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一样的男妃子》 第1章 楔子 编辑正在处理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需要重新刷新页面,才能获取最新更新!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章 编辑正在处理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需要重新刷新页面,才能获取最新更新!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章 编辑正在处理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需要重新刷新页面,才能获取最新更新!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章 编辑正在处理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需要重新刷新页面,才能获取最新更新!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四章 编辑正在处理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需要重新刷新页面,才能获取最新更新!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五章 编辑正在处理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需要重新刷新页面,才能获取最新更新!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六章 编辑正在处理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需要重新刷新页面,才能获取最新更新!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七章 编辑正在处理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需要重新刷新页面,才能获取最新更新!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八章 编辑正在处理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需要重新刷新页面,才能获取最新更新!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九章 编辑正在处理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需要重新刷新页面,才能获取最新更新!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十章 编辑正在处理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需要重新刷新页面,才能获取最新更新!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十一章 编辑正在处理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需要重新刷新页面,才能获取最新更新!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十二章 编辑正在处理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需要重新刷新页面,才能获取最新更新!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十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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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正在处理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需要重新刷新页面,才能获取最新更新!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零五章 编辑正在处理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需要重新刷新页面,才能获取最新更新!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零六章 编辑正在处理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需要重新刷新页面,才能获取最新更新!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零七章 编辑正在处理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需要重新刷新页面,才能获取最新更新!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零八章 编辑正在处理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需要重新刷新页面,才能获取最新更新!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零九章 编辑正在处理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需要重新刷新页面,才能获取最新更新!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一十章 编辑正在处理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需要重新刷新页面,才能获取最新更新!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一十一章 编辑正在处理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需要重新刷新页面,才能获取最新更新!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一十二章 编辑正在处理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需要重新刷新页面,才能获取最新更新!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一十三章 编辑正在处理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需要重新刷新页面,才能获取最新更新!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一十四章 编辑正在处理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需要重新刷新页面,才能获取最新更新!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一十五章 编辑正在处理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需要重新刷新页面,才能获取最新更新!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一十六章 编辑正在处理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需要重新刷新页面,才能获取最新更新!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一十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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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正在处理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需要重新刷新页面,才能获取最新更新!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三十一章 “嘿,你们在做什么?”尼古拉斯走进开放式厨房,看到马修和妈妈艾米正在灶台前忙活着什么。 “噢,尼古拉斯,马修说他想为大家做一顿中式晚餐,我来帮他的忙。”艾米将已经切好的一份蔬菜倒进锅里,观察着马修切菜的手法:“没想到你看起来还挺熟练的,我本来还担心你会切到自己的手。” “中国留学生不会做饭可活不下去,”马修笑着道:“我本来还指望我的室友会是个好厨子,后来才知道……” “为什么要为大家做饭?”尼古拉斯也很感兴趣的样子,“妈妈艾米和日本小姑娘安都已经基本包揽了大家的中餐和晚餐了,你这是想要剥夺她们大厨的称号吗?” 马修将油倒进锅里,笑着说:“当然不是。你们也知道,昨天我因为输给了科尔皮有些生气,朝她发了点脾气,所以今天想做点好吃的给她赔罪。后来我想既然都要为她做饭了,不如就干脆替大家都做了吧!” 艾米听他们提到了马修昨天输给科尔皮这件事,想着要给这个好强的中国男孩留点面子,就找了个借口离开了厨房。 “所以你很在乎比赛的结果,觉得输给一个女人很不能接受?”尼古拉斯坐到高脚凳上,随手拿起一个苹果在手里把玩。 “不是,在我眼里男女平等,所以输给她并没有什么大不了的,只是……”马修不能告诉他,自己感到生气的真正原因是他必须要回答科尔皮提出的一个问题。他有预感这个问题会非常棘手。 “只是什么?”尼古拉斯将苹果抛给他,后者准确无误地用单手接住了。马修看着手心里通红的苹果,在心里挣扎着要不要破坏自己和科尔皮的约定,告诉尼古拉斯昨天那场比赛的起因。 “好吧,”马修将苹果扔回给尼古拉斯,坦诚道:“我生气是因为要需要回答科尔皮提出的一个问题。那个女人看起来很不简单。” “噢,我明白了。”尼古拉斯拍拍他的肩膀,“我大概猜到她要问你什么问题了。你不需要对她说真话,也别害怕她,我们一起想办法下周把她投走就是了。” “你真的觉得西蒙,埃里森还有老蒂姆都会忠于我们的男生联盟吗?万一已经有人告诉她了这个联盟的存在了,那我岂不是成了大骗子?” “就算她知道你是骗子那又如何?她在这个游戏里的盟友也许只有米兰达一个人,少数派永远玩不过多数派。你记住了,要成为这个游戏的赢家,不说谎是绝对不可能的。”尼古拉斯看着他的眼睛说道。 “你最好别骗我,小心我把你的脑袋当球踢。”马修用手里的锅铲在油锅里使劲戳了几下,有点像是在威胁着身边这个男人的意思。 尼古拉斯毫不在意地笑了,指着油锅转移话题:“嗯,你这样一炒真的好香啊!你一定会是个好妻子的,马修。” 马修将锅铲举起来,对着他的脸糊过去:“游戏才进行到第四天,你可不要逼我杀人。” 尼古拉斯一边后退一边笑着道:“想不到你的性格居然如此火爆。我那远在中国的表弟绝对不会对我说这种话,他的性子和外表一样温顺。” “请问你会对你的表弟说对我说过的那些话吗,大表哥?” “当然不会了,”尼古拉斯赶紧摆手道:“毕竟我喜欢你胜过喜欢他。马修,你生气是因为中国还不允许同性结婚吗?没关系,你只要留在美国就可以和我结婚了。” 马修知道自己正逐渐陷入男人状似开玩笑的语言圈套中,他几乎快忘记自己为什么生气了。无奈之下他将锅铲扔回锅里,自暴自弃地说:“好吧,我会留下来和你结婚的。我给你反方向拉我拉链的权力,你也小心你的菊花吧!” “真的吗?”尼古拉斯上前拦住他的腰,“今晚要尝试一下吗,表弟?” 马修将他的手从自己身上扒下来,说:“你叫着我表弟还敢说这种话?行了别闹了,再不帮我做晚餐就别待在这里了。” 就在他们两个在厨房里拉拉扯扯的时候,这一幕刚好被路过的纽约妞琼看到了。她一副受到惊吓的样子跑到二楼的房主卧室里,对着正在和娘炮男模在床上腻歪的房主西蒙说道:“天呐,你们绝对猜不到我看到了什么!” “什么?”罗曼本来不想理她,只是见她这么兴奋的样子,他内心的八卦因子也不由自主地被激活了。 “尼古拉斯居然在和那个中国人在厨房里亲热!”琼一屁股坐到他们中间,很自然地将罗曼和西蒙隔开了。 “那又怎么样?”罗曼不爽道:“他们关系本来就挺好的吧?” “那可是个中国人,中国人!你们知道吗,虽然现在中国允许使用fb和推特了,但是一些词语和事件还是会被屏蔽的,所以还是世界上最封闭的国家之一。我听说有的中国人甚至都不刷牙的,只有在节日的时候才会洗漱。”琼激动地说。 罗曼:“……” 西蒙:“你疯了吗,琼?你是活在上个世纪还是乡下?” “我没疯!”琼斩钉截铁地说:“姐可是来自大都市纽约,对各种人都见得多了。我真的没想到尼古拉斯会和那个中国人勾搭上,他难道还以为自己是中国人吗?不过我也没把他当成真正的美国人就是了。当他表现出他有多喜欢星条旗的时候,姐真是忍不住想笑。就凭他,一个来自乡下的黄种人,还以为自己真是美国人……” 罗曼忍不住插嘴道:“碧池,你的话怎么这么多?还有,那个中国男孩有名字的,他叫马修。你记得住吗,碧池?” 西蒙的脸色也在她说话的时候变得不能更难看了,“琼,你别忘了我也是从‘乡下的’的德克萨斯来的。你的这番话已经可以称得上是种族歧视了,等你回到房子外面的时候,这会令你丢掉工作的。” “无所谓,”琼有些得意地说:“反正我是在家里工作的服装设计师。我相信在说了上面那番话以后,我的品牌一定会卖得更好的。还有你死娘炮,你有什么资格骂我碧池?我看这个屋子里最碧池的人是你才对吧!” 罗曼一下子就从床上站了起来,不幸又差点撞到房顶的吊灯:“想打架吗,碧池?” “别吵了!”牛仔明显已经生气了,他一把扯住罗曼,说:“你们两个这么闹是想双双出局吗?这里对肢体暴力可是零容忍!琼,你能少说两句吗?” 琼也意识到自己当面这么说罗曼太不对了,态度有些缓和:“罗曼,我说一个人碧池的时候往往是开玩笑的,所以我也不会在意你怎么说我。我们和好怎么样?” 罗曼坐下来看了西蒙一眼,忍了又忍才从牙缝里憋出来一个“好”字。 “那我们不说那些黄种人了,说说那个黑人怎么样?米兰达,她是叫这个名字吧?” 西蒙无奈地点点头,心里盘算着要不要立刻把这个话多的女人从房间里赶出去。不过他又很想知道琼对米兰达是怎么看的,因为他对米兰达可以说是毫不了解。 “噢,米兰达,她的口音真是我从没有听过的奇特。本来黑人的口音就很奇怪了,从爱尔兰来的黑人的口音更是令人难以想象!你知道吗,她说话就像包着一口痰在嘴里一样,就像是走音跳帧的老式留声机,我其实一个词都听不懂!” “我受不了了!我要离开这里。”罗曼捏了西蒙的胳膊一把,翻身下床走人。 西蒙知道罗曼这是给自己面子才忍这个女人这么久,再让他和琼之间的任何一个待在这里无疑都会爆发争吵,所以就默许罗曼离开了。他对琼真是失望无比,这样一比还是罗曼比较懂事,也更适合做盟友。 罗曼从房主卧室里出来,憋着一肚子的火无处发泄,正好见到尼古拉斯和马修,还有科尔皮同米兰达一起在后院里聊天,一扭屁股就冲到了院子里。 “你们过来,我有点事想对你们说。”罗曼摆出了要说悄悄话的架势,成功地吸引了四个人的注意力。 “刚才我在房子卧室里听到了一些事情,”罗曼观察着众人的脸色,“是关于琼的。” “什么事?”科尔皮将手里的水杯递给他。 “琼对我和西蒙说,她觉得尼古拉斯根本就不是真正的美国人!她说尼古拉斯是从乡下来的黄种人,而她自己是从大都市纽约来的大姐大。噢,天呐,她甚至都记不得马修的名字,称马修为‘那个中国人’,还说中国人从来都不刷牙!” “她真的这么说了?”不仅马修捏紧了拳头,连一向好脾气的尼古拉斯此时也满脸严肃,脸上再也没了如阳光般迷人的笑容。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三十二章 夏日午后,妈妈艾米和老蒂姆惬意地躺在后院里游泳池旁的躺椅上,津津有味地回忆着昨天晚饭时爆发的那场经典“战役”: “真是没想到那米兰达和琼之间会有那么大的矛盾,我之前竟然完全没有看出来。要是早知道会发生那样的事情的话,我一定会阻止米兰达的。”艾米感慨道。 “是啊,那些孩子也太能闹腾了。他们大概已经忘记我们正在电视上了,而且这可是一档全世界都能收看到的真人秀节目。” “可不是。当昨天米兰达告诉琼,后者的茶杯里的水是兑了洗手间马桶里的脏水的时候,你没看到当时琼的眼神,简直像是要杀人一样!还好牛仔小伙将她按住了,要不然米兰达准能被琼扔一脸热腾腾的新鲜意面!” “还好最后没有打起来,”老蒂姆心有余悸地说,“要不然她们两个都得接受退赛的处罚了。话说回来,你知道他们之间的矛盾为什么会这么深吗?好像马修和尼古拉斯他们也不太喜欢琼似的。” 艾米将声音压低了些,说道:“好像是因为种族歧视。最后米兰达不是说‘像你这样的种族主义者就该喝洗手间里的水’这句话吗?她还说琼的嘴巴比马桶里的脏水还臭。” “看来第一个会被淘汰出局的人应该就是琼了。这几天你有听到大家都会投谁这样的信息吗?我想我们应该跟着大家投,要不然下周就会被当成异类针对了。”老蒂姆拿浴巾擦了擦额上的汗,“其实我感觉我们已经被那些年轻人排斥了,我和那些孩子们很难找到共同话题。” “我也有这种感觉。”妈妈艾米的眼神也有些黯然,“我已经尝试过要融入他们了,可能是相处时间还太短的关系,总是感觉彼此之间有隔阂。明明我才比他们大了十岁左右而已,却像是活在上个世纪的老古董。你呢?你有被他们邀请加入什么联盟吗?” 老蒂姆继续擦着额上和脸上的汗。已经五十二岁的他的人生阅历比那些年轻人要多得多,他当然清楚自己该怎么玩这个游戏:他现在是不会告诉艾米真相的。 “当然没有了。我在这里只有你一个朋友,你愿意当我的盟友吗?” 比老蒂姆年轻了十来岁的妈妈艾米看着他有着花白鬓角的侧脸,感到那斑驳的颜色和深浅不一的皱纹中似乎都蕴含着无穷的智慧。他那双饱经风霜的深蓝色眼眸时而望向远处,时而凝视着一方,仿佛连沉默寡言都是在进行着最缜密的思考。她知道自己绝不能小看老蒂姆,但于她而言,暂且相信这个人并且同他结盟无疑是最好的选择。 “噢,我当然愿意了。”妈妈艾米眨眨眼睛,“相信我们的经验能让我们一起走到最后的。让我们给那些年轻人见识下‘老古董’的力量,岁月会告诉所有人答案。” 就在“老年组”在进行着秘密结盟的时候,一楼的选手卧室里也有两个人正进行着“密切”的交流。 “呀,我又输了。”安一把将棋盘推开,无力地躺倒在床上,“已经第五局了。埃里森,你就不能让我赢一次吗?” 埃里森腼腆地笑了笑,“国际象棋的初学者能达到你的程度已经相当不错了。我少年时期曾经是旧金山的职业选手,你不必为不能击败我而感到懊恼。” “可是我还是很想赢……”安看着埃里森的笑容,忽然开口道:“埃里森,你真的长得好像一个美国明星啊!我忘记他叫什么名字,总之也是黑头发的犹太人,几年前得过奥斯卡最佳男演员那个……其实我觉得你比他还好看,你是我见过长得最好看的犹太人。” “谢谢你的赞美。”埃里森只是害羞地扒拉着脑后的头发,似乎连话都不会说了。 安正想继续“调戏”他的时候,马修走进了卧室,脸上很明显地写着“我很无聊”四个字。安从床上爬起来,扯着他身上的卫衣的袖子说道:“马修,你现在是不是没事做?不如和我们一起下棋玩怎么样?” 马修瞄了眼棋盘:这不是他除了足球以外最擅长的国际象棋么?能消磨时间的同时还能同安还有这个十分害羞的埃里森交流一下,何乐而不为。 安见他爽快地答应了,立即让出床上的位子,让马修坐到埃里森对面。她提醒马修道:“埃里森曾经是职业选手,已经连赢我五局了。你一定要使出全力,打败他替我报仇!” 马修咽了口唾沫,开始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来面对埃里森。在之前的几天里,他和房子里几乎所有选手都有交流,却唯独没有和对面的这位说上几句话。他玩游戏的策略是和所有人都保持良好的关系,但也不会过分亲密,所以他需要尽快和这位来自旧金山的犹太男人发展出最基本的友(基)情。 “嘿,埃里森,我看你最近在看一本关于虫洞穿越的科幻小说,我也很喜欢那本书和小说的作者。”马修尝试着和他搭话。 “真的吗?”埃里森终于将目光从棋盘上转移到了马修的脸上,“我一直很喜欢看科幻小说。最近看的这本算是我看过的比较优秀的,情节很突出。” “是呀,”马修一边下棋一边说道,“小说开头描写星际中的景象的部分也非常真实,还有男主角的心理描写都很到位。”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说到了自己感兴趣的话题的原因,埃里森看起来不那么羞涩了,反而话多了起来:“真没想到还能在这里找到同好。从前每次和人说起我的这个爱好的时候,他们总觉得我是个没长大的男孩,其实我今年都二十七岁了。” “嗯,虽然你很帅,也已经二十七岁了,但你真的比马修还像个学生!”安插嘴道,“都是因为你太害羞啦,其实以你的条件应该是个花花公子才对呀!你去夜店的时候肯定有很多人朝你身上扑吧?” 埃里森明显被这个问题问得有些尴尬。他沉默着想了一会儿才说:“我太内向了,就算是去夜店也是一个人坐在角落喝酒,更何况我很少去泡吧的。” “啊,真是可惜。不过你真的是个好男人呢!”安朝马修挤了挤眼,继续问道:“其实你的个性也蛮好的,有的工作的确需要安静的人来做。那你现在是做什么工作的呢?” “我现在失业中。”埃里森更加不好意思了,说完这句话就重新将头埋在了棋盘上,像是在掩饰着自己的自卑。 马修突然很同情他,也有一种感同身受的感觉。他能理解为什么有的人虽然长相不差,可是内心还是会感到自卑。因为自卑和自傲一样,都源于对自我的认知不足和内心的孤独感。他每到一个新环境的时候也会感到自卑,但他总是将这种情绪隐藏得很好。 “对不起,埃里森。”安看起来有点自责,“我忘记你曾经说过你现在是自由人,我不是故意提起这事的。”安说完咬着嘴唇看着马修,像是在期待着能帮她说些什么,缓解一下越来越尬尴的气氛。 “安,要不你先出去一下,我想单独和埃里森说几句话。” 安感激地看了马修一眼,乖乖地离开了卧室。马修观察了一下埃里森的脸色,用尽量平淡的语气说道:“其实有没有一份好工作,能不能赚很多钱都不应该作为评判一个人的标准。虽然很多人都以赚钱能力和社会地位作为衡量一个人成功与否的考虑因素,但是我并不这样认为。” “你这是在安慰我吗?”埃里森苦笑道。 “不是,”马修坚定地看着他的眼睛,“我说的是社会价值观的问题。是社会主流价值观影响了个人,从而产生了错误的衡量标准。总而言之,不是你不够好,而是人们错误地以为你‘不好’。” “可我的确是个失败者,我都快三十岁了还是一事无成。” 马修试着将手放到他的肩上,轻轻地按着他肩膀上的肌肉:“嘿,兄弟,别这么悲观。人活着不是为了所谓的‘成功’,而是拥有自己与众不同的人生。你知道吗,在中国,很多人称三四十岁还没有结婚的女人为‘剩女’。这个词说起来也很有意思,你想听听吗?” “其实‘剩女’这个词在我心中特别落后。女人为什么非要早早地结婚生子?这本来就是不平等的观念。我们在看待一位女性的时候,应该首先把她当成一个‘人’,一个有权利决定自己人生的个体,而不是一个必须顺从社会舆论的工具。男人也是一样,为什么没有房子和车子就是失败者?有不少女人都幻想嫁给有钱有势的总裁,可并不是每个男人都是总裁。每个人都是独特的,为什么我们非要按照模板来生活和评论他人呢?” 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三十三章 洛帝并没有站起身,只是隔着从门口到桌边的这段距离默然注视着他。多日未见,男人的模样丝毫未有改变,脸上也没什么表情,整个人却隐隐约约透露出几分古怪。徐意山自然不肯同他对视,只能将自己的目光向下移去——他看见男人放在膝上的双手正紧紧地握成拳,右手手心里似乎还抓着什么东西。 一丝耀眼的金光从洛帝指上两只紧靠的玉扳指间泄露出来,一闪而逝。徐意山深吸了口气,见他终于朝自己走来,很慢却很轻,几乎没有脚步声。 “你……” 男人只说了一个字,便将左手放在了他的面具上。徐意山退后一步,谨慎而小声地说:“皇上,别来无恙?” 洛帝眼神闪烁,紧接着面上流露出了明显的不悦:“你竟然同朕生分了。”说完,他一下子就揭开眼前人脸上那碍事的面具,“传言死过一次的人会变得胆大,可你却在朕的面前发抖……”他停顿片刻,“你到底是在怕朕,还是想以此博取朕的同情?” 徐意山被他擒住衣襟,心中既难受又厌恶,皱眉道:“那你呢?你迫不及待地派人找我回来,是害怕我带着戚家的秘密远走高飞?” “当然不是。” “那是为何?” 燕安洛本想继续跟他冷言以对,以掩盖自己对此人失而复得的狂喜——他不愿自己像常人那般喜形于色,更不愿身为一国之君的自己只知宽恕而不知提防。但他最终还是顺从了自己的本心,语声僵硬地说:“朕知道,这世上根本就没有许三此人,你也根本不是戚家的细作。朕只是……” “只是什么?” “只要见你活着回来。” 言罢,男人如释重负般的放开了他的衣襟,却又忍不住抬起手,一下下地轻抚他的脸颊。徐意山见他紧绷的俊脸上难得地泛起了一丝柔情,恶心得浑身的鸡皮疙瘩都出来了,连忙问:“皇上不怪罪我了?” “你既已犯了欺君的死罪,所以朕让你老死在朕的身边,你可明白?” 沉默片刻后,徐意山努力压抑着心底的恨意,缓声道:“我懂了。我早就说过,我会让你忘记皇宫里的那些烂花烂草,而你果然……”他忽然睁眼,讽笑道:“皇上,你不会真的爱上我了吧?” 出乎他意料的是,洛帝竟然没有立即反驳他。徐意山心中一凉,只觉被他用这样状似深情的眼神所注视着的每一刻,都比前一刻还要难熬上数倍。然而男人似是丝毫未察他的抵触,将他一把捞入怀中,同时低声道:“你可知……靡日不思是何滋味?” 徐意山先是感到自己撞在了他坚硬的胸膛上,紧接着又被他箍在了怀里。男人低着头不断地在他的颈边细细磨蹭,竭力汲取着他的气息,声音有些发闷:“只要你今后不再犯错——朕可以向你承诺,前尘往事尽可一笔勾销。” “一笔勾销……”徐意山面无表情地看着前方,漠然道:“然臣下身心皆因宫内往事而受重创,皇上又如何看待此事?” “今后朕会好好待你。” 话音刚落,徐意山的面色忽然变得紧张起来,“放开我。” “朕忍不了了……” 他紧咬着牙关,“你方才说要好好对我……” 洛帝这才慢慢停下了啃噬他后颈肌肤的举动和手上的动作,并未抬头,只是不轻不重地问:“怎么,你不愿意?” 闻言,徐意山的双手手指一下子就软了下来,似乎连握拳都无法做到。他心知,若是想要回宫谋权,就必须一再付出尊严和身体,没有任何余地。然而他虽然表面乖顺,实际却在暗中可惜不能立马杀了这狗皇帝!原因在于,如今的他更想要重返皇宫,获得权力之后再进行一步步的复仇——他不想洛帝和其他人死得太过容易,更何况他并没有把握能在当前的境况下赤手空拳杀了此人。 “不过是陪你老死在宫中,共赴黄泉而已。既然连皇上都心甘情愿了,臣下又怎可能推辞?” 洛帝此时完全没心思去多想他所说的“共赴黄泉”是什么意思,只是顺手将右手中一直捏着的金环藏到软枕下面,之后便是—— “你什么时候带我回宫?”徐意山躺在床榻上,任他略有些粗鲁地扯散自己的腰带,连腰上所系的玉佩都被不小心摔碎在了地上。 只见男人紧拧着墨眉,眼角下方的细小疤痕随着他的动作在徐意山的眼前时快时慢地移动,逐渐变得模糊起来。不知为何,每当这时,徐意山的眼中就只有他眼尾处的那个小凹痕——它就像是一滴眼泪的痕迹。 “你想……何时回去?” 徐意山忍住了即将冲口而出的痛呼,“快……” “是想让朕快一些,还是想尽快回宫?”洛帝扶着他的腰狠狠地顶了他一下,“你如此急着想回去,是不是想去见谁?” 徐意山不禁抬手咬住了自己的手背,因刚才的那一下疼得无法说话。手背上的红印渐渐清晰,而他的手却被男人拽着放到了他布满冷汗的前额之上。徐意山翻转过来的手腕苍白而无力,搭在额头上时有几根秀气的青筋格外明显,正配合着他喘气的声音上下起伏—— 狼狈而脆弱,隐忍而美丽。 洛帝将他汗湿的一缕鬓发绕回耳后,吮着他发红的耳垂说:“朕同慕御侍的儿子还有不足五月就要出世了,你可是在想他们?” 徐意山用尽全力摇了摇头,铺在枕上的黑发随之晃动。男人从发尾处拾起他的一小束头发,绕在指间后略微施力:“告诉朕,你到底在想谁?为何朕曾临幸你数次,而你的肚子却迟迟没有动静?” 他一边无法自抑地快速动作,一边满怀妒意地问:“你在离开皇宫的这些日子里……有没有人曾碰过你?” 徐意山此时很想对他冷笑,却痛得连嘴角都动不了。他分心想道,要是再这么痛下去,自己身上的情蛊说不定就会发作了。而只要那该死的情蛊一发作,他的心里和眼里就只容得下那一个人,那会令他根本无法再继续同洛帝周旋。 “怎么不说话?” “宫外……哪有……宫里好。” “宫中何处好?” 洛帝见他只是一味地忍痛而不回答,终于放缓了动作,皱眉道:“你骗朕。皇宫明明聊无趣味。” 徐意山喘了口气,心道这人往常办事时明明没这么多话,怎么今日到了兴头上还这般清醒,真是匪夷所思。不过还没等他将胸膛里的这口气给匀顺了,身上的人就又加快了动作,如狂风暴雨般,于是彼此再无多言。 等到一切都结束的时候,燕安洛才后知后觉,身/下的人似乎从头至尾都没有硬起来过,就算他后来有意撞击了敏感之处也毫无作用。他以为是自己做得太狠了,便纡尊降贵地用如白玉般完美无瑕的手指去挑弄那毫无反应的地方,竟然收效甚微。他见眼前这具极美的身体上布满了或深或浅的红痕,忽然有一种虽然自己已将亲手摔碎的绝世珐琅捡了回来,但却无法再凭一己之力将碎片拼凑完好的失落之感。 “别看了。”发现男人的目光像是在一寸寸地摩挲自己的身体,徐意山忍无可忍地将一旁的锦被扯了过来,胡乱盖在了腰上。海棠红的被子衬着他如今偏白的肌肤,好看到有些晃眼。洛帝忍不住将手伸到被子下面,轻抚他腿/根处的细腻皮肤,一边用指尖打圈一边说:“你别恨朕。朕让御医替你看看,很快就会好了。” “若是好不了呢?” “那也挺好,省得朕又将你那处锁住。” 徐意山深吸两口气,咬牙道:“好。你之前手上一直攥着的就是用来锁住我那处的金环吧?” “是你以前戴在身上的那个。朕一直想随身携带一样你的贴身物什,每日触碰……” “好、好、好!”徐意山连说了三个“好”字,仰着脖子闭上眼,倚在床头像是一具死尸。 洛帝不禁俯下身去吻他纤细的脖颈上凸出的喉结,口中含糊道:“你曾说过的一句没错……朕就是怕你去碰任何人……当然这世上也只有朕能碰你。” …… 当徐意山再次见到慕清迤之时,他已经摇身一变,成了新被皇上召进宫的许御侍。 虽然他和洛帝之间还有太多的账没有算清,比如顾思书的家人之死,又比如化雨的身残……但他知道自己只能先忍下去。他不知道的是洛帝还有没有继续去查过他的身世和他进宫的真实目的——但既然男人没有提起,他便可以装聋作哑,暂且先当了这御赐的“许御侍”再说。 “见过慕御侍。”他刻意压低了声音,抬起头来的时候毫不意外地看见慕清迤正一脸震惊地看着他。 他其实很难说清慕清迤脸上所显露出的惊讶的含义——大概是七分惊艳,剩下的三分就不知所谓了。他可以肯定,这余下的三分一定不是嫉妒,而这人也绝对没有认出自己是谁。 “许……许御侍?” 慕御侍就坐在不远处的梨花椅上,微微蜷曲着手指扶着滚圆的肚子,努力绷紧了眼眶。他以为自己看见的是这位最近刚得宠的新人,可是越看越觉得神思恍惚,如在梦中。正当这时,他的腹中突然传来阵阵刻骨铭心的绞痛,令他瞬间就红了眼睛。 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三十四章 “慕御侍可要在下帮你唤来太医?” “不……不用了……”慕清迤一只手扶着肚子,另一只手则死死地抓着梨花木椅的扶手;惨白的的指节一如他此时的面色。而在他身边服侍的小太监这才从许御侍惊人的容貌和突如其来的惊吓中回过神来,急嚷嚷着要去找太医。 “都别去叫人,”慕清迤虽然疼得弓起了身子,可是一双又大又亮的眼睛仍是直直地盯着眼前的人,低声道:“不过是寻常胎动而已,并无大碍。”刚说完,他又转头朝着小太监吼道:“还不快去把药给我端来?” 徐意山见他如此,略微挑了挑眉。他朝殿门口退后几步,淡淡道:“既然慕御侍身体不适,那在下就先告辞了。” “别走。” 闻言,徐意山停下了脚步,站在原地静静地看着他。看他用颤抖的手指从椅边角几上放着的方盒中取出一根银针——在试过了端来的药无毒后,才连忙灌了两口药汁进口中。只消片刻,这人就不知是被烫得还是被呛得连连咳嗽,连眼泪都给咳出来几滴,接连坠入了黑漆漆的药碗里。而他这痛苦的咳嗽声则一直回荡在空旷的前殿,让整座宫殿显得更为空寂。 “也许在我离开皇宫的这些日子里,他过得并不好。”徐意山如此想着,心中高兴之余,亦是有几分可惜。可惜的是这眼前这碧泱宫虽然高耸得如入云霄,也宏伟得遮云蔽日,却难容住在里面的人过得舒心顺意。他甚至觉得在自己面前挺着肚子这位故人有几分可怜——但这种可怜也只是卑微的可怜罢了,绝对不及小范之死的万分之一! “许御侍入宫不过短短几日,却在宫中已是艳名远扬。”慕清迤在停止了咳嗽后,脸色比之前好得多了。他故作姿态地清了清嗓子,接着道:“真不知皇上是从何处将你寻来,大约是从天上罢……就算我整日闭门不出,也能经常听到下面的人说起你。” 徐意山只是笑笑,并没有接话。 慕清迤见他朝自己笑了,面上竟露出了有些痴迷的神情,问:“你今日为何非要来见我?” “在下也只是偶然间听闻慕御侍才貌兼备,颇得圣眷,故而……” “呵,皇上早就不常到碧泱宫了。”慕清迤冷笑着打断他,“在你还没进宫之前,皇上是去丛华殿的秦小侍那儿去得最勤。真要说起来,你跟那秦小侍长得倒有几分相似。” 徐意山对他提到的这个秦小侍毫无兴趣。他只是对慕清迤方才居然会用迷恋的目光看着自己而感到十分可笑,同样也感到很可悲。只见他慢慢挑起了半边嘴角,语声暧昧地说:“慕御侍,在下刚才的话还没说完……我之所以想来见你,只是因为对你这个人感兴趣而已。” 听见他这么说,慕清迤立马皱起了眉头,眸光闪烁不定。半晌,他才能听见自己的声音:“许御侍,当心隔墙有耳。” “我知道。” “你不怕?” “我为何要怕?”徐意山走近他,“人生苦短,我只怕错过了就会后悔一辈子。” “你……荒唐至极!”慕清迤的脸色变得难看起来,侧过脸去不想看他,可是眼角的余光却将这人的一举一动都看得清清楚楚。对他来说,这个地方就是一座死气沉沉的坟墓——只有当这个人逆着光走进来的时候,他才知道自己原来还活着。 …… 秋夜如水,月白风清。 皎洁如雪的月光照在殿门口纤尘不染的台阶上,随着时而响起的更漏越来越亮;而高悬在檐下的八角宫灯则是变得越来越暗,似乎无心渡夜。 洛帝将批阅奏章的朱笔搁下,用两指揉了揉微痛的眉心,终于开口:“若如你所言,他今日不但强行去见了慕氏,而且还……” “回皇上,此事确实匪夷所思。”暗卫首领庞墨见皇上沉着脸久久没有说话,亦不敢多加评论此等大逆不道之事。他只能庆幸那两人最后并未太过越矩,否则就不仅是后宫通/奸之兆,而是通/奸之实了。 “慕氏莫不是已经认出了他?还是说——”还是说那人竟敢违抗自己的命令,将真实身份告知他人? 见皇上的面色愈发不善,庞墨只得将那两人白天说过的每一句话都重复了一遍。洛帝听罢,冷笑道:“原来不过如此。依朕看,他二人积怨已久是真,尽释前嫌是假。若是连他们都能再续前缘,那朕的三弟也不会怨恨朕这么多年了罢。” “皇上,那淮王身边和淮水郡那边还需要加派人手吗?” “暂且不用。再分出些人手去将真正的顾思书和他弟弟顾允找到。” “遵旨。” “还有,你们既然还查不出‘顾思书’的真实身份,那就别查了。他八成就是淮王的人,姓甚名谁对朕来说都已不再重要。” 庞墨万万没想到皇上竟会让他放弃去查顾妃侍……或者说是许御侍的身世,心下顿时疑惑不已。此时的他只能听见皇上略嫌粗重的呼吸声,不禁猜测皇上不知已经为此气了多少回,却依旧丝毫不能释怀。其实这不仅仅是释怀与否的问题,而是真真关系到了国之大计,不能有半分闪失。 “如今尚不是收网之时,只需按兵不动,静观其变就好。”燕安洛说完这话,长呼出一口气,心中所感已不能用言语形容。这些年来,他都是一个人孤零零地坐在这张长桌后面;批阅奏折,百~万\小!说写字,有时甚至会数着更漏声静待天明。他只知道,无论殿外更漏响起多少次,长夜终会过去。 庞墨临退下前又偷偷瞄了一眼独坐在殿中央的皇帝,只觉隐隐约约看见的还是那个孤独而仁慈的皇长子。很多年前,那个少年皇子曾艰难地原谅过身为细作的伴读,也曾偷偷保护过被人狠狠欺负的皇弟。 可惜他终究成了帝王。 …… 徐意山带着一个模样伶俐的小太监走在前往霞飞宫承恩殿的路上,只觉得如芒在背,好像一路上都有人在暗处盯着自己。 其实自从回到这霞飞宫后,他就没有一夜能睡得好觉。原因无他,这东配殿里伺候他的太监和宫人全都被换成了洛帝的人,一个都不能被他□□,他怎能安心入睡?而洛帝除了告诉他此事之外,还顺带假惺惺地提起了化雨。那人说,他的化雨虽然目前还被关在宫里的掌刑司里,但已经不会再受刑了,只是绝不能被放出来而已。 除此之外,曾经背叛过徐意山的卫子俊,还有慕清迤身边的宫人阿青,则是被洛帝罚去尚衣局下面的浣衣署为奴了。徐意山心说其实这样也不错——先让那两人将宫里的脏衣都洗个够,然后他再亲自驾临浣衣署,让他们尝尝之前化雨受过的被“断舌挖眼”的滋味。 “许御侍,”小太监见他面色越来越阴沉,犹豫道:“皇上吩咐过了,您不用去理会司秋贵侍。他要是敢为难您,您只管告诉圣上便是。” 徐意山停步,上下打量了他几眼,说:“他既然非要我去见他,那我去就是了。我还不信他真能将我怎样。” 话虽如此,当徐意山真正见到司秋之后,他才知道了什么是后悔,什么是不该。当然了,一切还得从司秋这个疯子见到他后说的第一句话说起—— “你居然还活着……” 从这句话中,徐意山至少得到了两则非常重要的讯息。第一,司秋已经知道自己是谁了;第二,房诚原先并没有告诉过他自己还活着。这能说明,房诚绝对是心怀鬼胎,对司秋也绝非知无不言。他甚至怀疑房诚连淮王已经同孟惊鸿成婚的消息都瞒了下来,更别说孟惊鸿已经…… “贵侍大人,我想你是认错人了。” “哈哈哈哈……”司秋笑得咳嗽了起来,或者说是如久痨之人那般急喘了起来,只是未见咳血而已。他身上穿的衣裳依旧是鲜血的颜色,本可以帮他显露出如吃人般的张牙舞爪的狠劲,如今却因太过空落而显出几分无力来。徐意山见他将金色的烟杆贴近他那张绝色的脸蛋,从唇边吐出的烟雾比从前要黑上许多——就像从天边滚滚而来的乌云,慢慢遮住了光彩夺目的烈日,直至吞噬殆尽。 徐意山耐着性子等他笑完,又接着等他将整间暖阁都笼罩在烟雾缥缈之中,好似回到了数年前他们在锦枫殿初见那日。那一天,这人将一把寒光毕现的匕首扔在他的脚边,让他自己用匕首将脸颊划破。徐意山至今还记得那把刀划在脸上的感觉,那是他受此人万般折磨的开始。 “动手吧!” 当徐意山从回忆的漩涡中挣扎而出时,一把同样闪着寒光的匕首出现在了他正前方的地面上,距他不过几步之遥。青烟缭绕,刀光森冷。 “你是要本君亲自动手,还是自己来呢?”司秋朝他妩媚一笑,一如当年。 “你想杀我?” “你若是愿意乖乖将自己的脸划得稀烂,本君便可饶你一命。” 此时此刻,徐意山从他眼中看出了他所见过的最可怕的嫉妒,还有最无望的疯狂。这令他不得不认真思索,自己到底该什么时候弄死这疯子呢? 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三十五章 思及此,徐意山手握匕柄,面上不禁流露出几分阴狠之色。正当这时,暖阁外突然传来了断断续续的孩童啼哭声,随着凌乱的脚步声愈发响亮。 徐意山一下子就猜到了来者是何人,不愿在来人面前与司秋多作纠缠。他将手中的匕首狠狠往地上一掷,对司秋冷笑道:“告辞。” 他刚一回头,就和抱着大皇子燕云臻的房诚在门口打了个照面。房诚瞬间瞪大了眼睛,嘴唇有些哆嗦:“小山,你……你、回来了?” “房大哥,”徐意山努力使自己脸上的表情变得柔和了些许,“好久不见了。你也有很多年没见过我这张脸了吧?” 房诚忙不迭点头,同时眼珠不错地盯着他,口中一直念叨:“没死就好,没死就好……”他正要接着说话,怀中的大皇子忽然不安分地扭动起来,用拳头使劲砸着他的胸膛,一双毫无神采的眼睛则是朝着床榻的方向。 司秋微笑着朝自己的儿子勾了勾手指,后者立马从房诚手中挣脱,屁颠屁颠地走到了榻边。原本侧卧在榻上的男人坐直了身子,冲着大皇子白嫩嫩的小脸慢悠悠地吐了个烟圈。紧接着,他扬手便是重重的一巴掌,打得大皇子扑倒在了榻上,半天都没翻过身来。 “有趣。”徐意山自打看见这一幕后就不打算离开了。只因这样的场面对他来说太过熟悉,却比儿时的他所经历过的还要残忍。如他所料,司秋接下来就是冷冷的一句:“你方才在门外哭什么?” 大皇子将秀气精致的小脸转过来,既没有哭也没有答他。见状,房诚开口解释说:“殿下只是太过思念您了……毕竟您难得才到承恩殿一回……” “本君早就说过了,本君的儿子在没有登上皇位之前,一滴眼泪都不能流!不过是数月未见罢了,何以哭哭啼啼,软弱不堪?” 徐意山看着此时被教训的大皇子,就好像在看当年的自己。他永远记得父亲曾说过的,身为徐家嫡长子的自己绝不能有半分软弱。所以他曾经数次将先生教过的仁义道德统统抛在脑后,只为了父亲和父侍能多看自己一眼。 “臻儿,抬起头来。”司秋面无表情地命令道。 还不满四岁的燕云臻乖乖地站直了身子,一对眼珠子黑沉沉的,没有半分波澜。司秋满意地摸了摸他的脸颊,然后指着徐意山问:“你看这个人,他长得好看吗?” 大皇子盯着眼前的人看了许久,最终缓缓摇了摇头。出乎意料的是,司秋居然抬手又给了他一耳光,狠狠道:“骗我,你们都只知道骗我!他骗我也就罢了,现在连我自己的儿子都骗我……”他忽然停了下来,一把将臻儿小小的身子揽在怀里,又将下巴搁在他稚嫩的肩膀上。徐意山清楚地看见,此时这疯子脸上竟然泛起了既幸福又反常的红晕。 只听他一边压抑地咳喘,一边对年幼的皇子说:“你要……记住这个人。他是这天底下最恶毒的坏人。如果哪天我死了,你要替我报仇……咳咳,你替我恨他,恨他一辈子……” “哈哈,”徐意山忍不住笑了起来,“我劝你醒醒。你与其教他恨我,倒不如早日教他拿剑捅死淮王,或者是……” “小山,让我先送你回去吧。”一直站在徐意山身边的房诚警觉地打断他,同时轻轻捏了捏他的胳膊。说完,他也不管司秋会作何反应,拉着徐意山便往门外走。 徐意山有些木然地任他拉着衣袖,恍惚间听见司秋的声音在问:“美是什么?” “是毁灭。”孩童清脆的的声音。 “幸福是什么?” “欺骗。” “爱是什么?” “是灭亡。” 徐意山听着从承恩殿内传来的极流畅的一问一答,微微皱起了眉头。他低声问房诚:“司秋这是真疯了?” 房诚眼珠子转了转,故作不屑道:“不是跟你说过,司秋早就不足为惧。你现在要担心的是那个跟你长得有几分相似的秦小侍,他是戚妃侍的人。” “戚妃侍想对我出手?” “是啊,你说你这张脸……”房诚无奈地看着他,“估计天底下没几个人比得过你。你这才回宫几天,宫里就流言四起。有传言说皇上将你召进宫来就是要独宠你……你说,戚妃侍他们能不急吗?” “他急什么?”徐意山朝他不以为意地笑了笑,“你还打听到什么消息了,趁现在暗卫还没跟上来,快些都告诉我。” 房诚连忙以手遮眼,说:“你别对我笑了,我知道的当然会全都告诉你。小山,你也要尽力帮我,让我能和沛王在一起。” “你竟然还念着沛王?” “他不是还没接受我嘛……”房诚有些尴尬道,“你要知道,少年时的梦最是难忘。只要得不到,那就是一辈子都忘不了。” 徐意山刚想在心里笑他痴情,可不知怎地,头竟开始痛了起来,同时还伴有一阵阵熟悉的眩晕——他立马反应过来,这是自己身上的情蛊发作了。他赶紧跟房诚道了别,只让一直在后面远远跟着的小太监上前来扶着自己。 …… 福煦宫丛华殿的秦小侍最近心里很慌。 听说新进宫的许御侍不仅相貌极出众,而且还跟自己长得有几分相似。其实他心里一直很疑惑,为何之前皇上总说自己跟已经过世的顾妃侍长得有三分相像。如今又有不少人说自己同那许御侍长得像,难不成自己真的长得毫无特色可言? 当然令他心慌的不仅仅是许御侍的容貌,还有洛帝对自己的态度。在第一次召自己侍寝时,洛帝虽说不想再见到自己,可是后来又经常让自己到乾阳宫去。那人前段时间甚至还数次亲自到自己这儿来,不为别的,就是为了冷冰冰地盯自己一宿。可如今呢,连个人影都见不到了。 于是乎,心里慌得不行的秦小侍决定找暗中招揽过自己的戚妃侍谈谈心。虽说他秦昭和戚妃侍并无血缘关系,但是秦家和戚家始终是亲家,彼此渊源很深。更别说进宫之前,家人还曾嘱咐过自己要多听戚氏的话。 没想到的是,戚妃侍让他的心更慌了—— 戚妃侍说,别管那许御侍是什么妖孽,总之留不得。 为何留不得? 皇上喜欢他,而且是藏都藏不住的喜欢。按照律例,这宫里的御侍只能有八人。而在姓许的进宫之前,宫里就已经有八位御侍了,但洛帝还是为了他破例了。这种祸害,就算愿意当他们戚家的狗,也终会是条不听话的狗,养不熟。 那该怎么办? 能废就废,废不了就让他消失。这事就交给你去办了。办得好,下个御侍就是你秦御侍;若是办不好,宫里就再不会有秦小侍这个人了。 秦小侍惴惴不安地看着眼前气定神闲地饮茶的人,两只手都不知道该放哪里才好。他都不敢多看这人的脸,只能一直观察他身上穿的衣裳。等到他将这人身上穿的群青色锦袍边缘上绣的花纹都描摹了个遍,都没法让自己冷静下来。他不得不承认,根本不是这许御侍长得像自己,而是自己长得有那么一点点像这许御侍而已。 他此次到霞飞宫来,本是想看看许御侍究竟是何等人物,顺便亲自了解一下他的生活习惯,好为接下来的计划作打算。他猜到了自己也许会妒忌,甚至会自惭形秽,却没料到自己竟会紧张得脑袋里一片空白。 许御侍这人,已经很难让人产生类似嫉妒的心思了,毕竟他看起来太遥远,远得让人宁愿去当他束发用的那根玉簪。这样的人物,别说是去想方设法地害他了,就是想着能跟他多说几句话都会暗自欣喜。而且,无论是为上者还是为下者,估计都会欣赏他的容貌和气度,这实属万分难得。 秦小侍不知道每日在殿中伺候许御侍的太监和宫人是如何忍下来的,反正他自己是忍不住想看,却又不敢看;想走,却又不舍得走。戚妃侍的话他当然还记在心里,只不过没放在脑子里而已。此时此刻,他都不愿去多想自己的命,更别说是去想对自己毫无情意的洛帝和所谓的家族荣耀了。 当秦昭回到福煦宫之后,他才后知后觉自己错得有多离谱。那许御侍再好看又有什么用?就算那人跟自己说了不少话,自己也不可能不按戚妃侍所说的行事。更何况戚妃侍后来还跟自己说,许御侍和慕御侍之间有不少猫腻。 “这催/情香无色无味,很难被察觉。若是能让徐氏和慕氏以通/奸之罪双双被处死,岂非是一举两得之事?” 戚妃侍笑着轻轻拍了拍秦昭的手背,眼中仿佛已经看到了两具冰冷的尸首。 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三十六章 洛帝俯视着跪在红毯上的少年,和初春的柳叶一样的嫩绿色长袍倒是很符合少年的气质,就是这张脸怎么看都不顺眼。一个人有如此美妙的身段,却长了一张如此乏善可陈的脸,脸上还有丑陋的伤疤,再加上肚子里诡计又多,真是很难让人不产生偏见。 此时的帝王并不知道自己最终会将一国之皇侍的位置交给这个他此时根本就看不上的少年,他甚至不知道自己未来的命运。可是命运早已在冥冥中安排好了一切,用许许多多的意料之中和意料之外安慰和嘲弄世间人,没有谁能例外。 “你退下吧。”洛帝不咸不淡道。 徐意山乖乖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刚一坐下,叶霍就凑过来,低声说道:“你们的礼物真的很好,我第一次见司秋贵侍笑得这般开怀……只是今天圣上的心情好像有些不佳。” “皇上是见了我不开心,他不喜欢我。”徐意山自嘲地挑起了嘴角,斜睨着叶霍的反应。 叶霍瞪大了眼睛,一脸的不可置信,但却没深究下去,只是安慰了“顾御侍”几句就将话题引向了别处。还没说上一会儿,就听一旁的侍礼太监道:“请兰璇宫叶御侍准备献礼。” 叶御侍接过太监手里的宝剑,原来是要献上自创的剑舞。徐意山看他起手挽剑花的姿势,便觉此人应当真是会武的,并不只是花架子。空灵的音乐响起,叶霍缓缓举起宝剑,他的舞姿矫健而奇妙,柔中带刚,当真是如诗句中描绘那样:“燿如羿射九日落,矫如群帝骖龙翔。来如雷霆收震怒,罢如江海凝清光”。一招一式,一收一放间,他身后黑亮的马尾如飞瀑般掠过众人眼前,再加上其人颇为俊美,英姿勃发,令不少在场的大臣都看直了眼睛。 而在这些看直了眼睛的大臣中,徐意山注意到,有一个的表情很不对劲。那人的眼中流露出的并不是众人那样的欣赏和沉醉,而是明显的嫉妒和占有欲。这种情绪很容易被分辨出来是因为,它会令人的面部狰狞,目光也如吐着信子的毒蛇一般。 徐意山觉得除他自己之外,一定有其他人也注意到了那个大臣的与众不同。当叶霍舞完剑回到座位上时,徐意山劈头就问:“对面第二排左起第五个,是谁?” 叶霍很自然地看过去,等看清是谁以后,脸上的表情僵了一瞬,但很快恢复正常道:“那是谁?我也不认识。” 徐意山没想拆穿他,平淡道:“看模样像是六部的文官,因为他之前一直在看这边,我以为你们是故人。” “这边坐的还有其他人呢,不一定就是我认识的吧?还是说,你因为他相貌英俊,所以……” 没想到被反咬一口,徐意山赶紧道:“我心里当然只有皇上,你别瞎猜测了。此事就此揭过吧,我也不会再提起。” 叶霍笑了笑,再看向那个男人那边时,眼里多了几分警告和怨毒。 司秋贵侍对叶御侍的献礼表示了满意,就连戚太皇侍都反常地开口夸了叶霍几句。之后几个御侍的礼物都得到了司秋的肯定,这令徐意山不禁怀疑司秋今天是不是又有什么阴谋,怎么突然变得这么好说话——好像不穿那身红衣服就变了一个人似的。但是当轮到雪璋宫的戚妃侍献礼的时候,情况就有了明显变化。 “戚妃侍,你的这身衣裳倒是和本君的有几件很像呢。你看,本君为了不和你穿得一样,特地穿了月白色,你觉得如何?” 戚妃侍今天敢穿红色,本就是戚太皇侍的授意。他作为戚太皇侍的嫡亲侄子,背后代表了整个戚氏的利益,他必须和当年的戚太皇侍一样,努力坐到那个最高的位置上。就算洛帝自继位以来就十分忌惮戚家,那又如何?只要保证皇帝的血脉中有一半是属于他们戚家的,这就够了! 而如今这宫里司秋贵侍是气焰最嚣张的,他想要往上爬,就必须挑战司秋的权威,为自己树立威信。但令他没有想到的是,司秋不知道是不是提前得到了消息,竟然没有穿红色,现在又问了他这么刁钻的问题。不过他并不害怕,根据以往的经验,胆小鬼在这宫里是永远都出不了头的,反而总是被遗忘在人心和历史的角落,化为一吹就散的尘埃。 只见戚妃侍手捧礼物,朗声道:“司秋贵侍是宫里的贵人,是臣下们学习的模范。臣下今日穿红色也是存了向大人学习的意思,却没想到大人没有选择红色,这月白色配大人也是很不错的。” 司秋被他的话气得脸色都有些发白。没想到还真让他猜对了,这姓戚的是要想上位,想让他主动让出贵侍的位子!这一定又是戚太皇侍的意思……他肯定是不会放手的,就是不知道皇上是怎么想的,会不会听从戚太皇侍的意见。 司秋看了一眼一脸严肃的洛帝,这个人向来是不愿受到戚太皇侍的约束,想来是不会那么容易就答应的。他又看了看坐在文官首位的自己的丞相父亲,心放下来许多,旋即带着一抹笑意道:“学得像是本事,学不像是丑事,不知道戚妃侍觉得自己学得像还是不像呢?” 戚妃侍正要接话,只听一直兴致不高的戚太皇侍说道:“孤有些乏了,还是赶紧结束献礼环节,让孤回去休息罢。至于像不像的问题,尔等私下里再细说。” “戚太皇侍如觉劳累,可先行回宫休息。戚妃侍先将礼物呈上来。”洛帝道。 戚妃侍颔首,按规矩说了几句祝词,见礼盒到了司秋贵侍手上,才补充道:“这幅美人图是臣下偶然间得到的。这画中人之美,画工之了得,都是臣下从未见到过的,因此觉得十分之珍贵,用来献给贵侍应该最是合适了。” 司秋贵侍闻言打开礼盒,取掉金丝绸带。随着画卷的逐渐展开,他眼中的怀疑和不屑全都变为了深深的震惊和难以言说的嫉恨! “你是从哪里找到这画卷的?” “据说是淮水郡最大的画铺‘丹青楼’珍藏的,一年多前得自路边的一位画摊先生。”戚妃侍的唇边带着一抹诡谲的笑意,“看样子司秋贵侍识得画中人?” 司秋贵侍将画卷胡乱合上,冷淡道:“不识。” “给朕看看。”洛帝本无兴趣,见司秋反应这般大,才被勾起了兴致。一旁的冷皇侍也凑过头来,不动声色地偎在洛帝身边。 饶是洛帝阅美无数,也见惯了美人,初看到画中人时也吃了一惊—— 画中的少年虽是一身最普通的黑衣,身负一柄最普通的长剑,但模样实在是太过出色,生生将那破布似的夜行衣穿出了贵公子的味道,还带上了些许令人又敬又畏的凌然肃杀之气。他的眉如远山,用最适当的墨色勾勒而成;眉下的双目好像盛满了天河的繁星,璀璨夺目,似要将人的灵魂都给吸走,细看之下竟还有些熟悉……最漂亮的还属这人的嘴唇和脸部轮廓,并不是秀丽的柔和,而是极细致地雕刻出的完美。整个人看起来就像是阳光下闪耀的冰凌,美得极富有攻击性,可又像是随时都会消失不见一样,可望而不可即。 惊艳之后回荡在洛帝脑海中的便只有一个念头:“得到他,得到……”然而过了片刻,他又没了纳美的心思,只因为阿君正靠在他的肩上,这样便足够了。 冷皇侍看过画卷就将身子偏离了洛帝,坐得端端正正,玩味道:“想不到世间还有此等人物,戚妃侍,你让大家大开眼界了。” “画中人虽美,比起大人……和司秋贵侍,还是差得远了。” 司秋贵侍轻哼一声,并没有明明白白评价这份礼物,但很多人都看出他是不喜这画轴的,这也是情理之中的事。其实包括徐意山在内的众人都很好奇,想要一睹画卷为快,但画卷很快被收走了,众人也只能默默感到遗憾。 送礼环节结束之后,宴会也接近了尾声。洛帝给司秋贵侍的赏赐还是如往常一样丰厚,金银就不说了,还有各种古玩玉器,绫罗绸缎,最后还陪着司秋贵侍回了霞飞宫。冷皇侍在他们之后离开,一个人提着宫灯的背影显得格外凄凉。但徐意山知道,冷皇侍在皇帝心中的地位是不可撼动的,皇侍的位置也是很难撼动的,就算冷皇侍的父亲镇北大将军已经过世了,冷皇侍的亲大哥还在北边守着边关呢。司秋贵侍也是,只要他的父亲还是丞相,这贵侍的位子就稳当着。在这宫里,想要像戚妃侍所想的那样往上爬,并不容易。 盛大的生辰宴过去后大约一个月,霞飞宫里传来了一个有史以来最耸人听闻的消息:司秋贵侍被害中毒,生命垂危! 徐意山算是得到消息比较早的,以为是戚妃侍按捺不住向司秋动手了,正想着要去锦枫殿探望卧病在床的司秋,岂料掌刑司的人先找上了他…… 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三十七章 “颜大人,在事发当日,我未曾在碧泱宫用过任何食物,只是在后殿同慕御侍闲谈。移时事发,我本欲先行离开碧泱宫,正巧那时有下人通报说皇上驾到。后来,我便随皇上一道去了碧泱宫后殿。” 陈述至此,徐意山心知自己已将该说的都说了,中间略去的是在闲谈时慕清迤对自己发/情的细节还有在桂树林中洛帝对自己所做的荒唐之事。那日,他的亵衣在粗糙的树干上被磨得脏污不堪,虽有不少桂花落在身上,但银桂清淡的香气根本无法掩盖他身上的腌臜气味。可是洛帝却一点不嫌他脏,非要背着行走不便的他去“探望”受伤的慕清迤。 当徐意山趴在男人背上的时候,觉着自己真像是一具正被送往坟地的死尸。他想起在某个夜晚,另一个人也曾背过浑身无力的自己——在那人的背上,他能清楚地闻到周围沁人的花香。可是在洛帝身后,他不仅丝毫闻不到桂花的香味,甚至一伸手就像抓了一把白花花的纸钱。 “朕带着许御侍到后殿之后,先是察看了慕御侍的伤势,随后便派人仔细调查了慕氏行为反常的原因。秦小侍,你可有话要向朕交代吗?” 跪在地上的秦昭抬起眼皮看了一眼坐在正前方的皇帝和掌刑司主判,有气无力地说:“回皇上,我对你们所言之事一无所知。” “一无所知?那你为何当日要遣人前去碧泱宫,偷换后殿香炉中的香料?” 可怜的秦小侍统共只嘴硬了半个时辰都不到,就被二十下杖责撬开了嘴巴,哭喊道:“别打了!别打……我招,我招!” “是我先前买通了碧泱宫后殿中做事的兰公公,随后又遣了贴身宫人将催/情香偷偷放到后殿的香炉里。那催/情香无色无味,所以才没有被慕御侍同许御侍察觉。” 徐意山没想到他居然就这么光着腚、涕泗横流地独扛了罪名,半句未曾提到戚妃侍——不过他这次也没能找到戚妃侍参与此事的证据,只能先弄死这姓秦的再说。徐意山将早就备好的一沓信纸从怀中掏出,呈给洛帝:“皇上,这是我这几日搜集到的秦小侍与秦家人私自通信的证据。依本朝律例,君侍未经允许与在朝为官的家人通信乃是死罪。” 徐意山心道,既然你秦小侍都敢伪造情诗,引得他和慕清迤差点双双落入陷阱,那他就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好了。恰巧他前几日摸去秦昭房内翻到了一封他三哥偷寄给他的家信,便模仿秦昭和他家三哥的字迹又撰写了数封书信。 “秦小侍,你竟敢将宫内之事告知左司郎中秦禄?你还敢与秦禄妄议朝政,可是彻底忘了自己的身份!” 秦昭被皇上扔了一脸的书信,忙不迭捡起两张来看,上面果然是三哥和自己的笔迹。他见许御侍正似笑非笑地盯着自己,极精致的脸有半边笼罩在刑架的阴影之下,隐约显出几分阴森之气……他早前或许不该将这人比作一柄未出鞘的剑——这明明是一把淬了毒的匕首,总想往人的心窝子里钻! “皇上,真是冤枉!小的同秦郎中从未……”秦昭心中清楚万分,这罪要是认了,必定会株连秦家! 洛帝对秦小侍的解释是半分兴趣也无,只听了一半就走神了,只想着该如何借由此事对付秦家。他其实早就对秦家有所不满,当然和左司郎中秦禄无关,而是因为大盐商秦海。据都察院和暗卫所报,秦海这些年同戚家的官员暗中勾结,屡次抬高盐价,彼此都得了不少好处。在洛帝的印象中,秦家入仕者不过三人,官职最高的也才正五品,比起戚家在朝中的势力差得远了。这次若是惩办秦家就相当于是对戚家进行敲打,总归是件利大于弊的美事。 “秦小侍,你同左司郎中私通书信一事已是铁证如山,恐怕过几日刑部那边还要传你过去一趟。在此之前,颜大人,你说该如何处置此人与其共犯?” 掌刑司主判颜大人这几年于察言观色一事上愈发修炼得道,顺着皇上的意思就又罚了秦小侍二十鞭。虽说此人最后肯定是要死的,但也不能在移交给刑部前就给打得半死不活,否则就不好审案了。至于其余共犯,那定是一个也不能轻饶的。 …… 八月十五,中秋月圆。 “今日中秋夜宴,你去寻一身素净些的衣裳给我。”徐意山对贴身服侍自己的小太监说道。 这个小太监粗看时只觉眉清目秀,身上那股通透机灵的劲儿倒还有几分像之前在徐意山身边伺候的小太监化雨。可是细看之下就会发现,这个叫“小珠子”的太监嘴里的两颗门牙特别突出,就跟只小兔子似的,说话还常常漏风。不过小珠子却是徐意山身旁最为赏心悦目的一个——许是怕他跟身边的人乱来,洛帝安排在他身边的尽是些精挑细选过的歪瓜裂枣。 其实徐意山并不是以貌取人之人,他喜欢这小珠子只是因为此人话少——因为说话总是漏风,所以不爱说话。就好比现在,小珠子只是点点头,便听话地去帮主子挑赴宴的衣裳去了。 当徐意山带着小珠子来到菀心殿御花园的时候,不仅皇上和戚太皇侍未到,就连雪璋宫和嘉禧宫的那几个御侍都还没来。徐意山心知自己近日来风头太盛,便想着早些到场摆正身份,却没料到司秋贵侍带着大皇子比自己都到得更早。他默默寻了个离司秋最远的位置坐下,只觉在场的不少人都正盯着自己的一举一动,心中不禁有些烦躁。 没过一会儿,兰璇宫的叶妃侍,也就是叶霍也到了。徐意山与他数日未见,却无法同他相认,只能趁着他走进花园时多看了他几眼。他见叶霍依旧乌发高束,神采英拔,面上还带着几分笑意,便知此人在宫里过得还算不错,心中稍安。 “许御侍,你同本君坐到前面去。”叶霍走到他面前,仔仔细细地打量着他,脸上虽是笑意盈盈,开口时却是命令的语气。徐意山心道,这人怕是完全没认出自己就是“顾思书”,不然怎会在此时为难自己。 徐意山不敢违抗叶妃侍的命令,只能跟着他坐到了司秋贵侍和大皇子的对面,与皇上同戚太妃侍都相隔不远。叶霍坐在他旁边倒也没怎么为难他,只是在戚妃侍出现时轻轻拉了拉他的衣袖,低声问:“戚妃侍这些年越来越爱穿红色了,你觉得好看吗?” “嗯。” “你看,司秋贵侍今天也穿的赤色……你认为谁更好看?” 徐意山微微一笑,斜着眼看他:“据宫内传言,叶妃侍不仅俊美无匹,还有着颗七窍玲珑心。既然连才貌双绝的叶妃侍都不知道此题的答案,那么在下又如何能得知?” “你很有意思,”叶霍笑着夸他,“你让本君想起一位故人。他曾经是这宫里最有趣的人,可惜他已经去世了。对本君而言,他是本君在宫里唯一的朋友。今日正是仲秋佳节,我很思念他,却无法与他在人间团聚。” 徐意山被他说得心中泛起微澜,捏紧了手指,也低声道:“你看这天上的月亮,虽说今日正是十五,可是这月亮一点都不圆。这不正说明所谓的团圆尽皆虚假,世上很难有圆满之事?所以你根本无需太过介怀于分离。” “你难道没有听说过,十五的月亮十六才会圆?” 徐意山又抬头看了一眼镶在天边的半圆不缺的明月,脑海中不由得浮现出了一个人的名字,却始终都不能看清那个人的面容。半晌,他一字一句地说:“你错了,十五的月亮永远都不会圆。” 闻言,叶霍挑起眉毛,有些吃惊地看着他,却什么都没问。 …… 以往每年的中秋夜宴,对于洛帝来说都是一样的毫无乐趣。原因之一,他会在每年的今日特别思念阿君;原因之二,这节本来也就没什么好过的。 当先皇还在世的时候,中秋宴还会邀请些心腹重臣及其家眷,那时候的情形比现在还要拘谨。所以自从洛帝即位后,便将中秋宴完全改为了“家宴”,只允许戚太皇侍和御侍位分以上的君侍出席,为的便是能多些乐子——至少观赏歌舞和行酒令时能放得开些。今年他又突发奇想,邀请了久居静霭宫中的沛王和两位太妃侍一同出席,说是想同自己残疾多年的二弟多多联络感情。 洛帝看着坐在不远处独自饮酒的沛王,不知怎地就想起了远在天边的淮王。在他的记忆中,自己那个不安分的三弟是整个皇宫里每年最期待过中秋节的人,恰恰同自己相反。已经记不清是哪年的中秋夜宴了,他见三弟那小子伸着脖子一直往那些大臣的家眷方向看,便问他为何会如此。他在那一天才知道,原来那小子最爱过中秋节的原因竟是——能在每年中秋宴上见到心仪之人。 洛帝当时心想,你再看也只能看见那几个大臣身边坐的那几个小豆丁——可他回头一看自己的三弟,其实也是只是个半大的孩子而已,便也释然了。他不禁调侃道:“三弟,我看你不应该叫安淮,应该改名叫中秋,或者说是叫十五,谁让你这么喜欢过中秋呢?” 那小子居然欣然同意了,说要是生在民间,他的名字一定是“十五”。洛帝端起酒杯豪饮了一口,他当年记得最清楚的当然不是这句话,而是燕安淮接下来说的那句: “皇兄,其实你我今生都不该生在帝王家。你是这宫里除了二哥之外待我最好的人,我不知今后该如何报答你。” 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三十八章 宴会正酣。 不仅洛帝许久未曾见到自己的二弟沛王了,徐意山也只是在刚进宫的时候与沛王曾有过一面之缘。这位双手残疾的王爷不但是房诚的心上人,而且是淮王的同伙之一——如果徐意山没有记错的话,他曾见过司秋贵侍以沛水织锦为媒,偷偷向沛王和季太妃侍他们传递消息。 毫无疑问,沛王和他的父侍季太妃侍长得十分相似,两人都清俊如书生,朴素似平民。因为双手都被人从手腕处齐齐斩断的关系,沛王无法为自己倒酒,只能由其身后的宫人帮忙斟酒。席间多窃窃低语声,却无人敢同沛王交谈,他便可称得上是另一种意义上的“独斟独饮”。 “又是一个被戚太妃侍害惨的可怜人。”徐意山在心底默道。他悄悄偏头去看毒害沛王的罪魁祸首,却见那人非但没有饮酒,甚至还时常目光冰冷地望着季太妃侍和方太妃侍所坐的角落。戚太皇侍一向喜怒不形于色,若非徐意山从前贴身伺候过他一段时间,否则亦很难看出他此时正心情不佳。 “可是菜肴不合您的胃口?”洛帝放下玉制酒盏,对身边的戚太皇侍恭敬道。 “皇上尽管与他们玩乐便是,不用管孤。” 洛帝以为他还在为秦家的事跟自己置气,便好言好语地劝了一会儿,戚太皇侍这才扯起嘴角浅酌了一口。洛帝见状,立马吩咐下去,准备行他早就想行的骰盘令。骰盘令三骰同掷,若是三个骰子的四点全部朝上,便是难得的“堂印”贵彩,可以请满座共饮满杯。 三个镶金骰子被宫人捧着走了一圈都没人能掷出彩头,最后到了徐意山手上竟一下子就出了“堂印”贵彩。洛帝对他越看越是满意,再加上之前秦家被抄也有他的功劳——秦家被抄不仅断了戚家的部分财路,而且还令国库增加了不少收入,这些都足以让洛帝觉得今年的中秋似乎比往年多了不少乐趣。于是他先是在众人面前夸了“许御侍”是掷出贵彩的福星,接着又在众人举杯之时笑着道:“难得今年中秋人能来得如此齐整,倒也不负此佳节,朕心甚慰。只愿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 齐整? 徐意山端着青花瓷盏往四周一看,的确是该来的都来了——司秋贵侍,戚妃侍,叶霍还有各宫御侍,就连大着肚子的慕清迤都被人搀着来赴宴了。在座的基本都是锦衣华服,人美如玉;饕餮美宴,觥筹交错,谁敢说此情此景不是“花好月圆”?这天下盛世,仿佛都被浓缩在了此时的这一方御花园里,也难怪洛帝会如此春风满面,志得意满了。 宴会还未结束,徐意山就听见小珠子跟他转述,戚太妃侍一会儿想单独同他说说话。他在半醉半醒间忐忑赴约,却被戚太皇侍极简短的一句“以色惑上,恃宠而骄”吓得立马酒醒,乖乖地跪在地上挨训。 戚太皇侍见他还算乖觉,心中怒气消了不少,但也觉得此人心思不浅,怕是很难为自己所用。之前这人来向他请安的时候,他只是觉得此人容貌过于出众,恐怕终成祸害;却没想到后来秦家竟会因他而倒,倒还真是应了他的猜测。他必须想办法让这个许御侍尽早自寻死路。 “许御侍,你可知道你前些日子办了件天大的好事?”戚太皇侍慢慢转动着拇指上的翡翠扳指,“你让秦氏家破人亡,既是充盈了国库,又让孤的堂弟死于非命,可真是‘好事成双’。” 徐意山连忙解释说自己乃是无心之举,事先并不知晓秦家和戚家是亲家关系。听见他这么说,戚太皇侍就不乐意了,说是无心之举已经酿成大错,你许御侍还是好生想想该如何补救罢。 “您的意思是?” “碧泱宫的慕御侍似乎同你十分相熟?若是由他生下皇子,你今后在宫里的地位必然会不稳。” 徐意山心道这戚太皇侍居然还没放弃算计他的亲皇孙,真是比自己都还要心狠。不过也没办法,谁让他戚家的戚妃侍目前没有皇子傍身呢?可是慕清迤算是已经失宠了,就算能生下龙种又能如何? …… 中秋节刚过还没多久,洛帝便宣布今年要去都城北边的怀原秋狩。因为战事不多的缘故,燕王朝这些年愈发重文轻武。先帝还在位时,数年来只举行过五次秋狩,而洛帝自继位后还一次都没去过怀原围场——但皇室子弟都是从小习武,骑马狩猎自然是不在话下。因为这是洛帝登基后第一次要求出宫狩猎,所以宫内宫外不少人都很看重此事。 皇上又恰好在秋狩前夕下旨,这次除了慕御侍留在宫中养胎之外,凡是御侍及御侍位分以上的君侍都必须随行。而且,会骑射的君侍可以参加围猎,表现优异者重重有赏。 小珠子在临行准备之时曾问过自己的主子是否要参加这次的围猎,当时主子是这么答的他:“我既会武功,又会骑射,凭什么不参加?我定要让那些武夫知道,就算我服用过复瑜散,也不会比他们差到哪儿去。” “听说围猎头名赏黄金百两,次名赏……” “前几名的赏赐我既拿不到也不缺,我只想要一只海东青。我要亲自驯服它,让他飞上九霄后也记得回到我的掌中。” 临行之时,小珠子看见主子一撩窄袖曳撒的下摆,翻身上马,真称得上是意气风发。主子的脊背挺得笔直,身上是沛水锦织的象牙白色曳撒,脖上系着赤色披风,胯/下是皇上赏的那匹名为“赤玉”的枣红骏马,神骏的马背上还配有白虎皮做的马鞯,这一切都让在场的不少人看直了眼睛;可是他的脸上却戴着遮住整张脸的画着奇怪图案的面具,这又让不少人暗自唏嘘不已。就连长相俊美的叶妃侍都颇为遗憾地摇头道:“若是此时能看见许御侍的脸,大概只会觉得不枉此生。” 可是“许御侍”只是直直地看着前方:“你看皇上此次出行骑的汗血宝马,难道不觉得看见此物才是不枉此生?” 叶霍笑了:“任那宝马再珍奇稀有,它的主人的心思可全都在你的身上。本君听说许御侍为了这次秋狩整日在宫中引弓练习射术,看来是想好好在皇上面前表现一番了。” “彼此彼此。” …… 怀原莽莽,秋风猎猎。 不过半天时间,洛帝便带着亲卫队、君侍们及其他扈从,从皇城来到了秋狩的目的地——怀原围场。周围茂密的山林衔接着这片在秋日里显得有些荒芜的草原,有雄鹰在天上飞过,亦有走兽在林间穿梭,往更远处望去还有被枫林围绕的湖泊。就连皇陵都修建在离怀原不远的麟山南麓,快马加鞭的话不过两个时辰便能到方圆百里风景最为壮美的麟山。 不同于大部分君侍需要踩在小太监的背上才能上下马匹,徐意山下马的动作亦是十分干净利落。戚妃侍在慢悠悠地走在下马车时,正好看见他从马上下来,便低声问身边的宫人:“事情都安排得如何了?” “回主子,御马监的苏公公已经收了银子,明晚便可以动手了。” “嗯。”戚妃侍盯着“赤玉”鞍下的虎皮鞯,心道要在这玩意儿上面做文章怕是没几个人能发现。本来还有人跟他提议说是可以派人趁乱去惊扰许御侍的马——如此老掉牙的招数,对会武功的许御侍那是一点儿用都没有。 徐意山此时当然不知道戚妃侍的心思,他一心只想着明早可以偷偷赶去麟山,将皇陵中他自己的随葬品给拿回来。他早已问过洛帝,自己那面神奇的“穿云镜”就是“顾妃侍”的随葬品之一——洛帝虽然知道他没死,却还是将“顾妃侍”的空棺安置进了皇陵,并且亲自拣了随葬品放进棺内。因为穿云镜的用处是能看破易容,所以洛帝当时在把玩它时并未发现其真正妙处。 徐意山想着明日既然除了晚宴之外没有其他活动,那他就有充足的时间躲过洛帝对自己的监视,前去皇陵——但他今天就必须将行宫周围的情况摸个透彻。怀原行宫依山而建,绵延数里,耗时三十余年才修建完毕,是开国皇帝燕征最引以为傲的杰作之一。 趁着洛帝正在行宫中忙于处理政事,徐意山便带着小珠子出了行宫,往草原上的营寨方向而去。他其实十分好奇为何要在行宫旁搭建这么多空的军营,毕竟洛帝的亲卫队也才不过百人,而这些军营看起来也是前些日子就已经搭好了。 “汪!汪汪!” 循着狗叫声而去,他在一个营帐门口被拦了下来。守在门口的侍卫有些不好意思地对他道:“里面的藏獒不太听话,惊扰了许御侍。” “后天就要开始围猎了,竟然连狗都还未驯好?” “这次准备时间有些匆忙。别的猎犬都已经被驯得十分乖顺了,唯独这两只藏獒实在是难驯。” “不如让我试试。”徐意山诚恳道:“我知道藏獒比猞猁、豹子、鹰之类的还要难驯,因为它一生只认一主。但我有驯它的方法,天黑之前若是未能成功,我便再也不试了。” …… 当他走出关着藏獒的营帐的时候,竟看见洛帝居然正静静地站在帐篷门口,身后一群亲卫亦全都悄无声息,连火把都没人举。徐意山之前完全沉浸在驯狗之中,所以没注意到营外已经来了这么多人。 洛帝挥手命一个侍卫点起火把,清楚地看见“许御侍”的右腿小腿上已是鲜血淋漓! 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三十九章 徐意山见洛帝面色颇为不善,便故意微微倾身扶住了伤腿,希望这人能看在自己伤势过重的份上饶他这次。洛帝见他右腿上血肉模糊,愤怒之余更是心疼不已,连忙命人去传了随行御医,并且扶着他进了附近另一处营帐。 “你若是想寻死,大可不必用这种方法!” “我根本不想寻死,只是自不量力而已。”徐意山坐在简陋的折叠木榻上,暂由一名亲卫帮他简单处理着伤口,“不过,我虽然没能完全驯服那两只藏獒,却还是教会了它们如何听从命令驱赶猎物。” “你是如何教会那两只畜牲的?朕听说,畜牲的前主人是一名藏族猎人,亦是花了很长时间才令其认主。这种畜牲野性太强,难驯也就罢了,竟还敢还将你咬伤,朕这就命人将它们都杀了!” “请皇上手下留情!我先前在那巨笼中用上了浑身武功,花费数个时辰以食物引诱藏獒,方才略见成效。而皇上若是动了杀心,那臣下的一切努力便是白费了。” 闻言,男人不禁面露怀疑之色:“光以食物便可令藏獒乖乖听令?” “也不尽然。”他有些黯然地摇头,“皇上曾经说过,治人如驯马,那么驯狗亦如治人。我必须赏罚分明,并且在它咬了我之后狠狠地惩罚它,它才会知错。” 洛帝心有余悸地看着他的伤腿,恨恨道:“这次还好没有伤到筋骨。你竟敢让人瞒着朕私自接触藏獒,朕还真是小看你了!” 此时御医正好掀帘而入,徐意山将语气放软了些,趁机央求道:“皇上,臣下既然已经受伤,明晚可否不参加宴会?我想好好在行宫中静养一日,后天的围猎说不定还能上场。” “就算静养一日,你也决不可再下地走动。”洛帝板着脸看着御医为他包扎伤处,“之后的任何宴会和围猎你都不许参加,朕会派人看着你。”说完,他忽然话锋一转:“好不容易出宫一回,朕本以为你会安分守己,却没想到……朕得好好想想该如何罚你。” 徐意山被他面上严肃的神情唬住了,半晌都没敢轻易出声。此时营帐内微弱的烛光映照在他低垂的双睫上,令他看起来倒是比平时温和乖顺了不少。洛帝见他如此,心中火气早就消了大半,以两指捏住他光洁的脸颊,调笑道:“朕本打算在此风景绝佳之处连幸你三日,这下你伤成这样,朕只得找别人去了。” 见这双黑沉沉的眸子正直勾勾地看着自己,徐意山知道男人想让自己吃醋,可惜事与愿违——他不仅不会嫉妒别的君侍,反而只会在心底偷乐。今日他便是担心洛帝晚上要临幸他,这才故意将自己弄成伤员。因他已计划好,明日要偷偷骑马去麟山皇陵;而来回皇陵的四个时辰都要在马背上颠簸,所以他今夜绝不能与洛帝同寝。同时,他也怕自己去了皇陵后赶不回来,于是想了这个自损的法子避开明天的晚宴。 至于后天的围猎,他是一定要想办法参加的。对于习武之人而言,他的腿伤其实并没有看上去那么严重。 待洛帝带着众人离开后,徐意山由小珠子服侍着擦了身子,又换了身干净的衣裳。这门牙漏风的贴身小太监之前被他受伤所累,不仅被洛帝狠狠地训了一顿,还让乐公公掌了四十下嘴,致使他原本白净的脸蛋红肿得就像两个小山包,就连说话的声音也变得沉闷了些。 午夜时分,毫无睡意的徐意山从床上起身,为自己换上早就偷偷备好的太监服。他为趴在床边的小珠子点了睡穴,再将其放到床上呈侧卧状,连头一并盖上被子——这种姿势最不易被人觉察出身高的不同。随后,他将自己昨夜写好的、能保小珠子一命的亲笔信放到其身下压住,再佝偻着脊背走出了房间。 守在门口的两名侍卫见出门之人脸上戴着面具,当即齐齐伸手阻拦。见状,徐意山藏在面具下的脸上溢出了一丝冷笑。他不慌不忙地,尖着嗓子说:“两位大人,小珠子我晚间吃坏了肚子,怕熏着屋子里的许御侍,只好走得远些去解决此事。小的又担心因肿脸之陋而损了主子的颜面,这才不得不戴上面具遮丑,还望两位大人放行。” 他见两位侍卫皆面露怀疑之色,随即沉下声,催促道:“不知两位大人在怀疑什么?屋内就主子和小的两个人,主子今日不巧重伤了腿,还躺在榻上起都起不来呢!小的也得快去快回,好快些回来伺候主子。” 终得放行后,徐意山按照计划逃出了行宫,心中不禁感到轻快了几分。他忍着右腿上传来的阵阵火辣辣的疼痛,步履如常地潜行到了草原上御马监的营帐之外。观察片刻后,徐意山选择了轻手轻脚地潜入—— 御马监的当值老太监也就会些三脚猫功夫,被徐意山偷袭后没折腾两下就躺在了地上,一时半会儿怕是醒不过来了。而营帐内马厩里的“赤玉”见到是自己的主人来了,竟有些兴奋地打起了响鼻,还高抬前蹄在狭小的马棚里蹦了几蹦,这不小的动静差点没把附近的守卫给引过来。徐意山尽力安抚宝马,抓住守卫换岗的时机就将它牵出了营帐。 一人一马,如风疾行。 夜色中的山林本身就如同数座巨大的坟墓,极易让人迷失其中。徐意山在马上奔袭了约摸两个时辰后,终于到达了皇陵所在的麟山南麓的山脚,而进山的路到这里也就断了。他慢慢从马背上滑下来,感到自己受伤的右腿已经疼得发麻,幸运的只是没有渗血而已。他拖着伤腿将马牵到不远处的溪边拴好,又取下面具洗了把脸,被缰绳勒得发红的双手都在无法自控地微颤。 “这该死的皇陵,到底藏在哪里?” 没有人能回答他。 历朝历代皇陵的方位都是个谜,根本没有地图和明显的沿途记号之类能给他准确的提示。他现在只能跟着人马踩踏的痕迹往山林深处走,可是这些痕迹也有可能是猎户等人留下的,所以并不完全可靠。他将手中被汗水浸湿的匕首贴在树干上,再一次看见绝望的阴影正朝他笼罩过来。 正当他停下来鉴别身边的一棵大树树干上的划痕时,侧前方居然隐隐约约出现了火把的光影! “太奇怪了,皇陵外竟无人看守?” 徐意山仰望着面前巨大墓穴半开的大门,一时间竟不知该不该入内。本该守陵的精兵全都不在外面,他隔着墓门也察觉不到分毫人息,但石门上的一支火把却正燃着。陵墓的石雕门只开了一半,往里望去漆黑一片,就好像是阿鼻地狱的入口。徐意山伸手摸了摸门上缠绕的龙形浮雕,隐约感到地底下似乎有什么东西在等着他的到来,也在低唤着他的真名。 他有些迟疑地伸手将火把取了下来,而墓门在他进门后立刻完全闭合了,不留丝毫空隙! “我也许会死在这鬼地方。”他知道皇陵内会有机关存在,所以每一步都走得十分小心。可是无论他再谨慎,还是意外地触发了某个机关——渐渐有毒气从墙壁的缝隙间溢出,令他不得不掩住口鼻,尽量减少吐息的次数。 这条墓道既长且直,等徐意山走到第一个岔路口的时候,他觉得自己已经被毒气熏得有些恍惚了——若他不是习武之人,此时必定早已晕倒在地。他猜测皇陵内会建些虚假的耳室来迷惑盗墓之人,所以并没有立马走到岔路上,而是选择继续沿着主道走。 当他来到第二个路口时,毒气竟然没有之前浓郁了。他停步稍作思考,随后便抬脚往左边的岔道上走去。岔路的尽头是雕着两只瑞兽麒麟的石门——据前朝史书记载,只要墓门上不是雕刻的盘龙,那便是历代皇侍或者妃侍所在的墓室。不过徐意山并不能确定这就是葬着“顾思书”的那间耳室,因为任何合葬或者是殉葬的君侍所在的墓室的门上都有可能雕着麒麟,或是其他什么特别的图案。 然而,此时的他除了赌一把之外并没有其他选择。正当他思索着该如何打开麒麟石门的时候,眼前的石门竟突然从里面打开了! 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四十章 耳室的墓门忽然开启,而徐意山的身体还未来得及做出任何动作,就被从门内伸出的手爪紧紧扼住了咽喉! 随后他拼尽全力与面前的黑衣人过了几招,可是双拳远不敌此人只手,只能被勒着脖子压在了已经闭合的墓门上。 墓室里的火光昏黄而黯淡,摇曳在黑衣人琥珀色的瞳眸之中,现出一瞬间的鲜活明亮,眨眼间又变得深沉幽翳。黑色的布巾覆在这人高挺的鼻梁和下半张脸上,隐约可辨明熟悉而美好的轮廓。 “怎么是你?”黑衣人连忙放开了他。 “咳咳……”徐意山在看清了此人是谁后,亦是连连后退,同时勉强从喉中挤出声音:“怎么……不继续?我等你很久了,等你来……杀我、替孟惊鸿报仇。” 淮王这才仔细去看他,眼中却只剩了他右腿上包缠着的沁着血的细布。他些刻意地移开了眼,说:“皇陵不是你该来的地方。你来此地有何目的?” “来取回“顾妃侍”的陪葬品。它们都是洛帝曾经送给我的绝世宝物,随着空棺埋于地下未免太可惜了些。” “可你来错地方了。这间墓室的主人只有一位,便是前朝的锦皇侍。” “原来不远处那具棺材里躺着的,竟是王爷的亲生父侍。想不到你竟思念他到了这种地步,非要跑到皇陵里来……” 燕安淮皱着眉打断了他,快速而低沉地说:“今日是锦皇侍的祭日。” “天地之大,何处不可祭乃父侍?” “天地之广袤,何处又是本王真正的容身之所?”他向前一步,双眸攫住徐意山的,“淮王府明显不是。本王的至亲至爱都已不在人世,你说,我到底该去往何处?” “那你为何不去死?”徐意山狠心道,“不管你信不信,你的夫侍孟惊鸿不是我杀的。” “若非亲眼所见,我也不会信他是被你以梳齿所杀。从此无他相助,本王行事会有诸多不便。况且,本王待他如亲人一般……你既杀他,本王心死无圜,今日乃是最后一次……” “依我看,你只是在痛惜今后无人帮你易容了而已!”徐意山果断打断他,“当初你仅为满足一己私欲,竟骗我饮下虚假的补药,害我身中噬情蛊。我只是被那情蛊操纵才会对孟惊鸿痛下杀手——我本心对他并无分毫杀意——而你,才是杀害他的真正的罪魁祸首!” “什么、你说情蛊,何为情蛊?” “别装了,”徐意山的脸在面具下露出嘲讽的神色,“你用那噬情蛊让我从今往后心中只有你一人。情蛊发作时我会性情大变,他的死也是你一手造成。我和孟惊鸿都被你害得这么惨,你又有何颜面在此装清白无辜,还敢义正严辞地指责我?” 他已经很久没有一口气说这么多了,通通说完后只觉酣畅淋漓,连一直充积在心内的郁气都好像被驱散了许多。他见淮王双目暴睁,心中更是畅快不已,接着说道:“我本来对夺他性命心怀愧疚,可你既然如此无情无义,那我也不必过分自责。于我余生,当情蛊发作时,我便不再是我,就算犯下滔天罪行亦与我无关;而当情蛊没有发作之时,我便会努力恨你,连带着孟惊鸿的那份。你不是要为他报仇么,不如自行了断的好!” 听他言罢,燕安淮不得不后退数步,紧握的双拳上青筋突起,“我不知道那补药是……为了下情蛊。若你所言属实,那么他的死……”他深吸了口气,“如果我说一切都是阴差阳错,是他作茧自缚,你可会信我?他本来是想骗我喝下补药,而我在他昏睡后转手将药递给了你。” “你以为我会信?”此时此刻,徐意山心里只感到万分遗憾——因为他并不能透过面巾看到男人的脸色,这无疑令他心里报复的快意减轻了大半。凭他对男人的了解,他其实相信这人之前并不知情,所以他十分得意方才能亲自拆穿真相,狠狠地扇这自命不凡的王爷一个耳光。可是,他又决不能在淮王面前亲自承认已经信了他的话,因为他的报复还远远没有结束。 “告诉本王,这情蛊有没有方法能解?” “当然有了。去找澜水郡的大巫,只有你亲自帮我,噬情蛊才能解。”徐意山并没有选择告诉他,解此蛊需要付出至少二十年的寿命——这本来就是淮王欠他的。他心知肚明,燕安淮绝不会为了他大费周章地跑去遥远的澜水郡,更何况情蛊在他身对此人来说是利大于弊的,因此恐怕说了也是白说。 淮王既没有承诺会帮他,也没有说不会帮他。这位殿下的心思从来都古怪难猜,沉默的时候更是如此。于是,徐意山冷笑道:“实话实说,我早已有将这情蛊带入棺材的觉悟。你若不肯帮我,我会爱你一生一世,如司秋那般心甘情愿被你利用,岂不美哉?” “可恨本王未能捉住那个银面具怪人,还有李泥鳅。若是能抓来他们,说不定你身上的蛊很快就能解。自你我月前分别后,本王只取了公输江一人的狗头,根本不能平愤。而你又在宫内助洛帝除了秦家,有损本王大业,令本王伤神不已。” “你跟我说这些有何用?难道,秦家里有你的眼线?”他见淮王右手指上的乌青愈发明显,心情也越发愉悦:“秦家放在宫里的人惹怒了我,请王爷恕在下办事心狠手辣。” “我只怕你会越陷越深。” “难道不是你令我沉迷复仇的吗?”徐意山开始憎恶起他此时的刻意和虚伪,故意胡言编造道:“我似乎一直忘记跟殿下提起,洛帝在床上有很多特殊的癖好。他平日里热衷于鞭打我,还曾经将马鞭塞/入我体内。但他今日不单是毒打我,还放猎狗咬我,我腿上的伤就是拜他所赐。他如此这般对我,你让我如何在宫内心慈手软?” 淮王的眉毛动了动,低声道:“坐下,让我看看你的伤。” “不用了,我赶着去拿随葬品。”徐意山拖着伤腿退后两步,正想要开门离开此地,却突然感到一阵剧痛从太阳穴处蔓延开来,同时伴有时轻时重的心悸之感;他的脑海中开始出现一些绝不可能发生的幻觉,这是噬情蛊在慢慢蚕食他的神智。他仿佛已经抽/离出了自己的身体,任凭来自脑海中的那个声音去控制自己的一言一行…… “你……” 徐意山抬起头,扔掉自己脸上的面具,朝面前的男人挑了挑眉,微笑道:“请殿下靠过来些,速速重新帮我包扎伤口。” 他满意地看着淮王半跪在自己面前,将伤腿搭在这位尊贵之人的膝上,而后忽然伸出手指去碰男人的肩膀。淮王明显被他的举动吓了一跳,想躲却没躲开,因为徐意山的动作实在是太快了,而且是用手爪狠狠地抓住了他的右肩。 “你想做什么?” “我知道你在怀疑我。殿下不用担心,我只是想同你亲近亲近。” “你一定是因为情蛊才会变成这样。” “是又如何……我还是我,我也只是我。”徐意山面上的笑容变得越发明艳且诡异,“我想要在此地,在你的父侍的棺材面前同你欢/好。” 听到他这么说,男人居然没有生气,反而笑道:“原来这情蛊竟是如此稚/嫩。它甚至不能令你分清爱与欲,只是一个极易被看透的工具而已。” “正人君子易当,王爷难当。你已经忍了这么多年了,在这暗无天日的地下,你难道就不能抛开一切,和你的心上人共圆一场美梦吗?” “荒唐的梦不要也罢。”淮王不愿让他继续揉按自己的肩膀,欲以两指点他手腕,“放手,不要逼我对你出手。” “为什么?” “也许这天底下很多人都急于想得到你……但是一个被情蛊完全操纵的人偶,所言皆非真心,又有何意义?更何况,我有一场自儿时而始的美梦,在很多年就已经醒了。” 徐意山心知这人不仅顽固不化,而且忍功一流,光以言语定然无法动摇其决心。于是他松开手指,灵活地解开了自己的腰带,声音既低且柔:“想不到这墓穴内空气竟如此稀薄,且令人浑身发热。王爷若是不愿帮我脱下这身束缚,那我就自己来好了。” 他的半个身子已经暴/露在了男人的眼前,在这昏暗的墓室里就像一幅细腻而旖旎的工笔画,画笔虽然能堪堪描摹出绝美的人形,却丝毫不能渲染出内里隐藏的尖锐而倔强的风骨——仿佛有一个痛苦的灵魂在旖旎暧昧之外的最深处呐喊着什么,想要挣脱却不能! 燕安淮在冥冥之中好像听见了什么,同时也察觉到有些人朝着墓室的方向在行进!他一把拉起徐意山落在肩头的衣襟,将他拦腰抱起,说:“你的腿伤了,再跑动会流血更快。我就这样带你去‘顾思书’的墓室,你别乱动。” 徐意山用双手搂着他的脖子,笑眯眯地看着他:“我当然不敢乱动了。因为你已经——” “情动”了。 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四十一章 ..,不一样的男妃子 耳室的墓门忽然开启,而徐意山的身体还未来得及做出任何动作,就被从门内伸出的手爪紧紧扼住了咽喉! 随后他拼尽全力与面前的黑衣人过了几招,可是双拳远不敌此人只手,只能被勒着脖子压在了已经闭合的墓门上。 墓室里的火光昏黄而黯淡,摇曳在黑衣人琥珀色的瞳眸之中,现出一瞬间的鲜活明亮,眨眼间又变得深沉幽翳。黑色的布巾覆在这人高挺的鼻梁和下半张脸上,隐约可辨明熟悉而美好的轮廓。 “怎么是你?”黑衣人连忙放开了他。 “咳咳……”徐意山在看清了此人是谁后,亦是连连后退,同时勉强从喉中挤出声音:“怎么……不继续?我等你很久了,等你来……杀我、替孟惊鸿报仇。” 淮王这才仔细去看他,眼中却只剩了他右腿上包缠着的沁着血的细布。他些刻意地移开了眼,说:“皇陵不是你该来的地方。你来此地有何目的?” “来取回“顾妃侍”的陪葬品。它们都是洛帝曾经送给我的绝世宝物,随着空棺埋于地下未免太可惜了些。” “可你来错地方了。这间墓室的主人只有一位,便是前朝的锦皇侍。” “原来不远处那具棺材里躺着的,竟是王爷的亲生父侍。想不到你竟思念他到了这种地步,非要跑到皇陵里来……” 燕安淮皱着眉打断了他,快速而低沉地说:“今日是锦皇侍的祭日。” “天地之大,何处不可祭乃父侍?” “天地之广袤,何处又是本王真正的容身之所?”他向前一步,双眸攫住徐意山的,“淮王府明显不是。本王的至亲至爱都已不在人世,你说,我到底该去往何处?” “那你为何不去死?”徐意山狠心道,“不管你信不信,你的夫侍孟惊鸿不是我杀的。” “若非亲眼所见,我也不会信他是被你以梳齿所杀。从此无他相助,本王行事会有诸多不便。况且,本王待他如亲人一般……你既杀他,本王心死无圜,今日乃是最后一次……” “依我看,你只是在痛惜今后无人帮你易容了而已!”徐意山果断打断他,“当初你仅为满足一己私欲,竟骗我饮下虚假的补药,害我身中噬情蛊。我只是被那情蛊操纵才会对孟惊鸿痛下杀手——我本心对他并无分毫杀意——而你,才是杀害他的真正的罪魁祸首!” “什么、你说情蛊,何为情蛊?” “别装了,”徐意山的脸在面具下露出嘲讽的神色,“你用那噬情蛊让我从今往后心中只有你一人。情蛊发作时我会性情大变,他的死也是你一手造成。我和孟惊鸿都被你害得这么惨,你又有何颜面在此装清白无辜,还敢义正严辞地指责我?” 他已经很久没有一口气说这么多了,通通说完后只觉酣畅淋漓,连一直充积在心内的郁气都好像被驱散了许多。他见淮王双目暴睁,心中更是畅快不已,接着说道:“我本来对夺他性命心怀愧疚,可你既然如此无情无义,那我也不必过分自责。于我余生,当情蛊发作时,我便不再是我,就算犯下滔天罪行亦与我无关;而当情蛊没有发作之时,我便会努力恨你,连带着孟惊鸿的那份。你不是要为他报仇么,不如自行了断的好!” 听他言罢,燕安淮不得不后退数步,紧握的双拳上青筋突起,“我不知道那补药是……为了下情蛊。若你所言属实,那么他的死……”他深吸了口气,“如果我说一切都是阴差阳错,是他作茧自缚,你可会信我?他本来是想骗我喝下补药,而我在他昏睡后转手将药递给了你。” “你以为我会信?”此时此刻,徐意山心里只感到万分遗憾——因为他并不能透过面巾看到男人的脸色,这无疑令他心里报复的快意减轻了大半。凭他对男人的了解,他其实相信这人之前并不知情,所以他十分得意方才能亲自拆穿真相,狠狠地扇这自命不凡的王爷一个耳光。可是,他又决不能在淮王面前亲自承认已经信了他的话,因为他的报复还远远没有结束。 “告诉本王,这情蛊有没有方法能解?” “当然有了。去找澜水郡的大巫,只有你亲自帮我,噬情蛊才能解。”徐意山并没有选择告诉他,解此蛊需要付出至少二十年的寿命——这本来就是淮王欠他的。他心知肚明,燕安淮绝不会为了他大费周章地跑去遥远的澜水郡,更何况情蛊在他身对此人来说是利大于弊的,因此恐怕说了也是白说。 淮王既没有承诺会帮他,也没有说不会帮他。这位殿下的心思从来都古怪难猜,沉默的时候更是如此。于是,徐意山冷笑道:“实话实说,我早已有将这情蛊带入棺材的觉悟。你若不肯帮我,我会爱你一生一世,如司秋那般心甘情愿被你利用,岂不美哉?” “可恨本王未能捉住那个银面具怪人,还有李泥鳅。若是能抓来他们,说不定你身上的蛊很快就能解。自你我月前分别后,本王只取了公输江一人的狗头,根本不能平愤。而你又在宫内助洛帝除了秦家,有损本王大业,令本王伤神不已。” “你跟我说这些有何用?难道,秦家里有你的眼线?”他见淮王右手指上的乌青愈发明显,心情也越发愉悦:“秦家放在宫里的人惹怒了我,请王爷恕在下办事心狠手辣。” “我只怕你会越陷越深。” “难道不是你令我沉迷复仇的吗?”徐意山开始憎恶起他此时的刻意和虚伪,故意胡言编造道:“我似乎一直忘记跟殿下提起,洛帝在床上有很多特殊的癖好。他平日里热衷于鞭打我,还曾经将马鞭塞/入我体内。但他今日不单是毒打我,还放猎狗咬我,我腿上的伤就是拜他所赐。他如此这般对我,你让我如何在宫内心慈手软?” 淮王的眉毛动了动,低声道:“坐下,让我看看你的伤。” “不用了,我赶着去拿随葬品。”徐意山拖着伤腿退后两步,正想要开门离开此地,却突然感到一阵剧痛从太阳穴处蔓延开来,同时伴有时轻时重的心悸之感;他的脑海中开始出现一些绝不可能发生的幻觉,这是噬情蛊在慢慢蚕食他的神智。他仿佛已经抽/离出了自己的身体,任凭来自脑海中的那个声音去控制自己的一言一行…… “你……” 徐意山抬起头,扔掉自己脸上的面具,朝面前的男人挑了挑眉,微笑道:“请殿下靠过来些,速速重新帮我包扎伤口。” 他满意地看着淮王半跪在自己面前,将伤腿搭在这位尊贵之人的膝上,而后忽然伸出手指去碰男人的肩膀。淮王明显被他的举动吓了一跳,想躲却没躲开,因为徐意山的动作实在是太快了,而且是用手爪狠狠地抓住了他的右肩。 “你想做什么?” “我知道你在怀疑我。殿下不用担心,我只是想同你亲近亲近。” “你一定是因为情蛊才会变成这样。” “是又如何……我还是我,我也只是我。”徐意山面上的笑容变得越发明艳且诡异,“我想要在此地,在你的父侍的棺材面前同你欢/好。” 听到他这么说,男人居然没有生气,反而笑道:“原来这情蛊竟是如此稚/嫩。它甚至不能令你分清爱与欲,只是一个极易被看透的工具而已。” “正人君子易当,王爷难当。你已经忍了这么多年了,在这暗无天日的地下,你难道就不能抛开一切,和你的心上人共圆一场美梦吗?” “荒唐的梦不要也罢。”淮王不愿让他继续揉按自己的肩膀,欲以两指点他手腕,“放手,不要逼我对你出手。” “为什么?” “也许这天底下很多人都急于想得到你……但是一个被情蛊完全操纵的人偶,所言皆非真心,又有何意义?更何况,我有一场自儿时而始的美梦,在很多年就已经醒了。” 徐意山心知这人不仅顽固不化,而且忍功一流,光以言语定然无法动摇其决心。于是他松开手指,灵活地解开了自己的腰带,声音既低且柔:“想不到这墓穴内空气竟如此稀薄,且令人浑身发热。王爷若是不愿帮我脱下这身束缚,那我就自己来好了。” 他的半个身子已经暴/露在了男人的眼前,在这昏暗的墓室里就像一幅细腻而旖旎的工笔画,画笔虽然能堪堪描摹出绝美的人形,却丝毫不能渲染出内里隐藏的尖锐而倔强的风骨——仿佛有一个痛苦的灵魂在旖旎暧昧之外的最深处呐喊着什么,想要挣脱却不能! 燕安淮在冥冥之中好像听见了什么,同时也察觉到有些人朝着墓室的方向在行进!他一把拉起徐意山落在肩头的衣襟,将他拦腰抱起,说:“你的腿伤了,再跑动会流血更快。我就这样带你去‘顾思书’的墓室,你别乱动。” 徐意山用双手搂着他的脖子,笑眯眯地看着他:“我当然不敢乱动了。因为你已经——” “情动”了。 还在找”不一样的男妃子”免费? 百度直接搜索:”阅读悦”15万本热门免费看,阅读悦,阅读悦精彩! 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四十二章 淮王一言不发地盯着他的眼睛,半晌才道:“我没料到他会对你下狠手。” “你没想到的事还有许多。或许你自觉料事如神,其实在洛帝眼中你只是蝼蚁而已。”徐意山将自己的身体贴上他的,“既然皆为朝生暮死的蝼蚁,就不要顾虑过多。虽然我是硬不起来,但你不是勉强可以么,就准你压我一次好了。”说完,他伸出粉舌舔了舔唇,有些无神的眼眸中慢慢漾出几分动人的春意。 显而易见,噬情蛊让徐意山从如利剑般的人物变成了时时朝他发/情的小猫——如果不是因为情蛊,徐意山大概很难再离他如此之近。但是,比起一块没有灵魂的钝铁,燕安淮宁愿这人始终是一柄精美锋利的宝剑。 有人曾毁了他心爱的剑,他绝不能跟着一错再错。 “本王会想办法治好你的病,还有情蛊。”他从徐意山身上起身,注意力都在后者的伤腿上,“你的右腿不能再用力了,我背你出去。” 徐意山歪着头朝他眨了眨眼,“王爷真是一块亘古不化的坚冰,连用最热的身体都无法捂热。” “你过来,”淮王回头看了他一眼,“洛帝在到处派人找你,我们不能再待在此处。” 他的脸色越来越难看,声音也冷了几分:“你可真是胆小如鼠!如果你从心底畏惧洛帝,那么你永远都无法击败他。” “惧怕?”燕安淮的眼中闪过一丝冷芒,“本王不是怕他。皇位鲜少完全属于个人,其背后是交织的士族权力。皇位的更迭往往是权力的重组,会因此而殃及性命的人多如牛毛。你如果知晓其中利害,就会明白本王担忧的到底是什么。” “殿下心魔太深。” “何为心魔?” 此时的徐意山已经逐渐从被情蛊的控制中苏醒,他的脑海中如有一座被冷风刮过的冰川,冷到刺骨却又清醒无比。他走出木棺,淡淡道:“戚氏之于你,正如你之于我,都是究其一生都无法战胜的心魔。” “你醒了?” 徐意山从他身边走过,看都未曾看他一眼,“殿下明敏。在下这就要赶回怀原行宫去见洛帝,告辞了。”其实无论他表面是如何云淡风轻,都无法忘记方才与淮王的种种亲密。虽然那些举动都不是出于他的本心,但回想起来心里居然还是——火辣辣地疼。 “醒了就好。”淮王自嘲般地笑了笑,挡在他身前,说:“洛帝此时定在气头上,你回去便是找死。” “你的皇兄不可能杀我。”徐意山转头对他冷笑,“有朝一日,他也许会亲手用剑捅穿你,但他都绝无可能杀我。” “何以如此肯定?” “因他以真心待我。” “真心便是伤你毁你?” 此言既出,燕安淮就发现徐意山如掺了冰渣子般的双眸中有什么东西正在融化,一点点碎成稍嫌刺眼的亮光,却转瞬即灭:“无论如何,他爱我。而你——不如他。” “你的所见所闻未必皆真。你腿伤未愈,本王命你安心回淮水郡养伤!” “小伤而已,王爷莫找借口。”徐意山状似不屑地拍了拍粘了少许灰尘的衣袖,有些用力地眨了眨眼,“况且,你以为你拦得住我?八年前你都没能拦住我……八年了,多少事已无从更改。我想做的事,无人能挡!我今生就是死都要死在皇宫里,哪怕尸骨无存。” 淮王道:“已经走错的路,再坚持走下去毫无意义。” “那你告诉我该走什么路才是正确?被殿下从塞外救回来的那年,我才十一岁,教书先生都说我不是写锦绣文章的料。我虽然不笨,却也自知要走科举之路难于登天。我记得你当年还问过我想不想过几年易容成朝廷官员,可是我不愿花那么多年连洛帝的一片衣角都碰不到。我只想亲手杀了他,我等不了那么久,你也等不了!” “……” “这是我最后一次旧事重提。”徐意山不敢再看他,只是语声僵硬地说:“殿下,我不求你帮我解情蛊,只希望你今后不要再趁情蛊发作的时候,对我……还有,我在宫内消息闭塞,外面发生了什么事都很难知道,你得安排传话的人给我。” 不知怎地,淮王一直没有说话,只是神色莫测地看着他,向来坚定的眼神竟生出些虚无缥缈的东西。徐意山心道这人莫不是被自己身上的噬情蛊给扰乱了心智,这可如何是好。他们都得心如寒冰,身似玄铁,才能与宫里的人抗争下去,绝不能有任何放松的时刻——他不由得后悔提起过去。但他亦无悔,因为至少此时此地,他能见到与以往有些不同的淮王。 “你想要多少人?” “一个就够了。我还想恢复原来的武功……你知道洛帝逼我饮下过‘复瑜散’,那药会让我体力变弱。” “如果能帮你恢复武功,本王不会等到现在。”淮王摇头道:“我一直没找到能解除‘复瑜散’效果的药物。你若是想恢复力气,不如每日偷偷练习基本功,比如脚上绑重物击打木桩。假以时日,说不定会有成效。” “有道理。此番回到洛帝身边,你可有新任务要交代给我么?” “本王跟你提过,戚太皇侍身上有不少不为人知的秘密。你若是能拿找到属于他的致命把柄,拿捏住他的死穴,那么本王便离成事不远矣。本王已经派了不少人去查此事,包括宫里那位将与你联络的传话人。还有,你和慕御侍……” 琥珀色的眼珠子只是轻飘飘地看了他一眼,就让徐意山莫名感到心慌,好像有什么隐秘心事已经被他看穿了一样。不过淮王的真容也确实是好看,任谁被他看着大概都会心里打鼓。但徐意山不是一般人,他可以忽略淮王的相貌,并时常对这人怀恨在心。 只是恨归恨罢,徐意山还是勉强同意了淮王要背他走出皇陵的提议。他趴在男人背上,心里已经把男人当成了品质优良的坐骑,想着今后不仅要这样骑,为了报仇还要那样骑。说到坐骑,他们走到林间徐意山拴马的地方时,竟意外地没有看见“赤玉”的身影,想这御赐的宝马大概是挣脱绳子自己早跑了。 “你的马在哪儿?” “在麟山东麓。因为我轻功不错,所以留它较远,怕被人发现了踪迹。要从此地回怀原行宫快马加鞭也要两个时辰,我必须背你找到马才行。你的右腿还有知觉吗?” 徐意山忍着疼动了动腿,瞥见淮王的额上已经冒出了细汗,连忙道:“你放我下来吧,我能自己走。” “你自己走还不如我背着你快。我休息会儿用轻功带你,你抓紧我就行。” 令徐意山深感厌恶的,除了淮王用命令的口气跟自己说话,就是他好言好语地关心自己。他情愿淮王板着脸凶他,或者是冷言冷语地气他,都不愿意这人跟个正常人似的对他说话。他不禁觉得自己可能跟宫里的司秋一样患上了某种期望被人虐待的病症…… “其实我们运气颇佳。先前下皇陵里来的那群人不是洛帝的人,不然他们会在门口守株待兔。而且经他们走这么一趟,墓里的毒气差不多都散去了,也帮助了我们逃离陵墓。” 徐意山还没从自己的思绪里回过神来,木然地点了点头。恍惚间,他见淮王竟微挑起嘴角朝自己笑了,脑子里首先蹦出的居然是不知道这人的牙齿长得白不白。他从没见过男人露齿,之前他们在漆黑的棺材里以舌交战的时候也没太看清,于是就惦记上了这事。他只记得自己的舌头扫过淮王的齿列的时候,第一印象就是特别整齐,也不知道自己为何会在意这一点。 “你是不是每日揩齿盥漱?” “是。怎么了?”淮王说着,极少见地咧嘴一笑,齿如瓠犀,白得晃眼。 徐意山被他这一下给镇住了,心道淮王不仅眼睛看不得,这下口齿也看不得,越看就会觉得自己可能深受情蛊后遗症的影响。他不知道淮王是不是也是受了自己的影响才会变得有些奇怪,不过这种奇怪应该维持不了多久。 “本王每旦以一捻盐纳口中,以暖水含而揩齿,你能做到吗?” “若无他事,在下日盥漱两次,饭后必揩齿。可惜,此时在下口中仍有来自王爷的血腥之味,反胃得紧。” 话刚说完,徐意山就看见王爷的一张俊脸冷了下来。虽是故意,但他知道自己做得不对。可是他只能在错路上继续走下去,不能回头。他刚才其实是有些害怕,怕淮王有时候会潜移默化地干扰自己复仇的决心,于是只好狠心伤人。 我今生绝不会走回头路,相信你也是如此。 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四十三章 在麟山东麓找到淮王的马后,徐意山见他打算扶自己上马,立马警觉地退后一步,冷冷道:“你别碰我。”说完,他忍住右腿上传来的如火烧般的疼痛,抬腿就翻上了马背,轻夹着马腹的双腿显得格外修长。 淮王虽然一脸淡漠地看着他,可心里却在不断后悔。他当然不是在后悔自己刚才忍辱负重地“伺候”了受伤的徐意山一路,而是在懊恼没有在皇陵的棺材里就把他给办了——这一路上,徐意山反常地话多了起来,而且句句都跟把刀子似的往他心里戳,实在是欠收拾。之前,他要不是考虑到这人受伤了,而且是由于情蛊才会对自己发/情,又怎可能放过已经递到嘴边的美味?不过他也就是想想罢了:若他真的顺势下手了,那这人绝对不止是冷嘲热讽而已,合该直接动手杀他了。 “唉!”做人难,做淮王更难。 “叹什么气?” “与你无关。”其实与你有关——之前黑灯瞎火的时候,你的长腿都没有盘到本王的腰上,本王为此相当难受,而且这种难过比毒发了还要令本王难以释怀。但是本王表面上仍是一本正经,让你盯到死都看不出深浅。 因为共乘的缘故,徐意山不得不被淮王搂在怀里。他尽力不让自己的头靠在男人颈边,可是马上的颠簸时常令现实违背他的意愿。淮王的脸颊比较瘦削,而且下颌的弧度完美,他只要一侧目就能看见最好看的角度,真是想躲都躲不开。 燕安淮虽然一直在专心致志地驭马,但也十分清楚徐意山不愿意靠着自己。其实,他没有多少机会能抱紧怀中之人,如今还得亲自送他回到洛帝身边——这样的噩梦曾在午夜时纠缠他多年,如今又再次成真了。而属于他的美梦从未实现,只有常年累月的跗骨之毒在无时无刻地提醒着他,只有无情无欲,才能苟延残喘。这经常让他觉得自己配不上徐意山,虽然他在后者的面前永远表现得相当自信。 徐意山费了九牛二虎之力自己从马上下来,以为淮王会最后叮嘱自己一两句,岂料那人竟然一声不吭地走了。徐意山手里捏着他走之前递给自己的面具,看着他冷漠的背影,心里觉得欣慰的同时又感到了些许凄凉。 落日的余晖笼罩着眼前壮丽巍峨的怀原行宫,这是他即将要进去的地方。他多么希望夕照的光辉能化作燃烧的烈火,将一切琼楼玉宇都淹没在波澜壮阔的火海里——戴上熟悉的面具,他渐渐从面具上窄小的孔洞中望见了他臆想多年的美梦。 “主子,您、您终于回来了……”小珠子抹着眼泪跪在地上,旁边围了一圈凶神恶煞的侍卫,皆是徐意山没见过的生面孔不说,品级看起来也不低。 “我出去散了会心。” “许御侍这一走就是一整天,还是这小太监替你瞒得好!”一个侍卫怒气冲冲地开口道,“昨夜负责看守你的仲侍卫和文侍卫都因你而死,你……” “皇上什么时候过来的?” “回主子,皇上晚宴开始前才过来看您。皇上已经去赴宴了,还吩咐底下的人不用去寻主子,因为……” “为何?”听到洛帝居然没有派人找自己,徐意山心里莫名地有点慌。 “皇上说了,主子的目的还没有达成,到时候自然会乖乖回来。” 徐意山由衷地笑了,笑得一堆侍卫纷纷朝他举起了手中的武器。 “你到底是不是许御侍?” 他轻巧地以两指摘掉面具,挑眉道:“你们敢用剑指我,就不怕落得和你们惨死的弟兄一个下场?” 众侍卫俱惊,有几个的眼珠子都似要掉出来了,一时间屋内落针可闻。虽然他们都听说过这许御侍长相极出众,却不料这人就算穿着丑陋的太监服都……他们还听闻皇上近来比较宠爱许御侍,可是这人突然消失后皇上似乎也没放在心上,他们便以为可以趁机欺负他,好为自己的兄弟之死出气。可没想到…… 这人既然长成了这副模样,还是不惹为妙! 徐意山将众人的表情尽收眼底,冷笑道:“我要沐浴更衣,你们还不快出去?” 等到“许御侍”再次出现在众人面前时,他已经换了身华服,脸上也重新覆上了画着奇怪图案的面具。就在房门口,从面具后传来了寒峭如风刀霜剑般的声音:“挡我者死!” 无奈之下,几名侍卫只得跟着他往行宫中举行夜宴的浔兰殿而去。到殿门口时,所有人都看见许御侍的右腿软了一下,看起来差点就要摔倒,但接着很快就站直了身子。虽然下裳十分宽松,但还是有人发现他的右腿上裹着厚厚的葛布,隐隐有血迹从脚腕处渗出。 殿内歌舞正酣。 此次秋狩前的开猎宴上,不仅有洛帝的禁军亲卫及君侍,竟然还有平日里很难见到的各位四军都督。不过也不是东南西北四军的左右都督都到了,譬如西军就只来了右都督童广智,北军都督府更是只到了个都督同知[注1]。 右都督童广智豪饮一口烈酒,不经意间往殿门口一瞟,只见一个玄色身影兀然出现,虽然看不清此人面目,却能令皇上随之变了脸色,殿中丝竹之声骤停。 只见门口那人步伐略有些滞重地走进殿内,金丝滚边的广袖随着他的走动轻晃着;他的身形如一柄剑那样笔直,隐约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气势。当童都督看见这人的脸时,才觉眼前的种种华丽颓靡的器物都失去了本来的颜色,连殿内的其他美人的面目都变得模糊起来,惟留玄衣人眉梢嘴角的一抹讥诮,就像一块重于千斤的印章,深深地印在了他的心上。 他童广智敢以性命担保,自己绝不是因为色迷心窍才会如此失态,而是因为他在多年前的一次皇宫宴会上见过此人!那时的他虽然还是个懵懂少年,但是他应该没有记错,这个人就是当年中秋宴上坐在他隔壁的那个小孩——徐家嫡长子! 但是徐家人不是早在八年前就被洛帝赶去塞外,并且偷偷赶尽杀绝了吗,怎可能还会有余孽? 童都督此时便如热锅上的蚂蚁,想要立刻起身去洛帝身边告知后者此事,可是又管不住自己的盯着这人的眼睛。不仅是他,在场的许多人此时都沉迷在了眼前的美色中,双眼只会黏在美人的身上,一步一步地离洛帝越来越近。 如果只是一般容貌过人的美人,这些性子粗犷的武夫大抵是不会如此欣赏的。偏偏这人不光是美,而且俊,但“俊美”一词又无法准确地形容他,就像是你想象中的分离多年的竹马成年后的模样,无论是艳丽还是清俊,他就恰好长成那副样子。而且他一看就是习武之人,这样如利剑般的人物,坚韧难摧,征服起来才最有趣味。 “到底是不是他……”童广智手里的酒杯都要被他给握碎了,原因是他越看这人就越怀疑自己是不是认错人了。多年前这位风华绝代的美人还是个五官都没张开的幼童,他虽然印象深刻却也不敢完全肯定。他更加不敢想的是,皇上是不是早就已经知道此人的身份了。 “许御侍,朕好像说过你不用赴宴?” 徐意山看着洛帝微微一笑,余下众人这才体会到了什么是真正的万物失色。虽然这样说十分俗气,但是当包裹着宝剑的冰霜开始融化的时候,谁会不爱那一缕化雪的阳光呢? “臣下不是来赴宴的,是来伺候皇上的。” 这话说得暧昧至极,原本安静的殿内渐渐开始有了窃窃私语声。而洛帝的面色愈发不善,冷声道:“此事还远远轮不到你许御侍。” “陛下,臣下不仅好手好脚,而且也不像司秋贵侍那样抱病在身,为何不能伺候皇上用膳?” 洛帝一听他说“好手好脚”就浑身来气,这人明明腿上有伤!居然还敢到处乱跑,这笔账等他们两人独处的时候必须算个清楚! “朕身边已经有人伺候了。” 徐意山连忙敛睫,面上装出三分落寞,同时抬手轻抚自己心脏的位置——那里有他入殿前收入怀中的面具。“持鳌把酒乃人生一大乐事,可惜臣下从未体会过。臣下此生只愿常伴皇上身边,为皇上一人斟酒添茶。” 洛帝没想到他竟会在众目睽睽之下对自己告白,脸上的表情瞬间变得有些古怪。虽然不知道这话里有几分真假,但此时他的心里就像被烈酒浇过,八分苦涩中又有着两分甜蜜的余味。这人又自轻自贱地以下人自喻——但他不得不承认,这话说得挺合他意。 而真正令洛帝感到万分愉悦的,绝不只是一两句甜言蜜语而已。因为就在宴会散去之后,御医不仅为许御侍重新包扎了伤腿,还进行了诊脉: “恭喜皇上,许御侍的脉象是……喜脉。除此之外,许御侍的脉象无任何异常,而且此种脉象暗示龙种不过月余,须得保重身体,绝不可过度劳累。” 在麟山东麓找到淮王的马后,徐意山见他打算扶自己上马,立马警觉地退后一步,冷冷道:“你别碰我。”说完,他忍住右腿上传来的如火烧般的疼痛,抬腿就翻上了马背,轻夹着马腹的双腿显得格外修长。 淮王虽然一脸淡漠地看着他,可心里却在不断后悔。他当然不是在后悔自己刚才忍辱负重地“伺候”了受伤的徐意山一路,而是在懊恼没有在皇陵的棺材里就把他给办了——这一路上,徐意山反常地话多了起来,而且句句都跟把刀子似的往他心里戳,实在是欠收拾。之前,他要不是考虑到这人受伤了,而且是由于情蛊才会对自己发/情,又怎可能放过已经递到嘴边的美味?不过他也就是想想罢了:若他真的顺势下手了,那这人绝对不止是冷嘲热讽而已,合该直接动手杀他了。 “唉!”做人难,做淮王更难。 “叹什么气?” “与你无关。”其实与你有关——之前黑灯瞎火的时候,你的长腿都没有盘到本王的腰上,本王为此相当难受,而且这种难过比毒发了还要令本王难以释怀。但是本王表面上仍是一本正经,让你盯到死都看不出深浅。 因为共乘的缘故,徐意山不得不被淮王搂在怀里。他尽力不让自己的头靠在男人颈边,可是马上的颠簸时常令现实违背他的意愿。淮王的脸颊比较瘦削,而且下颌的弧度完美,他只要一侧目就能看见最好看的角度,真是想躲都躲不开。 燕安淮虽然一直在专心致志地驭马,但也十分清楚徐意山不愿意靠着自己。其实,他没有多少机会能抱紧怀中之人,如今还得亲自送他回到洛帝身边——这样的噩梦曾在午夜时纠缠他多年,如今又再次成真了。而属于他的美梦从未实现,只有常年累月的跗骨之毒在无时无刻地提醒着他,只有无情无欲,才能苟延残喘。这经常让他觉得自己配不上徐意山,虽然他在后者的面前永远表现得相当自信。 徐意山费了九牛二虎之力自己从马上下来,以为淮王会最后叮嘱自己一两句,岂料那人竟然一声不吭地走了。徐意山手里捏着他走之前递给自己的面具,看着他冷漠的背影,心里觉得欣慰的同时又感到了些许凄凉。 落日的余晖笼罩着眼前壮丽巍峨的怀原行宫,这是他即将要进去的地方。他多么希望夕照的光辉能化作燃烧的烈火,将一切琼楼玉宇都淹没在波澜壮阔的火海里——戴上熟悉的面具,他渐渐从面具上窄小的孔洞中望见了他臆想多年的美梦。 “主子,您、您终于回来了……”小珠子抹着眼泪跪在地上,旁边围了一圈凶神恶煞的侍卫,皆是徐意山没见过的生面孔不说,品级看起来也不低。 “我出去散了会心。” “许御侍这一走就是一整天,还是这小太监替你瞒得好!”一个侍卫怒气冲冲地开口道,“昨夜负责看守你的仲侍卫和文侍卫都因你而死,你……” “皇上什么时候过来的?” “回主子,皇上晚宴开始前才过来看您。皇上已经去赴宴了,还吩咐底下的人不用去寻主子,因为……” “为何?”听到洛帝居然没有派人找自己,徐意山心里莫名地有点慌。 “皇上说了,主子的目的还没有达成,到时候自然会乖乖回来。” 徐意山由衷地笑了,笑得一堆侍卫纷纷朝他举起了手中的武器。 “你到底是不是许御侍?” 他轻巧地以两指摘掉面具,挑眉道:“你们敢用剑指我,就不怕落得和你们惨死的弟兄一个下场?” 众侍卫俱惊,有几个的眼珠子都似要掉出来了,一时间屋内落针可闻。虽然他们都听说过这许御侍长相极出众,却不料这人就算穿着丑陋的太监服都……他们还听闻皇上近来比较宠爱许御侍,可是这人突然消失后皇上似乎也没放在心上,他们便以为可以趁机欺负他,好为自己的兄弟之死出气。可没想到…… 这人既然长成了这副模样,还是不惹为妙! 徐意山将众人的表情尽收眼底,冷笑道:“我要沐浴更衣,你们还不快出去?” 等到“许御侍”再次出现在众人面前时,他已经换了身华服,脸上也重新覆上了画着奇怪图案的面具。就在房门口,从面具后传来了寒峭如风刀霜剑般的声音:“挡我者死!” 无奈之下,几名侍卫只得跟着他往行宫中举行夜宴的浔兰殿而去。到殿门口时,所有人都看见许御侍的右腿软了一下,看起来差点就要摔倒,但接着很快就站直了身子。虽然下裳十分宽松,但还是有人发现他的右腿上裹着厚厚的葛布,隐隐有血迹从脚腕处渗出。 殿内歌舞正酣。 此次秋狩前的开猎宴上,不仅有洛帝的禁军亲卫及君侍,竟然还有平日里很难见到的各位四军都督。不过也不是东南西北四军的左右都督都到了,譬如西军就只来了右都督童广智,北军都督府更是只到了个都督同知[注1]。 右都督童广智豪饮一口烈酒,不经意间往殿门口一瞟,只见一个玄色身影兀然出现,虽然看不清此人面目,却能令皇上随之变了脸色,殿中丝竹之声骤停。 只见门口那人步伐略有些滞重地走进殿内,金丝滚边的广袖随着他的走动轻晃着;他的身形如一柄剑那样笔直,隐约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气势。当童都督看见这人的脸时,才觉眼前的种种华丽颓靡的器物都失去了本来的颜色,连殿内的其他美人的面目都变得模糊起来,惟留玄衣人眉梢嘴角的一抹讥诮,就像一块重于千斤的印章,深深地印在了他的心上。 他童广智敢以性命担保,自己绝不是因为色迷心窍才会如此失态,而是因为他在多年前的一次皇宫宴会上见过此人!那时的他虽然还是个懵懂少年,但是他应该没有记错,这个人就是当年中秋宴上坐在他隔壁的那个小孩——徐家嫡长子! 但是徐家人不是早在八年前就被洛帝赶去塞外,并且偷偷赶尽杀绝了吗,怎可能还会有余孽? 童都督此时便如热锅上的蚂蚁,想要立刻起身去洛帝身边告知后者此事,可是又管不住自己的盯着这人的眼睛。不仅是他,在场的许多人此时都沉迷在了眼前的美色中,双眼只会黏在美人的身上,一步一步地离洛帝越来越近。 如果只是一般容貌过人的美人,这些性子粗犷的武夫大抵是不会如此欣赏的。偏偏这人不光是美,而且俊,但“俊美”一词又无法准确地形容他,就像是你想象中的分离多年的竹马成年后的模样,无论是艳丽还是清俊,他就恰好长成那副样子。而且他一看就是习武之人,这样如利剑般的人物,坚韧难摧,征服起来才最有趣味。 “到底是不是他……”童广智手里的酒杯都要被他给握碎了,原因是他越看这人就越怀疑自己是不是认错人了。多年前这位风华绝代的美人还是个五官都没张开的幼童,他虽然印象深刻却也不敢完全肯定。他更加不敢想的是,皇上是不是早就已经知道此人的身份了。 “许御侍,朕好像说过你不用赴宴?” 徐意山看着洛帝微微一笑,余下众人这才体会到了什么是真正的万物失色。虽然这样说十分俗气,但是当包裹着宝剑的冰霜开始融化的时候,谁会不爱那一缕化雪的阳光呢? “臣下不是来赴宴的,是来伺候皇上的。” 这话说得暧昧至极,原本安静的殿内渐渐开始有了窃窃私语声。而洛帝的面色愈发不善,冷声道:“此事还远远轮不到你许御侍。” “陛下,臣下不仅好手好脚,而且也不像司秋贵侍那样抱病在身,为何不能伺候皇上用膳?” 洛帝一听他说“好手好脚”就浑身来气,这人明明腿上有伤!居然还敢到处乱跑,这笔账等他们两人独处的时候必须算个清楚! “朕身边已经有人伺候了。” 徐意山连忙敛睫,面上装出三分落寞,同时抬手轻抚自己心脏的位置——那里有他入殿前收入怀中的面具。“持鳌把酒乃人生一大乐事,可惜臣下从未体会过。臣下此生只愿常伴皇上身边,为皇上一人斟酒添茶。” 洛帝没想到他竟会在众目睽睽之下对自己告白,脸上的表情瞬间变得有些古怪。虽然不知道这话里有几分真假,但此时他的心里就像被烈酒浇过,八分苦涩中又有着两分甜蜜的余味。这人又自轻自贱地以下人自喻——但他不得不承认,这话说得挺合他意。 而真正令洛帝感到万分愉悦的,绝不只是一两句甜言蜜语而已。因为就在宴会散去之后,御医不仅为许御侍重新包扎了伤腿,还进行了诊脉: “恭喜皇上,许御侍的脉象是……喜脉。除此之外,许御侍的脉象无任何异常,而且此种脉象暗示龙种不过月余,须得保重身体,绝不可过度劳累。” 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四十四章 御医道出许御侍“有喜”,对洛帝来说当然是久违的惊喜,可对徐意山而言则称得上是突来的惊吓了。 不是没想过这是为他诊病的李太医的谎言,可是他找不出这御医要骗自己的理由。李太医是洛帝的心腹之一,应该不会被宫里的戚太皇或者是其他君侍收买。唯一的可能只有洛帝指使李太医说谎,可是这看起来对洛帝也无任何益处。 “你要为朕诞下皇嗣。”洛帝此时沉浸在了充满着矛盾的喜悦中,一时无暇去追究“许御侍”之前私自离开行宫和闯入夜宴的罪过。 徐意山神色木然地任他捏着自己的手,感到自己右腿上的伤口好像因为突然的“喜讯”而加重了疼痛。他不断地收缩腹部,想要努力感受其中的胎儿,可是什么特殊的感觉都无,反倒是觉得有些空空如也。他甚至都不敢去摸自己的肚子——如果李太医说的是真的,那么这个孩子绝对不能出生。 “你今后就好好在床上待着,哪儿都别去了。” “我再不会离开皇上了。”徐意山扯起嘴角朝他笑了笑,“我会好好保护腹中的胎儿,任谁都不能伤害他。” 不知为何,洛帝感到他在说这话时没有一丝一毫初为人父侍的温柔的感觉。不过也可以理解,这人本来就跟柔美或者是温润什么的丝毫不搭边,就算怀有身孕也不能改变他眉宇间的凌然肃杀之气。燕安洛看着他搭在自己手上的右手,细长的手指微微弯曲,整体形状如含苞待放的莲花;可实际上,这只莲花的花瓣下藏着的都是练武留下的老茧。这是一只会令剑上沾满鲜血的手,就算此时正安静地躺在他的手上,有朝一日也会从美丽的莲花变作杀人的利刃。 “你当然要保护好龙种,否则朕如何能让你在宫里更进一步?” “皇上的意思是?” 洛帝面上的笑意逐渐变淡,但语气仍是快活的:“朕的意思你还会不明白?当然了,朕也会保护好我们的孩子,与你一同看他一天天长大,变得如你一般……” “应当是变得和皇上一样才是。” “朕的儿子当然必须得像朕了,不过像你也挺好。算算日子,这孩子应该是一个月前你刚回到朕身边的时候有的?” “是。”徐意山从容地与他对视,“皇上曾经问过我,在被迫假死的那一段时间里都去了哪里,都见过哪些人,我说的也皆是实话。当时我和公输老头、李泥鳅等人在一起的时候,他们没有胆子碰我。” “如此说来,在无故失踪过那么多次之后,你都还是只属于朕一人?” “从始至终都是如此。” 洛帝缓慢地抚着他的手,“宫里这么多人,朕对你最是放心。”说完,他忽地释然一笑,松开了他的手,又叮嘱了几句后便离开了房间。 徐意山没想到洛帝会这么快就从最初的欣喜若狂变得如此冷静自持,而且一直只是在摸他的手而已——换作从前,洛帝只要闲下来就难免对他动手动脚。他猜测可能是自己受伤且怀有身孕的原因,洛帝才会难得化身表面君子。 洛帝走的时候,他的扈从还有小珠子等人也跟着出去了,于是偌大的屋子一下子就空了。徐意山这才有时间仔细地思考自己的前路,当然还有他腹中胎儿的命运。他知道他不该去决定一个未出世的孩子的命运,但是往狠里说,这孩子本就是不该存在的。无论如何,他是绝不可能为仇人生儿子的,就算以皇侍之位交换也不行。更何况他将来总有杀了洛帝的那天,如果真的把孩子生了下来,到时候他该如何跟那孩子解释这一切呢? 徐意山心道,既然他肚子里的这孩子横竖是活不成了,不如就让他死得更有价值些。他现在是巴不得有人来害他和孩子——只要谁敢惹他,谁就会背上谋害皇子的罪名。要是实在没人来害他,那他就只能主动送上门去求被害,这让他不禁要为自己的恶毒抚掌击节一番。 翌日清晨,各路人马外出狩猎的动静将徐意山从睡梦中快速唤醒。他走到窗前看了一眼守在门口的一整排的“门神”,兴致缺缺地躺回了床上。他当然也想在马上驰骋,想要听见破空的箭矢进入猎物皮下的声音,更想瞅瞅自己驯过的两只藏獒的表现,可他这次就算是变成蝇虫估计都飞不出去了。 终于捱到用过午膳,身边的小珠子忽然偷偷摸摸地告诉他,同样留在行宫内的司秋贵侍想要过来看望他,问他愿不愿意见。徐意山心说这人来得正是时候,他还怕没人帮他将肚子里的胎儿除掉呢,这就有人亲自送上门来了。 “听说你的腿断了?” 司秋贵侍坐在离床榻不远的地方,用手懒懒地撑着头,从袖口绣着金色雀羽纹样的石榴红底的阔袖中露出一截雪白纤细的手臂。他看起来依旧凌厉而姝丽,只是精神不济,眼中无光,像是对一些事物失去了原本的兴趣。 “在下腿脚尚好,不知贵侍大人近来身体如何?” “好得很。”司秋半眯着眼朝他吐出一口烟圈,“他们是不是都在传本君重病缠身?没影的事,本君只是不想再掺和进宫里的是非罢了。”他见站在床边的龅牙小太监一直神色紧张地盯着自己,略微不屑地牵了牵嘴角,嗤笑道:“你这小太监之前得了本君的好处,却还要在这里装模作样地防着本君,真是令人生厌。若是不将他赶出去,本君便连话都不想说了。” 徐意山一下子就懂了他的意思,对小珠子道:“你先出去一会儿。皇上要是怪罪下来,我会像前几次那样替你说情。” 小珠子红着脸支支吾吾了半晌,一个字都没说清,最后耸着脖子出去了。徐意山重新看向司秋,冷笑道:“你真是好本事,居然连洛帝安排在我身边的人都敢拿捏?” “这小太监不过是个奴才而已,在本君教训过的奴才里,他还算不了什么。”司秋目不转睛地盯着他,“这下就剩我们两个,有些事你今天必须给我交代了。” “你想知道什么?” “本君听说你肚子里多了个孽种。” 徐意山心里“咯噔”一下,面色未变:“你的消息可真灵通。是小珠子还是李太医告诉你的?或者说是洛帝身边的那几个扈从?” “都不是。”司秋朝他鬼魅一笑,“你若是不想本君将此事广而告之,那就告诉本君这孩子到底是谁的。” 徐意山透过越来越浓的烟雾仔细去看他苍白的脸,沉默了会儿才道:“是淮王的。” 司秋好像是被呛到了那般重重地咳了几声,一边用手中的金烟杆挥散烟雾,一边恶狠狠地说:“你竟敢在本君面前说谎。燕安淮是什么货色本君不比你清楚得多?” “是吗?”徐意山见司秋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心中更是愉悦:“淮王到底是什么货色?反正孩子就是他的,骗你可没有半分好处。你可以去向洛帝告密,好治我欺君之罪。” “呵!”司秋拖着长袍的下摆走近他,“你既然这么想死,本君定会成全你。只是空口无凭,洛帝定然不会相信本君所言。唯有等你生下这孽种,以滴血验亲之法才能将你定罪。” “我知道你已心生怀疑。如果你真的愿意等我生下和淮王的孩子,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让你以后亲眼看看这孩子会有多活泼可爱。他一定会比你和洛帝所生的大皇子相貌出众,也更聪慧,因为……” 司秋难得被人气得手抖,却只是微陀着背站在床边,并没有对徐意山动手。而徐意山怕他将手心的烟杆都给握出水来,好意提醒道:“既然你我都抱恙在身,就不要大动肝火了。你快早些回去添你的烟叶,我也要休息了。” “你敢赶本君走?”司秋低头瞪着他,“本君才不信你的鬼话。淮王在那方面身患残疾,怎可能会……此孽种定是你出宫时与他人野/合所得,勿要将此冠扣到淮王头上!你若是再胡言乱语,本君会让你必死更痛苦。” “其实,他在那方面根本就没病,是你不如我,所以他才不会对你动心。”这话说得他自己都觉得恶心。但没办法,他得想法子刺激司秋,让后者一怒之下做出傻事。 果然,司秋面露三分杀意,猛然伸手抓住他的衣襟:“别忘了你曾伺候过本君,为本君倒夜香的滋味可还好受?”说着,他的手指成爪形且逐渐向下,“你永远是本君的奴才,低贱之人最易忘本!” 徐意山将手从薄被中拿出,用尽全力捉住他的手腕,缓慢而坚定地带着他枯瘦的手指走向自己平坦的腹部,神色诡异地说:“我是什么身份用不着你一个病鬼操心。反正淮王的儿子在这里,我要生下他,你能奈我何?” 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四十五章 午后的怀原围场上狂风大作,劲风扯碎邃远晴空中成卷的白云,也扬起茫茫无垠草原上竖起的大旆。战马嘶啸之声此起彼伏,不远处的山林之间更是兽鸣阵阵。 突然,数只惊慌的野兔从树林中一窜而出,后面紧跟着三只矫捷的猞猁。又过了半晌,两只口中含着涎水的形强壮凶悍的藏獒也从林间冲出,伴随着一声响彻山林的虎啸,一只吊睛白额的猛虎追赶着藏獒也出现在了平原,这一幕引得不少背弓持枪的兵士热血。 此时,身披战甲的洛帝眼中就只有这威风凛凛的大虫的身影,追着它从树林跑到草原,他手上的弓箭却始终都没有举起来。而他身后的亲卫队虽然个个都是武艺高强之辈,却只是寸步不离地护主,没有一人的马上挂着猎物。当然,除了皇上的亲卫队之外,其他禁军侍卫和几位军队首领在经过一个早上的捕猎后,皆是收获颇丰,不少人都在暗自盘算着皇上的赏赐。 叶霍作为君侍中不多的会武之人,骑着马远远地缀在人群后面。北军都督府都督同知在经过他身边时,见四周人少便低声调戏他:“想不到叶妃侍不仅人美如玉,连射术都是如此精湛。你这马上的猎物数量真是令周某刮目相看,想必是从未没有服用过‘复瑜散’的原因吧?” 叶霍不动声色地转头看了他一眼,没有回他,只是驱马快跑了起来。这一路上他看尽了来自这些武官各种目光——只是因为他入了宫,成了洛帝的身下人,便再不能被人以正常的眼光看待了。而无论他再优秀,他的用处也只是在御榻上而已,又何必再多出风头去获得更多异样的目光?每次这么想着,他在洛帝面前表现的心思也就淡了。 洛帝不愧是极有耐心的猎人,他在等到老虎快要咬上藏獒之时才撘箭引弓,几只利箭直直地朝着大虫的头颅飞去,接二连三地从脑门处刺了进去!猛虎哀嚎数声,又挣扎着跑了一会儿,步伐才慢慢停了下来。洛帝催马来到奄奄一息的大虫身边,见它巨大的身躯躺在有些发黄的草丛中间,头上炫目的斑纹都被鲜血污染了,一双犀利的虎目却没有合上。草原上几乎所有生灵都在为皇上的英武喝彩,除了这只半死不活的老虎,当然还有不远处的那两只藏獒。 “你且好好去吧,朕等了这么久,不就等着你乖乖地躺在地上这一天。”洛帝静静地看着它,黄黑相间的虎斑在他眼前如漩涡版打着旋,渐渐变成了如暗流般的回忆,流向他心底很深的地方。伤痕遍布的虎头早就被他替换成了记忆中一个人的脸——那是一个只顾捂着伤口的满脸悲愤的少年。在深宫某个的角落里,同样年少的他曾经向少年施与过满怀善意的援手——这样养虎为患的蠢事,他出于对少年的歉疚,一做就做了好多年。 可如今,过往的一切恩怨都到了该了结的时候! 洛帝目光一凛,将御弓交到在一边候着的乐公公手上,而后宣布今日的练兵即刻开始。没错,此次出宫秋狩表面上是皇帝想和诸位武将及贵族子弟放松心情,出来活动活动筋骨,实际上却是为了练兵。万河国多年未兴大战,再骁勇的豹旅都会失了锋利的爪子;而若是再不拉出来练一练,或者说是不在邻国面前展露一下基本实力,怕是真龙媒[注:骏马]都得成了别人眼中的病驹! 号角已经吹响,部分禁军和被四军都督府的将领们选来的各地精兵都已经列阵于草原之上。大风似要将招展的大旆和军队营帐都统统掀起,可是却无法撼动扎根在地上的士兵的双腿。而骑兵数量虽然不如步兵,看起来却也是个个精神抖擞,战马亦是听话非常。 万河国军队的编制非常简单,十人为小队(小旗),五十人为总旗,百人为百人队(百户所),千人为千人队(千户所),再往上便是卫所编制,差不多五千六百人为一卫。每个百人队中,火铳手有十人,弓弩手二十人,排刀手三十人,长枪手四十人;再根据实际作战的地形情况、军马数和装备水平来分配步兵、骑兵和车兵。像今日练兵在地形平阔的草原,所以骑兵数量相比在山地时要多一些。 洛帝骑在高马上审视着操练的军队,面上渐渐流露出了不满的神情。自前朝以来,火药的发展的愈发迅猛,而火铳更是改良得越来越实用,可是这些火铳手装填弹丸的速度还是太慢了,射击的准度也很差。而排刀手和长枪手在对练时普遍没有杀气,只是在完成指令而已。他曾经听暗卫回报过,邻国的军队不仅有火铳,还有火炮。虽然火炮在使用上限制也比较多,可别人总归是在火器上更胜一筹。其实他对邻国军队的真实情况并没有太多了解——两国之间数十年间都没有什么猛烈的战事,以后真要是打起来了,谁都无法预测到底鹿死谁手。 这边练兵练得热火朝天,那边营地里的戚妃侍等君侍则是百无聊赖。因为不会武功的缘故,戚妃侍没有被允许靠近围场,只得待在帐篷里虚耗时光。他知道兰璇宫的叶妃侍还有嘉禧宫的常御侍跟着洛帝狩猎去了,心里真是既羡慕又嫉妒。他巴不得叶霍这个人精这次能出意外死在围场,那他的对手便能少一个。当然,他最希望能意外身死的人还是新进宫的许御侍,可惜那人不但病了,好像连皇上赐他的名为“赤玉”的马也不见了,这让他原本要害那人的计划彻底落空。 “依我看,待在帐篷里还不如跟许御侍一样留在行宫里呢!”说话的是兰璇宫的万御侍,他和叶霍差不多同时间入宫,虽然容貌昳丽,却不知为何一直没能多得洛帝青睐。 “的确,这帐篷里就算焚了香也还是有一股子臭味。之前我们刚到怀原的时候,明明帐篷里一个人都没有,今日倒不知是从哪儿钻出那么多士兵来?” “戚妃侍,你说这要是到了战场上,到底是江湖高手能以一敌百,还是火铳手能一下子令高手脑袋开花?”万御侍兴致勃勃地问。 “火铳是何物?武功高强之人必然刀枪不入,就像皇上那样,哪里会怕这些不知名的兵器!” 万御侍忽然觉得和戚妃侍说话真是了无趣味。这个姓戚的作为洛帝的表弟,从生下来就养在侯门深府中,恐怕这辈子就是以获得洛帝的宠幸和当上皇侍为目的而活着,脑子空泛无货。而他平日在兰璇宫里同叶霍交谈时,那人上知天文下知地理,与此时的情境相比简直是天壤之别。 “皇上自然是英勇无匹,只是这火铳嘛,也是相当厉害。武功高手都怕人海战术呢,更别说是一队火铳手的密集进攻了。” 戚妃侍仍是不明白火铳到底是何神兵利器,但他也隐约体会到了这万御侍似乎是在嘲笑他的无知。可是战争与他又有何关系?就算死再多的人也与他无关。他要的只是像叶霍和许御侍那样的人能死了就好——在外人眼中这也许仅仅是深宫里的小打小闹,而对他来说却是流血漂橹的万里疆场。 …… “陛下,西军都督府右都督童广智求见,道有要事要向圣上禀报。” “让他过来。” 童广智昨夜一宿未眠,今日狩猎与练兵时亦是浑浑噩噩,满脑子都是许御侍的容貌跟他的身世——他必须得尽快告诉皇上许御侍的真实身份。 童广智前脚刚走,一直跟在他身边的北军都督府都督同知周庄脸上的神色就变得玩味起来。周庄远远地望着皇上连眼前的练兵都不顾了,只是专心致志地听童右都督汇报情况——他眼珠子一转,心里已经有了计较。果然,洛帝不单单叫停了练兵,还带着童广智往行宫方向行去,只吩咐他们接着练,未得命令便不要停。 身为从一品都督同知的周庄同几位官居正一品左右都督亲自指挥练兵,这一整天下来也是累得够呛。练兵结束后他回到军营休息,提笔洋洋洒洒地写了封信,点名让一个士兵晚上偷偷给辜幸送去。 辜幸是淮王最信任的谋士之一,这夜他和几位同僚正好同殿下在商量接下来的计划。他们藏身的地方离怀原围场不远,就在麟山东麓。淮王约摸半月前就得了洛帝要借秋狩之名练兵的消息,早早地带人潜伏在了麟山之中,顺便也能在祭日当天去皇陵里祭拜一下他的父侍锦皇侍。 “殿下,这是周庄托人带来的关于练兵的最新消息……”辜幸话只说了一半就停了下来。 “你怎么不念了?” “情况对我们十分不利……” “我知道,我今天亲眼看见了。”淮王面色不虞地扫了他一眼,“让你念就念,怕什么?” “殿下,这上面还提到了有关徐意山徐公子的事情。” 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四十六章 “何事?” “回禀殿下,信中提到西军都督府右都督在午后练兵时疑似向洛帝禀报了机密之事,周庄怀疑此消息和徐意山有关。因为洛帝当时急着带人赶回怀原行宫,而留在行宫中的人物就只有徐公子和司秋公子。洛帝近年来鲜少关心司秋贵侍的死活,所以很可能是为了徐公子才会如此紧张。” “有无可能是徐意山身体抱恙?” “殿下,既然今早我们已经得知徐公子有孕在身,那么大可能是因他腹中的胎儿有恙,否则洛帝怎会连练兵都顾不上了。”另一谋士开口道。 “也有可能是徐意山的真实身份暴露了。听说他昨夜没有戴面具就出现在了开猎宴上,会被人认出亦无甚奇怪。”淮王虽然看起来十分平静,但熟悉他的人都知道,这位殿下其实从早晨开始就徘徊在发怒的边缘,所以方才辜幸念信时才会那般小心翼翼。 “殿下是否需要立即召回潜伏在行宫中的眼线?” “不必了。”燕安淮仔细观察了一遍众手下的表情,冷声道:“此时将至凌晨,而行宫里的眼线都没有传来紧急消息,可见徐意山至少性命无虞。辜幸,你再另派人前去打探消息,本王要按原计划前往澜水郡。” “殿下为何非要在此关键时刻坚持只身前去穷山恶水之险地?” 直到淮王牵马离开,留在山洞中的众属下都没能得知主上执意要赶去西南边境的缘由。只有淮王他自己清楚,他是为何而去,又是为何心内一直焦躁不安。在人前,他从来都不能流露出丝毫对徐意山的在意,更不能因大业前路未卜而慌乱。可当他在黑夜中独处时,他才能面对真实的自己,去揭开伤口下面那些血淋淋的东西。 徐意山肚子里有洛帝的种对他来说就是一件让他只能在深夜去想的事情。御马狂奔在黑色的树丛与灌木之间,燕安淮的脑袋里充斥着徐意山痛苦的表情和今日所见练兵的情形,这两者就像是在打架一样,让他耳边全是兵刃相接的声音。人心都是血肉长成,他十分清楚自己此刻急需一个人冷静几日,思考该如何处理此事。身为淮王,很多人都知道他想活下去,也想成就大事;但极少人知道,他其实更希望徐意山能随心自在地活下去。 从怀原围场到澜水郡的路途可谓千里迢迢,就算有千里马相助,燕安淮亦花了整整七日才至目的地。这七日里他除了赶路和偶尔的休憩,连来自手下的飞鸽传书都无暇多管顾,只是匆匆回了几句就放飞了信鸽。 “请问烛锡族的村寨是否就在正南方的森林之中?” “诶,是在那边,但我劝你别去了。别说烛锡族人信奉巫蛊之术,那林子里的瘴气就够你受的呐!别以为你用布巾掩住口鼻就能挡住瘴气,那玩意可邪乎了!”说话的采药人有着严重的澜水郡口音,拽着背篓一个劲地将他往回赶。 “我定要前去。” “你可是要去寻那烛锡族大巫?” “是。” “那你还真是不要命了。”采药郎摇头叹气道,“我看你的装束早就猜到啦!这些年多少人有备而来,就有多少人有去无回。你死以后,连身上的衣服都会给烛锡族人扒去,可要想清楚喽!” 燕安淮装出一副生无可恋的模样,抱拳道:“我此生已了无牵挂,还请兄台指路。” 他所说的了无牵挂自然是假的——当被凶悍的烛锡族人慢慢包围的时候,他就只想着能赶紧逃出生天。四周浓郁的瘴气还有团团如黑雾般的蚊虫令他在屏息后都能感到少许不适,更别说是隐藏在暗处的敌人了。燕安淮对自己的武功当然有自信,但他对巫术这种玄之又玄的力量仍然心存敬畏。所以,他选择主动开口道明自己此行的目的,然后便被这些巫族士兵“请”到了位于雨林深处的村寨中。 “你说你想帮人解情蛊?” 燕安淮颔首,有些意外自己见到的大巫竟然是一位浑身肌肉虬结的中年壮汉,且其身上每一处露出的皮肤上都画着赤色的图腾。 “小子,这就是你能活下来的原因。你可知道帮人解‘噬情蛊’需要付出二十年寿命,并且你死后会被我招魂,之后你的灵魂将永远为我烛锡族所用。”这个大巫虽然身在蛮族且形如武夫,说起话来却像是个读书人,有些奇怪。 烛锡族大巫见他沉默,不禁嗤笑道:“连情况都未搞清楚就冒冒失失地跑来了,果然年轻气盛。你既然当初选择用情蛊让心上人爱上你,如今又何必以生命为代价来解蛊?更何况,解蛊后你的心上人将很难对任何人生出爱/欲之情。” “用情蛊非我本意,一切都只是意外而已。” “所以其实你并不爱被你下蛊之人?” “不是。”燕安淮答得十分果断。 “那是为何?”大巫难得对外来之人心生兴趣,“且将你的面巾揭下,欲求我解蛊同样也需要你的诚意。” 燕安淮抬手将布巾扯下,见这烛锡族大巫盯着他的脸赞叹道:“小子,你的确不需要情蛊就能让他爱上你,真是可惜!不瞒你说,之前的卦象也道你是尊贵之人,我们烛锡族渴望得到你的灵魂。” 燕安淮脑袋里正快速判断着这大巫身份的真假和其所言的真伪,面上露出了几分笑意:“原来连人的灵魂都要分出高低贵贱吗?” “当然,这是尘世的规则,万物皆有尊卑。你的心上人应当没有你身份高贵,你愿意为他解蛊,他在知晓后定会为你的所作所为而感动。但与此同时,他亦会变为无情之人,会否因此怨你也未尝得知。” “不,我永远不会让他知道我帮他解蛊一事。”淮王目光坚定,“也希望你和你的族人不要告诉任何外人。” “小子,你到底是为何要解情蛊?”大巫看起来心情非常不错,在他看来此人的寿命与灵魂已经是他的囊中之物了。 燕安淮非常不解这大巫为何会对自己的事如此感兴趣,他不禁怀疑自己是不是误入了银面具唐明或是其他敌人的陷阱。但敌未动他也不动,索性继续装出一副知无不言的样子,只道:“这其实是他的心愿。” “原来只是因为你的心上人求你,你才会历经万难来到此地。” “当然不是。”淮王说话时语气轻快,神情放松,甚至连浑身的姿态都是那么洒脱,可是说出口的话却完全不是这样:“生而为人,自由最是可贵。而我的心上人,他不该被情蛊束缚,他的心应当永远自由。” 徐意山的心必须是自由的。燕安淮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能随随便便地对这大巫胡说八道。好吧,其实也不完全是胡说八道——他再次回味了一下自己所言,居然都是真心的。 “小子,你虽然嘴上说得好听,但其实这都是你的自尊心在作怪。你不允许他只是因为情蛊才对你发/情。你的灵魂执念很深,若是将来能养成魂兵,于我烛锡族的确是一大助力。” “只是魂兵而已?我还以为我会被你的巫术炼成怨灵之类。” “你真的不怕?” “不怕,等我死后,便不会再得知身后之事,无痛无惧。令我犹豫的只是不入轮回,没有来生而已。”燕安淮心道,他若是真的如这大巫所说帮徐意山解了情蛊,那他以前经常念叨的“如有来生”就统统白费了。如果没有来世,他们就不会再见面了,今生所有的遗憾也再不能偿。 “哈哈,”烛锡族大巫笑道,“没有来生也未尝不是件好事。小子,考虑清楚了就准备解蛊吧。我看你身子骨还不错,应该能得挺过去。” 闻言,燕安淮瞬间改变,冷声道:“既然我已经对你拿出了全部诚意,你是否也该同样如此对待一个将死之人?” 是的,他觉得自己体内的毒素应该不会允许他在解蛊时好过,而且他也觉得自己并没有二十年的寿命去献给这大巫——前提是他今日经历的这一切都不是骗局的话。 …… 七日之前。 就在徐意山和司秋贵侍在怀原行宫内剑拔弩张、僵持不下的时候,守在门外的小珠子突然冲进来说洛帝带人从围场那边回来了。徐意山连忙松开司秋按在他腹上的爪子,后者也赶紧理了理自己的衣襟,想要立即离开徐意山的房间。 然而司秋才刚刚走到门口,洛帝就带着西军都督府右都督童广智等人从走廊尽头拐了出来,这让司秋握着金烟杆的手指都有些僵硬。 “滚进来。”洛帝朝他吼道。 司秋将迈出去的右腿收了回来,朝他媚笑道:“皇上,我只是和许御侍说说话而已。” “朕准你跟他说话了吗?” 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