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雪原(上)》 第 1 章 ------------------------------------------------------- 本书由www.biqugedu.com【Valeria】整理上传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如不慎该资源侵犯了您的权利,请麻烦通知我及时删除,谢谢! ------------------------------------------------------- 本作品来自互联网,版权归作者所有! 荒雪原二稿(上) 前言: 荒原雪这一篇,其实是多年前的手稿,承蒙zcaty(野百合)MM热心,帮我输入到电脑里(如果她不帮忙,可能这一篇就永远无法让大家看见了喔~~因为……嘻嘻,沧月是很懒的) 但是,由于是多年前手稿,所以怎么看怎么不顺眼故事还算好看吧,虽然那时候的文文还残余着一些摹仿名家桥段的迹象。但是最要命的是造句遣词,行文节奏乃至人物xìng格刻画,都已经和目前已有的听雪楼有着一定差距,萧靖二人的xìng格和以血薇为首的系列里面有偏差……我汗(要知道,三四年前,在偶心中活着的萧靖,他们可是和现在很不一样呢,笑。随着我的长大,他们也在成长) 总是觉得,如果这部手稿就这样湮没了非常可惜,毕竟当年还是费了那么大心力一个子一个字写下来的。所以MM的输入工作完成以后,我一直也在陆续的进行着润色修改的活儿好辛苦的阿,哭。对我这种向来写文速度狂快,文不加点完成后、再也不会看稿子一眼的人来说,这次修改荒原雪甚至比新写一篇还痛苦,也算是一种修行磨练吧~~~~~~:(((所以,大家要多多体谅偶的辛苦工作喔,即使…嗯,即使你们觉得这一篇水准和其他听雪楼系列相比有不及,感觉因为削笔其间导致气脉有所凝滞,也不许骂偶!横横~~~~偶可是一直整理修改的很辛苦的:^ 荒原雪 台州府。太平镇。石塘村。 这是一个东海边上的一个小渔村,当地居民大都以捕鱼为生,此时正是渔季,壮年劳力早成群结队地出海去了,留下的fù孺老弱也纷纷出去赶海,挎着篮子去近海的滩涂上捡拾一些贝类海藻,也好补贴一下家用。 小村子一下子变得很宁静,只有一些从远方赶来收海货的商人不时在村子里踱着,喝喝茶。 风缓缓地吹着,带来大海的湿润气息和腥味。 “海瓜子!新鲜炒好的海瓜子!”尚书坊下,一个衣衫破旧的小女孩蹲在那里,在初春的寒风中瑟瑟发抖,守着一篮子海货,用怯生生的声音叫卖,“先尝后买,不鲜不付钱!” 平日的集市人却不多,她在那里蹲了近一个时辰,还是没有几个人过问。 “小丫头片子……”周围忽然暗了下来,有人轻笑,小女孩惊讶地抬头,看见旁边忽然围上了一群穿红衣的少年,个个嬉皮笑脸。中间站着一个身材高大的红衣少年,黑发披肩,英挺的脸上却带着邪邪的谑笑,红的炫目的披风,仿佛有鲜血在往下滴。 红龙。在太平镇里,就是连八岁的小孩子都知道,这是红龙的老大,任飞扬。 这个无父无母的浪子,正是小城里人人头痛的地头蛇。也不知道他是从那里学来的拳脚,居然连衙门里的官差大爷都远远不是他对手,领着一群放浪的无业子弟,在当地游来dàng去,什么事无论大善大恶,都做的出来。 “兄弟们,来尝尝看,到底鲜是不鲜?”篮子里的海瓜子立刻被七手八脚地抢了一空,小女孩不知如何是好,急得小脸都红了。 “不鲜!一点也不鲜!” “就是……这种破烂,吃了怕是要闹肚子呢!” “不鲜不付钱可是你说的哦!小丫头!还有,你的东西我的兄弟吃了要闹肚子怎么办? 你可要赔钱的!“红衣少年笑了起来,看着小女孩着急的样子,作势要揍她。 小女孩都快要哭出来了,除了叫“姑姑”以外,什么都不会说,任飞扬这才站起来,从怀中掏出一把碎银子,看也不看地扔到女孩的竹篮里,拍手大笑而去。 那些游手好闲的少年们也一哄而散,拥着他向前走去:“头,咱们今天去哪里?”任飞扬把手一挥:“去美春楼玩他一天!银子我出!”帮闲的少年们齐声欢呼,红衣少年扬眉,神采飞扬的脸上一派的不羁轻狂。 任飞扬正待举步,忽觉有人拉了他一下,一个声音轻轻的叫:“任公子!”低头,看见扯着他衣襟的正是方才那个小女孩,不禁没好气:“什么事?是不是嫌钱不够阿?真是欠揍!” 小女孩又急了,分辩:“不是的!刚才那些海瓜子是家里姑姑自己炒的,值不了多少钱。请把多的钱拿回去吧~”她用力踮起脚,手心托着那一把碎银子。 任飞扬有些发呆,过了许久,嘴角才浮起一丝微笑,俯下身,从怀里另外拿出一锭银子,再放到了孩子手心:“小丫头很懂事嘛!这银子就算是大爷赏你的好了。” 他转身要走,小女孩却不依:“不行!姑姑说了,不能拿别人的东西!公子若是嫌钱多了,何不去打发你周围那些帮闲叫化子?”她的声音很大,稚气的话语中有孩子中少见的坚决。 此语一出,任飞扬周围那些少年勃然变色:“这个丫头居然把咱们比成叫化子?”“撕了那张嘴,看她还敢乱说话!”一个个摩拳擦掌,围了上来。 任飞扬笑了,拍拍女孩的头:“看见了吗?兄弟们都生气了那。小丫头,快拿钱走,免得惹别人揍你!” 小女孩被那些人的气势骇的退了一步,但仍倔强的伸着手,把银子递给任飞扬。 任飞扬脸色也是一变这丫头的倔脾气让他也有些懊恼了。在这个太平镇,从来还没有人敢不听他任飞扬的话! 周围的一群恶少早按捺不住,叫嚣:“头,别和她罗嗦,我们替你教训教训她!” 任飞扬抱臂而立,淡笑不语。他也有心要给这丫头片子一个小小的教训。 小女孩虽然倔强,但毕竟年纪幼小,吓得“哇”地哭了出来,转眼之间,已被恶少们团团围住!拳落如雨。 但在拳头快要落到孩子头上时,众人只觉眼前一花,小女孩已经不在圈中! “这么多人欺负一个小孩,太不象话了。”少年们诧然回头,只见三丈开外,一个白衣青年抱着小孩,冷冷地看着他们。众人竟然连方才他是如何来去都没有看清楚! 任飞扬嘴角的笑容消失了只有他看清了方才白衣人鬼魅般的身手,那,的确是他在这个小城里从小到大仅见的高手。 白衣青年把孩子放下地,缓缓道。他不过二十七八的光景,脸色有些苍白,眉毛很浓,眼睛很亮,五官的轮廓及其俊美,但仿佛是一尊大理石像,优秀却缺乏温和。 小女孩一下地,立刻拔腿往街角跑了过去:“姑姑!我怕!”街角不知何时已经站了一个女子,伸手将女孩搂入怀中,温言安慰:“不要怕,小琪是好孩子,好孩子什么也不怕。”年轻的女子牵着小琪的手,走到了白衣青年面前,敛襟深深一福:“贱妾叶风砂,多谢大侠相助之恩。” “不必客气,路见不平而已。”白衣人的口气却是极端淡漠的,伸手托起了她。 那女子抬头:“请问侠士贵姓大名?” 白衣青年迟疑了一下,淡淡道:“姓名无所谓……你可以叫我高欢。”然后,他微微对她点了点头:“告辞。”目光扫了一下一边的任飞扬,陡然冷了起来。然后,径自走开。 叶风砂牵起孩子走开,但是瞥见他的眼光,也蓦然心中一惊。 那样……那样冰雪般冷酷的目光!如果真是一个路见不平而出手的侠士,又怎么会有这样深沉而冷漠的目光? “头!那个家伙要走了!”在任飞扬出神之际,冷不丁旁边一个同伴推了他一下,众人都不服气,又知道对方身手实在太好,只有撺掇头领出去挑战。 高欢正转身,忽见面前红影一闪,一个高大的少年已经站到了前面。高欢打量着眼前这个身披大红披风,黑发披肩的英俊少年,眼睛里有奇怪的神色,淡淡问:“阁下是” 任飞扬扬起下巴,傲然道:“在下任飞扬,这位高大侠的身手还真是让人佩服。” 在说到“高大侠”三字时,他语音中有难言的讥讽,不知道为何,连高欢的眼神也有些奇怪。 任飞扬的手一挥,火红的披风飞扬而起,在阳光下极为耀眼:“在下何幸,能遇到如此高手!明晚三更,愿与高大侠切磋武艺与此地如何?” 高欢看了他很久,似乎在思考着什么,终于缓缓道:“定当奉陪!”一语方落,他点足飞掠,一如鹰隼般冲向天际,身形之诡异不可描述! ─“哈哈~~喂,今天那个丫头的姑姑是谁阿?还真俊!”从美春楼里出来,醉醺醺的少年们勾肩搭背地大笑,忽然有个人大着舌头问。 “这你也不知道?就是天后娘娘庙里住着的那个阿!听说邪门的很哪……” “是阿是阿!镇上有多少汉子想占那个美人的便宜,可从来不见有谁得了好处而且从她住的地方回来后,个个象见了鬼一样,连话都说不完整了。” “听说她养了不少没父母的孩子……真不知道是什么用心!” “嘘……你没听过有些人吃了小孩心肝,据说可以长生不老吗?” 众人一路走去,一路议论着,人迹渐渐少了起来,店铺也关门了。到了城南,忽然一个少年说了一句:“那边就是天后娘娘庙了!” 众人想起平日关于这个地方的种种传闻,不由心头一凛,连忙加快了脚步。 这时,月光惨淡了起来,天后宫那边忽地传出了一阵哀哀切切的女子哭泣声音,若有若无,随风飘来,听的大家毛发直竖。 “头,快走吧!别听了!”众人拉着任飞扬急急离开。 趁着酒意,任飞扬立足,醉醺醺的扬言:“怕什么?大爷我今晚就要进去看看,看那个女人是什么样的鬼!你们敢不敢和我一起去?” 少年们面面相觑,酒都醒了一大半,个个答不上话来。 “哼,都还是男人吗?”任飞扬不在意地挥挥手,红披风一甩,人已没入了夜色。 在掠近天后宫时,他听到了那哭泣声似乎在哽咽着说着什么,断断续续。 任飞扬悄无声息的到了墙边,墙角没有树,只种着一种矮矮的圆叶小灌木。他足尖轻点,人已轻巧的翻过了丈二高的围墙。 墙内是一排树木,他隐身树后,之间几丈外的空地上,居然有一座孤零零的坟墓! “大师兄,大师兄……”坟边种着一种美丽的藤蔓,爬满了坟头。一个素衣女子低声哭泣,边哭边哽咽着呼唤,反反复复的诉说着,声音哀伤yù绝。 “姑姑,夜很深了,不睡吗?”这时,屋子里走出了一个十一二岁的小女孩,正是日间的那个叫小琪的孩子。叶风砂抱住了她,低低啜泣着,但是哭声也渐渐停了。 任飞扬最受不了的就是女人的哭,他再也忍不住,一个箭步冲了出去,跳到两个人面前:“我今天倒是要看看你是人是鬼!……” 风砂和小琪都明显的吓了一跳,小琪更是叫了起来,风砂一把揽过孩子,淡淡问:“任公子,你半夜忽然闯进来,想作什么?……还是请回吧,再多走一步的话,对公子就没什么好处了。” 任飞扬不屑的冷笑,立刻往前大大跨了一步:“那好,我偏走给你看……” 话音未落,鼻中忽然闻到一阵奇异的香气,眼前的一切登时全部变了形,扭曲的异常恐怖! 那些花草树木,人物楼宇,全部化成了诡异之极的形状! 他大惊之下想拔剑刺出,但是手刚接触到剑柄,一双冰冷的手已经按在了他的手上,叶风砂的声音在耳边缓缓响起:“任公子,还是请回吧!” 然后,他就失去了知觉。 醒来时,任飞扬只觉得头痛yù裂,仿佛昨夜喝了几十缸烈酒一样。他还没有睁开眼睛,就意识到了一件事情他不是躺着的,二十被倒吊在了半空! 没有什么比这事更糟糕了。他无所不能的红龙老大,居然被一个女人吊在了半空?!事情如果传出去,他恐怕以后不用在太平镇上混了。 任飞扬恨恨在心里骂了一声“妖女”,睁开眼睛四处查看他被吊在集市的尚书牌坊上,还好,天还没有亮四周黑沉沉的没一个人…… 幸亏幸亏,还没有丢脸。 他松了口气,然后想办法怎么下地。 忽然间,他的全身都绷紧了有人!有人在附近窥视! “怎么,你准备这样吊着和我动手?” 高欢。靠着牌坊的柱子,高欢施施然的抬头问,脸上的表情十分古怪。 任飞扬的头顿时变得有两个大,看见高欢这种神色,他真恨不得一头撞死在牌坊上。 “比试还在明天晚上吧?你今天急什么?”没好气地,他问。 “是今晚。”高欢眼中古怪的神色忽然变成了笑意,带着几乎要大笑的表情,说了一句很要命的话“阁下已经吊在这里一天一夜了,不知道吗?” “我可是守诺言的人,为了等阁下醒来比试,足足等了二个时辰。” 他的话语虽然很温和,但是任飞扬却象一条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跳了起来:“臭妖女!”蓦然,他半弓起身子,张口对着脚上捆绑的绳索一吹。在一吹之下,有如利剑切过,绳索居然纷纷而落!任飞扬气急败坏的落地,还不忘整理一下自己的红披风和乱发,眼神不羁而骄傲。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2 章 “好一个凝气成剑!”身边忽然有疏疏落落的掌声,他回头,就看见靠着柱子的高欢在鼓掌,眼睛里虽然有惊讶的神色,但是眉宇间却有另外复杂的神色。 任飞扬剑眉扬了扬,恨恨说:“今天懒得和你动手了!我要先去找那个妖女算帐!” 真的是面子扫地……一想起今天自己被人围观的样子,他登时痛不yù生,一把把垂落至肩头的长发甩到背后,大步朝天后宫掠去。 白衣一动,高欢居然跟了上来,淡淡道:“我和你一起去。” 任飞扬看了看他,忽然脚下加力,如一只红色大鸟一般飞掠而起。 他用剑,而且是高手中的高手。而用剑的高手一般也是轻功的高手,所以他一向对于自己的轻功很有自信。正当他这么想的时候,却看到高欢在身侧对他笑了笑:“任公子好高的轻功。” 他一直与任飞扬并肩而行,没有落后半步,不仅如此,居然还若无其事的开口说笑。 任飞扬哼了一声,好胜心起,尽力施展身法闪电般飞掠,足尖只沾着地面的草叶。风驰电掣,他一头黑发飞扬起来,大红的披风更已在凛冽的夜风中猎猎作响。 两人并肩飞掠,谁也不落后谁,闪电般向前奔去。 任飞扬正奔的起劲,忽然右手一紧,已被高欢拉住。 “快退!”高欢果断的低叱一声,硬生生将奔驰的身形顿住。任飞扬向前冲了一步,回头恼怒的问:“你又有什么毛病?” “别靠近围墙……”高欢神色严肃,看着墙角的几盆兰花,“这是素心兰,有麻醉作用。” 目光四扫,又指了指墙上攀爬的碧绿藤蔓“曼陀罗!” 任飞扬恍然大悟:“怪不得我昨晚一进去就天昏地暗!妈的,这妖女居然用dú!”他愤愤然,但是看了看那几盆兰花,又顿住了脚步,有些诧然:“但我昨晚来的时候,这些花盆还没有放上去啊难道她是料到了我要回来报复,所以又加了料来对付我?” 高欢却低头思索,轻轻道:“那叶姑娘是用dú的高手阿……素心兰,曼陀罗难道是……” 任飞扬有些沉不住气了:“我们屏住呼吸冲进去吧!”不等高欢回答,他已经如箭一般地冲了出去。 高欢却撕下衣襟包住了口鼻,又挽起袖口,等一切迅速结束妥当,才冲向门口。在冲过去的过程中,他的全身都处于高度的警惕状况中。 他的一举一动,都非常之冷静镇定,显示出及其敏锐的观察力和快捷的决断能力! 但无论是轻率的还是警惕的,他们两个人都无恙地冲到了门边。 任飞扬正待举手推门,高欢执剑的右手忽然闪电般翻出,“啪”地一声击在他手腕上。 任飞扬对他怒目而视,却只见高欢的右手迅速收回,剑柄“当”的一声敲在门上。一接触大门,剑柄居然“吱吱”作响!高欢急忙缩手回视,剑柄上木质的护手居然焦了一大片! “好险……”任飞扬心下虽感激,但是脸上却仍然一派傲气,心想:“看那家伙如何开门!” 只见高欢略一沉吟,右手拇指扣住中指,屈指一弹,一道凌厉的指风破空而出,击在门上。 “嗤”的一声,铁皮包的门上居然出现了一个浅浅的坑! 好厉害的天魔指!任飞扬脸色又变了只是,这么邪门霸道的武功,这个看起来是名门正派的“大侠”又怎么会的? 门无声无息地打开了。任飞扬往门中一看,天女祠黑沉沉的一片。 他少年心xìng,天不怕地不怕,反手拔剑护住周身,缓缓走了进去。 他没看见,在他抽出剑时,高欢的目光闪电般地落在了剑上那的确是一把好剑,清光冷彻,淡青色的剑脊上,用篆书刻着“问情”二字。蓦然间不知为何,高欢目中杀气涌现! 这时,任飞扬已进了院子,回头冲他招了招手。 高欢在一刹间已把杀气消于无形,也随即跟了进去。 门内一切都很安静,安静得似乎有些令人忐忑不安。 不但不见了叶风砂,也不见了她身边那一群孩子,甚至 连空地上那座坟也不可思议地不见了! “天!”任飞扬也不禁失声惊呼,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高欢却处于极其警戒的状态中,在黑夜中,他突然感觉到了什么,低叱:“快护住全身!”喊声中他亦已极快的速度反手拔剑! 两道剑光几乎同时闪出,随即化为漫天银光,罩住了两人周身上下。 只听黑夜中传来如闷雷般的鸣声,滚滚而至,包围了两人。 “是蜂!”任飞扬道,一边信手挥洒,淡淡一层剑光洒下来,护住了周身。两人自保均无大碍,可这一来,要求脱身却不是很容易的事情了。高欢双眉已皱起,沉思。 突然间,一声轻哨,蜂群的轰鸣顿时寂然。 两人停手,同时望向前方。 两丈开外,一位素衣女子缓缓转过头来。她长发及腰,眉目清丽如画,可仿佛又是个一口气就能吹散的美丽幽灵。叶风砂。。 “你们来这儿干什么?”她语气有些急促,但然沉静如故。 任飞扬心头火起,冲口正要大骂,高欢却一手拉住了他的袖子,用目光示意同伴安静。然后,转头向那个素衣女子,道:“叶姑娘设下重重埋伏,莫非另待有人前来?” 叶风砂似乎怔了一下,但终于点头:“不错,今夜有人要来杀我两位还是请快走,免得卷入是非之中,无故受牵连。” 任飞扬哼了一声,忍不住道:“原来你也会怕别人?” 叶风砂也不理会他,淡淡道:“我已道明了苦衷,请两位快回吧。”她转头对任飞扬道:“如果任公子有什么事,也请改天再来。如果我还有命在,一定好好给个jiāo待。” 她语音坚定而诚恳,有一种不容抗拒的威严,让任飞扬也不由收敛了一贯的轻浮和狂妄,对这个女子刮目相看。 “喂,你一个女子要对付那些人,很不安全啊!”任飞扬好管闲事之心又起,看了看眼前这个娇柔似不禁风的女郎,抱剑大咧咧地道,“我帮你一把吧!” 叶风砂略带惊诧地望了他一眼,似乎奇怪于这个红衣黑发的少年也会拔刀相助,但她仍淡淡道:“心领了。但自己的事,我想自己解决。” 任飞扬还待再说什么,高欢却做了个“噤声”的手势,身形一侧,伏倒在地,贴耳于地细细倾听过了许久,他才从地上跳起,神色极为严肃:“东南方十里之外,有水流崩堤,还有大批人手走动。” 话音未落,风砂的脸色已经苍白。 “孩子们都在绿杨堤!他们居然找到了那里!”她几乎是绝望地嘶声道,反身已向门外奔去。 红衣闪动,任飞扬已拦住了她。 “那些人一定是引你去送死的,”他凝重地说道,平日始终漫不经心、邪气十足的眼中已没有半分玩笑的意味,而变得象剑般凌厉,“你在天女祠,他们冲不进来,可一到外边,你只有任由他们宰割了!” 风砂没听他的,头也不回地往门外奔去。 只听耳边风声一动,她登时觉得自己全身飞了起来。风砂还未回过神,任飞扬的声音已经传来:“你这种速度,只怕跑到堤上时早已水漫金山了。”他的声音,突然又恢复了平日的戏谑。 风砂俯身看着脚下的树丛、土地在飞快地倒退,又侧过头看看这位携她飞掠的少年。大红披风衬着他黑色的长发,他整个人充满了生气和活力,仿佛一轮初升的红日。 这时,她突然觉得右手一紧,飞掠的速度加快了许多。 刚回头,她就看见了右侧的白衣青年。高欢。 “你再不拉她一把,我迟早会累死的。”任飞扬笑道,一边脚下加力。 高欢和任飞扬一左一右,携着风砂风驰电掣般地掠去。 ──还未到绿杨堤,远远地就听到了哗哗的水声和孩子们的哭喊。 “姨姨快来呀,发大水了!”“姨姨救命啊!” 稚气的哭喊声象针一样地刺在她的心中,风砂的焦急已再也掩饰不住。 堤已被人zhà开了一段一丈宽的口子,河水急剧涌入,整个堤岸边的土地已成一片汪洋!一群十来岁的孩子挤在一堆,蹲在一个小土丘上,六神无主地哭喊着。水渐渐漫了上来,眼看已要淹没土丘。 高欢与任飞扬拉着风砂掠到了堤旁的山坡上。一落地,任飞扬开口了:“我去堵住堤口,你去救孩子们!”话音未落,他已消失。 高欢似乎有些迟疑。风砂焦急地看着他:“你还不动手?”她心急如焚,因为迅速涌进的水流,已在急速地吞没着土丘上的孩子!她等不及,不顾一切的准备涉水冲过去。 “你别动!”高欢一声喝止,终于动手了,但不是冲过去救孩子,而是闪电般地掠进了山坡上的树丛。风砂正在奇怪,只听一连串的惨叫声已在林中响起! 惨叫声未落,高欢已风般在她面前出现。风砂看到了他衣襟上的血和出鞘的剑,叹了口气原来,高欢是杀了埋伏在附近的杀手们,才好放心地去救孩子。这个男子做事,从来都这么周到。 高欢没说一句话,已掠过了水面,轻轻落在土丘上。然而那些孩子却一个个惊疑不定的看着他。 “高叔叔!”蓦然,孩子中一个声音欢呼,“这就是救过我的高叔叔!”孩子们一下子欢叫了起来,个个伸手要他抱。 高欢发现刚才那个声音是小琪发出的,那个卖海瓜子的小女孩正用一双无邪而欢乐的眼睛看着他。他不由对她伸出了手,说了一个字:“走!” 小琪迟疑了一下,却摇了摇头:“这儿我最大,先让弟弟妹妹们走吧,高叔叔!”她诚恳地请求。 高欢目光泛上了嘉许之色,这个小姑娘只有十一、二岁,可是她的风骨,已是第二次让他感到惊讶了。他更不迟疑,左手抱起一个孩子,右手执剑,已提气掠过水面。到山坡上,一放下孩子,孩子就扑入风砂怀中哭叫:“姑姑!” “诚诚乖,诚诚长大了是个顶天立地的大英雄,可不能哭鼻子哦!”风砂柔声道。 那个叫诚诚的孩子果然忍住了泪,仰起小脸,抽泣着:“对,我长大了是个大大的英雄……就象高叔叔一样!”他侧头望着高欢,可高欢已不在了。 又有一个孩子被送了过来。风砂忍不住问:“你累不累?” 高欢摇摇头,又飞掠了回去。 一个、两个、三个……围在风砂周围的孩子在渐渐多了起来,而高欢本就有些苍白的脸色,也渐渐越加发白了。 到他放下第五个孩子时,在他弯腰之间,风砂发觉他的鞋上已浸了水 这证明他已不能象刚开始那样来去自如了。毕竟抱了一个孩子,再施展登萍渡水的轻功,同时又时刻提防着四周的暗算,的确非常辛苦。 风砂本想劝他歇一歇,可一见到激流中被困的剩下的两个孩子,她又开不了这个口。与孩子们的xìng命比起来,高欢累一些在她来说实在是不足道的。 第六个孩子送到时,高欢的脚步已有些沉重。风砂注意到他绑腿上已湿了一片。 “高公子,歇歇吧!”她终于忍不住开口道。 高欢笑了笑,没有回答。 风砂第一次看见他笑。他不笑的时候已经很好看了,笑起来时更加动人。他的笑容,就象春风拂过雪封的荒原。 可风砂的感觉却有些不同,只觉得他的笑容中有什么异样。 她记起了在大街上他留给她的第一印象,徒然间明白了是他的眼睛!那么冷酷,那么镇定,仿佛千古不化的冰川! 在他笑的时候,也唯有眼睛是不笑的。 那是绝对的冷酷。 “这等侠风义骨的人,为什么会有这么冰雪般的目光?” 等她从沉思中抬头时,高欢又已不在了。他已到了被水淹没的土丘上,从水中抱起了最后的小琪。 小琪手中还抱着一个青磁小坛子,一双明如晨星的眼睛盯着高欢:“现在轮到我了,高叔叔!”她孤身一人围在滔滔大水中,至始至终不曾有丝毫怯意。 高欢俯身用左手抱起她,手竟有些软了。毕竟他已背过了六个孩子,体力消耗极大,而且一个十一、二岁的半大孩子也实在不轻。 这一次他没有掠过水面,因为他很清楚地明白自己绝对过不了。他把小琪托在肩头,一手执剑,慢慢走入水中。水渐渐没了上来。水很急,若换了别人,早已立不稳脚跟了。 从土丘到山坡只有五丈的路,可他却走得很慢、很慢。 突然他右手动了,小琪只见一道电光击入了水中。 “不要看!”高欢低叱一声,她忙乖乖地闭上了眼不去看。水中涌出了殷红的血,大股大股的,同时,一个黑衣人已从水底浮了上来。一个没有头的人。这边风砂也及时令孩子们转过头去。 现在连风砂也看出来了,他之所以走得慢,是因为他全身正处于极度的紧张防备之中!面对着周围看不见的环伺的杀手,他的每一步都没有破绽,让人无懈可击。 ────这时,只听上游一声巨响,一道极其凌厉的剑光惊电似地横空一闪,那株城中唯一的千年杨树已轰然倒下,正横在一丈宽的决口上。 一剑截断巨木,那是何等惊人的一剑! 巨木倒下之时,风砂看见那显眼的大红披风高高扬起,在晨曦中更加鲜艳如火。任飞扬显然也是经过激烈的搏杀才走到那边的因为决口附近的水也已经变红,红得就像他的披风。 任飞扬仍在与那些敌手缠斗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3 章 ,他不是没能力杀他们,而是他实在想试试自己的武功有多高。从小到大,他没有出过白鹿城,只听别人一直夸他功夫好,可没找武林人比试,他心中始终半信半疑。 如今这帮人显然就是什么“江湖中人”,任飞扬来了兴致,准备好好试试自己到底有多少水准。 那黑衣人共有四个,都一身劲装,脸扎黑巾,手持短刀,围住了他。 任飞扬稳稳站在堤上,目光落在了一个身上。这个人看起来是四个人中的头,也是武功最好的一位。“好,我先用十成功夫。”他心念一动,剑已刺出。他这一剑是虚招,算准了对方会向右躲避,故一剑出手后就准备在右边再出剑。 可不等他使完虚招后转动手腕,这一剑竟直直chā入了那人心口! “怎么一回事?”任飞扬怔怔地想,想不通是自己武功太好,还是对方太臭。其实他自己也不知道,他刚才出手一剑,虽是虚招,可出手之快已让这些二三流的武林中人不及闪避! “那好,我用六成功夫再试试。”他刚刚想定了念头,对方两名黑衣人已一前一后同时扑了过来。 “太好了,正合我意!”他大笑,扬起剑迎了上去。 前面那人使的是一队分水峨嵋刺,直刺他的双目,而背后那人的一柄短刀已斩向他的后心。谁都以为他只有向左右闪,可他偏偏闪电般往前把眼睛往刺上送! 他向前的一冲之时,右手长剑已从臂下穿过,dú蛇般准确地刺入了身后那人的心口。这时,他才抽身急退,长剑自下而上斜斜削起,那两柄峨嵋刺连同两只手就飞了出去。 这时他也感到了双目的微痛,刚才那两柄峨嵋刺几乎划破了他的眼睑!只差千分之一秒。可这正是他所要追求的。 他喜欢速度,也喜欢冒险。正如他喜欢穿大红的披风一样。 高欢托着小琪,慢慢涉水走向山坡。 水渐渐漫到了他的腰,他的胸口。风砂在山坡上急切地等他前来。 这短短一段路,仿佛长得没有尽头。 只有小琪,抱着那青磁坛子,仍无忧地向对岸的伙伴们招手欢笑。 高欢终于到了坡地旁边。风砂跪在一块突出的岩石上,伸出了手:“把小琪递给我,你再上来。” 高欢没有动,脸色苍白。风砂被他目中闪过的冷利目光所惊住! 他什么话也没说,全身象僵住了一般。 风砂抬头向他身后望去,脸色亦已苍白。激流对面的山坡上,茅草唰唰分开,几十支劲弩已对准了高欢与小琪! 高欢一动也不动地站在水中,一手握剑,一手托着肩上的小琪。他若不动,全身都处于严密防守之下,并无一处有空门,甚至连案上的风砂都在他的保护之下;可他只要稍动一下,几十支劲弩便会立刻shè杀他于箭下!他还护着一个孩子,不能冒这个险。 这一下,连风砂都不敢再动了。小琪是个聪明孩子,看见姨姨和高叔叔都不动了,便也乖乖地抱着坛子不声响。 风砂跪在石上,高欢站在水里。两人的目光同样镇定而从容。 他们在等,等任飞扬回来。只要他一回来,这危险就可以解决。 可正杀得兴起的任飞扬,少年心xìng,丝毫不知这边的极度险情。 风砂跪在石上,看着下边激流中的高欢。他就象一尊石像。 水还在慢慢上涨,从他胸口漫到了下颔,又从下颔漫到了嘴边。高欢仍一动不动,连眼都没眨一下。他的神经,仿佛是铁丝做成的。 风砂也没有动,跪在石上,始终保持着刚才的姿势。 水漫过了他的嘴,他的鼻。他已无法呼吸! 风砂看着高欢没入水中,目光始终不变,同样的镇定、冷静。高欢看着她,目光也有佩服之色。水一分分地往上涨。 终于,汹涌的流水彻底把他吞没! “姨,高叔叔沉下去了!”一直拼命忍住的小琪“哇”地哭了出来。 “闭嘴,别动!”风砂恶狠狠地叱道,一反平日的温和。小琪立刻被镇住了,不敢再说一句话。她以为高叔叔死了,可又发觉托在她腰间的那只手,依然稳定如铁,没有丝毫放松。 半柱香过去了,水下的高欢没有动静。没有动,甚至没有呼吸! 连风砂的眼中都有了担忧之色。 突然间,水声大动,小琪如箭般从水面抛起! “嗖嗖嗖”几十支劲弩立刻雨般向半空中的小琪shè去!只怕她再次落到水面时,已万箭穿心! 风砂闪电般抬头,看见红衣如火般掠过!红色的披风如席般卷到,几十支劲弩悉数被包住。任飞扬!那个少年心xìng的家伙终于玩够返回了! 与此同时,水底的高欢已如腾蛟般跃起! “让孩子们转身!”他厉声喝道。 任飞扬右臂轻舒,抱住小琪落了下来。人未着地,左手一扬,巨大的红披风已罩住了孩子们的脸。 高欢已到了对岸的另一处。剑光闪出! 风雷之声夹着惨叫,令人心颤;而冲天而起的血柱和残手断足更构成了触目惊心的血图!剑光只闪了一下,对岸已没有了人声。 杀气好重的一剑!仿佛来自于地狱! 连任飞扬都有些呆住了。这样凌厉而血腥的一剑,连他自问也使不出来!“好厉害,好厉害……”他喃喃道,“想不到这家伙杀起人来可真不含糊……难怪不让孩子们看了。” 所有的尸体已被踢入水中。高欢回到山坡上时,面色已极其苍白,连向来笔直的腰身,也有些弯了下来。他实在太累了。 “喂,刚才那一剑叫什么?好霸道呀!”任飞扬双手jiāo叉抱在胸前,不服气地问倚树而坐,闭目养神的高欢。 高欢仍闭着眼,淡淡道:“叫地狱雷霆。” “果然恰当!”任飞扬嘴角扯了扯,甩了甩滑到肩头的黑发,道:“我什么时候也想领教领教。” 这时,一个怯怯的小女孩声音传来:“任叔叔,你的披风。” 任飞扬低头,只见小琪捧着折得方方正正的披风,踮着脚奉上来。她看着他时,目光中已少了以往的不信任与防备,带着钦佩而天真的光,定定的看着他。 任飞扬被这一声“叔叔”叫得浑身不自在,拍拍她的头:“小丫头,叫我任飞扬好了,别叔叔长叔叔短的。” “可姑姑让我们叫你叔叔她说你们两个救了大家,要对叔叔恭敬一点!”小琪眨着眼睛,天真地问,“可好好的,为什么发了大水呢?” 任飞扬撇撇嘴:“看这场仗打的……连我也莫名其妙。”他回头问高欢:“喂,你知不知道这到底怎么回事?” 高欢倚树而坐,只摇了摇头。 这时,一直跟在小琪后面的男孩子终于鼓足了勇气,怯怯唤了声:“任叔叔。” 任飞扬没好气道:“别叫什么叔叔,行不行?又有什么事?” 那个男孩子低头道:“对……对不起,任叔叔。” 任飞扬奇道:“有什么对不起?” “昨、昨天晚上是我……我和诚诚,把你、把你……”那孩子低下了头,不安地踢着地上的小石子,“姑姑说送你出去就行了,可你白天……白天欺负了小琪,我和诚诚就……想、想……” 任飞扬怔了一下,回想起被人倒吊了一天一夜,不由火气往上冲,忍不住就往这孩子脸上抽去。那孩子下了一跳,可任飞扬出手之快,又怎是他可以躲得了的? 任飞扬一掌到了他面颊寸许之处,突地手腕翻转,轻轻抚了抚他的头顶,大笑:“这小家伙,可真该死!不过我可不打小孩子。” 那孩子怔了半晌,突然扑过来抱住了任飞扬的腿,欢叫:“任叔叔教我武功!任叔叔这么高的本事,教教我嘛!” 任飞扬正被他缠得无计可施,只听一个沉静柔和的语声道:“小飞,别闹,回来。”小飞似乎很听话,立刻放开了手,十二万分不情愿地走了开去。 风砂坐在水边,揽着一群孩子,不知在干什么。 她一身湖蓝衫子,长发水般披了下来,几绺已拂到了水面。她的脸色略有些苍白,身子似乎也有些单薄,可她双眸中那沉静的温柔,却带着一丝幽怨镇定的神色,又让人对其不敢小觑。 旭日东升,她一身蓝衫,坐在碧水之旁,长长的秀发在风中翻飞,在水面轻拂。色彩之明丽和谐,静中又有动,简直如尘世外的仙境中人。 “居然这么美,”任飞扬忍不住赞叹了一声,他摇了摇头,“我以前可从没想过这世上居然有这么美的东西。”他没有说“这么美的人”,是因为他以把人融入了景中,在他眼里,只有这整幅画,才是最美的。 高欢倚着树,亦已睁开了眼睛。可他死水一般沉寂的眼中,却闪动着复杂而让人费解的神色。 正如他的人,高深莫测、正邪难辨。 他也正在看着风砂那边。不过他的目光没有停留在风砂身边,却凝视着仍在渐渐上涨的水面。水流仍急,“哗哗”地冲撞着,卷起一个个漩涡。 高欢不语。突然他目光一变,大呼:“小心水里!” 喊声中水面突然破裂,几只手闪电般从水中伸出,一把抓住风砂垂落水面的长发,把她拉下水去! 高欢手一挥,一道白光箭般shè出。只听“唰”地一声轻响,白光过处,风砂那一绺长发已被齐齐截断!高欢与任飞扬已同时飞身掠出,在白光坠入水面一刹间,高欢已反手一抄,握住了他的剑,同时手往下一沉,水下立刻有一股血冒出。 与此同时,任飞扬的剑亦已杀了两位已沉入水中的杀手。 高欢正yù挟着风砂掠回,但突觉真气不继,半身已没入水中。他心知方才体力消耗太多,便立刻把风砂推入任飞扬怀中,叱道:“快回岸上去,我断后!” 任飞扬冲天而起。突然水下伸出一圈黑索,套住他右足往水下拉!高欢一眼瞥见,右手反削过去,黑索齐断,任飞扬冲天而起,挟着风砂掠向岸边。 高欢一剑削断了黑索,突然发觉水流有异,本能地在水下双脚踢出。只听水下几声模糊的惨叫,两名黑衣人浮了上来,在水上一边拼命挣扎一边抓着自己的咽喉。咽喉上的血泉水一样地涌出来。 高欢飞身掠起,长剑横贯长空,剑气逼人。他每一剑出,必有血涌出。 这时,刚落到岸边的风砂惊叫了一声:“大师兄!”语声中的惊恐与焦虑让人不忍卒听。她方才历经惊险,始终不曾有半点慌乱,可这一声惊呼 高欢与任飞扬同时回头,已见风砂拼命地伸手,想去够那只方才从她怀里跌落的青磁小坛子。可坛子落入水中,很快被水流卷走。风砂一急之下,便yù涉水而去。 “你疯了?”任飞扬眼疾手快,一把拉住她,“水下杀机重重,你不会武功,下去死定了!” “不行!不行!我非要把它拿回来!”仿佛疯狂一般,一向冷静的女子忽然不顾一切的挣扎起来。 “真是麻烦啊……你等着!”任飞扬无奈的叹息了一声,他话音未落,人已闪电般的掠出。 掠至坛子上方,他闪电般地反手往水中一抄。可一刹间,坛子从水中直冲而起,撞向他的右肩!任飞扬处乱不惊,往左一闪,手已抄住了那个坛子。可在同一时间,水中一双苍白的手,已闪电般扣住了他的足踝,直往下拉! 任飞扬这一下可着了慌,他未出江湖,武功虽高,临敌经验却几乎为零,在对方猝及不防的扣住他脚腕时早把什么剑法腿法忘了个一干二净。 百忙之中,他只好把坛子往上一抛,大叫一声:“高欢,接着!” 高欢此刻也被三名杀手缠斗得急,他眼看坛子抛过来,不顾那柄正chā向自己腰间的峨嵋刺,如惊波般跃起。峨嵋刺刺入了他腰间,锋锐随着他的跃起,一下子沿腿外侧创至足踝! 鲜血流满了腿部,可他终于接住了那个坛子。想也不想地,立刻双腿反踢而出,足尖点中了那两名杀手的咽喉。他缩回腿时,血已从咽喉中喷出。他足尖靴尖上,两截利刃闪闪发光。借这一踢之力,高欢向前贴水掠出,到方才任飞扬沉入之处,一剑刺下! 只听水下一声短促的叫声,血水涌出,水面分开。任飞扬湿淋淋地从水中挣扎着冒出,露出水面第一句就大呼:“高欢救命!我不会水!” 高欢看见他身侧浮上那具尸体,便一足点着尸体的胸口,渡水过去拉起了红衣少年。 他激战良久,已无力拉任飞扬返回岸边,只有以浮尸为筏他应变之快可见一斑! 临近岸边,任飞扬掠上岸,立刻哇哇大吐起来,他方才在水下吃足了苦头,口中、耳中、鼻中均被灌了不少水,十分难受。不过他在最后一刻,终于刺中了那名杀手,与此同时,高欢已及时赶到,也一剑从后心刺中那人,他才浮了上来。 风砂见高欢靠岸,忙伸手扶他:“受伤了么?” 高欢脸色苍白,摆了摆手,同时避开了她的扶持:“没事。” 他一步跨上岸,突然足下一软向前栽去!他忙伸手撑住地面。风砂跪在岩上,立刻出手扶住了他的肩,只见他右腿整个血流如注,染红了一大片。 “你还说没事!”风砂微微气急,一手按他在地上坐下,另外一只手已从怀中掏出一个扁长的白玉匣子。打开来,里面是一格格的东西,气味各异,色彩缤纷。风砂挑了其中一格,手指沾了少许,抹在高欢的创口上。 这yào十分灵异,抹到之处流血立止,反而有些凉爽之感。风砂上好yào,又撕下衣襟为他裹好伤。 “这一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4 章 你三天内可别乱动了,小心又破了!”风砂抬头道,突然目中涌上了泪,“真不知该怎么谢你们,若不是你们,若不是你们……” 高欢只是笑了笑。风砂发觉他这一次笑,目中已微微有了些暖意。 “给你。”他递过那只青磁小坛子。风砂目光一亮,象看见亲人一般把坛子拥入怀中,颤声低唤:    “大师兄……是大师兄呢!终于回来了。” 泪水涌出,流过她秀丽沉静的面容。一滴泪水滴在他的手背,他的手竟难以觉察地颤了一下。 泪,居然是热的。那滴泪滑过高欢的手背,滑落在他的剑上。 那是一把普通而破旧的剑,青色的剑脊上没有刻字,只有一道淡淡的痕迹仿佛是泪干之后的痕迹。 看见她哭成那样子,高欢依然没有问什么,只静静地看着。目光复杂而莫测。 “喂,难道这坛子里面是你大师兄么?别开玩笑了!”反而是喘过气来的任飞扬按捺不住好奇心,忍不住问道:“这倒底是怎么回事?这些人和我们希里糊涂拼了一场,你究竟什么地方得罪了他们?” 风砂渐渐止住了泪,回头看看任飞扬,叹息了一声,俯身看了看岸边那具浮尸,叹道:“果然是神水宫的大执法……他们、他们终究不放过我。” “神水宫?是什么东西?”任飞扬好奇地问。高欢的脸色却变了变,过了一会儿,才淡淡问风砂:“你是怎么跟他们结怨的?” 风砂背过身去,俯身去挑那一绺落在水面的长发,突然长长长长地叹息了一声,叹息中包含着种种难以言表的凄凉和沧桑,似乎要把一生的苦难都在这声叹息中吐出尽。 她抬头看向天际,目光居然有些恍惚:“我今年二十一了……这事,也整整过去了五年。” “你今年才二十一岁?”任飞扬失声,“那这些孩子……” “是我收养的孤儿。”风砂淡淡道。她仍低头拂着水面:“五年前我才十六岁,还是雪山派柳师残门下最小的一名弟子……” 高欢点头:“姑娘擅长医yào,想必是雪山派门下的得意弟子了。” 叶风砂苦笑了一下,点了点头:“那时候我年纪幼小,不懂人情世故,喜欢到处逛,一见不合心意之事,便要管一管。少年心xìng,轻狂不羁,也不知在外闯了多少祸……” 说到这儿,她抬头看了任飞扬一眼,继续道,“幸好我有一位待我极好的大师兄。他武功高,脾气也好,无论我闯了多大的祸,无论他是多么的忙,他总是帮着我。他年纪虽轻,可为人洒脱豪爽,武功也是一流,因此黑白两道都卖他面子,从不过分为难我这个小师妹。”风砂说到这儿,脸上微现笑意。 高欢突然chā了一句:“你那位师兄,是不是叫做岳剑飞?” 风砂蓦然一惊,抬头问:“你怎么知道的?!” 高欢点头低叹:“十年之前,雪山派新一代中以岳剑飞最负盛名,我也见过他几次。直到五年前,他突然不知所踪,当时武林中很多人还未这个人的消失叹息了很久。” 风砂看着他,目光渐渐露出亲切之意,痴痴道:“原来……原来你见过他……不错,没有谁知道他的不知所踪的原因……那是因为五年前我闯了弥天大祸 “我无意中杀了神水宫宫主唯一的女儿!” 任飞扬对武林掌故完全不知,也不知神水宫是何方神圣。可高欢脸色却变了变:“神水宫当时势力之盛在西南方一时无两,你居然敢冒大不韪,也够大胆的。” 风砂道:“因为那个时候……那时我也不知那丑女居然是神水宫的人啊!” “那个丑丫头……出手那样恶dú,专以dúyào毁去绝色少女的面容她动到我头上,我少年气盛,自然立刻还以颜色。”她顿了顿,脸上突然微现惧色,“我杀了那丫头,可她在断气之前,瞪着我诅咒道:‘你杀了我,惩罚会比死更残忍!’” “当时我只是冷笑,压根没把她的恐吓当一回事最多一命抵一命而已,我可不怕死!” “师兄回来,一见到她的尸体,脸色立刻变了:‘小叶子,你居然杀了她?!’……我从来没看见师兄的神色那样惊惧过,忽然,我心里也开始怕起来!” “师兄虽生我的气,可还是帮我把她埋了,又毁了一切证据,对我说:‘千万不要再提起这件事,知道么?’我点了点,发现大师兄心里其实也很害怕这是以前从来没有过的。那个时候,我还不知道自己闯了多大的祸。”风砂一边缓缓说着,一边把捞上的一绺长发编成小辫子。 “事情终于还是瞒不住。神水宫找上门来了,要雪山派给一个jiāo代……虽然我杀那个妖女确实是替天行道,师父却不想与神水宫为敌,于是狠了狠心,把我jiāo给他们处置。” 听到这儿,任飞扬忍不住诧道:“那你大师兄难道不管你了?” 风砂悠悠叹了口气:“他当时不在帮中,若他在的话,神水宫若想带走我,除非杀了他。”她低头苦笑一声:“那个时候他对我如此,我当时却从未放在心上过,只觉得他宠着我,乃是天经地义的事……现在回想起来,真是心如刀割,后悔莫及。” “那是因为你才十五六岁,并不是如今的你啊。”高欢淡淡chā了一句。 风砂点点头,感激的看了他一眼,继续道:“被押到神水宫后,我天天盼着大师兄来救我。我那时根本不知道神水宫有多么可怕,一心以为只要大师兄来,一切事都能解决……” 她的话如同风一样柔和悠然的dàng漾在空气中,然而,小琪却领着小飞跑了过来,打断了三个人的谈话。小飞手中捧着一大堆草叶,翘着嘴问风砂:“姑姑,你不是说有四片叶子的三叶草么?为什么我找了这么久却一片也没找到?”他把手中的草气呼呼地往地上一丢。 风砂含笑刮了刮他的脸,柔声道:“世上是有四片叶子的三叶草,找到了它也就找到了‘幸福’。你想‘幸福’会这么容易找到么?” 小飞嘟着嘴不说话,小琪拉着他的手,责怪:“我说过要你别来吵姨和叔叔们,你偏要来。咱们再好好回去找一找吧!”两人拉着手跑了回去。 风砂笑了笑:“终究是小孩子,这种传说也信得跟真的一样。” 高欢抬起头,反问:“你信不信?” 风砂怔了一下,过了好一会才摇摇头:“我不知道。” 任飞扬在一边笑了:“当然不信了。人的一生怎么会靠一根草来决定?你想要什么,就得自己去拿我命由我,可不由天。”他笑容开朗而灿烂,不住的催促着风砂:“喂,接着往下讲啊,你师兄最后来救你没有?不过我想他一定会来的,换了我也一样。只不过……”他笑了几声,叹气:“你这样到处惹事,你师兄迟早会被你害死。” 他语音未落,风砂全身一震,脸色转瞬苍白如雪。 任飞扬吓了一跳,忙收敛了玩笑语气:“喂喂喂,我只随便说说,别生气!” 风砂苦笑:“我怎会生气。因为你说的本来都是实话。”她语声在微微颤抖,“师兄果然在一天半夜里来救我了。可我一见他就呆了他身上好象受了很重的伤,连说话的声音也变了。我并不知道,他为了闯进来吃了多少苦头。他还是象以往那样什么都不在乎,笑嘻嘻地解开绳子带我走……” 说到这儿,她语声突然剧烈地颤抖起来,几乎说不下去:“我们……逃不了多远,就被神水宫发觉了。他们……他们武功高得让当时的我不可思议,很快我们就被困住了,寸不难行。” 沉浸在往日的回忆中,她脸色雪一样白,连单薄的身子也在微微发抖:“那时候神水宫主出来了,是个四十左右的中年人。他看见我们两个,突然笑了笑,说他很佩服我大师兄的胆色,敢孤身一人闯入神水宫救人。看在这一点份上,他愿意给我们一个活着的机会……” “他摆了十杯酒,说其中只有一杯无dú,其它的都放入了神水宫的天一神水。他要师兄挑一杯喝下去,如果侥幸是没dú的,我们就可以走人;可若是有dú,师兄和我就都得把命留下来。这天一神水之dú,绝对是灭绝人xìng的!” “十分之一的机会,好家伙!”任飞扬抽了口冷气,“没的选了干脆就跟他赌了这条命!” 风砂又不禁抬眼望了望这红衣黑发、意气飞扬的少年,仿佛看见了师兄的当年。她低下头,继续道:“我都快急死了,师兄还是什么都不在乎的样子,随随便便挑了一杯喝了下去,然后笑嘻嘻地望着神水宫主问:‘你看我运气怎么样?’” “神水宫主看了他一会儿,见他脸色不变,终于叹了口气:‘我算服你了,年轻人。’他挥挥手,让手下放行。” 任飞扬舒了口气,笑道:“你师兄果然运气不错。” “不会这么简单。”高欢淡淡说了句,便了低头信手拈着地上那一堆草。 风砂沉默了一下,稳了稳自己的情绪,哽咽道:“下山的路上,我还一直兴高采烈地说着,夸师兄运气真好。他什么话也没说,只快步走下山去。我见他什么也不说,有点奇怪,便看了他一眼,才发觉他也在看着我……” 她仰头闭了一下眼睛,继续道:“一路上他什么也不说,就这样看着我。那种眼神……那种眼神……我一辈子也忘不了。” “我还不懂,只隐隐有些害怕,拉着他问出了什么事。师兄低声要我别回头,扶着他快点往山下走,一定不能让人看出异样来。说这些话的时候,他的嘴角一滴滴渗出血来。我这才明白原来刚才那杯酒是有dú的!师兄为了救我,才拼命忍住了不说。”风砂一边述说,一边已失声痛哭。 “好小子,撕心裂肺的痛,难得他能忍这么久!”任飞扬不禁脱口赞道,眼神也热了起来。 高欢却没有说一句话,嘴角掠过一丝令人捉摸不透的神色。 风砂流泪道:“到了山下,我只觉得他倚在我肩上的身子越来越重。师兄让我把他扶到地上坐下,反手就用剑刺了自己三剑。我知道他是难受极了才这么做的,我只盼能替他身受这种罪,可……师兄还是这样看着我,但我发现他的眼中已有了一种奇怪的死灰色。” “我大哭起来,我真的怕极了!师兄却还是那样什么都不在乎地笑嘻嘻,他说:‘小叶子,以后可别再惹事了,师兄再也帮不了你啦!’我大哭着说我一定会乖乖听话不再闹事,求他千万别留下我一个人。师兄摇摇头叹了口气说他是想留下来,可老天爷不让了……” “我吓坏了,一直地哭,哭得令师兄心烦了,便骂我:‘死就是死,哭什么?就当师兄出远门去了。’我说师兄出远门,无论去哪儿总有回来的一天,可若死了就一辈子也见不到了。” “师兄这才怔了一下,叹了口气不再说话,只那样子看着我。血从他嘴角、鼻下、耳中渗出,他神色很痛苦,痛苦得几乎发狂。我也快发疯了!那时我还不会医术,只有眼睁睁地看他死! “师兄咬着牙,突然伸出手拉住我,低声对我说:‘小叶子,我喜欢你。但你……还太小,我本想到了你十八岁,才告诉你的……可现在不成了。’他声音抖得厉害,我的心也快跳出了嗓子我以前从没有想过啊!为什么会这样?” “我只觉得师兄的手在一点点冷下去,我拼命地哭,喊着他,说他如果不扔下我一个人,我一定长大嫁给他。师兄突然笑了笑,问:‘小叶子,你真的肯嫁给我?’我点过了头,仍是哭。 “他突然拔出了剑,回手一圈,把我逼出了七尺开外,大笑:‘很好,很好。我岳剑飞这一生也算来过、活过、爱过,总算没留下什么遗憾!’他反手把剑一横,就、就……!” “全结束了……师兄死了,我也死了,世上不会再有‘小叶子’这个人了。我也不回雪山派了,我带了师兄的骨灰到处流浪,无论走到哪儿总把他带在一起。师兄活着时我还不懂;等我真正懂了,却又太迟了。” 话音渐渐低了下去,终于游丝般断于风中。风砂不再说什么,背对着两人坐在石上,双肩微微颤抖。 任飞扬似乎还沉浸在方才这惊心动魄的往事中,这时才吐了一口气,按剑而起,胸中热血沸腾,再难抑制,不由仰天长啸道:“世上还有这般好男儿!江湖中一定还有这样的人,我久居于此,也该入江湖结识一下英雄,闯dàng出一番事业了。” 荒雪原二稿(中) 但高欢似乎丝毫不为所动,他倚在树上,拈着几片草叶,神色依旧平静而冷淡。只是他的目光,频频落在任飞扬的剑上,脸色极其复杂地变幻。 “任公子,能不能借你的宝剑一观?”他突然开口问了一个毫不相关的问题。 任飞扬一时反应不上,怔了一怔,才随手将剑抛去:“你看就看吧,也没什么奇特的。” 高欢神色肃穆,反手缓缓抽出剑,一眼看到了剑脊上那两个字“问情”。一丝奇怪的神色在他眼中闪过。他放好剑,淡淡道:“任公子,这剑不是凡物,你可要好好使用。” 任飞扬奇道:“是么?我从小用到大,除了比别的剑快一点,也没什么特别嘛!” 高欢笑了笑:“何止快了‘一点’?若不是此剑锋利绝世,剑气逼人眉睫,你方才也不能一剑截断千年巨木。”他伸手一弹剑脊,一阵清越的龙吟。“此剑乃是一百年前的铸剑大师邵空子所铸,也是他生平三大利器之一,武林中不知有多少人梦想得到它怎么,令尊没有提起过么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5 章 ?” 任飞扬撇撇嘴:“我爹早在我七八岁时就死了,从小他什么也不教我。” “那你的剑法……” “简单,我偷偷照剑谱练呗!反正都一样。” 高欢点头,又问:“那令堂……也没说起过么?”他神色有些奇怪。 任飞扬靠在树上,抱着胳膊冷笑:“我娘眼里只有我爹,根本顾不上我。我爹一死,她不出一个月就跟着去了。那些人欺负我年少无知,个个想踩到我头上去……哼哼,他们凶,我比他们更凶!从小到大,在这白鹿城内我就是老大,谁敢再欺负我?” 红衣少年脸上有漾出了邪邪的笑意,可眸间却闪着一丝落寞孤寂之色:“人家都骂我是恶少……也没什么,反正我从小就没娘教。” 高欢仿佛没听他说,低头反复弄着手中的草,突然抬头又问了一句:“这么说,令尊令堂已仙逝很久了?” “不错。”任飞扬回答,然后忽然惊觉,奇怪地问,“你今天怎么话这么多?问这个干什么?” 高欢笑笑,不再说什么。 “姨,叔叔,快中午了,咱们回天女祠吃饭么?”蓦然间,小琪他们奔了过来,“我们肚子饿了!” 一进天女祠,大家全愣住了。院内一片狼籍,墙边横七竖八地躺了好几具尸体,想是强行闯入时被dú死的;可院中也已被破坏殆尽。 “nǎinǎi的!好霸道的神水宫!”任飞扬剑眉一扬怒道。“高欢,咱们联手去把它铲平,你敢不敢去?”他回头目光惊电般落在高欢身上。 高欢似乎早已料到这儿的情景,只淡淡看了一眼,不说什么。 见他沉默,任飞扬很是不满,再次问:“你去不去?不去我一个人也去干了!” 高欢这才回过神来,淡淡问:“哦,去神水宫?这可不是玩的。”他沉吟许久,目光中突然闪过一丝残酷而冷漠的光,断然道:“好,明天我就跟你去!” 任飞扬大喜,一下子跳过来用力拍着他的肩:“我就知道你会去的,你这家伙虽然一副冷冰冰爱理不理的样子,可也是一条好汉子!以后咱们就是兄弟了!这个……是不是结义都要有信物的?” 抓了抓头,实在想不出什么东西可以相赠,任飞扬干脆解下佩剑,送了过去:“你不是挺喜欢这剑么?就送给你好了!” 高欢蓦然抬头,目光闪过一丝震惊:“你……送给我?这怎么可以!” 任飞扬以为他不好意思收,便劝解似地拍拍他的肩:“你要是过意不去,就用你的剑跟我换吧!这一来谁也不欠谁了,是不?” 高欢注视着他,目光变得很奇怪,缓缓问:“你不后悔?” “当然不后悔!” “那好。”高欢解下腰间佩剑,递给任飞扬。 这把剑已经很旧了,剑鞘的鲨鱼皮磨破了好几处,握手的木柄更已被磨得光可鉴人显然已伴随了高欢多年。任飞扬反手抽剑。淡青色的剑,没有嵌宝石珠玉,甚至没有刻上字。光滑的剑脊上,只有一道淡淡的痕迹。 仿佛泪干之后留下的痕迹。 任飞扬看不出这剑有什么特别,便佩在了腰间,笑道:“高欢,从此后咱们便是兄弟了啊……我江湖经验不行,你可得好好提点我。” 高欢笑了笑,他笑的时候,眼睛依然是不笑的那是绝对的冷酷! 他转过身走了开去,看着手中的问情剑,轻轻叹了口气:“天意,真是天意么?”他的目光第一次失去了平静与冷酷,流露出了痛苦之色,然而却只是转瞬即逝。 “高公子,怎么还不进去坐?”当他抬头时,他就看到一双沉静如水的双眸。风砂不知何时已站在了他的面前,静静看着他。高欢立刻再次转头走开 不知为何,他觉得仿佛自己所有的心事都已被这双眼睛看见。 ───天色已暗了,吃完了饭,高欢一个人留在庭中,好动的任飞扬已和孩子们玩开了。孩子们早已不再害怕他,反而与这个大男孩似的叔叔相处得很好,女孩子在一边笑吟吟的看着,而男孩早已七手八脚的爬到了他身上。 风砂坐在窗边,看着庭院中热闹的一群,眼前不断浮现的却是方才高欢的眼神。 那冷酷眼中的一抹,仿佛是冰川裂开后涌出的岩浆!这个人……他的内心深处,究竟在想些什么? 看着独自坐在中庭角落里月桂树下的高欢,她终于走了过去。 还未走到他身边三丈,并没有回头看,高欢却淡淡开口了:“叶姑娘,你相信世上有四片叶子的三叶草么?”他问的很奇怪。 风砂一时怔了一下,摇头苦笑:“我想是没有。” “你错了。”高欢缓缓转身,走了过来,把一片叶子放在她手上。细细的梗上,四片小巧的圆形叶子呈“十”字型展开。四片叶子的三叶草! “哎呀!”风砂又惊又喜,忍不住脱口叫了一声,问:“你是在哪里找到的?” 高欢微微笑了一下:“就是从小飞那堆草里拣起来的有时它就在你手中,是你自己没有发觉,才把它丢弃了……四片叶子的三叶草,其实并不难找。” 风砂抬头,发觉他这一次微笑的时候,眼中已不再是往日的冷酷,一种温暖的光芒充溢了他的眼睛,连他平日冷肃严峻的脸也柔和了不少。 她心中突然也有一阵暖流升起,不知怎得连声音都有些颤抖:“你……把它送给我么?” 高欢的手不易觉察地震了一下,又缓缓回过了头去。他的目光在急剧地冷下去。 “你喜欢就留着好了。”他淡淡道。 风砂沉默了一下,伸手从怀里掏出一物递过来:“你送我三叶草,就收下这个吧。” 高欢怔了一下,入手的是一绺青丝,被编成了细细的小辫。正是日间他从风砂头上用剑削下的那一绺。他冰冷的指尖轻触着柔光水滑的发丝。 一时间两人都没有说话。 过了许久,风砂才问:“你明天就和任公子去神水宫?” “嗯。”高欢只是应了一声,不再回答。 “可你的腿上的伤还……”她的声音确实焦急而关切的。 “没关系,皮ròu外伤而已。”高欢的声音依旧淡漠而平静。 风砂沉默良久,终于叹息般地回答:“你们……和我萍水相逢,原本不必如此的。” 高欢沉默。沉默之中,他突然又说了一句奇怪的话:“其实你的师兄也很自私。” 风砂脸色变了,冷冷道:“你这么说是什么意思?” “他在死前终于还是向你表白了心迹,这正是他的自私。他明明知道他自己立刻会死去,永远无法陪你一世,却还是告诉了你,让你痛苦了一世……” “他若是真的爱你至深,就不会为了让自己‘来过、活过、爱过’而让你一生背上这个包袱,他本应该守着这个秘密,一直到他死,好让你快快乐乐地活下去的……” 高欢一边说,一边已缓缓走开去。他说得很平静,很从容,似乎已想过了很久才说出这番话来。 风砂看着他的背影,怔怔良久,突然以手掩面,哭倒在月桂树下。 ─夜已深了,天女祠已沉浸在一片黑暗之中。 可一扇窗却渐渐悄无声息地开了,一个夜行人闪电般地没入了黑暗,穿林渡水。 “小高,你来得很准时。”黑暗的林中,一个女子的声音响起。那声音很冷、很低,但却带着说不出的气势,仿佛是天生的主宰者,“一切都顺利吧?” “是的。任飞扬和叶风砂什么都没有发觉,明天就可以下手了。”高欢的声音,亦已变得不带丝毫感情,冷得仿佛来自地狱! “很好。”这一次响起的是一个青年男子的声音,同样的冷而高傲,却也带着令人不可抗拒的威严。那个声音一字字道:“明天完事之后,你可以回去把经过当面向叶风砂解释一遍。知道么?” 高欢在黑暗中沉默了一小会,立刻又断然道:“遵命!” 但短短的两个字中,却已起了无法控制的颤抖。 “回去养足精神。完事之后回总舵来见我。”那男子淡淡下令。 “要他去向叶风砂当面解释?”那女子声音过了一会儿,缓缓问,“你没听出来小高似乎很痛苦吗?……你还要逼他?” “我这样逼他,还未超出他忍受的极限。”那男子淡淡而又断然道,“这不过是普普通通的一件杀手jiāo易小高是我得力手下,我不愿让他如今就失去价值我要他自己把这件事彻底完结。” 那女子很久没有说话,只幽幽叹息了一声:“我们走吧。” “阿靖,你……是不是又觉得我做的过分了?”那男子缓缓问,“有时候你的心总比较软一些。” 那女子苦笑一声,不再说话。 ───刚刚破晓,在郊外,冷风吹到脸上简直如刀子一般凛冽。 “喂,高欢,去神水宫报仇,也不用急成这个样子嘛!”任飞扬与高欢并骑而驰,脸上虽然都是第一次将临大敌的兴奋,却也忍不住抱怨,“一大早就出来,连风砂也没告诉一声就走了,她会担心的。” 高欢一脸平静,没有回答他的问话,到了一处岔路口,突然飞身下马,掠进了路边的一家小店。 “对了,我肚子也在唱空城计了。”任飞扬苦笑下马,也走了进去。 两人叫了一些小菜,开始对酌,任飞扬初次卷入江湖是非,心中又是兴奋又是紧张,不停的问高欢。可高欢的话似乎异常的少,神色也异常的冷肃。 任飞扬饮干了杯中的酒,问:“高欢,以后咱们俩联手闯dàng江湖,是不是天下无敌了?” “不是。”高欢沉沉开口了,又闷声饮尽了一杯。 “那还有谁?”任飞扬问,满怀不信。这个从来没有出过台州府的少年,对自己的武功和高欢的武功,一直是信心十足。高欢继续饮尽了杯中的酒,转头看着外面yīn沉的天际,叹息了一声:“这世上,有两个人,是永远没有人能超越的。” 缓缓说着,他的神色,突然变得充满了崇敬和严肃。 “哇……连你都说得那么神?那两个人是谁?”任飞扬问。 高欢怔怔出了一会儿神,才一字字道:“他们……是一对人中的龙凤。” 人中龙凤!任飞扬眼睛一亮值得高欢这样推许的人,一定不会寻常。 可高欢却仿佛不愿意多说,酌了一杯酒递给任飞扬,神色严肃:“我们这一次去神水宫,凶险异常,还不知能不能生还。先喝了这一杯吧。” 任飞扬接过一饮而尽,大笑:“好,有你同行,咱们就拼它个天昏地暗!” 高欢看着他喝下酒,目光中又露出了笑意但那仍然是极度冰冷的笑意。 那一杯酒喝下后,他不再开口说什么,只是自顾自的站起来结帐。 “五钱三分银子。”小二报出数目来。高欢从怀中掏出碎银,拈了块六钱的给了小二。 “咦,这是什么?”任飞扬眼疾手快,捡起了同时从他怀中落下的东西。 一绺编好的青丝,泛着幽然的柔光。 “哇,怪不得昨天晚上你和风砂谈了那么久。”任飞扬怪怪地笑了,瞥了他一眼,用力拍同伴的肩膀,“好小子,别看你冷冷淡淡,可手脚还挺快的么!” 高欢从他手中拿过发丝,目中骤然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一言不发地上马。 “说真的,风砂可是一个难得的女子……若不是你下手太快,我一定也会试一试的,”骑在马上,任飞扬的红衣随风扬起,他英俊年轻的脸上有戏谑的微笑,“高欢,这一次去神水宫,你可千万的留条命回来,否则风砂可又要伤心死了。你不想做他师兄第二吧?” 高欢没有丝毫的笑意,冷冷看了他一眼,突然催马奔了开去。 “喂喂,你干什么,等等我呀!”任飞扬大呼小叫地跟了上去,“你还不好意思什么呀!” 在马奔驰的一刹那,高欢的脸上终于流露出了难以抑制的痛苦和悲哀!他心中的苦难与折磨,是永远无法让别人明了的。 到了一处深山谷中,高欢放慢了马,任飞扬从后面追了上来:“你把我累死了!” 两个人并辔缓缓而行。高欢一直不语,他目中的杀气越来越盛! “任飞扬,你知不知道我送你的那把剑叫什么?”他突然问。 任飞扬不在意摇头:“这把剑也有名字么?” “有的。”高欢看着他,一字字道:“它叫泪痕。” 任飞扬立时想起了剑脊上那一道淡淡的痕迹,不由失声:“这就是泪痕剑?就是昔年邵空子所铸,与问情、离别齐名的泪痕剑?” 高欢颔首,淡淡道:“昔年邵大师一炉铸出三剑,第一把剑便是问情。他深知相剑之道,见此剑锋芒清澈,却非绝世之上品,仍不免堕入红尘爱憎,是以名其为‘问情’。此剑流落江湖一百余年,直至落入你父亲任风云之手,每一代主人均历经大喜大悲,难逃情劫。” 任飞扬有点听得发怔,不由问:“这么说,这是一柄不祥之剑!” 高欢叹了口气,信马由缰走了开来,淡淡道来:“第二柄铸成之剑,就是泪痕。” “剑刚出炉之时,天地风起云涌,一片肃杀。邵大师心知此剑杀气太重,世间又将有不少冤魂将死于此剑下,不由动了怜悯之心,一滴泪坠上剑脊,留下了痕迹。故此这把剑也被称之为泪痕。最后得到这把剑的人,是我父亲高渐飞,他一生历经波折,但为人侠义不曾多杀无辜。终究因为泪痕滴上了剑身之故,剑上的杀气也弱了下去。” 任飞扬chā了一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6 章 :“你也不是无行之人,泪痕在你手上想必也做了不少侠义之事。而今到了我手上,我自然也不会胡乱杀人。你放心好了。” 高欢的目光变得有些奇怪起来,yù言又止。 任飞扬却等不及了,又问:“那还有一柄剑,是否就是离别?” “离别,离别……”高欢喃喃念着,竟有些痴了,“它又名离别钩。因为邵大师在铸剑的时候出了一点差错,剑的尖部被铸弯,看上去仿佛是钩一般。昔年离别钩的主人杨铮……唉。‘它若钩上了你的手,你的手就要和你分离;它若钩上了你的头,你的头就要和你分离。但我用离别钩,却只是为了能与你相聚,永远的相聚。’……”高欢叹息了一声,不再说什么了。 “那么,如今这离别钩,又在谁手中?” 那些江湖掌故,听得任飞扬悠然神往,忍不住的问。 “天下之大,也不知流落何处。杨铮死后,他仿佛也与世人‘离别’了。”高欢的目光停在自己手里的剑上,突然又道:“我再讲一段传说给你听” “传说这一百年以来,泪痕剑下杀人无算。但若泪痕主人过分杀戮,终究也难逃一死。而且杀死‘泪痕’主人的,必定是‘问情’的主人。这两把剑,一把是‘情’,一把是‘恨’,这两柄剑,必定世世相残,……你相信么?” 任飞扬听得怔了一下,又不在意地笑笑:“这怎么能信?难道你我也会相残?” 高欢蓦然回头,一字字道:“我本来也不相信,可如今却不得不信了。”他的语声如披冰雪,涌动着无比的杀气! 任飞扬浑身一震,抬头,却看见了高欢的眼睛残酷、冷漠,涌动着杀气,与他平日所见的截然不同!他不禁勒马失声问:“你……你究竟是谁?” “我?”高欢冷冷地笑了,“你们不是都称我为‘大侠’吗?错了,全错了!我真正的身份 “只不过是一名杀手!” “杀手?”任飞扬不可思议地问,在他印象之中,“杀手”还只限于几天前在天女祠边遇见的那一群黑衣人,武功差劲,贪生怕死,“你……你这种人,也会是杀手?” “杀手有很多种,几天前那不过是三流的杀手。而我们听雪楼的杀手,却是一流的。” “听雪楼?那是什么组织?” 任飞扬讶然的脱口问。 “是目前全武林势力最大的组织,也是我为之效命的对象。”高欢立刻不再往下说了,他知道这本是不该说的即使对着一个即将死去的对手。 任飞扬无奈的叹了口气,拍拍马头,看了他一眼,问:“好吧,你到底为什么要杀我?” “因为三年前我接了一份契约,契约上要我去杀一位名叫任风云的人及其全家。我接了,但却一直找不到这人的下落,直到我听说‘问情’曾在白鹿城出现,我才赶来调查。”高欢道,神色却是淡定的,轻尘不惊,“起初我不敢肯定你就是任风云的儿子,直到我仔细看了你的剑,又看了你的出手,才下了决心杀你。” “谁要你杀的?”任飞扬不可思议,蹙眉问,“我父母似乎从未惹过江湖人物,而我自小就在白鹿城,也没有涉足过江湖是谁非要杀我们?” 高欢摇头:“这是我们这一行的规矩:决不透露主雇之名。不过,我可以告诉你,那个人已经死了。这张契约,是她临死前jiāo给我的。”他顿了一下,忍不住叹道:“这真是个可怕的人。她内心充满了仇恨,发誓要灭你全家真不知当年你们怎么结怨的。” 当然已没人知道。二十三年过去了,当然任风云、惊鸿与惊梦之间的恩怨情仇,早已被人淡忘。可唯一不灭的,是仇恨惊梦刻骨铭心的仇恨! 这可怕的仇恨,终于把血债传到了下一代。 任飞扬已恢复了常态,哈哈一笑跃下马背,反手抽出泪痕剑:“那好,高欢,我早就想与你一比高低了,来吧!我才不信这见鬼的传说。” 他下马驻立,右手执剑贴于眉心,左手拈着剑诀。山风吹得他的大红披风与黑发一齐飞扬,但他却稳定如石。 高欢没有动,他仿佛在等什么。 突然,一丝冷笑从他唇边溢出,他头也不回地冷冷道:“倒下!” 语音未落,任飞扬脸色巨变,身子晃了几晃,不由自主委顿于地! “你……你竟下dú!”他终于忍不住嘶声道,眼睛都变了颜色,“你,你居然用了dúyào!” 高欢不再看他,淡淡道:“不错。方才小店中我敬你的酒中,已下了dú毕竟你江湖经验太少,居然丝毫没有觉察的喝了下去。” 任飞扬盯着他,冷汗一粒粒从他额上流下,他脸部已痛得抽搐起来,但他的心却比ròu体更痛!他用力咬紧了牙,用力的嘴角流出了血来,嘶声道:“为什么?为什么你不肯与我放手一战,而要用这种卑鄙手段!” 他不甘心,太不甘心!如果战死高欢剑下,或许还是一个痛快,但是如今这般死于dúyào,却让他万般的不甘心。 “你莫忘了,我不是侠士,我只是个不择手段的杀手。”高欢看着他痛苦地挣扎,冷冷道,“本来我也想给你一个痛快,可很不幸,我的主雇已经规定了你的死法。所以我才会下‘九天十地、魔神俱灭’这种dú。” 他又补了一句:“也许你还没听过这种dú,但我可以告诉你,在dú发的时候,你一定会恨自己为什么会生到这世上来……没有办法,受人所托而已,一定要让你尝尽这种剧dú的痛苦。” 任飞扬已说不出话来,冷汗一滴滴顺着他挺直的鼻梁滑下连他的汗,都已成了诡异的淡蓝色!看着站在眼前,白衣玉立的无情男子,他一向明朗的眼中,亦已充满了怨dú! 高欢拍了拍手中的问情,嘴角居然有一丝奇异的笑意:“那天你提议jiāo换佩剑时,我问过你后不后悔……可惜你一口答应不翻悔。看来,传说是可信的泪痕的主人……的确会死在问情之下。” 他转过身去,上马:“你就在这儿慢慢等死……我不陪你了,我已经按契约让你喝下了这种dú。”他又看了一眼地上的泪痕剑,叹了口气:“这把剑……就给你陪葬吧!” 高欢一身白衣如雪,拨转马头,走了几步,突然回头问:“你最后还有什么话好说?” 任飞扬艰难地开口,喘息着:“如果……如果风砂看到你这副样子……她会比……比师兄死了……还伤心……”片刻不到,连他的声音都已嘶哑不成声,dúyàoyàoxìng之烈可见一斑! 高欢登时一震,伸手入怀,他冰冷的指尖触到了柔顺的发丝。他面色一变,杀气全消,默默离去。 任飞扬只觉体内有如烈火焚烧,又如群蚁噬体,简直让他疯狂、让他失去理智!他瞥见了手边的泪痕,摸索着握住了剑柄:“他毕竟,毕竟还为我……留着这柄剑!” 他已无力抽剑自刎,便把剑支在地上,往剑尖倒了下去。 他没有倒在剑上。一只手已及时拉住了他,同时拿开了剑,一只纤秀而坚韧的手。 在他因为剧dú而昏迷前,他听到一个女子的声音,在近在咫尺的地方叹息:“小高果然不让人失望!只是……唉……”叹息未落,那只手已点了他全身十二处大穴。 ──风砂在院中修剪着花木,但她却有些心神不定。一早高欢与任飞扬的不辞而别,让她隐隐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她想起了高欢冷漠如冰的眼神,以及偶尔闪过的痛苦 “这个人一定有许多不为人知的秘密吧……真不知道他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她从怀中取出那片三叶草,细细端详着。手中握着这片草叶,一阵无言的暖流涌上心头。 不知道他是谁,从哪里来,到哪里去……然而,他却是第一个把“幸福”jiāo到了她手心的人。 “姨,高叔叔回来了!”蓦然,孩子们在院外欢呼起来。 风砂惊喜地抬头,快步迎了上去,正见到大步踏入院中的高欢。 “你……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风砂上前,惊喜地问,“任飞扬怎么没一同回来?” 高欢没有回答。风砂注视着他的双眼,看出了他一刹间的退缩和逃避,更看见了随之而起的冷酷、杀气、痛苦和残忍!她从来没见过他这种血腥的目光。 终于,她仿佛什么都明白了。 她的脸色转瞬苍白,颤声问:“你……你是不是做了什么可怕的事?” “不错。我把任飞扬杀了!”高欢不再回避,一口说了出来。 那片三叶草从她指尖飘落! “为什么要杀他?为什么?” “我是一个杀手。来这儿,杀他,是我的任务。” “那你为什么还要结jiāo我们,还要帮我们?” “不靠近目标,下手怎么会有把握!” “很好,很好……我本来还一直在奇怪,一个侠肝义胆的人,怎么会有你这种冷如冰雪的眼神如今我总算明白了。” “你明白得太晚了。任飞扬已被我下了‘九天十地,魔神俱灭’的dú。” 风砂目光在一霎间雪亮!她自然知道这是什么样的一种dú! 看着怀抱问情剑,冷酷而漠然的高欢,她拼命压制的感情终于失控! “你居然对他下这种灭绝人xìng的dú?你简直是个畜生、魔鬼!”风砂疯了一般地嘶声喊,上前用力抓住他的衣袖,摇晃,“你手上还拿着他给你的问情剑,嘴里还叫着兄弟,居然转身就杀了他!” 高欢仍旧不动声色,看着她泪如雨下,嘴角浮现出淡淡的笑意:“我本来只是一个杀手,无亲无戚,无情无义,甚至连这个名字都不是真的……说句老实话,用这种方法杀人,我早已用过几十次了。只有你和任飞扬这种头脑简单的人才会上当。” 风砂呆住,因为极度的震怒和惊异而颤抖着,说不出一句话来。 “高叔叔……你真的杀了任叔叔?”蓦然,一个稚气的声音问。一大群孩子不知何时已围了上来,一双双愤怒的眼睛盯着高欢。 “高叔叔是个大骗子!”“高叔叔坏极了!”“打死他!”孩子们扑了上来,哭着围着他又踢又咬。 高欢神色不动,任凭孩子们厮打着他,闭上了眼睛,过了片刻,忽然冷冷对风砂厉声道:“快让他们住手,否则不要怪我对小孩子动手!” 他杀气逼人的语声,让风砂不自禁的扑上去拦住了孩子们:“你们快回屋里去,不准胡闹!” 孩子们不敢不听她的话,悻悻散了开去,然而,临去之时的回眸中,那些本来明亮天真的眼眸中, 居然有那般深刻的仇恨或许,这是第一次将那些仇恨种入那样幼小的心灵中吧?高欢心神有些恍惚,突觉有人扯他衣襟,低头,却见小琪仰头轻轻地问:“高叔叔,你真的……杀了任叔叔吗?” 在小姑娘那样明亮如水的眼眸中,心冷如铁的杀手徒然也是一痛! 但他仍是淡淡点了点头。见他承认,小琪目光立刻充满了愤恨,哼了一声转头就走:“高叔叔坏死了!我永远不原谅你!” 这时,刚走开的小飞又折了回来,对着高欢一字一字道:“高叔叔,迟早有一天,我学会了武功,会找你为任叔叔报仇的!你记住!” 小孩子握紧了拳头,认真的看着他,许下诺言。 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从高欢嘴角再次泛起,他木然地看孩子们离去,这才抬头看了风砂一眼,从怀中取出那绺长发,抛还给她:“戏已演完,也该物归原主了。” 风砂触电般一震,泪水已不由自主地涌了上来。她咬着牙,不让自己哭出声来,从地上捡起那片三叶草,也抛了过去:“还你!” 高欢看也不看,忽然反手拔剑! 问情剑的光芒纵横满空,那孤零零的一片叶子转瞬被搅得粉碎。 他头也不回地走了。 风砂孤零零地站在院子里,痴痴地看着漫天飞舞的叶片。 四片叶子的三叶草……她的“幸福”……已如叶般破碎而飘落了。 她终于伏在树上放声痛哭! “只会哭的女人,永远只是废物。”一个冷淡而傲气的声音,突然在她耳边响起。一个女人的声音。 风砂抬头,泪水立刻止住。泪眼之中,她看见院中竹下站着位白衣女子,脸罩轻纱,正静静端详着自己。她的目光锐利而深沉,仿佛能一眼看到人的灵魂深处。 “我……只是实在承受不了了,才……”风砂一向坚强高傲,可不知为何在这个女子面前却软弱了起来,虽然硬撑着,但声音已颤抖了起来:“你又不是我!你怎么知道我现在的心情!你凭什么……凭什么指责我……” 白衣女子颔首,凝视着她,许久许久,目光中竟露出了怜惜之意。 “叶姑娘,你是个很好的女子……如果能帮到你什么,我不会吝惜我的力量。”她缓缓开口,眼眸深处却有一丝笑意,“如果我告诉你,我已经救回了任飞扬那么,相信‘九天十地,魔神俱灭’之dú虽剧,也难你不倒。” 风砂几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惊呼:“什么?你救了任飞扬?他……他在哪儿?” “已经在你房中,”白衣女子微微一笑,“相信你会救活他的。不过……” 她顿了一下,缓缓道:“他伤好之后,我会立刻带走他。” “为什么?”风砂惊问,“你、你又是谁?” 白衣女子的目光突又变得冷漠,轻轻冷笑:“我救了他,他必须为我做点什么来jiāo换他的xìng命。我做任何事,都是有代价的。”她的语气,也变得威严而寒冷。 “那么……你帮了我,我要怎么报答你?”风砂迟疑了一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7 章 终于忍不住问。 白衣女子看着她,突又笑了笑:“我很喜欢你你很象过去的我。所以这一次我帮你,是不用任何代价的。”她转身yù走,又回头叮嘱:“三日之后,我会来带走任飞扬。你不用想法子躲开我,因为我若要干什么,从没有办不到的。”她一双剪水双眸灿灿生辉,钻石般夺目而冰冷。 风砂不知为何对这神秘女子徒生亲切,不由问:“你……你叫什么名字?” 白衣女子迟疑了一下,展颜一笑:“我姓舒,别人都叫我阿靖。”她拂开面纱,露出了清丽端庄的面容,那绯红色的短剑,清光绝世,闪耀在她的袖间。 风砂一时反应不上,怔怔见她回身掠出院子,尚自喃喃自语:“阿靖,阿靖……”她仿佛突然想起了什么,失声惊呼:“听雪楼的靖姑娘!居然,居然是她来了!” 但她来不及多想,立时奔入房中任飞扬还待她施救! 任飞扬醒转时正是午夜,但他一醒来却见到了满室烛光,和烛光下略显憔悴的风砂。她一直坐在灯下等他醒。她的容色苍白,眼波朦胧如雾,在灯下看来,仿佛是个一口气就能吹散的雾之灵。 任飞扬头脑依旧混乱,不知此刻是真是幻,不由张口yù呼:“风砂!”可他全身似乎已失去了知觉,张了张口,喉头却一个字也发不出来。 他不知道,距他昏死,已过了二天二夜。这期间剧dú侵入他体内,把腑脏、静脉侵蚀殆尽,连血液也遍布dú素,全仗着风砂全力救治,一丝丝把dú拔出,才几次转危为安。 风砂正在将睡未睡之时,徒然惊醒过来,失声喊:“高欢,别杀任飞扬!”她额上渗出细细的冷汗。从梦中惊呼而醒。她一转醒,看见榻上任飞扬看着她的眼睛,不由狂喜:“任飞扬!你醒了?你醒了!” 她扑到榻边,泪水不由自主一滴滴直落下来。任飞扬虽是为高欢所伤,但不知为了什么,在她内心深处,却仿佛是自己害了他一般。 风砂端来一盏茶,用纱巾沾湿,轻轻润了润他干裂的双唇,再慢慢把茶水一匙匙喂给他喝。 这茶乃白菊与冰糖同煎,润喉清火,任飞扬喝了几口,神志略为清明,终于发出声来:“风砂,我怎么……怎么会在这儿?” “有一个人救了你,把你送来医治的。”风砂柔声道,“你怎么了?” 任飞扬浑身一震,目光又露出了刻骨的怨dú!但他看见风砂,轻轻叹了口气,生生把嘴边的话咽了下去,吃力道:“没……没什么。”他实在不想再伤风砂的心。对于高欢,他固然恨之入骨;可对风砂,他却始终不想让她伤心。 风砂看见他的止言,心下明白,却更是难过,含泪道:“你不用瞒我,我知道是高欢下的dú手。”她声音虽在发抖,可依然很平静:“我怎么也想不到,他竟是这样一个畜生。” 听到这样的话从风砂嘴里吐出,任飞扬全身都在微微颤抖。 他从小飞扬跋扈,任xìng妄为,被一帮狐朋狗友捧上了天,处处唯我独尊,不知天高地厚,如今这次遭遇,不啻为他从未有过的挫折和打击!他生xìng虽骄横,但对朋友始终披肝沥胆,不存半点戒心,如今却被“朋友”玩弄于股掌之上,险些丧命。 他骤然遭此巨变,一时无法排解,仿佛一只无形的手生生地把心灵扭曲! 风砂突见他平日明朗的脸上现出极为痛苦恶dú的神情,不由心中一跳,柔声道:“你dúxìng方退,还要小心养病,dúxìng若是反扑就凶险万分了。” 任飞扬缓缓点点,不再说话,合上双眼静养。 天已渐渐亮了,村中各处已有鸡鸣遥相呼应,窗纸上已透出了白光。 风砂也不由沉沉睡去,伏倒在桌上。 突然,几声惨叫划破黎明!叫声传自院外,风砂一惊,挺身坐起。 “妈的,这娘们还真厉害,在这院内外布下了不少dú。”墙外一人低声道,“上次来的十二个兄弟一个也没回去,难不成全死了?” 另一人压低声音道:“不是说这娘们不会武功么?” “反正得小心。你看老大还没进去,已在墙外中dú死了。咱们小心点,别着了道儿。” 风砂的窗子离外面只有一墙之隔,因此听了十之八九,不由脸色大变,奔至任飞扬榻前,扶起了他:“神水宫的人又来了,咱们先躲一躲。”一言未毕,院门已被踢开! 任飞扬强自支撑从榻上起来,扶着风砂的肩。他这一动,口鼻中登时汩汩涌出血来,五脏六腑仿佛移了位。他咬牙不出声,跌跌撞撞地由风砂半扶半抱着进入祠堂。风砂转到天女像背后,推开一扇暗门,与他匆匆弯腰躲入。 一入暗室,任飞扬再也支持不住,一大口血喷了出来,面色转为青紫。 “这可怎生是好?他这一动,体内dú气又要反扑了。”风砂心知情况凶险万分,不由一阵无措。但她生xìng坚强无惧,虽处境险恶,仍镇定自如,没有丝毫的气馁,已急速地想着全身之策。 剧dú反啮,无法忍受的痛苦逼得任飞扬张口大呼。风砂此时听到了大门推响,情急之中反手堵住了他的口。任飞扬这声厉呼便再也发不出来,他在神志迷乱中紧紧咬着牙关,深深咬入风砂的手背! 血从风砂的手上不住流出。她疼得眉头都蹙了起来,却忍住了不叫出一丝声音。她紧紧扑在他身上,摁住他四肢,以免他在挣扎时发出声响。 门外的脚步声已渐渐走近,似乎有五六人。其中一个道:“奇怪了,刚刚好象还听到有人走动,怎么一进来又没人了?” 另一人道:“这妞不会武功,所长只是用dú而已。咱们此次前来又备了辟dú丹,一定可以手到擒来,也好雪宫主多年心头之恨。”众人在房中细细搜寻,风砂的心也随着他们的动静而七上八下。 突地听一人道:“东边屋子有动静!”众人一声呼哨,立时四散追去。 风砂暂时舒了口气,提到喉咙口的心放了下去。她看着任飞扬的脸色,心知剧dú正在他体内肆虐,自己却无能为力,不由心如刀割。 只听东边房中一片嘈杂,蓦然,一个尖声大呼:“姨姨,救命!”话音未落,只听惨呼已起! “诚诚!”风砂脸色惨变,目光更有如疯了一般!她不顾一切地起身,可手却死死地被任飞扬咬住。她怔了一下,看着正在生死边缘挣扎的任飞扬,颓然坐了下来。 任飞扬手足又一阵抽搐。与此同时,脚步声又转了回来! 风砂大惊之下死死压住了他的挣扎,在他耳边轻轻道:“再忍一会儿!”任飞扬缓缓点头,胸口不住地起伏着,冷汗已湿透了重衣。两人在黑暗的密室中,无声地听着外面的动静。 这次回来的大约只有两三人,其中一个哂道:“还以为是那娘们,谁知是几个崽子,真是空劳我一趟往返!”另一个嘶哑的声音道:“别的地方都搜过了,什么也没有。” 这时,先前那人突然叫道:“你们看,这杯茶还是热的!人一定在左近!” 暗室中风砂身子一震,面色转为苍白。她心知这房内陈设简单,对方若细细搜寻,过不了多久便要发觉这个地方。 听着外面杂乱的脚步声,打砸声,还有孩子们尖利的哭叫声,暗室内部是令人窒息的寂静。又闷又热的暗室中,只有任飞扬粗重的喘息声和风砂急促的呼吸。风砂伏在他身上,一动也不敢动。黑暗之中,任飞扬似乎已经历过了剧痛,神色稍见清醒,渐渐松开了咬着的牙关。 对方的脚步声在离暗门几步之处响起!风砂屏住呼吸,不敢稍动。虽然任飞扬松开了口,可她的手却不敢移开。她手上温热的血,一滴滴流入了任飞扬的嘴角。任飞扬没有动,可眼中已有泪光。 两人紧紧靠在一起,一同感受着这死亡边缘的恐惧。两人的衣衫均被冷汗湿透,可谁也不敢动一动。风砂突地听到外面又一声孩子的惨叫,身子不由剧烈一震! “是小飞……小飞死了!”她身子渐渐发抖,但仍拼命忍住不啜泣出声。 任飞扬神志已然清醒,他右手缓缓伸出,抓住了腰间的剑。可dúxìng未退。这灭绝人xìng的dú,已让他连收紧手指的力量也没有!他感觉到风砂在微微颤抖,他知道这是仇恨、恐惧和绝望在共同逼来。他在黑暗中听着风砂压低的啜泣和呼吸,感觉到她脸上的泪一滴一滴落到他的脸上。 生平第一次,他眼中流下了泪! 在黑夜之中,没有任何人看见他流泪。但他与她的泪,他与她的血,的的确确流在了一起。 任飞扬缓缓咬紧了牙关,他的牙齿没入风砂的手背。 他在内心暗暗发誓,无论是生是死,这一刻他将终身不忘! 就在这时,他突然发觉风砂的身子一僵!同时门外咫尺传来一个声音:“这儿有扇暗门,进去看看!” 他的心也在往下沉。 风砂蓦然坐起,在黑暗中静静不动,注视着门。 门外几个先商量了一番:“说不定真在里面,可得小心了。这娘们鬼花样多。” “怕什么,咱们这次也是有备而来,准备了几件厉害家伙。嘻嘻,曹老三正在东边房里做一件最厉害的东西呢!”有一个人yīn阳怪气的说,得意之声溢于言表,“等一下看我们把此地zhà成废墟!” “喂喂喂,有完没完?我先上了!”另一人不耐烦了,终于发作。 话音未落,门“轰”地被一脚踹开。 门开的一刹那,任飞扬只看见风砂右手一扬,一片红雾散了出去。门口那人长声惨呼,一头栽了下去。“老八,老八,你怎么了?”嘶哑嗓子的急问。 只见老八双目泛青,口中竟嘶嘶作响,蓦地伸手掐住了同伴的脖子!嘶哑嗓子大骇,忙大叫:“老五,快帮忙!”左边那人一刀下去,发疯的老八立时没了声息。 “妈的,我先服下辟dú丹,看这妖女还有什么花招!”老五恨恨骂着,一步步向暗门走来。他长长的影子投入室中,狰狞可怖。 风砂目光中已露出绝望之色,她手上已没有一样dúyào!她下意识地往中间坐了坐,挡住了身后的任飞扬。 老五一把推开门,低头探入,一眼就看见了密室中的风砂,得意地狞笑:“臭娘们,看你还能飞到天上去?”他一步跨入,伸手抓住了风砂的长发往外拖。突然,他动作停了,双眼凸出,“砰”地一声仰天摔出门外,心口的血如泉般涌出! 风砂喘息着起身,抬头就看见了黑暗中同样扶墙喘息的任飞扬!他一身红衣已半为血所染,长发由于汗水和血水沾在颊上,脸色苍白,正一手拄剑,一手扶墙剧烈地喘息着。 方才这一剑,实已耗尽了他仅存的一丝体力。 可这一剑之可怕,也已让门外剩下两人不敢妄动!暗门开着,可他们不敢再进去一步,仿佛其中有杀人无形的鬼怪。 僵持了一会儿,门外一人突道:“对了,干嘛不用火yàozhà死他们?”此话一出,另一人也恍然大悟,拍腿大笑:“早说多好反正宫主也说了活的抓不到死了的也好,zhà死这妖女!” 室内任飞扬和风砂相顾失色,不由自主伸过手紧紧相握,在这绝境之中,他们两人只有相互扶持,才有坚持下去的勇气! “”之声已响起随着这死亡之声,一只小包被从门口抛了进来。在半空中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死亡的弧线。 在火yào抛进来之前,任飞扬一把抱住了风砂,不顾她挣扎,死死的将她护在了怀中! 突然间,门外又传来两声急促的惨叫! 在zhàyào落地之前,一只手伸了进来,一把握住了燃烧的引绳。 当这只纤美如玉的手舒开时,火已灭,灰已冷。 “靖姑娘,是你!”风砂惊喜若狂,忙扶住任飞扬出了暗室,对那个绯衣女子微笑。 那个绯衣女子缓缓一笑:“来得晚了一些,让你受惊了,风砂。”她双眸落在血披满身的任飞扬脸上,轻叹一声:“dú是退得差不多了,可伤又重了不少,看来今天要带走他也实在有些麻烦。” 任飞扬迟疑地看着她,不知道眼前这个清丽的绯衣女子来自何方。风砂忙在一边说明:“这是听雪楼的阿靖姑娘,就是她带你回来让我救治的。” 任飞扬脸色变了。不是感激,而是愤怒:“听雪楼?高欢也是听雪楼的杀手!你们又杀我,又救我,到底想干什么?”风砂也怔住了:高欢也是……听雪楼中的人?那么这位靖姑娘…… 阿靖却微微地笑了:“任飞扬,杀你是高欢的任务,与我无关;救你则是我自己的主意,与听雪楼无关高欢已经将九天十地之dú给你服了下去,已完成了雇主的嘱托。”她顿了一下:“无论怎么说,你这条命还是我救的。怎么,你不说一声谢谢?” 迟疑了许久,任飞扬终于道:“多谢。” “多谢?”阿靖的笑容带了几分讥诮,“光一声‘多谢’没什么用。我既救了你,你就得还我这个人情。”她的眼眸冷锐,任飞扬道:“你待怎样?” 阿靖笑容顿敛,一字一字道:“加入听雪楼,为我们效命一年。”见他不答,她又冷冷一笑:“一年的自由换你二十四岁的xìng命,的确已很便宜,你答不答应?” 任飞扬目光错综复杂,似乎在沉思。进入江湖,正是他目前心里所向往的过了许久,他却冷冷道:“要我和高欢共事一主,绝对办不到!” 阿靖神色不变,静静道:“你恨高欢,是不是?高欢是经过特殊训练的职业杀手;你武功虽强,经验却太差。你若想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8 章 打败高欢,加入听雪楼可以带给你所缺少的东西。” 任飞扬沉吟许久,神色瞬息万变,忽然一抬头,眼神亮如闪电。他正要答应,风砂却拉住了他。“不要答应她!”她几乎是哀求着喊,“不要加入听雪楼!” 阿靖似乎怔了一下,淡淡道:“你们两个也累了,先歇一会儿吧。” 风砂扶着任飞扬躺下后,第一个念头就是直奔东厢房孩子们怎么样了?一定……有几个受伤吧?她一直往门外走去,却不敢再往深处想下去。 她刚刚到门口,身边绯红色的衣衫一闪,阿靖已经抢到了身侧,伸手挡住了她,轻轻叹了口气:“你别过去了,全死了。” “全……全死了?”风砂一下子全身无力,扶着墙,目光突然空了。 小飞、诚诚、小琪……这些孩子由她抚育四五载,情如母子姐弟,不到一天之前,他们还在身边嬉笑玩乐,而如今却已yīn阳相隔! 用力咬着牙,唇角沁出了血丝,她清澈的眼中也不由被仇恨之色蒙蔽,低声道:“神水宫,你也未必逼人太甚!……不可原谅……我叶风砂绝对不能和你们罢休!” 她蓦地抬头,在绯衣女子面前跪下,低着头,咬牙低声道:“靖姑娘,我自知武功低微……可我无论如何都要报仇!请、请姑娘相助!” 倚着花树,阿靖见她跪下,神色不动,看着天际的白云,淡淡冷笑,轻声道:“你明知我做事向来有代价,你拿什么东西与我jiāo换?” 风砂一字字道:“无论做什么,只要风砂有一口气在,必以xìng命jiāo付姑娘” 她抬头望着阿靖,眉目间沉静决绝,然而眼神深处却不知是何种表情。仿佛有幽暗猛烈的火,在灵魂中烈烈燃烧,夹着绝望的叹息和疯狂的仇恨。 又是一个为了得到鲜血和力量而不顾一切的人……究竟仇恨是什么东西?竟然将所有纯净的灵魂都按入了血污的炼狱这个叫叶风砂的女子,曾经是那样水一般柔顺明净的人啊。 在第一次看见她那样眼神的时候,自己几乎都有一种恍然看见前生的样子。 然而,这个女子,终究还是堕入了血池么?如同如今的她一摸一样啊…… 阿靖默默叹息了一声,手指抚摩着袖中清光明澈的血薇剑,目光在面纱背后瞬息转换不定。叶风砂没有动,静静地看着眼前这个年纪相若的女子,不曾站起。 她那样平静然而猛烈的目光,仿佛是无形的压力,隔了空气向对方望去。 “借你力量的话,你能拿什么回报我呢?你根本不是适合在这个江湖里生存的人啊……”阿靖轻轻摇头,然而低头看见跪在地上的叶风砂,似乎再也不忍看见这个一向坚贞自立的女子一直忍受着如此的折磨,俯身伸手轻轻将她扶起。 面纱后的目光,在看着蓝衣女子眼神深处几近绝望疯狂的表情时,彷佛无声的叹息了一下,终于淡淡道:“好罢……如果你肯从此投效听雪楼,如若萧楼主也有意铲平神水宫,那么,我倒可以答应等灭了神水宫以后,以宫主之首相赠。” 风砂抬头看着这个绯衣的女子,看着她唇中吐出的诺言,有些失望的、坚持着问:“你……你也不能肯定的答允我么?你已是听雪楼首脑人物,灭神水宫还不是一声令下的事情?……你、你终究还是不肯?是不是?我没有价值……根本无法和神水宫那个筹码对等,是不是!” 因为再度的绝望,她紧紧抓住了绯衣女子的手,十指用力的几乎刺破她的皮肤。然而,阿靖没有拨开她的手,看着叶风砂的眼睛,她却极度冷漠的点了点头:“不错……你能做甚么?你这样的人,到了听雪楼里根本没有得到重用的机会。就是我舒靖容答应了,但是萧楼主呢?他可是从来不做不对等的jiāo易。” 叶风砂放开了手,看了她片刻,然而无法从那冰雪般的目光内看出任何缓和的迹象,再也不多想,她起身,一字字道:“那么,就当我没求过你!我自己一个人也会去想办法的!”她转过头去,纤弱的背影却在微微颤抖。 因为她也知道,如果只凭一己之力,对抗神水宫根本是不可思议之事! 以当今武林格局来看,要扳倒称霸藏边的神水宫,虽不是不可能,但是有这个实力的,除了中原霸主听雪楼外,唯有黑道第一势力风雨组织、以及另一个神秘的天衣会。 然而,后面两者几乎不在江湖中露面,求助于它们更是不可能的事情。 “或者……用任飞扬来换吧!”蓦然,阿靖的声音在身后冷漠的响起,叶风砂一震,莫名的回头望向那个一身绯衣的女子,等待她的解释。 阿靖微笑,淡淡道:“你对于他有救命之恩啊……以他那样的xìng格,就算你不开口求他帮忙,只要让他知道了你目前的情况我想,他必定会不惜一切为你复仇吧?” 说起那个红衣黑发的少年,眼光中有不知是讥讽还是欣赏的光,绯衣女子漠然的提出了条件:“他那样的人,才是听雪楼最需要的如若任飞扬愿意为你而发誓永远效忠于听雪楼,为萧楼主驱遣……那么,我可以向楼主提议,开始着手做进攻神水宫的计划。” “如何?”绯衣的女子淡漠的笑了,似乎不愿多说,转头问:“风砂,你是要自己去求他,还是让我转告他你目前的情况?……只要他知道你的情况,他是绝对不会置身事外的。” 风砂无言,过了一会儿,才低下头轻抚自己的右手,白玉般的手背上,那深深的牙痕中还在流血。虽然同在一个小城,他们却不曾相识然而在密室中,两个人在死亡边缘的共同挣扎,却在片刻间在他们之间建立起了某些人一生也无法达到的情谊! “不。”许久许久,一个字斩钉截铁地从叶风砂的嘴角吐出,她的手用力握成了拳,上面的伤口再度裂开,血顺着雪白的手掌流了下来,一滴滴滴落地面,“那是我自己的事!不要把他扯进去!靖姑娘!” “我不想他成为另一个高欢!”风砂蓦然回头看着阿靖,眼光冷彻入骨,但语音却在微颤:“听雪楼会毁了现在的任飞扬的……求求你,别让他去听雪楼,放过他吧。” 阿靖目光也变了变,突然凝视着她,低低道:“我倒未曾料到你如此看重于他……但事到如今,我也无能为力。我已传言总部,将带他回去效命……令已下,覆水难收。如果任飞扬不肯,那末,他便只有把那条命还给我。” 风砂怔住,看着眼前这个年纪与自己相若,却握有生杀予夺之权的少女,看着她冷漠的脸色和不动声色的眼睛难道,这就是江湖传言中、翱翔九天的凤么?那样孤独而冷漠,哪里有百鸟朝贺的雍容与华贵?那样锋利的眼神背后,隐约却是极度的落寞。 只因为看的出同为女子的她眼神背后的那一丝落寞,风砂终于还是做了最后的努力,再次出言相求:“靖姑娘,你、你可不可以收回命令,放过他?我知道你可以的!” 目光闪烁了一下,阿靖沉吟未决。正待回答,却突听身后一人淡淡道:“你错了,她不可以。” 这个声音淡然而冰冷,带着说不出的高贵与威严,仿佛天生就是高高在上的主宰者。但听到了那个人的声音,阿靖的神色却变了。 风砂惊讶地回头,不由也怔住。 门口不知何时已站了一位身披白裘的青年公子,正冷冷看着她们二人。他眉目清奇,目光锐利,可面色却颇为苍白,嘴唇也是反常的红润,仿佛刚刚吐了一口血似的。因为身怀医术,风砂一看之下,便知此人身有恶疾,已趋不治之境! 阿靖缓缓走到他身前,单膝下跪,低声道:“拜见楼主。” 绯衣一动,方才弯腰,那青年公子已经抬手扶住了她的手臂,轻轻咳嗽着,淡淡道:“何必那么客气,阿靖。”在抬手之间,风砂发现他的腕骨很细,指骨修长,腕间系着一条淡蓝色的丝巾,完全是书生气的手。 “方才我已在偏房与任飞扬见过面了,他已答应我加入听雪楼阿靖,你眼光不错,他确实是不可多得的人才。” 平视着阿靖的眼睛,青年公子微微颔首,赞许。 听他这等口气,风砂心中突然一动,不自禁的脱口而出:“听雪楼楼主!你是萧忆情!” 与此同时,她心下一黯,已知任飞扬终究要踏入江湖!听雪楼主已经过问了这一件事……他决定的事,从来没有任何人可以改变! 萧忆情看了她一眼,微微一笑,并没有答话。风砂发觉,他在笑的时候,眼睛也是不笑的! 那几乎是和高欢一摸一样的笑容。 根本没有留意旁边站着的女子,萧忆情只是向一旁的绯衣女子道:“高欢想必已回楼中待命。任飞扬以及一干新来人手,我已下令派人送往总部训练阿靖,咱们也该回去了,离开才几日,已经积压了很多事务。” 他向阿靖说话之时,虽是和颜悦色,却始终矜持自重,并不过分热忱,也不过分冷淡。 阿靖看了他一眼,又看了看风砂,忽然道:“这位叶风砂姑娘是我的朋友,可否携她同行?” 萧忆情听到“朋友”二字,似乎怔了一下,这才多看了风砂两眼,目光却仍是淡淡的,道:“现下带她同行不太方便。来日方长,日后相邀也不迟。” 他语中有不容置喙的武断,但阿靖居然想也不想,漠然回答:“是,楼主。”转头对风砂一点头,道:“那么后会有期,风砂。” 风砂看他们两人的对话,既惊于萧忆情的专制,又讶于阿靖的漠然服从。 人中龙凤……人中龙凤……难道这样子的两个人,居然就是武林中那个众口相传的传奇?同行同止,同心同意。可今日看来…… 在风砂沉吟之间,两人已起身走开。 还未走出院子,突然听东边一阵脚步响,一个孩子声音呼道:“姨姨,姨姨!” “华儿?你……你还活着?”风砂一眼见到那踉跄跑过来的孩子,惊喜不已,迎了上去。那孩子衣衫破碎,眼青鼻肿,看来也吃了不少苦,哭道:“他们、他们打我,还往我嘴里塞……” 阿靖目不转睛地看着这孩子奔过来,见他口边流血,不由眉头皱起,眼色也yīn沉了下来。 “走罢,别多管。”萧忆情催道,带头转身继续走了出去。沉默了一下,阿靖也跟了上去,可转身之间,忽听到极其微弱的“嘶嘶”之声,突然脱口而呼:“别碰他!”同时已飞身掠去,一掌推开风砂。 萧忆情脸色亦变了,闪电般抢身过去,在阿靖触到孩子之前,一把挡住她身前,反手两掌分开了她与孩子,口中叱道:“你不要命了?”一语未落,他一掌推在那个孩子腰间,把他生生抛起三丈! “你干什么?”风砂嘶声喊。可就在这一刹间,阿靖也闪电般的横拍出一掌,击在华儿胸口,孩子哇地一声,口中的血如泉般涌出! 同时,这两掌之力,亦已把孩子如断线风筝般抛了出去! “轰!轰!轰!”孩子身在半空,突然整个身体bàozhà开来!这zhàyào威力巨大,震得人耳中如鸣,口角流血。风砂也被巨大的冲击之力击得伏倒在地。 许久,待得平静后,风砂勉力抬头,只见院中血ròu狼籍,如下过一场血雨一般,腥臭刺鼻,十分可怖。这……这就是华儿的样子?那一刹间,她几乎忍不住要呕吐! 这时,她看见竹下神色惨淡的绯衣女子。 阿靖在最后一掌击中阿华之时,也首当其冲的被火yào所震伤,脸色苍白的她按捺着胸口翻涌的血气,却勉力起身走过去,对萧忆情缓缓道:“属下不力,让……让楼主受惊了。” 萧忆情身上也溅了不少血,白裘上犹如有红梅点点盛开。因为火yào的冲击,病弱的人禁不住开始连连剧烈的咳嗽,然而根本顾不上回答,他只是一把扶住阿靖,连点了她伤处几处大穴,咳嗽着、叱道:“方才、方才你干什么!这么霸道的火yào,也去硬接?你……你怎可如此拿自己的xìng命开玩笑。” 那一刹间,他的语音是颤抖的。 风砂暗暗震惊,因为她也听出了萧忆情语中、流露出了难以掩饰的焦急与惊恐连他这样身份地位的人,也会有焦急惊恐如斯之时! 阿靖强自运气,缓缓站了起来:“属下不妨事,但楼主万金之躯……” 听到这样的话,萧忆情目光中微现怒意,冷笑道:“万金之躯?哼哼……万金之躯!”他蓦地回头,厉声道:“来人!”语音未落,墙外三人已逾墙而入,左右两人单膝下跪,惊恐地禀告:“石玉参见楼主,属下保护不周,特来领死。” 拂了拂衣襟上的血迹,听雪楼的主人只是瞥了属下一眼,冷冷道:“此事太突然,难怪你们至少,你们还擒下了出逃的残党。”他目光闪电般落在当中被挟持的那一人身上,冷哼了一声。 “报告楼主,此人方才从院中逃出,被属下们擒下。”石玉禀报,萧忆情走上前去,伸手拉下杀手的面巾,冷冷道:“果然是神水宫中人!哼哼,方才的火yào,想必也是你放的了?”那人yù待狡辩,可与萧忆情冰冷的目光对视,竟一句话也说不出。 “将火yào以油纸裹好塞入孩子胃中,以人为zhàyào,好一招出其不意之策!”萧忆情拍拍那个俘虏的左肩,目中有赞赏之意,“若不是阿靖当机立断,击得孩子狂喷鲜血、浸湿了一部分zhàyào,只怕连我都在劫难逃,你当真是个人才!” 对方见听雪楼主如此赏识,彷佛看到了活命的希望,想也不想,立刻道:“如果楼主放小的一条生路,甘愿为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9 章 楼主做牛做马,赴汤蹈火!” 似乎早料到有这样的回答,萧忆情唇角露出一丝漠然的笑意,微微点头,淡淡道:“你这样的人才,杀了也太可惜。” 风砂眼睁睁的看着孩子一个个无辜惨死,恨不能食凶手的血ròu,而如今听萧忆情之意,居然还要重用这个刽子手。再也忍不住,不顾对方是如何的人物,她厉声道:“杀人必须偿命,岂可以暴易暴!” 萧忆情微微一笑:“我杀人已多,难道我也要偿命?” “现在没人能杀你,但上天有眼,杀人者必将为人所杀!”风砂毫不畏惧,直视着这个武林霸主,冷漠尖利的回答。萧忆情左右已面色大变:居然、居然有人敢在楼主面前如此说话! 萧忆情咳嗽了几声,只是淡淡点头:“很好,很好。” 话音未落,他已拔刀! 刀光一闪,凄迷如烟,转眼又没入袖中。这两刀不是杀风砂,而是斩向那名擒获的刺客! 刀一横一竖,一刀割开胸膛,另一刀直剖开腹腔。两刀俱恰倒好处,是以虽开膛破腹,可那人却尚未气绝,兀自惨叫不休,凄厉而痛苦。 刀落之时,萧忆情已退身,这一腔血便没有溅上半滴,看也不看地上垂死挣扎的血人,他只是冷冷道:“不错,你的确是个人才,我很想重用你。可惜,你不该伤了阿靖……” 他回头,已有手下之人抬来两架软轿。萧忆情亲手扶阿靖上了轿子,才自己上了另一架软轿。起程之时,不知想到了什么,他突然回头,淡淡吩咐手下:“备轿,带叶姑娘同行。” 风砂看见这萧公子冷酷无情的出手,已是几乎呕吐;可听他的吩咐后,却渐渐若有所思。 人中龙凤……那就是传说中的人中龙凤! 荒雪原二稿(下) 三抬软轿,在听雪楼人马的严密监护下,向洛阳急速行来。 然而,风砂再也没有机会和阿靖说上一句话。 回到了萧忆情身边的她,仿佛恢复到了一贯的冷静淡漠,沉默而干练,连中午用膳时,手上都是拿着几封刚刚到达的飞鸽传书,一边启封,一边和听雪楼主低声的商量着什么,摒除了外人。 “将饭菜送到楼上雅座里去,楼主和靖姑娘不下来和我们一起吃了。” 几乎每一次进路边客栈歇脚时,在开饭前,领队的叫江秋白的高个子年轻人都那么说。仿佛早已经习惯最高层的行为,所有听雪楼的属下都默不作声,然后,各自归位吃饭。 那两个人,偶尔也会下楼来,和手下们说上几句,然而神色却都是淡漠的,似乎一滴油在水中,丝毫不和外物溶合。只要他的咳嗽声响起在人群中,所有人都会静下来,然后垂手、退开。 虽然都是身怀绝技的江湖豪客,然而在看着这个病弱的年轻人时,任何一个人的眼中都只有敬畏,仿佛看着一个高高在上的神。 那是他们的楼主……那个君临天下的武林神话。 萧忆情不能算寡言,他经常要对于他那样巨大的组织负上谋策的责任,从他嘴边吐出的,十有八九都是指令。然而,在他沉默的时候,时间仿佛就变得特别的长所以,在外人的感觉中,他实在是一个话说得太少、太内敛的人。 呆在他那样的人身边,似乎无时无刻不被一种无形的压力包围,那种被人自上而下俯视的感觉,让人浑身不自在。或许,也只有靖姑娘,才能一直若无其事的相随在侧。 在风砂眼里,听雪楼主人的脸色、平日里几乎都是苍白的,咀唇却是反常的红润;他的目光寒冷而飘忽,仿佛暮色中明灭的野火连他的一双手,也是清瘦而修长,苍白得隐约可以看见皮肤下淡蓝色的血管。 无论如何,他也不像一个霸主……这个年青的男子只是一个病人。 然而,这个病人只要一句话,却可以让这世上绝大多数健康人死在他的面前! “停、停轿!”一日中午,正在赶路,靖姑娘的声音却忽然响起在队伍中,三抬软轿立时止住。 风砂也不由揭开帘子探出头去因为,她也听见了风中传来的咳嗽和喘息! “楼主、楼主?”绯衣的女子走下了轿子,来到了萧忆情所在地软轿前,斥退了左右手下,让他们退开三丈,然后低低的隔着帘子问里面的人。 没有回答。 风砂只看见帘子的一角微微掀起,一只修长的手半伸着,痉挛地抓着帘子上的绒布,指甲上已经转为诡异的青紫色那分明是病发窒息前的血液凝滞! 她脱口惊呼了出来,不自禁的走出了轿子,准备过去一尽医者的本份。然而她还没有走近轿子一丈,阿靖用目光严厉的阻止了她,那样充满杀气与戒备的神色、让风砂片刻间几乎神为之一夺! 阿靖弯下腰去,握住了那只手。 萧忆情的指尖冰冷,平日极其稳定的手竟然在不停地颤抖。似乎已经说不出话来,隔着帘子,他只是痉挛的握住了她的手,握得很紧、很紧。 绯衣女子略一犹豫,立刻回头吩咐:“江秋白,带人严密护卫楼主软轿!进入方圆五十丈内的外人一律杀无赦!”那一刹间,她脸上有冷漠而凌厉的表情,压倒一切。 “遵命,靖姑娘!”所有属下齐齐下跪,领命。 帘子一动,阿靖闪电般的探身入内,轿中的人没有说话。轿外的人各司其职,一时间,官道旁的林地上,静的连风的声音都听得见。 风砂站在自己的软轿前,怔怔的看着前方帘幕低垂的轿子。 里面没有声息,然而她只注意到空气中原来那种喘息和咳嗽渐渐低了下去,终归于消失。 一盏茶的时间后,一只秀丽的手缓缓掀开了帘子的一角,面纱后,绯衣女子露出半边的脸,淡淡吩咐左右:“可以启程了……我和楼主同轿。风砂姑娘,请回轿中,上路。” 帘幕背后,她另一只手仍然被萧忆情紧紧握着,阿靖不动声色的扣住他手腕上尺关穴,另一只手按住他胸口的神府穴,内力透入他的奇经八脉,帮他将刚服下的yào力尽快化开。 倚着轿壁,萧忆情骇人苍白的脸色开始略微好转,半闭着眼睛,呼吸也渐渐平定。 “是被方才火yào的余力伤了罢?”轿子在平稳的前进,绯衣女子淡淡问。听雪楼主缓缓睁开眼睛,目光清冽、冷彻,宛如映着冷月的寒泉。他就这样静静地看着身边的绯衣女子,看着她扣在自己全身大穴上的手指……眼睛里,忽然有微弱的笑意。 “笑什么?”淡漠的,绯衣女子问了一句,却有掩饰不住的衰弱无力。 听雪楼主没有回答,许久许久,仿佛看着无尽的远方,一句轻的几乎听不见的话从他唇边滑落: “我在想……如果有一日我被人所杀,那末,一定是死在你的手上……” ─进入听雪楼已经半个月了,风砂被软禁在一间房中,不得出去一步。 “靖姑娘伤势未愈,又要处理帮务,暂时无暇相见,还请叶姑娘见谅。”碑女如是说。 虽然不大清楚舒靖容带她来此的原因,然而即使是叶风砂、也心知已是到了天下武林的中枢之所在,恐怕平静下掩盖着遍地的机关陷阱,步步都需要小心,便不多问,只是静静的等待。 半月之后的一天下午,突然有侍女前来传话:“靖姑娘有令,请叶姑娘到密室一见。”不等她回答,立时便有两名少女上前,手捧黑巾让她系上。蒙住眼睛后,一乘小轿便载了她出去。 不知走了多久,轿子停下,两旁有人扶她下轿,并解下了蒙眼黑巾,又立时退了下去。 “风砂,你来了?”她正惊讶自己来到了何处,却蓦听阿靖的声音在身边响起。她回头,只见一身绯衣的阿靖在屋另一头,含笑抬头道。这是一间三丈见方的房间,陈设极为华美高雅,地上均铺白貂之皮,壁嵌宝石,房间有两扇门,一左一右。 阿靖坐在一张矮几之后,在一堆的文牒中,正放下了手中朱笔,看向来到的女子。她身侧摆了一片假山堆成的地貌。石为山,水银为江河,竟是小小的山川图。 “近来事多,也让你久等了。”或许密室里面没有别的属下,面对着同龄的女子,她说话已不似日前那般冷淡而威严,而带了一些女子的柔媚与轻盈。 风砂也笑了笑,她目光却已有戒备之色:“不知靖姑娘你带我回听雪楼,究竟是为了什么?” 阿靖淡淡一笑,看着窗外,道:“你…不想见小高么?……”一语未落,不等脸色大变的风砂答话,侧耳倾听,绯衣女子的目光忽然一变,不由分说,拉着风砂来到左边那扇门前,一把把她推了进去:“进去,别出声!” 被莫名其妙的推了进去,风砂在门重新合上之前,听到了另一扇门外的脚步声。 “你又在看文书了?”原来……是那个人的声音。从门缝中看出去,那个轻裘缓带的白衣公子一进来,就看着阿靖皱眉问,目光落在她案上那一堆文牒上,“你伤势才好,怎可如此事必躬亲。让庄老师去处理就行了。” 阿靖看了他一眼,淡淡道:“今天的气色倒还好些……yào吃了么?”待他在屋中那张铺着白虎皮的卧椅上坐下,她便起身拨旺了紫金手炉,用貂皮包着、放在他铺着波斯大氅的膝上。 风砂透过门缝看见这般,心下沉吟:“是了,萧公子大病之人,血气太弱,势必怕冷惧寒,故密室中虽极为保暖,仍须生火。只是……只是如今正当初秋,天气尚热,只苦了靖姑娘。” 萧忆情脸色极为苍白,不住地咳嗽。 “他面色苍白,双目暗隐青色。咳声空洞而轻浅,必是在肺腑之间,而且已到了膏肓的地步。”听着楼主的咳嗽,风砂又暗想,内心不由自主的叹了口气。 萧忆情右手轻轻转动一杯浅碧色的美酒,一边淡淡道:“甘肃那边有消息传来,天龙寨已被攻破,许攀龙已擒,其余皆杀或降。” “这也是必然之事,”阿靖坐于他身侧榻上,淡淡道,“不知洞庭水帮那边有无消息?” “十二水寨既已攻破八寨,余下也只在指日之间。”萧忆情亦淡淡道。突然,他轻轻咳了几声,将目光由绯衣女子身上、转投向窗外的天空,缓缓道:“此去洞庭一趟,我倒遇见了一个人。” “谁?”阿靖不经意地问了一句,心中却想着风砂便在门外,被萧忆情发觉必然不妥,须及早结束今日的谈话,让他离开密室才好。 她正想着,却不曾看见萧忆情正注视着她,目光变幻不定。许久,才叹息般的、一字字回答:“秋护玉。”阿靖不由自主轻呼一声,抬起头来,却正看见萧忆情莫测喜怒的眼睛。 她随即平静如初,淡淡道:“风雨组织也是一大势力,如今只怕还动不得。” “我知道。就算能动得,我也得三思而后行。”萧忆情叹息了一声,浅浅啜了一口酒,凝视着手中的酒杯,轻轻握紧,漠然道,“我若杀了他,你…你岂肯跟我甘休?” 他一向无喜无怒的语声中,蓦地流露出一丝颤抖。 在这一瞬间,门外的风砂只觉这个高高在上的萧公子、竟有几分可怜。 阿靖没有说话,良久,才道:“你也该回去歇歇了。” 萧忆情点点头,也站起了身,走了几步,忽然回头,似乎下了什么决心,对绯衣女子道:“我这次来,是要告诉你,我已决定:下个月起,将考虑收服神水宫。” “什么?”阿靖这才一惊,“这么快?……为什么?” “你和我…有多久没受过伤了?当上楼中领主以来,怕快有一年没有人能伤到我们了罢?”似乎在回忆着不相关的过去,萧忆情声音是冷漠的,然而凝视阿靖血痂犹存的双手,目光已在瞬间冷得可怕!“神水宫……神水宫。真是好大的胆子!” 阿靖的手轻轻握紧,过了半晌才问:“神水宫背靠大巴山,前临水镜湖,地势险要,易守难攻,代价必然不会小。你若非有足够把握,不要轻易派人手出去。” “我并不是一时意气,阿靖……”笑了笑,萧忆情缓缓起身,走到那山河图边,指着一处道:“神水宫在这儿,前面是水镜湖。湖上游就是岷江支流,要攻入神水宫,也只能从这儿入手。” 阿靖怔了一下,不由问:“如何入手?” 萧忆情目中蓦地掠过了极其冷酷的杀气! 风砂透过水晶见到他目中神色,立刻想起高欢当日的神色,心下不由一凛。 萧忆情手腕一倾,半杯美酒便倒入“江”中。看着浅碧色的美酒淹没了小小的宫殿模型,他微微一笑,以一种极其温文而残酷的语调一字字道:“zhà开上游堤坝,放水淹入神水宫!” 此语一出,房内的阿靖与房外的风砂俱吓了一跳。 抚摩着袖中的血薇剑,绯衣女子冷漠的眼睛里有光芒流转不定,许久,终于缓缓出言:“是一个好计划不过这么一来,不但神水宫无一幸免,沿江百姓也终不免……” “我知道,我自会善后,你放心。”萧忆情淡淡道,“此事我已jiāo给小高办理,不日即有结果。” 他起身yù走,却终于忍不住问:“那位叫叶风砂的女子……你似乎很为她费了一番心思啊。为何?” 阿靖不看他,只是低头想了许久,才微微一笑:“我也不知道……只是…有些羡慕她。” “羡慕?”萧忆情也是略微一怔,忍不住停下了离去的脚步,回头看着绯衣的女子,看着她面纱背后那冷彻如水的眼睛,目光变换不定。 阿靖略一沉吟,亦带了些苦笑,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10 章 看向天际:“善良、坚定、自立虽然我自己作不到,然而对于具有这样品格的人,我却一直心怀敬意……” 她转头看了一眼听雪楼的主人,发觉那个年轻公子眼睛里的神色也有些淡淡的忧郁,于是继续淡笑:“很奇怪吧,楼主?舒靖容……其实并没有你想象中那么百dú不侵,并不是一个好下属呢。” “我明白了。”萧忆情微微颔首,但却正色道,“即使你有弱点,但是阿靖就是阿靖,以前没有,以后也不会有。千秋万世,历代各国,也只有一个你自己。你要记住,对于听雪楼、对于我来说,即使是这样的你、依然是无可取代的。” 萧忆情走后很久,阿靖仍呆呆地坐在榻上出神,目光游移不定。 “靖姑娘。”终于忍不住,风砂轻推那一扇们,低唤。绯衣女子蓦然一惊,回过神来,过去替她打开了那扇门。 风砂重新踏入了密室,不知说什么才好,许久,终于道:“无意中听到你们帮中之事……会不会杀我灭口?不然,如何对萧楼主jiāo代?” 看了看这个青衣的女子,阿靖只是淡淡一笑:“你以为…楼主察觉不了你在侧么?他不点破,那么就是无妨了。” 她轻轻颔首,道:“既然要攻入神水宫……倒是遂了你心愿了,恭喜。” 风砂苦笑了一下:“只是沾了你们这些大人物心情变化的光而已……翻手为云覆手雨的,毕竟只能是这些高高在上的人物。”她看着这两扇门,迟疑道:“方才我躲进去的地方是……” “这扇门后就是我的卧室。”阿靖截口道,脸色仍然只是淡淡的,“这个密室,直接与我和楼主的房间相通,方便每日的议事。楼主身体不好,有时候半夜也会犯病,也好方便照顾。” 风砂点头,看着绯衣女子面纱后沉静如水的眼睛,和眼中惯常的冷漠,忍不住问了一句:“江湖中都传言,你们、你们之间……是相互倾慕的,是么?” 话一出口她就后悔了,但阿靖却没有在意,反而有些讥讽的笑了起来:“人中龙凤,是不是?我倒也听说过这种无聊的传言那些人知道什么?” 看着窗外一片片黄起来的叶子,听雪楼女领主的眼睛却是冷漠迷离的,如同冰雪:“我与他……我们之间的事,是别人无法了解的。他那样的人,其实对身外的一切都无所谓……” “也许吧。方才见他准备进攻神水宫,手段之决绝狠dú,的确让人胆战心寒。”风砂喃喃说了一句,复又抬起头,似乎是经过了长时期的思考,看着面前的绯衣女子,认真道,“可我认为……他对你感情深藏内敛,行事有气吞山河的大将之风,对手下恩威并重,对自己严厉自制。他和你…真的好象不是凡人,好似、好似天人一般……难怪外边都说你们是人中龙凤。” “人中龙凤、人中龙凤……哈。”阿靖只是漠然的冷笑,不置一辞,然而,眼睛里却有极度复杂的神色变幻。仿佛是要结束这种沉闷的话题一般,她站了起来,回头淡淡的看着风砂,道:“你不是问过我,为什么要带你来这儿吗?不错,我是想让你看一些东西……随我来。” ──听雪楼白楼内部。极其复杂的岔道,几乎没有一扇可见外面景色的窗。风砂只是随着阿靖走了一段路,已经完全迷失了原来的方位感,只好默默的紧跟着眼前的绯衣女子。 到了一个入口处,阿靖拉下一处机关,从打开的密门中走入夹壁。风砂自知不便多问,便静静随她而去,不知道走了多久,阿靖的脚步才停了下来,淡淡说:“你看。” 通道的壁上有秘密的窥视孔,可透视室内活动。从孔中窥视出去,展现在眼前的已经是一处极为宽阔的大殿,只见四壁刀剑遍布,隐隐溅有干透的血渍。而气氛更为肃杀,迫得人喘不过气来。 室内有人,三五成群,或坐或立,各处一隅,以重帘隔开,绝不相杂。每人手中各持兵器,或静坐思索,或两两比试。出手之狠辣,用招之yīndú,几乎是中者立死。偶见有人一招失手,身负重伤,一声不出的,自有人扶他出去,不一会儿便另换人进来。 风砂透过夹壁上的小孔往室内窥看,突见对面一名黑衣少年刚击倒了一位同伴,将沾满鲜血的剑在袖上擦了擦,突地向她这方向看了一眼,目光陡然冷洌如冰雪。她不由自主“啊”了一声,立时想起了高欢的目光 如此淡漠冷酷,仿佛是一个模子里铸出来的! “这就是我们听雪楼下属的吹花小筑杀手们、训练的地方。”蓦地,阿靖的声音在耳边缓缓响起。平静、淡然,不带一丝感情。虽然是隔了墙壁,但在下属面前,她无意又流露出平日的威仪。 她领着风砂在夹壁中往前走,淡淡道:“这条暗道,是为了让楼中首脑能随时来检查训练情况而筑成的,平日里我和石玉、江浪他们也经常来这儿。” 又走过了一间房,阿靖停下脚步,往墙壁外看去。只见室内架着长条木板,一排排黑色劲装的少年正齐齐站在板边,站着用餐。伙食很简单,只有一大碗白饭和一个菜,但每个人均神色恭敬严肃,仿佛是天赐美食一般。 每人吃得均极快,而又不留下一粒米,连碗边缘的硬米都一粒粒吃尽。偌大一个房间,几十人吃饭竟然没有发出一丝声响,连筷子碰击碗的声音也不曾闻见。 “啊,这些是什么?”目光再一扫,风砂不由自主第一次脱口惊呼。她看见那些就餐的杀手们每人身边都带了一只动物,或猫或狗,也有蛇虫之类,似是已饲养多日,相处甚欢。不少人在吃饭时,留出一份喂给它们,显是极为宠爱。她疑问地看了看阿靖,不知这些杀手为何还要饲养牲畜玩物。 “哦……当然要好好喂养那些东西了喂的好了,将来吃起来才有味道。”阿靖淡淡道。风砂吓了一跳,喃喃道:“原来…原来是养来吃的么?真可惜……” 阿靖淡淡一笑,口气蓦然转为严厉如刀:“不,对于那些人来说,那是他们唯一的同伴!他们养这些小东西已有一年多,平日训练之余,同行同宿,甚至吃一个碗里的饭,睡一张床。但他们养它的最终目的却是为了亲手杀它!一旦训练结束,在最后的酒宴上,楼里规定他们必须亲手将其杀死,并烹而食之。” 转过头,绯衣女子看着风砂惊讶的目光,不由笑了笑风砂似乎觉得她这一笑,也带着说不出的残酷与冷漠,竟似与高欢萧忆情并无区别! “他们很寂寞,很艰苦,所以养只动物也可作个伴。不过身为杀手,绝不能对任何事物有感情!所以他们虽与动物朝夕相处,却必须时时刻刻防止自己对其产生依恋,以免到时下不了手。”阿靖轻声笑了笑,“如果他们不想死的话……那么就不要对任何东西有感情。” “我明白了。”风砂蓦然道,语气亦转为沉痛,“对他们体能、武艺加以千锤百炼,同时对他们的感情也反复折磨,直到泯灭一切天xìng为止。这样,你们的杀手也就训练成功了……对不对?” 阿靖轻掠发丝,笑了笑:“不错。虽说如今有些专门从事暗杀狙击的杀手组织如风雨组织名声远在听雪楼之上。可我们训练出来的杀手数量虽不多,却绝不亚于任何人。” 然而,看着里面那些少年,听雪楼女领主的眼睛里却没有丝毫的自傲之色,反而有些叹息。 那么…高欢也是这样训练出来的么? 风砂想问可一想到这个名字,她心中便不由涌上一股痛恨与凄楚,虽说这儿的一切都让自己联想到他,可不知为何、她却不愿在阿靖面前再提到这个人。 看见身边的女子不再说话,阿靖又继续道:“和别处一样,不能完成任务的杀手,回到楼里后处罚更比死要惨过千万倍……是以我们的杀手,无论与谁相处,绝不会生出丝毫感情。” 她明澈的目光注视着风砂,似乎隐隐含了深意。 风砂在那样冰冷的注视下渐渐低下头来,心中不知是何滋味。 这时,她透过壁上小孔,看见此刻在秘道外的是一个小间。屋中yīn暗、潮湿,一个巨鼎中火光熊熊。屋中西北角的yīn影之中似乎坐了个人,其余还有十余位少年均垂手而立,站在火堆旁,每人右手大多提了个包袱。 隔着墙壁,风砂都能感觉到那种令人窒息的闷热和压抑,正当她将目光从小孔转开之时,只听那坐在暗处之人忽然冷冷的出声:“你们的任务都完成了?” 那个冰冷的话音一落,众位少年一齐单膝下跪,解开右手布包,捧至齐眉:“不辱使命,请坛主验看!”包内血迹淋漓,居然都是面目如生的人头! 目光在人群众逡巡了一周,坐在暗处的坛主挥了挥手,让众人起身:“很好,各人去领一千两银子,休息半月。把人头扔进火里烧了!” 他的语音冷涩平板,仿佛不是人声。这时,他突然冷笑一声:“李珉,你为何空手而回?”众人此时均已起身,唯有一位黑衣杀手仍跪在当地,也唯有他方才在进来时,右手是空着的! 风砂见那个叫“李珉”的杀手,也只不过二十四五左右,剑眉星目,虽然知道自己没有完成任务,可神情依然甚为镇定:“属下无能,没有杀柳府一家,请坛主赐罪。”他的声音也象别的杀手一样冷酷冰寒,却仍依稀有一丝暖意存在。 “赐罪?你说得很轻松嘛。”坛主冷笑,犹如金铁jiāo击,“你可知完不成任务,是什么罪?” “属下知道。”李珉低头道,可语音已有一丝颤抖,“属下甘愿受罚。” “很好,你很硬气。”坛主冷冷道。 秘道中,风砂忍不住转头,问:“你们、你们真的要杀了他么?没有完成任务……真的一定要死?”看着青衣女子眼睛里不忍和哀伤的神色,阿靖漠然道:“如果能让他从容自裁,那倒是好的了” 她的声音冷如冰雪:“不过看来……这个人还另有隐情,可能连死都不能罢。” 她话音方落,坛主于yīn冷黑暗中冷冷一笑,一字字道:“李珉,你也不要先急着死……我叫你先看看一个人。”他双手轻拍,门被推开。两名杀手从门外拖了一个人进来。 看见被抓来的人,李珉的目光突然变了,连石雕般的身体也剧烈地颤抖起来。 这个人从门外被拖入时已奄奄一息,浑身是血,似乎遭到过非人的折磨。风砂见地上这人一抬头,不禁惊呼了一声,只见这人虽满脸血污,却眉目如画,是个方当韶龄的丽人。 “青青!”李珉再也忍不住,一步冲过去,要从地上扶起她。只见寒光一闪,左右两名杀手抽刀挡在他身前。那名叫青青的少女身子一震,缓缓从血泊中抬起头来,看着李珉,目光凄厉如剑。 “你、你们杀了我爹妈!李珉…我们那样对你,可你居然、居然是听雪楼派来探子么?”青青蓦然发了疯似地大喊,挣扎着要扑过去,“是你回去后把情报给听雪楼的!是不是?不然、不然…为何他们轻易的就杀入了府里,杀了所有人!你们、你们这些杀手都不是人!” 她疯狂的挣扎,旁边的人毫不客气的一击打在她的后颈上,让她瘫倒在地上。 李珉怔住,目中渐渐涌起绝望之色。 “李珉,你看见了吧?你救不了任何人……你根本救不了任何人!你以为可以一死抗命么?”坛主在yīn影之中,冷冷一字字道,“你不怕死,很硬气。可现在柳府上下十九口我照样杀得干干净净,抓柳青青来,我只想让你心服口服。” 看着手下苍白如死的脸色,坛主森然道:“任务完不成是一回事;但私放人犯,就是另一回事了。李珉,你犯了如此大罪,还有何话说?” 坛主又冷冷一笑,看着半昏迷的柳青青,不知道在yīn暗中的他脸上是什么样的表情。只知道过了片刻,他才再度出言:“你若肯亲手杀了她以示悔过,还可以免你一死。你在众人之中也算出类拔萃,我可以多给你一次机会杀了她又如何?反正她已经是恨你的了,那么,干脆就让它彻底一点!” 李珉缓缓拔剑,看着血泊中的柳青青,眼中涌出了复杂而痛苦而复杂的神色。 风砂在一边瞥见他此刻的眼神,不知怎的心中一跳!她隐隐约约忆起,在赠予高幻那绺长发之时,也曾见到他眼中几乎一模一样的神情! 她好象有点明白了他当时的心情,也似乎有点懂得了这个生xìng莫测的人。 阿靖在一边看着她眼神的变化,嘴角浮出一丝淡然的笑意。这样的世界,对于这个女子来说,如果不亲身经历,又如何能理解? 这时,李珉突然收剑,向坛主下跪,绝然道:“还请坛主惩处属下吧!” 似乎一怔,坛主冷冷问:“你不怕那三百六十七刀凌迟的酷刑?杀她只须一剑,可你却要一刀刀挨三百六十七刀!我不明白,你好好想想。” 李珉蓦地抬头,目光已没有往日的冷酷与淡漠,仿佛是火山喷发一般! “坛主,你不会明白,这世上的确有一种东西,是可以让人百死而不悔的!”他蓦然抬头看着上一级,声音已在颤抖、仿佛呐喊,“你尽可以杀我,象踩死只蚂蚁一样,然后再找一个人替我……可是你永远也无法明白这为了什么!” “住口!”仿佛是被属下的失控激怒,yīn暗中那坛主突然厉叱,声音竟也起了无法控制的颤抖!“给我住口!我明白!我甚至比你还要明白!” 一瞬间,众人惊住,面面相觑。连李珉也从狂怒中静了下来,看着yīn暗中的坛主。 坛主仿佛也知自己失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11 章 言,静了一会儿,又恢复了平日无喜无怒的语调,冷然道:“那么,我只有依规矩办事了。把你的令牌,佩剑,所有的一切都jiāo回来……然后,去黄泉大人那里领罚。”他挥挥手,指着地上奄奄一息的女子,对那两名杀手道:“这个女子没用了,把她拖下去!” 李珉低头看着她,目中有难掩的悲伤和情义。他只看了柳青青一眼,便转过了头去。可就在这一眼之间,风砂却看到了他眼中难以抑止的深情和绝望。 两位杀手正要拖柳青青出去,一直半昏迷的柳青青突然咬住了其中一个的手,嘶哑着嗓子厉声道:“李珉,你害死了我全家,我做鬼也不放过你!你这个刽子手!”她挣扎着,惨笑道:“我要杀你,我要杀你!”她踉踉跄跄冲到了他跟前,血流满地。 风砂目不忍视,缓缓从小孔上把眼移开。他为她牺牲了一切,可她却把他当成凶手! “别这样。训练杀手,年年有这样的事情事发生。”阿靖依然淡淡道,“你知道什么是江湖吗?便是这样的不止听雪楼如此,想获得力量的那些组织,无一不如此。” “那个坛主当真铁石心肠,他难道不能放他们一条生路吗?”有些不平的,风砂愤愤问。 阿靖缓缓笑了笑,平静地道:“他几年前也是这样过来的。”她看了看风砂,语气森然:“何况,他若不这么办,更高层的人便会处罚于他。” 这时,只听室内“啊”地一声惨呼,随之而起的是“呀!”的惊呼! 风砂急忙看向室内,一看之下,如遇雷击,失声道:“她死了!” 一向淡然镇定的女子,语音在片刻间竟颤抖的厉害,一把拉住阿靖的袖子,颤声道:“她死了!” 阿靖脸上,难得有一丝意外的神色,俯下身,看向里面。只见室内景象甚为怪异,方才冲过去要杀李珉的柳青青已被一剑穿胸而过但柳青青双手拉住李珉持剑的右手,似乎是整个人扑上剑锋的。 李珉看着她,目光震惊而狂乱。 “青青,你、你,做什么?”李珉不相信地问,几乎嘶声喊着,丢了剑,用力抱住她慢慢失去生气的身体。 柳青青染满血污的脸,此刻竟异常的苍白而美丽,她紧紧抓住他的手,缓缓微笑:“我……我其实一点……也不恨你,真的,我知道……你的难处。你……待我们一家……很好。” 她喘息着,一双明眸一眨不眨地盯着他,目中深情无限:“可……我不想你死。你现在……现在亲手杀了我,就可以……好好活下去……只是……请再也、再也不要…受他们控制……” 隔着墙壁,风砂茫茫然的站着,目光空空的看向前方。 许久,她茫然转过头,看着身边的绯衣女子。 仿佛被最后的青青那样意外的举动镇住,面纱后的眼睛里,也有复杂的神色微微激dàng。 风砂忽然轻轻笑了起来,笑着,看着她:“你高兴了么?你们的训练……这就是你们的训练!”绯衣女子不说话,眉宇间霎时又恢复成漠然无表情,按下机关,从暗壁中走入室内。 室内所有人齐齐一惊,立刻俯身下跪:“拜见靖姑娘!” 阿靖走入室内,却没有看属下,只是转头看着地上的那个杀手,看着他抱着浑身是血的恋人,痛哭。那是杀手的泪……即使是听雪楼的领主,眼睛里也微微黯然了一下,不出声。 蓦然,李珉一声惊呼:“青青!”风砂急步抢过去,一探她的鼻息,面色一变,抬头看着绯衣女子,颤声道:“她……她死了!”似乎是微微叹息了一声,阿靖仍然不说话。 风砂的泪水终于夺眶而出,低声喃喃重复道:“她死了?她死了。她死了!……”她目中愤怒之色更深,愤然回头冲着yīn影中嘶声喊:“是你…你为什么要逼死了她!” “不错,是我逼死了她。”坛主依旧冷淡地回道,缓步从屋角的yīn影中走出,抬头看着她,漠然的问,“那…你又能怎么样?” 风砂一下子怔住,连退了几步,才发出声音来: “高欢!” 高欢!这个从yīn暗之中缓步而出、冷酷而残忍的坛主,正是高欢! 风砂怔怔地看着他,嘴唇微微颤抖,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只一步步慢慢往后退。这一个多月以来,她自己虽不承认,可内心深处依然是下意识地盼望再见到他,可如今……这一次猝然的相见,却是在这样的情况之下! 这时,一边的李珉已横抱着柳青青的尸体站了起来。血从恋人的胸膛中直淌下来,染红了他半边身子。他神色木然的走过来,根本没有留意到身边的人,连眼神似乎都已痴呆。 “你所爱的人的血…温暖么?”在李珉经过身侧的时候,阿靖忽然淡漠的微笑着,低低问了一句,眉目间不知是何种神色,只觉有依稀的寒意,锋利如刺。 甚至连听雪楼女领主的话都不曾入耳,李珉漠然的抱着柳青青的尸体,走过阿靖身侧,根本没有想起她袖中那把沾血千万的绯红色利剑。这个吹花小筑里的杀手,只是怔怔的、毫不迟疑的走向门边。 他要离去他居然就这样剑都不拿的、直接要走出吹花小筑! 冷漠的光芒闪过高欢的眼睛,想也不想,作为坛主的他举起了手,手指一弹,闪着寒芒的暗器破空而出,直取意yù叛离的人的后心没有人,没有人能够轻易背离听雪楼! 然而,在掠过绯衣女子身侧、shè向李珉时,那枚死亡的暗器,忽然偏离了方向,夺的一声钉在了门框上。李珉连头都不回,茫然的往前。 “让他走。”手指只是微微动了动,阿靖下令。脸上没有丝毫表情,看着那个抱着死去恋人的下属、失神的走出门去,淡淡吩咐,“其他人都出去。” 所有下属都退了下去,门合上之后,房中只剩下三个人。 风砂的目光从那一刻起,就没有从高欢脸上移开过。始终说不出一句话,她只是下意识的一步步往后退,已到了暗道门边。在她退回秘道之前,阿靖目光一动,反手拉住了她。 “很好。今天,我给你们最后一次机会……把话好好地说清楚。”阿靖语气平静而断然,没有丝毫的悲喜起伏,只是看着眼前的青衣女子和同样漠然的得力下属,淡淡道,“不管怎样,来做个了断吧。” “是。”对于领主的命令,高欢只是漠然的回答了一句,便站在原地,不再试图离去。 看着眼前忽然变得完全陌生的人,风砂嘴唇颤动着,许久终于挣扎着吐出了一句话 “高欢,你简直不是人!” 高欢只是静静地看着她,不曾开口。听到了这句话,眼中却反而蓦然有轻松的神色,嘴角浮出了一丝淡漠笑意,一字字回答:“说的对。”回答了这三个字以后,他转向阿靖,恭声道:“靖姑娘,话已说清楚了。属下告退。” 他缓缓转身,目光始终没有半丝波动。 “今天的一切,也是七年之前小高所经历过的……你莫要以为,他不懂得李珉的心情和感受。”始终不动声色的阿靖蓦然开口,淡淡对一边的风砂道,风砂一惊,抬眼看着高欢,却发现第一次,那个人避开了她的目光。 阿靖的眼睛一直只看着空气,漠无表情:“正因为懂得,所以才无情。” 高欢的双手用力握紧,双肩微微发抖,显然这几句话已直刺入他的心里。 “我带你来听雪楼,就是让你明白他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阿靖注视着风砂的眼睛,一字字道,“叶姑娘,你和我们不是同一类人,不奢求你能原谅什么……但是,至少希望你能了解这样的生活,然后,再决定是否恨他。” 风砂虽没开口,可目中已有泪水缓缓溢出。 阿靖轻轻拍拍风砂的肩,面纱后的眼睛却微微波动了一下:“还有什么话,你们好好说完想说的话离开这间房间,你们……就是从未相识的陌生人。”轻轻叹息了一声,绯衣女子掠入了暗道。 在暗门合上之时,她听到风砂的哭声象水一样dàng漾开来。 ────阿靖清丽的脸上罩着轻纱,静静坐在密室中等着萧忆情。 “你今天怎么了,居然放走李珉!”萧忆情推开门,与往常相反,第一句就是厉声责备,“你知不知道他若落入风雨组织或天衣会手中,将对楼中大为不利!” “我知道。”阿靖平静地道,如水的双眸从面纱下轻轻抬起,注视着萧忆情。萧忆情皱了皱眉,眉间出现了在她对面坐下,平了平气,问:“那你怎么了?是糊涂了?” “总是太清醒也不好,人一生总要糊涂几次的。”阿靖依然静静地说道。 萧忆情冷冷一笑,他苍白俊秀的脸上已有怒容,连一向温和从容的语音也变得咄咄逼人:“幸好我还不糊涂发现得早,我已派人快马加急、取回了李珉的首级,否则,真会出现大错!” 阿靖端坐着的身子徒然一震,手指蓦然用力的掐入了掌心,目光一刹间也亮如闪电,透过面纱盯着萧忆情,一字字问:“你杀了李珉?” “不错,”萧忆情冷冷道,“又怎么样?” 阿靖盯着他看,目光中透出的冷光和杀气让人触目惊心。萧忆情却只是冷笑,俯下身,轻轻揭开她脸上轻纱,看着她,忽然冷冷问:“你能阻止我杀他?” 阿靖一言不发地看着他,目光变幻不定,唇边忽然有莫测的冷笑。 萧忆情也是一言不发的看着她,但目光却渐渐柔和起来,长长叹息了一声,负手站起:“我知道我这样做伤了你心莫要怪我不近人情当年雷楚云之事,难道你忘了?” 又提起这个名字,下意识的,他一口饮尽了杯中的酒。喝得太急,听雪楼主咳嗽起来,半晌方止。急忙从怀中取出一方雪白的丝巾轻拭嘴角,丝巾立刻被染红! 绯衣女子的脸色微微一变,起身快步走了过去,拉上了重重帘子,又拨旺了手炉,一把将酒杯从听雪楼主的手中夺走,扔到了角落里:“墨大夫不是说了不能喝酒了么?一边求医,一边却糟蹋自己的身子……你究竟想不想活了?” 虽然是极力压低了声音,然而焦急和气恼还是不由自主的透了出来。 萧忆情咳得两颊泛上了红潮,双肩不住地抽搐,似乎要把肺都咳了出来。许久,才平息下来,苦笑:“有时候……我的确想、还真的不如就这样…死了……” “死了倒是一了百了可惜,现在你的死活已经不是你一个人的事情。”微微冷笑着,阿靖将紫金手炉拨旺,放到了他的手中,“你死了,听雪楼上下万余人怎么办?” 萧忆情顿了顿,忽然微微笑了起来,终于问:“方才,你想说什么,阿靖?” 阿靖沉吟了一下,缓缓道:“改天再说吧,今天不合适。” “为什么?”萧忆情有些奇怪,“有什么事值得让你这般吞吞吐吐?” 阿靖迟疑了一下,才缓缓道:“我想求你给高欢自由,让他跟风砂走。” 萧忆情脸色立即变了,目光又尖锐了起来:“你说让高欢走?他此时正当颠峰,领导着吹花小筑的杀手组织,至少还可以为我效力五年……你居然为了一个楼外不知来历的女子,要求我放走这样一位人才?”他的目光如利剑般逼视着阿靖。 “任飞扬非常优秀,他在训练之后,完全可以来接替高欢。”阿靖的目光始终在看着他,轻声道:“难得我这样喜欢一个人风砂,那个女孩子,在她身上,我甚至可以看到我本来应该是什么样子……” “我不想让她的手沾上一丝血,我不想让她以后永远不幸福。”听雪楼的女领主突而低下头,叹息了一声,“萧楼主,我们手底下杀了多少人,流过多少血?那样深重的罪孽……” 她的手已在萧忆情的手心里微微发抖,如同她的声音:“当年杀了霹雳堂的雷氏全家,我已心知罪无可恕;以后这几年跟着你到处征战,杀人如麻,血流成河,更知死后必入地狱。何况拜月教一战中……” 说到这儿,她话音一顿,不再说下去。 但萧忆情的目光又变了,低声喃喃道:“拜月教、拜月教……”他神色已有些恍惚,那样的字眼,是他们两人之间心照不宣避讳的话题。迦若、迦若啊…… 但恍惚中,他还是看见了湖上燃起的大火,看见烈火中的明月,还有圣湖的风暴……冷汗从他的额上渗出,他不由自主握紧了阿靖的手,剧烈地咳嗽起来。他目光停留在她项上那一个破旧的护身符上,神色突然一震那样深沉殷切的执念、依旧停留在那里。 顺着他的目光,阿靖下意识的回手,触摸到了那个护身符。刹那间仿佛闪电照亮她的心,向来冷漠高傲的女子,眼中忽然泛起了淡淡的泪光,不再说话。 萧忆情看见她眼中的泪,心中突然一冷,感觉有寒流慢慢升起,让心都灰了一半。 他生xìng高傲专制,一生中以权力地位俯视天下,可偏偏缠身的绝症又让他每时每日面临着死亡,所以他的个xìng也被深深分裂为两半! 他重权嗜杀,但他害怕死亡;他无情冷酷,为人极重理xìng,可另一面又极为空虚寂寞,内心脆弱;他极度重视个人尊严,让全武林臣服于他脚下,可另一面却又在不断地寻找能让他平等相待的人……这分裂的个xìng,让他变得令人捉摸不定。 然而,这世上,永远有两个字,时时刻刻刺痛他的心。 迦若。 滇南的往事,一幕幕回闪。萧忆情看着阿靖,天xìng中的高傲冷漠瞬的抬头,压倒了一切,冷冷看了她一眼,站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12 章 起身头也不回地走出了密室。 ─"禀楼主,左舵主前来拜见!" "让他进来吧。"萧忆情在软塌上微微抬了抬手。阿靖在他身侧,将各分舵的文书信件一一过目。她抽出左舵主的上书,看了一眼,淡淡对萧忆情道:"左舵主此次回楼,还带了九名江南佳丽。"这时,左舵主已上前单膝跪下:"拜见楼主!属下已将设立扬州分舵之事办妥,而且属下亦带回九名女子,充楼中仆婢之用。"萧忆情从阿靖手中接过名单,看了一看,却也不动声色:"要知楼中从来无此先例,而且听雪楼既已成天下第一大势力,也要注意安民抚民,岂可以声色自娱?"左舵主略有慌乱之色,忙道:"属下见其家中贫寒,无力抚养,才出钱买下,并非强掠民女……而且……而且楼主位高寂寞,也……"他看了一眼阿靖,不敢说下去。 连下属都看出他的寂寞萧忆情眼中掠过一丝黯然,不再诘问:"你先退下去吧。"他对阿靖微笑:"楼中事务繁多,辛苦你了。"不知怎的,阿靖看见他的笑容,心中却有一阵不自在--因为在他笑的时候,眼睛也是不笑的!那仍是冷冷的冰雪! 在她和他之间,突然有了无法言明的隔阂。她第一次感觉到,有一种力量已将他们之间的距离渐渐拉开。他依旧对自己信任关怀,可却从每一个动作中,抽出了真正的情感。 "左舵主这回走好运了,带来九名美女居然被楼主留下了一人!""是吗?想不到。楼主以前对美女兴趣似乎不太大呀!""所以说这次左舵主运气好么!""不过……奇怪奇怪,楼主不是和靖姑娘……""天知道他们怎么了!你没看见这几天他们两个都不太对劲吗?""其实呀,从上次打完拜月教回来,就有些怪怪的了。""唉……他们大人物之间的事,弄不懂呀!可说句心里话,天下虽大,我看也只有靖姑娘才配得上楼主!人中龙凤,天人之恋……外边不都这么说?""唉,别提了……他们吵起来,那才是天下没人劝得住。"风砂坐在花荫下,断断续续听了来往人的话,心往下一沉。 "阿靖,是不是因为我和高欢之事让你和萧公子之间为难了?"风砂回到阿靖的房内,问。正在看文牒得阿靖抬头,笑笑:"怎么会? "可风砂明明看见,她明丽的脸上已颇有憔悴之色。她不由柔声道:"阿靖,你长我二岁,本当是我姐姐,可我有几句话要告诉你。……"不等她说下去,阿靖止住了她:"别说了,你并不了解内情不错,目前我和他是有些问题没解决,不过不关小高和你的事……我们之间有太多的事不能相互理解,以至到了今天,才如此隔阂。"仿佛不愿再深说下去,她转过话题,问:"你这几天见过小高了麽?"风砂脸微微一热,轻轻道:"前天还见了一次……但从昨天起,再去找他就不在了。他们说……是萧公子调走了他。"阿靖怔了一下,眼中慢慢有严霜,"我去和他说。"风砂劝阻不住,阿靖转身进入密室,随即听到了室内开的声音越来越高,似乎双方都有些控制不住。风砂知道双方又为自己争执,心下好生过意不去,不愿让阿靖出来后感到为难,她便悄悄先行退了出去。 阿靖冷冷望了萧忆情身边那吓得瑟瑟发抖的白衣美女一眼,口气冷峻地问:“那么楼主你是决计不放过高欢了?”萧忆情倚在软榻上,眼睛没有看她,只是看着窗外下着雨的天空,淡淡道:“我不让他去杀了叶风砂,已是看在你面子上了。” 阿靖眼睛里转瞬结成了冰,再也不说一句话,返身就走。 待她走出了密室,萧忆情突然微微一笑,笑容却颇有凄凉苦涩之意。这时,一直蜷伏在他腿边的白衣美女终于能开口,颤声道:“这位姑娘……好凶啊!” 萧忆情垂手抚着她丝绸般的长发,叹了口气:“蝶舞,为我跳一曲拓枝舞。”那位名叫“蝶舞”的白衣美女,正是左舵主以一斛明珠从扬州带回的九位佳丽之一。 蝶舞怯怯地跪着向他恭恭敬敬地行了礼,膝行着退到毯子中央,才站了起来,雪白的纱衣雾般笼罩着她。她才只有十五岁,纯净明丽得象三月的江南,双眸中始终带出了怯生生的表情,仿佛一头受惊的小鹿,让人不忍对其稍加辞色。 但她的舞却是销魂的。举手投足之间舞韵飞扬,有流雪回风之美。 舞动中,只听少女开口,轻轻唱道:“锦瑟无端五十弦,一弦一柱思华年。庄生晓梦迷蝴蝶,望帝春心托杜鹃。沧海月明珠有泪,蓝田玉暖日生烟。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 歌声在密室中回旋,如同烟一般。 萧忆情不易觉察的叹息了一声,又微微一笑:“你唱得很好,舞得也很好。好一个‘此情可待成追忆’!”蝶舞这才一惊,蓦的明白过来,跪下惶然道:“小女子无意冒犯了公子的名讳,请公子恕罪。” 萧忆情淡然一笑,摆摆手:“没什么。我父亲当年为我取这个名字,也是为了纪念我的母亲、从义山诗中取的这句。唉……”他闭目叹息了一声,自语般:“我母亲死时我才只有三四岁。” 蝶舞这才鼓足勇气悄悄抬头看了这位高高在上的萧公子一眼,仿佛安慰般的,轻轻说了一句:“奴婢也是从六岁开始就没了爹娘……”她自知多言,忙低头:“奴婢怎敢与公子相提并论?公子恕罪。” 萧忆情睁开眼睛看了舞伎一眼,问:“你也死了爹娘?” 蝶舞低着头怯怯道:“回公子的话,爹娘在奴婢六岁时便把奴婢卖给了紫云坊,教奴婢歌舞。” “也是个薄命人……”萧忆情今夜似乎颇为多感,居然破例问了那么多,道:“那么我派人送你回扬州,依旧让你与家人团聚罢。” 蝶舞全身一震,扑在地下颤声道:“谢公子大恩……可奴婢父亲生xìng好堵,当年就为还债才卖了奴婢。公子……公子若遣奴婢回家,不出几月,也必被父亲再度卖去抵债……奴婢求求公子,就让奴婢服侍公子,别……别在遣回奴婢了。” 萧忆情一时默然。他最初留下这名美人,是因为与阿靖之间矛盾日深,更为寂寞,才想找一个人在身边暂慰寂寥,从未想过要长久留下她。 但沉吟间,见蝶舞怯生生地跪在膝边,小鹿般驯良单纯的目光又是害怕,又是期盼地望着自己,不由一刹间心中一软,开口道:“好,我就答应你,让你留在我身边。” 蝶舞目中不自禁地流露出欢喜之色,忙伏地谢恩。因为她知道,公子这一句话一出口,她的一生,已有了保障却不知,从此她一生也将被禁锢! “你不是一直想见任飞扬吗?”阿靖在轩中饮了一口茶,缓缓对风砂道,“这些日子以来,一直是楼主亲自在训练他,我也直到今天才查出了他的下落下午我就带你去见他。” 她淡淡苦笑:“我不能让小高自由,但至少这件事我还可以为你办到。” 风砂身著浅蓝色长裙,明丽又飘逸。听到靖姑娘的话,她目光蓦然涌起无法言述的感情,过了很久,才在临水的轩中低下头,轻轻道:“没关系,真的,不能和高欢在一起,我并不遗憾。” 她抬头看了略带讶容的阿靖一眼,轻声道:“重要的是,我们都明白彼此的心意。纵使终身无法相见,我们可以肯定地知道,我们会相互在心里记着对方、直到死的那一天。” 她有些难为情地笑了笑,轻轻道:“靖姑娘,我…我不知该如何谢你。” 阿靖一时间没有回答,似乎被她方才这番话中的深情和坚毅所惊住,怔怔望着轩外碧水,答不上一句话。这个女子、这个女子说话的神色、目光、语气,以至话中的深意……她回忆着,突然间,几句话清清楚楚地在她脑海中响起 “你不明白。我和他之间,的确是有感情的,而且你不会想象这种感情有多深。虽然我们彼此从未说出来过,可我们心里都明白。” 这是她说过的。在内乱中,听雪楼危在旦夕,萧忆情生死未卜之时,雷楚云对着她伸出手来,刀痕纵横的脸上带着那样的表情、看着她,等待她的表态。 然而,鬼使神差般的,她说了这几句话。也就是这几句话,力量千钧地让他终于放弃了希望,让风雨组织的老大此生在也不想以“雷楚云”的身份继续存在! 活在世上的,只是风雨组织的老大,杀手之王秋护玉!一段不为人知的畸情,也从此埋葬。 而今,她才发觉当年她冲口而出的这几句话,竟与风砂之言不谋而合! 阿靖还无法理解当年为何会说出这种话…… “靖姑娘,怎么了?”蓦然,风砂轻轻问,她见阿靖痴痴地出神好一会儿,终于忍不住问。阿靖刹那间如梦方醒,强笑道:“没……没什么。” 她定了定神,叹了口气,想起目前与萧忆情之间的矛盾,心下一寒,不由心灰了一半。只好对风砂道:“我下午带你去看任飞扬,他伤早已好了,近日已开始训练了。” 风砂身子轻轻震了一下,过了许久,才问:“他可好?” “身体是很好,可……你也知道,接受训练的人,也不会太好过。”阿靖淡淡道。风砂低下头,轻轻抚着自己的右手,玉石般的手背上有一弯清晰的牙痕。她的目光又变得很奇怪,隐隐竟有泪光闪动。“他说过只加入听雪楼一年,对不对?” “是。可我告诉你只要他踏入了这种生活,他便会心甘情愿地一辈子留下来,永远不会离开听雪楼。”阿靖口气冷肃,“你知道楼主有这个能力没人能抗拒他的影响和意志!” 风砂也明白,萧忆情是个多么可怕的人。在这样一个人身边呆了一年,很难说任飞扬不会被他所倾倒、所震慑,而成为他忠心的追随者。 她目光变了,一丝深入骨髓的哀伤和悲愤掠过她眼眸。 阿靖不由自主地一惊,低声问:“你这般在意他?” 然而,风砂却没有说什么。过了很久,才叹息,幽幽地问:“你说,若已经与别人生死相许,可同时心里却又挂念着另一个人这是不是一种不忠和背叛?”她并不想对阿靖隐瞒她的心事,心事重重的叹息:“高欢与我是明白了的……可我一直忘不了那暗室中的一夜!我始终无法忘记,在死亡与恐惧逼来之时,我与他生死与共的勇气。” 她抬头问:“你能理解吗?” “人在一生中,不可能只爱一个人。”阿靖沉默了许久,才道:“其实,当时我要任飞扬加入楼中,是有我自己的打算我这时已准备让小高走。可这样一来,吹花小筑就有位置空缺,我正是想让任飞扬来接替小高的……” 风砂一惊:“那就是说,他也是为了我与高欢而间接牺牲了的?” 阿靖点头:“不错。要救高欢,就得有人牺牲,站到这个位置上来……”她看见风砂的泪光,低低叹了口气,抬手轻掠发丝,目光平静如水:“好了,咱们也扯得太远了。下午我派人来接你去看任飞扬。” ────“你自己进去。如果话说完了,就摇我这个小铃,自会有人带你出去。”阿靖在一处水榭边下了轿,对风砂说到道,同时递给她一只小小的银铃。 看着她离去,风砂心中一阵茫然。水榭上清风徐来,莲花盛开,她独自一人立在九曲桥上,竟不知何去何从。在她内心深处,其实仍在极力地逃避与任飞扬再次相见。因为她根本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他他们以前算是什么?以后又会如何?想起来,就有心乱如麻和无助的绝望。 风砂在水榭外怔怔站着,不知过了多久突然,一道极为耀眼的白光如电般闪过! 那么凌厉,那么杀气逼人,风砂大惊之下,不由退了一步。心中却是一怔这一剑,却似在哪儿见过一般,同样的杀气和同样的凌厉。 “唰!”地一声裂帛,白光划过之后,水榭四面上的轻纱齐齐落地! “很好,这招‘地狱雷霆’终于算是练成了。”水榭中一个声音冷傲而又凝重地一字字道。 风砂抬头。在空空的水榭中,她一眼就望见了那红得刺目的披风。 任飞扬。 他正低头看着手中的剑,不停地轻轻振动手腕,试着各种力道和方向。那一头黑亮的长发依旧垂在他肩头,似乎什么都没有改变只是他整个人似乎都有些陌生,陌生得让风砂一时不敢叫他。 不经意间,任飞扬终于也抬起了头,正看见水榭外的风砂。他不由呆住了。 这短短一刹间的凝望,仿佛是过了千万年。 终于,风砂迟疑着轻唤了一声:“任飞扬?”她的声音仍带了些试探与不确定,可任飞扬却朗朗地笑应:“风砂,你怎么来了?好久不见了!” 他从水榭中走了出来。不知为何,看见他迎了上来,风砂却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 只微微退了一步,她便立住了身。然而这一步,是在多么微妙复杂的心情下踏出,连她自己也说不上来! 但任飞扬却停不了脚步,他明朗的笑容一时间也隐了下去。他不再走近,就在十多步开外笑了笑,问:“你这十多天还好吧?” “还好。”风砂轻轻应着,目光却黯了。任飞扬显然已觉察出了她刹那间的退缩可他原本不是一个观察入微的人啊!他变了,连笑的时候,眼睛都同样是不笑的! “见过高欢了么?”任飞扬看着手中的泪痕剑,淡淡问。 风砂全身一震:“见过了。” 然后,她却不知道如何说才好她能说,她已经原谅了高欢么?原谅了这个曾经欺骗他们、甚至几乎要杀了他的人? 然而,任飞扬手指在剑柄上缓缓收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13 章 紧,过了许久,却沉声道:“我如今已经不大恨他。他这样有他的苦衷,我如今明白了因为我也……”他吐了口气,不再往下说,可他眉间的沉郁已说明了一切。 一刹间风砂的心被粉碎。 一种莫名而又深邃的痛苦让她几乎痛哭失声。她明白,在这一生中,她是要永远失去他与高欢了。命运之手已无情地把他们三人分入了不同的两个世界。他们的一生,注定了是充满着杀戮、危险,对生命漠无感情;而她在人世间,感受着人情冷暖,看不穿红尘聚散。 无数纷乱的感觉涌上心头,风砂说不出一句话来。任飞扬也不说话,只是那样看着她,看着手中的剑。许久许久,陡然间,风砂终于颤抖着说出一句话:“明天我就离开这儿,永不回来了。” 她终于有了决定。 既然来自不同的世界,注定要过着不同的生活,她还是抽身急退,又何苦再让他们的心不能平静?对他们来说,感情,是危险得足以致命的东西李珉与柳青青的悲剧,已让她永生不忘! 她不能再冒险。 任飞扬一惊,可嘴角却浮出了往日惯有的戏谑的笑意:“这地方你是不该多待的,高欢和我,才是适合这个地方的人。你快走吧。” 风砂不再说什么,回身急步走了开去,一边走,一边却轻声道:“我以后会记着你的,手上这伤痕会让我到死都记得你。再见。”她头也不回地举手轻轻摆了一下,似乎是在挥手告别。 手背上那一弯齿痕清晰可见。 任飞扬没有说也没有动,只负手握剑看她匆匆离去。他明朗的眉宇间,泛上了一阵无奈与痛苦这也是他一个月前的二十多年中从未感受过的。 这一个月来的一切,比过去二十多年,让他经历了所有,懂得了一切。他真正长大了。 由一个飞扬跳脱的少年,成长为一名深沉睿智的江湖剑客。这一个月中,他在急剧地变化,可蜕变的痛苦,也是旁人无法了解的。 突然间,他仰天长啸!啸声中反手挥剑,背后水榭被剑气斩为两半! 火一般的披风高高扬起,长发一绺绺吹散开来,可他目光却在一瞬间急剧冷却!冷得仿佛是亘古不化的冰雪,盖住了他平日朝气勃勃的眼睛。 从此,他的心也将被冰封在这千年的冰川之下了。 风砂离去之时,没人看见那满眼的泪水,在她转过身后才如雨而落。这一刹间她又一次感受到了五年前那种撕心裂肺的痛她曾以为自己再也不会这样心痛了。 “告诉靖姑娘一声罢,我也该走了。”在轿内,风砂轻轻叹了口气。 暮色已降临了。当风砂推开阿靖卧室的门时,却发觉她并不在室内。风砂正准备退出去,突地听到密室中传来一丝歌声。女子的歌声。 阿靖从来不唱歌,那么这密室之中的女子又系何人?阿靖不是说过,这密室只有他与萧忆情才能进入吗?风砂不由想起了近日楼中私下的传言,关于楼主另纳宠姬、萧靖不和的传言。 不知哪来的勇气,她毅然转身进门,推开门,进入了密室! 室中一舞方休,一袭白衣蝶舞如天鹅般俯身伏在毯上,柔顺光亮的黑发,披满了整个背部。身着白狐裘的萧忆情,卧在软榻上,手中托着一樽美酒。 见她突然进入,他神色一丝不动,反是地上的蝶舞轻轻地惊呼了一声。 “让她出去。萧公子,我有话跟你说。”风砂静静指了指蝶舞,对萧忆情道。口气不容反驳。萧忆情这才抬头,淡淡看了她一眼,对蝶舞道:“你先出去。” 蝶舞吃惊地看了风砂一眼,退了出去。她不明白,居然有人敢以这种命令语气对楼主说话,而楼主居然也服从了!这个女孩……似乎和靖姑娘一样凶。 门合上之后,室内只剩下了两个人,只有炉火在静静燃烧。 “你说吧”,萧忆情开口了,语气温文而又霸气,他微微眯起了眼,目光更加冷锐,“若你说的我认为不值得一听,你便会为方才居然对我这样说话而付出代价。” 风砂点点头,在他对面坐下,直视着他,冷冷道:“你有痨病,本活不过二十岁。” 萧忆情点头:“是。但我今年已经二十四了。” “那你也一定忍受了相当的痛苦,付出了巨大的代价来延长你的生命。”风砂淡淡道,作为一个医者,她对于此了然于心,“而且你一定日日夜夜笼罩在死亡的yīn影之下,过着朝不保夕的生活。” 萧忆情脸色不变,然而嘴角却有了一丝不以为意的冷笑,看着窗外,淡淡道:“可笑,你还是第一个把我看成一个可怜的病人的人……你说错了我不畏惧任何事,包括死亡。” “不!你怕的,你怕死!”然而,不等他说下去,风砂的口气却骤然一变,第二次截断了听雪楼主的话,一字字,“或许以前你不怕,但是遇到靖姑娘以后你还能说你不怕么?是不是正因为这样,你才不敢直面自己真正的感情?” 萧忆情手一震,目光惊电般地落在她脸上那一瞥之间,有震惊,有疑虑,还有恼怒和杀气!他的手指微微动了动,仿佛是抓住了袖中那一柄令天下震慑的夕影刀。 风砂不懂武学,自然也不知道此刻萧忆情只要一念之间,便能将自己斩杀当场。然而她心中也不由一凛,只觉在他冷峻迷离的目光之下,竟有些退缩。 “谁让你来说这些?又是谁允许你说这些?你究竟有什么目的?”萧忆情冷冷地问。 风砂吸了口气,挺直了腰,继续道:“我的确没资格过问你们的事。但靖姑娘是我的朋友,她曾给了我和高欢相互解释的机会……所以,我也不想再让她痛苦下去。” 她仍一眨不眨地看着萧忆情,毫无惧色地说:“我明天就离开这里了,我想在离开之前与公子好好谈谈;也好为你们消除彼此的隔阂与误会。” “你的朋友?”萧忆情似乎是忍不住的,微微冷笑了起来,“阿靖会有朋友?谁能配的起当她的朋友……她又怎么会承认那个人是她朋友?” 他冷漠的笑着,然而目光已有一丝迷惘,定定看着手中的酒:“她一向与我只是契约关系我们甚至不是朋友。” “契约?以靖姑娘的为人,岂是一纸契约能绑得住的?若不是听雪楼中确有她为之割舍不下的东西,她会一直在这儿尽心竭力吗?”风砂冷静地一句句反问,口气不容置疑,“萧公子,我虽然不明白究竟是什么顾虑,让你们变成如今这种局面,但我可以肯定地说一句,你们本是这世上唯一配得起对方的人。” “是么?人人都这么说。”萧忆情叹息了一声,“说得多了,差点连我自己都相信了……” 风砂不理会他说什么,她心中有一股力量支持着,让她一口气说了下去:“近日来公子仿佛又有了新欢,但我也明白只是寂寞之故罢了。但靖姑娘对公子的成见会越积越深……终至无可挽回。所以,我劝公子一句,去找靖姑娘好好谈一谈,也许会明白彼此真正的想法。” 萧忆情没有说话。目光游移而烦乱。但他显然并没有反感或恶意。这个话题他从不曾与任何人谈起过,他本来认为这是他永远的隐痛和禁忌。如今被一个陌生的少女大胆而直率地触及,他不知怎的竟没有怒意与杀气,反而有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她恨我的……当年我下令追杀雷楚云时我就发觉了。这次我告诉她我杀了李珉,她虽没有说什么,但她眼睛里面有恨意。”萧忆情自语般喃喃道,脸色有些苍白,“她没信任过我,从来不曾……她爱的是另一个人,那个人才是无可取代的。” 风砂并不知她与他之间有如此多的隐情,一时也不知如何解释,只是讷讷道:“也许是有另外一个……可每个人一生不可能只爱过一个人。” “是么?”萧忆情笑了笑,放下酒杯:“而我却是。” 这一次,他笑的时候冷漠的目光中竟有了神采,不似平日的孤高。 那是一种苦涩、自怜、傲气的混合。 风砂一时又不知说什么才好。她有一次发觉,这个不可一世的萧公子实在是很可怜。 只是一刹间的软弱,萧忆情的眼中迅速又恢复了平日的高傲与淡漠,旋转着手中的酒杯,看着浅碧色的美酒,淡淡道:“你要说的就是这些?” 风砂点头苦笑,她这才承认要开导这个深不可测的人,她实在是太不量力。 “很天真……不过我还是很感激你。”萧忆情的目光又一次流露出温暖之色,有些落寞的轻笑,“无论谁要在我面前说这种话,都需要很大的勇气。”他顿了一下,又问:“你明天就走?那么你不求听雪楼给小高自由了?” 风砂点头,蓦地抬头直视他,一字字道:“你主宰了他的命运,我没有办法。既然已不可能一起离开这儿,我就要做到永远不拖累他。” 萧忆情看了她很久,突然笑了笑:“你真的有些象她。”他顿了顿,“你可以走了。不过,既然你好心说了这一番话,你走时我会派人送你一程。” “多谢。”风砂敛襟行了礼,默默退了出去。 过了一会儿,他拍拍手,蝶舞重新从门外走入,驯服地倚在他脚边。 萧忆情似乎还在出神,突然奇怪地笑了笑:“你知道我会送她去哪儿?”不等蝶舞回答,他自语: “我会把她送到小高身边去。” “可高坛主不是出去执行任务了?”蝶舞不解地问。 “他是已经出发去歼灭神水宫了。”萧忆情点头,微笑,“为叶姑娘的师兄复仇,向来小高会尽心竭力。我现今把风砂也送到那边去任务一完成,我便给小高自由,让他带风砂走……” “她大概不曾想到,今晚这一席话,换了她一生的幸福。”没有看美人诧异的神色,听雪楼的主人只是叹息,然而唇边却有难得一见的温和笑容,让他苍白的脸色都有了某种光彩,“知道么?我要让阿靖高兴一下……她如果看到小高和叶姑娘一起回来,然后一起并肩走出楼去携手天涯,她一定很高兴。我很少做能让她开心的事情,也很少有事情能让她高兴起来。” 听雪楼主的眼中,居然有某种温柔的光芒,仿佛那一刹那有什么急流在他平日如同冰原般的心中流动,他半闭着眼睛。许久,才睁开眼睛,看了一眼旁边的舞伎,有些怜惜般的叹了口气,垂手抚摩她乌亮的柔发:“至于你……我是该把你送回扬州了。我会好好安顿你。” 十天后,消息传入听雪楼。 出乎意料的,一向泰山崩于前而不改色的听雪楼主看到那道文牒,却居然失声惊呼出来:“什么?死了?竟然会…会都死了?” 各位领主和坛主面面相觑,他们不知道、不过是区区一个吹花小筑杀手分坛坛主的死讯,居然会让萧楼主惊讶失态到这样。 坐在软榻旁的靖姑娘似乎是瞥了一眼文牒,然而脸色居然也是出人意料的苍白下去,根本顾不得什么举止失措,一把就从楼主手中拿过了那张文牒。 十月九日,神水宫被灭。负责此次行动的高坛主,表现的令所有人吃惊,几乎是不顾xìng命的挥剑,最后直入神水宫水底圣殿,一人一剑与宫主对决jiāo。虽然明显不敌,却不许楼中子弟援手,凭着一股惊人的狠气缠斗到千招开外,最终同归于尽。 此时,洛阳总楼派人护送的叶风砂姑娘刚刚星夜兼程的来到水镜湖边然而,刚下轿的蓝衣女子只来得及收敛高欢的遗体。 十月十二日,进攻神水宫的行动终于彻底完结,听雪楼人马全程返回洛阳。 然而,带回的棺木中,却有两具一起摆放的灵柩在亲手收敛安葬完高欢后,那个从洛阳千里迢迢赶来的蓝衣女子,不知服了什么yào,伏在恋人的尸体上再也不曾起来。 所有人都惊讶的看着高高在上的那一对人中龙凤;惊讶的看着萧楼主的脸色因为莫名的惊惧而苍白;惊讶的看着靖姑娘的手开始不受控制的发抖。 “嗤”,阿靖的手用力握紧那一张信笺,一直到纸张发出轻微碎裂的响声。 “阿靖。”极低极低的,萧忆情唤了身边的女子一声,仿佛想说一些什么,然而,阿靖似乎没有听见,只是定定的看着手中的信笺,面纱后的脸色苍白。 “阿靖。”看到她的脸色,萧忆情再也忍不住的叫了她一声,同时在案下握住她的手,发觉绯衣女子的手冷的如冰。然而,在他手指触到皮肤之时,阿靖蓦的回过神来,抽出了手。 “你好!”几乎是咬着牙,压低了声音,绯衣女子眼睛冷冽如刀,一字一字,“好一个借刀杀人萧楼主……你就这样一并处理了他们两个人?好手段!” 她的手,在袖中按住了剑柄,然而手却在微微颤抖,不知道因为愤怒还是失望。 然而,毕竟是血薇的主人,虽然如此,却没有燃烧完所有的理智。 “阿靖,你要在听雪楼主厅里、在所有下属面前对我拔剑?”感受到了近在咫尺的杀气,不由微微咳嗽了起来,然而,听雪楼主人的声音却依旧能保持着平静,他看着身边女子的眼睛,“那不是我的本意。那不是我安排的相信我。” “我没有相信过你再也不想相信你。”绯衣女子的手一分分松开剑柄,然而,她的眼睛里却结起了严霜,仿佛有什么东西在她内心一分分的封闭,“其实我不该动容,不该意外你这样的人,无论做出什么事情来我都应该想得到才对!” 说到最后几个字的时候,听雪楼女领主的声音压制不住的高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14 章 了起来,引得底下听不见两人对话的下属都有些疑虑不定的看过来。然后,阿靖站了起来,淡淡道:“楼主,各位,我有些不舒服,先告退了。” 绯衣女子的身影没入内堂,大厅中,忽然气氛就有些凝滞听雪楼众人从来未看见过楼主和靖姑娘之间有如此大的冲突,虽然不明所以,但是个个还是屏息不敢说什么。 “既然高坛主亡故,咳咳……那么、那么吹花小筑杀手坛坛主之位暂时悬空。”只是停了片刻,微微咳嗽着,听雪楼主人却翻开了宗卷,开始平静地处理起楼中事务。然而,说不了几句,却掩嘴剧烈的咳嗽起来,半晌方止。 “我决定,暂时由任飞扬来接替这个位置,如何?”终于能说出话来,带着几分疲惫,萧忆情看着阶下众人,问。没有人反对,从来很少有人能够指出楼主决定中有何错漏。 “好,如果证明任飞扬的表现符合坛主的要求,我再让他正式取代高欢的位置。今日……咳咳,今日如若大家无事,就先到这里为止吧。”公布了这个决定之后,看着下属们纷纷散去,听雪楼主不易觉察的叹息了一声,靠入软榻。 眼前,jiāo替着闪过白衣杀手和大红披风少年的脸。 去的尽管去了,来着尽管来着……生死悲欢,就是如此。这只是江湖滔滔洪流中的一浪而已。 萧忆情将手中的丝巾放下,凝视着上面方才咳出的黑色血迹,眼神微微一黯。 他想起了日间,刚刚去吹花小筑检查出关的任飞扬的情景依然是红衣披发,手执泪痕剑的英俊少年接下了他五十招。不过是短短几个月的训练,任飞扬的进步已经是在他的意料开外。 这是个将会非常优秀的的下属,这个少年,不日便要名动江湖……听雪楼主想着,眼睛里面有赞许的神色。然而,他看见了少年的眼睛。 那样的平静,那样的淡漠。甚至,在微笑着收剑称谢的时候,对着听雪楼的主人,少年的眼睛依旧如同冰封的原野,没有一丝表情。 那是又一颗被冰雪封冻的心,而那颗心,在几个月前,还曾经那般的鲜活炽热。 萧忆情陡然间有些说不出话来究竟是什么样的力量改变了这个少年? 然而,十多年了,又是什么样的力量改变了他自己? 或许有人说、那便是江湖。成就有些人的梦,却同时破灭另一些人的梦。然而,却让所有人的心,如同冰雪厚重的落下、掩盖住了曾经生机勃勃的原野,将往日重重叠叠冰封在雪下。 白楼里面一片空空dàngdàng,只有午后斜阳透过镂花的木窗、将影子斜斜的投进来,在地上留下斑驳昏黄的花纹仿佛是看不见的奇异的屏障,重重叠叠。 最高的楼上,位高权重的听雪楼主却将目光透过木窗,看向外面。 那里是湛蓝的天空和青翠的树木,然而不知为何,看上去却仿佛在极其遥远的地方。 地上的影子随着日影西斜,在缓缓的移动,一寸一寸的向着听雪楼主人的座前逼近。 萧忆情霍然一惊,下意识的往后坐了坐。 随即,知道逼近的不过是影子而已,他唇角就有隐约莫测的苦笑。这样的桎梏,无形中无处不在。虽然看不见,却存在于人与人之间的每一寸空气中。 那就是他们心里的那道墙终其一生,可能也永远无法逾越的藩篱。 ------------------------------------------------------- 访问小说分享者(Valeria)的书库,阅读更多TA分享的书籍! 地址:http://www.biqugedu.com/u?id=35708 也可以百度搜索或者访问www.biqugedu.com -------------------------------------------------------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