能身子一侧,让了开去。她让开了,郑诗络却正好迎上那掌力,手中的刀剑同时chā到脚边的地上,双掌抱球,将那掌力团在其中,掌心一合,笑道:“多谢不破兄弟借力。”随之刀剑在手,身边的防御圈俨然外推了一尺有余。这一切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等黄泉夫人明白自己上了当,局面显然又有所不同了。她气怒之中bào喝了一声,两手同时发力,变本加厉的向郑诗络扑去。 芒芽失笑道:“和尚也会玩yīn招,这是哪个先生教的?” 苏浣纱淡淡一笑道:“某些拿着大刀的坏小子就是其中之一啊。” 关若飞一听,道:“苏姐姐,这话说得不对,和尚学坏,怎么说也不是我一人之力吧?老池,还有现在的老申,都是些不良师友。再说,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若不是他自己有这天赋,他学得来吗?我就没想到这一招。” 赵雨淅鼻孔中发出“啧”的一声,半笑不笑的看着关若飞道:“你就是想到了,你做得到吗?你有人家和尚这手漂亮的功夫吗?” 关若飞不以为然地道:“有什么了不起,那些跳水担柴练出来的笨功夫,我才不稀罕呢。”他看到黄泉夫人的那些丫鬟像突然得到指令一般散开来,纷纷绕开不破冲向她们的主子,摇头道:“这些丫头吃了什么yào了,自己的xìng命就这么不值钱?” 在旁边看了一阵的梅姿道:“你说对了,她们自小就被喂食了一种奇dú,早就没有自己的心智了,看起来是人,其实不过是一群行尸而已。” “妈呀,”关若飞惊叹道:“从小……喂食……怎么你说的这些话听起来叫人全身都起一层鸡皮疙瘩啊?” 咬破了嘴唇的李桐有些口齿不清的道:“关小飞,别在那里废话,快动手把她们灭了!”说话时她自己可不闲着,手上虽然没有兵器,却率先扑向已经快要冲到黄泉夫人身边的一个小丫鬟。尽管她身上已经带着不轻的伤,那丫鬟还是在即将接触到黄泉夫人之前给她一掌打飞了两丈来远。同时这一掌也打得她自己身上几乎所有的伤口都迸shè出鲜血来,更糟的是,近在咫尺的黄泉夫人哪里会这样放过她,左手如锥,一下就chā入了她的左肋。也就在这同时,郑诗络的修罗刀,赵雨淅的紫薇剑同时赶到,只听到黄泉夫人发出一声怪叫,她的左手硬生生的被砍成了三截,一截chā在李桐身上,一截掉在了地上,还有一截留在她胳膊上。 “乱了乱了,”申云龙叫道:“这不成了群殴了吗?” 关若飞破天刀将一个小丫鬟当头劈成两半的时候,情不自禁的闭上了眼睛,明知道对方早就是行尸走ròu了,下这样的狠手心里还挺不是滋味的。听到申云龙这话,怒道:“姓申的,你说什么风凉话呢?”说话的时候就看着申云龙杀入战团,手起刀落,一个小丫鬟的头颅就掉到了地上,他可没有什么不舒服的,哈哈大笑道:“群殴好,老子最喜欢群殴了!” 这边赵雨淅把李桐接下来,一边抱住她软倒的身体,一边叫道:“梅梅快过来,桐姐姐快不行了!”芒芽先一步窜过来,手指闪电般点过李桐身上的穴道,同时瞪了赵雨淅一眼,道:“乱嚷什么,李桐还好好的。” 而战场的中央,郑诗络和黄泉夫人都停了下来。 黄泉夫人似乎并不在乎自己失去一只手,看着郑诗络,脸上全然是一种善解人意的微笑,道:“心痛啊?想过去看?那就去啊,咱们歇战片刻,倒也无妨。” 郑诗络淡定的道:“不劳费心了,我的妻子自有我的兄弟姐妹照顾,倒是夫人你,除了cāo控一群行尸走ròu之外,不知道有没有人真正关心过你。” 黄泉夫人冷然一笑道:“我要那些虚的东西做什么?我只想提醒你,我的指尖已经触到她的心脏,而我的手上有什么,你也很清楚,这最后一面,你若是不需要见,咱们再打就是。哼哼,想不到我倒也有这好心肠呢。”她看到郑诗络脸上的肌ròu抽动了一下,知道自己的目的已经达到,不管郑诗络能不能忍住,至少她打一个心有牵挂的人,会容易很多。 郑诗络似乎很快就恢复了平静,他甚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128 章 至没有往李桐那边看一眼,道:“行了,你我之间该做一个了断了。” 黄泉夫人道:“好!”话音一落,右手的指尖剑气又骤然而至,不过在一片寒光面前,她的剑气竟被弹了回来。这不禁让她一愣,仅仅是一个停顿之后,对方的内功就有如此的长进? 郑诗络微微一笑道:“你不明白吗?你是靠汲取那些行尸的真气,而我得到的是大伙的力量,两者之间,是不能一概而论的。你的气一泄就别想再聚起来,而我的力量是源源不断的。” “少在哪里虚张声势了。”黄泉夫人怪叫道:“你们这些人对我来说不果是写跳梁小丑而已。这个江湖,早晚都回掌控在我的手中!”说完,催动剑气刀气,一道道的逼向郑诗络。 郑诗络刀剑齐舞,依然将自己严严实实的包裹在其中。但此时的形势显然已经不一样,黄泉夫人的那些小丫鬟已经全部被不破、申云龙和关若飞清理完毕,断了真气来源的黄泉夫人虽然本身内功极其深厚,但是她这种武功消耗的内力显然也是无比巨大的。停顿那片刻不但没有能让她得到喘息,反而失去了先前的气势。而郑诗络一直处于防御状态,内力的消耗比黄泉夫人要少得多,场面看起来依然不好看,后发制人的目标却越来越现实。但黄泉夫人若是以为郑诗络就真的想中规中矩的耗到她内力枯涸的时候,那她也不会是堂堂的一教之主了。她知道郑诗络必定会突出一招,而且绝对是致命的一招。只不知道究竟是剑招,还是刀招,而郑诗络的武功太杂,就在和她jiāo手的这至少上千招中,他所用的武功就有十几门,而且也不知道是故意炫耀还是有所隐藏,这十几门武功竟然就没有一套是重复的。他守得颇有些狼狈固然也因为是武功太杂的缘故,但确实让黄泉夫人摸不着门路。 而郑诗络也看出了黄泉夫人的意图,淡淡一笑道:“不要猜了,我告诉你答案,桐儿,这一招叫烟波浩淼,对吗?”说话间,左手的修罗刀猛然劈出,只是一道闪光,又回到先前的状态。黄泉夫人觉得不对,这种招数怎么能叫“烟波浩淼”呢?路数、气势,韵味完全就对不上,这一招多少有点倭国那种所谓“一刀斩”的架势,只不过更更迅猛,更精准,也更大气,不像那些倭奴只知道一味的yīn狠。对了,精准,她突然发现自己好像少了什么,再看郑诗络,他也停了下来。地上有一只手掌,她记得已经有一只手chā在李桐的身体里被斩断了的,那就是说,她已经没有手了。 “知道我为什么没有直接杀死你么?”郑诗络看着黄泉夫人,语气显得有点yīn沉。他手中的离觞剑在微微的晃动着,像一条dú望着猎物的蛇。“因为,我有太多的仇恨!这是偿还我的好兄弟小池的!”说着,离觞剑dàng开一片波光,一招“潇湘夜雨”,在黄泉夫人的身上留下了三条血线,因为在红叶江湖中,池箬客排在第三位。接着他的剑光华美而忧伤,道:“这是给杨四哥和杨四嫂的!”这亮丽的一招,正是秋雨岚的成名绝技“秋潇雨岚”。 黄泉夫人似乎也不知道痛,突然道:“是了,这一招好似惊鸿一瞥,看到的是杳杳烟波之外的千年守候,招式绝美,名字也是绝美,妙极,妙极,烟波岛的李四小姐,输给你这一招,我也无憾了,哈哈哈哈!”大笑中,仰头道:“不要那么麻烦,所有的仇恨,就冲着脖子上来一刀吧,岂不痛快一些?” 郑诗络道:“好,这一剑,给我心中那一抹痛,世上早已没有挽霞山庄,那一副寒稀挽霞图也化作了尘土,这一剑,可以给我的前世一个jiāo代了。”离觞剑从黄泉夫人的咽喉穿过,带出一道暗红的鲜血。黄泉夫人呵呵一笑,语调不清的道:“到头来,你还心存善念要给我个全尸,郑诗络,这个江湖,你走不远……” 郑诗络抽出离觞剑来,转过身,道:“我要的不是江湖,我要的,是我所爱的人,是我的兄弟姐妹,是人世间最美的东西。” 芒芽搂着李桐的头,泪流满面的道:“李桐,你听到没有,郑诗络这话是对你说的呢,他的前世已了,他的今生,就是你了。你要是心痛他,可别就这么死掉。” 第三卷 第一章三大门派 第三卷 1章 “伤口七处,包扎七十两,特等金疮yào一百两,总共一百七十两。” “复发旧伤十四处,包扎一百四十两,十香续命膏两百两,总共三百四十两。” “拔除dú手一只,三百两,解dú……熟人算了。这个,大哥,你总共得付我纹银八百一十两,大家这么熟零头免了,给我八百两就行。” 梅姿一边在给李桐治伤,一边在狠敲郑诗络的竹杠,不过,被敲诈的人似乎很高兴,因为梅姿的话分明在告诉他,李桐没什么大碍。至于这笔敲诈能不能兑现,那还很难说。大家都知道,郑诗络身上很少会有超过十两的银子,通常掌管财务的都是苏浣纱。 梅姿其实也没指望能从大哥身上敲诈出什么来,她更热衷于炫耀她的医术,看到李桐微微睁开了眼睛,她才暗自松了一口气,不无得意的说道:“大家是不是该给我个外号叫做阎王烦阎王怕什么的?他要带走的人,硬是让我给抢了回来。你们是不是很好奇,黄泉夫人的手上带有剧dú,这么chā进大嫂的身体里我是靠什么解dú的?” 芒芽道:“我就没看见你解dú,你说不收解dú的钱,绝不是你大方。” 梅姿嘻嘻一笑道:“话不能这么说。我这下是没有费工夫解dú,但是你们别忘了,黄泉夫人的手接过我掷给和尚的龙涎解dú丸,你当那是假yào么?” 芒芽道:“你的意思是说,黄泉夫人手上的dú在此之前就已经给化解掉了?” 梅姿道:“然。我什么时候做过假人情的?不过,”她看了看李桐,道:“也是大嫂你福大命大,这么偶然的事情都被你遇上了。如果黄泉夫人没有这么黑心伸手阻拦我扔给和尚的解dúyào,你这条小命,我是救不回来了。” 芒芽道:“这也是冥冥中注定的命数,李桐,看来你和郑诗络是注定了的。” 李桐看着她,虽然带着笑容,脸上却看不到欢乐。芒芽也看着她,撇嘴笑了笑道:“瞧你那样子,好像我们俩的位置是颠倒过来的一样。我……等你们以后有了孩子,我要做干妈。嘿嘿,我叫她武功,让你们红叶岭上鸡犬不宁。” 这时候关若飞和赵雨淅,不破和苏浣纱都两两相伴的向外面走去,申云龙左顾右盼,撇着嘴,很无味的远远跟在四个人的后面。梅姿看到了,便站起来,道:“芒芽,我看你还是跟我一道吧,也别在这碍眼了。” 芒芽大方的一笑道:“说得是,郑诗络,来。我把你的今生还给你。”说着,起身把李桐抱了起来,jiāo到郑诗络的怀中。突然她想起什么,道:“糟了,黄泉夫人一死,我上哪找多闻无双?前面的人都等等,别忙着卿卿我我去,这还有事没完呢!”她这一说,前面那几个人倒真的都停下来了。天教的四件宝物,郑诗络早已表态他们不会占为己有,而且前面的三件宝物,他也都一一找到然后jiāo还给了天教,但是这是多年来武林中的一直传说的一个谜,当这个谜即将揭开的时候,他们的好奇心当然也不会少到哪里去。这时候芒芽这么一喊,几人便又折了回来。 关若飞道:“芒芽,你不说呢我还忘了。这几件宝物,我们可都是出了大力的,虽然我们什么也不要,但是总可以知道这里面究竟蕴藏着什么秘密吧?” 芒芽道:“行啊,把多闻无双找出来,我带你们去看意动宫。” “找?”苏浣纱皱着眉道:“怎么找?”大家顺着她的目光看去,不论是黄泉夫人,还是她那些小丫鬟,全部都没有留下尸体,她们很快的就被自身的剧dú所啃噬掉了。连尸体都没有了,他们又该去哪里找线索?黄泉夫人那张石床上么? “等一下,”申云龙环顾了一下四周,道:“当家的,你有没有发现,我们这里少了一个人?” 郑诗络怀中抱着伤痕累累气息奄奄的李桐,沉声道:“我发现了。” 申云龙道:“以他的武功,闯过六道轮回之门,绝非什么难事。” “什么意思?”关若飞问道:“老申你怀疑裴少游?那小子是大哥的徒弟啊。那是个嗜剑如命的痴人。” 申云龙冷冷一笑道:“是么?可是你别忘了,他原先是长风帮高高在上的金风剑客。如果,他一直是在做戏呢?”众人都从申云龙这话里感觉到一阵寒意,如果他说的是真的,那他此时不出现,会意味着什么呢? 不破道:“老申,裴少游这个人,不像那种城府很深的人,他也和大伙一起出生入死过,如果一直在做戏,不会马脚都没有漏出来。也许,他遇到了麻烦,咱们是不是应该马上回去看看?” 郑诗络脸上风雨不惊,淡淡问道:“你们刚才进六道之门,怎么走的?” 关若飞答道:“我们看见大哥进天道,也看见芒芽进了修罗道,剩下的人就分成几组,我和表妹进人道,和尚进地狱道,老申和十一妹进饿鬼道,少游和诺俳进畜牲道,其他门人则在外面留守。不过到了门前,我们才发现所选的路和所进的门并不相同。然后,对了,诺俳和少游一道,诺俳也没有来啊。只不过,诺俳的武功差少游很远,要是真有什么……老申,我还是觉得不会的。” 郑诗络道:“大家别瞎猜了。小飞,云龙,劳驾你们两位先把这里面搜一下,十一妹先给他们服一粒解dúyào,大家都小心些。” 搜东西找宝物,申云龙是在行的,就算五省十三府联名通缉的大盗潇湘公子再生,这门道也不见得就能比他熟。而且很快他就有所发现,在黄泉夫人的床下,他找到了一个密室,金银珠宝宝剑宝刀倒是找到一些,却并没有他们想要的东西。而密室之中,又有密道相通,穿过这条密道,他们直接就走到了六道门之外。很难说他们究竟在六道门里停留了多久,但是当他们重新出现在外面的世界时,那一片穿云破雾的眼光刺得他们的眼睛都有些发痛。而更加惨痛的是,他们留在外面守备的那几十个门人,全部遇袭身亡。他们看到了一片激战后尸横遍地的场景,从这些尸体的姿态来看,这一战的惨烈甚至超过之前他们在砂石荒地上与鬼教部众的那一场恶战。而这里面,没有那几大门派的人。当他们在鬼教一层又一层的迷宫里的时候,无论他们看到怎样的地狱惨景,他们都没有像眼前这样触目惊心的感觉,只因为,这里所有的一切都发生在刺眼的眼光下。而就在这幅惨烈的景象之外不过两箭之地的地方,则云集着一片,不,准确的说,应该是三片人群。对他们来说,这都是些老相识了。 那一片身着红衣的,自然是号称天下第一,至少江南第一没有多少水分的名门大派九鼎门。九鼎门的一侧,则是一片的三清弟子,那是太乙教的道长们。太乙教隔开的另一端,则是威风凛凛的长风帮帮众,而且,他们不知道以什么样的方式把坐骑都渡过了沼泽,那些不停打着响鼻刨着蹄子的骏马出现在这里,充满了燕赵之地的肃杀味道。 “齐了。”郑诗络淡淡的说了一句。 申云龙啧啧赞道:“好大的阵仗啊,说不来不怕你们笑话,我这辈子还第一次见到这么多人呢。这哪是江湖中人啊,和朝廷的大军都有一比。” 关若飞嘿嘿笑道:“乡巴佬了吧?我小时候在边关见到的鞑靼骑兵,那才叫大阵仗呢。就是打倭寇那阵,那排场也不比这小啊。想吓唬我?” 梅姿道:“这就是当今江湖最炙手可热的三大门派啊?还以为他们死活不敢到黄泉界来呢,原来还是有点胆识的哦。” 关若飞道:“听你那语气,不会以为他们是来给我们庆功的吧?” 梅姿道:“他们是来庆功的,不过不是给我们,而是三大派联手剿灭作恶武林多年的鬼教,顺便铲除误入歧途且执迷不悟的红叶江湖一干人等,这算不算近三十年内武林中最大的事情?” 申云龙道:“要这么说,咱们这几个人在江湖上的名声也得响了不少。” 赵雨淅忍无可忍道:“早知道江湖无情,却不知道江湖无情至此。是非黑白,这江湖有什么是非黑白呢?又有什么正什么邪?” 苏浣纱和不破都没有说话,两只手却紧紧的握在了一起。这一刻,什么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他们终于找到了彼此。 李桐似乎很累,只管把头靠在郑诗络的胸膛上闭上眼睛睡觉,芒芽则一脸满不在乎的样子,说道:“我猜,他们马上就会有一个人出来,宣读你们勾结魔教,为祸武林的罪状若干,然后,嘿嘿,那么多年来,他们不都是这么做的么?” 果然,芒芽的话音一落,太乙教的人群中便走出一个老道士,在一片阳光中很有些仙风道骨的样子。老道的声音洪亮如钟,内功修为显然已臻化境,朗声道:“红叶江湖当家郑诗络足下,尔等勾结魔教,残害武林同道,实为武林公敌。我太乙、九鼎、长风三大派为维护武林正道,一路追杀尔等到此,如今尔等已经穷途末路,若肯悬崖勒马,自废武功,jiāo出魔教妖女,贫道克网开一面,留你们一条生路。” 赵雨淅气极而笑,道:“道长,你脑子进水了?说这么多废话做什么?打就打呗。早知道会有这么一天,早来了也好!” 第二章飞蛾 从进入黄泉界的密林开始,郑诗络等人就发现了后面有人在远远的追踪,当时少林的不喜大师等人也发现了,因为不明来路,还很是担心了一番。现在追踪他们的人现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129 章 形,大师他们却都不见了。申云龙就说,这还算好,至少他们没有跟着一道落井下石。不破则非常疑惑,他不明白为什么掌门师兄从小教导他的那些东西,怎么看起来并不是一回事呢?这三大派中,九鼎们不下千人,长风帮约有六百骑人马,太乙教也不少于五百人,且不论武功高低,以他们区区几个人对抗两千余众,无论怎么算,结局都逃不过一个死字。 “大家退回六道门里面去。”郑诗络很简洁的下了命令,看眼前的形式,硬拼显然是行不通的,暂时退回到鬼教的密道里躲避锋芒就是唯一的选择了。长风帮的六百人马一起冲击过来所造成的地面震动,让他们走在密道中,都感觉到一种不一样的气氛。但是人马再多,想要一起冲破六道之门的机关,也是不现实的事情,他们还必须一小队一小队的派人进来。而这种情况,是三大门派最不愿看到的。 就在不久前他们才攻破的鬼教最后的藏身之所,转瞬间就成了他们的避难之处,想起来,命运真的很有意思。退回到黄泉夫人的寝宫里,关若飞所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寻找食物和酒。用他的话说,吃饱喝足,才好打架。而申云龙更关心的是里面还有没有密道通向别的地方。别的人暂时没什么事做,就坐下来休息。没有谁去问现在该怎么办,这个问题既无法回答,也无需回答。 这个时候,在三大门派的人马之后,少林、峨嵋、青城几家门派的人,都站在一个土包上遥望着六道之门那边的情况。 峨嵋的净寂师太问道:“我等,你如此退去了?” 青城的桂飘云道:“若不然,师太以为我等该怎么做?” 净寂师太道:“红叶江湖郑施主等人剿灭鬼教,乃是江湖上的一件壮举,虽然行为处事与我等多有不同,却都算得上光明磊落之人。多少年了,江湖上有多少这样真正敢想敢做敢担当的人?我辈习武之人的职责,本是匡扶武林正道,然则今日九鼎、长风、太乙三派,虽名为正派,其所为有何‘正’字可言?而我等见此不平之事,不但不制止,反而惶惶然潜逃而走,岂不让那些旁门左道之人耻笑?这江湖,有还有什么公道可言?” 不喜大师道:“师太言重了。九鼎长风太乙三派没有派人前来相助剿灭鬼教,乃是因为他们三家与红叶江湖结怨破深。师太或许有所不知,据九鼎们吕掌门相告,昔日魔教遗落江湖的四件宝物,关系着一个巨大的宝库,如能找到这宝库,则多年来积弱不振的正道从此可扬眉吐气,扫dàng四海之内所有旁门左道,还江湖一个朗朗青天。然而这么重要的宝物,红叶江湖的当家郑诗络竟然找到一件,就把一件jiāo还给魔教,不管其目的如何,此举无异于将武林正道推向一场空前浩劫之中。此时郑诗络已经将四件宝物之中的三件还给了魔教,这最后一件,就在鬼教的密道之中。师太想想,三大派此时的作为,即使怀有各自的私心,却至少也可使江湖免于一场浩劫,又有什么不对?” “而且,”桂飘云补充道:“师太忘了么?郑诗络这人,和魔教的法王纠缠不清,此番深入鬼教之地,本意也并非是匡扶正义,不过是为了救他的义妹而已。我观此人,心术或许不算很坏,但是行为处事全无规矩,也决不是一个肩担道义之人。若深而推之,又焉知他不是早就勾结好魔教,只等从鬼教手中夺取宝物,借助魔教之力,实现其一统江湖的野心?师太忘了么?他们红叶江湖口中所喊‘红叶纷飞,飘香万里’又有何深意?我等念及一同杀上黄泉界的并肩之谊,不在此时与他们正面jiāo手,就已经很对得起他们了。” 不喜大师道:“我等名门正派之人,有道是正邪不两立,依老衲看来,此时确然不能退去。九鼎长风三大派人数虽众,可是鬼教的密道之中多有机关,郑诗络等人武功亦强,只怕他们施展不开。我等原当助吕掌门等一臂之力才对。” 不喜大师和桂飘云说的话,净寂师太并不赞同,但是其它门派的掌门们却觉得也不无道理。单就郑诗络把三件宝物还给天教一事,此间的是非曲折,就难以说明了。于是众人有主张袖手旁观的,由主张就此离开的,也有人附和不喜大师的,莫衷一是。 不喜大师又道:“正是正,邪是邪,师太切莫一时心软,误判了正邪黑白的根本。” 净寂师太确实有点无话可说了,她想起那一次在桐柏山上见到的杀神一般的郑诗络,似乎确实如桂飘云所说的,这人确实算不上是正道中人。同样是在桐柏山,她亲眼所见的九鼎门暗中偷袭桐柏弟子,意yù夺取宝物的行径,就很让她觉得不齿。思来想去,手中的拂尘一甩,道:“罢了罢了,我峨嵋本是小派,门中又皆是比丘,看不透这大是大非,解不开这恩恩怨怨,终是修行太浅,这边回山用功去也!”言罢,带着一群峨嵋弟子,就要离去。 这时,峨嵋弟子中却站出一人,乃是出家为尼的桐柏三弟子陈雨清。桐柏败亡,她心灰意冷,方才出家为尼,此时才觉得,出家在家,这世界原无净土可言。她握着手中的甘露剑,走到净寂师太身前,叩头行了一礼,道:“师父,请准弟子恢复桐柏弟子身份。” 净寂师太一愣,道:“圆通,你……”突然间便明白她的用意,便道:“你本是桐柏弟子,又何须恢复?” 陈雨清道:“谢师父。江湖上的是非黑白,弟子也想不明白,但是昔日在桐柏山上,二十一家邪派之人会攻本派,是七师妹和郑公子等人回山相救,九鼎门在桐柏山偷袭我派姐妹,此恩不可忘怀,此仇不可不报。”她的声音并不怎么有力,却字字铿锵。和她一同在峨嵋出家为尼的桐柏弟子此时也还剩三人,她们也都站出来道:“我等追随三师姐,誓为桐柏山上死难的姐妹报仇!” 净寂师太闭目叹道:“佛祖,可赐净寂慧眼否?” 陈雨清等四个女子,拿着她们的剑,毅然走向围着六道之门的两千之众。青城剑派中也有一人走出来,那是不能开口说话的“四秀”之一的林恩瞳。她至今仍然不知池箬客已死,但是一来她本人就和九鼎门有仇,当年她在泉州刺杀九鼎门少掌门吕炙,若不是池箬客所救,尚不知结局如何,就像陈雨清所说的,此恩不可不报,此仇也不可不报。另外,这个姑娘虽然不能说话,但是在她心中,池箬客的亲人,也是她的亲人,她在世间已无牵挂,能为他多少出一点力,纵然一死,她也无怨无悔。 于是,众人就看着五个姑娘的身影从他们面前渐渐远去,远去,在阳光下她们就如同露珠一般,很快的就蒸发了,消失了。但是,却让他们每一个人都感到了一种灼伤。原来,飞蛾扑火,竟是这般美的。 净寂师太自幼生长在佛门,虽然还没有达到物我两忘的境界,但是凡尘俗世间的喜怒哀乐,她也几乎就没有感受过。至少,直到此时,她才知道流泪,是怎么样一种感觉。 而不喜大师和桂飘云一时也愣在了那里,各自追问,自己是否真的像自己所说的那样黑白分明。 五个姑娘的飞蛾扑火对整个局面并没有什么改变。三大门派分别派出顶尖高手,穿越六道之门,出现在了黄泉夫人的寝宫里。申云龙到底没有找到别的出路,关若飞却找到了几坛埋了至少二三十年的老酒,三大派的人杀进来的时候,除去重伤的李桐而外,其余的人皆人手一只酒坛,正在开怀畅饮。 第一批进来的人,三大派各有十个,都是三大派中除了掌门外武功顶尖的人物。黄泉夫人虽然已经被杀,六道之门的机关却毅然在起作用,他们进来之后,身上挂了彩的不是少数。 关若飞将手中的酒坛一扔,道:“大哥,咱们一场兄弟,这道坎要是过不去了,我那遗腹子就有劳你取个名字吧。” 苏浣纱清喝道:“关小飞,说什么废话呢。咱们那么多风雨都闯过来了,才来这么几十个人,你就说这种丧气话了?” 关若飞哈哈一笑道:“二姐教训得对,老申,和尚,咱们三个人来打头阵,我最烦九鼎门的,那些穿红衣服的就jiāo给我吧!”赵雨淅紧紧挨着他,道:“表哥,我要和你一起,你别赶我走。最多我以后再也不凶你,只要你爱我宠我,我就乖乖的听你的话,你说好不好?”关若飞道:“嘿嘿,你也就是这个时候乖一点,事情一过了,你还不是照样会凶我。”赵雨淅含笑道:“我保证。”关若飞道:“保证什么?保证会凶我?”赵雨淅撒娇道:“哎呀,人家都说了会乖乖的了!你别这么小肚鸡肠的好不好?” 不破看看苏浣纱,苏浣纱朝他温婉一笑,不破也呵呵傻笑了一下。苏浣纱道:“我也要和你在一起,别忘了,你的体内,早就有了我的血,分也分不开。” “受不了了。”梅姿看着他们,捏着下巴道:“我牙齿好酸啊,你们行行好,要打就快点打吧。” 申云龙道:“那你看要不我也给你来一段?” 梅姿道:“滚开,不要来烦我!” 申云龙转过头,面对着长风帮的人道:“看什么看,没见过被女人甩啊?老子现在很生气,你们也没什么好日子过!nǎinǎi的,关小飞,和尚,咱们开打!” 第三章梅十一当家 关若飞赵雨淅小夫妻对上的是九鼎门的十个火焰刀客。在泉州时,他们就曾与火焰刀客jiāo过手,那一战九鼎门可以说是一败涂地,少掌门吕炙苦心经营的泉州地盘一夜之间毁于一旦,不过要说起来,九鼎门与红叶江湖的过节早在郑诗络、苏浣纱从他们一个名叫左秋风的下属手里夺走广目无边的时候就结下了。而且,积怨越来越深。此次带领九鼎门上千门人前来的,就是九鼎门的掌门吕重光本身,他的独子吕炙自然也不会少下来。而此时带领火焰刀客进来的,正是少掌门吕炙。 关若飞见到吕炙,不禁哈哈一笑,道:“少掌门,听说你在金陵给丐帮的人掳了去,不知道你老爹花了多少银子把你赎出来的?哎呀,我要是你,那阵子就咬舌自尽,还不失为一代豪杰,你看你现在这么灰头土脸的样子,何苦来?” 吕炙铁青着脸,鼻子里哼了一声,道:“死到临头,犹自嘴硬。给我把这小子大卸八块,这女人长得很是漂亮,先抓回去让兄弟们快活快活,再卖到最烂的窑子里,让那些老粗摆弄!”比起嘴上的yīn损来,关若飞显然还是要逊吕炙一筹。 但是吕炙手下六个火焰刀客明晃晃的一片刀光看来,却被关若飞破天刀一招就给逼了回去。关若飞才不管他来多少人,用什么招,抬手就是一招破天斩。和泉州那一战比起来,他的武功已经进步了太多,招式分明还是过去的招式,威力却比当日高出几个层次。就在吕炙暗自吃惊的时候,关若飞已经一跃而起,凌空一招“风云变色”,一刀下来,地面生生的被劈出了一条缝。一个火焰刀客躲闪得慢了些,两条腿就葬送子在了那地缝里。 关若飞哈哈一笑,回头问道:“大哥,这两招如何?” 郑诗络微笑道:“不错,不过仍是威猛有余,灵动不足。” 赵雨淅接道:“可还有我呢。”关若飞这破天刀挥舞起来确实威力巨大,但是招式上一味追求威猛,灵活那是完全讲不成的。可这一路刀法想要讲究面面俱到,只能落个面面俱而不到的结果,关若飞练这刀法的时候,也从不考虑灵巧的问题。因为,他有他的小妻子赵雨淅。其实他俩都已长大,从样貌上看,也与当年的少年少女有了不少的区别,关若飞的唇上甚至有了一抹淡淡的胡须,赵雨淅的美貌则更胜当年而且多了几分风韵,只不过在大家的眼中,他们还是当年打打闹闹的小夫妻罢了。此时的赵雨淅,也不再是昔日的桐柏七秀中最小的那个丫头片子,她的剑法汲取了师父毕生所学的精髓,又深得郑诗络的指点,又曾与池箬客不时切磋,就剑法而论,她在当今这个江湖中,绝对算得上数一数二的顶尖高手。若不是她现在怀有身孕,完全就可以独当一面的。即便是现在她的功力打了几层折扣,和关若飞夫妻搭档,互相配合,心有灵犀取长补短,在黄泉界一路掩杀过来,早就到了水rǔjiāo融的境界。鬼教一役,号称天教武功第一的芒芽和身经百战的烟波岛四小姐李桐都受了不轻的伤,关若飞赵雨淅夫妻俩到目前为止则都完好无损,就是一个明证。 时过境迁,当日在泉州几个火焰剑客就令关若飞赵雨淅危机四伏险象环生的局面已经不复存在。当然,要说关若飞赵雨淅能毫发无伤的就能轻松解决掉少掌门亲自带领的九鼎门十大火焰刀客,那也还是不实际。 不破和苏浣纱对上的则是十个太乙教的道士,一色的玄武道袍,一律的松纹长剑,年龄从四十余岁到三十余岁,正是人生最壮盛的年纪。两下一过招,对方就看出了不破的家底,领头的道士便问道:“道友可是少林慧字辈的高足?贵派中人已经离开此地,道友缘何独留此处助纣为虐?” 不破不知如何回答,苏浣纱便替他说道:“修道之人,不在山川间吸纳天地灵气,不在丹房炼制仙丹,却来过问什么江湖俗事?尘缘未了也就罢了,扮什么名门,讲什么正道?行不真,意不诚,敢问道在何方?”太乙教三大首领行真子、言诚子,意正子号称太乙三真,在江湖上素有名望,但是太乙教与九鼎门一直多有瓜葛,九鼎门暗中勾结倭寇的事情,太乙教即便没有参与,也有个知情不报的罪名在头上。所以此次前来,太乙三真全数到达,和九鼎门倒是同气连枝。 那道士被苏浣纱一阵抢白,说不出话来,片刻,剑锋向她一指,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130 章 道:“执迷不悟,妖言惑众。正是你等妖女蛊惑人心,江湖才是非不断。贫道今日便斩妖除魔,你受死吧!” 不破的往苏浣纱身前一站,双掌合十,道:“不破不立,今日才知此言真意。你在,我在。你死,我死。” 苏浣纱嫣然一笑道:“我在,我不死。”她的武功本不高,被鬼教关押了许久,轻功也大有退步。但是她的轻功不管怎么退步吧,也足够她跟随在不破的身边,而又不需要他分心照顾。 相比之下,独自一人面对长风帮的申云龙,是有点孤单了。不过,他的对手是不会让他觉得孤单的。长风帮的金风剑客可不像九鼎门的火焰刀客那么多,当初连裴少游在内统共不过四个而已,现在出现的金风剑客只有两个,其他的都是银漠剑客。但就这几个人,也够他受的。他本不擅长使刀,所以这里一jiāo上手,一条钢丝软索就从衣袖里弹了出来。梅姿虽然没有多少武功,但是她一出手,申云龙那条钢丝软索可就凭空增添了不少威力了。事实上那倒也不是什么特别厉害的东西,她也就是在申云龙的钢丝软索刚弹出来的时候扔了一个yào丸过去,就在申云龙的手前bào出了一团烟花。长风帮众人一愣之际,梅姿道:“申九哥,我先前给你的解yào快先吃了,这是千dú绝命丸,只要闻其味其烟,或者沾其粉末,半个时辰之类,都会千dú攻心,全身溃烂而死。” 申云龙根本没有得到过梅姿什么解yào,但是梅姿这么一说,他立刻就毫不迟疑的把什么东西往嘴里一塞,道:“十一妹,这么好的东西怎么早不拿出来?扔几个在门外不就结了?” 梅姿微微一笑道:“还要你说啊?我在每条密道的门口都下了无形无色无味的九死一生散,不会武功的人吸了,不会运用内力,便得一生,会武功的人只要吸了,体内真气一旦涌动,那就是九死了。” 梅姿虽然说得可怕,但是那些人并不知道她是什么人,想到自己进来之时全无异样,这只不过是这姑娘虚张声势罢了。却不料一个银漠剑客的手臂上被申云龙的钢丝软索一卷,顷刻间就浮现一条墨色的痕迹,他只觉得手上有些麻痒,忍不住退开用手搔了一下,却立刻皮开ròu绽,脓血直流,想到梅姿口中说的“千dú绝命丸”不由得发出了一声惨叫。他的同伴一见,霎时间脸色大变。领头的金风剑客喊道:“贼子使dú,大家小心了!” 申云龙的钢丝软索本来就有一丈余长,这类兵器与人jiāo手,最忌讳的就是人家贴上来近身攻击。现在对方忌惮他的软索上有dú,近身自然小心了许多。申云龙哈哈一笑,立刻如鱼得水,这样的机会,他又怎么会放过?立刻展开他的云龙鞭法,一条暗色的软索使得光芒万丈。 这时候还没有动手的,除去受伤深重的李桐,就是郑诗络和芒芽了。倒不是他能眼看着兄弟们与敌人死战,而是他们都知道,对方派来的虽然称得上顶尖好手,却不是最厉害的角色。他刚与黄泉夫人激战一场,内力消耗甚巨,若不赶紧抓住时机运气调息一番,接下来的战斗中,无疑会少许多胜算。郑诗络在打坐调息,芒芽自然得在一边守护着他和受伤的李桐。必要的时候,她自然不会袖手旁观。好在此时局面虽然紧张,己方却并未落于下风。 这时在关若飞的破天刀和赵雨淅的紫薇剑下,已经倒下了4个火焰刀客。九鼎门少掌门吕炙越打越是心惊,他已经损失了四成的精锐了,人家小两口几乎连皮外伤都没有受到一点,这么打下去,他真怀疑自己还能不能平安的退出这地方。考虑到这一层,他一面指挥手下全力一击,一面却悄然退到后边。观察了一下,太乙教的十个道士结了剑阵,将不破和苏浣纱围在核心,看起来局面不错,但是脚步急促,围而不能歼,他并不是很看好。长风帮的人似乎很忌惮申云龙的软索,被他越打越顺,近不了身。进来时想着红叶江湖只剩下几个人,怎么打都应该很好解决,却不料竟然是这般局面。 吕炙慢慢的就往门边退去,突然发现梅姿正看着他神秘的一笑,道:“怎么,你不想打了?” 关若飞扬头看了一眼,道:“十一妹,这是九鼎门的少掌门吕炙。他们家有一门独门武功,叫做抛弃妻子扔手足逃遁大法。很厉害的。” 吕炙的心思被人说穿,便站在那里,昂然道:“不要在那里强撑了,你们已经是强弩之末,根本用不着本少掌门亲自出手!” 梅姿看着吕炙道:“你不相信我说的话么?” 吕炙看了看她,问道:“你是什么人?” 梅姿微微一笑道:“红叶江湖的十一当家啊。不过我有个远方亲戚,在江湖上,人们都叫他yīn医梅错。他使dú的功夫很不错。” 吕炙哼道:“鬼教余孽,不值一提。” “是么?”梅姿道:“可是江湖上很多人都不明不白的死在他手里呢。我想对你说,他被我dú死了。” 吕炙脸色微微一变,道:“红叶江湖果然是旁门左道,收容的也都是些六亲不认之人!” 梅姿懒洋洋的理了一下头发,道:“随便你怎么说,我只想告诉你,我刚才说在门口下了九死一生丸,这个绝对不假。你要是不信,就把真气运行一下试试看,你会觉得你的气海、檀中两穴犹如蚂蚁蚊虫叮咬一般麻痒,微微带一种辛辣疼痛的感觉,然后,你会呼吸不畅,心跳剧烈,喉咙干涩。是不是?” 吕炙强笑了一下,道:“胡说,本少掌门还好好的。不要在那里妖言惑众了。你如果真的有这么厉害的dú,又何需他们打得这么辛苦?” 梅姿笑道:“那是为了让他们dú发得更快啊。难道你们就没有发现,你们这些人的武功,最多不过发挥了三层吗?再给你说一件事,先师曾经是天教摩乎罗迦法王的同门师弟,摩乎罗迦王使dú的功夫在江湖上似乎没有人不知道吧?我这个人有一点好,就是从不说假话,我说用了dú就是用了dú,如假包换。你知道行走江湖,名声有多重要。我不能随便砸自己的招牌。” 第四章绝境 梅姿是个诚实的好姑娘,至少她对吕炙吕少掌门所说的话就没有一句是假的。她说在门口下了九死一生散就下了九死一生散,并且那yào的dúxìng效用半点没有夸张,这可是关乎声名信誉的事情。 吕炙一想就觉得恐怖,关若飞赵雨淅夫妻俩武功进步再快,他的火焰刀客可也不是浪得虚名的啊,怎么就在他俩手下越看越是不堪一击呢?最开始的时候他们分明还有优势的。梅姿的笑容越是诚实越是童叟无欺,吕炙就越是觉得毛骨悚然。如果说祸害了江湖很久的yīn医梅错真的是被这姑娘dú死的,那她下dú的功夫岂不是到了匪夷所思的地步?他现在是不敢轻易的运气来印证梅姿的话了,其实不用印证,他已经明显的感觉到自己体内的不适。 梅姿看着吕炙的脸青一阵白一阵,看到这个威震一方的少掌门眼中的恐惧,展颜一笑道:“其实,你也不用这么害怕。九死一生散虽然厉害,但是有一个再简单不过的解dú办法只要在你dú发身亡之前,不再运动真气,九死一生散的yàoxìng就会减弱。只要你从此不再使用武功,你就一直都不会死。当然,要完全根除,得要我做的解yào。你知道下dú容易解dú难,解yào一定是很贵的。九死一生散总共只有十粒解yào,我们这里有九个人,还剩下一粒,我想应该可以卖出去。价钱嘛,也不算是很贵,一千两就可以了,不过,我要的是黄金。” 这时候九鼎门的十个火焰刀客已经损失了一半,剩下的五个人形式显然也相当不妙。梅姿的话他们当然也听到了,而既然少掌门显然已经有抛下他们溜走的意向,除去一两个对九鼎门死忠的老人之外,另外几人都明显的出工不出力起来。而关若飞的破天刀法消耗内力甚巨,对方出工不出力,他自然也乐得借机喘气。更重要的是赵雨淅怀着身孕,他不希望她收到半点损伤。围着不破和苏浣纱的太乙道士运气最好,因为他们面对的毕竟是心怀慈悲的不破,而且太乙教的名声终究还不坏,虽然和九鼎门牵扯不清,还是为一方百姓做了不少的善事。所以到目前为止,不破虽然已经看出了他们剑阵的诸多破绽,却始终没有下杀手。同样感到自己的内息已然不畅,这些道士们也在借机准备后撤。比较起来,长风帮的金风银漠剑客就没有那么好的运气了。第一,除了九死一生散的dú外,他们有的人还中了千dú绝命散的dú,他们不知道两种dú混在一起将会是如何的可怕,虽然被申云龙钢丝软索打中的人狠心把自己的手脚给砍断了,眼看着断肢很快就化成脓水的感觉还是相当的恐惧。手足倒也罢了,有人脸上也被软索扫过,那怎么办?不可能把头砍了吧?而申云龙可没有不破那样的好心肠,断手断脚的他倒是不会再去补上一刀了,但是却也没有谁能完好无损的离开。尤其是那两个冷傲的金风剑客,他更是恶作剧一般的,在他们手脚之上都留下了dú痕。 形势已经明朗了下来,该停的也都停了。不是他们想停,而是他们体内的真气开始在体内四处乱走,冲撞得很是激烈,唯有停下来打坐调息,才稍微的好过一些。而他们之所以能停下来,自然也要感谢红叶江湖的人没有乘机赶尽杀绝。激战中谁都不会手下留情,可是当对方已经放弃了战斗,要他们痛下杀手,他们似乎也都狠不下这个心来。于是,就在他们停顿的瞬间,眼前闪过一抹红色的倩影苏浣纱除去轻功而外,学得最好的大概也就是点穴手法了,那是她在郑诗络那里唯一用心学的东西。 梅姿很是得意,笑问:“九死一生散解yào只有一粒,底价一千两黄金,有没有人出更高的?” 吕炙的喉咙嚅动了一下,梅姿道:“吕少掌门出两千两,还有没有更高的?” 太乙教的领头道士喝道:“妖女!我等既然着了你的道儿,要杀要剐悉听尊便,却休在那里羞辱我等!” 梅姿摇头道:“干嘛要杀你们剐你们?这九死一生散的解yào是何其难炼,收你们点钱那叫什么羞辱。至于你们,为了自己的xìng命,一世的武功修位,出点钱又有什么不可?我这个人不喜欢打打杀杀,和气生财么。” 申云龙道:“别跟他们废话了。十一妹,你刚才那个什么千dú绝命散,我还以为你是吓唬他们的,可没有吃什么解yào啊。” 梅姿愠道:“怎么会没有?你以为我给你的东西是随便给的?” 申云龙回想了一下,他吃下的那东西确实是梅姿在进入黄泉界之前就给他的一粒yào丸,那时候梅姿没说是做什么用的,他还差点扔了呢。回想起在蒹葭谷的时候,他们最开始不明不白的着了道儿,不由暗自庆幸还好梅姿是跟了他们一起,要不然,他们的麻烦可就大了。 虽然因为梅姿下了手脚而在这一仗中大获全胜,但是却依然胜得不容易,而问题的关键是,外面的敌人却实在太多。 “大哥,”关若飞扛着破天刀走到郑诗络面前,问道:“咱们现在怎么办?” 郑诗络的运气调息基本完成,和黄泉夫人一战消耗的内力恢复了九成以上,便站了起来,道:“这一次多亏了十一妹。现在,就要看几大掌门怎么对待他们的属下了。”他看了看吕炙,笑道:“少掌门,看来咱们真有缘分啊。” 吕炙脸色变幻不停,道:“你们想以我等要挟外面的三大门派,那是痴心妄想。” 太乙教的那领头道士喝了一声彩,道:“吕少掌门说得好!我等既然是为大伙打头阵来的,就没想过活着出去!而我们三大派也断不会为了我等放过你们这些邪魔外道。取义成仁,乃是我辈习武之人的本分!” 这话听起来很是慷慨激昂,但是认真一想,不管出于什么目的,三大派都决不会为了这二三十个手下而就此罢手的。即使有九鼎门的少掌门在此也一样。 郑诗络道:“既然如此,杀不杀你们,也没有什么作用。一妹,把他们的穴道解了,让他们去吧。” 吕炙刚要暗自庆幸,却听到郑诗络道:“把吕少掌门留下,咱们还要好好的叙叙旧。”脸色不由得一阵惨白。 苏浣纱依照大哥说的话去做了,无论是太乙教的道士,还是九鼎门长风帮的刀客剑客,都感到十分的意外。只是他们看着梅姿的笑容,心里面却七上八下的。人就是这样,刚才自问必死,什么硬气话都说得出来。现在突然可以不用死了,每个人便都在想,我要不要向她买一粒解yào?如果梅姿说的不假,那么他们这些人活是活下来了,却从此成为不能再用武功的废人,对他们来说,这其实生不如死。有人只是在想,有人便忍不住问道:“十一当家,你那解yào,我出两千五百两黄金!”这口子一开,这些人便忍不住竞相出价,不但如此,九鼎门和长风帮的刀客剑客们开始拳脚相加。他们都不敢运行体内真气,便都像街头无赖一般乱打起来。 红叶江湖的人看着这混乱的场面不断地摇头,关若飞怒喝一声道:“都不想走是么?那好,大爷我就陪你们玩玩!”玩什么啊,一边百无禁忌,一边却不能使用武功,他们那么傻等着被人家砍死啊。看了看梅姿,目光中充满了怨dú、畏惧、希盼等等不同的情绪,却只能心不甘情不愿的走了。 郑诗络看着吕炙,问道:“少掌门,知道为什么独把你留下来么?” 吕炙道:“你想知道是什么人出卖了你们,一路上给我们留下线索让我们找到这里来是不是?我可以告诉你,但是我有什么好处?” 郑诗络哂笑道:“你以为你有资格和我谈好处?” 吕炙道:“其实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131 章 我最开始就跟你说过,以你们几位的武功才智,加上我们九鼎门的实力,在这个江湖上,又有什么是得不到的?” 郑诗络道:“我也早跟你说过,我看不上你和你的九鼎门。” 吕炙脸色一变,刚要发作,却有忍住了,道:“其实我们可以做一笔jiāo易。郑当家的留下我,不只是问个问题便了。你们也明白你们目前的处境,如果我九鼎门肯收兵离开的话,你们的机会就大了很多。而只要你肯给我解yào,我可以保证劝说我父暂且退兵。” 郑诗络微微一笑道:“你猜我会答应你吗?” 吕炙道:“就算你们还能在各个通道动手脚,我们的人还是会打进来,只是时间长短的问题而已。你们能依靠dúyào胜一场两场,却始终难以逃脱。有些事情,既然大家都可以得利,又何乐而不为呢?郑当家的,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这句古话,想来你也不会不明白吧?” 郑诗络看着他没说话。 吕炙接着道:“为了表明我的诚意,我可以先告诉你,如果不是你那个好徒弟一路上给我们留下了暗号的话,黄泉界这么难走,我们又岂会这么快就找到这里来?其实也不能说是你的徒弟,人家压根就是长风帮铁马帮主的心腹弟子。我只是觉得,以郑当家的这种任务,不应该这么轻信人才对。我还可以告诉你一件事,你们在桐柏山上得罪的邪道中人不少,相信你的红叶岭,这时候也很热闹吧。” 关若飞、申云龙都看着郑诗络,他们都想到裴少游很有可能出卖了他们,不,站在人家的立场上来说,这也不叫出卖吧?但是相识相处了这么久,他们愤慨之余,心里更多的是难过。而大哥此时的心情应该更难受吧。而他们同时又很担心,如果邪派中人联手进攻红叶岭的话,靠没有完全恢复的水行舟,行军打仗很有一套,武功却不算很强的刘镇泰、邓子龙和武功虽然不错,却喜欢独来独往的彭如尘,靠红叶岭上还没有完备的防御体系,他们,守得住吗?而他们这里,又有几分脱困二处,回援红叶岭的机会? 郑诗络看起来很平静,一种令人畏惧的平静,他挥了挥手,道:“好,我放你走。如果你能说动你们九鼎门退兵,我自会给你解yào。” 吕炙终于一笑,道:“很公平。郑当家的是聪明人。”他看了看郑诗络,美眼中有一种得意。在确定郑诗络的兄弟不会违背大哥的意思后,他转身大步离开了。倒也不怕他们暗下杀手,要杀他何必来这一手呢。 却不料他刚一走到门边,只感到背心一凉,便看见一把剑穿透了他的心脏。他不解的回头看了看,看见赵雨淅咬牙切齿的道:“大哥说放你走,我可没答应。我六师姐的仇,我不会不报,还有,你刚才出言羞辱我,不杀你岂能消我心头之恨!”在这一刻,也许吕炙明白了一个道理,女人是不能随便招惹的。 赵雨淅杀了吕炙,回头对郑诗络道:“大哥,我没有听你招呼,你处罚我吧。” 郑诗络笑了笑道:“杀不杀此人,于大局无补。吕重光此时不可能为了他儿子阵前退兵,同样,就算留他在这里,他们也一样会打进来。七妹,我又怎会为此责罚你?” 吕炙杀便杀了,可是,眼前他们该怎么办呢? 梅姿道:“九死一生散的yào力有限,下次再有人进来,我们可就再也没什么屏障了。” 第五章关山度若飞 他们现在所处的位置是位于六道之门地下深处的黄泉夫人的寝宫,是整个黄泉界最核心的地方。整个黄泉界的地势绝大多数都是天然形成,被鬼教稍加布置之后便成了他们的巢穴。自从鬼教为祸江湖以来,他们有没有想过会有这么一天他们的巢穴被人攻破呢?他们究竟有没有留下一条退路呢?而黄泉夫人拿到的天教四件宝物的最后一件多闻无双,又究竟藏在哪里? 申云龙反复的在想这些问题。他找到了黄泉夫人床下通向六道之门外的密道,但是没有找到多闻无双,始终让他觉得不解。黄泉夫人绝对很看重这件东西,或许她已经觉察到鬼教的实力削弱了不少,或许她不想永远呆在雾障重重的黄泉界,所以她才会留下了苏浣纱的xìng命,为的是用她来jiāo换另外的三件宝物。他看着苏浣纱,突然问道:“二当家,你被关的那个地方,也在这六道之门里面,对吧?” 苏浣纱点了点头。她是最擅长追踪的人,对于地形地貌,有一种过目不忘的本领。申云龙这一问,她突然想起什么来,道:“我被关押的那个地方,有一条暗河……!”猛然间,她看了看申云龙,两人不禁相对一笑。这是一种充满希望的笑。 申云龙笑道:“我从来就相信,天无绝人之路!” 苏浣纱被关押的地方,叫做九幽迷宫,迷宫的入口,就在六道之门的入口处。李桐一个人打进去将苏浣纱救出来的时候,大约没有想过他们还会从那里进去吧。有暗河就有出路,尽管这条路充满了未知的凶险。 郑诗络道:“事不宜迟,咱们从迷宫里面走!”就算没有出路吧,那也是一个可以隐藏的地方,总比留在原地坐以待毙的好。他走到石床边将李桐抱了起来,李桐这时候醒了,看了他一眼,费力的道:“我记得九幽迷宫的路。”郑诗络看着她,温和的一笑,道:“好,这是天不绝我。回去咱们继续咱们的婚礼。” 苏浣纱带路,不破紧紧跟随在她身边护佑着她,其后依次是关若飞、赵雨淅、郑诗络、李桐和梅姿,申云龙和芒芽殿后。九幽迷宫的入口在六道之门里面,是进入黄泉夫人寝宫之前的一个岔道。李桐最初想的是直接找到黄泉夫人,为郑诗络他们扫清道路,却误打误撞的救出了苏浣纱,现在想来,一切似乎早已注定。如果她不是走错了路,她还能再见到郑诗络吗?烟波岛李四小姐的武功虽然很不错,但是要打败黄泉夫人,那还不止差了一截。而如果不是她走错了路,苏浣纱和不破还会不会重逢呢? 刚找到九幽迷宫的入口,众人突然觉得脚下的大地一阵颤动,周围的石壁也在轻轻的摇晃,同时,外面传来一阵巨响,一股硫磺硝石的气味从密道外面直灌进来。呛得他们一阵的咳嗽。 众人脸色一变,申云龙道:“他娘的,他们用zhàyào!”情况不言自明,三大门派忌惮他们的武功和梅姿的dúyào,不敢再派人进来,但是他们显然早有准备,当年吕炙在泉州囤积了大量的火yào,被池箬客苏浣纱一把火点zhà了,九鼎门的泉州分舵毁于一旦。现在,用这个法子对付红叶江湖的人,也算是一报还一报吧。只是,六道之门本是天然的石窟,山高洞大,想把整座山zhà塌了,得耗费多少zhàyào呢? 众人迅速的通过九幽迷宫的洞口,沿着石阶往地下深处走去。而在他们身后,bàozhà声一阵一阵的传来,大地似乎被震怒了,在他们脚下不断的咆哮起来。他们的身边不时有碎石沙土掉下来。 关若飞道:“这主意一定是九鼎门的吕老头想出来的,这老家伙真狠,他儿子还生死不明呢,他就敢zhà山!” 申云龙道:“无dú不丈夫,站在江南第一大派的掌门位置上,没有这点狠心,弹压得住下面的那么多人吗?” 他们一边说着话,脚下可没有丝毫的停留。 李桐突然道:“不对!” 郑诗络脚步一停,问道:“什么不对?” 苏浣纱道:“桐妹妹救我出去的时候杀了不少鬼教的部属,其中还有几个非常厉害的角色。可是……”他们一路之上,连一具尸体也没有看到过!尽管苏浣纱对地形地貌的记忆能力超常,很显然,他们又走错路了。但是现在,他们已经无路可退。头顶山的巨响和震动连绵不断,bàozhà显然还没有结束,而他们的来路已经被碎石完全的封住了。密道之中有一种宝石的荧光,不知道是鬼教在石壁上镶嵌了什么,还是这石壁本身就能发光。 既然没有退路,那就只有继续往前,郑诗络没有犹豫,就带着大家继续往密道深处走下去。这条密道越走越深,感觉已经走到地底了似的,周围的空气变的yīn冷潮湿起来。除了地面还微微的有一些震动以外,所有的一切似乎都离他们远去了。 走了没多久,他们就听到了潺潺的水声。这就是说,不管他们有没有找到九幽迷宫,苏浣纱记忆里的暗河确实是存在的。无形之中,他们便多出了几分希望来。又往前走了一段,前方出现了一座天然的石桥,石桥长有十余丈,却只有一尺来宽,而且桥身看起来很薄,让人很担心能不能走过去。桥下则是一道深涧,洞中本就晦暗,也根本看不清桥下的情形。倒是可以看到桥的另一边有一处凸起的岩石,岩石上有座天然形成的石屋,被人加了一个木质的屋顶。其实这洞内根本无须屋顶,加个屋顶也完全就是为了好看而已。而石屋的后面又是一座石桥连着,只是看不清桥的对岸究竟是个什么情况。是这里的尽头呢?还是一个通向外界的出口。 这时候,他们又感到大地剧烈的震动了一下,头顶上掉下了大量的砂石,似乎在他们的头顶上有什么东西重重的砸了下来。难道说六道之门整座山都被zhà塌了么?众人面面相觑,三大门派的人唯恐他们不死,真是下了大手笔啊,这该耗费多少火yào呢?事实上用zhàyàozhà山的主意并不是九鼎门的吕重光想出来的,提出着建议的人是长风帮的帮主铁马。他们早就有备而来,每一匹马上都带有从西洋的红毛鬼那里买来的zhàyào。最初他的目的并不是zhà死郑诗络等人,而是六道之门里,有许多他必须毁掉的东西。要知道,郑诗络和苏浣纱的相识,就是因为长风帮的人和鬼手横断暗中勾结,杀害了她朱雀门的同门的这桩公案。九鼎门和太乙教对铁马和长风帮竟然带了那么多的zhàyào前来很是疑惑,但是他们既然很难打进六道之门里,将这座山zhà塌,将郑诗络等人zhà死在里面,也没有什么不可以。何况,哪个帮会没有些秘密呢?这一次他们既然是结盟而来,互相之间不该问的东西,他们也绝不会问的。至于吕重光,在其余的人都逃了出来,唯独他儿子吕炙被郑诗络等人扣下的时候,他就知道他的儿子死定了,在这样的情形下,他能说为了他儿子而放过红叶江湖的人吗?他很清楚眼前的形式,除了让自己的儿子陪葬之外,已经别无他法。而九鼎门会不会因此和长风帮结下更深的怨恨,那就是他们自己的事了。 “我先去探一探。”形势紧急,谁也不知道上面的bàozhà会不会波及他们所在的地方,如果上面正好落下一块巨石来砸断了这石桥,那他们的希望也就断了。苏浣纱说着,率先就从石桥上走了过去。走了一个来回,苏浣纱道:“这桥不行,一次最多只能过一个人。而且,不能太重。” 郑诗络怀中抱着李桐,毫不犹豫的就道:“大家都走,我和桐儿在后边。” 众人都看了看他,没有人说话,也没有人动。 郑诗络道:“我是当家人,这里我说了算……别担心,桐儿很轻,不见得我俩一起,就会把桥压塌了吧。快一点,别在这里磨蹭!”头上不断有砂石掉下来,他们确实等不起。李桐这时很清醒,她并没有要求郑诗络把她放下来一个人走,知道郑诗络不会这么做,又何必多费口舌?她现在很累,而且谁也不知道下一刻将会发生什么,能在他怀抱中多停留一刻是一刻。 众人不动,郑诗络怒道:“谁要再磨蹭,咱们就此恩断义绝!” 苏浣纱道:“明白了!不破,你留在大哥前面!我先过去。”在这里,不破的身体最壮,论轻功,他也是最差的一个,郑诗络李桐加在一起,比他其实也重不了太多。不破点了点头,生也罢死也罢,他知道他决不会孤单。苏浣纱这时候表现得很果敢,没有什么多余的话多余的情绪,以一个二当家的口吻说道:“梅姿妹妹在我之后,再后是淅妹,芒芽,小飞的刀扔了,申大哥跟在小飞后面。大家动作快!”红叶江湖排座次的时候她并没有在场,所以对众人的称呼还是和以前一样。安排好了,她自己便当先走过去,在石屋前停了下来。 梅姿走上石桥的时候腿有点软,脚下就是一片黑暗的深渊,这种感觉没办法叫人不腿软。而且她的轻功也没什么值得一提的。一时间这几十丈的距离突然变得好长。她终究还是走了过去,尽管一踏进石屋她就顿坐在了地上。 赵雨淅、芒芽都很快的就通过了。轮到关若飞的时候,他怎么也舍不得那把破天刀,犹豫了很久,才一咬牙把刀轻轻的放在了桥边,大步走了过去。然后是申云龙,然后是不破。最后,大家都把目光投向了郑诗络和李桐。 郑诗络看了看李桐,问道:“你说我打赢了黄泉夫人就考虑嫁不嫁给我,考虑好了吗?” 李桐笑了,苍白的脸上一片星光灿烂,道:“勉勉强强,嫁给你吧。” 郑诗络一笑,提了一口真气,大步往桥上走去。还好,他们也平安无事。众人也都不由得松了一口气。这一停下来,他们才发现石屋中摆着一张方桌,方桌的正中摆着一件形状奇特的物品。 芒芽眼睛一亮,惊喜的道:“多闻无双!” 众人一阵欢呼,终于,这四件宝物终于还是给他们找齐了! 苏浣纱看了看郑诗络,道:“大哥,这四件宝物,每一件都可以说是碰巧找到的。广目无边是无意间遇到的,增长无量的线索是你为了找我而在山洞中发现的,持国无敌是我们在松风岛无意间救出熙贞那姑娘才得到的线索,而这一次,我们是走错了路,误打误撞的找到了这里来。别的人费尽一生的心血也找不到,这也是冥冥中造就注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132 章 定了的吧。” 郑诗络笑着看了看芒芽,道:“就不知道正主儿要怎么谢我们。” 芒芽道:“我说了,要带你们去意动宫,看一个真正的传说。还有,本教早有承诺,谁要找齐了四件宝物,教主就嫁给他。”说着,坏坏的笑了起来,道:“我们教主,可是个倾城倾国的绝代佳人哦。” 郑诗络一愣,芒芽又道:“不过这承诺只对未婚男子有效,你已经有了李桐,没机会了!”说罢笑了起来。众人才知道这是她开的玩笑。 笑声中赵雨淅看到关若飞往回走去,急道:“表哥,你干嘛去?” 关若飞道:“大哥大嫂一起过来都没事,我那破天刀,怎么也没有大嫂重吧?那是我吃饭的家伙,不能丢了。”说着话,人已经走到了桥中。可就在这时,众人都感到脚下一震,一块巨大的石块重重的砸下来,砸在他们来时的桥边,弹了一下,掉进了深涧里。众人只觉得心脏一停,简直就傻在了那里。但是还好,桥身似乎没有受到影响。 关若飞在那一瞬间觉得心跳都停了,脚跟钉在桥上,动也没敢动一下。待到巨石掉下去了,他才松了一口气,觉得全身都湿透了。 赵雨淅声音都变了,颤声道:“表哥,快回来,那把刀就不要了吧。” 关若飞扬了扬手道:“没事了。我马上就回来。”说着往前走了一步,两步,就在他即将走到桥边时,那石桥突然发出一声碎响,紧接着哗啦哗啦的一阵,关若飞脚下的石桥顷刻间化成了无数的碎片。他回头看了一眼他的小妻子,整个人就跟着那些碎片一道,掉下了无底的深渊。 赵雨淅张大了嘴,却一点声音也发不出来,就那么眼前一黑,这个世界就失去了所有的光亮。 第六章遇伏 当赵雨淅在睁开眼的时候,她看到了一抹阳光。一抹带着微笑一般柔和,带着叶脉清香的柠檬黄的眼光。也许是许久没有看到阳光了,她的眼睛自然而然的眯了起来。过了好一会,她才渐渐的适应了眼前的光线。但是她的意识依旧模糊,她记得好像发生了什么事,一时之间却想不起来了。仔细看了看周围,发现在正躺在一堆干草上,身边有一圈刚砍下来的树枝搭建起来的墙,而头顶上盖着的树枝分明还鲜活着。难怪,shè下来的阳光会有一种香气呢。 她揉了揉眼睛,站了起来,这临时搭建的树屋不高,她略一伸手,就可以够到屋顶了。门也是一排树枝,虽然简陋,却用藤条绑着,倒是一扇认认真真的门呢。她推开门出去,迎面吹来的风让她感觉到一阵清爽。站定了,才发现自己站在一个山坡山,远处是一片连绵不尽的群山,而身边和脚下都是一片柔软而忧伤的红色,是秋天里枫叶的颜色,这颜色很熟悉,让她有一种回到家里的感觉。风从树叶间吹过,哗啦哗啦的响声很是让人沉醉。 这是哪呢? 她听到有脚步声,回过头去,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那一袭红裙,那一张清丽而温和的面孔,那个熟悉而包容的微笑,那双灵秀而坚毅的眼睛,所有的一切都在告诉她,这是一个她很熟悉的人。 “二姐。”赵雨淅下意识的喊了一声,所有的记忆似乎一下子突然回到了她的脑海里。霎那间她只觉得天旋地转,腿一软,就跪坐了地上,嘴里有一股腥甜的东西涌上来,吐出来,原来是殷红的血。 苏浣纱赶紧走过来,扶起了赵雨淅,回头喊道:“梅姿妹妹。”就在她身后的梅姿走过来,和她从另外一边扶起赵雨淅,道:“好了,这口血吐出来,就没有什么大碍了。” “二姐。”赵雨淅语调平静的问道:“表哥他,去了么?” 她若是哭喊倒好,这么平静,苏浣纱和梅姿都觉得很是担心。苏浣纱摩挲着赵雨淅的秀发,安慰她道:“不见得。我们出来的那条密道,都是沿着暗河在走。小飞他……掉到河里,最多就是被水冲到了下游。你别多想,不破和申大哥沿河在找,应该会找到他的。” “河?”赵雨淅道:“我们脱困了么?三大门派的人呢?有没有追来?” 苏浣纱道:“这还算是黄泉界的地界吧。三大派的人虽然zhà了六道之门,但是他们没那么轻易罢手的。回到红叶岭,这一路都不会轻松。不管怎么样,你要保重自己,知道吗?” 赵雨淅点了点头,右手轻轻的放在自己的小腹上,道:“放心吧,二姐。我清楚着呢。我肚子里有表哥的孩子,我不会让自己出什么事的。” 苏浣纱和梅姿对视了一眼,突然明白赵雨淅为什么会这么冷静了。这所有的一切,都是因为她的孩子。这一刻的赵雨淅,早已不是原来那个娇俏天真的小女孩儿,更不是成天“欺压”着她那个小夫君,动不动就给他一阵“拳打脚踢”的任xìng娇蛮的小fù人了。她即将成为一个孩子的母亲,一个生下来就注定没有父亲的孩子的母亲。两人的眼里都涌起了泪花,反倒是赵雨淅平静的一笑,问道:“有什么吃的吗?我好俄啊,孩子也不能饿着呢。”她现在腹部甚至都还没有隆起,可是当她说起“孩子”时那种语气,那种神态,完全就是一个母亲的样子了。这让她们稍感宽慰的同时,也十分担心倘若那孩子有什么意外的话,不用想都知道,她一定会垮掉的,一定。 说到吃的,其实她们都忘了到底有多久没吃东西了。这一场激战打了多久?几天总该有吧,先是硬闯六道之门,随后是和黄泉夫人激战,然后又是和三大门派的人苦战了一番,密道里没有阳光,还真的不知道过了多久呢。苏浣纱的脸色很苍白,她才是很久都没有见到阳光了。而饥饿是不能提及的事情,一提起来,大家便都觉得饥肠辘辘了。 还好,有人似乎比她们更早想到这个问题,她们看到那个熟悉的蓝灰色身影从山下走上来,手里提着几只野物。而跟在他身后的白衣少女怀中则抱着一堆果子。不过,说是白衣已经不大确切,因为那身衣裳早就沾满了血污,加之许久没有换洗,看起来实在也有些邋遢,若不注意,还以为是个小叫花子呢。她们再看看自己,又能好到哪去?于是笑了,尽管都笑得很是苦涩。 郑诗络和芒芽,看到赵雨淅已经苏醒了过来,都松了一口气。郑诗络举了举手中的野物,是一只兔子,一只獾,还有一只野鸭,说道:“稍等一下,咱们烤ròu吃。也可以先吃些野果充饥。” “大哥。”苏浣纱道:“要是生起火来,会不会把自己暴露给那些人了?”他们从那条密道穿到后山,并没有走太远。 “也许会发现。”郑诗络道:“不过黄泉界山后是一片绝壁,他们就是发现了,想绕过来至少也得两三天。如果我们饿死了,他们说不定会很失望呢。” 芒芽笑了,道:“郑诗络,我看你平时风清云淡的,怎么越是身处绝境越是达观呢?” 郑诗络淡淡一笑,放下手中的野物便开始拾柴。已经到了深秋,山林之中枯枝自然很多,芒芽和苏浣纱也帮着郑诗络,不多时便拾了一堆干柴来。用火折子点着了火,郑诗络便专心的烤起野物来。这原本最是关若飞喜欢做的事情,触景生情,众人免不得又是一阵心酸。不多时申云龙和不破回来,看他们一脸的默然,也就无需再问什么了。 众人吃了东西,郑诗络和申云龙、苏浣纱商量着回到红叶岭的路线,梅姿则到树屋里给李桐换yào,赵雨淅便站在山前,远远的凝望着远处那一片绝壁。没有人知道她正在想什么,也没有人,能体会到她现在的心情。从红叶岭出来的八十多人里面,现在就只剩下了他们八个。杨选江夫妻殉难,关若飞在最后的关头撒手而去,裴少游原来是内jiān,诺俳难逃一死。虽然鬼教也从此烟消云散,但是还有怪面娄空隐藏在人群之中,就算他们终于找齐了天教的四件宝物,这一役,他们仍然是一场惨胜。而且,还不知道能有几个人平安的回到红叶岭,回到红叶岭,那里的亲人们又都还健在吗?天下之大,江湖之广,难道真的就没有他们的容身之地? “当家的,”申云龙拿着一段树枝在地上比划着,道:“我有一个想法,以三大门派现在的实力,他们一定不会相信我们就敢绕回来路,从原路返回。我们何不就偏偏从原路返回呢?不管怎么说,从这条路回红叶岭,是最近的。” “虚则实之,实则虚之是吗?”苏浣纱道:“我不赞成。来路或许最近,但是你想过没有,他们纵然不认为我们会走这条路,也必定留得有眼线,我们一旦出现,追兵即刻可至。来路多为平地,长风帮的铁骑追上来,就很难对付。” 申云龙问道:“那二当家认为该怎么走?” 苏浣纱道:“往南,走苗疆。” 申云龙摇头道:“从这里往南,走不了多远就是五dú教的地盘。我们虽然和五dú教没什么瓜葛,可是他们行事从来难测,弄不好,又会结下一个强敌。以我们目前的状况,实在不宜再树强敌了。” 苏浣纱道:“可是,苗疆也有我们的朋友。” 苏浣纱说到这里,芒芽接口道:“不错,五dú教固然被视为邪教,可是现在各位在名门正派眼中,难道不也是邪教中人么?如果你们信得过我,我们就走苗疆,我还就不信五dú教敢惹我。而且,从苗疆走离须弥山也近了,真要有什么事,哼,我的阿修罗部众也不是好惹的!” 既然芒芽都已经表态,申云龙自是不再多说。稍作休息之后,他们便出发了。走的时候,赵雨淅刻意走到了山下的那条河边,默默了看着滔滔流走的,没有流泪,只是留下了一个再也没有欢乐的眼神。他们沿河而上,前边并没有路,通常都是申云龙和不破开路,走得很是艰难。不过梅姿倒发现了不少好yào,惜乎无法炼制成丹丸。只是给李桐用上了,疗效极佳。 这么走了两天,黄泉界已经被远远的抛在了身后。前边依然没有路,只是地势平坦了一些。也终于出现了一个村寨。可是当他们走到寨子门口的时候,才发现整个寨子炊烟犹存,却人去楼空。疑惑间突然听到一声马打响鼻的声音,紧跟着寨子里面就出现了不下五百的骑手,从屋子里,从粮仓后面一跃而出。马背上那些人的黑衣十分熟悉,甚至那些明晃晃的刀光也很熟悉。 身后是一片平坦的坡地,转身跑吗?正好给人家骑兵切菜砍瓜一般收拾。迎头而上吗?实在又众寡悬殊。 可是,他们却没有选择。 第七章天教伽偻罗 既然没有选择,也只有迎面而上。长风帮选了这个地方伏击倒是给他们等上了,但是他们将五百多骑手潜藏在山寨之中却是一个巨大的败笔。若是在郑诗络等人还在山坡上的时候他们就纵马冲出去,哪怕郑诗络他们武功再高,也给马蹄踩成ròu酱了。而在山寨之中,骑兵的作用并不能完全发挥出来。大约他们是觉得己方人多势众,怎么打都没问题吧。 事实上情形基本也是如此,郑诗络他们此时还剩下八个人。但是李桐重伤,郑诗络一路背着她而来,此时只能用一只手揽她在怀中,使郑诗络的武功也只发挥了七八成。而梅姿几乎不会武功,所带的dúyào也已经用完,苏浣纱武功平平,自保尚且困难,只能靠赵雨淅照看着她,而赵雨淅怀着身孕,有连日劳累伤心,武功能发挥出四、五成已经了不起了。此时真正能打的,就是申云龙和不破,以及一样有伤在身的芒芽。但是他们三个再能打,也只是三个人啊。此时山寨中长风邦的骑士层出不穷的从山寨中涌出来,光是看那一片黑压压的架势,就很让人头痛了。 这是一场实力过于悬殊的战斗,战斗开始不久,郑诗络等人就被冲散了。他们可以听到附近就有自己的兄弟在战斗,却往往无力靠过去,反而被人流带到别的地方去。 李桐被郑诗络揽在怀中,没有恐惧,只是觉得一片悲凉。这就是他们的结局吗?他们终究还是逃不过这一场劫难?她在想,如果没有她的负累,凭郑诗络的武功,应该是闯得出去的吧?可是这念头才一动,郑诗络就像看透了她的心一般,在她耳边道:“别动那些念头,要死我们一起死,你要是想丢下我自己先走,到了下面,我可不认你。” 李桐悠悠的叹了一口,道:“我也不想去呢。下面有你拜过堂的妻子,到了那里,你就会不要我了。”是的啊,他们都还没有拜堂呢,而且就算拜了堂成了亲,真的一起到下面了,郑诗络见到他从前的那个小妻子,还会这般在乎她吗?不管他现在对她再怎么好,都始终是因为那个一个她早早的不在人世了,这两者之间,也始终是不能比的啊。 郑诗络没有回答李桐的话,因为他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那一身的黑衣,那胸前的金绣,看起来是那么的刺眼。而曾经,他始终抱着那么一点希望,希望吕炙对他说的话,是假的。然而事实就是事实,能想到在这个地方埋下伏兵,只有对他们非常熟悉,知道他们和苗人jiāo情不错而且有芒芽这层关系,一定会选择走苗疆这条路的人。 “看你的眼神,似乎是意料之中啊。”对方先开口说话了,“其实我倒真的很想拜你为师,你的武功,你的人品,都是这个江湖多年未曾有过了的。可惜这是江湖,一个太善良的人,在江湖上总是要吃很大的亏。如果这个人善良之外再加上一种书生气的桀骜,宁可同时与江湖上最有实力的极大门派斗法也不肯违背自己的准则,那他在江湖上就根本没有生存的余地了。” 郑诗络停下了手中的离殇剑,微微一笑道:“我一直愧为人师,今天,倒是要感谢你给我上的这一课。可是裴少游,你不觉得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133 章 这个江湖若是没有一些你所谓的不合时宜的人,就完全没有希望了么?” 裴少游道:“这江湖,从来就无所谓希望。红叶纷飞,飘香万里,听起来很好,不过那只是你的一厢情愿罢了。不按照江湖的准则行事,要么你就要改变整个江湖,要么,你就会被江湖所吞噬。很遗憾,你改变不了江湖。我知道你们会怨恨我,但是站在我的立场,我也只是做了我必须作的事情而已。想起来,最开始的时候你说要我跟随你的时候我就想对你说,你以为凭着你的一腔热血,凭着你们一群意气相投的兄弟,就能颠覆这个江湖么?而那个时候我其实可以从容逃走,但是我很好奇,我很想看一看,你究竟能做到那一步。有一度我甚至以为你有可能成功,但是当你说要进攻黄泉界的时候,我就知道你没有机会了。红叶江湖立足未稳,又和三大派jiāo恶,这个时候不去想韬光养晦,增强实力,却大举进攻实力强劲的鬼教,只是为了一个义妹!不错,红叶江湖绝不会抛下任何一个兄弟姐妹,身在这样的帮派里乃是人生之大幸,然则fù人之仁,又岂能一统江湖?像你这样的人,和几个红颜知己,几个意气相投的兄弟忘情于山水才是最好的归宿。江湖,江湖这潭很深的浑水,真的不适合你。” 郑诗络默然了。裴少游说的话,听起来怎么都有道理。然而这个江湖,就只能是一片的勾心斗角尔虞我诈机关算尽弱ròu强食吗?江湖,就只能让人绝望?郑诗络摇了摇头,即便是这样,他也不想放弃他心中所坚持的善念和真情。当他拿起刀和剑的时候,他或许会充满暴戾之气或许会变成一个杀神,但是杀戮有时候只是一种狂野的正义,他或许迷惘过,却始终未曾迷失。现在看来,也许他真的是以卵击石,但是,他,决不后悔。 “郑大哥,不,郑郎。”李桐在郑诗络的怀中道:“其实我本想离开你的。我在想,就算我嫁给了你,大概在你一统江湖号令天下的那一天,我还是会离开你的。真的有那一天,我猜你也不再是你了。可是突然间我又觉得这担心很多余,你就是你,你就算被江湖吞噬了,也不会变成我不喜欢的那个人。你放心吧,我答应嫁给你了,生是你的人,死也是你的鬼。” 李桐的话,是在郑诗络胸前以一种呢喃细语的声调说出来的,别的人自然听不到。周围的人,看见郑诗络脸上挂起一抹欣慰的笑容,还以为是他想到了什么脱身的妙计呢。 “师父,还是再这么叫你一声吧。”裴少游道:“少游不是绝情之人,只是各为其主,你也不必怪我。你放心,我会把你和师娘安葬在一处的。”说话间,他举起了手中的长剑,而他左右两侧各有十匹骏马列成了一队,马背上骑手的道光在这个晚霞满天的黄昏闪烁着刺眼的光芒。裴少游知道郑诗络的轻功很好,越过高高的马头是件轻而易举的事情。但是他现在怀中还揽着一个人,而且他连日苦战奔命,再怎么强悍,也到了强弩之末的时候了。这二十匹马冲过去,即便是山寨中的木楼一样要被冲塌,何况是两个伤痕累累的人呢。这时候他看见附近一条白影闪过,冲开一条血路挡在了郑诗络的面前。 裴少游摇了摇头,道:“其实你也该知足了,就是死,也有两个红颜知己陪着你一道上路。” 冲杀而来的那人正是芒芽,她手中的修罗刀一指裴少游,满脸怒容的道:“你把寨子里的人都杀了?” 裴少游面不改色的道:“不这样,怎能做到万无一失?要是惊跑你们,我岂不是白费心机了?” “王八蛋!”芒芽怒骂道:“寨子里绝大多数都是些老人和小孩,你竟然也下得了手!” 裴少游道:“据我所知,你是苗人。可是这寨子里的并不是苗人而是仲家人。” 芒芽刀光一闪,人已经扑了上去。暴怒的阿修罗王是什么样子,郑诗络是见识过的。芒芽虽然已经伤痕累累,但是当她的眼睛变得一片血红时,她的力量会增强无数倍。那两排黑衣骑士很敏锐的催马冲上前来,但是,没有等他们的坐骑提速冲击,他们就被那一道拔地而起的倩影所抹过,连人带马,一律被辟成四段。而盛怒中的芒芽口中,也发出了一种尖利的啸声,这啸声让人头皮一震,竟然有鲜血从眼中迸shè二处。就是马匹,也扬起蹄子,发起疯来,甩下它们背上的主人,瞎了一般四处乱撞。 裴少游没有想到芒芽会暴戾至此。其实他应该想到,天教的武功本来就邪异,一代护法王身上,往往承继了几代护法王的内功修为。芒芽累是累了,伤是伤了,但是当她在愤怒中bào发的时候,几代阿修罗王的内力迸发出来,那可不是闹着玩的。他本人倒是躲过了芒芽那电闪雷鸣的一击,但是半边头发都被修罗刀的刀风卷了去,坐骑也被劈成了两半,掉下地来,情形很是狼狈。而当他连滚带爬的躲过芒芽几下追杀之后站起来的时候,看到的是近在咫尺的郑诗络。其实是郑诗络帮他挡开了芒芽最致命的那一击。 芒芽虽然双眼血红,郑诗络她还是认得的,正在不解,郑诗络道:“帮我照顾一下桐儿,这个人,由我自己来解决。”就在芒芽发飚的这一瞬间,周围至少有三四十个长风帮的骑手死于非命,稍远一点那些骑手完全被惊呆了,竟然不知道催马逼上来。只是远远的停在那里看着。 芒芽的眼睛渐渐恢复本色,看了看郑诗络,点了点头,走到他身边,轻轻的扶住了李桐。 郑诗络拿着离殇剑,看着裴少游道:“你今天教了我不少东西,而我自问一直没有什么好教你的。不过我现在要教你一样东西不管这江湖究竟是怎样的,你一定要相信,这世间总离不开道义两个字。不择手段或许可以达到很多目的,但是天理不容,便只有一死!” 裴少游跟在郑诗络身边有不少日子了,还帮他整理了红叶剑法的图谱。对于郑诗络的武功尤其是剑法,他自问了如指掌,有的东西虽然学不来,但是总有应对的办法。但是这一刻他才知道自己是多么的自以为是。相同的一套剑法,郑诗络每一次使出来总是不同的。而他在盛怒的时候剑招的变化,不要说裴少游摸不透,也许就是郑诗络自己也掌控不住。 五招。仅仅是五招。自以为对郑诗络的剑法了如指掌的裴少游一招都没有能还上手,就被离殇剑割破了咽喉,刺穿了心脏。临死,他对郑诗络微微一笑,吐字不清的道:“师父,如若不能无情,还是远离江湖吧。这是弟子给你的忠告。” 杀戮并没有因为裴少游的死而结束。长风帮的骑手们依然在追杀着他们的猎物。不破的内力消耗已经快到灯枯油尽的时候了,申云龙的一只左臂已经离开了他的身体,苏浣纱本来可以不受伤的,但是她不能丢下无助的梅姿,而赵雨淅小腹中的一阵阵绞痛却让她越来越是心惊,让她几乎失去了所有的力量。而这时长风帮的骑手只被他们消灭了不到一半!如果没有天空中那铺天盖地而来的巨鹰,他们只怕连一时半刻也坚持不下去了。 一片羽毛纯白的巨鹰,就像云彩一般的突然凌空而下,用它们尖利的双爪,直接在半空中将马背上的骑手撕为两半。或者两头巨鹰一起,两人带马的抓到高空然后扔下来,那一声惨叫贯绝天地之间。那些骑手们吓坏了,他们放弃了他们的猎物,纵马向山寨外面逃去。殊不知若下了马,那些巨鹰是得到过不能攻击马背下的人的指令的。纵马奔逃,马又怎么跑得过那比人还高羽翼一展开就有两三丈来宽的巨鹰? 芒芽看着从一头超巨大的巨鹰背上翩翩然落到地上的那个白衣美人,喜极而泣道:“凌遥姐姐,你要是再不来,可就看不到我了!” 郑诗络听见一个似曾相识的声音道:“呵呵,小芒芽,你也会有这么狼狈的一天。你三番两次偷下须弥山,这一次还拐带了龙王和摩乎罗迦王的部众,这个祸可闯大了。教主很生气,特命我来带你会须弥山受罚。”这声音有一种清风的飘逸,天空的明净,说的话虽然是在责怪芒芽,却分明有一种亲切的味道。没错,这声音郑诗络曾经在蒹葭谷听到过,那是天教的伽偻罗王。她的名字是叫凌遥吗?倒是人如其名,美虽然也是美的,却远在天外,遥不可及的样子。 芒芽道:“可我把多闻无双也找到了,不,这四件宝物,都是郑诗络和他的兄弟们找到的,他们付出的代价可大了,而且人家说了什么都不要。这个账,教主也得认!” 伽偻罗王凌遥微微一笑道:“女生外向,连我们的小芒芽也未能免俗啊。教主赏罚分明,有过难逃,有功也不会视而不见。天教护法王伽偻罗,带本教教主向红叶江湖当家郑诗络郑公子问一声好。” 芒芽嘻嘻一笑道:“好不好你自己不会看啊,还问什么?凌遥姐姐你来了,明辰阿婶来没有?龙牙那混小子呢?还有古奥伯伯,得多来点人,咱们是要和当今武林最强横的三大门派过招呢。他们人多了去了!” 第八章路漫漫 “芒芽,你要是再叫我阿婶,我就让你睡上十天半个月你信不信?”依然是那盛气凌人的声音,在伽偻罗王之后出现的,就是怀抱一张上古瑶琴,样貌美不胜收的干达婆王明辰了。 芒芽吐了吐舌头,看到她的这些亲人,她真是开心极了,简直就想马上转过头去和三大门派的人杀个痛快。不过认真看了,似乎也只有凌遥和明辰两人而已。不像是接到她的飞鸟求救之后教主派出大量部众帮助她打败三大门派的样子。 凌遥看着芒芽,淡淡道:“小芒芽,你该知道,本教早已不过问江湖中的事情,教主不会,也不能开这个口子的。让我们俩前来接应你,已经是教主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事情了。而且,我们更多的,就是来带你回须弥山的。当然,你的朋友为我们找齐了四件遗落的神器,教主也破例恩准你带他们一道和我们回山,去开启意动宫的大门。” 芒芽看了看郑诗络,没说话。谁都知道以他们几个人现在这幅尊容再遇到三大门派的人会是什么结果,这个时候若是和天教的护法王一同前往须弥山,毫无疑问是最安全的。但是芒芽问都不问郑诗络愿不愿意和她们一起走,她知道问也是白问。所以她问的是另外一个问题:“凌遥姐姐,你看这个情形也知道我想做什么,教主那里,再帮我求求情好么?” 凌遥没有说话,明辰道:“小芒芽,你没有看见吗?人家身边有人了,你这样不明不白的跟着他出生入死,值得么?” 这时候李桐正坐在一个木桩上,看着郑诗络忙碌着给申云龙、不破包扎伤口。至于医术高明的梅姿,则和苏浣纱一道把赵雨淅抱进了最近的一间屋子里。此时赵雨淅脸色发青,全身发冷,手捂着小腹痛得说不出话来。梅姿这时候比赵雨淅本人还紧张,她其实看到赵雨淅的样子就已经知道结果了,但是还抱着那几乎没有的希望在为她做最后的努力。 “梅梅。”赵雨淅缓过了一口气,无力的问道:“你直说吧,是不是孩子保不住了?” 梅姿沉吟了一下,道:“还有一点希望。你先别动,也别想。我这里有几粒百花玉露丸,虽然不能保胎,但是能养气。你记住你现在绝不能跨下来,不然就完全没有希望了。” 赵雨淅点了点头,顺从的由苏浣纱扶着吃下了那几粒百花玉露丸。不知道是心境的作用还是什么,吃了之后,感觉要好了些。她觉得很累,便闭上了眼睛。 苏浣纱看着梅姿,梅姿什么也没说就走了出去。一边走,一边在用衣袖抹眼泪,对于一个医生来说,还有什么比她看着自己的病人在受苦而自己却束手无策更受煎熬的? 相比之下,不破受的皮外伤基本上可以忽略不计。申云龙虽然断了一只手,xìng命却也无碍。这些伤,郑诗络也都处理得来。当他看到梅姿含着泪走出来的时候,他什么也没问,只是感到了一种深深的悲凉。 芒芽的眼泪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流下来了,从小到大,凌遥和明辰她们看惯了芒芽的凶蛮胡闹,听惯了芒芽高亢欢乐的山歌,却从来没有看到过她这样无声的流下泪来。那一瞬间,两个人都觉得心里面被什么东西狠狠地抓了一下,无由的生出几许痛楚来。 凌遥看了看明辰,明辰同样也在看着她,两人相对苦笑了一下,明辰问道:“教主那里,怎么说?”凌遥道:“郑公子于我天教有恩,我们便送他们一程又有何不可?”这话虽然说的轻描淡写,但是没有及时将芒芽带回须弥山受罚已经是违背了教主的旨意,反而还要把她俩搭进去,不管教主再怎么宽宏大量,毕竟有教规在那里,到那时,不但芒芽要受到重罚,她们两个也一样要受罚。 芒芽道:“凌遥姐姐,明辰姐姐,你们不用和我一起触犯教规,只要回去跟教主说一声,芒芽等此间事了,自会回去领罪便是。” 明辰嘿嘿一笑道:“笑话,那些名门正派竟敢打伤本教护法王,这笔账不算清楚,你以为我们就能向教主jiāo待吗?” 芒芽道:“好,那我也不给你们来虚的。他们……”她看了看郑诗络,道:“只有他还有七八成可战之力,你们陪我一道送他们回红叶岭就是了。” 凌遥微笑道:“阿修罗王位列我俩之前,你说了就是了。” 芒芽点点头,走到郑诗络身边,道:“这事,我没跟你商量就定下来了,希望你不要见怪。如果你们都还完好无损,我也就回须弥山了,只是,你也不希望我心里装着太多的牵挂离开对不对?”她转头又对李桐道:“我牵挂的不只是郑诗络,还有你们所有的人,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134 章 我不知道你明不明白。” 李桐淡淡一笑,什么也没说。芒芽也就看着她一笑。她知道李桐懂得她的,而同样,李桐的心,她也懂得。 长风帮的人把这个寨子的人全部都杀死后,将尸体堆在了一个粮仓里。芒芽知道这一带的仲家人死后通常都是土葬,但是横死的人却必须火葬。她本也无力再为他们挖坑掩埋,只能点了一把火,为这些无辜的人们送行。 大火燃起之时,郑诗络和不破用一张门板抬着赵雨淅,断臂的申云龙独自拄着一根木仗,苏浣纱和梅姿则搀扶着李桐。境况虽然很是悲凉,却没有谁低着头,背对着夕阳,他们在瑟瑟的秋风中依然昂首向着他们红叶纷飞的家走回去。芒芽跟在他们后边,而稍微落后他们一些的,则是两个白衣飘飘一尘不染的绝世佳人。在晚风中,这一幅风景有着一种异样的壮美。 他们没有按照原先设定的路线穿过苗疆绕回红叶岭,那条路也许会安全一些,但是要路程要多出将近一半。转向东北走了两天之后他们到了一个颇为热闹的市镇。在那里稍微修整了一下,连同郑诗络在内,他们所有人都蒙头大睡了一场。而对于仅仅打过两三次jiāo道,实际并没有什么jiāo情的凌遥和明辰,他们倒是放心得很。这一觉睡足了,追兵也到了。长风帮在裴少游带出来的那五百骑手全军覆没之后,也算是伤到了元气,来到这里的,仅仅是五个银漠剑客和二三十个喽罗。看到郑诗络等人在街边的酒馆用餐,愣是不敢有所动作。而郑诗络等人似乎也没有心情多和他们嗦,苏浣纱在街市上雇到了两驾马车,男女分乘了,饭后便悠悠上路。 芒芽没有和他们一道上马车。当他们走了几十里路之后,身后传来了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两个车把式以为遇上了马贼,一下子脸色都变了。回过头,却看见一个身穿白衣的姑娘一个人赶着几十匹马追了上来。那些马可都是好马啊,膘肥体壮的,他们的马和人家一比起来,个头都要矮一大截。那些马都是佩着马鞍的,那些鞍子做工一看就讲究着呢。两个车把式停下了马车,凑在一起看得不住地赞叹。 后面一辆车里穿红衣裳的那姑娘揭开帘子,含笑问道:“两位大哥,是不是羡慕人家的马好啊?我叫那姑娘送你们两匹怎么样?” 赶这两辆车的那车把式道:“姑娘你说笑话吧,这样一匹马,要好几百两银子,就是驿马也比不上。送我们?” 那姑娘也不多说,跳下车来对那赶马的白衣姑娘道:“姐姐说的话听到了没?听到了别发愣啊。” 那白衣姑娘则撇了撇嘴道:“听到了又怎么样?他们自己不动手,难道还要我给他们换马啊?” 红衣裳的姑娘便对车把式道:“听到了吧,想要好马,自己动手啊。不过你可别晃着了我这车子,里面有病人呢。” 那车把式难以置信的看了看她,又看了看自己的同伴,有点口吃的道:“这,这咋回事啊?” 他那同伴显然是见过些世面的,恭恭敬敬的对红衣姑娘道:“这位女大王,咱们哥俩只是赶车的,这不是咱的东西,再好咱也不要。您老要我们赶车,我们就规规矩矩的赶车,别的事情,我们绝对不问,也不会乱说。我们家里上有老下有小,到了地方,您老可要高抬贵手。”前面的话说得还镇定,说到后面,声音就有些颤抖了。带得他的同伴也莫名其妙的害怕起来。 那红衣姑娘怫然道:“怎么我看起来象山大王么?” 那赶马的白衣姑娘则哈哈一笑道:“苏姐姐,不必自谦,你样子虽然不像,眉眼气质可确确实实有一股当家人的气势呢。这位赶车的大哥有眼光。”这白衣姑娘自然是芒芽了,她的两个同伴不知道跟在什么地方的,总之,名门正派把人家叫做第一邪教,在她们手上,自然讨不了什么好。 红衣姑娘则是苏浣纱,在市镇上休整了之后,李桐的伤势已见大好,赵雨淅腹中的孩儿也终究还是保住了,她此时的心情自然还算是不错,看着芒芽,含笑问道:“长风帮的那些家伙呢?” 芒芽哼了一声道:“当然是杀光了。你道我会手软么?” 两个车把式才因为芒芽的笑声有种如沐春风的感觉,一听这话,转瞬间便如掉到冰窟之中。 苏浣纱道:“好好赶车,我说了送你们两匹好马,便会送你们两匹好马,该给的银子,也一样不会少。” 两个车把式赶紧点头,哪里还敢多说什么。 因为路上太过颠簸动到赵雨淅好不容易才保住的胎气,他们一路上其实走得很慢。追兵自然也一拨一拨的赶上来。但是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三大派没有再合在一路,而是各自拉开架势单干,而且人手也颇为分散。好多次他们都担心的像在黄泉界那般众寡极其悬殊的场面,都一直没有出现。而在郑诗络、不破和芒芽战斗力都基本完全恢复的情况下,再加上凌遥和明辰的暗中相助,他们可以说是一路有惊无险的回到了三河镇。 而此时的三河镇,和他们离开的时候,就有些不一样了。 第九章远天之柬 三河镇这个地方,水陆jiāo通都很发达,南来北往的客商市场云集于此,虽然鱼龙混杂,但也是个颇为热闹的地方,一般的县治,小一点穷一点的府治也就这光景了。当初郑诗络他们看中这个地方,也是因为这里人来人往,不会有人因为镇上多了几个陌生人而引人注意。后来经过杨选江的一番整治大理,三河镇上其他的势力都或吞并或驱逐了。现在镇上的客栈、绸布庄、yào房、皮草和木材的生意,有九成都是红叶江湖所掌控的,还不包括红叶岭下大片的农田森林。 但是,他们现在看到的三河镇,不但没有了往日的繁华,就连街道上的行人,也寥寥无几。此时虽然是正午时分,整个镇上却几乎家家关门闭户,而红叶江湖的那些产业,十有八九都遭到了毁坏和洗劫。秋风瑟瑟的从街面上刮过,满地都是飘零的红叶。 应该说,这样的景象倒是郑诗络他们意料之中的事情,甚至比他们意料的还要好一些,至少,这里没有变成一个尸横遍地的人间地狱。此时他们心里都很着急,不知道红叶岭那边究竟怎么样了。三河镇到红叶岭不过是十几里路,这一段路,却似乎走了很长的时间。 而他们一到红叶岭下,就有感觉到了不同。红叶岭下有大片正在开垦的土地,在他们离开之时曾经收割了第一季庄稼,现在,田地里的稻草人还和他们离开的时候一样立在那里,那些农户却都不知去向。更大的不同则在山岭下的那一片枫树林,那是一年多以前才在杨选江的组织下栽种的小树,好像就在他们离开的这短短一段时间里,长成了参天的大树,举目望去,一片的红叶纷飞,煞是美丽,却也让他们觉得极端的诡异。 好在,梅姿也算初通齐门遁甲,看了一眼便道:“有人布了阵,我看不出是什么阵型,但是如果我们贸然闯进去的话,恐怕要吃大亏。”树显然还是那些小树,但是给人精心布置了一番之后,出现在他们面前的就是一场难以看穿的迷梦。 “怎么,回到了家门口,反而踌躇不前了?” 树林深处传来一个陌生但是亲切的声音,郑诗络愣了一下,看了看身边的苏浣纱、梅姿,两人也都是一脸的茫然。却听到申云龙哈哈一阵大笑,道:“一看这阵型,我早该猜到是你!夺命十三,我到处找你找不到,没想到你倒跑到了这来!当家的人在这里,你还不收起你这些旁门左道的东西。” “若不是旁门左道,又怎么挡得了正邪两派的互相勾结?”随着这爽朗的声音走出来的这人,清瘦高削,披着一头不羁的黑发,穿一身水蓝色的丝袍,模样气度,不在昔日的潇湘公子池箬客和江南公子水行舟之下。只不过,江湖中人对他的印象停留在他的“夺命十三镖”上,倒很少有人注意他长得什么样儿。 “夺命十三”晁苍梧。当年在红叶集,他和池箬客匆匆一晤,转眼间故人已逝,留下的,只有无尽的伤感。申云龙在入伙红叶江湖之时曾向郑诗络夸下海口说一定能劝说晁苍梧入伙,可惜找了很久,却不知道这家伙跑哪去了。更没有想在到他们攻打黄泉界损兵折将,红叶岭危机四伏的时候,这个人又出现在了这里。 “我在红叶集曾与郑当家的失之jiāo臂,没想到当年错过的,竟是将江湖弄得气象万千的一个英雄人物。昔日我经营红叶湖时,未曾想到有一天会到一个叫红叶岭的地方来。这或许,是我与阁下的缘法。只不知,这红叶岭上,能否再为在下添一张座椅?”说话时,光芒内敛的双目看着对方,等待着一个令他满意的回答。 郑诗络微微一笑道:“青青子矜,悠悠我心。” 晁苍梧也随之一笑,道:“我已拜祭了小池伉俪的墓,只没想到昔日红叶集一晤,竟是永别。无奈江湖无情至此。” 郑诗络道:“江湖无情,红叶有义。兄弟,我们一起回家。” 由于晁苍梧的出现,正邪两派的人都只是到了红叶岭下便无功而返。而对此早有准备的刘镇泰、水行舟、彭如尘等人在郑诗络他们率部攻打黄泉界时,就把三河镇上各店面的物资都运到了红叶岭,受到冲击的,也就是那些店面而已。只要人还在,重新开张只是迟早的事情。而在红叶岭的顶峰,池箬客李熙贞的幕边,又多了杨四当家夫妻以及此番在黄泉界殉难的兄弟姐妹的坟墓,这些却都只是衣冠冢,因为他们的遗体已经无法运回。至于关若飞,这都知道他依然在生的可能不过是万分之一,但是,无论是谁,也都还坚守着这万分之一的希望,希望他终有一天会回来。 这一天,红叶岭上的天气很好,阳光把满山的红叶烧得如火如荼的一片殷红。而天空很明净,那种纯蓝好像婴儿的眼睛。站在山顶,一任包含着枫叶的馨香的风吹拂着衣袂,是一种很舒爽的感觉。李桐和郑诗络并肩站在一起,看着远方的天空。远天中,那一抹嘹亮的山歌像风筝一般,越飞越高,越飞越远。 “我在想,说不定,她更适合你呢。”李桐看着远方,眼睛在眼光下眯成了一条缝,似乎漫不经心,又似乎是一本正经的道:“芒芽是个好姑娘,看着她就这么走了,你不觉得可惜吗?” 郑诗络则很认真的回答说:“芒芽的确是个好姑娘,可是,我又不会唱山歌,也不会跳芦笙,她不会要我的。” 李桐看了他一眼,似笑非笑的问:“你是说,人家不要你,你才和我在一起的?” 郑诗络道:“差不多吧,我一个落魄书生,考功名已经没指望,脾气还不好,学人家行走江湖吧,又把江湖上正邪两派的人都得罪完了。只有我们李四小姐心地善良才会收留我,要是哪一天她嫌弃我不要我了,我看我只有从这里跳下去了。”说着,还真往前走了两步,做出一个要跳下去样子。 李桐叹了口气,摇头道:“学不来那几位翩翩公子的风流倜傥呢,就不要装出一幅很能逗人开心的样子。” 郑诗络回头一笑,道:“真有这么差吗?” 李桐很认真的点了点头。 郑诗络苦笑着摇了摇头,道:“那我真的跳下去了?” 李桐撇嘴一笑。 郑诗络便一纵身,真的跳了下来。只不过他跳的这一方不是悬崖绝壁,在几处突出的山岩上起落了几次后,落到了下面的一块平地上。而他刚一落地,就听见苏浣纱道:“看到没有,朱雀身法讲究的是轻灵俊逸,翩然自如,除了我教你们的步法之外,内功心法也很重要。像这种偷学来不正宗的朱雀身法,看起来就非常难看。而且,这几个起落,每一次都有可能被人家抓住空隙,练好了,这一趟只需要一个起落就够了。” 一不小心当了反面教材的郑诗络从苏浣纱和十来个七八岁到十岁不等的女童身边匆匆走过。他还得到长天殿去,整个红叶岭刚刚避过了一场浩劫,需要处理的事情多着呢。以至于,他都不得不把他和李桐的婚期往后推一推。而且,他还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要做,他要往河间府走一趟,去把鹤唳山庄的老庄主,季氤氲的爷爷接到红叶岭来瞻养天年。这是他早就答应了季氤氲,却一直没有做到的事情。每次一想到这事,他心里就会生出许多内疚来。而这事,是绝不可能让人代劳的。 这一趟,郑诗络是一个人去的。一来李桐的伤还没有痊愈,二来,这确实是他自己的事情。只可惜,当他找到鹤唳山庄的时候,这个山庄已经淹没在一片荒芜之中。问了住在附近的山民,都说这庄子早就没有人住了,有多久呢?说不清楚,好像就是这一年间的事情,又好像有好几年了。这一来,便没了头绪。郑诗络只好去了一趟蒹葭谷,在季氤氲的幕前愣愣的坐了两天。这个事情让他无法释怀。他觉得很多事情他都想做好,可是很多事情,却往往超出了他的掌控范围之内。难道真像裴少游所说,他这样的人,根本不适合在这个江湖中生存吗?现在,红叶岭是喘过了一口气,接下来又该做什么呢?向三大门派复仇,然后一统江湖?他能做到吗?做到了又有什么意义?在季氤氲的幕前,他的眼睛充满了迷惘。梅姿走了以后,蒹葭谷野荒废了,满山谷的yào材野草都在疯长着,尽管此时已经到了冬天,雪眼看着也就要落下来了,蒹葭谷利依然一片的郁郁葱葱。还是,顺其自然?就想这些yào材和野草一样,即使被人遗忘了,依然那么努力的生长着,生存,除了是一种本能,也是一种责任。 回到三河镇的那一天,刚好下起了雪来。镇子上又恢复了许多生气,他们的店面也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135 章 陆陆续续的重新开张了。现在负责打点三河镇的是刘镇泰,出身少林,行伍一生的他,做起生意来也头头是道,甚至比以前杨选江在的时候做得更大了些。除了以前被冲毁的店面,还新开了一家米店。表面上是卖米,实际上卖的是私盐。通过他以前做官的一些渠道搞来食盐,再以比较优惠的价格卖给一些小的盐商。如果有苗人彝人等族人来买,价格还要低一些。尽管如此,这门生意都让他们赚了很多。有了财源,红叶岭上许多没有完成的土木工程得以继续,土地和林场也多了许多。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郑诗络看着这一切,总觉得有点不真实。也许是黄泉界那一战太过惨烈,回到这种平静中,就变得有些亦真亦幻了。他也猜不透为什么三大门派就此偃旗息鼓,不再来找他们的麻烦。黄泉界那一战的架势,三大门派分明是必将他们除掉而后快的。猜不透,便不再去想。反正,以红叶江湖现在的实力,和三大派其中之一单打独斗,已然不会吃亏。即使同时面对三大派,守住的把握也很大。或许对方也是看到了这一点,才不敢轻易的来冒犯吧。江湖,江湖真是让人难以捉摸。 除夕的那一天,郑诗络和李桐终于完婚。同一天举行婚礼的还有不破和苏浣纱。虽然不破很是被申云龙嘲笑了一番,问他以后他们的孩子是不是就姓“不”?可是,最喜欢,也最懂得取笑人的池箬客和关若飞都不在,申云龙的声音也很快就被bào竹声淹没了。 下着大雪的除夕,就这么笼罩在一片喜气洋洋的气氛中。尽管,这喜气欠缺了好几个人的祝福,但这毕竟是喜事不是吗? 第二天一早,两位新娘子便起来给她们的叔伯们做早饭。这倒不是什么规矩,只是那些家伙们强烈要求的罢了。可是,这可难坏了两位新娘子,苏浣纱从前好歹也是一派的掌门,什么时候做过饭菜的?李桐更不用说了,她从小学的是剑术,是谋略,就算是造船她也懂得不少,可是做饭? “管它呢。”李桐看着愁容满面地苏浣纱道:“那些家伙有胆量吃我们做的饭?难道我们还不敢做?”说完坏坏的一笑,又道:“反正,十一妹那里也不缺止泻yào呢。” 苏浣纱毕竟厚道些,道:“这样不大好,别的不说。要是咱们的夫君吃坏了肚子要休妻怎么办?” 李桐道:“那是你老实啊。我才不卖这个帐呢。” 两人一边说着话,一边抱着两盆红叶岭上独有的野菜到山泉边去洗。这山泉冬暖夏凉,在一片冰天雪地中,犹自冒着蒸蒸的热气。走到一半的时候,突然听到天空中传来一声鸟儿的长鸣,抬起头来,只看见一只玉色的鸟儿拖着修长的尾翼在她们的头上盘旋着。李桐便放下木盆,伸出来一只手来,那鸟儿十分精灵,拍着翅膀轻轻的落在了李桐的手臂上。 李桐伸出另外一只手从鸟儿的脚下取下了一枚竹筒,微笑道:“回去代问你的主人好。”拍了拍鸟儿的头,那鸟儿悠扬的鸣叫了一声,拍起翅膀,在她们头上盘旋了三圈,张开双翅飞向远天。 李桐没有看竹筒的信,只是把它jiāo给了郑诗络。郑诗络从竹筒里取出一张淡绿色的纱来,展开一看,上面是一片瘦逸瓢远的字迹,写道:“红叶江湖郑公子诗络、烟波岛李四小姐二位如晤;持国、增长、广目、多闻四宝,乃本教神器,遗落江湖多年,经历数代,今幸得两位及贵派众当家鼎力相助,方得重归天空神殿。余深谢之。四宝齐而意动宫开,三月花开之时,敬邀二位,及贵派苏二当家、赵七当家、申九当家、彭十当家、梅十一当家、水十二当家、刘十三当家、邓十四当家及晁十五当家诸位同观意动宫门之开启。天教隋上。” “隋?”李桐好奇的道:“原来天教的教主姓隋啊?” 第十章梨花深处有人迹 天教宝库。传说中的天教宝库。那里面究竟是神兵利器,武学秘籍,还是无尽的金银财富?几十上百年来,不知道有多少人为它枉丢了xìng命,又有多少人罄尽所有却一无所获?无论是名门正派,还是旁门左道,江湖中人为这个神秘的所在争斗了几十上百年,有的人为其算计了一辈子,甚至死后都还在算计,最终却只抓住了那只鳞片爪的线索。至于围绕着这个秘密而发生的背叛、杀戮则不计其数。很难说这些人要是知道有人找到了开启宝库的钥匙,却很犹豫到底要不要去看一看的时候,会是怎样一种心境呢?但是,在这样一群人里,去,还是不去,这确实是个问题。不是他们不受诱惑,神器、武功、财富,又有哪一样不是深处江湖中的人梦寐以求的?但是他们又都明白,要达到自己的目的,有很多路可以走,把希望寄托在那缥缈遥远的传说上,才是最不明智的。而且,他们的当家人早就说过,如果可以,他们要创造一个神话,而不是延续别人的神话。 红叶岭上的人们,已经习惯了这样的思维这个江湖有许多的传说,但那都不是他们自己的。这个江湖有很多潜在的准则,但那也不是他们的准则。他们有他们自己的准则,那就是红叶江湖。不倨傲,不畏怯,不世故,不迂腐,这其实就是江湖最根本的准则,只可惜这江湖上的人大多都已经忘却了。江湖上的人有太多的理由为自己开脱,但那是他们的事情。 天教的宝库里是神兵利器也好,武学秘籍也好,有或者是金银财宝也好,那是天教的,不是红叶江湖的。去见识一下未尝不可,但是他们自己还有很多的事情要做。 三月花开之时,赵雨淅是肯定那也走不了的,那时候她已经行动不便,更遑论长途跋涉了。现在她每天所做的事情,除了安心养胎,就是修撰《红叶武学录》,这事本来是裴少游做的,但是他的背叛,让此前大伙的一番心血全部付诸东流。《红叶武学录》包括了兵器、拳脚和内功、轻功四大系,囊括了红叶江湖所有当家人的武功脉络,另有医术一系,由梅姿来编撰。这些武功虽然都来自江湖上已有的门派,但是和原先的套路都有了很大的变化,完全自成一家了。不过因为她的身体原因,这工作的进度颇为缓慢。除此之外,她还有一个更重要的事情,那就是等待。等待奇迹出现,等待关若飞回到她身边来。 赵雨淅走不了,梅姿自然也不能走。除了要编撰医书以外,更重要的是要照顾好赵雨淅和她腹中的孩子。为这事梅姿又很是自鸣得意了一番。当时赵雨淅的孩子眼看就要保不住了的,却硬是让她给留了下来。正因为太不容易,她更不敢有半点的掉以轻心。虽然目前的状况还不错,但是一直要到孩子生下来了,并且没有落下什么病根,她才会放心。此外,她虽然靠着惊人的医术治好了手脚筋脉被断琵琶骨被穿的水行舟,但是江南公子要恢复当初的武功,不但要靠他自己更加艰辛的磨练,也离不开她的悉心照料。近来红叶岭上的当家们起哄要喝第三台喜酒,但是对这事,梅姿似乎远没有对治病疗伤那么有兴趣。当然,水行舟此时也是不适于远行的。 不破的身份似乎有点特殊,他没有列入红叶江湖当家人的席位,但是在红叶岭上,他也是一位极其重要的人物。就武功而言,目前在红叶岭上,除了郑诗络就要数不破了,而且他虽然还了俗成了家,却还保留着面壁沉思的习惯,他的内家功夫,便在这面比沉思的越来越强。赵雨淅那里,他倒是时常在帮忙,而他对武学的兴趣,和梅姿对医术的兴趣,倒颇为相似。而红叶岭上,郑诗络和不破总要有一个人在,大家才会安心一些。久而久之,似乎红叶江湖的二当家不是苏浣纱,倒成了不破了。不破如果留下,苏浣纱自然也不会走的。更何况,她现在教授的这十来个小女孩子都很有学轻功的天份,感到她朱雀门后继有人,她自然也不会有丝毫的懈怠。 往后,只剩下了一只手臂的申云龙一直在苦练云龙鞭法,并且一直在琢磨着打制一种更好用的兵器来。这种兵器要有长鞭的威力,刀的气势,剑的锋利,还要有软索的运用自如。无论从材料,还是做工上,都必须好好的下一番功夫。虽然传说中的天教宝库里就有可能有这样的东西,但他更坚信自己琢磨出来的,会更适用一些。当然,他并不是一个人在山上冥思苦想,时不时的,他就会一个人到江湖中,暗暗的寻访那些能工巧匠,能够跟他一起到红叶岭来最好,不愿走的,他也要赖着把人家的功夫学到家才走。才过了春节,他便又一个人悄然而去了。而彭如尘和晁苍梧,则一起经营红叶岭的防御工程。从三河镇到红叶岭的十几里路上,每一棵树该怎么栽,每一根石柱该怎么立,两人往往都要费心的琢磨一番。 至于刘镇泰和邓子龙,前者要费心经营三河镇的各门生意,并且在盘算着把生意做到附近的州县去,后者则尽心的训练一批能征善战的战士,而有烟波岛龙魂、狼牙和鹰眼的人从旁协助,他的工作也很有成效。 到最后,真正能走的,反倒只有当家人郑诗络和夫人李桐了。而且,既然是人家天教教主亲笔写信相邀,当然也要红叶江湖的当家人亲自去比较合适。 早春三月,细雨纷飞。红叶岭下的土地经过一冬的冰雪,在细雨中又焕发了生机勃勃的景象。在田间劳作的农户们看到一黑一白两匹骏马从长满了新叶的枫树林里奔腾而出,骑在黑马上的是个三十多岁书生模样的男子,一身蓝灰色的长衫,他的脸上,依然是他们熟悉的冲淡宁和。而骑在白马上的,则是一个二十出头的少fù,着一袭水蓝色的衣裙,披着件月白色的斗篷,眉目清朗明丽,一双眼睛尤其澄澈如水。 两匹马在田边收了一下马蹄,那些农户便纷纷喊道:“当家的!夫人!” 这一对夫fù便是红叶岭上的当家人郑诗络和李桐了。郑诗络勒住缰绳,问道:“古大叔,种子怎么样?” 一个老农便答道:“还成,有八成的都发了芽,不过现在肥料差了些,这土还是瘦了。” 郑诗络道:“好,我去给刘十三当家说一声。那就先走一步了!”说着,夹了夹马肚子,两匹马扬蹄而去。 这时的雨虽然有点儿密,可是他们的心情还不错。有八成的种子发芽,这个数字可不低,去年的种子下地之后,发芽还不到六成呢。要是没什么天灾人祸的话,今年的收成一定比去年好。 出了三河镇以后就折向西北,两人并不是很急。走走停停,不时因为路边的美景停下来赏玩一番。这个时候,江湖好像离他们很远。江湖上那些恩恩仇仇离他们很远。经过一个叫做七夕潭的地方的时候,他们视力可及之处,全是一片雪白的梨花,春雨滋润之后清香弥漫的梨花。梨花从中偶尔响起的几声鸟鸣,仿佛梦幻一般悠远。 李桐勒住缰绳,道:“相公,我们在这找个人家住两天吧?”她一下子喜欢上了这个地方,都不舍得走了。 郑诗络微微一笑,点了点头。 两人便下了马,在林中缓缓而行。他们的脚下,也散满了花瓣,就像走在地毯上一般的感觉。 李桐道:“红叶岭最美的季节是秋天,春天好像寂寞了些。你说要使咱们能把这一座山搬到红叶岭边上去多好?” 郑诗络微笑道:“这未免太贪心了吧?” 李桐撇嘴道:“我只是想想啊。你不知道,我还想把大海也搬到红叶岭边上呢。”说到这里,有点惆怅的道:“很久没看到我哥哥了,不知道烟波岛现在怎么样。” 郑诗络道:“我也想到烟波岛看看,不过你哥哥不是说了吗?你回去的时候,得给他带几个外甥。现在咱们两手空空,怎么去啊?” 李桐“呸”了一声,脸上飞了些红霞,嗔道:“我哥哥什么时候说过这样的话来的?你呀,比以前轻浮了!” 郑诗络哈哈一笑道:“夫妻之间说这话,算得上轻浮吗?” “可是,”李桐道:“万一有人听到呢?” 郑诗络道:“这里没人啊。”说话间,才发现他们在树林里走了许久,却一直都没有看到有什么人家。难道这片梨树林都是野生的?可他们才从七夕潭那个市镇出来没多远啊。就算是野生的树林,也该有人走过的踪迹吧? 李桐停下来,侧耳听了听,道:“相公,有水声呢。”说着,牵马循声走去。翻过了一个山坡,便看到一条湍急的河流从他们的面前蜿蜒而过。站在河边,扑面而来的就是含着梨花香的水汽。河岸则是丈来高的石壁,河的那一边,依然是一片如雪漫天的梨花。 李桐吸了一口那潮湿的水汽,感觉水汽似乎都是甜的。目光沿着河望去,在河流的下游,隐隐有一座桥的影子。自然而然的,便沿着河岸往那座桥走去。那桥看起来没有多远,走过去时,却翻了两座山还不到。脚下到处是断壁,他们又牵着马,很多时候不得不绕行。好不容易看到那桥近了些,脚下却又有一条河流从山肚子里跑出来。虽然没有前边那条河那般汹涌,看起来却更深一些。走夜走累了,便停下来歇息。顺便拿出些干粮来吃。 李桐眼尖,指着两河jiāo汇的地方一块突兀的巨石,道:“你看,好像有人在钓鱼呢。”她并没有看见人,却看见巨石背后伸出来的一杆钓竿。那钓竿的色泽温软柔和,就像玉做的一般。仔细看了,却是一节一节的竹子。只不知道那竹子是什么品种来的。李桐便有些好奇,很想知道,在这么一个地方,究竟是什么人在钓鱼。而两河jiāo汇的地方水流不断湍急,还带着漩涡,也不知道在这样的地方,生长着什么样的鱼呢。李桐在海边长大,见过的鱼多了,但仍然很有想走过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136 章 看一看究竟,甚至有跳到水里畅游一番的念头。就因了这水流的湍急,越发勾起了她的兴趣。 第十一章斗捉锦麒麟 可是,怎么过去呢?绕道没意思,不知道还要走多远。从河里游过去?不说春寒水冷,毕竟也不大好看嘛。李桐看着郑诗络,而郑诗络在看河水的宽度。 李桐笑道:“你看什么呀?就是苏姐姐在这里,她也飞不过去,何况是你呢。” 郑诗络呵呵一笑道:“山人自有妙计。”说话间从马背上接下了一条绳索,绳索的一头有钩,显然是爬墙用的。李桐一看就掩口笑道:“你怎么把人家晁寨主的吃饭家伙偷来了?”郑诗络道:“说什么偷,是他自己给我的,说是路上一定用得上。想不到这家伙还真有先见之明。”一边说着话,一边将绳子抡了一个圈,用力一扔,那绳索便如活物一般飞向对岸,在一棵树上绕了几圈固定了下来。郑诗络伸手拉了一下,确定牢实了,便将这一头系在了树上。然后问道:“怎么样?你先还是我先?” 李桐问道:“不可以一起么?”郑诗络笑了一下,突然伸手将李桐拦腰搂住,双足在地上一点,飞身踏上绳索。李桐尖叫了一声,只觉得整个人在空中晃晃悠悠的,双足更没有个落处,也不敢挣扎,只是喊道:“我后悔了,原来我嫁的不是至诚君子,倒是个轻薄之徒!”郑诗络明明已经落到实地了,却不肯放开她,笑问:“后悔有用么?”李桐不答,只是微微一蹲,从他的怀里挣脱了出来,几个起落便向那钓竿处飘去。她的轻功固然没有苏浣纱好,但身法却也极端漂亮。 轻轻落在那巨石上,却看到坐在巨石后边垂钓的,竟然是个十三四岁的小男孩。穿了一身蓑衣,带一顶斗笠,身边放着一只可以装得下只家犬的巨大竹篓。这男孩面孔黝黑,蓑衣下面光着胳膊,看见了李桐,眼睛只是斜了一下,便又继续盯着水面。他那鱼竿下面的正是两河jiāo汇的地方,水中的漩涡上漂着一圈白色的泡沫。 李桐嘴角微微的一扬,也没问什么。刚一转头,郑诗络已经到了。郑诗络港落脚,那小男孩便猛拉了一下钓竿,用力之猛,似乎钓到了一条极大的鱼,可是拉出鱼线来,却什么也没有。郑诗络看见这男孩用力虽猛,在拉空了的情况下身体却纹丝不动,便“咦”了一声,暗道这孩子下盘功夫好扎实。 那男孩瞪了他俩一眼,怒道:“咦什么咦?你们可把我的鱼吓跑了!” “鱼?”李桐哼道:“凭什么说我们吓走了你的鱼?再说鱼在河里,又怎么能说是你的?” 男孩道:“你们不吓走它,我钓上来了岂不就是我的了?” 李桐道:“那还正好。鱼在水里自由自在的,被你钓上来,就没什么好日子过啦!” 那男孩瞥了她一眼,鼻子里哼出一声道:“嘿,你这个女人,不简单。” 李桐又好气又好笑,道:“小孩多大呢?说话怎么这么老气横秋的?” “这个你不用管。”男孩道:“总之我的鱼是被你吓走的,你要赔我。” 李桐也哼了一声道:“笑话,你说赔我就赔啊?” 郑诗络隐隐觉得这小孩很是古怪,不知道是什么门路,正在提防他耍什么花招呢。这小孩突然往地上一坐,摔竿子跺脚的哭道:“我不管,我就要你赔我,就要你赔我!” 李桐抱起手来,道:“你爱哭便哭,我可不会赔你。” 那小孩哭得更响了,边哭边喊道:“你这个铁石心肠的女人!我要是钓不回锦麒麟,我娘就要打死我,左右是个死,我就死在河里,反正是你这个女人害的,做了鬼也不放过你!”说着,一纵身,便真的跳进了河里。郑诗络眼疾手快,伸手便去拉他,可明明抓住了他胳膊,却像抓在一根打了腊的竹筒上一样,手一滑,那小孩已经调到水里去了。小孩在水里挣扎了一下,转眼就被漩涡吞了进去。 郑诗络皱了皱眉头,脱掉山上的斗篷便准备去救人,李桐一把拉住他,问道:“你水xìng很好?”郑诗络摇了摇头。李桐道:“这漩涡淹得死人的哥哥!”郑诗络道:“所以不能见死不救啊。”李桐笑道:“你傻了?你知道这小孩是谁?”郑诗络有些疑惑的问:“你知道?”李桐点点头道:“八九不离十。”郑诗络看了看她,犹豫了一下,道:“可是,他掉下去有一阵了。万一……”李桐笑了笑,道:“差不多了。”说着,解下斗篷,道:“我去。” “桐儿!”郑诗络清喝了一声,目光中有一丝当家人的威严。 李桐撇了下嘴,道:“忘了我在什么地方长大的了?”说话间,一条水蓝色的身影仿佛一条飞鱼一般,“噗”的一声扎进了水里。比起先前那小男孩来,她的身姿可要优美的多了。 郑诗络站在那儿不由有些发楞,要说水xìng吧,他会还是会的,但是能跟李桐比吗?他觉得有点不妥,很是不妥,那里不是有个漩涡吗?李桐也说了那个漩涡会淹死人的,那么危险的地方,他怎么能站在一边看,而让自己的妻子跳下去?而且,李桐一跳下去之后就在没有浮出水面,难道说……他不由得急了。刚拉开了架势,却听到哗啦的一声响,那小孩竟然从水里面跳了出来,整个人都出了水面,又栽进去。跟着便是李桐探出个头来,喊了声我没事,也跟着潜下去了。郑诗络站在水边,跳下去也不是,不跳下去也不是。这时候他听到一声清笑道:“郑当家的,你是关心则乱,其实,静心看一下,是一出好戏呢。” 这声音清淡飘远,却有几分熟悉,郑诗络一看,微笑道:“凌法王别来无恙?” 踏着梨花香气飘然而来的,正是天教的伽偻罗王凌遥。依然是那一身雪白的衣裳,从梨花中飘然而来,感觉梨花都有些黯然失色了。比起前次见到的时候来,凌遥的脸上显然多了一种愉快的笑容。这种笑容让她离天教护法王的身份远了些,而离一个清爽恬淡的姑娘近了些。 “我倒是没什么,”凌遥微笑道:“不过有个人境况很糟糕。” “芒芽?”郑诗络忙问道:“她还在受罚?” 凌遥笑道:“是的,在受重罚。” 郑诗络不知道该说什么,芒芽受罚,是因他而起。但是她触犯的是她的教规,作为一个外人,他显然又不能实际的帮她什么。这种难受,实在是难以用语言描述的。 这时,那小孩又跳出了水面。又再落进水里,这一次却不再下潜,只是飞快的游回了岸上。李桐也跟着浮出水面,却是倒着游的。怀里有一个雪白的东西正在扑腾着。游到岸边了,那小孩伸手抓住她的肩,道:“快上来。”语调颇为关切。郑诗络赶紧一纵身,落到岸边岩石上,伸手将李桐拉出了水面来。触到她的身体,只觉得仿佛触到冰块一般,大惊之中却听到李桐哆嗦的道:“没事没事,快拿鱼篓来。”那小孩动作极快,李桐的话音一落,他的鱼篓也就跟到了。将李桐怀中那雪白的东西装进了鱼篓里,兴高采烈的叫了起来。 郑诗络心痛的搂紧了李桐,回头看那东西时,却是一条雪白如锦的大鲤鱼,鲤鱼在鱼篓中绝望的挣扎着,通体发出一种冰雪般的寒气。 凌遥笑道:“小龙,认输了吧?” 那小孩道:“认什么输?她等我在水下和锦麒麟都耗尽了力气才跳下水来,明明是耍赖!” 李桐把身体蜷缩在郑诗络怀中,得意的笑道:“不管怎么说,这条锦麒麟也是我抓到的,那就是我的。堂堂天教护法王,就这么输不起?” “护法王?”郑诗络暗道:“是了,原来这小孩竟是天教的龙王,小小年纪,就好生了得!” 那小孩,准确的说,龙王哼道:“我怎么会输不起,就算是你抓到的好了。那我给你买总行?” 李桐道:“这种锦麒麟百年才生的这么大,可别毁了它,我知道你要抓它做yào引,揭下几片鳞片,放它回去吧。” 龙王道:“这倒可以。”说着,伸手在锦麒麟身上揭下了五片鱼鳞来,打开鱼篓,又将它放回了水里。那鲤鱼显然是通人xìng的,大约没想到大难不死,便在水面上来回游了几圈,停在李桐郑诗络脚下的水里看了他们一阵,看到李桐朝它摆了摆手,才悠悠的潜回了水里去。 “yào引?”郑诗络下意识的问道:“贵派有人病了么?” 凌遥含笑道:“小龙跟芒芽最要好,你说呢?” 李桐惊疑道:“芒芽病了?什么病?很重吗?” 凌遥道:“郑夫人不必担心。芒芽说郑夫人是位不可不jiāo的朋友,看来她的眼光不错。小芒芽触犯教规甚多,被教主重罚在观星阁读书识字,三年不得出观星阁。这丫头最怕读书,教主的责罚对她来说真比狠揍她一顿还要来得厉害。不过关了她数月,这丫头也学会了自得其乐,四书五经是不会碰的,奇门数术倒来了兴趣。有一天偶尔翻到一本医术,看到里面有条方子,对安胎养胎极为有效,她想到了红叶岭上有位好友初怀身孕之时连遭恶战,孩子虽然保住了,只怕要落下病根。她自己不能出来,便托了小龙,只等找到这锦麒麟的鳞片,便凑齐了材料,稍候便可要我的天翔鸟儿将yào材连同方子一并送过去。” 李桐微笑道:“也难为她想得周到。梅姿妹子一直为这事担忧着呢。只怕一见到这方子,跑到须弥山偷师学艺的心都有了。” 凌遥也微微笑道:“须弥山本来就是她的家,只要她愿意,随时都可以回来。郑当家的,夫人,我受教主之托,前来迎接两位,小龙之前有什么言语不敬的地方,还请多多见谅。” 第十二章野花骷髅古径 须弥山在什么地方,其实郑诗络并不知道,但是,在接到天教教主的亲笔信之后,他就带着李桐,走上了那一条目的地不明的道路。他似乎就没有担心过,自己会找不到那个地方。他知道,在他和天教之间,似乎早就在冥冥中注定要有一个jiāo集。 这片梨树林比他们想象的还要大,差不多用了三天两夜的时间,他们才走到了梨树林的边缘。梨树林的边缘是一座仿佛被刀劈掉了一半的石山,他们正对着的这一面看起来光滑如镜,只是走到跟前,才发现石壁上有一些不规则的缝隙。顺着石壁的缝隙爬到山顶上,回过头来看时,一望无尽的梨花在他们的眼前纷纷扬扬的飞舞成一个天遥地远的传说。在那些花瓣间有鸟儿、蝴蝶和蜜蜂在忙碌的穿梭着,使这个传说充满了生命的鲜活。而天空,则是一片纯净的蔚蓝。 石山的另一面,则是一片比梨树林更加辽远的荒原。荒原上更多的是在春风中欣欣向荣的野草和野花,那些野草刚好没到脚踝,走上去就好像踏在地毯上。而那些野花粉白、浅蓝、淡紫、清绿,偶尔有一抹亮绝艳烈的红一闪而过,像一个绝色佳人在妙龄方华时璀璨而逝的笑颜,那笑颜在绝美的泪光中凝固成一个不灭的传说。 在荒原上的第一个晚上,他们看到了满天似乎伸手可摘的星辰,风从荒原上刮过,带起暗蓝色的苍穹一片异样的光芒,那光芒像一个漩涡,更像一个熟悉的眼神。 李桐坐在草地上,靠着郑诗络的胸膛,悠悠的叹了一口气,道:“这地方很美,我都不想走了。” 郑诗络只是笑,没有说话。凌遥远在他们的视线边缘,好像风中的浮光掠影一般,而小龙王则不知去向。在这浩瀚的苍穹之下辽远的荒原之中,淡掉了前生后世,这世界似乎只有他们两个人。这种感觉像一个梦境,不知道下一刻醒来,看见的又该是什么。 不知道什么时候李桐睡着了,郑诗络轻轻的搂着她,不知道什么时候,他感觉到自己的手背凉了一下,低下头看,却是李桐在睡梦中流下的泪滴。她梦见了什么呢?郑诗络感到心中一种钝痛,却又不忍心叫醒她来问个究竟。后来他又听到李桐在轻轻的喊着,姐,姐姐。他在想,她的孪生姐姐,是个什么样的姑娘呢?样子应该和她一样,不过,那应该是完全不同的一个人吧。他将李桐搂紧了一些,因为他搂住的,是他的今生今世。 “你知道吗?”李桐不知道什么时候醒来了,声音里有一点笑的清香,又有一点泪的湿润,她微微的将头后仰,伸手抚摸着郑诗络的脸庞,道:“从我见到你的第一眼,我就觉得你身上有我姐姐的味道。你的笑容特别像她。” 郑诗络握住她的有些冰凉的手,含笑问道:“你不会是因为这个才嫁给我的吧?” 李桐笑道:“就算是吧,又有什么不好呢?你说,天教的隋教主,又该是个什么样的人?我想应该是个绝代佳人吧?所谓的天教宝库,究竟埋藏着怎样的秘密?”两者之间,她更关注的是前者,女人,在这个问题上总是一致的。 郑诗络回答不了李桐的问题,李桐至少还关注天教教主的样貌,他却不知道自己该关注什么。这一趟的旅程,对他来说,更多的就是一个jiāo待,给自己,也是给这个江湖的一个jiāo待。而他更知道,这个谜底对江湖来说,一定是个意外。 荒原真的很大,他们足足走了六天,前面才依稀出现了一抹山的影子。这六天来,荒原上的天气一直很好,白天春光明媚,夜晚繁星满天,风清云淡,天遥地远。直到他们走到荒原边上的时候,才遇到了一阵雨。一场在三河镇时常不期而遇的细雨。雨线是那样的分明,分明在在天地间结了一张白茫茫的网,而他们走在网中央。荒原的尽头是山谷,山谷越走越深,雨就远了,剩下的是一种暗淡的yīn凉。两侧的石壁刀削一般的平整光滑,轻功再好如伽偻罗王,如朱雀门主,都不可能从这石壁上找到一条通往外界的出路。而山谷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137 章 又很窄,能够过一辆马车,算是极限了。 在山谷里走了不到半天,路途上就出现了一些爬满了青苔野草的骷髅。而且,渐渐的多起来,再往里面,几乎就是踏着枯骨往前走了。每一脚踩下去,都会传来一声百年前凄厉的哀号的感觉,不要说是李桐,就是郑诗络也感到有些毛骨悚然。看也看得出来,这些骷髅都是当年战死的尸骸,有的骷髅身上还chā着刀剑,有的则断成数段,有的伸长了手臂,那已经塞满了尘土的眼眶里似乎依旧充满痛苦和绝望。 凌遥等候在山谷的尽头,依然是那么纤尘不染,清澈深邃的眼睛里却充满了一种哀恸。 “这是持国明王所部和天王、紧那罗王两部人马激战留下的痕迹。”凌遥低低了嘘了一口气,说道:“当年的四方明王,以东方的持国明王手下人马最多,武功最强,极盛时几乎达到万人,在东方,无论正邪,有大小三十三家门派被其所灭,而且,是永远从这个江湖上消失。四方明王叛乱,也以持国明王为首,他带着自己最亲信精锐的五千余众,率先找到意动宫的入口,和守卫在这里的天王、紧那罗王两部展开激战。天王紧那罗两部人马加起来也不过两千余人,只能凭借地利且战且退,到最后两部人马全部殉难,包括天王和紧那罗王两位护法王。当时两位护法王在武学上都有自己的造诣,又正当青春年华,武功没有录入本教典籍,也没有传人,两人的武功也因此失传。如今的两位护法王,就武功修为而言,只怕不及当年两位护法王的七成。” 李桐回头看去,整个山谷似乎都还回响着多年以前惨烈的厮杀声。被正道中人称为“江湖第一邪教”、“魔教”的天教,在那个多年来梦魇一般回dàng着这个江湖的传说后面,付出的又是怎样的代价?他们当时所要面对的,除了满口仁义道德的名门正派,还有对自己的一切了如指掌的属下,他们是靠什么顶过这场浩劫,将这个传说延续至今的呢? 山谷的尽头,还是一个山谷。只不过两者之间,隔着一条深不可测的地缝,这地缝宽有五六丈,两头都有一片可以容纳数百人的空地。空地上的尸骨更是层层相叠,几乎没有下脚之处。一阵风从地缝吹出来,又一种渗入骨骼深处的冷。练个山谷之间,有一条手指粗细的钢索相连,这钢索看起来却是新的。 他们就踏着这条钢索走过去,另一端的山谷里,却几乎没有什么尸骨,似乎一场惨烈的厮杀就这么被那条地缝挡在了另一端。往前走了差不多十里,才又出现了恶战的痕迹。这里的尸骨远没有之前那么多,周围却到处可见刀劈斧砍的痕迹,那些痕迹都深深的嵌入石壁之中,可见当时的人使用的兵器之锐利和内功的深厚,也达到了匪夷所思的境界。 而出现在这里的,则是与郑诗络有过一面之缘的夜叉王古奥。 古奥的白须白袍在风中轻轻的飘逸着,带着他赞赏的笑意,“郑当家的,昔日苗疆一别,今日江湖已多一段传说。黄泉界上,红叶纷飞,相信多年之后,江湖上的人谈到这段往事的时候,会多出许多敬佩来。老夫聊发少年狂,如果郑当家的不吝赐教,还想再会一会阁下的寒稀剑法。” 郑诗络微微一笑,手中离殇剑璨如晨星,已翩然而出。古奥叫了声好,迎来的是一道混沌初开的洪荒高阔。两人的剑并未相jiāo,石壁上却又留下了几道新鲜的痕迹。 李桐看了看四周那些无言的印记,道:“昔日此地那一战,想必也是无比的惊心动魄。” 凌遥道:“持国明王孤身到此,与前代夜叉王和龙王恶战一场,若不是教主的曾祖父赶到,两位护法王依然是一场败局。”她说话的语气一片清淡,李桐却能想象得出那一战的惊心动魄。夜叉王和龙王的武功,在天教的八部护法里面都算得上前三位,两人联手,却依然是一场败局,而那个持国明王之前还在山谷里经历了一场恶战,可见他的武功,已经到了令人恐怖的境界。 “对了。”李桐问道:“贵教主姓隋?” 凌遥微笑着点了点头。 李桐接着问:“隋教主的曾祖父,所用的兵器可是狼牙刀?” 凌遥微微有些奇怪,反问道:“夫人如何知晓?” 李桐走到石壁前,伸手从一道深达一尺的刀痕上扶过,道:“这不就是狼牙刀法的痕迹吗?狂霸粗豪如一笑,你看这个断口,不正像一个笑容?我也知道贵教的前教主是谁了。”说着,轻轻唱道:“天不荒,地不老,说天荒地老都只一笑。笑也不了,笑也不好,尘世诸天都逃不掉……”在凌遥诧异的眼神中,她的笑容充满了一种辽阔苍茫的味道,好像穿越了多年的时空,所有的一切都凌空放大,放大成一个冥冥重放的人生。 第十三章淡然一笑 当李桐的歌声在风中袅袅而淡的时候,郑诗络和夜叉王古奥的剑也在风中以清越的金属之声与之相和。然后是两人一阵畅快的笑声,两个年龄相差至少二十岁的人眼中,满是一种惺惺相惜的味道。 凌遥一直看着李桐,当她的歌声余音散尽,忍不住问道:“夫人怎么会唱这首歌?” 李桐微微一笑,吟道:“残阳西入崦,茅屋访孤僧。落叶人何在,寒云路几层。独敲初夜盘,闲倚一枝藤。世界微尘里,吾宁爱与憎这一首《北青萝》,在李义山的诗中,是我最喜欢的一首。” “义山诗意境遥深,这首《北青萝》更兼通达明透,夫人所爱,亦吾之所爱。” 这声音似乎从天外飘来一般的缥缈无迹,同时又如同邻家姐妹一般的真切可亲,伴着这声音而来的,是一个二十上下年纪的与李桐相仿的女子。盘着一头浓黑如墨的螺髻,螺髻上盘旋着一条镶嵌着米粒大小的碎钻发链,光洁白皙的额头上缀着一块拇指大小的淡青色的水晶,那水晶的形状像是一团跳跃的火焰。光洁的额头下,两道淡淡的黛眉修长舒展,一双杏眼里满是天际的纯净和高远,却又不乏春日的明媚和鲜活,高挺的鼻梁略带了一些异族的气息,那一弯浅笑的红唇则满是一种妖异的艳烈。和凌遥、古奥相类,她也穿了一身白衣,不过更准确地说她穿的是一身白袍,白袍的领口群裾则滚着淡金色的火焰。从整体上来看,她就是一个绝美的存在,美得清爽如风,美得艳丽如火,同时又美得奇异如同妖魅,既像一个从石壁中飘出来的幻觉,又带着自小一块长大的邻家妹妹的熟悉的气息。 凌遥和古奥看到她,都单膝跪下,毕恭毕敬的喊了一声教主。 李桐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笑着摇了摇头,道:“总算见到传说中的天教教主了。和我想象的,倒有几分相像。” 天教教主摆摆手让凌遥和古奥站起来,含笑问道:“传说里,是怎么讲的?是不是说我很漂亮?夫人想象中的我又是什么样子的?” 郑诗络不禁一笑,似乎类似的问题,鬼教的黄泉夫人曾经也很是关注。 李桐道:“你笑什么?女人都是这样的。传说吗?传说太远,而我倒觉得教主很近,好像一个很熟悉的友人,就是小时候曾经到我家里来偷偷告诉我她喜欢上了邻家小哥哥,让我给她出主意的那种。” 天教教主一乐,笑道:“是吗?这么说,我应该弄出点阵仗来,比如说,坐在高高的金椅上,下面站满唯唯诺诺的人群?又或者躺在一叶小舟里,周围的水面上洒满花瓣?可是,那样子会不会显得很傻很宝气?” 李桐莞尔道:“如果一定要选的话,后面一种可能要好一点。”说着,两人便一起笑了起来。与郑诗络和古奥的惺惺相惜比起来,李桐和这个教主之间倒也有一种一见如故的默契。或许是因为她们年龄相仿,又或许是她们的笑容里有某些详尽的气息吧。 天教教主道:“所以,我也不想叫你夫人,你的闺名叫桐,就叫你小桐吧。你可以叫我淡然姐姐。你不喜欢儿女情长要叫我老隋也可以。” “隋淡然。”李桐笑道:“挺好的名字,叫姐姐酸了,叫老隋毕竟不适合我们女儿家,你也不见得比我大,就叫你淡然吧。” 天教教主隋淡然点头道:“这样好。”和天教教主平辈而jiāo,而且相谈如此自然,放眼整个江湖,只怕也就是李桐能做到吧。或许换一个人,就算人家教主不端架子,自己总免不了谦卑,或者谦卑到极致的倨傲,至少,也会是站得很远的一种冷漠的客气。反过来,能让天教教主以如此的态度相对的人,只怕也没有几个。除了投缘,更需要的是她们气质的相容。江湖上的门派那么多,心术不正的旁门左道自然不提,口口声声喊着要打倒要消灭“魔教”,却和旁门左道一起垂涎天教宝库的名门正派也不提,真正能对天教保持一种平常心的,大抵也只有郑诗络的红叶江湖了。而李桐这个红叶江湖的当家夫人来自孤悬海外多年的烟波岛上,和一般的江湖中人,就更不相同。 她们在这里把称呼弄好了,似乎才发现冷落了一个人。好在两人一起回头时,发现郑诗络和古奥聊得也正起劲呢。看见她们转过头来,便笑了笑,道:“问题理清楚了?” 隋淡然道:“不好意思,郑当家的远道而来,这地方除了风除了湮没了多年的记忆,却没有什么可招待的。” 郑诗络道:“隋教主客气了,能够到此见证一个传说,也是在下的荣幸。” 隋淡然笑道:“可是,在如今的江湖,红叶才是一个传说呢。黄泉界一战,可歌可泣。可以的话,我也想到红叶岭去看一看,芒芽说,那里的风景很漂亮,还长着一种特别好吃的果子。” 李桐道:“芒芽在受罚?” 隋淡然撇嘴一笑,道:“到观星阁读书,也只有她才会觉得是在受罚。意动宫门就在前面,咱们也不要老站着不动了。” 李桐笑道:“我早想说了。” 隋淡然一笑,伸手作了个“请”的手势,带着众人继续往山谷深处走去。往前走了半里路,又遇到一道地缝,而且宽多了,至少,绝对不是人力所能飞度的。不多山谷的侧边却有一条在石壁上凿出来的阶梯,紧贴着悬崖向下延伸。这阶梯近乎垂直,只能一个一个地走下去。一直走到地底,又沿着对面石壁上的阶梯往上爬。地底除了一片的砂石,就是零散在四周的破碎的枯骨,比之前更荒凉的是,这地底甚至连野草也没有,从上面走过去的时候,不但没有地底的yīn凉潮湿,反而是一种灼热。这一下一上,足足花费了他们大半天的时间,走到对面的时候,天色已经暗淡了下来。夜幕降临,漫天的繁星又眨起眼睛来了。 出现在他们面前的,是一道高大的石门。高大在这里不是一个空洞的字眼,两边是光滑的石壁,如果打不开这道石门,除非能飞,否则谁也不可能到得了石门的另一面。石门周围还算开阔,同时站百多个人也不会很挤。 李桐看到石门上有一个形状怪异的洞,便问道:“四件宝物拼在一起,就是开启石门的钥匙吧?” 隋淡然点头道:“答对了。四件宝物印出的图章拼成找到这里来的地图,而四件宝物本身,则是开启石门的钥匙。这道石门其实是自然天成,造化之功,我教创教祖师花了一生的心血加了一个门锁。后来的教主为了缅怀祖师,便把开启石门的钥匙视为本教的圣物。到第十一代教主那里,开启石门的钥匙被分成了四份,jiāo由四方明王保管,并在四件神器的底座上刻下了地图。当时的教主之位,由教众推举,但权力极大,生杀予夺,都是一句话的事情。四方明王的设立,原本是为了遏制教主,避免教主的权利过大,为一己私yù任意妄为,造成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局面。没想到四方明王经历三代,在外坐大,渐渐不受须弥山的节制。到我的曾祖母继任教主之位的时候,为了完成前两代教主的遗愿,决意取消四方明王,由八部护法取而代之。那时候她很年轻,比我现在还要小,在本教危机四伏的时候出任教主,一开始就注定面对常人难以想象的困境。四方明王果然反叛,使当时本教在江湖上的势力转眼烟消云散,只留下一个关于迷宫宝库的传说。其实,很多事情只是人们想当然的认为的。就像他们认定意动宫里面一定会有奇珍异宝一样,就连分掌石门钥匙的四方明王也信以为然。殊不知他们如果不是想先发掘宝物再进攻须弥山的话,也不会被先教主借地利反败为胜,那么,如今的须弥山甚或如今的江湖,又该是另外一番景象了。” 郑诗络道:“江湖中有太多的人以己度人,习惯以讹传讹,原本就是司空见惯的事。要不然,哪里来那么多的杀戮与纷争呢?” 李桐微微叹了一口气,道:“很多东西,人们并不是想不到,但是明明很简单的事情,他们总要想得很复杂,久而久之,最初他们想到过的事情,就完全被忘记,而走到反面去了。归根到底,这都是私心在作祟吧。” 隋淡然抬了一下手,夜叉王古奥便解下他背上背着的一个包袱。打开来,那就是江湖中人为之争斗了几代人的四件宝物持国无敌、增长无量、广目无边和多闻无双。并列放在一起时,它们好像四只上古异兽,拼在了一起,则不过是一尺见方的一件物品,说不出形状来,只觉得像一团氤氲的水汽。确很能吸引人的目光,仿佛有一种魔力一般。 隋淡然将四件宝物拼成的东西放进了石门上的那个洞里,伸手轻轻的将它扭动了三圈,然后退开了两步。只听到那石门发出一阵沉钝的响声,慢慢的向两旁打开。一阵微微的凉风从里边吹来,吹过时光荏苒岁月烟波沉寂多年的记忆。 隋淡然脸上带着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138 章 一抹会心的微笑,眼圈却在不知不觉之间红了。 第十四章所谓宝库 从石门走进去,窄窄的山谷延续了大约一里路,然后豁然开朗。出现在他们面前的,是一个向下的斜坡,斜坡上长着齐腰深的长叶草,似乎经冬不枯,于一片深绿之中探出无数嫩绿的新芽出来。斜坡下面则是一条静静流过的河流,河面极宽,水色幽璧,远远看去,如玉,如镜。天空很蓝,天地都无比的辽阔。 隋淡然当先走下去,长长的白袍在深草间好像浪尖一般悠然划过。草丛中惊起了许许多多的蝴蝶,五颜六色的,看起来像是给她罩上了一片光晕一半。 李桐揉了揉鼻尖,吸口气道:“不知道为什么,好像一下子觉得眼睛有点潮湿,鼻子也酸酸的。不是什么宝库、也没有什么机关,完全就是一片天地合一的山水,还有,你看,对面的山上有房屋,小径。其实,这才是真正的财富呀。” 郑诗络赞同的点点头道:“是。就不知道为什么江湖上的人那么容易落入俗套。为什么非要想那些所谓的金银财宝神兵利器呢?” 李桐面带讥笑的道:“或许,那才是真正的人xìng也说不定。荀子说,xìng本恶。哎呀,我们不说这些煞风景的话,一起走过去吧。” 郑诗络伸出手来,握住了李桐微凉的小手。李桐一笑,顿时感到一阵温暖从她的掌心传递到她的灵魂深处,明明在笑,却流出泪来了。郑诗络便轻轻的搂了一下她,温和的道:“傻孩子。” 李桐一笑,道:“我就说你像我姐姐吧,她从前就是这么说我的。我喜欢你的温和,可是,当你面对强敌变得无比狂霸的时候,我同样也为你倾倒呢。我怎么这么喜欢你啊?没救了”一边说着,一边就任由郑诗络握住她的手,拉着她往隋淡然的方向走去。 天空中传来一声清越的鸟鸣声,紧接着,成群结队的的鸟儿便从远方飞来了。领头的是凌遥的那只天翔鸟儿,那玉色的羽翼华美的舒展着,拖着一条长长的尾翼,有点儿像传说中的凤凰。天翔鸟的后面,则跟着一群各色各样的鸟,大如雕鹫,小如燕雀,叽叽喳喳的煮沸了天空。鸟群在山谷上空盘旋了几圈之后,散落在了山谷的各个角落之中,唯独那只天翔鸟,骄傲的落在了凌遥的肩头,和它的主人一道,跟在隋淡然的身后,走到了河边。 那河水十分的清澈,水底的砂石,倒在水中的老树,落在水面的阳光,都在清晰的微微晃动着。 隋淡然站在水面,弯下腰掬了一捧冰凉清亮的水,解开了她高高的螺髻,任那一头乌黑闪亮的秀发瀑布般倾泻到水里,将手中的水洒在脸上,一半是笑,一半是忧伤的说道:“曾祖,曾祖母,我来看你们来了。百年一瞬,你们还好吗?” 凌遥和古奥半跪在隋淡然身后约三丈开外的地方,双手jiāo叉叠在胸前,虽然没有说话,脸上却也是一阵激动,激动之中,又带着无比的崇敬。 而郑诗络和李桐又站得远些,静静的看着他们。 良久,李桐轻轻道:“我知道这个传说。天教第十四代教主,也就是淡然的曾祖母,名字就叫做袁维绪。于十七芳华年纪接任天教教主之位。是时,乃天教创教二百多年后势力最盛之时,武林中所谓旁门左道的山谷洞岛,皆臣服于须弥山之下。白道九大门派结为联盟,统领大小上百家门派,以天地门掌门丁立业为盟主,宣称要替天行道,斩妖除魔,然而直到天教内乱之前,九大门派不敢踏入须弥山方圆五百里之内。而在四方明王反叛之前,天教扫灭昆仑、神刀、潜龙、重创少林、丐帮,正道联盟已经名存实亡。到天教内乱,正道联盟的实力也大不如前,随后天地门掌门遇害,天地人三才之一的吕焕彰夺位不成,率部南走,自创九鼎门,天地门亦因此瓦解。天教和正道联盟均自顾不暇,无力他图,江湖遂陷入沉寂。而天教四明王之乱,袁教主能渡过难关,除了亲信的八部护法王拼死力战之外,还有一个最重要的人物。那个人,是当时江湖上的一个奇人。” 郑诗络笑道:“那就是隋教主的曾祖父了?” 李桐含笑道:“对了。淡然的曾祖父武功之高,连袁教主未必打得过,但是他立志在江湖上闯出一番天地,然而混迹江湖十余年,依旧名不见经传。直到,遇到了袁教主。两人相逢相识,相知相爱,在江湖上热热闹闹的走过一个轮回,直到终老于此,还留下一个关于宝库的传说,把整个江湖好好的嘲弄了上百年。” “小桐说漏了两个人。”隋淡然听完了李桐的话,缓缓的转过身来,接道:“意动宫外对四方明王的一场恶战,除了我曾祖之外,还有两个人也是出了大力气的。他们都是曾祖的挚友,一位是声名响亮的苍茫大侠吴应锋,另一位是后来隐居海外孤岛的北斗七绝手李孤云。小桐和那位李孤云前辈,想必也颇有渊源吧?” 李桐道:“李孤云前辈是我们家亲戚,按族谱来算的话,是我的祖辈。后来他到了烟波岛,住了几年,没有留下他的武功绝学,只留下了一曲歌谣,便乘一条海船,和三保太监的船队下西洋去了,此后再也没有回来。那首歌我小时候常听我nǎinǎi唱,后来我姐姐也喜欢唱,所以我就记住了。这里边,也有说不尽的故事呢。” 隋淡然道:“难怪我一见到你,就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呢。看来,冥冥中一切真有安排啊。我们过去吧。” 这条河的河面很宽,水却不是很深。隋淡然就这么走到了水里,水没过她的裙裾,一直没到了她的腰间。她的白袍,在水中就像一朵怒放的雪莲。 郑诗络走到李桐面前,弯下腰道:“桐儿,我背你过去吧。” 李桐笑嘻嘻的伏在了郑诗络的背上,说道:“嘿嘿,猪八戒背媳fù。” 郑诗络笑道:“我有这么胖吗?” 走到了河对岸,岸边有一块光滑的青石,石头上有人刻字道:“此河多鱼,鱼大无脑,钓之甚易。可蒸、煮、烧,然皆嫌味淡,烤食最佳。”字迹既寨且深,显然是用刀刻下来的,字体缭乱散漫,看来是没有认真学过写字的人,却又偏偏有一番独特的韵味。 青石后面也有字,字迹清瘦俊逸,颇似瘦金体,却更显刚硬傲气,且字体粗得多,更像是有人直接以惊人的指力在石头上写就的,上面写道:“比钓限时一个时辰,然某人先做骚扰他人之举,而后用yào饵渔网,全不顾垂钓之乐,虽胜而无光。” 这后面还有一行豪迈沉厚的字迹刻道:“知其无赖而与之堵胜,输也活该。” 隋淡然看了撇嘴一笑,李桐则是一乐,道:“这个一本正经的说吃鱼的方法的,大概就是你的那位曾祖了。而这位有些郁郁无奈的,肯定就是我们家那位亲戚,至于最后这个冒充公正的人,想来也就是那位苍茫大侠。看来,他们在这里过了一段快活日子啊。我在想,我们家的孤云爷爷,输的不只是钓鱼吧?” 隋淡然便只是笑,也不多说。 荒草中找不到什么路,往前不远,看见的是一大片有些凹陷的土地,隐约有十亩上下。郑诗络蹲下来看了一下,道:“这是耕地,阡陌依旧,只是地早已荒了。”伸手拨开草丛,从地里拔起了一株自生自长的稻苗来。就在这昔日的稻田边,立着一座长满了荒草的木棚,木棚还有一面墙壁尚算完整。偏巧也刻了字,依然是那散漫缭乱的字,写的内容却还是那么一本正经“若田间养鱼,可行乎?养鱼可肥土,土肥而……”后面是怎么论证用稻田养鱼的,木条钉的墙壁已经朽坏,却看不清了。郑诗络不禁笑了,联想到李桐前面说的,此人决意扬名江湖,却始终名不见经传,会不会是因为他对许多事,都比行走江湖更有兴趣呢? 再往上就是树林了。这里的树木因为土地肥沃,都长得十分的高大。有一些树甚至粗如房屋。而他们也就在一棵大树上发现了一间木屋。木屋是架在大树的几根枝丫之间的,屋顶早已长出了新枝,而这木屋所用的木质大概很好,四墙都还完好如初。而在架着房屋的那根最粗的树枝下,还悬着一架古藤连成的秋千,古藤又长出新枝,那秋千索看起来煞是漂亮。不知道当年坐在秋千中的红颜洒落的笑声,又是如何的动人呢? 到了半山腰,才是几间正儿八经的屋子。屋子共有三座,都用水桶粗的巨木作为主料,辅以土石建成,屋顶盖的则是烧制的青瓦。当中一座屋子最大,里边分了很多间,正厅、偏厅、书房、卧室一应俱全,虽然比起一般的房子来,这些屋子都显得小了一些。不过看得出来这所有的一切都是很有限的几个人建造出来的。屋子的用料极好,虽愈百年,却未见朽坏。 当隋淡然伸手轻轻的推开正屋大厅的房门时,那木门“呀”的一声传来了沉寂多年的叹息。当她再推开偏厅的小门,走进那间小小的书房的时候,那间屋子里,里边的桌椅书架依旧完好无损,那张书桌上甚至还放着磨了一半的墨条,笔架上的笔似乎还可以继续书写这段传奇。书桌上还有油灯一盏,灯中已经无油,但是窗棂上又有一座烛台,烛台还剩下半截蜡烛,隋淡然拿出火折子点了,蜡烛竟然还能用。于是便拿着烛台随意察看了一下,书架上的书大多已经朽坏,不过,其中的一格架子上放着一个石盒,隋淡然轻轻的把石盒捧了下来,小心翼翼的打开了,里面是牛皮包着的几本小册子。她取出最上边的一本,只见封面上写着“小轩窗记”四个小楷。字迹与前面他们在石头上看到的三个字迹都全然不同,娟秀灵动,一看就知道出自女子手笔,但是架构疏拓,笔画苍劲,又绝不是那种小家碧玉名门闺秀的含情脉脉。 她随意的翻开一页,里面写道:“四月初七,行儿周岁。应锋、孤云二友与隋郎大醉一番后悠然远去。劫后三年,彼等一如家人,去之颇伤。去岁稻谷欠收,隋郎谓之天意,二友大笑,今年种下,未知收成如何。然存粮尚足,倒不以为虑,唯盐已欠缺,凌迦买盐未归,不知路上平安否?……” 往下翻去,都是些日常生活的琐事,然而点点滴滴,却让这屋子的主人一点点的鲜活起来。平定四王叛乱之后,天教也元气大伤,再在江湖上恢复往日的声威是不大可能了。作为教主的袁维绪也更乐意就住在山中,养鸡织布,抚育儿女。须弥山那边,有八部护法中硕果仅存的天王主持,伽偻罗王凌迦则留在山中陪伴他们。他们生了两儿一女,在他们的长子隋风行年满十五的时候,他们带着他们的孩子离开这里回到了须弥山,由隋风行接任教主之位,重新培养八部护法王。直到天教的框架又重新搭建,他们又再度回到山中,一直生活到故去。伽偻罗王凌迦陪伴他们直到最后,然后,她只身一人离开这里,关闭了石门。因为四件宝物已经散佚江湖,天教后人也没有能再回到这里来,直到郑诗络和红叶江湖将四宝找齐,现任教主隋淡然才开启石门回到了她的祖父出生的地方。至于天教的创教祖师准备把这里派做什么用途,年代久远,那就更不可查了。 天亮的时候,隋淡然来到了山顶上的一座合墓之前。将坟墓周围的杂草好好的清理的一番,然后,点上带来的香烛,摆上祭品,恭恭敬敬的磕了几个头。凌遥和古奥跪在她身后,而郑诗络和李桐则相拥着站在他们身后稍远的地方。 “不是金银财宝,不是武学秘籍,更没有什么神兵利器。”郑诗络淡淡道:“有的,只是一个相爱到老的传说,和一对相爱的人生活过的点点滴滴的印记。芒芽曾经说过,等我找齐四件宝物,她就会让我看一个真正的传说,她现在虽然没有来,却没有食言。” 李桐道:“只是,不知道那些为了所谓的宝库争斗了许多年,不知道那些为了这个所谓的宝库而无尽的杀戮中死去的人们,又会怎么想呢?想一想,他们其实真可怜。江湖,江湖并非无情,最多不过有点喜欢躲在暗处嘲笑这些自以为是的人罢了。我们,也要像这样一起老去,好不好?” 郑诗络搂进了她,肯定的回答道:“好。” 第十五章江湖之重 所谓的“意动宫宝库”,不过是一些青山绿水,以及一对爱侣生活过的痕迹,真不知道若开启石门的是那些为之争斗杀戮多年的人,会是怎么样的反应?大彻大悟立地成佛么?只怕没那么容易。 “我知道为什么须弥山那么好,曾祖父和曾祖母还是要搬到这个地方来终老了。”隋淡然对李桐说道:“须弥山什么都好,就是太大气,太威严,不是居家过日子的地方。”说话时,他们走到后山,在后山竟然发现了一座瓦窑,想必又是隋淡然那位多能的曾祖父的杰作了。难怪她觉得前面那几间屋子的青瓦总有些不对味呢,看来是曾祖父的烧瓦的技术不到家啊。后山的尽头是一片绝壁,远处则是苍苍茫茫的森林。 风在绝壁上空呼呼的吹动,吹动着他们的衣裙长发,被这风吹拂着是一种很舒服的感觉。 李桐道:“我想,还因为这是他们劫后余生的地方,天地轮回,恩怨都已远去,留下的,是一种或许有些狼狈,却热热闹闹快快活活的日子。” 郑诗络看了她一眼,不解道:“狼狈二字,怎么讲?” 李桐微笑道:“你没有看到吗?稻田养鱼,烧瓦建屋,这许多事情不是人人都能做的,更不是人人都能做好的。” 隋淡然也笑道:“正屋后面的小屋里还有纺车呢,但是我哪位曾祖母纺线织布的功夫,怕是比不上她的武功呢。” 李桐道:“所以,最开始的日子,难免要手忙脚乱。不过也一定很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139 章 有乐趣吧。” 郑诗络颇似不服气的道:“耕田砍柴,我也会。想当年……”他的想当年还没有说完,身后微风一掠,凌遥肩头上架着天翔鸟已经走到他跟前,一只手里拿着一枚小小的竹筒,道:“郑当家的,红叶岭朱雀传书。”伽偻罗王有驱鸟之术,她原来就告诉过郑诗络,若要与她联系,只需将书信绑在一只鸟儿身上既可。红叶江湖的二当家苏浣纱虽然没有这种本事,但是她喂养的一种红鸟,也有传递书信的能力,两者稍一相jiāo,要取得联系却是很容易的事。 郑诗络接过竹筒,取出筒中的信笺,展开看了,有些疑惑的看了看李桐,道:“长风帮帮主铁马邀我到洛阳与之一叙。” 李桐冷然一笑道:“如果我没猜错的话,长风帮有拉拢我们对付九鼎门的意图。” 郑诗络也随之报以一个冷笑,没有说话。 李桐微微的叹了一口气,道:“我们先回红叶岭再说吧,既然走进了这个江湖,有很多事情,就难以逃避。本来,我还想到须弥山看一看呢,我觉得芒芽看医书,其实也是一件很离奇的事情。” 隋淡然微微一笑道:“想去的话,什么时候都可以。” 李桐摇了摇头,想要说什么的,终于yù言又止。 长风帮手上还欠着红叶江湖的血债呢,裴少游卧底造成的恶果究竟有多大现在还说不清楚,但是如果不是他们倾巢而出,zhà塌了六道之门,或许关若飞就不会掉下深涧至今生死不明吧。但是,长风帮的帮主铁马既然开口想邀,想来也很有把握郑诗络会前往赴会,当然,不可能是欣然赴会,但那不重要。江湖?江湖就是你永远也不可能真正离开的地方。昨日的死敌,今日变成盟友,这不是江湖上常有的事情么?长风帮帮主铁马打这个主意,一定算死红叶江湖虽然憎恶他的长风帮,却同样不会放弃眼前的利益。九鼎门经黄泉界一战,损失很大,长风帮真的和红叶江湖联手,灭掉九鼎门也不是什么不可能的事情。那时,长风帮的触角固然可以伸到江南去,红叶江湖也可以得到极大的发展。虽然九鼎门同样有可能打同样的主意,但是铁马显然对自己更有信心。江湖,说穿了不就因为利益而存在吗?既然身在江湖,又有几个人能真的免俗?而在这远天之外,想到江湖之重,怎么都不算一件高兴的事情啊! 回程不似来时,回程的路途上,天空似乎有些心事重重。那一黑一白两匹骏马,似乎也不像来时跑得那样欢快,得得得的马蹄声,每一下都像一个沉重的喘息。相爱到老是个传说,相爱到老决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日出日落,日落日出,三河镇已经不远。只是,不管是郑诗络还是李桐,情绪都不是很高。更可厌的是,路上竟然下起雨来,郑诗络若是独自一人,定然是风雨兼程的赶路,不过,他可不想他年轻的妻子在雨中淋出病来,尽管他的妻子远没有那么娇弱。 路上下雨遇到有人家,幸还是不幸? 官道的一侧是一片田地,田地边上有一户人家,有几间瓦房,一个小院,算是中人之家吧。下了马敲门,开门的是一个青衣小童。 李桐微笑道:“小弟弟,我们是过路的,下雨了想在你们家壁一壁,可以吗?” 那小童看了看她,跑进屋叫人去了。不一会出来一个三十多岁的fù人,略有些姿色,打量了他们一番,道:“两位客人请进吧,我们当家的不在,若不是看着你们面善,我是不会让你们进去的。”说完,转身走在了前面。 李桐有些不悦,看了看郑诗络,不想进去了,却又知道郑诗络不愿她在雨中淋着,便对他笑了笑,跟着那fù人走进了屋。那fù人也不招呼他们,自管坐在门边做着针线活计,一边不时的骂上这天气几句。要是在平常,李桐会给些钱物感谢人家收留的,这时她心中有气,只装做不懂,问道:“夫人,敢问一下,前面的市镇离这还有多远呢?” 那fù人听到李桐叫她“夫人”,脸色便稍好了一些,答道:“可不近,两位虽然骑马,少说要有半天功夫吧。” 李桐道:“夫人谈吐大方,举止得体,当家的想必是位贵人吧?” 那fù人愈发高兴了,道:“哪谈得上什么贵人,不过,我们当家的祖上,那是中过秀才的。” 李桐微笑道:“噢,那是了,敬佩敬佩。” 那fù人呵呵一笑,道:“哪里哪里。”这时,一个精瘦汉子一下子推开外面的院门,喊道:“张家娘子,你当家的被响马劫去了,快拿赎金与我去把人赎回来,晚了怕就要撕票了!” 那fù人好不容易找到的一点的感觉霎时间dàng然无存,站在门边把腰一叉,勃然大怒道:“猴三,你少给老娘来这一套,一准是你把我当家的匡进镇上的院子里了!被响马劫去,我看是被窑姐儿劫去吧!我告诉你,这家里一个铜板也没有,他要是不回来,老娘便去那院子里侍候他!” 那瘦子道:“张家娘子,你冲我发什么火?你们当家却是被响马劫去了,你要是不信,被撕了票,你怕是真的要到院子里过活了。” 那fù人更是大怒,跳起来骂道:“好你个猴三,你咒我当家的被响马撕票,咒老娘到院子里去卖,你这个千杀的!你还我当家的来!老娘和你拼了!”却只在门口大骂,一步也没有冲出去的意思。 那瘦子似乎也见惯不怪,道:“你这泼fù,我跟你实说了吧,你当家的在桌子上赌输了,欠了麻五爷的债,你要是不拿钱来赎我难道不会自己动手么?我看你们口栓的两匹马不赖,作价一百两,我再赔上些,去把你当家的赎出来。我是远近闻名的善人,你也不必谢我了!”说着,就要去解马的缰绳,却看见马的旁边站着一个青年书生,他揉了揉眼睛,暗道见鬼了,他既没有看到路上有人走来,也没看到院子里有人出来,怎么就多了一个人呢?这一惊可不小,说话都结巴了,道:“你你你,是人是鬼?” 那书生当然就是郑诗络了,他对这瘦子笑了笑,道:“光天化日之下,哪里来的鬼?” 既然是人,而且看起来一点也不强壮,瘦子的胆气便又大了许多,道:“你要怎样?” 郑诗络道:“这个嘛,我想告诉你,这两匹马至少值一千两银子,你作价一百两太不厚道了。另外,这两匹马是我的,你想牵走,总得问我一声吧。” 那瘦子道:“老子懒得问,有种你就跟老子打一架,你要是输了,这两匹马就是我的。” 那瘦子身后李桐问道:“要是你输了呢?” 那瘦子转头一看见她,眼睛都直了,笑道:“笑话,方圆百里之内,谁不知道我玉面猴王出身少林,想当年我打过十八铜人阵,左青龙,右白虎,江湖上谁人不知,哪个不晓?我会打输?” “玉面猴王?”李桐一听就乐了,这瘦子像猴没错,可是怎么都跟“玉面”两个字联系不起来,光是他一笑起来那一嘴的黑牙,就够极品了。加上他一直盯着自己,那眼神让李桐觉得浑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不过恶心归恶心,对这种人也来不了什么真气。转身从那家人的屋子里抓来一根扫帚,一顿劈头盖脸的把这瘦子打的抱头鼠窜,然后哈哈一笑,心中一股郁闷之气一扫而空。傻眼的是那fù人,愣在门口连话都说不出来。 李桐道:“夫人不必担心,你们家当家的要是真被赌场的人扣住了,我们去给你要回来,要是流连在那些污秽之地嘛……” 那fù人扑通一声跪下来,道:“女大王可别把他打死了呀,他身子骨弱,经不住折腾的。” 李桐摇了摇头,道:“要是去了那种地方,我才不会去污了自己的脚呢!相公,我们走吧,天黑之前,还得找个地方住呢。”说罢,翻身上马,当先扬鞭而去。江湖好不好是江湖的事情,快意却也是自己的。长风帮灭不了红叶江湖,反过来想联合红叶江湖去灭九鼎门,他们怎么想是他们的事情,可是谁灭了谁,还说不定呢! 第十六章长风帮主 郑诗络和李桐刚回到红叶岭,还没有召集众位当家的商议怎么应对长风帮之邀呢,红叶岭下就来一位不速之客。 这位不速之客年纪不满十五,是一个长相很难看的小姑娘,她的身份,则是浙西百柳庄的少庄主,姓杨,名落英。说实话,她的长相与名字实在对不起来。武林六大世家,如今就只剩下浙西百柳庄和黄州清风堡,而随着杨落英的到来,百柳庄还在不在,就很难说了。 “你说,你叔父为了夺取你们百柳庄庄主之位,和其他的人一道,使计擒住了你父亲,你要我们帮你去救他?”郑诗络看着这个小小的少庄主,并没有怀疑这种事情发生的可能xìng,他只是有些疑惑,这的小姑娘是怎样从这样一场变乱中逃出来,并不远千里的找到红叶岭来的。 这小姑娘年纪虽然不大,但是看起来却很是精明,她和郑诗络说话的时候,也没有忘记自己少掌门的身份,表现的不亢不卑的道:“在下知道郑当家的有所疑惑,因为我父只有我一个女儿,没有儿子,我叔父就以此为由,逼迫我父亲将庄主之位传给他。我父亲因为叔父自小心术不正,坚决不允。他们之间早就已经没有兄弟手足之情。大约在半年前,我父亲就把我和娘送到一个秘密的住所,只派最靠得住的心腹和我们联系。父亲早有安排,若是半月之中,那个人都一直不和我们母女联系的话,就是叔父发难了。父亲终究下不了手将叔父除去,叔父要真正做庄主,就是杀了父亲也不行。因为我们家密室的钥匙在我母女身上,打不开密室,就拿不到我们家学武功的图谱和整个山庄的房契地契,没有这些东西,叔父是做不成庄主的。父亲的心腹没有按时来找我们,娘就知道出事了,她不肯离父亲而去,就只身回庄,让我寻找救兵,搭救父亲。我一路扮成小叫花子,躲过了叔父的追兵,好不容易才找到了这里来。” 苏浣纱在一边听了,不动声色的道:“少庄主,我们红叶江湖和你百柳庄从来就没有什么jiāo情,你以为我们会帮你这个忙么?” 杨落英看了看她,道:“这位夫人,落英年纪小,江湖上的事情不是很懂。但是跟我们家jiāo好的洞庭冷家,江南水家,都在几十年前被鬼教灭掉了。我娘说,红叶江湖救援桐柏,剿灭鬼教,是这个江湖上近几十年来真正的侠义之门。我们百柳庄虽然不是什么大门派,但是上上下下也有三百多人,红叶江湖的众位当家想必不会看着我们自相残杀,不会看着这成名多年的武林世家就此在江湖上烟消云散。” 苏浣纱摇头道:“你小小年纪,就会说这些空话套话了?你娘还教了你什么,都说出来吧。” 杨落英看了看她,有转头去看郑诗络,李桐便道:“这位是我们红叶江湖的二当家,她说的话,绝对是算数的。” 杨落英便道:“我娘说了,我们百柳庄本来和九鼎门结有盟约,但是九鼎门心怀鬼胎,早就对我们山庄垂涎三尺,这事若不是他们暗中唆使叔父做的就已经阿弥陀佛了,他们那里,是不能去找的。黄州的清风堡和我们家关系也不错,但是清风堡这几年很是不顺,只怕是没有实力来帮我们了。红叶江湖虽然和我们没什么jiāo情,但是众位当家的都是正人君子,若是肯助我们一臂之力,渡过难关,百柳庄从此愿意以红叶江湖为盟主,听从郑当家的号令。” 苏浣纱哼道:“既然说是正人君子,又要以利相诱,你这位娘亲,心思也太多了点。这是你们的家事,外人原本难以chā手,又是千里迢迢,等我们赶去,只怕什么事也做不成了。我看,你还是另请高明吧。” 杨落英本来还是个孩子,娘亲教她的话说完了,看不出有什么说动人家的希望,不禁一阵茫然无助,看了看周围这些陌生的面孔,突然“哇”的一声哭了出来,道:“我娘还说你们是好人,想不到,想不到你们也是这般的铁石心肠。爹,娘,我该怎么办啊?” 苏浣纱喝道:“不许哭!你能一路逃脱你叔父的围追堵截到这里来,难道这点担当都没有?” 杨落英被她一喝,顿足道:“不救就不救,有什么了不起,大不了我回去和爹娘死在一块就是了!” 苏浣纱道:“死有什么了不起?有点挫折就轻言放弃,就算救了你爹娘出来,你们百柳庄将来传到你手里也没什么望头。” 杨落英立刻止住了哭声,用袖子抹了抹眼泪,但还是没有止住抽噎,隔了好一阵,才道:“那你们到底救是不救?要是不救,我就另请高明,我不信江湖之大,就没有真正心怀正气之人。” 苏浣纱笑了,李桐、郑诗络等人也微微一笑,她看了看郑诗络,问道:“大哥,你看呢?” 郑诗络道:“这事的背后主使多半就是九鼎门,他们在黄泉界损失不小,肯定急于补充实力。如果能从背后cāo纵百柳庄,他们在江南的地位就会更加稳固,也会使虎视眈眈的长风帮放缓南下的触角。凭咱们跟九鼎门的‘jiāo情’,不去坏他的事怎么也说不过去啊。” 苏浣纱道:“小姑娘先留在这里,你叔父找不到你拿不到他想要的东西,对你父母就难免有所顾忌,不会那么快下dú手的。不过,我们动作也要快。大哥不用亲自出马,让不破和水十二哥、晁十五哥带一些弟兄去吧。”郑诗络既然是当家人,总不能什么事都亲历亲为,而且,这种事他也不见就处理的好,反倒是水行舟对九鼎门知根知底,晁苍梧的江湖经验老到,加上不破的武功,他们三个人是足够处理了。事情就这么定下来,把杨落英安顿下来的同时,不破、水行舟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140 章 晁苍梧就挑了十八个精锐兄弟,连夜赶往浙西去了。 这时已是春末,杨选江秋雨岚夫fù留下来的一对孩儿杨凌波和杨凌烟,也快有两岁了。他们自小由李桐的贴身丫环蔻玉细心照料,长得很是健康。哥哥凌波似乎要聪明些,早在未满周岁的时候就能叫人,这时都已经能说话了,妹妹凌烟则不大肯开口。他们的父母虽然都已经故去,但是宠爱他们的叔叔婶婶,却没有让他们受到办点委屈。而这时赵雨淅已经大腹便便临盆在即,修撰《红叶武学录》的工作已经跑开,全心全意地做起小孩衣服来。梅姿的责任便是照料赵雨淅和她未出生的孩儿。芒芽送来的那方子梅姿有略作修改,赵雨淅服用之后,看起来效果十分不错。 而长风帮帮主铁马又派了人前来邀约郑诗络,似乎是有些急了。郑诗络没有答复,他固然从来就不喜欢九鼎门,对长风帮却也从来没有什么好感。这一阵子,江湖上相对来说比较平静,最大的事情,差不多就是百柳庄的变乱了。不过,因为红叶江湖的人赶到,杨落英的那个叔父最终功亏一篑,庄主杨铭坚重新掌控了局面,并对百柳庄的异己分子作了一番清洗。虽然有些元气受损,但是多年的老字号到底保留了下来。郑诗络当然也没有要百柳庄从此听从他的号令,更没有与百柳庄结盟,至于别人是怎么想的,那是别人的事。 不破、水行舟和晁苍梧回来之后,整个红叶岭都在做一件事情,那就是欢欢喜喜的迎接关若飞和赵雨淅的孩子,也是他们红叶江湖的第三个孩子的降生。赵雨淅生下的是个白白胖胖的小子,那一天长天怒吼,大雨倾盆,那小子的哭声,却愣是让屋子里的几个女人没注意到外面打雷的事情。由是,他有了个名字叫做关凌震。“凌”字用作了红叶江湖下一代孩子们通用的字辈,“震”字就是说的他出生时电闪雷鸣都不甩帐的气势了。这孩子原本差点没有了的,梅姿一直担心他先天不足,但是现在看来,一切都很好。 两次相邀都没有得到回音,似乎没有让长风帮的帮主铁马气馁。就在关凌震那小子出生刚满月的那天,长风帮帮主铁马轻车简从,带着四个亲随,悄然来到了三河镇。名帖递到了红叶岭长天殿的时候,赵七当家冷冷的哼了一声,道:“干什么,以此证明长风帮主是何等的有胆有识对吗?我倒要看看,他有什么过人之处!”说完话,转身就走回秋水居她的住所,出来的时候,手中已经多了一把剑。如果不是长风帮zhà塌六道之门,关若飞会掉下深涧吗?不管怎么说,这个仇,赵雨淅是记在长风帮头上的。她知道自己怀胎生子之后这一段时间武功肯定是丢下了不少,但是她对自己的武功依然很有信心。横竖孩子已经出生了,就算有个三长两短,只要能给表哥报仇,也没有什么可怕的。 长风帮主铁马知道红叶江湖的人绝不会有什么好脸色给他看,知道他此行要达到目的也绝非易事,但他也深信既然身在江湖,就总有些江湖规矩是要守的。所以他怎么也没想到,迎接他的,竟然是一把寒光四shè的宝剑。 第十七章红叶的规矩 长风帮帮主铁马,年纪已届知天命之年,须发均显斑白,身材高大,脸膛黑红,穿一身黑色长衫,除了眼神略带些疲惫而外,整个人仍旧显得威风凛凛,充满一股燕赵之地的剽悍。早在三十年前,他就以弱冠年纪一手创立了长风帮,只经过短短十几年的功夫,长风帮隧席卷黄河以北,与有近百年家底的九鼎门分庭抗礼。近十年来,长风帮的势力不断南侵,已经渐有压倒九鼎门成为武林第一的趋势。近两年来虽然几次在红叶江湖郑诗络手里坏了几次事,但是这对长风帮的影响算不上多大。即使是黄泉界一战,他先后损失了好几名高手和数百手下,比起已经明显走下坡路的九鼎门而言,长风帮仍然处于上升的趋势之中。这也是帮主铁马劝说红叶江湖合作的信心所在。 以武功而论,长风帮主要是招揽江湖中已经成名或者未成名但是极具实力的高手为己所用,并没有一套独成体系的长风帮的武功。帮主铁马的风雷破掌本是昆仑派的绝学,当年昆仑派被天教所灭后,江湖上几十年没有再见到过这种武功,不知铁马是昆仑派的后人,还是无意间得到了昆仑派的武学秘籍。能够做这样的大帮派的帮主,铁马的武功当然是在一流境界的顶端,但是,单单以武功来说,他当然算不得第一。而全盛时期的四大门派,九鼎门根基最老,长风帮势力最大,太乙教名望最高,而武功最强的,则是桐柏剑派。尤其是桐柏剑派的掌门李观雨,一把离殇剑在江湖上鲜有敌手。 铁马知道红叶江湖的七当家就是当年桐柏剑派李观雨的关门弟子,也是江湖上名头甚响的“桐柏七秀”里面最小的一个,但是他不知道这位七当家如今的武功,比起她已经故去的师父来,除了内功修为害欠缺一些火候外,已经相差不远了。而且亲自登门拜访的铁马,也没有真刀真qiāng的打一架的准备。他知道以两家的jiāo恶,最开始斗嘴动手的可能xìng都是有的,但是只要他陈述了利弊,两家很快就能化干戈为玉帛。做不了朋友不要紧,只要能够互相利用就可以了。 长风帮主铁马万万没有想到的事,红叶江湖的七当家见面就是一道足以致命的剑光。这一剑虽然让他逼过去了,可是后面的剑招却一招比一招更凌厉,甚至更dú辣。堂堂长风帮主,竟然比一阵急风暴雨逼得手忙脚乱,险象环生。而直到这时,他仍然抱定了主意就是只招架不还手,而他的四个亲随虽然纷纷拔剑,却都被他叫住了。 “这就是红叶江湖的待客之道吗?”在最开始的手忙脚乱之后,扛过了赵雨淅最开始三十招急风暴雨的攻势,铁马凭借自己深厚的内功修为和应战经验,到底是稳住了局面,同时也缓过了气来开口说话了。 “这里可没有人把你当客人。”回答他的是二当家苏浣纱,她要是chā的上手,就不会只说不动了。整个红叶江湖,也许就是她和赵雨淅跟长风帮得仇最深,关若飞也许还有活着的可能,但是她朱雀门的姐妹,却都是死在长风帮和鬼手横断的勾结之下的。 铁马自然也知道红叶江湖二当家的出身,在人群中看到这一抹红影,心里面不由暗暗叫苦。但是表面上,他却毫不在意,道:“江湖之中,不会有永远的朋友,也不会有永远的敌人。郑当家的以为如何?”他没有见过郑诗络,但是在周围的人群中,他一眼就看出了那个穿着灰蓝色长衫书生样子的青年,就是这一块地盘上的当家人。凭他长风帮主的身份亲自登门拜访,不管最终的结果如何,对方的当家人绝不会不露面的,这也是一种约定俗成的规矩。 郑诗络冷冷看了一眼铁马,道:“七妹暂且退下,让我来会一会江北第一大帮的一帮之主。”赵雨淅剑法虽然精妙无双,但怀胎生子武功丢下不少,孩子才满月,她的元气也远远没有恢复,要是这样她也能胜得了人家长风帮帮主,那这个帮会可能早就不存在了。 赵雨淅和成名江湖数十年的长风帮帮主铁马打出百招开外仍然尽占上风,除了对手只守不攻外,靠的就是一鼓作气,但是以她现在的身体状况,就算是对手不反击,拖下去她也只有败没有胜。铁马当然更清楚这一点,所以除了最开始比逼得手忙脚乱的狼狈与恼怒之外,他很快就稳定了下来。而他越稳定,赵雨淅的机会也就越少了。赵雨淅纵然万般不情愿,也不得不撤剑退了下来。撤也撤得精彩,一道剑光险些让铁马得一世英名毁于一旦。 铁马刚暗自道了声侥幸,眼前已换了一个对手。 既然长风帮主铁马没有用兵器,郑诗络自然就是徒手而上。正好,也验证一下他和不破合创的“风清云淡掌”威力如何。 以掌对掌,初时铁马以为自己绝对不会吃亏,但是郑诗络的“风清云淡掌”才施展了不过十来招的样子,他就承认,眼前这个人近几年来在江湖上制造了太多的麻烦,实在是大有原因的他似乎仅仅是在旁边观看了一下,就对自己成名多年的风雷破掌明察秋毫,他现在不但不能像刚才对赵雨淅那般取巧省力,还被人家牵住了鼻子,看起来一招比一招打得威猛,但是却是一种他最不喜欢的消耗战。就如同他刚才对付赵雨淅一半,郑诗络完全奉还给了他,那“风清云淡掌”时而飘乎如云,时而稳如磐石,道家的气韵佛家的功课都做足了。拼内力,两人实力相当,但是铁马刚才能在赵雨淅那里占到便宜,不但因为她是女子,而且是产后不久的女子,而郑诗络正当壮年,他却已须发花白。 因此,铁马不得不兵行险招,卖了一个破绽之后,几次收手,不但不再进攻,亦且不加防备。郑诗络若是下得了手下一个绝不还手之人,那他死在此时,和死在稍后其实并没有什么区别。万幸的事,郑诗络的掌风在他面门前停了下来。 “不要以为我心慈柔软。”郑诗络那里会看不出铁马的用心,冷然道:“我也不会守你们那些人所谓的江湖规矩。你既然来了,就别再打算活着回去了。” “郑当家的在桐柏山那种狂霸杀神之时,铁某早有耳闻。”铁马微微一笑道:“铁某若是怕死,当然也不会孤身前来。” 郑诗络道:“挑重要的说吧,就当安排后事。” 铁马眼中掠过一抹暴怒,但只是一闪而过,道:“铁某若说冤冤相报何时了,诸位当家的一定会嗤之以鼻,但要算起来,我长风帮在你们手上的损失可要大得多。既然身在江湖,就避不过恩怨。铁某此来,只谈利益。灭掉九鼎门,江南是你们红叶江湖的,我只要金陵议程。” 郑诗络冷冷道:“讲完了么?” 铁马道:“铁某知道以郑当家的武功,在当今的武林即便不是独步天下,也鲜有敌手,铁某更是不低。但是郑当家的可知铁某一死,会出现什么样的结局?” 苏浣纱在一边道:“我们和九鼎门联手扫灭长风帮,我们要江北中原的地盘,似乎更划算一些。” 铁马道:“二当家的所言不差。不过,长风帮被灭,九鼎门重新坐大,最得意的,却是东瀛的倭奴!”顿了一下,又道:“九鼎门与倭寇的瓜葛,想必你们比铁某人更清楚吧。灭不灭九鼎门,不止关系地盘利益,也不止关系江湖恩怨,更关乎民族大义。”看着红叶江湖众人鄙夷的眼光,又道:“不错,铁某人早先和鬼教有所勾结,二当家的朱雀门就是有人发现了这个秘密,才会被铁某人的手下联合鬼手横断一举诛杀。知道了不该知道的秘密就要死,这就是江湖中的规矩。铁某人自知这算不上什么光明正大的事情,所以黄泉界一役,zhà塌山洞,也是为了毁灭证据。既然身在江湖,正正邪邪的脸面,当然也是要维护的。我不说对错,只说这事实。但是,江湖恩怨归江湖恩怨,比之家国仇恨,江湖恩怨又算得了什么?若是铁某死于此处,长风帮必险内乱,九鼎门目前虽然以大不如前,但是趁乱夺取我长风帮在江北的地盘,还是做得到的。如真如此,江湖仍不过是千篇一律的打打杀杀也就罢了,只怕倭奴武人,从此大肆潜入中原,国将不国,绝非危言耸听。” 苏浣纱冷笑道:“听起来,铁大帮主倒成了中原武林免于倭奴入寇的卫士了?我怎么想,都有点好笑。” 铁马昂然道:“郑当家的,二当家,还有诸位当家,铁某人到此,并不是求你们什么事情。只是把一桩事实摆在你们面前,何去何从,那是你们的事情。姓铁的活了这把年纪,从来没有把生死放在心上,郑当家的武艺高强,姓铁的就是死在你掌下也不算栽。江湖嘛,也就是生死恩仇而已。” 郑诗络道:“铁帮主,想必你也知道,我们梅十一当家下dú与无形的本事。我要说打你一踏入三河镇,就已经身中剧dú,那是唬你的。不过你先与赵七妹过招,又与我jiāo手,我如果说你现在依然丝毫未损,那么我们十一当家的招牌就要砸了。我们红叶江湖不是你们眼中的名门正派,也从来不会遵从你们所谓的江湖规矩。要和你长风帮灭九鼎门,不是不可以,但是有一条,你们长风帮要听从我红叶江湖的号令。” 铁马愣了一愣,暗自提了一口真气,发现丹田中隐隐有种yīn痛。这种痛随着他的真气一路运行,就像血脉里长了一枚冰针一般。这一下他吃惊不小,以他数十年的江湖经验,一般人想对他下dú,那都是白费心机。红叶江湖的这些个当家,也才刚刚到此,那是什么人什么时候做的手脚呢? 梅姿便笑道:“怎么,铁帮主还是信不过小女子的本事吧?七妹最后那一剑,不是在你肩膀上带过了一点点伤口吗?对了,就那一点点,我大哥的风清云淡掌不只是好看,还隐隐有股淡淡清香对不对?你说。一个大男人家的,要香味做什么呢?” 铁马苦笑了一下,道:“红叶江湖千里救援百柳庄,不图丝毫名利,江湖上都盛传贵派是真正的侠义之师,没想到……” 郑诗络淡淡道:“那要看对什么人,百柳庄的人我也不喜欢,不过他们一家几代人为乡里做了不少好事,争名夺利,也知道不能不择手段。这家子人要是毁了,多少有点可惜。侠义不侠义,那是别人嘴里的事情。铁帮主,你自问对说动我很有信心是吧?你知道我和我的兄弟们再怎么不按江湖规矩出牌,但是面对倭寇,就从来不会含糊,对吧?恭喜你,这一点让你算到了,但是希望你记住,江湖是江湖,红叶江湖是红叶江湖,这两者间,大概是有些不一样的地方。”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141 章 铁马哈哈一笑道:“好一个红叶江湖!好!郑当家的,姓铁的服了!” 苏浣纱冷冷一笑道:“服不服,你都别指望解yào了。我大哥有时候会心软,我却从来软硬不吃。” 铁马的笑容里多了几分恼恨,看过苏浣纱的眼光闪过一抹怨dú,随即又笑得很是超然的样子,道:“不管怎么样,铁某人总算不虚此行。郑当家的,铁某此来,最重要的是,带你去见一个人。” 第十八章徐州噩耗 铁马环顾了一下红叶江湖的众位当家,在众人中找到了十三当家刘镇泰和十四当家邓子龙,冲他二人抱了一下拳头道:“刘将军,邓将军,要见的这个人,还是你们的老相识呢。” 刘镇泰摆手道:“说什么将军,昔日的刘镇泰已经死于金陵城中,今日的刘某,乃是红叶江湖的十三当家。” 铁马道:“将军壮志未酬,难道就甘心终老于江湖?” 刘镇泰微微一笑,却并不再与他多说。 铁马又冲着郑诗络笑了笑道:“不知郑当家的,可愿与铁某人往宁夏卫一行?” “宁夏卫?”刘镇泰看了看铁马,又看了看郑诗络,问道:“你说的是陕西讨逆军务总兵李将军?” 铁马抚须一笑,道:“正是,我说是刘将军的老相识,没有说错吧?” 刘镇泰对郑诗络道:“当家的,李将军乃我朝名将李成梁之子,与其弟如柏、如梅并称为‘军中三李’,倒是军中不可多得的大将之才。” 苏浣纱看了他一眼,道:“讨逆?怕是和你上次征讨的苗人一样,都是被逼而反的贫苦百姓吧?这些年来,官逼民反的事情多了。那些贪官污吏,还好意思说讨逆?” 刘镇泰并没有因为苏浣纱的挖苦而生气,只是叹息了一声,道:“处江湖之远,则可直言如今的吏治腐败,朝纲紊乱,然而居庙堂之高,往往都是身不由己啊。我如今身在江湖,倒落得轻松自在,一向爱民如子的李将军,统帅他精炼的部卒征讨这些所谓的‘叛逆’,心里只怕也不好受。当家的,这人是个人物,咱们倒不妨一见!” 郑诗络虽然对在朝为官的人没有多大了解,但是既然刘镇泰这么说,他当然也相信这个人物确实是值得jiāo往的人。于是便点头答应,不过很显然这并不是卖长风帮帮主铁马的面子,而是对刘镇泰极力推崇的这个人,既充满了好奇,也颇多崇敬。可惜刘镇泰本人却不能去,他是在册的钦犯,虽然不担心那位李将军会捉拿他,但他自己却不愿给别人带来麻烦,须知此时天下纷乱,时有民反,带兵作战的将领既是朝廷倚重的支柱,也更是皇家防范的主要对象。 这一趟,苏浣纱和赵雨淅是不会去的。刘镇泰和邓子龙是不方便去,余下的人,郑诗络出山,不破自然就要镇守红叶岭,晁仓梧也是在册的通缉大盗,自然也是不便。随同郑诗络、李桐而去的,就是申云龙、彭如尘、水行舟和梅姿四个人。 上一次不破、晁仓梧和水行舟三人带人千里救援百柳庄,梅姿若不是要照料待产的赵雨淅的话,她是断不会让水行舟走到离她那么远的地方去的。虽然事实证明,水行舟的功力至少回到了原来的九成,除了右腕在某个时候会莫名的颤抖之外,已经看不见曾经被挑断过手脚经脉的痕迹。但是没有人比梅姿更清楚,在水行舟右腕颤抖的那一瞬间,给他带来的危害会有多大只要对手够强,就那一个瞬间,水行舟前面所有的努力都将前功尽弃,而结局也只会有一个,那就是被对手杀死。她现在还找不到解决的办法,所以,她只能跟着他走。 水行舟一直有点琢磨不透梅姿对自己的态度,真像申云龙开玩笑说的,梅姿主要是对治病救人有特殊的癖好么?先不说梅姿对别的病人决不是这样的态度,他自己就清楚梅姿对他,绝不仅仅是一个医者对病人的心态,但是要说梅姿已经钟情于他吧,昔日与潇湘公子池箬客一样以多情风流齐名的江南公子,似乎又缺少以往那种信心。梅姿绝不是他以往遇到过的那些绝世美女,却是最让他拿不起更放不下的。不知道小池再生,会怎么嘲笑他呢? 此外,他们还带了十二个精锐心腹的手下,这十二个人年纪都在二十以内,是由烟波岛龙魂、狼牙和鹰眼的教头和邓子龙一手训练出来的一群年轻人中的佼佼者。分别以“天遥”(清一色拿烟波岛特制的长刀,攻击力十分强悍)、“地远”(观察力极其敏锐,以匕首和贴身钢盾为武器,是最优秀的哨兵和刺客)、“人灵”(均为女子,以硬弩为主要武器,每人配四个箭囊和匕首,负责远程警戒、攻击和联络,轻功又得到苏浣纱朱雀门的特殊训练方法,虽然她们年龄已经偏大,不能学到朱雀身法的最精髓部分,但是轻功仍足以傲视江湖)为名分为三组,每组四人,他们不但功夫十分了得,忠诚度更是得到了足够的考验。进攻黄泉界时抽调的是他们一起接受训练的同伴,但是和那个时候的同伴相比,他们现在的能力基本上都已经能达到到一个顶俩的程度了。 带着这十二人,郑诗络他们一行十八骑,远远的跟在长风帮铁马等五人之后。不是怕铁马会玩什么yīn招,完全就是不喜欢和这样的人同行。不必担心对方面子上过不去,他们彼此都清楚,一旦九鼎门被灭,太乙教的实力有限,那时长风帮和红叶江湖就将直接面对对方,当然他们也知道,仅仅靠梅姿的那一点使dú功夫就想压制一个苦心经验了几十年的大帮会,那是不现实的。铁马更不会是那种贪生怕死的人。他说他若一死,长风帮离开就会大乱,绝对不是夸口,但是从现在到灭掉九鼎门,他还有的是时间安排。 而和红叶江湖的人相处,人家摆明了不甩你的帐,倒也就不用做那些江湖上习以为常的假面子,在长风帮主铁马这里,倒也是前所未有的轻松呢。他当然清楚这伙人是他生平遇到的最强劲的敌人,他们现在虽然合作,但永远也不会是朋友。其实说老实话,铁马觉得非常的遗憾。有的时候,你最大的对手往往会是你最想jiāo往的朋友,jiāo不上这样的朋友,绝对是人生的一件憾事。铁马忍不住想,要是红叶江湖早二十年出现,现在的浆糊,应该是另外一番局面吧。 到了河南信阳,就是长风帮的地盘了,跟着铁马的那几个亲信都不由自主地长叹了一口气,道:“总算到了咱们自己的地头了,他妈的,那伙人的威势,可着实叫人吃不消。我看着他们也不是什么杀气腾腾的样子啊,怎么就让我觉得被压得抬不起头来呢?帮主,你说我们这些人,在江湖上闯dàng也是几十年了,怎么会被一个后生小子搞得这么狼狈?” 铁马苦笑道:“何止是你们,我自己又何尝不是呢?不过,你们也不用担心,他们在江湖上走不了太远的,太钢易折,虽然他们的弟兄一时间会觉得这样的当家会让他们打心底的信赖,但是,江湖终究有江湖自己的规矩,当年的魔教改变不了,今天的红叶江湖也改变不了,郑诗络对他手下兄弟的好,最终会要了他们的命,这是定数。” “可是帮主,现在到了咱们的地盘,是不是要挫挫他们的锐气?我可是憋了一肚子的恶气了。” 铁马有点心有余悸的道:“此时休提此事,还嫌现在乱子不够吗?你们俩先去安排一下,今晚设宴招待红叶江湖的几位当家,他们要住什么地方由他们自己选。如果他们不肯赏脸赴宴,咱们自己兄弟就好好乐一乐,如今的家业大了,开销也大,咱们的家宴都很久没办过了,想起来,还真对不起那些个老兄弟。” 那几个心腹都道:“帮主对待帮里的兄弟,那是没说的,大伙眼睛都凉着呢。” 铁马微微的哼了一声道:“你们也不用尽拣好听的说,帮里面想反我的人也不在少数呢。” 铁马这里想省钱,郑诗络等人似乎却有点不识趣,不但早早的就答应了要赴宴,更可气的是那梅十一当家,十八个人分别有什么口味,都jiāo待得一清二楚。其实酒宴这东西,怎么可能照顾到每个人的口味?她这就是故意做的了,可是你要请客,人家客人说想吃什么,你总不能说去他妈的,菜就那些,爱吃不吃吧你?梅姿点的那些菜,似乎都很普通,但是有好几样不在时令,一定要找也不是找不到,但是一来麻烦,而来时间又太紧,三来还挺贵,负责接洽红叶江湖的那个铁马的心腹强堆笑容,心里都不知道把梅姿杀死了多少次了。看架势梅姿似乎点到为止意犹未尽,那家伙不敢多嘴,赶紧应承了准备去了。不是没有起在酒菜里下dúdú死他们的心,但是能做帮主的心腹,那一点自知之明总是有的。 长风帮这顿晚宴准备的不容易啊,光是梅姿点的菜里面最容易的两道,至少就花了他们十两银子。别以为是小数目,十两银子够普通人家用半年了。可是,这顿晚宴最终却没有吃成,不是红叶江湖的人再度刁难,而是长风帮出了大事 帮主铁马刚刚得到消息,长风帮在江北最大的分舵徐州分舵在一夜之间,连同舵主副舵主和两个金风剑客在内,上下五百余人,全部被九鼎门给挑了!正当长风帮和红叶江湖准备对九鼎门下手的时候,人家九鼎门却先下手为强,不声不响的就把这件事先办了。而且办得何其的干净利落!徐州分舵,可是铁马苦心经营长达十年的一个重要之极的分舵,徐州分舵的人可都是长风帮的精华,而且对帮主铁马是最忠心的,近几年来,铁马对徐州分舵的看重,甚至都超过了在辽东的总舵!徐州分舵被连根拔起,对铁马来说,简直就是灭顶之灾。 “九鼎门不可能有那么强的实力!”铁马这句话几乎是对着郑诗络吼出来的,从他如此的失态来看,也能看出徐州分舵在他心目中的地位了。“不要说现在的九鼎门,他少掌门吕炙死在黄泉界,超过一半的火焰刀客也在那一战中损失掉,就是他全盛时期,也不可能在一夜之间灭了我徐州分舵,不可能!他九鼎门哪里来那么多高手?中原武林又哪里还有那么多高手投奔他?水公子,你曾经替九鼎门经营江北,你那个时候手里可以用的人不会比现在少吧,你自问你动得了我的徐州分舵吗?” 水行舟漠然的看着铁马,答道:“以我当时手中的力量,并不是挑不了你的徐州分舵,只不过那样做只能两败俱伤。而自我被吕炙陷害之后,原先的江北绿水堂大半都已经散去了。” “那就对了。”铁马问了一个很奇怪的问题:“那你说怎么还会发生这种事?” 第十九章偷来浮生数日闲 “有一种可能。”李桐看了看逐渐稳定下自己的情绪的长风帮主铁马,又看了看表情显得十分复杂的水行舟,道:“九鼎门的人不是傻子,铁帮主想灭掉九鼎门,九鼎门又何尝不想灭掉长风帮?从前有个鬼教,大家都想保留些实力以防不测,现在鬼教既然已灭,原先那些暗地里的争斗自然而然浮出水面了。十二哥,你说你以前的江北绿水堂在你遭难之后已经散了大半,铁帮主也说九鼎门在黄泉界损失了不少精锐,加上从前在双门镇、泉州两役,他们九鼎门也先后损失了不少精锐,以九鼎门现在的实力,但求自保已经不易,怎么还能一举挑了铁帮主的徐州分多?除了铤而走险,招来大量的倭奴武士剑客,我想不出他们还有什么别的途径做到这一点。” 铁马嘿嘿一笑,道:“看来确然如此了,吕重光真是急昏了头,他岂不知这是饮鸩止渴,与整个中原武林为敌?哼,这一次,想不灭九鼎门都难了!”他说话间挥出一掌,生生的将面前一张大理石方桌打成了一地的碎片,喝道:“传我的长风令,一个月之内,西安、大同、太原、保定、沧州、泰安六大分舵全部人马务必赶到临沂待命,给我写一篇檄文,我要号召天下武林,共除勾结倭狗,卖国求荣的九鼎门!” 此时的长风帮主意气风发,字句铿锵有力,和在三河镇受挫之后不时摇头苦笑的那个铁马可谓判若两人。在他看来,这是九鼎门自掘坟墓,他们如果不和倭寇勾结,长风帮和九鼎门的争斗只是江湖中习以为常的地盘利益之争,但是如果九鼎门真的引来了大量的倭寇为他们充当打手,那就是把自己推向武林公敌的绝路上去了。九鼎门和倭寇不清不楚早就是江湖上公开的秘密,在大敌当前别无选择的情况下铤而走险也不是什么不可能的事。长风帮要和红叶江湖联手,九鼎门不会听不到风声,而他们很清楚,九鼎门与红叶江湖的jiāo恶远甚长风帮,想拉拢他们反制长风帮只能是妄想。但是,如果赌赢了呢?成王败寇才是这个世界的真理。 长风帮主铁马发了威之后,立刻邀请郑诗络等人和他一同东去,一面给宁夏卫李将军那里送了口信,见面之事,只能稍后了。郑诗络一行此时虽然只有十八人,但是一来他们武功智计都是超一流的角色,而来红叶江湖必然还会有后手,三来红叶江湖虽然不招那些老牌名门正派的喜欢,但是毕竟他们诛鬼教,救百柳的功绩摆在那里,在江湖上的名声那是过硬的,有他们一道,号召力比单是长风帮可要强多了。 郑诗络他们又怎么会不知道铁马的用心?但是,除汉jiān,灭倭寇那是份内的事。不管他们喜不喜欢长风帮,但至少在抗倭的决心态度上,长风帮也还是没得说的。那也就够了。 其实郑诗络和红叶江湖的各位当家十分明了,要除掉九鼎门,最后的是在几年后,红叶江湖完全站稳了脚跟再做。早了,九鼎门被灭,长风帮一家独大,对他们来说绝对不是好事,甚至立刻就有遭到长风帮吞噬的危险。这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142 章 和当初诸葛亮让关羽去守华容道是一样的道理。他们答应铁马去见李将军,只是表明在某种程度上和长风帮合作的一个开始,棋局要一步一步的布置下来,没有几年的时间,这盘棋是万万不能下完的。 也许,对于九鼎门来说,这未必是下策也说不定。与其坐等几年以后被长风帮和红叶江湖逐步蚕食鲸吞,还不如现在就下一剂猛yào以dú攻dú,坏的结果,反正都是一样的。 郑诗络一行人和铁马同路而不同行,除了始终对长风帮没有什么好感外,他们也有他们自己的布局。长风帮将主力全部南移,铁马正面与九鼎门jiāo手的意图非常明确。但是红叶江湖没有长风那么大的家底,他们最好的路子就是选择某一个九鼎门的重要据点拔掉,从江南九鼎门腹地对其制造惨痛的打击。和铁马作了简单的约定后,红叶江湖实际上与长风帮已经分道扬镳。至于铁马所中的dú,他自己似乎并不放在心上,梅姿更没有主动给他解dú的兴趣。 眼前的形势,显然没有时间再让他们慢慢的充实羽翼,不管九鼎门是不是真的勾结倭寇,江湖中近百年来最大的一场激战都已经在所难免。这情况对长风帮无疑是最有利的,铁马损失了一个徐州分舵,看到的是整个江南。而对红叶江湖来说,除了被长风帮拉上一条船之外,这同样是一个扩充势力发展壮大的机会,不在于他们喜不喜欢,至少他们要有足够的力量自保。 郑诗络等人往东南而行,到达武夷山的时候停下了脚步,一面等待红叶岭增派的人赶来,一面则派出人手与烟波岛留在内陆的眼线取得联系,同时还要探听九鼎门的虚实。 武夷山的风景很美,外面正是盛夏暑气炎炎喧嚣纷乱的时候,山中却依旧清凉幽静。他们在一座寺庙里捐了功德住下来,知客僧把他们当作是出来游玩的达官贵人,招呼得很是殷勤。也不知道外面的江湖下在闹腾成什么样子了,他们在山寺之中,倒乐得一时的逍遥。 可是,到了第四天的晚上,李桐突然在梦中哭醒了过来。她梦见一片烟波浩淼的海面,海面上火焰冲天,无数的战船正在燃烧、下沉,漫天飞舞的火箭像流星一般惨烈和壮美。她梦见她回到了烟波岛,可是整个岛上除了一人多高的疯长着的蒿草,就是一片大火烧过,又被大雨浇熄的房屋的废墟,她熟悉的一切,都变成了一片彻底的苍凉和寂寥。她从小长大的家园,就这么在她的眼前被岁月湮没了。在一片如火如荼的荒芜中,她孤单得泪流满面,痛得哭不出声来。一缕清风吹过,她在童年经常玩耍的那棵巨大的榕树下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那仿佛就是她自己,不,不对,那是她的孪生姐姐李梧。姐姐还像以往那样dàng在榕树下的那架缠满星星点点的野花的秋千下,那一条火样的红裙刺痛了她的眼睛。从小都大她都直呼姐姐的名字,当她第一次开口叫姐姐的时候,姐姐已经听不到了,因此,她叫着姐姐跑过去,可是她发现她叫不出声音来,也跑不快。当她在蒿草从中被那锋利的叶片割得鲜血淋漓的时候,她看到姐姐飘然下了秋千,向着海的那一边走去,她就是拼命的喊着姐姐,使劲的往前跑,可是无论她再怎么努力,姐姐终究还是在她眼前满满的消失了,不见了,只剩下远天里一个忧伤无言的眼神。她一下子就跪倒在了地上,哭到伤筋动骨撕心裂肺,哭到世界湮灭轮回重启。当她突然又听到了自己的声音的时候,她感到一双强健有力而又温暖柔和的双臂搂住了她。她一下子把头埋在了那个熟悉的胸膛,一任泪水打湿他的衣襟。 郑诗络轻轻的搂着妻子抽动的肩头,一只手摩挲着她的背,什么也没有说。 过了许久,他听到妻子潮湿的声音道:“郑郎,我们生个孩子吧,我好怕。” 郑诗络问道:“你怕什么?” 李桐常常的叹了一口气,道:“怕你孤单,怕你太苦。” 郑诗络感到心里一阵悸动,将她搂紧道:“你想丢下我?” 李桐赶紧摇摇头,道:“没有,没有,没有。郑郎,这辈子,你还是死在我前边吧,我不要你再受这种苦了。” 郑诗络道:“不,我们不是说好了,要像天教的那位教主夫妻一样,一直到慢慢老去的吗?” 李桐轻轻的笑了笑,道:“好吧,说话算数,要不要拉钩的?你现在像个孩子。” 郑诗络笑道:“对了,你不是说想生孩子吗?那么……” 李桐惊叫一声道:“别乱来,这是在寺庙里!” 第二天李桐看到梅姿的时候总觉得这丫头看着她似笑非笑的,不会是晚上听到了什么吧?这庙里的客房墙壁太薄,住在隔壁的人听到点什么也太正常了。李桐脸上一热呢,感觉梅姿就笑得更诡异了。正不知道该说什么的时候,“人杰”派出去和烟波岛留在内陆的人联系的两个姑娘回来了,其中一个还带了一点轻伤。见到李桐,那没受伤的一个就拿出一片碧玉羽毛,道:“夫人,这是一位自称姓司徒的姑娘叫属下jiāo给你的。我们刚和她接上头的时候,就遇到了九鼎门的人,转眼就被打散了。” 李桐一看那碧玉羽毛,秀眉一皱,问道:“你们在什么地方被打散的?” 那手下答道:“在浙西九龙山,离这里还有好几百里地呢。” 李桐二话不说,回房拿了一把剑就飞身上马,这几天来早上郑诗络都在和寺里的一个老和尚下棋,今天也是,她也来不及去告诉他,一个人就打马而去。梅姿刚才一直在李桐身边,一边叫“人杰”的那两个姑娘赶紧通知郑诗络,一边上了马跟上去,正好水行舟在门外溜达,看见李桐飞马出去正疑惑呢,又看见梅姿骑马跟出来,轻轻一纵,就落到了梅姿身后。 这一来,梅姿差点连缰绳都抓不住,她强烈的感觉到身后那个人的男子气息,几分羞怯几分喜悦中,医术无双的梅十一当家完全找不到一剂良yào来救救自己。 水行舟从梅姿手里接过缰绳,轻喝了一声,催马跟上前面的李桐,温言道:“我看事态紧急,十一妹切莫见怪。” 梅姿心道:“完了,我怎么会觉得他说的每一个字都这么好听呢?要死了,你这丫头好不知羞啊!” 梅姿不说话,水行舟只当她是在生气了,便转换话题道:“发生什么事了?大嫂这是要去哪?” 梅姿这才缓过一口气来,道:“烟波岛有人被九鼎门盯上了,可能情形有些不妙。江月和江蓝两个丫头刚回来报的信,江蓝那丫头还受了伤,不过看起来不碍事。” 水行舟略一沉吟,道:“靠近福建一带应该是段韫溟的人,武功很是不错,咱们得跟紧些,坐稳了!”说着,使劲一夹马肚子,追了上去。 第二十章死结 梅姿和水行舟都是瘦人,但毕竟是两个人,两个人共乘一骑,时间长了,那马儿再膘壮在矫健也都支撑不住。眼看着就要把李桐跟丢的时候,天空却下起了暴雨,那雨滴好像小石子一般打得头皮硬生生的痛,更可气的是这雨下得天昏地暗,人和马都睁不开眼了。他们俩倒是有幸在路边找到一个磨坊来避雨,可是李桐就不知去向了。 从水行舟跃到自己的身后开始,梅姿就一直觉得自己的脸在发烧,现在他们是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他们又才淋了雨,夏天的衣裳又有些单薄,而且这磨坊又是一个废弃的磨坊,里面空无一物,想找个遮掩的东西也找不到……长这么大以来,梅姿就从来没有这么窘迫过。梅姿的医术dú术都可以说独步江湖,可是这世间原有一样病,是完全没有yào可以就治的。 梅姿的窘迫,对于也曾经风流不羁久经情场的水行舟来说,又怎么会没有发现?更知道此时此刻,他只需要略施手腕,这个算得上聪明绝顶,却也绝对是情窦初开的姑娘很容易就会被他俘获,换作是以前,他或许会嫌她不够漂亮,但一样会照单全收。可是,他还能站在这里,完全是拜她所赐,对于这个姑娘,他明显的更多一层敬重。而以他的经验,如果没有乘人之危的念头,是不会让这种窘境维持下去的。他又像是对梅姿,又像是自言自语地说道:“这样大的雨,什么痕迹都冲没了,我们只怕很难追上大嫂,大哥他们就更不用说了。我担心,大嫂会有危险。” 水行舟说这话的时候站在磨坊的门口,有些忧心的看着外面的雨幕,似乎并没有意识到什么。这让梅姿松了一口气,脸上的燥热慢慢的冷却下来,同时又有点为自己的自作多情而难受。对于自己喜欢的人,究竟是他做些乘人之危的事情会让自己厌恶的可能多一点呢,还是他无动于衷让自己的失望多一点呢?如果自己更漂亮一些的话,他还是会这样对自己视如不见么?梅姿对这个问题远远没有对自己的医术那么自信,她始终觉得,水行舟对她更多的就是感激,而她要的并不是感激。在心底长长的叹息一声之后,梅姿深深的吸了一口雨中潮湿而新鲜的空气,淡淡道:“不用太担心,马儿能找到自己的同伴的。这么大的雨,我们走不远,大嫂同样也走不远,她或许正在前边不远的地方避雨吧。” 水行舟道:“九鼎门在浙西福建一带原本有个惊鸿堂,堂主段韫溟是我的至jiāo。此人是一个难得的将才,只有了三两年的时间,就讲惊鸿堂搞得风风火火。却不知在吕老先生看来,我们这些人,再怎么做得好,也始终是外人。吕炙要建泉州分舵,一次就抽走了惊鸿堂差不多一半的人,段韫溟一番辛苦,只落得为他人做嫁的下场,心里面的难受,那是不言而喻的。只是此人和我一样,宁可人负我,不肯我负人,心中虽然不快,还是在尽心尽力的为吕老先生办事。现在是九鼎门的危难之时,人才凋零,想必段韫溟此人,是被委以重任的。他为了不负吕老先生的重任,做什么事也都不遗余力,如果大嫂和他对上了,就武功而言或许稍占上风,可是惊鸿堂的弟兄,却也都是顶呱呱的棒。”说这话的时候,不免一阵苦笑,昔日的至友,若是正面相对,又该如何下手呢?自己若不是被吕炙弄成废人关进水牢彻底绝望,大概始终也不会“背叛”九鼎门的。段韫溟,也是这样的人。他固然很为李桐担心,自己却也陷入了一种深深的悲哀之中。如果吕重光是真心的信任他们这些人的话,九鼎门的发展绝对强于长风帮,那又何必去和倭寇勾结,落得个武林公敌的下场? 梅姿看着水行舟的背影,不禁有些心酸,不是为自己心里的落寞,而是为水行舟所遭遇的苦难。她的医术固然高明,但是她更知道换一个人被挑断手脚筋脉,求生的yù望都很少,不用说去直面这个现实,更不用说始终相信自己还能有所作为了。她能治好水行舟,其实有一半是他自己的功劳。这才叫真正的勇敢。她不知道怎么去安慰她,只是默默的站在他背后,在心里说,不管怎么样,我都会站在你这一边的。她想,她身边尽是痴情人,也不多她这一个吧?这么一想,便释然一笑了。 梅姿笑得虽然无声,水行舟却突然感觉到了,猛然一回头,梅姿的微笑还挂在脸上。这是水行舟见到过的最动人的一个笑容,只那么一瞬,梅姿已经走到他身边,和他并肩站在一起,看着外面的雨幕。水行舟只好也转回头去,听见梅姿道:“雨小了。” 暴雨,来也快,去也快。 雨虽然还在下,他们却不敢耽搁。还是梅姿先上的马,水行舟轻轻一跃,落在了她的身后。而就像梅姿所说的,马儿是很有灵xìng的动物,它能找到同伴的气息。只不过,李桐骑的那匹马找到了,人却不知去向。准确地说,是他们遇到了那匹正在往回跑的白马。那匹白马看见他们,扬了一下前蹄,然后不停的发出有些焦急的嘶鸣声。水行舟飞身落到白马背上,拍了拍马头,道:“你主人呢?快带我们去!” 白马扬起蹄子一阵狂奔,穿过一片密林小溪,出现在一个荒废的寺庙门前。寺庙之中,金铁jiāo击之声不绝于耳。当他们赶到时,李桐正陷入一场苦战之中。寺庙不大,有多少人可以一眼望尽,除了受伤倒在庙中佛像下面的两个蓝衣女子而外,就是激战中的李桐,而她的对手,除了倒在地上已经不能动弹的四个人外,还有九个,其中,有一个是站在战圈之外冷眼观战的。 “韫溟兄,”水行舟不禁脱口道:“别来无恙啊!” 那人三十七八年纪,身材不高但十分精干,样貌绝无过人之处,就是眼神,乍一看也没什么神采,只是听到水行舟的声音的时候,那双眼睛猛然间精光四shè。 打斗一时间停顿了下来,对于水行舟来说,这些人都是熟人,对他们来说也同样如此。尤其是那八个围住李桐的人,连同他们四个死了的同伴一道,原先就是水行舟最信任的手下,只不过九鼎门有一个规矩,那就是一个堂口的弟兄不能长时间的跟随一个堂主,他们才在两年前jiāo换到段韫溟的惊鸿堂来的。 愣了那么一刻之后,他们齐齐收刀抱拳,恭敬的喊道:“水堂主!” 李桐可不管那么多,借机就喘了口气,招呼梅姿道:“十一妹,救人。”受伤的两个蓝衣女子都是她娘家人,其中一个就是海鹰司徒慧兰。她们受的伤都不轻,但这些刀剑外伤对梅姿来说却都是很简单的事情。 水行舟看着昔日的同僚,道:“造化弄人。韫溟兄,你我大概都没有想过会有一天,我们要刀兵相对吧?” 那三十七八的男子就是段韫溟,他极力想用一种面无表情来掩饰故友重逢的喜悦而转眼就要刀兵相对的悲凉,只是声音却稍微有些走调了,道:“行舟兄,你,很好。”当他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143 章 知道水行舟被吕炙打入水牢的时候,就一路从福建赶回金陵总舵,却听说水行舟已经被敌人救走了,没等他暗自庆幸,吕炙却不无恶dú的说,被救走的只是一个废人。凭着他对吕炙的了解,他当然知道这话的含义。而今,当他看见水行舟完好无损的站在他面前时,他的喜悦之情,胜过了其它种种。 水行舟又哪里会不知道段韫溟此时的心情呢,所以,他不禁一笑的同时,眼中也噙满了泪花,道:“韫溟兄,你我何必一战呢?” 段韫溟摇头道:“你知道我的为人,何必多说?” 水行舟道:“你也知道我的为人,我会说这样的话,你难道不能认真地考虑一下吗?且不说值得不值得,如果你知道如今的九鼎门的所作所为,你难道还” 段韫溟平静的打断水行舟的话道:“我知道。徐州一案,没有一个咱们的老兄弟参与,除了掌门新招的一些少年之外,九成是扶桑武士,为首的三个人叫做立花小次郎、羽柴秀二,以及小笠原夕子,都是扶桑国关白丰臣极为看重的后起之秀,在扶桑国被称为‘关西三鬼’,武功非常了得。” 水行舟愠道:“那你就是明知故犯了?” 段韫溟惨淡的笑了笑,道:“如今的九鼎门,没有什么真正信得过的老兄弟了,我要是不留下,掌门他靠什么对付武林中那么多虎视眈眈的强敌?” 水行舟道:“可是勾结倭寇,乃是华夏公敌,就是死,也要背上汉jiān的臭名,你连这些也无所谓?” 段韫溟摇摇头,坚决的道:“没有掌门他老人家,就没有我段韫溟的今天。九鼎门要塌了,也要有个人陪着他一起被压在瓦砾下面吧。声名什么的,我也从来没有放在心上。” 李桐哼了一声道:“你这叫忠臣吗?这不但是愚忠,而且黑白不分,毫无气节,为小义而背大义,还自以为品格高洁,可悲,可笑,可怜!” 段韫溟看了她一眼道:“你烟波岛孤守海外凡几代人,不也是为着一种执念吗?立场不同罢了。”一边说着话,一边缓缓的从腰间抽出刀来,对水行舟道:“兄弟,能死在你的手里,姓段的没什么好遗憾的了。这些个老兄弟,也是你的老部下,还望你放他们一条生路。” 水行舟也慢慢的拔出自己的剑,来,道:“段大哥,做兄弟的还叫你一声大哥。我的功夫本不如你,但不能死在你手下,我还得留着这条命,用倭寇的血来给你赎罪。” 段韫溟一笑,似乎,这正是他想要的。这一战没有什么悬念,一个人若是执意求死,那也是很容易的事。死在自己兄弟的手上,他还可以安心的合上眼睛,至于生者心中所要背负的苦痛,他是管不了了。 梅姿看到水行舟的右腕在不停的颤抖,不由得感到心尖一阵一阵的痛。死去的人是解脱了,活下来的人呢?她只觉得这对水行舟很不公平。只是,水行舟,包括段韫溟,他们有选择的余地吗? 寺庙里一片死寂。 远处,有马蹄声,大概郑诗络他们赶到了吧。 第二十一章壬辰之变 “立花小次郎,‘雷神’立花道雪之子,年纪不过十七,剑术却已经深得乃父真传,据说甚至已经青出于蓝。除了扶桑剑术以外,此人还得到一个东渡扶桑的中原武林高手的指点,中原武学颇多了解,其父在松风刀被杀之后,他就一心想到中原来报父仇。在这三个人里面,此人不但武功最高,而且xìng情最为狂妄。长风帮徐州分舵有女弟子数十名,立花小次郎等人协助本门总舵支书的清风、明月两堂剿灭长风帮徐州分舵后,立花小次郎亲率数百名扶桑武士将那数十名女弟子轮jiān致死。明月堂堂主晏芬飞乃是女子,看不得此等作为,与立花小次郎jiāo涉,竟险遭其侮辱。随后晏堂主遂向掌门请辞,掌门未许,晏堂主随后自刎于明月堂她的住所中。明月堂女弟子人心惶惶,已有不少人潜逃了。 羽柴秀二,据说乃扶桑关白丰臣之私生子。羽柴此姓,即丰臣被天皇赐姓之前的本姓。此说未必可信,但是羽柴在扶桑国内极受丰臣的恩宠是真。年纪比立花小次郎大三岁,武功于立花小次郎不相上下,xìng情没有立花张扬,却是这三人中的领袖,行事稳健亦且yīndú。如今掌门有很多事,都要跟他商谈,对他的听信,远胜本门中的老下属。 前两人都是来自丰臣的故地尾张国,在扶桑国内被称为‘关西二鬼’,小笠原夕子则来自关东,原是德川幕府一个著名武士之后,年纪也不过十九,被称为扶桑国‘史上最强’的女剑客。据总舵的兄弟说,没有人见过她的真面目,也没有人见过她出手,她的武功究竟如何,实在难测。” 段韫溟死在水行舟的剑下,对他自己来说,其实是一种最大的解脱。九鼎门这条船已经驶离这个江湖越来越远,而他却不能抛下这条为之服务了一生的老船自谋生路。既看不到生路,又不愿背叛,死在昔日好友的剑下,已经是最好的结局了。而他那几个手下,对他的死,并不是那么的悲痛。不是他们不忠诚,只是他们和他一样,在这个漩涡中苦闷至极,茫然中已经有些麻木了。而这剩下的八个人里,一个叫巫世修的人,原先就是水行舟的得力手下,若是九鼎门的发展正常的话,他现在至少也是一个分堂的堂主了。九鼎门灭长风帮的徐州分舵,惊鸿堂调回总舵担任外围防卫力量,对倭寇的那三个头领,他算是所知甚详,他把所知道的东西都告诉了水行舟,而水行舟则把这些东西告诉了随后赶来的郑诗络。至于他们何去何从,水行舟倒是很希望他们能够留下来跟随他,给他们一个将功赎罪的机会,然而他自己却开不了这个口。毕竟这里面并不是江湖恩怨那么简单。 “就让他们跟随行舟吧。”梅姿很想说的这句话,却是李桐说出来的。这其实有点让水行舟感到意外,说到对倭寇的切齿之恨,这位烟波岛的四小姐在红叶江湖的众多当家中,毫无疑问是第一位的,而且对勾结倭寇的华夏子孙尤其深恶痛绝。其实李桐并没有想很多,只是觉得这几个人显然已经不容于江湖,而且他们也都是小卒子,杀之意义不大,当然也不能放回去让他们继续为九鼎门卖命,那么让他们跟随水行舟,无疑就是最好的解决方法了。 郑诗络从水行舟的眼神里看到一丝喜悦,便淡淡笑了笑,既然水行舟信得过他们,他自然也信得过他们。 烟波岛的海鹰司徒慧兰经过梅姿的治疗,伤情得到控制,见到郑诗络,便挣扎着站起来行了个礼,恭恭敬敬的喊了一声“四姑爷。” 这让郑诗络有点不好意思,不管怎么说,他都还没有带着自己的妻子回娘家去过呢。他只得笑着摆了摆手,道:“你有伤在身,就不必多礼了。李公子那里有什么消息吗?”说话时看见李桐不满意的看了他一眼,随即笑道:“对了,因该改口叫二哥,可是他年纪还比我小一些呢。要是有个孩子,叫声二舅倒顺口些。” 司徒慧兰看见李桐的脸上飞了两片红云,掩口笑了起来,却牵扯到了伤处,跟着痛得皱起了眉头。 李桐道:“你就笑话我,活该了吧。” 司徒慧兰只能轻轻的一笑,道:“姑爷,小姐,你们不派人来找我们,我都要到红叶岭去了。” 李桐问道:“出大事了?” 司徒慧兰点头道:“是,出大事了。倭酋丰臣秀吉以宇喜多秀家为元帅,派手下悍将小西行长和加藤清正为先锋,领兵十五万入寇朝鲜,王京已经失陷了,朝王李松退至义州,向朝廷请援。” 李桐苦笑了一下,道:“朝鲜党争内讧,武备松弛,已经二百年不知战事,被丰臣秀吉这么一打,不是一片丢盔卸甲才怪。郑郎,看来九鼎门突然发难,和这件事有着莫大的关系啊。” 郑诗络道:“不止有关系,既然灭掉长风帮徐州分舵的幕后主使就是倭寇,只怕是蓄谋已久了。行舟,九鼎门的吕掌门,当真是破罐子破摔,什么也不顾了?他当真以为,凭九鼎门再加上些倭寇,就能横扫整个武林?” 水行舟长叹了一口气,道:“吕老先生很久没有真正过问门里的事,以前除了偶尔召见我们几个堂主、分舵舵主以外,门里的事情其实都jiāo给了少掌门吕炙打点。九鼎门,也是在吕炙的手里一步一步走向深渊的。吕炙本人倒是死在了黄泉界,九鼎门却已经积重难返了。” 一向沉默少言的彭如尘道:“九鼎门也是百年的老字号了,除了掌门失察少掌门妄为这两条看得过去的理由,难道那么多的堂主舵主都看不见?水十二,就是你,当初也未必没有听到风声,只是抹不开情面站出来说话吧?把责任全部推倒一个死了的人身上,不是大丈夫所为。” 彭如尘这么一说,梅姿可有些不高兴了,道:“彭十,说什么呢你?你这么说,是信不过自己的兄弟吗?” 水行舟苦笑道:“姿妹妹,十哥他一句话也没有说错。早的时候,我的确发现吕炙有勾结倭寇的迹象,只是一来我们相识甚久,我不愿去相信,二来我当时醉心于发展江北绿水堂,只想着替九鼎门打败长风帮建立一番功业,十哥说失察,已经是很给我留面子了。就当是整个九鼎门上下的状况,说是利yù熏心也不为过啊。” “可是,”梅姿不知道为什么水行舟不叫她十一妹而叫她“姿妹妹”,这样听来固然多了许多亲密,但是当着这么多兄弟的面,她又哪能不脸红呢?再想为水行舟说些什么,也开不了口了。 郑诗络和李桐均是微微一笑,申云龙则岔开话题问道:“朝廷是什么态度?” 司徒慧兰道:“目前尚未明朗,依旧例战和两派尚在争论。我家公子已经下令烟波岛全体战士集结待命,随时有可能入朝抗倭。” 李桐脸上掠过一丝哀伤,此时倭寇势大,烟波岛的力量与之相比实在太微弱了。她似乎看到她那个梦境正在一步步的变为现实。火焰、废墟,荒芜,这就是命定的结局吗?这是烟波岛注定的结局,也是她注定的结局,她从来就没有害怕过,她甚至感到骄傲,可是她看了看郑诗络,心尖像针扎一般细细微微却也清楚明白的痛着。她答应过他这辈子不会死在他之前,她不愿他再受那种苦痛的折磨,可万一她不能兑现这个诺言呢?她看着郑诗络,觉得自己的心都碎了。早知如此,她真的不应该和他一起走,她自该回烟波岛,也许,他应该娶的是芒芽,然后像天教的那位教主一样和自己心爱的人终老深山,成就一个动人的传说。 郑诗络又哪里会看不出李桐现在想的是什么,他昂然一笑,道:“终老深山固然是一个绝美的传说,战死沙场却更显壮烈。桐儿,你休要小瞧了我!” 李桐释然一笑,道:“是了,我相公原本就是壮志饥餐胡虏ròu,笑谈渴饮倭奴血的人!我有夫如此,此生何憾?” 申云龙挥了挥他的独臂,道:“说什么生生死死,那些倭奴贱人,难道还强过鬼教?难道还强过这个江湖?我们既然能谈笑间指点江湖,又何必把那些尚未开化的倭奴放在眼里?江湖红叶,如火如荼,我烧他娘的!” 申云龙前面的话说得情文并茂,莫了却来一句“他娘的!”听来固然过瘾,却也招来众人一阵哄笑。 “四小姐,”司徒慧兰又想起一件事来,道:“公子爷说,朝廷中有个叫沈惟敬的人,此人和兵部尚书石星过往甚密,和江湖中人也多有往来,据悉常是九鼎门掌门吕重光的座上宾,但是此人极有可能倭寇早早安chā下来的眼线,如有可能,必须尽早将之除掉。” 郑诗络道:“倭奴一边入寇朝鲜,一边搅乱中原武林,倒也算得上双管齐下。只不过,他们以为随便派几百个武士,再勾结几个朝中高官就能达成所愿,那也太不把我中原武林放在眼里了。九当家的说得不错,我红叶岭如今是江湖上最旺盛的一团火,我们烧他娘的!” 第二十二章雨中旧识 段蕴溟虽然死了,巫世修等人归降了他们从前的堂主水行舟,但是惊鸿堂还在,不仅还在,而且至少还有一百五十名死士和超过十名的介于一流末和二流顶尖的高手。如果能将惊鸿堂的这股力量全部收降过来,对九鼎门的打击和对红叶江湖的实力扩充都是成倍的提高。 郑诗络当然没有反对水行舟的这个计划,并且进一步提出一旦这个计划成功,九鼎门的惊鸿堂的属下全部划归水行舟调度,建立一个红叶江湖的江南分舵。如果顺利的话,他们还可以依次将九鼎门散步在福建、浙江、江西的三个分舵和与这三个分舵平级的两个堂口全部收降。这样他们的江南分舵至少能扩充到一个中等门派的规模。至于南直隶的九鼎门分舵和堂口,那一直是总舵的势力范围,暂时不做他想。这个计划的可行xìng非常大,首先是水行舟在九鼎门里有足够的威望,其次,作为九鼎门长期以来不够重视不够平等对待的外围堂口,他们虽然保留着足够的忠诚,但是怨怒和心寒的存在也不是一两天的事情,第三,九鼎门现在的压力很大,不是每个人都有和整个武林为敌的勇气和信心,而最重要的一点是红叶江湖现在的力量虽然不足以打垮九鼎门,但是采用边打边拉的手法,只需要将一些顽固分子除掉,收服大多数意志不坚者,还是很有机会的。 这是摆在红叶江湖面前的一个机会,但是第一个提出反对的就是水行舟本人。收降九鼎门这三舵二堂的力量他表示必将全力以赴,他不愿与昔日的故jiāo旧部惨烈厮杀,当然更乐见红叶江湖的发展壮大,只是不愿做这个江南分舵的舵主。 水行舟心里面怎么想,郑诗络岂会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144 章 不明白,他只是淡淡的笑了笑,对水行舟道:“十二,我不怕你江南分舵和红叶岭分庭抗礼,你倒担心什么?”水行舟要是真的执掌这么大一个分舵,当然有和红叶岭分庭抗礼的资本,这当然是上位者最忌讳的事情。江湖虽然不是朝堂,但朝堂宫廷有的纷争,江湖也决不会少。可是郑诗络笑得很坦诚,与其说他不怕,毋宁说更愿意相信水行舟。“更何况,我们能不能如愿尚未可知,想那么远还早吧?” 这时候赶到心情最紧张的,不是郑诗络,也不是水行舟,而是梅姿。如果一切顺利,水行舟这个江南分舵的舵主是推脱不了的,换别的人,根本不可能统领九鼎门的这些旧部。到那时候,水行舟在红叶江湖就绝对是独大一方的人物,一个人处在一种特殊的环境里,要想心如止水那是不可能的,如果有一天,水行舟变了,她该如何面对?这似乎是一个很简单的问题,但同时又是一个很复杂的问题。而私心和恩怨就是江湖的本质,谁逃得了? 水行舟道:“水行舟无论何时何地,都觉得自己是个问心无愧的人。我不愿做这个什么江南分舵的舵主,不是避讳,我要是有这种避讳之心,咱们红叶江湖就变了味了。我只是觉得红叶岭上很美,适合像我这么风流飘逸的人在哪里练剑品茶,要是人家愿意的话,还可以和自己喜欢的人上山采yào,下水捞鱼,太cāo心的事,我原就做不好。” “和自己喜欢的人上山采yào,下水捞鱼……”这话在梅姿听来,想不耳热心跳都难,只是还有点怀疑“我该不是自作多情吧?” 郑诗络哈哈一笑,道:“想得倒挺美的,也罢,咱们红叶江湖的规矩就是不想那些没意思的,凡事到了眼前再说吧。只不过,喜欢人家呢,是要明说的,拐弯抹角,不会有多大的作用。”为一些还没有发生的事情去发愁去烦恼不是他们这群人的习惯。最重要的,首先是把眼前的事情做好。 九鼎门的惊鸿堂至少一半是水行舟的旧部,清除最顽固的几个死硬分子不难,说服剩余的人归降也不难。红叶江湖这边成功的迈出第一步的时候,长风帮那边也有消息传来了铁马召集除总舵以外所有堂口分舵的力量一举收复了徐州的地盘,但是厮杀之惨烈,损失之巨大,几乎就到了长风帮的临界点。以铁马这样的老江湖,当然最不愿选择硬碰硬的作法,可是他必须拿回对他来说最重要的一个据点,而且必须面对的是九鼎门最凶狠的一股力量由“关西三鬼”率领的倭寇兵团。更惨的是,长风帮付出这么大的代价夺回徐州分舵,但是他们的商号、钱庄、赌场、酒楼的资产已经被九鼎门全部运回了金陵,最惨的是他们暗地里控制的两家妓院,和整个徐州城所有的妓院一样被倭寇血洗,人尽被jiān杀,财产则全部带走。长风帮夺回来的是个十足的空城。 江湖当然是一个充满计谋的所在,但是也有的时候除了硬拼你也没有别的选择。长风帮主铁马不是没有考虑过损失,夺不回徐州他的江南攻略根本无法展开,却不料夺回了徐州,他的江南攻略几乎也同样无法展开了。而他几乎是在同时得到红叶江湖收服九鼎门惊鸿堂的消息的,长风帮帮主此刻心态之复杂,自然就不是三言两语就能说尽的。 到了初秋的时候,红叶江湖的第一把火才真正的燃烧了起来。随着刘镇泰和邓子龙带来的红叶岭青龙、白虎两部最精锐的力量和郑诗络等人配合,红叶江湖在江南的力量一下子增强了几倍。以百柳庄为首,江南十余家被九鼎门压制多年的小帮会毫无悬念的表示奉红叶江湖为龙头,听命于红叶岭的统率。而九鼎门的江西分舵干脆不战而降,分舵舵主张清泉原本和水行舟并没有多少jiāo情,让他选择背弃旧主的无疑是眼前的形势。江西分舵历来就是九鼎门离总舵最远的一个分舵,这种远当然不只是距离上的。除了表面上遵从吕重光的号令外,这个张清泉实际上就是一个独立门派的掌门。而郑诗络也很聪明的表示可以让他保持这种自立门户的局面,只要他通过或许不可靠的盟誓来表示向红叶岭效忠就可以了。这样的人,只要局面对他有利,他的忠诚度倒是不用担心的。并且他也不会因为局面的改变而有什么太大的动静,对他来说,保存实力守住已有的利益才是最重要的。 关键的一战在福州。九鼎门福建分舵的舵主是和段韫溟一样的死忠份子,而且他的部属也多半如此。他除了将水行舟大骂一通之后,就是率众向金陵总舵逃逸。郑诗络水行舟当然也不会赶尽杀绝,因为他们还有九鼎门福建分舵仓皇出逃留下的大量财产要处理。说起来,如果不是当初吕炙要建泉州分舵而分散了福建分舵的力量的话,他们现在的逃逸会更从容一些,财产的损失也会小很多。这也算是九鼎门的作茧自缚吧。 一切都还算顺利,基本上中秋一过,九鼎门在外省的势力范围都损失殆尽了。其中江北的部分被长风帮夺去,江南则有四分之三被红叶江湖接收,看起来两者之间的差别并不见得很大,但实际利益的获得,长风帮远远不如红叶江湖。更何况,红叶江湖现在还有十多个跟九鼎门积怨已久的“盟友”。当然,长风帮的根基毕竟深厚得多,铁马虽然损失了很大一部分精锐,但是他成功的说服了太乙教和九鼎门的决裂,并成功的将之拉到了自己的阵营。现在的九鼎门,只剩下了南直隶的势力范围,准确的说,只剩下了金陵和苏州两地。一个百年的老字号瓦解得如此之快,实在令江湖中人不胜唏嘘。更惨的是,他现在已经陷入一个武林中人人喊打,人人都可以来分一杯羹的毫无希望的绝境之中。 然而对于郑诗络来说,这些东西都不足以让他觉得欣喜,说到底,这都不是他真正喜欢的东西。 九九重阳,郑诗络和李桐夫妻俩暂且抛开了纷扰在眼前的无尽喧嚣,留一封信给水行舟,让他暂领一切事务,偷偷的登上了黄山。他们回不了遥远的红叶岭,只能登高遥祭死去的池箬客等故人。 这一天的天气其实并不好,从早上开始就yīn沉沉的,山道上吹着一种有点儿扎骨头的寒风。郑诗络穿的依然是一身并不光鲜,却干干净净的灰蓝色的棉布衣裳,头上裹着一方白色的方巾。若是只看装扮的话,他依然像一个靠给人写信或者在私塾上课过活的书生,当然,唇上的浓须会让东家觉得他还经历过些世面,学识不会太差,如此而已。而李桐则是一身红色的衣裙,那红色没有火焰那么张扬,也没有夕阳那么苍凉,倒和满山的红叶一样,远远看去,满是柔和清爽的微笑,走近了,还有一抹脉脉的淡淡清香。一个冲淡宁远的书生,一个绝世倾城的红颜,一份悠悠的相伴,一抹痴痴的眷念,倒也是说书人嘴里说不尽的传奇。 走到半山有一个凉亭,便在那里停下来,相拥了看满天的雨丝忧伤的落下。 “一下雨,就觉得冷了。”李桐把身子都往郑诗络的怀里靠,一声萦绕千年的叹息漂出涟漪圈圈的水面,道:“一下雨,满山的红叶都是泪眼朦胧的,让我觉着有些怕。好像有什么人要离我而去似的。” 郑诗络搂了搂她,将肩上的包袱取了下来,打开,里面是香烛纸钱,和酒。他看了看李桐,问道:“桐儿,我先祭拜一下寒稀妹妹,好吗?” 李桐笑了笑,道:“为什么要这样问?” 郑诗络也笑了笑,道:“然后是氤氲妹妹,你可别说我多情。” 李桐故作惆怅的道:“多情么,总比无情好呀。然后呢?” 郑诗络道:“然后是小池、杨四哥、四嫂,小飞不算,我总觉得他还活着。” 李桐道:“我也希望他还活着,有个望头,毕竟比没望头要好。” 郑诗络把香烛点着了,纸钱烧了,倒了两杯酒,剩下的半壶,则洒在了地上。李桐默默地看着他,只觉得眼睛有些潮湿,心里也有些潮湿。那袅袅而淡的轻烟,飘着一种暗淡的香气。那就是那些曾经鲜活的生命么?那就是他们的音容笑貌?他们的喜怒哀乐?雨又下大了些,天地都孤寂下来了。时光拉长了几十年,李桐看到他们白发苍苍,看着看着,她就笑了。 可是他们又都是五感六觉都很敏锐的人,香烛的余烟未尽,他们就嗅到了雨中刀刃的气息。很快他们就在险峻的山道上看到前后追逐的几个身影,而最前面那个青色的身影在郑诗络看来十分的眼熟。 李桐则有些好奇的道:“桐柏剑法?虽在奔逃,出剑依然连绵细致,不漏空隙,不失名家风范。不过,和赵七妹比起来,多了几分怨dú,少了几分清逸。至于追的那个人,哼,明明占尽上风,却始终不肯下狠手,一只闻到了腥味的猫,还是一个心胸狭隘yīn暗成xìng的岛国出产的yín猫!”她说话时,那几条人影正向山腰他们所处的这个凉亭奔来,转眼就到了眼前。 郑诗络淡淡的道:“沐姑娘,别来无恙啊?” 李桐撇了他一眼,道:“怎么,又是一个妹妹?” 郑诗络笑道:“这是江湖上鼎鼎大名的‘yīn雨绵剑’,桐柏剑派四弟子沐雨寒沐姑娘,逼走杨四嫂,逼死她们桐柏剑派大师姐,赵七妹也几次险些命丧她手中,我可不敢有这样的妹妹。”这被人追杀的青衣女子正是昔日桐柏七秀之一的‘yīn雨绵剑’沐雨寒,桐柏山一战李观雨死在郑诗络剑下,桐柏剑派烟消云散,沐雨寒也不知去向,却不想在这里遇上了。郑诗络数落了沐雨寒一番,冷笑一声道:“不过,桐柏剑派四弟子要是死在倭奴的手中,也同样是我中华武林的奇耻大辱!”话一说完,离觞剑在雨中灿然出手,那追逐沐雨寒的人只觉得眼前仿佛出现了一道无形的墙壁,他若撞上去,只会落得个五马分尸的结局,当然也就很聪明的停了下来。 “你,什么人的?” 李桐一听到这种腔调就反胃,她甚至连跟他们多说一句话的兴趣也欠奉,一边道:“郑郎,格杀勿论!”一边就从喜忧参半茫然无措的沐雨寒手中夺过了她的剑,那剑在雨中划过了一道青芒,直取面前那个长得象人,实则还没有进化完全的猴子。 沐雨寒喜的是自己得救了,忧的是救自己的却是自己的大仇人,正茫然无措之时,自己手中的剑却被一个红衣少fù夺去了。这少fù的身法,和追杀她的倭寇竟有几分相似,又让她心中一凉,更听见她在喊“格杀勿论”,这格杀,也包括自己么?当然很快她就发现人家格杀的对象里面显然不包括自己,杀起那几个倭寇来,却没有半分的手软。而且,只是眨眼的功夫,那几个倭寇只剩下了领头的一个,脖子上还架了两把剑,一把是她自己的,另一把她也无比熟悉。那一刻,她不禁潸然泪下。 李桐用倭国语言询问了一番,那倭寇回答得很是嚣张,一副悍不畏死的样子。李桐哼了一声,刷刷刷刷四剑挑断他手脚筋脉,将手中的剑剑柄朝外,递向沐雨寒,道:“听说你挺心狠的,这个人jiāo给你处置,也算是人尽其才。”这话不无嘲讽,对沐雨寒来说,却丝毫不让她恼怒,相反,她还非常乐意接受人家送给她的这个机会。那倭寇之前虽然无比嚣张,但是手脚筋脉被挑已经打受打击,当他躺在雨水中,听到之前追逐的那个女人怨dú至极的笑声的时候,不禁也浑身颤抖起来。 郑诗络和李桐都没有兴趣等着那倭奴被折磨死,他们上山要做的事已经做完,也该回去了。走了没几步,听到沐雨寒道:“姓郑的!这几个倭寇还有同党,我可以带你们去找他们的窝点。” 郑诗络停下步子,道:“你觉得我会相信你?” 沐雨寒咬牙切齿道:“我恨你入骨,恨不得将你挫骨扬灰,如果能借这个倭寇的手杀掉你,我也求之不得。反过来,要是你能杀了那几个倭寇,我一样非常痛快。最好是你们同归于尽,我还可以将你们的尸首都拿去喂野狗,哈哈哈哈!”狂笑声中充满了怨恨,每一个字都像尖利的刀子一般,笑声一了,剑锋猛然落下,雨幕中就血花四溅,她很有满足感的伸出舌头舔了舔混着雨水流过脸庞的血线,冷笑道:“你最好还是去一趟,那几个倭寇好像也正在找你,正愁你一直没有落单呢,你要是不去,我也会把你的行藏告诉他们!” 第二十三章剑魂刀魄 雨分明又大了许多,李桐看着双眼都被怨dú和仇恨烧得通红的沐雨寒,对她的话不但没有感觉到一丝忿怒,反而觉得眼前这个人挺可怜的。诚然,沐雨寒没有赵雨淅那么漂亮,也没有秋雨岚那么善解人意,但她毕竟也是个风华正茂的姑娘,是昔日名扬江湖的“桐柏七秀”之一,这种眼神,不该属于她的。渴望证明自己,追逐权力,其实都没有什么错,也许,她只是走过了,走得太远了,是她自己让她回不了头的。她的内心所受的磨难,又有几个人知道呢?可是李桐也并不同情她,她不认为自己有资格去同情谁,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缘法,怎么活,那是人家自己的事情。 她看了看郑诗络,郑诗络点了点头,道:“沐姑娘,不管你心中怎么想,现在都不是了结私人恩怨的时候。我们去杀掉那些倭寇,你应该知道你该怎么做。” 沐雨寒冷冷的笑了一下,那笑容分明是一朵剧dú的dú花。“我应该怎么做?”她在心里狂笑着说:“我希望你们这些人都死掉,所有跟我过不去的人都死掉,地无葬身之地!你们,倭寇,还有秋雨岚赵雨淅等人统统都该死!”她根本不接郑诗络的话,径直走在了前面。就像赴宴一般欣然。 李桐看着沐雨寒的背影,再看看郑诗络,很满足的一笑,比较起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145 章 ,自己真的很幸福。郑诗络何尝不知道她心中所想,伸手握住她的手掌,两人并肩走去。即使这一去会是一条不归路,但是对于他们来说,再没有什么事是值得他们畏惧的。 沐雨寒并没有走出多远,至多也就是下了山,再走出二十里地的样子,就遇上了出路接应先前同伴的几个倭寇。这几个人身手虽然还不错,对郑诗络夫fù来说却是不值一哂的。当他们夫妻轻而易举的解决掉这几个人的时候,沐雨寒只是抱着双臂站在一边。倭寇带给她的是一个女子所遭受的最大的侮辱,他们死一万次她也不会解恨,而郑诗络又是害死了她师傅,使她一无所有的大仇人,仇人杀掉仇人,她嘴角的笑意是那么的意味深长。 天已经黑了下来,雨下得更大了。山野之间,自有人家可以避雨,只是,他们推开虚掩的柴门,却在小院嗅到已经快要被雨水冲走的血腥气息。屋子里看不到人。 屋子里看不到人当然不代表这个地方安全,他们都可以清楚地感觉到潜伏在这屋子周围的杀气。而沐雨寒也在这个时候消失了。你不能说这是一场骗局,因为她一开始就说得很明白,她就是想郑诗络死掉,无论把他带到什么样的陷阱里,她都绝没有欺骗他。 屋子的角落里突然点亮了一盏灯,郑诗络只是冷漠的一笑,点不点灯,有什么区别么? “主要是想见识一下。”说话的人是个青年男子,穿着一件白底碎花华丽武士袍,就长相而言,英俊不在池箬客水行舟之下,而他还要年轻许多,年轻的脸庞,却有一双与之年龄不相称的yīn沉的眼睛。尽管他的汉语官话说起来字正腔圆,而且似乎很想给人一种亲和的感觉,那声音听起来却总有些让人不舒服。“在下羽柴秀二,两位就是红叶江湖的当家郑诗络公子和烟波岛四小姐吧,在下是久仰大名了。” 李桐哼了一声,道:“你的官话学得不错,可是味道不对。” “噢,”羽柴秀二俊秀的眉毛上扬了一下,问道:“哪儿不对?” 李桐道:“哪儿都不对。” 羽柴秀二哦了一声,道:“其实,我这一次到中土,主要是想好好见识一下中华的地大物博,结jiāo几个朋友。” 李桐冷笑道:“是吗?只怕是想探悉华夏的风土人情,为丰臣秀吉刺探军情吧。我也不知道你们这些人脑子是不是豆腐做的,算了,跟你说你也不会懂。” 羽柴秀二摇了摇头,道:“在下说的是实话,为什么就很少有人相信呢?所谓的泱泱中华,就是以这种态度待客的么?” 郑诗络道:“待客自有待客之道,可是,如若来的是豺狼虎豹,还要把他当做客人,你以为天下有那么多傻子?” 李桐道:“郑郎,说豺狼虎豹太抬举他们了,充其量,也只能是野猪鬣狗嘛。” 羽柴秀二皱紧了眉头,道:“李四小姐说话似乎太不客气了点。” 李桐笑道:“客气,你也配啊。跟你说话就是抬举你了!我给你两条路选,第一,你自寻了断,死得全尸,第二,我动手,把你的脑袋砍下来。” 羽柴秀二不怒反笑,道:“李四小姐笑起来的样子真是很美,我虽然不像我那个兄弟那么好色,可是,也很愿意让你做我的宠姬呢。” 李桐却同样没有丝毫被激怒的样子,笑得更加灿烂了,她瞥了一眼羽柴秀二抱在手臂中的武士刀,道:“你这把刀,叫做草雉吧?你觉得比‘力之上睦久’如何?” 羽柴秀二的脸色微微有些异样,随即又恢复常态,道:“你说的是白树流那个不成器的传人,他用的那把刀,只能算是次品而已。” 李桐道:“我倒是听说,白树流在倭奴国多年来一直是剑道的宗师,原来只是不入流的啊。这样难怪,倭奴国本也是个不入流的小国。” 羽柴秀二yīnyīn的看了李桐一眼,道:“说到动嘴皮子,到底是你们女人厉害。看来我们做不成朋友,在下倒真的觉得有些遗憾。” 李桐道:“还有个叫立花小次郎的和一个叫小笠原夕子的家伙呢?你们三个人一起到中土来,我不把你们一起送回去,似乎不大好吧?” 羽柴秀二诡秘的一笑,道:“李四小姐自谓对我日本剑道忍术了若指掌,不妨猜一猜他们现在在什么地方吧。” 李桐笑道:“我没兴趣。”据九鼎门的巫世修所说,立花小次郎是个极端狂妄的家伙,他不应该会藏在暗处,倒是小笠原夕子那个女的,有可能潜藏在他们的身旁。她和倭寇jiāo手多次,自然知道所谓的“忍者”的活动习惯。但是到目前为止,她还没有觉察到危险的存在。再看羽柴秀二那种诡秘的笑容,李桐不禁有些怀疑他是演的空城计。她侧头看了看郑诗络,用目光示意他要小心,同时问道:“郑郎,你说要是丰臣秀吉要是看到他私生孩儿的头颅,会不会很高兴?” 一直到李桐说这句话以前,羽柴秀二的眼神一直是深不可测的样子,但是李桐一提到“私生”两个字,羽柴秀二的眼神明显的燃烧了一下。尽管,只是一个瞬间。 李桐意味深长的一笑,道:“靠某种见不得人的关系爬到高位的人,通常也不会有什么真实本领,郑郎,眼前这个家伙,似乎不大值得我们动手。” 郑诗络微微一笑,腰间的离觞剑突然银蛇一般窜出。如果羽柴秀二一直稳着不出手,他也不会轻易出手。他从骨子里痛恨倭寇,但这并不代表他会轻视他们。倭寇几十上百年来的祸害足以说明他们也不是什么就酒囊饭袋。他知道这附近不会只有眼前这个羽柴秀二,但他又察觉不到其他人的存在,这也足够说明他们此次的对手绝非等闲之辈了。 其实像羽柴秀二这种人,不会那么轻易就被别人的语言刺到痛处的,即使是他最敏感的隐秘之事。这一点,李桐知道,郑诗络知道,羽柴秀二自己也知道。但是他同样也知道眼前这两个人决不会在这里白费口舌,几句话的时间他就已经知道潜伏和暗算对他们不会有太大的效果,通过眼神的jiāo锋,他明白只有使用自己的必杀技,才有击败他们的机会。而且这个机会不会很大。前面那些言之无味的东西,只是双方在借机刺探对方的虚实而已。李桐也不需要刺激他很多,只要能让他有那么一丁点浮动就足够了。 羽柴秀二动了,他对自己有六成的把握。六成不算低了,尤其是当他面对的人是一个真正的高手的时候,六成的把握已经需要有超强的自信。但是当郑诗络的离觞剑出手时,他却有八成的把握。郑诗络虽然没有李桐与倭奴国的武士jiāo手的经验丰富,但是武道一途毕竟是相通的,而他又是个洞察力超强的人,jiāo手几次,已经足够他把握倭奴国武学的特点了。 离觞剑长、柔、锋利,原本是桐柏剑派掌门人李观雨的随身佩剑,在被郑诗络击败身死之前,她把这把剑送给了郑诗络。因为李观雨知道,在这个江湖中,能将离觞剑发挥到极致的,也只有她这个敌人了。 这一次,郑诗络手中的离觞剑却不似以往那般轻扬飘逸,他每一剑都快如闪电,而且每一剑都极度凶狠,是一种让旁观的人看了都能感到一阵切肤的寒意的打法。在这间陋室昏暗的灯光中,离觞剑当真如游龙惊鸿一般呼啸往来。而他也没有看轻他的对手,羽柴秀二绝不像李桐讽刺的那样靠某种不正当的关系爬上高位,他剑术的造诣,也几乎达到了极致。而且,和郑诗络一样,羽柴秀二的剑术也是以进攻为主,同样迅猛凶狠,和他先前的稳健深沉相比完全判若两人。 以攻对攻,以快对快,以狠对狠,这陋室中的空气都仿佛被切割成了无数的碎片一般。 李桐退到了墙角,也就在这个时候,她终于觉察到了一丝异样的地方。是先前走进小院之时的那股血腥气。雨这么大,又过了这么长的时间,那股血腥味却丝毫没有减弱,却也没有增强,就那么若有若无的在空气中漂浮着。如果不是郑诗络和羽柴秀二的刀剑搅动了屋子中的气流,那股血腥味绝对会让人忽略掉的。李桐微微一笑,更加的小心起来。 第二十四章伤 李桐拿不准那个小笠原夕子会是哪一个流派的忍者,但是无疑她的潜藏本领很强,如果不是悉心分辨,她就会被那淡淡的血腥味蒙蔽过去。事实上那血腥味只是用来掩盖背后的香气的,很淡很淡的香气,却让发现了这个秘密的李桐感到有点眩晕。她还是没有找到那个潜伏者,只能把一对短剑拿在了手中。其实她一直以来都没有一把属于自己的兵刃,这对短剑原本是苏浣纱的,她看着喜欢,便用甜言蜜语哄了过来。她的轻功当然比不上苏浣纱,不过足够她施展轻巧挪腾之技弥补短剑的先天不足。 李桐可不把二人联手杀掉羽柴秀二当作胜之不武,说到底,她从来没有把倭人当作对手,只要是面对倭人,无论用什么方式杀掉都可以。尽管用不了多久,郑诗络就会在这场激斗中占据全面的上风并最终胜出,但是她不想,也不敢等那么久,尽管那很可能只是片刻的时间。 烟波岛的武功,看起来总是没有任何绚丽的地方,他们追求的是一击必杀。这也是长期与倭寇斗争中汲取对方的武学精髓而形成的特点。比起中原武林的套路招式而言,是显得有点单调。李桐在郑诗络剑光圈住羽柴秀二的刀锋的时候猛然出手,整个人在昏暗的灯光中像一抹漏进屋里的霞光,而手中的短剑则是这一抹霞光的锋芒。却又毫无声息。 羽柴秀二眼角的余光看到了那一抹鲜亮的红色,有点像血,在那一瞬间,他的瞳孔放大了几倍。在与红叶江湖的当家jiāo手时还能腾出手来防备旁人的暗算,这样的人只怕还没有出现。羽柴秀二的绝望不是没有道理的。 “羽柴大人似乎对在下没有足够的信心呢。”在千钧一发之际,一道人影破土而出,挡住了李桐那致命的一击。就在电光火石之间,她似乎就看到了羽柴秀二眼中的那一抹死光。她说的就不是汉语了,只不过,她的对手用他们的语言不无讥讽的笑着说道:“早点出来,你的同伴就部会出丑了。不过你看到了他的丑样,即便有以后,也不会有好日子过的哦。” 只要现身,威胁就会降低很多,李桐终于是松一口气了。有一个不知道究竟躲在何处的敌人,那种感觉可实在不好。说话时,她的短剑也丝毫不停顿的逼迫上去,右手的短剑直取对方的咽喉,左手的短剑则指向对方的小腹。巧的是,对手所用的,也是一对短武士刀。这人一身黑色的紧身衣,扎着绑腿,脸上蒙着黑巾,除去身材瘦小而外,其实看不出有什么女子的特征。即便是她说话的声音,也嘶哑难听,却偏要憋出一份讨人喜爱的味道来,那就有些让人反胃了。 短剑与短刀相jiāo的声音,似乎要比郑诗络的离觞剑与羽柴秀二的“草雉”刀相jiāo的声音更来得清脆。李桐其实并没有把潜藏在暗处的小笠原夕子逼出来的意思,她是真的想靠偷袭杀掉羽柴秀二。只不过小笠原夕子的出现也并没有让她感到意外罢了。 一间小小的木屋,因为两对人的捉对厮杀,显得拥挤了起来。刀剑的锋芒不断的在墙壁、柱子上留下痕迹,时而深,时而浅。那盏油灯的火光受了惊吓一般,时而惊恐的跳跃,时而瑟缩的伏下身去,越发使得屋里的情形像一个传奇般扑朔迷离起来。 李桐可以清晰地感觉到对手的眼中有一抹得意的笑容,这笑容随着她的心跳不断的加快而愈加灿烂。这时李桐不但心跳不断的加快,呼吸也渐渐的困难了起来。先前那抹潜藏在血腥味中的香气似乎就来自对手的身上,这时那香气显然浓了许多,她不禁皱起了眉头,用左手捏住了鼻子。 “嘿嘿嘿,没有用的。”这个名叫小笠原夕子的潜伏者发出一连串夜枭般的怪笑,手中的短刀似乎比先前慢下来了许多,她不无得意地说道:“你知道这是什么东西的香味吗?这是修罗花的香味,它能令你血液倒流,心跳超限,最后血液会撕破你的肌肤,让你变成一个血人,但是又不会立刻死掉,只会在浓浓的血液中发臭。你长得真好看,连我们羽柴大人都动了心,不过到那个时候,就算是你的丈夫,也会唾弃你的。你自以为聪明,想找到我的藏身之处,如果不是我故意散出修罗花的香气,你永远都别想得偿所愿,当然,如果你不是这么精明,你也不会这么容易就吸进修罗花的香气的。”她的得意之中,分明带有一种嫉妒,一种对美的人美的事物的嫉妒,因为这种嫉妒,她最想做的事就是把美彻底撕碎。 “真可怜。”李桐笑了起来,那种笑意像星光一般的璀璨,她真心实意的说道:“不管你怎么付出,你的羽柴大人都绝对不会喜欢你的。你在暗处保护他也好,在他最危急的时候挺身而出救他也好,他都不会被你打动哪怕一丝一毫。他宁可欣赏一个敌人的,也不会拿正眼看你。我要是你,就钻到地底做蚯蚓,一辈子不会出来。” “你这个妖怪!”小笠原夕子突然变得激动起来,她尖叫了一声,本来慢下来的动作骤然变快,就像被黄蜂蜇了一般暴跳如雷。 李桐则是一派风轻云淡的微笑,道:“我知道修罗花的dúxìng,我想你也知道修罗花会反噬它的主人吧?你的情绪这么容易失控,没有想过为什么吗?嘿嘿,要是我说也说得死一个人,这本领未免也太强了些吧?” 小笠原夕子的神情猛然一震,硬生生的停住了刺向李桐的短刀,惊恐的问道:“你做了什么手脚?!” 而就在小笠原夕子停顿的这一瞬间,李桐的短剑却快如闪电的逼过去,直接刺进了对手的心脏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146 章 。 “我没做什么手脚啊。”李桐一脸无辜的道:“我只是在跟你说着玩的。也许我只是运气好,碰巧说到你的痛处吧。有一句古话叫作天网恢恢,你自己去想吧。” 小笠原夕子的脸色一片灰暗,她看着李桐拔出短剑,看着自己胸前的血喷涌而出,再回头看了看还在死斗的羽柴秀二,喃喃道:“对不起,羽柴大人,夕子不能再……” 李桐道:“还在自作多情啊,人家自始至终都没有看过你。” “你……”小笠原夕子伸手指着她,心不甘情不愿的倒了下去。 李桐暗自松了一口气,她这时脑子涨得好像要zhà了一般,连自己说的话都险些听不清楚了。她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用短剑在自己的手腕上割开了一道口子,看着手腕上一道暗红的血喷涌而出的时候,她几乎失去了所有的知觉。这修罗花的dúxìng果然强悍,这时候她在想,要是梅姿在这里就好了。她的血越流越多,这让她的意识越来越清晰,然后又渐渐模糊。放血固然是一种解dú的老法子,这法子虽然有效,但是如果血流光了话,解了dú也没什么意义了。 李桐软软的跪倒在了地上,头撞上了屋中的方桌,那方桌早已被激斗中的剑气撕裂,轻轻的一撞便哗啦一声散成了碎片。李桐倒地的时候赶到脸上辣了一下,心道:“不要把脸划破啊,我身上已经有很多伤痕了,要是脸破了的话,郑郎该不喜欢我了。”那盏灯也在桌上,这桌子一碎,那灯也就灭了。 郑诗络没有看到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李桐杀掉小笠原夕子的时候,也是他和羽柴秀二斗得最激烈的时候。他虽然占着上风,但羽柴秀二的韧xìng却大大超出他的意料。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把自己摆在了强者的位置上,时间一长,便不免有些急躁了起来。也许人的心态真的会被那些成功和声明所累的,他现在是红叶江湖的当家,据说红叶江湖的当家在这个江湖上几乎可以说是武功最高的人了。他原以为这些江湖传说对自己来说永远都是不值一哂的,却不知道在什么时候,自己就把这些话记在心里了。 凭着一股韧xìng在和强大的敌人坚持,并最终找到对方的致命弱点胜出,不正是郑诗络一直以来能够打败对手的凭借吗?现在却似乎颠倒了过来。只是,当那盏灯骤然熄灭的时候,郑诗络打了一个激灵,猛然惊醒过来。 “桐儿呢?”郑诗络突然发现,李桐没有声音了,她刚才不是还在说话吗?就在他回头张望的一瞬,一种肌肤割裂的痛灼伤了他,他的胸前被拉开了一条很长的口子。从胸到腹,腹部的伤口尤其深,他甚至可以感觉到自己的肠子从破口流了出来。他也几乎同时听到了对手一声歇斯底里的狂笑。 “哈哈哈,这就是所谓的中原第一高手吗?还不是败在了我的手下!”羽柴秀二对自己的笑声充满怀疑,因为他已经有好多次死里逃生了,到现在,他简直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坚持下来的。好多次他都已命悬一线,甚至他自己都绝望了,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对手那一招总是没有像他预想的那样继续下去。也许,是对自己的招数不满意吧。也许,这个对手总有些瞧不起自己,可能非要做到完美的一击才甘心。 羽柴秀二的笑声并没有持续多久,也就是那么一瞬吧,那把游弋不定令他胆寒的离觞剑准确无误的刺透了他的咽喉。这一招比之前的许多招都要逊色很多,只是抓住了他仰头大笑的这一个瞬间,很是勉强的刺进了他的咽喉而已。 而已,却已经足够结果他的xìng命。 “郑诗络,想不到你会有这样的一天。”这话是郑诗络自己说的,可结过他的话头的,却是一个女子的冷笑。 “你也只是个凡人啊。”沐雨寒站在这间破屋子的门口,她身后的木门在风中吱呀作响,她看不见自己的表情,不过一定笑得很夸张吧,因为她觉得自己脸上的肌ròu都在抽痛了,“是不是以为自己有多了不起呢?” 第二十五章发香 郑诗络靠着墙壁坐了下来,把流出腹腔的肠子塞回去,用衣襟扎住了伤口,这时,他看到了倒在地上的李桐。屋子里几乎没有什么光亮,所以沐雨寒走过去将那盏油灯拿起来点亮了。郑诗络对她点了点头,向李桐走了过去。 一步,两步。 “嗖”的一声,一把剑飞过来,斜着从他的背后穿到胸前,那股力量同时也把他推倒在了地上。他爬了起来,还在躬身的时候,那把剑被抽掉了。他刚往前走了两步,那把剑又从另外一个角度刺穿了他的身体。他又倒了下来。不过,这一次,他离李桐已经很近了,他看到她伏在地上,身体下面流了一地的血,这让他的心一阵一阵的抽痛,这种痛远远甚于身体上的伤痛。 “桐儿。”郑诗络再一次站起来,那把剑刚离开他的身体,他就反手一抓,捏住了剑锋。血从他的掌中流出,后面,是沐雨寒惊异恐惧的表情。她试图抽回剑去,那把剑却仿佛镶进了石头中一般纹丝不动。郑诗络手掌一折,就听见一声清脆的断裂声。沐雨寒难以置信的看着自己手中的半截断剑,惊恐万分的退后了去。 “桐儿,”郑诗络不管身后还有什么动静,径直走到李桐的身边,他弯下腰去想将她抱起来,自己却跌到了下去,只能伏在她的身上,用沾满鲜血的手摩挲着她的脸庞,柔情的道:“你答应过我,不会死在我前面的,你是烟波岛的抗倭女英雄,说话可要算数。那个什么关西三鬼还剩下一个呢,咱们可不能放过他,决不放过……” 沐雨寒走过来,看了看手中的断剑,她没有把握自己这一剑扎下去,就能扎死他了。万一他又站起来呢?她有点犹豫,这个大仇人分明已经没有还手之力了,这一剑扎下去,或者割断他的喉管,自己就给师傅,也给自己报仇了。如果不是他,自己现在一定就是桐柏剑派的掌门,哪里会流落江湖,被该千刀万剐的倭寇欺辱?这个帐,不算到这个人的头上,还能算到谁的头上? “下不了手吗?” 沐雨寒听到这个强调怪异的声音,就像被dú蝎蜇了一口一般,猛的跳到了一边。并且把自己藏到了屋子的角落里,好像完全忘记自己还会武功,也忘记了逃跑,只是满怀惊恐的看着走到门边的那个身高腿长,头上仿佛顶着一团乱草的倭国武士。 那武士冷笑了一下,道:“你放心,我已经没什么兴趣再碰你了。”他看了一眼倒在地上的几个人,笑道:“羽柴君,怎么搞得这么狼狈啊,这就是你所谓的完美陷阱吗?支那人固然配不上堂堂正正的决斗,可是你也太罗嗦了,就像个娘们,到最后,还要把自己赔进去。这叫我怎么跟丰臣秀吉主公jiāo待啊,你真是会给我添麻烦。” 他说话的同时,惊异的睁大了眼睛原本以为已经死掉的那个人,竟然又站了起来。这个浑身血污,半死不活的人。 “你是那个什么小次郎?” 郑诗络的声音微弱得有点像风中飘摇的灯火,好像随时可能熄灭,却仍然坚持着最后的光亮。 “立花小次郎。”武士不知道自己已经肃然起敬,当他老老实实的报上自己的名字之后,他差点给自己一巴掌。 “我刚才跟桐儿说了,我决不会放过你的。”郑诗络伸出手去,用一种很客气,却是命令的口吻道:“沐姑娘,麻烦你,把剑递给我。” 沐雨寒愣了一下,看了看立花小次郎。立花小次郎则饶有兴致的看着她。沐雨寒又转过头去看那把剑,那把剑,那把掉在地上的离觞剑。对沐雨寒来说,那是一把充满记忆的剑。如果没有那么多在她意料之外的事情发生的话,那把剑现在应该是她的。是的,那应该是她的剑,可是人家却命令她把剑拿给他。她走过去,捡起了离觞剑,轻轻晃动一下,这真是把好剑啊,师傅曾经说过,这江湖,或许没有比这把离觞剑更让她喜欢的剑了。师傅从来没有说过会把剑留给她们师姐妹中的任何一人,到头来,却宁可赠与那个打败她的敌人。而之后,他用这把剑,在江湖上缔造了一个新的传说。 郑诗络并没有催促,他只是撕开自己的长衫,一圈一圈的裹住自己的伤口。似乎并不担心立花小次郎会在这个时候突下杀手。 而立花小次郎抱着双臂面带微笑的看着眼前的这一幕,他很想知道,这个垂死的人究竟凭什么还能那么从容淡定的站在他面前,而且,他也不相信,没有他的首肯的话,沐雨寒敢把那把剑拿给郑诗络。出乎他意料的是,沐雨寒竟然就敢把剑jiāo给了郑诗络,她的眼神还是充满了畏惧,可她为什么就敢这么做? “看来,”立花小次郎冷冷的看着沐雨寒道:“我还没有把你调教好。” 沐雨寒一声不响的退到了屋角,恨恨的看着立花小次郎,如果目光可以杀人的话,立花小次郎现在已经粉身碎骨了。 立花小次郎哼了一声,他的注意力在郑诗络的身上。他虽然不怎么看得上羽柴秀二,但是羽柴的剑术他还是很清楚的,能够杀掉羽柴的人,要杀掉他并不是没有可能。尽管这个人显然已经受了重伤,尽管这个人看上去血都快要流干了,可他还是不能掉以轻心。 郑诗络拿到了剑,包扎好了伤口,接下来的动作却是把剑放在脚边,弯下腰,将刚才在自己身上没有用的一个小瓶子里的yào粉撒在了他妻子割开的手腕伤口上,很柔和的给她缠上了用衣衫撕成的绷带。 立花小次郎越发不解,这个人,他如果还想有所作为的话,就应该积聚所有的力量,或许最后的倾力一击,会给他带来一点机会。他为什么还要浪费精力去做别的事,尤其是,他既然有yào,为什么不给自己用上?而用给那个看上去已经死了的女人?难道说,他在拖延时间?立花小次郎冷笑了一下,就算有人会来救他,他自信自己也能在那些人救出他之间一举将之杀掉。然后他看到郑诗络再次站直了身子,正面直视着他。 “都弄好了?”立花小次郎故作大方的一笑,道:“你不觉得你所做的一切都是多余的吗?” 郑诗络道:“我想告诉你一件事,大概你也知道,我刚才久久不能拿下羽柴,一方面是因为自己有些心浮气躁了,另一方面,是因为这间屋子被人下了dú,吸进这种dú气的人,实力难免会打一些折扣。” 立花小次郎哈哈一笑,道:“我还以为你有什么过人之处呢?你不会蠢到以为我们自己不下的修罗花的dú香,会伤害到自己人吧?” 郑诗络淡淡一笑道:“dúyào无心,它不会分彼此的。” 立花小次郎轻蔑的一笑道:“这就是你现在所倚仗的东西?我真是太高估你了。难道你不知道我身上带着修罗花的解yào的?” 郑诗络道:“你没看见我刚才拿出了一个yào瓶吗?那里面的yào粉一半洒在了我妻子的伤口上,一半,已经散逸在空气里了。” 立花小次郎道:“那又怎么样?” 郑诗络道:“调dú,用dú,是一门很深的学问,我妹妹跟我说过,有时候很需要一种机缘巧合。”他没有接着说下去,有点懒得说。刚才的那yào粉,是货真价实的疗伤解dúyào,然而本身却也是一味剧dú的yào,那是梅姿精心调制出来的。名字叫做“无心散”。散在空气中,若是和别的dú物,哪怕只是一点点浮在空气中的微粒相遇,它的dúxìng就会被激发出来。立花小次郎虽然有修罗花的解yào,但是此时残存在空气中的修罗花的香气,已经变异了。“无心散”的绝妙之处在于,它能让dúyào的解yào变成dúyào。这一点,立花小次郎自然是不知道的。就是梅姿自己,其实也没有经过验证,但是她只担心一旦发生这种情况,“无心散”的dúxìng会过大,既然无心,也不管会伤到什么人了,而从未担心“无心散”的dúxìng不能激发出来。 立花小次郎有一个中国师傅,他对中原武林的武学可以说了解甚深,但是说到用dú之道,他那个师傅也只能算门外汉。所以他压根就不相信郑诗络的话,说来说去,难道这个人还想把他说死不成?他终于不再有耐心,大喝一声,拔出了刀来。这个人必须杀掉。这是九鼎门的掌门人jiāo给他的任务,而且,这个人还是他的杀父仇人之一。他再也不想听他嗦了。 立花小次郎的第一刀,用的是纯正的家传剑术,和别的流派不同,他这一刀是横着向上斜劈过去的。别的劈斩都是自上而下,他这一招多少有些出人意料的味道,当然,也有可能是他的先祖个头太矮,只能自下而上的缘故。对一个垂死的人,他不想用全力,估计七成的力道已经足够把他看成两截了。他听到“叮”的一声轻响,显然对方用剑挡住了他这一刀。他不由冷笑了一下,就算挡住这一刀,以他的伤势,只怕要被震得伤口迸血吧。 “你就这点能耐吗?”立花小次郎听到对方漫不经心的嘲弄他道:“看来我高估你了。”他不由得一阵盛怒,却感到一股寒气从对面迫来,他知道那是对手的剑,是绕开他的刀锋卷过来的,这是中原武林中软剑最常用的一种招数。一般来说是道家流派的剑手或者是女子使用的,师傅早就给他讲解过对付这种招数的方法。 绝不能后退,否则一定会被对方像蛇一样的缠上来。他哼了一声,左手从刀柄里抽出一把断刀来,腰一弯,身子横着激shè出去。这么近的距离,要躲避这一刀,他想不出什么人可以做到。 可他就是扑空了,同时腰上一阵剧痛,他听到肋骨断裂的声音,整个人也被一脚重踏,仰面镶进了屋中不算坚实的土里。这地方是羽柴选的,不然小笠原怎么潜伏啊?泥地的好处就是,他虽然半边身子被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147 章 在了土里,却没有听到脊椎骨断裂的声音。而几乎就在被踩进土里的同时,他侧身一个翻滚,又站了起来。 “不可能,怎么会这样!”立花小次郎强忍着骨头断裂的剧痛,深吸了一口气,把卡进肺里的骨头弹开,他难以自信的看着对手这还是那个奄奄一息半死不活的人么? “我刚才说的话你不信?”郑诗络微笑道:“诚实可是我华夏儿女的美德,你以为我诈你?看起来,我还没有必要用剑了。”说着,真的把剑扔到了一边。 立花小次郎大怒,骂出了一句倭奴国的国骂,吼叫着再次扑了上去。这次,他用上了全力,招式也由家传的剑术变成糅合了中原武学的刀法而成的新招,他取了个名字叫“黄泉之国必杀斩”,死在这一招下的对手已经上百,而且都是身手不错的对手。他这一招当然没有扑空,可是却被对手双掌一合给夹住了。 “动作太慢了。”郑诗络道:“即使是个小姑娘,也比你更有力度。我要是你,自己撞墙死了最好,不然多丢你先人的脸。” 郑诗络看到立花小次郎的眼睛喷出血来,不是说他听了这句话有多愤怒,那是货真价实的血液。 “无心散”,梅姿说过,这是最好的解dú疗伤yào,但是遇到某一种dúyào,它会变成世上最dú的dúyào。她试了很多次,始终没有找到这样的dúyào。她说还是不要找到这种yào比较好,不然,“无心散”就是无解的。 郑诗络笑了一笑,掌心发力,jiāo错一压,“当”的一声,生生的把那把刀折断了。立花小次郎被那股力道所带,往旁边斜着蹬了几步,一下摔倒在地。郑诗络飞身而上,一脚将立花小次郎的头踩进了土里。他清楚的听到了骨头碎裂的声音。两道暗黑的血从他的鼻孔里流淌了出来,他伸手抹去,回头看了一眼,看到沐雨寒带着一种奇怪的笑容瘫坐在了墙边的地上。那个笑容没有对生的眷念,只有大仇得报的痛快。而她的眼睛、鼻孔和嘴角也都流出了暗黑的血来,昏暗的灯光中没,看起来说不出的恐怖。 郑诗络的鼻孔里的血不断的流出来,总也抹不干净,他索xìng就不管了。他现在只想知道,他的桐儿怎么样了。几步的距离,走起来还真遥远啊。他走到她身边,缓缓的蹲下来,桐儿似乎睡着了,他伸手在她鼻翼下试探了一下,但是还有没有气息,他已经试不出来了。他只看到,桐儿的眼眶里流出来的,不是血,而是晶莹的泪珠。 “我答应了你,我不会放过那些该死的倭寇,我做到了……桐儿,我看到晚霞了,看到红叶了,你知道吗?你的头发里,就有红叶的清香,我喜欢……闻你的发香……” …… …… “姿妹妹,情况怎么样?” “大嫂只是失血过多,修罗花的dú随着血流了出去,无心散就只起了金疮yào的作用。不过,不知道孩子会不会受影响。” “孩子?噢,咱们红叶江湖又将新添一丁了。那大哥怎么样?” “是啊,大嫂没事,大哥呢?” “你怎么不说话了?” 问话的人显然不止一个,而且,由于被提问的人一直保持沉默,问话的人也逐渐的紧张了起来。 无论是水行舟也好,申云龙也好,还是刘镇泰、彭如尘和晁苍梧,这几个人,还都是很沉得住气的人。但是梅姿的沉默,还真让他们心急了起来。 “十一妹,你倒是说话啊!”申云龙到底是心急了些,说话了声音也不由得提高了很多。 梅姿倒没有生气,低下头去看着郑诗络道:“这要看大哥自己了。如果他自己不愿意再醒来,那谁都没有办法。大哥,大家都知道你承担了太多,可是,你可别放手啊。你知道吗,你就快要当父亲了。” 尾声 须弥山,观星阁。 “无心散……疗伤圣yào,天下奇dú……dú发无解。” “什么意思?”芒芽看着差不多把头埋在了书堆里边的凌遥,语调很不满的道:“你的意思是说,你翻了一整天的医书,最后就是为了告诉我郑诗络没救了?” 凌遥安静的看着芒芽,一点也没有责备她的意思。从接到梅姿的飞鸟传书后,芒芽就一直把自己埋在观星阁的书堆里寻找化解“无心散”的dúxìng的配方,三天三夜,不吃不睡而且心力jiāo瘁,终于把自己累倒。凌遥在书堆里找到芒芽的时候,她的脸上沾满了灰尘,这姑娘是什么也不顾了,这不是平常那个快了爱笑的芒芽。心痛之余,便也费心的帮她寻找。从天教百多年来数以万计的藏书里面找到有关“无心散”的记载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可是结果却更让人无望。 “梅姿这丫头能配制出失传多年的‘无心散’来,想必她也能找到化解的方法吧。”凌遥的话,也不知道是说来哄芒芽的,还是哄自己的。 “她要是有办法,又怎么会飞鸟传书到这里来?”芒芽憔悴的脸上几近绝望了,她摇了摇头,走到观星阁的窗边。窗下,是一边云缠雾绕深不可测的悬崖。远方是晦暗的天空,浓云密布,看不出是黄昏还是清晨。须弥山,很少会有这样的天气,须弥山通常都是艳阳高照是繁星点点是风清云淡。 凌遥正在想着要怎么安慰芒芽呢,却不料只看见窗边白影一闪,芒芽已经跳了下去。凌遥惊呼了一声,她知道观星阁下的悬崖即使是轻功最好的她,这么跳下去也很容易粉身碎骨。她扑到窗边,只看见芒芽张开双臂,就像白鸟展开羽翼一般优美的向悬崖下飘去。到了一半的时候,她的袖中探出一条几乎看不见的细索,在悬崖上的树枝上挂住了,稍作停顿,又继续往下飘去。 “芒芽,你什么都不顾了吗?”凌遥站在窗边,自言自语地说道。 芒芽是什么都不顾了,她不可能从观星阁的正门走出去,她三年的闭关不满,是不可能走出观星阁的。即使她能打败守卫在一路之上的夜叉王的部众,也必须要经过天空殿,经过教主的眼皮底下。她有可能打得过教主吗?她不知道,而她也绝不可能对教主挥拳。 “芒芽怎么了?”走到凌遥的身后问话的是干达婆王明辰。 “芒芽她……”凌遥顿了一下,忧伤的道:“跳崖自尽了。”不管教主对芒芽怎么好,没有得到教主的许可私自走下须弥山就是违反教规,在禁闭期间违反教规,几乎就等于是叛教,那是要赐死的。即使是教主,只怕也不能为这样的事情开脱的。芒芽这一纵身,只怕就要与须弥山诀别了。凌遥的眼里流出了泪水来,却不知道,这泪水,是为了芒芽的诀别而流,还是为远方那片红叶而流的。 “芒芽,”明辰走到窗边的时候,芒芽已经没有踪影了,一阵风吹来,她的眼睛里似乎也糅进了一粒沙子,她吸了一口气,揉了揉眼睛道:“这个傻孩子。” 芒芽当然不是自尽,她不是那种想不开的人,她只知道郑诗络可能撑不了多久了,无论如何,她要去见他一面。至于他还记不记得她,那不是她想的事情。从观星阁后面的悬崖跳下来,她并不知道自己会不会没命去见郑诗络,但是,她已经别无选择。她不能对自己的同门更不能对教主动手,只能赌一赌运气。悬崖虽然高,但是悬崖上也长了很多的树。每一次下坠的力道,都能先在半山腰的树枝上化解一大半,虽然是冒险,却也有很大的机会。 衣服被挂得支离破碎,脸上手上也挂满了血痕,但是她终究还是幸运的平安到达山脚。还没来得及说声侥幸呢,却看到了一个此时最不希望看见的人天教教主隋淡然。 隋淡然比芒芽大不了几岁,可是,一看到她,芒芽立刻像个做了错事的孩子一般低下了头来。 “真是让人来气啊。”隋淡然看着芒芽,板着脸说道:“芒芽,难道在你的心目中,我就那么的不近人情,让你宁可拿xìng命来冒险?” 芒芽道:“不,教主,你对芒芽网开一面,又如何统领整个须弥山?” 隋淡然不以为然的一笑,道:“规矩是人定的,教规总是死的,人却是活的。芒芽,你是关心则乱,太心急了。只是,你就这么去,能有什么作用?” “教主。”芒芽仰起头来,红着眼睛道:“我知道没什么用,可是,可是,怎么说这也是给自己一个jiāo待啊。我要去看他,哪怕是看最后一眼。还有李桐,梅姿的信里说,李桐现在的身子太虚,生孩子的时候很可能会死掉,而现在把孩子拿掉可能马上就会死掉,我……他们,我,我都放不下!” “没用?”隋淡然道:“谁说一定会没用?” “教主?!”芒芽眼睛一亮,满怀希冀的道:“你知道无心散的dú怎么解?” 隋淡然摇了摇头,道:“我不知道。可是芒芽,你说以梅姿那丫头的天赋,再过一二十年,她会不会找到解yào?” “一二十年?”芒芽摇摇头,惨淡的一笑道:“郑诗络怕是等不了那么久。” “我现在没有办法救活他,”隋淡然转过身道:“但是芒芽,须弥山以西六百里,有一座大雪山,大雪山上,有一个永久冰壁。相信梅姿能有办法让郑诗络处于一种假死的境地,维系着一口气直到她找到解yào的那一天。可是,郑诗络已经走过一次生死轮回,他还会走过第二次么?如果是我,我想我没有那勇气……”隋淡然一边说着话,一边远去。教规?她什么都没看见。 芒芽愣在了那里。生与死,究竟哪一条路更悲哀? 生死轮回? …… “李桐,如果你不放手,他就有醒来的理由……” …… “李桐,如果你去不了,我就去那里守护他……我去……你说你会吃醋,可你又说谢我,你们这些复杂的汉人,我弄不懂。” …… 一年后。 “赵当家的,我和郑当家的曾经有所约定,攻破九鼎门,我们两家就联手赴朝,共除倭寇。不知道如今郑当家的身在何处,曾经的约定,还做数否?” 当初听说郑诗络夫妻遭到倭寇的暗算生死未卜的时候,长风帮帮主铁马很是暗自高兴了一番,这个大敌一除,红叶江湖也不再是长风帮的心腹之患了。灭九鼎门,他甚至没有跟红叶江湖的当家们打招呼,就倾巢而出,只扑九鼎门的总舵。然而百足之虫死而不僵,九鼎门的金陵总舵他是拿下来了,却和上次夺回徐州分舵一半,他长风帮怎么都只能算是一场惨胜。更不料红叶江湖的众人竟会奉那个实际上还是个小姑娘的赵雨淅为代当家,不但没有如他所想的分崩离析,反而在他惨胜金陵的时候,轻而易举的掌握了苏州无锡等地原本九鼎门的核心地盘。朝廷初期入朝的军队全军覆没,游击史儒兵败身亡,副总兵祖承训又战败,皇帝钦命陕西讨逆军务总兵李如松为提督,克期东征。铁马与李将军有旧,长风帮的根基之地也多有入伍随军者,李将军东征,长风帮不管情不情愿,都要做一回先锋。而如果长风帮的主要力量都入朝抗倭了,中原武林,会不会从此真正变成红叶的浆糊? 赵雨淅何尝不知道铁马担心的是什么,她报以对方一个意味深长的冷笑,道:“铁帮主,如果你我换一个位置,我们红叶江湖的根基在辽东,你会倾力赴朝抗倭吗?” 铁马似乎没想到赵雨淅这小姑娘说话竟这么一针见血,眼睛里抹过一丝非常复杂的情愫,不是很有力的道:“倭寇乃我华夏公敌,铁某怎么会为了一己之私隔岸观火?” 赵雨淅冷冷一笑,道:“是么,怎么听起来铁帮主的话太底气不足了些。铁帮主以己度人,自然也想得到我们会怎么做。”说罢,转过身去,站在她身后的,是不破苏浣纱夫妻,申云龙和彭如尘四个当家以及若干弟子。 春寒料峭,满地的落花、积水,昭示着又一个轮回的开始。 “赵当家的,”铁马见赵雨淅竟然背对着他,堂堂的长风帮主何曾受过这等窝囊气,可他忍住了,只道:“郑当家的和铁某有约在先,赵当家的如若不肯履行贵派的承诺,难道不怕失信于江湖?” 赵雨淅转过身来,笑得别有深意,语调则不无嘲讽的道:“看来,铁帮主的以己度人,到头来也只是‘不去’二字啊。我只是个小女子,猜不透你现在是该恼怒呢,还是该欣喜。我不怕告诉你,我刘十三哥和邓十四哥已经带我们红叶江湖最精锐的青龙、玄武两部,从福建乘烟波岛的战船东渡了。我仍然不怕告诉你,克日我就会会同本门各位当家的从陆路东进,还要劳烦你老人家给李将军引见引见啊。”说罢,转身走去。 不破、苏浣纱等人也跟着离开。红叶江湖集结了现有的大部分精锐,除晁苍梧坐镇红叶岭,水行舟统领江南各部,梅姿遁入深山寻找能够化解“无心散”之dú的yào才之外,其余的人全部便都将奔赴东面的那个半岛。朝廷派大军抗倭,他们这些江湖中的习武之人自当尽自己的绵薄之力。只是,他们是这么想的,别的人也这么想么?江湖,红叶之外的江湖,也许才是真正的江湖吧。 赵雨淅是主动请缨做红叶江湖的当家人的,本来,这个职责应该由苏浣纱来担当。可是,以苏浣纱的武功,实在有些应付不来。如今红叶岭上武功最高的,除了不破,就是赵雨淅了。不破虽然还了俗,骨子里面则还是出家人的不争,打架可以,应付江湖中的纷繁事务,显然不能胜任。而后面那几位当家的,则或多或少都有些缺点,而且赵雨淅是他们最小的妹妹,自然没有谁会为难她。 赵雨淅走到月光下的溪水边,看着水面漂过的落花,看着那个依然纤秀的倒影,哀伤的笑了起来。辛苦吗?为什么非要咬牙顶着呢?就做一个大家都疼爱的妹妹,不好吗?可是,只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148 章 有在忙碌和cāo劳中,才不会有工夫去悲伤去难过不是吗?还有什么比守候一个明知没有希望的希望更让人觉得难熬的事情? “七妹,”苏浣纱跟着一地的落花走到溪边,爱怜的看着赵雨淅瘦削的背影,道:“还不休息吗,明天就要赶路了。” “没事。”赵雨淅淡淡一笑道:“反正我要坐马车。” 苏浣纱回报她一个温婉的笑容,道:“坐马车出征?这是唱的那一出啊?” 赵雨淅道:“我又不是穆桂英,就不用高头大马全身披挂了吧?” 苏浣纱道:“穆桂英是女中豪杰不假,可我们赵当家的今天也相当不错呢。把铁帮主的老脸给揭破了,你没看到吗?旁边那些门派的掌门人门脸都笑走形了。人家都说,赵当家的是当今武林的一个奇女子呢。” “二姐。”赵雨淅撒娇般的叫了一声,嘟起嘴巴道:“我才不要做什么奇女子,我就做你们的妹妹。” “好了妹妹,”苏浣纱含笑道:“睡得太晚,明天起来脸色会很难看的。” 赵雨淅道:“那又怎么样?把表哥揪来打一顿我就心怀大快了。”无意中说到关若飞,她还挂着笑容的脸上已经是梨花带雨。看得苏浣纱好一阵的心痛。她把纤长的手指放到嘴里狠狠的咬了一下,才止住已经激动起来的情绪,泪水就顾不上擦了,深深地吸一口气,幽幽道:“在黄泉夫人的寝宫里我说过再也不会欺负你,一辈子都做个乖乖的小媳fù,我说的是真的,表哥¬我是说真的”说话时,那泪水珍珠一般的不断从脸庞上滴落下来。 “可是,这样的话,你说了很多次,第二天起来,还是照样欺负我,二姐可以作证啊。” 赵雨淅和苏浣纱听到这声音,都是脸色大异。 赵雨淅突然觉得自己的心都要跳出来了,她又习惯xìng的把手指咬进嘴里,她不敢看别处,只是看着苏浣纱如果依然是幻觉,难道说二姐也和她一样?这是幻觉吗?还是幻觉吗?她不敢回头,因为她,太想回头。 …… 全文完。 ------------------------------------------------------- 访问小说分享者(雨、晴)的书库,阅读更多TA分享的书籍! 地址:http://www.biqugedu.com/u?id=36243 也可以百度搜索或者访问www.biqugedu.com -------------------------------------------------------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