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负余生不负心》 正文 第一章 十三年前，我十九岁，踏上开往长三角的列车，去一所重点大学报到。当时的我跟很多小说或diàn yg主人公不一样，并没有怀揣什么理想，觉得读书仅仅是为了不让父母失望。多年的学校教育，除了知道读书和kǎ一 shi，其他一无所知，对人比较麻木，那个傍晚，列车启动时，母亲抹泪向我挥手：董乐，到了学校好好照顾自己。要不是有篇课文叫《背影》，我可能都不会感觉眼睛酸涩。四年的大学，在迷茫中结束。2008年夏天，我在汶川地震一个月后，找了个工作，回到了蓉城的一个县城，从事水利工程设计工作。那会儿公司刚起步，没几个人，但是灾后重建，建设项目特别多。在高强度的加班中，我从实习生到转正，三年后，项目负责人，六年后，设计部副部长。工资勉强过万，一路波澜不惊，跟绝大多数同期毕业生经历应该相差无几。五年前，我认识程静，她大方贤惠，于是两年里，买房c结婚c买车c生子。要不是她家人的经济支持，以我上班族的工资，根本不可能把这个小家庭撑到现在，所以，一直以来，对岳父岳母，我心里感恩和惭愧并存。这也跟大多数大学毕业生一样，毕业四五年，面临这些问题，要么男方买房，要么女方买车，如果父母辈不支持，凭咱这些天之骄子微薄的工资，根本无力承担。 每个月房贷c车贷c奶粉c应酬c随份子让我彻底月光，加上父母逐渐年迈，我开始感觉压力，有时还觉得压力挺大。老丈人曾经对我说，现在的建设项目多，如果稍微会混，肯定混的不错。可惜的是我有孩子之前，不明白什么是压力，工程行业又不是我喜欢的，跟宝二爷一样，不是仕途经济的料。所以一直置身战场之中，游离杀伐之外，白白浪费了资源和时间。 如今被逼的没办法，穷则思变，幸好各行各业都有其额外收入，或者称为外水，我开始思考自己接点小项目，然后找家设计公司盖个章，就能挣钱了。好在这个圈子不大，上了几年班，业主c监理c施工c设计c造价和评审都认识一些，自己平时说话做事也还算过得去，所以稍加钻营，便接了几个小项目，日子总算撑得下去。 以前其实就有人找到我，说有小项目，问我做不做。我往往想都不想，立马禀报老板，做与不做，收多少设计费，让他定夺。从来不会想到自己接下来，绝对的两袖清风，一身傻气。尝到自己接项目的甜头后，思路也开始打开，小项目就自己接了。但是大项目不敢接，因为觉得老板在这个圈子里根基太深，人脉太广，怕他说我抢生意c生反骨c损害公司利益，这可是大忌讳。别说接大项目，就是小项目盖章，我都不敢找自己老板，怕他说我不安心上班。按规定，工程行业是严禁资质外借的，但只是规定，实际情况是，大量个人凭关系，接到项目，借个资质就是老板，混乱而欣欣向荣。 这个行业说起来有点偏门，不过也不复杂。我们接触到的，基本都是公共建设项目，比如道桥c水利等，业主基本是政府部门，有几个私人会拿钱出来修路建桥呢。业主掌握国家投资，说白了，有钱就是大爷。我们作为设计方，画图，然后从业主那儿拿设计费，最后由施工方按图施工。所以，我的圈子，基本都是通过项目结识的业主和施工人员。 其中一位施工老板叫高建设，一个敦实的中年男人，精通社会交往，好酒。此人对我职业生涯有不可磨灭的影响，他的指引和带领让我深深体会到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行万里路不如高人指路，我生命中如假包换的贵人。某个晚上，他约了几个人喝酒，结果到场的就我们两个人，所以半酣之际，聊的不免有些深入，互相吐露了各自的人生经历。他刚毕业的时候，认了个师父，也是他老板。从施工员干起，努力工作，勤勤恳恳，十年后，发现师父身价过亿，豪车ěi nu，一掷千金，但是他们依旧挣扎在温饱线上，于是心灰意冷，选择跳出来自己单干。而后尝尽世间冷暖，几度起落，妻离子散，十年之后的今天，他终于在施g一ng háng业站稳脚跟，开q7，挎ěi nu。我听后不胜唏嘘，备受鼓舞，他很明白我眼下的状况，朝九晚五，不时加班，坐在电脑前画图c编写报告，动辄被业主c专家和老板训斥，跟十年前的他差不多。 正在感慨的时候，张小庆打diàn huà，说他要过来。我认识张小庆的时候，他还只是名普通办事科员，但是经过两年的苦心经营，终于成为建设局规建科科长，职位不高，但在局里属实权派，从招投标到结算付款，在分管局长那儿有绝对的建议权，据传是分管建设副局长的接班人。整天衬衣笔挺，皮鞋锃亮，爱好和西门大官人一样，泡妞，连名字都是那么暗合。三张diàn huà卡，安装各大jiā一 y一uruǎn jiàn，朋友圈打造的高端大气上档次，让人家姑娘一看就是成功人士。为了防止老婆检查，出门安装登陆，进门前卸载，也真是不嫌麻烦。泡妞这事，要少花钱，就得多花时间。潘驴邓小闲，张小庆有最后两样，已经颇有斩获，尽管基本都是社会闲散女同胞。在这个圈子里，施工c监理和设计谁不喜欢泡妞，但是主要是忙，没时间，不像张小庆，作为业主，整天开开会c签签字，吃吃喝喝，有时间去软磨硬泡，同时聊几个，东边不亮西边亮，也够他忙的。当我们都每天忙于项目，焦头烂额的时候，姑娘们正处于无聊的水深火热之中，张小庆挺身而出，在各大jiā一 y一uruǎn jiàn上解救广大无聊女青年于水火之中。他常说网络是个好东西，让不可能睡在一起的人睡在了一起。估计四十岁后自己会不行，所以其座右铭是，三十而厉害，四十不祸害。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章 师父c董乐，不好意思，刚耽搁了一下。不多久，张小庆就赶来了。 在私下场合，他叫高建设师父。出于两个原因，一是高建设施工搞的比较成功，建筑方面确实教给我们不少实战知识，所以私下里，我称张小庆为大师兄；二是泡妞经验方面，张小庆经常和高建设交流讨论，张小庆十分佩服。 师兄，酒都喝完了，你咋才来。我说。 这时高建设接了个diàn huà，挺急的，丢下我们就走了。 见高建设走了，张小庆俯身对我说：正好，董乐，跟你打听个人，你们公司是不是有个ěi nu？高高瘦瘦，皮肤很好，今天来我办公室送合同？ 我们公司招的基本都是理工科，办公室c财务部和市场部女同事稍微多点，设计部基本没什么女同事。按他的描述，应该是刚来市场部的闵敏。确实不错，老板招她来，就是为了签合同和收款能顺利点，工程行业需要打交道的基本都是男性，ěi nu出面会好办的多。 你说的应该是闵敏，刚来市场部，怎么了，莫非你？我询问道。 这就是你的不对了，有ěi nu来公司，也不介绍我认识。张小庆眼冒邪火。 最近没合适的机会，你一天又忙得很，哪有时间接见我呀？我推脱道。 打住，你安排个时间吧，你们老板也说了好久了，咱一起吃个饭，认识一下，额~闵敏。张小庆不想跟我废话了。 其实不用那么麻烦，对你来讲，拿下她，应该不是什么难事。我略一沉吟。 不一定吧，听你意思，应该是有办法？张小庆探我口风。 闵敏我还是了解一些的，26岁，家在本县，老公常年出差，酒量挺好，几乎每天早上都在体育馆跑步，性格开朗。我停下喝了口茶。 嗯，然后呢？张小庆催促我。 师兄，对你这种高手，这么多信息还不够么。 别废话，快说。张小庆不耐烦了。 我无奈地摇摇头，继续往下说:《》里面，王婆促成西门庆和潘金莲，用的计谋叫“十分光”，很值得我们学习。 没听说过，不过电视剧《水浒传》里，我看过那集，有啥用？张小庆微眯着眼。 书里说起来，“十分光”挺复杂，要十步环环相扣。其实没那么复杂，总结起来，让潘金莲出轨的，无非是一个前提，三个步骤。前提是，这个女人想外遇，比如潘金莲，如果不是武大郎那么不堪，就不一定有后来的故事，苍蝇不叮无缝的蛋。我故作深沉。 你小子骂谁苍蝇呢。张小庆瞪大双眼。 对不起，口误，口误。我意思是说闵敏老公常年出差，具备出轨前提。我笑着摆手。 三个步骤，第一，在女rén iàn前把那个男人一通吹嘘，让女人产生好感和好奇；第二c让男女认识c相处，最好是能愉快地独处；第三c制造感觉，一举拿下。我胡咧咧，反正没事干。 你早这么说不就对了，还要拽个文，费劲。还有啊，别拿我跟西门庆打比方，听起来别扭。张小庆当真了。 还跟我约定时间，务必找机会介绍闵敏给他认识。话已至此，于公于私，我没有理由不答应张大科长。 第二天一早，还在睡梦中，东林区建设局就打来diàn huà，问我明天能不能交成果，明天省上领导要下来指导检查方案。我昨夜的酒劲还没过，头疼，强忍着听对方呵斥完，直到我保证完成任务，对方才满意地挂了diàn huà。 这是个省厅下来的项目，对三十个区县都投资不小，公司凭借关系，冒着风险，在投资和设计合同都没有确定的情况下，提前介入了东林区项目的前期设计，我带领5个设计人员，历时三个月，反复踏勘现场，加班加点，形成初步方案。根据方案估算，未来五年来，项目在东林区投资8亿元，设计费接近3000万，分四个阶段实施。最后这两天，需要校核成果。早上我走进办公室，把报告c图纸和概算的校核任务分派给相应负责人员，约定中午前各人校审完。 泡了杯茶，到闵敏办公室坐下。几句闲扯，聊起张小庆，把他好一顿夸。又说最近该找张科长聚聚了，到时候一起去，大家以后会经常打交道。她满口答应，我笑着离开。 下午上班，几个人纷纷发给我各自校审完的成果，我浏览一遍，没有认真细看，因为那不是我的风格，我也没公司要求的那种责任心，这也是九年了，我还没有进入公司真正领导层的主要原因:懒惰散漫。下面对我没多大意见，就是他们干的事情多了点，但是相应拿的提成也高，上面对我就颇有微词了。只是安排的事情，我基本都能按时完成，培养个老员工也不容易，所以还能容忍我。看过之后，分别叫来他们，一一指出不足之处，虽然某些地方需要较大改动，但我依然语气平静，有事说事，都是为了工作，养家糊口而已，何必大动肝火。设计人员也基本都是应付了事，都是普通人，有几个真正喜欢这行或者责任心强的？工作跟恋爱一样，心若不在，做什么都只是敷衍。但我提出需要修改的地方，足够大家忙到半夜了。晚上，我虽然没多少具体的事情要做，但牵头负责这个项目，大家都在加班，自己也不好意思早走，就留下来守着他们。想想如果我是老板，绝对会根据设计成果质量，有赏有罚，不会光嘴上吹嘘责任心。驱动一个人动力的因素，主要是三个：意愿c和恐惧，意愿在设计行业是基本没有的，衣食无忧的人，愿意把时间和精力耗在熬夜设计上？况且，一个人真发自内心爱设计这行，肯定会成为行业牛人，何必给人打工。那就只有退而求其次，利用人的和恐惧，分别采取赏和罚。胡思乱想间，已经半夜12点，大家基本改完，才烦躁疲惫地离开办公室。 披星戴月，做着自己根本不喜欢的工作，成为廉价劳动力，我们有没有必要读大学？我们这种生活状态，是哪儿出错了？教育？社会？家庭？抑或我们自己？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章 第二天一早，把成果发给业主，隔了一个小时，他们请示完领导，提出了修改意见。技术上没问题，因为他们不懂。对封面c排版和美观方面，提出一大堆问题，这些是我们能想到，但是不屑于或不愿意做到的。没办法，要从他们手里拿设计费，就得按要求改，于是又改到晚上12点。业主动动嘴，设计跑断腿。 很快，省上负责技术方面的领导来东林区建设局指导工作，在会议室里，我们把方案向他作了汇报。在巡视了十几个区县后，领导对我们的方案最满意，直夸方案数据详实，图纸规范，有理有据。汇报结束后，大家坐在一起讨论。没想到的是，领导坐到我旁边，悄声问我是否有合作意向。我一下子蒙了，什么合作？ 他看出了我的狐疑，继续说道:他的团队不擅长工程设计，但是对方案编写有研究，且他是评审这批方案的专家组副组长，很多区县都要买他的账。这次省厅项目涉及三十个区县，一两家公司也把设计费挣不完，大家可以合作。 听完瞬间我脑子里冒出两个念头，一是原来领导也是俗人，想利用职务之便捞钱，刚进门时看到的他头上的领导光环没了，二是老板正愁其他区县怎么打开市场，我得马上告诉他这个喜讯。diàn huà打过去，简单说明情况之后，老板很兴奋，立马叫我留下领导联系方式，我屁颠儿照办了。 回来的路上，我一直沉浸在被领导认可的喜悦之中，工作这么多年，第一次被这么大领导认可，小心脏扑通扑通的。又想这次算为公司争光了，也为公司拓展其他区县业务开了个好头，老板应该会重赏吧，但是老板肯定不会主动奖励，该怎么开口请功呢？呵呵，暗喜自己越来越会钻营。 思绪被diàn huà铃声打断，看看是高建设打来的，说晚上约了张小庆吃羊肉，叫我务必一起去。一边答应着，又想着如何“请功”的疑惑，便问高建设有没有时间，跟他请教点问题。作为老大哥，他爽快地叫我去芭提雅大酒店的茶楼找他。赶到芭提雅已经下午5点，坐电梯到顶楼，中式装修和茶具，古筝如流水般悦耳，颇有古香。看到高建设在里面卡座向我挥了挥手，我坐下，点了杯竹叶青。高建设递过来一根大重九，笑着问我什么情况。我点燃烟，将下午在东林区的事情和自己关于如何“请功”的疑问向他道明。 他很有耐心，没有打断我，听我说完后，他说:兄弟，你只能拿到该拿的设计提成，至于其他的，将与你无关。 我惊愕，问为什么，我介绍领导，打开市场，自己也愿意参与后面的联络，怎么就只能拿工钱，不能拿些奖励 高建设摆手打断我：你们老板我了解，第一c你介绍领导和项目，是因为你做公司项目时的一个偶然，属于应该介绍；第二c这行就是靠关系，如果他奖励你，那会让你们觉得他支持下属联系项目，等你们联系几个项目后会发现，原来自己也可以建立关系当老板，当老板也没那么遥不可及，那么必然会跳槽，抢他的生意。你觉得，他还会奖励你吗？ 醍醐灌顶！那我该怎么办呢，这样一分析，虽然说道理是明白了，但是不甘心呐！ 呵呵，兄弟，你还年轻，应该成立一家或者找一家长期合作的设计公司，这样你遇到的项目，就可以自己当老板了，何必委屈于他人。如果你有自己的公司做后盾，那么你就是老板，今天遇到的领导和项目，不就是你自己的了？还需要因为一点奖金而纠结吗？ 说得如此有理，我竟无言以对。 他继续道：根据你说的，这个项目涉及三十个区县，分四年完成，这个领导如果真有你说的那么有能量，那么你应该从今以后，以个人名义逐渐跟他拉近关系，同时，如果目前没有能力成立一家有资质的公司，那么就该联系一家长期合作的公司。这样，虽然第一年项目被你们老板拿到一部分，但是你跟领导走近以后，后面三年的项目，就有你一杯羹了。而至于能分到多少，就看你跟领导的相处和合作模式了。 我貌似明白了一些，但是对怎么跟那位省上来的领导处关系，纯粹一张白纸。 高建设很无奈，笑着摇了摇头：你小子，哪天得请我吃饭。 我知道他后面有不会轻易开口的内容，所以双手合十，笑着答应。 他呷了口茶，放下茶杯，身体微微前倾：在咱们工程这个圈子，利益关系分三层：第一层，偶尔送钱，就是遇事或逢年过节，直接送红包，至于多少，就要分人分事情了；第二层，经常吃喝，大家熟悉了，可以少送钱，或者不送钱，兄弟相称；第三层，长期合作。长期合作有两个前提，一是合作方要互相了解并且认可，而是大家要明确约定好责c权c利。 我还是不确定，人家那么大领导，会跟我合作？ 兄弟，是人就有，就有弱点，通常来说，贪婪和懒惰是人的本性，不劳而获是大家口诛笔伐的，但确实也是每个人所希望的。你说的那位领导我听说过，应该50岁左右，正当年。我有个朋友，以前也是处级领导，现在都快70岁了，一样在ktv搂着小姑娘，忙的不亦乐乎。 他看了看表说:六点了，下来再探讨吧，张小庆快到了，咱去羊肉馆等他。 我听的入迷，没注意时间，见他收起烟盒和钱包，便和他并肩走进电梯。 到羊肉馆发现张小庆已经坐在桌前，玩弄sh一u ji。羊肉馆生意不错，有点吵，走到桌前，张科长也没发现我们，直到坐下，他才发现有人，抬头定睛，哑然一笑:师父，董乐你们哪里潇洒去了，还以为你们放我鸽子。 哪里敢放张科长鸽子，路上有点堵，你刚才看sh一u ji那么投入，又勾搭上了哪家的大姑娘小媳妇。高建设放下手拿包。 哎呦，师父唉，哪里勾搭上了，刚认识而已。 装，接着装。你看sh一u ji的时候，一脸淫笑彻底出卖了你，老实招了吧。 八字还没一撇，一个蓉城姑娘，说等下来找我。张小庆呵呵一笑。 让她一起过来吃饭呗。我和高建设异口同声地凑热闹。 算了吧，来不来还两说，咱们吃咱们的。 说话间，fu u员端上了热气腾腾的羊肉汤锅。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章 我心里想着茶楼里高建设的那番话，成立一家公司，至少含道桥c农林和水利三个行业才有搞头，自己没有门路，找dài lidài bàn的话，每个行业资质需要三十万，三个就要九十万，自己连九万都没有，眼下也没有大项目可做，贷款融资也没必要。找家公司合作是可能的，给点挂靠费就行，虽然建筑法明确规定不能挂靠，但是有几个项目不是挂靠的呢，只要关系好，接到项目后，总有公司愿意借资质。找现在老板合作是不可能了，那摆明是抢他生意。搜肠刮肚，还真没什么合适的公司可以合作。 没注意听他们吹牛，只是配合举杯。三两白酒下肚，张小庆好奇地盯着我，董乐今天咋了，心不在焉呢？ 科长唉，我觉得在设计公司打工上班没前途，想找家有资质的设计公司合作，尝试接项目。但是除了我上班的公司，一家熟悉的公司都没有，郁闷。 早说啊，我打个diàn huà。说着掏出sh一u ji，很快diàn huà通了：付总，哪儿潇洒呢。我这儿有个兄弟，想找家设计公司合计，你看什么时候有空过来，大家坐坐。马上来？那行吧，我们在芭提雅的茶楼等你。 张小庆说的付总，其实就是付伟，我后来的合伙人之一，他们是初中同学，深知张小庆那儿能接项目，所以接到diàn huà，就想立马赶过来。 微醺后，三人来到芭提雅的茶楼，很快，付伟带着司机也到了。相互介绍后，各自点了杯竹叶青。然后高建设和张小庆约了两个人，打麻将去了。让我和付伟好好聊聊，感觉他们两个像拉皮条的，呵呵。 付总其实是名副其实的老总，金边眼镜，大背头，经营一家设计公司3年，算的上青年才俊。他是我中学的校友，长我四岁，已然腰缠数百万。而我还在一家设计公司上班，纯丝一名，想想真有点惭愧。他给我的第一印象是商人，典型的商人，眼珠子滴溜溜地转，很是精明干练。在听了我的想法后，付伟并没有说怎么合作，而是将我狠狠夸了一番，说我是难得的经营人才，老乡里面干咱们这行的也不多，这个专业的重点大学毕业，应该加盟他公司，让我坐副总位置，给我股份云云。说实话，我很感动，有士为知己者死的冲动。但是多年的稳定生活，让我安逸惯了，没有破釜沉舟的勇气，怀疑自己会像温水里的青蛙，安逸而死。 当时的我没有发现一个问题，看似不重要却最重要的问题，就是在一个行业遇到机遇而没有冲劲的时候，我是不是还有必要呆在这个行业？惯性和懒惰是一方面，几年以后我才明白，是很小的一方面，是表面问题，根本问题在于，我不热衷于这行，哪来那份冲劲？对当时的我来说，没有跳槽，也是怕担风险，怕改变当时已经稳定习惯的生活，对改变的恐惧战胜了挣钱的。 付伟很有诚意，当晚见没有打动我，觉得可能是大家还不太熟悉或者诚意不够，就约我第二天上午喝茶，再聊聊。我说行吧，明天联系。再去看麻将那边，张小庆赢一万多，高建设输了七千，大家都笑的合不拢嘴。 第二天10点，付伟打来diàn huà，我们在茶楼相对而坐，见我还是没有答应加盟他公司的意思，只好作罢。但是大家约定，以后我这里的设计项目，需要资质c资金和人员，尽管找他。这是我要的结果。 11点，接到一个紧急diàn huà，不得已，他要马上去趟广元，大家握手言别，互道珍重，仿佛相识多年的好友。离午饭还有段时间，就一个人继续喝茶。这儿是十八楼靠窗的位置，放眼望去，已是秋天，远山有些寂寥萧索，不觉想起欧阳修的《秋声赋》：盖夫秋之为状也：其色惨淡，烟霏云敛；其容清明，天高日晶；其气栗冽，砭人肌骨；其意萧条，山川寂寥幸而今天阳光明媚，晒得浑身暖洋洋的。 挺感谢身边有这几位朋友，高建设，张小庆和付伟，大家身份角色不同，但都很照顾我，迁就我，也许是大家说的，傻人有傻福吧。 无聊之下，习惯性地摸出sh一u ji，翻着shi pruǎn jiàn上最近更新的diàn yg，发现评分都在7分左右，突然脑子里冒出个奇怪的问题:中国足球和diàn yg，哪个行业更垃圾？哪个行业更赚钱？ 实在没什么想看的，就再次点开肖申克的救赎。看完老布持刀要杀赫伍那段，我再次唏嘘:老布监狱里活了五十年，习惯了监狱，得知自己快出狱了，想持刀杀赫伍，居然是想继续留在监狱里。diàn yg台词是这样说的:这些墙很有趣，刚入狱的时候，你痛恨周围的高墙;慢慢地，你习惯了生活在其中;最终你会发现自己不得不依靠它而生存。这就叫体制化。 想想我和身边人的状态，无一例外都被体制化了。体制化让生命中有意义的事变的无意义，让非生命的事情消耗浪费我们的生命，更恐怖的是我们却已习惯，并不认为这会怎么样，事实上我们的存在就是这样变得无意义的。 社会这台巨型机器，我们作了其中一个零配件，更多的只能当螺丝钉，每天就那么不甘愿又无可奈何地周而复始地跟着运转。经过学校c家庭和社会的打磨，没有自我，没有个性。 大学毕业后，许多同学辗转回到家乡工作，仅有小部分留在长三角，继续打拼。其中一个室友叫高飞，前不久跟他聊起近况，他说最近越来越感觉到一种无奈，这辈子真没多大意思。我不知道他这几年的具体情况，但大抵能感觉得到。当年他是本专业才子，狂放不羁，豪情万丈，酒后老是吟诵一首诗:男儿立志出乡关，学不成名誓不还；埋骨何须桑梓地，人生无处不青山！让宿舍里我们几个废材大受鼓舞。 最近他却发了条朋友圈:高飞者，汉中人也。生于百姓之家，擅学，寒窗十二载，入大学。历四载彷徨，就业。家贫，亲友怜之，助其买房购车c娶妻生子。而立之年，举债百万。后三十年，上班还债。及子长成，终将债务偿清。花甲，退休，积蓄数十万，知足。同年，遇其子买房买车，倾其所有，尚不足首付，恨。其子怨之，亦无如之何。六十有一，病，旋卒。奈何寿数之短？盖因其三十载宵衣旰食，终日郁郁也。 他仿佛看到了自己一生的尽头，此条朋友圈获得满屏点赞。 我评论:你咋晓得自己只活61岁？ 他回复:开心的话，活一万年都不够。现在不比学校那会儿了，每天都被体制化的工作和生活束缚的喘不过气，多活一天就多受一天罪。 我该不该劝他做人糊涂点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章 刚回公司，张小庆打diàn huà问哪天大家聚聚，我才想起来他是想见闵敏了。在财务那儿领了招待费，带上闵敏和市场部另一个男同事，一起请张小庆吃饭。席间，张小庆说在座的都是年轻人，没有什么科长不科长，都得放开喝。说完看了眼我那位男同事。我立马会意，这是怕那男同事碍事，让我灌翻他。不辱使命，一顿饭下来，张科长和闵敏没怎么醉，我和那男同事出门的时候已经摇摇晃晃。接下来当然是ktv，走进包间，我继续灌男同事，不多久，杀敌一千，自损八百，我和男同事都沉沉睡去。闵敏见我们睡着了，也不忍心走，就跟张小庆唱歌喝酒聊天，等我醒过来，闵敏正坐在张小庆旁边咯咯娇笑。 我说送男同事回家，麻烦张科长送我们ěi nu回去。 送完男同事，已是夜里十一点，酒醒了大半，胃里翻滚的难受。买了瓶苏打水灌下去，感觉好了点。知道了我跟张小庆的早有预谋，闵敏还会笑么？会不会扇我一巴掌？她老公知道了，会不会拿刀剁了我？真有上苍，我会不会遭报应？ 抬头望天，月色朦胧，总感觉蓉城的天空雾蒙蒙的，想从星空分辨方向，只会迷失。我现在的生活状态，算迷失么？走过一家ktv，隔音效果不是很好，包间里传来郑智化的《水手》： 如今的我生活就像在演戏 说着言不由衷的话戴着伪善的iàn ju 总是拿着微不足道的成就来骗自己 总是莫名其妙感到一阵的空虚 总是靠一点酒精的麻醉才能够睡去 理想c人生和方向在哪里？我有过么？好像有过，但都他妈哪儿去了？我就这么浑浑噩噩c蝇营狗苟了此残生？不甘心，但不甘心你又能怎样？ 后面某天，我正在电脑前编写设计报告，老板打来diàn huà，叫我放下手里工作，跟他去拜访那位领导。我匆匆保存数据，关机下楼，钻进老板的奔驰gl550后座。 虽然只是下午2点，蓉城的交通还是很拥堵，车上老板有一搭没一搭地问我最近工作情况，差不多一个小时，才到天府新区领导办公室。敲门进去，领导满面春风跟我握手，我忙介绍他们二位认识。从他们握手的那一刻，我知道自己失去了上百万。我以为跟领导谈商务，应该是在隐秘场合，老板却在领导办公室大大方方地谈起相互合作的模式和责权利，让我大开眼界，心想自己这些年真是世面见少了，被影视作品误导了。聊了半个小时，大家约定先由领导带领，承接几个区县的设计。下楼的时候，我试探地问领导，已经算打开局面了，市场拓展部的几个同事，让他们不用再攻这个项目了吧。其实我想说，老板，我算帮公司打开了市场，是不是该奖励。 老板并没有理会我的潜台词，说还是让他们继续跑吧，上层关系有了，让他们跑跑下面的关系，也没有坏处。 车上，老板跟我讨论，说他听了领导的意思，具体设计工作绝大部分还是我们来做，他们只配合小专业和内业，分他们一杯羹，不划算，只是他位置在那儿摆着，下面区县肯定买账。所以等领导带我们跟各区县搭上线，打开市场以后，就把领导踢了。 再一次，我意识到跟老板之间的差距究竟有多大。心说，不管人家做多少具体工作，没有人家搭线，哪个区县会鸟我们？呵呵，过河拆桥，真他妈够狠。我开始庆幸，幸好听了王建设的建议，没有直接开口跟老板要奖励，避免碰一鼻子灰。 接下来几天，那位领导信守诺言，带着我们去了三个区县，宣传推荐我们，顺理成章地接下三个区县的设计，老板笑的合不拢嘴，但只是把我推到前面，只字不提分成或奖励，感觉自己活像青楼的头牌，只是老鸨赚钱的工具，也越发觉得自己是为他人作嫁衣裳，悔不当初，甚至开始萌生出ci zhi的念头。 连续几天晚上失眠，想出路，想前途，想方向。 夜里在客厅里点了根烟，觉得设计人员其实挺悲催，无论你愿不愿意，都得接项目，不然怎么吃饭。老板经常在会上强调，我们是fu u行业，就算委屈自己，也要让业主满意，业主是花了钱的。于是没日没夜地赶工c修改，就是为了让业主和专家点头认可，连xiǎ一 jiě都不如，人家辛苦几年还能赚不少钱。我们呢？身体垮了，生活节奏紊乱，只会搞设计，变得不擅社交，迂腐木讷，冷漠单调，被社会逐渐淘汰。 活脱脱像头耕牛，牛的鼻中隔薄而布满神经，只要牵住并刺激牛的鼻中隔牛就会痛到乖乖听话，从被穿鼻子的那天起，便不再自由。而人一手牵着鼻绳，一手挥着鞭子，前后都是痛，牛不得不辛勤耕作，只为那点口粮。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直到无力耕作，便被主人或杀或卖。其实牛大可不必如此，因为我们知道，它需要的，仅仅是那口青草，之所以被人奴役，是因为它不懂这个简单浅显的道理。我们生活的像一头牛，虽然比牛懂很多道理，却依然被人奴役，为了微薄的工资顽固地贱卖着自己的时间c生命和精力，比牛又高明在哪儿呢？我们需要的那口”青草“又在哪里？ 在这个一切为金钱的社会，“青草”这个问题是没办法跟人交流的，能把口粮弄清楚就不错了，所以我找到高建设，坦言自己目前没能力自己办公司，那天已经跟付伟达成合作意向，希望他支招，看怎么能接项目。 高建设说就知道我会去找他，像早想好了似的，说他有个铁哥们儿叫李勋，是副县长的儿子，找时间安排我们认识，分给李勋一定提成，由他那儿接设计项目，应该大有前途。他的回答出乎我意料，听的我两眼放光，频频点头，不断敬酒。李副县长我是听说过的，分管建设口，原来高建设走的是这条线，怪不得施工做的风生水起。关山难越，谁悲失路之人，此刻，对高建设的提携充满无限感激。 后面几天，我一直处于兴奋之中，其实仔细想想，自己对开公司当老板这件事本身，并不喜欢，也不擅长。这种兴奋来自哪里呢？一是觉得以后不用再干具体繁琐的设计工作，毕业九年了，作为上班族，准确讲应该是蚁族，每天早上看到大家匆匆忙忙去上班，无论开车c骑车c走路c公交还是地铁，哪个不焦躁？有几个脸上能看出幸福快乐的上班就像上厕所，不得已的时候，才会去。都是无奈地拿时间c精力换口粮，只图完成任务。不喜欢的工作，所以干不好，所以挣钱少，所以仅能糊口，所以没得选择只能上班，所以更被动地上班最后陷入死循环，像一头日渐老去的耕牛。等明白的时候，已经垂垂老去。一上班成千古恨，再回首已百年身。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六章 电脑的冰冷c专家的批评c业主的呵斥和领导的催促，使我心力交瘁，对设计工作感到深深的排斥和厌倦。上班时间只觉得压抑c烦躁和苦闷，而下班时间寄情酒精，天天喝醉，企图忘记烦闷。上班深深痛苦，下班逃避痛苦，周而复始，恶性循环，看不到出路；想想自己能接项目当老板，肯定赚大钱，不用再像现在每月还完房贷c给孩子买完奶粉后，就捉襟见肘，难以维持日常开销了，可以在亲戚朋友和家人同学面前扬眉吐气了，人生突然充满了希望。 第二天跟高建设敲定，周五晚上，请李勋吃饭。 初春的蓉城寒意未尽，下午6点，我和付伟坐在车里，往一家海鲜火锅驶去， 收音机里响起赵雷的那首火遍蓉城的歌: 让我依依不舍的不止你的温柔 余路还要走多久你攥着我的手 让我感到为难的是挣扎的自由 分别总是在九月回忆是思念的愁 深秋嫩绿的垂柳亲吻着我额头 在那座阴雨的城里我从未忘记你 蓉城，带不走的只有你 付伟跟着哼了起来，看的出来，他很期待今晚与李勋的相识。 想不到我们付总居然如此文艺c骚气。我嘲笑道。 滚！付伟呵呵一乐。 两人拎着两瓶国窖1573走进包间，安排妥当。不久，高建设和李勋进来，互相介绍后依次落座。李勋二十七八岁上下，身材高瘦，略带儒雅。大家对今晚的相见，都心知肚明，付伟和我需要李勋的guān chǎng关系接项目，李勋也希望跟我们合作c抽成，空手套白狼。也就是大家说的。既然大家坐下了，那么说明彼此心照不宣，也就无需多言，开怀畅饮，其乐融融。我那会儿还不会找话题，技术搞久了，难免有点迂，只是傻笑举杯。付伟就不同，生意c项目c关系c天文地理气氛被调动起来。不觉间，两瓶白酒告罄，又来了件啤酒，大家已然像认识多年的朋友。最后举杯，互祝生意兴隆，握手告别。 那晚，我觉得上帝向我打开了一扇大门，仿佛世界都光明了。回家后，拉着已经睡下的老婆，一个人ji qg澎湃地啰嗦到深夜，比中举的范进有过之而无不及。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直到酒意上头，才含笑睡去。 感情是需要培养的。接下来的一段日子，我白天上班，晚上跟高建设和李勋吃饭喝酒，互相增进了解。时间排的很满，也比以往都要辛苦。跟以前上班不同的是，我内心多了份安宁，对未来满怀希望后，觉得上班也没那么痛苦了，可能是觉得有了希望吧。希望是个好东西，也许是世上最好的东西。李勋一直以来，通过他父亲，上上下下认识了不少区县的领导，于是他开始有计划地梳理关系网，希望从这些领导突破，从而承接工程设计项目。李勋以前在他父亲眼里，一直不务正业，所以我们打算自己做两个项目，让他父亲知道，我们一起在干实事，到时候再跟他父亲开口，请他老人家出面，那么到时候，就不愁项目了。 首先联系的是渔溪县宣传部徐部长，在他的升迁之路上，李副县长算是伯乐，李勋一直叫他徐大哥。徐部长得知李勋想干点设计，很支持，帮我们约了鱼溪县建设局严局长，具体让我们到时候跟严局长汇报。 日子就那么继续着，没有白天，没有晚上。有天张扬打diàn huà，问我最近忙啥，好久没看到我，晚上去吃三文鱼。他是我中学死党，虽然家境殷实，但深知家里挣钱不易，低调而且自己思考挣钱的路子，有别于一般富二代。晚上我说起最近跟李勋和高建设，他很理解我在做的事，只有一个疑问，既然已经达成合作意向，是否有必要天天跟他们喝酒，挺累的。我做事很多时候靠直觉和义气，没想过他这个问题。想了想，才说，搭上一条线，如果把关系处好了，可以不限于干设计，干其他的，一样赚钱，跟领导走近点，应该也没什么坏处。他点头表示同意。张扬家里，有不少产业，建材c玻璃厂是主要的两项，没事的时候，我们总混在一起。他说安排个时间吧，他请李勋吃顿饭，以后难免有请他帮忙的时候。我心想，这小子懂事了，前些年的张扬，五毒俱全，有了一对儿女以后，懂得替家里考虑了。 喝完酒摇晃着回到小区，已是半夜十一点，明月半墙，树影斑驳，微风拂面，忽然想起苏仙的那句，长恨此身非我有，何时忘却营营。夜阑风静縠纹平。小舟从此逝，江海寄余生。再一次，我深深感觉把自己活丢了。 时间过的飞快，转眼已到年底，带老婆孩子去乡下陪父母过年。见到亲戚朋友，都觉得我是家里骄傲，大学毕业，体面的工作，城里买车买房，俨然已经成为村里学生的榜样，让村里人很是羡慕。心里的不如意，外面受的冷眼，只有自己才知道。见到了表哥，他36岁，三年前离婚，初中学历，一直在周围工地打工，皮肤黢黑，眼神黯淡，两个孩子由他父母照料。很久没有相见，我们端起了酒杯。他很开心，大概也为我骄傲吧，不断跟我碰杯。但是我仅仅想到二十年前，我和他十来岁，没有任何背负，在山间田野嬉戏追逐，真的开心。如今呢，我们都活在社会底层，只是我好像比他体面而已，都是失败者，不同的是，我好像比他活的有盼头。想到这儿，我叫过来他的两个孩子，各给了600元红包。表哥不好意思，再三推迟，两个孩子有点惶恐地收下红包，笑着跑去玩了。聊着聊着，说起这些年自己的境遇和家庭，表哥竟淌下几滴眼泪，我虽然没有走到他那步，但是感同身受，不住安慰他，这顿酒，一直喝到半夜才散。 除夕之夜，家家新桃换旧符，老爸拉着我，非要喝两杯，我看着他斑白的双鬓，悄然佝偻的脊背，不忍扫他的兴，就跟他分了一瓶白酒，老爸显然不胜酒力，比不得从前。当我们七老八十，回望此生，会不会遗憾。我爸不止一次跟我说过，他这辈子活的窝囊。为什么？首先按现在价值观，有钱有势称为成功，老爸完全失败。他没有一天是为自己活的，半世农民，半世农民工。每到开学的前几天，钱不够，就去给我借学费，然后每个月打工还钱。他从来无暇意识到该找到自己喜欢的事，做出成就。打工和酒精消磨掉了这一生，唯一值得高兴的，就是把我供到大学毕业，看我工作成家，虽然我活的很纠结，但至少在他眼里，比他好，比他活的体面c有希望，是家里的骄傲。才十点钟，就喝趴下了，由老妈扶着他休息去了。父母这代人，辛苦操持张罗，直到我们毕业，找工作，成家生子，发现还是不能松口气，年轻人要上班，他们还得带孙子，尽管不习惯异地和城里，还是经常奔走，拿出棺材本儿，给孙子买奶粉c玩具c尿不湿，为了尽量帮儿女分担。遇到互相观念不合的时候，不会跟我们正面冲突，只会偷偷抹泪。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七章 程静在跟岳父岳母打diàn huà祝福除夕。儿子吵着要出去看烟花，过年对于他来说，好吃好玩，我笑着牵起儿子出去看烟花。望着烟花，可能是喝了酒的原因，顿觉自己好失败，三十出头，没有事业，没有找到自己的活法，蝇营狗苟。希望不负来年吧，不自觉的哼起张国荣的《我》， 我就是我 是颜色不一样的烟火 天空开阔要做最坚强的泡沫 我喜欢我让蔷薇开出一种结果 孤独的沙漠里一样盛放的裸 双眉紧锁，泪眼朦胧。拉着儿子，大声对他说，儿子，希望你开心快乐一辈子，找到让你钟爱一生的事情。 儿子眨巴着大眼睛，奇怪地盯着我。 正月初二，去亲戚家拜年，发现李勋发来一条微信，问我在哪儿，说他约了两个朋友，准备大家一起打场麻将。我才知道，过年他没有回老家，他老爸春节必须坚守岗位，避免节假日突发事件，没有领导处理，也挺不容易的。 我说白天走亲戚，晚上吧。下午，我来到芭提雅的茶楼，几个人已经开战了，李勋c高建设，还有个交通局副局长。李勋手气不错，已经赢了八千多，让我买马，我说自己不沾赌运，十打九输，都不信。我端着茶杯，从牌桌最后拿了张牌捏在手里。第一把，买在副局长那儿，跟着他，输了一千六，连续三把，就输了两千多。满桌都盯着我，笑说你娃还真是不沾赌运，按赌场失意，情场得意的说法，你娃肯定妻妾成群。 我一直对打牌没有丝毫兴趣，一坐下基本半天就没了，浪费时间。不得已才陪人打打，凑人数而已，自己是从来不会发起牌局的。十一点左右，副局长输了八千，完全没有心情继续了，大家决定结束。李勋赢了一万五，我买马输了四千，纯粹属于看热闹被溅了一身血。 李勋心情很好，非要拉着我和高建设去吃宵夜。找到一家烤羊排坐下，高建设从后备箱拿出两瓶五粮液，三个人在等羊排的时候，李勋打了几个diàn huà。不多久，桌子坐的满满的，都是他老乡，坐镇本县各个领导岗位，没有回老家过年的。他一一介绍，我惊讶，原来本县有那么多外地领导，几十万本地人，就这么被几个外地人领导了？第一次真切感受到位置和权力的力量，端的很是强大。席间也深切感受到他乡故知的那份老乡情，为官他乡，团结真诚，互相扶持。我知道通过李勋，以后可以很多方面都很方便，但是我并没有很焦急地越过他，去跟各位领导拉关系，而是由他介绍我，因为一直以来我都明白一个道理，人抬人，一个不错的人说你不错，其他人就会认可你，而自己跟人攀亲近，只会适得其反，让人觉得你没有身段。就是俗话说的别人夸一朵花，自己夸，烂冬瓜。跟各位领导一一敬酒之后，算是认识了，但我知道，自己不擅长记人，明天就会忘掉大部分，而他们，今晚下桌子就会忘记我这个外人。无需牵强，在他们之中，只认李勋就好。 初七刚刚上班，各方业主都催着要成果，忙的焦头烂额。张小庆倒好，下午四点，问我晚上有没有空，他请两个ěi nu吃饭，其中一个是他的目标，另一个，希望我拿下，江湖救急，我哭笑不得。帮他或者说跟他干这种事，不止一次两次了，彼此有高度的默契，也建立了深厚的革命友谊。刚当上科长那会儿，张小庆不买我老板的帐，说以前是普通科员的时候，老板眼睛往上看，从来不鸟他。我老板尊重的是张科长那个位置，不是他张小庆这个人。在得知我和张小庆私交不错以后，有天老板把我叫到办公室，让财务给我2万元，晚上吃饭送礼，务必搞定张小庆。那晚酒足饭饱之后，张小庆没去唱歌，因为不爱好，说看到那些陪酒ěi nu任人挑选，是对女性的不尊重，也不知道他说的是不是真的。 也不收红包，末了对我说，回去告诉你老板，让他放心，我不会为难你们公司，董乐，他该庆幸有你这么优秀的员工，我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后来我把剩下的钱退还财务，再后来的项目，张小庆还真就没有为难过我们公司，而老板也从来没有表扬或奖励过我。 忙完已是晚上七点，张小庆一个又一个diàn huà催，说再不去，他就被俩女的灌醉了，赶紧来，别忘了，等下开房用。进到包间，两女一男已经拿下一瓶五粮液，个个面颊绯红，眼神迷离。 张小庆介绍道:二位ěi nu，这是董乐，跟我一样，做点小生意，言毕紧握了一下拉着我的那只手。我即刻明白，今晚我们扮演的是生意人。早习惯他这种突袭了，每次跟他出来，我不是设计，他不是科长，相逢何必曾相识，都是逢场作戏而已。具体要演什么角色，那要看他在聊天ruǎn jiàn上怎么跟人家掰的，最离谱的那次，我演海归博士，他演妇科主治医生。 今晚两个姑娘分别叫小丽和小茹，小茹是他今晚的目标，小鸟依人，皮肤倒是不错，没怎么喝酒，而小丽身高165左右，凹凸有致，是我的菜，她是今晚的障碍，需要我清除。有时候想想，这些女人也挺累，明明要跟男人发生点事，还非要假装找个闺蜜一起，考验这个男人，显得自己不是随便就跟人单独出来的。 迟到了，我先罚酒一杯，二两下肚，我也找到了点奔放的感觉，荤段子如泉涌。时间和酒精都还剩有很多，我就建议大家猜拳。结果小丽说猜拳有什么意思，来，你猜我内衣什么颜色，猜错你喝，猜对你说咋整就咋整。我和张小庆相视一笑，看来今晚不用转台，可以直接开房了。 半夜醒来，已是凌晨两点，看着枕边沉睡的小丽，想起带着孩子独守在家的程静，我内心涌起深深的愧疚。匆匆穿好衣服，下楼打车回家。似梦似醒，我这是怎样一种生活状态？梦里不知身是客，一晌贪欢。须臾片刻的ji qg过后，总伴随无尽的空虚。 我和张小庆，会不会受到老天的惩罚？如果有一天，两个家庭因我们而毁，我们会不会后悔？而我，到时候跟程静说，为了跟业主搞好关系，我只是帮张小庆，属于从犯，她会不会原谅我？收音机里响起林忆莲的《爱上一个不回家的人》： 爱上一个不回家的人 等待一扇不开启的门 善变的眼神 紧闭的双唇 何必再去苦苦强求 苦苦追问 好像看到了等在客厅沙发上打盹的程静，便催促司机快点。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八章 我性格属于被动懒散的类型，所以在李勋说空了找鱼溪县严局长以后，我就没有提起过这事，还是他去约定的时间，我还真不像个要当老板的样子。 阳春三月，李勋说他托鱼溪县徐部长约了严局长，这周六在郊外踏春赏花。这个我懂，让我安排接待。周六一早，我准备了两件五粮液，四条大重九，有点心痛，然后跟李勋坐上王建设的q7，提前到预订的农家乐，喝茶等候。农家乐在半山腰，坐在观景台，视线开阔，山下金灿灿的油菜花，尽收眼底，春意正浓，三人惬意地喝茶聊天，我想，也许不负春光，我就已经很满足了，至于项目，有就做吧，没有也不用太勉强。如果李勋知道当时我这种不思进取的想法，一定会考虑还要不要跟我合作。 下午五点，徐部长和严局长终于到了，把二位迎到观景台喝茶，我按计划拉着司机，把两件五粮液和两条大重九搬到他们后备箱。坐定之后，互相介绍，两位领导在夸了我们年轻有为后，又赞叹了眼前的风景，很快，晚饭准备妥当，大家移步包间。 按次序坐定，大家纷纷推举徐部长起头，徐部长推让一番，想想今天他是中间人，级别也高，就提起酒杯，表达对我们几位主人的感谢。接下来，领导敬领导，百姓敬领导，领导敬百姓。 按顺序敬完第一轮酒之后，徐部长抛出一句，李勋，你不是有事情要向严局长汇报么。 李勋略一弓腰，清了清嗓子，笑着对严局长说，严局，这里没有外人，我就跟您实话实说了。这位董乐，工程设计的精英，现在有自己的设计公司，这位高建设，做施工的。他们两位做人做事您放心，我们看能不能在鱼溪县做点事情，希望严局长能关照小兄弟。徐部长肯定在来之前已经跟严局长大致说了情况，而严局长也心中有数才会来。所以话说到这儿，李勋和严局长都端起了酒杯，一饮而尽。我和高建设随后也轮番向严局长敬酒，表达欢迎和感谢之情。半酣，严局长像是对我又像是对全桌说，最近那个项目，在好多区县投资都不小，你知道吧。 我当然知道，点头称是。 我在考虑设计让谁来做，以前一直没有满意的设计单位。看来严局长是有备而来。 董乐，还不赶紧敬严局一杯酒。高建设鼓动我。 我立马会意，双手捧杯，来到严局长身旁，毛遂自荐。 董总你在这个行业，我们是听说过的，设计质量一直不错，这个项目欢迎你的参与。说罢立即掏出sh一u ji，对diàn huà那头说这两天有个董总会联系你，那个项目设计具体招投标的事，你跟董总商量。 整桌都起哄，让我必须再敬严局一杯，我觉得幸福来的太突然，连敬了严局长三杯。 趁着没醉，我借故上厕所，去前台结了账。刚结完，就见大家晃荡着走了出来，李勋拉着徐部长和严局长钻进q7，我和王建设坐另一辆车，往城区驶去。来到梦里水乡ktv，在领班带领下，来到diàn huà预订的豪包，跟着进来一群陪酒ěi nu。看来，徐部长很信任李勋，而严局长很信任徐部长，要知道，一般人，领导是不会去ktv的，容易有损形象，也怕被t一u pāi曝光。那晚，我心情好到爆棚，看每个陪酒的ěi nu都那么漂亮c顺眼，很多人鄙视她们，其实我表示反对，她们只是一种职业，只是被社会边缘化的人群，靠青春挣钱，不偷不抢，忍受谩骂和白眼，应付周旋于各色男人之间，察言观色，也不容易。跟我们设计人员极为相似，没个白天黑夜，极力讨好，出卖自己的时间c精力和青春，只是比我们价钱卖的好一点。但凡家庭好的，有几个愿意一直陪酒或者干设计？ 又是几轮推杯换盏之后，都醉了七八分，才把领导送上车，约定这两天就去鱼溪县拜访。 第二天，我让付伟和我一起去鱼溪县拜访严局长。严局长说下午开完会跟我联系，我和付伟就找了一家茶楼喝茶。付伟让我要小心点，因为这个项目，几家设计公司都在运作，包括我老板。严局是答应我们来参与了，但是难保他没有跟你老板有交集，你得防着点，别让他卖了。早叫你来我公司，屁事没有，哪还用顾忌这些，你娃犟牛一头，唉，弄得现在瞻前顾后。 我说怕毛啊，大不了被炒，然后来投靠你呗，到时候我走投无路，付总不会使劲压低我工资吧，我亲爱的资本家。 此时的我，绝对是利令智昏，只想着拿下这个项目，百万到手，完全没有考虑退路。曹雪芹说的好：后有余忘缩手，眼前无路想回头。所以，在利益面前，我发现是非道德在自己心里，是多么的不堪一击。 接到严局长的diàn huà，已是下午6点，我邀请他吃个便饭，他说等下还有事，饭就不必了，直接去他办公室。我让付伟和司机在外面先找地方吃饭，一个人敲响了严局长办公室的门，此时局里已经下班，敲门声在楼道里显得很清晰，我感觉能听到自己心跳声，有点小紧张。 严局长见我进去，招呼我坐下，问了我三个问题，一是我的公司，和现在的老板有什么关系，我说没关系。 二是这个项目，你能不能保证出效果，比其他区县和你以前的设计出彩。我保证没问题。 三是这个项目需要其他几个局机关的配合，你跟他们关系如何，能不能配合？我说以前通过项目，几个局机关办事人员都认识，打交道没问题。 他点头，告诉我一个diàn huà号码，是dài li机构的钱总，让我去找他，时间不多，要抓紧，等招标条件上报备案，就不好办了。我赶忙记下，点头称谢。 仔细想想，后两个都不是什么大问题，而第一个问题，至少反映了三个问题，表面上，严局长是关心我，怕我老板知道我私自争取这个项目后，会对付我；二是我老板已经在运作这个项目；三是严局长安排我参与这个项目，担心我在老板面前出卖他，算是给我敲警钟。 为了避免跟老板的正面冲突，我是不方便出面，付伟说他去联系钱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九章 对设计工作的深深厌倦，让我觉得虽然还没中标，我也该ci zhi了，这个项目肯定会中标，到时候反正也要ci zhi。于是头脑一热，直接跟公司提出ci zhi，并且手里的工作简单交接后，第二天就不去上班，收尾工作也在diàn huà里遥控指挥。作为老员工，我的ci zhi势必会带来较大影响，老板找到我，问我怎么回事，我借口同学开了公司，实在忙不过来，邀请我当合伙人。老板在苦劝无用之下，留下一句话，说以后如果还想回来，公司随时欢迎你。我小感动了一把，心想，好马不吃回头草，我又怎么会回去。 付伟在表明来意后，钱总同意按我们公司情况，适当修改招标条件，保证我们中标，但他要分设计费的15，而且中标公示一结束，马上就要给他兑现。我和付伟有点蒙了，回来跟李勋一说，他拍案而起，那个钱总凭什么分15。我和付伟也觉得，钱总那儿不过是个dài li机构而已，行业规矩，通常没有领导打招呼，dài li最多也就抽10，现在找了领导，打了招呼，他反而要15，太他妈不识抬举了。而且还要立马兑现，我们还没看到钱呢，这不操蛋么，什么意思？不买严局长的帐？细一揣摩，钱总那儿，应该有三个意思，但是都代表了严局长的意思，一是严局长应该会分这15，二是哪家单位出价高，就让谁中标；三是所有设计公司都没有找上层领导，只找到严局长这儿，所以他才敢这么做。可惜的是，我们后来才明白这些，中间严局长打了两次diàn huà给李勋，关心投标情况，我们没有看懂形势，一味乐观，按照修改后的招标条件，最有可能中标的就我和老板两家。 为了避免投标公司数量不够，我们自己准备了三家公司的投标文件，相应地，每家公司需要交十万元投标保证金。从找到钱总以来，付伟对这个项目就不怎么看好，加上那段时间他公司资金确实紧张，说投标保证金不会压很久，一个月之内，就会退出来，让我想想办法。我很乐观，很相信李勋，相信严局长，于是做了一个傻逼决定，去找张扬借钱。张扬听完这件事，二话不说，立马跟家里要了三十万，我感动至极，写了个借条，算了利息，立即将三十万转给了付伟，让他去操作，付伟也给我打了个借条。 交完保证金，一周后开标，中间钱总打diàn huà告诉付伟，没问题了，你们肯定中标，赶紧准备好答应我的吧。我们很是兴奋，结果一小时后，钱总打diàn huà告诉付伟，我们没中标，中标的是我老板。晴天霹雳，我第一担心的，就是李勋发飙，运作这么久，连dài li都搞不定，居然以微弱差距，失败了。本来想做完这个大项目，以后就好跟他老爸开口，证明我们能成事，没中标，他以后拿什么跟他老爸要项目？ 李勋没有生气，可能因为看我交了三十万保证金，确实已经尽力，反而安慰起我来。高建设也在一旁分析了整个事情的来龙去脉，发现我们输在没有弄懂严局长的心思。李勋跟严局长汇报了评标结果，严局长并没有觉得很奇怪，只是安慰，后面几年的项目，你们提前参与，按你们条件来设定招标条件，就不会出现这种情况了。我们稍感安慰，我此时还是觉得有点气馁，想想自己近来在程静面前意气风发，在张扬那儿信誓旦旦，对这个项目的胸有成竹，似乎都成了笑话。 程静没有责备我，但ci zhi后的我，没有项目，整天像游魂，非常不自在。每天跟着李勋和高建设，窝在“四合院”里，看他们打牌，陪他们喝茶c喝酒，他们的日子一点也没有受到影响，而我，每天吃老本，眼看卡里余额就要见底，依然没有项目。高建设和李勋也开始帮我想办法，又联系了本县一些他们认识的领导，局里的c乡镇的，期间请这些所谓的领导吃了几顿饭，每顿都消费几千，并没有任何效果，因为跟这帮人酒桌上根本不可能提项目，提了他也当你顺嘴一说，说多了又会破坏酒桌气氛，只能傻傻陪他们喝酒，然后默默买单，自作自受。 没有什么项目，我开始恐慌。一个月很快过去了，张扬父母开始问那三十万，张扬推不过，问我什么时候保证金能退回来。我找到付伟，发现三家公司，要分三次退，最快的还要一个月，最慢的就不好说了，要等中标公司签完设计合同以后，才能退，估计半年。我顿感压抑，觉得无颜面对张扬，觉得被付伟给坑了。于是跟付伟商量，他先把三十万退我，以后保证金他慢慢收，当初说好的，我这三十万只周转一个月。他同意了，但是要再缓他一个月，一个月后，他才有资金回来。 张扬最近有点郁闷，环保查的厉害，他家玻璃厂需要交50万罚款，被勒令停产整顿，不达标不准生产。这么些年，他家玻璃厂在工商c税务都没问题，现在环保倒出问题了。喝茶的时候，我看似不经意地跟李勋提起这事儿，他问张扬跟我什么关系，我说老铁。李勋沉吟片刻，拿起diàn huà，当下约了环保局周局长。然后让我通知张扬，明晚请周局长吃饭。 我打心里感谢他那么把我当回事，同时又惊讶于他的关系网，好像在本县，就没有他不熟悉的领导。但是在本县范围，他只帮人办事，从不向领导开口自己的事情，比如我们的设计公司，他从不跟政府投资公司或几大局领导开口要项目，他的说法是，一开口要项目，自己的身段就低了，就觉得矮人家半截。其实我一直想对他说，不趁着老爷子在位多捞点，等退下来，就没得捞了。也许是因为在上面呆惯了，接触久了，发现李勋最大的问题是不太接地气，明明没挣着钱，还要装的飘飘似仙，也挺累。谁爱风流高格调，共怜时世俭梳妆。格调有了，逼格有了，但都是装出来的。他太爱惜自己的羽毛，也畏惧关于他的流言蜚语传到老爷子耳朵里。这样下去，难成大事，这点让我对我们的合作有种深深的忧虑。但以他公子哥脾气，逼他向老爷子要项目，肯定是不行的，得迂回，找机会慢慢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章 “食髓”是本县数一数二的餐厅，主营川味海鲜，第二天下午6:30，我和李勋走进包间的时候，张扬已经等候在那儿了。张扬大致说了一下遇到的问题，过了约摸一刻钟，周局长和环保科项科长到了。李勋起立迎上去，握手请周局长上座，同时点头示意让项科长也坐。 五个人端起酒杯，李勋先敬周局长：周叔，感谢您一直以来那么关爱我，侄儿敬您一杯。 你这孩子，跟周叔还客气，来，我也干了。周局长很豪爽。 接下来就是觥筹交错，第一轮互相敬酒结束。张扬极少跟领导打交道，除了敬酒，自己那事儿也不知道怎么向周局长开口。李勋见他久不开口，就盯着他问道：张扬，你不是有事要向周局长汇报么。 张扬腼腆地摸了摸鼻子，断断续续地把家里玻璃厂遇到的问题说了一遍。 周局长听完，对李勋说：贤侄，都不是外人，我直说了，他这个事，停业整顿是必须的，领导定了调子，最多少罚点款。 李勋看向张扬，张扬忙不迭点头：整改，周局，我们一定彻底整改，能少罚款就行，谢谢周局。说罢，端起杯子先干为敬。 周局长喝完放下酒杯，对旁边项科长说：你明天看看谁经手这个案子，只象征性地按最低标准罚款就行了。 问题解决，大家便开怀畅饮，九点，散席。张扬嚷着换台，周局长说后面的节目他就不去了，岁数大了，想早点休息，你们年轻人去吧。目送周局长上车离开，四个人向皇冠ktv冲去。领班热情招呼，这四个人她全认识，按各人口味安排好ěi nu，便笑盈盈带shàng én出去了。我见项科长敬完李勋一杯酒，便要去跟他敬酒，李勋却拉我坐下。在耳边说，董乐，你记住，我们兄弟一起出来，你不能跌份儿，今天他虽然是科长，但你是我哥，得他先敬你。语气缓慢而霸气。 我觉得在包间里没必要这么复杂，但还是放下杯子，把旁边的ěi nu揽在怀里，她向我扬起杯子，我说你这个小姑娘，像未成年人，会喝酒么？她不服气地撅起嘴，谁说我未成年，人家已经是大姑娘了好不好？ 我放下杯子说：哪儿大了，来，哥看看。说着把手伸进了她衣领。 果然过一会儿，项科长就带着ěi nu过来了：董总，我敬你。一仰脖子，然后将杯底向我照了照。 张扬到我和李勋旁边，问道：李哥，你看今天这事，我是不是该给周局和项科长来点红包？ 李勋低头说：今天不用，看接下来他们办多大的事吧。如果基本不罚款，那你该表示，如果只少罚了一点，那就不必了。张扬点头称是。 ci zhi的这几个月，因为没有在哪个网站投过简历，老板依然相信，我离开公司，只是对以前公司某些管理人员有意见，也可能因为待遇偏低。于是中间找公司副总给我打了两个diàn huà，对我近况表示关心。七月的一个傍晚，副总又打来diàn huà，说好久没聚了，晚上坐坐。我知道他代表老板想让我回去，也没有拒绝，找了个茶楼坐下，他像老大哥一样关心起我的近况，又声讨了公司某些领导人品和风格，然后说我走了老板很可惜云云。 最后才抛出真正想法，原来老板和副总已经不满足于设计公司，而是另外注册了一家综合性企业，以施工为主，跟以前的设计公司没关系，就设立在本县，希望我能加入，带领团队。我知道，虽然还是让我打工，但老板也真算瞧得起我了，诸葛亮也不过三顾茅庐，这几个月，他们岂止三顾，我目前也看不到自己公司的前景，没什么事干，经济又拮据，没有不答应的理由。但是我不能表现出自己当前的窘况，怎么说也得绷着，显得自己待价而沽，一句话，是你们请我去的。便回答副总说自己回去考虑考虑，喜滋滋地回去跟程静说了，决定回去上班。 第二天一大早，跟老板打了个diàn huà，说昨晚跟副总聊过了，愿意来新公司。他让我立马去找他，然后带我去了新公司，新公司果然很新，刚布置好办公家具。宽敞明亮的办公室，大气典雅的班台，我们对坐在会客茶几旁的真皮沙发上，老板给我倒上一杯茶，开始侃侃而谈，从地震以来，你也看到设计公司一路的发展，现在十年了，已经步入正轨，但是发展力度就那样了，施工才有广阔的前景和大发展。所以我跟几个股东商量，还是要往总承包方向发展，就有了这家新公司，平台和更高，期望也很大，甚至几年内包装上市。现在关系网已经形成，不像刚起步那会儿。以后你要多负责点公司管理，不仅仅是搞技术了，任重道远呐。 我立马表态，这么多年，我是愿意跟随老板的，我知道你和几位副总还要继续打理设计公司，精力和时间有限，我会竭尽所能，负责好技术部，其他部门刚起步，我也一并协调，尽力做好帮c传c带。 我跟老板这么多年，虽然私底下没叫老板，而是叫哥，但是仅仅是因为他长我几岁，也是因为他对人谦和，交情谈不上兄弟。人跟人之间很微妙，男人之间交往，也要讲感觉。喜欢一个人的风格，那就一见如故，缺那点感觉，一世不会深交。换一个社会环境，如果我跟他不是老板与员工的关系，以我之被动散漫，他之天天向上，更会是两路人。现在我们的关系，就像农夫与耕牛，这点我一直很清楚。很多员工想跟老板成为朋友，但是老板基本不会这么想，因为农夫不会傻傻地对牛弹琴。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一章 重新开始上班的第一天，公司只有我一个人，新招收的人员都还没有到岗。我踏实愉悦地坐在办公桌前，办公室空调制冷效果极好，将高温阻隔在了窗外。终日无所事事的游荡从今结束，有了新工作，就能养家糊口，项目也好，李勋也罢，老子耗得起了。 想起几个月前义无反顾的ci zhi，如今又重新开始上班。犯贱也好，庆幸也罢，深深地验证了“智通寺”的那副门联：身后有余忘缩手，眼前无路想回头！ 经历这几个月的浮浮沉沉，觉得设计工作只是做事情，跟跑项目，拉关系相比，单纯的多。人呐，还是得先生存，才能求发展。根据马斯诺需求层次理论，咱还是得先满足生理和安全需求，好好上班，等待机会，希望有朝一日能被尊重甚至自我实现。正在胡思乱想，diàn huà响起，是李勋，我赶紧接通。 咱设计公司叫什么名字呢？赶紧发过来。李勋有点兴奋。 纵横咨询，怎么了？我有点奇怪。 前几天我跟老爷子说了咱在合作干设计，他今天打diàn huà问我公司名字和你的diàn huà号码，应该是准备安排点项目。先不跟你说了，我先给他发过去。李勋匆匆挂掉diàn huà。 老爷子出马，那就不一样了，看来很快就要发财啊。我心里好一阵激动。 我重新跑回来上班，李勋还不知道，该不该告诉他呢？他知道后会不会鄙视我没骨气？好马还不吃回头草呢。但是我没办法，得吃饭，得养家糊口，仓廪实才能知礼节，衣食足才能知荣辱，贱骨头就贱骨头了。先不告诉他吧，等老爷子安排几个项目，有点资本，分公司能正常运作了，就ci zhi。呵呵，上班第一天就想到ci zhi，刚刚想的好好上班，竟瞬间从朱砂痣变成了蚊子血，忠贞和背叛，在y一u hu一面前，都是那么无关紧要。 突然想起高建设，他刚跳出来单干那两年，离婚了。我完全可以想到当时的处境，没有领导打招呼，没啥项目，又不甘心去上班，朝不保夕，连家都支撑不了，只能无奈离婚。我不能那么干，无论父母c岳父岳母还是老婆孩子，我本来就亏欠他们了，一直没为他们做什么，该承担的责任，是不能推卸的，这可能是我的底线，也是仅存我心里的一点点温暖。 接下来几天，新公司招聘的人员陆续报到，都是些刚毕业的大学生，一脸稚嫩，有的叫我乐哥，有的居然叫我董总，真是惭愧。 周一老板和几个股东召集大家开会，说我们这个平台很牛逼，我们几个股东都是为了大目标成立这家公司。各位在公司起步就进来，都是以后的骨干，都要挑大梁的。要齐心协力，舍小家为大家，锅里有碗里才有，要甘于奉献。你们还年轻，要抱着学习进步的心态，努力钻研提高业务水平，公司鼓励大家在工作之余，多多考取各种职业资格证，相信你们和公司都有辉煌的明天。 几个新人听得毕恭毕敬，仿佛得到神的旨意，我见势装出心潮澎湃，带头鼓掌。从新人的眼神里，我看到了刚毕业的自己:满怀憧憬，将自己托付给公司和老板，学习c加班，不辞辛劳，天真地希望有一天年薪百万甚至公司会分给我一点股份，跟着老板跨入有钱人行列。老板随口一句表扬，可以让我兴奋好几天。 这几个新人很听话，但只是听话，都是我怎么安排，他们怎么完成，完全没自己动脑筋想想怎么把工作干好。挺能理解他们的，干不好，是因为经验不足，又不是三两天就能干好的，慢慢来呗，一旦应付完我交代的任务，就是玩sh一u ji，听音乐。说白了，没有领导和公司要求的积极主动，能力和经验又完全没有，所以做的东西质量极差。跟我毕业头几年，一模一样，总以为有大把的时间可以浪费，乖乖跟着公司，公司自然会为我安排好一切。每人一部sh一u ji，刷朋友圈c看shi pc看小说，不时傻笑c皱眉c发呆，仿佛喜c怒c忧c思c悲c恐c惊，所有情绪变化全部来自sh一u ji。自己操作着sh一u ji，却没有发现其实是sh一u ji操控着自己。智能sh一u ji和各种应用ruǎn jiàn，榨取了用户的时间c精力和金钱，让缔造者功成名就。一将功成万骨枯，看着整天玩sh一u ji的新人，我仿佛看到一具具被掏空灵魂的尸骨。我们的自我意识在哪里？青少年普遍沉迷sh一u ji，会不会丧失创造力，这个国家的希望和明天又在哪里？发现自己开始无病shēn y了，赶紧打住。生年不满百，常怀千岁忧，那是古仁人的事，咱还是老实本分地做咱的俗人。 有个新人找到我，问公司解不解决住房问题，我说公司不是每个月给600租房补贴么。他说房东要求押一付三，一次4个月房租，他刚毕业，家里把他拉扯毕业，已经倾尽所有，拿不出那么多钱。我特别能理解他，刚毕业的穷苦孩子，毕业前几年，房租一直会困扰他们，每次交完房租，就两手空空。医得眼前疮，剜却心头肉。而且觉得交完房租，三个月以后才会交，还有很久，可以大手大脚花钱了，结果发现三个月转眼就到，一直没有喘息的机会。我毕业那会儿，就是这种感觉。尽管我已经毕业十年，但在私企，老板不买住房公积金，只给几百块租房补贴，房贷按商贷计算，每个月房贷要耗费我工资的三分之一，很是郁闷。我让他先安心上班，我去跟老板说说，看能不能先预支一个月工资，他感恩戴德，千恩万谢。 曾经跟北上广的同学交流过，他们花销和压力更大，动辄一套房子几百上千万，生活节奏快，除了拼命求生存，哪还有心思停下来想想自己的真正需求。在他们看来，我过得挺滋润，整天东想西想，纯粹是闲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二章 张小庆打来diàn huà，我接通喂了一声。 他说我靠，还真是你啊，刚才领导在李副县长那开会回来，给我个diàn huà号码，说后面一个项目的设计找这个人，我拨通显示是你，还还觉得奇怪，你小子，不错啊，李副县长都替你拉项目。 我笑笑，他肯定已经知道是李勋，因为大家都跟高建设走的那么近，心照不宣，就直接问他什么项目。 他说明天早上，你安排个人，跟我去趟乡镇，有个大学准备在那儿建个园区，我们去看看基础设施需要花多少钱。本县政府为了表示欢迎，准备给这个大学一些优惠政策，前期基础设施，除了房子，都帮他们解决，如果你能去最好，我的董总。 我知道是李副县长向建设局副局长推荐了我，这项目不可小视，就跟张小庆约定，明天早上十点，在乡镇碰头。 第二天上午，在乡镇会议室，与会人员包括建设局领导c乡镇领导，都是熟人，因为我在本县干了这么多年，都是老交道。只有那所大学的代表，我第一次见。我隐隐有种担忧，这么小的圈子，我接的项目难免让老板知道，到时候我是不是要跟他正面交锋？我看了看他们的规划，这个校区修桥建路，前期就得投资二千万，本县政府财政多半难以承担，但还是一五一十地将建设内容和投资详细列表呈报张小庆，再由他们副局长呈报李副县长。经常委会讨论后，再做定夺。 在多次shàng én催促之后，付伟终于觉得不好意思，有天打diàn huà，叫我把卡号发给他，把三十万投标保证金转给我。收到钱，我发现这几个月自己老本花完，还在微信和支付宝总借了三万，蚂蚁花呗和透支三万。最近李勋和高建设他们又鼓动我和张扬一起开个茶楼，顺带烟酒xiā一 sh一u，李老爷子每年烟酒不知道怎么处理。以他们在本县的关系人脉，赚点钱是肯定的，但这个茶楼主要为了有个大家商量事情的地方。知道我没钱，就让我入个小股，他们三个人各出十万，我出五万。我想了想，还了二十万给张扬，说还有十万保证金要过几个月才能退出来。他觉得能给父母一个交代了，就没说什么，只能如此。我还了一部分欠款，再剩五万入股茶楼，就又没钱了。 茶楼一个月后装修完成，古色古香，叫我取名，我想起”半壁山房待明月，一盏清茗酬知音”，就附庸风雅，说叫“半壁山房”吧，三人听后，大为不解。高建设说咱四兄弟一起开的，干脆叫“四合院”吧，大家一致举手同意。 有天晚上，跟张扬说起最近我们跟李勋走到今天这种交情，不胜唏嘘。在以前，我们这种老百姓会觉得李勋遥不可及，但大家现在亲如兄弟。若要问个中原因，我和张扬的性情耿直是必须的，听话照办埋头干，同时也少不了彼此的需求，李勋有关系，但是他为了避嫌，都是选本县人出面，他们父子退居幕后，隐秘一点，更为有利。而我熟悉设计行业，做项目不会跌份儿c吃亏，张扬家底殷实，可以给他撑场面。从大家熟悉以后，李勋就不时地借张扬的卡宴出门。 茶楼开张了，生意不错，但我很少去。那儿除了喝茶打牌，也没商量个什么正经事，白白浪费时间，只等月底分红就行，也没几个钱。最近遇到中央巡视组整治环保，李勋和高建设的施工项目也好，我的设计项目也罢，全线停工。巡视组力度强硬，不达标绝不允许生产，原材料也暴涨，所有行业，所有项目均很惨淡，无一幸免。以前说金九银十，都以为汛期过后，工程行业会迎来黄金时段，结果今年格外冷清。连老板和股东都开始发愁，他们那么广的关系网，竟然新公司没多少项目可干，基本都在修改以前做的项目。 这行提交送审稿挺快，但是接下来按照业主和专家意见，修改相当多。所以网上才流传一张工程师电脑文件夹的截图，那个关于版本的笑话： 送审稿 送审稿（改） 送审稿（完成版） 送审稿（定稿） 报批稿 报批稿（改） 报批稿（最终版） 报批稿（打死不改版） 遗书 虽有夸张成分，但修改次数之多，可见一斑。引起多次修改的原因是多方面的，主要有两个，一是绝大部分项目，是用投资来定建设内容，必须凑够投资指标，多点少点都不行；二是项目要求的时间相当紧张，必须按规定时间上报最终成果，中间往往又需要反复修改，熬夜成了家常便饭。近年来，工程师劳累过度，引起猝死，时有发生。如果不是业主催的太紧，我是不会强迫下面设计人员加班的，引起猝死，我负不起责。今晚看着办公室埋头加班的三个新人，虽然业主刚来电催成果，我还是没有催他们。为了一点口粮，真倒下一个，被告上法庭就不划算了。 晚上10点，走到办公楼阳台透透气，刚点上烟，微信消息提示音响起。打开一看，是李勋发来的小shi p和一段语音，shi p拍的是个气质高雅的ěi nu。他问我在哪儿，能不能去蓉城，他和高建设正在陪公安厅一位领导的少东家。随后发了定位给我，叫我赶紧过去，那个会所有新来的ěi nu。我问他怎么又有个少东家，他说在几个区县干项目，老是有地方找高建设麻烦。今天约的这位少东家，他老爸和我们老爷子是战友，介绍给高建设，以后可以帮他省掉很多麻烦。 看来李勋跟这位少东家应该很熟悉，以他谨慎的性格，是不可能跟一般人去会所玩的。 我说我就不去了，现在过去挺晚了，今晚肯定又是高总买单，自家兄弟，我帮他省点。 其实我是不好意思说自己还在苦逼地加班。从地址来看，那家会所，以前跟他们去过，人均消费一晚五千左右，加上晚饭和红包，今晚高建设花费应该在3万左右。看着办公室里埋头加班的新人们，他们刚来，每个月基本工资1200，加提成算下来每个月工资也就四千，还得没日没夜加班。那边的一夜之轻，这边要苦干大半年。那边灯红酒绿，这边埋头加班，都说人与人之间的差距，产生于下班时间，有一定道理。不知道新人们有没有想过，这个时间点，老板在干啥。我们焦躁的熬夜赶工，贱卖掉的时间c精力甚至生命，会不会也仅仅是老板的一夜之轻？我苦笑着摇头。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三章 仔细想想，对这个工作我肯定是厌倦的，甚至对这个行业都没有兴趣。最近突发奇想，如果衣食无忧，我希望泡一壶清茶，读几本好书，度此残生。这三十多年，活的太琐碎c太被动，来不及想好怎么过，就已经过去了。生活如同海浪，将我一次次卷入浪潮，无法呼吸，刚挣扎着钻出脑袋透口气，背后海浪却更加凶猛地涌来。三十余年如一梦，此身虽在堪惊。 网上流行一句话，今天的生活是因为你三年前的选择，而今天的选择，将决定你三年后的生活。如果这话是对的，我过去的那么多个三年，是哪一次选错了？还是每次都选错了？原来不是选错，而是自己没有选或没得选，让生活替我做了选择。 如果我现在走进办公室，劝新人们别干了，设计又辛苦又没前途，改行吧，他们会不会觉得我是疯子？老板呢，他又会怎样？ 大学园区基础设施建设那个项目终于下来了，张小庆通知我去他那儿商量一下细节。我心里没啥兴奋，只是把这个消息告诉了程静，让她为我们的未来少一份担忧。来到建设局，张小庆正微信语音聊天，见我进门，招手示意我先坐。 现在要叫你董总了。他笑着坐我对面。 你就挖苦我吧，这是我第一单生意，以后能不能当董总，就看张科长照不照看我了。我递过去一根大重九。 大学园区基础设施建设项目，县常委会已经决定了，按当时上报的建设内容，总投资约两千万，本县财政出资一千五百万，作为对该园区的支持，大学自己出资五百万，这是资金匹配情况。你设计这块，该怎么收费，叫经营人员按收费标准报过来，金额肯定要超二十万，所以必须得走招投标程序。说到这儿，他顿了顿。 放心，我把我公司的评分办法，给你带来了。我从包里拿出按公司条件设定的评分办法。 那就好，免得挂网之后，有那么多设计单位进来。评分办法没有明显排除潜在投标人的条款吧，别到时候今天一个质疑，明天一个投诉的，烦。张小庆皱了皱眉。 放心，每条都经得起推敲。我正色保证，又问他这次的dài li机构是哪家，我自己跑一趟，沟通沟通，把评分办法拿过去。 像个老板了啊。张小庆拨通一个diàn huà，对那边说，有个董总下来会过来找你。随后默不作声把通话记录递到我面前，我赶紧掏sh一u ji记下dài li机构老总的diàn huà。 招标投标，dài li机构设置的条件很重要，而dài li机构怎么设置招标条件，就要看业主的意思了，这是心照不宣的实事。有背公平，但哪里又真的有公平？ 能当业主很牛逼，而dài li机构更牛逼，没点背景，混不了dài li这行。曾经有个dài li机构老总酒后跟我保证：董总你放心，虽然区县地方关系复杂，但除了某局长，其他的什么书记c常委c县长或区长，老子统统不买账。他这话有点大，但可以反映两个问题，一是他长期dài li某局的项目，所以某局长是他的衣食父母；二是他有背景，不怕书记c常委c县长或区长。 不能打没有准备的仗，回去之后，我先跟付伟通diàn huà，商量了一下。他安排经营部小瞿协助我，小瞿按我说的情况算了一下，设计费七十万，并发给我详细的取费计算过程。我复核后，准备给张小庆报过去。 张小庆却告诉我，这两天我老板去找过他，就是这个项目，让他给推了。看来建设局有老板的眼线，叫我暂时最好不要亲自去。我并不奇怪，只是觉得自己羽翼未丰，不到跟老板摊牌决裂的时候，就安排小瞿去建设局对接。 想起dài li机构也是本县的，多半跟我老板认识。所以商量之后，由付伟去跟dài li谈。我这老板当的，有点像地下工作，偷偷摸摸。倒也好，省不少事，让他们去操办吧，我落得清闲。 接下来相当顺利，纵横咨询以绝对优势中标。按部就班公示c签合同，安排人员进场设计。结合园区总体规划，我带设计人员对现场进行了踏勘，交代完设计过程中的注意事项，后面的具体设计就不再插手。 道桥也好，水利也罢，有数不清的规范，按照规范设计就行，通常不需要也不允许设计人员创新。技术人员对人情世故通常比较木讷c内向，埋头做事，不擅长社交，这些也是设计公司招人的一些标准，听话照办埋头干。设计人员不需要那么操心，很单纯地做项目就行。但加班熬夜是家常便饭，更辛苦些，拿的工资还真是血汗钱。跟体制内不一样，需要会做人，会来事，背景好，有可能达到很高的位置，所以体制内是有奔头的。而设计人员将绝大部分时间耗在画图c编写报告的同时，渐渐离当老板越来越远。他们也许知道，靠辛苦是赚不来大钱的，但四顾茫然，无可奈何。因为，他们处于设计行业底层，底层意味着，干的多，拿的少，更无从谈社会地位。即使你设计能力突出，毕业十年，如果你只是个设计人员，那么，一个刚毕业的业主，可以把你呼来喝去，甚至可能不知道你姓什么，就可以因为一点小失误，把你训斥地无地自容。因为，他在业主那个位置上，就像客人骂xiǎ一 jiě，有必要知道xiǎ一 jiě姓名吗？ 通常情况下，只要不是项目时间节点太紧张，我是不会逼下面的设计人员交成果的。我应该算个好人，但不知道会不会成为合格的老板。 半个月后，在“四合院”喝茶，高建设问我园区这个项目，图纸多久能出来，他想先找人编个投标报价，看来他已基本拿下施工。除了能分一部分设计费以外，他还能从我这儿及时获取更多项目信息，可以提前去争取施工，这也是他当初鼓动我自己当老板和介绍我认识李勋的重要原因。他还有更长远的打算，那就是等大家实力积累到一定程度，就联手把监理c造价和招投标一块儿端了，实行项目总承包，fu u，建立一个工程行业的帝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四章 我说:大哥你动作挺麻利的，佩服。还要一周，现在在编制概算和调整工程量。 高建设点点头:今天跟老大说好了，这个项目我和李勋一起做施工。你看怎么调一下设计方案，才有利于我们。 他说的老大，当然是指李副县长。 好的。我答应着掏出diàn huà，叫这个项目的设计负责人带上图纸，马上来“四合院”茶楼。 十分钟后，负责人带着笔记本电脑匆匆赶来，没喝一口茶，先把电脑打开。接着向我和高建设介绍了目前的设计方案。主要包括两部分，道路和渠道。初步估算分别投资1500万和500万。 高建设认真地边听边看图纸，抽了几口烟，示意我们坐近些。开口道:这样，道路的面层是一目了然的，没办法偷工减料，把25的厚度调成18吧，剩下的投资，调到砂卵石基层，基层是隐蔽工程，有文章可做。 我不无担忧地说:验收完了，审计那儿恐怕 高建设摆手:审计你不用担心，我会提前打点。你们还需要把砖砌渠道改成混凝土浇筑，外购砖头不划算，没什么赚头。我去现场看过，园区那儿土层不厚，容易挖出砂卵石，我准备直接就地开挖砂卵石来拌制混凝土。 我不得不佩服高建设，真是无所不用其极，虽然有点低劣，但绝对利润最大化。 这种项目，仅需要交通和水务部门配合把关，不用组织专家评审，所以，在财审意见下来之前，只要规范允许，想怎么调方案都行。 跟项目负责人交代完，已经中午12点，我在外面随便打包个煲仔饭，开车回到公司。几个新人各自吃着外卖，有米线c盒饭，也有自己带饭的，头天晚上提前准备好，第二天带来公司，找个微波炉加热，省钱又干净。带饭的多半是女同事，讲卫生，也有那份心思。有很多写字楼和办公区，附近都有餐饮一条街，针对白领，每天基本只买中午一顿，各大餐馆或外卖生意相当火爆，送外卖的更是忙的不可开交。可以想象，中午12点半，每个城市千千万万白领，放下sh一u ji和电脑，有的端着盒饭或饭盒，有的像蚁群一样，拥到小餐馆。这是他们习惯的午饭时间和方式，他们需要快点吃，因为午休时间通常比较短。有时候工作紧的时候，会吃的很焦躁，甚至没时间吃午饭。并不是老板催他们，而是单位制度和手里的工作推着他们往前赶。这就是一种体制化，仅为了填饱肚子，大家习以为常，很少想想自己是不是真的想每天这样吃午饭？ 中午随便吃一口，晚上一般都在喝酒，真对不起自己的胃。就打了个diàn huà给程静，说晚上我们在家做顿饭吧，家里快一个月没开火，锅都生锈了。 程静温柔地答应，说她下班去买菜。等我下班到家，儿子坐在沙发上看动画片，餐桌上已经摆上藿香鲫鱼和麻婆豆腐，色香味俱佳。心中一股温馨升起，工作的烦躁和厌倦也忘了大半。程静嫁给我，算是有点亏，吃穿都没多大讲究。从背后搂着正在炒菜的程静，她回头亲了我一下，让我把碗筷摆好，准备吃饭。 我以前一度很害怕两口子自己在家吃晚饭，说明没什么应酬，没什么事业发展。长此以往，会陷入鸡毛蒜皮，甚至会落得贫贱夫妻百事哀。但是现在，我看到了一点希望，觉得未来不是梦，偶尔在家吃晚饭，是一种很好的休息。 吃完饭，程静洗碗去了，我抱着儿子看动画片。diàn huà响起，一看是张小庆，我疑惑这个时候他打diàn huà干嘛。 接通后，他语气有点急促：董乐，赶紧到你们四合院茶楼2号包间。 我问他什么情况。 他继续说：我在外面聊ěi nu，好像被老婆发现了，刚打diàn huà查岗。我说在四合院茶楼跟你说事情，你赶紧过来。 我无奈笑笑，跟程静说去趟茶楼，就下楼了。 到2号包间，张小庆说：我想了一下，应该是昨晚酒喝多了，聊天ruǎn jiàn忘记卸载，免打扰模式又忘关了，天杀的，半夜十二点来了条消息，我老婆应该是看到了。等下她来，就说今晚我们吃完饭，一直在这儿说园区的事情。 紧接着，他老婆真进来了。我叫了声嫂子，请她坐。 说实话，不能完全怪张小庆花心。他老婆虽然才三十五六，但皮肤粗糙，身材走样，不会打扮，浑身冒土气，看起来像四十几岁。 但张小庆似乎很怕老婆，唯唯诺诺，全不见平日的科长威风。他老婆看我们确实在说事情，就说要回去哄女儿睡觉了，起身离开。 张小庆看出了我眼中的疑惑，苦笑摇头：兄弟，你有点奇怪我为什么怕她，对不对？ 我不置可否看着他，他继续说：实不相瞒，我混到今天规建科科长，靠的是她老爸。虽然她老爸只是乡镇镇长，但在本县，黑白两道都挺吃得开。当初是不同意把女儿嫁给我的，但我们最后还是结婚了。他没办法，安排我进建设局，再运作，让我当上科长。所以，我对她们一家，应该是感激和畏惧吧。一直都活的挺憋屈的，看我表面风光，其实在她一家rén iàn前，大气不敢出一口。最近几年，实在觉得压抑，就开始玩社交ruǎn jiàn，人生嘛，还是要对得起自己。短短几十年，开心最重要。我跟所有交往的女人，都表明自己已婚，愿意继续就继续，不愿意拉到。大家ji qg可以，就是不能破坏家庭，这是前提，也是底线。没了这个家庭，我将一无所有，科长也好，前途也罢，灰飞烟灭。有时候我深深感到混体制太可怜，官大一级压死人，能走多远，基本看背景。以我的背景，最多混到副局长。所以我真心跟你和高建设交朋友，天有不测风云，如果我哪天在体制内混不下去了，希望你们还能给我一条路走。 还是我认识的张科长吗？在施工c监理和设计面前威风八面，竟跟我们一样，挣扎在和恐惧之中。依人者危，臣人者辱。就算哪天不在体制内混了，出来面对的，是更大的体制，想鸟儿一样，只是换个大点的笼子而已，体制恢恢，疏而不漏。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五章 原定的交成果日期还有3天，但是张小庆突然打diàn huà，让我们立即到建设局汇报方案。今天县领导过问了设计进展情况，建设局副局长答不上来，让县领导不太满意。我很清楚业主和领导让上级不满意，就等于天塌下来了，不敢耽搁，立马叫项目负责人小戴，带上电脑和成果，匆匆往建设局赶。中间十分钟的车程，张小庆打了三次diàn huà，看来他正在和副局长一起等我们，催的这么急，副局长肯定被县领导骂的不轻，这趟汇报多半就是挨骂，领导不爽了，没地方撒气，我们自然成了出气筒。上级压下级，一级骂一级。 不出所料，刚进门，副局长就责备我们来的太慢了，打开方案，他不太看得懂，就说你们这么多天了，还没拿出最终成果，不知道在搞什么。 小戴脸涨得通红，局促不安，站在一旁几次想开口辩解，都被我瞪了回去。这种情况，得让领导骂痛快，把心里那股窝火发泄出来就行了。如果顶一句嘴，领导必然下不来台，那样将被骂的更惨。fu u行业，咱得让客户满意，包括挨骂。 骂的差不多了，副局长喝口茶，颐指气使地准备将县领导对这个方案的几点要求，转达给我们。我示意小戴拿纸笔做记录，但他好像被骂傻了，没有回过神来，眼神空洞而哀伤。我喊他两声，他才慌忙掏出纸笔。按照县领导要求，我们现在的方案将作很大调整，而且提交成果的时间不变，还是三天以后，小戴在下楼梯的时候，脚似乎有些无力。可以理解，连夜赶出来的方案，说调就得调，本来以为最后三天，整理出图就完了，没想到基本从头再来，就剩三天，按县领导要求改，时间肯定是不够的，只能尽力了。我让他一起先去吃个午饭，他说不用了，得马上回去调方案。我见他确实没有吃饭的心思，就把他送了回去，下车后，他连再见都没说一句，就急急忙忙向办公室跑去。 我来到“四合院”，等李勋和高建设喝茶。 想想如果张小庆的状态是大于恐惧的话，那么小戴就是恐惧压抑。他今年29岁，扮演着儿子c丈夫和父亲的角色，工资加提成已经过万，老婆在家带孩子。他整天都担心交不出成果，担心挨骂，担心失业。不敢多想，也无暇多想。好像随时都匆匆忙忙，慌慌张张。 他曾经跟我说，整天面对电脑，让他深恶痛绝，但离开电脑，又觉得心里不踏实。本以为熟练这行就好了，应该可以轻松点，结果发现，会的越多越累。有时候也想改行，但发现自己除了设计，啥都不会，离开这行，自己什么都不是。而且家庭负担那么重，不可能说放下就放下，压力实在太大，就找个没人的地方，偷偷哭一下。 我问过他以后的打算，他说已经干设计七年了，骑虎难下，随着工龄和资历考证吧，一级建造师或者注册工程师，那样每年有不少挂靠费，能轻松很多。这应该是绝大部分我们这代人都在走的路：熬资历，评职称，考执业zhèng shu，希望自己早日站在行业金字塔上层，在单位身居要职，年薪几十万，开着中高档车，住着宽敞明亮的房子，有社会地位，可以比较自由地安排自己的时间。一句话，可以稍微满足，尽量少点恐惧。 工作也好，生活也罢，我们被体制化推着往前走，在苦海中奋力向岸边游，来不及多想，只希望早点上岸，稍微停留，就会被淘汰c吞没。 想什么呢！李勋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我面前。 没什么，在后悔那晚没去蓉城找你们。我随口打哈哈。 你小子，真该去的，那会所最近都是新来的ěi nu，我们玩到凌晨五点，相当尽兴。李勋意犹未尽。 高建设走了进来，三人开始有一搭没一搭地聊起来。回顾这几个月，并没有通过李勋接到多少项目，李勋有点不自在起来。怪我和高建设没有把项目情况摸清楚，他没办法找关系。其实我知道他是借口，是爱惜自己的羽毛，根本没打算跟本县哪位领导真开口要项目。要项目对于他来说，就像设计之于我，三个字，没兴趣。 高建设提议，他去发改局弄个未来五年本县建设项目的清单，因为五年内的项目计划，都会在发改局备案，有了清单就有了项目信息，到时候就知道该去找哪位领导了。话已至此，李勋也不好推脱。说这就对了，赶紧去，拿到清单后，他就可以有针对性地去找领导。看到李勋不得已答应的表情，我想起，轻诺必寡信。 高建设第二天就把项目清单拿到了。摆在我们面前时，李勋明显有点恍惚。按项目清单，不要说未来五年，就下半年，本县交通c水务c建设等部门，起码有二十亿的投资。随便找两个，都够大家赚了，每个领导他都很熟悉，但这回真要他去开口，估计还是放不下身段。如我所料，这个清单没有任何价值，不了了之。 张扬家的环保处罚下来了，还真是朝中有人好办事，最终罚款五万，以示惩戒，李勋出面，一下居然可以少罚四十五万。张扬很高兴，给周局长和项科长各表示了一个大红包，下午拉着我和李勋，去蓉城狂欢庆祝。最近老是觉得还欠他家十万，不好意思见他，而他只字不提，让我更觉得自己无能c自私。这十万我靠工资是没法还的，只有等园区项目设计费下来以后，第一时间还他吧。 又蹭了一晚的灯红酒绿，纸醉金迷。看着面前站着的一排陪唱ěi nu，浓妆艳抹，衣着暴露，她们会不会也有欠债要还？家里会不会真有年迈生病的父母或交不起学费的弟弟？同病相怜的感觉又涌上心头，我们累了烦了，可以拿她们寻开心，而她们呢？跟她们比，我应该没资格抱怨生活才对，但我为什么不开心？可能是因为不知足，但更多是因为被一个问题困扰：我他妈这辈子究竟想干什么？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六章 快国庆了，李勋说我们是不是该给渔溪县严局长表示表示，毕竟后面几年，还要从严局长那儿接设计项目。我明白他意思，他给严局长打diàn huà，赚人情和面子，我出钱。虽然最近手头紧，但想想这是必须的，我只好点头同意。领导嘛，逢年过节，你送礼，他不一定记得你，但没送，他一定记得你。 结果严局长说大家不必客气，他国庆长假去趟外省，回来大家聚聚。我暗自庆幸，省了几千块。 这两天高建设有个项目想在节前完工验收，天天陪人喝酒，好几天没见他人影。我和李勋有天一起宵夜。晚上十点，高夫人打diàn huà给我，问李勋是不是和我在一起，我说是，她让李勋接diàn huà。李勋已经微醺，接过diàn huà喂了一声，听了一会儿，问在哪儿，然后说我们马上过去。放下diàn huà，边起身边说，走，高总酒驾被抓了。路上他给交警队长打了个diàn huà，然后没几分钟我们赶到了现场。笑着问高建设咋搞的，他嘿嘿一笑，说习惯酒驾了，没想到今晚被抓了个现形。不多久，交警队长赶到，悄悄让我们把高建设带走，让高夫人开着车走了。 刚离开现场，李勋打了个diàn huà给那位交警队长，让他来喝酒宵夜。几个人找了个海鲜大排档先坐下，高夫人不住表示感谢，直夸李勋有本事。李勋埋头摆手:嫂子，第一，今天如果一般人，我是不会出面的，除了高总和董乐，我想换成其他人，我绝对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第二，不是我本事大，要不是我爸，那些什么队长，哪个买我的账？我心里清楚的很。他有点喝高了。 不多久，交警队长到了，坐下陪笑先自罚一杯。李勋乜斜着看他:队长，四年前，有天我酒驾被你亲手抓住，你无论如何都要把我拘留，可真是一身正气。队长笑道:李哥，那会儿我刚上任，大家还不认识，怪我有眼无珠呐。 李勋好像还要说下去，高建设端起杯子打圆场:来，喝酒吧，今天感谢队长，我敬你一杯。 李勋不胜酒力，趴桌上沉沉睡去。大家准备一起干掉最后一杯，就把李勋喊醒，他醉眼惺忪地对着交警队长说：要不是我爸，你们哪个买我的账？ 国庆中秋长假为期八天，李勋c张扬和高建设都各自出去玩了，我为了省钱，也为了减轻交通压力，准备在本县虚度这八天。 国庆节的早上，把儿子送到父母家，带着程静参加一个高中同学的婚礼。这批高中同学被读书和晚婚给耽误了，加上房价飙升，三十多没结婚还有好几个。回来的同学挺多，从事不同职业，有it精英cjg chác教师c医生c公务员cxiā一 sh一u等等，五花八门，毕业后，大家如浮萍归大海，分散各地，有混国外的c有混北上广的，有其他一线城市的。基本都带着ài rén和孩子，ài rén基本都跟自己工作地方一样。有十年不曾相见者，相见之间，颇有“昔别君未婚，儿女忽成行”的感慨。岁月已经开始无情地在大家脸上刻下痕迹，都已经没有了当年的那份纯真，现在都关心收入c房子c孩子和车子，关心混的怎么样，一心向钱看。要么就是育儿经，何当共剪西窗烛，却话奶粉尿不湿。我突然明白，为什么我现在的圈子是高建设c李勋和张扬，其他故交，因为地域c行业c境遇c家庭和社会因素，已经分道扬镳了，情在谊在人不再。都不再年轻，不再任性，连推杯换盏，都多了一层隔阂，平添几分客套。虚荣者在拐着弯炫耀自己过的有多好，我心说你再牛逼，在这个社会，也不过是头吃着细粮的耕牛，值得那么沾沾自喜c洋洋得意么？实在没什么意思，吃完饭，就带着程静离开了。人嘛，长大后难免越来越孤独。 回去的路上，我有种错乱感，高中同学里面，当年在学校，是不乏人才的。有个yg yu牛人，高三已经看完不少世界名著英文版，现在在一所县医院当护士；有个文学才子，现在作为it民工，天天熬夜写代码；有个摇滚青年，最近考了个银行柜员。大家都为了有口饭吃，抛弃了本来的自己。也许我们意识到了，也许没有意识到：拿自己的生命换口粮，成全别人的财富，很不值c很傻c很可笑。我们可以解复杂的高数题，却连最基本的划不划算都分不清。 口中不禁喃喃：今世俗之君子，多危身弃生以殉物，岂不悲哉！今且有人于此，以隋侯之珠弹千仞之雀，世必笑之，是何也？则其所用者重，而所要者轻也。夫生者，岂特隋侯之重哉！ 程静侧头看我：叨咕什么呢？疯了吧，见到女同学，酒喝多了？你那帮女同学也不怎么样嘛。 我想把“隋珠弹雀”讲给她听，但是话到嘴边，咽了回去。自己每天还在“弹雀”呢，凭什么跟人家讲大道理，不自量力。 中秋之夜，院子里丹桂飘香，老妈备了一桌丰盛的酒菜。一家人其乐融融，欢声笑语，倍感温馨。饭后，家人去看中秋晚会了，我泡杯茶，坐在桂花树下，脑中浮现出归有光的《项脊轩志》：之夜，明月半墙，桂影斑驳，风移影动，珊珊可爱。也许这才是我想要的生活，远离喧嚣，一杯茶，一本书，一份闲情，半日浮生。 董乐，12点了，你还不去睡。程静叫我，我才从胡思乱想中回过神来。感觉小腿冷飕飕的，应该是要起露了。中庭地白树栖鸦，冷露无声湿桂花，我起身裹了裹外套，该去睡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七章 第十七章 付伟中秋也回来了，他邀请了蓉城的一位领导，来本县的一个景区看红叶，让我作陪。这就是我跟付伟的区别之一，我放假就傻玩，他不同，放假还想着拉关系，他说没办法啊，养了那么多员工，家里又没人当官，没有伞的孩子，只能努力奔跑了。 上午，我按付伟交代，先去山上一家野味馆子点好了菜，馆子地处山顶，视线开阔。我泡杯茶坐下，极目远眺，层林尽染，在阳光和雾气折射下，更显朦胧妖娆。我喜欢秋天，从古到今，留下了多少伤春悲秋的名句，让人沉醉。自古逢秋悲寂寥，我言秋日胜春朝，要不是等下要陪那位领导喝酒，我想这肯定会是个惬意的秋日。11点，一声qi chē喇叭冲断了我骚哄哄的思绪。几个人下车，领导五十出头，皮带几乎扎到胸口，大腹便便，完全谢顶，活脱脱一个弥勒佛，身边挎着一个ěi nu，三十岁上下，一身休闲装，发挽乌云，指排削玉。一看就是典型的有事i shu干，没事干i shu。 我请几位坐下，付伟一一介绍，我没怎么记住。菜很快上来了，虽然加上司机才五个人，但是天上飞的，地上跑的，水里游的，一应俱全。fu u员把各人酒满上，应酬归应酬，不可造次，该怎么说怎么敬，得按套路来，按规矩走，各人依次把该敬的酒都敬完，在调笑c客气和豪情中，圆满结束这顿饭。杯盘狼藉，桌上的菜剩了一半，领导打着嗝说他要回去了。都心知肚明，他肯定是嫌我们碍他事，想跟i shu二人世界了。假意挽留一番后，将他们送上车。 剩下我和付伟，重新泡茶，并坐在山顶。 他不胜酒力，脸红的像猴子屁股，笑吟吟说:兄弟，今天菜安排的好。 我呵呵一乐:挖苦我呢吧，你都说了随便点，花钱谁不会啊。心疼的是你，又不是我。 付伟并不在乎:今天这个领导，是通过一个项目认识的，这一年多在几个区县帮我打招呼，拿下很多项目，跟我称兄道弟。但我清楚的很，该他得的那份，一分也不能少。我已经安排司机，回去的路上给领导塞两万。 他挺坦诚，但发现我似乎兴趣不大，就转移话题:你最近分公司怎么样？除了园区项目，半年了，李勋那儿就没接下来其他项目？ 没有。我有些沮丧。 付伟说:搞鸡毛啊，他那么好的关系，中看不中用啊。你这样吧，如果愿意，还是先来帮我跑经营，等你这边分公司项目多了，再说，怎么样？ 付伟还不知道我现在在以前老板的新公司上班，我也不好意思开口跟他摊牌。就推托说我在本县这么多年，有些小关系，还是有小项目可以做的，暂时走不开。 他叹息一下:依你吧，反正哥哥那儿，门随时为你敞开。 他其实很清楚，我们之间的合作不会太长久。一旦做两个大项目，我有了资金自己申请资质，项目也能接的上的时候，我们的合作就终止了。这是市场经济，自己能赚钱，何必找人合作，分给别人一杯羹？而且在这个合作过程中，付伟难免会有私心，为了不被抛弃，他难免会借项目之便，跳过我和李勋，私下拉拢结交项目领导，甚至踹掉我和李勋，毕竟，这行靠的就是关系。这个合作过程也许很短，也许很长，就看李勋怎么操作项目了。 其实我想过，不喜欢工程这行，去哪家公司都不想干c干不好，都是混日子。不去付伟公司，也许还能给他留个好印象。真让他天天看到我缺ji qg，少动力，玩世不恭的工作状态，迟早翻脸，私企不养闲人c懒人。 所以，他借我和李勋的关系挣点钱，我借他平台起步，注定我们的合作不会长久。 司机送完领导回来，才下午四点，付伟非要拉着我去本县一家高档保健浴足店。我说你去吧，我在这儿坐坐，再醒醒酒。他和司机下山去了，我再次独坐山顶，那份惬意浸透全身，太阳开始偏西，暖洋洋的照在身上。曾经在金秋时节，去过首都的香山和金陵的紫金山，都说两个城市有王气，但若只论红叶，眼前这座无名山，毫不逊色。真想天天呆在这儿，哪怕当个fu u员。馆子老板娘过来续茶，如果我问她一句:老板娘，你们馆子还招fu u员吗？她会不会以为我调戏她？ 李勋从老家回来，叫我去“四合院”喝茶，说有事相商。我以为他联系了什么项目，赶忙去茶楼。 他问我:你觉得开个广告公司怎么样？ 我有点懵。 他继续说:徐部长你还记得吧？就是鱼溪县宣传部部长，介绍我们认识严局长的那位。 我说当然记得。 李勋点点头:前两天我拜访了一趟徐部长，他很关心我们设计业务。得知我们没什么项目可做，他给了个建议。 我没明白:什么建议？ 李勋喝了口茶，继续说:他们宣传部，从县委县政府到乡镇，甚至村上，每年投入不少资金，用于宣传，比如展板c广告c宣传片c资料印发等等。广告公司又不需要什么资质，只要效果漂亮就行，收钱也不是问题。 我恍然大悟:你的意思是我们自己开个广告公司，承接政府宣传业务？ 李勋笑着说:对，工程设计是咋们的主业，但副业也要搞，就像咋们这家茶楼，广告公司应该也可以赚点钱，副业嘛。 他说的这个，业务和收款我都不担心，主要不清楚他怎么定位这个广告公司，最近手头没什么钱，就试探着问他需要投入多少。 他说:我算过了，前期投入二十万以内。我们叫张扬一起干，找个铺面，购置点机器设备，请个美工，请个摄影师，找两个小工，就可以开始搞了。 看来他已经深思熟虑过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八章 如果不是李勋，我根本不可能想到做广告公司，即使想到，也不可能去做，因为没有门路。如今他提出来，我也没什么好犹豫的。就等张扬回来，大家商量细节。 有两点可以肯定:一是张扬必然会参与，因为他不缺这点投资本钱，况且广告公司肯定赚钱，二是三个人股份均等，但李勋会出钱比我们少，因为靠他出面接业务。即使没我和张扬，自然有人会跟他合作。这是社会规则，有关系才有项目。 我是没什么本钱了，等大家商量好出资比例，我再跟张扬开口吧，再借点。这么多年工薪阶层，哪有什么钱投资，这也是我很多同学朋友的窘境。有时候有机会，但把握不住，因为工资仅能养家糊口，没本钱投资，一切免谈。人只能挣钱，钱才能生钱。 我其实挺感谢李勋，相识半年多，他一直挺照顾我，有什么生意都让我入伙。只是这半年，跟着他见了很多guān chǎng和商场人士，深深体会到应酬作作陪c灯红酒绿不是我想要的生活，设计c茶楼或者广告公司，只是生存的手段，不是心之所往。认识到这点之后，以前生活中很多让我开心的，已不再让我开心，只是仍然没钱，难免担忧和恐惧。不是参禅，而是切身感受。这种感受，也许会成为我后半生最大的收获之一，也许会让我一直陷入忧伤之中，是福是祸，不得而知。 放假最后一天，负责园区设计的小戴给我打diàn huà，说他已经回来两天了，节前为了应付领导，交了个修改稿到建设局，但深度远远不够。这两天，一直在赶项目，希望节后给建设局一份满意的成果。我表达赞赏和慰劳之意，问他节后能不能交出来。他说打diàn huà给我，就是时间紧，希望我再安排个人配合他，过节期间，项目组人手不够。一方面，我深知如果他们过节期间，整整用三天时间，节后完全能交成果，但是另一方面，对他们只来讲，设计只是份工作，只是为了糊口，哪会全心全意做这个事情。 我委婉地表达了不满:你们应该提前两天给我说，那样时间充裕，还好安排，不会像现在这样，明天就节后上班了，时间上很被动。这样吧，你马上梳理一下，哪些工作没完成，合理安排人手，剩下的工作，我配合你们，突击一晚。 十分钟后，小戴回复我，根据他的描述，过节这几天，他们几乎跟节前相比，项目没什么进展，说白了，过节这几天，他们就没弄。意味着明天交不出最终成果，我忿气填胸:你们怎么搞的，放假前我不是说过么，大家说好赶出成果，现在你告诉我没弄，明天交不出来，怎么跟建设局交代？ 小戴怯懦着说:我心想两三天就能赶出来，结果几个设计人员都回去过节了，也不好叫他们回来一起加班 我音调高八度:不说了，通知已经回来的设计人员，今晚全部通宵，弄不完，你们明天自己去建设局，跟他们领导交代！ 晚上看到小戴和几个设计人员埋头加班，深夜，看他们连厕所都没去一趟，我开始反思今天diàn huà里，自己的话是不是说的重了点？ 平时他们已经很辛苦了，过节回去，他们肯定都是家里的骄傲，亲戚朋友眼里，他们有稳定体面的工作，工资近万，坐办公室，白领，法定节假日，城里买车买房。而他们，也短暂地享受这种被人捧的感觉，给父母点钱，给侄儿侄女发红包，加上几顿同学朋友聚餐唱歌，再打几场牌之后，就又囊中羞涩地回来上班了。大部分时候，他们诅咒上班，而有时候，他们感谢有班可上。我近十年的上班生涯，就是这么过来的，在和恐惧中挣扎，鲜有勇气直面自己内心的声音。也许是害怕，也许是逃避，不愿回首，无心展望，浑浑噩噩，随波逐流。 眼前这几个，都是八零和九零后。我们这个年代的人，从呱呱坠地到成家生子，甚至工作，都被安排了，一直像温水里的青蛙，感觉很温暖c很舒服，结果，基本依赖温水，没有为真正自己蹦哒一回，就平平淡淡地耗尽此生。 第二天一上班，我主动给张小庆打了个diàn huà，试探他们副局长是否在催成果。 你们节前不是交了么？我已经交给清单编制公司，开始编清单了。他有些疑惑。 那就好，我过节期间看了看，按领导意思，方案还可以优化，要不我跟清单对接一下？我不敢说深度不够。 好吧，我等下把编制清单负责人的diàn huà发给你。你过节没出去？张小庆问我。 没有，哪儿都是人挤人，你呢？哪儿潇洒去了？知道领导没催成果，我放松不少。 带着老婆孩子，去yn转了一圈。值得一去，但最好别和家人去，大理丽江，苍山洱海，到处都是艳遇，推荐你一个人去。他颇有感触。 哪儿来那么多艳遇，就吹吧你。你出去这么几天，没好好吃顿饭吧，这两天给你接个风吧，只叫上李勋和高建设，怎么样？我是提前预约啊，不准驳我面子。我觉得大家节后该聚聚。 你娃安排吧，大家是该聚聚了。他答应的很干脆。 泡杯茶在办公桌前坐下，前段时间环保查的厉害，工程行业遭受沉重打击，项目很少，老板这个新公司依旧没多少业务，新人们个个打游戏c玩sh一u ji，忙的不亦乐乎。我不是他们家长，也不是他们老板，没必要苛求他们看规范c考zhèng shu，路是自己的，得自己走。 打diàn huà给小戴，告诉他今天先不用交成果了，但是尽快跟清单对接一下，免得方案调整深化后，牛头不对马嘴。他好像也在组队玩游戏，diàn huà那头传来几阵喊杀声。 设计人员基本就是这样，忙的时候被催逼的晕头转向，闲下来又无所适从，纵情于游戏和sh一u ji。让人觉得，哀其不幸，怒其不争。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九章 下午，分别联系了李勋和高建设，问他们晚上想吃什么，二人都说想吃顿火锅，说出去这几天，嘴里能淡出鸟来。 晚上七点，我带着程静去辣翻天火锅，点上最辣的锅底。没多久，高建设c李勋和张小庆都携家眷到来。工程行业，带家眷出来吃饭，说明大家关系比较近了。 这是温情又放松的一顿饭，没有尔虞我诈，没有利益纠葛。真的像一大家兄弟姐妹聊天。 李勋一家人节假日去了三亚，享受海浪沙滩，游艇海鲜，在南海观音前磕头许愿，希望能在三亚买栋海景别墅。众人羡慕不已，纷纷相约找时间一起去三亚旅游。 张小庆一家逛了半个云之南，接受文化熏陶，感受古城风情，也觉得不虚此行，云之南值得一去。 唯有高建设，说的比较凄凉。他有个同学在川云交界处，地处大山深处，从事缉毒工作。以前就多次邀请高建设去玩，一直没合适的时间，这回国庆决定带老婆孩子去看看。听同学说，他工作的地方到蓉城，大约七百公里，开车需要整整两天，高建设不信。心想每小时开一百公里，七百公里，大半天不就到了么。于是加满油，从本县出发，一路阳光明媚，心情大好，四个小时就到了西昌。在琼海边合影几张，吃了顿便饭，就开始往布托县进发。西昌距布托只有一百二十公里，高建设预计两小时，结果一路颠簸，路况极差，历经八小时，才到达布托县。已是晚上十点，找家最高档的酒店住下，下楼吃饭，发现饭馆已经基本打烊，随便泡了点方便面对付一晚。 第二天起床吃早饭，发现街道肮脏，当地人随地或坐或躺，每家餐馆墙壁c桌椅和碗筷都油腻腻c黑乎乎的。看着实在没胃口，就在超市买了点面包牛奶，匆匆往同学那儿赶。一路虽然蓝天白云，但一家人兴致全无，因为道路颠簸崎岖，翻过一座山，又是一座山，好像到不了终点。沿途偶尔见到倾颓的屋舍，东倒西歪醉酒的男人，背着沉甸甸材火或猪草的女人，岁的孩子背着弟弟或èi èi，手里还牵着弟弟èi èi，傻傻地盯着偶尔过往的车辆。大人小孩，无不衣衫褴褛，蓬头垢面，高建设怀疑自己穿越回了半个世纪。 他高兴的是，十岁的小儿子在回来的路上对他说:爸爸，我觉得自己生活好幸福，等回去了，我要好好学习，珍惜现在的生活。 这顿饭大家吃打半夜才散，好像都舍不得这种分享c这种惬意c这种放松。原来我们都需要倾诉，都需要暂时的停留。 可能是酒精，也可能是放松，那晚我睡的很香。第二天凌晨五点却渴醒，起来灌了一大杯水，睡意全无，披上睡衣，点根烟坐在阳台上。楼下传来扫把刷刷声，清洁工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开始上班，他们大都五六十岁，消瘦c黢黑和佝偻，表情无助，起早贪黑，早饭是一碗稀饭，馒头就咸菜，午饭是一份小菜就米饭。每次看到他们，我都会想到以后的自己，想到老去的“耕牛”。舆论说他们默默奉献，现实是生活的无奈。 他们活了一辈子，一无所有，而我活的这三十多年，剩下什么呢？家庭c几个提携我的朋友c日益老去的躯体c反感的工作c万元的工资c每月分红三千的茶楼，房贷和车贷近百万，欠张扬家十万，欠借支平台五万。盘算的时候，我首先想到这些，都跟钱有关，大家总拿钱衡量一切，是因为和恐惧。从钱来说，我活的很失败，满足不了，只能被恐惧包围。 这三十年，因为读书c工作，走遍大半个祖国，仅是天下熙熙，天下攘攘的一员，一直被推着往前走，有时候大家走的急促焦灼，有时候信马由缰，而我傻乎乎地迈着脚步，纯粹打酱油c看热闹，没心没肺，最后三心二意c两手空空无所有。 张扬回来了，他去越南玩了一圈，给我带了点礼物。他在那边见到了更贫苦的生活，一家八口吃喝拉撒睡，全在三十平米的塑料棚里，张大户在当地的村子转了一圈，看着一家比一家惨，挨家挨户总共留下五千元才离开。张夫人说他傻，张扬说你懂个屁，整天只晓得买包包衣服，你也就是跟了我，活的人五人六，换个工薪家庭，你没én pg，没背景，早他妈喝西北风了。 他这话一半是气话，但张夫人花钱确实大手大脚，除了跟保姆一起带带孩子，二十几岁，无事可做。每个月买衣服包包，化妆品c做头发，万不带眨眼，这让我对程静有种愧疚感，都是如花美眷的年龄，程静的开销不及张夫人十分之一。张扬说为自己花点钱没什么，女人嘛，爱美之心无可厚非。主要是头发长见识短，被网络传销骗了五十万，还非要死犟，说为了投资，人家说有百分之三十的利润，投五十万，一年多就可以翻到千万，张扬晓之以情，动之以理，嘴皮子都磨破了，发现她已经彻底被传销组织洗脑，骂了句瓜婆娘，气的差点把她赶回娘家。 蓉城和本县，很多高档娱乐场所，张扬都是会员，不想回家，说是看到老婆就来气。第二天拉着我和李勋去一家皇室浴足，三个人商量开广告公司，张扬说他家有三间铺面位置有点偏，但装修好了，买点办公用品，挂牌就可以开始，每年象征性给他家三万租金就行。我和李勋想了想，广告公司的业务，宣传系统也好，工程出图也好，主要来自我们的个人关系，不需要靠地段吸引人气，就决定按张扬说的办。就这样，“巨搫”广告公司酝酿成功。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章 没想到的是，大学室友高飞有天突然打diàn huà，说他已经登上从长三角到蓉城的飞机，要来找我玩，我很是惊讶。快十年不见，等飞机的时间里，我想他会变成什么样子。结果完全出乎我预料：他蓄了长发，绑在脑后，浅绿色坎肩，挎着一个单反，一副艺术家派头。 一路上他解开了我的疑惑，两年前他深深认识到不能再为设计工作耽误时间c浪费生命了，摄影和写作才是他心中所往。于是毅然决然从一个干了六年的省级设计院ci zhi，招致父母c亲友和单位领导的种种非议，他顶住压力，开始用心拍摄怀旧而有温度的zhà一 piàn，配上优美的文字，尝试给几家网站专栏投稿，因为自己感兴趣，几篇图文做的特别用心，打动了网站和读者。他开始能养活自己，每天十八小时徜徉在zhà一 piàn和文字里，不觉疲惫，作品深受网友喜爱，在某知名网站开了专栏。这次来蓉城，是为了应网友要求，采集川西古镇和草原素材。 真想不到，我们理工科的室友，居然走上了艺术家的道路。晚上端起酒杯，我除了羡慕意外，还表达了对他当初ci zhi勇气的敬佩。 他不温不火：没什么好佩服的，真知道内心的方向，就没有恐惧了。哥们你想想，我们上学之前，我无忧无虑，天真烂漫，看什么都新鲜，什么都好玩。上学开始到高考结束这十几年，老师c家长要求的只是成绩。成绩好，听长辈的话就行，父母们吃糠咽菜都愿意。有兴趣可以，但不能影响学习，有一点分散学习的注意力了，就果决地将我们的兴趣扼杀。长辈和老师们基本没有体会到自我实现的成就感，他们可能也知道，但觉得风险太大，跟着兴趣走下去，多半连生存都难以保障。所以在这个现实的社会，面对高考的独木桥，也为了我们能生存吃饭，狠抓学习成绩。现在的孩子更惨，各种培训班，各种恶补。我们那会儿，对人生有太多未知和憧憬，基本不可能坚定地追随自己内心的声音，就这样被简单划分为文科生和理科生，标准只有一个，kǎ一 shi分数。 抿了口酒，他继续说道：高考结束，几家欢喜几家愁，牵动大家十几年的kǎ一 shi分数，从拿到大学录取通知书的那刻开始，灰飞烟灭，变得没有任何意义。颓废的大学生活开始了，没有分数压力，反而无所适从，学着不喜欢的专业，看着周遭的同学，开始迷茫c喝酒c逃课c打游戏c虚荣攀比，纵情挥霍青春。这段时期，依然对未来心怀憧憬，对社会没有深入了解，不会观照自己内心所需。很快，大学毕业，面对日益残酷的岗位竞争，扩招的大学生们，发现在人才市场上，自己是那么平庸，没有任何优势，一部分选择继续读研读博，躲在象牙塔里。大部分找工作的毕业生们，只能像大白菜一样，任人挑选c砍价，为了生存，为了不让父母失望，为了周围人的眼光，没有还价的余地，自己没有安身立命的资本，纵有千般不愿，还是得忍气吞声地实习c工作，因为你不去，自然有人去，对公司没影响。但你呢，没工作，好像就没了一切。 说的好，我跟他碰了下杯，他一仰而尽，又继续说：工作头几年，我们觉得能挣钱真好，同学之间都攀比，谁出国了，谁读研了，谁工资高，谁又是公务员，自己活得滋润就行，能应付房租和恋爱开销就行，没有多大压力。发现身边领导和老板活得有模有样，臆想我能想他们那样就好了。于是又有了目标，金钱。虽然不喜欢你所在的行业，但为了明天，为了钱，你发誓要趁自己年轻，拼搏奋斗，熬夜加班！你的老板和领导笑了。工作开始稳定，有的甚至事业起步。这时候，三十岁上下，买房c买车c结婚和生子，仿佛在同一时间到来，像一座座大山，压的我们喘不过气来。在亲朋好友周转支持下，我们终于完chéng rén生的几件大事，日子也紧吧起来。你发现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一批批年轻的毕业生涌入你的行业，你变更了一个老人，一个小领导，管人管事却管不了钱。这时的工作，就像鸡肋，食之无味，知道自己厌倦了，三十岁没有找到自己的路，过了而立之年却立不起来。弃之可惜。不上班吃饭怎么办？家庭怎么办？房贷c车贷谁来还？于是你不敢为自己多想，继续当着螺丝钉，日复一日麻木地上下班，经常熬夜加班，时不时地还要被上级和老板指责。工作之余，你除了玩sh一u ji，就是喝酒，要么就周末和家人朋友出去玩一天。你有了些人脉，开始追求事业，钻营送礼请客拉关系，活的有奔头，有希望。或得意或失意，被钱牵引着向前走，踏上一条不归路，迷失自我。抓住机遇的，摇身一变，六亲不认，除了孩子，你换掉了房子c车子甚至妻子，没抓住机遇的，怨天尤人，庸庸碌碌，了此残生，妻儿跟着受罪。大不了就是评职称，考执业zhèng shu，耗费大量时间精力，越来越擅长不喜欢的行业，在这条路上越走越远，彻底迷失自我。哥们儿，监狱利用暴力，囚身；而这个社会就是座大点的监狱，利用人的和恐惧，囚心。看似比囚犯自由，其实我们都清楚，自己的心被和恐惧束缚，抛不开，放不下。每天基本都是公司和家两点一线，傻吃傻喝傻玩过周末或节假日，继续心不甘情不愿地公司和家两点一线，这他妈跟囚犯有什么区别？刑期多久，得靠我们自己。我们的内心就像地球，如果里面的岩浆涌动喷发，将一发冲天。我们的让自己内心的岩浆不断涌动，找到火山口，自然会冲破和恐惧，爆发出来。 我感觉自己越喝越清醒，眼前的高飞不知道经历过怎样的内心挣扎和纠结，才有了现在对人生轨迹的认识。我问他会不会哪天出家去庙里当和尚，他说滚，老子只是按自己心愿改行，又不是看破红尘，出家？那样太对不起女粉丝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一章 园区项目在没有招投标的情况下，叫高建设先进场，后面再补招投标程序。李副县长打了招呼，高建设乐滋滋地调派机具和人员进场。我带着小戴去现场技术交底的时候，路基已经初步成型。 高建设带着大家在现场溜达，张小庆说:今天请设计来，没有外人，明说吧，这个项目招投标程序还没走完，但是工期紧，任务重，县领导很重视。目前施工进场一周，跟我反映了两次，说现场遇到些问题，需要设计方配合解决。 高建设接过话:是啊，项目前期因为没有做地勘，我们在路基开挖过程中，遇到几处软弱地基，局部淤泥深度达两米，估计是以前留下的老河道或鱼塘，请几位来看看，商量怎么解决。 小戴正要开口，我拦住他，这种情况，高建设肯定已经想好有利于自己的解决方案，不妨让他自己说，说的对与错，责任都不在设计方。 于是我看着高建设，他开口道:张科长c戴工，你们看这样行不行。淤泥清理后，用埋石混凝土吧，增加的投资用项目暂列金解决，如果超出暂列金，我自己认了，总之保证总投资不变。 项目总投资现在把控的很严，超出的那部分，基本是不被认可的。不像前些年，领导随便签个字，设计出个变更就可以增加投资，现在不行，超出投资得上常委会，甚至蓉城领导签字，先不说领导认不认可，光走这套程序就得大半年，谁也耗不起。 我问他清单里面有没有埋石混凝土这项，没有的话，属于增项，程序很麻烦。他说有，设计方案在桥梁基础部位是有埋石混凝土的。 张小庆开口:我看就这么办吧。高总下来安排人计算一下，需要增加多少埋石混凝土，如果暂列金不够，我好上报领导，就算吃亏，也要亏在明处，不能让你吃哑巴亏。 高建设呵呵一笑:谢谢各位关心，我尽快算出来，报送给各位。快中午了，几位辛苦，咱一起吃个便饭。 其实才十一点，跟着高建设来到附近一家农家小院。张小庆去外面打diàn huà，高建设点菜，我坐在院里，端着茶杯，让小戴把设计图递给我，随手翻看。图纸很厚，上百页，这个项目还好，没有请专家评审，没装订几套纸质版。需要评审的项目，送审稿打印十套八套纯属正常，一两千的打印装订费，上千张纸，厚厚的一摞，每位专家领导在评审会上翻看一次，有的还没翻过，散会就作废，让设计单位卖废品。 前两天高飞送我一本《金陵印记》，是他拍写的一本关于南京旧印象的书，让人爱不释手，同样是百来页纸张，怎么就差别这么大？很多年以后，高飞的算是作品，我们的这些设计图呢？只是谋生的手段，只有施工和监理单位两个读者，等施工单位完工，就彻底变成废品。雁过留声，人过留名，我们能留下什么？几十年之后，我们将销声匿迹，仿佛不曾来过这个世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二章 “四合院”茶楼开张的第一个月底，李勋微信上发了张账单过来，盈利四万，他说作为流动资金，就不分红了。想想以后每个月可以分红五千，觉得还可以。第二个月底，又发了账单过来，盈利只有七千，也就是说我分红只有一千，跟第一个月比，盈利少了三万多，我和张扬明知道不合理，但又不好说什么。这样下去，我四c五年才能收回成本，张扬得八c九年，还不如把钱存银行。我郁闷了一下午，想干脆退股算了，但这大半年的金钱和精力投入，跟李勋把关系拉这么近也不容易，为了以后可能的大项目，暂且忍忍，大局着想，没必要因为这点钱跟李勋闹翻。 想想也能理解，李勋平时看似光鲜，其实没几样收入，施工也好，设计也罢，虽然跟我们合作，毕竟才起头，没几个项目，没收到分红。茶楼交给他主管，他趁机昧点钱，在所难免。格局太低，是因为没钱。这让我和张扬对他平日里声称的“好兄弟”大为失望，这么点钱，就可以看透李勋，看来不得不防范以后跟他的合作，包括正在筹建的广告公司，投资需谨慎。 李勋这么干，还因为茶楼装修之初，他缺资金，如今大家投钱把茶楼开起来，能挣钱了，他想把几个股东踢掉，自己赚。我们不提出异议，他无所谓，反正每个月分红连资金利息都不够，如果我们撤资，又显得我们小气，不能共事。左右他都不吃亏，这个小算盘打的，借鸡生蛋，过河拆桥，鸡贼但并不高明。 不同的是，张扬和高建设都没把这个茶楼收入当回事，而对我来说，相差半个月工资，对月收入影响不小。 李勋肯定也觉得有点不好意思，打电话叫我去茶楼，几个股东都在。他们在地主，李勋若无其事地侃侃而谈，以后该如何如何增加茶楼收益，我心里笑笑，盈利越多，也是你昧的越多，何有于我哉？ 看着他略带虚伪的表演，我泡杯茶躺坐一旁，打开手机里《苏轼全集》:蜗角虚名，蝇头微利，算来著甚干忙？突然觉得自己有些可悲，而李勋有些可鄙又可笑。 来茶楼里打麻将c地主的常客，男人偏多，他们基本都是青壮年，多数是混本县政界和商界的，掌握本县很多资源。酒足饭饱，他们习惯来茶楼打牌，消磨下午时光，常年如此。川西地区似乎家家茶楼客满，经济再萧条，不影响茶楼生意，属于旱涝保收。像我这样不打牌，在茶楼看诗词的，绝对被人说附庸风雅c傻逼一枚。 李勋可能觉得不好意思，提出晚上请大家喝酒，我心情索然，不愿意去，借口带孩子，告别回家。 高飞采集素材回来，准备在本县停留一天，我准备给他践行。来到他入住的酒店，敲门进去，他让我先自己坐会儿，就跑回笔记本电脑前，噼里啪啦地敲打键盘，看来他捕捉到了灵感，正在兴头上。这里是18楼，天气晴朗，视野极好。高飞坐在阳台的玻璃桌前，桌上一杯茉莉花茶，都说搞艺术的穷酸潦倒，而他却有种专注和小资。说实话，我相当羡慕他的生活状态，做着自己喜欢的事情，还能养活自己，不需要仰人鼻息，不需要苦苦算计。跟他相比，我到底错在哪儿？差在哪儿？应该是缺少直面自己内心的勇气，摆脱不了自己的和恐惧。 “想什么呢？”高飞合上笔记本。 “真羡慕你这种生活状态。”我说出内心想法。 “你也算当老板的人了，还羡慕我这个穷酸搞艺术的？”他呵呵一笑。 我唏嘘一声，他继续说:哥们儿，那天我们已经讨论过大家可能的人生了，我总结成一首打油诗。说着又打开笔记本，逐字逐句敲打起来: 先因分数后因钱， 半世游离犹未醒。 而今放任且疏狂， 不负余生不负心。 看着屏幕上的这几句，我顿觉胸闷，我怎么才能不负余生不负心？ 当晚跟高飞别过，我久久不能入眠，回想自己这三十多年，再想想自己以后的路，还真如高飞所言，三言两语就道尽这平淡如水的一生。这些年，家人c老师c同学和朋友，他们本身都是把工作和生活分开，觉得工作就该苦点累点，也一直宣称踏实c勤劳c刻苦c努力，为了更好的生活。其实没有按自己内心想法前进，到头来，一切都是南辕北辙。没人觉得工作也可以是生活，所以我也一直觉得就该如此，没什么不对劲。高飞让我看到不一样的活法，追随自己内心的声音，工作可以是生活，生活本身也可以是工作，二者并不矛盾。真想找个清静的地方，好好梳理梳理这些想法，余生弥足珍贵，该为自己而活。无奈明天是周一，还要应付一大堆烦心的人和事，只好勉强自己先休息，半梦半醒间，昏昏睡去，早上闹钟响起的时候，睡眠不足，难以睁眼。 周一事情特别多，杂七杂八地协调安排了小半天，才安抚好业主和老板。今年环保查的相当厉害，很多工程项目偃旗息鼓，老板这个新公司，依旧没多少项目。在做的几个小项目，都是设计费万儿八千的，连员工工资都不够。中午老板叫我过去，说有个村里的风貌整治项目，设计费约2万，让我去现场看看。 这应该是园林景观专业，如今行业萧条，看来老板饿红了眼，啥项目都接，也不管什么专业不专业了，有钱就上。隔行如隔山，我深知跨专业的难度，建议找个风景园林专业的人员配合，他立马摆手，说让我们自己摸索，工程行业都是通的，依葫芦画瓢吧。 其实他心里想的是:你娃就是懒嘛，专业不对，最多就是你带着几个新人，加加班，多修改几遍的事情。另外去找个专业人员，要价又高，你们倒是轻松了，但老子不划算，白养你们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三章 再深知老板意图后，我没得选择，带着三个新人去了村上。在得知是个景观园林项目后，都是一脸懵逼，因为跟他们的大学专业和劳动合同上签订的工作行业，风马牛不相及。三十万投资，包含墙体美化c花台c走廊c盖板c绿化和文化墙等等，内容繁琐，预计边学边做，需要一周，村上要求三天。时间暂且不说，因为没有签合同，按两万设计费，我们提成三千，也就是说每个人提成七百多，干一周，后面还得修改无数遍，相当不划算。 鉴于此，我问了一下村上意见，他们最多给一万设计费，现场踏勘回来后，我让经营部跟村上联系，说我们设计费两万，一分不能少。村上觉得我们漫天要价，一怒之下，说不请我们设计了，我心中窃喜。即使他们找到老板，我就说村上嫌我们开价太高，不给我们做了。 高建设打电话，说有事商量。我来到“四合院”茶楼，他和李勋两个人在喝茶。 我问高建设：怎么了？大哥。 高建设说：我有个正在施工的工地，在渔溪县，你知道吧？ 我想了想，他说的应该是通过渔溪县严局长介绍的那个厂房项目，他和李勋合作场平和土建部分，投资六百万。这个项目已经进场三个月，一直顺风顺水，除了前段时间环保查的严，停工了半个月，上个月已经恢复施工了，会有什么问题呢？ 我点点头，他继续说：严局长那边，挺关照我们，业主那儿也没什么问题。但是阎王易见，小鬼难缠，不料监理那儿出了点小问题。今天找你来，是想问你是不是认识一个监理，姓古，四十多岁，是蓉城一个监理公司的总监。这几年监理了本县和渔溪县的几个项目，我去年有次看到你跟他在一起喝酒。 我问他：是不是镶个金牙，特别胖，没多少头发？ 高建设连连点头。 他说的古总监，因为以前是我设计的几个项目的总监，施工单位请几方代表吃饭，一来二去，大家就熟悉了。确实是个难缠的主，仗着自己有点背景，以前的施工单位都被他整怕了。 我说挺熟悉，但没深交。 高建设说：熟悉就够了。是这样的，这个厂房项目，监理公司派了一个监理人员常驻现场，他的房租伙食我们全包了，逢年过节和节点验收我们把红包提前送到。这位古总监来过现场三次，头两次我们都准备了红包，想给他表示表示，够意思了吧。不料他高风亮节，直接拒绝了。但是有个问题，就是他每次来现场都沉着脸，对现场指指点点，提的问题都很尖锐。今天他去现场，像微服私访一样，不通知我们现场管理人员，直接去现场刁难施工班组，开口闭口都是要求现场返工，施工人员不得不停工，僵持了很久，带班工头给我们现场管理人员打电话，管理人员跑到现场，火冒三丈，直接揪着古总监衣领就要揍他。被旁边几个施工人员拉住，古总监相当羞愤，脸红脖子粗，当场给渔溪县建设局一个科长打了电话，投诉我们施工单位威胁侮辱监理，闹的动静挺大。 李勋在一旁吐着烟圈：本来我想找人弄古总监，让他以后再也不敢来我们工地。结果高总仁慈，说什么和为贵。 我笑笑：你们是不了解这个古总监，他在监理行业二十年，深知施工单位主动表示的红包，都是小红包。所以头两次你们给红包，他看都不用看，就知道没几个钱。他想通过挑毛病，显出他的水平，也希望施工单位明白，他没那么好糊弄，得多给点。他这招屡试不爽，没想到这回遇到你们那位性格火爆的管理人员。 高建设说：咱私下说啊，其实我是支持我们那个管理人员的。王法不外乎人情，都是出来混的，监理是人，施工单位就不是人了？大家过得去就行了，古总监倒好，油盐不进，还他妈让我们返工！一个项目，每个人该拿多少，就拿多少，得按规矩来，手伸的太长，就是坏了规矩。威胁侮辱算是轻的，敲警钟而已。不过这事既然发生，他应该以后不敢对我们怎么样了。剩下的就是擦屁股，我准备请他吃顿饭，包个红包，让那位管理人员道个歉，息事宁人。你跟他挺熟的，当个和事佬？ 我不好拒绝，就给古总监打了个电话，表达了高建设的意思，约定晚上在渔溪县摆酒向他致歉。 李勋说这么点小事，他就没必要出面了，也懒得看到那位古总监。下午，我和高建设驱车往渔溪县驶去。 一路上，聊到如今的监理行业，高建设说现场监理人员，基本不作为，只要业主没意见，监理跟施工就井水不犯河水，基本看不到监理，懒到连监理日志都让施工单位帮忙写。也有自己写的，但日志里对现场“人员”c“机具”两项，往往第一页列举的还比较详细，从第二页开始，就只有两个字“同上”。红包给的到位，就不存在验收或签字问题。一旦没到位，就麻烦了，下雨不验收c周末节假日不验收c晚上不验收，最扯淡的是，“心情不好”不验收。这样算下来，就没几天是验收的日子。 我笑笑：他们也不容易，在如今的工程行业，监理属于夹缝中求生存。卡的太严，得罪施工单位，完全不作为，又无法向业主交代。掌握好那个度，才会风生水起，掌握不好，就成了风箱里的老鼠，两边受气。会混的监理，明白七个字:只看病不开方子。告诉施工单位错在哪儿，在业主面前也就有了交代，又不说具体怎么整改，就给了施工单位缓冲的余地，施工单位没有整改或整改不对，监理都没责任，几方都不得罪。 高建设说：他们得感谢国家的建设制度，从实行建设项目监理制的那天开始，养活了多少滥竽充数的监理人员？大部分都没注册监理师证书，仗着自己在监理的位置上，就知道吃拿卡要。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四章 当晚通过吃饭c道歉和送红包三部曲，给足了古总监面子，他顺坡下驴，跟高建设握手言和，称兄道弟。 晚上八点，我们出发回本县。看着路上来来往往的车辆，我再次想起太史公说的天下熙熙和天下攘攘。突然发现自己每天该见什么人c该做什么事，都不是自己所能控制的，被一股奇怪的力量牵引着往前走，身不由己。为老板c为朋友的事情，付出绝大部分的时间和精力，基本忽略了家人。这个点，程静应该已经在哄孩子睡觉了吧。 高建设为了表示感谢，要请宵夜，非要回本县继续喝。可能是最近酒喝多了，身体难受，今晚我特别想回家。想看看儿子，已经好多天晚上，没有给儿子讲睡前故事，每天醉醺醺回去的时候，儿子已经熟睡。 但难得这么早回家，轻轻推开卧室门，虽然看我喝了酒，程静还是笑吟吟地说:儿子，爸爸回来了，让爸爸给你讲故事。儿子眨巴大眼睛看看我，然后笑着钻进被窝里。 被动地活了三十多年，最近可能是受高飞的影响，不时地跟自己对话，有点顾影自怜，有点消极厌世，有点冷漠孤僻，不会主动联系朋友，懒得对人嘘寒问暖。家可能是唯一剩下的让我感到温情的地方，可以让我冰释芥蒂，放下一切。 虽然那个繁琐的景观风貌项目不用做了，但老板还接了几个小项目，设计费都是万儿八千。对设计人员来讲，是不愿意做这种项目的，跟大项目相比，工序差不多，提成却少得多。 其实这几个小项目已经安排了三个星期，我让几个新人尝试着做，结果意料之中，他们上班时间看着像在鼓捣项目，下班时间一到，关机走人，从来没提出什么疑问。这几天业主开始催成果，我问了问新人们做的怎么样，几个人都是傻笑几声，心安理得地说不会做，不知道从哪里下手。 我心说天天打游戏c玩手机，会做那才叫怪。没有丝毫责备他们，耐心地叫他们各自泡好茶，坐我旁边看我做。打开电脑，以一个小项目为例，一步步告诉他们怎么做，三个小时后，基本完成。 几个人看的倒是挺认真，好像都受益匪浅。我说打铁趁热，就每个人安排了一个小项目，这是我教他们的目的之一，让他们多帮我分担。对于设计工作，他们是否掌握或者是否挣钱，最后喜爱或者厌倦，都与我无关，我志不在设计。只知道教会他们，我可以有更多时间，做我该做的事，想我该想的事。 张夫人这两天闹的挺厉害，电话打到我这儿，让我帮他劝劝张扬，说张扬最近很少回家，以前一直去健身房，偶尔勾勾搭搭，她睁只眼闭只眼。最近倒好，干脆当了健身房教练，明目张胆跟女学员不清不楚。 看来张扬触及了她的底线，张夫人骨子里属于保守传统的类型，对张扬可以说“待浮花浪蕊都尽，伴君幽独”。但也可以理解张扬，家底殷实，开着豪车，一身腱子肉，很招姑娘们喜欢，属于“你若盛开，蝴蝶自来”，即使有错，也是钱的错。如果说张小庆的路子是“灵与肉的碰撞”的话，那张扬在健身房就直接是“肉与肉的摩擦”了。 程静跟张夫人平时关系也不错，说我们该劝劝张扬，晚上我给张扬打了个电话，他说你们过来吧，在家里。 还没进门，就听到吵架声。见我们进来，张夫人一头扎在程静肩膀，泣不成声:程静，我这日子没法了，他整天不着家，招蜂引蝶，孩子都不管，呜呜呜。 程静拍着她后背，轻声安慰。 张扬理亏，岔开强辩道:你个瓜婆娘，回来看到你就烦，不好好在家带孩子，学人家搞传销，几十万打了水漂。 程静反驳道:我那是投资！你能干，十万投资茶楼，说的好听，让我每个月领分红，结果怎么样？三个月了，根本就没分什么钱，还不如存银行！ 我觉得张夫人这话，是说给我听的，因为当初是我怂恿张扬入股茶楼。想到这儿，我不敢开口了，把想好的劝慰他们两口子的话，给咽了回去。 张扬也知道我们被李勋坑了，不好还口，悻悻地埋头看手机。 程静接着哭:我投了点钱，就叫我交出财政权，还要跟我对账。你以为你家是财政部啊？防我跟防贼似的，这日子还有什么意思！ 张扬脸气的铁青，咬牙指着门外:你滚！ 张夫人哭的更大声:好，你有种！说着就要向外走。 程静看到这种场面，有点不知所措，一边劝他们少说两句，一边向我使眼色，意思让我劝劝张扬。 我不敢多说，我欠张扬十万，如果那句话没说对，张夫人在气头上，再把矛头转向我，就难堪了。只好拉着张扬，朝外面走，留程静在家里劝张夫人。 站着外面，张扬说:董乐你说说，我们现在是靠我爸妈挣下的家业，她几十万拿去被人骗，我怎么跟家里交代？是不是脑子有问题？什么家庭不家庭，什么不着家，都是狗屁，我们早就各过各的了，只是想到孩子，还没离婚。她就是想管钱，妈的，怎么可能！我同意，我爸妈也不可能答应。 抽了半包烟，夜深了，我劝他先回去。两个女人已经哄孩子睡下，劝他们两口子先休息，我们就离开了。 回来的路上，程静说张夫人也够可怜的，家里没地位，始终把她当外人。看来钱多了也不是好事，勾心斗角，亲情都淡了。 难道没钱还好？结婚六年，我没挣什么钱，不知道程静这话是不是宽慰我，抑或是我太敏感自卑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五章 “巨擘”广告公司还没有成立，李勋就拉了第一单业务，本县一位房地产开发商准备把一个楼盘广告交给我们，具体细节安排在二十天以后商量。李勋很兴奋，一边催张扬抓紧装修公司，一边催我招聘员工。滔滔不绝地展望广告公司前景，慷慨激昂地说今年虽然只剩三个月，但我们业绩要争取突破三百万！我和张扬半信半疑，面面相觑。以李勋的关系，只要他肯开口，几个区县宣传系统的广告业务，确实能赚点钱。宣传系统，上至区县，下至乡镇和村，点多面广，是可持续的，不显山不露水就把钱挣了。不像工程，标的大，戳眼睛，他又不敢跟老爷子或其他领导开口，全靠碰巧。 张扬那边，装修工作按部就班地进行着，招聘人员却难住了我，蓉城的广告人才不愿来本县屈就，本县又没几个广告人才，有点能力的，都自己当小老板了。我老板五年前就开了个广告公司，当初是因为发现在外面打印出图太贵，不划算，为了省钱，想想干脆自己开个广告公司，还拉了两个本县科长级别的业主合伙。本来想做点打字复印和工程出图，谁知后面展板c航拍等等广告业务找上门来，就让几个员工学美工软件，历经五年，员工几进几出，只剩下一个“万精油”。叫他万精油，是因为他从接到广告，到制作c安装，甚至后期收款，是一条龙服务，各方面都摆的平。本县宣传或广告，只要安排他做的，基本都能让业主满意。 千军易得，一将难求。李勋和张扬知道我跟万精油关系挺好，就怂恿我挖墙脚。我只能说试试看，一是因为我已经了解李勋为人昧心昧钱，自私自利，说的好听，要不惜代价把人挖过来，到时候他不给人家兑现怎么办？二是万精油在老板那儿工作五年，从实习生到顶梁柱，于公于私，都不一定肯走。 打了个电话过去，假意说我朋友准备开个广告公司，想请万精油推荐个负责人，结果他说他还缺人呢。 我继续“请教”：如果招个广告公司负责人，就像你这种，该如何给人家开工资？ 万精油说：本县的话，就四千基本工资加点提成吧，我现在三千多，加一个点股份，年收入也就七万左右。 我说：如果我朋友这儿给你两个点股份，基本工资五千，你愿意来不？ 万精油呵呵一笑：董哥，这有点难为我了，你知道，老板不算亏待我了，我也不能说走就走。 看来这个墙角还不太好挖。我也没必要继续开价了，开低了，没用，开高了，遭李勋埋怨。下来再说吧。 对于老板，我挺对不起他的，又要背后抢他业务，又要挖他的员工。为了广告公司，我挖万精油，而以后如果工程设计项目多的话，现在新公司的员工，我会挑几个带走，这也是我手把手培养新人的目的之一。良禽择木而栖，我也有信心带走他们，都是普通人，哪来那么多三贞九烈，加点工资而已。拿着老板的工资，做着自己的打算，损人利己，但我并不感到羞耻，因为我也只是普通人，为了摆脱恐惧，满足，顾不得什么道德是非。况且我跟老板仅仅是雇佣关系，没有走的那么近，也就谈不上什么情谊。就像耕牛，既然找不到属于自己那口“青草”，有机会的话，就修炼成农夫，驱使耕牛。 李勋依旧每天喝茶打牌，偶尔问问我园区设计进展，偶尔提起去渔溪县拜访严局长，别把明年的大项目盯丢了。就是绝口不提承接其他项目的工程设计，好像跟他没什么关系。程静见我最近挺闲的，也不怎么出去应酬，就关心我和李勋最近接了哪些项目。我支支吾吾，没说李勋不上心，只说今年环保查的严，工程项目几乎都停了，连老板的新公司也没什么项目。其实只有高建设和张扬才知道我的难处，李勋对我们的合作，纯粹是敷衍，口口声声说把工程设计当成主业，其实压根儿就没上心。我本身也不喜欢工程行业，现在有班上着，也懒得催他，懒得晚上跟他出去喝酒。只是每周抽两个下午，去“四合院”跟他们喝茶吹牛，偶尔跟他们晚上出去喝顿酒。 这样的日子，让我平静了不少。有天晚上下着小雨，我加完班，七点半。一个人在街边吃了碗面，发现谁都不想联系，也没地方可去，也不想马上回家，就想一个人呆着。把车停在楼下，座椅放平，躺在车里。深秋夜雨，在车顶滴答，心似已灰之木，身如不系之舟，无限的孤独感遍布全身。像电影一样，在脑中把自己从小学到今天有印象的画面，回放了一遍。这些年，见了很多人，经历很多事，看了很多书和电影，听了很多道理和故事，吃过很多美食，花掉很多钱发现都无关紧要，都随风飘散，都如灰如尘。此刻，我一个人，突然想，如果就这么死去，会留下什么遗憾？有什么牵挂？发现心里除了家人，对其他人还真没什么好牵挂的。只是有些不甘心，对，深深的不甘心。来到这个世界，还没有按自己心愿活一回，就结束了？我得继续寻找，直到找到心之所往。“亦余心之所善兮，虽九死其犹未悔”，挺羡慕屈原的。 胡思乱想间，电话响起，李勋叫我宵夜喝酒，说有两个美女喝酒太厉害，他顶不住了。我不想去，说已经睡下，外面又在下雨，就不出来了。挂掉电话，发现已经十点半，就下车往家里走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六章 又是月底，发工资和还款还贷的日子，左手进，右手出。其实这两年，除了园区项目，自己独自在外面接了些项目，还没收到的钱大约有十万，哪天能收到，或者能收回多少，就不是我能决定的了。按规矩，新公司的设计提成，年底才会结算，平时月底只能拿到基本工资，很是拮据。 老板这些年收款情况更糟糕，起码五千万没收到。远的不说，就光新公司成立的这几个月，仅仅收到三万，连一个月员工工资都不够，没收到的钱上百万。收款是工程行业普遍存在的问题，欠钱的还真都是大爷，他也不能催的太厉害，一是得罪业主，以后还想不想继续接人家项目了？二是欠钱的还都是政府部门，你一个私人老板能把人家怎么着？三是领导的更换，新来的领导往往不知道以前项目情况，总是推脱。四是项目本身出问题，比如取消或暂停实施，比如推迟。原因种种，不可枚举，每周例会上，关于收款，都会给经营部敲警钟。老板也经常遇到资金周转困难，贷款或者向朋友借，在所难免。跟老板不同的是，他属于临时周转，而我纯粹资不抵债，要不是借支平台和信用卡，日子早过不下去了。幸好程静有工作，每个月她和孩子的开销，基本不用我管，嫁汉嫁汉，穿衣吃饭，想起这句话，打心底觉得惭愧。 跟李勋开始合作的时候，我臆想年底应该可以腰缠百万，不料结果是举债十五万，真是年轻天真冒傻气，可笑之极。 张小庆打电话，说李勋让我带他去找交警队大队长，把扣分清除了，他的车有十五分需要处理。李勋带着我跟大队长吃过几顿饭，所以大队长我是认识的，上次高建设酒驾，打电话搞定，不足为奇，但不知道扣分还能清除！李勋已经打好招呼，我们在大队长办公室坐了几分钟，还真把十五分给清除了。我感慨，这他妈不是改规则么，但是来不及多想，让张小庆在外面等我，马上跑到大厅查了一下，我的车居然有二十分需要处理。于是跑回大队长办公室，几分钟后，也帮我清除了这二十分，不胜感激。心想有关系真好，以前扣分，还得找几个快到期的驾驶证，老老实实扣分罚款，现在倒好，以后红灯都随便闯了，不知道是好是坏。回来路上，看到两个交警正在给路边乱停乱放的车贴罚单，以前我看到他们，想揍他们一顿，今天觉得，他们也只是工作而已，应该互相理解，呵呵。 张小庆突然说:董乐，你们以前公司的闵敏，最近还在联系没？ 我看着他，摇摇头:我跟她只是同事，认识没多久我就辞职了，没联系。怎么了？ 他欲言又止:咳！在我招惹她之前，她就和她老公在闹离婚了，他那个老公，常年在外，又没挣多少钱。刚开始我以为大家只是玩玩，没想到她跟老公离婚后，就赖上我了，软磨硬泡，让我离婚，然后跟她结婚。这几个月，隔三差五骚扰我，弄的我挺难受，生怕她哪天跑去找我老婆。前天我不得已，见了她一面，精神状态不太好，消瘦很多。 我对闵敏家庭情况不甚了解，看来张小庆是摊上事了。从张小庆的纠结可以看出，他想娶闵敏。但是离婚的话，就等于抛弃老丈人这个靠山，现在的科长位置和以后的政治前途就没了。什么冲冠一怒为红颜，为爱痴狂那些都是传说，现实生活中，张小庆这个情场老手无疑会选择面包。 我想起当初是我自作聪明，给两个已婚男女牵线搭桥，事情发展到今天，我有不可推卸的责任。另一方面，我安慰自己，闵敏本身也有问题，这是她这种女人的宿命，就算没有我，按她当时的家庭情况，结局也是大同小异。此刻，我不准备给张小庆出什么主意，一是我相信他这个情场老手，既然偷吃就自然有办法擦嘴，从对付以往的那些女人来看，百不失一；二是他今天跟我说这些，也许是想找人倾诉一下，也许是想委婉地在我面前炫耀一下，不管是那种情况，自古都是，痴男怨女，可怜风月债难偿。能把这种难言之隐告诉我，也算对我够信任的了，但毕竟是他们的事，我操不了那份闲心。出轨这种事，男人仅仅是为了寻求刺激，只要女人，而女人不同，可能因为一百种理由。 从某种角度，我挺羡慕张小庆，他大部分时间都挺闲，如果我在他那个位置，会不会大把捞钱？也像他这样，到处沾花惹草？也许会，也许是用其他方式打发时间，还真说不准。反正不会像现在这样，整天郁郁寡欢，愁事锁眉。不会过的这么卑微c窘迫，也许不会羡慕高飞，不会给自己找不自在，不会神神叨叨地倾听什么内心的声音。但生活没有假设，我为自己焦灼，而张小庆为女人纠结，各有各的烦恼，都是庸人自扰，谁也不比谁高明。 蓉城的天气好像没有秋天，骤然变冷。吃过晚饭，程静拉着我逛街，要给儿子买两件厚衣服。她的衣服基本都是网购，很便宜，但很舍得为儿子花钱。我笑她，以后儿子都是娶了媳妇忘了娘，不用对儿子这么好。她说我狠心，以后儿子不管我。 晚上逛街的人挺多，有很多是晚饭后出来散步的，他们走走看看，打发时间，并没有买什么。跟绝大多数男同胞一样，我也不喜欢逛街，平时应酬多，也难得有空。也该陪陪他们母子，像街上所有挽着老公逛街的女人一样，程静挽着我，一脸幸福。这些年，程静其实要求的并不多，吃饱穿暖，家庭和睦，家人平安健康。可能是我不知足，想得到的太多，把本该跟家人在一起的时光，傻傻地耗在了无谓的应酬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七章 坐在办公室，看着新人们大部分时间无所事事，我想起以前看到的一条朋友圈，叫做“15条使人醒悟的生活中的定律”，其中最悲观的，叫“二八定律”，代表倾斜和不公平。这几个新人相当符合“二八定律”，比如，他们大学里百分之八十的知识是没用的，只有百分之二十有用；工作中百分之八十的时间是浪费的，只有百分之二十是有效工作时间。只有一点不符合，那就是百分之百都不是真心想干设计。 有个新人给我qq上发消息，说家里给他找了点关系，让他报考事业单位。他不想去，问我的意见。我问他想干什么，他说他也不知道，反正不想去事业单位混吃等死。目前刚出来，觉得设计公司挺能学东西的，公司发展前景又那么好，打算暂时留在公司。我不知道他是不是刻意告诉我这个信息，以证明他对公司的忠心，但看他举棋不定的样子，好像确实是纠结。 我想起网上有很多职业兴趣测试，就建议他去试试。过会儿他告诉我，根据“霍兰德职业兴趣测试”，他属于“社会一企业”型。觉得太准了，强烈建议我也试试，还把测试页面的链接发了过来。反正事情不多，我就点进去试试，结果是“社会一艺术”型，就是说不适合干工程设计，扪心自问，我也觉得挺准的。可问题是，我怎么才能转向“社会一艺术”型的工作？我想起了高飞，他测试的话，多半也是“社会一艺术”型。就像女生研究八卦和星座一样，我研究了半天职业兴趣测试，越想越觉得我入错行了。当初毕业的时候，怎么就没做个测试，仔细想想这个问题呢？现在身陷工程设计行业，进退两难。 正在入神，老板走了进来，我赶紧把屏幕切换到画图界面。公司又接了四个小项目，他让我跟业主对接一下，把资料搜集回来。再研究一下，我们能不能自己做，如果时间要求紧，我们做不过来，他就安排外面的人做。我边听边记下业主的电话号码。 这是本县一家政府投资公司的项目，如果李勋对我们的合作上心，这些项目肯定是我们自己的，怎么会落入老板之手。一边叹息着，一边跟业主联系，对方说一周内就要成果，随后把资料发到了我的邮箱。我看了看，由于我们现在手里还有三个小项目也必须尽快提交，所以这四个项目，我们最多能做两个。 刚把事情安排妥当，就接到李勋电话。他说园区项目出事了，要过来带着我去现场一趟。上车我问他怎么回事。 他说：有个当地乡上的混混，好像还有点名堂，他自称在本县手眼通天。园区项目进场之前，就跑去跟高建设“打招呼”，说砂卵石料必须由他提供，高总想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就答应了他。结果这孙子，一方料少三分，忒不地道。高总一怒之下，取消了跟他的合作关系，不再让他供应砂石料。就这样得罪了这个混混，最近发现工地上老是丢东西，多半是他指使，今天更过分，直接组织几个混混，还发动当地群众，阻止我们施工，要青苗补偿和占地赔偿，还要把劳务给当地人做，砂石料也要继续由当地人供应。高总现在还在现场，脱不了身，咱去看看。 这种事，在工地上很平常。 到现场，发现乡政府领导没人出面，肯定跟那帮混混串通好了。高建设被困在中间，声音都喊哑了，人太多，我们不好进去。李勋很生气，拨通了乡长的电话，说一个朋友在你们乡上施工，为你们做贡献，现在被围攻，你看怎么办吧。乡长说马上过来。 李勋还想打电话找其他人，我拦住他，毕竟这个项目没有进行招投标，如果闹大，对施工方和李副县长很不利，李勋点点头。 几分钟后，乡长到了，见到李勋很客气，不迭点头：兄弟，对不住，我在开会，没听说这边发生的事情。你稍安勿躁，我这就去解决。 看来乡长并不知道李勋跟这个项目有关系。 乡长走到一个寸头旁边，嘀咕几句，那人朝我们这边看了看，随即对旁边两个人说了几句。不一会儿，那两个人就将人群劝散。 乡长拉着寸头过来，高建设也走了过来，乡长叫大家去会议室坐坐。 李勋说既然人散了，他就先回了，让我留下陪着高建设。 乡政府会议室里，几个人坐下。寸头很直接：乡长c高总，我也不是敲诈勒索，以前跟高总说过了，同等价格，由我向园区项目供应砂卵石料，至于老百姓想务工挣钱，那是他们的想法。话说回来，反正你都要找人干活，找人供料，我们跟外面同等价格，你怎么就不肯让我们本地人沾沾光呢？ 高建设余怒未消：寸头，你娃今天这事做得太不厚道。我给过你机会，钱嘛，大家赚。你呢，一方料少三分，这就是你做生意的态度？别说你混乡上，在本县有些关系，就算你娃找到蓉城，信不信老子一样弄你。让老百姓来闹事，你娃算什么本事？今天这样吧，乡长在这儿，事情都闹到这种地步，我可以让你们继续供应砂石料，单价不变，但每车卸料必须由我的管理人员签字确认。至于老百姓想做点劳务，我也可以分包一部分出来，但你得让大家听招呼，按管理人员的要求来。再出现闹事或打架，别怪我到时候不客气。 寸头没了脾气，乡长打圆场说：这下好了，大家各退一步，稳定最重要。既然高总答应让大家一起赚钱，寸头，你也该好好干，别一天到晚尽惹事。 寸头立马表态：乡长你放心，以后我肯定尽力协助领导和高总，把园区项目搞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八章 自从张扬在健身房当教练以后，只要张夫人没在，我就叫他张教头，八十个美女的教头，孔武有力。今天是他堂哥张轩的乔迁之喜，张轩跟我们俩都是中学同学，他每次回家，大家都会聚聚，所以我也在邀请之列。虽然是堂兄弟，但两家家境不同，张轩跟我一样，穷苦百姓出生，重点大学毕业，现在在蓉城一家电子科技公司上班。三年前经人介绍，娶了个在蓉城工作的陕西妹子。蓉城房价比本县高的多，两口子节衣缩食，东拼西凑，终于在三环边买了套房子。装修完成，经过一个夏天，决定搬进去住。城里房子小，亲戚朋友都去，坐不下，就分批次邀请。今天邀请我和张扬，去他新房子认个门c热闹一下。 我不喜欢白天的蓉城市区，总觉得脏c乱c吵c差c挤c堵c热，晚上就不一样了，缺点不见，全是朦胧摩挲的美。 中午12点，我和张教头到达北三环的一个新小区，张轩两口子下楼热情迎接。房子不大，约摸八十平，看得出来，女主人花了心思，布置的挺温馨。 我问张轩：蓉城一直都是北乱c东贫c南富c西贵，这里总给人感觉地区混乱，治安不好，你为啥买在北三环？ 张轩说他老婆公司在这附近，为了老婆上班方便。 张教头说：你不是在南门的开发区上班么，每天穿城？ 张轩说：没办法，只能将就一个嘛。在蓉城上班的，基本都是这样，还好现在地铁比较方便，就是上下班高峰期挤了点。 蓉城的上下班高峰我是见过的，无论地铁还是公交站，人头如蜂攒蝇集，看了就知道“草民”这个词是多么贴切。草，密集而廉价。 从阳台往外看，周围全是高耸的楼房，密密麻麻的窗户和阳台，家家都一样，其规整和有序程度，与监狱的牢房相比，毫不逊色。 女主人已经把餐桌摆好，丰盛的菜肴，还有两瓶陕西的西凤酒。 张教头说:你们这片开发还可以嘛，周围挺繁荣的。 张轩说:还行吧，越来越热闹，房价也在上涨。只不过，满眼繁华，与我何干？也是开门七件事，柴米油盐酱醋茶。生活嘛，家乐福或者沃尔玛，跟你们楼下的小超市，有什么区别呢？县城才好，适合生活。 喝着酒，张教头说:叫你回县城，你又死犟，说没有跟你专业对口的公司，没有机会，没有发展前途。 张轩说:蓉城怎么说也是省会，机会多，平台高，我毕竟学了这个专业，在蓉城更能把握机会。 张教头反驳:把握个屁，我还不知道，你就是犟，不肯低头，放不下身段回县城。每天朝九晚五，早上六七点就起床赶地铁，下午回到家都七八点了，还经常加班。要不是嫂子，你回来连口热饭都吃不上。圈子又都是同事，时间都卖给公司了，哪还有精力把握什么机会？你看董乐，他也在县城，现在还不是一样有了自己的设计公司，假以时日，你我都得叫董总。 我赶忙拦住:狗屁！你就吹吧，张教头！ 张轩一脸疑惑:张教头？什么意思？ 张扬白了我一眼:滚！ 我问张轩:你每天回来都七八点，有那么晚么？那你夜生活都干嘛？ 张轩说:吃完晚饭八点过吧，哪有什么夜生活。下楼在附近散散步，九点过回来看看电视，看看手机，然后洗洗睡觉。偶尔跟同事或在蓉城的老同学吃吃饭，打打牌。 我点头:挺健康的。张教头，咱以后也学学人家，别天天晚上都喝酒！ 张扬瞪大眼睛:我靠！大哥麻烦你搞清楚好不好，都是你和李勋组织的，还经常一顿不过瘾，转两三次台。 我举杯制止他:好，好，不说了，都是我的错。今天是轩哥轩嫂乔迁之喜，来，二位安居乐业，我祝福你们。 碰杯后，张轩已经有点醉意:谢谢董总的祝福，不过安居乐业还真谈不上。不怕你笑话，我们两口子房子首付借的钱，都还没还清，以后每个月还有房贷c物业费呢，不敢安居；乐业嘛，每天为那么点工资，起早贪黑，两点一线，没个尽头，就更谈不上了。跟你们比不得，向你们学习，来，我们两口子敬你们一杯，祝你们生意兴隆，有空得多来我这儿坐坐。你们来，我心里特高兴，今天不醉不归！ 把两瓶西凤酒分完，张轩很快就爬桌上了。残局和张轩够女主人忙的，我就叫了代驾，跟张教头摇晃着下楼。 虽然我们满身酒味，代驾小哥依然保持微笑，很是职业。 张教头上车后发了会儿呆，转头对我嘟哝:我哥太犟了，毕业那会儿，他找了这个工作，五千一个月。我爸叫他回来，到厂子里帮着管理，你说，我家能亏了他么？怎么说都不肯，宁愿给别人打工，现在好了，活的那么累，半死不活的。两口子工资加起来也就两万，每个月房子c车子c孩子，再随点份子，还能剩什么？辛辛苦苦，到头来竹篮打水一场空。一想起他在桌上说的“起早贪黑，没有尽头”，我就来气。 酒没少喝，我大脑有点不受控制:你也不用生气，各人有各人的命。你这个没出来上过班的人，是不能完全体会的。每天朝九晚五，贱卖自己，养家糊口，这让我想起以前一个可怜的人群。 张扬问:哪个人群？ 我说:血奴，你知道吧？ 张扬说:听说过，就是被骗去卖血的嘛，卖的钱，被人拿走，算边缘化群体，只是少数人的遭遇。现在义务献血了，没这个群体了吧。怎么突然想起这个？ 我说:对，是很小的一个边缘化群体。但如今的上班族，不是小群体了吧？基本都像你哥那样，日复一日，起早贪黑，没有尽头，跟血奴比，上班族应该称为“命奴”。 张扬看着我：命奴？什么意思？ 我解释道:就是不清楚自己内心究竟想做什么事，被体制化了，导致生命和命运不由自己掌控，为了生活贱卖自己的时间和精力的人。血奴很惨，但人体血液可以再生。而“命奴”呢？谁的生命可以从来？ 张扬皱皱眉：没怎么听懂，但好像挺有道理。你别老是想那么玄乎的问题，小心哪天变成邪教头目。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九章 福不双至，祸不单行，连随份子都凑在了一起。张教头表哥的乔迁之喜刚过，接着就接到李勋的邀请，周末参加他小儿子的百日宴。如今开放二胎政策，李勋用实际行动积极响应。 百日宴就安排在“四合院”茶楼旁边的一家中餐厅，大家九点就往茶楼赶。虽然最近手头紧，但觉得不能随的太少，往红包里塞了两千。随份子是中国人都要面对的问题，是每个家庭年开支的一个大项。农村更严重，每个月吃穿用没花什么钱，打工挣的钱，一半都随了份子，我父母他们就是那样，有时候只有那么点钱，省吃俭用甚至借钱随份子。在他们看来，是面子问题，乡里乡亲，都是熟人，面子比肚子重要。有点像我们给领导送礼，想法设法，送出去才心安。 到门口，见李勋两口子抱着孩子迎接客人，我递过红包，程静抱起小孩子，好一顿夸，她一直喜欢小孩。然后让我也抱抱，我不好推脱，只好接过来。孩子白白胖胖，明显营养过剩。我嘴里夸有福相，心里想小宝贝，你长这么胖，你爸黑我们的茶楼分红，都拿去给你补身体了？小孩子忽然对我笑了笑，众人都说婴儿对谁笑，谁就交好运，董总今天打牌肯定赢钱。我心说，你们懂个屁，小李勋是跟我神交，用笑容回答我的问题。 许多本县政商界的人纷纷到来，当然，高建设c张小庆和张扬也来了。三个人都知道我不打牌，就打起了三家，跟认识的人打过招呼之后，我端着茶坐在他们旁边。这就是圈子，我坐其他哪里都不合适，只有坐在他们旁边，才有归属感，才能自在。 突然电话震动，掏出来一看，是付伟，包间太吵，我拿着电话往外走去。 摁下接通键：付总，什么情况，你回来休周末了？ 付伟叹口气:哪有心思休息，我等下来找你，最近我在鱼溪县盯的一个项目，出了点问题。 李勋给孩子办百日宴，没邀请付伟，但他既然要过来，我就告诉了他。他怪我不早点通知他，说马上过来。 付伟总是那么精明，精于算计，无利不起早。十一点，他到茶楼，先给李勋递上红包，然后拉着我到一个角落说:你帮我问问李勋，鱼溪县政府投资公司，他能不能把关系理得通，我盯他们一个项目两个月，设计费百来万，都差不多了，结果有个外地设计公司来插一手。我想打通投资公司关系，除了拿下这个项目，还要使点手腕，把那家外地公司赶出蓉城，以绝后患。 我不敢保证，也觉得不是我的项目，没必要那么操心，就回答他试试看。 以前付伟但是有事说事，说完就风风火火离开，基本不跟我们一起吃饭喝酒。今天不一样，鱼溪县那个项目让他寝食不安，见我回答含糊，所以他没有离开的意思，陪着我们打牌的那桌，喝茶c聊天c买马，想逮机会当面跟李勋说这事。桌上没烟了，付伟立马叫服务员拿条大重九来，每人发一包，剩下的都丢在桌上，众人直夸付总大气。 十二点，众人移步隔壁中餐厅，因为李副县长身处官场，不能大操大办，今天到场的，都是熟络的亲戚朋友，总共也才六桌人。 李勋挨桌敬酒，大家举杯祝贺。付伟跟我们一桌，端着白酒，很是豪爽，不知是为了跟我们拉近距离，还是鱼溪县项目让他郁闷，想一醉解千愁。 酒喝到下午两点，都没有走的意思，又继续打牌c喝茶c吹牛。我坐在牌桌旁边，无所事事，在手机上找了部新电影，边看边酝酿睡眠。不知过了多久，被人拍醒，睁眼看，是李勋，笑嘻嘻地问我是不是喝多了，要不换个地方休息。对我使了个眼色，我起身跟他向外走。 到门外，他说：付伟刚走了，他找了我，说他鱼溪县一个项目出了问题。我是可以理通投资公司关系的，但只答应帮他问问。因为我想听听你的意见，付伟毕竟是外人，我也不太喜欢他，太他妈精于算计，不是性情中人。咱们两兄弟，你说尽力，我就尽力，你说不管，我就不管。 很感谢李勋把我当回事，当然，不是我，付伟也没机会开那个口。我成了一座桥梁，但付伟这个项目与我无关，帮忙，我得不到什么好处，还欠李勋一个人情；不帮，也没什么损失。 就说：算了吧，也不是你我的项目，你开个口，肯定又要欠鱼溪县某位领导人情，不值当。我们的事就够麻烦那些领导了，没必要事事麻烦人家。这个项目付伟又没有跟我们，平时大家也不怎么来往，只是跟他借资质，现在出问题才来找我们，他还是自求多福吧。 李勋点点头，我们往包间里面走去。坐下考虑了一分钟，我给付伟打了个电话，说李勋已经跟鱼溪县某位领导取得联系，请领导帮忙过问，能不能成，今天之内都会有消息。也让他多找找其他朋友，几方面一起努力。我想，付伟应该听懂了我的意思。 晚饭是清粥小炒，大家中午尽喝酒了没怎么吃饭，见到稀饭馒头，狼吞虎咽。饭后，大部分人就回家了，只有我们几个。送走客人，盘点结算，张小庆全天总共赢了九千，宵夜由他安排。 来到一家海鲜大排档，里外两间铺面，我们在外面一桌坐下。高建设开玩笑说，张科长今天在牌桌上太狠了，今晚餐桌上我们要狠狠宰他一顿，争取让他那九千“取之于民，用之于民”。张小庆微笑着，伸手掌心向上，对众人做了个“请随意”的动作，带头全点带壳的，五个人，点了满满一大桌，两瓶五粮液，老板笑的合不拢嘴。 厕所在里间，我往里面走去，不经意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定睛一看，是闵敏。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章 闵敏跟她一个闺蜜坐在里间一张小桌子，我厕所都没上，赶紧折回，走到外面给张小庆打电话:闵敏在里面，你还是出来吧，我在外面等你。透过玻璃窗，看见张小庆神色慌张，边听电话边朝外面走来。 张小庆朝里面偷看几眼，确定是闵敏，转头对我说:你等下进去跟大家说我家里有急事先回去了。说着点了两千给我，让我帮他结账，匆匆离开。 我进去，先去厕所，出来的时候被闵敏看到了。不得已，大家打招呼，我说跟几个朋友在外间，她说稍后过来打招呼，估计以为张小庆在我们那桌。 坐下后，帮张小庆告假，结果几个人都故意起哄，说他赢钱想逃单，纷纷要传唤他回来。我笑着说他给钱再走的，叫老板过来，递给他两千，说等下这桌吃多少，多退少补。 这时候，闵敏端着酒杯款款走了过来。流盼之际，光彩照人，引来附近几桌狼贪婪的眼光。我们这桌几个，除了我，也没人认识闵敏，见美女过来跟我打招呼，向我们敬酒，众人又是一阵起哄。闵敏见桌上没有张小庆，眼神明显闪过一丝失落。但她还是用啤酒一一劝敬，她有种天生的妩媚，看他倒酒，让我想起“吴姬压酒劝客尝”，让人觉得很舒畅。 高建设提议:美女，要不请你朋友过来吧，一起坐，你们两个人喝，也没什么意思。 见张教头和李勋也翘首以盼，我就对闵敏说:都不是外人，我的几个好兄弟，平时也难得遇到你，相请不如偶遇，请你朋友过来一起喝吧。 闵敏进去带着闺蜜出来，我立马对老板说:两位美女的那桌，算到我们这桌里面。 两个都是离婚的女人，一起约酒排遣心中的不安，往往不醉不归，或哭或笑。这种场景，随着近年离婚率的升高，随处可见。 到我们这桌，大家热闹起来，闺蜜和张教头划起了江湖拳。闵敏笑着看他们划拳，她的确清瘦许多，眼眶似乎也深陷不少，眼神有些落寞。不知道她这几个月经历过什么，积恨颜将老吧。看来她并不知道当初是我刻意安排他和张小庆的相识，又或者她知道，但并不怪我？看闺蜜的架势，是想今晚拿下张教头，落花有意，但张教头兴致不高，没有接招的意思。 夜已深，酒已尽，大家都醉的差不多了，起身告别。高建设叫我明天一早通知小戴，到园区项目现场去一趟，有点问题需要设计去解决。 看着两个女人互相搀扶，踉跄着钻进出租车，我暗暗发誓:以后再也不跟张小庆招惹有夫之妇了！ 第二天早上九点，我通知小戴，让他跟高建设联系一下，看园区项目有什么问题。 结果十点，张小庆给我打电话，叫我去园区一趟，听语气，挺生气的。我不敢耽误，草草交代新人几句，就往园区赶。 几个人在现场办公室坐着，见我进来，张小庆先开口：我的董总，你终于来了，高总，怎么回事你来说吧。 高建设说：张科长，你息怒。董乐，是这样的，这个项目当初没做过地勘，所以缺少对不良地质情况的处理措施，这我们上次已经明确了，没什么问题。现场情况是，估计时间仓促，设计方案有几处与现场不符，尤其是与几条已建道路的结合和交叉，还有就是涵洞和板涵，漏了很多。我和张科长建议设计变更，张科长也同意以建设局名义，出具情况说明。但戴工非要建设局先出情况说明，他再出设计变更，这肯定会耽误工期。大家闹的有点僵，这才请你过来的。 我以为多大个事，原来设计没多大问题，如今项目设计时间都紧，设计人员也只是混口饭吃，基本都是复制粘贴，觉得大概不差就交成果了，说是设计师，其实就是制图员。存在疏漏，实属正常。要不怎么会每个项目都有设计变更呢？ 这事主要问题是，小戴一根筋，不够圆滑，让张小庆下不来台。 前两年，设计随意变更，权限很大，也导致设计不负责任，成果千疮百孔，基本不能指导施工。近两年，要求越来越严，规范了许多，设计单位为了推脱责任，就要求每个变更，业主单位都要出具变更委托函或情况说明，以证明责任不在设计，而是由客观原因或不可抗力引起。如果业主认真，领导追究，很多设计失误甚至设计质量事故，设计单位难辞其咎。所以这个情况说明，成了设计单位的护身符，小戴的坚持也是从公司角度出发，他怕没有业主的情况说明，公司担责任。只要业主敢委托变更，设计单位就敢随意变更，反正任何责任都有业主顶着。 我看着满脸委屈的小戴，想起前些年的自己，遇到这些情况，也不知道怎么处理，动了兔死狐悲，物伤其类的恻隐之心。 对张小庆说：张科长，这样吧，我们先把变更图纸交给现场，不耽误施工进度。您这边也尽快帮我们出个设计变更委托函。因为最后审计的时候，没有委托函，高总他也交不了差。 张小庆点头：这就对了嘛，我肯定出。 回来的路上，我对小戴说：你坚持要业主出情况说明是对的，但以后注意方式和沟通吧，拿不准，及时提前给我打电话。另外咱们时间紧，我能理解，但设计疏漏也不能太明显。打开一个市场，维护一段关系，不容易。但很可能仅仅因为一个项目疏漏，就坏一片市场。兄弟们辛苦我知道，该怎么对你们，我下来会酌情考虑的，你放心大胆的干。 小戴不住点头，还表了决心。 我发现自己说话，有推有拉，鼓励为主，打人情牌，越来越像老板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一章 付伟晚上打电话，问我鱼溪县领导怎么说。我以为他听懂了我的婉拒，已经忘了他的嘱托，没想到他没死心。我只好信口开河，说尽力了，但没理通关系，爱莫能助。付伟叹息着挂掉了电话。 几个新人三个月实习期满了，商量请我吃饭，说感谢我这几个月对他们的帮助。说来惭愧，这几个月我除了让他们打杂，教他们做了两个小项目之外，还真没怎么管他们，任他们自生自灭。 我提议去吃麻辣烫，他们觉得我是为了替他们省钱，其实我压根儿就没打算让他们付钱，怎么说我也算他们领导。选个便宜的地方，是为了自己省钱。 恭喜他们实习结束，成为公司正式员工。其实应该恭喜老板，又喜得几个“命奴”。我跟他们没什么私交，恭喜完就不知道说什么了，也懒得花心思去想。倒是他们话挺多，基本聊的都是学校生活，还没有从学生意识解脱出来。 快十年了，我也是从他们这样过来的。这几年，公司每年都招几十个实习生，被派往现场测量，干最苦最脏的活，管吃管住，工资八百，名曰锻炼，其实就是廉价临时工。愿意来就来，不愿意来或不好好干就滚蛋，反正大学生比比皆是，一抓一大把。实习期满，留下几个表现好的，绝大部分被遣散，各寻出路。 人家说在一个行业连续干十年，就是专家，我算专家么？我的大学同学们都成了专家？明显不是，我们只是混了十年，最多算老油条。如果眼前这几个新人按照自己意愿选择行业，十年后，他们才会是专家。可惜，他们中，估计只有前些天跟我讨论过择业的那位，有可能按自己意愿走出一条真正属于自己的路，因为他已经开始了自我探求。 而剩下的几个人，我现在跟他们说按照心愿去选择，没人会理解，因为他们社会对他们来说有太多未知和诱惑。眼下，他们对自己的专业和所在的行业，满怀希冀。觉得大千世界，是施展抱负c大展拳脚的大舞台，寒窗十几年，终于该他们上场了。时间流逝，他们才慢慢会发现，自己的精力和时间除了玩手机外，就是浪费在不喜欢的工作和无谓的办公室斗争上，不知不觉走我的老路，重蹈覆辙，蹉跎岁月，进退两难，悔之无及。 有天晚上，老妈打电话，说老爷子腰椎间盘突出变严重了，站久了都就痛的受不了。我一晚上没睡好，想想这些年父母殚精竭虑，为我操劳半辈子，倾尽所有供我大学毕业。再没能力给自己留一点退路，四壁萧条，落下一身毛病。至今仍在打零工，补贴家用。小病从不去医院，像今天这样给我打电话，肯定是痛的无法忍受了。 他们老实本分，懂得知足，是传统意义上的好人。没有我这种玩世不恭，也不会胡思乱想“耕牛”c“隋珠”或“命奴”这些字眼。老爷子好酒，热心国家大事和国际局势，虽然跟他没什么关系。老妈喜欢看电视剧，尤其是农村题材的。从无害人之心，一生勤劳，只求小家庭日子能过得下去。 国庆过后，已经一个多月，我居然没关心过一下父母，没往家里打一次电话，总觉得他们还不算老。本县离老家只有几十公里，我这一个多月都在忙些什么？别说这一个月了，就算毕业这十年，我居然都没有仔细考虑过父母老了怎么办！ 第二天一早，我开车回家，老爷子躺在床上，见我回来，他责骂老妈，说我那么忙，事情多，不该给我打电话。说着便要坐起来，结果试了几下都没能坐起来。我眼里有些酸涩，泪花不觉模糊了双眼。眨巴几下眼眶，强忍泪水，笑着过去扶起老爷子。 在我的追问下，老妈说老爷子已经喊痛两个月了，国庆后，实在是痛，就没出去干活了。附近的小诊所去了不少，吃药打针输液，扎针按摩，都不见好转。昨晚看他实在痛的难受，就给你打了电话。 我隐隐有种担忧，生怕老爷子不是腰椎间盘突出。劝了好一阵，才把老爷子劝上车，带他去蓉城骨科医院检查。焦灼的等待之后，结果出来了，除了腰椎间盘突出，脊椎还有三节关节变形严重。 所幸不是什么不治之症，身体其他指标正常，以后负重是不行了，药物结合物理治疗，根治不了，只能坚持调理，希望有所缓解。 郁闷的还是老爷子，他劳作惯了，闲下来就难受，拿他的话来说，劳碌命。病痛他不在乎，只是以后只能料理日常生活，他肯定不甘心。回来的路上，老爷子苦笑：我就知道没什么大问题嘛，就是岁数大，不中用了。按说我们村里人，六十多岁干活的，还生龙活虎，我这身体，居然说垮就垮，看来以后要连累你和程静，你们经营一个家庭不容易，事业才起步，还没什么起色，唉！ 我打断他：爸，你别多想，没几年你也60了，就当提前退休吧。不用担心我和程静，只是以后您别动不动就对我妈发脾气，你们都岁数大了，这么多年风风雨雨走过来，我们不能每天照顾你们，你们老两口要照顾好自己。 老爷子说：你们年轻人事情忙，我知道，周末节假日，有空还是多带我孙子回来吧，你妈常念叨，听的我耳朵都起茧了。 回家交代完二老，开车离开，看到那些过马路的佝偻的老人，我不再像以前那样大声按喇叭，想想自己很快就会像老爷子那样，突然某天就老了，很不是滋味。工作要继续，事业还得发展，毕竟要生活。更重要的是，我深信每个人来到这个世界，都有一件重要的事需要完成，有人很幸运找到了，一生充实c激情c踏实，取得辉煌的成就，实现自我；更多的人没有找到，轻率了结此生。得尽快找到自己甘愿付出毕生心血的事，抓住余生的黄金三十年，留下些什么，最好可以流传下去的。不能到头来两手攥空拳，一生留遗憾。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二章 新的一周，看着新人们坐在办公室，要么很忙，尤其是赶东西的时候，被逼无奈，忙到无暇多想，这时候希望甚至想办法让领导知道；要么很闲，觉得惬意，习惯性地喝茶c上网c玩手机c看电影或打游戏，不亦乐乎，但怕被领导看到。一天天地混日子，晚上睡前可能偶尔会惊异：又过了一天，明天起，努力奋斗！然后心安理得地睡去。明天一早，又忙碌而浑噩地被事情和习惯牵着鼻子走，忙里偷闲，如此循环。十年了，我也是这么过来的。 不会觉得上这个班有什么问题，不会想也懒得去想自己的问题，完全没发现自己像温水里的青蛙，正在慢性自杀。 周一我习惯梳理一下一周的工作，有的放矢。手里还有五个小项目没弄，看来老板上周新接的四个项目，只能外包了，起码外包三个。从老板的角度，是不愿意外包的，一是价格高，而是质量和进度不好监控。所以他都是先看我们能不能自己做，按他的说法：优先满足自己“兄弟伙”。 我照例把几个新项目通报给每个人，结果没人愿意接，他们都刚毕业，觉得自己能力不够。确实也是，一个小项目，我三个小时基本可以搞定，而他们，十天也没弄出个名堂。况且他们没什么经济压力，不愿意被项目搞得那么累。我也不勉强他们，跟老板汇报，找了几个借口，说新公司都是新手，时间又紧，人员专业配置又不齐，让他外包。免得大包大揽，到时候交不出成果，反而被几个股东责怪的更惨。 工程行业要靠关系，老板也不容易，这些年，单枪匹马，打开一大片市场，因为自身原因和外部竞争，也丢了很多市场。发现自己精力和关系有限，近两年找了两个有背景c有后台的合作伙伴，作为公司股东，就像付伟跟我和李勋的合作，只是老板明显比我有眼光。两个股东让公司业绩翻两翻，虽然他们拿走自己带来的项目利润的百分之八十，但老板毕竟能接触更广阔的市场，而且也把公司这个平台做大做强了，双赢。如今，又合伙开了这个新公司，朝集团化又迈进一步，算得上强强联手，战略合作。 在以前公司的时候，就知道虽然两个股东加入公司不久，但都开始拉帮结派。有几个老员工，没摆正位置和心态，自恃跟了老板好几年，又觉得两个股东仅凭关系到公司，对设计业务一窍不通，不买他们的账。甚至闹的矛盾白热化，天真地以为老板会看在自己多年鞍前马后c任劳任怨的份儿上，维护自己。结果老板当面众说老员工不对，强调要尊重领导。然后下来再找个没人的时候，安抚一下老员工。从此两个股东在公司更有威信，颐指气使，老员工敢怒不敢言。 最近有个老员工跟我聊天，像个小怨妇。说公司今年效益翻了两翻，设计人员也更辛苦。接的项目比以前大了，同样是做，设计费高，提成自然就该多。几个老员工很清楚自己今年做了多少产值，都盘算着个人年底起码可以拿三十万提成。结果最近几个股东一商量，觉得往年个人提成也就七八万，突然给三十万，太多了。于是没有征求员工意见，也没有任何商量余地，单方面宣布：降低提成比例。 个人提成被控制在十万左右，老员工也是敢怒不敢言，最多像祥林嫂，抱怨唠叨，无如之何。老板和股东清楚的很：要干就干，不干自然有人干。 这个老员工说我跳槽是明智的，羡慕我及早抽身，他们几个越干越觉得公司亏欠他们，如今也动了另做打算的心思。我心说，我跳个屁，跳了一圈又跳到老板另一家公司而已，只是我不像你们那么天真地相信老板c相信公司，傻乎乎地对老板和公司抱太多幻想。 跟那位老员工的聊天，让我知道，如果我自己哪天项目多，公司能正常运转了，他们很容易被我挖过来。但是想想要靠李勋，我就泄了气，他天天打牌喝茶吹牛逼，何时才能源源不断接项目？ 老板下午来新公司，说有个项目需要找三个专家出评审意见，不需要安排评审，让我把成果发给专家，再到财务那儿领几千块钱，把红包给专家。他已经打好招呼，我照办就行。 现在设计也好，专家评审也罢，都像走过场，各做各的，各拿各的。这个圈子很小，老板做到今天，有“自己的”专家，很多小项目，自己安排专家就评审了。这些专家也看在老板和钱的份儿上，对我们设计人员也没架子，不厌其烦，态度和蔼。对他们，我从来不叫老师或者专家，因为他们只认钱，叫“老总”，他们似乎也挺享受这个称呼。以前有的专家态度不好，甚至不给老板面子，或者贪得无厌，本来该拿八百，非要拿一千二，都被老板通过上层领导“打入冷宫”，从此再没机会评审老板的项目。如今我们接触的专家，都是跟老板长期合作的，拿人钱财，替人消灾，他们很守江湖规矩。 都说人老不值钱，但专家例外，越老越吃得开。我粗略算了一下，不分周末节假日，平均每天红包收入两千，一年就是七十万，有的已经当了二三十年专家，收入早就过千万。老了也没什么开销，吃不了多少，更玩不动什么，最多打打小麻将，喝碗炖鸡汤。中国人嘛，最后都回归传统观念，替儿女考虑，为儿女买车买房，投资生意。就我接触的专家里面，蓉城有几套房的不算什么，其中有专家早在几年前，就给儿女在北上广主城区全款买了房，如今房价飞涨，儿女们光房子就赚了几百万，一点也不输北上广的本地年轻人。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三章 最近习惯胡思乱想，老是独坐发呆，很少出去应酬，程静也觉得奇怪，说我应该去庙里呆几天。我觉得对我来讲，在哪里都一样。 李勋叫我去茶楼，说感觉我这段时间很奇怪，有点孤僻，都快脱离组织了。 到茶楼，李勋问我：本县政府投资公司怎么样？领导让我去当工程部副部长，熟悉之后，当部长。 我说：相当不错，如今政府项目基本都交给投资公司了，本县有好几家投资公司，掌控着项目和资源，是政府的小金库。权利大，油水多。领导安排你去哪家？ 李勋说：就是管工程项目投资的那家，属于我家老爷子分管。我不想去，但是投资公司老总非劝我去，还安排了一个副总当说客，今晚请我在海鲜酒楼吃饭，你等下陪我一起去。 我问：为什么不去？副部长，多少人眼红这个位置，你当了副部长，以后转部长，咱们工程设计还用求别人么？ 李勋说：你不懂，我当了部长，进体制，我们几兄弟做事就受束缚，不能放手干了。 我心里笑他的牵强附会，他真正的理由应该是两点，他不好意思说。一是老爷子怕他面对诱惑过多，把控不住，胡作非为；二是李勋性情懒散，自由惯了，不能接受体制约束。想到这儿，我也就不再劝他。 真是人比人该死，如果花二三十万可以当部长，我绝对贷款都去，可惜不是花点钱的问题，得有背景。如今人家请李勋去，他却云淡风轻地推了。 晚上六点，我们打车去海鲜酒楼，车上李勋说：今晚请吃饭的投资公司副总，姓曾，是东林区区委副书记的小舅子。今晚我想跟他聊聊东林区的工程设计，他姐夫分管建设口。 体制内的联系还真是千丝万缕，没点背景，真上不了位。 到酒楼，曾总已经早到，他是个干练的中年人，一身休闲装，见我们到来，立即起身迎接。 席间，李勋明确地回绝了副部长位置。 曾总说：不要紧。我今天请你吃饭，有两个意思。一是为公事，既然你不想去投资公司，我们也不能勉强，我回去跟领导禀报就是了，只是没请动你这个人才，领导肯定会惋惜，然后批评我办事不力，呵呵。我最主要的还是第二个目的，就是跟你还有这位董总，大家好好喝顿酒，平时都忙，今天聚在一起，要喝高兴。 李勋让我别光喝酒，得跟曾总开口，要点东林区的工程设计。但是我没有开口，因为辞职那几个月，我已经发现，在酒桌上提出这事，基本不靠谱，反而会坏了酒桌气氛。况且，曾总最多只能帮忙向副书记问问，他又做不了什么主。所以我只是喝酒。 李勋不甘心，把我们合作干工程设计的事，向曾总提了出来，请曾总费心，在东林区副书记面前，帮我们开个口。 本来话说到这里，就该打住了，看曾总如何回应。 结果李勋可能不胜酒力，没等曾总回应，继续说：你放心，只要你在副书记那儿帮我们提了这事，我表示一万元感谢费。 曾总厌恶地皱了皱眉，我心说不好，明码标价，这算什么？交易？这不是小看曾总么？ 李勋继续说：有你哥哥帮忙，我们争取明年在东林区干他二十亿总投资！ 曾总抚杯无语，肯定觉得李勋太过骄傲浅薄，东林区的设计多半不会帮我们开口了。先做人，后做事，人都有问题，还谈什么做事？ 赶忙拦住李勋，端起杯子：今天只是几兄弟喝酒，曾总已经知道我们的情况了，想必会放在心上。咱今天就先不说这事了，来，喝酒。 还没放下杯子，电话响了，是张教头打来的。他说今天招聘了几个电影学院美女，等下大家一起唱歌。我有点懵，问他什么意思。他说一直以来跑业务，都觉得有必要找点公关小姐，最近我们广告公司也快开张了，跟政府宣传口的领导打交道肯定多，有公关小姐，咱们既能省事，又能提高效率，你说呢？ 我说：你是从电影学院的本县校区招的？你别从里面找到几个小姐，到时候带出去被领导看穿，反而坏事。 他说：放心，哥们儿什么眼光，是不是小姐，能逃过我这双法眼？这几个，绝对清纯，待会儿你看到就知道了。不多说了，我还在请她们吃饭，八点半，ktv见。 我回到座位，把张教头的邀请跟李勋一说，他立马邀请了曾总，说我们广告公司面试了几位美女，请曾总待会儿去ktv帮我们把把关。这邀请，听起来就那么别扭。 我们三人先到包间，为了稍后检阅美女，不被ktv灯光欺骗，李勋把闪光灯和射灯关了，然后把整个包间灯光调到中等亮度，人脸清晰可见。 十分钟不到，张教头带领三个美女进来，身高都在165以上，裹着风衣，高跟丝袜，画着淡妆，脸上还真有股学生气，没有风尘味。不过在山泉水清，出山泉水浊，这几位今天迈出这步，面对和恐惧，很快就会沦落风尘。张教头带着他们敬酒一圈，算是认识。之后几个美女就当了麦霸，也不管我们酒杯是否空了，也不问我们想唱什么歌，更没有找哪个人聊聊天。 李勋把最漂亮的那位，叫到曾总旁边坐下，其实我和张教头挺反感，要安排，也该张教头安排，他才是老板。曾总只是礼貌性地跟美女喝了杯酒，然后美女就坐回她的同学之间去了。又不是出钱请的陪酒小姐，李勋也不好再勉强什么。 靠着张教头坐下，我和李勋都夸他有眼光。他说当然，这三个，播音主持专业，底薪1800，加提成，提成按公关次数和难度计算。 李勋问陪不陪我们几个？陪不陪领导那个？张教头翻下白眼，说这种事自己去勾兑，不在她们工作内容里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四章 这大半年以来，除了本县园区和鱼溪县厂房项目以外，高建设就没有通过李勋接到什么项目。仅凭这两个项目，高总是养不起手下几十号人的，不得不另外开疆拓土。跟我不一样，我光杆司令，虽然没两个项目，但没有养员工的压力。可能一是因为熟悉了，二是发现李勋对承接项目不怎么热衷，所以最近高建设也很少跟李勋一起喝酒吃饭。每天喝完茶，要么回家吃饭，要么陪其他业主喝酒。我呢，一方面觉得李勋为人有问题，二是因为没什么设计业务，自己最近又喜欢独处，胡思乱想，也难得跟他来往。 想想真是英雄见惯亦凡人，刚认识李勋的时候，觉得他像大神，可以带领我，到达美好的明天。如今觉得，他也不过如此，如果不是李副县长，他估计连自己都养不活。这些日子，我钱花了不少，竹篮打水一场空。现在每天以带孩子为由，不怎么联系李勋了，他叫吃饭的时候就应付一下。 连程静都说，你以前天天跟李勋他们喝酒，喝的那么难受，半夜不着家，也没见你喝出什么名堂。现在这样挺好，每天多陪陪老婆孩子。估计高建设老婆也是这么说的。 只有张教头，还经常陪着李勋，其实广告公司，张教头并不看好，觉得是小打小闹。自从认识李勋以后，他就在筹划，想在工业区拿到用地指标。如果以企业入住工业区，低价拿到地皮，转手一亩就可以赚二十万，如果拿到三十亩，就可以赚六百万，就算出租，也可以赚不少钱。即使不租不转，放在那儿，也有很大升值空间。不过用地的事，非同小可，得准备好手续材料，县常委会通过才行。 这点，是我和高建设不会考虑的，张教头敢想敢干，拉着李勋入股。着手注册公司，填了份申请用地的表格模板，就等李勋去跟老爷子开口。只是他不了解李勋，李勋答应的很干脆，也表现出对此事很有兴趣，结果两个月过去了，材料已经准备好，依然没有动静。 张教头有点郁闷，跟我说了这个情况。我一听就是被李勋忽悠了，就告诉他：别抱太大希望，可以断定，李勋基本不敢跟老爷子提这事，提了老爷子也不会答应，用地问题，太招眼。你只能试试吧，得明确找他谈这事，把各自的责权利挑明，逼他一下。 张教头满脸狐疑：有必要么，这是肯定赚钱的事，只要李副县长牵头同意，不就行了？ 我笑笑：这些官宦子弟，看着威风，其实都怕老爷子。他们是方便开口，但不敢随便开口。 张教头还是不太理解：父子之间，有那么难开口么？我们又不是违法乱纪，只是打擦边球而已。 看来他把这事想的太简单了，也太不了解李勋为人。就劝他：教头，反正该说的我都说了，用地这事，你别抱太大希望，免得投入过多打水漂，到最后失望后悔。 他半信半疑地点点头。可以肯定，因为我这番话，他不久就会发现李勋靠不住，然后逐渐疏远李勋。 我打算让老板外包的几个项目，被老板拦住了。他跟业主争取了二十天时间，让我带着几个新人，把四个项目做了，不外包。 还给我打气：很简单的几个项目，就我们自己做了，到时候我安排专家评审，走个过场。如果嫌麻烦，你们就自己写几条专家意见，再找个已经评审项目的专家意见，模仿专家签名，自己就签了，反正专家意见只签名，不盖章。况且这是本县项目，有专家意见就行，谁会去查是不是真的评审了？ 我不得不佩服老板的魄力和抠门，连专家费都省了。只是这几个新人，没有经历专家评审，设计水平是很难提高了，不过不用反复修改，省时省力，倒是合大家的心意。 模仿专家签名还是小菜一碟，施工单位遇到不好打交道的设计公司，觉得盖章繁琐，干脆自己刻章，设计变更和竣工验收报告不让设计知情，自己盖章，想怎么盖就怎么盖，没人较真，无从追究。高建设有几个项目就是这么干的。 最近我总在想，老板开公司十年，事业有成，身价上亿，精于事，明于人是肯定的，但不知道是不是了于心。 我们只需要摆平事，而老板需要摆平人，都有不得不面对的时候，区别在于，他是农夫，我是耕牛。 最近午夜梦回，就再也睡不着，习惯摸根烟，去阳台。扪心自问，三十多年，认识的老师c同学如前尘往事，在我心中已没有一点位置；拒绝我的和我拒绝的女人，偶尔会不自觉地浮现；与现在的朋友c老板打交道，只是为了满足和逃避恐惧。这些人，以前我觉得重要，书里面写他们，歌里面唱他们，但是，此刻我发现，他们确实没有在我心里。设计也好，公司也罢，我是不得已才面对，随着时间推移，认识的人和经历的事，都成了过眼云烟。而我脑子里，对过去也只是些转身便忘的零星记忆。 想通了这些人和事都不重要之后，我似乎开始明白“身外之物”几个字，也敢直面自己的内心。我是把内心和灵魂活丢了，今天才会如此被动c消极和痛苦。像只无头苍蝇，胡冲乱撞，耗尽精力，结果原地打转。 我并不怨天尤人，只是有点可惜逝去的日子，那些本该跟随自己内心，却因为和恐惧，因为无关之人和身外之物，浪费掉的日子。 不觉已经天亮，在我暂时还没有找到想做的事情之前，还得去面对那些不重要的人和事。只是从今以后，我看人看事应该会跟以前不太一样。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五章 老板这几年发展壮大后，感到管人难，觉得不能再以人管人，得靠制度管理。于是开始参加管理学培训，回来依葫芦画瓢，加强公司制度管理，觉得效果不错。这几个月，新公司也要求每个人手机上安装办公软件，在软件平台上逐渐完善各种制度，考勤制度c财务制度c审批制度c人事制度等等，还要写工作日报。今天的科技让我们感觉方便，但这些移动办公软件充当了老板们的刽子手，让上班族无处遁逃，不得喘息，人人心怀不忿。 新人们很听话，可能也是为了挣表现，每天准时打考勤，再敷衍也要写日报。而我只是干我该干的工作，老是忘记打考勤，忘记写日报，觉得没什么好写的。觉得公司弄这些虚头巴脑的东西无甚鸟用，好像被人监视了一样。 自己也算半个老板，这段时间我一直觉得，工程行业的老板其实就是托。老板靠跟业主的关系，承接项目，然后让员工做，自己是不做的。设计费上税后，返给业主一部分，员工得到一部分辛苦费，而老板抽取剩余部分，典型的托。只是这些托，成立公司，积累资本，披上了“老板”的外衣。就像园区项目的设计，我通过李勋承接，然后让小戴做，除去李勋和小戴的收入，我和付伟抽取剩余部分。在小戴和李勋眼里，我跟付伟都算老板，但本质上，都是托。 老板很少来办公室，我最近在办公室老是走神，上班提不起劲。也懒得管新人们，他们看我没架子，不到万不得已，不会催他们赶成果，所以办公室气氛很自由随意。上午去把老板新接的几个小项目的现场跑了回来，还需要些地形图资料，业主还没发过来。几个人坐在办公室，边上网边整理现场照片。我们几个人在qq上建了个讨论组，方便技术部平时内部沟通。除了工作，其实都算年轻人，不时地也在讨论组里面开开玩笑。今天有人在讨论组里转发了一篇网文，名字是《中国社会的9个阶层》，然后说他自己在第级之间摇摇欲坠，严重拖了国家后腿，并打了一个哭的表情。我大概看了看，是以社会地位和经济收入综合划分的，回消息说，这篇网文划分的等级不太合理，把“富裕农民和个体户”划入第七级？他们应该划入第五六级。转发的人过了一会儿，又转发给我们另一篇网文，叫做《中国收入阶层划分》，分为10级，然后在文后说他自己处于倒数第三，只比赤贫和下层贫民稍好一点点，连续一排哭的表情。大家都笑骂他，说他纯粹吃饱了撑得，尽找不自在。 这些年网上流行各种财富排行榜，媒体为了吸引眼球，大肆宣扬，无形中标榜了金钱至上。个人认为对社会一点好处都没有，只会让仇富情绪更严重，也让年轻人产生巨大的心理落差和价值观扭曲。国外几个财富排行榜大佬，宣布死后把自己绝大部分财富捐赠，回报社会，被很多人骂成傻逼。其实他们是大智慧，按照自己内心的声音，活出了真正的自我，没有沦为金钱的奴隶。当然，不捐赠的也未必就是金钱的奴隶，未必欲壑填胸，这辈子，活出自我就好，跟捐不捐赠的，没关系。 项目不是很急，大家稍得悠闲。这几天我分别跟几个新人聊天，聊到氛围很轻松的时候，我问他们，在大学里面，有什么爱好。他们回答没什么特别爱好的，无非踢球c打游戏c喝酒，最多算打发时间，不算什么爱好。又问他们现在有什么爱好，个个一脸茫然，无奈地对我笑笑。 我最近很少主动找李勋和高建设，也不怎么联系张教头，喜欢一个人坐着。仔细想想，发现自己的孤僻，是因为跟周围的人和事，不在同一个频率。每个人内心都有一个频率，没有找到对的频率，就像广播，如果你调的是音乐台，怎么也不能接收其他频率。宏观调控和市场经济强大的力量和基调，决定了社会岗位需要，我们被锻造成主流岗位需要的样子，只是去适应，没有人问你愿不愿意。随便的人c舆论和媒体都鼓动我们成为“有用”的人，为建设添砖加瓦，甘于做一颗螺丝钉。按传统的说法，感情是可以慢慢培养的，专业选择也是看就业率和前景，你喜不喜欢不重要，说不定干着干着就喜欢了呢？不是有句老话叫“干一行，爱一行”么？ 绝大多数人的工作，开始都是为了糊口，如果工作环境和工资还不错，又有上升空间，就喜不自禁。没有认真问过自己，到底喜不喜欢。随着时光流逝，越来越厌倦自己的工作，成天郁闷c烦躁和抱怨。但是离不开那份工资，没有改行的勇气，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想干什么，得过且过。等人过中年，才发现陷入泥沼，难以自拔。自己多年来的工作，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竟成了鸡肋，食之无味，弃之可惜。好比男女之间，刚开始觉得遇到了合适的人，或者男方有钱，头脑一热，匆匆结婚。“婚”这个字有点意思，由“女”和“昏”组成，似乎说明女人发昏才结婚。后来才渐渐明白，两个人其实并不合适，心里的想法和看法根本不在一个频率上，表现为性格不合。有的另寻佳偶，有的为了钱或者为了孩子，延续着有名无实的婚姻，有的只能分手c离婚。 离婚是需要勇气的，而值得我们余生去做的事，需要更大的勇气和坚定。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六章 对体制内的人来说，领导通常周日才休息，周六还会上班，平时接待或会议太多，只能周六加班正真干工作。一个周六早上，张小庆告诉我两个消息，第一，园区项目恐怕要暂停，因为那所大学对自筹的五百万没有到位，第二，近期有个新项目，设计费约十万，他已经向副局长力荐我，而副局长也点头了，让我随时待命，出色地完成这个项目设计，给领导一个好印象。如今本县的建设局局长是李副县长一手提拔的，属于嫡系。如果李勋用心，建设局项目的设计，我们至少可以分一半，今年起码可以做三百万产值。哪会像今天三瓜两枣，那么惨淡。有一点可以肯定，李副县长并没有把我和李勋的合作放在心上，所以半年来，只接了一个园区项目的设计，就没了后文。 张小庆是有意让我做的，他说:即使没有李勋，我也会把规建科的设计分给你三分之一，不光因为我们一起把妹，还因为我心里知道，你小子跟其他老板不一样。你给人一种与世无争的孤傲，虽然我不知道你到底在忧郁什么，但知道你有底线，不会唯利是图，算得上有情有义。所以一直在帮我争取项目，可惜他们分管副局长还安排了其他人。都是关系，都得照顾。 如果没有李勋，其实我是可以逐渐梳理关系，从张小庆这样的科长开始攻关的。不会一夜暴富，但自己当个小老板没什么问题。 付伟走的就是这条路，从一点小项目开始，如今在设计行业，也是风生水起。关系网除了一些科长外，在蓉城也有了一些关系。积累了一定资本以后，准备往上层结交，这似乎成了必然的一条路。最近除了鱼溪县项目，还有几个项目也让他感觉压力，本来眼看都搞定的项目，结果被上层领导打个招呼，半路杀出几个程咬金，紧张的不得了，项目生怕被人抢走。所以他有天跟我说，近期准备拿出两百万，无论如何，都要把行业关系通到省级分管领导！ 我老板则不同，靠着家里一点关系，虽然学历不高，在我这个年纪，已经混到本县某局科长。发现仅靠那点工资，连房贷都还不起，日子没法过。贪污受贿，胆子又小。就尝试承接一些小设计项目，借资质，找人员，紧紧巴巴过日子，跟我现在差不多。三十五岁的时候，因为在体制内，消息灵通，又肯钻营，对设计行业也有了比较深的了解，拿下一个八百万设计费的项目。虽然到最后，那个项目只收到三百万设计费，但足以让他摇身一变。他当时的身份，是不允许经商的，就以一个好朋友作为法定代表人，注册了一家丙级设计公司，招聘几个应届毕业生，鸟枪换炮。又经过两年发展，公司从三人，发展到三十人。那会儿本县很多领导都知道是他在实际操盘公司，影响太大，怕有人眼红或借开公司的事报复他，选择从局里辞职，从此一心一意发展公司。到今天，有了两家公司，员工百余人，成为蓉城地区设计行业的一匹黑马。走到今天，他可谓呕心沥血。聊起这些年公司发展，他总是感慨，作为一个农村孩子，当初只想挣个百万，然后在本县做点小生意，一家人衣食无忧就行了，没想到今天资产上亿。颇有点像朱元璋:本为打家劫舍，不想弄假成真。 其实我心里很清楚，对付伟来说，他目前是打江山，资本原始积累，所以行事和管理没那么多条条框框，一切以拿项目为目的。从初识时挖我去他公司，到如今与我的合作，更希望我抬头看路。尽管可能会鄙视我背叛老板，但还是会拉拢我。而对老板来说，公司已经基本靠制度运转，已经是守江山阶段，希望一切有秩序。但小公司和后起之秀的不择手段很让他头疼，比如投标杀低价c给业主返的多c挖他公司员工等等。他更希望员工埋头拉车，听话照办埋头干，断绝其他念想，多多考取证书，干好本职工作。相同点是利用我，不同点是，我可以跟付伟合伙，而只能给老板打工。 可惜无论如何，我最近才真切地发现，自己跟他们二位根本就是两路人。我一直从内心深处，厌恶工程行业，所以虽然有高建设这样的高人指点，自己也通人情，懂道理，但就是缺动力，少激情。十年的设计工作，只是是为了逃避恐惧:对无法生存和养家糊口恐惧。而寄望于李勋接项目，仅是为了蒲足，贪婪和懒惰的。皆非心中所愿，连行业都入错了，哪来的积极主动c耐心细致或苦心经营？过多的多愁善感，优柔寡断，苏仙说的很对:人生识字忧患始，姓名粗记可以休。 这段时间跟高飞联系挺多，始终没弄明白，他当初怎么有勇气转行。他告诉我，在无数个纠结的夜晚，拷问自己的内心。如果这辈子就这样混完，有什么遗憾？如果换一种活法，最想做什么？结果是因人而异的，每个人的内心所想都不尽相同，可以说千奇百怪。我在纠结了半个月之后，发现自己居然喜欢的是古文，尤其醉心那些精炼有力的字句。无关王侯将相，无关才子佳人，也无关是非成败，因为这些都可以被史官篡改，而文字本身是不会说谎的。就像魔术是假的，但手法是真的。可问题是，这仅仅是爱好，不足以让我改行，百无一用是书生。不禁想起《霸王别姬》里段小楼说程蝶衣的那句话：在这俗世上，在这凡人堆儿里，可怎么活哟！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七章 最近老板安排的几个小项目，业主暂时没催成果，我也就没有赶进度，安步当车。这么多年，很清楚赶与不不赶，都差不多，成果都会反复修改，现场定然多次调整，干的越多越久越糟心。几乎每个设计人员做的项目，漏洞百出，千疮百孔，自己都不忍回顾。 坐在电脑前，点开《东周列国志》，这本书看了不下十遍，还是觉得相当有看头。还没翻完两个回目，电话就想起了，是李勋。 他问我在哪里，我有点小慌张，肯定不能告诉他我在以前老板的新公司上班，就说准备去找张扬。 他说：那正好，你在张扬那儿等我，咱一起去蓉城一趟。朋友推荐了一个广告制作安装的老板，说在广告行业做了二十年，很成功。我准备去见见他，考察一下他的实力，如果可以，巨擘广告公司可以跟他合作。 我不想去，觉得浪费时间，但一时间找不到不去的借口，就回答说：好，我们等你。 赶忙走出办公室，朝张扬家赶去。跟张扬一说，他也觉得没必要跑这趟。等广告业务下来，联系几家制作安装的，让他们投标报价，择优合作不就行了？咱是发包方，又不是承包方邀请，还没合作意向，没必要去。 但都知道李勋喜欢来这套，估计是受老爷子影响，喜欢到处参观指导，受人吹捧。又恰好今天都没什么急事，就只能给他充当司机和拎包的了。 一路上，李勋说：这个老板很有实力，是老前辈，我们除了谈谈以后合作的制作安装，也可以跟他取点经。另外，董乐看来是把万金油挖不过来了，我们也可以请他帮我们物色总设计师。 让我和张扬都觉得，这套去的肯定是个高大上的牛逼企业。结果峰回路转，按照导航，我们拐进一个城郊村，来到一座破烂厂房门口。几个人都有点不确信，李勋打通了那位老板电话，接着就看到一个五十岁左右的男人边接电话，边走了出来，向我们挥手。 我们知道，李勋一路吹嘘的蓉城广告巨鳄，原来是一家小作坊土老板，脸上有点挂不住。老板热情伸手，李勋眼里明显闪过一丝不屑，但还是出于礼貌跟人家握了手。 简单参观一圈，找了个茶楼坐下，李勋依然头头是道地摆出了想好的三个问题：制作安装c行业经验和物色设计师。其动作语调，居高临下，官方味道不啻在中南海进行外交会晤。跟人家吹嘘我们巨擘广告公司前期投入一百五十万，我和张扬互相望了一眼，都在想：你李勋当人家傻逼啊，前期投入不到二十万。土老板混广告行业二十年，人家心里清楚的很。 那位土老板混到今天，想必经历过不少蜂麻燕雀，什么牛逼没听过？淡定地听李勋说完，直夸我们年轻有为。但除了制作安装，保证“质量好c价格低”以外，其他两个问题，都巧妙地回避了。说穿了，土老板何等圆滑，如果制作安装给他做，他可以赚钱。至于行业经验和物色设计师，他纯属帮忙。帮得好，我们最多夸夸他，如果帮的不好，反而会怪他，没什么好处，何必操那份闲心？ 没多久，从高建设那儿得知，园区项目暂停了。何时招投标，何时复工，等待通知。高建设前期已经垫资一百多万，按计划，这一两个月，就可以进行招投标然后拨款，这一停工，让他心里没了底。但没办法，工程就是这样，可能因为一些原因停工，比如换领导。新来的领导往往需要熟悉项目情况，再决定如何实施。而某些项目，因为原来的领导调走或下台，下面的施工会失去靠山，任由新领导摆布。这就是风险之一，也许是工程行业除了死人之外，最大的风险。三年前高建设有个项目，八百万总投资，本指望赚小二百万。结果刚刚完工，还没审计，领导就下台。新来的领导想驱逐高建设，安插自己的施工单位，最后高建设只赚了五十万，灰溜溜离开。 没想到的是，他找我借钱，估计是看我鱼溪县项目二话没说就交了三十万保证金吧，以为我十万还是有的。他肯定是实在困难了，不然不会跟我开口。我没有问他借多少，直接说最近没收到什么欠款，无钱可借，实话实说。但愿他明白，当时的三十万保证金，我也是借的，而不是理解成我故意不借。 这一停工，看来我的设计费也遥遥无期了。得约一下张小庆，探探口风。如果有难度，而他又能帮忙收款，给他返五万八万也无妨。工程行业，利润高，但需要打典的也多。 给张小庆打电话，他说去外地学习了，五天后才回来。我和高建设商量，请他吃饭，了解一下施工和设计后续问题，尤其是收款。结果五天后，张小庆打电话叫我一个人去，连高建设也别叫，然后发给我一个本县县郊的定位。 我心中有点疑惑，晚上打车到那个地方，是一家烤羊，看到张小庆跟两个我不认识的姑娘在喝酒。我过去打招呼坐下，两个姑娘都长得不错，珠宝店上班，是张小庆跟上一个女朋友逛珠宝店认识的。一个长发，一个短发。听了一会儿，才知道这几天张大科长根本不是去学习，而是请假跟那位长发去丽江大理玩了一圈。两人一脸幸福，俨然一对蜜月归来的新婚燕尔，手机摆在餐桌上，单曲重播着《小宝贝》，骚哄哄的。我表示鄙视，二人齐声打击我：你不懂！ 然后说旁边的短发今晚求带走，让我跟她好好聊聊，抓紧找找感觉，培养感情。我哪有心思，苦笑一下，独自喝酒。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八章 张小庆看我闷闷不乐，就招手叫我坐到他旁边，低声对我说：我知道你想了解园区项目后面怎么办。告诉你吧，设计费按合同分三次付款给你，虽然项目暂停，你设计上程序是完善的，第一笔付款申请，我已经报送领导了，很快会下来，第二笔也没问题，年前应该可以解决。只有最后一笔，那要看项目进展情况了。不过前两笔可以结算到百分之七十，也不错了。高建设的就难办了，招投标程序还没走，没有理由拨款给他。我今晚叫你单独出来，有两个意思，一是你让他亲自找找李副县长，看看有没有转圜，找其他人都没用，包括我，超出我权限和能力了；二是那短发姑娘形单影只，你觉得合适，今晚就收了吧。 桌上电话响起，长发姑娘嫌拿起来一看，脸色微变，递给张小庆：你老婆打来的。 张小庆接通：喂，我跟董乐说点事，可能会耽搁一会儿，你先睡吧。 看来我又当了回挡箭牌。张小庆挂掉电话，还想继续跟我说几句，长发姑娘不满地说：你们说够了没有啊？冷落佳人，过分了哈！ 张小庆笑着把她搂在怀里，两人继续郎情妾意，肆意放电。 短发姑娘一看就是有故事的女人，表情总是略带忧郁又满不在乎。估计也看不惯他二人嘚瑟，就说：你们把丽江说的那么好，嘚瑟吧！丽江我去年也去过，还是跟一个闺蜜去的，明说，就是去艳遇。晚上在酒吧里，服务生捧着花过来，说那边一位先生送的。我朝他手指的方向看去，一个西装革履的中年男人对我挥手微笑。一切水到渠成，该发生的都发生了。唯一不足的是，那男的活儿不行。 听完，我好像看到一个男人正趴在她身上耸动，顿时兴致全无。借口家里有事，匆匆离开。 得知设计费基本没问题之后，我便把此事抛诸脑后。有时候挺羡慕张小庆，倒不是因为他睡了多少女人，也不是因为他的科长位置，而是因为他做着自己喜欢的事。对待女人，他跟大多数男人观点不太一样。比如，一般男人只想睡女人，看到美女，巴不得立马脱衣服办事，张小庆不同，他享受泡的过程，花心思和时间跟女人逗闷子，并不急于得手。跟女人的对话，始终在同一个频率，让女人有“感觉”。而完事后，一般男人往往呼呼睡去，张小庆不同，他自己曾经满脸愉悦地描述过，完事后喜欢搂着女人睡，软玉温香，情话绵绵。从这两个方面可以看出，一般男人对女人，重结果轻过程，是，而张小庆对待女人，把过程看的比结果重要，是爱好。假以时日，势必会成为泡妞界的精英，就算没在体制内干了，也能靠指导广大宅男脱单，发家致富。 我把张小庆的话带给了高建设，让他到李副县长那儿去想办法。这就是我跟高建设的区别，他通过李勋，可以直接对话李副县长。当然，他也仅仅是可以对话，不是李副县长嫡系队伍，所以，也没能越过李勋，曾一度埋怨李勋没通过李副县长接多少项目，其实没道理，就像一直没进蓉城一环路，怎么逛的了春熙路？而我，仅仅依靠李勋，如果我真有心结交，是可以借李勋，攀上李副县长这个平台的。那会是更广阔而踏实的一个平台，但我从来没那样去做。 高建设得到两个回答，一是本县政府正在跟园区负责人协商，希望自筹资金尽快到位，恢复正常程序；二是如果这个项目成烂尾工程，那么不会让高建设亏本。这两种情况的共同点是，高建设短期内都拿不到进度款，前期的一百多万还得一直垫着。领导当初打招呼让你进来做工程，就已经是冒险了，至于后面资金和现场风险，就得施工单位自己承担了。 最近新公司外包项目在对接上出了很多问题，这些项目基本是两个股东招揽的，所以在电话里两人轮番怪罪我。想必两人在老板面前，也没少摇唇鼓舌，恶语中伤我。觉得不过瘾，又在公司群里含沙射影，长篇大论，搬出平时说教员工的字眼，诸如“执行力”c“责任心”之类。后面发现我没任何回应，完全不吃他们那套，大家彻底闹僵。在公司平台上，他们是“农夫”，我是“耕牛”，其实是犯不上跟我争长短，论高低的，有事说事。他们后来索性跳过我，直接自己去对接。外包项目我本来就没提成，撇开我最好。 他们不了解我，以为我跟所有员工一样，对公司c对他们抱有幻想，会仰视他们，把他们奉若神明。只有老板才知道，跟他九年，我说辞职就辞职了，没有一点留恋。如今在新公司上班，也只是做分内事，拿那份钱，对公司和老板，没有任何非望。所以老板现在跟我只是有事说事，绝口不再说教。从管理者角度来讲，我属于有能力但态度不端正的员工，只能谨慎使用，不可重用。 以前在公司的九年，同事从三个人到上百人，层级也越来越多，关系越来越复杂，当然，总有人拉帮结派。我跟任何一个人都没有深交，不属于任何派系，包括老板。九年，没有主动请任何一个同事吃过饭，甚至懒得赴同事的约。不是我清高，而是性格孤僻，况且觉得工作仅仅是上班拿钱而已，设计工作本身就挺累了，哪有心思再去搞人？最后，有人爬到我的头上，有下属跟我平起平坐，好像都在升迁，只有我，业务水平和职位都在原地踏步。老板还好意安慰我，怕我难过，让我别多想。其实我真没往心里去，公司嘛，能者上，庸者下。上去的人，成为更卖命的“耕牛”和“命奴”，越走越远，也越难回头。而我，至少还能偶尔驻足，有心思忆往事，追来者。 我喜欢快意恩仇，反感算计，骨子里觉得人生就该酣畅淋漓c轰轰烈烈，不该活的那么琐碎，这也是后来能跟高建设和李勋深交的原因之一，不拘小节。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九章 见我很久也没接到项目，付伟打电话过来，问我跟李勋的合作情况，顺便关心我近况。说没事做的话，就去帮他跑经营或当总工，他依旧觉得千军易得，一将难求。他公司今年不景气，快年底了，才做了一千万产值，跟老板一个亿不能相提并论。收款更是头疼，外面还有八百万欠款没收回来，估计把员工工资发完，就剩不了什么。我说八百万算个屁，我以前的老板，挺牛逼吧，到今天有一点五亿设计费没收回来，他咋舌不已。 付伟是希望通过我从李勋这条线，再接点项目，在他眼里，李勋接的项目，收款应该没什么问题。我告诉他设计只能慢慢来了，如果资金到位，等明年鱼溪县项目吧。我们最近在筹备广告公司，想做点附近几个区县宣传系统的业务。 付伟有些无奈地说：也好，李勋关系那么好，广告应该不愁业务。咱们靠的不是领导，是领导身边的人，就像《西游记》里，咱们靠的不是神仙，而是神仙身边偷跑下凡的妖怪大王。大王们下凡作威作福，危害人间，贪图享乐。咱们像“小钻风”，大王说怎么说，就怎么做吧。纵观整部《西游记》，我们能跟着吃香喝辣就该满足了，千万别想唐僧肉，即使大王想吃，也得拦着。很多小喽啰本来活的挺滋润，结果都死于吃唐僧肉那集。 这小子，倒是话糙理不糙。 我说：“小钻风”是我，你付总因为烧火烧的好，已经被提拔为“总钻风”了，得提携我，别忘了以后出去顺便帮我介绍点广告业务。 付伟说：狗屁，在李勋面前，你才是“总钻风”。广告公司什么时候开张，提前说一声，我来朝贺一下。有合适机会，我自然帮你拉广告业务。但设计也别丢了，毕竟是你的专业，如果哪天跟李勋闹的不愉快，总还有一技傍身，不至于没有退路吧。有合适机会，咱两兄弟合作几把，尤其是鱼溪县严局长那儿，前期处关系的钱都花了，他也买李勋的账，盯紧点，放弃怪可惜的。 我说：是！总钻风。 他呵呵一笑：滚！ 我依然是当初的观点，不喜欢工程行业，在老板这儿也好，去付伟那儿也罢，都不会开心，都是混饭吃。不如在本县，省却每天往返蓉城和本县的时间，还可以多翻几页书。等哪天在老板这儿混不下去再说吧，三十几岁还没有稳定，在同龄人中好像很正常。 最近我的同学们也在开始讨论中年危机了，尤其是职场。觉得三十五岁是道坎，连公务员很多岗位也要求三十五岁以下。我们这批眼看就要到三十五岁，上有老，下有小，房贷c车贷，基本月光，不敢随意跳槽，害怕失业。但是又不得不面对，我们毕业前十年的黄金时期已经过去，因为不是按照自己内心选的工作，所以一直在行业里碌碌无为，没什么心思去钻研业务， 在以前的公司里，真正肯钻研设计业务的人不足一成。 干的都是熟练工种，很容易就被新人淘汰c取代。新人精力旺盛，工资要求低，有冲劲c有活力，一年可以成熟手，三年基本可以取代我们这些老员工。我们仅仅是资格老c岁数老而已，还以经验丰富自居。我们如果被淘汰，除了一直从事的工作以外，别无所长，甚至不知道自己想做什么，即使跳槽，也基本没跳不出自己一直从事的行业。大家都抱怨公司没有人情味，太现实。其实不能怪公司，三年就可以被取代了，但老板还一直容忍我们滥厕管理岗位，尸位素餐。问题出在我们身上，是我们太天真，最主要是没弄明白自己的内心和定位，不知道自己到底想干什么！所以完全委身于公司，寄望于老板，幻想跟公司一起跨入美好的明天。都在鄙视嘲笑“以色侍人者，色衰而爱弛”的女人傻，殊不知自己还不如人家，好歹人家还风光过，大部分还能后半辈子生活有保障。我们呢？没有早做打算，没有认真思考让自己有激情c有创造力的行业，谈不上任何成就，人到中年还如此狼狈c可怜和无助。但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我们活该！ 张教头说广告公司装修效果图出来了，出了三套方案，约我和李勋去商量拍板。主要应该是去商量投资，我对广告公司并没多少兴趣，也知道李勋前期不可能投多少钱，肯定会选择便宜的装修方案。我也就没必要去了，等他们定，定好通知我就行，反正最近没收到什么欠款，装修费多与少，都得再找张教头帮我垫着。心里反而没那么忐忑，真应了那句话，虱多不痒，债多不愁。也似乎开始理解，为什么房地产开发商欠银行那么多钱，还能吃得饱c睡得着。 有钱是好，可以让人满足，远离恐惧，但生命仅仅围绕钱，那就不值当了。生命应该跟随自己的内心去燃烧c去绽放，美的惊诧，美的让人窒息。 我曾经在酒后跟李勋说：如果我们兄弟以后一起赚了很多钱，那么一起纵情挥霍。如果哪一天，你遇到需要用钱的时候，如果我有百亿千亿，那我只留下一千万，足以让我的家人在本县衣食无忧就行，其余你拿走。 他很感动，还张开双臂，要来个拥抱，被一旁的高建设拦住：嘿！两个男人，注意影响，旁边那桌以为我们喝高了。 其实，那不是酒话。直到今天，我依然记得那句话，并且心里真是那么想的，可能是因为我不可能赚百亿千亿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十章 小戴跟我请假，说他最近手里其他项目不是很急，如果园区项目也没什么事需要处理的话，周末想带家人出去玩。我说去吧，园区项目暂停了，你确实很久没有好好放松了，出去透透气，陪陪老婆孩子。 好像总有工作需要处理，被压抑久了，希望他度过一个完整又放松的周末吧。且为一日欢，慰此穷年悲。 新公司人手不够，老板让我尽快招聘两个。在网上挂出两个职位，每天都可以收到很多简历，有的是学生会主席，有的考了各种证书，但都没什么用。因为按照老板要求，只招重点本科并且有工作经验的，如果没工作经验，那就研究生吧，不招女生。公司小，职位低，但要求还挺多，没办法，人力市场就是这么个现状。经过筛选，还真没几个符合条件的，选出两个，今天由我来面试他们。很多公司都要求吃苦耐劳c有责任心和团队精神。而我看着眼前这两个二十五六岁的年轻人，先问了他们一个问题：如果三百六十行任你选，你觉得你想做什么工作？ 两人都有点懵了，不知道如何回答。尴尬了一阵之后，都跟我说，还是找个专业对口的吧。 然后我继续问：那你们喜欢自己大学学的专业吗？ 两人都说不喜欢，当初稀里糊涂，不太清楚自己专业是干啥的。 一直以来，我听到的最普遍的找工作想法，就是专业对口。但在我看来，相当荒谬。本来绝大部分人当初的专业，就是自己不喜欢的，如今找工作不是按照自己内心喜好，非要跟不喜欢的专业对口，那不是一错再错么？就像拿着一把刻度有问题的尺子，量什么都是错的。专业我们才学了几年？而内心的喜好才会跟随我们一辈子。 我又问：工程设计你们都干过，你们觉得干这个工作有激情没？ 两人眨巴眼睛后，一阵摇头。估计此刻会觉得我这个面试官心理有问题，甚至变态吧。最后两人耷拉着脑袋，与我苦笑道别。 目送两人离开后，我回到办公室，新人们忙里偷闲，见我刚才出去了，都在上网打游戏。 泡杯茶坐下，看着几个人偷瞄我，生怕我责备他们上网打游戏，其实他们想多了。回想起自己前些年，何尝不是跟他们一样？在办公室闲下来的时候，总有种无力感，感到深深的无助，无所适从，不知道该干嘛。不敢让自己闲下来，于是习惯性地找寄托，就像疼痛了立马找止痛药。寄托于手机屏幕和电脑屏幕，上网闲逛c电影电视c游戏和玄幻穿越。因为这些可以暂时占据我的大脑，让我有种代入感，沉浸在意淫之中，避免想起痛苦c恐惧和空虚。但是放下手机c离开电脑，刚才的上网闲逛c电影电视c游戏和玄幻穿越，在大脑里荡然无存，心里涌起更多空虚和无助。就像止痛药，药效一过，又会痛，甚至更痛，治标不治本。日复一日，在“疼痛”和“止痛”之间循环，却发现自己的无力感并没有丝毫减退。挺佩服这些八卦网站c视频网站c玄幻穿越和网络游戏，抓住了大家的那种“止痛药”心态，我们心里越空虚无助，这些“止痛药”厂家就越做越大，肆意扩张，生意兴隆。 跟老板汇报了面试情况，说最近来面试的都不合适。老板说不急，反正大学生有的是，慢慢挑。然后让我午饭后跟他一起去看个现场。 又是本县的一个项目，老板亲自出马，项目应该不小。秋天的阳光照在身上，暖洋洋的。川西坝子，林盘聚居，一路经过许多农户，几乎家家户户都有人在打小麻将，老老少少，男男女女，大家都习惯了这种生活。老板忽然发出感慨：你看人家幸福感多强！我们一天到晚忙碌奔波，跟人家比，幸福感差远了。 我心说：他们那是无可奈何，如果能像你一样日进斗金，谁还在那儿打五毛钱的小麻将消磨时间？ 不过也可以看出，老板并不喜欢在做的事情，那为啥还要做呢？以他如今的上亿资产，转行做点自己喜欢的事情，应该挺容易的，不理解。也许是社会责任感吧，手底下养了一百多员工；也许压根儿就没什么喜欢的行业，只能习惯性地攫取财富。为了有财富c有地位，为宫室之美，妻妾之奉，所识穷乏者得我欤？ 张教头自从环保省了几十万罚款之后，跟周局长和项科长还时有联系。有天晚上请二位领导吃饭，邀请我和李勋参加，说晚上正式叫影视学院的两位公关出马。别看张教头平时很有女人缘，驰骋情场，遇到这两位女学生，刚开始还有点不知所措。跟我们一说，李勋就开玩笑劝他先拿下，就像土地，先开垦了才能长庄稼。 张教头心知一旦出手，不好断后，当然不会惹火烧身。经过一段时间的苦口婆心的洗脑后，两位女同学终于答应今晚正式出马。张教头让她们今晚来的目的，其实还是实习锻炼，毕竟周局长和项科长都是熟人，即使哪里失态，没什么大碍，好过以后在重要场合失态。 最近我不想参加任何应酬，觉得做什么事c见什么人都是浪费时间，宁愿自己独坐或看书。但不可能就此与世隔绝，尤其是张教头和李勋，自己不组织活动就算了，他们都开口邀请了，不去有点不识抬举。 酒桌上大家依然是按次序互相劝酬，不同的是，今晚多了两位美女。张教头给大家介绍，分别叫莎莎和丽丽，两人依然是上次ktv见面时的神态举止，我见犹怜。不懂酒桌规矩，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敬酒词。张教头和李勋就从举杯c倒酒c敬酒次序开始教。两人带着几分羞怯，几分不情愿，还带着几分笨拙地学着，两位领导没有丝毫不耐烦，反而饶有兴致地点拨几句。酒桌气氛还算融洽，只是到后面，李勋估计酒多了点，语气有点盛气凌人，让两位美女微微蹙眉。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十一章 酒桌上大家依然是按次序互相劝酬，不同的是，今晚多了两位美女。张教头给大家介绍，分别叫莎莎和丽丽，两人依然是上次ktv见面时的神态举止，我见犹怜。不懂酒桌规矩，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敬酒词。张教头和李勋就从举杯c倒酒c敬酒次序开始教。两人带着几分羞怯，几分不情愿，还带着几分笨拙地学着，两位领导没有丝毫不耐烦，反而饶有兴致地点拨几句。酒桌气氛还算融洽，只是到后面，李勋估计酒多了点，语气有点盛气凌人，让两位美女微微蹙眉。 后来两位领导有事先离开，我们继续喝。李勋肯定喝多了，用批评的口气，数落两位女同学先前酒桌上犯的错误。莎莎听不下去了，嘀咕一句：你喝多了吧！ 李勋立马站起来，把杯子重重地砸在桌上：你说啥？再说一遍！ 莎莎扬起脖子：你喝多了，酒疯子！说完拿起包就往外走，丽丽跟着跑了出去。 李勋愤恨不已：靠，瓜婆娘！给老子站到！说着就要冲出去追打。 张教头和我都预料到了这种结果，李勋那样数落，换谁都受不了。张教头赶紧拉住李勋，递眼色让我出去看看两个女同学。我明白他的意思：他花时间c花钱物色培养的公关苗子，不想就这么夭折。而我也觉得李勋伤她们自尊了，应该宽慰她们几句。 我拍拍李勋，劝他息怒，就走了出去。 影视学院离这里很近，两人下楼没有打车，而是朝学校走去，我加快步伐赶上。莎莎快步走在前面，边走边抹泪，丽丽见我追上来，有点意外：董总，你怎么出来了？ 我说：张总让我劝劝你们，李总那是喝多了。他喝多就是这样，说话容易失控，一向如此，你们千万别往心里去。你们以后了解他就知道了，他酒后唠叨，当没听见就行。 丽丽点点头，莎莎停下来，回头说：董总，我看得出来，你和张总都不是坏人。但是李勋，真是人品有问题，不光今天婆婆妈妈数落我们，这段时间私下里还总对我说些不三不四的话。 这倒不奇怪，李勋平时就那样，喜欢四处招惹小姑娘。但跟张小庆和张教头比，功力不够，像个怪叔叔，小姑娘基本被吓跑。 但说我是好人，我心说还真是抬举我了。最近我只是有点小忧郁，狎兴生疏，酒徒萧索，不似去年时。换作以前，我就不是站在这里，以这种方式跟你废话了，而是在床上。 但今晚，我得帮张教头安抚：莎莎，李总性格就那样，他也不能把你怎么着，你也别跟他计较了，明天酒醒，他肯定后悔在自己今晚的所作所为。反过来说，那不是说明你魅力太大了么？别说李总了，连我和张总都是因为家里管的紧，不然也早就穿上破牛仔裤，披着假发，弹着吉他敲着盆，冲到你宿舍楼下了！ 莎莎破涕为笑：别！那不是赶尽杀绝，彻底毁我么！ 快到校门口，我看她应该没事了，就准备离开。 莎莎说：我叫你董哥吧。董哥，你说，我怎么就活的这么难呢？我觉得我很多同学的梦想都是彩色的，我也一直为自己的播音主持专业而骄傲，但我的梦想却一直是黑白的。 毕竟是学生，天真劲儿又上来了。这个问题就是我们以前说的迷茫，别人说什么都没用，自能靠时间来解答。就回答她：傻丫头，你黑夜做梦，白天幻想，所以叫梦想，所以是黑白的。小小年纪，还挺多愁善感的，时间不早了，赶紧回去做梦。 莎莎说：董哥，你帮我跟张总说吧，我不想干了，想到李勋我就气不打一处来。 人各有志，如果我劝她继续做公关，早晚沦落风尘，对不起她。但不劝她，张教头又得失望，我们的广告公司也将失去一柄锐器。只好抛出一句似是而非的真心话：你也成年了，自己的事自己决定吧，只要跟着自己的内心走，无怨无悔就好。 这句话听起来有道理，其实对这个涉世未深的女生来讲，根本就是句废话。她对花花世界充满幻想，对美好未来怀抱希望，总觉得自己的人生还有很多新鲜事物等待她们尝试。蠢蠢欲动，跃跃欲试，没经历过人生的重大选择，哪知道什么叫“跟着内心走”？ 莎莎估计是假装听懂了吧，礼貌而乖巧地点点头，跟我微笑道别。 看来我要让张教头失望了，苦笑摇头，转身回家。 程静已经哄孩子睡下，我不忍心吵醒，摸到客厅沙发上坐下。想想程静挺不容易，白天上班，晚上带孩子，没睡过一个完整的觉。以前有老妈帮忙带，还能轻松点，但自从老爷子腰椎间盘突出变得严重之后，老妈就只能在家照顾他了。这些年亏欠程静太多，她以前跟我说过，她的理想就是我们一家人在一起，有一儿一女，有个大大的花园，栽点果树，每天自己摆弄花花草草。再养点宠物，看着孩子们在花园里跟宠物嘻戏追逐。等我们老了，一起赏花喝茶，追忆似水流年。孩子们逢年过节回来，花园里有不同时节的新鲜水果 我打击她：老婆，我现在花园是买不起了，只买得起花圈。 她并不生气：没事，我相信你，最主要是我相信自己的眼光，我选的老公，他日必定非富即贵。 这是鼓励还是自夸？我只能表示汗颜。 每个我出去应酬的夜晚，她哄完孩子后，会不会有“悔教夫婿觅封侯”的落寞？而我和张小庆四处沾花惹草，她又会不会真的什么都没有察觉？或者她已经发现，但埋在心里？我一直对自己说的外面玩玩而已，不玩感情，是不是自欺欺人，掩耳盗铃？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十二章 园区设计费第一批款下来了，二十万，到我手里，剩了八万，这八万里面，有两万是大家托我返给张小庆的。按理说，这几万可以解我燃眉之急，我却并无一点高兴，可能真像程静说的，我最近有点抑郁症前兆。 高建设暂时指望不上园区项目，就抓紧其他项目的收款。不料祸不单行，有个完工的项目，剩五百万工程款还没收到，那个项目是借用一家施工单位资质做的，找外面开的发票。因为很多材料和机具，为了便宜，当初没让人家开发票，人工劳务就更没票了。最近准备收钱，但税务局查出这个项目有三百万金额的发票有问题，意味着剩余五百万工程款拿不到。如果重新开票，得把百分之二十五的企业所得税交上，也就是一百二十五万。这让高建设很是头疼，一怒之下，找到那个发票贩子，约到本县。发票贩子的车，价值百万，直接把车先给他扣下。经过调查，发票贩子家境不错，其父母开了个小厂，家里一两千万是有的。高建设让对方要么把真实发票开过来，要么找到税务局专管员，规避假发票，再还他车。税务还没下定论，最好是把税务专管员找到，打点沟通，别定性为偷税漏税，那么大家要好办的多。如果专管员揪住不放，甚至把这批发票作为线索，查那个施工单位的账，那不光高建设的五百万没戏，连那家施工单位也会遭受灭顶之灾。那家施工单位在蓉城十几个区县里面，实力数一数二，走到今天，肯定烂账一堆，真要彻查，补说和罚款起码上亿！跟官方和也多有牵扯，如果遭受灭顶之灾，归罪于发票贩子和高建设，那他们两人就算倾家荡产，也赔不起。 高建设焦灼的不得了，庆幸的是，还找到了发票贩子，一切让他去补救。如果没找到，还得自己想办法补救，更揪心。 税务营改增之后，其实是有利于企业的。所有材料都是含税价销售，只是大家意识还没转变过来，这个事情不管结果如何，高建设肯定会吸取教训。 最焦灼的，应该是那个发票贩子，据他所说，当初这批发票，他只是托，在网上联系另一个发票贩子开的。现在联系不上了，应该是营改增之后，干不下去改行了。我替高建设捏了把冷汗，如果当初不是熟人介绍，自己去网上找，那今天找不到人，岂不是只有自己承担后果？ 李勋在一旁看着发票贩子，恨的咬牙切齿，声声叫杀。发票贩子只是家里有点钱，一来自己理亏，二来怕事情闹大了家里担心，估计也没什么背景，唯唯诺诺，我们怎么说，他都答应。经过一番恐吓，最后留下车钥匙，灰溜溜打个车回去解决问题。 其实已经知道是蓉城的专管员在经手，只是这两天周末，税务没上班。发票贩子只能通过四处打探，尝试间接联系，碰运气。每天给高建设汇报情况，但周末没什么进展。如果找李勋，那这事肯定能解决，因为认识不少蓉城税务系统领导。但这是发票贩子犯的错，得让他自己解决，没必要同情或帮助他。 张小庆打电话，说年前除了那天十万设计费的项目之外，应该还有个项目，不是很大，让我准备，大家约个时间去现场看看。最近环保查的没那么紧了，材料价格也开始回落，本县工程行业逐渐复苏。我首先想到的，不是不是赚钱，而是自己要忙起来了，估计又得从老板的新公司辞职。只是这次，我会承接几个项目，并且到手几十万以后，再辞职。不会再像上次那样轻举妄动，自绝后路。 这几个月，我想的很清楚，在工程行业上班和当老板，都不是我喜欢的，只是上班占据我大部分时间，而当老板可以相对自由，两害相权取其轻。跟李勋和付伟合伙当老板，我能省出更多时间去看书，去把玩古典字句。没错，不是附庸风雅，也不是为了卖弄，就是把玩。想到这儿，我梳理了一下几个项目，准备周一联系张小庆，去他办公室当面汇报和请示。这几个月，经验也好，教训也罢，发现有些问题，电话里说不清，酒桌上不能提。工作，最好还是上班时间去办公室找领导。 星期天傍晚，我准备了一万的红包，买了一件五粮液和两条大重九。到了张小庆楼下，把车停在他车子旁边，打电话叫他下楼，他以为我约了美女，让他一起征战，钻进我车里，问这趟咱们去哪儿，他扮演什么角色。我哭笑不得，让他打开后备箱，然后把烟酒放他车里，他立马知道了。 我正要把红包给他，他赶忙拦住：董乐，我知道你们的心意了，才收到多少钱就开始烧包？烟酒我收下，就算领你们情了，但是钱你拿回去。 说着塞条烟给我：你拿去抽！我还以为你约了美女，害我白兴奋一场。刚下楼的时候，已经跟你嫂子说我们谈事情，会谈的很晚，不能就这么回去吧，你看着办。 我提议去酒吧，他说本县酒吧都是些嗑药的小姐，没意思，况且这个时间点，去酒吧也早了点。还是去唱歌吧，他呼叫两个美女过来，就是上次我装房地产开发商见到的那两位。 开了个大包间，没多久，两位美女就进来了。这是张小庆跟工程行业其他人不一样的地方，从来不找需要花钱的陪酒小妹，只谈感情。衣着暴露的那位，今天没那么暴露，脱下风衣后，一袭黑色紧身衣，凹凸有致，目测d罩杯。径直坐到我旁边：董总，今天又做大保健哇？ 我反应一下才醒悟过来，上次我故意把大包间说成大保健，她这是拿我开玩笑呢，小姑娘记性真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十三章 我假装没听懂，问她：什么意思？啥是大保健？ 她瞪着我，脸涨得通红，嘟着嘴：你太坏了，明知故问，欺负我！说着在我后背捶了一下。 一杯接一杯，大家都喝的开始兴奋之后，美女拉着我摇骰子，真心话大冒险。第一把我赢，问她：你第一次是什么时候？ 她回答：十五岁。 第二把她赢了，问我：你结婚了没？ 我说：结了。 第三把，又是她赢了，问我：喜欢我吗？ 我还没来得及回答，她自己说：我帮你回答，喜欢。 说完不容我争辩，直接开始摇下一把。古灵精怪，看来遇到高手了，到这里，下面无论谁输谁赢都不重要了。 那边张小庆两位合唱张学友《你最珍贵》，深情凝望，唱到一半就抱在一起啃。 我微笑欣赏他们表演，没想到我身边这位美女的眼神，居然有点害羞地躲闪。正好我赢了，朝着张小庆他们那边努努嘴，问她：从一分到十分，你给自己的接吻水平打几分？ 她低眉含羞，敛尽春山，笑整香云缕。刚要开口，被我一把搂过来，亲了上去。在象征性地抵抗三秒之后，我收到了热烈回应，而我，某个部位也开始有了反应。忽然想起来，还不知道她叫什么名字。 电话震动，我瞄了一眼，是程静，起身走到隔壁没人的包间，跟程静说还在陪张小庆，晚一点回去。 挂了电话，正要折回包间，从身后被人搂住，一股熟悉的香水味传来。我转身跟她紧紧纠缠，包间有门洞，被人看见不好，就几步挪到包间的卫生间里面。 喝了酒，还算神勇，快一个小时才回到包间，张小庆两人奸笑指着我们。我这位让我把手机给她，我疑惑地看看她，她说：放心，不会赖着让你负责的。在我手机上噼里啪啦存下她电话，递给我。我看了一下，有点像艺名：肖姿。 夜晚大家都为了满足，逃避孤独，刷存在感。似乎都觉得，既然不能活的好一点，那就活的多一点，拼命折腾。一响贪欢，折腾到浑身无力，折腾到无暇思考，彻底放空大脑，让自己彻底麻醉，甚至麻木。 回去已经凌晨两点，和衣躺在沙发上，很快睡去。酒醒思卧簟，衣冷欲装绵，半夜被冷醒，看看时间，才四点半。起来喝杯水，点根烟，却发现再没了睡意。又开始浮想联翩，觉得现在住的房子，没有家的感觉，只是个吃饭睡觉的地方，不能让我心里安宁。也许这都怪自己，想太多，总觉得心里有种慌张。上班和下班都让我心里不踏实，总想逃离。为了避免继续胡思乱想，打开一个古籍网站，文字让我心下稍安，不觉间东方既白。洗漱完，双眼布满血丝地去上班。 老板应该是跟几个股东谈过了，周一把我叫到办公室，再次重申，让我不光带设计人员做设计，还要带经营部人员签合同c催款，全面负责起来，逐步还要转型做施工资料。不光把技术部负责起来，还要担纲整个公司。以前听到这种话，我的使命感会油然而生，但是如今，我当场点头应成，转身便会忘得一干二净。 老板这番话看似鼓励与寄望，其实就是批评我对工作没上心。尤其是股东们的几个外包项目，没怎么过问，几个人对我意见相当大。我决定调整战术，把具体设计工作进一步交给下面新人做，自己只把关和带领，锻炼他们，解放自己。每天早上抽十分钟梳理项目进展，包括合同和收款进度。不这样做，我又会埋头看书，把公司项目抛诸脑后。 行业刚开始复苏，后面应该会比较尴尬，肯定要辞职，却暂时没有辞职的资本和退路，还得贱卖几个月时间和精力，混几个月基本工资。 周一总是事情千头万绪，明天还有个评审，上周末老板就让我去财务那儿领专家费，差点忘了。三个项目同时评审，去财务那儿领了一万五，想想应该够了。 高建设打电话，说下午他有个小项目，已经完工两个月了，需要补比选的招标程序。他准备了三家公司的投标文件，让我代表其中一家，去交标书和签字。 这种情况很正常，基本总投资五十万以内的小项目，都这样操作。按程序应该是三家公司参加，实际上都是一家就操作了。可以出钱临时找，也可以不收费用，长期互相陪标。不光必选招标如此，其他情况都可以这样操作。 到了约定地点，来的早了点，我问他假票的事情，解决的怎么样。 他叹口气：今天发票贩子联系施工单位会计，希望一起去找税务专管员，结果那位会计今天有事，只能明天再去找专管员。愁死我了。 我说：发票贩子自己犯的错，找人家施工单位会计，会计能跟他一起去么？ 高建设说：不清楚，明天看发票贩子怎么做吧。走，投标去。 跟着他走进评标室，里面坐了三位专家，看起来都是正义凛然。高建设已经打点过了，我们把标书递交后，就等专家们拆封c评标。过了十分钟，我们把各自代表的公司人员的字签完，专家当场宣布中标结果，没有任何意外，高建设中标。 会场气氛很轻松，我们两家“竞争对手”相当真诚地对高建设表示了祝贺，专家翘起拇指说：胜不骄，败不馁，你们两家公司代表真是高风亮节，胸怀宽广！ 我们两个陪标的才明白，好像演的有点过了，旋即埋头走出评标室。 完事已经下午四点，高建设叫我去“四合院”喝茶。想想明天还有评审会需要准备，另外还有几个小项目需要赶工，新人们又基本啥都不会，我哪还有心思喝茶？本来今天计划去找张小庆商量后面两个项目的，结果跑来帮忙投标，把时间耽搁了，只得重新找时间。越想越觉得胸闷，跟高建设道别，匆匆往办公室赶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十四章 回办公室看到新人们都在消磨时光，没认真工作，也没有学习规范。今天不知道怎么的，可能很多项目等着提交成果吧，想对他们发一通火。如果他们成为得力帮手，我就不用什么事都亲力亲为了，管的不够全面，还被老板约谈。 但转念想想自己毕业这么多年，尚且混吃等死，又有什么资格训斥他们？最后还是心平气和地把他们叫到电脑前，打开一个小项目，一步步教他们如何设计。几人似乎都听的很专注，但是快到下班时间，就有两人不住看手表和手机了。 我也顿时没了心情，随他们吧，我说该下班了，几个人匆匆关机下楼，一分钟内就没了人影。其实通常情况下，干设计挺累的，经常加班，有时候甚至通宵。但这几个新人，几乎从没加过班，下班比机关单位还准时，可能是因为我在新公司就没加什么班吧。他们也几乎从来没有主动问我工作上的问题，没去研究，哪来的问题？能把我安排的事解决，并且给我个回复，似乎就算表现好的了。 我一个人坐在办公室，问自己：如果倒退十年，我会不会像他们这样，总觉得时间还早，生命还长，青春不散场？客观地说：会。因为大家都是这种状态，谁会去纠结内心真正想干什么？年轻人，有正当稳定的职业，该上班就上班，该玩就玩，想那么多干嘛？攒钱买房买车c结婚生子就够闹心的了，何必还要跟自己过不去？ 张教头买地的事，两个月都没什么进展，今晚约李勋吃饭，让我一起去。 我说：没戏，不用请。 张教头不甘心：工业区领导让我把资料和表格准备好，公司也注册好了，还是试试吧。 张夫人在一旁说：你就听董乐的吧，他跟李勋那么熟，他们的设计业务是主业，快一年了也没接几个项目。更何况你这个在李勋那儿，算副业，难度又大，他肯定悬啊。 张教头生怕我受刺激，喝道：你个瓜婆娘，口无遮拦，说话不过大脑！ 张夫人也意识到不该说我，吐吐舌头，回屋去了。 席间，如我所料，李勋坦白地说：拿地要上县常委会，其他常委何其敏感，这事不是我家老爷子一个人能说了算的。况且你注册的公司，基本是空壳，不可能真用那么多地。都不敢请领导现场考察，更别说审批了，还是算了吧。 张教头有些失落，但暂时也只能这样，想拿地，李勋这条线是彻底断了。不过我了解张教头，他不会就此死心，肯定会物色其他机会和线索。 眼看就要冷场，我举杯：难度大，就不去勉强，咱三兄弟，得做自己擅长的事。不熟悉的领域和行业，别碰最好。无论赚不赚钱吧，我们处到今天这么近，是缘分，不容易，都珍惜这份兄弟情吧。这么多年，我认识不少人，基本都是“白首如新”，一辈子不甚了解，也无深交。虽然我们认识李勋的时间不长，但“倾盖如故”。来，为缘分和兄弟情，干了这杯。 两人起身端着杯子：没怎么听懂，但意思领会了。来，干！ 昨晚没睡好，散席后想早点回去休息。刚到小区楼下，电话响起，掏出来一看，是肖姿。心里一惊，幸好不是在家里，没被程静看到。自己真是大意，居然忘了改个名字存储。 她问：董总在哪儿呢？说话方便吧？我本来准备分几个电话打来，等你方便的时候再接，不想你一下就接了。 我说：外面出差呢？忙了一天。 她说：有点想你，关心一下你吃晚饭没有。 我不想再这样无休止地煲电话粥，就说：还没呢，正要出去应酬，这会儿快到了，下来再联系你。 她虽语气不舍，叮嘱我早点吃饭c少喝点酒后，不得不挂了电话。 把她名字改成“肖主任发改委”，再打开微信一看，她今天发了好几条朋友圈，无限幽怨，各种落寞，不知道是不是发给我看的。最好还是不去评论，免得纠缠不清，后面更难脱身。屏蔽掉她的朋友圈之后，才舒口气上楼。 这点我比不上张小庆，每个女人，他会谈三个月左右，直到实在没感觉了，才放手。而我没他那份闲情，或者说责任心，一贯奉行：上床就是结束，下床形同路人。所以张小庆称我是“怨妇工厂”，说我总有一天会被女人报复。 坐在阳台上，把最近经历的事捋了一下。我如今的圈子其实很小，以前的同学朋友c亲戚长辈基本不怎么联系，没什么瓜葛。只剩下高建设c李勋c张教头c张小庆和付伟，五人而已，活的相当狭隘。大家身份角色不同，又互利互惠，说的是“倾盖如故”，其实基本都是因为共同利益才走在一起，而非志趣。如果我哪天跟他们和我老板说实话：哥们只想躲在书房看看书。不想跟你们一起做事或喝酒，浪费生命。 他们必然立马唾弃我，讥讽我附庸风雅，假装清高，骂我傻逼，脑子有泡。再声讨我原来一直虚伪，然后老死不相往来。 但我不能那么做，在工程行业，虽然工作也好，当老板也罢，都只会耗我精力，乱我心境，浪费生命，每天遭受遗俗之累。但还是得面对现实，继续装，各种装，扮演自己的社会角色。估计百分之八十的人，都是自己生活中的影帝，真脱下伪装和面具，按自己心愿去活，干自己真心喜欢的工作，取得成功还则罢了。如果日子过的还不如从前，那在别人眼里，立马会变成另类，遭受难以承受的嘲讽和鄙弃。 不是每个人都能像高飞同学那样勇敢果断，也不是每个人都有幸通过爱好来养活自己。c恐惧和体制化打败了我们，让我们毫无还手之力，只得俯首称臣。就像身处荆棘丛，越是挣扎纠结，越是遍体鳞伤。最好什么都不想，每天三顿饭一顿觉，月底对着工资笑。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十五章 按评审会名单，有三个专家，两个业主领导，还有两三个业主方办事人员。 中午去银行取出一万五，准备一个三千的红包，给专家组组长，四个两千的，给另外两个专家和两个业主领导。又准备四个一千的，多准备一两个，因为业主方办事人员可能会多出一两个。 按理说，所评审项目涉及的相关专业人员，都应该参加评审会，但私人公司，不比大设计院，专业配备不全，一个人干几个专业。本来我一个人来就行，可专家和业主都来五个。我如果真自己去，显得既不够重视项目，也不尊重他们。 原定下午两点的评审，我带着几个新人一点半就到了指定地点。专不专业先不说，态度得好，我们等业主和专家，是应该的。 两点，专家和业主陆续到来，我先把红包塞给他们，没人推辞，没人客套。因为对他们来说，收红包跟吃饭睡觉一样稀疏平常。 这个项目我让一个新人汇报，让他锻炼一下，提前把ppt做好，会上照本宣科，不用临场发挥。会前我让他做到两点就行：声音大c语速慢。放心，尽管你的ppt，专家们忙着看设计成果，忙着出专家意见，根本没功夫听你读的是什么。 尽管我这样说，毕竟第一次参加评审，新人汇报的时候还是很紧张。桌下双腿不自觉抖动，声音微颤，脸红到耳根。如惊弓之鸟，会场任何一个人走动，哪怕出去接电话，他都抬头看看人家，以为是自己哪里出错了。 汇报完毕，后面是专家提意见环节，这时候专家组组长的态度就很重要，基调由他定。组长的态度分三种情况：一是如果组长先不说话，那基本就是默认这个方案，其他专家自然心领神会，就会比较客气。二是组长先开口肯定这个方案，其他专家也会比较客气，但这种情况很少出现。三是组长先开口批评这个方案，那就惨了，评审会变批斗会。 但无论那种情况，在专家发言过程中，汇报人员都应该虔诚地目视专家，不时点头，边听边记，以示认真，总之得给专家合理的回应，最好装出无知少女状。否则专家会觉得自言自语，没受到尊重，像个傻逼。 而我们这位汇报人员，心里没底。怕跟专家眼神交流，更怕专家突然冒出个什么问题，自己回答不上来，所以装出埋头记录的样子。这怪我会前忘了交代，只好由我来装孙子，目视专家，虔诚地聆听教诲。 其实不光新人，就算我们这些老设计人员，依然在评审会上觉得不自在。甚至整个设计过程，大家最难受的环节，就是评审会。被专家和业主轮番打击批评，尤其是专家们，因为要签字，出问题会问责，所以无论打典的好与不好，为了脱责，都会提很多意见。不同之处在于，打典的好，提意见的时候，语气会温和一点，以建议为主。没打典好，就以批评为主，甚至动辄就说把设计单位拉入黑名单，以后禁止在本地区从事勘测设计。 今天一进门，我先发红包，结果不出所料，成果和汇报都有不少问题，但专家和业主都挺客气，春风化雨，没有过激的语言。 最后形成二十几条修改意见，我心里骂着，却谦恭地笑着对专家表示感谢，保证回去按专家意见尽快修改。 时隔十年，经历上百次评审，我们发现其实专家提的意见都差不多，也几乎是我们能考虑到的。甚至如果让我们当专家，也能提出那些意见。但我们却屡改屡犯，为什么？因为不喜欢这个行业，所以不会用心去做，蒙混过关就好。觉得只是一份工作而已，不须论贤愚，皆是为食谋。 李勋说高建设很郁闷，叫我去“四合院”，一起陪他喝茶。我赶到茶楼包间，桌上烟灰缸装满烟头，气氛有些沉闷。 原来园区项目暂停后，高建设只能把人工工资基本结清，材料款实在没钱付了。其他材料供应商还好说，就当地那个寸头混混，三天两头要钱。加上另一个项目的五百万工程款，因为假发票，被压着，心里很是郁闷。 对于园区项目，李勋建议吓吓那个寸头，我心说真是馊主意，一是项目没招投标，闹大了会牵扯到李副县长，二是欠债还钱，人家寸头占着理，怎么会怕？ 我跟高建设看法一样，先把遇到的难处跟寸头说，争取理解。然后口头承诺以后大家长期合作。最后还是得抓紧回笼资金，分批次给寸头结账。如果他在这个过程中口出怨言，甚至闹点不愉快，那正好借此机会把他踹掉，以后他不愿意做或者不好意思开口，都不让他供应材料了。 麻烦的是假发票问题，发票贩子这几天似乎没什么进展，价值百万的车扣在高建设那儿，不可能不着急。估计腿都跑断了，但是依然没解决问题。 从发票贩子角度考虑，这几天必然很焦灼。最好是找到并且买通那位税务专管员，当然，前提是专管员不狮子大开口。实在不行，被最终定性为开假票c偷税漏税，那就一方面得给高建设免费重新开票，二是接受税务的罚款，这两项下来，他那辆百万豪车就真没了。这还是轻松的，如果因此彻查外借资质的那家施工单位的账目，牵扯可就大了。 没多少时间可以给发票贩子去摆平专管员了，没拿到这五百万工程款，高建设就面临资金周转不开。再拖一个月，上门要债的，能把他逼疯。 这一点也不奇怪，别看施工老板吃香的喝辣的，其实资金都压在项目里，耗在拉关系上。旁人看来，他们聪明而有胆识，凶狠而无畏惧，算成功人士。了解他们后才知道，原来“君子性非异也，善假于物也”。借助关系，淘到第一桶金，而后如滚雪球，日渐壮大。稍有偏差，碰到石头或树木，雪球便支离破碎。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十六章 李勋让我和高建设晚上跟他去吃顿饭，他请了本县政府投资公司的曾总。上次委托曾总到东林区区委副书记那儿当说客，要点设计业务，都这么久了，还没什么反应。其实我想让他别请了，没必要，因为上次曾总已经对他深有成见了，而他，不知道是没发现还是不死心。听他意思，除了设计，这次还想跟曾总提施工的事情，争取把高建设推向东林区。 除了曾总，李勋还约了本县一正一副两个局长，虽然曾总级别不高，但他姐夫是区委副书记，而且是这两个局长的老领导。 让我和高建设参加这种饭局，有三个意思，第一是我和高建设买单；第二是我们两人帮着陪酒；第三是跟这些领导拉进关系，日后说不定有用。 但在我看来，今天这顿饭，纯属无用社交。真不如在家陪老婆孩子，或者看看书。 没办法，人在江湖，买了两五粮液，赶到饭店。 包间里只有李勋和高建设，高建设今天脸色不错，似乎一扫这几天的阴霾。我试探着问他那批假发票的事情。 他说：已经叫发票贩子退钱了，当初收了我三十万，现在一笔勾销。那个发票贩子，除了退我钱，还得处理税务罚款，这次总共起码损失六十万。我重新去信得过的地方开票。 我说：哪里信得过？税务局？那贵了去了。 他说：不一定吧，反正这回开票，要摸清情况。 不久，六个人到齐，依次坐下。 虽然大家都认识，但还不到随意开玩笑的地步，气氛挺尴尬，我和高建设以听为主，得听领导们说。但领导说话，都需要拿捏，为了避免冷场，都需要找话题。假大空不适合桌上气氛，而他们认为的幽默，其实并没那么幽默，偏偏我和高建设还是得努力装出好笑和倾倒折服。 想想以后如果自己干公司，也无非是把现在做设计工作的时间精力拿去陪领导，非我心中所往。换汤不换药，心还是累，依然得不偿失。不知道我老板和付伟是不是这种感受，人前显贵，人后受罪。 局长春风得意，宣称只要认真做事，踏实做人，组织上自然会考虑的。现身说法是，他两个月前只是乡镇一把手，有一天正在开会，突然接到电话，叫他到县里开会谈话，就定了他当局长，起先自己根本不知情。 大家频频点头，但心里肯定都在说：起先完全不知情？谁他妈信呐！ 与局长相比，副局长就幽怨多了。喝到最后，端着杯子敬曾总：曾总，三年前，书记还没去东林区，还在本县当副县长，分管我们局。有一天，蓉城两位领导下来，书记只叫了我一个本县干部陪同。那天蓉城领导都不喝酒，酒倒上，只有我和书记喝。书记敬我酒，他一口干了，我呢，不懂事，只干了半杯。坐下后，发现书记拿杯底向我扬了扬，我他妈那个悔啊，太不懂事了。书记干杯不难受吗？难受，但他干了，我难受不难受，都该干，我却没干。还说什么要求进步，自己都不好意思！后来蓉城领导走了，散步的时候，书记走在前面问我中国什么法最大，我回答宪法。书记说：错，是看法，领导的看法。就这样，一直停留在副局位置上。 他这话，也只能听一半信一半。但无论怎么说，以他现在五十多岁的年龄，再难往上爬。 无论他们怎么说，曾总都笑眯眯认真地听，然后绝口不提他姐夫，说自己不问世事，痴迷钓鱼和旅游。并且颇有心得地跟大家分享钓鱼和旅游，说能修身养性c开阔视野，建议大家多去体验。 川内都去的差不多了，只有巴中没去，最近他想去趟巴中，看看红叶，最近十九大刚过，也算是响应号召，参观红色革命老区。两位局长和李勋纷纷响应，说要一起去。李勋说在那边还有政界和商界的好朋友，打包票如果一起去那边，他全程安排接待。你一言我一语，把我和高建设也拉上，半个月后，一起去巴中。 聊到这个份上，李勋的今晚计划基本就泡汤了。只是大家分别的时候，还不甘心，提了一下想去东林区“做点事情”。曾总含糊其辞，两个字：尽力。完全敷衍，等于没说。 送走了曾总，几个人还要去唱歌。我意兴索然，觉得没必要浪费这精力和时间。就给程静发了个短信，说不想喝酒了。没多久，电话打来了，我开了免提，程静在电话里像个泼妇：董乐，你他妈还不回来，我感冒那么厉害，不管我也就算了，还管不管你儿子了！你喝死在外面算了！ 不等我回答，就挂了电话。我头一回觉得被程静骂是那么爽，真是心有灵犀。大家都听到了这通电话，纷纷劝我先回家，安抚老婆孩子。我心中暗乐，却假装为难，然后“依依不舍，无可奈何”地离开。 坐在出租车上，想想今晚这顿饭真是无聊，就不愿再去想。翻着手机，肖姿早上和中午发来两条信息，都是问我“在干什么”那些废话，删掉，调成勿扰模式。 想想生活大抵如是，不愿展望明天，因为没什么期待，也不愿回首往事，因为不值得留恋。每天都被不得不干的事情占据，过得支离破碎，似乎没有前因后果，没有一条主线。看不见来龙，摸不到去脉，人和事都散似朝云无觅处。过一天，忘一天，应付一件事，丢开一件事。完全不在自己掌控之中，只有招架之功，没有还手之力。往事如烟，故人似幻，匆匆而过，数十个春秋，都只是活着，而且基本只是生理上的活着。 程静在陪儿子看动画片，见我这么早就回来，居然有些惊喜，笑吟吟地过来搂着我。 我拍拍她后背，然后端着茶杯来到阳台，继续独坐和胡思乱想。 李勋在微信上发了个小视频过来，是ktv里面的一排美女，个个窈窕可人，胸部挤的高耸饱满，露出半个圆球。我笑了笑，没有回他信息，把手机揣进裤兜，继续盯着远处星星点点的灯光发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十七章 张小庆说的另外一个项目也开始了，设计费十万，不用公开招投标。我让付伟安排合同部对接，然后几方一起去看了现场。张小庆让我负责具体设计工作，说只信我。他和高建设讨论过我，结论是：董乐设计水平只有七十分，但综合能力可以打九十分。 也不知道是褒是贬。 这样一来，我拿五万，挺轻松的，一周内就可以出成果。问题是，我打心里并没有一点点兴奋或成就感，而且，不是因为金额小。 张教头约我喝茶，自从上次莎莎负气离席之后，想想有些日子没见到他了，也不知道这小子最近干嘛去了。 来到“四合院”一个包间，张教头捧着一本书，嘴里叨咕着，似乎没察觉到我的到来。我凑近一看，居然是《心理学概论》，这是犯的哪门子邪？ 服务员把我的竹叶青端进来，他才如梦方醒，皱着眉，叫我坐下。 我指着他手里的书，问怎么回事。 他叹口气，喝了口茶，欲言又止。我没有催他，只是端着茶等他开口。 他把书放下，身体稍微前倾：我前段时间在健身房当兼职教练，认识一个女学员。二十出头，确实漂亮，我们认识的第三天，就上了床。没想到的是，她是本县一个黑老大的情妇。在蓉城打牌输了五十万，那黑老大知道了我跟他情妇搞在一起，就硬说那五十万是被我骗走的。叫我退钱，还把我车扣下了。天地良心，我缺那点钱么？ 很明显，张教头被人做局了。他家底殷实，又长期在健身房沾花惹草。被人盯上在所难免，只是这个情况还是挺突然。做局的人抓住了张教头的两个软肋：一是不敢让家里知道。一旦知道，父母操心，张夫人更会闹的不可开交。二是他没什么社会背景，那帮人觉得光脚的不怕穿鞋的。 我说要不找找李勋吧，他虽然跟黑老大没深交，但说句话应该会管用。 张教头摆摆手：算了，不是什么光彩的事，少一个人知道最好。前天我已经凑钱送过去，把车开回来了，事情已经了结。这些年玩了不少女人，也该付出点代价。不过真不值得，五十万，如果找两千一个的，可以找两千五百个。咱哥俩一天每人安排十个，可以玩半年。 我说：十个？你以为自己是拳王还是球星啊？两个小腰子受得了么？ 张教头说：出钱了，管我怎么玩，谁说一定要怎么样，光摸摸抱抱不行啊？光谈谈人生理想不行啊？古代那些大太监，哪个不是三妻四妾，不也郎情妾意地过了一辈子么？ 我翘起大拇指：有道理！ 张教头喝口茶：算了，不说这些了。今天找你来，是因为有个心结，只能跟你聊，跟其他人聊都没用。 我疑惑地看着他：啥心结？ 他看着我：记得几个月以来，你一直在想一些问题，比如什么内心的声音啊，什么自我啊，什么“命奴”啊等等。我一直觉得你是莫名其妙，故弄玄虚。但最近几天，我也老是坐着发呆，也看书，心理学方面的。 我拿起那本《心理学概论》，随意翻着，心想这五十万对张教头影响真是不小。 他继续说：我最近老是在想，我他妈这辈子到底想干什么？金钱？女人？都不是。这些如浮光掠影，只能满足我的，但并不能填满我内心的空虚。越想越茫然，做什么都提不起劲。你说，怎么办？ 要说张教头吧，平时八千一万地消费，不算什么，但这五十万因女人而起，花的确实冤，不明不白就没了。 我不确定他这几天都想了些啥，就让他继续说。 他说：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这几天总是想真我c本我和自我那些东西，哦，还看了那个什么理论，就是把人的需求分为五层的那个，最低一层是生理需求。 我接话道：马斯诺需求层次理论。 他好像被点醒：对对，就是那个。以前跟我说那些，我绝对当成屁话，但最近仔细看了看，觉得太有道理。原来我们只是生活在中间那层，从来没想过上面两层，甚至不知道上面还有两层。现在想到这些问题，太郁闷，不知道哪里才是出路。 原来问题跟我差不多，就知无不言：马斯诺那个理论，挺伟大，但我们可以不那样划分，可以简单直接点。 张教头很好奇：怎么简单直接？ 我说：三个层次，恐惧c和内心。按二八比例，八成的人，上班拿工资，仅仅是为了糊口，摆脱生存恐惧。两成当老板，赚大钱，除了摆脱恐惧，更多的是能满足。而最难的，是内心，就是马斯诺说的最顶层，自我实现。跟金钱没有直接关系，但生存没有保障，内心就会受干扰。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还是有道理的，有力无心空负力，有心无力枉劳心。 张教头若有所思。 我继续说：有个问题，假如给你一个月时间，什么都不用干，谁也不用见，你最想干什么事？或者说，什么事让你觉得有激情？可以让你废寝忘食，夜以继日？只看重过程，而不是结果？当然，三观正确是前提。 他皱着眉：我还真想过，结果是没有！所以越想越迷茫。可能是三百六十行，我经历和见识还不够。从小到大，就知道家里建材和玻璃厂。其他行业，基本没什么了解。见识有限，思想僵化。 我说：那就继续寻找吧，总会找到的。 张教头说：我就知道跟你聊这个问题，准没错。最近虽然喜欢独坐，喜欢清净，但今晚我三十岁生日，朋友们都说要庆贺一下。六点，海鲜城预订了四桌，已经邀请李勋了，你得准时参加。最近挺倒霉，我那五十万的事，没有第三个人知道，到你这儿就打住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十八章 这段时间，李勋一直在过问巨擘广告公司装修进展。张教头遇到这事儿，状态跟我差不多，都快打坐参禅了，哪还有心思装修？李勋很不满意，打算重新找铺面装修。我说再看看吧，张教头这几天心情不好，过几天就好了。其实我是担心重新找铺面，多花钱又费事，还得罪张教头。 晚上六点，四桌人，都是张教头的亲朋好友，举杯相庆。当年的少男少女们，如今都奔四了。有捧场的，有求醉的，心情各不相同。一轮敬酒下来，张教头就舌头打结。拉着旁边的李勋开始谈“本我c真我和自我”，谈马斯诺需求理论，李勋彻底懵逼。不知道怎么接话，也没了举杯的兴致。 又冷场了，我让张教头下来再聊这些，今天生日，应该聊点高兴的。 李勋今天本来想问问广告公司装修进度，没想到被张教头长篇大论的心理学和哲学思考弄得很是郁闷。也没办法，敬酒的人多，场面混乱，不宜私聊。也不好直接问，怕扫了寿星的兴。李勋只能旁敲侧击：我们年轻人，管他啥理论，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最重要！ 两人的对话，明显不在一个频率上。 席上的几个离婚女人，互相劝酬，都喝多了，吵着要去唱歌，不醉不归。都是老朋友，张教头只好带着她们去ktv。我和李勋意兴索然，草草收场，早早离开。 第二天又是周一，忙碌的一天。蓝天白云，一扫昨夜残存的酒意和深秋的肃穆，让人充满期待。路上迎着朝阳，我脑中再次冒出那个骚气的感受：越是上班无谓地忙碌，越将深深辜负这美好时光。无可奈何流年去，耕牛力尽始归来，归来又是夕阳斜。 最近新公司几个小项目，业主要求出具第三方咨询机构的图审意见。图审其实真有必要，因为时间紧或者设计人员不负责，很多时候，设计公司提交的成果存在相当多的问题。而第三方图审，可以旁观者清，客观地指出不足甚至错误。 但老板嫌麻烦，也心疼图审费用，就叫我自己编几条无关痛痒的意见，盖上他另一家公司的章。然后再编个回复，盖上新公司的章。给业主一个交代就行，他们也只是拿去交差的，没人认真。审查和被审查的两家公司，都是老板自己的，确实省时省钱。说实话，在经营公司方面，我从老板那儿学了不少东西。他常常教唆我：你娃需要再大胆一些！ 我看着自己编的审查意见和回复，苦笑着分别盖上审查和被审查两家公司的公章。而我们的设计成果，并没有作一丁点改动。同时当裁判和运动员，感觉挺不错。 午休被莎莎打电话吵醒，问我晚上有没有空，她说最近有点郁闷，想找我聊聊天。 这丫头，不知道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我有点怕这些年轻姑娘，肖姿都还没彻底甩掉，不想再沾惹其他麻烦。就说晚上没空，要不下午吧，下午喝杯茶还行。 处理完手里的工作，开车到了约定的地方。莎莎一个人坐着，桌上摆了杯柠檬水，埋头安静地拨弄着手机。岁月静好，红颜娇美。 我坐在她对面：我们的美女播音员怎么啦？ 她抬头抿嘴：什么播音员，董哥你就挖苦吧。毕业能不能吃播音主持这碗饭，都还说不定呢。 我想夸他色艺双绝，但好像夸青楼女子才这么说，就改口：怎么会！你才貌双全，以后必定横扫主持界和演艺界。 她略带幽怨：最近我正在发愁呢，明年就毕业了，工作还没着落。学了这么几年播音主持，钱花了不少，好像没啥用。年轻漂亮有啥用？董哥，你说这个社会这么了？连王宝强和芙蓉姐姐都能大红大紫，名利双收。我们这些科班出身的，却默默无闻。 我完全没想到她会提出这个问题，很极端，也傻乎乎的，但事实还真是这样。一时回答不上来，只能干笑几声。 她接着抱怨：论专业知识，论才貌，我哪点不比他们强？我只能成为女丝。怎么他们就红遍大江南北，开豪车，住豪宅？那王宝强当演员也就算了，居然还当导演，导的那部《大闹天竺》算什么玩意儿？太拙略了，情节和笑点，连乡下草台班子演的低俗小品都不如！全靠柳岩的胸吸引眼球！ 我看她越说越激动，就安慰她：王宝强和芙蓉姐姐是个例，算是给普通人一个梦想吧，大家觉得连宝强和芙蓉姐姐那样的，都能名利双收，那自己活着也有希望，不是么？ 莎莎稍微平静：也有道理。 我继续说：你还小，红尘滚滚，名利很可怕，容易让我们迷失自我c内心蒙尘。最好做自己喜欢的事，演艺界和娱乐圈，如果你只想要名利，不是喜欢那个行业和工作本身，最好还是别去沾染了，免得对这个世界更失望。你应该知道，很多大明星都不让子女进入娱乐圈，其中的厉害深浅，不言而喻了吧。 莎莎点点头：确实。但这些年，演艺和主持一直是我的梦想，我还想坚持坚持。我并不反感这个行业，只是愤慨那些不可能走红却大红大紫的明星。 我说：真想发展，只能去大城市。过程是很艰辛的，到剧组外面坚持排队找机会当群众演员，说不定哪天就火了。至于潜规则还是算了，那是犯傻。人人都在潜规则，最后能红的凤毛麟角。导演们很忙，比皇上还忙。娱乐圈就像古代后宫，佳丽三千，皇后只有一个，贵妃也屈指可数，绝大部分被临幸一次，然后终生无宠，在傻傻的幽怨和憧憬中，孤独终老。你是聪明人，别犯糊涂。 莎莎说：太可怕了。董哥，那你说，我到底该怎么办？ 我说：你这么年轻，做什么都来得及。回去好好想想，有没有什么事，让你有激情，可以不求结果，只重过程的？ 电话响起，老板回公司了，找我有事，只好起身准备离开。 莎莎噘着嘴，跺跺脚，说还没聊完呢，不准走。 她这个样子，让我想起一幅唯美的场景：故将别语恼佳人，要看梨花枝上雨。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十九章 莎莎的问题，三两句是没法给她解决的。娱乐圈和演艺界，典型名利场，诱惑太大，不是她一个老百姓家的小姑娘能看透的。但她至少有希望c有机会成为主角，这点，已经比我们很幸运。因为生活中绝大部分的人，一辈子都在跑龙套。 老板问我最近几个项目的进展情况，我如实汇报，他勉强满意。只有一个需要他协调的问题，最后跟他一起看现场的那个项目，业主单位是本县一个局，当时留了局里三个联系人，又留了下面四个站点联系人。最近打电话，请他们配合，结果张三推李四，电话打了一圈，没人愿意配合我。事业单位，人浮于事，都不愿做事，互相推诿。他们领导没打招呼的，直接说没时间，然后不理我们设计公司。 这是多年来我摸索出来的汇报方式，有事说事，绝不纠结细节，只给领导结果和需要协调的问题。不像拍马屁的那些人，有话则长，无话也长，勤请示，多汇报，战战兢兢，把自己弄得挺累。 老板对也懒得跟我拖泥带水，有事启奏，无事退朝。他也是体制内出来的，相当理解我汇报的情况。就抄起电话，直接跟业主单位领导打了过去，要求安排具体对接和配合的人员。 反正问题我提出来了，他解决不好联系人，不能怪我知情不报或者消极怠工。 送走老板，坐在办公室阳台上晒太阳，张小庆打来电话，语气都要哭了：董大老总，你还是抽空跟肖姿谈谈吧，她说你不理他，整天找我抱怨，我都快疯了。 我说不用理她，过几天就没事了。 他说：主要是她影响到我了！你不理她，她就每次都跟闺蜜一起出来，像个大灯泡，喝闷酒，破坏我俩谈情说爱的气氛。说以前都是她甩别人，这次那么快就被你甩，很不甘心。样子挺可怜的，哥们儿，你想想办法，让她别缠着我俩，我俩是谈恋爱，两个人就可以了，两女一男三个人算什么？玩地主？ 我能感受到张小庆此刻的苦瓜脸，笑笑：好吧，我劝她不要打扰你们。 估计张小庆现在看肖姿的眼光，跟我看闵敏差不多，都觉得人家姑娘可怜。 约在第一次见到肖姿的那家咖啡厅。她确实清瘦了不少，我直接跟她说：我不是什么房地产开发商，是个穷设计人员，也结婚了，给不了你任何承诺。 肖姿定定地看着我：这些我都知道。我也不是非要你怎么样，只是想顺其自然，走到哪儿算哪儿，也算对得起这场缘分。没想到你那么心狠，转身便是路人，不，好像准备从此消失，还不如路人。 分手以后还可以做朋友，那是张小庆，而我不准备心软或回头：对，我就是这么混蛋。本来准备彻底消失，只是你打扰到张小庆他们俩了，我来劝你别打扰人家。 她瞪着我：老娘想怎么样就怎么样，轮得到你劝？你凭什么劝我！你是我谁啊！ 其他桌上客人盯着我们，看来没什么好谈了。我也不去管她会有什么反应，起身大步离开，心想从此可以彻底摆脱，但愿张小庆他们也不再被打扰。 斜阳有些刺眼，心里有点不爽，去张教头家里坐一会儿。走上张府别墅二楼阳台，不出所料，张教头没出门，躺在摇椅上晒太阳。 我到冰箱里拿了啤酒，坐到旁边。张教头偏头看了我一眼，说：不用上班啊？大下午的，跑这儿来喝酒。 我说：没心思上班，来看看你老人家，怕你想不开寻短见。 他呸了一口，说：我有那么脆弱么？你还别说，这几天基本不出门，我老婆挺高兴，夸我懂得顾家了。家庭和谐，省心不少，挺好的。 我说：你老人家不是顾家？整天打坐参禅，分明是出家，只是没去庙里而已。 他不服气：你嘴怎么那么损呐？说说吧，被哪个良家妇女追杀，跑这儿躲清静来了？ 我说：小问题，不像你捅大娄子。 张教头侧头瞪我一下，又斜眼看了看屋里，示意我打住，免得被听到。 他继续说：不说我也知道，友情提示啊，你跟张小庆干的那些事，注意点。你家程静已经察觉到了，前段时间跟我们家那位聊过。 我头皮一阵发麻，狐疑地看着他：真的？ 他说：废话，这种事，难道我家里那个瓜婆娘编的出来？程静透露出来，估计是不愿深究，想让你适可而止。如果她真揪住不放，就会暗中调查，抓你个现形。就不会跟我老婆聊，然后打草惊蛇了。收收吧，别伤了程静，哥几个的老婆里面，如果论综合得分，她排第一。 我没听他说，只是在想程静是怎么发现的？她到底掌握到了什么？幸好今天跟肖姿作了果断了结，最近也没什么把柄。最多就是些过去时了，她以前没追究，就不会再追究，看来以后得注意了。 张教头见我出神，大声打断我，说：别发呆了，这事她不提，你也不能提，表现也不能有什么异样。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别去纠结，得往前看。跟你交流一下心得，这两天我想了想，发现以前我其实挺虚荣c自卑，特别在意别人对我的看法。别人都觉得我家境不错，小伙子开着好车，一身腱子肉，肯定很高傲。其实我的高傲是因为虚荣和自卑，我爸妈勤劳致富，我一直活在他们的阴影里，觉得自己没本事，没能力。从小爸妈忙生意，也没多少时间陪我，我一度挺孤单。然后我发现用钱可以满足我虚荣心，也能让我不自卑。 我挺惊讶，原来张教头内心一直那么敏感，他平时的光彩夺目和玩世不恭都是装出来的。 他继续说：现在想想，自己三十年来一直那么幼稚。那天你问我想干什么，到现在我还是没想好，但有一点想通了：命是我自己的，得按我内心的意愿走完这一生。其他人的眼光，或者其他人怎么说，对我而言，都无关紧要。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十章 “四合院”茶楼一天比一天热闹，擦鞋的c掏耳朵的c卖小吃的小商贩，穿梭茶楼，招揽生意。他们只是为了养家糊口，简单而知足。这是蓉城特有的慢节奏生活。 有几个富二代，几乎每天过了中午就来，也是看在李勋面子上捧场。富家公子消遣，古已有之，只是玩法不同。古代架鹰牵犬，走马斗鸡。而本县的富二代，几乎天天喝茶打牌，比较单调。 其实是因为他们家里管的紧，几乎没揣什么钱，平时打牌都是打白条。有天李勋叫我去茶楼，说跟几个富二代打麻将。到了我才知道，每个人揣了一万，五百起步，最多一万六封顶。李勋第一把就糊了个家家一万六，几个富二代把钱掏完，还不够。李勋问几个人还有没有现金，都说没了，李勋说，那到此为止，收了三万，只打了一把，牌局解散。李勋跟我说，再打下去，只能收到白条，浪费时间。 这几位富二代更奇葩的是，有天开了个包间，在手机上打了一下午麻将，只泡茶不动牌。 老板这里依然没什么像样的项目，新人开始跟我抱怨，觉得接项目像小姐接客，只要你时间安排的过来，基本不能推，也没得选。也没干什么设计，基本都是复制粘贴。 觉得设计师还不如岛国那几位女明星，人家还在最好的年华，留下传世作品。而自己呢，走完一生，却好像不曾来过这个世界。 别说他们才出校门，就算我们这批干了十年设计的老油条，都觉得“我们不生产成果，我们只是成果的搬运工”。 干一行，不爱一行，爱一行，却不能干那行。当想干的事情还不能让你糊口的时候，你只能向现实妥协，继续不得不干的工作。而这种妥协，影响心境，扰乱情绪，又把时间和精力浪费在痛苦和逃避痛苦上，纠结和偷安的无奈。 12月，天气一天比一天冷。早上开着空调坐在办公室，无所事事。 李勋来电话，语气几分神秘，几分激动：你跟交通局张局长联系一下，刚才老爷子打电话，让我打他办公室座机。我打过去，老爷子说让我们联系张局长，交通上的项目，我们可以去做点设计。我把张局长电话发给你，你马上跟跟他打个电话，看安排我们做什么项目。 我跟着一阵激动，但也开始担忧。交通局一直是老板的老巢，发家之地，多年来垄断交通局设计。里面耳目众多，跟很多领导勾扯连环，我做交通局设计，他绝不会善罢甘休。 管不了那么多，拨通张局长电话：张局，你好，我是董乐。 因为以前长期做交通局项目，所以张局长手机里有我电话：兄弟，你娃混的好哦，关系都处到县长那儿了。 我不知道他跟老板交集有多深，只能谦恭地说：您是领导，我只是办事的，还请领导多关照。 他直接说：具体事情，你找建设科何科长，你认识吧？ 我忙说：认识认识，好的，谢谢张局。 屁颠跑到何科长办公室，他让我坐下，相当诧异地看着我：你小子，说说，怎么回事？跟李副县长什么关系？为什么会推荐你？ 我装傻充愣，说家里有位前辈，跟李副县长挺熟悉，应该是推荐了我吧。 我心想张局长真是猪脑子，直接把李副县长卖了。但转念一想，如果他不明确说是李副县长，那下面这些科长肯定会怀疑他，觉得是他安排的。 何科长半信半疑，但不好深究：是这样，既然李副县长都开口了，以后交通局小项目全部由你来做设计，大项目做一部分。你也知道，你以前的老板，这么多年，基本垄断交通局的设计，如今看来，谁也做不完，一家一半吧。眼下有个项目，准备修两条路，投资一千五百万。建议你找时间去张局长办公室，跟他当面汇报一下，看他有什么意见。他今天开会去了，要不明天吧，早上八点半，他一般都在办公室。你汇报的时候，就说你除了勘测设计，还在搞清单编制。下来我推荐一家清单编制给你，老总姓徐，你以后做的项目，直接把成果发给他，他来做清单，算帮我个忙吧。 我认真听着，频频点头。对交通局每个人，我都怀疑他们跟老板关系非浅，所以心里并不信任哪个人是真心对我好。 从何科长的这番话，可以得出几条信息。第一，我做一部分设计，是板上钉钉了；第二，具体安排我做哪些项目，做多少项目，由局领导决定；第三，清单编制的徐总，跟他关系非浅。 第二天一早，我来到张局长办公室，他正在忙，我就扭头来到何科长办公室。 何科长说：要不我跟你一起去找张局长吧，听领导怎么安排。 来到张局长办公室，等他送走客人，招手叫我坐到他旁边：具体情况，何科长跟你说了吧？这个一千五百万的项目，比较急，月底提交成果。方案上，你找何科长，但合同和招投标，你找王科长，我马上跟他说说。 说完打电话叫王科长来他办公室。 我心里一紧，因为这个王科长，一直跟老板走的很近，是老板的股东之一。我如今算抢他生意，合同和收款还得经过他，肯定会相当曲折。不行，得跟李勋商量，看怎么应付王科长。 不出所料，听完张局长介绍，王科长盯了我几眼，似乎无法相信。 从张局长办公室出来，我跟着王科长到他办公室。换了一套说辞：不是我的要做项目，领导推荐的，是我的一个前辈，他不懂设计，觉得我是干这行的，就让我出面，帮他协调一下。 王科长半信半疑：你这位前辈找得到资质么？蓉城就这么几家公司。用哪家公司资质，决定好了，把评分办法发给我。有一点得清楚，不能设明显排他性的条件，免得我为难。 我假装为难，说老板这边和前辈那边，我都得罪不起，真是不想管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十一章 老板试探我：听说李副县长推荐你做交通局的设计，是不是真的哦？ 我把“前辈”又胡诌了一遍。 老板放了句狠话：在本县，你那位前辈想做设计，不可能。 我知道，不管是我还是“前辈”，触动老板的根本利益了，他后面不知道会怎么对付我们。 同时我也明白，这次，真得离开老板了。而且，一旦开口，绝对是撕破脸，彻底离开。 约了李勋，来到“四合院”茶楼。把今天遇到的人和事，尤其是王科长和老板的反应，详细分析了一遍。 李勋说了两家话：第一，既然老爷子开口了，那他肯定知道可能的后果。你前老板那儿，别怕他；第二，至于王科长，公职人员居然敢参股公司，如果他敢轻举妄动，我让纪委找他谈话。 其实想想，主要是不知道老板和王科长会使什么绊子，所以心里没底。担心多了也没用，让付伟把设计人员安排好，再把评分办法发给王科长，一切按程序进行。 王科长始终是一块心病，只要他还在负责合同和招投标，那么我们的合同和标书，他就了如指掌。一方面，会卡我们评分办法，另一方面，我们拿的什么牌，老板完全知道，很容易对付我们。 时间过了一周，老板没有找我谈话，像没有发生任何事一样，只是基本不来公司。估计还在继续摸底，还没有摸清我和“前辈”的背景。 何科长打电话，让我尽快去他办公室一趟。 原来又有两个明年的项目，让我设计，投资都是一两千万。先做汇报的ppt，等县领导定了内容和投资以后，就进行详细设计。 这样一来，我可能会挖老板接近两百万设计费。 接下来的班，就上的心猿意马了。具体设计工作完全交给几个新人做，自己只负责协调和安排，甩手掌柜。 付伟让我找找张局长，项目都做完了，王科长也不挂网招标，也不安排我们跟代理对接，只甩下一句话：等着。让经营人员无可奈何。 这是意料中的情况，作为老板公司股东，我们相当于也断了王科长的财路，他配合我们才怪。 元旦节那天，一大早大家约在“四合院”喝茶，李勋让我们先去，他有点事要出去一趟。快中午的时候，他回来了。 原来早上老爷子把他叫去谈话，李勋说今年想做交通局和投资公司三分之二项目的设计，老爷子沉吟片刻，回他一句：看你们的能力吧。 我好像看到了源源不断的项目，同时，李勋告诉我，尽快把我自己的资质和公司办理好，他有多少钱，就给设计公司投多少钱。咱们的项目，付伟也好，其他人也好，没资格分一杯羹。 他应该是两个意思，第一，俗话说，利不分三，参与的人越少，能分的利润就越多；第二，越少人知道背后的李副县长，风险就越小。 但这给我提出了难题，如果马上抛开付伟，那意味着我要有自己的公司资质，不说多，就按两个行业资质，都得花六十万。如今，我连六万都没有。况且，付伟知道我和李勋之间的关系，如果被撇开，他难保不会和老板联手，对付我们。 我想了想，说：如今我们刚开始接项目，我准备过完年，先安排两人，坐镇分公司。等有大项目出来，立马着手办理资质。需要个过程。 李勋微微点头，没有反对，他也知道，我没什么存款，需要项目过渡和积累。 元旦最后一天，高建设约了交通局张局长，在一栋郊区别墅玩，让我去作陪。跟高建设拿的施工项目比，我们做的设计，是小巫见大巫。这些年，张局长没有少帮他“打招呼”，两人也走的比较近。如今，李副县长推荐了我，但县官不如现管，我还是应该拜会张局长。 下午，高建设把地址发给我，我取了一万元，买了两瓶国窖，按导航朝别墅驶去。沿途阳光明媚，暖人心胸，一切，在这个冬日，仿佛有种勃勃生机。 来到院里，有四个人在打麻将，除了高建设和张局长，其他两位五十出头，我都不认识。见我进来，高建设忙介绍：张局，董乐说无论如何，今天要过来陪您喝杯酒。 张局长看了我一眼，叫我随便坐。我笑着掏出烟，给每个人递上，然后在高建设旁边坐下。接过服务员递给我的茶。 他们打的是五十起底，八百封顶，输赢应该在一万左右，不算大。四点，有个人说他有事得离开，让我继续。 我麻将打的很烂，想推辞，但张局长和高建设都叫我坐下，三缺一，我没理由不上。果不其然，两个小时，我输了六千。不是打业务牌，也不是运气差，而是真的打不好。 六点，服务员说晚饭准备好了。张局长乐呵呵说不打了，吃饭。他赢了一万二，另一个他的朋友赢了三千，我和高建设两家输，皆大欢喜。 晚饭很简单，四菜一汤。我让服务员把国窖打开，张局长和那位朋友，执意不喝。我还是自己打开了一瓶，结果高建设说：不喝就不喝吧，吃菜。 我只好把酒放回去，张局长说：这就对了，都是兄弟，客气啥。我心里暖乎乎的，不知道他几分真，几分客套。 平淡地闲扯了一番，大家都吃的差不多了。张局长问我：董乐，你是跟哪个老板一起合作，还是自己在做设计？连李副县长都推荐你。 我不好牵扯李勋，只是说：我自己跟成都一家公司合作，在本县也有分公司，牵头还是我。其他也不会，只会做工程设计，请张局长以后多帮助。 这番话，基本符合情况，只是隐去了李勋。张局长肯定想不明白，我和李副县长是什么关系，为什么推荐的是我？ 时机未到，我暂时只能说这么多。张局长接了个电话，应该是家里问他什么时候回去，挂了电话对我们说：都回去吧，也不早了。 高建设在前台买单，我提着酒追上张局长，跟到他车旁，说：张局，酒拿都拿来了，哪有再拿回去的道理，您慢慢喝。他笑着说：你小子，随你去吧。我顺势把酒塞进后备箱。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