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妃无双》 第1章 弃爱远嫁此情绝(上) ,最快更新帝妃无双最新章节! 秋风萧瑟,刺骨的凉。院子里的慕霜花尽数枯萎,白色的花瓣随风飘零,尽显凄凉。 可是,真正凉的却是人心…… 无忧楼前,她未束的墨发随着飘零的花瓣轻舞。她有些看不清他的神情,只依稀见他唇瓣轻动,似有话要对她说。她却不想再听,因为他那些动听的话沁了毒,会让她万劫不复…… 她缓缓地转了身,向门里走去。 “无双!”他终是忍不住出声。 “无双此生心死,无能再爱。只想长住无忧楼,守住自己的心。”她的声音很轻,几乎被无忧楼大门关起的声音掩没。他却听得一字不落,字字如刀子一般,割在他的心头。 前尘往事如潮水一般涌入他的脑中,若一切回到最初…… 两年前。 迢迢千里路,从中原到扈达,绵延出去几里长的皇家和亲队伍,已经在辽远空寂的大地上行了近两个月。 呼啸的风将辇车上的红色纱帘刮起,使得车外之人隐约看到车上女子秀丽的容颜。女子一身华丽的绣凤喜服,艳丽的颜色却掩不住一脸风霜的倦意。她双眸失神地望着前方,仿佛心中藏满了哀伤之事,这世间的俗物再也无法过眼。但,若细看,她直直的视线又透着一股子倔强的坚决,犹如心死后的决然。 她叫凌无双,来扈达三部之一的拓跋部落和亲的中原公主。 据传,这位公主大婚前,曾与人私奔,闹得天下皆知。而拓跋王又恨极了中原的女人,是以,起初所有人都为这位如花般的公主捏了把冷汗,笃她一朝入宫闱,定是常住冷宫中。 只是,一路走来,所有人却又都不禁为她的坚韧而折服。 这样遥远的路途,恶劣的天气下,身娇肉贵的中原公主,竟是从不曾叫一声苦,这是所有人都未曾想到的。便是来自拓跋的迎亲将领呼延苍野,都不禁暗暗佩服这位来自中原的公主。 凌无双视线微侧,看向车外的漫天黄沙。一切,再也回不去了…… 风沙随着飘舞的帘子吹了进来,迷入她的眼中,她难受地闭上眼,泪珠滚出眼眶。这是一路走来,她第一次落泪。因为沙子迷了眼,对,是沙子迷了眼。 隔着迷蒙的泪光,她看到黄沙结成了一个面孔,她曾日思夜想的面孔。 “黄大哥,这是无双最后一次想你。”她抬手抹去脸上的泪水,再睁开眼时,眸中已是一片决然。 这时,一阵狂乱的马蹄声打碎轿内的忧伤。 马蹄声由远及近,速度极快。未给人思考的机会。 辇车便蓦地停了下来,险些将凌无双摔了出去。随即,红色的车帘被掀开,一张轮廓分明的俊脸,映入凌无双的眼帘。他并不似中原男人那般白净,但泛着光泽的古铜色肌肤却更显血性男儿的霸气。五官虽没有精致到无懈可击,却胜在冷峻傲然的气质。他一身黑色毛皮裘衣,窄袖紧腰,束以金丝绶带,整个人更显干净利落。 来人握住凌无双的胳膊,用力一带,她整个人便落入了他的怀中,随着他飞身而起,落在一旁的骏马上,飞驰而去。顷刻,便将迎亲队伍远远地扔在了后边。 冷冽的风,从她细嫩的脸颊上刮过,每一下都如刀子一般,割着她的皮肉。 她微眯着眸子,挺直脊背,坐在马上,任由身后的男人将手横在她的腰上,将她的身子紧紧地裹在怀中。 “哈哈哈!”身后的男人忽然放肆的大笑,笑够了,便将唇贴在她的耳边,声音魅惑地问:“不怕?” “拓跋王的迎亲方式如此特别,无双感激还来不及,为何要怕?”凌无双微勾唇角,如银铃般的声音在大漠中飘散。 敢在翾国和拓跋两国兵士的手中劫亲的人本就不多,更何况还是这种不费吹灰之力,便能将她劫走的人,除了拓跋的王,还会是谁? “公主果真聪明伶俐!”拓跋飏毫不吝啬的赞扬一句,臂上蓦地用力,向前一抬,已经极快地将她的身子掉转了过来,与他面对面。 奔驰的骏马之上,她只来得及看到他唇角邪魅的笑意,他的俊脸便已经压了下来,以薄唇封住了她因惊吓而微张的口。 她被这突如其来的吻惊得微愣,随即眸色一冷,便重重咬了下去。 他的唇上一疼,这才放过她的樱唇。抬起头,眯眸盯着她,以舌扫过唇瓣上微微渗出的血丝,像品尝到了什么美味一般,神情甚为享受。 凌无双瞪着眼前之人,这算是他给的羞辱吗? “公主倒是泼辣!”拓跋飏含笑的声音伴着马蹄声在空旷的天地间响起,格外的清朗。 凌无双闻言,一勾唇角,声音清脆地回道:“无双以为拓跋王喜欢激烈些的见面礼。是以,才会礼尚往来。” “好一个礼尚往来!”拓跋飏的眼底有一抹笑意滑过,随即话锋一转,竟是高喊道:“抱紧了。” 他的话音还没有落下,骏马已经蓦地加速,使得马上的凌无双身子向后一仰,差点摔了下去。 好在,她手疾眼快地抱住他的劲腰,才险险地稳住了身子。 他低头看了眼怀中的女人,唇角微翘,似笑非笑,锐利的鹰眸中随之划过一道危险的锋芒。 她刚刚稳住身体,注意到两人之间的暧昧之姿,赶忙松了些抱着他腰身的手臂,又不敢完全松开,害怕他又忽然发难。她羞得微侧脸,入眼的竟是一片开阔的绿色景致,已不再是原本的荒山秃岭,遍地黄土,这让她的心情不禁也跟着舒畅了些。 “这里美吗?”拓跋飏高亢的声音在风中飘散,带着扈达儿女的豪爽。 “美!”凌无双声音不高地回道。 真的很美,在这样辽阔无边的天地间,放马奔驰,使人无法再将灵魂困在心中那个狭小的盒子里,不自觉的飞扬…… “大点声!”他抬手揽上她的腰,大声喊道。 “……美,很美!”凌无双微迟疑,大声对着蔚蓝的天空高喊起来,一声比一声高,似想将心中的阴霾都喊出来。 这时,一汪清澈见底,波光粼粼的碧湖落入她的眼中,还当真是上下天光,一碧万顷。她不禁看痴了。 拓跋飏忽然一勾唇角,抱着她从飞驰的骏马上飞身而起,脚踩在马背上,借力向一旁的碧湖飞身而去。 她惊得瞠目结舌,不待多做反应,两人的身子已经极快落了下去。 随着“噗通”一声,湖水被溅起巨大的水花,紧紧贴在一起的两人已经沉入水中。 湖水迅速将两人淹没,只余她红色的嫁衣在水中飘舞,她的视线里满满的皆是他的面容。 她下意识地屏住呼吸,想要挣脱他,他却收紧双臂,死死地困住她。 窒息的感觉不断侵袭着她,而眼前的男人却始终唇角含笑地看着她,让她捉摸不透他的情绪。 蓦地,她想起他恨极了中原女人的传言,心不禁往下一沉。 难道,他想将她溺死在这水中? 她的心口越发的闷,就在她以为自己会死在这湖中的时候,拓跋飏带笑的俊脸忽然贴了过来,含住她的樱唇,将口中的气度给了她。 她本欲挣扎,却因为心口处忽来的舒畅,缓了动作。 下一瞬,他已经抱着她,钻出了水面。 不待她反抗,他便错开了她的唇,得闲的薄唇故意从她沾满水珠的脸颊上滑过,留下一串暧昧的暖。 她经历了刚才的生死一线,这会儿身子已经虚软,只知拼命的呼吸,以缓解肺中的窒闷,任由他抱紧她,踏过水面,向岸边而去。 他将她平放在湖边的草地上,高大的身子随即压了下来,悬在她的上空。 “拓跋王果真对刺激的事情情有独钟!”凌无双气息不稳地嘲讽道。 “你怕了?”拓跋飏似笑非笑地随口问了句,抬手将黏在她脸上的发丝拨开。 “这世上会有人真的不怕死吗?”她眸子晶亮地与他对视着,不卑不亢地反问。 他的唇角本不明显的弧度缓缓翘起,悬在她身上的高大身躯,忽然往旁边一闪,在她的身边躺下。 “没错,你说的很对,这世上没有一个人真的不怕死。”他望着天空回她,更像是在自言自语。 她闻言愣了下,视线不禁微侧,看向他。 她还以为,他会因为这句话觉得她贪生怕死,没想到他竟会这般回她。 此刻,他脸侧的线条在阳光,绿草的映衬下,显得柔和了许多,却又不失扈达男儿的飞扬和桀骜。 她实在没有办法将这样的一个人与那个传说中的嗜血魔王,以及刚刚那样疯狂的他联系在一起。但,她知道她所看到的一切,都可能只是表象,而内里的真相是什么,恐怕也只有拓跋飏自己清楚。 她尚在打量他,他却忽然侧过脸,与她的视线撞在一起。 她的心里一慌,很快安抚下自己的情绪,倔强的与他对视着。 “呵!”拓跋飏从喉咙中滚出一个愉悦的笑音,才缓缓道:“这里叫情人湖,你们中原人不是有个祝福词叫永浴爱河吗?” 凌无双闻言,“噗嗤”一声便笑了,很煞风景地回道:“这里是湖,不是河。” 拓跋飏蓦地收起唇角的笑意,紧紧地盯着她。 她被盯得心里微微发慌,便听他扬言道:“早晚有一日,你会爱上孤王,再来这情人湖回忆今日孤王带给你的美好。” “为何无双觉得,拓跋王定然会先无双一步来呢?”凌无双不甘示弱地回敬道。 她与他之间,注定是一场攻心战,无关情爱。 “好,凌无双,那孤王就与你赌,看谁会先爱上谁。”拓跋飏似生了极大的兴趣,眯眸盯着她,精准的视线好似盯着猎物的豹子。 凌无双微挑眉梢,饶有兴趣地问道:“赌注是什么?” 拓跋飏打量她一眼,沉着地道:“若是你先爱上孤王,就一心一意做孤王的女人,与中原彻底断绝关系。” “无双从决定来拓跋和亲开始,就已经认定拓跋是无双一生的归宿。”凌无双顿了顿,迎上他探究的视线:“是以,拓跋王这个条件怕是亏了。” “你是在提醒孤王换一个条件吗?”拓跋飏一挑眉梢,语气轻松地反问。 凌无双一点都不认为拓跋飏会玩什么无聊的赌约,他说的每一句话自然都有他的目的。 “君无戏言,拓跋王既然已经开出条件,若是因为无双的话换了,岂不是影响了拓跋王的英名?” “孤王要的不是这具躯壳,是你的心……”拓跋飏眯起眸子,笑着一指她的胸口,话锋一转,极为霸道地道:“孤王喜欢孤王的女人心里只有孤王一人。” 凌无双的心口一窒,果真,在这里等着她呢。 “若是拓跋王输了,拓跋王打算许无双什么?” “联合翾国,灭掉显国。”拓跋飏一字一顿,字字铿锵有力。 她闻言,心里狠狠一疼。怕被他看出破绽,当即道:“拓跋王果真有诚意。” 显国是翾国最大的敌人,却也是她心口的一道伤,拓跋飏当真是只攻击人的弱点啊!看似无心,却句句意有所指。 “能不能接下孤王的诚意,还要看你有没有媚惑君心的能耐。” 拓跋飏指向她心口的手指缓缓上移,落在她的脸颊上,轻轻抚过她的眉眼,脸颊,最后划上她的唇,缓缓道:“孤王听说,中原的女人狐媚的功夫都很是了得。” 凌无双握住他的手,从唇上扯落,不急不缓地道:“无双不认为大名鼎鼎的拓跋王会被狐媚的功夫所惑。” 话落,她刚欲松手,便被他反手握住。他用力一带,将她拉入怀中,双臂如铁,将她禁锢。 “现在就让孤王看看你的诚意。”他邪媚一笑,将细碎的吻落在她光裸白皙的脖颈上。 凌无双的身子僵住,却没有挣扎,只是轻蔑地讽刺道:“如今还未正式行大礼,拓跋王便几次三番侵犯无双,就不觉得于理不合吗?” “扈达之地,没有你们中原那些礼数。”拓跋飏一个翻身,将她压在身下。 他这人有个毛病,就是见不得女人在他的面前镇定得无所畏惧。 这一次,他已经直接动手扯向她的腰带…… 她心下一急,抬手便向他的脸颊扇了过去。 拓跋飏蓦地一眯眸,扣住她的手腕,邪妄地笑道:“公主若是想增加点情趣,孤王不介意。” 她望着他娇媚一笑,却蓦地抬腿,向他踢去。 他眼神专注地望着她,唇角依旧是那抹弧度不变,身子却在她抬腿的时候,蓦地跃起。他扣在她腰间的手不曾松开,一并将她也拉了起来,另一只手极快地穿过她的腿弯,动作利落地将她打横抱了起来。 他的所有动作,在她抬腿的瞬间一气呵成,快得让她有些反应不过来。 “公主是不是收到消息,知道孤王就喜欢叛逆的女人。”拓跋飏哂笑,言语讽刺。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2章 弃爱远嫁此情绝(中) ,最快更新帝妃无双最新章节! 凌无双恼怒,在他的怀中用力一挣。他当即松手,幸好她有些功夫底子,身子一挺,脚尖勉强着地,向后退了好几步,才勉强站稳。 “拓跋王,你我一天未行大礼,我就一天还是翾国公主,仍要遵守中原女子该遵的德行。”她平静地看着他,字字清晰地回敬道。 话落,她转身便向他的骏马快步而去。 他似笑非笑地看着她的背影,并没有阻拦之意。 她来到骏马前,拉住马的缰绳,动作利落地翻身上马,刚要打马离开,骏马的前蹄就蓦地抬了起来,甩得她的身子向后仰去,险些摔下马。 她紧紧地抓住缰绳,稳住身子,不想就此服输。她虽然这会儿自顾不暇,看不到他的神色,也能猜到他定然在等着看好戏,她又怎么会让他如愿? 可是,这匹马就像是故意与她作对一般,怎么都不肯消停,在原地不停的蹦跶,似非要将她甩下去不可。 “哈哈哈!”拓跋飏狂傲的笑:“凌无双,今日你若是能骑着孤王的骏马回去,孤王就许你一个心愿。” 凌无双侧头,扫了一眼甚为得意的男人,心下一狠,迅速拔下头上的金钗,对着身下的骏马便扎了下去。 骏马一声嘶吼,就奔了出去,完全失了控。 拓跋飏本还带笑的眸子一缩,再往前就是拓跋部落的猎区了,若是凌无双闯进去,必是凶多吉少。 他可不想这位野蛮公主这么快就毙命在扈达,那这场游戏可就不好玩了。 骏马一路狂奔,根本不受凌无双的控制,她几次用力去拉马的缰绳,想要控制马奔跑的方向,都未能如愿。 她眼见骏马载着她,奔进了前边茂密的林子里,心下当即做了决定,瞧准一根树干,在骏马奔过时,她用力一踩马镫,借力跃起,以手抓住那根粗壮的树干,随即抬起双腿,骏马就从她的身下跑了过去,而她则悬在了树上。 心有余悸地喘了口气,她才从树上跳下,四处打量了一番地形,才发现自己置身的地方是一片林子的头。其他方向都是一片开阔的草地。她根本不知道要往哪个方向走,才能找到自己的送嫁队伍。 若是贸贸然的到处乱走,倒不如留在此处,等着人来寻,也免得走成两个方向,更难寻她。且,她是被拓跋飏带出来的,她相信他定然会想办法将她找回去。若是她出了事,他要如何向翾国交代?向天下人交代? 再者,她身上的喜袍如今已经全部湿透,若是被人看到,只怕会失了翾国的体面,倒不如边等,边在这林子里将衣服晾干。 这般想着,她向林子里又走了些,四下打量了一番,确定没人,才将外袍和鞋子脱下来晾好。自己则穿着湿透的中衣,坐在一边等。 一阵冷风吹过,她被冻得瑟缩,下意识地用双臂圈紧身子,只盼是她的随从先找到她,也免得被拓跋的人笑话了去。 忽然,静寂的林子里,传来一道糁人的声音。 “嗷呜——” 凌无双一惊,赶忙扶着树干站起,刚想扯下晾在树上的外袍,就看到正前方,一匹足足有三尺高的杂色野狼,正危险地盯着她,一步一步向她逼近。 她抬头看了眼身后的大树,树干太高,以她的功夫想要跃上去,根本不可能。 躲是躲不过了,若是跑呢? 她相信自己的速度绝对不会比这匹狼快,反而会激怒它。 犹豫间,野狼已经“嗷”的一声扑了上来。 她大惊,顾不得许多,抬腿便踢了过去。 只是,她的力气哪里踢得开近百斤的野狼。这一抬腿,直接被野狼抓住了右腿。 她反应极快,立刻收了腿,却还是被野狼尖利的前爪将裤腿抓得七零八落,将长袜扯了下去,在她的腿上,脚上,留下数道血痕,血水顺着她的伤口极快渗出,可见伤口之深。 凌无双痛得闷哼一声,野狼已经再次扑了上来,力气大得直接将她扑倒在地,对着她就咬了下去,她吓得将脸偏向一侧。 危难关头,为了保命,她想也没想,便掐住了野狼的脖子。 她拼尽全身的力气,才算暂时止住野狼的进攻。 野狼无法吃到身下的猎物,更加暴躁起来,抬爪便对着凌无双的脸颊扫了过去。 她大惊,却避无可避,狼爪从她娇俏的脸颊上扫过,顿时留下几道极深的血痕,皮肉外翻,直接破了相。 脸颊上剧烈的疼痛,使凌无双手上的力气一松,野狼得以挣脱,再次向她扑咬而去。 她下意识地用手掩住脸,已然绝望地认定自己今日会命丧狼口。只是,她却没等来预期的疼痛,只听见“嗷”的一声惨叫,温热的液体便溅到了她掩着脸的手上,以及裸露的脖颈上。 她的心漏跳了一下,心有余悸地呼了一口气,才敢试探着撒开手,向前方看去,便见刚刚还猛烈袭击她的野狼,这会儿已经奄奄一息地躺在她的不远处,呜咽着。它的脖颈处正大股大股地喷涌出鲜红的血。 她木然地看着眼前这突变的情景,一时间有些缓不过神。 忽然,一道略带揶揄的声音在她的头顶响起。 “公主还不起来?是等孤王抱你起来吗?” 她一怔,当即听出了这道声音的主人,便是与她刚刚分别不久的拓跋飏。 她恨得狠狠一咬牙,用手拄着地面,想要从地上爬起,她决不能让他笑话了去。 只是,无力的身子却不争气地又摔了回去。 站在她头顶上方的男人,好像看见了什么乐子一般,失笑出声。 被他这么一气,她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几次努力,竟是拄着地面坐了起来。 她侧昂着头,眼圈微红地瞪向他。 她到底是个女人,经历了刚刚那样一番生死一线,又岂会不心有余悸?她不奢望他会怜惜她,关怀她,但他这般冷漠地还笑得出来,也属实伤人。 拓跋飏将手里带血的宝剑随手插在地上,走到她的近前,蹲下身,不急不缓地问道:“知道怕了?” “呵,呵呵……”凌无双气哼哼地失笑,嘴唇有点哆嗦的回嘴:“我会怕?真好笑。” “哦!”拓跋飏了然地点点头,用带着薄茧的食指轻轻地抚上她还在颤抖的唇瓣:“看来这唇颤抖得这般厉害,是被孤王气的,而非吓的。” 她瞪着他的眸子微滞,以为他会奚落她到底,却不想他竟是给了她台阶下。 眼前的男人就像是一个谜,让她半点都猜不透,看不懂…… 而她仍在怔愣间,他却已经收回手,看着她受伤的脸颊,轻喟道:“如今公主破了相,受了伤,看来我们的大婚日期要压后了。” 她闻言一怔,忽然便无声地笑了,弯起唇角的时候,拉扯得脸上的伤口生疼生疼。她却没有皱一下眉头,眼底的神色凉凉的。 拓跋飏看她这般模样,也不吃惊,略一挑眉,似在等着她接下来的话。 “拓跋王如此为无双着想,无双感激不尽。但,大婚一事,影响到两国邦交,怎能说改就改?”凌无双每说一个字,都会扯得伤口剧烈的发疼,但她仍是咬准每一个音,不卑不亢地道。 拓跋飏的如意算盘打的倒是好,既扣留了她,又不与她成婚,这样便能更好的牵制显国和翾国两国了。她怎能让他如愿? “公主就不怕这般模样与孤王大婚,会让人笑话了去?”拓跋飏嘴角噙着一抹意味不明的笑,看着她伤得不轻的脸颊,问道。 凌无双越发觉得眼前的男人就是个奸诈狡猾之徒,只看他的表情,大概永远没有人能猜到他的心里在想什么。 “无双相信,以拓跋部落子民淳朴善良的民风来说,他们定然不会以貌取人。且,自古以来,不管是民,还是臣,都希望帝王身边的女子以德侍君,而非妖媚惑主。”凌无双语气凌厉地回道。 拓跋飏笑着点点头,毫不掩饰眼中对她的赞赏。 “公主教训的有理。”他愉悦的附和一句,竟是站起身,向林子外走了去。 凌无双看着他离开的背影,气得狠狠一咬牙。他的脚步却并未因此停下,他的背影渐渐消失。 若说之前,她还相信拓跋飏会以大局为重,定然不会让她有性命之忧。这会儿她心里却有点没底了。他不会真地丢下她不管吧。她绝对相信拓跋飏这个疯子什么都干得出来,更加没人能猜透他下一步会做出点什么疯狂的举动来。 从刚刚看到他开始,她一直在留意着他的反应,他看到她伤得如此重,竟是没有一点多余的反应,只是谋算着什么对他才是最有利的,根本没有半点关注她的伤势的意思。 只是,即便他很可能会丢下她不管,任她自生自灭,她也不能开口求他。 这般不顾生死,为的却不是自己的颜面,而是翾国的国威。 她既来了这里和亲,懦弱与坚强,生与死,代表的都不再是她自己。 轻轻地闭上眼,她靠在身后的大树上,重重地喘了口气,睁开眼,刚打算扶着大树站起,想办法离开这危险的林子,一道光晃入了她的眼中。 她微眯眼,愣了愣,又将身子靠回树干上,闭了眼,神态极为平静,似已经忘记了林中的凶险,享受起这绿色的环抱…… 须臾后,静寂的林子里,再次响起了脚步声。 凌无双闻声,唇角只是几不可见地动了下,便又恢复了那宛若睡着的恬静模样。 拓跋飏危险地盯着一点反应都没有的她,问道:“你很想成为野狼的食物?” “武者不会无故弃剑而去。”凌无双闭着眼,轻声回道。 若不是之前阳光折射在剑身上,光芒晃入她的眼中,她也以为他是准备弃她而去了。 拓跋飏闻声,略一勾唇角,这事倒是他疏忽了。 这局他败了,他认赌服输。 他没有接话,走到她的身边,与她一样席地而坐,将刚刚取来的小袋子放在地上,取出一个黑红色的泥瓶,拔下瓶塞,对她道:“忍着点,会有些疼。” 话落,他不给她准备的时间,便掐着她的下颚,将她的脸扭平,抖动着瓶子,将白色的药粉倒在了她脸颊的伤口上。 凌无双疼得一抽气,睁开眼,愤怒地瞪向他。 “嫌疼?那就不要浪费孤王的药了。”拓跋飏说着,当真收回了药瓶,松开了她的下颚,将那看着有些丑的药瓶放回了布袋里。 被他如此一讥讽,她不但不气,反而笑笑:“拓跋王说得是,无双正好也不放心这外族之药,如此甚好。” 拓跋飏眼中的神色微滞,饶有兴趣地一勾唇角:“孤王倒是想不管你了,可是孤王不能落人口实,让人认为扈达之人不懂礼仪。”他说着又翻出一个泥瓶,放在边上,便伸手去挽她那条被野狼撕破的裤腿。 她下意识地一缩腿,却被他毫不怜香惜玉地牢牢抓住。 “不想这条腿溃烂,就别乱动。”拓跋飏警告道。 凌无双咬咬牙,别过头。地上的泥瓶却让她的视线一顿。在中原即便是普通百姓家,也没有人用这么粗劣的小瓶子。 拓跋飏堂堂拓跋王,怎会用此物装药?难道是有特殊的功效? 她思绪间,他已经将她的裤腿挽起,拿起地上的泥瓶,在她的眼前晃了下,问道:“觉得它很丑?” 凌无双摇摇头,回道:“我只是在想,用泥瓶装药是不是有什么特殊的功效。” 拓跋飏闻言,哈哈大笑起来,却笑得甚为嘲讽。 待笑够了,他才讥讽道:“公主生在中原富饶之地,又岂会明白扈达的贫瘠。” 凌无双的面色一窘,却并未动怒,只是沉默地看着他。 他的眼中一抹霸气闪过:“终有一日,孤王一定会让拓跋的子民都可以像中原人一样,用上白瓷,穿上绫罗绸缎。” 她听得心惊,似已经预见几年后的那场恶战。 他似笑非笑地盯着她:“孤王倒是很好奇,公主可曾想过,若是一旦开战,公主准备站在哪一方?” 一个是她爱的人,一个是她的亲哥哥,一个是她的相公,他倒是很想知道,她最后会选了谁。 凌无双的心口一窒,面上却不敢有任何的波澜。 “后宫向来不得干政,无双既已嫁做人妇,便只想相夫教子。” “中原的女人果真是各个都喜欢咬文嚼字。”拓跋飏讥讽一笑,狠声道:“只是不知这话里有多少是真,多少假。” 凌无双平静地凝视着他:“天下与无双孰轻孰重,早便已经见了分晓,拓跋王何必还要再问。”她努力的平静,语气却不免悲凉。她不过是三国之间的一颗棋子,一个牺牲品,哪里容得她去选择? 拓跋飏的眸色深了深,错开与她对峙的视线。打开药瓶,将灰黑色的药粉均匀地洒在她受伤的腿上。 原本已经疼得麻木的腿,再次有了知觉,却是比之前更疼了。 这一次,他连提醒都没有再提醒她,因为他从来没有习惯在一件事情上提醒别人第二次。 凌无双疼得抽气,紧皱眉心,鬓发间已经渗出了密密麻麻的冷汗。 她咬紧牙关,忍下那将她折磨得就要发疯的疼痛,从牙缝中逼出颤抖的一句话:“拓跋的药果真是不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3章 弃爱远嫁此情绝(下) ,最快更新帝妃无双最新章节! 拓跋飏不急不缓地将药瓶塞好后,才看向她。 “不是拓跋的药不同于中原,而是孤王习惯了用这种会刺激得伤口极为疼痛的药来提醒自己,记牢这次的伤。” “呵!”她冷笑一声,疼得苍白的嘴唇哆哆嗦嗦。 他喜欢用这么变态的办法,那是他的事情,为何要拉上她? 拓跋飏似乎一点都没能体会到凌无双这会儿的愤怒,表情仍旧郑重。 “这药便当是孤王送给公主的见面礼吧。”拓跋飏说着,将手里的药瓶递了过去。 “无双却之不恭了。”不只是却之不恭,她还会好好记住他今日为她上的一课。 说到底,是她考虑不周,将自己置于险境,若不是他来救她,她怕是早就已经丧命。 她定会记住这疼,好好保重自己。 她伸手接过他递来的泥瓶,刚欲收手,却被他忽然握住手腕。他的手上略一用力,她的身子已经靠在了他的胸膛上。 她一惊,欲挣扎,却是无力,便听他在她的耳边道:“凌无双,记住你今日的话。若有一日,你背弃了孤王,孤王保证,你绝不会活着走出扈达。” 他的声音明明温温的,却听得她后颈一凉,身子不禁哆嗦了一下,总觉得拓跋飏这句透着明显警告的话里,充满了恨意…… 她并没有他想象中的迟疑,或是无法决断。她定定地回视他,轻轻吐出一个字:“好。” 从决定嫁来拓跋开始,她就没有想过还可以再离开。 她眼中的坚定,让他的眸色一滞。 怔愣,猜疑,也只是一瞬。 片刻间,他的语气已冷:“孤王去捡些干柴。” 她轻皱眉心,这人还真是喜怒无常。 拓跋飏并没有走远,在附近捡了些干柴,很快生起了火。 他伸手去解自己的腰带,她不禁红了脸,别开视线。 他的眼底划过一丝轻蔑,似在嘲讽她的“做作”。 只是,中原的民风,又怎比得了扈达豪放? 他脱下裘衣、皮靴,架在火堆前。又将她挂在树上的喜袍拿下,也架在火堆旁,才在距离她一臂远的地方坐下。 凌无双将他的举动尽收眼底,这个高傲的男人此时并没有任何的架子,却永远都不会像居家的男人。他周身散发出的霸气,是别人模仿不了,他自己也掩盖不去的。仿佛在说,他天生就该是王者。 两人一时间都沉默了,空旷的山林间,只听得见柴火烧得噼里啪啦的声音。 待衣衫都烤了个半干,拓跋飏起身:“走吧。迎亲的队伍快过来了。” “好。”她轻应,视线瞟过那只被狼爪抓伤的脚,心下犯难。显然这个时候不适合穿上裹脚的绣鞋。若是不穿,只怕会损了翾国的国威。 这时,便听身旁的男人霸道地说:“凌无双,为嘉奖你对孤王的忠心,孤王的靴子赏给你了。” 她的身子一僵,侧头看向他时,他已经动作利落地抬起她的腿,将手里的龙靴向她的脚套去。 她因他的动作一惊,便要抽回腿。 他的手上用力,握紧他的小腿:“凌无双,这是孤王的旨意,难不成你想抗旨不遵?那可是杀头的重罪。” 凌无双眉心的褶皱又深了些,停止挣扎,静静地凝着他的侧脸。 他手上的动作很稳,再加之靴口宽大,丝毫没有擦到她的伤口。她细细地打量着这个只见面一个时辰,却让她见识了很多面,粗中带细的男人,心越发沉了。 若是她一来,他就显示出对她的厌恶,还在她的意料范围之内。可是,这会儿的他让她捉摸不透,心里没底。 他捡起另一只靴子,递给她:“这只自己穿。” 她接过靴子,急急地套在脚上。 靴子的内里被烤得暖暖,这般奇妙的接触让她心里生了暖意,却也生了丝别扭。 他先拿过凌无双的袍子,递给她,才扯下架子上自己的裘衣穿上,动作麻利地系好腰带。 凌无双的袍子暖暖的,缓解了她身上的凉意。 他见她穿戴整齐,忽然弯了腰,手臂穿过她的腿弯,将她打横抱了起来。 他的动作太突然,惊得她低呼一声,下意识地抬起双臂圈住他的脖颈,以求身体的平衡。 一时间,四目相对,暧昧的气氛流转。 这一刻,拓跋飏的眸子很亮很亮,即使是青天白日,却一样掩盖不住他眸中的璀璨。 记忆里,她似乎是第一次看到一个站在高处的男人,可以有如此纯粹的目光。 这也是她第一次仔细看这个男人,他并不似中原男人那般白净,但泛着光泽的古铜色肌肤却更显血性男儿的霸气。 五官虽没有精致到无懈可击,却胜在冷峻傲然的气质,像他这样的男人根本不需用满面的狰狞让人脚底发寒,眉眼间偶尔闪动的凌厉足以让人心生畏惧。 而那纵马狂奔的豪放,不经意间流露出的柔情,足以让这辽阔土地上的许多姑娘倾心于这个带着拓跋走向光明的枭雄。 只是,那个许多里,却不包括她。 女人的心太小,小到一个人走进去了,另一个就注定被关在心门外,被排斥…… 她回神,松开圈着他脖颈的手臂,偏过头,错开那让她有片刻晃神的灼热视线,暗自深吸一口气。 他盯着她的侧脸,瞳孔微缩,缓缓开口道:“凌无双,都说人心是这世上最难掌控的。你猜,你能守住自己的心吗?” 说到末了,他的声音里竟是带了笑音,那是如愿后的惬意,好似这一刻他便已经看到了结果一般。 凌无双被他笑得愤愤地转头,不服气地迎上他的视线,他凭什么笃定她会先爱上他? 他只是洒脱一笑,未语,抱着她向林外走去。 凌无双心里气结,他撩起了她的火,最后倒是一副不与她计较的样子。 对她的愤愤不平,他恍若未觉,昂首阔步,抱着她出了林子,便见之前失控的骏马,这会儿正低头吃着草。 骏马虽是散放着,却一点乱跑的意思都没有,完全不似刚刚被她驾驭时那般狂飙,躁动。 拓跋飏抱着她一靠近,骏马好似有感应一般,立刻停下了吃草的动作,高昂地嘶鸣一声,好似在欢迎主人的归来。 只是,待注意到他怀中的她时,骏马当即从鼻子里发出一个不悦的音,明显有些躁动,却又不敢发作。 凌无双真是不得不佩服了,便连一匹畜生,都这般怕他。她很怀疑,他是不是经常鞭策这匹骏马。 他抱着她走到骏马的近前,抬臂向上一举,将她才一放在马上,骏马便暴躁地哼了哼。 她吓得赶紧抓住马鞍,这会儿她可是侧坐在马上,若是这匹马又不管不顾地狂奔起来,她一定会摔得很惨。 拓跋飏向前走了两步,轻轻地抚了抚马鬃,声音低沉地斥道:“逍遥,听话。” 简单的四个字,原本还躁动的骏马竟渐渐安静了下来。 拓跋飏的时间掐得很准,两人刚一上了官道,就见红色的送嫁队伍正向这边而来。 他亲自将她抱进辇车,对过来牵马的侍卫交代了一句什么,便也转身上了辇车。 迎亲队伍再次行进,拓跋飏极为安静,轻瞌着眼,以掌托腮,似睡着了般。 直到行出一段距离,车外有人禀报,“大王要的东西取来了。”他才睁开眼,掀帘将东西接了进来。 凌无双好奇地看去,便见他从刚刚侍卫送来的纸包中,拿出一双极为漂亮的红色马靴。 他边给她脱下龙靴,边道:“孤王特意命人选了大些的,穿上应该不会挤着伤口。” 他语气淡淡,动作自然,丝毫没觉得这样的举动会降低了她的身份。 她静默不语,看着拓跋飏将马靴给她换上,始终没有开口说一句话。 这种气氛诡异的时候,说得越多,越是会泄露自己的情绪。 她都看不懂他,又岂会让他看透了她? 拓跋飏将龙靴套回脚上,才对上她的视线:“盯着孤王看了那么久,看出什么来了?” 凌无双淡淡一笑:“拓跋王深藏不露,又岂是无双能窥探的?” 拓跋飏一勾唇角,抬手扣住她的下巴,向上抬了抬,仔细将她打量了一番,才道:“有没有人与公主说过,公主的笑容足以让人相信,公主没有半点心机。” 凌无双向旁一扭脸,挣脱他的手,笑得俏皮:“难道拓跋王不在这个人的范围之内?” 拓跋飏的眸子微缩,却并没有恼羞成怒,而是道:“孤王是人中之龙,自是能看出那些小妖的真身来。” “拓跋王觉得无双的真身是什么?”凌无双也不生气,谁生气,谁就输了。 “狐狸精。”拓跋飏不紧不慢吐出三个字,暧昧的语调不带半点羞辱成分,竟像是在与凌无双调情。 “拓跋王倒真是看得起无双。”凌无双觉得有趣,原来她还有做狐狸精的潜质啊!还是说,拓跋飏觉得,她来这一遭就是为了勾引他? 她不禁在心里冷笑,有哪个女人能阻止得了帝王征战的脚步?她可从来不认为野心勃勃的拓跋飏会为了一个女人,一辈子窝在扈达这个四处荒凉的地方。 拓跋飏勾着唇角,一挑眉,邪魅的样子很是勾人,就是凌无双的小心肝都颤了下。 “无双觉得,拓跋王比无双有潜质。” 拓跋飏的脸黑了黑,一个男人被说成是狐狸精,可不是什么美事。 凌无双很识相,立刻改口:“狐狸,拓跋王是像狐狸一样聪明。” 拓跋飏满意地睨她一眼,那意思是“算你识相”。 “过来。”他对她招招手:“坐近些。” 凌无双心里虽不情愿,但还是挪了挪,离他近了些。 拓跋飏握住她交握在膝盖上的手,懒懒地斜坐在榻上,那简单,自然的动作仿佛两人是相处已久的恋人…… 只是,初见,又岂会真的有情?拓跋飏不过是在宣誓他的主权。她凌无双的心里不管想着的是谁,她都只能是他拓跋飏的女人…… 那日,拓跋飏亲自将凌无双迎进了拓跋的皇城。 据说,这是无上的荣耀,即便是当年周国与拓跋和亲,周国公主周清漪嫁过来的时候,拓跋飏也没有迎出城外。 而所谓的拓跋皇城,并不如中原那般繁华,倒像是她到过的偏远小镇。但,街上的行人却是个个笑容满面,即使是她的辇车经过,也没能让他们诚惶诚恐,反倒是好奇地向这边看来,并没有任何准备下跪的举动。 凌无双看着这情形,不禁勾起唇角,眸底荡漾着向往。这是她一直想要看到的情形,君民同乐,而非卑微的臣服。 拓跋飏似笑非笑地看着她:“清漪进城那天,与你恰恰相反。” 凌无双一愣,不解地看向他。 “清漪觉得即是天子之尊,就该有天子之威。”拓跋飏为她解惑。 “王后不像无双这般不学无术,不懂规矩,自是觉得君臣有别,这也无可厚非。”凌无双并非敷衍了事,而是中原的公主本就与周清漪一样,将礼数看得比天大,她若不是从小野惯了,也不会觉得这里的气氛好。 “嗯。”拓跋飏点点头,煞有其事的附和道:“孤王这回是看出来了,你倒真是不学无术,半点规矩不懂。” 凌无双抿唇,与他相视而笑。有些时候,并不一定要针锋相对,才能表现出立场,拼出个胜负。 一笑泯恩仇,携手共进退,才是最高境界,亦是她不远千里而来的目的。 拓跋飏微侧头,凝了一眼唇角挂着和煦笑意的她,也说不上怎么了,心里就生了丝异样的感觉。 这些年来,他在皇城中接待过不少中原贵族,却没有人能像她一样,没有用势力的眼光去看待这里的贫穷。也正是因为那些人的嘲笑,让拓跋飏下定决心,一定要带领他的子民杀进中原,让那些曾经看不起他们的人,臣服于他们的脚下。 凌无双的心一点一点地下沉,转动的马车车轮仿佛从她的心上碾过。以为可以不伤,终是支离破碎,却抹不去掩埋在碎片中的“皇甫睿渊”四个字。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4章 和亲被辱巧应对(上) ,最快更新帝妃无双最新章节! 拓跋飏将凌无双一行人送到驿站门前,便带着属下离开了。一行人马一番安顿,休整,天色已晚,经过数日舟车劳顿的凌无双躺在床上,却睡意全无。她总觉得此行并不会很顺利,不是预感,而是她自知自己这颗棋子的作用…… 而千里外,显国的皇宫中,显帝皇甫睿渊这夜同她一样,无眠。 皇甫睿渊站在城楼上,俯瞰宵禁后的安静皇城,脸色阴沉,泛着寒光的眼底在月光的映照下,有深切的痛在闪动。一阵寒风掠过,吹得他的衣袂飞舞,他伟岸的身体却纹丝未动。 他的身旁站着一身青衣的霍无垢,他们从小一起长大,同样寡言,性子却大不相同。他冷酷寡淡,霍无垢却是温润儒雅。 “皇上,天色不早了。下去休息吧。” “朕阻碍了她大婚,她会恨朕吗?”皇甫睿渊忽然问。 霍无垢静默未语,他知道,皇甫睿渊并不需要他的答案。就如他送去贺贴,威逼拓跋飏延迟婚期,不需要与任何人商量一样。自小,他就是个有主意的人,有着一个王者该有的果决,隐忍和谋略,却也是这份果决和隐忍,让他和凌无双天各一方。 果真,他不答,皇甫睿渊亦没有再问。 安静的夜色里,有脚步声渐行渐近。皇甫睿渊没有动,倒是霍无垢转头看了一眼。来人一身墨绿色宫装,脖子上一串大小一致的圆润珍珠串子,映衬得她的肤色更显白净。随着她的走动,她头上那只金凤口中吐出的流苏微微晃动。她眉眼间淡然,不美艳,却雍容。 霍无垢赶忙俯身下拜:“属下见过皇后娘娘。” “不必多礼。” 风翎萱的视线始终在皇甫睿渊的脸上,听似随口的一句叫起,却透着国母的威严。 霍无垢起身,识趣地道:“属下告退。” 皇甫睿渊仍未转身,对正欲离开的霍无垢吩咐道:“你回去准备下,两日后,随朕御驾亲征。” “是。”霍无垢面不改色,并不觉诧异。 风翎萱一愣后,也只是苦涩一笑。待到霍无垢退了下去,她才道:“边关苦寒,皇上可要带个人在身边伺候?臣妾去安排。” 她知道自己拦不住他,她只能尽量保持一个皇后该有的仪态。纵使说出的话是一把锋利的刀子,插进了自己的心窝,她也只能如此。 “就带绮罗。”他未加犹豫地回,显然早就已经想好。 “是。”风翎萱波澜不兴,或许说,她早就猜到了他的答案。 皇甫睿渊终于转身,视线寡淡无情地落在她的脸上。 “天色不早了,皇后早些回去歇着。” 话音还未落下,他已经抬步,自她的身旁而过。 她急得唇瓣动了动,想说的话终是没能出口。她知道,他恨她。他一直都觉得她是让他和凌无双分开的罪魁祸首。如果这样他的心里会舒坦些,她愿意一人担下这个过错。 她原以为只要凌无双离开了,假以时日,她便可以住进他的心里。可是,他情愿宠幸一个扈达的舞姬,都不愿意多看她一眼。 耳边的脚步声渐渐消失,她还僵直地站在城楼上。夜里冷冽的凉风将她的身体打透,最凉的却是她的心。 扈达的天亮得比较晚,凌无双看着天色,起床梳洗的时候,拓跋飏派来传信的人已经等了一盏茶的功夫。 原来今日早朝上,拓跋飏接受了朝臣的建议,决定半月后出征鲜于。邀她参加三日后的夜宴,算是给她的迎接宴,亦是拓跋飏出征前的践行宴。这样一来,两人的婚期势必要推迟。送嫁的翾国官员都不禁恼怒,认为拓跋飏有故意拖延之嫌。但又不好翻脸,毕竟拓跋飏昨日亲自出城迎接凌无双,拿出了诚意。你这会儿再指责人家故意的,便显得胡搅蛮缠。下边的人拿不出主意,就只能指望着凌无双自己想办法。 人都送来拓跋了,总不能就这么没名没分地住在驿站,或是回去吧。若是这事传开了,翾国必然颜面尽失。 凌无双这会儿也明白了,昨日拓跋飏给的无上荣耀,不过是一场戏。来之前,她只想到身处后宫,女人之间的争斗是惨烈的,却未曾想到,这个她要嫁的男人先摆了她一道。 眼下之际,她不可能拦着他出征。能保住颜面的唯一办法,就是与他一起出征。只是,她如今连人都见不到,要怎么办才好? 拓跋飏不召见,她若自己入宫,会不会被人非议不说,只怕拓跋飏也不一定会见她,只能自讨没趣。如今看来,她唯一的机会就是三日后的夜宴。 既然他要出征,那她便从出征着手。来之前,她就已经了解过一些拓跋的知名人物。但是,她一个外族人,想在这些人的身上下工夫,恐怕并非易事。于是,她便又派了素月去查拓跋的能人异士,以及这次的出征名单。 素月的办事速度很快。凌无双根据她带回来的名单,以及自己来之前做的功课,细细地研究起拓跋的能人名将。最后,她锁定了两个人物,与拓跋飏不和的大将淳于莫邪,以及皇叔拓跋焰烁。只是,关于这两人的资料都极少,让人无从下手。但,凌无双相信,越是谜一样的人物,越有可能助她一臂之力。 是夜。 简朴的书房内,微弱的烛火晃动。 桌案后,正神色专注,阅读着兵书的拓跋飏缓缓抬起头来,对着门口吩咐道:“进来。” “吱呀”一声,门被推开,进门之人不禁在心里暗暗佩服自己的主子,他已经打起十二分精神,不让自己脚下发出声音,主子却还是在他走到门口时,准确的出声。 来人叫冀安,从小跟在拓跋飏的身边,感情深厚。 “怎么样?”拓跋飏放下手里的兵书,饶有兴趣地问道。 “回大王,无双公主这些日子都闭门不出。”冀安想了想,又道:“想必是中原女子脸皮薄,没脸见人了。” 拓跋飏轻蔑一笑:“她若是就这么点能耐,翾帝也不会送她来了。” 冀安愣了下,随后又小声嘟囔道:“中原女子就是狡诈。” 拓跋飏倒是饶有兴趣地微沉吟,吩咐道:“下去吧。” 待到冀安出去了,拓跋飏的唇角弯起一抹若有似无的弧度,鹰眸中闪过明显的算计…… 一晃过了两日,拓跋皇城街头,走着两个白净的公子哥。两人虽然粗布麻衣,短衣窄袖,扈达装扮,却还是不难看出两人细致的容貌与拓跋人的粗犷不同。拓跋皇城的人也算是见多识广,倒是不觉得稀奇,一看便知两人是中原人。 街头巷尾,这会儿讨论最欢的话题莫过于翾国公主前来和亲,被冷落一事。 拓跋人向来不喜中原女人,再加之关于凌无双与人私奔的传闻,他们自是打心底不喜欢她。如今,她被冷落在驿馆,他们只觉得大快人心。没人想到,这会儿走到街上的两个中原小伙子,其中一人就是他们口中的翾国公主。而另一个则是凌无双的陪嫁婢女素月。素月是翾帝凌灏离培养多年的暗卫,陪嫁而来是保护凌无双,亦是监视她。 凌无双这趟出门,为的就是知道自己在坊间的形象,却未曾想到她竟成了拓跋的全民敌人。若说心里一点不介意,怕是自欺欺人。她微垂眼帘,遮住眼底的失落。 素月一脸寒霜地跟在她的右侧,走在人来人往的街头。蓦地,应该擦身而过的人撞上她。她无波的眸子一寒,另一侧的凌无双也同时被一个一身灰袄的拓跋人撞上。 凌无双被撞得后退半步,身侧的素月已经闪身到她的左侧,扣住灰袄拓跋人的手腕。只见,那人的手上正握着一个淡粉色的荷包。 素月的眸色泛寒,手上一用力,灰袄拓跋人疼得大叫一声,引得街上的人驻足看来。 凌无双看着他手上,属于自己的荷包,这才反应过来,原来这人是小偷。 素月一把夺过荷包,刚要递给凌无双,就听那人大叫:“抢东西,中原人抢东西了。” 这样的变故,便是凌无双都未想到。她一愣的功夫,已经有气势汹汹的拓跋人围了上来。而刚刚撞了素月的人,带头大喊。 “中原人当街抢劫,简直欺人太甚。” “我当街抢劫?”凌无双冷冷一笑,看向素月:“荷包给我。” 素月将荷包递了过去,手上仍然擒着那小贼。 凌无双拎起荷包,问道:“你说我抢劫,那我问你,你可知道这荷包里装的是什么?” 小贼的眼珠转了转,回道:“我家的祖传玉佩。” 凌无双笑了笑,这小贼的反应还真是快,在这种情况下隔着荷包,也能分辨出荷包内的东西。 她并不惊慌,继续问:“哦?那敢问公子的祖传玉佩是什么花纹?” 小贼这下慌了,他的同伙见情况不妙,当即大喊:“中原人送来一个不洁的公主不说,还当街羞辱我们,跟他们拼了。” 他的话直接点燃了拓跋人的火,他们怨恨地盯着凌无双,挪动脚步逼近。 凌无双未曾想到这些人会如此蛮横,护短,眼看情形一发不可收拾。人群后,忽然有人大喊一声。 “住手!” 很快,有人拨开人群,走出两个男子。一个一身戎装,一个则是粗布麻衣,袍子上还打着补丁。 戎装男子一头墨发规规矩矩地束在头顶,杏眼浓眉,脸部刚毅的线条为他不算出众的样貌,添了几分逼人的英气。这人叫呼延苍野,迎亲将领。 而布衣男子眉眼间,却与之着装不相符的透着一股子亦正亦邪之气,长发垂在脸的两侧,挡去了大半的容貌。 凌无双不禁一皱眉,虽然呼延苍野也算是她的救星了。可是,她堂堂翾国公主,被围攻在拓跋街头一事,实在是丢人。 不少百姓认得呼延苍野,赶忙躬身又向后退了退。 呼延苍野对凌无双点点头,并未揭穿她的身份。 “这两位是本将军府上的贵客,见惯金银珠宝,又岂会当街抢劫?” 两个小贼本就心虚,再加之又引来了呼延苍野,自是不敢再生事。 “算我倒霉。”被素月抓着的小贼,一挣手腕,想要赶紧离开。 素月收到凌无双的眼神示意,这才松了手。 小贼一得自由,赶忙灰溜溜地跑出人群。当事人都跑了,围观的百姓自然也就散了。 呼延苍野这才躬身抱了抱拳:“让公主受惊了。” “谢谢将军及时出手相救。”凌无双心里尴尬,面上却只能佯装没事:“本宫还有事,先行一步。” 她将将抬步,一直未开口的布衣男子忽然道:“想不到中原女子的脸皮如此之厚,这个时候还敢出来欺男霸女。”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5章 和亲被辱巧应对(中) ,最快更新帝妃无双最新章节! 凌无双冷冷地扫他一眼,却不想与他当街争辩,继续向前走去。 那人一见凌无双不理不睬,居然来脾气,跟了上去。 呼延苍野只觉得额上都是冷汗,想劝布衣男子,刚一张嘴,话就被瞪了回去。 凌无双的脾气也拗,你愿意跟着就跟,我直接当你不存在。 “我一直很好奇,与公主私奔之人,到底是不是显帝?”布衣男子痞笑着道。 凌无双蓦地停住脚步,一个转身,已从素月的腰间抽出鞭子,直指口无遮拦的男人。视线却是冷冷地扫向呼延苍野:“呼延将军若是管不好自己的朋友,本宫就替将军管管。” 布衣男子穿得虽然像个要饭的,但呼延苍野都不敢管的人,定然有些身份背景。是以,她之前才不愿与他多生口角,可显然这人有故意找事,想要羞辱她的嫌疑。 男子不以为然,笑呵呵地道:“看看,被我说中了,要不然公主怎么会恼羞成怒?” “你……”凌无双也上来了火,一鞭子就甩了下去。她这反映太突然,或者也可以说,所有人都没想到她会真的甩鞭子。布衣男子连个反映的机会都没有,就被鞭子甩得惨叫一声。他本就破败的布衣胸口处被甩出一条口子,可见凌无双当真没有手下留情。 在场之人都瞬间僵住,布衣男子更是脱口惊呼道:“你敢打本王?” 凌无双一怔,这人自称本王,再一打量这人的装扮,难道他就是拓跋飏的怪癖王叔? 她不禁在心里把自己骂了个遍,怎么就那么冲动? 她今日出来一个时辰,就听拓跋的子民污蔑了她一个时辰。她可以不与那些不辨是非的子民计较,可是不代表她要接受拓跋权贵的侮辱。若是这般,她翾国的国威何在?是以,刚刚她才会恼羞成怒。这人也算是倒霉了。 只是,打都打了,总不能现在赔礼道歉,说自己不是故意的吧? 她的唇角笑意一冷,看向呼延苍野:“敢问将军,造谣生事,有心影响两国邦交之人,在拓跋处以什么刑法?” 这样的罪名在哪个国家都是重罪,呼延苍野是明白事理之人,赶忙劝布衣男子。 “王爷,我们还要入宫面圣,时辰不能再耽搁了。” 凌无双也不想再与他多做纠缠,收了鞭子,转身便走。她的心里却并非面上那般平静。若是这人一会儿进宫面圣,颠倒是非,只怕拓跋飏会更加厌恶她。她不禁懊恼,她该忍忍的。 呼延苍野尴尬地看着凌无双走远,才看向身旁的布衣男子,唇角抽动了好一会儿,才问:“王爷可安好?” 谁知,男子抖抖被打破的袍子,竟是饶有兴趣地说:“够野!本王喜欢。” 呼延苍野的表情又是一僵,这王爷的口味是不是太重了?而且,喜欢大王的女人,是不是有点大逆不道? 不过,他随即想想也正常,都说这位王爷一向疯疯癫癫的,要不然也不会将自己打扮成这副模样了。 而此人的身份与凌无双猜得一般无二,他名曰拓跋焰烁,拓跋飏的皇叔。关于他的很多事情都是一个谜,只知此人是个鬼才,很受拓跋飏的尊重。 凌无双路上脚步未停,素月默不作声地跟在身后。服从,不多问,这也是一个暗卫特质。 她领着素月一进驿馆,随行的翾国官员立刻跑了过来,无奈且急切地说:“公主可有办法应对了?” 凌无双顿住脚步,冷冷地扫向那官员。那官员被她犀利的眼神吓得一哆嗦,还不待再开口,她已经领着素月快步进了房间。 那官员气得一跺脚,只能愤愤地转身离开。 凌无双在房里落了座,才吩咐道:“素月,你去确定一下,今日街上的布衣男子是不是翱王拓跋焰烁。” “是。”素月冷声领命。 凌无双微思量,又吩咐道:“再去查查,淳于莫邪为何与拓跋飏不和。” “是。”素月退了下去。 直到门被从外关上,凌无双才松开一直紧攥的手。她看着手上的荷包,淡然地眸底深处闪动着想要冲破压迫的痛。 她静静地望了良久,才将荷包打开,拿出里边的玉佩。 玉佩正中心是一个“亘”字,寓意永恒,象征着他亘城少主的身份。 只是,物是人非,他不再是亘城少主,他们之间再无永恒可谈。想到这,她不禁自嘲而笑,或许他们之间从来就没有过永恒可谈。 拓跋皇宫。 书房中,拓跋飏正研究着桌上的地形图,门外传来冀安的声音。 “大王,王爷和呼延将军来了。” “让他们进来。”拓跋飏不急不缓地出声,并未抬头。直到两人进门,呼延苍野跪地行礼,他才说了声“起吧”,抬起头。视线一触上拓跋焰烁那件破了一条大口子,沾染了血迹的袍子,他不禁一皱眉:“这身装扮是皇叔的新喜好?” 呼延苍野低着头,偷偷地瞥了身边的拓跋焰烁一眼,心想他若是把今儿街上的事情说了,只怕凌无双就要倒霉了。 拓跋焰烁低头看了眼破了的袍子,胸口还有丝丝的疼痛传来。他却不以为然地耸耸肩:“还不错吧?” 拓跋飏早已经见惯了他这个异类的样子,也不再多纠缠这个话题。 “迎战鲜于一事,你们二人可有什么好的建议?” “臣以为,应该孤注一掷,攻破鲜于的南面。届时叱罗一定会趁火打劫,攻击鲜于的北侧。鲜于自顾不暇,被镇压的小部落自然动乱。若是我们能收服其中一两个部落,鲜于很多地方自是不攻自破。”呼延苍野雄心壮志地道。显得信心十足。 拓跋焰烁却一脸正色地道:“我们能想到的,鲜于定然也能想到。” 若是事情真有呼延苍野想的那么简单,拓跋飏早就攻破鲜于,不需要与皇甫睿渊合作了。只怕这是一场硬仗,胜负这时言说都太早。 呼延苍野的脸色一赫:“是臣考虑不周。” “不,将军的建议不是完全不可行。南面必须要打,若能收复鲜于的小部族更好。只是,到底主攻哪一边,我们还需要再细细思量。”拓跋焰烁看向拓跋飏:“大王觉得呢?” 拓跋飏点点头:“孤王赞同王叔的看法。” 呼延苍野一听两人一时间也没有决断,不禁急切,脱口道:“不如请莫邪将军参战?” 拓跋飏的脸色一暗,书房中一时间陷入了沉默。呼延苍野这才意识到自己提了不该提的人。 “你们二人过来看看地形图。”拓跋飏直接略过他的话。 呼延苍野这才松了一口气,走到桌边,看向桌上的地形图。三人说说点点,研究战略,各个面色沉峻。 夜宴如期而至,翾国的使臣已经做好准备,若是拓跋飏不能给出一个合理的说法,他们也必不会将公主留下受辱。至于凌无双本人,她始终没有开口。不知情的人大多以为她是伤心过度,没了主意。 夜宴被设在议政殿前的空地上,通明的灯火将夜晃得如白昼一般。 拓跋飏高坐于上位,身边属于王后的位置却空着。朝臣们分布两侧,时不时有人看向左侧第一排坐着的拓跋焰烁。平日里,他从不参加各种宴会,今日怎么会出现?即便是今日这种场合,朝臣们都官服出席,他却依旧是他那身补丁装。 而这大殿之内,除他之外,还有一人比较特殊。最不起眼的角落里,一身便装的男子轮廓分明,剑眉星目,鼻高挺,小麦色的肌肤配上一双凤眸,满身的桀骜之气难掩,就好似一头无人能驯服的狮子一般,正蔑视着周遭的一切,与这殿内的热闹格格不入,好似这殿内的一切都无法吸引去他半点的注意力。 “翾国公主驾到。” 随着一道高亢的声音响起,热闹的大殿立刻静了下来。 拓跋飏从高位上起身,缓步步下台阶。除角落里那桀骜的男子以外,其他人的视线也都落在了夜宴的入口,却皆是一愣。他们原以为中原公主必是一身拽地的锦衣长裙,如仙般出现在夜宴上。不想,她竟是一身火红的扈达装扮,上身短衫,下身长裙,腰间扎紧,显得她的身形婀娜。脚下配的一双红色马靴,赫然便是那日拓跋飏所送的马靴。 跟在她身后的官员和婢女,都是中原装扮,直显得她是个异族。 明眼人谁不明白凌无双的意思?无非想告诉这殿上的人,我和我身后这些人不一样,我是你们拓跋的媳妇,你们拓跋的人。 拓跋飏在凌无双的面前停下脚步,向她伸出手。她淡淡一笑,将自己的手递了上去,两人一起向高台走去。 高台上,拓跋飏扶着她在本属于王后的位置上坐下,才落了座。 这样的荣耀,如同出城接她一般,至高无上。凌无双却怎么都高兴不起来,因为这小小恩惠等同于在堵翾国的嘴,只能越发说明拓跋飏想要拖延婚期的心思。但,她百思不得其解,他为何要这般做? 拓跋飏与翾国的使臣说了些场面上的话,又亲自敬了酒,做足面子,才让歌舞起。 凌无双的心思根本就不在歌舞上,视线似不甚在意地从角落开始,一一扫过一众大臣,武将。末了,她的视线定格在坐在角落里,低头喝着闷酒,一身便装的男子身上。拓跋飏在上,竟是还有这般桀骜之人。她微微一笑,收回视线时,却见拓跋焰烁一脸献媚的笑看向她,好似与她很熟。 她微皱眉,拓跋飏的声音忽然在她的耳畔响起:“无双认得翱王?” 凌无双侧头看向他,却发现他的注意力根本未在她的身上,而是专注地看着表演。 “不认得。”她笑笑,真怀疑他是不是前后左右都长了眼睛:“无双也有一支舞想献给大王。” 她特意叫他“大王”,而非“拓跋王”。就如所有人猜想的一样,她要让拓跋飏和他的子民认可她。 拓跋飏闻言,侧头看向她,唇角噙着一丝笑意:“孤王拭目以待。” “无双定然不会让大王失望。”凌无双微抬下巴,满眼自信,神采飞扬。 最后一波舞姬退下去后,迅速有人搬上来宽大的雪白屏风。 凌无双起身,缓步走下高台,让人不禁心疑,这位公主到底想做什么? 乐声起,凌无双伴着明显透出激昂的杀伐之气的乐声,英姿飒爽的起舞,大有金戈铁马,万夫莫挡的气势。 她虽是把巾帼不让须眉的气势表现得极好,却让拓跋的朝臣觉得中原人好大喜功,这还没出征呢,就预祝凯旋了。 但,片刻后,众人又看出了不同。 动作间,凌无双的手指自然地划过屏风,留下一道一道墨迹,一支舞跳到过半的时候,殿中人才隐约看出了她画地是棵枯树。 除拓跋飏,拓跋焰烁,以及角落里的便服男子外,殿中人均是倒抽一口凉气,小心翼翼地望向端坐于殿堂之上的帝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6章 和亲被辱巧应对(下) ,最快更新帝妃无双最新章节! 翾国的使臣更是冷汗淋漓,凌无双的顽劣之名早已在外。是以,她干出什么来,他们都不奇怪。 可是,人家出征,她画枯树,这不是咒念人,存心作死吗? 若是拓跋飏盛怒之下,把他们都斩了,他们也不占理。 好在拓跋飏的神情一如之前的威严,却不带半分怒意。 也正是这片抽气声,让一直低头喝闷酒的便服男子,抬头看向大殿中央。 他微拧眉心,看了眼舞动中的凌无双,单说这舞,他没看出什么好来。 不是说凌无双的舞姿真的那么拙劣不堪,而是任何女人都很难入了他的眼,亦如之前的表演无法吸引去他的视线一般,他对这位翾国公主也毫无兴趣。若不是引得众人惊恐万分,他不会抬头看她一眼。 他的视线转而落在屏风上,看着那屏风上明显的枯树,他不禁生了几分兴致,很想知道这位公主到底在玩什么花样。 难道,是嫌命太长了? 太过自负的人去猜度出了名顽劣的人,自然是不会将她往聪明了想。 拓跋飏却恰恰相反,唇角噙着一抹若有似无的弧度,视线始终追随着凌无双,好似根本没看到屏风上的枯树,更没有注意到夜宴上过于压抑的气氛。 激昂的乐曲近了尾声,凌无双一身飒爽地回转身,双腿极快的劈开,平落于地,视线微抬,迎上高台上那正望着她的男子。 女为悦己者容,他肯定的眼神让她的心不禁微颤了下。 一曲落,她俯身将身子平帖在地。一曲又起,却与之前的激昂完全不同,而是换了一种清幽的意境。她的身子缓缓抬起,短衫上的腰带已经被解开。短衫敞开,露出微微绿色。她向后昂去,上身的短衫顺着她柔韧的双臂滑落在地,露出绿色的新装。她一跃而起,裙摆倾泻而下,遮去她原本的红裙。她已经化身春仙子,轻灵地再次起舞。 而这次,凌无双换了左手时而触上屏风,一片片绿叶乍现于之前画好的树枝上,再配上小桥流水人家一般的清幽乐声,宴上之人好似已经听到鸟儿在叫的声音。 巧笑嫣然,美目流转,春仙子为枯木带来了盎然的生机,也越发让她的美变得不真实,好似这一曲作罢,她便会飞走一般。 便装男子不禁冷嗤,继续喝起他的酒,不再看凌无双一眼。 尽管这一出枯木逢春有些新意,但这种女人取悦男人的玩意,他向来没有兴趣,不过是一种无用的奢靡。 殿内之人的情绪几经变化,怕是也只有拓跋飏一直处变不惊,稳坐于高位,不露半丝情绪。 待原本的枯枝缀满了绿叶,曲子也徐徐地落下。 凌无双走到屏风一侧,微微一欠身:“大王,这便是无双预祝大王的凯旋之礼。” 随着她的声音落下,大殿内的所有烛火忽然熄灭,众人一慌,随即被大殿中唯一一处发亮的地方吸引去注意力,便又是倒吸一口凉气。 原本的绿树上,这会儿正绽放着发光的花。 众人还来不及感叹,此情此景的绝妙和美丽,大殿内的烛火便又亮了起来,屏风上只余一棵枝叶正茂的绿树,哪里还有一朵花?刚刚的景色,便好似是所有人的幻觉一般。 拓跋飏的眸色不禁深了深,迅速藏起那一抹险些情不自禁流露而出的赞赏。 他凌厉的视线扫向拓跋焰烁,便见他的神情僵凝。他旋即又看向便装男子,却错过了拓跋焰烁眼中一闪而过的冷杀。 拓跋焰烁的心思百转千回,若凌无双受人点拨,只是小聪明还好。若她是一个拥有大智慧的中原女子,假以时日必有一般人无法撼动的地位。再加之她的特殊身份,此女若不除,只怕后患无穷。 便装男子握着酒杯的手僵于半空中,一双眸子紧紧地盯着屏风前的凌无双,好似要将她看透,去琢磨那内里到底是怎样的灵魂。 拓跋飏看到如此失神的他,就猜到他也看出了其中的玄机,眸色便又是一沉。 他不否认凌无双有些小聪明,却没想到她会有如此的大智慧。 便装男子这会儿也从惊讶中清醒过来,缓缓放下酒杯,便又恢复了不将世人放在眼中的常态。 “无双公主的舞甚得孤王的心。”拓跋飏的赞赏惊醒大殿中的官员。 随即,赞叹声四起,但他们至今也没分出刚刚那繁花绽放的景象是真是幻。 “大王喜欢便好。”凌无双盈盈欠身。 拓跋飏从座位上站起,大步迈下台阶,在众人吃惊的视线中,走到大殿中央。 “公主真是上苍赐给孤王的最好礼物。”拓跋飏双目含情地柔声道。 凌无双缓缓抬头,对上他的视线,眼波柔和,唇畔含笑,心里却如明镜一般清楚,他们之间的情就如屏风上的花一般,不过是展现给世人看的幻象。 拓跋飏看向翾国的使臣:“无双公主与孤王情投意合,孤王定不忘翾皇成全之情。” 翾国使臣顿时大喜,纷纷离座,恭贺道:“恭祝拓跋王与公主携手到老,百子千孙。” 拓跋的官员见状,也赶紧跪了下去。 “你们的心意孤王记下了,都起吧。”拓跋飏微笑着睥睨众人。 “大王,无双愿意捐出全部嫁妆,作为大王这次出征鲜于的军需。”凌无双欠身,声音不大不小,足够殿上的所有人听到。 拓跋飏一愣,似笑非笑地打量着她。 “无双如此贴心,孤王该如何回报无双?” “无双不需大王回报。但求能随军出征,为拓跋一己之力。”凌无双的声音高亢,透着不容人拒绝的真诚。 拓跋飏唇角的弧度明朗了些,含笑点点头:“无双既然有此心,孤王若是拒绝,岂不是负人美意,罪过罪过了?” 凌无双也不管他说的是不是反话,是不是答应了她的请求。直接谢恩,让他没有回旋的余地。 “谢大王成全。” 只要他带着她出征,那以战事为由羞辱她的说法自是不攻自破。众人都未想到,他们心中一向顽劣的无双公主,竟是出其不意地化解了这次危机。 “既然公主盛意拳拳,不如今夜开始就留在宫中,与孤王一起备战。”拓跋飏睨了凌无双一眼,看向翾国的使臣,问道:“可好?” 这话等同于又将了凌无双一军,你留下,于中原的礼数不和。不留下,又显得你之前的表现都很虚伪。 “这……”翾国的使臣不禁犹豫,毕竟两人还未成婚,这个时候留下是否有违妇德?坏了翾国的名声? “翾国与拓跋向来交好,纵使没有婚约,无双也应当竭尽全力为大王分忧。”凌无双适时出声,将本不合规矩的事情说得大义凌然。翾国使臣也巴不得有这么个理由,免得再生事端,自是当即连声称好。 拓跋飏赞赏地笑笑,拉过凌无双的手。 凌无双倒也大方,回以微笑,与之相携向外走去。 两人一出门,就有人递上大氅。拓跋飏先接过素月手里的,为凌无双披上。他这一番温柔的举动,凌无双早就见识过,不觉惊讶,可殿内的人却无不震惊。要知道扈达之人向来粗犷豪迈,独独缺的就是温柔的一面。 系好大氅后,他忽然抬起大掌抚过她的发,唇畔含笑,略有些感叹地道:“孤王真的很好奇,这颗小脑袋里到底装了多少东西。” 她从容地回望他:“无双只想为夫君分忧。” 她既然心甘情愿来了这里,认定了他是自己的夫君,便会倾尽一切为他。 她本就是个直性子,大胆到有什么就说什么的女子。可是话一出口,再对上拓跋飏溢满了柔情的眸子,她不禁一阵心慌,差点没咬断自己的舌头。她应该矜持些的。 拓跋飏看着她羞红的脸,微愣了下,随即放声大笑,引得恭送他们离开的一众大臣都偷偷投去关注的目光。 大概,这一夜的所有人都不会忘记,帝心悦,笑音未落,便已许下诺言。 “孤王定不负无双的深情。” 凌无双有片刻的怔愣,随即便已释然,全当他这话是说给身后的那些人听的。 他看着她眼中的淡然,他的心里不禁升起怒意。但,纵使这情绪万般复杂,他还是瞬间将一切掩去,拉过她的手:“走吧。” 她轻应,跟上他的脚步。 拓跋飏是个很勤俭的帝王,在皇宫里往来,从来都是步行。她懂他的心思,他的百姓还没过上好日子前,他不会让自己贪图享乐。 走出一段距离后,拓跋飏忽然顿下步子,侧头看向凌无双,唇畔含笑。 凌无双正不解,只闻得一阵脚步声。她循声望去,便见一道模糊的黑影向这边而来。随着来人越来越近,凌无双才看清来人便是殿上桀骜的便装男子。她一眯眸,眼中有思量闪过,若是她没猜错的话,他便是拓跋的奇才莫邪将军。 须臾,黑影来到两人近前,利落地跪下行礼:“末将见过大王,见过公主。” “起吧。”拓跋飏叫了起,复又问道:“莫邪将军有事?” “是,末将有事请教公主。”莫邪直起身,对凌无双一抱拳:“末将想问公主那幅画的寓意,可是这次出征的用兵之策?” “将军睿智。”凌无双笑着点头。她听说,这位将军很痴迷于兵法战术,但是不知为何,这次出征的名单里竟是没有这人。她只知道他与拓跋飏之间似乎不和,但是任凭素月如何调查,都未查出两人不和的原因。 “睿智的是公主,末将猜中也不过是巧合而已。”莫邪难得对人谦恭。 他本是个目中无人的奇才,对除那人之外的女子就更是轻视几分。但,今日凌无双一支寓意颇深的舞,却不得不让他对她刮目相看。 凌无双闻言叹了声,喃喃道:“有计无将,本宫不过是纸上谈兵而已。能否胜这场仗,还要看何人相助。” 莫邪轻皱了下眉心,他是何等的聪明人,又岂会不懂凌无双有让他加入麾下的意思?但,欣赏她是一回事,出征便又是另一回事。 “莫邪将军,本宫知你有难言之隐,但本宫今日为了拓跋的万千子民,还是要提出这个不情之请。”凌无双说着,抽出被拓跋飏握着的手,一欠身:“还请莫邪将军以国事为重。” 她是堂堂一国公主,拓跋未来的皇妃,自称名字,给一个臣子见礼,这是何等的殊荣?何等的诚意?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7章 天下无双惹争端(上) ,最快更新帝妃无双最新章节! 天不遂人愿,莫邪只是略一皱眉,一掀袍子,跪了下去。 “公主行如此大礼,末将担待不起。至于公主所求之事,末将无能办到,还请公主降罪。” 拓跋飏并不惊讶,仿佛看好戏一般地看着这两人。他倒是要看看凌无双能不能请动莫邪出山。 “呵!”凌无双忽然凌厉的冷笑,听得在场的两个男人均是一愣。 拓跋飏最先反应过来,唇畔勾起一抹若有似无的弧度。这个小女人的能力,总是让他出乎意料。 至于莫邪,之前心里对凌无双的敬意,这会儿已经被她一声冷笑,给笑得消失殆尽。不禁在心里轻蔑的想:“不过也就是个自持有些聪明才智,喜欢假仁假义,稍微一有人不顺心,就原形毕露的刁蛮公主而已。” “将军真是好笑,还未做,怎知办不到?既然自认无能,又何必还占着将军的职位?不如去牧羊放马?”凌无双冷冷地反问道。 莫邪生性自负,哪受得了这般奚落,腾的起了身,满眼怒意地盯着凌无双,垂在身侧的拳头攥得“咯咯”作响。 拓跋人人皆知,莫邪除拓跋飏外,从不给任何人见礼。即便是王后,还是皇亲贵胄,亦是如此。 今天他愿意给凌无双见礼,实在是敬佩她的才智,就如他敬佩拓跋飏,即便他不愿意为他效命。 “大胆!本宫让你起了吗?”凌无双微昂头,端起公主的架子,眼中尽是蔑视。 “哼!”莫邪冷哼一声,却是根本没将她放在眼中,对着拓跋飏一抱拳:“大王,末将告退。” 拓跋飏淡定地看着他,没接话。 他这个时候如果开口,拆了凌无双的台,不就等于拆了自己的台? 莫邪一看这两人一条心,也不待他回应,直接转身离开。 “本宫听说,莫邪将军是扈达战无不胜的战神。”凌无双盯着他的背影,轻蔑地道:“原来这战神之名是如此来的!” 莫邪的背影一僵,虽然听懂了凌无双的羞辱之意,却没有理会的意思,继续离开的脚步。 他不搭话,却有人配合。 “哦?无双此话何意?”拓跋飏饶有兴趣地问道。 “赢了两场仗,便永不再战,不就长胜了?”凌无双穷追不舍地讥讽道:“本宫还当是什么良将,不过是沽名钓誉之辈,还真是浪费本宫的时间。” 莫邪忍无可忍,蓦地转过身,愤怒的眸子中迸射出两道火光,直直地射向凌无双,似要用怒火将她烧死一般。 拓跋飏看着仍旧淡定自若的凌无双,对她的佩服不禁又多了点。倒不是说莫邪真敢对凌无双如何,而是他震慑人心的气势,天下间也没有几人能不心慌。 两人针锋相对的对视良久,莫邪满含怒火,咬牙挤出几个字:“请公主慎言。” “原来莫邪将军不只是自负,浪得虚名,还听不得实话。”凌无双话中的讽味越发的浓,便连平日里清澈明亮的眸子也闪出蔑视的光芒。不待莫邪接话,她又侧头对拓跋飏道:“大王,久无军功者,竟可占着将军的位置,领着朝廷的俸禄,这让为了拓跋洒热血,抛头颅的将士情何以堪?” 拓跋飏清了清嗓子,心里不免觉得凌无双这话有些过火了。 莫邪能坐上今天的位置,且不管他怎么自负都没人动他,必然是有原因的。 他本有了些许的迟疑,但看凌无双眸色一戾,尴尬地扯出一抹笑,却还是配合地道:“无双所言有理。” 他转念一想,这样也好,他也放任了莫邪太久。这回有凌无双做黑脸收拾他,挫挫他的锐气,也不失为一个好办法。若是真激得他放弃将军之位,他大可以再做白脸。 “莫邪将军,既然你无心为朝廷效力,就把将军令交出,犒赏这次立下军功的将领。只是,不知莫邪将军如果被削去官位,天下人会如何看待将军?”凌无双唇角的笑意越发清冷,眼中的光芒也更加的鄙夷:“大王是本宫的夫君,本宫自是不会让他背负上残害忠臣的罪名。届时,本宫会诏告天下,淳于莫邪叛国投敌,大王念其曾对社稷有功,饶其一命。” 凌无双对莫邪虽不算了解,但她看懂了一件事情。 莫邪如果真的半点不在乎将军的位置,早就辞官了,也不会等到她来羞辱。而他那么自负的人,又怎么会甘愿背负上叛国贼的骂名? 拓跋飏听到这里,真有点想为凌无双喝彩了,这天下还没人敢如此羞辱淳于莫邪。 莫邪虽扬名不久,但扈达这片土地上,却无人不知。 若是叛出拓跋,自是有大把的人欢迎他。 是以,只有人唱黑脸,未免将莫邪逼得太久,反而会适得其反。 “够了!”拓跋飏拧眉呵斥凌无双:“莫邪将军曾为拓跋立下赫赫战功,还轮不到公主一个外人来教训。” 凌无双消瘦的身子一震,不屑地冷哼,“哼!大王当他是自己人,可惜他丢尽了大王的脸,一心做个缩头乌龟。” 两人互不相让的视线又在半空中对峙了良久,莫邪忽然撩袍,跪了下去。 “大王,末将愿请命出征,追随公主,不立战功,情愿埋骨沙场。”莫邪一字一顿,字字清晰有力,眼角的余光却是冷冷地扫着凌无双。 他要让她看着自己立战功,看看他是不是她想的那般浪得虚名。 “孤王准了。”拓跋飏并无半点惊讶,却是大喜:“莫邪将军,快快请起。” 有些话,只有凌无双能说。有些事情,也只有凌无双能办。 这样的激将法,他不是没想过,但他做起来却一定没用。且有些事情搁在中间,他也不能这么做。而他身为一国之主,自是不能求人去办此事,凌无双倒真是解决了他一桩愁事。 “谢大王。”莫邪一抱拳,起了身:“夜深了,末将告退。” “嗯。”拓跋飏颔首,目送他离开后,紧绷的唇角才绽出笑意:“无双还真是聪慧过人。” “无双倒是要谢谢大王的信任。没将无双刚刚的言行当成是胡闹。”凌无双微笑着道。 她在世人眼里,出了名的顽劣。是以,他刚刚的信任,又何尝不是对她的一种认同? 拓跋飏俯身在她耳畔,轻声呢喃道:“不是为夫君分忧吗?” 凌无双的俏脸腾地红了个透,急急地道:“大王,夜深了,该回去安歇了。” “既然无双邀请……”拓跋飏语气暧昧,却又偏偏摆出一副君子像,好似在说是你邀请我的。 凌无双羞得面红心跳,不禁咬牙切齿,堂堂一国之君,就非要这般无赖的戏弄人吗? 她低着头,犹自在憋屈,他已经揽上她的腰,携她向前走去。 她的身子不禁僵了下,很不习惯他突如其来的亲密。 拓跋飏的分寸从来都拿捏的刚刚好,比如此刻,凌无双羞了,他便又若无其事地感叹道:“无双,你是怎么想出那兵法的?” “无意中想到的,大概是无双比较幸运。”凌无双谦恭,并不傲慢自居。 拓跋飏笑吟吟地看着她,从兵法到编舞,哪里有那么无意? “只是,你在大殿上公开表演那舞,就不怕看懂的人太多,泄露了出去?” 凌无双摇了摇头:“真亦假时假亦真,用兵之法在乎神速,在乎变化。看懂了一支舞不算什么,因为他并不一定知晓拓跋的具体实力,更猜不到拓跋打算怎么用。” “无双真不愧是帝王之后,果真有见识。”拓跋飏顿下步子,扳过她的身体,与她相对而望,温柔的大掌拂过她额间飘落的发,声音低哑磁性地道:“你真是越发让孤王觉得惊喜。再这样下去,孤王怕是会被你迷得神魂颠倒,再也离不开你了。” “只要大王愿意。”她握住他的手:“无双会陪大王一辈子。” 她望着他的眼神专注,却太过清明,不带一丝的情欲。 无情,无欲望,全因不爱。 “呵呵!”拓跋飏失笑,眼神却蓦地转为认真:“孤王说过,孤王要的不只是你的人,还有你的心。” 凌无双松开他的手,笑笑道:“无双就怕大王连人都不想要。” 拓跋飏唇角的弧度回落成一条直线,脸色也沉了:“无双这是在质问孤王?” “无双不敢。无双只盼望能知晓大王的心结在哪里。好让无双用诚意解开大王的心结。”凌无双定定地回视着他眼中的冷然,她问心无愧,自然无需胆怯和心虚。她要让他知道,她是带着满腔的诚意来了这片于她而言很陌生的土地。 良久的对峙后,拓跋飏眯着眼,几乎是一字一顿地说道:“五日前,孤王收到显国皇帝亲笔写的贺贴。” 凌无双眼中的情绪微滞,竟有心虚闪过她的明眸。她有些急切地道:“拓跋与显国是盟友国,显国皇帝送来贺贴,也是情理之中。” “没错。送贺贴是情理之中。”拓跋飏忽然话锋一转:“只是,孤王有一事没有想通,想向公主请教。” “无双才疏学浅,不学无术,只怕爱莫难助。”凌无双直接将路封了,不想谈及关于皇甫睿渊的事。有些伤太疼,太隐晦,根本无法碰触。 这一刻,她的气焰仿佛被他一盆冷水无情地浇灭。 只是,拓跋飏哪里会那么容易放过他? “公主先听听,再下结论也不迟。”拓跋飏驳回她的话:“显帝在贺贴里说,为孤王大婚备了厚礼,又说派了特使来参加大典。只是,那特使要翻山涉水,从显国到拓跋只怕最短要两个月。若是他再走得‘慢’点,怕是要走上半年之久。公主给孤王分析分析,显帝此举是何意呢?”说到最后,他竟是咬牙切齿。 凌无双的心尖颤抖,一时间被质问得哑口无言。她在他的声音里听出了恨。 他定然是不甘心被皇甫睿渊要挟,为了拓跋的未来,他却只能接受他的威胁。而她,怎么想都没想到,阻挠她大婚的人竟是皇甫睿渊。笨到非要来质问他,伤了他的颜面,亦扫得自己脸色无光。 这会儿再说什么,都显得苍白无力。 “来人。送公主去休息。”拓跋飏冷冷地吩咐一句,旋即阔步离去。 凌无双急着想开口解释,他却只留了一道渐行渐远的背影给她。她微微叹息,都说难得糊涂,她这次算是被自己的明白砸了脚…… 拓跋的宫人默不作声地领着凌无双一行人在后宫里穿梭,末了,在一处院落前停下脚步。拓跋的后宫根本无法与翾国的皇宫比,甚至是她住的院子还不如翾国一个女官所住的院子好。 院子有些奇怪,门上竟是连块牌匾都没有,让人无法得知这里到底是什么院。 凌无双只是淡淡地看了一眼,便抬步向里走去。 院子里分正房和左右两边的厢房,院落算不得宽敞,地上铺着青砖。没有任何的花草点缀,光秃秃的。与翾国皇城的普通民舍区别并不大。 陪嫁来的几名翾国宫女不禁蹙眉,大有嫌恶之意。 凌无双的视线扫过这里的一景一物,却不禁心酸。她越发能体谅和明白拓跋飏。 她缓步走进只有一厅,一寝的正房。屋里陈设简单,仅有的几件摆设,却也比不得翾国的精致。她不禁又想起了拓跋飏的泥瓶。比起那泥瓶,这里的摆设倒也算是上品了。可见,倒也是拿出了最好的物品招待她。 不同于翾国的高床软枕,拓跋的寝室里是从东到西的一张大炕。炕上摆放着没有什么雕工而言,线条简单的桌子。桌子上是一应的茶具。 素月看了眼火炕,请示道:“公主,要不要多铺几床丝被?” “不必了。入乡随俗,若是本宫连这火炕都睡不了,又凭什么让拓跋的子民尊敬本宫?”凌无双果断的拒绝。她来这里,便做好了要与他共患难的准备。 夜色深重,凌无双躺在硌得人骨头发疼的火炕上,辗转反侧。她相信,拓跋飏不是个小气的人,但她要怎么做才能真正解开他心里的结?若两个人之间有心结在,纵使她做再多,也无法获得他真正的信任。 她在炕上翻滚了一个时辰,也没有半点睡意,索性起身。在外间守夜的素月听到声音,快步走了进来。 “公主有何吩咐?” 凌无双随手拉过大氅,披在身上。 “本宫睡不着,想去院子里透透气。” 素月赶忙帮她系好大氅,跟在她身后,出了屋子。 拓跋的昼夜温差很大,这会儿已是午夜,就更是凉风阵阵。 凌无双裹了裹身上的大氅,抬首望去,映入眼帘的突出楼阁,吸引住了她的视线。初入宫时,她便留意过。因为除了那里以外,拓跋皇宫里都是些一层的建筑。是以,不管从哪个方位望去,那处大概有三层高的楼阁都绝对是鹤立鸡群。 “素月,你知道那是哪里吗?”凌无双脱口问道。 “回公主。无忧楼。拓跋皇宫的禁地。若没有特殊的应允,只有拓跋王一人可以自由出入。”素月肯定地回。 凌无双对于她的反应一点都不惊讶,一个训练有素的暗卫又岂会不在来一个地方前,是先了解好那里的地形呢。别说是那么突出的建筑,便是拓跋皇宫里的每一条路,素月都会一清二楚。 但,她和素月都不知道,这一刻,拓跋飏就盘膝坐在无忧楼一楼空旷的大殿中,闭目面对着光秃秃的墙壁,似打坐,似沉思,亦是一夜无眠……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8章 天下无双惹争端(中) ,最快更新帝妃无双最新章节! 翌日,天明。 凌无双刚刚用过早膳,就有宫婢来报:“公主,拓跋王派人送来他亲笔题写的牌匾,说是作为公主寝宫的名字。” 凌无双愣了愣,她还在苦恼怎么挽回昨夜的失策,怎么都没想到拓跋飏会主动“求和”。 “好,本宫知道了。”她颔首应了声,带着忐忑地心情向外走去,便见宫门口两个侍卫正抬着一块盖着红绸的牌匾。 两人一见她出来了,立刻施礼,禀报道:“公主,大王吩咐,请公主亲手揭晓。” “嗯。”她微颔首,面上淡定无波,心里却在猜测拓跋飏此举的目的,牌匾上到底写了什么。 她站在牌匾前,迟疑了一下,才抬手去掀牌匾上的红绸。 红绸在视线中飘逸而落,牌匾上刚劲有力的“天下无双”四个字落入她的视线中,她不禁当场愣住。 这时,她的身后忽然传来一道洪亮的声音。 “公主觉得孤王的字好看吗?” 她这才回神,侧身看去,认真地打量着他。 他昨夜明明愤怒不已,今早便送她这样一块牌匾。到底是他太大度,还是他又有新的谋算? “谢大王恩典。”凌无双欠身谢恩,心里却荡不起半点激动的情绪。 拓跋飏走到她的身前,将她拉起,看向崭新的牌匾。 “孤王写这牌匾的时候,本是打算当成一份欢迎公主前来和亲的厚礼博公主一笑。如今,孤王想作为一个承诺给公主。只要公主对拓跋不离不弃,孤王雄霸中原之日,必许公主天下无双。”拓跋飏虽没有指天扬誓,但那股属于帝王的霸气,却不亚于任何的誓言。 “天下无双……”凌无双轻轻地念叨着这四个字,心头密密的疼,有股苦涩直接从心底蔓延上了喉咙。 她曾盼望过皇甫睿渊许她一份天下无双,终究只是痴梦一场。 他看她径自出神,微低头,温热的唇贴在她的耳边,声音明明很轻,却透着一股子狠劲,“凌无双,不管你接受与不接受,这世上能给你天下无双的男人,也只能是孤王了。” 他仿佛在宣誓,这让凌无双忽然想起了昨夜。他这会儿的狠狠决绝是因为皇甫睿渊对他的胁迫吧?暂不娶她是权宜之计。但他绝不会让皇甫睿渊如愿的得到她,这事关一个男人,一个国家的威严。是以,他狠狠地扬言,她只能是他的。哪怕粉身碎骨,也只能葬身于拓跋这片土地。 她侧头,看着他轻轻的笑,她明白了他的心思,但这牌匾上的四个字,他真的懂吗? 他能许她的,只怕不过是一份尊贵。 “曾经有一个人对无双说过,这世上唯有真心最容易打动人。是以,无双是带着一颗真心来拓跋,想换得拓跋与翾国之间的永世和平。”凌无双的声音顿了顿,凝视他一眼,才继续道:“而非助大王血洗中原,换得一个无双的权位。” 拓跋飏冷笑着对在场的所有宫人一摆手,待宫人们都退出老远,他才掀唇讥讽道:“公主既以嫁妆支持孤王征战鲜于,这会儿又与孤王说这些,就不觉得自己伪善吗?” “若是无双反对,大王就会停止杀戮吗?无双只是个俗人,也没有什么菩萨心肠,只想保护好自己的子民,翾国的,拓跋的。”凌无双勇敢地迎上他的视线,丝毫不畏惧地说出心中的想法。 或许,很多人在这样的时候都会很识相地说,自己希望这世上永无杀戮,来表现自己的善良。可是,凌无双不想。她明知自己阻止不了,何必还去说没有用的话,给拓跋飏机会嘲笑她。 拓跋飏闻言,忽然便笑了:“好。孤王就喜欢性情直爽的女子。”似乎刚才阴沉着脸的人根本不是他,这会儿他竟是能笑得格外豪爽。 凌无双有些哭笑不得,这男人还真是喜怒无常。 拓跋飏的唇畔含笑,对侯在远处的宫人摆摆手,吩咐道:“将牌匾给公主挂上。” “是,大王。”侍卫立刻领命上前,爬上梯子,动作利落地将牌匾挂了上去。随后,识相地退了下去。 凌无双抬头,望向门上的金字牌匾,忽然觉得人生很可笑,她极尽渴求的四个字,原来已不再是她渴望的意思…… 忽然,一只强而有力的手臂霸道地拥她入怀。 她的身子只是僵了僵,没有动,靠在他的胸膛上,听着他霸道的声音强势灌入她的耳中。 “凌无双,你是孤王的。不管你想要怎样的天下无双,都只能努力地从孤王这得到。” 她安静地听着他的心跳,扬起唇角,轻轻地笑了…… 她知道,他不爱她,更没有什么所谓的一见痴心。她不过是他与另一个男人所争夺的战利品。而这也恰恰说明了,他心中的芥蒂…… 既然,拓跋飏是她不能抗拒的命运,她便只能学会享受他的霸道。 一入宫门深似海,这个掌握着她命运的男人,只能是她这一生唯一的男人。 他的话很对,等同于又给她上了一课。她想要的,只能付出努力,从他的身上得到…… 拓跋飏神色淡然地望着前方,似在想什么,又好似什么都没有想。这时却听内侍小心翼翼地禀报道:“大王,王后娘娘回宫了,求见大王。” 凌无双闻言微愣,她听说拓跋的王后,也就是周国公主周清漪在周国亡国后,便搬出了拓跋皇宫为父母守孝。 她刚一入宫,她便归来,到底是巧合?还是刻意? 拓跋飏松开凌无双:“孤王去看看。” “嗯。”凌无双微颔首,目送他的身影消失,才转身向院里走去。 拓跋飏没有再过来,倒是派了个在宫中服役多年的老嬷嬷过来。让她有什么不懂的,都可以问这老嬷嬷。老嬷嬷为人忠厚老实,简单地跟她说了说宫里的规矩。相比较翾国皇宫而言,拓跋皇宫的规矩都已经不算是规矩。 凌无双对规矩向来没兴趣,倒是对民俗方面特殊感兴趣,愣是拉着老嬷嬷聊了一天。好在她为人也没什么架子,时不时的还不忘给老嬷嬷讲讲自己闯荡江湖时的所见所闻,老嬷嬷倒是也乐在其中。 说着说着,老嬷嬷便提到,拓跋的男人远行前,妻子或是爱人都会做鞋子给男人。这样男人才能一路走得踏实,不会忘记回家的路。 两人一直聊到天擦黑,老嬷嬷才离开。 凌无双看着床边放着的红色马靴,想起那一日拓跋飏赠鞋的情景。不管他对她是真心还是假意,对她到底还算是尽心。或许,她也该礼尚往来,为他做些妻子该做的事情。 想到这里,她起身走到书桌旁,拿起笔沾了沾墨,笔尖灵巧地在纸上舞动起来。很快,一双中原款式的鞋样在纸上跃然呈现。想了想,这样华而不实的靴子,只怕拓跋的环境几日就坏了。她换了张纸,试着结合拓跋的马靴,反反复复画了不知多少幅鞋样。中间素月叫她用膳,她也说不饿打发了。 等都终于满意时,已是午夜。 她捶了捶酸痛的肩膀,许是累到了,这一夜还真是倒床便睡,只是梦里鞋样飞舞。 天一亮,她就命素月去给她找拆材料,找的还是昨日的老嬷嬷。很快,素月就带回了她要的东西。 凌无双最后定下的鞋样不只是考虑到了中原的精细,亦考虑到了拓跋的环境。她不禁想,若是她能将这种翾国和拓跋结合的马靴和服饰能带入拓跋,也是美事一桩。 凌无双对针线活到底是生疏,刚出了一点轮廓,已经不知道剪坏多少布,扎到多少次手了。好不容易熟悉了点,她正津津有味的投入,就听屋外一阵的嘈杂。 “让开!”一道娇喝无礼地响起。 凌无双被忽然响起的声音吓到,一下子没注意,针又扎中了手指。她疼得倒抽一口凉气。 “奴婢出去看看。”素月道。 “素月,等等。”凌无双放下手里的鞋样:“本宫去看看。” 来者不善,素月身上的功夫又了得,若是起了冲突就麻烦了。 她才一站起身,就见一个女子身着火红的箭衣,像火团一般冲进了门。 女子在屋子中央顿住脚步,一抬手里的马鞭,桀骜地扬起下巴。 “你是凌无双?” 女子的年纪一看便不大,白白嫩嫩的脸蛋有些婴儿肥。这会儿不知道是热的,还是气的,泛着红晕。她的容貌虽算不上惊艳的天姿国色,却甚为可爱。 凌无双忍不住感叹:这血雨腥风的宫中怎么会有如此美好的人儿?看她的发髻,显然已是人妇。 “没错。”凌无双淡笑着打量她:“夫人有何指教?” 女子抬手高指,毫不客气地回道:“我要你门上那块牌匾。” 凌无双被她稚嫩的嚣张气焰直接给逗笑了。 “你笑什么?”女子一皱眉,不悦地质问道。 凌无双唇角的弧度不变:“牌匾是拓跋王所赐,岂容我随意送人?” “中原人就是虚伪。”女子撇撇唇,不乐意地道。 “夫人与我这种虚伪之人多言,就不觉得失了身份吗?”凌无双不待她反驳,复又道:“夫人这般蛮横,就不怕被诟病扈达之人野蛮无礼吗?” “早就知道你们中原人只会牙尖嘴利。”女子不甘心地嘲讽回去,视线有些不自在地一扫,看到了桌上的鞋样。 “你在给谁做鞋?” 凌无双被问得一愣,还不待多做反应,女子已经冲了过来,拿起鞋样。 “果真没错。”女子仿佛认定了什么:“还没正式嫁过来,就知道勾搭人了。” 凌无双的脸色一赫:“夫人,拓跋民风素来奔放,似乎没有勾搭一说,我也只是入乡随俗而已。” 女子被她的话噎得心口一哽,凌无双说得没错,别说是送鞋,就是亲吻,先行房再成亲也是时常有的事情。但前提是两情相悦,认定了对方。拓跋人恨极了始乱终弃。 女子咬咬唇,扔鞋样狠狠地丢在桌子上。 “我现在正式向你宣战!你我各做一双鞋,大王出征穿了谁做的鞋,就算谁赢。若是我赢了,你就把牌匾给我。” 话落,女子也不等凌无双答应,就转身风风火火地离开了。 凌无双走到门口,微微叹息,她本不想惹事,反倒是有事情上门。 关于今儿上门女子的身份,并不难打听,随便问一个拓跋的宫人都认得她。 她叫纥奚沅紫,纥奚部落首领的女儿,如今这个部落已经归顺于拓跋飏,俯首称臣。 纥奚沅紫十三岁嫁给拓跋飏,至今已有三年,荣宠不衰,一直甚得拓跋飏的喜爱。她在宫里的口碑也一直很好,甚得宫人喜爱。而她的性子是野蛮了点,但是胜在正义。 被纥奚沅紫这么一搅合,凌无双也没有了做鞋子的心情。她让素月将东西收了收,眼下之际,还是想办法应对纥奚沅紫才是。自然,与她比拼绝对是下下策。赢了,得罪纥奚沅紫不说,也让她在宫中锋芒毕露。若是输了,岂不是丢了翾国的脸?是以,能不应战才是上上策。只是,纥奚沅紫来势汹汹,若她执意不应战,只怕纥奚沅紫会把动静搞得更大。她可听说,这位沅紫夫人仗着有冷玄飏撑腰,在这宫里向来为所欲为。 她正犹自苦恼,安静的室内忽然想起一道有力的声音:“何事让公主如此苦恼?” 凌无双被惊得回神,微微一笑,起身道:“大王这个时候怎么会过来?今儿没有政事要忙吗?” “政事再忙,孤王也不能怠慢了公主。”拓跋飏走到椅子旁坐下,语调微扬:“如若不然,岂不是让你中原人觉得我拓跋人不懂礼数?” 凌无双跟着坐下,笑笑道:“大王将中原人、拓跋人分得还挺清。” “看看,孤王就说公主喜欢咬文嚼字。”拓跋飏故作无奈地道:“算孤王失言了。” “大王这个‘算’字用的还真没有诚意。”不是说她咬文嚼字吗?那她就嚼到底。 “你看孤王这张嘴。”冷玄飏哈哈地笑了:“不如公主说说,可有什么需要孤王表现诚意的地方。” 凌无双微微出神,想起纥奚沅紫的事。只是,话已经到了嘴边,又被她咽了回去。 她不能跟他说,若是这事找他出面解决,只怕会让她和纥奚沅紫之间的嫌隙更难修补。 “怎么?在心里盘算呢?”拓跋飏打趣道。 凌无双煞有其事地点点头:“嗯。无双打算好好盘算一下,再和大王说。” 拓跋飏深深地打量她一眼,知道她是不打算说了。 恰逢这时已经是午膳时间,宫女进门禀报道:“公主,该用膳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9章 天下无双惹争端(下) ,最快更新帝妃无双最新章节! 凌无双看了看一旁的拓跋飏,笑着问道:“大王要留下用膳吗?” “也好。”拓跋飏说着起身:“孤王正好也尝尝中原的美食。” 她闻言愣了下,他旋即察觉出异样,问道:“怎么?不欢迎孤王?” “不是。”凌无双连忙道:“只是未想到大王会这么赏脸。” “公主的脸,孤王岂敢不赏?”拓跋飏故作夸张地道。 凌无双与他相视而笑,一起向外走去。 她用膳的地方设置在东厢,屋里收拾得很干净,却空落落地。一张黒木桌子,敦厚,没有什么花样,摆在厅堂的中央,普通得不如中原的一般大户人家。 凌无双看着拓跋飏先坐下,自己才跟着坐下。 服侍的宫女立刻摆上碗筷,和已经备好的两碟小菜。 拓跋飏不禁一蹙眉,碗碟是拓跋宫里所用的泥碗,自是比不上翾国皇宫所用的华贵,绚丽。两碟小菜就更是堪比宫人的伙食。只是,经凌无双带来的厨子一番处理,倒是精致了不少。 “不知道大王会来,便没让厨子多准备两个菜。”凌无双顿了顿,又道:“无双初来拓跋,还有些水土不服,便让厨子准备了些清淡的。” “是孤王委屈了公主。”拓跋飏轻叹,深深凝了她一眼,对外吩咐道:“来人,去将公主陪嫁的瓷器都搬过来。” 冀安自外走了进来,领命,转身便要去办。 “等等。”凌无双连忙阻止:“大王,既然无双捐出了所有嫁妆,就请大王别让无双言而无信。” 拓跋飏盯着她,未接话,似还思量,似在等她继续说下去。 “无双既嫁来拓跋,就是拓跋的夫人,而非中原的公主。”凌无双说着拿起手边的碗筷,夹了一口菜叶放入口中,细细地咀嚼后咽下,才又道:“碗筷就是用来吃饭的,只要能填饱肚子,大王又何苦在意形式呢?还是说大王觉得用这种粗劣的碗筷食难下咽?” 拓跋飏蹙眉,冀安不乐意地插言道:“我们大王可没中原人那般娇气。” 凌无双抬头看了眼冀安,暗忖:这奴才可真够嚣张的。 “下去!”拓跋飏冷声吩咐道。 “是。”冀安将将抬步,又停下动作,问道:“可还要属下去取瓷器?” “不必了。”拓跋飏未加犹豫,对他一把手。 看着冀安退了下去,连荷不禁感激地道:“谢大王成全。” 拓跋飏拉过她的手,叹道:“是孤王该谢谢你,愿意不远千里而来,与孤王同甘苦。” 凌无双回望他,眼底盛着浅浅地笑意:“用膳吧。” 在这个明净的男人面前,她不愿意多言。因为她懂得,他们之间的信任需要的是时间,而不是几句动听的话。 这一天中午,两人将两碟小菜吃得干干净净,末了擦完嘴,不禁相视而笑。拓跋飏直赞中原的厨子手艺独到,扬言以后每日都要过来用午膳。 能与拓跋飏和平相处,凌无双的心情自然也是大好。而越是这般,她越是不愿意将纥奚沅紫的事情说出来,给他平添麻烦。 又过了一日,纥奚沅紫那边没有任何动静传来。想必是在窝在自己的院子里赶工。 一早,凌无双刚用罢早膳,周清漪的贴身婢女墨香便来了。 “公主,王后娘娘请您过去一叙。”墨香一进门,便冷着脸道。 凌无双听完墨香的话,不禁心中生疑,周清漪才一回宫就要见她,所为何事? 不管为何,王后娘娘召见,她自是不能怠慢。简单地收拾一下仪容,她就随着墨香去了翊宁院。 比起她住的院落,翊宁院就气派了很多。大小且不说,只说院子里的点缀、装饰、花花草草,乃至于地上的地砖都是精心布置的,且多是些中原的花样。 凌无双倒也不觉得奇怪,周清漪到底是王后之尊,又是周国的公主。住得舒服些,无可厚非。不代表她不需要这些,就觉得别人也不应该拥有。 正房门口,墨香停下脚步。 “公主,王后娘娘在里边等你。” “嗯。”凌无双颔首,见墨香没有进去的打算,便也就懂了她的意思,转首吩咐素月:“素月,你在外边候着本宫。” “是。公主。”素月停下脚步。 凌无双独自一人抬步迈进大厅,便见正对面的椅子上坐着一袭白衣的清瘦女子。她的发丝全部绾起,髻上缀着三朵白色的小花,姣好的面容透着疲惫,眼角眉梢散发出冷然高贵的气息。 若非她身上云锦所做的白衣,以及如今所处翊宁院,凌无双大概怎么都无法将这般打扮的人和拓跋的王后周清漪联系起来。 云锦虽是周国皇室专用的制衣布料,这里到底是拓跋。而周清漪是拓跋的王后,这般打扮自然于理不合。于情,却不难理解。周国惨遭灭国。而拓跋竟然没有伸出援手。周清漪的心里定然很伤很痛,除了替周国,替父母守孝之外,她已不能再做些什么。 “无双见过王后娘娘。” 凌无双刚一欠下身,周清漪立刻起身来扶。 “无双公主不必如此多礼。” “谢王后娘娘。”凌无双借着她的搀扶起身。 “坐吧。”周清漪的唇角微微拉起弧度,人看着也温和了些。 凌无双在一旁坐下,道:“本来应该无双先来拜见王后娘娘的。但听闻王后娘娘刚刚回宫,怕叨扰了王后娘娘休息,便想过两日再来。” “公主无需客气。”周清漪笑得越发温和:“你我都来至于中原,自是比其他人都亲切。日后当姐妹相处便可。” 凌无双回以微笑,心里却很清楚,周清漪不可能与她亲如姐妹。且不说她们都是拓跋飏的女人,本就很难和平相处。只说她是翾国的公主,周清漪便真的能不恨翾国和显国联合灭了周国一事吗? “来人,将本宫要给公主的东西呈上来。”周清漪对外吩咐道。 须臾,墨香端着一个盖着锦布的托盘,走了进来。 凌无双看了眼被盖得严严实实的托盘,也没心思去猜测周清漪要送她什么,一会儿谜底自会揭晓。 墨香将托盘放在桌子上,旋即又退了出去。 周清漪轻轻一笑,道:“公主揭开看看,本宫为公主准备的礼物,可合公主的心意。” 凌无双没有急着去揭锦布,而是道:“无双上门,也没给王后带礼物,岂好收王后的礼物。” “公主便别与本宫客套了,本宫也没准备什么值钱的东西。”周清漪温和地又道。 “那无双就不推迟了。”凌无双抬手揭开锦布,一双青黑的靴子赫然映入眼帘。看大小,样式,都是一双男人穿的靴子。靴靿上绣着繁琐,精美的图案。做工不但考究,亦考虑到了拓跋的环境。真真是凌无双想要的中原与拓跋的结合。 凌无双微愣,旋即明白了周清漪的意思。她定是知道了纥奚沅紫向她宣战的事情。可是,这算是什么?怕以她的能力赢不了纥奚沅紫,便投其所好? “王后怎么还送无双一双男子穿的靴子?”凌无双故作懵懂地道。 周清漪望她一眼,微笑着道:“自是想帮咱们中原的女子争口气。” “也是。”凌无双恍然大悟一般点点头:“凭着无双这不学无术的性子,想要赢沅紫夫人自是难事。” 周清漪唇角的笑意僵了下,随即笑着解释道:“本宫知晓公主出征前有大事要忙。这些闺房细活,本宫就自作主张替公主分担了。” “无双谢王后娘娘不辞辛苦,如此为无双着想。”凌无双感激地笑笑:“只是,无双并未打算应战。不如王后直接将靴子送给大王,也好保大王旗开得胜,平安归来。” 周清漪打量她一眼,见她心意已决,转而道:“真羡慕公主能文能武。本宫一直遗憾身子羸弱,不能陪大王出生入死。” “王后娘娘是一国之母,身份尊贵。需要坐镇皇城,管理后宫。又岂是无双能比的。”凌无双谦逊地回道。 “王后不过是名头而已。”周清漪的神情落寞:“本宫倒是真希望可以跟大王一同上沙场,这样便可劝劝哥哥了。” 凌无双听得云里雾里,不解地看着她。关于周清漪的哥哥周景澜,她倒是有所耳闻。听说周国灭国时,皇室死的死,被抓的被抓,只有周景澜一人不知所踪。 见她如此,周清漪问道:“公主难道不知这次鲜于出征的主帅是谁吗?” “无双听说是鲜于的长公主鲜于英珠。”凌无双回道。 说起鲜于英珠,倒也是世上难得一见的女将领。真真是巾帼不让须眉。 周清漪继续道:“公主可知鲜于长公主有一个女儿,而这个女儿刚刚招了一个中原男子为夫。” 凌无双摇摇头,旋即反应过来,惊问:“难道这个中原男子就是王后的哥哥?” “没错。”周清漪颔首,眼底浮现伤痛之色:“本宫听说,鲜于英珠已经决定认命哥哥为副帅。大王和哥哥已是本宫在这世上最后的亲人,本宫不想看到他们相互厮杀。更怕周家最后的血脉死在大王的剑下。” 这样的局势,便是她这个外人也不免替周清漪难过。只是,她又能帮她什么?两国交战,于她而言,周景澜便是敌军。 “无双,本宫就不和你绕弯子了。”周清漪恳切地求道:“你可否帮本宫交一封家书给哥哥?” “王后,两军阵前,无双交书信给敌军将领,若是被人发信,无双该如何解释?”凌无双没有当即拒绝,因为她看得出周清漪不是莽撞的人,她说之前自然会想好怎么说服她。 果真,她的话一落下,周清漪当即道:“若是这封家书能帮公主赢一场漂亮的仗,让本宫的哥哥归顺,公主可愿意铤而走险?” 凌无双笑笑:“既然有这等好事,王后为何不将家书交给大王?到时候王后岂不是又为拓跋立上一功?” 周清漪的脸色沉了沉,出人意料地回道:“本宫不信他。” 凌无双未想到她会这么说,一时间不免有些不知该如何接话。 “鲜于早晚都是大王的囊中之物,本宫不过是想保住哥哥的命,保住周家唯一的血脉。”周清漪的声音微涩,红了眼圈。 凌无双不免在心里同情她,周国被灭,自己的夫君袖手旁观已是极大的伤害。若周家最后的血脉再死在自己的夫君手里,让她情何以堪? 但,这事求她,未免也怪了些。 “王后连自己的夫君都不信,为何信无双这个敌国公主?王后应该知道,现在不管是翾国,还是显国都在抓周国的余党。”凌无双提醒道。 “本宫知道公主与翾后感情甚好。本宫的哥哥对她有救命之恩。本宫相信若是翾后知晓这事,定然会救本宫的哥哥一命。” 不得不说,周清漪是个聪明人,她的话的确打动了凌无双。 可是,心软归心软。这等家国大事,她不能凭着私情去决定。若对方不是沙场敌手,她定会替皇嫂还了这份恩情。 “王后娘娘,请恕无双爱莫难助。”凌无双起身谢罪。 “无双公主何必如此绝情?”周清漪不免有些激动。 “王后娘娘与大王是结发夫妻,娘娘何不找大王试一试?无双相信大王绝非无情之人。”凌无双略过她的指责,建议道。 “不劳公主费心。”周清漪冷冷的回拒她的好意。 “既然如此,无双告退。”凌无双礼数周全的欠了欠身,才转身向外走去。 “无双公主可曾想过,今日你对别人见死不救,便等于断了自己日后的路。”周清漪的声音忽然在凌无双的身后响起。 她顿下脚步,转身看去,平静地道:“于王后而言,那个人是哥哥,是你不能不救的周家血脉。可是,于无双而言,没什么比翾国与拓跋的和平来的重要。无双今日一念心软,换来的许是王后的感激,也有可能是大王以我背叛拓跋为由,讨伐翾国。是以,为了翾国边关无数的生灵,无双不能赌。” “公主应该很清楚,拓跋如今根本不可能与翾国为敌。”周清漪笃定地驳回她的话。 “王后当真是不了解大王。”凌无双感叹一句,不愿再多做解释,抬步向外走去。 拓跋飏能和翾国联合,同样也能与鲜于联合讨伐翾国,这战场上的事情哪里有个准? 而且,谁又能保证这不是周家兄妹的一个计? 若非她背负两国和平的使命而来,她只是凌无双,或许她愿意赌周清漪只是兄妹情深。可如今她赌不起。 周清漪扫了眼托盘上的靴子,眼神暗了暗,面色沉冷一片。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0章 少时隐忍成帝业(上) ,最快更新帝妃无双最新章节! 凌无双回到自己院子里的时候,已是晌午。 宫女见她回来,快走几步,上前禀报道:“公主,大王来了。” 她微愣,这才想起他说以后每日来用午膳的事情。 “午膳准备了吗?” “准备了。按公主的规矩,只做了两道素菜。” “再多做一道肉菜。”凌无双吩咐一句,抬步向正厅走去。 她才走到厅门口,正在品茶的拓跋飏就闻得脚步声看来。 她冲着他微微一笑,走到厅堂中央,见礼:“无双见过大王。” “嗯。”拓跋飏望着她:“这是去哪了?” “去探望王后娘娘。”凌无双未加隐瞒,她也想探探他的想法。 “你知道了?”拓跋飏没头没尾地问。 “大王会应王后所请吗?”凌无双不答反问。 “你希望孤王应吗?”拓跋飏紧紧盯着她:“孤王很好奇公主的心思,是想尽快帮翾国除去隐患呢!还是被王后的兄妹情深有所触动?” 凌无双毫无惧意地回视他:“无双的心思不重要的,重要的是大王的心思。若大王觉得周景澜是拓跋的国舅,那便是无双的亲人。若大王觉得周景澜只是鲜于的将领,那他便是无双的敌人。” 拓跋飏站起身,两步走到她的面前。他抬起手,用带着老茧的指腹轻轻摩擦过她的红唇。 “公主这张嘴还真是抹了蜜。” 她不语,任由他的手指在她的唇上肆虐。她的心意已表,信不信全在他。 拓跋飏收回手,目光迫人:“既然,孤王的敌人就是公主的敌人。那孤王很好奇,若是皇甫睿渊威胁到了拓跋的和平,公主会亲手诛杀他吗?” 凌无双的呼吸一滞,下意识地避开他的视线:“以后的事谁能预计。或许无双等不到那一天,就已经死在了这次的战场上。” 但,若真有那么一天,她如今能肯定的只有一点,那便是她绝不会背叛拓跋。 “公主避重就轻的功夫倒是真好。” 话落,拓跋飏唇角的笑意竟是渐渐明朗起来。 “孤王也不喜欢计算将来的事情,更厌恶那些将誓言挂在嘴边的人。” 凌无双心有余悸,这人还真是喜怒无常,让人难以琢磨。 在他面前,你永远不会知道哪句话会讨他欢喜,更不会知道哪句话就得罪了他。 “那件事你就给清漪办了吧!免得她落实了你恶毒的罪名。”拓跋飏语出惊人。 “为何?”她下意识地问,随即了然地笑了。他果真对周清漪还是有情有义的。 拓跋飏专注地看着她:“孤王如果说是为了你,你信吗?” 凌无双唇角的弧度僵住,回落成一条直线,神情认真地道:“大王说是,无双便信。” 拓跋飏的眸色一滞,竟是同她刚刚一样,脱口问道:“为何?” “因为大王是无双的夫君,无双想托付一生的人。”凌无双咬了咬唇,娇羞地低下头,一颗心不正常地加了速。 她不禁在心里佩服自己,还真是大胆,连这种表白的话都说得出口。 拓跋飏的眸色便又是一怔,不自觉伸手,抬起她的下巴,锐利的视线锁住她的水眸。 “真决定将一生托付给孤王了?” “嗯。”凌无双没有犹豫,坚定地点头。 “那好。今夜就做孤王的女人。”拓跋飏抬起另外一只手,勾住她的腰,将她拉进怀中,看她惊得瞠目结舌,似要开口,当即抢先一步堵住她的话:“入乡随俗。拓跋并无中原的规矩。只要两情相悦,随时都可以行房。公主可别告诉孤王,公主心仪之人并非孤王。” 凌无双攥紧自己的衣摆,心里已经紧张得在打鼓,但嘴上却不能拒绝。 她很清楚,她一旦拒绝,拓跋飏便会以此说事,认为她心系皇甫睿渊。 她垂眉敛目,不想让他看到她的犹豫,柔荑有些颤抖地落在他的腰带上,刚要动作,却被他握住。 她抬头看向他,他的眸光深邃,正定定地注视着她。 良久地对视后,他忽然放声大笑。 “孤王不过是吓吓公主,没想到公主倒是认真了。”他松开怀中的她,拉过她的手:“行了。孤王饿了。” 她被他拉着向外走去,只觉得一颗心就要跳出嗓子了。这会儿仍未从刚刚的事情里缓和过来。这男人变得太快,快得让她应接不暇。 自这日后,拓跋飏果真每日都会来凌无双这里用午膳。有时,便是晚膳也一并来这里用了。俩人的关系倒真是融洽得像是一对老夫老妻般和谐。偶尔,他便会有些暧昧的举动。最后却都遵循着中原的规矩打住。 距离出征的日子越来越近,拓跋皇宫里却是静悄悄的,便是纥奚沅紫也没有再上门。这样的平静并没有让凌无双感觉到安心。她从小在宫廷长大,她又岂会不深谙后宫女人之间的明争暗斗? 这一日,凌无双和拓跋飏用罢晚膳,天已经黑了。 拓跋飏在桌前看书,凌无双将新泡好的茶轻轻放在他的右手边。 茶叶是凌无双从中原带来的上品,散发着淡淡的清香,让人只是闻了都觉得心里舒畅。 “还真是好茶。”拓跋飏放下手里的书,端起茶杯,轻啜一口,叹道:“孤王时常在想,拓跋的土地上即便是种不出这种上品好茶,能中出点让老百姓温饱的粮食也好。” 他放下茶杯,拉着她在自己的腿上坐下,将脸窝在她的颈窝,疲惫地叹道:“无双,孤王有很多想法想要去实现,孤王想让子民衣食无忧,安稳度日。可惜,连年战祸,孤王真觉得力不从心。” 凌无双挺直脊背,愣了愣。这还是她第一次从他的口中听说他也厌恶战祸。她曾以为这个男人嗜杀成性…… 如今想想,拓跋虽然不算是被动地卷入战争中,在这样的乱世下,到底也是无法置身事外。 “等我们从鲜于的战场回来了。无双陪大王一起去实现这些想法。”她的眼中含着憧憬,唇角微扬:“我们拓跋的土地虽然荒芜,但是胜在宽广。若我们能让这片土地变绿,不需要战争,拓跋便可以富饶。” “只怕那时你不进犯别人,别人亦会前来掠夺。”拓跋飏轻嘲,诸国之间永远不会有真正的和平相处。 凌无双一时间沉默了,他说得对,数百年来,何时真正的和平过? 良久后,她轻声道:“就算是要打仗,也总要吃饱了,才有力气。” “无双说得是。倒是孤王杞人忧天了。”他抬起头,面对着他,两张脸近得她可以感觉到他热热的呼吸打在她的脸上。 “就像是孤王现在。吃饱了,才有力气抱着你。”他的语气暧昧,眼神似能勾魂,直盯得她呼吸紧促。他邪魅地一笑,身子前倾,俊脸在她的眼前放大。她的俏脸腾的红了,只觉火烧火燎,慌得想向后躲去,他的大掌却按住她的背,不让她如愿。 他的气息打在她的脸上,带着灼人的热度。眼见着他的唇就要贴上她的,他忽然止住动作,坐直身子,冷冷地侧头看去。 她见他忽然变了脸,不解地顺着他的视线看去,便见冀安正局促不安地站在厅里。 她只觉得脸上的温度又高了些,慌忙从他的身上起来,低着头平缓气息。 “何事?”拓跋飏没好气地问。 “回大王,沅紫夫人出事了。”冀安的声音虽虚,却透着急切。 凌无双和拓跋飏皆是一愣,就听拓跋飏沉声问:“发生了何事?” “沅紫夫人上山猎豹时,险些丧命在豹子的口中。幸好随从将她及时救下,却也伤得不轻。”冀安的眼底滑过一抹痛意。 凌无双恰巧没有错过他的反应,心下一沉。 “胡闹!”拓跋飏一声呵斥,从椅子上站了起来:“随孤王去看看。” 他绕过书桌,走出没几步,忽然顿住脚步,转身看向凌无双。 “怎么不走?” 这下轮到凌无双和冀安都是一愣,两人原本都以为那句“随孤王去看看”是对冀安说的。哪曾想竟是对凌无双说的。 “无双和大王一起过去,恐怕不合适。”凌无双尴尬地道。 女人在受伤的时候都渴望在意的男人关心,若是那个男人领了别的女人过去,不就等于让她伤上加伤了。 他闻言,神色一冷,她只得没骨气地抬步。 冀安瞥了眼她,不悦之意现于言表。 凌无双接收到他的敌意,也只能装作看不见。 只是,她忍下了这口气,拓跋飏却冷冷一扫冀安,口气不善地教训道:“这是你见了主子的表情?” 他很少给冀安脸子看,冀安暗暗心惊,连忙躬身谢罪:“奴才知罪。” “起来吧。”拓跋飏沉声丢出三个字,拉过凌无双越过他,向外走去。 两人过去时,最先迎上来的不是纥奚沅紫院里的婢女,反倒是一个打扮精致的妇人。妇人大约二十几岁,发髻规矩地盘起,饱满的额头上缀着从发间而下的流苏,流苏正中的一朵蓝色宝石小花正好置于眉心。她身着宝蓝色的长裙,衣领处的白狐毛妥妥地贴在她的脖子上,腰间被金丝腰带束出纤细婀娜的腰肢。显然,这身打扮兼具了拓跋和中原的风情。 “臣妾见过大王。”妇人见完礼起身时,对凌无双投去示好的眼神。 凌无双友好地回视她,从她的自称上,她听出了这个妇人也是拓跋飏的妃子。 “沅紫怎么样了?”拓跋飏边往里走,边问道。对于精心打扮的妇人并没有任何的目光留恋。 妇人的眼中流转过一抹失望:“太医还在里边为沅紫妹妹包扎。伤得挺重的,只怕要养几个月了。” 这时,里边传来了噼里啪啦的声音。拓跋飏快走几步,进了纥奚沅紫的卧房,便见她坐在床上,手里一条鞭子乱甩着,将能甩到的东西都打在了地上。原本一张白皙的脸蛋这会儿已经花了。发髻凌乱不堪,红色的箭服被抓坏的地方,往外渗得血迹。 而太医和伺候的婢女则被吓得缩在墙角,无力地劝着。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1章 少时隐忍成帝业(中) ,最快更新帝妃无双最新章节! 拓跋飏看着一地的碎片,当即沉了脸色。屋里伺候的婢女赶忙绕过纥奚沅紫的鞭子,过去提醒。 “主子,大王来了。” 纥奚沅紫愣了下,收住鞭子,这才看向门口处。 “闹够了?”拓跋飏寒声质问道。 纥奚沅紫一听他的语气,瘪了瘪嘴,便要哭了。 拓跋飏看着她委屈的样子,脸色没有半点缓和,反而继续教训道:“你可知,三日后出征有多少人要为了这场战事紧衣缩食?你倒是砸地顺手。” “你来就是为了教训我?”纥奚沅紫也上来了小性子,委屈的泪水滚出眼眶,对着拓跋飏大吼。 还不待拓跋飏接话,她的视线又蓦地调向了凌无双。 “还有你,是来看我笑话的,对不对?”纥奚沅紫含着泪水的眸子里尽是怒意:“这下你可以赢我了。” 凌无双被她吼得心下一惊,这事和她有什么关系? 拓跋飏身边的蓝衣妇人连忙劝道:“大王别气。沅紫妹妹也是为了给大王做双靴子,才会上山猎豹。” 她的话倒是为凌无双解惑了,只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她不想解释。 “潇纯姐姐不用为沅紫解释。反正大王也不喜欢沅紫了。”纥奚沅紫委屈地抽啼,还不忘又狠狠地瞪了凌无双一眼。 “够了。”拓跋飏的语气稍见缓和,走到床边坐下:“把药留下,都下去吧。” 凌无双微微叹了声,转身退了出去。 潇纯扫了眼床帏的方向,也转身退了出去。 庭院里,潇纯主动走到凌无双的身边,柔声道:“无双公主莫要介怀,沅紫还小,又被大王宠坏了,才会口不择言。其实,她那人没什么坏心。” 凌无双勾了勾唇角,温和一笑,表示自己并不介怀。心里却暗忖,这个潇纯夫人还真是厉害,一句听似规劝的话里,却意在挑拨。试问,这宫里还有什么比被大王宠幸,更让人嫉妒? 两人虽然今夜才第一次见面,但她对这位乌洛兰潇纯夫人却早有耳闻。 乌洛兰和纥奚是拓跋飏手下最有威望和权势的两大部落,潇纯比沅紫入宫早,却远不如沅紫得宠。而两人的性情就更是天壤之别,沅紫莽撞、跋扈。潇纯却是温和、得体。 “一直想去探望公主,又怕公主觉得我无事上门唐突。”潇纯又道。 “怎么会呢。无双巴不得能有个体己的姐姐。”凌无双客套地回。 她入宫也有些日子了,一直没在宫里走动,也是不想拓跋飏觉得她拉帮结派。再者,她的身份特殊,刻意与谁去走动,只怕都会惹来风浪。就比如纥奚沅紫,她还躲着呢,火还是烧到了她的头上。 潇纯倒是能说会道,两人又寒暄了几句,凌无双主动提出告辞。 “夫人,无双有些累了,先行回宫了。” “好。”潇纯笑着点头,注视着她的身影走出院子,才又转身看向正房的方向。眼神不禁暗暗发狠,一个两个一入宫就都能得宠。而她精心打扮,大方得体,却永远吸引不来大王的视线,这何其不公? “怎么还在?”忽然,一道冷冽的声音响起。 潇纯回神,寻声看去,柔声回道:“回大王,臣妾不放心沅紫妹妹的伤,又怕进去了叨扰妹妹和大王诉说委屈,便在外边候着。” “嗯。”拓跋飏点点头,抬步:“你进去看看她吧。” “是。”潇纯一欠身,侯在一旁,待拓跋飏离开。 拓跋飏在她的身边忽然停下脚步,她的心里一喜,涌上了期待。 “孤王不喜民间这些不伦不类的打扮。”他阴沉沉地道。 她的身子一僵,他已经自她的身边而过。 好半晌,直到院子里已经没有了脚步声,她才缓缓直起身子,眼中皆是不敢置信地恼意。 为何要这么对她?她这般打扮,还不是以为他会喜欢中原的装扮? 她咬咬牙,缓和了一下情绪,向屋里走去。 纥奚沅紫的情绪这会儿已经被安抚,身上的伤口也都由拓跋飏亲自上了药,正乖乖地躺在床上,唇角还含着幸福的弧度。 “啧啧啧。”潇纯笑着走到床边坐下:“看妹妹一副娇羞的模样。” “潇纯姐姐,不许笑人家。”纥奚沅紫想起拓跋飏刚刚的温柔,越发地娇羞。 “好。不笑你。”潇纯收起唇角的笑,叹了声:“看你伤得这般重,我心里真是过意不去。若非我给你出主意用豹皮做靴子,你也不会受伤。” “姐姐快别这么说。”纥奚沅紫连忙道:“姐姐给我出主意,也是为了帮我赢凌无双,哪里有错。是沅紫大意了,才会受伤,与姐姐何干。” 潇纯看着她的眼神愧疚而自责,心里却在发狠。 没错,就是她给纥奚沅紫出的主意。不只是建议她用豹皮做靴子,更告诉她只有亲手猎到豹子才叫诚意。纥奚沅紫相信她的话,只能说明她自己傻。凭一人之力,怎么可能猎到豹子?她能活着回来,已经算她命大。 月色清明,深宫寂静,凌无双看着不远处神秘的无忧楼,不自觉地挪动脚下的步子。等到反应过来时,人已经在无忧楼下。 无忧楼有三层高,是拓跋皇宫里最高的建筑。阁楼四周很是空旷,无遮无拦。倒像是一座废楼,被遗忘在皇宫深处。 但,把守在无忧楼门前,两个腰间跨刀的侍卫,却让她猛地记起这里是拓跋的禁地。她刚欲转身离开,就听身后传来拓跋飏沉霾的声音。 “你怎么到这来了?” 她心下一惊,缓了缓心绪,转身看去。 “无双看这里最高,有些好奇,便过来看看。”她轻声解释道。 拓跋飏负手而立,面色无波地看着她。 被他盯得有些不自在,她只能主动打破僵局。 “无双不叨扰大王了,这就告退。” 她微垂视线,将将抬步,就听沉默良久的他忽然问道:“你不想进去看看?” 她愣愣地抬头看向他,他却不等她回答,几步走到她的面前,霸道地拉过她的手便向无忧楼门口走去。 “属下见过大王。”门前的侍卫立刻行礼。 “嗯。”他沉沉地应声。 侍卫赶忙起身,将大殿的门推开。 入眼的不是奢华的摆设,竟是一片的空旷。凌无双虽然早已经从素月口中听说过无忧楼的大致情况,却还是不免为之一惊。 随着他们迈进殿内,殿门又在他们身后关了起来。 她的视线轻移,望向四周,偌大的殿内除了四堵墙壁,只有正前方摆着一个衣架,架上挂着一套铠甲。看铠甲的大小,不像是拓跋飏现在能穿的。 她正好奇地打量着铠甲,忽听也看着铠甲的他说:“这是孤王第一次上战场时穿过的铠甲。是父王临终前,送给孤王的最后一样礼物。他说,这件铠甲是母后亲手所做,带着母后的祝福,会保孤王永远平安。” 他收回看着铠甲的视线,看向她:“现在孤王将它送给你。相信母后在天之灵一定会保佑你平安归来,与孤王大婚。” 凌无双愣住,他真的希望她平安归来与他大婚吗? 他凝了有些晃神的她一眼,拉着她席地而坐。 她这才将注意力又落回他的身上,却见他这会儿已经闭上眼,神情平静,祥和。 她静静地看着他刚毅的侧脸,这里不是禁地吗?为何他会带她进来? 他仿佛石化了一般,给不了她半点回应。 她收回视线,学着他闭上眼,想将自己置身于空寂中,进入冥想的状态,却怎么都无法忽略他的掌心传递来的暖…… 这夜后,她又佩服了他一件事。 他在坚硬、冰凉的地面上,居然一坐就是一个时辰,愣是跟一尊雕像似的,动也不动一下。 如果不是他握着她的手不曾松开,他掌心的温度一直温暖着她,她真的会觉得他的灵魂已经出窍,坐在这里的只是一副驱壳。 在这样空旷、安静的大殿中,她便是连呼吸都不敢太重,生怕打扰了他的清净。只是,一开始她还坐得住,到了后来,她已经有心无力,坐得浑身骨头都疼了。 她轻动了一下手指,挠了挠他的掌心,想试试他到底有没有石化。只是,他却纹丝未动,没有半点反应。 她不禁懊恼,又用指尖挠了挠他的掌心,他依旧没反应。她实在坐不住了,情急之下便稍微加大了些力气,又挠了挠。 拓跋飏终于缓缓睁开眼,微侧头看向她。 “无双这是再三邀请孤王今夜去爬你的窗子吗?”他的嗓音有些干哑,透着磁性,在空旷的大殿中回荡,很是好听。 “嗯?”凌无双愣了下,不解地看着他。 “无双难道没听说过,有一个民族的女子以挠男子手心作为邀请男人的信号吗?男子若是同意,夜里就会从窗子爬进女子的闺房,与她一夜春宵。”拓跋飏一本正经地说。 凌无双眼中的懵懂滞住,只觉得脸上一热,绯红从脸颊一直扩散到耳根后…… “拓跋王还真是见多识广。”她慌乱地甩开他的手,就要爬起。 只是,坐了一个多时辰,她的腿脚早就已经麻了。是以,身子才支起一点,便又狼狈地跌了回去,向一旁斜斜地倒去。 拓跋飏手疾眼快地抱住她:“这是在对孤王投怀送抱吗?无双的邀请真是越来越直接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2章 少时隐忍成帝业(下) ,最快更新帝妃无双最新章节! “我不是……”凌无双一挣,反被他紧紧地抱住。随即,他利落的起身,打横抱起她,向楼梯走去。 须臾间的变化,惊得她一时间忘记了挣扎。 她眨眨眼,脱口问道:“你坐了这么久都不会不适吗?” “十岁的时候有过。”他不甚在意地随口回。 她的心底有股疼痛划过,她知道他十岁登基,那时拓跋还很弱小。 先王活着的时候还好,可拓跋飏登基后,就不再有人去顾虑一个十岁的孩子了。 他登基的那一年,扈达任何一个部落都可以来这里强取豪夺,拓跋人受尽欺凌。 关于他如何带领着拓跋一步一步走向强大的故事,她听说过很多,但那些事迹只是为一个雄才伟略的帝王镀上了金光,并没有人去在意这样的成功背后,于这个男人是怎样的艰辛…… 十岁,一个孩子坐在这样的地方是为了学会隐忍,忍下族人被残杀的痛吗? 一直望着前方的拓跋飏忽然低头,撞上她清亮眸子里的那一抹明显的痛惜。 “觉得孤王很可怜?” 提起当年的事时,大多的人会用崇拜的眼光看着他,像她这种神情倒真的很少。因为,在世人的眼中,他向来都是强者,强者是不需要别人心疼的…… “拓跋飏,那时候这里一定很痛吧!”她抬手抚在他心口的位置,第一次叫了他的名姓。 虽有点大逆不道,但,这会儿在只有他们的无忧楼里,她想将他当成朋友一次。 他轻嗤:“人一辈子不管为了什么,总要深切的痛过才会麻木,才能永绝后患不再痛。” 说话间,他已经脚步稳健地抱着她上到了二楼,依旧是空落落的,但比一楼多了一个棋盘,上边摆着残局。 他微顿脚步,才抱着她向三楼走去。 “等你能悟透棋局,孤王便与你下一盘。” “拓跋王也解不开这棋局吧?”凌无双挑眉问道。 他刻意驻足,让她观看棋局,定是希望她能破解棋局。她不禁好奇,这残局到底是谁留下的? 他笑而不答,抱着她快步上了三楼。 步上三楼,首先入眼的是一处宽大的平台,与室内并没有任何的隔挡。凉风肆无忌惮的从那处吹进来,冷她不禁瑟缩。 靠右侧,一张平板大床被遮在悬起的白色圆顶幔帐中。白色幔帐随着吹进来的风,正轻轻晃动着。 距离床十几尺远的地方,是一张梨花木的雕花书桌,上边摆着文房四宝和一幅丹青。 书桌的做工很是考究,这还是她入宫以来,第一次看到这般在中原也是难得一见的雕工。 “能动吗?”他体贴地问。 “好了。”她小声回,脸颊泛红。 “都抱一路了,还脸红呢?”他失笑。说话间,他将她放在地上,拉过她的手向露台走去。 两人穿过大殿,走进露台,整座拓跋皇宫尽收眼底。 拓跋的皇宫不像中原皇宫那般亭台楼阁数不胜数,大部分的屋舍都比较低矮。而无忧楼的架构又比较高,是以,站在这里倒真是有种居高临下的感觉。 她望向宫门的方向,深深吸了口气,以呼吸高处的气息,来暂时满足自己渴望自由的心。 “孤王站在这里的时候经常会想,若是孤王能变成一只雄鹰,自由地飞翔在扈达的天空之上,该有多好。”他转过身,黑眸在月光下尤为明亮:“是以,无双,别觉得孤单,这深宫再寂寥,至少还有另一只断翅的雄鹰陪着你。” 她被他晶亮的眸子吸了进去,晃了下神,却还是理智地摇摇头:“不,大王并非断翅的雄鹰,而是一只火烈鸟。火烈鸟暂时不飞翔,不是翅膀断了,而是因为他想要保护他的家。” 他同她,又怎么会一样? 拓跋飏看似无波无澜的眸子微滞,似笑非笑地赞道:“你这话倒是动听。” “无双不过是实话实说,并无故意阿谀奉承。”凌无双神色认真地说。 “还真是容不得别人揶揄你一句。”他捏了下她葱白的鼻子,满眼的笑意,又转首望向远处。 “孤王上次站在这里的时候还在想,下次是否还是孤王一个人站在这里。” “大王应该没有想到那个人是无双吧。”她也未曾想到,他会带她走进这里。 他转身看向她,声音沉着有力:“孤王从前一直以为,孤王想等的人是在天下大定后,陪孤王看江山如画的人。如今,孤王忽然觉得,能有个人陪孤王共建如画江山,也是一件美事。” 她回望他,他那双经历太多风霜的沉静眸子,这会儿却起了波动。 “只要大王的心愿不变,无双愿意一生追随。”她的声音很轻,却字字铿锵,透着坚毅。 他不禁失神,许是无忧楼的夜色太静太美,让人忘了算计。许是她用了心说这句话,他竟觉得格外的动听。 他被她认真的模样吸引,缓缓俯下头。 她看着他的俊脸渐渐在眼前放大,下意识地想躲,最终却强制压下心底的挣扎,攥紧身侧的手,缓缓落下眼帘。 她的唇瓣被他温热的唇压住,他的气息萦绕鼻间。他并没有深入这个吻,轻轻厮磨片刻,便抵在了她的额头上。 “无双,你给孤王一颗真心,孤王定会回你一份爱惜。”他口中的温热气息拂过她的脸颊,湿湿的,痒痒的,撩拨着她的心弦。 他忽然俯身,将她抱了起来,没给她任何心理准备。身体忽然悬空,吓得她低声惊呼,赶忙抓住他胸前的衣襟,眼角的余光处,床上白色的幔帐轻轻地晃动着…… 她的心里一紧,难道,他想…… 呵!她不禁在心里冷笑,男人给的爱惜就是在床上吗? 她还以为,这里边会多一分敬意。 她胡思乱想的功夫,他已经抱着她来到床旁,撩开幔帐,将她放在床上。 她立刻从床上坐起,紧张地看着他。 “出征前这几日,你便宿在这里。”他道。 她的心下发慌,脸上火烧火燎的热,便听他又道:“免得沅紫去找你的麻烦。” 她狂跳的心忽然漏跳了一下,脱口问道:“大王知道了?” “孤王倒是好奇,你到底给没给孤王准备靴子呢?” 隔着幔帐,她依稀可以看到他唇角淡淡的弧度。 一阵凉风刮过,她的身子不禁瑟缩了下,她旋即转移话题:“这里真冷。” 他倒也不纠缠,撩开幔帐,将棉被裹在她的身上:“一会儿孤王让人送屏风和暖炉过来。” 凌无双点点头:“大王平时待在这里都不觉得冷吗?” 他的眸色深了深:“饱暖思淫欲,拓跋还有很多子民连帐篷都住不上,孤王怕自己过得太安乐会忘记了他们的苦楚。” 她的心里一疼,这样的高度,那么大一个露台往里边灌风,睡在这里跟平地露天的区别怕是也不大。 她昂起头,定定地看着他:“可无双觉得,大王若是心系万民,不管住在什么样的地方都不会忘。王者必要先保重自己,才能安邦定国。” “呵!”拓跋飏的嗓子里滚出一道浑厚的笑音,忽然沉了声:“看来孤王这十几年倒是用错了方法。” 她心下一惊,这男人还真是喜怒无常。 “你早些歇息。”话落,拓跋飏已起身,大步流星地向门外走去。 凌无双虽不觉得自己有错,却也不想破坏气氛惹恼了他。她情急之下,甩开被子,就跳下了床。脚腕处本就有些酥麻,下地时再一震,她下身一个不稳,就摔了下去。 身后的响动惊动拓跋飏,他转身,先是一惊,下意识地抬手抱住她扑过来的身子。 她惊魂未定,就听他调侃道:“无双这是在留孤王?” 凌无双尴尬地别过脸,视线扫到一旁桌子上的丹青,灵机一动,推开拓跋飏,腿脚有些不利索地走到桌子旁。 “这画是大王画的?” 丹青上画的是无忧楼,并无什么特别。 拓跋飏跟着走了过去,并未接话,视线也落在丹青上。 她稳了稳心神,细细打量一番,忽然又道:“这画上似乎少了点什么。” 拓跋飏颇有兴致地转头看向她:“少了点什么?” “本来还不觉得,但从画上一看,无忧楼却显得格外凄凉。若是这里再种上些花,门前站着一对相视而笑的璧人,那就真的像是无忧楼了。”她伸手指向大门左边的空地,微昂头,笑着对他又道:“再加之丹青两色不易变色,丹青不渝,坚贞不渝,多美的寓意啊!” 拓跋飏闻言愣了愣,视线有些恍惚地落在她的脸上。 她微抿眉心,打量着他恍惚的神色,猜测道:“有人这样对你说过?” 他蓦地回神,断然否定:“没有。” 他虽否定得坚决,她却越发觉得自己猜对了。 “这落款为何没有名字?”凌无双问道:“不是大王画的?” 她记得,她刚刚问他这个问题时,他并未回答。 拓跋飏这次却点点头:“是孤王画的。” “那为何不写上落款?”她有点没话找话:“大王取过字吗?” “你当孤王是你们中原人?”拓跋飏好笑地反问。 “舞文弄墨的雅事,并无国界之分。”凌无双很有气节的驳了他一句,不待他接话,便又兴致勃勃地道:“要不无双帮大王想一个?” “哦?说来听听。”拓跋飏似被勾起了兴致。 凌无双看他来了兴致,才松了一口气,这人应该是不生他的气了吧? 她微沉吟,道:“子慕,仰慕的慕。寓意万民敬仰。” 拓跋飏勾唇而笑,不急不缓地问:“那可否解释为爱慕的慕?” 凌无双唇角的笑意一僵,脸颊泛红。她忽然发现和拓跋飏说话总是有种搬起石头,砸自己脚的感觉。 “大王这般丰功伟业,英雄盖世,这天底下的人都会秉着一颗虔诚的心去仰慕大王。” 拓跋飏笑笑,也不揭穿她,而是道:“三日后你虽与孤王一起出征,恐要兵分两路。” 凌无双的心里“咯噔”了下,他带上她出征,果真不只是因为她在夜宴上的献计。她还真是送上门给他利用。 她假装什么都不知,淡笑颔首:“无双一切听从大王的安排。” 拓跋飏满意地点点头:“孤王会让莫邪和翱王随军,由你统帅。” 扈达虽不同于中原,男女之分并不大,女子挂帅是常有的事情。但,凌无双听他如此说,还是不免震惊。莫邪和拓跋焰烁都是何等人物?竟由她统帅? “大王当真放心让无双挂帅?” “孤王等着凯旋之日与你会师。”拓跋飏拍拍她的肩膀,信任之情溢出眼底。 “无双定当竭尽全力,不让大王失望。”凌无双定定地回视他,字字铿锵地道。 两两对望,她眼中有的是坚定,他的眼波却太过的平静。她并不气恼,没谁会一下子就相信一个突然杀出来的人。 “你早些休息。”拓跋飏温淡地嘱咐一声,转身向门口走去。 他离开没多久,就有宫人送来屏风挡在露台前。而送来的屏风恰恰就是凌无双在夜宴上所画的屏风。屋里又点了几个火炉,很快暖烘烘地,却暖不了她的心。 凌无双站在屏风前,静静地望着屏风上的画作。她很清楚,她在这里的路举步艰难,万事只能靠自己争取。她已经身心俱疲,却没人能听她喊一个“累”字。这便是身为皇家儿女享受了别人不能享受的荣华和尊荣后,必定所要经历的异于常人的艰辛。 拓跋飏信步回到书房时,拓跋焰烁已经等在那里。 他不急不缓地走到书桌后坐下,才道:“明日王叔和莫邪便跟随凌无双向鲜于的西侧进发。” 拓跋焰烁会心一笑:“看来大王已经有退敌之策了。” “这次能否逐鹿中原,还看王叔的配合。”拓跋飏的眸光深远,似乎对结果并不笃定。 “大王也无需忧心,凌无双到底是大智慧,还是受别人点拨才有的小聪明现在还不得而知。”拓跋焰烁的眸光微缩,闪过狠意:“但不管她是何方神圣,我都不会让她阻了拓跋逐鹿中原的机会。” “她是赢是输,关键都在莫邪。”拓跋飏缓缓勾起唇角:“不过,孤王倒也想看看她到底有多大的能耐。” “看来大王也不是全然不希望她赢。”拓跋焰烁唇畔的笑意变冷,眼中闪过一丝计算。 拓跋飏的面色沉冷:“随凌无双出征的两万将士毕竟是拓跋的子民,若是有其他办法,孤王也不想牺牲了他们。” “大王倒是仁爱。”拓跋焰烁嘲弄道。 “王叔何必说这般违心的话?孤王知道王叔心里还在怨孤王当初狠辣。”拓跋飏冷笑,并无半点悔过之意。 拓跋焰烁悻悻地笑了,也不否认他的话。他们的心里都跟明镜一样,全然没必要在这事上虚以为蛇。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3章 祸国妖妃仗良将(上) ,最快更新帝妃无双最新章节! 三日后,旭日东升。 凌无双与拓跋飏并肩而立,站在沙场的点将台上,听着台下士兵们激昂的声音,凌无双的心间不禁震撼。 年少时,她虽也偷看过父兄点兵,却没想到有一日,她会站在点将台上,统领三军。 比起后宫里尔虞我诈的争斗,她更想冲锋陷阵。她骨子里的血从来都是沸腾的。 伴着士兵们一声高过一声的呐喊,他拉着她,步下点将台。 立刻有侍卫牵过两匹马,一匹黑,一匹白,黑的她认识,便是之前摔过她的逍遥。另一匹白马叫玲珑。两匹马一公一母,均为拓跋飏一手饲养长大的御马。平日里,两匹马便像是一对恋人,一起在草原上奔腾,一起在河边喝水,交颈亲昵。 拓跋飏先牵过玲珑,抚着马的鬃毛,轻声交代道:“玲珑,她以后就是你的女主子。” 玲珑似能听懂他的话,冲着凌无双嘶鸣一声,好似在讨好新主人一般。 拓跋飏满意地又摸了摸玲珑的鬃毛,才对凌无双道:“孤王扶你上马。” 凌无双微颔首,对他欠身施了一礼,并没有拒绝他的恩宠。 她任他有力的大掌将她托上马,坐稳后,她转头看向马下的他,眸色深了深,声音极轻地道:“子慕,珍重。” 她不知道他能否听到,也不在乎他能否听到,只想像个朋友一般,与他道别。 入宫半月,他们之间的关系一直很微妙。他对她礼遇有加,温情脉脉,仿佛他们已经是相敬如宾多年的夫妻。但她知道,他们之间始终有东西隔着。或许在他看来那是深不见底的暗渠,若他一脚踏过来,就会万劫不复。而在她看来,那是一座高山,只要她努力攀爬,总有一日能翻越过去。 他眼中的神色有片刻的怔愣,才道:“走吧。孤王看着你先走。” “嗯。”她对他颔首而笑,明明只是清淡的浅笑,在这清晨的阳光下却格外耀眼,足以让他记一辈子。 她不像扈达的姑娘那样皮肤黝黑,看着很是健硕。 即便是这会儿身着铠甲,柳腰还是不盈一握,再配上那张白皙的俏脸,虽有英姿,却难免让人觉得弱不禁风。心生痛惜的同时,也难免怀疑她能否胜任这统领大军,征讨鲜于一职。 她一拉玲珑的缰绳,面向莫邪的方向,声音高亢威严地吩咐道:“众将士听命,出发。” 这一声,莫名震颤了拓跋飏的心。他忽然意识到,这个女子真真不适合养在深闺,躲在男人的身后,就该与伟岸的男人们并肩而立。 从清晨出发,此时已是晌午,艳阳高照。 凌无双带领的人马这会儿已经走出拓跋人烟密集的地区,寂寥的大地上,只零星的有几处帐篷。 且不说扈达的天气寒冷,就是一阵一阵卷起的风沙,也时常迷了人眼。而更遭罪的却是凌无双的一身盔甲,压得她浑身酸痛。她却不能叫一声苦。她是主帅,若是连一件铠甲都穿不了,那将士们的士气必然低迷。 莫邪行在凌无双的身侧,比她慢一个马头,遵循着臣子的本分。 他时不时地侧头打量她一眼,心里的情绪从轻视渐渐转化为些微不太明显的敬佩。 他以为这个娇滴滴的公主定然会叫苦,即使是扛得住这天气,那身不轻的铠甲穿在身上几个时辰,怕是也吃不消。她却始终腰板直直地坐在马上,没言一声苦。与她相比,拓跋焰烁从出发开始,就一直坐在马车上,好个逍遥。 正当莫邪对凌无双的敬佩越发升华之时,她却忽然一拉马的缰绳,举手做了个停下的动作,吩咐道:“停下整顿,让士兵们喝点水,吃点干粮。” 她身侧的莫邪一皱眉,提醒道:“公主,拓跋行军,从来只有两餐饭,他们出发前已经吃过了。若是公主吃不起这苦,饿了,可以一个人留在原地慢慢吃,之后再来追大队人马。” “本宫的军令,莫邪将军听不懂?还需要本宫再说一次?”凌无双面色无波,语气凌厉的反问。 对待莫邪这种过于自负的人,若是事事都与他好说好商量,只怕是很难达成目的。 她现在才是这两万人马的最高统帅,若是许他以下犯上,下边的人又有谁会将她放在眼里?而且,她让将士们停下喝水,吃干粮,也并非是她不懂行军时只有两餐的规矩。 她有她的目的和策略,没必要事事向他人交代。 莫邪强压下怒气:“是,末将领命。” 凌无双看也不看他一眼,直接翻身下马,走到一棵大树下,一撩袍子,席地而坐。 素月快步跟过来,将水和干粮递给她。 “给。公主。” “素月,你也坐下休息吧。”凌无双对她笑笑,吩咐道。 “这不合规矩,奴婢站在一旁伺候公主。”素月赶忙拒绝。 “荒郊野外的,还讲什么规矩。”凌无双伸手拉住她的手腕,将她拉坐在自己的身旁,刚将手里的干粮递给她,就见拓跋焰烁晃晃荡荡地走了过来。 凌无双皱眉看着一脸笑意吟吟的男人,不禁在心里轻嘲,“她还是头一次看到行军打仗,有人坐马车,弄得跟游山玩水似的。” 拓跋焰烁还没走到她的近前,莫邪忽然快步追了上来,拦住他的路。 “王爷,借一步说话。”莫邪压低声音,脸色难看地道。 “不用借一步了,你不就是想告她的状吗?”拓跋焰烁故意拔高声音,让凌无双听到。 “王爷!”莫邪本就难看的脸色,这会儿已经彻底的黑了。 坐在树下的凌无双虽看不清莫邪的表情,但听了拓跋焰烁的话还是差点没失笑。 拓跋焰烁这人,还真不是一般的坏。 “行了,她有她的主意。大不了兵败,也是她的责任,将军何必杞人忧天呢?”拓跋焰烁抬起手,本想拍拍莫邪的肩膀,却见他嫌恶的一皱眉,躲了开。拓跋焰烁只得悻悻地收了手。 “王爷,话岂能如此讲?若是当真兵败,赔上的可是我拓跋子民的性命。”莫邪反驳道。 “本王知道。赔上的还有莫邪将军的声名。”拓跋焰烁不紧不慢的丢下一句话,再次将莫邪气得怒火高涨。他倒是跟没事人一样,喜滋滋地向凌无双走去。 “小无双!”拓跋焰烁讨好的叫了声,在凌无双身边坐下,故意凑近她:“怎么样?我够意思吧?” “王爷,男女有别,本宫不希望还没到边关,闲话就已经传到了大王的耳中。”凌无双向旁边躲了躲,站起身。 素月见状,赶紧扶着她,一同起了身。 “小无双,你可真伤本王的心。”拓跋焰烁故作伤心。 凌无双不理他,向玲珑走去。 拓跋焰烁这人做事太没分寸,她可不敢招惹。她以前虽然也算是个江湖儿女,但如今毕竟身份不同,怎么都要有些忌惮。 拓跋焰烁爬起身,追上她的脚步,继续逗弄道:“小无双,你和我一起坐马车吧!” “不必了。”凌无双顿下脚步,面色严肃:“王爷,本宫初来拓跋,虽一时还不懂拓跋的人情世故。但,有一点本宫懂。” “什么?”拓跋焰烁抬手捋了下脸侧的发,笑眯眯地问道。 “军令如山。”凌无双从牙缝中狠狠地挤出四个字,生怕拓跋焰烁听不懂一般,又道:“王爷若是再对主帅不敬,即便您是大王的王叔,本宫也会军法处置。” 拓跋焰烁被她的狠劲惊得一愣,她已经转身离去。而这时刚刚走过来的莫邪倒是唇角微扬,似乎心情大好。 她让拓跋焰烁吃瘪,倒也算是给他报仇了。 凌无双一行人在人烟稀少的扈达土地上行了将近一个月,才临近鲜于西侧。而他们所带的粮草,因为凌无双的新规每日三餐,吃得已经所剩无几,就是不打仗了,都坚持不到他们回去。 屋漏偏逢连雨夜,纵使凌无双的意志力再坚韧,身子毕竟娇贵,几日前就染了风寒,药喝了一幅又一副,却是久治不愈。 一时间军中人心惶惶,据传她每日不停地咳,战前安营的时候,已经咳出了血,卧床不起。 主帅营帐,断断续续传来揪心的咳嗽声。 凌无双脸色苍白,唇瓣失了血色,神情虚弱地坐在桌案后。 “素月,去将翱王和莫邪将军找来。”凌无双嗓音嘶哑的吩咐一句,又揪人心肺的咳了起来:“咳咳咳——” “是,公主。”素月领命,才要转身,就听帐外有人禀告:“报!莫邪将军求见。” “让他进来。”凌无双的声音刚一落下,帐帘便被掀起。 莫邪自外冲了进来,撩袍跪在大帐中央:“公主,我军粮草只余两日,请公主下令立刻发兵,攻打鲜于。” 凌无双端起手边的水杯,淡定地喝了一口,润了润痒痒的嗓子,才不悦地反问:“将军没看到本宫病了吗?” 见她不紧不慢,莫邪心里的怒火又向上窜了窜:“公主可以留在帐中休息,让末将带兵出征。” “本宫不远千里来这一趟,就是为了亲自赢这场仗。若是你带兵,本宫养病,那天下人要如何看待本宫?”凌无双一边揉捏着发疼的头,一边娇弱地回道。 莫邪再也压不住怒火,腾的从地上站起。 “公主难道打算为了自己的虚名,赔上外边两万将士的性命吗?” 凌无双抬眼看了看他,不以为然地道:“他们生来就是为了主子效力的,将军何必大惊小怪?大不了阵亡了,多给些抚恤金便是了。”她说着站起身,素月立刻过来扶住羸弱的她。 “将军,本宫要休息了,退下吧。” 莫邪闻言,黑着一张脸,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将军是想留下看本宫宽衣就寝不成?”凌无双冷声质问道。 莫邪强压怒火,身侧的双拳被攥得咯咯作响,他原以为她是女中豪杰,不想却是个祸国妖姬。但如今她是军中的最高统帅,他纵使再不服,也只能压下怒火。求她下令发兵。 “还请公主放外边的将士一条生路。”莫邪撩袍再次跪了下去,难得卸去自负。 “大胆!你还要威逼本宫不成?”凌无双怒目圆视,当即对帐外吩咐道:“来人!” 旋即,两个拓跋的威猛士兵撩开帐帘走了进来,跪下领命。 “莫邪将军扰乱军心,对主帅不敬。给本宫拉出去,赏二十鞭子,以儆效尤。”凌无双冷着脸,语气发狠地吩咐道。 莫邪惊得瞠圆眸子:“大王尚且对我敬重有加,你一个祸国妖妃凭什么打我?” 别说是莫邪,就是进来领命的两个士兵也都惊呆了。 “就凭你对本宫不敬,就凭这里本宫说了算。”凌无双轻蔑地笑,又吩咐道:“将莫邪给本宫拉下去,再加二十鞭子。” “你……”莫邪气怒的刚要开口,就被她堵了回去:“莫邪将军若是不想延误军情,连累外边的两万将士,就给本宫好好的受着这四十鞭子,认清自己的身份。” 莫邪被气得浑身直哆嗦,却没有再吭声,只能转身离开去受刑。 凌无双揉着发疼的头,又一声接一声地咳了起来。 “公主,您的身子若是再不喝药……”素月刚一开口,便被凌无双摆手制止。 “去请翱王来。”凌无双的话音未落,帐帘就被掀了起来。 “小无双,不用请了。你弄出那么大的动静,我就是想清静的睡会儿觉,都被那群人在梦中给哭醒了。”拓跋焰烁故作夸张地说。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