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乎成了英雄》 第 1 章 ------------------------------------------------------- 本书由www.biqugedu.com【聆听清晰】整理上传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如不慎该资源侵犯了您的权利,请麻烦通知我及时删除,谢谢! ------------------------------------------------------- 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iqugedu.com---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几乎成了英雄》 第一章……杯酒干戈分楚汉 第二章……不入烟水怎相逢 第三章……折弦无意惹缤纷 第四章……紫衣淘沙君折剑 第五章……前世听花今随风 第六章……群雌粥粥避山远 第七章……枭杰破斛奋长翼 第八章……还椟借泪如我闻 第九章……强争逐舟入断流 第十章……纷繁落尽恨铅华 序 有个孩子,小时候很喜欢很喜欢蓝天白云,那就是生命的背景了吧。风一吹一个婉转,水一流一片清澈,歌唱起来,连惆怅也不在心里。 他学会读书后,看到姐姐在日记本的扉页上,写着:“序幕没有拉开,指挥就说声再见。微笑没有启齿,眼泪就打湿衣衫。厮守没有开始,爱人就远走他乡。” 姐姐的话,他还没有理解,就在一天,再也看不到她了。 他哭了很久。 山是青的,水是碧的,人没有老去就看不见了。少年坐在冰凉的台阶上,转眼就是白发苍苍,我亲爱的,这一等,就等完了手中的岁月。 擦干眼泪,他笑着去和美丽的姑娘说话,如果别人不理他,他要么踢踏着拖鞋,哼着小曲就走了,要么纠缠着人家不放,哪怕跪在地上抱着别人的大腿。 那天在大街上,姑娘说,你别来烦我了,我又不喜欢你。他颤抖着声音说,你相信我,我是爱你的。姑娘说,不要这样好不好,我昨天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他的泪水夺眶而出,说,你难道不相信有一见钟情吗? 姑娘转身就走,他一把抱住她的大腿,当然也跪在了地上,叫道,你不要离开我你不要离开我。围观群众蜂拥而来,姑娘急得快哭了,他说,要不你给我一百块钱分手费吧。 然后他拿着一百块钱,从围观群众中挤开一条缝,欢乐地飞奔。和哥们喝酒,聊天,赌博,看见美丽的姑娘就吹口哨。 上大学的那天,他背着破烂的包裹,走出火车站,看到了一个六七岁的小女孩子。她穿着有污迹的蓝裙子,怀里紧紧抱着脏兮兮的布娃娃,瞪大了眼睛看着他。他想了想,从钱包里翻了半天,捏了枚一元的硬币,去递给小女孩子。 小女孩子伸出手,却没有接硬币。她很柔和地握住了他的手。小手冰冷,而且握得很紧。他大笑,说,小妹妹,你迷路了吗? 小女孩子突然有晶莹的眼泪滴落下来,轻轻地说,真可怜,一个人活着,多么多么寂寞的人呵,连理解也放弃了。人真的就没有什么奢侈的权利吗? 他一怔,感觉整个世界黑暗了下来,只剩他站在空旷的人间,和小女孩子面对面,那晶莹的眼泪,安安静静地滴落,有幽幽的光芒。他僵硬地站着,被她握着手。 小女孩子的眼泪滴在他手上,又微笑地说,你是多么多么悲伤的人,他们都不明白你,你是多么多么骄傲的人,不需要他们明白。可是,太孤独了,孤独地活着,还要再孤独地活下去。 他哭了。小女孩子悄悄地走了。蓝色的裙子,消失在黑白的人流里。 南宫成蹲在火车站的门口,哭了很久很久。 褴褛衣衫,暗自停留,揣度着刹那的芳华。其实骄傲败给时间,知识败给实践,快乐败给想念,决定败给留恋,身体败给失眠,缠绵败给流年。 在千里之外的家乡,有孩童用竹叶编织着小小的蚂蚱。在青翠的竹林深处,有小小的坟堆,埋葬了梦想,执著,灵魂,还有一具最爱的人的尸体。 你伤害了我,还一笑而过。 南宫成对这句歌词无比激赏,认为就是生活真谛:人总是要痛并快乐着的,你痛着,我快乐着。 第一章 杯酒干戈分楚汉 传说在南浦大学的后山上,有一块常年累月发光的石头。那石头是星光所化,石头里chā着一把宝剑。谁能找到并且拔出这把宝剑,谁就可以征服辅导员,打败教导主任,和校长平起平坐,成为学校中首屈一指的大人物。 不管传说可不可信,但从那一年起,人们在南浦留下了更多的传说,风云人物肆意挥洒自己的才华,光辉事迹代代流传永不磨灭。 那一年,南宫成踏进南浦大学之门。 他披头散发,纵酒高歌,一路跌跌撞撞,颠沛流离,却踏月破沙,迎风放舟。 开学后没有几天,南宫成就撞上了著名的“大平台之乱”革命事件。 南浦大学是所威震大江南北的学府,在国际上也颇享盛名,但由于笔者的几年求学未有大成,因而对学校的什么论文发表等等一无所知,也道不清说不明,此处便删减一段学术简介,有兴趣者,可以上网打开3W南浦大学多特卡姆查询。 南宫成参加的军训为期一个月,白天艳阳普照,夜晚月黑风高,众人排列为多个长方形,跟着一群下等兵大呼小叫。 第一个难题是叠被子。原本在电视记录片中欣赏多遍,但实际cāo作起来,简直非人力能及。经过思忖,天刚九月,气候炎热,南宫成睡觉便只盖一件茄克衫,将被子叠好装进行李箱,每逢检查取出,被子已然平整齐滑,有棱有角。这条秘诀广为传诵,遭到普遍使用。被子虽然长短厚薄一致,但各人的行李箱却是形状各异,结果取出的被子有长方体,有立方体,一位兄弟大概是国外进口的箱子,只见他的被子正面一行凹字,有如印章里的yīn刻:made in USA。 等到指导员和班长发现奥妙的时候,军训恰好结束。 后人评论,这第一个难题,南宫成丢失了诚实。 第二个难题是正步走。军训主要就是反复折腾跑步走和正步走,步伐要整齐,姿势要正确,东面跑到西面,南面跑到北面。历经曝晒,众人像一批人工养殖的黑鱼,扑腾着鱼鳍,yù哭无泪。南宫成采用的方法是直接手脚同出,屡教不改。班长恼怒之下令他当众表演,南宫成依旧同手同脚,而且大义凛然,在哄笑声中被逐出队伍,加入飞虎队。飞虎队的意思就是不用参加训练了,您老人家一边歇息着去吧。 由于军训结束后会有汇报演出,所以完全缺乏集体意识的同志将被剥夺演出的权利。各班的班长考虑到演出的效果,军训伊始就剔除部分害群之马,南宫成通过精确的计算,成为了其中一员猛将。滚出队伍的男生被称为飞虎队,踢出队伍的女生被称为霸王花,南宫成这一匹飞虎,在余下的军训岁月里,就躺在绿荫下享受着其他人艳羡的目光,顺带和霸王花们调调情。 后人评论,这第二个难题,南宫成丢失了尊严。 第三个难题是拉练。军训的尾期,全部人员将跑步十公里到打靶场打靶,打完再跑步十公里回校,称之为拉练。拉练的辛苦,许多人毕业后仍记忆犹新,大雨瓢泼,泥浆四溅,还负重十公斤。最令人发指的是,负重十公斤里,竟包括自己的一床被子,活生生淋成了二十公斤湿棉花。 四班的一位兄弟中途晕厥,送到医院挂水,醒来后大哭一场,对天长叹道:“真他妈晕的是时候啊!”六班发起bào dòng,可惜战斗力不强,集体阵亡,拉练结束后冒雨俯卧撑一百次。某女生yù使用美人计,班长冷笑道:“也不撒泡尿照照镜子,晒了一个月,黑得跟个鬼似的,还来这招。”该女生羞愤之下,二十公里健步如飞,泪水飞扬在南浦大地上。 南宫成在拉练点名后,回宿舍睡觉。那么大雨,伤元气。睡完觉,再跑回cāo场,恰逢拉练结束点名。 后人评论,这第三个难题,南宫成丢失了人格。 丢失了诚实、尊严和人格的南宫成,和所有的人一样,拿到了军训合格证书。证书上南宫成的三寸照片军仪威懔,神情端庄,目光中饱含诚实,嘴角挂着尊严,满脸都是人格。 正式开课第一天,南宫成在宿舍里说,自己从来没有后悔过,谁都不知道,这三个难题,包含了多少哲理和智慧,勇气和计谋。两天后,他改变了自己的想法。他撞上了名垂南浦青史的“大平台之乱”,也撞上了日后在南浦变法中独霸一方的人——胡言。 其时月上树梢,南宫成在八食堂牛饮了几碗薄粥,撒开脚丫子驴奔一阵,来到了高升园附近。因为地处荒僻,高升园是南浦大学左近最豪华的一个饭店。他踌躇了一会,口袋里银两不多,一盘宫bào鸡丁,一碟皮蛋豆腐,再来一瓶啤酒,估计倾家dàng产。踌躇归踌躇,吃还是要吃的。他一脚就踏进了高升园。 高升园的大厅面积不大,刚够摆放六桌,桌间距约莫三步之遥。这里出名的是包厢,大概有十来个,卡拉OK、沙发、麻将桌一应俱全,jiāo个五十块钱还能包夜,所以不想打野战的情侣常来照顾生意,到了冬天老板居然还提供被子,真是符合市场供求规律。南宫成走进大厅,迎面就感觉到凛冽的气氛,脚下打个寒战,再难往前一步。 左手一桌坐着七人,有男有女,都是yīn沉着面容,似乎钱借出去没人还。后来南宫成知道了,确实是有人借了他们的钱不还,这个人的名字叫做胡言。胡言就坐在右手一桌,大嚼大喝,兔ròu小炒,大盘鸡,三十串烤ròu,盐水鸭,酸菜鱼,红烧龙虾,清炒茼蒿,瓦罐ròu,咖喱牛ròu,几听可乐,一个人吃得满头是汗。 南宫成但见局势诡异,一只脚踩进了饭店,骑虎难下,咽了口口水坐在中间一桌,喊:“老板,吃饭。”来招呼他的不是老板,倒是一位年纪轻轻,貌美如花的姑娘。南宫成突然感到一些寂寞,因为看见不属于自己的美丽姑娘,都会有些寂寞,何况是个在小破饭店打杂的。 “同学,要什么?我们这里是各地美食大荟萃,全国特色全集中。四川的辣子鸡丁,成都的水煮鱼,西安的ròu夹馍,河间的驴ròu火烧,南京的鸭血粉丝,东北的猪ròu粉条,您要是口味重,就来酸菜鱼,大盘鸡,你要是口味淡,就来印度甩饼……” 南宫成打断了她,问:“肯德鸡的新奥尔良烤翅有没有?” 姑娘摇了摇头:“没有。” 南宫成也摇摇头:“那来一碟花生米,一盘小葱拌豆腐,一瓶啤酒。有没有免费的汤?什么,没有?为什么没有?哦,花生米是免费的啊,那来两碟,豆腐不要了,谢谢。” 这一番话,说得南宫成心有自得,起了哼唱江南小调的冲动。另一桌上的女孩子,起身坐到他旁边,小声说:“我能不能和你拼桌吃饭?”南宫成瞪大了眼睛:“还有空桌子,你干吗不一个人坐?”女孩神秘地说:“没有人,我怎么拼桌子?”南宫成叫道:“哇靠,干吗非得拼桌子,你一个人坐不好吗?莫非你贪图我的美色?” 女孩子和他一握手,诚恳地说:“你好,我的名字是颜真,人称老颜。主要看出兄台你是个爱钱之人,专程过来和你探讨切磋一下对钱的看法。”南宫成拍案而起,叫道:“谈钱他妈的太伤感情了!”老颜拊掌和道:“好汉子!既然如此,这笔赚钱的生意,我就找他人共谋了!”南宫成大笑道:“既然我们没什么感情,也就没什么好伤的。我们谈钱吧!” 老颜把眼镜摘下来擦了擦,幽幽道:“你喜欢看漫画书吗?”南宫成眨了眨眼,说:“漫画?你说的是几个格子的?”老颜尚未回答,南宫成又接道:“一页一格一段话,如果讲故事,那应该是中国传统连环画,如果说胡话,那应该是几米。一页四格人头大,如果冒充哲学家,那应该是蔡志忠,如果篡改名著,那应该还是蔡志忠。一页数格往左读,如果人物没几划,那应该是日本动漫,如果肌ròu细致描,那应该是香港动漫。”老颜听完,惊奇地把眼镜越擦越薄,说:“你很有研究嘛。”南宫成得意忘形,道:“管它一页多少格,改成电视连续剧,那应该就是朱德庸了。” 两人击掌大笑,一副知己相逢恨酒少的模样,其实不但酒少,只有两瓶,连菜也少,只有两碟花生米。老颜刚举起筷子,南宫成先用嘴把其中一碟花生米叼到自己面前,左手右手各一双筷子,唰唰唰已然把另一碟消灭干净,继而悠闲地从面前那碟夹起一颗,边嚼边劝道:“人生不如意事,十之七八,吃,吃,吃花生。”老颜呆呆地看着,放下筷子:“这位兄台尊姓大名?”南宫成夹起一颗花生,想了想,又想了想,伸长胳膊把这颗花生放入老颜的碗里,一脸依依不舍,道:“区区复姓南宫,单名一个成字。这粒花生,是代表了区区满腹的友谊,一手的jiāo情,老颜兄不管有没有吃过晚饭,只要吃了这粒花生,想来都会饱了。” 老颜怔怔地低头,看着在碗里孤身打转的花生,喃喃道:“南宫兄,莫非忘记了花生原本是免费的吗?”南宫成恍然大悟,唰唰唰,把面前的花生吃得一干二净,走进店后的厨房,托了一盆花生出来,面不改色坐下,夹起一颗,想了想,又想了想,伸长胳膊把这颗花生放入了老颜的碗里。老颜的碗中两颗花生,你挨着我,我挨着你,吃哪颗都不忍心,长叹道:“南宫兄护花有术,看我这碗中一对情侣,只能祝它们早生贵子。”南宫成道:“哪里哪里,老颜兄真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2 章 幽默。” 老颜心里骂了声娘,微笑着说:“我问兄台看不看漫画,是为了件利校利民的大事。”南宫成应道:“哦?”只见老颜目光惆怅,望着门外渐暗的天色,说:“学校有许多的社团,每个社团都是各个项目爱好者心中的家。咱们喜欢漫画的,江湖中称为下九流,分散在各系各界,从来没有jiāo流和沟通的机会。一天,宿舍熄灯早,两位漫画爱好者,在走廊聊起了《乱马二分之一》,被路过的《巴黎圣母院和包法利夫人探微协会》一群人嘲笑。那两位兄弟也算是xìng情中人,怒目相向,结果被饱以老拳。” 南宫成笑道:“老拳虽然是免费的,但不饱也罢。”老颜叹口气,说:“两位兄弟情急之下,跑到宿舍楼底大叫,喜欢漫画的同学有吗?走廊里探出无数个脑袋,有的问:是不是租漫画的来了?有的问:《棋魂》第二部出了吗?两位兄弟见人多势众,不由大喜过望,叫道:喜欢漫画的同学,我们是你的伙伴,希望你们能为我们出头,一起对抗世界名著的暴力分子!”探出的脑袋纷纷缩了回去,只留一个人跳将出来,蹲好马步,大叫一声:龟派气功波!支援完毕!叫完也缩了回去。两位兄弟涕泪纵横:殖民地就是这么诞生的啊!” 说到这里,埋头猛嚼的胡言突然抬了下头,含糊不清地说:“自取其辱。”这话一说,旁边桌上几个男女学生齐齐一挺上身,一人瞪大了眼睛,似乎要把瞳孔当照妖镜将胡言吸收消化。老颜背着伸手一按,那几个人缓缓坐好。南宫成惊奇道:“你混黑社会的啊?送我几个小弟吧?”老颜摇头道:“我们都是漫画社的成员,我是副社长,他们是漫画社的理事。正因喜欢的同学遍布全校,依然遭到打击和压迫,这学期一开学,突然有人成立了漫画社,大家奔走相告,集体加入组织,以为终于可以扬眉吐气。”说到“以为可以扬眉吐气”,旁边桌上的诸人目光一黯。 南宫成擦擦嘴:“希望永在人间。大家为了相同的爱好,从五湖四海团结到一起,值得庆贺。”老颜呆了半晌,挣扎着说道:“问题是,加入一个社团,是要jiāo会费的。”南宫成浑身一个颤抖,问:“多少钱?”老颜道:“五元。”南宫成叫道:“娘希匹,一包薯条啊!”老颜的泪水在眼眶中打转:“最令人扼腕的,漫画社一共加入三百二十一人……”南宫成没等她说完,筷子一抖,厉声喝道:“那岂非有一千六百零五元?!” 老颜的脑袋无比沉重地点了点,yù言又止,南宫成自知失态,清清嗓子,说:“继续,这一千六百零五元,怎么分配?到了谁手里?”老颜脸色由红转白,克制着情绪道:“自然全jiāo给了社长。”南宫成惆怅道:“先人板板,这能买七百多斤鸡蛋啊……”他努力甩甩头,“社长又是谁?” 话音刚落,众人包括老颜都把手一指胡言,叫道:“就是他!” 南宫成心头亢奋,却若有所失,亢奋是听到这么多钱,若有所失是这么多钱和自己没什么关系。接着老颜便说了几乎关系到南宫成命运的话:“社团的钱,是公家的,要拿来服务大众。结果这位胡社长,却把钱全部花在了馆子里吃香的,喝辣的。今天,我们来,乃为了讨回三百六十一名社员的公道,为了把这钱返回社团,造就新气象,打开新局面!” 南宫成眼珠一转:“怎么讨?小生可尽微薄之力。”老颜站起身,双手按桌,说:“无论怎么讨,谁讨回来,就拿百分之十五。”南宫成道:“十五不吉利,百分之八十五吧。”老颜差点一个跟斗摔到桌子底下去。 胡言停下筷子,眉目淡然,伸个懒腰,打个呵欠,倦慵地说:“会费由社长管理,这是一条不成文的规矩,社长把钱吃光光了,却没有什么规矩说不可以。”南宫成恨恨地嚼着花生米,心下思忖:“钱虽然是多的,但讨回来只怕难上加难。何况这钱也不是我借给他的,没名没份。要说钱多,那自动提款机里一撂一撂,那也不属于我呐。”想到此处,叫道:“大丈夫精忠报国,侠肝义胆,讨什么钱吃什么饭,成立什么漫画帮,不如上下一心,卧薪尝胆,轰zhà靖国神社,用我百滴血,耀出千分光!” 这番话说得壮怀激烈,踏破贺兰山缺,肚子里暗暗嘀咕:“一千六百零五元啊,咱们有缘无份,有缘,没有我的份。”老颜诸人沉默不语,心想没见过这么有革命精神的白痴。那边大厅和厨房的门帘“哗”地一掀,南宫成余光一扫,隐约是个女孩,登时窃喜:“看来有爱国女青年被我吸引了。”那女孩低低地说:“你不要再继续了,我有苦衷。” 南宫成心头小鹿乱撞,笑着说:“要继续的,要继续的,匈奴未灭,何以家为!”女孩叹气道:“你做你自己的事,别再打扰我了。”南宫成觉察不对,转头过去,原来那女孩一直面朝胡言,不是和自己说话。失望对南宫成来说,实在家常小菜,失望加丢脸,也不过是两盘家常小菜,叫道:“妈的,花生吃完了,再来一盆!” 女孩不理会他,走到胡言桌边,说:“南浦大学有三个传说,龙王山上的剑,搏击大会的钱,足球联赛往事如烟。这是传说,你执著也没有用。”胡言目光有激愤一掠而过,沉声道:“别人都说是传说,我信。你说是传说,我不信。”女孩望着门外,南宫成看到她眼中空空dàngdàng,并非惆怅,也并非悲伤,大概人绝望之后,就这么漂泊,没有山,没有水,就这么寂寞地漂泊。南宫成大为好奇,这女孩看来颇有文章。他悄声问老颜:“你认识她吗?”话没说完,老颜暴立而起,大喝道:“胡言,你听着!”南宫成刚凑到她旁边,受了大惊吓,下意识一手抓汤勺一手举起碗,摆了个正当防卫的造型。 胡言长长的头发,眼角眉梢全是冷漠,说:“我听着。”老颜深深呼吸,平缓道:“由于你滥使职权,公款私用,对社团极端不负责任,我们决定,要求你让出社长职位,jiāo出社员名单、社团证书,以及所有社团费用。” 大厅的气氛一刹那剑拔弩张,空气里弥漫着战斗的味道。南宫成四下观望,把左手的瓷碗换成了金属的盆子,把右手的汤勺换成了一把牙签,如果见势不妙,就将牙签洒出,混淆敌人视线,再将盆子扣在头上,抵挡攻击。他对自己的应变甚为满意,一时控制不住就嘿嘿傻笑出了声,众人扭头看他一眼,想:“此人莫名其妙,当世少见,莫非有童年的什么yīn影?” 那女孩低头道:“胡言花这些钱是为了我,你们不要怪他。一定要还的话,我还给你们吧。”胡言脸色一沉,接着又是面无表情,说:“还什么还,有本事就来拿。”女孩轻轻按住胡言的手,说:“别做傻事了,我虽然在这里打工,你没有必要老是过来把钱花在饭店里。何况,这些钱,你也不能乱花。”胡言闷哼了一声,没有说话,那女孩接着道:“好好上课,别再管社团的事情了,都是个黑洞,进去了就出不来。” 南宫成看着两人你侬我侬,重重叹了口气,说:“你们关系不错。说真的,我以前也有过很多女人的。她们有的因为我的人品而和我在一起,最后因为我的智慧而离开;有的因为我的智慧而和我在一起,最后因为我的人品而离开。”他痛心疾首续道:“其实,她们都误会我了,我既没有人品,也没有什么智慧。” 众人齐齐大喝一声:“他妈的闭嘴!” 南宫成喃喃道:“闭嘴是可以的,但你们要对打就对打,要对骂就对骂,何必站在这里看人家谈情说爱呢?”那女孩冷冷地说:“我们不是恋人。”南宫成大惊道:“不是恋人?他还花钱在你身上?难道现在大学里也流行包二nǎi?”胡言一直都是慵慵懒懒的样子,听到这话也勃然大怒,cāo起个酒瓶就砸过去,“咣”地砸在南宫成头上扣着的盆子,碎片“咣咣咣咣”掉在地上。南宫成被砸懵了,老颜喊道:“胡言,我们不管你是为了谁花的钱,为了这个女人也好,为了自己吃饭也好,现在还给我们!还有这位兄弟,应该脑震dàng了,以后变成白痴,你自己负责!” 众人想:“这个兄弟原本离白痴也不远,砸中了脑袋,怕是从此智商化做负数,成为学校一道奇特的风景线。” 胡言缓缓坐下,说:“明天黄昏,在大平台,有社团大会,全校三十多个社团,都要参加。这个大会,为的是评出五个上流社团。所以明天,我第一要成立足球协会。第二,让漫画社成为上流社团,领取两万元社团经费,大概也够令你们满足了。”老颜咽了口口水,嘿嘿笑道:“吹什么牛啊,大平台的社团大会群英荟萃,轮得到你抖威风?”那个女孩也幽幽地说:“胡言,你办不到的。”胡言霍地转身,定定看着她:“你帮我,我就能办得到。” 恰在此际,厅里zhà出撕心裂肺的哭喊:“畜生!yín贼!敢砸老子的头!野狗!藏獒!我和你没个完!”喊声如同鲛鱼夜哭,杜鹃啼血,众人听得汗毛直竖,统统涌起抱头鼠窜的念头。那女孩对胡言说:“你道歉吧,是你砸了人家。”南宫成已进入癫狂状态,忽然哈哈大笑,又咬牙切齿,大喊:“狗男女!我和你们这一对狗男女拼了!你这个潘金莲,你这个西门庆,你们这个封建余孽,我要用历史的车轮,把你们碾得粉碎!” 众人心想:“我靠,太长见识了。” 南宫成喊完,高高跃起,蹂身扑上,就要掀了胡言坐的那张桌子。老颜大叫:“桌上十二个碗,一个五毛钱,共计六块,哪个搞坏哪个赔啊!”南宫成身处半空,竟然漂亮地急刹车,“砰”,平平坠落在地板,老颜自言自语:“金钱面前,连物理规律都可以违背。所谓的惯xìng,在他眼中,就象天上的浮云一样。” 南宫成爬起来拍拍灰尘,说:“假如我使用了武当派的梯云纵,未必会掉下来。”老颜说:“兄弟,地方太小,施展不开。大丈夫生于天地之间,有恩报恩,有仇报仇,却一定要坦dàng光荣,问心无愧。”南宫成抹抹嘴巴,恢复了平静,问老颜道:“那个社团大会,什么时候开始?”老颜回答:“明晚七点。”南宫成又问:“刚才提到两万块,怎么回事?” 老颜和他互相对视,贪婪的气息自两人眼中扩散,她说道:“全校的社团分成三个等级,每年在社团大会上,评出五个上流社团,评上的社团,获得2万元活动经费。”南宫成的瞳孔扩张得比眼眶还大,徐徐而坚定地走到胡言对面,说:“你记住,明天,带领漫画社成为上流社团的,将是我,南宫成。” 胡言微微一笑,并不言语。南宫成闭上眼睛,门外的风吹进来,他的衣服猎猎作响,他睁开眼,道:“两万块是我的,为了报答你砸我的头,我也要把你的女人抢过来。”说完,冲那女孩抛了个媚眼。 老颜只觉自己的胃差点掉到脚后跟,回头一瞅,众人也是面色古怪,一个个瑟瑟发抖,仿佛看到了天底下最为匪夷所思的噩梦。 胡言冷冷地说:“她不是我的女人。”女孩眼角略有笑意,说:“我叫宋薇,你记住了。你很快就知道,自己多么可怜和可悲。” 南宫成左眼闪烁着“两万”,右眼跳跃着“女人”,傲然说道:“明天,决斗大平台,胜者为王,败者为寇。赢的,两万,还有女人。输了,滚出南浦大学!” 宋薇饶有兴趣地看着他,忽然想起什么,神色一黯,说:“我不是胡言的女人,你也斗不过他的。最后一个忠告,离这些是非远远的,别在这里搅混水,你玩不起。”没等南宫成开口,胡言起身对宋薇说:“你一定会帮我,我明天再来。”说罢扬长而去。南宫成对门破口大骂:“吃软饭的小白脸!总有一天死于没有xìng接触的花柳病!”骂完又对宋薇嘻嘻一笑:“宝贝,我玩不起?是,我玩不起,因为我没有玩,我是真心的,你会明白,这个世界,只有我对你是真的好。” 南宫成潇洒地走了,走到门口回头一个飞吻,脚下绊在门槛上,连声怪叫,咕噜噜滚了出去。 剩余众人面面相觑,各自心道:“是幻觉吧?太没逻辑了,一定是幻觉。”老颜叫道:“呆着干嘛,走吧。” 饭店的大厅人去楼空,只有宋薇愣愣看着面前的桌子,有胡言留下的一封信,她过了很长时间,才拿起信封,还没拆开,眼泪就流了下来。 这世上,人们为往事打包,用现在补仓,将来也不一定能买单。 第二章 不入烟水怎相逢 信写在简单的白纸上,天花板的灯光透下来,纸张的背后剪出了宋薇脸部的轮廓,线条顺滑,纤弱。穿越这一场yīn影,都能看见洁莹的泪光,人们见过她的笑容,可是在简单的白纸之后,却并不只笑容这么简单。岁月如灰尘,一点一点掩埋,谁也没有清洗的力量。 南宫成趴在窗台仔细研究了半天,压抑住咳嗽、冷笑、疑问等等各种生理冲动,十分辛苦。他研究的范畴,包括宋薇和信纸的侧面,但表情和信上的字,几乎辨别不出。这直接影响他研究的质量,不由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跳了下来,想找个砖头什么的扔进去。 临窗的空间并不大,因为饭店是背靠小河,很少有人转悠到饭店后门,所以河边连防护设施都没有。南宫成紧贴着墙壁移动,不留神撞在一个人的躯体上,借着窗户投shè的光亮,他发现是老颜。两人面面相觑,双双叹口长气,就地而坐。 老颜悄声道:“果然如我所料。” 南宫成点点头,沉声道:“果然亦如我所料。” 老颜一惊,继而欣然道:“果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3 章 如我所料,我们都有所料。” 南宫成按捺不住,道:“你他妈的到底有什么料?” 老颜悠然道:“我料到你要这么问,真是料事如神。” 南宫成血气上涌,一把揪住她的衣领,怪叫道:“你说话再这么叽叽歪歪,我就开你的膛,破你的肠,看看你的心是什么材料!” 老颜正色道:“就算你开了我的膛,并不一定能找到我的肠。就算你找到我的肠,也不一定能找到我的心脏。” 两人纠缠不休,动静也大了些,窗户“砰”的一下打开,宋薇探出头观望。两人扭打成一团,蓦然静止,不敢动弹。南宫成距离宋薇较近,她的长发悠扬,被风丝丝缕缕地吹,在夜里有许多寂寞。他呼吸也屏住,抬头能看着她白皙的下巴。她打开窗户,也忘记了要寻找什么,就呆呆撑着下颚,平平望去。整个夜早无声息,校园的喧嚣隔了一片树林,只有叶子簌簌,仿佛聆听一个世纪的静谧。 她呆呆看着夜,他呆呆看着她,老颜的一只脚呆呆地踩在他胸口。南宫成在想,时间紧迫,必须在有限的机会里,挖掘到开展攻势的有利资源。但他并不具备读心的能力,宋薇究竟为何发呆,直到他发现老颜的脚,已经踩在他胸口十分钟的时候,也未尝有个所以然。 宋薇在出神,南宫成在想她为什么出神,至于老颜,能踩一脚是一脚。宋薇以后追溯历史,止不住要微笑,谁能猜测到,自己出个神,居然拨动了整个社团大会的命运之弦呢。 高升园前边是宽阔的马路,笔直延伸,距离五百米处便是学校大门。这里其实相对城市来说,属于郊区,偏僻,jiāo通困难。学生要购物或者休闲,一般得坐唯一的班车进城。南宫成坐过几次,感觉如同腾云驾雾。班车司机大多中年fù女,意外地开车风格大刀阔斧,拐弯也不减速,哗的一下,满车人遭遇离心力。南宫成第一次乘坐还有个位子,刹那被甩出去三米,坐在地上还保持着姿势滑行,满脸困惑地看看左右,左右也是一束束无辜的眼神。第二次站着,结果急刹车,一个踉跄从车尾奔到车头,还没站稳后边的兄弟前仆后继,把他撞在车前窗上。汲取经验后,大家都抱成一团,共同进退,女生包在里面,男生围在外面,一趟车坐下来,死伤无数也就算了,最离谱的是有人怀孕了。 南宫成和老颜伫立路灯下,望着最后一班车从面前驶过,两人各怀鬼胎。南宫成说:“前途渺茫,看了半天,叵测得很呐。”老颜道:“兄弟未战先怯,犯兵家大忌。”南宫成幽幽道:“人在江湖漂,哪能不挨刀。我认了。”老颜振奋道:“此乃男儿本色,当下我们必须运筹帷幄,仔细谋划。”南宫成呸道:“色你老木,运你老木,仔你老木。”老颜不以为怀,从背包掏出一张牛皮纸,笑道:“你不退缩,我就有锦囊妙计。”南宫成眼珠一转,笑道:“你知道我的目的么?你肯定自己是锦囊妙计?” 老颜蹲下,铺开牛皮纸,用手刮刮平,语气铿锵地说:“我大胆地预测,今夜西北方星光大盛,有暴戾之气直冲霄汉,正是拨散黑云,争兵斗甲之时。你我布置兵力,双管齐下,万事具备,只待明日东风大作,便可起义。” 夜从边际席卷,月色与微风手牵着手滑行,能听见路边草叶子暗自低头的声音。南宫成跟着俯下身子,仲夏的清爽里,老颜聚精会神比划着牛皮纸,大黑框眼镜掉到了鼻尖,参差不齐的短发被风抚弄,形状好比在微波炉里转了十分钟的刺猬,他咳嗽一下,由衷地赞叹:“老颜,你真美。”老颜一阵心悸,隔夜饭汹涌到了嘴边。 老颜镇定道:“这张牛皮纸上,标明了校园里各家社团的活动范围,兵力分配,粮草布置,以及社团高手介绍,美女评定……”南宫成目中精光暴shè,一把抢过牛皮纸,揣进怀里,笑道:“我拿回去多加分析,认真考较……对了,你快说你的计划。”老颜不舍地注视他藏着牛皮纸的胸怀,道:“明天你我二人要将漫画社捧为上流社团,当下就有两件事迫在眉睫。”南宫成“哦”道:“讲。”老颜缓声道:“第一,就是要拿到上流社团的报名单。这报名单名额有限,只能到学生会办公室领取。每家社团对它是虎视眈眈,志在必得,要平安拿到,怕是极为不易。”南宫成奇道:“不就领个单子吗,不给老子,老子砸死他。” 老颜叹道:“我原本也以为区区小事,何足道哉,但去领过三次,次次无功而返。”南宫成摸摸下巴:“想必是你高风亮节,和小弟一样的憨厚老实。”老颜差点发作:“妈的,你如果憨厚,老娘就算耿直了。”辛苦忍耐下来,说:“正因为有实力的社团太多,已经领到报名单的,就派遣人手,看护在学生会办公室门口,不让其他社团的人进去领取;没有领到的,也动用本帮精华,死死守在门口。”南宫成笑道:“老颜你美若天仙,往那一站,大家就蜂拥而来,我偷偷潜入就是了。”南宫成满嘴胡说八道,老颜忍无可忍,抬手给自己一个响亮的耳光。 南宫成惊道:“干什么?”老颜恢复平和,说:“没什么,打蚊子。”南宫成心想:“她打蚊子下手也这么狠,一巴掌把脸都打肿了,果然是个人物。”老颜道:“就算拿到报名单,以你我实力,明天的大平台评选,只怕还是输多赢少。”南宫成沉思道:“总有法子的,你在评选的时候,拼命打蚊子,打得鲜血飞溅,体无完肤,说不定评委一心软,就把咱们给选上了。” 两人突然一阵沉默,老颜笑吟吟地看着他,他又惊道:“干什么?”老颜道:“你真是令天下女子倾心。”他羞涩地低下头,扭捏道:“哪里哪里,我不想这么早结婚。”老颜暗骂:“哪个女人嫁给你,只怕都是为了在你茶里下砒霜。”嘴上道:“我有个法子。”南宫成狐疑地说:“要花钱你来,要送死你去,要打仗你上,要分赃我分。”老颜悠悠地说:“听说咱们学校的教务主任,有个漂亮的女儿,也在学校上课。更重要的是,她是明天社团评审委员会的会长。”南宫成恍然道:“你的意思是……”两人相对抚掌大笑。老颜又发愁道:“我尚不清楚这个教导主任的女儿姓什名什,也不知道如何找到。”南宫成笑道:“你不会到女生宿舍楼下,找管理员问吗?” 结果两人定下计划,由南宫成即刻赶向学生会办公室所在地,玉成楼,夺取报名单;而老颜,夜赴女生宿舍,为南宫成明天中午约会教导主任女儿,代号“九一八美女蛇计划”。两人胸有成竹,暗自计算,写下合约,一式两份,各自行动。 合约的内容是: “我,南宫成,去抢报名单;她,颜清,去帮我泡教导主任的女儿。明天两个人一起把漫画社搞成上流社团,两万块钱平分。高岗千仞秀,清溪万古流,我们的阶级友谊天长地久。” 南宫成要到玉成楼去,必须经过正对大平台的喷水池,那里是个丁字路口,往南是食堂和教学区,往北是宿舍区。他激情洋溢,走路脚步轻快,心中思忖:“报名单是众家必争之物,只怕剩不了几张,学生会那帮贪官污吏,也不是好相与的,看来今晚使出浑身解数,才能马到功成。待我千军之中取来报名单,让老颜大大吃上一惊,从此对我俯首称臣,借助她的力量,赢得万元奖金,再泡到那位饭店西施,嘿嘿嘿嘿,甚好。” 他又转念一想:“老颜胸怀城府,不动声色,不能小看。她去游说教导主任的女儿,只怕其中大有蹊跷,我得小心为妙,莫要中了她的计策,为她所用。”想到此处,脸色凝重,仔细盘算,终于释怀,仰天大笑,长啸道:“我南宫成天纵奇材,一生遭遇风波无数,又怎会被丑八怪利用!看我驰骋江山,攻无不克,也好,就将这两万元的奖金,作为建立南宫朝的基金,就把这饭店西施,封作我的开朝皇后!哈哈哈哈!” 南宫成狂笑而去,身后的树荫里,有人幽幽叹息一声:“妈个巴子,他说的丑八怪难道指我?” 南宫成一路狂笑,笑到了喷水池,一口气接不上来,登时有点腿软,便想在池边稍坐,却听到玻璃碎裂的声音。他一愣,悚然转头,一对男女生相对伫立,男生脚边碎了一地玻璃片。他摸摸下巴,心想:“苍天可怜我今天一无所获,安排一场分手的大片给我看么?”他偷偷挪到离他们不远不近的地方,藏在喷水池的水泥扶手后边。一看几乎大骂:“这女的太他妈好看了!” 男生伸手去抚女生的头发,女生微微后仰,顿了顿,始终没有避过。 男生沉默半晌,说:“我们不合适。”女生不作声,南宫成恰好能望见她大半个正面,洁白的额头,低垂的目光,几缕刘海寂寂地被风吹动。南宫成揣摩剧情,喃喃自语:“我们真的不合适,勉强在一起大家都很痛苦。”那个男生果然紧跟着说:“叶子,我们真的不合适,勉强在一起,也只会更痛苦。”南宫成小声道:“我知道你心里难受,我也难受,我希望以后大家还是好朋友。”那个男生放下手,说:“你心里难受,我也不好过,我希望从今以后,大家还是好朋友。”南宫成捂住嘴巴:“你要好好的,我才放心。我走了。”那个男生似乎也快哭出来,用手捂住嘴巴,说:“答应我,你会照顾自己,要好好的,我就放心了。叶子,我走了,你多保重。”南宫成清清嗓子,换个自以为清丽的声音,嘤嘤抽泣道:“你真的一定要走?我们重新开始好不好?我爱你,我们别分手,好不好?” 这趟南宫成却是失算了。男生缓缓转身,月色温柔,披洒大地,那个女生没有哭泣,突然说:“以后的笔记,你自己记得要做,我不能帮你了。月底的小测验,重点我划好,课本在你书包里。你的饭卡早上我也补过,找你的时候你还在睡觉,我就搁在楼下管理室,记得去领。别再去网吧包夜,钱花完生活怎么办。烟也少抽,一定要抽就抽好点的牌子,对身体的伤害也少些。”她说着从口袋里掏出一包烟:“上周末我回家,亲戚结婚了,我把饭桌上他们发的烟一根根留下来,正好凑了一包,你拿着。” 南宫成定定地看着那女生的手,一只拿着烟盒的手,水光映得那只手晶莹纤弱,似乎是错觉,手正轻轻地颤抖。那个男生缓缓转回身子,南宫成想:“糟糕,这女的我见尤怜,老子也听得心碎了,这男的一脸猥琐,怕是已被打动,复合在望。我得想个法子破坏气氛。”他胡思乱想间,那男生竟一抬手把烟打落在地,恶狠狠地盯着女生,吼道:“我就是讨厌你管家婆一样的,我才20岁,只想简单谈个恋爱,没想和你搞成老夫老妻,要不要我把钱全jiāo给你保管啊?cāo!” 南宫成几乎拍案而起,大为激奋:“哇靠,这作者是谁呀,太牛了!将来拍成电影,这个男生对角色要求很高啊,绝对不能找李亚鹏来演!”男生喘着气吼道:“分手就分手,我找我喜欢的,你找你喜欢的,何必弄得心灵这么大创伤,世界上还有比爱情更假的东西吗?”女生不吭声,蹲下来,却没有拣那包烟。南宫成大为窃喜:“看来这包烟要归我了。”那个男生平复心情,柔声说:“叶子,你送我的水晶球都砸了。咱们都没爱多么深,早散早超生,就像这水晶球,一砸就坏,就只能听见砰的一声,里面啥玩意也没有,就几百毫升空气。”南宫成暗自点头:“那英有首歌唱得好,你伤害了我,还一笑而过。这句歌词的意思就是说,人生总是痛并快乐着,你痛着,我快乐着。” 叶子微弱地说:“我知道了,你走吧。”男生丝毫不犹豫,大步流星离开。叶子失神地说:“水晶球碎了,里面真的什么都没有,就几百毫升空气吗?”南宫成心想:“废话,难道里面还有几百万的存折?”风一吹,把碎片中的一张纸条卷到他的脚下,他不由大惊:“莫非不是存折是支票?”赶紧用脚踩住,一是怕被风吹远,二是怕遭人发现。叶子怔怔出会神,吃力地拎起一个大包,极其费劲地从南宫成身边走过。 南宫成若无其事哼着“是谁,在敲打我窗,是谁,在拉我皮条”,边斜睨着眼等她走出七八米,用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抢出纸条查看。 纸条已经颇陈旧,边缘毛糙,上面的字迹端正清秀,也略有褪色。 公元二零零四年九月十七日二十一点十五分,南宫成的往事呼啸着击中目标。他只是看到了一张纸条,整个夜晚却在刹那间模糊成一个微笑,思念扑面而来,紧紧掐住了他的喉咙,和回忆一起呼吸。 纸上有泪水的痕迹。 “别哭,最爱的人。 我在遥远的地方散步, 也想牵住你的手, 可是水平面已经在我的上头。 别哭,最爱的人。 人们都会老去, 母亲带着荒凉迷路, 孩子就这样松开了手。” 他突然坠入很深的黑暗,在那里能感觉到,有个女孩子正小心翼翼擦着他额头的汗水,她手指纤弱,全神贯注和心无旁骛。她是弯着腰的,倾泻的长发在台灯柔和光泽下,泛着隐约的浅红。沉默的他安静而详和,窗外有小小的虫高声鸣唱,夜色在窗帘的罅隙里缓缓淌入,他听见一朵花绽放的时候,有颗露珠滴落在草丛中。他说:“姐姐,你是最美丽的。”姐姐微笑,整个夜晚也模糊成一个微笑,夜晚终于过去,那个微笑也再也不能看到。 明月沉碧海,云光拂人衣。何不想归去。 山也隐隐,水也依依,望不尽的碧落重重。也不如归去。 几处吹笳明月夜,绿杨著水柳如烟。无归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4 章 路可去。 思念不能自已,痛苦不能自理,结果不能自取,幸福不能自予。 姐姐说,别哭,我最爱的人,我在遥远的地方散步。你一哭,我就舍不得你了。 纸条上的这首诗,也是他心底最珍藏的一首诗。 南宫成的眼泪再也忍耐不住,夺眶而出。他把纸条折叠好,擦擦眼泪,猛然转向叶子走远的方向大叫:“爱妃留步,且等候一下朕。”没人理会他。他继而大叫:“同学,你水晶球的空气掉了!”叶子拎着包停下来回头,讶然“啊”了一声。南宫成露出迷人的笑容,疾步赶上,朗声道:“容我大胆预测,这位姑娘的芳名,想必叫作叶子吧?”叶子皱皱眉,点点头。南宫成看她似乎不耐烦,心想:“看来她不喜欢健康阳光型的,我得换成梁朝伟。”他收回50%的笑容,压低80%的声音,把100%的头发往后一顺,说:“你掉了张纸条。”说完将纸条递给叶子。叶子接过,勉强挤出笑意,说:“谢谢,我以为被风吹走了。”她把纸条放进口袋,一只手承受不住大包的重量,略略倾斜了身子。南宫成忙俯身抓住包带,替她向上拎着,两人的头恰好轻轻碰了下。 南宫成感觉两人的头发有二分之一秒的接触,电流呼啦传遍开来,他打了个冷战,一把抢过大包,说:“姑娘千金之躯,怎能负重,我来,你去哪?”叶子面无表情看他一眼:“谢谢,我去玉成楼。”他一愣,大喜:“哦,天涯如此之大,我们居然相逢。校园如此之大,我们居然同路。”叶子“哦”了一声,南宫成又道:“你那纸条上写的,是我也很喜欢的一首诗。”叶子心中一动,注视了他一眼。南宫成慨然道:“老子看到这诗,就他妈的想哭。”叶子的手颤抖了一下,并不说话,往前走去。 南宫成拽着大包,腰部剧疼难忍,气喘如牛地跟着,嘀咕道:“妈的,老子摸过这么大的胸,却没拎过这么大的包。”叶子蓦地回头问:“你说什么?”南宫成笑道:“没什么。我说你眉目如画,气质超群,身材高挑,我可以负责任地讲一句,你是由里而外的美丽,从上到下的漂亮,自始自终的优秀,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尤物啊!”叶子怀疑地看看他,也不停留。南宫成追上叫道:“鄙人南宫成,易守难攻的难攻,攻城掠寨的攻城,简称难攻城……”叶子听他气喘得厉害,说:“我自己拎吧。”南宫成脸色一变,又恢复正常,笑道:“我以前出过车祸,腰受重伤,现在好得差不多了,医生正叮嘱我多做运动,强加锻炼呐。” 两人并肩走路,渐去渐远,尚能听见南宫成上气不接下气的朗诵:“别哭,我最爱的人,我在遥远的地方散步,不小心就散到了乌鲁木齐,乌鲁木齐没有我换洗的内衣,我只能哀伤地哭泣……”老颜从树荫里闪了出来,喃喃道:“我为什么要盯他的梢,完全看不懂。此人行事,莫名其妙,莫测高深,沿途不忘泡妞,战斗不忘娱乐,真是当世一员猛将。” 老颜又摇摇头,自语道:“罢了,我还是去找教导主任的女儿,正事不能耽搁。”话音未落,身后有人冷冷地说:“你要找的,是不是我?” 南宫成和叶子相安无事,一个吟诗作赋,一个默不作声,走到了玉成楼下。 叶子说:“我到了,你把包给我吧,真是谢谢。”南宫成忧伤地看着夜空,说:“别谢,我最爱的人,我在遥远的地方散步,不小心就帮你拎包,几十斤重的大包,拎得我屁滚尿流鸡飞狗跳,结果是跋山涉水啊,翻山越岭啊,也不见有女人投怀送抱……”叶子的拳头握得咯咯作响,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谢谢你。”说完拿过包就往楼上走,背后传来南宫成的声音:“叶子。”她浑身一抖,愤怒的冷汗从额头上滚滚而落,一个字一个字地问:“你——还——有——什——么——事?” 南宫成很安静很寂寞地说:“该忘记的忘记,该面对的面对,珍惜自己就好。”叶子回头,南宫成已经消失了,她怔怔地站着,脑海里又响起南宫成的话:“我说你眉目如画,气质超群,身材高挑,我可以负责任地讲一句,你是由里而外的美丽,从上到下的漂亮,自始自终的优秀,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尤物啊!”她嘴角露出一丝笑意,楼下的大厅里仿佛还在回响他的朗诵:“别哭,我最爱的人,我在遥远的地方散步,不小心就散到了乌鲁木齐,乌鲁木齐没有我换洗的内衣,我只能哀伤地哭泣……”而有句话,低低徘徊,像微凉的咖啡,有暖,也有浅的苦,孤单地沉淀——该忘记的忘记,该面对的面对,珍惜自己就好。 南宫成的这句话,是在姐姐的日记里读到。那时候,弟弟和姐姐站在田野里,天是蓝的,水是绿的,山是青的,他在想好多年后,我依旧怀念这短暂而悠长的片段。 在这片段里,弟弟是蓝衫的剑士,姐姐是白衣的女子,在这片段里,每个字都是神往,每页纸都是赞叹。 他听完了开端,看见了中场,记住了结局,爱上了片段,然而作者是命运,没有给姐姐当主角的空当。 姐姐在他的梦中,微笑着注视他,说,不要哭呢,日记总要写完的,片段总要读完的,你还是站在田野里,天是蓝的,水是绿的,山是青的,孩子总要长大的。 叶子不自觉重复低声说了一遍:“该忘记的忘记,该面对的面对,珍惜自己就好……”忽地醒过神,举步待上楼梯,听得轰然巨响,从学生会办公室的走廊门口抛出来一个人,前滚两周侧翻四周,以贝克汉姆的任意球曲线,重重摔在地上。 叶子后退一步,冷冷地说:“怎么回事?”走廊口的两个壮士应道:“这个王八蛋想进学生会找茬,被我们搏击会左右护法扔出来了。”叶子将包放在地上,走近一看,南宫成被摔得七晕八素,仰面朝天,动也不动。她对那左右护法说:“我认识他,他为什么要找学生会的茬?” 左右护法之一的八臂猿王毕恭毕敬地说:“回禀副主席,咱们搏击会的吴会长,正在里面领取大平台评选的报名单。这位英雄既不是协会负责人,又不按规矩办事,就是看不起咱们学生会,兄弟瞧不过眼,就替学生会料理了他。”地上的某人心中大动:“副主席?这个官很大啊,小娘皮是官场得意,情场失意来着。” 叶子扫了八臂猿王一眼,说:“你是今年的新生?已经做到搏击会的护法,前途无量啊。”八臂猿王鞠躬道:“多谢副主席夸奖。”叶子也不弯腰,问地上的南宫成:“你去学生会办公室做甚?” 南宫成仰面躺着,呆呆看向天花板,目光空洞,一滴眼泪悄悄从眼角滑下来。他是多么多么无助,又多么多么的倔强,就像一个骄傲的孩子,想要橱窗里的糖果,又不向妈妈开口。他低低地说:“我有个好朋友,马上要过生日了,我想把这张报名单,争取到手后送给他做礼物。我是没有用的人,从来未尝帮助到他。可是他一直对我很好,最好的东西总是先给我。他以为我不知道,其实我偷看了他的病历卡,上面说他已经只有一个月的命了……我……我一定要把报名单拿到手,我要送给他,告诉他,放心走吧……我会完成他的遗愿,把社团发扬光大……”叶子忍无可忍,抬脚就想踩他,转念又放下,对八臂猿王说:“你们放他进去。”八臂猿王迟疑道:“这……”叶子一扬眉,说:“莫非你们堂堂搏击会,害怕一个泼皮无赖小骗子吗?”南宫成骨碌一下站起身,正色对叶子说:“他们害怕的并非是泼皮诬赖小骗子,而是我这个顶天立地的南浦未来栋梁!你不收回刚刚那句话,我宁死也不会进去的。”叶子懒得答理他,对八臂猿王说:“你们帮我把包送到会议室,陈老师在等。”说完头也不回上楼。 南宫成和左右护法面面相觑,他大声叫道:“听到没有?听到没有?快给我女朋友送包!你,还有你,快放老子进去!”八臂猿王拎起包和他擦肩而过,yīn森森地说:“你别得意,里面还有咱们的七绝阵镇守,天刀把门,这报名单,你休想拿到。”南宫成嚣张跋扈,叫道:“七绝阵?老子要他们气绝身亡!天刀?老子要他去卖刀削面!”八臂猿王冷哼一声,跟随叶子上楼。 南宫成走到另一个护法跟前,趾高气扬地说:“让。”三眼龙王谄媚地笑道:“兄弟手长过膝,耳挂到肩,是王者之相啊!以后还烦请在副主席面前多多提拔!”南宫成眼珠一转,笑道:“好说好说,女朋友是副主席,我也不轻松啊,日理万机,搞得面目枯槁,不chéng rén形。” 三眼龙王犹豫一番,掏出一瓶佳得乐,塞到他手里:“兄弟快请进,我叫三眼龙王,这是小小心意,还望笑纳。”南宫成满意地拍拍他肩膀,笑道:“兄弟随机应变,容我大胆地预测,将来必定大有可为啊。这样,我住7号楼502,明天你搬箱红牛到我宿舍,我们切磋切磋,琢磨琢磨。”三眼龙王心下破口大骂:“日昌晶,当了副主席的姘头,就来敲诈勒索,爷爷明天送你一个骨灰盒。”脸上不动声色,笑道:“兄弟人中龙凤,气宇轩昂,和副主席郎才女貌,一个是璞玉无暇,一个是仙苑奇葩,叫人艳羡。”南宫成惊道:“当真?原来我给人的第一感觉如此优秀,以前还不觉得。”三眼龙王心里呸道:“贱人!”嘴里笑道:“我是出了名的诚实,兄弟快请进,迟了只怕报名单被其他人领完。”南宫成叫道:“哎呀,差点误了正事。兄弟放心,我去去就来。”匆匆就往走廊里狂奔。 三眼龙王喊道:“兄弟路途保重!搏击会的七绝与天刀,虽然武功高强,但同兄弟一比,如萤火之于皓月,螳臂之于战车……”喊了一半吐口口水:“靠,等死吧你。”南宫成脚下狂奔,心中思量:“明天他要真送了一箱红牛来,就让他后天再送一台饮水机。”想到得意处,嘿嘿笑出声,“砰”,撞在一人的胸口。 二楼,八臂猿王小心翼翼看看叶子,嗫嚅道:“副主席,那小子真是你男朋友?”叶子忽地转身,凤目不怒自威,直直看到他心底去。八臂猿王被盯得发毛,讪笑道:“隐私隐私,恕罪恕罪。”叶子收回目光,继续前行。八臂猿王暗忖:“副主席脸薄皮嫩,那小子却恬不知耻,莫非这就是传说中的情侣要互补?但我如此英明神武,倘若要互补的话,岂非得找个容貌猥琐的八婆?真是造化弄人。”想到这里,他轻轻叹了口气。叶子听到身边有人叹气,也一阵惆怅,掏出那张纸条,映入眼帘的却并非“别哭,我最爱的人”,而是一份字迹东倒西歪的合约: “我,南宫成,去抢报名单;她,颜清,去帮我泡教导主任的女儿。明天两个人一起把漫画社搞成上流社团,两万块钱平分。高岗千仞秀,清溪万古流,我们的阶级友谊天长地久。” 叶子放下纸条,心中微动:“教导主任的女儿,不就是那个女孩么……” 学生会的办公室一共六个,东北向分布在走廊两侧。根据老颜的描述,领取报名单的是最内侧的那间主席办公室。南宫成步履匆忙,结果撞在走廊里的人胸口。撞在胸口的意思,就是说他的头,正好抵达别人胸部的高度。 南宫成讶然抬头,只见七名彪形大汉穿着篮球服,堵在走廊中间!搏击会左右护法说,里面还守着七绝阵,莫非这七头类人猿就是了? “小子,你来干吗?”最前一人闷声道,南宫成只觉头顶轰隆隆地zhà下来,头皮发麻。七个巨人不屑地俯视着他,南宫成大怒,伸出自己的拳头叫道:“看什么看,没见过醋钵大的拳头?”领头的巨人一把捏住他的拳头,南宫成魂飞魄散,在巨人发力把自己的醋钵捏碎之前,他大叫:“你们体育课谁选修了篮球?”七个巨人对视一眼,诧异道:“我们都选了。”南宫成抽回醋钵,哼道:“选了可不一定能上。”领头的巨人急道:“那怎么办?我们可喜欢篮球了。”南宫成装腔作势地说:“长这么高个子,不打篮球也真可惜。”领头的巨人点头,迷惘地说:“我们七个人,军训就一直在一起打篮球,所向披靡。可是篮球协会组织的联赛,每人要jiāo一百元,我们没钱,吴会长就让我们参加了搏击协会,还发我们工资……” 南宫成大惊失色:“篮球协会一个人要jiāo一百?一共多少人?”领头的巨人说:“学校一共二十一支篮球队,一个队起码七个人,大概一百五十人吧。”南宫成喷出一口鲜血:“一万五千块会费?”领头的巨人挠挠头:“反正我们没钱,听吴会长说,篮球协会这钱算少的,以前咱们学校有个足球协会,一年的开销是几百万呐。”南宫成大脑嗡嗡作响,一个声音在不停地叫:“难怪在饭店里,胡言坚持要成立什么足球协会,难怪难怪……” 领头的巨人见他面色古怪,善意地叫醒他:“你不是来领报名单的吧?吴会长说了,来领报名单的一律不得入内。”南宫成从震惊中恢复过来,嗓音略带嘶哑:“不是,我是学生会体育部的部长,来看一xià tǐ育工作进展。”巨人们上下打量了他一下,南宫成说:“我看你们也是打篮球的料,我给你们写个条子,你们立刻上楼去找一个叫叶子的女孩,她是学生会副主席,让你们免费打篮球,并且可以上篮球选修课。” 之后五分钟,七个身高一米九的好汉,就拿着一张皱巴巴的条子,气势宏大地去二楼找叶子了。 南宫成志得意满,目送走七绝,却感受到杀气逼来。他寒毛倒竖,猛地回转身子,一个白衣短发的yīn郁男子,正森然注视着他。南宫成大为头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5 章 疼,说:“老大,你就是搏击会的什么天刀了?你的刀呢?”天刀不说话,只是杀气淋漓地盯着他。南宫成心念急转,不动声色道:“我让你打一掌,你让我过去。”天刀慢慢点了点头。南宫成大喜,暗道:“这僵尸号称天刀,只要不拔刀,吃他一掌也无所谓。”接着惟恐天刀反悔,沉声道:“来吧。”天刀的白衣无风自动,猎猎作响,南宫成见他威势逼人,不由面如土色,刚想大叫:“投降!”天刀的一掌无声无息地砍在他的肚子上,半个手掌都陷进去了,把南宫成的一句“投降”砍碎在丹田。 南宫成缓缓拖着步子,面无表情从天刀身旁挪过,走到办公室门口。 天刀正在糊涂:“妈的,老子练了一年的手刀,一刀下去,红砖也裂成七八块。这个畜生怎么没事人一样的。” 南宫成扶住墙壁,嘶哑着说:“老兄,何必这么认真,你这么会砍,回家砍柴去好了,靠。”他奋力擦擦嘴角流下来的鲜血,用尽最后的力气进门,迎面就是一群人围着一张办公桌,桌上放了几张报名单。 南宫成一进门,众人齐齐把目光投向他。一个中等个子的男生端坐着,徐徐道:“我是搏击会的吴枫,这位小兄弟是?”南宫成大笑道:“我就是漫画社的一代天骄,南浦大学的未来栋梁,唇红齿白身轻如燕小金龙,南宫成。” 众人议论纷纷,吴枫道:“南宫小弟也是来拿报名单的了。门外有我搏击会的左右护法,七绝阵,天刀守卫,南宫小兄弟是怎么闯进来的?” 南宫成精神大振,内伤也顾及不上,口沫横飞,说自己如何破了左右护法的联手攻击,又如何晓之于情,动之于理,结果七绝抱头痛哭,认了自己当结拜兄弟,到了天刀,更是凶险,自己空手入白刃,将天刀的宝刀一折两段。天刀痛嘶一声:“刀在人在,刀亡人亡”,就抽出备用的水果刀要剖腹自尽,幸好我南宫成宣了一声佛号,以无上佛家精神,将他渡化,现在天刀已经出家,法号梦遗。 众人听得目眩神驰,耸然动容,南宫成说话中间,不断有人鼓掌喝彩,大声叫好。南宫成末了嘿嘿冷笑,说:“就凭我一人破了你们搏击会的精英,还不够领一张报名单么?” 吴枫沉默一刻,笑道:“这边报名单只剩两张,我搏击会一张,还余一张。南宫小兄弟要拿的话,怕其他协会的负责人不服啊。” 南宫成早就强驽之末,内伤气血翻涌,此刻再无精力,连话也不能多说一句。他就一步一步坚定地走上去,不发一言,拿了桌上一张报名单,又一步一步地离开。众人呆呆看着他,和他嘴角不停流淌的鲜血,谁也没有阻拦。 等南宫成离开办公室,办公室里吵成一团。 “他妈的,你怎么不拦他?” “老子看他又是流血,又是虚弱,不忍心碰他罢了。你怎么又不拦他?” “你是他妈的害怕吧?” “我怕什么,我怕你啊,再罗嗦老子咬你。” “你咬啊咬啊,你敢咬我一下试试!” “我怕你啊,咬就咬!” “你咬啊咬啊,你敢咬我一下试试!” “我怕你啊,咬就咬!” “你咬啊咬啊,你敢咬我一下试试!哎哟,妈的你真咬,老子和你拼了……” 南宫成走出玉成楼,明月高挂,老颜正立在月下。南宫成冲他一点头,老颜道:“得手了?”南宫成又擦擦血:“是。你呢?”老颜似乎满是心事,也没看见南宫成嘴边的血迹,道:“我约了教导主任的女儿,她说不必要约会,明天晚上的大平台上,她会酌情相助的。” 南宫成心下一松,喜道:“那就好。”他头昏眼晕,也没发现,老颜的脸色十分古怪,一副yù言又止的模样。他也没有深究,教导主任的女儿,与他们非亲非故,为什么要说会酌情相助。 有人问南宫成,你一生最恐惧的时刻是什么? 南宫成说,有一天我梦见自己在考试,吓得我魂飞魄散七零八落,一下就被吓醒了,醒过来发现自己果然在考试! 第三章 折弦无意惹缤纷 南浦的夏天,干净,荒远,有人前前后后地忙碌,有人寂寂寞寞地伫立,有人在赶着自习的路上,有人喝醉了靠在朋友的肩膀上。矮矮的路灯逼shè下来,就算平静,也逃不脱这黑夜里微弱的光亮。学校这点电还是舍得花,虽然是分校区,但是一片漆黑总归有失体面,比如要节约的话,不妨停停宿舍里的用水,或者提前五分钟熄灯,转眼便把路灯的开销挤压出来了。 海报栏上一张红色喜报,字里行间是触目惊心的欢快与自豪。作者笔迹不堪入目,从第一个字开始抡了套王八拳,连滚带爬冲到最后一行,踢了一招犀牛望月,画下一个峻峭的感叹号。大意是说,怎么样在学校浴室,只花一毛五分钱就可以洗澡。期间步骤复杂,比如说用“兰花拂穴手”去按水钮,这样可以在不计费的情况下,篷头就喷了水。又比如说打了肥皂以后不要冲洗,直接使出“八步赶蝉”掠回宿舍冲掉。文章末尾是激情澎湃地引用了古诗一阕:“敢把天堑变通途,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胡言路过海报栏的时候,正看见一位仁兄仔细地在海报下加注。胡言虽然好奇,也等他写完了再走上前去。那位仁兄字体细腻,行文工整,写得是最后一条的备注,说千万不要节省内力而使用“旱地拔葱”掠回宿舍,虽然“旱地拔葱”和“八步赶蝉”同属武当的轻功一脉,但后者注重的是一个“快”字,旁人只见人影一晃,你就已然回到宿舍,途中浴巾滑落也不打紧。而前者注重的是一个“高”字,直上云霄,旁人居下临高,只怕是将你的要害看个一清二楚,有失我儒雅斯文。 这位仁兄精妙的评论看得胡言哑然失笑,旁边几位同学啧啧赞叹,正击节称妙,忽然大批人群涌向校门口的大平台,人人你呼我叫,奋力赶路,比之中午、黄昏奔赴食堂的速度犹有过之。胡言怔了一下,被人流冲击得东倒西歪,只好闪到路边。 熙熙攘攘的人在面前奔跑,男女老少,扛着旗帜,举着凳子,高喊口号。 胡言不知道,南浦大学近年的平静结束了,即将迎来一个新的时代,在这个时代,每个人都光芒四shè,生命火焰炽热燃烧,平庸不存在于任何的角落。最叱咤的风云,最骄傲的灵魂,最耀眼的才华,最辉煌的胜利,最悲哀的分离,最失落的战斗,最奋不顾身的攀登,最前仆后继的牺牲,欢笑与泪水洒遍了校园。 而胡言也和其他即将登上舞台的主角一样,比如南宫成,遇见了自己的最爱,遇见了自己的最哀伤。这一夜,史称大平台之乱。因为所有的人都站在大平台前,所有的格局都被打破,所有的英雄都逐渐出现,夸父开始追日,嫦娥开始奔月,精卫开始填海,胡言开始踏进历史的改变。 “人算已死,天命当立!迷信早该破除,只有星座,才能为我们指引方向,乘风破浪,知己知彼,百战不贻!也只有星座,才可以告诉我们的xìng格特征,事业未来,才可以在学校中有的放矢,选修适合自己的课程,选爱适合自己的伴侣!什么八卦、易经,都是学问,不是彼岸,所以我们一定要坚持维护我们星座社,战胜困难险阻,成为今年的上流社团!” 大平台前乌压压的人群,却各有次序,各自为阵。东北角聚集的多以女生为主,阵前一位戴着眼镜、大热天系着蓝风衣的女生铿锵有力地说着,说一句众女生整齐划一地叫一声“嗨”!等到她说到“成为今年的上流社团”时,星座社的社员还来不及鼓劲,只觉头顶忽地yīn影大展,旁边一面大旗“哗”地迎风抖开,差点把整个星座社都盖起来了。 一个低厚的声音响了起来:“这面旗,长十丈,宽六丈,是上一届心理协会的会长留下来的。过去三个月了,我今天终于又有机会把它挥舞在各位眼前,挥舞在各位心中。我永远也不会忘记,上届会长临走时握着我的手说,嘉伟,我们心理协会,虽然与世无争,男耕女织,其乐融融,但自己低调,别人却一直对你虎视眈眈。几年来遭jiān人排挤,小人陷害,数度在社团管理委员会上被人弹劾,几近无奈解散,幸好众志成城,才把这一点心火得以保留。嘉伟,我希望在下一次的大平台社团大会上,能把这面旗再次飘扬,用尽一切力量把我们心理协会送入五大上流社团之中!我怎么能忘记!我永远不会忘记!我嘉伟,今天就要和各位站在旗下,一了老社长的宿愿,进入上流社团,以慰藉老社长在天之灵!”心理协会的会长嘉伟说到末尾,泪水再止不住夺眶而出,社员小声地对话:“你知道上届的会长是谁吗?” “我不太清楚啊,好象是城资系的。”“难道他已经死了?不然为什么要慰籍他的在天之灵?”“听说保送研究生了,那和死了也没什么两样……哎哟”随这一声哎哟,原来被人猛推了把,另一个巨大的方阵挨着心理协会齐步来到平台前。 旁侧有两个人鬼鬼祟祟,小声说话。 “这是什么社的?怎么这么霸道?” “嘘,别乱说话,搏击会的人不好惹。” “搏击社?老子见识过了,什么左右护法,七绝阵,最离谱的是天刀,天刀天刀,天生一把砍柴刀。他们究竟会不会搏击啊?” “大多不会,但据说擅长群殴。” “那怕什么,比人多啊,我们漫画社有的是人!” “我只想留点力气回头看《乱马》。” “真他妈的没种,看我南宫成一人就灭了他们搏击会!” “搏击会的人听着,这边有个人叫南宫成,他说他一个人就能灭了你们搏击会!” “靠,你这个yīn险小人……我不是南宫成,大家不要瞪我,搏击会万岁!” 搏击会人人站定,有的一副短打装扮,还戴了个斗笠,有的一副柔道装,腰带一直拖到地上,有的挂着把宝剑,剑鞘挂着个标签,有的摄氏三十度穿了套黑西装,不仅别人奇怪,自家社团也有人问:“我打个赤膊我是跆拳道的,你穿个黑西装算什么?”“我无间道的。” “安静,我们搏击是为了和平,为了强壮体魄,本来也不想和凡夫俗子争什么,但我吴枫一定要给众家兄弟一个jiāo代,进了上流社团,才能有自己的练习场地。所以今天,我们是势在必行,也是势在必得!”说完会长一挥手,只见练游龙掌的扎个马步,练猴拳的来个倒立,练截拳道的不停跳跃,嘴巴里还发出哇哇怪叫,而练无间道的反复大声叫喊:“我爸爸说,出来混,总是要还的……” 南宫成不由窃笑地对老颜说:“这干吗?马戏团啊。” 老颜斜他一眼:“你这么能耐说话大点声。” 南宫成:“我昨天唱卡拉OK嗓子坏了。搏击会的会长叫什么?” 老颜:“他刚才不是自己说了嘛,吴枫。” 南宫成:“吴枫,哈哈,听起来像卖假yào的。我昨天就是从他嘴里抢来的报名单。我和他单挑,三招之内让他参加残奥会。” 老颜:“吴枫,南宫成要和你单挑!” 南宫成:“我不是南宫成!吴枫万岁!吴枫一统江湖,千秋万载!” 老颜:“你不是说你嗓子坏了吗,怎么喊这么大声?” 南宫成:“你懂什么,在物理上这叫弹xìng,在生理上这叫潜能。” 老颜:“我真是怀疑你昨天到底怎么拿到报名单的,你这个又yīn险又卑鄙的虫类生物。” 南宫成:“又yīn险又卑鄙,还有做不到的事情吗?” 老颜若有所思:“有道理。” 南宫成:“你到底搞定教导主任的女儿没有?一会我和那个臭小子,那个胡言决斗,有她帮忙多点胜算啊。” 老颜岔开话题,望向不远处,嘀咕一句:“奇怪……” 南宫成心里大骂:“王八蛋,一定有事瞒着我。”一边还在叫道:“哪里奇怪了,黑格尔说,存在着就是合理的,孔子曰,喊奇怪的都是笨蛋。” 南宫成嘴巴里不让人,却随老颜的目光看去,不由也叫了一声“奇怪”。搏击会方阵你推我让地从中间破开一条道路,几个少数民族打扮的学生目不斜视地走向大平台前。那几个学生排列也不整齐,穿戴也不统一,脸上带着微笑,似乎十分平易近人。搏击会尽管人多势众,却同见了鬼一样,纷纷下意识让开了路,只见那几个学生仿佛破浪而来,大有魄力。 南宫成嘀咕道:“妈的,这又是怎么回事?” 老颜说:“是苗族的同乡会。” “我靠,同乡会也能来参加社团大会啊?” “他们也是骨笛爱好者协会。” “那干吗怕他们,难道怕他们用笛子戳死老子啊?” “他们会用蛊,下dú,杀人于无形之中。” 南宫成听得瞪大了眼睛,嘴巴也张得合不拢:“今天真是……我喜欢今天……”正当他惊骇不已,那几个学生中有个苗族姑娘如同听到了什么一般,回头冲南宫成嫣然一笑,笑得云淡风轻,月余三分明,那般美丽。南宫成兀地翻身倒地,哭叫道:“妈的老子中蛊了,快叫辅导员来,他不给老子四级英语过关老子就死给他看!” 九月底,临近中秋的黄昏,月亮悄悄接近美丽的圆形,从喷水池边看,她挂在桂花的罅隙里,寂静地流淌,抖落些影子;从教学区顶楼看,只需要略略地抬头,平滑深邃的天空,有明亮不声不响地伫望;从大平台看,它在迎接新生的横幅背后,如同悬而未决的结局,或许升起明净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6 章 ,或许坠落在一片忘怀的地方。 但始终无法安静。一两千人暗流汹涌,挤得大平台四周水泄不通,纷纷暗自揣度,估摸着今天事态怎么样向有利的方向发展。 团委文化部长陈经,铿锵有力地一步步踏上台阶,挑选了使他仿佛在月亮正下方的位置,大平台偏东。 陈经身兼法学院的辅导员身份,本来一脸肃穆,常常在上课之前问化学系借一架天平放在桌上,用来喻意法律的公正,端的庄严。后来某次讲到激情处一拍桌面,将精密的天平变成了翘翘板,化学系要求他赔偿损失1500元人民币。他号称两袖清风,只好又问物理系借了工具想把天平修理完善,最终他赔偿给化学系1500元人民币,另外工具遗失,赔偿给物理系400元。这件逸事哄传一时,但由于牵涉金额不大,所以并没有进入南浦每年的傻瓜排行榜,只作为野史,被老生用来向新生介绍情况时,丰满文化部长形象的材料。 陈经一上台,月光辉映,眼神柔和,平伸出双臂往下虚虚地一压,示意大家安静,我有话说。这个姿势目的明确,通俗易懂,无奈一千多人心怀鬼胎,各自为营,争执不休,哪里察觉到台上的情况,忽地人群中zhà出一声怪雷:“好帅啊!”人们“唰”地把目光投向南宫成,但见他浑身抽搐地指着陈经,亢奋不已地说:“这个老师气质玉树临风,身材卓而不凡,剑眉入鬓,鼻若悬胆,双目炯炯有神,温柔中带着威严,两耳虎虎生风,慈悲中带着高贵,一定大有来历!” 大伙听他口若悬河,不由把目光又投向台上。但见台上只有名身高一米六八,胡子眉毛纠缠不清的中年男子,尚且有只蚊子在他头顶盘旋。众人看着蚊子绕过几圈,猛地扑向他的发梢,齐齐屏住呼吸。然而此人头发太油滑抓不住,在众人的惊呼声里,蚊子失去平衡,“嗡嗡”一叫掉了下去。 陈经感激地冲南宫成笑笑,手持麦克风,咳嗽几声清清嗓子,说:“同学们好,今天是一年一度的九月社团大会,让我们热烈鼓掌欢迎这次大会的开幕!”他率先用左手轻拍右手,麦克风被振动地发出“砰砰砰”,回dàng不已。众人盯着他心里不停盘算,哪有情趣响应,只南宫成一人大力鼓掌,叫好不休:“说得好,原本是平常的开场白,在老师嘴中说出,气势不凡,虚怀若谷,不卑不亢,尤其是热烈二字,意境全出,好比天马行空,羚羊挂角!”众人心想:“这人拍起马屁不知廉耻,乱用成语,要么是白痴投胎,要么是大智若愚,看来要小心为妙。” 南浦大学一共三十一家社团,活动经费基本都是由团委会支出,但是总经费有限,因此每年的九月,都要召开社团大会,将所有社团评选出三个级别,根据级别的高低来决定领取经费的多少。这条规矩虽然不成文,也延续几年,好比古代殿试,哪个中了状元,就当了团委会的驸马,享尽荣华富贵。规矩定下来了,竞争就无比激烈,三十六计层出不穷,真是人为财死,鸟为食亡,社团为了钞票忙。 陈经继续说道:“大家知道,我们今天的任务,就是要评选出上流社团。公平起见,每个社团都有机会,希望大家放开怀抱,为了学校的文化事业做出应有的贡献……”话音未落,台下一片嘈杂。南宫成大叫:“妙啊,雄鸡一唱天下白,春雷阵阵发新芽,说得妙!”他的嗓子虽然有生理潜力的优势,也被淹没在千把人的议论中。电影协会的方阵中有人喊道:“究竟谁拿奖,开始评选啊!”搏击会的方阵中有人喊道:“评选什么,大家手底下面见真章,哪个拳头硬哪个坐龙椅!”美容协会的方阵里也有脆生生的女声喊道:“今年SK2又涨价了,谁投我们美容协会一票,我们给他内部价格,附赠一学期澡票!” 南宫成左右望望,只见群情汹涌,你叫我嚷,一个个拔直了喉咙,吵得鸡飞狗跳,一塌糊涂,他登时莫名兴奋,大喊:“谁家社团美女最多,我南宫成就支持谁,不但誓死效忠,而且尾随鞍前马后,帮她洗脚按摩晚自习,梳头擦汗抄笔记!”众人一时鸦雀无声,统统看着他轰然道:“哇,连人格也不要了,佩服!”南宫成得意非凡,大叫道:“还有排队打饭,考试作弊,抢占座位,盗窃试卷,熄灯偷电,硫酸泼敌,半夜撬开宿舍门,简直多功能一体化,嫁个老公养条狗都没有我管用!”大伙听得目瞪口呆,一半人愤然往地上吐了口唾沫,一半人暗自思量:“男人活成这样,和太监有什么区别。” 陈经见喧嚣平息,把麦克风从右手换到左手,宣布说:“既然大家都有充足的准备,我就来简单介绍今天大会的流程。大会主要是评选出五个上流社团,评选分为三个步骤,首先是参加竞选的社团,要推举一名代表上台发表演讲;接着参加竞选的社团,要发挥本社团的特殊能力,可以是表演,可以是挑战,形式不限;最后就是由评审委员会综合打分,根据分数决出本年度的五大上流社团!本次大会的主持兼评审主席,就是学生会主席叶南!” 发言是老生常谈,评选内容年年相似,也无人关注,等到叶南的名字响起,好像一场美丽的瘟疫,在人群中蔓延。男生的幻想底线便似多米诺骨牌,一股脑儿倒地阵亡,舌头在牙齿之间轻轻敲击一下,发出两个内敛的音节:叶南。 叶南,大三中文系学生,校花,学生会主席,一等奖学金获得者,最佳辩手,金牌主持,中英双语演讲第一名,音乐、舞蹈、话剧、文学无一不精。三年来追求者比下岗职工还多,基本分为两种类型,极其优秀,或者极其无耻,结局只有一种,失败。据说有位没有创意的猛将兄,打听到她的选修课,又发现她一门也没有去上,就起早贪黑偷偷去上,笔记抄得比家谱还详细,最后才知道她一开学全部选修就考试通过,免修。又据说有位家产亿万的富家子弟,搞了热气球悬挂超级巨大的情书,才升上天空,就被十几个兄弟仿效后羿shè了下来。这位神仙姐姐遭遇的追求方法,可以汇编成一部百科全书,其中涉及的最高科技是原子物理。 南宫成见被人抢了风头,推推旁边的人问:“喂,老颜,叶南好看吗?”老颜没有回头,喃喃道:“好看……”南宫成好奇道:“怎么个好看法?”老颜道:“东北方是篮球社。”南宫成不解道:“是啊,篮球社,狗日的bào发户,然后?”老颜道:“你看到他们的社长吴魁了吗?那个高个子,长头发的。”南宫成:“我认识。”老颜道:“他手里拿着的是高倍望远镜和螺旋微尺,因为他一直认为,叶南的眼睫毛是3.3厘米,而不是传说中的3.2厘米,所以只要有叶南出现的场合,他就会带上这两件利器。”南宫成呸道:“妈妈的,我还以为他是高度近视眼,带着那两玩意儿用来投篮的。” 老颜又道:“东西方是美容协会。”南宫成惊道:“我梦寐以求的地方,美眉云集。”老颜道:“你看到她们的社长温暖了吗?”南宫成:“我不认识,颇想认识,听说她是妲己转世,我很想做新一代的纣王。”老颜:“她手里拿着的是八百万象素的数码相机,因为她一直想整容,来克隆叶南完美的嘴唇,所以只要有叶南出现的场合,她就会伺机拍摄。”南宫成打了个冷战,和老颜一起失魂落魄地盯着台上,一边擦着口水一边等待叶南的出场。 陈经被几千束如狼似虎的目光聚焦,突然有种衣服被扒光的感觉,麦克风也抓不稳,讪笑道:“我下去了,欢迎叶南。”说完火烧屁股地溜下台,后背出了一身汗。后来他阐述自己当时在台上,仿佛被无数双手抚摩,似乎有人摘他的眼镜,解他的扣子,拉他的拉链,脱他的鞋子。而造成他崩溃的是,从西北方向投shè来一束目光,给他的感觉似乎是用舌头舔他的脖子。有人调查,那个方向,恰好站着南宫成。 在这一刻,秋天凝固成期待,一个女孩子,只用自己的名字,就带来了战役前的宁静。她身着白裙,踏上第一级台阶,在所有人眼中,包括南宫成,都以为那不是白色,而是彩虹,月光下的彩虹,谧然升起,璀璨无声。 在南宫成和大伙万众一心出神之际,胡言正从海报栏往食堂走。水泥路边的草坪间,有一条小道通至7舍,胡言打这抄个近路,脚下一绊,差点摔倒。他低头望去,是个歪斜躺着的男生。 胡言赶紧说声对不起,那个男生并无反应,只把搁到路上的腿缩回草坪。胡言皱皱眉头,闻到一股酒气,心想校园里居然也有酒鬼。他不喜欢酒,便对酒鬼敬而远之,扭过头往前走,身后却“铮”地响起几声清脆的琴声。 那是几声短促的琴声,也不成音调,连在一块却悠扬起来,像几滴眼泪夺眶而出,挂在伤心人的脸上,怎么也干不了。胡言顿住了脚步,缓缓转过身子,尚没完全转过来,琴声又起,在入夜的风里贴紧着地面动听着。那琴声仿佛一个临死的人,伏在花丛里,没有力气动,也没有力气说话,低低的,暗暗的,在花散乱的影子里消失着生命。那么疲倦,那么失望,那么虚弱,那么孤单。胡言听得腿一软,也坐倒在了草坪上。那个男生和着自己的琴声轻唱: “客死他乡, 被你拾去了行囊。 作为补偿, 你把我埋葬在某座青山, 身边有泉水流淌。 一生不知道身在何方, 就此, 永远不知道身在何方……” 在胡言的耳里,那歌就迷惘了,就寂寞了,接着,就痛了。是爱情,有少年等待,忽然白发苍苍,手心里冰冷,握紧了霜。撕心裂肺了许许多多的岁月,猛地哭不起来,一切盘旋着枯萎,反复地问着,在哪里在哪里在哪里在哪里…… 末一句唱罢,琴声也骤地断了,接着胡言听到呕吐的声音——那男生跪在路灯下痛苦地缩着。胡言走过去扶他,被一把推开,那男生喘着气,说:“没事。”说没事,吉他就掉了,他实在是连吉他都拿不住。胡言想帮他捡,又被推开,也不生气,看了下问那个男生:“你的吉他怎么多一根弦,有七根?”男生终于正眼看了看他,没有说话。胡言拾起吉他,男生没有阻拦。吉他拿在手里,胡言惊呼道:“不止七根弦,是八根,还有一根断的!” “不错。吉他原本六弦,多了一根弦,对指法的要求就高一倍,旋律的变化更是比六弦灵动美妙。到了八根弦,几乎没有人可以做到真正出神入化。” 胡言循声望去,一个长发的绿裙女生俏生生站着,月光倾泻,她的眉宇玲珑,被映得晶莹洁丽,令人恍惚间以为身在幽谷,那般的翠袖轻衫。胡言不由自主问道:“那为什么第八根弦又断了?” 女生悲伤地说:“第八根弦又叫心弦。心碎了,弦自然就断了。” 胡言似懂非懂,心弦,心碎了,弦就断了,心为什么碎,弦为什么断。能够弹奏心弦的人,为什么心要碎,弦要断呢? 当胡言明白了这个道理,南浦大学已经风起云涌,而他也在加上一根弦的时候,心就碎了。 人们常说,结果不重要,过程才是重要的。 南宫成一直认为,结果直接决定了过程的xìng质。过程唯一的功能,就是等待结果的宣判。 第四章 紫衣淘沙君折剑 如果你爱一个人,你会为她做什么? 什么都可以做。 有没有一种情况,你爱她,却什么也不能做? 大多数的情况都是这样。 那你怎么办? 就算我什么也不能做,我还是可以为她等待。 你会一直一直等下去吗? 不会,人会死的,人心也会死的。 那岂非很辛苦? 所以说,千万别爱上一个人。 南宫成学习控制自己,无奈常常失控。后来电影看得多了,伟大的武术家李小龙先生说,以无法对有法,以无限对有限,他终于醍醐灌顶,恍然大悟。比如开车,你就要有出车祸的觉悟,做好一切准备工作,遵守jiāo通规则,降低速度,买好保险,这就叫有法或者有限。但怎么样才是无法和无限呢?那就是你不要开车,那这辈子就不会出车祸,除非被车撞。这是无法和无限的第一层境界,最高深的境界,就是别到有车的地方去,以无车对有车。 为了提防自己爱上绝世无双的美女,在叶南上台前,南宫成一边睁大了眼睛,囤积了口水,握紧了拳头,踮高了脚尖,一边念叨:“我不认识她,她不认识我。我不要认识她,我要摧残她。她不要认识我,她要崇拜我……” 一个眉目如画,白裙长发的女孩子,寂寞地登上几千束目光的焦点。她每一步都带着一些冰冷,一些黯然,虽然是夏天,但她的举步,抚发,抬眉,都似乎没有融化,没有暖意,一片雪的气息。这让她在众人眼中,宛如不属于这个空间,与这个季节,遥远地分开了很久很久,与这个地方,飘忽地分开很长很长。 众人瞠目结舌,如痴如醉,心中一声赞叹:“只能远观,不可亵玩焉,真他妈的可惜,生平恨事,莫过于此。” 而凄厉的尖叫,空dàngdàng地裂帛而起,在大平台上空直入云霄:“我靠,你不是叶子吗?昨天还是个怨fù,今天怎地就成了南浦第一美女了?”叶子一惊,话筒也差点砸在自己脚上,接着轻轻一笑,因为这个声音,让她想起“我叫南宫成,易守难攻的难攻,攻城拔寨的攻城”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7 章 。 她轻笑,季节暗换,漾起许许多多的江南三月,美丽的嘴唇抿成浅的弧,玲珑的眉宇可以有淡淡的晶莹,她会略俯首一点点的角度,然后长长的睫毛就剪断了目光,剪碎的余光就扑闪地追逐空气中隐隐约约的灯彩。 众人永远都不能忘记,在夏天的大平台,一个美丽的女孩子,让他们看到冬天的雪,秋天的月,春天的花。 叶子拿起话筒,说:“大家好,我是叶子,学生会副主席。今天本来是主席叶南主持,但身体不适,委托我代劳,希望大家谅解。”台下众人掌声雷动,喧哗满天:“一样的,一样的,都是女神,无所谓,无所谓。” 南宫成吁道:“靠,原来她不是叶南,活生生折磨了我心脏。” 老颜困惑地注视着他,问道:“你和叶子……认识?” 南宫成傲然道:“一夜情罢了,不足为奇。” 老颜浑身打颤,又惊又疑地说:“就你?北半球的蛤蟆和南半球的天鹅,有一夜情?” 南宫成哼道:“天下之大,无奇不有。生物需要进化,你不要灰心,中国人连长城都造出来了,你也有机会从狗窝里飞出金凤凰的。” 老颜喃喃道:“谈何容易啊。叶子和叶南是亲姐妹,号称南浦双玉,冠绝天下,名动大江南北,想不到你居然二宝得其一,令人感慨万分,痛哭流涕。” 南宫成淡然处之:“好人有好报,还不是依仗各位看得起小弟。”他心里却思量:“妈的,帮人家拎了一次包,就说和她有一夜情,是不是过分了一点?”转念又想:“什么叫勇气?这就叫勇气!我南宫成果然超凡脱俗,不拘泥于陈腔滥调,嘿嘿嘿。” 众人依旧沉浸在叶子的绝世容姿中,部分摩拳擦掌,部分愤愤不平,部分长吁短叹,部分神迷心乱,部分考虑硫酸的配置和使用。只有南宫成,洋洋得意,却也不知道他在得意什么。 叶子道:“各位现在最大的愿望是什么呢?”台下轰然zhà开,部分叫道:“娶你为妻!”部分叫道:“补考成功!”部分叫道:“四级通过!”部分叫道:“食堂免费!”部分叫道:“祖国统一!”南宫成和老颜振臂高呼:“两万块!” 叶子寻声一望,在南宫成身上微微一停,似有笑意,便将目光平视:“祝愿大家都能美梦成真。接下来就是每个社团派出一名选手,展示你们社团的成就和特技。一次上台两人,互相比拼,胜者进入第二轮。胜负由社团管理委员会专门派遣的专家评定。” 此言一出,全场大哗,议论纷纷:“胜负怎么评定?全jiāo给专家?出现黑哨我们不就歇火了?”“两家社团互相比拼,规则如何定?搏击会和辩论协会比拼,难不成一个人耍套猴拳,一个破口大骂,看是搏击会的人先被骂死,还是辩论协会的人先被打死?”“我反对!”“我支持!”“你敢支持,老子剥你的皮!”“那我也反对!” 南宫成问老颜:“这社团管理委员会,还真是霸道。” 老颜面色难看:“社团管理委员会的会长,就是教导主任的女儿。” 南宫成振奋道:“你解决她了吧,我们胜券在握,嘿嘿,这帮无知小儿,叫他们败在热血青年手中。” 众口难调之际,一人悄然上台,众人顿时都把注意力放到他身上。那人嘴角含笑,对叶子道:“叶子同学,我是心理协会的嘉伟,有些疑问,不知当问不当问。”叶子道:“你说。”嘉伟道:“我是物理系大三的年级长,明白一个道理,无论是管理还是评选,都要公平正直,使大家伙心服口服,你同意不同意?”叶子凝目望他,点点头道:“是。”嘉伟哈哈笑道:“既然如此,两家社团的比试,胜负在水平,公道在人心,那社团管理委员会的专家,又怎能代表我们所有人的观点呢?”叶子别过头,冷冷道:“你与我说没有用,规矩而已,我只负责宣布,是社团管理委员会的决定。”嘉伟锐利的眼神一闪而过,对台下笑道:“哦?大家伙服气不服气?社团管理委员会最大嘛。”台下跟风大叫:“服他个妈妈!” 叶子身后飘出清脆动听的声音,将众人的叫嚷尽数压了下去,那声音分明柔软婉转,却暗有威严,在众人耳中千缠百绕:“今天月色姣好,云淡风轻,大家何必动怒。社团管理委员会的判决,你们真也不服气么?” 嘉伟呼地转身,一个女生自嘉宾席排众而出,紫衬衫,蓝牛仔,衣着简洁,而第一眼给人的感觉竟是:妩媚。她神采逼人,站在叶子身侧,丝毫没有逊色。嘉伟杀气转瞬即逝,陪笑道:“这位是?”那女生笑吟吟地说:“我就是社团管理委员会的会长。” 台下鸦雀无声,连嘉伟也被她气势所逼,说不出话。 而老颜脸色铁青,死死盯着台上。至于南宫成,张大了嘴巴,眼珠子落在下巴上滴溜溜转,半晌发出一声惨叫:“宋薇!” 在离大平台不远的地方,有个黑暗的花圃,草坪上只有浅浅路灯的幽光,连月亮都被大楼的墙壁遮挡。 胡言静静看着那男生手中的吉他,说:“你弹得真好。可惜心志为往事所夺,沉湎不可自拔,并非大好男儿所为。”那男生看也不看他,疲乏的身体倚住灯柱,随时都会滑下来。胡言眼中突然bào出无比的狂热:“梦想,追求,活着就要痛快淋漓,恩怨分明,有所为有所不为。”那男生把目光从胡言的脚,慢慢慢慢地移到脸,眼神空洞,却深不见底,究竟是一个故事,一场生死,或者一种最迷离的磨难,谁也不能明白。他垂下目光,用几不可闻的声音道:“你有梦想?” 胡言铁一般的站得笔直:“我要重新组织南浦大学的足球队,把辉煌和荣耀,再次升腾。”旁边的女生一楞,道:“足球队?困难得很。社团管理委员会的宋薇,就绝不可能让你如愿。”胡言眼神一暗,说:“宋薇?她太辛苦了,心里太多的眼泪和悲伤,我不怪她。我重组足球队,不仅是我的梦想,也要让她看到光明和希望。” 那男生仰天大笑,笑声全是悲怆,吉他的弦也微弱地低吟,就算一千年的缝补,也掩埋不了其中的痛楚。那其中的哀恸和虚弱,如同云彩流得一去不返,故事说到黯然神伤,幸福总要若即若离,爱人守侯了三生的沧桑。 胡言握紧拳头,又松开:“我不了解你,你吉他弹得再好,我也要看不起你。吉他的弦断了,可以再装。”那男生停下狂笑,呆呆看着胡言,突然问:“今天是社团大会,你要重组足球队,良机莫过于此,怎么还不去。”胡言说:“我没有把握,我在静心。”那男生又转向身旁的女生:“叶南,你不是大会的主持么,也怎么还不去?” 叶南幽幽地说:“我不放心你。”那男生说:“你带这朋友过去,替我看看,他是怎么重组足球队的,替我看看,他是怎么追求梦想的。”叶南犹豫道:“你呢?”那男生抱着吉他,再不答话,扬长而去,纵声高歌: “月满西楼,但见春草年年绿。人卷珠帘,但问王孙归不归……” 叶南依依不舍望着他,叹口气对胡言说:“走吧。你叫什么名字?” 胡言跟在她身后,答道:“胡言。你就是学生会的主席叶南吗?”叶南点点头。胡言又问:“那他呢?”叶南看着黑夜最深的地方,那里有绵延的思念,有春暖花开,菊谢竹摇的日子,在梦里愈加光影斑驳,水色流转。她和胡言走出很远,才说:“他叫刘进。” 胡言脑海轰地一声,一片空白。 刘进。南浦大学最神秘的传说,最才华的人物,关于他的故事,没有一分钟停止过流传,在所有人眼中,已经是个神话。 大平台的局势极其奥妙,一群乌合之众联合起来,正对抗社团管理委员会的独裁。而这群乌合之众,又卧虎藏龙,偏生各有图谋。 宋薇碰碰叶子的胳膊,悄悄道:“你先下去,我来解决他们。”叶子冷冷地说:“我是主持,你是裁判,不在其位不谋其政。我来宣布开始,等他们比试结束,你再来评判。”宋薇一怔,笑道:“对不起,是我不好。”她说完,对台下道:“各位,你们当真不服?” 台下大为鼓噪:“不服不服不服不服!” 宋薇一收笑颜,面透寒色,一字一句清清楚楚传开:“既然你们不服,我谨以社团管理委员会会长身份,宣布本次大会取消。今年上流社团制度暂停,十万元费用自动滚入奖学基金。”说完作势yù离,嘉伟急忙拦住:“会长息怒,我们服了。” 台下议论不休:“靠,这娘们长得好看,行事dú辣,做人ròu叉烧包必定得心应手。”“大丈夫能曲能伸,暂且放她一马,抢钱要紧。”“你这家伙惟利是图,是根墙头草,去东厂说不定飞黄腾达。”“你有没有脑子?我们再不服气,这两万块就谁也没有份了。”“我只不过在侮辱你,又没有说不服气。” 宋薇脸上笑意微露,继而严肃,说道:“好,大家愿意服从社团管理委员会的判决,那比试现在正式开始。第一位是心理协会的会长嘉伟,你的对手是……”她环顾一周,道:“就是篮球协会的会长吴魁吧。”待吴魁上台,宋薇低声对叶子道:“jiāo给你了。”不等叶子回答,她头也不回走进嘉宾席。 南宫成惊魂未定,对老颜道:“妈的,教导主任的女儿,社团管理委员会的会长,居然就是宋薇。” 老颜道:“正是。我昨天刚要去查探她,她就在我身后出现。当她说,她就是教导主任的女儿,也是社团管理委员会的会长时,我差点晕厥过去。” 南宫成皱眉道:“你不是说服她,助咱们一臂之力了么。” 老颜道:“她是说酌情相助,但你还不明白么,她和胡言的关系非同寻常,只怕我们要败在他们联手压制之下。” 南宫成计算一会,猛地掐住老颜的脖子:“你这个狐狸精,你这个无情郎,你这个几内亚猪,你这个封建余孽,历史的车轮终将把你碾得粉碎!你还有什么事瞒着我?” 老颜呼吸困难,叫道:“谋事在人,成事在天,你怪我干吗,现在只能见机行事,打蛇随棍上……” 南宫成怒道:“蛇是大蟒蛇,还是一对蛇男女,我们棍子也没有一根,老子今天教你领悟佛教最高真谛,以身饲蛇!” 这时一人谄媚地说:“南宫兄何事烦躁?” 南宫成放下手,一看,是搏击会的护法三眼龙王,笑道:“我烦躁么?老子神清气爽,yù仙yù死,恨不能高歌一曲,以表心意。” 三眼龙王yín笑道:“刚刚南宫兄的女人在台上,是艳光四shè,摄人心魄啊。” 南宫成悠然道:“刚刚台上的女人有两个,不知三眼兄说的是哪一个?” 三眼龙王惊道:“莫非……” 南宫成嘿嘿笑道:“不错,她们一个是我女朋友,一个是我未婚妻,令我徘徊难决,十分为难。” 三眼龙王结巴道:“南……南宫兄胸襟开阔,实在……实在是令我……令我五体投地……” 南宫成道:“这就叫穷则独善其身,富则三妻四妾,老子就是有钱。” 三眼龙王呆如木鸡,一时无话。老颜呸道:“不要脸。” 南宫成意外地不曾理会她,心想:“那两个女孩,一个与我非亲非故,一个与我素昧平生,我这么说,的确有些不要脸。”他转念又想:“勇气!这就叫勇气!而且是更大更强更猛烈的勇气!你们这群凡夫俗子,怎能理解我高尚情cāo,高雅情趣!”想到这里,得意非凡,一个人鼓掌大笑。 三眼龙王和老颜互相对视,均想:“变态!” 此时吴魁和嘉伟大眼瞪小眼,台下众人有的屏住呼吸,有的嬉笑指点,都是一派糊涂,一致好奇。这两人木头也似站着,一个搞心理学,一个打篮球,怎么比试。叶子移步到两人中间,左右都不看,自顾自道:“吴魁,篮球协会会长;嘉伟,心理协会会长。你们准备好了吗?”那两人一个摇头,一个点头。台下哄堂大笑。 叶子冰冻三尺地说:“你们不用紧张……”吴魁暗道:“俺原本不紧张,你这个冰美人来主持,既不说规则,也不给笑容,活生生把俺搞得很紧张。”叶子道:“你们只需要做两件事,首先各自介绍一下社团的情况,接着再展示你们社团最具吸引力的地方,就可以了,其他的jiāo给评审团。” 吴魁正在抓耳挠腮,那边嘉伟忖道:“兵家有言,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念头到处,他高声呼喊:“咱们心理协会历史悠久,学识渊博,指导老师更是全国著名的心理学专家,号称心理狂魔的刘大师,简直是千古流芳,万世同堂!心理协会能包治失眠,抵抗焦躁,采yīn补阳,活血通筋,上穷碧落下黄泉,敢把天堑变通途!心理协会无所不能,无所不包,无处不在,无声无息,是您无时无刻的好伴侣!堪比居家良yào,旅游必备,成长秘方,物美价廉!” 他这一口气喊下来,每句话上一个八度,嗓音先是超过孙楠,再超过塞琳迪扬,最后直追才旦卓玛,声嘶力竭,口水横飞,差点把小舌头喷出来。 台下众人只觉一阵心悸,有人被音波一激,把口香糖也咽进了胃里,叫好声也是越来越高,然而怎么也盖不掉嘉伟的嘶吼,掌声更是雷动。嘉伟喊完,脸色惨白,心中得意:“任凭你怎样,老子先声夺人。” 吴魁慢悠悠地说:“嘉伟啊嘉伟,俗话说,物以类聚,人以群分,你们心理协会的领袖是个什么货色,整个心理协会也就是什么货色了。”嘉伟变色道:“我是什么货色?我仗气疏财,行善积德,考试不作弊,上课不迟到,学习不偷懒,工作不松懈……”吴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8 章 魁不等他说完,哼道:“你?你一个学期不洗澡,过了一个寒假回到学校,又是一个学期不洗澡,更令人发指的是,你自己不洗澡,还偷看别人洗澡。你刷牙不用水,最后不刷牙。你考试不通过,最后不考试。让大家无法容忍的是,你泡妞不成功,最后居然还泡妞!”台下众人倒吸冷气,女生恶心作呕,男生愤愤不平,都说嘉伟原来是条披着羊皮的猪。叶子急忙远离嘉伟,只求与他连目光的接触也不要有。 嘉伟颤声道:“你如何打探到的?你这个无耻的间谍,骗子,上帝会惩罚你……”吴魁大笑道:“我还要打探?我们都是物理系的,住在一个宿舍两年多了,我还需要打探?”嘉伟摇摇yù坠,怕是从此在南浦永无立足之地。而嘉宾席一声锣响,宋薇右手一抬,一名工作人员喊道:“第一回合,吴魁胜,篮球协会得九十分。双方进入第二回合,展示社团才艺。” 吴魁拍拍手,台下飞上一只篮球。他临空跃出,稳稳接住篮球,姿势矫健曼妙,又是一阵掌声。他一拿到篮球,立时整个人长身而起,仿佛脱胎换骨,风采飞扬,朗声说道:“大家不一定知道我吴魁,却一定知道飞人乔丹,还有咱们中国的骄傲——姚明。篮球,是世界上最有魅力的运动……”他边说边开始运球,球在他手中使大家眼花缭乱,忽而在前,忽而在后,上下飞舞,在他身边四周,胯下头顶,如同有生命的精灵。而他运球时说话,居然毫不打顿,假若闭上眼睛,便和平常听人聊天没有两样。 这个绝技一露,着实叫人叹服。篮球社员激动得呱呱乱喊:“真是没有跟错老大啊!”其他诸人虽然各拥其主,也不禁叫好。 反观嘉伟,适才受的打击过于巨大,根本缓不过神,带着哭腔说道:“心理学十分古老……古老……可以追溯到……到……”他卡在这里,“到”了半天,也说不出追溯到哪朝哪代,台下嘘声大作,嘲笑四起。嘉伟羞愧难当,气血上涌,翻身就倒,吴魁一把搀扶住他,说:“嘉伟,咱们回宿舍吧……”嘉伟趴在他肩上放声痛哭,两人抱成一团下台,渐渐模糊在夜色里,脱离了人们视线。 嘉宾席又是一声锣响,工作人员在宋薇的指示下,叫道:“第二回合,吴魁胜,加一百分,篮球协会进入候选行列。”众人唏嘘不已间,叶子冷冰冰的声音响起:“搏击协会对拳击协会。”大家本还在为刚才的情景慨叹,听到这一轮的对手,群情激奋,全然忘记了嘉伟的泪水,拼命鼓掌呼喝。 南宫成道:“拳击对搏击,估计就是一场斗殴了。” 老颜赞同道:“看来社团管理委员会,也知道怎么抓收视率了,这场是毋庸置疑的龙争虎斗。” 南宫成若有所思,老颜看他望向远方夜色深处,问道:“你怎么了?” 南宫成喃喃道:“有诈,刚刚的比赛,其中有诈。” 老颜奇道:“以你的智商,还能看出有诈?” 南宫成沉思道:“篮球协会,有九成的可能是上流社团了。” 老颜大惊道:“怎讲?” 南宫成微笑道:“今天比赛的规则是,一共三十一个社团,两两比试,胜者进入候选阵容。姑且不轮最后单剩一家社团如何决定,最后进入候选的必然是十五或十六家社团。” 老颜道:“对啊,然后呢?” 南宫成道:“从这十五或十六家社团中评出前五名,我猜想依据的是在比赛中的得分。这个分数,要看你赢的技巧,赢的方式,赢得漂不漂亮,直接就是分数的评判标准。” 老颜依旧不解,呆呆看着他。 南宫成:“吴魁赢得太漂亮,赢得太顺利。而他们是一个宿舍的,更重要的是,嘉伟绝不是个简单的人物,怎么可能轻易就被击败呢?而现在,吴魁得到的分数是,一百九十分!今天估计再也不会出现更高的分数了,篮球协会,稳cāo胜券。” 老颜道:“你的意思是……他们联手做假……力保一家社团成为上流社团……这样的话……” 两人目光对视,一起说道:“这样的话,两家社团,一家分一万!” 老颜咬牙道:“那我们也可以用这招……” 南宫成摇头道:“只能用一次,大家都不是傻子,何况接下来的形势,谁能猜到如何发展。而且,胡言到现在,还没出现。” 听到胡言这个名字,老颜心里一沉。 南宫成默默算计,对三眼龙王道:“三眼兄,你去大平台对面的三楼栏杆上,放上两只易拉罐子。” 三眼龙王谄笑道:“南宫兄吩咐,我立刻就去。”他说去,却动也不动。 南宫成露出yīn森森的牙齿,嘿嘿道:“你休想我掏钱买两罐给你,再不去,老子叫女朋友和未婚妻,联手做假把你开除学籍,不退学费。” 三眼龙王一溜烟跑了。 而台上,果然评审会接受了双方的建议,不再进行口头的介绍辩论,一战定胜负。台下欢呼一片,人们把托福材料、数学教材等等书籍扔上了天。一位天文老师过于亢奋,拣起块砖头就往上抛,“咚”砸在一名学生头上,那学生应声而倒。大家一起扭头傻傻看过来,那天文老师灵机一动,跪在地上,颤抖着捧起砖头,老泪纵横:“陨石,我终于亲手找到一块陨石……”在台下西北角,呼啦腾出一个圆形空地,所有人警惕地看着一位化学老师,那老师手里拎着一大瓶化学液体。 拳击协会的会长莫天行一人独自站在台上,慢慢脱掉T恤,赤luǒ上身,肌ròu凸起,充满力量的美感,月光披洒在他动人心魄的肌ròu,如同从远古来的战神。搏击协会的方阵中,吴枫眯着眼睛,一声不吭,在他身后,走出一个瘦削的短发男子,缓步拾上台阶,白衣随风摆动,大有古代侠客风范。 南宫成低呼道:“天刀。” 老颜道:“听说你大败天刀?” 南宫成眉飞色舞,再次滔滔不绝说自己如何力敌天刀,大为凶险,自己空手入白刃,将天刀的宝刀一折两段。天刀痛嘶一声:“刀在人在,刀亡人亡”,就抽出备用的水果刀要剖腹自尽,幸好我南宫成宣了一声佛号,以无上佛家精神,将他渡化,现在天刀已经出家,法号梦遗。 老颜道:“法号梦遗……怎么不见他剃度?” 南宫成正色道:“剃度只是一种表象,佛祖要放在心里。想不到天刀,已经领悟到这个境界,嘿嘿,不愧曾经与我大战三百回合的高手。” 莫天行和天刀相互对峙,叶子似乎察觉不到两人汹涌的杀气,不经意地走到两人中间,说道:“大家点到为止,不能伤人,如有蓄意伤害,立刻判负。”她不等两人回答,抽身就走,边走边说:“开始了。” 莫天行晃晃脖子,响起一串关节的“咯啦”声,居高临下地看着身材并不高大的天刀。天刀原本闭着眼睛,忽然张开,尽管夏夜炎热,众人仍登时觉得寒毛倒立,杀气袭遍身体每个部位。 天刀也是冰冷的气质。叶子的冰冷,只是她漠然的态度,是一种不关心,不凝视,让人无法接近,只能远观,如冰山美人,更近似于圣洁,不能亵渎。而天刀的冰冷,就yīn寒凛冽,令人恐惧,那是杀气的弥漫。 莫天行踮着脚,小步弹跳起来,众人目不转睛,但见他一拳击出,两人隔了四五米的距离,起码五六步才能拉近,而这一拳,竟然瞬间就到了天刀的鼻尖上!众人的惊呼尚未出口,天刀倏地消失了,就在大家的面前消失了。莫天行心知不妙,急退,连退,但心头的恐惧浓厚地压在心头,他不停地退,连退到大平台的边际上,才止步,可他,依旧没有看到天刀的身影! 众人对莫天行那一拳速度的惊呼,这时才到嘴边,而眼前局势的诡异,又把这一声惊呼卡在舌头上,第二声惊呼从丹田涌上。 南宫成站在老颜的右前,老颜的余光正扫到他仰头看着莫天行身后的天空,也不由顺着他目光看去,一看几乎尖叫,只见天刀如魔神降临,从莫天行头顶三四米处急掠而下,一掌劈向他的肩膀! 莫天行全神贯注,未尝发现天刀的身形,但头顶的风声,让他警觉。作为一个拳击好手,身体的条件反shè让他再次急进,连进,连头也没有办法回,一直进到大平台另一边,才站定,刚要回头,后背剧痛,全身力泄,整个人就瘫痪在地。 天刀的一掌,如影随形,砍在莫天行的后背。他抽回手,不发一言走下了台。全场人嘴张得可以吞下一只椰子,整个战斗过程不超过十秒,每人积累了三声惊呼,直到他下台,三声惊呼才一起叫出口。结果出现一个奇观,台上只有一个瘫倒在地的莫天行,但众人就对着一个空台,叫声此起彼伏持续了十几秒钟。 叫声结束后,拳击会的人冲上了台扶起莫天行,一人悲愤地指着搏击会的方阵叫道:“不是说了不能蓄意伤人吗?是你们不守规则,该判你们输!”搏击会的会长吴枫悠闲地说:“天刀手下留情,只用了三分力,击在莫天行的大椎穴上。他只是一时全身疲软,休息片刻就好了。”他话音才落,就见莫天行挣扎着站起来,哑声道:“我输了,走。”搏击会两个人才扶动了他庞大的身躯,晃晃悠悠下了台。 南宫成哼道:“休息片刻就好了,说得轻松,莫天行一个礼拜只怕也起不来床。”心下也是忐忑:“三分力……不知道他那天劈我,用了几分力?怕是尽了全力吧。”他不由大喜,想:“天刀的全力一劈,老子若无其事,只是吐了一杯血,真是有为青年,天下无双,下次老子也要劈他一掌,让他吐一桶血。”老颜道:“这天刀太可怕了,我们在大学,居然看到一场电影里的武打戏。” 南宫成道:“手下败将,何以言勇。” 老颜看着他道:“我有些相信你的话,你打败了天刀。因为刚刚全场,只有你一个人能够看到,天刀并不是消失,而是在莫天行的上空。” 南宫成奇道:“啊?天刀在莫天行的上空?我还以为他趴在地上了。” 老颜心中寻思:“南宫成啊南宫成,你是在装傻,还是真傻呢?” 嘉宾席上,工作人员一声锣响:“拳击协会对搏击协会,搏击协会胜,进入候选。搏击协会得分,一百七十五。” 这次人们可谓大开眼界,全场激动地谈论着那十秒间的惊心动魄,唧唧喳喳,男女老少心情动dàng。“你看到天刀怎么消失的吗?”“难道你没看到?当时他身子微微一动,就钻到地底下去了,等到莫天行找来找去找不到,又走回原来老地方的时候,天刀就从地里面钻出来,一刀砍倒了莫天行!”“钻你老木,上面是水泥地,你来钻钻看。”“那你说是怎么回事?”“莫天行一拳打过来,天刀发动必杀,暂时处于无敌状态,所以大家看不见。等他蓄气完成,那个白痴莫天行又正好走过来,一刀就被砍挂了。”“我一脚踩死你。” 叶子上来宣布:“下面一轮,由梦之芭蕾舞艺术团,对野牛举重协会。” 这一宣布,众人全部大笑,南宫成更是笑得泪花飞溅,叫道:“幽默,知道这是什么吗,这就是幽默!”老颜喃喃道:“才看完李连杰的动作片,紧接着就是周星驰的搞笑片,社团管理委员会,为了票房不择手段啊。” 此时,大平台最偏僻的一角,胡言和叶南,走了进去。叶南对胡言道:“我要到嘉宾席去,你自己保重。”叶南本就与他不熟,说完独自努力挤进人群。胡言踏上一步,想在她身前开道,却终究停下,只是看着她一下就消失了。他心中忽然留恋,目光极力在人群中寻找那个倩影,只能看到狂热的众人高举双手欢呼着,而她,自己再不能看到。 南宫成bào笑间,心中一动,一点一点把头转向最遥远的方向。他的目光穿过欢呼的人群,穿过林立的手臂,正和另一双眼睛撞上。是宿命的安排,是注定的对决。 王鹏表急,过了五一我到南京送一本给你 某衣胡乱怒什么? 萝卜另外一个贴子不用翻了,我在这个里放完. 在爱情里,坚贞是假相,誓言是应景,生活是改变,统统在永远之前就有了结局。 南宫成对此完全没有意见。 第五章 前世听花今随风 南宫成第一次因为信任而遭受打击,是在七岁。 “小云,我们是最好的伙伴。” “是的。” “明天我的糖豆分你一半。” “好的。” “那七乘于五是多少?” “五十二。” “你确定?” “确定。” “那二十加二十呢?” “十二。” 结果全班只有南宫成一个人考试没有及格。 “老颜,怎么还没轮到咱们漫画社啊?” 老颜道:“咳,时机不成熟吧。”南宫成怒道:“都他妈的比了十四五轮了,莫非根本没有漫画社,你拿我开涮吧?”老颜叫道:“你这人太不相信我了,没有漫画社,你也不看看大平台上面挂着的海报,三十一家社团里,明明白白写着漫画社三个字。”南宫成嘿嘿笑道:“眼见也不能为实,你欺骗我的话,老子立刻化为厉鬼,天天找你谈心。” 社团大会轰轰烈烈进行,从七点到了九点,三十一家社团,陆续比试着,几家欢喜几家愁,到了第十四轮,是话剧社对戏曲协会,都在台上咿咿呀呀,看得人好生无趣。而尘埃已定,进入候选的,分别是篮球社,搏击社,梦之芭蕾舞艺术团,辩论协会,星座协会,乒乓球协会等十四家社团。 胡言站在一角,距离大平台并不很近,视线也颇受阻碍,他对各家社团奇技横生,兵刃相见,也不感兴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9 章 趣,大多时间都在闭目养神。他一直回想着,刚踏入大平台周遭之际,有道目光,仿佛从遥远的地方,锁住了自己。而他确定,自己也看到了目光的主人,那是一个只能从目光来“虚构”的主人,他能感应到对方的精神,却无法勾勒出对方的身形。这感觉微妙而让人震撼,因为双方都察觉不到敌意,反而泛起一种深沉的温暖和理解。他暗暗道:“约莫是一时的错觉吧。” 南宫成心神不定,东张西望,自言自语道:“都尾声了,完全不明局势,那个臭小子也看不到人,打什么鬼主意啊。”老颜看他贼眉鼠眼,笑道:“南宫兄一向大义凛然,神威盖世,为何魂不守舍。”南宫成摇头道:“不对啊,天刀一战之后,我明白感觉到,自己似乎被人偷窥。” 老颜咋舌道:“苍蝇不叮没缝的蛋,南宫兄名扬四海,受人敬仰,应该的,应该的。”南宫兄摸摸下巴,赞同道:“还是老颜兄才思敏捷,我这么英俊,你又这么智慧,我们的组合再不取胜,太没天理了。我担心的是……”老颜道:“胡言?”南宫成叫道:“我怕他?我怕他万一大驾光临,我下手太重,摧毁他的自信和尊严,于心不忍呐。” 正当老颜对他的脸皮啧啧称奇之际,他突然问道:“你是不是说,那个苗族同乡会的,懂下蛊这么yīn险而神秘的东西?”老颜道:“是啊。”南宫成又问:“苗族同乡会也赢了比赛吧?”老颜道:“对,赢了棋院。”南宫成自语道:“嘿嘿,好办法。你等我,我去去就回。”老颜看着他转眼就在人群之中杳然,叹气道:“畜生,连这个都想利用,天打雷劈。” 台上一边在唱五女拜寿,忽而悲云惨雾,忽而红光满面;一边在演王子复仇,你亲我嘴巴,我chā你一刀,好不热闹。南宫成左冲右突,急得后悔不已:“应该问问老颜,苗族同乡会究竟在哪里。”他又转一圈,终于想到:“难道我只能问老颜,不能问别人吗,这都能想到,牙吗爹。”他伸手就抓住旁边一人的胳膊,开口yù问,却听到一串叮当响声,脆生生地动人。 南宫成咽回了问话,先看到,是自己抓着的那只手腕,挂着串牙状的银饰,隐约透着月光,浅淡悠然。他眼神逐渐游离,接触到一双明镜似水的眸子,而那清俏的眉目流溢别样的柔情,婉丽的头巾轻轻垂下几缕丝坠,dàng在女子洁莹的额头。 苗族同乡会,参加社团大会是以骨笛爱好者协会的名义。协会之中,大部分倒是苗族的女孩子。因为南浦大学有少数民族的专门名额,所以并不特殊。她们经常相聚,唱苗族的歌,跳苗族的舞,也经常作为学校文艺演出的重要节目。一些女孩子也穿戴时髦,宛如都市少女,而又有一些,依旧喜欢自己家乡的服饰,走在学校,更是曼妙惊艳。 南宫成见到的,就是一个穿着家乡服饰的苗族女孩子,而且十分美丽。他被女孩子的容貌吸引,竟忘记放开别人的手腕。那女孩子xìng格也外向,饶有兴趣地看着这个傻呼呼的男孩子,傻呼呼而失神地盯着自己,还牢牢抓着自己的手腕不松开。 先醒悟过来的自然是南宫成了,想道:“寻来全不费工夫。”便将女孩子的手一拉,两人的距离呼地近了半步,他恰好比她高半个头,女孩子吃了一惊,也不回避,大大的眼睛迎上,充满了好奇。南宫成微微低头道:“Can you speak in ……in……”女孩子嘴角上扬,笑道:“我普通话很好的。”南宫成缓缓闭上眼睛,又缓缓睁开,眼神深邃得如同一个寂寞的轮回,而温和流露,暗自忧伤,轻轻地说:“你挂在手上的,真好看。” 女孩子微笑着说:“你长得也很好看。” 南宫成如果是一艘潜艇,女孩子这句话就是一枚鱼雷,zhà得他心花怒放,烟火灿烂,血液全军沸腾。他用尽所有理智,才平和语气,淡淡地说:“好看这个词语,只属于你。”女孩子抽回了手,后退一小步,还是微笑,那么清丽秀美,好像山林间的一点婉转,云水间的一层静谧。 她抽手后退,南宫成眼中一痛,迷惘得不知所去,不知所来。女孩子立刻似乎觉得不忍心,又前行一步,手微抬,想jiāo还到他手里,忽想到不太合适,登时脸也羞红了,放了下来,小声说:“我的名字,按普通话的发音,你可以叫我林依琪。” 南宫成见她善良纯净,不由大喜,面上保持迷人姿态,幽然道:“依琪,我很想很想知道,也很想很想问你,你告诉我,答应我,好不好?”林依琪困惑道:“你说啊,能帮你我会帮你。” 南宫成道:“你懂不懂下蛊?”林依琪心中微微失落,接着脸上略带迟疑,道:“我懂,但你问这,作什么用……”南宫成不等她说完,叹气打断,说:“我从小到大,考试永远是倒数第一,老师表扬我成绩稳定。参加比赛,我得到的最好记录,是一次亚军,是和人家掰手腕。我听到妈妈的哭泣中包含的失望,心如刀绞。进入南浦大学,我对自己发誓,一定要赢,不管用何方法,都得赢。你们的协会已经赢了,我祝贺你们。马上我也要去参加比试了,可是,我没有信心……” 林依琪瞪大眼睛说:“难道,你想让我帮你,给你的对手下蛊?”南宫成幽幽道:“我知道,这么做极其卑鄙,算了……”林依琪奇道:“下蛊有什么卑鄙的,只是……”南宫成一听有望,问道:“只是什么?”林依琪摇头道:“我们不能把蛊jiāo给外族人。”南宫成气急败坏道:“你没听到这首歌吗?五十六个民族,五十六朵花,五十六个民族我们是一家,我们是一家人耶!”林依琪踌躇一会,说:“你等等,我和朋友商量商量。”她转身和其他诸人窃窃私语,那群人中不时有人好奇地看向南宫成,南宫成搔首弄姿,风情万种。 过了几分钟,林依琪微笑着说:“好,我帮你。”南宫成喜不自禁,摊开手掌道:“那把蛊给我吧。”林依琪道:“你没用过,我只好给你最方便的一种了。” 苗族的蛊dú,分为五类,按照蛊的厉害程度,依次为定情蛊,护族蛊,主命蛊,迷神蛊,忘忧蛊。前三者,都是要用主人与蛊气血jiāo融,人蛊同生。后两者,和yào物的区别不大。定情蛊,是少女培植,放在情人的心中,一旦其中一人变心,便会发作,变心的人病痛半月,腐烂而死,另一人也会精神枯竭,不日去世。护族蛊和主命蛊,是抵抗外敌,同归于尽的厉害招数。中了迷神蛊,便昏迷不醒,除非得获解yào,否则永难醒转。中了忘忧蛊,立即战力全失,神志不清,无法思考动作。迷神和忘忧二蛊,是蛊身碾成的粉末,无需气血养殖。 林依琪送给南宫成的,就是忘忧蛊。南宫成狐疑地瞅着手上指甲大的一小包,问道:“多少钱一斤?我能不能自己给钱,多买个半斤八两的?”林依琪摇头道:“我自己一共,就这么多了。”南宫成拱手道:“大恩不言谢,姑娘冰清玉洁,冰雪聪明,冰天雪地,南宫成日后定当图报。”讲几句场面话,他挥挥手就溜。 林依琪旁侧一姑娘用苗语问她:“依琪,把比我们生命都重要的蛊给了他,你喜欢这男孩吗?”林依琪含笑点点头,极目远眺,人群接踵摩肩,无法辨认,她眼中的柔情,就融化在无边夜里。另一姑娘问:“依琪,万一他辜负你呢?”林依琪淡淡地说:“没关系,愿保佑,愿祈祷,我在他身上,下了定情蛊。” 远处,南宫成欣喜地奔向漫画社的位置,欢呼雀跃,兴高采烈,她的这句话,他没有听见,而蓦地打了个冷战,他不以为意,道:“这么热的天,打个冷战,大吉大利。” 回到原地,他趾高气昂,对老颜道:“哈哈哈哈哈。” 这时台上胜负难分,话剧社的演员浑身抽搐,胸口chā着根筷子,绝望地指着苍穹,哭天抢地。戏曲协会的演员长袖一抛,尖声唱道:“请姑娘,放心喝下这碗暖肚汤……”台下几十处牌局,也杀得正酣,乌烟瘴气。一声锣响,工作人员喊道:“第二回合,话剧社获胜,加三十分,话剧社三十分,胜戏曲协会二十分,是本轮上流社团候选。” 戏曲协会的会长暴跳如雷,对台下叫道:“同学们,我们的国粹,需要我们共同薪火相传,怎能让西洋的玩意站在太岁头上动土呢?你们说,是不是?说,是不是!” 台下人群喧嚣:“你会不会打牌,连吃苍蝇,滚回家耕田吧。”“你说对了,我祖宗十八代都是农民。”“农民了不起啊,你懂养猪吗?”“养猪了不起啊,你懂杀猪吗?”“好好好,你懂杀猪,你是研究生。”“他妈的你才是研究生,你全家都是研究生。”“你们还打不打牌,不打老子就回宿舍焚帝国了。” 戏曲协会的会长还想垂死挣扎,叶子扫他一眼,他就乖乖下了台。叶子的声音,还是云淡风轻:“大会的最后一轮比试,出现了特殊情况,由宋薇为大家解说一下。” 宋薇道:“我们南浦大学只有三十一家社团,前面十五轮,胜负分出,十五家社团进入侯选。只剩下漫画社一家,但没有对手,所以只需社团简介和才艺展示。” 台下大多人连看多番好戏,也困乏不堪。现下漫画社虽然捡个大便宜,却也无人反对。这基本就等于,漫画社直接晋升上流社团候选之列,随便糊弄两下,拿个分数便行。 许多人打个呵欠,有的打算赶紧去开水房,打壶热水洗洗睡觉;有的四处乱窜,找自个扔掉的托福参考书,那可是几十块一本,还楞没盗版;有的牵起女朋友的手,就想另开战场,“啪”吃一耳光,原来神智不情,扯了女朋友室友的裙子。 老颜大为兴奋,对南宫成说:“妙啊!原来宋薇当真是大力扶持我们,留这么一手,犀利!恶dú!老jiān巨滑!社团管理委员会的会长,真是公正里的败类,公平里的蛀虫,最上层的腐败,最深刻的作弊!” 南宫成异乎寻常地凝重,摇头道:“没这么简单,最棘手的终于来了。”又一把掐住老颜的脖子,恶狠狠地说:“混蛋,你昨天晚上到底是怎么和宋薇谈的,你们究竟说了些什么,你有多少事情瞒着我,老子一会再来找你算账!”说完松开手,望向大平台。 老颜万分委屈,嘀咕道:“前途一片光明,你癫痫啊。我找个人上台随便画幅漫画,就过关了。”台上叶子扬声道:“请漫画社的代表上台。” 老颜回头四望,指着一个小女孩道:“绿舞,社里你画漫画最好,上。”绿舞怯生生地说:“哦。”她刚举步,南宫成沉声说:“慢。”老颜叫道:“干什么?”南宫成说:“我要系鞋带。”老颜呸道:“滚蛋。”南宫成嬉皮笑脸道:“这么急干吗,有人比我们更急。”老颜还没来得及问他是谁,只听到一个响亮的声音:“谁说南浦大学只有三十一个社团,还有足球社。” 谁说南浦大学只有三十一个社团,还有足球社。 足球社。 这三个字轰隆隆地在众人耳边dàng开,每个人都站住了,走远的也步履缓慢地重新聚拢来。众人心中波浪起伏,却没有一个人说得出话。南浦大学的足球社,虽然已经时光消退,不复存在,但是永远铭刻在人们心底,无法磨灭,因为它的辉煌曾经光芒万丈,而伤痛也刺入骨髓。 南浦大学的三个传说:龙王山上的剑,搏击大会的钱,足球联赛往事如烟。 人们齐齐用复杂的目光,不吭一声地望着台上,他们期待着要看清,是谁,再次从所有人的梦中,烟尘满布的回忆中,叫出了这三个字:足球社。 当胡言走上大平台的时候,他也完全没有预料到,人们的反应这么奇特,气氛一下厚重,压抑,令人错以为在火山bào发的边缘,风雪大作的前奏。南浦大学的大平台之乱,以此为始,以此为终,新的时代,汹涌着巨大波浪,把人们席卷其中,跟随着主角的脚步,踏上艰难的征途。 胡言高瘦的身体,立定台中间,站得笔直。寂静的风,飘忽地起落,他松散而洁白的衬衫,也扬起,也动dàng,掩藏不住他坚毅的线条。他身后是大楼的灯火,突然又亮了几盏,从台下看,他就被明亮包围,驱退夜的暗。他一动不动,宛如石雕,那翻飞的衣衫,将夜舞弄。 叶南在嘉宾席,看着胡言,恍惚里来到了很久以前,也是在大平台,也是一个笔直的身形。那时春寒料峭,几朵桃花,悄悄地飘落,在空中摇曳不定,一晃就是一个粉红的背影,风卷托着它用漫声吟唱,时光变迁,年华黯淡。而他在落花里轻弹,弦在指尖下把握所有人的灵魂,她看着他,仿佛是草原,可爱的草们葱翠yù滴,风吹,就一起看向天际,云光闪烁,兰色在大地沉下一潭静影。驰马的人快乐而奔放,思念在身后,被阳光抖落尘埃。瑰丽的季节手牵着手,谁也不曾回头。 她就爱上了他。他的名字,就叫做刘进。 回忆远走高飞,涂作山痕水迹,倦惫的鸟儿在远方收翼,消失在麓侧。 叶南的眼泪,流了下来。 宋薇也看着胡言,她平复心情,问道:“这位同学……”胡言紧紧盯着她:“这位同学?你不认识我了吗?”宋薇咬咬嘴唇,说:“胡言,你,就算体谅我好吗?”胡言手指一抖,对视着宋薇,宋薇回避开他的目光,他沉声道:“你看着我。”宋薇蚊子一样呐呐道:“我不敢……” 原本无视千万雄豪,谈笑间就控制局面的女中英杰,管理委员会的会长,宋薇,居然变得小女儿态,众人几乎忘记了围拢来是等待足球社神话再现,反而出现了更不可思议的景象,不由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10 章 目不转睛。 胡言沉声道:“你看着我。”宋薇低头不语。 台下一人喊道:“看他!看他!”宋薇恨恨瞪了台下那人一眼,那人立刻噤若寒蝉。不料才过一秒钟,其他地方零星几个人,又齐呼:“看他!看他!”,从零星的喊声,迅速扩散,全场有节奏地鼓掌,喊声整齐震天:“看他!看他!”女孩子激动地泪流满面,男孩子振臂高呼,也不知道哪里,居然还响起了《I will always love you》,伴随着冲入云霄的“看他!看他!” 南宫成大煞风景地叫道:“统统闭嘴,那对狗男女好像要说话。”众人瞬间安静无声,注视台上的一男一女。 胡言说:“宋薇,别再躲藏,别再逃避,往事是经历,而不是包袱,让我们一起再次为南浦的足球奋斗,完成你哥哥的梦……”宋薇忽地转身就走,丢下一句:“随便你。叶子,主持。” 台下一片失望,尽管月黑风高,但毕竟光天化日,看不到激情戏也罢了,但如此收场,太草率了吧。在叶子眼中,怕是视若无睹,她等宋薇入座,道:“本次大会,最后一轮比试,由漫画社,对足球社。” 老颜等漫画社成员,期待地望向南宫成。南宫成面色一变,打个哈哈道:“胡言个子这么高,从小到大,得吃多少维生素啊……”众人骂道:“滚吧!”老颜一脚踹在他屁股上,南宫成跌跌撞撞冲上台,也没立住,“砰”扑倒在地,摔个狗吃屎。 老颜和社员一声叹息,闭目不忍再看。 另一处,十几个苗族学生议论道:“依琪,你喜欢的这个男孩,好像下盘不稳呢。”林依琪咬住嘴唇,不说话。一人道:“我觉得他是故意低调,令敌人轻视他,这样的男孩,难得。”林依琪欢喜地说:“哑哑说得对,他还有我给他的忘忧蛊呢。” 南宫成扑倒在地,迟迟不起来。台下嘘声大作,叶子眼内闪过一丝关心,蹲下身问道:“南宫成,南宫成,你怎么了?要不要紧?我是叶子,你能听到吗?”南宫成“咚”地鹞子翻身,长身而立,仰天大笑:“怕了吧?”众人齐道:“呸!” 叶子又变回面无表情,说:“漫画社的代表,南宫成,请你和对方确认第一个回合可以开始。”南宫成低低地说:“别急,来嘛来嘛,叙叙旧。”叶子横他一眼:“有件事我还没问你,昨天有七个男生,长得人高马大,说什么我的男朋友叫他们来找我,让我帮他们上篮球的选修课,这件事,估计你也洗不掉嫌疑……”南宫成讪笑道:“时间不早,明天再聊”,接着冲到胡言那,抓住他的手就拼命摇:“胡兄弟,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做哥哥的很想念你。” 胡言冷冷地抽出手:“要比就比吧,请。”南宫成笑道:“你要如何比法?”胡言对叶子道:“我不明白规则,麻烦解释一下。”叶子道:“展示社团才艺,得分高者获胜……”胡言打断道:“他是漫画,我是足球,怎么打分?”叶子道:“这是社团管理委员会的规矩,你不服,便去找他们。”胡言望着宋薇道:“我还是不明白规则。”宋薇挥手道:“随便你们,随便你们怎么比,只要结果你们自己都能接受就行。” 此话一出,台下几个人大叫:“我靠,不公平……”立刻被更多人一顿暴打:“吵,你再吵,阻碍老子看戏。” 胡言对南宫成道:“我只会踢足球。”南宫成豪爽地拍拍胸脯,道:“那就比足球好了。” 老颜一听,眼睛发直,喃喃道:“天啊,发疯了,发疯了,我不敢看了,这下脸丢大了。” 夜深,南浦校园里,一切都沉寂。人们围在大平台前,关注着一场决定命运的战争。一个人没有梦想,和咸鱼有什么区别。一个人有了梦想而不去追求,和咸鱼喂了狗有什么区别。南宫成有梦想吗?有,也许是两万块,也许是更多,他站在了台上。胡言有梦想吗?有,也许是足球,也许是其他,他站在了台上。所有的人有梦想吗?有,都在心灵的深处,那么,你站在台上了吗?就算在台下,你看着人们拼尽全力,忘我追求,是不是也热血沸腾了呢? 南宫成走到台前,众人都不发一言,默默等待他的举动。他洒脱一笑,指着对面的教学楼,说:“你们看三楼。”众人呼啦转头,包括胡言,都看向三楼。南宫成道:“三楼的栏杆上,放着两个易拉罐。我和你,一人踢一球,谁踢中了易拉罐,谁就赢了,你看如何?” 胡言缓缓地说:“主意不错,我的视力是1.5,虽然天比较黑,但我怎么看不到三楼的栏杆上有易拉罐啊?”南宫成愕然看去,果然三楼的栏杆上空空如也,他暴跳道:“三眼龙王呢?三眼龙王呢?”一人气喘吁吁挤到他脚下,说:“到。”南宫成叫道:“我让你放的易拉罐呢?”三眼龙王挠挠头,道:“我放了啊。”南宫成揪住他衣领叫道:“放你个西瓜,你这个瘟疫的传播者,病dú的携带者,你自己仔细看看,有易拉罐我一口吞掉!” 三眼龙王仔细看了看,不好意思地讪笑道:“对不起对不起,我爬楼爬起了兴,不留神把罐头放到四楼的栏杆上了。” 众人极目而观,有的擦眼镜,有的揉眼睛,果然在四楼的栏杆上,两个隐约模糊的小小的白点。 南宫成放开三眼龙王的衣领,面色凝重,心中不停盘算:“三楼尚在我的shè程范围,四楼恐怕没太大把握。说不得,只能变身超级塞亚人,使出两倍界王拳了。”他走回原位,勉强笑对胡言说:“四楼,你行不行?” 胡言出神地望着那两个小小白点,过了几分钟,吐口气道:“试试。” 南宫成心里暗骂:“完蛋了。我还以为他会开口求饶,把罐子从四楼挪到三楼,那该多好。且待我恐吓他一番。”他嘿嘿冷笑道:“胡兄弟,这可不是普通比试。咱们还有一个赌约呢,你还记得么?” 胡言道:“记得。谁输了,滚出南浦大学。” 这话一出口,全场哗然。众人万万想不到,两人还有私下豪赌。叶子、宋薇、叶南、林依琪等都是面色大变。原本输了,亦无损失,赢的有竞争上流社团的机会而已,现在负者竟然要滚出南浦大学,怎不令人震惊。 老颜脸色铁青,也困惑不已:“这小子一早叫让三眼龙王去放易拉罐,说明他预料到胡言坚持和他比足球,也预料到宋薇会支持胡言。但他竟然胆敢这般安排,难不成他胸有成竹,尚存妙计吗?相信他踢得到罐子,还不如相信山猪会下蛋。他搞什么鬼?” 南宫成笑道:“愿赌服输,不是用来试试的。要不……”胡言突然沉声道:“好,就四楼,就这么赌。”南宫成的心忽悠掉到了脚后跟,暗暗叫苦:“这个亡命之徒,害惨老子了,一定要把老子搞残吗?”其实胡言心里何尝不是七上八下,思忖计算:“我的极限,估计在三楼左右,四楼,唉,到了现在,还能退步吗,足球啊足球,我不单是为你,还为了宋薇,为了宋大哥,为了梦,你保佑我吧……” 这时,嘉宾席里的工作人员,分别将两个足球放在两人的跟前。 胡言闭上眼睛,开始深呼吸稳定情绪。南宫成冷汗涔涔,心跳加速,心念急转,灵光终于闪动——忘忧蛊!胡言已经睁开双眼,后退几步,作势助跑,南宫成大叫道:“慢!” 胡言停住,众人的目光全部投向南宫成,大平台落针可闻,南宫成张大嘴巴,刚想说话,却怔住了:“糟糕,我虽然要了忘忧蛊,但没问是怎么使用的啊!是一拳打晕他,把蛊塞进他的嘴巴呢,还是高举着忘忧蛊,和动画片里一样大叫咒语?是自己把蛊吃了,再用意念控制他呢,还是给他冲水饮服,一天三剂?是洒在地上,跳大神呢,还是以水泡开,以笔蘸着写灵符?……”他心急如焚,心乱如麻,汗水从头发滴滴答答地淌下,时间流逝,胡言早不耐烦,台下也开始鼓噪。 台下千百之众,只有一个人,能帮到岌岌可危的南宫成。而这个人,却不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只是攥紧拳头,又担心又着急,眼泪都在眼眶里打转。 老颜和南宫成一起走在校园里,迎面某女生的裙子被风吹起。老颜叫道:“哇,春光乍泄。”南宫成接口道:“错,那叫家丑外扬。” 人们得出结论,南宫成,就是典型的没事找抽型。 第六章 群雌粥粥避山远 南浦大学后的龙王山,高两百米,竭尽全力蔓延,也没超过一千米的长度。但山势崎岖,石突林茂,天黑的时候,十平方米内藏四对情侣谁也见不着谁。山脚有个水浅草黄的湖泊,附近住户雇几个学生扎几张竹筏,再租给学生撑了消遣,美其名曰富有地方特色的文化产业。 这许多年来,无数学生在龙王山留下动人故事。半夜山顶有人长啸,惊醒山脚校园内大家慨叹:咋又有人失恋了呐!中午山腰狗群狂吠,引得山脚校园内大家惋惜:哪位兄弟去偷红薯又被发现了?凌晨山风卷来抽泣声,遭到山脚校园内大家同情:补考真他妈的折磨人啊! 但未尝没人发现,在龙王山的最深处,有个yīn森幽暗的洞穴,不知何时起,住着一个衣衫褴褛的人,他点着一盏煤油灯,期待着什么,守护着什么。当他站在洞口,正好能望到灯火明亮的大平台,在下方人群拥挤,一律注视着南宫成,而南宫成,也陷入可怕危机。 林依琪急得掌心汗水津津,一名苗族的老乡疑惑地说:“莫非……莫非他不知道如何使用忘忧蛊?”林依琪恍然大悟:“呀,我是没有告诉他!”老乡道:“哎哟,来不及了,总不能喊他下来吧?”林依琪来回踱几步道:“我们一起喊吧。”老乡道:“那可不成,一喊的话,对手就有提防。”林依琪咬牙道:“别喊出声来,他能从我们的口型看出奥妙,就是他的造化。”十几个苗族学生,便遥遥对着南宫成,焦急地作着“闻”的口型。 忘忧蛊,谁一闻,就会神志混乱,失去肢体的控制力。 南宫成在台上汗如雨下,心念电转,目光也在四处搜索林依琪,暗叫:“给我点提示,给我点提示”,运气颇佳,正看到十几名苗族学生齐齐做着嘴型。南宫成大喜过望,定睛一看,却叫苦不迭:“吻?我去吻胡言吗?以后别人会笑话我是老玻璃的……” 林依琪见南宫成已然注意到她们,松口气想:“老天有眼。”而台下众人开始骚动,南宫成思忖:“不对,吻?那忘忧蛊起何作用?我含在嘴里去吻胡言吗……我牙还没刷呢……吻,吻,吻,啊!”他终于想道:“是闻吧!”又皱眉道:“闻的话,是我闻,还是胡言闻?” 胡言见他忽喜忽悲,忽躁忽怒,也按捺不住,说道:“南宫成,你还要多久?”南宫成一捏拳头,心底喊道:“拼了”,笑盈盈对胡言说:“等等,我有包固体风油精,提神醒脑,颇具奇效,你也来一点?”胡言迟疑道:“谢谢,你自己用吧。” 南宫成笑道:“无论谁胜谁败,一战之后,我们也无再见之日。既然关系重大,自然准备充分些好。”胡言还是摇摇头道:“快些吧,大家等着。”南宫成一计不成,又生一计,他霍然面对台下乌压压的人群,做了一番演讲。 这番演讲,后人评论多多。它打动人心,鼓舞士气,带来福音,普渡众生。在大平台之乱的诸般记载,它都占据了重要的地位。人们认为,它虽然没有为南宫成扭转劣势,但改变了局面,打开更为广阔的天空。如果说,大平台之乱,掀起了长达四年之久的南浦风云,这番演讲就是革命的奠基石。历史老师分析,它为南宫成的日后带来了巨大号召力,滔天巨浪的每一朵浪花,无不是它发展的终极形态。语言老师分析,它是南宫成所有智慧最璀璨的升华,文字运用的精妙,句子结构的完整,对情绪的煽动和意志的集中,都体现了汉语最高级别的威力。生物老师分析,南浦大学真是点石成金,连南宫成这种低等动物,也被熏陶为知识分子了。总之,它一针就见血,它四两拨千斤,它十面都埋伏。 这番演讲,史称“九一八宣言”。 南宫成仰面,脸上披洒透明的月光,双手打开,夏夜的风和他同在,人们心里涌上奇特的念头:“这是一个圣洁的舞台。”他的身体瘦削,眼神和遥远的星空融化为深邃,有古老在轮回,有思念在蔓延,有悲伤在祈祷,有幸福在跋涉,有年华的痕迹踏出一个一个的脚印。 他缓慢而平静的声音响起:“为谁活着?为自己吗?那你哭泣的时候,我为什么要流泪。为亲人吗?那母亲担忧的时候,你为什么远走他乡。为朋友吗?那我身处黑暗的时候,你为什么在别方点亮蜡烛。为爱人吗?那她沉默不语的时候,你为什么没有力量安慰。” 他的声音渐渐低了,沉了,忧伤了,孤单了:“你躺着听歌,可对自己说,这是学习的时间。你努力学习,可对自己说,这能带给我什么未来。你憧憬未来,可对自己说,这里有太多的阻碍。你逃避阻碍,可对自己说,我究竟还能忘记多少。” 他的声音渐渐黯了,痛了,迷失了,苍老了:“曾经有过,愤怒的,狂喜的,不顾一切的,忘乎所以的青年,决不倘佯。他们唱的,就是天籁。他们写的,就是真理。他们信的,就是生命。穿过学校的树林,不仅仅爱情,因为书卷在手里炙热。停留湖边的草坪,不仅仅亲吻,因为辩论在心中滚烫。” 大平台下,开始人们还带着嬉笑的表情,但逐渐被他吸引,全场再无人指指点点,几乎都思绪万千。 南宫成没有停下,高昂道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11 章 “我们没有过乌云摧城,没有过战祸连绵,没有过兵荒马乱,我们躯壳和平,灵魂只一次青春,青春却荒废在扶摇不定的边缘。故事和梦想,应该反复开放。骄傲和执著,应该竞相生长。有人固守,有人流浪,有人健康,有人疯狂,有人朗诵,有人吟唱。乌衣子弟,一千年前怀愁,着木屐,放江舟,平天下的磨难;如今白衣少年,死在了温床,无剑可出鞘,无眉可飞扬。你们,腐烂。” 他的一颗泪珠,扑棱棱地滚落,众人能看到,那颗泪珠,卷着小小的月亮,从面颊流淌。 众人都怔于当地。 老颜喃喃道:“妈的,诗人,真他妈的诗人。”三眼龙王恨不能跪地膜拜:“南宫兄,我明白你为甚既有女朋友,又有未婚妻了,你不但虎背熊腰,而且悲天悯人,真是当世的奇男子!” 苗族的学生互相对望,林依琪面上飞起红云,朋友小心碰碰她的胳膊,问道:“他在作甚?你干么脸红?”林依琪不好意思地说:“我没听懂,我只是觉得,他很好看……” 南宫成语气忽变,铿锵急促:“现在我们遭遇的是围困,是扼杀,是摧残,是腐蚀!宝贵的大学时代,居然做了孙二娘的人ròu包!一块钱四斤的红薯,在校门口烤烤就要卖一块五一斤。两块七一斤的鸡蛋,在校超市煮煮就要卖一块一个。去机房必须买鞋套,一毛七的成本就要卖三块一双。去选修必须买教材,几十块一本还没盗版。隔三差五jiāo班费,也不清楚花在哪。三天两头jiāo会费,更不了解为了啥。自习有人占位,课桌上丢本生理卫生基础,霸占一学期。打饭有人chā队,同样的二两,大师傅给男生半勺,给女生一锅。食堂没有电视看,天热没有电风扇,你们说,要不要改善?” 台下轰然:“我们要改善!” 南宫成垂泪道:“我昨天新买的热水瓶,放在开水房,早上过去,又被哪位师兄妹拿走了,也没通知我一声。” 台下同情地唏嘘不已,年长的学生大声指责这种罪恶的行径。 南宫成振臂叫道:“我们需要清醒的头脑!” 台下齐声大叫:“我们需要清醒的大脑!” 南宫成叫道:“风油精带给我们清醒!” 台下齐声大叫:“风油精带给我们清醒!” 南宫成叫道:“比赛就要闻风油精!” 台下齐声大叫:“比赛就要闻风油精!” 南宫成猛地掏出装着忘忧蛊的小纸包,打开摊于手掌,对胡言道:“群众要求你闻风油精,你就闻一下吧!” 乍听此言,老颜差点把自己的舌头囫囵吞到肚子里:“厉害!不择手段的畜生!把曲线救国,恬不知耻,假公济私,浑水摸鱼,移祸江东,人面兽心等六种手段,结合应用到这般纯熟高深的,南宫成你开天辟地!靠!” 胡言看着南宫成递过来的yào粉,忽然寒毛直竖,似乎被巨大yīn影笼罩,脊背冷风飕飕。老颜恰到好处地率领漫画社员高呼:“比赛就要闻风油精!比赛就要闻风油精!”胡言不由接过。 林依琪等苗族学生吁气道:“虽然不明所以,但忘忧蛊总算帮上忙了。”然南宫成接下来做的事,再次出人意料,几yù将林依琪吓晕过去。 他的连环计谋步骤如下: 第一,四楼的罐子,自己基本没有太大把握踢中,胡言能否做到,实在找不到推理的证据,暂且算作无从判断。换句话说,赢面等于零,必须使用忘忧蛊。 第二,自己把忘忧蛊给胡言闻,除非胡言是个傻子,才会闻这个东西,换了自己也不干啊。换句话说,必须找个正当理由。 第三,有了正当理由,胡言大多也不会闻,说这个是风油精,也没绝对必要闻啊。换句话说,必须营造不得不闻的氛围。 第四,创造了不得不闻的氛围,也是双刃剑。大家喊:“比赛要闻风油精”,那代表着敌我都要闻风油精。这岂非是同归于尽。 而南宫成苦心经营的,正是一个敌我都要闻风油精的局面,道理很简单,苗族人的口型只告诉他,忘忧蛊的使用方法是“闻”,而他并不知道,是自己闻还是敌人闻。蛊这种高难度超神秘的玩意,外行人谁能肯定,还不如一块闻了。 一块闻的结果,也在南宫成的计算之中,只会对自己比较有利。胡言和自己都闻了,只能有两个可能xìng。 第一, 胡言中蛊,自己没有。那妙到巅毫,乃理想状态。 第二, 胡言和自己都中蛊,那大家都踢不了,至少平局。 逻辑兜兜转转,南宫成智珠在握。他嘿嘿一笑,洒脱地又自胡言手内抢过纸包,说:“为了让胡言兄弟安心,这些并非穿肠dúyào,我就先来闻吧!” 这下老颜惊得眼珠差点从鼻孔里喷出来,林依琪等苗族学生扑通仰面栽倒。 台下众人起哄,本是受了南宫成极具杀伤力的演讲煽动,到此刻,也恢复理智。风油精与南浦未来的关系,实在相隔天涯海角,部分观众叫道:“风油你老木,快踢!”几个人叫,大家跟风而上,吵吵嚷嚷,zhà开了锅:“还比不比啊,叽叽歪歪十几分钟了,再不踢罐子,老子拿罐子砸你的头。”“谁能踢四楼那么高,已经一场牛比一场梦了,快点,真浪费感情。”“混蛋,宿舍马上熄灯了,老子电脑还开着,非法关机造就的损失你们负责!”“大会组织者呐?维持秩序!” 宋薇低头坐在嘉宾席,她不敢看比赛结果呢,或者不愿看比赛本身?她担心吗?她困惑吗?她静静等待,心中波涛起伏,包里还放着胡言给她的信,如同一面镜子,一个幻影,一点回忆,一种寄托,也是无边无际的焚烧,她的坚持和绝望,摇摇yù坠。 铅球协会的方阵里,飞出个啃了一半的苹果,直冲宋薇的脑门而去,还有人骂骂咧咧:“俩小白脸比试,就当众包庇,呸!”胡言脚尖一挑,足球迅疾弹起,流星赶月般和苹果凌空相撞,掉落当地。 那足球带着强烈回旋,触及地面,倒转而回,稳当当停于胡言脚下。 这绝技惊世骇俗,喧闹的众人刹那住口,片刻才喊道:“好!”三眼龙王战栗道:“匪夷所思!南宫兄固然惊才绝艳,这胡言和他可谓一时瑜亮。”老颜心道:“瑜亮个屁!南宫成草包无双,独登草包顶,一览群包小。居然自己也要闻yào粉,自杀成xìng了。待会yào劲发作,老娘脚下抹油,溜之大吉。” 足球和苹果火星撞地球,南宫成恍若未见,他对胡言道:“胡兄弟,我先闻,你再闻,要输也输个清醒。”胡言望宋薇一眼,她依旧低头不语,他不由烦躁,挥手道:“速战速决。”南宫成暗自也看向叶子,叶子目光正与他接触,她面上没有表情,眼内却掠过担忧,和南宫成目光一碰,便假装投往夜空。南宫成窃喜不已:“这小娘子暗恋我,可惜脸皮太薄。我魅力四shè,逼得她不敢正视,倒也合乎情理。”他对台下的济济人头叫道:“天涯何处无芳草,无dú不成大丈夫!且待我们闻闻风油精,再来轰轰烈烈的年度决战!” 台下叫道:“再拖老子把你撕成拖把!” 另一人阻止道:“别说话,不然这厮又要发表宏论,把大家活活逼死。” 南宫成自知群怒难犯,便将纸放到鼻下,喊道:“我闻了!”叶子、林依琪、老颜齐呼:“别!”说时迟那时快,接下来发生的事却又大大出乎南宫成的意料。 他尚未吸气,那纸上的粉末觉察人类气息,仿佛活过来一般,“呲啦”燃为白色的火焰,转眼聚烟为束,高速腾空,如条细细的小蛇,钻进南宫成的鼻子里。 南宫成呆如木鸡,林依琪面无人色,叶子忧心忡忡,老颜瞠目结舌,台下bào出雷鸣也似的掌声:“好内功!” 南宫成的心脏,异乎寻常地剧烈跳动,“砰砰”,“砰砰”,一下下敲击他自己的耳膜,那令人窒息的震动又返回心脏,他清楚地能体验血液呼啦散开,再也不缩入心房,整个人瘫软凝固在飘渺的空气里。 在众人眼中,他就口歪嘴斜,丝毫不动弹,像一张破败的年画,随时会被风撕落。众人方觉不对,心惊ròu跳地注视南宫成,他一副濒临猝死的模样,脆弱地定格。天刀冷哼一声:“苗族的忘忧蛊。”吴枫噫道:“谁下的蛊?”天刀皱眉道:“我不懂。” 在南宫成的眼中,色彩漫山遍野地旋转,全世界都打上了马赛克,他的意识与意志都慢慢模糊。他僵立着,似乎看到胡言一脚踢出了球,那球划破夜空,不偏不倚击中四楼的罐子。人群bào发出山呼海啸的喝彩和掌声。到这里视野尚是彩色,徐徐褪却,一切黑白,连声音都海潮般隐落。他看到叶子冲上来扶住自己,看到她急切地叫着什么,看到老颜的脸,像哈哈镜一样变形…… 他暗暗苦笑:“他妈的,天妒英才,老子要红颜薄命了……”这句话是他下次清醒前最后的逻辑和思维。他感觉人被压缩,被漂流,抛进漫无目的的隧道,四周空dàng,却处处挤碰。他穿过一分钟,穿过一小时,穿过一天,一月,一年……也不知道自己是否闭上眼睛,黑暗忽地笼罩,那冰凉的黑暗,在肌肤上水流似的摇晃。那是熟悉的,那是封尘的,那是刻骨铭心的…… 他听到了四年前的声音,穿越四年的时空,携带着遏止不住的悲伤,从心底铺陈,春有百花秋有月,夏有凉风冬有雪,而自己再没有生命的四季…… 姐姐说:你再不争气,连守护神也帮不了你。 我说:什么守护神,不就几只畜生么。 姐姐抿嘴微笑,说:畜生也有灵魂,它们的王做着每个人的守护神,在姐姐也不知道的地方,高高的调配着众人的喜怒哀乐,就像一群大厨。 而每晚做中考的习题,昏昏睡去,蓦然惊醒,发现姐姐小心翼翼擦着我额头的冷汗,她手指纤弱,我感觉到她的全神贯注和心无旁骛,耗费的精神力基本和她画水粉时势均力敌。她是弯着腰的,倾泻的长发在台灯柔和光泽下,泛着隐约的浅红。沉默的我安静而详和,窗外有小小的虫高声鸣唱,夜色在窗帘的罅隙里缓缓淌入,我听见一朵花绽放的时候,有颗露珠滴落在草丛中。 那天,我呆呆坐在姐姐旁边。她嘴上套着呼吸管,冲着我虚弱地微笑。她用眼神示意护士拿开了呼吸管,很吃力很吃力地说:“成成,别难过,要开心,照顾好自己,你是个坚强的孩子,姐姐很放心……”他想哭,哭不出来,呆呆看着姐姐。姐姐说:“你一定很坚强很坚强,姐姐也很放心……抱一下姐姐好吗?”他呆呆地俯身抱住姐姐,姐姐在他耳边说了最后几个字:“可是,我不舍得你……”他的面孔,贴住姐姐的面孔,感觉到冰凉的湿润。他想随姐姐去。 我还没有参加中考,姐姐却再也见不到。从此,每年清明我去扫一座墓,一瓶汾酒湿了整层石的台阶。一个努力让自己成熟的人哭得像个孩子,他想第二次的怀抱,可是探手出去只是抚摩到了冰凉。如果物理和生理学成立的话,眼泪能带出躯干的体温,那么他会重新学习函数,计算假设每秒一滴泪都均匀地分布在这里,需要多久才可以让这座石碑变成正常的三十七摄氏度。他违背着自己的誓言,就算被人抛弃得猪狗不如,猥琐地生活在红男绿女的鄙夷里,也不能在两界裂开口子,因为畜生也有灵魂,它们的王做着每个人的守护神,在姐姐也不知道的地方,高高的调配着众人的喜怒哀乐,就像一群大厨。 掩埋许久的悲恸汹涌席卷,南宫成放声大哭,哭声堵在喉咙,眼泪凝结眼眶,我到底在哪里,我到底是谁,姐姐你在哪里…… 继手提bàozhà之后,手机今天又被偷,畜生一样的人生! 只好来网吧转转。。。。。 “啪”,一个清脆的耳光,把南宫成打醒过来,他睁眼,人影憧憧,老颜急切地说:“不是我要打的,是林依琪说闻了解yào,打个耳光才能苏醒。” 南宫成嘶哑着嗓子说:“扶我起来。”叶子手略一探,又不着痕迹地缩了回去。她如果扶了,只怕成为明日的话题。南宫成面目清秀,但为人莫测,忽而狷狂,忽而无耻,大胆妄为,这分明并非她喜欢的类型,她向来难动声色,恍若冰霜,对南宫成涌上的情绪,自己亦无法捉摸。 叶子yù扶未扶,其她人顾忌不上,林依琪和老颜一边一个,将他架起来。他拍拍脑门,宋薇俏生生站在对面,便对宋薇说:“刚才?”宋薇笑道:“你要听一分不差的描述,还是经过艺术加工的美化?”林依琪拼命冲她打眼色,宋薇装作没瞧见。南宫成浑身酸软脱力,低声说:“你说。” 宋薇咳一声道:“我不善言辞,这位老颜同学说吧。”老颜结巴道:“适才突然风雷大作,天……天降霹雳,南宫兄……南宫兄神仙上身,精神矍铄……”南宫成眼皮微跳,淡淡看了她一眼,老颜汗毛一竖,不安道:“你闻了那包风油精,就中了邪一样,成了僵尸。大家以为你又来搞鬼,拖延时间,就哄你下台。胡言按捺不住,就踢出足球,竟然正中罐子。大家看得咋舌不已,你还僵在台上,就知道不对。林依琪冲上台,而你发了疯似的,又唱又跳又哭,我和林依琪费了大力气,才把你抓住了闻解yào……大家说,说南宫成卓尔不凡,行事诡异,不愧为南浦首席美男子……” 南宫成喃喃道:“卓尔不凡……行事诡异……”宋薇哼道:“大家说你胡搅蛮缠,没有本事还硬要上台,丢脸丢得天女散花。一看要输了就装疯卖傻,冒充癫痫。” 南宫成喃喃道:“胡搅蛮缠,装疯卖傻……”他神情呆滞,林依琪怒对宋薇道:“你干什么刺激他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12 章 ?”宋薇道:“男子汉大丈夫,做得承认不得吗?”一个是管理诸多社团的学校牛首,向来把握兵权,纵横往来,一个是苗族少女,乍来中原。林依琪自然说不过她,急道:“那你也不能,也不能……”南宫成后退一步,脱开两人搀扶的手,转身就走。 大家无人说话,胡言从旁边踏出,拦在面前,说:“我有个疑问,你告诉我。”南宫成低眉垂目,胡言说:“那两个罐子,你一早就放了上去,是为了和我比试吗?”南宫成握住拳头,大笑道:“是我不自量力,是我胡搅蛮缠,是我装疯卖傻,求求你,放过我吧,你赢了。”他步履扶摇,却坚定地闪过胡言,隐入夜幕。 大家看着他的背影,夜深人静,校园里的灯光一盏接一盏熄灭。大平台曲终人散。那个猖獗、自负、狂妄、跳脱的南宫成,如一个孤独的老人,枯萎在校园的尘埃,消失无影。 林依琪看着他人渐远去,泪水滚落。 南浦大学的宿舍一共十四栋楼,男生八栋,女生六栋。十一点过去,各个宿舍都亮起了应急灯,走廊里打水声,打牌声,声声入耳,屋子内鬼故事,爱情事,事事关心。今天大伙唠嗑的主题大多集中在大平台之战。人们纵声大笑,人们咀嚼不尽,穷一宿工夫,评点江湖。在十大光荣榜上,天刀,胡言,吴魁,进入三甲。十大耻辱榜上,嘉伟以半分之差,落败于南宫成,南宫成一跃为南浦大学耻辱的翘楚,丢人的象征,失败的极限,卑劣的菁华。 但社团运动,无形再次成为南浦洪流。 任何的大学,社团都是一样的热烈和发达。有过热血高涨的年代,有过白衣飘飘的年代。在青春的季节,理想和梦都没有破碎,时间和精力也支撑着学生奔波。一些大学,招生的数目膨胀,就开设了分校区。分校区常常在荒野边郊,那原本绵延的传承,一刀断绝,古老成了崭新,新鲜的水泥,让人们一分一分的努力,将文化积淀成为文化祭奠。 明恩溥牧师在谈到中国的历史时说道:中国人的历史也是大洪水前的,不仅试图从远古开始写历史,而且在这条冗长、混浊而又拖沓的历史长河里,既有历朝历代的大树,又有数不清的枯木烂枝。只有一个完全缺乏时间观念的民族,才会编写和学习这样的历史,只有中国人的记忆,才会把这样的历史贮藏在宽大的肚量里。 很多大学的历史是在革命前的,搬到分校区的一群,便当头斩断了一切的东西。他们虽然没有枯木烂枝,却是连长河也没有。 南浦大学是百年的盛名学府,有绵绵不绝的生命,苍茫广阔的视野,历史巍峨的深厚,它流动着澎湃的辐shè,陷入而无需自拔。 社团其实承载的,是人们在学府赋予的厚大磅礴中,以梦为海,以我为舟,dàng漾完一生几乎所有的人文漂泊。 胡言、叶子、宋薇在回宿舍区的路上。宋薇假装不经意地问叶子,说:“叶子,你肯定没想到胡言会突然闯进来吧。”叶子点头。宋薇笑道:“你为什么这么关心那个傻小子?”叶子霍然扭转头,低低地抗议:“我哪有。”宋薇道:“嗨,我们著名的冰美人不好意思了。我可是亲眼看到你,把漫画社排到最后一家,想让南宫成拣个现成便宜,哈哈。最后,让胡言拣个现成便宜……”胡言打断道:“他绝不是个简单人物。”宋薇道:“事实说话。”叶子道:“你们聊,我先走。”她加快脚步,匆匆离去。 只剩余宋薇和胡言两个人,气氛顿时尴尬。宋薇笑道:“叶子真奇怪,昨天和男朋友分手,那个男朋友和她两年了,一无是处,根本配不上她,偏偏是她重感情,结果反而被他甩。今天又帮个自作聪明的笨蛋。”胡言道:“我说过了,南宫成绝不是个简单人物。”两人沉默半晌,宋薇勉强笑道:“恭喜你,大功告成。”胡言凝目注视她道:“重组足球队,是宋大哥的心愿,宋伯父,心里也是希望的……”宋薇变色道:“请你尊重我,你重组了,你满意了,但请你顾及我心里的感受!”她不再理会胡言,一跺脚就疾步甩下他,也隐在路间。胡言叫道:“明天下午三四节是选修课,帮我占个位!”黑暗里飘来宋薇清脆的声音:“做梦,去死。” 他回到宿舍,走廊里几个哥们还在捧着电话软声细语。分明是单穿一条裤衩,一手还在搓着脖子,嘴里一派诗情画意,夹杂白天上网看来的笑话,不时发出浑厚的低笑。胡言住在四楼507,经过503,看到班长恨不得跪在地上求几位哥们参加系内班会。经过504,一宿舍的人举着应急灯拥在窗口,冲对面的女生宿舍楼打暗号。经过505,兄弟们在抢最后一壶开水泡方便面。经过506,四人借月光在下四国大战,一人的军长被zhà,撕破脸皮想偷回来,另一人把军长塞在嘴里死不松口,大家打成一团。 他推开507的门,宿舍景象让他一惊,有人正端坐在他的铺位等待,他心惊ròu跳,但逃也逃不掉了。 南宫成坐在校门附近的葫芦池边,心中清净,却阵阵隐痛。每件事情,都置身事外,每场记忆,都似是而非,少年在台阶上白发苍苍,一等,就等完了手中的岁月。他等不来了,耳边有姐姐在说:可是,我舍不得你……姐姐的影子在面前的夜里明暗不定,她的身后隐约掩映着千千万万的灯,千千万万的窗,空气把四个季节当弦,自顾自地缓声弹唱。 那年秋天,院子里的桂花落了一地,香味在泥土上哭哭啼啼,不肯散去,中秋的月像一颗悬而未滴的泪水,在夜的正中伤心。 “以前有个人,和你很像,他叫刘进。” 南宫成头埋在双臂间,嘿嘿笑道:“xìng格决定命运,选择就是本质。我的xìng格和选择,也有人像吗?” “这个世界,没有谁比谁高明,只有谁比谁更有记xìng。让自己活得开心一点。” 南宫成笑道:“我行事矫若游龙,唱歌有板有眼,聊天妙语如珠,英语出口成章,记xìng是一等一的好啊!” “你算聪明人。接下来什么打算?” 南宫成埋着头道:“什么打算?老子输得高山流水,得遵守诺言,滚出南浦大学。” “我叫叶南,是叶子的姐姐,也是学生会的主席。你要愿意,来学生会的体育部试试……” 南宫成哈哈大笑,起立扬长而去,叫道:“滚出南浦大学,老子只能住在后山,妈妈的,从后山到教学楼还真够远的。学生会主席,回头您老送我一副犁耙,我就去后山开块自留地,了此残生。” 叶子刚想呵斥他,却看见他眼角亮晶晶的泪水,就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而南宫成,真的往山路而去。 “姐姐,他这人,怎么这样?” 叶南摇头道:“他太保护自己了,可能有很多我们不了解的心事吧。叶子,你要我做的,我做了,但这个人,喜欢上就是悲剧。我不阻拦你,你自己好好想想。” 叶子抬头看着天上星星一眨一眨,夜风吹拂,她不由痴了。 南宫成果然住在学校的后山一个洞里,买盏油灯,生个煤炉,开块小地,种了青菜。可惜青菜秧才chā,就碰到了龙二。 龙王山闹鬼了。 这消息长了脚一样满校园蹿。学校闹鬼是常见的,因为讲鬼故事是大学宿舍保留节目。每所大学的版本还各有地方特色,东北鬼豪爽,上海鬼小气,广州鬼时尚,南浦大学的鬼不但风雅,还具备雄厚的历史知识,深厚的文化背景,以及皮厚的表演实力。 传出这消息的,是教研室某教师。当天龙王山下的村民,扎着头巾,扛着锄头,开着拖拉机,一车厢的男女老少,乌烟瘴气就进了校园,要见校长。校门的保安以为是话剧社排练,为了彰现欣赏水平,他们没问一声,就放行了,还敬个军礼,心里得意:“别以为洒家不懂艺术,要排张艺谋的《红高粱》了不是?咱懂。”下次武装bào dòng,流氓团伙持械来殴,保不准他们以为又要排张大师的《十面埋伏》了。 据该教师说,村民比较知书达理,与校长礼貌切磋。大概意思是,有学生搞了二胡整夜在龙王山拉,拉得凄风惨雨,天地变色,全村人辗转难眠,连养的猪也痛哭流涕,几天瘦了三十斤。胡大爷家里阿黄,听到二胡就兴奋,满屋子找人咬,咬了不撒口,胡大爷腿上全是狗牙印。六婶家的公鸡以前打鸣那个嘹亮啊,现在一叫就是《二泉映月》的调子,全村起床没个好心情。七叔刚嫁出去女儿,借酒浇愁,每天晚上跟着二胡唱《鲁冰花》,嗓门震天,把隔壁九姑的几亩红薯,一夜之间唱白了头,全变成了白薯。总之请这位拉二胡的学生,大发慈悲离开村子,不然只好举村搬迁。 校长说学校宿舍都有查夜制度,不可能有学生溜掉的。 村民大惊说,那莫非闹鬼?这般诡异的二胡,确实也不像是人能拉出来的。四伯斩钉截铁地说,俺早告诉你们,小伢子买酱油一年没回家,肯定丢了魂啊,这二胡就是他在招自己的魂呐。 村民连声说对对对,赶紧回去烧香点烛,弄几瓶酱油送给小伢子家。他们绑着头巾,扛着锄头,开着拖拉机,一车厢的男女老少又冲出了学校。保安心想:“了不起啊,这是到哪去巡回演出呐。” 龙王山晚上有鬼拉二胡,这消息传遍校园,众人激动万分,当天就一个个都没上自习,全缩在宿舍等地狱之声。这既带浪漫气息,又有古典情怀,还不用买票,符合大学生的娱乐需求。但众人对于小伢子买酱油的说法概不同意。女生认为,是女孩和男孩苦苦相恋,因为家族的斗争,最后双双殉情,化身为二胡与弓弦,夜夜在山顶呢喃缠绵。男生认为,约莫哪位兄弟六级考试现场血管bào裂,冤死不甘,来找英语导师索命。 到了十一点,原本喧闹的校园一片寂静,二胡声果真悠悠传来,众人才听了几秒,就推翻了自己的推断。 女生认为,不管是女鬼还是男鬼,他拉二胡的最终目的一定是要摧毁这个世界。男生认为,不管血管bào裂或者心肌梗塞,他来索命的导师一定不止一个。 天刀正在打坐运气,二胡传来,他立刻内息错乱,一个倒栽葱从上铺滚落,碰翻了舍友的泡面,引发鏖战。嘉伟苦读心理学期刊,二胡入耳,他突然状如痴癫,把期刊三口并作两口生吞了。吴魁正伏案写情书,听到二胡,一失手就把钢笔chā在自己大腿上。大热天三十多摄氏度,宋薇裹着棉被瑟瑟发抖。老颜喃喃道:“就算是阿炳再世,也没能耐直接从这个调,瞬息换到那个调啊,你这换不胜换,老娘我防不胜防……” 众人心中涌上同一个念头:六指琴魔,再现江湖。 只有一个女孩,坐在窗口前,流下了一滴眼泪。 南宫成放下二胡,出洞捡了树枝叶子,塞进煤炉,浓烟滚滚,始终没有火苗燃起。他怒道:“老子想搞壶开水喝喝都不给,别逼我放火烧山。”“砰”的巨响,煤炉莫名zhà了开来,煤渣炭灰四处飞溅,南宫成一脸乌黑。洞穴不深,顿时黑烟澎湃,伸手不见五指。 南宫成抱头鼠窜,逃到洞外,全身火苗熊熊,他伏地打几个滚,总算灭了,悲愤yù绝,叫道:“我一天没吃东西了,至于吗!”黯然回到洞内,油灯忽悠忽悠跳个灯花,“扑”,熄了。他怒极反笑,cāo起二胡就拉。 以前拉拉二胡而已,今朝他振奋精神,突破界限,边拉边唱:“月亮在白棉花般的云朵里,穿行,我们坐在高高的谷堆上面,听妈妈讲那,过去的事情……”这唱得满山人踪灭,一校鸟飞绝。他从革命歌曲唱到RAP,从京剧唱到NEWAGE,伴奏乐器只有一把音准古怪的二胡。他张嘴唱道“花开就一次成熟我却错过”,洞口人影一闪,一个黑糊糊的玩意砸进来,把他手里的二胡砸成了四胡。 南宫成惊魂不定,施展轻功跃到洞口,却杳无人迹,岚风清月,叶摇枝动。他叫道:“何方英雄,请不吝一见。”回声dàng漾,无人应答。他又叫道:“暗箭伤人,不算好汉,快他妈的赔老子二胡。”一人沉沉地说:“对不起,你拉得实在难听,我忍不住才砸的。” 南宫成眼珠一转,笑道:“区区一把二胡,何足道哉,人生得意需相逢,天涯海角总待期,既然有缘,咱们当把酒言欢,一醉方休,请兄弟与我一聚。” 那人自一堆灌木后站直了身,挠挠头说:“我不会喝酒……”他话音未落,南宫成动如脱兔,一纵就是七八米,揪住那人的衣领:“喝你老木,快赔老子二胡,传家之宝,代代珍惜,却毁在我手,你的钱包、信用卡、QQ号,统统jiāo出来,老子不要多,一万块就够了!” 那人被唬得一屁股蹲坐于地,说:“我……我没钱,我……我连住宿费都jiāo不起,才住在山洞的……”南宫成失望之下,松手往地上呸了口唾沫,骂道:“穷鬼,你哪个系的,老子开除你。”那人虎头虎脑,穿衣朴素,低声说:“我看着你搬进这个山洞的,又看着你从路边拣的二胡,不是什么传家宝……”南宫成喊道:“井底之蛙!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老子为了妥善保存传家之宝,故意丢在路边,除了我谁会去捡!这叫艺高人就胆大,身正不怕影斜!” 那人老实地说:“哦。你也是jiāo不起住宿费,才住山洞的吗?”他戳到南宫成的痛处,像踩了他的尾巴,南宫成跳起三尺高:“呸!八百块住宿费,九牛一毛!我体验生活,寻找创作灵感,才和你这个蓝谋人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13 章 了邻居!” 那人说:“我回去看书了,明天还要小测验。”南宫成拦住他说:“你叫什么?”那人说:“我叫龙二。”南宫成摸摸头,若有所思地说:“这个名字很熟悉啊。你别急着走,到寒舍小坐,咱们聊聊。”龙二迟疑道:“你太凶了。”南宫成大笑,拍拍他肩膀说:“我出了名的和蔼可亲,人送外号救急好义小孟尝,玉面飞龙世无双。来来来,小测验嘛,毛毛雨,过会我帮你在笔记上划重点。” 龙二喜道:“真的?老师说这次不给重点,要检查大家听课认真不认真,我还发愁呢,幸好碰到你。”南宫成拉着他的手就朝洞里钻:“好说好说。”一入洞,他指着地上一堆铁皮道:“喂,龙二,你会不会修煤炉?”龙二趴地上揣摩半晌,说:“这不是煤炉,是个废弃的汽油桶。”南宫成骂道:“靠,山脚的马老头骗我,卖个汽油桶给我,难怪生不起火,还他妈的会bàozhà。” 两人生堆篝火,洞壁映得闪烁,那烟也正好驱赶蚊虫,虽然炎夏,但身在山腰,也不觉热。南宫成仰面躺倒,枕在双臂,出神地说:“龙二,你住山洞多久了?”龙二添着柴火,说:“开学我就住山洞,学费还欠着。”南宫成甚为同情,他并不阔绰,比上不足,比龙二有余。他问道:“那你怎不申请助学金?”龙二说:“申请了,快批了吧。”南宫成问:“多少?”龙二答:“六千。”南宫成一骨碌坐直,叫道:“骗子!六千!原来你是富翁派遣到我们穷人中间的卧底!”龙二淡淡地说:“要还的。” 经济状况困绕很多大学生。学杂费和生活费,催一家人老。一所大学,可以带动周边人民的经济腾飞。无数小吃店,小超市,无照有照一律轻装上阵,重拳出击。从没见过真正便利的政策,政策不是为了便利,而是为了赢利。学校在食堂安装有线电视的时候,群情蜂拥,好比山村接进了自来水。后人一句点破天机,这不就是小山村么,就差没让大伙开垦梯田了。 龙二悠悠地说:“我刚到学校,很新奇,有假山流水,有草坪花圃,教学楼幢幢相连,我老是迷路。宿舍楼也高,我知道自己没有钱住,就进去转,很开心,有同学问我住几号,我答不上来,从此就再也不去宿舍了。”南宫成忽然心烦意躁,他的内心有厮杀的冲动,硬压得牢牢,说:“你怎不参加活动,说不定有些收入。”龙二憨憨地笑:“我会的不多,没活动能参加。”南宫成说:“会的不多,那也会点什么吧。” 龙二沉默,等篝火微弱,不添即灭之际,说:“我以前踢足球。” 南宫成感慨万千,叫道:“足球足球,你看你把绝代双骄都踢到山洞里来了。” 龙二倘佯往事,小声说:“我和以前的搭档,踢球队的双前锋。他很厉害,很有天才,我不如他。大概三年多前,我的搭档不知道为什么,天天失魂落魄,结果在马路上被车撞了,据说腰部重伤,他就不知所踪。失去了他,我和新搭档配合糟糕,恰好妈妈反对我踢球,我就努力学习,考大学。” 南宫成从篝火里扒出一个红薯,喜不自禁,随口问道:“你哪个足球队的?” 龙二说:“我国少队。”南宫成说:“锅勺队?名字很浪漫啊。”龙二说:“国家少年队。”南宫成笑道:“锅加勺队?正好一套嘛……”他突然醒悟,叫道:“国家少年队?”龙二见他反应剧烈,吓得缩到洞角,颤声道:“国家少年队犯法吗?” 南宫成丢开红薯,嘿嘿yín笑:“国家少年队,国家少年队,听说天才云集,看来你也是个前国宝哦,老子得充分利用利用……我要将他好好包装,挑战胡言,成为南浦第一高手,老子垂帘听政,幕后cāo纵,财源滚滚,美女纷纷……”他越想越得意,又拾起红薯,吹掉灰递给龙二,道:“吃吃吃。”龙二高兴地接过,说:“你长得像我一个朋友。”南宫成傲然:“你看过无间道么?”龙二点头,南宫成叹息道:“融合了梁朝伟的忧郁,和刘德华的俊朗,带给我最大的烦恼就是,人人都和我套近乎。” 龙二说:“我不踢球了。”南宫成惊道:“你吓唬我,你诽谤我,你要挟我,你摧毁我!”他的美梦即将破碎,自然不甘心,何况仇深似海,眼看报复有望,哪能容许退缩。龙二剥去红薯皮,哼哼唧唧地说:“我一踢球,就换了个人一样的,害怕。”南宫成来回踱步,循循善诱:“踢吧,学费会有的,宿舍会有的,换了个人好啊,你现在土得掉渣,需要时尚的熏陶,时代的养分啊!” 龙二吃得开心,说:“换了个人的意思,是我自己也无法控制自己,妈妈说不好。”南宫成叫道:“妈妈说不好,你不理会她,我说好就好!”龙二说:“妈妈是我唯一的亲人。” 南宫成怔住,亲人,我曾经有过最爱的亲人,她走得很早,小小的孩子,连希望也淹没在梦里,痛楚扼住喉咙,哭也哭不出声。他一时无话,拨弄着将熄的篝火,火星一闪一灭,微弱的亮,转瞬消逝,如果是场生命,就划过不留痕迹。 龙二疑惑地瞅瞅他,含糊不清地说:“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 洞外树影迷离,一片叶子翻飞在月亮中间,世界憔悴不堪。南宫成心中忽然记忆汹涌,每口呼吸都压迫胸腔,最遥远踏着眼泪而来,变得最紧密。南宫成竭力想把一切劝慰进心脏,而故事缠绕难休,他嘶声说:“南宫成,你是南宫成……” 南宫成吗?易守难攻的难攻,攻城拔寨的攻城。难以攻到的过去,永远攻不到的城堡。 他扶着洞壁,走近洞口,愈走愈慢,人缓缓倒下,身体不停抽搐。他想叫:“忘忧蛊不是一次xìng消费品吗,难道老子属于VIP客户,怎么又发作了?”但喊声扁平,卡在声带,一下崩碎,纷乱游离。他想去抓住姐姐的手,面前是夜,穿不过四年的回忆,倒不转一世的失落,矮矮的守望,长长的绝望。 在校园的孤独的角落,一个人弹起吉他,唱着,唱着。 “尸骨无存的人身在何方, 搭台看戏的人你来我往。 墓边的青草迷迷茫茫, 是谁的竹笛悠悠扬扬。 凋零的花有露水的清香, 白云深处一回头, 山路宛转, 有人叶落归根, 有人客死他乡。” 第二天的南浦,应该众说纷纭鬼之二胡,大家却全被另一件大事吸引,人人面上抑制不了的期待和激奋,奔走相告:“胡言单挑社团管理委员会,下午三四节课,大礼堂。”“单挑?我喜欢。大伙不是说会长宋薇和胡言一对情侣吗?”“那才叫家斗值万金啊,情侣的对抗,直接决定了家庭地位。”“不管了,旷课也要看。” 当天创造了一项记录,被旷课的老师可以拼支加强连,而容纳一千人的大礼堂,密密麻麻,站了四五千号人。其实,不过普通的活动审批会,但牵扯到的,是一个传说的复兴,决定到的,是一种信仰的重建。 校方对该次的活动审批,极为慎重,派遣的审批团成员,包括社团管理委员会的核心,主要社团的首脑,学生会的主席团,以及文化部长陈经。这样的阵容,基本囊括校园活动的主要组织者和参与者,具备一剑定江山的实力。 胡言要求组织足球队。 两年前,南浦足球队是全国大学联赛的冠军。夺目的光环,至高的荣耀,却在一次剧烈的风波下,化为乌有,并且带来难以磨灭的耻辱和悲剧。 超级杯赛,联赛冠军南浦足球队和亚军东浦足球队,展开龙争虎斗。足球场内两所大学四万名学生各自为营,摇旗呐喊,声势浩大,激情撼天。南浦皇牌球员宋辉,和东浦皇牌球员乔庚,两人的精妙球艺,让人叹为观止。补时阶段,双方打成一比一平,裁判判罚宋辉禁区内拉人,东浦获得点球。宋辉不服,认为东浦球员假摔,双方球员斗殴。接着替补球员冲入场内,一片混乱,全场观众从互相辱骂发展为扔饮料罐,接着观众加入战团,裁判重伤。 那场比赛,受伤的学生达到百位数。乔庚被宋辉击中头部,送往医院抢救,诊断为重度脑震dàng。宋辉判决入狱两年,缓期六个月。 两家大学的足球队被勒令解散。 时过两年,胡言要求重组足球队。每个南浦人的心,莫不难辨滋味。南浦著名的三个传说,龙王山上的剑,搏击大会的钱,足球联赛往事如烟。往事,属于封尘。如烟,挥手即散。 再回传说,需要英雄。在这个时代,早已没有英雄。竞争基本集中在爱情方面,结局大多属于大狗熊打败了小狗熊。 英雄不可以孤独。当他扬眉剑出鞘,迎面对大噩,是一呼百应,人们振臂而围,一旗立万心,掉转历史的进程。如今的校园里,没有集合,汇聚人群的地方,要么超市打工招聘,要么考前重点辅导,要么二手市场摆摊,要么中午黄昏开饭。 胡言上jiāo了重组足球队的申请,但四五千人轰然拥来,是为了看情侣档大战。他是不是英雄,上帝才知晓。或者所有的灵魂,有依稀的炽热,只缺乏了燃料。 中文系的大三宿舍,古公因惺忪着眼睛起床,一脚下来没踩到拖鞋,蹬在昨晚喝空的二锅头空瓶上,摔进桌子底下去了。他手撑地上三厘米厚的瓜子壳,喊道:“葫芦,你没打扫卫生啊?”上铺有人半睡半醒地回答:“今天礼拜四,不检查,老子脑壳坏了才打扫。”古公因呸道:“懒惰!你的懒惰,导致我们舍风败坏,连续两年没拿到流动小红旗。”上铺的兄弟叫道:“我懒惰,你是劳模!昨天我找不到毛巾,用了你的洗脸,结果好比一张锋利的铁皮,把我的胡子都刮掉了。” 古公因不满地说:“葫芦,不是我说你,批评和自我批评要同时进行,你应该检讨一下自己。昨天是谁喝醉了乱扔内裤,砸在路人头上,造成无辜伤亡?是谁不清洗运动鞋,结果成了蟑螂巢穴,每次上体育课都杀生无数?是谁吃饭不洗碗,以前一碗能打六两饭,现在二两就装不下?” 葫芦含糊地说:“美丽的青春,活泼的学生,让我放纵吧,让我狂野吧。” 古公因爬出桌子,突然见了鬼一样大叫:“奇迹!原来这个世界真的有奇迹!”葫芦被吓得坐直:“怎么了怎么了?谁在自习?难道白天宿舍供电了?”古公因沉重地说:“更可怕,才下午四点,老三和老四居然不在睡觉,他们去哪了?” 他们去了大礼堂。 老三站在礼堂最后一排,对老四嘀咕:“我好像穿了你的袜子。”老四道:“怎讲?”老三道:“我的袜子脚后跟有个洞,但今天是脚尖钻出来了,而且脚掌部位有许多倒刺。”老四恍然大悟:“我昨天用袜子擦鞋了。” 众人忽bào出掌声,老三老四焦急地伸长脖子,身前一人高大威猛,直接遮挡视线。老三怒道:“前面的,站矮一点,大学生也要有社会公德心!”那人回头一瞥,漠然就略略蹲下。老三得寸进尺:“只蹲一寸无济于事,再矮半尺海阔天空……”老四附在老三耳边道:“莫天行!拳击协会的第一高手!别惹他,咱们中文系以笔为刀,和这大老粗没有共同语言。”老三一惊,道:“兄弟所言极是,我差点有失斯文。” 这时,评审团鱼贯入场,坐于第一排。进来一个,众人就哗一次:“哇,叶南,漂亮漂亮,英语当过六级,娶妻当娶叶南!”“这人獐头鼠目,必定是文化部害虫之首,陈经?”“不错,正是四大恶人之中,最为脍炙人口的恶贯满盈,陈经!”“其他三大恶人是?”“墨索里尼,希特勒,安禄山。”“我与阁下同班多年,今日方知,阁下历史知识错综复杂,扑朔迷离,叫人好生佩服。”“好说好说,这一位肌ròu虬结,满面横ròu,是……”“篮球协会会长,吴魁!” 众人的掌声、哗声、议论声里,评审团成员次序入座。主持照例是叶子,她今天穿一件蓝白的连衣裙,上了台寂静地一站,整场的喧嚣如潮速退,她那么洁净,空灵,似乎有冷薄而透明的布幔,隔与她和众人之间,一个大礼堂都悠然神往了。 她的声音,清丽,却毫无表情。 “申请递jiāo人,胡言,法学院一年级学生。申请活动,组织南浦大学足球队。评审团成员,学生会主席,叶南。团工委文化部长,陈经。社团管理委员会会长,宋薇。学生活动指导中心主任,许秋。全国大学篮球联赛季军,南浦篮球队队长吴魁,四届上流社团晨曦杂志社社长王亭……”看着手中文件的叶子,顿一顿,脸色微微古怪,随即恢复正常,续道:“还有一位,十四届上流社团吉他协会会长,刘进。” 说到叶南,众人高喊“万岁!”说到陈经,众人大叫“敬礼!”“帅!”“龌龊!”“南无阿弥陀佛!”说到宋薇,众人齐呼“爱我!”说到许秋,众人翻书的翻书,看天花板的看天花板,吃ròu串的吃ròu串,背单词的背单词。说到吴魁,众人稀稀拉拉鼓掌。说到王亭,众人吹口哨跺脚。说到刘进,众人一副没听清的状态,个个张大嘴巴,傻傻地固定不动,时间凝固。 南浦三个传说,龙王山上的剑,搏击大会的钱,足球联赛往事如烟。这段话后还有一句。 南浦一个神话,刘进的吉他。 叶南眼中忧伤闪过,不由自主地看看身边空着的座位,心里一痛。叶子若无其事,叶南的举动看在眼内,也发现她身边位子空dàng无人,便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14 章 说:“这是校教务处拟订的名单,刘进同学未出席,作弃权论。”台下吁口气,听到这个名字的压力释散,奇怪的是,更多有浓厚的失望。 中文系至尊级别的肮脏宿舍之老三,又嘀咕道:“没听过刘进的吉他,只见过他喝醉了发疯。有次我深夜回校,路经农家村田,见一人醉倒躺在地里。我还以为是个耕田劳累至死的农夫,一条狗冲过去咬他的鞋子,就见他和野狗一场贴身ròu搏,好个无情厮杀,天昏地暗,人狗难辨。野狗使一招直捣黄龙,他出一招立劈华山。野狗久战不下,便yù使用九yīn白骨咬,你猜怎么着?”旁边一群人全部转过头来,问道:“怎么着?”老三嘿嘿一笑:“从旁边跑来一个美女,她身体娇弱,月下看去,容貌沉鱼落雁,我一看就想去呵护她,爱惜她,蹂躏她,但这么个佳人,居然奋不顾身把那条野狗赶走了!你再猜,她是谁?”众人异口同声道:“是谁?”老三捶胸顿足道:“人称江湖小公主,武林美人鱼,南浦双璧之一,叶南!” 众人跟着惋惜,老三痛不yù生道:“既然她是叶南,那个醉鬼自然就是刘进了,唉,暴殄天物!”一只巨手探来,抓住他的衣领,将他提得两脚离地,众人望去,原来是莫天行,便各自转回头,哪敢发言。莫天行一字一字说道:“别侮辱刘进。”老三颤抖道:“好好好……”莫天行放他下来,收回锐利的目光和钢劲的巨手。老三腿软难稳,被老四扶住,老四低低地说:“老三,你背后说刘进的坏话,勇气之壮烈,胆色之雄浑,南浦无人能及。” 叶子对台下倾心、仰慕的眼神视若无睹,平静地说:“评审的顺序,申请人胡言说明活动要旨,再由评审团商议合理xìng,投票决定通过与否。” 众人轰然喧哗:“这么简单?不辩论,不打架,我们来看什么?现在商品社会,市场经济,好歹来点激情戏!”“反对,要求安排比武招亲,二女争夫,卖身葬父等通俗情节!” 那个柔软婉转,却暗有威严的声音,自首排传出,压下诸般非议:“对不起各位,本次评审会,是社团管理内部处理,本就没有让大家参加。如果不满,请从礼堂大门依次退场。”众人对宋薇又爱又怕,立即闭嘴,何况看的就是宋薇和胡言的“情侣”内讧,此际女主角发威,自然满足,便安心等候下文。 叶子道:“请活动申请人,胡言,叙述活动申请要旨。” 胡言黑T恤,黑牛仔,长长的头发遮盖额头眉眼,慢慢走上了台,如一个黑色的夜。 他不待众人安静,便说:“我是胡言,要组织足球队,参加全国大学生足球联赛,夺取冠军,拿回南浦最高的荣誉。完毕。” 众人原是热情高涨,满怀希冀刀光剑影,没有料到他只有这么短的一句,就结束了,一个个楞在当场。叶子站在一旁,也没准备接话。而严阵以待的评审团,好比储蓄精力,打算见招拆招,那股积攒的担心、信心、疑心、狠心,全部落了一个空,哑口无言。 林依琪翻了翻英语书,心烦意乱,随手一丢。她跑到护士间,要了瓶开水,冲杯茉莉花茶,又怕水烫,就小心翼翼地吹凉。水一凉,她又觉得不能喝了,便倒在门外洗手池,又冲了一杯。 她来回折腾,自己也觉得可笑,叹口气坐了下来,看着旁边病床上的男孩,怔怔出神。病房墙壁雪白,被单雪白,床边坐着个苗族打扮的女孩,她眉宇玲珑,秀丽地仿佛一湾映月的泉,透彻地仿佛一枝霜后的梅,艳雅地仿佛一首帘后的诗。 她如果抿嘴,就是浅浅的嗔,有梦在天际跟着笑,迎着云散。她如果皱眉,就是淡淡的忧,有歌随微风打着旋,伏着地吹。 她雪白的脸,在雪白的病房里,被窗口倾泻的阳光,怜惜地洒满。 南宫成额头冷汗涔涔,紧闭双眼,喃喃地说:“你们走开,我带姐姐去……你们走开,走开……” ——大家都退开,贴着医院走廊的墙壁,让出一条道路,我就抱着姐姐的尸体,从这些人的面前走过。我不哭,可是眼泪一滴滴滚落。 ——姐姐,我们去那河边,我小小的,你也小小的,摘芦苇的叶子,卷成笛子,你能吹好听的调子,我只能吹长短不一的嘶嘶声,你教了我好久,我还是不会。你再教我,好不好?我学不会,你就别离开我……就算我学会了,你也别离开我…… ——姐姐,你在我的怀里,你说,你舍不得我……你还在我的怀里,我抱着你,可就是看不见你,我看着你,就是抱不住你,那么,我怎么做,才能留住你…… ——山是青的,水是碧的,人没有老去就看不见了。 南宫成无声地哭,眼泪大滴大滴从眼角滑落,湿了被单,湿了记忆和梦。林依琪赶忙握紧他的手,慌乱而温柔地说:“你怎么了,你怎么了,别难过啊,你,你别哭啊……” 一个黑影,呼啸而来,路边的建筑和人群撕裂,天空和云彩一瞬间成了直线,世界蓦地没有声响。我寂寞地飘起来,看见身下的那个熟悉的身子,那个孤独的孩子,他脸上混着血和微笑。他飞起来了,我飘起来了,他是不是我呢?他很像我呢,我在上空盘旋,他落在地面。姐姐,我是他吗?姐姐,我应该是我,还是他? 南宫成猛地挺直上身,瞪大眼睛,重重喘气,林依琪还握住他手,惊喜地说:“你醒了?” 南宫成呆了一会,心里隐痛如绞,他突然叫道:“这里哪儿啊?我南宫大帝的府邸,金碧辉煌,酒池ròu林,怎地一穷二白,连台DVD都没有?”林依琪忽脸上一红,松开手,说:“你晕过去快一天了,这是校医院。” 南宫成一把抓回她的手,笑道:“这里的护士名不虚传,颇能钻研病人心态,还搞制服诱惑,穿民族服装,值得大力推广。”林依琪失望地说:“你忘记林依琪了吗?”南宫成嬉笑道:“依琪妹妹,我每一分钟都惦记着你,恨苍天无情,到现在才让我见你。”他心下道:“我晕了一天?靠,还不是你的忘忧蛊功比天高,这笔账要你以身相报。” 林依琪心里甜蜜,高兴地说:“我在医院等了好几天,终于等到你了。” 南宫成困惑道:“你在医院等我?老子生就短命相么?下次你不会到殡仪馆等我吧。”林依琪急道:“不是不是,我就要你身体健康,再也别来医院了。”南宫成摸摸下巴:“苗族人还会未卜先知,算到老子这几日必遭病难,叫人刮目相看。”林依琪yù言又止,迟疑一下,终岔开话题,说:“你住在山洞,吃得好吗?我想送东西过去的,但找了几次,没有找到。” 南宫成叫道:“你再送忘忧蛊来,老子和你拼了。”林依琪眼眶一红,小声辩解:“不是的不是的,我买了糕点,饼干,可是,那山好大,我找不到你……”南宫成叫道:“都是干粮,被你找到,我也活活渴死,死得尊严都没有。”林依琪眼泪忍不住掉下来,摇头低声说:“有饮料啊,我不知道你喜欢什么,可乐和矿泉水都买了……” 南宫成望见她低头,清秀的刘海,一抹雪白的鼻梁,眼泪打在手腕晶莹的银饰,心里一痛:“我无法爱,你又何必。”林依琪感到他的手放在自己肩膀上,有个空洞迷惘的声音:“依琪,你对我好,不如对自己好,我很谢谢你,你是个美丽善良的女孩子,和我不一样,你有未来……”她迷惑地抬头,看到一双深邃而埋葬一切的眼睛,登时心中也满是伤痛,她喃喃地说:“和我不一样……” 门“砰”地撞开,老颜和三眼龙王火烧屁股也似地冲进,叫道:“bàozhà新闻!革命消息!宫廷秘史!”南宫成翻身下床,大笑道:“妈的,你们两个有一腿,真是我yù乘风而去,又恐琼楼玉宇,一对狗男女!” 老颜脸厚如砖,皮实胜铁,笑道:“南宫兄抱病谈情,震古烁今,关公刮骨疗伤,夏侯拔箭啖睛,不过如此。”三眼龙王长江后浪推前浪,也是笑道:“南宫兄仙风道骨,不知人间变迁,胡言提出重组足球队,已经在大礼堂召开审批会,等待您老去支持大局呐!” 南宫成刚想推辞,忽想到手中多了龙二这张王牌,精神大振,叫道:“世界少了我不能转动,这审批会还得我来拨乱反正,指点迷津啊!”他问林依琪道:“龙二送我来医院的吧,他去哪了?就是那个穿得破烂,却一身正气,铮铮铁骨的好汉!” 林依琪回想道:“龙二……送你来的同学,他说在1区202自习,有事去那找他……”南宫成不待她说完,对老颜等叫道:“你们速去大礼堂,我去找龙二!”老颜和三眼龙王对望一眼,应了声好,匆匆离开。这两人一胖一瘦,一高一矮,步履飞快,并肩而行,从背后乍瞧,好象一辆军用摩托车。 南宫成对林依琪道:“走,我们一起去。”林依琪忽然一黯,强笑道:“你去吧,我想回宿舍休息一会。”她脸上掩不住疲倦,照顾了南宫成一天,自然心力jiāo瘁。南宫成看着她站在窗口边的一片黄昏里,楚楚动人,面颊尚遗泪痕,又是温暖又是难过,他俯身在她面上轻轻一吻。 他俯身在她面上轻轻一吻。他心中再也不能快乐,再也不能抚慰,但轻轻吻了,他吻到冰凉的泪痕,吻到滚烫的面颊,吻到永远无法触摸的一秒钟。 林依琪浑身颤抖,也没逃避,那一秒钟,从遥远的空间而来,从汹涌的思念而来,泪痕被滚烫的嘴唇吻上,面颊被冰冷的寂寞吻上。她从桌上递给南宫成一个豌豆糕,说:“一天没吃东西,垫垫肚子,看完审批会,记得吃晚饭,别太劳累。”南宫成接过,大笑出门去。 夕阳被树叶切碎,纷纷扬扬地飘零,路上的人都隐在浅黄色里。南宫成吃着豌豆糕,甜的,软的,松的,滑的,入口就化的,他眼泪突然流个不停:这就是所谓的,幸福的味道吗?可是,我为什么要流泪…… 一个同样苗族打扮的女孩,从床下拖出一个袋子,装着各式糕点,各种饮料,她笑对林依琪说:“依琪,你看,你买了这么多,还是没有机会送给他。” 林依琪双手握在一起,低低地说:“没关系,他好好的就行,他没事我就开心了。” 那个女孩看着她,很久以后,才说:“依琪,他是定情蛊发作了,才会晕厥住院。你要小心啊,他如果不爱你,你们都会非常危险……”林依琪打断她说:“我知他会定情蛊发作,这几天才一直在医院等他,旷课好多节了,把你的笔记给我看看嘛,快点啦。” 那女孩说不出话,她看到的是,林依琪扣着的双手,指关节握得泛白,而林依琪自己,都没发现。 南宫成的梦想之一,是公款消费。由于这一点,他吹捧社会主义,并从此受到爱国女青年的青睐。 后来他感慨,爱情原来是资本主义,资本决定相聚,无产决定分离。 第八章 还椟借泪如我闻 图书馆的规矩好比贞节牌坊,给人看的,不是给人守的。一到临考,节约是卑鄙者的通行证,但见明眸少女青葱少男们,找出参考书籍,翻到所需几页,左右无人便欣然撕下,藏入包里。几年下来,书瘦了好几圈,亲娘来了也认不出。 图书馆最优秀的功能,是夏天避暑,冬天抗寒,温度一不对劲,满屋子都是人。时正九月,每天早上全校都来排长龙。进不去的,在外头一边呵斥学生素质太差,一边想着法儿chā队。假如图书馆拆了空调,人气约莫下降八十个百分点。 一个女孩子捧着书,突然柳眉倒竖,就去找管理员了。朋友在她身后觉察问题,随即跟上。她踩着高跟鞋,风风火火冲到服务台,叫道:“为什么《南浦十年烽烟录》,全部没了下半本?是谁撕的?难道还有这么一门选修课吗?”服务台里约莫是勤工俭学的学生,眼皮都不抬。她用书拼命拍打这桌子,叫道:“你哪个系的?老娘找你领导说话!” 朋友扯扯她的胳膊,尴尬地说:“小月,公共场合,淑女一些……”小月一脚踩上服务台,裙子过短,绷住大腿,十分不舒服。她盛怒之下,索xìng跳到台上,手指差三四厘米戳至管理员鼻子,大喊:“我小月是个淑女,这大家都知道,但今天不把下半本书给我jiāo出来,老娘倒拔垂杨柳,火烧图书馆。” 这时刻,大部分学生尽数在大礼堂,观赏社团活动审批会。图书馆难得清闲,小月的朋友依旧一个个做贼心虚,无地自容。 管理员喝口可乐,说:“《南浦十年烽烟录》?你去找作者,不就得了。”小月喜于颜色,柔声问道:“姐姐,你告诉我作者在哪里好不好?”管理员推开挡板,走出服务台,拿起台上的那本《南浦十年烽烟录》,随手一翻:“哦,刘进的那一段,被撕光了。作者么,就是我了。”小月自台上跳下,“咯噔”,鞋跟断了。她顾不及许多,一踢鞋子,拎于手中,说:“姐姐,就是这段,你告诉我吧。” 管理员将书一扔,打量小月。小月浑身青春,卷发和阳光披在肩膀,红色的连衣短裙,热力咄咄逼人,却干净的脸庞,娟秀单纯。管理员漠然道:“你叫什么名字?大一新生吧。”小月嘿嘿一笑,道:“我叫欧阳小月。”管理员猛地瞪大了眼睛,喃喃道:“欧阳……”她一把牵住小月的手,走进办公室,从抽屉里翻出一张照片,说:“过来,你认识她?” 大礼堂是空心的三层楼设置,六十排座位,绕成弧形,一点点斜着往后高上去,恰似小半个罗马竞技场。人潮拍起浪来,气势也宏大,一年来用作英语大课堂,基本处于委靡状态,而现下无数炯炯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15 章 的眼神,几乎湮灭了近百盏白炽灯。 “我是胡言,要组织足球队,参加全国大学生足球联赛,夺取冠军,拿回南浦最高的荣誉。完毕。” 胡言说毕,便有三个评委“嗖”地起立:“我反对。” 这惊涛骇浪般的聚焦里,当事人各有景况。胡言和叶子,都属于无视外境型。胡言愣愣看着顶上吊灯,仿佛审批的活动与他无关。叶子靠于台后,专心盯着自己洁白的手,谁都无法猜测她冷然背后的心事。宋薇坐着出神,众人都是谨慎等候,她越沉默,自然越豪华的bào发值得期待。她是用十二路弹腿,将这三个反对情郎的评委,一举诛杀,还是暗中出力,埋下伏笔,党同伐异呢?又或者,爱侣反目,当众撕打,情天恨海,那便妙不可言。 说反对的三个评委,分别是许秋,吴魁,王亭。活动中心指导主任许秋,气急败坏,满肚子话卡在喉咙,憋得人红脸更红。晨曦杂志社社长王亭按住他抖动的手,说道:“许主任息怒。这位同学,你真的清楚自己说什么做什么吗?” 胡言两眼一翻,说:“你审批就是了,我不清楚,莫非你清楚。”王亭“唰”地打开手中折扇,悠悠微笑道:“天地渺渺,无奈独立苍茫。兄台豪情,令我十分佩服。可惜,无知,也是一种罪,兄台三思。”台下众人大为惊奇:“此人说话装腔作势,难道无耻就不是罪了吗?” 在胡言的心里,着实比其他人更为焦虑和痛苦。大平台之乱当日,他回到宿舍,正撞上令他滋味不可名状的人。宋教授,宋薇和宋辉的父亲,坐在他的铺位等待着他。 两年前那场牵扯良多、波澜壮阔的足球战争,他尚且高二,是宋辉的崇拜者,当斗殴上演为万人对峙的时候,他与宋薇的目光,聚集在角球区。 在那里,他看见宋辉脱下钉鞋,狠狠击在乔庚的后脑。乔庚张大了嘴,缓缓瘫软,没有人能听见他撕心裂肺的呼喊,因为淹没于全场火热沸腾的叫骂声里。也许只有宋辉听见那声呼喊,看见乔庚的鲜血,可是,在胡言的心中,那一击,击碎的是偶像的光环。 瞬间,他感受到整个世界凝固的空间,每一种声响,每一个接触,都奇妙地向他拥挤过来。身边南浦大学的学生,拼命想冲进球场,他被浪头抛起卷落,东倒西歪。耳边的嘈杂,哭泣,侮辱,口哨,洪水一般拍起,让他所有的器官,都统统失却了控制,如同黑洞里的漂泊。 而他突然发现自己的手湿漉漉的。他低头,有一只纤巧雪白的手,紧紧攥着他的手,一定是担心的冷汗吧,他想,宋薇肯定很害怕很恐惧这个场面。当他后来打开手掌,那湿漉漉的感觉,是由于宋薇的指甲深深嵌进他的掌心,血,一点点流了出来。那分明是绝望。 他恨宋辉。也许宋薇更恨宋辉。因为,他爱宋辉,而宋薇,更爱宋辉。不久之后,宋辉入狱,人们渐渐不再谈论这次摧毁两校足球的战乱。他考入南浦大学,就是要重新证明一些,重新创造一些,重新拯救一些。他掌心的指甲印,依旧在隐隐作痛,他就明白,宋薇的绝望,从来没有消失过。 人类的情感,大多一纸之隔,翻手为云,覆手为雨,想留不能留,才最寂寞。 宋薇对足球深恶痛绝,她的亲生哥哥毁灭于那个球场。胡言要再建联赛,他的青春梦想必须在球场新生。他要让自己的夜晚,不再被掌心的指甲印痛醒。 宋教授坐在他的床沿,说了几句话:“不仅仅是信心,你的实力呢?我不想你伤害宋薇,我宁可她忘记一切,保护一切,也不想你伤害她。我通知了纪委调查队,他们会尽一切力量阻止你的。”胡言望着宋教授,心沉到很深很深的地方。 许秋,吴魁,王亭说反对,他无动于衷。审批会真正的结果,其实一定被宋薇所左右。他对审批会的反对与阻挠,早就盘算清楚。他一直等待的,是纪委调查队,会以什么样的方式出现,会以什么样的方式攻击。对付这个黑夜精灵似的组织,他实在是,一点把握,都没有。 小月看着一张女孩子的照片,亚麻色的头发一缕缕垂下来,轻轻点在照片上。管理员安静地期待着,眼里有微微的炽热。小月抬头一笑,眼神清澈明净,她认真地说:“这是我的姐姐,她叫欧阳小星。”管理员浑身一震,她爱怜地去抚摩着小月的头发,说:“那你知道她的事情吗?”小月眼睛一暗,随即又是那么透明,小心翼翼擦掉照片上的一点灰尘,说:“我知道一些,但不知道的更多,所以一直寻找着她和刘进的故事。” 管理员取出一根寿百年,小月一把抢过,大叫:“姐姐你抽烟!女孩子抽烟不好。”管理员愣愣地看着小月,小月偏着头好奇地盯着她。管理员终于叹口气,悠然神往地说:“欧阳小星,刘进,我是多么多么想念着你们啊……” 小月赶忙搬张凳子,凑近她撒娇道:“姐姐你说给我听。”管理员微笑道:“好。你听过这么句话吗?南浦大学三个传说,龙王山上的剑,搏击大会的钱,足球联赛往事如烟?”小月小鸡啄米也似地点头,管理员续道:“下面一句就是,南浦大学一个神话,刘进的吉他。”小月瞪大双眼:“哇,好厉害。” 她的声音夹杂记忆,回dàng在办公室,这里有尘封已久的传奇,惊心动魄的失落,和人们传唱不绝的爱情。 “两句话,分别说到了欧阳小星和刘进。小星就是龙王山上的剑。两年前,南浦大学和东浦大学万人足球骚乱斗殴,被平息的真正的原因,是刘进的吉他。那时的场面早就失控,刘进在广播室,弹奏了曲子,人们慢慢屏息聆听,忘记了战争,避免了鲜血的流淌。两万人的怒火,就被一首曲子化解。吉他只有六根弦,人们说,刘进的吉他有八根弦,而那一次,是他唯一的一次,动用了第八根弦。” “足球骚乱结束后,打伤了人的南浦皇牌宋辉,被判入狱两年。南浦足球队和联赛彻底取消。而纪律委员调查队的队长,欧阳小星,也深受牵连,她因为现场纪律的混乱,职务撤消,并且接受纪律委员调查队内部处分,在龙王山黑监面壁一个月。” 小月急忙打断:“龙王山黑监是什么地方呀?”管理员幽幽地说:“我会告诉你的,只是发展到这里,已经是个悲剧,接下来的事情,更让人无法承受,全部都是泪水。” 强悍的是命运,人生面临抉择,基本属于大无奈打败小无奈,欢笑投降给泪水,英雄投降给面对,最后是一场误会。 宋薇懒洋洋地站起身,说道:“审批会一共六个评委,既然大家都觉得,足球联赛不可开展,那就不开展了吧。”话毕她收拾桌上文件,一副随即离开的模样。众人若有所失,好戏未曾开锣,就打了一行“END”的字幕,怎一个愁字了得。 闻听宋薇当了出头鸟,王亭和许秋等人自然释去重担,开怀击掌,志得意满。往日虽然南浦社团众多,有了足球联赛在,一切皆下品,他们自是不愿甘居人下。审批诸位评委尽管各自收拾,打算退席,台下众人却一片惊愕。大家伙逃课的逃课,早起的早起,等来一个无言的结局,纷纷黯然神伤。 “审批过程不得少于三十分钟,请稍安勿躁。”叶子冷冰冰的声音传遍全场,喧哗顿时停止。众人目光齐齐投至那个宁静的女孩,她只是一手持着话筒,云淡风清,仿佛整个秋天的云彩,都在她一抹孤独里。 许秋拍案叫道:“叶子,你不过区区一个主持人,凭什么对我们评委职责吆喝?”叶子站在台角,而和一个人间遥远了十万丈的翠微红软,她无甚表情道:“我是主持,所以要严格执行审批大会的程序。” 叶南望着自己心爱的妹妹,眼里有着怜惜和鼓励。只有她才知道,妹妹正等待另一个主人公的出现。叶子能做到这一步,需要多大的勇气和决心呢?爱情令人飞蛾扑火,也许是灭亡,在死去之前,谁也不能断定,它扑向的,或者才是光明。 没有人能看见,叶子另一只藏在背后的手,正微微颤抖。 她等待的,是不是这个男孩子?他目中无人,无人才会没有自己,没有自己才会忘记悲伤,忘记悲伤才会懂得活着。他咎由自取,只有幸福不能自取,而思念无法自理,结局不能自予。 南宫成一脚踩在一张五元的钞票上,若无其事地吹着口哨,想趁行人不注意,一把将它捡起来。他原本长发蓬乱,上衣破洞无数,又踢踏着拖鞋,一派形迹可疑。他伫立良久,始终寻不到时机,正想索xìng丧心病狂,弯腰去拾,才弯了三十度角,就僵住了。 背后的杀气喷薄而来,使他不得轻举妄动,便徐徐站直,回过头去,不由暗叫一声苦,老颜,三眼龙王和龙二,正六道目光,充满了贪婪,jiān诈,令他丝毫不能动弹。凭着敏感的嗅觉,他闻到了圈套的味道。 老颜笑道:“南宫兄弟恢复神速,远远瞧见一人玉树临风,气冲云霄,走近一观,果然是南宫兄弟。”南宫成哪敢挪动脚步,鼓掌道:“三位兄台身高迥异,此起彼伏,脚步如此匆匆,不知要往何处去?”龙二惊奇道:“老颜说,是你让我们先到大礼堂去的。” 南宫成摸摸下巴,笑道:“哈哈哈哈哈哈哈,既然身负重任,那我不便打搅,还请各位速去为妙。”三眼龙王上前拉住他的胳膊,叫道:“我们共为栋梁,怎能步履不一,南宫兄,请!”南宫成大惊失色,连连摆手道:“粮草先行,粮草先行……”不待他话音落下,三眼龙王右脚柔道小内割,南宫成几乎踉跄,却见他双脚钉子一般,膝盖以上躯体画个半径一米的大圆,偏偏就是不跌出去。 老颜喃喃道:“为了五块钱,连地心引力都不要了。”南宫成笑道:“我物理学得不好。”他一掏口袋,惊慌道:“哎呀,我掉了五块钱。”接着松开右脚,惊喜道:“苍天保佑,就掉在这里。”其余三人愣愣看着他将五块钱收入囊中。 南宫成见他们瞠目结舌,悠悠望天道:“能让我南宫成放弃五块钱的,就只有五块以上的钱了。” “你是南宫成 ?” 南宫成循声看去,一个亚麻卷发,火红皮裙的女孩子好奇地瞪眼瞧他。他一脸孤独道:“古人诚是欺我,说大隐隐于市,我却终究遭人认出。”这红裙女孩正是小月,高呼雀跃道:“太好了,我终于找到南浦十大耻辱榜的首席傻瓜——南宫成了!” 南宫成脸色不变,淡淡道:“那些只不过是虚名,我就是八九点钟的太阳,需要精益求精,锦上添花。”小月不由问道:“你还觉得丢人丢得不够啊?”南宫成道:“妈的,丢什么丢,你有的丢吗?”小月咋舌道:“盛名之下无虚士,佩服。” 老颜分赃未果,等得甚不耐烦,叫道:“那边审批会如火似荼,何必把青春浪费在扯淡上?十年文化大革命,百年中国电影史,莫非你想一天泡到两个妞?”南宫成思索道:“颜兄所言极是。这小娘皮看起来头脑简单,无才无德,别人会笑话我饥不择食的。”小月听得跳起三尺,叫道:“老娘红刀子进,白刀子出,让你后悔莫及!”南宫成笑道:“红刀子进,白刀子出,你把我当抹布用来擦刀子啊?我唯一的缺点,就是太过纯洁,我慷慨,富裕,高尚,英俊,就是不懂得后悔。” 小月叫道:“好,咱们走着瞧!”南宫成道:“南宫成一生劫富济贫,身经百战,连天刀看见老子,都要抱拳说一声牙吗爹,总之就是两个字:以德服人!你这种泼fù,历史的车轮终将把你碾得粉碎!”小月气得语无lún次:“我……我杀了你!”南宫成耸肩道:“杀人放火这种念头,我也每天都有的,你还是回去杀猪吧。”说完高歌道:“泼fù三十六计,就像一只母鸡,我要自己天天喂她米。泼fù三十六计,要随时吃饱了撑的,才能成为人类公敌……”边唱边扬长而去,老颜和龙二紧追跟上。 小月看他们远去,目光转向北边的龙王山。天际突然黯淡,接着隐隐传来闷雷,她自言自语道:“暴雨要来了。” 在她的脑海里,管理员的声音一直缠绕不休: “南浦大学有个神秘而威严的组织,叫做纪律委员调查队。他们所有队员的身份,没有一个学生知道。在龙王山上隐蔽之处,有着关押违纪严重者的小屋,人称黑监。足球战乱之后,队长小星因为失职,在黑监面壁一个月。” “这一个月里,为了让她不很寂寞,刘进每天都陪伴在黑监墙外,弹着吉他给她听。到了第二十一天,突然雷电jiāo加,下起倾盆大雨。刘进在山腰被泥石流困住。等到雨势稍减,刘进狂奔到黑监附近,却发现山石剧烈塌方,把黑监埋在乱石之下。” “刘进发疯一般用手扒着石块,可惜,太晚了。从那天开始,刘进每天都喝醉了到山腰,整夜弹着吉他。而他吉他上的第八根弦,也就从此断了,这根弦,被人称作心弦。这件悲剧之后,也取消了黑监,人们一个个逐渐忘记。” 小月呆呆看着龙王山,眼角泪光闪烁。 大礼堂内,众人终于等到jiāo锋时刻。 宋薇笑道:“既然叶主席今天主持大会,并要执行次序,倒也无可厚非。那叶主席说说,接下来,该如何处置。” 叶子冷声说道:“如何处置,是你们的事情。至于时间不到,那我便不同意结束。” 众人jiāo头接耳:“刚刚是哪位兄弟说要看二女争夫的?当真料事如神,诸葛转世。”“不如叫她们换上泳装再来战斗,那可就用一句诗来形容。”“兄弟请讲。”“是骡子是马,拉出来遛遛。”“兄弟文才斐然,小心天妒英才,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16 章 非命。” 胡言哼了一声,道:“审批会不是要投票的么?怎么折腾到现在,还不投啊。”许秋怒道:“不到黄河心不死。我投反对票。”吴魁和王亭也叫道:“我投反对票。”叶子扫过一眼,道:“三票反对。请问另三位评委呢?” 叶南微微一笑,娉婷站起,道:“我赞成。” 台下兴奋得山呼海啸,一片掌声。有人感慨道:“一个美女赞成,胜过三个丑男反对啊。”许秋、王亭和吴魁突然齐齐打个冷战。 宋薇凝神望着叶南,笑意自嘴角dàng漾,她低头问身边的陈经道:“陈老师,你的意见呢?”陈经迟疑半晌,众人口哨四起:“陈老师雄起!”“须眉不让巾帼!”陈经过咳嗽几下,道:“其实,我呢,这个,我一向负责社团工作,既然足球是个大运动,那么,我反对,还是赞成好呢?”众人大叫:“他妈的,中国人这么罗嗦,什么时候才能从农业大国变成工业大国啊。”“罗嗦不罗嗦和经济建设有关么?”“老子喜欢这么说话,你管不着。” 陈经尴尬道:“我我我我我赞成吧。” 他一赞成,场上局势顿时微妙。三票反对,两票赞成,众人全看着宋薇,即使她赞成,也不过平局而已,但如果她反对,那便审批成败,足球联赛不得成立。胡言的目光一直放在天花板,这次也转向宋薇。 宋薇胸有成竹,将垂落额头的发丝顺到耳后,道:“南浦大学的足球联赛,两年前遭遇封禁,今天……”她的话突然被狂笑打断,一人大笑道:“可悲可叹。堂堂南浦大学,为这区区小事丢人现眼。我东浦大学,早在一年前,就重建联赛,你们却固步自封,蝇营狗苟,真是小丑上不了大台面啊!” 大礼堂千束目光,一起寻往发话之人。一名穿着球衣的高个子懒散坐着,翘起二郎腿,优哉游哉,眯着双眼,兀自大笑不止。 宋薇道:“原来是鼎鼎大名,东浦大学足球队队长乔庚。不知乔同学来我们南浦大学的社团审批会,有何赐教?”乔庚懒洋洋地打个呵欠:“赐教没有,只是想说,足球联赛原本就是正常体育活动,要审什么批什么。我还想和你们南浦足球队的后起之秀斗上一斗,但今日一见,一盘散沙,大概是没有指望了。我还是早点回去睡觉,天色不好,说是有雨,再晚可就赶不上公jiāo车了。” 全场哗然,众人纷纷叫道:“去他妈的审批大会,先把这yín贼乱棍打出!”“关大门,放野狗!”“关门,放狗!”“关,狗!” 宋薇抬手示意大家安静。站着的许秋等人见再无人关注,怏怏坐下。而叶南,饶有兴致地看着一切。 正当群情激奋之时,又一个大笑声传来:“古有五胡乱中华,今来乔庚闹南浦,横批,我呸。”这人声音响起,众人各自心道:“南浦耻辱榜首席傻瓜南宫成,此人一来,怕要出点人命,方得罢休。”“糟糕,南宫成驾到,原本是二女争夫,现在要一地鸡毛了。” 叶南往台上一望,叶子依旧面无表情,叶南却看到她的眼里,有轻浅欣喜,有如释重负。叶南不禁暗叹。叶子心中,也在问着自己:为什么我的心里,会像放下一块石头?我知道他要来,才会拖延会议吗?我在等的……是他吗…… 南宫成拖鞋走得甩响,顾盼生姿,摇曳动人。身后跟着二人,龙二呆如木鸡,走路同手同脚。老颜昂首挺胸,似乎喝多了十全大补汤,其实她无地自容,只想找个面具一戴,大叫不认识前面那位穿济公服装的人妖。 南宫成近得台前,道:“我们足球联赛成立良久,不过闲来无事,大家凑一起喝喝茶水,磕磕瓜子,联络感情而已。若乔兄弟技痒难耐,找我这个南浦足球队长便可。” 乔庚眼中精光一闪,笑道:“这位兄弟怎生称呼?”南宫成傲然道:“南宫成。易守难攻的难攻,攻城拔寨的攻城。”乔庚道:“相请不如偶遇,择日不如撞期,咱们东浦南浦之战,遂过两年,现下划出道来,君可定何时再决胜负。”南宫成咋舌道:“我靠,你说文言文我听不懂。”台下昏倒一片。 乔庚道:“咱们切磋日期,你看南浦什么时候方便?不要等这劳什子审批大会,坏了我大好男儿的兴致。”南宫成道:“一周之后,决战沙场。”乔庚喝道:“好!一周之后,决战沙场。”南宫成大笑道:“决战自然要有决战的惨烈。谁家输了,从此永不得成立足球队,退出江湖。”乔庚一愣,定定望着这个一脸得意,衣着破烂的长发男生,他盯了一分钟,才大声叫道:“好一个南宫成,如此豪气,我答应了。一周之后,决战沙场,谁家输了,解散球队。”南宫成紧跟jiān笑道:“哦嘿嘿嘿嘿,是永久解散,断子绝孙,抄家灭族,滚来滚去,磕头认输。” 礼堂外一声zhà雷,震耳yù聋,乔庚冷笑道:“小孩子不知深浅,哼。”南宫成浩然道:“大丈夫何患无妻,请!” 乔庚拂袖离去。暴雨倾盆而下,只听得风雨大作,礼堂内众人鸦雀无声,大为骇然:“这厮胡乱打赌,究竟猪油迷了心窍,还是兽xìng大发?” 胡言分不清是喜是忧,宋薇也不知该散该留,一群评委更是莫名其妙,人们都是面面相觑,张口结舌。 礼堂的门口,忽多了一个红裙女孩,她冷冷道:“我是南浦大学纪律委员调查队队长欧阳小月,我代表南浦大学宣布,本次活动违反纪律规定,全部作废。南浦足球队不得成立,南浦足球联赛不得成立,南浦与东浦之战不得成立。” 这次一波三折,风云乱变,全场发愣。 一人喃喃道:“我靠,我要回家,我不看了。”一人暗道:“这年头,怎么什么人都有,主席,委员,队长,傻瓜,汇聚一堂,叫人情何以堪。”一人叫道:“他妈的,谁当家的说句话呀,再搞下去,谁管我们的盒饭?” 欧阳小月道:“不管这里谁当家,但结果却是我说了算。活动取消,南浦没有足球队,请大家解散。” 胡言缓缓走下台,抓过陈经桌上材料,满把飞洒,陈经明知不妥,却大脑混沌,也不阻止。胡言寒声道:“陈老师这些材料,都是咱们社团的活动安排。原来大家的社团,安排的没有用,努力的没有用,只要某某队长一句话,就灰飞烟灭。既然如此,还要材料干什么。” 小月也不理会他,直接走到宋薇边,掏出证件。宋薇脸色也有变化,但随即恢复,道:“不用说了,活动取消,南浦足球队取消。” 凄厉的叫声响起:“我不就没有娶你么,你这个浓妆艳抹的泼fù,你这个目不识丁的文盲,你这个欺上瞒下的大jiān臣,你这个呕心沥血的野心家!我要和你决斗!如果你穿上比基尼,我就和你拼走秀。如果你戴上随身听,我就和你赛蹦迪。” 老颜听得面红耳赤,思道:“运用语言到这份上,死有余辜。” 小月一直板着个脸,此刻笑嘻嘻地走到南宫成那,一甩亚麻色的卷发,道:“我说你得罪我会后悔吧。”南宫成优雅地行个绅士礼,正色道:“小姐貌美如花,不必与凡夫俗子计较,没来由让你沾染了烟火之气。且待我焚香净手,素斋三日,方有勇气与小姐说话,不然我怕冒昧小姐,不得心安。天使整了容,才有小姐的脸。魔鬼隆了胸,才有小姐的身。我大胆地预测一句,十年后的小姐,恰好比现在美丽十倍。” 众人听得寒毛直竖,思道:“恬不知耻到这份上,死有余辜。” 小月挠头困惑道:“我这么好看?”南宫成道:“废话,若非我还没到法定结婚年龄,今天一定强抢民女。”小月道:“其实,我也不是和你作对。但上面法令颁下来了,我也没权利更改。”南宫成暴跳如雷:“你没权利不早说!你难道不懂拍马屁要死很多脑细胞的?” 小月失望道:“原来你是欺骗我。” 南宫成一愣,道:“我说的话,开个七八次方,大概也就事实了。”小月点头道:“哦,你没骗我,我就开心了。其实呢,也不是没有办法,还有最后一个挽救的法子。”南宫成喜不自胜,叫道:“说来听听,老子自幼精通诗书骑shè,总之一个字:完美!” 小月眼神突然一黯,道:“这个法子我自己不想说,一说心里就痛。”她望着叶南道:“还有一人也知道这法子,你去问她呗。”南宫成眼珠一转,笑道:“好,你说的是叶南么?”小月道:“但我想先走了。你要用这个法子,必须先签个文件。” 南宫成大惊道:“签协议么?万一是个器官捐赠书怎么办?”小月从怀里掏出一页文件和水笔,递给南宫成。南宫成刚想接,小月又缩回,慎重问道:“你不后悔?”南宫成一把抢过,道:“我唯一的缺点,就是太过纯洁,我慷慨,富裕,高尚,英俊,就是不懂得后悔。”他继而踌躇一会,叫道:“胡言,来签字,很有利润的。”胡言一声不吭,走过签字。评委席上传出惊呼:“别签!”胡言一皱眉,迅速签完。南宫成见他签得爽快,登时眉花眼笑。 小月收回文件,笑道:“胡言写了两个名字,胡言,南宫成。”南宫成下巴掉到地上,喊道:“老子看你老实巴jiāo,居然陷害老子。小月妹妹,代签的不算吧?”小月耸肩道:“不但算,而且即时生效。”南宫成正要发作,她已经飘然而去。 叶南徐徐道:“推翻纪律委员调查队的决定,只有一个法子。”众人心神激dàng,都注目着她。叶南悠悠道:“南浦大学三个传说,龙王山上的剑,搏击大会的钱,足球联赛往事如烟。这排名第一位的,正是龙王山上的剑。传说上一届的纪律委员调查队的队长,欧阳小星,在去世之前,曾经留了一把代表南浦最高纪律的宝剑,在龙王山上。这唯一的法子,就是在法令颁布当天,找到龙王山上的剑。今夜十二点之前,能找到这把剑,纪律委员调查队就不再干涉。” 南宫成大笑道:“找个东西还不容易么,老子视力8.5。”叶南道:“你听到外面雷鸣电闪了吗?”南宫成傲然道:“你恐吓我,我不怕。”叶南别过头去,道:“龙王山每逢暴雨,就会塌方。你不要命的话,就上山吧。” 众人尽皆大惊。叶子面色原本白皙,一下更是白得没有血色。 南宫成骇然道:“你又恐吓我,我不去了。”叶南惋惜道:“我阻止你们的,但你们没有听。既然签了,我就告诉你们。如果十二点前找不到宝剑,那么根据法令协议,你们将被开除学籍。” 此话一出,南宫成和胡言的心,全沉到了底。 一串响雷zhà开,礼堂内上百盏灯,倒有半数熄了。人们寂静无声,心事波涛起伏。就在灯光重又全亮的时刻,人们却看见,那耀武扬威的南宫成,和大平台上瘫软的情景一样,烂泥也似融化,慢慢萎缩,倒在地上。 老颜和龙二急忙抢上,两人抬着南宫成,奔向医务室。 人群涌动,慌乱的叶子想追赶过去,却被挤在一边。她正茫然失措,忽听身边一个苗族打扮的女孩子低声地自言自语:“我要赶紧告诉林依琪,南宫成的蛊,又发作了。” 月光倾泻,桃花翻转,童年明媚,记忆咏唱,身边的人儿去了远方。爱情也许不会死亡,却被空间隔断,被时间遗忘。 白云深处一回头,山路宛转,有人叶落归根,有人客死他乡。 第九章 强争逐舟入断流 林依琪接着电话,道:“哑哑,谢谢你,我马上去看他。” 她放下电话,对着自己的日记本出神。 林依琪挚爱着三个故事,都那么古老。 有个男孩子,最亲爱的是一头牛,故事来自于善良,最后结束在银河的两岸。每年才能看见一次翅膀,而在另一端,动人的女子守侯着忧伤,三百六十五天才一次拥抱。 有个女孩子,最喜爱的是一本书,爱情来自于求学,最后结束在坟墓的上方。虽然能够双双飞起,而在另一段时光,她和他读着塾堂,宁可死亡也不嫁给绝望。 林依琪默默打开从小跟随的日记本,扉页上写着她钟爱的最后一个故事。 有一场眼泪,流在城墙,淹没烽火,穿越一万里的故乡。那天雾色清秀蒹葭苍苍,女孩的水袖不住dàng漾,想起在油灯下绣了他的姓氏,铭刻一个包裹上。月光倾泻,桃花翻转,童年明媚,记忆咏唱,身边的人儿去了远方。航河的号子在夜幕里流传,没有鲜衣怒马,没有乌檐青巷,孟姜女自小辍学,只在井边打水时张望。看见书声朗朗的塾堂,他的发结松散,成绩斐然。刚刚开始相恋,他却去填补防夷走廊。爱情也许不会死亡,却被空间隔断,被时间遗忘,遗留轰然倒塌的城墙,和万古断肠。 林依琪读一遍,眼泪就夺眶而出。她想,一个人爱着一个人,为什么有的那么难,有的那么暗淡。她按下台灯的开关,鹅黄色的光芒铺洒起来,照在她柔弱的脸上,眉目婉转,却画起了一条坚毅的弧线。她出神许久,拨了电话。 “哥哥,我爱一个男孩子,就给他下了定情蛊。现在我知道了,他不爱我,我该怎么做呢?” “傻丫头,你给他下了定情蛊,怎么会怕他变心?” “他没有变心,他只不过从来没有爱过我。” “那你告诉他,如果他不爱你,那他就死定了。” “他现在中dú好深,一天昏过去两次,我想他真的一点也不爱我。我威胁他,他只会恨我,又怎么会爱我。” “咱们苗族的定情蛊,只有两种解救方法。你既然下了,哥哥一定会帮你,别害怕,哥哥会尽快过来,你别做傻事……” 那边十分焦虑和担忧,而林依琪的话筒已经垂在听不到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17 章 的地方,或者,她的心已经沉在摸不着的地方。她低低地说:“咱们苗族的定情蛊,只有两种解决方法。要么我忘记他,我会活着,他会死去。要么我先死去,他会活着……” 这两句话,却把一个人听得面色煞白。在林依琪宿舍的门外,叶子站得笔直,走廊的风把她的长发和长裙扬起,夜色也从四面八方呼啸而来,她自己也不知道,牙齿咬破了嘴唇。她转身离开,苍白的美丽洒落一地。 林依琪根本不晓得,叶子在礼堂听见了哑哑的自言自语,鼓足勇气,想来问她南宫成究竟怎么了,却听到了她说,南宫成中了定情蛊,解救的方法只有两个。要么林依琪忘记他,她会活着,而他会死去,要么她先死去,他会活着。 当叶子迈开第一步,林依琪抽出一张面纸,破涕为笑,说道:“林依琪,你很坚强的。你一定要为南宫成找到龙王山上的剑,让他爱上你。林依琪,谁也不会死去的。”她把手上的银饰小心整理,低声说:“他那天喜欢这些手链,我想,他会喜欢我的。” 窗外一阵闷闷的雷电,雨开始下得大了。 叶子第一次恍惚得不知身处何方,走在校园里,被雨淋得发缕紧贴脸庞,她耳边没有雷声,只有林依琪的话语不停回dàng。 路灯照耀,雨丝编织的线条若即若离,仿佛无数廉价门帘被杂乱地堆积在天地之间,伤心地成为透明。是不是所有的坠落都一样的难过,但是雨水至少知道自己会摔得粉身碎骨,它比冰雹幸运,不需要慢慢地融化。 从来不露声色的叶子,觉得自己在慢慢融化。 “叶主席,来探望南宫兄啊?”一人贼眉鼠眼地暧昧道。淡漠的叶子一怔,愕然发现自己竟然来到了学校医务室,三眼龙王谄媚地摩拳擦掌,也不明白他为何如此亢奋。叶子点点头,突觉不妥,刚想摇头,心里一阵绞痛,竟又点了一次头。 三眼龙王感慨道:“果然夫妻情深,叫人艳羡。”正当他举起兰花指,黄梅戏即将开场,却楞住了,因为他看见了一生中刻骨铭心的瞬间。 南浦最美丽的叶子,听到“夫妻情深”,她平素不动声色,冰雪封面,这次一片红晕飞上脸颊,登时季节暗换。是春寒料峭,有梅花一声惊喜。是天际冷霜,有盛夏一抹浅霞。她想板着脸,但从时空里,传来一首诗歌: “别哭,最爱的人。 我在遥远的地方散步, 也想牵住你的手, 可是水平面已经在我的上头。 别哭,最爱的人。 人们都会老去, 母亲带着荒凉迷路, 孩子就这样松开了手。” 并不遥远的记忆里,一个男孩子很安静很寂寞地说:“该忘记的忘记,该面对的面对,珍惜自己就好。”接着他就被搏击会的左右护法抛了出去。那个男孩子,帮她拎了一路的包,初次相遇,他说:“你眉目如画,气质超群,身材高挑,我可以负责任地讲一句,你是由里而外的美丽,从上到下的漂亮,自始自终的优秀,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尤物啊!”那时她嘴角露出一丝笑意,楼下的大厅里仿佛还在回响他的朗诵:“别哭,我最爱的人,我在遥远的地方散步,不小心就散到了乌鲁木齐,乌鲁木齐没有我换洗的内衣,我只能哀伤地哭泣……”而有句话,低低徘徊,像微凉的咖啡,有暖,也有浅的苦,孤单地沉淀——该忘记的忘记,该面对的面对,珍惜自己就好。 而三眼龙王咽口唾沫,也许他是第一个人,看到了叶子飞上红霞的脸,如幻象丛生,仙乡忽迁,心脏剧烈跳动。叶子想平静,可一直平静的自己,无力控制。她就这么,这么有绞痛的甜蜜,眼泪一颗颗滚落。虽然脸已被雨水打湿,可眼泪的晶莹,一样在夜的黑里,灯的光下,洁净耀眼。 三眼龙王大为赞叹,思忖道:“南宫兄戎马倥偬,我本以为他无力情场,不料果然是天赋异秉,看叶主席魂不守舍,未知南宫兄究竟化了多少心血,叫人拍案击节。”他胡思乱想间,叶子突然对他微微一笑,她裹在水迹里,站在夜深里,这笑容化雪初开,破梦而来,三眼龙王结巴道:“南宫兄在301,叶主席,你……” 叶子颔首道:“谢谢。”就径直走进医务室。 雷声轰隆隆地zhà,天地之间无论是悲是怒,都雨狂风急。一个霹雳在山顶盛开,卷着暴躁和迷失,将整个校园覆盖。胡言紧抿双唇,瞪着天花板,白炽灯一跳一跳,教室忽明忽暗。他松开手,足球“砰”落在地面,就弹起半尺,他纵声长叫,奋力一脚,球“啪”地砸碎窗户,shè入夜空。 四溅的玻璃片飞扬,像凋零的闪电最后一次轰鸣,像脆弱的少年最后一次愤怒,哗啦啦被地面撞击得更加细碎。 宋薇坐在另一个角落,yù言又止,只是叹口气,连叹气的声音也被雷雨吞噬。胡言的嘶吼让她不知所措。她心里拼命地说:“我不想这样的,我不想这样的,胡言,对不起……”纪委调查队的chā手,其实在她意料之外。 胡言忽地面向宋薇,眼神坚定,说:“我去龙王山找剑。”宋薇低头不语。胡言单膝跪下,说:“宋薇,谢谢你。” 这声谢谢,仿佛一个来自十年时光的亲吻,一个拥抱所有人间的笑容,宋薇再克制不住,掩面痛哭:“我不恨足球,我只是想念哥哥。有没有足球队,有没有联赛,我都无所谓,我要哥哥回到家里,回到我身边,哄我开心,陪我吵架……”胡言把头轻轻靠在她的膝盖上,说:“我明白我明白……”宋薇的眼泪从指缝流淌,滴落,打湿胡言的头发,她摇着头:“胡言,审批会我一直就想帮你的,我摸到了你的梦,我多么想跟随你的执著……我千方百计邀请了乔庚参加大会……” 电光击在脆弱的窗上,她呜咽的话击在胡言心上,胡言呆呆地想:“我误会她了,我误会她了……乔庚是她费尽心思邀请的,乔庚来了,大会出于同仇敌忾,才会有不得不通过的理由……她为了我受着委屈,也并不要求理解……她有多坚强,就有多孤独……我以为,她害怕我走上哥哥的悲剧,才阻止着我,其实,她一直都站在我身后,从来没有离开过……” 胡言亲上宋薇的额头。雷电撕裂着整个夜晚,天空中的神灵们疯狂追赶,战火流连红尘不散。 在风雨飘摇的教室里,胡言和宋薇静止在一秒种,他们终于明白,你一直关心着我,我一直牵挂着你。 序幕没有拉开,指挥就说声再见。微笑没有启齿,眼泪就打湿衣衫。厮守没有开始,爱人就远走他乡。那么,如果我背负起你的黯然神伤,如果我陪伴着你的寂寞流浪,你会不会是我的传说,并且不再艰难? 林依琪收好伞,chā进门口的伞架,小心从怀里取出纸包,发现果然没有沾到雨水,笑意从嘴角调皮地流露。刚刚舍友哑哑好奇地问她:“依琪,你自己喜欢吃零食,就买那么多好吃的送给他,万一他不想吃呢?”林依琪侧着头说:“他是好孩子啊,我就要送给他,我喜欢的东西,我要他也喜欢呢。” 她捧着纸包,有梅子,巧克力,豌豆糕,果冻,一路小跳着往301去。医生和护士诧异地看这苗族打扮的女孩子,蝴蝶般飞舞,色彩轻旋,脆银闪亮,连影子也瞧不着悲伤。往日明朗的林依琪,竟有些不好意思,随即放慢了脚步,低了头走路。到了301,正要敲门,听见老颜的咆哮。 “谁?林依琪?中华泱泱大国,怎会出这种妖孽的?” 任是九月,但白裙尽湿,叶子坐在南宫成的床边,禁不住瑟瑟发抖。老颜叫道:“以dú服人,这蛇蝎妖女,当zhēn rén神共愤,我要报告国家安全局,管叫她毁容断腿,驷马难追!南宫兄,你吱一声呀。”昏迷中的南宫成迷糊道:“吱。” 林依琪浑身都在颤个不休。 南宫成晕厥里,一只手垂下床沿。叶子不自觉要去握住,手方一动,就停留在原来的位置。她对老颜道:“老颜,叫医生来,他似乎不舒服……”老颜应好,便开了门。叶子大惊,缓缓立起,道:“依琪……” 门外的林依琪手里捧着抓破的纸袋,零食洒落一地。她的眼泪大颗大颗滑落,咬破的嘴唇鲜血殷殷。老颜一个纵跃,快捷地拣起零食,揣入怀中,再一个后蹦,戟指林依琪叫道:“盘丝洞你也敢乱闯!” 林依琪的泪水缤纷坠落,那样飘零的花丛,那样消匿的烟火,都在她的泪水里褪色失踪。她展颜一笑,笑容在泪水中寻觅着生命的痕迹:“你们都恨我吗?我……我只是很爱他很爱他……” 叶子说不出话,终于一把握住南宫成垂落的手,眼睛一眨不眨望着窗外无边的黑暗,闪电带来凄厉的瞬间雪亮。老颜叫道:“快滚回你老家,拿解yào来!”叶子徐徐地说:“依琪,真的没有办法?” 林依琪笑盈盈地摘下银饰,挂在门把上,说:“有啊。”她说着,回头再看了南宫成一眼,一种留恋压在眼泪之下,一种决绝藏在笑容之后。 这一眼,老颜和叶子永难忘怀。 林依琪离去的时候,叶子突然大声地喊道:“依琪,我求你,你别忘记他!”她的喊声,是否被雷声覆盖,谁也无法知道,因为林依琪不但没有停步,而且,依旧如翩跹的蝴蝶,翻飞进了风雷雨夜。 老颜扔进嘴一块豌豆黄,道:“我怎么突然起了鸡皮疙瘩?”突然冲进一人,正是龙二,他衣角滴水,喘气道:“南……南宫兄醒了没?”老颜道:“你做甚去的?”龙二挠头道:“下个礼拜要和东浦决战,我许久不踢球了,抓紧时间练习。”老颜怪叫道:“呸!虚伪。决战是一场梦,你找到龙王山的剑了?找不到怎么去踢?” 龙二喃喃道:“外面雷打得好吓人,雨也铺天盖地,别说上山找剑了,走平路都会活活被砸死……”叶子和老颜齐齐看墙上的钟,指向了十一点,老颜嘿嘿冷笑:“只剩一个小时,没有剑,别说决赛,南宫成和胡言都要被开除学籍了。” 叶子握紧了南宫成的手,蓦然听得一声大叫,众人几乎以为楼房倒了,但见南宫成一跃而起,喊道:“我靠,只有一个小时了?”老颜的豌豆黄卡在喉咙,嘴张得比窗户还大。龙二惊吓过度,抱住老颜,一副要举起老颜当防身武器的架势。 叶子小声道:“是不是我抓疼你了?”南宫成反手抓住她的手,笑道:“不妨不妨,大丈夫恩怨分明,我抓还你就是了。”叶子脸一红,想抽出手来,南宫成却自动放开,一把揪住老颜的衣领:“他妈的,剑呢?”老颜呼吸困难,南宫成见她奄奄一息,对龙二说:“老而不死是为贼,为了天下无贼,把这厮拖出去斩了。”龙二道:“暴雨太大了,没办法上山找剑……” 南宫成冲到窗口,果然倾盆大雨,一个怒雷把他zhà回了床上,他蜷缩着哭泣:“妈妈,我好害怕。”叶子忽然说:“你好好休息,我去找剑。”南宫成等三人登时愣住,老颜咧嘴笑道:“英雌!巾帼!栋梁!”龙二咋舌道:“很危险的……” 南宫成略一皱眉,朗声大笑:“小姑娘不知死活,别以为美丽就能感动天地,只有智慧,才能创造奇迹!”叶子打断他道:“南宫成!”他一怔,道:“微臣在。”叶子深深注视着他道:“我去了。决战我不管,但是,你不能被开除学籍。” 南宫成心里痛得几yù瘫痪,谁爱上谁,谁离开谁,谁为了谁,谁等待谁,那我这个没有资格的人,凭什么拥有。他闭上眼睛,吐出一口长气,猛睁大双眼,大笑道:“山人自有妙计,你穷一生精力,也猜不透,想不明,看不穿,来不及,吃不到,烦不了。”他暗自一掐大腿,抢过老颜的豌豆黄,叫道:“怎么会的,幸福的滋味,怎么会在你手里?”老颜奇道:“幸福的滋味?” 南宫成得意洋洋,在病房跳着八字舞,叫道:“自然是幸福的滋味了,豌豆黄呀豌豆黄,和依琪香喷喷的脸蛋一样的滋味,亲一口,滑不溜丢,摸一把,软不拉叽,砍一刀,鲜血淋漓……”众人都没察觉,叶子的脸,又和以前那样的苍白,她将被南宫成握过的手,放在身后,止不住地抖。 老颜不屑道:“林依琪?妲己转世。你身中她下的定情蛊,时日无多。唉,我说南宫兄,你真比苦瓜还苦。剑是肯定找不到了,马上开除学籍,浪迹天涯,接着dú发身亡,埋骨他乡,淋一场春雨,就被蝼蚁当骨头汤喝了。所谓妹妹我坐船头,哥哥你岸上走,讲的就是这个道理了。” 南宫成诧异道:“蛊什么蛊?蛊你老木!老子当天在大平台蛊过了。”老颜转目叶子,见她眉眼淡然,焦虑,担忧,欣喜,全都无有踪迹。老颜咂咂嘴道:“那天妖女精神错乱,便错乱地爱上了你。她为了让你死心塌地,就在你身上偷偷下了定情蛊。”南宫成大喜道:“依琪妹妹果然敢爱敢恨,慧眼识人。想我南宫一脉精英备出,总有一日登上百家姓之首,人称南宫东方,周武郑王。” 老颜哀怨地说:“可惜,这定情蛊一下,中蛊者若是不爱下蛊者,两个人就死路一条,共赴黄泉。”南宫成惊道:“要去黄泉么?那里想必污染十分厉害,在黄河的上游还是下游?” 叶子忍无可忍,冷冷地说:“林依琪是爱错了人,下对了蛊。” 南宫成冲门外大叫:“医生,我他妈的中蛊了,给点yào吃吃。”老颜和龙二几乎绝倒,喊道:“无耻败类,死不足惜。”叶子看着南宫成,看着他上衣补丁斑驳,长裤泥污层层,拖鞋有一只已经四分五裂,命悬一线,却还在处心积虑排斥着她。她心里忧伤汹涌弥漫,缓缓说道:“南宫成,我告诉你,要解这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18 章 只有两个办法。第一,林依琪忘记了你,但你必须死。第二,林依琪比你先死,你就长命百岁。” 南宫成全身一震,霹雳大作,闪电将他的面庞映得雪白严峻。 老颜,叶子和龙二,平生第一次看到了一个深邃刺目的南宫成。他站得坚挺笔直,在雷电声里,原来的嬉笑全部变成了骄傲。他的长发之下,每根身体的线条都起了奇妙的变化,再也无法看清他真正在想些什么。 老颜暗道:“俗话说,婊子无情,戏子无义,这人无情无义,实是会唱戏的婊子,莫非突然转xìng,要学人家劈山救母,揭竿起义?” 南宫成四顾一察,问道:“有豌豆黄,林依琪来过?”老颜应道:“妖女乘风而来,踏云而去。”南宫成道:“外面下雨,行必有泥,房间里只有你们三人的脚印,那她没进房间吗?”老颜惊道:“男人细心到你这地步,死有余辜!” 南宫成叹气道:“你口口声声喊她妖女,想必对她不满。她来到房间门外,约莫正好听到你的呵斥,零食掉了一地,正好被你中饱私囊。既然你们不欢迎她,她自然就走了。” 一番话听得老颜瞠目结舌:“你你你你……”龙二突然微笑道:“南宫成。”南宫成也微笑道:“是我。”龙二道:“果然是你。” 南宫成喃喃道:“要解蛊,只有这两个办法……糟糕!”他疾步赶上,对龙二说:“给我。”龙二从塑料袋里掏出足球鞋jiāo给他,南宫成换上球鞋,伫立着对叶子道:“叶子,告诉小月,这场决战,我们赢定了。”叶子安静地一笑,点头说:“好。”南宫成凝视她一眼,冲进走廊,消失不见。 叶子呆呆望着空空的床位,虚脱袭来,她忽然掉下了一颗眼泪。 老颜神不守舍,自言自语:“妈的,这个故事讲到现在,我认为完全没有逻辑的,一定是在做梦。南宫成到底是谁?”龙二从塑料袋拿了一本本子,翻开,有张照片,说:“这就是南宫成了。”老颜凑上一瞧,照片有二十多名少年,站成两排。龙二指着前排中间两个长发的男孩子,道:“我,南宫成。国家少年队的合影,我保留好多年了。我们踢前锋,他那时是队长。”老颜道:“你们青梅竹马呀。”龙二道:“我早认出了他,他估计也早认出了我。” 老颜将照片拿给叶子道:“你家相公欺骗我们感情,夫债妻偿,我要求接下来安排我当主角,以前是国际刑警,国际模特双重身份。”叶子冷冷道:“我和他普通朋友也算不上。”老颜碰了一鼻子灰,转对龙二道:“对了,南宫成去干吗?” 龙二道:“龙王山。”老颜惊道:“我靠,身体发肤,受之父母,我是决计不去的。话说回来,他去找剑么?”说话里,叶子已经走到门边,也不回头,停步道:“你们都知道解救忘情蛊的方法吧?”老颜道:“那两个方法震古烁今,鞭辟入里,想忘记实在无能为力。” 龙二道:“林依琪忘怀不了他,只有去山上寻剑,以生命为代价。因为这样,可以帮助南宫成完成决斗。最紧要的是,她先死,才能保住南宫成的xìng命。”老颜惊道:“你们如此擅长推理分析,与你们相处,我这干净的灵魂,岂非很容易遭受玷污?” 叶子摘下门把上的银饰,道:“我们去龙王山吧。”龙二道:“好。”老颜脸半边铁青,半边煞白,但见两人出门,却也急忙跟上,只听走廊里她的嘀咕声:“连普通朋友也算不上,结果连命都不要了,究竟是我愚蠢,还是她撒谎?不是我不明白,是这世界变化快……” 山是一片高耸而浓密的黑暗,仿佛地狱破土而出,暴雨肆虐,每一个震雷的惊心动魄,都投往这山中角落。狂风如同混沌即将bào裂,雨中的龙王山,便是怪兽的竞技场,到处都有张开的血口。山石随时松动,洪流随时倾泻,连道路也粉身碎骨。 林依琪在山腰。上山第一步,就因为立足不稳,伸手去扶山壁,她的伞就被风吹进了无边的黑色。第二步,左脚卡进石缝,她穿的是苗服,裤管只到小腿,石头的棱角一下磨进ròu里,而鲜血流个不停,雨水也如钢刀般冲刷着。 这幕布一定遮蔽了上帝的眼睛。他一定不能看到,有个善良干净的女孩子,跋涉在伤口满布的征途,他甚至忘记了,赐予这女孩子流泪的权利。林依琪的鲜血,带走了她身体所有的水分。 她没有一处肌肤不在剧疼着。她被扔进了沸腾的开水中,喘气也蒸发在喉咙。 其实她感受不到痛了。她看不见路,走几步首先必须等待一个闪电,再按照记忆,模糊地往前摸索。树藤会绊倒,山石会刺穿,她的血,一定留在每个脚印,接着瞬间让雨水打进石缝。 是一枝爱上黑暗的蜡烛,熄灭的瞬间或许会有爱情。 是一把没有声响的吉它,碎裂的瞬间或许会有音乐。 是一只没有翅膀的蝴蝶,死亡的瞬间或许能够飞翔。 是一点不懂发光的火焰,燃尽的瞬间或许会照亮生命。 林依琪支撑不住,倒在一片积水里。雨势过大,似无数尖刀不停刺在她身体。她想起了小时候在家乡,至澄的天空,至净的山野,至蓝的湖泊,至洁的草林。那儿有一个小男孩子,眼神是清澈的,可以听见溪流的声音,然后微笑像水纹绽开,dàng到季节的尽头。 他们牵着手上学,青山静水,有飞鸟划过。 他们牵着手跳舞,星光点点,夜随波dàng漾。 后来小男孩子比她先长大,要去远方读书。他把一个盒子jiāo给她说:“依琪,有了它,以后你喜欢上了哪个男孩子,就不怕他欺负你了。”依琪憋不住眼泪,哗啦啦地流,男孩子拍拍她的头说:“哥哥再看到你那天,你说不定嫁人了呢。”依琪边哭边笑:“依琪不要嫁人,依琪要陪哥哥读书去。”男孩子哈哈笑着说:“总有一天,你也会去读书的。” 依琪不要嫁人,依琪要陪哥哥读书。那时候看星空,这星空亘古未变。 今天的星空,一定还是以前的星空,需要光亮来找到希望,却仍被地狱隔开了视线。 今天的依琪,一定还是以前的依琪,深爱上了一个男孩子,却将把生命遗失在山谷。 林依琪艰难地起身,一个巨雷,不远处咯喇咯喇的声音不绝,她心知不对,恐怕山石塌方在即,便努力往另一方向挪去。她还没挪出积水,听得轰隆大作,身下石块尽皆动dàng,随一个闪电,她看到四十多米的地方,大大小小的石头纷纷塌倒,而上方无数石块滚落,砸得石面地震一般。 林依琪用尽力气,才摇晃着站立,尚没奔出,一连串的闪电zhà开,她终于望见,在塌落的石壁里,有一片废墟,在废墟之中,霹雳之下,一把宝剑闪耀出光芒。 这时候的南宫成,距离她只有一百米。叶子,老颜和龙二,已经走散。林依琪上山是从南路,南宫成是从南路旁的小道,他和林依琪之间,正横隔着落石塌方的地段。 林依琪看见了宝剑,南宫成也看见了宝剑,但他也看见了林依琪。 落石砸着二十米左右的山路,夹杂风雷声势,根本没有过去的可能。南宫成绝望地大叫:“依琪,不要!不要!不要!”林依琪微笑了,美丽了,满身的污泥都消失了,她清澈地好像家乡的溪水,顺流而下,轻巧歌唱,有飞旋的叶子,有dàng漾的树影,从清晨到日落,从思念到期望,都不再停止,不再躲闪。 霹雳不间断地zhà开,天地全部惨白。 林依琪义无返顾地走向了落石的雨夜里。 ——他伸手就抓住旁边一人的胳膊,开口yù问,却听到一串叮当响声,脆生生地动人。南宫成咽回了问话,先看到,是自己抓着的那只手腕,挂着串牙状的银饰,隐约透着月光,浅淡悠然。他眼神逐渐游离,接触到一双明镜似水的眸子,而那清俏的眉目流溢别样的柔情,婉丽的头巾轻轻垂下几缕丝坠,dàng在女子洁莹的额头。 南宫成放声嘶喊:“不要!不要!不要!”他猛地也往前冲去,一双手从后抱住了他。是叶子。叶子也哭叫着:“不要!你救不了她!你还会搭上自己的命!” 林依琪义无返顾走进了落石的雨夜。 ——女孩子抽回了手,后退一小步,还是微笑,那么清丽秀美,好象山林间的一点婉转,云水间的一层静谧。她抽手后退,南宫成眼中一痛,迷惘得不知所去,不知所来。女孩子立刻似乎觉得不忍心,又前行一步,手微抬,想jiāo还到他手里,忽想到不太合适,登时脸也羞红了,放了下来,小声说:“我的名字,按普通话的发音,你可以叫我林依琪。” 南宫成猛推开叶子,咬紧牙关,奋力踢起身边的石块,石块飞出,准确打中塌落的石头。第一脚,他的腿骨“啪”地一响,已经折裂。他根本不去顾及,第二脚再次踢上石块,石块虽然飞出,他的腿也再不受控制,似乎分为两截一样,从中折断,他的人,重重滑倒。叶子不知哪来的力气,扶住了他。 林依琪走到了剑旁边。 ——南宫成叫道:“你再送忘忧蛊来,老子和你拼了。”林依琪眼眶一红,小声辩解:“不是的不是的,我买了糕点,饼干,可是,那山好大,我找不到你……”南宫成叫道:“都是干粮,被你找到,我也活活渴死,死得尊严都没有。”林依琪眼泪忍不住掉下来,摇头低声说:“有饮料啊,我不知道你喜欢什么,可乐和矿泉水都买了……” 林依琪拔出了剑。她笑盈盈地对着南宫成。在她的正上方,一块巨大的落石,呼啸而下。 南宫成绝望地嘶吼着,再次踢向石块,作最后的挣扎。白色的人影扑上,南宫成早断开的右腿,便重重踢在一个柔软的躯体上。而他这一脚,让叶子飘了出去,像一片真正秋天的叶子,像一只没有翅膀的鸟儿,飞翔进了不知名的地方。 林依琪举起剑,用全身的力气向南宫成掷去。落石的yīn影,像失去理智的魔鬼,将她覆盖。她依旧是笑盈盈的,那么清丽秀美,好像山林间的一点婉转,云水间的一层静谧。 ——南宫成看着她站在窗口边的一片黄昏里,楚楚动人,面颊尚遗泪痕,又是温暖又是难过,他俯身在她面上轻轻一吻。他俯身在她面上轻轻一吻,他心中再也不能快乐,再也不能抚慰,但轻轻吻了,他吻到冰凉的泪痕,吻到滚烫的面颊,吻到永远无法触摸的一秒钟。林依琪浑身颤抖,也没逃避,那一秒钟,从遥远的空间而来,从汹涌的思念而来,泪痕被滚烫的嘴唇吻上,面颊被冰冷的寂寞吻上。 在龙王山不同的角落,被树藤缠住的老颜,跌倒的龙二,互相搀扶的宋薇和胡言,一直注视着轰隆作响的山腰。 暴雨狂泻,风拍打得人摇摇yù坠,就在一个照亮全部天地的闪电中,所有的人都看见了一个一辈子都无法从脑海抹去的景象。 一个女孩子,俏生生地站立,她苗族打扮,看不见她的容颜,可是看得见那么清丽秀美,好象山林间的一点婉转,云水间的一层静谧。她在风雨满天里,看不见她的眉目,可是看得见她轻轻笑着,一笑就山水流离,岁月婉转,纯净地拨动人间的心弦。 她手中举着光芒四shè的宝剑,脱手掷出,宝剑在夜里划开弧线,那弧线还没划到尽头,一片yīn影降落,所有的花朵被吹落,所有的想念被忘记,所有的故事被分离,所有的微笑统统死去。 不要! 一声撕心裂肺的哭喊震彻整个山谷,甚至把雷电也压了下去。 有一场眼泪,流在城墙,淹没烽火,穿越一万里的故乡。那天雾色清秀蒹葭苍苍,女孩的水袖不住dàng漾,想起在油灯下绣了他的姓氏,铭刻一个包裹上。月光倾泻,桃花翻转,童年明媚,记忆咏唱,身边的人儿去了远方。航河的号子在夜幕里流传,没有鲜衣怒马,没有乌檐青巷,孟姜女自小辍学,只在井边打水时张望。看见书声朗朗的塾堂,他的发结松散,成绩斐然。刚刚开始相恋,他却去填补防夷走廊。爱情也许不会死亡,却被空间隔断,被时间遗忘,遗留轰然倒塌的城墙,和万古断肠。 是不是有一天,你会开着心事,而公路无际无边。是不是有一天,你会躲着记忆,而岁月缠绕不休。是不是有一天,你会看着天空,而孤单四下蔓延。是不是有一天,你会哭不出声,而生命已经没有了播放键。 那些草,都青翠了,雨过之后,寂静而剔透,恍惚能听见水从叶尖上滴落的声音。莫大的足球场上,十几个男生喘着气,一起瘫倒。他们睁大眼睛,夕阳的浅红到了天空正中,就被稀释成水样一层,有模糊倒影,厚薄铺陈。 教练大声呼喝:“休息十五分钟。到时间立刻一万米跑步。” 长发的少年鲤鱼打挺,鹞子翻身,旱地拔葱,叫道:“教练,我身患重疾,力有未逮,一万米这么高难度,我还不如回家养猪,微臣先行告退!”其他队员一并叫道:“养猪这么高难度,我跑一万米吧。” 教练把手里的记录板猛砸在长发少年头上,骂道:“你是队长,给大家伙一个榜样!”长发少年指着自己额头:“靠,你打人,有种再打这里,这里是人类智慧的根基,你打啊。” 后来长发少年跑一万米的时候,额头上全是包。 教练站在场边,那些青春的身影你追我赶,欢乐洋溢,似乎脚步下全是幸福,眼神中全是希望,连时光都成了曲子,旋律曼妙,低声唱这季节没有过一秒种的伤心。 只是教练呆呆出神,望着领头的长发少年正飞快奔跑,他垂首打开记录板,第一页写着:南浦足球队第七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19 章 届队员名单。 那一场轰然流传、震撼人心的大战,那一场南浦和东浦的决战,在泪痕没有干枯,寂寞没有消退之间,就过去了七年。南浦大学足球队的房间,也赫然整齐摆放了三座冠军奖杯。 第十章 纷繁落尽恨铅华 是不是有一天,你会开着心事,而公路无际无边。是不是有一天,你会躲着记忆,而岁月缠绕不休。是不是有一天,你会看着天空,而孤单四下蔓延。是不是有一天,你会哭不出声,而生命已经没有了播放键。 那些草,都青翠了,雨过之后,寂静而剔透,恍惚能听见水从叶尖上滴落的声音。莫大的足球场上,十几个男生喘着气,一起瘫倒。他们睁大眼睛,夕阳的浅红到了天空正中,就被稀释成水样一层,有模糊倒影,厚薄铺陈。 教练大声呼喝:“休息十五分钟。到时间立刻一万米跑步。” 长发的少年鲤鱼打挺,鹞子翻身,旱地拔葱,叫道:“教练,我身患重疾,力有未逮,一万米这么高难度,我还不如回家养猪,微臣先行告退!”其他队员一并叫道:“养猪这么高难度,我跑一万米吧。” 教练把手里的记录板猛砸在长发少年头上,骂道:“你是队长,给大家伙一个榜样!”长发少年指着自己额头:“靠,你打人,有种再打这里,这里是人类智慧的根基,你打啊。” 后来长发少年跑一万米的时候,额头上全是包。 教练站在场边,那些青春的身影你追我赶,欢乐洋溢,似乎脚步下全是幸福,眼神中全是希望,连时光都成了曲子,旋律曼妙,低声唱这季节没有过一秒种的伤心。 只是教练呆呆出神,望着领头的长发少年正飞快奔跑,他垂首打开记录板,第一页写着:南浦足球队第七届队员名单。 那一场轰然流传、震撼人心的大战,那一场南浦和东浦的决战,在泪痕没有干枯,寂寞没有消退之间,就过去了七年。南浦大学足球队的房间,也赫然整齐摆放了三座冠军奖杯。 “小石头,你大一就当了队长,让我这大三的学兄很没有面子,请我夜宵吧。”“shit,****,doctor.”“前面两个单词我理解,第三个单词什么意思?”“没什么意思,为了压韵。” 队员们一拥而上,把长发少年压在身下,叫道:“小石头,别以为大一就是队长,又过了英语六级就很了不起,我们今天要镇压你,摧残你,让你变成ròu泥,打落牙齿吞到膀胱里!” 小石头挣扎着喊道:“身为南浦神话之男,我决不屈服于恶势力!教练救命!”教练走到他们旁侧,淡淡地说:“再几个小时,是大平台社团会议。你们这帮家伙不务正业,足球社连续七年上流社团的传统,就要毁在你们手里了。”众人一听,尽数滚落,围拢在教练身边,纷纷叫道:“教练放心,我们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区区上流社团的名号,手到擒来。”“教练低估我们,诽谤我们,揍他!”“你说啥?”“我说教练英明神武,不亏为文明的象征,高雅的化身!” 小石头嬉皮笑脸地凑上前,问道:“教练,小石头有个颇大的疑问。”教练皱眉道:“讲。”小石头的目光变得悠然神往,满怀憧憬道:“我听说,龙王山藏着一把宝剑,谁能将它找到,从此不必参加社团大会,永远是上流社团。我们不如……嘿嘿嘿嘿……” 众人齐齐安静下来。 教练合上记录板,沉思半晌,道:“那你听说过,南宫成这个名字么?”众人一片哗然:“当然听说过了,南浦大学谁不知道,七年前,南宫成和东浦足球队,有一场惊心动魄的战争,从此历史改变。” 那场战争,不但惊心动魄,也伤心yù绝。历史虽然改变,然而沧海桑田。 南浦大学的三个传说,未知从何时起,变成了龙王山上的剑,搏击大会的钱,刘进吉他的旷世情缘。后面还有最后一句,南宫成的英雄之夜。 英雄是个寓言,死于一个预言。褴褛衣衫,暗自停留,揣度着刹那的芳华。其实骄傲败给时间,知识败给实践,快乐败给想念,决定败给留恋,身体败给失眠,缠绵败给流年。他几乎成了英雄,因为英雄毁灭于一个暴雨的夜晚。 教练低低地说:“如果你知道南宫成这个名字,就记住他。如果你不知道南宫成这个名字,也记住他。” 小石头痛哭流涕,抱住教练的大腿,悲嚎道:“难道我就比不上他吗?我比不上南宫成吗?我是新一代的南浦神话之男!” “龙王山有第二把宝剑,可是,永远不会有第二个南宫成。”倦慵妩媚的声音传来,众人收敛起神色,恭敬叫道:“欧阳老师。” 小石头眼珠一转,鼻涕也不擦,嘶喊道:“冤枉啊!”揉身扑上,想抱欧阳小月的大腿,但见三寸高跟一闪,小石头被踩在草坪里,连呼吸也成了奢侈的事。教练打个哆嗦,暗想:“当年南宫成说得好,世界上最可怕的三种人,和尚太监女强人,精辟。” 欧阳小月一脚踩着小石头,将社团大会的报名单jiāo给教练,笑道:“龙二,小孩子不懂规矩,你得多下工夫。”教练客气道:“是要下工夫,否则这帮孩子,就成了南浦的笑话了。” 南浦的笑话。 人们以为的笑话,也许埋藏着多少悲伤和无奈,眼泪和孤单。 南浦的笑话。 欧阳小月突然又想起了某个夜。七年前的某个夜。那个夜,南浦和东浦之战,为了防止重演悲剧再次骚动,学校颁给纪委队一个任务,当晚关闭所有校门,除了足球队员,所有学生禁止走出学校。 可是人们既然从没有忘记,又怎么能平歇。 市立体育馆里,人声鼎沸,却都是东浦大学的观众,两万人坐满席位,全场飘扬着东浦大学的旗帜,呼喊着东浦大学的口号,乔庚的名字在观众口中,成为巨大声浪,浩dàng澎湃在深邃的夜空里。 乔庚是英雄,因为他率领着成功,只要他一挥手,尖叫和呐喊,彩条和烟花,如积攒了许多世纪的火山,刹那崩发在人海之内。他背负着誓言,“谁家输了,解散球队,永久解散,断子绝孙,抄家灭族,滚来滚去,磕头认输。”誓言的另一角,是落魄散发的少年,失去信仰的城堡,被山石击败的一颗心,注定失败的小丑。 那时小月站在学校的正门,她要阻拦任何想参加观看比赛的学生。 正门对着大平台,小月忽然看见大平台前人影越来越多。人们从自习教室,从宿舍,从图书馆,四面八方赶来。他们手中都拿着收音机,音量开到最大,有一个学生,就有一个比赛的直播声汇聚到大平台前。 几分钟,就有上千人一言不发伫立着。上千台收音机同时回dàng着对比赛现场的描述。 而陆续有宿舍门打开,陆续有人走出宿舍,来到大平台前。 小月紧张得满手是汗。 无数台收音机一致的直播声,告诉大家,南浦零比一落后。 无人骚动。他们安静,沉默。南浦用一片不甘心的凝滞,不出声的哭泣,不动弹的挣扎,对抗着收音机里不拘束的欢呼,不绝迹的鼓掌,不怜惜的炫耀。血液被空间镇压,冀望被过往封锁。我们拒绝祭祀,即使站不到墓碑旁边,也要在另一个地方悼念。 空气,透明的距离,你阻止我跟随跋涉,而我无法停止呼吸。 零比一。无人骚动。他们安静,沉默。 人群之中,猛zhà出一个凄厉热烈的高呼:“龙二加油!美女在向你招手!胡言进攻!你的人生从此与众不同!南浦万能!赢了大家多十个学分!”大家齐唰唰回头,一看差点喷血,右腿打满石膏的南宫成同学混迹人群,表情凛然,扎着“必胜”的头巾,状怀激烈,一副赤膊上阵的模样。 众人心道:“王八蛋,不是他和乔庚打赌的么,不去体育馆踢球,躲在这干吗?”“莫非我们还在做梦?到今天依旧没苏醒,作者一定喝多了。”“我要剁了他,明天让南浦改行卖ròu松。” 面朝万把咄咄逼人的目光,南宫成视若未睹,从裤袋里掏出一把牙刷,冲身旁女生道:“矿泉水给我用用,我来得匆忙,牙还没刷。”话音未落,砸来的收音机雨点般落下,登时他被埋到了膝盖,不由喃喃道:“他妈的,时代进步太快,电器都变成凶器了。” 拥挤的人群忽地分出一条道路,象僻静的夜破开一丝光明,白色的裙子纷扬着美丽,自黑色的人群走到南宫成跟前。叶子恬然纤弱的声音响起:“南宫成,你的腿,没有关系么?”南宫成迎上她洁莹的眸子,心猛痛得不知所踪,恍惚地说:“不打紧。你……我那晚踢到了你,你……”叶子微微一笑:“我也不打紧。” 在她不远的地方,叶南的眼泪大滴大滴涌出眼眶。叶子,你真的不打紧吗?能将那么重的石头,踢那么远的力气,全部被你那么脆弱的身体承受,你,真的,不打紧吗? 是的,那暴雨中,林依琪为了他,连坠下的巨石看也不看,就走进死亡里。他为了林依琪,用尽全力要去踢山石。可是叶子,你又为了他不伤害自己的腿,又用自己的身子,承受了这一踢。 如果是爱你,那是多么多么爱你。 从来没有人看到叶子笑得那么甜蜜,笑得那么灿烂。她仰起头,长长的头发被月光抚摩着,一起披在憔悴的肩膀。夜是阑珊,人如花绽放,凋零在身后,时光一去不返,千万个窗,千万种孤单。 岁月最是不堪,爱情最是流浪,转眼红尘已过,少年满身迷惘。 如果是爱你,那是多么多么爱你。 叶子说:“南宫成,有首诗,你记得么?”南宫成挠挠头道:“别谢,我最爱的人,我在遥远的地方散步,不小心就帮你拎包,几十斤重的大包,拎得我屁滚尿流鸡飞狗跳,结果是跋山涉水啊,翻山越岭啊,也不见有女人投怀送抱……”叶子一下笑得直不起腰,勉强绷脸道:“你啊,总不正经。”她又横了南宫成一眼:“我老想问你,我们相识的第一天,就有几个大个子找我,说我的男朋友,叫我批准他们参加篮球选修课,是你搞的鬼吧?”南宫成左右环顾道:“他妈的,现在电影票真贵……”叶子不由又笑出了声。 人们都背转过身,全部悄悄关低了收音机。 让他们感觉不到一切的存在,让他们只能听到对方的声音。 宋薇坐着草坪,裙子似碎裂的花瓣。她想起那天的大平台,想起胡言陪伴她的十年,想起自己勤工俭学,在小酒馆打工,结果胡言席卷了社团经费来支援。她也微笑,而夜倾泻在她周边,从她面颊有一滴闪烁的光芒滑下来,打亮了片摇着的草叶。 人们听见,有低低的吉它与风摇曳,暗吟往事,惆怅四溢。那个失去爱人的吉它手,在什么地方正不尽思念着呢? 叶子含笑踮起脚,白皙的右手穿破月光,替南宫成梳理着额头纷乱的头发。她定定凝视他,说:“南宫成,你说,人走到很遥远很遥远的地方,那么想念她的人,会不会再看见她?”南宫成怔怔地看着这个展颜俏笑的女孩,她的笑容渐渐模糊,只有记忆黯淡,夜色婉转。 曾经是另一个女孩,曾经是她的泪水缤纷坠落,那样飘零的花丛,那样消匿的烟火,都在她的泪水里褪色失踪。 曾经是另一个女孩,曾经是她笑盈盈地摘下银饰,挂在门把上,说:“有啊。”她说着,回头再看了南宫成一眼,一种留恋压在眼泪之下,一种决绝藏在笑容之后。 可叶子你呢,即使飘零,你也要在秋天之前,卷着最后的阳光,卷着最后的清晨和黄昏,把所有的动人不再隐瞒。 叶子垂首牵起南宫成的手,问:“南宫成,你说,人走到很遥远很遥远的地方,那么想念她的人,会不会再看见她?” 曾经是另一个女孩子,曾经是她在风雨满天里,望不见她的眉目,可是望得见她轻轻笑着,一笑就山水流离,岁月婉转,纯净地拨动人间的心弦。 曾经是另一个女孩子,曾经是她手中举着光芒四shè的宝剑,脱手掷出,宝剑在夜里划开弧线,那弧线还没划到尽头,一片yīn影降落,所有的花朵被吹落,所有的想念被忘记,所有的故事被分离,所有的微笑统统死去。 南宫成的眼泪涌出眼眶,他嘶哑着说:“能看见的。”他猛将叶子的手,按在自己的胸口。 有心就有记忆。有记忆就不会忘记。不会忘记就无法逃离。无法逃离就能看见你。 叶子拉着南宫成的手,说:“走吧。”南宫成点点头,说:“好。” 众人让开。穿着白色裙子的少女,和穿着天蓝衬衫的少年,就一步步走着,走过人群,走过路灯,走过夜。 很久以前,弟弟和姐姐站在田野里,天是蓝的,水是绿的,山是青的,弟弟想好多年后,我依旧怀念这短暂而悠长的片段。 在这片段里,弟弟是蓝衫的剑士,姐姐是白衣的女子,在这片段里,每个字都是神往,每页纸都是赞叹。 他听完了开端,看见了中场,记住了结局,爱上了片段,然而作者是命运,没有给姐姐当主角的空当。 姐姐在他的梦中,微笑着注视他,说,不要哭呢,日记总要写完的,片段总要读完的,你还是站在田野里,天是蓝的,水是绿的,山是青的,孩子总要长大的。 孩子长大了。他是穿着蓝色衬衫的少年,牵着白色裙子的少女,一步步走着,走过人群,走过路灯,走过夜,走过一排排的海报栏,走到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20 章 禁闭的校门前。 欧阳小月和纪委队的队员封锁着大门。 穿着白色裙子的少女,和穿着天蓝衬衫的少年,并肩站在门前。 沉静的夜晚月光如水,娇弱的叶子面色如水,她说:“开门。” 门开。 欧阳小月和纪委队的队员站到了门后。 南宫成深深看了叶子一眼,把一张纸条放在叶子手里。他深深看了叶子一眼,就转身走向夜的中央。 叶子双手紧紧握住纸条,微笑闭上眼睛。她知道,这张纸条上写着的,是一首诗。 “别哭,最爱的人。 我在遥远的地方散步, 也想牵住你的手, 可是水平面已经在我的上头。 别哭,最爱的人。 人们都会老去, 母亲带着荒凉迷路, 孩子就这样松开了手。” 她斜靠着铁门,仿佛恬然地睡去。 众人统统把收音机砸得粉碎,沉默着走出大门。每个人都脚步急促,却没有紊乱,一万多名学生,依次快速地离开学校,奔向市立体育馆。 而叶南捂住了嘴巴,眼泪滑落手背,顺着手腕坠落,坠落到尘埃里。 小月和队员们,还是站在门后,看着人流如寂静海洋,似乎从没有接到要封锁大门的命令。 一小时后的市立体育馆,人海的喧嚣瞬间平息。南浦和东浦的四万学生屏住呼吸。 南宫成立于决定命运的点球前。龙二,胡言等所有队员,都手拉手站在中圈。 点球决定比赛胜负。可是,什么决定流逝的命运。 流逝的命运无法决定,因为早已注定。 在学校,有个女孩子缓缓靠着门滑下。她嘴角有恬淡的微笑,而美丽的脸颊湿润而冰凉。 如果是爱你,那是多么多么爱你。 叶南抱着叶子,她的泪水打湿了叶子孤单冰冷的身躯。 欧阳小月从回忆惊醒,原来小石头竭尽全力从她高跟鞋下挣脱。她又踹他一脚,道:“晚上争气些,别丢了足球社的份。”小石头呸掉嘴巴里的草,叫道:“丢什么份,你有的丢吗?”欧阳小月一怔,往事再上心头,第一次碰见他的时候,他也叫着:“妈的,丢什么丢,你有的丢吗?”她下意识道:“你……你……”小石头惊道:“欧阳老师,你哭过了?怎么在掉眼泪?” 欧阳小月大怒,反手擦擦脸,道:“滚蛋,你试试触怒龙颜,我一定要你后悔!” 小石头吐吐舌头,蓦然问道:“欧阳老师,你说龙王山的宝剑,是第二把宝剑,这是咋整的呀?”欧阳小月道:“哼,我不告诉你,后悔了吧?”小石头叫道:“莫瞧洒家年幼无知,也颇通历史!据《南浦二十年烽烟录》记载,南宫成的英雄之夜,一个女孩子的哥哥来足球场报仇,给四万观众下了蛊,是直接导致宝剑诞生的原因!”欧阳小月不理睬他,将肩上卷发一撩,快步离开。小石头一怔,喊道:“那,我们会不会,再看到南宫成?” 是啊,我们什么时候,能再看到南宫成? 几乎成了英雄,是个肆无忌惮的故事。每个人有卸无可卸的包袱,退无可退的道路,忍无可忍的眼泪,追无可追的前途。 不经意就痛出望外。 南宫成是羁傲不驯的火,在风里奄奄一息,当他保护自己的时候,终于连自己也失去了。小说到第九章结束,许多朋友索取后面的大结局,我说没有,我也想知道,他究竟去了哪里,究竟拥有了谁,如果是一场游戏,那么胜利和失败,究竟是什么样子。 小说写了一个多月。过了两个多月,补完第十章。 全书集毕,又提起笔,要写南宫成、叶子和欧阳小月,要写刘进和欧阳小星,要写胡言和宋薇,他们的前尘和未来。要写南宫成来到了林依琪的故乡——凤凰,要写龙二追随南宫成的战斗,但《几乎成了英雄》这个小说,已经结束了。 所以连后记也记无可记。 与他们再相遇,一定是在另一本小说里。 怀念在南京大学的风起云涌,怀念南京、上海、北京、广州三年的颠沛流离。 人类的情感,大多一纸之隔,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破无可破,无能为力。 张嘉佳于南京青岛路 二零零五年三月十五日 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iqugedu.com---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 访问小说分享者(聆听清晰)的书库,阅读更多TA分享的书籍! 地址:http://www.biqugedu.com/u?id=36233 也可以百度搜索或者访问www.biqugedu.com -------------------------------------------------------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