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光掠影》 第一章 晚上八点,将近黄昏。暮色逐渐蔓延,霞光却在收拢,繁茂的树林被寂静笼罩——于是教堂的钟声越发清晰,叮叮当当,不断回荡。 陆明远背对着教堂,在公园角落里写生。四月份的伦敦还有些冷,他穿着一件深色外套,衣领半开,影子就落在斑驳的石墙上。 他画得很好,手法熟练,技巧专业。 该怎么形容他? ——既英俊,又有才华。 这是苏乔首先想到的七个字。 比起他手中的素描画,他本人更像是艺术品。 苏乔观望了一会儿,双手插进风衣口袋,闲庭信步一般,从陆明远的身旁经过。在这个伦敦郊区的公园里,他们都是独自出行的异乡人,但是搭讪这种事,还要讲究一个天分。 苏乔没有天分。她胜在自然而然。 她看到苍穹愈加黯淡,青苔爬满了石墙,乔治亚风格的古建筑融进了夜色中,促生一种孤落的美感。她便深吸了一口气,笑着问道:“哎?你一个人在这儿,站了多久呢?” 她听到“啪”的一下,是画架合上的声音。 苏乔抬起头,笑意更深。 凉风吹过耳边,筑起一道无声的界限。她本分地站在原地,抬手指了指天空:“太阳快要下山了,你画完了吗?” 画完了吗?当然没有。 陆明远觉得她明知故问。 他一边收拾着画架,一边敷衍了一句:“这是半成品。”他反握着画笔,戳了一下白纸,问道:“看不出来么?” 借着几米外一盏路灯的柔光,他回过头来,打量苏乔的脸。 苏乔轻轻挑眉。 她终于能和他对视。 灯光似乎在风中摇曳,奏响一场盛大的晚祷。 “我知道你画的是远景,”谈论艺术不是苏乔的长项,她绕开话题,向他介绍自己,“陆先生,我们长话短说。我来自金城律师事务所,你应该猜到我是谁了。您的父亲委托我们……” 像是为了佐证自己的话,苏乔从包里拿出一沓文件。 公章、签名、合同条款,都是一应俱全。哪怕陆明远仔细研究,也不可能找到任何纰漏。 苏乔却没料到,陆明远背起画架,看都没看她的东西。 他一手拎起一个挎包,在里面摸了一会儿。苏乔以为,陆明远要找什么信物。毕竟事关重大,他无动于衷的概率为零。 然而陆明远再一次出乎她的意料。 他找到了一瓶罐装饮料,当着她的面,拉开那一瓶易拉罐。清甜的果汁溢了出来,陆明远直接用手擦。他就这样喝了几口,完全没有说话的打算。 这也难怪,苏乔心想。 陆明远的父亲供职于公司高层,作为董事长唯一的助理,数十年来,一直深受信赖。由于早年和妻子离婚,他无暇顾及自己的儿子,便将儿子托管到了国外。 从小到大,陆明远都在上寄宿学校。 苏乔知道的不仅是陆明远的经历。还有他目前的住所,经济来源方式,以及日常交际圈。 她再接再厉道:“陆先生,你要是有什么问题,先看看合同怎么样?金城事务所的陈贺律师,是我的老师,也是您父亲的私人律师。他最近身体不舒服,做了一个手术,所以让我出国找你。” “你们不是说好了,17号和我见面,”陆明远侧目,忽然回答道,“怎么提前了两天。我记错日期了?” 他晃了晃饮料罐子,拎着那个挎包,旁若无人向前走。 穿过绿意盎然的公园,走近了夜色中的教堂。不远处就是一片坟墓。十字架在月光中挺立,落影虚浮,幽深而冷清。 苏乔没有紧跟着陆明远。 虽然为了找到他,她花费了很多功夫。 她站在一座墓碑前,审视其上雕刻的文字。大写字母被风霜侵蚀,只能辨认出几个单词。 脚下是一片繁盛草地。而在草地的下方,可能埋葬着一副棺材。神圣与死亡、新生都不可分割,诚如教堂是举行婚礼的地方,也是安葬故人的地方。 无论回忆还是现实,都让苏乔更加冷静。 她双手拎包,反问道:“陆先生,我们现在联系不到你的父亲。情况这么紧急,除了提前动身,还有别的办法吗?” 没有了。 至少陆明远回答不上来。 他喝光了那一瓶饮料,握着空掉了的易拉罐,斜靠在一道铁栅栏上。蔷薇的花枝伸过矮墙,落到他面前争色夺妍。 入夜,月光如练,给人以无限遐想。 爱与美都是诱发邪念的原罪。 苏乔移开了目光,不再凝视陆明远。她深知陆明远一定清楚他父亲的下落,但她摸不清他的脾气。 大概几秒之后,苏乔听见陆明远问道:“你知道我在公园,谁告诉你的?” “当然是林浩了,”苏乔耐心解释,“你平常不用手机,邮件回复也很慢……我们只能找林浩。” 苏乔所说的林浩,是陆明远的大学同学,也是他现在的邻居。 陆明远点了一下头,认可了苏乔的说法。他拉开院子的后门,和她一起走到了街外,两人在公交车站边默默等待,直到双层巴士姗姗来迟,陆明远才和苏乔挥手:“我走了,明天见。” 他居然就这样道别了? 苏乔感到不可思议。 但是随后,她又给他找了一个理由——艺术家云淡风轻,不食人间烟火,和她这种斤斤计较的俗人,自然是完全不同的。 她快步跟上陆明远,踏进了公交车内部。 “陆明远,我能不能跟你回家?”苏乔开门见山道,“完成合同上的任务,我才能回国啊。” 窗外景色快速更替,玻璃映出模糊的人形。由于当前时间为晚上九点,大多数商铺早已关门,只有酒吧和饭店屹立不倒。 苏乔一贯嗜酒如命,但她不能下车。她还要尾随陆明远。 陆明远的态度不清不楚。他没说同意,也没说不同意。 半个小时后,双层巴士停靠到站,昏黄的路灯照亮了长街。繁茫星光隐入夜幕,街头巷尾不见行人,只有一个喝多了的醉汉,迎面向苏乔和陆明远走来。 他口齿不清,胡言乱语,骂天骂地,脚下还踢着一个酒瓶子。因为他胡子拉碴,魁梧高大,仿佛是马戏团里滚球的棕熊。 很快,酒瓶滚到陆明远的身边,又被他一脚踢了回去。除此以外,苏乔还听到,陆明远用英文骂了一句更脏的脏话。 她扭头看他一眼,陆明远便坦诚道:“我家附近治安不好。” 他和苏乔并排行走,走在坑坑洼洼,不知年代的石路上。他用一种平常的语气,说着吓唬人的话:“你现在后悔还来得及。我爸在公司里干了什么,你们事务所的老律师,告诉你了吗?他们不想自找麻烦,就指派了你……” 讲到这里,陆明远脚步一停。 他问了一句:“你叫什么名字?” 醉汉已经走远,整条长街上,便只有他们两人。 巷子纵横交错,像是房屋堆砌的迷宫。苏乔站在陆明远身边,亮出了自己的护照,水珠擦过她的指尖,她还以为哪里漏水。 抬头一看,才发现下雨了。 伦敦的雨说来就来,通常没有预兆。灯色就在雨中氤氲如雾霭。陆明远轻车熟路,撑起了一把黑伞,半面遮在苏乔的头顶,他依然和她保持距离。 苏乔调侃道:“你的包里装了不少东西啊,雨伞、画笔、饮料瓶……” 在这个风雨交加的夜里,街道被刷上了潮湿的墨色,陆明远的表情也不甚清晰。他有意无意问了一句:“你的包里只有合同文件吗?” 雨水阴冷而绵长,苏乔打了个激灵。 她即将和一个初次见面的男人回家。 在她二十三年的人生历程中,这样的事,从来没有发生过。 但是就此放弃,转头回国,她便要一无所有了——对于苏乔而言,失去钱财、地位和权势,是比死亡更可怕的事情。 她心中百转千回,表面上笑得坦率:“我走得急,没做什么准备。” “哦,”陆明远又问,“你想在我家住几天?” 他握着伞柄转了一圈,使得水珠飞溅。 苏乔小时候也喜欢这样玩雨伞。陆明远随意的举动让她侧目。 她理了理沾湿的长发,如实回答:“我也不知道,要看总体的进展。” 接下来,苏乔谈到了房租和伙食费,以及履行合同之后,陆明远能获得的好处。她说得通情达理,逻辑清晰,可惜陆明远从头到尾,都是一副兴致索然的样子。 他们的沟通并不顺利。 夜里十一点,他们抵达目的地。 陆明远的家独门独户,紧挨着另一栋房屋。那屋子的主人也举着一把长柄伞,站在门口抽烟。他身形高瘦,肤色偏白,眼见陆明远走近,叼着烟卷笑起来:“巧了,出来抽个烟,都能碰见你。” 毫无疑问,这人就是林浩。 如果没有林浩提供的消息,苏乔不可能找到陆明远。她在公园里作出的解释,符合部分事实。 不过,此前的联系都是通过律师事务所,林浩并没有见过苏乔本人。他很快注意到了她,香烟的气味飘散开来,他俯身凑近,询问了一句:“rts?” 这两个单词,可以代指应召女郎。 其实苏乔的装束很正式。只是来时的路上,雨水穿过了伞沿,或多或少淋到了她。 深更半夜,一位衣衫浸湿的美人陪着一个不解风情的男人回家。从林浩的角度看来,他的设想合情合理,于是,他的笑容变得暧昧不清,继续和陆明远低语:“哥们,你开窍了?” 陆明远却道:“开个鬼窍,你他妈发什么疯。” 林浩的嗓门很小,隐没在了风雨中。而陆明远的声音穿透水幕,让苏乔听了个清清楚楚。 “哎,”林浩吸了一口烟,唯恐天下不乱,“你这么凶,会吓到人家小姑娘。” 然而他低估了苏乔。她就站在台阶上,安然自若,等待陆明远开门。 陆明远打开房锁,首先进屋,苏乔跟在他身后,随手关门。关门之前,她的目光与林浩交汇,竟然露出一个意味不明的笑。 林浩掐灭了烟头,只觉得今夜有些冷。 而在温暖的室内,苏乔打了一个喷嚏。 陆明远的家不算大,但也足够两个人生活。客厅铺着柔软的地毯,墙上挂着几幅油画,其中一幅画的下面,还有一座尚未完工的雕像。 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章 那雕像足有一人高,囊括五官和四肢的雏形,神态接近新古典主义。被冷色调的台灯一照,映出了大理石独有的光晕。 或许是因为不喜欢展示一个半成品,陆明远用绒布盖住了雕像。他到底还是很在意陌生人进驻家门,而且缺乏待客的热情。 他敲响一间卧室的房门,安排道:“你住这个房间。” 头发湿了,外套上沾着雨水,他迫切地想洗澡。但是苏乔还在这里,她提点道:“你爸爸在宏升集团做董事长助理,做了三十多年,今年一月份,董事长出车祸去世,股权也没有变更……董事长有三个儿子,五个孙子和孙女。” 陆明远对这一场豪门争夺战有所耳闻。 今年二月,他收到父亲的邮件,对方说要放下国内的事务,来欧洲散心。 他意识到父亲想从商业纠纷中抽身。 一个在名利场摸爬滚打三十载的中年人,最后将自己的砝码压在了血缘关系上。他没有暗示儿子如何帮助他,陆明远也没有主动询问。 苏乔自认看准了时机。 她接着说:“我老师是你父亲的私人律师,为他工作了三十年,把他当成了朋友。” 陆明远脱下外套,随手搭在衣架上:“付费的朋友?” “这么说也行,”苏乔退让一步,委婉道,“不管怎么样,他们有三十年的交情。” 陆明远道:“我和你也有一天的交情。” 他拎着浴巾走进卫生间,反锁门的“啪嗒”声,似乎格外清晰。花洒喷头被打开,蒸汽肆意蔓延,他站在一片水雾中,想到还要和苏乔共处一室,心情就变得更烦躁了。 蒙了雾气的镜子照出他的身形,无论正面还是侧面,都经得起苛刻的考量。可惜这幅景象无人欣赏,就连待在卧室的苏乔,也没有半点旖旎心思。 她恰如一位本分的客人,坐在指派的房间里,低头查看自己的邮件。 窗外的风雨如水幕一般,接连不断,冲刷着单层玻璃。白日的喧嚣在雨水和夜晚的双重洗礼中消失殆尽。被遗忘在窗台上的花盆就像海浪中的孤岛,土壤丰沃,但是遍布杂草,永远开不出三色堇或者旱金莲。 天不遂人意。 收到的邮件显示,哪怕苏乔远赴英国,她的努力也可能是徒劳。 她给自己的秘书发消息:“一个礼拜之内,要是一无所获,我就回国。” 秘书二十四小时在线,很快附和道:“好的,我会跟进技术组。” 再怎么依赖技术组,也无法改变她们的处境。 这一句真理,苏乔和秘书都没有点破。 苏乔仍然在努力挣扎,用最快的速度回复今天的邮件。她既可怜自己孤军奋战,又无法拉拢得力干将。但她的优点在于,只要还有一丝希望,她就会坚持到底。 等她忙完,已经是凌晨一点。 房门外还有脚步声,陆明远也没有睡觉。他四处走动,像个游荡的守夜人,后来他终于停了下来,却传出一阵响亮的剁刀声。 刀刃敲击在硬物上,发出“咣当、咣当”的重响。 富有节律,让人心惊。 一个深居简出、爱好匮乏的青年男画家,在凌晨时分挥刀,恶狠狠地砍着什么。还有回来的路上,他对待酒鬼的凶煞态度、一言不合就骂脏话的习惯,总算让苏乔明白了,陆明远这个人呢,表面上冷静,像座冰山,其实脾气不好,易燃易爆。 她打开了房门,直奔声源而去。 陆明远就在厨房,背对着她,右手拿着一把菜刀。 苏乔把防身的小型电棍塞进衣服口袋,热络又恳切地问他:“嘿,这么晚了,你在做什么呢?” “做鸡。”陆明远回答。 “做鸡?”苏乔笑出了声音。 陆明远听出她的歧义。他将菜刀立在木板上,拿起英国乐购超市常见的整只鸡的包装盒:“我想炖鸡汤。犯法吗,律师?” 苏律师笑意不减。 她道:“你想吃就吃啊。” 厨房灯光偏暗,苏乔忽然走近。或许是因为刚洗过澡,她身上沐浴液的香气掩盖了鸡肉的腥膻味,半干半湿的长发搭在后背,让人联想起湖中水妖。 她换了一条睡裙。 裙摆刚好遮住膝盖,一双长腿雪白如玉。 陆明远瞥了一眼,心里想的却是——她带上了睡衣,果然早有准备。 他举刀继续剁鸡块,像是沉默寡言的樵夫,在深山中劈柴拾薪。很快处理完整只鸡,他又把所有材料扔进锅里,加水、放盐、按下开关,就甩手不管了。 苏乔在他身旁道:“等你炖好这锅汤,能不能分我一碗?” 她放缓了语气,漫不经心:“我只要一碗。” 陆明远用毛巾擦了擦手,答非所问:“你的房间还亮着灯,你几点睡觉?” 苏乔思忖片刻,实话实说:“凌晨两点。” 陆明远就把毛巾挂在脖子上,道:“你来看火候,我先睡了。” 苏乔闻言一愣。 她看着陆明远离开,背影颀长又挺直。他的背部肌肉一定匀称而紧实,宽肩窄腰,双腿修长,所以即便穿着普通t恤,也能吸引苏乔的目光。 她心中有些好笑,觉得陆明远有趣极了。 次日一早,天光大亮。 昨晚的雨一直没停,到了早晨,雨水牵扯出雾气,街头巷尾的房屋都沉浸在薄雾里。遥望远方,还能见到高耸入云的教堂尖顶,以及顶端伫立的十字架。 画眉鸟栖在枝头清啼,胡桃树下交织一片绿荫。 林浩一手牵着他家的狗,从斑驳的树影中走过,隐约听到有人叫他。他回头,瞧见苏乔举着一把伞,正向他走来。 林浩原地站直,和她打招呼:“呦,早上好啊。” 他与苏乔间隔一米,态度也很客气。但是他家的狗一反常态,摇着尾巴向前扑,爪子差一点就搭到了苏乔。 林浩手上使劲,把狗往后拽,轻拍它的脑袋,教育道:“怎么搞的,给我坐好。” 那只狗听话地趴下,尾巴还在使劲摇。 “我家里人也喜欢养狗,”苏乔忽然说,“尤其是大型犬。” 她家的花园有专门的犬舍,配备经验丰富的训犬师。当然了,这些细节她不会说出来。 林浩笑道:“我这条狗呢,胆子很小,不怎么搭理陌生人。今天它倒是转了性……” 苏乔听出他的言外之意。 她立刻自我介绍:“林先生你好,我是陆明远的私人律师。我在金城事务所工作,也和你邮件沟通过。您应该记得我吧?” 林浩握紧了狗绳,双手揣进衣兜,顺水推舟道:“记得记得,你们是帮陆明远的爸爸做事,对吧?” 尚不等苏乔回答,林浩又调侃道:“昨儿晚上,我见到你和陆明远回家,我还挺惊讶的。他从不带姑娘回家,不知道为什么带了你。” 为什么呢? 其实苏乔也不确定。 她笑着打趣:“也许陆明远看出来了,我是会死缠烂打的人。就算他不带我,我也会跟着他,守在他家门口。” 讲完这一句玩笑话,苏乔补充道:“合同非常重要,我必须和他当面谈。陆明远相信我们事务所,我们也不能让他失望。” 林浩点头,随口问她:“今天早上,你没找他谈正事?” 苏乔叹了一口气:“他很早就起床了,然后就出门了。” 而且,她不知道他去了哪里。 那时候天还没亮,苏乔听到一阵关门声。她连忙从床上爬起来,撩开窗帘的一角,发现陆明远已经走出了院子。 窗外细雨蒙蒙,乌云笼罩了天空,陆明远却不打伞。他只穿了一件防水外套,戴着一顶黑色鸭舌帽,帽子的边沿压的很低。 苏乔不理解他的举动,林浩倒是了然于心:“哎,陆明远其实懒得很,他平常都是中午起床。他要是早起,就说明他心情不好。” ——他要是早起,就说明他心情不好。 苏乔记牢了这句话。 和林浩分别之后,她去了一趟旅馆,拿到了自己的行李箱。等她把行李箱拖回陆明远的家里,已经是下午两点多了,并非她故意浪费时间,只是因为陆明远的家太偏。 碰巧今日,他家还来了客人。 门缝半开时,隐约能听见交谈声。 热咖啡的香气在客厅飘散,茶杯碰到玻璃托盘,发出细微的响动,端着杯子的男人坐在沙发上,循循善诱道:“kevin,这是一个不能错过的机会,你不是一直想在伦敦办画展吗?” 他喝了一口咖啡,目光一转,恰好和苏乔对上。 苏乔扶稳了行李箱,想起“kevin”大约是陆明远在外面混的艺名。 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章 沙发上的男人年约三十,外表俊美,身量修长,穿着一套定制西装。因他和苏乔对视了一会儿,苏乔注意到,他的眉眼和陆明远有些相似。 苏乔拖着行李箱,率先打破沉默:“您好,我是……” 她还没有说完,那人便打断道:“我是陆明远的表哥,这是我的名片。” 苏乔走到沙发边,双手接过名片,仔细一看,确定他叫江修齐,任职于经纪公司。 江修齐和陆明远的关系,并不止是表兄弟。陆明远是创作者,江修齐是幕后推手——无论在哪个地方,想出名都要依靠营销和推广。 没有对公众的曝光量,再好的作品也容易消沉。苏乔深知这个道理。 陆明远的想法和她不一样。 他拎着一个热水瓶,给自己沏了一杯茶。 茶叶飘浮翻滚,杯口冒出丝丝热气,他举着杯子站在墙边,看向苏乔的行李箱,岔开话题道:“箱子都带回来了,你考虑得挺周全。要是还缺东西,门口往北,步行十分钟,有一家小型超市。” 陆明远的这句话,还算是细致体贴。 但他随后又说:“你想要什么,自己去买。” 他一边和她说话,一边拉开窗帘,光影落在油画上,随风轻轻晃动。 不同于西装革履的江修齐,陆明远的衣着打扮很随意。单从表面上看,他言行散漫,一点也不严谨,偏偏手下的作品都是一丝不苟的写实派,像极了沾染颜料的浑然天成的风景。 除了风景画,他还擅长雕像。 尤其是围着披风、或者衣摆飘浮的雕像,因为比起人物本身,他更喜欢雕琢细节环境。大理石在他手中变成了服装和配饰,充满栩栩如生的流动感。 可惜大城市里,从来不缺天才。 思及此,江修齐笑道:“反正超市离你家只有十分钟的距离,她要是想去,你陪她一起去。还有,陆明远,再过两个礼拜,你的画展开办了,带着女朋友一起来。” 他显然误会了苏乔和陆明远的关系。 这也不能怪他。 姑娘都住到家里来了。除了同居的女友,没有别的可能,江修齐这样想着。 于是他劝解道:“kevin,你想做展览,公司就给你安排了机会,时间和地点都是上上选。你不要名利,可以,我不反对。但是你现在呢,也要为家庭考虑……” 陆明远放下了茶杯。 他落座在沙发的另一侧。 江修齐和陆明远的座位距离超过了一米。陆明远拿着一个抱枕,捏了两下,方才回应道:“别绕弯,和我说实话,参与画展的人,只有我一个么?” “单纯地说有几个人,意义不大,”江修齐道,“只会影响你的判断。” 他从公文包里拿出文件,摆在了茶几上。 那一沓文件,少说也有二十几页。 江修齐伸出手指,翻到了最后一页,指尖按在空白处,吩咐道:“来,你在这里签名。包括中文名和拼音名。” 陆明远还没有出声,苏乔就弯腰凑近了。 她说:“江先生,我是学法律的,你让我看一眼合同吧。” 江修齐没有异议。 于是苏乔坐在了陆明远旁边。 凉风吹过窗户的缝隙,游荡进了客厅里。陆明远略微前倾,闻到了苏乔身上的香水味——那香味很浅,又很好闻,像是阳光晒过的玫瑰花瓣。 他再一次坐直,距离苏乔更远。 苏乔却拿起文件,附在他耳边道:“你是不是想在这一家画廊里,做一次个人展览?可是参与的画家共有五位,每个人的作品都要明码标价,挂在墙上。客人付完钱,就能直接拿画。” 她说了什么,陆明远听得不仔细。 似乎生出一种微妙的错觉,苏乔红润的唇角,快要碰到他的耳尖。 而他无动于衷。 虚幻的假象只有一瞬。下一秒,苏乔正襟危坐,道:“我猜陆明远不习惯把自己的作品和别人的作品混在一起……” “你说的没错,”江修齐低头喝咖啡,接话道,“但是呢,还有很多人,想要他的机会,抢都抢不到。” 他双手握住杯身,似笑非笑:“每一所大学的艺术学院都有毕业生,叫得上名字的,能有几个人?kevin,你作品少,耗时长,开不了工作室,就要多看看现实。” 现实通常是冷漠残酷,充满竞争的。 而在陆明远看来,现实的场景需要依托环境。 就好比大修道院里的神圣雕像会让人心生敬畏,继而垂首、弯腰、顶礼膜拜。倘若将雕像放在广场上,便会有无数人抚摸、拥抱、甚至骑在他身上。 日久天长,风吹雨打,他将彻底失去光彩,浑身遍布青苔。 每个人都有私心。陆明远的私心在于,他不想自降档次。 可是江修齐需要他贡献画作。 江修齐继续点拨道:“你今年二十四岁,大学毕业三年了,有什么石破天惊的代表作吗?在你们这一行,名和利,至少要拿到一个吧。” 陆明远大概听进去了。 他从沙发上站起来,道:“我再考虑两天,后天给你答复。” 江修齐满怀期待:“到了后天,你就会签合同了?” 陆明远回过头,实话实说:“我打算在那个时候拒绝。” 江修齐摊开双手:“你不如立刻拒绝我。趁着我有空,还能和你讲道理。” 陆明远向他坦诚:“我暂时,不想听你废话。” 客厅里的气氛紧张,窗外却有金色阳光。雨后初晴,拨云见日,万丈光芒都闪耀在地上。 室内的沉默在延长。 江修齐道:“你随便找一条商业街,都能看到几个街头画家。二十分钟之内,给路人画一幅肖像,能挣十五英镑。陆明远,如果你沦落到那一步……” 陆明远不甚在意:“哦,如果我到了那一步,你来街头找我。” 他顿了顿,笑道:“我给你打折。” 陆明远站在茶几外侧,身量笔直,气质出众——不过苏乔更在意的是,她第一次看见他笑。她目不转睛地望着他,抱有纯粹的欣赏态度。 虽然他笑得恶劣。 江修齐与他不欢而散。 送客出门的人,就只有苏乔一个。 门外人影稀少,树荫遮住了院落,江修齐拎着公文包,看向了苏乔:“还不知道怎么称呼你?你是我表弟的女朋友吧。” 他没来由地说了一句:“辛苦了。” 苏乔今日进门的时候,江修齐就已经误会了。陆明远完全有机会解释,可他不想解释,算来算去,恐怕是不愿意透露自己父亲的消息。 苏乔便将错就错道:“还好,不算辛苦……” 她说了一个不痛不痒的谎话:“陆明远经常叫我小乔。” 江修齐挑眉,有些不敢相信。 他以长辈的身份,随口搭话道:“你是学法律的,还在上大学吗?” “我今年二十三岁,”苏乔自我介绍道,“已经毕业一年了。” 江修齐自言自语道:“嗯,他二十四了,你们很合适。” 他没忘记自己的使命,旁敲侧击了一句:“年轻的时候很难出名,你们也要为将来考虑。” 苏乔琢磨了他的意思,笑着回答道:“乔凡尼24岁完成了《阿波罗与达芙妮》,米开朗基罗在24岁做出了《圣殇》,你知道的,肯定比我多。” 她看向了远处的教堂:“老天爷愿意赏饭吃,无论走哪条路,结果都是一样的。” 江修齐沉默以对。半晌后,他终于走了。 苏乔目送他离开。 原路返回时,她看见陆明远站在门口——他听见了刚才的所有对话,自然而然道:“小乔。” 苏乔道:“你说什么?” “小乔,”他又念了一声,“我在叫你。” 诚然,他只把名字当做代号。 陆明远指着门口的几袋垃圾,道:“帮我扔个垃圾,记得分类。” 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四章 浓密的树叶近在咫尺,随风沙沙作响。鸽子从教堂广场飞来,落在翠绿的草地上,一圈一圈来回走动,不像是觅食,倒像是在散步。 苏乔没有鸽子的悠闲。她一个人拎着五袋垃圾,奔向了后院的垃圾桶,把不同类别的袋子放进匹配的垃圾桶里。 做完这些,她如释重负。 陆明远就站在窗前,旁观她的一举一动。 笔记本电脑发出提示音,通知他收到了新邮件。他随手点开,动作却停顿了,指尖搭在书桌上,无意识地敲了两下。 发邮件的人,正是他的父亲。 父亲言简意赅,约他后天见面,地点选在一家小饭店。他很少和儿子沟通,双方都不了解彼此的习惯,只能从寥寥无几的邮件往来中窥见一些细节。 陆明远合上笔记本,苏乔便回来了。 她说:“今天我倒垃圾,明天你倒垃圾,我们轮着来,你觉得怎么样?对了,这几个房间,是不是每天都要打扫?” 房屋向阳,室内光线充足。陆明远坐在一把黑色皮椅上,正对着绿草如茵的院落,紫藤萝的花架倚靠窗台,向前伸展了一段枝叶。 浅紫色的花蕾径自垂落,亟待绽放,静候着别人的赞叹和欣赏,却被陆明远用一支笔拨开了。 陆明远握着笔,一边写字,一边补充道:“除了倒垃圾和打扫卫生,你还要洗衣服、修剪植物……” 苏乔走到他身边,谈判一般商量道:“陆先生,我承认你是房东,所以我想付租金。家务方面,我和你分摊吧。” 陆明远对租金毫无兴趣,他反问道:“房东需要做家务吗?” 苏乔张了张嘴,想说话,终归被他噎住了。 她双手紧按木桌,笑道:“你是不是还想让我承包你的一日三餐?” 阳光流泻在整洁的白纸上,照耀着斜体英文字母。陆明远不再动笔,顺水推舟道:“你主动提出来了。那么做饭的机会,就让给你。” 话里话外,都像是慷慨的国王在给予恩赐。 国王惜字如金地点评:“昨晚的鸡汤,你做得还行,能喝。” 苏乔礼尚往来道:“希望接下来的每一天,你都会觉得,我做的东西能吃。” 话虽这么说,她依然屈服于寄人篱下的处境。 黄昏时分,夕阳隐退,夜幕悄然降临。 苏乔拎着两个塑料袋,走在从超市回来的路上。隔壁的林浩站在院子外的信箱旁,取出巴克莱银行寄给他的流水单,他稍一抬眼,便和苏乔打了个照面。 林浩道:“呦,买这么多吃的呢?” 苏乔随口接话:“我想多做几道菜。” 林浩瞠目结舌:“你们事务所的律师,还帮雇主做饭呢?” 苏乔道:“我们不仅做饭,还打扫卫生。” 林浩扶着锈蚀的铁栅栏,调侃道:“怎么,你们还有上门.服务吗?我也想雇个律师。” 话音未落,有人搭上他的肩膀。 林浩侧过脸,瞧见了陆明远。 黑沉的夜色无声地弥漫,栅栏拐角处,亮起了一盏路灯。灯火通明,光芒渐盛,流映在陆明远的眼睛里,让苏乔恍然以为,星辰漫天亦不过如此。 陆明远并不是来找她的。 他拿了一封信,递到林浩的手中:“邮递员送错了。他们把你的东西,装进了我的信箱。” 林浩当着他的面拆开信件,扒出来一沓皇家邮政的明信片。其上印着各种各样的山水风景,囊括了苏格兰和威尔士的自然风光。 “你应该看出来了,这都是我买给你的,”林浩忽然一笑,拿起信封,塞回陆明远手中,“你上次不是说,最近没灵感吗?我就在亚马逊上挑了几十张明信片。你多看几张,就胸有成竹了。” 语毕,他还拍了一下陆明远的后背。 陆明远翻阅明信片,道:“你的审美有进步。” 他半低着头,侧脸轮廓极好。 林浩倒是没看他,只将钥匙绕在指间,有一下没一下地转着玩。 他家里养了一条边境牧羊犬,黑白花,四爪雪白,正从里屋跑出来,扑向自己的主人。 苏乔认识这条狗。 出乎她意料的是,那只狗跑过来以后,首先围着陆明远转了一圈,两只爪子搭住他的裤子,伸了一个撒娇般的懒腰。 然后才坐到了林浩身侧。 苏乔放下塑料袋,靠近栅栏道:“它叫什么名字啊?” “叫小乔。”陆明远答道。 夜幕愈加深广,融入了草丛窸窣的摇晃声。皎洁的月亮缓慢升起,洒下了柔和的光晕,苏乔与陆明远对视,想从他眼中探寻什么,却只看到自己的倒影。 她说:“你逗我玩吗?” “怎么会呢,”陆明远漫不经心,“你又不好玩。” 像是为了验证自己的话,陆明远把信封放进衣服口袋,一字一顿道:“小乔。”——嗓音低沉又好听。 他看向那只狗,双方眼神交汇,狗便“汪”地叫出了声。 四周一霎寂静。 直到林浩实在忍不住,“噗嗤”一声笑出来了。 他坦白实情:“行了,小乔,你别尴尬。我们家的这条狗,真名叫汉堡,陆明远确实在逗你玩。” 毛绒绒的狗尾巴像钟摆一样,不停地来回扫动,显示出这条狗心情很好。陆明远伸出一只手,摸了它的脑袋和耳朵,它的尾巴就摇得更欢了。 苏乔自知被戏弄,却没有针锋相对。她克制着拎起塑料袋,头也不回地走上台阶。 四月天冷,她穿着长款风衣,腰带束得很紧,背影十分高挑。 林浩看着她离开,手里点了一根烟。 烟雾弥散,火星在烟头闪烁,他有感而发道:“喂,哥们,你还认识别的律师吗?就是那种聪明又漂亮的,我想和她们交个朋友。” 陆明远微抬了下巴,道:“你见过这么百依百顺的律师吗?” 他的父亲和金城事务所签订了财产转让合同,委托自己的私人律师,在明年之前把不动产转移到陆明远的名下。父亲的私人律师名叫陈贺,也就是苏乔口中的老师。 陈贺上了年纪,身体不好,前段时间患病,去医院做了手术。因此苏乔代为执行,算得上情理之中。 然而陆明远心有怀疑。 林浩道:“啧,我和你说过吧,现在的职业竞争,太激烈了。” 陆明远道:“怎么个激烈法?” “你看小乔这样的女孩子,都要给你上门.服务。你脾气再差,她都要忍着,”林浩抽了一口烟,另一只手摸着他家的狗,诚恳地分析道,“都说最贵的律师不是最好的律师,因为他们总想着要榨干你的钱。直到你一个硬币都付不起,他们就会收手了。” 入夜温度更低,陆明远拉拢了外套。 他沉默片刻,道:“你觉得她是为了财产?那她昨晚就有机会了。” 林浩想不出怎么回答,陆明远就拍了他的肩膀:“谢谢你的明信片,改天请你喝酒。” 林浩反问:“去哪儿喝?” “随便什么地方,”陆明远回答,“哪里都有酒吧。” 林浩与陆明远在室外聊天时,苏乔也在和她的秘书打电话。 她站在一间卧室里,没有开灯。黑暗中屏幕更亮,秘书的声音也很清晰:“按照您的意见,我们调查了那一家经济公司,他们的客户范围很小,预定的展馆共有三个。我们提交了申请,他们就开始竞价……” “这家公司想和我比,看谁砸的钱多,”苏乔拎着一瓶香槟,嗓音极轻道,“他们不是找死吗?” 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五章 秘书明白了苏乔的意思,很快结束了这段通话。接下来的两天过得飞快,日常生活风平浪静,波澜不惊。苏乔觉得,她没怎么办正事,只在做家务上有了长进——这样下去肯定不行。 下午四点多钟,她一个人蹲在院子里除草,陆明远就从她身边走过。 苏乔喊了他一声:“陆明远,你出门吗?” “我今晚不在家吃饭,”陆明远停下脚步,留给她一句话,“整理完院子,别忘了打扫客厅。” 低矮的木栅栏边,苏乔扔掉了剪刀。她摘下手套,再次询问道:“你和朋友约了晚饭吗?” 陆明远道:“这跟你没什么关系吧。” 今日气温骤降,他戴了一条围巾,就像是缠布一般,随意地裹在脖子上。 苏乔走到陆明远身边,将围巾垂下来的一端捋直了,似笑非笑道:“是啊,和我没关系,我就是好奇。怎么,不能问吗?” 或许是因为用力,她的手指骨节微微泛白,捏着深灰色的羊绒围巾,像是在质问一个关系亲密的人——可她和陆明远才认识四天。 刚刚修整过的院子洋溢着草浆的气息,有点像雨后初晴带来的泥土味。苏乔的鞋底沾满了草屑,衣袖也不太干净,但她的双手雪白细嫩,显然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人。 片刻之后,陆明远就搭上了她的手背。 不过,他只是为了把自己的围巾从她手中抽出来。 他说:“你想问什么,尽管问,回不回答都是我的自.由。” 苏乔没有接话,她抿了一下嘴唇。 似乎意识到自己的冷淡是一把锋利的剑,陆明远开解了一句:“今天的晚饭只要做一人份,你高不高兴?” 苏乔违心道:“我高兴得很。” 陆明远和她告别:“你继续高兴吧,我先走了。” 他连个背包都不带,两手空空走出院门,颀长的身影很快隐没在街角。隔壁的边境牧羊犬在院子里玩皮球,看到渐行渐远的陆明远,叼着球发了一会儿呆,朝着他无声地摇尾巴。 太阳缓慢地西沉,这一天又要结束了。 陆明远的父亲约他在繁华的商业街碰头。街边有一家不大不小的中餐馆,傍晚六七点,正是人最多的时候,店内挤满了客人,陆明远就坐在窗边。 他和自己的父亲差不多有一年没见面。往年的每一次见面,都选在了这家餐馆。 服务员过来询问:“先生您好,您一个人吗?” 陆明远解开围巾,抬头看向了服务员:“我在等人。你把菜单给我吧。” 那个年轻的女服务员双眼一亮,继而有些脸红。她给陆明远拿了两个菜单,一份正菜,一份甜品。 陆明远偏爱甜食。可惜这个习惯几乎没人知道。他的时间都花在了绘画和雕塑上,偶尔有什么空闲,宁愿去喝酒找灵感,也不会扩展交际圈。 当他解决最后一块椰子糕时,他终于意识到,父亲不会出现了——父亲失信爽约,也不是第一次。 所以这顿晚饭,他还是要一个人吃。 好在他早已习惯。但他还是面色不佳。 旁观许久的服务员问道:“先生,这些菜不合您的胃口吗?我们能让厨师改良的,您给我们提提意见吧。您有什么想写的,可以写在纸上。” 她一只手拿着便签本,另一只手拿着签字笔,在心中默背自己的电话号码,祈祷接下来的发展顺利。 然而陆明远捧着饭碗,当真回答道:“茄子太咸了,鸡翅炸过了火候,米饭有点硬,你们换厨师了吗?没有去年好吃。” 服务员双手背后,心中有些尴尬,旖旎想法烟消云散。她依然与他对视,保持礼貌的微笑:“好嘞,我记下来了,等会儿告诉厨师长。” 言罢,她跑向厨房,回归了正业。 就在这时,窗户被人轻轻叩响。 苏乔拎着一个皮包,站在窗边,朝着陆明远比了一个手势。他还没细想是什么意思,苏乔就走进了饭店,非常自觉地坐在了他的对面。 “你朋友放你鸽子了?”苏乔问道。 她一手撑腮,语调轻快。好像陆明远被放鸽子,是一件值得称颂的事情。 此时的天幕早已入夜。大城市都有相似的红灯绿酒,窗边就是来往的行人,以及川流不息的车辆,灯光交织,照在苏乔的脸上,让她的侧颜半明半暗。 她随口提了一句:“我可没有跟踪你啊。你家附近,就这一条商业街,我是来买东西的,随便逛一逛,就看到你坐在窗边。” 服务员给苏乔这位新客人倒了一杯茶。她索性捧起茶杯,笑着问道:“你怎么一个人呢,看起来好可怜。” 陆明远刚刚和服务员说过结账。所以这张桌子的边沿,有一个白瓷的小碟子,上面放着一纸账单,还有两块附赠的水果糖。 他拆了一块柠檬糖,道:“你不是替我解释过了吗?我被人放了鸽子。” 苏乔听出他的不耐烦,终于绕开这个话题:“好啦,回家了。我买的东西很重。” 她没说假话。因为她的包里装了两瓶红葡萄酒,走回去的路上,玻璃瓶相互碰撞,偶尔会“叮铃”一声响。 街道往上便是一座古老的石桥。城市的连绵灯火融进了泰晤士河的支流,空中弥漫着河边独有的雾气,水浪被光辉照出层级。 苏乔遥望异乡的景色,心里其实很想家。她打开红酒的橡木塞,举着瓶子,毫无负担地喝了一口——头顶便是今晚的圆月,身边还有作伴的陆明远。 好酒,明月,美人,三样都凑齐了。苏乔自我安慰道,境遇还不算差。 陆明远却煞风景道:“这瓶酒的酒精度数是百分之十五。你要是在街上耍酒疯,我不会管你。” 苏乔闻言,呛了一口。 她扶着街边的树木,闷声咳嗽两下,调侃道:“你不管我,谁给你做饭,打扫卫生?” 长街的地势更高,可以俯瞰近处的河流。苏乔抱着那个酒瓶,倚靠树干,脸颊微红,眼底光彩斐然,倘若放在中世纪,她一定会被当成河中妖精。 晚风吹乱了她的长发,陆明远驻足等她。 他说:“你再待一个礼拜,就回国吧。我父亲的不动产,我暂时不想要了,合同作废。” 陆明远的话,轻松又简洁。 苏乔的心情反而更沉重。 她抱紧了葡萄酒瓶,背靠松柏粗壮的树干,一寸一寸向下滑落,最终蹲在了地上。枝头有松鼠伸直尾巴,好奇地打量她的举动。 毛绒绒的松鼠“吱”了一声,陆明远也问了一句:“你真的喝醉了?” 苏乔沉默不语,拒绝说话。 陆明远便道:“小乔。” 他的声音真好听啊,苏乔心想。可她并拢膝盖,像个无家可归的酒鬼,如果身边再有一条狗,她就能领着狗去超市门口讨钱了,像这里的众多流浪汉一样。 “今天约你见面的人,会不会是你爸爸,”苏乔忽然开口道,“你早不提,晚不提,偏偏今天和我说,合同作废了……是因为你爸爸没出现吗?” 她主动问他:“陆明远,你是不是怀疑我?” 草地蓬松而柔软,开了几朵不知名的小花。陆明远踏着草地,走近苏乔的身侧,他并没有拉她起来的打算,他依然是一个冷漠的旁观者。 “你来告诉我,”陆明远道,“我怎么怀疑你,比较合理?” 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六章 没有一种怀疑是合理的。在真相暴露之前,所有判断都是臆测。区别只在于,臆测和现实相差多少。 苏乔深知这一点,因此她混淆视听道:“我刚来的那一天,你和我说,事务所的老律师不愿意接这个单子,就指派了我。你猜对了,他们确实不敢来。” 她将皮包扔在草地上,唯独珍重一瓶葡萄酒。香甜的气味沁入晚风,她越发压低嗓音:”他们平时在公司里拉帮结派,精打细算,什么好处都占尽了。真正到了紧要关头,就合伙把我推出来……“ 陆明远不是合适的倾听对象。 他快速总结了苏乔的意思:“照你这么说,他们独善其身,合伙欺负新人。” 然后他就不冷不热道:“你就不能换家公司?全北京只有那一个律师事务所?” 呸,站着说话不腰疼。 苏乔在心里骂了一声。 她将葡萄酒瓶抱得更紧,下巴抵在了瓶口上,针锋相对道:“那你呢,陆明远,你怎么不和江修齐的经纪公司解约?全伦敦只有那一家经纪公司吗?” 陆明远尚未回答,苏乔便解释道:“其实江修齐对你很好。他尽了最大努力,用所有资源给你造势,只是你们两个人的观念完全不同。” 她喃喃低语道:“我的亲戚就不一样。我的哥哥姐姐们,都恨不得我去死。” 这句话的嗓音很小,只有她自己能听到。 茂盛的草地成了替罪羔羊。苏乔泄愤般拔了一根草,偏偏它的根茎扎得很深,牵扯中带出几块泥土,悉数洒在她的鞋子上。 “你对我父亲了解多少?”陆明远忽然蹲下来,和苏乔保持平视,“他从前在公司里做什么,你听说过吗?” 苏乔不假思索道:“做董事长助理。” 陆明远纠正道:“那是明面上的说法。” 苏乔向前倾身,道:“董事长已经死了。他车祸当天,整条路都封了。至于他的助理,暗地里做了什么,很重要吗?” 陆明远并未接话。从苏乔的角度,可以瞧见他的喉结和锁骨,她怀抱着欣赏艺术的态度,目光进一步深入他的衣领。 两人距离很近。 陆明远果然向后退,坐在了松软的草地上。在这繁忙的街道中偏安一隅。 倘若是在阳光晴朗的白天,会有很多人像他这样坐着。灰毛的鸽子也将扎堆出现,迈着朱红的小爪子,竞相争抢从天而降的面包屑。 此时此刻,周围却空无一人。 陆明远沉默良久,问道:“你们做律师的,不在乎雇主是什么人,给钱就能办事,是吗?” 苏乔失笑:“除了我,你还接触了几位律师?” “只有你一个。”陆明远道。 他说“只有你一个”的时候,目光不曾离开苏乔的双眼。她毫不客气地凝视他,莫名有些心痒,继而口干舌燥,于是她喝了一大口葡萄酒。 陆明远又说:“你倒是挺敬业。” 苏乔回答:“你终于夸了我一次。” 陆明远不解风情道:“这是最后一次。” 他无意浪费时间。他原地站了起来,居高临下,面对着刚刚夸奖过的苏乔,发放逐客令:“我送你一张回程的机票。” 苏乔深吸了一口气。 她这辈子最讨厌的事,就是被人误解她没钱。 苏乔道:“回国之前,我会完成你父亲的嘱托,把财产转移到你的名下。你父亲跑到哪里去了,你告不告诉我,这都不重要,我也不想知道。” 大概是因为喝了酒,而且心情不好,她的脸颊更红了。 她小声说:“反正你本来也不相信我。” 陆明远默认她的指控。 他说:“我不想接受合同,你没办法勉强。” 苏乔当然见识过陆明远的性格有多固执。就连他表哥江修齐,在他面前也要束手无策,哑口无言。 她不自觉地伸出手,揪住了陆明远的裤子——这样的交流方式让她更有安全感,可以防止陆明远掉头就走。但是她拽得太紧了,手指好像碰到他的腿,像个当街占便宜的恶棍。 陆明远误解道:“你拽我的裤子,我也不可能答应你。” 苏乔摇头,据理力争:“你听我说,你肯定知道1666年的伦敦大火吧,火灾烧毁了多少古建筑,连圣保罗大教堂都不能幸免。官方记录的死亡人数只有五个,但是高温蒸发的尸体,是谁都看不见的。” 陆明远没理解她要表达什么。 苏乔继续说:“火灾过后,伦敦的鼠疫就消除了。因为地窖里的老鼠都被烧死,这个城市又能居住了。” 她格外隐晦道:“你越是担心,越要把问题暴露出来。如果能烧一把火……老鼠就会死光。” 陆明远看待她的眼神变得复杂。 他问:“谁来善后呢?” 苏乔借着酒劲道:“当然是我啊。” 说完这句话,她觉得头顶有什么东西。后来她反应过来,陆明远轻拍了她的脑袋,动作散漫又轻率。 苏乔甚至可以想象,他的神态和心理活动,就类似于抚摸林浩家的边境牧羊犬。 她拎着酒瓶,再次站立。 “我想替律师正名,”苏乔搭上陆明远的肩膀,道,“律师不是收了钱,就什么都做。只是在职务范围内做合法的事,你以为别的职业不在乎收入吗?” 她讲出自己的价值观:“有情饮水饱,都是骗小孩子的。” 可能是老天爷看不惯苏乔的汲汲营营,在她脚下使了一个绊子。她往前抬脚时,恰巧踩空一块石头,再加上她蹲久了,膝盖酸麻,整个人往前倾倒,即将摔落在草地上。 黑暗中有一双手扶住她的腰。因她的衬衫丝滑,他的手指摩擦一段距离,将她扣紧,又放开了。 苏乔没想到陆明远会帮她。 她心头冒出一点欣慰。也不枉她花费重金,帮他抢到画廊里最好的那一间展馆。 没过几天,这个重磅消息由江修齐亲自带到。他一如既往,登门造访,不过时间挑在了上午,而陆明远还没起床。 陆明远赖床不起,江修齐恨铁不成钢。 他带着一沓文件,坐在客厅里念叨:“十点半了,陆明远还不起床。一个二十四岁的成年人,还没有时间观念,像小时候一样赖床,将来要是有出名了,上午就拒不见客吗?” 江修齐的话,是说给苏乔听的。毕竟在江修齐看来,苏乔是他表弟的女朋友。表弟软硬不吃,油盐不进,弟媳妇还算明白人。 苏乔确实听懂了江修齐的话外音。 为免露馅,她走向卧室,推开了陆明远的房门。 他的卧室洁净而齐整,两道窗帘拉得严实。今日又是一个阴天,半点微光都没透进来,陆明远侧卧在床上,盖着深灰色的羽绒被子,听到苏乔进门,他也没起身迎客。 苏乔莫名联想到睡美人。 虽然她看见了床脚的哑铃,以及桌上那一排锋利的刀具。 反锁房门后,苏乔道:“你表哥来了,他催你起床。” “我正在起床。”陆明远道。 除非心情很糟糕,否则他每天保持十一个小时的睡眠,除了江修齐,没人怨责他赖床。 床脚放了一副油画的草图,他伸出一只手,拨弄了一下画框。然后拽过自己的衬衫,从床上坐起来——直到这时候,苏乔才发现,陆明远没穿上衣。 被子搭住了他的身体,她瞧见光.裸的肩膀和手臂,想到巨幅画像中被艺术家们精雕细琢的各类人物,衣不蔽体,惹人驻足。 陆明远提醒道:“你换个方向站。” 苏乔立刻转身,背对着他。 他很快穿好了衣服。从她身边走过,打开门,走向客厅。 江修齐早已喝完一杯咖啡。眼见陆明远姗姗来迟,江修齐开门见山道:“这几天晚上,你多准备画展吧,不要忙别的了。” 语毕,他瞥了一眼苏乔。 苏乔捶了一下门。她和陆明远之间,是清清白白的关系。就连陆明远本人也开口解释:“每天晚上,我都在画线图。我还有没完成的草稿。” “那就好,”江修齐双手放在膝头,面朝着陆明远,接着说道,“公司花了很多钱,为你和另外四个作者准备展览。现在有别的雇主看中了你,他的定价远高于我们公司……” 江修齐由衷道:“陆明远,我不得不承认,你运气真好。” 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七章 陆明远的画展就在一周后举行。画廊坐落在伦敦一区,毗邻泰晤士河,地处交通干道,展览时间选在礼拜六——主办方希望尽可能地吸引游人。 提前几日便有工作人员发放传单,附近的宣传栏更换了海报。背后的老板动用金钱和关系,为陆明远修建了一条康庄大道。 江修齐感慨万分:“陆明远,你最近认识了哪位富商?我问了从前合作过的公司,他们都不知情。” 陆明远也不知情。 距离画展开始还有半个小时,陆明远和苏乔一起到场。整个展厅已经准备完毕,枝形吊灯将室内照得透亮,正厅中央是一座巧夺天工的雕像,雕刻的是一匹踏蹄奔腾的烈马,马背上还有一个持剑的人。 苏乔靠近一步,仔细研究这匹马的鬃毛,惊讶地发现纹理细腻,几乎能以假乱真。但同时,她也心有余悸地想——这是不是就代表了,陆明远观察能力强,擅长各类刀具,还熟悉人体构造。 她不由得沉思了一会儿。 而另一边,陆明远正在和江修齐说话。 陆明远道:“通过展馆,能找到投资方。会场收益的百分之三十属于经纪公司,我没有别的要求,只想知道投资人的名字。” “这很难办,”江修齐回答,“我跟你说过吧,那位投资人,他非常看重你。他重金拍下这间展馆,只让你一个人使用……” 江修齐的交际圈里,有不少家境殷实的富豪。他们出手阔绰,生活悠闲,各有各的偏爱与嗜好,在江修齐看来,赞助陆明远的幕后老板,必然是这批富人中的某一位。 或许是因为给一个不出名的艺术家砸钱,在圈子里是一件不够体面的事,那位富豪选择了匿名,拒绝透露任何私人信息。 江修齐理顺了前因后果,便开始宽慰陆明远:“他签下的合同包括了保密条款。我和你两个人,想查都查不出来。” 展厅内安保就绪,穿着黑西装的工作人员来回走动着,四处都是窃窃低语。不少员工都知道陆明远是这批艺术品的创作者,路过他的时候,冲他友好地笑一笑。 陆明远却不习惯以东道主的姿态出席正式场合。 他说:“画展开始以后,我就去酒吧了。江修齐,这里交给你了。” 江修齐还没吱声,苏乔凑近问道:“为什么呀?你是作者啊,陆明远,你不跟着一起展览吗?” 陆明远不接地气道:“他们关注的应该是作品,不是我本人。” 苏乔莞尔一笑道:“可惜了。我听林浩说,你的名字在中国留学生的圈子里传开了,好多女学生都约好了要来画展,看看你长得有多帅。那么多年轻可爱的女孩子,你舍得错过吗?” 林浩对工作没有兴趣和热情,但是他的资源很丰富,组建了私人换汇的群体,偶尔也搞搞代购,常年混迹在各种圈子里,熟知各行各业的老乡。 画展开始的前几天,林浩在微信群里广发消息,为了称赞陆明远,几乎掏空了词汇量。 陆明远听说了这件事。江修齐却不知道。 江修齐交握双手,以过来人的身份,旁敲侧击道:“kevin,哥哥有几句话对你说。” 这样的开场白意味着接下来的话,会无比严肃,非常惹人烦,陆明远不是没有经验。但他依然偏过脸,与江修齐四目相对:“嗯,什么话?还有十分钟,观众就入场了。” 江修齐笑道:“前天我接到了姨妈的电话,她问我,你最近过得怎么样。我说你挺好的,终于交了女朋友,姨妈就很高兴……” 江修齐的姨妈,自然是陆明远的母亲。 他们几个人站在展厅拐角,旁边就是金框包裹的油画。 水晶壁灯光辉柔和,照出了色彩浓烈的笔触,精妙绝伦的构图,栩栩如生的风景。在这样一间艺术陈列室里,江修齐放缓语气,意味深长道:“陆明远,姨妈让你带着小乔回国,早点见家长。你的脾气怎么样,你自己心里也清楚,好不容易遇到合适的,也该为将来做打算了。” 陆明远生平第一次,在他表哥面前无话可说。 苏乔忍不住笑出了声。 她料想是因为刚才提到了围观的女学生,江修齐便抛出一颗定心丸。先不论这件事的真假,苏乔觉得江修齐作为表哥,确实尽心了。 几分钟后,展览开始。 陆明远的展区位于一号厅,可谓黄金地段,吸引了最多的观众,也让一批游客惊叹不已。 由于前期的宣传到位,还有不少从未曝光的画作,陆明远被突然放在聚光灯下,许多人找不到形容词,只能盛赞他是“横空出世的天才”。 而他本人却不在场。他去对面的酒吧,买了一瓶啤酒。 苏乔原本想跟着他,却在途径一号厅的时候,脚步一顿。 她过于大意,撞见了两位熟人。 那是一对谈吐得体、气质出众的母女。两人都拎着铂金包,戴着价值不菲的手表,发饰尽显珠光宝气。 地面铺着灰白色的大理石砖,形状绮丽,像是盛开的矢车菊。那对母女站在花朵中央,稍微偏头就看到了苏乔,立刻跟她打招呼:“哎,小乔?你怎么也在伦敦呐?” 江修齐还在指引客人,用流利的英语介绍画作——谢天谢地,他没有注意苏乔的处境。 苏乔逃无可逃,退无可退。 她只能迎难而上,走近那位贵妇,笑着称呼道:“宋夫人好。” 而后,她看向贵妇的女儿,叫出这位小姐的名字:“宋佳琪,没想到你也在伦敦啊。太巧了,你也是来看画展的吗?” 苏乔自认演技浮夸。 宋佳琪却不在意。她拉住苏乔的手,与苏乔亲昵道:“对啊,我妈妈想出来旅游散心。正好今天早上司机开车路过,我看到了街边的宣传栏,很感兴趣,下午就跟着妈妈来了。” 与宋佳琪不同,苏乔没戴手表,也没怎么打扮。她穿着普通t恤、牛仔裤、运动鞋——甚至还拎着一个帆布包。那个包的边角有些磨损,露出一块拇指大的破洞。 宋佳琪低头,稍微瞥了一眼,没从帆布包上看到任何她熟悉的标志,她心里就更加想不明白了。 苏乔真心实意地称赞道:“佳琪,你今天的搭配也很合适,显得你整个人很有气色。” 她尽量表现出平常的样子:“前天的春秋新品发布会,你看过了吗?” “看了,”宋佳琪笑道,“这次的设计师,准备了很多惊喜。” 其实宋佳琪和苏乔的关系并不亲近。虽然她们两个人身在同一个圈子里,宋佳琪也并非趋炎附势的人。 宋佳琪之所以对苏乔如此热情,都是出于一个原因:“对了,小乔,你爷爷的事情,我听说了。当时我在美国,没有赶回来,我感到很遗憾。” 语毕,宋佳琪给了苏乔一个拥抱。 香水的气息盈满鼻尖,透过那一扇透明的玻璃窗,苏乔见到了越走越近的陆明远。她心中仿佛有雷声爆炸,在这阳光明媚的天气里,纠扯出滔滔翻滚的乌云。 苏乔脱口而出道:“没事,爷爷去世三个月了,肯定安息了。” 她倒是没有说出来,她是爷爷最不喜欢的孙辈——不同于普通长辈对小辈的严厉,大多数情况下,苏乔的爷爷都不想看见她。 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八章 大概是六岁那一年,苏乔在父母的陪同下拜访爷爷奶奶。 她牵着母亲的手,穿过前院的花园,见到了假山喷泉,曲廊亭榭。草木葳蕤胜春,被园丁精心修剪,枝叶掩映花丛,叶底有溪水流淌,水声空寂而悠远。 苏乔停下脚步,蹲在那条清澈的小溪边,伸手去捞水里的金鱼。 父亲温声劝诫道:“小乔,起来。你怎么能捞鱼呢?” 年幼的苏乔抬起头,懵懂道:“我想摸它们的尾巴。” “这是你爷爷家的金鱼,”父亲低声说,“小乔,你今天要有礼貌。” 六岁的苏乔还不懂察言观色。但她被父母的情绪感染,当天的表现十分拘谨。当她堂哥心爱的卡斯罗犬狂奔过来时,她被吓得脸色发白,不敢尖叫。 古罗马时代,卡斯罗犬被用来狩猎狮子。它们有锋利的牙齿,暴烈的性格,和对主人的绝对忠诚。 苏乔觉得,那只狗想咬死她。 事实证明她的预感正确。 烈犬近在咫尺,张着血盆大口,咬向她的脖子。父母都站在凉亭边,猝不及防,根本来不及救她,她听到母亲发疯般地惊叫,还有从哪里传来的轻飘飘的一句:“狼牙,回来。” 发话的人,是她的堂哥。 堂哥名叫苏展,那年也才十岁。 苏展用看笑话的眼神看待堂妹。他岔开双腿,坐在草地上,叼着一根狗尾巴草,抚摸那条名为“狼牙”的恶犬。 狼牙在他手中,乖得像只兔子。 而他们的爷爷就站在狼牙的身后。他戴着一副眼镜,两鬓微白,身姿笔挺,开玩笑一般说道:“小乔吓哭了吗?” 苏乔摇头,又点头。 眼泪哗地滚了下来,她自己不知道原因。一种莫名其妙的委屈,被突如其来的泪水宣泄——她当时毕竟只有六岁,她抱紧了母亲的手臂,死活不肯和堂哥打招呼。 爷爷便说:“苏家的孩子,胆子这样小。” 苏乔的父亲开口道:“爸,这和孩子没关系,我七年没回家了。阿展养了一条大狗,热烈欢迎我们小乔。我这个做叔叔的,不能没有表示。” 他在凉亭边点了一根烟。烟火缭绕时,长辈们的只言片语,就传进了苏乔的耳朵。 爷爷共有三个儿子,苏乔的父亲是老小。父亲早年便离开家门,在乡镇里做生意,倒卖橡胶,翻炒地皮,公司规模不大不小。 父亲不愿意将自己经营的公司并入家族企业,他和两个哥哥充满了矛盾。时间一长,激化的矛盾影响双方关系,像一根导火.索,点燃诸多猜忌。 苏乔依稀记得,她堂哥的那条狗不久之后就死了。死因不明,无人追寻。 父亲教导她:“小乔,如果有狗来咬你,你侥幸脱身,哪怕不能伤害它的主人,你也要拔掉它的牙齿。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 苏乔心有余悸:“如果下一次,哥哥还让狗来咬我……” “首先,你没有哥哥,我和你妈只有你一个孩子,”父亲纠正道,“其次,苏展如果再这么干……” 他掐灭烟头,耸肩一笑。 可惜苏展天资聪颖,是爷爷最喜欢的孙子。 苏乔和苏展势不两立,爷爷家也不欢迎她。 那时苏乔年纪小,并不知道当一个人讨厌你的时候,你再怎么争强好胜,也是徒劳无功,只会显得没脸没皮,越发让人厌恶。 今年一月份的葬礼上,苏展从头到尾,脸色阴沉。他穿着纯黑色西装,站立在墓碑旁,好似一尊雕像。 苏乔路过他时,这位堂哥忽然说:“如你所愿,爷爷去世了。” “应该是如你所愿,”苏乔回答,“你们家的人,终于能上位了。” ——前提条件是,他能在那个位置上坐稳。 回忆告一段落,现实纷至沓来。 画廊里的游人络绎不绝。而在玻璃门外侧,陆明远已经驻足。他双手插.进衣服口袋,审视的目光落在苏乔身上。 苏乔靠近宋佳琪,在她耳边轻轻说:“佳琪,你帮我一个忙。” 宋佳琪道:“什么忙?我要是能做到,一定帮你。” 苏乔立刻道:“好,你听我说……” 她和宋佳琪讲话的时候,陆明远跟随游人进门了。他去了酒吧才发现,自己没带钱包,只好折返回画廊,去休息室里拿他的东西。 但是苏乔引起了他的注意。 陆明远顺遂自己的疑心,走到了苏乔的身边。她果然拉住他的袖子,向宋佳琪介绍道:“这位就是陆明远,一号厅展品的创作人。” 她原本只是拉扯他的袖子。后来,她干脆握住了他的手腕。 宋佳琪的眼神一霎了然。 陆明远第一次被人这样牵手,他很不习惯。人与人之间,有相处的安全距离,苏乔一再打破惯例,而且没有自知之明。 苏乔看着陆明远,神色不改道:“她是宋佳琪,也是我们律师事务所的主顾之一。我刚刚知道了一个消息,你肯定很感兴趣……” 陆明远尚未回答,苏乔就抢先发话:“宋小姐的父亲是投资集团的董事长,他赞助了这次画展。” 宋佳琪没有否认。 她含笑点头。 宋佳琪的母亲早已离开了这个区域。那位贵妇看中了一副风景画。她称赞作者的卓绝技巧,和江修齐聊得很投机。 而在这一边,苏乔撒谎道:“我向宋小姐的父亲推荐过你的作品,你应该不介意吧,陆明远?” 陆明远罕见地回答:“谢谢。” 苏乔差点以为听错了。 陆明远又说:“这次竞价的总交易额是多少?我想在将来,把这笔钱还给你的父亲。” 宋佳琪双手拎包,落落大方道:“陆先生,无论投资人是谁,花了多少钱,他都是真心想让更多人见到您的作品。您也值得被这样对待。” 宋佳琪之所以愿意为苏乔圆谎,都是因为苏乔说,她很仰慕这位年轻英俊,充满才华的艺术家。作为画展背后的投资人,苏乔担心这种金钱关系,会影响她和陆明远的感情发展。 苏乔言辞恳切,宋佳琪信以为真。 她还为苏乔的朴素打扮找到了原因。 和苏乔不同,宋佳琪从未涉足商业竞争。她的世界和苏乔格格不入,而她自己感觉不到。 画展尚未结束,陆明远去休息室拿到了钱包。随后,他再次离开画廊,走向附近的酒吧,苏乔紧跟着他,像个甩不掉的尾巴。 酒吧的招牌并不起眼,门口往前,是一道石阶楼梯。楼梯通向底部,酒吧被修建在地下,或许是因为没到深夜,此时的乐声悠扬动听,称不上激烈。 苏乔拽了一下陆明远,道:“我请你喝酒。” 陆明远拐弯抹角地拒绝:“我刚才回画廊,是为了拿钱包。” 苏乔佯装听不懂:“你喜欢朗姆酒吗?这里的鸡尾酒品种好多……” 他们坐在不起眼的角落里,椅子和靠背都是深红色。椭圆形吊灯从天花板上垂落,发出看似明亮、实则昏暗的淡光。 桌上还有精巧的烛台,内置燃烧的蜡烛。蜡烛高约两厘米,形状矮小,光芒跃动,陆明远低头的时候,那烛火便在他眼中闪耀。 苏乔双手托腮,凝视着他,轻叹了一口气。 陆明远问道:“你想要鸡尾酒?” 苏乔点头:“对啊。” 她表现得像个新手:“鸡尾酒一定比葡萄酒好喝吧。” 陆明远既不肯定,也没否认。他说:“我的介绍,都是废话。你自己试试。” 苏乔随便点了一杯名字最复杂的。她很快为自己的选择感到骄傲,刚刚尝过一口,就有龙舌兰的香气,冰块的刺激,甘冽的辛辣酒味,充盈了她的唇齿。 “好特别,”苏乔言简意赅,“我喜欢。” 她端起酒杯,又说了一句:“我也喜欢你……” 陆明远放下了手中的伏特加。 苏乔轻声补全道:“你的作品。尤其是那座雕像。基座是金字塔形的构造,我蹲在旁边研究了,马蹄都被你精雕细琢过。” 她叼着吸管,视线下移,眼睫毛浓密卷翘,像是弯曲的蝶翼。她的肤色很白,白里透粉,灯火中更是明显。天光照不进地下酒吧,她恰如一朵没有刺的玫瑰。 陆明远想起林浩的话。 林浩说,像小乔那样的女孩子,都要给你上门.服务。 陆明远喝了一口酒,道:“雕像一直被我放在地下室。”他试探一般,随口说道:“我打算卖了它。” 苏乔附和道:“卖了好。你出名不久,需要收藏家的追捧。” 陆明远出尔反尔道:“那还是不卖了。” 苏乔随机应变道:“你的第一个巨作,自己保留,有纪念意义。” 陆明远拨开桌子正中央的烛台。他的手指搭在桌面上,骨节分明,修长匀称,不过残留几道疤痕。当他还是一名初学者的时候,锋利的刻刀经常让他长教训。 他对苏乔说:“我怎么做,你都能找到理由。” “给你留个念想,”苏乔用吸管搅拌冰块,意味不明道,“我们分开以后,你就找不到像我这样反应迅速,体贴入微的私人律师了。” “分开”两个字,被她念了重音。 陆明远置若罔闻,只低声道:“你将来再工作,别住在雇主家里。”以他之见,苏乔的行为涉险。她的防范心理很弱,没人知道将来会发生什么事。 苏乔却说:“嗯,我住进来,是因为主人是你。” 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九章 酒吧播放的音乐依旧婉约,不过声调逐渐变低,间杂着别人的谈话声。陆明远没有平日里的悠闲心思。他全部的关注点,都放在了苏乔身上。 他道:“如果我没记错,我认识你才一个月。” 苏乔点头,表示赞成。但她随后又说:“时间不是唯一的衡量标准。我出国之前,向别人打听过你……” 陆明远点了他最喜欢喝的酒——伏特加、干姜水和冰块的混合物。他喝了两口,方才接话道:“打听我的性格和习惯吗?” 指尖敲了一下玻璃,冰块也在晃动。陆明远推开酒杯,调侃苏乔说过的话:“你确实反应迅速,体贴入微。” 苏乔道:“别人告诉我的话,都不太可信。据我观察,你就是一门心思扑在专业上,不太在乎别的东西……” 她不再喝酒,只是握紧了杯身:“我能不能买一幅你的画?不要成品,草稿也行。我保证会妥善保管。” 或许是酒吧营造的氛围太好,又或者是苏乔的态度极其诚恳,陆明远答应道:“我不想收你的钱,你自己去地下室挑。” 陆明远是一个诚实守信的人。当天晚上,苏乔和他回家,他带她去了地下室,打开一道不起眼的铁门,借着一盏节能灯的微光,苏乔惊讶地发现,墙壁上挂满了风格各异的油画。 角落里堆砌着废掉的草稿纸,砌砖一般,摞成了好几块。他们两个人就像是踏进异世界的游客,穿梭在幽深阴冷的地下室,为那些独特的风景频频驻足。 陆明远道:“你是第一个进地下室的客人。” 他嫌节能灯不够亮,自己带了一个手电筒。白光打过来的时候,苏乔捂住双眼,会意道:“除了我以外,你没让别人进来过吗?那对我来说,今天是值得纪念的一天。” 她没和陆明远客气,转遍了整个地下室,甚至探查了小房间。最后,她蹲在一排木柜前,取出一个巴掌大的雕像,借光把玩了一阵,却舍不得放手。 不过是一条石雕的小金鱼。 苏乔摸了摸金鱼的尾巴,实话实说道:“惟妙惟肖,活灵活现。他们说你是天才,陆先生,你不是浪得虚名。” 她仰起头,看着他:“我看中了这条金鱼。那些油画,我都不要了。” 陆明远略微俯身,用电筒照了一下,不以为然道:“这是我为了练手,花一天完成的东西。” 苏乔抬手搭上他的肩膀——这其实是她的习惯性举动。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她的防范心理,没有陆明远强。 她和陆明远近距离交流:“灵感这种东西,稍纵即逝,你以为我不懂吗?你用一天时间做出的小金鱼,我看了就很满意,比拍卖会上的那些……” 苏乔猛然刹住了嘴。 她意识到自己,差点就说漏了话。 这种情况,很多年都没出现过。 那条小金鱼不知道是用什么石头雕成的,触感温润,纹理细致。握在掌中时,能被人感知形状,就好像它是一条真真正正的鱼,此刻就徜徉在你手心的大海里。 苏乔握着它,在心底反思。她在陆明远面前,是不是过分的喜怒形于色,或许是因为他反应冷淡,她才会愈加热情——她在别人面前,可不是这幅样子。 陆明远的父亲就是苏乔爷爷的助理。爷爷在世时,最信任的人只有两个,第一是他唯一的助理,第二便是他的大儿子。他活了一辈子,疑心深重,极力掌权,任人唯亲,兼任董事长和总经理,以至于那场突如其来的车祸发生之前,集团内部的绝密档案,都被他一个人把控。 亿万资产,数不清的身家,错综复杂的人脉网,足够让一个人看淡亲情。 但是陆明远和自己这层关系,苏乔可能一辈子都不会捅破,当然纸包不住火,陆明远总有一天会知道。 不过并非现在。 虽然他捕捉到了重点,询问道:“什么拍卖会?你说话说一半,憋着不难受么。” 苏乔抱膝不语。 陆明远叫了她一声:“小乔。” 苏乔发现,如果她不理他,他就会这样叫她了。出于某种心理,她更不想说话了。 结果陆明远没再念“小乔”,他有意无意地威胁道:“你不说话,就把小金鱼还给我吧。这条金鱼寂寞太久了,需要一个话唠的主人。” 苏乔争执道:“我平常也不话唠啊,你就是不想把小金鱼给我吧?” 地下室密不透风,没有一扇窗户。不过这一间密室的地形特殊,与上方的阳台仅有一层地板的间隔,倘若是在绝对安静的环境下,完全可以听到地面的声音。 深夜万籁俱静,须臾之后,隐隐传来几声试探的狗叫。 苏乔正欲说话,陆明远却伸出手,碰到了她的脖子。有那么一刹那,她屏住呼吸,摸向自己的口袋,但是很快,陆明远的手往上移动,最终捂住了她的嘴。 他靠近她的耳朵,低声道:“你听。” 听什么?她问不出来。 陆明远如同劫犯,直接坐在地上。他怀里抱着苏乔,同时将她捂紧,苏乔确定他心如止水,因为她没从他的脸上看出任何神态改变。 直到头顶上方不远处,传来一种,类似于鞭子抽响的声音。 他的神色终于崩裂。皱眉,低头,疑惑不解,在她耳边无声地叹气。 气流划过她的耳尖。她凭借直觉,心跳加速,越发靠近他的怀里。她将下巴抵在他的肩膀上,因为深知陆明远不会在这个时候推开她,她更加放肆,在他肩头蹭了一下。 可能过了很久,久到苏乔因为长时间保持一个姿势,腿部血液循环不畅,变得又酸又麻,陆明远才开口道:“你听见那个声音了?” 苏乔咬字极轻道:“听见了。是谁在用鞭子吗?” “不,”他说出的话,让人后背发凉,“是装了消音.器的手.枪,打出了一颗子弹。” 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十一章 6明远接受了苏乔的好意。他吃了两块薄荷糖,把装糖的盒子还给苏乔,苏乔又问了一句:“这种糖甜不甜?” 木船追随水波,在弯道中畅游。夜到浓时,白雾从水面上升起,视野随之模糊,如同置身于幻境。 6明远凝视苏乔。 雾气就弥漫在她的眼眸里。 风声渗入,她微微垂,心不在焉道:“听说你晕船,我特意买的糖。” 6明远回应道:“很甜。” 或许是心理作用,他竟然不晕船了。 薄雾尚未消散,他们缓慢地靠岸。水光在朦胧的灯色中流淌,那位撑船人拉住一座木桩,忽然开口自我介绍道:“我叫袁腾,跟了6老板好几年。” 袁腾率先上岸,面对着6明远,嗤嗤笑:“我左手有个纹身。当年跟了6老板啊,心里儿高兴,这不,就去弄了个纹身。” “纹了什么?”苏乔饶有兴致道,“6老板工作负责,体恤下属。如果我是他的员工,我肯定会觉得,他是个好老板。” 袁腾拎起衣袖,挽得更高:“得嘞,瞧好了,我纹了一行佛经!” 话音未落,6明远走上台阶。他蹲在木桩边,想要拉苏乔一把,但她脸色乍变,说了一句:“小心。” 冰凉的枪口抵住了6明远的后颈。 苏乔呼吸骤停。 她依然站在船内,和6明远仅有一米之隔,却筑起一道生死界限。 袁腾笑道:“为什么要纹佛经?因为呐,用这只手杀人,算是度吧。冤有头债有主……”他揪住6明远的衣襟,勒紧了他的脖子,眼中迸出狠厉神色:“做了鬼,好上路。” 做了鬼,好上路。 寒意刺骨,脊背生凉,苏乔选择跳船。 水花一霎飞溅,袁腾愣了一下神,6明远便从他手中逃脱。他们位于一块石墙的北侧,附近连一堵门都没有,6明远拽着袁腾的连帽衫,把他的脑袋往墙上撞。 他踩住了袁腾的膝窝,却没有扭转战局。 袁腾就地打了个滚,扯着6明远的手臂,企图将他禁锢在地面。但是6明远不知从哪里摸出一把刀,锋利的刀口对准袁腾的颈动脉,毫无迟疑地切了下去。 袁腾急忙惊呼:“少爷,你等一下!” 手.枪掉落在一旁,他用此生最快的语说:“那把枪是假的,老板让我试试你啊!” 6明远松手了。 温热的鲜血染红了手指,6明远居高临下地看他,确定伤口很浅,袁腾死里逃生。但是这还不算完,6明远用刀柄挑起袁腾的下巴,态度冷漠,质问道:“你老板在哪里?” 他没问“我爸在哪儿”,直接用“你老板”这种称呼,指代自己的父亲。 袁腾咽了一下唾沫,笑呵呵道:“您先等等……” 6明远将袁腾反扣在地面,扯过一条拴船的绳子,将袁腾的双手缚紧。然后他弯腰捡起那把枪,反手一转,对准天空,扣下了扳机——什么都没生,袁腾所言非虚。 恰在此时,水声再次响起,苏乔爬上了岸。 她的衣服湿透了,紧紧裹住身体,在这暗沉无边的夜色里,像是一条自投罗网的美人鱼。 美人鱼浑身冷,她走向了6明远。 “这堵墙有问题,”苏乔暗示道,“四面都是墙,没有门。” 6明远的视线停留在她的脸上,而后下移,落到了她的胸前。沾湿了的领口挡不住春.色,她在他的面前又毫无掩饰。 6明远想起一个词——波涛汹涌。 苏乔意会,附在他耳边道:“6先生,你要是想摸,或者揉一下,我不会拒绝。” 6明远道:“都是脂肪,有什么好摸的。” 苏乔笑道:“你和普通男人完全不同。” 6明远脱下外套,罩在她的身上:“这个时候了,你还有心情开玩笑。” 苏乔拢紧衣服,坦白道:“因为我知道袁腾在做戏啊,他的枪是假的。你们搏斗的时候,他忽然失手了,按过一次扳机,一点声音都没有。” 此话一出,旁边的石墙开了一道门。 门后挂了一盏灯,灯光劈开雾色,照亮了阴涩的环境。 躺在地上的袁腾如获大赦,连忙扭动着身躯,哭丧道:“老板,接少爷回来,是个苦差事啊……” 明暗交织的光影中,6沉穿一身家居服,眉目英挺,身量笔直,眸色极为深邃,和苏乔记忆中一模一样。 他身后跟了两个人——那两人体格魁梧,腰间挂枪,双手负于背后,显然不是闹着玩的了。 “明远,”6沉敲响了石墙,温和道,“跟爸爸进屋吧,外头凉。” 6沉的这间屋子,设计得十分巧妙。门缝形状不规则,完美融入了墙面,倘若不仔细研究,根本找不到正门。 再看他的室内,挂满了各类画作。 据说意大利人为了保证油画不褪色,会利用细碎的、五彩斑斓的晶石,覆盖在那些传世名画上——这种石头,被称作马赛克。 梵蒂冈的圣彼得大教堂里,有不少诸如此类的艺术品。用晶石修补一幅画,可能要花费几十年,耗尽工匠的耐心。 而6沉的收藏品中,也有不少马赛克珍品。除此以外,书架上还端放着瓷器、古玩、西洋银具,苏乔终于明白,6沉的生意涉及了国内外倒卖。 6沉瞧见了苏乔,他平静地打招呼:“苏乔小姐。” 他没有一丝惊讶,苏乔也自然而然道:“我们上一次见面,还是在去年的公司年会上。” “嗯,对。转眼就到了今年六月,时间不饶人,你说是不是?”6沉打了个响指,他身后的那名壮汉,立刻前往袁腾的所在地,掏出一把军刀,割断了绑住袁腾的绳子。 袁腾连滚带爬,指着自己的脖子:“操,都流血了。” 6明远瞥他一眼,奚落道:“你手臂上的佛经,没有保佑你吗?” 他跟着6沉进门,左手牵住了苏乔。 指尖扣在她的腕上,她的脉搏跳得有些快。他生出安慰她的念头,可惜开不了口。他不知道要说什么,连他自己都不信任父亲。 父亲使了个眼色,两位壮汉向他俯身,关紧了石门。 室内干净整洁,格外温暖。 正厅摆了一张沙,其上坐了一男一女。男子和6沉年纪相仿,女孩子约莫二十岁,面容清秀,楚楚动人,她刚看见6明远,便出声向他问好:“明哥,你好啊,你还记得我吗?” 苏乔从6明远的眼神中猜出,他已经不记得了。 很奇怪的,她莫名有些欣慰。 6沉笑得慈蔼。他径直走向沙,介绍道:“这是你周扬叔叔,你小的时候,他还抱过你。你周杨叔叔的女儿周茜萍,今年二十一岁了,在意大利上学。她和你一样,读艺术的。” 6沉在对待客户或者合作伙伴时,总是饱含着耐心。 苏乔立刻猜到,周扬要么是一位大客户,要么是极为亲近的合作伙伴。 6沉屏退了他的保镖,亲自拿起一瓶香槟,弯腰在橱窗内寻找玻璃杯,要给在座的人准备饮料。他的这种举动,缓和了剑拔弩张的气势,像在促成一场温馨的家庭聚会。 直到苏乔走过去帮忙。 她穿着6明远的外套——对苏乔而言,这件外套太大了,衣摆遮到她的大腿,领口将她捂得严实,让她看起来有点不协调。 6沉起初抬高嗓音,状似关切道:“去楼上休息吧,你是苏景山的孙女,没人会亏待你。” 随后,他又低声说:“你跳船在前,6明远和袁腾搏斗在后。我儿子在你心中的地位,也不是特别高吧。你们在罗马的那天,他可是拼了命地保护你……” 6沉举杯,晃了晃酒水,道:“我怎么会有这么傻的儿子。” // 天才一秒记住本站地址:。手机版阅读网址: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十二章 橱柜的玻璃窗反光,映出6明远的影子。 他站在苏乔和6沉的身后。 原来如此,苏乔心想。 她最恨人挑拨离间,以牙还牙道:“你有一个好儿子,他直觉敏锐,才华横溢,还救过我一命……我刚才要是不跳船,他哪有机会还手?我和6明远不一样,我没学过格斗,只会拖他的后腿。” 讲到这里,苏乔忽然一顿,紧接着问:“6老板,你知道罗马旅馆生的事,还了解得挺详细,是不是约翰告诉你的?” 她笑了起来,充满恭维道:“您不愧是我爷爷最器重的员工。” 6沉自斟一杯酒,仿佛苏乔的长辈,气定神闲道:“你啊,伶牙俐齿,从小就这样。” 他合上胡桃木的橱柜,拿起一把银制的夹子,从铁桶里掏出冰块,放进盛满香槟的酒杯中。水渍溅出来几滴,被他用手帕抹去,他笑着说:“你堂哥苏展,比你内敛多了。” 苏乔从小到大,经常被拿来和苏展比较,她已经习惯了。 她整理了一下头,转身,面朝着6明远,继续和6沉说话:“苏展比我内敛,也比我心狠手辣。” 6沉接下来的回答,出乎苏乔意料之外:“我听说阿展新换了一个司机,是吗?” 倏然之间,“啪”的一声——是冰块滑入玻璃杯的轻响。 苏乔啼笑皆非:“6老板,您让我刮目相看。虽然身在意大利,也没放过国内的消息。” 她扶着桌沿,话中有话道:“司机一家人被我安排到了上海。他们帮我承担风险,我就会帮他们找好退路。” 6沉耸肩,一笑置之:“如果你爷爷还活着……他不会赞成你的善举。” 苏乔从容不迫道:“是啊,可惜他去世了。” 她的言辞毫无冒犯,只是在陈述一桩事实。 6沉的心里却扎了一根刺。 他一时语塞。不过喝了一点酒,又释然地笑了。 6明远旁听他们的对话,其实有些听不懂——但他即便听不懂,也不会主动询问。他从随身行李中翻出一条毛巾,在苏乔和6沉双双沉默时,6明远把毛巾递给了苏乔。 苏乔当着他父亲的面,向他诉苦道:“我有点冷。” 6明远道:“你的衣服湿了,还没换。” 苏乔道:“对呀,我想借一个房间……” 6明远看向了他的父亲。 父亲端着香槟,自斟自酌,妥协一般招呼道:“楼上有一间客房,是为你准备的。明远,把这儿当自己家,今晚你睡那里吧。” 他没提苏乔的房间在哪里——因为根据他收到的线报,苏乔早就和他儿子住在一起了。他后悔没告诫过儿子,一定要防范姓苏的人,现如今,后悔也来不及。 苏乔跟着6明远上楼了。 路过客厅的时候,那位名叫周茜萍的年轻女孩子喊道:“明哥,你不下来和我们聊会儿天吗?天南海北,多好玩儿啊。” 她身体前倾,冲他招手。 6明远拎着行李箱,注意到父亲的目光。他认为客厅气氛诡异,遂回答道:“你往旁边看,我父亲还在,他会陪你们聊天。” 地面铺着一块波斯地毯,其上遍布手工刺绣,展示了低调的奢华。周茜萍忽然站起,高跟鞋踏住地毯,如同行走在云端。 “明哥,我小时候,你还带我骑过马,”周茜萍笑道,“今儿个见面,咱们都生疏了。” 她仰起头,视线逡巡一番,定格在苏乔身上:“楼上有好几间卧室呢,我给你们带路,好不好?” 苏乔回馈了一个挑衅的眼神。 周茜萍年轻气盛,不知道苏乔的底细。父亲拉了她的袖子,她没管,一甩而脱,径直走向了楼梯。 三楼的门厅处,两个天使雕像扶着一座大型油画,前方石台上立着一盏黄铜灯架,长夜漫漫,金红色的烛火即将燃尽。 周茜萍介绍道:“这幅画,叫做《伽罗的婚礼》,当然了,它是个赝品。” 她和盘托出:“我是作者,耗时一个月。” 苏乔不言不语,暗想6沉生意链庞大,不止做境外走私,也做赝品倒卖。哪怕买家心里知道是假的,他们也喜欢那些假到逼真的名画。 6明远不是合格的同行。他没有停下脚步,赏鉴艺术品,他推开了卧室房门:“是这间吗?门还开着。” 苏乔来了兴致,调侃道:“你今晚好着急啊。” 6明远没听懂她的言外之意。他挽起袖口,低声和她说:“我手上沾了血,黏了吧唧,想洗掉。” 苏乔垂眸,瞧见他右手的手腕上,戴着那条曾被他认定“气”的手链。她的心脏一瞬软化,软到硬不起来,她格外轻柔道:“好啊,你去洗手吧。” 楼梯玄关处的周茜萍,听不清他们的谈话声。她只听到苏乔的那一句“你今晚好着急啊”,然后就看到6明远冲进卧室,一副迫不及待的模样。 苏乔在门口轻笑,回头望向周茜萍:“你们的早餐时间是几点?我一般不吃早餐,起不来。” 呸,放荡,不要脸。 周茜萍暗骂一句。 她跺了一下脚,气到脸红,扭头走下了楼梯。 直到她的脚步声完全消失,苏乔才掩上房门。 但她没进房间,她站在旋梯扶手边,偷听楼下的谈话。 周茜萍找到了自己的父亲。她拔高嗓音,忿忿不平地抱怨:“爸,她不是6叔叔那边的人,也不认识我们,你们就让她进来了,会不会有危险啊?” 6沉的宽慰,竟然在此时响起。 苏乔甚至觉得,6沉是故意讲给自己听的:“谁说她不是我们这边的人?没有她爷爷,生意做不成。” 周茜萍反问:“她爷爷是苏景山吗?” 6沉尚未回答,周茜萍又问:“她是苏乔,还是叶姝?苏景山有两个孙女,我一个都没见过。” “没见过就算了,”6沉忽而笑道,“她们都不懂艺术,和你没有共同语言。” 楼上的苏乔也笑了,推断出周茜萍和她父亲的身份。 她绕了个弯,看遍三楼的环境,最后走回了卧室,关上木门,饱含心机地反锁了。 6明远刚从洗手间出来。他坐在桌前,翻开笔记本电脑,搜索一幅画作的名字,虽然迫切地想和父亲谈话,碍于周扬和周茜萍在场,6明远什么都没说。 苏乔和他想法一致。 她脱下他的外套,检查完浴室构造,关掉电灯,打开水阀,在黑到伸手不见五指的房间中洗澡。 这种做法,让她更有安全感。 报应来得毫无预兆。 三楼的所有房间,一贯属于贵宾专用,每天都有女仆打扫。浴室的砖石被擦得锃亮,尤其是镜子之前,没做干湿分离,外表极为光滑。 如果苏乔开灯,她一定能看见。 可她没有,所以摔了一跤。 6明远听到响动,推门而入。 水汽弥漫的浴室里,苏乔心跳得厉害,她还没开口,6明远便问:“你穿衣服了吗?” “没有!”苏乔没好气地回答,“你洗澡的时候,会穿衣服吗?” 她听到他加重的呼吸声。 “砰”地一下重响传至耳边,6明远踹了一脚浴室的门。整个房间都与光线隔绝,他步入黑暗的边缘,用浴巾裹住坐地不起的苏乔,冷淡地责备道:“你平常闹着玩就算了……” “我没有闹,”苏乔气急败坏,为自己辩解道,“我不是故意摔倒的。” 6明远不相信她。 他充满了直男做派,潦草地敷衍道:“你这么说,我也没办法。” 苏乔的脚踝有些疼。 她平白起火,破罐破摔:“我是想勾引你,反正你也不会碰我……你干脆下楼,去和那个周茜萍聊天吧,你不是还带她骑过马么?” 浴室的水龙头没关。温暖的水流倾泻而下,出潺潺之音,营造更多的雾气,6明远放下浴巾,离她更近。 他兀自想了一会儿,不确定地问:“你吃醋了?” 苏乔没回答。 她推了他的胸膛,跪坐于花岗岩石砖,想要站起来。 “你坐着别动,我去开灯。”6明远道。 “你闭嘴!”苏乔火冒三丈,钻进了死胡同,“我说的话,你都不信,为什么还要管我?” 6明远凭借直觉,扶住了她的肩膀。 苏乔手心凉,紧贴着地面,忽然没了气势,嗓音轻不可闻:“除了你送我的那条金鱼,我什么都没有……” 6明远骤然低头,吻上她的下巴,随后是嘴唇,以一种压制的姿势——水雾沾湿了他的裤子,他处之坦然,将苏乔搂得更紧。 // 天才一秒记住本站地址:。手机版阅读网址: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十三章 浴巾披在苏乔身上,稍一挣扎,便会滑落。 可她仍然伸出双手,环住6明远的脖子。亲吻一再加深,并且过于激烈,6明远岔开双腿,坐在地上,蹂.躏她红润的唇瓣,流连忘返,意犹未尽。 苏乔的手向下滑,攀附他的肩头。她轻轻喘息,不得已而暂停,像是被他抽光了力气。 “你看,”6明远道,“你不止有一条金鱼。” 这对他而言已是最直接的告白。 苏乔收下他含蓄的心意,虽然她不知道什么时候打动了他。热气在浴室中形成,遇冷凝结为水珠,高涨的情潮却难以消退,苏乔依依不舍地问:“你现在,有什么感觉呢?” 6明远的额头砸到了她的颈窝。他握着她的肩膀,嗓音低沉起来:“我有点晕,比晕船更厉害。” 苏乔几乎信以为真时,6明远抬起了她的下巴。他还想重来一次。不过在他行动之前,苏乔出声道:“开灯吧,太黑了,我什么都看不见。” 光芒如期而至。 苏乔惊觉自己的狼狈。 一块短小而单薄的浴巾,不足以遮挡她的全身。 6明远扫视一圈,方才道:“我出去了,你有事喊我。你要是觉得闷,把浴室的门留一条缝,这里的排气扇,不怎么好用。” 苏乔目送他出门。 等她再回到卧室,差不多是熄灯的点。 房间很大,木床的尺寸合适——可是只有一张床。苏乔擦干了头,就躺到了6明远的身侧,和他共用一个枕头。 这个房间有三扇窗户,都开在墙面的最上方,通气顺畅,室温偏低,不过6明远暖好了床。他身上的气息让人感到信任和放松,离他最近的地方最为温暖舒适,苏乔犹不知足,她得寸进尺道:“刚刚在浴室里,是你主动亲我的吧……” 6明远关掉了床头灯。 他承认道:“是我。” 柔软的被子里塞满了天鹅绒,床单和被罩都是纯正埃及棉。苏乔有了回家的感觉,她一时兴起,颇为严肃道:“那么,6先生,你要不要负责?” 6明远翻了个身,面对着她。月光穿透云层和雾霭,从窗户照进他们的房间,勾勒出苏乔的脸。今夜的6明远比往日更撩人,他的手指触摸到苏乔的面颊,只一次,就收了回去。 “要怎么负责,”他问,“我没有经验。” 苏乔还没开口,6明远又补充道:“我不是早就说过,要和你回国?你是怎么想的?” 他仿佛一张白纸。 但他又把问题推给了苏乔。 苏乔紧跟着意识到,6明远在试探她的标准,和对未来的计划。她深思熟虑一番,抚上他的侧脸,道:“我跟你说实话,但是有三个条件,你听完以后,不能和我算账,不能对我火,不能不理我。” 好苛刻的条件。 6明远充分挥想象力,猜测苏乔到底做过什么。由于职业习惯,他的构想都是一幅又一幅的画面,天马行空,纵横交错,涵盖以往忽略的细节。 苏乔见他不说话,唯恐他堪破了蛛丝马迹。 她微微起身,靠近,亲吻他的唇角,用舌尖舔了舔。他不同以往的逆来顺受,转眼就把苏乔摁在床上,然后他带有报复性质地,将舌头探进她的嘴里,他现这种亲吻方式更刺激。 苏乔常年惯用一种香水,身上染了极淡的花香,类似于弥久的玫瑰花瓣。 6明远动作粗暴,像是把那些玫瑰都碾碎了。 苏乔脑中蹦出一个词——小狼狗。 虽然6明远比她年长一岁。 她引导他的手,滑入她的领口。几个小时前,6明远嗤之以鼻的那团脂肪,如今就被他捏在掌中,他臣服于这样的手感,用指尖顶礼膜拜,反复搓揉。 喘息声渐浓。 “你不是说,没什么好摸的吗?”苏乔仰高了下巴,方便他细吻她的脖颈。 如同开闸的猛兽,恍然间倾泻而出。他没有丝毫章法,带着压抑的狂躁,应声道:“嗯,你还记着那句话?” 他咬了一下她的耳朵:“忘了吧,你就当我没说过。” 苏乔审时度势,开口道:“你还想听我说实话吗?” 6明远停止所有的亲热,理智又回到了他的脑子里。但他依然不够清醒,他平躺在床上,回顾和苏乔认识以来的所有大事小事,冷静道:“赞助伦敦那场画展的人……” “是我赞助的,”苏乔坦诚道,“我当时骗了你。” 她的脸颊白里透红,心跳比平常更快。但是6明远没有看她,他现不了。 他道:“你继续说,我在听。” 苏乔将手掌贴到6明远的胸口。隔着一件衣服,她并不满足,依稀摸到的胸膛轮廓,让她稍许安心,她接着吐露:“我支持那一场画展,是为了让你出名,6沉将你保护得很好,国内几乎没有你的消息。一旦你出名了,我堂哥就会认识你。” 6明远谨守苏乔的条件。他没有生气,没有算账,只问了一句:“对你有什么好处?” “很简单,”苏乔道,“我想扳倒堂哥,清理走私的假公司,还想要爷爷的遗嘱。遗嘱就在你爸爸的手上……” 她顿了顿,又说:“我堂哥,他叫苏展。苏展知道遗嘱的消息,但是他找不到你,他确定你在伦敦,就会在伦敦搜寻6沉,可是6沉一直在意大利。” 6明远叹气,问道:“什么意思,声东击西?” “对。”苏乔点头。 她还漏说了一件事。 之前在伦敦,6明远收到父亲的邮件,约他去中餐馆见面——那是苏乔的团队,根据他们以往的邮件内容,伪造出来的假消息。当天晚上,6沉之所以不出现,就是因为,他根本没有预约过。 苏乔讲到这里,再次重复道:“你问过我,到底想要什么?我不骗你,我真的想要遗嘱。” 6明远把她按回被子里。 他说:“十二点半了,该睡觉了,你早点休息。” 苏乔立刻放软态度:“你别生我的气,说实话,我家的情况很复杂。我宁愿自己就是个普通律师……” 适可而止是门艺术,苏乔的技巧炉火纯青。 她断在了这里,没再继续。 “晚安,”苏乔亲了6明远,“我今晚很高兴。” 6明远思绪杂乱。但他从心所欲,双手将苏乔箍紧,这一整晚没有放开。 次日一早,他七点多就醒了。 那时苏乔已经下楼。 她站在餐厅,和6沉谈笑风生。 早餐八点开始,仆人们正在准备。餐具打造得极其精致,菜肴包括水果和传统早茶,罩着不锈钢盖子,摆在宽大的推车上。 周茜萍昨晚一夜没睡好,顶着两个黑眼圈,盖了粉底液和遮瑕膏。她原本一肚子的闷气,可是当她在餐厅看到苏乔,她又忍不住嘲笑道:“哎,姐姐,你昨晚才告诉我,你不吃早饭的,因为你起不来啊。” 6沉绕到了一旁,并不在她们的附近。 于是周茜萍没了顾忌。 她打开推车,端起一杯牛奶,喝了一口,笑着询问:“姐姐,你昨晚住得习惯吗?” 苏乔抬头,看向正门,没见到人影。 她如同安徒生童话的豌豆公主,故意找茬道:“不习惯,床垫太硬了。” 话里话外,一副大小姐脾气。 周茜萍悄然落座,接话道:“姐姐,你知道6明远在哪里长大的吗?在乡下。你和他的习惯,不太一样。” 餐厅中央便是一张长桌,金色的烛台列于两侧。苏乔摆弄了一下蜡烛,撩起自己的长,露出纤细的脖颈,以及脖子上鲜明的深红色吻痕。 她道:“就算不一样,也轮不到你操心。周小姐,你有那些心思,不如多画几幅假画,帮你爸挣点退休金。” // 天才一秒记住本站地址:。手机版阅读网址: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十四章 周茜萍可以容忍苏乔讽刺她,但她受不了苏乔牵扯自己的父亲。 她语气微酸:“没有我爸爸帮你们周旋,你们从哪儿找买家,天上可不会掉美元!你凭什么说我画假画,凭什么?” 原来周扬是联系买主的人,苏乔心想。 她猜测周扬和苏家有交情,但是交情不深。爷爷死后,他和6沉都没有投靠苏展,为什么呢? ——苏乔的第一反应是,他们想独吞这条走私链。 苏乔含笑,继续逗弄周茜萍:“昨天晚上,你亲口告诉我,那幅《伽罗的婚礼》,是你做出的赝品。多少钱一幅呢?我想买。” 周茜萍撇了撇嘴,怒气未平:“那幅画不卖,你出多少钱我都不卖。” 她端着冰凉的牛奶,郁郁寡欢,觉得心口堵得难受。 苏乔视而不见,正准备套话,6明远的脚步声传进了餐厅。他穿着衬衫和长裤,袖子卷到了肘部,身姿颀长,线条英挺,看得人怦然心动。 6明远没成年的时候,就有一种特别的气质。 那时,他还没有自立门户,他被父亲寄养在乡下朋友家,邻居都是英格兰本地人。附近有一帮小孩,但不喜欢和他玩——他跟别人也玩不到一起去。 某一日,周茜萍的父亲带着女儿拜访朋友。那是周茜萍第一次见到6明远。她十二岁,6明远十六岁,他又高又帅,像哥哥一样陪了她好几天。 在空旷的原野中,北风刮过,绿草如波。6明远的身边有一匹马,通体漆黑,毛色锃亮,四个马蹄却是洁白如雪。 周茜萍吵着闹着要骑马。她趁大人们不注意,顺着脚蹬,爬上了马背。 因为觉得好玩,揪了一撮鬃毛。 黑马乍然受惊,驮着她一路狂奔。 她放声尖叫,吓得要死,冷风从喉咙灌进去,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想哭,哭不出来,脸皮滚烫,火烧火燎。 不知道过了多久,6明远骑着另一匹马,从岔路处截停了黑马。他救了周茜萍,亲手将她扛下来,冷着一张脸,没和她说话。 旁人可能会觉得,十二岁的女孩子,什么都不懂。其实不是,她已经能分辨出好坏。她始终记得碧波荡漾的草野中有人为了她跨马奔腾而来——他如同拯救公主的王子,英俊潇洒,无惧无畏。当他向她伸手,她便没了后顾之忧。 如今这个人,就在她的眼前。 但他坐到了苏乔身边。 “你起得好早啊,”苏乔轻声道,“心情不好吗?” 当着周茜萍的面,苏乔碰到了6明远的右手。她像一只调皮的猫,挠了一下他的掌心。 6明远立刻握住苏乔的手,按在自己的腿上,道:“我想更改作息时间。每晚十一点睡觉,早晨七点起床,这样更健康。” 苏乔略感诧异,笑道:“你怎么突然转了性……” 6明远从容地反问:“你不是一直嫌我赖床么?” “没有啊,”苏乔真心实意,顺道夸了他一句,“你的身材这么好,运动量也够了,吃不胖,睡不胖,我有什么好嫌弃的?” 语毕,她还在他的腿上摸了一把。 6明远联想到了昨天晚上。他把苏乔压在身下,亲吻她,抚摸她,将她禁锢得很紧。但他仍然觉得哪里不对,亟待抒。 于是他仿佛一名暴君,不容辩驳道:“反正以后都是一起睡,我会照顾你的习惯。你有什么意见,早点和我提。” 哦,原来是在这儿等着呢。 苏乔一手托腮,轻飘飘道:“下一次呢,你向别人介绍我的时候,要给我加一个后缀……” 6明远求教道:“什么?” 苏乔回答:“6明远的女朋友啊。” 她一副郑重其事的样子,微微提高嗓音,强调道:“最好能让你的熟人都知道。” 6明远纹丝不动地静坐了一会儿,因为苏乔的话出乎他的意料。他还没有考虑到下一步。他攥着她的手,掌心温暖而炽热,但他的态度无关痛痒:“这不是什么难事。我认识的人不多。” 从某种角度上看,他答应得极其爽快。 苏乔一怔,莫名心热。 这一顿早饭注定非比寻常,暗流汹涌。 6沉和周扬到了八点才出现。周扬今日约见了客户,临近餐厅还在打电话,他提防着苏乔,措辞模棱两可:“您要的货到了,今儿个就能送。您那儿方便吗?” 什么货,几点送,他都没说。 苏乔依然充满兴致地旁听。 她和6明远坐在一块儿,对面是6沉和周扬。周茜萍闷闷不乐,独自一人坐在拐角,叉子插.入菠萝时,出“砰咚”的撞击声。 6沉看在眼里,却没点破。 饭后,他故意绕开苏乔,带着自己的儿子,去了密闭的书房。 书房位于门廊的最远处。装修风格十分特殊,模仿了6沉在国内的家。 6明远在那个家待到几岁,他记不清了。但是踏足书房之后,他仍有一种熟悉感,尤其当父亲推开一把藤椅,施施然落座,手指点在胡桃木的书桌上,无声地敲了两三下。 墙上挂了一副字画,写的是——“非淡泊无以明志,非宁静无以致远”,6沉很喜欢这句名言。明志、致远,这两个词,也是他给儿子取名的来源。 他道:“明远,有些话,爸爸不得不摊开和你讲。” 6明远昨晚听了苏乔的坦白,今早又等来了父亲的剖析。他倒是平静,顺应道:“正巧,我也有一些话,准备摊开讲。您是父亲,您先开始。” 他把先制人的机会让给了6沉。 6沉却笑道:“我这一辈子,只有你一个孩子。一对父子谈话,不该像咱们这样客气生疏。” 他穿着深灰色西装,坐在那把藤椅上,目不转睛,底气充足,宛如一位慈父。 晨光穿透了彩绘窗户,分散成五样十色,6明远站在一旁,刚好被勾勒出金边。 6沉看着他,就像看到了年轻时候的自己。 “儿子,爸爸想告诉你,苏乔那个丫头,最多的就是心眼,”6沉单刀直入,尽量随和道,“你别看她年纪小,她该会的都会了。” 6明远仔细掂量那一句“该会的都会了”的深意。 他竟然问出一句:“这样不好么,你是不是在夸她?” 6沉被噎了一下。 他拐弯抹角告诫儿子:“你周叔叔的女儿周茜萍,她的心思和想法,就单纯多了。我希望你离开意大利以后,能回到英国,继续你从前的生活,苏家那一滩浑水,你一滴都不要沾。” 6沉终于讲到了重点:“我为什么非要出国?不是因为国外好,是因为苏氏集团出了问题。明远,你是我唯一的儿子,这些话,我只会告诉你。” 他左手扶着藤椅,语不急不缓:“苏氏集团的董事长在今年一月车祸去世……” 6明远插.了一句:“我知道这件事。他是小乔的爷爷。” 6沉注意到,6明远对苏乔的称呼,是习惯性的、充满亲昵意味的“小乔”。 他颇为无奈地笑了。 “那场车祸,不完全是意外,”6沉站了起来,打开抽屉,拿出一只雪茄,“我这么说,你能明白吗?我们用尽了手段,调查不出任何结果。” 这个爆炸般的消息,可谓石破天惊。 书房里没有火警装置。6沉旁若无人,点燃了雪茄,笑道:“你猜我怀疑谁?” 烟雾如灰白色的圆圈,套住了金芒闪耀的晨光。 6明远后退一步,站得离窗户更近。半晌后,他才回答道:“你找不到证据,就怀疑小乔的父亲?” 雪茄的火星一明一灭,被按进了烟灰缸里。 6沉消去了烟瘾。他勾起唇角,开怀道:“你比我想象中更聪明。苏乔会跟你耍心机,她的父母更麻烦。她的父亲下手太狠,将来肯定要牵连她……” “父债子还?”6明远打断道,“那我造的孽,不比她少。” 这句话是把尖刀,短短一秒,戳进了6沉的心窝子。 6明远平静如初,接着问道:“爸爸,你的手上有遗嘱么?” 这么多年了,6明远开口叫他爸爸,为的竟然是……苏景山的遗嘱。 // 天才一秒记住本站地址:。手机版阅读网址: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十五章 遗嘱的问题被抛出后,书房的气氛更加微妙。 6沉到底圆滑。他避而不谈,转口道:“你还记得你六七岁时,我带你去游乐园玩吗?” 不记得了。 6明远在心里想。 他不再站立,找了一把椅子,安静地落座。那深红色的椅垫格外柔软,款式老旧,雕琢细致,约莫是某个欧洲城堡里顺来的古董。 父亲这儿有很多好东西。倘若6明远想要,他就能得到,但他开口所请求的,是6沉无论如何不能给的。 他打着一副亲情牌,帮助儿子回忆往昔:“当年你想去游乐园,你妈妈没空,我也没空。那天我终于请到了假,就带你出门……玩了整整一天。傍晚咱们回家,你在车上睡着了,说的梦话都是——爸爸,爸爸。转眼十几年了,你再叫我一声爸爸,为的是一封遗嘱。” 6沉失笑,仿佛自嘲道:“你和苏乔认识了三个月,我关心了你二十四年。” 6明远眯起眼睛,仔细审视他。 说来奇怪,六七岁的6明远讲究礼貌,听话懂事,再长大些,他便举止轻慢,拒人于千里之外。 那个乖巧软嫩的儿子,只存在于6沉对往事的追念中。 偏偏6明远还要将那些片段打得粉碎:“我七岁,您把我送出国。我不记得游乐园,但对北京机场还有印象,上飞机前,我抱着您的腿,您打了我几耳光。” 他语气轻松,态度和缓。父亲向他提起童年琐事,他就轻描淡写地反击了。 甚至简化了过程。 当年的6沉可不止是扇了儿子巴掌。6明远死活不肯走,父亲就把他拉进洗手间,试图跟他讲道理,但他依然油盐不进。 父亲厉声斥责他,动辄打骂,讲了不少难听话。直到年幼的儿子心灰意冷。 白雾再度升起,6沉又点了一根烟。 久别重逢,他也不愿意露出缅怀和懊悔来。 书房的窗户开得很高,临近一座废弃的修道院,那里立着一尊属于天主教的十字架。受难的耶稣被钉在了十字上,他神情悲悯,俯瞰身下的世人,俯瞰命运轮回,和他们赎不完的罪。 6沉略感压抑,开口道:“我有难言之隐。不过,明远,你不知道也是好事。” 他垂下头,碾碎了烟卷,某一瞬,像是苍老了很多。 6明远似乎动容,追问了一句:“别绕弯,直接告诉我,有什么难言之隐?” 他没有对苏景山的遗嘱死缠烂打。 6沉轻舒一口气,道:“我问过你,想不想参与公司的事,你说不想,我自然要尊重你。至于那些麻烦,你笃定了自己不参与——那么,儿子,你就没必要知道。” 他站起身,准备送客:“好了,我得出一趟门,晚上回来吃饭。你还有什么话,咱们到时候再讲。” 如此一来,他便将儿子请出了门。 6明远没有打探到遗嘱的去向,也没有摸索出一路持枪行凶、跟踪他的人是谁。他在走廊上站了一会儿,想通了父亲四两拨千斤的讲话手段,不由得暗自轻嘲。 走廊的墙上挂满了名画,大小不一,画框都刷了金漆。 6明远撇眼一扫,注意到一个人影。 正是周茜萍。 她换了一套衣服,风格和苏乔相近。 连她自己也觉得荒唐。但她确实这样做了。6明远走过来时,周茜萍开口道:“明哥,你十六岁养的那匹马,它还在吗?” 6明远看着她,答复两个字:“死了。” 周茜萍有些尴尬。 6明远有一个突出的特长——他擅长把天聊死。并且有很多种聊死的方式。 周茜萍不甘气馁,挖掘话题:“它叫什么名字啊,怎么死的,埋在哪儿了?那年我们放春假,我和爸爸去乡下找你玩,你一点都不记得了吗……” 今天找6明远回忆过去的人共计两个,他有点烦。 他勉强维持了礼貌:“那匹马没有名字,老死的,埋在墓地里。” 归功于周茜萍的一系列暗示,6明远想起来当年从马背上扒下了一个小姑娘。他早已记不清她的容貌,短短几天的相处,微不足道,无迹可寻。 于是他对待她,如同初见一位陌生人。 周茜萍倒是热情,做出吃惊的模样:“老死了啊?马的寿命有三十年呢,它当年那么强壮,背着我,不停地跑,我差点就吓死了。” 6明远抬手,指尖落在一幅画上。 画的是一位行将就木,鹤鸡皮的老人。 他再一次终止话题:“你现在也挺年轻,再过几十年,就是这样。马的寿命比人更短,没什么好惊讶的。” 倘若他能有一星半点的捧场和配合也好,但他没有。 周茜萍绷不住脸上的笑,无可奈何道:“你和那个苏小姐在一起的时候,你们都聊些什么?” 6明远离开此处,双手插.在衣服口袋里,走向了附近的门厅。他疑惑苏乔去了哪儿,又听出周茜萍话中设下的陷阱,竟然开始瞎扯:“聊股票经济证券投资,企业和集团的监管模式,欧洲央行该不该上涨利息……你要是有兴趣深入了解,可以去找你们公司的人。” 周茜萍满心以为他会回答一个艺术类的答案。 她便能找到共同点,进一步琢磨他的喜好。但是6明远不按套路出牌,他总是让人接不了话。 挽救局面的人,是突然出现的苏乔。 她从楼梯上走下来,端着一个咖啡杯。视线和6明远交汇,她就笑道:“你把手机忘在卧室了,刚刚林浩给你打电话,我帮你接了。” “前两天,我把手机号给了他,”6明远面对楼梯,并不避讳周茜萍,直接问道,“他找我有什么事?” 并不是重要的事。 顾宁诚的秘书找到了6明远的联系方式。但他家中没人,邮件不回——那位秘书就辗转到了林浩那里,反复询问他,知不知道6明远身在何方。 秘书留给林浩的信息少得可怜。林浩转告苏乔,有个姓顾的年轻男人,想和6明远见面,条件随便开,目的嘛,尚不明确。 “我也不知道他要干啥,”林浩在电话里说,“我就是有点担心6明远。” 他在自己家里拢了拢衣襟,含蓄地暗示:“6明远会画画又长得帅,小心被哪个老板盯上。我看那个姓顾的就蛮有嫌疑,他的秘书一天十通电话找我,根本不管时差,吵得人睡不了觉……” 苏乔取笑道:“也许他有正事呢?他只说姓顾,没告诉你全名吗?” 林浩坦白:“没啊,但是呢,他给6明远的经纪公司付了一笔钱。江修齐问我要6明远的手机号,我寻思着,还不如跟6明远直说。” 苏乔向他保证,会把这些消息,转述到6明远耳边。 在此之前,林浩知道苏乔回国了,6明远去度假了。但他不太懂,为什么他们两个人又混到了一起——很有可能是好上了,他合情合理地猜想着。 作为6明远亲自认可的女朋友,苏乔没有食言。她贴在他的耳侧,如实道:“国内有个人找你,他姓顾,很有钱,收买了你的经纪公司,想要见你一面。” 苏乔嗓音低浅,周茜萍想偷听,可她听不清楚。 她识趣地离开了。 途经走廊时,正好撞上6沉。 6沉披着一件薄外套,带着两名便装保镖,穿过了弧形门廊。 “6叔叔……”周茜萍叫了他一声。 6沉笑了笑,回头看她,见她眼圈泛红,像只委屈的小兔子,他耐心安慰了一句:“别哭,叔叔教你一个道理,不到最后关头,不要掉眼泪。” 周茜萍不再多言,仿佛听了进去。 离她不远的楼梯口,苏乔的目光意味深长。她觉得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拉住6明远的袖子,把他带回了卧室。 刚一进门,6明远就问:“你认识那个姓顾的?” 苏乔脚步一顿。 她坐在床上,一五一十地阐述:“他全名顾宁诚,是我堂姐的未婚夫。他没订婚之前,在人事部做经理,帮了我一点忙……” 苏乔一边说话,一边弯腰,将浅黑色的丝袜缓慢向下卷。 袜子被勾破了一点,不能要了。 雪白的腿一寸一寸露出来,无论何时,观感都是紧致而修长。 很快,苏乔就为自己的漫不经心付出了代价。6明远把她推倒在床上,接着问道:“他无缘无故帮你么?我怎么记得,你跟我说过,你在公司里孤立无援,苏展处处跟你作对,连你爷爷都不愿意出面。” 苏乔眨了眨眼睛,好一会儿才回答:“你记得好清楚啊。” 作为奖赏,她仰头,亲了他的下巴。 “你放心,我和他没关系,”苏乔道,“他之所以帮我,是因为我也能帮他。仅此而已。” // 天才一秒记住本站地址:。手机版阅读网址: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十六章 苏乔并不希望自己四面树敌。但自从她进入集团工作,麻烦总是接踵而至,她没有三头六臂,只能逐步化解,针对她的人依旧会针对她,信赖她的人却会越倚重她。 她自认为和顾宁诚的交易都是你情我愿,公平合理的。顾宁诚利用职务之便,帮她筛选出一批人,这批人被苏乔安插.到了公司内部。 再往后,她反过来帮助顾宁诚,促成他的项目运行,稳固他在公司的地位。 她对待顾宁诚的态度,就像是对待沈曼,亦或者贺安柏。 倘若将这些解释给6明远听,势必牵涉到公司的内部机密。苏乔不会开口——她承认自己的自私。 她理所当然道:“顾宁诚急着找你,肯定是因为你的父亲。我们都不知道他手上有什么秘密……越不确定的事,越让人忐忑。” 6明远略一寻思,认同了她的说法。 纵然顾宁诚的目的无人知晓,他到底是苏乔堂姐的未婚夫。既然有了这层关系,他的所作所为,必定带有偏向性。 6明远不自觉地为苏乔考虑。他对她十分坦诚:“我和父亲去了书房,问了他遗嘱的事。我待了二十分钟,他没有正面回答……” 意料之中。 苏乔心想,哪怕6明远一再逼问,6沉也不会全盘托出。那只老狐狸在商海沉浮了数十载,经历了若干次谈判与会晤,他不可能搞不定自己的儿子。 她甚至可以想象出6沉插科打诨的样子——八面玲珑是每一位助理的必修课。 然而接下来,6明远又说:“还有一件事,有必要告诉你。” 他仔细留意苏乔的表情,同时阐述道:“父亲说,你爷爷的死不是意外。有人策划了车祸,隐藏了作案痕迹。你相信这个说法么?” 苏乔被他的话惊动。 她转过了头,不再看他。长落到了脸上,挡住了眼中暗影。 6明远垂敛眉,循序渐进道:“他怀疑你的父亲,小乔。” ——怀疑她的父亲是背后的杀人凶手。 乍一想来,的确是苏乔的父亲最有作案嫌疑和杀人动机。他老谋深算,擅长玩手段,又格外重视家庭,纵容女儿。 但他真的有那么心狠手辣吗?如果他是残酷无情的人,根本不会落入任何圈套。 苏乔一时气急,脱口而出道:“我爸爸不会做那种事,他要是做得出来,我根本不用出国找你。” 6明远不由一怔。 他反问道:“除了遗嘱和私人账本,你还想要什么?” 苏乔瞳眸一缩,浑水摸鱼道:“当然是想要你啊。” 6明远挑起她的下颌,手指伸得稍长,碰到了她的唇瓣。他顺势轻轻摩挲,嘴上严厉道:“别闹,和我说正经的。” “还不够正经吗?”苏乔含住他的手指,又用舌尖舔了一下。 她无时无刻不在转移话题。 6明远略感愤懑。 他抽回自己的手,穿过苏乔浓密的长。丝极为柔软顺滑,在他的掌心里打了一个圈儿,毛毛痒痒的,诱使他俯下.身来,进一步擒获苏乔。 可他前思后想,终是从她身上爬起来,系上了松开的衬衫纽扣,道:“我说过,你不愿意讲,我不会逼你。我父亲晚上回来,你想和他谈话么?” 苏乔悠然坐直,回应道:“今天就算了,我不知道要说什么。” 这是假话。 她只是需要时间,重新掂量6沉的筹码。 苏乔的黑色丝袜还没有脱完。她伸直一双长腿,又望向6明远:“6先生,你帮帮我。” 6明远差点以为她是一语双关。 可惜苏乔没别的意思,她仍然是在单纯地勾引他。 6明远好看的眉头轻皱了一瞬:“自己脱吧,袜子都脱不好么?” 苏乔其实最喜欢他这幅不为所动的模样。他越是顽固不化,她越是兴致盎然,想将他的衬衫扣子一颗一颗地解开,跨坐在他的腹部,描摹他的脸部轮廓。 她随手解决了长筒袜。不过这一次,她真的话中有话:“我自己能做的事,比你想象中更多。” 6明远静静地凝视她。 苏乔盛情邀请道:“周扬和6沉都不在家,只有一个周茜萍了。你想去威尼斯的街道逛一逛吗?我预定了一名船夫。” 当天下午,6明远随她出门。 初夏时节,天空最为澄澈。来往舟船如织,渡口繁忙热闹,游人们成群结队,穿梭于纵横交错的街巷水湾,苏乔也像个真正的旅客,饶有趣味地四处赏玩——她还给6明远拍了照片。 “哇,你快看,”苏乔亮出手机,“你多上相啊。” 她抬手抚上他的侧脸,目不转睛地审视他,由衷评价道:“你是气质好,我是眼光好。” 6明远明知道苏乔有意哄他高兴,他还是不争气地被哄得很高兴。接过苏乔的手机后,6明远主动帮她拍照,他的构图方法极有门路,随便几张,都远胜苏乔的作品。 苏乔被震慑住,挑了九张图,了个朋友圈。 ——仅对自己可见。 手机微烫。 她悄悄给自己点了一个赞。 又留了一条评论:“我的天,你男朋友拍照真好看。” 幼稚!苏乔在心里这样批评自己。可她仍然怀抱着不可捉摸的满足感。 苏乔并不是为了游乐赏景而出门。这一点,在遇到沈曼与贺安柏之后,就变得昭然若揭了。 某一家饭店的私人包厢里,他们四人聚见面。苏乔提前说明了原委,沈曼与贺安柏倒没有过多惊讶,反而是6明远搞不清苏乔的意思。 苏乔便投诚道:“你对我不放心,我就在想,有事一起商量也好。” 她托住自己的腮帮,咬着吸管,喝了一口柠檬威士忌——哪里有心思深沉、运筹帷幄的样子,充其量只是个年轻漂亮,又爱喝酒的小姑娘。 但她也惯会算计别人。 贺安柏依照苏乔的嘱咐,第一个接话道:“是啊,我们才刚来这里。听苏乔说,你们人手不够,我们不就来帮忙了么?” 在6明远的面前,贺安柏对苏乔直呼其名,这其实不是他的习惯。 贺安柏的父母都受雇于苏乔的父亲。贺安柏从大学毕业后,轻车熟路地进了公司。因为业务出众,为人圆滑,受到了老板的重用,于是他见了苏乔,就喜欢叫她“大小姐”,权当调侃一般。 苏乔却说,在6明远面前,调侃也要收敛。 贺安柏果然顺从。他收敛极了,接着道:“昨天晚上,我又接到了老板的电话。” “我爸还在催我回国吗?”苏乔反问。 “那倒没有,”贺安柏如实回答,“他就是希望你能平安回家。” 苏乔眼波一转,瞄向了沈曼:“问题没解决,我怎么回家呢?还有几个疑点,纠缠我很久了,怎么想都想不通,沈曼,你帮我调出档案,仔细查一查。” 沈曼连声应好。 为了方便打理,沈曼剪了短。她额前的刘海细碎,尤其当她低头时,紧锁的眉毛也被掩住了。 沈曼听见苏乔一字一顿道:“帮我准备一月份的档案。我爷爷去世那几天,公司内部……” 讲到这里,苏乔端起玻璃杯,闲来玩闹一般,撞上了6明远的杯口。 “砰”的一声,冰凉的酒水微溅。 沈曼手指微僵,仍然和往常一样:“公司内部的什么?您再说一遍,我刚刚没听清。” 苏乔再一次下达命令:“公司内部有没有人员调动,财务纠纷……对了,还有宏升集团的董事会,不知道他们一月份都在忙些什么,知不知道再过几天,董事长就要被撞死了。” 她的措辞未免轻率。 言罢,苏乔还与沈曼对视。似乎百分百地信任沈曼,将一件极其重要的事委托给了她。 沈曼便道:“好的,再过两天,我把报告交给您。” 苏乔笑着回复:“谢谢,你真是我们公司最好的助理。”她抬起手,拍了贺安柏的肩膀,又说:“帮我告诉父亲,我很快就能回国了。” 这场聚会从头到尾,6明远都没说几句话。 他旁观苏乔的举动,有时明白,有时不明白。 但他依然往好的方面想——苏乔把他介绍给了她的助理,并不避讳几人见面,他们的关系明朗化,似乎更有几分前景了。 // 天才一秒记住本站地址:。手机版阅读网址: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十七章 临近傍晚,落日西沉。晚霞红如火烧,点亮了船帆和桅杆。 美丽的新娘和她的丈夫站在一座拱形石桥上。她的婚纱洁白无暇,手中还有捧花——旁观的路人们赶上了一场婚礼。 婚礼的晚宴即将开始。餐厅在席间布置了玫瑰,鹅黄淡粉扎成一束,尽显馥郁芳香。 周扬踏足上岸,扭头回身,起了一丝兴致:“要不,咱们迟点回去?看看新郎和新娘的firstdance,沾些喜气。” “得了,先回家吧,”6沉同他笑道,“等你的女儿茜萍出嫁了,咱们再坐下来,沾沾年轻人的喜气。” 周扬扶了一下帽子,怅然若失:“我先前有个念头——你儿子,我女儿,他们同天举办婚礼,我们见了也高兴。前两日,我女儿听说,她能在这里见到明远,她很期待的。” 提及女儿,周扬的目色舒缓下来。 6沉却调笑道:“我儿子可不是一个人来的,他还带着苏景山的孙女。苏乔在罗马时,你说要杀了她,拔除后患,我看那后患没拔成,反而越长越多了。” “老6,时间紧了点,没找到合适人选,”周扬竟跟着抱怨,没打算瞒住6沉,“他们提前几天订下了旅馆,我才想到去找人。你说说看,苏乔一个年轻女孩子,哪里打得过约翰?结果巧了,6明远也在那儿。” 他双手负后,沿着一条石板路,向前行进:“苏乔他们家的人能对苏景山下手,就不会把咱们俩放在眼里。话说回来,苏乔她爸爸,狗急跳墙,也是被逼得没办法,为什么要策划车祸?那些个缘由,没人比咱俩更清楚。我也没想到,苏景山坑了自己的儿子。” 6沉笑而不答。 他停步,往上抬头,欣赏古旧的建筑物。 两位便装保镖跟在他身后。那些保镖虎背熊腰,肌肉敦实,若论年龄,和6明远差不多大。 6沉和保镖耳语,做了一个手势。 几步之外,周扬回,又说:“他们苏家的人,基本都在国内。天高皇帝远,难办。” 6沉心下了然。 他不愿回国,一来是因为,他能掌控的生意都在国外。国内的那一份,他争不了,也争不赢。二来是因为,苏景山火眼金睛,明察秋毫,奸猾了一辈子,临到头来,还能被人害死。 ——何况是他6沉呢? 他的怀疑名单上,并不只有苏乔的父亲。 不过眼下,他还有门户要清理。 他蓦地低笑,和周扬道:“苏景山养了三个儿子,没有一个是省油的灯。不过呢,我是五十步笑百步,我自己养的儿子,也没把我当回事。6明远总劝我松手,放弃现在的生意……早几年,我头一回提,他还想在英国写信,举报我们公司,好不好玩?” 6沉讲完,叹了一声:“自作主张的白眼狼。” 他目不斜视,这么说道。 “小孩子嘛,总要放在身边养,不然会被学校的老师教坏,”周扬伸出手指,虚点了一下,谈起育儿经,“天底下的事,不是非黑即白。他们不懂。” 前路与来时不同,岔进了一条小巷。 周扬一边走,一边问:“老6,明远现在是怎么想的?” 6沉自嘲一笑:“他啊,他想回国。” 两堵高墙围出一条窄道,仅容一人单独通过。在中国的风水学里,这被称为“天堑煞”,运势不吉,气数大凶。 灯盏渐明,斜阳黯淡。街上飞石滚沙,起风了。 这一晚,6沉和周扬都没回来。 6沉给儿子打了个电话,说是有事,要去罗马,隔几日再来威尼斯。他还嘱咐道,秘书会帮忙照看房子,让6明远什么都别管,随便旅游,就当是散心。 然而秘书只来过一次。 他接走了百般不情愿的周茜萍。 这间隐蔽的屋子里,就只剩下苏乔和6明远。 趁着6明远不注意,苏乔去过6沉的书房。她撬开门锁,戴着一双手套,把整个房间掀了一遍——什么都没找到。 苏乔便说:“咱们搬出去住吧,这里太闷了。” 6明远听从她的意见,拎着行李箱,住进了另一家旅馆。 彼时已至七月,游客激增,天气愈暖和。 沈曼给了苏乔一份报告,厚厚一沓,足见她的细致和用心。苏乔正是看中了沈曼的这一点,不曾薄待于她,打开文件袋时,苏乔的心情也很复杂。 七月了,她在心里想,快要来不及了。 天色向晚,窗外海波翻浪,纱帘被风卷起,又被6明远拉上。 他刚洗过澡,毛巾挂住了肩膀。 这一天即将结束,黑暗沉积在视野中,唯有海水拍打石阶的声音,扫破这一瞬的静谧。 “不要开灯,”苏乔忽然说,“我想躺几分钟。” 她偶尔会觉得疲乏,躺在床上,望向纹理繁复的帷帐,如同蔷薇花丛中的睡美人,散开的长铺满了软枕。 6明远道:“你这两天是不是太累了?这一袋子的文件,你明天再看吧。” 他帮她收拾散落床沿的纸张,无意间看到几行字——今年1月16日,董事会决议,再次将收购宏利的计划提上日程…… 所谓“宏利公司”,正是苏乔爸爸的企业。 6明远尚未细想,苏乔就伸出小拇指,勾住了他的手指头。 床头柜上,放了一瓶罐装饮料,冒着丝丝凉气,还没有被打开。 苏乔起身跪坐,借着室内暗光,扒开了易拉罐的铁环。 她捏着这个环,套到6明远的无名指上,求婚一般,与他嬉闹道:“你每天都这么关心我,好像变了一个人。那我送你一个戒指。” 6明远早已摸清她的性格。 他知道她在闹着玩,配合道:“这也算戒指?我再去买罐啤酒,和你凑个对戒。” “我们平常买卖商品,会在广告里加故事,”苏乔将铁环摘下来,搁置到床头柜上,“比如什么,五十年传承的油烟机,长寿村的秘密酸奶。” 苏乔捧起6明远的手:“那个戒指就代表,无论顺境或逆境、富裕或贫穷、快乐或忧愁……” 她在背诵结婚誓词。 最后一句“我始终爱你如初”还没说完,6明远反扣她的手腕,将她往床上一按,因他没拿捏力道,枕头和床垫均是一颤。 临近海岸,潮汐涨落,夜色窥探进来。 无人点灯,遐思占据上风。 6明远放下床帷,慢慢圈紧了苏乔。他搂着她的腰,安然侧躺,嗓音有点哑:“你刚才的话,我当真了。别告诉我,你是开玩笑。” 苏乔“嗯”了一声。 她如同缠树的藤蔓,倚靠进了他的怀里。 6明远低头,吻她的唇角。 他身上的气息温暖,足以融化一块坚冰。而苏乔一贯贪心。她悄悄解开他的扣子,描摹他的脖颈、锁骨、肩膀,如梦初醒,得偿所愿。 6明远却停了下来,抵着她的耳根道:“别再继续了。” 他虽然这么说,还下流地含住她的耳尖,任凭松软的丝划过他的脸,他极小声地含糊不清道:“硬了,过一会儿才能软。” 苏乔打开了床头灯。 灯下,她长散乱,衣衫不整,领口从肩膀滑脱,皮肤白皙得几近反光。当她侧身而坐,曼妙挺直的脊背,就和6明远近在咫尺了。 “我记得……”苏乔在床头柜里翻找,“我昨天在市买了避.孕套。” 6明远呼吸一沉。 他听到苏乔继续说:“我查了一下,总是憋着,对你身体不好。你上过性教育课吧,你那门课成绩怎么样?我没有实战经历,就靠你了。” 苏乔很快找到了一盒杜.蕾斯。 她惯用故作轻松来掩饰紧张。 6明远并不知道这一点。他从苏乔背后环住她,手指深入她的衣襟,停在丰盈的胸部筑起围城,忽而耸立,又平沉。他应当是在吻她的,她的后颈被温软湿濡,到了后来,又听见裤子拉链解开的声音。 灯光犹在,6明远轻轻地哄她:“把腿张开,小乔。” 自从他们认识以来,他真的很少这么温柔。 苏乔便鬼迷心窍。 进入的那一瞬很疼,她又懊悔起来,怨责道:“你……太大了,撑得疼。” ——抱怨被吞没在深吻里,床帷一荡一荡地颤动。6明远挺腰开始抽.送,力道很重,经常尽根沉入,径直顶到最里处,他一再扣紧她的腰,不忘安抚道:“多做几次,你就习惯了,小乔。” // 天才一秒记住本站地址:。手机版阅读网址: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十八章 偃旗息鼓时,苏乔已然累极。 她起初趴在床上。后来6明远关了灯,苏乔深陷柔软的枕头,用眼角余光打量他。 他们刚刚结束了一场极亲密的情.事,不知为什么,意识依旧混沌。苏乔缓了半晌,握住他的手臂,提醒道:“你有没有想过,从今往后,你就是我的人了。” 6明远一怔,默然片刻,将她揽入自己的怀里。 “反之亦然,”6明远灌输道,“你也是我的。” 他按着她光.裸的脊背,张开五指,缓慢摩挲,像对待珍贵的艺术品。如他所愿那般,惬意和酥软浸透了苏乔的每一根神经,心潮起伏到了极致,就变成了炽热的枷锁,将她套牢。致使她不再言语,贴着他的胸膛呼吸。 6明远继续说:“今天晚上,我就这么抱你睡觉……你觉得怎么样?” 他的嗓音和往日不同。更低哑,也更散漫,当他如此开口,苏乔无法拒绝,何况她也贪得无厌。 苏乔蜷在他的怀中,如实回答:“好极了,我再许个愿。我希望将来的每一天,都和今天晚上一样。” 6明远心想,她的愿望,未免太容易实现了。 次日醒来将近八点。欧洲入夏以后,白昼极长,天光早已大亮。 服务员将早餐送进了房间。无非是一些配菜、饮料、羊角包和培根卷,6明远原本没有兴致,但是苏乔握着刀,切开黄油,振振有词:“你多补充点蛋白质,昨晚流失了不少啊。” 她讨厌配菜里的西兰花和胡萝卜,全部用叉子拣出来堆到了一边。 6明远有些好笑地回复道:“你也别挑食。腰还酸吗?” 苏乔放下刀叉,看向始作俑者:“酸,都快直不起来了。”她盯着6明远的那张脸,念及他平日里的冷若冰霜和不可一世,竟然冒出一个大胆的想法:“我不吃早饭了,除非你喂我。” 她自知无理取闹,仍然心怀期待。 窗帘被卷起一半,阳光越过蔚蓝色的大海,铺洒在整洁的桌面上,餐具都泛着光泽。 6明远握住餐刀,叉起一块胡萝卜,伸到了苏乔的唇边:“来,小乔,把嘴张开。” 苏乔拒绝配合。 6明远便道:“你就这么讨厌胡萝卜吗?他们没加调料,只是煮熟了而已……你离得太远了,坐过来点,方便你选菜。” ——他所说的坐过来,其实是坐在他的腿上。 苏乔在公司里混迹多年,听闻风言风语,收集了各类八卦,也曾见过年轻美貌的秘书小姐坐在老板的大腿上——就像她现在这样。 6明远一手搂着她的腰,另一只手用来握叉子。他垂亲吻她的头,倘若他深呼吸,就能闻到她身上的香味,不由得将她抱得更紧。 亲密不言而喻,苏乔心满意足。 6明远称职地喂了她一顿早餐。 银勾挂住的纱帘随风飘起,隔着一扇透明的玻璃窗,海水激荡着云影,近处浮光跃金,混杂着手机震动的声音。6明远的手机被搁置在窗台上,他又错过了一个电话。 打电话的人,正是远在北京的顾宁诚。 他花费一番心思,弄到了6明远的号码。 可惜无人接听。 6明远或许看到了,但他也没有回拨。顾宁诚等到晚上,仍旧一无所获。 他并不觉得意外,暂将这件事放到一边,带着几个朋友,去苏家的豪宅赴约。 七月酷暑难消,烈阳炙热,叶姝和往年一样,喜欢开泳装派对。地点就选择苏家的游泳池边,入夜以后,灯火通明,乐曲悠扬,处处彰显纸醉金迷。 叶姝的交际圈很广。她一向玩得开,常说“人多热闹”,泳池里除了和她有交集的朋友,还有一些八竿子打不着的陌生面孔。 ——顾宁诚可以接受,但他刚回国不久的小舅子不能接受。 小舅子名为叶绍华,是叶姝的亲生弟弟。 叶绍华只比苏乔大一岁,却是苏家这一代里最吊儿郎当的孙辈。他当年实在无心念书,更无心经商,父母拿他没办法,塞了一笔钱,送到国外混日子。 现如今,他终于捡起几分血性,背包回国,计划去公司里磨炼。 他穿着一条四方的泳裤,端着鸡尾酒,跟在顾宁诚身后,喋喋不休道:“姐夫,这是怎么搞的?哪儿来那么多的嫩模、小明星,泡在我们家的游泳池里啊……” 顾宁诚同样只穿了一件泳裤。肌肉坚实,轮廓分明,双腿修长而有力。所到之处,吸引了无数比基尼美人的目光。 而他回头,看着叶绍华,笑道:“绍华,我和你的关系没变,你还是像从前一样叫我吧。” 叶绍华城府尚浅,并未细想,便道:“好嘞,诚哥。” 他丝毫没有意识到,顾宁诚厌恶“姐夫”这个称谓。 衣着清凉的侍者扶着推车四处走动,弧形凉棚里,有人在弹奏三角钢琴。泳池内部的水花飞溅和泳池外部的欢声笑语融合,顾宁诚实在嫌吵,找了个僻静处,缓慢入座。 夜空晦暗,灯光鼎盛。 顾宁诚背靠椅子,向上眺望——别墅的二楼,苏展一身正装,双手揣进口袋,静静立于阳台。 他和一楼的狂欢毫无关系。他不可能融入集体,像是天生的独.裁者。 叶绍华也看到了苏展。 他挥手,喊了一声:“大哥!” 苏展侧目,眉梢微挑。 因他与顾宁诚视线交汇。 顾宁诚错开了苏展的注视,朝着叶绍华开口道:“叶姝近几年喜欢办派对,尤其是夏天,一周至少一场,你都没机会参加。” 他随后便笑了:“你大哥苏展不是一般人。他有机会参加,可他从不现身。” “我哥不太合群,从小就那样,”叶绍华咬了一口法式点心,没头没脑道,“爷爷把他当继承人培养,啧,可不像我,早就被放弃了。但是,诚哥,我跟你讲,我和我姐两个人,都跟着我妈姓,爷爷好像也蛮在意。” 顾宁诚但笑不语。 他转移话题道:“你去看你爷爷了吗?绍华,虽然每天都有人扫墓……” “废话,当然去了,”叶绍华双手搭膝,自嘲一笑道,“想到去年吧,爷爷路过美国,顺道来见我,就是我们的最后一面,我心里难受。” 他的难受无法传达给任何人。 这里的大部分朋友,都是彻头彻尾的享乐派。 叶绍华扫视一圈,问道:“苏乔呢,她跑哪儿去了?” “她不在国内,”顾宁诚脱口而出,“不过也快回来了。” 他喝了一口酒,再望向阳台,苏展已经离开。 凉棚中斜挂着壁灯,左右载种着柠檬树,树丛之内,立着一座雕像——那是一位肩负铜壶的少女,赤.裸身体,姿态柔丽,模仿了安格尔的名画《泉》。 水流从她的铜壶中喷洒出来,畅泻一地。在灯色斑斓的夜景下,水花如同金线闪亮。 叶绍华起身,用手掬了一捧水,泼在脸上醒神,一边又问:“苏乔也出国了?她出去不亏么,一天到晚忙得跟个轴轮似的。” 他的姐姐叶姝浮在一块单独辟开的私人泳池里,和几位闺蜜有说有笑。叶绍华看到姐姐,再想想堂妹苏乔,忍不住评价道:“苏乔就不能像我姐姐那样,把权力交给大哥,再挑个男人嫁了,安安稳稳过日子么?” 顾宁诚道:“每个人都是不同的,她有她的无奈,也有她的选择。” 他笑着打圆场:“就像你,绍华,你不也回来了吗?一晃都好几年了。” 顾宁诚专注与叶绍华聊天,不知何时,叶姝带着她的朋友走了过来。 派对现场依旧喧闹,喝多了玩疯了的花花公子潜入水底,将手伸进女伴的泳装里。旁观者云淡风轻,见怪不怪,反倒是看惯了这种场景的叶姝稍一驻足,无意识地咬了一下嘴唇。 她和顾宁诚说:“你别老待在这儿,出来转转,别的情侣多会玩啊,你的熟人都在泳池里。” 叶姝穿着黑色泳装,身材玲珑有致,并不逊色于嫩模。 顾宁诚视若无睹,坐着不动,只是笑道:“我九岁那年溺过一次水,留下了心理阴影。要不是因为你邀请我,我根本不会来,就像你大哥苏展。” // 天才一秒记住本站地址:。手机版阅读网址: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十九章 叶姝并不知道顾宁诚溺水的事。 或者说,顾宁诚的很多事,叶姝都不清楚。 他们已经订婚,即将成为一对夫妻,然而总有一道虚无缥缈的屏障挡在叶姝和顾宁诚之间,让叶姝没办法亲近他。 比如现在。 顾宁诚端坐于长椅,和叶姝拉开了距离。 繁茂的树荫垂落在他的身上,明灭的光影流转在他的眼中,而他若即若离,连眼神都没赏赐给她。 或许是因为他们都穿着泳衣——没了衣服的遮挡,足可以肌肤相亲,感受双方的热情。但是顾宁诚不温不火,叶姝又能怎么办呢? 她蹲下来,搭着椅子扶手,风情万种地献吻,亲了顾宁诚的薄唇。 叶绍华瞧见这一幕,双手捂眼,吹了个口哨:“呦呦呦!姐姐和姐夫感情真好!” 这句话,叶姝听了心里舒坦。 她嫣然一笑:“你姐夫说了,他不想来这个泳装派对。多亏了我邀请他。” 叶姝就坐在扶手上,双腿并拢,微微弯曲。 她懂得如何展示自己的傲人曲线。她的泳装胸罩沾了水,水滴一如透明的珍珠,依附于她的身体,她用指尖擦拭它们,靠着女人的第六感,叶姝觉得,在场大部分男人都在对她行注目礼。 包括一位追求过她的青年才俊。 那人名叫关靖,是叶姝的大学同学。 叶姝心情好的时候,会叫他“靖哥哥”,他一贯风流成性,给杆就爬,是有名的花花公子,常用荤段子调戏她。 而眼下,叶姝想了个主意。她拉起叶绍华,端着酒杯去找关靖,走到一半,还回过头来,朝着顾宁诚笑了。 顾宁诚等她的身影完全消失,才找服务员要了一块湿巾。 他拿那块湿巾擦嘴。 然后把湿巾扔进了垃圾桶。 叶姝当然看不到。她还在和关靖叙旧,抿着嘴笑:“啊?咱俩多久没见了?” “两个月零十三天了,想死我了。”关靖随便胡扯了一个时间——因为他知道,叶姝肯定也不记得。 他拿出了平日里泡妞的本事,恭维道:“你和顾宁诚订婚了吧?怎么个意思,我嫉妒死那小子了。” “嫉妒他干什么呀,”叶姝仰头,吐气如兰,“你跟jessica有戏吗,处到哪一步了?” jessica是另一位年轻姑娘,也是他们共同的好友,关靖公开表达过好感。 但是,当着叶姝的面,关靖临场应变:“宝贝,你跟我提jessica,我才想起她。我和你说着话呢,脑子里只有你。” 叶姝轻轻巧巧地微笑。 关靖抬手,把她的一缕头别到耳后。 见她不排斥,关靖手指一滑,捏了下她的耳垂。 叶姝缓慢地侧,在人群中寻找顾宁诚——他的确从角落里出来了,进入平日的社交圈,他根本不关心叶姝做了什么,更不在意她与别人调情。 她好像在导演一场,属于一个人的闹剧。 到底哪里做错了?她心浮气躁,甩下关靖,扎入泳池。 水花“砰”地溅起,沁凉身体。 叶姝恨得咬牙,虚飘在水中,抓住叶绍华的肩膀,问道:“你刚和你姐夫在一起,聊了什么?” “咋了?”叶绍华纳闷,“没聊啥呀。” 他记忆力不好,忘性极大,思前想后,回过神道:“讲了爷爷,还有苏乔嘛。她不见了,我上哪儿知道去,就随口问了……不管怎么说,她是苏家的人,咱们的亲妹妹。” 言罢,叶绍华又问:“姐,你干嘛和关靖凑近乎?就他那样,还摸你耳朵,什么玩意儿啊。” 叶绍华都比顾宁诚关心她——可能是因为苏乔吧。 “苏乔”两个字,是叶姝心中拔不掉的刺。 她对苏乔恨意滔天。 更不想有这样一个妹妹。 当她极端厌恶一个人,偏偏还要和那人比较——她盯着远处的顾宁诚,脑后微汗,仍然轻声细语道:“你说,我和苏乔,谁更好看?” 叶绍华对这个问题感到一丝尴尬和莫名其妙。 但他想了想,依旧诚实道:“苏乔更漂亮,她长得精致……但是姐,苏乔太多弯弯绕绕,她哪儿能和你比,她压根儿没亲和力,我有个朋友,迷她迷得不行,连说句话都不敢。” 耳边的交谈声都变成了杂音。 叶姝醋海翻涌,隐含戾气。 她二话没说,起身走人,从女仆手中拽了一件白袍,走进了别墅里。 别墅的那道玻璃门,隔开了两个世界。室内的苏展正在抽烟。 他的身材像衣架子,将一件西装撑得修长妥帖。 名门淑女对他趋之若鹜,他迟迟没做出选择。爷爷去世之前,曾经多方撮合,盼着能有个结果,可惜他再也等不到了。 苏展并非不近女色。他私下曾有几个情人,模样清纯,性格乖巧,拿钱不惹事,都是他泄.欲的对象。 然而近几年,苏展对她们都感到厌倦。就连叶姝也察觉,苏展越难以亲近,她不敢直说,披着单薄的袍子,紧蹙双眉,眼中有泪光闪动。 “这是怎么了?”苏展捏着那根烟,冷声教导她,“哭哭闹闹,不是你该有的样子。” 他抽了一口烟,吐出白雾,熏得她神色怅然。 苏展仿佛洞悉一切:“顾宁诚欺负你了?” “没,”叶姝落座,哭笑不得,“大哥,他根本不欺负我,你懂吗?” 苏展了然一笑,规劝道:“收一收你的大小姐脾气,我们和顾家已经联姻了。这个节骨眼上,出了岔子,对你和他都不好。” 他反问一句:“顾宁诚和你的前男友们不是一类人,你懂吗?现在是七月,苏乔快回来了,你做好准备。” 叶姝喉咙干涩,心情跌落到谷底,不断往下沉。她不能说大哥做错了,倘若是她作为集团继承人,也必然要权衡利弊,无法顾全方方面面。 她伏在沙的团枕上,观望泳池边的顾宁诚。 顾宁诚接到了一个电话。 号码开头是44,英国区号。他立即拿着手机,走向了没人的地方。 给他打电话的人,是远在另一方的6明远。 6明远站在旅馆的阳台上,手扶栏杆,凭空眺望。海鸥展翅欲飞,挣动之际,落下洁白的鸟羽,浮入宽广的海平面。 他心情放松,一上来就指名道姓:“你好,顾先生。” 顾宁诚温和道:“您好,我是顾宁诚,也是宏升集团的项目经理,行政人事部的副总监……我先问一句,苏乔是不是和您在一起?” 此时此刻,苏乔就在6明远身后的卧室里。 天气晴好,她换了一条短裙,坐在桌子上,低头翻阅文件。雪白的大腿根还有几处指印,都是6明远昨晚掐的,他没控制住力道,心想以后要改正。 6明远看着苏乔,再对待顾宁诚,便有些冷漠:“你找我什么事,直说吧。” “我想请您帮个忙,”顾宁诚态度客气,“我联系不上6沉先生,我手上有些东西,他一定很感兴趣。” 6明远不近人情地分析道:“听你这么一说,那些东西还没有重要到让他亲自联系你,顾先生。” 顾宁诚失笑。 在没搭上6明远之前,顾宁诚对他有诸多猜测。他只知道6明远在国外长大,没爹没娘,毫无根基,猜想6明远的中文可能不太好,思维全盘西化。 却不料他反应迅,有些毒舌。 难以想象6沉把他寄养在什么家庭里。 顾宁诚宽厚道:“我知道你不在乎名利,你的作品让人印象深刻,如果你愿意帮我的忙,只要你开口,任何要求,我都会尽力满足。” 手机那头隐隐嘈杂。6明远听出,那大概是派对上的音乐。 他套话道:“你不明说手上有什么东西,就算我转告我爸,他也会当做没听到。” 顾宁诚笑声坦率:“这个你放心,不用你把关了,只要6沉知道是我找他,他就会卖我一个面子……” 他们的通话尚未结束,苏乔放下文件,跑向了阳台。 她从6明远身后抱住他,鼻尖贴着他的脊背,颇为依赖地蹭了蹭,问道:“喂,你在和谁打电话,林浩还是江修齐?” 苏乔没听见6明远刚才说了什么。 她不知道自己猜错了。 倒是电话另一头的顾宁诚,清楚感知到了苏乔的存在。 他的指尖一瞬僵硬,话到了嗓子眼,怎么也滚不出来。像是被软木塞住的葡萄酒,酒水来回逛荡,每一滴都被锁紧在瓶口。 顾宁诚失手挂断了电话。 6明远扔开手机,从阳台进入卧室。苏乔刚一跟进来,6明远就拉住她的手腕,将她放翻在床上,她轻车熟路,随便他如何亲吻,只是玩闹心一起,苏乔还去挠他的腰窝。 她现,6明远有点怕痒。 他可真好玩啊。 6明远被她挠了以后,呼吸更不均匀。他倚在她的耳边,警告道:“你再这么调皮,下午也别起床了。” 苏乔顺着他的腹肌往下摸,火上浇油道:“以后要是和你吵架,我就挠你的痒。” 6明远鼻梁高挺,蹭过她的耳骨。他轻吮她的颈部,依然留下了红印,他无可奈何道:“我和你吵不起来了,不想吵。” 苏乔离开了床榻。 6明远坐直身体,不知道她要去哪儿。 她接下来的举动让他气血翻涌。 因为6明远坐在床边,苏乔便跪到了地毯上。她动作生涩地解开他的皮带,那个东西已经硬了。她有点握不住,俯身含着,小心翼翼地舔舐。 6明远一动不动,眼前一幕冲击力太大,他的理智即将断裂,后背冒出了薄汗,手腕按住柔软的床垫,每一块肌肉都因他的享乐而绷紧。他忍耐到了极点,嗓音低哑的如同被砂纸打磨过:“起来,小乔,你不用做到这一步。” “我想让你高兴啊,”苏乔从他的胯间抬头,不可思议道,“怎么搞的,你的额头出汗了……不舒服吗?” 6明远向后倒在床上:“天气越来越热了,出汗很正常,别管我。” 他记得苏乔仍然腰酸,并不准备折腾她。何况他现在极度躁动,倘若硬来,怕是会把苏乔弄哭。 6明远翻了个身,收拾完衣服,好整以暇盯着苏乔,把话题带向正路:“你刚才问我,在和谁打电话。这个问题,我还没回答。” 苏乔坐得端正,诚恳地问:“是谁?” 6明远道:“顾宁诚。” 他将前因后果一字不漏地转述给了苏乔。 苏乔稍加思索,便道:“你能不能按照顾宁诚的意思,把他的话告诉你的父亲?这里面的情况有点复杂,我以后会解释给你听。” // 天才一秒记住本站地址:。手机版阅读网址: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十章 天将薄暮时,苏乔和6明远共进晚餐。 那家餐厅是露天的,他们的座位靠近边缘地带,紧挨着岩石堆砌的护栏。栏杆上挂着玻璃灯,内置燃烧的白蜡烛,再往下看,便是波光潋滟的海水。 6明远无心赏景。他把一块石头放在了桌面上。 今天下午,6明远给他爸打了一个电话,交待了顾宁诚的企图。打完以后,他闲的没事做,随意玩弄一块石头,在上面刻字——刻的是“小乔”。 除了中文汉字,还有拼音xiaoqiao。 6明远惯用斜体英文,字迹潦草,笔走龙蛇,除了他自己,基本没人能看懂。 但是当他雕刻苏乔的名字,他比平常工作时更认真。 以至于苏乔察觉后,高兴又吃惊。她一如既往地调侃他:“啧,看不出来你冷冰冰的外表下掩藏了一颗浪漫的心。” 调侃完毕,苏乔得寸进尺:“你能不能把石头雕成爱心的形状?不用太细致,有个轮廓就行。” 彼时6明远很低调,没有直接回答她。而现在,他拿出来的那块石头,已经被雕琢成心形,触感圆润,光滑,微凉。 “送你了,”他说,“你看看,满不满意?” 苏乔接到手中,仔细研究一番,道:“不行,还差一点……” 她从包里拿出钻石胸针,用尖利的棱角在背面刻字。她没有6明远的技巧,字体歪歪扭扭,6明远勉强辨认出来,苏乔写的是他的名字。 他的唇角勾起弧度,给出一个罕见的笑。 当晚恰如昨日一样。 入睡之前,6明远询问苏乔,她的腰还酸不酸,得到否定的回答后,他将她压在了身下。他的吻浅尝辄止,让苏乔放松,但他深知她很可口,一点点轻吻时,就扒掉了她的衣服。 缠绵到深夜,月亮都藏进云中。 苏乔有气无力,欲言又止。 6明远仍在抚摸她,不断亲吻她的耳尖——因他现苏乔的耳朵极为敏感。 他破天荒地说起了好听话:“我昨晚上做梦,又梦到了你。”他握着苏乔的腰,坦诚自己的秘密:“你出现的频率越来越高。” 6明远的手上有茧,苏乔早已骨软筋酥。 她眸色迷离,探究道:“嗯,是吗……你都梦到了什么?” 6明远的回答让人意外:“我说完了,你别笑。” 苏乔被他勾起求知欲,兴致更高,轻啄了他的下巴:“我答应你。好了,你快说吧。” 6明远嫌她调皮,轻拍她的后背,简短描述了昨夜的梦境:“我梦见……回国以后的事。没什么稀奇的,就是从早到晚和你相处。” 他带茧的指腹顺着她的脊背一路往上,搭在她的后颈处,弹琴抚玉一般,极为轻缓地摩挲。 苏乔想好的那一句玩笑话——“梦和现实都是反的”,竟然怎么也说不出口了。 她安静地点头,埋进他的怀中,描绘未来的蓝图:“我在北京有自己的家,一共三层。卧室都在二楼,还有好几间空房,听我的,都用来放你的画好不好?” 她不由自主,讨取他的欢心:“你喜欢林浩家的牧羊犬,那不如我们也养一条吧。他们家的狗叫什么来着……” 6明远接话道:“叫汉堡。林浩喜欢吃这个。” 话一出口,比往日更温和。 苏乔若有所思:“呐,我们的狗叫糖果。你喜欢吃甜的。” 她答应过不能笑,但是忍不住笑了。 苏乔的别墅总是空荡荡的,她想,如果有了6明远,肯定能增添人间烟火的气息。 6明远却抱紧了她,没来由地念道:“小乔。”他吻她的额头,问了一句:“你喜欢我什么?” 这个问题将苏乔难住。 她并没有慎重考量过。 父母对苏乔的教育很不一般,凡是她想要的,必须尽力争取。大多数情况下,苏乔都处于戒备状态,她总要不露声色,衡量利弊,掂量孰轻孰重。 但在6明远这里,苏乔总是很放松。 她回答道:“喜欢你长得帅,有才华……” 苏乔略一停顿,还没有说完,6明远便中断,不再强求:“这两句也够了。行了,我们睡觉吧。” 毫无疑问,他已经被苏乔那些同居计划、养狗计划弄得心肠极软。 先前的躁动无药而愈。 苏乔沉思几秒,执意补充道:“你真的很特别,和我身边的人不一样,他们每个人都有不同的目的,怎么说呢,像各种颜色的玻璃珠子。” 她努力忽略自己的腰酸,攀附着6明远的肩膀,与他四目相对:“我觉得,你更像纯粹的钻石,我没见过你这样的……我见识短浅,贪心惯了,很想要。” 6明远哑然片刻,抚上了她的脸。 他道:“不用想了,已经是你的了。” 苏乔强调道:“这还不够,要一直是我的。” 6明远的眼中有幽暗的光,他并未应声,在苏乔的脸颊上掐了一把。 苏乔却知道他这是顺从了。 她睡得很踏实。 直到次日早晨,她接到了一个消息。 6沉获悉了苏乔的筹码,终于同意和她见面,唯一的条件是,不能带上6明远。 他们的会谈地点,位于6沉的房子里。苏乔虽然熟悉那一块地方,倒也没有单打独斗,依旧带着贺安柏赴约——她舍弃了沈曼,没有通知任何人。 在表面上,沈曼还是她的助理。 她甚至打算,拉着沈曼一同回国。 贺安柏猜不出苏乔的计划,忐忑不安道:“大小姐,6沉的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我们都抓到他的把柄了……” “没那么简单,”苏乔道,“他这种人,肯定有后手。” 他们被6沉的手下领进室内。书房并不宽敞,6沉就坐在椅子上,面前摆了三份文件,整整齐齐,还没拆封。 6沉摆了一下手,他的保镖便出门了。 而后他抬头,慈祥地微笑。 苏乔会意,看向贺安柏,礼尚往来道:“好了,你出去吧。” 贺安柏“嘶”了一声,狐疑道:“可是……” 苏乔稍一挑眉,贺安柏不敢言语。他听话地离开,蹲在外面等候。他暗想苏乔来这里之前,都没和6明远打招呼,也不知道那小子会不会来找她?找到之后,会不会打扰苏乔和6沉的严肃谈判? 6沉反而没有贺安柏操心。 事实上,他相信这一次的协商,一定能顺利进行到底。 书房的窗户半开,夏日暖风吹了进来。 苏乔落座在沙上,自言自语般提问:“我听周扬的朋友说,他们有一阵子没见到他了,您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吗?” 6沉答非所问:“不得了啊,小乔,这都瞒不过你。” 话虽这么说,他却没有丝毫惊讶。 他笑着为她答疑解惑:“周扬呢,在我们公司任职二十多年,做出了不少贡献。他也累了。我让他提前退休,去乡下养老了。” 苏乔将遗憾化作一声叹息:“周扬的朋友们听了些风言风语,不太信任您了。当然,我和他们不一样,我认识您这么多年,知道您的信用和人品。” 她语调平缓地说:“所以,哪怕我早就拿到了你们的私账,我也没有想过,要把你们一锅端。” 6沉为苏乔泡了一杯茶。 她没喝,只是握着杯子。 阳光在杯中折射,她的手心被捂得温热。 恍神之际,她竟然想起,早上从被窝里钻出来时,6明远拉住了她的手腕。她只好重新返回,又让他亲了几下,和他重温昨夜的情愫。 她无声地调整呼吸。 对面的6沉听出威胁的意思,索性摊牌道:“苏景山器重苏展,这么多年了,我都看在眼里。不过,小乔,比起阿展,你还是有些长项……” 苏乔抬起头,听他笑着说:“比如呢,小乔,你比阿展孝顺多了。” 6沉当着苏乔的面,拆开了摆在桌面的文件——那是苏景山的遗嘱。 共有两封。 6沉微微弯曲了双臂,左右手的掌心搭在桌面上:“要我说,如果是阿展的爸爸,遇到了这么些麻烦事,阿展才不会管。” 阿展才不会管。 这六个字,听得苏乔耳根麻。 的确,苏展和他爸爸的关系,也没有外人想象的那样亲密。其中的缘由甚至不容易解释——或许是因为,苏景山十分信赖自己的大儿子,又总是做出一副要把所有资产都传给孙子的派头来。 事实也的确如此。 苏景山的第一封遗嘱上,白纸黑字地写明了,他名下的所有股份,都全权交托给苏展。而剩下的那些小公司和不动产,则交给他的三位儿子平均分配。 他似乎在尽量公正。苏乔心有嘲讽地想。 // 天才一秒记住本站地址:。手机版阅读网址: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十一章 茶水微凉,苏乔从容起身。 她拿起第一封遗嘱,验证苏景山的私章,以及他的独特签名,轻声说:“爷爷有一个管家,叫吴良,跟了他几十年。” 吴良谐音“无良”,却名不符实。 他其实很有良心。 苏景山是草根出身,找了个家底丰厚的老婆,生下了大儿子和二儿子。妻体弱多病,早先去世,而苏景山觉得家里不能没有女人,过了两年,他又娶了一个肤白貌美的妻子,也就是苏乔的亲奶奶。 从那时起,苏景山招了一位管家。在吴管家看来,苏乔的奶奶是个好雇主——她谨守规则,知书达理,待人极其慈蔼。 单凭这一层好印象,吴良帮助过苏乔的父亲。 某个下午,他给苏景山端茶倒水,瞧见那位老人正在写遗嘱。遗嘱上,标注了小儿子的名字,吴良只敢瞥一眼,便立即低头垂目。 他觉得这封遗嘱能缓和父子关系,便汇报给了当事人。 所以当6沉拆开第二个袋子,苏乔并没有太多的惊讶。她意味深长道:“吴管家帮过我爸,你应该早就知道了,关于第二封遗嘱,我能猜到个大概。” 6沉将文件放平,格外亲切道:“你啊,打小儿就聪明。你能猜到,我不奇怪。” 苏乔冷笑,但没开口。 第二封遗嘱的内容更为复杂。 其上写道,苏景山的所有股份将被转移到小儿子的名下,前提条件是,他的小儿子愿意把自己的公司并入苏氏集团,不参与集团的重大决策,并且聘任苏展为总经理。 苏乔逐字看完,捏紧了拳头,手指却没力气。 太狠了。 她忍不住腹诽。 6沉时间紧迫,挑明了讲道:“我现在的公司,说白了,靠的是国际贸易。小乔啊,你爸爸也牵扯进来了,他可不是旁人,是你的好父亲。” 6沉讲不出“走私”两个字,他只会用“国际贸易”代指。 他之所以这般云淡风轻,胸有成竹,都是因为他知道,苏乔的父亲也参与了走私。 或者,更确切的说,她的父亲担当了主要罪名。 苏乔对这一点心知肚明——倘若要调查那个艺术品公司,绝大多数证据都会指向父亲,他们家不仅保不住自己的公司,还要眼睁睁地看着父亲坐穿牢底。而这一切的开端,来源于某一年春节,爷爷打过来的一通电话。 那时的宏升集团投资了钢材业,但是市场行情不景气,运营亏损了一大笔钱。 爷爷致电给了爸爸,先是拉了一番家常,谈到了苏乔、苏乔的奶奶、以及自己的愧疚。他一定早就打好了腹稿,润色了很多遍,再加上亲生父亲的身份,终于打动了苏乔的爸爸。 毕竟,他没提过分的要求,只是想寻求一场合作。 生意场上不能树敌太多,得道多助,失道寡助,携手共赢,诚信为本——这都是苏乔的父亲教给她的。 再然后,父亲自己栽进了坑里。 他明明知道“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的真理,也贯彻了“以毒攻毒,以仇抱怨”的准则,但他从来没想过,他的生父会对他狠毒如斯。 ——那场合作,是个不折不扣的圈套。 当他现,早已为时过晚。 因为承担走私的艺术品公司挂靠在苏展的名下,苏乔的爷爷为了帮苏展解除后顾之忧,借着合作的虚假关系,将那一切的罪名转嫁到了苏乔她爸爸的头上。 而苏景山的第二封遗嘱,就是在威胁自己的小儿子。 再往深了剖析,苏景山连一分钱都不想留给苏乔。他几乎用尽了手段,强迫小儿子上缴自己的公司。 这般雷厉风行的做派,让6沉感慨万千:“小乔,你爸爸是个出色的商人,但他也有弱点。他当年同意和苏景山合作,不可能连点手段都不会——他败就败在,真以为苏景山老了,就会牵挂自己的儿子,惦念自己的孙女。” “你说错了,你不是我们家的人,”苏乔敲了一下桌子,向他陈述事实,“你不知道,我们家处境不容易,爸爸想缓解局面。他签完那份合同,就把自己赔进去了。” 她顿了一秒,方才道:“我这一趟出国,父母很不放心我。他们转移公司财产,聘请律师和私人侦探……” 6沉摇了摇头,不由轻嘲:“难!那是个死局。” 话已至此,点到即止。 6沉和自己的儿子聊天时,喜欢浑水摸鱼,打感情牌。但是当他和苏乔谈话,他便换了一副神情,将苏乔放到了平等的位置,现实的对立面。 他主动退让道:“这里还有第三封文件,不是什么正式遗嘱,也就是告诉咱们,要把国际贸易的公司交给苏展打理。” 苏乔笑道:“您舍得吗?” 6沉虚与委蛇:“我是小人物,我的想法,不那么重要。” 他悠然自得地站立,刚好与苏乔对视:“我把这两份遗嘱交给你,你就能掌握一些主动权。再往后,帮衬你几个小忙,也是咱们的分内事。” 苏乔面上不露声色,心中已是波浪滔天。 6沉继续说:“我从6明远那里听说,顾宁诚有事找我。你想知道顾宁诚手上有什么吗?这些内.幕,小乔,我不是不能告诉你。” 苏乔开门见山:“您想让我,用什么跟您换?” 她亮出一些筹码:“如果那个国际贸易公司被曝光了,我爸爸跑不掉,您也跑不掉,为了说通您,我准备了好几年。” 6沉摆了摆手,不以为然:“能和你爸一起坐牢,咱们都不亏。我实打实地自愿投资,还能让他惹一身腥,是不是很有趣?” 有趣个屁。 苏乔在心里骂脏话。 她觉得6沉和他的儿子就是两个极端。一个极为老奸巨猾,一个极为率真正直。 6沉仿佛洞悉她的想法,立刻提起了自己的儿子:“6明远不愿意继承我的生意,他想过的是那种……普普通通的生活。你把他拉进这摊浑水,就没想过,他是个搞艺术的孩子吗?” 苏乔抬眸,反驳道:“你凭什么觉得,一个搞艺术的人不能适应复杂的生活?众生万象,你见过的例子,应该比我更多,6助理。” 6沉双手合十。 他复又落座。 半年了,没人再叫过他“6助理”。他被勾起一部分回忆。 “你爸爸,是个生意人,”6沉含蓄道,“吃了亏,要补回来的。” 这话比较难懂,但苏乔很快理解。 6沉的意思是——苏景山的死,可能与她的父亲关联。 被祸害到那个份上,不能恼羞成怒、报仇雪恨么?! 苏乔尽力开脱:“上一代的恩怨,要纠缠到这一辈……我觉得,6助理,你不是狭隘的人,不会赞同这种观点吧?” 6沉答非所问:“你和6明远只相处了几个月,没到生离死别的地步。他一个人生活了十七年,小乔,你听叔叔一句劝,你不可能对他造成太大的影响,人有时候,不能高估了自己。” 他忽然站起来,把遗嘱收进抽屉,道:“你怎么换掉了沈助理,我今天没见到她。也是啊,小乔,以你的条件,什么助理找不到,什么小伙子找不到呢?” 6沉的态度昭然若揭。 他在逼苏乔和6明远分手——以苏景山的遗嘱、顾宁诚的秘密、和他6沉的推波助澜作为回馈。 条件太过丰厚了。 6沉可不单是为了保全儿子。 他这样做,一来可以摘清责任,二来可以退居二线、旁观争斗,而苏乔是站在前端的人,她背负着最大的风险。 6沉对她动之以情,晓之以理:“你们来威尼斯的那天,我让袁腾去接你们。上岸的时候,他拿了一把手.枪,对准了6明远的脖子。你仔细想想,如果他不是我的人,6明远的坟头草都青了。我儿子城府那么浅,怎么能跟你回国?” 他还说:“苏展是什么货色,你比我更清楚,他手下的人,可没有袁腾的软弱。你要是真的喜欢明远,就该为他考虑考虑。更何况,小乔,你的未来加上你的父母,抵不过一个6明远吗?” 你的未来加上你的父母,抵不过一个6明远吗? 他的嗓音和缓,却是句句扎心。 6沉说话的功夫,6明远找到了门口。 他早上赖了一会儿床,八点多起来,苏乔已经不见了。 6明远没吃早饭。 他分析时局,联想顾宁诚的电话,认定苏乔和父亲碰面了。他紧接着思考地点,大概就是那栋隐蔽的房子里。 现实验证了他的猜测。 6明远在书房门口,见到了贺安柏,他跟贺安柏打了个招呼,然后站在走廊上,观赏沿途的壁画。 他想,他和苏乔在北京的家里,是不是也可以这样——将一些画作,钉入走廊的墙壁。 他还想在院子里搭一个狗窝。他自己用木料建一座,不能像林浩家的狗窝那么简朴,要能遮风挡雨,门牌上刻着“糖果”两个字。 他还记得苏乔喜欢喝酒,所以他开始留意调酒。但是酒精伤身,女孩子喝多了不好,他觉得将来住在一起,应该经常提醒苏乔。 为什么会考虑这些呢? 从七岁开始,他就没有家了。 寄宿学校、乡下的叔叔家、包括后来在伦敦的房子,总是少了点什么。 那些难以形容的空隙,正在被苏乔的一言一行填满。 想到这里,书房的木门,一霎打开。 苏乔抱了三封文件,面色如常,从中走出来。 // 天才一秒记住本站地址:。手机版阅读网址: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十二章 6明远绕过贺安柏,挡在书房的正前方。他伸手去牵苏乔,但她后退一步,避开了。 “我们去门口说话吧,”苏乔笑起来,“这里路窄,不方便。” 6明远回过味儿来,怔了一下,若无其事地看着她。 她像往常那样拨弄头,丝黑亮,光滑如缎。她注意到6明远的目光,手指蓦然一僵,半抬起脸,表情很平淡:“巧得很,你猜到了我在这里。” “你几点来的?你走的时候,没声音,”6明远随口搭话,“我以为你还在卧室里。” 苏乔拍了贺安柏的肩膀,跟着他一路往前走,背对着6明远回答:“我七点出来的……” 清晨七点,6明远还在睡觉。 更早那会儿,他知道苏乔起床了,把她拽进被子里,又亲又吻。苏乔衣衫不整,任他肆意搓揉,她的皮肤白皙娇嫩,仿佛能掐出水,6明远舍不得掐——万一弄疼她怎么办?除了初夜,他不想让她再疼了。他仅仅是爱不释手。 情到浓时,他尚未尽兴,倍感欢愉地聆听苏乔的喘息。 现实这样优待他。 最好的梦境也不过如此。 天外碧空如洗,拂晓光芒正盛。 苏乔的嗓音很轻,如同钩子般,浅浅镌刻温情:“嗯……你亲够了吗?现在是六点,你继续睡啊。我醒了,就睡不着了。” 所以细算的话,三个小时前,他们还情投意合,如胶似漆。 但是现在,比起被冷落在一旁的6明远,苏乔更愿意与贺安柏说话。 6明远喊住了她:“小乔?” 苏乔停步,却没转身。 恰逢6沉从书房出来。他抽了口烟,笑得亲善:“明远,你也来了。” 烟圈如雾,漫无止境地飘散,融入风中,直至完全透明。6沉搭上了儿子的肩膀,说话带着一股子烟味:“小乔快回国了,你跟她打个招呼吧。” 6明远微皱了眉头,一声不吭。 他还没有理顺前因后果。只是听说苏乔要回国了,猜想她大概拿到了遗嘱,早先6明远在父亲这儿问起遗嘱,6沉连半个字都没有透露。 换了苏乔来谈,结果便完全不同。 6沉不可能对儿子坦白,苏乔也没有开诚布公。他们在书房里共处了二十分钟,秉持着商榷原则,谈妥了相关事宜。如同6沉料想的那般,苏乔拿走了文件,答应放弃6明远。 连她自己也说:“我们家的水很.深,普通人跨不过去。” 6沉亲自为她开门,赞同道:“别说普通人了,你爷爷都没跨过去。他一月份出车祸,七月还找不到凶手……6明远涉世未深,你放他一条活路。” ——6明远涉世未深,你放他一条活路。 苏乔攥紧了遗嘱,一字不答。 在6沉面前周旋还算简单,难的是如何面对6明远。 当着6沉的面,苏乔履行约定,开口道:“6明远,几个月前,你办了画展,效果蛮好的。你现在回家,跟紧了经纪公司,我保证你前途无量。” 她的语气客套疏离,又有些……居高临下。 倘若放在平常,6明远必然被激怒。他的脾气很差,缺乏容忍心,只是他的底线因为苏乔一降再降。 苏乔尽量控制情绪,手心微颤,文件倒是拿得很稳:“这段时间生的事,你最好还是忘了。也许你跟我想的一样,我们两个人,其实并不适合……好在我们只认识了几个月,现在收手,刚好来得及。” 她到底在说什么? 刚好来得及,亏她讲得出口。 愤怒与疑惑交织,6明远越沉默。 他的手搭住了走廊边上的一幅画,掌间用力,把胡桃木的画框捏得嘎吱作响。 6沉听得满意,看得放心。他忽然一声叹息,才说:“明远,这件事不简单,你也别怪小乔。爸爸知道你是认真的,但是,你也大了,要考虑现实,小乔有她的选择,你得尊重人家。” 慈父光辉于他身上闪耀,他甚至提议道:“你有什么想法,不要闷在心里,讲出来,和人家好好聊聊。” 6沉用这种方法快撇清了干系。 他目送苏乔和6明远出门。 或许是因为房间里氧气不够,苏乔呼吸不畅,心脏被绞紧,像是有人拿着一把锤子,从她的心尖开始锤起,妄图让她粉身碎骨——而她之所以这么痛苦煎熬,还有一部分原因在于,她没料到自己的反应会这么大。 6明远碾压了她的意志。 她的嘴唇毫无血色。 为了掩盖这一点,苏乔把文件放进包里,拿出一管口红,轻轻地涂,然后抿唇。当她看向6明远,依旧容光焕。 6明远出了门,立刻道:“我爸让你那么说话?” 他怀揣着一丝希望:“跟我分手,你能拿到遗嘱?行了,话说完了,遗嘱也拿到了,我不会当真。” 苏乔正欲开口,眼角余光里,瞥见房门留了一条缝。她猜不准6沉有没有派人偷听——她和6明远还站在露天台阶上。 她的大脑放空,嗓音黯哑道:“不是你想的那样。” 6明远和她面对面站着。他出于本能,不愿往最坏的方向考虑,他还记得今天早晨的浓情蜜意,甚至一闭上眼,想到的画面全是苏乔和他耳鬓厮磨,窃窃低语。 可她却说:“我对不起你,我利用你接近6沉,现在拿到遗嘱了,你也没用了。你的职业是艺术家,你见过几个玩艺术的正常人?我和你生活在完全不同的圈子里……你不会真的以为,我们有未来吧。” 不止6明远,连贺安柏都抽了一口气。 他订好了三张机票。当晚起飞,明天回北京,苏乔的司机会去机场接她,公司里有一大堆事等着她,还有苏乔的父母在翘以待,相比之下,6明远真的不值一提。 说难听点,他该清楚自己的位置。 6明远站在原地,不声不响,再次牵住苏乔的手。他用了很大的劲,捏的苏乔快要碎了。 “你脑子进水了吗?”6明远扯着她往外走,动作暴虐,顾不上贺安柏在场,“6沉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你他妈的再胡说八道……” 他第一次对苏乔爆粗口。 看得出来,他濒临极限。 那张英俊的脸早已不复来时的平静,他的眼睛里仍然只有苏乔的身影。 苏乔掏出一块石头,正面写着小乔,反面写着6明远——正是昨天晚上,6明远送给她的。 他雕琢了一个下午。 几步之外,就是波光粼粼的海湾水面。 苏乔捏紧手指,毫无踌躇,将那块石头扔了出去。 围绕着沉到水底的石头,涟漪溅开了一小圈。6明远想起苏乔刚才的话,她是怎么说的?她说,6明远,这段时间生的事,你最好还是忘了。 他在这一瞬愤怒到失去理智的地步。 因为苏乔的说法,是非常讲得通的。 她从一开始就在骗他。通过他拿到遗嘱以后,他不再有一丝利用价值,用不着她再委曲求全。 “你是那种人么,”6明远揪着苏乔的衣袖,猛然把她往旁边一拽,“为了达到目的,不择手段,还能陪我上床?你送的那个铁环,我收起来了,你背的是结婚誓词,还想怎么耍赖?” 他极力克制,声音很小,确保贺安柏也听不到。 他的手腕上还戴着那条黑色的链子。 他真好。 苏乔心想。 可是他们苏家一个好人都没有。那种肮脏的地方,确实不适合他。6明远这样的心性,再加上和她的关系,会被苏展玩死吧。 于是她说:“你终于了解我是什么样的人了,6先生。我要赶晚上六点的飞机,你再不松手,我来不及了。” // 天才一秒记住本站地址:。手机版阅读网址: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十三章 脚底如灌铅般沉重,不断下坠,石阶不再是石阶,它变成了溃烂的沼泽。苏乔安然无恙地抽身,徒留6明远一个人深陷泥潭。 他固然倔强,骨子里骄矜自傲,从不肯低眉顺眼、唯唯诺诺。他的暴怒和疯狂都藏在眼眸中,可他还是换了一种语气,甚至有点卑微,问她:“你都这么说了,我还能说什么,你有没有苦衷?你讲出来,我替你保密。” 6沉说得没错,6明远涉世未深。他不知道心疼是这般滋味,强迫他伏跪,为苏乔编造千百万个理由,只盼望她能从中挑拣一个,开脱她自己,再让他解脱。 苏乔口干舌燥,艰难吞咽。 嗓子疼得快要裂开,火烧火燎,蓦然劈开一条缝,撕裂无数个碎口。她捂住嘴巴,猛地咳嗽。 泪光模糊了她的视野。 在苏乔的眼里,万顷碧波和蓝天白云都是虚无的假象,泪水浸润了那些美景,建筑物的棱角不甚清晰。 头被冷风吹乱,她拢紧了衣服,躲避他的视线:“我要的东西到手了,哪里有苦衷呢?6明远,你还是省省心,别费这个力气,早点订机票回伦敦吧。” 6明远不依不饶,像溺水的求生者抓住最后一根稻草:“别走,你的脸色和说话方式都变了,把头转过来,你在哭吗?” 苏乔置若罔闻。 事不宜迟,她不曾回头。 贺安柏瞄准了时机,极有眼力劲儿。他横亘在6明远面前,恰到好处地保护苏乔,挽住了苏乔的手臂——隔着袖子,他们并没有肌肤相亲。 光是这样,6明远都要疯了。 冷静荡然无存。 他身处穷途末路,语调不似以往,阴沉可怖,使苏乔背后凉:“苏乔,你过来,别让我说第二遍。” 贺安柏察觉苏乔开不了口,他便做起了恶人,赶尽杀绝道:“6明远,有句话,我得送给你——强扭的瓜不甜。苏小姐刚才讲的话,你仔细听了吗?苏家的生意不好做,你跟苏小姐不是一类人……我们不是说你没用,你与众不同,凡脱俗,别老跟一帮俗人过不去。” 他倒戈在苏家的阵营,轻飘飘讽刺道:“多亏了你,帮了苏小姐一个大忙。” 苏乔失笑道:“各得其所,不好吗?” 她无力纠缠,脚步开始放软。 倘若她现在转身,扑进6明远怀里,哭着向他解释,他一定会原谅她。是的,她对他充满信心。 但她不能这么做。不久之前,苏乔才做出了选择,她还要利用6沉,目前——至少是目前,她必须言而有信。 然而6明远一无所知。 他对画面的记忆力异于常人。所以他总能想起和苏乔的初遇,关系展,逐渐亲密。可惜彼时的花花前月下,却是今日的切肤之痛。 情丝如茧,作茧者自缚难解。 6明远终究失控。 贺安柏还没踏下台阶,衬衫的衣摆忽而一凉。有人向后拽着他,秋风扫落叶一般,将他掀翻了在地上。 后脑勺磕上地面是最危险的姿势。稍有不慎,足够落得一个终身残疾。 贺安柏好歹练过,总不能坐以待毙。他侧身撑地,滚了一圈,卸下对手的蛮劲,颇为无奈道:“6明远,你心里头有火气,我也不是不理解。可你仰脖子看,光天化日,大庭广众的,咱们俩要是打起来,多让人笑话……” “话”字还没说完,黑色皮鞋踩上了他的左手。 就在刚才,贺安柏用左手拉住了苏乔。 贺安柏怀疑6明远不再是正常人。 他担心自己打不过他。 恰在此时,预定的渡船来了。苏乔静立不动,开口解围道:“6明远,你非要动手吗?你比我更清楚,暴力不能解决问题……” 她的调节无济于事。 贺安柏脸色苍白,快要脱臼了。 他反抗了几秒,可是他受制于人,很难力,心口奔涌出激愤,他深思熟虑后喊道:“哎,6明远,你不到黄河不死心吗?人家苏小姐对你没意思,你还要死皮赖脸,死缠烂打,都说了你们这些玩艺术的没几个正常的,你就立刻表现给我们看……” 他用右手狠狠捶地:“不说别地儿,就咱们公司里,比你强的年轻小伙子,一抓一大把,想追苏小姐的,能从公司门口排到顶楼,个顶个的优秀,真轮不上你。6明远,你别怪我现实,我不懂你们艺术圈,我们商人圈子里的铜臭味儿,能把你熏死。” 6明远踩住了贺安柏的左手,贺安柏反过来碾压他的自尊。 他狡诈地模糊重点,淡化了苏乔的欺骗。 话里话外都是陷阱,他仅仅是苏乔的助理,也能在这个档口耍心机。他成功让6明远失神,他三两下挪到岸边,争入船内,和苏乔一同远去了。 6明远没有追。 他神思放空,坐在了岸上。 6明远水性不好。他偶尔晕船,不擅长游泳——如果他很擅长,他会扎进海面,寻找那块被苏乔舍弃的石头。 他遥望波光荡迭,骄阳似火,直至落日西沉,余晖铺洒。万千景象消失在暮色里,繁杂人声游荡在他的脑海中,这一天,竟以这种不亚于受刑般苦厄的方式终止了。 6沉也没管儿子。 他兀自坐在书房中抽烟。 属下袁腾正在给他捶肩,因着袁腾的好手艺,哪怕他平日里再蠢,6沉也没把他换掉。袁腾心知肚明,笑意逢迎:“6明远搁外头坐了一整天了,老板,咱们给他送顿饭吧。年纪轻轻的,万一饿坏了,那可不好,还得去医院。” 6沉却道:“不送。” 他惆怅地吞云吐雾,蓦然失笑道:“二十好几的人了,还不会照顾自己?为了个小丫头片子,难过成这样,不成器。” 袁腾心知,老板并非真的责怪儿子。他连忙叹息一声,惺惺作态:“6明远不愧是老板您的儿子,重情重义,这都坐了一天了……” “行了,你闭嘴吧,”6沉用手掌拍了一下桌子,闭目养神道,“他就是年轻,缺几道坎。” 袁腾讷讷点头,不敢再提6明远,更不敢说什么苏乔。 对苏乔而言,她没有白跑一趟。回到北京是第二天的事,七月风大,热浪滔天,司机开着一辆玛莎拉蒂在停车场等她。 刚一上车,苏乔便向后躺,倒在了座位上。 沈曼和苏乔一路回来。但她不知道苏乔身上生了什么,只当苏乔是累极了,轻声细语道:“咱们让司机把车开回家吧。我联系了保姆阿姨,今天房子从里到外打扫了一遍,阿姨准备了午餐,一共十道菜……” 苏乔抬眼,盯着沈曼。 和往日不同,苏乔的眼睛不是黑白分明,掺杂着细微的红血丝。她半靠着柔软的椅背,和沈曼说:“认识你以后,我才现,你总是这么有心。” 她笑不出来,但神色和善:“话说回来,阿姨做了什么菜?” 汽车内部空间敞亮,沈曼斜着身子端坐,一五一十道:“没有特别的,都是你吃惯了的菜。阿姨说你刚回来,害怕你水土不服,就做家常一点,有酱汁鳕鱼、草菇蒸鸡、桂花蜜芋头、松茸山珍汤……” ——这他妈哪里家常了? 前排的贺安柏忍不住腹诽。 他心目中的家常菜都是红烧排骨、凉拌黄瓜、西红柿炒鸡蛋之类的,再看沈曼对苏乔这般了解,他不由得感叹,沈曼真是一位尽职尽责的好助理。 贺安柏也不知道为什么,苏乔对沈曼隐瞒了一些事。 苏乔毫无征兆地提出邀约:“阿姨做了十道菜,我一个人吃不完。明天我就要去公司上班了,今天还能休息一会儿,我让司机开回家,你们陪我吃顿饭吧。” 她就像他们的朋友,态度随和,自然亲近,找不到理由拒绝。 苏乔的别墅独栋成户,外观美轮美奂,装修奢华至极。门前的草坪一尘不染,连一根杂草都找不到,像是被一滩绿墨泼洒过。 贺安柏头一次造访,举目四望,眼皮轻跳,还有些耳鸣:“我在老板手下工作,没去过老板的家里,你们苏家人的房子都是这样的吗?这得多少钱啊……” “我堂哥苏展,”苏乔拉开正门,轻车熟路地进屋,“他的房子,比我的还大。因为爷爷去世后,那栋房子就归他了。” 她拎着手提包,让保姆招呼客人。 旋转楼梯位于侧边,纯木台阶光滑如镜。苏乔脱掉了鞋子,光脚上楼,走向卧室,把三封文件锁进了保险箱。 箱子冰凉,她的双手垂落一旁,心脏仿佛没有温度。 窗帘被夏风吹得一鼓一鼓,在没有开灯的小型书房里,影子张牙舞爪,莫名显得诡异。 苏乔熟视无睹,躺在地板上,呆半刻钟。她觉得肺部栓塞,喘不上来气,根本没劲深呼吸——或许是因为太累了,她需要一段时间让自己平静。 没过多久,房门外传来脚步声。 苏乔听见有人轻轻敲门。 “进来。”她回应道。 门缝半开,灯光骤亮,从走廊外照耀进来。 那个敲门的人是沈曼。 光影勾勒出她的身体形态,薄薄瘦瘦,像一张削弱的纸。她穿着及膝的裙子,裙摆绣满了花纹,做工精致,当她坐在苏乔的身侧,裙边也在地板上开出花来。 “阿姨在端菜了,没敢揭开锅,等着你下楼,”沈曼劝慰道,“人是铁饭是钢,咱们去吃饭吧。” 苏乔没有答话。 她翻了个身,贴着冷冰冰的木地板,瞥见高耸的落地窗,和窗外的一轮明月。不知怎么的,油然而生的感伤情绪,快要将她彻底吞没。 苏乔从药箱里找出一盒鼻塞管,管内填充了薄荷冰片,吸一口,提神醒脑,吸两口,重振旗鼓。她就窝在角落里,捏着那一根管子,放任自流,沉湎其中。 然而,那个薄荷味的小玩意儿,只是最普通的非处方药而已。常被感冒人士当做鼻塞的福音。 苏乔小时候感冒,她妈就给她用这个。 沈曼知情,立时伸出一只手,搭上了苏乔的额头:“你身体不舒服啊,烧了?” 塑料管蓦地掉落,苏乔站起身,踏过纵向分布的地板:“哪有那么容易烧,走吧,我们下楼。”脚步接近门后,苏乔又是一顿,忽而问道:“沈曼,你有没有什么话想对我说?” 沈曼的嘴张了张,而后否认道:“没有啊。咱们快走吧,汤要凉了。” // 天才一秒记住本站地址:。手机版阅读网址: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十四章 订阅比不足,此为防|盗|章,或系统延迟苏乔深知这一点,因此她混淆视听道:“我刚来的那一天,你和我说,事务所的老律师不愿意接这个单子,就指派了我。你猜对了,他们确实不敢来。” 她将皮包扔在草地上,唯独珍重一瓶葡萄酒。香甜的气味沁入晚风,她越压低嗓音:”他们平时在公司里拉帮结派,精打细算,什么好处都占尽了。真正到了紧要关头,就合伙把我推出来……“ 6明远不是合适的倾听对象。 他快总结了苏乔的意思:“照你这么说,他们独善其身,合伙欺负新人。” 然后他就不冷不热道:“你就不能换家公司?全北京只有那一个律师事务所?” 呸,站着说话不腰疼。 苏乔在心里骂了一声。 她将葡萄酒瓶抱得更紧,下巴抵在了瓶口上,针锋相对道:“那你呢,6明远,你怎么不和江修齐的经纪公司解约?全伦敦只有那一家经纪公司吗?” 6明远尚未回答,苏乔便解释道:“其实江修齐对你很好。他尽了最大努力,用所有资源给你造势,只是你们两个人的观念完全不同。” 她喃喃低语道:“我的亲戚就不一样。我的哥哥姐姐们,都恨不得我去死。” 这句话的嗓音很小,只有她自己能听到。 茂盛的草地成了替罪羔羊。苏乔泄愤般拔了一根草,偏偏它的根茎扎得很深,牵扯中带出几块泥土,悉数洒在她的鞋子上。 “你对我父亲了解多少?”6明远忽然蹲下来,和苏乔保持平视,“他从前在公司里做什么,你听说过吗?” 苏乔不假思索道:“做董事长助理。” 6明远纠正道:“那是明面上的说法。” 苏乔向前倾身,道:“董事长已经死了。他车祸当天,整条路都封了。至于他的助理,暗地里做了什么,很重要吗?” 6明远并未接话。从苏乔的角度,可以瞧见他的喉结和锁骨,她怀抱着欣赏艺术的态度,目光进一步深入他的衣领。 两人距离很近。 6明远果然向后退,坐在了松软的草地上。在这繁忙的街道中偏安一隅。 倘若是在阳光晴朗的白天,会有很多人像他这样坐着。灰毛的鸽子也将扎堆出现,迈着朱红的小爪子,竞相争抢从天而降的面包屑。 此时此刻,周围却空无一人。 6明远沉默良久,问道:“你们做律师的,不在乎雇主是什么人,给钱就能办事,是吗?” 苏乔失笑:“除了我,你还接触了几位律师?” “只有你一个。”6明远道。 他说“只有你一个”的时候,目光不曾离开苏乔的双眼。她毫不客气地凝视他,莫名有些心痒,继而口干舌燥,于是她喝了一大口葡萄酒。 6明远又说:“你倒是挺敬业。” 苏乔回答:“你终于夸了我一次。” 6明远不解风情道:“这是最后一次。” 他无意浪费时间。他原地站了起来,居高临下,面对着刚刚夸奖过的苏乔,放逐客令:“我送你一张回程的机票。” 苏乔深吸了一口气。 她这辈子最讨厌的事,就是被人误解她没钱。 苏乔道:“回国之前,我会完成你父亲的嘱托,把财产转移到你的名下。你父亲跑到哪里去了,你告不告诉我,这都不重要,我也不想知道。” 大概是因为喝了酒,而且心情不好,她的脸颊更红了。 她小声说:“反正你本来也不相信我。” 6明远默认她的指控。 他说:“我不想接受合同,你没办法勉强。” 苏乔当然见识过6明远的性格有多固执。就连他表哥江修齐,在他面前也要束手无策,哑口无言。 她不自觉地伸出手,揪住了6明远的裤子——这样的交流方式让她更有安全感,可以防止6明远掉头就走。但是她拽得太紧了,手指好像碰到他的腿,像个当街占便宜的恶棍。 6明远误解道:“你拽我的裤子,我也不可能答应你。” 苏乔摇头,据理力争:“你听我说,你肯定知道1666年的伦敦大火吧,火灾烧毁了多少古建筑,连圣保罗大教堂都不能幸免。官方记录的死亡人数只有五个,但是高温蒸的尸体,是谁都看不见的。” 6明远没理解她要表达什么。 苏乔继续说:“火灾过后,伦敦的鼠疫就消除了。因为地窖里的老鼠都被烧死,这个城市又能居住了。” 她格外隐晦道:“你越是担心,越要把问题暴露出来。如果能烧一把火……老鼠就会死光。” 6明远看待她的眼神变得复杂。 他问:“谁来善后呢?” 苏乔借着酒劲道:“当然是我啊。” 说完这句话,她觉得头顶有什么东西。后来她反应过来,6明远轻拍了她的脑袋,动作散漫又轻率。 苏乔甚至可以想象,他的神态和心理活动,就类似于抚摸林浩家的边境牧羊犬。 她拎着酒瓶,再次站立。 “我想替律师正名,”苏乔搭上6明远的肩膀,道,“律师不是收了钱,就什么都做。只是在职务范围内做合法的事,你以为别的职业不在乎收入吗?” 她讲出自己的价值观:“有情饮水饱,都是骗小孩子的。” 可能是老天爷看不惯苏乔的汲汲营营,在她脚下使了一个绊子。她往前抬脚时,恰巧踩空一块石头,再加上她蹲久了,膝盖酸麻,整个人往前倾倒,即将摔落在草地上。 黑暗中有一双手扶住她的腰。因她的衬衫丝滑,他的手指摩擦一段距离,将她扣紧,又放开了。 苏乔没想到6明远会帮她。 她心头冒出一点欣慰。也不枉她花费重金,帮他抢到画廊里最好的那一间展馆。 没过几天,这个重磅消息由江修齐亲自带到。他一如既往,登门造访,不过时间挑在了上午,而6明远还没起床。 6明远赖床不起,江修齐恨铁不成钢。 他带着一沓文件,坐在客厅里念叨:“十点半了,6明远还不起床。一个二十四岁的成年人,还没有时间观念,像小时候一样赖床,将来要是有出名了,上午就拒不见客吗?” 江修齐的话,是说给苏乔听的。毕竟在江修齐看来,苏乔是他表弟的女朋友。表弟软硬不吃,油盐不进,弟媳妇还算明白人。 苏乔确实听懂了江修齐的话外音。 为免露馅,她走向卧室,推开了6明远的房门。 他的卧室洁净而齐整,两道窗帘拉得严实。今日又是一个阴天,半点微光都没透进来,6明远侧卧在床上,盖着深灰色的羽绒被子,听到苏乔进门,他也没起身迎客。 苏乔莫名联想到睡美人。 虽然她看见了床脚的哑铃,以及桌上那一排锋利的刀具。 反锁房门后,苏乔道:“你表哥来了,他催你起床。” “我正在起床。”6明远道。 除非心情很糟糕,否则他每天保持十一个小时的睡眠,除了江修齐,没人怨责他赖床。 床脚放了一副油画的草图,他伸出一只手,拨弄了一下画框。然后拽过自己的衬衫,从床上坐起来——直到这时候,苏乔才现,6明远没穿上衣。 被子搭住了他的身体,她瞧见光.裸的肩膀和手臂,想到巨幅画像中被艺术家们精雕细琢的各类人物,衣不蔽体,惹人驻足。 6明远提醒道:“你换个方向站。” 苏乔立刻转身,背对着他。 他很快穿好了衣服。从她身边走过,打开门,走向客厅。 江修齐早已喝完一杯咖啡。眼见6明远姗姗来迟,江修齐开门见山道:“这几天晚上,你多准备画展吧,不要忙别的了。” 语毕,他瞥了一眼苏乔。 苏乔捶了一下门。她和6明远之间,是清清白白的关系。就连6明远本人也开口解释:“每天晚上,我都在画线图。我还有没完成的草稿。” “那就好,”江修齐双手放在膝头,面朝着6明远,接着说道,“公司花了很多钱,为你和另外四个作者准备展览。现在有别的雇主看中了你,他的定价远高于我们公司……” 江修齐由衷道:“6明远,我不得不承认,你运气真好。” 6明远对这一场豪门争夺战有所耳闻。 今年二月,他收到父亲的邮件,对方说要放下国内的事务,来欧洲散心。 他意识到父亲想从商业纠纷中抽身。 一个在名利场摸爬滚打三十载的中年人,最后将自己的砝码压在了血缘关系上。他没有暗示儿子如何帮助他,6明远也没有主动询问。 苏乔自认看准了时机。 她接着说:“我老师是你父亲的私人律师,为他工作了三十年,把他当成了朋友。” 6明远脱下外套,随手搭在衣架上:“付费的朋友?” “这么说也行,”苏乔退让一步,委婉道,“不管怎么样,他们有三十年的交情。” 6明远道:“我和你也有一天的交情。” 他拎着浴巾走进卫生间,反锁门的“啪嗒”声,似乎格外清晰。花洒喷头被打开,蒸汽肆意蔓延,他站在一片水雾中,想到还要和苏乔共处一室,心情就变得更烦躁了。 蒙了雾气的镜子照出他的身形,无论正面还是侧面,都经得起苛刻的考量。可惜这幅景象无人欣赏,就连待在卧室的苏乔,也没有半点旖旎心思。 她恰如一位本分的客人,坐在指派的房间里,低头查看自己的邮件。 窗外的风雨如水幕一般,接连不断,冲刷着单层玻璃。白日的喧嚣在雨水和夜晚的双重洗礼中消失殆尽。被遗忘在窗台上的花盆就像海浪中的孤岛,土壤丰沃,但是遍布杂草,永远开不出三色堇或者旱金莲。 天不遂人意。 收到的邮件显示,哪怕苏乔远赴英国,她的努力也可能是徒劳。 她给自己的秘书消息:“一个礼拜之内,要是一无所获,我就回国。” 秘书二十四小时在线,很快附和道:“好的,我会跟进技术组。” 再怎么依赖技术组,也无法改变她们的处境。 这一句真理,苏乔和秘书都没有点破。 苏乔仍然在努力挣扎,用最快的度回复今天的邮件。她既可怜自己孤军奋战,又无法拉拢得力干将。但她的优点在于,只要还有一丝希望,她就会坚持到底。 等她忙完,已经是凌晨一点。 房门外还有脚步声,6明远也没有睡觉。他四处走动,像个游荡的守夜人,后来他终于停了下来,却传出一阵响亮的剁刀声。 刀刃敲击在硬物上,出“咣当、咣当”的重响。 富有节律,让人心惊。 一个深居简出、爱好匮乏的青年男画家,在凌晨时分挥刀,恶狠狠地砍着什么。还有回来的路上,他对待酒鬼的凶煞态度、一言不合就骂脏话的习惯,总算让苏乔明白了,6明远这个人呢,表面上冷静,像座冰山,其实脾气不好,易燃易爆。 她打开了房门,直奔声源而去。 6明远就在厨房,背对着她,右手拿着一把菜刀。 苏乔把防身的小型电棍塞进衣服口袋,热络又恳切地问他:“嘿,这么晚了,你在做什么呢?” “做鸡。”6明远回答。 “做鸡?”苏乔笑出了声音。 6明远听出她的歧义。他将菜刀立在木板上,拿起英国乐购市常见的整只鸡的包装盒:“我想炖鸡汤。犯法吗,律师?” 苏律师笑意不减。 她道:“你想吃就吃啊。” 厨房灯光偏暗,苏乔忽然走近。或许是因为刚洗过澡,她身上沐浴液的香气掩盖了鸡肉的腥膻味,半干半湿的长搭在后背,让人联想起湖中水妖。 她换了一条睡裙。 裙摆刚好遮住膝盖,一双长腿雪白如玉。 6明远瞥了一眼,心里想的却是——她带上了睡衣,果然早有准备。 他举刀继续剁鸡块,像是沉默寡言的樵夫,在深山中劈柴拾薪。很快处理完整只鸡,他又把所有材料扔进锅里,加水、放盐、按下开关,就甩手不管了。 苏乔在他身旁道:“等你炖好这锅汤,能不能分我一碗?” 她放缓了语气,漫不经心:“我只要一碗。” 6明远用毛巾擦了擦手,答非所问:“你的房间还亮着灯,你几点睡觉?” 苏乔思忖片刻,实话实说:“凌晨两点。” 6明远就把毛巾挂在脖子上,道:“你来看火候,我先睡了。” 苏乔闻言一愣。 她看着6明远离开,背影颀长又挺直。他的背部肌肉一定匀称而紧实,宽肩窄腰,双腿修长,所以即便穿着普通t恤,也能吸引苏乔的目光。 她心中有些好笑,觉得6明远有趣极了。 次日一早,天光大亮。 昨晚的雨一直没停,到了早晨,雨水牵扯出雾气,街头巷尾的房屋都沉浸在薄雾里。遥望远方,还能见到高耸入云的教堂尖顶,以及顶端伫立的十字架。 画眉鸟栖在枝头清啼,胡桃树下交织一片绿荫。 林浩一手牵着他家的狗,从斑驳的树影中走过,隐约听到有人叫他。他回头,瞧见苏乔举着一把伞,正向他走来。 林浩原地站直,和她打招呼:“呦,早上好啊。” 他与苏乔间隔一米,态度也很客气。但是他家的狗一反常态,摇着尾巴向前扑,爪子差一点就搭到了苏乔。 林浩手上使劲,把狗往后拽,轻拍它的脑袋,教育道:“怎么搞的,给我坐好。” 那只狗听话地趴下,尾巴还在使劲摇。 “我家里人也喜欢养狗,”苏乔忽然说,“尤其是大型犬。” 她家的花园有专门的犬舍,配备经验丰富的训犬师。当然了,这些细节她不会说出来。 林浩笑道:“我这条狗呢,胆子很小,不怎么搭理陌生人。今天它倒是转了性……” 苏乔听出他的言外之意。 她立刻自我介绍:“林先生你好,我是6明远的私人律师。我在金城事务所工作,也和你邮件沟通过。您应该记得我吧?” 林浩握紧了狗绳,双手揣进衣兜,顺水推舟道:“记得记得,你们是帮6明远的爸爸做事,对吧?” 尚不等苏乔回答,林浩又调侃道:“昨儿晚上,我见到你和6明远回家,我还挺惊讶的。他从不带姑娘回家,不知道为什么带了你。” 为什么呢? 其实苏乔也不确定。 她笑着打趣:“也许6明远看出来了,我是会死缠烂打的人。就算他不带我,我也会跟着他,守在他家门口。” 讲完这一句玩笑话,苏乔补充道:“合同非常重要,我必须和他当面谈。6明远相信我们事务所,我们也不能让他失望。” 林浩点头,随口问她:“今天早上,你没找他谈正事?” 苏乔叹了一口气:“他很早就起床了,然后就出门了。” 而且,她不知道他去了哪里。 那时候天还没亮,苏乔听到一阵关门声。她连忙从床上爬起来,撩开窗帘的一角,现6明远已经走出了院子。 窗外细雨蒙蒙,乌云笼罩了天空,6明远却不打伞。他只穿了一件防水外套,戴着一顶黑色鸭舌帽,帽子的边沿压的很低。 苏乔不理解他的举动,林浩倒是了然于心:“哎,6明远其实懒得很,他平常都是中午起床。他要是早起,就说明他心情不好。” ——他要是早起,就说明他心情不好。 苏乔记牢了这句话。 和林浩分别之后,她去了一趟旅馆,拿到了自己的行李箱。等她把行李箱拖回6明远的家里,已经是下午两点多了,并非她故意浪费时间,只是因为6明远的家太偏。 碰巧今日,他家还来了客人。 门缝半开时,隐约能听见交谈声。 热咖啡的香气在客厅飘散,茶杯碰到玻璃托盘,出细微的响动,端着杯子的男人坐在沙上,循循善诱道:“kevin,这是一个不能错过的机会,你不是一直想在伦敦办画展吗?” 他喝了一口咖啡,目光一转,恰好和苏乔对上。 苏乔扶稳了行李箱,想起“kevin”大约是6明远在外面混的艺名。 提前几日便有工作人员放传单,附近的宣传栏更换了海报。背后的老板动用金钱和关系,为6明远修建了一条康庄大道。 // 天才一秒记住本站地址:。手机版阅读网址: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十五章 订阅比不足,此为防|盗|章,或系统延迟 6明远不是合适的倾听对象。 他快总结了苏乔的意思:“照你这么说,他们独善其身,合伙欺负新人。” 然后他就不冷不热道:“你就不能换家公司?全北京只有那一个律师事务所?” 呸,站着说话不腰疼。 苏乔在心里骂了一声。 她将葡萄酒瓶抱得更紧,下巴抵在了瓶口上,针锋相对道:“那你呢,6明远,你怎么不和江修齐的经纪公司解约?全伦敦只有那一家经纪公司吗?” 6明远尚未回答,苏乔便解释道:“其实江修齐对你很好。他尽了最大努力,用所有资源给你造势,只是你们两个人的观念完全不同。” 她喃喃低语道:“我的亲戚就不一样。我的哥哥姐姐们,都恨不得我去死。” 这句话的嗓音很小,只有她自己能听到。 茂盛的草地成了替罪羔羊。苏乔泄愤般拔了一根草,偏偏它的根茎扎得很深,牵扯中带出几块泥土,悉数洒在她的鞋子上。 “你对我父亲了解多少?”6明远忽然蹲下来,和苏乔保持平视,“他从前在公司里做什么,你听说过吗?” 苏乔不假思索道:“做董事长助理。” 6明远纠正道:“那是明面上的说法。” 苏乔向前倾身,道:“董事长已经死了。他车祸当天,整条路都封了。至于他的助理,暗地里做了什么,很重要吗?” 6明远并未接话。从苏乔的角度,可以瞧见他的喉结和锁骨,她怀抱着欣赏艺术的态度,目光进一步深入他的衣领。 两人距离很近。 6明远果然向后退,坐在了松软的草地上。在这繁忙的街道中偏安一隅。 倘若是在阳光晴朗的白天,会有很多人像他这样坐着。灰毛的鸽子也将扎堆出现,迈着朱红的小爪子,竞相争抢从天而降的面包屑。 此时此刻,周围却空无一人。 6明远沉默良久,问道:“你们做律师的,不在乎雇主是什么人,给钱就能办事,是吗?” 苏乔失笑:“除了我,你还接触了几位律师?” “只有你一个。”6明远道。 他说“只有你一个”的时候,目光不曾离开苏乔的双眼。她毫不客气地凝视他,莫名有些心痒,继而口干舌燥,于是她喝了一大口葡萄酒。 6明远又说:“你倒是挺敬业。” 苏乔回答:“你终于夸了我一次。” 6明远不解风情道:“这是最后一次。” 他无意浪费时间。他原地站了起来,居高临下,面对着刚刚夸奖过的苏乔,放逐客令:“我送你一张回程的机票。” 苏乔深吸了一口气。 她这辈子最讨厌的事,就是被人误解她没钱。 苏乔道:“回国之前,我会完成你父亲的嘱托,把财产转移到你的名下。你父亲跑到哪里去了,你告不告诉我,这都不重要,我也不想知道。” 大概是因为喝了酒,而且心情不好,她的脸颊更红了。 她小声说:“反正你本来也不相信我。” 6明远默认她的指控。 他说:“我不想接受合同,你没办法勉强。” 苏乔当然见识过6明远的性格有多固执。就连他表哥江修齐,在他面前也要束手无策,哑口无言。 她不自觉地伸出手,揪住了6明远的裤子——这样的交流方式让她更有安全感,可以防止6明远掉头就走。但是她拽得太紧了,手指好像碰到他的腿,像个当街占便宜的恶棍。 6明远误解道:“你拽我的裤子,我也不可能答应你。” 苏乔摇头,据理力争:“你听我说,你肯定知道1666年的伦敦大火吧,火灾烧毁了多少古建筑,连圣保罗大教堂都不能幸免。官方记录的死亡人数只有五个,但是高温蒸的尸体,是谁都看不见的。” 6明远没理解她要表达什么。 苏乔继续说:“火灾过后,伦敦的鼠疫就消除了。因为地窖里的老鼠都被烧死,这个城市又能居住了。” 她格外隐晦道:“你越是担心,越要把问题暴露出来。如果能烧一把火……老鼠就会死光。” 6明远看待她的眼神变得复杂。 他问:“谁来善后呢?” 苏乔借着酒劲道:“当然是我啊。” 说完这句话,她觉得头顶有什么东西。后来她反应过来,6明远轻拍了她的脑袋,动作散漫又轻率。 苏乔甚至可以想象,他的神态和心理活动,就类似于抚摸林浩家的边境牧羊犬。 她拎着酒瓶,再次站立。 “我想替律师正名,”苏乔搭上6明远的肩膀,道,“律师不是收了钱,就什么都做。只是在职务范围内做合法的事,你以为别的职业不在乎收入吗?” 她讲出自己的价值观:“有情饮水饱,都是骗小孩子的。” 可能是老天爷看不惯苏乔的汲汲营营,在她脚下使了一个绊子。她往前抬脚时,恰巧踩空一块石头,再加上她蹲久了,膝盖酸麻,整个人往前倾倒,即将摔落在草地上。 黑暗中有一双手扶住她的腰。因她的衬衫丝滑,他的手指摩擦一段距离,将她扣紧,又放开了。 苏乔没想到6明远会帮她。 她心头冒出一点欣慰。也不枉她花费重金,帮他抢到画廊里最好的那一间展馆。 没过几天,这个重磅消息由江修齐亲自带到。他一如既往,登门造访,不过时间挑在了上午,而6明远还没起床。 6明远赖床不起,江修齐恨铁不成钢。 他带着一沓文件,坐在客厅里念叨:“十点半了,6明远还不起床。一个二十四岁的成年人,还没有时间观念,像小时候一样赖床,将来要是有出名了,上午就拒不见客吗?” 江修齐的话,是说给苏乔听的。毕竟在江修齐看来,苏乔是他表弟的女朋友。表弟软硬不吃,油盐不进,弟媳妇还算明白人。 苏乔确实听懂了江修齐的话外音。 为免露馅,她走向卧室,推开了6明远的房门。 他的卧室洁净而齐整,两道窗帘拉得严实。今日又是一个阴天,半点微光都没透进来,6明远侧卧在床上,盖着深灰色的羽绒被子,听到苏乔进门,他也没起身迎客。 苏乔莫名联想到睡美人。 虽然她看见了床脚的哑铃,以及桌上那一排锋利的刀具。 反锁房门后,苏乔道:“你表哥来了,他催你起床。” “我正在起床。”6明远道。 除非心情很糟糕,否则他每天保持十一个小时的睡眠,除了江修齐,没人怨责他赖床。 床脚放了一副油画的草图,他伸出一只手,拨弄了一下画框。然后拽过自己的衬衫,从床上坐起来——直到这时候,苏乔才现,6明远没穿上衣。 被子搭住了他的身体,她瞧见光.裸的肩膀和手臂,想到巨幅画像中被艺术家们精雕细琢的各类人物,衣不蔽体,惹人驻足。 6明远提醒道:“你换个方向站。” 苏乔立刻转身,背对着他。 他很快穿好了衣服。从她身边走过,打开门,走向客厅。 江修齐早已喝完一杯咖啡。眼见6明远姗姗来迟,江修齐开门见山道:“这几天晚上,你多准备画展吧,不要忙别的了。” 语毕,他瞥了一眼苏乔。 苏乔捶了一下门。她和6明远之间,是清清白白的关系。就连6明远本人也开口解释:“每天晚上,我都在画线图。我还有没完成的草稿。” “那就好,”江修齐双手放在膝头,面朝着6明远,接着说道,“公司花了很多钱,为你和另外四个作者准备展览。现在有别的雇主看中了你,他的定价远高于我们公司……” 江修齐由衷道:“6明远,我不得不承认,你运气真好。” 浓密的树叶近在咫尺,随风沙沙作响。鸽子从教堂广场飞来,落在翠绿的草地上,一圈一圈来回走动,不像是觅食,倒像是在散步。 苏乔没有鸽子的悠闲。她一个人拎着五袋垃圾,奔向了后院的垃圾桶,把不同类别的袋子放进匹配的垃圾桶里。 做完这些,她如释重负。 6明远就站在窗前,旁观她的一举一动。 笔记本电脑出提示音,通知他收到了新邮件。他随手点开,动作却停顿了,指尖搭在书桌上,无意识地敲了两下。 邮件的人,正是他的父亲。 父亲言简意赅,约他后天见面,地点选在一家小饭店。他很少和儿子沟通,双方都不了解彼此的习惯,只能从寥寥无几的邮件往来中窥见一些细节。 6明远合上笔记本,苏乔便回来了。 她说:“今天我倒垃圾,明天你倒垃圾,我们轮着来,你觉得怎么样?对了,这几个房间,是不是每天都要打扫?” 房屋向阳,室内光线充足。6明远坐在一把黑色皮椅上,正对着绿草如茵的院落,紫藤萝的花架倚靠窗台,向前伸展了一段枝叶。 浅紫色的花蕾径自垂落,亟待绽放,静候着别人的赞叹和欣赏,却被6明远用一支笔拨开了。 6明远握着笔,一边写字,一边补充道:“除了倒垃圾和打扫卫生,你还要洗衣服、修剪植物……” 苏乔走到他身边,谈判一般商量道:“6先生,我承认你是房东,所以我想付租金。家务方面,我和你分摊吧。” 6明远对租金毫无兴趣,他反问道:“房东需要做家务吗?” 苏乔张了张嘴,想说话,终归被他噎住了。 她双手紧按木桌,笑道:“你是不是还想让我承包你的一日三餐?” 阳光流泻在整洁的白纸上,照耀着斜体英文字母。6明远不再动笔,顺水推舟道:“你主动提出来了。那么做饭的机会,就让给你。” 话里话外,都像是慷慨的国王在给予恩赐。 国王惜字如金地点评:“昨晚的鸡汤,你做得还行,能喝。” 苏乔礼尚往来道:“希望接下来的每一天,你都会觉得,我做的东西能吃。” 话虽这么说,她依然屈服于寄人篱下的处境。 黄昏时分,夕阳隐退,夜幕悄然降临。 苏乔拎着两个塑料袋,走在从市回来的路上。隔壁的林浩站在院子外的信箱旁,取出巴克莱银行寄给他的流水单,他稍一抬眼,便和苏乔打了个照面。 林浩道:“呦,买这么多吃的呢?” 苏乔随口接话:“我想多做几道菜。” 林浩瞠目结舌:“你们事务所的律师,还帮雇主做饭呢?” 苏乔道:“我们不仅做饭,还打扫卫生。” 林浩扶着锈蚀的铁栅栏,调侃道:“怎么,你们还有上门.服务吗?我也想雇个律师。” 话音未落,有人搭上他的肩膀。 林浩侧过脸,瞧见了6明远。 黑沉的夜色无声地弥漫,栅栏拐角处,亮起了一盏路灯。灯火通明,光芒渐盛,流映在6明远的眼睛里,让苏乔恍然以为,星辰漫天亦不过如此。 6明远并不是来找她的。 他拿了一封信,递到林浩的手中:“邮递员送错了。他们把你的东西,装进了我的信箱。” 林浩当着他的面拆开信件,扒出来一沓皇家邮政的明信片。其上印着各种各样的山水风景,囊括了苏格兰和威尔士的自然风光。 “你应该看出来了,这都是我买给你的,”林浩忽然一笑,拿起信封,塞回6明远手中,“你上次不是说,最近没灵感吗?我就在亚马逊上挑了几十张明信片。你多看几张,就胸有成竹了。” 语毕,他还拍了一下6明远的后背。 6明远翻阅明信片,道:“你的审美有进步。” 他半低着头,侧脸轮廓极好。 林浩倒是没看他,只将钥匙绕在指间,有一下没一下地转着玩。 他家里养了一条边境牧羊犬,黑白花,四爪雪白,正从里屋跑出来,扑向自己的主人。 苏乔认识这条狗。 出乎她意料的是,那只狗跑过来以后,先围着6明远转了一圈,两只爪子搭住他的裤子,伸了一个撒娇般的懒腰。 然后才坐到了林浩身侧。 苏乔放下塑料袋,靠近栅栏道:“它叫什么名字啊?” “叫小乔。”6明远答道。 夜幕愈加深广,融入了草丛窸窣的摇晃声。皎洁的月亮缓慢升起,洒下了柔和的光晕,苏乔与6明远对视,想从他眼中探寻什么,却只看到自己的倒影。 她说:“你逗我玩吗?” “怎么会呢,”6明远漫不经心,“你又不好玩。” 像是为了验证自己的话,6明远把信封放进衣服口袋,一字一顿道:“小乔。”——嗓音低沉又好听。 他看向那只狗,双方眼神交汇,狗便“汪”地叫出了声。 四周一霎寂静。 直到林浩实在忍不住,“噗嗤”一声笑出来了。 他坦白实情:“行了,小乔,你别尴尬。我们家的这条狗,真名叫汉堡,6明远确实在逗你玩。” 毛绒绒的狗尾巴像钟摆一样,不停地来回扫动,显示出这条狗心情很好。6明远伸出一只手,摸了它的脑袋和耳朵,它的尾巴就摇得更欢了。 苏乔自知被戏弄,却没有针锋相对。她克制着拎起塑料袋,头也不回地走上台阶。 四月天冷,她穿着长款风衣,腰带束得很紧,背影十分高挑。 林浩看着她离开,手里点了一根烟。 烟雾弥散,火星在烟头闪烁,他有感而道:“喂,哥们,你还认识别的律师吗?就是那种聪明又漂亮的,我想和她们交个朋友。” 6明远微抬了下巴,道:“你见过这么百依百顺的律师吗?” // 天才一秒记住本站地址:。手机版阅读网址: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十六章 订阅比不足,此为防|盗|章,或系统延迟叶姝提到的“6叔叔”,正是6明远的父亲6沉。截至目前,6沉跑去了哪里,还是一个未解之谜。 苏展用餐巾擦手,不露声色道:“对,他在国外。爷爷的葬礼结束后,6沉就出国了,跑得比兔子还快。” 这一句肯定之后,反而没人说话了。 近旁传来狗叫声,打破宴会上的寂静。灯台烛火照出黑影,随着烈犬靠近,影子蓦地拉长。 苏展夹起一块生肉,扔在了地上,权当喂狗。那只体形魁梧,凶光毕露的波尔多犬就匍匐在他的脚边,垂下脑袋,像骑士觐见国王。 它吐着舌头,流出涎水,将主人赏赐的食物收入腹中。 顾宁诚极为平静地看着苏展:“这么多年了,你还是喜欢养这种凶猛的动物。你对狮子和猎豹感兴趣吗?” “不感兴趣,”苏展从座位上站起,似笑非笑道,“猎豹和狮子不认主。我养大它们,它们再反过来咬我一口,我还要亲手处理,多麻烦呢,你说是么?妹夫。” 最后一声“妹夫”,他叫得格外清楚。 顾宁诚回应道:“可不是么?” 是什么呢?他自己也说不清。 宴席结束之后,他和叶姝一起回家。司机在前座开车,他端了一杯酒坐在后排,酒味四散,他只闻不喝。 叶姝就坐在顾宁诚的旁边。自从他们订婚以来,她总是和他形影不离,宛如一对恩爱夫妻。他们共同出席正式场合,在公司内部也从不避讳,双方父母都很满意,称之为一段金玉良缘。 哪里有金?哪里有玉?顾宁诚喝了一口酒,目光微沉,注视起叶姝的脸。 她和他缺乏心灵感应,此时此刻,叶姝并没有看他。她凝望着落在车窗上的自己的倒影,颈间的项链流光细碎,底端坠着一颗圆形宝石,半面搭在柔滑的皮肤上,半面伸进透明的胸衣里。 叶姝忽然说:“我小时候,活泼,闹腾,不爱睡觉。保姆阿姨给我讲故事,讲什么呢?就讲希腊神话、一千零一夜,这些纯粹编给小孩子看的书。” 顾宁诚道:“你那时候多大,六七岁?听这些故事不适合。” 武断不是他的风格,他很快补充了一句:“未删减版的希腊神话,色.情又暴力。宙斯遍地留情,美狄亚毒死儿子,俄狄浦斯杀父娶母,怎么能讲给小孩子听?” “呐,我想说那个水仙花的故事,”叶姝调整椅背,斜眼瞧他,“有个男孩子,整天坐在湖边,欣赏自己的外表,看哪儿都美。” 她仿佛是在说自己。 顾宁诚无声地笑了笑。 叶姝又道:“然后他就死了,变成了一朵水仙花,奇妙不奇妙?那帮编故事的人,都是怎么想的啊,没人欣赏他的美貌,他就把自己旱死了吗?” 她摘下脖子上的项链,放进扶手处的暗格里。略微俯身时,衣领变得更低——不止是衣领,她整个人都要从座位上滑落,只有双手依附着顾宁诚的大腿,像一条灵巧的游蛇,蜿蜒上行。 前排的司机不敢回头,后座的顾宁诚不曾垂。 “行了,叶姝,你家快到了,前面就是了,”顾宁诚整理自己的衣襟,视线穿到窗外,刚过一个绿灯路口,他就善意地提醒道,“还有一分钟的距离,你收拾收拾,准备下车了。” 叶姝闻言,重新坐稳。 她把项链捏在手心,在最后共处的一分钟里,脸色难看至极。 爆点就在下车的前一刻。 顾宁诚目不斜视,眼角余光都不在叶姝身上。叶姝一把拽住他的领带,手指放松,往下滑一截,又握得更紧,她催促道:“宁诚啊,你在想什么,我猜不透你。” 他将她的手指一根一根地掰开,接着道:“我脑子里的事太多了,没有一千件,也有八百件。” 叶姝笑着问道:“有没有一件跟苏乔挂钩的?” 她轻轻地扭了扭,裙摆盖过他的双腿,像水风撩起的清波,覆盖了视野所见。 顾宁诚不得不撩开那条长裙,拨到一边,继续保持他的耐心:“苏乔是谁?她是宏升集团的业务经理,业务总监都离不开她。虽然董事会没人支持……” 他语太快,嘴唇干燥,咽下一口唾沫,喉结略微滚动。 “但是你们也没人见过遗嘱吧,我听说遗嘱就在6沉的手里,”顾宁诚道,“万一你爷爷把公司留给了苏乔,你们怎么办?那些后果……叶姝,我不是没想过。” 叶姝暗自咬牙。 远在天边另一端的苏乔,不知为何打了一个喷嚏。 这一刻,罗马城也倾倒于黑夜。建筑物隐去白日的锋芒,教堂的钟声忽近忽远,苏乔侧耳细听,坐在冰凉的窗台上,用手指一簌一簌地敲响玻璃。 她玩闹的举动像个小孩子。 6明远却在一旁道:“你打了好几个喷嚏。窗台有多凉?” 苏乔笑道:“哪有,你听错了。” 她伸直自己的双腿,保持与窗台平齐,睁着眼睛说瞎话:“呀,这个地方这么高,我下不来。” 话音未落,她便用脚尖去勾6明远,仿佛缠人的妖精:“6先生,你抱我下来吧。” 6明远的回答只有两个字。言简意赅,毫不拖泥带水,充分表达了立场。 他说:“做梦。” 苏乔愣了片刻,顺着他的意思,捂住自己的双眼:“那我现在闭眼,马上就能做梦了,你要不要配合我?” 因为上次的水管工刺杀事件,他们两人不约而同住在了一起——没人提出,也没人反对,好像他们本来就应该住一个房间,水到渠成,天经地义。 苏乔乐在其中,而6明远……他尚不清楚自己的心思。可是当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或许并没有等待多久,他抬手握住她纤细的腰肢,左臂的伤还没好,他用右手揽紧她。 仅仅是短暂的摩.擦,便让他掌心滚烫,手指愈加僵硬,虚停了一下,又缓慢地继续。 隔着一件单薄的衣服,他像是什么都摸到了,又像是什么都没摸到。 右手稍微使力,环住苏乔的腰际,6明远心不在焉地想,就跟扛个货物一样。 货物还没扛起来,他中了一个圈套。 苏乔逃脱他的怀抱,跳下窗台,取笑道:“你的左手还没好,我怎么可能真的让你抱我?” 江修齐感慨万分:“6明远,你最近认识了哪位富商?我问了从前合作过的公司,他们都不知情。” 6明远也不知情。 距离画展开始还有半个小时,6明远和苏乔一起到场。整个展厅已经准备完毕,枝形吊灯将室内照得透亮,正厅中央是一座巧夺天工的雕像,雕刻的是一匹踏蹄奔腾的烈马,马背上还有一个持剑的人。 苏乔靠近一步,仔细研究这匹马的鬃毛,惊讶地现纹理细腻,几乎能以假乱真。但同时,她也心有余悸地想——这是不是就代表了,6明远观察能力强,擅长各类刀具,还熟悉人体构造。 她不由得沉思了一会儿。 而另一边,6明远正在和江修齐说话。 6明远道:“通过展馆,能找到投资方。会场收益的百分之三十属于经纪公司,我没有别的要求,只想知道投资人的名字。” “这很难办,”江修齐回答,“我跟你说过吧,那位投资人,他非常看重你。他重金拍下这间展馆,只让你一个人使用……” 江修齐的交际圈里,有不少家境殷实的富豪。他们出手阔绰,生活悠闲,各有各的偏爱与嗜好,在江修齐看来,赞助6明远的幕后老板,必然是这批富人中的某一位。 或许是因为给一个不出名的艺术家砸钱,在圈子里是一件不够体面的事,那位富豪选择了匿名,拒绝透露任何私人信息。 江修齐理顺了前因后果,便开始宽慰6明远:“他签下的合同包括了保密条款。我和你两个人,想查都查不出来。” 展厅内安保就绪,穿着黑西装的工作人员来回走动着,四处都是窃窃低语。不少员工都知道6明远是这批艺术品的创作者,路过他的时候,冲他友好地笑一笑。 6明远却不习惯以东道主的姿态出席正式场合。 他说:“画展开始以后,我就去酒吧了。江修齐,这里交给你了。” 江修齐还没吱声,苏乔凑近问道:“为什么呀?你是作者啊,6明远,你不跟着一起展览吗?” 6明远不接地气道:“他们关注的应该是作品,不是我本人。” 苏乔莞尔一笑道:“可惜了。我听林浩说,你的名字在中国留学生的圈子里传开了,好多女学生都约好了要来画展,看看你长得有多帅。那么多年轻可爱的女孩子,你舍得错过吗?” 林浩对工作没有兴趣和热情,但是他的资源很丰富,组建了私人换汇的群体,偶尔也搞搞代购,常年混迹在各种圈子里,熟知各行各业的老乡。 画展开始的前几天,林浩在微信群里广消息,为了称赞6明远,几乎掏空了词汇量。 6明远听说了这件事。江修齐却不知道。 江修齐交握双手,以过来人的身份,旁敲侧击道:“kevin,哥哥有几句话对你说。” // 天才一秒记住本站地址:。手机版阅读网址: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十七章 订阅比不足,此为防|盗|章,或系统延迟苏乔道:“别人告诉我的话,都不太可信。据我观察,你就是一门心思扑在专业上,不太在乎别的东西……” 她不再喝酒,只是握紧了杯身:“我能不能买一幅你的画?不要成品,草稿也行。我保证会妥善保管。” 或许是酒吧营造的氛围太好,又或者是苏乔的态度极其诚恳,6明远答应道:“我不想收你的钱,你自己去地下室挑。” 6明远是一个诚实守信的人。当天晚上,苏乔和他回家,他带她去了地下室,打开一道不起眼的铁门,借着一盏节能灯的微光,苏乔惊讶地现,墙壁上挂满了风格各异的油画。 角落里堆砌着废掉的草稿纸,砌砖一般,摞成了好几块。他们两个人就像是踏进异世界的游客,穿梭在幽深阴冷的地下室,为那些独特的风景频频驻足。 6明远道:“你是第一个进地下室的客人。” 他嫌节能灯不够亮,自己带了一个手电筒。白光打过来的时候,苏乔捂住双眼,会意道:“除了我以外,你没让别人进来过吗?那对我来说,今天是值得纪念的一天。” 她没和6明远客气,转遍了整个地下室,甚至探查了小房间。最后,她蹲在一排木柜前,取出一个巴掌大的雕像,借光把玩了一阵,却舍不得放手。 不过是一条石雕的小金鱼。 苏乔摸了摸金鱼的尾巴,实话实说道:“惟妙惟肖,活灵活现。他们说你是天才,6先生,你不是浪得虚名。” 她仰起头,看着他:“我看中了这条金鱼。那些油画,我都不要了。” 6明远略微俯身,用电筒照了一下,不以为然道:“这是我为了练手,花一天完成的东西。” 苏乔抬手搭上他的肩膀——这其实是她的习惯性举动。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她的防范心理,没有6明远强。 她和6明远近距离交流:“灵感这种东西,稍纵即逝,你以为我不懂吗?你用一天时间做出的小金鱼,我看了就很满意,比拍卖会上的那些……” 苏乔猛然刹住了嘴。 她意识到自己,差点就说漏了话。 这种情况,很多年都没出现过。 那条小金鱼不知道是用什么石头雕成的,触感温润,纹理细致。握在掌中时,能被人感知形状,就好像它是一条真真正正的鱼,此刻就徜徉在你手心的大海里。 苏乔握着它,在心底反思。她在6明远面前,是不是过分的喜怒形于色,或许是因为他反应冷淡,她才会愈加热情——她在别人面前,可不是这幅样子。 6明远的父亲就是苏乔爷爷的助理。爷爷在世时,最信任的人只有两个,第一是他唯一的助理,第二便是他的大儿子。他活了一辈子,疑心深重,极力掌权,任人唯亲,兼任董事长和总经理,以至于那场突如其来的车祸生之前,集团内部的绝密档案,都被他一个人把控。 亿万资产,数不清的身家,错综复杂的人脉网,足够让一个人看淡亲情。 但是6明远和自己这层关系,苏乔可能一辈子都不会捅破,当然纸包不住火,6明远总有一天会知道。 不过并非现在。 虽然他捕捉到了重点,询问道:“什么拍卖会?你说话说一半,憋着不难受么。” 苏乔抱膝不语。 6明远叫了她一声:“小乔。” 苏乔现,如果她不理他,他就会这样叫她了。出于某种心理,她更不想说话了。 结果6明远没再念“小乔”,他有意无意地威胁道:“你不说话,就把小金鱼还给我吧。这条金鱼寂寞太久了,需要一个话唠的主人。” 苏乔争执道:“我平常也不话唠啊,你就是不想把小金鱼给我吧?” 地下室密不透风,没有一扇窗户。不过这一间密室的地形特殊,与上方的阳台仅有一层地板的间隔,倘若是在绝对安静的环境下,完全可以听到地面的声音。 深夜万籁俱静,须臾之后,隐隐传来几声试探的狗叫。 苏乔正欲说话,6明远却伸出手,碰到了她的脖子。有那么一刹那,她屏住呼吸,摸向自己的口袋,但是很快,6明远的手往上移动,最终捂住了她的嘴。 他靠近她的耳朵,低声道:“你听。” 听什么?她问不出来。 6明远如同劫犯,直接坐在地上。他怀里抱着苏乔,同时将她捂紧,苏乔确定他心如止水,因为她没从他的脸上看出任何神态改变。 直到头顶上方不远处,传来一种,类似于鞭子抽响的声音。 他的神色终于崩裂。皱眉,低头,疑惑不解,在她耳边无声地叹气。 气流划过她的耳尖。她凭借直觉,心跳加,越靠近他的怀里。她将下巴抵在他的肩膀上,因为深知6明远不会在这个时候推开她,她更加放肆,在他肩头蹭了一下。 可能过了很久,久到苏乔因为长时间保持一个姿势,腿部血液循环不畅,变得又酸又麻,6明远才开口道:“你听见那个声音了?” 苏乔咬字极轻道:“听见了。是谁在用鞭子吗?” “不,”他说出的话,让人后背凉,“是装了消音.器的手.枪,打出了一颗子弹。” 然后他就不冷不热道:“你就不能换家公司?全北京只有那一个律师事务所?” 呸,站着说话不腰疼。 苏乔在心里骂了一声。 她将葡萄酒瓶抱得更紧,下巴抵在了瓶口上,针锋相对道:“那你呢,6明远,你怎么不和江修齐的经纪公司解约?全伦敦只有那一家经纪公司吗?” 6明远尚未回答,苏乔便解释道:“其实江修齐对你很好。他尽了最大努力,用所有资源给你造势,只是你们两个人的观念完全不同。” 她喃喃低语道:“我的亲戚就不一样。我的哥哥姐姐们,都恨不得我去死。” 这句话的嗓音很小,只有她自己能听到。 茂盛的草地成了替罪羔羊。苏乔泄愤般拔了一根草,偏偏它的根茎扎得很深,牵扯中带出几块泥土,悉数洒在她的鞋子上。 “你对我父亲了解多少?”6明远忽然蹲下来,和苏乔保持平视,“他从前在公司里做什么,你听说过吗?” 苏乔不假思索道:“做董事长助理。” 6明远纠正道:“那是明面上的说法。” 苏乔向前倾身,道:“董事长已经死了。他车祸当天,整条路都封了。至于他的助理,暗地里做了什么,很重要吗?” 6明远并未接话。从苏乔的角度,可以瞧见他的喉结和锁骨,她怀抱着欣赏艺术的态度,目光进一步深入他的衣领。 两人距离很近。 6明远果然向后退,坐在了松软的草地上。在这繁忙的街道中偏安一隅。 倘若是在阳光晴朗的白天,会有很多人像他这样坐着。灰毛的鸽子也将扎堆出现,迈着朱红的小爪子,竞相争抢从天而降的面包屑。 此时此刻,周围却空无一人。 6明远沉默良久,问道:“你们做律师的,不在乎雇主是什么人,给钱就能办事,是吗?” 苏乔失笑:“除了我,你还接触了几位律师?” “只有你一个。”6明远道。 他说“只有你一个”的时候,目光不曾离开苏乔的双眼。她毫不客气地凝视他,莫名有些心痒,继而口干舌燥,于是她喝了一大口葡萄酒。 6明远又说:“你倒是挺敬业。” 苏乔回答:“你终于夸了我一次。” 6明远不解风情道:“这是最后一次。” 他无意浪费时间。他原地站了起来,居高临下,面对着刚刚夸奖过的苏乔,放逐客令:“我送你一张回程的机票。” 苏乔深吸了一口气。 她这辈子最讨厌的事,就是被人误解她没钱。 // 天才一秒记住本站地址:。手机版阅读网址: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十八章 订阅比不足,此为防|盗|章,或系统延迟浓密的树叶近在咫尺,随风沙沙作响。鸽子从教堂广场飞来,落在翠绿的草地上,一圈一圈来回走动,不像是觅食,倒像是在散步。 苏乔没有鸽子的悠闲。她一个人拎着五袋垃圾,奔向了后院的垃圾桶,把不同类别的袋子放进匹配的垃圾桶里。 做完这些,她如释重负。 6明远就站在窗前,旁观她的一举一动。 笔记本电脑出提示音,通知他收到了新邮件。他随手点开,动作却停顿了,指尖搭在书桌上,无意识地敲了两下。 邮件的人,正是他的父亲。 父亲言简意赅,约他后天见面,地点选在一家小饭店。他很少和儿子沟通,双方都不了解彼此的习惯,只能从寥寥无几的邮件往来中窥见一些细节。 6明远合上笔记本,苏乔便回来了。 她说:“今天我倒垃圾,明天你倒垃圾,我们轮着来,你觉得怎么样?对了,这几个房间,是不是每天都要打扫?” 房屋向阳,室内光线充足。6明远坐在一把黑色皮椅上,正对着绿草如茵的院落,紫藤萝的花架倚靠窗台,向前伸展了一段枝叶。 浅紫色的花蕾径自垂落,亟待绽放,静候着别人的赞叹和欣赏,却被6明远用一支笔拨开了。 6明远握着笔,一边写字,一边补充道:“除了倒垃圾和打扫卫生,你还要洗衣服、修剪植物……” 苏乔走到他身边,谈判一般商量道:“6先生,我承认你是房东,所以我想付租金。家务方面,我和你分摊吧。” 6明远对租金毫无兴趣,他反问道:“房东需要做家务吗?” 苏乔张了张嘴,想说话,终归被他噎住了。 她双手紧按木桌,笑道:“你是不是还想让我承包你的一日三餐?” 阳光流泻在整洁的白纸上,照耀着斜体英文字母。6明远不再动笔,顺水推舟道:“你主动提出来了。那么做饭的机会,就让给你。” 话里话外,都像是慷慨的国王在给予恩赐。 国王惜字如金地点评:“昨晚的鸡汤,你做得还行,能喝。” 苏乔礼尚往来道:“希望接下来的每一天,你都会觉得,我做的东西能吃。” 话虽这么说,她依然屈服于寄人篱下的处境。 黄昏时分,夕阳隐退,夜幕悄然降临。 苏乔拎着两个塑料袋,走在从市回来的路上。隔壁的林浩站在院子外的信箱旁,取出巴克莱银行寄给他的流水单,他稍一抬眼,便和苏乔打了个照面。 林浩道:“呦,买这么多吃的呢?” 苏乔随口接话:“我想多做几道菜。” 林浩瞠目结舌:“你们事务所的律师,还帮雇主做饭呢?” 苏乔道:“我们不仅做饭,还打扫卫生。” 林浩扶着锈蚀的铁栅栏,调侃道:“怎么,你们还有上门.服务吗?我也想雇个律师。” 话音未落,有人搭上他的肩膀。 林浩侧过脸,瞧见了6明远。 黑沉的夜色无声地弥漫,栅栏拐角处,亮起了一盏路灯。灯火通明,光芒渐盛,流映在6明远的眼睛里,让苏乔恍然以为,星辰漫天亦不过如此。 6明远并不是来找她的。 他拿了一封信,递到林浩的手中:“邮递员送错了。他们把你的东西,装进了我的信箱。” 林浩当着他的面拆开信件,扒出来一沓皇家邮政的明信片。其上印着各种各样的山水风景,囊括了苏格兰和威尔士的自然风光。 “你应该看出来了,这都是我买给你的,”林浩忽然一笑,拿起信封,塞回6明远手中,“你上次不是说,最近没灵感吗?我就在亚马逊上挑了几十张明信片。你多看几张,就胸有成竹了。” 语毕,他还拍了一下6明远的后背。 6明远翻阅明信片,道:“你的审美有进步。” 他半低着头,侧脸轮廓极好。 林浩倒是没看他,只将钥匙绕在指间,有一下没一下地转着玩。 他家里养了一条边境牧羊犬,黑白花,四爪雪白,正从里屋跑出来,扑向自己的主人。 苏乔认识这条狗。 出乎她意料的是,那只狗跑过来以后,先围着6明远转了一圈,两只爪子搭住他的裤子,伸了一个撒娇般的懒腰。 然后才坐到了林浩身侧。 苏乔放下塑料袋,靠近栅栏道:“它叫什么名字啊?” “叫小乔。”6明远答道。 夜幕愈加深广,融入了草丛窸窣的摇晃声。皎洁的月亮缓慢升起,洒下了柔和的光晕,苏乔与6明远对视,想从他眼中探寻什么,却只看到自己的倒影。 她说:“你逗我玩吗?” “怎么会呢,”6明远漫不经心,“你又不好玩。” 像是为了验证自己的话,6明远把信封放进衣服口袋,一字一顿道:“小乔。”——嗓音低沉又好听。 他看向那只狗,双方眼神交汇,狗便“汪”地叫出了声。 四周一霎寂静。 直到林浩实在忍不住,“噗嗤”一声笑出来了。 他坦白实情:“行了,小乔,你别尴尬。我们家的这条狗,真名叫汉堡,6明远确实在逗你玩。” 毛绒绒的狗尾巴像钟摆一样,不停地来回扫动,显示出这条狗心情很好。6明远伸出一只手,摸了它的脑袋和耳朵,它的尾巴就摇得更欢了。 苏乔自知被戏弄,却没有针锋相对。她克制着拎起塑料袋,头也不回地走上台阶。 四月天冷,她穿着长款风衣,腰带束得很紧,背影十分高挑。 林浩看着她离开,手里点了一根烟。 烟雾弥散,火星在烟头闪烁,他有感而道:“喂,哥们,你还认识别的律师吗?就是那种聪明又漂亮的,我想和她们交个朋友。” 6明远微抬了下巴,道:“你见过这么百依百顺的律师吗?” 他的父亲和金城事务所签订了财产转让合同,委托自己的私人律师,在明年之前把不动产转移到6明远的名下。父亲的私人律师名叫陈贺,也就是苏乔口中的老师。 陈贺上了年纪,身体不好,前段时间患病,去医院做了手术。因此苏乔代为执行,算得上情理之中。 然而6明远心有怀疑。 林浩道:“啧,我和你说过吧,现在的职业竞争,太激烈了。” 6明远道:“怎么个激烈法?” “你看小乔这样的女孩子,都要给你上门.服务。你脾气再差,她都要忍着,”林浩抽了一口烟,另一只手摸着他家的狗,诚恳地分析道,“都说最贵的律师不是最好的律师,因为他们总想着要榨干你的钱。直到你一个硬币都付不起,他们就会收手了。” 入夜温度更低,6明远拉拢了外套。 他沉默片刻,道:“你觉得她是为了财产?那她昨晚就有机会了。” 林浩想不出怎么回答,6明远就拍了他的肩膀:“谢谢你的明信片,改天请你喝酒。” 林浩反问:“去哪儿喝?” “随便什么地方,”6明远回答,“哪里都有酒吧。” 林浩与6明远在室外聊天时,苏乔也在和她的秘书打电话。 她站在一间卧室里,没有开灯。黑暗中屏幕更亮,秘书的声音也很清晰:“按照您的意见,我们调查了那一家经济公司,他们的客户范围很小,预定的展馆共有三个。我们提交了申请,他们就开始竞价……” “这家公司想和我比,看谁砸的钱多,”苏乔拎着一瓶香槟,嗓音极轻道,“他们不是找死吗?” 他快总结了苏乔的意思:“照你这么说,他们独善其身,合伙欺负新人。” 然后他就不冷不热道:“你就不能换家公司?全北京只有那一个律师事务所?” 呸,站着说话不腰疼。 苏乔在心里骂了一声。 她将葡萄酒瓶抱得更紧,下巴抵在了瓶口上,针锋相对道:“那你呢,6明远,你怎么不和江修齐的经纪公司解约?全伦敦只有那一家经纪公司吗?” 6明远尚未回答,苏乔便解释道:“其实江修齐对你很好。他尽了最大努力,用所有资源给你造势,只是你们两个人的观念完全不同。” 她喃喃低语道:“我的亲戚就不一样。我的哥哥姐姐们,都恨不得我去死。” 这句话的嗓音很小,只有她自己能听到。 茂盛的草地成了替罪羔羊。苏乔泄愤般拔了一根草,偏偏它的根茎扎得很深,牵扯中带出几块泥土,悉数洒在她的鞋子上。 “你对我父亲了解多少?”6明远忽然蹲下来,和苏乔保持平视,“他从前在公司里做什么,你听说过吗?” 苏乔不假思索道:“做董事长助理。” 6明远纠正道:“那是明面上的说法。” 苏乔向前倾身,道:“董事长已经死了。他车祸当天,整条路都封了。至于他的助理,暗地里做了什么,很重要吗?” // 天才一秒记住本站地址:。手机版阅读网址: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十九章 订阅比不足,此为防|盗|章,或系统延迟 父亲约他明天见面,他就在附近找了个落脚处。五月的夜晚并不暖和,他衣衫单薄,带着简易行李,刚刚踏进旅馆内,便听见有人在说中文。 贺安柏站在大厅前台,询问服务员有没有多余的转换插头。沈曼陪在他旁边,同时给苏乔打电话:“上个月提出的电商预案,被总经理否决了……” “让他继续坚持实体店吧,”苏乔压低嗓音,评判道,“我们做出的预案,他不可能直接同意。” 她躺在大理石浴缸里,伸直自己的一双腿。水流从镶金龙头中冒出来,促使水位向上攀升,她不仅没有洗去疲乏,还在蒸汽蔓延时,感到几分困顿。 此时此刻,6明远和沈曼的距离,其实小于一米。 他面对前台的服务员,刷卡付了房费,拿到一串钥匙,自觉走向了电梯。不远处的贺安柏揣着几瓶新买的酒,还有服务员给他的万能插头,叫了一声:“喂,请等一下,我也要上去了。” 贺安柏快跑向电梯,沈曼跟在后面。她半垂着头,编辑一条短信,即时给苏乔,又用手遮挡了联系人备注。 沈曼见过6明远的照片,贺安柏却没见过。电梯内空间狭窄,他们三个人分立三侧,还是贺安柏先搭讪道:“你是中国人吧,来意大利旅游吗?” 6明远回答:“是的,你呢?” 他背着一个双肩包,随身用品都在包里。单从衣着打扮上看,很像独自出游的大学生,也让贺安柏放下了戒心,应付道:“我和你一样,来旅游的。” 电梯停在三楼,他们先后出门。或许是因为订房时间相近,他们的房门号也连在一起——这让沈曼心头咯噔一声,因为苏乔就住在6明远隔壁。 为了掩人耳目,苏乔放弃了豪华酒店。那种地方,太容易遇到熟人。 她始终在寻求和6明远的父亲见面的机会。由于时间迫切,她不得不追来罗马,又在临近街区选了一家普普通通的旅馆——万万没想到,6明远做出了一模一样的选择。 两人仅有一墙之隔。 苏乔对这种巧合,持有本能的怀疑。她裹着浴巾坐在床上,沉思了好一会儿,最终也想不出头绪,只能仰头向后躺,倒在柔软的床垫上。 不过片刻,有人敲门。 苏乔没有应声。 门外那人便用英语和她说:“打扰了,我住在隔壁,我的洗手间正在渗水,可能流到了你的房间里。” 地毯如有损坏,需要原价赔偿。出于这个考虑,6明远提醒了隔壁的陌生人。他的房间号是23,贺安柏住在25,由此推断,24号并非空房,很有可能住着一位来自祖国的同胞。 现实远比他的猜想光怪离奇。 房门打开后,映入眼帘的,是苏乔的那张脸。 她的头还没有完全干透,水珠挂在梢,偶尔向下滑落,滴入雪白的浴巾里。 6明远头一次见她这幅样子。他的目光先落在她的脖颈上,然后是丰满的胸部,临近纤细腰肢的时候,他的理智陡然回归,重振旗鼓,让他问出一句不咸不淡的话:“太巧了,你来罗马旅游吗?” 当然不是。苏乔心想,她哪有旅游的心思和时间。 “进门说话吧,”苏乔道,“我有点冷。” 她转身背对着他,走向室内的茶几。这家旅馆提示各式茶包,她一共沏了两杯,或许是一种预感,今晚无论如何,都会和6明远碰上。 6明远随手关门。他和苏乔一样,无法理清思绪,疑惑大过了触动。但是很快,苏乔就向他解释道:“我在回国的时候犹豫了,换了一张去罗马的机票。我之前就有申根签证,本来是想……带着父母过来旅游。” 她编造得合情合理,而且反问了一句:“你是不是知道我在这里,所以来找我了?” 6明远穿着外套,苏乔却双肩光.裸。 窗户没有关严,夜风凉意袭人,6明远想了想,脱下自己的外套,要交到苏乔的手里。然而苏乔故意误解他的意思,她道:“你怎么开始脱衣服了?” 6明远懒得解释,干脆道:“你不也裹着浴巾和我说话?” 苏乔并未承认自己的某些想法。她对6明远充满了兴趣,偶尔会濒临无法控制的拐点,换了除他以外的任何一个人敲门,她都不会这样应对。 “我听出了你的声音,急着给你开门,”苏乔接过他的外套,披在身上,终于讲了真话,“换了别人,我不会立刻过去。” 浴巾系得有点松。苏乔抬手的一瞬间,那一块布滑落了一角,即将在6明远的面前完全舒展,如同风中散开的流云。 6明远的反应比苏乔更快。 左手捂住她的胸口,将那浴巾的边角扣紧。他捏到了饱满柔软的东西,手指却不敢放开,自陷于美人计,很难抽离。究竟在搞什么?他脑子里冒出这样的疑问,低头审视苏乔,见她双眼清亮,面无愧色,又觉得自己不该脑补。 “你需要一件正常的衣服,”6明远退后一步,坐在了床榻上,“再掉一次,我不会管。” 床铺上放着小金鱼石雕。因为苏乔把玩了很长时间,那只小金鱼还有她的余温,6明远在无意中碰到了,神思反而更清醒,他接着问道:“你知道我父亲在罗马?” “当然知道,你忘了吗?”苏乔不假思索,“昨天晚上,你亲口告诉我,你要来意大利,找你的爸爸。” 墙壁的拐角还在渗水,他们两人都无暇关心。花纹地毯多了一块深色斑点,接到6明远内线电话的服务生正带着水管工检修,截至目前,还没有人敲响24号房间的正门。 于是有一段时间,室内非常安静。 直到6明远再次出声:“你想来罗马找他吗?找到他,对你有什么好处?” “没有好处,”苏乔弯腰靠近,窃窃私语道,“因为你一定会来,我想碰碰运气。如果就这样回国了,我大概……” 她顿了顿,才说:“大概再也遇不到你了。你知道,我现在没有理由主动找你。” 他扶着木柜站了起来,听到室外传来警车的铃声——周围有人报警了。阳台逐渐变得嘈杂,林浩牵着狗站在院子里,向警方汇报他的所见所闻。 天幕早已黑透,林浩提心吊胆,断断续续地复述道:“我当时在客厅,我家狗在院子里,它忽然叫了起来。先生,如果你也养过狗,你可能会懂得分辨狗叫。” 他省略了形容词,直接奔向主题:“我从窗户里看到,有个穿褐色衣服的男人翻墙进门。我向你们保证,他戴着黑色头套……” 林浩最后说了一句:“然后我就报警了。” 话音未落,6明远和苏乔双双出现。 警.察的盘问持续了半个小时,可惜他们一无所获。现场没有人员伤亡,没有财物失窃,6明远也没遭受恶意威胁,所有人都讲不出前因后果。 戴头套的男人消失在监控范围内。这件事,很可能会不了了之。 送走警.察后,6明远坐在了门前的台阶上。他伸直一双长腿,视线延展到远处,夜空中星盏明亮,能照到看不见的地方。 苏乔陪他坐着,仍然保持距离。两人不复地下室的亲密,毕竟当时状况紧急,情有可原,当枪鸣销声匿迹,他们的关系好像回到了原点。 林浩家的边境牧羊犬就趴在苏乔的脚边。苏乔双膝并拢,弯腰去摸这只狗的脑袋,它安静地接受抚摸,而它的主人却忽然话:“6明远,这事不能就这么算了,谁知道那人是神经病,还是什么凶杀犯?警.察不是说了,明天还要联系你。” // 天才一秒记住本站地址:。手机版阅读网址: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四十章 订阅比不足,此为防|盗|章,或系统延迟6明远像一个普通的游客,住进了苏乔下榻的旅馆。 父亲约他明天见面,他就在附近找了个落脚处。五月的夜晚并不暖和,他衣衫单薄,带着简易行李,刚刚踏进旅馆内,便听见有人在说中文。 贺安柏站在大厅前台,询问服务员有没有多余的转换插头。沈曼陪在他旁边,同时给苏乔打电话:“上个月提出的电商预案,被总经理否决了……” “让他继续坚持实体店吧,”苏乔压低嗓音,评判道,“我们做出的预案,他不可能直接同意。” 她躺在大理石浴缸里,伸直自己的一双腿。水流从镶金龙头中冒出来,促使水位向上攀升,她不仅没有洗去疲乏,还在蒸汽蔓延时,感到几分困顿。 此时此刻,6明远和沈曼的距离,其实小于一米。 他面对前台的服务员,刷卡付了房费,拿到一串钥匙,自觉走向了电梯。不远处的贺安柏揣着几瓶新买的酒,还有服务员给他的万能插头,叫了一声:“喂,请等一下,我也要上去了。” 贺安柏快跑向电梯,沈曼跟在后面。她半垂着头,编辑一条短信,即时给苏乔,又用手遮挡了联系人备注。 沈曼见过6明远的照片,贺安柏却没见过。电梯内空间狭窄,他们三个人分立三侧,还是贺安柏先搭讪道:“你是中国人吧,来意大利旅游吗?” 6明远回答:“是的,你呢?” 他背着一个双肩包,随身用品都在包里。单从衣着打扮上看,很像独自出游的大学生,也让贺安柏放下了戒心,应付道:“我和你一样,来旅游的。” 电梯停在三楼,他们先后出门。或许是因为订房时间相近,他们的房门号也连在一起——这让沈曼心头咯噔一声,因为苏乔就住在6明远隔壁。 为了掩人耳目,苏乔放弃了豪华酒店。那种地方,太容易遇到熟人。 她始终在寻求和6明远的父亲见面的机会。由于时间迫切,她不得不追来罗马,又在临近街区选了一家普普通通的旅馆——万万没想到,6明远做出了一模一样的选择。 两人仅有一墙之隔。 苏乔对这种巧合,持有本能的怀疑。她裹着浴巾坐在床上,沉思了好一会儿,最终也想不出头绪,只能仰头向后躺,倒在柔软的床垫上。 不过片刻,有人敲门。 苏乔没有应声。 门外那人便用英语和她说:“打扰了,我住在隔壁,我的洗手间正在渗水,可能流到了你的房间里。” 地毯如有损坏,需要原价赔偿。出于这个考虑,6明远提醒了隔壁的陌生人。他的房间号是23,贺安柏住在25,由此推断,24号并非空房,很有可能住着一位来自祖国的同胞。 现实远比他的猜想光怪离奇。 房门打开后,映入眼帘的,是苏乔的那张脸。 她的头还没有完全干透,水珠挂在梢,偶尔向下滑落,滴入雪白的浴巾里。 6明远头一次见她这幅样子。他的目光先落在她的脖颈上,然后是丰满的胸部,临近纤细腰肢的时候,他的理智陡然回归,重振旗鼓,让他问出一句不咸不淡的话:“太巧了,你来罗马旅游吗?” 当然不是。苏乔心想,她哪有旅游的心思和时间。 “进门说话吧,”苏乔道,“我有点冷。” 她转身背对着他,走向室内的茶几。这家旅馆提示各式茶包,她一共沏了两杯,或许是一种预感,今晚无论如何,都会和6明远碰上。 6明远随手关门。他和苏乔一样,无法理清思绪,疑惑大过了触动。但是很快,苏乔就向他解释道:“我在回国的时候犹豫了,换了一张去罗马的机票。我之前就有申根签证,本来是想……带着父母过来旅游。” 她编造得合情合理,而且反问了一句:“你是不是知道我在这里,所以来找我了?” 6明远穿着外套,苏乔却双肩光.裸。 窗户没有关严,夜风凉意袭人,6明远想了想,脱下自己的外套,要交到苏乔的手里。然而苏乔故意误解他的意思,她道:“你怎么开始脱衣服了?” 6明远懒得解释,干脆道:“你不也裹着浴巾和我说话?” 苏乔并未承认自己的某些想法。她对6明远充满了兴趣,偶尔会濒临无法控制的拐点,换了除他以外的任何一个人敲门,她都不会这样应对。 “我听出了你的声音,急着给你开门,”苏乔接过他的外套,披在身上,终于讲了真话,“换了别人,我不会立刻过去。” 浴巾系得有点松。苏乔抬手的一瞬间,那一块布滑落了一角,即将在6明远的面前完全舒展,如同风中散开的流云。 6明远的反应比苏乔更快。 左手捂住她的胸口,将那浴巾的边角扣紧。他捏到了饱满柔软的东西,手指却不敢放开,自陷于美人计,很难抽离。究竟在搞什么?他脑子里冒出这样的疑问,低头审视苏乔,见她双眼清亮,面无愧色,又觉得自己不该脑补。 “你需要一件正常的衣服,”6明远退后一步,坐在了床榻上,“再掉一次,我不会管。” 床铺上放着小金鱼石雕。因为苏乔把玩了很长时间,那只小金鱼还有她的余温,6明远在无意中碰到了,神思反而更清醒,他接着问道:“你知道我父亲在罗马?” “当然知道,你忘了吗?”苏乔不假思索,“昨天晚上,你亲口告诉我,你要来意大利,找你的爸爸。” 墙壁的拐角还在渗水,他们两人都无暇关心。花纹地毯多了一块深色斑点,接到6明远内线电话的服务生正带着水管工检修,截至目前,还没有人敲响24号房间的正门。 于是有一段时间,室内非常安静。 直到6明远再次出声:“你想来罗马找他吗?找到他,对你有什么好处?” “没有好处,”苏乔弯腰靠近,窃窃私语道,“因为你一定会来,我想碰碰运气。如果就这样回国了,我大概……” 她顿了顿,才说:“大概再也遇不到你了。你知道,我现在没有理由主动找你。” 苏乔走到沙边,双手接过名片,仔细一看,确定他叫江修齐,任职于经纪公司。 江修齐和6明远的关系,并不止是表兄弟。6明远是创作者,江修齐是幕后推手——无论在哪个地方,想出名都要依靠营销和推广。 没有对公众的曝光量,再好的作品也容易消沉。苏乔深知这个道理。 6明远的想法和她不一样。 他拎着一个热水瓶,给自己沏了一杯茶。 茶叶飘浮翻滚,杯口冒出丝丝热气,他举着杯子站在墙边,看向苏乔的行李箱,岔开话题道:“箱子都带回来了,你考虑得挺周全。要是还缺东西,门口往北,步行十分钟,有一家小型市。” 6明远的这句话,还算是细致体贴。 但他随后又说:“你想要什么,自己去买。” 他一边和她说话,一边拉开窗帘,光影落在油画上,随风轻轻晃动。 不同于西装革履的江修齐,6明远的衣着打扮很随意。单从表面上看,他言行散漫,一点也不严谨,偏偏手下的作品都是一丝不苟的写实派,像极了沾染颜料的浑然天成的风景。 除了风景画,他还擅长雕像。 尤其是围着披风、或者衣摆飘浮的雕像,因为比起人物本身,他更喜欢雕琢细节环境。大理石在他手中变成了服装和配饰,充满栩栩如生的流动感。 可惜大城市里,从来不缺天才。 思及此,江修齐笑道:“反正市离你家只有十分钟的距离,她要是想去,你陪她一起去。还有,6明远,再过两个礼拜,你的画展开办了,带着女朋友一起来。” 他显然误会了苏乔和6明远的关系。 // 天才一秒记住本站地址:。手机版阅读网址: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6章 第四十一章 订阅比不足,此为防|盗|章,或系统延迟敲门声打断了苏乔和6明远的谈话。 苏乔望向了别处,6明远仍然在看她。他从座位上站起来,拉拢她的衣襟,动作自然流畅,好像他才是这间套房的主人。 “你换个衣服吧,太不像话了,”6明远再次劝诫,“我去看看谁在敲门,应该是服务生。” 他走出卧室,“砰”地一声带上房门。 24号套房的正门就在几步之外。6明远并没有多想,他随口用英文询问,门外的人便回答:“你好,前台接到了电话,我是经理叫来的水管工。” 隔壁漏水是事实,进一步检查也合情合理。6明远掂量片刻,给这位水管工开门了。 “我叫约翰,”水管工笑了起来,“负责检查和修理。” 约翰身高一米八五,年纪在三十岁上下,棕色头,蓄着络腮胡。他颧骨颇高,眼神倒是和善,手上拎着一个黑色箱子,刻了几行规整的意大利文字。 “水管在哪里?”约翰问道。 这间罗马旅馆位于巷子中央,外观古老,装修风格守旧,最高也不过四层楼。前台服务生的英语带着卷舌口音,修水管的工人约翰反而吐词清晰。 6明远抬起手,指向洗手间,接着道:“就在那里。” 与此同时,卧室房门半开。苏乔换了一身连衣裙,从卧室走出来,她的目光越过6明远,落在了约翰的身上。 约翰笑着点头。 夜晚仍在延续,时钟指向了十一点半,黑暗笼罩了整座城市,旅店依然灯火通明。 苏乔心想,现在还来检修水管,意大利人真敬业。她自觉站到6明远的身后,距离他的脊背很近,那个水管工就看了过来,友善地询问:“你们是新婚夫妻吗?” “不是,”苏乔抢先回答,“我和他度蜜月,不会选在罗马。” 约翰提着他的工作箱,扶上了洗手间的门框。他似乎充满了工作兴致,一边弯腰打开箱子,一边又愉快地问道:“为什么不选罗马呢,小姐?” 苏乔道:“因为不安全。” 约翰的动作稍微停顿,左手已经伸进箱子内部。手.枪口径出现的那一瞬,苏乔呼吸停滞,她原本只是无聊试探,没想到腹诽成真了。 比起苏乔,6明远的位置更靠近约翰。他如同脱缰的野狗,飞快冲向约翰的立足处——慢一秒的下场就是死,他当然知道这一点,爆力强到可怕。 6明远父亲的某一位朋友,常年住在英格兰乡间,最擅长打靶和空手夺枪。每逢6明远从学校回来,这位叔叔都要变着法子训练他——因为自己没有儿子,他又不想让技艺失传。 可惜6明远只学到了皮毛。 他极快地握住枪管,向上反扣,狠踹约翰的下半身,拳头重锤他的眼球。血液不知何时迸溅出来,像炸开的香槟气泡,洒在花蔓缠绕的墙纸上。 不过几秒而已。 空气中都是浓厚的血腥味。 因为轻敌,约翰小瞧了6明远。他只知道苏乔住在24号房,只要杀了她,就能获得巨额赏金。他从东欧奔向意大利,潜伏几日,早已拿到款——然而24号房间内,除了苏乔之外,还有别的男人。 约翰的后背都是鼓胀的肌肉,他曾是一名拳击手。即便6明远撂倒了他,也不知道鹿死谁手。 两人在客厅厮打,约翰明显占上风。 6明远骂了很脏的脏话,全是英文俚语,脏到苏乔有点听不懂。事情生得太快了,换做她一个人在室内,必然会死于枪击,魂飞西天。 她踉跄着拧开正门,按住走廊上的警报器,狂踹贺安柏的房门,大声呼救,出极限尖叫。 整个旅馆都被她惊动。 可她听到了枪响。 手.枪安装了消.音器,爆出子.弹的那一刻,声音沉闷而压抑,仿佛一根鞭子在墙上抽过,同时勒住了苏乔的喉咙。她乍然失去所有力气,凭空栽倒,但是贺安柏搂住了她的腰。 “大小姐,”贺安柏惊叹道,“怎么了,卧槽,别吓我啊?” 苏乔脸色苍白,如同死人。 旅馆的服务员倾巢出动,其他客人也走过来了。24号房间的窗户大开,那名凶手越窗而逃,满地都是淋漓鲜血,还有两根切断的手指。 服务员们用意大利语交流,苏乔一句也听不明白。她双目泛红,眼球充满血丝,由于握拳太紧,指甲扣进了掌心。 贺安柏呼吸加快,低声道:“大小姐,你镇定一点,你有什么三长两短,老板那边也要垮了。” 苏乔光着脚跑出门,再回去的时候,走得很慢。周围有人用英语说了一个单词,“dead”,意为已死。她看向那个无辜的旁观者,眼神中都是锋利的刀子。 虽然,她和这个人,想的一样。 6明远必死无疑了。 他又不是职业杀手,怎么和一个大块头硬扛? 走进24号房间时,苏乔的心脏冷得像冰。她毫无损,却在遭受酷刑,6明远被人包围,她费力走近,差一步距离时,她又停了下来。 直到6明远开口道:“你没事吧?” 他屈膝坐在地上,手指完好无损——被切断手指的人,并不是6明远。 但他的手臂受伤了。鲜血浸湿衣袖,滴落在深色地毯上,子.弹嵌入肌理,留下骇人的破洞。 一位服务员跪在6明远身边,做了急救工作,连声安慰道:“先生,救护车马上就来了。” 服务员没有说谎。警.察和救护车很快抵达,6明远被送去了医院。他的伤口不算麻烦,手术进展十分顺利,子.弹被安全取出,纱布绑住了左臂。 这一晚,苏乔一直陪在他身边。 她起初非常冷静,一句话也没说。后来,她捧住了6明远的右手,6明远先她一步开口:“幸好今晚脱掉了外套。” 苏乔怔了一怔,凝眸将他望着。 6明远继续说:“不然衣服有帽子,打架不方便。中弹的地方会变成脖子、下颌、或者太阳穴。” 苏乔咬唇,回话道:“枪声响起来的时候,我以为你死定了。”她深吸了一口气,视线扫过他受伤的左臂,带着淤青的脸,她不由得低头,胸腔快要烧起来。 6明远仿照她的句式,低声道:“我以为你会被吓哭。” “我很久没哭过了,”苏乔莞尔而笑,“你知道,眼泪没有用。” 为了引来帮助,苏乔过度尖叫。她现在和6明远说话,嗓子喑哑,她的模样比他更憔悴,他原本应该怀疑她,却提不起一点疑心。 如果苏乔想害他,她有无数次机会。 而他很疲惫,只想睡觉。 被那个假冒的水管工摁在地上打,他的鼻腔还是充血状态。他有一把很喜欢的、总是随身携带的刻刀,今晚被用作锋利的凶器,切断了约翰的拇指和食指——6明远本来要割他的脖子,但是约翰用手去挡了。 约翰绝非顶尖杀手,6明远心想。 他猜不出是谁买.凶杀人,谁要杀他,亦或者杀了苏乔? 无论如何,意大利确实是动手的好地方。近期涌进难民,管理力不从心,附近又有黑帮治辖区,要想调查幕后主使,难说会查到什么时候。 苏乔在6明远半梦半醒期间,凑近了他的侧脸。 她轻轻地吻了他。唇角碰到他的皮肤,她的心弦跟着一颤。 然后她无声地说:“晚安,你好好休息。” 走出这间病房,门口就是沈曼和贺安柏,他们的神色同样凝重。这件事的始末已经传回了国内,苏乔的父亲刚一听闻,立刻要求女儿回国,不要再找什么遗嘱。 他的建议形同虚设。 苏乔披着一件外套,走到了医院外围。凌晨时分,月光寡淡,冷风灌进她的领口,她越清醒,紧跟着问:“我在这家旅馆,除了你们两个,还有谁知道?” “我没有告诉任何人,”沈曼率先道,“而且,我们用假名预定了房间。” 苏乔偏过头,凝视她的眼睛。 不过半晌,苏乔道:“那个人,伪装成水管工进门,说明他早就知道,我的房间漏水。他刚进门,就开始说话,没有立刻动手,是为了搞清楚,房间里一共有几个人……” 一旁的贺安柏打断道:“我也向你保证。不,除了保证,我还能对天誓,从没透露过行踪。” 苏乔闷不吭声地笑:“你说,谁最想杀了我,谁最有可能提前拿到消息,又不愿意沾惹一身腥?前天晚上,你派人拿着假枪,去6明远家里放子弹,我和6明远待在地下室,声音都听得清清楚楚。” 她道:“6明远肯定认为,今夜和他搏斗的人,昨晚就在他家里示威。” “我们派人,是为了让6明远……联系他的父亲,”沈曼讲出前因后果,由于思维不连贯,她说话有些停顿,“但是今晚呢?那个凶手,不就是想杀人吗?” 无人话。 只有空旷的风声在响应她。 长夜寂寥,星盏零落,苏乔的手揣在口袋里,忽然感到手机震动。她抬头望着夜色,接听电话道:“喂,你好。” // 天才一秒记住本站地址:。手机版阅读网址: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7章 第四十二章 订阅比不足,此为防|盗|章,或系统延迟 父亲温声劝诫道:“小乔,起来。你怎么能捞鱼呢?” 年幼的苏乔抬起头,懵懂道:“我想摸它们的尾巴。” “这是你爷爷家的金鱼,”父亲低声说,“小乔,你今天要有礼貌。” 六岁的苏乔还不懂察言观色。但她被父母的情绪感染,当天的表现十分拘谨。当她堂哥心爱的卡斯罗犬狂奔过来时,她被吓得脸色白,不敢尖叫。 古罗马时代,卡斯罗犬被用来狩猎狮子。它们有锋利的牙齿,暴烈的性格,和对主人的绝对忠诚。 苏乔觉得,那只狗想咬死她。 事实证明她的预感正确。 烈犬近在咫尺,张着血盆大口,咬向她的脖子。父母都站在凉亭边,猝不及防,根本来不及救她,她听到母亲疯般地惊叫,还有从哪里传来的轻飘飘的一句:“狼牙,回来。” 话的人,是她的堂哥。 堂哥名叫苏展,那年也才十岁。 苏展用看笑话的眼神看待堂妹。他岔开双腿,坐在草地上,叼着一根狗尾巴草,抚摸那条名为“狼牙”的恶犬。 狼牙在他手中,乖得像只兔子。 而他们的爷爷就站在狼牙的身后。他戴着一副眼镜,两鬓微白,身姿笔挺,开玩笑一般说道:“小乔吓哭了吗?” 苏乔摇头,又点头。 眼泪哗地滚了下来,她自己不知道原因。一种莫名其妙的委屈,被突如其来的泪水宣泄——她当时毕竟只有六岁,她抱紧了母亲的手臂,死活不肯和堂哥打招呼。 爷爷便说:“苏家的孩子,胆子这样小。” 苏乔的父亲开口道:“爸,这和孩子没关系,我七年没回家了。阿展养了一条大狗,热烈欢迎我们小乔。我这个做叔叔的,不能没有表示。” 他在凉亭边点了一根烟。烟火缭绕时,长辈们的只言片语,就传进了苏乔的耳朵。 爷爷共有三个儿子,苏乔的父亲是老小。父亲早年便离开家门,在乡镇里做生意,倒卖橡胶,翻炒地皮,公司规模不大不小。 父亲不愿意将自己经营的公司并入家族企业,他和两个哥哥充满了矛盾。时间一长,激化的矛盾影响双方关系,像一根导火.索,点燃诸多猜忌。 苏乔依稀记得,她堂哥的那条狗不久之后就死了。死因不明,无人追寻。 父亲教导她:“小乔,如果有狗来咬你,你侥幸脱身,哪怕不能伤害它的主人,你也要拔掉它的牙齿。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 苏乔心有余悸:“如果下一次,哥哥还让狗来咬我……” “先,你没有哥哥,我和你妈只有你一个孩子,”父亲纠正道,“其次,苏展如果再这么干……” 他掐灭烟头,耸肩一笑。 可惜苏展天资聪颖,是爷爷最喜欢的孙子。 苏乔和苏展势不两立,爷爷家也不欢迎她。 那时苏乔年纪小,并不知道当一个人讨厌你的时候,你再怎么争强好胜,也是徒劳无功,只会显得没脸没皮,越让人厌恶。 今年一月份的葬礼上,苏展从头到尾,脸色阴沉。他穿着纯黑色西装,站立在墓碑旁,好似一尊雕像。 苏乔路过他时,这位堂哥忽然说:“如你所愿,爷爷去世了。” “应该是如你所愿,”苏乔回答,“你们家的人,终于能上位了。” ——前提条件是,他能在那个位置上坐稳。 回忆告一段落,现实纷至沓来。 画廊里的游人络绎不绝。而在玻璃门外侧,6明远已经驻足。他双手插.进衣服口袋,审视的目光落在苏乔身上。 苏乔靠近宋佳琪,在她耳边轻轻说:“佳琪,你帮我一个忙。” 宋佳琪道:“什么忙?我要是能做到,一定帮你。” 苏乔立刻道:“好,你听我说……” 她和宋佳琪讲话的时候,6明远跟随游人进门了。他去了酒吧才现,自己没带钱包,只好折返回画廊,去休息室里拿他的东西。 但是苏乔引起了他的注意。 6明远顺遂自己的疑心,走到了苏乔的身边。她果然拉住他的袖子,向宋佳琪介绍道:“这位就是6明远,一号厅展品的创作人。” 她原本只是拉扯他的袖子。后来,她干脆握住了他的手腕。 宋佳琪的眼神一霎了然。 6明远第一次被人这样牵手,他很不习惯。人与人之间,有相处的安全距离,苏乔一再打破惯例,而且没有自知之明。 苏乔看着6明远,神色不改道:“她是宋佳琪,也是我们律师事务所的主顾之一。我刚刚知道了一个消息,你肯定很感兴趣……” 6明远尚未回答,苏乔就抢先话:“宋小姐的父亲是投资集团的董事长,他赞助了这次画展。” 宋佳琪没有否认。 她含笑点头。 宋佳琪的母亲早已离开了这个区域。那位贵妇看中了一副风景画。她称赞作者的卓绝技巧,和江修齐聊得很投机。 而在这一边,苏乔撒谎道:“我向宋小姐的父亲推荐过你的作品,你应该不介意吧,6明远?” 6明远罕见地回答:“谢谢。” 苏乔差点以为听错了。 6明远又说:“这次竞价的总交易额是多少?我想在将来,把这笔钱还给你的父亲。” 宋佳琪双手拎包,落落大方道:“6先生,无论投资人是谁,花了多少钱,他都是真心想让更多人见到您的作品。您也值得被这样对待。” 宋佳琪之所以愿意为苏乔圆谎,都是因为苏乔说,她很仰慕这位年轻英俊,充满才华的艺术家。作为画展背后的投资人,苏乔担心这种金钱关系,会影响她和6明远的感情展。 苏乔言辞恳切,宋佳琪信以为真。 她还为苏乔的朴素打扮找到了原因。 和苏乔不同,宋佳琪从未涉足商业竞争。她的世界和苏乔格格不入,而她自己感觉不到。 画展尚未结束,6明远去休息室拿到了钱包。随后,他再次离开画廊,走向附近的酒吧,苏乔紧跟着他,像个甩不掉的尾巴。 酒吧的招牌并不起眼,门口往前,是一道石阶楼梯。楼梯通向底部,酒吧被修建在地下,或许是因为没到深夜,此时的乐声悠扬动听,称不上激烈。 苏乔拽了一下6明远,道:“我请你喝酒。” 6明远拐弯抹角地拒绝:“我刚才回画廊,是为了拿钱包。” 苏乔佯装听不懂:“你喜欢朗姆酒吗?这里的鸡尾酒品种好多……” 他们坐在不起眼的角落里,椅子和靠背都是深红色。椭圆形吊灯从天花板上垂落,出看似明亮、实则昏暗的淡光。 桌上还有精巧的烛台,内置燃烧的蜡烛。蜡烛高约两厘米,形状矮小,光芒跃动,6明远低头的时候,那烛火便在他眼中闪耀。 苏乔双手托腮,凝视着他,轻叹了一口气。 6明远问道:“你想要鸡尾酒?” 苏乔点头:“对啊。” 她表现得像个新手:“鸡尾酒一定比葡萄酒好喝吧。” 6明远既不肯定,也没否认。他说:“我的介绍,都是废话。你自己试试。” 苏乔随便点了一杯名字最复杂的。她很快为自己的选择感到骄傲,刚刚尝过一口,就有龙舌兰的香气,冰块的刺激,甘冽的辛辣酒味,充盈了她的唇齿。 “好特别,”苏乔言简意赅,“我喜欢。” 她端起酒杯,又说了一句:“我也喜欢你……” 6明远放下了手中的伏特加。 苏乔轻声补全道:“你的作品。尤其是那座雕像。基座是金字塔形的构造,我蹲在旁边研究了,马蹄都被你精雕细琢过。” 她叼着吸管,视线下移,眼睫毛浓密卷翘,像是弯曲的蝶翼。她的肤色很白,白里透粉,灯火中更是明显。天光照不进地下酒吧,她恰如一朵没有刺的玫瑰。 6明远想起林浩的话。 林浩说,像小乔那样的女孩子,都要给你上门.服务。 6明远喝了一口酒,道:“雕像一直被我放在地下室。”他试探一般,随口说道:“我打算卖了它。” 苏乔附和道:“卖了好。你出名不久,需要收藏家的追捧。” 6明远出尔反尔道:“那还是不卖了。” 苏乔随机应变道:“你的第一个巨作,自己保留,有纪念意义。” 6明远拨开桌子正中央的烛台。他的手指搭在桌面上,骨节分明,修长匀称,不过残留几道疤痕。当他还是一名初学者的时候,锋利的刻刀经常让他长教训。 他对苏乔说:“我怎么做,你都能找到理由。” “给你留个念想,”苏乔用吸管搅拌冰块,意味不明道,“我们分开以后,你就找不到像我这样反应迅,体贴入微的私人律师了。” “分开”两个字,被她念了重音。 6明远置若罔闻,只低声道:“你将来再工作,别住在雇主家里。”以他之见,苏乔的行为涉险。她的防范心理很弱,没人知道将来会生什么事。 苏乔却说:“嗯,我住进来,是因为主人是你。” 指尖敲了一下玻璃,冰块也在晃动。6明远推开酒杯,调侃苏乔说过的话:“你确实反应迅,体贴入微。” 苏乔道:“别人告诉我的话,都不太可信。据我观察,你就是一门心思扑在专业上,不太在乎别的东西……” 她不再喝酒,只是握紧了杯身:“我能不能买一幅你的画?不要成品,草稿也行。我保证会妥善保管。” 或许是酒吧营造的氛围太好,又或者是苏乔的态度极其诚恳,6明远答应道:“我不想收你的钱,你自己去地下室挑。” 6明远是一个诚实守信的人。当天晚上,苏乔和他回家,他带她去了地下室,打开一道不起眼的铁门,借着一盏节能灯的微光,苏乔惊讶地现,墙壁上挂满了风格各异的油画。 角落里堆砌着废掉的草稿纸,砌砖一般,摞成了好几块。他们两个人就像是踏进异世界的游客,穿梭在幽深阴冷的地下室,为那些独特的风景频频驻足。 6明远道:“你是第一个进地下室的客人。” 他嫌节能灯不够亮,自己带了一个手电筒。白光打过来的时候,苏乔捂住双眼,会意道:“除了我以外,你没让别人进来过吗?那对我来说,今天是值得纪念的一天。” // 天才一秒记住本站地址:。手机版阅读网址: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8章 第四十三章 订阅比不足,此为防|盗|章,或系统延迟她知道自己并不想走,但她必须表现自然。 6明远见她不说话,只当她还要闹脾气。他隐隐觉得她很麻烦,而他缺乏应对这种麻烦的经验。 他也没有考虑过,为什么在面对苏乔的时候,他会愈急躁,情绪容易波动,担心她的安全。 6明远放缓了语气,又问了一句:“难道你不想顺利回国么,工作再重要,能比得上身家性命?” 比得上。 苏乔在心中回答。 她摆了一下手,接话道:“行了,我知道你的意思。” 片刻之后,苏乔又和6明远商量:“不过,我还是想睡这个房间。其实你也担心我啊,你就别拒绝我了。” 她态度随和,语调轻快,颇有一种耍无赖的意味。 因为不想让苏乔半夜出门,6明远向她妥协。 这一晚,他和苏乔同居一室。 躺在一张床上是不可能的。6明远拿出多余的被子,铺在了地毯上。他平常睡觉喜欢脱衣服,脱到只剩内裤,今天却变得格外保守,直到关灯钻进被窝,他也穿着齐齐整整。 苏乔就趴在床角,居高临下俯视他。 “喂,6明远,”苏乔道,“你睡着了吗?” 6明远翻了个身,背对着她,回答道:“睡着了。” 苏乔往前挪动一段距离,调戏道:“你都睡着了,还能听见我说话,难不成你的梦里也有我?” 夜色浓重,窗帘遮挡了星光,6明远的被子盖得严实,如同潜身于黑暗。他回想过往的一个多月,想到的都是苏乔怎样开玩笑,或者评价他的作品,偶尔和他谈到未来,她的语气总是充满期待。 她热情活泼,善于逢迎,有些话唠,做饭很难吃——6明远尝过她炖的鸡汤,却忘记食材和配料都是他自己放的,苏乔只负责掌管火候。他曾经向她推卸做饭的责任,此后没几天,他又默默回归了厨房。 原来桩桩件件的琐事,他都记得。 6明远道:“每天抬头不见低头见,我梦到你,不是很正常的事吗?” 他为自己辩解:“林浩家的那条牧羊犬,我也梦见过好几次。我在梦里和它玩过飞盘。” 苏乔被他的话逗笑。 她没见过像6明远这样好玩的人,她随口问道:“你给那只牧羊犬画过画吗?” 6明远道:“画过,被林浩拿回家了。” 苏乔把话题牵引到正事上:“我也想回家,不过事情没做完。我不太清楚你爸爸是什么样的人,我没和他打过交道,他转移过来的财产,你确定自己不要了吗?” “不要了,”6明远诚实道,“我打算去意大利,他住在罗马的朋友家。你想回家,明天早点订票,我送你去机场。” 苏乔半真半假道:“我想让你接受财产转移,一方面是因为,这是老师委托给我的任务,另一方面是因为,财产数额庞大,我查不清来源。” 她掂量措辞,谨慎话道:“我猜你心里有顾虑,如果真的出了问题,那笔财产放在你这里,也比放在你父亲那里更好。” 苏乔恰如一个涉世未深的姑娘,轻声称赞道:“6明远,我觉得你是好人。” 6明远翻身平躺,微侧过脸,看向了床上的苏乔。 她将被子拨到了一边,穿着一条纱织睡裙,领口略低,露出了精巧的锁骨,还有大片的雪白肌肤。 再往下,她的胸型几近完美,却被睡衣包裹,不禁让人浮想联翩——如果把睡衣拉开,又能看见什么? 如今已是五月,气温不高,夜晚莫名燥热。 6明远平静如常,视若无睹。 他谨记苏乔的那一句:6明远,我觉得你是好人。 这一晚什么也没生。次日一早,他从地上爬起来,践行昨晚的承诺。他计划把苏乔送到机场,然后收拾行李,和林浩、江修齐他们告别,再动身前往意大利。 清晨水雾浓重,昨夜又下了一场雨。 还没走出院门,苏乔就拿出了手机,好像是在和律师事务所商议。电话那头有一个男人的声音,隐隐约约说了一句:“这么重要的任务交给你,你怎么就做不好呢?” 苏乔向他解释:“是我没做好,我和6明远沟通过了,他确实不想接受合同。我也去了那几家银行和资产管理公司,6明远的父亲有不少海外资产,我们接手以后……” 她的话还没说完,电话里的那个人——大约是她的上司,再次打断道:“你出国前是怎么承诺的?” 苏乔的通话音量不算小,另一边的林浩和6明远都听见了。 林浩道:“小乔回国以后,会不会丢了工作?” “她英语流利,名校毕业,又很会交际,”6明远评价道,“不愁找不到工作。” 林浩调侃了一句:“是啊,还长得挺漂亮。” 他接着问道:“对了,你是怎么打算的,为什么突然要去意大利?” 6明远给出了合理的解释:“我去采风。一天到晚闷在家里,没有灵感。你知道灵感有多重要吗?” 当天下午,在面对江修齐的时候,6明远也是同样的措辞。 不同之处只在于,江修齐一直认为苏乔和6明远是一对,他现6明远要独自前往意大利,自然冒出了怨言:“小乔呢?6明远,你怎么一个人来公司了?” 彼时正是下午四点,江修齐的公司位于某间大厦内。从办公室的窗户向外望,能看见整齐的街道,来来往往的行人,以及更远处绿意盎然的公园。 江修齐坐在黑色转椅上,听见6明远据实道:“她回国了。今天上午,我送她去了机场。” “她会回来吗?”江修齐道。 6明远直言不讳:“不可能回来了。” “你们吵架了?”江修齐微微抬头,与6明远对视,“不是我说你,你这个脾气能不能改一改?这么多年了,谁能和你相处融洽,谁没和你吵过架?” 他既有板正他的倾向,也有泄愤的意思。 6明远和母亲的联系甚少,江修齐却经常向姨妈汇报情况。6明远的父母早年离婚,水火不容,出于这方面的考虑,6明远从不在表哥面前谈及父亲。 所以,在6明远看来,苏乔的身份可以透露给林浩,却不能让江修齐知道。 他干脆顺水推舟:“我和她分手了,别再提了。五六月份,南欧的天气更好,我想去度假。” 一个从未陷入恋爱的人,扮演不出失恋的沮丧。为了掩盖自己的神情,6明远低头看向地面,地毯的花纹形同水草,勾缠在一起,匍匐于他的脚下。 他忽然想起苏乔临走前,当着他的面,握住那个金鱼石雕,信誓旦旦道:“等我回国了,我要把它放进鱼缸,种上水草,再养几条真正的金鱼。” 江修齐仔细审视6明远,终于从他的神态中,挖掘出一丝不同寻常。 作为表哥,他不忍心再多指责。 “本来呢,你上一次画展出名了,”江修齐道,“巴黎那边有一个邀请会,我想让你参加。不过你状态不好,还是算了,你去旅游吧。” 他和6明远、林浩三个人都认为,此时此刻,苏乔应该踏上了回国的飞机。 事实与他们的设想截然不同。 苏乔乘坐的班机,直抵意大利罗马。 她也并非独自行动。罗马机场的出口外,一男一女正在等她。 男人年约二十六,坐在车里,戴着墨镜,远远见到苏乔,立刻向她挥手:“飞机没晚点,准时降落了。好兆头,沈曼,你说是不是?” // 天才一秒记住本站地址:。手机版阅读网址: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9章 第四十四章 订阅比不足,此为防|盗|章,或系统延迟 6明远对这一场豪门争夺战有所耳闻。 今年二月,他收到父亲的邮件,对方说要放下国内的事务,来欧洲散心。 他意识到父亲想从商业纠纷中抽身。 一个在名利场摸爬滚打三十载的中年人,最后将自己的砝码压在了血缘关系上。他没有暗示儿子如何帮助他,6明远也没有主动询问。 苏乔自认看准了时机。 她接着说:“我老师是你父亲的私人律师,为他工作了三十年,把他当成了朋友。” 6明远脱下外套,随手搭在衣架上:“付费的朋友?” “这么说也行,”苏乔退让一步,委婉道,“不管怎么样,他们有三十年的交情。” 6明远道:“我和你也有一天的交情。” 他拎着浴巾走进卫生间,反锁门的“啪嗒”声,似乎格外清晰。花洒喷头被打开,蒸汽肆意蔓延,他站在一片水雾中,想到还要和苏乔共处一室,心情就变得更烦躁了。 蒙了雾气的镜子照出他的身形,无论正面还是侧面,都经得起苛刻的考量。可惜这幅景象无人欣赏,就连待在卧室的苏乔,也没有半点旖旎心思。 她恰如一位本分的客人,坐在指派的房间里,低头查看自己的邮件。 窗外的风雨如水幕一般,接连不断,冲刷着单层玻璃。白日的喧嚣在雨水和夜晚的双重洗礼中消失殆尽。被遗忘在窗台上的花盆就像海浪中的孤岛,土壤丰沃,但是遍布杂草,永远开不出三色堇或者旱金莲。 天不遂人意。 收到的邮件显示,哪怕苏乔远赴英国,她的努力也可能是徒劳。 她给自己的秘书消息:“一个礼拜之内,要是一无所获,我就回国。” 秘书二十四小时在线,很快附和道:“好的,我会跟进技术组。” 再怎么依赖技术组,也无法改变她们的处境。 这一句真理,苏乔和秘书都没有点破。 苏乔仍然在努力挣扎,用最快的度回复今天的邮件。她既可怜自己孤军奋战,又无法拉拢得力干将。但她的优点在于,只要还有一丝希望,她就会坚持到底。 等她忙完,已经是凌晨一点。 房门外还有脚步声,6明远也没有睡觉。他四处走动,像个游荡的守夜人,后来他终于停了下来,却传出一阵响亮的剁刀声。 刀刃敲击在硬物上,出“咣当、咣当”的重响。 富有节律,让人心惊。 一个深居简出、爱好匮乏的青年男画家,在凌晨时分挥刀,恶狠狠地砍着什么。还有回来的路上,他对待酒鬼的凶煞态度、一言不合就骂脏话的习惯,总算让苏乔明白了,6明远这个人呢,表面上冷静,像座冰山,其实脾气不好,易燃易爆。 她打开了房门,直奔声源而去。 6明远就在厨房,背对着她,右手拿着一把菜刀。 苏乔把防身的小型电棍塞进衣服口袋,热络又恳切地问他:“嘿,这么晚了,你在做什么呢?” “做鸡。”6明远回答。 “做鸡?”苏乔笑出了声音。 6明远听出她的歧义。他将菜刀立在木板上,拿起英国乐购市常见的整只鸡的包装盒:“我想炖鸡汤。犯法吗,律师?” 苏律师笑意不减。 她道:“你想吃就吃啊。” 厨房灯光偏暗,苏乔忽然走近。或许是因为刚洗过澡,她身上沐浴液的香气掩盖了鸡肉的腥膻味,半干半湿的长搭在后背,让人联想起湖中水妖。 她换了一条睡裙。 裙摆刚好遮住膝盖,一双长腿雪白如玉。 6明远瞥了一眼,心里想的却是——她带上了睡衣,果然早有准备。 他举刀继续剁鸡块,像是沉默寡言的樵夫,在深山中劈柴拾薪。很快处理完整只鸡,他又把所有材料扔进锅里,加水、放盐、按下开关,就甩手不管了。 苏乔在他身旁道:“等你炖好这锅汤,能不能分我一碗?” 她放缓了语气,漫不经心:“我只要一碗。” 6明远用毛巾擦了擦手,答非所问:“你的房间还亮着灯,你几点睡觉?” 苏乔思忖片刻,实话实说:“凌晨两点。” 6明远就把毛巾挂在脖子上,道:“你来看火候,我先睡了。” 苏乔闻言一愣。 她看着6明远离开,背影颀长又挺直。他的背部肌肉一定匀称而紧实,宽肩窄腰,双腿修长,所以即便穿着普通t恤,也能吸引苏乔的目光。 她心中有些好笑,觉得6明远有趣极了。 次日一早,天光大亮。 昨晚的雨一直没停,到了早晨,雨水牵扯出雾气,街头巷尾的房屋都沉浸在薄雾里。遥望远方,还能见到高耸入云的教堂尖顶,以及顶端伫立的十字架。 画眉鸟栖在枝头清啼,胡桃树下交织一片绿荫。 林浩一手牵着他家的狗,从斑驳的树影中走过,隐约听到有人叫他。他回头,瞧见苏乔举着一把伞,正向他走来。 林浩原地站直,和她打招呼:“呦,早上好啊。” 他与苏乔间隔一米,态度也很客气。但是他家的狗一反常态,摇着尾巴向前扑,爪子差一点就搭到了苏乔。 林浩手上使劲,把狗往后拽,轻拍它的脑袋,教育道:“怎么搞的,给我坐好。” 那只狗听话地趴下,尾巴还在使劲摇。 “我家里人也喜欢养狗,”苏乔忽然说,“尤其是大型犬。” 她家的花园有专门的犬舍,配备经验丰富的训犬师。当然了,这些细节她不会说出来。 林浩笑道:“我这条狗呢,胆子很小,不怎么搭理陌生人。今天它倒是转了性……” 苏乔听出他的言外之意。 她立刻自我介绍:“林先生你好,我是6明远的私人律师。我在金城事务所工作,也和你邮件沟通过。您应该记得我吧?” 林浩握紧了狗绳,双手揣进衣兜,顺水推舟道:“记得记得,你们是帮6明远的爸爸做事,对吧?” 尚不等苏乔回答,林浩又调侃道:“昨儿晚上,我见到你和6明远回家,我还挺惊讶的。他从不带姑娘回家,不知道为什么带了你。” 为什么呢? 其实苏乔也不确定。 她笑着打趣:“也许6明远看出来了,我是会死缠烂打的人。就算他不带我,我也会跟着他,守在他家门口。” 讲完这一句玩笑话,苏乔补充道:“合同非常重要,我必须和他当面谈。6明远相信我们事务所,我们也不能让他失望。” 林浩点头,随口问她:“今天早上,你没找他谈正事?” 苏乔叹了一口气:“他很早就起床了,然后就出门了。” 而且,她不知道他去了哪里。 那时候天还没亮,苏乔听到一阵关门声。她连忙从床上爬起来,撩开窗帘的一角,现6明远已经走出了院子。 窗外细雨蒙蒙,乌云笼罩了天空,6明远却不打伞。他只穿了一件防水外套,戴着一顶黑色鸭舌帽,帽子的边沿压的很低。 苏乔不理解他的举动,林浩倒是了然于心:“哎,6明远其实懒得很,他平常都是中午起床。他要是早起,就说明他心情不好。” ——他要是早起,就说明他心情不好。 苏乔记牢了这句话。 和林浩分别之后,她去了一趟旅馆,拿到了自己的行李箱。等她把行李箱拖回6明远的家里,已经是下午两点多了,并非她故意浪费时间,只是因为6明远的家太偏。 碰巧今日,他家还来了客人。 门缝半开时,隐约能听见交谈声。 热咖啡的香气在客厅飘散,茶杯碰到玻璃托盘,出细微的响动,端着杯子的男人坐在沙上,循循善诱道:“kevin,这是一个不能错过的机会,你不是一直想在伦敦办画展吗?” 他喝了一口咖啡,目光一转,恰好和苏乔对上。 苏乔扶稳了行李箱,想起“kevin”大约是6明远在外面混的艺名。 // 天才一秒记住本站地址:。手机版阅读网址: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0章 第四十五章 订阅比不足,此为防|盗|章,或系统延迟或许是因为不喜欢展示一个半成品,6明远用绒布盖住了雕像。他到底还是很在意陌生人进驻家门,而且缺乏待客的热情。 他敲响一间卧室的房门,安排道:“你住这个房间。” 头湿了,外套上沾着雨水,他迫切地想洗澡。但是苏乔还在这里,她提点道:“你爸爸在宏升集团做董事长助理,做了三十多年,今年一月份,董事长出车祸去世,股权也没有变更……董事长有三个儿子,五个孙子和孙女。” 6明远对这一场豪门争夺战有所耳闻。 今年二月,他收到父亲的邮件,对方说要放下国内的事务,来欧洲散心。 他意识到父亲想从商业纠纷中抽身。 一个在名利场摸爬滚打三十载的中年人,最后将自己的砝码压在了血缘关系上。他没有暗示儿子如何帮助他,6明远也没有主动询问。 苏乔自认看准了时机。 她接着说:“我老师是你父亲的私人律师,为他工作了三十年,把他当成了朋友。” 6明远脱下外套,随手搭在衣架上:“付费的朋友?” “这么说也行,”苏乔退让一步,委婉道,“不管怎么样,他们有三十年的交情。” 6明远道:“我和你也有一天的交情。” 他拎着浴巾走进卫生间,反锁门的“啪嗒”声,似乎格外清晰。花洒喷头被打开,蒸汽肆意蔓延,他站在一片水雾中,想到还要和苏乔共处一室,心情就变得更烦躁了。 蒙了雾气的镜子照出他的身形,无论正面还是侧面,都经得起苛刻的考量。可惜这幅景象无人欣赏,就连待在卧室的苏乔,也没有半点旖旎心思。 她恰如一位本分的客人,坐在指派的房间里,低头查看自己的邮件。 窗外的风雨如水幕一般,接连不断,冲刷着单层玻璃。白日的喧嚣在雨水和夜晚的双重洗礼中消失殆尽。被遗忘在窗台上的花盆就像海浪中的孤岛,土壤丰沃,但是遍布杂草,永远开不出三色堇或者旱金莲。 天不遂人意。 收到的邮件显示,哪怕苏乔远赴英国,她的努力也可能是徒劳。 她给自己的秘书消息:“一个礼拜之内,要是一无所获,我就回国。” 秘书二十四小时在线,很快附和道:“好的,我会跟进技术组。” 再怎么依赖技术组,也无法改变她们的处境。 这一句真理,苏乔和秘书都没有点破。 苏乔仍然在努力挣扎,用最快的度回复今天的邮件。她既可怜自己孤军奋战,又无法拉拢得力干将。但她的优点在于,只要还有一丝希望,她就会坚持到底。 等她忙完,已经是凌晨一点。 房门外还有脚步声,6明远也没有睡觉。他四处走动,像个游荡的守夜人,后来他终于停了下来,却传出一阵响亮的剁刀声。 刀刃敲击在硬物上,出“咣当、咣当”的重响。 富有节律,让人心惊。 一个深居简出、爱好匮乏的青年男画家,在凌晨时分挥刀,恶狠狠地砍着什么。还有回来的路上,他对待酒鬼的凶煞态度、一言不合就骂脏话的习惯,总算让苏乔明白了,6明远这个人呢,表面上冷静,像座冰山,其实脾气不好,易燃易爆。 她打开了房门,直奔声源而去。 6明远就在厨房,背对着她,右手拿着一把菜刀。 苏乔把防身的小型电棍塞进衣服口袋,热络又恳切地问他:“嘿,这么晚了,你在做什么呢?” “做鸡。”6明远回答。 “做鸡?”苏乔笑出了声音。 6明远听出她的歧义。他将菜刀立在木板上,拿起英国乐购市常见的整只鸡的包装盒:“我想炖鸡汤。犯法吗,律师?” 苏律师笑意不减。 她道:“你想吃就吃啊。” 厨房灯光偏暗,苏乔忽然走近。或许是因为刚洗过澡,她身上沐浴液的香气掩盖了鸡肉的腥膻味,半干半湿的长搭在后背,让人联想起湖中水妖。 她换了一条睡裙。 裙摆刚好遮住膝盖,一双长腿雪白如玉。 6明远瞥了一眼,心里想的却是——她带上了睡衣,果然早有准备。 他举刀继续剁鸡块,像是沉默寡言的樵夫,在深山中劈柴拾薪。很快处理完整只鸡,他又把所有材料扔进锅里,加水、放盐、按下开关,就甩手不管了。 苏乔在他身旁道:“等你炖好这锅汤,能不能分我一碗?” 她放缓了语气,漫不经心:“我只要一碗。” 6明远用毛巾擦了擦手,答非所问:“你的房间还亮着灯,你几点睡觉?” 苏乔思忖片刻,实话实说:“凌晨两点。” 6明远就把毛巾挂在脖子上,道:“你来看火候,我先睡了。” 苏乔闻言一愣。 她看着6明远离开,背影颀长又挺直。他的背部肌肉一定匀称而紧实,宽肩窄腰,双腿修长,所以即便穿着普通t恤,也能吸引苏乔的目光。 她心中有些好笑,觉得6明远有趣极了。 次日一早,天光大亮。 昨晚的雨一直没停,到了早晨,雨水牵扯出雾气,街头巷尾的房屋都沉浸在薄雾里。遥望远方,还能见到高耸入云的教堂尖顶,以及顶端伫立的十字架。 画眉鸟栖在枝头清啼,胡桃树下交织一片绿荫。 林浩一手牵着他家的狗,从斑驳的树影中走过,隐约听到有人叫他。他回头,瞧见苏乔举着一把伞,正向他走来。 林浩原地站直,和她打招呼:“呦,早上好啊。” 他与苏乔间隔一米,态度也很客气。但是他家的狗一反常态,摇着尾巴向前扑,爪子差一点就搭到了苏乔。 林浩手上使劲,把狗往后拽,轻拍它的脑袋,教育道:“怎么搞的,给我坐好。” 那只狗听话地趴下,尾巴还在使劲摇。 “我家里人也喜欢养狗,”苏乔忽然说,“尤其是大型犬。” 她家的花园有专门的犬舍,配备经验丰富的训犬师。当然了,这些细节她不会说出来。 林浩笑道:“我这条狗呢,胆子很小,不怎么搭理陌生人。今天它倒是转了性……” 苏乔听出他的言外之意。 她立刻自我介绍:“林先生你好,我是6明远的私人律师。我在金城事务所工作,也和你邮件沟通过。您应该记得我吧?” 林浩握紧了狗绳,双手揣进衣兜,顺水推舟道:“记得记得,你们是帮6明远的爸爸做事,对吧?” 尚不等苏乔回答,林浩又调侃道:“昨儿晚上,我见到你和6明远回家,我还挺惊讶的。他从不带姑娘回家,不知道为什么带了你。” 为什么呢? 其实苏乔也不确定。 她笑着打趣:“也许6明远看出来了,我是会死缠烂打的人。就算他不带我,我也会跟着他,守在他家门口。” 讲完这一句玩笑话,苏乔补充道:“合同非常重要,我必须和他当面谈。6明远相信我们事务所,我们也不能让他失望。” 林浩点头,随口问她:“今天早上,你没找他谈正事?” 苏乔叹了一口气:“他很早就起床了,然后就出门了。” 而且,她不知道他去了哪里。 那时候天还没亮,苏乔听到一阵关门声。她连忙从床上爬起来,撩开窗帘的一角,现6明远已经走出了院子。 窗外细雨蒙蒙,乌云笼罩了天空,6明远却不打伞。他只穿了一件防水外套,戴着一顶黑色鸭舌帽,帽子的边沿压的很低。 苏乔不理解他的举动,林浩倒是了然于心:“哎,6明远其实懒得很,他平常都是中午起床。他要是早起,就说明他心情不好。” ——他要是早起,就说明他心情不好。 苏乔记牢了这句话。 和林浩分别之后,她去了一趟旅馆,拿到了自己的行李箱。等她把行李箱拖回6明远的家里,已经是下午两点多了,并非她故意浪费时间,只是因为6明远的家太偏。 碰巧今日,他家还来了客人。 门缝半开时,隐约能听见交谈声。 热咖啡的香气在客厅飘散,茶杯碰到玻璃托盘,出细微的响动,端着杯子的男人坐在沙上,循循善诱道:“kevin,这是一个不能错过的机会,你不是一直想在伦敦办画展吗?” 他喝了一口咖啡,目光一转,恰好和苏乔对上。 苏乔扶稳了行李箱,想起“kevin”大约是6明远在外面混的艺名。 // 天才一秒记住本站地址:。手机版阅读网址: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