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世繁华,长乐未央》 第 1 章 ------------------------------------------------------- 本书由www.biqugedu.com【心纯人不纯】整理上传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如不慎该资源侵犯了您的权利,请麻烦通知我及时删除,谢谢! ------------------------------------------------------- 浮世繁华,长乐未央 作者:瑾纾 【文案】 一场误会,被召进宫做了他的妃子,一场牵绊,乱的是谁的心? 只想在宫中安宁度日,却一次次卷入后宫的争斗与yīn谋。 步步为营,如履薄冰。 看尽浮世繁华,终换一世回眸。 【汉宣帝刘病已的第一任许平君与第二任皇后霍成君知名度都比较高,可是没有看到过写他的第三任皇后王氏,这位被历史寥寥带过的皇后,她的晋升皇后之路,爱情之路又是怎样的呢?】 内容标签: 宫廷侯爵 情有独钟 虐恋情深 宫斗 搜索关键字:主角:王绍安,刘病已 ┃ 配角:霍成君,张箬心,广陵王…… ┃ 其它:古代宫斗爱情 ================== 第一卷:初识心意殇 第一章 如风少年 公元前七四年,汉昭帝刘弗陵驾崩,因无子,大将军霍光征召与上官太后商议命汉昭帝之侄昌邑王刘贺入京,封为皇太子,主持汉昭帝礼葬。 六月丙寅日,刘贺接受皇帝玺绶。但仅上位二十余天就以荒yín无道、失帝王礼宜、不保社稷被霍光张安世等重臣废黜。 国不可一日无君,拥立新天子之事迫在眉睫。 风和日丽,晴空万里,长安街上一片繁荣,热闹非凡。街道两边的小摊卖贩卖力吆喝,商品琳琅满目,目不暇接。 “小姐,我们要快些回去了,夫人要是发现您又偷跑出来定要罚我们呢!” “哎呀,阿澜,好不容易出来一趟你就别一直唠叨了,大不了回去被罚抄女则十遍,”旁边十四五岁,容貌清丽的少女嘟起嫣红的唇不满道,“我都快闷死了,每日在家学习刺绣女工,琴棋书画,真是又无聊又憋闷!” 阿澜拗不过自家小姐,便也悻悻的闭嘴了,只亦步亦趋跟在后面。少女左顾右盼,一脸的兴致盎然。 忽的后面传来一阵骚动,有人在喊,“别跑,站住!” 少女惊异的回头看去,便见人群中穿梭着一位持刀的蒙面男子,后面还好几名官兵穷追不舍,蒙面大汉渐渐体力不支,眼看就要被后面的官兵追上了。 人群顿时乱作一片。少女正要躲避,只觉得被人用力一拉扯,一股迫人的力量袭来,紧接着一双手便扼住了她的喉咙,眨眼之间就被拖拽至墙角。 她正yù呼救,身边蒙面男子恶狠狠的声音传来。 “别动!否则要你的命!” 少女吓得魂飞魄散,顿时僵着身子,一动再不敢动。 “小姐,小姐!”耳边传来阿澜惊慌的叫喊声,接着是官兵的呵斥声。“放开人质!” “别过来,否则我杀了她!” 几名官兵刹住脚步,互相看了几眼,一时拿不出对策。为首的官兵道:“这可是朝廷要犯,放了他,我们也吃不了兜着走。” “那这小姑娘……也不能弃她的命不顾啊。” “这不是我们说了算的,放了他上头怪罪下来谁来承担?你吗?” 那个迟疑一点的被问住,低下头不再说话。 为首的官兵看了少女一眼,咬牙道,“小姑娘对不住了,这是朝廷钦犯,把他放走了我们就得死!”说完向左右两边的人命令道:“上!” 少女睁大眼睛,看着那群自诩朝廷命官的官兵,此时纷纷举起大刀向自己扑来。 呜呼哀哉,想不到自己今日竟会命丧于此…… 她绝望的闭上眼睛,只是,预想中的疼痛并没有来,只听见旁边一声惨叫,紧接着脖子上的手便松开了。 她猛地睁开眼,便见自已的旁边横着一支箭,那箭竟直chā歹徒脑门儿,那歹徒眼睛瞪的老大,然后应声倒地。 她随着箭的方向看去。只见街道另一边的高台之上,一位白衣素装的男子长身而立,手持箭弩,清风吹起他的衣摆,在空中扬起好看的弧度。 他淡淡一笑,“怎么能不顾小姑娘xìng命呢!”男子说着便跳下高台,将箭弩jiāo给旁边的摊贩,不理会众人的惊叹,扬长而去。 周围。“这少年身手真是好!”“如果不是这少年出手相救,恐怕小姑娘就命丧于此了。”“这些官兵真是不拿老百姓的命当回事。” 议论指责声不绝于耳。 那几名官兵面上无光,抬起歹徒尸首讪讪的离去了。 第二章 法华寺(一) 绍安从惊恐中回过神,紧追上去。可只一瞬,来来往往的人流中哪里还见那抹素白清逸的身影? 阿澜哭着跑上前,“小姐你没事吧!可吓死我了!” “没事……”绍安木然摇头。 心里蓦地涌上一丝慌乱,她还没有向他道谢…… 以后再也见不到他了吗? ** 烟花三月,春暖花开。 一年一度的姻缘会在长安城外,秦岭山上的法华寺举行。 每年的这日,法华寺都会聚集善男信女,香客游人。 这日天还未梁,王家府院的别院,便已灯火通明。 绍安在一阵睡眼朦胧中被母亲叫醒,如同被肆意装饰的木偶娃娃般,被母亲饬来饬去。阿澜细细的为她梳上‘垂云髻’。自额前到头顶分明梳开,两边扭起发簪各别一束精致玉器小花,脸上轻擦桃腮粉唇,无需薄粉就已细致白皙。 随后换上一套浅黄色留仙裙,衬的整个人明亮秀巧,清新脱尘。 王夫人自上而下的看着女儿的装扮,这才满意的连连点头。 绍安无奈道,“母亲,不过就是祈福上香,犯得着这样大费周章吗?” “你这丫头懂什么?”王夫人一脸的恨铁不成钢,语重心长道 “心诚则灵,既然是去求姻缘,当然要细细用心打扮才能让红鸾娘娘看到你的诚心。再者,你可是名门闺秀,今日长安的许多未婚嫁的男女们都会去,输人不输阵。” 绍安摇头苦笑,父母亲总是觉得比左邻右舍位高一等,总提醒自己是候门贵女,可……他们家早就不负以前了。 父亲是位侯爷,只不过是个没落的侯爷。现在家道中落,父母亲便将所有的希望都放在她这个独女身上。从小花重金教习琴棋书画,女工娟秀,希望将她培养为是温婉端丽的名门闺秀。 王夫人板起面孔又道,“你长大了,可别像小时候似的只顾着吃食儿玩耍,去娘娘殿里虔诚的进香祈福,求她给你指一门好亲事。 绍安早已魂归九重天外,这些话从她十岁时便是日日听,听的都快生出茧子来了,可又无奈,无力反驳。 她知道,父母亲一心指望她嫁入名门望族,好提点兄长,光耀门楣。 只是……其他的事便罢了,只有婚嫁,她誓要嫁给心爱的男子,携手恩爱一生。 脑中忽然又想起那位翩翩公子,只是,他们无缘,恐怕再见一面都是难的。 猛的甩了甩头,撇去心中奇怪的想法。 那日的惊鸿一瞥,仿佛烙印刻在了心中,三个月来,时不时的便会想起。 吃饭的时候,发呆的时候,甚至,在睡梦中。 对他的感觉,是十四年来不曾有过的。难道,这就是喜欢吗?喜欢上了再也不会见的陌生人? 第三章 法华寺(二) 法华寺筑在长安城外秦岭山之上,层峦叠峰之间坐落着宏严肃穆的庙群。 庙前是琳琅满目的集市。小商小贩云集于此,集会助兴的民间艺人表演营生,目不暇接,热闹非凡。 因着上次劫持事件,绍安现在仍心有余悸,她对热闹的集市目不斜视,只闷头向寺内走去。 绍安本就长的美,加上今日悉心打扮,更是美貌不可方物,引得街上未婚的君子们连连侧目, 熙熙攘攘的人群中更加寸步难行。似是错觉,她忽瞥见了一抹身影,白雪胜雪,英姿潇洒。 即使只是一抹侧脸,那飘逸洒脱的身形,熟悉的感觉顿时涌上心头。 赫然便是那日的白衣公子,救命恩人! 绍安一怔,待回过神来,她奋力的挤开人群向前追去。可能只是想再见他一面,哪怕只是一句道谢……绍安也不懂自己此时的想法,只是不顾一切的,寻了上去。 “小姐,小姐!”阿澜几乎跟不上绍安的脚步,这样嘈杂纷乱的街道,小姐这样着急慌乱的要去做什么? 眼见着那公子转入一道高墙不见人影,绍安顿时慌了心神,脚步也更快了几分。 没有不理会阿澜在后面的追赶,也没有考虑过这样只身前往的危险后果,她随着他拐入那偏僻安静的街道。 远远的,微风中疾步前走的白色身影映入眼帘。 越往前走越是安静,眼见着他又要拐入另一条胡同,绍安加快脚步向前跑去。 “啊!”猝不及防的被扼住喉咙,绍安只觉一阵天旋地转,还来不及等她转入那条胡同,就被一双有力的大掌狠狠扼住,直接拖拽进去。 “咳……咳……不要!”她正要呼救,就在看清来人后猛的噤了声,愣在那里。一眨不眨的盯着他。 刘病已紧蹙起眉头,眼前的女孩儿,不过十四五岁的模样,此时被遏制住没有惊恐失措,反而一脸的惊喜,他更加狐疑,厉声问道,“你是何人?为什么跟踪我?” 从那集市转入胡同开始,他就察觉到后面毫不掩饰的脚步声,直到他试探xìng的又拐入一条狭窄的死胡同,后面那脚步声顿时变得急促,直直的向这边跑来,他便确切,那人确实是在跟踪自己。 只是没想到会是这样不满及笄的少女,虽然从她的身手来看却是个不会武功的,不过难免那帮老狐狸为掩人耳目,派出这样的少女来查探。 “快说!不然你今日休想活着出去!”刘病已向来没有怜香惜玉的闲情,扼住绍安的手越发收紧。 绍安的脸瞬时涨的发紫,她从喉咙里挤出几个字,“我快憋死了,还怎么解释……?” 刘病已看着眼前的女孩儿俏脸被憋的涨紫,仿佛下一瞬就会断气似的,这样纤软柔弱的女孩儿他却是第一次碰触,不免怕一个不小心真误伤了无辜之人。 终于被松开的绍安只觉胸腔里的气终于顺了下来,又连咳了好几下才缓过神来。 慢慢直起身再直视眼前的翩翩公子,便多了些畏惧,要不是面容极其相似,她都要怀疑眼前这个狠历强势的男人是不是当日的那个温文尔雅的救命恩人了。 第四章 法华寺(三) “小姐,小姐……小姐你在哪啊?”远处传来阿澜带着哭腔的急切声音。 “上次害小姐被劫持,这次又把小姐给跟丢了,若是让老爷知道,我还有命活吗……呜呜……” 凄厉的哭声自空旷的胡同中传来,这声音不仅绍安耳熟能详,连刘病已也恍若耳闻。 十几日前,他刚从宫中繁琐事务中抽身,正要打道回府,在路过长安街时,遇到的劫持之事。 当时人群中也是这样的人在哭喊,“小姐,放了我家小姐”之类的话。与这声音极其相似。 难道眼前这个少女就是当日那个被劫持的少女?当时他并不想多管闲事,只是见那些官兵竟不顾少女xìng命,yù与凶徒一同斩杀,情急之下才不得不出手。当时并未多看,现在结合那小丫鬟什么害她被劫持的话,想来八九不离十了。 想到这里,刘病已不禁为自己刚才的下手过重而抱有歉意。正要开口细细询问,只回过神来,便见眼前一位满脸泪痕的姑娘,双眼圆睁着惊愕的看着他,“是你!恩人!” 果然是了,刘病已暗咳一声掩饰尴尬,又瞥见绍安脖颈暗红的痕迹,不免有些心虚,双手作揖道,“刚才多有得罪,姑娘不要见怪!” 绍安紧忙摇头,“无妨的,是我太唐突了,也难免你误会。” “不管怎样,是在下没有弄清缘由便动手,得罪了姑娘,不知该怎么赔罪才好?” “你真想赔罪?”绍安的眼里闪着精灵的光芒。 刘病已神情正色,“自然。” “追了这么久我饿了!”绍安摸着肚皮,看着他正气凛然的讥诮道。 刘病已一愣,微抿了抿唇道,“在下定当奉陪!” 半盏茶功夫后。 当坐在一座豪华酒楼,旁边简陋摊贩的屋棚下时,刘病已还是有些惊讶错愕。 “姑娘只吃豆腐脑吗?” “是啊!我最爱吃豆腐脑的!” 在家时,母亲从不允许自己吃这些小摊小贩上的东西,现在终于可以自己作主。坐在豆腐脑摊前的绍安觉得无比满足和畅快。 她看向身边的男人,不觉又被他优雅的气质所吸引,虽然只是在这样狭小的小吃摊,也一样儒雅有型。 绍安一向心直口快,她用手支着下巴,问道,“可否得知公子名讳?” 刘病已微微一愣,倒也不避讳,垂眼道,“在下姓氏刘,小字‘次卿’。” 次卿?绍安将这两个字牢牢记在心里。 “小女姓王,名为绍安。”她灿烂笑道。 他是她长这么大第一次喜欢的公子。是的,她喜欢他,尽管多日来埋藏在心里,不敢承认,可一次次不可抑制的想起他,想到难以再见时的惆怅,见到他时的欢喜雀跃,都在明明白白的告诉自己,她真的已经喜欢上他了。 第五章 法华寺(四) 刘病已看着少女明媚灿烂的笑颜有些恍神,少女的朝气,她的可爱,她的不加掩饰,青春活泼,都在深深吸引着他,心中升起十几年来从没有过的异样。 正胡思乱想间,老板娘已将热腾腾的豆腐脑端了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2 章 来。 绍安吸了吸鼻子,陶醉的道,“好香!” 老板娘一脸笑呵呵的在这俊朗非凡的公子和明媚秀巧,精致华丽的少女之间暧昧的打量流转,暗暗感叹,当真是郎才女貌,天作之合。 绍安埋头苦吃自是看不见那眼光,刘病已但是有些不好意思,不自觉的低下头去,又触到绍安低头吞咽的样子。 几缕发丝滑落白皙的鬓间,白嫩细滑的豆腐脑在她嫣红的唇间流转,更是看的面红耳赤,蓦的连心跳都漏跳了几分。 小丫鬟阿澜在旁边暗暗摇头,她岂会看不出自家小姐的心意,小姐虽爱偷跑出门游山玩水,可对陌生男子都是保持距离,岂会这样追着跑出去,还在大庭广众之下同桌而饮。 现在看这公子的样子倒也有意,可郎有情女有意又有何用?小姐的命数婚事那都是定好了的,以她家老爷的xìng子,若非名门贵族决不会应允的。 又看小姐一口一口吃的极慢,一碗豆腐脑硬是吃了一柱□□夫才见底。 她硬着头皮,提醒道,“小姐,可别忘了夫人jiāo代的正事,日头渐高,祈福上香再晚可就不好了。” 绍安才窘迫的抬起头来,纵然心胸有意,只是她是女子,如何将将心意直白的坦露。忍住心中闷痛,她小声道,“小女子还有要事在身,不得不告辞了,请刘公子自便。” 正yù起身,只从公子淡然清朗的声音从耳畔传来,“在下还从未去这寺中参拜过,眼下并无别事,不知可否与姑娘同行?” 绍安一怔,脸颊微微泛起红晕,点了点头。 临近晌午,法华寺稀稀落落,香客已尽数散去,三人一路无语,各怀心事。 绍安撺掇着衣角,心中砰砰直跳,第一次与男子同行,便是这位仰慕的公子,不禁有些心慌意乱,只是心中又泛起甜蜜,想到若永远这样走下去,可未尝不可。 直直的走进那红鸾娘娘殿,殿中的贡台之上已进有好几柱燃香,阿澜将篮子里的三只上香拿出来点上。 刘病已确实第一次来“红鸾娘娘殿”,有些不知所以,一直泰然自若的公子此时不知所措的样子,绍安看在眼里,不觉好笑,她心中一动,对他道,“刘公子,这娘娘殿乃是求姻缘所至,将心中所想之人诚心告知红鸾娘娘,便会成真。” 刘病已俊脸一红,点了点头,冷漠如他,竟也会这样脸上泛起红晕。 绍安收回眼神跪到殿中的蒲团上。感到身边的人也跪了下来,她双手合十,心里虔诚道:“佛祖在上,小女所求身旁之人,愿得偿所愿,平凡安稳度一生。” 第六章 法华寺(五) 三人出了大殿,刘病已转头看向绍安,只见她的眼光聚集在一处,充满憧憬与迷茫。 刘病已好奇的随着她的眼光看去,只见不远处的广场上,一片红荫随风飘扬,犹为抢眼,甚为壮观。 “难不成这就是传说中的许愿树?” “嗯,”绍安一脸憧憬的点了点头。 法华寺的许愿树,饶是久居深宫的刘病已也知晓,可见其盛名远扬。 “你想去?” 绍安低头不语,他没来过法华寺自是不知,这许愿树是未婚男女前去,求得一生一世一双人的寓意,她一个未曾婚配的女子,并未前去看过,也不宜前去。 而此时,却充满了向往…… 还未从思绪中回过神来,只觉一双温热有力的大手隔着广袖拉起她的手,“走!” 绍安一惊,侧头看向他刀削斧劈般的侧脸,那样坚定那样深刻。 两人如同那千千万万普通的佳侣般,向那许愿树而去…… 头上缥缥缈缈犹如幻境,飘洒的红影之下已有不少的年轻男女们聚集在此。 刘病已虽听过此树乃是未婚男女许愿之树,此时站在这红荫之下,却不知下一步怎么做,掌中的柔嫩细滑的小手微微动了动,刘病已脸上一热赶忙放开,支吾道,“该怎么做……?” 被他一路牵着至此的绍安,只觉脸上如火烧般烫热,还未曾细想他的话,旁边阿澜的一声惊叫将她猛的惊醒过来。 “小姐,我们忘在殿中求得许愿绳!” 绍安微微张大嘴巴,才想到,许愿树乃是将对方红绳缠绕挂在树梢上才会灵验。 “小姐,公子且稍等,我这就去拿!”阿澜说着不等绍安劝止便一溜烟跑走了。 绍安本想说不用去拿,这乃是求得一生一世的姻缘,两人不过相识半日,未免有些仓促。 转头看向刘公子,见他一脸淡然反而有期待之色,不免苦笑,他可知这么做代表着什么? “刘公子可知,求得那红绳是何用意?” “嗯?是什么?” 绍安看着眼前之人,正色道“,乃是真心相爱之人,将一生一世的愿望许于绳中,再将其缠绕在一起挂在树上才可算数。” 绍安静静的说完这一席话,看着他的脸一点一点的yīn沉,她的心也跟着一点一点的坠落,果然,他并没有这个意思。 刘病已确实没有想到这许愿树竟是有如此深刻的意义,当下变了脸色,给她一个名分倒不是难事,只是一生一世一双人…… “若做不到,还是不要留在这里触景伤情了。”原本已经料到,可看到他那样不情愿的样子,还是让她一阵苦涩,她漠然转身,径自离去。 她黯然神伤的表情让刘病已心中蓦然一痛,那一刻他只想要去挽留,留住她那稍纵即逝的洒脱与欢喜。只是,眼见着她纤细落寞的身影一步一步,离他的视线越来越远…… 第七章 惊险 他的心里叫嚣着,留住她,允诺她,另一个声音却是,当下时局,皇室凋零,皇权旁落,他要做的得到那些权贵的信任,兴复汉室,而非儿女情长。 刘病已眉头紧锁,看着那道纤影,越来越远……罢了,此时跟着他,凶险万分,恐怕不是好事。 恍惚间,只听后面一阵骚乱,接着是一声熟悉带着惊恐的声音,“公子小心!” 他霎时回过神来,回头看去,只见从那老榕树后面窜出十几名蒙面的黑衣男子,直直向他砍来…… 绍安魂不守舍漫无目的向前走,心里烦乱苦闷,想起他霎时变冷的脸,又不禁取笑自己,何必自取其辱,再一想又有些懊恼,两人在相识不过半日,自己这么问是不是太过唐突? 她正烦乱间,只听得后面一阵骚乱,呼啦啦的人群“哄的”跑上来,嘴里大声喊道,“快跑!杀人了!” 绍安一惊,连忙转过头去,远远只见人群惊慌失措的四处乱跑,不多时纷纷经过她的身边,逃窜而去。 怎么不见刘公子呢?绍安心中升起不好的预感。她向后跑去,待看清了远处厮杀的局面,吓的顿时脸色煞白。 只见许愿树下,十几名黑衣蒙面大汉手持大刀围着两名蓝衣和一名白衣公子,刀刀狠历,直取人xìng命。 而那手持长剑的潇洒白衣,不是刘公子又是谁呢? 绍安大惊失色,她知道自己此时不能跑上去,自己手无缚鸡之力,去了只是给他添麻烦,她紧张的抠着衣角,只站在不远处观察着场上局势。 刘病已武功不低,只是他此次出来只带了两名暗卫,而对方不下十人,且个个高手,他渐渐的觉得吃力起来。 费力将左边一个攻上来的蒙面人击退,转身间,正看到不远处一脸担忧注视着他的绍安! 心下一惊,她回来干什么,知不知道有多危险? 那道粉色的身影看到他回头显然怔了怔, 以为她会过来,刘病已吼道,“快走!” 那些蒙面人的脚步顿了顿,许是看出不远处那女子对刘病已很是重要,其中两人对视一眼,只见一道黑影闪过,一个蒙面人飞身而起,直向绍安而去! 刘病已一急,来不及细想也腾身而去,拦在那蒙面人身前,一对一较量刘病已明显可以应付,他剑锋急快,电光火石间,将那人腰间刺去,顿时穿膛而过! 刘病已大松口气,不待他上前一步,忽见绍安一脸惊色,凤目圆瞪向他身后不远处看去,“刘公子!” 刘病已回头一看,顿时脸色也是一沉,只见从老榕树的山丛后又窜出几人,直扑他而来,只这几人应付已属勉强,且他缠斗多时早已筋疲力尽,此时若再回去应战,必死无疑了。 风贤和风锦大吼道,“公子快走!” 刘病已看了一眼,此时他们的目标是自己,风贤风锦两兄弟武艺高强,纵然不得胜,自保应该不是问题,当下的问题是赶紧脱身! 他咬牙抓起绍安的手向另一侧的山从内跑去,山间灌丛杂乱无章,后面是隐约可闻的脚步声,两人对地势不熟悉,一时只如没头苍蝇般乱跑。 第八章 坠崖 第一次经历这样的凶险,绍安心里也难免慌乱。可是,紧紧握着她的手那样温暖有力,又有一丝莫名的安全感。 后面的脚步声越来越近,那些人都是久经训练的高手,自然速度极快,绍安只能拼尽全力跟上刘公子的脚步。 弯弯绕绕,终于是闯出了那片杂乱高耸的灌木丛,眼前是一川平地,绍安终于松了口气。 尽管身上已尽被刮出细小的伤口,触目惊心,可此时哪管得了那么多。 刘病已紧牵着她向前跑去,突然,他猛的刹住脚步。 前面空空无也,层层云叠,竟是悬崖!绍安心中猛的咯噔一下,她转头看向刘公子。 但见他同样脸色yīn沉,剑眉紧锁。 只一瞬的停留,几名蒙面人已冲出灌丛,试探着向前逼近。 绍安狠狠咬住下唇,只感到握着她的手的力道又紧了几分。 那几人似是也猜到了后面乃是悬崖,登时对视几眼,放松下来,握着大刀的手也一并放了下来,为首的更是哼哼笑了两声,道“天要亡你啊,刘皇孙!” 他们叫他刘皇孙?绍安听得不太真切,只是现在无心多想,几人的逼近又让她瑟缩的向后退了几分。 刘病已面色不改,只沉声问道,“谁派你们来的?” “你想死个明白,我们却不能不守规矩。不过如果你乖乖束手就擒,说不定主人可留你一命!”为首的那人道,眼光中尽是戏谑与胜券在握的猖狂。 刘病已重重哼了一声,不屑道,“妄想! 死有何惧,我就算是命丧此地,也不会如了你们所愿!” 为首的那人眉头一皱,思索片刻,眼光看向刘病已身后的女子,又邪邪一笑道,“你可曾问过这女子的意思?说不定人家可不愿意跟你一块儿死啊!” 此话一出,绍安脸色一变,同时明显感觉到握着她手的人浑身颤了颤,仿佛感觉到了他的犹豫,绍安不为所惧,侧头正色道,“刘公子,不要听信他们的鬼话,这帮jiān佞小人,纵然你将我jiāo出去,他们也决计不会放了我的!” “你!”没想到这年轻女子会这样镇定理智,至之生死于不顾,那帮人皆露恼怒之色。 刘病已的声音在狂风中显得飘渺沙哑, “绍安,对不起,是我连累了你!” 绍安摇头,坚定道,“不,是我自己放心不下来找你的!” 她转头看了看身后深不见底的悬崖,又看向他,缓缓的点了点头。 刘病已看着清丽容颜,正值春华的女子,她的眼里此刻只有自己,从容坚定勇敢,赫然已不再是早上那般柔弱。 刘病已眼中划过不甘,愤恨,更多的却是心疼,心疼眼前这个轻易掀起他情愫的女子,心疼她的似水年华与他命丧于此。 却不再犹豫,抓紧她的手紧紧的,向后倒去…… 身体开始急速下落,呼啸如怒吼的狂风亦没有将两人的手松开,刘病已转过头,正对上绍安柔和深沉的眼光,没有惊惧,竟是淡笑,清冷。 第九章 怀抱 云雾层层之下,只听得“砰”的一声巨响,是高处坠物砸入湍急的水中溅起巨大水花的声音。 渐渐两个人影飘了上来,从那样高的地方摔下来,饶是掉入湖泊,两人后脑身体皆是一阵剧痛,登时头晕眼花,只凭意识随着身体沉浮控制呼吸。 湖上激流勇进,河流湍急,两人如同没有方向没有力气的小舟,只随着河流漩涡飘dàng。湖内尽是岩石巨礁,只片刻的四处碰撞,两人便是一身的伤口。 “呃……” 又是一声闷哼自绍安嗓中发出,只感觉体内五脏六腑剧痛,她巨咳一声,在再次落入水里之时忘记屏住气息,登时猛呛了几口水进去,心肺一阵难受。 她的手渐渐无力,与身边的人紧紧握着的手渐渐松开…… 下一瞬,一个大掌扣住她的身体,将她一个旋转,放在自己结实的身体之上,绍安从晕迷的边缘渐渐睁开眼睛,入眼是一片蔚蓝的天空,飘翔的白云。 砰砰的声响,即使覆在男子身上,依然感受的到巨石撞在男子身上传来的巨响。 他怀里揽着她,根本无力躲避。 “你这样会没命的,快放开我呀!”绍安转过头,想挣脱他的怀抱。只是那人却一声不吭,搂着她的手臂也是丝毫不放, 湍急的河流中,男子浑身伤口,怀里抱着一脸焦急的女子,随波而下到处碰撞,每次碰上尖利的礁石,他的身上瞬时破裂渗血,血迹在河流中晕染飘散开来…… 不知过了多久,终于从激流飘到下流平缓的大江…… “刘公子,刘公子……”仍被牢牢抱在怀里的绍安对着身下之人喊道。 没有回应,绍安一惊,转头看去,只见刘病已脸上已是一片煞白,紧皱起额头,一脸痛苦之色,他也似乎已经昏迷了过去。 绍安用尽全力挣脱出将紧箍着她的手臂,转过身去,拥着他的胸膛奋力向岸边游去。 宽阔细软的河谷滩边,一个娇小瘦弱的女子揽着高大伟岸已近昏迷的男子,两人浑身湿透,且衣衫破烂,露出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3 章 的肌肤中可见大大小小剐蹭的伤口,其中男子更甚,身上血淋淋几乎将雪白衣衫全数染成红色。 绍安看着眼前的男人,那个英姿勃发,潇洒如玉的男子此时却……凄惨苍白,不知生死。 绍安怀抱着他,眼泪一滴滴滑落,目瞪口呆之后颤抖着双手伸向他破烂不堪的衣衫,一片片扯开。 他竟然伤的这么重!绍安紧紧的咬住自己的手,该怎么办?!她不懂医术,况且这里荒芜人烟,想找人来帮助都是枉然。 当务之急,却是包扎伤口,他的身上细小伤口无数,最严重的莫过于大腿上一道利石划破的伤口,已是鲜血淋淋。 他那件被鲜血浸湿的衣袍显然已不能用,绍安看了一眼自己身上还有几处完好的衣裙。 没有丝毫犹豫的将襦裙扯下,撩起些清水,将伤口处的泥泞细细拨弄干净,然后裹上衣襟。纵然没有学过医术,绍安亦知,鲜血不止的伤口,裹的紧一些才会禁锢伤口,防止血越流越多。她登时一个用力,将他伤口处的皮肤也缠紧了几分。 “呃……”一声闷哼自身下昏迷不醒的人嗓中溢出,绍安一惊,似是不敢相信的回过头去,却见刘公子的脸色又是白了几分,已是毫无血色。 绍安登时慌乱起来,吓得不知所以,拍揉他的胸膛,轻轻唤道,“刘公子,刘公子!你还好吗?” “呃……”男子还是紧闭着双眼,只从牙缝里痛苦的蹦出了几个字,“你想勒死我吗绍安?” 绍安先是一怔,接着重重的呼出口气,没有去理会他话中的玩笑之意,她跌坐在后面的沙石上,终于露出一抹笑意,接着就是眼眶一红,“你终于醒了……太好了!” 第十章 坦露心意 刘病已睁开眼睛,环顾四周,除眼前的宽阔湖泊,四周尽是茂密森林,高山绿树。 听说秦岭山下有条著名的大祈河,蜿蜒曲折近白里,上游湍急,下游平稳,广阔无迹,想必就是这条河了。 “看来老天爷也在帮我们,想不到这深崖之下竟是江河。”刘病已声音还有些微弱沙哑,更多的却是庆幸与欣喜。 绍安看向他腿上的伤口,见厚厚的衣襟并未再渗出血来,才放下心,看着他道,“你伤的很重,现在觉得怎么样?” 刘病已微微动了动身体,才觉身体各处都痛的要命,相比之下,腿上被牢牢缠固的伤口倒不是很痛,想必那里的伤口虽深,倒未伤及筋骨,而被猛烈撞击到的肋骨内脏更是痛处一些。 绍安见他脸上全是扭曲与痛苦,更是担忧,不知该怎么办,出口的声音都带着哭腔,“是不是伤了内脏,这可怎么办……” 刘病已强忍着痛楚摇了摇头,道“没什么大碍,休息几天就会好。” “可是这荒山野岭的,连个人家都没有,怎么疗伤休养啊……” 刘病已皱眉道,“总在这里也不是办法,不说晚上恐有豺狼虎豹,若是寒风下雨也不是好受的。还是先离开这里,找个避风隐蔽处才是。” 绍安连连点头,表示赞成,“嗯!” 刘病已捂着腰腹肋骨处被撞到的地方,正yù起身。 “嘶!”伤处似是比他想象的还要严重。 绍安看他竟yù自己起来,赶忙上前按住他,惊慌的说,“你不要用力,靠在我身上,慢慢起身。” 刘病已本是因伤重懊恼不已,却见身边的小女人更是焦急担忧之色,快哭出来的样子,不觉好笑,愤恨之意竟渐渐散去,依着她揽在她身上,惨白着脸色却笑着安慰。 “没事,只是一时不察牵动到了伤处,有你在,我便不疼了。” 绍安满心都是伤心担忧,听到他此时还是闲情调笑之意,无奈苦笑,“都什么时候了,还有心思开玩笑。” 刘病已嘴角一扯,淡笑道,“我是认真的。” 绍安一怔,先是不敢置信,而后睁大眼睛抬头看去,只见他一脸镇定与深情,紧锁在自己身上,脸上一烫,又瞬间低下头去,不敢再直视他逼人的眼光。 “你不信是不是?”刘病已揽着她的肩头,向前迈出一步,道,“我也不敢相信,可我真的已经喜欢上你了,或许……” 周围一片沉静,只有溪水流动声与偶尔微风吹起尘土的声,绍安低着头,默默无语,只听他又道 “或许……从崖上你的坚定勇敢开始,或许,从第一次牵起你的手那刻起……” 两人缓缓的一步一步向丛林走去,绍安满心震惊与慌乱,不是不信,毕竟几个时辰前,他还是那样拒绝的神情…… 刘病已却有将自己的心意全部坦露的意思,徐徐道,“我一直不敢坦露心意,甚至是拒绝你,因为我自己都是自身难保,历经凶险,我没有足够的信心能护得你的周全。只是,你那样不顾一切,愿与我同生共死,我又怎么能懦弱的连自己的爱意都不敢承认呢?” 爱?这个沉重又美好的字,他竟然爱上自己了吗?绍安脑中嗡嗡乱想,心中也是砰砰直跳,身旁那人却拉起了她的手,放在他的心口,浑厚坚定的声音又自耳边响起。 “相信我,这种事不会再发生,我定会拼尽全力护你一生平安。” 第十一章 失踪 广陵王府古香古色,雕梁画栋的豪华前殿。 身着青衣华服的男子面窗而立,而跪在他身后原本凶神恶煞,狂妄自傲的暗卫此时却战战兢兢,不敢妄言。 “三天了,还是毫无消息吗?”男子冰冷的声音想起。 暗卫各自相望无言,面面相觑,为首的咽了口唾沫道,“是。未免打草惊蛇,我们一直暗中搜寻,这两日大将军府那边也在扩大范围,增派人手,还是毫无音讯。” 男子磨磋着拇指上晶莹剔透的翡翠扳指,淡淡道,“一个大活人不可能就这样凭空消失。如果已经死了,尸体也会飘上来,既然毫无音讯,那么只有一个可能。” 他顿了顿,眯起眼睛,沉吟道,“便是他没死,只是伤势过重,无法传递消息。” 跪在身后的暗卫们互递了个眼色,表示赞同。 “那……侯爷,我们应该怎么做?” 负手而立的男子缓缓转过身,昏黄的落日阳光印衬着他轮廓分明,刀削斧劈般的侧脸。 男子沉思片刻,道 “沿着大祈河沿岸寻找,大祈河上游湍急迅猛,纵然他和那女子能死里逃生,也必定身受重伤,跑不了太远的。” “是!” 众暗卫抱拳齐道,随后一起退了出去。 法华寺附近的崖底。搜寻是以风贤风锦等为首的未央宫正宗禁卫军,如此大规模的搜寻,自是惊动了周围的村落乃至整个长安城各郡衙的郡守。 只是,没人知道皇宫这等大规模的搜寻是在找谁,因为当朝大将军,大司马摄政大臣霍光的召令,不得肆意宣扬,所以,虽然坊间各种猜测与传闻,愣是没透漏一点确定的消息出来。 可是,不眠不休的三日,几乎翻遍整座秦岭后山,仍是一无所获。 又是一天,荒山野岭,山涧林洞。风贤立于秦岭山巅远眺,看着下面四处搜寻的禁卫军,道 “哥,你觉得以你我身手在水势如此迅猛的大祁河,能否借机上岸?” 站在身旁的风锦听了弟弟的话,眉头也是深深的锁起,看着下面那呼啸迅猛的江河,半晌却是摇了摇头。 当日,面对不知哪方派来的数十位高手,虽然他们并未伤的分毫,也着实被牵制了很久,等他们得以脱身,沿着公子逃去方向追踪,山上灌丛密布,要找到有人踏过的踪迹并不难,只是当他们顺着踪迹一直追到这悬崖时,却都是呼吸一滞,依他们对阳武侯的了解,定是不会束手就擒,哪怕是鱼死网破也定不会屈服。 可这悬崖如此之高,本来两人抱着必死无疑的心思寻到崖底,没想到这崖底竟是大祈河穿山而过,震惊过后便是狂喜不已。 可些连着四日的搜寻,却是了无踪迹。 “这就是了,”风贤凝眉道,“连日来我们一直在中游与上游寻找,可是连我们都无法在如此急流中上岸,何况公子是从这样高的悬崖掉下去。而中游礁石具多,若真的有幸攀爬上岸,周围村庄百姓亦多,怎么会一点消息打听不到呢?” “那,你的意思是……?”风锦沉思道,“侯爷顺势而下飘到了下游?那可已是百里长安城以外了,如何能坚持到那里去?” 风贤叹了口气道,“已经第四天了,若是在中上游,不会一点消息也没有的,大祈河下游连接渭河,那里河谷宽阔,水势平缓,且周围穷山峻岭,荒无人烟……说不定,侯爷就在那里!” 风锦听着弟弟一番言论,觉得着实有理有据,况且,现在一筹莫展,也没有办法了。只能到下游去。 他点头道,“这可能就是我们搜寻多日无果的原因,如此,未免他人捷足先登,便命所有人停止搜寻,向下游沿岸寻找!” 第十二章 心扉 皓月当空,连绵的松柏林深处一处山洞内,火把烧的正旺,相比于外面的惊天动地,这片空间就显得极为安静祥和了。 火架上,用几只尖木穿过的大鱼发出“”的响声,香气四溢。一位朴素清丽的少女坐在火架旁不时翻弄翻弄穿着烤鱼的木棍。 不远处的干草堆上,男人浑身多处尽缠绷带,面色苍白,此时正沉沉睡着。 刘病已的伤势经过几日的修养已经好了许多,勉强可以自行起身,只是因没有yào材调理加上失血过多,仍是有些虚弱。 他缓缓的睁开眼睛,入眼便是温暖的火光中,那个认真恬静的女子。 他静静的看着她,眼中流露出的满是心疼与怜爱。 想到他们初遇时,她是那样高贵精致的女子,如今为了他事无巨细,甚至做起抓鱼捡柴的粗活。 听到身后的轻叹声,绍安一怔,连忙回过头去,看男人醒了她面上一喜,跑上前去,精灵的大眼闪动着。 “刘大哥,你醒了!鱼就快烤好了,马上就可以吃了!” 深邃的眼眸深深的盯着眼前的女子,不知不觉中早已不可自持的迷恋沉醉在她的身上。 “绍安,委屈你了,又去准备这些东西。” 绍安摇了摇头,“这些在外面的河里很多的,不费什么力气,只是……”她有些担忧的皱起秀眉,看了看刘病已腿上和肋骨处的伤道,“你伤的这么重,总吃这些东西,也不能好好调养。” 刘病已道,“这些都是小事,我的伤也在慢慢转好。” 不会再像当初那样犹豫和退缩,如今没有人再能将她从他的身边抢走。他会穷尽一生去保护她,爱她。 轻轻的将她揽入怀里,绍安没有挣扎,静静的听着男人的有力沉稳的心跳,她的心里一片满足与幸福。 刘病已揽着怀中小小温软的身子,心里升起惬意与躁动。 从小生活在颠肺流离,尔虞我诈之中,早已忘记温情是何物,纵然后来慢慢□□,身边阿谀奉承,投怀送抱者众多,他也不过是逢场作戏,从未用心,当真过。 绍安,是他的一个意外,也是他最大的幸运,和幸福。 “老天待我还是不薄的,至少,让我遇到了你。” 绍安一怔,心仿佛也漏跳几分,几日来的朝夕相处,两人早已心照不宣,纵然心中还有芥蒂与不安,不过她的心意不言而喻,如果这是一场赌博,她愿意相信他,也愿意将自己jiāo付于他。 既然jiāo付真心,她自然想更多的了解他。对于那些人的追杀,绍安心中满是疑惑。 想了想她还是开口道,“你的身份是不是很特殊,那些人他们叫你,刘皇孙?” 刘病已一僵,他思索半晌道,“绍安,我的身世背景的确复杂难言,现在时局未稳,无法言说,我争的那个位置,也不一定会是我的。不过你相信我,我一心大道,绝非那些蒙面人一般草菅人命的歹人。” 绍安呆了呆,虽然听不懂他话中的意思。不过她相信他,自然也会尊重他,那些人的来历,他的来历,知道又会有什么影响呢?她想一生追随他的心,不是早就坚如磐石了吗?这些疑团,知道与不知道都不会让他们有任何改变的。 第十三章 隐瞒 ** 长安城皇城根脚下,南陵群的王家府院。 关内候家独女绍安的失踪可谓令王家天翻地覆,一片愁云惨淡。 虽然王老爷屡次派家丁外出寻找,可是人手有限加上茫茫人海,找一个人何其困难。偏偏王奉光又极爱面子,不肯声张报官,或张贴告示大肆寻找,几日来也是了无音讯,王老爷的脸别提有多黑了。 一直以来,王家二老都视绍安为这个家的最大希望,悉心栽培,可她现在就这样的凭空消失了。 此时王奉光是无比悔恨,当初还不如应了那个南陵郡守家的二儿子的亲事,好过现在啥也没落着。 王奉光有气没处发,最大的罪魁祸首莫过于绍安的贴身丫鬟阿澜。阿澜这次也是受尽了苦楚,若不是她有个当值王府管家的老爹,恐怕难以逃过被dú打贩卖的命运。 尽管如此,阿澜还是挨了三十大棍,差些没被打的从此残废。 这日夜晚,趁老爷夫人睡后,阿澜她娘悄悄的端了些好菜好饭来看望女儿。 彼时,阿澜正趴在简陋的柴房木床上抹着眼泪,挨了三十棍子打的皮开ròu绽不算什么,且还有条命在,却不知她家小姐,是被那男子骗走了,还是被歹人掳走的,受了多少苦,亦或是,还在不在人世…… 她正自心慌意乱的乱想,只听破旧的木门“吱呀”一声,被人从外面打开了。 阿澜吓了一跳,红肿着眼眶,惊恐的扭头看去,“谁?!” 看到是她娘提着食盒外面进来了,阿澜顿时松口气,不过看她娘也是一脸憔悴苦色,想必为了她cāo碎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4 章 。 阿澜心酸道,“娘,你怎么来了,老爷不是说不准任何人来探望我的吗?” 秦氏将食盒里的饭菜一一摆到床边的矮桌上,叹气道,“老爷夫人睡下了,我抽空来看看你。” “唉,你也不是故意的,小姐那般绝丽容颜,身边只你一个丫头本来就不安全,若是那么不放心,干嘛不多花几个钱请些侍卫保护,小姐自己丢了,就算你在场又有什么用?!” 阿澜连日来吃的净是残羹剩饭,现在见到这些香喷喷的丰盛饭菜,眼睛一下子便亮了起来,拿起碗筷便狼吞虎咽起来,听到母亲的抱怨,脱口道 “也不能全怪老爷夫人,是我没有留意那公子,说不定就是他将小姐掳走的!” 阿澜话一出口,便后悔了…… 没人知道那公子的事的,当日她只道人群拥挤自己将小姐跟丢了,并没有将与那公子的半日相识说出来。 一则夫人曾细细jiāo代过,不可让小姐与陌生男子接触,否则自己死罪难逃,而那日她看出小姐和那公子生情没有阻拦不说,还帮忙去取许愿绳,这才酿此大祸。 再则老爷夫人一向治家严厉,若将此事原原本本的说了出来,势必也要将被劫持之事说了,以老爷的xìng子,他日小姐回来也会逃不过责罚打骂与软禁的后果,多添事端。于是对遇到那公子的事闭口不谈。 阿澜恨不得咬断自己舌头。 “什么?!”秦氏声音都拔高了几分,道,“什么公子?你不是说只有小姐一个人,你只离开了一小会儿,回来便不见小姐踪影了?” 阿澜支支吾吾,抓耳挠腮,不知该怎么补救这个大窟窿。 秦氏看阿澜吞吞吐吐,似是刻意隐瞒什么,更加火大,喝斥道,“小姐失踪是何等大事,你还不快点只字不漏的如实细说!” 第十四章 离开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透过松柏林的间隙,在地上洒下星星点点的亮光。 清风徐过,吹动树梢枝叶簌簌作响。 密林中,颀不过男子脸色却一位身着朴素,身形纤瘦的女子小心搀扶着身边有些踉跄的男子,一步一顿的向前走着。 男子的左腿上还裹着层层棉布,以致无法着地。 “刘大哥,我们真的要离开此处吗?” 女子面露担忧神色,声音温柔婉约的问道。 男人右脚用力,尽量不用全力靠在单薄瘦弱的她身上。 他正了正神色道,“此地也并非十分安全,已经第五天了,他们在崖下找不到我们,自然会顺着河流寻到这里来,如果是我的人还好,如果是那暗处之人,就麻烦的很了。” 绍安了然的点了点头,她小心注意着脚下藤枝落叶,脸上更泛起忧色,“那我们去往何处呢?我们在这里五天,都没见着半个人影儿,这里丛林密布,再往深处走的话会不会迷路啊?” “如今别无他法了,总不能坐以待毙,”刘病已似是想到什么,又转而幽幽笑道,“如若不然,我们就隐居山林可好?” 绍安脸颊微微泛红,啐了一口道,“真是的,都什么时候了,还有心思开玩笑……” 刘病已淡笑不语,天知道,他多想抛开一切,与她隐居在这幽静的山林,远离世间纷乱喧嚣。只是,他无法抛下身上重担,他还有太多的责任。 两人也不慌乱,一边耳语,一边缓步向前走着。 忽的,从他们的后面传来一阵微不可闻的脚步声,那脚步声听起来整齐有序,看来人数众多,且训练有素。 刘病已与绍安皆是一怔,互望一眼,刘病已率先回过神来,狐疑道,“这么快?” 只是不知是哪方的人。 绍安有些手忙脚乱,声音都些微颤抖,“我们该怎么办?” 刘病已安抚着绍安的肩头,沉静道,“先躲躲,看看来者何人再说。” 脚步声越来越近,身后传来声响,领头人大声指挥者。 “快搜!别放过任何一个角落!” 片刻后,从他们刚离开不久的山洞传来一人惊喜的声音,“这里有人住过的痕迹!” 一阵沉稳如风的脚步声后,领头人森冷yīn沉的声音响起,“不错,这柴火还在冒烟,看来是刚离开不久。” 此时藏身石洞后灌木丛中的两人都有些暗悔不已,林中夜里风寒入骨,他们几乎彻夜燃着火把,天亮才熄灭,今早又急着赶路,所以并未来得及毁灭踪迹,只是没想到他们竟然动作这么快。 所幸的是,刘病已所料不错,他们果然追踪到此。刚巧他们已出了山洞,不然此时肯定措手不及。 那山洞中又是一阵响动,刚才那森冷男子的声音又自响起,“干草堆上还有血迹和一些破碎布条,看来此人身负重任,多半就是是那人!” 他顿了顿扬声向四下喝道,“分头去追!务必将人找到!” 第十五章 险境(一) 绍安静静的靠在刘病已的胸膛,她的心里有些紊乱,有些慌张。 不同于悬崖之上,他们还有退路,这次如果他们被找到,只能束手就擒,听天由命了。 男人似是感受到了她的慌乱,大掌抚了抚她柔顺的发丝,搂着她又向石壁靠了靠。用只有两人能够听到的声音道 “别怕。” 那声音似是带着蛊惑,绍安顿时心平安稳,将脸埋在他的胸口,缓缓的点了点头。 有他在,她便什么也不怕。 那四处乱窜的脚步声,就在他们的身边,她安静的靠在他的胸口,听着那砰砰有力的心跳声,心境也慢慢平缓下来。 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他们肯定不会想到两人就藏身在山洞石壁后,大多人呼啸而过向前寻去,约莫过去了十余人左右,脚步声越走越远,一个个人影从枝影掠过。 一颗提到嗓子眼的心才刚刚放下些,忽听头顶传来一声惊喜的叫喊,“他们在这里!快回来!” 两人大惊,向上看去,只见山洞之上赫然站着一黑衣人,正向下张望。 站在高处亦掌控全局,眺望远方,这基本是山间寻人的惯用手法,那黑衣人不过是刚跳上山顶,没想到那两人如此胆大,就藏身在山洞的石壁后,惊喜之外便全是惊愕了! 若是换作以前,刘病已哪会乖乖坐以待毙,那群人已经走远,此时只有山顶这一人,他足以应付,可此时,他的腿伤,别说逃跑,连独自行走都是问题。 他闭了闭眼,一丝挫败感在心头升起。看了看胸前心爱的女子,心中苦痛,难道今日就要死在这里了吗? 一切都要结束了吗? 从筹谋大事的第一日起他就已视死如归,可事到临头,他不畏死,却舍不得眼前的女子,她那样天真烂漫,美好年华,跟着他颠肺流离不说,也要丧命于此。不甘,不甘心! 刘病已眼中的痛苦绝望深深的刺痛了绍安,她知道他在想什么,这些她都心甘情愿,与其听从父母与不爱的男子煎熬一生,不如与他同生共死! 绍安紧紧的握住男子的手,用她的温柔和决心感染着他。 “刘大哥,如果我在生死关头,你愿意与我同生共死吗?” “嗯!”他想都未想的点了点头。 绍安欣慰笑道,“这就是了,我也愿意啊,这一切不过是上天作弄,我们听天由命但不怨天尤人。能与心爱的人一起死,我不后悔。” 刘病已一怔,眼中划过疼惜,怜爱与深深的感动。 紧紧的握起眼前女子的手,放在嘴边印下满是眷恋的吻。再抬起头,已经换上一派的淡然,漠视,漠视那暴风雨的来临! 不知何时,黑衣人已经聚集到了自己的周围,团团围住,一位面目峻冷的黑衣男子走上前来。他嘴角带笑,看了看两人紧握在一起的手,挑了挑眉。 “刘皇孙,好艳福啊!死到临头还有这样的绝世佳人做伴!” 第十六章 险境(二) 刘病已冷哼一声,没有作理。 黑衣人也不生气,呵呵一笑道 “你是必死无疑的,不过这女子嘛,就不一定非要置她于死地了……” 那黑衣男子眼中划过狡黠,刘病已岂会看不出他似有若无在绍安身上流连的眼光。 握紧手中冰凉的小手,眼神中迸发出嗜血的光芒,令让那黑衣男子微微一怔。 “你马上就要变成刀下亡魂,还有什么能力护着她?” 他戏谑的语言瞬间引发后面的黑衣人哄堂大笑,他们都是训练有素的杀手,本来听命于广陵候,以杀刘病已为首要任务,不过现在他乃瓮中之鳖,要杀要剐随他们,也都放松了下来。不怀好意的随着领头人看向眼前这窈窕清丽的女子。 一直躲在刘病已身后的绍安此时冷冷一笑道,“你们这群伤天害理的恶徒,他若死了,我定是随后跟着,你们休想打我的主意!” 那群男人不怀好意的眼光令绍安深深作呕,她就算是死,也绝对不会称了他们的心意。 “哦?看来还是个烈xìng子啊!”后面不知哪个人戏谑道。 众人又是一阵嬉笑。污言秽语不绝于耳,“他就要死了,跟着他可没什么好果子吃,不如跟了爷,保你吃香的喝辣的!” 刘病已在身后渐渐摸索,摸到一块坚硬的利石时,他冷冷一笑,就算寡不敌众,杀他们一个两个也是值的。 大祈河宽敞平稳,水光潋滟波澜不惊,一艘威风凛然带着势如破竹的高昂气势慢慢驶向岸边。 风贤风锦两兄弟站在甲板之上,风贤剑眉拧起,忽的抬手制止了身边yù朗声开口的大哥,沉声道“不对!” “什么不对?”风锦疑惑的转头。 风贤眺望不远处的河滩道,“哥你看,这河滩上怎么这么多脚印?” 风锦向不远处凝望一眼,道“许是村民来往捕鱼所致。” 风贤坚定的摇摇头,“这脚印整齐有素不说,且不是向河边而走,全部是河中上岸向林中去的!” 风锦也微感诧异,错愕道,“莫非……是他们抢先一步了?” 风贤眼睛更加危险的眯起,此时却没有说话,而是没等大船完全靠岸,便用手语指挥手下人直接跳下船,噤声隐蔽直向林中逼去。 为首的那黑衣人仿佛是想在杀刘病已之前再戏弄他一番,他□□luǒ的眼神瞥向绍安,转而对身后人邪笑道,“我突然改变主意了,不如先不杀你,让你亲眼看着自己的女人被玩弄,然后再将你杀了,岂不快哉!你们说呢?” 黑衣人说完征求意见似的向后张望一眼,后面的附和声顿时不绝于耳,“不错啊,这方法好,就依门主的,哈哈!” 只是,黠笑声却突然嘎然而止,反而变为不敢置信的惊愕!只见随着那黑衣人转过头的瞬间,那一直倚在石壁上的刘病已忽的站起,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个脸盆大小的石块,猛的朝领头人后脑砸去! 那领头人本来也是一脸讥笑戏谑,只是忽见后面兄弟一脸惊愕,有人已经冲口而出“小心!” 他仅凭着多年杀手经验微一侧身,但来人出手极其迅速,虽是躲了一下,只是为时已晚,还是被那坚硬的大石头给砸个正着,顿时血似泉涌般从后颈喷shè而出。 黑衣人只觉后脑剧痛,接着眼前一花,向前栽去,可他也绝非寻常高手,虽然头晕眼花血流如注,仍是凭着仅存的意识,又向前几步被门中弟子扶住,他忍着剧痛捂住不断淌血下来的后颈,斥道,“还愣着做什么?!上啊!杀了他!” 身边的弟子们才从刘病已的出其不意中回过神来,看门主伤成这样,也都是怒火中烧,纷纷举起大刀向两人劈去! 第十七章 险境(三) 纵然知道以己之身难以抵抗,刘病已也断然不甘心束手等死,他一把将身旁女子拉到身后,举起手中沾满鲜血的石块,躲过第一个明晃晃的刀刃,向那人头上猛的砸去,那人许是没料到刘病已伤成这样还能有这样的战斗力,掉以轻心了,来不及悔恨的他顿时头破血流,向前栽去。 他夺过那人的刀,迅速抵抗,只是,身边利刃接踵而至,他终究难以抵抗,只听后面绍安的一声惊呼,眼见一只锋利的大刀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砍入男人的右肩! 绍安呼吸一窒,脸色煞白。 坠落悬崖没有绝望,被凶神恶煞的人包围没有绝望,可眼睁睁的看着那冰冷的尖刀刺入他的身体,看到他的鲜血顿时崩裂而出,绝望的痛楚瞬间自她心中蔓延…… 她向前扑去,接住了那个慢慢倒下的身体,眼里啪嗒啪嗒滴下晶莹的泪水,张了张口却终究什么都说不出来…… 刘病已缓缓倒下靠在绍安的怀里,嘴里源源不断的吐出鲜血,却是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她,半晌却是嘴角瞥了一瞥,竟是笑了。 “刘大哥……” 似是被他的笑感染了,绝望从绍安的眼睛里褪去,取而代之的是苍凉与……嘴角苦涩的微笑,她慢慢的闭上了眼睛…… 就这样吧,一起死去,一起走吧…… 恍惚间,似有明晃晃的刀影在眼皮滑过。 “啊……”一声闷哼,却是从身前的人口中发出,绍安猛地睁眼,还来不及细看,只听又是“嗖嗖”几声利箭的飞shè之声,身前的几人便已经中箭倒地! 她抬头望去,只见从远处的松柏林中赫然窜出几十名身穿盔甲的将士。绍安生在长安,纵然没进过宫,也经常在街上见识过宫中羽林卫在长安各个街道的巡查,看他们的装扮,竟是与御林军相差无异。 御林军会在这里出现,着实令她匪夷所思,不过此时却不是思考这些的时候,看样子,他们也是与这些歹人为敌的,是来救他们的吗? 思至此,绍安眼中瞬间划过一丝亮光与希望。 她低下头欣喜的看向怀中的男人,顿时又是呼吸一窒!男人眼神迷离,看着前方,却是说不话来,脸色苍白如纸,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5 章 毫无血色,被她狠狠捂住的右肩,指缝间还在源源不断的淌出血来! 绍安像是被瞬间抽干力气,手不住的颤抖,“刘大哥,刘大哥,你坚持住,我们有救了!” 她轻轻的唤着,在希望与绝望的边缘徘徊着,身边的男人却突然微弱而坚定的,缓缓吐出了三个字,“我,没,事。” 绍安没想到男人还能给予回应,顿时喜极而泣,正要说些什么,忽听身前拼杀的人群中传来一声惊愕而透着浓浓的担忧的声音,“侯爷!” 天旋地转之间,她只觉眼前一阵风扑来,是从拼杀的人群中窜出的几道身影,接着手中一空,怀中的男人已经被他们接了去。为首的那人眉头紧蹙,却话不多说,手上动作迅速又利索,将自己衣襟上撕出几块布料按在伤口。 “快把侯爷扶到船上去,让刘太医诊治!” 第十八章 险境(四) “是!” 没有一点迟疑的,一群训练有素的护卫将刘病已抬起,向林外大祈河的方向走去。 绍安站起身,愣愣的看着这一切,看着他们渐渐离开她的视线,没有张口,没有阻止,甚至没有询问。 他们叫他侯爷,那日那些人叫他刘皇孙,他的身份到底是什么? 可不管是怎样的,他跟着他们是安全的,能够得到最好的救治,她又怎么会去干扰呢? 场中,激烈的拼杀还在继续,那些黑衣人虽也都是绝顶高手,只是在数十位御林军的围攻下片刻便溃不成军,个个都身负重任,只是奇怪的,御林军并没有将他们斩杀。 刚才那清冷男子冷声对手下命令道,“将他们捆了,带回船上!” 场外。 一身血污的女子就那样迎风站在那里,娇小的身子似是随时会被风刮走,凄厉,萧凉。 她的眼神空洞,迷茫。 直到一声淡漠冰冷的声音将她拉回视线。 “是你?” 绍安回过头,但见刚才那位清冷男子此时正蹙眉打量着自己。绍安愣了愣,随后问道,“你认识我?” 风贤探究的看着眼前女子,并不回答绍安的问题,半晌冷冷道,“姑娘住在何处?在下派人互送你回去。” “我……”绍安张口,想说些什么,想陪在那人身边……可在这陌生人面前不知如何开口,他们身份特殊,自己还是不要多添事端为好。 她淡淡回道,“我是南陵郡人士。” 风贤点了点头,“那便是顺路了,姑娘若不嫌弃,就一起坐船先回长安吧。” 绍安一喜,想到他也在船上,可能还有再见的机会,她不假思索的点头应下。 狂风四起,越往上游越是迅猛湍急的水势,这一切都丝毫阻挡不了威猛的赤马舟的行进。 甲板上,风贤向后望了一眼,神情复杂的对旁边的风锦道,“哥对那女子怎么看?” 风锦一向没有风贤这个弟弟心思缜密,考虑周到。不过想起自遇到这姑娘后种种奇怪的异象,他还是起了疑心。 “那姑娘不就是那日在法华寺莫名其妙与公子走到一起的女子吗?虽然她与那日已经大不一样,不过我还是记得清楚。公子除了与霍府的成君小姐外并未与其他女子有所jiāo情,她那日不知如何与公子同行,后来又突然出现在厮杀场上,现在过去这么多天了,竟然还在一起。” “不错,”一向神经大条的哥哥都如此起疑,风贤更是笃定心中猜测,“她这般弱不禁风的少女那般胆大不说,她与公子同行,公子乃身怀高强武功的健壮男子,都这般身负重伤。她却完好无损,一点事都没有,未免太奇怪了。” 风锦一惊,问道,“那你的意思?她是……” 风贤凝神看着眼下迅流无比的江河,沉吟道 “不管怎样,这女子绝不简单,还是趁早禀明侯爷,让他多加小心为好。” 风锦点了点头,叹了口气道,“公子从未伤的这么严重过,这次都怪我们掉以轻心,没有加派人手。依你看,这次是何人所为?” 想起侯爷的伤势,风贤也难得露出挫败的神情,“大事将成,这种事绝不能再有下一次,不过这也是那暗中之人急不可待了,不顾一切贸然出手,也不怕露出马脚。至于何人这般大胆……如今天下局势不稳,寄予皇位的人不在少数。”想到船舱中关的那些人,他不屑的冷笑一声,“活捉回来那么多人,不怕查不出来。” 第十九章 生疑 ** 从踏上这座巍峨的舰船开始,绍安确实目瞪口呆被惊讶了好一阵,她从没见过这么大这么高的船,可她此时却无心欣赏船舱风景,半日的疲乏也不曾让她有一丝歇息的念头,本来一心想要去看刘大哥的伤势如何,可她此时却是在空无一人的舱室里搓手顿足,心急如焚,因为她发现,这船舱竟被人从外面上了锁! 那清冷男子虽然谈不上和颜悦色,对她倒也客气,领她上了船后,便被安排在了这个干净整洁的船舱内。 只是,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呢?他们既然是来帮助刘大哥的,肯定不会是敌人。在拍门叫嚷了半晌后,她分明听见外面有人从她的舱门前经过却置之不理! 绍安顿时有些丧气,又有些心慌意乱,搞不懂这一切。不过到了长安,他们肯定会将自己放出来,到时等刘大哥醒来,一切就会真相大白。 这么想着,她平静下来,安静的坐在船舱内耐心等待着。 密林深处,一位浑身鲜血,脸色苍白的黑衣男子,在刘病已一行人渐渐走远后,慢慢踱步出来。 此人正是那被刘病已砸伤头的领头男子,秦应。 秦应眼中此时尽是愤恨不甘,自己掉以轻心被刘病已砸伤,虽然恼火悔恨,不过当时场中只有刘病己和那女子两人,他根本不用出手,所以也并未在意,被搀扶到不远处僻静处后,便开始自己动手敷yào包扎。 常年刀口上舔血的日子,让他对这些事轻门熟路。强忍着痛楚,将衣袍中的白色yào粉倒在手中,颤抖着双手覆在那崩裂着鲜血的伤口,又将衣袍扯下,牢牢裹在后颈之上, 安静的做完这一切,他凝神等待场中那两人的毙命,可万万想不到,等待来的却是自己全门被灭。 如果说这一切还有万幸的便是,他逃过了这一劫。此时身负重伤却片刻耽搁不得,当务之急是赶紧回去向侯爷报信,早做准备。 赤马舟顺着河流疾驰而上,一路经过密林,高山,石壁,终于渐渐看到了些炊烟袅袅的人家。 绍安兀自坐在矮桌前,看着矮桌上的茶几从平稳到现在的些许晃dàng,这样的高的船底现在也有了些不稳,看来已经到了上游河流最湍急的部分。 “当当”两声清脆的敲门声,将她瞬时拉回心神。 “姑娘,船马上就要靠岸了。” 是那位清冷男子的声音,绍安无奈摇头,没有应答,接着便是门栓上传来的“咯吱”一声。 绍安站起身,正要出去,便听门后的男人又道,“姑娘,在下方便进去吗?” “无妨,请进,”绍安淡漠道。 风贤弯腰进入船舱,只见不远处的矮桌旁,少女虽衣衫破烂,发丝微乱,甚至身上脸上还沾有些许泥污,却仍然淡然自若,清丽面孔上不见一丝变化,被关了这么长时间也未见惊慌失措,的确令人意外。 看她不过十四五岁的模样,这些事若发生在成年人身上是泰然镇定可嘉可叹,她这样的少女如此表现却显得匪夷所思了。 风贤并未上前,只站在舱门之后,细细凝望片刻后笑道,“姑娘真乃奇女子啊,年纪轻轻无论何事当头都是这般波澜不惊。” 绍安一怔,没想到此人竟然会这么说,不过他这般嘲弄意味明显,更是证实了自己心中所想。 “你们是不是误会了什么,我与刘大哥同生共死,绝不加害之意。” 风贤笑了笑,道,“姑娘别误会,我也没别的什么意思,只是万般好奇,姑娘是如何与我家公子相遇的?” 第二十章 分离(一) “你既不信我,我怎么说都是无用。” 风贤挑了挑眉,对绍安会这般回答颇感意外,半晌转过身道,“门外有护卫会护送姑娘回去,以后如何,我等听命于公子吩咐。” “他……” 绍安霍的站起身,镇定的脸上终于显出些裂痕,咬唇道,“他的伤怎么样了?” “很严重,”简单的三个字却让绍安的身子猛的一颤,脸色渐渐褪去血色。 风贤背对过身,没有看到绍安的异状,他微叹了口气,道“所幸救治及时,细心疗养几个月,会好的。” 绍安却没再听清,他说了些什么,晶莹的水珠顺着她的眼角滴在木船的地面上,渐渐晕染…… 那“啪嗒啪嗒的”声音自身后传来,风贤脚步顿了顿,却没再说话转身出去。 绍安伪装的坚强一瞬间全数卸去,浑身无力的跌坐在地上,脑海里满是那句‘很严重’。 他又受伤了,而且比上一次还要严重。 他是那样风姿潇洒的翩翩公子,这一切都是因为自己的拖累不是吗? 绍安第一次悔恨自己的纠缠,如果不是她,他一个人就算跳下悬崖落入河中,也不至于为了保护她身负重伤,自然也不会变成今天这副局面。 如今,她断断不能再自私的拖累他,不能再做他的绊脚石。他处境凶险,身份特殊,她什么都帮不了。 能做的,只有远离罢了。想到即将分离,甚至以后不会再见,还是难以自持的心痛,不可附加。 浑浑噩噩中,不知走了多久,身边传来护卫浑厚低沉的声音,“姑娘,是这里吗?” 回过神,只见干净的青石板路上,一座修葺精巧古朴,再熟悉不过的宅院,上书“关内侯王府”五个大字。 她缓缓的点了点头,轻声道,“谢谢你们。” “姑娘不必客气,既然已经将姑娘安全送回府上,在下便告辞回去复命了。”那人作了个揖,径自离去。 绍安蓦然上前,叩响檀木门上的龙头铁锁…… ** 时光荏苒,眨眼便已过去三个月。 夏日的漂泊大雨说来就来,刚才还是晴空万里的天际,此刻便已乌云密布,雷电jiāo加,隆隆作响。 南陵郡的延山花亭,漂泊大雨拼命冲刷着亭外的绿树红花,不多时干净的泥土地上已满是泥泞。 一位身材颀长,面目俊朗的男人簇立在花亭之中,眼睛里有期待,有雀跃,却又有了丝懊恼。 这样恶劣的天气,与山间泥泞的道路,她怎么前来呢?若是不带护卫,独自前行未免太危险了。 刘病已搓手顿足半晌,决定还是沿途下山,这是通往这花亭的唯一之路,说不定可以遇见绍安。如若遇不到,他便直去她的府上,绝不能让她这样淋雨赶路。 三个月了。 刘病已整整休养了三个月才得以痊愈,现在天下局势初稳,几个竞争的公孙王侯皆在拥立他的重臣强压下逐渐退出。一个月后,登基大典将会在未央宫的前殿举行,他终于,终于可以没有后顾之忧的许她一世安稳的生活。 看刘病已径自走下花亭,从暗处的草丛中顿时窜出几个头戴蓑笠,身穿蓑衣的羽林卫出来,风锦一脸焦急的上前阻止。 “侯爷,你大伤初愈,不能淋雨啊,还是等雨势小些再出去吧。” “不行,是我考虑不周,让绍安上山太危险了。”刘病已撑开手中的兽皮伞,径自向前走。 风锦一脸担忧,还yù再说什么,只是看侯爷如此坚决,便可不敢再拦。 他家侯爷,一个月后大汉朝的新帝,一听那个叫‘绍安’的姑娘,就跟变了一个人似的。 当初在公子伤势渐稳后,他与弟弟是好说歹说的劝说,侯爷不听便罢,还呵斥他们不准再议论与猜测绍安姑娘,令他们是叹气无奈。 侯爷一向不近女色,更不会为了一个女人冲昏头脑,可与那女子相处不过五日,便这样不顾一切,着实令他们费解。 大伤初愈,宫中局势也刚刚稳定,公子便火急火燎的出宫前往南陵郡,在那姑娘的府前被人家的丫鬟告诫责备也不生气。 人家没好气的说贸然上门会影响自家小姐的名声,侯爷便立刻道‘在县城外山上花亭等候,万望告知’,让他着实惊异不已,他家睥睨万物威武霸气的公子何时这样低声下气了? 想到侯爷千金之躯还有他未曾完全痊愈的伤势,风锦还是忍不住出声劝慰,“侯爷,登基大典在即,不可出任何岔子啊,您务必要保重身子才是。” 刘病已摇头道,“淋点雨我就xìng命不保了,我也是习武之人,哪会那么脆弱?跟在后面,别废话。” 风锦无奈的撇撇嘴,只得听从命令,反手招呼众人,一同下山。 两人刚前后走出花亭,忽听自山下传来女子的说话声响。 刘病已脚步一顿,这声音模糊遥远,听不清是否是绍安的声音,不过这样的雷雨天,谁会没事跑到山里来,应该是绍安没错了。 想到这里,他面上一喜,回头吩咐道,“你们到后面等着,没有我的吩咐,不准出来打扰。” “是。”风锦应道,连同那些大内高手,一个跃身跳入灌丛不见人影。 第二十一章 分离(二) 刘病已满是欢喜与期待,他上前几步,一声“绍安”还未说出口. 只见,从那被泥土淹没的石阶上缓缓走来的赫然是个中年男人,四五十岁的样子,衰老的脸上犹自带着几分严肃与精明,一步步缓缓走上台阶。 旁边搀扶着他的是一名少女,却不是绍安,正是早上见过的绍安的贴身侍女。 没有见到日思夜想的那抹倩影,让刘病已顿时凛了脸色,又恢复到了往日那个冷淡漠然的他。 石阶下的中年男人一步步走了上来,视线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6 章 猛然jiāo汇,王奉光抬眸对身边的阿澜道,“就是他吗?” 阿澜闻言,抬头对上石阶之人那个黄色兽皮伞下高大挺拔,清冷无双的男子,不知为何,她心里突然发怵起来。这样做对吗?瞒着小姐斩断这段情缘? 她讷讷的点了点头,随后低下头不再说话,王奉光脸上浮现出一丝愤怒与不满,连着脚步也快了一些,三步并作两步走上前去…… 磅礴大雨丝毫没有减缓的趋势,‘哗哗’声不绝于耳,如脱缰之马,撞向地面,发出沉闷的咆哮声。 刘病已的脚步不停,甚至越来越快,最后他狂奔起来,豆大的雨珠砸在脸上,冰冷刺痛,可他完全感觉不到,脑海中乱成一片。 他不信,不信从她的父亲与丫鬟口中得知的一切,他要去见她。 至少,要亲自问过她,他才会死心。 风锦领着数十名暗卫在后面追赶不停,公子身上已满是溅上的泥泞,明明可以骑马的,可公子一听到那老头说什么女儿也有婚配,让他莫要纠缠。公子便失魂落魄般的不管不顾狂奔下山。 那老头儿说什么嫌弃公子攀炎附势,配不上自家女儿什么的。又说要去报官告公子拐卖少女,委时可笑。 若不是公子阻拦,他定要上去,捅他几个透明窟窿。 从郊外的山上一路下来,便直奔县城,已经过去了一个时辰,狂泻而下的大雨终于渐渐停息,取而代之的是淅淅沥沥的细雨,黑暗的天际此时也透出些微亮。 风锦略略松了一口气,看着前面连蓑衣都没有来得及穿,此时如落汤鸡般浑身湿透的公子,又是一阵唏嘘叹气,不禁感叹真是情字误人呐! 简朴的街道被雨水冲刷的一尘不染,拐过这条街道便是王家府宅所在的胡同了,风锦快步跟上,走在刘病已身侧,他侧头打量公子的脸色,这一打量不要紧,直把他吓得一个机灵。 公子脸色苍白,毫无血色,只有那双眼眸,猩红,可怖。 “公子……” 风锦试探着喊了一声,自是没有回应。 他也不敢多问,只在后面诚惶诚恐的跟着,近一个时辰的淋雨奔跑,刘病已健壮身躯也终究抵挡不住,肩膀的伤处传来阵阵刺痛,在拐入胡同时一个踉跄差点摔倒,他强忍痛处扶住身边的墙壁,猛地甩了甩头。 风锦惊慌失措上前扶住,他一脸担忧与无措,正想说些什么,抬眼间,却瞥见一抹无比熟悉却也令他无比错愕的身影。 广陵厉王,刘胥?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第二十二章 分离(三) “公子!”风锦一声惊呼,示意刘病已向前看去。 刘病已抬头,只见长长窄窄的胡同深处,一位身材高大魁梧,手持黑色兽皮伞的,墨色长袍男子,极为扎眼,那熟悉的侧脸与身形,赫然便是他的太皇叔,广陵厉王刘胥。 而他所站的位置,赫然便是王家府院的门前! “他怎么会在此处?”刘病已剑眉紧蹙,冷声道。 “是啊,他怎么会出现在王家府宅的胡同里?”风锦眼眸流转,“莫非,也是去找王姑娘的不成?” 他话未说完,已经感受到身边公子身上散发的冰冷摄人的气息。 那刘胥在王家府宅的门前只等了片刻,便出来一位老管家,见到厉王,很是殷勤,点头哈腰的迎进府内。 事实摆在眼前,容不得两人质疑。刘病已脸上已然结出千年冰霜般寒冷无比。 风锦继续添油加醋道,“公子,看那厉王熟门熟路的样子,看来他是来过不少次了。” 风锦小心观察着公子的脸色,只见他面沉如水的脸上,除了不解与盛怒外,分明还有怀疑的气息。 事关重大,为了公子安危与江山社稷着想,他斟酌片刻还是道,“公子曾严厉斥责不准猜疑绍安姑娘,可是……臣等还是要说,那个绍安三个月前出现的就很诡异,经历那样的凶险,她却能安然无恙全身而退,说不定,那女子真是广陵王派来的jiān细,他们狼狈为jiān,给公子设的圈套而已……” 刘病已脸色一肃,淡淡道,“可是刘胥,并没有直接参与夺嫡。” 的确,刘胥身为武帝第六子,虽身份尊贵,手握重权,在武帝立储时也有心竞争过。 可是在昭帝刘弗陵继位后,他身为昭帝兄长,已然失去竞争皇位的资格,这次夺嫡,也是多以武帝皇孙辈,各地藩王之间的竞争,厉王一直是独善其身,表面上不争不抢的。 “公子,厉王虽然xìng子一向温和,表面上无心竞争皇位,不过他可是武帝唯一还在世的皇子,如今也不过而立之年,他身居高位,与霍将军,张丞相等人关系也甚密……难保他心有不甘,有觊觎皇位的意思……” 刘病已迟疑片刻,他仍是不想相信绍安那样温柔善良,天真又烂漫的女子,会跟jiān细,算计扯在一起,他们曾那样美好的朝夕相对,jiāo付真心。 风锦心里一紧,没想到事实就摆在眼前,公子还是这般踌躇不定,还愿意去相信那个心怀不轨的女子。 “公子,厉王怎么会与这南陵郡的小县城有瓜葛,还恰巧跟王家扯上关系,这一切太奇怪了,不得不防啊!” 为了公子的宏图大业,为了大汉的稳固与皇权,他们如履薄冰慎之又慎,决不能被感情所牵累,他还yù再劝解两句,只听胡同深处传来“吱呀”一声清脆的声响。胡同深处那王家府院的大门,突然被打开了。 空气仿佛在此刻凝结,远处,从那狭小的铁门中出来的,除了刘胥,笑眼盈盈出来恭送的女子不是绍安又是谁呢? 风锦也是一怔,纵然心中了然,在真的看到那抹身影出来,与刘胥亲密攀谈的时候,他还是难以置信,一脸愕然。 与此同时,他几乎感受的到身旁公子的呼吸一滞与阵阵寒意。再去观察着公子的脸色,惊愕诧异外,猩红的眼眸此时更是shè发出嗜血的光芒。 他咽了口吐沫,心里却是暗喜,原本他们就觉得绍安可疑,现在让公子看到了她的真面目不说,还找到了幕后指使之人,可谓一举两得。 为了让自家公子恢复以前那个镇定肃严,一心图谋大业,心无旁骛的公子,他决定再加一把火。 “公子,难道刘胥就是绍安父亲口中定下婚约的人?她这是功成身退,准备做候府夫人了吧?不过,刘胥不是正妃侧妃一大堆吗,公子真心以待,她却这样自甘下贱……” 转头看向身边的人,见公子却是不为所动,只是一眨不眨的定定看着远处jiāo谈私语的两人。 风锦深叹一口气,心中对那两人的厌恶痛恨之意更甚,他鄙夷道“依我看啊,连那什么救命之恩,不过是圈套而已……刘胥权势滔天,制造这种假象容易的很。” “够了!” 一声震怒浑厚的呵斥,刘病已颓然的闭了闭眼,再开口,声音里满是苍凉与哑然。 “我们走吧。” 只淡淡的这一句。他不再看那远处纠缠不清的两人,不带一丝留念与探究,冷冷的转身,离去。 风锦蓦然,公子难道不去质问,不去拆穿,就这样放过那两个狗男女吗? 他看着那萧条冷漠的孤单背影,心里一酸,猛的朝远处的方向狠狠啐了一口,转身跟上了刘病已的步伐…… 第二十三章 分离(四) ** “侯爷,你觉得绍安小姐可以为我们所用吗?” 刘胥走出胡同,看着灰蒙蒙的天空,深深的吸了一口雨后冰凉的空气,道,“的确是个刚烈的xìng子,虽然只是试她一试。这样直接回绝本王的迎娶,她还是第一个。“ 刘胥的侍卫总管李景国忧心道,“可她用情已深对我们有什么益处?她这样倔强,让她入宫,恐怕不会让她一心听我们的。” “入宫可不比在外面,两厢情愿,你侬我侬就可以的。勾心斗角,你死我活,不比前朝好到哪里。她xìng子虽然温和,却是个聪明的。现在这般天真可爱只是时机未到。到时候她孤立无援自然会来找我们这座靠山,后宫向来关系前朝,多一个筹码就多一个胜算,况且我们手中不是还有其他筹码吗?” “是,是,侯爷英明。”李景国连连点头哈腰,似是想到什么,又蹙眉道,“可她那个父亲,却是个拜高踩低,贪图富贵之人,纵然是做妾,也要将独女嫁入候府,恐怕日后难免定下其他婚约。” 刘胥点了点头,“你说的不错。刘病已那么在意她,不出意外肯定会接她入宫,这个时候,她若有婚约缠身,恐怕坏了大事。” “那侯爷,我们应该怎么做?” 刘胥闭了闭眼,不以为然道,“最简单直接的办法,除掉那个人。” ** 未央宫,又称“紫宫”。紫宫是天上天帝的居室。把未央宫称为紫宫,是因为它是人间皇帝所住的宫城,巍峨浩dàng,气势磅礴。 金碧辉煌高耸屹立的漪兰殿内,厚重的紫红色毛绒地毯上,半人高的刻龙纹金炉中上好的紫萝檀香,袅袅生烟,焚香四溢。 在这幽静安宁的气氛里,殿内此时却是人头攒动,个个手忙脚乱。连平时淡定从容的风锦也皱紧眉头,摩拳擦掌的来回踱步,一脸担忧与懊恼。 外面又疾步走来一位高大颀长的男子,入眼便看到殿内这鸡飞狗跳的情形。 “侯爷这是怎么了?好好的怎么突然会发起高热?” 风锦有些心虚,又有些苦闷,咽了口唾沫,还是将事情一五一十的讲了出来。 “……就是这样,淋了半日的雨,加上大伤初愈……又受了风寒……” 触到弟弟责备的眼神,风锦的话音也不自觉变小。最后他一咬牙,恨恨总结道,“总之,都是那个小jiān细惹得,侯爷每次遇见她就没好事!” 风贤剑眉紧紧蹙起,也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她真的是,广陵厉王刘胥派来的?” “可不是,”风锦忖度道,“他们是怎么搅和在一起的,这便不得知了,不过他们两个在那胡同里你侬我侬,却是我们亲眼所见。说不定啊,什么被公子所救的鬼话……也是圈套,料到我们侯爷人善心好!” “这事情,有点不对,”风贤一向心思缜密,此时只觉得哥哥的推测漏洞百出,但又说不出哪里不对,他沉吟片刻,叹气道“不管怎样,厉王确实是心思叵测,深藏不露。这次也算是因祸得福了,从秦岭带回来的那些人,十八种刑具都用遍了,死的死,残的残,还是咬死不招,也算是他养了帮好奴才。这次这么轻易的就暴露了他的身份,当真狼子野心。” 风锦赞成的点了点头,冷哼一声,没好气道,“那个厉王,平时装着温和无害的太皇叔,想不到背后,竟使这样狠dú的yīn谋诡计,幸亏我们早一步发现。还有那个绍安,小小年纪使得这叫美人计,把侯爷骗的团团转!幸亏老天保佑,不然以后真让她进宫做了夫人,还不知她会再出什么幺蛾子!” “好了!”风贤沉声打断,喋喋不休义愤填膺的哥哥,无奈道,“这些话,就别在侯爷面前说了,想必他自有决断。早一步发现,有备无患。对厉王以后要加强戒备,小心应付。其他的事,轮不到我们管。” 第二十四章 转变(一) “滚!”从不远处的内殿寝室忽的传来一声震喝。 两人皆是一惊,对望一眼,急向内殿奔去。 内殿的金丝红缎龙角榻上,男人虽脸色苍白憔悴,一双眼眸却是冰冷如霜,让人不寒而栗。 两人进到内殿时,便看到洒落一地的汤水yào汁与青玉瓷碗,还有匍匐一地,战战兢兢的侍女内官。 “侯爷,您醒了。”风贤风锦一时愕然,不过还是先行了礼出声询问道。 躺在榻上的男人并不言语,仍是闭目养神,可一脸的yīn霾盛怒却是犹为明显。 风贤指着旁边跪在地上,径自打着颤的一个小侍女问道,“怎么回事?!” 那侍女抬眼看是跟随阳武侯身侧的总护卫风贤大人,也不敢隐瞒,哆哆嗦嗦回道,“奴婢们笨手笨脚,不小心将yào碗撒到了侯爷的棉被上……” 风贤眉头微蹙,抬眼看向明黄色床榻,此时才赫然发现,侯爷身前的金丝羽被上果然淌着一大片深色yào汁,只是,侯爷仍是一动不动,似是根本不在意,还是那般木然闭着眼,不知在想什么。 风贤心中一凛,向伺候在刘病已身边的内侍总管申岳鸣道,“申总管,人多嘈杂,免得惹侯爷心烦,留几个手脚麻利的,让其余人都下去吧。” “是,是,”正在踌躇着不知如何是好的申总管,受此点拨如醍醐灌顶,留下几个人收拾殿内一地的残局,又抱了床被子小心翼翼的给侯爷换下。便招呼众人一溜烟出去了。 此时他站在正殿中央,看着齐齐站着的,颤颤巍巍的众人,连连摇头。 当务之急是让侯爷服下汤yào,可侯爷心情明显不好,连他自己服侍在侧都是诚惶诚恐,心惊ròu跳的,何况这些没见过什么世面的小孩子们。 侯爷平时虽然喜怒不形于色,可从来都是宽厚仁慈,温润平和的。这次不知遇到什么事令他如此震怒,如同九天玄冰,浑身散发冰冷气息。 申总管叹了口气,他眼神忽的瞥到地上,正一声不吭,淡定从容的捡拾着碎瓷碗片的一个小婢女。 她一身鹅黄色襦裙,身姿窈窕,在周遭全是手忙脚乱,畏畏缩缩的侍女中显得极为突出亮眼。 他踱步过去,走到少女身旁,仔细端详着她,少女静静的蹲在地上,满眼只是地上一点点的青色瓷片,不紊不乱又安静平和。 黄衣婢女似是感受到头上落下的审视眼光,她抬头望去,只见漪兰殿的大总管正笑脸盈盈的盯着自己。当下一惊,赶忙站起身行礼道,“申总管,可有什么事?” 少女容貌清丽柔媚,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7 章 淡笑如花,乖巧讨喜。 申总管连连点头,觉得颇为合适这差事,当下笑道,“你去yào房再端一剂yào过来,让侯爷服下。” 少女一怔,随后应道,“是。” 少女狐疑的走出殿外,心里颇有些不安,她哪会料到第一次来这漪兰殿便碰到主子震怒,又被申总管安排了这么重要又‘危险’的差事。 刚才在殿中,哪是婢女将yào洒在侯爷棉被上,明明是婢女几经劝慰,侯爷不耐烦挥手打落的!侯爷明显心情不佳,yīn鸷难测。此时上去劝他喝yào不是往qiāng口上撞吗? 自己受罚不要紧,可她此次是代替生病的锦兰姐姐来漪兰殿服侍的,若是连累她可就不好了。 少女胡思乱想间,不知不觉已走到yào膳房。 yào膳房内几名侍女正各司其职,或磨yào,或拾炭,或烧火。 少女进去,禀明缘由,众人先是一怔,然后又是困惑不解。也不急着倒yào,反而是窃窃私语的议论不停。 “侯爷从来没有震怒过,”“侯爷虽然不苟言笑,但对我们下人都很好的。”云云。 其中不乏仰慕青睐者,“侯爷是我见过最英俊潇洒的男子了!”“是啊,是啊”附和声不绝于耳。 少女无奈的摇了摇头,不禁想到宫中传闻,阳武侯年纪轻轻,英姿勃发,乃温润如玉相貌绝佳的翩翩公子。 他的相貌她倒是没有胆子观看,不过从这暴躁的脾气来看,传闻也不尽真实啊! 这些与她无干,她只希望这位阳武侯能消消气,乖乖的将这yào喝了,她就心满意足了。 第二十五章 转变(二) 她端着放置yào壶的红木托盘,刚踏上正殿石阶,便看到门外一脸焦急等待的大总管,还不等她进殿,申总管便拉过她,语重心长道,“这次务必要让侯爷喝yào,你自个儿进去,怎么劝就看你的了!做好了重重有赏,若是再惹得侯爷生气,”申总管面色一寒道,“咱们这一屋子人恐怕都跟着遭殃。” 少女心里一滞,暗自忖度道,“侯爷若执意不喝,我有什么法子?” 她面上不敢忤逆,看了看申总管与周遭满怀信任与寄予厚望的眼神,有些不好意思的缩缩脖子道,“我尽力一试。” 申总管又jiāo代了几句,便领着她到了内殿,只在外面候着,让女孩儿一人进去。 内殿很安静,踩在铺着厚厚的毛绒毯上,没有发出丝毫声音。 少女心里有些打鼓,她似乎能听见榻上男人粗重的呼吸,一向从容淡定的她此时端着托盘的手也开始微微颤抖。 吸取上一次的教训,未免被打翻汤yào,她先将yào碗搁在榻前的矮桌上。 抬起头来,第一次细细的打量起这个男人,他似乎是在睡着,一手枕在脑后,高挺的鼻梁,英挺的剑眉,好看的薄唇。灯光的印衬下,他纤长细密的睫毛在眼睑上洒下淡淡的影子。 他长的真的很好看,纵然高热未退,脸上泛着红晕,有些憔悴。 少女不知不觉的看呆了,她在旁边静静的候着,等他醒来。 “你看够了没有?”冷不防的,一声yīn沉的呵斥传入少女耳中,顿时将她从九重天外的魂魄拉了回来。 少女先是一惊,随后赶忙俯身解释道,“侯爷恕罪,奴婢是来请侯爷喝yào的,见侯爷未醒,这才斗胆在旁边候着。” 男人缓缓的睁开眼睛,在他的另一侧,果然一阵难闻刺鼻的味道袭来,他紧蹙起眉头,薄唇微启,“我不喝,你拿下去吧。” 少女自然不敢就这么下去,她大着胆子抬起头,本yù劝解两句,可在看到男人那紧皱着眉头,一脸嫌弃的表情时,她顿时了然三分,侯爷显然不是因心情不好不愿喝yào,而是…… “侯爷莫不是嫌汤yào苦口?” 话刚出口,少女就有些后悔,她这样口快会不会得罪了这位yīn郁的侯爷? 刘病已脸色有些难看,门外偷听墙角的申总管有些胆颤。 少女虽然对自己的心直口快有些后怕,只是对症才能下yào,既然侯爷只是嫌弃汤yào苦口,那就好办了。 刘病已没有回答少女的问题,只是脸色更是黑了几分,闭了闭眼道,“拿下去。” 女孩儿并没有依言下去,此时她想的不全是赏罚之事,而是他若不喝yào,那身体就不会好。 她上前一步,笑道“奴婢也觉得这yào是又难喝又难闻,小时候奴婢生病了,最怕的也是喝yào。” 刘病已一怔,看向眼前婢女,对她的言辞不明所以。 少女不慌不乱,又道,“即使是加了糖也掩盖不住那苦涩的味道,后来奴婢的父亲想了一个妙招,从那以后奴婢便再也不怕喝苦yào了。” 刘病已看了女孩儿半晌,缓缓道,“是什么?” 少女从怀中掏出个红布包来,层层包裹着看起来很是神秘,她灿烂一笑道 “便是这个了,恰巧今早奴婢父亲来看望奴婢,便带了这一包桂花糖来。” “桂花糖?”刘病已诧异。 “是啊,”少女笑道,“宫中的糖食虽繁复珍贵,只有少了一些纯粹的味道,并不能掩盖住苦味。这桂花糖是奴婢的父亲亲手制作的,桂花也是奴婢家中所种,味道独一无二,外面也是买不到的。不知侯爷可有兴趣一试?” “不过是桂花糖罢了,有什么稀奇?” 少女却颇有自信般,“奴婢打开包裹,您就知道了。” 第二十六章 转变(三) 她说着将那厚厚包裹着的红布包一层层打开,每打开一层,便散发出一些桂花独特的清新香气来,的确沁人心脾。 刘病已淡淡的看着少女的动作,他虽不喜涩苦的味道,还不到喝不下去的地步。只是觉得身体没有大碍,不喝yào也无妨。 眼下这少女一脸的神秘莫测,好像怀中真装了什么稀世珍宝般,他只觉好笑也不打断,只好整以暇的安静等待。 红布包完全打开,露出里面几块方方正正,散发浓重蜜香的桂花糖来。甜香蜜意瞬间溢满整座殿。 少女笑眯眯的盯着手中的桂花糖,像是捧着什么心爱之物,露出满意也与陶醉之色。 刘病已一滞,不由得想起他与绍安在法华寺的豆腐脑摊前,绍安也是这般满足而又甜蜜的笑意…… 思至此,刘病已懊恼的猛的甩了甩头,将脑海里的那个身影撇去。 竟然还在想她!不能再陷进去了,他已经,陷的够深了,也伤的够痛了,不是不爱,而是爱的很累,很痛苦。他不想要这种痛苦。一心为了江山,为了大汉,为了皇权,才是正道。 少女并没有留意刘病已脸上的风云变幻,她深吸了口气,很满意桂花的浓重香气,抬头对靠在软枕上的男人道,“你觉得怎么样,侯爷,是不是甜香四溢?” 刘病已淡淡一笑,赞许道,“不错。” “那,侯爷……”少女手里捧着桂花糖,不好意思的踌躇道,“将这桂花糖放入yào碗中,待完全掩盖住苦味,您可以喝yào了吧?” 刘病已摇头苦笑,“难为你忙活半晌,就为了让本王喝yào,我便卖给你这个面子。” 少女大喜,笑得更开怀了,灵动的大眼眯在一起,“谢侯爷。” “谢我做什么,应该是我谢你,你这桂花糖甜滋滋的味道,的确让人心生甜蜜,心情也跟着变好。还有一些苦痛不堪的回忆……”他越往后说,声音似乎带了些苦涩。 少女一惊,脱口而出,问道“苦痛不堪?” 刘病已嘴角一撇,“不提也罢,你将糖放进去吧,让我尝尝你们家中的桂花糖到底有多甜。” 少女面颊一红,男子那如沐春风般爽朗的笑容,让她心里猛的一滞。 她赶忙低下头去,不敢再直视,径直走到矮桌旁,将一块桂花糖放进yào碗,软酥的桂花糖瞬间融化,一碗苦涩难闻的yào汁渐渐变得芳香四溢。 少女小心的捧起yào碗,用玉勺微微搅拌,舀起一勺yào汁送到男人面前。 “我自己来。”刘病已看着这精巧的瓷碗,两口下肚还用什么勺子? 他一把将yào碗端了过来,咕咚咕咚两口喝了个干净。 少女看着男人一气呵成的将yào喝了,才放下心来,“是不是一点苦味都没有了?” 刘病已一愣,随后笑道,“原本也不是畏苦,小小伤痛,不喝yào也会好。只是你盛情难却,我却之不恭罢了。” 少女接过瓷碗,脸上更是通红一片,刘病已却未注意到这些,好奇问道“你看着很眼生,是新来的婢女吗?” 浑厚明朗的声音自耳边响起,少女瞬时回神,恭敬回道,“奴婢乃掖庭院侍婢,与锦兰姐姐同住一屋,今日她染了风寒,没法起身,便请奴婢代劳一天。” 刘病已了然,点头道,“你做的不错,心灵手巧,懂事聪明,以后便留在漪兰殿侍候吧。” 少女一怔,不敢置信的睁大眼睛,看着眼前俊朗的男子,半晌才急忙跪下道谢,“谢侯爷赏识。” “对了,你叫什么名字?” “奴婢许平君。” 第二十七章 逃离 ** 夏日炎炎,正值暑热。 烈日当头的时分似是能把万物都烤化,可烘热的天气丝毫没有减缓整个大汉□□的热情高涨。 元平元年七月庚申日,阳武侯刘病已即皇帝位,谒高庙,是为汉宣帝。 新天子登基昭令传遍四海,普天同贺。 昭曰: 武帝曾孙名病己,今年十七。cāo行节俭,慈义爱德,奉承祖宗大业,行登基大典,即皇帝位,统御天下。 天子继位,体恤爱民。同年九月,陛下昭令,大赦天下。 在这喜气洋洋,张灯结彩的长安城中,一座府邸中却是一片冰冷,死寂。 只见宽敞的正殿主座上,此时正怒气冲冲,横眉倒竖的坐着一位中年男人。 这男人便是王家关内侯王奉光。王奉光扭曲着一张面庞,吹胡子瞪眼睛的坐在太师椅中,向跪在殿中,寥寥无几的护院冷哼道,“再去找!务必将这个不孝女找到!她若是不肯回来,哪怕是捆也要将她捆回来!” “是!”众护院连忙应道,只是互望一眼,连连摇头叹气。 正值春华,容貌无双,善良可爱的小姐,如今却声名狼藉,成为南陵郡的一个笑柄,怎么不令人唏嘘感叹? 黑暗宁静的夏夜,不时传来几声蝉虫的鸣叫声,热闹非凡的宽阔街道,此时关门闭户,只剩遥遥无望的黑暗与空旷。 月明星稀,空无一人的幽静街道上,突然一道粉红色的身影一闪而过,疾驰而去。 温暖的夏风将她长长的发丝高高扬起,如瀑如墨般在夜空中散开,尽情舞动。丝毫不去理会主人的惊慌与绝望。 曾几何时,那个明媒水灵,笑容灿烂的姑娘此时面目憔悴,满眼仓皇迷茫。虽然仍是绝美容颜,可长期的煎熬与等待让她此刻显得那么苍白无力。 半年了,半年形同幽禁的生活,半年来那个人的了无音讯,都快要将她逼疯。 也许,也许他来过呢?只是被父亲阻挠?她这样想着,可无论如何,她都不能再在那个家待下去,再这样下去,便是害人xìng命,徒增罪业了…… 少女用尽全力向前奔跑,衣裙被夜风吹起,曲线尽显的身躯更显得瘦弱不堪,如同随时会被风吹起似的。 她平时最怕黑的,可此时却什么都不怕了,满脸的决然与畅快。 忽的,她顿住了脚步,连着欣喜的表情也凝结在了脸上。 她睁大了眼睛不可置信的看着前方。 不远处,皎洁的月光下,几个手持长剑的高大男人赫然整齐的站在那里,犹如鬼魅。定定的注视着她,似是早知一切,就等着她自投罗网。 绍安一惊,第一感觉是爹派来抓她的,只是这些人一看就是训练有素的不凡高手,并非他们家的那些粗使仆役。 她呆愣在那里,脑子里一团乱,不知如何是好。 跑又跑不过,打更打不过,只能坐以待毙,别无他法。 为首的男人慢慢向她走来,月光下他逼人的气势让少女不自觉的瑟缩,向后退了一步。 “别怕,”男人淡淡一笑,然后竟恭敬的向她行了个礼,“绍安姑娘,我家主人有请。” 绍安一怔,他们怎么知道她是谁,还特地在此等着她。 “你家主人……是何人?” 男人仍是那副淡然的,看不出一丝波澜的表情,“姑娘随在下去了便知。” 第二十八章 意外 绍安并未多做迟疑,点了点头,漠然随之而去。 她甚至抱有一丝欣喜与幻想,会不会是他?是他在跟踪自己,记挂着自己呢? 可转念一想,他如果连自己跑出来的路线都知道,为什么不能去找她呢? 又是一阵怅然与苦笑,怎么会是他? 已经半年了,多少个日日夜夜,怎么还不死心呢? 怀着满脑子的疑问与困惑。她随那些男人走过街道尽头,拐入一条伸手不见五指的暗巷。 这条暗巷,狭窄又高耸,没有月光投shè进来,压迫的气氛不禁让她打了个寒颤,脚步紊乱起来。 不同的是,身边的这几个男人,却是脚步不见一丝慌乱,在如此黑暗的廊道中,也是颇为整齐,像是已经熟悉,见怪不怪。 她心中更是疑惑万分,忍不住开口,也不知向谁说得,只是向着前方喊道,“喂,你们到底要带我去哪里?你家主人又是谁?” “马上就到了,”刚才那个男人的声音响起,低沉平缓,“我家主人你很熟悉的,不必担心。” 绍安其实也不是惧怕,只是满腹疑问罢了,看他们的样子对她了如指掌不说,应该都是绝顶高手,她可不记得自己认识什么神秘高人。 终于走过这条静谧的暗巷,迎来一片灯火通明,广阔高伟的围墙上挂满了小红灯笼,很是喜庆亮眼。绍安只抬眼望了一眼,复又低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8 章 下头去。乖巧的跟在后面。 几人直直穿过廊道,从深处一座侧门进入,又拐过了几座芳香四溢,精美怡人的小花园,绕过几座高大恢宏的琼楼殿宇。 最后他们停在其中一座正殿的台阶之上。 为首的那男子仍是恭敬有礼,“便是这里了,姑娘自行进去吧,主人就在里面等你。” 绍安略点了点头,跨步进去。 琼楼玉宇,金碧辉煌,处处透着奢华与贵气,绍安却只淡淡扫过一眼,并未多看。 她的目光落在正前方,殿中央的高台主位上,颀长挺拔的男人背影上。 殿内并不如外面那般灯火通明,只有两侧的琉璃灯盏中透出温润的光晕来。 男子一袭玄青色锦袍,黑发如墨,披散身后,慵懒睥睨中透着沉稳内敛。 他负手而立,听到身后传来的脚步声,慢慢的转过身来,那张英俊邪魅的脸庞也随之映入眼帘。 “怎么……是你?”绍安一脸的不可置信。 男人似笑非笑的一步步走下台阶,“怎么?很意外?还是,很失望?” 绍安蹙眉不答。 男人渐渐向她逼近,缓缓道,“你以为是你的那个旧情郎来救你脱离苦海?可惜啊,他早就将你忘于脑后了吧……” “这与你无关,”绍安心中一阵酸,一阵紧,想到那个人,还是心里没由来的抽痛。 她正了正脸色,狐疑的盯着面前的男人,“应该是我问你吧,厉王爷?您为什么会这么确切知道我逃走的事?还大费周章的带我来这里?” 男人邪笑一声,道“如果我说,我早就料到你会跑,你信不信?” 绍安静默片刻,淡然道,“我信,厉王爷想知道什么自然都会有法子知道的,那您深夜让我来此意yù何为呢?不会是,帮着小女的父亲来绑我回去的吧?” 厉王冷笑两声,“本王哪有那么闲?如果我说,我是来帮你的,你信不信?” 绍安抬眼,看向男人深不可测的眼眸,半晌,淡笑摇头,“我与厉王爷不过一面之缘,何时来的这么深的jiāo情?” 第二十九章 厉王 厉王‘啧啧’两声道,“真是没良心,若不是本王宽宏大量,不与你计较,你早就是本王的夫人之一了。” 绍安不卑不亢道,“侯爷对兄长的提点和对民女的大恩大德,绍安不敢忘。只是,厉王怎么会突然chā手此次的事?莫不是……”绍安一顿,随后道,“侯爷一直在跟踪监视民女不成?” “不错。”一声干脆坦然的声音幽幽飘过。 绍安不可置信的抬头,正对上他微眯着眼,似乎还带着些笑意的眼眸。 他就这么干净利索的承认了?满肚子的疑问,绍安一脸诧异,张口问道,“为什么?” “本王起初是好奇,好奇连本王都拒绝的你,钟意之人究竟是怎么样?不过好像三个月来,你的心上人没有等来,倒是等来不少的媒婆与一桩桩不合心意的婚事?” 他□□luǒ的揭开了自己的伤口,令绍安心中一痛,“看来我的事,侯爷早已了如指掌。” 厉王点了点头,“只是没想到,你当初那般的一腔热血,信心满满,却是得来这样的结果。” 绍安苦笑,“侯爷深夜让我前来,难不成只是来看我的笑话的。” “别急啊,”厉王笑道,“你我虽然只是一面之缘,本王可着实对你赏识的很,若你现在愿意,广陵王府的大门随时为你敞开,本王可不在意什么克夫的谬言。” 绍安抱着小包裹退出高大男人的yīn影,苦笑一声,“侯爷别开玩笑了。” 厉王抚额,扯了扯嘴角,“难道你还不死心?还想继续等?” 绍安默不作声。 厉王却继续道,“的确是个痴情倔强的女子啊,本王没有看错你。” 绍安松开紧咬的唇,声音里带着无比的惆怅与苦涩。 “不是死心,只是不甘心罢了。一切只是我一厢情愿。恐怕他,应该早就把我忘了。” 厉王却道,“这倒不尽然,如果他有事耽搁了,或是有人从中作梗,这些事你想过没有?” “无缘便是无缘,强求不得。我既然已经决定逃出来,便没想过回去,也就断了会再见他的念头。”绍安淡然开口,可声音是掩不住的浓浓苦涩。 厉王转过身,脸上溢出一抹高深莫测的笑容,走到殿中央的矮桌前坐下,悠然的拿起青瓷茶壶,倒上一盏茶,在嘴边轻轻吹着。 “你,没有想过去找他吗?” 绍安一怔,随后摇了摇头,“我除了的姓名其实一无所知,如何去寻?” 说到这里她猛的一滞,脑海中闪现过那群蒙面人叫他‘刘皇孙’,那个被叫做风侍卫的唤他‘侯爷’。 心中猛地一滞,暗淡的脸上逐渐亮起一抹光采。她大步上前,跪倒在厉王爷面前。 “侯爷可知,宫中的王侯将相中,可有一位叫‘刘次卿’的少年?” 厉王拿着茶碗的手一滞,诧异抬头,一副不可置信的模样,“刘次卿?绍安,你的那位意中人名叫刘次卿?” 绍安睁大眼睛,脑袋点的像个拨浪鼓,亮晶晶的眼里全是确切与期待。 厉王从鼻中哼出一声,随后放下茶碗,连连摇头怪笑。 “绍安啊绍安,你如果第一次就能对本王敞开心扉,也不至于拖到现在。” “你什么意思?”绍安看着他一脸变化莫测的神情,一时疑惑不解。 “‘次卿’乃是当今天子的小字。” “什么?!”绍安脑中‘嗡’的一声zhà开。 “天子?你说他是……当今天子?” 厉王看着她,认真道,“当今天子名病已,字‘次卿’。” 厉王看着绍安完全呆愣在那里的样子,不觉好笑。她的反应,与他所想无差。 他继续解释道,“新天子登基不过三个月,想来他与你邂逅之时,乃是登基之前的事。” 第三十章 采选 绍安半晌不语,脑子里一片空白,还是不敢置信,那个男人就是皇帝。 他叫刘病已,便是传说中那位争储的汉武帝的曾皇孙。这位曾皇孙,身世经历可谓传奇,饶是绍安深居闺中,也知晓一些。 他还在襁褓中时,便遭遇巫蛊之祸,当时因此事祸及的不下千人,其中就包括他的曾祖母卫子夫,祖父当时的太子刘据,还有他的父母,皆因此事毙命。 而他,因还在襁褓逃过一劫,后来被寄居在母亲的外戚史家。 后来武帝得知真相,悔不当初,发布罪己诏,建造思子殿痛定思痛。他的直系血亲才被免罪,他才因此被册入皇室宗籍。饶是如此,这位正宗的嫡系皇子仍是命运多舛,从小颠沛流离,几乎没享受过什么皇室待遇。 那个人,就是她爱了这么久,牵绊了这么久的男人吗? 绍安回过神来,认真与恳切的看向眼前男人。 “侯爷,可有办法……” “让你进宫?”厉王一眼看透了她的心思。 绍安点点头,恳切道,“我只想再见他一面,只要他的一个回答,就好。” 本以为对于权势滔天的厉王来说,这会是件容易的事,不想他踌躇半晌,脸上露出为难的神色。 “你若是寻常女子自然容易的很,可你是他所心仪的女子,如果被皇帝知道你跟本王有所牵扯,本王纵然有十张嘴也辩驳不清楚啊。” 嫣红的唇咬的泛白,厉王对她与兄长皆有恩,对厉王不利的事,她自是不愿去做。 可是,她真的很想见他一面,哪怕只是最后一面…… “难道真的没有办法了吗?”她抬头,直勾勾的盯着面前同样在注视着她的男人。 厉王佯装思索半晌,最后灵光一闪道,“有一个,近日长乐宫的上官太后为天子采选嫔妃,虽说是从官家子中挑选。你若决意进宫,本王倒是可以送你参选。” “采选?” “嗯。皇帝既然登基前曾与你走过一段姻缘,也承诺会来找你,却失信于你。想必你们之间有什么误会,届时若有机会见面,也可以解释清楚。如若不然,最差也不过他恩断义绝,你落选出宫,也可了了你的心愿不是?” 其实,刘胥心中也是疑惑不解,依他了解的刘病已并非薄情寡义之人,又根据秦应带回来的情报,刘病已确实与这女子同生共死,情真意切,为何如今不闻不问呢? 他正沉思间,便听耳边飘飘然一声决然的倩音,“我要入宫。” ** 良家子采选的地点在上官太后所居住的长乐宫进行。 长乐宫,又称之“东宫”。规模华丽仅次于天子所住的未央宫。 汉高祖时期由丞相萧何督造,延绵二十余里,自平城过赵、雒阳,至长安。据说奢华富丽,有如天宫。 从广陵王府回来的两个月后,绍安在父母亲的一脸期许目光中,带着贴身丫鬟阿澜,身背瑶琴,踏上了接受良家子,前往长乐宫的马车。 她不知厉王用了什么法子,总之她隔日被送回王家,父亲母亲非但没有责罚,反而笑脸相盈,悉心为她打造绫罗绸缎的衣裙,金贵闪耀的珠宝首饰。 可能,入宫会带来的无尽荣耀比在这小小南陵郡中多多了吧,又或许她的名声,再也无法寻到好的亲事助他们飞黄腾达,孤注一掷了吧。 不管如何,她终于有机会入宫,有机会见到那个人了。 在漫天飞舞的初雪中,十一月初一,是众良家子进宫采选的日子。 窗外,白雪皑皑,整个长安城犹如银装素裹。 坐在红顶蓝布的马车里,绍安抱着怀中的瑶琴,一寸寸,一根根琴弦,无数次的弹奏,心里想的那个人,她会如愿见到他吗? 身边的阿澜信心满满,“小姐长的好,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定是可以入选的。到时,小姐若是封个夫人什么的,咱们王府也就跟着可以熬出头了!” 绍安摇头无奈,阿澜一向口快不说,又是心高气傲,觉得绍安什么都好,完全配得上王侯将相,只是她心里清楚,能够进宫采选,肯定都是才貌双全,出类拔萃的大家闺秀。鸾翔凤集,想要入选难得很。 绍安看着阿澜,语重心长的告诫道,“阿澜,宫里可不比在家里,进宫以后务必谨言慎行,规矩守礼,切莫争口舌之快,跟人冲突,以免多惹事端。” 阿澜不甘的努努嘴,不情不愿的道了声 “知道了,小姐。” 绍安转而掀开车窗,向外看去,漫天飞舞的雪影中,是宽阔干净的大理石白石板路,道路两旁是常年青翠挺拔的松柏,高耸屹立。 外面传来车夫爽朗的声音,“小姐,前面便是长乐宫的南阙。” 绍安一愣,随后应道,“知道了。” 马车缓缓停下,跳下马车。抬眼便见庄严肃穆的城墙。城门之下,除了守卫的将士,还站着一位笑脸如花的公公,身后随着数十名中年的嬷嬷。 绍安身背瑶琴向前几步,公公盈步上来,笑问道,“可是前来采选的家人子?” 绍安淡笑回道,“是。” 公公又尖着嗓子问,“叫什么名字?哪里人士?” “南陵郡关内侯之女王绍安。” 公公点了点头,低头在手中厚厚的一叠花名册中找了片刻,在看到绍安的名字后用朱笔画下。 抬头对着后面排列整齐的嬷嬷们吩咐:“送姑娘去长亭殿。” 一位四十岁上下的嬷嬷上前,端敬有礼道 “姑娘请随我来。” “有劳嬷嬷了,”绍安颔首道。 第三十一章 张箬心 绍安正yù随嬷嬷前往,忽听身后传来一阵尖锐的马鸣声,她转头看去。 只见从马车上跳下来一位身披桃红斗篷,头梳流云髻的娇俏女子,瓜子脸,灵动眼眸,看起来颇为俏丽可爱。 公公熟悉的招呼声响起,“可是入宫采选的良家子?” 不同于绍安的沉静淡漠,那姑娘声音清脆响亮,“正是。” 公公又千篇一律问道,“叫什么名字?哪里人士?” 女子答道,“杜陵县丞长女,张箬心。” 与绍安的目光接触,女子面含笑意,犹如春暖的阳光,绍安微微颔首,淡笑着点头示意,随后转身yù向宫内走去。 “姑娘留步,”是那位女子的声音。 绍安诧异回头,只见女子爽朗笑道,“既然有缘,不如一同进去,不知姑娘可否介意?” 似是没想到这位良家子如此热络。绍安微微一愣,随后笑着道,“当然不介意,姑娘也是我遇见的第一位良家子呢。” 公公找寻片刻后笑道,“请良家子进去吧。” 两人随嬷嬷步入高大巍峨的城楼。入宫采选的皆是名门望族的大家小姐,知书达礼。自是秉承不可随意张望的原则。 身后的阿澜与张箬心的绿衣侍婢却是连连张望,掩饰不住心中的惊叹之意。 饶是张箬心也禁不住对宫中亭台阙宇,精美琼苑的好奇。时不时抬头望上两眼。 四人一行在饶过无数的巍峨宫殿,精致廊道,秀美花苑,后在一处辽阔的宫院前停下。 嬷嬷颔首道,“这里便是了,姑娘自行休息,只是不要乱走,以免迷了路耽误时辰。” 王仪抬头,见鎏金的宫门上书“长亭殿”三个大字。 待嬷嬷走远,张箬心顺了口气,赞叹道,“这长乐宫果然名不虚传,金碧辉煌,华贵无比。” 绍安方才目不斜视,并未多看,只是看这长亭殿,同样雕梁画栋,镶宝缀金,应声道,“的确。” 跨入宫门,入眼是座极大的院子。院中已有三三两两长相清丽,打扮华美的妙龄女子谈笑风生。 阿澜与绿衣少女进了其中一座旁舍放置衣物。两人便来到廊下的栏柱坐下闲聊。 “绍安比我大上两月,那我便叫声姐姐把。”张箬心双眸眯起,灿烂笑着。 “不必客气,便就叫我绍安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9 章 。” 张箬心含笑点头,转而抬头看向院中渐渐多起来的良家子们。叹了口气道,“看来今年参加采选的良女颇多。也是,天子少年英才,雄才大略,现下后宫不过只有一位婕妤。自然世族中争先恐后会择女进宫。” 听到张箬心的后半句,绍安猛的一僵,脑中嗡嗡乱响。她再说了什么,便没有听清楚,张口便问道,“皇上后宫已有一位婕妤?” “是啊,”张箬心道,“绍安不知吗?听说是皇上登基前结识,现在已经怀有身孕了。” 浑身冰冷,像是置身千年寒冰,饶是不拘小节的张箬心也觉察到不对,“绍安,你怎么了?” 绍安面色yīn沉,双唇惨白,“是登基前结识的?你可知道细节?” 张箬心皱起秀眉,抿唇道,“这倒不知,只知是姓位许的婕妤,家世也并不清楚,想来并不是世族中人,不然应该会有风声的。” 绍安呆愣半晌才回过神来,这就是他不曾来找她的原因?早就另觅良缘了吗? 第三十二章 心凉 “绍安,你的脸色很不好……”张箬心担忧的声音将绍安从迷茫的思绪中拉扯回来。 她强扯嘴角,苦笑道,“没事……” 箭在弦上,已经没有退路了。既然已经入宫,一切只能听由天命了…… 不多时,院中走进一位肃穆凛然的嬷嬷,朗声道,“众位良家子请到院中集结!” 此时良家子人数众多。浩浩dàngdàng分散站开,竟填满整座院子。 绍安木然低着头,听着那嬷嬷洪亮而透着威严的朗声告知众人采选流程。 “此次采选分为三轮。第一轮,容貌上乘者入选。第二轮是周身检查。两轮未过者即刻出宫。过关者便可入长信宫觐见太后,由天子亲自挑选。” 第一轮的检查很是简单。数十位掌事嬷嬷分列检查,被嬷嬷挑中的站在中间,没有挑中的便是落选。 既然是为天子选妃,自然不同寻常,极为严苛。每位嬷嬷都要在良家子脸上端详好半天,从五官的精致到皮肤的透亮,皆是上乘者才可入选。 如此下来,第一轮结束的时候,几乎筛选过半。只余下百人。 绍安虽谈不上倾国倾城,不过气质恬静清雅,出尘脱俗,倒也入选。 同样被选中的还有她身边的张箬心。张箬心看起来面色如常,想来颇有自信。她长相灵动柔美,活泼可爱,也别具一番风味。 张箬心看到绍安入选,也是惊喜不已,却见绍安一脸的苦闷与郁结。不免疑惑。两人与其他入选的良家子跟随教习嬷嬷,向长亭殿南侧的旁舍走去,进行第二轮选试。 她凑近绍安身旁道,“入选可是天大的喜事,怎么姐姐看起来倒是不开心的样子?” 绍安摇摇头,没有应答。如今的她哪里还有前几个月的忐忑与渴望。现在的她犹如行尸走ròu,心如死灰,不抱任何希望。 被欺骗被耍弄的愤怒已经冲刷了,她所有想见他的yù望,甚至,她期望落选,期望早些出宫,远离这里,远离痛苦与撕扯。 她不在意他已有妻室,只是恨他欺骗了她,恨他让她等了这么久。 她真心相付,换来的是什么? 第二轮肌体检查要隐秘与严格许多。 尽褪亵衣,由教习嬷嬷检查身体肌理与私密。 肌理有创面者,口腋有异味者,面目不周正者,声音浑浊口吃者,最重要的是,非完璧者,皆被淘汰。 这项检查最为漫长,众人午间进入密室,直到黄昏时分才选拔完毕。 此时约莫剩下七八十人。巧的是,这一关下来,绍安与张箬心两人都幸运留下。 张箬心兴奋之情溢于言表,绍安也颇是欣慰,张箬心极渴望入选,如今得偿所愿,离至关重要的天子召见只有一步。为她高兴之外,自己在这冰凉的宫城中也多了个相互照应的体己姐妹,让她稍稍有了些慰藉。 从小到大,父母为了不让她沾染上市井气息,不准她与左邻右舍的同龄人接触。所以张箬心可以说是她的第一位结识的姐妹。她自然倍感珍惜,不想轻易的失去这位好朋友。 掌事嬷嬷秉公严厉的声音又自响起。 “恭喜诸位良家子得过前两轮。第三轮在长乐宫的长信宫进行,觐见皇上太后。明日由教习嬷嬷教习诸位宫中礼仪规矩,众位良家子定要用心谨记,万不可在皇上太后面前出差错。” 屏气敛息的两轮选拔完毕后,良家子们便可回房歇息了。 出了旁舍,才发现天色已经完全暗下,夜空明月高挂,星点闪耀,地上的落雪早已清扫干净,唯有院中的梧桐树梢挂着晶莹雪花。 清冷中带着静谧与苍凉。月色如霜,寒冬的夜晚冰凉刺骨,绍安却了无睡意。 她着一身金丝缕衣,靠在装潢鎏金箔纸的栏柱之上,遥望星月,不顾一切进宫寻他,终究是对还是错? 此时他又在做什么呢?会不会有一丝的想起过她? 第三十三章 教习 长亭殿良家子们的第二日任务是由教习嬷嬷教习宫中礼仪、规矩。 主要是如何行礼,如何走路,如何应答皇上、太后的问话等。 宫中的规矩甚多,从清晨便起身练习与反复排练,午间方能歇歇。 良家子都是初次进宫,对宫中的向往自是不必说,因着一上午的训练,掌事嬷嬷倒也通情达理,体恤众人初次进宫,特许良家子们可以在长亭殿外的范围观赏游玩片刻,只是不可走远。 未央宫与长乐宫并称“两宫”。之间有阁道相连,只是未央宫位西,长乐宫在东。 未央宫的宣室殿是皇帝日常起居之殿。从宣室殿前往长乐宫的正宫长信宫,虽都是平坦大道,着实路途遥远,需经过不少宫殿琼苑,若是以人力行走,恐怕要耗上一个时辰。 高大巍峨的阁道中,以幡旗开道,前后十几名御林军,簇拥着的九龙垂云缕金的龙辇之上,刘病已一身玄黑龙纹冕袍,头带珠玉流苏冕冠,以手抚额,闭眼小憩着。 他忽想到什么,侧头问申侍郎道,“西域楼兰的使节现在已行到何处?” 辇轿下方,如今的皇帝御前总管,申岳鸣申侍郎,回道,“已经进了京兆尹,现在下榻在了杜陵府衙,不日便可进京。” 龙辇上的男人轻轻点了点头,“楼兰归降大汉后,这是第一次派使节前来朝贺。务必让他们照顾周到,得力应付。” “是,”申侍郎笑脸盈盈道,“陛下登基,鸿恩浩dàng,楼兰小国深沐皇恩,自然要进京拜礼朝贺,听闻此次他们不但进贡厚礼,还送了两位绝世佳人呢。” 申侍郎一脸谄媚,刘病已并未理他,不为所动,转而道,“许婕妤的身子这几日怎么样?” 想起漪兰殿那位没有一点主子的架子的婕妤,申侍郎心中也是一暖,道,“婕妤容光焕发,安泰无恙,据太医署来报,龙子也是生龙活虎,长的很好呢。太医署还从宫外招了些医术高超的女医,方便近身服侍调理婕妤的身子。” “嗯,不错,”刘病已点了点头,露出一抹笑意,“让她好好休息,别再做些劳累的活计,伤了身子。” 申侍郎不由得想到漪兰殿的那位婕妤,就爱亲自下厨烧汤炖菜不说,现在怀有身孕还爱坐些小衣什么的,不禁又是感叹又是唏嘘。 许婕妤与他可谓缘分颇深,如今她能得到皇上赏识,坐上婕妤之位他备感欣慰,婕妤那样善良聪慧,温柔婉约的姑娘,现在得来的荣耀都是老天天眼,实属应当啊! 申侍郎点头如捣蒜,道道应,“是。” 他道“婕妤身子不便,现在陛下身边也没有个侍候的人,听闻此次进宫的良家子们个个花容月貌,才艺双绝,太后这次可真的是上心了。” 刘病已凝神,半晌从鼻中哼出一声冷笑。 上心是真,上的好心坏心就不得知了。 “好了,废话少说,前朝事忙,应付完了太后那边,便要赶快回宫了。” 第三十四章 惊鸿一瞥 走过阁道,来到长乐宫的地界,长乐宫比之未央宫稍小些,环境则更加古朴幽静。 沿路行过长秋宫,永寿宫等庞大高伟的宫殿,接着便是丛林密布的玉琼苑。 刘病已时在假寐,只听得林中尽是聒噪之声,他剑眉一蹙,冷声道,“怎么这么吵?” 申侍郎闻言,向前看去,只见林间偶尔女子三两成群,接头接耳,看那服饰与装扮,显然是新晋良家子。 “禀陛下,是良家子们在此游赏,此处已到长亭殿,正好是良家子所住之地。” 刘病已冷眸未抬,只点了点头,道 “走吧。” 申侍郎颔首,一行人绕过辽阔的树林往长信宫方向驶去。 玉琼苑广阔无比,宁人花香,沁人心脾,刘病已缓缓抬起眼眸,入眼是一片郁郁葱葱,粉白相间的樱花林。 而丛林深处,隐约传来一阵清澈的泛音,轻快明朗,淙淙幽幽犹如细流,竟是古琴之声。 “停轿。” 辇车前面两个驭马的车夫急忙刹住龙辇车。刘病已饶有兴致的支起下巴细细听起,这琴音干脆清冷,不同于宫廷乐师的九重演奏,讲究繁重与华丽之感,犹若行云流水。 只听了半晌,越发勾人,令人心旷神怡,他当下有些意外,道,“宫中竟有如此独奏古琴的高手?罢了,朕在辇轿上坐了半晌也乏了,下去看看。” “是,”申侍郎颔首。 刘病已下了辇轿,命随行的侍卫驻足,自行向琴声之缘寻去,申侍郎自是不敢让陛下一人独行,便在后面小心跟着。 繁花烂漫,樱花树上不时飘落下似雪的花瓣,泛着清新腻人的幽香。 樱花树下,绕过一条古朴的彩石台阶之后,在纤巧有致的六角花亭之中看到了弹琴之人。 是一位玲珑别致的少女背影,杨柳细腰。乌丝卫鬓随风飘扬,袅袅婷婷。 抬指间轻抚琴弦,一双玉手纤若柔夷。 刘病已抬手制止了本yù上前喝问的申侍郎,饶有兴致的细细听着。 琴声不知不觉已进入尾声,带着浅浅的忧伤,扣人的痴缠,如泣如诉,似在倾诉悠远沉痛的情感。 刘病已猛的一震,心口一滞,那少女微微抬起头,扬起圆润有致的下颌,凝望远处。 虽然只是一抹淡淡的影子,只是浅浅的一眼,惊鸿一瞥,却是那般熟悉,那般难忘,尘封的记忆在慢慢的狠狠的抓扯着他的心口,沉寂了数月的情感与苦痛,崩裂开来。 琴声渐渐停止,候在皇帝身旁的申侍郎踌躇不定,他深深的感受到,身旁的陛下身上所散发出的浓浓震惊和摄人的气息。 他在皇帝身边这么久从未见过他,这般慌乱不定的模样,申侍郎如丈二和尚摸不著头脑。可直觉告诉他眼前的女子对陛下的意义绝对非凡一般。 他诚惶诚恐的静静候着,没有陛下的指示,他不敢贸然开口,只当自己是一团空气吧。 而陛下此时眼眸中的震惊与痛处渐渐褪去,转而升上来一如既往的冰冷,沉静无波。 女子将放在膝上的瑶琴搁在旁边的栏柱之上,缓缓起身。背对着他们静静的站了片刻。 温润的阳光,透过樱花树影落在她纤细窈窕的身影上。她的身上有种淡淡的忧愁,说不清道不明,只给人一种静默而苍凉的感觉。似是感受到了身后审视迫人的视线,她缓缓的转过身来。 第三十五章 再遇 似是不敢相信,她眨巴了两下灵动的大眼,复又睁开。 绍安一脸不可置信,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他不远处那个站在如云似霞的樱花树下剑眉星眸凌气蔚然的男子。 她深爱的,朝思暮想的男人。 此刻,他就在自己的面前。 一阵狂喜涌上了她的头脑,瞬间将那些疑惑,将那些愁怨抛之脑后。 她愣愣的的步下花亭,朝他跑了过去,然后,紧紧抱住了他! 温热的体温,熟悉的味道…… “次卿……” 没有回答,被她抱着的男人无动于衷,甚至在微微一震后,浑身散发的是冰冷,疏远的气息。 她呼吸一滞,从他结实的胸膛缓缓抬起头,望向他淡漠疏离的眼眸。 两只臂膀无力的垂下,缓缓的放开男人,她不知所措的低下头去。 头上,终于传来男人yīn沉的声音。 “绍安,好久不见。” 淡淡的几个字,仿佛将绍安打入冰窟,她不可置信的抬头,一脸惊恐的望着他。 “次卿……为什么?” “你应该叫陛下,”男人甚至没有低头看过她一眼,冷冷的看着前方,不带一丝感情。 “我是来找你的,”绍安开口,什么天子,什么身份身世,她通通不在乎。 她所做的一切,不过只是想来见他一面,只想要他的一个回答而已。 刘病已冷笑一声,半晌才道,“你怎么会在这里?据我所知,良家子是从官家世族中挑选,你是怎么进宫的?” 绍安一惊,他的问题让她措手不及,要把厉王说出来吗?他会不会误会? “是厉王?”男人笃定的开口。 绍安漠然,聪明如她,怎么会不清楚,他已经知道了厉王与她有牵扯,难道他就因为这个疏远她? “你误会了,我与厉王什么都没有的。” 绍安急切开口,说出来的话因为慌乱变得无与lún比起来,“他只是,帮我,帮我……” “够了!”一声怒喝。 男人的眼眸终于掀起波澜,却是震怒,讥讽。男人猛的上前一步,用青筋暴起的手指捏起她的下颌,让她被迫抬头直视他猩红一片的眼眸。 “你这张巧舌如簧的嘴与天真无害的脸,真的很会骗人。” 然后他猛地松开她,退后一步。 “出宫吧,我不想再见到你。” 话落,他闭了闭眼,似是做了什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10 章 么决定般,决然的转身离去。 绍安颓然的跌坐在地上,看着他的身影渐渐被眼泪模糊,心痛如刀绞。 他为什么不肯听她一个解释呢? 为什么他不肯相信她呢?他们的感情真的这般脆弱,经不起挫折与推敲吗? 这日夜晚,不知是何原因,良家子的王绍安突发高热,昏迷不醒。 以致第二日的召远无法参加,教习嬷嬷也是扼腕叹息,绍安在众位良家子中无论才艺还是品貌皆是出众,若是参选,入选可能xìng很大。 也许,她没有侍候皇上,成为后宫贵人的命吧。嬷嬷叹息过后,只能上报太府将花名册中的绍安之名除名。 次日,朝阳全出之时,嬷嬷领着众位良家子站在了长信宫前殿的汉白玉石阶之上。等候天子太后召见。 按照早已教好的规矩,六人一列,站成一排。长信宫正殿宫门宽敞,足以容下六人同进。 待内侍官来报可以进去了,嬷嬷领着众人依次进殿。而如何见礼和拜语也都教的滚瓜烂熟了。 高堂之上,皇帝居正位,太后居侧位。 绍安在醒来的第一眼,看到的是阿澜。 良家子不能与侍女同住,所以阿澜同其他侍女住在别院,此时见到阿澜绍安着实有些惊愕。 阿澜满眼通红,见小姐醒了,赶忙跑去矮几上倒了杯茶水递给她,声音里满是沮丧。 “小姐怎么在这个当口发起高热?怎么不好好照顾身子?” 绍安将茶水喝尽,觉得嗓子湿润了些,她淡淡扯出一抹笑容,“可能是我无福吧。” 她声音很淡,似是根本没有意外,更是一丝没有难过。 阿澜却是一脸焦急与惶恐,“这可怎么办,好不容易入选前两轮,马上就能觐见天子了,这样出宫怎么回去见老爷夫人?” 想到回家所要面对的,绍安心里还是咯噔一下,不过她现在什么可在乎的呢? “嬷嬷呢?可说要我几时出宫?” 阿澜脸上尽是不甘,嘟着嘴道,“嬷嬷们都随良家子去长信宫了。哪会在这里看着小姐。嬷嬷说了等小姐醒后便出宫。” 绍安点了点头,她望向窗外,日上三竿,恐怕现在长信宫已经开始大选了吧。 第三十六章 她不在 “拜见陛下,太后。” 众人站定后便齐齐跪地,行正揖礼。左手压于右手之上,拱手与额相齐,同声一辞道。 “平身。” 低沉醇厚的声音响彻宫殿,仿佛能穿透人心般。 “谢陛下,”众良家子在听到这浑厚好听的声音后,皆对拥有这般声音的天子之貌产生好奇。不过教习嬷嬷曾万般叮嘱:不得与贵人同视。所以众人尽管心下好奇亦不敢抬头去看。良家子谢完礼后便起身,依次分开退与正殿两侧,从第一列开始出来接受挑选。 刘病已目视前方,甚至从始至终没有去看过人群一眼,她费尽心机进宫是因为计划落空,所以还想蛊惑他选其为妃?真是不择手段。 他心里升起厌恶一意,但是有禁不住好奇,在昨日他那样回绝她之后,她还能厚着脸皮来此搔首弄姿,暗送秋波,那种讽刺的场景,他很期待。 良家子们身上挂有腰牌,而他的案前则摆有花名册,若是看中哪个,在她的名字后勾选便可。 花名册上名字很多,他懒懒的瞥了一眼,太后既然尽心尽力,大张旗鼓为他采选,他自然不会不领这个情。 远远看去,他觉得那些良家子长得似乎都是一个样,也不细看,在花名册上随意勾选。 上官盈看的很是满意,这些良家子有很多都是大将军手下党羽进贡,多选些常在陛下耳旁吹风,后宫与前朝紧密相关,他们霍家的势力便会更稳。 皇帝选的很快,不久便已挑选过半。 可皇上似乎渐渐显得不耐,好像是在等着什么出现似的,寥寥扫过一眼,便命其退下。 “皇帝,”上官盈道,“是不是不太满意,哀家看你的神情似乎不太高兴啊。” 刘病已眉头微锁,淡淡道,“没有。” 上官盈方点了点头,不再说话。 一排排过去,刘病已更加有些焦躁,怎么她还没有出现呢? 他雀跃的心情渐渐变得烦躁,也不再挑选,只看着那六人一排的良家子,在没有寻到那抹身影时,就凛然摇头,申侍郎便会了然,适时的道“退”。六人侧过身细步退与殿侧。 老jiān巨猾如申侍郎,岂会看不出皇帝的异样,陛下这样急切,明显就是在等,或者说在找一个人,他灵光一闪,想到昨日的那位姑娘,她的装束也是良家子,今日却是没有看到。 申侍郎悄悄下殿,在乌泱泱的众美姬中扫了一圈,寻找着昨日那位姑娘的身影,结果当然是没有找到。 一直在良家子们身侧观察,良家子举止形态的教习嬷嬷敏锐的觉察到这一情形,踱步上前,笑脸如花的悄声问道,“侍郎可是有要事?” 申侍郎也不拐弯抹角,直问道,“良家子可少了什么人?” 嬷嬷一怔,不知侍郎为何这么问,难道他与绍安是旧识?想至此,她生出一身冷汗,那绍安毕竟是在她的管理下出事的,若是上头知道了,会不会治她个管理不严,照顾不周之罪? 听闻那姑娘是自己在天寒地冻里淋了什么冷水澡,真是自己找罪受,害了自己不说再连累了她,嬷嬷在心中揣度半晌,才咽了口唾沫,小心道,“的确是有一位良家子未曾前来。” “哦?什么事?” “她……不巧就在昨晚染了风寒,发起高热,昏迷不醒,所以老奴只能将她从名单中剔除。” 申侍郎面色一寒,“怎么会这样?” “都怪老奴照顾不周,没有管教好她们,也是那孩子没福气呀,”嬷嬷痛心疾首,干笑着道。 申侍郎不再答话,只叹了口气,转而重新回到皇帝身侧。 此时,甄选已经只剩最后一排,申侍郎小心观察着陛下脸色,看他面色铁青,很是不悦。 只是,他心中疑惑,皇上昨日不是说让人家赶紧出宫吗?现在她昏迷不醒,不能前来不是正好碍不了皇上的眼吗? 怎么皇上又是如此生气呢?申侍郎虽然知道实情,只是不敢揣测圣意,贸然提起那位姑娘。 此时最后一排良家子已然退下。他正神游间,只听耳边“啪”的一声脆响。 申侍郎一个激灵,只见皇上怒气腾腾,一个甩手将花名册重重拍在了案上。 连侧位的上官太后也是吓了一跳,她疑惑不解的转头看向皇帝,许是触到他低沉的面庞,她也不想多事,只疑惑的看着,并没有出声询问。 空气一下子变得静默下来,甚至连堂下众位良家子紧张的呼吸声都听得到。 片刻后,终于传来皇帝的低叹声,他将花名册jiāo给申侍郎,沉静道,“宣读吧。” 申侍郎才松了口气,诚惶诚恐的接过花名册,“是。” “奉陛下昭令,此次采选被册封为良人的有……”他洪亮顿喜的声音响彻宫殿,顿时淹没尴尬紧张的气氛。 而台下的良家子则是更加忐忑,伴随着荣辱,伴随着欢喜忧愁…… 屏气凝神的期待可以听到自己的名字。因为念到名字的留于殿中接受封赏,落选的良家子则要打包行李,各自回家。 第三十七章 出宫 长信宫花容月貌的美姬们站的整齐,立于殿中。等待着太后与皇上的典册,封赏。典册指太府凭皇帝昭令下册入妃嫔典籍,还要派遣官员祗告良人母家,再则是准备对良人们的封赏等物。 上官太后一脸为了后宫cāo心不已,为了皇帝之事忧心费神的道,“哀家此先整理了未央宫空着的具多宫殿,有瑶台,阁,榭台……” “太后乃六宫之主,这些琐事便全听太后安排,不必告知朕。”刘病已心不在焉,沉声打断道,“前朝事忙,朕先走了。” 上官太后面色僵硬,心生不悦,不过这些宫殿都分布在宣室殿的近处,本来她还担忧皇帝会不会应允,既然他没有异议,自己也乐得省闲。 “也好,皇上且去忙,后宫这些事,就由哀家料理吧。” 刘病已颔首,“有劳太后了。” 话落他再不看殿中美姬一眼,径自离去。 直到坐到龙辇之上,刘病已还是魂不守舍,满脑子都是她不在,她不是良家子吗?花名册中怎么没有她的名字?她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想至此,刘病已突然有些慌乱。 “申侍郎,去查查,良家子中有一位叫王绍安的,为何没有来参选?” 申侍郎随侍在侧,闻言一怔,随后哈腰道,“呃,那位良家子昨晚突发高热,昏迷不醒,无法前来。” “什么?!”刘病已怒极道,“怎么不早说!” ** 绍安勉强可以起身后,便吩咐阿澜将行李收拾妥当,两人默不作声,静静走出长亭殿。 宫外停靠数辆马车,皆是他们来时的红顶蓝布的接送良家子的统一马车,她走出宫门便有宫中的驭马车夫迎上来,询问去往何处。 绍安报了地址后便上了车,虽是退了高热,仍是头晕脑胀,她昏昏沉沉的靠在坐榻上的靠枕,睡了过去。 不知过去多久,她只觉头痛难当,脑子里嗡嗡乱响,接着编被阿澜唤醒,阿澜面色担忧,但还是有掩不住的失落,嘟着的嘴上都能挂上油瓶了。 “小姐,已经到了,我们一会儿可怎么向老爷夫人jiāo代,他们可都是寄予厚望的。” 绍安苦笑道,“天不由人,如今已经没有回头路了,爹若问起,便只说落选了吧。” 阿澜点头,说落选那是天命,若说是小姐自己受了风寒无法参加,那便是人为,恐怕又是少不了责备训斥的。 绍安下了马车,还是先掏出银钱打赏了车夫,车夫笑滋滋的接过道谢,看着马车行远,绍安才向宅院走去。 “小姐,门口连个迎接的人都没有,老爷定是知道了,小姐落选,正自生气呢。” 绍安岂会不知,今日是大选,父亲母亲定是比她还要心焦,一早就会在门口迎候,喜的是迎接锣鼓浩天,御赐封赏,气的便是如今这般光景了。 绍安不言,径自走进府内,果然大门敞开,坐在两边的管事奴仆见到她,虽是热切的行礼招呼,只是只字不提采选之事,看来早就了然。 该做的功夫还是要做,绍安命阿澜先回别院,自行前往正堂,去拜见父亲母亲。 正堂之上,父母并未在此,只有坐在一旁的大哥,似是在等她。 王舜抬头看到绍安虽是掩不住的失落,只是更是心疼这个小妹,从小她便是父母掌上明珠,寄予厚望,妹妹也甚是争气,长的如花似月不说,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又从小善良懂事。 原本上门求亲的名门望族踏破门槛,父母喜不自胜,可是天不遂人愿,这样出众的妹妹竟是克夫之命,刚说好的亲事,郎君便不明而死,至此,名门再无人敢上门,而普通人家,父母又不愿应允。 王舜见妹妹虽脸色憔悴苍白,只是并无什么灰心绝望之色,便放下心来劝道,“父亲母亲在后堂不愿出来,你也别去打扰,免得惹他们心烦。” 绍安低头半晌,“没有入选令父母失望,是绍安不孝,以后定不会任xìng妄为,一切听从父母安排。” 王舜叹了口气,见姐姐这般懂事,不觉更是怜惜,“这不是你的错,好了,你进宫三日,又一路舟车劳顿也累了,看你脸色也甚是不好,快回去歇息吧。” 绍安点了点头,正yù离去。忽从大门外传来一阵骚动。 接着便是守门的小厮气喘吁吁的跑了进来,“大公子,小姐,宫里的人来了!” 第三十八章 良人 两人皆是一怔,王舜首先疑问道,“宫里,派人来做什么?” “不知道,浩浩dàngdàng的一队人马呢!” 此时不宜多想,王舜不紊不乱吩咐道,“你快进去禀告老爷夫人,我等出去迎接!” 绍安淡然如水随着哥哥出门,还未出大门,刚走到院落,便见几位宫中羽林郎簇拥着一位内侍官,走了进来,那内侍官笑脸盈盈,手上还拿了明黄色卷轴模样的东西。 王舜见多识广,一眼便认得那卷轴赫然便是圣旨昭令。 内侍官名叫李德,是未央宫宣室殿的一位内臣。他站在台阶之上,尖着嗓子朗声道,“天子昭令,还不跪下接旨?” 绍安也是一愣,还没回过神,已被哥哥拉住袖角,示意她跪下。 王舜也是惊诧不已,圣旨?他们家这样的小门小户,何以劳动天子发布圣旨呢? 两人跪下不到片刻,王家二老急急忙忙从内堂出来,见此阵仗,急忙绕过仆役侍女,跪到儿子女儿身侧,听读圣旨。 那内侍官扫视一圈,问道,“何人是王绍安呢?” 众人一愣,绍安更是不明所以,她抬头看向那内侍官,疑惑道,“小女便是。” 那内侍官看了她半晌,连连点头,眼中是掩不住的欣赏,“恭喜良人。” 他的声音不大,却足以让跪在院中乌泱泱的一号人听到。 良人?这称呼自然不陌生,是皇帝嫔妃的位阶,位第十等爵,视八百石,爵比左庶长。 只是他们小姐不是落选了吗?就算是被封为良人,也该在宫中被册封,小姐这都回府了,册封的圣旨才随后而至,岂不怪哉? 王家父母,连同王舜和绍安何曾不是一头雾水,不过王家父母此时却被欣喜冲昏头脑,哪还会想那么多,王舜疑惑过后也是猜测,没准,皇上是事后想起绍安,才觉情动难忘,加以册封呢? 绍安惊诧过后便是坦然更多了,他终究对自己还是有一点情意的吧?就如自己一样,不管是爱意还是恨意。却不甘心永不相见。 她的心中有酸涩,还有一抹欢喜,绝望苦楚的心中似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11 章 乎找到了一丝慰藉,这也是在她出宫后,回到这个冰冷的家后,才深切的感受到。就算不爱,能守着自己心爱的人总比真的被父母随意婚配,受尽一生折磨要好得多。 内侍官清朗的声音自耳边响起,“王氏女绍安,温文贤淑,德蕴坤仪,朕甚欣悦,旋册赠良人矣。” 册封之语不多,还是令众人惊叹不已,天子召选只是一面之缘,何来xìng情温顺等嘉奖? 众人谢过恩后起身,内侍官将圣旨jiāo由王奉光,笑道“天子册封良人不过是一句话的事儿,王良人却有钦赐圣旨在身,前所未有,何等尊荣啊!” 王奉光早已喜不自胜,如上云端,如今被宫中内臣这样夸赞,更是腾云飘飘,窝囊了大半辈子的他总算扬眉吐气,风光无限了一回。 他正yù寒暄两句,与内侍官套套近乎,不料内侍官却抢先道,“皇上谕旨命良人即刻入宫,便不再耽搁了,请良人收拾行装,随老奴进宫吧。” 王奉光一怔,“即刻入宫?”他微愣片刻便笑道,“这是应该的嘛,本来被封为夫人后是没有出宫之理的。大人来这一趟辛苦了,先到陋室歇息歇息,让她母亲jiāo代她几句话,便随大人入宫。” 内侍官这次没有推辞,淡色道“也好。” 说是jiāo代,不过是王家二老满心疑惑,想从自家女儿那里套出点话。 阿澜在别院听到动静,此时见老爷将李德迎进正堂,才敢扑将上来,“太好了!小姐被册封了!只是……”她挠头道,“陛下没有见过小姐,怎么突然被册封了呢?” 王夫人本来就想细细询问女儿此事原委,此刻阿澜这么说更是狐疑。 她将绍安带到后堂,一改平时肃然冷漠的样子,殷勤问道,“这是怎么回事啊,你没见过天子吗?” 阿澜再次暗悔自己嘴快,绍安倒是面不改色,“阿澜的意思许是,我除了采选并未见过陛下,他不应该记得我才对。” 经绍安一提醒,阿澜顿时一拍脑门,讪笑道,“我就是这个意思,没想到小姐出宫了还能被册封……” 王夫人斜佞她一眼,“你就是说话没个把门,若是让你进宫可了得,依我看,还是另选他人吧。” 阿澜一脸苦相,好像末日崩塌,绍安无奈,阿澜虽然心直口快,只是她自小跟随自己,衷心又默契,就如这次,她稍微示意,阿澜便懂得其意,会顺着她的话往下说。 “阿澜自小跟着我,情意自是与别人不同,不必另选他人难免不习惯,女儿只带她入宫即可。” 听女儿这么说,王夫人也不再坚持,只又jiāo代几句,除了告诫阿澜悉心侍奉外,自然逃不过对自己的教导,如隐忍包容,一心侍候皇上,争得盛宠云云。 绍安最终在父母的骄傲,兄嫂的期许,邻里的艳羡目光中重新踏上了入宫的征程。 同样在长乐宫的南阙下车,绍安有些疑惑,问道,“皇上不是住在未央宫吗?怎么我们还是来的长乐宫呢?” 李德道,“皇上将良人安排在了掖庭院,掖庭院长乐宫与未央宫jiāo界处,从这里进去则更近些。” 绍安漠然,她虽然不知嫔妃应该住于何处,只是掖庭院,不是宫女所住之地吗? 她百思不得其解,这个答案在她长达几年的冷落中,才得知,他真的如那日所说不想见到自己。可是如此厌恶她,弃之掖庭院,又为何要让她进宫呢? 第二卷:陌上尽花开 第三十九章 两年后 绍安最终住在了一处叫“春风苑”的庭院,虽是地处偏僻,倒也漂亮精巧,干净整洁。 两年后。 “夫人,夫人!”从门外传来春桃慌慌张张的声音。 绍安坐在梳妆台前,正由着阿澜梳起发髻,闻言回过身,无奈道,“怎么了,连礼数都不顾了,这般慌慌张张的,成何体统。” 正在往内殿跑的小丫头猛地刹住脚步,悻悻道,“出大事了。” 绍安不紊不乱,淡淡问道,“什么大事?” 春桃仍是跑的有些面红耳赤,喘气道,“冷美人有孕。” 绍安拿起蝴蝶发簪的手一顿,随后道,“的确令人稀奇,宫中两年没有产下过皇嗣了。” “可不是,”春桃步上前来,也帮忙梳顺绍安的发丝,“这回冷美人可扬眉吐气了。” 绍安不为所动,垂眼道,“你去库房里挑个拿得手的玩意儿,送去岁羽殿,也算是我们的一点心意。” “是。”春桃回道。 正在挽簪的阿澜手上动作一顿道,“小姐不自己去岁羽殿恭贺吗?” “我去与不去并无两样,还是不去凑这个热闹了。” 阿澜一努嘴道,“冷美人有孕,皇上定也是看重的,他定会前去岁羽殿看望。” 绍安从铜镜中望了阿澜一眼,“那又怎么样,皇上若是心中有我,我纵然不在他眼前晃dàng,他也是看得见的。两年了我纵然再愚钝,也不敢抱有痴想。” 春桃极会掩饰情绪,闻言只手上一顿,面色一暗,却不发一言。 阿澜一脸的不甘,却也潸潸的不再开口。 绍安面色如常,看不出丝毫的情绪波动,三年的风言风语,嘲讽讥笑,她早就铜墙铁壁,金刚不坏了,充耳不闻窗外事,只过自己的清闲日子。 每月的初一是去长信宫觐见太后的日子,十五则去椒房殿觐见皇后。 每月一次的去长信宫觐见,太后所说无他,只是这次因为有冷美人有孕而变得格外不同。 太后高居主位,喜笑颜开道,“宫里两年没有添过子嗣了,这下可谓双喜临门。” 众人正是疑惑不解,又见太后一脸慈祥看向身侧的皇后道,“皇后前日也被诊出有孕,皇后为陛下三年诞下两子,当真劳苦功高,洪福齐天啊。” 众人一怔,冷美人脸上的幸福之情更是瞬间僵滞,渐渐瓦解,一脸不可置信的看向皇后。 皇后则只是一脸温和羞怯的笑意,一派正宫的母仪天下模样睥睨众人。 太后无非再说些,让皇后美人好些休养,早日为皇上诞下龙嗣之类的关切叮嘱。这次觐见才在一片祝贺喧闹中结束了。 绍安出了长乐宫,仍是那般冷血淡漠的模样,她遥望远处红阳,太阳每日升起落下,没有任何改变,宫中却是暗流涌动,风云变幻,各怀鬼胎。 她跨步走下正殿台阶,忽听身后传来一声娇俏清脆的声音 “绍安姐姐。” 绍安回过头,只见一位打扮的花枝招展,青春靓丽的小姑娘提裙向她走来。 “张七子,”绍安淡笑道。 “姐姐总这样生分,叫我箬心就好了。” “那怎么行,终究身份有别,让别人听到了岂不说我不懂礼数,没有规矩?” 张箬心摇头,“真拿你没法子,随你吧。” 第四十章 上林苑 长信宫正殿前方是一座修葺精美的花苑,花团锦簇,明媚烂漫,两人信步从中走去。 张箬心重重的率先叹了口气,“就如太后所说,皇后娘娘当真洪福齐天啊,当初皇上不顾群臣反对毅然封她为后,已然是一段佳话,如今,大皇子由她所出,若再生个嫡皇子,宫中哪里还有我等的位置?” “宫中,早就没有我的位置了。”绍安怅然。 张箬心深知自己所说戳到了绍安痛处,她们再惨还惨得过,形同冷宫,未曾承过宠,两年来还只是个良人的绍安不成? 她忖度着去观察绍安的脸色,却见她神色淡然如常,并没有丝毫的失落伤心之色,才放下心来,叹了口气道 “说来,姐姐进宫之时也算得上惊天动地,也就是不知,皇上为何要将姐姐安排在掖庭院,两年来不闻不问。” 绍安不语,只听张箬心又八卦道,“其实皇后娘娘也算不得美艳绝色,后宫中比她貌美者众多,就说那位两位美人,不是号称楼兰国的第一绝色吗?才艺舞技样样精通,可也比不得皇后盛宠。” 绍安淡色道,“宫里何时缺过美貌之人,想必皇后娘娘对陛下意义非凡吧。” 两人找了个幽静华美的凉亭坐下,张箬心苦涩道,“可不是,皇后娘娘在皇上未登基前就相识,想必是一起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不然她出身平凡,相貌也不甚出众,如何能博得陛下欢心呢?定是念着旧情罢了。” 一段话张箬心说得波澜不惊,却是难得掀起了绍安心中涟漪,不禁想到两人所经历过的一切,同生共死的决然,天荒地老的誓言,如今,他佳人在怀,她心灰意冷,早已物是人非了。 绍安正有些出神,张箬心又道,“姐姐可知,听闻上林苑已修葺完成,明年开春的上元节,皇上打算携宫眷前往上林苑举办庆贺呢!” “上林苑?”绍安惊异,纵然孤陋寡闻的她也知上林苑乃皇家别苑。汉武帝建元三年扩建而成的宫苑,地跨长安、咸阳、周至、户县、蓝田五县,纵横300里,规模宏伟,又有众多华美的宫群分布其中,上林苑亦是尚武之地,既可游乐,又可狩猎,陛下就经常shè猎苑中,取兽无数。 “是啊!”张箬心一脸憧憬,“上林苑听说奇花异果,珍奇灵兽,比比皆是。森林沧池,犹如仙境……若是能在上林苑住在一阵子,真乃此生无憾,人生快事了,只可惜,两宫中只有太后与皇上皇后可自行前去,我们只有昭令才能前去呢。” 绍安了然,又见张箬心仿佛已经身临其中的样子,不觉好笑 “看把你高兴得,若是不去,岂不是大失所望?” “多半是去的,距上元节只有不到两个月了。” 张箬心胜券在握道,“听闻上林苑的建章宫已经开始大肆筹备了,皇后娘娘也在整理众妃所住宫殿,我们啊,就坐享其成吧。” 绍安方才点了点头,“不过,那应该是你们的事了,我……”她顿了顿,强扯嘴角道,“只不过是被遗忘在掖庭院的一个不受宠的嫔妃,皇后娘娘会将我也算进去吗?” 张箬心对绍安的这般说辞颇感意外,宫中嫔妃一向为争宠费尽心机,不择手段。向她这般能淡然平实的说出自己不得宠,且无意搅和纠纷的后妃,着实少见。不过这也是自己肯与她亲近jiāo心的原因不是吗?宫中皆是狼子野心,yīn谋陷害,能得到这样真诚以待的姐妹,很是难得。 她连忙宽慰,一脸理所当然的道,“皇后娘娘一向宅心仁厚,治理后宫井井有条,姐姐再怎么说也是陛下的妃子,岂有不去之理?皇后娘娘定会考虑周到的。” 绍安倒是没怎么上心,也不大有兴趣。优美景色,珍奇异兽,与她又有何干?美景与谁共赏呢?对如今的她来说,不过是过眼云烟。 第四十一章 得知真相 绍安与张箬心辞别向掖庭院方向走去。掖庭院嘈杂,狭小,不过绍安所住的春风苑倒也偏僻安静。 春风苑长长窄窄的廊道,此刻只有清丽无双的女子与身后随着的阿澜。 阿澜在旁边小心提醒道,“小姐,其实张七子待小姐还是不错的,在新晋嫔妃中,她也算得上得宠,小姐为何不请她在皇上面前替小姐美言几句呢?好解开皇上对小姐的误会。” 阿澜说话吞吞吐吐,绍安侧过头看她,“你让我利用她?且不说我不会去做,皇上对我的误会……很深,岂是她三言两语就能解决的?” “可是,在小姐进宫前,与皇上是那样要好……” 绍安一怔,半晌低叹了口气,“那不过是过去事了,我与皇上也不过短短五日的相处,可能在他心中,只是一段露水情缘罢了。” 阿澜咬唇不语,半晌扑通一声,突然跪到地上。 绍安皱眉,“阿澜,你这是做什么?” 阿澜哭的满是梨花带雨,“小姐,是阿澜闯下滔天大祸,害得小姐如此……” 绍安更是不解,“这与你何干,都是我与他之间的误会纠葛不清,难以解开。” “不,不是,”阿澜连连摇头,在进宫的三个月后,是当时的上元节,在节宴上,她第一次见到了皇上,也第一次被吓得魂飞魄散,手脚瘫软。那一刻,脑中的一切疑团都有了解释,小姐为何莫名其妙的被召进宫,又为何备受冷落,原来一切都是她与老爷的罪过,那位被误以为是歹人的公子赫然便是当今天子,他们都做了些什么啊! “小姐,”阿澜踌躇再三,还是决定道出实情,“都是阿澜的错,是阿澜自作主张,两年前,小姐失踪五日后回到府中,其实后来皇上是去找过小姐的。” “什么?!”绍安浑身冰凉,“他来找过我?那为什么……” “是我,是我自作主张……” 阿澜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抽泣道,“当时小厮来报,说有人来找小姐,小姐当时被禁足,于是我就出门查看,发现竟是将小姐带走的那位公子,更是气不打一处来,打算把他轰走,生怕他再来祸害小姐,哪成想……” 绍安脑中空白,嗡嗡乱响,“原来,他不是弃我于不顾,他曾来过的……可,”绍安凝视跪在地上的阿澜,“他不是那样轻易听信别人的,就算你将他赶走,他不会就此放弃……” 看着阿澜yù言又止的样子,绍安更是恼火,“快说,是不是还有什么事瞒着我!” 阿澜抽噎道,“是,公子并没有生气的,反而说会在延山等小姐,让我通传。我当时怕极了,我以为他想甜言蜜语,打算再将小姐骗走,只怕这样吓不住他,于是,于是,”她心如刀割,悔不当初,“我就将此时禀告了老爷,请他拿主意……” 绍安浑身发颤,猛地退后一步,“你竟然……然后呢?然后爹做了什么?!”她的声音都变得颤抖尖利。 “老爷听闻此时更是生气不已,决定好好惩治那位公子,让他再也不敢来找小姐。” 绍安一颗心顿时提到了嗓子眼,爹的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12 章 段,她岂会不知,她浑身发抖,强自支撑静静听着。 “那是个雷雨天,”阿澜也是心如刀割,想到他们自作聪明,造下的孽,更是悔恨不已。 “老爷带着人到了公子与小姐约定的地方,老爷说了许多嘲讽侮辱公子的话,还扬言如果再来找你,便要报官,原本,老爷还带了精壮侍卫,打算……”阿澜顿了顿,“教训公子的,只是突然从草丛中窜出许多羽林郎,将我们团团围住,我们都被吓坏了,还是公子命不准为难我们,”阿澜更是连声叹气,“公子随后出了花亭,以后,便再没有来找过小姐了。” 阿澜泣不成声说完这一切,更是匍匐在地,“小姐杀了我吧,都是我的错,我在第一次见到皇上时就想将这件事告诉小姐,早早的解开误会,只是怕小姐责罚,一直闭口不谈,一心等着皇上哪日能消气,记起小姐,可是,都过去两年了……如果我当初将此事告知小姐,助小姐逃出去,现在小姐哪会这样的境遇,说不定连皇后之位都会是小姐的,张七子说得没错,皇上顾念旧情,可这一切,都被阿澜与老爷毁了……” 绍安静默半晌,对阿澜的哭泣与悔恨充耳不闻,突然想到什么,她问道,“你们有将厉王的事说出来吗?” 当时,她与厉王是有婚约的,难不成皇上就是因此记恨她? 阿澜眼肿如桃核,还是想了想,而后摇头,“没有,厉王jiāo代过与小姐的婚事不准外传,所以老爷并不敢妄言……” 绍安震惊过后满是疑惑,“可是他却是因为厉王的事,而误会我的……” 阿澜不解抬头,“厉王?小姐与厉王虽曾有过婚约,不过很快就解除了,小姐与厉王什么都没有啊。”她只哭哭泣泣道,“小姐现在去找皇上解释清楚吧,小姐对老爷与我的自作主张毫不知情,与厉王只见也是什么都没有,奴婢可以作证!也许,皇上会相信小姐的……” 绍安却是苦笑,“没有用的,你是我的贴身侍婢,他怎么会相信我,终究是他不曾给过我一丝信任,爹造下的孽也是我的罪,我是他的女儿,难得要担着不孝将他供出来吗?罢了,事已至此,上天作弄,我们早就回不去了……” 阿澜犹自拽着绍安的衣角,“小姐,阿澜罪责深重,日夜难眠,小姐罚我吧,甚至杀了我解恨,我都没有怨言的。” 绍安深深的叹了口气,“阿澜,你也是为了我好,纵然用错了地方,也不全是你的错。是我与他的那点感情脆弱不堪,就如气泡一般一捅就破,也是我们缘浅。与你有什么关系?” 她说完不再作理,木然的苍凉的如风中残叶,飘然而去。纵然心里酸痛凄苦,奇怪的,她没有掉一滴眼泪,也没有怨天尤人。是真的已经冷血无情了吗?连偶尔的脆弱与发泄都不会了…… 阿澜径自匍匐跪在地上,放声大哭,让这条原本无声寂静的廊道更是显得几分苍凉与森冷。 第四十二章 当日再去 绍安回到春风苑,还未踏进门槛,便被风风火火的小春桃迎了上来,“夫人,夫人,喜事啊!” “什么事啊?” 春桃一脸惊喜与雀跃,“刚才椒房殿的李嬷嬷来带了皇后娘娘懿旨,是来告知夫人所住上林苑的宫殿的。” “这么快?”绍安皱眉,刚在长乐宫听到张箬心说起此事,现在连懿旨都发下来了。 春桃关心的却是另一件事了,“奴婢已经看过了,夫人住在建章宫的阳元殿。皇后娘娘考虑真的周到,看着送来卷图上,不仅有各宫所住宫殿,还有详细的地图与路线呢!” 绍安接过卷图,看了一眼,阳元殿的位置竟然还不错。 她有些疑惑,“冷美人住在迎春殿,与皇上所住的建章宫正殿离的这么远?” 春桃努嘴,“夫人管她们作甚,我们自己住的位置好不就行了。” 绍安也不想多管闲事,“皇后娘娘可说何时搬过去?” 春桃笑道,“娘娘说上林苑这两个月并不屯兵,没有什么忌讳,所以啊,随时开放何时去都可以,如果不愿去,也可以上元节当日再去,只是别误了时辰就好。” 绍安将卷图jiāo给春桃,“那就当日去吧。” 春桃愕然,“夫人,上林苑是何等地方,多少人想去还不能去呢!怎么您却不想去呢?” 绍安打了个哈欠,“筹备上元节,定是人多嘈杂,热闹烦乱,太闹腾的地方我睡不着。” “夫人……”春桃还yù再劝。 绍安打断道,“你若想去,便自己去吧,也好提前去阳元殿收拾打理。” 春桃撇撇嘴,“夫人不去,奴婢自然也不去的,奴婢去那看什么琼林美苑,只是夫人住在阳元殿那位置离前殿可是很近的,说不定时时都会见到皇上。” “皇上见到我,会不悦的,说不定一怒之下,打发我回来,参加不了上元节也是有可能的。” 绍安笑。 春桃更是气闷,“夫人,哪有像您这样贬低自己的,不去便不去吧,我们在这里也乐得清净。” 数九寒天,延绵大雪已经下了数天。今年开春的第一场雪来势迅猛。 漫天飞舞的初雪使这座精巧的春风苑融为一片银白,静谧而荒凉。 屋内的炭炉里烧着上好的银骨炭,温暖如春。 绍安穿了袭桃粉色织花缎袄站在窗前,看着雪花簌簌而下,落于窗外的樱花枯枝上,洁白无瑕。 屋内的春桃与阿澜忙得不亦乐乎,整理着前往上林苑所用衣物细软。 “小姐,这件红色斗篷要带吗?” “夫人,这对芙蓉金钗好看的很,带上吧?” 绍安无奈摇头,“只去几日而已,不日便回,不需要这么大费周章的。” 春桃嘟嘴道,“那怎么行?上元节可是一年一次最大的欢庆节日,届时王公贵族,甚至边塞属国都会遣使节前来庆贺,夫人若是打扮的太寒酸,恐怕丢了皇室面子呢!” 绍安一笑,“随你们吧,爱带什么就带上,反正门外停了那么多撵车不是?” 最后,两个小丫鬟不负所望,整整装了两大箱衣物首饰才算完事。 绍安苦笑不迭,“怎么送去的,到时候还要重新打装回来,你们也不嫌麻烦。” 两个小丫鬟哪会在意这个,能让自家夫人出尽风头,亮瞎眼比什么都强! 大雪初停,几人才从掖庭院出发。长乐宫东阙与上林苑西城门相通,美人之上的宫妃鸾轿由马牵引,而绍安所坐鸾轿则是用六人抗之,为六角金丝玉鸾,鸾轿更小些,不过精致华丽,倒也不失宫妃体面。 雪后寒霜露重,绍安一向畏冷。她今日身披一件莹白色的绵绒斗篷,脚踏棉毛靴,手上还端着水磨红铜的手炉,整个人如同圆滚滚的小白兔子一般。 长乐宫的宫道上,宫中之人向来流星赶月,片刻已然没有积雪。 拐过一条宽敞的石阶,便要通过长乐宫的东阙。 鸾轿上的纱窗,红帐不时飞扬飘起,从内眺望窗外风景,倒也别有一番景致。 数九寒天之际,长乐宫也是一片姹紫嫣红青山绿水的。宫里有温流引入,园湖碧水常年涌动。 锦绣花园里又种有抗寒的木槿、海棠、蔷薇、樱花等珍贵花树以贡欣赏。皑皑白雪只会为它们镀上一层晶莹与神秘,更显壮丽美观。 她正看着出神,辇轿忽的停下,只听外面抗轿的车夫惶恐道,“夫人,龙辇经过,快下来行礼吧。” 绍安一怔,春桃阿澜最先回过神来,连忙上前掀开鸾帐。 只见不远处东侧的宽阔石道上,以高高举起的黄龙旗与孔雀幡开道,缓缓驶来一队浩浩dàngdàng的仪仗。 第四十三章 再遇厉王 坐在八角鎏金辇轿之上的人,轻抚额角,有些yīn暗的脸色与紧抿的薄唇看得出他,疲惫不堪。 轿外,狂风四起,寒冷彻骨。轿内,镀金的铜炉中袅袅生烟,温暖舒适。 刘病已斜倚在软塌之上,眼睛不经意的向被寒风吹起的纱帐外看去,一片盈盈白雪的覆盖下,是无尽的繁花绿树。 似乎还有一个无比熟悉,能够轻易掀起他的思绪的面庞闯入眼中。 寒风吹起她一身白衣,动人心魄。一片静谧的白色中她如九天仙子,安然屹立。精巧白皙的脸上因寒冷泛起一丝红晕,犹如冬日暖阳。 辇轿由三马齐头行进,速度极快,他却情不自禁的随着视线回头望去,尽管女子从始至终不曾抬头向这边看过一眼,她清冷的气质散发的全是淡漠,平静。 她知道是自己行过,却处变不惊没有丝毫慌乱,只在那远远的地方行上一礼,当真是礼数周到,不争不抢。 他深呼了几口气,平缓心中苦楚躁动,掩下莫名的酸痛。 两年了,不,是第三年,每每看到她,怎么还是止不住的心慌意乱呢?她还是能轻易挑起自己最深处的情感,真是可笑。 男子深叹口气,苦笑,黯然。 三人一行一大早出发,直到午间才赶到建章宫的阳元殿。 上林苑中有三十六苑、十二宫、三十五观。上林苑广阔无比,建章宫宫阙众多,有“千门万户”之称。方便后宫嫔妃侍候皇上,所以多是与皇上一同住在建章宫的。 阳元殿位于建章宫前殿圆阙门内璧门北,与前殿不过三百步位置。对于她这样位阶低下又不受宠的嫔妃来说可谓是鸿恩浩dàng。 阳元殿与春风苑布局也有不同,建章宫的众多宫殿皆建在高台之上,所以宫门渐高,台阶陡峭。 院中种有蔷薇与紫藤,皆是耐寒花树。一片红紫相间,灿若云霞,别有韵致。 阿澜与春桃实是惊叹不已,走进殿中,楹栋宏壮,规整大气。 “夫人这里都是这样美轮美奂,不知皇上皇后娘娘所住之处又是怎么一番精致华丽呢!” 绍安摇头无奈,淡淡道,“快些着手收拾吧,酉时便要前往太液池。” “是啊!太液池!” 说到太液池,他们又是一番憧憬感叹。 建章宫前三殿,后三宫的青石御道两旁,乃至花园假山皆挂有各式彩灯,不同与小时候在街道上看到的花灯,宫灯皆用白玉所制,晶莹剔透如清冰玉壶,上面刻有有趣的图案典故,分光叠翠,甚为有趣。 走出阙门,前往太液池的路上,人也渐渐多了起来,王公将相,贵族女眷。 后宫嫔妃则是通过专属阁道通往池上角楼,角楼一眼望去不见尽头,只有辉煌间的分列矮桌。 绍安跟随侍者前往自己的位置,此时天色尚早,嫔妃的区域寥寥无几,见到她自然也不会多加留意,更不会上前热情招呼。绍安静静的坐在那里,饮茶赏景,并不多言。 其后张箬心到来,她一身红色如意流云锦袍加以粉色留仙裙,头带金玉垂云珠坠,耳垂红宝石玉环,光彩夺目,艳丽非凡。她xìng情本就活泼热络,才上来与绍安寒暄两句入座。 随着宾客渐渐入座,绍安在两年之后第一次见到了广陵厉王。虽相隔甚远,但他那邪魅狂傲的气质尤为出众。似也是感应到什么,他第一眼也是将目光投到这边,与她视线jiāo接。 绍安的眼中平静无波,如果有,可能是故人两年未见,有些怅然。而厉王的眼中,又有着复杂的情绪,淡淡的忧郁,甚至还有一丝欢喜与想念。 绍安莫名的有些看呆,有些心乱。两人目光jiāo触,似是激起电光火石,无限波澜。 甚至在钟声响起,皇上与皇后,太后进殿,也未曾影响分毫。 直到皇帝走上主位,众人起身恭迎,绍安才回过神来,不过还是与其他人慢了半拍。 皇帝道,“众爱卿,平身。” 她起身回座,不敢再看。 一阵寒暄客套后,举杯同饮,歌舞奏乐,欢庆节贺。 皇后坐在皇帝身旁,母仪天下,雍容华贵,仪态万千。她虽有四个月的身孕,身形有些臃肿,却风姿犹存,此时又镀上一层母xìng光辉,更是耀眼夺目。 歌舞过半,了无生趣,绍安饮下一杯琼酿,径自离席。 夜风习习,寒风入骨,她在假山上的一块花岗岩坐下,却想吹散心中炽热。 “绍安,”一声低沉浑厚的声音闯入耳中。 声音熟悉,绍安并未回头,“厉王怎么也出来了?” “见你离席,本王便有些心猿意马。” “王爷,我现在可是皇上的妃子,王爷这么肆无忌惮的来找我,不怕惹祸上身吗?” “怕?”男人邪笑道,“早知你进宫受尽冷落,不如当初纳你做夫人,本王定会真心待你。” 绍安嗤笑一声,身边的阿澜却是再也听不下去,“王爷,您怎么可以这么说呢?” 厉王并没有作理,却是认真的问了一句,“绍安,你后悔过吗?” 绍安垂眼,似是没有将他的话放在心上,又似在认真思考,后面的男人黯然而又嘶哑的轻轻说道,“本王后悔,让你入宫。” 女子起身,面向男人,凝望近在咫尺,轮廓分明的俊脸。 “我不后悔进宫。” 她淡笑,抬头望向满天繁花似锦,星月灿烂。再出声又尽是苦涩,“告辞了。” 女子清淡的笑容犹如九天玄花,明媚灿烂,却转瞬即逝,如水中落叶来不及留住,翩然而去。他伸手抓住,却只有一片流滑轻柔的衣角从掌中滑过,她只停顿片刻,便决然而去。 绝尘而去的女子听到身后落寞的叹息声,不为所动,莫名的慌乱,逃也似的快步疾走。 冷不防撞上一堵坚硬的人墙。 “慌慌张张的去哪儿了?”男人厉声问道。 绍安大惊,有些结结巴巴道,“禀陛下,只是微醺了酒,去吹吹风罢了。” 第四十四章 不稀罕 “哦?”男人蹙眉,似是有些不信,向她身后看去。 “陛下若无事,臣妾就告辞了。”绍安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13 章 作了个揖,神情已恢复平时的淡然冷漠。 男人居高临下的看着她,半晌微微叹了口气,“绍安,三年了……” 绍安敛眉,低头不语。 “朕其实并不相信你会联合别人来骗朕,只是觉得很累,很痛苦。可三年来,没有你在身边的日子,却是更加空洞难熬,每每想起,都,心如刀绞。” 绍安一愣,不可置信的抬头望去,男人深邃的眼眸,却难以掩盖深不见底的痛苦。 她心中苦笑不已,抬头凝视他,心中酸楚脱口而出,“为什么不早一点说呢?为什么要等我的心已经死了,才来说这些呢?” 绍安苦涩,刘病已声音更是暗哑,“朕身在这个位置,有很多无奈,不得不防……” “不得不防?”绍安扑哧一声笑了,“我当初为了你,死都是甘愿的,就只换来你这么一句轻飘飘的一句不得不防?当真是我太过天真,可笑至极了。” “不!”男子急切的拉住她的袖角,解释道,“朕的身世,你是清楚的,能坐到位置,实是百般不易,当初,本以为是可以放下这段感情,全心全意匡扶汉室,治理江山。可是,它早就深深的嵌在,朕的心里,无法忘记无法放下……” 绍安深深埋着头,三年来,第一次泪如泉涌,她恨,却不知该恨什么。 “皇上说结束便结束,说让臣妾进宫就必须进宫,如今皇上佳人满怀,却又来跟臣妾袒露心意,jiāo付真心。可臣妾的心,在三年前就已经死了,皇上若是想要这副躯壳,尽管拿去,可是若想要臣妾如初的满,恕难从命。” 一字字一句句,她的声音还是那般温柔,如羽毛般轻抚人心,说出的话却句句狠厉,直刺人心,男人忍着心中酸痛,“你在恨朕?” 绍安低头淡色道,“臣妾不敢。” “朕都放低身段向你表明心意,你却不愿领情?难道你想在那掖庭院里呆一辈子?朕会予你高位,给你宠爱,你都不稀罕吗?”刘病已心中气恼,语气冰冷。 绍安心中阵阵寒意,“是,臣妾不稀罕。” “你!当真执迷不悟。”刘病已恨恨离去。他怀着满心期待而来,本以为她在掖庭院受尽苦楚,他这样做,她会感激涕零,没想到,她却这般执着,不为所动。 “唉。”他深叹口气,身边的申侍郎可谓大跌眼镜,陛下竟然还对那位姑娘念念不忘,而且还向人家表明心意。然后,被人家言辞拒绝了? 申侍郎好像做梦一般,久久回不过神来,刚才的一切是真的吗? 同样目睹了这一切的厉王却是心中暗喜,暗喜的不是皇上对绍安仍然用情至深,而是绍安的决绝态度。 他淡笑一声,就yù走出假山,身边的李景国猛地拉住他,“侯爷,你看!” 刘胥顺着李景国的视线看去,只见不远处的凉亭之后,一位身穿华服宫装的女子,眼神狠厉,一双凤眼直直盯着绍安,赫然便是当今皇后! 刘胥面色一冷,“她站在这里多久了?” 李景国道,“臣也是刚刚看到的,不过看她那一脸气恼,想必刚才的一切都看到了吧?” 刘胥冷笑道,“传闻皇后宅心仁厚,宽宏大量,看来也不尽然啊!” 李景国关心的却不是这个,“侯爷,宫中人多眼杂,您还是不要过多与王绍安接触为好。” 刘胥不以为然,答的也是拐到了十万八千里,“你听到了吧?她说,她不稀罕。” 李景国扯了扯嘴角,“这对我们来说不是好事啊?她根本无意后宫争斗,更不想获得宠爱,怎么做我们的棋子?” “这个棋子,本王已经弃之很久了,”他说着淡笑而去。 第四十五章 偷听 远处的太液池之上,突然晃目耀眼,亮如白昼。远远望去,只见池面上气势恢宏,驶来万艘灯船,冰灯烛火,冰火jiāo融,叠光耀影,叹为观止。 原来是灯船表演开始了。 角楼之上,人群攒动,皆是兴致盎然。 绍安与阿澜立于角楼之下,黯然遥望。 阿澜因为前些日子告知真相,一直心中有愧,不敢再chā手自家小姐的决定,只盲目听从。 这次却是心惊ròu跳,甚为不解,她忍了半晌还是没忍住劝解道 “小姐,这可是千载难逢的机会啊!皇上竟然对小姐旧情难忘,还这样放低身份来与小姐讲和,小姐为何不应允呢?这样做对我们有什么好处?” 绍安凝望远处灯火辉煌,并不答话。荣宠?她在乎的从来就不是这些虚名。几百个日日夜夜的心灰意冷,煎熬苦楚,岂是他一句解释就能消融?她做不到与他逢场作戏,所以不想践踏这段她最宝贵的感情。也做不到让消逝的爱死灰复燃。如此,不如守着最后一片净土。 阿澜见绍安不答,也讪讪的不再继续这个话题,“小姐,我们现在去哪?不如去角楼之上观看灯船表演吧?” “回去吧。”绍安淡淡道。 “好!”阿澜喜笑颜开,正yù前去。 绍安好笑,“回阳元殿,灯船表演后便就结束了,届时肯定拥挤不堪,不如现在回去,图个清净。” 阿澜踌躇道,“灯船表演难得一见,小姐真的不去看吗?” 绍安只摇了摇头,转身向林荫中走去。 阿澜无奈,只能跟随其后。 角楼之上的嘈杂声渐行渐远,林荫小道更是静的渗人。 是以,不远处,假山之后的窃窃私语之声尤为刺耳。 绍安本无意偷听他人墙角,只是,这声音很是熟悉,娇俏温柔,却是柒美人的声音。 柒美人便是冷美人胞妹,两人相貌相似,只是冷美人更清冷高傲一些,柒美人则温柔淡雅。 她虽与柒美人jiāo情不深,可入宫两年,每月都会见到,她的声音多少是可以辨出来的。 更令她震惊的是,与她jiāo谈的竟是位男子。绍安顿时狐疑不已,两人深夜在此偏僻之地,所为何事呢? 她当下命阿澜噤声,静静听去。 “这里不会有人发现吧?”男人沉声问道。 “不会,众人都在角楼观看灯船,这里我已经探查过了,没有什么侍卫巡查,人迹罕至。” 男人嗯了一声,“东西拿到了吗?” 一阵静默后,柒美人道,“没有,汉室规矩森严,除皇后外妃嫔连宣室殿都进不去,何况我与姐姐也算不得盛宠。” 男人声音不悦,“你们两个在楼兰并称第一绝色,大王又从小教习你们琴棋书画,歌舞技艺,怎么连个男人的心都俘获不了?” 柒美人半晌后暗淡道,“大人不知,大汉皇帝并非前任昌邑王那般昏庸无能,贪恋酒色,他小心谨慎,也并非纵yù之人,实难捉摸。” 男人冷哼一声道,“不管怎样,你二人都要尽力而为,楼兰夹缝生存,也是不易,再拖不得了。” 柒美人的声音突然镇定而决然,“大人放心,姐姐现在怀有身孕,若是诞下皇子,必有争储可能。” 男人沉吟道,“争储?这要等到什么时候?况且现在不是有个皇后吗?还生了个嫡子。要争储,怎么可能?” 柒美人的声音却是不慌不乱,一字一顿,“如果她死了呢?” 男人踌躇道,“你的意思是,杀了皇后?” 躲在暗处的绍安顿时惊出一身冷汗,他们到底在图谋什么大逆不道的事?那男人又是何身份?从他们的谈话来看,男人应该是楼兰之人,他们竟然想要dú害皇后? 她稳住错乱的呼吸,凝视听去。 只听柒美人又道,“她若死了,姐姐便是这宫中位分最高的嫔妃,大皇子死了,姐姐的孩子便是长子,最重要的是,她对我们姐妹很有芥蒂。你说,她是不是我们在宫里最大的绊脚石?” 男人“嗯”了一声,“这样听来,的确。只是你们要做的神不知鬼不觉也是不易,察哈尔等人在宫外随时候命,若是用得着他们,尽管吩咐便是。” 柒美人应声道,“我知道了,时候不早了,灯船表演也快结束了,你我分开离去。” 再没有说话之声,接着便有离去的脚步声。 待两人都已走远,绍安与阿澜才挪步出来。 阿澜一出来便拍着胸口,喘着粗气道,“小姐,那柒美人竟然是楼兰派来的细作!说不定冷美人也是,她们竟然还想dú害皇后,我们要不要将此时禀告皇上?” 绍安紧锁眉头,半晌沉声道 “先不要声张。我们没有证据,连那男子是何人都不知道,只凭只言片语难以让人信服,反而招至祸害,先静观其变再说。” 想不到,那两位温文亲和的美人竟是楼兰细作,想至此,绍安顿觉冷汗涔涔,难以置信。 第四十六章 着火 第二日一大早,前往国寺的仪仗便在建章宫的前殿台阶早早等候。霜寒露重,绍安仍是穿着厚厚的裘皮袄,外披白绒绒的斗篷,头上只别一枚玉石素钗。 卯时天刚亮,绍安便带了阿澜前往前殿,春桃则留守在阳元殿。 前殿,已有不少嫔妃等候在此,张箬心一身桃粉锦袍,柔媚无比。她见到绍安,一脸笑意道,“姐姐今日打扮的好是素净,远远看去,还以为是未出嫁的小姑娘呢!” 绍安嗔道,“乱说什么呢,也不嫌害臊。还说我呢,你不也是一身素装打扮,青春靓丽?” 张箬心凑近绍安耳旁道,“去国寺进香祈福,自然都是素装打扮,不过这里面的门道也多着呢!你看。” 她努努嘴,向前示意看去,只见台阶之上,俏丽佳人,玲珑身段。 “素装也有素装的打扮,若是装扮的好,显得清纯素洁,别有一番味道。饶是如此,人家也都是悉心装扮了的,绫罗绸缎,纤腰美颈,说白了还是在争奇斗艳,哪像姐姐这样真的裹的严严实实,不加粉饰就出来的。” 绍安看向自己没有一点身形的衣袄,在粉香扑鼻轻纱薄衣之中的确显得很是臃肿。 她淡淡一笑,摇头不语。 不多时,皇上与皇后便到了。皇帝一袭玄黑龙纹缎袍,头束紫金珠玉冠,并非昨日的垂珠朝冠,清朗俊逸中显得威仪高贵。众妃见到皇上急忙行礼问安,不时抬眼撇上一眼,羞然心怯。 皇后一身九天于凤的金绣宫装乃是皇后专属的贵胄华服,只是脖颈环指手腕未施一饰,脸上且略施粉黛。虽是朴素简单,但周身所散发出的温和贤淑敦厚典雅的气质却极有母仪天下风范。 启程吉时已到。皇帝淡淡的向后扫了一眼,一眼便看到那个裹的像个雪球,神情淡漠的女子,此时她站的规规矩矩,埋头忧思,不知在想什么。绍安一心所想,只是如何找到两位美人是细作的证据。若是等冷美人真的诞下子嗣,是不是就晚了? 男人眉头微蹙,转过头来,“人都到齐了?” 申侍郎道,“除冷美人今日身体不适难以起身,无法前来,众妃皆已到齐。” 皇帝淡淡“嗯”了一声,“冷美人若是不适,让太医随侍调理,身怀龙胎要好好保护身子。” 申侍郎笑颜未退还未应答,身边的皇后嫣然笑道,“冷妹妹昨日不是还好好的吗?怎么只过去一夜,便就卧床不起了?” 申侍郎干笑道,“这就不知了,许是昨日吃多了酒,吹了冷风……” 皇后冷哼一声,还yù再说。皇帝似是有些不耐烦,“好了,别误了吉时,启程吧。” 皇后脸上幽怨,侧头看向男人,却见他神情凛然,墨玉般的瞳仁闪烁着烦躁不悦,薄唇微抿,英俊的侧脸满是凝重。她识趣的不再多言。 申侍郎连连道是,上前几步朗声道,“启程!” 皇上皇后为首,率先坐上一辆明黄色八角图腾龙马车,鎏金缀宝,奢靡富丽。 辇车按照位阶分布,帝后辇车行过,其后便是柒美人,经过昨日的事后,再见柒美人,绍安神情复杂,不由得留意多看上两眼。柒美人一向不多话,此时更是淡漠清冷,只身提裙跨上一辆六角伞蓬,百蝶穿花艳红轿。 她收回审视探究的眼神,此事非同小可,就算她说了也没人会相信,柒美人位高权重,最后指不定再安给她一个诬陷的罪名,她一直久居深闺,如何遇到过这种事,当下不免踌躇难解。 美人之下便是几位充依,再往下便是七子。良人是位阶最低的嫔妃。自然要等到最后。 辇车一一行过,绍安最后才上了一辆红绸蓝布的马车。 宫中向来尊卑有序,恪守礼法,纵然是不缺尊贵奢华的鸾轿,只是身份不同,所坐鸾轿也方便一眼看出等级。 国寺专门服侍皇室,并不对外开放,从上林苑到国寺跨城筑有飞阁辇道,并不用通过长安繁华街市,一路上除了山间飞鸟虫鸣,着实安静清冷。 浩浩dàngdàng的仪仗队伍,午时方到国寺。山间小路蜿蜒曲折,从山脚便有方丈住持为首的僧侣们恭迎,此时徒步前行只听见方丈的热情介绍,从山灵水秀到寺庙的香火繁盛,皇恩浩dàng。山间空气清明,涓涓细流,鸟语花香,令人心旷神怡。 国寺盘踞山间,环境清幽。寺庙巍峨耸立,颇为皇家威仪。 绍安静静的跟在队伍之后,祈福流程两日需完,所以会在此住宿一夜。吃斋沐浴,稍作歇息,申时在中轴大雄宝殿祈福上香,皇帝为首,皇后在侧,依次站列。众僧持敲经念佛,肃穆蔚然。 晚间仍是清粥小菜,不过倒也别出心裁,做出些形色各异的甜食糕点。寺庙讲究日落而息,刘病已了无睡意,是以起身随手翻看些真经禅书,纾解烦乱。 忽从外面传来申侍郎慌张的声音,“禀陛下,后院起火了!” 刘病已眉头一凛,手上并未放下禅卷,沉声问道,“怎么回事?” 申侍郎慌乱道,“可能是山间起火,是从寺外蔓延开来,现在已经到各位夫人的禅房了。” 寺庙中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14 章 没有男女同住之理,纵然是皇上与皇后也是分开独住。皇帝独住在前院禅堂,而皇后与后妃在后院客堂,相隔甚远,他身处前院,所以并未觉察到分毫火势。 手下骤停,刘病已放下禅书,起身出去。申侍郎跟随其后,远远望去,只见火光冲天,浓烟四起,刘病已皱眉,“怎么这么严重才来禀报?” 申侍郎惶恐道,“火势蔓延极快,来不及扑灭,顷刻便已烧到客房的后排。” “后排?何人在住?” 后院客堂分列两排,按照妃阶,皇后与柒美人还有几位充依在前排,而数位七子与唯一的良人绍安住在后排,两排房屋紧密相连,火势由寺庙之后蔓延,那火势自然是先烧到后排。 申侍郎抹了把冷汗道,“是几位七子还有,王良人。” “什么?!”一声震喝。 申侍郎来不及再禀告细节,身边的陛下就已如迅风般从他身边呼啸而过。 后院。 众位衣衫不整,发丝凌乱的嫔妃们还惊魂未定。因为起火在众人具已歇息之后,得知起火自然是先逃将出来保名,哪还有功夫穿衣梳洗打扮。倒是皇后因为身边侍从众多,护卫得当她,倒没有措手不及,过分慌乱。 远处御林军与寺中僧侣虽是极力救火。只是火势冲天,蔓延极快,一时恐无力扑灭。 为首的皇后见皇上远远慌乱跑来,她赶忙上前,惊魂未定柔声道,“皇上……” 刘病已看了看她,转而看向身后众人,“可有人受伤?” 皇后向后扫视一眼,“躲避及时,应该没有。” 刘病已才微微松了口气,他再次看向身后众人,皆是素衣披发,一时竟辨认不出来。他道,“清点人数了吗?” “臣妾也是刚刚到此……”她说着吩咐身边的李嬷嬷,“快看众妃是否到齐!” 嬷嬷颔首,片刻前来,“禀皇上,皇后,似乎少了一人。” “少了谁?”刘病已厉声问道。 “老奴,老奴需一一对比……”李嬷嬷从未见过皇帝如此震怒慌乱的模样,一时吓得更是手脚哆嗦。 “不用了。”他向后喝道,“都抬起头来!” 皇后一惊,也是摸不着头脑,她在此,她的孩儿也没事,有什么事值得皇上这样大惊小怪的。 刘病已心慌意乱,跨步前去,他一个一个细细看去,没有,没有她?! 刘病已只觉天旋地转,脑中一片空白,声音颤抖与嘶哑,“为何没有王良人?她人呢?” 众妃正是面面相觑,连连摇头。 一旁的张箬心起身道,“禀陛下,火势就是从王良人所住之处蔓延开来的。许是,许是,她还没有出来!” “什么?!”刘病已口中腥甜,他凝望远处,火势之大几乎吞灭那间房屋。那是她的住处!她还没有出来?她还怎么出来?! 浑身冰凉,刘病已不顾一切向前冲去。 “皇上!”皇后急忙上前,“您要干什么?” “她还没有出来!”他暴吼一句。 “皇上,您千金之躯,千万不能为了一个良人犯险!”皇后一脸的不可置信,声音肃然。 “滚开!”他眼睛猩红,将皇后一把推开,便要向那火屋内冲去。 “快拦住皇上,快拦住皇上!”身后是皇后惊慌失措的声音。 御林军乃至方丈住持哪敢让皇上冲进去,直上来跪地劝阻。极力挡在皇帝面前,不敢再让他上前分毫。 刘病已此时如暴怒狂狮,推开众人,眼中只有那片火海。心里装的都是她,她对自己竟然这么重要? 为何一直故意冷落她呢? 为何没有保护好她? 那间脆弱的禅房,再也支撑不住,轰隆倒塌…… 刘病已颓然倒地,他的心仿佛瞬间跟着一起倒塌……心灰意冷。 为时已晚了,这是老天爷对他的惩罚吗?抛弃她的后果,就是让自己痛苦煎熬一生…… 闭上眼的瞬间,他听到自己曾在她耳边深情的誓言:我会护你周全…… 他听到自己对她痴恋的呢喃:我会许你一世安稳…… 第四十七章 谁放的火 安静的禅房,榻上的男人缓缓睁开眼睛。 “皇上,皇上,您终于醒了。”耳边传来申侍郎喜极而泣还有诸太医的喜呼。 申侍郎声音未落,却觉察出不对,皇上的眼睛空洞,沉浸悲痛,面如死灰。 申侍郎一惊,他随后明白过来,连忙惊喜道,“陛下放心,王良人没事,她安然无恙。” 男人的眼眸在他的面前瞬间亮起色彩,像是燃尽的火把重新点起熊熊烈火。 “你说什么?!”男人腾地一下子坐起,一双刀般锋利的眼眸直直的盯着他。 申侍郎不敢耽搁,喜道,“陛下,突发火灾之时,王良人在大佛殿诵经听道,并未回到禅房。所以,她一点事都没有!” 男人微微张大嘴巴,想是不敢相信,眼中流露出狂喜与激动,“真的?!” 申侍郎连连点头,“真的。王良人此刻就在皇后的云水堂呢!” 男人嘴角终于咧出笑意,随后是大笑。 此刻的云水堂,却不似皇上的华严阁那般喜气洋洋了,一片死寂,沉静。 皇后端坐在主位的案几之后,浑身散发盛怒,愤恨的气息。 “你说的是真的?” 她一字一顿,盯着堂下跪着的男人,狠厉道。 “臣句句属实,”堂下,风贤一脸正色,神情不变。 “哼,”皇后冷哼一声,“那便是宫中之人所为了?”她一双狭长的凤眸扫过殿中战战兢兢的众人。 “并不尽然,也有可能是国寺中混进内鬼为之。” “国寺?”皇后凤眸眯起,“国寺中人都是听命于皇廷,个个都是有根有底的,昨日都是哪些人混进了后院,给本宫一个一个细查!” “是。” 风贤抱拳沉声应道。 皇后气恼不迭,纤长的玉指紧揉眉心,疲乏烦闷。外面传来内侍的通报声,“皇上驾到!” 她一怔,正要起身相迎,便见自己的夫君,当今的皇上,兴致冲冲的走进殿来,他甚至没有看过坐在主位上的她一眼,他深邃的瞳仁直直的落在旁边众妃中候着的王良人身上,旁若无人。 皇后紧绞手帕,甚至忘了起身相迎,她直直的盯着深爱的那个男人,而那个男人的眼中,满满的却在看向另外一个女人! 她震惊不已。三年的相处,她一直以为皇上是凉薄的,是淡然的,就算她最为得宠之时,皇上都是略展笑颜,温暖如风,对她也是相敬如宾,敬重有加,并不纵容。 他从来没有用这样深情的眼神看过自己。而此时他的眼神那样炙热,不加掩饰。 想起皇上昨晚的失控,让她不禁比较,如果是自己深陷火海呢?他会不会也是那样心急如焚,痛心疾首? 她第一次有了危机感,纵然是皇上宠爱冷美人,冷美人有孕之时,她都没放在眼里过,而这次,她真的慌了。 这个女人到底是何来历?她与皇上到底有过怎样难以忘怀的过往? 可不管如何,她是皇后,是皇上的正妻,是后宫之主。他们天作之合,决不能有其他人chā足! “皇上。” 皇后的冷声将众人顿时从惊愕中拉扯回来。此时震惊的又何止皇后一人,众妃疑惑不解,皇上怎么时候喜欢上了这位默默无闻的王良人? 包括有些不知所措的绍安。 从张箬心的口中,她得知昨日皇上不顾一切要进去救自己的事。 她何尝不是惊异不已,三年以来,两人见面寥寥数次,就算是相见,他对自己都是不闻不问,一脸漠视,更甚至,是厌恶。 可从到了上林苑之后,他就变了,先是那晚,再是昨夜。 刘病已轻咳一声,看向皇后,“什么事?” 皇后一脸气闷不悦,看向风贤,“将昨夜的事禀报于皇上。” 风贤颔首,抱拳向皇帝正色道,“禀陛下,昨夜起火之事有鬼。” 刘病已蹙眉,“怎么回事?” “陛下,天气寒冷,没有可能森林起火,再者,臣在皇后娘娘所住的云水堂屋顶发现火油,且数目比王良人屋顶上更多。来人应该是奔着皇后娘娘去的,只是皇后娘娘的住处把手森严,无法靠近,所以就在王良人处点火打算引到皇后娘娘那里。” 刘病已脸色骤变,“可有找到纵火之人?” 风贤摇头,屈膝跪地,“陛下恕罪,寺内各位娘娘的住处,臣等不敢过于接近。但是在各处要道,乃至寺院之外严防把守,都没有发现可疑之人。臣怀疑谋害之人乃是内鬼。” 刘病已剑眉紧蹙。 皇后看准时机站出来,眼中含泪,“陛下为臣妾做主啊!那歹人竟是冲着臣妾而来,若不是发现及时,臣妾与腹中孩儿都要变成火下冤魂。” 刘病已安抚道,“你放心,朕定会查个水落石出,将那幕后之人揪出来。” 皇后抹了把泪,呜咽道,“臣妾一直恪守理道,从未得罪过人,想必定是那蛇蝎fù人嫉妒臣妾受陛下宠爱疼惜,下此dú手。” 众人脸色皆变。尤其是站在殿侧的众位嫔妃,皇后的意思明显,是嫔妃所为。 刘病已声音冷硬,“事情没有查清楚之前,不可妄言!” “哼,”皇后道,“怎么昨日那般巧合?从王良人那里开始蔓延,正巧她不在房中?” 绍安一脸不可置信,“皇后娘娘什么意思?是说纵火由臣妾所为吗?” 皇后朝绍安一步步走来,脸上是掩不住的厌恶与愤恨。 “昨晚可就只有王良人一人不在,难免让人怀疑。再者,若在自己的房子上放火,自然可以洗清嫌疑。” 绍安气得指间发抖,“臣妾与皇后娘娘无冤无仇,绝无加害之意!” “无冤无仇?”皇后冷笑,“你在掖庭院三年不得意,若是嫉妒本宫身怀龙胎,身居高位也未可知啊!” “你!”绍安怒不可揭,气得说不出话来。 “够了!”皇帝怒喝一声,看向皇后,眼中全是责备,“胡乱猜疑,口不择言,哪有一点皇后的威仪与大度!”他看向绍安,眼神中流露出温柔与信任,绍安心中一怔,莫名泛起些温暖。 刘病已沉声道,“王良人没有加害皇后之理,她在宫中三年,一直都是不争不抢,安分守已。” 皇后简直气得牙根发痒,皇上竟然不分黑白便如此袒护和信任那个女人,更觉气闷不已,“皇上,现在下结论太早了些吧。” 皇帝面露不耐,转而向风贤问道,“都搜查过了吗?” 风贤上前道,“陛下,寺院之内包括众僧侣房中臣皆已搜寻完毕,并没有发现火油,火石等物。” 皇帝思索片刻,沉静道,“为了皇后娘娘安危,去各位夫人房中搜查。” 众人呆怔,风贤已领命前去。 绍安从刚才就将目光投落到了不远处,仍是那副处变不惊模样的柒美人身上。 柒美人触到绍安□□luǒ怀疑的目光,先是一愣,随后恢复平静,淡漠如常。 没有证据说什么都是无用,看柒美人如此胜券在握,定是部署周密,毁尸灭迹,恐怕搜查也是无用。 果然,片刻后,风贤回来,一脸怅然,“陛下,众位夫人房中并没有什么可疑之物。” 刘病已嗯了一声向众人道,“好了,这些事jiāo给下面人去查,你们都下去吧。” 午后本来是声势浩大的祭天活动,现在因为突发的纵火和这场闹剧,皇帝心不在焉,皇后面容憔悴,众妃各怀心事,僧侣战战兢兢。如此情况下便就草草了结。 此次的国寺之行,就在这样的滑稽中结束了…… 第四十八章 承宠 回到上林苑,两日的周折,一路的颠簸,绍安着实觉得甚是疲乏。 春桃是个贴心的小棉袄,她一早准备好了绍安爱吃的膳菜点心与凝香沐浴,绍安美美的吃上一顿,又沐浴解乏,再沉沉的睡上一觉。再醒来又是精神抖擞,神采奕奕,日子还是要过下去的,纵然皇后已经对自己起了敌意,甚至后宫诸妃对她升起妒恨,可这些都是躲不过的,既然躲不过,就迎难而上,她从来也不是怕事之人。 只是,没有想到这日来的这么快,其实应该说这么晚吧。 晚间,皇上身边的内侍小尹子前来传旨,“命王良人准备侍寝。” 绍安没有多少意外,皇上早上的态度很明显,他想从新开始。绍安对此保持顺其自然的态度,她是嫔妃,却在掖庭院守贞了三年,被议论,嘲讽,甚至成为她们的饭后笑谈。如今,皇上对她态度的转变与毫不掩饰的宠爱之情,又不知引起怎样的汹涌波浪,羡慕嫉妒。 对此她早有心理准备,波澜不惊,既来之则安之。 与她不同的是,阿澜与春桃可谓是大喜过望,激动万分,她们千年老铁树的夫人终于要开花了!咳咳……这么说自家夫人似是不妥。不过盼星星盼月亮,终于盼来了皇上的召幸,怎么能不让人兴奋,怎么能不让人雀跃!三年的横眉竖眼,冷嘲热讽,如今她们夫人总算熬出头了! 原本打算黯然回到未央宫,此时更是不必了,她们两个准备的那些华衣美饰也正好派上用场。 第一次侍寝,纵然不是珠光宝气,也要打扮得当,不失体面才是。绍安换上一身桃粉色玉罗留仙裙,头挽垂云髻,两边各别一只精巧玲珑的白玉珍珠流苏坠,清尘脱俗,明媚淡雅。 看着镜中的自己,还是那般清丽精致容颜,可为什么似有淡淡忧郁,化解不去呢? 不知在镜前坐了多少,外面天夜渐暗,远远的传来皇上身边的内侍清朗恭敬的声音,“皇上驾到。” 绍安不缓不慢步出殿外,只见不远处的男子阔步进来,在见到她出来也是微微一怔,刘病已停住脚步,负手而立,对视而望。 绍安呆呆的看着男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15 章 人,英挺的剑眉,高高的鼻梁,薄薄的嘴唇,几年了,还是第一次这样细细的观察他,他一如既往的俊逸非凡,少了当初的潇洒不羁,却多了些沉稳霸气,睥睨天下的王者气息。 紫藤垂幔而下,如云似霞,满园的蔷薇,娇艳盛开,如诗似画。两颗久违的心,相互碰撞,怦然心动。一颗炙热,一颗茫然。 绍安正yù行礼,男人微微上前一步,低缓着声音,“不用行礼。” 绍安诧然抬头,却见男人的脸上莫名多了些慌乱与紧张。 “即使朕现在是皇帝,也不必你行礼的。” 绍安淡笑,“那怎么可以,还是不要忘了礼数,免得落得个恃宠而骄的罪名。” 男人也是淡淡一笑,不再言语,只是静静的看着她,心里除了慌乱心跳还有难以抑制的闷痛。 她待自己生疏了,她不像三年前颤着自己,依偎着自己,予以所求,热情活泼。她瘦弱的身体散发的是淡淡的忧思,是防御的抵触。那样一个敢爱敢恨的女子,何时变得这样循规蹈矩。 她不应该是这样淡漠的,她是那样爱他,不顾一切,不畏生死,现在看他的眼神却是畏惧,却是疏离,只是,没有爱意。 男人忍不住心中刺痛,他再也受不了她这样的冷漠对待。步上前去,捧起她圆润柔嫩的下颌,指尖是动人心魄的久违触感,用粗粝的指尖磨蹉着,眼中是无尽的温柔,“在朕面前你可以随心所yù。” 女子的眼中还是未退的茫然,清幽幽的瞳仁里倒映着他的身影,半晌微微侧过脸颊,躲避他的温热,“臣妾不敢。” 刘病已手上一顿,如玉的眼眸闪过一丝痛楚,稍瞬即逝,嘴角淡笑,“朕会找回以前的绍安。” 终究,是他将天真烂漫无忧无虑的那个她弄丢了,终究是他负了她。轻轻的将娇小的她带入怀中,大掌抚上她的头顶,磨蹭着她柔顺的发丝,眷恋不已。 坚硬无比抵御外敌的硬壳似在慢慢碎裂,男人熟悉清淡的薰香,仿佛融入她的脑海,渐渐冲散不堪苦痛的记忆。绍安缓缓的闭上眼睛,纵然只是一瞬,也让她沉沦吧。手渐渐的攀上他宽阔结实的背脊,回拥住他,像是抱住了遥不可及的奢望。 男人感受到她僵硬的身子变得柔软下来,却是大喜过望,含笑的眼眸更是镀上无限的深情。 炙热的唇吻上她光洁的额角,那是专属于他的印记。 月渐升起,挂在柳梢,情意缱绻,满室香溺。 ** 张箬心被几个水灵的小侍女迎进阳元殿,看着堆满殿内的赏赐与礼物。 故作吃味道,“就知道姐姐这里门庭若市,珍奇异宝,比比皆是。妹妹再拿什么来都是寒酸了,索xìng不拿,只带着真心实意前来道贺,姐姐不会介意吧?” 绍安抿嘴潸笑,“你就别取笑我了!” 张箬心撩起纱裙,坐到绍安的对处,凤目园瞪,“可不是取笑,也不是夸张,姐姐可知,你现在可比那太液池中的雕胡葭芦还珍奇?” 彼时绍安差些没一口茶喷将出来,“还说不是取笑,怎么拿我与那池畔的植被禽鸟作比?” “是妹妹口拙了,”张箬心径自一碟茶碗,倒上温度适宜的茶水,放在唇边轻轻允着,“不过也快差不多了,原本众人来上林苑只是稀罕那珍奇异兽,琼花美景。可现在哪还有心意去赏景游乐?纷纷对这阳元殿里的王充依好奇不已呢!” 绍安久不出门,还真是不知,她狐疑道,“我有什么好看的,在宫里不长不短,也看了三年了。” “今时不同往日了,”张箬心不置可否,“皇上待姐姐可谓前所未有,赏赐无数不说,还从良人直接晋封了充依!荣宠仅此于皇后娘娘了。” 其实这也不是什么稀罕事,皇后娘娘当初是在皇上登基后直接封为婕妤的,现在的两位美人也是直接晋封,不过皆于此不同。皇后是皇上的发妻。两位美人是楼兰进贡而来,有益两国邦jiāo,身份尊贵荣,而这位王充依,出身低微,纵然是一朝得宠,也是个老黄花菜了不是?这样宠爱还是前所未闻。 想到皇后对自己的不善之意,绍安还是微微凛了神色,“纵然片刻恩宠,如何能与母仪天下的中宫皇后相比?皇上现在宠爱,不过是图一时新鲜罢了。” “那可不尽然,以前皇上也只是例行几日去一次椒房殿罢了。现在可是一连十几日都宿在你这里呢!” 绍安面颊微红,嗔她道,“也不害臊!”她一向小心谨慎,思索道,“福祸相依。谁知道,这荣宠背后又会掀起什么波澜?” 张箬心不以为然,“得宠总是好事,难不成姐姐真想一辈子待在掖庭院?我们进宫不过是想谋求一番别人求不到的位置,风光无限,荣华富贵。宫里之人向来趋炎附势,拜高踩低。就拿姐姐来说,过去的三年相比如今又是何境况,人人巴结讨好,若是不得宠便会被踩到尘埃里去。” 绍安淡漠不语。两人正说话间,忽从外面传来侍女的通报,“皇后身边高公公求见。” 第四十九章 陷害 绍安道,“快请进来。” 一位毕恭毕敬的内侍官走了进来,先行了礼抬头笑脸盈盈道,“启禀王充依,皇后娘娘邀众妃到宣曲阁观赏歌舞。”他转头看到张箬心道,“张七子也在,省的老奴多跑一趟了,那便一块儿请吧。” 张若心的脸色明显不好看,如今绍安位阶在她之上,就连通传也是先来充依处,以往她一直在绍安头上,现在的转变还是让她心里有些不舒服。 面上还是喜笑颜开道,“听闻宣曲阁名师舞技皆是上乘,难得一见,既然皇后邀请,咱们却之不恭。” 绍安着实对歌舞奏乐没什么兴趣,不过如今皇后亲自派人来邀请,的确托辞不过。 两人略作整顿,便前往了宣曲阁。 宣曲阁古香古色,气氛优雅恬静,颇具艺术气息。 舞姬皆穿轻柔纱衣,乐师则吹笛鸣奏,气氛和乐融融。绍安与张箬心到时皇后与几位嫔妃已经入座。 绍安的到来的确引起不少侧面与议论纷纷,诸如她长的也不算倾国倾城啊,身材也就那个样子,说不定人家别有所长呢,之类的话。 她早就处变不惊,铜墙铁壁了,无论是贬低还是恭维。 皇后一派和气宽容模样,淡笑道,“王充依快入座吧,”她看向殿里退去的舞姬,“继续吧。” 奏乐歌舞重新开始,一坐便是好几个时辰,终于在午时时刻方停。绍安几乎昏昏yù睡,皇后倒是兴致盎然,一脸的笑逐颜开。 “这名师奏乐,倾城舞技果然不同凡响,只是时候不早了,本宫看你们都有些疲乏,咱们便就散了,下次再来观赏吧。” 绍安如遇大赦,起身时还好生揉了揉酸痛的腰。 宣曲阁位置偏僻,加上林荫小道,不便行马车,所以宫妃皆是坐人力抬之的鸾轿。绍安坐在鸾轿之上,倒觉得很是舒适,她扶额浅寐。 众人跟随皇后娘娘之后往建章宫妃嫔所住的宫群而去。 半晌之后,身边的阿澜突然道,“小姐,前面皇后娘娘不知怎么了?” 她一怔,抬眸看去,只见皇后的鸾轿被放了下来,身边李嬷嬷关切的不知在皇后耳边说些什么。 绍安下了鸾轿,步上前去。 远远的便听李嬷嬷道,“皇后娘娘身子重,经不起颠簸,有些不适,快去请女医来。” 绍安站在旁边有些不知所以,只听李嬷嬷又道,“总不能让娘娘在这里接受诊治,还是先找个地方歇歇为好。” 绍安向前望了一眼,凑上前去,“皇后娘娘,前面不远便是臣妾的阳元殿,娘娘若是不嫌弃,就到阳元殿歇息吧。” 皇后娘娘看了绍安一眼,却是不语,李嬷嬷劝道,“事急从权,皇后娘娘便将就一下吧,总不能在这里等,吹风口再着了风寒不好了。” 皇后方才点了点头,李嬷嬷道,“那便叨扰王充依了。” 阿澜凑近她的耳边道,“身子重经不起颠簸还跑去那么远的宣曲阁,听什么曲,在自己殿里安生歇着不就好了。” 绍安啐道,“好了,别乱嚼舌根子了,不就是去歇一下,又能怎么样呢?” 阿澜嘟嘴道,“皇后娘娘哪像表面那般温和仁义,实则她就是个妒fù!上次在国寺,小姐难不成忘了,她是怎么诬陷你的?” 阿澜是个记仇的孩子,绍安摇头无奈。虽然她也心有余悸,不过皇后终究位高权重,与她过不去自己能有什么好果子吃?能和气自然不要翻脸为好。 “好了,别说那么多了,你先去殿里,让春桃她们也有个准备。” 阿澜一脸潸然,半晌才不情不愿的扭捏前去。 随行的嫔妃不是很多,不过齐聚在阳元殿还是显得有些拥挤,春桃带着几个小丫鬟忙着招呼众人,绍安则陪同皇后进入内殿的软塌上歇息。 皇后一脸疲色靠在抚着肚皮靠在金丝软枕上,绍安亲自斟了杯茶,“皇后娘娘,喝杯热茶解解凉气吧。” 皇后淡淡的看了她一眼,接过茶笑道,“你倒是个懂礼数的,纵然皇上圣宠,也没有恃宠而骄,还是这样规矩懂事。” 绍安面色淡淡,“谢娘娘夸赞。” “皇后娘娘,淳于到了。”外面嬷嬷进来通传。 “让她进来。” 顷刻,一位中年的女子走了进来,面色淡然,却是雷利风行,见到绍安也不过颔首示意,恭敬尔尔。 淳于?绍安忖度,想来便是皇后的御用女医,淳于衍了。听闻她医术高明,在宫外便名声颇高,召进宫来后,成为皇后的专属女医,便于近身服侍。 淳于将丝帕搁于皇后脉搏,稍诊片刻道,“皇后娘娘身子没有无碍,只是精神不济,有些疲乏罢了,臣煎几幅宁神安胎的yào,娘娘休息片刻便会好。” 皇后才放下心来,“总在王充依这里耽搁也不好。不如本宫先起驾回宫好了。” 淳于淳于声音平淡,却透着浓浓的关切,“娘娘身子虚弱,还是休息一下,想必王充依也不会介意的。不知充依可否借臣膳房一用?” 绍安心里有些不愉,她想说自己其实很在意皇后的叨扰,还是让她快些走吧。自然说出口,只在心里忖度罢了,她强忍怒气道 “阿澜,带女医去膳房。” 皇后欣慰的看着绍安,“王充依真是通情达理,怪不得皇上如此喜爱。本宫定会禀告皇上,替充依好好美言几句。” “娘娘不必介怀,”她吩咐道,“春桃,快去抱床新的被子来,让娘娘安枕。” 皇后道,“时候不早了,外面的夫人们别让她们候着了,李嬷嬷去让夫人们各自回去吧。” 李嬷嬷“碍”了一声领命前去。纵然是妃嫔离去,总要向皇后行礼问安辞别。 浩浩dàngdàng的十几个人一下子进来,绍安与皇后对坐,自是不能受礼,她连忙起身。 只听内殿的方向突然传来一声惊呼,“天啊,这是什么?!” 声音之大完全盖过了正在问安寒暄的众嫔妃们。 绍安来不及细看,只听李嬷嬷已经厉声喝道,“干什么大惊小怪的,也不怕惊扰了娘娘和各位夫人!” 绍安也是微怒,里室是春桃在料理,她正yù训斥,只见小侍女喜儿已经扑通一声跪到了皇后面前。 喜儿是绍安晋封充依后,太府派来的侍女之一,平时精明伶俐,倒也办事妥当。 此时她声音惶恐却是不紊不乱,“娘娘,奴婢在长柜里发现了这个!” 她背对绍安,绍安看不清她所承之物,却见皇后脸色大变,几个看清那物事的嫔妃也是陡然失色。 她还来不及上前细看,只见皇后已经拿起了那物,只端详一眼,便拍在案几上,陡然起身,眼睛里升腾的满是怒气与愤恨,“大胆王充依!” 绍安看清案几上那东西后也是一怔,那赫然是巫蛊行术的布偶小人! 宫中向来忌讳巫蛊之术,她何其不知其中利害,这东西什么时候跑到自己的殿中来的?! 绍安虽是惶恐不定,仍是稳定心神,上前道,“娘娘,这东西绝不是臣妾的,不过是何人所为,臣妾一定会查清楚。” 皇后冷哼一声,“你的意思是你宫中侍女所为?” 绍安摇头,“不,也有可能是有人蓄意陷害!” “是吗?那这布偶上的笔迹是王充依你的吗?” 皇后说着,一把将布偶摔在了绍安身边。 那布偶上,白底红字,扎满银针。赫然写着:皇后,死! 绍安大惊,她没有将布偶拿起来,可那笔迹,绍安虽然认得那与自己的笔迹极为相似,皇后言下之意便是自己诅咒害她?看来幕后之人蓄谋已久了,连她的笔迹都可以模仿出来。 绍安心中翻腾,她抬头,强自稳定心神,“这,是有人陷害臣妾,还望皇后明察。” 皇后是漠然,是不屑。“陷害?你自己的笔迹你不认识吗?难不成有人逼你写的?” “娘娘,不过是三个字,要模仿也是容易的很!” “哦?这么大费周章的陷害你?王充依倒是说说是何人所为?宫中行巫蛊之事可是灭门的大罪。就算本宫想相信你,可事实在前,容不得本宫徇私枉法。” 绍安看着皇后的面庞,心知她不会放过自己,她低下头去,不再说话。 春桃哭着跪到在地,声音凄厉,“皇后娘娘明察,奴才一直侍候夫人起居,形影不离,夫人很少去翻腾那放置杂乱东西的长柜,更是从来没有拿过这赃物。” 皇后不语,身边有些看热闹的嫔妃道,“哼,你是她的侍女,自然会帮着她说话了。” 皇后淡淡道,“王充依,本宫自然会秉公办理,如今证据在前,这件事终究是发生在你殿中,与你脱不了干系,此事未查清楚之前,只能带你到昭台宫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16 章 绍安心中愤恨,却也将此事理了个七七八八,皇后为何突然在阳元殿附近不适?为何歇息在此?又为何在看到这布偶后没有丝毫惊讶之色? 皇后当真部署周密,步下陷阱,就等着自己往里跳?当真演得逼真,深藏不露。 第五十章 得救 绍安抬头,直视皇后胜券在握的蔑视,“皇后娘娘事关重大,是不是应该禀告皇上再做定夺。” 皇后脸上狠厉的表情明显僵了僵,随后凤目一挑,“本宫乃六宫之主,后宫嫔妃行巫蛊邪术,罪无可恕,本宫可随意惩处。难不成还要劳动皇上不成?” 身边有嫔妃讥笑道,“王充依莫不是想拖延时间?皇上在上林苑巡视羽林军,没个三五天回不来的。” 更有落井下石者,“就算皇上回来也救不了你!这可是巫蛊大罪,谁都不能不能袒护饶恕你。” 是啊,皇上不在!怪不得,她这样肆无忌惮,难道是想先斩后奏不成? 绍安心中愤恨难平,看向皇后的眼神痛恨无比。“就算耽搁三五天又能怎样,皇后娘娘莫非是急着毁尸灭迹不成?” “大胆!”李嬷嬷一脸狠厉,指着绍安怒喝道,“小小充依竟敢以下犯上,忤逆皇后!证据确凿,就算当场将你伏法,都是理所应当。皇后娘娘深明大义,留你一命,容后细查,还不感恩戴德,竟敢出言不逊!” 周围的嫔妃也是倒吸口凉气,不知谁站出来应和道,“王充依,皇后娘娘宅心仁厚,定会将此事处理妥当。你就安心吧。” 绍安看向她们,眼中厌恶之意不加掩饰。虽然,早就想到了荣宠背后不是青云直上,而是荆棘密布,尔虞我诈,步步陷阱。这些前几日还在奉承讨好她的人转眼便是面目可憎,落井下石。 她看向张箬心,她的眼神躲避,复杂,她不怪她没有出言求情,甚至连个坚定信任的眼神都没有给她,不过她能洁身自保,没有与那些人同仇一气,伤天害理,已经很难得了。 皇后一脸不耐,轻轻的挥了挥手,“李嬷嬷。将她带走。” 屋外的阳光照眼,二月春暖花开,一片生机盎然。 昭台宫。暴室内yīn森寒冷,处处透着尸腐血腥的味道。 绍安看着yīn森可怖的暗室。不可置信道,“你们想做什么?事情还未查清,你们竟敢私自对嫔妃用刑?” 那些粗壮的嬷子们有皇后撑腰,不为所动道,“进来这里自然就是严刑拷问的,充依若是不想挨打上刑,奴才们劝你还是乖乖认罪画押,也可免受这皮ròu之苦。” 绍安怒不可遏,面对那些令人的刑具,她还是禁不住瑟瑟发抖,“你们这样胆大包天,就不怕皇上知道,砍了你们的脑袋!” 嬷子甩着手中沾满盐水的草鞭,冷笑不迭,“哼,充依有命活到皇上回来吗?证据确凿,就算充依死在了此处,也是巫蛊之术坐实,到时皇上也无话可说。充依还是死了这条心吧!老奴劝你乖乖认罪,说不定皇后娘娘开恩,可以留你一命!” 绍安冷笑,“原本我只是怀疑,可看皇后这么急着置我于死地,杀之后快。看来这件事从头到尾,就是她谋划陷害于我!” 嬷子们听到绍安此话,纷纷变了脸色,也不再多说。“少废话,王充依,你招是不招!” “没有做过的事,要我承认什么?” “哼,”嬷子冷哼,“敬酒不吃吃罚酒,看来不上点真格是不行的了。还没有人能从这十八套刑具中活着下来,奴才们倒要看看,你的硬骨头能撑到什么时候!” 绍安闭眼不答,会死吗?她难道真的就这样被皇后陷害至死?这一刻,她畏惧的的不是接下来的地狱般的煎熬,而是他会信她吗?会来找她,还她清白吗? 剧痛在身上的每一寸,每一滴血液蔓延。 纵然咬紧牙关,还是忍不住惨叫,一声声,凄厉无比,响彻天际。 沉重的鞭子打在她娇嫩的肌肤上,瞬间皮开ròu绽,鲜血淋淋,不知过去了多久,痛的已经麻木了,身边的人还在斥骂叫嚣着什么,她听不见,也再也感觉不到疼痛,终于要昏迷了过去…… 可在昏迷的前一刻,似是错觉,她看到了心心念念的那个人,他一身戾气,有如天神,看着她,痛苦,震惊,怜惜。 他夺过那些人的鞭子,狠狠的打在她们身上,他不顾一切的怒吼,“将这些奴才一刀刀剐了!”可是他的声音在颤抖,然后他抱起了她,她看到他似是在哭,抱起她的臂膀小心翼翼,在她的身边轻轻说着,“坚持住,绍安,我来了。别怕,我来了。” 他的呢喃让她渐渐的安心,沉沉的睡了过去…… 绍安是在疼痛中醒来的,她醒来的第一眼便看见阿澜一脸凝重的拿着yào膏在她的肌肤上磨蹉,那yào膏冰凉细腻,纵是如此她还是倒抽一口凉气。 阿澜才陡然抬头,看到她醒了,先是一愣,随后啪嗒啪嗒的掉下一串串泪珠。 之后才喜极而泣,声音发颤道,“小姐你终于醒了!” 绍安不消一动,静静看着她,半晌却是笑了,“真好,我还活着。” 阿澜又是哭又是笑,抹着眼泪道,“小姐还会开玩笑了,看来是没什么大碍了,太医说了小姐今日若是能醒来便是没事了。” 春桃端着yào碗过来,惊喜的道,“夫人,您醒了!” 她放下yào碗,凑了过来,又是担忧又是心疼,绍安想再开口,却觉得嘶哑难言。 阿澜赶忙从旁边的矮几上砌了杯茶过来喂绍安喝下,“瞧我,一时高兴,都忘了小姐三天没进过一滴水了。” 绍安喝茶的动作一顿,差点呛出来,“三天?我昏迷了三天吗?” 春桃道,“可不是,夫人当时回来伤的很重呢,中间又高热不退,差些救不回来,今早才退了高热,太医才松口气,说高热退了便没什么大碍,剩下的便是皮外伤。” 绍安一怔,她想起自己做的那个梦,不,不是梦,那种感觉,那种触感,那么熟悉。 她问,“是谁救我回来的?” 春桃道,“夫人,您忘了吗?是皇上从上林苑的军营赶回来,从昭台宫救您回来的呀!” 果然,是真的。是他救了自己。 “皇上不是说三日后才会回来,怎么突然?” “是阿澜姐姐,”春桃看向阿澜,满眼的赞许崇拜。 绍安不解,“怎么回事啊?那日也没有看到阿澜?” 阿澜有些不好意思的低下头去,“那日,我听到殿里的情形,知道大事不好,后来皇后娘娘要将小姐带走,我左思右想,只有皇上能救小姐,于是,于是我就自己跑到上林苑的军营,求见笔下,将这件事禀明于他。” 绍安听的是目瞪口呆,那个畏畏缩缩,胆小怕事的阿澜何时这么有主张,这么勇敢了? 她赞赏的话还未说出口,春桃抢先抹泪道,“多亏了阿澜姐姐,不然真的是走投无路了,皇后娘娘不仅将夫人带走,还禁足了阳元殿,若不是阿澜姐姐抢先一步早就跑了出去,我们怕是逃不过这一劫的。” 绍安深叹了口气,急切道,“可查出幕后之人了吗?” 春桃支吾道,“是,是喜儿。” “什么?!”绍安着实有些惊诧,“怎么会是她?我与她无冤无仇,也向来待她不薄!” 阿澜愤恨道,“可不是,那个杀千刀的小丫头,不知受何人指使竟想将小姐置于死地!” “没有找出指使之人吗?”绍安顿时泄气。 阿澜摇头叹气,“没有,申侍郎派人在喜儿的房中搜出一百两黄金,她又说不出是何人所赠,申侍郎将她带走,本yù严刑逼供,可那丫头在半路上,就自己咬舌自尽了。” 绍安大惊,不过皇后部署那样周密,肯定不会让破绽出在喜儿身上,想必事前就已商量妥当,威逼利诱,若是事发,也不会将皇后供出来。 她不禁失望,“难道皇后就一点事都没有吗?” 听绍安谈起皇后,阿澜疑惑道,“皇后怎么会一点事都没有呢?她可是不分青红皂白就对嫔妃用刑。皇上已经以皇后治理后宫不严,肆意妄为,草菅人命将她禁足于崇德殿。” “只是禁足吗?”绍安喃喃道。 阿澜踌躇,“皇上可能念及皇后娘娘现在怀有身孕,不便重重处罚……” 绍安颓然闭眼,心中一时忿忿难安,她受的伤,她的痛苦,都这么微不足道吗?只换来一个禁足而已。 阿澜连忙转移话题道,“陛下一直守着小姐的,还赏赐了好多生肌去痕的yào膏。陛下甚至一直亲自为小姐上yào,今早小姐伤势稳定了他才回去建章宫……”见绍安仍是黯然伤神,她忿忿道,“小姐别想那么多了,好好养伤,坏人自有天收,皇后娘娘为非作歹,不会有好下场的!” 绍安刚刚喝下yào,便听春桃跑进来惊喜道,“夫人,皇上来了!” “知道了,”她淡淡开口。 明明醒来的时候是那么想见他的,现在听闻他只是将皇后禁足,心里还是酸楚难平。 她侧过头,远远的看见一身玄色华服,身姿高大挺拔的男子,难掩急切向她走来。 她淡淡的看着,待他走近,轻轻的唤了声,“皇上。” “绍安。” 男人坐到她的身旁,伸出大掌无比怜惜的探向她的额头,“你终于醒了,可知道朕有多么担心?” 第五十一章 伤愈 “多谢皇上关心。” 男人一怔,声音微哑,“绍安,你在怪朕吗?怪朕没有保护好你?” “臣妾不敢,皇上日益cāo劳,哪能兼顾后宫这些琐事,皇后娘娘既然掌管六宫,臣妾但凭她惩处,没有怨言。” 聪明如刘病已,怎么会听不出绍安话中之意。他面色潸潸,有些愧意,“绍安,朕知道你介怀,计较朕没有责罚皇后。只是,她终究是中宫皇后,当时又是宫中巫蛊,诅咒于她,一时生气也是情理之中。” 绍安不可思议的看着眼前男人,只看得刘病已不知所以,手足无措。 “皇上难道没有疑心过吗?陷害臣妾的是何人?” 刘病已道,“那侍女喜儿定是受人指使,绍安近日得宠,招惹其他嫔妃眼红,陷害于你。” 绍安暗自冷哼一声,冷笑道,“那大凶之物是用来诅咒皇后,没有人会料到皇后会突然到访臣妾殿中,事发突发,别人如何能未卜先知?” 刘病已蹙起剑眉,神情凛然,“你的意思是,皇后陷害于你?” “不是猜测,而是事实摆在眼前了,难道皇上真的从未怀疑过皇后?还是有意偏袒呢?” “绍安。”男人沉喝。 “朕的确有过怀疑,只是没有证据来证明就是皇后所为,不能定罪。二则,她有孕在身,若是过重责罚,恐伤了胎气。” 绍安垂眼,心中微凉,久久不语。 男人执起她的手放在唇边,“相信朕,这种事绝对不会再发生。” “臣妾所受皮ròu之苦,锥心之痛都是白挨了吗?任那谋害之人逍遥法外,臣妾不甘心。” 绍安极少露出这般狠厉愤恨之情,男人微微一怔,他叹了口气道,“喜儿都已经死了,难道不可以解去你的心头之恨吗?” 呵,绍安心中冷哼,不够,她差点变成屈死亡魂,只用一个替罪羊来换,不够。 她没有再说话,别过脸去,不再看男人写满苦衷的脸,刘病已心知绍安此时正在气头,也没有过分劝解,只忧思道,“你好好休息,朕明日再来看你。” 皇上的确每日都来,绍安心中有气,便不太想见他,因伤势未愈缠绵病榻,所以多数只淡淡的应答,皇帝也不气,每日山珍海味,珍贵yào材,调理进补。 如此一个月后,绍安已经完全康复,加上多日来的滋养进补,面色更是比以前还要好些。 彼时,三月繁景,百花争艳,生机盎然。 阳元殿的紫藤垂云而上,有如花瀑。蔷薇花团锦簇,如含苞待放的美人,明媚照人。 饶是如此,若是只能推开纱窗,遥望四方天地,再美的花儿,日日看,看上一月,也有的腻了。 不苟言笑,面目严肃的太医终于捋须点头,认为她可以适当的吹吹风,晒晒太阳,绍安当真雀跃不已,女子的肌肤娇嫩,珍贵,所以她连日来谨遵太医的嘱咐,不能吃,不能做的一律不碰。现在的她就如同即将被放出牢笼的小鸟,既兴奋,又激动。 暖春的季节,绍安轻衣纱裙,素净纯白,纤柳细腰,脚下白雾,更是显出几分出尘的气质来。 远处碧云如洗,浩瀚晴空。太液池一望无际,天海一线,水烟袅袅。不远处的鸿雁,鹧鸪,动辄成群,一片生机勃勃。 池中千奇百怪的鱼群游来游去,她正自看得兴起,忽听身后传来一声熟悉的俏声,“姐姐。” 绍安回头,只见一身紫萝纱衣,犹自温柔淡笑的张箬心站在不远处。 绍安急忙起身相迎,“箬心,好久不见。” 张箬心似是一愣,有些歉歉的步上前来,“姐姐不生我的气了吗?” “生气?这是从何说起?” 张箬心抬头,对上绍安纯净清澈的眼眸,有些潸然,“妹妹前几次备上膏yào去阳元殿看望姐姐,姐姐不都是拒之不见的吗?” 绍安愕然,“拒之不见?哪有此事?”她道,“我从未听到过通传,你来殿中的呀?” 她话音未落,便明白过来,看向向来爱自作主张的罪魁祸首,阿澜。 “是不是你做的好事?” 阿澜讷讷,低头不语,倒是一脸道貌岸然。 张箬心中了然,方才笑着出来打圆场,“原本也不怪阿澜的,她是自小跟着你的丫鬟,情意自然不同,处处为你着想,听闻这次也是阿澜冒险前往禀告皇上,姐姐才会得救。姐姐能有这样的侍女当真令人艳羡。也是我懦弱无能,那日甚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17 章 至没有站出来为姐姐说上一句公道话,她记恨我,也是情有可原。” 绍安打断她,“这从何说起?皇后当时一心只认是我所为,岂是你三言两语就能化解了的?若是言语不当,再让她迁怒与你,就更得不偿失了。” 张箬心道,“终究是我胆小怕事,若是换成姐姐,不会坐视不理的。” 绍安漠然,随后道,“这件事已经过去了,就不要挂在心上了。以往我在掖庭院,你也是多加照顾。我们这么多年的姐妹情分,哪会因为这点小事就生出嫌隙?” 张箬心才绽开笑颜,“姐姐吉人自有天相,此次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只是……”她像是想到什么,肃然道,“此事再清楚不过,是有人故意陷害姐姐,幕后之人逍遥法外,没有伏法,终究让人心有不甘,难以安然。” 她的话正中绍安下怀,她顿时凛了脸色。 “恕妹妹直言,”张箬心步上凉亭,凑近绍安,悄声道,“那日的事疑点重重,一切又都太过巧合,现在想来,皇后为什么突然会在阳元殿方向不适?又突然要歇在阳元殿,还恰巧便在此时由那喜儿找到那物。应该都是提前筹划好的。”她一边说着一边愤恨着叹息道,“一直以来皇后娘娘表面都是仁义宽厚的,没想到竟如此歹dú。” 绍安静静听着,她惊讶于张箬心的心思缜密,其实也不能这样说,毕竟这件事破绽太多,清楚了然。 “箬心,你都看的通透,只是,皇后掌管后宫,权势滔天,没有证据,如何能让她认罪?” 张箬心一时语塞,“难道只能坐以待毙吗?她这次没有除掉你,会善罢甘休吗?” 绍安漠然,她并不是善于心计之人,也不想卷入后宫尔虞我诈的争斗之中,只是风雨已来,躲若是躲不过,就必须自己织一把伞,用以自保。“也不尽然,既然是yīn谋,肯定会有所破绽。” 第五十二章 jiāo心 两人说话间,忽见远处急匆匆走来一人,鹅黄襦衣,头上两个利索的圆髻,原来是春桃。 春桃一见绍安,陡然松了口气,“夫人,总算找到您了,皇上命人送来许多山珍野味,说是晚间来与夫人一同品尝,现在天色不早了,夫人还是早些回去,免得让皇上等候。” 这些日子以来,陛下待她的确无微不至,甚至娇惯纵容,彼时绍安却是习以为常,淡淡应道,“知道了。” 她转而看向张箬心,还未等开口辞别,张箬心率先笑道,“陛下待姐姐真是好的没话说,着实令人艳羡。那日不顾上林苑巡军大事,一听姐姐冤屈,便快马加鞭的赶回来,听闻之后也是日日陪伴,后宫早已是传的沸沸扬扬,众口纷纭,不过今日一闻,果然如此,姐姐真是好福气。” 绍安漠然,对于后宫嫔妃来说,皇上的笑颜与恩赐便是天大的荣宠,为之争得前仆后继,不死不休。为何如今她身临其中,却满是疲惫呢?难道真的是她所求太多,不识好歹吗? 她抬头,看向张箬心,她虽是强颜欢笑,却是难掩落寞黯然,令绍安顿时心生不忍。 “皇上不过是看我遭人陷害,又身受其伤,久久未愈,心生怜惜罢了。” 张箬心不置可否,了然一笑,“姐姐莫要宽慰我了,妹妹从来未得盛宠过,心中更是没有半点不适。与其看那些骄纵蛮横之人耀武扬威,还不如是姐姐得宠,妹妹也能沾点光不是,”她一副不以为然的样子,“姐姐莫再耽搁,快些去吧。” 绍安掩下苦涩,不再多言,却便与之拂身告辞了。 回到阳元殿,皇帝还未曾前来,满屋堆砌的赏赐之物竟有些无从下脚,桌子上更是满满当当的珍奇野味,独特清香扑面而来,的确令人食指大动,胃口大开。 她走到院中,院里的紫藤开得更盛了,暮春时节,正是紫藤吐艳之时,一串串硕大的花穗垂挂枝头,紫中带蓝,醉人梦幻。迎风摇曳又如美人思恋,寄托依依的爱慕。 她踮脚,顺手摘下一朵繁花,紫藤香气独特,萦绕鼻间,令人心神dàng漾。她陶醉其中,丝毫没有觉察到,紫藤花蔓的另一头的一身玄色。 刘病已负手而立,浅浅看着,从她踮起脚尖摘下花萝,他便进来了,只是比起藤花瀑布,小女人的烂漫无暇更让他陶醉其中。 他很久没有看过她这幅无忧无虑,恬静悠然的神情,进宫之后,她好像一直都是淡淡的,对什么事物都是索然无趣。确切的应该是说,在他面前,对什么都提不起兴趣, 他虽位居巅峰,拥有无上权利。只是在这个位置坐的越久,越是孤独。宫中阿谀奉承,无情繁华。突然,他无比想念,想念与她肆无忌惮的那段时光,曾经年少轻狂,不顾一切的爱恋时光,是他心底最美好的回忆。也是那样弥足珍贵。 身边的下人得到他的示意,早已退的远远的,彼时,繁华似锦,迷人幽香中只有佳偶相立,情意绵绵。 绍安终于觉察出暧昧延绵的气息,放下鼻间的荚果。转过头去,但见,男人眸间深邃,一眨不眨的凝望着她。 她顿时有些窘迫,不知刚才的失态他看去多少?她讷讷的垂下手臂,才想到行礼。脸颊泛起红晕,微微拂身,唤道,“陛下。” 绍安连日来的淡漠疏离,其实让男人心中没底,如今看她却有羞怯之样,心下顿时敞亮又欢喜,他几步上前,扶起女子,低低道,“不生朕的气了吗?” 绍安一愣,随之抬头望去,只见男人眼中神情,尽是恳切,不由得心中一紧。 良久,她开口,“陛下何尝没有苦衷呢?皇后毕竟是母仪天下的后宫之主,升降责罚不仅关系后宫,也关系社稷,是臣妾任xìng越距了才是。” 刘病已心中一痛,瞬间有些懊恼,“绍安,她虽是皇后,也没有胡作非为之理,若有真凭实据在手,朕定会遵守礼法,秉公办理,绝不姑息。” 绍安心中微动,她虽不甘白受一场冤屈。但是皇上说得也没错,纵然此事众人心照不宣。若是没有证据,的确难以定罪,让人信服。 男人将她轻轻揽入怀中,“那日你说朕偏袒与她,其实,朕何尝是在护着她呢?朕是在护你,朕专宠于你,势必会惹来妒恨与非议,你的事虽然朕以你是被陷害草草了结,可众说纷纭,宫中巫蛊又是大罪,若是将此事闹大,皇后没有证据无法处罚,但你因此事被推上风口浪尖,甚至掀起前朝波澜,于你只有不益。” 绍安心中一动,才知,原是自己误解他了。心间满是愧意与苦涩,一直记恨他不曾彻查此事的心结,瞬间化去,他用心良苦,自己又如何能够责怪,只是唏嘘罢了。这件事要查的水落石出,还是要暗中进行,只有人证物证具在,此事才能真相大白,皇上也就不必为难。 轻轻的环住他精瘦结实的腰身,淡淡的龙涎香萦绕鼻间,让她烦乱的心绪,渐渐平息…… 第五十三章 yào中有dú “小姐真的要前往那龙潭虎穴吗?不过是个女医罢了,召她前来也是一样的。” 阿澜夸张的比喻不禁让有些踌躇的绍安噗呲一笑,她看了看远处崇德殿的方向,“她是计谋中的重要一环,若要想让她站在我们这一边,自然要先以礼相待。” 阿澜还是有些后怕,“那可是皇后的地盘儿啊,我们躲之不及,还要自己送上门去?” 绍安笑道,“如今她被禁足,崇德殿还有御林军把守,出不了什么事的。” 阿澜讷讷,可她又了解自家小姐,决定的事就算龙潭虎穴也要去闯一闯。 两人走到崇德殿,正殿大门把守是皇上派去的御林军侍卫,见到后宫如今风头正盛的绍安,有些意外,微微一怔后还是先行礼道,“参见王充依。” 绍安颔首,那侍卫上前一步道,“王充依怎么会来崇德殿?” 绍安对侍卫的阻拦颇感诧异,“怎么,我不能来吗?” 侍卫有些踌躇,也不敢去看绍安的脸色,“自然不是……” “那你们为何阻拦?皇后只是禁足,又不是关押,我听闻华充依,袁七子等人都来探望过皇后娘娘,我进不得吗?” 侍卫支支吾吾道,“是皇后娘娘……” 绍安哼笑一声,瞬间了然,“皇后娘娘下旨不准我入内?” 侍卫讷讷的点了点头。 绍安也不气,她早有准备。 向后示意一眼,阿澜轻咳一声上前道,“我们夫人不是来探望皇后娘娘的,只是听闻淳于女医医术高超,夫人得了陛下的批准,特来拜访的。” 绍安也曾料到,这崇德殿毕竟是皇后的地盘,她虽禁足,却还是有权利在手,所以在昨晚,她早未雨绸缪,以体经不调为由,请皇上批准她召见宫中最擅fù女之术的淳于衍医治,皇上自然应允。 果然与她料想不错,皇后不会这么轻易的让她进殿,只是有皇上的旨意,要对付皇后的这些昭令还是绰绰有余的。 不过那侍卫却是有些犹豫,许也是奇怪小小一个女医,既然有皇上旨意,召见不就行了,怎么还会亲自前往拜访呢? 阿澜却是耐不住xìng子的,她双手掐腰,没好气道,“怎么?你们不信?要不要亲自去前殿禀告陛下?只是,若是耽误了夫人的事,怕你们十个脑袋都担当不起!” 侍卫顿时变了脸色,连连道,“既然有陛下旨意,我等定不敢阻拦,夫人请进!” 绍安面色如常,走进殿内。崇德殿很是安静,应该说很是荒凉,极大的院子空无一人,往日一排排繁锦盆栽如今枯黄满地,随风簌簌,与往日繁华盛景不可同日而语。 这倒添加了她很多麻烦,崇德殿她只来过寥寥数次,且都是随众妃在前殿觐见,对宫人的住处并不了解。 不过崇德殿并不十分广阔,也不如椒房殿那般,地形复杂,宫殿具多,除皇后住在前殿,想必宫人就住在后堂了。 她步上台阶,直接绕过前殿,穿过回廊向后殿而去。 阿澜有些发憷,“小姐,这崇德殿怎么给人一种yīn森森的感觉?” 绍安阔步前走,“皇后娘娘那副偏执的xìng子,如今落到这种境地,想必脾xìng更是yīn冷偏激,殿中连个服侍的人都没有,自然便是这等荒凉景色了。” 阿澜撇嘴道,“还不是她自作自受,罪有应得!” 绍安不再说话,片刻后她突然停住脚步,前方炊烟袅袅,yào香扑鼻,想必就是yào膳房了。 皇后境遇不同以往,如今烧火,煎yào的便只有淳于一人,她熟练的拉动风箱,将煎好的汤yào端了下来。由于忙着手中活计,并未注意到来人。 绍安急走几步,走到膳房门口,果然看到了她要找的人,那人正小心翼翼将yào炉打开,绍安正要开口,却见淳于衍神情淡漠,从腰间拿出一个锦袋,不慌不乱的将袋中白色粉末倒入yào炉。 绍安大惊,她连忙侧身,躲到墙壁之后,这一幕着实令她心惊。也导致她之后的几年都难以忘怀。此时她不知道那是否是□□,只是若是正大光明的yào,为何要独独放在锦袋中呢? 若是□□,便更是难以相信,淳于衍不是皇后最信任的女医?怎么会谋害于她? 绍安脑中大乱,她来不及细想,往原路仓皇而去。 这与她无干,这是皇后自己造的孽,自己所做一切,不都是为了扳倒皇后?既然有人替她出手,自己何必多管闲事,去帮自己的仇人? 她脑中烦乱,却是一步不停,身边的阿澜不知所以,只能跟紧绍安的脚步。 “小姐,你怎么了?”她刚才只慢了一步,不知小姐在膳房看到了什么这样失魂落魄? 绍安未答,却是脚步更快,最后她跑了起来,跑的飞快,转眼间,便是重新回到了萧风落叶的前院,突然,她猛地停住了脚步。 真的要当没有什么都没看见吗?她恨皇后,可从来没有想过要她死,只是想要她得到应有的惩罚罢了,难道真是要不闻不问,任由她不明不白的受害,甚至死去? 自己何时变得如此冷漠,如此狠dú?她应该要正大光明的接受惩罚,而不是这样不明不白的死去,不是吗? 思及此,她不再犹豫,转身向皇后寝殿走去。 “小姐,小姐……”后面是阿澜急促的叫喊。 看到绍安直奔正殿而去,她一惊,“小姐你要去哪啊?” “去找皇后!” 轻门熟路,来到正殿,直奔后堂寝殿而去。 皇后身边的一个侍女守在门外,见到绍安也是大惊,“大胆王充依!未经通传怎么擅自进到皇后娘娘寝殿来?!” 绍安停住脚步,“代我通传,我要见皇后。” 侍女却是不为所动,“皇后娘娘正在歇息,任何人都不见,而且娘娘明确jiāo代过不见你。” 绍安气急,不想与她多费口舌,直接问道,“刚才淳于衍的yào可送进去了?” 侍女一怔,随后没好气道,“这与你何干?王充依,未免惊扰皇后娘娘不悦,奴婢劝你还是快些离去吧!” 绍安不再理她,事急从权,她回头示意,“阿澜。” 阿澜向来与绍安很是默契,她又出身市井,自小便做粗使活计,钳制一个柔弱的小丫鬟绰绰有余。 绍安瞅准空挡,一把将门打开,只见皇后一脸愁苦憔悴,坐在矮桌之前,手拿yào碗,慢慢送到嘴边…… 那矮桌之上放的赫然便是那红铜yào炉。 皇后抬眼见到绍安,一脸愤恨极怒,她还来不及出言呵斥,只觉身前人影一闪,“别喝!” 绍安已经抢先一步,一把将那yào碗夺过,扔出老远,yào碗啪嗒一声摔到地上,顿时碎裂开来。 皇后一时怔住,看着皇后专属华服上的yào渍才回过神来,怒吼道,“王充依,你做什么?!谁让你进来的!” 绍安看着被打翻在地的yào碗,刚要喘口气,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18 章 只见皇后怒目圆瞪,一副要吃了她的模样,她剽了她一眼,淡淡道,“yào中有dú。” 第五十四章 敞开心扉 皇后一脸的惊愕,“你说什么?!” 绍安盯着皇后惊怒的表情,“我并不确定,只是看到淳于衍在yào炉里撒了白色的yào粉。” 皇后脸上露出不可置信的神情,震惊狐疑过后,竟然渐渐镇定。她思索片刻,平静的重新拿起yào炉又在瓷碗中倒上一碗yào,拿起yào碗,浇到旁边的芍yào盆栽上,浓黑的yào汁顺着芍yào花藤而下,直至流入淡色的泥土之中。 绍安直直的盯着那盆花艳艳的盆栽,只是半晌过后,芳香扑鼻,花朵绽放,却是没有任何变化。 绍安也是看的狐疑,一般这样娇嫩的花遇到□□便会立刻枯萎,难不成真的是她弄错了?那yào粉并不是□□? 抬头,正对上皇后审视的复杂眼神,她道,“该做的我已经做了,既然yào中无dú,想必是我多心了,便不打扰皇后娘娘了,臣妾告退。” 她说罢,便要起身,只听皇后有些急切道,“等一下!”她不解的回过头,皇后眼眸流转道,“只用花测试,太过草率,还是亲自看看那yào,由太医署联合测试后才能确定,不知王充依介意留下做个见证吗?” 绍安没有多想,点了点头,送佛送到西,她问心无愧。再说淳于衍那副样子着实奇怪,要说yào中没有蹊跷,她是不信的。 她重新坐下,却不再言语,可明显的感受到了自对面传来的复杂眼神。半晌后,只听皇后幽幽的声音传到耳边,“你不是对我恨之入骨吗?为什么要帮我?” 绍安一愣,随后无奈笑道,“我是恨你,甚至恨之入骨。只是,”她顿了顿,“大汉朝一国的皇后不应该这样被不明不白的谋害致死。我既然知晓此事,便不能充耳不闻。” 对面的人静默不语,半晌她再次开口,声音低哑,暗沉。 “王绍安,”她一字一顿道,“你真的很令我意外。” “这没什么的意外的,但凡一个良心没有完全陨灭的人都会这么做。” 绍安说的轻飘自然,皇后却是明显浑身一颤,她哼笑一声,漠然道,“你是意有所指,在讽刺我良心具灭,毫无人xìng是吗?” 绍安从鼻中冷哼一声,并不作答。她在心里还是对眼前这个人深恶痛绝,她并不想与她jiāo流探讨关于人xìng,良心的话题。 皇后见她厌恶神情,却是没有多说什么,甚至没有丝毫震怒之色。她轻轻的抚着已经大如箩筐的腹部,眼神幽暗,再出口声音却是带着浓浓的叹息,“你知道吗?”她仿佛下了很大决心,说出口的话也是令绍安措手不及,“你的事,我其实很后悔……” 绍安诧异,她睁大眼神,不解的抬头再次看向眼前这个她痛恨的人,她没有躲避自己的眼神,坦然中甚至带着无奈的笑意。她想过无数次在见到这个女人时,她会是怎样狡辩的面孔,却从未想到她这么轻易的,没有避讳的就承认了自己所做的事。 “皇后娘娘好生洒脱,就不怕我将此事告知皇上吗?” 皇后冷然一笑,“事到如今,我还有什么可隐瞒的,况且皇上早已看的透彻,不然,就算皇后严明执法,对宫妃用刑,也不至于会将我禁足,一个多月来不曾看到我一眼,”她说着竟是苍凉的笑了,“他从没有要将我放出来的意思。如若不是念着旧情,又不想将此事闹大,我的责罚远远不止于此。” 她似是在喃喃自语,低声道,“皇上说得对,我怎么会变得如此?” “这一切,还不是因为你过于贪恋,自作自受?” “不!”之前的讥讽没有让皇后震怒,这样一句淡淡的话却是让皇后陡然反驳。 “你懂什么?!”她直盯着绍安,面目扭曲,“我什么都不要!我那么爱他!我只是想让他一如既往的爱我而已!什么皇后之位?就算我只是当初那样的婢女,只要他还爱我,我就什么都不在乎!” 她声音凄厉,却带着沉沉的悲痛,“你知道吗?皇上曾经待我多好,”她的神情渐渐平息,最后变为温婉的憧憬,“他那时刚刚登基,根基不稳,却不顾群臣反对,甚至拒绝大将军大司马的女儿,许我为后。他是那样冰冷孤傲的男人,却在每每看到我时,眼角有着淡淡的温柔,我那时真的认为自己是这天下最幸福的女人。” 绍安看着眼前近乎癫狂,又悲哀无比的女人,的确,帝后情深一直是四海传扬的一段佳话。可谁又知道,这佳话里的女人是这样的凄惨?这样的求而不得? 皇后的自述还在继续,她不再看着绍安,却又不知在看向哪里,眼神空洞,迷茫。 “纵然是后来家人子进宫,渐渐分去了我的宠爱,我都没有在意过,因为我知道皇上待我与她们是不同的,皇上看向她们的眼神,没有波澜,没有情意。甚至是后来冷美人得宠,我也没有放在心上。因为我知道,皇上只是顾及楼兰,做做表面的功夫罢了。直到……” 她重新看向绍安,眼中不是愤恨,而是意味深长的幽暗审视。 “直到你的出现,我从未注意过你,甚至觉得你被弃在掖庭院,受尽冷嘲热讽,觉得你很是不易,很可怜。谁知道,你却是那个深埋在皇上心里,最爱的人。” 绍安心中微动,想起那三年的煎熬,想到她与他如今的柔情蜜意,还是让她坚如磐石的心微微一颤。 “你知道吗?我一直以为皇上就是那样一个清冷淡漠的人,他待我温暖如水,却不曾炽热眷恋。我从来不知,他也是可以那样深情,那样狂热,甚至不顾一切,豁出命去的爱一个人。那一刻,我有震惊,有嫉妒,却更多的是愤恨,深恶痛绝,毁灭一切的恨!我无法思考,甚至没有考虑过假如事情败露,我将失去他最后的一丝情意。不顾一切,孤注一掷的筹划这一切,只想让你消失,让不该出现在我们平静生活中的你,永远消失。” 这一刻,绍安全都了然了,在云水堂听到皇上与她的对话,为何那个人人称赞的皇后变得如此可憎?爱情,有时候,不是醉人的酒酿,也是害人的荆棘。 “这不是你害人的理由。爱情不是一味的占有,更不是yīn谋陷害就能换来的。” 皇后苦涩一笑,她抚着沉重的腰身,渐渐起身,向着不断吹过微风,暖意洋洋的纱窗走去。她倚在窗侧,看着春意盎然,鸟语花香,叹了口气,身影漠落,悲凉。 屋外,传来的脚步声,大门敞开,那人直驱而去,在门口脚步一顿。 她恭敬的行礼,“参见皇后娘娘,参见王充依。不知皇后娘娘找臣何事?” 皇后方才从满天晴空转过头来,她声音淡然轻飘,没有丝毫起伏,仿佛什么事都再提不起她的情绪,“淳于,本宫待你不薄,予以信任,你可曾有做过什么对不起本宫的事?” 淳于衍身体微颤,片刻后正色肃然道,“臣对皇后娘娘忠心耿耿,绝对不敢背叛娘娘分毫。” 皇后凝视着她,蹙眉探究。 绍安向来不是拐弯抹角一人,她起身,看向一副恭敬模样,却总有股yīn鸷气息的淳于衍。 “女医,你腰间的锦袋是自己拿出来还是我派人来搜?” 淳于衍一怔,脸色很快淡然如常,没有开口,利索的将腰间锦袋拿了出来。 她上前几步解释“皇后娘娘,这锦袋中乃是臣恩师祖传的灵yào,因为珍奇难得,臣也只得了这少许,所以时时带在身上。臣不知娘娘听了什么闲言言语,只是,这yào绝不是有dú之物。” 殿中静默,淳于眼眸流转,又道,“臣斗胆,可否借娘娘yào碗一用。” 皇后“嗯”了一声。淳于走到矮桌旁,倒出一碗汤yào,将yào粉倒入少许,转而跪向皇后的方向,一口喝下。 皇后蹙眉,半晌道,“即便如此,本宫不能掉以轻心,你将yào粉留下,让太医署联合诊测后,再下定论。” 淳于衍没有再辩驳,一派泰然的将锦袋恭恭敬敬的放于桌上。 “退下吧。” “是。” 殿中再次只剩两人,绍安道,“皇后娘娘,既然此事已经明了,臣妾就不再叨扰了。” “王绍安,不管这件事终究是什么结果,本宫还是要谢谢你。” 绍安有些诧异的抬头看去,只见微光的映衬下,她的周身散发温润淡淡的光晕,绍安有些怔愣的看着她,却见皇后淡淡的笑了,嘴角高高的扬起,好像放下一切,发自真心,解脱的笑。 那一刻,绍安竟也有些怅然。眼前的这个女人,可恨可悲却又可怜。 对她的恨意瞬间好像不再那样根深蒂固,她不自觉的扯了扯嘴角,也扬出一抹好看的弧度。 这样,放下,也未尝不是对自己的救赎。 她转身离去,走向一直守候在门口的阿澜,那个小侍女早已褪去满身尖利,只踌躇在门口,愣愣的看着屋内发生的一切。 绍安嘴角笑意未去,只见两人忽的脸色大变,那侍女惊呼一声,“皇后娘娘!” 也是在一瞬之间,她听到后面沉重的“扑通”一声。她猛地转身,只见刚才还是笑意盈盈,安然自得的皇后,此时颓然倒地,甚至抽搐不停,苍白的脸上豆大汗珠滑落,双唇哆嗦惨白。 第五十五章 玉殁 之后的事情,在绍安的记忆里便是恍恍惚惚,浑浑噩噩的。 在周围一片的手忙脚乱,乱作一团后,她看到了皇上。他急匆匆的进来,神情是掩不住的担忧慌乱,宫人急忙施礼,在一群战战兢兢的侍女太医中男人看到了她。他蹙眉,定定的看了她一会儿,终是未说一句话,疾步向内殿行去。 那一天,临近日落西山,红彤彤的光晖,染红了天际,昏黄的宫殿被灿烂的云霞映成一片绯红。残红的光晕笼罩在绍安的全身,她孤零零的站着,在行色匆匆的宫人中,显得那么突兀。 没有人注意她,她如同一个被隔绝在外的无关紧要的人。因为此时所有人,所有的眼光都焦急的注视着那座进进出出的内殿。 不知过去多久,伴随着里面太医诚惶诚恐的指挥,侍女乱作一团的脚步声,然后,她看到了一盆盆鲜血从那座宫殿里端了出来。那血,那么红,那么刺眼,令人触目胆颤。 鼻中全是血腥的味道……有些刺鼻,有些作呕…… 她怔怔的看着,身子开始不住的颤抖。她被这幅场景吓到了,甚至开始求神告佛,连连祷告。 此时,没有恨,只想要她活下来而已,那一盆盆血水伴随着腹中胎儿的离去已经是她的惩罚。 夕阳的余晖渐渐落下,孤寂清冷的夜色升起,里面的情况没有丝毫好转,甚至气氛更加死寂,更加渗人。最后,一切终于渐渐的归于平静,她等来的却是在一片哀嚎声中,那声响破天际的 “皇后娘娘,殁!” 她猛地浑身一震,瑟瑟发抖,她死了?她怎么会死呢? 身边满室的宫女太医全跪了下来,痛哭哀嚎,整座皇城的兵将都随着皇廷鼓楼钟声四声敲响,跪地哀悼。她木木的随着他们跪了下来。 整整一夜。 凄厉的哭天号地声没有停止过,皇上也没有从那座宫殿出来。 大行皇后需沐浴,换衣,发丧,入殓,发引,遣奠。可此时却没有人敢进去劝阻。 炭盆里的纸钱燃成灰烬,随风飘洒整座宫殿,弥漫着悲凉荒芜的烟火气息。白烛还在燃着,第二日的第一缕微光撒进殿内,那宫殿万众瞩目的屋门才“吱呀”被人从里面打开。 高俊挺拔的身躯此时有些佝偻,落寞而颓废,他的发丝凌乱,玄服褶皱,丝毫没有一点往日那般意气风发的样子。 绍安终于从一夜的仓皇中回过神来,她抬头看去,只望见那双黑洞洞,没有焦距的眼眸。而男人,至始至终没有向满室跪着的,仰望着他的人,看过一眼。 不知是怎样回到阳元殿的,外面号声振振,法师的诵经声,和尚的敲磬声,喇嘛拨佛珠的声音……在空旷的广场上响彻整座宫殿。 皇后殡天,乃举国大事。皇城四阙大开,国寺的方丈,道士,喇嘛步城门而入,至建章宫正殿广场,为大行皇后依制诵经,鸣道,送归。 阳元殿出奇的寂静,宫妃和宫人皆身穿丧服守在各自宫殿。 皇后殡天的第二日,是由太府上谥,发丧入殓。绍安没有什么表情,也没有表现出怎样哀痛的情绪,在震天的哭嚎与捶胸顿足中,她显得那么平静,甚至不肯做做样子,她木然的坐着,等待着。 只有那个人的消息,能让她微微回神。 听闻,皇上在一夜的颓然中,并没有就此一蹶不振。他不负众望,很快的振作了起来。 绍安微微扯动嘴角,终于露出几日来的第一抹笑意。 因皇上英年且登基不久,并未修建陵寝。皇后陵自然也未建。皇上最终定于选建凤栖山少陵,谥号“恭哀皇后。” 大行皇后从崇德殿移至殡宫后十五日,从殡宫移至少陵陵寝。出殡那日,皇帝先起行乘御路至凤栖山,上官太后带领妃嫔及后宫女眷在灵驾起行后瞻望,俟灵驾走远,随后而行。 至凤栖山,皇帝,太后,宫妃,王公,重臣按序排立,行迁奠礼。皇帝奉设谥册,宝印,亲自扶棺下去地宫,前有陪侍执灯引导,敬视安于石床之上,撤出龙车。 本始三年,汉宣帝皇后许平君,殁。 皇后丧期,后宫斋戒,素衣,卸珠。一月内丧服,百日内缟素。 ** 夜色凝重,已至深夜。阳元殿,灯火昏暗,绍安将一身厚重繁琐的丧服件件退去。一向淡漠清冷的脸上带着浓浓未去的憔悴黯然。 正yù歇下,阿澜从外面慌慌张张跑进来,“小姐,皇上来了!” 绍安一怔,随后脸上浮起些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19 章 欣慰的笑意。受恭哀皇后因薨逝的影响,宫里悲痛压抑之气未缓,笼罩在一片yīn郁,沉闷当中。皇上更是再没有进后宫一次。 她知道,皇上对恭哀皇后心有愧疚,他一直以为是自己的冷落导致她心灰意冷,了无生趣。 纵然后来她去找过申侍郎,将那淳于衍的锦袋jiāo给他,也将那日的事情尽数告知他,让他向陛下说明,如果那yào真的有dú,说不定可以让皇上心安一些。 她迅速系好束带,迎出殿外,正看到男人一脸yīn沉的,面色凝重的负手进来。 男人听到声响抬头,但见小跑着迎出来的女人,她脸上有见到他的欢喜,令他连日的悲凉莫名有了些慰藉。 可他此时前来,不是互诉情长,连日来的郁结苦闷掩盖了见到她时心中的微恙。 坚毅的薄唇紧紧抿起,思忖再三还是决定将心中的疑问问个清楚,他冷然的盯着她,开口道,“那yào粉中没有诊出有dú的成分,她还在世时……太医也并未诊出她有中dú的迹象。” 女人一怔,深深蹙起秀眉,脸上尽是不可思议,男人没有多做迟疑,继续问道,“绍安,那日你去崇德殿,终究与她说了什么?” 绍安猛地睁大眼睛,对上男人怀疑的眼光,“陛下是什么意思?难道怀疑我与恭哀皇后说了什么恶dú的话,令她伤心绝望,悲痛yù绝,才不治而死吗?” 男人沉声喝道,“朕没有责怪你的意思,只是想知道那日你们发生了什么?毕竟,当时只有你在殿中。” 绍安心中苦痛,还是怅然开口,“那日她的情绪的确很激动,我不能否认。如果说yào中真的没有dú,臣妾不想撒谎,也不想推卸责任。皇后的确有可能是心绪不稳,导致……”她没有再说下去,苦涩的深叹口气。 虽然对皇后有唏嘘,也有感叹,但她问心无愧,也不后悔那日去崇德殿。 半晌,殿内静默无语。 男人深沉暗哑的声音在头上响起,“绍安,朕说过不会再让你受到伤害,朕,甚至想过将她永远关在崇德殿,你知道她视你于死敌,水火不容,她当时身怀有孕,你怎么可以故意去刺激她?” 绍安惊不可遏,抬头向向眼神复杂责备的男人,她的声音都在不住的颤抖,“皇上竟然这么想吗?在皇上心里,我难道就是这样急不可耐,宣武扬威的人?!” 在他的心里,她这么不堪吗? 刘病已为自己唐突的言语有些许后悔,只是想起平君的凄惨死状,想起他未曾出生的孩儿,想起她曾经陪他走过最煎熬的时期,他还是忍不住郁结难平。 “她纵然有错,也不应该这样悲惨的死去。朕心里愧对她,愧对不满六个月的孩儿……” 绍安心中如针刺般钝疼,他怀疑的眼光,他在忆起另一个女人时的悲戚,都在深深的灼伤着她。往昔那副坚硬的外壳又在她的心里慢慢腾起。她不想再看到他这副神情,也不想再受到这样的煎熬。 她想要躲避,想要逃离,只想保护自己的心不要再受到伤害。 “皇上若是心中愤恨难平,想找个可以抵罪的人,臣妾是最好的人选。” “绍安!”男人怒斥,“朕并非……” 绍安冷漠疏离的气息仿佛又让他们回到了几个月前,失去的三年。 他心中阵阵酸涩,“至少,朕要知道,她的死因。” 绍安静静的听着,却是笑了,没有任何情绪,木然的笑,“皇上既然这样心中难安,臣妾甘之若饴。皇上不必顾及往日情分,不愿责罚臣妾,臣妾自愿受罚,以敬恭哀皇后在天之灵。” 男人紧蹙剑眉,“你!” 绍安眼中的淡然无波,让他的心里蓦然升起怒意。 “三年了,你还是这般顽固倔强,只顾自己的感受。” 绍安心里阵阵发疼,却没有开口的意思,也不想去直视他难测的眼眸,即使心中高墙已经轰然倒塌,却犹自保持着坚定从容。 男人却是定定的深深的看着这张让他爱,让他痛的面孔,“如果这是你想要的,朕成全你。” 话落,他不再看她,慢慢转身,向外走去。清凉的月光下,仿佛他的身体也染上冰冷的气息。挺拔的身躯孤傲自持。 绍安终于移转目光,看向熟悉,让她无数次痴恋的背影,男人低哑的声音飘飘渺渺传入耳中。 “王充依顽劣不堪,出言不逊。朕心失望,罚之禁足于阳元殿,直至自省。” 第五十六章 密谋出宫 皇帝在回到建章宫前殿后突然患起咳疾,恭哀皇后过世皇上没有一病不起,可这次,不知为何,一直坚忍的他突然病了。 皇帝在建章宫调养了十来日才终于有了些好转。彼时草长莺飞,欣欣向荣,正是春末夏初的季节。 虽然皇帝的身子有所好转,宫人们仍是不敢怠慢,温热的天气,皇帝却被太医侍臣们劝说着穿上玄色貂毛大氅,他脸色有些苍白,眼下明显的乌青更是显得憔悴。 身后是井然有序的宫人在搬运行李。申侍郎一边招呼着众人将皇上紧要贴身的东西搬运上马车,一边轻声jiāo代,不可碰撞,小心拿放云云。 他转头,但见皇上负手而立,站在窗前,已有半个时辰,生怕风大,再使皇上旧疾复发。踌躇再三还是上前劝慰道,“皇上,您咳疾刚刚有了些好转,还是不要立在风口,免得着了风寒。” 皇上并不言语,似是根本没有听到他的话。 申侍郎深叹了口气,窗外生机勃勃,春意盎然,正是上林苑风景最好的时候,皇上却在身子刚有好转,便下旨搬回未央宫。他怎么会不知道皇上的心思,恭哀皇后在这里逝世,王充依又因与皇上不敬,被罚禁足。 皇上不想再在这里罢了。想到,那日从阳元殿出来后,皇上魂不守舍的样子,回来便一病不起,申侍郎不由得唏嘘叹气。 都说冷血帝王,这位少年天子却实是个重情之人。 皇上突然下发回未央宫的旨意,着实让嫔妃们哀怨不已,皇后丧期,皇上yīn鸷,又不敢多说什么,只能遵从旨意,不情不愿的搬回未央宫罢了。 其中以即将临产的冷美人最甚,她身子不便,自是不想这样颠簸回宫,柒美人一向沉默寡言,只默默的指挥宫人将行李收拾好装上马车,才来搀扶姐姐一同坐上鸾车。 冷美人轻抚已有六个月的圆滑肚皮,不悦道,“皇上都不曾体谅我的身体,这样着急回宫,也不怕我腹中龙胎有事,落得个皇后一样的下场。” 柒美人无奈撇嘴,“哪有像你这样倒先诅咒自己的。” “哪是诅咒?是事实摆在眼前,皇上根本不拿我放我眼里,一心只有那个皇后,谁都知道,他是怕触景生情,才想急着搬离上林苑的。” 柒美人冷哼一声,“怕什么?皇后自己福薄,皇后还未等我们动手,便就自己死了,这次倒是省去我们不少麻烦。” 冷美人方才展了笑颜,绝美的脸上露出蔑视的笑容,“可不是,皇后是我们在这个宫里最大的障碍,现在她死了,连带着一个不能出生的嫡子,当真是老天保佑,让我们得偿所愿。” 柒美人却不为所动,凝眉想了片刻,“也不能算是高枕无忧了,还有个大皇子,皇上对他疼爱犹甚。只要他也没了,姐姐的孩子便是大皇子。” 冷美人柔媚的手指一僵,“他不过是个不满三岁是孩子,不一定非要杀了他的。” “姐姐没有开玩笑吧?”柒美人冷笑一声,“你可从来不是悲天悯人,心慈手软之人。皇上一向宠爱这个皇子,他又是嫡子,若是不出意外,皇上肯定会封他为太子。” 冷美人沉思片刻道,“这么多年了,皇上不是也没有封他做太子吗?他生母虽是皇后,却身份低微,前朝那帮老臣一直反对立刘为太子,皇上也没说什么呀。” “可他的存在,终究是我们的威胁。杀了最好,我们便没有后顾之忧了。”柒美人狭长的凤眸的危险的眯起,似是势在必得。 冷美人紧蹙眉头,不再说话。 自从怀孕以后,身为人母,她便不想以前那样毫无顾忌,皇后不明不白死了,已是上天恩赐,若是得寸进尺,谋害皇子谈何容易?若是事情败露,真的是得不偿失了。 “只是,这次你可要干的漂亮点,别像上次在国寺,竹篮打水一场空。” 说到国寺,柒美人又想起王充依那审视探究的逼视。不过终究是没有证据,逃过一劫。她幽幽道,“这次来上林苑我们可谓是一举两得,不但除去了一个皇后,还有一个受宠的充依。现在众妃唯姐姐马首是瞻了。” 这话直接戳中冷美人心窝,她顿时忘却刚才的顾及,高高的扬起嘴角,无比餍足。 ** 春去秋来,秋去春归,又是一年繁盛葱茏的季节。 白雾环绕的太液池琼芳亭上,纤细婀娜的身姿笔直的站着,她的身上浅色的大氅随风飘扬,似是天宫仙子。 亭下,缓缓走来一位邪魅狂傲的男人,俊逸的脸上难掩笑意。 “怎么这么巧挑了今日约本王出来相见呢?”他慢慢走上花亭,遥望随处可见的红色,“今天可是个好日子啊,十里红妆,风光无限。本王可是舍弃了未央宫新后的喜酒,赶来与你相会。” 宽大的帽沿下,她的声音极低,却极具透shè力,“恭哀皇后逝世丧期未过,还不到一年的时间,他就这么急着另立新后吗?” 男人嗤笑一声,不以为然,“哪是他急着立后,是前朝那般老臣等不及了。” 翩翩站于白雾中的人,静静凝望着远处天海一线,“你的建议我答应了,我要出宫。” 最后几个字,她说的很缓慢,很黯然,却坚定无比。 男人一怔,随后是狂喜,“从你禁足的一个月开始,本王就派人递书信与你,怎么?终于想通了?” “是啊,”她带着笑意,缓缓开口,“他有一句话说的还是没错的,我为什么要那么倔强,顽固不化呢?” “绍安……” 男人的声音中带着怜惜,“你才十八岁,不用这样灰心,你还有很长,很美好的将来。” “也许吧,”女子转过身,笑脸盈盈的看着他,“只要没有他的地方,我应该会过的很好。” 绍安眼中的期待让男人也跟着莫名憧憬起来,“本王在京中也早就烦腻了,不如趁着此时机会带你去游历一番?你是不是还没出过长安城?先去江南吧,不是有句俗话,江南风光无限好。” “厉王爷,”绍安低下头去,不去直视男人欣喜逼人的眼光,“你知道的,他一直怀疑你我的关系,此番我如果前脚失踪,你随后也不在京中,势必会令他怀疑。你为我做的已经够多了,绍安不想再拖累你。” 刘胥蹙眉,眼中带着浓浓的失望,“你必须要与我如此见外吗?” “你了解绍安的,我只想一个人清清静静的了此余生,不想再牵连任何一人。” “罢了,”男人叹气,“本王不强求你,不过你从小长在深闺之中,如果一人独行,本王的确不放心,不如本王作主替你找个又清净又安全的地方?” “多谢王爷安排,”绍安浅浅一笑,“只是我连这铜墙铁壁的上林苑还没走出去呢,不必这么急着想出宫以后的去处。” “你放心,本王既然答应你,肯定会做到。上林苑地域辽阔,守卫也大不如未央宫,你的阳元殿把守侍卫并不多,要除去他们,容易的很。” 绍安一惊,除去他们?她虽是想要出宫,可并不想伤害那些无辜之人的xìng命。 “你打算怎么做?” 刘胥沉思片刻,冷冷道,“放把火烧了吧,到时只说你也在其中不就可以了?干净利索。” “不行,”绍安断然摇头,“他们只是奉命行事,何况这一年来,他们对我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多少有恩,怎么能枉顾他们的xìng命?” 听了绍安正色凛然的话,一向雷厉风行,目无一切的厉王爷又是一声叹气,“你若是能不这么心慈手软,处处替别人着想,活着也能轻松一些。” 绍安却是不语,刘胥看她坚定的样子,心知她的脾气,也不强求。 “倒也有别的法子,只是,你这小侍女就不能带上了。” 他看向远处盯梢的阿澜,道。 绍安一愣,却是没有再反驳,“是什么办法?” 刘胥邪邪一笑,看着平静的湖面,“你看这太液池是不是个好去处?从这里掉下去,可是生不见人,死不见尸的。” 绍安随着他的视线看去,平静无波的湖面,三座高不可攀的假山,远远屹立,神秘又恢弘。 “三日后,你来这里,本王不便露面,在宫外接应你,本王的人,左膀上会挂有红绳,你随他们走即可。” 绍安了然的点了点头。 两人分头行去,阿澜见绍安走下亭来,赶忙迎上去,看着自家小姐无比坦然的神情,她却是一脸担忧,“小姐,你真的决定要出宫吗?” 绍安方才看向阿澜,这个在从小便陪伴着自己的贴身丫鬟,其实在她的心中,阿澜情比姐妹。虽然她做事总是莽撞,不计后果。却是真心实意为自己着想。想到即将分离,难免些许不舍。 “阿澜,我知道你不能了解我的做法,但求你能保守秘密,在宫里好好的活下去。” “什么?”阿澜声音陡然提高几分,“你要自己出宫?这怎么可以?!” “我一个人出事可以说得通,若是连着侍女一同失踪,明摆着就是蓄谋已久,怎么能不让人起疑?” 阿澜闭了嘴,眼泪却如断了线的珠子,啪嗒啪嗒的留个不停,“小姐,难道一切不可挽回了吗?外面何其凶险,小姐除了出宫还是有其他路可走的。这一年来,除了小姐第一次与奴婢替换身份跑出去,被侍卫发现禀告皇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20 章 后的一年里,那些侍卫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明明就是得了皇上的默许。皇上对小姐还是有情的,只要小姐退后一步,去向皇上示软,皇上肯定会既往不咎。” 绍安冷冷一笑,并不作答。 他们之间不是阿澜所想那样,言语冲撞得罪了皇上,也不是简单的闹脾气,而是她真的已经死心了,一次次的不信任,一次次的抛弃,纵然她还有留在他身边的资格,也不过是后宫的一个蝼蚁,永远由着他践踏,永远由着比她尊贵的嫔妃捏扁搓圆,这样的生活,不是她想要的,甚至是她所厌恶的。若是他们没有曾经,这样的恩宠生活,她也可以坦然接受,如后宫所有的嫔妃那般,守着自己的四方天地,不时的会求一下皇上的恩宠,不争不抢,安稳一生。 可现在,一切都变了,他们的心越离越远,直至不可挽回。 除阿澜外,并没有人知道这次的计划,包括一向信赖的春桃。她在战战兢兢,却也难掩欢喜雀跃的等待中,终于迎来了三日之后。 侍卫们只淡淡的看了她一眼,并没有阻拦,她不慌不乱的一步步走出阳元殿。 她不能露出破绽,只能佯装观赏风景般,走的极慢。阳元殿与太液池的距离很近,这次,她却觉得很是漫长。 第五十七章 yào王谷 一年后。 yào王谷林郁葱葱,奇花异树遍布山头。 绍安身背箩筐在树林间不时用小铲子找些新鲜yào材,不多时箩筐中已经收获颇丰。 yào王谷物种丰富,有时候一些不起眼的花花草草极有可能是珍世奇yào,当然也有可能是奇dú。 不知不觉,天色已经渐晚,她仍是埋头做活,小小的身子埋在高大茂密的树丛之中,只有那用竹枝编制而成的箩筐尤为醒目。 “师妹!”远处浑厚响亮的声音响起。 绍安才从树丛中立起身来,彼时她白净秀巧的脸上已布满细密汗珠,她随意的用袖子抹上一把,转头招手道,“秦奚师兄,我在这里!” 远处,唤作秦奚的清朗挺拔的男人走过来,笑道,“天色不早了,看这yīn沉的天气恐要下雨,山间泥泞难走,我们快些回去吧!” 绍安点了点头“也好。” 两人正yù离开,秦奚突然看向脚下,眼睛一亮,“等等!” 绍安随着男人的动作看去,只见他小心翼翼的用手刨开一株青草周围的泥土,待其将根茎露出来,才视若珍宝般将那平凡无奇的小草捧在手中。 “师妹,我们这次可有了大收获,这是师傅一直在找的诛心草。” “诛心草?”绍安虽未听过,只是见秦奚这般惊喜讶异的神情,她那位号称“天下第一神医”的师傅都在寻找,想必更是珍贵无比。 “师兄,这草有何用?” “这草有奇dú,不过奇的不是它的dúxìng,若使用得它可作补yào用,可若长期食用,会慢慢使五脏六腑衰竭而死,并且无任何中dú之状,悄无声息的置人于死地。” 秦奚一边解释,一边小心的将草放入胸前的襟中。 他说得平淡无波,却让绍安的心中猛地zhà开。 悄无声息的置人于死地?她莫名的想到恭哀皇后的死因,想到那锦袋中的yào粉。 “秦师兄,听说如今声名远扬的宫中女医淳于便是从师yào王谷?” 秦奚思索片刻,爽朗笑道,“是啊,她是师傅收的第一位女弟子,因她是女子,天下专治fù女之病的极为少见,她资质颇好很受师傅信赖,师傅将看家本领都传授于她。在谷中时便声名显赫,只可惜,她后来履行家中婚约下山成亲生子了。” 绍安眼中满是不可置信,淳于,淳于衍!真的是她!虽然现在仍是没有确切的证据来指认她,绍安已经可以肯定,绝对是她下的手脚,别人不知,她那日却在崇德殿看得清清楚楚,恭哀皇后虽然开始情绪激动,但后来,她是那样平静安然,怎么会突然一尸两命?明明就是淳于一直在暗中下dú! 绍安被这个认知惊的有些晃不过神来。秦奚在旁边滔滔不绝,终是发现她的异常,“师妹……” 绍安才回过神来,她没有多做迟疑,将背着的箩筐取下jiāo给秦奚,边道 “秦师兄,我有要事必须离开。” “天色已晚,你这个时候下山,要去哪儿?”秦奚接过箩筐,蹙眉担忧道。 “此事非同小可,不能耽搁,师兄你代我知会师傅一声。” 绍安说罢,径自离去,向山间小道而下。 恭哀皇后不能这样不明不白的死去,这件事必须要查清楚。可她万万不能再进宫。如今能将这件事告知皇帝彻查的,只有厉王一人了,可他向来不是爱管闲事之人,会不会平白好心将这消息带到宫中呢…… 可纵然只有一线机会,绍安也决定一试。 从yào王谷上下来天色已经全黑,yào王谷虽在长安,却是远离尘世喧嚣,如世外桃源。此时走上长安的街道,万家灯火,炊烟袅袅,仿若隔世。 广陵厉王府还如当年,金碧辉煌,宽敞明亮,占去整条街道。 为已是掌灯时分,街道上人并不是太多,倒省去很多麻烦,虽然长安见过她的人并不多。毕竟她现在已经是个死人了,若是被人认出来,徒添是非。 第五十八章 去厉王府 “现在都什么时辰了!我等怎敢随意去叨扰王爷?你还是明日再来吧。” 绍安心知是自己唐突了,只是青天白日的来找他更是危险,她将锦袋中取出一锭银子,恳切道 “大哥,劳烦您通报一声,只说是yào王谷医女,说不定他会见我的。” 那守门的小厮上下打量着绍安寒酸的衣着,不屑道,“一个小小的yào王谷的医女,也敢指明见王爷,王爷日理万机,哪有时间接见你们这些下等人,速速离去,不然可别怪我不客气了!” 小厮说着作势将绍安赶下台阶,绍安心急如焚,不知所措,无论如何,她不能这样空手而归。 正踌躇间,只听由远及近从王府内传来脚步声,刚才那耀武扬威的小厮此时卑微恭敬道,“李总管,这么晚了您要出去啊?” 被称为李总管的人淡淡的“嗯”了一声,便跨步出来。 绍安回头望去,这位李总管她甚为面熟,仔细想来,是第一次见厉王时,跟随在他身边的大管家。此时她却不敢贸然上前,他是认识自己的,也知道她后来入宫为妃,可刘胥与她的计谋这位管家知道多少呢?若是不知,见到她深夜在此,岂不麻烦? 她正yù躲避,只听一声沉声呵斥,“何人在那里!” 绍安躲闪不及,现已经被发现,便也不再躲躲藏藏,慢慢从王府前的大石狮后走了出来。正想如何解释,只听李总管惊喜的声音,“王姑娘,怎么是你?!” 她不知所以抬头。李总管已面带笑意的走到她身边。 “来了怎么不进去,王爷见到你肯定会很高兴的。” 绍安微微一愣,随后又了然,想必李总管对她与厉王之间的事,了如指掌。 当下不再迟疑,“李总管,可否让我见王爷一面,我有急事找他。” 刚才的小厮见此情形,讪笑道,“原来姑娘与李总管相识啊,早说嘛,早说奴才一准儿去通报。” “原来是你这小兔崽子阻拦作祟,”李景国斥道,“这位姑娘是王爷的贵客,以后万不能怠慢。” “是,是……”小厮急忙点头哈腰着应下。 李景国对绍安作了个请的手势,“姑娘,请。” 已至深夜,府内亭台楼阁,挂满灯笼,宁静通明,走到一座府苑门前,李景国道,“王爷在里面商讨要事,一时半刻恐不会结束。姑娘先在偏殿等候,等王爷忙完再来相见。” 绍安赶忙道,“深夜造访,已是多有打扰,有劳总管了。” 李景国笑道,“哪里是打扰,姑娘一年来第一次来王府,王爷待会儿见到你指不定多高兴呢!王爷若不是怕有人安排眼线跟随,定是早去找姑娘的。” 几年了,若说不知刘胥的心思,绍安当真是榆木脑袋了,只是,她如今残破之心,如何能再接受别人呢? 绍安不语苦笑,李景国看在眼里,也不再继续这个话题,转而道,“外面冷,姑娘进去等吧,我还有要事去安排,就先告辞了。” 绍安颔首,李景国作揖离去。 满园灯火,不及明月清澈照人,打量这座府苑,楹栋轩廊,宏壮规整,大气别致。 她正yù走入偏殿等候,只听从正殿的方向传来一声讥讽的怒喝,“刘病已一惯会收买人心,投其所好。这次大将军更不会站在我们这边了。” 绍安一惊,她停住脚步。这不是刘胥的声音,不过他们竟然这样直呼皇帝名讳,还出言不逊,令她诧异。禁不住又好奇又疑心,脚步也慢慢向正殿方向靠去。 “是啊,本来他登基之初违背大司马的心愿,立那个许氏为后,大司马极其不满,加上我们这么久与大司马,丞相等重臣的笼络,大事可成。谁知,大司马的那个小女儿对他死心塌地的。如今皇后专宠,两人情意绵绵,我等几次去博陆侯府,大司马都是含糊其辞,甚至拒之不见。” 绍安站在台阶之上,听到这里,心里还是微微刺痛,皇后专宠,情意绵绵?当初与她,后来与许皇后,现在又是霍皇后,他的宠,他的爱,为何可以分给这么多人呢? 不想再听下去,她轻叹一声,正yù离去。只听刘胥的声音响起,“他的势力越来越稳,加上这次与匈奴之战大胜,更是引得朝臣连连夸赞,这样下去,我们只会失了人心,不如早点动手。” “侯爷的意思是?刺杀?” 绍安陡然一惊,只听又一个声音道,“也未尝不可,五年前那次,若不是秦应那帮家伙无能,刘病已早就被我们除掉了,哪还有今日光景?” 五年前?五年前追杀他们的黑衣人,竟然是刘胥的人? 无法承受这个事实,绍安脑中一片乱麻,脚下跟着虚浮后退,却不觉一下踩到了廊下瓷瓶,瓷器碎裂的声音令她陡然一惊,回过神来。 与此同时,只听门内一声喝斥,“是谁?”接着就有人疾步出来。 她没有躲避,直直的呆呆的看着,看着那从里面走出来为首之人的熟悉面孔。 刘胥面色yīn沉的走出来,见到倚在栏柱之上的女人,脸色大变,惊愕退去,却渐渐浮出些慌乱。 周围的人本yù出声喝问,却见女子没有躲避,解释的意思。却在审视的直直望着他们的主人,再转头看向厉王,紧蹙眉头,却不曾有怒气。两人四目相望,旁若无人。 众人面面相觑,不知如何是好。 “你们都下去,这件事改日再议。”在诡异的气氛中,刘胥沉声开口打破宁静。 “侯爷。”一人出声道,“这件事非同小可,不能为外人知晓,这女子……” “我自有定夺,你们都下去。” 刘胥不予反驳的神情,众人也不再说什么,纷纷在狐疑中退下去了。 第五十九章 再遇风贤 厉王一步步走近。 “绍安,那时候本王也并不认识你,各在其位,各谋其政。” 女人空洞的眼眸并没有消散半分,刘胥更觉心疼,都头来,这个女人从始至终都是受害者,不是吗?, “你要明白,不管本王与他之间有怎样的瓜葛,你与他早已恩断义绝,这不会影响我们的!” 绍安终是慢慢开口道 “我不关心你与他,与皇位之间的竞争,五年前你就知道一切,知道我与他的关系,才来接近我的对吗?” 男人蓦地一愣,却没再解释。 “真的是这样,一切不过是你的yīn谋,五年了。我一直心存歉疚,没想到,这一切,从一开始都是你的yīn谋,与你相遇,送我进宫,一步一步,都是你筹谋好的……” “绍安……我不否认,”男人声音沙哑,有些心痛的道,“一开始的确如此,只是本王,早就不再利用你,早就放弃了……” “放弃了我这个棋子?”绍安冷笑,“因为我无心争宠,不能陪在皇帝身边,所以失去了利用价值?” “不,不是这样的,是……”刘胥突然无法开口,此时此刻,他发现自己竟然连袒露自己心意的勇气都没有,他儿女成群,又图谋大业,卑贱的感情,对他来说一文不值。 可如今,却是真的对她不再单单的只是练怜惜,而是生出了感情?不允许,内心狂烈的呼声告诉自己,不行。 绍安却没再说哈,她定定看着刘胥,高挂的明月将两人的身影拉得纤长。 不知过去多久,她觉得自己瘫软的双腿终于有了丝力气,不再迟疑,一步步的转身离去…… 刘胥眼中痛楚,却再没开口唤她,那抹纤细的身影映在他墨玉般的瞳仁,深深烙印,孤寂又缥缈的渐离渐远…… 绍安浑浑噩噩的走在京中街道,人来人往,她却没有任何遮掩与躲避。 突如其来的变故将她的心绪搅得一团乱,什么淳于衍,什么死因,仿佛都不再重要。她早已魂断九天,才会作理这人间杂事吗? 此时的她那么想回到yào王谷,那样与世隔绝,与世无争的地方,才是她的归宿。在京中的客栈宿留一晚,第二日她便起身回到yào王谷,心绪也渐渐的平静下来。 做完一天的活计,绍安从来没想过会在这里遇见故人,皇帝的贴身侍卫,风贤。 虽然惊讶,绍安并没有如何逃避,倒是风贤看到她一身朴素的装束仿佛有些诧异,半晌才开口,“真的是你,昨日手下来报,在厉王府看到你。后来又一路跟随来到这里,我起初还觉得可疑。想不到,你竟会在这深山密林的野谷上躲了一年。” 绍安淡淡一笑,并不言语。 “充依,一年了,奉陛下之命几乎搜遍这天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21 章 的每个角落。” 绍安微感诧异,“你们知道我还活着?” 风贤没有避讳,却是苍凉一笑,“我倒是期望,你真的死了。王充依,你知道吗?我多不想你再与陛下瓜葛,可你偏偏总是yīn魂不散。” 绍安微蹙眉头,却仍是不语。 风贤声音中浓浓的无奈,“你知道吗?皇上听闻你自尽的消息时的样子?让我想到了几年前在国寺,听说你身陷火海时失魂落魄的样子。当日消息最先传到我们这里,可恰巧正是新后册封大典,我与大哥私自将消息瞒了下来,直到第二日才禀报,陛下因此大发雷霆,我与大哥可是一个月都没法下床呢。” 想起当时皇帝的样子,与他们的一百军棍,风贤不禁苦笑,“他放下新后与朝堂政务,派了所有的水船下去,搜遍太液池,却连续三天没有消息,那三天,陛下几乎不食不寝,精神萎靡,但他坚持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可太液池海域辽阔,鲸鲨猛兽,数不胜数,大海捞针,谈何容易?直到五日后仍是没有一点消息,我们几乎已经要放弃了。却有羽林卫在太液池的蓬莱岛上发现一只素钗。你知道,陛下见到那只素钗是如何欢喜吗?他仰天长笑,我从未见过他那副样子……” 绍安静静的听着,她的心里并没有掀起丝毫波动。他对她,纵然是有情的,可这又怎么样呢?她终究无法摒弃前嫌,接受他的猜度,他的抛弃。 “陛下是何等骄傲的人,不曾想任何人低下头过,他能这样对你,真的是令人感叹唏嘘。他重新振作起精神,便说要找你,即使穷尽一生。” 绍安心中尽是苦涩,他何必如此呢?为何他总是这样呢?失去了才想到珍惜,可没有谁,应该一直在原地等他。 “你知道恭哀皇后是如何得到皇上的青睐吗?” 绍安一愣,不明白他为什么提起恭哀皇后,睁大眼睛去看他,却并未开口,只默默听着。 “陛下五年前,去南陵找你,正巧看到厉王在你的家中。那日下着大雨,陛下重伤初愈,回来便发起高热,当时照顾他的便是许皇后,是她的柔情,活泼将陛下慢慢的从痛苦边缘拉回来。” 绍安心中猛地一震,恭哀皇后竟然是那个时候与陛下相遇相知的。而她此时,才知道陛下误会她跟厉王有关的事,竟由此而来。 “当时,我们都怀疑你是厉王的人,因为五年前你的出现着实很可疑。” 绍安忍不住开口,她冷笑一声,“我如果真的是细作,怎么会费尽心机的离开他?” 风贤苦笑着点了点头,“在之后的一年内我就已经打消了这个念头,以你在陛下心中的位置,要重新得到他的宠爱,应该不难,可你却心甘情愿在掖庭院两年,这次也是……” 事到如今,一切的一切都有了答案。 绍安只觉心中怅然,“你此次来,对我说这些,意yù何为呢?”她开起玩笑,“不会是想劝我回宫?” 风贤摇了摇头,“不,现在很好,新后……”他叹了口气,“虽然任xìng妄为,恃宠而骄,可她对陛下却是真心,她等了陛下许多年,也是个可怜人罢了。最重要的是,她的家族对陛下的江山多有助益,现在一切都刚刚好,陛下不需要你这样一个随时能够扰乱他的身心的人在身边。” 亲耳听他的贬低和分析还是令绍安心中一刺。她黯然的低下头去,想到昨日在厉王府听到的话,“他们,当真是天作之合,我在他的身边只会拖他的后腿,五年前就是如此,现在,更加不必。” 眼前的女子漠然,却倔强,而且很坚强。只是他向来不是悲天悯人之人,该说的还是要说 “劳烦姑娘,最好不要再下山,毕竟你,早就是个死人了。” 绍安浑身一颤,随后了然的点了点头,“告辞了。” 她转过身,突然想到什么,“风大人,恭哀皇后的死因,另有隐情。” 第六十章 皇帝陵寝 风贤一脸yīn鸷的回到未央宫,直回宣室殿禀报。 “参见陛下。” “免礼。” 一年的风霜,没有在男人的脸上留下丝毫岁月的痕迹,有的只是更加凛然霸气的帝王之气。与之不同的是,他的眸中在把玩手中素钗时不经意间流露出的哀伤,黯然之色。 “可有消息?”他冷然开口。 风贤直来直去,向来学不会撒谎,此时硬着头皮答道,“还没有。” 似是已经习惯了这样的结果,男人并没有过多表情,只轻轻的叹了口气,“退下吧。” “陛下,臣有要事禀告,”想到绍安所说,风贤忍不住心中升腾熊熊怒气。 “什么事?”皇帝淡然开口。 “恭……”他正yù开口细说,外面申侍郎进来通传,“陛下,太府魏少卿求见。” 皇帝凛了脸色,“传他进来。” 他转而看向风贤,“你先退下,有什么事容后再说。” 皇帝的命令,风贤自是不敢违抗,他抱拳道,“是,”随之退下。只是,此事耽搁不得,他思索半晌,决定还是先下手为强。步出宣室殿,便命侍卫道,“去太医署,捉拿女医淳于衍,听候发落。” 这边太府魏少卿领命进殿,跪拜行礼后,他问道,“陛下唤老臣,所为何事?” 皇帝正色道,“朕登基五年,国泰民安。西平匈奴,前朝安稳,修建陵寝之事也该提上日程。” 魏少卿一惊,的确,皇帝陵寝,乃举国大事。虽说皇上尚且年轻,只是陵寝乃一国之君立国安邦之本,陛下登基五年才想此事,已很是难得。 “陛下所言极是,只是帝寝乃举国大事,陛下何不召集群臣商议,再下定夺?” “不必,朕少年喜爱游侠,游山玩水,了解了风土人情。长安诸陵、三辅之间朕尤喜长安郊外的杜县、县一带,山清水秀,人杰地灵。你带人去测试凶吉,若是安然,便就属意此地,着手修建了。” 选帝陵,风景自然不是第一位,需要测其风水,元气,土质,水质,木质,遵从“草木茂盛,水深土厚”之理,缺一不可。 魏少卿颔首正色道,“臣遵命。” 这一边风贤在得到太医署的消息后,更是惊诧确切不已,魏少卿退下后,他亟不可待禀报进殿。 彼时皇帝虽紧揉眉心,一脸疲惫,风贤仍是直入主题,开口道,“陛下,恭哀皇后死因,恐另有隐情。” 皇帝的手明显一顿,冷声开口,“你说什么?!” 风贤道,“陛下,臣偶有机会前往东陵的yào王谷,在其中得知这世上有一种yào可使人不知不觉的死去,并且查不出死因。那yào如今世上,只有yào王谷可制作。巧的是,恭哀皇后贴身女医淳于衍便师从此处!” 皇帝一张脸冰冷如寒潭般,“这么说,是她dú害了皇后?绍安说得没错,”他冷笑,“朕一直自责,是朕凉薄待她,更迁怒于绍安,原来这一切,都是朕有眼无珠,错怪她人。” 一双眼更是yīn鸷吓人,“去将那dúfù抓来,严刑拷问。她背后必有人指使。朕一定要查的水落石出。” “陛下,淳于衍在今年的上元节之后已经辞官返乡。” “什么!”刘病已青筋暴起,指节泛白的拳头重重拍在龙案之上,“去找,务必将她找到,若是找不到,你也不必回来。” 他声音冷冽如冰,令久经大风大浪的风贤也有发憷,陛下这次是真的气怒,毕竟他一直对恭哀皇后一尸两命之事心有愧疚,毕竟他一直对王充依耿耿于怀,而这个dú杀,一下子害了他的两个内心深处的女人。陛下定是会为许皇后报仇,为王充依洗清冤屈。 第六十一章 远远的见他一面 风贤的效率极快,淳于衍虽辞官回乡,只是她有掖庭院当值的丈夫,还有在长安私塾念书的儿子,另外有年迈的父母公婆,如此拖家带口的躲避,要寻蛛丝马迹并不难。 在长安城外一家别院内,仅用了三日便抓到了淳于衍。只是令人意外的是,风贤的到来并没有让她过度的意外,却是一脸平静,像是早就猜到这一天的到来一般。 帝陵最终选在长安辽阔的鸿固平原。 这里依山傍水,风景宜人。 绍安一贯过得平淡无奇的日子,每日上山采yào,抓yào,然后晒yào,千篇一律,周而复始。 上山一直幽静,安宁,罕见的是几个月后,山下突然开始动土施工,早晚不宁,的确令绍安夜寝难眠。 她从不下山,虽不知是何所为,也并不好奇山下的动静。只在一次师兄弟的谈话,了解的事情始末:当今陛下要在山脚下的鸿固平原修建陵寝。 这个消息虽然令她措手不及,只是皇帝登基五年,现在修建陵寝的确应当。虽然再次听到有关他的消息,令她还是止不住心中一颤,到底还是平复了下去,他们早就形同陌路了,不是吗? 后来的一个月后,陛下亲自来东陵巡视,谷中医者纷纷下山,一睹天子容颜,她终是止不住心中好奇,远远的山间望了他一眼。 玄黑龙纹冕服,珠玉冕冠,身形高大威武,气势凛然逼人,虽相隔太远看不清他的神情,一贯的还是那副君临天下,睥睨万物的桀骜样子。 人真的是很奇怪的,可以控制自己的行为,却永远控制不了内心。在见到熟悉的他的那一刻,还是会被本能的吸引,还是会不经意的轻易扰乱她的心绪。她能做的只有远离罢了。 “难得来东陵一次,平君,朕很久没来看过她了。”开口的自然是当今皇帝。 垂悬金珠下的王者,有着任何人都看不到的黯然与疲惫。 恭哀皇后葬在这片平原不远的凤栖山,陵墓所在是一片高地,这座陵寝因修建仓促并不十分宏大,可能这也是陛下更为歉疚挂怀的原因吧。 风贤一路护送皇帝到凤栖山,因有专人看守打扫陵墓,陵墓并不显得荒凉,很干净。 皇帝看了许久,才幽幽开口,“这些年霍氏子孙仗着大将军功高,犯下诸多不赦之罪,朕犹自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这次霍显是非死不可的,朕必须要为平君与她腹中孩儿报仇。” 风贤了然,这些年,陛下不曾亏待霍氏儿孙,反而是他们得寸进尺,陛下念大将军扶持之恩,一直充耳不闻,可霍太夫人,这次是真的犯了大忌。 只听陛下却又叹口气道,“扳倒霍氏,实为不易。朕并没有十足的把握打赢这一仗。只是,朕心中始终有一个结,只怕朕到最后都来不及再见她一面。” 风贤心中猛的刺痛,“陛下……” 他自然知道陛下口中的她是谁?陛下在这样的关头,却仍是忘不了,放不下王充依…… 这样的陛下让他心疼,也让他不想再自以为是,揣度他的心思,霍成君纵然与陛下极为合适,可经此一事,他们再也不可能帝后和谐,携手并肩了。 “陛下,臣,知道王充依在哪里。” 刘病已满眼不可置信,“你说什么?你查出来了?” 刚才还一蹶不振,沉闷着的皇帝此刻突然神采奕奕。 风贤苦闷的闭了闭眼,随即跪地抱拳道,“在几个月前,臣手下来报,在长安街看到过王充依。” 刘病已呼吸一滞,被这个消息惊得一时说不出话来。 风贤禀报道,“他一路跟随王充依,才知充依这一年一直藏身yào王谷,”说着看向远处yào王谷的方向,“就在那里,臣第二日就去了yào王谷,而淳于衍的蚀心草之事,也是充依告知臣的。” 刘病已又是惊,又是喜,更多的却是怒,“你竟敢一直欺瞒朕至今,风贤,你好大的胆子!” 风贤眼中掠过不忍,却仍是正色凛然道,“臣原本确实不想将此事报告于陛下,臣不想看陛下一次次的深陷其中,臣以为当今皇后是适合陛下的,却不想……”他顿了顿,“臣罪该万死!” “你的账,朕容后再罚,现在,快带朕去见她。”刘病已向远处苍忙望去,好像在不见尽头的翠绿中真的看到了朝思暮想的那抹身影,不觉心中律动,心跳加快。迫切的想见她,想将她嵌入自己的怀中,再也不放开。 风贤犹豫再三,还是决定将隐瞒的事实提起告知陛下,免得他对充依的态度失望心灰意冷。 “陛下,充依也曾明确jiāo代过臣,万不可将她的所在告知陛下,充依可能仍有芥蒂。” 刘病已笑意敛去,她终究还在气恼自己,不肯原谅自己,可饶是如此,他必须见到她,即使不原谅,即使只是见一面,也心甘情愿。 见到她的那一刻,刘病已心中五味杂陈,有欢喜,有紧张,却也有心疼,她更瘦了,小小的身躯,仿佛能被风吹走似的。 她的衣衫朴素,熟练的摆弄着那些yào草,让他突然想起了五年前,他们在松柏林度过的五日五夜,她那时也是这样虽然辛苦,嘴角却总挂着淡淡幸福的笑意。 他终究给不了她想要的生活,刘病已心中些微苦意,一向淡漠冰冷的脸上却挂着满足的笑意,紧紧注视着一年来魂牵梦绕的女人,只要她幸福,纵然不在自己的身边…… 他的这种想法并没有持续多久,虽然是这样想着,在看到她一脸笑意的与陌生的男子盈盈jiāo谈,还是忍不住心中翻腾,难忍怒意,脚步也不自觉的挪出几分,向心爱的女人慢慢走去。 第六十二章 yào王谷相遇 随着男人慢慢走出来的步伐,面对着他的绍安也是猛地一愣,手上晒yào的动作戛然而止,满眼的不可置信。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没有多想,男人已来到自己的面前,距自己不到三尺的位置,近的可以清楚的看到两人脸上的细微表情。男人的脸上已归于平静,只蹙眉看着,而女人则仍是惊魂未定。 周围的医者们在看到刘病已时自然是狐疑不已,可看到他那一身绣龙纹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22 章 华服和冕冠,都猜到七八分。 来不及作何反应,男人已几步过来,拉起女人的手,向林中走去。 “皇,皇上……”绍安的手腕被他死死的攥着,动弹不得。 直到来到一处幽静无比,鸟语花香的僻静处,刘病已这才放手,这样的优美环境才适合久别重逢,表露心意。 可这样只有两个人的地方,又让气氛莫名的有种难以言说的寂静与些微尴尬。 “这一年来,你一直在这里吗?” 刘病已看着她。 绍安点了点头。 “绍安,我,是我对不起你。” 他再次开口。 绍安没有再作何反应,心里却是这一年来从未有过的翻腾。 “陛下,你有何错,不过是造物弄人罢了,恭哀皇后当时死的蹊跷,你怀疑我也是应该的。” “不!” 男人急切开口,正yù解释。 “陛下,过去的事不要再提了,我知道你愧疚你那样怀疑我,可你是帝王啊,你有权利,怀疑任何事,我不过是臣子,能做的只有听从。” 刘病已心里难受的要命,她看似云淡风轻的话,却句句扎在他的心口之上。他平复了许久,终是苦涩的开口,“既然你说,过去的已经过去了,朕不会再说。可若是你对过去毫无介怀,又怎么会托风贤带消息给朕,朕对你的误会,你还是在意的,不是吗?” 绍安淡淡一笑,只道,“我并不是介怀自己的冤屈,而是,恭哀皇后生前与我的误会已解,她对于我来说,只是大汉朝的皇后,这件事,关联重大,我自然不会知晓此事而隐瞒不报。” 刘病已苦笑着点头,“看来,是朕自作多情,小肚鸡肠了,是你的作风,大公无私。” 绍安并不想与他讨论这个没有任何意义的话题,她淡漠开口,“陛下,此次前来,所为何事呢?想治我欺君之罪还是想抓我回宫呢?” 刘病已哼笑一声,“在你心里,朕已经那么不堪了吗?” 他叹口气道,“如果是以前,朕会不顾一切接你入宫,只是,未来的一段时间,朕如履薄冰,恐怕自身难保。如何护你周全。” 绍安猛地抬头,惊愕的看向眼前这个有些颓然,挫败的男人。 “陛下,这是什么意思?宫里出了什么大事吗?”纵然强迫自己做到冷漠的对待他,在听到他可能会有危险的时候,还是情不自禁的担忧。 “没什么,”男人无所谓的耸了耸肩,“你就在这里安心,快乐的生活,等着朕回来接你。如果,朕……”他顿了顿,淡然道,“朕如果再也不会出现在你面前,你是不是觉得更轻松,更快活一些?” 没有他,她就会快乐?不,不是这样的,她远离他的前提是,他好好的做他的皇帝,而不是什么生死攸关,自身难保。 “到底是什么事?不能告诉我吗?” “不是不能,只是不想让你担心。” “我什么都不知道,才会更担心!” 男人脸上终于露出满怀的笑意,“你担心?还说要恩断义绝,为何担心?对朕放心不下?” 绍安脸颊微红,他的伤痛之色,深深的刺痛了她,“哪那么容易放下?那么深的感情,纵然是离开,也是深埋心底,一刻都不曾减退过。” 她话未说完,已经被男人深深的嵌入怀里,他一遍遍的叫着她的名字,声音有褪不去的哀痛与深沉。 两颗深爱的心,无论时隔多久,相隔多远,还是彼此纠缠。 远处的风贤静静凝望,无奈的叹了口气。 第六十三章 霍成君 “到底遇到什么棘手的事,还不能与我说吗?” 绍安心中担忧未减,陛下他一直是个运筹帷幄,雄才大略之人,汉室以来最大一次骑兵出征,便大胜匈奴,对内整饬吏治,惩治贪腐,仿佛什么事都难不倒他,仿佛什么都掌握在他的手中,能让他露出这样沉重的神情,想必事情非同小可。 “帝陵建在这里,朕会以此为由,常来看你。” 刘病已淡淡一笑,并不想让女人为他担心,其实并不是什么难为的大事,只是不知为何,在她身边,他总想要从她的身上得到安慰,得到关怀,想偶尔的能够脆弱,示弱一下。 绍安却是一笑,“陛下九五之尊,建帝陵纵然是大事,也不该劳烦陛下总是前来探察,如此牵挂,岂不令天下人耻笑。” 男人蹙眉,有些不解。 “你既然这么想见到我,不如我随你进宫。” “什……么?” 他的话语都变得有些结巴,眼睛中满是亮晶晶的惊喜。虽然担心她,只是在听到这个消息时,还是不可抑制的狂喜,她终究还是爱自己,难以放心。 “我随你进宫,但我有一个要求。” 绍安巧然一笑,那娇俏的样子让刘病已仿佛看到了他们初识时,烂漫活泼的她。 男人眼睛微微睁大,挑眉等待他的答案。 “不要再封我做你的妃子,我不想成为你的嫔妃,也不想再陷入后宫无谓的争宠争斗之中。” “好!”没想到这么简单的要求,男人开怀大笑,利索的应下。 绍安还没有想好自己的去处,万万没想到,英明决断的陛下已早有安排,便是,做他身边的小婢女,陛下美曰,这样就可以形影不离,日日相见。 这日,宣室殿。 申侍郎来报:皇后娘娘求见。 皇帝眉头微皱,掩不住的险恶与不悦,还是淡淡道,“让她进来。” 不多时,便盈盈走来一位身着艳丽华服,手上还提了两层精致食盒的美貌女子,她一身珊瑚红缕金绣宫装,头上戴百鸟穿凤镶宝石玉冠,雍容华贵,仪态万千。 可此刻她的脸上,却有些愁眉惨淡。 “参见皇上。”她娇柔软媚的声音幽幽传来。 “免礼,皇后怎么来了?” 刘病已明知故问道,自从淳于衍的口中得知许平君的死因后,他就再没去过椒房殿,霍成君成为皇后后一直专宠后宫,这样的冷落是从来没有过的。 霍成君一向温柔懂事,恪守理道,自然不会将心里真实的想法说出来,只见她莞尔起身,步上前来,将手中的锦盒轻轻放在龙案上道,“臣妾亲手做了几样点心,拿来给陛下品尝。” 锦盒一一被打开,各式精致泛着甜香的点心瞬时溢满内殿,霍成君拿起锦帕呷起一块递到皇帝面前,“陛下尝一尝。” 刘病已嘴角微不可闻的挑起一抹冷笑,还是接过点心细细品尝。 “嗯,不错,香甜软糯,很好吃。” 霍成君瞬间喜笑颜开,“皇上觉得好吃便不枉臣妾辛苦做了一下午了。” “做了一下午吗?” “可不是,”霍成君说着将自己的手伸过去,“臣妾的手都被烫了好几次呢!” 刘病已看着她细嫩的手上,确实起着几个小水泡,他道,“别再进厨房了,你有心就成。” “臣妾自然是一心想着皇上的,只怕皇上早就将臣妾忘之脑后了。”霍成君娇嗔道。 “怎么会,你是皇后,朕的心里怎么会没有你,别胡思乱想了。” 霍成君听了这话,心里如抹了蜜糖般,说话也大胆了几分。 “仅仅因为臣妾是皇后吗?难道陛下这么久不去看望臣妾,心里都不想的吗?” “朕政务繁忙,无暇进后宫。” 她想起汉昭帝与上官盈,霍成君没忍住道:“陛下为龙体着想,的确应该少进后宫。只是咱们是夫妻,夫妻也应该同床共枕,也好尽早诞下皇储,以安天下之大统。” 刘病已听了这句话,脸色瞬时黑下,“你还真是跟你父兄说的如出一辙。” 皇帝的语气尽是不善,霍成君猛然一惊,她登时明白过来,原是父兄已劝过皇上。 昭帝时期,父亲就曾以‘龙体安危’为由,让上官盈遣散后宫,专宠皇后。 皇上定是误会了他们里应外合,霍成君赶忙到殿中跪下,颤颤巍巍道:“臣妾不知父兄曾说过什么……臣妾只是为子嗣考虑,也为了陛下的龙体……” 刘病已冷哼一声,“是怕朕像那个病秧子一样早死?少近女色专宠皇后才能保命?” 当他是昭帝那般好摆布的吗? “陛下恕罪,臣妾绝没有这个意思。臣妾真的是为了皇上好啊!” 刘病已心下怒气,表面并不想这么早与她撕破脸皮,他敛了神色,道,“好了!朕知道你的心意,的确是朕政务繁忙,无暇去看你。别再哭了,哭哭啼啼的哪有皇后威仪?去把脸洗了,今日朕便去椒房殿,可好?” 霍成君这才破涕而笑,其实她哪会因此就真的沉不住气,只是男人都喜欢柔弱的女子,何况是坐拥三宫六院的帝王?适当的示弱只要能挽回陛下的心,又有何妨呢?她刚才也只是一时不慎,祸从口出。 两人各怀心思,刘病已将霍成君遣下,末了好好的劝慰了一番,霍成君被哄得喜滋滋的出了宣室殿,觉得不虚此行。 第六十四章 回宫 皇帝将风贤叫进来,迫不及待问道,“绍安到了何处了?半日的路程怎么还没到?” 风贤无奈,敢情陛下这是算着时辰呢? 他恭敬禀报道,“刚才未央宫东阙的侍卫来报,王充依的辇轿已经进了宫门,半个时辰内,应该就会赶到宣室殿侧门。” 皇帝方才满意的点了点头。吩咐申侍郎去准备膳食,又将内殿宫女遣走,这才惬意的等着佳人到来。 再次回到未央宫,不像过去的几年来那样五味杂陈,苦涩难堪。这次绍安更多的是坦然,甚至还有一些欢喜,因为她不再是后宫众多翘首以盼的妃子之一,而是陪侍在他身边的贴心人。 熟悉的巍峨宫殿,蜿蜒的林廊和精致的园子一一掠过,此次她进宫是极其隐秘之事,所以需掩人耳目,鸾轿也极其朴素,红丝帷幔垂直而下,不时吹过她的耳侧,心中雀跃之情更是难耐,唉,她深深的叹了口气,原来,五年了,一直说不要再爱他,深爱之情却从未褪减,甚至越来越甚,不由得无奈。 不多时辇轿便停了下来。有嬷嬷掀开帷幔,绍安抬头但见是一条长长的白玉石板路。这是她第一次前来宣室殿,皇帝日常起居和处理政务的宫殿,后妃除皇后外不可入。绍安得宠在上林苑,未央宫的许多嬷嬷侍女并不认得她,自然包括眼前这位宣室殿的嬷嬷。 抬轿的轿夫自行退了下去,“姑娘随我来,”嬷嬷道。 绍安随之走过长长的林廊,拐入一条朱红色镀金楠木门,再进去,便是宣室殿寝殿的偏门了。 两旁侍女掀开厚重的金丝红帐。走进殿内,殿中灯火昏黄闪耀,红影绰绰。一砌一瓦极尽奢华,宽敞又曲折,只被一路引着向里走。 直到身旁的嬷嬷替她掀开一层红色金丝蝶帐。 “便是这里了,姑娘自行进去吧。” 想必是申侍郎提前报备,宣室殿的嬷嬷都极有眼见和规矩,对这位未曾谋面的神秘女子并未露出丝毫好奇的打量。 她颔首,自行向里走去。 想必这就是他的寝殿了,烛火摇曳,晕染出昏黄的光芒,铺着厚厚的紫红色毛绒毯的地面上,踩上去,没有发出任何声响,不远处,以龙为柱的绣龙纹帷幔龙床宽敞屹立。整座寝殿有种温暖舒适的感觉。 绍安却有些狐疑,皇帝的寝殿一个侍者都没有吗?她一步步试探着向前走去。心里莫名有些发憷。正恍惚间,突然被一双有力铁钳般的臂膀锁在怀里,她却没有惊慌,而是安然的笑了,因为来人的气息是那么熟悉,淡淡的,又仿佛能够锁人心弦的龙涎香气息。 男人没有说话,只是轻轻的将下巴放在她的头顶之上,细细的感受那发丝传来的清香。 绍安轻笑一声,唤他,“陛下……” “你以前不是这么叫我的。” “额,刘公子?” 男人扑哧笑了,“再装,朕可要罚了!” “呵呵……”被他作乱的手弄得一阵发痒,她求饶,“再不敢了,次卿……” 是男人满意的答案,却让他心头一震,这个称呼,五年没有听她叫过了,“以后就这么唤朕吧。” 不再以他的妃子自居,果然心境也变了许多,她淡笑着点了点头。 男人终于不再忍了,揽过她,轻轻的吻上粉唇,磨蹉着,感受着,唇齿jiāo接,甜香蜜意。 一吻结束,男人却没有继续,绍安有些疑惑,倒不是她在期待什么,只是根据她对他的了解,皇帝陛下一直都是遵从心意,不会忍耐的人啊,莫非,是他夜夜春宵,身疲力尽? 呸,想什么呢!绍安暗骂自己。 刘病已哪里能看出绍安的那些小心思,他的确还有事,虽然极其不愿,极其不想在久别重逢时与她分开片刻。 “绍安,朕事先答应了皇后,今晚去她宫中。” 绍安的脸果然沉了下来,却不再向以前那样忍耐,正yù质问问罪,男人抢先开了口。 “你别误会,朕与她牵扯甚多,只能先稳住她以安前朝。淳于衍是她的母亲霍显派去的。” 如果说前半句绍安尚有不懂,后半句则让她惊诧咋舌。 “什么?怎么会是她?” “她记恨朕五年前立平君为后,一直找不到机会报复,直到利用了淳于衍这颗棋子。” “可?淳于衍身居皇后娘娘身侧,还有什么不满足的?为何会去听命一个侯府的太夫人?” “霍显的确考虑周到,查出了她的儿女所在,扣于府中,以此威胁。她师从yào王谷,医术诡异,能够做到害人于无形,只是这件事还是被你觉察到了,也算她罪有应得。” 绍安此时心中五味杂陈,现在再听说皇上去椒房殿,有的不是醋意,而是心疼,那个女人的母亲害死了自己的发妻,可他还要应付公事的假装与她恩爱,该是何等煎熬? 此时却不是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23 章 想这些的时候,在行来的途中,绍安便想到此事,此刻非说不可了。 “次卿,我们现在信任彼此,我便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了。一年前的上元节,柒美人……” “柒美人?”刘病已脸上却满是愕然,“为什么会提起她?” 男人脸上的过于惊讶让绍安也有些起疑,“她怎么了?” “她,一年前,在冷美人生下公主不久后就已经死了。” 死了?绍安今日可谓被连连刺激,“她好端端怎么会死?” 男人脸上滑过叹息,终是一闪而过,并不以为然,“说来也奇怪,是岁羽殿膳房的厨子,不知虾仁与□□不能同吃,柒美人是突然dú发而死的。” 绍安更是惊讶,这样的死法,也太草率,太巧合了吧? “当时正是大公主诞下不久,宫中不宜大办丧事,朕就通知楼兰,草草了结了。” 这倒是情理之中,大公主何等尊荣与身份,楼柒不过是一个美人,还是个不受宠的美人,皇上自然不会深究其中原委,草草了事。 现在柒美人死了,她所想要谋害的皇后死了,而她心心念念想要冷美人诞下的却不是皇子,而是公主,应该说是造物弄人吧。 第六十五章 宣室殿的生活 绍安在宣室殿的日子平淡无奇,但又甜蜜万分。如果说有一些担忧的话,便是担忧阿澜与好姐妹张箬心了。春桃一向极会察言观色,机巧懂事,可阿澜总是傻乎乎的又爱冲动,着实令她担忧。 还有张箬心,她一向安守本分,但不予人争,也难免招致妒恨。 她急于了解张箬心的情况,于是忍不住“抓”了一个小婢女问问清楚。 “您说张美人啊?她已经身怀七个月的身孕了呢!她可是除皇后娘娘外最得宠的嫔妃了!” 绍安在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也同样被惊讶了一把,箬心竟然身怀有孕!时隔一年,再次回宫,宫里可谓天翻地覆的变化了。 许延寿乃许平君亲叔父,自许平君逝世后,皇帝便对许氏外戚很是看重,如今提拔许延寿为光禄大夫,位列九卿,予以重任。将整理霍氏罪状的任务jiāo于他,再合适不过。许氏与霍氏一党乃是死敌,皇帝在慢慢的培养自己的势力,就尤其需要只效忠于皇帝一人的亲党。 许延寿退后,金丝红幔被一身蓝色锦衣的绍安缓缓掀开。 这些事,刘病已从来不会避讳她,她缓缓上前,道“想不到霍氏这些年竟犯下这样多的欺君灭族之罪。” “霍氏一族子孙嚣张跋扈,贪赃枉法,草菅人命,罪状何止千百,早就该清理朝野,还以清明了。只是朕念及大将军扶持之功,他年事已高,这等诛九族之罪朕不忍他在世时动手。” 绍安了然,他一向知恩图报,但更嫉恶如仇,纵然大将军对他有恩,但他的子嗣后代犯下这么多不可饶恕之罪,纵然是亲人,恐怕陛下也要大义灭亲,何况是臣子? 刘病已将卷宗整理好,有些疲惫的站起来道,认真的看着绍安, “朕持政五年,多番改革。任用循史,整饬吏治,调整经策。这些年,身居高位,吏治得失都由朝臣口中得知,所以此番朕意要去巡视三辅,了解民情。” 认真的听他说了一大通,最后绍安算是听明白了,他要走。 “要去多久?” “多则几个月,少则一个月。” 最少也要一个月?绍安心中闷闷的,两人刚刚相聚不久,就又要分开,只是国政大事,她哪里敢越距讨论半分?最后只得嘟嘴应下,只希望他能够早些回来。 “次卿,你可知我的侍女们,阿澜与春桃她们可好?” “她们还在上林苑的阳元殿,你若是想她们,朕派人送你去见见她们。” 绍安摇头,“不必了,多生事端而已。再说,”她无奈道,“阿澜是个心直口快的,让她知道我现在在宣室殿,难免她失了分寸,祸从口出。” 刘病已爱怜她的懂事,将她鬓边碎发挂于而后,轻轻道,“宣室殿后有是清和园,风景优美,宜人幽静,是宣室殿的范围,平时没什么人去,你若闷了便去那里坐坐。只是苦了你了,现在的身份不便让外人知晓。你放心,等大事成后,朕会许你五年前没有做到的名分。” 绍安心中一暖,一切的委屈都被这句承诺冲的烟消云散,但愿这次能够他们能够成功,别再出什么岔子。 第六十六章 大皇子落水 这里刘病已巡视十三行部,视察民情,水利农耕,忙得不可开jiāo。 未央宫宣室殿的绍安便有些百无聊赖了,她在家时,便学做女红,加上一向喜静,倒也过得去。 在掰着手指头等到第十天,绍安终于有些坐不住了,于是想到陛下说得那个清和园。虽然现在她的身份是婢女,不过因有申侍郎的提前告诫与安排,这些宣室殿的嬷嬷,侍女,内臣对她倒是恭敬有加。对她的身份,也不敢多问。听闻绍安想去清和园走走,婢女们便热切的领她前去。 一群婢女一起逛院子,未免不成体统,最后绍安便带了个看着机灵乖巧,名叫“凤儿”的丫鬟。 与来时走的路一样,仍是七拐八绕最后走到了那条宽宽长长的廊道。只不过这次身边带了一个精灵般的小丫鬟,凤儿。 绍安有皇帝令牌倒是很轻松的走出了后侧门,凤儿道,“姑娘,拐过这条石板路,前面便是清和园了。” 绍安点了点头,清和园果然与宫中姹紫嫣红的花苑不同,到处以青翠为主,清雅幽静。 只是,还没走出多远,只听远处一声凄厉的尖叫声闯入耳中,“快来人啊!大皇子落水了!” 大皇子?绍安一惊,来不及思考,脚下就已生风般的向那声音跑去。 所幸,离她们并不远,跑近一看,只见被莲花覆盖的水池里,一个满脸通红的小男孩儿正在水面扑通,她想都没想的“扑通”一声跳到水里,水池里并不十分深,脚下尽是又滑又软的淤泥,加上水的浮力和身边莲花根茎的助力,她很快漂浮着步到大皇子身旁。 大皇子不过四五岁的年纪,十分轻盈,绍安一把将他举起,又几步冲到岸边,将已经吓傻了的小人儿jiāo给婢女。而早已等在岸边的几个侍女则赶忙将她连拉带拽的“拖”了上来。 整个过程,很短,也很仓促,但现在,绍安才缓过神来,想起她刚才,做了一件怎样的大事! 身边是凤儿的劝责声,“姑娘,您怎么可以跳下水池呢!幸好水不深,不然您若有个好歹,奴婢怎么向陛下jiāo代啊!” 还有四处赶来的侍卫的询问声,绍安此时穿着侍女的衣装,他们自然不会来关切她,而去连连向皇子请罪,这可是皇上唯一的皇子啊!若是有个好歹,恐怕他们都要跟着一起陪葬。 小家伙并没有哭,倒是出乎绍安的意料,当然,也有可能是吓傻了。 此时,他水汪汪的大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绍安,绍安也饶有兴致的一眨不眨的看着小家伙。他长的跟许皇后很像,圆圆的脸蛋,大大的眼睛,嘟着的小红唇,而那小小年纪就已经显现出来的□□鼻梁倒是与他很像。 绍安一下子对眼前这个粉雕玉琢的小家伙产生兴致,最大的原因则是他好像对自己也很有好感。纵然被一群侍女抱着哄着,用厚厚的毛毯裹着,他都是闪动着精灵的眼睛好奇的打量着自己,让她颇为受宠若惊。 大皇子被簇拥着抱走了,侍卫也一窝蜂的散了,只留下凤儿一人抹泪。 “姑娘啊!您不能再这样了,幸好现在天气不冷,不然这么跳下去,不被淹死,也会冻着的。” 绍安被搀扶着回到宣室殿时,的确又是引起了一阵兵荒马乱,虽是五月的天气,水池的水并不凉,绍安仍是被逼着喝了御寒yào,泡了放有姜片的浴水。又裹了厚厚的毛绒毯。 彼时,她盘腿坐于锦床之上,身后是凤儿为她细细的擦干长发。她仍是挂怀大皇子,问道“恭哀皇后去世后,大皇子还是住在椒房殿吗?” “是啊!”凤儿热切道,“恭哀皇后刚逝世的时候,大皇子才三岁,正是粘娘亲的时候,当时很多嬷嬷都哄不好呢!听闻还是皇上严厉斥责,说大皇子若再哭就打板子,小孩子怕疼,就再没敢哭。后来由嬷嬷们照料了一年,直到新后册封,入住椒房殿,大皇子这才又有了娘亲。” 唉,想到恭哀皇后,绍安只得暗叹口气,她的儿子,如今却认仇人为母,未免令人唏嘘。 第六十七章 霍光之死 刘病已游于三辅,途中棘手震怒之事不少,比如奉明的蝗灾严重,导致农耕不收,农民疾苦,比如东郡的游民具多,官员玩忽职守,这些琐事,对他来说不费吹灰之力,处理妥当。 只是,在离开长安的第二个月,京中传来一件急报,却让他不得不回去:便是当朝大将军,大司马霍光病重。 霍光是大汉朝举足轻重的人物,他的一言一行,一举一动都牵动王朝社稷。所以饶是身在后宫,甚至是在宣室殿闭门不出的绍安也从侍女叽叽喳喳的议论中得知,当朝摄政大臣,博陆侯霍光,年七十有余,近一年一直缠绵病榻,寻遍名医,皆不可治,这次忽然狂呕鲜血,更是危在旦夕。皇后的父亲,恐命不久矣。 刘病已回到未央宫,最先接见的自然是朝廷重臣,领尚书事张安世呈上霍光早已拟好的折子,请愿陛xià tǐ恤兄长霍去病无后,以其长兄之孙霍山过继于兄,并愿将自己所封东武阳邑三千五百户分与霍山。 “霍山?” 刘病已看完折子后眉头紧锁,这要求其实谈不上过分,因是霍氏家族自己的事,上报与他只是想要陛下亲封,好名正言顺。刘病已气恼的是霍山为人,骄纵跋扈,草菅人命。继承一代贤臣良将景恒候霍去病的香火,未免辱他盛名。只是,大将军临死之际,唯一要求,他实在无法回绝。 思索片刻,刘病已允之,下昭曰:骠骑大将军霍去病击败匈奴于汉室鞠躬尽瘁,立下汗马功劳。特此追封为冠军侯,薨逝,子候代立,春秋之义,善其子孙。以邑三千户封霍云为冠军侯,霍山承袭景恒候。 春三月庚午,霍光,病重逝世。这位历经三朝的辅政大臣,传奇人物,落幕了。 因霍光生前已将自己的陵寝安置好,于茂陵陪葬汉武帝刘彻之墓,宣帝更是越礼厚葬,以怀知遇之恩。 而霍家却仍是贪心不足,这日许延寿承报:太夫人霍显不满足大将军陵墓规模,私自改变了霍光生前自己设计的墓地,将规制加以扩大。修筑神道,建起门阙,北面靠近昭灵,南面越出丞墨。而且大肆装修祠堂,辇车的专用道直通到墓穴中的永巷,幽禁平民、奴婢、侍妾守护陵墓。 皇帝听后自是大怒不已,他犹自痛恨这个直接害死许平君的fù人,如今听闻她这等不道之事。更是怒不可遏,“自寻死路,焉能怪人乎?” 许延寿走后,刘病已便出了议殿直奔后堂,见绍安一脸淡然的正修剪水仙枝叶,她永远那般宁静祥和,让自己颇受感染,方才减缓些怒气,轻轻环住她纤细的腰身,疲惫的将头靠在耳侧。 “霍氏不懂收敛,恃功而骄,自掘坟墓。朕也要开始动手了。接下来的一段时间又是刀光剑影,不可避免。” 绍安放下粗剪,将柔嫩的双手覆在他坚硬的手掌,柔声道,“臣妾帮不上什么,但会一直陪着次卿,有过千难万险,同甘共苦。” 刘病已轻笑,觉得心中畅快释然,不规矩的手刚想进行下一步,忽申侍郎在殿外禀报:禀陛下,阁的张美人产下皇子。 绍安一惊:“张美人?箬心?” 刘病已淡淡的点了点头,天知道,他当初为何会极宠张箬心,从她的嘴里,他知道了很多绍安在他面前没有的样子,在掖庭院那三年的事,她的点点滴滴,都对他有那么强的吸引力。 刘病已没有任何表情的道,“皇后丧父,哀伤悲痛,此时不宜加功进赏,你依惯例封赏与她,让她好好休养,朕改日去看她与二皇子。” 第六十八章 博陆侯的忧虑 博陆侯府。奢华无比,富丽堂皇的正殿大堂,继爵位博陆侯的霍家长子霍禹,此时不是一派神采飞扬,而是掩不住的怀疑与忧愁。 美貌贤淑的女子端着上好的热茶盈盈走来,笑道,“夫君,陛下不是刚封你承袭大司马之职,是何等荣耀?大司马掌管军务,手握天下兵马,怎么你看起来倒是不开心的样子?” “你不懂,皇上虽在朝堂封我做大司马,位列三公之一。只是奇怪的是,皇上并没有把兵马印章jiāo由我,只是口头应承,与父亲切实的掌管天下军马兵符是不一样的。再者陛下撤销了我的右将军之职,还有我部下所统辖的驻军官兵,这是重用吗?依我看,陛下对我并不信任。” 美艳少fù也有了些忧虑,“陛下为何这样做呢?我们霍家对他忠心耿耿,成君还是他的妻子,他没有理由不信任我们呀。” 霍禹眉头紧锁,半晌道,“还不是丞相那个老家伙,魏相极受皇帝信赖,他刚坐上丞相之位,就全权改变父亲在时制定的法令,将公田授给贫民,还喜欢与什么穷人子弟的儒生谈论国政大事。这些人上书说父亲在时,主弱臣强,揽权□□,如今我们霍家子弟更加骄横恣肆,目无王法。导致朝臣非议,陛下对我们愈发的不信任。” 少fù美眸流转,娇声道,“夫君,说到底就是尚书令把守不严,若是将领尚书事jiāo给我们霍家的人,这些上书不就传不到陛下耳中了?” 霍禹一怔,随后摸着夫人的手笑道,“夫人说的没错,领尚书事职务空缺,的确不能放过这个肥差。” 未央宫宣室殿。 光禄大夫许延寿一脸焦急,求见陛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24 章 下。 刘病已不紧不慢的从内殿出来,坐上龙椅后方才宣许延寿进殿。 许延寿进殿后,行礼问安,急不可耐道,“陛下,领尚书事掌管军政内务决策机密。臣以为封霍山为此要职,极为不妥。” 刘病已淡淡一笑,不以为然道,“大将军生前还要上书,托朕给予霍山要职,朕以为领尚书事这个军政要职很适合他。” “皇上……”许延寿不可置信抬头,一脸忧虑,“霍山为人肆意享乐,嚣张跋扈,决不是担此大任的合适人选啊!” “霍山为人,朕很清楚。所以朕苦思冥想,想出一个绝佳妙计。既不能让朝臣非议朕不顾大将军遗愿,又能将霍山职务架空。” 许延寿更是惊诧,“领尚书事职务何等重要,如何能架空呢?” 刘病已轻笑道,“以往吏民上书需先传往尚书令,经过筛选后方才能传到朕的案前,费时且麻烦。朕已经决定对上书制度进行改革,以后吏民上书,不必再经过尚书令,直接送到宣室殿,由朕的亲信进行筛选总结,这样一来尚书令一职岂不是有名无实?” 许延寿张大嘴巴,半天缓不过神来,这方法的确令人匪夷所思,叹为观止。当真只有眼前英明神武,雄才大略的陛下想得出啊! 许延寿烟了口唾沫,恭敬抱拳道,“陛下圣明!” 第六十九章 再见刘 申侍郎进来禀报道,“陛下,大皇子来了。” “哦?” 许延寿道,“那臣就告退了,陛下。” “嗯,”刘病已淡淡点头。 还没等许延寿退出殿外,便见一位精灵可爱的小男孩小跑着进来,一边跑还一边扯着嗓子喊道,“父皇,父皇。” 因是第一个儿子,刘病已向来对他十分疼爱,此时满眼慈爱的看着刘跑进来,扑到他的腿上撅着红嘟嘟的小嘴,“父皇,你都一个月没有来看过儿臣了。” 一个月了吗?刘病已暗暗思索,可不是,近日大权回笼,培养势力,排除异己,忙得是焦头烂额,的确是很长时间没有去椒房殿看过小家伙儿了。 只是刘病已向来是扮演严父的角色,对刘虽然疼爱,却不纵容,他摸着儿子软软的头发道,“怎么自己跑到宣室殿来了?你母后可知道?” “母后最近心情不好,不来看儿臣,也不许儿臣去打扰她。儿臣在椒房殿整日对着那群嬷嬷,都快要闷死了。” “你母后还没走出来?都过去几个月了,她是皇后,是你的母后,怎么可以至六宫于不顾。” 刘病已语气间满是不悦,自大将军去世后,皇后一直称病卧床,连每月一次的众妃觐见都免了,她是儿女,也是大汉的皇后,怎能这样一直萎靡不振。不过刘病已懒得管她的心情与琐事,只是,他将儿jiāo给她,平时就有传闻皇后疏于管教,并不把大皇子放在眼里,如今结合刘的话,看来传言不虚。 “母后不喜欢儿臣,儿臣也不喜欢母后的,父皇不能让儿臣跟着您,住在宣室殿吗?” “那怎么行?”刘病已板起脸孔,道“这里是父皇朝议,处理政务的地方,非同儿戏,你是皇子,只能住在后宫。” 不过,他说完转念一想,那绍安呢?她是自己的红颜知己,理应也该住在后宫,不是住在宣室殿都快一年了吗?再看看眼前的小家伙,总不能让他永远跟着霍氏的皇后,不如早些让他跟绍安处好关系,将来由她抚养,他再放心不过了。 “朕政务繁忙,不能总陪着你,不过,有一位温柔善良的姨娘,倒是可以时常陪着你玩,朕带你去见见她,好不好?” 刘小小年纪哪懂得父皇的意思,只是一听说可以总留在宣室殿,自然是点头如捣蒜,连连道好,拉起父皇的手就说要去见姨娘。 刘病已暗叹儿子的懂事,没有硬缠着只让自己陪,他当下站起身,拉起刘胖乎乎的小嫩手,向内殿走去。 早已熟悉,铭记于心的脚步声在绍安耳畔响起,她嘴角溢出开怀的笑,丢下手中的活计向殿外跑去。 一声“次卿”还没叫出口,只见不远处挂起的帷幔下,一个高大英俊的男人身边站了一个粉雕玉琢的小男孩,小男孩睁着圆溜溜的大眼睛,一脸好奇,审视着她。 大皇子刘?绍安还未开口,只见刘双眼亮晶晶的,已经惊喜的叫了出来,“大姐姐!” 大姐姐?刘病已被噎了一口,还未回过神来,只觉手上一松,刘已经甩开他的手,向绍安跑去。 小短腿没跑两步就跑到绍安的身旁,抱住她的裙角,高兴的仰着头,“原来父皇要带我来见的,就是你呀!我找了你很久呢,可是那帮宫女都不知道你是谁。” 绍安被小家伙扑了个满怀,只是微愣过后,便是满满的喜悦与欣慰,欣慰的是小家伙年纪不大,记忆力倒是好,还记得她。喜悦的是,他竟然还会找自己,不枉绍安也一直挂心于他呀。 绍安满脸笑意,蹲下身揉搓他软软的头发,“大皇子,几个月不见,你可是长胖了呢!” “我哪有长胖!”小家伙嘟嘴道,“只是变得强壮了而已,我强壮了,长大了才能保家卫国,成为男子汉。是不是父皇?” 小家伙不满的回头寻求帮助。 “喝,还记得有我这个父皇呢?”刘病已淡笑着走过来,站到绍安身旁,“原来你早就见过儿了?我怎么不知道?” 绍安笑道,“是在陛下巡视京周的时候,臣妾去清和园,当时大皇子落水,臣妾恰巧就在附近,将皇子救了上来。” “那次儿落水,是你救上来的?”刘病已惊诧,“你不是不会游水?” “荷花池中的水并不深,臣妾当时没有多想,身边也没有侍卫在此,便就自己跳进去了。” 刘病已叹气,“朕回来后,倒是听儿身边的嬷嬷提起此事,只说是宫女跳下去将他救了上来,当时正遇大将军逝世,朝廷事多,朕便没有多问。想不到竟是你,那些负责照顾儿的宫女都袖手旁观,最后竟只能由你来救。” 当时没有多注意此事,现在刘病已心中却是气恼不已,气恼绍安不顾自身安危,可若不是她的相救,此时与儿也不会如此快的熟络起来,看两人玩闹成一团的样子,他的嘴角也渐渐露出微笑。刘自幼丧母,一向拒人于千里之外,很难相处,如今能与绍安一见如故,和睦相处。此刻三人就像像普通的一家人,温馨自在。不正是他想要的简单幸福的生活吗? 第七十章 婕妤 风景优美,巍峨辉煌的黄山苑。一处奢华宫殿内。 一脸yīn沉的男人径自走进来,怒气冲冲的内殿锦床的上的被褥一把掀开。 正在床上鼾鼾大睡的男人睡眼朦胧,一下子起身,“谁呀!”正yù开口就骂,在看到来人yīn沉的面孔,才噤了声,“二弟,你怎么来了?也不通传一声,让大哥准备一下不是?” yīn沉男人哼笑一声,“大哥在这里好惬意啊,听说你称病十日没去尚书令了?” 不提这还好,床上的男人停下慢腾腾的穿衣动作,zhà毛道,“还说呢,皇上给的那个差事,有跟没有一样,天天在尚书令闲出鸟来,还不如在黄山苑打猎游玩来的尽兴。” “那也不能总在这里,别让皇上真动了怒。” 霍山犹自不服气,“皇上这是怎么了,自老将军死后,皇上待我们霍家大不如以往了。皇上器重丞相,还喜欢跟那几个寒酸出身的臣子jiāo流,以往老将军最痛恨那些口无遮拦的穷酸书生。” 霍云叹息道,“以前老将军在,没人敢参我们霍家一点不是,现在如一窝蜂的苍蝇尽说我们霍家的过错,大表哥让我来提醒你,最近收敛点,这个时候不能再一味放肆。听说大哥前几日在长安街强抢了一个民女,人家不从,一头撞死了,可有此事?” 霍山支支吾吾,不敢去直视一向威严肃穆的弟弟,“唉呀,还不是那婆娘不识趣,跟了我吃香的喝辣的,撞什么墙啊!” “你可知,人家的父母兄弟一路告到了京兆尹?”霍云愁眉紧锁道,“本来京兆尹李晃是我们的人,压下此事倒也不难,谁知被几个吏民抓住不放,上书未央宫。现在上书又不必经过尚书令,说不定此时折子已经递到陛下案前了。” “什么?”霍山一脸惊愕与慌乱,“那怎么办?陛下一向痛恨这种强压良民的事,要让他知道了还不治我的罪。” “所以,我赶来通知你,别在黄山苑一直闲散着不理事了,你亲自去御前,向陛下解释此事,就说你当日醉酒,一时失态,事后本yù放那姑娘走,哪知她刚烈xìng子,一时误会才酿此大祸。” “这能行吗?”霍山皱眉道。 “如今只有这个法子,总好过龙颜大怒,亲自召见,你先去禀明事由,诚心请罪,陛下对我们霍家一向宽厚,不会因为此事重罚你的。” 未央宫宣室殿。 刘病已在看到史高呈上的折子后,虽是脸越来越沉,倒也没有动怒。 “霍山骄奢放纵,一向如此,多这一条也不多了。” 史高踌躇道,“那陛下就打算不追究了吗?毕竟是吏民联合上书,请求惩治景恒候逼死良家fù女之罪。” 刘病已道,“霍山如今承袭霍去病爵位,身份不同以往,不能此时治他的罪让霍家起疑心。先放着,等朕秋后算账,一起清算。” 史高是刘病已表叔,乃他的祖母史良娣的兄弟史恭长子,是皇帝如今极为宠信的心腹大臣,史高痛恨霍氏,也知不能急于求成,只能慢慢搜集罪状在适当的时机再行检举。 “陛下所言不错,现在稳住霍家才是最重要的。” “外祖母最近身体可好?”放下折子,刘病已闲话家常。 史高受宠若惊,连忙禀告道,“姑母身体康健,只望陛下百忙之中保重龙体。” “嗯,”刘病已心中升起暖意,当初他被释罪,全是史家在抚养和扶持他,帮他牵线搭桥结识朝中之人,他能有今日,祖母一家功不可没。 刘病已出了议殿走向绍安所在的寝殿,彼时天气渐冷,屋中毛绒地毯上,立着半人高的香薰金炉,袅袅白烟,散发温暖的气息。 柔和的日光透过纱窗洒在,锦榻上闲适的女子,她一向畏冷,此时窝在榻上,双手则高高的举在鼎炉旁边,烤着炭火。见刘病已前来,绍安赶忙起身行礼。 刘病已快步上前扶住她,“别行礼了,陪朕坐坐,说会儿话。” 两人到窗前的玉织芙蓉锦塌上,绍安坐下道,“陛下是不是有什么烦心事,一脸忧愁的样子?” 刘病已伸了个懒腰,“前朝的事无非还是那些,后宫朕倒是有件事放心不下。” “什么事?” “儿,因朕提过几次封儿为太子,引起霍氏不满,连带着皇后对儿也没什么好脸色。皇后自大将军去世后xìng情大变,又一心求子,朕怕她再受其母挑唆,加害儿,平君与她腹中的孩儿朕没有保住,儿不能再有事了。” 绍安叹口气,“霍氏害死了他的母亲,如今儿还要叫她一声母后,着实委屈了他。可儿毕竟是大皇子,放在宣室殿不妥,若是放在后宫其他的妃嫔处,位阶高的妃嫔如今皆有子嗣,怕是照顾不周,位阶低的又没有资格抚养大皇子。” 连日来的相处,绍安对刘是又怜爱又心疼,年幼丧母,并不如其他的孩子肆无忌惮,总有种防备与拘束的感觉,不过在她的身边倒还是活泼可爱,孩子心xìng。只是,如今她的身份尴尬,如何能照顾抚养皇子呢? 刘病已似是看出了她的心思,笑问道,“儿一向喜欢粘着你,绍安愿意为朕分忧,抚养儿吗?” “自然是愿意的,只是如今我只是个婢女,哪有资格抚养皇子。” “朕封你做仅此于皇后的婕妤,这样就可以了。朕知道,你不喜后宫尔虞我诈,纷纷扰扰……只是,朕身处皇位,总有要承担的东西,你也要与朕携手并肩的,如今朕在慢慢瓦解霍家的势力,皇后这个位置霍成君不会坐太久,儿也不能再留在椒房殿了。” “我愿意,”绍安开怀道,“我怎么能因为自己的一点心意至大皇子于不顾,他叫我一声王姨娘,对我亲近又信任,我怎么也要为他付出才是。” 刘病已没想到绍安能这么快就答应,微愣后便是满心的暖意,他握住女子娇嫩的手掌,轻轻揉搓,“诏书明日会下来,当初你离开阳元殿,朕一直封锁消息,这次便以接你回宫为由,晋封婕妤。” 绍安笑着点头,“一切就听陛下的。” “住在哪里好呢?总不能还住在掖庭院不是?” “皇上若是想也是可以的,只是若再想见臣妾与儿,可就麻烦的很了。” 皇帝轻笑,“朕可不愿,定要住在离宣室殿最近的一处宫殿,也好日日相见。” 被男人的温热的气息撩拨表,绍安俏脸微红,略一躲闪道,“臣妾身为嫔妃,可不比做随侍婢女,若是日日相见,难免招致妒恨。” “朕只有一个人,可应付不来那么多个,你是婕妤,皇后之下,众妃之上,她们纵然心有不忿,也断然不敢造次。” 绍安笑道,“臣妾无心与她们争斗,只是想一心照顾皇上与大皇子罢了。” 刘病已心中温暖,他思索道,“不如就在玉堂殿吧,虽谈不上最为奢华,不过清幽雅静,远离众妃住所,距离宣室殿也是最近的。” 事情突然,但丝毫没有减缓陛下的热情,华贵的衣饰源源不断的送到宣室殿,这样的大张旗鼓,自然会引起不小的震动,而陛下似乎没有遮掩的意思,宣室殿里忙得热火朝天,应接不暇。 当日下午便迎来一位不速之客,也是绍安第一次见到的,当朝皇后,霍成君。 传闻霍成君与许皇后作风相差甚远,奢侈成xìng,华贵无比,绍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25 章 安在内殿听到通报声,便是急忙出去行礼。皇后今天一身九天于凤的金绣宫装,头上戴百鸟穿凤镶宝石玉冠,身上更是稀世珍宝,盈盈闪闪,一派奢靡极丽,耀眼繁复。 “参见皇后娘娘,”绍安不卑不亢,跪下行礼。 霍成君没有说话,却是慢慢走近,“你就是王绍安?” “是。” “今日太府进进出出,送往宣室殿的全是妃嫔所穿宫装,打听之下才知陛下要封一个婢女为夫人,原来就是你啊,儿总嚷嚷的那个王姨娘?本宫近日身体不适,无暇照顾儿,原以为只是小孩子瞎叫闹着玩,现在你真的要变成他姨娘了。” 绍安静静听着,不发一言。 “本宫怎么奇怪陛下最近很少进后宫,原来是被你勾去了魂儿啊。” 绍安心中厌恶,却是恭敬的低着头,一副听候教导的模样。 “你不用害怕,本宫只是好奇来看看,毕竟陛下从没有晋封婢女为夫人。本宫是六宫之主,胸怀宽广,有容人之量,你既然是陛下晋封,以后就要以姐妹相称了。” “皇后娘娘母仪天下,海纳百川,臣妾以后就要全仰仗皇后娘娘体恤了。” “你倒是个懂事嘴甜的,罢了,只要你规矩守理,尊卑有序,不恃宠而骄,本宫何须与你过不去?” 绍安应道,“多谢皇后娘娘教导。” 送走皇后,绍安是重重的松了口气,原以为霍成君会是个难缠的,许是她出身名门望族,还有大家小姐的傲气,纵然心中有气,也不会明显的表现在脸上。 晚间皇上回来,问及此事,“听闻皇后来找你了,她说了什么?” 绍安见男人一脸不悦与担忧,笑道,“倒也没什么,皇后雍容华贵,仪态万千,自然不会与我这样的小婢女计较。” “她只以为你是一时得宠的婢女,才没有放在心上,可后宫的嫔妃却都是认得你的,若是到时煽风点火,添油加醋,难保她不会因妒生恨。不过皇后倒还容易打发,她背后的太夫人,却是心狠手辣,无所不用其极,更加棘手。” 绍安抿唇,笑着宽慰道,“臣妾定会事事小心,不会让恭哀皇后的不幸发生在自己身上。倒是儿,皇上总不能硬把他从椒房殿送出来,于理不合,皇后不高兴,前朝也会有非议。” 刘病已忖度道,“这件事,的确需要从长计议。你放心,朕自有妙计能够说服皇后。” 第七十一章 太子 婕妤,视为上卿,爵比列侯。 虽比不上母仪天下册封皇后之礼,但也需发布昭令、册封、赐印。 第二日,绍安在经过精心细致打扮,穿着精美宫装在玉堂殿的前殿叩谢皇帝皇后,身边议论惊叹之声不绝于耳,无非就是: “这明明就是被禁足的王充依。” “她一个被禁足的充依,怎么能封为婕妤?”之类的话。 最震惊莫过于皇后,此时她才知道这位所谓宣室殿婢女的真实身份。 霍成君一向心高气傲,纵然在听到这些议论也不免惊愕咋舌,但面上仍是保持着淡然婷雅。 她是被禁足的妃子,可刘明明已经叫了她好几个月王姨娘了,那么,这个女人到底在宣室殿待了多久? 她难掩不解,转头看向皇帝,却见他一脸闲适淡然,对周遭此起彼伏的议论声丝毫不为所动。 叩谢礼成后,回到宣室殿的路上,霍成君终于忍不住冷笑出口。 “陛下不应该给臣妾解释一下吗?” “解释什么?就是皇后所看到的样子。“ “哼,”霍成君简直气得牙根都在发抖,“儿可是叫了她好几个月的王姨娘,那么陛下是什 么时候金屋藏娇的呢?瞒的臣妾,瞒的整个两宫上下好严密啊!” 刘病已不想与她解释,更无心争论,”皇后,这件事,朕无话可说。” “陛下,很喜欢她,对吗?不然也不会废这么多心思。” “怎么?朕连喜欢一个嫔妃的资格都没有吗?还要事事先与皇后报备?” “臣妾当然不是这个意思,只是皇上这样做可有考虑过于礼法不合?” “于礼不合?皇后还知道这个词吗?当初恭哀皇后丧期未过,朕就接你进宫,封你为后,不是 更于礼不合?当初怎么不见你与你们霍家反对?” 霍成君一双凤眼睁的老大,半天哑口无言,瞠目结舌,而皇帝早已拂袖而去。 独留她萧萧瑟瑟,看着皇帝潇洒的背影,怒不可遏。 绍安在玉堂殿,迎来送往,应接不暇,不过因为她的xìng子与此时的身份,并不用过多寒暄, 大多嫔妃都是将礼物放下,请安几句径自离去。 唯一被绍安盛情留下的便是,张箬心,如今的张美人了。 张箬心两年未见。仍是容貌清丽,身材窈窕,温柔爱笑。唯一不同的,便是已身为人母,此 时添了一层母xìng光辉,更加风姿绰约,娴静可人了。 彼时张箬心抱着已经十个月牙牙学语的二皇子刘钦,两人坐在软榻上,相视无语又感慨良多。 两年不见,她晋升了美人,又有了二皇子,现在在众妃中也算独占鳌头,不必再向以前那样 居于下妃,忍气吞声了。 “皇上一直对阳元殿把守很严,第一年虽见不得姐姐的面,到底还可以向里面送些东西,只 是第二年不知为何,阳元殿就不许任何人接近了,原不知是何原因,现在想来,是皇上有意 为之,心里一直记挂着姐姐吧。” 绍安逗弄着刘钦的手一顿,心中咯噔一下,原是,他一直在封锁消息,并不想让外人得知她 已经逃走的事实,更不想让别人非议她,想至此,心里不觉又是一暖。 “阿澜春桃她们怎么没带出来?这些侍女都看着眼生呢。” “哦,”绍安赶忙道,“今日仓促,她们在阳元殿收拾得当便会前来。” 因为此事甚多曲折,自然要当面与阿澜春桃说才可,之前在宣室殿又不便大张旗鼓,彼时阿 澜她们从上林苑赶来,已经是当日的晚间了。 几人见到绍安怎样的激动雀跃不必再说,互诉衷肠,泪眼蓬松。而绍安此时方才觉得这富丽堂皇又空dàng廖寂的玉堂殿有了温暖亲切的感觉。 几日后的朝堂也引起了一场轩然大波。 原是皇上再次提议立刘为太子,而遭到来自两方的激烈争论。 力挺者自然是以“许”“史”两家的亲贵,理由是儿是许皇后生的嫡皇子,又是当今皇后的养子,封为太子,名正言顺,理所应当。 而反对者,自然以“霍氏”为首的党羽,反对理由是:大皇子年幼,看不出品行才德,不宜过 早立为太子。这理由虽然有些强横霸道,胡搅蛮缠的意思。不过纵然皇帝削了霍氏的一些兵 权重权,霍氏家族雄踞汉朝数百年,根治错节,党羽众多。要反对与之抗衡,实为难事。 朝堂上争的不可开jiāo,皇帝却早已料到这局面,心平气和一派和气,道,“容后再议。” 立太子是国之根本,纵然是深居后宫,也多少有耳闻。后宫诸妃只当茶余饭后的笑谈,而最 焦急苦恼的莫过于皇后霍成君。 她还年轻,生一个亲子不是难事,如果此时皇上封刘为太子,那她的孩子生下后,立于何 地呢?刘生母身份低微,这也是众臣一直反对立刘为太子的理由,她是霍氏嫡女,身份 尊贵,她的孩子才有资格当上太子,那个刘,怎么配? 这些话她纵然心中翻腾在上百遍,嘴上无论如何不敢与皇帝言说,一气之下只能坐上辇轿回 到霍府,请求一向深明大义的母亲寻求帮助。 博陆侯府的太夫人霍显对此事早已清楚不过,她一向雷厉风行,宽慰女儿道,“你放心,你 兄长在朝堂对此事定会反对到底,有我们霍家为你撑腰,皇帝不敢胡来。实在不行,他母亲 挡了你的路是什么后果,他也是。” 霍成君一惊,“他毕竟是个六岁的孩子啊……要我怎么下得去手。” 霍太夫人不以为然,恨女不成钢道,“涉及皇位,怎么能心慈手软?!若他登基为帝,还会 有我们霍家的好日子吗?再说,他生母是怎么死的,你就算当上这个便宜太后,能坐得稳 吗?” 想起许平君,霍成君越发心虚,她心一横,还是道,“先看看再说吧,毕竟陛下还没封他做太 子,这件事就还有转圜余地。” 霍成君在心慌意乱中回至未央宫,便听通传道,陛下已在椒房殿等候许久。 霍成君心下又惊又喜,不知皇上所为何事,毕竟他已经许久没来过椒房殿了。 刘病已胜券在握,并没有拐弯抹角,对霍成君道,“皇后想必听说了,朕有立儿为太子的 想法。” 霍成君心中一冷,寡淡道,“朝堂之事,陛下怎么会与臣妾说起,臣妾有决定的权利吗?” “皇后,”刘病已面色一肃,“你知道的,朕已经登基七年了,立太子之事不能再拖延,况且 ,他是许皇后所生的嫡子,本就名正言顺。” 霍成君咬唇不语,眼中擒泪,楚楚可怜。 刘病已轻叹一口气,步到她的身前,轻拦住她的肩膀道,“而现在,你又是他的母后,宫中 只有两位皇子,除了他再无合适的人选。除非,他不是皇后的养子,而是过继给嫔妃,这样 他就不是嫡子,也就没有封为太子的理由。” 霍成君一怔,随后眼睛睁的大大的,一脸不解问道,“陛下,这是何意思?” “朕让他搬出椒房殿,另找一位嫔妃养育他,这样朕就可以等你的孩儿出生,名正言顺的封 为太子。” 刘病已眼中是认真和恳切,是霍成君从未见过的温柔,她心中暖意洋洋,早就将几日的烦乱 全部平息,陛下一直是这样想的吗?一直在苦心为她安排? “陛下,您说真的吗?” “自然,如今朝堂吵的是不可开jiāo,朕也是没有法子,只能出此下策了。” 霍成君大喜过望,一脸笑意道,“陛下如此费心考虑,臣妾还能说不吗?全听陛下安排吧。” “嗯,”刘病已思索道,“如今,冷婕妤有瑾公主,张美人和华美人皆有子嗣,恐怕照顾不周 ,位阶高的妃嫔只有王婕妤膝下无子,不如就过继给她吧。” 霍成君眉头一拧觐见,笑意尽退,一脸不悦,“为何非要是她呢?” 刘病已耐心解释,“儿毕竟是大皇子,他的生母是恭哀皇后,养母位阶不能太低,除了王 婕妤没有合适人选了,皇后若不愿,”刘病已佯装无奈,“只能留在椒房殿由你养育了。” “皇上……”霍成君急切开口,纵然莫名的讨厌王婕妤,这个时候不是闹脾气的时候,这可是千 载难逢的好机会。 “臣妾没有不愿,只怕王婕妤照顾不好,既然陛下应允,便就送往玉堂殿吧。” 第七十二章 风云变幻 地节三年,陛下昭令。 度辽将军,未央宫的卫尉,平陵侯范明友任光禄勋,给事中光禄大夫张朔任蜀郡太守,中郎将王汉为武威太守,长乐宫卫尉邓广漠任少府。赵平为散骑骑都尉光禄大夫统领驻军。 此昭令一出,朝野动dàng。 博陆侯府。 以霍禹为首的霍云,霍山,范明友等人汇聚一堂。 “陛下这是什么意思?将我们都调离京城,分派各地。之前由我们所统领的骑兵、羽林军以及两宫卫队所统领的士兵,都改为陛下所亲信的许、史两家子弟代为统领。” 一向脾气暴躁的霍山怒气冲冲道。 “姐夫为陛下四处征战,立在汗马功劳,如今一纸昭令便被削了兵权,只封了个什么光禄勋的名头,只带高帽子,一点实权都没有!” 一向冷静自持的霍云也难忍怨气,看着昔日骁勇威武范明友,如今只能闲赋其职,不禁埋怨道。 范明友面色铁青,但一向耿直忠诚,只面红脖子粗,却又说不出什么。 半天气哼道,“这些便罢了,陛下是铁了心听信丞相那帮人的谗言,不再宠信我们霍家。近日,流言四起,说什么恭哀皇后都是岳母使计害死的,真是虎落平阳被犬欺,什么屎盆子都往我们头上扣。” “什么?”霍光长女,霍成碧的夫婿邓广漠怒不可遏,“恭哀皇后死了几辈子了,现在竟然还翻起旧账,若是传到陛下耳中可得了!” “陛下绝不会听信谗言,母亲也绝不是那样心狠dú辣,yīn谋诡测之人,”霍禹冰冷道,“定是那帮老家伙捣鬼,知道陛下一直对许皇后之死耿耿于怀,存心散播谣言,想搞垮我们霍家。” 一群人你一言我一语,拍案不迭,气恼不休。 一向威严霸道的霍太夫人霍显在旁边默默听着,却是不发一言,她心里再清楚不过恭哀皇后的死因。 只是,这个关头,要她怎么承认呢?谋害皇后,可是诛九族的大罪。 霍太夫人一向雷厉风行,目空一切,她手中的人命不分贵贱,不计其数。她从未怕过,也从未后悔过。可这次她真的是有些心虚,好像自从恭哀皇后死后,他们家就灾事不断,现在儿孙更是受到宣帝的排挤,无法立足。 难道她真的是错了吗? 睡梦间,有恭哀皇后向她索命,有夫君霍光指责她断送霍家大好前途。甚至她梦到宣帝因此大怒将霍氏家族千余人口,满门抄斩,人头落地。 她被吓得惊醒,惨叫连连,家奴冯子都跑进来,一把将她抱住,柔声宽慰。 她止不住的心慌意乱,胡言乱语,“怎么办?我梦见老爷向我索命,我梦见,霍家被皇帝满门抄斩。” “不会的,不是你的错,只是dú害了一个女人而已,皇帝是霍家扶持而上的,他不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26 章 因为这点小事就治你的罪,不能这样忘恩负义。” “真的吗?”霍显倚在年轻男人宽阔的胸怀,仍是不住的颤抖 。 “自然,霍家根基稳固,不会倒下的!既然皇帝不留情面,我们也不能再坐以待毙,必须主动出手。” “你的意思是?” “霍家能够让他坐上这个皇位,也同样能够罢黜!霍家从武帝时期就是手握重权的名门望族百余年兴盛不衰。怎么能让一个rǔ臭未干的皇帝轻易弄垮?” 情郎坚定沉稳的声音慢慢的稳住太夫人的心神,她的声音渐渐平稳,渐渐狠厉,“你说的没错,霍家不能毁在我们手上,既然是他先不仁,就不能怪我们不义了!” 未央宫玉堂殿。 殿宇重楼,楹栋宏壮,轩廊宫阙,规整大气。围院的灌丛是娇艳yù滴的蔷薇,院内宽敞,一株盛开着极美的樱花树尤为抢眼,萧萧漱漱,如梦幻般洒落似雪的花瓣。 绍安爱花,尤其极爱花树,院中的白樱树一直由她亲自修剪。修剪主要是剪去一些枯萎枝、徒长枝和重叠枝,保留长势健壮的枝条,以利通风透光。 虽然身为婕妤,身份尊贵,绍安仍是朴素衣装,清爽发饰。 皇帝进来时便看到的这幅场景。 她闲适幽静,站在如梦幻般的樱花树下,好似精灵般圣洁无暇。 皇帝看了一会儿,却有些不服气,终于忍不住开口。 “咳咳。” 一心修剪花枝的人竟丝毫未动。院中服侍的侍从早已习惯这种情景,暗暗偷笑,也不敢出声打扰。 男人终是气急败坏,轻咳两声,“王婕妤。” 正在踮着脚径自剪枝的女子猛地一僵,随后赶忙回过头,“陛下,你什么时候来的?” “樱花树枝有那么好看吗?朕站在这里半天了都没发现,”男人答非所问,语气不善。 绍安赶忙丢下铁剪子,上去赔罪。 一脸认真道,“陛下恕罪,臣妾一时忘情,已至没有听到动静。” “一时忘情?”男人鼻间重重哼出凉气。 七年的相处,绍安岂会不懂他的心思,无辜道,“是臣妾的错,皇上不会吃一棵树的醋吧?” 刘病已并不作理,只看着樱花树若有所思起来。 “皇上不会有砍了这树的想法吧?”绍安一脸错愕。 “你向来喜爱花树,朕知道。这次就饶了你,下不为例。” “是。” 刘病已轻刮她精巧的鼻尖,看向她朴素的发饰,又是额间一皱。 “朕送你的那些首饰玉坠不喜欢吗?怎么也不见你戴过?” “首饰虽然贵重,到底也沉重,臣妾一向舒适惯了,不喜欢那些繁琐的东西。” “这样也好,”皇帝用脸颊轻轻磨蹉着她柔软的发顶,“朕喜欢你柔软又清香的发丝,触感很好。” 男人似笑非笑,眼中柔情。 绍安浅笑着低下头去,“陛下快进去吧,外面愈发冷了。” “嗯。”刘病已向后探望一眼,“儿呢?怎么不见他出来问安?” 绍安笑道,“阿澜不知从哪抓来一只灰兔子,儿喜欢,在她房中玩儿呢。” 两人一面说一面向殿中走去,珍石范金的梁栋,白玉的墙壁温润昏黄,紫红毛绒地毯上,高耸的金炉中烧着上好的红萝炭,七孔散出温暖暗香的徐徐白烟,使偌大的宫殿在严冬之际也温暖似春。 宽阔的正殿大门敞开着,两人随意坐在矮桌旁,绍安沏上一碗飘着浓香的茶递到男人面前。 刘病已小酌一口,放下紫砂杯,沉思道, “如今,霍氏已不惧威胁,霍家所掌握的天下大部分兵权朕已尽数收回,此时再立儿为太子,他们的反对就无关紧要了。” “霍家会就此罢休吗?虽然兵权不在,毕竟他们还是身处高位,手握重权。而且皇后也不会应允的,若是逼急了,难保他们不会鱼死网破……” 男人墨黑的眼眸眯起,散发危险的光芒,“这次也算是个试验,若他们真的连一个孩子都不放过,朕也没什么好顾及的了。” 绍安想起霍成君那张时时高傲却又落寞的脸,不禁心中微凉,“恭哀皇后的事,霍皇后不一定有参与,她虽然心高气傲,到底也没做过什么丧尽天良的事,若她没有参与dú害恭哀皇后的事,陛下会放过她吗?” “你可怜她?”刘病已皱眉。 绍安叹气,“说到底,若是没做过什么丧尽天良的事,也不过是个求而不得的可怜女人罢了。” 刘病已看着她惆怅的神情,怀念过往,也不禁尽是唏嘘。握住她发冷的手掌,柔声道,“朕又不是昏君,她若是毫不知情,朕自然不会降罪,让她安度此生,也未尝不可。” 第七十三章 太子前往上林苑 地节三年,四月,汉宣帝册封大皇子刘为太子。 这个消息来得突然,却又好像顺理成章,水到渠成。 最震惊,最失望,最痛心莫过于霍成君。 连月来的相濡以沫,甜言蜜语,换来只是这样一个未曾与她商议的决定。 从侍女的口中得到这个消息,霍成君瘫软在地上,才明白过一切,原来一切都是他蓄谋已久,早就决定的了,还骗她什么等她诞下皇储,原来只是一场欺骗,一张编制精致美好的网罢了。 她流泪过,痛苦过,最后,她绝望了。 半晌。 “回霍府,”她道。 玉堂殿一切如常,温馨普通。 只是绍安现在身为太子的母亲,到底身份不同,一言一行皆是代表太子母亲的身份。便不能向以前那样闲适懒散,衣着朴素了。 这日,绍安召见太子太傅萧望之、少傅周堪,讨论太子日常功课起居诸多事宜。 一样是婕妤的身份,因为身为太子养母而变得很多不同。 前朝臣子对她更是礼数周到,甚为敬重。 “参见王婕妤。” 两人见绍安自内殿出来,恭敬行礼道。 “不必多礼,你们二人如今教育太子,身负重担,我是太子养母,有诸多事宜要与二位大人商议,”绍安一身百蝶穿花的金绣宫装,脸上略施粉黛,螓首蛾眉,颇为温和典雅。 “陛下对臣予以重任,臣自当尽心尽力。婕妤有何事尽管吩咐便是。” “嗯,”绍安淡笑道,“照理说,太子起居自古都是在上林苑的思贤苑、博望苑。太子年纪小,又生xìng内敛,但他实是个xìng情温和的孩子,还望两位大臣多多照顾,指导才是。” 萧望之、周堪二人都是连连点头,恭敬拱手道,“婕妤慈爱敦厚,肺腑之言,臣等定会谨记于心。” 送走萧、周二人,又有太府遣人送来的太子宫装,玉堂殿众人忙得不可开jiāo,应接不暇。 太子第二日便要启程前往上林苑。晚间,玉堂殿却迎来一位贵客,是近日一直身体不适的皇后,霍成君。 她今日仍是光鲜亮丽,华彩无比的宫装,脸上浓妆艳抹,身上珍贵奇饰华耀照人。 可仍是掩不住眼底的憔悴和无精打采的神情,皇后前来,绍安着实有些意外,皇后一向待刘不甚欢喜宫中人尽皆知,不过皇后到底做过刘两年的母后,会有些感情,太子前往上林苑她来送别也是情理之中。 彼时绍安正与刘jiāo代一些琐碎事宜,小刘一向黏他,眼眶微红,有些依依不舍,春桃进来进来通报:夫人,皇后娘娘来了。 绍安一怔,随后便要拉起刘的手向外请安,“皇后娘娘来了,儿跟母亲一起去觐见好不好啊?” 刘不说话,眼中抗拒之意却十分明显,拉着的手明显向后缩的动作。 绍安有些意外,还是柔声劝道,“皇后娘娘也是你的母后,你曾在椒房殿住过两年的,忘了吗?” 刘还是不说话,畏畏缩缩的。 皇后是后宫之主,没有让她等候之理,绍安轻轻的拉着他的手,向外走去。 霍成君站在正殿,对周围装潢布局不屑一顾,居高临下的站在主位,绍安拉着刘出来,恭恭敬敬的行了礼,“拜见皇后娘娘。” 霍成君没有看她,一双美眸只盯着刘,眼神复杂。 刘到底曾在椒房殿两年,这样的拜见日日都有,早已深刻入骨。 他小腿一曲,双手jiāo合,置于额前,“拜见母后皇后。” 霍成君才淡淡的笑着点了点头。 “几个月不见,儿好像长高了。” 绍安知道她不是在问自己,也不答话,只微笑着在旁候着。刘不发一言,皇后也不生气,走下台阶,向两人迎面走来。 “太子怎么说也在我宫里住了两年,叫了本宫两年的母后,他此番去上林苑,本宫也没什么好送的,宫里的东西见怪不怪。只有这保平安的如意金佛的项锁,是本宫册封之初,去国寺还愿进香,由高僧所赠,听说很是灵验。” 刘静静看着,半晌怯怯的看着皇后,道了声,“多谢母后皇后。” 皇后欣慰的点了点头,绍安也终是松了一口气。今日刘虽不是很配合,倒也一切顺利。 “天色不早了,照顾太子歇息吧,本宫走了。” 皇后淡淡瞥了绍安一眼。 “恭送皇后娘娘。” 第二日一早,接送太子前往上林苑的辇车早早在玉堂殿外等候,太子到底年纪小,又几经波折,才在绍安这里安定下来,这下又要送走。强自忍耐离别的痛苦,还是眼眶擒泪,令人心疼。 绍安心中也是一阵不舍,她捧起小孩的脸,宽慰道,“母亲会经常前往上林苑看你,你要细心听太傅的教导,好好学习,不许动不动就哭鼻子,那可不是男子汉应该做的。” 小刘可怜巴巴的看着她,半晌坚韧的点了点头。 绍安本就在玉堂殿闲来无事,又因太子养母的身份,出入上林苑也算自由,只是因为太子初册封,一言一行,一举一动都在天下人眼中,他在两苑学习为人处事,待人接物。绍安不便总是前去以落下太子柔仁软弱的名声,所以基本上每五日才会去看一次。 第七十四章 皇后之计暴露 “夫人,你有没有觉得太子有些不对?” 从思贤苑看望太子出来后,春桃皱眉一脸困惑道。 “怎么了” 绍安坐在红幔金丝的六角鸾轿,转头看向春桃。 “夫人没有发觉吗?太子好像精神不太好,很疲累的样子。” 绍安方才一心思念,见到太子,也并未多细致观察他的不同。 “许是功课太多吃不消,或者是不适应现在的转变。” “怎么会呢?思贤苑、博望苑自古便是专为太子服务,肯定是照顾细致周到的,奴婢见太子一直拿手不停地揉着眼睛,他的眼睛都是一片红血丝的。” 听春桃这么一说,绍安猛地一惊,“可是太子太傅每隔几日就会来未央宫禀报,没有听说太子有什么不适啊。” “夫人,我们还是多注意一些吧。太子初登皇储大位,难免有人心中不平,yù有谋害之心。当初恭哀皇后……不是也没查出什么不适吗?” 经春桃这么一提醒,绍安立刻提起十二分小心,“你说的不无道理。我回去跟陛下商议此事后再做决定。” 绍安当晚便与刘病已说起此事,刘病已一直为霍家之事忙得焦头烂额,无暇关心刘的事情,经绍安这么一说,也是有些后怕。当今天下论医术dú术,都以yào王谷为首。绍安首当其冲想到曾dú害恭哀皇后的蚀心草,无味无dú,银针亦无法测出,日久方能见效。 刘病已立刻点头应允,经皇帝批准,绍安遣人将yào王谷一向与她jiāo好的秦奚师兄叫来。 秦奚医术精湛不在其师李道之下,绍安是信得过的。她在上林苑供御人止宿的御宿苑,接待了秦奚。 近两年未见,秦奚更加成熟稳重,正直凛然。寒暄两句后,绍安说明来意,“秦师兄,你知道的,太子初登皇储之位,身边难免有尔虞我诈,心怀不轨之人。太子近日头疼发晕,精神不振,太医又诊不出什么来,从前在谷中,秦师兄曾与我说过蚀心草。不知师兄可有法子辨别这东西?” 秦奚一听,眉头锁在一起,他正色道,“蚀心草虽无色无味,难以辨别。只是并非攻无不克,蚀心草遇硫磺便会变为紫色。” 绍安静静听完,没有露出喜色,反而更加忧心忡忡。 “可,总不能太子每吃一样东西,都要用硫磺试过,这样他还怎么吃呢?况且,秦师兄有所不知,近日发现端倪以来,太子的膳食都是专人把守,绝无可能有机会下dú手,可太子的头疼与精神不济之症并未好转。” 秦奚沉吟道,“蚀心草并不是只能通过吃食产生dúxìng,身体沾染,或长期闻其气味都有可能。不过硫磺也是剧dú,万不能让它与人的肌肤有所接触……” 一向沉静的秦奚都有些踌躇不定,绍安更是连连叹气,“这可如何是好?” 她灵光一闪,“左右不过是太子衣物或宫殿的器物。那便将太子寝殿与衣物全部用硫磺试过,肯定会有所发现。” “嗯,”秦奚点头,“如此也只能一试了。” 太子起居在承光宫,彼时太子连月来寝殿和所穿衣物,不管巨细,皆被撒上硫磺粉。 小刘依偎在绍安身旁,对此不明所以,只看着宫人们对他所有熟悉的衣物玩物全都放在一起,撒上yào粉,他觉得莫名的恐慌。 半晌秦奚一脸yīn沉着走出来,向绍安摇了摇头。 绍安蹙眉,“怎么会?太子所有的东西都在这里……” 她一顿,突然想到什么,一把揽过刘,她的手在发抖,颤抖着将太子一直佩戴的佛锁解开,递到秦奚面前,“这个,试试这个!” 秦奚点了点头,将佛锁放在地上,然后从包袱里掏出一把硫磺粉,洒在那把佛锁…… 似是已经预料到什么,绍安揽着刘瘦小的肩膀向后靠了靠,片刻后,她眼睁睁的看着那佛锁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27 章 ,金光闪闪慢慢染成一片紫色,耀眼又刺目…… 她睁大眼睛,不敢置信,皇后,竟然是皇后?!她的母亲害死了许平君还不算,她也要来害 她的孩子吗? 在场的人不止绍安,刘,秦奚,还有萧望之,周堪,太子的所有仆役,嬷嬷以及太医。 宫里人尽皆知,皇后送给太子一个佛锁,太子日日佩戴,从不离身,可这把预示平安的佛锁竟在众目睽睽之下变成了剧dú之锁。所有人都瞠目结舌,久久回不过神来。 富丽堂皇,唯有皇后可居的椒房殿。 霍成君淡然的浇着案几上摆着的一株极美的芍yào,在成队的御林军闯进来时,她嘴角一扯,苍凉的甚至轻笑出声,好像在等着这一切,她动作未停,直到那个人的到来。他一身玄黑龙纹的龙袍,那般英姿卓越,此时一脸怒气冲冲的闯进殿来,逼视着她。 霍成君微微发抖的手放下水壶,面上淡然如常,“陛下,几个月了,第一次踏足椒房殿呢。” 刘病已不语,一步一步的逼近她,“原本朕不想为难你一个fù人,你难道真的已经丧心病狂到连一个孩子都不放过了?!你害死了他的母亲还不够?” 霍成君强装镇定的脸孔在听到他最后一句话时瞬间崩塌,“你,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哼,这很重要么?” “很重要!”她惊慌失措开口。 刘病已又是冷笑,“两年前,朕抓获了淳于衍。” “两年前?”霍成君痛彻心扉,竟笑着哭了,“两年了,你恨我入骨,却一直在与我做戏!” “是啊,”相比于霍成君的扭曲,刘病已显得那么淡然,那么冷漠,“朕在做戏,你又何尝不是呢?你与你母亲害死了儿的母亲,却能心安理得的做着他的母后?你知道朕对她的死有多么愧疚,多么介怀,当初,她还有一个孩子!两条人命,朕做做戏又有何难?” 霍成君泪如泉涌,三年了,入宫三年,一直深深爱着的,爱的心尖发疼的人,与她竟是一直在做戏,她撕心裂肺吼道 “我的做戏是因为爱你,而你的做戏,却是因为恨我!” “爱?你懂爱吗?你的爱,未免太自私又可怖,你这样的dú蝎fù人,朕一刻都不想再见到你。” “你杀了我吧,杀了我便是给了我解脱。” “不,”刘病已理智的,邪笑道,“霍家现在不是动手的时候,所以你还不到死的时候。” 霍成君睁大眼睛,“许平君的事是我一手做的,与我的家人无干。你不要动他们!” “你以为你们霍家犯下的只有dú死皇后这一条罪状吗?你们霍家草菅人命,贪污王法,侵占平民,罪状何止上千?不过,朕念及你父亲扶持之恩,会从轻发落,依法治罪。等朕清理完你们霍家这颗dú瘤,再来发落你。” 霍成君不敢置信,跌坐在地上。刘病已淡淡转身,吩咐道,“皇后dú害太子未成,朕痛心疾首,决议收缴其皇后凤印,册宝。命皇后霍氏禁足椒房殿,面壁思过。” 背后椒房殿朱红色鎏金门楣渐渐合上,刘病已深吸口气,吩咐申侍郎道,“禁足皇后,霍家不会善罢甘休。未免他们纠缠不休,先将恭哀皇后详细死因与淳于衍口供放出,朕要重查此事。” 皇后dú害太子以及禁足皇后昭令一出,震动天下。 博陆侯府。 相比于外界议论纷纷,这里一片yīn云笼罩。 “成君怎么能做出这么糊涂的事情,现在是什么关头,我们霍家子侄尽数被贬,或是调离京城。皇上已然不再信赖我们霍家,她身为陛下的妻子,一国之母,此时最应帮助提点霍家,怎么会做出dú害太子这样的蠢事?”霍禹恨恨叹息道。 第七十五章 谋反 “这怎么能怪成君?”霍太夫人急躁道,“若不是皇帝逼她到没有退路,她会这么做吗?” “唉,”霍禹重重的叹口气,“我们霍家最大的一个支柱也没有了,难道我们霍家百年基业就这样坏在我们手里了吗?” “大表哥,这不是最要紧的,若只是削官降职也就罢了,听闻皇上要重新彻查恭哀皇后一事,矛头,”霍山怯怯的看向一向威严狂妄的霍太夫人,“直指太夫人啊!” 本以为霍太夫人会暴跳如雷,予以反击,可她出奇的安静。 “娘,这件事到底跟你有没有关系?”一直在观察母亲神情的霍禹也看出不对,皱眉询问道。 “的确,是我指使恭哀皇后贴身女医淳于做的。” 霍显语气平静,一字一句却如惊雷敲在她的儿孙子侄的心上。 “什么?”霍禹大惊,“真的是您?您怎么能?看来,皇上,天下舆论没有冤枉我们霍家。母亲,dú杀皇后可是诛九族的大罪啊!您怎么能这么糊涂?!” “我有什么办法?你妹妹一心喜欢那个皇帝,被人家拒绝就三年不嫁,一心想要进宫,我们霍家女儿哪有做妾之理,除了将皇后除掉,还有什么办法?”霍太夫人严厉斥责儿子,丝毫没有心虚后悔的意思。 “您一向纵容妹妹也就罢了,如今,这是在拿我们霍氏前途去赌!她不是普通的女人,任由您捏扁搓圆。皇帝初登基为了她拒绝父亲,可见宠爱,你就这么把她搞死了,皇帝能不记恨我们吗?我说陛下近年来怎么突然远离霍家,看来跟这件事是有关系的。” 霍显气急,“就因为一个女人?他也不想想,若不是我们霍家,若不是老爷支持,他会坐上这个皇位吗?因为一个女人,就要这般忘恩负义,致我们于死地吗?” “母亲!”一向沉静内敛的霍禹也不禁出声斥责,“您也太目中无人了,不管怎么说,许平君都是一国之母,dú害她就是灭族的大罪,皇上如今只是将我们降职免官,已经是法外开恩了。” “恐怕现在还不算完。”霍云叹气,“如今,他连皇后都幽禁了,三个姐夫全都调往了川蜀,御林军,南北军,两宫禁卫军,全在皇帝手中,没有了兵权,他要我们怎么样,还不是一句话的事。 ” “那怎么办?我们可从没有这么窝囊过,都已经这样了,皇上还不打算放过我们吗?”一向老实正直的范明友也忍不住开口。 “姑母害死了许平君,皇上会就此罢休吗?在我们毫无势力之时,他肯定会来报这杀妻之仇。”霍云沉吟道。 “不能再坐以待毙了,”霍山恨恨道,“我们霍家百年基业,在朝堂还是有些根基的,既然不能挽回,只能殊死一搏了!” 霍禹,霍云,皆没有出声反驳,反而扶额沉思,仿佛霍山所说的正是他们心中所想。 “侄儿的意思是?”霍显明知故问道,“谋反?” 这是个禁忌,但既然捅破了这层窗户纸,便就打开天窗说亮话了,“不然还能怎么做,束手就擒,等着皇帝将我们一个个整死?” 霍家子侄个个都是目中无人,桀骜不驯之人,听景恒候霍山这么说,纷纷复议。范明友迟疑道,“谋反?可是大逆不道之事,若是不成,可真的就是灭族之罪啊!” “不成功便成仁!事到如今也没什么好顾及的了!大将军不就是罢黜昌邑王才有了今天的汉宣帝?这大汉天下是我们霍家一手打下来的,凭什么拱手让人,如今更是连xìng命都难保,这一切还不是皇帝逼的,怪不得我们了!”霍山一向火bào脾气,更是没丝毫犹豫。 范明友只顾叹气,也不再说话,霍禹道,“没有兵权在手,只有我们这些王府侍卫怎么反?” 霍山道,“大将军当初不也没有费一兵一卒就罢黜了昌邑王?不如我们效仿他,请太后出面,罢黜皇帝。朝中现在听命我们霍家的仍不在少数,到时里应外合,说不定大事可成。” 霍府仆役张章,是史高安chā在霍府的眼线,张章在偷听到这件事后,便上书报告给侍中史高。 刘病已在宣室殿得知此事后,虽然意外,却没有丝毫畏惧,只是冷笑,“想当年霍家出了霍去病,后有大将军霍光,都是廉洁正直,何等风采?百年霍家怎么会出霍禹霍山这等酒囊饭袋之流。让他们入长乐宫,朕要来个瓮中捉鳖。” 长乐宫。 “这万万不可,”聪明如上官盈,怎么会答应祖母这么荒唐的要求,“当初祖父在时,把持国朝政,生杀予夺大权在手,与如今光景怎能相同。皇帝根基稳固,早已天下归心,水到渠成。岂能由一言罢黜?” 因外臣不得私自入宫,未免打草惊蛇,此番只有霍显与几个女眷进宫,霍太夫人严厉斥责道,“长乐宫与未央宫不过半柱香的功夫,你若现在发布昭令,废除皇帝,打他个措手不及,一切还来得及。” “不行啊,祖母,你怎么这么糊涂,朝堂如今内有丞相把控朝政,外有许家控制兵权,怎么会听我们的。再者,皇上现在并没有要将霍家一网打尽的想法,只要我们安分守己,皇上会放我们一条生路。祖母,你回头是岸吧!” “少废话,盈儿,霍家待你如何,你心里清楚。当初上官家被灭门,大将军只留你一人,还让你坐稳皇后,太后的位置,如今霍家有难,你便这样贪生怕死,畏畏缩缩,真是好没出息!” 上官盈不过二十几岁的年纪,此时被祖母讽刺的也是脸颊通红,羞愤不堪。可她从小经历艰难波折,不会因为祖母的几句撺掇和辱骂而误入歧途。 不管霍家怎么样,她一个女流之辈,也没有做过什么忤逆之事,皇上定不会为难与她,可若是真踏出这一步,一切就无可挽回了。 “皇上勤政爱民,丰功伟绩,岂是当年昌邑王可比?汉朝如今繁荣昌盛,我断断不会做下如此违背天lún,大逆不道之事,恕盈儿不能听从祖母之命了!” “你!” 霍显气得手尖发抖,不住的指着上官盈,“好好好!你这个不孝儿孙,只顾自己贪图富贵享乐,枉费大将军当初对你的扶持之恩,今日我就先教训了你!” 太夫人年事已高,也是康健有力,有几个女儿儿媳护着,她轻易的抓住太后就要上去厮打。太后身边的嬷嬷侍女们又岂是好摆布的,两方人马顿时撕扯在一起,上官盈抓紧空当,逃出人群。这时,她突然听得外面一阵骚乱,似是训练有素的御林军的到来。 此时太夫人等和她的嬷嬷侍婢正扭打在一起,并未听见声响,上官盈心知皇上得知消息,来此拿人,她咬紧下唇,等待时机。 不到片刻,长信宫正殿大门被“吱”的一声,大力推开。扭打在一起的众人都向正门看去,只见整齐刚猛的御林军速速进来,身穿玄色龙袍的陛下神情肃穆,又一派淡然的跨步进来。 上官盈满脸泪痕跑过去,“陛下救命啊,祖母逼迫哀家。还请皇上作主!” 刘病已看此情形,了然三分,“霍氏一族意图谋反,太夫人霍显对太后不敬,捉拿起来。” 众人早已吓得花容失色,霍家女眷更是瑟瑟发抖,太夫人犹自做着最后的抵抗,“你不能拿我,我何罪之有?我们霍家一手扶持你上位,你不能恩将仇报!” “哼,”刘病已淡淡看着霍太夫人的丑态,“何罪之有?朕若不是看在你年事已高,早就将你千刀万剐。dú杀皇后已然是死罪难逃,不知悔改还意图谋反,你们霍家作恶多端,命数已尽!” 霍太夫人早已瘫软,不堪一击,与一众女眷被驾着离开长信宫,嘴里犹自骂骂咧咧。 上官盈位居太皇太后,听着祖母的辱骂,对上皇帝审视的眼光,心里更是难堪,她扑通一声跪地。 “皇上,霍家灭族大罪,哀家也逃不了干系,只是我不过是个深宫的女辈,身不由己,这次纵然是粉身碎骨也绝不会做下忤逆之事。” 大汉一向奉行“以孝为先”,太皇太后论资辈是皇帝的祖辈,况且她并非参与谋逆之事,刘病已并不想落人口舌,太后留与不留对他并没有影响。 “太皇太后一向心慈,朕也相信你绝不会参与谋逆,太后是刘姓皇室中人,早已不是霍家人。太后便在长乐宫好好修身养xìng,颐养天年吧。” “谢皇上明鉴,”上官盈砰砰直跳的心终是平稳了下来。 椒房殿,这座后宫最为奢靡豪华的宫殿,此时黑暗,yīn森。 微光透过的纱窗,窗下一抹艳丽的红色,极为耀眼。 霍成君眼神空洞的斜坐在地上,蓬乱的发丝垂下遮住她憔悴苍白的面庞。 由远及近,传来稳健的脚步声,很熟悉。 她没有抬头,那人静静的走到离她不远的位置,看了她半晌,轻叹了口气。 “霍家意图谋反,已被捉拿归案。” 他低沉富有磁xìng的声音响起。 霍成君仍是一动未动,却是开口,淡淡问道,“陛下打算如何处置?” “从古至今,谋反都是诛九族的大罪,你霍家恶贯满盈,也不会例外。” 霍成君的表情终于有了松动,她抬头,看向一丝不苟的男人,“从小我觉得霍家无所不能,如坚固的一座城堡。短短数年,我亲眼看着父亲死去,看着霍家一步步衰败,走向深渊。” “这是你霍家儿孙自己造的孽,你现在应该关心关心你自己,你dú害皇后后又dú害太子,罪无可恕。朕……” “臣妾只求一死。”霍成君木然开口。 “你……”刘病已叹气。 “数年前,朕第一次在霍府遇见你,当时你虽嚣张跋扈,却也青春烂漫,无忧无虑,终是朕为了大业,给了你希望,这段孽缘,就此结束吧。” 刘病已自认冷血无情,杀伐决断绝不拖沓,这次,他莫名的有些踌躇,想起当初跟在他后头追着叫次卿哥哥的那个活泼少女,如今落到这步田地,不由得唏嘘。 “大将军一向爱你,算是朕为他做的最后一点事,申侍郎,”他命道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28 章 “皇后无德,朕心悲痛,着废去皇后之位,幽禁上林苑,昭台宫。” 走出椒房殿,入眼是一片郁郁葱葱,红艳怡人的海棠园。 他觉得身上的重担一下子卸去了的感觉,深吸口气,鼻间尽是宁静的幽香。他缓步前行,离那黑暗越来越远,阳光普照,前方尽是霞光。 第七十六章 楼冷的心愿 漫天飞舞的白雪,覆盖了巍峨的宫殿,仿佛将尘世间的一切污秽洗净,尘封了那段灰暗的往事。 绍安披着一件雪色梅花的毛绒斗篷,院中新载了梅花,粉白相间,尤为梦幻。刘病已身穿玄黑狐裘大氅,与绍安素裹的白jiāo相呼应。 她站在玉堂殿的当院,看见男人阔步走来,盈盈的雪花与寒烈的清风将他的衣衫飘起,男人俊朗,潇洒不羁。仿佛间,好像又回到九年前,第一次相遇,他英姿飒爽,她一腔热情。 一年前,霍氏家族满门抄斩,轰动天下,朝中殃及人数不少。整理旧案,提拔新臣,皇上这一年并没有多少空闲。绍安心知他一心想要重振汉室基业,只是默默陪着,做他身后温柔的抚慰。 簌簌雪花洒在两人的身上,并不觉得冷,却有一种轻柔,朦胧的感觉。 “你院中的梅花,海棠,樱树都开的极好,只是,绍安却不能再住在这里了。” 绍安眼睛睁大,“陛下,这是什么意思啊?” “明年开春,找一个好日子,朕要秉承未曾对你实现的承诺。” “承诺?” “是啊,你忘了,九年前朕说过会许你一生。” 男人轻柔的将女子散落鬓间的发丝挂在耳后,“不能再拖了,你都进宫九年了呢。” 绍安明白过来,心里热切的满足自然有,更多的却是感怀,经历了恭哀皇后,霍皇后,她对那个位置并没有那么看重。 “其实现在这样就很好,没想到陛下还记得,当年的一句无心之言。” “怎么会忘呢?”男人似有些怄气,“虽然现在宫中最高的妃阶便是婕妤,再没有人会压在你的头上陷害与压迫。可,这是朕心中的一根刺,朕说过会娶你的,可终究迟了十年。” “时间过得真快,一眨眼就是我们相识的第十个年头了呢。” “是啊,”男人轻轻搂她入怀,“以后的每一个十年,我们都在一起。” ** 又是一年的上元节,因宫中无后,两位婕妤中冷婕妤连月来身体不适,卧床不起,采补筹备等各项事宜便就落在了绍安的身上。 因与车师的战事未歇,今年的上元节并不大肆筹备,只在未央宫的前殿举行彩灯宴会。绍安忙着挑选花灯式样。 “小姐,”阿澜急促跑进来,“岁羽殿冷婕妤派人来请您过去。” “冷婕妤?”绍安疑惑,她与楼冷并没有多少jiāo集,只是,她所生的瑾公主是皇上长女,尤为受陛下宠爱,加上两人位阶相当,不用多少客套,绍安会不时备礼物前往看望公主。 她放下手中活计,“我这就去。” 岁羽殿一切如常,富丽宽敞,以往冷柒两姐妹同住岁羽殿,楼冷居正殿,楼柒在别院。楼柒死后,便就是楼冷独住了。 被迎进内殿,出乎意料的没有多少侍女,瑾公主也不在,楼冷的贴身侍女心瑶将她直接领进了内殿寝室。 “我家夫人有要事与王婕妤商议,只是不能起身,劳烦婕妤进内殿了。” 绍安点头,“无妨。” 心瑶打开内殿大门就自离去了。 绍安步入殿内,只见熏香繁华的寝殿,冷婕妤侧卧在床,虚弱不已。 她转头看见绍安,干裂苍白的嘴唇扯出一抹笑意,“你来了。” “你的病怎么重成这样?”绍安坐在床沿,拧眉看向昔日风采照人的异族美人,此时只剩颓然与憔悴。 楼冷轻咳两声,“我的病很奇怪对吗?突然间便变成这样了,因为今年是我进宫的第十年了。” 绍安不解,这与她进宫几年有何关系? “王婕妤,我能信任你吗?” 楼冷突然恳切的看向绍安,一脸正色道。 绍安更是困惑,但她坚定的点了点头。 “我就知道,这么多年了,你能得到那个男人全部的爱,肯定是个可以托付之人。我想将瑾儿托付给你,你愿意抚养她吗?” 绍安惊愕,“你,到底怎么了?” “告诉你也无妨,左右我都要死了。” 楼冷突然冷不防道。 “什么?” “我中了西域特有的蛊dú,五年发作一次,若没有解yào,便活不过三个月。” 绍安紧锁眉头,“怎么会这样?那五年前……” “四年前,柒儿死后,我就知道楼兰不会再提供给我解yào了。” “楼柒死了,所以没有人能够再给楼兰传递消息了,是吗?” 绍安平静道。 楼冷的神情一下子变得惊恐,“你怎么知道?” “本始三年的上元节,我偶然听到当时的柒美人与楼兰中人的对话。” 楼冷眼中惊愕退下,重新靠在软枕上,淡淡的点头,“怪不得,那年的国寺回来,柒儿说你对她有所怀疑。她已经死了,我也要死了,这些事告知你也无妨,你知道?柒儿是我杀死的。” 绍安睁大眼睛,半晌不敢相信,嘴唇不住的哆嗦道,“什么?你为什么?” “因为,柒儿一心想将汉室机密传递给楼兰,楼兰多年来在大汉与西域夹缝生存很是不易,虽然已经降汉,但大王一心想脱离汉朝,吞并西域,所以派我二人前来。我原本一心为了楼兰,可在汉室数年,比起兵荒马乱,早已习惯现在的安逸与繁华。后来,我有了瑾儿,更是不想涉险,柒儿一再逼迫,我没有办法,只能dú死了她。用的是西域特有的□□,并不是什么事食物相克。皇上根本不喜柒儿,更是不会追究。我是不是心如蛇蝎,连自己的亲妹妹都能下手?” 绍安不敢置信,却没有开口,静静听着,“后来,许是我的报应来了吧,原本我打算自己向楼兰传递假消息,好骗得解yào。可,大汉与匈奴之战大胜,并没有大王所想的两败俱伤,匈奴退出西域,远走巴申坤草原,西域由解忧公主和亲的乌孙马首是瞻。楼兰边陲小国,再无反转可能。我送去的假消息就在大汉进驻西域后的几日,后来的节庆朝贺,大王便下令与我断绝关系。” 说到这里,楼冷苦笑,“这就是我的宿命罢。即使柒儿未死,也决计探不出什么来,大王想我们效仿西施郑旦,可汉宣帝却不是吴王夫差。我们注定一死。” 绍安心中冰凉,“难道,真的没有其他办法救你了吗?” 楼冷摇头,“不必救了,这几年已是我偷来的了,皇帝那么睿智,我身中剧dú,楼兰却不给解yào,他会猜到事情始末的,我不想让他厌恶我,更不想他迁怒瑾儿,她是长公主,有那么锦绣的前程……” 她慢慢说着,狭长的眼角滑过晶莹的泪水,恍惚间,她看到,那个肃穆英俊的男人坐在床榻,眼角含笑,看她翩翩起舞,她轻轻旋转,最后落入他的怀中…… 她闭了闭眼,“没有别的,只有瑾儿,你替我养育她chéng rén,风光的送她出嫁,好吗?” 绍安心中苦涩,声音沙哑,“你放心,我会替你好好照顾她的。” 事情发生的很快,几日后的夜晚,春桃慌慌张张跑进殿来,“夫人,岁羽殿冷婕妤殁了。” 第七十七章 立为皇后 瑾公主不满六岁,但对生死似乎感受到什么,楼冷一身大行的宫装,安然的躺在锦床之上,小公主哭声凄厉,让在场的人心中无不感怀。 楼冷身居婕妤高位,丧礼很是隆重,风光大葬于杜陵的皇帝妃陵墓。 绍安将小瑾儿带到玉堂殿,因为冷婕妤的丧事,彼时刘也在玉堂殿中。他已有九岁,初现俊逸清冷的面庞,刘瑾初丧母,仍是怯生生的,眼角通红的见到大哥哥,躲在绍安身后不敢上前。 刘是个极懂事的孩子,看到母亲求助的目光,他大步上前,绕到绍安身后,牵起刘瑾的手,柔声询问,“瑾妹妹,跟大哥哥去看小白兔好不好啊?” 刘瑾到底年纪小,忘xìng与玩xìng都大,见到与她相差没有几岁的哥哥,很快熟络起来,她想了想小白兔的可爱样子,很快点了点头。由着刘牵起自己的小手,向外走去。 阿澜在旁边看的直欣慰的点头,“小姐,太子也长大了呢,会照顾小妹妹了。” 绍安松口气,坐到锦榻上,拿了个紫砂茶杯倒上热茶喝下,满脸的欣慰,叹息道,“虽然我无福能有个自己的孩子,不过这样两个乖巧的孩儿叫我母亲,也是我上辈子修来的福气了。” 多年来,绍安虽嘴上没说,阿澜也知,小姐是极想有个自己的孩子的,只是天不遂人愿。现在好了,有太子,又有长公主,也算弥补了小姐的遗憾。 ** 新后册封定于一个月后,宫中一片张灯结彩,喜气洋洋。林荫小道上来来往往的仆从,手上捧着皆是送往椒房殿新后那里的迎喜之物。 未央宫前三殿,后三宫的青石御道上,铺着厚厚的紫红地毯,御道两旁上挂百对红彩灯,宛如天河鹊桥。 各宫贴上吉祥如意的喜图,椒房殿,宣室殿皆贴大红喜字。就连宫中的亭台水榭,花苑楼阁,都尽是一片喜红飞扬。 元康二年二月二十六日,汉宣帝刘病已立王氏为皇后。 册封大典那日,晴空万里,风和日丽,春暖花开,一片生机盎然。 绍安一身九天于凤百蝶穿花的皇后专属金绣朝服,头上戴琥珀玛瑙凤凰金冠,耳边是孔雀蓝宝石的珍珠耳坠,身上处处闪耀金色光辉,光泽万丈。她牵着刘病已的手,在未央宫的前殿台阶,这座只有重大朝贺,皇家婚庆的宫殿台阶逶迤而上,尽显凤仪与母仪天下,雍容华贵的风范。 灿烂的阳光照耀下,她那样光彩夺目,令人不敢直视。她与刘病已是那样相配,帝后携手缓缓而上,接受自五湖四海前来的百官参拜。 锣鼓喧天,齐乐合鸣,普天同庆。 早日是奉迎朝见,下午是宗庙,祭神,祭祖。晚上是筵宴,合卺。 外面鞭pào烟花齐鸣,绍安一身疲惫,却是一脸幸福满足。 而宫中,向来是一家欢喜一家愁。 后妃没有参与庆贺之礼,只在帝后婚后礼的第二日前去椒房殿跪拜庆贺。站在四方庭院里,听着外面嘈杂和喜乐。又是一种怎样的心境? 阁。 冬梅拿着件披风出来,为张箬心小心披上,“夫人,虽然入春了,晚间也是夜凉,还是小心注意身子,不要着凉才好。” 张箬心凝望星空灿烂,满天烟火,轻声道,“册封皇后,好生气派,只是,我一辈子都不能有了。” “夫人要看开些,皇后娘娘运气好,恰巧抚养了太子,皇上怎么说也要给三分薄面。” “你懂什么?”张箬心苦笑道,“不是她命好抚养了太子,而是皇上有心让她抚养太子,好名正言顺的成为皇后。虽然她一路波折,受尽苦楚,终究还是熬出头,坐上那个高位了。” “夫人,皇上待您也是极好的呀,这次宫里大封,您可是婕妤呢,仅此于皇后娘娘。” “那怎么能一样呢?妃嫔位分再高不过是妾,要封十个二十个都可以。可皇后,普天之下只有一个,母仪天下受人敬仰,是皇上的妻,我们怎么能比?” 冬梅低下头,讪讪的不再说话。夫人这样好的福气,别人求都求不来,可十年来,为什么从未见她开心过呢? 第二日,依旧是艳阳高照,晴空万里的好天气。 绍安今日穿一身龙凤同合袍,头戴九天如意紫金凤冠,一派的凤仪万千,风华绝代。 以往是是众妃站在殿外广场等候传唤。绍安以前便觉得这样甚是费事与劳累,于是命众妃先行进殿依次坐下等候,等她坐上主位凤榻时,再起身行礼即可。 众妃进入殿中,才发觉椒房殿已然与当初霍皇后在时截然不同,焕然一新。 椒房殿比之以前更加宽敞与奢华富丽。和田玉制的白玉墙壁泛着温润明黄的光芒,珍石作梁,宝玉为柱,范金为础。玛瑙镂刻的石阶,红色棉绒的地毯,金光闪闪的壁带,珍奇玉石的瓦石。 这座只有皇后可居住的椒房殿是全天下女人的梦想。宫里几年未曾进过新人,都是与绍安一同进宫的嫔妃。十年,已换过三任皇后,不觉让人感叹唏嘘。 绍安从侧殿坐上正殿高堂,她脾气一向温和淡然,对堂下的窃窃私语不予理会。众人在殿中央行完正揖礼后,各自坐到位置上,照理新后应有一番教导训诫。 绍安想了半晌,道“十年来,宫里一直不太平,诸位妃嫔都是一同进宫的老人儿了,再了然不过。皇上剿灭霍氏,前朝终得安稳,后宫想必各位也是心心念念祈求安宁。即日起,众位嫔妃要齐心协力,和睦相处,切勿勾心斗角,一味争宠。好好侍奉皇上,为皇室孕育子嗣才是正道。” 众人皆答,“是。” 绍安又道,“好了,众位姐妹对宫规礼数,再清楚不过,不必本宫多说,一切照旧即可,每月十五来椒房殿觐见。只是,长乐宫太后静心礼佛,不见外人,每月的长乐宫觐见就免了。” 众人互望一眼,皆答,“谨记。” 成为皇后的生活对绍安并没有多少改变。霍皇后被废后,她一直是治理六宫,现在倒也驾轻就熟。 平时每五日去上林苑看望太子,如今多了一个大公主,与天真烂漫的小丫头相处,教导她为人处事,为她梳妆打扮,倒也别有一番乐趣。 来椒房殿闲话家常的嫔妃只有张箬心一个了,宫里嫔妃不多,皇子公主也不多。二皇子刘钦已经四岁,正是活泼爱玩的时候,与年纪相仿的刘瑾倒也能玩到一块儿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29 章 去。 张箬心,如今的张婕妤,也是一身贵胄华服,雍容彰显。 她看在玩在一起的两个小人儿,笑道:“瑾公主真是好福气呢,原本虽是大公主,也不会这么早就得封号的。现在由皇后娘娘抚养,身份不同以往,才六岁的年纪就被封了‘敬武长公主’的封号,真是福泽深厚。冷婕妤在天之灵,也得以安慰了。” 绍安看向刘瑾的眼中尽是柔软,淡淡笑道,“她从小就甚得陛下宠爱,又是咱们大汉的第一个公主,理应如此的。” 二公主乃是华所生的馆陶公主刘施。刘施不过比刘瑾晚一年出声。华婕妤一向自恃美貌,心高气傲,得知皇上册封刘瑾的消息更是怒不可遏。 从小刘施就比刘瑾更乖巧可爱,皇上一向一视同仁,这次只封了刘瑾让华婕妤心中难免不平。 她看着机灵可爱的宝贝女儿,哼道,“一样是公主,年纪也不过只相差一岁,陛下怎么就这么偏心,只给那个丧母的孩子封号,我们施儿就什么都没有?!” 华婕妤身边贴身侍婢春华赶忙制止自家口无遮拦的夫人,“夫人,谨言慎行啊,小心隔墙有耳。刘瑾如今地位怎能是往日可比?她现在是皇后的女儿,身份尊贵,不同以往了。再加上陛xià tǐ恤她年幼丧母,这个封号倒也有抚慰的意思。夫人就不要耿耿于怀了。咱们公主还小,再过几年大些了,想必陛下也会给封号的。” 华婕妤一张绝美的脸上尽是不服气,她鄙夷道,“那个王绍安,相貌平淡无奇,母家也是身份低微。从前不过是个不受宠的掖庭院弃妃,如今靠着装模作样,强装温和,迷惑皇上,她有什么好的,自己还不是不能生,就急着抢着抚养太子和大公主,真是居心叵测,令人作呕。” “夫人……”春华摇头无奈,便顺着她劝道,“您还年轻,来日方长,宫里风云变幻,前两年还风光无比的霍皇后不就成了阶下囚?十年间宫里就已经立了三位皇后了。现在的王皇后也不一定能够地久天长。皇上是天子,说变心就会变心的。再则养子终究不如亲子亲厚,您还年轻,身子也康健,再生一个皇子也不是不可能,到时您地位稳固,还怕一个没有依靠的皇后吗?” 春华极是了解自家夫人,这番言论直说到华婕妤心坎里,直捧的她是容光焕发,趾高气扬。 华嘴角飞扬,笑道,“你说的没错,太子历经三母,对她不一定能够敞开心扉,尽守孝道。我的样貌才艺都在王皇后之上。若是生了皇子,皇上必定另眼相待。” 华婕妤越想餍足,抱过年幼憨态的女儿,逗弄亲密,也不再烦恼。 第七十八章 行冠礼 几年的时间,汉宣帝刘询西征北战,降服匈奴,大破西芜,平乱定鼎,励精图治,四夷宾服,国力强盛,带领西汉走向“中兴盛世。” 神爵二年,匈奴日逐王降汉,刘询派郑吉在西域设立都护府,西域浩瀚边界正式纳入华夏大汉版图。 安稳幸福的日子总是过得极快,几年的光yīn一瞬即过,神爵四年,是太子加冠礼。 刘这几年渐渐长大chéng rén,越发显出气宇轩昂、英姿非凡的气质来,这一场加冠礼也是十分受瞩目,由护国寺高僧主持,观礼之人以帝后坐镇,德高望重的朝臣和后妃做宾。 太子加冠礼在汉室宗庙举行,绍安一早便赶往上林苑,为太子梳发束冠,刘虽才十五岁,已经颇有气度与威严,不过在绍安面前仍像个小孩子一般。 绍安彼时已经二十九岁,但皇帝多年的关怀和舒心的滋养,岁月只会为她镀上一层典雅贤淑的光环。她一身红凤的碧霞罗裙,绣牡丹的烟纱外衣逶迤拖地。头上戴五凤朝阳珍珠碧玉朝冠,皇后威仪雍容华贵,仪态万千。 绍安轻轻的为刘束上沉重的翡翠珍珠嵌宝紫金冠,看着眼前与皇帝几分相似的脸庞,眼中似水波流转,感叹道,“时间过得可真快,儿一转眼就从当初的小孩子到如今加冠礼的年龄了,冠礼过后母后就要为你册妃了呢!” 刘嘴角微抿,脸颊微红,低下头去,“母后怪会取笑儿臣。” 绍安知他脸皮薄,便不再继续这个话题,笑了笑道,“好了,吉时快到了,母后先出去了,与你父皇一起主持冠礼。” 刘笑着点头,“嗯。” 绍安转身出去,由春桃和阿澜跟着,款款走向宗庙正堂,宗庙外已聚有许多权贵大臣,见到皇后自然下跪行礼,绍安没有侧目。直直走向宗庙之内,她一眼就见到了堂中高大威严的男人。 皇帝一身玄黑龙袍,珠玉冕冠,神情肃穆,有如天神。 他转头看向绍安,浅浅一笑。 宗庙内尽是皇宫内眷,如王公大臣,后宫嫔妃,众人见到绍安也是微微行了礼,绍安径自走到刘病已身旁,站在他的身侧,因宗庙人多纷杂,众人眼光又都注视在帝后身上,绍安不发一言,只是静静的依在他身旁。两人已不用多说什么,仿佛一眼,就能懂对方的心思。 随着五声钟声齐响,申侍郎提醒道,“陛下,吉时已到。” 帝后方坐上上位,妃嫔居左,王侯居右,宗庙外则是朝臣分居左右。 太子弱冠朝服,缓缓走过人群,众臣纷纷颌首施礼。太子跨国门槛,站到宗堂中央,面北向皇帝皇后行拜礼,帝后受礼,扶起。 先加缁布冠,国寺住持祝之曰:“吉月令辰,乃申尔服,谨尔威仪,淑顺尔德,眉寿永年,享受胡福。” 次授以皮弁,祝之曰:“吉月令辰,乃申尔服,谨尔威仪,淑顺尔德,眉寿永年,享受胡福。” 最后授以爵弁,祝辞曰:“以岁之正,以月之令,咸加尔服,兄弟具在,以成厥德,黄无疆,受天之庆。” 太子跪拜,帝后取酒递给太子,祝辞曰:“旨酒既清,嘉荐令芳,拜受祭之,以定尔祥,承天之休,寿考不忘。”太子接过醴酒,洒在地上以示祭酒,再将杯中残酒饮尽,把盏递还帝后。 第七十九章(完)圆满 回到椒房殿,脱下繁复沉重的朝服和朝冠,只着轻薄绸衣,坐在软塌上斜腻着。 刘询近日有巡视天下,视察民情与吏治的想法,他道:“十年前,朕曾在京都视察,只是大将军突然病危,不得不提前回来。近日朕有巡视天下,察看吏治得失的想法,这次恐时日漫长,朕可不想离开你那么久。绍安,同朕一起去吧?” 看着刘询认真的神情,绍安轻笑,“好啊,除祭天祭祖外,臣妾从未与陛下一起出宫呢,这次是难得的机会,只当是游历天下,臣妾乐意之至。” “你这么一说,朕倒觉得心中有愧,多年来一心只放在朝政上,都冷落了你。” “怎么会,”绍安抿唇道,“臣妾知道陛下雄才大略,志在天下,能够与陛下携手一同经历,臣妾觉得很幸福。这一切,臣妾甘之若饴。” 刘询深深的看着她,牵着她柔软嫩滑的手,拉进自己的怀里,宽厚的大掌磨蹉着一如既往柔润的发丝,轻声诉说,“绍安,有你在,真好。” “朕在西域设置都护府,如今整个西域边境尽归大汉囊中。听说西域幽远又神秘,风景优美,别具特色。在中原待久了,也难免烦闷,咱们去西域看看?” 绍安静静的靠在他怀中,脑海中闪过戈壁沙漠,风光无限,心中憧憬期待,她满眼幸福的笑意,轻轻的点了点头。 皇帝御驾西域都护府,沿路出长安,经咸阳,天水,陇西,嘉峪关,玉门关,便至西域边境。 西域都护府主要职责是守境安土,协调西域各国间的矛盾和纠纷,制止外来势力的侵扰,维护西域各国的安全,确保丝绸之路的畅通。"都护府"统管大宛以东、乌孙以南的西域三十多个国家,各国官位由译长、域长、君、监、吏、大禄、百长、千长、都尉、且渠、当户、将、相至侯王,皆佩汉朝印绶,直接听命于西汉皇帝。 彼时郑吉为第一任西域都护,都护的职责是统辖西域三十六国,管理屯田,颁行朝廷号令,诸国有乱,得发兵征讨。 西域都护府位于巴音郭楞的轮台,名为乌垒城。 皇帝一行则居于此,轮台王与轮台国各将臣以郑吉为首,热情迎接。 西域蓝天碧草,一望无际。高山骏马,纵横驰骋。成群的牛羊,壮阔豪迈。 西域都护府建有坚固的城墙,宣帝高瞻远俯,壮丽美景,尽收眼下,微风吹过,撒起宽大的衣衫,绍安亦觉得气血澎湃。 月色朗朗。夏夜的草原星灿密布,静谧,美丽。晚间灯影摇曳,有西域特色的高歌钩舞,nǎi茶美酒。 第二日,他们踏上高大的骏马在一望无垠的翠绿草原尽情纵横,微风吹过,两人相望,一同向草原深处驰去,如自由翱翔的苍鹰,又如相互jiāo缠的风筝。忘却所有烦恼,让人心旷神怡。 不知行到何处,走出草原,是西域特色的石土房部落,民风淳朴,热情豪爽。 刘询带绍安闲走,走的累了,便随意的找了个西瓜摊,摊主是个热情的瓜农,刘询也不计较,就地让摊主切开西瓜,袖子一撩,大口的吃了起来,绍安就相对娴静一些,在旁边站着,小口小口的啃着汁多清甜的西瓜。 他们的身后便是郁郁葱葱的踪野密林,刘询突发奇想,带她进去,树影婆娑,别有意味。 在这样幽静如世外桃源般的地方,他心情澎湃,颇有感触,想起十几年前,他们第一次相遇,历经凶险,就是在这样的山林中,他们度过了五日五夜,那时,他许诺,会爱她一生,那时,他也憧憬有朝一日,能与心爱的人,隐居山林,惬意一生。 而此时,心爱之人就是自己的身边,他的心突然扑通扑通的跳了起来,一把将一直紧攥在掌中的小手揽过,绍安只觉一个天旋地转,便被拉着抵在一个宽大的树梢上,惊呼还未出口,便被火热的唇堵住,尽情厮磨…… 缠绵悠长的吻结束,绍安不禁羞怯,要知道,成队的暗卫就在他们不远处跟随,她脸颊通红,淡笑着跑开,刘询知她心思,却不以为然,只在她身后紧密追逐。 忽然,她一不留神,被脚下树杈绊倒,不出意外的会被结实的臂膀接住,可是她没有如愿的站起身,而是被男人恶趣味的轻轻放倒,他的臂膀支在她的身侧,眼神火热又深邃的盯着,然后再次热切的堵上她的唇…… 幽幽沁蓝,如茵草甸,静谧而优美的丛林深处,是深深眷恋痴缠的爱人,jiāo付彼此的幸福…… ------------------------------------------------------- 访问小说分享者(心纯人不纯)的书库,阅读更多TA分享的书籍! 地址:http://www.biqugedu.com/u?id=36008 也可以百度搜索或者访问www.biqugedu.com -------------------------------------------------------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