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路通天》 正文 第一章 凄冷雨夜 那是深秋的一场暴雨,从清晨下到午夜,天地间只剩下寒气和水。 午夜,蓝城城郊的公墓,在寒冷雨夜中更加清肃、凄凉。这种天气,这种时间,逻辑上是不会有人来到这种地方的。 除非,有一种人,需要这样的天气,需要这样的地点来掩盖自己的罪行。 雨幕中,一辆香槟色宝马从市区方向驶来,停在公墓场外。车辆大灯射出冰冷的光,我独自一人坐在车里点燃一支香烟,降下车窗,冰雨“哗哗啪啪”地扫进车里。 多年前看过的一部片子叫《雏菊》,我印象深刻。男主人公每次杀人后都要在自己的奔驰越野车里听一曲“柴可夫斯基”的交响乐。我叼着烟卷,打开音响旋钮,播放什么音乐并不重要,我只想在潜意识里告诉自己,事情正在按照自己的计划被冷静地推进着。 宝马后备箱里躺着一具体温尚存的男性尸体。他是“老虎”,一个自从我认识后就想杀掉的人,和他并排摆放在一起的是一把铲子和一把铁锹。 这片巨大阴寂的坟场,是当地村委会对外搞活经济的产物。几年前,随着蓝城市内市政公墓的日益饱和,当地村委会利用这片城乡结合部的荒山,不失时机地开辟出了这片盈利性质的墓地。山坡上比较规矩地排列着本市市民为已故亲人买下的墓穴,而山脚下依旧是当地村民祖祖辈辈按照习俗埋葬故人的坟茔,不规则地散落在正规墓地的周边。 就在今年初夏的时候,我陪同一个很要好的朋友送葬他的母亲,就曾看到一座散落在山脚下的土坟包上躺着一只只有下半身的野狗尸体。 在车内捻灭烟头后,我下车打开后备箱,把“老虎”的尸体拖出来。他妈的!我心里暗骂着:他活着的时候,无数次与我面对面的交锋,印象中瘦瘦弱弱的他竟然这么沉。脑海里想起以前上法医课时学到的一个常识:人死之后,尸体会在三到四小时之内变重,死后十二小时最重。原因是肌肉细胞的细胞膜中有一种物质可以调节钙的流进流出,而人死的时候,这种物质停止工作,钙涌入肌肉细胞,使得尸体变重变硬。 雨是那种根本看不到视线边界的那种下法。在宝马远距车灯的照射下,我缓慢地拖行着他。事先选定的那个初夏时躺着半只野狗尸体的坟包,目测距离只有一百米左右,我感觉却像拖行了一个世纪。尸体到位后,我返回车内拿出铲子和铁锹,重新回到坟茔挖坟埋尸。 在暴雨的浇著下,坟茔的夯土层已经松软,墓碑阴森森地立着,上书“慈母张xx之墓”。我不想把坟茔的主人挖出淋雨,只想为我曾经的搭档老虎找一个可以彻底长眠的地方。两人合住一室总好过一个人在世界那一端独自孤单。 挖掘大约向下两米后,我感觉离墓主人的所在位置已经不远了。如此诡谲的氛围下,我纵然心理素质强大,也不想与长眠此处的墓主人寒暄相识。地下两米应该是安全距离了,弃尸回填好,我最后望了一眼老虎的脸。那张脸已经失去了活着时的狡黠,只有酱紫色的阴气布满了整个脸部。 “离别了,大家相识一场,做过大事,看过大钱。别的不谈了,这盒七星烟,算临别留念。”我漠然地从兜里掏出烟盒,撇下去,砸在他的脸上。 两个小时后,我浑身湿透,满身泥浆地回到宝马车上。雨不但没有停,而且更加狂燥地下着。如此雨势,雨停之后,所有土建坟茔必将都会翻起一层新土。而我的作品,自然也不会惹人怀疑了。 返程的宝马车快如闪电,我回忆着刚才的行动,脑海里自动检索可能的漏洞。“一切正常,是的,一切按照计划实施得天衣无缝。” 前方是红色信号灯,我停车等待,就在信号灯由红转绿的一刹那,我习惯性地向左侧瞭望,就是这不经意的一瞥,竞瞬间惊出我一身冷汗。刹那间暴雨骤然停了,原本宽阔的主干道上只有我一辆宝马在停车等待信号灯的情况下,左侧竟并排出现一辆出租车停在我的旁边,出租车后座一个穿着红色夹克的小女孩,大约七、八岁,瞪着大大的黑眼睛,侧过头来看着我。最让我浑身起鸡皮疙瘩的是,小女孩手里晃着一盒七星烟——那应该是我刚才扔在老虎尸体上被一同埋掉的白色七星烟盒! 我怔住了,一时间不知所措,脑子像被一大群重型轰炸机轮番轰炸一样,翻腾着。突然间,眼前一道闪电,爆裂在宝马车窗前,我看到了后视镜里自己惨白的脸,仿佛自己才是那个刚刚被埋掉的那个人。紧接着远处一声惊雷轰隆隆地滚动了过来,雨又开始下了起来,把我从惊骇中震了回来。我努力使自己恢复镇定,双手使劲地搓了搓脸,又向左侧看去。那辆出租车竟如鬼魅般出现时一样,凭空地消失在我的视野里。交通信号灯变回红灯,还在倒数三、二、一,我挂上公路竞速档,狠狠地踩下油门,宝马750狂暴地甩着尾,载着我,疾驰离去。我需要快速离开这梦魇之地。 大约三十分钟的路程,我回到自己在蓝城另一方向的市郊别墅,宝马750驶进车库。我下车环视车身做例行习惯性检查。这是我多年来养成的习惯。一切正常后,我熄灭车库里的灯,准备上楼。就在我灯光暗灭之际,我又突然感觉到哪里不对头——后车窗的哈气上有字! 对,我急忙又重新打开车库壁灯,转到宝马车后,后窗上雨气斑驳中赫然写着“802”!! 我明白802的含义,这组数字的出现和那个红色夹克的小女孩又是什么联系呢? 疲倦、震惊从我脑子里一齐涌出来,恍惚间,我头脑的意识有些混沌。这莫名出现的数字和刚才信号灯下的女孩,是命运的暗示还是随机的巧合?现在浑浑然的我,却一时也无从判断。我搓了搓脸,心想:也许现在我应该上床睡上一觉,至于是鬼是神,我需要明天再去应对。 于是我木然地用手拂去后窗上那组数字,再次捻灭车库壁灯,挪步上楼。在一楼卫生间里脱掉所有衣物,赤条条地爬上二楼卧室。 妻子已经睡了,床榻一侧的床头灯为我留着。灯光下一片安眠药,一杯已经凉了的牛奶。是的,32岁的我已经患失眠快三年了,每晚我都需要安眠药才能入睡。而整个事件正是从三年前那次行动开始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章 特情张峰 三年前,蓝城市公安局东城分局刑警队。刑警队的小楼是一座上世纪八十年代的筒子楼,红砖瓦完头也不回的向后面喊去:“进来吧,见见咱们的黎大队长。” 我的视线越过李四儿,向他身后望去。办公室外走廊里晃进一个人,瘦瘦的身材,白净面皮,鼻梁上卡着一副金丝眼镜,目测大约四十左右。 此人一进门,站在李四儿一侧,点头哈腰地冲着李四儿乐。李四儿瞅他一眼,不耐烦地斥责道:“看我傻乐个屁,这就是我跟你说的黎昂,黎大队长,打个招呼吧。” 说着李四儿面向我指着来人说:“他叫张峰,我的一个特情,今天他有事要和你汇报一下。” 说话间,张峰哈着腰,恭顺地转向我,看着我笑眯眯地说:“黎昂队长,你好,初次见面,您就叫我一声峰子就好。”说完还是躬着身子,望着我恭顺地笑着。 我看着他,竟从他的金丝眼镜后面,看到了两束贼光,顿时心生厌恶。但此人毕恭毕敬的模样,又让我发不起狠来。 我说:“我是黎昂,你随便坐,有事慢慢说。”然后甩给他一支香烟。 特情这号人物,就是俗称的眼线。这类人别的不干,专靠向公安机关提供各种犯罪情报生存,业务素质估且不论,单就这类人的生存之道来讲,我这个人从骨子里是不太认同的。 李四更加不客气,喝斥着张峰说:“先给我和黎队长倒点茶水,再抽你的烟。” 张峰口中连声应诺着:“嗯,嗯。”一边熟练地从我办公室角落中的杯架上捡出两只杯子,麻利地在饮水机里涮过,再从我办公桌一侧的茶桶里抠出一把茶叶,分别倒进两只杯子中,再从饮水机中沏上热水,一手一只拿给我和李四儿,然后自己点上我之前甩过去的香烟,站回到原来的位置,仍然笑眯眯地看着我们。 我陡然间有点诧异。此人进屋不过短短几秒,竟在寒喧中把我办公室的物品摆放全部摸清。从沏茶的熟练程度看,就是我本人也不过如此。想罢,我不禁开始警觉起来。 李四儿倒是满不在乎,像是习以为常,叼着烟,斜着眼,对张峰说:“你坐下好好讲,别漏掉什么细节。” 张峰看了我一眼,见我默许了,就坐在我办公桌对面的另一把椅子上,冲我和李四儿一抱拳说:“感谢两位老大。“ 李四儿点点头,示意他快点开始,我仍旧不说话,紧紧地盯着他眼镜后面的眼睛。 这是我当十年刑警养成的习惯,在未摸清对方底细之前,我喜欢沉默地观察对方。 张峰却也不回避我审视的目光,迎着我说:“黎队长,李老大知道的,兄弟我是一年前从号里放出来的。” 李四儿冲我点点头,表示认可,我兀自地吸着烟等着他继续讲。 “我当年进去,是因为贩毒,几袋海洛因的量,不小心竟掉了脚。” 李四儿在旁边插话:“他那个案子是我办的,他从沈阳那边分的货,刚进蓝城就被我们按住了。这小子挺有命,就他妈点海洛因,他愣是套着避孕套吞进去,来了个体内藏毒。我们要不是情报准,还真不敢动他。后来让他在厕所拉了两天,才算人赃俱获。” 张峰讪讪地笑着,说:“李老大,都是过去的事了。” 李四儿满脸地骄傲,看着我说:“哥们我搞毒品案子,还算行。” 然后又转头看了张峰一眼,示意他继续讲。 张峰说:“这不就这点事,判了我五年,进蓝城监狱劳动号改造。和我一个监区的有个哑巴姓刘,我们都叫他“哑巴刘”。平时看哑巴刘老实巴交的,日子久了,才知道他是个狠角色。云南往蓝城分货,纯度极高的海洛因他是总瓢把子。他掉脚时,因为只按住了一部分货,再加上他生扛死扛的,才判了十年。我入监时,他还剩二年刑期了。” 说到这儿,张峰用手指肚掐灭了手里的烟头,看到我盯着他看,便笑嘻嘻地解释道:“在号子里习惯了。” 然后搓了搓手指肚上的烟灰,继续说:“哑巴刘平时改造表现好,聋哑人嘛,也不会说话,管教可怜他,见我机灵,就安排我平时多照顾照顾他。我就在劳动时多帮帮他,回监区了,多关照关照他。他刚开始很是防着我,时间长了,知道了我也是贩毒的事,就和我亲近了一些。我跟着哑巴刘还学会了不少哑语。” 说到这儿,张峰故作停顿,炫耀地看了看我和李四儿,接着说:“哑巴刘的大哥是在缅甸那边跟着诺康混的。海洛因4号球,要多少有多少。他大哥也是看着哑巴刘忠心耿耿,为人也是实在可怜,就安排他来蓝城做总分货,负责以蓝城为中心向全东北市场拓展。 谁料哑巴刘刚到蓝城做了一年就掉脚了,但是哑巴刘确实挺能扛事的,从进局子到投监,他大哥的事半个字都没漏。他大哥也没放弃他,每个月都会安排人到监狱看望他,给他留大把的生活费。哑巴刘在监狱账上的钱海了去了,过年过节,想吃啥吃啥,丝毫不比外面差,我还跟着享了福了。” 李四儿打断他的话问:“你说的那个诺康,是他妈的在云南湄公河杀咱们中国人的那个诺康吗?” 张峰肯定地点头说:“就是那个诺康,哑巴刘大哥是诺康手下的大马仔,一直跟着诺康做海洛因4号球的生意。 前几年,诺康被咱们中国政府剿了,他大哥又跑回缅甸那儿躲了一阵子。风声过去了,就在云南和缅甸两边跑,不过主要业务不再是海洛因4号球了,海洛因出了事太大,没有诺康的势力,他大哥干不动。现在他大哥改业务做冰毒啦。” 李四儿对我说:“是他妈这么回事,咱们禁毒支队这两年打掉的案子,都他妈变成冰毒啦。看来《门徒》里刘德华说得对,这海洛因是夕阳产业了。” 我也点点头,心里盘算着,这个张峰话语里的真伪。 张峰停了停,看我们没有话说,便继续讲道:“哑巴刘早我一年出狱,看在狱里和他处得挺好,出去前给我留了联系方式,定好等我也出来时,大家聚一聚。 这个大角色,我必须得挂上。于是去年我出来时,就主动联系了哑巴刘,跟着哑巴刘混了一年。刚开始他还是处处防着我,但我确实也是实心实意地跟着他干。 狱友嘛,感情上还是亲近些的。刚开始就是帮他跑跑杂七杂八的事,我甚至都搞不清楚哑巴刘还做不做毒品生意了。 慢慢的,我弄明白了,哑巴刘在蓝城继续搞毒品,而且仍然是总分货,货基本分往东北各大城市。 以前他搞海洛因,现在是冰毒。他的组织里全是哑巴,都听他调动,那行动起来叫一个统一协调,怪不得咱们正常人干这一行都被哑巴刘挤兑黄了。 人家哑巴大家庭干这事,那是真正的要钱不要命。但是哑巴也有弱点,他们出货、进货、租房、租车与外界沟通不方便。于是后来,哑巴刘看我信得过,就安排我做他们的外应。” 这时,我终于说话了。我问张峰:“你的意思是说,你现在是蓝城最大贩毒组织里的人?”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章 核心情报 张峰的镜片后,再次闪出贼光,不无得意地对我笑着说:“黎老大,我不仅是他们的人,而且现在我可以说,他们的事,我基本上都清楚了。”说着眼睛瞟了瞟我桌上的七星烟。 李四儿在旁边敲打他说:“废什么话,黎大队问你什么你就答什么,装什么大尾巴狼。你要说你是骨干,我他妈现在就抓了你。” 我挥了挥手,示意李四儿温和点,然后把七星烟盒推给张峰。张峰拿起烟盒看了看李四儿,李四儿揶揄他说:“看我干什么,我又不是你管教,想抽抽你的。” 张峰嘻嘻地笑着,抽出一支烟,点上,却不再说话了。 特情这一类人,是不会一次把自己所有的情报全吐给你,他们会先吐露出一些价值比较低的情报,然后再不作声,观察警察的反应后,再对自己手里的核心情报待价而估。 我也不再看向张峰。我心里明白,他说的事确实是条大线索,而我不能表现得太过急功近利,第一次交锋,我不能身处被动之中。 我对李四儿说:“我听这个情况的轮廓好象是你们禁毒的案子,你怎么跑到我这儿汇报情况了。” 李四儿听后,大骂起来:“他妈的,我拼死拼活地在外面搞案子,立功、荣誉全都和我不沾边。前两天,去宾馆泡了个妞儿,露了馅儿,被咱们禁毒支队的纪委给了个警告处分。爷心寒了,有什么大鱼,爷也不钓了,宁可送给兄弟你,成全你。我就看看案子搞成了,有什么物质奖励,匀我点就行。” 说罢,指了指张峰继续说:“这货,是我带出来的特情,他的情报是准的。我们禁毒在外线上也注意哑巴刘一伙很久了。我们掌握哑巴刘基本就是蓝城甚至全东北地区冰毒分货的大庄。每笔货进出市场价都应该在千万上下。但是他们行踪隐密,光靠我们外线侦察,很难人赃并获。” 我知道李四儿这人外表上懒懒散散,社会习气很浓,但是业务上,搞毒品案子,确实是一把好手。 于是开宗明义地对李四儿说:“好,既然你的意思说这条线索可以做大菜,那你就明讲吧。我们刑警这边该怎么配合你搞这个案子。” 李四儿正色道:“黎昂,兄弟说过了,案子我送给你,你们刑警去做。我就要看看禁毒被晾在一边时的那种熊色样。就是奖金什么的,到时候给兄弟我扔过来就行了。” 然后,李四儿又转过头,对张峰说:“你他妈的不就想靠这案子混点钱花吗?没问题,黎大队这边比咱们禁毒敞亮多了,你把该吐的都他妈吐出来,案子搞成了,黎大队亏待不了你。” 张峰听后,诺诺地点着头,但却仍不吱声,看着我,等待我的表态。 我看着张峰正色道:“你把关键情节说明白,如果我们刑警队能够根据你的情报人赃俱获,打掉哑巴刘的团伙,按比例我们可以给你很大一部分奖金。估计一年里你吃喝玩乐的钱,应该是有着落了。” 张峰听后,眉宇间开始有了反应,也收起了媚态,压低了声音说:“黎老大,不瞒您说,就在这个星期,哑巴刘刚进了一批冰毒,我约摸着大概得有二三十公斤的量,这批货要是分出去至少也得值个千八百万。他们放货的地方,我已经摸清了。只要黎老大敢搞这案子,一个星期之内,我保证你能彻底打掉哑巴刘。” 我不动声色地逼问道:“时间?地点?” 张峰说:“时间嘛,今天是星期三,不出这周我就能搞定。地点嘛,黎老大,我可以行动前再通知你。”说完便再不作声了。 我知道这种老狐狸是不见兔子不撒鹰的主儿。他是想看看我们刑警队的诚意。 我一笑,起身向走廊里喊了一声大丁。大丁是我们刑警队的小兄弟,二十七岁,大名丁博,平日里跟着我出生入死地一起办过多起大案。按我们刑警队内部的行话来讲,大丁是信得过的兄弟,可以托命的人。 听到我的呼唤后,大丁晃着一米九的个子,走进来。看到李四儿,打了声招呼:“李哥在啊。”李四儿总来我这儿,他们是老熟人了。 李四儿拍着老枪地欠了欠屁股,口中应着:“嗯,嗯。” 我对大丁说:“老郭住院前,队里的钱是不是留给你管着?” 老郭是咱们东城刑警队大队长郭伟。官场老油条,原来混在市局机关,多年得不到提拨。后来经高人指点说刑警队进步快,于是托人送礼地空降到东城刑警队当上队长,准备梯队提拔到分局副局长的位置。谁知上个月的竞聘结果出来,他觊觎的位置被另一个狠茬给顶了。老郭一气之下,当晚高血压发作,入院治疗,到现在一个月了。队里的日常工作也就变成我来主持着。 大丁答道:“是我管,黎大队吩咐着。”刑警队的兄弟言语间都有些江湖味道。 我笑着说:“你小子别贫,你先支五千块钱,我这边办案子用。回头我跟老郭说,按程序给补上。” 大丁毫不含糊说着:“得嘞,我这就去办。” 一会儿,大丁掐着一摞钱,回来交给我。我在收条上签了字,大丁退了出去。 我把这五千块钱推给张峰说:“咱们留个联系方式。这段时间你归我管理,有情况第一时间打我电话。” 张峰迅速地把钱揣进兜里,冲我抱拳说:“黎老大放心,不出这周等我消息,一定搞得定哑巴刘。” 之后又冲李四儿呲着牙说:“李老大,多谢提拔关照。” 李四儿扬扬手,看都不看他说:“伺候好黎大队,搞定这案子,我也等着分奖金呢。” 接着又和我说:“黎昂,兄弟的情就送到这儿了,再有什么事,你自己看着办喽。” 我站起来,绕过办公桌,拍了拍李四儿肩头说:“放心,好酒好肉,警校规矩,少不了你那份儿。” “成,就这么着。支队那边一会儿还有个会,我得回去了。回头有什么事,电话联系着。” 李四儿起身,踹了一下张峰坐的那把椅子,喝斥道:“走吧,你赶快出去,给咱黎大队长忙活着。要从速从快!” 张峰应声着站起来,向我哈着腰,敬了一个歪歪扭扭的礼,倒退着和李四儿出了我的办公室。 我向李四儿挥着手,以示送别。待两人远去,我重又坐回桌边,点上一支香烟,一个略显雏形的计划已经闪跃在脑海间。 晚上,我驱车前往蓝城市人民医院。在肿瘤病房区,推开母亲所在房间的门,母亲刚刚做完今天的化疗已经睡下了。妻子在床边,看护着母亲,见我推门进来,忙站起来,手指竖在唇边做了个禁声的手势,挽着我出来站到走廊里。 “妈今天情况还行,已经适应了化疗的副作用,就是已经开始掉头发了。赵医生说这是正常现象,让我们家属多陪陪她。”妻子眼睛红红的,她已经在医院陪母亲好一段时间了。 我问:“医院没通知费用方面的事吗?” 妻子说:“今天赵医生提了一句,说第一个化疗疗程结束后我们前期的预付款也就用完了,让我们提前想想办法,把后面的款子补上来。” 前期医药款是二十万元,是父亲把所有积蓄都拿出来交上的。后期款要超过八十万元,我们全家已经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了。 妻子说:“黎昂,要不咱们把新房子先卖了吧。” 我说:“那是贷款房,根本卖不上价钱的。”我眼神空洞地说着。 妻子看出了我的压力,低低地说:“黎昂,别给自己太大压力。我知道妈就你一个儿子,可不是还有一句话叫“福人必有福报,吉人自有天相吗,我也不想看到自己丈夫被压垮的。” 我没有回应,只是把妻子搂入怀里,自己的额头贴着她的额头,默默地相拥着。 许久,我放开妻子说:“辛苦你了,再坚持一段时间,钱的事我会想到办法的。” 妻子温柔地回应说:“我知道你的压力,我也相信你的能力。没什么事,你去忙吧,这边有我呢。” 我点点头,隔着房门的窗口,看看熟睡的母亲,转过身吻了妻子快步离开。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章 万象酒吧 一个人回家的路上,我在路边摊上吃了一碗热面。回到家里已经夜半,我坐到沙发里,打开电视,画面中是各种明星搔手弄姿的真人秀节目。妻子今夜仍然在医院陪护母亲。我环视一下自己家徒四壁的房子,心中突然间有些悲怆。 房间里没有开灯,我从腰间拔出六四式手枪。乌黑的枪管随着电视画面忽明忽暗闪着萤光,我抽出弹匣,一发一发地卸下手枪子弹,六发枪弹被我摆成一列,再一发一发地压进弹匣。 此时,手机响了。我接听,是张峰。 他在电话那端很急促的说着:“黎老大,我是张峰。” 我沉着地说:“讲。” 张峰说:“哑巴刘的货,刚刚进窑了。”货是指毒品,窑是指犯罪嫌疑人的落脚点。 我语气中没有起伏地问:“详细点。” 他低低地说:“哑巴刘的一个伙计刚才出车祸进医院了,他临时找我:“不用了,谢谢你。” 服务员退出去后,房间里剩下我和张峰面对面坐着。 包厢外的音乐时不时地飘进来,张峰摇头晃脑地跟着节拍晃动着身体。 我没出声,默默地看他表演。和特情这类人打交道,犹如猎人猎熬鹰,老猎人想要驯服一只茹毛饮血的猛禽,就会用目光逼视猛禽的眼睛,开始一场人与禽之间耐心和毅力的博弈。一夜,两夜,直到猛禽先闭上眼睛,拜服于人的肩头,成为猎人围猎时的进攻利器。 张峰自故自地耍了一会儿,见我并不问话,便收敛起来。解释说:“好久没来酒吧了,忘形了。”说话间嘿嘿地干笑着。 我依旧不动声色地看着他,时间长着呢。形势告诉我,是他有情报要汇报给我,而不是我去巴结他索要情报。 片刻后,张峰不再干笑,很正经地对我说:“黎老大,这回咱们发达了。” 我这才应答:“哦,说说看。” 张峰又环视一下四周,鬼鬼祟祟地说:“黎老大,真是人走时气马走膘,今天中午我从你那刚出来,哑巴刘就给我发了信息,让我去找他会合。我当时以为还是需要我跑跑外围的活儿,没想到他是让我开车拉他到货运站提货,十几箱装裱好的仿古字画,画轴里全是包装好的冰毒呀。” 我问:“怎么突然换成你去提货了?原来的人呢?” 张峰说:“可说着呢,哑巴刘告诉我,原来负责给他开车提货的伙计,今天莫名其妙地被人开车撞残废了,下午送去的医院,他突然间没人可用了,才联系的我。” 我说:“继续讲,详细点。” 张峰示好地给我点了一支烟,继续说:“要说哑巴刘这批货早也就应该进来了。可是前一阵子,听说他在云南的上线刚进蓝城就被人干掉了。对,对,就是在东城区那家凯旋大酒店的大堂里,黎老大,你们出现场了吧?”他停顿着,看着我。 我外表没动声色,内心却迅速地思索着各种信息的关联性,没表态,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张峰见我没有反应,就继续说:“幸亏上线人先到蓝城,货没带在身边,否则这次哑巴刘这帮人损失可就大发了。由于上线被干掉了,云南那边又重新通过其他形式给哑巴刘发的货,今天下午刚到,我陪哑巴刘就提了出来。” 我问:“货现在在什么地方?” 张峰语气严肃起来说:“黎老大,这案子成了,一定有我一份功劳对吧?” 我目光坚定,逼视着他继续问:“地点?” 张峰看了看我,用极低的声音,说:“国际明珠大厦802房间。” 蓝城国际明珠大厦位于蓝城市中心,大厦采用商住两用模式,平时往来大楼的各类人群鱼龙混杂,除去一部分商业公司的驻地外,其他住户大部分也都是底细不清的暂住人口。哑巴刘选在这里做为屯货的地点,无形中多了一层掩护,倒也在情理之中。 我在脑海里勾勒出对大厦的印象后,接着问:“人和货在一起吗?” 张峰很有把握地说:“哑巴刘和两个伙计,现在应该在那里,他们会连夜分货。明天早上,哑巴刘会离开一段时间去联系下线。” “哑巴刘离开时,房间会有人看守吗?”我紧接着又问。 “不会的,哑巴刘怕有人趁他不在私自吞货,所有人都会离开。哑巴刘宁可承受他离开这段时间的风险。”张峰答道。 “他们有武器吗?”我很谨慎地问道。 “当然,哑巴刘随手揣着一把短枪,其他人应该也都有家伙。” “你知道哑巴刘明早几点离开吗?会离开多久?” 张峰邀功似的笑着说:“这个我还真知道。因为现在就是我在给他开车。他下午安排我明早六点去国际明珠接他。他要去会见一个重要的下线,顺便带些样品过去。具体会离开多久,我就不清楚了。以前轮不到我干这个活啊。” 我停顿了片刻,冷静地思考了眼前的形势后,对张峰说:“现在你马上离开,明早正常去接送哑巴刘,出发和返回时,通过电话联系我,确认电话响过一声之后就挂断是信号。” 张峰似乎心有不甘地问:“就这些,没我事了?” 我说:“你先做到这些,其他的工作,我来安排。你现在就出发,记得给我发信号。” 张峰听后站起身来,仍有些不放心地追问我:“黎老大,到时候有我一份好处,对吧?” 我很严肃地向他点点头,说:“放心,做好你的,自然就有你的。” 张峰听后如释重负,歪歪斜斜向我打了个立正后,推门走了。 看到了张峰离开,我背靠在包厢沙发上,拿出手机拨出了大丁的号码。许久,电话那边半梦半醒的声音传来:“黎队,什么情况?”大丁应该在睡梦中被我的电话叫醒。 我先确认他是否清醒后,说:“明早五点也就是四个小时之后,你开车到国际明珠大厦西侧路边找我。在这儿之前,你回队里开具秘密搜查手续。案别是缉查毒品。听清楚的话,现在重复一遍。” 听到我电话里的内容后,大丁马上意识到了事情的急迫性,他语气清晰地在电话里重复了一遍我的要求,职业刑警具有迅速在任何状态下投入实战的能力。 挂断电话前,大丁问我:“按程序,秘搜手续需要老郭和赵武局长两级审批啊,黎队。” 我说:“老郭已经了解情况了,他的字,见面时我替他代签。赵武局长,一会我会向他单独汇报。” 大丁干脆立落地回答:“明白。我这就行动。” 我补充道:“记得带枪,检查子弹。” 大丁电话里严肃地答道:“黎队放心。”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六章 一触即发 放下电话,我摸了摸腰间的六四式手枪,开始认真思考即将开始行动的每一个细节。包厢外的音乐已经停了,午夜已过,万象酒吧已经准备打烊。 闭目静思中,卫兰推门进来,斜倚在门边,满脸笑意地对我说:“黎昂,领导喊你上去。”说完打了个响指,指了指楼上。 我起身跟着卫兰上了二楼。一个最大的包厢里,五十多岁的东城分局局长赵武,正挺着明显臃肿的肚子,满脸醉意地斜靠在酒桌上。官员特有的白汗衫已经打开了一半钮扣,前胸似乎还沾有酒渍,他的客人已经离开。 卫兰替我通报着:“黎昂来啦,听说有工作跟你汇报。”说完,在桌面上捡起一盒烟,抽出一支点上,一边很娇情地吐着烟卷,一边坐到赵武局长旁边。 我快步进屋,站在赵武对面,略带歉意地说:“局长,不好意思,我在楼下和线人接头,听说你也在这儿,工作来得突然,只好这么晚了上来打扰。” 赵武局长醉熏熏地看着我,说:“在这里,不谈领导,都是哥们,来坐,黎昂。” 我坐下,刚要向他汇报案情,他挥挥手打断我,问:“刚才想起个诗,想不起开头两句了,你给我对对。” 赵武在东城分局是出了名的自持有文人风骨的领导。平时里舞文弄墨,采风摄影与塑造自己文雅脱俗形象有益的领域都有所涉猎。 我笑着说:“好,局长你说说看。” “冲天香阵透长安,满城尽带黄金甲。”赵武局长一边嘟哝着“香阵透长安”一边借着酒劲转过脸去闻卫兰。 卫兰一面很轻巧地躲避着,一面有些尴尬地看着我。 “待到来年九月八,我花开后百花杀。”此诗的作者黄巢一直以来都是我很敬重的一位古人,所以一听之下,我便脱口而出。而我是故意把“杀”字音节说得很重。 赵武局长被我一个“杀”字,震得又扫回脸看我。怔了怔,哈哈笑起来说:“对,对,就是这两句,黄巢的《菊花赋》。黎昂,你小子有点才气。” 卫兰很是欣赏地看着我微笑。 我应合道:“不敢,局长才是具备士大夫情怀的人。” 听了我的话,赵武局长又放肆地笑起来,一边把卫兰搂进怀里。卫兰也不看我,任由他在身边闻来闻去。 笑了好久之后,赵武好像想起了什么,慢慢收回笑意:“黎昂,你刚才进来说你有工作?” 我点头说:“是,有个案子时间要求上有点急。” “那就长话短说,时候不早了,明天我在市局还有一个会。”赵武局长搂着卫兰,满脸的倦意。 我抬眼看了看卫兰,却见赵武并没有避讳她在场的意思,于是我尽量简明扼要地向他介绍了这起毒品案件。赵武听完后,收起倦意,很是斟酌了一会儿后,面容严肃地对我说:“需要我做什么?” 我慎重地说:“需要局长签字的秘搜手续。” 赵武局长似乎有些走神,手里开始四下寻找自己的手机。一旁的卫兰神情也表现得有些异样,她很不自然地在布散酒瓶和果盘的桌面中挑出手机递给赵武。 赵武拿过卫兰递过来的电话后,一面神色凝重地看着我,一面拨通了电话:“东城分局值班室吗?我是赵武,给刑警队黎昂开一份秘搜手续。我同意了。” 当时卫兰在场表现出来的异样神情,一直让我无法解读,而之后发生的一系列事件,我终于明白了卫兰当时那种复杂神情的含义。 四小时后,星期四清晨五点。国际明珠大厦西侧路边,我坐在白色桑塔纳里,左手掸着烟灰,右手摸着膝盖上的手枪。 夏天的清晨,天光已经大亮,街道上起早晨练的人,三三五五走过我的车旁。 我透过后视镜看到一辆灰色捷达车,贴着路边,开过来停在我车的后方。大丁从捷达车上跳下来,很迅速地钻进我的车里。 我问:“东西都准备全了?” 大丁很精神地问了声:“黎队好。”接着晃了晃手里的档案袋,说:“齐了。后面车里还跟着一个物证室的兄弟。“ 我打开档案袋,抽出秘密搜查手续,在队长负责人一栏里,签上了郭伟的名字。 大丁今年二十七岁,毕业后就在刑警队里工作,他本属于老于那个探组,却又看不上老于工作时缩手缩脚的样子,主动要求跟着我这个副队长搞案子。 我曾经问过他为什么愿意跟着我搞案子,他面露羡慕之情地回答:干一回刑警,就爱看黎哥那一股狠劲和杀气。 此时,我向大丁简单介绍说:“一会目标嫌疑人会暂时离开房间。物证兄弟打开门后,我们利用时间差进入室内。工作是秘密搜查。目标物品应该是冰毒。我们要尽量快速地进行抽样、拍照。你和物证的兄弟拿到样品后,返回分局鉴别真伪,化验纯度。我留在外围继续跟踪观察。” 大丁问:“目标人物是什么人?” 我说:“从掌握的情报看,是一个哑巴贩毒团伙。不过一会儿我们不会接触他们,他们会外出一段时间,利用这段时间秘搜。” 秘密搜查是公安机关侦查涉毒案件的一种侦查手段。就是在人赃并获之前,先要搞清目标毒品的真伪、纯度和大体数量。在毒品证据相对固定下来的情况下,配合现场的时空条件适时对犯罪嫌疑人实施抓捕。 大丁听着点点头说:“一切听你安排,黎队。”说着从腰间掏出手枪,弹出弹匣,子弹退膛、空膛、击发,熟练地摆弄起来。 我把他的枪压住说:“今天的任务用不上枪的。” 大丁疑惑地问:“可是黎队你电话说要带上家伙的。” 我低沉地说:“以防万一,今天只搞秘搜,把枪收起来。” 大丁悻悻地把枪装好,揣回腰间,问“什么时候能抓人?” 我看了看他,笑着说:“干多少年刑警了,还毛毛燥燥的。先验验货,时机成熟了,叫上老于和老陈两个探组一起上。现在他们都在搞一号公案,人手上也挪不开。” 东城刑警队下辖三个探组:第一探组由探长于化龙带队;第二探组由探长陈珊珊带队,一个拥有女性化的名字,公子哥派头的人物;第三探组由我兼任带队。 大丁听到今天未必能够动手抓以后,则露出了一些失望的神态,嘴里轻轻地“哦”了一声,便也不再说话。 也许是夏日清晨的阳光太过明媚,也许是桑塔纳车身狭小空间的压迫感,车里的两个男人都沉默着,迎着阳光眯起了眼睛。 许久,大丁问我:“黎队,你为什么会当警察。” 我想了想说:“不想被别人欺负。”这是我内心里能够给出的最朴素的答案。 大丁品了品我话里的滋味,然后说:“我就是觉得拿枪的男人特别牛,才当的警察而且是刑警。” 我微笑着扭过头看着大丁那张仍显稚嫩的脸庞,心里想着:多么幸福的人啊,他有着一颗没有被现实世界浸染的心。 大丁看出了我带有赞赏的微笑,有些不好意思地挠挠头问:“那黎队,你当上警察之后被人欺负过吗?” 我没有回答他。不是我自己故作城府,而是我无法准确地回答他这个问题。社会上、家庭中、单位里,我时时刻刻都能感受到一种压迫感,而这种压迫感算不算被欺负呢? 在我暗自思量中,大丁很热血地补充道:“反正不管是谁,欺负了我,我会毫不犹豫开枪。除了你,黎队,你就象我亲哥,从上班开始一直照顾我。” 刑警队里的同志,大家互相称呼都叫“战友”,工作性质决定的。刀啊,枪啊,打啊,杀啊的,言语间带出这些字眼习以为常。 但此时此刻,大丁跟我讲出这一席话,倒是让我有一丝感动。 我抻手摸摸大丁后脑笑着说:“你小子,安分点——物证室今天是谁出勤?”我岔开话题。 “物证室小范,昨晚他值班,就跟来了。”大丁口中的小范是刑警队物证室里那个胖墩墩的小伙子。 结束了话题,两个男人又都坐在车里,默默地出神。手表上的时间一分一秒地走着,六点钟的时候,我的手机准时地响了起来,一声后挂断——这是我和张峰约定好的暗号。我心里暗念道:贩毒的人,时间规律性竟也比铁路时刻表准确。 我推了推身边的大丁,说:“去后面喊上小范,准备,五分钟后,进楼,目标房间802。” 大丁搓了搓脸,应声答道:“明白。”然后快速下车,钻进了后面那辆捷达车里。 我在车里观察了一下四周,街面上的人陆续开始多了起来,却也看不到张峰的身影。国际明珠大厦的出入口很多,看不到他,也属正常。 五分钟后,大丁和小范一前一后,进入国际明珠大厦,小范背着一个大挎包,胖胖的身材,一头没有梳理的乱发,像是某个登门服务的手艺人。大丁高高晃晃,神态自然,看起来是大厦里的某户业主。 我从车里拿出一卷报纸,懒懒散散地下了车,一边低着头看着报纸,一边踱步也随着前面两个人走进大厦。 大厦内部是东西南北各自贯通的现代化结构。一楼是穿厅大堂,a、b、c、d四个出入口分别通向东南西北四个方向,大堂中间是并排着的四个电梯口。 二楼以上是商住两用的格局,家庭住宅、商业公司、个体商户鱼龙混杂地排列于贯通式走廊两侧。公用走廊也是七拐八拐碗延曲折。现代大厦的通病,外部摩登肃立,内部却杂乱无章。这种地形,却也是毒贩们理想的落脚地。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七章 秘搜行动 一楼穿厅大堂里大丁和小范很自然地按开电梯走了进去。而我则慢悠悠踱过电梯间,进入步行通道,我准备从步行梯上到八楼。清晨中如果三个同行男子一同进入电梯,是一件很显眼的事情。 我刚进入一楼缓步台,就听到自上而下传来的杂乱而急促的脚步声。我很自然地展开报纸,边上边看。在二楼楼梯转角处,我与下来的人相遇了。 走在最前面的便是张峰,他看到我后,略显诧异地张大了嘴,但瞬间又恢复了平静,从我身边抹了过去。张峰过后,我俯视的视线里又出现了一个男人的白色“阿玛尼”休闲鞋和紧随其后的第三个男人的棕色皮鞋。 在狭窄的楼道短暂的错身间,我余光里看到白色“阿玛尼”男子,面色黝黑,目不斜视,平静而自然地走下楼梯。 “棕色皮鞋”的主人走在最后,他满脸横肉,路过我时很警觉地把手插进了口袋。 我自始至终没有正视他们,而是若无其事地看着报纸,一路向上,未作停留。 身后,张峰和那两个男人的脚步声也没有停顿地消失在楼道里。 我心里明白,我和哑巴刘正面遭遇了。 沿着步行梯一路上到九楼后,我在楼道里静静地听了一会声音,确定没有任何响动后,闪进走廊。在九楼电梯间前,又稍作停留,观察了电梯的上下动态,确定没有异常后便快步返回楼梯间,迅速跑下八楼,进入了八楼走廊。 按照门牌号指引,我来到802室门前,轻叩房门——三长一短,这是我们东城刑警队固定的联络暗号。随后门被迅速地从里面打开,大丁在门后很是得意地看着我笑着。 我向大丁点点头,然后快速闪进房内,小范看到我进屋,推了推架在鼻梁上的眼镜。 我回手带上房门,拍了拍小范肩头说:“够麻利。一分钟?” 小范很学究似地回答:“这算慢的了。b级锁,我在业务大比武时只用二十秒就会搞定。” 我说:“好,开始干活,越快越好。” 小范熟练地从挎包里掏出三副无指痕超薄橡胶手套,分发给我和大丁,然后自己也快速戴上,接着又拿出单反相机,伸缩镜头、对焦。 我在进屋后的时间里,已经把房间格局观察了一遍。这是一套两室一厅一卫的普通家庭住宅。房间内空空荡荡,只有在朝南的房间里,摆放着一张床和两把椅子。 根据经验判断,这应该是哑巴刘近期内刚刚租下的房屋,而租房的目的只有一个——分货。 与房间相连的客厅墙边,堆放着十个大号的纸盒箱子,箱子上的封条被打开后,又都被草草地贴上了。 我示意大丁去各个房间仔细检查。然后自己戴上橡胶手套,轻轻撕下最边上一只箱子的封条。打开箱子后,看到了里面工整地码放着一层层书画卷轴。 这时大丁最后检查了卫生间后走回客厅,向我作了一个“ok”的手势,意思是说,房间四下没有异常。 我微微点头后,从纸箱里把最上面的一幅卷轴轻轻拿了起来并小心地展开后,发现是王羲之的《兰亭序》临帖。 小范站在一旁端着单反相机“咔嚓”一声,照相存证。大丁看清临帖后小声地嘀咕道:“贩毒都开始玩文化产业了。” 我拈量了一下临帖的上下卷轴,很沉。又敲了敲,里面传出沉闷的回声。我心里有了底,就又摸了摸卷轴两边的销头,发现都是活动的,可以旋转。于是我握住其中一侧的卷轴左右旋转试了试几次后,便顺时针拧下了销头。 大丁和小范同时凑近来观看。卷轴里满满当当塞满了密封的塑料袋子。我探进两个手指夹出其中一袋仔细观察——透明的,押条式封口,呈10厘米见方的正方形,里面装满了油油亮亮呈冰状的结晶体。 大丁低声惊呼:“操,是冰毒,我头一次见过这么多冰毒。” 我把食指竖在唇边,示意他禁声。接着又向小范招了招手,小范会意后马上使用单反相机照相存证。 大丁低声问:“黎队,剩下的箱子怎么办?” 我看了看其余的箱子,对大丁和小范说:“每只箱子,动最下面的卷轴,抽一定量的货。” “明白。”大丁说着便和小范开始陆续从各个箱子里向外拿出卷轴,按照我的方法,往外抽货。 我低声嘱咐:“注意摆放的顺序。” 大丁头也不回地,竖起两个指头,摆成胜利的手势。 十几分钟后,秘密搜查所需的货量被分别从十只箱里抽了出来,装进了小范的大挎包里。我目测估计抽出的样品至少有两公斤类似冰毒的物品。小范起身又对室内进行了拍照取证。 秘搜告一段落后,我看了看手表,低声对两人说:“时间差不了,准备撤离。” 大丁和小范环顾四周,开始做撤离前的准备。 我对大丁吩咐道:“你和小范乘电梯下去,尽快回到局里做检测。一旦确定是冰毒,直接向局里汇报。“ 大丁拍了拍小范的挎包很有成就感地说:“明白。时间紧,任务重,就现有这些东西,也够枪毙这伙亡命徒几个来回的。” 我淡淡一笑接着吩咐说:“我断后撤离,走楼梯,然后继续观察外围情况。” 大丁跃跃欲试地请战说:“黎队,我也应该留下,万一一会儿情况有变,我俩也能有个照应。” 我用不容置疑的语气看着大丁说:“按照办案程序执行命令,你和小范现在马上返回局里” 大丁还想说什么,我果断地打断他:“他们一时半会儿应该不会发现异常,我们要争取在动手抓人前,把这些货作为证据固定下来。” 大丁不再争辩,很有仪式感地冲我使劲点了点头。 撤离时,大丁和小范先离开了房间,我随后跟出,掩门后站立在楼道里,看着他们消失在走廊的拐角处。而房门的锁销却被我死死地压住了。是的,我并没有打算就此离开。 确认大丁和小范步入电梯后,我迅速折返回房间。房间里我解下缠在腰间的压缩式行军袋,平静而又迅速地逐次打开了墙边的箱子,拧开里面的卷轴,按五五比例抽出疑似装有冰毒的袋子,放进行军袋里。我不会全部清空卷轴里的冰毒,在已经现场取证的情况下,那么做太过愚蠢。 十分钟后,行军袋已经装满了。我掂了掂,大概有十公斤左右。我又看了看表,六点三十五分。大丁和小范应该已经在返回分局的路上,而哑巴刘则比我预计中回来得慢了。 记得刚参加工作,在刑警队工作的第一年,我跟随探组到吉林抓捕一个抢劫杀人的犯罪团伙。那个团伙三名成员,二号人物和三号人物在吉林火车站刚下火车就被擒获。突击审讯中,我们追问二号、三号,一号人物的去向。 他们回答说:他们一行三人一起坐火车从蓝城逃往吉林省吉林市,火车到站前一号人物去了趟厕所,从此再无踪影。 我们蓝城刑警队和当地警方根据突审口供的情况,在火车站周边五公里范围内开展了撒网式追捕。 其实抓捕发展到这里,能够抓获一号人物的希望已经非常渺茫了。 火车站人潮涌动,交通便利,出入口多达十几处之多。出租车、小客车、公交车都汇集于此,一号人物若想混迹其中,从我们的搜捕大网中溜出去不是费力的事。 我和当时的探长老田编为一组,沿火车站周边搜索。我们当时手里并没有一号人物的照片可以比对,只知道他头发稀疏,应该是个秃顶的四十岁左右男性。 当路过一处快餐店时,老田从店外窗前走过,而我则鬼使神差地停下了脚步,拽回老田,走进快餐店。 当时正值晚餐时段,店内人来人往,大约几十个食客在同时就餐。我在环视中,突然就与一个头发浓密男人的眼神碰撞在一起。 他与我眼神接触后,若无其事地低下头继续吃饭,而我在强烈的第六感驱使下,一步步向他靠近。就当我与他只有一步之遥时,他猛地推开身前的桌子,跳跃出去。 我见状没有片刻犹豫,快步追上,将他按倒在地。搏斗中,我扯下他的假发。此时老田也赶了过来,合力将他制服。 没错,他就是我们正在追捕中的一号嫌犯。 抓捕之后的突审中,他平静地对我说:“你一进门,我就知道自己完了。你是刑警,我感觉得到,也闻得到。” 我问他:“感觉到什么?闻到什么?” 他死死地盯住我说:“感觉到一种压迫感,闻到了你身上的枪油味。” 而事后,我也在不停地回想:我为什么会在那家快餐店停下脚步,并走了进去为什么会在众多食客中,一眼就盯住了他? 这应该就是一种嗜血的本能,我只能如此解释。 我是想说:猎人和猎物之间,在猎捕与被猎捕的一刹那,心灵上相通的。 回想半个小时前在步行梯道上,我与哑巴刘相遇。当时我嗅到了猎物身上那种特有的血腥味道。而且我同时也感觉得到:他对于我,也是有反应的。也许,他也闻到了我身上的枪油味。 此时我感觉到房间里的空气莫名地压抑起来。一切进展得似乎太顺利了。 如果按照我的推断,哑巴刘既然有了反应,为什么没有立刻返回呢? 我的第六感告诉自己,一场大战似乎已经迫在眉睫。 手机陡然间响了起来,一声后挂断。紧接着,短信提示声响起。我迅速掏出手机查看,是张峰发来的短信,只有一个数字“3”。 我立即读懂了“3”这个数字的含义:是3个人,已经进入大厦。正在向“802”房间逼近。 我估计张峰应该是在紧急状态下,选择了这个关键数字快速发出的。 我又为什么不离开呢,我当然不能离开。我需要在这个房间里解决掉哑巴刘,把“802”室的秘密永埋地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八章 以命相搏 时间倒回三十五分钟之前。哑巴刘和他的兄弟,同为聋哑人的阿坤走出802房间。张峰已经等待在门外,此时他刚刚按响过我的手机。 走廊里哑巴刘弯腰掸了掸白色“阿玛尼”鞋上的尘土,阿坤则大咧咧地当着张峰的面,把五四手枪明他们没有确凿的证据;最后,不抓人却又出现警察,理由就只剩下一个——他们是来搜查物证的! 经过简单的逻辑推理后,哑巴刘得出了一个令自己不寒而栗的结论。 是否是自己太过敏感?也许刚刚路过的那个男人仅仅是一个大厦里的普通住客呢?不!干自己这个行当的不能有任何麻痹大意。哑巴刘迅速打消了内心中残存的侥幸。 思索间,三人已经走出大厦。哑巴刘站定在街道上并没有移动,而是拿出手机装作接听电话的样子四下张望,观察着四周的情况。 阿坤对着张峰向路旁的金杯面包车努努嘴。张峰跑向面包车,上车启动。 见张峰离开后,哑巴刘在手机屏幕上打出一行字给阿坤看:有警察!绕大厦转圈,喊“刀子”过来,保货转移。 阿坤会意,神色紧张地看了看哑巴刘,然后拿出手机给“刀子”发了信息。 哑巴刘在大厦外确认无人盯梢后,面色从容地拉上阿坤,钻进了张峰的面包车。 上车后,阿坤坐在副驾上,在手机屏幕上打出:“绕着大厦转圈”几个字递给张峰看。 张峰看过之后,感觉计划有变,登时面如死灰。可是马上他又强迫自己恢复镇静。因为透过后视镜,他发现哑巴刘正面无表情地端详着自己。 此后,面包车在大厦四周转了一圈又一圈,哑巴刘也观察了一遍又一遍。此时,他心中更加确定——警方并没有出动大部队。也就是说,如果楼道里的那个人是警察的话,也很可能是一组单薄的警力。那么一会儿随着职业打手“刀子”的到位,自己返回802室杀个回马枪,并非没有全身而退的可能。 仅凭自己感官上的臆测就舍弃掉楼上的千万毒品而选择逃遁实在不是第一选项。哑巴刘暗自咬定牙关,决定赌上自己的性命搏一回。 半小时后,阿坤的手机屏幕亮了起来,信息里刀子打字说他已经到位了。 阿坤回身把手机递给哑巴刘看,哑巴刘不动声色地示意张峰在大厦边停车。随后,三人下车步行返回大厦。 国际明珠大厦的大堂里,一个个子矮矮却身型干练的男人,已经站在那里等候着了,他是刀子。 见到哑巴刘进来,刀子快步迎了上去。哑巴刘和阿坤也加快脚步频率故意甩开张峰一段距离。 三人会合后,哑巴刘背向张峰,在手机屏幕上打出一行字:回802,拿货转移。如果有人,杀掉。如果没人,杀掉张峰。 刀子和阿坤看后点头会意。于是三人走向消防通道,准备步行上楼。张峰跟上来,阿坤很不友善地拦住他,用手势示意他,保持一段距离,跟在后面。 张峰则佯装顺从地与前面三人保持一段距离,远远地跟在后面,同时趁机将手插进裤兜,按响了重拔键,一声后挂断——他是在给我发暗号。随后又在盲打情况下,给我发了信息,信息内容是一个数字——“3”。 几分钟后,一行人回到了“802”门前。刀子在左,手里攥着一把雪亮的军刺;阿坤在右,五四式手枪端在手中;哑巴刘站在门前,钥匙已经轻轻地插入锁芯,向左右二人使了眼色后,猛然间打开房门,然后自己迅速向后退开。 房门开启后,刀子快如闪电,以特种兵的姿态,翻滚进屋,阿坤紧随其后,举枪跟进。 两人快速地察看了室内,空无一人。与此同时,门外走廊里却响起了脆脆的一声枪响,我在走廊另一端走出来,对着哑巴刘前胸扣动了板机。 哑巴刘应声倒地,手中的一把仿制短枪堪堪举到半空。我快步跟上来,对着他的眉心,又是一枪。 哑巴刘生命中最后的一个画面定格了——一个身材高大、面容白皙却又略显憔悴的男人,表情诡异地俯视着自己。 聋哑人的世界里,没有声音,只有画面。此刻室内的两个人对走廊里发生的情况,浑然不知。 阿坤发现室内无人后,转身出来正想招呼哑巴刘,却在门口迎面撞见了手中端枪,眼睛血红的我。 他眼神里诧异中带着惊恐,手指机械地扣动了扳机。电光火石间,我左手已经握住他的枪管,狠命向外一挣,五四手枪“咚”地一声打偏,子弹从我肋下擦身而过。 握着枪的他被我猛然一挣中,身体前倾惯性地撞向我。“砰”地一声闷响,我的六四手枪紧贴着他的前胸开了火。瞬间他的胸前被轰开一个大洞,涌出的鲜血,崩溅了我一脸。 我眼睛被血浆蒙住,眼前的景象都是红红的一片。 血红的视线里,只觉寒光一闪,刀子的军刺从左侧向我刺来。阿坤的身体太重,此刻正压在我身前,我顺势倒地,耳廓里清晰地听到“噗”地一声,刀子的军刺扎进了阿坤的身体。 模糊中,我看到刀子快速地拔出军刺,瞄着我的左肋再次刺了过来。我的右手和枪被阿坤的尸体死死地压住,心里明白如果不作反应,我就没有第二次逃生的机会。 我下意识地伸出左手,死死地握住了刺向我的军刺。隐约间,我似乎是听到了自己手掌肌腱断裂的声音。 刀子再击不中,也怔了一下。也许在他的杀人生涯里,应该没有人躲开过他两刀。他没有与我争夺军刺,果断地放手,同时从腰间又抽出一把匕首。 刀子手中的匕首深深的血槽闪着寒光,隔着阿坤的尸体狠狠地向我眼睛戳下来。 “砰、砰”连续两声闷响,六四手枪子弹穿过阿坤的身体射出来击中了他。他一个趔趄,向后倒退开。 我猛地推开阿坤的尸体,并没有在第一时间起身,而是直接躺在地上对着刀子头部又是一枪。他头部中弹后,双膝跪地,却并没倒下,凶狠而雪亮的眼睛睁得大大的,不甘而又绝望地望着我。 我旋即一跃而起,目光冰冷地与他空洞的眼神对视了一会,然后一脚把他的尸体踹倒后,踢飞了他手里的匕首。 而此时我左手的鲜血滴滴答答地淌了下来,右手中的六四手枪也已经无弹脱膛了。 枪声惊动了8楼的其他住户,有人打开了自家房门站在走廊里探头缩脑看着,胆子大一点的则凑到了802室门前向里张望。 张峰也已经挪步走到了门口,脸色如纸,呆站在原地,看着我。 我喘息着缓缓地把枪插回腰带,手伸向裤子后兜。门外的不明情况的人们,呼地一齐往后退。 我镇静地亮出工作证,淡淡地说:“不用怕,我是警察。”然后冲张峰喊去:“愣着干什么?快报警!” 张峰如梦方醒,慌忙掏出了手机,拔打110电话报警。通话中,他竟然结巴了。 我重重地靠在墙边,木然地看着门外聚拢过来围观的住客。一个小女孩穿着鲜红的夹克站在人群的缝隙中,向我投来冰冷的目光。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九章 血腥之路 蓝城市人民医院,骨伤科病房里,我躺在病床上。 一周前,我左手食指、中指、无名指和手掌处肌腱全部断裂,但因为就医及时,缝合手术很成功。当然痊愈后,我左手会丧失一定功能。 我入院前和妻子平静地通了电话,告诉她我要去外地出差,半个月以后回来,嘱咐她照顾好母亲,钱的事,我回来后就会解决。 住院期间,蓝城市公安局内部调查组和蓝城市人民检察院,分别找到我了解情况。 后来,关于国际明珠大厦事件的意见性结论是:蓝城市公安局东城刑警队根据线报,按照法律程序对目标房间实施秘密搜查过程中与半路返回的犯罪嫌疑人发生枪战,三名犯罪嫌疑人被当场击毙,刑警队副队长黎昂负伤。 案件中缴获十余公斤纯度为75%的冰毒,涉案的毒品数量为蓝城市历史之最。案件其他相关情况,继续调查中。 郭伟因为我负伤住院后,没人在队里主持工作,也只好办理出院手续回到分局工作。因为“一号公案”迟迟没有侦破,他压力山大,和我通电话时总是甩着京腔对分局里的人和事骂骂咧咧。 大丁、老于等队里的同事,也都分别到医院慰问、看望我。 大丁在病房里看见我打着石膏的左手时,不忘调侃:“黎队真是铁血硬汉,单枪匹马毙三寇。” 然后又满脸的憧憬地补充道:“早知道后来有那么大场面的枪战,我就应该留下来,也跟着黎队过过瘾。” 临走时,趴在我耳边兴奋地说:“这个案子,咱们刑警队也算发达啦,市局拨款十万元奖励咱们刑警队。赵武局长说,等内部调查结束了,还要给你请功呢。” 我淡淡地笑着,嘱咐他先安心工作,具体情况,等我出院以后再说。 时间倒回到行动当天的早晨…… 先到达国际明珠大厦现场的是附近的巡警,随后东城分局警力到达,封锁了现场,扣押了室内的毒品。我在先期到达现场的巡警同事的护送下,离开国际明珠大厦,乘坐120急救车,去往蓝城市人民医院。 途中,我和妻子通完电话后,拨通了张峰的手机。 张峰接听电话时,仍然结结巴巴,他显然还没有从刚才的震惊中缓过来。他问:“黎,黎老大,我现在该怎么办?” 我说:“首先,你到东城分局,找到大丁,让他给你做一份详细的,继续向云南方向驶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章 杀人越货 第四天,经过3000多公里的跋涉,本田车终于驶进临沧江畔的孟连县城。 地理上,孟连县紧靠缅甸,是中缅边境几处口岸之一。人文上,孟连县是镇雄帮的势力范围,贩毒、绑架、凶杀在这里习以为常。 “丽人园”酒店是一座三层高的小楼,紧靠临沧江。靠江一侧的房间推开窗户,就能闻到临沧江水的腥气。江水上涨时,浪花甚至能拍进一楼的窗台。 酒店外面的霓虹灯上,用汉语和缅甸语分别写着“丽人园酒店欢迎你”的路引。红红绿绿的灯光下,莺莺燕燕地站着一些黑黑瘦瘦的女孩,她们浓装艳抹、穿着性感,向往来车辆搔手弄姿,招徕生意。 此时夜幕降下,本田雅阁驶进丽人园酒店停车场。陈四喜和老虎进店入住,要了一个一楼靠江的房间。 丽人园就是蓝城老大狐狸和云南镇雄帮阿东约定好的交易地点。 一楼的标准间,两张床铺,湿气很重。老虎进屋后,一屁股坐在床边,拿出针管和橡胶皮套,开始给自己注射海洛因。 片刻间,老虎的眼神又开始涣散起来,整个人倒下去,躺在床上。嘴里念道着:“一会我得出去,搂个黑丫回来爽一爽。” 陈四喜把装钱的旅行袋放在另一张床铺下的地板上,用脚踩着。对老虎阴阴地说:“等干完正事,你拿着货随便爽,现在不行。” 老虎不再说话,嘴里哼哼起来。 陈四喜拨通了阿东的电话,电话那边阿东一口很浓的云南口音的普通话问清了陈四喜的房间号,说一会就到。 半个小时后,房门响起,陈四喜向老虎使了个眼色后,走过去开门。 门外只有两个人,前面是一个典型岭南模样的黑瘦中年男人,后面站着一个大概只有十六、七岁学生模样的男孩子,身上背着一个书包。 见房门打开,黑瘦男人冲陈四喜打了两个响指,陈四喜回了三个响指,约定的暗号对上了。陈四喜闪身让开,门外的两人进入房间。 黑瘦男人进屋后,倒是很放松,一脸满不在乎的表情,看了看陈四喜,又看了看躺在床上,哼哼唧唧的老虎,用很不地道的普通话自报家门说:他就是阿东。 然后指了指那个男孩说:“我带出来的后生崽子。”而那个男孩一副很老练的样子站在房门口。 陈四喜说:“我们是狐狸的人,这次就是我们来接货。” 阿东点点头,又看了一眼老虎,对陈四喜说:“这位兄弟在飞哦。” 他是说老虎正在过海洛因的瘾。 陈四喜说:“他也是跟来试试货的。” 阿东笑了,说:“好喀,好喀。”他是说:好的,好的。 然后拍了拍老虎的大腿说:“好兄弟,试试我们的4号球,正宗不正宗。” 说完,他用云南方言招呼那个男孩。 那个男孩走到老虎的床边,摘下书包,掏出四大包海洛因。阿东眯着眼睛冲陈四喜笑着,依然是满不在乎的表情。 这是镇雄帮的地盘,镇雄帮做事一向心狠手辣,成势以来,还从未在交易中碰到过敢吃生米的人。阿东出货就象市场里卖青菜,他没理由担心什么。 男孩又从书包里拿出铝制小勺子和一瓶矿泉水,当着众人的面用勺子从一个大包里舀出一点海洛因,用矿泉水勾兑均匀,又拿出一块药用棉絮,泡在勾兑了海洛因的水里。待棉絮吃饱了毒水后,男孩从书包里拿出一支一次性针筒,打开包装,挑着勺子里的棉絮,把毒水抽进针筒,然后递给阿东。 阿东很得意地笑着对老虎说:“好兄弟,你试试我们90%纯度的货,保你飞上天喽。”说着把针筒递给老虎。 老虎本来涣散的眼神,看到毒品,猛地亮了起来,接过针筒熟练地给自己静脉注射。 同时,阿东对陈四喜说:“你们的钱呢?” 陈四喜把装钱的旅行袋向阿东踢过去。那个小男孩蹲下身,打开袋子,一边一摞摞地往外拿钱,一边数着摞数。 陈四喜阴冷地看着老虎的反应。老虎像是丧失了意识一样,躺在床上,脸上浮现出愉快的表情。看着陈四喜说:“够爽,可以拿货了。” 说完,整个人突然跃起,手里已经多了一根细铁丝,在后面死死勒住了阿东的脖子。 同时陈四喜抱过床头的枕头,猛然间盖向正在数钱的男孩的头,拔枪:“好的,要是我出去宵夜,回来给你带好吃的。” 小护士很高兴,很娇嗔地说:“一言为定。”然后蹦跳着离开了。 晚上八点,医生来看过我,向我嘱咐了各种术后注意事项后离开了。 我一只手费力地换下病号服,穿上白天大丁给我送过来的新衣服,一件深蓝色迪士尼图案的t恤。这是大丁是按照他的审美,为我挑选的,实在不敢恭维。 走出病房,经过护士站的时候,那个小护士冲我笑着做着鬼脸,我也微笑地回应着。向她做了一个吃饭的手势。小护士嘻嘻地笑着说:“给你留门。” 走出医院,我拦下一辆出租车,对司机说:“国际明珠大厦。”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一章 重返现场 半小时后,出租车停在了国际明珠大厦的路边,我下车后向四下扫视,早晨行动前我停靠在那里的白色桑塔纳,依然停放在那里。 我走过去,来到车前,打开后备箱,在备胎下面拿出一把仿制六四式手枪。 这把枪是我早前搞案子时缴获的,没有上交,一直压在备胎下,留着应急。 我迅速把枪插进腰带,扣上后备箱,回到车内从手套箱里取出棒球帽,戴在头上,帽沿压低,遮住了我半张脸。 然后抬头望了望夜幕下的国际明珠,大厦各层商家的墙体广告牌闪烁着斑斑驳驳的霓虹。 我随着稀稀疏疏进出大厦的人流,走进国际明珠。穿过大堂,进入步行梯通道,来到八楼。 八楼左侧一头的802室已经被蓝城市公安局查扣封锁了。几道禁止入内的黄色隔离条醒目地贴在门口。 沿着走廊向右一侧的尽头是一家律师所,钢结构广告牌闪着绿色萤光挂在楼体墙外。 我从公共区域的窗户,爬出去,踩着律师所空调的外挂机看到了早上我担在广告牌支架上的那只行军袋…… 回到桑塔纳车里,我拔通了张峰的手机。对方接听后,我说:“一小时后,城郊莲花公墓。”我知道我特别钟爱公墓,也许是因为地下的死人不会偷听活人秘密的原因。 电话那边,张峰很奇怪地哑着嗓子“嗯”了一声。 这引起了我的警觉。多年来刑警的职业使我养成了根据人物的表情、动作、声音、眼神甚至气味判断对方意图的习惯。 刚才电话那一端不是我印象中的张峰,但却拿着张峰的电话。只有两种解释:一、张峰被某一伙势力胁持了;二、张峰主动投靠了某一伙势力。 简单的逻辑推理之后,我依然决定继续前往莲花公墓。谜团你不去解,它永远不会自己消失。 白色桑塔纳风驰电聘地穿过蓝城市区来到莲花公墓。公墓外林荫路上,张峰一个人孤伶伶地站在那里,两侧的路灯忽明忽暗,映射到张峰的金丝眼镜上,像是闪着鬼火。 我开车驶近他,忽然又觉得他不像是张峰了。 我摇下车窗招呼他上车,他面无表情地坐进副驾驶位,扭头冲我阴森地笑。 我刚觉得哪里不对劲时,突然脖子一凉——一根细细的铁丝已经勒紧了我的喉咙,我透过后视镜向后看去,一张扭曲狰狞的脸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出现在我车里的后排座位上。 我双手拼命地往外抠死死勒在脖子上的铁丝。可是左手刚刚缝合的伤口却全部崩断,鲜血直流。 我挣扎着,挣扎着,直到我真正地醒来…… 我真正醒来时,确实是躺在医院的病床上,刚刚手术后的左手,撕心的疼痛。 一个满脸雀斑但却非常可爱的小护士笑盈盈地正看着我。她刚刚给我进行完静脉输液。 看我醒来,对我萌萌地说:“警察大英雄醒啦?” 我满头大汗,右手下意识地摸了摸脖子,一切正常。然后很是警觉地对小护士说:“我睡着了?” 小护士还是笑吟吟的表情,说:“你应该是太累了。从手术室出来到病房一直在睡觉。不过也可能是麻醉剂的副作用。” 我也冲她笑了笑说:“谢谢啊。” 小护士说:“谢什么啊,我们都知道啦,你是大英雄,不过现在你是患者,在这里要听话,好好养病哦。” 我心头突然一紧,为什么她说的话和我梦里听到的一模一样? 小护士却没有看出我瞬间的表情变化,而是很职业地拿起我的患者资料夹,嘻皮笑脸地对我说:“黎昂,男,二十九岁,左手锐器外伤,白羊座。”说完捂着嘴,露出一双黑黑的大眼睛,笑眉笑眼地看着我。 我此刻却丝毫感受不到她的可爱,只是很迟钝地答道:“对,白羊座。” 小护士看我心神未定的样子又是一阵哈哈大笑,以为我刚手术醒来,注意力不集中,笑够了说:“你休息吧。今天晚上是我值班,有什么事喊我。” 小护士走到门口时,我喊住她说:“美女,你们病房晚上查房吗?” 她停住回头看我,打趣地说:“怎么,你想出去宵夜?” 我笑了笑,算是肯定回答。 她想了想说:“晚上的门给你留着。不过你要是出去,不能喝酒。宵夜要忌口。”顿了顿,她又说:“还有给我带好吃的回来。” 我说:“好,美女。” 稍后,主治医生来看过我,向我嘱咐了术后的注意事项之后离开了。 医生离开后,我换下病号服,走出病房。护士站的那个小护士嘻嘻地冲我笑,我也很友善地向她挥了挥手。 我走出医院,打车到了国际明珠大厦。找到自己的桑塔纳,在后备箱拿出仿六四式手枪,在手套箱里拿出棒球帽戴上。 进入大厦,从步行梯上到八楼,在八楼律师所墙外的广告牌支架上取出我早前藏在那里的行军袋。而袋子里装着早晨时我用性命搏回来的十公斤冰毒,快步返回到自己的车里。 梦里的我,此时会给张峰打电话,通知他去莲花公墓。而现在,我坐在车里,努力的回想:这个梦是什么征兆?张峰在梦中为什么会变得如此诡异?还有那根莫名从我后座伸出来的细铁丝,为什么作案手段如此的似曾相识?当然还有那张狰狞而又扭曲的脸。 思索间,手机忽然响起来,我掏出电话拿在手里——是张峰的来电。 我屏气凝神地接听。电话那边传来了张峰的声音:“黎老大,你在哪?”他语气里没有了刚才梦中的诡异和嘶哑,却也并没有表现出早上通话时的畏惧。 我反问:“你在哪里?” 他语气很平静地说:“我刚从你们东城分局出来,你们刑警队同事问了我一天的问题。” 我迅速地分析着他言语间的可信度。他说的应该是实话,按照程序,他作为我的特情线人,出这么大事,局里对他进行长时间的询问是符合逻辑的。 我问:“早晨,我不是告诉你晚上的时候等我电话吗?” 他淡淡地说:“我知道,可是出了这么大的事,我早上都蒙了。现在完全不是我找你时的形势了。完全超出了我的预想。——黎老大,我现在可是暴露在外的人了。马上就会死不死,活不活的了,你打算怎么办?”他言语间竟有些咄咄逼人了。 我沉了沉气脉说:“一小时以后,莲花公墓停车坪,我们见面淡。”梦中人的智商习惯和现实中是一样的。我不假思索地选择了和梦中一样的见面地点。 电话那一端的张峰,明显迟疑了。过了一会儿,他低沉地哑着嗓子说了声:“嗯。” 我挂断电话,回想着和张峰的通话,他的表现没有漏洞。 他在经历这个事件之后,应该有的情绪,在短短的通话中都表达了,唯独一样——他太平静了。 当然还有我那个奇怪的梦。我开始觉得,张峰并不是一个简单通过卖情报换钱花的线人,他应该有更深的背景。 晚上十点钟,我开着白色桑塔纳驶进莲花公墓停车坪。一辆破旧的金杯面包车已经停在那里。见我的车过来,张峰便从面包车上跳下来,站在那里向我这边望着。路灯照射下,我如梦中一样,看到他的金丝镜片一闪一闪的,犹如跳跃着鬼火,隐藏了镜片后面那双真实的双眼。 我停车摇下车窗,招呼他上车。他快步走过来,打开车门。坐在副驾驶位上,很生涩地喊了声:“黎队。”然后看着我干笑着。 他扭过头的一瞬间,我冷然间发觉,从我的角度看过去他的金丝眼镜没有近视圈,竟是一副平镜。 我问:“你一个人?” 他的语气像换了一个人,用沙哑的嗓声,意味深长地对我说:“难道还需要别人到场吗?” 我有了之前的心理准备,倒也不觉得诧异。继续问他:“东城分局的问话,你都完成了?” 他看着我,眼神中没了懦弱,而那两道贼光却没有变,过了一会,他说:“都问完了,按照你的指示,我实事求是地讲了我知道的。” 我也迎着他的目光说:“好,关于你的物质奖励,我出院后,会按程序向局里申请。这一点上,你大可放心。” 张峰诡异地笑了起来,突然间我又发现他哪里不正常,盛夏的三伏天,即使是夜间,气温也高达三十摄氏度,他竟然穿着一件黑色的长袖衬衫。 我没说话,冷冷地看着他笑。突然他停住笑声,眼神犀利地逼视着我说:“黎队,你应该和我说说,我不知道的。” 如我所料,他并不是简简单单的特情。他身上一定有我不知道的秘密。我依然语气平静地说:“比如什么?” 他低沉地说:“比如一个警察杀人越货。” “你现在确定是威胁我吗?”我的话语里没有实质性信息,我没有承认什么却也没否认什么。 他说:“威胁一个警察,对我有什么好处呢?” 我说:“那就看你到底是什么样的人了。”说话间,我右手的仿六四式手枪已经顶住了他的太阳穴。 他一愣,瞬间又恢复平静,眼神中流露出一丝失落。说:“这个地方真是个杀人的好地方,可以就地处理掉。”他说对了,三年后,他确实就被埋在了这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二章 借刀杀人 我低声向他命令道:“把袖子撸上去。” 他照做了,两条布满针眼的胳膊,赫然呈现在眼前——那是常年注射海洛因的痕迹。 他目视前方,语气平静地说:“你想看看我是不是吸食海洛因?” 我没回答,继续命令他:“慢慢地把裤兜翻出来。” 他仍然照做,右边裤兜翻出来是空的,而左边一侧随着裤兜的翻起,一根细铁丝明晃晃地呈现在眼前。 我虽然早有心理准备,但看到那根细铁丝的出现,仍然不免心头一紧。 他语调平缓,问我:“接下来,你要开枪了?” 我说:“不一定,不过你最好重新介绍一下自己。” 他说:“在枪口下介绍?” 我笑了笑,把枪收起来,拿出香烟递给他。他抽出一支点上,我也用嘴叨出一支点然。我们都清楚,我们之间还有很多事需要谈谈。 车里的气氛缓和了下来,他深吸了几口烟,然后问:“上车时,如果我坐向后座,你会同意吗?” 我反问:“你说呢?” 他干笑了一声说:“黎昂,不管怎么样,我还是挺佩服你作为刑警的眼力。” 我说:“有些事,是需要第六感的。” 他摘下金丝眼镜,目光涣散而凶狠。问我:“从哪开始说?” 我淡淡地说:“从自我介绍开始。” 他点点头说:“我确实叫张峰,不过大家都愿意叫我老虎。”他顿了顿问我:“你听说过老虎吗?” 我猜对了,眼前这个人就是那个血债累累的亡命之徒。我说:“十年前你很有名气,我在刑警队已经听说过你的故事了。” 他说:“也就你们警察还在挂念着我。现在的江湖道上,没人再知道我的过去了。” 我说:“这些年你隐藏得很好,你的案子确实已经变成死案了。” 他很得意地笑了笑,接着又说:“最危险的地方往往也是最安全的地方。” 我问:“怎么说?” 他苦笑了一下说:“我确实是在蓝城监狱打了五年罪,可惜你们蓝城公安当时没有对我并案侦查。他妈的,这几年来我也算是两世为人了。” 难怪当时云南警方搜捕他那么长时间却没有找到他。——他竟然在蓝城入狱了。 “因为什么?”我对十年前的那起连环血案确实很好奇。我以前所了解到的都是各路混杂不清的讯息。 他观察了我一会儿,咬了咬牙说:“看得出来你也是个狠角色,不像一般的警察。说真心话,我他妈的还挺佩服你的,我就跟你说说。” 这个十年前连环血案的亲历者,开始讲述起了他在*越货之后的经历。 老虎和陈四喜在临江江畔“丽人园”杀掉了阿东之后,吞掉了价值五百万元的海洛因。两人连夜驾车逃出孟连县城,一路逃往广东。广州那里还有他们以前的江湖关系。 到了广州之后,陈四喜给了老虎十万块钱和一包海洛因。老虎当时因为吸毒过量已经意志全无,并且他确实非常忌惮陈四喜,只好认命拿了小头后与陈四喜分道扬镳。 而陈四喜则卷了狐狸的五百万现金和三大包海洛因扬长而去。 老虎在广州一个黑道朋友家里躲了一阵。在这期间,他也听说了狐狸在蓝城自己家里被云南帮派碎尸喂狗的消息,自己也不免整天里惶惶不可终日。 后来老虎又听说云南镇雄帮的人已经查到了他在广州落脚。便不敢在广州停留了,收拾了行李乘着省际客车一路向北逃窜。每到一座偏远的城市便躲藏一段时间。 在外飘流了半年的时间,他一有空闲就吸毒、嫖妓,很快钱就花光了。而随身携带的海洛因就象定时炸弹,随时都有可能被警察查获。 这个时候云南帮的追杀已经慢慢淡化了。他思前想后,决定返回蓝城,投奔他的女朋友卫兰。 他潜回蓝城之后,找到了卫兰,卫兰还算热情,收留了他。但他还是察觉出了卫兰热情背后的冷谈。 感觉到一丝异样的老虎不停的质问卫兰对自己冷漠的原因,逼问之下,卫兰终于说出了个中原由。 原来在老虎南下云南之后的半年中,蓝城公安局一个干部对她展开了猛烈的追求。而经过一段时间的相处之后,卫兰也因为经不起权势的诱惑,就对那人投怀送抱了。 这种事如果放在以前,老虎会毫不犹豫地杀掉那个干部。可是现在的他命案在身、亡命天涯已经力不从心了。 于是老虎和卫兰商量,要求卫兰帮他把手上的海洛因出货变成现金,他就离开蓝城不再回来。 卫兰答应了,外出给他寻找出货的下家,而老虎则在卫兰家等待消息。哪知他没等来卫兰的消息,却等来了警察黑洞洞的枪口。 原来,老虎刚潜回蓝城联系卫兰的时候,和卫兰相处的那个公安干部就觉察到了他的存在。虽然不知道他就是老虎,但也大概了解到他应该不是善类。 于是当卫兰带着海洛因样品出门的时候,便被这个公安干部当场拦住,逼问之下,卫兰说了实情。公安干部毫不犹豫通知了禁毒方面的同事,对老虎进行了抓捕。当场缴获了老虎身上剩下的海洛因。 审讯中,老虎铁嘴铜牙,一口咬定海洛因是自己吸食的,并没有贩卖。警方因为没有开展相关的并案侦查,也就没有深挖出老虎身上的命案。最后老虎因非法持有毒品罪,被判了五年刑期,入狱服刑。 老虎服刑期满出狱的时候,当初云南的命案已经再无人过问。蓝城老大却已变成了陈四喜。 老虎走投无路之下就又投奔了陈四喜,陈四喜看重他是个难得的狠角色,当初一起拼过命,是个讲江湖规矩的人物,就把他留在身边,充当左膀右臂,一直用到现在。 说到这里,他停住了,意味深长地看着我,那目光的含义竟让我一时间解读不出来。 我大脑里在迅速地整理思路,他刚刚的自述里包含了太多的信息量。第一,卫兰是我们的秘密阵地——万象酒吧的老板娘卫兰吗?如果是,那么那个公安干部毫无疑问就是东城分局局长赵武。他们三人之间竟然曾经存在着三角感情关系。卫兰在整个事件中是什么角色? 第二,老虎出狱之后又投靠了陈四喜。那么他假冒特情向我提供情报,陈四喜必然牵扯其中。陈四喜在这个事件里涉入多深呢? 第三,根据已经掌握的情况,“一号公案”与陈四喜有一定的关联性。如果把思维再拓展一下,这起毒品案件与“一号公案”又有什么联系呢? 片刻的思索后,我语气平缓地问:“你后来还见过卫兰吗?” 我并没有单刀直入,我知道我们昨晚接头时,就是在万象酒吧。而老板娘卫兰已经和老虎打过照面了。如果就是他说的卫兰,那么他的回答就会验证他之前叙述的可靠性。如果不是,我也想听听,他如何解释卫兰这个人。 老虎阴恻恻地笑了,他听懂了我的意思,却也很配合地说:“何止见过,这娘们现在偶尔还会和我聚一聚呢。昨天在酒吧里刚刚打过招呼,你不是也在场吗?” 我确定了,同时也回想起了卫兰见到老虎时,那奇怪的表情。 老虎见我眉头紧皱,心思满怀的样子,倒也不以为然。他难得直率地说:“黎昂,咱们都是手上沾血的人,要不是有大事需要谈,谁也不会半夜跑来这坟圈子聊天。你有什么话尽管问,咱俩看看互相的底牌是什么?” 对方是血债累累的江湖杀手,反侦查能力极强。现在却一反常态地配合,知无不尽,言无不说,那就只有一个理由,他有更大的企图需要我——那就应该是他的底牌。 而我,拼血搏命地抢出十公斤冰毒,我需要快速变成现金。来支付母亲的医疗费用——这就是我目前的底牌。 想到这里,我很爽朗地笑了,我说:“我确定有一些问题。不过在此之前我想知道你既然不需要特情费过日子,为什么出来见我?” “一个手狠心辣的警察,办案中连杀三人,他为什么呢?”他紧紧地盯着我继续说:“没有别的解释,他为了灭口——黎昂,你拿了哑巴刘的货!对吧?”他很肯定地下了结论。 我目光毫不回避,也紧紧地回视他说:“一个身负命案的江湖杀手,假装特情故意向警方出卖情报,引警方查抄毒窑,他的目的好像也不那么简单——也许他乐见其成。说吧,你有什么目的?”我依然没有肯定与否定,而是转移开话题,反客为主地逼问他,我不习惯在博奕中处于被动。 他呵呵地笑了起来,笑得很丑陋。然后说:“也许我们在某种程度上可以合作,你不觉得一个心狠手辣的警察和一个身负命案的杀手挺般配吗?” 他的意思是说,我们都有弱点,手上都沾满了鲜血,现在的情况下我们之间的关系不是警察与罪犯,而是两个没有回头路的凶徒。 “哦?哪一种程度上的合作,说说看。”我面无表情地问道。 他神色突然间又严肃起来,低低地说:“现在蓝城有两伙大的贩毒势力。一个是云南背景的帮派,另一个就是陈四喜。如果说,我们联手端了云南帮,再敲掉陈四喜。想象一下,是不是能闻到血腥味了?”他没有了金丝眼镜伪装后的眼睛,显得异常的凶狠、狡诈。 我明白了他的意思。多年来的刑警经历练就了我处事不惊,喜怒不形于色。可是内心中,却已经被他的话震撼到了。 他说出来的是一件可以使蓝城甚至是云南掀起腥风血雨的念头。而我,客观上确实已经深陷其中了。 我压抑着内心的波澜,面色平静地问:“你就那么有把握,我能和你合作?” 他依然凶狠地盯着我说:“你有回头路吗?或者,你还想杀了我?” 他说的是个选项,不过那样做太过鲁莽。现在杀了他,就意味着涉及这件毒品案的关键人物都不清不楚地死掉了,包括是我的特情。他对之后的内部调查很重要,我不会这么做,至少现在不会这么做。 我面部表情仍然没有起伏,但语气已经不再冰冷,我说:“你觉得我有这个实力去做你说的事吗?” 见我语气有所缓和,他的目光也不再咄咄逼人,而是很自信地说:“刑警队长的身份就是你的最好的武器。我看到过你办案时的杀气,你绝对有这个实力。” 我微微地点了点头说,:“你说的有些道理,不过我心里还有几点疑问,你需要解释一下。” “当然可以,你问吧。”他很爽快地说。 我问:“故意出卖哑巴刘的情报给我,是你计划的一部分吗?” “不是。那是陈四喜的安排。哑巴刘背后的云南帮是在蓝城唯一和他有直接竞争关系的贩毒网。而我确实是哑巴刘蓝城监狱的狱友。我投靠了陈四喜之后,他利用我和哑巴刘的这层关系,安排我故意接近哑巴刘就是为了随时套取云南方面的情报。 这一次我得知哑巴刘进了一大批冰毒后便通报给了陈四喜。陈四喜当即定下了这个借刀杀人的计划。也就是让我把情报卖给你们警方,借你们警察的手铲平哑巴刘。 但他又担心你们禁毒部门有云南方面的内线,于是我就又通过李市这个崽子找到了你,我认为让你们刑警搞这个案子还是比较妥当的。 实在地讲,见你第一面没觉得你下手这么黑,可是后来的结果倒真是让我刮目相看了。”他没有选择对我隐瞒,而是从头至尾将整件事的内幕都讲了一遍。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三章 暗流涌动 我懂了,陈四喜和老虎想借刀杀人。 我接着问他:“凯旋酒店的命案是你们干的吗?”他之前和我说过,在凯旋酒店大堂被人数枪打死的那个云南人是哑巴刘的上线。 他摇了摇头说:“不是我们干的。陈四喜尽管手狠心辣,但明晃晃地端着枪杀云南帮的人,他现在是不会干的。我们:“警察大英雄,昨晚你买了巧克力?” 我说:“我们说好的——好吃的。” 她嘟起嘴说:“两盒,太多啦,我怕胖。” 我说:“一个人吃不下,可以留给值班的其他护士一起吃。” 她嘻嘻地笑着说:“全体值班的护士都吃了你的巧克力,晚上都给你留着病房大门呗?” 我也跟着笑起来说:“行吗?” 她故作思考了一会儿,俏皮地说:“我看看吧。你真是一闲不住的人。” 我望着她离去的背影心想:多么好的年纪啊,她的生命里只有单纯的、美好的事物。她可以毫不掩饰地笑着,快乐着。 中午,大丁来看望我,给我带了一些生活用品,给我讲了讲队里的情况。 临走时对我说:“黎队,大家都盼着你能早点出院归队。一号公案搞得大伙焦头烂额,郭伟就知道瞎指挥。越武局长这两天骂他个狗血喷头。” 我说:“我刚住院两天,就盼我归队。你小子还能不能长点心。“ 大丁嘻皮笑脸地说:“愿望,大伙共同的愿望。黎队,你安心养病,我得回去了,下午队里开案件分析会。” “去吧,没事不用往医院跑了。我自己没问题。”我说。 晚上的时候,李四儿探头缩脑地出现在我病房门口。 我见是他,便大声地招呼他:“你怎么还是这个样子,到哪儿都像做贼似的,进来吧。” 李四儿被我一骂,马上挺直了腰板,走进来说:“习惯了,干咱们这行的,都他妈有点职业病啊。”说完自我解嘲地笑起来。 他就这个样子,念警校时有一次他洗澡回来,头上披着毛巾,稀里糊涂地走错了寝室。那个寝室低年级的同学见他探头缩脑的样子,把他当成小偷暴打一顿。 事后,他鼻青脸肿却又愤愤不平地对我说:“黎昂,是哥们不,你帮我去找他们,得好好修理修理他们。” 我当然没有帮他“修理”打人者。但是之后的一场散打比赛中,我却把领头的那个男孩的鼻子打成了粉碎性骨折。 那是警校每年一度的“年级散打对抗赛”。决赛中的对阵双方是当时三年级的我和二年级的一个强壮的男生——他当时被冠以“全校最壮男生”的名号。 赛前比赛双方对拳致意时,他很轻蔑地低声对我说:“你就是那个‘小偷’的室友吧。一会儿我会当场把你打晕。” 我阴沉地凝视着他,没有回应。 比赛时,他在全场女生的助威声中,勾拳、刺拳、鞭腿、回旋踢,招招凶狠,但除了凶狠之外,我却看不到他的杀气。 而我只有一个念头,就是要用拳头打穿他的脑袋。于是,在我一记直拳击中他面门的时候,我突然有一种错觉,我似乎看到了自己的右拳穿过了他的头颅出现在了他的脑后。 而事实是,他被我一拳击倒躺地,而我跨在他身上,一拳一拳地死命砸向他的脸部,嘴里不停地念着:“打穿,打穿你。” 最后是裁判和其他教师强行把我俩分开,而那个男生事后被诊断为鼻骨粉碎性骨折,休学一年。 我则被警校点名批评,并对那个男生进行了经济赔偿。事后,李四儿却像膜拜英雄一样借钱请我吃了一个星期的饭店。 此刻李四儿坐在我床边,看着我打着石肓的左手说:“黎昂,真有你的,查个毒品案子,你干掉了三个人。这也太他妈的超现实主义啦。拍电影哪?大哥。” 我微笑着问他:“谁给的情报?不是你吗?” 李四儿无奈地点点头说:“也对,这帮毒贩子,你不整死他们,他们就会干掉你——张峰这个傻鸟,差点把咱兄弟害死。” 我说:“那是一场遭遇站,他们半路返回来了,不是谁的错。” 李四儿仍不依不饶地说:“妈的,再看到张峰这个傻鸟,我得好好教训教训他。捅出个情报出来差点把你害死。” “你还是警校时的老毛病,事后逞英雄,你要是真有心,现在就把张峰喊来,掏枪崩了他。”我打趣着李四儿。 李四儿认怂了,嘻嘻地笑着说:“说说呗,过过嘴瘾——哎,你的伤怎么样了,什么时候出院?” “等我出院给你申请破案奖励?”我还在继续揶揄他。 李四儿被我抢白得毫无脾气,举起双手辩白着:“黎昂,兄弟我心得多宽啊。你九死一生伤成这样,我这头还惦记着破案奖金?你就别损我了。” 我们相视着,都笑了起来。 这时,夜班医生和一个年纪稍大一点的护士来到病房,对我左手的恢复情况做例行检查。 例行检查结束后医生离开,那个护士则在病房里停留一会,微笑着对我说:“你好,我叫胡杨,是这班次的值班护士。小玲和我交代过了,说你晚上喜欢出去宵夜。”她说的小玲是长着雀斑,很可爱的那个小护士。 我微笑着说:“给你们添麻烦了。要是不违反原则,我确实想能够多出去走动走动,呼吸呼吸新鲜空气。” 她看了看我说:“不麻烦,不过你还是要注意休息。这种伤筋动骨的手术应该多躺着,有什么事你就到护士站喊我。” 我点了点头说:“谢谢你。” 李四儿在一旁插话了:“美女,一会儿我和我哥们出去吃个饭,聊聊天。你有没有心情,咱们一起?” 胡杨没有理睬李四儿,而是一脸严肃地对我说:“你又要出去?早去早回吧。切记不可以喝酒。” 李儿四被晾在一边,却也不觉得尴尬,继续搭讪道:“放心吧,美女,有我照看他,不会让他喝酒。哎,你什么时候下班,要不明天我还来,请你好好吃个饭。” 胡杨很礼貌地对他说:“照顾好你朋友。”随后便转身离开了。 李四儿吃了闭门羹,小声地对我说:“这大姐还挺有性格。” 我笑了笑,没有说话。 他又说:“哎,黎昂,换了衣服,咱俩出去吃点烧烤。大热天的,在屋里呆着闷。到外面坐坐,聊聊天。” 我同意了,换上便装,跟着李四儿从病房出来往外走。路过护士站的时候,胡杨站在里面望着我,似乎有话要讲,却又欲言又止的样子。 我便对李四儿说:“你先下楼,我去趟卫生间。” 李四儿说:“好。我在楼门口等你。说完,冲着胡杨吹了声口哨下楼了。 我走到护士站前,向胡杨问道:“你有话要说?” 胡杨很戒备的样子,望了望李四儿下楼的背影,用极低的声音对我说:“上午你睡觉的时候,你刚才这个朋友来过,另外还有一个男的跟着来的。他们在门外看了你好一会儿,可是都没进屋。跟他来的那个男的,让人一看就害怕,不像是好人。我就是感觉有点奇怪,看望你为什么不进去啊?不过也可能是我想多了,也不知道该不该和你说。” 我心头一紧,外表却很平静地说:“谢谢你啊,胡杨。我的这个朋友和我提起过了,他上午来看时我在睡觉,就没进来叫醒我。” 胡杨有些释然地说:“哦,那就对了。看来是我想多了,我还以为你们警察都有仇家,会不会有人跑来这里找你寻仇啊。” 停顿了一下她又说:“我们骨伤科的护士看过很多跑来医院继续打仗的人。”说完,她很腼腆地笑了。 “还是要再次谢谢你。我们不是电视剧里的警察,没有那么多仇人的,放心吧。”我内心很感激她善意的提示,表面上却语调轻松地对她说着。 她神情也轻松了起来,说:“那就好。不要再外面呆太久,记得早点回病房休息。” 我冲她笑了笑,说:“明白,麻烦你了。” 她看着我仍然腼腆地笑着。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四章 手刃凶徒 医院门口,李市一面抽着烟,一面左顾右盼地站在那里等着我。见我走过来,把烟头扔到地下踩灭,大声地抱怨着:“病房里不能抽烟,就这一会儿,把我憋得够呛。” 我走近他,很随性地拍了拍他肩膀问:“去哪儿吃,你选好地方了吗?”说完微笑着看着他。 他随口说道:“咱都不开车,就在这儿附近吃吧。来的时候,我看到前面有一家韩式料理,挺不错的,走几步就能到。” “听你的。”我很随意地答道。 沿着医院北墙外是一条僻静的小道,昏暗的路灯下,一排排杂草沿着医院外墙疯狂地长着。墙下是一堆堆无人清理的垃圾,几只野猫在上面寻找着食物。而小巷的尽头则是繁华的主干道,人来人往,车流繁忙。 我和李市步行穿过小巷,来到主干道。拐角处第一家饭店就是他说的韩式料理,很多食客都在饭店外的露天排档里吃着烧烤。 李市征询着我的意见说:“黎昂,你手上的石膏太显眼,咱们还是在屋里吃吧,里面有空调还能凉快些。” 我说:“也好。”我确实不太喜欢人群嘈杂的地方。 迈步进入店内后,饭店老板很热情地迎上来打着招呼,并把我们引领到靠窗边的一个桌台。 我与李市面对面坐定后,出于职业习惯开始全方位无死角地观察四周的环境。 夏天里,出来宵夜的人们都喜欢店家在室外提供的露天烧烤。店内除了我们之外,只有一张桌子前坐着一个孤独的食客。他背对着我们,脸面向门。我通过玻璃窗的映像,可以看到他一套装修工人的装扮,低着头,很木讷地喝着啤酒。 进门时,我与他有过一次短暂的对视。他看人的目光,让人感到极不舒服,端酒杯的手臂上,很醒目地纹着一条张牙舞爪的龙形图案。 不知道你有过这种经历吗?有那么一类人,在人海中偶然相遇,他的气场会让你毫无来由地顿生芥蒂。 亦或说,这种类型的人带给你的第一印象就会使你产生要从心理和现实两个层面上抹掉他的想法——我总会有这样的念头。 李市在我对面很机械地点着菜。从进入店内开始,他便有些紧张,有些菜品,他不知不觉地点了三遍。站在一旁的服务员开始流露出不耐烦的神情。 我见他心不在焉的样子着实有些拖沓,便接过菜单,随便要了一些羊肉串和小菜。服务员快速地记下后,很不友善地看了看李市,走开了。 等菜中,李市又向服务员要来了啤酒,并不与我相让而是自顾自地先喝下一瓶。 脸色微红后,他擦擦嘴角的啤酒泡沫,神态平静了下来,他说:“渴了,先喝一瓶啤酒挺爽。黎昂,你是病号,不能喝酒,我就不让你了。” 我面带微笑说:“我喝矿泉水。” 他说:“好,好,刚刚那个护士美女嘱咐过,你不能喝酒,我得照顾着你。”说完,便自鸣得意地笑了起来。 服务员上菜的当口,他急不可耐地又喝掉了一瓶啤酒。我看着他心事重重、贪杯快饮的样子,却也并不急着打断他的兴致,而是在余光里通过玻璃窗的映像,密切观察着那个孤独的食客。 几杯啤酒下肚后,李市的话匣子打开了。他像是回到了警校时代,很兴奋地对我说:“黎昂,还记得咱俩在警校时喝酒的日子吗?” “你还记得吗?”我似笑非笑反问他。不远处那个人依然在慢慢地喝着啤酒,似乎也在听着我们之间的对话。 “散打比赛时,你把那小子鼻骨打碎了,替我报了仇。我他妈高兴了好一阵,我借了钱,请你吃了一个礼拜的饭馆。”李市似乎有些醉意,但却也是很真心地回忆起了往事。 “你借的钱,后来都还上了吗?”我也有些感慨时间的无情。警校时代的生活现在回想起来,犹如渐渐离我远去的梦。 人生命的轨迹某种意义上与天文学中星体的运行有所契合。生命中的每一个节点都在与上一个节点远离,而你却并不发觉。正如每分每秒都在彼此远离着的天体,任谁也无法阻拦,最后消失在彼此的视线之外。 “我也记不清了,时间过去的太久了。”李市一边说着,一边还在大口地喝着啤酒,眼前的菜,他却视面不见。 “警校时,我就觉得你能成大事,我就天天愿意和你在一起,想从你身上学来那一股子说不上来的狠劲,可是到现在我也没学明白。”李市继续说着。 我侧过头瞥了一眼玻璃窗里的那个人,他依然默默地坐着,似乎连动作都没变过。 然后说:“干了警察这个行当,注定谁也成不了大事的。我们都是棋盘上的棋子,被按照既定的套路摆放着。” 李市顿了一下酒杯,很有感触。他说:“这话不假,没钱没势没人脉,像我这样的‘三无人员’,豁出命去干,探长也就到头了。”他又拍了拍肩头说:“退休之前,混个两杠两花,就是终点。” 两杠两花是指警衔序列里的二级警督,按照警务条例规定,大部分民警在退休之前能够得到晋升的最高警衔。 “还得说,你别犯错误。”他继续说着:“像我这样,有点业余爱好的,不就完了。被人抓住把柄,先揣个处分在兜里,全他妈的废了。”说完,他把杯里的啤酒一饮而尽。 我没有反驳他,不顾人情站在道德制高点上劝人向善的人,他本身就是个伪善的卫道士。 “你们刑警队我不清楚,但我可以给你数一数咱们禁毒口的各色人等。全他妈的人前道德君子,人后男盗女娼。浓装艳抹的狐狸精、阿谀奉承的马屁精、姐夫姑奶小舅子的衙内、‘老子英雄儿好汉’的公子哥。有几个是凭真本事,搞业务上来的?我操。”李市慷慨陈词中有些口无遮拦。 我默默地听着,知道他说的都是心里话。同时内心中也在问自己:这一次铤而走险血溅缉毒现场,是否也有自己对现实处境极度不满的深层次思想根源呢? 不知不觉中,李市已经喝下了五瓶啤酒。他谈了对过去的怀念,谈了对人生的不满。牢骚满篇地长篇大论过后,他突然间压低了声音,很神秘地对我说:“黎昂,咱们这样的人,都得提前给自己留条后路。” 一听之下,我心中不觉微微一怔。盯着他问道:“什么后路?” “钱!”他咬牙切齿地说出了这个字。 李市话音刚落,我余光中看到玻璃窗里的那个人站了起来,转过身向我们走来,而李市则有些不自在地抬头看了看他。 那个人经过我们的桌子并没有停留,径直走进了后面的卫生间。但他路过我们时,朝李市不经意的一瞥,却被我精准地捕捉到了。 片刻后李市的手机响了起来,他掏出电话,看清来电显示后很不自然地按下了接听键。 他在电话里支支吾吾了一阵,挂断后对我说:“黎昂,真不好意思,单位突然有点急事要我现在就赶回去。”说话时他面带愧疚,但除了愧疚之外,我再也没能捕捉到其他任何信息。 我的心凉了下来,直觉告诉我,一场血战就在眼前。而李市面对我时除了愧疚竟再无情感。哪怕是一句含糊其辞的提示。 我语带双关冷冷地说道:“你走吧,剩下的我处理。” 李市却似乎并未听出我话中的含义,也许他根本也没想听懂我话里的隐喻。 他慌忙中站起身,从钱包里掏出钱放在桌面上。然后词不达意地说:“之前说好的,这顿饭我请你。”说完绕过桌子拍拍我的肩头,不等我回言便匆匆离开了饭店。 我并未起身相送,而是木然地坐在原地,内心中一股莫名的悲凉油然而生。此时我能够感觉到一道惨冷的微笑已然挂上我的嘴角。心中明白如果不出意外,李市毫无征兆的匆忙离去应该就是一场血战的序幕。 那个人并没有从卫生间里出来,可是我却已经在空气里嗅到了血腥味道正在慢慢地向我逼近。 我从莫名的感伤中迅速回过神来,镇定地点上一支七星香烟,在根本就没有动筷的盘子里拿出一支羊肉串,撸下铁钎上面的羊肉,留下一把长约一尺的铁制钎子,它头部呈三角形,双面锋利。 我神情冰冷地把铁钎放入腰间,喊来服务员结清了饭帐,然后慢悠悠地走出这家韩国料理店,在拐角处走入了那条昏暗肮脏的小巷。 该来的早晚会来,无论你走繁荣的主干道,还是昏暗的小巷,无论你躺在家中舒适的床上,亦或露宿在荒郊野岭——我本人倒是很想在这个小巷里解决问题。 小巷里与来时一样,灯光暗淡、寂静无人。我向前走去,主干道上车水马龙的声音渐渐远去。 夜晚中,昏黄的路灯拉长了我的身影。寂静里,身后由远及近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我并没有回头,因为路灯下我已经看到一个拎着长刀的身影正助跑着快速向我冲过来。 我计算着时间,不能早更不能晚,我需要在恰当的时间点发动反击,并且要一击致命! 持刀的身影已经跑到我身后。他一言不发却毫不迟疑,光影中,他的刀高高举起,恶狠狠地砍向我的后脑。 我陡然间急闪转身,抬起打着石肓的左臂,顶着他刀子劈下的方向挡了过去。瞬间我的耳朵听到了石肓破裂的声音,而砍下来的刀子被石肓缓冲掉大部分力道之后深深地嵌入到内侧的木制夹板中。 行凶的人明显一愣,握刀的手臂也片刻间僵硬在半空。一条纹着张牙舞爪龙形图案的手臂出现在我的视线之内。 短兵相接中,我杀心骤起,不等来人做出第二反应便以闪电之势迅速用右手从腰间抽出那支锋利的铁钎,紧攥着狠狠地插进了那人的右耳道,而铁钎的三角形尖头则从他的左耳道捅了出来——我终于穿透了一个人的脑袋。 一击中的后,我看清了他的脸,一张刚刚失去了生命的脸,定格在了发狠行凶的那一瞬间。 随后,他的眼睛和鼻孔慢慢地渗出血水——他正是刚刚在料理店与我几桌之隔的那个孤独的食客。 我动作不停,迅速从他脑中抽出铁钎,单手把他拖拽到没有路灯的阴暗处。然后快速环顾四周,确认无人经过后,在极短的时间内翻看了他随身携带的物品:一部手机,一沓钞票和挂在他脖子上的黑色圆盘龙形图案的项链,其余再无他物。而他手里紧握的那把刀,竟是南方山区中,山农经常使用的开山砍竹刀。 我揣下他的手机,又从他的脖子上拽下那条凶相毕露的项链。然后在不远处搬开一个下水井盖,拖着他过去,把尸体连同他的刀一同扔进下水通道内,重新扣严井盖后,沿着小巷大步离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五章 血仍未冷 我回到医院停车场的桑塔纳车里,打开车内:“黎昂,我完了,是不是?” 我向卧室看了看,很平静地问他:“孩子呢?” 他一惊,随即看到我平静的面容,然后低低地说:“今天前妻把他带回去住了。” 我点点头,在他侧方的沙发坐下,目光冰冷地审视着他。他目光躲避开我,看着前方,呆呆地问:“你能放过我吗?” “解释一下,时间要快。”我的语气平静而坚决。 他不看我,神色阴郁,仍然机械地重复着:“你能放过我吗?” “啪”我一记响亮的耳光,打在李市的脸上,牙缝里挤出一个字:“说!” 这记耳光似乎把李市打醒,他咕咚一下,从沙发里转身跪向我,抱住我的大腿,失声痛哭起来。 我把他推回到沙发里,眼睛死死地盯着他说:“你是我同学,我不会亲手动你。” 他终于把目光投向我,这一次我在他的眼神里读出了内疚和悔恨。 他看了我很久,似乎看到了希望。随后,他止住哭声,情绪逐渐平复下来。 “我是逼不得已,黎昂。你一定要放我一马,我求你了!”他哽咽着恳求道。 我沉沉地点了点头,没有说话,眼睛却仍然死死地盯着他。 “都是因为我贪财,被他们抓住了把柄,我只能听他们摆布,否则,我全家都会被他们弄死的。”他红肿的双眼哀求地看着我。 “他们是谁?”李市的解释在意料之中,而我现在需要快速了解情况。 “云南那边的人。哦,是徐福英的黑龙会。” “刚刚要杀我的那个人也是黑龙会的?” “嗯,是。”回答这个问题时,李市很懦弱地低下了头。 “为什么对我动手?”我不容他思考地问道。 “你不是他们的主要目标,只是因为你杀了云南那边的人。他们想杀掉你这个警察,做一个杀一儆佰的效果出来。让以后的警察办案时都能缩手缩脚。”李市的声音很低,一直低着头不敢与我对视。 “主要目标是谁?”我没有时间与他纠结在“出卖与背叛”的问题上,我急需事情的真相。 “主要目标是哑巴刘他们那伙人。” “云南那边会杀自己人?”我有些困惑了。因为我知道,哑巴刘的上线就是云南镇雄帮派的大哥。 李市急忙向我摆摆手,诚恳地说:“不是你想的那样。你搞刑警的,对云南毒品网的事不太了解。而我们禁毒的都知道:云南大大小小的贩毒团伙十几个,其中最大的就两家——镇雄帮和黑龙会。镇雄帮的大哥是倪旺,以前跟着金三角的诺康混起来的。而黑龙会的当家人更邪性,竟是个女主子,叫徐福英。 诺康因为湄公河事件被咱们中国政府剿灭了之后,镇雄帮倪旺的势力就一落千丈了。可是镇雄帮全国的贩毒网还在,我们蓝城就是他们在东北地区最大的一个出货点,哑巴刘就是这个点上的负责人。 而黑龙会是在最近几年在徐福英的带领下才冒出来的。黑龙会的人心狠手辣,办事不讲江湖规矩,在云南当地已经把倪旺的镇雄帮杀得差不多了,他们就继续抢镇雄帮在全国经营贩毒的地盘。 蓝城也不例外,黑龙会派人过来了,准备接管哑巴刘一伙。谁知道,半路你们东城刑警队先下了手。” 说到这儿,李市很讨好地看看我,然后继续说道:“谁知道你下手更狠,把哑巴刘一伙全给灭了。” “真的,黎昂,我就知道你胆大心细身手好,我在警校时,就佩服你。”他不忘向我示好地补充道。 我仍然面无表情地逼问道:“哑巴刘的情报,是你领着张峰到我办公室说的。你既然投靠了黑龙会,为什么不自己带他们去干这一票?” 李市又慌乱地向我摆着手,嘴里说着:“我没投靠他们,说到底,我还是个警察啊。 张峰跟我说这个事的时候我就想,我被黑龙会抓到把柄了,我如果带着禁毒的人去查哑巴刘的案子,黑龙会的人会认为我吃里扒外,不通知他们,反而带人破坏了他们的计划。 就算云南帮派间如何火拼残杀,说到底那是他们内部的仇口,可如果我领着警察插手的话,在黑龙会看来性质就完全不一样了,到时候我肯定逃不脱干系的。 但如果蓝城其他部门的警察去搞这个案子,他们就不会拿我怎么样。反正黑龙会也想吞掉哑巴刘,只是他们不想让警察插手罢了。 后来,经过张峰的提醒我想到了你,张峰本也不想让我们禁毒口搞这个案子,他也担心我们禁毒有内鬼。于是我就顺水推舟地把情报给了你。” 李市讲到这里,对于“内鬼”这个字眼似乎有些抵触,不觉间自惭形秽地低下了头。 “但是,黎昂”随后,他又急急地表明心态似的继续说道“我真没想到事情后来变成这样啊!我真没想过要把你牵扯进来害你啊。”说完他又懦弱地对着我抽泣起来。 半晌后,他止住啜泣,弱弱地补充说:“我以为搞这个案子,不会死那么多人的。” 李市当然不会想到事情会发展成这样,想到这里我冷笑着问他:“凯旋酒店的命案,是黑龙会的人干的吗?” “是,是的。他们杀掉的那个云南茶商就是镇雄帮派过来和哑巴刘接头的。 我猜镇雄帮本来应该是通知哑巴刘他们干完最后这一单买卖就准备撤退的。谁知道,那个上线刚到蓝城就被黑龙会的人敲掉了。” 李市现在的心理防线已经崩溃了。他在回答我的问话时,在知无不尽中渴求着“生”的希望。 “凯旋酒店的地点是你通知的黑龙会?”我冷笑的发问中带出一丝轻蔑。 李市又不自觉地低下了头,用几乎听不清的声音说:“拿了他们的钱,也不能什么事情都不做,我当缉毒警察的,就查个酒店方便些。” 说着,他目光含泪地央求我:“黎昂,求求你放过我,不要说出去。我也没想到,他们下手那么狠,直接就能奔着杀人去啊。我就想着多挣点钱,给孩子存下来,让他以后有个好点的生活,不能再像他爸这样是个处处受气的小警察啊。” 他说到孩子,我的心有些软了,我很平静地问:“黑龙会来了多少人?” 李市摇摇头说:“具体过来多少我不知道。我只和刚才要杀你的那个人接触过。看样子,他是个领头的——你干掉他了?” 李市说到此处,面露担心之情地反问我,而目光则停留在我石膏有些破损的左手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六章 生死时速 我没有回答他的关心,而是接着问:“你的车停在哪儿?” “楼下,就是那辆二手的捷达,你知道的。”他有些不解地回答。 “蓝城外环路上的奥莱不夜城西侧有一个巡警检查站,你知道吗?”我语气沉静地问。 他想了想很肯定地说:“知道,那里还有我们禁毒的一个办公室,检查来往车辆的。” “好。你一会儿把车开到那里,车头向外朝向路面。亮起远光车灯不要熄火,等着我。”我放慢语速地说着,让他听清我所安排的每一个细节。 “嗯,嗯,我知道了。——你准备干什么?黎昂。”李市的语气很弱地问我。 “给你一次赎罪的机会。”我冰冷地说。 “你能放过我?我能全身而退?”李市似乎看到了希望,眼睛里又有了光彩。 “也许。”我淡淡地说。 “好,我现在全听你的。”李市狠狠地咬了咬牙,仿佛下定了决心。 蓝城外环路边的奥莱购物不夜城,是一个二十四小时营业的购物小镇,紧邻绕城高速路。小镇内各家商场鳞次栉比,其间也有ktv、酒吧等休闲娱乐设施,仲夏夜自然也成为蓝城小资市民的一个消夏场所。 午夜早就过了,奥莱小镇仍然有三三两两的青年情侣漫步其中。 小镇北口第一家商场是美国品牌polo的直营店,我在里面买了一件很普通的打折t恤,走出来站在北口的霓虹灯路引下,拨通了李市的电话,电话里我要求他保持通话,不要挂断。 而十米之外,是我的白色桑塔纳,没有熄火,停在路边。 我看了看表,时间是凌晨二点三十分。一小时前,从李市家里出来后,我用那部老旧的诺基亚直板手机向通话记录中那个唯一进出频繁的电话号码发了短信,内容是:午夜二点三十分,到奥莱购物不夜城北口找我。 此时远处一辆银灰色奥德赛开着大灯,在二点三十分准时地停靠在奥莱小镇的北口的路边。 停车后,一个戴着棒球帽的男人,从这辆银灰色奥德赛商务车上跳下来,而另一端驾驶室内有一个烟头的光亮在忽明忽暗地闪着。 “棒球帽”下车后四下张望,他看到了我,却似乎视而不见,一只手插进后腰,漫步向小镇里走去。途中故意绕了一个小圈,在我身边两米远的距离掠过。 错身间,我清晰地看到他脖子上挂着一条黑色项链,而项链坠的圆盘上铸着一条张牙舞爪的龙形图案,在路引霓虹的反射下闪着黑青色的光。 与此同时,他也看到我的右手上,晃着的同样款式的项链。他没停留,径直走过去,而就在前方几步开外,他突然急转身,向我冲过来——准确地说他返身向我追过来。 因为就在确定他已经看清了我手中的项链之后,我以百米冲刺的速度向十米外的白色桑塔纳跑去。 我跳上桑塔纳,挂档、急加速,车子飘移着,冲了出去。 五步之外的“棒球帽”手里已经拿出了枪,看到我的车从他身边冲过,他并没有放弃——“嘣”的一声,他向我开枪了。 桑塔纳后车窗传来了玻璃碎裂的声音,我并未减速而是又径直驰过停在路边的奥德赛。 与此同时,我透过后视镜看到棒球帽已经跃入奥德赛。随即,奥德赛的马达轰鸣声从身后传来——他们驾车追了上来。 凌晨的绕城高速路上,白色桑塔纳和银灰色奥德赛,一前一后,上演着生死时速。 我和李市约定好的巡警检查站,在五分钟车程之外。我艰难地扣紧安全带,掏出手机,大声地向电话里喊着:“银灰色奥德赛,坐在车里别动,一会听我喊话!” 话音未落,身后又是一声枪响。“棒球帽”在后面的奥德赛里探出半个身子,瞄着我的车又开了一枪。 李市应该也在电话里听到了枪声,他在电话里喊着:“明白!银灰奥德赛!” 五分钟在生命中是极短的瞬间,眼前的高速公路一路延伸向前,似乎没有尽头,而我此刻夺路狂奔中却像经历了一辈子。 桑塔纳一路飞驰中,我的视野里终于出现了蓝白相间的警用标志,巡警检查站就在前方大约二百米处。 两束车辆的大灯灯光在检查站旁垂直于公路的右侧射出来——那是李市的捷达车。 我目测着距离,并两次轻点刹车,奥德赛的前车灯已经能够从后面穿透我的驾驶室。我从后视镜里,几乎可以看清后车两个人的脸。那个“棒球帽”在车窗外继续探着身子举着枪,正准备向我射击。 距离李市的捷达车还有十米时,我死命地踩紧了刹车。同时,右手抬起了手刹。 寂静的黑夜里,传出桑塔纳刺耳的刹车声,同时轮胎磨擦地面产生的糊焦味迅速钻进我的鼻孔——这就是我被巨烈撞击前的感觉。 “轰隆”一声巨响!身后的奥德赛丝毫没有减速,硬生生地撞上了我的桑塔纳。 猛烈的撞击瞬间把我抛向前挡风玻璃,而刹那间,我又被安全带死死地拽回到座椅上。我五脏六腑巨烈翻腾,腰椎脊柱“咔啪”作响。 我忍住这种强烈的不适感,转身向后望去:奥德赛的前车部分已经面目全非,驾驶室位置已经找不到了,而“棒球帽”似乎挣扎着,想从副驾驶室爬出来。 我向李市的捷达车方向嘶声力竭地喊道:“撞它!” 一时间捷达车似乎没有反应过来,而此刻“棒球帽”已经踉跄着从奥德赛副驾一侧钻出来,他摇摇晃晃地站在车旁,很费力地向我举起枪。 随着我第二声怒吼“撞!”捷达车轰鸣着,拦腰从侧面向奥德赛撞了过去。 又是一声沉闷地巨响。捷达车顶住“棒球帽”后,死死地撞在了奥德赛上。倾刻间,我看到“棒球帽”如气球爆炸般,鲜血混杂着内脏从他身体里喷射出来。 我艰难地解开安全带,走出桑塔纳,发现奥德赛驾驶室已经凹陷进去。 另一个戴着黑色龙形项链的男人已经休克,上半身不成比例地扭曲着,嘴里微弱地喘着气。 李市也从捷达车上下来,他木然地看着“棒球帽”的尸体,一动不动僵硬在那里。 我走近他,点燃一支七星烟,放进他的嘴里。他转过头,目光涣散地看着我问:“都结束了?” 我拍了拍他的肩头,没有说话。 此时,检查站里冲出三四个穿着制服的警察,离我们最近的警察用枪对着我们喊着:“原地别动!” 我举起双手,很平静地对那个警察说:“兄弟,后兜有我的工作证。”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七章 公案告破 第二天,蓝城市公安局技术侦查部门对奥德赛车内两人随身携带的手枪进行了技术鉴定,弹道痕迹与“一号公案”中枪杀云南茶商的弹道符合,而两人的生物特征也与“一号公案”现场的生物检材吻合。 两名犯罪嫌疑人中“棒球帽”当场死亡,另一人身负重伤,在经过抢救后,已经脱离生命危险,现在医院接受治疗。 在突击审讯中,重伤的犯罪嫌疑人大体交待了“一号公案”的作案情况。 根据上述人证、物证,蓝城市公安局于当天宣布“一号公案”成功告破,相关并案侦查和案件追查工作陆续开展。 第三天,医院病房里的我被通知临时返回东城分局,参加“一号公案”成功告破庆功会以及例行程序中的内部调查。 东城分局一间办公室内,市公安局内部调查组按照程序对我进行着必要的询问。 “黎昂同志,按照程序,我们代表组织和你进行一次谈话。目的只有一个,需要你帮助我们还原前天凌晨事件的一些情况。”市公安局内部调查组的同事说。 “明白。”我说。 “当天凌晨,你为什么会出现在外环附近的奥莱不夜城?” “医院病房闷热我本想外出散散步,加之入院后,我一直没有携带合身的换洗衣物,所以当时就决定去奥莱不夜城逛逛,顺便买些换洗的衣服。”我平静地答着。 “‘一号公案’中的犯罪嫌疑人什么时候发现的你,进而对你开枪袭击?” “我认为,他们应该一直尾随着我。到奥莱不夜城后,发现时机成熟后决定对我动手的。” “你能知道他们袭击你的动机吗?” “我猜应该与我之前破获的一起贩毒案件有关,相关的并案侦查也会陆续开展的。”我答道。 隔壁办公室里,李市也在配合着另一组调查。 “李市同事,事发当晚你为什么会在绕城高速路巡警检查站?”调查人员例行公事地问着。 “那个巡警检查站有我们禁毒支队的驻站办公室。我们禁毒警察会不定期地到那里检查可疑车辆,在工作中搜索涉毒线索。”李市的回答毫无漏洞。 “你为什么选择开车撞死其中一个犯罪嫌疑人?” “那个犯罪嫌疑人当时准备向我开枪,而我身边没有携带有效武器。” 半个小时后,我和李市分别结束了内部谈话。谈话的基调是积极的,与李市谈话的内部同事在结束询问时,还很善意地恭喜他成功阻止了“一号公案”中歹徒的再次持枪犯罪——李市也变成了英雄。 结束了例行的内部调查谈话,我和李市并肩走入东城分局三楼的大会议室,蓝城市公安局“一号公案”总结会设在了这里。 市公安局常务副局长张一民、东城分局局长赵武、政委黄河、东城分局刑警队长郭伟,东城刑警队全体干警及蓝城公安局其它参战警力悉数到场。 当我们步入会场时,会场响起了热烈的掌声。我的余光中,发觉李市挺直了腰板,神彩飞扬。 张一民副局长代表蓝城公安局向大家宣布“一号公案”成功告破,并对东城分局的工作给予了充分肯定。 接下来是东城分局局长赵武的讲话。他尤其称赞了我在前后两起案件中的出色表现,并代表分局决定给予我记功表彰。 东城分局政委黄河,对两起案件做了阶段性总结,并要求参战干警乘胜追击,深挖战果,尤其是对云南方面的贩毒团伙开展并案侦查。 禁毒支队方面的同事也对李市给予了肯定和表彰。 会后在一片祝贺和赞扬声中,我回到了蓝城市人民医院骨伤科病房。 小玲和其他护士都挤进病房,叽叽喳喳地要求我给她们讲当天晚上的惊险经历,我都微笑着婉拒了。未能如愿的小玲等人都嘟起了嘴巴,悻悻地离开了。 临出门前,小玲回头冲我吐着舌头说:“小气鬼,以后不给你留病房大门了。” 我看着她无奈地笑着。眼前这个貌似平静的世界并没有给我带来安全感,而左手的伤痛却时刻提醒着我现在依然身处危险的漩涡之中。 此后的几天里,我在医院里休息调整。其间,我开着李四的捷达车从家里取出那个行军袋,去了莲花公墓,与老虎会面。 他没有食言,我在返程时,车里已经多了二百万元现金。回到医院后,在肿瘤病房走廊里,我把钱交给了妻子。 妻子看见这么大笔的现金和我左手的石膏,很是担心。我目光坚定地告诉她,这笔钱是留给母亲在医院期间全程的治疗费用。剩下的留给她和家里添置些好点的东西。结婚这么多年了,妻子跟我相濡以沫,我有责任让她过得更体面一些。 至于这笔钱的来历和我左手的伤势,我简单地敷衍了几句,妻子便也就不再问了。多年来,她已经习惯了我的职业性质,更了解我内心的压力。 我没有进入母亲的病房,我担心左手的石膏会引起母亲的担忧。隔着病房门,我看到父亲正在病床前陪着母亲看她最喜爱的电视节目,而母亲的气色看起来也好转了许多。 眼前的这一幕是我近期一段时间以来,最为欣慰的场景。 又过了一周,左手开始拆线后,我办理了出院手续。与胡杨、小玲等医护人员告别时,我每人送了两盒英国本狄克斯巧克力,说好平时常联系。 又是一个酷热难耐的星期一,我回到了红砖瓦的是实话,对于大多数基层民警来说,干到退休拿着一份还算过得去的退休金也就是人生的最终目标了。可是与此同时,他们的人生也走完了大半。这是不是一种平淡的悲哀呢? 我笑了起来,说:“老于,老革命给小同志戴高帽,合适吗?” 老于正了正身站起来,很风趣地说:“英雄莫论出处,官场不论岁数。反正老哥我挺你。——还有啊,年轻火力壮,搂着点火哦。有啥想法,等伤养好了再说。”他色咪咪地冲我笑了笑,扬扬手走出办公室。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八章 第一个梦 白天在单位里,同事们看到我都故作神秘地冲我微笑,连一向自视高人一等的公子哥陈珊珊,在走廊碰到我时,也扯出了好多嘘寒问暖的话。 晚上快下班的时候,我接到了前女友陶小淘神经兮兮的电话。 “喂,黎昂吗?我是陶小淘,你现在有时间吗我需要你帮帮我,我快要疯掉了。”她在电话里紧张中带着哭腔。 几年前还没结婚的我和陶小淘相处过一段时间。她父亲的医药公司做得很大,是蓝城市很有名气的一家企业。但她并没有优越家庭中长大的女孩那种惯有的孤傲,却在惨白的脸孔和枯黄的头发间映印出她十分忧郁孤僻的个性。 电话中我犹豫了,并不是忌惮儿女情长,而是以前的陶小淘平日里那异常敏感的个性在看待一件普通事物的时候,总会使她做出与常人不同的判断。 一次,我在到她家里作客,她的宠物——一只苏格兰折耳猫失踪了。我陪着她在她家堪称巨大的别墅里找了一下午,却依然没有发现那只猫的踪影。快到晚上时,她很神秘地对我说:“猫一定是被我爸杀掉了。” 我当时很惊诧,问她:“为什么会想到这个?” 她很肯定地说:“早上我爸出门时,看我的眼神很恐怖。” 我无语了,简单地安慰她之后,与她告别。她送我到大门口时,目光坚毅地对我说:“我有预感的,你相信我,我会找到证据。” 我说:“别慌,也许猫是自己外出散心了,有消息记得告诉我。” 而她却很诡异地笑了。 一小时后我回到家时,收到了她的一条彩信。彩信中的照片里,那只苏格兰折耳猫躺在她父亲卧室的衣橱里。只是猫的头部在衣橱一侧,而猫的身体在另一侧——那只猫被残忍地分尸了。 我没有回复她,我有点恶心。我无法联想出,谁会将一只柔顺的宠物猫利刃分尸。 第二天,她很平静地找到我问:“相信我的感觉了吗?” 我说:“我们昨天在你家搜寻了一下午,那只猫如果就那么躺在你父亲卧室的衣橱里我们怎么没发现?” 她感觉到了我的不信任,便不再说话了,但眼神里却始终流露出很偏执的目光。 我逼视着她的眼睛问:“你杀了那只猫?” 她叹了口气,流露出很悲凉的表情说:“你不会想知道真相的。” 而此时的电话里,陶小淘听出了我的犹豫,她在电话那端有些情绪失控地说:“求求你黎昂,现在只有你能帮我,否则我真的快要被害死了。” “东城静湖小区的万象酒吧,你认识吗?”我犹豫再三后决定见一见她。 她略微思考一下后说:“知道的,我现在就去那儿,你会到的是吧?黎昂。” “一小时以后见面谈。”我语气平静,试图帮助她平稳心绪。 “好,好的,谢谢你,黎昂。”她似乎抓到了一根救命稻草,情绪略微平复了一些。 我挂断了电话,简单地收拾了一下办公室,离开刑警队的小楼,启动白色桑塔纳,驶入蓝城市晚高峰的车流中。 当时的苏格兰折耳猫事件,使我对陶小淘产生了一种疏离感。因为我认定陶小淘就是杀害那只宠物猫的人。 试问哪一个亲生父亲会在家里为女儿上演一幕血腥的杀猫残剧?客观逻辑上、时空概念里,所有的证据都指向了陶小淘。 此后的一年里我们渐行渐远,最终分手。之后我认识了我现在的妻子,而她也消失在了时间的长河里。 一小时后,我走进万象酒吧。卫兰很热情地迎上来和我打招呼,自从我与老虎的那次公墓夜谈之后,我看到眼前的这个女人,心里总有一种很奇怪的感觉。 卫兰一如既往的风韵妩媚,她还是很自然地挽住我的手臂,先是担忧地看了看我的左手,然后指了指酒吧角落里兀自呆坐着的一个漂亮女孩对我说:“她来了好一阵儿了,说是等你。” 我拍了拍卫兰肩头说:“没错,我和她约好了的。”然后走向陶小淘。 身后卫兰的眼神似乎很复杂,但可以肯定的是卫兰眼神里传出的讯息,绝不是女孩看到漂亮同性时产生出的那种特有的龃龉,而是深不可测的凝视——我能感受得到。 角落里的陶小淘不合时宜地穿着黑色风衣,将面容衬托得比以前更加惨白,头发也更加枯黄,整个人现在给人的观感是一种无法名状的病态美。配合着她特有的忧郁气质,让人莫名地生出一种的疏离感。 我在她对面坐下,她的目光从眼前的咖啡杯前移开看向我,眼神里充满了感激。 我微微一笑,很平静地看着她说:“用不用先吃点什么?”我希望用最平常的话语开始我们之间的谈话。 她语速极快地说:“不了,不了,我的时间不多了。我……” 她的话被我打断了,我目光坚毅地看着她,手掌下压,示意她不要慌张。 她似乎被我的镇定感染了,长出了一口气,喃喃地说:“好吧,我来一份甜点就好了。” 我抬手喊来服务员,为陶小淘点了一份松茸小糕点,又给自己点了一杯清水。 服务员离开后,我对她说:“慢慢地讲,我听着。” “现在的陶真不是我的真爸爸。”陶小淘努力地控制着自己颤抖的声音,低低地对我说出了这句话。 然后,她惊恐而又十分真诚地看向我,很敏感地观察着我的反应。 “什么?”我似乎没有听清。 “我的爸爸不是现在的陶真。”她用同样的神态变换了一种方式,把同样的话又说了一遍。 这一次,我确定我听清了。对于陶小淘的孤僻和偏执,我心里是有准备的。以往的时候,她也说出过不太合乎常理的话,讲过过于主观臆断的故事。可是这一次,她说出的话在我听来,脊背顿时升起了一股凉意。 我没有急于回答她,我在仔细地端详着面前这个女孩,评估着她此时此刻的精神状态。 她看出了我的怀疑,情绪又开始波动起来,她提高了声音说:“我知道,你不相信我说的话,我身边所有的朋友都不相信我说的。可是,黎昂,你是警察,你能帮我,对吗?” 她表现得很无助,双手隔着桌子伸过来,握住我的右手,死死地握着。 此时,女服务员端着托盘过来,把松茸甜点和清水放在我们的桌子上,侧头看向陶小淘,露出一副很奇怪的表情,走开了。 我没有推开陶小淘的双手。心理学上,当一个人最无助的时候,她(他)能死命抓到的东西,会被本人的意识自动视为最后的救命稻草。 陶小淘此刻紧握的并不是我的右手,而是她潜意识中最后那个能够帮助她的人。 我很善意地冲她点点头,向她传递了一个重要的信号——我此时是相信她的。她读懂了,于是慢慢地松开了紧握着我的双手。 见她平静下来后,我说:“我现在需要你冷静客观地讲一讲你说的事。” 她轻轻地咬了咬嘴唇说:“我以下要说的话都是真的,你一定要相信我。” 我啜了一口清水,用眼神鼓励她讲下去。 “我最近几年都在做一些很恐怖的梦。”陶小淘在后来的半个钟头里讲述了她这几年的经历。 大约就是在和你分手后不久,我第一次梦见了一个湖。那个湖混浊不堪,散发着漫天的臭气。 黑夜的背景里,我不知道怎么就凭空出现在了湖边。我四下望去,湖周围漆黑一片,没有行人,没有声音,可是湖面上却很明亮。 我害怕极了,一边哭着,一边寻找着离开的路,可是那里根本就没有路。身边是高我一头的灌木,脚下是泥泞不堪的淤泥。 我试着走了几步,脚却陷进泥沼中,怎么拔也拔不出来。我有点绝望了,在湖边嚎啕大哭。 这时一个人莫名地在湖中心出现了,他在湖里很费力地游着蛙泳。听到我的哭声,这个人停止了游泳,站在湖面上看向我,而我也看向他,就见他一步一步在水面上朝我走了过来。 随着距离越来越近,我逐渐地看清了这个人,那是我爸爸陶真!爸爸双眼血红,脸色死青。 我就问:“爸爸,你怎么在这里?” 爸爸说:“我在这里游泳啊,女儿。” 我当时很生气地说:“这里水这么脏,你游什么泳啊。爸爸,我迷路了,你带我回家好不好。” 爸爸的眼睛里很空洞,似乎没有了眼球。他说:“女儿啊,爸爸上不去了,只能在这个湖里游泳。” 我很任性地说:“不行,我要你带我回家。” 爸爸叹了一口气说:“这里的水真的很脏,大鱼小鱼都在吃我的肉。女儿,你快点离开吧,记住不要回家。” 爸爸说到这里,我看向了他的腿,竟然是两条白白的腿骨。我被眼前的一幕吓得嚎啕大哭,大声喊着:“救人啊!” 这时,身后不知什么时候出现了一个人,他拍了拍我肩头问:“怎么了?” 我回头一看是爸爸陶真站在我的身后,他的眼睛里闪着绿光,我一想:不对呀,爸爸在湖里呢,怎么就站到了我的身后呢?我就又向湖里看去,这时湖面上却没有人了。 当我再回过头时,岸上的爸爸却阴笑着地对我说:“你游过这个湖,就能回家了。” 我说:“我不会游泳,水太脏了。” 他说:“我帮你。”说着,就抱起我,把我扔进了湖里。 我挣扎着,嘶喊着,在几近绝望中醒了过来。原来我在做梦,现实中的我还躺在自己卧室的床上。 我回忆着梦里的情境,忽然想起,爸爸根本就不会游泳的,怎么就出现在了那个湖里。我很害怕,就扭头去开床头的灯。灯光亮时,却陡然间发现陶真正站在床边,一张犹如人皮面具的脸正与我俯视相对。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九章 亦真亦幻 我吓得向床的另一边缩进去,喊着问他:“爸,你怎么来我房间了?” 陶真的眼睛在床头灯的映射下闪着绿光,他说:“我听见你做恶梦的声音了,过来看看你。” 突然的一瞬间,我发觉眼前的这个人竟是如此陌生。其实,那一段时间以来,我就感觉爸爸像是换了一个人,他看我的眼神里不再有慈祥的父爱,而是若隐若现的杀气。 我当时就和陶真说:“是做了一个不太好的梦,现在没事了。” 可是我的内心中是多么希望爸爸能俯身抱抱我,安慰我。然而眼前这个人,我却本能地有些抗拒他。 他说:“那就好,早点睡吧。。”然后就转身离开了,刚走出几步,他又扭回头问我:“你看见谁在游泳了?” 我当时就蒙了,我的梦境,他怎么会知道?事后我想,他应该是一直在床边看着我睡觉,并听到了我说的梦话。 我当时隐瞒了实情,应付着说:“我不知道啊,我说什么梦话了吗?” 他很僵硬地笑了笑,没再说什么,走出了房间。 说到这里,陶小淘像是惊魂未定似的,手里攥着切糕点的塑料小叉子看向我,目光中在征询我的意见。 陶小淘是单亲家庭长大的,母亲很早就去世了。她的父亲陶真,在我认识她之后,见过几面。印象中是一个很典型的成功商人形象,自己经营着一家规模很大的医药企业,短短的几次交谈,留给我的印象中规中矩,还算不错。 我没插话,也没有表态,示意她继续讲下去。 “这个梦后来时常出现,我也很抑郁。失眠的症状越来越重,那段时间,我感觉自己快要精神分裂了。”陶小淘说着再一次看向我,希望能够从我这里得到一些情感上的抚慰。 我点点头,表示理解。在目前这个层面上我也只能表达出这仅有的情感。但是我记忆中她的性格里确实有一些阴郁孤僻、主观臆断的成份。 而对于她刚刚对这个梦境的描述,我也只能凭借刑警的职业本能继续听下去,现在做出任何判断都是不具备现实意义的。 陶小淘从我的态度里看到了希望,至少现在有一个最适合的听众在认真倾听着她的“故事”。 于是她松开了原本紧握着的双拳,继续说了下去: 那段时间我对这个爸爸陶真产生了严重的怀疑。我想反正晚上我也睡不着觉,倒不如偷偷看看他晚上都干些什么。 于是以后的一段时间里,我就会在晚上脱掉鞋子,悄悄地走到他书房门外窥探他。 他书房的门总是关得死死的。,只能听到他偶尔会低声地和别人通电话,具体内容却听不清。 可是有一天,我再次走到他书房的时候,他书房的门大敞着,我躲在门边,小心地探出头往里看。 他背对着我坐着,眼睛看着窗外。在灯光的反射中,他对面窗子的玻璃中,倒映出另一个人的脸,鬼气森森地通过窗户的倒影正看向我。 我当时被吓住了,他的映影正在窗户里对着我狞笑。我捂住嘴,拼命地跑回自己的房间里,锁上了门。 那一晚,我彻夜未眠一直守在卧室门边,担心他会闯进来伤害我,可是我所担心的却并没有发生。 第二天吃早饭的时候再看到陶真时,他却一反常态地对我嘘寒问暖起来,像是又变回了那个和蔼可亲的爸爸。 “等一下,我需要确认一下,你是什么时候感觉到陶真不是你原来那个亲生父亲的?或者说你对他的怀疑是渐变式的?还是有准确的时间节点?”我此时打断了陶小淘的回忆。 鉴于她的叙诉太过离奇,我需要在她的主观描述中找到一个现实抓手,以辨别梦幻和现实。而时间往往不同于客观事物的其他因素,比如人物——人是可以变的;比如地点——地点是可以移动的;正所谓物是人非又或是沧海桑田就是此意。而时间却不会说谎,是最有说服力的恒量。 也许是我的插言太过理性又或是太过职业,陶小淘一听之下有些茫然。她微微一怔,然后很不得要领地问我“什么叫渐变式?什么叫时间节点?” 我微微一笑,心想自己身为刑警多年,说话的方式确实也有些太过专业。于是补充着问道:“就是说你的怀疑是日积月累还是突然发生的?是时间段还是时间点?” 陶小淘眨了眨忧郁的杏眼,似乎听懂了我的意思。她用空灵的语音并且语焉不详地说出了下面的一段话: 几年前,我陪爸爸去一个饭局应酬生意。记忆里,用餐的地方好像是一个很高级会所里的宴会厅又好像是一个屠宰场旁边的食堂。 席间的宾客都面容模糊,男人们都像扑克里的k牌,虚假的面皮让人害怕。而女人则像童话世界里的女巫,挥舞着邪恶的权杖仿佛瞬间就能将我点化成死人。 对于他们,我好像都认识又好像都不认识。当时的感觉就像是我和爸爸恍惚间踏进了一个恶魔的世界,进去了却无法抽身。 那个场景到底是梦还是现实,我到现在也没分清,我只记得当时有人说吃饭时我杀了人。可是我怎么会杀人呢? 说到这里,陶小淘如同被噩梦魇住的神情,犹似无辜却又虚无地望着我。这种状态我似曾相识,那就是折耳猫事件时她的表情。 我屏气凝神地注视着她,面色淡定中内心却已冰凉。她重又表现出那种让人无法理解的阴郁状态。姑且不论她所说事件的真实性,单就此事的无稽和诡异,纵然是想象力再丰富的人都无法与逻辑基础建立起联系。 我的内心中已经隐隐感觉到这将会是一次毫无意义的会面。而我也许是最后一次扮演一个充满善意的听众角色了——直到陶小淘说出了下面的话: 那次的饭局后来出现了警察,把我带走了。再后来,警察说我确实杀了人,但他们给我做了鉴定说我是在精神状态失常的情况下过失犯罪。 于是很快我就在陶真的签字同意下被送进精神病院接受了整整三年的强制治疗。 在那里,他们强迫我吃各种镇静药片,我今年春天才被允许出院。我现在的脑子还是浑浑噩噩,回忆一些事情的时候也总是颠三倒四的。 此刻,陶小淘浑然不顾身边的环境,完全陷入自我纠结的状态中,死命地拍着自己的脑袋,表情异常挣扎。 我听到这里,确实有些困惑了。她之前的描述和推断,主要依托自己的梦境和猜测。可是警察、过失犯罪、精神鉴定这些现实中并不常见的专业性词汇,却不似可以凭空杜撰出来的。 而被亲生父亲送进精神病院的情节,若非亲身经历恐怕不会如此言之凿凿的诉说出来。 快速地逻辑分析之后,我不由得手心有些出汗。我没有急于深问有关细节,而是把她眼前的咖啡杯拿开,示意站在远处的服务员给她倒了一杯冰水。 陶小淘接过服务员递过来的冰水,一口喝干。 我问:“好点了吗?” 她说:“好多了——我说到哪儿了?” “说到你刚从精神病院出来。”我把‘精神病院’四个字说得很轻,担心刺激到她脆弱的神精。 她喃喃地说:“哦。”然后眼神死死地盯着我说:“我没杀人,也没有精神病,你要相信我。” 我很郑重地冲她点点头。她笑了,说:“谢谢你,黎昂。你是近些年里第一个觉得我不是精神病的人。” 我也笑着对她说:“继续说吧,事情应该没有结束吧?我还在听着。” 她谈话中透露出的信息量过于庞大也过于复杂更过于晦涩。其间包含了太多沉重的讯息: 比如那个让人听来如坠雾中的宴请;比如亦真亦幻的过失杀人;比如真假难辨反常的父亲;比如不甚合理的强制治疗;又比如之前那个虚幻诡异的梦境等等。 而这些现在还无法核实的情节,却又不能视之不理,更不能在陶小淘情绪不稳的状态下连续逼问。 于是我决定不再发问,而是耐住心性更加专注地听完她的整个心路历程,再做打算。 而陶小淘在得到了我的肯定之后,终于显露出很欣慰的表情,用叉子叉起一小块甜点送入口中。在她这个年纪本应有的光彩,在这一瞬间重又回到了她的脸庞。 接着她继续说了下去: 出院后,我回到家里。陶真见过我一面,很冷淡地对我说:“在家里好好养病,有些事不要再胡思乱想了。” 他说‘有些事’,我和他都知道:我们之间是‘有些事’的。 可是再见到他,我真的很害怕。我不敢再正视他,更不敢再侦查他的秘密。我乖乖地待在家里,看书、看电视、弹钢琴,打发时间。 陶真好像也对我慈爱了一些,他有时候也会和我聊聊天。我有的时候竟有种错觉,他还是我那个亲生的爸爸。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章 第二个梦 可是直前几天另一个怪梦的出现,才彻底击碎了我残存的梦想。梦境的背景又是一个深夜,我在自己的床上辗转反侧,思维混沌中难以入睡。 窗外是一场倾盆大雨,电闪雷鸣,我是很怕下雨打雷的,于是我就呆望着窗子,心想我为什么没有拉上窗帘呢? 突然一道闪电划过窗口,伴随着紧随而至的隆隆雷声,我竟看到了一个人影在耀眼的电光中陡然间出现在了窗外。 梦里的我,胆子好像很大,我当时在想,我是不是看错了。我的卧室是在二楼啊,怎么会有人站在窗外? 于是我就走到窗边,瞬间又是一道闪电,窗外的那个人隔着窗户,面对面地出现我眼前。这一次我看得一清二楚,他是我的爸爸陶真! 窗外的他已经面目全非,可是梦中的我知道,他就是我的爸爸。爸爸在窗口大声地对我喊着什么,可是我却怎么也听不清。 但是通过嘴型,我能知道爸爸在重复地说着一句话,于是我就努力地辨别他的口型。 可是正在这个时候,我卧室的灯被人按亮了,窗外的影像顿时变得模糊起来。 焦急中我回过头,看到陶真鬼笑着打开了我卧室的房灯,而陶真的身边还站着一个女人。 “有点像她!”陶小淘说到这里,突然惊恐地指向我的身后。我顺着她手指的方向,转身向后看去,卫兰已经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到了我的身后,淡淡地望着陶小淘笑着。 卫兰看到我转身看向她,便很优雅的一个挪步,坐到了我的身边,笑着说:“不打扰你们吧?” 陶小淘看到卫兰坐了下来,脸色惨白,身体有点发抖。而卫兰就那么笑吟吟地看着她,并不说话。 卫兰如此不礼貌地强行介入我们的谈话,我在有些反感之余也升起了一股警觉,便有些生硬地问她:“你有事?” 卫兰不理会我,她问向陶小淘:“美女,我们见过吗?” 陶小淘惊慌地看着卫兰,突然间她仿佛控制不住情绪的样子,陡然站起身来,向酒吧门外奔去。 我急忙掏出一张百元纸币放在桌面,跨过卫兰追了出去。身后传来卫兰的声音:“怎么回事,黎昂,我吓到她了?” 我并没有理会卫兰的追问,三步并作两步追出了酒吧。 酒吧外,陶小淘正在步行道上手足无措地原地转圈。我上前一把拽住她,把她领进了自己的桑塔纳车内。 “你想去哪儿?”我问她。 “我的时间不多了,真的不多了。我现在得回家,陶真快回去了。”陶小淘惊魂未定的样子,身体仍在瑟瑟发抖。 她说的“时间不多了”是指生命的时间,还是回家的时间,我有些摸不清头脑。 我启动桑塔纳载着陶小淘,开向蓝城郊外陶小淘的家——一幢庄园式别墅。 路上,我问她:“你见过刚才那个女人吗?”我是指卫兰。 陶小淘又开始双手捂头,表情痛苦,过了一会儿她说:“梦和现实我分不清了,我不确定,但她一出现,我就害怕。” 我伸手拍了拍她,以示安慰,等她慢慢地镇静了下来之后,我语调平和地继续问道:“你的第二个梦,说完了吗?” “说完了,就是到那里,我就醒了。”她眼神空洞地看着车外。 “那次模糊的宴会发生在第一个梦之前还是之后,你还有印象了吗?”我轻声地问道。 是的,我正努力地试图在陶小淘胡乱不清的描述中找到可以区分关键事件的时间节点。而这一点对于我对整个事态的真伪性及严重性的判断起着十分关键的作用。 陶小淘仍旧望着车窗外一闪即逝的景物呆呆地出神。许久,她才像回过神来,弱弱地说:“要是没记错的话,那个饭局应该是在我做第一个梦之后不久的事。” “就是说你是根据第一个梦对你现在这个父亲陶真产生的怀疑?”我尝试着用自己的逻辑思路带着陶小淘重新捋顺她的回忆。 她点点头,随即又摇摇头,语气纠结地说:“其实在第一个梦之前我就已经隐隐感觉到陶真有些不对头,具体是哪里出了问题我又说不清。” 紧接着她突然像是想到了什么,神色紧张地问我:“黎昂,你还记得那只苏格兰折耳猫吗?” 我当然记得,固有思维中,我认定那只猫是被陶小淘杀掉了。 我说:“记得。” 她转回头,很诚恳地看着我,接着问道:“现在你还认为是我杀掉了那只猫吗?” 一时之间这个问题竟让我无从答起,于是我选择了沉默。 “那只猫是我唯一的伙伴,只有它能听懂我的话,我怎么能杀掉我的伙伴呢?”她幽幽地继续说着。 我仍然没有搭话,我在分析着其中的逻辑关系。 她突然又语气坚定地说:“是陶真干的,他要剥夺我唯一的伙伴。” “也就是说,在我们相处的那段时间里陶真就已经表现出异样了?”我说话了。 多年的刑警生涯里我经历过太多匪夷所思、线索不明的疑难案件。在侦查这些物证模糊不清、人证却又无法相互印证的刑事案件中,我培养起了冷静思考、去伪存真的耐心和紧抓核心条件、不为旁枝错节所迷惑的经验。 所以我并没有和陶小淘一起纠结于那只宠物折耳猫究竟死于谁手,而是秉承我多年办案的逻辑习惯,严把第一要义——捋清时间横轴。 陶小淘被我理性的疑问之下,终于收起了有些令我绝望的女人特有的感性,她很肯定地冲我点点头。 我暗自长出一口气,终于可以推断出一个关键的时间节点了。 “而你在第一个梦境的提示下,更加坚定了对淘真的怀疑。于是你开始在家里密切探查他的行踪,直到那一个晚上看到他书房里窗户中倒映出的那张鬼脸,是吗?”我趁热打铁连续发问。 陶小淘沉思片刻,又很肯定地点了点头。 “假设陶真在那一晚已经发现了你的猜忌和暗中窥探——”我的话被陶小淘突然间打断了。 她很坚决地说:“不是假设,是肯定。陶真真的发现了我那晚在书房外的窥探。我很清楚地记得,当时他已经回过身看到我了。” “好,他已经发现了。”我接着陶小淘的思路继续向下引导着发问:“按照你的推理,既然他的身份成疑,那么他在此后就没采取什么针对你的行动吗?” 陶小淘双唇紧闭,目光深幽,呆滞了足足两分钟之后,突然恍然大悟地喊道:“是那个饭局!” “那个你记忆中模糊的饭局?”我也不觉间精神为之一振,终于第二个关键时间节点即将浮出水面。 “是陶真在发现我窥探后不久,突然很和蔼可亲地拉着我去参加一个生意上的应酬。是的,就是那个饭局!”陶小淘的回忆好像也逐渐清晰起来。 可是我却听得又有些困惑,这里有个解释不通的逻辑陷阱。那就是陶小淘在参加这个神秘饭局时的主观感受——她刚刚在万象酒吧的描述中提到:那个带她参加宴请时的陶真,给她的感觉是那个慈祥的亲爸爸。 “小淘,我知道你在很努力地向我还原整个事情的真相。”我先安抚一下陶小淘脆弱的神经。 陶小淘此时眼睛发亮地看着我,似乎也被自己突然的灵光一闪所鼓舞着。 “可是——”我话锋一转,不得不面对现实地发问道:“可是这里有一个问题,你需要再好好回想一下。” “什么问题?”陶小淘很期待地回问道。 “你能确定下来是哪一个陶真带你去参加的那次饭局吗?”我很小心地问出这个问题,希望她能再接再励和我共同完成这个诡异的‘填字游戏’。 听到我的提问后,陶小淘不出所料地迷茫起来,瞬间她眼神再次陷入呆滞。 她喃喃自语道:“是啊,是我亲爸爸还是现在这个来历不明的陶真呢?记忆里告诉我,当时是这个鬼气森森的陶真把我领到那个饭局的。可是在那里我又分明感受到了爸爸慈爱的关怀在暖暖地围绕着我。” 说话间,副驾驶的她毫无征兆地伸出双手死死地拉住了我,癫狂着喊道:“直到那里死了一个人!” 我被她突然一拽,握着方向盘的手瞬间失去了对桑塔纳的把控,车子在公路上左冲右突失去了平衡。 我紧急制动后,急忙重新转动方向,让车子慢慢滑行到路边停稳。身边左右立即传来其他车辆愤怒的鸣笛声,一个司机摇下车窗对着我咒骂道:“怎么开的车,你他妈不要命了?!” 我脸色铁青,向那人摆摆手,示意关照,那司机骂骂咧咧地开走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一章 初露端倪 我又扭头看向陶小淘,她此刻又表现出超脱于现实的自我封闭状态,不管不顾中狠命地击打着自己的脑袋,嘴里还在喃喃地说着:“我没杀人,我不是精神病,爸爸你在哪里?你在哪里啊,爸爸?!” 一股怜惜之情在我心底油然而生,此刻不论客观还是现实,眼前的这个女孩表现出的无助是不争的事实。 对事件真相的偏执探寻使我在刚刚忽略了陶小淘身为亲历者的切身感受,而一味的逻辑推理又很可能对她本已脆弱的情感造成了二次伤害。 想到此处,我有些自责地伸手将她抱在怀里,轻声抚慰着:“别怕,有我在,都会好起来的。咱们不提这些了,好吗?” 陶小淘在我怀里放声哭泣,她在毫无戒备地释放久积于内心中的复杂情感,而这种情感包含了悲凉、无助、愤懑和冤屈。 我在前襟湿透下,也难得地感性起来。目视前方中,我暗自咬牙,不论涉入此事会面对多么艰难的处境,我一定要一查到底,让事件的真相大白于天下! 夕阳早已西斜,暗暗的夜幕慢慢爬上蓝城的天际。许久后,陶小淘渐渐止住了哭声,缓缓从我怀里滑脱出来,宣泄了情感后的她有些筋疲力尽地说:“送我回家吧,黎昂。” 我点点头不再说话,重新启动车子。两人沉默中,唯有听见车轮驶过路面的声音——“沙沙”地有节奏地响着。 不久后,桑塔纳驶入蓝城郊外的镜湖区,距离陶小淘的家越来越近了。此时我明显感觉到从陶小淘身上传递出的压迫感,随着离她家越来越近而变得越来越强烈。 终于我开口问道:“你为什么不自己搬出来住?” 她眼神里流露出绝望,很平静地说:“我跑不掉的,陶真需要我这样一个女儿在他身边。” “为什么?”我对她表现出的平静很感诧异。 她冷冷地笑了起来,绝望似乎要冲破她的眼角。“一个成功的企业家,身边没有一个证明的亲人是不合理的。”她用她特有的思维方式说出这句话。 我心头一凉,开始隐隐地担心起她目前的处境来。但为今之计除了暂时送她到家,我却又无其他更好的办法。 说话间桑塔纳已经开进镜湖区一个很著名高档住宅小区——伴湖筑景,一列列独立的别墅按照英国式格局错落有致地排列在道路两侧。 小区的尽头处是一个独立于其他普通别墅的宏伟庄园式建筑群。庄园前那奢华气派的电动大门宣示着此户主人与众不同的豪富。 闪亮镀铬的电动大门后,呈现在眼前的是庄园里修剪得体的法式皇家风范草坪,落落大方的欧式石台景观,其间一条蜿蜒曲折的碎石小径通向一座三层“巴洛克风格”的白色宫殿式建筑。——这就是陶小淘的家。 我在庄园门外停了车,扭头看向陶小淘。她坐在副驾驶内,目光越过车窗茫然地望着这座格局豪华的建筑群,仿佛是在参观旅游景点一样地陌然而又抗拒地看着属于自己的家。 “用不用我陪你进去?”我有些担忧她地问。 她深深地叹了口气,并不看我,幽然地说着:“你会相信我说的话,对吗?” 我默默地点了点头说:“你自己暂时要注意安全,关于调查的事情我会全力去做。” “记住,你是我唯一可以相信的人!”她说完这句话,并未与我告别,而是鼓足了很大的勇气走下车子,头也不回地决绝般走向庄园外那道电动大门。 我望着她离去的身影,在巨大庄园背影的衬托下,本已瘦弱的她此刻显得更加渺小。 陶小淘输入密码后按开大门,径直走入园内。我坐在车里视线一路跟随她前行,背景中的白色别墅此时一片漆黑,在楼外绿色景观灯的映衬下,显露出令人不安的色调。 触景生情后,我不禁对陶小淘现在的处境更多了一丝担忧。 开车回市内的路上,我心中五味杂陈。一个多年前女友和她身份不明的父亲,两个诡异莫名的怪梦,一个模糊离奇的宴请还有突然出现在我身后的卫兰。 这一切杂乱无章的组合,让我一时间理不清头绪。不过身为刑警特有的直觉再一次提醒我:如果陶小淘的陈述成立,那么很有可能会牵扯出一个巨大的阴谋掩盖下的罪行,而这个幻境中的罪行的真相又会是什么样子的呢? 而目前根据陶小淘的描述,唯一有迹可循的客观证据,就是她在精神病院的三年经历,这个事实是应该无法被人刻意掩盖或抹去的。 而我却无法在没有任何证据支持的情况下启动官方调查,去质疑一个蓝城市的著名企业家,一个亲手把女儿送进精神病院的父亲。 一路思索间,桑塔纳停在了蓝城市人民医院。我下车进入病房区,看望了母亲。 母亲已经转入私人病房,就医条件改善了许多。我和妻子为母亲雇了一个全职陪护,照顾母亲的生活起居。在病房里我陪母亲聊了会天,直到她沉沉地睡去。 从母亲的病房出来,我来到了骨伤科病房区。护士站里,小玲正在值夜班,她看到我走过来,笑着问:“警察大英雄,你怎么回来啦?” 我也笑着对她说:“值班呢?” “你这句问候弱爆了。不值班,我会站在这里?”她不满意地嘟起了嘴,感觉得到,她仍很介怀我之前没给她讲破案经历的事。 我被她挤兑得竟一时语塞,站在离她不远处没有靠近。 小玲见占了上风,不免有些得意,翘起嘴角很强势地问:“大英雄,你来找我是有什么事吧?” 我淡然一笑,继续迈步上前,装作不经意地问:“你在蓝城康宁医院有同学吗?” “哈哈,我猜对了吧——在康宁医院?就是那家精神病院吧?”小玲想了想问我。 “对,就是那家医院。”我说。 “你还真问对人了,我一闺蜜就是那里的护士。怎么着,大英雄,有什么事要求我?”小玲很调皮地凑近我问。 我心头不禁一喜,表情却依旧平和地说:“那就太好了,我想通过你闺蜜在康宁医院打听个人。” 小玲小手向我一伸,说:“我很小气的,上次让你讲故事,你都不肯。现在要用我办事了,表示点诚意吧。” 我微笑着问:“怎么表示?” “巧克力吧,这次我要很多的巧克力。”她想了想后很娇气地说。 “四盒本狄克斯,行吗?”我问。 “六盒!”她不依不饶。 “好,成交。”我苦笑着摇摇头。 “需要打听谁的情况?”小玲达到了心愿,心满意足地问。 “一个女性患者,二十六岁,她在康宁医院接受了三年的强制治疗,名字叫陶小淘。”我把陶小淘住院的大体情况说给小玲听。 “三年?我的天!会有这样的病患吗?”小玲惊呼起来。 “嘘。”我示意她压低了声音。 她吐着舌头,看了看四周,然后低声对我说:“我尽力而为啊,行不行还在两说着,关于患者资料一类的情况都属于保密的。后天还是我的班,你来找我。如果问出了什么情况,我会告诉你的。” “好,一言为定。”我很感谢地向她抱了抱拳。 她很调皮地看着我,嘴里嘟囔着:“什么年代了还冲人家小姑娘抱拳,真是土死了。” 说完她又很萌地伸出双手在头顶做出来一个心的形状,然后看着我说:“学着点,现在都要这样表达感谢哦。” 我再次苦笑着摇摇头,也诙谐地配合着说:“希望你能够圆满地完成组织上交待的任务。”...... 东城刑警队旁的一幢现代化大楼就是东城公安分局的办公楼。顶楼朝南最大的一间宽敞明亮的房间就是东城分局局长赵武的办公室。 按照秘书室的通知,我在第二天早上敲响了局长办公室的房门。 “进来。”赵武在里面喊道。 我推门走进后看到,赵武穿着白色警监制服,正在低头批阅文件。在夏日充沛阳光的照射下,白色制服的反光让人炫目。 见我走进来,赵武抬头看了看我,指了指办公桌前的椅子说:“黎昂来了,坐。” 我在赵武办公台对面坐下,他将桌面上的文件很随性地向旁一推,身体靠向椅背,微笑地看着我说:“关于晋升你为东城刑警队队长的事,都知道了?” 我说:“略有耳闻。” 赵武把身体在椅背上正了正,然后很严肃地说:“好,今天找你来,主要是由我代表东城分局党委和你进行一次晋职前的组织谈话。” 我也调整了一下坐姿,说道:“明白。” “前一段时间的两起大案,你工作得非常出色。尤其是‘一号公案’的侦破,为东城分局守住了荣誉。东城刑警队一把手的位置就需要你这样的人才。在我的强力推荐下,组织上已经酝酿提拔你到东城刑警队队长的正职岗位上,相关任职文件本周内下达。”说完,赵武很有深意地看着我。 我正色说道:“感谢组织栽培,领导信任。我本人定当尽心竭力,努力工作,争取再创新功。” 赵武笑了,向我摆摆手,说:“好了,好了,组织程序上的事,走个过场而已,你的个人表态我都知道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二章 风雨欲来 接着,他从办公桌里拿出一盒香烟扔给我,继续说:“你的个人能力,我是看在眼里的,以下是兄弟之间的聊天,黎昂,你不要拘束。” 我也笑着回答:“还是要感谢局长的信任。” 赵武很受用地点点头后说:“有些同志,对你这次的提拔多少有些意见。说你办案时太过鲁莽,搞出的动静也过于大了些。 我就不同意这种看法。刑警队长嘛,手里拿的是枪,又不是烧火棍。搞的是大案要案,下手不重点能震摄犯罪分子吗? 任命你黎昂当刑警队一把手总好过某些人鸡鸣狗盗的往报销单据里塞私货——郭伟的事,你听说了?” 我说:“也还是略有耳闻。” 赵武顿了顿,面露愠怒地说:“郭伟涉嫌违反财务纪律,本周起停止工作了,现在黄河政委正在找他谈话。 我一直在跟上面说,业务不行还满脑子官迷的人不要派给我当干部,影响了整个集体的凝聚力不说还容易把自己给耽误了。” 我没有插话,静静地听着赵武局长大发议论。 “郭伟的事先放一边,在这段期间,你代理好队长的职务。”赵武提到郭伟仍是满心的不悦。 “明白。”我尽量把回答说得言简意赅。 “最近在忙些什么?”赵武话峰一转问道。 我说:“处理前一段时间积压下来的工作。” “哦。”赵武眯起了眼睛接着说:“昨天你去阵地了?”他是指万象酒吧。 “是,和以前的一个朋友聊聊天。”我说。 赵武的目光在我脸上停留了一会,说:“你母亲的病情怎么样了?” “目前看正在好转中,不过……” 我的话还没说完,赵武便插话道:“你的伤也才刚好,平时里多注意休息,单位医院两边跑也不要太累。” “是,我明白了。”我隐隐觉得赵武似乎有弦外之音。 果然,赵武的语气突然又变得严肃起来。“我这个人爱憎分明,功过是非分开论,有功必赏,有错必罚。黎昂,你是我亲手提拔起来的干部,我信得过你,你也要给我好好表现哦。” 我说:“领导放心。” “好,今天谈话就到这,你去工作吧。”赵武说着便不再看我,重又把桌上那沓文件拿在手里,准备继续批阅。 “好。”我起身告辞,向门边走去。 门口处,赵武在身后喊住了我:“黎昂。” 我回过头,赵武大半张脸已经隐没在阴影里,而身上的警监制服反射着耀眼的白光。 “不要让我失望。”赵武的声音低低地传过来。 我说:“我知道了。” 从赵武办公室出来时,听到隔壁办公室门声一响。转头看去,郭伟正点头哈腰地从黄河政委的办公室退出来。 他抬起头迎面正看到我,表情有点复杂。 我问:“一起回队里?” 郭伟无奈地摇摇头说:“不行啊,你哥还得去市局一趟,纪检部门要找我谈话。”他话语间已经少了许多京腔。 我站在走廊里没动等着郭伟快步走过来。他路过我时,拍了拍我肩头,叹口气说:“哥是出师未捷身先死啊。” 我说:“也许是柳暗花明又一村也说不定。” 郭伟感受到了我的安慰,不无诚恳地说:“兄弟,以后有事用到哥哥言语一声。”然后便快步地离开了。 回到刑警队,我召集大家开了一个简短的队务例会。简单地通报了队内的干部调整,并布置了近期工作的安排。 中午在食堂吃饭的时候,陶小淘给我打来了电话。 “黎昂,昨晚我又梦到了爸爸。”电话里,她很急迫地说。 我从餐桌边走开,示意对面的大丁帮我收拾餐具,然后移步离开食堂。 “什么情境?”我压低声调地发问。 “还是第二个梦,这次很清晰,梦里陶真和那个女人没有出现。”她语调有些颤抖。 “好,不要在电话里说,我们见面谈。”我有一种预感,陶小淘的电话很可能已经被监听了。 “我现在需要去哪里?”陶小淘似乎也明白了我的意思。 “哪里也不要去,等着我去接你。”我说。 “好吧,我在家等你。”陶小淘说。 我挂断电话,快步准备离开办公楼,身后传来陈珊珊的声音:“黎队,没吃完饭就走啊?” 我回头看去,陈珊珊正迈着方步,嘴里叨着香烟从食堂方向走出来。 陈珊珊是东城刑警队第二探组探长,家境很是殷实,30出头的年纪,平日时吊儿郎当,一副纨绔子弟的派头。他几乎从不在单位食堂吃午饭,今天儿突然从食堂里冒出来,倒是让我有些惊讶。 “陈公子怎么也在食堂吃饭了?”我微笑着问。“陈公子”是全队同事公认的陈珊珊的外号,他也很喜欢这个称呼。 他走近我,笑嘻嘻地说:“食堂方便,呵呵,我天天开着大奔出去吃饭,烦透了。——黎队,你这是有事要出去?” “哦,我有点事需要出去办,你找我有事?”我说。 “没事,没事,就是和新一把打个招呼,亲近亲近,呵呵。”陈珊珊嘻皮笑脸地说着。 “行,有时间到我办公室,大家坐下来好好聊。”我向他挥挥手后转身向楼外走去。 “成,你先忙着,黎队。”他站在原地没动,目送着我离开。 我在院里启动桑塔纳后,驱车前往市郊镜湖区的“伴湖筑景”。蓝城市的交通状况正如中国其他大型城市一样,越来越拥堵。桑塔纳裹挟在主干道的车流里缓慢地行驶着。 我习惯性地一边开车,一边观察周遭的环境变化。不经意间向反光镜里一瞥,突然间发现一辆黑色奔驰轿车,在相隔几辆车的距离若隐若现地坠在我的车后。这辆奔驰我很熟悉——是陈珊珊的车。 他是在跟踪我吗?我心里在想。不过目前还不确定,也许他也是出来办事,碰巧开车到了我的后面。 为了验证我的猜测,在一处交通信号前,我并没有选择继续向前,而是毫无征兆地将车转进了辅路。这条小路正在施工,大半个路面已经被刨开,只留一条坑洼不平的单行线供往来两个方向的车辆通过。 桑塔纳在崎岖的路面上颠簸着,我透过反光镜向后观察,黑色奔驰车并没有跟来。 艰难地通过这段施工中的辅路后,我又重新驶回了主干道。半个钟头后,车子驶进了市郊的伴湖筑景高档别墅区。开过园区道路两旁的独幢别墅,陶小淘家的巴洛克式庄园出现在道路的尽头。 陶小淘此时已经站在庄园的电动大门之外,正在孤伶伶地举目四下张望着。看到我的车开过来,她快速地向这边跑了过来。 而与此同时,陈珊珊的黑色奔驰车却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毫不避讳地贴进我的车,并排停了在我的右侧。 陶小淘一惊,怔怔地站在桑塔纳左侧,看着那辆黑色奔驰。 奔驰车窗落下来,露出陈珊珊那张玩世不恭的脸。没等我说话,他先开口了:“黎队,这么巧,你来接人?”陈珊珊一边说着,一边很轻浮地看着陶小淘。 “是啊,果然很巧。”我很自然地答着,目光却死死地盯住了他。 陈珊珊在我的凝视下,收起了轻浮的笑容,像是在为自己解释地说:“我家就住这个小区,中午吃了饭想着回家歇一歇,碰巧看到黎队的车,就过来打个招呼。” 说话间,他从奔驰上下来,绕身来到我的车窗前,向远处一幢独立别墅指了指。 我在车内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了看,那一栋栋整齐划一的英式临街townhouse初看之下并无二致。不过他家住在伴湖筑景小区,我之前的确也不太清楚。 陈珊珊看出了我的疑惑,伸手从裤兜里掏出一个做工十分精致的亮银色雪茄烟盒,在我眼前炫耀式地拍了拍说:“这是前不久去瑞士时带回来的金装davidoff雪茄,烟草是古巴原产特供的,黎队你也尝一支?”说着很是恭谨地将一支雪茄递了过来。 我本无意在此地与他寒暄应酬,便顺手接过了雪茄,应和道:“午休时间回家歇歇是好事,不过我记得你们探组下午还有个外围工作吧?别耽搁了。” 陈珊珊一边探身用一款很时尚的纪梵希打火机为我点燃了雪茄,一边很是玩世不恭地说:“工作上的事我心里有数,就不用黎队多费心了。” 他的处事风格一向如此,我却也不想与他过多计较,便说道:“好,那就这样,有时间请我去你家坐坐。” “行啊,改天我在家请你喝酒。——我就不耽误黎队的时间了。”说着,他看了看仍然站在一旁的陶小淘,很装腔作势地向我敬了一个美式军礼,便回到奔驰车上,倒车离开了。 我用耳镜观察着,奔驰车果然在后面一幢别墅停下来,陈珊珊大摇大摆下了车,走了进去。 而另一边的陶小淘此刻仍然站在车边呆呆地望着陈珊珊离去的方向暗自出神,我向她挥了挥手说:“上车吧,有话路上说。”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三章 怪呓镜湖 桑塔纳在开往伴湖筑景附近的镜湖公园路上,刚刚与陈珊珊相遇时,他那嚣张而又恭谨的矛盾态度不禁让我心生疑窦。 陈珊珊这个人平时依仗家境优越为人很是浮华轻佻。其原来是镜湖区公安分局刑警队副队长,三年前听说出了点事,调来了东城区刑警队被贬职为探长工作。 他来到东城刑警队后,我行我素,目空一切,除了赵武局长以外,其他人都不放在眼里。只是最近几天里,他却高频率地出现在我的视线里,果真是巧合了吗? 思索间,身旁副驾驶的陶小淘仿佛如梦游般,突然间说话了:“刚才那个人我以前好像也见过。” 一股强烈的不详预感迅速袭上我的心头,我忙问道:“你见过他?在哪里?什么时候?” 陶小淘被我连声逼问下,表情又开始痛苦起来。她捂住头,神色紧张地说:“我想不起来了,住院的三年里,我吃了太多的镇静药物,以前的人,以前的事,是梦还是现实,我都分不清了。” 完了,她很可能真的患上失忆症了。为了不再使她表现出之前的失常状态,我没有继续问她。这种情况,越是心急地逼问越是得不到想要的答案。 我安慰她说:“好了,想不起来就不要逼迫自己去想,你静一静,一会给我讲讲你的第二个梦。” “嗯。”她木然地看向远方。 镜湖公园离陶小淘家很近,是蓝城市郊一块占地面积很大的绿色生态保护区。公园中心有一处天然形成的巨大湖泊,犹如镜面一样迤逦光滑,而镜湖公园便由此得名。 我拉着陶小淘在湖边的游船购票处买了一张游湖船票,然后选了一个带凉棚的脚踏船登了上去。 我们登浆离岸,小船悠悠地划向湖面。两岸的梧桐树依水而栽,远处的山林郁郁葱葱,湖面上或有两三条各式形状的小船划行其间,传来情侣们的嘻笑声。 与人谈重要事情的时候,我的首选会是浴室的桑拿房。大家“赤诚相见”,让各种监听手段无处遁形。 而如果对方是女孩子,那就只能退而求其次,湖面上的船里是个不错的选项,因为物理上的隔绝也最大程度地保证了谈话内容的私密性。 陶小淘可能因为久困于室内,在船上看到久违的湖光山色后,心情仿佛也好了许多。她双眼微闭,嘴角上扬,仰着头很惬意地享受着从遮阳篷处渗下的阳光。 我侧过头看着她,并没有急于发问。身旁这个自我封闭太久的女孩,实在是太过敏感也太过脆弱了。她有权力好好享受一下自然的气息。 许久,她迎着阳光微闭着双眼说:“谢谢你,黎昂,我好久都没有这么放松过了。” 她家资巨富,在外人眼中,应该过得是锦衣玉食、公主般的生活,而现实中却父凶母丧,抑郁寡欢,我不禁也唏嘘起命运来。 我轻声地问道:“现在能说说吗?” 她没有睁眼,如似梦中,说着:“能。” 接着她用梦呓的语气回忆着:“梦里还是倾盆大雨,电闪雷鸣,我孤独地躺在卧室的床上。突然一道闪电划过,爸爸陶真就那么似真似幻地出现在了窗外,他在很大声地向我喊着什么。 这一次的梦里,我似乎拥有了记忆。我跳下床,把房门紧紧地锁上,心想不能再让陶真和另一个女人闯进梦中。 我走近窗口想打开卧室的窗户,可是却怎么也打不开。于是我就隔着玻璃,想努力地看清爸爸。 窗外的爸爸已经脱相了,可是我仍能感受到他浓浓的父爱。他在一遍一遍地重复着四个字。 这一次,梦里的我终于看清了爸爸的嘴型。我隔着窗户说:‘我看懂了,爸爸。’ 爸爸听到之后露出了欣慰的笑容。随即又是一道炫目的闪电,我被晃得睁不开双眼。当我再次恢复视觉的时候,爸爸已经不见了。 窗外一片漆黑,而雨还在肆虐地倾泻着。这时,梦里我卧室的门外有个女人在敲门。她说:‘美女,请你开一下门,我有事要对你说。’我就站在房内哈哈大笑着说:‘这次你来晚了!’” 此刻游船上的陶小淘闭着眼睛,哈哈地大笑起来。 我在旁边冷静地看着她,没有搭言。 陶小淘笑了好久,说:“黎昂,你知道梦里爸爸说的是哪四个字吗?”说话间,她仍没有睁开双眼。 “说说吧。”我也语气轻柔,担心扰乱了她的思绪。 “爸爸说的是:四号仓库。”陶小淘幽幽地说出了那四个字。 “四号仓库”我在心里默念着。此时正值中午,一天里太阳最毒辣的时候,尽管如此却仍未能阻挡住我从内心中阵阵袭来的凉意。 陶小淘的脸在遮阳蓬下,显得红通通的,似乎不再苍白。伴随着湖面上微风吹来,她的几缕长发被风绕到脸上,小巧的鼻尖被衬托得竟有几分俏皮——充满幸福感的她仍然微闭着双眼,沉浸在能与父亲通灵的喜悦中。 然而此时此刻,我竟也倦意袭来,头脑有些停转的迹象。混沌中有些分不清楚是她在我的梦中还是我在她的梦中了。或者,我们两个人都在梦中…… 我索性停止了蹬浆,任由小船在湖面上飘着。 陶小淘的声音从身边幽幽地传来:“万象酒吧的那个女人,我以前见过。” 我此时也闭上了双眼,连日来的疲惫,竟让我也如坠梦中。我懒洋洋地问:“说说看,在哪里见过?” “豪门夜总会的一次私人酒会上,陶真带我去参加的那次宴请。我和陶真最后到的,之前的桌子周围已经坐着了四个男人和一个女人。看到我走进宴会厅,一个慈祥的男人看着我默默地笑着。”陶小淘的声音越来越低,似乎已经梦游回到了当时的场景。 “哦,是你之前回想不起来的那个饭局?别着急,这次仔细想想,别漏了什么细节。”我听出了陶小淘这次回忆的重要性。 潜意识在提醒着自己要全神贯注仔细聆听。因为这极有可能是探明“幻境中的罪恶”的最好时机。 可是我为什么却感到困意一阵阵袭来,无论我如何强打精神却竟似乎怎么也睁不开双眼。 “那个慈祥的男人形象还是很模糊,不过我却恍惚中感受到了爸爸陶真的气息。不同于饭桌旁其他人的诡谲表情,他给我的印象是那么的无助和真诚。 某种程度上,我似乎已经接受了他就是我亲爸爸陶真。可是他为什么不和我相认呢?又为什么我感觉到他似乎被身旁的人挟持着呢?” 陶小淘的口述还是那么模棱两可,想通过她的主观感受去推断客观事物实在是有些困难。尤其是在此刻我也不甚清醒的状态下。 但是关于这一点,我现在也不再纠结,陶小淘很有可能已经患有创伤后应激综合症。 即个体经历、目睹或遭遇到一个或者多个涉及自身或他人的实际死亡;再或者本人受到过严重的死亡威胁、精神损害,从而出现的思维逻辑混乱,自主意识弱化,主动记忆丧失等相关症状。 陶小淘在主观回忆和描述中,一旦遇到关键性的人物和事件就会自动出现记忆障碍或者主动回避关键情节也正是创伤后应激综合症的具体表现。 想到这里我便很淡然地说:“现在想不清楚的问题就不要强迫自己去思考了,是事实或早或晚都会浮出水面的。你能回忆起什么就讲什么,我都会听着的。” 我懵懵懂懂间说出了安慰陶小淘的话语。可是我为什么会感觉到我与她的交流不似在现实中呢?因为我仿佛中觉察到我此时的回应太过平静也太过飘忽,而逻辑思维也不甚严谨,倒是有些应付的成分——这不是我应该有的思维习惯和谈话风格。 陶小淘的声音再次传来,她却没有察觉出我的异常而是依然如梦游般沉浸在对那次宴请的回忆中。 “对了,我要说的还有那个女人。她穿得很漂亮,看到我进来,热情地挽住了我,夸我长得好。”陶小淘的声音越来越飘渺。“她自我介绍说她叫卫兰。” “卫兰,这个名字,我怎么也好熟悉呢?”我恍惚中与陶小淘说着话。 “我们在场的所有人都在一种很压抑的气氛里吃着饭,陶真的脸却一直阴沉地看着那个慈祥的男人。” “为什么呢,你知道原因吗?”我问她。 “记忆里他们长得好像啊!其实在那个饭局中我已经分不清陶真和那个慈祥的男人谁是我的亲爸爸了。黎昂,你说会不会我的亲爸爸已经被掉包了?” 说到此处的陶小淘按照正常人的反应本应是激动万分的,可是她却是娓娓道来似乎并未对自己刚刚说出的话引起足够的警觉。 “你父亲有孪生兄弟吗?”我提出了一个比较合理的逻辑假设。 “没有,至少我知道是没有的。”陶小淘第一时间否定了我的假设。 “好吧,再想想,还看到什么了?”我继续问着,但我的意识中感觉自己并不清醒。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四章 双重幻境 “我当时不小心把身前的酒杯碰倒了,红酒洒了我一身。卫兰站起来扶起我说‘小美女,咱们去化妆间处理一下。’” 然后她就陪着我去了隔壁的化妆间。我在盥洗室里对着镜子擦裙子,然后就招呼着卫兰,麻烦她递我一条湿毛巾。 之后我就在镜子前等她,可是我却在镜子里看到卫兰用一块湿巾捂住了我的嘴。”说到这里陶小淘的声音有点颤抖。 我想要安慰她,却怎么也睁不开眼睛,我好像被梦魇住了。 陶小淘在身边颤抖了一会儿,好像自己平静了下来。接着她继续说道:“我被迷倒了。醒来的时候,只有我一个人躺在宴席桌旁的地上,手里还握着一把带血的刀。” “怎么会有带血的刀?”我疑问着,可是我感觉这却不像是我应该说出的话。 “是啊,我当时也在想,我怎么会握着一把带血的刀呢?我就爬起来四下地看。 一个男人已经伏倒在桌子上,胸前还在冒着血。于是我走上前去扶起他,仔细一看,是那个慈祥的男人很可能也是我真正的爸爸——他已经死了。” 陶小淘在我耳边呜呜地哭了起来。 我一听之下,发觉事情哪里有些不妥,一时间却又想不出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于是我只能弱弱地劝她:“别哭,别哭,镇定一点,再想想还有什么细节。” 她止住了哭声,努力地回忆着,声音又飘渺地传了过来:“这时候警察出现了,身后跟着我现在的爸爸陶真。” “好像不对,中刀身亡的那个人又是谁呢?”我意识恍惚地问着。 陶小淘却不再说话了,而我也在昏昏沉沉中。 突然,陶小淘的声音再次响起:“黎昂,我们是怎么来到这个湖上的?” 这句话犹如晴天霹雳爆闪于我的脑际。是啊,我们是怎么出现在这个湖上的。霎那间的思维停顿之后,我猛然间知道是哪里不对劲了——我们都在梦中! 就在我幡然醒悟之际,头出最极端的情况,一面四下里观察着,希望可以摸索出这层梦境的端倪。 陶小淘嚎啕大哭起来,正如她之前描述的梦境一样——她在嚎啕大哭。 我低声地劝着她:“别怕,至少这次的梦里有我陪着你。” 她娇弱地看了看我,似乎有了依靠,鼓起勇气向我点了点头。 我见她止住哭声,轻轻地扳过她的肩头,正视着说:“这是你主导的梦,现在你要配合我打破你的梦境,我们要争取自己醒过来。” 此时的陶小淘由于恐惧和愤怒,不自觉间已经涨红了脸颊。她鼓着双腮,拼命地冲我点了点头。 “你的梦里,接下来会发生什么?”我问。 “我会看到爸爸在这个湖里游泳。”她说着便向湖面望去。 果然,一个男人陡然地出现在湖面,用一种很别扭的蛙泳泳姿朝我们游了过来。 陶小淘指着那个男人,有点兴奋地对我说:“他是我亲爸爸。” 我警觉地搂住她,右手死死地攥住了“六四”手枪。 那个男人游到我们的船边,竟然站立在了湖面上,双腿以下露出瘆人的白骨。 陶小淘却选择忽视这个男人的悲惨现状,而是很关切地向他问去:“爸爸,这里水这么脏,你怎么在这里游泳啊?” 这个男人注视着陶小淘,眼神里充满了慈爱,缓缓地说着:“爸爸回不去了,只能在这里游泳。”他的声音像是来自另一个世界。 陶小淘带着哭腔说:“爸爸,这次我带警察来了,我能带你回家。” 那个男人看了看陶小淘身旁的我说:“如果你能带我上岸,一定要记住,我在湖底。”说完,他竟然在我眼前凭空消失了。 我惊诧之后,头脑迅速冷静下来。因为我已经知道,我现在正在陶小淘的梦境里,而眼前发生的一切,都是由陶小淘的主观臆想构建出来的。 与此同时,怀里的陶小淘竟然瞬间挣脱了我,想从船上跳进湖里,嘴里喊着:“爸爸,带我回家好不好。” 我死死地拉住了她,低声喝斥道:“冷静!这是在梦里。” 她不管不顾,拼命反抗,最后拗不过我,没了力气,哭坐在船板上。 我冷静地陪着她坐下来,说:“梦里的你无论如何也不会带回你父亲的,你要明白这一点。” 她无助地看着我继续哭,我再次把她搂进怀里,低声地说:“先想办法脱离开你的梦,回到现实后我会找到他的。” 她泪眼婆娑地望着我,口中喃喃道:“你说话算数吗?” 我郑重地点了点头,然后问:“接下来,你会遇到什么情况?” 她愤恨地指了指湖边,说:“在那里,我被淤泥陷住了。陶真就在我背后突然出现,抱起我把我扔进了湖里。”说完,她仍心有余悸地望着湖边黑洞洞的灌木丛。 我用坚毅的口吻说道:“走,我们划过去。” 陶小淘有点退缩,她说:“陶真要是现在就在那里埋伏着,怎么办?” 我又看了看那个湖边,对她说:“应该不会。这是你的梦,你不出现在湖边,他是不会现身的。” 陶小淘很紧张地问:“一会儿他要是出现了,我们怎么办?” 我想了想说:“在这个梦里,能够魇住你的,就应该是这个陶真,上一次你是被他扔进湖里醒来的。而这一次,你的梦里有我,我会杀掉他,让我们醒过来。” 陶小淘看了看我手里的六四手枪,顿时有了勇气,恨恨地说:“黎昂,你一定要杀了他,就算是在梦里,我也能报仇了。” 我抚摸着她枯黄的头发,低声说:“这一次你不要怕,一会划到湖边,你自己上岸,不要胡思乱想,更不要想起我,我会从船的另一侧潜水下湖,只要陶真出现在你的梦里,我会毫不犹豫地干掉他。” 陶小淘很坚定地说:“我明白。” 于是,小船悄悄地划向湖边。靠岸时,我再次提醒陶小淘:“一旦上岸,就不要想起我。” 我担心在她的梦中,如果自己被陶小淘主观投射到身旁,从而改变了整个梦境的话,我们则将永远无法醒来,困死在这片死湖之中。 陶小淘很勇敢地点点头,弃船登岸,而我则清晰地看到她上岸后,脚陷进淤泥的情景。 同时,我迅速从船的阴影处潜入湖中,一股阴冷的感觉瞬间刺入骨髓。此时我心中不禁暗念道:陶小淘给自己设计的这个湖,确实符合她现实中的阴郁性格。 突然,一声来自陶小淘的凄厉的嘶喊传入耳际。我从水中冒出头,正看到湖岸上,两眼闪着鬼火的“陶真”正把陶小淘抱起来,向湖里走近,嘴里阴彻彻地说着:“游过这个湖,你就能回家了。”那声音让人听着不寒而栗。 就在陶小淘拼命挣扎之际,我毫不迟疑,快速跨出湖面,大声喝道:“放手!” “陶真”被突然一声断喝,怔了一下,停住了脚步,侧过头看向我。我借着这个时间,大踏几步迈过淤泥,站在了他的面前。 他两眼冒着绿光,表情古怪地看着我,犹如僵尸一般地来回扭动着头部——梦里的他智商应该不高。 我冷笑着,从他怀里抱下陶小淘,而陶小淘则一头埋进我的胸口,一时间竟然已经忘了哭。 我将陶小淘的脸缓缓扶起,目光坚定地看着她说:“亲眼看着他怎么死,否则醒不了。” 陶小淘听罢,怯怯地看向了“僵尸陶真”。 此刻,“僵尸陶真”才反应过来,鬼笑着伸手掐向我。 “砰”一声枪响,我正对着他的头,扣动了手枪扳机。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五章 护士胡杨 我陡然间从现实中醒来,发现自己正端着“六四”手枪死死地话的那小子,笑嘻嘻地下了车,推开这小妞,隔着车窗摇了摇你,见你没反应,就从身上掏出一块手绢,伸手去抓这小妞。 这妞转身想跑,却被那小子两步追上,手绢往她嘴上一捂,小妞刚开始还挣扎着,过了一会儿就没脾气了,瘫了。” 老虎顿了顿,看了看躺在我身旁的陶小淘。我也转过身去查看她,只见陶小淘满头大汗,眼珠在眼皮下断地转动,嘴里还在喃喃自语地说些什么,我们却都听不清楚。 见她仍然没有醒过来的迹象,我不免担忧起来。站在一旁的胡杨看出了我的焦虑,很从容地对我说:“别担心,这女孩没有大问题,跟你一样也是被药物迷昏了,她身子比你弱,会晚一点醒过来。” 我听后略感欣慰,然后又转回头看向老虎,示意他继续讲下去。 老虎便接着说道:“我这时候看不下车不行了,就拿着家伙下去了。”此时老虎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裤兜。 “我他妈的还以为那小子是多厉害的角色,哪想到他看见附近有人走过来,转身撒腿就跑。我因为要看看你和这妞的情况也就没追他,由着他跑掉了。” 说着,老虎慢悠悠地点上一支香烟,笑眯眯地看着我,眼神里毫不避讳地流露出嘲讽之意。 我紧接着问:“然后呢?” “我上前先扶起这妞,她满嘴刺鼻的气味,我一闻就知道被人下药了。——可惜了,要不然我趁机也能亲她几下。”老虎色咪咪地回想着,说话间已然跑了题。 我眉头一蹙,老虎看了出来,收敛了一下淫笑,继续说:“我就返回头去看你,你仰倒在车座上,嘴里也有那种气味。我一想,得嘞,黎大队长也中招了。 于是我就分别把你俩背到我的车上。可是我不懂医疗常识啊,就给她打了个电话。”说着,老虎向胡杨指了指。 我满脸疑惑地看向胡杨,她朝我笑了笑说:“我明白你现在很想知道我是谁,稍后我会和你解释清楚的。” 我会意地点点头。 胡杨又给我递来一杯清水,很从容地说:“这里是我家,你尽管放心,很安全。你现在需要多喝水,你们被送来的时候,根据临床表现看,应该属于乙醚中毒,很可能还被掺进了‘奥氮平’一类的兴奋剂。” 我静静地听着,头脑中的疼痛感已经减轻了很多,但仍旧昏昏沉沉的。 胡杨继续说:“乙醚可以使人短时间内昏厥,而‘奥氮平’是非常典型的兴奋类药物,可以促使被用药的人在睡梦中不自主地与外界聊天对话。” “催眠?”我试探着问她。 “可以这么理解。”胡杨点点头说。 “现在是几点,我们昏迷多久了?”时间概念重新回到我的意识中。 “现在是晚上七点钟,你们已经昏睡一下午了。”胡杨很平静地对我说。 “为什么不叫醒我们?”我有些不解。 胡杨以一种很专业的口吻说道:“不可以那么做。你们是被药物致昏,生理特征已经低于正常人好多倍,如果鲁莽地通过外界刺激唤醒你们,会导致身体各大器官的严重损害。在这种情况下,最好的办法只能是依靠你们自身的意志力撑过来,独立苏醒。” 我明白了,很感激地看着胡杨说:“谢谢你。” 胡杨淡淡地笑了,然后她很有深意地说:“黎队长,你不需要感谢我,我也是在帮我自己,也许我们以后的目标会是一致的。” 我不理解她的话,很谨慎地问:“怎么说?” 此时在一旁的老虎插话了:“她不是外人,她姓胡,你想一想记忆里有没有姓胡的人。”说话间,也很神秘地冲我笑着。 我没有说话,努力在还没有恢复正常工作的大脑里检索着与胡姓有关的人物。过了好一阵儿,一无所获,于是我愣愣地看向胡杨。 胡杨与我对视了一会儿,表情很复杂地说:“胡风是我亲哥哥。” “胡风”我喃喃地重复着这个名字,突然记忆中闪出了印象。“蓝城原来的黑道大哥‘狐狸’,原名不是就叫胡风吗?”我心中暗念道。 老虎看出了我的惊讶,对我说:“胡风就是狐狸,我以前的老大,胡杨就是胡风的亲妹妹。” 我一时间又有些头晕目炫,沉默下来。接二连三的异事轮番出现,我有些应接不睱了。 看到我陷入沉思,胡杨打破了沉默,她说:“黎队长,你不要担心,我对你并无恶意。我也没有暗中对你做过什么手脚,从你住院期间的为人处事看,我认定你是个好人。” “你早就暗中观察我了?”我有些后知后觉地问。 胡杨笑了,她很坦荡地说:“并没有,你是意外入院,我们也是意外相识的。” 我突然间想起手刃凶徒的当天晚上,当时她那句看似普通的提醒,使我躲过了一劫。 可是想到这里,我又有些不放心地看了看她,又看了看老虎。 老虎没有任何反应,正在一旁呆呆地听着我们的对话。 而胡杨却似明白了我的担忧,以一种玩笑的语气对我说:“而且我们还有一个秘密,只有我们两个人知道,是不是?黎队长。” 她是在暗示我,老虎并不知道医院里发生过的事。 我听懂了,也笑着说:“本狄克斯巧克力,好吃吗?” 胡杨会意地说:“小玲那孩子嘴馋,我只分到一块。”然后便咯咯地笑了起来。 老虎在一旁看了看我,又很迷惑地观察了一会胡杨,并未察觉出什么端倪,便有些不爽地说:“说正事吧胡杨,你有什么想法,趁这个时候和黎昂讲讲。” 胡杨听后,止住了笑声,面容中突然升起一股杀气。她看着我说:“我哥当年惨死在蓝城,黎队也听说过吧。” “当时是我们东城刑警队出的现场。”我用很低的声音说。 胡杨稍稍一愣,仿佛想起了他哥当年的惨状。 随即脸色更加难看地说:“当年的事,虽说是云南那边的人下的狠手,可是罪魁祸首是陈四喜。如果他不杀人越货,我哥也不会惨死在云南帮的刀下。” 说到这里,她目光移到老虎身上,而我也看向老虎,毕竟当年的血案也有老虎参与其中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六章 退无可退 老虎却神态自若,金丝眼镜后的目光毫不回避胡杨。 他说:“妹子,该说的我都说过了,案子我是干了,可却从没有害你哥的心。 主意是陈四喜出的,钱和货也是陈四喜拿的。我当时要是不干,连自己的命也保不住,更何况后来的消息也是我告诉你的,对吧?” 胡杨点点头但却余恨未消的又逼视了老虎一会儿,而老虎却面无表情地回视着她。 终于,老虎先移开目光,待神色稍稍平缓一些后,对胡杨说:“妹子,现在大家同坐一条船,首恶必惩,咱们不是约定好了吗?”言语间,竟似乎忌惮着胡杨三分。 听到眼前的两人说起陈四喜,我也猛然想起一件事,接过话头问老虎:“你当时为什么会出现在现场?” 果不其然,老虎应声答道:“你还猜不出来吗?——是陈四喜安排我去监视这小妞的一举一动。这小妞要是有什么不老实的行为,让我先绑回去再说。”他回答着我的问题,同时也避开了与胡杨互视的尴尬。 “这样的监视行动是什么时候开始的?”我紧接着问道。 “昨天晚上陈四喜把我喊去,当面安排的,今天刚开始——这不,就救了你一命。”老虎说话间,面露得意之色。 陈四喜、卫兰、陈珊珊、陶真四个毫不想干的人,现在却围绕着陶小淘先后出现,这背后到底隐藏着什么秘密呢? 还有,在我的第一层梦境里——白天的湖上,陶小淘那个似睡犹醒的回忆中,豪门夜总会的那次宴请,参加的人都是谁呢?当然其中的女人是卫兰,这一点已经肯定了。那么其他的人还有谁呢?陶小淘的回忆又是否真实存在呢? 老虎和胡杨共同的敌人是陈四喜,他俩之间又是什么关系呢我现在是否可以信任他们吗? 一个又一个迷题想过一遍之后,感觉这一切都是那么的扑朔迷离, 我的头又开始疼痛起来。 胡杨看出了我的不适,轻声对我说:“黎队长,你刚刚苏醒,需要多休息,这段时间,不要想复杂的问题。从临床上讲,以你的身体素质过了今晚,到明天就应该没有什么问题了。” 我现在状态也的确不适合思考问题。我淡淡地笑着,再一次向胡杨表示了感谢。 此时,身边的陶小淘喘出了微弱的气息。我转过头向她看去,只见她眼睛似睁非睁,小脑门上满是虚汗。模糊的视线里又好像是看到了我,于是她用极其微弱的声音问道:“黎昂,我们还在梦里吗?” 我赶紧用手摸了摸她的额头,她已经发烧了。我轻声地对她说:“我们醒过来了。” 她又很虚弱地问:“这是在哪儿?”同时挣扎着想起身坐起来。 胡杨抢步上前,轻轻又扶着她躺下,快速地摸摸她的额头,转过头对我说:“她在发烧,一会儿需要静脉注射。” 陶小淘看到了陌生人似乎又开始紧张起来,一只手很无力地抓紧了我。 我轻轻地拍了拍她,说:“别怕,我们现在是安全的。” “哦,黎昂你真勇敢。”她是在说我在梦里的表现。 “嘘,不要说话,躺着休息。”我很担心她的身体状况。 陶小淘很听话的样子,表情却很痛苦地闭上眼睛,可以看得出她此时正在经历身体与心理上的双重折磨。 不久后,胡杨很麻利地取来静脉注射所需的物品,动作轻柔而迅速地为陶小淘进行处置。 胡杨看出我的焦虑后,很是得体地向我解释说:“我现在给她注射葡萄糖和营养药物,她身体素质不是很好,需要干预治疗。” “会有大碍吗?”我看着陶小淘楚楚可怜的样子,心生怜悯。 “不会的,多休息两天,我会持续为她注射缓解神精紧张的药物。”胡杨很专业地对我说着话,一面已经妥善地处置好了陶小淘。 有了来自胡杨的专业支持,让我颇感欣慰。我看着貌似豪富之家、锦衣轻裘出身,实则孤苦伶仃、身无可依的陶小淘,心思百转千回中一股悲怆之感油然而生。 “黎昂,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老虎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打断了我的思绪。 “我先回陶家去取车。”我有些答非所问。 “就这样?”老虎似乎心有不甘。 “当然不会就这样。”我冷冷地说。 老虎见我冷漠的样子,却也不再追问下去,转移开了话题问道:“这妞怎么办?” 我目不转睛地看着已经平静入睡的陶小淘,一时间却也没有更好的办法。 一旁的胡杨说话了:“这几天我来照顾她。”一边说着,一边用湿毛巾为陶小淘擦去脸上的汗。 我和老虎都看向胡杨。她很爱怜地看着熟睡中的陶小淘说:“多可怜的孩子,她要是愿意,以后可以和我一起住,我会好好照顾她的。”胡杨的眼中充满了大姐姐的疼爱之情。 也许陶小淘的处境让胡杨有了同病相怜的感触。其实不需过多思考,胡杨的家目前的确是陶小淘最好的去处。 “我可以信任你吗?”我有些不尽人情地发问。 胡杨很善解人意地看着我说:“我第一眼看到她,就感觉她像我从未谋面的小妹妹,你不相信一个姐姐的情感吗?” 我看着胡杨坚定的眼神说:“好,还是要再次感谢你,等她醒过来记得通知我。” 胡杨温柔地笑着点点头,然后又去查看夹在陶小淘腋窝下的体温计。 我强忍着头疼,站起身来,这才有时间仔细地观察了胡杨家的全貌——一个两室一厅的普通住宅,却有着女人特有的整洁和立落。 我准备离开前,回头看向老虎问道:“你不走吗?” 老虎嘿嘿一笑说:“走,我又不能陪着两个女人过夜。——你去取车吗?我送你一程。” 我和老虎一前一后走出胡杨家的楼道。站在楼外,我四下看去,原来这是一片蓝城人民医院的家属楼,而一辆车窗漆黑的尼桑车就停在楼下。 老虎伸手按响了尼桑的车辆遥控器,转头对我说:“黎昂,上车吧。” 夏日夜晚的蓝城,已经华灯初上,我坐在老虎的车里,前往陶家。老虎在静静地开车,没有说话。 我看着窗外问道:“刚才我昏迷时,说过什么话没有?” “怎么,担心梦里泄密?”老虎的冷笑话丝毫没有幽默感。 接着他又说:“你和那妞嘀嘀咕咕的说着梦话,我他妈一句也没听清。那妞一会哭一会笑的,我还以为你俩在做春梦。” 后面这句话,让我不禁哑然失笑。 “黎昂,依我看,你和那妞都已经陷进大麻烦里了。”老虎干笑着继续说。 他说的很客观,我已经感觉到一张无形的大网,正在向我和陶小淘收紧。 “陈四喜怎么会对陶小淘感兴趣?”我问。 “我也不明白。我现在只能给他做做外围的事,核心里他是不会让我碰的。但是有一点是肯定的,陈四喜可不是派我给那妞当专职保镖的,他可是来者不善哦。” 老虎一边开车一边继续说:“另外,咱们都知道,只要被陈四喜盯上的人,最后的下场都不会好。对吧?黎昂。”说着他很有深意地扭头看了看我。 我懂他的意思。 “你能搞到海洛因吗?”我问。 他被我突然的发问,搞得有点摸不着头脑,很疑惑地问我:“要海洛因干什么?我他妈都戒毒了。” “当然不是让你扎着玩的,能搞来吗?”我面无表情地看着老虎。 “你要多少?”老虎想了想问我。 “五十克,够枪毙一个人的量。”我说。 老虎笑了,他说:“这点海洛因不是问题——你有计划了。” “明天中午前,交到我手上。”我没有正面回答他的问题。 “行。我连使用说明都一起拿给你。”他煞有介事地说。 车开进市郊的伴湖筑景,在陶家的镀铬电动大门前停下。 下车前,老虎面露狡诈地问我:“我们算是联盟了?” “也许吧,至少我们现在不是敌人。”我下车关上车门前,向他挥了挥手说。 老虎的尼桑车开走了。静悄悄的社区街道上,我站在暗陶家大门前的暗影里,向这座奢华的庄园望去。 庄园中心那座三层“巴洛克式”风格的别墅,犹如深不可测的白色浮屠,让人在不经意间就会产生莫名的压抑之感。 而别墅面对街道一侧被拉上了厚厚窗帘,没有任何光线渗出的各层窗口,则更像暗黑宇宙中的一个个恐怖黑洞。 我又回头望向中午时陈珊珊指给我的那栋临街house——他说那是他的家。现在也同样是屋暗灯黑,给人的感觉与久无人居的鬼楼颇为相近。 观望了一阵之后,我走回自己的桑塔纳车旁,在地上捡起了半支davidoff雪茄。这支雪茄应该是我在昏迷后,从手指间掉落的。 将雪茄烟贴近鼻子闻了闻,一股怪诞的气味飘进鼻孔。我将雪茄放进兜内,启动车子,离开了这片高档的别墅社区。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七章 反攻序曲 回到自己家中时夜已经很深了,妻子仍在医院照顾母亲并未在家,我草草地洗漱后,独自一人躺在卧室的床上,又一次在这些光怪陆离的事件中陷入了沉思。 陶小淘梦里的“四号仓库”、豪门夜总会的那次宴请、一把带血的刀和死于刀下的男人。 还有湖中游泳的男人和岸边犹如僵尸的陶真,哪一个才是陶小淘真正的父亲? 那次宴请中的四个男人都是谁?而卫生间里那个诡异的卫兰又是真实的吗? 在陶小淘的梦中,湖中那个男人对我说,去湖底找他,难道他被沉尸于镜湖了吗? 当然还有刚刚浮出水面的,暗中派老虎监视陶小淘的陈四喜和毫不避讳、嚣张至极的陈珊珊,在这一系列怪谈诡事中又是扮演什么角色呢? 一个个待解的谜团,竟使我在这“幻境中的罪恶”里产生了迷失感。 百思不得其解之下,我只好转换思路,按照现实中的线索,组织逻辑关系。 现实中,我与陶小淘在万象酒吧会面的情景已被卫兰尽收眼底,之后陈四喜连夜就对陶小淘启动了跟踪监视,而同时我也被陈珊珊暗算,这些都是真实存在的。 想到这里我便从床上跃起,找出了稿纸和铅笔,一面根据自己的主观印象勾勒这三个人的人物素描,一面努力检索三人在现实层面中的人物属性。 这也是我在警校学习期间养成的习惯。我喜欢在目标人物的照片或画像前揣摩他(她)的内心世界。 随着凶狠毒辣的陈四喜、妩媚诡谲的卫兰、轻佻纨绔的陈珊珊的简笔肖像先后跃然于纸上,与人物相关的客观线索也清晰地闪现于我的脑际。 豪门夜总会的线索指向了它的主人——陈四喜。 陶小淘几次的梦境回忆中虽不现实,但却都清晰地指出了一个女人——卫兰。 最近频繁出现在我视线里,中午又试图迷昏我的人——陈珊珊。 而卫兰和陈珊珊的生活里有一个共同交集的人——一个我不愿随便联想到的人。 思索间,我昏昏沉沉地进入了梦乡。这一次的梦里,我看到陶小淘站在阳光灿烂的海边,在一片蔚蓝色的海水背景中,她很幸福地向我挥着手臂。可怜的女孩,她就应该出现在这样的情境里…… 第二天,我如常来到刑警队。在办公室里我喊来了大丁,把昨晚拾回来的那半支雪茄用证物袋密封好之后递给他。 “拿去技术室做药物残留检测。”我说。 大丁很兴奋地问:“有新案子了?黎队。” “快去吧,下班前我要结论性分析。”我很严肃地说。 大丁疑惑地看了看我,然后挠了挠头,往外走。 门口处,我又喊住他:“一会儿把陈珊珊叫到我办公室。” “得令。”大丁说着,快步离去。 我站在办公室的窗口向外望去,楼前的停车坪上,陈珊珊的奔驰车并没有出现。 片刻后,大丁返回来,对我说:“黎队,你安排的证物检测我已经送去技术室了。陈珊珊不在办公室,我给他打电话,他关机了。” 陈珊珊没有出现在单位倒是在我意料之中,“第二探组的人怎么说?”我问道。 大丁说:“他们说陈珊珊昨天下午回队一次,但是急匆匆地就离开了。他说他这一段时间休病假,已经和赵武局长请示好了。” “知道了,你去忙吧。”我看着窗外说。 大丁走后,我拨通了李市的电话。 “全市的宾馆酒店,你都有布控吗?”我问李市。 “当然,这是我们禁毒支队的日常工作。”李市最近的精神很是清爽。 “你去查一个人,姓名陈珊珊,是东城刑警队的探长。”我在电话里向他布置任务。 “陈珊珊?我认识这人,好像还是个大烟鬼。”李市回答得很干脆。 “哦,还有这事?”我倒是有些出乎意料了。 “是。我们禁毒早就掌握他的情况了,因为是内部同事,好像还有点根基,我们就没动他。”李市很肯定地说道。 “那就去查吧,我需要尽快知道他的行踪。”我用命令的口吻说着。 “好,我马上全力去办。”李市没有片刻犹豫地回复道。现在的李市发自内心的想为我做些事情。 中午的时候,我接到胡杨的电话。电话里她告诉我陶小淘已经彻底苏醒了。于是我立即开车前往蓝城医院家属楼——胡杨的家。 走进胡杨家时,陶小淘正坐在卧室的沙发里亲热地和胡杨吃着苹果,虽然手腕处还在打着点滴,不过脸颊已经有了红晕。 看见我走进来,陶小淘很娇气地说:“黎昂,我姐对我可好啦。” “你姐?”我还没反应过来之时,她已经用另一只手亲昵地搂住身旁的胡杨,撒娇地笑着。 “你们已经是姐妹了?”我恍然大悟间很是感慨女人之间的友情。 胡杨也抱了抱陶小淘,然后站起身笑盈盈地对我说:“黎队长,这回你放心了吧?这小丫头嘴可甜了,天可怜见的看着就让人心痛,我认下这个亲妹妹啦。” 我微笑地看着眼前这两个异姓姐妹,很真诚对胡杨说:“谢谢了。” 胡杨眉头一皱,有些不悦地说:“黎队长,你怎么和我一说话就是谢谢,搞得我像观士音菩萨似的。我和妹妹是缘分,以后再不要提谢谢两个字啦——好了,你们聊一会,我去给妹妹做午饭。” 我没说话,掬着笑脸看着胡杨走进厨房。胡杨离开后,我走近陶小淘很爱惜地摸了摸她的头。陶小淘闪着有了神采的一双大眼睛,萌萌地仰起头看着我,做出了一个很乖巧的表情。 我坐到她身边问:“好些了?” “嗯。准确地说是好多了。”短短一段时间内,陶小淘的性格好像也开朗了很多。 “有什么需要的物品,我下次给你带过来?”我说。 “不用的,姐姐早都给我买回来了,再说,女孩子的东西你又不会买。”陶小淘揶揄起我来。 “呵呵。”我自嘲地乐了。 “你怎么样了?黎昂。”陶小淘目含关切地看向我问道。 “我身体素质比你好,中毒的药量也比你少,现在已经没问题了。”我说。 “黎昂,谢谢你。”陶小淘很真诚地看着我说。 “谢我什么?”我问。 “谢谢你信任我,谢谢你在梦里救了我,谢谢你为我做的一切。”陶小淘的眼睛有些泛红。 “傻丫头,我又没做什么。”如此可怜的女孩,谁会狠心地一再对她下手。我表情平静,内心却已怒火中烧。 陶小淘一只手叉起一块削了皮的苹果,递到我的嘴边,说:“你吃。” 我轻轻地推开她拿着苹果的手,说:“你多吃点,多吃水果有助于康复。” 她嘟起了嘴,很不高兴的样子,把苹果送进自己嘴里。 我静静地看着她吃着苹果,过了一会儿,我问:“有心情谈谈吗?” “谈什么?”陶小淘很懵懂地反问我。 “谈谈你的梦,你的回忆。”我尽量用很轻柔的语调说着。 陶小淘的表情突然变得有些紧张,声音有些颤抖地说:“我不是都告诉你了吗?” “还有几个细节,你需要再回忆一下。”我知道我现在有些残忍。 “什么细节?”陶小淘的脸上的红晕消失了,开始变得惨白起来。 我起身在茶几上倒了一杯水,递给她。她没喝,放下了,目光却一步不离地紧随着我移动,其中充满了恐惧。 我又返身坐回到她身边,轻轻地试探着问:“四号仓库,你还记得吗?” 她紧紧地盯着我,用几乎听不到的声音说:“记得,那是爸爸在梦里亲口告诉我的。” “你知道那代表什么意思吗?”我问。 她缓缓地摇了摇头说:“不知道。” “豪门夜总会呢?”我问。 她的眼神开始不聚焦了。我明白,她陷入了回忆。 过了一会儿,她喃喃地说:“豪门夜总会?是啊,那里的三楼有一个很大很大的宴会厅。陶真领我走进去时,里面的人既模糊又陌生,除了那个慈祥的男人。”她的声音越来越低,最后我只能伏下身,贴着耳朵仔细听着。 “一个女人笑着挽住了我,她说她叫卫兰。”陶小淘说到这里,呆呆地看着我。 “其他的人呢?你都认识吗?”我问。 她还是呆呆地看着我,摇了摇头说:“记不起来了。” “然后呢?”我问。 她想了一会儿,目光呆滞地对我说:“一把带血的刀,已经死了的爸爸,他的胸口冒着血——啊!”她突然间双手抱头,惨叫起来。 我手足无措地坐在那里,不敢抱她也不敢劝她。 胡杨听到叫声,从厨房跑了进来,看见陶小淘失去理智的哭喊后,一把搂住了她,同时看向我,眼神里流露出责备之意。 我很无奈地沉默着,我明白这近乎残忍的询问,时刻都会击垮陶小淘本已非常脆弱的内心。可是…… 在胡杨的轻声抚慰下,陶小淘渐渐地恢复了平静。她很痛苦地看向我,说:“黎昂,对不起,我实在是回忆不起来了。要不,就算了吧,我在梦里已经报了仇,你能不追查了吗?” 一股悲凉袭上我的心头,多么单纯的女孩,现实中的恶人们又岂能对她善罢干休。 可是钢牙咬碎的我,此刻也只能平淡地说:“不急,先放一放也好。” 胡杨说:“黎队长,最近这段时间,妹妹的情绪会非常不稳定,你也先别急。我已经和单位请了假,会好好照顾她一段时间,等她好转之后,我们再从长计议,你看好不好?” “这是目前最好的解决方案,你不让我说谢谢,我就不说了。”我很赞赏胡杨这爽气的性格。 然后我又对陶小淘说:“我先走了,你好好休息,想吃什么,我下次带来。” “松茸蛋糕,上次你请我吃的那一种。”陶小淘表情里恢复了些许神采。 “下次来给你带个大点的,好吧?”我故作轻松地说。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八章 无声证言 我开车回到东城刑警队后,整整一下午都在办公室里,心情烦燥地抽着烟。 在目前敌暗我明的整个形势下,我暂时处于被动位置。随着各路利益相关方陆续浮出水面,我明白一场关乎生死的战斗即将拉开帷幕。而我则必须依靠手头已有的证据,在硝烟未起前争取尽快掌握战场主动权。 晚上快下班的时候,大丁敲响了我办公室的房门。 “进来!”我头也没回地看着窗外的阴云,心中暗念道,今晚会有一场猛烈的暴风雨。 大丁走进来,看着我的背影说:“黎队,你早上安排的物证分析出来了。” “放下吧。”我心绪不佳,并没有回头。 “那我们就下班了。”大丁见我满腹心事,也就并未多言,很识趣地轻轻离开后带上了房门。 我仍然看着窗外,刑警队的同事们三三俩俩从楼里走出去,相互之间开着玩笑,下班时间大家的心情好像都不错。 楼内渐渐安静了下来,我也从窗外收回了目光,定了定心神后,我打开了案头的台灯。一张东城刑警队出具的物证检测文书,工工整整地摆放在我眼前的办公桌上。 文书中,送检单位一栏写着:东城公安分局刑警大队。 检材物品一栏写着:瑞士品牌大卫杜夫雪茄(残蒂)。 检材分析一栏赫然写着结论:经检测,此雪茄香烟残蒂除香烟本身构成成分外,同时发现乙醚化学成分,另有甲基噻吩并苯并二嗪成份残留(奥氢平)。 果然没错,技术室出具的检测报告证实了胡杨的推断。这份明确的证据已经清晰地告诉我,敌对势力已经在现实中感受到了来自我的威胁并开始对我和陶小淘展开围剿行动了。 有了这份客观物证的支持后我在整个事件中也终于有了现实中的抓手,这或多或少也平复了一些我内心中的焦躁感。 于是我关掉桌上的台灯,锁上办公室的房门,步出楼外。室外的空气里混杂着暴雨来临前特有的腥气,而头:“我闺蜜给力吧?她能复印到这份档案,很费力的。” 我能见到患者档案,也很出乎意外。随即夸奖她说:“小鬼,什么时候参加的革命工作,干得很好嘛。” 说着,我把巧克力礼盒递给她。 小玲很心满意足地接过巧克力,自言自语地说:“我这贪吃的嘴啊,身材怕是又控制不住了。” 随后她又像忽然想起了什么,表情很紧张地对我说:“对啦,我闺蜜说你打听的这个患者,当时是因为杀人案件被公安局送去强行治疗的。” 对于陶小淘当时的治疗理由我心里还是有数的,但当着小玲的面我又不想太着重的涉及这个话题,于是我便装作不知情的样子看向档案复印件。 小玲见我反应有些迟疑,便主动凑上来用手指着复印件的一个栏目说道:“这上面都写着呢。” 顺着她指引,在那条栏目上我清楚地看到一行小楷字体:该患者在一起过失杀人案件中,经公安机关法医部门鉴定为患有精神类疾病,遂入院进行强行治疗。 这行小楷字体的入院理由,从一个层面印证了陶小淘描述中关于那次神秘宴请的真实性,同时也验证了陶小淘对于当时的回忆是有一定可靠性的。 此时,身边的小玲不无感慨地嘀咕着:“多可怕呀。” 我平抑住内心的复杂情绪,微笑着对小玲说:“你已经圆满地完成了任务,我给予肯定。” 小玲得到夸奖后,一副神采奕奕的样子说:“那什么时候有时间你请我吃个饭呗,然后再给我讲讲你们警察的故事,我这人从小就喜欢警察。” “行啊,等过一段时间,我给你打电话。”我说。 此时,走廊里一个患者家属朝我们这边喊道:“护士,护士。” 小玲回头看了看,然后对我说:“好啦,不聊了,我去看看病房患者。别忘了,请我吃饭。”说完便急急地跑开了。 我面色凝重地从病房区大楼走出来,此时楼外已是暴雨如注,阴沉了一天的天气,终于开始狂暴了。 一口气跑回车里后,我深呼了一口气,打开车内的阅读灯,拿出那张档案复印件,从头至尾仔细地看了起来。 这是一份蓝城市康宁医院的患者档案,小玲的闺蜜把最重要的首页复印了出来。 文件抬头是:蓝城市康宁医院患者档案(内部存档) 第一栏是患者自然情况:陶小淘,女,二十三岁,ab型血,等等。 第二栏是入院原因:该患者在一起过失杀人案件中,经公安机关法医部门鉴定,其患有精神类疾病。根据《中华人民共和国刑法》第十八条之规定,由公安机关将患者送入本院,进行强制医疗。 第三栏是公安机关的鉴定意见:蓝城市公安局经法定程序鉴定,陶小淘患有精神类疾病,其在过失杀人过程中不能辨认和无法控制自己的行为,属特殊人群限制刑事责任能力。现交由蓝城市康宁医院对其进行强制治疗。 第四栏是具体的办案单位和办案人:蓝城市公安局镜湖区公安分局;领导签字:赵武;办案人签字:陈珊珊。 最后一栏是患者家属意见:本人陶真系陶小淘直系亲属监护人,本人同意对陶小淘进行强制治疗。 我坐在车里,仔细看完了这份内部存档的患者档案后,竟无法形容自己此刻的心情。 档案显示,陶小淘却如自己所描述的那样,是因为过失杀人被公安机关强制入院治疗的。 而办案单位是镜湖区公安分局,领导是赵武。没错,三年前赵武的确是镜湖分局的局长。 办案人是陈珊珊,也没错。他当时是镜湖分局刑警队的副队长,三年前因为个人原因被调来东城刑警队,贬职为探长任用。 还有那个陶真,他作为陶小淘的父亲和监护人,在档案里签字同意将陶小淘强制入院治疗,也是合乎逻辑的。 我关了车内阅读灯,靠在椅背上闭目沉思。几天来的所遭所遇,所闻所见,让我感觉自己像闯进了一个谜宫,找不到出口,看不到光亮。 思索间,手机陡然响起,我被惊得一个激灵。回过神后,掏出手机,看向屏幕,是李市的来电。 “喂?”我接听了电话。 “黎昂,我摸着陈珊珊这小子的行踪了。”电话那边,李市兴冲冲地说。 我精神为之一振,问道:“在哪里?” “凯旋大酒店,我现在就在这里。”李市说。 “好,等我,马上到。”我挂断电话,启动桑塔纳,箭似地冲出了蓝城市人民医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章 乘势追击 激烈的情绪对撞之后,杀神附体的我此刻在冷漠的外表之下,强压住内心涌动着的杀心,暗自平了平气脉,重又坐回到椅子上。 自知暂时逃过一劫的陈珊珊瘫软如泥般颓坐在床头,兀自喘息间再不抬头,一副失魂落魄后任凭发落的模样。 而之前一直有些不明就里的李市此时也隐约间听出了一些端倪。刚刚我与陈珊珊这场敌我分明的心理较量使他明显感受到了事态的严重性。 但李市并没有搭言,而是面色凝重地看了看我之后,紧紧地攥住了手里的枪逼视着陈珊珊。 我重新点上一支香烟,然后掏出手机,打开录音健,向陈珊珊发问道:“陈珊珊,你为什么要在雪茄烟里下毒,试图迷昏我?” 陈珊珊看到了我在录音,有些迟疑,同时他的目光又看到了我仍握在手里的枪,不禁摇头哀叹道:“我本人并不想做出这样的事。黎昂,咱们无冤无仇的,我也犯不着啊,是有人安排我必须这么做的。” “谁在安排你?”我问。 “赵,赵局,哦,是赵武局长。”陈珊珊的语调中真假难辨的结巴起来。看似示弱的表现里,道出赵武名字的时候却毫不含糊。看来这个公子哥派头的人物在推脱责任的时候是毫不留情的。 “他为什么会安排你做这样的事?”从陈珊珊口中听到赵武的名字,在我意料之中却也出乎意料之外。 “因为他听说,有个叫陶小淘的女孩和你走得很近,好像还和你说了一些重要的事。”陈珊珊含含糊糊地说出了这句话。 一听之下,我不禁绷紧了神经。对于赵武的怀疑,原本只是模糊地存在于我的直觉中。现在通过陈珊珊的口述,这种怀疑终于不幸地与现实对接起来了。果不其然,赵武在陶小淘事件中扮演着一个晦暗的角色。 是怎样的利益驱动在促使赵武如此快速而又阴险地对我和陶小淘的接触做出如此强烈的反应呢?他和陈四喜的监视行动是互不知情还是遥相呼应呢? 我暗惊之后不动声色地继续问道:“按照你们的计划,迷昏我之后接下来你准备干什么?” 陈珊珊听到我在关键环节上的紧追不放,不免又紧张起来。他有些疑虑地问道:“黎昂,咱们干警察都明白,我说的这些话一旦被你作为证据固定下来,我会面临很悲惨的局面。对吧?” “否则你会很幸福?陈公子,就你目前的所作所为已经与悲惨咫尺相隔了,不过我还是要奉劝你一句,为人行事还是光明磊落的好。”我冷冷地回敬道。 陈珊珊沉默片刻后,很沮丧地摇摇头说:“好吧,我本来也就是个听命于人的小角色,也犯不上为大人物背起这口黑锅的。 实话实说,是赵武当时安排我采取手段把你和那个叫陶小淘的女孩迷昏之后,第一时间向他汇报,他会另行安排其他的人接手。” “哦,怎么接手?”我问。 “是啊,当时我也想过这个问题。不出大事的前提下,暗中搞搞手段我干了也就干了,但是万一弄出人命来,我可就是吃不了兜着走了。黎昂,你一定要相信我确实没有要取你性命的心啊。” 陈珊珊说到这里稍微停顿了一下,似乎在刻意表明自己并非十恶不赦。 我并未插言,而是目光审慎地继续听他说下去。 陈珊珊没有得到我任何回应后,很尴尬地继续说了下去“我当时也把自己的这层顾虑和赵武说了。 可是赵武却不以为然,他让我放心去做,并且暗示有人会在接手后采取一些特别手段,利用你和陶小淘的昏迷状态套取一些关键信息。 而在此之后,无论你还是陶小淘都会安然无事,并且会毫无记忆。所以我也不用承担后续的风险。” 说到此处,陈珊珊一脸无辜的表情看向我手里的电话,他对现场录音很是无奈却又无法回避。 “什么样的特殊手段?比如催眠?”我剥开陈珊珊言语中的粉饰性词汇,一针见血地道出其间要害所在。 想到不久前切身经历的那场梦魇,我仍不免心下骇然。如今得知始作俑者竟都是身边朝夕相处的人,这份暗算心机不可谓不险恶至极。 陈珊珊很泄气地点点头,然后模棱两可地说:“我当时理解可能会是催眠术一类的手段吧。 不过赵武没有明说,我也只能是猜测。我再重申一遍,我是说猜测。因为我确实不知道赵武之后的行动。” 陈珊珊顾忌着录音取证,他强调着自己证言中的不确定性。 我想到已经拿到手里的那份检测报告,不禁冷然一笑说道:“陈公子赏光给我的那支雪茄的成分检测刚刚新鲜出炉,你现在跟我说是猜测,话说得是不是有些草率啊。” 陈珊珊听后一愣,随即开口说道:“我说的都是真话,那种雪茄烟是赵武给我的,哦,还有迷倒那个女孩的手帕也是他塞给我的。至于之前他怎么动的手脚,我是真不知情。” 说完之后的陈珊珊像是从自己身上扔掉了即将引爆的炸弹,我能过感觉到他此时反倒是一身轻松了起来。 好一套金蝉脱壳的说辞,在陈珊珊看似配合的陈述中,应该说的他似乎都已经说了,不该说的,他也含沙射影地透露了一些。 对于陈珊珊的辩白我并不感到吃惊,在不利境地中为自己寻找脱责的借口和理由本就是人性的弱点之一。 更何况陈珊珊认定现在把所有责任都推到赵武身上是他目前最好的选项。这样一来不仅自己可以在眼前的险境中蒙混过关,而且我一时半刻却也奈何不了这个堂堂一局之长。 而这个平日里居高临下的赵武局长又会是那个真正的幕后黑手吗抑或他也仅仅是一个庞大利益集团的前台代理人而已? 必须承认,我此时虽然已经刺刀磨亮,但在确认真正的对手之前,我的确无法真正发力。为今之计还需戒急用忍,步步为营。 快速的思维转换中,我立即又调整了思维角度来看待这起“下毒事件”: 正因为陶小淘与我的接触使一个隐秘的利益集团感受到了威胁,而陶小淘向我透露的情况很可能正是这个利益集团所忌惮的,为了弄清我是否会对他们构成现实威胁,而选择棋行险招,又恰恰暴露了对方的罪恶属性。 想到这里我也有些释然,貌似处处被动的我,其实在步步惊心中已经为自己拿到了一手好牌。 尽管在这张悄然成形的致命牌局中,幕后的庄家究竟是谁仍未明朗,但至少我已经有了上桌喊牌的筹码。 快速理清了目前敌我形势之后,我决定不再与陈珊珊纠结这个话题,而是话锋一转问道:“你之前认识陶小淘吗?” 察觉到骤然间陷入沉思的我,陈珊珊不经意间流露出了窃喜的神情,他应该以为自己虽不能全身而退,但至少已经把大部分罪责推托得一干二净了。 哪知被我突然间转换了攻击点之后,陈珊珊又开始摸不清抵抗的方向了。 “我不认识。”陈珊珊选择了矢口否认。 “需要我提醒一下吗?”我冷然问道。 “行啊。”陈珊珊还在负隅顽抗。 “三年前,镜湖区公安分局刑警队是否侦查过一起过失杀人的案件?当时的目标嫌疑人就是陶小淘。”我不紧不慢地扔出了这颗“高能炸弹”。 陈珊珊恍然间的震惊之情溢于言表,但是他一改之前的配合态度,倔强而又苍白地说道:“我记不起来了。” 陈珊珊对这件事的反应在我意料之中。他是在顽抗抵赖,内心深处中,他并不想提起这件案子。 与之前对我下毒一事相比,这个案件才是他无法逃避却要拼死守护的核心机密,也可以说他无法承受案件暴露后所面临的严重后果。同样这也恰恰暴露了那个幕后利益集团的忌惮所在。 此时的我和他都知道,不知不觉间我们都已经来到了雷池边缘,谁选择迈步踏进,都将会面对随之而来的万劫不复。而我决然不会就此收兵,既然选择了正面迎敌,那就惟有一条出路——战斗到底! 想到这里,我关掉了手机录音,从兜里拿出了那张康宁医院的患者档案,指着办案人一栏让陈珊珊看清后说:“三年前的事,陈公子就忘记了?” 陈珊珊仔细看过之后,面色惨白,恳求地对我说:“黎队,高高手,放我一条生路,你就当这事没存在过。毕竟,你和陶小淘现在都没什么事,是吧? 我也没干出杀人栽赃的事,你要是不追问,我警察不干了!反正也不差这点工资活着,我会远走高飞,再不出现。你和赵武他们的事,你们自己解决,行吗?求求你。”他在守着最后一条防线。 “你觉得,你现在还能全身而退吗?当然,同样也包括我。”我冷笑着说。 陈珊珊突然变得很固执,他摇着头说:“我不能说,你就是打死我,我也不能说,他们不会放过我的!”他一边说,一边很神经质地不停摇着头。 “他们是谁?”我逼问道。 陈珊珊还在摇头,他血色全无,惨笑着对我说:“你斗不过他们的,我要是说了,我们都得死。要不,你现在就开枪吧,反正横竖都要死的。” 探明了陈珊珊拼死抵抗的底线之后,我冷笑间杀心又起。于是我看向了一直在旁侧耳静听的李市。 李市此时眉头紧皱,显然他也被对话的内容震惊了。看到我在望向他,李市很坚定地回望了我一眼,意思在说:不用问我,全听你的。 在“一号公案”的生死转换中,与我并肩走出的李市,此刻表现出的坚毅立场,一瞬间竟让我有些感动。 沉默片刻后,我对李市说:“注射海洛因,你行吗?”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一章 瞒天过海 李市嘴一撇说:“操,那属于本职工作。” 我冷然一笑便从背包里拿出了注射针管,在茶几的水杯中抽进些许清水,然后直接将针头插进装有海洛因的袋子。 李市在一旁提醒着说:“吸毒过量致死和飘飘欲仙所需的量可不一样啊。黎昂,你是要什么效果?” 我一面慢慢地倒抽出袋中的海洛因,一面看向陈珊珊,冷笑着说:“那就要看陈公子的心情了。” 陈珊珊目瞪口呆地看着我在他眼前做的事情,半晌才说出话来:“黎昂,以前知道你狠,但没想到,你比我想的还要狠。” 我把针管从袋子里拨出来交给李市,然后看着陈珊珊说:“陈公子,你玩冰毒没什么档次,今天我给你升升级,你也体验一次海洛因。” 随后,我向李市说道:“注射,让陈公子飘飘欲仙。” 李市毫不含糊,伸手拽过陈珊珊的胳膊,直接找准一条突出静脉就往上扎去。 我冷漠地看着眼前这个平日里狡猾骄纵,刚刚还在巧言善辩的陈珊珊,此刻却如同一堆烂泥,无力挣扎中毫无血性地向我告饶道:“别扎我,黎昂,你要多少钱,我都能凑出来给你。” 我面无表情不再说话,而李市已经将针管中的海洛因全部推送进陈珊珊的静脉里。 起初还在挣扎的陈珊珊,眼神慢慢地开始涣散起来,随后气息沉重地躺倒在床上。又过了一会儿,他的表情不再痛苦,转而开始愉悦起来,嘿嘿地傻笑着。 我知道海洛因开始起作用了。李市斜眼看着陈珊珊啐了一口说:“这货,就该这样。” 然后,李市坐到窗边的另一把椅子上对我说:“接下来怎么办?” 我目光冰冷地注视着表情有些诡异的陈珊珊说:“我需要再和陈公子聊聊。” 陈珊珊似乎也听到了我的话,他含糊不清地说:“聊吧,聊点什么都好啊,呵呵。”他的神志开始不清晰了。 我轻声地问:“你感觉现在在哪儿?” “在天上啊,我在天上飞着呢,风挺大的,我有点冷。”他兀自地笑着,双手合抱在胸前,身体有些瑟瑟发抖。 我走过去,给他盖上被子——被注射海洛因的人,体温都会急剧下降。我不想太过不人道地对待一个神志恍惚的人。 “那就聊聊陶小淘的那起案子吧。”我坐回到床前的椅子上,而此刻我的声音,在他听来应似从梦境中传出。 “好啊,咱们好好谈谈,有个人陪我说说话多好啊。”陈珊珊已经完全丧失了自主意识。 我又打开了手机录音,然后问:“陶小淘的过失杀人案是你办的吗?” “是我办理的,其实她并没有杀人,都是被人栽赃的,呵呵。” “被谁栽赃的,说具体一点。”我问。 “当然得具体一点啦,呵呵。当时我在刑警队里值班,赵武给我打电话,让我去一趟豪门夜总会——你知道豪门夜总会吧,就在镜湖边上那个,陈四喜开的。” 我没接话头,继续默默地听着。 “晚上九点多钟吧,我到了那里,三楼的一个vip宴会厅。一个女孩手里拿着刀,傻傻地站在那里,旁边桌上趴倒一个男人,胸口中刀,已经死了。 赵武和陈四喜正站在那里说话,看见我来了,赵武说:这个女孩叫陶小淘,她刚刚用刀杀了人,你先把她带回局里,刑拘了。剩下的事,明天再说。 我当时就问,现场怎么办?赵武说:不用你管。赵武当时是镜湖区公安局局长啊,我当然得听他的,于是就给陶小淘戴上手铐,领回了局里。” 陈珊珊说到这里,开始巨烈地咳嗽起来。 我关掉录音,看向陈珊珊,只见他脸面朝上,平躺着,嘴里咕咕嘟嘟地吐着白沫,于是我示意李市上前查看。 李市跨步走近床头,满脸鄙夷地看了看,然后转身对我说:“没事,他自己呛着了,我给他翻个身。”说着,便将陈珊珊扶起后,斜向躺下来。 安顿好陈珊珊之后,李市回身向我做出一个ok的手势。然后又满脸轻蔑地看着意识全无的陈珊珊说:“自己老实点,别乱翻身,要侧躺着,知道吗?!否则呛死你。” 陈珊珊果然安静了下来,喃喃地说:“谢谢哥们啊。——我刚才说到哪儿了?” “你把陶小淘带回分局了。”我提醒他说,同时再次启动录音。 “哦,对。当天晚上就先把她拘押在分局了。后半夜,赵武又把我叫回到豪门夜总会。 这一次是在豪门夜总会的地下室里,那个被刀刺死的男人,已经赤身裸体的被装在一个编织袋里了。 赵武对我说,你把这个尸体处理了,不要留痕迹。我当时就傻了,一个正常凶杀案,扔尸体干什么呢? 我就说,局长这事有点大,我好像干不了。赵武说,你小子平时吊儿郎当还抽大烟,平时全是我罩着你,你要是不干,明天我就把你废了。 我一想,反正人也不是我杀的,扔就扔吧。出了什么事,让赵武去摆吧。 于是我就拖着尸体袋,出了豪门夜总会。看见旁边就是静湖,我想就扔湖里算了,我也不能拉个尸体满蓝城转哪。反正要是将来出了什么事,你赵武和豪门夜总会全都跑不了干系。 想到这,我还挺有报复的快感的,呵呵。说干就干,我在湖边随便找了几块岸石装进编织袋里,又顺手在岸边挑了一条没人看着的游船划进湖中。在湖中心,我看四周没人后,咬了咬牙就把袋子甩进了湖里。 怎么样?哥们我也挺厉害吧,告诉你们,别他妈的欺负我,老子急眼也挺狠的! 别以为刑警队里只有那个黎昂是狠角色,我陈公子也不含糊,哈哈哈哈!” 陈珊珊说到这里,放肆而又狂妄地笑着。他已经完全陷入吸食海洛因之后的癫狂状态中了。 而我听到这里已经寒意刺骨了,公安局长谋划杀人,刑警队长抛尸湖中,全然没有良知底线! “第二天天刚亮,赵武就回到分局找到我。”陈珊珊很是兴奋地继续说着:“他安排我给陶小淘做个伪造的案件卷宗,案名就是过失杀人。我说这么干的话,上面肯定会查的,到时候我们全得完蛋。 赵武说,不会报到上面的,就是用这个卷宗给陶小淘做精神鉴定,然后直接把她送进精神病院强制治疗,大家也就都省心了。 我听完也觉得这样的事太过格了,有点不想干。赵武就说,你抛尸的时候,就已经参与进来了,你必须干,有什么事我会替你擎着的。 他妈的,赵武太阴险了,直接把我拖进来了,我不干不行啊。于是我就伪造了个陶小淘过失杀人的卷宗。赵武在上面签了字后拿去给陶小淘做了个精神鉴定。 我当时还问赵武,咱们这么做,人家女孩的家里在能干吗?赵武说,她父亲同意了,没有问题,你做好你的事就行了。 然后很快鉴定就出来了,说陶小淘是精神病。第三天我就把她送进康宁医院了。估计后续这些事都是赵武运作的,那丫头按规定要接受至少三年强制治疗。” 陈珊珊在海洛因的作用下,谈兴甚浓,自顾自地一路讲了下来。而我听完事件全貌之后,震惊之余感受更多却是冰冷,多么残忍而又狡诈的犯罪计划啊! 被杀于无形的那个人很可能正是陶小淘的亲生父亲,而杀人的罪名却被安在了陶小淘的身上。最用心险恶的是,在整起案件中没有任何人需要承担后续的调查,除了陶小淘! 这个肮脏的利益集团既需要陶小淘接受长期惩罚同时又要躲过重重审核和后续的司法调查,那么最好的去处当然是精神类疾病医院的强制治疗。 但对于精神类疾病的认定在医学实践中也是异常慎重的。精神类疾病医院不会不讲程序就对一个人实施长时间的强制治疗。那么这个“集团”会怎么处理呢? 他们当然想出了“两全其美”的办法——陶小淘在身为一级公安机关负责人赵武的运作下,假借案件之名通过司法鉴定将陶小淘定性为精神病患者。这样陶小淘就顺理成彰地被送进了康宁医院,成为了被这个肮脏利益集团需要成为的那个精神病患者。 当然如果换做任何一个正常家庭的话,陶小淘身上的惨剧就不会发生,因为监护人的签字是这个罪恶勾当里最后一道关口。 且不论陶家如何豪富,试问哪一个正常家庭的父母会对自己女儿的险恶遭遇不闻不问?还要异常配合地签上自己的名字?除非他(她)不是正常的父母。——对了!现在这个陶真绝对不是陶小淘正常的父亲。 现实版飞越疯人院的戏码却在现实中的蓝城发生了。 “死在豪门夜总会里的人是谁?”我最后问向陈珊珊。 “赵武当时没说,我也不知道啊,呵呵。”陈珊珊一边傻乐着,一边含含糊糊地答道。 我关掉了录音,转头看看李市,李市的表情有些惊谔,但并没说话。 “我们走吧。”我有些压抑地对李市说。 “这厮怎么办?”李市向床上的陈珊珊努努嘴。 “让陈公子在五星级酒店里好好享受他的生命吧。”我冷冷地说。 “操,太便宜他了。”李市听过这些对话后,对陈珊珊更加忿恨。 我走到床前,看看陈珊珊。他犹如梦游仙境般地傻笑着,脸上呈现出既痛苦又快乐的神情。 我漠然地把那包海洛因和针管放到他眼前,拍拍他肩头,冷笑着说:“陈公子,好好享用,别浪费了。” “别走啊,陪我再聊聊。”陈珊珊目光呆滞地说。 我不再看他,从李市手里接过陈珊珊的枪揣进腰间,随后又翻出他的手机和车钥匙,放进兜里。向李市使了个眼色后,两人退出房间。 向下的电梯里,我和李市沉默着,事情的真相让听到它的人,都非常压抑。 酒店大堂里,林大可正踱着步,看到我们走出电梯,便迎了上来对我说:“黎大队,工作完成了?” 我向他笑了笑,没说话。李市在身后对林大可说:“1137房间的卫生你们就不用管了,客人要安静地待几天。” “好的,有什么情况,我会及时和你保持联系的。”林大可彬彬有礼地对李市说。 走出凯旋大酒店,外面的暴雨越来越大了,似乎是要淹没整个蓝城的气势。 李市很郑重地拍拍我的肩头说:“黎昂,保重。有需要我的事,我舍命相助。” “保重!”我很动容地说道。 案后词——仗剑江湖何所谓铁血丹心终不悔 是非曲直各人意天公难断白与黑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二章 毒蛇吐信 从北美凯旋酒店出来的第二天中午,我被叫到蓝城市公安局大楼里的纪检监察室。 在谈话室内我坐在桌子的一边,另一边是一个方头方脸犹如扑克中方片k的女纪检干部和一个圆头圆脸戴着眼镜,酷似“机器猫”的另一个年纪稍小一点的女警察。 “我是马梅,是纪检一组组长。”‘方片k’自我介绍着,随后又朝‘机器猫’指了指“她是关棠棠,我们纪检一组的书记员。” “你们好。”我面无表情地说。 “黎昂同志,我们今天代表蓝城市公安局纪委,找你来谈谈陶小淘失踪的事情。”马梅一副公事公办的表情。 而另一个圆头圆脸的关棠棠正神情严肃地写着谈话记录。 “好,我知道了。”我说。 “刚才,哦,也就是8月20日上午。蓝城市人大代表、普健药业集团的总裁陶真,亲自到我们蓝城市公安局报案称其女儿陶小淘失踪超过了四十八小时。 并且指出你与陶小淘失踪一事有很大关联。市局常务副局长张一民和你们东城分局赵武局长对此事高度重视,责成我们纪检一组找你来了解情况,希望黎昂同志能积极配合我们工作。”马梅照本宣科地说着开场白。 期间,关棠棠不时地抬起头以一副很肃穆地表情看向我。 “好的,我知道了。”我的回答简短而平静。 马梅对我的冷淡颇感不悦,却又不便发作,她接着说道:“陶小淘的父亲陶真在报案时称,其女儿,也就是陶小淘在前天,即8月18日中午是给你打了电话后,由你去其家中把陶小淘接走,至今未归。黎昂,情况是这样吗?”说话间,她冰冷冷地观察着我的反应。 “我确实在前天中午接到了陶小淘的电话,但却不是我把她接走的。” 我说的也确实是事实,因为当时我们是被赵武派去的陈珊珊迷昏了。想到这里,我的嘴角不禁浮出一丝讥讽的笑意。 “你们在电话里都谈了什么?!”马梅显然被我的讥笑惹怒了,她的语气随即变成了审问。 “我现在是犯罪嫌疑人在接受审讯吗?”我冷笑着反问。 马梅被我反问得一愣,关棠棠也从记录本上抬起头吃惊地看着我。也许她们在以前的内部调查中没碰到过像我这样桀骜不羁的同事。 马梅一愣之后,试图缓和一下气氛,便用很僵硬的语气说:“黎昂同志,现在我们是代表组织向你了解情况。这也是出于保护同事的角度出发,请你不要有抵触情绪。” “既然是谈话,那就用谈话的姿态。”我说着,悠闲地抽出一支七星香烟点燃了。 马梅既尴尬又恼火,却又无从发作,便故作姿态地转头朝关棠棠说:“去给黎昂同志拿一个烟灰缸来,再给我们接杯水。” 听到马梅的吩咐,关棠棠立即放下了手里的笔,起身走了出去。片刻后,关棠棠返回后,手忙脚乱地在我面前的桌子上摆上了一个烟灰缸和一杯清水。 马梅看了看我,试探着问:“黎昂同志,我们可以继续了吗?” “继续吧。”我抽着烟,仍然面无表情。 “请你谈谈,你和陶小淘在电话里都说了什么?”这一次,马梅注意了自己的语言方式。 “聊了一些个人隐私。”我悠然自得地说着。 “请具体一点。”在我面前处处碰壁的马梅此刻表现得有些‘气滞血瘀’。 “个人隐私不便外传,更不能具体一点。”我话语间丝毫没有妥协的意思。 马梅脸色变得很难看,关棠棠则干脆放下了笔,看着我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 自觉高我一筹的马梅,很做作地停顿了一会,然后摆出一副高姿态的样子继续问:“那么,你现在知道陶小淘的下落吗?” “不知道。”我说。 “黎昂同志,关于这件事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吗?”马梅的表情有些气急败坏了。 “没有。”我不想和这些办公室里的官僚多费口舌。 “那行,这次谈话可以先到这里。不过,黎昂同志,我身为纪检干部在这里要郑重提醒你。 失踪女孩的父亲是我市人大代表、知名企业家,我们市局张局长和你们东城分局赵局长对此事都很重视也倍感压力。 陶小淘的父亲一口咬定是你绑架了女孩。关于你的问题,组织上是不会坐视不理的。 另外,你平时工作中也出现了很多违规问题,我们纪检部门对你的调查还会持续跟进的。”马梅很解气地说着,字里行间竟似要立刻将我缉拿归案,从重处理的样子。 关棠棠也在一旁频频点头。 我面无惧色,冷笑着问向马梅:“你搞过绑架案吗?你能给我解释一下绑架犯罪的定义吗?” 扔下这句冰冷的话语后,我在马梅的气急败坏和关棠棠惊谔不已的眼光注视下,捻灭烟头,转身离去。 回到东城刑警队,刚进办公室,大丁便急三火四地跟了进来。 “黎队,刚才有个人跑到咱们队里口口声声说要找你,说什么你绑架了他的女儿。”大丁一边走进来一边说着。 “哦。什么样的人?”我问。 “说是咱们市的人大代表,还是什么普健药业的总裁,在你办公室门前指名点姓要找你。他妈的,市人大代表就这素质?”大丁有些忿忿不平。 “知道了。”我平静地说,心想陶真也登场亮相了。 “哦,还有,赵武局长听说后也过来了,把那个人大代表领回他办公室了。对我们说,等你回来就让你过去,要向你了解一些情况。”大丁紧接着说道。 “好。你去工作吧。我知道了。”我一边把今天送来的报纸挪进书报架,一边头也不抬地说着。 “哦,黎队,就这些?”大丁很关切地看了我一眼,想说些安慰的话。 “就这些。”我抬头看了看大丁,很亲切地笑了。 “大将军风范,临阵不乱,跟着黎队就是长见识。呵呵”大丁见我一副气定神闲的架势,不免很是感慨。 “别在这跟我调皮,去工作吧。今天下午不是还有个辨认现场的外勤吗?”我笑着说。 “yessir.”大丁很会调节气氛地向我敬了礼。 我也被眼前这个大男孩的阳光气质所感染,半开玩笑地说道:“好好干,我会关注你的。” “thankyousir!”大丁向我打了立正之后,退了出去。 望着大丁离开的身影,我慢慢收起了嘴角的笑容。面色转换间,我简单收拾了一下办公室,然后起身前往东城分局办公楼。 在着,却没有正面回答我的反问。 “谢谢局长提示。”我说。赵武牢牢地控制着谈话的主导权,我多说无益。 “市局纪委的同志找你谈话了?”赵武流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狞笑。 “刚谈过。”我说。 “是关于什么的?”赵武在明知故问,他需要我自己说出陶小淘的事。 “关于一起疑似失踪案件,而且这起疑似案件受到了赵局长你的高度关注。”我反将了赵武一军。 赵武听后,很不自然地说:“哦,是有这个情况。上午的时候,我们市的人大代表,陶真。哦,一个药企老板,到市局报案说他女儿失踪了,而且口口声声说和你黎昂有着一些推不开的关联。市局张一民局长向我问起你。” 说着,他很有深意地看了看我,然后接着说:“我的态度是,黎昂是东城刑警队很优秀的干警,不能以一家之言就影响到一线干警的工作积极性。 社会上一些人,包括有些身份的人都戴着有色眼镜看警察,说警察这,说警察那,我就不认可这种做法。你可以投诉,也可以举报,但是关键是要拿出证据嘛!”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三章 青山道士 “拿出证据”这四个字,赵武说得很重。我竟听出了语带双关的意思。 我没有表态,静静地听着他的独白。 “当然了,报案一方是人大代表、知名企业家,而且女儿失踪,心情焦燥,会有病急乱投医的心态。 人家既然报案了,作为公安局,我们当然要有所回应。”赵武话峰一转,继续说道:“本着实事求是的态度,市局纪委调查也是合乎组织原则的。”他说到这里,以一副居高临下的姿态看向我。 我微笑着说:“听从组织安排。” 赵武听后,表情从严肃转向婉惜,他说:“黎昂,你知道的,我一向看好你的工作,这次拟提拔你为刑警队长正职,也是我力排众议,酝酿推荐的。 本来就有同事私下里议论你办案太粗线条,导致刑警队有时会面对很被动的局面。而这次又偏偏跑来个人大代表,指名点姓地投诉你,在这个节骨眼上,我的立场也很尴尬啊。”赵武终于开始说出正题了。 “局长明示。”我仍然面带微笑。 赵武顿了顿,这时才想起甩过来一支烟,说:“忘了让你抽烟,搞得我像训话一样。”说着,他很不自然地笑起来。 我接过香烟,却没有点上,掐在手里,看着赵武。 赵武干笑了两声,见我没有回应,便收起笑容说:“这样吧,黎昂,你现在先放下手里的工作,回家休息几天。一来也算咱们东城分局做出了姿态;二来呢,你也好有时间配合市局纪检部门的调查。怎么样?”赵武终于说出了他的目的。 “我被停止工作了?”我问道,语气有些生硬。 赵武又摆出很威严的神情说:“非常时期,非常之举,黎昂你就先委屈一下吧。”他的语气很坚决,言语中我已经被解除了职务。 我面色平静地说:“我服从组织决定。”该来的终究会来,敌人开始一步步收紧了绞杀的大网。 “好,黎昂。我就欣赏你雷厉风行的个性,男人嘛,做事不拖泥带水。”赵武像是完成了使命一样说着。 “只是辜负了赵局长的错爱。”我的语气很冰冷。 赵武却不以为然,他似乎不再愿意与我过多地交谈了。“一会儿你去分局干部处,把佩枪、警徽和办案用车交过去,回家调整调整一段时间也不错。”他轻描淡写地说。 “明白。那我这就去办。”我起身准备告辞。 “哦,对了,前天陈珊珊请了病假,当时你没在队里,我就没越级批准了。当然了,你虽然暂停工作了,但毕竟还是代理队长嘛。我这个分局局长不能什么事都插手,那就太官僚作风了。呵呵。”他干笑着像说着一件很平常的小事。 “我知道了。局长还有事吗?”我很自然地笑着。 “没了,你去吧。——心里不要有负担,要相信组织。”他说完,戴上花镜,低头去看文件,眼光不再看向我。 我在分局干部处交出了佩枪、警徽和桑塔纳车钥匙,干部处的同事按例进行了登记。 离开东城分局办公楼之后,我打车去了凯旋酒店。从酒店停车场出来时,我驾驶着陈珊珊的黑色奔驰s500前往胡杨家,去看望陶小淘。 胡杨家所在的医院家属楼,在一片比较老旧的小区里。几座青灰色的四层小楼中间有一个用已经锈迹斑斑的铁栏栅围成的小花园。 花园里青草红花,几个青条石堆砌的石桌石凳,供人们消夏纳凉,很有些上个世纪八十年代的质朴感觉。 此时正是下午三点,夏日里午后的太阳展现出它特有的毒辣一面。阳光蒸烤下的地面竟全然不见昨夜一场暴雨的痕迹。 小区内安安静静,人们都选择留在了室内避暑,花园的深处只有几个放了暑假的小孩子在草丛里嘻嘻哈哈地捉着蜻蜓。 我下了奔驰车,正要迈步进楼,却发觉花园一边的阴凉处,赫然出现了一个卦摊。 一个青色道衣打扮的道士正坐在一条青石凳上,身前的青石桌上布着红黄两色的卦布,卦布上很醒目地剌写着“大流运卦,铁嘴钢牙”几个大字。 道士身前站着一个女孩,正哈腰从桌子上拾起一支运签,而那个道士正手捻须然,眯着双眼对女孩笑着。 “陶小淘,你怎么下楼了?”我一边喊向陶小淘,一边快步走了过去。 陶小淘在卦摊前回过头,见是我走过来,便笑盈盈地跑着迎过来,很撒娇地挽住了我的胳膊,嘴里说着:“在姐姐家里闷了两天,又不让我吹空调,我看见雨停了就出来透透气。”说着,表情间装出一副家有宠物的萌萌感。 我低声问道:“胡杨呢?” “姐姐出去买菜啦。晚上要给我做莲子鸡蛋羹呢。” 对话间,陶小淘已经把我领到了卦摊前。 陶小淘指了指那个道士,对我说:“道长说他是青山观来的,算卦可灵了。我刚下楼,抽了一支签,还没解签呢你就到了。” 我顺势看向这个道人,大约五十岁左右的年纪,一身青衫道袍,很长的头发抓髻起来,系了一条逍遥方巾,倒也有点仙风道骨的架势。 道士此时仍然端坐在石凳上,双眼眯成一条缝,也正在上下打量我。 “青山观?到蓝城路途可不远啊?”我很警觉地问道士。 青山观是蓝城管辖海堰县内一座道教名山中的一个著名道场。海堰县到蓝城市区地理距离是一百公里左右。 道士很有气度地笑着说:“不远不远,行道之人,漫步天宇间,只为与有缘之人会上一面。”话语间,手上也还在捋着有些花白的胡须。 我点点头,没再说话,而是与道士四目相对着。 陶小淘在一旁,手里攥着一支竹签,有些耐不住地说:“黎昂,我刚要让道长给我解签呢。”说着便把手里的签很恭敬地递给那个道士说:“请道长指点迷津。” 道士不再看我,接过陶小淘递过来的签,煞有介事地端详了一会儿说:“女公子,贫道只能对你说:人生路漫漫,吉少凶相伴哪,这是一道下下签。” 陶小淘本就敏感多疑,加之连年来身边横事不断,听过这个道士的批语后,神情有些慌张,忙问:“道长多讲讲,别吓我了。” 道士很矜持地向陶小淘招招手,说:“女公子,近前来看。” 陶小淘便弓着身,凑近上前仔细观看,我也陪着定晴瞧去。 道士一根长长的手指,指向那条运签。运签是青竹烧烤而成,用的时间长了,已经变成了油渍渍的黑色,但见黑色竹签上三个红色的楷体小字:忍、离、伤。 “忍者,横利刃于心,定是人间不可承受之痛。”道士一边指着签,一边对陶小淘说着:“离者,自是骨肉分离,乃生死离别之意;伤者,殇意,个中痛楚非亲历者不可感受也。”说话间,竟也摇头叹息起来。 陶小淘听后,眼神开始迷离起来,显然她被这段批语刺痛了。 我初听时也觉得很有些道理,但仔细回味,却发现这个道士的批语中,象大于形,貌似句句中的,却也含糊其辞并无实意。 看到陶小淘恍惚的状态,我已对这个道士心生疑窦,便冷冷地问:“这道下下签可有什么解法?” 道士一派参透世事的神情,似笑非笑地说:“三皇五帝,道德真君,实乃天机,不可轻泄。” “哦?”我很随性地回了一声。游方道士,江湖术语,他说这番话本就在我意料之中。 道士看出我的心不在焉,意味深长地说出了下面的话:“铁血丹心全不顾,纵横江湖侠客行——公子,初见你的气象,贫道给一句断语,不知入心否?” 陶小淘拉了拉我的衣角,低低地对我说:“挺像你的风格。”她似乎刚从恍惚中回过神来。 我笑了笑,问向道士:“道长可有详解?” 道士很悠然地捋着胡须看着我,并不搭言。 我本就对这个道士的莫名出现有些怀疑,现在他坐在那里卖弄玄机的样子更让我兴趣索然。便不再理会这个道人,回身拉了拉陶小淘说:“走吧,不打扰道长清静了。” 陶小淘却有些不舍,被我强拗着往回走。远处看去,胡杨正从小区外走回来,手里拎着菜篮。 陶小淘看见胡杨,便很高兴地喊着:“姐姐回来啦。”说着便向她跑了过去。 我也正欲和胡杨打个招呼,身后道士的声音却传过来:“凶相就在眼前,公子不求甚解吗?” 我回过身,面向道士,问道:“如何甚解?” 道士笑着,也像对陶小淘那般,冲我招招手说:“公子近前来坐,我指给你看。”他指了指卦摊另一边的石凳。 我便坐到了那张石凳上,与道士隔桌相对。 道士从身下取出一个白色布搭,那布搭是云游道士的普通行头。此刻,层层叠叠地卷在一起,被道士摆在石桌的卦摊上。嘴里说道:“玄机就在此处。”然后当着我的面一层一层地摊开那个布搭。 此时,陶小淘挽着胡杨也回到了卦摊旁,站在我身后,围着观看。 “先秦是战国,大燕有荆轲。怒目视秦王,舍命献国策。”道士并不抬眼看我们而是一边喃喃自语一边慢慢地展开布搭。 “燕境图中裹,嬴政急欲得。”夏日午后的气温酷热非常,可道士的语气却透出阵阵寒意。“若作男儿事,非可鲜血溅。壮士手握拳,图穷匕也现!” 道士语音落下,布搭也被展开,只见最里面一层,竟然是一把闪光发亮的匕首。他瞬间恶狠狠地操起那把匕首,猛然站起身来,向低头注视布搭的我刺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四章 邪恶梨花 伴随着陶小淘和胡杨的惊呼声,老道的匕首在我眼前陡然间停在了半空。 他本已非常狰狞的面孔,突然变得很扭曲,眼光不解地向卦摊下的石桌看去。我手中的一支黑洞洞枪管,已经隔桌了,便手忙脚乱地忙活起来。 胡杨在一旁对我说:“黎队,你们准备去哪儿?” 我看着她并没有回答,是的,我对她仍存有戒心。 胡杨看出了我的想法,目光很坚定地对我说:“带上我吧,我相信能助你们一臂之力的。况且,以妹妹现在的身体状况有我在身边照顾也会好一些。” 陶小淘听了,像是找到了依靠,马上扑到胡杨怀里,转回头用很恳求的目光望向我。 “你给我一个合理的理由?”我有些不近情理的问。 “理由就是我是胡风的妹妹,陈四喜是我不共戴天的仇人,我们有着共同的敌人。”胡杨一字一顿地说着,语调中带出了悲愤。 “你医院的工作怎么办?”我知道她的理由很充分。 “我已经和医院请了长假,我想通过这一次的事和陈四喜算算总帐。”胡杨不经意间表现出了江湖仇意。 我沉默了一会儿,并没有马上表示同意。胡杨见我不表态,便急切地说:“之前陈四喜派老虎监控妹妹,说明他已经盯上你们了。刚才老道行凶未成,说明我的家已经暴露了,你以为陈四喜他们会大慈大悲的放过我们?说不定,现在陈四喜的人就已经在来的路上了。” 她说的是客观事实,我必须快些决定。 胡杨说完,却也不等我表态,就拉着陶小淘一起收拾起随身行李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五章 逆袭边城 蓝城是滨海城市,下辖四县,而离蓝城最远的海堰县紧靠大海,距蓝城市区100公里。奔驰s500此刻正行驶在从蓝城去往海堰县的高速公路上。 公路两旁的植被在大陆海洋性气候的润泽下,青翠叠茂,高矮相间,在黄昏夕阳里自成一番风景。 我神情肃穆地开着车,陶小淘和胡杨手臂挽着手臂坐在后排,欣赏着窗外急驰而过的景色。 “姐,你看远处那座山,像不像一只乌龟?”陶小淘指着车右前方不远处一座山峰很有兴致地对胡杨说。高速公路上视野的开阔,又让她天真烂漫起来。 胡杨向车窗外看了看说:“你呀,小女孩的心长不大。不过别说,还真挺像的。”随后,她收回目光,在后边对我说:“黎队,你确定海堰县是我们现在应该去的地方吗?” 我在后视镜里看了看胡杨说:“我如果说现在是在听从直觉,你会同意吗?” “我们女人经常会相信直觉。”她未置可否地说。 “刑警也很看重直觉。”我微微一笑。 “还有一个原因,是因为卫兰的老家就在海堰县梨花镇,对吗?”胡杨很理性地问我。 我点点头说:“有这层意思,我想看看这个神秘的女人成长的地方。” 陶小淘听到卫兰这个名字,明显紧张起来,她对胡杨说:“姐,咱们去那,会不会有危险?” 胡杨笑着拍拍她说:“傻丫头,现在你身边有黎队长和我呢,不要怕,就当是去旅游散心了。” 陶小淘听后,很安心的样子说:“太好啦,我都好久没有离开过蓝城了。”然后她又问我:“黎昂,你刚才真会杀了那个老道吗?” 我淡淡地回答:“也许吧。” “真可怕,他拿出刀子的时候,我以为自己又做梦了。”陶小淘心有余悸地说。 “人世险恶,多留一些警觉,对你有好处。”我说。 “嗯。”陶小淘应声答道,忽然又像想起了什么,忙又问:“那个老道说,卫兰是他的挂单弟子,什么意思呀?” “道家以仁立教,各个时期都会接济贫苦的人。他说卫兰小时候父母双亡,入观敬道,也是有可能的。”我一边回答,一边揣摩着那个道士的话。 “还真有这个可能。他不是说卫兰老家以前就在青山观下的梨花镇吗,听到她父母双亡,我还有点同情她了。”陶小淘自言自语地说着。 “如此看来,卫兰这个女人的确不简单,也许到梨花镇访一访她的过去,是正确的选择。”胡杨紧随其后说出了与陶小淘不一样的观点。 我开着车,轻轻地点点头,表示认同胡杨的想法。 “你们的世界,我真的搞不懂。算了,我也不想搞懂了,人们不是都说傻一点快乐一点吗。”陶小淘有些无厘头地说着。 胡杨笑着,搂过陶小淘,在她脸颊上亲了一口,然后说:“妹妹,你就是太善良了,才被人欺负成这样的。不过这样也挺好,老天看不下去了,这不就派好人来救你了?”说着,胡杨指了指正在开车的我。 陶小淘看了看我,又看了看胡杨,很甜地笑着说:“你们都是好人。” “傻妹妹,世上没有绝对的好人。好人、坏人是要看你身处的境遇的。”胡杨很爱惜地对陶小淘说,然后又看了看我。 我沉默地开着车,心里却在回想道士临走时的那句话:明枪暗箭总难防,梨花深处是故乡。难道他在很隐晦地提示我,梨花镇有卫兰的线索吗? 一小时后,奔驰车驶进海堰县城。这是蓝城辖区内经济最欠发达的县。县城里不比大城市的繁华,刚到八点,主干道上的人已经开始稀稀落落起来。 海堰县城广场上一个巨大的伟人铜像,目光烔烔有神地远眺着前方。广场东侧是海堰县宾馆,我以前来县里搞案子都会住在这里。 我把车停在县宾馆门前,回头对两个女孩说:“今晚先住在县城里,明天起早去梨花镇。” “梨花镇离县里有多远啊?”陶小淘问。 “还有四十公里的国道,明天中午前就会到了。”我说。 胡杨和陶小淘便从车上下来。略显闭塞的县城里,黑色的奔驰s500和穿着时尚的两个女孩,引来路过行人的侧目。 陶小淘旁若无人的伸伸懒腰,挎起胡杨,跟着我走入海堰县宾馆。 我在前台办理了入住手续,两个标准间,我住一间,两个女孩住另一间。 我带两人在宾馆餐厅吃了晚饭。席间,陶小淘饶有兴致地和一个年纪相仿的女服务员打听着海堰县的风土人情,她已经进入角色了——一个快乐的旅游者。 晚饭后我们各自回房就寝。如同平时一样,我躺在床上久久未能入睡。 卫兰的身世和现在的所作所为,是否像我直觉中推测的一样,有着必然的联系呢? 解开卫兰的谜,是否就能弄清隐藏在暗处那个罪恶利益集团的秘密呢? 辗转反侧中,不知什么时候,伴随着隔壁两个女孩时高时低的嘻闹声,我也昏昏地进入了梦乡。 第二天我起得很早,出门时却发现陶小淘已经梳洗打扮好了,正在走廊里,拉着昨晚那个女服务员有说有笑地谈着什么。 我微笑着走过去问:“你起来得挺早啊,胡杨呢?” “姐姐有早起的习惯,她正在后院练太极功呢。”说着,陶小淘朝窗外的后院里努努嘴。 我便向窗外瞧去,果然看见胡杨一套修身的运动套装,在后院的小场地里练着太极拳,收招定势间一板一眼,倒似得过高人的指点。我不禁对这个女人又有了一番认识。 旁边的陶小淘叽叽喳喳地和女服务员聊过几句后,喊向我:“黎昂,刚才这个美女说,梨花镇有条香河,那里是自然景区,风景可美啦,去梨花镇的人都要去看看的。今天我们去了也要看看好吗?” 我转过身看看那个服务员,小女孩很质朴地冲我笑笑,然后与陶小淘拉拉手,低头走开了。 陶小淘走过来,摇晃着我的手臂,眼睛一眨一眨地说:“说定了,好不好。”神情间俨然没有了在蓝城时的忧郁和敏感。 我笑着说:“当然,你心情好了,我也会开心。——去喊你姐到餐厅吃早饭。” 说完,我便向宾馆餐厅走去,身后传来陶小淘拉开窗子的声音“姐,咱们去吃早饭啦。”她隔空向胡杨喊道。 早饭后,我们离开海堰县宾馆,迎着夏日里特有的刺眼晨光,沿国道向梨花镇方向驶去。 这一段路程的国道上畜车混杂,崎岖难行。陶小淘却不以为然,一路上指着道边的田野和耕作的黄牛,强拉着想闭目养神的胡杨给她普及各种农业知识。 我在路上和警校时的同学杜山峰通了电话,他现在是梨花镇派出所所长。电话里得知我正在来梨花镇的路上,他很是高兴,说好了到镇口界碑处迎我。 由于路况复杂,直至中午时分,我在国道边一片西瓜地旁终于看到梨花镇的界碑。 在界碑前停车后,我点上了一支香烟站在车旁远眺四野、舒展筋骨。两个女孩也饶有兴致地下车在西瓜地边的瓜棚里,和当地瓜农讨价还价地买了西瓜吃。 陶小淘举着一块切好的西瓜,蹦跳着向我跑过来,嘴里说着:“黎昂,这儿的西瓜可甜啦,你也尝一口。” 我接过她递过来的西瓜,向眼前一望无际的瓜田里望去,视野中一片翠绿环绕,嗅觉间一股泥土的气息飘进鼻孔,身旁的一番夏意田景使我的心头也豁然开朗起来。 转头再看向胡杨,她正坐在瓜棚下与瓜农讨论着今年的收成,细看去似乎也娇羞可爱了许多。 此时不远处,从梨花镇方向传来了刺耳的警笛声,一辆漆着蓝白两色警用标识的长城吉普车,正鸣着警笛、闪着警灯,呼啸着向我们驶来。 片刻间,警车已经卷土带风地来到奔驰车旁,猛然一脚刹车后,停在了我的面前。 杜山峰一身警服,精神抖擞地从吉普车上跳了下来,看着我笑嘻嘻地喊到:“黎昂,你也不想着常来看看老同学。”一面说着,一面走到近前很用力地和我拥抱起来。 我笑着说:“山峰,你现在看起来很有气派的样子哦。” “乡警,乡警,呵呵,都这样,不比你们市里的警察拘谨。”山峰放开了拥抱我的双手,不无得意地掸了掸裤角上的尘土。 陶小淘吐着西瓜籽,很好奇地数着山峰警服肩章上的星星,说道:“咦,他有三颗星星,好像比你的多,黎昂。” 杜山峰被她奇怪的表达搞得有些莫名其妙地看向我。我一笑,拉过陶小淘向山峰介绍说:“她是我一个朋友,在蓝城呆得闷了,跟我来梨花镇逛逛。”然后,我又指了指山峰对陶小淘说:“我同学,杜山峰,梨花镇派出所所长。” 杜山峰很友好地和陶小淘拉了拉手说:“我没有黎昂厉害,我是三颗星的一级警司,黎昂人家是警督啦。” 陶小淘仍旧不明就里地问向我:“警司和警督哪个官大?” 我和山峰相视苦笑了一下,然后说:“都不是官,都只是听命于人的差人而已。” 警察体制内的官阶级别对于一般市民来讲本就繁琐难懂,于是我不再理会好奇懵懂的陶小淘,喊来远处瓜棚里的胡杨与山峰相互间引荐介绍了。 瓜棚里的那个瓜农也怯怯地跟过来,对杜山峰打着招呼说:“杜所长,您忙着哪?” 山峰很程式化地向他挥挥手说:“有什么麻烦到派出所找我。” “唉,唉,知道的,杜所长。”瓜农满脸恭敬地应诺着。 山峰抬头看了着正午的太阳,很江湖气地对我说:“中午了,先喝一盅,什么事饭桌上谈。” “走着。”我的确也有些饿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六章 绿野乡情 梨花镇内唯一的一条主街上,山峰的警车肆无忌惮地鸣笛开道,奔驰车紧随其后开进了镇中心的派出所。 所谓镇中心,其实就是主干道边上的一座面积稍大一点的院落。院子里两幢办公楼,左侧是镇政府所在地,右侧便是梨花镇派出所。院落两侧依照大城市的布局,分布着邮局、银行等配套单位,一些发廊、旅店、游戏厅等临街店铺也穿插其中。 大家在派出所前下了车,山峰很热情地招呼我说:“街对面有一家炖鱼馆子,味道香透了,咱们车先放在所里走几步就到。” 我笑着说:“听你的。不过你这个迎宾车队规定太高了吧。”对如此高调地进入梨花镇,我不免有些心存芥蒂。 山峰却不以为然,撇了撇嘴说:“这里不比你们蓝城,在乡里不响个警笛,鸡啊、鸭的都不知道让路,压坏了哪一家的,都跑出来跟你胡搅蛮缠。正常的,正常的。” 陶小淘在一旁拉着胡杨说:“我觉得刚才挺酷的,有奥巴马访华的感觉。” 胡杨掐了掐陶小淘的鼻尖,说:“你呀,小孩子性情。” 一行四人步行出了派出所大院,穿过主街向右百余步的距离,便来到一家餐馆门前。 这是一家在乡镇里很常见的那种饭店,一排三间砖砌瓦房外墙,被店家喷涂着各种鲜鱼的图样,店门前一竿旗杆挑出一个红红的大幌子:香河鱼馆。 山峰在门前指着馆子对我们说:“自来了梨花镇,就要尝尝香河鱼,这家饭店就是香河村里的渔民开的,味道好得没话说——黎昂,你和两位女士还没吃过咱这香河里捞上来的鱼吧?” 说话间,饭馆里迎出来一个身穿防水皮裤的中年男人,一边擦着手上的水,一边对山峰招呼道:“杜所长,大驾光临啦。” “老刘,今天我个人捧捧你的生意,招待蓝城来的几个朋友。你们店里现在有人在吃饭吗?”山峰颐指气使地对那个中年男人说道。 老刘满脸陪着笑说:“还没上人哪,怎么着杜所长,老规矩,包场?” “包了,一会儿就不要对外营业了。我和几个朋友想肃肃静静地喝点酒。”山峰语气里竟似命令的口吻。 我对两人的对话有些惊愕,似乎山峰来这里吃饭时,是经常清场的。 老刘很恭敬地说:“明白,咱这生意平时还不全靠杜所长罩着,您怎么舒服咱怎么伺候。”说完,便指引着我们往里进。嘴里还念着:“外面天热,里面凉快。” 山峰很满意地点点头,满不在乎地晃了进去,我们三人也跟着鱼贯而入。 一进到屋内,光线刹那间暗淡下来。瓦房的隔热效果却是极佳,一股混杂着鱼腥味的凉气让我们几个人都感觉冰爽了许多。 老刘忙拧开屋里的灯,嘴里解释着:“怕费电,刚才没开灯。” 灯亮后,我四下看了看,外面看到的三间砖瓦房,已经被老刘在里面全都打通了。一排火炕通铺砌在窗边,火坑上因势就简地支出三个大铁锅,大概就是炖鱼的炊具了。 向窗外望去,饭店背街一面便是一片绿色的池塘,掩映在一道山岭下。鱼腥味和那股阵阵凉意就是从池塘的水面上吹进屋内的。 山峰很熟练地脱了鞋子,坐在火坑上,主人似地招呼我们道:“都上来坐,一会咱们就坐在火坑上,吃铁锅炖鱼——怎么样?黎昂。” 我也照例脱掉鞋子,上了火坑。陶小淘很是好奇地四下张望,拍拍火坑,又摸摸铁锅,欢快之情溢于言表。胡杨也是个久居城市的人,现在身处乡间的鱼馆里,看到窗外的景色也露出了欣喜的表情。 四个人在中间一口铁锅前团团围坐,老刘站在地上问山峰:“杜所长,今天尝点什么鱼?” “去捞几条肥嫩点的香河鲤鱼,杀了之后炖上茄子。”山峰一边吩咐着,一边向我们三人介绍道:“老刘家就是香河村里的,每天在香河里捞上来的鱼都先放到后面的池塘里养着,保鲜保嫩。一会儿,你们尝尝他做鱼的手艺。”说着,他向窗外的池塘里指了指。 老刘听到山峰的介绍也颇为自豪,嘴里说着:“咱这香河里的鱼都是吃山上掉下来的梨花长大的,味道没得说,出了梨花镇还真就吃不到——杜所长,喝点什么酒?” 山峰看看我,又看看两个女孩,问道:“黎昂咱俩来盅白的?” “中午你就喝酒?”我有些诧异,公安部的五条禁令在乡镇上好像没有了约束力。 “正常的,正常的。咱俩好久没见了,你也品品咱这里的特酿——果梨酒。”说话间,山峰一片盛情的样子。 “什么是果梨酒?”陶小淘好奇地问。 老刘很憨厚地笑着接过话头,解释道:“果梨酒就是用咱们梨花镇特产的香梨酿出来的酒,味道甘甜,度数也低。女孩子喝啦,还美容呢。” “是吗?”听到美容,陶小淘也来了精神,娇娇地说道:“一会我也喝点。” 胡杨在一旁也说:“算我一个。” 山峰听后哈哈大笑,拍着手对我说:“城里的美女就是爽快,喝酒都不用劝的。”说着还很猥琐地冲我使了个眼色。 我无奈地点点头说:“好吧,咱们一起喝上几杯,顺便谈谈心。” 山峰就冲老刘喊道:“备酒炖鱼吧,别愣着了。” 老刘笑呵呵地拍了拍防水皮裤说:“我这就去池塘里给你们捞鱼去——小妮,给杜叔叔他们上火、热锅。”他向屋外池塘边一个小女孩喊着,然后走了出去。 不大一会儿,一个十四五岁的小女孩,扎着马尾吊辫,也是一身防水皮裤装扮走了进来。 她动作麻利地给我们这口铁锅支上柴火,用喷火枪点燃了,再从外间屋端进来一盆酱汤倒进铁锅里,然后很腼腆地对着山峰说:“杜叔叔,一会儿鱼来了,放上茄子、豆腐,就可以吃了。” 山峰和这个女孩很熟的样子,故作生气地说:“都嘱咐多少遍了,叫杜哥哥,别总喊叔叔,我有那么老吗?” 然后又指着小女孩对我们说:“这是老刘的女儿,小妮。她现在帮他爹照顾着这个鱼馆。” 我微笑着看向小妮,小姑娘红红的脸蛋,秀气中带着质朴。 小妮见大家都在看她,很羞涩地对山峰说:“杜哥,我去帮爹杀鱼去了。”说完便转身跑开了。 陶小淘低低地对胡杨说:“这么小的孩子出来干活,也够辛苦的,不过好歹她也算有个爸爸,比我强。”她又开始触生情了起来。 胡杨拉过陶小淘的手,转身安慰她:“别想不开心的事,今天姐陪你好好喝几杯。” 陶小淘听了,身板一挺,又开心起来对胡杨说:“等事情都结束了,姐姐你来陪我住,我们就像亲姐妹那样一起生活下去,好不好?” “说定了,就这么办。”胡杨也很疼爱地看着陶小淘说。 “拉勾。”陶小淘调皮地伸出食指。 “拉勾。”胡杨也伸出食指,两个女孩自故自地玩起了游戏。 山峰在一旁陪着笑,似懂非懂地看着。我见两人如此亲昵,心中也不免一番感慨。 期间老刘和小妮忙里忙外,炖鱼上酒。半晌后,屋内已经鱼香四溢,酒香扑鼻了。 动筷后,大家都对鱼锅的香浓赞不绝口,陶小淘和胡杨更是对果梨酒啧啧稀奇。山峰在大家一片赞扬声中,颇为得意,加之席间有女孩在旁,不免更豪爽起来,拉着我连喝了几大杯酒。 陶小淘和胡杨也很享受地品尝着香河鲤鱼,端着果梨酒,小酌细饮起来。 几杯酒后,山峰脸色微醺地问我:“黎昂,你这次来梨花镇,就是图个散心吗?” “当然不全是,还有些工作需要在这里开展一下。”我放下酒杯说道。 “蓝城有案子涉及到咱们梨花镇了?”山峰问。 “现在还不好定义,但是蓝城那边有个人是从你们梨花镇出去的。”我说。 “哦,什么人?梨花镇的人和事,我这个派出所长多少还是了解的。黎昂,你说说看。”山峰提到本职工作,颇有些自信地说。 我看了看一旁的两个女孩。陶小淘脸色已经微红,正莺声燕语地和胡杨谈着心事,而胡杨一边和她交谈着,一边倾听着我们的谈话。 我回过头看向山峰,压低了声音说:“梨花镇原来有个女孩,叫卫兰吗?” 山峰听后略微一愣,对我说:“现在在蓝城混得挺开的那个卫兰?听说她开了一家很体面的酒吧,和你们公安局的哪个领导处得挺好——是她吗?” 我点点头,又瞄了一眼陶小淘,担心我们的谈话会引起她的不适。眼光望去,她仍旧和胡杨喝酒聊天,并没有听到我们这边的交谈。 山峰又喝了一杯酒,很思虑地看着我说:“整个梨花镇的人对卫兰都有印象,而且都很怕她。今天你问起来了,我还真有关于她的故事想跟你唠唠,你也帮我分析分析。” 我听山峰话里有话,便不再喝酒,点上一支香烟后,问:“你说,我听着。” 山峰也向我讨了一支七星香烟点上,眼神里似乎很惊悚地对我说:“我先给你讲讲发生在梨花镇的两起系列命案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七章 凶案轶事 梨花镇西南十公里外的香河村,背靠青山,在山脚下一条辽河的支脉流经此地,当地人都叫这条支脉为香河,香河村也就由此得名了。 几十年前,文化大革命的腥风血雨即将来临。香河村里,也就几十户人家,大部分人都以在香河里打渔为生。原来村子里有个知识分子叫卫成,肚子里有点学问,*前被大家推举为村支书。 村里的人跟着他五亩地几头牛的过日子,虽算不上富足,却也邻里相望,和和气气地把生活过下来了。 后来,文化大革命开始了。镇上派下来干部,查成份,查背景,搞批林批孔。卫成因为有点文化,就被揪出来成了批斗对象。 那几年里,他天天在被押着到镇上开批斗大会,镇里的红卫兵经常对他拳脚相加,连天殴打。*刚结束,他妻子因为熬不住那几年陪他挨斗上火,得了重病死了。 他因为多重打击,精神崩溃也疯掉了。天天带着一个几岁大的女儿,在村子里挨家挨户要饭讨生活。 因为*时,他在村里的房子被红卫兵烧光了,村里人见他父女俩可怜,就在村口香河边上,给他盖了个小石屋。日子久了,卫成也就不进村要饭了,而是在香河边上捡点垃圾,捞点小鱼小虾,带着女儿勉强糊口过日子。慢慢地,随着他的精神状态起来越差,大家也都习惯了叫他卫傻子。 再以后,香河村发生了一起命案。起因是从外面跑进来一个越狱犯,在一个漆黑的夜里闯进了香河村。因为饥渴难耐,越狱犯冲进了一户村民家。 天亮了以后,邻居喊那户人家下地干活,半天却没见人出来。便心生疑惑,就推门进屋查看,发现屋内一家三口,脑袋全被砸瘪,*子溅了一墙,早已断了气。最可怜的是这户人家九岁大的小男孩,胸膛被人用刀划开,心脏已经被凭空地挖走了。 当时的村支书李大胆,马上派人到县里报了案。县里的警察下来后,在附近的青山里搜了一天,把那个越狱犯从一个山洞里揪了出来。还搜到他随身携带的一把铁榔头。后来这个越狱犯在县里的公判大会上判了死刑,被立即执行枪决。 这原本是一起虽然凶残但却不太复杂的凶杀案。案子破了,村民们惊慌了一阵子也没再往深处想,一个越狱犯为什么要凭空挖了小男孩的心呢?谁曾想,更诡异的事却发生在后面。 破案后的一个晚上,一个村民半夜在香河里捕虾。看见了卫傻子在河边漆黑的草丛里支着一个小铁锅正在熬东西。黑夜里,那只小铁锅被柴火烧得咕嘟作响,阵阵肉香从河面上飘过来。 那个村民当时看得有些奇怪,便在河里喊卫傻子:“哎,傻子你煮什么呢?” 傻子从小铁锅前慢慢地转过头狞笑着,对那个村民说:“嘿嘿,煮锅鱼,一会给女儿吃。” 后来,那村民把当晚看到的情况告诉了村支书李大胆。李大胆看着河边的那个小石屋,啐了一口吐沫说:“卫傻子也知道抓鱼煮了吃,改善生活了。” 时间一天天过去,村里人对那天灭门惨案的恐惧慢慢地淡忘了。又过了一个月,村东头王家的儿子,早上去镇里上小学,放学时却没有回来。起初王家人还以为小孩子贪玩迟些回家,并没在意。 直到半夜,王家人还没看到孩子的踪影,便坐不住了。召集了村里邻居,点了火把,村里村外地四处寻找。天亮的时候,有人在香河边看到了王家儿子的尸体,便七手八脚地捞上了岸。 男孩尸体上岸后,大家才发现男孩的脑袋是被人为砸瘪后,胸膛被剖开,心脏被凭空地挖走了。 王家人悲痛欲绝,在李大胆的带领下报了警。县里刑警队来了,现场照了相,立了案。在村前村后侦查了很长时间,也没破案。于是,这个案子就被挂了起来。 当时,村支书李大胆有点不信邪,就连着几天晚上,举着手电筒,沿着香河河边找线索。 其中一天的夜里,李大胆路过卫傻子的小石屋,远远地看见河边的草丛中,一个黑影蹲在那里,面前支着一只小铁锅,锅下的柴火“劈啪”作响,锅里咕嘟咕嘟地冒着热气,一阵肉香顺着空气飘了过来。 李大胆仗着胆子向那个黑影喊去:“傻子,是你吗?” 黑影慢慢地回过身,面无表情地盯着李大胆。在背后通红的柴火光下,李大胆立即认出了那个黑影就是卫傻子。 “你煮什么呢?”李大胆有些警觉起来。 傻子嘿嘿地笑着,嘴里露出了几颗残缺不全的牙说:“煮鱼给女儿吃。” 李大胆感觉到了气氛的诡异,没再说话,慢慢地往后退,心里想着那只小铁锅里煮着的东西。 傻子此刻也站起来,手背在身后,一步一步向李大胆靠近,嘴里喃喃地说着:“河里的鱼可嫩了,你也尝一口?” 李大胆好像瞬间明白了,撒腿就往村里跑。黑夜里,传过来傻子的狞笑声:“河里的鱼可嫩了,你也尝一口?” 第二天,李大胆带着警察搜查了傻子的小石屋,在床下找到了带血的铁榔头和一把杀猪刀。 傻子被抓到了县里,后来也判了死刑,枪毙了。傻子的女儿当时九岁,患有先天性心脏病。傻子杀村里的孩子,挖了心煮熟后,是要给他女儿补心的。不知道是不是邪方管用,傻子的女儿之后再也没有犯过心脏病。 再后来,傻子的女儿因为父母双亡,无依无靠。村里人瞧着她可怜,却也都忌讳她的出身,都不肯收养她。于是李大胆提议由大伙凑了点钱,把她送到青山上的青山观,当挂单道童去了。 故事讲到这里,山峰端起一杯果梨酒,一饮而尽。然后眯缝着眼睛对我说:“你猜出来卫傻子的女儿是谁了吧?” “卫兰。”我面色平静,但内心中却想:人的记忆都有遗忘的特性。这起当年轰动香梨镇,触目惊心的命案,如今从山峰的嘴里说出来,却更像是一个遥远的故事了。 此时,身旁的陶小淘开始干呕起来。我抬眼看去,只见她面色绯红,气息不畅,手里端着果梨酒还想与胡杨碰上一杯。 胡杨忙拍拍她后背,对我说:“妹妹可能是喝醉了。也难怪,孩子心里憋屈,见了甜酒贪了几杯。” 山峰一拍大腿,接过话茬说:“哎呀,我只顾讲故事了,忘了提醒你们。这果梨酒反后劲的,女孩子还是少喝点吧。” 陶小淘却嘻嘻地指着我笑,同时嘴里含糊不清地说着:“黎昂,你们说卫兰,我都听见了,呵呵。” 我向窗外看去,太阳已经西斜,青山碧水间倒映着暖暖的余晖,便对胡杨说:“屋里闷,你俩出去看看池塘里的鱼也好。” 胡杨点点头,便搀扶着陶小淘往后院走。陶小淘一边踉踉跄跄地跟着,一边回过头冲我傻笑着说:“我都听见了,那个卫兰不是好人,嘻嘻。” 见两个女孩离席走了出去,山峰又给我倒了一杯果梨酒说:“黎昂,剩下咱俩慢慢喝。” 我接过山峰递过来的酒,又抬头向窗外看去,两个女孩已经站在池塘边。陶小淘蹲下身子干呕着,胡杨正在伸手递给她一张纸巾。 我摇摇头,苦笑着喝下手里的果梨酒,然后转头问向山峰:“第二个故事呢?” 山峰谈兴正浓,被我一问,马上答道:“第一个案子有点劲头吧?这第二个案子更他妈邪门,我给你讲讲。” 案件发生在十五年前的香梨镇上。镇上原来有一个类似银行性质的农村信用社,专门给镇里农民办理储蓄和农业贷款业务的。 信用社里有一个经理、一个副经理、一个女出纳、一个会计,还有一个司机,总共五个人。 本来呢,每年的春季,上级部门都会给这个信用社预发一百万现金,准备通过信用社向预备春耕的农民发放农业贷款用。 偏偏这一年,上级的现金早就放下来了,可是镇上的农民却贷不出款子。 镇上的农民很着急,天天去找信用社,而信用社的经理一拖再拖,就是放不出来贷款。直到有一天,大家又跑来信用社找经理理论,哪知突然间整个信用社大门紧闭,一个人都不见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八章 无证谜案 于是大家报了警,县公安局的经侦部门介入调查后,对信用社的五人进行了地毯式的查找。 可是除了在海堰县城里找到了信用社的女出纳之外,其余四人竟似人间蒸发一般,再无踪迹可寻。 于是警方将这个女出纳作为唯一嫌疑人带回公安局进行讯问。 讯问中,警方问:信用社里其他的人呢? 女出纳答:都出国潜逃了。 警方问:为什么会出国潜逃? 女出纳答:他们合伙贪污了作为贷款的一百万现金。 警方问:你为什么没有潜逃? 女出纳答:我没有参与。为这事,经理还想杀了我,说着她向警方指了指额头上的淤伤。 警方又问:那么你知道他们都逃到哪里去了吗? 女出纳很平静地答道:应该是一个很远很远的地方。 警方当然没有相信女出纳的一面之词,于是先把她拘押起来,然后继续搜寻信用社的其他四个人。 很长时间过去了,无论警方如何布控侦查,却再也没有发现那四个人的踪迹。 最后警方想以贪污罪起诉这个女出纳,可是由于没有相关证据,此事只能作罢。 女出纳被放了出来,于是这起莫名其妙的案子不了了之了。 事后,大家流传出来的版本是:经理、副经理,伙同会计和司机贪污了一百万农用贷款,本想拉拢女出纳参与进来,可是女出纳以死相拼,没有同意。所以其他四个人只好放过她,匆匆分了赃,出国潜逃了。去了哪里呢?女出纳说,他们可能去了一个很远很远的地方。 半年后,女出纳的一个闺蜜要结婚了。闺蜜死心踏地爱着的这个准新郎非常穷,女方家里要求准新郎要在县里买一套新房子,男方却买不起。于是,女方家的人死活也不同意两个人结婚。闺蜜对家里人非常失望,为了这事,自杀过好几回。 女出纳听说了这件事后,找到了她的闺蜜,对她说:“我在县里有一套两居室的房子,你们要是觉得合适就拿去当婚房用吧。” 闺蜜非常感激,便说:“关键时候还是老朋友管用。不过,我们住了你的房子,要怎么算钱啊?” 女出纳说:“我在别处还有房产,县里这套闲着也是闲着。你们随便住,就当自己的房子用。结婚生娃都可以,我不会干涉你们的。不过我只有一个要求。” 闺蜜忙问:“什么要求?” 女出纳说:“我的房子两间卧室,阳面一间,阴面一间。阳面你们随便住,阴面那个我供着神龛,你们不能进。” 闺蜜当然说好。于是和穷新郎办了婚礼,喜气洋洋地搬进了女出纳在县里的房子。那是一套很不错的住宅,有小区,有保安,邻居们也大都是县城机关里的公务员。 小夫妻俩在房子里很幸福地生活了三年,期间还生了一个男孩。由于闺蜜的老公长年在外跑长途运输,经常不在家。闺蜜一个人在房子里走动时,偶尔也会看一眼那道大锁紧闭的阴面房门。 她起初也并不在意,但时间长了,那个鬼气森森的阴面卧室却成了沉重的心理负担。 这间神秘的卧室的门被一把大号的铜锁紧紧锁死,只有房门下面一条缝隙可以看到里面很小的部分空间。 一次,这个闺蜜实在耐不住好奇,就没趴在地板上,透过那条缝隙往里面看。视线里,房间中除了靠窗一侧有一个用水泥砌成的床台外,再无他物。 闺蜜越想越奇怪,好好一个小区楼房里,为什么会在卧室里砌一个水泥床台呢? 就在闺蜜偷瞄了那个神秘房间之后的当天晚上便做了一个奇怪的梦。 梦里,她走进了那个房间,看到那个水泥床台上阴森森地摆着三个表情狰狞的小纸偶。她见到这诡异的场景后,心里十分害怕,便想退出去,重新锁上房门。 可是正在这个时候,其中一个小纸偶却对她说话了:“别忙着走,我们太冷了,给我们烤烤火吧。” “你们是谁?”她也感受到了房间里刺骨的寒意。 另一个纸偶毛骨悚然地指了指下面的水泥床台,然后说:“砸开这里,你就知道了。” 闺蜜惊叫着,从恶梦中醒来,看看时间是凌晨二点钟。她摇摇头,使自己清醒一些后,开始回想起刚才这个奇怪的梦。梦境中那阴森森的水泥床台和阴气森森的纸偶实在太过惊悚。 于是,看了看熟睡着的儿子,又看看对面卧室那道紧闭的房门之后,她一时间不知从哪里来了勇气,翻身下床,找到了老公留在家里的一根修车用的撬棍。走到阴面卧室前,牙一咬,心一横,砰砰几下,撬开了那道紧锁的房门。 房门开启后,一股阴冷的邪风立刻从屋内刮了出来。她手忙脚乱地去找壁火开关,慌忙中却没找到。于是心急之下,她打开了手机屏幕。 在手机荧屏幽幽的光线下,她果然看到了空旷室内中那个被孤伶伶砌在窗边的水泥床台,而床台此刻正在手机光线的反射下,渗出鬼绿色的光。 她此时的好奇心战胜了恐惧,于是便举着手机摸索着一步一步向水泥床台靠近,想看清床台上面是不是真的有三个纸偶。 黑暗中,她不知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情急之下,想抓到什么以防摔倒,却什么也没抓到,结果脸朝下直接趴在了地上。 这间卧室并没有地板,硬生生地水泥地面,摔得她头晕目眩,扬起的尘土扑了一脸,而手机也不知道掉到了哪里。 闺蜜在冰凉的地面上摸寻了半天,终于又把手机捡到了手里。她挣扎着站了起来,按亮了手机屏幕。在重新亮起幽暗的光线中,她竟然毫无征兆地看到了另一个人的脸,正木然地与她对视着。 闺蜜大叫一声,全身不自主地向后一缩,喉咙里勉强挤出一个字:“谁?” 面前的人却不说话,就那么漠然地盯着她,眼睛被手机绿屏映射出幽幽的光。 足足几秒之后,闺蜜终于看清了那个人——正是自己的好朋友女出纳。 闺蜜定了定神,声音有些颤抖地问:“你什么时候进来的?” 女出纳却不回答她,而是反问:“你为什么要打开这个房间的门?” “我,我……”闺蜜一时语塞起来。 “明天搬家吧。”女出纳冷冷地扔下这句话便晃出了房间。 闺蜜紧张地追了出来,按亮了客厅里的灯,向外瞧去,却见家中的大门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敞开了,而女出纳也悄无声息地消失在了门外的楼道里。 精神极度紧张的闺蜜第二天便喊来了自己的弟弟帮忙搬家,对于这个生活了三年的房子来说,她此刻竟没有一丝留恋,反而有一种要尽快逃离的冲动。 闺蜜弟弟在搬离最后一批家俱准备离开时,也好奇地望了一眼阴面卧室的水泥床台。过后他曾语调颤抖地对姐姐说:“姐,那个床台,让我想起了坟……” 闺蜜搬走后,那栋住宅楼的邻居们听到了女出纳在房子里劈刨水泥的声音,紧接着整个楼道里开始弥漫出令人无法忍受的腐臭味,久久不能散去。 有人说曾看到半夜里,女出纳拖着一个大大的用床单包裹起来的大包袱往楼外走,那背影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恐怖…… 随着又一杯果梨酒下肚,山峰已经满脸通红,酒酣意醉了。 “故事到这里结束了?”我也抿了一口酒问道。 “差不多吧,后来楼里的邻居报了警,警察带着警犬也来看过女出纳的这套房子,可是除了恶臭,什么也没发现。 警察又找到女出纳的闺蜜了解情况,那个闺蜜支支吾吾地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最后警方问起女出纳这股气味的原因,她回答说可能当年砌地面的时候死过老鼠。这不,又是没有任何证据,只能再次不了了之了。”山峰说话时,眼神里充满了失望。 “你想知道这个女出纳是谁吗?”山峰目光有点迷离地接着说。 我心头一紧,问向山峰:“你是想说她是卫兰?” 山峰很郑重地点点头说:“就是卫兰,怎么样?够邪门吧。” 蓝城市内万象酒吧老板娘卫兰的形象立即再次浮现在我的脑海中。之前在我的回忆中,她是很有风韵的女人,每次见到我都会热情地挽住我的手臂,亲昵地打着招呼。 老虎的描述里她是十年前黑道杀手的情人,情势所迫委身于公安干部的柔弱少妇。 而在陶小淘的梦境中,她形如鬼魅或是手拿乙醚手帕出现在镜子前,或是面露狰狞浮现在陶家的卧室中。 而现在我听过山峰描述的这两起离奇命案之后,眼前却似乎看到一个衣衫褴褛的小女孩站在香河边上举目四望,而她的身边笼罩着一层浓浓的雾气。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九章 穷追不舍 “两位还需要点什么?”一个烟酒嗓的声音突然打断了我的思绪,同时一个身穿黑色t恤的男人走了进来,他正面向山峰询问道。 “咦,老刘呢?我怎么没见过你。”山峰抬起头,醉眼惺松地看着眼前这个男人。 黑t恤嘿嘿一笑说:“哦,老刘困了,去睡一会儿,我进来看看,你们还需要酒吗?”他的回答生硬而又别扭。 我也望向这个黑t恤,只见他一边说着一边从后腰里慢慢地拔出一把手枪,正准备瞄向毫无防备的山峰。 “杀手?”我心头一个寒颤,同时随手拿起锅边捞鱼的铲子,以最快的速度飞了过去。 “砰!”一声枪响,黑t恤射出的子弹擦着山峰的耳边打了过去,后面的砖墙被子弹崩起一股碎屑。而同时,黑t恤痛苦地抖落着手腕,火热的铲子砸中了他,但枪却没有脱手。 我飞出锅铲后,忙摸向腰间的“七七”式手枪,却被后面一双大手死死地抱住了,另一个杀手不知何时也摸进了房间。 “砰”又是一声枪响,余光中看去,原来是山峰从火坑上反扑下来,攥住黑t恤拿枪的手,掰向空中。搏斗中,黑t恤的第二枪打碎了屋着,我招呼老刘:“去拿一根绳子,把这个也捆上。” 老刘搂着小妮出去,片刻后回来时,手中已经找了根鱼网线递给我。于是,我把外面这个男人也结结实实捆了起来。 一切暂时料理停当之后,山峰看着我说:“饭店外面我都看过了,没有人了,应该就是这三个。” 我拍了拍山峰问:“你没中枪吧?” “妈的,差了一点。幸好你动作快,否则我就被爆头了。”说着,他回身狠狠地蹬了黑t恤一脚。黑t恤被一踹之下,闷哼一声,却仍不睁眼,一副听从发落的神情。 我说:“先别忙着打,搜他们身了吗?” “搜了,就他拿了一把枪。”山峰朝黑t恤瞪了瞪,手里把一支枪递给我看。 “tt制式手枪,俄罗斯生产的。”我接过枪端在手里看了一眼,枪管乌黑发亮,渗着杀气。 “我操,正经家伙呀。这伙人什么来路,一进屋就奔死头的干?”山峰很疑惑地对我说。 我回头看了看站在门边的陶小淘和胡杨,然后又转回身,尽量用平缓的语气对山峰说:“蓝城那边有点麻烦,这里不多讲了。不好意思,险些连累了你挨枪子。” “说什么呢,你有麻烦,我能躲一边看着?”山峰一脸豪气地说:“再说了,我是这儿的派出所长,这几个货敢在我地面上持枪行凶,真是没有王法了。——我这就喊所里的兄弟们过来,先收拾了这几个傻鸟。” “先别急,我有话要问问他们。”我伸手拦住了正要掏电话的山峰。 “也行,咱哥俩先过一堂,反正离所里也近,一会再送他们进去。”山峰也来了兴趣,一只脚踩住炕沿,斜眼瞄着地上的三个凶徒。 我回身对老刘说:“你和小妮先回避一下,不过不要怕,危险已经过去了。” “哎,哎。”老刘一边答应着,一边搂过一脸好奇的小妮走了出去。 我又望向两个女孩,正要安排她们也回避一下,胡杨却看出了我的意思,很坚决地说:“我留下来。” 陶小淘躲在胡杨身后,也很勇敢地冲我点点头——她也要留下来看看。 “好吧。”我说着,掏出七星香烟点上,又递给山峰一支。 山峰接过香烟,点燃后猛嘬了几口之后,似乎被升腾起的烟气熏了眼睛,便一边匪气十足地斜睨着眼角,一边仍旧很霸气地跨步踩着炕沿,凶狠地看向三个歹徒——一副公堂审案的架势已经拉好了。 “说说吧?你们是谁?”我不慌不忙地问向黑t恤。 黑t恤却对我听而不答,闭着眼睛兀自喘气。 “你说说?”我又问向被烫伤的歹徒。他此时已经满脸水泡,嘴里呜呜咽咽地朝外淌着口水,表情痛苦地看着我,估计是想说却说不出话来了。 山峰指了指被拖进来的那个男人,对我说:“这厮什么情况,怎么像是晕过去了?” “他没事,只是被高压电击后的应激性休克,过一会儿自己就能醒过来。”胡杨站在门边,平静而又专业地对山峰说了一句。 山峰啧了一下嘴,看了看胡杨,又看了看我,没再说话。 “你们是蓝城来的?”我很耐心地又向回到黑t恤。 “别费话了,我们有命说就怕你没命听。”黑t恤终于睁开眼,他有恃无恐地看着我说。 “妈的,你还敢顶嘴。”一旁的山峰火冒三丈撸起袖子,就奔黑t恤走了过去。 眼前人影一闪,胡杨已经抢前一步来到黑t恤身前,二话不说,举起电击枪就顶在他肚子上。“噼啪”一阵脆响后,黑t恤杀猪般地嚎叫着躺在地上翻滚起来,带动得和他铐在一起的歹徒也跟着摔倒在地。 胡杨面无表情地看着黑t恤挣扎了一会儿,然后说:“下一次我会直接电你的胸口,看看是你有命说,还是我们有命听,快点回答问题!”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十章 挺进香河 黑t恤缓了足足两分钟,才喘均了呼吸,豆粒大的汗珠马上挂了一脸,他紧张地看着胡杨手中的电击枪,犹似有些不服气。 胡杨再次靠近他,举起电击枪就向他正胸口刺去,空中枪头两端的电极交叉闪烁着蓝色的电火,在昏暗的室内格外刺眼。 “别电了,我说,我说!”黑t恤条件反射地抖着身体往后缩去。 胡杨轻蔑地笑了笑,然后对我说:“交给你们了。”然后,迎着陶小淘羡慕的眼神走了回去。 胡杨凶狠利落的举动,也让我不禁为之啧舌。而山峰则干脆把脚从炕沿上放了下来,呆呆地看着胡杨,嘴里说着:“女侠啊。” 我冷笑着对黑t恤说:“说吧,具体一点。” 黑t恤心有余悸地看了一眼走回门边的胡杨,马上又躲避开她回视的目光,然后声音有些颤抖地对我说:“是四喜大哥派我们来的。” “蓝城的陈四喜?”我问。 “嗯。”黑t恤点点头,他似乎不愿直接称呼陈四喜的全名。 “什么目的?”我接着问道。 “就是干掉你们,然后把她抓回去。”他说着看了看胡杨身后的陶小淘,“要是抓不到活的,也直接干掉。” 我也看向陶小淘,只见她瞪大了眼睛,紧紧抓住胡杨,身体明显有点颤抖。 “你们怎么知道这里的?”山峰在一旁插话问道。 黑t恤又显露出些许得意地说:“中午时候,大概全镇的人都知到你们到了。——我们老大在梨花镇也有兄弟。” 山峰被黑t恤一说,顿显尴尬,他啐了一口,不再说话,懊恼之情却溢于言表。 我沉默了一会儿,看向山峰说:“就这样吧,剩下的事交给你们当地派出所。” 山峰听后立即又有了精神,对我说:“没问题,这帮傻鸟,持枪杀人未遂,人证物证俱在,这在梨花镇算上是大案子了——只是黎昂,你们这两天恐怕还要在镇上留下来,配合咱们把现场情况说一下。” “没问题,程序上的事,我们一定配合。”我说着,看了看门边的陶小淘和胡杨,两个女孩也点头同意。 于是接下来的两天里,我们三人在派出所旁边的一间小旅社住了下来,配合梨花镇派出所作了相关的物证和人证材料。 三个歹徒中,被电倒的那个,直到当天夜里才苏醒过来。而被烫伤的凶徒则被送进了医院监视治疗。唯一还能说话交流的黑t恤在梨花镇派出所交代了具体犯罪经过。此后,这三人都被海晏县公安局依法刑事拘留。 第三天,当地警方的调查工作已经基本结束,山峰从县公安局赶了回来,到旅社看望我们,老刘和小妮也一同陪着过来了。 胡杨和陶小淘正在我的房间里,谈论着下一步的打算,山峰兴高采烈地走进了房间。老刘怯生生地站在门口朝我们憨笑,小妮却不认生地跟着山峰走了进来,很热络地拉着陶小淘的手嘘寒问暖。 “这三个傻鸟的案子,县局领导很重视,让我们梨花镇派出所配合县局刑警队深挖下去,扩大战果,这下我可有得忙了。”山峰进屋后,很是高兴地说着。 “哦,那挺好,希望你能借这起案子再高升一步。”我微笑着说。心里却对县公安局能否彻查到蓝城的陈四喜表示怀疑。 山峰大笑地说:“龙腾有雨,虎行有风。你黎队长到哪里身后都会有大案子出现。这不,咱们镇上十年没碰过大案要案了,你前脚刚来,后脚就来了一帮持枪杀人的傻鸟,连tt手枪都让我见识过了。” 见我微笑不语,他又接着说:“不过,咱们兄弟前几天也算是大难不死,鬼门关前晃了一圈,升不升官的咱不提,就是这共生死的经历,也够我吹嘘一阵子了。” 山峰说的是实话。我回想起在老刘饭店里的那场恶战,却也不禁有些唏嘘,于是站起身来,握了握山峰的手说:“好兄弟,是我黎昂欠你一份人情。” 山峰被我一说,脸腾地一下就红了,马上说道:“黎昂,你说见外的话了,在我管辖的地盘上出了这么一档子事,本来就是我照顾不周,咱俩就别论道谁功谁过了,留着这份情,以后更是生死兄弟。” 我使劲拍了拍山峰说:“你说的对,生死兄弟!” 见得到我的认可,山峰很是激动地使劲点了点头,然后问:“接下来,你们是准备回蓝城了?” 我用眼神征询了两个女孩的意见后,对山峰说:“不,我们接下来想到香河村实地看一看。” 正和陶小淘窃窃私语的小妮听到“香河村”三个字后,非常兴奋地拉着陶小淘的手,对我说:“太好啦,我家就住在村里,我们那里风景可美了,现在是香河自然风景区了。” 然后又转头对陶小淘说:“美女姐姐,你们到村里可以住我家。我和爹给你们做梨花糕,我们做的梨花糕味道可香啦,保证让你们吃过之后一辈子都忘不了。” 陶小淘被小妮说得也开始向往起来:“太棒了,我一直就想着能住在河边,吃着自己喜欢的东西,最好再养一条小狗乖乖地趴在脚边。” 一直站在门口憨笑着的老刘,此时也挪进屋里,笑呵呵地对我说:“黎,黎队长,我这两天一直想着要来谢谢你救了我和小妮儿一命,要不是你出手制住了那几个亡命徒,我和妮儿那天就真交代了。 啊,小妮说得对,你们要是想去香河村玩玩,可以住我家,我和妮儿一定好好招待你们。”说完,他便一边很拘束地笑着,一边搓着双手看向山峰。 山峰哈哈一笑,对我说:“老刘啊,农村人实在,今天非要跟来,当面再谢谢你,顺便想着请你们去他家住两天,再亲近亲近。” 面对老刘和小妮诚挚的邀请,我的内心瞬间也暖了起来。 我微笑着对老刘说:“是上天安排当天我们要一起面对那个境遇,谢字是我应该对你和小妮说的。好了,最重要的是现在大家都平安,这样最好。” 老刘一边连声应和着,一边仍然很真诚地冲我笑着说:“黎队长说的在理——你们准备什么时候到我们村里?” 一旁的陶小淘抢过话说:“我想今天就过去,这两天在镇上有点呆闷了,而且只要我一出旅社看到眼前这条街,就会想起被姐姐电倒的那个人,心里总是慌慌的。” 说着,她挽过身旁胡杨的胳膊对胡杨撒起娇来:“姐,咱们今天就走,行吗?” 胡杨很爱怜地看着陶小淘说:“行。镇上如果没有我们的事儿了,我也想今天就走。” 听了两个女孩的对话后,我看向山峰问:“你们所里的调查还需要我们吗?” 山峰很爽快地说:“不需要了。你们就放心地去香河村逛一逛吧。这边的事我全权处理着,有什么情况,我电话通知你。——唉,老刘,黎大队长他们我可就交给你了,你得好好款待着啊。” “那是自然,杜所长你放心,黎队长他们到了我家就是到自己家一样的。”老刘听说我们今天就动身去香河村,也非常高兴。 于是当天上午,我和陶小淘、胡杨三人在小妮的陪同下前往梨花镇十公里之外的香河村。老刘因为要在镇上打理饭店的生意,说好了晚上赶回家和我们好好聚一聚。 香河村是青山脚下一个自然村落,香河流经此地时,因为山势阻隔,便拐了一个大弯形成“之”字型走势。也因为如此,此段的香河水势最急,水位也最深。 车子刚驶进村口便听到远处波涛汹涌的流水声,一时间竟产生了临近大海的感觉。 小妮在车里很自豪地向我们介绍着香河村周边的景色,她指了指远处遥遥可见的一道连绵不断的山脉说:“前面那架大山就是青山了,村里老人说,青山是长白山脉延伸出来的一支,古时候不少人都在这里面修道成仙呢。 咱们村靠着的这个是青山的最高峰叫‘喊天峰’。现在峰上还有一个很有名的道观叫‘青山观’,很多城里的有钱人和大官儿每逢时节都会来青山观求求运气的。” 车里两个女孩顺着小妮手指的方向,向前望去,也都不禁赞叹一番,陶小淘更是迫不及待地拿出苹果手机对着远山照起相来。 我一边开着车一边也向远山望去,但见青山巍峨挺拔,目力所及之处,一座高高的山峰直耸耸地探进了云端,那便应该就是“喊天峰”了。 峰中的青山观便是卫兰曾经生活了五年的地方。凭的,那个道士所说“梨花深处是故乡”的批语便很空灵地回荡在了我的耳边。 车子沿着碎石路又向前开了一段,流水声顿时响彻了起来。一股潮湿的水气一下子就涌进车里,纷纷碎碎的小水花伴随着一股子河腥气,轻轻扑打在脸上,却也十分惬意。几米远外,一条宽广汹涌的大河,便横亘在车前。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十一章 梨林老妪 这时坐在副驾上的小妮很兴奋地向前一指,说:“这就是香河啦。我们村的这一段河道水势最狂,但也最好玩,县里给我们邻近几个村扶贫,引进来一个河道漂流的项目。 城里来玩漂流的人最喜欢我们村这段,因为这里的水最刺激——美女姐姐们,你们等一下也应该去河里试试漂流的。”小妮说着,扭过头去看车后座上的胡杨和陶小淘。 “好哇,好哇,我长这么大还没玩过漂流呢。今天就能下水吗?”陶小淘看着眼前的大河,一副跃跃欲试的架式。 胡杨也被四周的美景吸引住了,很愉快地对陶小淘说:“看把你急的,等安顿下来姐姐陪你玩,咱们漂个尽兴。” “嗯,嗯,想想都觉得美。”陶小淘又露出很陶醉的神情。 我顺着小妮指引的方向,沿河道向上开了一段,此处的水势相较刚才那段平缓了许多。 几米开外一座石板大桥便出现在眼前,小妮指着石板桥的对岸说:“过了这座桥,对面就是我们香河村了。以前我们村里人过河都是乘小船的,现在县里来人给修了这座石板桥,过车过马都没问题。” 此时正值汛期,香河水涨上来,浅浅地漫过石板桥面,河水、石桥的边界在波光粼粼间却也不甚分明了。车到近前,放眼看去,自是一番别样的味道。 我看着眼前的美景,一股信马游缰的兴致跃上心头。于是猛然一脚油门踩下去,奔驰车踏水驰过石桥。车两旁水花四溅中,引来车内三个女孩阵阵惊呼。 车过石桥后,又在碎石小路上颠簸了一会,前方远山近峰间,一座依山势而成的古朴村落便呈现在眼前——香河村到了。 车在村口处停下,小妮率先跳了下来,热情地招呼着后座的两个女孩下车。 我也兴趣盎然地下了车,站在村口向四下望去。但闻一片夏蝉鸣叫声中,村内数十户人家的青砖瓦舍掩映在翠绿山林之间,身后香河水声阵阵,远处梨花成林,自有一番世外桃源的意境。 陶小淘还没来得及看全四周,便拿出手机让胡杨给她在村口刻有香河村字样的石碑前照相。 小妮和村边大树下乘凉的几个老人打过招呼后,回头向我们喊道:“往里走吧,我家就在前面不远。” 于是我们跟随小妮沿着一道石彻台阶的小路一路蜿蜒向上,信步走进香河村。 石路两旁每隔数十米才会闪出一户民居瓦舍。村内寂静寥寥,鲜有村民走动。只是偶尔会看到几个城市人模样的游客,驻足拍照,这也不奇怪,现在的香河村已经开发成旅游景点了。 小妮一面在前引路,一面不时地向我们介绍道:“我小的时候,村子里很穷,大人们只干两样事,一个是在香河里撒网捕鱼,一个是在青山边种梨树,打下了香梨卖钱。”说着她居高临下向村东一片梨树园指去:“看,那片梨树林就是我们村子的。” 我们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一片粉白色的梨树林就在村旁的山脚处,远眺之下,竟一眼看不到边界。 “这片梨树林好像很大?”胡杨问向小妮。 “是很大的,从古时候开始我们村里的先人就开始种梨树,到现在越来越茂密了。 香河里的鱼就是吃梨花长大的,所以味道特别好。之前你们喝的果梨酒也是这里的梨子酿造的。 另外,梨树根做成的根雕也能卖钱。我们村里的人都说梨树浑身上下都是宝。”小妮提到梨树园,自豪之情溢于言表。 说话间,我们一行人已经来到了小妮的家。这是一个由三个瓦房围成的院落。 小妮快速打开院门,一只白色黄点毛色的小狗,摇头晃脑地向小妮迎了过来,小妮摸了摸小狗,回头向我们介绍:“这是小花,我养的小狗。” 我们在小妮家安顿下来之后,胡杨和陶小淘便帮着小妮磨面捣梨花,预备着午饭的主菜梨花糕。小妮抽出时间又在自家灶台里炖了一条香河鲤鱼。 三个女孩叽叽喳喳地在院子里忙活个不停,而我则乐得悠闲地在屋檐下一边静静抽着烟,一边思考着事情。 时近中午时,经过三个女孩一番劳碌后,带有浓郁香河气息的丰盛午饭已经端盘上桌。 大家对酱炖香河鲤鱼配梨花糕的午餐搭配赞不绝口,大快朵颐之下,都纷纷胀起了肚子。 满足了口腹之欲后,陶小淘玩兴渐起,便拉着胡杨要到村子上游的漂流站去,跃跃欲试地想体验一下香河漂流。 胡杨拗不过她,便看向我说:“妹妹玩心这么大,今天下午要是不去试试漂流,恐怕我们大家都会被她磨疯的。” 见我对她的提议未置可否,小淘便吐着舌头对我撒起娇来:“黎昂,咱们好不容易来了香河村,总不能吃过午饭在屋子里睡午觉吧?你就让我去吧——要不,你也跟着。” 我见她玩心骤起,倒也不想扫了她的兴致,于是笑着说:“去吧,注意安全就好。记得穿好救生衣。” 然后我看向胡杨说:“有你陪着小淘我很放心,漂流我就不去了,一会我准备到河岸边走一走,顺便访访关于卫兰的情况。” 胡杨明白了我的意思,很淡定地对我说:“没问题,有我在你可以放心的。” 见漂流之旅已经成行,陶小淘兴奋地原地跳起来,黄点狗小花已经和她混熟了,也围着陶小淘呜呜汪汪地转起来。 小妮因为还有一些家里的活计,并且还要准备晚饭的吃食,就把去上游漂流点的路线指给了胡杨和陶小淘,而自己留在家中。 于是,我们三人步行走出了村子,在村口处分手。胡杨和陶小淘在村级公路边搭乘一辆跑旅游线路的小客车,去往上游的漂流点。 我则在离开村子后,沿着一条杂草丛生的碎石小径一路向香河岸边走了下去。 我一路探索着前,内心希望着能够找到当年卫兰和他父亲曾经生活过的小石屋。也许身临其境的感受能帮助自己解开围绕在卫兰身上的种种谜团。 河边小径蜿蜒曲折,静谧异常,一路走下来,竟没遇到一个路人。这本也不奇怪,如今的香河村经济已经发展起来,原就不多的村民现在大都到镇上或县里谋生活去了。村子里留下来的,也大多在政府开发的旅游线路里打工,几乎已经没有人再操持打鱼和种梨的传统农活了。 一路孤身行进中,不知不觉脚下的岸边碎石小路戛然而止,不再向前。我定睛望去,原来自己已经来到了梨树园的边缘。 向梨林中看去,长势茂盛的梨树颗颗粗壮,繁密的枝丫相互间交错在一起,将午后的阳光阻隔在了树林之外。而荒草漫地间隐约一条土路幽暗地伸展进密林。 我稍作停留后,跨过密匝匝的野草,顺着那条时隐时现的土路走进梨林。 梨树林里光影斑斑,草木婆娑,原本是历代香河人维持生计的林子因为近些年无人照应,如今也生长得野性十足,竟有些原始丛林的模样了。 我在梨林中沿起伏地势踯躅前行了数里之后,视野里竟意外地出现了一个用梨树枝桠工工整整围起来的一个小院。 院落门前的木墩上,一个老妇人正聚精会神地拿着刻刀在一段梨树根上刻着根雕。 静谧的密林里,突然出现的小院和老妇着实有些出乎意外。于是我驻足定神后缓缓地向老妇人走了过去。 “婆婆,你好。”走到老妇人近前时,我很自然地向她打着招呼。 听到我的问候,老妪抬起头,很僵硬地看了我一眼,却并不搭言,转而又低下头,很认真地摆弄起根雕来。 那是一张苍老的脸,布满皱纹,嘴角向下耸拉着,在林下昏暗的光影中,初看之下,我除了这个印象之外抓不到她的任何脸部特征。 “方便聊聊吗?”我再次向她搭讪。 从村里走出来到现在,我没有搜集到任何有价值的线索,不知怎地,我本能地觉得眼前这个老妇像是一个有很多故事的人。 这一次,她说话了,声音嘶哑而含糊不清:“你是游客?” “是啊,我是来香河村旅游的。”我说。 “很少有游客能走进这片野林子的。”她眼神空洞地看着我,表示怀疑地说。 “道路不熟,可能我是迷路了。” “哦,也难怪。这片梨树林啊,祖祖辈辈种下来的,养活了多少代香河人啊。现如今人都跑外面挣钱了,也没个人照应着它了。这不就成现在这样了,活像个鬼林子。”老妇下放下手里的根雕,很感慨地说着。 “这里就你一个人?”说话间,我向她身后的院里看去,院中除了一间低矮的砖房和一口爬满青苔的水井之外再无他物。 “对啊,我一个老婆子,没地方去就留在这个林子里了。”她漠然地说着。 她的嗓声空洞而沙哑,短短的几句交谈中,让我听起来有种很不舒服的感觉。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十二章 密林怪谈 “我能进院讨口水喝吗?”一股奇特的感觉支配着我想进院一看究竟。 老妇人用一种很复杂的眼神端详了我一会儿说:“好啊,进屋里坐坐吧,歇歇脚。”然后她便放下手里的根雕,吃力地站起身来,向我招招手,缓慢地走进院子。 我随着她蹒跚的脚步也跟了进去。路过木墩时,低头瞟了一眼她刚放下的那支梨树根雕,不禁心头一惊,只见那段根雕已被老妇人刻出了一个半人似鬼的模样。面部狰狞的鬼头清晰可辨,身体部分则被雕成了一个四肢扭曲的人形。 老妇人回头看出我的惊讶,便向我解释道:“祖传的手艺,现在的年轻人都不会做这个了。咱们这有讲究,刻出的小鬼模样能压邪。” 我微笑着点点头,不得不说她的雕刻手艺也算是精湛。 走进屋内,一股浓烈的霉味直扑鼻孔,我不由得屏了屏呼吸后,快速地看了一遍四边的摆设。 小小的气窗下砌着一席土坑,炕两边各摆着一把梨木做成的椅子。屋内昏暗无比,唯一的光源只是一根蜡烛,而蜡烛被歪歪扭扭地戳在一个祭台上。 那个祭台也应该是由一大根梨木桩雕刻而成,外表漆着腥红的颜色。祭台上供着一个神态诡异的根雕木偶,双眼似乎可以移动的感觉,无论你走到房间的哪个方位,它的眼珠总是能够跟随你的转动而死盯不放。 进到这间简陋的小屋后,我就被一股莫名的压抑感笼罩着。 “小伙子,坐。”老妇人指了指其中一把梨木椅子,然后不知在哪里端出一支已经掉了漆的搪瓷缸子,向院中那口水井走去。 她在井边很吃力地摇上一桶井水,倒进搪瓷缸子后,又颤巍巍地回到屋里,把水递给我说:“这里没有自来水,喝一口山井泉水吧,挺甜的。” 我接过缸子在嘴边抿了一口,点头称谢道:“谢谢了。” 老妇人很亲善地看着我,然后摆摆手说:“别说咱乡下没有礼数,喝口水还是有的。”说着便坐到另一把梨木椅子上。 “你是本村的人?”我微笑着问向她。 “也算是吧,年轻时嫁进来的。老伴过世了我就搬进林子,一个人清静点为好。”她佝偻着坐在那里,眼神迷离地看向院外的梨树林。 “哦,如此说来老人家也算是本地的隐居长者了,香河村的故事一定也知道不少吧?”我试探着问道。 老妇人转头看向我,幽幽地说:“小伙子,你要是来玩呢,就乐呵乐呵之后快点走吧,这香河村邪气大着呢。” “哦,能说说怎么个邪气大吗?”老妇人的话倒是引出了我的好奇心。 她经我一问,嘿嘿地干笑起来,她的笑容很是诡谲,让人看了不禁产生一种排斥疏离之感。不过更让我感到蹊跷的是,她一笑之下露出的与这年纪不太相符的整齐牙齿。 见我神色肃然,老妪很神秘地说道:“这村子里,到处都是鬼,你都看不见吗?” 她如此一说,倒是出乎我的意料,我也不由得下意识地朝四下看了看。此时屋内院外静得出奇,进林后仅有的一点阳光此刻也被屋内阴冷的黑暗吞噬掉了,只剩那支祭台上的蜡烛在跳动着阴恻恻的烛光。 “前些年啊,村里几个娃娃放了暑假到河边玩”她嘶哑的声音在我耳边幽幽地响起“我们香河村有个禁忌,就是正午晌午的时候不要出门,因为晌午的时候是一天中最凶的时辰。 可是这几个娃娃玩得疯了,没有大人管着就跑出很远去,村口闲坐着的一个老汉看到了就喊他们,要他们回来。谁知道几个娃鬼附身一样根本没听见,飞一样地就不见了影子。 那老汉后来回忆起看到他们最后的样子时说,这几个娃跑出去时脚都是不沾地的。 老汉看到娃们疯跑时的样子,心里觉得不妥,可是撵又撵不上,喊又喊不回,于是就回村里喊娃娃们的大人出来找。 大人们绕着河边找了好几天都没再看到这几个娃。直到第三天的晚上,河边的一口废井闪出了七彩的光,村里的人看见了,就结伴上前去看,你猜怎么着,井里的水啊像放电影似地播着几个娃一个接一个跳井的画面。 几个胆大的就拴上绳子下井去捞,娃娃们没捞上来,却捞出了几个和娃娃们一模一样的木偶。几个小木偶都张着大嘴,呲着尖牙,一出来看见人就咔嚓咔嚓地咬,你说是鬼不?” 讲到这里,老妇人目光呆滞地瞟向我,犹似询问,却更像是刻意试探我的反应。 这样年纪的老妪说一些乡村里的神鬼怪谈,初听之下,的确有些耸人听闻,不过仔细想想倒也不算什么稀奇的事。只是听她说起水井,我倒是不由自主地看向了院子里那口遍布青苔的老井。 “还有哪”她的声音再次响起:“更久以前香河村大水淹死了小半个村子,死了三户人家。 后来水退了之后,村里的人把这三户人家的尸体捞出来,发现都没了脑袋。当时大伙合计应该是被河里的大鱼叨下去吃了。 这河里是有龙王爷的,鱼和虾都是龙王爷的兵,每当龙王爷饿了、怒了,就会涨上来大水,派他手下的兵上来找活人脑子吃的。 村里怕怠慢了龙王爷就请观上的道士作法,还杀了几头猪扔下河,算是祭祭河里的龙王爷。 这法子应该也是显灵了,以后的很长时间里,香河再也没发过大水。但是事情却还没有完,邪门的是以后每当月圆之夜的时候,村里邻居都会看到淹死的那三户人家的屋子里都会点起灯,窗口里的人影一闪一闪的。 有一次,一个小伙子喝了点酒,壮着胆子凑到其中一家的窗根底下往里看,结果怎么着 他看见这家四口人都活了过来,正围着桌子吃饭呢,不过他们的脑袋都没有了,脖子上顶着的是用黄钱纸画出来的头。那薄薄的纸上眉毛、眼睛、嘴都有,那家的小孩还从画里张开嘴吃鱼呢!” “嘿嘿……”老妇人说着说着,像是看到了那个场景,她阴森森地干笑着,对着空气以一种虚幻的语气问道:“娃,鱼好吃吗?” 这些乡野怪谈并没有使我提起什么兴致来,我有些生硬地打断了老妇人阴冷的干笑,问道:“婆婆,你们村子里出过杀人挖心的事吗?” 听到这句话,她的阴笑嘎然而止,惨冷的笑容凝固在了脸上。半晌,她才扭过头,表情木然地看向我说:“有啊。” “哦?”我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继续问道:“能给我讲讲吗?” 老妪眼里似乎闪过一丝惊恐,她很嘶哑地低声说:“具体的事我说不准了,你问的是不是一个爹为了救他的女娃,掏了村里别家孩子的心?” “对。那个当爹的是不是叫卫成?”我紧接着问。 “苦命的人啊,他和他的女娃是被村子里的人撵出来的。他家的女娃心里有病,只有吃了活人的心才能好——那个爹,我现在还能看见。”她说话时,眼睛里射出两道鬼火。 “你说什么?你现在还能看见?”她后面这句话着实让我大吃一惊。 老妇人冷冷地看着我,然后手向院外一指,说:“你仔细看看,前面的林子里是不是有个小石屋?” 听她一说,我赶忙收拢目光,仔细地顺着她手指的方向向院外的密林深处看去,果然一间破败不堪的小石屋的影儿绰绰地隐藏在荒棘杂草之间。 我不禁倒吸一口凉气,回想着进林后一路走来,却竟然没有发现这间小屋就在身边。 看清石屋之后,我立即撇下老妪,快步走出院落,直向不远处那间石屋奔去。 几十步之后,我已来到它的近前。面对面的观察后,我感觉与其说它是一间荒弃的石屋,不如说更像是厉鬼出没的鬼洞。 它就那么阴恻恻地立于野草之间,原本不太结实的石块墙体如今大半已经坍塌,门洞位置黑漆漆地向外张开,从里面刮出一股冰冷的阴风。 我正欲跨过杂草向石屋内走去,老妪却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悄然跟了过来,站到了我的身后。 “现在里面是没有人的。”她的声音从身后传过来。 我没有说话,回过头看向她。 “半夜的时候你来,就会看到那个女娃的爹在这个屋前的草丛里支着小锅熬东西了。”老妇人此时却一脸安详地看着我说。 不得不承认,此时我的脊背已经升起一股寒意。我压制住内心的惊愕,缓声问道:“你是说,半夜的时候他会在这里出现?” 老妪表情复杂,目光不错地盯着我说:“每天夜里,月亮爬到最高的时候,那个女娃的爹都会出现在这里的,还会和我说上几句话,他没有死——年轻人,你要是不信,今天晚上你过来,我指给你看。” “你确定不是错觉?”这句话,我倒像是在问自己。眼前的石屋,身后的小院,一旁的老妪是不是自己的错觉呢? “什么叫错觉?”老妇人很迷茫地问向我。 “哦。没事了——今晚你还在这里吗?”我已经下定决心,今天夜半必须要返回来看个究竟。 老妇人神秘地点点头,然后说:“我就住在这的。你要是来,记得要在半夜里,月亮爬到最高的时候。”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十三章 水上惊魂 辞别了这个神秘莫测的老妇人,原路返回香河村的途中,我如坠雾里。 人迹罕至的梨林,与世隔绝的小院,阴气恻恻的石屋,爬满青苔的老井,腥红诡异的祭台,面目狰狞的树偶,当然还有这个鬼气莫名的老妪和她描述中仍然活着的卫成。 这一片片刚刚发生的镜像残留,在我脑海里形成了一个可怕的意识组合。 一种非常不对劲的感觉困扰着我的思路,可是一时间我却又想不出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一路思索间,身边景物变换,不觉中我已回到村子。刚到小妮院门外,就听到陶小淘莺莺的哭泣声。 她和胡杨这么快就没漂流回来了?我心里想着,迈步进院。 院中,陶小淘全身湿透,正在向小妮哭诉着什么,小妮则在神情紧张地听着。身边的黄点狗小花也很知趣地趴在地上,吐着舌头望着院中的两个女孩。 “发生什么事了?”进院后,我问向陶小淘。 陶小淘见我回来了,更是嚎啕大哭起来,全身颤抖竟说不出话来。我四下望去,不见胡杨,便问小妮:“你胡姐姐呢?” “在屋里换衣服呢。”小妮向西屋里指了指,神色间却似惊恐未定的样子。 我向西屋看去,此时胡杨也刚换了身衣服,一边擦着湿发一边走出来。看得出来,她在之前应该也是浑身湿透过。 “你们遇到什么事情了?”我又看了看仍在哭泣不止的陶小淘,然后问向胡杨。 “刚才漂流的时候,有人想杀了我们。”胡杨努力保持着平静,但面容却异常惨白。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胡杨向我和小妮讲述了刚刚发生的一件恐怖事件。 胡杨和陶小淘在香河村口与我分手后,搭乘一辆旅游线路的小客车,直接到达了五公里外上游的漂流始发点。 那是利用山脚一处相对平缓的地面建成的简易小码头,用一道铁丝网围成一个弧形圈。门口处是一个铁皮房子的售票处,河岸边懒洋洋地拴着几只漂流用的皮筏。 胡杨和陶小淘在铁皮房窗口前,掏出200元钱递进去买票。一个二十岁左右的女孩爱搭不理地在里面伸着懒腰,从窗口放出两张票,然后说:“今天不是节假日,船工们都喝酒去了,你们要是想找人领船,就进去看看有没有没出去闲下来的人,别忘了给人家再塞点小费。” 被售票员如此一说,两个女孩有些兴趣索然地领了票走进了漂流码头。 今天不是节假日也并非周末,码头里根本没有游客的身影,大部分船工应该也是趁着这个空闲出去喝酒打牌去了,四下里望去,竟找不到一个人。 见此情景,陶小淘有些气不过,嘟起了嘴,嚷嚷着要去售票处退票。于是两个女孩正要返回售票处的时候,从岸边阴影处走出来一个中年男人,笑嘻嘻地跟她们打招呼。 “两位美女,你们是蓝城来的?”这个男人长相普通,脸色黝黑,一身船工打扮。 胡杨淡淡地点点头,陶小淘则有些恼火地问:“这里都不做生意的吗?使船儿的人都看不见影子。” 男人满脸堆着笑说:“也别见怪,我们这里呀不比大的旅游区,平时来玩的人不多,船老大们也只在周末节假日出工。 不过你们今天不白来,我也是这里的船工,我的冲锋舟就在岸边,很大很舒服,美女们可以坐我的船漂着玩。”他说着向码头上靠岸的一只皮筏艇指去。 “现在就你一个人在这里出工?”胡杨问。 男人叹了口气说:“我啊家里三个娃娃等着我挣钱吃饭,我要是不出来挣钱,一家几口都得饿着。 这不,刚才我还想着下河去捞几条鱼去,看见你们进来了,这生意我得做着啊,呵呵。”他说着又嘿嘿地笑了起来。 陶小淘看着那只冲锋舟,很是兴奋,便拉起胡杨说:“姐,咱俩还挺走运的,看他那条筏子比其它的都大,坐上去应该会挺舒服的呢。” 男人立刻接话道:“可不嘛,小美女你好眼力,这里的漂流筏子属我的最大。别人家的是皮筏子,我的是部队用的冲锋舟,可以坐七、八个人呢。怎么样,咱们现在就走着?” “需要额外的费用吗?”胡杨也不想扫了陶小淘的兴致,便向男人问起小费来。 “呵呵,要是要的,不过不多,一人一百块,物超所值的。”男人说。 于是两个人递过去二百元钱,跟着男人坐进冲锋舟。两个女孩哈腰俯身在前,男人坐在舟尾掌着舵,碧波荡漾间,冲锋舟顺流而下,向下游漂去。 一路上水势平缓,两岸山色幽静异常缓慢地向身后移动。头上晴空万里,水中清澈见底,一派湖光山色中,陶小淘心境开朗地哼起歌来,不时还饶有兴致地在舟头搅动一下水面,看见有鱼群从舟边游过,便拉着胡杨指着水面喊:“这里有鱼,姐,你说是不是咱们吃的那种香河鲤鱼呀。” 河面丝丝微风掠过胡杨的脸,拂起她几缕长发,她随手将头发别在耳后,看着陶小淘指过去的鱼群也不免心旷神怡。 忽然间,她想起一个问题,便看向舟尾的船工问道:“我们是不是应该穿上救生衣啊?” 身后的船工之前一直在抽着烟,嘿嘿地看着她们笑。现在被胡杨转头一问,马上一脸憨厚地说:“刚才忘了给你们解释,我这个冲锋舟体积大,划起来顺溜着呢,平时我也没备着救生衣。你们放心,我使船儿多年了,没有出过事故的。” 胡杨有些失望,却也没再责难这个船工,陶小淘则不以为然地继续喊着胡杨看山看水。 冲锋舟一路向下,目光眺望之下,前方青山一处山体直插进河面,河道向右一拐形成了一个大“之”字型转弯。轰隆隆的河水怒吼声由远及近地传了过来,两个女孩心头一紧,都回头望向船工。 那个船工仍然一脸和善的笑意,不紧不慢地对女孩们说:“别慌,别慌。前面这个弯道过去就是香河村一段的河道了,来这里漂流的最刺激的就是这一段了。香河村边的河水最狂,坡度落差也最大,你们抓紧了,一会就能体验体验了。” 两人听后既紧张,又兴奋,便都双手扣紧了冲锋舟的拦索,摇晃中伏下身子,随着舟体冲了过去。 刚进拐弯处,河水便开始狂暴起来,半人高的波浪打着漩涡从冲锋舟下翻滚着涌过去。小舟在剧烈的冲击下,左右漂摆,上下颠簸,一片片巨大的浪花霹头盖脸地拍进来,倾刻间胡杨和陶小淘便被浇成了落汤鸡,两人兴奋之余也大叫着把身边的拉索抓得更紧了。 身后的船工看到两人的窘相也哈哈大笑起来,他喊着说:“你俩把手抓紧了,这一段最惊险,也最好玩,花了二百块钱值了!” 身前的两人此刻已经无心再去理会船工,唯有死死地扣住冲锋舟才不至于被甩出船外。 晕头转向地熬了几分钟之后,水势终于又稍许地恢复了些平静。两个女孩慢慢地睁开眼,此时却已毫无方向感可言了。 陶小淘似乎有些晕船,干呕了几下,脸色惨白。胡杨努力地定了定神,向四周看去。原来冲锋舟已经驶过那道急弯,来到了香河村这段河道中。 十余米外的村落和梨树林依晰可见,只是舟下的水势依然很急,颜色也从清澈变成了混浊,一眼看下去,倒映出绿幽幽的光。 那个船工一边掌舵调整船头,一边笑呵呵地看着她俩说:“刚才那段过去了,再往前啊,虽说水里也不安省,但就几股子潜流,没啥担心的。” 两个女孩听他这么一说,相互看着对方湿漉漉的样子,不禁都苦笑了起来。 再行一段距离后,冲锋舟顺流划进了一个天然溶洞中。刚一进洞,四周光线马上就消失无踪了。 胡杨向后望去,进来时的洞口慢慢地向后闪退,已经变成了远处的一星亮点,往前看,黑暗幽长的溶洞竟似没有尽头的样子。 船工不知在哪里掏出一支矿灯点亮了,昏淡的光源下,船周围两米内的景物模模糊糊地呈现出来。 胡杨和陶小淘四下看去,只觉洞内并不宽敞,仅能容下两只皮筏艇相对穿行而过。头顶上一些异常丑陋的钟乳石倒悬着长出来,像是各式厉鬼呲着尖牙准备生吞活人的景象。洞壁两侧黑压压的一片,矿灯光照上去像被黑洞吞噬掉了,竟没有一丝光线反射出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十四章 凶恶船工 洞内的冰凉寒气让两个刚刚湿透的女孩颤抖不已。陶小淘有些胆怯地紧紧搂住胡杨不发一语。胡杨则很警觉地一边轻拍着陶小淘,一边回头问向船工:“这是什么地方?” 此时的船工却收起了憨厚的笑,他在矿灯映射下换上了一副凶恶的表情。 “当地人叫这里‘黑鱼洞’。香河村河道到这里分了两个岔,这个洞出去是近路,我怕两位姑娘在河里呆时间长了遭罪,就带你们进洞抄个近道。”船工一边说着,一边嘿嘿地冷笑起来。 胡杨听来顿觉一股寒意,便问:“多长时间能出去?” “不着急出去,留着点时间我给你们讲个有意思的故事。”船工的脸更加阴冷起来,眼角眉梢里开始升起一层杀气。 两个女孩看他脸色变化,更加紧张起来。陶小淘一头扎进胡杨怀里,不再看他,有些哭腔地问:“姐,咱们是不是遇到坏人了?” 胡杨轻声地安慰她:“别怕,有姐在呢。”虽然这样说着,却到底也沉下心来,于是死死盯住那个船工。 船工却也没有采取什么动作,他点上一支烟,自故自地说起来:“去年哪,我也拉过四个城里来的女孩,跟着我的冲锋舟一路漂下来,看到这个黑鱼洞,吵着嚷着非要进来看看。” 船工的声音很低沉地在溶洞里传了出来,经过洞壁的回声后,显得很是惊悚扭曲。 “我就说洞里阴气重,总闹鬼,还是不要进来的好。”他继续冷冷地说着:“女孩子们听了却都来了兴趣,缠着我划了进来。好良言难劝该死的鬼啊,你们猜发生了什么?” 陶小淘已经蜷缩在胡杨怀里哭出声来,胡杨则咬紧牙关看着身后船工那一团模糊的身影,没有回答。 船工顿了顿,继续说:“也就是划到现在这个地方,我就看见对面也漂过来一条船,船上也是四个女孩,她们身上闪着磷光,坐在船里冲我们嘻嘻地鬼笑着。 我们船上的女孩都愣住了,忙问我那是啥。我也慌了,就冲对面船上的船老大喊:你们从哪儿过来的?船上的人怎么都发光啊。那个船老大不说话,僵硬地站在船上。我发觉不对头,那个船老大的脑袋怎么是歪的呢? 等两条船离近了,我才看清,那个使船儿的人全身都是骨架子,而脑袋已经掉下来,挂在脖子的骨头上。妈的,我当时就想这是碰上鬼船了。 我船上的四个女孩也看到了这一幕,都哇哇地哭起来。对面那条船上的人却都笑着冲我们说:不要怕,我们就是你们啊。你们看看我们长得不都一样吗? 我就往他们船上看,可不是嘛,那条船上的四个女孩和我们这边的都长得一模一样。但仔细看看又不对了,她们身上都冒着光,脸上都已经没了血色,嘴里还冒着血沫。这他妈分明是死人啊!” 说到这里,那个船工便鬼森森地站了起来问:“想知道后来怎么样了吗?” “怎么样?”胡杨知道她们已然身处险境了,反而很平静地问向那个船工。 “都死了,我船上的女孩都他妈死啦。”船工恶狠狠地说:“但这并不是重点,我是想说,这个黑鱼洞总会死人的。你们两位美女到这里也就算是到家了。过个几年也不会有人知道你们是死在这儿的。”说着,船工手里竟突然亮出一把尖刀。 陶小淘抬头看了一眼,情绪已经失控,嘶声力竭地叫喊着,死命地抱紧了胡杨。 “别怕,我下手很快的,你们不会有多少痛苦。”船工狞笑着,握着尖刀一步一步从船尾向两个女孩摸了过来。 胡杨立即扶着陶小淘从船头站了起来,低声嘱咐说:“一会儿我喊跳,咱俩一起跳下去。” 船工似乎听见了胡杨的说话,便急冲冲地大跨两步,恶狼般扑了过来,手里的刀直刺向胡杨。 冲锋舟原来漂在河道上,船工狠命一扑之下,船体失去平衡,陶小淘一时站立不稳,竟被生生甩出船外,扑咚一声掉进水里。 与此同时,那个船工也是一个趔趄,刺向胡杨的刀一下子插进冲锋舟的绳索间。胡杨反应迅速,低身缩头,一招太极推手顺势将船工击倒在船上。 本想抢先去拨下那把尖刀,怎耐那个船工着实凶猛,倒地之后,一个翻身又再度爬起,双手牢牢地扣住了胡杨的脖子。 胡杨几番挣扎后并未脱身,反之被那船工越扣越紧。电光火石间,胡杨用尽全身力气,便使出太极大挪移,身体从船工手里硬生生地滑了出来。 船工明显有些惊诧,再击不中之后,发了疯一样又向胡杨扑了过来。冲锋舟在两人搏斗中左右剧烈晃动,胡杨站立不稳之下便也不再抵抗,纵身一跃也跳进水中。 一米外的陶小淘正手脚并用在水面搏命挣扎着,似乎已经快要更丧失意识。胡杨快速游了过去,一把托起正在下沉的陶小淘,游出了冲锋舟上矿灯所能够照射到的范围。 那个船工并没敢下水追赶,他站在冲锋舟上,举着矿灯四下里找了一圈,黑暗中并没有看清两个女孩的具体位置。于是便咒骂了几声后,划着冲锋舟向洞外划去了。 “我在水里拖着妹妹游了十多分钟后,终于摸出了那个黑洞。幸好出来时有在河里打鱼的村民,把我们救上了船。 问起来才知道,对岸就是香河村了。于是那个打渔的村民直接把我们送了回来。”胡杨说完,便停下来看着我的反应。 身旁的小妮听得呆了,很难为情地劝着仍在嚎啕大哭着的陶小淘说:“陶姐姐,都是我不好,不该介绍你们去漂流的。” 陶小淘却仍似不太清醒,只顾着哭,并不理会旁人。 我问小妮:“香河村漂流以前有过这样的事吗?” “没有的,从来也没有发生过。我们这里一直都挺好的。”小妮回答时也是一脸茫然。 “好,这件事不是你的责任。小妮,你先扶你陶姐姐去屋里换一身干净的衣服。”我说。 “嗯。”小妮便扶起陶小淘进屋去了。 “你以为那个船工是针对你们的吗?”小妮和陶小淘离开后,我问向胡杨。 “我说不准。也有可能是看到我们两个女孩,临时起意想图财害命。”胡杨很客观地回答。 “我到上游漂流站去看看,能不能再找到那了个船工。”我说。 “没有用的,如果他是临时起意,那么现在他应该早就跑了。不会等在那里让我们找到。 如果他是早有预谋,那更不会留给我们什么线索的。我上岸时也向其他几个村民打听过,他们都说没见过这样的人。” 胡杨接着又说:“我们来香河村主要是探访卫兰的情况,至于这个船工目前还是先放一放,等有了时间再慢慢调查吧。” 胡杨分析得很有道理,我抬头看了看渐渐暗下来的天空,已是黄昏时分,此时去查找那个船工确实也有些困难了。 便对胡杨说:“明天上午我还是要到那个漂流站看看。今晚你和小淘先好好休息。另外,很谢谢你。”我发自内心地钦佩起胡杨来。 胡杨微微一笑说:“黎昂,我们之间都说过多少遍了,不要谢谢的,我和小淘同命相怜的。 好了,我进屋看看她。刚才河水里很冷,我需要给她进行必要的预防性治疗措施。” 说完,胡杨便向屋里走去。快进屋时,她突然转过头对我说:“黎昂,我有种预感,我们离卫兰的秘密越来越近了。” 我站在院子里,望着胡杨的背影,心中莫名压抑起来。梨树林中那个神秘的老妪,香河水道上的凶悍船工,奇闻逆事接二连三发生在我们几个人身上。难道真的都是巧合吗? 晚上,老刘从镇上收了生意回到家中,听说了陶小淘和胡杨下午的遭遇,也惊诧不已。 便一面大声斥责着女儿小妮不懂事,一面满脸愧疚地向我解释说:“黎队长,真是对不住你们。我家小妮年纪小,想事也不周全,知道你们要去漂流,也不跟着去,闹出这么大的事。真要是出了人命叫我们以后怎么办啊。”说着,老刘很歉意地问向胡杨:“大妹子,你们现在还都好吧?” “老刘,你不要自责,今天的事与你和小妮都没有关系的。反而你应该要庆幸,如果小妮下午跟我们一起去漂流了,出了什么事,反倒是我们对不起你了。” 胡杨安慰了老刘,转头又对我说:“小淘有点发烧的症状,我给她吃了药,让她在屋里多睡一会儿。” “看来之前带你过来,是非常正确的决定。”我说。 晚饭时,陶小淘因为下午的经历,导致身体和心理上的双重刺激,发起低烧来,胡杨留在屋里照顾她。 小妮因为受到老刘斥骂,整个晚上都轻手轻脚的,晚饭时没有出来,也留在屋里给陶小淘和胡杨端水送饭。 老刘做了些清淡的食物,和我两个人坐在院子里吃晚饭。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十五章 卫成现身 “老刘,你们村外的梨树林里有人住吗?”吃饭时我问老刘。 老刘听后愣了愣神,一边想着一边说:“那片林子荒了十几年了,以前有种梨子的果农会住在里面的。这几年大伙都跑外面挣钱去了,现在还有没有人住在里面我还真不是很清楚了。” 我点点头继续问道:“村子里有一个独身的老太太搬到那片林子里吗?” “我印象里是没有。”老刘迟疑地摇了摇头说:“不过,邻近几个村子里有些没有子女的老人,自己搬出来到清静点的地方住也是有的。” 我想了想便不再说话,低头吃着饭。 “怎么,黎队长你在梨树林里看到什么了?”老刘关心地问起来。 “没什么事,随便问问。对了,你家有手电筒吗?”我随口问道。老刘是村里的普通人家,我白天遇到的一些异事没有必要告诉他,而让他平添不必要的紧张和烦恼。 “有啊,黎队长有用?我一会儿就给你备着。”老刘认为终于能为我做上一件事,非常爽快地应着。 和老刘在院子里简单地吃过晚饭,我进到屋子里看了看陶小淘。她刚吃过退烧药,脑门上盖着湿毛巾,已经迷迷糊地睡了。 胡杨很体贴地坐在炕边照看着小淘,见我进来,体贴地对我说:“小淘没有大事,今晚睡一觉,明天就会好了。你这几天也挺累的,一会也早点休息。” 我仔细地察看了睡梦中的陶小淘,她双拳紧握,眉头皱起,似乎在梦里仍有几分挣扎。怜悯之情便再次跃上心头,于是我对胡杨说:“明天天亮,我就去漂流点看看有没有关于那个船工的线索。” 胡杨点了点头说:“也好,这样的凶徒如果不铲除掉,以后还会祸害其他的人。明早我陪你一起去,如果遇上了,我可以马上指认出他。” 站在一旁的小妮用很低的声音对我和胡杨说:“今天真是我不好,真没想到香河上还出来这样的一个坏蛋。黎大哥,你要是抓到他一定要替两个姐姐报仇。” 胡杨看稚气未脱的小妮说出这样的话,轻声地笑了起来说:“傻孩子,都说了不是你的错。不过你放心,你黎哥哥是有名的大侦探,他一定会帮你们香河人揪出那个坏蛋的。” 我也摸了摸小妮的头,笑着说:“你也早点歇着吧,你爹说你是他不对,我已经和你爹讲过了。” 小妮的小脸蛋上终于有了笑容,使劲地冲我们点点头,然后说:“我信得过黎哥哥和胡姐姐,你们就象电视里的大人物,一定能抓住坏人,为我们香河除害的。我先去给我爹铺炕了,一会儿就回来照顾陶姐姐。”说着,小妮如释重负地跑了出去。 我和胡杨互道晚安后,也出了屋子。老刘站在院子里,看到我走出来,便伸手递给我一支大号的手电筒说:“黎除长,这个是我晚上打渔时照河面用的,光亮可足了。” “谢了。”我接过手电筒,向远处照了照,果然一道强劲的白光射出很远的距离。 我又抬头望了望夜空,八月底九月初的月亮已近满圆。悬在头话间又很警觉地看了看四周,一片漆黑中并未感受到其他人的气息。 “林子里风大,我来一会了,你没听到。”她很自然地说着,诡异的笑容已经不见,重又换上一副冰冷漠然的表情。 “这里离你的院子还有多远?”我问。 “不远了,就在前面。我想到你今晚会来,担心你找不到来时的路,就出来迎迎你——来吧,跟我走。”她一边嘶哑地说着,一边很麻利地点上了一支蜡烛,一手端着,一手护着,转身朝一个方向缓步走去。 我向她脚下看去,那条土路竟被似刚长出的野草盖住了,如今被她一踩,重又回到视线当中。 我与老妪保持两步远的距离,紧跟了上去,行进中我关掉了手电,黑暗里我不想变成被人伏击时的那个明晃晃的镖钯。 两人一前一后沿着土路,绕过几颗巨大粗壮的梨树后,白天时那个简陋的小院落出现在了视野里,它黑绰绰地堆立在那片空地中,几缕昏暗的烛光透过梨树林围成的篱笆渗了出来。 老妪走到院外的门边,回过头,举着蜡烛等着我。那院、这人,一时间竟组成一幅吊诡的画面。 我两步跟上,走到老妪身边,向对面十几米远的石屋方向望去。黑漆如墨的夜色里,竟丝毫看不到白天里那石屋的半分轮廓。 我收回目光问向老太:“你说的石屋里的那个人呢?” “嘘……”老太很神秘地把食指放在嘴边,示意低声说话。然后又冲那个石屋的方向指了指,压低了声音说:“看,那边有人了。” 我顺着她手指的方向再次转头看去,只见前方随着烛光亮起,远处的石屋虚无缥缈般在夜色里浮现了出来,一个佝偻着身子的影子如鬼魅般从石屋里慢慢地晃了出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十六章 生死一线 我正欲迈步向前,老太嘶哑的声音再次在身边低低地响起:“别忙,那是鬼,还是远点看的好,离得近了,它会飘走的。” 我一听之下,却也不免有些犹豫,便停下脚步,屏住了呼吸继续朝那个影子望去。 烛影绰绰间,那个佝偻的影子缓慢地在草丛支起一个铁锅,并在锅下点起了篝火,青焰焰的火光中,蹲在锅边的那个暗影更似诡谲骇人。 半晌后,空气中一股肉香已从铁锅那个方向飘了过来,我向身旁的老妪看去,她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灭掉了手里的蜡烛。在黑暗中,目光直直地看向远处火光下那个佝偻的身影,眼神里似乎充满了回忆。 这一次我不再理会独自出神的老妪,而是快步向那团篝火走去。疾行几步后,我已来到那个身影背后,暗黑的身影呆呆地蹲坐在篝火之前,似乎并未感觉到身后有人走近。 我站在他身后并未出声,默默地观察着。我虽然不信老太所说的鬼影一说,但眼前这个诡异的场面,是真是幻,我的确需要仔细地分辨一下。 一番端详后,我已确定眼前这个身影是人,准确的说是个中年男人。他蓬乱的头发,佝偻的身躯和火光下的倒影,都真真切切地在我眼前。 “你是谁?”我问。 身影没有回头,也没有说话。 “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我又问。 身影还是没有回头,也没有说话,只有“劈啪”作响的篝火中的铁锅沸腾着水泡。 “你在干什么?” 这一次那个身影说话了:“我在煮鱼啊,我煮的香河鱼可嫩了,你也尝一口!”他一边说着,一边转回头看向我。 黑夜里,火光映衬下,他的脸在我的视线里模糊不清,只能感觉到一双黑洞洞的眼睛向我射出两道贼光。 我本能地向后退下半步,右手摸向腰间的“七七”式手枪。那个身影狞笑着慢慢转过身站了起来。 “你想看看是谁在夜半煮心,对吗?”狞笑间,他露出几颗残缺不全的尖牙。 “你是卫成?”面对身影的小步逼近,我并没再后退,而是已经提枪在手,冷冷地问道。 他嘿嘿地笑着,脚步不停,慢慢向我挪近,在靠近我一臂之距时,突然从身后拨出一把尖刀恶狠狠地向我刺来。 我猛然向旁闪身躲开迎面刺来的尖刀,举手向他脚下开了一枪。寂静的山林中一声清脆的枪响之后,黑影身前的脚下碎石被子弹崩溅出一团火星。我在闪躲开枪之际已经打定主意,这次要抓活口的。 显然,黑影被突如其来的枪声怔住了。他举着刀迟疑了一下,并未敢再次向我发动袭击。 我紧接着再次举枪瞄准他的腿部,正欲扣动板机,突然间却感到握枪的手背一阵剧痛。一眼瞥去,一支银色发簪已经刺进我右手的皮肤——一直在身后呆呆出神的老妪,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移到我的身侧,对我发动了突然袭击。 一击命中后,她面目狰狞地从我右手上拨出那支银簪,一跃之下迅速跳了开去,转头向那个黑影喊道:“还愣着干嘛,快点扎死他!”声音传出,清脆无比,全无老妪之前的嘶哑嗓音。 这似曾相识的声音,我突然间听来不觉一愣,同时,握枪的手也瞬间麻木起来,“七七”手枪犹如千斤重物,想提却再也提不起来了。对面那个黑影好像也回过神来,他握刀向前一个猛冲,再次向我扑了过来。 手背的麻木感以极快的速度蔓延到我整条右臂,“中毒了!”大脑里的警报一闪而过,同时我双脚轮替向后猛踩地面,几个倒退急蹬步后,躲开了黑影在半空中的狠命刺杀。 后退过程中,我身体重心迅速后仰,三步之后我顺势仰倒在地面上。 身前的黑影几刺不中之后,明显有些恼怒,他野兽般狂叫着,反手握刀伏身向下刺向倒在地上的我。而此时的我,枪已脱手,右手毫无知觉,只能左肘撑地。 半仰半卧中看见明晃晃的利刃向我面前刺来,我用尽全身气力向旁一闪,躲开尖刀的刹那间,双腿对准黑影的小腿腓骨死命蹬去。 耳际立即传来骨头断裂闷响的同时,那个黑影嘶心裂肺的一声惨叫,重重地摔倒在我身旁。 我侧目看去,黑影倒地后双手抱腿,满地翻滚,痛苦的嚎叫声响彻山林。 躲过致命一击之后,我挣扎着刚想爬起,余光中却发现老妪手握银色发簪再次向我刺来。 右臂的麻木感此刻已经传导至我整个上半身,若想躲开这枚毒簪的攻击已是不可能了。 几近绝望中,我唯有闭目静待恶魔的袭击。谁知,随之而来的并不是毒簪的刺痛,却是在耳边响起了电击枪“劈啪”的声音。 随着一声闷哼,那个狠毒的老妪也直挺挺摔倒在我身侧,一张怨毒的老脸隔空与我对视着。 老妪倒地后,全身抽搐,口吐白沫,面部肌肉剧烈扭曲中,那张惨白的面皮竟生生地与脸部肌肉脱离开来——竟是一张假脸! 暗夜中身影一晃,传来了胡杨的声音:“我来得还算及时?” 我抬头一望,胡杨正端着电击枪对准恶毒老妪的后腰又是一通“电疗”,原本还在扭动挣扎的她,随即全身一挺,晕厥了过去。 我单手撑地,试图站起来,却感觉全身绵软无力,动弹不得。 胡杨低头对我说:“你先等等,我收拾了那一个再来扶你。”说完,她缓步走向一边仍在痛苦*的那个黑影,“啪啪”几声电击枪响,几股蓝汪汪的电苗闪过之后,不远处的黑影也停止了惨哼,不再动了。 胡杨返回身来,扶着我坐了起来,然后递过一个水壶说:“多喝点水,你应该是被麻药麻醉了。不过应该没有大问题,缓一缓就会好的。” 我几口水喝下,坐在地上缓了一会之后,确实清醒了一些。胡杨蹲下来,用手电照了照我的眼睛,然后说:“还好。你的瞳孔没有扩散,确实是麻醉反应。咱们有话回头再说,现在先搞定这两个装神弄鬼的恶人。” 我点点头没有说话,一股呕吐感从腹中升起,又被我生生地压了下去。 胡杨捡起老妪身边的那支银簪,看了看递给我说:“这是一支改装了的医用注射器,特殊医疗器材呢,空心的,前面是针头。” 我接过一看,果然银簪前端一个很细的针孔,心想这个老妪果然恶毒,便向倒在一旁的她看了过去。 此时老妪的脸皮已经卷曲成恐怖的怪状,毫无生气地挂在脸前,眼部位置已经耸拉下来,变成了两个黑洞,阴森森地看着我。 我轻喘着对胡杨说:“撕下她的假脸,看看她本来的面目。” 被我一说,胡杨也满脸惊诧地用手电照向老太,片刻后她才反应过来,很费解地对我说:“她带着人脸面具?” 我微微点点头,胡杨便蹲下身子,在老太脸上摸索起来,几番探寻之后,并没找到端倪,索性对准面皮上眼部那两个窟窿,使劲向外一撕,那张人脸面具便被胡杨生生地扒了下来。 胡杨一声惊呼之余,照着老太的脸部让我看,同时惊叹道:“你说得对,她不是老太婆!” 我的震惊更甚于胡杨,手电光下照出的竟是一个风韵妩媚的脸庞——她是卫兰! 胡杨看我万分惊诧的神情,有些不解地问:“怎么,你认识她?” “她就是蓝城的卫兰。”我抑制住内心的波动,对胡杨说。 胡杨听后也张大了嘴巴,半晌没有说出话来。片刻后,她又用手电照了照卫兰,然后抓住她一条胳膊摸了摸,表情凝重地对我说:“不对劲,她没有脉搏了。” 还没等我反应过来,胡杨已经将卫兰翻身向上,手压她的胸腔,一边做心脏复苏,一边口对口进行人工呼吸。 间隔中,胡杨有些焦急地对我说:“她的体质好像有问题,一般人被电击后虽然晕厥,但是仍然会有生理特征,她却不一样,心脏完全停止跳动了,必须赶忙抢救。” 我心境复杂地看着眼前的一切,一时间竟也想不出所以然来。 一阵紧张的忙碌过后,随着胡杨一次又一次的复苏抢救,卫兰终于轻咳一声,似乎恢复了自主意识。 胡杨又拿起水壶,喂了卫兰几口清水,然后又将她轻轻放平在地上,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对我说:“应该是救回来了,虽然知道她恶毒心肠,可我却不想让她死在我手上。” 我又向卫兰看去,只见她全身瘫软地平躺在地上,虽然恢复了微弱的呼吸,却也还是奄奄一息的模样。 “她没问题了吗?”我问胡杨。 “不太好说,不过暂时没有生命危险了。”胡杨也看着虚弱的卫兰,冷冷地说。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十七章 凶徒现身 此时不远处的那个黑影开始*起来,他被电击之后经过一段时间也慢慢地有了身体反应,腓骨骨折后的疼痛如今应该让他痛苦不已。 “先扶我起来,咱们去会会这个夜半恶徒。”我对胡杨说。 胡杨轻轻地扶起我,此刻我麻药的劲道也开始慢慢消退,手脚已经有了知觉。我捡起之前掉落在地上的“七七”手枪,胡杨举着手电筒,两人来到那团黑影身前。 胡杨将手电直直照向那人脸部,眉头挑起,恨恨地对我说:“他就是白天里对我和小淘行凶的那个船工。” 我也冷冷地看向这个长相凶恶的男人。他此时双眼半睁半闭,豆粒大的汗珠挂满一脸,双手抱脑兀自地在地上打着滚。 “这回说说你是谁吧?”我很轻蔑地看着他问道。 “我什么都不知道的。我他妈的现在就是疼啊!”这个凶恶的男人此时仍在负隅顽抗,言语间透出一股狠劲来。 我却也不急,冷笑着向他那条断腿踩去,好像又是一声骨头断裂的声音,他的断腿已成九十度直角向上翘起。这个男人鬼哭狼嚎间,手里抓起一把泥土就往自己的嘴里塞去——他已经疼得失去了理智。 胡杨在一旁冷眼地看着这个男人,嘴角升起一丝讥笑。 我慢慢蹲下来,面无表情地看着这个恶徒疯狂地挣扎,半晌后又问:“需要把你这条断腿再掰正吗?” 男人几番翻滚后已经力气全无,他大口大口地吐着嘴里的泥,痉挛的脸上没有一点血色。 “别让我再重复同样的话。”说真的,我其实挺喜欢看凶恶的人痛苦无助时的样子。 “说,说,我全说。”他有气无力地说着,凶狠的表情荡然无存。 “你和她什么关系?”我指了指远处躺着的卫兰。 男人也瞥了一眼卫兰后,大口喘着气说:“都是她逼我干的这些事,我不做,她不会放过我的。” “怎么不会放过你?” 男人停了停,闭上了眼睛又开始沉默下来。 我看了看胡杨,胡杨也看了看我,眼神一闪,冲我点了点头。我便不再问话,直接向男人的断腿抓去。手刚接触到断腿,男人猛地一个激灵,竟凭地里挪出半米远来,嘴里告饶着喊:“别,别,我有案子捏在她手里。”语气里竟有了哭腔。 “哦?讲讲看,是什么样的案子?”我停住了手,冷笑着问。 男人惊恐之余脱口而出的一句话说出来,也知自己说漏了嘴,再想辩驳却也不敢,便像泄了气的皮球,耸拉着脑袋,很低的声音说:“原来就是个贪污的事,被她一弄竟整出几条人命案。”一面说着,一面又看向躺在不远处的卫兰。 “哪里的贪污案子?”我逼视着他,紧接着问道。 “就是十多年前梨花镇上信用社的那起。” “你给我具体点说。” “也没啥好具体的,就是十五年前我还是镇上农村信用社的司机,卫兰就是她。”男人咬牙切齿地指了指旁边的卫兰继续说道:“当时是信用社里的出纳。她和经理,副经理以及会计四个人合谋贪污了当年一百万的农用贷款。本来我是不知情的,可是后来卫兰找到我,跟我说,那一百万的款子,她不想和其他三个人分,如果我能帮她干掉这三个人就可以和我每人分掉五十万。我他妈当时就是一个穷司机,五十万对我来说是天文数字了。于是我就答应了,之后的几天里,卫兰把那三个人约到她县里的一套房子里,请吃饭。 做饭时把麻醉药放了进去,而我就躲在另一个房间里,等他们麻药发作,无力抵抗时,我用刀子一刀一个把他们都捅死了。”说到这里,目光发直,眼神空洞似乎当时情景如今回忆起来也让他心生惧意。 我和胡杨听了互相对视,胡杨眼睛瞪大,用难以置信的表情看了看一旁仍在半昏迷状态中的卫兰,那眼神仿佛是在看一个来自另一个世界的恶魔。 而我虽然在之前听山峰说起过这个案子,但听到案件真凶的坦白后,却也仍旧有些悚然。“尸体当时怎么处理的?”我问。 男人此时心理防线已然崩溃,他不吐不快地说:“卫兰这个娘们挺毒的,她让我找来防腐剂,水泥和砖头,就在杀人那间屋子里砌了个水泥床台,那三个冤死鬼都埋进去了。后来又过了几年,她又找到我说,埋尸的地方可能暴露了,又让我把水泥床台刨开了,把那几具尸体搬了出来。然后连夜她让我开车到了这里,再然后……” 他顿了顿,眼光看向了远处那个梨林围成的院落。 我也跟着他的目光看向那个诡异的小院子,心里突然间明白了什么。 “再然后,我们就把那三个尸骨扔进了那个院子里的水井里。”男人此时长叹了一声说:“坏事做绝,自有天报,我这也算混到头了。卫兰这个娘们像个催命鬼,当时才分了我二十万。我并不知道那些全款都被她藏在哪里,拿到二十万也奈何不了她,只能作罢了。” 我听到那口水井的时候,心中不免作呕。难怪下午的时候,卫兰从井里给我舀出一缸水的时候,直觉告诉我这水有些不对头,而我确实也曾莫名地多看了那口水井几眼。此时从远处再向院中那口水井的位置望去,只觉阴森森的一团黑影静静地堆砌在那里,让人凭空感受到一股怨毒和吊诡。 “你现在配合卫兰追杀我们也是她的主意?”一旁的胡杨说话了。 男人很凄惨地笑着对胡杨说:“是。她就是我的催命鬼,当初听了她的话,杀了人之后我东躲西藏,不敢露面,人不人鬼不鬼地活着。这几年风声终于过去了,我才在乡下找了个漂流的活。 可是前天,她又冒出来找到了我。让我跟她再干一次大事,就是杀掉蓝城来的几个仇家,事成之后,还会给我一大笔钱。我咬咬牙就答应了。 所以白天时我就对你和另一个女孩下了手。当时也不知道你俩是死是活,看到你们跳水,我也慌了神就跑回来告诉了卫兰。她说你们不是重点,只要晚上能除掉他。” 男人说话间看了看我,然后接着说:“这事就算成了,我同样还可以拿到钱。于是她就让我藏到那个破石屋里,看到她点着蜡烛走过来,只要后面跟着人,那个人就是我们的目标。” 这个凶残的歹徒,说完这些好像也很释怀的样子。抱着断腿呲牙咧嘴地对我说:“他妈的,说出来还挺痛快的,这些年来以前的事憋在心里我都要疯了。哈哈。” 他忽然像忘了疼痛,失声狂笑起来。 “你就快解脱了。”我看着他失去心智的狂笑,心中也略感凄凉。这一类的亡命凶徒,我见得多了。犯下命案之时逞一时之勇或贪一时之快,可是随着时间的推移,他们心中的罪孽感会重新发芽,最后吞噬掉他们作为人的本性。 “解脱了,解脱了好!我都感觉不到疼痛了。哈哈哈哈……”他机械地重复着我的话,有些进入癫狂状态了。 胡杨轻声地问我:“他是不是疯了?” 我冷冷地看着眼前这个男人,对胡杨说:“正相反,作为人的他刚刚开始清醒了。” 此时一直躺在一旁的卫兰突然很虚弱地说话了。“黎昂,你又要破大案了,现在很得意是吧?” 我和胡杨一听之下都觉一愣,忙都转头,看向刚才还在休克中的卫兰。只见她脸色惨白,呼吸微弱,杏眼微合地看着黑漆漆的夜空,一副近似绝望的神情。 我并没有近前去看她,仍然站在原地淡淡地说:“你醒了?感觉怎么样?” “不是很好,我有先天性心脏病,估计是挺不过今晚了。”她的语气像是在和一个老朋友聊天。 “我之后会送你去医院的。”我说。 她很苍白地笑了起来,伴随着几声轻咳。胡杨见状走过去,递给她水壶说:“现在多喝点水,刚才要是知道你有心脏病我也许下手不会那么重。不过,我不会和你说对不起的。” 卫兰并没接过水壶,她倔强地端详着胡杨,半晌不发一语。而胡杨也冷冷地盯着卫兰也不说话,两个女人就那么毫不退让地互视着。 “你想谈谈吗?”我发声了。胡杨却仍旧站在卫兰身旁,眼睛不眨地盯着她。 “谈什么?谈谈一个母亲病故、父亲惨死的小女孩的心声?还是谈谈被人抛弃、道观清修五年的心路历程?哦,对了,或者你还想听这个女孩长大后怎么贪污公款杀害同谋的内心独白,是吧?”卫兰不再看向胡杨,而是再次看向被树冠遮挡住的夜空。 “你过去的悲惨遭遇和随后的所作所为,我既不是亲历者更非审判者,历史就交给历史去评判吧。我们谈谈现在的事。”我说。 “好一个现实主义者,我真没看错你。——黎昂,你相信来生吗?”卫兰问。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十八章 善恶有报 “我更相信契约精神,每个人都应该和自己心里的上天约定好自己一生的行为准则。”我肃然说道。 “如果上天去辜负了你呢?他剥夺了你的父母,你的童年,你的一生怎么办?”卫兰有些激动,一边说着一边重重地喘着气。 “我回答不了你这个问题。” “我来替你回答。如果你是我,如果你也遭遇到了我这么多不幸,你会比我更狠毒,你就是这样的人,黎昂。从我第一天看到你就已经知道了。”卫兰狠狠地说着。 我沉默了,她说的对。胡杨也沉默着,这个问题应该同样也适用于她。 半晌后,我打破了沉默:“不谈这些虚无缥缈的事了,咱们谈谈蓝城吧。” “蓝城?呵呵,好哇,就说说蓝城。”卫兰轻蔑地笑着。 “你为什么从蓝城到这里对我们死追不放?”我问。 “是你黎昂对我一直死追不放,我只是在捍卫自己应有的利益。” “什么是你应有的利益?” “我拼死挣扎,挣来的所有东西都是全世界欠我的!不过,无所谓了,你永远不会懂的。”卫兰有些绝望地说。女人是最不按逻辑思考的动物,此时此刻,卫兰的话已经超出了现实的范畴。 “你和赵武的关系,我一直都清楚。不过你为什么会介入到陶家和陈四喜的关系中,我真的很想知道。”而我则必须在短时间内弄清卫兰与其他人的关系。 卫兰终于把目光从虚无中收回,很平静地看向我,一字一句地说:“他们全都不配和我相提并论,我只是利用他们达成自己的目的罢了。” 我点点头,表示认同。以卫兰的经历和个性,的确与赵武、陈四喜等人不尽相同,我个人更愿意相信卫兰介入此事是为了自己的利益。 “蓝城一张巨大的毒网正等待着你,我也许不能再陪你玩下去了,不过他们是不会坐以待毙的,你最好还是做好心理准备吧。”卫兰嘴角挂起了复杂的微笑。 “怎样一张毒网?能讲讲吗?”此时的我已经非常淡定,自从在万象酒吧与陶小淘的那次诡异的交谈之后,我就能够感受到来自黑暗洞穴中,一双双各种恶毒的人眼向我喷射出邪恶的光。 卫兰看着我,一时间有些真情流露地说:“黎昂,某种程度上,我不得不承认你是一个的那句评语:黎昂,如果你是我,如果你也遭遇到了我这么多不幸,你会比我更狠毒!你就是这样的人,从我第一天看到你,就已经知道了。 不错,我确实是这样的人,为了达到心中的目的,我甚至会采取比卫兰更残暴的手段,但面对的对象却又与卫兰有所分别。我所灭掉的人都是在心中代替法律宣判他们死刑的人。 尽管我武断、残忍,但我可以坦然地面对家人、朋友和所有有良知底线的人们。至少,目前我自己是这样认为的。 在香河村的小路上,一直在我身后默默无语的胡杨说话了:“卫兰这个女人,我无法对她做出准确的评价。黎昂,你怎么看这个人?” “人都是有多面性的,只是看你站在哪个角度去观察她。”我说。 “我需要站在哪个角度去看你呢?其实有的时候你挺让我害怕的。”胡杨说话间追了几步,与我并肩而行,扭过脸来看着我说。 “希望你能站在正义的角度来看待我。”我笑着说。 “我觉得你并不像一个警察,而更像是……”她似乎找不到合适的字眼,话也说到一半便笑着甩甩头,转换了话题接着说:“昨晚的事,需要告诉小淘吗?” “细节当然不能对她说,她已经很脆弱了,不能再经受任何打击了。”我说。 胡杨点点头,扑哧一下笑出声来。 我不解地转头看向胡杨。她慢慢地收起笑容对我说道:“其实昨晚卫兰有一句话说得挺有道理的。” “哪一句话?” “女人嘛,都希望身边有一个像你这样能够为她撑起一片天空的男人。面对生死,这个男人可以舍命相助,这应该是上天对女人最大的眷顾了。不仅是卫兰羡慕小淘有你这样的朋友,我又何尝不是呢?”胡杨轻叹着,意味深长地看着远方。 我看了看她,没有说话。身边这个外表强大的女人,很容易让身边的人忽略掉她不幸的遭遇和内心的脆弱。是啊,她也是个女人,也曾经兄妹情深,而如今却也生死相隔了。 人类社会发展到今天的模样,是不是每个人都要付出代价呢?我想到这,也感慨颇深,心思满怀。 “卫兰昨晚说小淘现在的父亲是假的,对吧?”胡杨岔开了话题,转而一脸严肃地问我。 这个问题我之前虽已有所怀疑,不过毕竟有些太过离奇,便没有细致分析过,而昨晚听到卫兰亲口诉说,我的内心却是极度震惊的。 由此线索可以推断出,豪门俱乐部的那次宴请是经过精心策划的一场阴谋。而又会是怎样的利益纠葛,会让阴谋一方针对陶小淘父女设置这样用心险恶的凶杀陷阱呢? 这背后的故事,单单是想一想,就已经让人身心之间充满了刺骨的冰冷。而这层谜团,需要我回到蓝城去把它揭开。直觉再一次告诉我,我所面对的险境远比当初想像的坚难,而谜团更深处的罪恶也比我预计的更加凶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十九章 再返蓝城 “昨晚你怎么会出现在现场的?”我没有直接回答胡杨的问题,而是反问道。 胡杨微微一笑说:“并不是只有你黎昂有剑胆侠情,我也时刻关注着小淘的所有事情。昨晚你出屋关门时,小花和你打招呼,我就知道了你要出去办很重要的事。 我心想这个香河村确实有点邪性,担心你一个人应付不来,才悄悄地尾随你进的密林。怎么样?关键时刻,我还是派上用场了吧?” 胡杨的话,让我有些惭愧。身为刑警十年来,侦查与反侦查,跟踪与反跟踪的技术,我自认为还是可以的,却没想到被胡杨一路尾随,我竟全然不觉。 而昨晚面对卫兰和那个船工时,情况也确实危急,幸亏有胡杨相助,否则自己现在很可能也沉尸在那口水井中了。 心中想着,我便很诚恳地对胡杨说:“巾帼不让须眉,我领教了。谢字我不会再与你提,心里有了。” 说话间,我们已经迈步进了老刘家的院子,此时陶小淘已经很焦急地抱着小花在院中等着我们了。 小妮在一旁陪着她说着话,而老刘也因为早上时得知梨树林那边出了大事,临时决定不去镇上打理饭店,留在家里照顾小淘,此时他正在灶台旁为我们准备晚饭。 见我和胡杨一前一后进了院,小淘很急迫地放下膝盖上的小花,站起来迎了过来。 “姐,黎昂,听说你们昨天晚上在梨树林抓住了要害我们的那个船工了?” 说着,她拉过胡杨的手,上上下下看了一番,发现胡杨没有什么伤口后,才长舒了一口气,这才想起来看向我。 “你怎么知道的?”我问。 “从早上到现在,村外那片梨树林四周都是警察。警灯闪了一天,全村的人都知道出了大事——是不是小妮?”小淘一边说着,一边向小妮投去征询的目光。 小妮很肯定地冲我点点头说:“村子里的人都在传,说你们昨晚抓住了那个在香河水道上杀人抢劫的那个坏蛋。” 胡杨莞尔一笑,对陶小淘和小妮说:“怕你们担心,原本没想和你们说呢,黎昂和我昨晚确实把那个坏人抓到了。” 小淘既兴奋又紧张地说:“太好啦。昨晚我一直做恶梦,心里想着自己是不是个扫把星,为什么我走到哪里,哪里就会出事。” 胡杨听着更是大笑起来,然后宽慰小淘说:“你不是扫把星,你是幸运星吧,这么多人为着你好,是不是?”说着也很有深意地看了看我。 我不禁苦笑,心中明白胡杨此话的意义。小淘则又开始和胡杨撒起娇来,缠着让胡杨讲讲昨晚的经过,胡杨就微笑着,有所省略地简单讲了如何抓获那个船工的过程,对于卫兰和陶家的事却只字未提。即便如此,也把陶小淘和小妮听得目瞪口呆,惊恐万分。 晚饭时大家坐在院子里,老刘也很关切地询问了我和胡杨的情况,而胡杨又将之前的一套说辞又重复了一遍讲给老刘听。 老刘一边听也一边不住地啧舌,感慨香河村的风土人情不似以往那般纯朴了。 小淘因为进入梨花镇以来连遇横事,导致现在她对整个镇子都严重缺乏安全感,一副杯弓蛇影的神态。于是在吃过晚饭后,就对我和胡杨说想连夜回去蓝城。 我听后看看天色,夜星初露,再看看表也才七点刚过,便向胡杨询问道:“小淘在这里已经没了兴致,今晚就回蓝城也是可以的。只是你的家现在已经暴露了,我们需要再找一个安全的地方。” 胡杨看了看我和小淘,很神秘地说:“这个问题,我在离开蓝城时就已经想好了。我在蓝城海军驻地有一个亲戚,他家就住在海军大院里的家属楼,属于部队防区,我和小淘可以住在那里一段时间,安全性绝对没有问题。” 我听后心中豁然开朗,小淘的安全是我现在需要考虑的重中之重。而海军驻地的安全是绝对可以保证的,纵然蓝城方面的犯罪势力再过猖獗,想在部队防区生乱也是不太可能的,于是当下便看向小淘的反应。 小淘满脸期待地对胡杨说:“姐,我只要能和你在一起,到哪里都是快乐的。海军大院肯定不错,咱们是不是还能看到战斗舰?” “当然能,等天气好的时候,还能看到海航战斗机训练呢。就从家属楼:“老刘,你在河里打渔时潜水吗?” 老刘愣了愣,然后马上很在行地说:“会啊,我们香河里的鱼都可贼了,现在撒网时都得潜下去很深去布网的。家里下水的家伙事儿都是常备着的。” 我点点头说:“过一阵子,我可能还要麻烦你去一趟蓝城,帮我下水捞一样东西,可以吗?” “当然行。我老刘没什么能耐,但要说跟水打交道,我肯定没问题。黎队长,你有事只要在电话里言语一声,我一准儿就会过去。”老刘很憨厚地笑着说。 我很感激地与老刘握了握手,话别后,坐上奔驰车。车窗摇下,胡杨和小淘在后座与送别的父女俩挥手告别。我按响一声清脆的车笛后,黑色奔驰车便趁着明朗的夜色,驶离香河村,下一站——蓝城。 几个小时后,车已驶入蓝城。我在车内看着城市里喧嚣的霓虹,感觉既熟悉又陌生。这座中国东北最繁华的都市里到底隐藏了多少不为人知的罪恶?不敢去细想,但可以确定的是我将在这里与一伙残忍的犯罪势力展开一场殊死搏斗。 车上胡杨与部队的那个亲属在电话里取得了联系。可以听出来,电话那边很热情地等待着胡杨的到来。而陶小淘单薄的体质在一路行车中已经昏昏睡去,后视镜里看着她将头依偎在胡杨的肩头,嘴角挂着甜甜的微笑。 我将车驶入蓝城靠海一侧的滨海大道。大道的尽头是一片开阔的濒海码头,那里是中国海军某部在蓝城的驻防基地。平时的战舰码头和战时的保障基地都在此处。 夜色里,奔驰车沿着海岸线一路飞驰,车外隐约听到海浪拍打岸堤的声音和往来进出港口货船的汽笛声。再行几公里后,一架闪着夜空警示灯的战斗机呼啸着从奔驰车头顶飞过——那是驻地海军的空勤夜航训练飞机。 我向前看去,部队的外围警戒哨已经就在前方不远处。一个全副武装的警卫哨兵正在挥动着红色禁行灯牌示意我停车接受检查。 我在警卫哨前停了车,胡杨从车上下去和那个警卫交流了一会,警卫便返回岗楼打电话去了。 胡杨站在车外,神态自若地对我说:“我这个亲属是基地的一个干部,一会儿他们联系上之后,我就领着小淘去那边的家属楼。我们会在这里住上一阵子,有什么事你就到这里找我们。”说着,她向基地另一侧的一个大院指去。 那个大院紧靠着海军基地,是部队机关干部和随军家属的生活住宅区。院门外两个荷枪实弹的夜班岗勤卫兵表情肃穆地站立着,卫兵身后的院墙上醒目地写着“值岗卫兵神圣不可侵犯”几个大字。 我一眼望去后,当下放心了许多。在现在这种险恶的情势下,部队驻地确实是小淘和胡杨最好的去处。 不大一会儿,那个警卫岗的哨兵,又走了回来。向胡杨敬了一个军礼后说:“我们和周参谋联系上了,他一会儿就出来接你们进院。” 胡杨便转回身对我说:“放心吧,我和小淘安顿下来之后就会电话通知你。” 说着她又轻轻地探进车里,叫醒了熟睡中的陶小淘。我下车帮两个女孩拿行李的时候,一辆军用吉普车闪着大灯从家属大院里开了出来,停在我们车旁。 车上跳下来一个勤务兵模样的士兵,很是训练有素地跑过来和胡杨确认了身份后,便提了胡杨和陶小淘的行李向吉普车走去。 胡杨朝我微笑着,挥了挥手说:“黎昂,你也早些回家休息吧。接下来的时间时,会有更大的挑战等着你。” 睡眼惺松的小淘牵着胡杨的手,回头很是疲倦地冲我笑了笑,然后也跟着上了部队的吉普车。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十章 劫持事件 我站在奔驰车旁,眼看着吉普车拉着胡杨和小淘开进了海军家属大院。一股疲惫感开始在身体里发散出来,我搓了搓脸,深深地吸了一口海边腥潮的空气,远眺近海军港内艘艘挺拔的战舰,不觉精神为之一振。 开车回到老城区的家中时已是将近午夜,妻子姜婉仍没有回家。平时这个时候,她应该在医院里陪护完母亲回家了。我匆匆地洗了脸,掏出手机正准备给小婉打电话,手机刚拿在手中,屏幕上大丁的来电却急促地响了起来。 “黎队,你在哪儿?嫂子在医院这边出事了。”我接听电话后,传来大丁焦急的声音。 “说清楚些,你是说姜婉吗?”我问。 “对啊,是嫂子姜婉,刚才在蓝城人民医院里被一个歹徒劫持了。被保安发现后,现在和歹徒一起被困在医院里了。黎队,你是不是得快点过来啊!”大丁越说越急,到后来几个字是用喊的。 我的脑子里也突然间一片空白,大丁在电话里喂了半天,我才反应过来,忙问:“现在现场是什么情况?” “歹徒把嫂子劫持当人质被我们包围在医院的保安室里了。现在市局和我们东城分局的警力都在这呢。正在谈判,嫂子现在应该还没什么危险。” 听到这里,我稍稍定了定神,说:“在现场等我,我马上就到。”说完便急匆匆挂断电话,拎起车钥匙,飞奔出家门。 午夜时分,冷清的街道上,黑色奔驰车箭般行驶在马路上。车内的我,已从刚出家门时的焦燥状态中逐渐清醒过来。经过简单的思考后,我已经确认,姜婉这次的劫持事件,绝非偶发案件。背后一定是与我目前所处的境况紧密联系的。如果我没猜错的话,陶然和陈四喜他们应该是选择对我的家人下手了。 奔驰拐过主街后,远远地就看到蓝城人民医院大门外的警灯闪烁,警用路障和隔离带布置在医院大门二十米外的距离。 我把车停在警方隔离带外,快步向医院大门跑去。几个巡警在路障前执勤警戒,见我急冲冲地跑过来,其中一个伸手拦住了我说:“医院正门已经戒严,里面发生一起劫持人质案件,我们警方正在办案,你要是急诊或者探视家属请走侧门。” 我轻喘几下,同时掏出工作证出示给那个巡警,“我是东城刑警队长黎昂。” 巡警看过证件后,马上喊来其他人为我挪开路障,并指着院内主楼的一间办公室说:“黎队长,现场就在主楼一层的保安室,市局和你们东城分局的同事都在里面呢。” “谢谢。”我一边说着,一边跑进医院大门。身后传来几个巡警的窃窃私语:黎昂?里面的那个人质不就是他妻子吗? 刚进大门,就看见主楼外人影丛丛,围了几层公安民警,有荷枪实弹的制服警察,也有便衣打扮的刑警,都如临大敌地站在保安室窗外的空地上。东城刑警队的同事也都到达了现场正在紧张地注视着那间保安办公室。 人群中大丁一眼看到我,慌慌张张地跑过来说:“黎队,人已经被我们包围了,你一定要沉住气,相信兄弟们,决不让那个家伙伤到嫂子一根毫毛。” 我压制住内心的急迫,面色平静地问:“确定被劫持人质是姜婉吗?” “黎队,已经确认过了。这个歹徒的目标很明确,进医院就是奔着嫂子来的。在走廊里扣住嫂子往外走的时候,藏在袖子里的枪管被一个保安看到了。保安当时喊医院内的警察,没想到这个歹徒的侦查能力很强,发现情况不对,扣着嫂子连同那个保安一起退进保安室,现在已经被我们包围在里面了。”大丁快速地向我介绍了现场的情况。 “保安室里面现在是什么情况?”确认是妻子姜婉后,我的手有些发凉,但仍旧暗示自己保持镇定。 “歹徒进去快一个小时了,现在正通过医院的内线电话正和我们的谈判专家周旋呢。不过,黎队你放心,这个歹徒心理状态很稳定,根据经验他并不想杀人。”大丁尽量用宽慰的语气对我说着。 “谁是现场指挥?”我沉着地问。 “咱们东城分局赵武局长,还有市局紧急警务处的王处长,他们现在都在楼里呢。”大丁指了指医院主楼。 这时一探组探长于化龙和二探组代理探长单克文看到我,也都走了过来。两个人手里的警用手台哔哔作响,不时传来无线电里的远程指挥的声音。 老于面色凝重地和我握了握手说:“你来啦,黎队。现场基本已经被咱们控制住了,里面的人正在和市局的谈判专家谈条件,你千万不要上火。” 自从陈珊珊请了长假离队后,单克文临时代理了二探组探长,此时他站在老于身后也深表同情地望着我。 “歹徒的基本情况掌握了吗?”我问老于。 “目前还不了解,不过听口音应该是南方人。黎队,客观点讲,你不要着急,我感觉歹徒应该是个老手。不过老手也有好处,他至少不会情绪激动滥杀无辜。”老于说话时一直观察我的反应,生怕影响到我的情绪。 “各现场警力注意,防暴突击队狙击手已到达现场。请001指挥员安排他们进入战斗陈地。”老于的警用手台里传出了远程调度员的女声。 “现场指挥员001明白。”手台里紧接着传出了赵武的声音。 防暴阻击手的出现往往是警方在谈判无果的情况下,准备强攻的前奏,一旦在狙击手的点射下,警方强行冲击,那么被扣人质的生命安全将无法得到保证。 听到手台里机械般的战斗部署,外表镇静的我,内心的弦已经紧缩到了一起。我拍了拍老于的肩膀,然后大步走向主楼。我需要在这个敏感的时间段进入现场,为妻子小婉争取最大的生还可能。 主楼大厅里几个穿着防弹衣的制服警察正在维持秩序。一些病患和家属已经被隔离到二楼以上的区域,有些人正探出身子往一楼那间保安室张望。 我进入大厅后,带头的制服警察认出了我,通过手台呼叫:“东城刑警队长黎昂到达现场。” “让黎队长进来。”赵武在手台里指示着。 制服警察指向一楼左侧第一间办公室说:“黎队,那个就是保安室,领导们都在那里。” 我点点头,走了过去。左侧走廊是医院的门诊区,而保安室就设在走廊第一个房间。此时整条走廊的晚班医护人员已经被撤离,几个同样身穿防弹衣的警察在各个角落里控制了这片区域。保安室的房门被里面紧紧锁住,门上的一个小弦窗又被人从里面用一张桌面盖严了。 我走到门前,保安室外两个警察举枪向上神情紧张地靠立在房门两侧,一边保持着战斗姿态,一边仔细聆听着屋内的动静。 走廊尽头的夜班医生急诊办公室,现在已经被临时征用为现场指挥室。室内赵武身穿防弹衣正在屋里踱着碎步,另一个领导模样的警察坐在医生办公桌的一侧表情严肃地看着另一端正在听内线电话的一个便装谈判专家。 看到我来到门口,赵武马上停住了踱步,很亲切地向我招招手说:“黎昂,到这屋来。” 我走进屋时,谈判专家刚刚放下内线电话,很无奈地看着对面那个领导模样的警察说:“歹徒不再和我们谈了,他说再过一小时,如果还没有满足他的条件,他就会单方面采取行动。” 赵武此时快速地招呼着我,引荐给屋内其他两人介绍:“这是东城刑警队长黎昂,也是对面被劫持的女性人质的丈夫。黎昂,这是紧急警务处的王处长和他们处里的谈判小组的孙组长。” 王处长很不耐烦地起身和我握了握手,便立刻一本正经地问谈判专家:“你觉得还有谈判的必要吗?” 孙组长也隔空向我勉强地一笑,然后对王处长说:“目前还不至于非要强攻,这不人质家属也来了吗?要不,两位领导和家属商量一下?”谈判专家说着,用眼神看了看我。 王处长听后很漠然地看了看我,然后便对赵武说:“赵局,这个案子是你们东城分局辖区的,主意还是你定吧。反正我就一个态度,目前这起案件性质十分恶劣,市局领导很重视,要求我们现场不惜一切代价尽快解决,否则明天天一亮,各大媒体都会跑来凑热闹的。要是报出来咱们公安局的负面形象,你和我都得吃不了兜着走。” 赵武听后,稍加思索后却没立即表态,而是用很关怀的语气对我说:“黎昂,你是姜婉的丈夫,也是咱们东城分局的干警。我现在听听你的意见。”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十一章 危险僵持 我看了看赵武,他一副殚精竭虑的神态,目光中却也是焦急和关切的神情。 “王处长,你所说的不惜一切代价是指什么?”我问问眼前这个领导模样的人。 他听出我言语中的斥责,略微一愣,然后又板着脸说:“面对这样的恶性案件,按照相关处置程序,不得已的情况下,可以选择强攻的。” “你把人质的生命安全放到哪里去了?”我目光冰冷地质问他。 “你,你…….”他满脸通红一时语塞。随即语气稍加缓和地对我说:“黎昂,你作为人质家属,现在的心情我很理解,不过,现在市局领导都已经知道这个案子,要求我们全力解决,不要给蓝城公安局带来负面影响。更不能助长歹徒的嚣张气焰,你理解吗?” “王处长,你好像本末倒置了,在负面影响和打压歹徒嚣张气焰之前有一个重要前提是保证人质的生命安全!这是办案理念问题,与我是否是人质家属不发生关系。”我的语气更加阴冷地逼视着他说。 这个警务处长被我说的满脸通红,青筋突起,便也不再看向我,而对赵武说:“赵局,你是现场一号指挥员,你来确定下一步作战方案吧。”说完,气哼哼地坐回到办公桌前。 赵武此时忙拍了拍我肩头,有些尴尬地对警务处长说:“老王,别激动。大家解决案件的思路有分歧是正常的,但毕竟目标都是一致的。目的和手段的区别,方*而已,方*而已。”然后又转头对我说:“黎昂,你是人质的直系亲属,你说说看法,合理的我们会采纳的。” 这个警务处长低喘着闷气,不再抬头,而赵武则不合时宜地一脸堆笑看着我。 我斩钉截铁地问谈判组孙组长:“歹徒什么要求?” 眼前这个谈判专家被刚刚的争执分了神,如今被我突然一问,微微顿了顿,下意识地看了一眼桌上的内线电话说:“他要求在凌晨二点前给他准备一辆汽车,所有警察撤离,让他离开,否则……” “否则怎么样?”我心中已经有了不好的预感。 “否则就和里面的两个人质同归于尽。”谈判专家很小心地说出来后面的话,眼神里有些茫然。 赵武站在一旁拍拍我说:“黎昂,咱们干警察的都知道,但凡歹徒手里有人质被包围之后,都会提这样的要求的,但也不见得最后都同归于尽了,你……” “我去保安室和他谈谈。”我斩钉截铁地打断了赵武的话。 赵武突然间没有反应过来,就问了一遍:“什么?” “我去和里面的人谈谈。”我再次重复一遍,语气不容置疑。 正坐在一旁堵着气的警务王处长此时接过话头,厉声质问我:“是全局行动,一切都要听指挥,你凭什么进入保安室?” “凭我是刑警队长,更因为我是被劫持人质的家属。”我的语气冷静而坚决。 “你这是个人英雄主义,无组织无纪律的行为,我不能批准。”他想都没想,凭着自我判断否定了我的提议。 我冷冷地看着他,却对那个谈判专家说:“给我一部警用手台,另外通知里面的人,我进去和他面对面谈谈。” 谈判专家很不得要领地看了看警务处长又看看赵武,一时间没了主意。 警务处长脸沉得像块铁,语气强硬地说:“我再说一次,你不能……”话说到一半,赵武伸手拦住了他,然后很和蔼地对我说:“黎昂,这确实是个整体行动,我们的每一个决策都关乎大局,你的想法是成熟的吗?” 我郑重地点点头,然后说:“我为我的行为负责。” 赵武瞬间闪过一副很释怀的表情,然后看向警务处长说:“可以让黎昂去试试,他既是警察又是姜婉的丈夫,我们没理由绝然否决。” 警务处长冷笑着对赵武说:“我不管,反正你是一号指挥员,总之别忘了这可是全局行动。” 赵武却也不理会警务处长的牢骚,而是看向我,面色肃穆地说:“我现在下达命令,你黎昂可以进入保安室现场,任务是安全化解目前的人质危机。” “我懂。”我面无表情地回答着。 “需要什么装备吗?”赵武问。 “除了手台,其它的都不需要。”我说。 “至少穿一件防弹背心吧?”赵武很关切地继续问。 “不需要了,那样只会增加里面歹徒的不信任。” 赵武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然后对谈判专家说:“给里面的人打电话,说我们的人要进去和他谈。” 听到赵武的指示后,谈判专家在桌上的内线电话拨出两组数字,然后按下免提。随即电话里传来“嘟嘟”的静待音,屋内的四个人都不约而同地注视着那部内线电话,而每一声静待音,都像是千斤重石在击打着我似乎被撕裂的内心。 在压抑中等了很长时间,对方电话终于接起:“你们商量出结果了?”这是一个略带南方口音的中年男子的声音,他没有表现出被警方包围的惶恐和紧张,语气更象是在与人进行商务谈判。 “我们有一个提议,我们派出一个人到室内与你面对面沟通,你也明白的,电话里谈事情是有一定局限性的,像这种生死悠关的大事,我们需要平心静气地探讨,为我们双方都争取一个能够接受的结局,你说对吗?”谈判专家很职业地向电话那边说着。 对方沉默了片刻,很平静地问:“我不和你们警察谈判,我只要你们的答复。或者让我安全离开,或者我和这两个人质一起走完人生的最后一个小时,听懂了?” 谈判专家抬头看了看我,露出一副无可奈何的神情。 “这是最后一次警告,下一次电话里我要你们的明确答案,现在我要挂断了。”电话另一端的态度听不出任何回旋的余地。 “慢着。”我走近电话,通过免提说:“如果要进去的人是你手中人质的丈夫呢?”我的语气同样没有妥协的感觉。 对方顿了顿问:“你是谁?” “我是黎昂,我现在以人质丈夫的身份与你对话,也许我们的见面可以给双方带出一条出路。” 对方再次沉默,片刻后说道:“你来吧,一个人,规矩你懂。”说完,电话迅速切断。 室内三人都听清了我与保安室的对话,警务处长坐在那里不再看我,独自运着气抽起烟来。 谈判专家则目光呆滞地看着桌上已经挂断的内线电话。赵武已经没有了刚才的关切和亲和,转而一本正经地问我:“确定了?” “确定了。”我点点头。 他转身对谈判专家说:“给黎昂一部警用手台,通讯波段003号指挥员。”谈判专家听后,便从桌上拿起一部手台,哔哗啪啪地调整好了波段递给我。 赵武此时也拿起手台向市局远程指挥中心喊到:“指挥中心,我是现场001号指挥员,现在我们决定派东城刑警队长黎昂同志进入一级现场,与犯罪嫌疑人进行面对面谈判,妥否,请指示。” 片刻后手台里传回来远程指挥中心的回复:“同意你们的决定,请尽量保护人质安全。” “001明白。”赵武回复后,继续用手台向现场警力喊话:“现场各警力注意,我是001,黎昂同志即将进入保安室,楼内警力撤退至安全距离,楼外警力加强警戒,外围警力注意安全防控。” 手台里陆续传回:楼内组长明白,我组警力撤出保安室门外十米距离;楼外组长明白,我组警力原地行使加强警戒;外围组长明白,现在医院外围情况一切正常。 赵武最后又喊向狙击组:“狙击组注意,我是001,你们占据有利阵地,等待我的战斗命令。” “狙击组明白。”手台里传回毫无感情的声音。 我冷冷地看着赵武做着现场调度,听到他最后和狙击组的对话,我不禁眉头一皱,赵武调度完毕后,看向我发觉到了我细微的表情变化,便一脸严肃地对我说:“必要的现场处置程序。好了,黎昂,你现在可以进入保安室了。相关要求我不再重复,希望你能圆满完成任务。” 我与赵武短暂地对视片刻后,拿起手台,步出这间临时的现场指挥室,走廊里每隔五米就有全副武装身穿防弹衣的特警站立在两侧,见我向保安室走去,都投来警惕的目光。我大踏步来到保安室门前,原来在门外待命的两个特警,按照要求已经撤离开十米远的距离,以一个垃圾筒为掩体,蹲在后面紧张地注视着我。 我站在门外,稍稍调整了一下呼吸后,轻敲了保安室的房门。 “谁?”带有南方口音的男人在屋里冷静地问。 “开门吧,我就是刚才和你通话的黎昂。”我说。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十二章 生死博弈 房间里传来几声窸窸窣窣的脚步声,随后一声清脆的门锁开启声,房门被打开一条缝。缝隙里闪出一个穿保安制服的胖子,他正透过门缝看着我,表情里充满了恐惧和不安。 “外面几个人?”南方口音在屋里问着堵在门口处的胖子。 “一,一个。”胖子很惊恐地回答着。 “让他转过身倒退着走进来。”屋里的人语气沉着而又冰冷。 “他让你转过去,倒着进来。”胖子表情痛苦而又无助地对我重复着里面那人的话。 “听懂了,我进来了。”我越过胖子向里面说道,然后便转过身子,一步步慢慢地退进了房间。 胖子也被我身体挡着,一步步退了进去。 “胖子,把门锁好。”背后的人对胖子命令道。接着又对我说:“你别动,双手举过头顶。” 胖子立刻非常顺从地到门前把房门重新锁上,而我则背对着室内,双手慢慢举过头顶。 “胖子,你堵着门面对着我蹲下。”见房门又被重新锁好后,身后那人向胖子命令道。 胖子看了看我,露出一副失魂落魄的神情,然后便乖乖地面对我们蹭坐在房门口。他的汗水已经湿透保安制服,眼眶通红,应该刚刚哭过。 我面无表情地看着眼前这个可怜的保安,心中却想身后这人心理素质确实强大在。 他在被外面重重包围的情况下,仍然表现沉稳。这个保安被他安排在房门前面向我们蹲坐,即能挡住随时可能破门而入的警察,又能很好地控制人质。如果换作是我,在这种被动的局面上,也许也会做出如此选择。 “你手里拿的什么?”身后的声音问。 “手台,方便联系用的,不是武器,你放心。”我说。 “好,你慢慢地把兜和裤角都翻出来。”他保持着极高的警觉。 我依照他的要求缓缓地把裤兜、腰带和裤角都翻了出来,确保他看清我没有携带任何武器后,低声问道:“我可以转身了吗?” “可以,不过还是要慢慢地,让我看清你的每一个动作。”他语调没有任何波动地说着。 于是,我放慢动作缓缓地转过身来,室内的摆设随着我身体的移动慢慢映入我的眼帘。这是一间大约十平方米的普通办公室,靠门一侧是一个保安换装用的铁皮衣柜,转过衣柜后就是一扇装着防盗铁栏的塑钢窗,再向后转便是两张办公桌并列摆放在房门对面一侧的墙下,一张写有“尽职尽责,保卫安全”的标语横幅下,办公桌后的两把椅子上坐着我的妻子姜婉和一个面容白皙的男人。 这个男人露出半张脸正斜身呆在姜婉身后,用一支手枪顶着姜婉的头。我终于和这个犯罪嫌疑人面对面了。 此时的姜婉应该已从刚开始的惊恐中镇定下来,她就那么静静地坐在那个男人身前,看到我时并没有出声呼救,而是瞪大眼睛看着我,眼神里没有惊慌与恐惧而是关切与谈谈的责备。 我读懂了妻子的目光,她是在默默地质询我,为什么不顾自身安危,踏入到这间办公室与手持短枪的歹徒面对面对峙。 我目光坚毅地回视着小婉,表达出“不用怕,一切相信我”的含义。妻子也瞬间释然地眨了一下眼睛,相濡以沫几年来,我与妻子之间的彼此信任已经不需要太多的言语表达了。目光交织的短短几秒后,我们已经相互读懂了彼此的关切,也都明晰了彼此的处境。 与此同时,小婉身后的男人也正聚目凝神地端详着我,似乎是相识多年的老友,多年之后再次相遇时,混杂出回忆与现实对比的那种复杂的目光。而我把视线从小婉身上挪开后,也注视着这个面容白皙的男人。 他给我的第一印象竟不似穷凶极恶的歹徒而更像是一个书生气十足的文人。只是他眼神里渗透出的凶狠杀气和面容中掩盖不住的世故与狡黠都在明确地告诉我,面前的这个人是一个难以应对的职业罪犯。 “请坐。”他注视了我一会儿后很从容地指了指办公桌对面的一把椅子,向我说道。 “谢谢。”我也很绅士地与他一桌之隔坐了下来。 他的目光越过我,用手中的枪指着蹲在门口的保安,晃了晃示意他挪动一下,出现在他视线范围之内。我没有回头,耳边听到身后那个保安移动身体的声音,而我的目光则盯住了他手中的枪,并且立即辨认了出来,那是一把俄罗斯制式“tt”手枪,乌黑的枪管,流线的枪身,卓越不凡的机械性能,非常适合近距离作战。这种枪已经不是第一次出现在我的视线中了,而上一次手握这种枪的人,正是陈四喜派到香梨镇追杀我们的杀手。 想到此处,本就对此次蹊跷劫持事件心存疑窦的我,此刻从感观上嗅到了事件背后主谋的一些味道。 此时一阵“滋滋”的电流响声后,我手里的警用手台传来了赵武的声音:“003号,请汇报室内情况,人质是否安全?重复,人质是否安全?” 我看着对面这个男人,慢慢举起手台说:“人质安全。之后请等待我主动与你们联系。”我不想眼前这个手持“tt”手枪的男人被外面跃跃欲试的警察过份地刺激到,所以当着他的面,主动取消了双向联络。 手台里停顿了下,再次传来赵武简短的回复:“001明白。” 随着手台静默下来,保安室内沉寂得令人有些不安。对面那个男人仍然一脸沉静,一只手握着枪死死地顶住姜婉的头,而另一只手则下意识地拽了拽自己的衣领。 妻子则努力克制着自己的情绪,面对着我显示出一如平常时的理情表情。结婚多年来,无论困境逆境快乐忧伤,我极少看到妻子情绪上的变化,她总会是一副恬静的神情在背后默默地支持着我。 而此刻,在这生与死的边缘,我从妻子的大大的眼睛里捕捉到一丝不安,尽管那是一种微乎其微的情绪表达,但我依然捕捉到了。身后那个保安传出很沉重的喘息声,听得出来,他十分紧张,而他这种焦虑情绪的表达,在整个房间内弥漫开来,室内其他三个貌似平静的人,此时此刻参与其中的人们都在面临一场生死博弈。 “眼前的问题是需要解决的,我们不可能一直在这里坐下去,这一点我想你也应该明白。”我率先开口了。 对面的人凄冷地笑了笑,然后说:“怎么解决?让我放下枪,走出去?我的身上马上就会被打上几十个洞。” “我走进来,就是不想发生你所说的这种情况。”我说。 “也许你想劝我体面的投降?被外面的警察按头压脚地抓捕,然后在看守所里傻傻地等待死刑判决?如果你是这种想法的话,我现在给你一次可以离开的机会,怎么样?”他的嘴角挂起轻蔑的笑。 妻子余光里看着顶在头上的乌黑枪管,然后又看向坐在对面的我,眼神里充满了恳切,她似乎在告诉我,让我离开。 我摇摇头,是面向妻子的,同时也是面向这个男人的。“如果我来劝你投降,在目前这种状况下,对你,对我们都不是最好的选择。” “哦?你有更好的办法?”男人语气没有任何波动,他很平静地问向我,只是一只手不自觉地拽了一下衣领。 我看着他下意识的动作,明白我的话对他还是有所触动的。于是我尽量客观地说道:“我们来分析一下现在的形势。首先,现在是凌晨时分,而我们还都是在医院范围内,至少还没有惊动周边的群众和新闻媒体,对吗?” 他点点头。“那就意味着这件事现在还没闹到不可收拾的地步。你目前还是有退路的。”我继续说着:“但如果天亮之前,这件事还没有收场,到时候,围观群众和新闻媒体都到了现场,我想外面的警察会做出什么举动,大概你也应该能猜到吧。” “你继续说。”他示意我继续讲下去。 我指了指桌上摆着的一盒香烟,问他:“抽一支?” 他摇了摇头,然后对我说:“你随便。” 我慢慢地拿起烟盒,抽出一支香烟点燃,同时说道:“其次,到目前为止,你并没有闹出人命,而我们三人”我指了指妻子又指了指身后的保安说:“都是你手里的牌,有些合理的条件,你现在还是可以和我商量的。但是,一旦你选择开枪杀人,我敢保证只要外面的警察听到这间屋子里响枪,强攻进来绝对是他们的第一选项。到时候,不单是你,也许我们几个身上都会多出几个枪眼的。”说到这里,我慢慢地吐着烟圈,观察着他的反应。 他目不转睛地盯着我。思索间,手里的枪一直很警惕地指着姜婉。而妻子也向我投来询问的目光,仿佛在问:“难道真有什么更好的办法?”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十三章 知彼知己 “你之前要求了什么条件?”我问向正在思考的男人。 “给我一辆吉普车,你们外面的警察给我让开路。让我安全地离开,我保证绝不伤害人质,但是她得跟我走一程。”对面的男人一字一句地说着,同时用手枪的话。片刻后,他咬了咬牙说:“你先喊来一辆车,要越野吉普那种。之后我会先放了这个保安,等我确认能乘车离开现场时,再放了她。”他用头指了指小婉,然后继续说:“但是你必须陪我走完最后一程。” “可以。我说话算话,我会陪你直到你彻底安全为止。”我决然地说着。 此时一直在沉默的小婉终于开口了,她哽咽着问我:“你拿命陪他,值吗?我忍心看着你这么做吗?”她此刻已经泪流满面,眼神凄苦。 我淡淡地笑着,目光坚定地对小婉摇摇头示意她不要说话。是啊,此刻开始也许我与她的每一次互视都将可能变成生命中的最后一次相望。但危难关头,保证妻子的生命安全是我作为一个男人从心底激发出来的朴素情感。 对面的男人冷笑地旁观着,等待我的反应。我把视线从小婉身上移开,拿起警用手台,看了这个男人一眼,他努努嘴,表示没有意见。 按响手台后,“滋啦啦“的电波声开始嗡鸣起来。“现场指挥,我是003号,现在呼叫。”我向手台说道。 “现场指挥001收到,请讲。”赵武的声音从手台里传出。 “嫌疑人需要一辆吉普车离开控制现场,作为交换,他将释放被劫持的两名人质。”我向手台里重复了两遍同样的话。 沉默了片刻后,赵武在手台里发问:“003,你什么意见?” “此方案可行,请予以批准。”我望着对面的男人沉着地对手台里说着。 手台再次沉默了下来,可以预想到此刻走廊尽头的现场指挥室里,赵武和警务处长等人正激烈地商讨这个方案的可行性。 保安室内的我们都静静地等待着手台里的最终答复。妻子小婉神情悲伤而哀怨地望着我,眼泪扑漱漱地流了下来,可她强忍着抿住嘴角,并没有发出声来。身后的保安此时气喘如牛,感觉得到他正在努力控制着自己即将重获自由前激动的情绪。 而相隔在办公桌两端的我和这个持枪的男人都面无表情地互相看着对方,心里却在计划着之后会发生的几种可能的应对方案。 静默中,警用手台“滋啦啦”地再次响了起来,对面的男人不自觉地拽住了自己的衣领。 “003,我是现场指挥001。同意你提出的方案,吉普车十分钟后到达现场。请妥善处置人质的安全。”赵武在手台里传回了答复并按照惯例重复了两遍。 听到这个答复后,对面的男人撇了撇嘴角,略显得意地对我说:“看来你还是能够解决问题的,看得出来你确实是个人物,黎昂。难怪有些人希望将你除之而后快。” “你说的某些人是蓝城方面很有些权势的人群吧?“其实我心中已经有了答案,但仍不免希望从这个男人嘴里获取些更有价值的信息。 他嘿嘿地干笑着说:“干我们这行的,虽说是罪案累累,但毕竟也是有职业道德的,所以是谁安排我来做今天这个事,你就没必要继续问了。我也决计不会说出来的。” 我点点头表示同意。接着以聊天的语气问:“如果你今天成功地劫持了我妻子,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你能说说吗?”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十四章 一线生机 小婉听到我的提问也尽量地转过头来,用余光看向这个男人,似乎也想得到答案。也许是现场态势逐渐明朗了,这个持枪的男人神情有些放松下来,他想了想然后说:“我没想怎么样她,只是会按照要求把她带到指定的地点交给指定的人,至于别人接手后会发生什么与我没有任何关系了。——当然,至于什么地点,交给什么人我也还是不会说的。请见谅。”他说话间似乎还刻意展现出自己君子之风的一面。 他的话说到这里,我已经对整个事件的轮廓有了大体上的了解,我所面对的隐藏在黑暗深处的势力正在一点点地吐着邪恶的蛇信从阴暗的洞穴内浮出身形。 几分钟后,警用手台再次响起,赵武的声音传了进来:“003,我是现场指挥001,一辆丰田越野车已经到达现场。现在院内待命,请你协调嫌疑人释放人质,开展工作。” “003,明白。”我回应之后,举着手台看向对面这个男人。 他听到我们的对话之后,马上恢复成警觉的状态,低声地自言自语说着:“好戏开始了。”说罢,死死扣住小婉站了起来。一边用枪抵住小婉的头,一边对我说:“你也站起来,面向我,双手举过头:“现在你转过身,站在我们前面。” 我便轻声地对小婉说:“都快结束了。”然后便转过身去。眼眸交叉的一瞬间,我的视线看到了小婉悲伤的眼神。 身后那个男人对保安喊到:“胖子,你打开门,向左右望望看看还有没有警察,你要是敢跑,我第一枪就送给你。” “听他的,千万别乱跑出去。”我也对此刻已站在我身前保安的背影说道。 保安木木地站在门前,手轻轻地握住了房门把手,然后怯怯地问:“我不会乱跑,千万别开枪,我也不想死。——现在开门吗?” “开门。”身后那个男人加重了语气命令道。 随着眼前的保安扭转门柄,房门被慢慢地拉开了,走廊里惨白的光线通过打开的房门照了进来,我此时不禁心头一紧。 “在门口左右看看有没有警察。”身后的男人向保安命令道。 保安听后,抖抖缩缩地手扶着门框向外四下看去,然后不敢回头地向后喊:“没有警察,现在怎么办?” “慢慢往外走,要在我视线范围内。”身后的男人接着对我说:“你也一样,慢慢地往外走。” 于是保安在前,我在中间,而这个男人扣着小婉走在最后,一行四人慢慢地走出了保安室。走廊两侧的警察此刻已经撤到大楼门厅中,大约十几名全副武装的特警队员成半圆弧状挡在我们身前,都举枪面向我们呈战斗状态,缓缓后退。而队列中央是赵武和警务处长以及谈判专家身穿着防弹衣,一边向后闪退,一边凝视着从保安室方向缓步移动走来的我们。 走在最前面的保安明显紧张过度,他行走中步态扭曲,几次险些摔倒,嘴里不停地向对面呈弧状后退的警方包围圈说着:“别开枪,别开枪,我是人质。” 我们一进一退中,已经来到医院大楼的门厅处,院外红蓝色的警灯闪烁已经依稀可见。而面前十米远处的弧状包围圈也不再后退,而是堵在大厅门口,死死地盯着我们。 身后的男人停住了脚步,厉声对我喝道:“让他们把门让开,我们得出去。” 我也停住脚步并没有转身,很冷静地说:“别担心,他们是按程序开展工作的。你现在应该释放掉前面这个保安,我们才能离开这栋大楼。” “你站着别动,原地跟他们领头的说,只要他们退出去,我马上释放前面那个保安。”身后男人的声调有些颤抖起来。 我便隔着保安向队列中央的赵武喊去:“请让开大楼通道,嫌疑人随后会释放第一名人质。” 对面人群中的赵武和警务处长耳语了几句后,很有气度地向我身后的男人喊道:“让最前面的人质自己走过来,我们和他一起退出去,你看怎么样?” 身后的男人沉默着,似乎不太相信赵武的许诺。我低声地说:“按照他们说的做,我保证你能离开这里。” “行,看你黎昂是个说话算话的男人,我信你一次。”他也低声地说,然后提高了嗓音向前面的保安喊去:“胖子,你自由了,走过去吧。” 身前的保安听后如蒙大赦,举起双手,加快了脚步,栽栽晃晃地向警方队列走了过去,快接近时,两个特警很训练有素地拖住了他,将他快速扶到队伍中。 赵武很满意地点点头,然后向我身后的男人喊道:“你的选择是对的,希望你能在之后释放其他人质。”然后便向左右挥挥手,眼前这条弧状包围圈的特警队员便目视着我们慢慢退出了大楼门厅。 身后的男人轻轻喘了口气,低声对我说:“继续向外走,只要上了车,我就会放了你妻子。” “你不要紧张,上车之前都不会对你进行强攻的。”我一面缓步向前一面,语气平缓地说着试图能让他冷静面对眼前的状况。 “你质疑我的心理素质?”他扣着姜婉紧随其后,嘴里不甘下风地低声反问着。 “我只想我们三人都能安全。”不想在这个时候考验他的承受力。 说话间,我们三人已经挪步走出大楼来到院外,医院大院内,警灯闪烁,人群攒动,密压压的各警种警察已经将整个院子包围得水泄不通。 身后的男人明显有些焦燥,他喝住我:“停住!吉普车在哪里?” 我随即停住脚步,向四下看去。不远处雨搭下一辆漆着蓝白警用标识的丰田越野车,只有它没有闪烁警灯,而两个特警队员正站在车旁,目不转睛地盯着我们看。 “应该是那部车。”我指给身后的男人看。 “确认一下。”他急促地说。 我于是拿起手台问:“001,请明确指示撤离车辆位置。” 雨搭下,赵武和其他几个现场指挥员在人群中露出身影,向我们这边挥了挥手臂,然后指着那辆警用丰田吉普,用手台回复说:“这辆车已经待命完毕,请嫌疑人释放女性人质。” 身后的男人此时有些紧张地低声问我:“车子不会被动过手脚吧?” “不会,应该没有那个时间,如果你闯不出去,手里不是还有我吗?——你现在最好把我妻子放开,我会一路跟你到最后,怎么样?”我说。 “往车子那边走,上车前我会放掉你妻子。”他示意我们移动。 于是在四周警察的密切注视下,我们三人一前一后来到这辆车驾驶室一侧,车旁的特警在我们靠近之前已经闪退到两米的距离外,盯着我们。 我们停在车旁,身后的男人说:“你打开车门,检查一下。” 吉普车是发动着的,我打开车门向里望去,马上认了出来,这是赵武平时的官方用车。此时车内无人,司机已经离开,钥匙就在原位上插着,看完后,我回身看向身后说:“一切正常,该你履行承诺了。” 身后的男人被我的转身搞得有些局促,马上不自觉地扣紧了姜婉,然后两人背靠在车上,举起枪向四下围拢过来的警察喊着:“都别动,否则我还会开枪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十五章 剑拔弩张 我低声说:“别慌,我来和他们谈。”然后举起手台向里面喊道:“001,我是003,请将周边警力撤出一定距离,允许嫌疑人释放人质后登车。” “让嫌疑人释放人质,才能登车。”赵武在手台里喊着。 我放下手台,转头对身旁的男人说:“听请他说的话了?你现在必须释放人质,否则无法离开这里。” 他拽了拽衣领然后下了决心地说:“你上车,坐到驾驶位上,等我放了你妻子上车后,你就开车,懂吗?” “你最好先放了她,否则我不会听你安排的。”我看着他冷冷地说着。 他还想和我讨价还价的时候,我清晰地看到几道红外线光点已经在他头上晃动了起来,而有几次那几道红点也在姜婉的头边擦过。这是狙击手的痕迹,他们正在伏击点位上瞄准了这个犯罪嫌疑人。 身旁的这个男人也察觉到了危险,他情绪变得激动起来,把姜婉扫到身前,而自己则死命地攥着手里的枪。 这一幕是我最不希望看到的,如果此时狙击手听从命令选择远距射杀犯罪嫌疑人。那么妻子活下来的概率只有不到百分之十,这是历次类似事件结局的科学统计数据,而此刻能够下达这样命令的又偏偏是赵武,这就使我陷入到无法控制局面的被动中。 “千万别乱动,否则你会给警方开枪击毙你的理由。”我以不容置疑的口吻,喝令着身旁这个持枪男人。 “那他妈的怎么办?”他已经失去了一直以来的从容,有些急促地问我。 “放开他,我会挡在你身前,你趁机进入车内,这样狙击手在没有把握的情况下是不会贸然开枪的。”我语气坚定地说着。 “放了她?你要是不配合的话怎么办?”他显得有些手足无措了。 “那就看你相不相信我了。现在如果你死抓着人质不放,到最后很可能是狙击手开枪射击,最后我们全都性命不保。包括人质,你懂吗?”我强压住内心的焦虑,加重了语气对他说着。 “我不走,黎昂,我不能这样离开。”小婉被这个男人扣着脖子,嘶哑而又倔强地看着我说。 “听话!”我几乎是向小婉喊着。然后逼视着这个男人问:“你怎么选?” 手台里同时传来赵武的声音:“嫌疑人快点释放人质,否则我们将采取下一步行动了。” 众压之下,这个男人露出凶残的眼神说:“妈的,信你一次,大不了咱们一起死。”说完猛然将小婉向前一推,然后快速地向我身后的车门躲去。 小婉被瞬间猛推后,身体失去平衡,踉跄着向前撞倒,与此同时,手台里竟然传出赵武冰冷的命令声:“我是001,狙击组现在开枪!” 刹那间一颗子弹从我耳边划过,随即身后的吉普车顶崩溅起一团火星,千钧一发中,我最后瞥一眼倒在地上的小婉,确认她已安全后,立即反手扭开驾驶室车门跃入车内。 早于我跳进后座的男人惊魂未定中见我也退进车内后便破口大骂:“操,他们不管你的死活吗?” 我没有理会他,而是通过手台喊到:“为什么开枪?” 手台里并没有回应,而车外的警力已经开始各自寻找有利掩体对吉普车形成了包围圈。 “他们会向车里乱枪扫射,把咱们都打成筛子吗?”看到车外的阵仗,身后的男人有些发狠地对我说。 “不会的,车窗有防晒贴膜。他们已经丧失狙击条件了。在不明晰车内情况下,暂时不会采取鲁莽的强攻。”我克制着心绪,努力地保持着平静。 透过后视镜,我看到身后的男人一手攥枪瞄向车外,一手死死地拽住了自己的衣领。一直以来他这个习惯性动作都暗示着他紧张的情绪,而此时他神经已经绷紧到了极点。 一阵紧张的对峙后,车外的警察虽已完成对吉普车的包围,却也没有采取进一步行动,而是纷纷保持战斗姿态,严阵以待。 终于手台再次响起了赵武的声音:“003,报告车内情况。”他语调冰冷,现场主动权确实也处于他的掌握之中了。 我平复了一下心绪,向手台说道:“车内嫌疑人和我都未中枪,情绪稳定。” “让他放下枪从车里走出来投降。”赵武的口吻变得居高临下,无可辩驳。 “告诉他,我宁死也不会下车投降的,你也得跟我陪葬。”身后的男人一面歇斯底里地说着,一面把tt手枪顶在了我的后脑。 “保持镇静!”我回头将他的枪拔到一旁。 他恍惚间一愣,竟也没想到我根本不惧怕他手中的枪,一时间流露出不知所措的神情。 “我能自己跟进来上车,就是要履行之前的承诺。我行为做事都是要对得起自己的准则。你现在不要乱了方寸,我说过带你离开就一定会话复前言的。”我侧头后目光炯炯地看着他。 当然我内心深处还有另一层考量。那就是我想透过眼前这个杀手看看他背后那个势力的真实面目,而不想眼看着他被赵武利用的公权力当场击毙,从而使此次劫持事件变成一个无头悬案。 这个自持高深的男人被我冷言相劝之后,似乎感觉到了自己刚才的失态和猥琐,干笑了几声后,恢复了世故的神情说道:“好啊,黎昂,你现在想能帮我脱身的法子吧。” 说着他便也不再持枪对我,而是目光阴冷地看着车外的警力包围圈。 我见他恢复了理智,也转回头举起手台说道:“嫌疑人已经释放两名人质,现在他要求离开现场,请予以准许。”我明知这次喊话是徒劳的,但我现在需要时间与赵武周旋,为身后的杀手和自己争取时间。我需要一个活着的杀手来揭开这个案件的真相。 手台里传来了回复,却不是赵武而是警务王处长的声音:“003,我是现场二号指挥员,按照现场处置程序,犯罪嫌疑人的要求是不可能被批准的。你现在要开导他放下武器走下汽车,我们会适当给予他一定政策的。”警务处长空洞地在手台里宣讲着政策,而在第二次重复时,我挂断了手台。 身后的杀手木然地在后视镜里看着我,一言不发。但他此时却已经通体散发出同归于尽的气场。 “你不是一个人就跑来干这事吧?”我头也不回地问他。 “在房间里我说过了,有人安排我。我他妈也不想被困在这里然后身上被枪打出几十个洞来。怎么了?”他在后视镜里盯着我说。 “是时候联系一下你后台的老板了。”我一面说着一面观察着车外的情况。 “我被包围了,这时候联系他会有什么用?”他有些丧气地说。 我看向包围圈外赵武的方向,幽幽地说:“联系吧,会有用的。” 他仍然很是犹豫的神情。“快点打电话!现在应该还来得及。一会儿外面的人丧失耐心,对车子发动强攻,我是警察就算是被误伤了,或者死掉了,最多也是因公徇职,你手里的牌不会再有效了。”我把客观事实用很诚恳的语气说了出来。 他又向车外四下里张望了一圈后,咬了咬牙,骂了一声后终于掏出了手机。简短地拔号后,电话那端接听了。我屏气凝神地倾听着,却无法清晰听到电话那端的声音。 “喂,是我。”杀手把手机凑近耳边,手握话筒低沉地说着。 电话那边应该是很短促地一声应答后,杀手继续说道:“我现在被警察包围了,你们赶快想办法救我出去,否则如果我被抓获,到时候大家都难看。” 电话另一端很模糊地说了些什么,杀手听清后明显有些兴奋地说:“行,你们搞定了给这个手机打电话,我的时间不多了。”然后便迅速挂断了电话。 我没有问话,而是在后视镜里端详着杀手的面部表情,他脸色依旧惨白,但双眼已经闪出希望的目光。 “别的我也不管了,先闯出去再说吧。”他似乎在自言自语。 “我们应该可以离开现场,不过之后你该怎么保命倒是该好好想想了。”我郑重地说着。 “是吗?你就这么有把握?”他此时求生欲望骤升,似乎没有听清我后面的一段话。 我眼望着人群中赵武的方向,淡淡地说:“等着吧,很快就会有答案了。” 车内沉默了下来,时间一分一秒地闪过,我看向手表,凌晨二点整。杀手通话后的两分钟后,我的警用手台里不出意料地响起了赵武的声音:“003,我是001,现在我准许嫌疑人所乘车辆离开现场,但是警方车辆会保持追击态势。请你在途中做通嫌疑人思想工作,早点放下武器,一路逃亡是不会有出路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十六章 末路狂奔 身后的杀手听完眼睛突然间就亮了起来,很急促地问我:“可以离开了?妈的,只要出了包围圈,这帮傻鸟是抓不到我的。” 我微微冷笑着向手台说:“003收到。现在请车外警力后撤。” 于是手台里传来公共频道里赵武的命令:“现场各警力请注意,我是现场一号指挥员001,现在要求你们撤出警戒包围圈,允许嫌疑人车辆离开现场,同时机动组马上上车待命,保持对嫌疑人车辆的跟踪追击作战。” 赵武的现场指示下达后,吉普车周边的警力果然向后撤离开,但同时外围一批特警队员却动作迅速地乘坐上警用车辆,准备在沿途对我们进行追击跟随。 我用手台呼叫:“车辆启动离开现场。” “允许驶离现场,003请注意自身安全。”赵武在手台里很从容地说着。 我从后视镜里望向身后的杀手,他用手死死地拽着衣领,两只眼睛冒出求生的火苗,很急迫地说:“走啊!” 我点点头,挂挡前进,这辆警用吉普车缓缓驶离出院内的警戒包围,车旁两侧的特警队员都保持着战斗姿态,目光警惕地凝视着我们的离开。 吉普车在凝重的气氛下,驶出蓝城市人民医院。医院大门的警戒隔离带已经让开一条车道。随着吉普车的开出,由一支特警机动组构成的沿途追击车队大约十余辆警车,闪烁着红蓝警灯鱼贯而出,紧随其后跟了上来。期间更有两辆警用捷达车一左一右将我们的吉普车夹行在中间。 我向车外观察了形势后,问杀手:“现在往哪个方向开?” 杀手见我们果真离开了包围圈,面色稍显平静,也向车外的追击车队看了一眼,有些不屑地说:“沿着主干道走,之后拐上滨海大道——你们警察还真是不依不饶啊,凑出几辆破车就想跟住我?呵呵,没那么容易了。” 他自从与那个神秘电话取得联系后,明显地有恃无恐起来,语言之间对自己能够逃出生天显得很是胸有成竹。 “滨海大道那是往海边走,你确定吗?”他说出的去向,让我有些惊诧,滨海大道的尽头就是一望无际的渤海。 他嘿嘿地干笑着,故作神秘地说:“向东是大海,我将消逝在那里——黎昂,我之前就说过,我们虽然在这种境况下认识,有些尴尬,不过我确是很敬佩你的为人,你不像我之前接触的警察,你很讲道义,从某种程度上,我能感觉到我们更像是一类人。”说话时他眼睛里流露出复杂的神情。 这已经不是第一个人和我说起这样的话了。难道我的个人欲望已经开始展现在行为方式中,而被这种冷血杀手嗅到了同类的味道?这怎么可能,我与他们本就属于一张纸牌的不同两面,永不会在同一纬度中共存,我心里暗自警示着自己。 “黎昂,你怎么知道,我背后的老板有能力安排我离开刚才的警方包围呢?”随着身处环境的改变,身后的杀手已变得有些兴奋起来,他很健谈地和我说起话来。 “一种直觉。”我面无表情地回答。 “他们有能力安排我脱离险境却无法在蓝城摆平你,由此看来,你确实不是一般人物的。”他幽幽地说着。 “你口中的‘他们’现在还是无法透露些情况吗?”我问。 他狡猾地笑了笑说:“也许你心里早就有了答案,又何必非要强人所难通过我的嘴说出来呢?——我还不想破坏了道上的规矩。” 他说完这句话后,我们都沉默下来,不约而同地透过车窗向四外看去,凌晨薄雾下的蓝城,人迹难寻,主干道上十余辆闪烁警灯的警车裹夹着我们一路行进着。一辆前导警用巡逻车已经开在我们车前,以六十迈速度压住,预防这辆丰田吉普车突然加速逃窜的可能。 这支奇特的车队沿着主干道又行进了几公里后,道路前方萤绿色的指示牌上已经可以看到“向左两公里处驶入滨海大道”几个白色大字。 身后的杀手又开始紧张起来,他在后面拍了拍我身后的椅背说:“一会等前面这辆前导警车开过这个路口时,咱们就快速左转进滨海大道,然后加速,不能再让警车挡在我们前面,听懂了吗?” 我并不回答,只是默默地点了点头。 说话间,前面的警用巡逻车已经驶过滨海大道的路口,依旧沿着主干道向前开去,而左侧的警卫车辆刚想提速预先封堵通向滨海大道的路口的同时,我猛踩一脚油门,瞬间传来轮胎摩擦路面时发出的刺耳响声。 我瞥过耳镜向后看去,原本在左侧的那辆警用捷达车,被一闪之下,以180迈的车速奔驰起来。 后座的杀手见我们以势不可挡的气势狂奔而出,也不禁兴奋地嚎叫起来:“呜呜!过瘾,现实版末路狂奔。” 我放在副驾上的警用手台噼啪作响,后传进来赵武的厉声喝问:“003,你在干什么?请马上停车,说明原因。” 我没有回复手台,而且问向身后的杀手:“是时候说说你的潜逃计划了,否则再这么干下去,不久后我们只能坠海了。” 车后的警方追击车队此时已经悉数驶入滨海大道,也都开足马力全速向我们追击而来,原本只亮警灯不鸣警笛的默契此刻已经被打破,刹那间,这条濒海干线上警笛轰鸣,红蓝警灯闪烁。让身在其中的我,也不免觉得肾上腺素在急剧上升。 身后的杀手回头望着追击过来的警车,头也不回地向我喊到:“再坚持五公里,靠山一侧会看到海军的训练基地,我们直接冲进去。” 丰田越野车沿滨海大道一路狂奔,右侧的大海黑滚滚地翻腾着巨浪拍打着沿路岸边的礁石,左侧的山岭暗压压地耸立着身躯,向下压迫过来,身后特警追击车队咆哮着警笛紧追不舍,一部暗夜追逐大戏即将进入*。 随着越野车两旁的海山两色一闪即过,在前方一个“之”字型拐角处,我油门刹车两只踏板合并踩下,越野车瞬间在拐角处漂移起来,随着身后的杀手一声惊呼:“要冲下去啦?”的喊声,车头在几乎冲出道路护栏之时,我左手猛转方向盘右手狠命地拉起手动刹车杆,越野车犹如一头疯狂的野牛,硬生生地从之字型转弯口甩尾180度后抹了过来。 身后的杀手由于没有系安全带,被越野车这次狂野的漂移,在车里被摔得东扭西歪。 在这次疯狂的弯道急转之后,车后的特警追击车队已经暂时消失在后视镜的视野里。透过车窗仍能看到右侧黑森森的海面中映射着一团团红蓝警灯的闪烁。 “之”字型的拐角之后,左侧山势瞬间平缓下来,一改之前凌厉耸立之势,转而毫无过渡地转变成慢坡梯田式山体。临道处一道阻车壕沟工事横亘在山野与公路之间,一桩部队专用的警示牌*肃穆地矗立在工事前方,上写“军事重地,不得擅闯”几个红红大字,用以告示普通路人此处已是军事禁区。 海军驻蓝城某部的海军陆战队野战训练基地就在这片山体中。而再向前几公里外的大道尽头便是我之前刚刚与胡杨、小淘辞别的海军军港基地了。 身后的杀手此时已经从刚刚的颠簸中调整回来,他摸了摸头上撞出的筋包,不无恼怒地啐道:“够劲!老子差点撞死在车里,哈哈。”他神经质般地狂笑着,但随即便也立即辨认出眼前的地势,于是连忙收敛起狂笑急喝道:“就是这里了,之前踩道时来过。快,开进去!” 我冷冷地发问:“你确定?” 他神色焦急地望了望山一旁另一端紧追而来的警方车队,急迫的话语从喉咙里挤出:“确定!快啊,否则来不及了!” 我微微点点头,迅速关灭车灯,然后向上拉死手刹,同时狂轰油门,随着充沛动力的猛烈输出,丰田越野车犹如被拴紧缰绳的战马,嘶鸣着蓄势前窜。随着我刹那间落下手刹,越野车怒吼着冲刺出去,在山林中的封锁壕沟前借助向上的坡状地势,腾空而起,飞跃而过。消失在部队工事一侧,而身后紧追不舍的警方车队此刻也陆续驶过这道之字型山弯,呼啸着警笛沿滨海大道向前驰过。 越过阻车壕沟之后,丰田越野车又跌跌撞撞冲过一片荆棘,在一条看似人工夯筑的土路上,慢慢减下车速。 暂时摆脱掉追击车队后,我重又打开车灯,平息气脉后聚拢目光向四下看去。清冷暗夜中,四周一片混沌,借助远光车灯依稀可以分辨出眼前这条土路正是部队翻整出的野战车道,沿地势婉蜒曲折,一路向纵深伸展开去。车道间纵横交错着重型履带车辆碾压后形成的深浅不一的辙沟。车道两侧是海军陆战部队依山势构建的各类训练工事,被月光勾勒出雄浑有力的轮廓,让人一看之下不禁生出*肃穆之感。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十七章 军事禁区 后排的杀手也惶惶然地透过车窗向外窥视,见身后并无追兵跟来,很是感慨地竖起大拇指伸到我眼前说:“你这一手好车技,怎么练出来的?简直可以去我们澳门东望洋赛道参加f1方程式赛车喽。”他大悲大喜转换之间,竟也第一次说出自己的来路——澳门。 “你从澳门来?”趁热打铁,咬住了他的话头。 他微微一征,自觉言语有失,不过瞬间又用很释怀的语气说道:“话说到这里,看你黎昂也是个真性情的汉子,我也不瞒你。我确实是从澳门过来的,14k里的人都喊我一声鹰哥的。”接着,他又把手伸过来说道:“握个手喽,重新认识一下,我叫阿鹰,你也可以喊我澳门猎鹰。” 我一面在布满犬牙交错车辙的野战车道上努力控制着丰田越野车的前进方向,一面也倒出手来与他轻轻地握了握手。从医院相见时的剑拔弩张,到一路冲卡过关到这里,我终于赢得了他出于人性本能的一丝丝信任。这也正是我能够从他口中获取有价值情报的心理基础。 而同时澳门、14k、猎鹰,这些杀气腾腾的字眼倾刻间一股脑地冲进我的耳膜,却也让我一时间有些理不清头绪。 虽然我早已看出这个刚刚劫持过我妻子的人是个心理素质极佳的职业罪犯,但通过他亲口说出其与澳门14k这个东南亚甚至是全亚洲都为之胆寒的黑社会组织存在关联后,着实让我吃惊非小。 越野车艰难地颠簸着,而我也与猎鹰匆匆握手后也沉默着。 猎鹰似乎也察觉到车内气氛的尴尬,他很显豪气地对我说:“江湖人,江湖道,之前我对你老婆的事,希望兄弟你不要记在心中,三两银七杯酒的活计,我也是上支下派。不过好在我们还都全身而退了,是吧?” “你确定现在已经全身而退了吗?你只是暂时离开了追击车队的视线而已,不出几分钟警方就会察觉到异常会返回头冲过来的。”我语气冰冷地提醒着他。 “这里是军事管辖区,你们警察就算闻着味追回来,一时半会也进不来,我有的是时间从容撤离。”猎鹰似乎对眼前的处境满不在乎。 语音未落间,一束异常刺眼的探照灯光束从车前不远的一处哨所检查站方向直直地射进车内,随后高频喇叭响起:“前方车辆熄火停车接受检查!这里是军事禁区。” 原来我们的丰田越野车在踯躅前进中已经不知不觉来到了部队防区的警戒哨所前。 在大瓦数探照灯的直接照射下,车内顿觉白亮刺眼,视线受阻后立即放下我头顶的遮阳档板。 停车熄火后,我侧头避开这道咄咄逼人的探照光线。猎鹰也眯起了眼睛,不无感触地说:“还是部队的兵够横啊,是吧?” “这就是你想要的结局?被部队抓获然后移交给我们警方?”我刺探着他的反应。 “当然不是喽,你等着看好戏吧。”猎鹰与我侧目相对时,嘴角泛起得意的笑容。 一问一答间,已经有一部军用敞篷吉普车冲了过来,在我们车前几米处成阻击战斗姿态,拦住去路。车上三名荷枪实弹的武装士兵,一人高举强光探照灯对我们进行光线压制,另一名士兵端着一支近距冲锋枪,一面训练有素地对我们进行武力震摄,一面高声喊道:“车里的人听着,你们已经擅自闯入军事管辖禁区,现在立即下车,接受军方检查。” “我们最好按照他们的要求下车,否则他们真有可能会开枪的。”我保持着镇定向猎鹰提示道。 “我的枪怎么办?”猎鹰似乎对部队士兵的生猛有所忌惮,他在担心身上的枪会引来不必要的麻烦。 我说:“我们现在属于擅闯军事禁区,按理这些士兵是可以开枪的,我认为你最好不要给他们开枪的理由。你的枪还是留在车上吧。” 猎鹰听后,咬了咬牙说:“这把枪跟着我走南闯北有些年头了,现在是英雄气短,只能暂时割爱了。”说罢便将手中的tt手枪插进了后排座椅的空档间。 此时车外的警告再次响起:“车里的人立即下车,否则我们将强行上车抓捕,这是我们的最后一次警告。” “走吧,是时候该下车了。”我说完便打开车门准备下车。 猎鹰在后座上向前探身,拍了拍我的肩头很郑重地说:“等等,黎昂,下面的话无论你信不信我都要说出来。不论你我的身份是怎样的水火不容,但短短的这段时间里,我认可了你的为人,江湖路远,有缘再见。帮我照顾好这把枪,枪瞠内侧有我名字的缩写,以后有需要帮忙的地方,拿着它到澳门,如果我不在,14k的弟兄们也都会买帐的。” 说完他便很洒脱地打开车门,率先跳了下去。 盗亦有道,我对此类的江湖豪匪并无多少恶意,加之此人刚刚一刻的临别赠言,倒也有些真情流露,不过陡然间一听之下,却又有一股不详的预感隐约间袭上我的心头。 心绪踌躇间我也纵身下车,站到车外。 对面敞篷吉普上的武装士兵见我们两人来到车外后,马上也有人跳下来将我们逼在丰田车旁团团围住。 手端冲锋枪的是一个满脸青春痘的年轻列兵,他持枪站在我们身前,可以看出他此刻异常紧张,端枪的双手神经质地抖动着,让我不禁皱起眉头,担心起他随后是否会擦枪走火。 他身旁是另一个年纪稍长的士官,一身部队野战作训服装束,肩头的士官长军衔显示着他的军阶。 而吉普车上手举探照灯的士兵则没有下车,依然占据车上高点,警惕地对我们进行灯光压制。 “你们是什么人?知不知道现在闯进了什么地方?”那个士官稍显气愤地盯着我们发问道。 显然凌晨时分两个不明身份的人驾驶一辆警用吉普车闯军事禁区的情况,他应该不常见到,而对于这种公然藐视军队权威,鲁莽擅闯的行为,又使他在疑惑之余生出一股愤怒。 猎鹰很有恃无恐地向士官说道:“兄弟别误会,我们来这里你们长官知道的。” 说着他又指了指一旁端枪的列兵对士官说:“你最好还是提醒一下这位兄弟,拿好枪,别让我们凭空吃了枪子。” 那列兵被猎鹰反客为主的一番揶揄显得有些愤闷地回应道“你们把手都举起来,胆敢稍微动动,我铁定崩了你。我们这里没有长官,只有首长。他就是我们的值班长。”他说话间用头点点那个士官。 猎鹰讪讪地笑着,把双手举过头顶,然后对士官说:“值班长是吧?我没有胡说,你们首长确实知道我们的事。” 士官明显老道一些,他见猎鹰如此淡定,似乎并不是虚张声势,便稍稍缓和了语气对猎鹰说:“不管怎样现在的情况是你们擅闯军事禁区,我做为值班长有权先行将你们扣押回执勤哨所。” 说罢便以满脸猜疑的神情看向了一直在一旁默不作声的我,显然与猎鹰气场明显不同的我更让这个年轻的士官值班长心生疑窦。 不过这已经不重要了,正当这个值班长安排身后的端枪列兵准备对我们进行搜身后再武装押解带离之时,夜幕海雾中,沿着野战车道又一道远距车灯光束咄咄逼人地直射过来。 被突如其来的第三辆车灯照射下,现场的所有人都不约而同地向光源方向望去。只见一辆满身迷彩涂装、头顶军用报闪器的猎豹吉普倾刻间已经越过之前那辆敞篷执勤车,气势汹汹地停在我们眼前。 那个持枪的列兵先是警惕地转过身,面对来车方向,随后第一时间回过神,冲士官喊到:“值班长,这是周参谋的指挥车。” 士官此刻也看清了猎豹吉普的军用号牌,忙对列兵吩咐道:“看紧他们,我去向周参谋汇报。”说完便一路小跑向那辆指挥车。 此时一个身着军官制服的年轻人已经跳下猎豹。那个士官值班长小跑后迎头在他身前站定,很利落地行了一个军礼后,开始腰板挺直地向他汇报现场情况,期间时而转身指向我们,似乎正向眼前这个年轻军官介绍着我们刚才的所作所为。 年轻军官很淡然地听完了士官的汇报后,向他吩咐了几句,然后挥了挥手便向我们走了过来。与此同时那个士官站在原地向仍在我们身前持枪警戒的列兵喊道:“首长指示,我们远距离警戒,现在你撤回来吧。” 眼前的列兵听到指示,毫不敢耽搁,瞄了一眼我们之后,立即向士官跑去,途中迎面走来的年轻军官错身间,仍不忘站定身姿,原地挺拔地行了一个响脆的军礼后又再行跑开。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十八章 屏息以待 年轻军官并不与他相视,只是抬起一只手轻轻地挥了挥,随后便来到我们身前。他并不说话,而是嘴角处挂着风清云淡的微笑上下打量着依旧在丰田车旁呆立着的我们。而他身后的那组流动执勤哨,已经在那个士官值班长的带领下上车向后撤离,在距离我们所处位置很远的地方,停车警戒。 在年轻军官打量我们的同时,我也迅速地对他扫描一番。这是个年纪与我相仿的青年,在这个人生最挺拔的年纪配上少校军衔的军官制服,使整个人透出一股飒爽豪迈的锐气。 初看之下形成的第一印象实在无法使我对他产生出敌意,但他却又在如此微妙的时刻,如此肃杀的地点出现,难道真就是猎鹰口中若隐若现的那个幕后王牌吗? 猎鹰此时似乎看出了来者的意图,他匪气十足地梗了梗脖子,同时又下意识地拽了拽衣领说:“你是这里的首长,有人和你说过我要来吗?” 和猎鹰相处一段时间以来,他的肢体动作我基本已经大体有所了解了,几乎脱离险境时的兴奋与局势不明朗时体现出的紧张。这两种混杂在一起的情绪,清晰地通过他刚刚的小动作表现出来。 年轻军官仍是一脸轻松的表情,他并没有回答猎鹰的疑问,而是轻轻地挥了挥手示意猎鹰不要说话,随后便转回身向身后望去。 猎鹰被他目的不明的态度,搞得有些尴尬,便也收了话头跟着他的视线一起向他身后的远处望去。 只见越来越浓的海雾中,在野战车道上沿着年轻军官来的方向又驶来一辆汽车,当这辆汽车驶过远处那组警戒敞篷普吉车时,我清晰地听到那组执勤哨兵异口同声地喊道:“首长好!” 我不禁心头一惊,难道部队里又来了一个军阶更高的首长?而拂晓之前这个所谓的首长现身此地就是为了解猎鹰之围的吗?我心中的疑惑犹如身边慢慢聚拢过来的浓浓海雾,此时已经疑窦满怀了。 就在我暗自思忖间,后到的那辆军用猎豹吉普车已经停在了年轻军官的车后。我屏住了呼吸,心中猜想这次会从车内走下什么军阶的高级干部呢?余光向猎鹰瞄去,只见他也是一脸的狐疑神情看着来车,并没有任何行动上的表示。 而后到的这辆军用猎豹停车后,并无人下车,只是用远光灯直直地照着在场的三个人,仿佛在深沉地辨析着眼前的形势。 我和猎鹰由于被这辆军用猎豹吉普车正面照射,视觉明显感到不适,猎鹰不觉得用于遮住面部,嘴里忿忿地骂道:“搞什么飞机!这么照射鹰爷是什么居心?” 我也眯起了双眼,心中暗念,这部车里的人是在搞一种心理暗战,意图在于下车前先打压掉我们的气势,果然心思狠毒。 最后还是对面的这个年轻军官表现出不了不齿之意,他眉头紧蹙地侧过身向那辆车的方向招了招手后,猎豹军车才关掉了远距车灯,随后车门一响,从后座位置分别跳下两个人来。 这两人下车后,一前一后很是警惕的样子朝我们缓步踱来,令我更感疑惑的是迎面走来的两人并没有身着军装而是普通便服打扮。前面一个中年男子四十已过五十不到,从里到外透出一股江湖匪气,尤其是上唇间那一撇异于常人的日本文明胡,更凸显他平日里骄横跋扈的性格特征。 而紧张在他身后的另一个男子则是一副打手的姿态,一眼就可看出此人毫不掩饰的凶恶之相,甚至还对自己的市井痞气甚是得意。 正在我对移步前行的两人扫视之际,身旁的猎鹰已经高声喊了起来:“四喜,你终于到了。”说着,神态放松地张开双臂,挪动身形迎了过去,和走在前面的男人拥抱起来。 随着猎鹰的一声招呼,我也缓过神来,此人正是蓝城赫赫威名的黑道老大陈四喜,也就是一直以来与我搏命对弈的幕后真凶之一,想到此处,我不禁牙关暗咬起来。 只见陈四喜与猎鹰假做亲近般地随手一抱后,便刻意拉开猎鹰貌似上下打量他全身是否有受伤迹象,实则是借故与猎鹰保持开一定的身体距离。 还未等猎鹰再度发言,陈四喜已转向年轻军官寒喧道:“周参谋,劳烦你这么晚了出夜勤,改日等大首长有了空闲,约上你一起到我的豪门夜总会玩一玩。” 这个周参谋仍是一脸似笑非笑的表情说:“陈老板客气了,军人嘛,唯有听从上级指令。” 我侧耳倾听这个周参谋对陈四喜的反应着实有些冷淡。但陈四喜话语间存在的那个“大首长”,却让我有些吃惊不小,难道蓝城驻军的高层中竟有与陈四喜等人勾肩搭背之流?这个看似真实的猜测在我内心中隐隐升起了一丝焦虑。 正在我孤立车旁思考甄别之际,野战车道反方向却在警笛轰鸣,红蓝暴闪中飞驰来一辆警车,而在警车之前为其开路的是一辆部队的内卫巡逻车。 这辆地方警车的陡然出现,吸引了在场所有人的目光,尤其是猎鹰的反应最大,他呆望警车驶来的方向后,猛然向身旁的陈四喜高声质问道:“四喜,怎么会有警车到达这里?” 陈四喜却一副老谋深算的表情,随手拍了拍猎鹰的肩膀说:“别慌张,先看看情况再说。” 而我却已经看清了这辆警车的标识,正是刚才追击车队的头车——赵武的临时指挥用车。 随即身后丰田吉普内的警用手台也沉寂多时后再度响起,我并没有征得任何人的意见,快速打开车门,拿出手台。 而陈四喜身后的那个贴身打手见状,大跨步上前想要阻止我收听警用手台,却被站在一旁的周参谋伸手拦住。 那人毫不客气地挡开周参谋的手,质问道:“怎么,你想拦我?” 周参谋原本玩世不恭的神情被他一挡之下瞬间变得冰冷无比,他轻声喝道:“这里是军事禁区,由不得你来放肆。” 贴身打手仍有些不服气,还欲摆脱开周参谋,陈四喜的声音却隔空传过来:“涛子,别惹周参谋不痛快,在这里听人家的。” 这个涛子听罢,不服不忿地啐了一口,愣愣地站在原地怒视着周参谋,不再向前。 而我看着眼前发生的情景,耳际间也已听到警用手台里传出的声音:“追击警力注意,我是现场指挥001,我已进入部队防区,下一步行动听我指令。”——这是赵武的声音。 手台里语音未落之际,赵武的警用指挥车已经在部队内卫巡逻车的导引下,在现场另一方向不远处停了下来。车门开启后,赵武那硕大的身躯晃了出来,他孤身一人,左手端着手台,胸有成竹地款步向我们走了过来。 赵武的到来,使本来就已局势不明的现场气氛变得更加纷乱复杂,警方的追击车队闻讯赶来我并不感到意外,因为我驾车横越沟壑,闯入部队防区本就是权宜之计,我的主观意识中本也浮想要协助猎鹰逃脱法律的制裁,只是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既然猎鹰信誓旦旦表示只要进入驻军防区就能逃出生天,才使我孤注一掷,只身犯险。 但是赵武却也是单人独骑进入部队防区,就明显不符合逻辑了。如果追击车队在刚刚的时间差中发现目标车辆消失在此处,转而联系驻军的内卫部队进场搜索那么应该是大批警车一同起来,而此时为何只有赵武的指挥车单独到达现场呢?除非是另一种可能性——他也早已预知猎鹰的逃遁方向! 我望着气定神闲,款款走来的赵武,不免戒心满怀。赵武走近后,看到现场的周参谋,不免也微微一怔,浮光掠影地看了看周参谋的军官制服和军阶后,神色转换间马上恢复了镇定自若的神态,一边伸出手握向周参谋,一边自我介绍道:“你好,我是东城公安分局局长赵武。” 周参谋也颇为得体地与赵武握手示意,同时说道:“我是本地驻军上校参谋周挺,今晚是我带班负责场站夜勤。” 赵武很热情地摇晃着紧握的手臂说:“麻烦周参谋啦,我们警方有一个追捕行动,我的部下不明就里地闯进了你们部队防区,过后我们还要深究肇事者的责任啊。”说着,他很老练而又自然地松开了紧握着周参谋的手,隔空指了指我。 周参谋未置可否地顺着他手指的方向也看向了我。 “他是我们东城分局的刑警队长黎昂,刚刚也正是他不顾组织纪律擅自做主带逃犯闯进你们辖区的。”赵武一边将我非正式地介绍给周参谋,一边上纲上线地将违反纪律的帽子扣在了我的头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十九章 毙凶谜雾 我冷静观察着赵武与周参谋的互动,并未着急为自己正名,赵武却也不再看向我,而是扭头与另一边陈四喜对望起来。 由于赵武侧身扭头后已经脱离开我观察的视线,他的面部表情我已无从看到,但是陈四喜的反常神情却毫无遗漏地被我收进眼底。 只见陈四喜一面很显豪气地搂住猎鹰,一面很不易察觉地面向赵武方向撇了撇嘴角。 此时被高出一头的陈四喜搭肩膀的猎鹰,似乎已经察觉到了自己处境的凶险,他一面严密注视着赵武的一举一动,一面挣脱开陈四喜貌似关怀的控制,嘴里有些失声地道:“四喜,你如果不讲江湖道义,把我交给警察,澳门方面的兄弟是不会坐视不理的。” 陈四喜却面色阴沉地回声道:“当然不会把你交给警察,因为你得去死。”说完,他猛然间将猎鹰向旁一推,而自己迅速跳将出去。 猎鹰被他猛然一推,身体倾刻间失去了平衡,向旁急蹬几步之后堪堪稳住身形,同时却听得“砰”“砰”两声枪响,猎鹰的头部和前胸已经崩溅出两片血花——赵武在对面扣动了扳机。 这突如其来的情势转变,使得在场的所有人都为之一惊。陈四喜和赵武的联手行动着实出乎了我的意料。他们在部队防区,众目睽睽之下,竟公然开枪击毙猎鹰,对方势力的凶残和嚣张完全超出了我的预测。震惊之余,我马上想到了自己的处境。如果对方毫不避讳地在我眼前杀人灭口,那么留给我的选择也就只剩一个了——他们会紧接着对我下手。 想到此处,我的身体已经作出了反应。急速下蹲之后,我的右手已经探进袜筒,陈珊珊的那把七七式手枪其实一直暗藏在此处。 那个叫涛子的打手此前一直在逼视着我,此时他见我有了反常举动也紧忙从腰间抽出一把手枪作势就要射击。 一直在现场冷眼旁观的周参谋在涛子身边很敏锐地压住了他黑洞洞的枪口,口中却轻描淡写地说道:“在部队辖区肆意放枪击杀警察,你不想想后果吗?” 随后他又目光炯炯地看向我,微不可辨地摇了摇头,示意我不要拔枪应对。 电光火石的情势中,敌强我弱的态势下,直觉让我收起了拔枪的动作转而紧了紧自己的鞋带,而与此同时,我的目光也从在场的每一个人脸上扫过。 涛子因为被周参谋压住枪管一时间没了主意,他一点点意识地转回头看向陈四喜等待着最后的指示。 陈四喜则是一副纠结不甘的神情,可以判断出他此时很想趁热打铁,趁局势混乱之机对我痛下杀手,但又不得不忌惮周参谋的在场干预,毕竟枪杀一名刑警队长与击毙一个重案犯罪嫌疑人是完全不同的两个概念。 目光极速掠过赵武时只见他深不可测的面容下,竟丝毫看不出刚刚击毙凶徒后的任何微澜。而对于我,他一时间似乎也拿不定主意,一双城府极深的眸子里露出很不易察觉到的迟疑。 而牵制着敌对三人未敢立即对我采取行动的关键人物参谋周挺,此刻表情里也不见了刚刚的风清云淡,取而代之的是紧蹙的双眉和冷毅的目光。他正试图将现场的肃杀之意消弥于无形之中。 正在这千钧一发之际,耳边由远及近传来了警笛呼啸之声,现场几人都侧目望去,原来蓝城警方的追击车队终于在失去追踪目标多时后,在部队内巡逻车的引导之下奔袭而来。 周挺见状再次向打手涛子厉声喝道:“你要是再不把枪收起来,我会命令部下强行缴械。” 那涛子听后仍有些不服气地瞥了一眼周挺,然后便向陈四喜看去。 陈四喜眼望渐渐逼近的警方追击车队,眼珠翻动后,凶狠而又不甘地向涛子点点头,示意他暂时收手。 看到了主子的眼色之后,涛子这才收敛了藏獒般叫嚣的神情,收了手枪,盯着我狠狠地说道:“下次再遇到,我一定要了你的命!” 我慢慢站起身来,只用眼角瞥着涛子,冷然说道:“这也是我要对你说的话。” 如涛子这类主凶鹰犬并不配我与他过多纠缠,下一次再见直接干掉也就是了。我漠然间杀心已定,随即也就不再与他对视。 赵武倒是官场狡诈、江湖辛辣,见此时形势已变,他立即从刚刚击毙猎鹰时的冷血面容瞬间转换成刚毅果决的神态。 “周参谋,大半夜的给你们部队添了很大麻烦,很是不好意思。这不,我们警方的人手也到了,剩下的事我们会妥善处理好的。”赵武言谈间已是一副公事对公事的神情。 周挺并未说话,若有所思地看着眼前这个公安局长,嘴角处挂起了一丝“迷之微笑”。 此时,警方车队已经陆续到达现场,在野战车道上一字停下。那个警务处长,手持步话机风风火火地从第一辆警车上下来,很急迫地与部队内卫前导车上的一个军官握了握手后,便带着几个特警队员赶上前来。 “赵局,你可是先知先觉啊,我们追了一路,不仅跟丢了嫌疑车辆,后来连你的车子也找不到影子了。直到海军基地大门前才弄明白,原来你已经抄近路进来了。”警务王处长很大的嗓门,一边走着,一边向赵武喊道。 “部队的同志还是很配合的,为我赢得了不少时间。”赵武轻描淡写中,已把自己突兀的单兵突进解释妥当。 王处长走到近前,一面与赵武程式化地握了握手,一面略显郁闷地说:“我们就不同了,在基地门前通过市局调度才和人家部队的内卫部门联系上。这不,层层请示汇报之后,人家才领着我们进来。” 赵武听到警务王处长喋喋不休地强调追击无果的事情,不免有些尴尬,便拉过王处长向站在一旁的参谋周挺介绍道:“周参谋,这是咱们蓝城公安局紧急指挥处王处长,也是本次指挥小组的二号指挥员。” 同时,又回过头对王处长说:“这是驻军部队的周参谋,今晚他是基地夜巡指挥官。” 本就是一副官场习气的警务王处长,听到对方是军职在身的有用人物,便本能般地展现出熟络应酬的得体姿态,主动朝周挺伸出手去,口中寒暄道:“周参谋,你好。我是本次警方行动的副指挥员王抗美,这次的行动还真感谢你们军方的大力协助啊。今天认识了,以后大家有时间多亲多近,多亲多近。” 说话间还看回赵武,语意却是不吝赞美之词地夸赞着周挺道:“周参谋,年轻有为啊。” 王处长一副官场应景的寒暄应酬间,似乎忘记了此次行动的主要任务,一时间竟没有察觉到倒毙在不远处的猎鹰和在现场极具违和感的陈四喜和涛子两人。 倒是周挺与王处长淡淡地握了手后,提醒道:“军务本职,配合警方工作自是应当——你们要追捕的人是他吗?”周挺向不远处猎鹰的尸体指了指。 王处长顺着周挺手指的方向望去,见猎鹰胸部中弹横躺在野战车道旁的沟壑上,早已绝气身亡,震惊之余也不免流露出疑惑和不解。 于是一面连忙招呼身边的特警队员上前查看,一面向赵武询问道:“赵局长,这是什么情况?” “嫌疑人试图强行冲卡逃窜,已经被我当场击毙了。现在看人质都安全获救,歹徒也被击毙,这起持枪劫持人质事件可以说已经圆满结案了。 这里是部队辖区,你带人勘验完现场后,就返回市局吧。天也快亮了,咱们老哥俩还得向市局做案情汇报。”赵武短短话语中,已将此案定性完毕。他在从容调度中俨然已经将自己塑造成了亲临前线击毙凶徒的战斗英雄。 王处长听后倒也没觉察出有什么不妥,便说道:“好,你是现场指挥,我就是配合着把这场大戏唱好就行了,都听你的。” “哎,这两个人是干什么的?”王处长领会了赵武的指示,又向现场扫视一周后,终于看到了陈四喜和那个名叫涛子的打手。 对于王处长后知后觉式的发问,赵武并不答言而是老谋深算地向陈四喜使了一个眼色,后者心领神会也不多言,喊了涛子就往不远处的那辆高级指挥车走去,留下了无人应答后一脸尴尬的警务王处长。 王处长碰了软钉子后,不免有些暗自憋火,四下里望着,看到了站在丰田越野车旁一直保持静默的我,便像找到了出气筒一样,隔空喊道:“黎昂,这回的事你可是闯了大祸。往小了说,你是无组织无纪律;往大了说,你这是协助嫌犯逃脱追捕!等着回市局以后,看组织上怎么调查你吧。” 这个警务王处长对之前我在医院里对他的“呛声”很是耿耿于怀,此时终于找到了把柄的他,犹如“王八咬棍”的劲头恨不能马上将我拔下一层皮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六十章 虚与委蛇 紧跟猎鹰一路杀将过来,却是我的率性之举,但又道是“不入虎穴焉得虎子”,眼见对手连下黑手,甚至对自己至亲至爱之人也不放过,我岂能不问究竟,囫囵漠视? 更何况,我此次孤军深入其中已经获得了非常重要的战略情报。陈四喜和赵武终于已经撕下了最后的遮羞方布,走到台前,二人联手对猎鹰实施了杀人灭口。 还有在这个海雾弥漫的凌晨中,若隐若现中出现的军方背景更是我的意外收获。此刻推测对方势力有军方背景有些武断,但至少会有驻军里的某个“大人物”与陈四喜一伙有牵连却是可以联想到的。 想到这里,我也根本没有理会王处长的责难,而是冷眼看着陈四喜和那个涛子旁若无人的背影。 见我也对其漠视不理,接连被人无视的王处长此时有些挂不住脸面,他一边作势向前,一边口中嚷道:“黎昂,我在和你说话,你眼中还有没有领导?!” 一旁的赵武拉住泼妇一般的王处长,很胸有成竹地说:“老王,压压火,黎昂的事情我们回市局慢慢处理,你还是先把现场勘察了。” 赵武说完,狡诈中不失风度地对我喊道:“黎昂,我坐你的车回市局,刚才看你的车技不错,我也感受感受。” 我见陈四喜二人已经回到不远处那辆军方高级指挥车中,听到赵武喊话后,便也收回目光,淡然回复道:“赵局长枪法也是堪称精准,回去路上交流交流。” 赵武嘿嘿一笑,拍了拍气息不顺的王处长,示意他善后现场,便大跨步向我走来。 参谋周挺见赵武和我二人上车准备离开,便温笑着对我们说道:“赵局、黎队,你们来时另辟蹊径,现在离开可是要光明正大一些。”他诙谐的表达中提示着我和赵武之前到达时的不甚光彩的行为。 听出他语气中略显揶揄之意,赵武很是老江湖地哈哈一笑说:“那就有劳周参谋一下,引导我们出去吧。” 周挺却不看赵武,而是继续向我说道:“黎队,请稍等片刻,我去向首长请示一下,然后带你们从基地正门离开。” 在敌我态势不明的情况下,我也不便与这个周参谋太过亲近,于是微微点点头后便自行上了丰田吉普车,而赵武却一副并无芥蒂的模样也同时从副驾驶位上坐了上来。 “黎昂,有些话我们得谈谈。”上车后,赵武锁了车门语气低沉地说道。 “哦,赵局有话但请指示,我洗耳恭听。”我静静地答道。目光却跟随着车外的周挺,看着他走到那辆高级指挥车旁。 此时陈四喜二人已经回到那辆车内,而该车的副驾位置车窗落下,一个模糊的人影半隐在里面似乎正在听取周挺的汇报。 “现在这个时候,你我之间不必再论官职,大家都是男人,就用男人的方式谈谈。”赵武在一旁继续说道。 赵武的开场白倒是不似以往,很有一种开诚布公的架势。的确事态发展到现在,敌我双方已经明朗,赵武确实没有必要再在我面前遮掩修饰了,反倒是这种坦诚相见的谈话基调更符合双方目前的处境。 我心里想到这,便说道:“男子汉大丈夫做事有可为,有可不为。” 说话间,我目光仍然盯向前方的周挺,只见他好似已经向高级指挥车内的模糊身影汇报完毕,正向那人敬出一个挺拔的军礼。而那个模糊的身影在车内随手一挥后,指挥车便启动起来,原地调转车头从相反方向驶离开去。 赵武见我说话时心不在焉的样子,眼睛却盯着前方的指挥车,却也并不尴尬,而是很有深意地长叹一声,说道:“既在江湖混,就都是苦命人——黎昂,不管你现在是怎么看我,可在我的角度看来,比起他们来,和你相处还是更亲近一些的。” 果然是“光棍一点就透,眼子棒打不回”,这个原形毕露之后的江湖老梆子见硬攻不下又转换策略开始对我采取怀柔政策了。 “他们?赵局说的‘他们’又是指谁?”我转头看向赵武问道。 赵武并没回答,又露出迷之微笑,向车前方微微扬了扬头,说道:“周参谋让咱们跟上他。” 我也向前看去,只见参谋周挺已经走回到自己的前导指挥车旁,正在向我们的丰田吉普招着手,示意我们跟上。 我闪烁了两下远距车灯后,启动车辆,跟随周挺的前导车,沿着野战车道缓缓驶离。 “黎昂,今天的事,你有什么看法?”车子颠簸行进中,赵武慢条斯理地问道。 “事实胜于雄辩,我的看法似乎并不那么重要。”我的语气犹如前方引导车的尾灯光线,拖曳而又游离。 “什么又是事实呢?”赵武和我打起了哑谜。 “建立在逻辑基础之上,客观存在的事物即为事实。”抡起太极八卦,我也是个中好手。 我明白,现在我与赵武俩人正处在很微妙的交谈氛围中,而这种氛围会随着身边处境的变化而变化。赵武刚刚原形毕露,此刻又身在部队的管辖区域,他并没有绝对的主动权,可他却又想从我身上得到一些可作为谈判的筹码,百般无奈之下,哑谜般的龙门阵是他目前最好的谈话方式。 “呵呵”赵武自顾自地讪笑起来,随即他说道:“人们都会根据自己的现实需要和个人喜好来选择对自己有利的‘事实’,所以事实在每个人的眼里都是不一样的。你说是吗?黎昂。” “也许吧。”我低沉地说着。赵武这番对于事实的定义,虽说是偷换了概念,但从人性角度来看,倒是让我无从反驳。 “相对于事实来讲,我更看重现实。”赵武感觉找到了我们谈话的切入点,于是很有心得地说出了这句话。 “在赵局眼中,什么又是现实呢?”我反问道。 “识时务者方为俊杰,这就是我对于现实的定义。”赵武不紧不慢地说着,但语气中开始显露严肃之意。 “何为识时务者?何又为俊杰?”我在试探赵武的底牌。 赵武听出了我的语意,他淡淡一笑后,说道:“为大局者,审时度势,闪转腾挪之间,事实与现实俱在掌握中,乃称俊杰。” “此番高论,我还需消化一二。”我淡然回复中,未置可否。 此时丰田吉普车在前导车的引领下已经驶离野战车道,在越来越浓的海雾中再行几里之后,驻地海军基地的正门已经依稀出现在眼前。周挺在岗勤前停车后,向值岗卫兵出示了证件,便向我们的车子走过来。 “黎队,我就送到这里了,下次再见希望是君子坦荡荡的方式。”周挺隔着车窗和我话别时仍是一副风轻云淡的表情,说到后半句时,确是有意无意地看了看赵武。 我举手示意,也很客气地说道:“有劳周参谋了,再次相见之时必是清壶浊酒,礼之。” “呵呵,黎兄也是文雅之士,不多说了,前路慢行吧。”周挺拍了拍车门,手向前方一挥,岗勤的拦阻杆便随即升起。 我点头示意后,轻踩油门驶出了海军基地。 在滨海大道的返程途中,一缕晨曦已经从车旁一侧的海平面上升起,透过弥漫的海雾,闪出七彩的光晕。 车内的二人在之前一番理论试探之后,都无声地沉默下来,各自揣摩着如何在这场话语博弈中占得先机。 许久,赵武打破了沉默说道:“刚才在来的路上,我和在医院第一现场的弟兄联系过了,小婉没有大碍,已经被保护起来回家了。黎昂,对于这件事,我身为你的领导,除了震惊之外,当然还要表达慰问之情。” 听到妻子小婉并无大碍,我稍感心安了一些。但对于赵武在出离部队防区之后,再次摆出这一张老江湖的嘴脸,却让我心中顿生嫌恶之情。 “赵局为这件事委实是太过操劳了。”我一语双关地说道。 “黎昂,你对我可能有些成见,不过我赵某人做事是不以个人恩怨为出发点的。”赵武听出了我话语中的责难,却仍旧不以为然地表达着自己的观点。 “哦,倒请赵局不吝赐教。”我冷言相对地说道。 “男人嘛,终归是要有一个人生搭档的,妻子也好,知己也罢,都不容许出什么纰漏才是好的,你说对吗?”赵武语气幽幽地说出了这句话来。 我的余光中感受到了来自赵武阴冷目光的逼视,他是在暗示我在香河村时对卫兰的所作所为。 “赵局的这番话中,我怎么听出了睚眦必报的意味来?”我冷笑着说道。 “哈哈”赵武装作很有气度地朗声大笑起来,然后说:“黎昂,你这人哪都好,就是太过敏感了——海晏县一行中收获颇丰吧?” 既是狐狸就有尾巴,赵武终于开始话入正题了。我想到这里,不禁也哈哈大笑起来。 赵武见我笑得突然,不免有些尴尬,便问道:“怎么,什么事如此好笑?”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六十一章 海雾弥漫 “我在想有些人明珠暗投,有些人道貌岸然,而还有一些人凶狠狡诈,可还都好好的生活在正常的社会里,所以觉得好笑。”这倒是我的心里话。 “也许他们都有各自的人生观,只是不被你认可而已呢?”赵武面不改色地说道。 “也许吧。”我冷冷地说道。 “你在香河村遇到卫兰了?”赵武好像不愿再与我讨论没有现实意义的话题,他再次切入正题。 这正是我想要的,老狐狸终于还是按捺不住了,他在这次太极推拿般的谈话中失掉了先手,接下来便是我的主动出击了。 “不错,我不仅遇到了卫兰,更是全方位地认识了卫兰。”我说道。 “卫兰现在还在海晏县医院里,她心脏不好,和你的这次相遇险些要了她的命。”赵武并不避讳地说道,显然他对卫兰的近况非常了解。 “我的感受却恰恰相反,她是想要了我的命才选择与我相遇的。”我说。 “不管怎样,到目前为止大家好像还都有命活,对吗?”赵武语气低沉地说道。 这个老江湖说出这句话好像在给我们双方预留回旋之地,貌似要谈谈休战讲和的节奏。 想到这里,我假作长叹一声,说道:“可惜,有些人已经没有回头路了。” “哦,怎么讲?”赵武也明知故问道。 “赵局真是不关心基层警务啊,卫兰在海堰县涉嫌连环命案已经被当地警方控制住了。”我在试探赵武的反应。 赵武却对我的话不以为然,他慢慢地掏出一支香烟点上,深深吸了一口之后,慢悠悠地说道:“没有物证的案子只能是不了了之,何况是陈年积案。黎昂,你也干刑警多年了,你认为就凭一个疯子般船工的口供就能定了卫兰的罪?” 听了这段话后我心头不禁一缩,赵武果然对我在香河村的一切行动了如指掌。不过再一分析,却也不奇怪,当地警方的基层工作本就没有保密性可言,蓝城市内一个堂堂分局局长想要了解案情的话,总会有人送上这份顺水人情的。 诚然,赵武所说不假,卫兰所涉的案子确实是陈年旧案了,也确实没有可靠物证做为支撑,仅靠那个半疯半颠的船工一家证言,是无从定罪的。时间长了,卫兰又会重新回到生活中,而法律依然奈何她不得。 见我沉思不语,赵武又嘿嘿干笑道:“还有那个大烟鬼陈珊珊,谁会选择相信一个吸毒的警察败类?想必你黎昂也明白这一点,没有拿着他的证言来以卵击石,否则还要闹出笑话了。” 赵武有恃无恐的态度让我有些莫名恼火却又无从辩驳,他说的仍然是客观事实。我之所以没有立即将陈珊珊的证言公之于众,也是忌惮赵武会拿他吸毒说事。想要揭露一个局长参与凶杀犯罪,仅靠一个抽大烟警察的一面之词是万万不够的。 自觉占了上风的赵武,此时不禁有些傲然,他摇下车窗,轻弹烟灰后又说道:“陈珊珊在凯旋酒店常住下来对你我都是好事。他有你提供的海洛因陪伴,一时半会儿不会再有什么响动了。 单位里,我批准了他的长假,只要你不追问,也没人会想起他来,一个游手好闲的公子哥就让他自生自灭吧。 只是你拿了他的枪和车,想着有机会还回去,别到时候他吸毒过量出了什么事,人家家人追究起来,你逃不脱干系。 至于我这边,你倒不用担心,我不会拿陈珊珊怎么样的。” 听到赵武阴冷的话语中提到陈珊珊时竟似像甩掉了一只废掉了的狐犬,毫无情感可言。我心中对赵武的戒意,又陡然间上升了百倍。 另外,在凯旋酒店1137房间内所发生的一切,现在看来也都没有逃过赵武的监视,而赵武之所以没有采取行动是其自认为陈珊珊并不构成威胁,果真是老谋深算! 我并不想与赵武纠缠在他占尽上风的话题中,于是话锋一转说道:“赵局运筹帷幄,只可是如你这般风流人物为何还要与一个弱不禁风的小女孩纠葛不清,我倒是十分费解。” 赵武扔掉了烟蒂,随后清了清嗓子说:“话既然说到这里了,咱们也不用遮遮掩掩的,你是说陶小淘吧?” “对。”我干净利落地答道。 “道法自然,每个人的命里都有劫难,无论是你还是我,都是凡人,没有评断其他人命与运的权力。”赵武又一改之前的现实主义,开始和我玄论起道法来。 我从鼻子里冷哼一下,再不答言。我和赵武都明白这次谈话不会有任何建设性进展了。 旭日初升中,丰田越野车已经驶进东城辖区,我向赵武问道:“赵局准备到哪?” 赵武此刻已经换上一副典型的官僚嘴脸,慢悠悠地说道:“今天会是一个忙碌的工作日,我先回分局整理一下昨晚的情况,上午的时候市局会听取我的汇报。 哦,对了,黎昂,关于你昨晚擅自做主配合嫌疑人脱离警方追击的事,可大可小。 做为你的老上司,我倒是可以理解你当时的心情,不过公安队伍毕竟是纪律部队,相关的内部调查恐怕你是躲不过去的,要有一些心理准备喽。” 我暗念道,老狐狸在谈判没有取得进展之后,又祭出纪律部队的大旗,想要再次对我进行打压,用以延缓我步步紧逼的进攻态势,这些心机果然狠毒。 “我当然不比赵局,唐宗宋祖只是弯弓射雕,可赵局一出手便是射杀凶徒,内部调查这一关该过总是要过的。”我冷冷说道。 赵武对我的讥讽全然不以为意,倒是很老谋深算地说道:“我虽然是一级指挥员但同时也是公安干警,击毙歹徒是无可厚非的——在这里我就不多说了,黎昂,车子留给你回家看看小婉,上班时间想着到市局报到,我和市局相关领导还要对你昨晚的行为做甄别工作。” 难怪体制内人人都要争先恐后地往上爬,官升到一定位置后,所谓的纪律约束便形同虚设,功过是非只凭当事人的主观解读即可。赵武短短半句话中已将自己的责任推托得一干二净,而后半句则将我的行为界定为尚需甄别。 不过,赵武在这个“战绩彪炳”的清晨做出的一个决定却让他在之后的日子里后悔不已。 东城分局院内,赵武从丰田吉普上跳下来,向我挥了挥手后,便向院中由黄河政委带领的仍处在二级战备的警力队列走去。 我掉头开车出院时,在身后的队列中传来了热烈的掌声——那应该是不明真相的人们对赵武击毙歹徒所表达出的崇敬之意。 我透过后视镜,冷眼看着赵武与黄河政委热烈握手并向队列挥手示意的场面,心中不免有些戚然。 刺刀见红的战斗是在我返回蓝城之后才真正的拉开了序幕…… 在回家的路上我心情复杂地拨通了胡杨的电话。 “喂,黎昂。”胡杨很长时间后才接听电话,言语间有些气脉轻喘。 我看着车窗外海雾散尽后晨曦晖然的天气,想起这个时候应该是胡杨习练太极功的时间,便问道:“没有打搅你练功吧?” “没有,我正准备收官定势呢——这么早打来电话,是有什么事吗?” “哦,没有什么特别的事,你和小淘昨晚还好?”我尽量将语调调整成轻松的状态。 “很好,黎队长尽请放心,妹妹还在睡觉,我们在部队大院里不会有什么危险的。”胡杨很自信地说道。 可正是这部队二字才让我心生疑窦,于是我装作不经意地问道:“你在部队的亲属是干什么的?” “怎么想起问这个?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情?”胡杨以其特有的警觉已经察觉出了我问话中的异样。 “不是你担心的情况,我只是想确认一下你们所处的环境。”我没有说出昨晚的事件而让胡杨徒生猜忌。 “哦,在部队照应我们的是我的远房表弟,是海军少校参谋,姓周。”胡杨为了打消我的顾虑,便缓缓说道。 我听后更是有些诧异,便试探着问道:“周挺?” “对啊,你们认识?”胡杨有些不明就里地问道。 “额,是的,我们之前有些业务上的往来。”我随口应付着,但心里已经不甚淡定了。 “那好,既然你们认识,有时间你来看我们时也叫上周挺,大家再熟络熟络。”胡杨倒是一派自然地说道。 “好,那就先这样,你们自己要多留意身边的情况。”胡杨的态度倒是让我宽心不少,至少她和陶小淘目前为止还没有太大的危险。 结束了和胡杨的通话,一股心力交瘁之感从我身心的每一个角落无奈而又执拗地升腾而出。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六十三章 冰山一角 马梅连忙应出一副恭顺的笑脸答道:“没有的,我们这里也快结束了。” “哦,这么快,处理决定是什么啊?”张一民一边说着,一边看向我。 马梅立即答道:“根据我们纪检一组和东城分局赵武局长的综合意见,决定对黎昂采取停职并紧闭一周的暂定处理,相关后续调查随后跟进。” 张一民听后微微一笑,对着马梅说道:“这么快做出这样的处理决定会不会有些草率啊?” 马梅觉出张一民的话锋有异,却也不敢辩驳,便探询着问道:“张局的意思是?” 张一民却不再理会摸不着头脑的马梅,而是转身看向我说道:“小黎,关于你在昨晚行动中的表现我已经有所了解了,还是很有英雄气概的嘛。” 说到这里,张一民拍了拍我的肩膀,又继续说道:“在劫持危机的成功解决中,你作为人质家属起到了决定性作用,这一点我们不会忽略,而在部队辖区里发生的事情嘛——哦,对了,这不周挺参谋也来了,他是代表部队方面来证实你的表现的。” 说着,张一民让开身位,很客气地将周挺引荐出来。 周挺从张一民身后露出帅气的脸庞,很潇洒地冲我挥挥手,说道:“黎兄,这么快我们就又见面了。” 寥寥数次的简短交谈中,眼前这个挺拔军官总会给我带来亲切而又神秘的感觉,直觉告诉我,他并非只是一个海军少校那么简单的人物,更深厚的背景应该隐藏在他的身后。 我一面想着,一面也站起身来,与周挺握了手,口中寒暄道:“周兄,一日之内两次相见,别来无恙的话就不客套了。” 周挺爽朗地笑着说道:“是这个道理。” 随后,他又扭头冲张一民说道:“老张,就按照刚才我和你定的方案宣布吧。”言谈中竟似乎是一种吩咐命令的口吻,全并未将蓝城市局常务副局长放在眼里。 张一民倒也不觉得尴尬,反而很恭谨地征询了周挺的目光后,很肃穆地向在场的其他人说道:“好,现在我宣布,经蓝城市公安局党委决定,黎昂同志在昨晚今晨的行动中,沉稳调度、破敌有方即日起免除所有相关的内部调查。并记个人二等功一次。 另,考虑到黎昂同志日常工作中的积极表现,市局党委决定正式任命其为东城公安分局刑警大队的队长正职职务。” 宣布完上述决定后,张一民又很亲切地转向我说道:“相关任职和记功文件今天就会下发到你们东城分局。” 这突如其来的命运转换,纵然如我这般看透世事,也不免有些无所适从。但心间最是感慨的却是,所谓客观事实、人间道义竟不如权势人物寥寥数语来得紧。于是戚然满怀间,我选择了沉默。 周挺听过张一民具有拨乱反正般意义的决定之后,超然于世间的神情中很有些快意之色,便拉拉我的手说道:“黎兄,我还有公事在身,这就返回部队了,等你有了时间可别忘了清壶浊酒哦。”说罢,也不理会张一民,便自顾自地步出了谈话室。 张一民非但没有表现出被忽视后的不快,反而很有礼仪甚至是有些恭敬地为周挺让出离开道路的同时,脸上还陪着笑。 一直目送周挺身影远去之后,方才回过头,笑意满面地对我说道:“小黎,这里没有你什么事了,东城刑警队那边不能总没有主官,你收拾收拾快点回去主持工作吧。” 我正了正身形,对张一民说道:“那就感谢张局长和市局党委的理解和支持了。” 张一民仍旧一副和蔼可亲的面容说道:“基层民警面对工作时的难度和压力我们做领导的是了解的,所以在不同场合里我都强调过,在从严治警的同时更需要从优待警——好了,在这里就不多说了,将来我还要到你们东城分局做相关调研工作,到时候你黎昂还要多提供一些基层民警的素材哦。” 我微笑着点点头,再不多言,大踏步走出了纪检谈话室。余光中看到马梅忿忿不平和关棠棠错愕不已的奇怪神情。 从蓝城市局出来的时候,我与东城分局政委黄河通了电话,在通话中我简单地通报了市局相关调查的一些情况,并要求调整几天之后,再正式归队报到。 黄河政委似乎已经得知了我正式提升为刑警大队长的任命,除了恭喜之外,又很关怀地询问了小婉和我本人的状况,最后在电话里说,本想让我多休息几天的,怎奈在我停职期间东城辖区内发生一起重大刑案,由于队内没有正副队长指挥调度,所以此案一直没有进展,于是商量着看看我是否能够在明天早上就能够上班履职。 破案缉凶本就是刑警职责所在,于是我在电话里承诺,晚上就会回到队里研究案情。而在这之前,连续几夜不曾合眼的我还有一些事需要去办。 中午时分,我坐在日本风情街上的咖啡店中,望着窗外熙熙攘攘的人流,快速喝掉了两大杯玛琪雅朵浓缩咖啡。感觉精神振奋之后,信步来到街头的日式面条料理店。按照约定,老虎已经出现在了日式招幌下的卡座上。 “一碗乌冬面,一碟日式佐菜。”我在露天横凳上落座,按照老规矩向热情迎过来的老板下了菜单,然后目视前方地对身旁的老虎问道:“来的时候有尾巴吗?” “放心吧,我到哪里身后绝不会留下尾巴。”老虎沙哑的嗓音中透出老于世故的自信。 “我需要了解陈四喜偏门生意网络的全部情况。”我压低了声音向老虎问去。 “怎么,准备全面反攻了?”老虎似乎对我之前的所遭所遇了如指掌。 “这不是你考虑的问题,我现在需要情报。”我沉声说道。 余光中,老虎扶了扶自己的金丝眼镜,然后狡黠地说道:“反正不管怎么样,只要能够敲掉陈四喜就符合我现在的最大利益。” “所以我需要知道关于陈四喜方面的所有情报。”我说。 “我明白了,不过我这边的情报信息有限,早前我也和你说过的,关于毒品生意我进不到核心。” “那就说说你知道的,比如货源是从哪里来的?”我见老虎答话不得要领,便开始引导性发问。 老虎略微顿了顿后说:“四喜毒品的货源一直是个谜,我只知道他出的货纯度很高而且供应量极大,就他妈的像是正规药企生产出来的一样——哎,对了,说到药企我总感觉陈四喜和普建药业鬼鬼祟祟的,像是走得很近。你说真不会是普建药业偷偷地为陈四喜他们生产冰毒吧?” 普建药业总裁陶真也就是现在淘小淘名义上的父亲身上确实有诸多疑点。从之前掌握的情况来看,淘、陈二人应该也存在着不为人知的共同秘密。 老虎一句话倒是点醒梦中人一般,使我隐约中找到了二人在现实中存在罪恶关联的那根纽带——普建药业。 试想,如果一家正规药企在合法外衣的保护下秘密生产冰毒制品,那么无论是纯度还是产量都将是惊人的。 大胆假设是前提,谨慎求证是根本。如此想来,淘小淘在梦境中获得的那个“四号仓库”的讯息,就不由得人不去和普建药业建立起某种联想了。 想到这里,我向老虎问道:“你的猜测有证据吗?” 老虎轻叹一声,说道:“还是那句话,我进不到核心,手头上没有证据。不过黎昂,对我来说不需要什么证据,只要能干掉陈四喜就ok了,不是吗?” 我点点头算是表示同意。确实,老虎的目的很简单,就是在蓝城抹掉陈四喜后取而代之,至于法律层面的证据与他没有什么关系。商人逐利润而行,毒贩就更是如此了。 “他们的出货范围你知道吗?”我继续向下问去。 老虎很是愤恨地答道:“妈的,要说出货范围,那可就大了。且不说蓝城本地,全东北甚至北京都有他的网络。” “这么大的贩毒网是怎么出货的?”对于陈四喜贩毒覆盖的地域并没有使我感到吃惊,但其相应的出货方式倒是勾起了我的兴趣。 老虎大口吃掉了自己碗里剩下的日式面条,又擦了擦嘴角后说道:“我把我知道的大概情况说一下,剩下的就靠黎大队自己分析了——别看四喜做的是贩毒的买卖,可是论起销售环节还他妈的挺现代化。基本采用分级代理商模式。” “分级代理商?”我听到这个名词概念,真是又好气又好笑。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六十四章 瞒天过海 老虎见我略显轻蔑的表情后,有些不爽地说:“四喜的毒品生意能做这么大,出货环节确实有道行,黎昂你不能轻敌。” 我收起嘴角的冷笑,轻声说道:“当然,你具体讲讲。” 老虎快速地向四周扫视一周,见左右并无闲杂人员,便尽量压低了声音说道:“据我长期暗中观察,四喜出货网中主要涉及东北三省和关内四个方向。而这四个地域并不是所有城市都有他的触角,他只和沈阳、哈尔滨、长春和北京四个码头的老大接触发货,而这四个码头老大从四喜手里拿到货后,再自行回到各自地域向下面的小庄家继续分货。” 说到这里,老虎稍作停顿,观察我的反应的同时,似乎也在表明他之前所言不虚。 “果然有些分级代理的意思——你了解陈四喜和那四个码头老大接头出货的细节吗?比如说时间、地点和交易方式。”对于毒品这种偏门勾当,采取这种分货模式倒也并不出乎我的预料,我更关心的是分货的细节。 老虎嘿嘿一笑,很得意地说道:“按理说这种情报算是机密了,看在你我的目标一致的份上,我就把长期潜伏费尽心思得到的内部情报免费送给你了——黎队平时看足球联赛吗?” “偶尔会关注一下,怎么,足球联赛和陈四喜有关系?”我有些不解地问。 老虎很神秘地低声道:“当然有关系了,我们蓝城有一支参加职业联赛的球队,主场在滨海区的光明球场,这个你知道吧?” 我点点头,蓝城球队是职业联赛中的一支劲旅,曾经多次夺得联赛桂冠,不仅在蓝城足坛有相当影响力,在全国范围内也拥有大批球迷拥趸。 而球队的主场——位于蓝城市滨海区的光明球场临海而建,软硬设施均堪称一流,是国内为数不多的几块能与国际媲美的现代化足球场地之一。 “蓝城球队的主场比赛日是相隔两周的周末,而陈四喜出货的日期也就在那一天,黎队能猜出是为什么吗?”老虎神秘兮兮地问道。 “你是想说,陈四喜和其他四个码头的老大是在光明球场进行交易?”我似乎察觉到了一点端倪。 老虎轻笑道:“猜对了一半,其实在光明球场里发生的事,并不与陈四喜有绝对关系,而是那四家码头的老大借着看球的由头,伪装成球迷去收各自地市下线的上一批货款。 再具体点说,就是所有低级别的小庄家都会伪装成当地城市地区的球迷,在蓝城球队主场比赛日的时候,堂而皇之地汇聚到光明球场,将之前一批货卖出去的钱上交到那四家码头老大手中。 而这四家老大拿了各自下线汇总上来的钱款后,再与陈四喜联系购买下一批的毒品。 这样做不仅做到了货、款分离,也避免了召集下线时发生意外掉脚的风险——谁会想到各地自发组织的球迷群体中会有贩毒网络中的下线隐藏在其中呢? 怎么样,黎昂,你没见过这种形式的上下线交易吧。” “在足球联赛日以各区域球迷身份进行集结确实很具备隐蔽性,并且不用掩盖任何活动轨迹。”我自言自语地说着。 我虽然不是搞禁毒业务,但对此类犯罪的侦查却也通晓一二,陈四喜这张毒网的出货渠道确实很具有反侦查特点。 “那四家码头的老大又是怎么和陈四喜交易拿货的呢?”这部犯罪大戏的重点是我更感兴趣的。 老虎略想一下后,用一种略显颓唐的语气说道:“四喜很老练的,我内查外调这么长时间了,从来没有掌握到陈四喜和四大码头老大直接接触的证据。” “鸟飞有影,人过留痕。总不会隔空传物吧。”我提示着老虎不要漏掉任何细节。 老虎悄声接过话头,说道:“我在道上混了这么久,当然知道这个道理。四个码头老大和四喜虽然不直接见面,但却有一个习惯性的规律就是这四个人每次从光明球场出来,都会到四喜的豪门夜总会的洗浴部去泡个温泉。 我怀疑这几个老大从四喜这里拿货就应该在这个环节上,但是毕竟我只站在外围无法拿到第一手证据,所以就只能是猜了。黎昂,你对这个情况怎么看?” “这是他们之间唯一可见的联系吗?”我问道。 “对啊,要是还有别的,现在大家一条船,我也不会瞒你的。”老虎很江湖气地说着。 “那么现在是谁在负责陈四喜的核心业务。”看来想突破迷雾还是要从关键人物身上下手。 老虎刚拿了一根牙签剔牙,听到我这么一问,很不屑地啐了一口,连同牙签一起吐了出去“妈的,就是原来在我屁股后面一个崽子,叫涛子。现在天天寸步不离地跟着四喜。就是他负责为四喜出货。” “涛子?”我重复着,心里已经知道了这个涛子的角色“他有什么弱点吗?” “这个涛子就是四喜身边的一只藏獒,没什么脑子,整天把杀人抢劫挂嘴边。妈的,当年老子手上沾血的时候,他还穿开裆裤呢——哦,对了,涛子有一个姘头,是吸毒嗑药的,如果想研究他可以从这个女人身上想想办法。”老虎眼睛里射出的毒光,即使在我的余光里也清晰可辨。 “那就把这个女人的行踪尽快弄到手。毕竟想要查倒陈四喜,涛子是绕不开的人。”我冷冷地说道。 “没有问题,你什么时候想找到那个*,我第一时间给你抓过来——涛子必须要干掉,否则我们都接近不了四喜。”说起自己的老本行,老虎又匪性十足地提高了声调。 我向四下观察,见并无人听见老虎刚刚的凶言恶语,便低沉而又严肃地说道:“我会按照我的方式处理,你只需配合就好。” “就怕你下手会更重,这一点我就不操心了。”老虎嘿嘿地讪笑着说道。 我没有理会老虎话中的弦外之音,继续问道:“这个周末就是蓝城球队的主场比赛日,那四家老大会过来吗?” “当然会来,毒品这门生意也是讲究经营周期的,他们耽搁不起断货的。”老虎很有心得地说着。 我点点头,隔着操作台喊来料理店的老板,结了饭账。 “今天是周三,周五的时候,还是这个地方这个时间,咱们再碰一面。”我一边揣回找零的纸币,一边低声向老虎说着。 “好的,我先走。”老虎心领神会,说了话便起身离开了。 用过午饭后,一阵阵倦意从身体每一个细胞里袭来,之前那两杯浓缩咖啡看来已经完全放弃了抵抗。 回到家中时,妻子小婉已经在警方保护下又返回了医院照顾母亲。家中冰箱上的留言条上,画着一颗红红的心。这是小婉和我之间表达爱意的暗号。看着这颗红红的爱心,一股温暖同时又伴随着愧疚从心间升起。心中暗念道,我亏欠小婉的已经太多太多了。以后如果还有平静的日子,我一定要好好补偿妻子对我,对这个家的付出。 在复杂的情感中,我沉沉地进入了梦乡。连日来的精力和身体的双重疲劳,致使我在醒来的时候已是黄昏时分。 抬手看看手表,六时三十分。是时候回东城刑警队报到了。我必须抖擞精神,今晚需要以正式刑警队长的身份,参与辖区内一起重大刑事案件的案件分析会。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六十五章 无头命案 晚七时,东城分局政委办公室里,黄河政委与我进行了简单而又真诚的组织谈话。 蓝城市局关于任命我为东城刑警队大队长的职务任命文件已于,今天下午下发到东城分局。黄河政委在恭喜我获得正式晋升的同时,也对昨晚我和妻子小婉的经历表达了慰问。 同时也表示他和赵武局长对市局的决定表示坚决支持,但由于赵武本人因为在昨晚的行动中有些劳累,所以今天的组织谈话就由政委代为进行了。 我也向黄河政委表达了正式上任后的工作决心,并对劫持事件后东城分局对我家庭所采取的保护措施表示感谢后,谈话便转到了业务工作上。 “黎昂,你能正式归队,并且转正为大队长,我个人是非常高兴的。我们分局的刑警队面临的都是穷凶极恶的犯罪分子,搞得都是重大刑事案件,刑警队一把手必须是一个在业务上能扛得住的人,你确实是最合适的人选。 好了,关于这方面的事,我们就谈到这。现在眼前有一个很棘手的案子,搞得我们东城分局很是被动,现在你也回来了,一会儿的案件分析会,你好好听听。” 黄河政委在我眼中一直是一个和蔼的谦谦长者形象,我对他的尊重是来自内心。此刻,这个和善的长者说起眼前这个案件的时候,眉头紧蹙,面容焦虑。由此可以看出,我们面对的这起案刑案应该确实很是棘手。 想到这里,我正色说道:“刑警的本职工作,我一定全力以赴,政委尽管放心。我们现在需要面对的这起刑案是什么情况?” 听我问起案件概况,黄河政委有些沮丧地说道:“我先跟你说个大概,具体内容一会我们到刑警队会议室再商讨——这起案件已经定性为故意杀人,案件已经正式定名为8.29专案,并报市局备案。 死者是中年男性,三天前被发现死于自己家中,现场没有明显闯入痕迹,也没有采集到任何有价值的物证。要说在杀人案件里,这种现场条件本也不稀奇。 现在的犯罪嫌疑人也懂反侦查了。只要是有计划,有预谋的犯罪,现场基本都不会留下什么明显物证了。可是这个案子怪就怪在我们根本无法确定被害人的身份,所以三天来侦破工作一直停滞不前。” “无法确定被害人的身份?!”我初听起来有些诧异。 在以前科技不太发达的年代里,案件侦破中确实会遇到一些无主被害,比如在哪条跨省大河里或者哪座荒山野岭中上发现的尸体,由于客观条件恶劣或信息不畅,会出现找不到被害人身份信息的情况。可是现在是讯息高度发达的信息化社会,公安的信息化基础建设也搞了这么多年了,确认被害人身份这项刑侦的基础工作,论理应该不是什么难事。 可是在黄河政委口中得知的案件简要中,不难看出我们重又遇到这种尴尬的局面了。而无法确认被害人身份信息就意味着我们无法围绕死者展开侦破工作,我在惊诧之余,不免也皱起了眉头。 黄河政委沉重地点点头,表示我没有听错。随后又看了看手表,说道:“案件分析会的时间到了,走吧,一起去你们刑警队会议室,大家都在等着你这个刑警队长来主持大局呢。有什么想法,我们在会上商讨。” 东城刑警队会议室里,全体刑警队参战同事悉数到场,痕迹检验和物证分析的技术人员以及第一时间到达现场的辖区派出所同志也列席了会议。当我和黄河政委进入会议室时,在场的人们都神情肃穆地起身致敬。 黄河政委和我在主席位上落座后,轻轻地挥了挥手,示意大家归座,然后朗声说道:“时间紧迫,在这里我就不多说无关的话了,这次会议是8.29专案组成立以来,第一次全员参加的案情分析会。 在这次业务会议上我们参战警力要努力做到案情吃得透、情报研判准、前期工作总结好、后续侦查方向明的工作要求,大家明白了吗?” 在场同志异口同声地答道:“明白!” “另外,这次会议也是黎昂同志以刑警队长身份归队后参加的第一次专案业务会,在此我宣布黎昂同志自动挂衔为8.29专案组组长。下面就请黎昂同志主持协调这次案件分析会吧。”黄河政委说完话后便将话筒推在了我的面前,同时在场同事也将眼光齐刷刷地投向了我。 “大家都是刑警队的老面孔,这里我就不寒暄了,黄河政委说得对,案情重大、时间紧迫,咱们这就开始——按照老规矩,技术部门先通报现场条件,痕迹检验先开始。”我言简意赅地直入正题。 痕检科科长听到点名,立刻打开投影仪,然后向大家通报道:“ 我们痕检科是于8月29日晚23时许,跟随辖区派出所第一批到达现场的技术部门。到达现场后随即开展工作,现对现场的条件总结如下: 第一,现场格局。发现被害人的地方是被害人的住所,也就是我们东城辖区的普建首府物业洋房区3单元一楼b座。该户型为复式格局并附带地下室,而被害人就死于复式二楼的卧室床上。” 痕检科长一面向大家介绍着,一面用激光笔在投影上指出了从现场照回的照片证据。从照片中不难看出,被害人的住所是在高档小区中的一栋很时尚的复式洋房。 “根据我们对现场各种情况的综合研判,可以肯定被害人的住所就是案件的第一现场。” 痕检科长继续说着:“第二,现场物证。我们对被害人住所的门窗及室内所有物品都进行了痕迹提取。” 说话间,投影仪上出现了痕检科提取物证的各类照片,通过这些照片中展示出的物品摆放,可以看出被害人是一个在生活中井井有条的人。 “但是很遗憾,痕迹提取中,除去被害人的指纹足迹及生物检材外,我们并没有发现任何第二人的生物特征。并且现场中的门窗都呈自然闭合状态,也就是说没有外力破坏的痕迹。” “第三,也是最重要的——死者状态。现场中被害人在自己卧室的床上头南脚北,仰面状平躺,但由于死前头面部遭受某种钝器连续打击,导致身体姿态有所扭曲。”在痕检科长介绍的同时,投影仪上出现了被害人死亡时的物证照片,只见一个男子血肉模糊的脸上被人生生地砸扁进去,面目全非间,脸部轮廓已经无法辨认了。看到这些照片,会场中也传出了阵阵感叹唏嘘之声。 痕检科长指着死者的现场照片继续说道:“正如照片中显示的,我们无法提取到被害人的完整形象,加之在被害人住所里也没有发现任何其生前的照片或其他任何形式的照片载体,也就是说,我们没有掌握到被害人的面部特征。 但可以肯定的是,被害人是死于钝器连续正面击打头脸部,符合他杀条件。做案凶器应为某种木质钝器。在死者面部提取到的微量木屑物证可以支持上述判断。另外还有市局法医室出具的法医鉴定,与我们的判断一致。 我们痕检的工作就是这些,报告完毕。” “大家快速消化痕检方面提供的信息,现在不做发言讨论,各部门情况汇总完毕后,大家再进行案件分析——物证室的同志,讲一下你们的工作进展。”我平复了窃窃私语的会场气氛,向物证科负责人喊道。 物证室的小范,推了推眼镜,慢声细语地说道:“我们物证室的工作分为现场物证和待检物证两块。在现场物证中,我们没有提取到任何与案件有关的物证,无论是凶手的还是被害人的,甚至连死者的身份证件都没有找到。 也可以这么理解,被害人的家就像是被搬家公司一夜清空了一样,任何与死者关联的物证都没发现。” 小范本就是任由电闪雷鸣,我自岿然不动的人物。现在从他嘴里说出这样看似调侃却是残酷事实的话来,让人听来不免有些垂头丧气,于是会议室里又是哗然一片。 我沉声说道:“我再重复一遍,现在还不是讨论案情阶段,请在场同志保持安静。” 见会场回复安静后,小范再次慢悠悠地说道:“关于待检物证方面,我们也只获得了痕检方面提供来的在死者脸部提取到的微量木屑物证。 经我们化验分析,这些木屑的来源应该来自于木质工程锤,也就是装修工人中常用的那种木匠锤。 物证方面的工作就是这些,报告完毕。” 听完痕检和物证两家的汇报后,一股不祥的预感在我心头悄然升起,看来黄河政委的焦虑是有原因的,可以说我们现在面对的是一起毫无技术支持的刑事命案。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六十六章 无证无据 我按住心中的焦虑,面色平静地问道:“负责情报收集的同志,讲一讲情报方面的工作进展。” 坐在前排的第一探组探长于化龙清了清嗓,向会场说道:“黎大队,各位兄弟们,我们第一探组负责这起案子的情报收集工作。主要是传统的走访调查和信息化平台的调研。 案发后我们第一时间找到报案人了解情况,报案人是被害人物业小区的经理。据他称,他是在8月30日凌晨1时,在手机中接到一个匿名短信,短信里只有短短一行字:洋房区3单元b座有尸体。 这个经理接到短信后,马上找到小区保安去了被害人住所,也就是这个普建首府洋房区3单元b座。几经敲门无人应答,经理保险起见,拨打了110报警电话。 随后的是大家都知道了,咱们辖区派出所的同志一会也能讲讲来龙去脉,我就不重复这块工作了。” 说到这里,老于很有一种见过大阵仗的架势,从兜里掏出香烟,用眼神向我征询着,看看能否抽支香烟。 老于这样的老刑警,很有些老派脾气,不抽烟不会考虑事情。对于他这类型的老同志,能在公开场合里满足他的个人习惯,就是对他足够的尊重。 我淡淡一笑,示意他可以抽烟。 老于得到我的首肯后,拖着节奏点燃了香烟,又对会场说道:“我们在随后的工作中找这个经理谈过几次。首先可以排除经理做案的可能性,因为他不具备做案的时空条件,这里是内部会,咱也就哪说哪了啊。呵呵,别让外人觉得咱公安局总是拿报案人开刀。” 老于的话引来在场人们的哄堂大笑。我也淡淡地笑了出来,对于这种严肃压抑的案情分析会,有老于这样的幽默,多少也能缓解一下同志们的焦躁情绪。 老于见我也露出笑容,很是得意,忙挥着手示意会场安静,然后继续说道:“我们把这个经理的手机上接到的短信号码做了反向电子痕迹调查,结果发现发送这个短信的手机号码并不存在,而短信息是通过第三方服务器从澳门发送出来的。” 澳门?这是我短时间内再次听到这个地理名词,我心里暗念着。同时老于仍在继续说着:“我们对被害人的外围也进行了走访调查。由于这起案件中无法确定被害人身份的特殊性,我们的走访工作也只能在其邻居和小区物业及周边商业网点中开展。 可是要说这起案子还真是邪门,死者的邻居不仅对被害人毫无印象,甚至都不知道3单元b座是否住人。我们分析,一个是现在的物业小区人情冷淡,不知邻居情况的现象也是有的,但连是否住人都不清楚就有些不正常了。除非被害人生前就有意回避邻居,掩藏自己的行踪。” 老于说到这里,看着我的反应,似乎在询问他的推断是否合理。我未置可否,示意他继续讲下去。 “我们在这个物业经理的配合下又对普建首府物业进行了走访调查。调查中我们发现,3单元b座这套房产是一个外商在几年前购买的,而这个外商在一年前在中国去世,由他的中国妻子将房产转卖给现在的死者,可奇怪的是死者在购买房产后并没有要求产权登记过户,甚至连购房协议都没签订。 物业方面回忆说,当时他们也觉得奇怪,见过不差钱的,但没见过买了房子不要求过户的。 我们顺着线索想找到那个外商的妻子,看看是否能够帮助回忆死者生前的有关情况,可是由于那个妻子在外商去世后,将财产变现后就移民去了美国,现在无法取得联系,这条线索也就只能搁置了。 我们又在物业配合下,寻找在房产交易当天见过死者本人的员工,希望能够还原死者的相貌特征,可是由于亲见者当时都没有刻意留心,所以根本无法提供死者的任何相貌或体貌特征。” 听到此处,我已经感觉到被害人的背景并不简单,这起凶案的背后肯定还有更大的隐情。 “走访调查呢,也就是这些,下面我说说信息化平台上的工作进展。”老于继续说道:“鉴于在走访中并没有获得任何有价值的线索,我们探组同时在小区内和业主出入小区的必经路线上调取了视频监控录像,结果还是没有进展。这个被害人就像一个空气人一样,丝毫没有进出自己住所的视频痕迹。那个凶手就更是无踪可循了。 人们常说,但凡人走过,必留下痕迹。可是这回我算是见识到了,什么叫天外飞仙。” 老于说到这里,本想再幽默一下,可是会场里的人们却都笑不出来了,也包括我在内。 这果真不符合逻辑常理,死者进出住所的路线到底在哪里呢?我也在心里暗自问道。 老于最后说道:“我们信息组的工作就是这些了,虽然没有获得有价值的情报信息,但是反过来想,倒也给我们提供了一个破案的思路,那就是这起案件中的凶手和被害人都不简单,很可能有案中案的存在。” 老于的这个推论倒是与我不谋而合,这个思路是对的。这起命案绝对不简单,无论是经验还是直觉,都明确的提示着我,这绝对符合案中案的特征。 凶手也好,被害人也罢,如此处心积虑地规避自己的日常痕迹和犯罪线索,倒是反向证明了上述观点。 我向老于投去赞赏目光的同时,向会场说道:“专线组的同志介绍一下情况。” 会场角落里,第二探组代理探长单克文怯生生地站起来,向我打着招呼:“黎大队,我是专线组的负责人。” 我点点头,说道:“坐下慢慢说吧。” 陈姗姗长期病假离队后,单克文因为在原警种单位时有虚职职务,所以被临时任命为第二探组代理探长。平时的他不善言谈,年初刚从交警口调来东城刑警队工作,每次与我相见也都是怯生生的。 单克文很少在这种场合发言报告,他满脸通红,声音极低地说道:“我们专线组是根据赵武局长的直接指挥,开展对有关可疑人员的专线调查工作——” “你等等,”由于单克文的声音极低,已经无法准确听清他的案情汇报,我生硬地打断了他的发言。 “大丁,把话筒递给单探长。”我招呼着大丁过来,大丁已经在我归队的路上被我强行从家里的保卫哨点撤回队里参加这次案情分析会。 单克文接过大丁递来的话筒后,重新说道:“我们第二探组负责对有关可疑人员进行专线调查——” “专线调查的线索来源是特情还是阵地?”我再次打断了单克文的汇报。 这并非是我个人有意打断他的思路,而是专线调查确实是刑侦工作中的重中之重,做刑警的人都知道,破获大案要案,百分之六十甚至更多的比率都是来自于专线调查。 在专线调查中,工作思路是“从人到案”,也就是通过特请或者阵地上获得的可疑人员的情报;再或者是从相似案件、相近做案手法中比对出可能的嫌疑人,从而以人套案。这种破案手段省去了大量繁杂的“从案到人”的基础工作。 诚然,这种工作手法有一定的局限性,往往因为秉承“疑罪从有”的工作原则,而很容易造成冤假错案,所以能够胜任专线组的负责人往往都是久经沙场,极富侦查经验的刑侦业务能手,才能利用好专线这把利剑而又不被它所累。 正是因为专线工作的重要性和严肃性,所以就在单克文站起来的那一刹那,我的脑海里便画出一个大大的问号,如此重要而又严谨的工作怎么能够委派一个初来乍到的交警负责,这却是有违常理。 各中原因无非有二:其一,专案组负责人与领导是知进关系,领导有意提拔,有道是撑得快船好破浪嘛。其二,就是领导并不想在专线工作上出成绩,糊涂庙里放个糊涂神,囫囵吞枣得过且过。 单克文经我一问,本就不善言辞的他更加紧张,脸红得像一块迎亲红布,结结巴巴地说道:“不,不是特情,也,也不是阵地。是,是赵武局长亲,亲自指挥的。” “有关键突破口没有?”我问道。 “还,还没有。”单克文一面说着,一面掏出手帕慌乱地抹去额头上的汗珠。 “好,这里不要讲了,会后你到我办公室,单独汇报。”我并不想让单克文当中出丑,下不了台面。 “好,好的,黎大队。”单克文如蒙大赦般,向大丁交还了话筒。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六十七章 黑雾渐浓 在随后的案情分析会中,其他参战部门和辖区派出所的同志也都陆续做了案情汇报。 总结起来,就是此案不同于一般凶杀案件,难点在于不仅凶手层面没有任何有价值线索可供侦查突破,更在于被害人的身份犹如一团迷雾,不仅无法确定,甚至让人不禁感觉到其在生前就故意隐藏自己行踪轨迹,而不被公安机关掌握。 与会干警在会议讨论阶段中,隐约中都表露出了畏难畏战的情绪,最后大家包括黄河政委都把期待的目光投向了我这个刚刚转正不久的刑警大队长脸上。 我向会场中环视一周,清了清嗓音,面容刚毅地说道:“同志们,在刚才的汇报和讨论环节中想必大家都已经清楚了这起案件的难度。如何昂扬斗志,如何攻坚克难的套话我就不说了,我就一句话,刑警惟破案为天职。 下面我就此案的侦破方向提供几点思路,并做以下部署,请参战各警力及各业务小组,会后立即择机开展工作。” 会场中的人们听到我即将做总结性发言后,纷纷拿出纸和笔,神情肃穆地准备记录。 “首先,对这一凶杀案件的基本定性,我认为可以排除抢劫杀人和激情杀人及奸情杀人这几类。 从现场条件和我们的前期工作可以看出,凶手实施犯罪是有精心策划和长期预谋的,这更符合大概念中的仇杀特点,因此我决定以后的侦查方向可以向仇杀方面靠拢。 当然我需要指出的是,所谓的仇杀是大概念上的仇杀,也就是说,凶手和被害人之间一定存在某种不为人知的利害关系,否则不会出现布局如此精细的案件现场。” 黄河政委在一旁插言道:“我同意黎昂同志对这起案件的定性分析。打仗也好,破案也罢,都要有一个方向和目标。现在黎昂同志作为8.29专案组组长,既然已经为此案定了性,那就要求各参战警力在接下来的工作中,以此为突破方向,抓紧工作,大家明白了吗?” 会场立即响起训练有素的回应:“明白!” 黄河政委也像有了主心骨一样,很是威严地点点头,又转头对我说道:“黎昂,你继续。” “大家都是老刑警了,在这个会议上我也不会过多的调整既有的工作分工。”在黄河政委略显生硬而又多余的刷过存在感之后,我语气平静的继续说道:“请参战各组在接下来的工作中注意以下几个要素: 一、我们的对手很可能是具备强大背景的团伙或组织,这一点相信在座各位已经有所察觉。 如此隐秘高效的杀人手法仅凭个人是很难完成的——我是指这个案件,并不是说具体杀人环节。请大家对我们的对手在思想上有一个感性的认识。 二、俗话说人过留痕,任何案件都不会脱离物理规律超自然存在的。而此案中,凭空消失的各个犯罪环节,更是反向证明了我们对手的软肋,他或者他们比我们更熟悉现场环境,这说明了什么? 说明了犯罪现场也就是普建物业正是我们今后工作中的突破方向! 我们在前期工作中面对此案的种种蹊跷,产生畏难情绪,我可以理解,但在这里,我要严肃地提醒大家,要坚定此案必破的决心,并把这种决心带到接下来的侦查工作中去。” 第三、从现在开始,专线工作组由我亲自代管,单克文同志及第三探组归我指挥。” 话音落处,会场里大家齐齐向单克文投去神情复杂的目光,由于之前紧张尚未散去红晕的单克文此时更像一个醉酒之人,红红的脸上掩饰不住尴尬和羞愧。 “那么,就到这里?”我没有理会场下的情绪,转头问向黄河政委。 “就到这里。”政委黄河应声答道。 “散会后,大家各就各位,开展工作——单克文探长,会后到我办公室来。”我宣布散会后,先行大跨步离开会议室。 “对我的工作安排有想法?”刑警队长办公室里,我点燃一支香烟向办公桌另一端窘迫不安的单克文问去。 “没有的,黎队长的工作部署自有黎队长的理由,只不过——”对面吞吞吐吐的正要展开自己的想法。 “没有就好”出于自己长期以来的习惯,我冷然打断了对面的话语“放下个人看法不提,现在我们要把这次谈话的重点放在案件的侦破上了”我目光炯炯看去对面。 “好,好的”单克文被强行打断思路后,有些怯生生的看来我。 “之前的工作中,你负责的专线有什么进展?”我问。 “赵武局长指示我们对一个叫张峰的人开展调查,说是此人与本案有很大关联。” “哦?很大关联?”单克文的话使我很是震惊。 “是的,很大关联”对面重复着这个关键词“在小范围工作布置中,赵武局长一再提醒过我要围绕张峰这个人开展工作。” “小范围?”我按灭香烟,看去对面。 “具体来说,就是赵武局长和我俩个人而已。”单克文说话间,刻意避开我审视的目光。 “有什么发现?”我问去对面。 单克文眼神停留在我刚刚熄灭的烟头上,一时间选择了沉默。 “不好对我说?”我淡然问道。 “黎队长,我知道你不信任我,甚至怀疑我的工作能力,可是在这里我想说——”片刻沉默后,单克文抬起头直直看着我说道。 “说”我面无表情看去对方。 “我想说,我知道黎队长是个好人。”单克文鼓足很大勇气说出了这句话。 “就这些?”我微笑着问去。心里知道,对面一定不是只想说这些。还有更有价值的话语即将进入我的耳膜,而我现在要在微笑的掩饰做好全方位的准备或者打击。 “当然不止这些,黎队,不管你怎么看我,我却是把黎队当成铮铮铁骨的好刑警——我到刑警队晚,但是黎队的经历和故事已经传奇一样在我耳朵里塞满了。” “传奇?”我再次微笑,不过这一次的微笑是有更深层含义的。 “是啊,传奇!别的不说,就说前一阵的击毙毒贩案子,在我这个原来的交警看来就是个传奇。”对面不无崇拜的看来我。 我仍然微笑着,但内心却已经绷紧。是啊,击毙毒贩!张峰也就是老虎正是此事的莫大关联者。只是,此关联非彼关联。 “其实,我虽然是交警转过来当代理探长的,业务不强,但人和案到底有没有联系还是能看出来的”单克文神态无异的看来我,说道“经过几天来我们对张峰的专线调查来看,此人既无作案时间也无作案条件甚至都无作案动机,在我看来基本可以排除张峰与本案的关联性。” “排除关联性?”我似笑非笑看去对方问道。 单克文脸色一红,说道:“我知道黎队对我的业务能力存疑,对我是否适合担任此案的专线组长有看法,不过我并不怪黎队,这是客观事实,我自己也承认。但是排除张峰与本案的关联性不是我一个人的意见,是整个专线组同志的集体意见。除了赵武局长。” 这话对面倒是说的坦荡,“再说说”我笑意渐浓的看去对面。 “必须说说”对面不无真诚的看回我说道:“我们把专线的调查情况向赵武局长做了汇报,赵武局长的意思是张峰虽然可以排除与此案的关联但是此人身上应该还有其他案底,要求我们深挖下去。” “就是说你们探组实际上已经不再参加对8.29案件的侦破工作了?”我问。 “名义上还是8.29的参战单位,可是实际上已经不是了。”单克文并未回避我的疑问。 “关于8.29以外的事,你现在可以选择不向我汇报。因为我现在只负责8.29的侦查工作。”我将身体靠回椅背,淡然说道。 “但是黎队是我们的刑警队长,也是我单克文眼中的传奇,我有义务向你汇报”对面气息凛然的看来我,话语间竟有几分激动。 “哦,那就说说看。”是单克文率性而为还是赵武阴毒算计,我唯有听过详情方能有所判断。 “根据我们的调查,这个张峰虽然与8.29没有特殊关联性,但此人背景也确实复杂”说到这里对面略有深意的看来我。 “继续”我面无表情回看去对方。 单克文身体前倾,双肘靠在办公桌前,轻声问来:“黎队,这个张峰是你的特情吧?” “不错”我立即答回对方,这种显而易见的事根本就不是秘密,也不应该是秘密。 “本来我们也都是知道的,倒也没看出此人是黎队的特情有什么不妥,只是赵武局长一再关照我,要把调查重点放在此人的社会关系上,比如——”对方微微一顿。 “比如我。”我静静问去。 “是的,比如黎队”对方不经意的看了看我,然后说道:“又比如以前的一个蓝城老大叫胡风的”对方再次停顿,眼神却不再避讳的显露出狡诈取代了他一贯的拘谨和内向。 原来是一部老实人反戈一击的大戏,前面的恭谨顺从和大义凛然竟然是铺垫,重要剧情在此上线。 看来,人生来就是带有分裂倾向的推断是成立的。眼前这个平时唯唯诺诺、恭恭谨谨的单探长果然是个有故事的人。这个有故事的人正试图带我走进他的剧目。 “哦,继续说说”谈话到这里,终于使我提起了兴趣。我面色平静的看去对方。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六十八章 警报再起 “大家都是聪明人来的,说到这里恐怕黎队长应该也清楚我的意思了吧?”对方已经完全撕下生涩的面具,转而用一种近似摊牌的语气说道。 “这就是你要说的重点?”我平静的向对面问去,而在这貌似波澜不惊的谈话氛围中,一股极度的阴郁却在暗流涌动。 “这当然不是重点,顶多算是前情梗概”对面不无得意的说道:“想必黎队长现在应该也能够捋出些头绪了——张峰,以前的江湖人物,绰号老虎,跟着胡风混在蓝城时还出过几起人命案子的,都和毒品有着很大关联。”对面说出这些话来却又全然不似刚刚从交警转来的蹩脚刑警模样。 “能如此熟悉张峰其人,想必单探长是有过硬的证据了,在我这个刑警队长办公室里说这些,是在汇报案情还是申请抓人呢?”我确实也很好奇对方的动机。 办公桌对面的人面色微微一囧,轻咳一声指着桌上的七星香烟问来我:“能抽一颗?” “当然,请自便。”我面无表情盯住对方说道。 啪,一声打火机脆响后,一股青色烟雾从单克文口中缓缓升起。那支打火机冷眼一看便可得知不是普通货色,在我看来却又似曾相识——是的,那是都彭限量版打火机。陈珊珊曾经用它为我点燃过一支掺杂了迷幻药物的雪茄。 “打火机是个名贵物件?”我冷笑着问去对面。 “不愧是黎大队长,好眼力。这是我一个兄弟的东西,你和我共同的同事。”对方看来我时,眼神中透出一股狠毒。 “怎么?同事关系以外,单探长和陈珊珊还有更深的交情?”我依旧不动声色问道。 一声长叹过后,对面有些怅然说道:“警校时代的好哥们,与你们不同的那个市警校”他不无自卑的看来我。 我微微点头,表示明白。 “我出身在农村,好不容易考了市里的警校,一个寝室里一直睡在珊珊的上铺来着。珊珊一直是个纨绔公子哥一样的人物,不过对于我,却是一直有着帮助的,警校里的那些情谊,黎队长懂得的。” 我再次微微点头。 “珊珊身上毛病很多可是最致命的就是那个东西——毒品,他是不该碰的”对面咬了咬牙,有些唏嘘的狠命抽了一口手上的七星香烟:“平时我也提醒过他,可是没用,人和人的意志力本就不同,本以为他顶多也就是个有点毒瘾的坏警察罢了,谁知黎队长却是不肯放他一马”对面直直用手捻灭了手中的烟蒂,瞬间的疼痛让他的面部神经显得有些过分扭曲。 我毫无反应,继续默默听着。 “前天我去凯旋酒店看过珊珊,人已经不成样子了,我进屋的时候他人手里还死死的攥着注射针头”对面目光阴冷的看来我继续说道:“要是我没看走眼,那是海洛因,对吧?” 我第三次微微点头,同时伴随着更加阴冷的微笑。事情已经明朗化了,对于对面的单克文我并不想与其纠缠于本就是基本事实的事情。 “黎队长这是想要珊珊的命?”对方的问话中并无惧意。 “你认为他的命在我手里吗?抑或是你?”我冷冷的逼视回对方。 单克文没有回答,沉静而又冷漠地凝视着我,我也同样神情凝视着他。房间的空气顿时被一股莫名的张力裹挟住。 咚咚咚,简短的敲门声过后,大丁熟练地推开房门滑身进来,“黎队,是时候该出发了”他望着单克文的背影,向我说道。 散会后,我吩咐过大丁留队待命,与我一同再到犯罪现场看看。 我把目光从单克文身上移开,抬头看看站在门口的大丁说道:“知道了,我和单探长交代几件事,十分钟后我们出发。” “是”大丁回身退出房间时,很是匪夷所思地再次望了望单克文僵坐着的背影。 “看来我们该说重点了。”听到关门声后,单克文沉声说道。 “五分钟的时间,够我们厘清一些重点了吧?”我斜睨了一眼案台上的时钟,微笑说道。 “就三句话而已。” “说。” “第一句是国际明珠大厦的毒品案大有隐情,很可能是杀人越货式的命案,我们已经将重大犯罪嫌疑人锁定为你的特情,也就是绰号老虎的张峰!”单克文阴森森地说道。 “我们?是指谁?”我面无表情问去。 “我们共同的领导,赵武局长。”对面一字一句答来。 “不出所料。”我淡然一笑。 “不出所料。”对方也淡然一笑。 “哦,我是说你所代表的‘我们’不出所料。” “而我是说,你的反应不出我们所料。” 片刻沉默后,我与对面都放声笑出声来。我的笑伴随着隐忍,对面的笑带着放肆。 “第二句呢?”我收回笑容问去。 “既然大家都有案子要查,那就看谁能更快结案了。或者大家都不查,也许才是更好的结局。”对方也骤然间抹去了笑意。 “这是摊牌还是最后通牒?” “看黎队如何理解我们的话了。” 我微微点点头,“最后那句呢?” “最后一句我只代表我自己——陈珊珊的事我管到底,无论你和我们是停战还是宣战。”对方再次阴冷地逼视着我的眼睛。 “你既然介入了,当然要陪着到最后,是吧,单探长?”不必隐藏也无需隐藏,我心中杀机已起。“哦,对了,既然你说到陈珊珊,我这里有两样东西麻烦你代他接收一下吧。” 我从案台抽屉里拿出奔驰钥匙甩到单克文面前,他很平静地点点头拿起后揣进口袋。 随后,我将手背向腰间向外抽枪时的动作却着实让他很是紧张——单克文身体一震,下意识地也把手按在了自己的腰间,那里是他的配枪。 “太紧张了,你。这里是刑警大队,我的办公室,难道单探长毫无安全感可言?”看着他有些过激的反应,我很是轻蔑地讥讽道。 对方仍然神色紧张,目光一刻不离地盯着我缓缓从腰间抽出的手,一只七七式手枪已经握在我的手中,只是枪管指向我,手柄朝向单克文。 “这是你那个兄弟的家伙,代收一下吧——哦,顺便说一句,不要交给他本人,你还是报请赵武局长后交还给配枪室,大队长这个层面我就当已经同意了。”我很淡然地说。 对方将手从自己腰间挪开,不无尴尬地顺势抻了抻衣襟,然后用很低的声音说了声“好。” “这么说,单探长以后在相当长一段时间里将接受赵武局长直接指挥喽?”我问。 “是的,并且我的探组将不参加8.29专案侦破工作,而要集中精力对国际明珠毒品杀人案展开调查。”单克文已经从之前的紧张中恢复过来。 “立案了?”语气平静的我,内心中还是感受到了压力。 “尚未立案,不过如果重大嫌疑人张峰到案,我们不信撬不开他的嘴!到时候赵武局长自然会批准立案的。”说话间,一副阴冷狠毒的表情已经跃于他的脸上。 “好,那就这样?”我站起身准备离开办公室。 单克文也站起身冲我微微点点头,转身就走。 “哦,想着让赵武局长把你另行任务的批文尽快补给我——毕竟我们是纪律单位。”我望着他的背影说道。 略一停顿后,单克文转身向我再次莫无表情地点点头,然后推门离去。 普建首府是蓝城数一数二的高档住宅区,凭海临风的海派风格搭配英式管家物业,已非是普通蓝城百姓可以消费得起的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六十九章 神秘来客 凌晨12时,普建首府外的车里。 “感觉单克文今天有点奇怪,是对黎队调整他的工作有情绪吗?”坐在正驾驶位置上的大丁偏过头问我。 “这不是你考虑的范畴——你的线人现在在里面?”我沉声说道。8.29案件黑雾渐浓,扑朔迷离间我隐隐嗅到了一股由远及近的血腥味。 “是的,出发前我和她已经取得联系了,现在应该就在普建首府里。”大丁摸着下巴继续说道:“呃,黎队,其实她并不是我的线人。” “哦?怎么回事?” 大丁继续摩挲着自己下巴的胡渣,半懂不懂地说道:“今天上午,我在值班室接听到一个线索举报电话,电话里是个女人的声音,自称是普建首府的物业员工” “女人?物业员工?之前的调查中进入过我们的视线没有?”我问。 “呃,摸排工作一直是老于探组负责的,我还没有进行核实——不过这个女人说,她听说黎队今天会归队主持工作,有重要情报只和你本人面谈,所以我也就没和老于他们沟通。” “有点蹊跷啊,一会儿留些小心。”一起血腥的无头命案,一个神秘的女性线人,不说蹊跷又怎么可能?! “明白,放心黎队,在我们的辖区还有人敢对刑事警察下手?”不屑中,大丁已经将配枪:“别紧张,我就是那个电话里的线索举报人。” 说完她慢慢吞吞地向后倒退出来大概5米的距离,然后似笑非笑地看着我们。 我打开车门走下来,大丁也紧随其后下了车。 “你是电话里的线索举报人?”大丁在我身后确认女人身份,而我则在微暗的街灯下仔细端详眼前的这个神秘来客。 她大约35岁左右,中等身材,中等相貌,头发修剪成很精致的齐耳短发,身上是一套很得体的灰颜色女士夏季西服,一眼便知是高端物业公司统一配发的式样。 乍眼一看,并无不妥之处。等等,她的妆是不是有点太浓了?挂在她脸上的是浓厚的晚妆,白白的粉底不但没有遮盖住她略显细纹的脸颊,反而衬托出的是一股惨白凄厉的效果;本应该强调出大眼睛的眼影,却偏偏让人联想到午夜凶铃的感觉。 如此妆容,出席晚宴倒也不为过,但是这是凌晨时分的街头啊!我不禁更加警觉起来。 与此同时,站在对面的女人仍然是一副似笑非笑的神情,用一种很细的近乎是京剧中旦角的嗓音向身后的大丁答道:“是我,我们上午通过电话的。” “你有什么重要线索?”大丁问。 “我只和黎昂大队长谈的。”这女人的声音,让听到的人很不舒服。 “我就是。” 女人听罢探出一只手,伸向我。 “哦,是该核对证件的。”我微微一笑,从口袋中拿出警官证件向她出示。 她的这个举动倒是一定程度上消弭了我的一些顾虑。因为这是个正常人面对警察时该有的行为。 女人看清我的证件后,很满意地笑了笑,对我说道:“很荣幸认识你,黎队长。我是普建首府的物业部副主管桑蓉。”随后她指了指自己胸前的名牌。 “好,既然我们大家已经互相认识了,就谈谈主题吧,你有什么情况要在这个时间这个地点和我们见面?”我说。 女人神秘一笑,朝我们挥挥手“跟我来。”然后便自顾自向普建首府的一扇侧门走去。 这个笑容凭空让我想到了‘妖冶’这个词,可是这个词汇却又不应该与这个长相平凡的女人搭界,怎么回事?我暗暗提了提精神。 “有点奇怪啊,跟不跟?”身后的大丁凑上来低声问道。 “当然跟,你马上和于化龙联系核实一下普建首府有没有一个物业部副主管叫桑蓉的,记得把体貌特征和他描述一下。”我趋步跟上时,用极低的声音向大丁吩咐着。 几步开外,女人已经在侧门处刷开门禁,转回身来等着我们了。 我和大丁一前一后,随着女人进入普建首府园区时注意到这个侧门并无保安室也不见保安身影。 “这里不用保安的吗?”我问。 “哦,这道门是我们工作人员专用通道,平时一般不会安排保安的。”她的声音还是让我不舒服。 沿着夜灯甬路缓步前行一段后,女人指着不远处一座人工假山对我们说道:“黎队,说出来你可能不信,你们公安局左查又查就是不查我们内部的施工通道——喏,那座假山后是我们的下水通道总入口,可以通往任何一家业主的下水通道的。” “任何业主?”我默默重复着,心头也不禁一惊。 摸排工作组的案情汇报中确实也提到过曾对整个物业小区的建筑布局进行过调研,只是下水通道到每户业主的终端时不是连接马桶口就是下水沟槽,实在不具备凶手潜入条件,于是也就不作为侦破方向,予以搁置了。 现在这个神秘女人引领我们关注下水通道,难道她确实掌握了一些情况? 就在我沉声不语时,身后的大丁小步赶了上来,凑近身边耳语说道:“和老于核实过了,有这么个人,体态特征应该就是这个桑蓉。” 我略微点点头,用极其细微的声音对大丁说道:“盯紧她。” “明白。” “怎么,黎队不信任我?”女人似乎察觉到了我们的疑虑,有些挑衅地问道。 “你能带我们看看下面的地形吗?”我没有正面回应她的挑衅。 女人嘴角上翘,做出一副‘那是自然’的表情,“跟我来吧。” 望着她三两步便隐入假山背景中的身影,我暗提一口气向大丁招呼道:“跟上。” 假山后,景观地灯映照出一池碧绿的潭水,水势沿着人工堤坝蜿蜒曲折中由上及下最终落入一帘水闸之中,由此形成一道幽静的小型瀑布。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七十章 凶影谜城 女人指着景观瀑布对我们说道:“我们叫这里首府池,这条瀑布的下方就是整个小区的下水总管道,当然景观池水与生活污水是分流的。” “你的意思是说,犯罪嫌疑人是从这里潜入犯罪现场的?”大丁有些不太明白女人的意思。 “黎队长应该知道我想说什么吧?”女人没有理会大丁,而是向我问来。 我没有说话,只是紧盯着女人的眼睛,她没有任何回避与闪躲,也直直地盯回我,等待着我的回答。 “黎队,要不喊增援吧,先包围了这里再说。”大丁有些忐忑地征询我的意见。 深夜蓝城警方包围高档社区的下水通道?如果侦查无果,明天又会引发蓝城各大媒体对这起命案的再次关注,势必带来蓝城市民的群体性恐慌。 想到这里,我低声对大丁说道:“不必大动干戈。”然后又问向女人:“这里与洋房区3单元b座相距多远?” “那个命案现场吗?哦,有一段距离的,我们现在的位置是普建首府的中心地点,洋房区在东南角,正常路程会有1公里左右。”女人娓娓道来,似乎之前已经做足了功课。 “地下距离呢?”我问。 “按照图纸测算,大概需要2公里左右。啊,是因为地下考虑到工程因素,沟渠曲折徘徊,所以要远一些。”女人给出了很专业的回答。 “能带我们到地下看看?” “当然,跟我来。”女人伸手向左一指说道“那里是下水通道入口,我们从那进。” 顺着她手指的方向,我聚睛望去,大概一个防空洞入口模样的水泥建筑若隐若现在池边的几颗法国梧桐后面。 大丁拧亮了战术手电,向那里照了照,嘴里轻叹道:“不愧是高档社区,连下水道入口都有模有样啊。” 惊叹间,女人已经在碎石水台上几个猫步闪转,隐入到梧桐树后了。随着‘滴滴’两声门禁开启,女人的声音轻声传来:“这里来。” “有点邪性啊。”大丁自言自语地说道。 “跟上。”我说。 女人引领我们进入地下通道后,一股有别于地面湿热空气的阴冷寒气扑面袭来。三人鱼贯前行,女人轻步在前,我紧跟其后,大丁手持战术手电断后。 伴随着地下通道墙壁上的暗绿色青光壁灯,我在行进中渐渐看清了这个地下环境的大概轮廓。 这是一座防空洞构架的地下通道。上下高约3米,左右宽约5米,顶端采用了弧形防震结构,脚下是砖混水泥甬道,甬道下半米处是排水沟渠。从上方瀑布泻下的池水正在沟渠内缓缓流动。 “这一段呢是池水循环系统,再往前走会看到污水循环系统,而污水循环的终端就是各单元业主的排水管道喽。”女人那极其古怪的声音在前面幽幽传了过来。 进入下水通道后,女人的身法变得有些古怪,她以一种近似于猫步的步态行进,在暗绿光线的衬托下犹如鬼魅,加之其京剧旦角的诡异声音若说不使人悚然,起码也是倒吸一口凉气。 “别家污水系统都是管道式的,普建首府是沟渠式,会不会增加工程难度呢?”我浅望脚下犹如地下暗河的沟渠流水,不禁赞叹普建首府的工程手笔。 “我们普建首府采用的是国际上最先进的给排水理念,沟渠直达蓝城的污水处理厂,平时不仅避免了业主的积水洪涝之苦,战时还可以提供防空避难的——哦,对了,我们也是人防工程的签约单位。”女人声音虽怪,但答言去语中条理还是非常清楚的。 反向推论,如果条件允许,凶手也可以从远处的蓝城污水处理厂进入普建首府,甚至是业主楼下,从而避开各处的视频监控——我暗自思忖着。 随着纵深深入,地下通道愈发显得深邃空灵,两侧的壁灯忽明忽暗后来索性全部都熄灭了。我的眼前空留女人一团浅灰色的背影。 “后面有东西!”身后的大丁惊呼道。 我停住脚步循声回望,但见我们身后10米左右凭空凸现出两只绿幽幽的光,那是猫的眼睛。 大丁的战术手电循光照去,一只黑色野猫不知什么时候跟踪而至,此刻正蹲在那里逼视着我们。 “妈的,又是车上那只畜生!”大丁咒骂着,弯腰拾起一颗石子向野猫砸了过去。 野猫敏捷地躲过袭击,攀壁而逃,转眼间又不见踪影了,只留下了一声恐怖长啸。 “野猫在这里是常有的事,两位还是不要与它纠缠了。”女人的声音从前面飘过来,听来此时又走出很远的距离了。 “你今天怎么搞的,毛手毛脚的?!”我低声训斥道。 “对不起,黎队。”大丁自知有些失态,也不辩驳,加快了脚步与我跟了上去。 “听说黎队调查的这起凶案很特别?”声音是从前面飘来的。 “你说的特别是指什么?”我望着前面一团灰影问道。 “哪都特别,我有个类似的案例,黎队想不想听听?” “讲!” “30年前的澳门发生过一起灭门惨案,当时可是轰动了整个警界的”一个光怪陆离的犯罪记事在接下来的路程中在前方诡异女人的古怪声音中缓缓飘来。 30年前的澳门,牧羊围,一个邻里和睦,中葡混居的中档社区。一个再平常不过的清晨,邻居像往常一样敲响林记粥店的铺门。 临近几条巷道赶着出早工的人们几年来已经习惯了在林记粥店喝上一碗热腾腾的白粥加上几块葡式蛋挞。 往常里,林家夫妇会热情地招呼客人用餐,而他们10岁大的小女儿载灵也会帮着父母忙一些粥店杂事,然后再去上学。 但这一天,食客却没有敲开林家的铺门,随着时间的推移,人们感觉到了异常,心细者甚至隔着不甚牢固的竹门闻到了一股血腥气。 大家选择了报警,警方到达现场后,赫然发现林家夫妇已经暴毙在卧室床上,而她们的小女儿载灵则晕厥在客厅的沙发下。 死者均被钝器正面砸击面部致死,亡者死后面目全非,惨状至极。林载灵并无外伤,初步判断是因为经受强烈刺激导致昏厥,当天经医院抢救后虽然恢复意识,但却陷入精神恍惚状态,无法与人正常交流。 鉴于载灵极有可能是案发现场唯一的目击者,她的证言是警方最为倚重的破案线索,于是澳门警方请来美国最知名的华裔心理导师查理狄为载灵做心理康复,也寄希望载灵能够尽快回复自主意识为警方快速破案提供帮助。 以下是查理狄与载灵在心理康复阶段的对话记录: “test,test,录音开始。1986年4月1日,上午10时,天气大雨,对话室。我是查理狄,现在与10岁康复对象女童载灵第一次交谈。”查理狄调整好录音设备,开始第一次与载灵交谈。 “载灵小妹妹,你好,我是查理狄,你可以称呼我查理叔叔的。” “你好,查理叔叔。”载灵的回答简短而又礼貌。 患者对普通礼节性沟通没有排斥,表达准确,言语没有障碍。查理狄在康复日志上写道。 “现在是什么时间,小妹妹,你能够准确地告诉查理叔叔吗?” “1986年4月1日,上午10零3分。”载灵机械地播报着数字。 “很准确哦,能和叔叔讲讲你是怎么确定如此准确的时间吗?” “喏,你身后的电子时钟正在显示着啊。”载灵用目光指引查理狄看向他身后墙上的电子钟。 查理狄并没有回头看那只电子时钟,他在日志上写道:患者意识清晰,但伴随机械性思维症状。 “那么,我们现在在哪里?”查理狄轻声问道。 载灵看看四周,眼神空洞地说:“一间屋子。” “一间什么样的屋子,你能给叔叔描述一下吗?” “一张放着赌桌的屋子。”载灵毫不犹豫地答道。 “什么?小妹妹请你再说一遍?”查理狄很困惑地望了望这件布置优雅很有家庭氛围的谈话室,然后再次向载灵确认。 载灵的目光开始不聚焦了,她的声音也空灵起来,“这是一间不大的屋子,正中有一张赌台,很多人在桌旁玩牌,他们都不说话。” 查理狄开始在日志上飞快地记录:患者应该进入遐想状态,她的描述与现实不符,但不排除源自以前生活的某一片段。 澳门是有名的赌城,纵然是小孩子也不免见识过大人们打牌的情景————查理狄如是想着。 “那么你在什么地方?”查理狄引导着载灵。 “我在桌边,看着他们打牌。”载灵的语气犹如身在其境。 “他们长什么样子,你能和叔叔讲讲吗?” “他们都没有脸的!”载灵直直地看着查理狄,似乎查理狄也是没有面目的人。 “没有脸是什么意思?” “就是一张张人皮,没有五官啊——哦,不对,有两个人脸上缠着纱布,我只能看到他们的眼睛。”载灵很用力地思索着。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七十一章 心理追凶 典型应激性感官障碍,患者形象思维异常,但应该有失常前映像残留——查理狄在日志上写道。 “他们在玩什么类型的牌呢?”查理狄问。 载灵偏着头想了想说:“看不懂,应该是扑克。” “哦,再给叔叔讲讲,叔叔很想听。” 载灵并不抗拒,她一面思索一面说道:“一个脸上缠纱布的人在桌子上亮出了一张黑桃k,另一个脸上缠纱布的人亮出了一张红桃q,他们对面没有面目的人也亮出了一张牌——啊!”载灵眼望着窗外的大雨,一声惨叫。 “怎么了?” “雨好大!”载灵惊恐地看着窗外。 查理狄也回头望了望窗外的大雨,然后轻声问载灵:“你那里也在下雨?” “很大很大的雨,雨已经淹进了屋子,屋这个?”载灵本能地反应出警惕。 “陪伴爱丽丝一起闯关仙境的都是一些勇敢忠诚的小伙伴,是吧?”查理狄需要和女孩建立基本的信任。 载灵低头想了想,然后说道:“是的,爱丽丝身边有忠诚的机器人还有勇敢的小狮子。” 查理狄诚恳地看着面前的小姑娘,柔声说道:“叔叔知道载灵的苦,我可以做你忠诚的机器人和勇敢的小狮子吗?” 女孩眼中有些湿润了。 是啊,毕竟只是一个10岁大的孩子,她的内心是希望被人呵护,被人疼爱的,尤其在如此悲天悯人的时刻——查理狄想到这里,内心最柔软的地方传来阵阵绞痛。 “这两天想到了什么可以和查理叔叔说说吗?”能够尽快帮载灵走出封闭的内心是目前的首要任务,查理狄轻声发问时心里默默提醒着自己。 “跳舞。”载灵大大的眼睛看着查理狄说道。 “跳舞?是载灵自己想跳舞吗?”查理狄问。 “不是,是一个男人在跳舞。” “什么样的男人?在哪里跳舞?” “没有面目的男人,他在磨盘上跳着一种奇怪的舞蹈。哦…他转呀转呀,嘴里还在说着话。”载灵在尽力描述自己的映像。 “说了什么?” “我听不清,但是他很愤怒,好像在咒骂我们。” 愤怒?咒骂?我们?查理狄在日志上写下三个关键词后问道:“载灵小妹妹身边还有其他人吗?” “有的,我和两个脸缠纱布的人在一起。” “是在赌桌上玩扑克牌的那两个人吗?” “嗯,是。”女孩的回答很肯定。 查理狄在我们关键词的下面挑了一个对号,然后问道:“那个没有面目在跳舞的人也是赌桌上的人吗?” “是。”女孩的语气仍然很肯定。 “可是这个人没有面目,载灵是怎么确定的呢?”查理狄想确定载灵的判断是否准确。 “我们不是有信任吗?查理叔叔,你会相信我吧?”载灵黑黑的眸子里闪现出认真的目光。 “我相信你。”查理狄知道在这种情况下,必须用最简短的词语表达出自己对载灵的信任。 “那就好,查理叔叔,因为我就是知道那是同一个人。”载灵坚毅的神情中终于露出了一丝慰籍。 “那么愤怒呢?那个人的愤怒与之前在赌桌上是一样的吗?”查理狄问。 “一样的。”载灵毫不犹豫地答道。 “很好,载灵小妹妹,你的描述对查理叔叔很重要。”查理狄正面鼓励着女孩,并在日志上在关键词“愤怒”下方挑了对号。 “那么,这个人为什么要咒骂你们呢?”查理狄尝试着对这个关键词进行解析。 载灵紧皱双眉,似乎在努力调取自己的映像。很长时间后,女孩为难地对查理狄摇摇头说:“不知道。” “没关系的,想不起来也不要勉强。”查理狄微笑着安抚着女孩,同时在关键词“咒骂”下方画下一个x。 “轮子!”载灵很神经质地看着查理狄案台上的一个物件说出了这两个字。 查理狄循着女孩的目光向那个物件看去,一尊缩小版的葡式红衣大炮的玩具模型正静静地摆放在谈话室的案头——这是极普通的办公室摆设,红红的炮身由两个亮金色的轮子支撑着。 “是在说轮子吗?”查理狄再次向载灵确认。 载灵狠命地点着头,同时说道:“那个人胸前挂着一个大轮子!”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七十二章 罪案侧写 一个胸前挂着轮子的男人在磨盘上跳舞--轮子跳舞”晚间.查理狄枯坐在酒店套房的沙发里.脑中不断回想今天从载灵那里得到的残缺不全的信息. 一阵裹挟着秋意的冷风从客房窗外吹进.让查理狄不禁生出一股凉意.他筹措着站起身.在壁格上为自己取出一条毛毯裹在怀里.心里想着:澳门这南方亚热带城市的寒意却也一点不输自己在美国居住的旧金山. 是啊.晚饭时在酒店餐厅听到新闻报道.sanfranacao那边冷不冷三藩市好冷哦.妈妈说如果我不穿夹克就不让我参加周末甜品会了--还有啊.邻居家那条大狗已经生小娃娃了.就是你刚走的第二天--”女儿撒着娇一连串地说出好多话. 查理狄默默地笑着.听着.然后说道:[爹地也是提醒你要多穿衣服哦” 电话那边的女儿却又似被其他事情吸引的样子.嘴里一副不以为然的语气嘟囔说:[好啦好啦.我不和你说了.妈妈说我上学快迟到了.”同时背景音里.传来太太催促女儿的声音. 查理狄无奈地摇摇头.心想女儿全然还是小孩子心性.上一秒热情如火.下一秒又不知所谓了. 喂.喂.coco啊.爹地问你.如果一个男人在转盘上跳舞.你会想到什么”查理狄赶在太太拿过话筒前.灵光一闪地问了女儿这个让他有些困惑的问题. 八音盒啊”女儿很干脆地回答后.电话那端传来太太的声音查理--” 与太太沟通了近况后.查理狄放下电话.自言自语地说道:八音盒一个在八音盒子里旋转机关上跳舞的小木偶人去年圣诞我送给女儿coco的礼物 女儿与载灵同年.小女孩们对外界事物于内心的投身应该是相通的.载灵会不会也有一只八音盒呢 至于轮子的表述.从临床心理意识上讲.不难理解.应该是这个投射人物的标志性特征.如轮形纹身或是轮形项链--查理狄在秋风袭袭的深夜写下了本次小结. 随后几天与载灵进行的心理疏导中.八音盒的推论得到了女童载灵的侧面证实.女孩记得自己在两年前收到过一只日本产八音盒的礼物.但问道谁送的礼物时.女孩却极度抗拒.逃避不语. 而对于轮子的投身表述中.女孩终于回想出一个至关重要的细节.那就是这只[轮子”确实是挂在胸前的.因为它会随着主人的舞蹈而摇晃--那么.是一条轮式项链的可能性就非常之大了. 不知不觉中.一个月过去了.女童载灵的心理状态已经基本稳定.但是对于双亲命案的所有关联仍然不愿提及.事实上也无法提供更多的直接证据.澳门警方在与其在香港的姑母取得联系后.由姑母将载灵带回香港领养. 在对话室与载灵告别时.女孩瞪着大大的眼睛望着查理狄说道:“查理叔叔.我真的很怕那个挂着轮子的男人.” “载灵乖.叔叔都明白了.真的.”查理狄目光慈祥而又坚决的望着载灵步出房间的背影.口中喃喃地说道. 返回美国的前一天.查理狄向澳门警方提交了自己基于与现场唯一目击证人女童载灵进行多次心理疏导后完成的罪案侧写.当然只是心理层面的间接推测.仅供警方参考. 侧写如下: 牧羊围两人命案唯一现场目击证人.十岁女童林载灵.因现场亲历双亲被杀.导致记忆障碍.意识受创.及伴随明显创伤后表述障碍.但抽象思维未见明显异常. 本人与康复对象进行月余心理疏导后.根据对象抽象思维完成下列罪案侧写.仅供参考. 一.疑凶应为林氏夫妇相熟之人抑或者是赌友.此点可从康复对象提及赌场牌桌的那一幕分析得知.根据警方资料.林氏夫妇生前也经常赌牌.而扑克是他们最钟爱的赌具. “黑桃k”.“红桃q”理应分别为林氏夫妇.而对象表述此二人均面缠纱布.是因为林氏夫妇遭钝器砸击面部致死.作为他们的女儿在潜意识中想为他们进行医疗救治的表现. 而他们对面那个参与赌局却没有面目的人就应该是本案疑凶.对象是因为遭受双亲当场被杀的巨大心理创伤而选择逃避回忆此人面容.(详见小结) 二.疑凶与对象的关系.根据对象另一次抽象表述即提及跳舞男子的那一幕时的惊恐表现.又鉴于对象抽象思维正常.理应大胆推测 为本案疑凶应该平日里与对象即女童载灵很熟.甚至还曾经送给对象礼物--一只日本产八音盒. 三.疑凶特征.对象在形象思维严重受损的前提下却仍然能够清晰记得的轮式特征(详见对话录音).依照意识投射理论.应解读为这个轮式物品是本案疑凶的标志性特征.本人认为是男式项链的可能性为最大. 综上.罪案侧写结论为:疑凶犯案动机应为涉赌财杀.疑凶经常与林氏夫妇打牌图利.但应该输多赢少.某日(应该是命案发生前不久)他应该是赌场失意于林氏夫妇(应该是数额特别巨大)恼羞成怒遂起杀心.于命案当日进入林宅杀人泄愤. 建议警方围绕林氏夫妇生前赌友展开调查.疑凶极有可能与林氏夫妇关系一度非常密切.并可能佩戴轮形项链. “澳门警方经过多方调查并参考查理狄的罪案侧写终于锁定了一个名叫岩仔的凶嫌”晦暗潮湿的地下暗道里.我们眼前的这个神秘女子突然顿住了脚步.于3.4米远的距离外回身以一种难以琢磨的神情说道:“可惜啊.还是晚了一步.那个岩仔之前收到风声逃离了澳门到现在也没有找到.牧羊围的案子也就悬案至今喽!” “黎队.做案手法和我们这个案子很像啊”大丁在我身后说道. 我暗念道:“不止如此.”脑海中似乎想到了什么.却又一时间什么也没想起来. 女人嘿嘿一笑.一排整齐的牙齿在暗色中反映出白惨惨的光.“前面再下一段台阶就是我们的污水处理沟渠了.” 说罢.她也不再理会我们.而是快步疾走沿着一段若隐若现的石阶向下而去. 不对头是肯定的了.可是哪里不对头呢女人的行动快过我的思绪.此时却也无暇细思了.我对身后的大丁轻呼一声:“跟紧她!” “明白.黎队.她肯定有问题.”不知是否是因为紧张.大丁的呼吸略显急促. 跟随神秘女子步行向下十余级台阶后.一股污浊之气扑面而来.本已晦暗不明的光线到了此处后再无光亮可言. 大丁将战术手电调至最大可见光向身侧下方照去.但见脚下一道宽约3米的明道沟渠中一股缓缓流动的污水裹挟着浆糊状的各式杂物向我们前方一道过滤水闸流去. 大丁几欲呕吐状地用手掩住口鼻.低声咒骂道:[妈的.这就是小区的下水道不应该是管道式的吗怎么还是明水渠” “那女人呢”我四下望去却不见那女子的半个影子. “黎队长.我在这里.”女人如鬼魅般再次出现在我们前方大约5米处.她向其身后的一道水泥闸门一指.说道:“哦.跟你们介绍一下.我们的污水处理系统采取的是国际上最先进的明渠技术.不论是什么样的生活污水只要进了这道处理闸门都可以转换成国家二类水质的.” 大丁的战术手电向那道闸门扫去.灰色厚重的砖混结构闸门.横亘在污水明渠上方.闸门下方几个轮机组正在嗡鸣声中进行着污水.杂物的初步分离作业.与电视上看到的小型水力发电工程倒有几分相似. “我们接下来要怎么走”我问向神秘女人. “看到这道安全门了吗”女人走到水泥闸门靠墙一侧的金属安全门前说道:[这里是工程人员通道.穿过这道安全门就可以直达任何一户业主的下水通道--当然.也包括命案现场那一户.”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七十三章 深陷绝境 正在我和大丁狐疑未决之时,神秘女子已经从腰间抽出一串钥匙,坚决而又快速地从上中下三个方位打开安全门三道锁位,并在熟练地拧开环形旋转手柄后,推开了这道厚重的合金安全门。 门后的景像一派冥暗,犹如太空黑洞般吞噬着周边一切可见光源,甚至大丁手中的警用战术手电的光束向门内照去时竟也没有丝毫反射回来的迹象。 暗自惊诧之时,女人侧身立于开启的安全门前,一副从容模样说道:“请进吧,黎队长。” 大丁此时并身站在我身旁,贴身细声说道:“黎队,会不会是个陷井啊。” “别紧张,咱们是刑警,我前你后,把她一并带进去!”我低声吩咐之后大跳步向前走过女子身旁向门内走去。 余光中瞥见大丁紧随身后,来到女子身前正欲抓取她的胳膊向内带入时,耳际却骤然传过来一声凄绝哀嚎。 这如鬼域惊嚎般的哀鸣,真如无声之处突生惊雷,刺穿耳膜之际竟使听得之人短暂丧失心智。 与此同时,黑暗中两道绿光似索命恶魔般窜到大丁已经探出的手臂上。 霎那间的恍惚之后,我恶梦惊醒般识别出此番异象的来源,是那只诡异莫明的黑猫。 又是一声惨叫——转身看去时,大丁手搭脑侧已经跌倒进安全门内,隐约可见他的的手指缝隙间已有绝色血花溅出。 而那只黑色畜牲竟如嗜血恶魔般,眼冒绿光,嘴露尖牙,躬身前窜向我面门扑来。 及近处我才发觉,这畜牲的尖齿上竟挂着刚刚从大丁头上撕咬下的半截耳朵。 坦言之,我手臂格挡的动作显然没有这黑猫伶俐,它跃过手臂时,两只前爪已经深深钩进我的前额。 正欲乘势向下准备撕扯我的面皮。 胡抓乱挡显然会让我面目全非,甚至眼球都可能不保,唯有卧倒间向上拔扯这只黑色畜牲。 心念间,动作也已做出,正在黑猫双爪用力向下准备钩瞎我双眼之际,我倒仰向后摔去,同时向上拳击畜牲的腹部。 由于我突然仰倒,黑猫丧失了着力点,两只已经钩入额头的前爪没能向下发动攻势,进而随着我沉重的一记向上勾拳,击中它的腹部,畜牲闷哼一声向上逃窜而去。 即便躲开了杀招,我的前额却仍是鲜血迸出,两道抓伤不禁使我冷气倒吸——这畜牲简直是虎狼之辈。 一声重重的大门关闭声音,将我从刚刚的唏嘘恍惚间拉回现实。四顾左右后,我陡然发觉,突发状况的短短数秒间,我和大丁都已经被这只暗夜幽灵般的黑色畜牲逼进铁门之内了。而那个神秘女人在冷笑旁观之后,此刻已将合金安全门在外面牢牢关闭锁死。 “大丁!你怎么样?”我站起来边问大丁边找寻他的位置,一声沉重的喘息声在我脚边响起,随后传来大丁略带抽搐的声音。 “黎队,我的左耳好像被那畜牲咬掉了。” “人怎样?”我再问。 “人还好还不至于光荣。”大丁慢慢爬起,站到我的身旁。同时又说道:“中计了,我们。” 啪的一声,安全门上一道三寸见方的探视小窗在外面被横拉开启,“不错,你们中计了。咯咯……”一阵令人悚然的冷笑过后,隔着小窗,那女人脸露了出来。 “黎昂,我们又见面了。”她边说边从自己的脖间向上撕他自己的脸皮,那女人的皮肤竟硬生生脱离开自己面部。 身旁的大丁被这难以形容的惊悚场面惊到了,他慌忙间从腰间拔出手枪,对着窗外的女人就要扣动反击。 我立刻按下他抬枪的手臂:“别开枪,没用的。” 相比于大丁的惊恐,我此时已经稳住了心神。这是我第二次面对同一个女人的假脸。 “人皮面具!”随着大丁一声惊呼,那女人已经自脖项处至脑顶完全扯下自己的人皮面具,假面与真肤剥离时发出的嘶嘶响动令人毛骨悚然。 “她是卫兰!”大丁的惊呼又拔高了一个声调。 “对,我是卫兰。”窗外的女人露出了真正的面目,然而这张真人面皮看起来却比假面更加阴郁吊诡。 “黎昂,我很荣幸成为你生前最后一个见到的人,没想到吧?” 她的大半截脸透过窄窗逼近过来,而那只黑猫此刻也重新跳到她的肩头,凶狠而又好奇地挤入半个脑袋向里张望。 “意料之中。”我淡然说道,鉴于赵武的为人和行事方式,以一个分局局长的影响力从县局里捞出一个证据不足的命案嫌疑人应该也不是什么难事。 “取保候审还是监视居住?”我继续隔窗向卫兰问去。 卫兰阴毒一笑,再次露出她那一口惨白的牙齿,出声说道:“与其现在关心我的处境,黎昂你更应该想想你不久之后要面对怎样的死境,不是吗?” 是啊,那一口白牙,我在香河密林中早已见识过她的易容手段,一早就应该识破的。暗思中,我心中也不常见地现出懊悔之意。 “这道安全门后确实是通道不假,只是想过去,你们还需打开身后的另一道合金安全门。”卫兰说着,目光向我们身后望去。 大丁听闻,忙转身向后探去,两步外,他似乎摸到了另一道合金安全门,便颤声说道:“黎队,后面确实有道门。” 我目光紧盯窗外那张被罪恶的欲望笼罩着的有些变形的脸默不作声——卫兰的恶毒绝不是把我们困住那么简单。 果然,她面无表情地说道:“别妄想打开那道门了,你们做不到的。不过脚下的铁板却可以送你们下地狱,咯咯…….” 大丁有些乱了方寸,听到卫兰如此说法,连忙俯身向下敲击地面,马上传出金属回声,同时他慌乱说道:“黎队,咱们脚下是金属隔网,下面——……”他的声音被自己的紧张卡住了。 “别慌,下面怎么了?”我竭力保持冷静,也试图让大丁定住心神。 窗外的卫兰说话了,“下面开始注入3:1比例的硝酸和酼酸了,闻到了吗?本是用来消溶不可降解的生活垃圾,现在我准备用来给你俩溶尸。” “下面真的是个池子,开始有东西流出来了,有气味的,你闻到了吗,黎队,怎么办?”大丁有些绝望地说着。 如果真如卫兰所说,下面的池中是硝酸和酼酸按3:1比例混合的液体,那就是众所周知的“王水”。 我和大丁一但掉入王水池,别说血骨无存,就连随身配枪都会溶解得不剩一滴半毫。——好毒辣的卫兰。 “你们还有一分钟时间,随后我会启动金属隔网翻转程序——告个别吧,黎昂。”卫兰冷冷地看隔窗说道。 “大丈夫生有处,死也有地,无需告别,我只是想不通,你卫兰究竟陷入多深,甘愿为你背后那些人做这种绝事。口中虽是强压怒火,厉声断喝,但理智告诉我,现在必须采取最后的防卫措施,于是我双手已悄悄从背后腰间取出手拷,一只环扣扣住左手,另一只环扣虚位以待。 “咯咯……”一阵惨笑过后,卫兰眼中射出毒光。“我们的黎大队长,死在眼前还临危不惧。好,我就告诉你,我不为任何人卖命,我只听命于命运,你黎昂让我脱离原来的生存轨迹,我就让你黎昂化成脓血。” “没有那么简单,是赵武,陈四喜还是陶真!”我追问道。 “他们也配!”卫兰语带轻蔑地答道:“都是群自以为是的走卒。” 虽然我在与卫兰采取拖延战术,但卫兰所说的“都是一群自以为是的走卒”的话语确也着实让我一怔——难道背后还有更大的势力? “送君千里终有一别,黎昂,咱们就在这里说再见——哦。不对,是永别了。”窗外卫兰的脸上的杀气凝结,一语说罢已将探视窄窗在外面重重拉合。 铁门外卫兰那伴随着狞笑的声音最后一次传来:“看你黎昂骨头硬还是下面的王水硬。 话音落处,密室内我与大丁脚下的金属隔网陡然翻转,速度之快竟如专为杀人设计的机器一般…… 大丁惊呼中,身体已经站立不稳,随着隔网翻转向下方深池滑去。 我疾速甩出左手手铐,那只没有扣实的环扣啪嗒一声脆响,已经牢牢扣实了隔网中的缝隙。 就在我的身体也已经随着隔网翻转中悬于空中时,我右手猛地抓紧身下正在快速下坠中大丁的衣领。 生死一线间,我与大丁两人就已经悬停于五水池上的半空中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七十四章 向死而生 中计于卫兰,我与大丁深陷囹圄,受困绝境之中,此刻的我凭借用左手手铐的牵引之力挂悬于半空之中。 而大丁一米九零的大个子仅凭我右手半臂之力的拼命拉扯勉强止住下坠之势,此时已经忘记恐惧,竟无半点声音。 “啪”的一声,似是大丁身上的什么东西掉进下面的王水池中,瞬间便听得“嗤啦”一声,一股金属物件被消溶后的特有气味自下而上的飘了上来。 “大丁!你怎样?抓紧我的手!”我向大丁喊去。 足足三秒钟过后,大丁才回过神来,仰头看到我的右手,于是便奋力牢牢抓住。我只觉身体一沉,而右臂由于大丁的体重抻拉,一阵阵坠痛传递至全身。 “黎队,我的手电掉下去——化了!”大丁万分恐惧地喊道。 “下面的王水离你多远?”我强忍痛楚问道。 “看不清,感觉很近。酸水还在不停往上涨,咱们活不成了,是吗?”大丁有些绝望了。 “不还没死吗?臭小子,挺住。”命悬一线间,我决不容许自己的弟兄被王水溶成脓血。 突然又是一咔啪脆响,我和大丁两人身体随之又是向下一坠。我抬头望去,手铐悬挂着的那格金属网格由于两个成年男人的体重坠力,不堪重负已经向下断裂开来,只剩一部分连接在主体网格上,且距离彻底断裂也只是时间问题了。——一旦如此后果可想而知,我和大丁将尸骨无存! “啊!“下面的大丁传过来一声惨叫。 “怎么了?”我焦急询问。 “鞋!我的鞋底化了,王水升上来了。”大丁一面喊着,一面拼命抓紧我的右臂,向上做引体抬腿动作,躲避步步逼近的王水。 我被大丁的抻拽,右臂几尽脱臼,豆大汗珠顺着脸颊湿透项背,一声呐喊“抓紧我的腰!” 大丁已明白我臂力有限了,慌忙曲腿上绕,同时双手牢牢抱着我的腰。 悬挂于手铐中左手因为半臂环吊三百余斤的重量,此刻已经被铐环绷勒得鲜血崩流,我牙齿几乎咬碎才勉强克制住这钻心巨痛。 命悬一线之时,更需要冷静,心头暗念间,我再次抬头上望,断裂大半的那道网格横梁——也许这就是唯一生机。 “要是我们都化了,外面的人能知道吗?”身下的大丁似乎准备放弃了。 “别废话!挺住!我找到出口了。”我安抚大丁之时,用几乎麻木的右手抽出了六四式手枪。 头。 铁门开启处,重又看见绿色壁灯照亮下的步行通道,只是这段通道脚下是实质砖混结构,相较于这个王水溶解池的网格金属板着实是让人倍感安全。 循路前行数米,便见一个金属脚手梯沿墙而建,二人沿梯又向上爬行约几米高度来到另一段暗道之中。 “这是到哪了?”大丁语带惶恐,刚刚的命悬一线让他心有余悸。 “按方位看,这里应该是那道污水沟渠的上一级地下通道。我们已经离开那道污水坝了。”我一边说着,一边看向墙壁上的一张指示标牌——工程通道,闲人禁入。 再沿这条地下通道蜿蜒前行约百余米,眼前突现一个较为宽阔的圆形回廊,去往两个出口及近处,用手机光源仔细辨别:一处出口的指示牌上写着业主楼基通道,另一处出口的指示牌则显示普健药企楼基通道。 我看过之后,心中突然顿悟,卫兰的再次现身、普健首府、普健药业、无头命案,原来看似没有关联的事物竟还是归结于此。 想到这里,我问身旁大丁:“普健首府的开发商是谁?” “根据我们之前的调查是普健药业集团。”大丁答道。 “有没有调查过普健药业与8.29命案的关联性。”我问。 “赵武局长当时指示普健药业只是开发商,与本案并无太大关联,所以不必作为侦查方向,也没有列入案件分析。” “赵武”我低声重复着,心中却想不出,这起8.29专案与蓝城毒品网到底有何必要联系。 “你还能坚持住吗?”我问大丁。 “主要是黎队你的枪伤……”大丁看着我已被鲜血染透的左臂。 “暂时还不至于失血过多——既然已经到这儿了,走,去看看这两条通道。” 我说完拉过大丁进入业主楼基通道。 基于楼盘地基结构所限,通道内明显狭窄于之前的沟渠步道。前行一段距离后,通道两侧呈现出四通八达的走势。每隔十余米,便有一道斜向岔道向纵深延伸开去,每一条岔道口的墙壁上都有简单路引标识,标明此处通向哪一座业主单元楼。 边走边看中,我们的脚步停在了一条岔道口前,上方路引标志为:洋房区三单元。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七十五章 密道追踪 “洋房区3单元?这是我们8.29命案现场那个业主单元。”大丁提醒道。 “上前找找有没有通往b座的向上通道。”我将手机手电光源调亮,引领着大丁上前查看。 狭窄的工程暗道中,3单元a座与b座的管线通道集成后形成并列的两个柱状砖混结构体并列其中, 柱体上分别各有一道简易铁门用于工程维护人员探身观察之用。 “还好都没有锁,否则我们没有解锁工具,就还得用枪打。“大丁自言自语着打开了b座的那道铁门,探身向内观察。” “下水管道,燃气管道,供热管道,电力管道……”大丁缩身回来,拍着手上的灰,说:“黎队,里面都是正常的集成管道,没发现什么异常。如果凶手是从这里上去的,那么他只能是从被害人家里的马桶,手盆或是燃气阀这样的地方冒出来,这不大可能吧?” 我低声浅笑,大丁这小子倒也难得地刷了一回自己困乏的想像力。 “当然不可能。”我说话间也探身进内观看——各式工程管道,有序排列后集成于此,确实并无常人可潜入的入口。 再探进旁边a座铁门,情况也大致相同。 “黎队,你刚才是不是觉得凶手是从地下进入被害家里的?”大丁悻悻地问。 我没有回答但大丁问对了。一种奇怪但直拗的直觉告诉我,“8.29命案”凶手极有可能是从下至上潜入被害家中实施犯罪的。 “我们站远点,用手机照过去再看看。”我说。 于是我们二人重新站回工程主通道里向岔道内三单元a、b两座两个砖混柱体凝望而去。 “有没有什么发现?”我问身旁聚气凝神的大丁。 “好像哪里不太对劲。”他不太确定地答道。 “哪里不对劲?”我再问。 大丁犹犹豫豫地说:“好像……好像——黎队,让我再看看。” “是不是尺寸不对称?”我沉声说道。 “对!——b座显得太大了。——黎队也看出来了?” 没错,及近处时,a、b两座的结构相似,并无太大差别,而远处细望后,便会发觉b座的结构有些突兀,或者说它相较于a座来说有些太大了。 “会不会是因为b座楼上面积大,所以地下系统也跟着大了。”大丁在征求我的意见。 “你去其它邻近几个岔道看看,是不是情况类似。”我说。大丁听罢便举着手机向旁边几个单元的岔道走去。 我再次走向前,用*敲击a、b两座的砖混墙面。a座的回响沉闷而浑厚,b座的回响同样也是沉闷而浑厚。 再敲击a、b两座连接处,传来的回声空洞而清脆——空心墙! 身后,大丁的脚步传来,他很笃定地报告:“我看了几个单元的地下管道结构,都是体积相同的,只有这个三单元————” 我竖食指到唇边,示意大丁禁声,然后再次用*敲击刚才发出空声回响的墙面,然后问向大丁:“听到什么?” “空心的。”大丁的反应很快。 “里面一定有夹层,走咱们进去看看。”我引领大丁一前一后探进b座管道结构。 甫一进入,一股霉晦之气直剌鼻孔,却也难怪,无论下水管道还是燃气坑道,无论哪种气味都不会让人舒服。 相较气味而言,内部的空间用狭小已然无法准确描述了,说是无锥之地应该更为贴切些。 我在前先向内挤过一个管道,再反手接应大丁挤进来,他过于高大的身躯,在如此细狭的空间内也只能半全身子,勉强侧立。 我举着光源向身旁两侧细细照去,所见管道皆用石棉网罩面于外,所落尘灰都是足足有半指之厚——除了一道横向管道! 在极困难地转身时,我陡然发现一道横向管道石棉网的落尘上竟清晰印有两枚鞋印。 “大丁,这里拍照留证!”我指着那两枚很清晰但却只有半截的鞋印说道,大丁很费劲地凑上前来,看到鞋印后一边拍照,一边很惊讶地说:“黎队,这绝对是问题啊,搞不好真是凶手留下的——只是咱们手机的照片不能做物证,等着出去了,得赶快叫物证室的人过来固定证据。” 我继续循着横向管道的垂直方向向上照去,隐隐约约看到一个小型入口极其隐蔽地横于上方另一道横向管道后面。 而两道横管之间的落差大约是在一米五左右,也就是说一个正常身高的成年人可以攀爬而上。 “现在的命案想靠几枚鞋印找到破案突破口已经很难了。毕竟大家都已经过了一双鞋穿半辈子的时代了。更不用说调查鞋子的产地、来源、购买渠道。”大丁看到鞋印很是兴奋,自言自语地展开了自己的线性思维。“现在买什么都是网络,难怪我们刑警队破案率下降,反倒是网络侦查的破案率直线上升。” “喂,别自怨自艾,扶我上去看看。”我在细狭空间中无法纵身上跃,加之左臂枪伤无法用力,便吩咐大丁将我举上去。 站在这道横管上时果然看到一个一米见方的隐蔽入口躲在上方横管后面,而这个入口后面的空间正好解释了a、b座间那道空心夹层的原因。 “黎队,上面有什么?”大丁问。 “入口,哦,还有一些手握的痕迹。”我答道,心中暗念真可惜,不是明晰的指纹或掌纹,现在的罪案中即便再弱智的罪犯也不会轻易暴露自己的指、掌纹。 “那现在该怎么办?”大丁有种中了头彩却担心领不到资金的局促。 “你原地待命,我进去看看。”我沉静说着,但内心中也已兴奋难掩。 “明白,黎队。” 碍于左臂枪伤,我在大丁的托举下,担住上段横梁,伏身钻进了这个一米见方的突兀缺口。 更令人惊奇的是,刚入洞口便见对侧墙壁上楔着笔直向上供人攀爬的金属脚手架,每梯间距均匀舒适,显然是在建楼施工时,便由工程方刻意留下的。 攀着恰似预留好的金属脚手梯,毫不费力向上约五米之后,头顶便是一道天窗式铁板。而铁板天窗竟是外侧形同虚设横栓勾锁,只轻轻一拔,再向上推启,我便已经爬入一条疑似为通风管道的空间之内了。 我俯卧于直径约一米管道之中,打开手机强光手电功能向四壁照去,大约为铝合金材质管壁,平行向前延伸开去,轻轻敲击四周,并无明显回音,初步判断此管道内嵌于墙体之内,根据从身边耳侧流过的强劲空气判断,如不出意外应为供应b座所有业主的通风管道。 再经细看,管壁上方浮尘厚重,而左右管壁的灰尘上留有人为刮蹭的痕迹,尤其是我此时俯卧于此的下方管壁一条非常明显的爬行拖拽印痕延伸向前而去。 即使没有研究过痕迹学的普通人此刻也不难判断——这是人类在管道中匍匐前行时留下的行为证据。 “8.29命案”凶嫌来无踪,去无影,各类监控视频对其束手无策,难道其正是通过这条预留暗道进出命案现场的? 细思中我一面匍匐前行,一面对周边管壁进行详细勘察。大约十余米之后,这条通风管道突然停止平行延伸转而垂直向上,我抬头上望,隐约间头顶上方各式管线交杂,偶尔还能听到转扇风机的定向反向旋转声音。循声定位后,便见上方管道每隔三四米落差便有一条通风转扇口,一丝丝微弱光线从这些口径处渗透出来。 在听取“8.29命案”专案汇报时,我曾经仔细看过命案现场——三单元的楼宇剖面图,大约记得三单元洋房每层楼高大约3.5米,那么上方这些通风转扇口应该就是供二楼以上住户中央空调及通风气道之用。 而命案现场也就是三单元一楼,当时在剖面图中并没有反应出来。我之前询问过负责现场勘查的同志为什么没有在楼宇结构剖面图中发现一楼的气道结构。 而现场勘查同志的回答是:三单元一楼及一楼地下室因工程施工原因,没有预留中央空调及通风气窗,并且此点经向物业经理询问得以证实。 因为在结构剖面图中并未发现有此通道,再结合小区物业部门言之凿凿的证言,所以当时的现场勘查并没有以暗道入室作为侦查重点——而现在的我应该就处在命案现场一楼业主夹墙内的通道中。 这里一定有入室的路径,我想着便睁大双眼仔细查验身旁附近的可疑之处。随着手机光源的扫射,一颗缺失螺丝的螺母终于吸引住了我的目光。 这条通风气道,建材为铝合金主体下托三角架钢结构,我一路爬行,根据目测大约每5个平方便有立体横截面板材接缝,而接缝处每个横截面都是由四个螺丝榫卯固定,以防脱落或塌陷。 而我前方身旁右侧的横截面偏偏有一只螺母上面没有螺丝! 工程上的疏漏?当然不是。我的内心疑问尚未定型,就已经被手机光源照到的光景直接推翻——与那只裸露在外的螺母相邻的其他三颗螺母都是现出光亮如新的模样,这与常年积灰,无人问津的气道环境极不相衬。 我伸过手去轻轻旋动其中一颗螺丝,它便很顺从地随手拧落。再试之后,其它两颗也是瓜熟蒂落般毫无抵抗摘下。这于我思维定式中,螺丝强大的榫卯咬合力互不相同——当然,它们之前应该已经被另外一个人拧落后又匆忙间很潦草地重新拧上,这是我能想到的最合理的解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七十六章 罗刹之地 在楼宇剖面结构图纸中并不存在的这段平行夹层气道中,我俯卧侧视这个不久前曾被另一个人打开过的古怪横截面。是的,这个人毫无疑问必是“8.29”命案凶嫌。 脑海中瞬间闪过著名奥斯卡获奖影片《老无所依》中那个苍老却很干练的西部骑警的形象。他于不久后来到凶手犯案的房间,坐在凶手曾经坐过的沙发,凝视着凶手曾经凝视过的电视,甚至喝下了桌面上凶手曾经喝过的牛奶,那时的他有些执拗,有些不解,甚至还有些惊惧。 而现在的我也有这个西部骑警同样的感受,只是我又多出一种感觉,那就是兴奋。 在如此狭小的空间拧落螺丝,取下横截面,即使凶嫌有备而来,使用了螺丝刀之类的工具,但如不裸手作业,恐怕很难完成。就如大部分的外科手术医生或手艺精湛的理发师,如果带着手套工作,恐怕难以达到预想效果。那么在此处留下凶嫌的指掌纹的可能性极高。 我屏气凝神在手机光源的辅射下,逐格勘察,果然在那颗缺失的螺母旁,发现了一枚模糊的指纹。这说明凶嫌果然是裸手作业。至少在这个环节上却是如此。而这个缺失掉的螺丝,显然是四颗之中结合最紧的那一颗。凶嫌需要双手协作才将其拧落,从而留下了这枚模糊指纹。 经过简单的现场模拟我现在俯卧状态,横截面在我右侧,如果我是凶嫌左手握螺丝刀,应是最舒服的旋拧螺丝。怎奈螺丝咬合坚固,于是伸出右手,加以助力。那么是哪一枚手指最有可能残留于此呢? 答案已经出来了——右手拇指。 我将这枚指纹照相留证后,顺势将螺丝拧落,然后轻轻将这节古怪的横截面轻轻取下。外面漆黑一片但经观察后发现是一个可以容人从容进出的缓步台面。 我从气道中爬出,攀住气道壁两侧向下滑蹭。不出半米的落差后便可以站立于这个缓步台面儿上了。左右两侧皆为死墙没有道路,气道一侧也是由钢结构托立于厚墙之上的,仅有一面墙体甚为可疑。手机光源照过去,竟然没有反射。而是直直的穿透了过去,上手轻轻敲击是玻璃。 准确的说是镜子,因为我已经透过这面墙镜看到了镜内的景象。那是一个四壁无物但却构造奢华的浴室。浴室的门大敞着,隐约看到门前连接着黄颜色公安部门的进入警示带。 再仔细看去禁入警示带上写着命案现场——东城公安分局8月29日封。 “8.29命案”现场!我与命案现场只隔一道镜子,看过此番景象我的手心已经渗出汗来。密室杀人的命门竟然是这面镜子! 再上下寻找便发现这道墙镜上下左右各有一道横栓,用于单向开启。我拉开这四道栓鼻,只轻轻一推,镜墙便如机关控制般伸缩有度的向内弹开,只半秒间,我已穿墙入室了。 进入室内反身再去看这面镜墙与其他人家浴室中的照身镜无异。镜像中的我左臂包扎,蓬头垢面,手持光源,面容憔悴。只是在这栋空无一人,寂静无声的命案现场的浴室内与这道双向墙镜对视一番之后我背后的凉意却是越来越浓。 无论被害是何人,他每天在浴室内,面对这面墙镜整理妆容时是否会想到仅一镜之隔,随时会站着一个随时向他索命的凶手呢? 等等,根据现场调查被害从未在监控视野中现身,相较于现在发现了凶嫌的潜入路径,那么被害人的行踪则显得更加扑朔迷离了。 被害人到底是什么人?他为什么要避开正常的监控?更令人匪夷所思的是他是怎么做到的呢? 果然是“a+迷案”,让我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 离开浴室,趋步向内,相邻一间房间内摆设一张很豪华,却没有任何家居铺设的大床,床上是现场勘察人员用勘验粉笔描画的死者身型图。图形中不难看出死者当时是仰卧体态于床上四肢扭曲,床边四周仍能看到喷溅状血迹。 我跨过床边的警用隔离带站立于床边,望着勘验粉笔闪着磷光的死者体态构图,默默沉思。 如果我是凶手,现在看着熟睡的死者,狠命地抡下钝器向他脸部砸去,砸,一直砸下去,直到他面目全非,混不可辩。可这是怎样凶残的人会采取如此极端的犯罪手法呢? 刚刚卫兰在诱使我们陷入绝境之时,曾刻意讲了一段发生于澳门的相似案例。牧羊围林氏夫妇同样是被凶手钝器死命砸击面部惨死。澳门警方在美籍华人侦探查理狄的协助下锁定凶嫌,只是未能及时予以抓捕。 卫兰所述全因要麻痹我和大丁,使我们放松警惕,便于实施她杀人溶尸的险恶计划?有这个可能,但也全不尽然。澳门命案在卫兰所说中细节、特征很是详尽,杜撰的可能性极低,如果澳门一案是真实发生的,那么从做案手法上来讲,两案相隔二十年,但仍有并案侦查的逻辑基础。 可为什么卫兰要说出这起案件呢?“8.29命案”,澳门灭门惨案和卫兰背后的蓝城毒品网到底是什么关系呢? 左思右想,各个思绪线头缠绕交织,竟使我一时间也理不出头绪。 在现场各处再行勘验后,并未发现其它有价值线索。房屋整体格局与现场勘查报告描述基本一致。为了不破坏现场封存条件,我选择原路穿镜而回。 在来时浴室的镜面前,我再次回望这个命案现场,意识深处升腾出的一股寒意倾刻间布满全身每个细胞。不是因为它曾经是命案发生地,也不是因为案件的凶嫌和被害都似人间孤魂,而是因为整个房屋带给我的那份感觉,它不是房间,更像是一个冰封已久的罗刹之地——毫无生气可言,一种无形的压迫感。 原路返回时,大丁在b座集成管道入口处接应我下来,脚刚落地,他便急冲冲地问道:“黎队,里面是什么情况?” 我将刚才所见大体和他描述了一遍,听到指纹处大丁兴奋不已。听到双面墙镜处,大丁瞠目结舌,若有所思道:“美国有个悬念大师叫杀区柯克,他就曾经说过,人们最无法接受的恐惧就是在浴室中被人伤害。” “哦?为什么呢?” “也许是因为人们在浴室里时赤身裸体,其本身毫无抵抗力,况且本应是享受洗浴之快的时候,被人谋害,细细想一想确实让人恐惧升级。” 大丁边说边咽吐沫,似乎身有切身之痛的感受。 “那个双面镜是个秘密通道,被害人是在床上被钝器重击身亡的。”我把大丁从恐惧意境中拉回。 “我正要说那个希区柯克除了浴室外,第二类恐惧就是人们在自己床上熟睡时被人谋害。”大丁有点神经质地说着。 “好了,我们现在面对的是真实发生在身边的旧案。你的希区柯克理论留到以后我们再慢慢讨论。现在咱们去普健药企那条通道,看看有没有离开这里的出口。”我适时打断了大丁的悬念猜想。我和大丁原路折返,我寻刚才那个通向普健药业的入口。 “黎队你的伤好像不流血了。”大丁在途中轻声问道。 “子弹贯穿伤是轻类别枪伤,只是做紧急包扎,一时间是没有生命危险的。只是你小子这半截耳朵将来怕是麻烦——现在感觉怎么样?”我刻意将大丁右耳伤残的话题说得轻松一些,免得他背负沉重的心理负担。 大丁轻轻碰了碰自己残缺的右耳,吡着嘴倒吸着凉气,旋即咬牙切齿地说道:“卫兰这个妖婆子,原来只知道她不像善类,黎队在梨花镇把她原来那些陈案揪出来时,包括我在内的刑警队兄弟还都半信半疑,现在看她确实够枪毙十个来回的。” “唉,黎队,卫兰有这么大问题,那赵武局长……咱们谁不知道他们的关系,那万象酒吧不就是夫妻店洗钱用的吗?” 我拍拍大丁肩头,说:“赵武毕竟是东城分局一局之长,目前没有确凿证据的条件下,你的联想就先打住吧。” 大丁狠狠地点点头,然后抓住我搭在他肩头的手,面色庄重地说:“黎队,我大丁刚才的命是你救出来的。从警到现在我没真正佩服过谁,但你一直是我心中的英雄,从现在起,在我心里只有黎队你是我真正的大哥,你要用命我随时候着。” “明白,兄弟。”我这次没有批驳大丁,千言万语化做一声“兄弟”,刑警队的弟兄大都是从生死线上混出来的,大家之间的信任某种程度上确实是用命换来的。 在我与蓝城毒网的生死博弈中,多一个生死兄弟就多一份见证正义的保证!遂行至刚才路过的分岔口处,从普健药业一侧缓缓飘来了香烟味道。大丁和我同时怔住,深夜的地下暗道中谁在抽烟呢?我急忙将大丁拽到身后,二人靠在业主通道一侧墙壁悄步缓行,慢慢向前靠拢。 “唉,咱还是别在外面抽了。一会儿老板出来看见会骂死我俩。”拐角处一个沙哑的噪声在与自己的同伙说。 另一个啐了一口中吐沫,很不耐烦地说:“妈的,老板挺响亮个人物,怎么最近总是怕三怕四的。会几个朋友还跑来地下室,熬得咱哥俩跟着装耗子。” 沙哑嗓忙“嘘”了一声说:“小点声,老板他们在里面能听到。” 另一个也忙压低了声音说道:“这几位大爷姑奶刚进去吧?不会这么快出来的。要不咱上到地面去抽?” “这里没人把守,行吗?” “他们碰面哪一次不是个把小时,几颗烟的工夫,他们不会出来,另外这地下几米深的工程通道,连个鬼影都没有,守卫个屁呀,放心吧没事。” “听你一回,说实话在这鬼地方站岗把风够人呛。”沙哑嗓似乎同意了他伙伴的建议。 随后便传来窸窣向上的脚步声,从声音判断两个烟枪应该是脱岗回到地面上去了。 墙壁这侧的我和大丁互相对望一眼后,我用唇语对大丁说:“我们摸过去看看。”大丁点头表示同意。 我轻手轻脚侧头向拐角处望去,只见普健药业通道的纵深十余米处一个人防工程办公室模样的房间的气窗渗出昏黄色灯光。刚才本应该在外守卫的那“两杆烟枪”此刻不知跑哪里过烟瘾去了。 我们二人距远细观,除去应有的守卫外并未发现监控探头,于是便蹑手蹑足潜踪向那间办公室模样的房间摸了过去。 这确是一间人防工程指挥办公室。根据人防部明文指示,所有具备条件的社会企业团体都有义务在所建地产项目的地下工程中设置战备掩体。平时为社会企业团体经营商业开发,战时则征用为地下掩体坑道。并且每个所建地下工程都须设立“人防工程指挥办公室”。 看来这间渗出光线的房间就是普健药业的“人防办”所在地了。 房间是向内挖掘而成,类似陕北窑洞结构,房门是一道看上去非常厚重的水泥防爆门,门梁偏左一侧向外开了一道气窗,应该是用于换气之用。此刻正是这扇气窗向外渗昏黄灯光,房间内人声流泄而出,由于地下暗道的特殊传音效果,屋内的来言去语清晰可辨。 “大家不要激动,我认为目前的形势并没有发生什么根本性转变。所有主动权还在我们手里,犯不着在这里互相指责,伤了大家的信任基础。” 屋内一人正在试图平缓紧张气氛,看来不久前屋内应该发生过激烈争吵。 这声音很是耳熟,我与大丁对视之后,同时用唇语说道:“赵武!” 我立即向大丁唇语道:“猫眼反向透视镜。” 大丁会意,忙从战术腰包中掏出反向观察猫眼的透视镜递过来。我接近镜头将门上的猫眼扣住,然后单眼向内瞭望,室内景象立即呈现于眼前。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七十七章 暗室密语 在普建药业地下设施的一间人防办公室,与大丁二人悄悄潜至门外,我随手取过大丁从战术腰包中递来的“猫眼反向观察镜”轻轻扣住门上的猫眼,室内人、物顿时清晰呈现出来。 虽说这间屋子隐世于地下通道之中,外挂“人防办公室”招牌,但其室内装潢却极尽奢华之能事。 约40个平方的面积,格局通透---纯水晶吊灯泛出优雅的鹅黄暖色光泽。置身其中真会一时忘记这间房仅有一扇气窗而已。 ---全像木包裹的墙体上模仿北美新贵风格破墙而出悬挂着鹿角、熊首之类能够彰显主人尚武品味的兽头。 ---猩猩红的英式全地面整体地毯上颇为讲究地摆放着主位与客位组合真皮沙发。 ---墙角处一座美式酒吧格外醒目。吧台内老虎机、飞镖靶、倒悬杯架等一干应景物件一应俱全。 ---吧台外一台美式九球桌案更是考究。 然而,与室内穷尽奢华的装潢不甚相衬的是——本屋的主人和三个客人此刻面部表情均呈愠色,四人之间充斥着一种剑拔弩张的紧张气氛。 在我视角正面相对的正是赵武。他此时身着一身秀形于外的古驰便装,肥硕的身躯蜷窝在客位沙发之中,刚刚打着官腔说过一番话后正习惯性地扫视在场其他三人,满心希望着能够得到肯定的响应。 但与以往在警局会议中居中而坐、警监白衬的气场不同,此时室内的其他三人竟都没有要将赵武放在眼里的意思。 居中坐在主位沙发上的男人,一袭裁剪得体的黑色西服套装,喉结间紧扎红色领结——那一派北*鹫的形象与我脑海中太过深刻了——他正是陶小淘名义上的父亲、普建药业集团总裁陶真。 听过赵武的话后,陶真面无表情,很是漠然地看着正前方墙壁上悬挂而出的鹿头。神情仿佛是一只盘旋于半空的腐食鹰鹫正在仔细打量着自己的猎物,随时待其咽掉最后一口生气,然后就会俯冲而下,用利喙尖牙破肚扯肠、敲骨吸髓。 “不是不给你赵局长面子,但今天我代表我们老大来这可不是听你做汇报,分析形势的——我们老大可说了,现在篓子越捅越大! 本来呢,你的马子干什么我们是管不着,可是她现在都已经掉脚曝光了,刚刚从香河那边好不容易捞出来的,想你赵局长也费了不少力气吧?——消停几天不行吗?” 那个黎昂别人盯不住,盯你马子可是有证有据的——这倒好,没和咱们大伙商量一下,自己就把黎昂给溶尸了,凭空消失掉一个刑警队长,哦,对了,还有一个跟班刑警,你们公安那边能善罢甘休吗?” 一个流氓打扮的男人歪坐在九球桌案上,一只手上下抛接着黑色八号球,语气很是放肆地接过话头,劈头盖脸地质问者赵武。 有道是——不是冤家不聚首,这人正是蓝城黑老大陈四喜的贴身打手涛子。 赵武被这个社会渣子几句话抢白得倒是没敢发作,很尴尬地窝在真皮沙发里,胖脸上的横肉神经质般地跳动起来。 背向我坐在客位沙发上的齐发女人却分毫不让冲着涛子发难道:“你是个什么东西?!在这里说三说四的?陈四喜在我面前都要规规矩矩的,还容得你放肆!你嘴里要是再不干不净的,我顺手把你也溶了!” 这声色俱厉的训斥传出屋外,不用看正脸,何许人也已经分晓——就连看不到室内映像的大丁也第一时间拉了拉我,用唇语说道:“卫兰!” 室内的争吵升级,“行啊,卫兰你试试,看看是你先溶了我,还是我先捅死你!”涛子开始和卫兰叫起板来。 而秃鹫般枯坐于主位沙发中的陶真依然不为眼前的争吵所动,他继续面色阴沉,目光犀利地看着那只鹿头。任凭卫兰和涛子你来我往,唇枪舌剑。 倒是赵武脸色由铁青转回常态,职业官僚还是有一定城府的——我心中暗念。只见他轻咳一声,向卫兰挥挥手,示意她不要动气,然后说道:“卫兰,你先别动气,我理解黎昂于你来说是不杀不快。姑且不论他和你的个人恩怨,但就咱们所有利益相关方,他就是一个不小的威胁和隐患,早杀掉早省心——小涛,你说对吧?” 他又转脸征询涛子的意见,试图让流氓明白在座几人都是共撑一条船,不必为了一个黎昂而大动干戈,影响了内部团结。 似乎赵武的安抚起到了一些作用,流氓怒火稍歇,如涛子这般的市井亡命之徒混没有什么思维逻辑,被赵武一领话头便忘了卫兰的茬口,转而以一种很嘲讽的语调向赵武说道:“按我们老大的意思,一早就应该把黎昂弄死,上回在部队卫戍区就是最好机会——应该把他一勺烩了。 偏偏你赵大局长左试探右诱降的,还派了个陈珊珊那样的窝囊废,事没办成,底儿倒是漏掉不少,让黎昂知道的越来越多。 你们一个个总裁、局长,人五人六的,出了事还不是我们老大先扛着?” 背对着我的卫兰似乎要说什么,但被对面的赵武示意不必——他略微朝卫兰方向点点头,继而阴阳怪气地反问流氓:“你们找的那个澳门杀手不也把事搞砸了?最后是我摆平的,对吧?” 流氓被赵武问得一时语塞,半天没有回过话来。 赵武见流氓的气焰有所收敛,便又拽回话题,面向陶真说道:“关于卫兰的行动,我和陶总是知情的,并且这也是老k的意思——是吧,陶总?” 一直阴郁表情默不作声的陶真经赵武点名提问后,方才将目光收拢,冷冷地看看赵武,然后向卫兰问道:“你能确定黎昂必死无疑吗?” 陶真的语气没有赵武的拿姿作态,没有卫兰的怒火喷张,没有流氓涛子的凶狠无状,但他的话让人听来是绝对零度那种冰冷!他甫一开口就想要我的命! 卫兰气定神闲地冷笑反问:“陶总自家的污水处理系统自己信不过?”旋即她又补充道:“明早设备停止运行的时候,陶总可以亲自去看看。” 陶真脸色掠过一丝阴毒,轻微但却坚定地点点头后再次恢复冷面,自此再做声。 赵武不失时机地在沙发扶手上轻拍一下,仿似会议中的大家注意节奏,然后朝向卫兰方向有些不甚体面地谄媚问道:“老k这次有什么部署需要传达过来的?” 听到此处,我心头微微一怔,赵武很少有这种奴颜婢膝的神态,况且还是对着自己的情妇卫兰。 听到赵武如此一问,大咧咧斜跨在桌球案上的流氓涛子也忙正了正身,放下了手中的黑色八号球,做竖耳倾听状。 那刚刚眼神中带着狠毒,冷漠至极的陶真也下意识地向卫兰方向倾了倾身,似乎不愿错过卫兰将要说出的每一个字。 见到自己处于众人,卫兰故作停顿,仿佛要折磨一下其他三人的耐心——默声半晌,足足错开一个节拍后方才放声道:“老k意思是最近风声有些紧,不光是黎昂这种小角色,更高层好像也闻到了腥味。咱们的生意今年就做最后一单,到明年看看形势再做安排——陶总,你的上游货源按计划这次还在四号仓库接收,想着备齐款子再提货,这次不会再有赊账的节目了,懂吗?” 陶真听罢,也不答言,很是郑重地点点头,表示明白。 “你们家陈老大”卫兰头都没转,只是隔空向流氓涛子说道:“这次的款子收上来以后,按五成拿给老k,具体地点再通知你们。” 虽然刚才对卫兰满脸不屑,但对于其转述老k的意图时,流氓确实不敢懈怠,面子上保持着恭敬,答道:“明白。” 面朝我观测视角而坐的赵武,一直保持着谦恭的神情,现在正用一种近乎急切的目光向卫兰探寻着老k有关对他的指示。 “老k对公安方面的表现还是比较满意的,只是不想和黎昂这种小角色再纠缠下去,尽早除掉他更符合老k的意图,所以以后就不用再考虑黎昂的因素了。”卫兰不紧不慢地对赵武吩咐道。 随后,她话锋一转道:“快到中秋节了,老k希望和你叙叙旧,地点嘛,到时候会通过我再通知你。不过,我猜应该还是英皇游轮吧。” 如果不是知情人,乍一听卫兰对赵武说话时那种颐指气使的态度,竟丝毫看不出俩人的情侣关系——至少以前是情侣关系。 室外的通道中,至上而下传来轻轻的脚步声响,想来应该是原本守卫在门外的那两杆烟枪此刻已经过足烟瘾,正在返回岗位的途中,却又不敢惊扰到室内的主人,所以正在蹑足缓行而下。 闻声后,我撤下猫眼反向观测镜头,轻轻拉了拉身旁的大丁,示意撤离。大丁会意,跟随我从气窗光影中到退至暗影处,再渐次退回转角。 渐渐远离那间人防办公室后,确定谈话之声不会被人听到,大丁方才有些恍惚地问:“黎队,我没听错吧?刚才赵武和卫兰他们是在说怎么杀掉我们?” 我与这个犯罪集团缠斗已有一段时日,虽不似大丁一般初听之下五雷轰顶,却也不禁暗自乍舌,果然正面遇到了这个原本只存在于逻辑推理中的现实犯罪四人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七十九章 旧案重提 蓝城市人民医院术后观察室里,我在护士小凌的帮助下,拔下静脉注射针头,着装完毕。 见我急急忙忙推开门就要向外闯去,小玲忙拦住我,递来临时出院通知书,说道:“李医生叮嘱过的,你醒了之后要签署了这个再出院。另外他说,你到外面千万不能有剧烈运动,否则左臂有截肢的危险!” 我龙飞凤舞在文书上签字的档口,小玲在旁又说道:“看你活的又累又精彩,真不知道该怎么形容你这类人——也许,你更应该存在在电影里。” “我是哪类人?”我将医疗文书递还给小玲。 “007,詹姆士邦德——哦,还有点像上海滩里的许文强。”…… 门外廊椅上,大丁头缠纱布,包裹残耳,正在万分焦急地瞪着对面墙壁发呆。 见我步出室外,连忙站起身,迎住我问道:“黎队,你醒了,现在感觉怎么样?我上午缝合手术结束后就过来看你,可你一直在麻醉昏迷中…” 我伸手拦住如机关枪扫射般语速的大丁,转而问去:“你的耳伤处理好了?” 大丁指了指自己右耳,憨憨说道:“缝了几针,屁股上挨了一记狂犬疫苗,这都不算事。咱轻伤不能下火线。对不,黎队?” “好小子,有股子爷们劲头。”我拍拍大丁肩头,对他这股猛劲很是尚悦。 听到我并不常见的赞许,这个1米9的大小伙子有些不好意思的挠挠头,竟有些羞涩起来。 此时我和大丁是在医院走廊中部相向而站,余光中,我不经意扫见一个模糊身影在转角处朝我们方向探身一瞥,随即又迅速缩身离去。 我用眼神暗示大丁,然后低声问道:“你看到没有?转角那个人。” 大定循着我的目光向转角看了看,转而语气急迫地说:“我早就发现他了。今天一整天他都在这里探头缩脑,估计是那边派来刺探黎队情况的。” “哦?”我眉头紧蹙。 从清晨入院到现在午夜时分,时间早已过去10余小时。卫兰的溶尸计划破产应该早已被“那边”知晓。这个探头缩脑的身影,不必猜想也可知道是谁派过来的。 “还有突发情况–”大丁见我紧锁双眉,便凑过身旁,以手掩口,低声说来:“中午的时候咱们分局办公室给我来过电话。” “怎么说?”我心头蒙上了一丝不祥预感。 “办公室联系不到你,所以就把电话打到我这里。通知我俩下午的时候回分局参加一个案情通报会,会议的召集人是赵武。 后来听到我和黎队正在医院,就说不来参加也可以,稍后会安排相关人员过来探望。” “白天分局来人了?”我问。 大丁满脸失望中还夹杂着愤怒,说道:“来个屁呀,从中午现在半夜没见一个东城分局的人来看望咱们,倒是那个探头缩脑的家伙一直在转角那里陪着我看守病房来着——呵呵”大丁无奈苦笑着,再次看去走廊尽头的角落处。 “还有什么别的情况?” “哦,黄河政委下午时也来过电话,先是询问你的伤情,安慰我们安心养伤,可以等伤好了再去上班。 另外还说,下午分局那个会是在赵武的安排下成立‘国际明珠专案’警力部署会——就是咱们前一阵子已经结案的那起毒品案件。 本来赵武说我们是原案民警,在案件性质可能发生转变的前提下,不需要我们参与会议的。 但政委等其他分局领导不同意他的观点,表示在案件没有发生根本性质转变之前,我们作为原案民警应该继续参与并开展相关工作。” 大丁快速说着,我仍旧有些昏沉的大脑也在飞速整合扑面而来的各类信息,虽然头脑在麻醉剂作用下,还有些迟缓,但意识层面明确提醒我,战场形势在这短短的10余小时间已经发生改变。 ‘国际明珠专案’这个今天刚刚听到的专案名称,很显然是赵武为我量身定做,它是与单克文在之前对我的警告一脉相承的! 此时,走廊尽头不知什么时候开始人影绰绰起来。几个模糊身影远远朝我们这边看来,既不靠近,也不远离,保持着很有战术素养的监视动态。 “走!回分局,有话咱们路上说。”我拉起大丁,快步向楼外移动。 行至医院大门时,扭头观察,见那几个身影距我们十余米距离尾随而来。 大丁也发现情况古怪,不免有些恼火,口中忿恨道:“妈的,真是胆大包天,竟敢在公共场合跟踪刑警队的人——黎队,我过去盘查一下他们的身份。” “哎,”我忙扯住欲反身而去的大丁,同时低喝道:“敢这么放肆的人,后面一定大有文章。经历了昨晚的事,你还不懂吗?!” “妈的,留他们嚣张一阵儿,早晚收拾掉这帮混账东西。”大丁气愤难平,说完,朝后面尾随而来的那些人吐去一口浓痰。 后面的人也不做反应。不过,自此一来,他们似乎也省去了掩饰的痕迹,开始大摇大摆地坠在我们身后,气焰委实嚣张的可以。 大门外,几辆夜班计程车正在排队候车,大丁被跟得有些耐不住性子,便伸手想叫来一辆,上车离去。 我再次拦住他,说:“你小子还这么毛躁,过一个街口,再随机拦车。” 大丁一听,立即醒悟,答道:“说的是,这里的计程车不安全。” 于是我们二人加快脚步,行过一个街口,拦下一辆正在沿路滑行的计程车。 “东城分局刑警队。”吩咐司机后,我转头看向后窗,发现那批尾随的人马不知什么时候也已经坐上接应而来的一辆黑色奥迪轿车,继续跟踪而来。 “看来是想做咱们的贴身保镖啊。”大丁坐上车后,心态趋稳,开始浮现出苦涩的幽默感来。 “先不管他们,具体讲讲白天你得到的关于分局那边的情况。”我说。 于是在回东城分局的路上,大丁把下午接收到的信息和线索,经过他本人的初步归纳向我讲述了一遍。 大丁的耳廓缝合手术因为手术级别低,先于我在今天上午就进行完毕。大丁在随后完成了必要的消炎及营养康复后,便来到我所在的术后观察室看望,发现麻醉昏睡后,担心有人乘机作梗,便一直在室外值守。 中午时分,分局办公室因为没有打通我的手机,便与大丁取得联系后,代表赵武传达以下信息: 一、东城分局全局干警于下午召开全局动员大会。会议内容为宣布关于东城分局辖区内国际明珠大厦三名贩毒嫌疑人意外死亡案件重新定性的决定。 二、根据赵武报请市局党委初步同意,将此案报备为“国际明珠专案”。案名确定之日起,专案组也随之并行成立。专案组领导为局长赵武、政委黄河;成员为东城分局刑警队全体干警。 三、鉴于我和大丁是此前侦办该案的责任民警,现因此案需要重新定性,所以“国际明珠专案”暂不考虑将我二人纳入侦查队伍(换句话说,我和大丁无权介入该专案全部侦查工作)。 四、“国际明珠专案”主要工作对象已被赵武钦点为我的特情张峰(线索来源于单克文提供的外线侦查)。 同时,东城分局呈报市局同意后,已向全市范围内发出协查通报,力求尽快使张峰到案。 五、此案一旦重新定性,我和大丁将自动解除所有职务,接受组织内部调查(所以我二人现在一切行踪皆需向市局纪委监察室报备)。 大丁说到这里,不无警惕的看了看正在开车的计程车司机,见他正津津有味地听着电台的午夜情话节目,对我们的谈话内容丝毫不感兴趣,方才重新对我说道:“黎队,刚才在医院有人盯梢尾随,所以我也没说太多。可单就分局办公室通报的信息来看,这分明就是赵武一手导演的泼脏水闹剧啊。 ——国际明珠那起案子早就结案,明明是咱们击毙毒贩,破获大案,怎么就被他赵武捣鼓出个重新定性的事出来? ——难道他是想说,咱们联合你的特情张峰故意枪杀那三个毒贩? ——这就是用脚趾头都能想明白。肯定就是昨晚卫兰对咱们行害不成,今天早上他们发现咱们死里逃生后,担心事情败漏,于是赵武利用职权颠倒黑白,想利用“国际明珠专案”这起旧案来个恶人先告状,迟缓咱们“8.29专案”的侦查进程。 ——还故意把咱俩排除出专案侦查,这不是明告诉咱们,想让我们亲眼看着自己被他玩弄于手掌中,还没有还手余地吗?” 大丁愤愤难平的分析和控诉在我耳边传来,字字诛心!我默默听着,内心却早已沸腾入滚水! 没错,赵武果然是江湖老手,他先我一步下了将军死棋——国际明珠那起案子确实是我的软肋! 估计凭借老狐狸的嗅觉,赵武一定也发现了一些我掩饰不掉的疑点。只是他不确定我在这起案件中到底扮演什么角色,但不论扮演什么角色,对赵武来说都不重要了——他的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将我除之而后快!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八十章 孤立无援 如果国际明珠大厦这起案子能通过合法专案侦查发现我涉罪的蛛丝马迹,那么赵武就可以名正言顺地将案子重新定性后除掉我。 如果不能,那么只要将此案唯一关系人张峰归案,然后使尽各种刑讯逼供的手段,赵武应该相信撬开一个社会流氓的嘴巴并不是什么难事。 到时候任由他编造什么对我不利的案情,张峰都会乖乖画押签字形成第一手笔录材料——如此一来,除掉我也就只剩时间问题了。 上述两种方案既可阻止我揭开蓝城毒网的全部真相,又可以此堂而皇之除掉我这个心头大患,对于赵武及其背后的犯罪集团来讲都是百利无弊之首选。 更可怕的是——我确实涉案于“国际明珠专案”! 见我陷入沉思,如似不问不语的状态,大丁以为我还处于麻醉后的混沌期,于是语气转为关切问道:“黎队,你是不是术后的麻醉还没缓解?” 我眼望身旁的生死兄弟,将他搂住,用一种只有在战场冲锋时才会表达的情感说道:“好兄弟,看来咱们得搏上一回了!” 大丁被我并不常见的情感表达所感动,动容回道:“我的命是黎队救下的,搏出来和赵武拼到底!” 计程车黑夜暗行,车载电台里一男一女两个暧昧主持正在不知天地般相互打情骂俏,逗得司机跟着哈哈哈大笑,对我和大丁浑然不理不睬。 后面的黑色奥迪远光灯束肆无忌惮亮起,仍然与计程车保持一定车距,一路尾随跟踪。 “你刚才说黄河政委也来过电话?”想到这个细节,我问去大丁。 “是,办公室的电话之后,政委也打来电话询问你的情况。他说分局其他领导是在今天上午被赵武突然召集开会表决通过重新侦办国际明珠专案的,同时抄报市局并获得批准,然后让我告诉你,不要有心理包袱,‘8.29’专案的牵头领导还是由黎队你来担任,有什么困难可以到政委办公室找他直接面谈。” 听过大丁转述政委的话后,我再次陷入沉思。“8.29”专案尚未明朗之际,由赵武一手主导的国际明珠专案又被正式提上日程。 毫无疑问,“8.29”是蓝城毒网的命门,主动权在我;“国际明珠专案”则是我的要害,优势在对方——现在的关键就是谁会先用手中的利剑刺穿对方的心脏! 棋下到这个份儿上,基本已经明手,和棋已无可能,也绝无可能! 不觉间,计程车已然滑停于东城分局院外。后面的黑色奥迪也毫不避讳跟停于后,隐约见车内烟火点点,人员却不下车。感觉是在用视线继续瞄视着我与大丁的一举一动。 院内东城分局颇具威严的现代化办公大楼使得相邻而立的另一栋红砖蓝瓦刑警队小楼相形见绌。此刻,更为本质上不同的是分局大楼鲜有几处灯光,而刑警队这边则是灯火通明——看来“国际明珠专案”的阵仗着实不小啊。 我将已经空弹的六四手枪交给大丁,吩咐道:“你回刑警队,领了子弹待命,我去分局见黄河政委。” 大丁点头示意明白,随后又补充道:“黎队,小心。” 黄河政委是一个部队转业干部,略显耿直的暮年汉子。 此刻,刚刚为我打开房门的他,双眼布满血丝,疲态尽显,但语气却极为殷切地说道:“黎昂回来啦,快坐。” 引我到办公室沙发区落座后,又赶忙去到一旁的茶水柜处为我沏泡红茶。期间,自嘲说道:“年纪大了熬不起夜喽,比不得你们年轻人啊,只是赵武局长连夜去市局汇报工作,只留下我在分局坐镇,哎——” 转身递过茶杯时又不无关怀地问来:“今天下午和你们队里的小丁通过电话,得知你们在‘8.29’现场负伤,尤其你还是枪伤,作为分局领导我们本应去医院看望的,只是…只是…” 黄河政委的话噎在喉间,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措辞。同样,一道递过来的茶杯也悬在半空——气氛陡然有些尴尬。 “只是国际明珠专案?”我略欠前身接过红茶,同时也把政委从尴尬中解救出来。 “说到这个国际明珠专案,黎昂你不要有心理负担”意识到自己有些语塞的政委见我把话题铺开,如释重负,一屁股坐到对面沙发里说道:“在这里,此时此刻,我不代表组织意见,仅就个人看法,我觉得有必要向你黎昂透透底。” 一个不善词色的老实人。想着,我并不搭言,向政委递去探询的目光。 “仅就我个人来讲啊”政委再次强调说:“我不认为咱们分局现阶段的工作重点是应该搞这个国际明珠专案——当然,这也是大多数同志的意见”为了加重自己意见的广泛性,政委加上了“大多数同志”的定语。 “——但是,赵武同志是局长,是分局一把手,全局业务和政治工作当然是围绕其为核心的理念下开展的。你能理解的,对吧,黎昂?” 政委的话虽不多,却语语中的,立场清晰,倾向性也同样清晰,心领了——我默默念道。 “理解,但是不知关于国际明珠大厦一案的重新定性一说,从何谈起?”我需要进一步印证自己的逻辑推演。 “这个嘛”不无无奈地呷了一口茶后,政委说道:“我从部队转业到地方也快20年了,一直抓政工工作,业务上的事,还真是隔行如隔山啊…” 我沉默不语,继续用目光问询——我要清晰的答案,而不是推搪之言。 政委不善辞令的本色再次显现,见我不接话头,便略显苍白地自顾自说下去:“说实在话,对于这种以模糊不清的理由重新立案的事,我还是第一次遇见。 不过,咱们公安是纪律部队,领导定义了的事,可以存疑,但必须执行。对于这一点,小黎,你还是要理解。” “理解。”我言简意赅答道。当下,让政委下不来台面并非我的初衷。 刑警队楼前,大丁刚想推开玻璃幕门,便被从里面一涌而出的刑警同事撞了个满怀。 行色匆匆、各自奔跑间,有人提枪验弹,有人挥臂呼喊,约一二十人齐齐从幕门内涌出——这是刑警队每次有突发行动时的特有景象,群警做森林大火众兽逃散状。 从大丁身旁经过的一名三探组同事正向后面一人喊着:“法律手续办齐了吗?咱们是第二路人马,快点…” 大丁忙拉住他,问道:“怎么了,今晚有行动?” 三探组探员瞥了一眼大丁,急道:“都他妈待命一整晚了,现在天快亮了来了情报,说是国际明珠专案的嫌疑人露头了…” 后面跟上来的另一个三探组同事见探员正和大丁谈论案情,忙一推他后背,说道:“还废什么话,快点上车,误了工作,单探长该骂咱们了” ……顷刻间,刑警队楼内便人去楼空,急不可耐的刑警们亦如出笼猛兽般钻进警笛鸣叫的车内,纷纷驶出院外。 大丁回身遥望此番景象,心底暗骂道:呸!正事不干,“8.29”凶案悬挂半空,没人理睬;胡乱搞出个国际明珠专案,鸡飞狗跳墙! 看着黎队之前递回的六四手枪和自己腰间的那把空匣七七式,便咒骂着向枪库走去。 “老刘,给我六四和七七各两套满弹弹匣。”大丁在枪库领枪台前招呼着值班员。 刘值晃晃悠悠从柜台后闪出,口中低骂道:“今晚真他妈热闹,刚刚全队都来领枪,现在你又来要子弹,什么大案子搞得枪库都空了。” “别磨蹭,黎队有令,快点装弹!”大丁半真半假喝斥刘值。 “得嘞,你们都是一线大爷,我这个值班员都得伺候着。”刘值也不抬杠,转身回库房找型号子弹去了。 “黎队很大的官?”不知何时,单克文如幽灵般晃到大丁身旁,正半只眼睛眯缝着,挑衅问来。 这个阴阳怪气纸牌人,大丁心里暗骂,嘴上却不搭言。 “不知哪天就变成阶下囚了——哦,对了,还有你。”单克文继续嘲讽道。 “走着瞧!”大丁气不过,反唇相讥。 “好啊,走着瞧!看看是你们的‘8.29’厉害,还是我们的国际明珠专案厉害。”单克文的单眼皮下的小眼睛里闪出凶光。 刘值从库房内出走来,将四套弹匣交给大丁,看见单克文立于柜台外,忙满脸堆笑奉承道:“单探长,今晚大家伙儿都出勤了,你还没走啊?” 单克文对刘值的热情迎合并不领情,阴恻恻地说道:“给我领一把*——喏,这是赵武局长的特批条。”说完,他将一张大型枪支领取单甩了过去。 刘值忙接住凭条,迅速瞟了一眼后,立刻应声道:“稍等,单探长,我这就给你领去。” 见刘值再次转回枪库,单克文咬牙切齿地对大丁说道:“一会儿担心火力不足,我特地来领一把*——我们都在赵武局长指挥下搞国际明珠专案,人强马壮! ——你和黎昂?哼,拿什么和我们拼刺刀?!” 与此同时,分局政委办公室内,我和黄河政委的谈话仍在进行。 “这么说,现在东城刑警队除了我和大丁以外的所有外勤干警都被抽调到国际明珠专案上去了?”我问。 “可以这么理解,不过在我和其他领导的争取下,你和大丁同志仍然在职并且履行职务,工作重心在‘8.29’专案上。” 政委的言外之意是:如果没有“相关争取”,那么我与大丁两人则很可能现在就被解除职务了。 “8.29专案凶险诡异,仅凭二人之力,如何破案?”我胸中涌起一股苍凉——好一个釜底抽薪! 政委沉默半晌不语。期间,面色转换数次,最后终于下定决心般探身过来,语调极低说道:“我一家之言,仅供参考——你现在是时候去求助于市局刑侦支队的力量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八十一章 倒数计时 向分局办公室要了另一部外勤用车后,我喊上在刑警队愤恨待命的大丁一同驶往蓝城市局刑侦支队办公所在地——海港路007号。 因其地脚号牌极具象征意义的数字“007”,所以蓝城人大都把市局刑警队喊做“刑警007”。久而久之,公安内部也觉此名够响亮气魄,便也顺其呼之。 现在的刑警007掌门人(刑侦支队支队长)正是我前不久的。 沉浸在酒精和毒品刺激下的遐想中,老虎浑然不觉手中香烟已经燃尽,滚烫的烟蒂烧得他手指一疼。不过随之也清醒了不少。 全怪前晚的洋酒喝得太多,搞得自己头昏脑涨——老虎又随手点上一支大麻香烟,继续提神——可是陈四喜难得发话让自己在社团的夜场种纵情狂欢,还他妈全场免单,这爽气劲儿近几年少有啊! 头脑急转间,他忽然想起今天是星期五了吧?!妈的,和黎昂约定今天要接头的。 现在是几点?看天色无非5点多钟,老虎想着,便四下里寻找自己的手机。床上床下,屋里屋外,一番折腾。甚至把还在沉睡的妞儿翻来覆去搜了个遍,还是没有找到自己那部该死的电话。 颓坐回床边,嘴刁香烟,仔细回想后方才恍然大悟——前晚在夜场和几个驻场小妞儿玩乐时,忘乎所以也好,借酒泄愤也罢,经自己将手机砸了个稀烂。 好吧,根据约定准时出现和黎昂碰面,倒也不能出多大的意外——意外?老虎一个寒颤,怎么最近总想到意外呢?是自己胆色越来越小了的缘故吧。m.22ff.co m 想到这里,老虎狠狠地将手中大麻香烟甩到地上,用脚跺灭。 铃、铃…,一阵急促的手机铃声骤然响起。在这个家徒四壁的房间里更显刺耳。 老虎被电话铃声唬得一怔,自己手机前晚就砸掉了,这是哪里响起的催命符?! 四下寻找间,床上一直昏睡的外单妞却于睡眼惺忪间极不情愿地把手机放在耳边接听了起来。 “喂…”她慵懒的声调仅仅维持了一秒,当听到对方声音后便如被闪电击中般弹坐起来,同时毕恭毕敬地答道:“明白,我这就让他听电话。” 妞儿此刻睡意全无,语带惊惧地对老虎说:“四…四喜大哥,让…让你接电话。”说罢,像急于扔掉*般,直直把手中电话怼到老虎鼻前。 老虎也是瞬间恍惚了几个来回——四喜近来基本都不正眼看自己的,何谈打来电话?况且还是在找不到自己的情况下,摸到一个外单妞的手机打过来,蹊跷! 满心狐疑着,老虎接过手机,说了声:“喂?” “是我,陈四喜。”对方阴冷的声音不辨也知,确实是陈四喜。 “老大,你找我?”老虎心头浮出一丝不详预感。 “在哪里?” “家。” “在那别动,我一会儿派人去联系你,需要你帮我处理些事情。”陈四喜的语气不容辩驳。 “嗯…什么事?”老虎明知问去徒劳,可还是忍不住说出了废话。 “手里有枪吗?”陈四喜难得没有反骂回来,语调继续阴冷而平稳。 “老大,我不用枪,你知道的,我用铁丝……”听出陈四喜的弦外之音,老虎心虚地表白着。不过,话没说完就被陈四喜打断了。 “别废话,在那别动,一会儿会有人去联系你。”电话随即挂断。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八十二章 围捕现场 ——清晨6:10分,刑警007办公室内。 郭伟捧着热腾腾的毛巾,一边擦着晨泳后泛起红晕的脸,一边煞有介事地接听了几个无关痛痒的电话后,终于在浑身透着不以为意的情绪下地听完了我对“8﹒29专案”的案情汇报。 “如此说来,黎昂兄弟你现在是光杆司令,无兵可调喽?”他抻着长音,不无幸灾乐祸地调侃道。 郭君甫一开口便将谈话重点引入人事瓜葛中,至于“8﹒29专案”则显得专注力不够——也对,业务并非此君强项,蓝城地界死多少人、犯多大罪,那都是底下人该去操心的事,但凡不影响乌纱帽,此君皆可泰然处之。 我此刻虽心急如焚,但只能强抑焦躁,陪着郭君兜圈,于是顺着此君思路回道:“我们东城刑警队全部外勤民警都被赵武局长亲自抽调到国际明珠专案上了——至于‘8﹒29专案’嘛,说我是光杆司令到也不为过。” 提到赵武,果然触动到郭君敏感的那根神经。他“啪”一声,将手中毛巾摔倒桌面上,眼神发亮问来:“国际明珠?就是我在任上时,你破获的那起毒品大案?” “是。” “那起案子可以说是在我的指挥调度下,精确制导,破获的跨省贩毒大案。案情早已明朗,怎么又搞出个专案来?”郭君说话间目光忿恨,因牙关紧咬导致腮间异常突起。 想必此刻郭伟的思路又被引回月前的伤感往事之中。破获了大案,作为当时的队内正印队长,他本应领功受奖,借此捞足政治资本。怎奈郭君本人时运不济,被早已看他不惯的赵武揪住一朝之错,免职走人了。此番旧事重提,难免不忿恨于心。 “就是那起案子,国际明珠大厦嘛。赵武局长的意思是案子有蹊跷,要重新定性呢——这不,所有人都去搞国际明珠专案了。”身旁落座的大丁抓紧时机又煽出一记‘三味真火’。 “定他个屁!乱弹琴…”郭伟怒不可遏后,方才意识到自己有些失态,忙恢复脸色,转而面色凝重地向我问来:“兄弟,照你看,这个赵武是想把原来此案的参战干警都否定掉?” 果然格局不同,思维也随之不同。郭君上任刑警007掌门人不足月余,官位尚且不稳,对于此前在东城分局被免职一事耿耿于怀且心有余悸。此时听得赵武要翻旧账,不免还是惯性思维——从人事瓜葛的出发点予以考虑。 此君是在担心赵武对他赶尽杀绝——我暗念间,于脸上浮出一丝表示赞同的苦笑,说道:“郭兄所虑,不可不防。” 郭伟听罢,目光游离间沉默下来——显然,他在思量自己在这场博弈中的定位。m.22ff.co m 抛开个人恩怨不论,单就案件重新定性来讲,倘若赵武无中生有、徒生是非,果真搞出个什么别的名堂,做为当时办案单位一把手的郭伟难辞其咎。 再者,赵武借题发挥,扩大打击面,那么他郭伟岂不是将又一次被暗算,阴沟里翻大船了吗?这种潜在的政治风险,确实不可小觑! 室内气氛顿时凝重起来,在场三人沉默良久之后,我向大丁递去一个眼色,大丁会意,清了清嗓子发声道:“郭支队,根据我和黎队之前对‘8﹒29专案’的相关侦查,发现…呃…发现…” 郭伟被大丁故意制造出的结语吸引了注意力,问道:“发现什么?” “发现赵武局长以及卫兰有涉案情形,尤其是卫兰可谓是证据确凿!”大丁向郭伟抛出了重磅*。 “哦?!”鲨鱼闻血后引发的动物性凶残此刻在郭伟眼中表露无遗,但随之而来在其涨红的脸上浮现出的是经过短暂思考后将信将疑的神情。 于是郭伟向我投来犹如巨额彩票号码全对,但尚需官方证实后方能安心般的目光。 我毫不回避,迎着他紧紧盯来的目光,郑重点头后,又再次确认般说道:“事实是这样!”…… ——清晨6:10分,蓝城市郊城中村外。 几辆警车悄然滑停,逐一熄火。第一辆车内的单克文在来时的路上再次接到赵武遥控指挥的电话“刚刚根据可靠情报确认过,张峰现就在自己家中,一定要抓活的!” 他搓了搓有些疲惫的脸,想着:以往都是黎昂指挥临场抓捕行动,虽说他黎昂与自己这边势同水火,但不得不承认这小子的业务能力确实牛逼。 而这次如同瓮中捉鳖的行动,现场指挥已经换作自己,可千万别搞砸了,让赵局和刑警队其他弟兄也看看自己的实力。 想罢,他对步话机喊道:“大家都到我车前集合。”…… ——四层灰砖楼的道:“没想到这里地形这么复杂,现在该怎么办?” 单克文毕竟是交警转投刑警,能力不足让他不得不放低身段征询于化龙的意见。 循声上前的于化龙似笑非笑地看着眼前这个赵武的嫡系亲信兼抓捕现场总指挥,心中暗骂:让你小子狂,扮猪吃老虎,想挤掉黎昂——你也得有这个能耐!刚才进场时就没好意思说你,哪有不部署外围警力,就大部队冒进的道理? 暗骂归暗骂,于化龙嘴上还是配合说道:“别担心,只要嫌疑人的落脚点是准的,就算他现在觉醒了,估计也跑不出去了——你们三探组的人马直接扑窑儿,我们二探组策应,然后让一探组的人……” “一探组的人是黎昂分管的,不可靠!”单克文说着,瞄了瞄坠在队伍最后的几个一探组刑警。 “那就让城郊分局的同志负责外围封锁。”于化龙心中又一次暗骂:这个白痴! “好”单克文紧张中又习惯性涨红了脸,这张脸色极具欺骗性,会使很多初识此人的人们误会成腼腆——恰恰相反,他是那种翻起白眼就要咬断你喉咙的狼! “看到前面那两栋灰砖矮楼没有?”单克文手指的方向正是矗立于破瓦寒窑之中的两栋灰色楼房——虽能望见,但想快速接近却委实不易。22ff “嗯。”于化龙用鼻音哼道。 “靠东那栋,顶楼唯一一户住家就是张峰的落脚点。我这就带领三探组上去抓捕。”单克文一边比划着目标方位,一边说道:“你带二探组去到靠西那栋楼房的顶楼天台,控制制高点,策应我们。” “你说了算。”于化龙懒洋洋答道。心中暗念:就是有功你领呗。 “城郊分局管事的呢?”单克文语带急切地向后面寻找另一支配合警力。 “哎,我去通知他们,现在村里的狗都叫成一片了,你还是快带人行动吧。”于化龙拦住正欲继续发号施令的单克文…… ——狗叫!屋内的老虎终于彻底判明了现在的形势。这个村里的狗已经吠叫成一个声调了,那就是有大批外人闯入的信号! 警察!没有别的可能了。妈的,陈四喜果然要把我“废物利用”掉。老虎想着,忙去摇醒还赖在床上的外单妞。 “快起来,有警察奔过来了!”他低声喝道。 “那又怎样?我又没犯罪。”妞儿不经事故地喃道。 “你不想被他们尿检,进戒毒所蹲几个月号子吧?”老虎阴冷地问。 “我操!”妞儿一听之下,再一次弹坐于床,挠挠枯黄长发,抓住老虎的胳膊,急切问道:“那咱们现在该怎么办?”…… ——东侧灰砖楼,楼道内。 三探组探员正沿步梯逐级摸上来,单克文走在第一位。阴谲归阴谲,能力归能力,论骨子里的狠劲,他单克文自觉不逊色黎昂。 昏暗梯道中,他头脑一再演练——看着其余几户的木质破门,几脚就能捣开。然后举枪进屋,无论那个张峰反不反抗,都得给他腿上钉一枪!赵武局长说要活的,又没说不能弄伤。妈的,和黎昂沾边的人都不能轻易放过! “这户”抓捕警力已然随他摸到了顶楼缓步台阶上,打头在前的单克文回身向后边的探员打出手势哑语。 身后刑警会意,蹑步跟进,纷纷立于四楼唯一一户人家的门外两侧,神色庄重间等待单克文一声令下。 “三、二、一,行动!”单克文倒数清零后,率先飞起一脚,木质板材的屋门应声而破。 “警察!别动!”众刑警枪械并举,如狼似虎般一涌而进…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八十三章 金蝉脱壳 西侧灰砖楼,于化龙和两个二探组刑警站在楼道:“你们刑警队线报确凿,还能让人跑出来?再说这个地方能跑掉的岔道太多了,真要是有个万一,是从咱俩这溜出去的,我看下班咱们就该买彩票了。” 探员听来,呵呵一笑,望着这条荒村野径说道:“也对。” 两人香烟尚未燃尽,却见一辆三轮拖拉机自村内向外,轧过道间野草,突突驶来。 “怎么回事?”探员有些警惕问向民警。 城郊民警对这番景像司空见惯,正眼都没抬,便说:“别紧张,这不天刚亮吗,村里的农家开始出农活了。” 但见拖拉机缓缓驶近,车上堆满秋收剩下的玉米桔杆,前座一个农民汉子也正用与对面警察一样的疑惑目光看着路边并不常见的两个警察。 “哟,这不是老王大哥嘛?”城郊民警似乎和司机相熟,开口招呼道。 “小刘,你大早上怎么跑咱们这封道来了?”拖拉机司机热络地回应。mwoqugeco m “没事,有个小案子——你这是?”民警看着车上收割下来的秸杆,问道。 司机憨憨一笑说:“下田去,这点秸杆烧了,给田里上点肥料,还得赶紧抢着把晚稻苗秧种上去。” 城郊民警点头道:“也是,你们一年四季不闲着。” 身旁探员听着两人对话,也凑上前来,低声问:“你认识他?” 民警大大咧咧说道:“这人是这块的种粮大户,老王大哥嘛——没问题。” 探员听来犹似不放心,示意司机熄火,然后说道:“我们是执行公务,你配合一下,我要检查车辆。” 司机倒不执拗,听到探员吩咐,忙熄了火,跳下拖拉机,走到城郊民警身旁拉家常去了。 探员围着拖拉机巡视一番,伸手拽下几捆秸杆,没发现异常,倒是头上身上扑了一层灰,眼前瞥着搭档袖手旁观的模样,心下有气,冲那司机喊道:“你走吧!” 望着拖拉机不紧不慢离去的背影,探员手中步话机骤然响起:各组外围警力报告各自路口状况。 “外围三组,一切正常。”探员向步话机回道…… ——蓝城第四环道,车流熙攘起来,进城出城的人们已经踏着交通早高峰开始了自己一天的行程。 满载秸杆的拖拉机在第四环道入口处停下,司机向后低喊:“安全了。” 秸杆堆里一番骚动后,老虎满脸土灰地钻了出来,跳下拖拉机走近司机,一脸坏笑说道:“谢了,老伙计。这回是我老虎欠你的,下次你有危难自管言语。” 拖拉机司机此刻也不再农民扮相,一脸江湖气地回道:“说这些废话,大家狱友一场,你的忙我必须帮!” “走了?” “走吧——哎,别再让警察按掉了!” “放心。”老虎向慢慢驶离的拖拉机挥了挥手,然后回身望向极远处城中村的方向呸掉一口浓痰,自言自语道:“知道什么是狡兔三窟嘛?知道什么是明修栈道,暗渡陈仓吗? 爷就在明窑对面再租个暗窑——这叫卫星侧应!想不到我就在你们对面吧?” 得意间,老虎嘴角浮出一丝冷笑——呸!你们想抓我?还得等!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八十四章 逆境突围 蓝城刑警007办公室。此时,我和郭伟就“8.29专案”及国际明珠专案的案情研判进入尾声。 郭君在掺杂极强个人情绪的神情下,终于下定决心般问来我:“照这么说,赵武和卫兰的事有搞头?” “他们涉及多宗刑事案件,尤其是8.29专案证据明显,必须有搞头。”我斩钉截铁地答道。 “成!”郭君一拍大腿,主意已定,颇有些大将风度般畅声说道:“那就按照黎昂兄弟你的思路去侦办。技术支持、人员配备,哦还有法律手续都从刑警007这儿出。” 一旁的大丁此刻听来喜出望外,久困于逆境终于迎来救兵的爽快感觉足够让这个年轻人一扫几天来的阴霾。他大声插言道:“感谢郭支队!” 郭君见自己如圣人般被大丁如此待见,心下也不觉自满于色,口中抑扬顿挫说来:“要感谢组织嘛,咱们都是照章办事,不过呢,既然我是刑警007一把手,那么该决断的时候,我绝不马虎——你说对吧,黎昂?” “组织也好,郭兄也罢,黎昂绝不辜负信任。”我的回言确实发自肺腑。 郭伟难见我有动容时刻,此厢看来也休戚联动,说道:“老弟,咱俩人怎么说也是东城刑警队的老战友了,一起蹲过坑、一起扛过枪的主儿,别说哥哥现在是重要领导岗位负责人,就算是普通片警,难不成还眼见着兄弟受难不伸把援手?” 这话说的有点假,按住自己的政治考量不提,赚足施手援救的兄弟情分——哎,我瞬间不禁哑然失笑。不过参照郭君过往的其人其事,现在他能站在半公半私的立场上已属不易了。 心头暗念间,耳畔继续传来郭伟的京腔:“赵武呢,毕竟人家是个领导,大张旗鼓地对他搞侦查还是欠妥。 不过那个卫兰,怎么听都是一个标准的刑事犯罪分子,要尽快缉拿,反正赵、卫两人是一条绳上的蚂蚱——呃,出具刑拘手续还是麻烦,先走传唤程序吧。” “行,主体战略郭兄做主。”我说。 郭君隔空朝我摆摆手,很有架势地说来:“唉--,还是以前在东城刑警队那句老话——兄弟你办事,哥哥放心——这回可要办成铁案,不要让某位涉案领导翻过身来哦!” “明白。” 随后时间里,我和大丁在郭伟的同意下,马不停蹄在007大楼办理完所有相关刑案衔接工作。 临近中午,从刑警007办公大楼走出时,大丁身旁已经多出由007临时抽调给我们的两名年轻探员——杜江、杜海两个双胞胎兄弟。给人的初步印象是:哥哥杜江,外柔内刚;弟弟杜海,外刚内柔。 三个小伙子并身跟随我身后,大丁因为入警资格稍早且警衔多出一颗星,行进间昂首跨出半步抢在两兄弟前面,一副刚刚就任正职探长的架势。爱书网 口中很老练地用刑警贯口向我汇报道:“黎队,你安排的事刚才我在007里都办妥了——8.29现场提取到的指纹已经送检,进行全国数据比对,寻找串并案的可能性; 卫兰的传唤手续也开出来了,是刑警007的文书;还有针对普建首府园区的搜查令也签发了……” “普建首府的那个物业经理先拿下,带回007审讯。从前晚我们的遭遇看,他不可能不涉案,至少知情。”我打断大丁的常规汇报,直切要害。 “明白,我这就带人过去——那个陶真怎么办?”大丁紧跟着问。 “先放着吧,没有针对他的足够证据,我们不能打草惊蛇。” 我内心对于能将卫兰、陶真等人限时归案,从来就没报有太大希望——蓝城毒网盘根错节,所涉隐案明案,陈案新案太深太广;涉案人员又皆是不可小觑之辈。 这潭水深不见底,暗滩潜流凶险莫名,其危险性目前可能只有我一个人能够揣得下。心头重石压。 “黎队放心,让他们知道知道跟踪刑警的下场就好”大丁跃跃欲试间,克制住兴奋又对身旁杜江兄弟说道:“哥俩,把枪上膛,老规矩——肇事临检!” “明白——知道”兄弟俩对刑警的接敌手段心领神会。 分工完毕后,我独自一人驾车驶出蓝城刑侦支队大院,前行一段距离后拐进车流稀少一侧辅路。m.22ff. 我向车内怒吼:“别想动枪,你们没我们快!” 已经握枪在手的那人有些激动,冲我喊道:“那又怎样!大不了同归于尽!” “不对,我会先把你的脑袋打爆。”我故意降低了声调,手中枪管逼住持枪凶徒。 另一侧大丁见此情状怒火冲脑,交织着紧张与亢奋般嘶喊道:“操你们妈的!光天化日,持枪拒捕,再不投降把你们打成筛子!” 危险僵持中,持枪那人被大丁突然一喝,情绪显然有些失控,他缩了缩身子,就想把枪管上扬——这是最危险的肢体动作!意味着凶徒准备豁出去和我们近距离对射了! “你真别动!”我厉声喝阻:“你的枪没我的快!” 持枪凶徒被我喊得一怔,凶狠目光中开始犹豫起来。 “知道头被打烂是什么样吗?”我低声逼问:“你不是第一个,但我不想扣动扳机,现在把枪放下还不晚。” 对视,十秒…… 持枪人终于捱不住了,狠狠问道:“我放下枪,你们肯定不开火?” “我说话算话。”我沉声回答。 “我们投降。”凶徒满脸不甘放掉了手枪,慢慢将双手举起。 “你们两个,把手放在我能看见的地方!”我对车内另两个凶徒喝道。 另两人想比之下更没有拔枪的机会,也许此刻也没有这样的胆气了,他们重压之下垂头丧气地将双手平摊出来。 “缴他们械!”我向大丁三人喊道。 “双手抱头,跪在地上!”司机出车后,大丁举枪将其逼跪于地。 “跪在地上!”杜江按住一人。 “跪在地上!”杜海控制住最后一人。 “三人,三把枪,这他妈的是一个武装集团啊!”控制住三个凶徒后,大丁手里捧着刚刚缴获的三支tt*对我说道。 “又是tt式?”我自言自语喃道。 看着这些*,心中已经猜出大半,我和这类手枪已经是老相识了。 “黎队,现在怎么办?”大丁问。 “送007,马上突审!” “你呢?” “我要去一个地方,外线接头。”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八十五章 暗夜独行 蓝城日本风情主题街。街头第一家日式面店的鲤鱼帆帷幕下,几个食客正惬意举箸食面,间或享受快节奏都市中难能可贵的午暇时光。 我在面店料理的长形街凳上坐下,向一脸憨厚的面店老板说道:“老样子,一份日式乌冬面。” 凭心而论,蓝城深受日本文化熏染,就连一份再普通不过的乌冬拉面也地道的可以与日本本土面条一较短长。 食台对面的老板娴熟操作食材后,将一碗色香俱赞的乌冬面递至眼前,然后寒暄问来:“还是一个人?” “一个人。”我客气答道。调整汤碗时瞥一眼腕表,中午12:00整——与老虎接头的时间到了。 “老板,来一份日式拉面。”身后略显粗野的声音传来,随后头戴渔夫帽,帽檐紧扣住大半张脸的老虎挤坐在我身旁。 “身后有尾巴吗?”我低声问道。 “尾巴肯定有,不过被我割掉了——妈的,早上差点掉脚”老虎低语间顺手接过老板递来的汤面,然后用更低声音说道:“你们公安现在到处在抓我。” “知道为什么吗?”我试探问道。 “我身上的案子多到自己数不过来”老虎满不在乎说来:“不过这次动静搞得很大,估计是陈四喜和你们公安联手了。” “明牌了,现在。”我沉声说道。 “嘿嘿,我猜也是”老虎阴阴一笑,然后语带胁迫地继续说道:“看来黎队长得快点行动了,否则不知哪一天我真掉脚了,那热堂酷刑的,我怕熬不过呦。” “走过场的话你还是说给自己听吧,现在说重点。”我没接招,将老虎软怼了回去。 “好,说重点。现在要不先搞掉陈四喜,咱们谁也别想好了”老虎呼噜一大口面条吞进口中继续说道:“他们进出货的流程细节,我基本摸清了——妈的,关键时候还是的仰仗以前在社团里的几个老哥们。” 我低头吃面,耳朵却全神贯注听老虎继续说来:明天星期六,蓝城足球队主场赛事。到时候全国各地的球迷后援团都会赶过来助阵。其中就混有陈四喜省内外的几大下线庄家。woquge 以往每次都是由那个涛子代表陈四喜出面到光明球场和这几个大庄接头。不过,现场是看不到货的,单单是收货款。 每个下线庄家付清款子后,那个涛子会给他们分别不同的凭证,并通知他们到哪里取货。 “钱货分离,每个细节都有独立的认证标识,安全系数够高的吧?”老虎最后说道。 我问道:“光明球场那么大,这几个庄家怎么和涛子见面?” “他们之间可定有特殊暗号,妈的,这个事太机密了,我的老哥们也不清楚”老虎有些恼火说道:“不过,之前说过的,涛子有个相好的女人,在四喜的一家夜场里做妈咪,也碰那个的。”老虎做出个吸毒的手势。 “她会知道内情?”我确认问道。 “涛子平日里装狠充愣,不过对他的这个姘头还是挺上心的。内线说这女人肯定能知道关窍”老虎眼中隐现着邪光说道:“这娘们儿每晚都在四喜旗下最大那家夜总会——哦,叫至尊汇——想搞掉她我可以帮忙。” “怎么帮?” “我以前在社团里的老弟兄现在在四喜眼里都是老胳膊老腿的家伙了,觉着不堪大用。涛子就自作主张安排那哥几个给小娘们儿当起了贴身的保镖,今晚要是有需要,我可以把他们调出来,剩下的就看黎队长你的喽。” 听罢,我将眼前面碗推开,低声说道:“今晚午夜前把她身边人支走。” “得令。”老虎阴阳怪气应道:“那我就先撤了,你们的人抓得太紧,我在一个地方不能停留太长时间。” “火车西站东角的广告栏,你认识?”我问。 “认识。” “有情报,在广告栏上留言,用征聘广告,明白?”我说。 “明白。”…… 老虎的觅身场所我不需多虑,他多年行走江湖,这种反侦查能力还是有的。他虽然恶贯满盈,但在这个特殊战场上,处置他的应该是公正的裁决。反之,如现在这般被蓝城毒网假借案名全城通缉却是我不愿看到的。m.22ff.co m 反观自己,从黑奥迪事件不难看出,自己应该也被陈四喜安排的人马密切关注上了。午前收拾掉了那三个持枪悍匪,应该打乱了对方的跟踪部署,但却也难保自己不再次被跟踪尾随。 离开日式面店,我驱车前往蓝城火车西站。今晚行动是关键之战,不容有失,我需要安全封闭并且时刻保持移动的休整场所——城际高铁列车是不二选择:实名认证、登车安检、快速机动,都极大程度上过滤掉了潜在的不安全因素。 我在西站售票处购买了蓝城往返沈市的双程车票,在安检处出示过警官证及特勤证件后携枪登上高铁列车,寻得自己的软卧包厢安顿下来。 反锁了包厢门后,摸出自己手机,按照几天前的约定拨通了李市电话。 信号刚一拨出,对方未做停顿马上接听:“黎昂?”——这是生死场上搏命兄弟之间的默契。 “我们上次一起出勤的地方还记得吗?”我低声问去。鉴于自己手机很有可能已被监听的现状,我电话里并没有透露与李市会合的具体地点。 李市稍作迟疑,然后肯定答复:“当然记得。” 做为在“一号公案”的刀光剑影中一起走出来的兄弟,李市当然明白上次一起出勤的地点——血染沙场的蓝城绕城高速公路警务站。 “今晚9:30,我们在那里会合,行动即将开始。”我此刻平静说道,内心却已然暖意升腾。 “明白,你的话就是命令。”李市毫不含糊,响脆领命。 挂掉电话后,左臂痛感及大脑昏胀伴随着连日来搏命征途所产生的极端疲惫一起向身体袭来,我暗念:需要在这趟往返列车上睡上一觉,醒来后我将打响对蓝城毒网正式宣战的第一枪。 将手机预设了归程的叫醒闹铃后,我在城际高铁的软卧包厢中沉沉睡去…… ——晚间,蓝城华灯初上,霓虹竞彩。 返程后的城际高铁停靠回蓝城西站,我在车厢处向长相甜美的车乘小姐买过大罐装红牛饮料,一饮而尽,搓搓疲惫未退的脸颊后,跟随出站旅客步出站台。爱书网 步行前往车站东角广告栏时,大丁电话打了进来:“黎队,我这边工作都在正常开展,只是没有什么突破,怕你担心所以晚上才给你汇报……” “电话里就不多说了,工作进展缓慢是意料之中的事情,想着多与007的同事沟通配合。”我回话间,信步来到广告栏前驻足观看,找寻着征聘广告上的特殊留言。 “明白,007的战斗力确实比咱们东城刑警队强出许多——只是…那三个拿枪的家伙,整整一下午死活不吐口,要不要给他们上些手段。”大丁所说的‘上些手段’是刑警内部对刑讯逼供的隐讳说法。 “没有那个必要,和007的同事沟通好,直接以非法持枪罪刑拘报捕。”我平静回道。 对于陈四喜手下这些张牙舞爪的社团底层打手,没有必要消耗我们的侦查资源。 “知道了,黎队你还有什么安排?” “目前没有,切记案子永远比你想象的复杂,别轻敌冒进。”面对蓝城毒网,我显然已经拥有了足够的耐心。 最后叮嘱过大丁后,我挂掉电话,目光落在广告栏上一则征聘启事上:本公司临时出走三名安保,现急聘有识之人补缺——短短一行印刷宋体字——落款为丛林之王。 这是我和老虎内定的接头暗语,丛林之王意指老虎。 这则征聘启事无头、无尾、无联络方式,对真正向往求职之人如同恶作剧般毫无诚信可言。然而,我已经读懂了其中真实含义:涛子女友身边的贴身护卫已经被老虎支开了,今晚行动中将没有既定的武力障碍。 我面带冷笑解读信息后走进一旁咖啡店稍坐,用一杯浓缩拿铁提振精神的同时再次确认身边周遭并无盯梢坠尾。 下一站,蓝城绕城高速警务站——李市在那里的禁毒警察办公室等待与我会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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