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花那枣那人》 快乐篇 第1章 何丽丽无往不胜 何丽丽是纯粹的多血质，极其活泼，天性拒绝烦恼和深度思考。 只要别叫何丽丽坐那儿用功，叫她干什么都行——千万别叫她玩深沉的！ 早自习，人家读书，她对着课本唱歌；数学课，她的手在桌肚里织手套；联欢会上，人家忸怩半天，赶鸭子上架一般难受，她一口气表演五个节目——又唱又跳又朗诵还不过瘾！她会唱所有的流行歌呐——可以说紧跟时代的步伐！ 从小，何丽丽语文出奇地好。语文嘛，考的主要就是表达能力，是不是？反正，她小学里语文永远第一。她的每一篇作文，老师都夸得跟朵花儿似的！越夸她，她越得意，于是越高兴写作文——何丽丽可是文思如泉涌，每每提笔一挥而就！不像有的同学，写作文如便秘，半天出不来几个字… 相比之下，对数学，她就不那么感冒，而是“慢”多了！难得一百分，。 什么单位？在哪儿？找谁要？ 嗯，知道了！玩儿去喽！ 还没到下班时间，何丽丽得胜回朝！ 10万块呐！何丽丽包里还没装过这么多钱！见都没见过！ 老总也喜出望外！ 人家当领导的就是说话算话，真奖给了何丽丽一笔钱——两千块，相当于何丽丽一年的工资！ 据说，根据宇宙间某种“吸引力法则”，一个人越是高兴，就越容易吸引令他（她）高兴的事儿。 这话也有道理。就拿何丽丽来说吧，您看除了小学数学和中学数理化，无往而不胜！ 据我多年的观察，一个人的幸福，与其说是取决于他（她）的文化知识水平，不如说是取决于他（她）的人生观和世界观…拥有同样的学历文凭，从事同样的工作，您知道，有的人快乐，有的人就是不快乐… ……… 咱继续说何丽丽。 后来，就是天下所有女孩儿的共同结局了——结婚生子。 何丽丽的老公是她师专的同学，高高的，胖胖的——是不是要唱好男高音就得有帕瓦罗蒂的体型？她老公很幽默，很爽朗，心宽体胖嘛。 何丽丽生了个女儿。女儿学说话的时候，她那个单位很及时地完（…蛋…）了，她很开心地下了岗，回家专心教女儿去。反正，老公跟他舅去了澳大利亚，不差钱…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快乐篇 第2章 快乐的修车师傅 老医院路南有个修自行车的。 这家伙鹅蛋脸（没错，这小伙儿偏长了个鹅蛋脸！）戴眼镜，一脸的聪俊活泼。 一年四季，破衣烂衫——夏天是谁看见谁想扔的旧t恤，冬天是一个洞一个洞地绽开露着棉花的旧棉袄——就是要饭的穿的也比他好啊，再说这年头谁见过要饭的！ 您可别笑话人家穿得破！ 有点阅历的知道，人的快乐幸福啊，跟人的文化水平、财富、地位、外貌、衣装，都不怎么成正比的！ 这位师傅——虽然不就修车子的嘛——他叫严力——天天就跟拾了彩票，种了大奖一样开心，玩笑不断！ 他那张鹅蛋脸儿——是不是应该属于一个美女呢——幸好给了他两个女儿，总算没浪费。 那副眼镜说明他上学时是用功的，绝不是看电视或电脑弄近视的，因为他年少时彩连电还未普及！ 提起当年他的学习成绩，哇，那真是是！ 可还是那句话——有钱有房的多着呢，难道都这么健康快乐？哪怕冬天在大街的背阴处，西北风呼呼地刮着，穿着破棉袄修车？ 该是人家体内有某种快乐元素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快乐篇 第3章 有一天，时来运转 一 楚家老二高考选专业的时候是这样想的： 哎呀，大城市人挤人，空气不好！我要去森林工作！长白山森林！ 如果说，父亲的出生地是你的籍贯，那么，父亲成长的地方——那个他深情地给你描述了无数次、世界上最美丽最可爱的地方——一般也会成为你永远的精神故乡。 可是，老二大四在森林里实习的那两个月证明，他这辈子完全不可能适应森林生活！ 他活泼外向，在大学里是足球队长——当然是很阳光，很帅的的那种啦——还选修了外贸之类的课程；他更向往自己当老板或进外企，这样的念头与日俱增！ 毕业后，老二还是被分配到了市林科所。 这个林业科学研究所也没什么科研项目，除了有上好的蜂蜜、上好的苹果可以倒买倒卖。 那好啊，老二就自己开店，雇了两个女孩帮他卖东西。 他自己则照常上班，在办公室学英语，按月领四百块钱的工资——这四百刚好够给人家开工资！ 二 前面提到，老二很很帅，很阳光。要是在北京啊，没准儿被星探发现，不演电影也得叫他拍广告！ 他认识了个在银行工作的女孩儿，雷蕾，深深吸引住了她。 雷蕾一个月领一千多，稍微一加班能领一千五。上海交大毕业的呢，名校！人呢，很有气质，很清丽，很秀美！ 钻石美在它的光芒，是钻石皆美；青春就是女孩儿的光芒。 当然，在咱这帅哥看来，雷蕾就是天仙！ 还有她那单位，一结婚就分房！平时发的的都是电冰箱啦，微波炉啦，都是林科所那些瓶瓶罐罐的蜂蜜花生油没法比的！ 只是，她有她的生活方式和公主脾气——霸道，任性！德州扒鸡一次最少吃大半个，羊肉串一次至少吃200根，而且你还不能说什么！ （列位看官！您爱吃羊肉串吗？您那儿有医学院吗？我侄女儿2015年考入医学院，平常做试验用的兔子，是自己掏钱买的；这兔子要是不用了，就25块钱一只卖给烤羊肉串的……） 还有，每次雷蕾去某大（大！）城市出差，指令他送某某牌洗衣粉，他就必须请假坐火车送去！ 楚老夫人不太高兴。 万里迢迢送洗衣粉，全中国哪儿没有洗衣粉？叫老二送他就送，叫他干嘛他干嘛，他男子汉的尊严呢？将来结了婚她不欺负人吗？ 这种担心很正常。我有个学生，他叔叔要结婚，他爷爷问，娘家给多少钱？十万。好，他爷爷说，我给你二十万，别叫她将来欺负你。 再说，什么女孩儿这么爱吃肉？景阳冈上打老虎的还是踢足球的？这个吃法将来怎么过日子啊？怎么从小惯成这样？ 雷蕾总共姊妹俩，只有一个姐，比她大好几岁好几岁，很有本事帮她拉存款。 老楚笑笑，小孩儿们知道什么叫过日子？你管呐！真成了家，自然就会过日子！再说，人家吃羊肉串花的又是谁的钱？反正咱老二没钱！ 嗯，老二没钱是没钱，老二可是活得像个总经理！ 首先，老二把他的一室一厅的单身宿舍布置成了总经理办公室——对着门正中间是很大很气派的老板桌、老板椅，旁边是书架和落地灯，进屋挨着门的是沙发……嘿嘿，您瞧，就差门上挂个牌子“总经理办公室”或“中美合资某某公司驻某市办事处”…… 哦，别忘了，老二本来就是某某公司董事长兼总经理，下面有，呃，两个员工… 也就是说，老二上班就学学外语，给领导跑跑腿儿，顺便拍拍他们的马屁，哄得他们高兴，自己也高兴；下了班，就当总经理，更高兴… 三 眨眼到了二十世纪末。 那时候随着经济体制的改革，一股下岗潮已经席卷了整个中华大地，几乎影响了所有的中国人… 僧多粥少，谁下岗？ 有的单位是职工投票，就像民主选干部。 雷蕾的姐姐下岗了，没办法帮她拉到存款了。 雷蕾怎么办呢？ 男同志跟人喝场酒，就能把人家的基建资金吸过来，这个，雷蕾干不来呀！ 那，业绩上不去，名牌大学毕业生反正不能也下岗？ 既然业绩不行，大学生暂时先看大门吧，算是给你留个饭碗。要是换了别人，饭碗也没了… 就这样，雷蕾离开了营业组，一个月只领三四百块钱的生活费… 再看老二，老二这年真是时来运转，官运亨通！ 先是当上了科长——原来的科长不知哪儿去了，咱不敢乱说；不久，一个所长退休，老二这个大学生则被提了上去——听说领导中必须要有一个是党外人士，碰巧老二就是党外学历最高的专业人士！ 老二倒是宁愿相信这是他“修炼”的结果！ 前面说过，他的住所就是“总经理办公室”；他一下班，就是总经理；这几年呀，他修炼出的“总经理”派头，不光不叫人讨厌，甚至领导还喜欢，觉得他鹏程万里… 看来，这句话是对的——如果你想当什么，就得先把自己弄得像什么… 这下，老二可以说是天天意气风发，工资也忽地上去了；皮鞋他天天用心地擦，一天换一件白衬衣，天天穿西服，而且从不忘打领带！ 而雷蕾的情绪则天天在低谷！ 也不买什么新的时髦的衣服了，从衣橱里随便揪出来就穿，反正上班得穿工作服！ 雷蕾会为了一丁点儿小事儿发脾气，还摔摔打打的，似乎一看见老二昂首挺胸神气活现的样子更来气！ 本来正常情况下，就没多少笑容，现在脸拉得更长！ 好男不跟女斗。老二的对策是，一看见火苗，赶紧主动消失… 不过这样也不行，你躲得了初一，躲不过十五… 这天，老二跟他爹打电话，大意是日子简直没法过了！ 老楚听明白了，高声说，“嗯，男同志不是让着女同志么，现在，雷蕾下了岗，心情更不好，你让着她。或者，上医院查查是不是甲亢！” 这话，雷蕾在旁边听着呢，她心里挺感动！ 老爷子竟然不像别人那样煽风点火——过不下去就离！——而且还叫儿子让着她！她单位有小两口大年初一打架的，那公公就说，离就离！ 雷蕾都不好意思承认：现在，她的坏脾气就是在她娘家也是时时发出来，最近每次回家都跟她妈妈吵架！其实真的不怪老二，全是她心情不好！两年前结婚不要孩子，光想着玩遍全中国；可现在人都快三十了，工资缩到这么点儿，想要可怎么要孩子！两个人地位颠倒过来了，老二上去了，她雷蕾下来了… 这里老二听他爹一说，赶紧乖乖地陪雷蕾去检查，笑嘻嘻地说，顺便查查是不是有了… 可别——！要是甲亢，我得先治甲亢！雷蕾大叫。 一查，天呐，果然是甲亢！老爷子真神啊！ 雷蕾发誓以后一定好好工作，精精神神地工作！一定要好好过日子，和和美美地过日子！ 说来也怪，雷蕾一发誓要好好工作好好过日子，第二天，领导就发话啦—— 咱就这样一直让大学生给咱看大门？要不，咱来考试决定谁下岗？ ohyeah！大学生最不怕的就是考试！ 雷蕾考了第一。 谁不服？咱再考一次！ 雷蕾又是第一。 谁叫咱是名牌大学毕业生！ 那，雷蕾，你回营业组吧！记住，千万抓业务！ 是！领导！ 雷蕾兢兢业业抓业务的同时，也兢兢业业地训练脸上的肌肉，很快，每个细胞都学会了笑… 业绩渐渐上去了…生活也和和美美的… 人家楚老爷子不是专家么！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快乐篇 第4章 李哈哈 李哈哈，村里谁都知道，这孩子啊，和他爹一样，一天到晚哈哈地笑！他的大名，人就不知道了！连我也忘了！我还教过他咧，不好意思！ 这孩子既有此等能在万事万物中发现好笑之处的本事，大概能搞搞喜剧，编编或者演演相声什么的吧。可人家不。世然间能做、会做、擅长做某事而不去做的，多着呢！ 有一回数学课——这事儿是数学老师告诉我的——数学老师讲概率，叫大家各自拿出一枚硬币，抛硬币。 李哈哈当时就坐在最前面，也不动手，光兴致勃勃地看人家抛。 数学老师说：“你没有啊。我这儿有一块钱，你抛抛吧。”一边说，一边掏给他。 谁知，李哈哈往后仰了仰，背靠着后面的座位，笑着说：“老师，您给我我也不抛。”然后，两条长腿伸开，就那么悠闲那么神气活现地看老师表演！ 一个快乐的懒汉！他爹就是这样！ 冬天在太阳地儿里晒太阳，夏天在树阴凉里凉快，反正啥也不干——一天到晚在云里雾里神侃。天大旱，人家都去浇地，他也不动弹，说，“慌么哩！”等到庄稼快旱死，他非浇不可的时候，哇，天保准下雨！哈哈哈，愁啥哩！ 李哈哈从来不做作业。不会的，当然不做；会的，还用做么？他的作业本都赞助给别人当草稿纸了，反正上面除了他的亲笔签名，都是空白。 上课，李哈哈倒是从来不落。课堂上好戏多着呢！ 脾气暴躁的英语老师会和学生对骂起来；在外面逡巡的级主任会突然闯进来捉走捣乱者；历史老师一高兴就会扯蒋总统野史，唾沫四溅，像个说书的；那个退了休跑到这里教高一物理的初中物理老师讲着讲着会忘了讲到哪儿了…哈哈哈！ 最会玩的就是后面那几个学生！他们拿个小镜子，反光到天花板上，一动一动的，引得大家看，老师也跟着看…讲课讲不下去，气晕他也不知道是谁干的！…这时若有同学作唤鸡声“吥吥吥”，失去理智的老师一定会大喊着冲下讲台——“谁！”…哈哈哈，老师就是老母鸡！全班会笑成一团！ 李哈哈自己倒是从不调皮捣乱——他懒得动心思跟老师对着干，但他也从来没有对学任何东西产生深深的兴趣，他爹也从没有雄心要培养他成为什么什么家。李哈哈刚生下来的时候，只有他爷爷说过一句“孙子，咱可得向国家主席看齐！” 可这娃娃的脸从来没有严肃过，哪像个国家主席的样儿！就这么笑啊笑啊，笑到初中毕业。 呃，高中没考上呢。 他爷爷正考虑着是托人上一中呢还是上实验中学，咦，他们村一下子冒出来一个民办中学，说是只要是他们村的娃娃，就免费，而且肯定给发毕业证。哈哈，有这么好的事儿！看来，村支书做了个大好事，给孩子们一个接受高中教育的机会哩。 那么李哈哈不去白不去。年龄这么小，他爹都不出去打工，还能叫他去？在家里多好，一天三顿，吃饱喝足，爱上哪待着就上哪待着！他们打工挣钱回来不就买楼么？买了楼还得月月交百儿八十的物业费！你看咱家四合院儿多好！夏天有树阴凉，冬天能晒太阳，谁家阳台有咱这天井大？你看张五子买的楼，再大，人住里面也是圈着！ 总而言之，李哈哈跟他爹一样，这辈子啥也不愁！反正，该浇地，天自然就会下雨！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快乐篇 第5章 赵威兄弟 我表哥十六七岁，跟着我舅学木匠活儿的时候，我姑家又添了一个儿——赵威兄弟。 赵威是喝羊奶长大的——大家都认为因为这个，他从小白白的俊俊的——我还见过我姑家那只母羊哩！ 赵威到了十六七岁，也就是他出生时我表哥那个年龄，他变黑了点儿，但是鹅蛋脸和单眼皮的大眼睛没变，气质很文艺，像个诗人。见人很腼腆，话不多，就用笑代替。谁问他，他就答，答完就笑——没有了！ 据说，话不多的人比较有头脑，有见地，有个性，嗯，赵威就是这样！ 举两个例子。 赵威睡觉一定要开窗户——不管多冷，为了新鲜空气——所以我姑总是等他睡着了去给他关上，黎明之前再悄悄地给他开开。 赵威冬天一定要游泳——这叫冬泳啊！——脱得赤条条的，吓得村里人以为他神经病。得关节炎了没？我没问过。 在镇上读完初中以后，赵威跟课本告了别。 学个什么谋生的本事呢？ 最现成的就是跟他哥哥学，不用交学费。 当哥哥的哪有不尽心的！不光叫他观摩，而且每天连讲带练的！当哥哥的责任感是很强的！ 一星期以后，赵威断定木匠活儿太简单了。 他哥激他，“你觉得简单？比方说这杌子，你会做了？” “我拆了它，保准按原样一个安好。这还不简单！” 赵威就把我姑结婚时带去的一个旧杌子拆了，试图再拼起来（比着另一个），哎呀，花了一个星期都没弄好！简直是做恶梦！比那该死的几何题都难！ 这下子可好，木匠活儿死活不学了！唉，一个杌子，使20世纪末的中国失去了一个木匠！ 那么赵威想学什么呢？他想修摩托车。 不知打哪儿“结业”以后，赵威用十块钱买了一辆模样最叫人可怜的摩托车——没车把，没轮子，没座位——摆在村里路边上——离家一百米，上下班可方便了！只是，半年里也没人找他修摩托车！按说，他应该去集上，那儿人多…不知他去过没有… 然后，赵威想养兔子，卖兔子。有收购兔子的，兔毛很贵呢！ 赵威只买了两只兔子，多了怕忙活不过来。兔子一窝生十二个呢，12x12＝244,哈，很快他就成养兔场的厂长了！ 但是没想到兔子会生病！咦，记得小时候家里的兔子没生病呀！那我得给兔子治病！ 赵威跑到城里新华书店买了几本书。哦，跟人一样，兔子会感冒，会拉肚子。兔子生了病，就得吃药打针！ 哈，赵威更来兴趣了！ 他穿着白大褂喂兔子吃药的时候，感觉自己就是医生，就是科学家！咦，科学家为什么用小白鼠不用兔子做试验？没事儿，兔子和小白鼠差不多！ 现在，这兔子正懒懒地趴着，切的胡萝卜都不吃。来来来，亲爱的兔子，我要使你恢复健康！ 赵威深吸一口气，一针攮下去！ 咦，兔子跑了！跑得那个快！屁股上还插着针管子！… “快关大门——！”赵威大喊，紧接着，一个白大褂像蝴蝶一样在天井里飘了起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快乐篇 第6章 那花·那枣·那人 一 我家老屋后面是村里的小学，小学后面是老邢家祖上传下来的两进的大院子——西边三间，东边两间。 他们家大堂屋的瓦是那种古老的弧形小灰瓦，院子极平整、极干净。 堂前香台子上面摆着一盆盆的花儿，墙角里、墙根里，也都是！ 从小，我去参观过多次，每次邢老太都详详细细地介绍它们的的生长特点，可惜现在什么花儿什么名我全对不上号了，光记得那些花儿各色都有！ 老邢家大门外种了一排枣树，大约五六棵，不知何年种下，都是黑黑的树皮，个个一抱多粗。那红红的甜甜的圆陵枣，每年能收十几篮子呢！ 随着盛夏的来临，枣子越来越大，越来越红，邢老太的神经绷得紧起来！ 一听到外面刷刷的打枣声，她就一边大声气愤愤地骂着，一边拄着拐杖颠颠地出来！ 为什么大声骂呢？我从小不明白。 其实“刷”的一下，随着竿子一声响，枣子应声落地，顽童们就飞快地捡起战利品，塞进口袋，然后拉着竿子飞也似的逃——她从来逮不着！ 她的儿子罗锅，是见了狗都要躲着走的——这就是为什么他家从来都静悄悄的，从来听不见狗叫。 若有人打枣，他浑不在意，“这点儿枣，小孩儿们打去呗。” 胆大的敢在他面前亮出竿子，趁他一转身就打！反正他不会揍你一顿，训你一顿，然后把你揪到你父母那儿去！ 他的神情总是很谦恭，他看起来似乎因为谦恭才直不起腰！ 我的记忆中，他总是抱着，或者算盘。 他识文断字，在生产队当过会计。他的爷爷或太爷爷是个教书的。 我从未打过他家的枣，所以我敢去他家看花。 二 我老家对门是劳模家。劳模姓杜。 上世纪五十年代，他怀着对毛主席和社会主义的无限热爱，在生产队干活非常积极，得了个劳模的称号。到了八十年代，他那黝黑的脸膛已经皱纹很深，人走起路来也蹒跚了。 他小时候在村里老徐家上过私塾，上下孟都背过。 但劳模肚里不光有上下孟，还有整部整部的《三国演义》、《水浒传》、《杨家将》、《岳飞传》… 劳模擅长打渔鼓。 渔鼓是个竹筒子，大约有两岁的小孩高，另一头用皮膜蒙住，敲起来砰砰的。 劳模左手抱着渔鼓，右手或四指一起击，或一个个指头轮着击。轮到那潘仁美、秦桧出场，他会骂得淋漓尽致。 说书说得好，却从不卖艺。干活之余，就坐在大门口的门枕上，向聚拢来的乡亲传播忠义…。 到了上世纪八十年代，生产队里积极干活的劳模，打渔鼓的劳模，随着五个女儿相继出嫁，儿子也跟他分了家，老屋也无人修缮，好好的四合院只剩下两间堂屋。 他似乎也不在意，干活之余，还是打渔鼓，打渔鼓。 倒是他家院子里那棵大枣树长得越来越粗，结的枣子越来越多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快乐篇 第7章 儿子起名叫行长 一 李全的父母，您不知道有多瘦小，多老实。老两口快五十了都没孩子，就抱了个男娃，起名李全，希望他这辈子什么都不缺… 李全一眨眼长大了！十六岁，虎背熊腰，比同龄人高半头！是全村最有力气的后生！ 李全不爱读书，不爱上学，但是明理儿。 所以浑身是力气，却从不跟人打架。 从小，爹娘就把邻里发生的事儿一五一十地讲给李全听，给他说谁对谁不对。 “你知道邢奶奶骂了王三，王三打了她吧？邢奶奶上医院了。 邢奶奶是老人，对老人你得敬她，让她。她倚老卖老，骂你两句，你得装听不见。你要回骂，你就不对；你要是急了，打她，你就是混账，就不是人！ 人家骂你，你不能骂人！那个狗对你叫，你还对它叫？要是狗咬了你，你也跟狗般见识，回头咬它去？” 可是，村里人欺负他爹娘那号老实人欺负惯了，总有人对他说混账话：“喂，李全，那个赵鹅头家才是你爹娘呢，李永厚家不是你爹娘！” 听见这话，李全拳头握得紧紧的，义正辞严地吼：“我不管谁是谁，我只知道谁拉把（方言，拉扯，养活）我，谁就是我爹娘！” 李全有力气是用来保护爹娘的，不是打人的！ 二 到了十六七岁，城里的高中是考不上了，得学个活儿。 “儿啊，你想学什么手艺？” 李全见村里除了学堂里的老师，顶顶受尊重的就是木匠了，于是就认三大爷为师傅，学木匠活儿。 一开始是拉锯，解木头。李全有的是力气呀！ 拉了一个月锯，李全不想拉锯了，对他爹说：“三大爷怎么不今天教我学这个，明天教我学那个，赶紧教我！光叫我拉锯，这个我会！” “你以为当学徒就像上学，一天学一样？当学徒就是跟师傅干活，你自己看，自己悟，要是全教给你，你长脑子干嘛的？” “那我什么时候才能学会师傅的本事？” “一般三年吧。三年后出师，你三大爷不是说送你一套家伙（工具）么？” 可是李全等不得三年。 不久，李全听说城里人结婚不找木匠打家居了，都买现成的一套套的家具。 他还听说村里的木匠都上天津的一个家具厂打工去了。那个家具厂，有县城那么大哩！那里的活儿，不会木匠活儿的都会干！你打磨，就光打磨；你喷漆，就光喷漆；你打眼儿，就光打眼儿！咱这儿老木匠用漆刷子刷油漆，人家用喷枪喷！那个快，哪个好看！ 特别是还成千成千地领工资！ 爹娘年轻时受欺负不就是因为穷吗！我也去天津！ 可是我走了，要是有人欺负他们呢？ 李全还听说城里人买新房，都装修得像小宫殿似的！那个富丽堂皇！地板白白花花的！吊灯跟花树枝似的！墙是软包的，碰头都不疼！ 李全心向往之，不想去天津了。 他要去城里学装修，这样可以天天回家。 两年下来，李全见识了县城所有小区的房子。你要什么样，他就能给你装修成什么样。什么材料，怎样用，哪儿哪儿该怎样干，他全懂。 他的目标很明确：攒够了钱，盖个房子咱也装修！再娶个媳妇儿帮着伺候爹娘，这样他就可以专心干活儿！ 三 好人啊，总能心想事成。 李全有了想法之后，很快就有媳妇儿了。 邻村的，很会做衣服。眼睛是又圆又大，面皮儿呢白里透红，说不半句话，就全红了！ 现在的女孩都去城市打工，李全想找一个能在家待得住的。不图别的，只要她孝顺爹娘！ 他跟她讲小时候家里多穷，爹娘养活他多不易。 她哭着说：“我就是觉得你好才跟你…” 二人登记了。 媳妇儿听李全的，也不摆酒席就成了李家的人。 “生完孩子一发（山东方言，一起）摆酒席吧！” 但老人觉得不摆酒席就不算结婚！ 于是，媳妇儿临产，李家大摆婚宴！ 孩子出生了，是个胖小子！ 听学堂里的老师说，要想治好国家，这个国家的官儿必须好。嗯，我儿子要当大官！清官！ 起什么名呢？ 叫李局长吧！不行呀，要是官儿升大了，不当局长了，当科长了呢？ 名儿是叫一辈子的，官儿可是越升越大！ 最大的官是什么？ 村里老师说，你不懂啊，主席下边是总理，总理下边是部长、省长！ 有什么官儿越升越大，但名儿不变？ 村里老师琢磨半天，告诉他：县里的银行归市里管，市里的银行归省里管，但行长还是叫行长！ 于是这娃就叫李行长！要是有人笑话咱官迷，也可以念成李xingcháng。李全可不希望儿子跟个驴似的一辈子就围着磨盘转悠！儿子走得越远越有见识！ 李行长还在摇篮里，李全就天天给他讲大道理： “没有共产党，就没有新中国。没有你爹娘，李行长呀李行长，就没有你！” 李行长咧着嘴，连颗牙也没有，瞅着他爹哈哈笑！ 李行长还不会说话，李全就从城里买了一堆娃娃识字的书，叫他妈妈教他。 李行长一学会说话，娃娃书上的字儿就全会念啦。 李全很得意，俨然以成功父母的口吻讲他的教子经验： “马戏团的小狗都认得字！天才是教出来的！看你教不教！” 李行长跟他爹小时候一样，从来不会嚎啕大哭着要东西。 李行长从小也不会骂人打人，也跟他爹一样。 但是李行长从小在村里考第一！在镇上读完初中，以第一名考到县一中！高考又是第一名考进军校！ 哇，李行长要当军官啦！上大学不光不交学费，国家给的钱，李行长还月月往家寄哩！ 李全的腰杆挺得更直了！ 现在，要是哪儿有个什么事儿，请他一出面，事儿保准摆平。 比如要是谁家为了老人的住院费扯罗不清，他提两箱牛奶过去，说：“多大点儿事！不就三千块吗？！这钱，我替二叔出，行了吧？” 二叔又不是李全的亲爹，谁好意思叫他出。于是这家兄弟们不好意思再争。 您瞧，老实人李永厚的儿子儿李全，成了全族最德高望重的人！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快乐篇 第8章 虎儿 老提没儿子。 您说，哪怕十个二十个女儿，能等于一个儿子么？ 对女儿——他有两个女儿——他疼是疼。他供她们吃穿，供她们上学，买着买那，要啥买啥，可他打心底就是忘不了——你们咋不是小子呢？ 好在老提的哥哥有儿，仅有一儿，名曰虎儿。 天下竟有这样的事——只有一个儿却不稀罕。 他爷儿俩从来脾气不和，谈不三句话就崩。 虎儿从小没心学习。叫他学他不学。 学习这档子事儿，懂教育的知道，它发自一个愿意学习的心。 没这个心啊，谁叫他学，他也不学。 这个心么，是“培”出来的，是“熏”出来的，不是在命令之下生产出来的。 虎儿他爹，自己可从来不摸——看见字儿就困，这些字儿一个个都太像了，怎能不叫人又晕又困！——叫他咋“熏”，咋“培”？ 老提呢，不由自主地，就是觉得跟虎儿亲！ “虎儿，咱老提家，将来全指望你哩！” 虎儿每次见了老提都很高兴，一口一个叔叔，说这说那的。老提觉得喊“爸”跟喊“叔”差不多了！ 老提鼓励他虎儿好好学习——拍拍他的肩，摸摸他的脑袋；每次都从超市或专卖店给他买他保准喜欢的东西——一千块钱的球鞋啦，阿迪达斯的运动衣啦——球队里他们都有呢！虎儿很羡慕，他自己的鞋，总是挡不住脚趾头呢！ 有这些昂贵的贿赂，虎儿倒也认真听课，认真写作业。他明白，世上瞧得起他的也只有叔叔，而叔叔给他买东西，是因为相信他有出息！ 虎儿知道自己的学习成绩跟班里那些大神没法比，但他绝不自暴自弃。有的题他真能做出来！他的问题在于，上课能听懂，一做题就不行。 他的理想是靠军校。什么211、985，他爹会笑死的！就是军校，虎儿也不好意思对人说——除了叔叔。他平时的分儿远远不够哩！但是军校对身体要求比学习成绩要求高，而虎儿正是体育比学习成绩好得多！ 虎儿要高考了！ 老提恨不能把他接到自己家，好看着他高高兴兴平平安安地考！又怕女儿吃醋，反而闹个不愉快，于是去找他哥，严肃地说了几句，“虎儿十年寒窗，就这一回！你不管，我管！必须叫他好好考！” 虎儿爹表面答应着，心里直哼哼，“这熊羔子能考几分？不考大学挣大钱的多着呢！” 成绩下来了！虎儿发挥正常，反正够三本！ 老提很高兴，“是个本科呐！也就是说，毕业后咱也能考老师，考公务员，考研究生！不像你爹你叔，高中的大大的混混！这辈子什么也甭想喽！上去！上去！是个本科就大大的好！” 学费八千。虎儿爹嫌多，不肯出。人家谁谁谁高中一毕业去广东打工，一个月就七八千！你一个三本，这四年不光不挣钱，得花多少钱？！哼，你民办大学里你能学到嘛？！ 老提怒气冲冲，瞪着他哥，“钱钱钱！虎儿是你儿子不？你认钱还是认儿子？你挣了钱干嘛的？你出不起，我出，但你不能不叫孩子上学！” 老提送虎儿上大学，交了第一年学费。 虎儿爹仅仅是意思了一下，给了虎儿几个生活费。 老提说，“虎儿，别在意！人的见识不一样！只要是大学，你就能学到东西！你天天上进，当那个最好的，咱这四年就值！年轻轻，先往肚子里装学问，钱，什么时候都能挣！要是到了你爹你叔这个年龄，读书就晚喽！” “叔，我懂！我一定努力！” “这就对了！” 虎儿发誓一定对得起叔叔！ 奇怪的是，在大学里，虎儿学什么会什么。 怎么在高中那么多题都不会做呢？ 反正，虎儿发现自己在大学里居然是个人才。 学习成绩回回第一不说，老师喜欢，同学喜欢，还当上了学生会主席！ 大二开学，评奖学金。他高兴地发现，他有资格拿下来的,够学费呢！他若再找个助学岗，做个家教什么的，就不缺钱了！ 他激动地告诉叔叔，他要把钱给叔叔寄回去！ 叔叔说，“叔叔用不着，给你的就是给你的。你要是怕不小心乱花了，就存起来…” 毕业后虎儿考了南方某市的老师。先是网上做题，虎儿成绩第一。听人说面试挺黑的，不敢去面试了！老提赶紧给他两千块路费，一定要他去面试。当然，虎儿考上了！ 现在虎儿是哪个学校的骨干老师，讲课很棒！他的口头禅是：“我像你们这么大的时候，是学渣，我叔…”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快乐篇 第10章 卢教授的债 卢老师现在是济南一高校的教授，深受学生爱戴。 多年前他给我们当过班主任。 我们见到的他，永远穿着朴朴素素的工作服——深蓝的那种，洗得有些发白。 你找他的时候，他总是在伏案备课或写东西。班主任的工作总是很琐碎的，但他总是很热情很认真地去做。如果你为浪费他的时间感到抱歉，他每次都会说：“这是我应该做的。” 一个非常非常质朴的人，一个非常非常单纯的知识分子。 他走过的路，是他们那一代知识分子很典型的路。 怎么说呢？如果你没有失去过，如果你没有被剥夺过、压制过，你很难理解，拥有是怎样的幸福。 他从小在村里长大，父母是文盲。他是家中独子。 上小学的时候，他见了同学的一本《安徒生童话》，如获至宝，上课也看。 老师告诉了他爹。 他骗他爹说：“这是语文课本。” 照看不误。 老师又告诉了他爹。 他想再欺负他爹不识字，却挨了一顿揍。 因为他爹比量过别人的语文课本有多厚。 从那以后，凡是与语文课本不一般厚的，他爹都不让他看。 从那以后，对阅读、对的渴望，像永不休眠的虫子一般噬啮着他年少的心，或者说，像火苗一样，在他心里永不熄灭。 初中毕业，他考上了中等师范。 在村里人看来，就是考上大学了。 19岁，毕业分配到县城教学。 他教书教得特别好，特别受欢迎，因而教高中。 然后，1977年，国家恢复高考了！ 他狂喜，因为他一直在教高中，高中的东西，他可没忘！ 学校却不叫他考！因为他是个：“我还有四百元的债。“ 现在，他早已是著名教授，研究生导师了。 对学生，不论是在生活上还是在学业上，他都无私地帮助他们，也是不求回报。 而他自己，还是那么地朴朴素素… 在学生眼里，他依然总是在伏案写东西，或像小青年那样拼命学外语… … 卢老师现在该六十多了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快乐篇 第11章 老好久成了名医 焦林1960年参军入伍，1980年复员回乡。 焦林的外号是“老好久”——因为他每次回乡，见谁都热情澎湃地握手说“好久不见！”“好久不见！”。 童年的我以为他爱喝酒呐——我以为ji字是喝酒的“酒”。 复员后没几天，他跑到城里去了——盖医院。 破土动工，用的全是村里人；然后招护士，招的也全是村里人；他自己担任主治医生，院长。 治啥病呢？癫痫病！ 癫痫病可是举世闻名的顽疾啊，怎么从部队上回来就能治癫痫病呢？老好久啥时候上的医学院？ 焦林坦然地解释说，什么问题就有什么解决办法——有什么病就有什么药，只要知道什么病，只要用对药。 他说，他当兵不久，认识了个老中医，就在部队驻地附近开诊所，用祖传的法子治癫痫病。 老中医无儿无女，年纪也大，焦林经常去看他，有时看他忙不过来，也下手帮忙。 他们成了忘年交。侯宝林说过，交朋友要交山东人。焦林可是地道的山东小伙儿！敦敦实实，一看就朴实厚道！ 焦林什么心思也没有。 那老中医的胡子白白的，一脸的慈祥，就像一个老父亲、老爷爷。焦林去老中医的诊所就像回家；老中医的诊所对焦林就像冬天的炉火一样有吸引力！ 焦林上初中的时候，学校里有个胡老师，外地人，带着他的母亲. 胡老师忙起来的时候，焦林经常照顾他母亲。 全民大炼钢铁那个年代，老百姓生活困难，咱就不多说了。反正焦林总能给胡老师和他母亲送去点儿食物。 人世间不是有种东西叫情谊吗？何况胡老师他母亲那样的老太太！ 总之，焦林从小觉得伸手给别人是很自然的事儿，想都不用想。 赠人玫瑰，手留余香。 只要有玫瑰，焦林一定给人的。有啥给啥。 再说老中医。 其实老中医在有意识地培养焦林。 是文化，就要传承下去，否则，人走了，它也没了；不像有形的金银财宝，何愁传不下去？ 夫人没给他生儿育女，这个，虽有些遗憾，他不能强求，也从未表达出来——人生有限；在有限的人生里，他想的是如何让别人幸福，而不是寻找并放大自己的不幸。幸福是一种感觉——不在于你真拥有什么。其实他看得更透——人生不在于幸福或不幸福呢——但对于年轻人，他不想说的太玄。到一定时候，他们自然就理解。 反正，他这一生经历过一些事儿，见过一些世面，懂得一些道理，也没算白活。特别是在中医这一行，他十分精通。比方说，他也能用几副药根治糖尿病，治疗的结果绝不是把病人的脚烂掉——否则还那算治好么？有些话，是没必要说出口的，他但求对得起天地。这一点，他自以为做到了。他反复对焦林讲：“咱可得把病人当人，用人心治人病！” 在他看来，焦林这个山东小伙儿，把自己的衣钵传下去，没有什么不可以。年轻，人品又正。他能开个大点的医院，收治更多的病人，不像自己，一辈子除了这个诊所，没有精力再想别的啦。 …… 焦林也就把老中医当成了自己的亲爹——在国外叫教父吧？——一直到他撒手人寰。 反正，20年的光阴，早已把焦林打磨成了专家。 他用什么药，怎样治，我外行，不敢妄说。 必要的时候，他也会做手术。国际上，他也发过论文。外国人来找他的多的是！ 到如今，行医几十年，他已得了很多荣誉。 他口碑极好！否则，他的医院早关门了…呵呵！不是么？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快乐篇 第12章 老于有点儿神经病 老于自个儿花了好几天，把荒草拔掉，破砖烂瓦扔掉，使大院的面貌焕然一新。 特别是胡同口——原来那儿有一堆垃圾，不知何年何月积起来的，惨不忍睹，简直是贫民窟的标志！ 可是，都说老于有点儿神经病… 起先是他夜里睡不着，嫌房客徐老太太和她孙女太吵。徐老太太无奈搬了出去，见人就说老于神经不太好。 唔，神经不太好么？ 就是容忍不了脏和乱呢。 路上见了废纸、、烂菜叶、塑料袋，拾起来，扔进垃圾桶；连人家屋后面、房檐下的碎瓦块、碎砖块，也拾起来扔掉… 老于也不怎么跟人打招呼，也从不与人说笑。你若主动跟他打招呼，他就指指自己的右耳——他有点儿耳背。 别的那些退了休在这儿养老的，个个是心宽体胖，红光满面，笑容可掬——这个大院儿旧是旧，破是破，但是阳光充足，又不用爬楼——每天晚饭后都结成一伙儿，走上个十里八里，呼哧呼哧地走出去，再呼哧呼哧地走回来。 老于跟他们不一样。他从不跟他们一伙。 他瘦——干瘦干瘦的，似乎弱不禁风；面容苍白，总是倦怠而无笑意。 出来进去总是和他老婆在一起。 他老婆不知从哪儿弄到了驻颜术，五六十的人了，皮肤还相当白嫩，脸颊还是粉红的，眉眼里含着影视演员那样的神采——很媚的那种，很漂亮；只是个儿小——年轻时很小巧的美人呐！ 老于也天天散步，和他老婆。 就那么一高一矮。 但也不是悠闲地散步，也不像别人那样呼哧呼哧地大步快走健身。 他们的步子又急又碎，似乎要去做什么事儿。 到几十年的邻居了，不一伙儿就不一伙儿呗。 相安无事呢。 可是，人就这样——他不跟你一伙，你就觉得他跟你不一样，除非他对你来说熟得很透明…哪怕他把你生活的这个大院子，这个你每天进出的胡同收拾得十分整洁，你还是觉得他神经…不…太…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快乐篇 第13章 何大夫开药 何大夫是这家医院唯一的中医。 他气色极好，保养得皮肤白里透红；脾气也极好，一笑或一说话就显出大嘴里极整齐的白牙，同时眼睛也就挤小了——那双眼睛极清极亮哩！他那幸福的样子，总让人联想到一只对它的池塘很满意的青蛙！——不好意思，我在此对何大夫丝毫没有贬义，呵呵！ 别的医院或别的大夫，五块钱能治好的，给你开五十块；五十块能治好的，给你开五百块。这个何大夫，他不。 不知他是怕那苦药汤会苦死人呢，还是他不相信会有人真愿意喝，抑或是他觉得病人都没大病，反正，他轻易不给人开药！病人再急，他也笑眯眯地说：“这个不碍事儿，我给您开点儿草药泡茶喝！“ 嗓子疼啊，脑子热啊，长口疮啊…泡点儿小花小草喝就行！什么花儿什么草呢？金银花啦，白菊啦，现成的，药房里拿,一小包一小包的，一堆儿才三块五块的！ 不是良药苦口利于病吗？进一趟医院，反正不能花个三块五块买几包小花小草就能治好？ 看来，好像咱舍得花钱治，他倒舍不得给咱开药！ 甲状腺微微有点儿肿。上网一咨询，娘哎，网上大夫说的话把我吓得半死！我赶紧找他！ “不碍事儿！微肿是为了吸收更多的碘！多吃海带、带鱼！” 下巴颏那儿淋巴结又有点儿肿，大医院的大夫板着脸说：“知道罗京不？可别不当回事！先做个ct查查！” 咱再问何大夫，何大夫却说：“你不是长口疮了吗？口疮好了，淋巴肿的自然就会消。淋巴结是卫兵哩。消消炎去去火吧！…家里有消炎药吗？” ……… 他这个中医科，有个大窗户向阳，密封得很好，暖暖的，亮亮的；隔成两半，外面这半间就诊，里面那半间摆了个茶壶、茶盅,窗台上桌子上是绿色植物。… 一个热爱生活的人。一个内心和脸上都是阳光的人… 他每天下班后，都骑自行车去附近的一个村的泉眼那儿驮一桶泉水… 他的眼神就如那清泉…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快乐篇 第14章 瞧那男人紧张的！ 苏宛如看完这期崭新的《读者》，立即给那个书亭拿回去。 先是，她光在书亭那儿看，光看不买，那男人也不撵。 他总在忙着读杂志读报，很认真很专注的样子。 另外还经常有两个“看客”，也是光看不买的——一个是球迷，一个是退休的。他们跟他很聊得来。 天下大事，他似乎什么都知道！ 他永远戴着帽子——夏天是灰的，冬天是黑的。 冬天还总是穿着黑色呢子大衣——再加上黑框眼镜和黑礼帽，苏宛如老觉得他是哪儿退休的小学校长！ 他妻子若年轻，一定漂亮着哩！看那对双眼皮大眼，那高鼻子，那圆脸庞！ 只是现在皮肤太黑了，皱纹太多太深了，眼神太冷漠了——如果来一点儿光和热，一定给她加分不少。 无奈岁月太无情，世路太无情。 三十年风刀霜剑严相逼，有几个美女守得住内心的那点儿光和热？ 每次看见她，苏宛如心里都大发感慨。 每次来替他吃饭，她眼神里全无半点儿热情或喜悦的光。 她坐那儿的时候，苏宛如也从没见她织毛衣或看杂志。 她什么也不做，只是一只手托着腮，眼睛漠然地注视着前方。 苏宛如知道，这女人用眼睛的余光盯着“看客”哩！ 真的。当她看出你无意要买，就“哗”地一下收起你手中的杂志，“啪”一声撂到身后架子上，压根儿不跟你对话！ 一本《读者》四块，一本《青年文摘》四块；还有《特别关注》、《特别文摘》，一本五块；若都订，每月两期，一年就得四五百块；不是订不起，而是，这种读物呢，不看还想看，看完就不想看第二遍——虽然能使人开拓视野，长点儿见识，但是文章深度不够——所以看完就撂一边，攒着攒着就成鸡肋啦，卖废品都觉得可惜！ 去年冬天，苏宛如一口气从那个小书亭买了六本。 白看人家杂志这几年，总得让人家赚点儿吧。 拿回家读完，她忽然有了个主意——完璧归赵！ “老师，我看完拿回来了了…您再卖了行不？杂志这东西，看完就…”她恭恭敬敬地说，就像对校长说话一样——虽然不知他是否真是个校长，但是见人喊老师总没错！ “我不用您退钱！”她赶紧补充，“我意思是，我还想再看一本——拿回家，下午看完再还您！这三十块就当我在您这儿办了个借阅证，看一次我给您一块钱！” “咱们都是爱书人呐，你说咋办就咋办！”那男人很爽快！ 就这样，她不用像别的“看客”一样站那儿看杂志了，而是大模大样地拿回家。 ……… 这次苏宛如来还杂志，发现他妻子也来了，正坐在书亭里！ 他一看见苏宛如穿过马路，正朝书亭走，马上紧张起来，眼睁得如铜铃一般，一边拼命地朝她摆手，一边嚷嚷：“（杂志）还没来，还没来！” 你可千万别过来，我跟她说不清的！ 苏宛如却淡定地过去，掏出10块钱，放一边儿，然后淡定地挑了两本，装到包里，转身走了…… 那男人没料到这个，冲着她的背影神经质地吃吃笑……… 那女人似乎没注意到什么异常，面无表情地收起钱…… 苏宛如过了马路，忍不住哈哈大笑——瞧那男人紧张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快乐篇 第15章你一定会成为大学问家！ 一 林翰从小最认真，最实事求是，最恨弄虚作假。 往往，一听说要上级来检查，老师就叫同学们把学校摊派的学习资料、报刊杂志拿回家去。林翰他偏不，他偏要摆在课桌上，等人来看… 初三的时候，团委书记派林翰和另外两个同学参加县里的团知识竞赛。 考场上，举目四顾，除了他仨，都在抄… 出来考场，林翰愤慨地说，要是这些人就是最好的，中国就完了！ 中考要考微机，一个家长托班主任，班主任找到林翰，叫他替那同学考。林翰坚定地拒绝——我林某人不作弊，也不替人作弊！——义正辞严，像清官拒绝贿赂！ 高校自主招生，那可真叫…乱。每学期的期末成绩那一栏，你想填多高就填多高，只要报同一个学校的别互相撞了就行…在领导的授意下，高三上学期的期末成绩干脆用某一次的月考成绩代替，个个700多分哩！——反正高校不知道！在这个山高皇帝远的小城！ 林翰很是鄙夷！ 高校不知道？高考要是没监控，是不是大家都可以抄，互相传卷子？！你们换，我不换！我实际考多少，就填多少！ (其实清华招生组的老师都是火眼金睛呐！你高中每一次期末成绩都填个730分、740分你就能通过自主招生进清华？这可能吗？！) 林翰考进了一个非常好的985大学——钱学森的母校！林翰最崇拜钱学森了！钱学森当年从美国回来的时候，他同学说：“你若是回去，我的工资就是你的好几倍。”钱学森回答：“我造火箭是保卫祖国的，你造火箭是对付中国的！” 二 小学一年级的时候，语文学到哪一课，作业就是把生字从第一课抄到哪一课。学到第三课，抄到第三课；学到第七课，抄到第七课；学到第十课，抄到第十课… 孩子们睡得越来越晚，家长怨声越来越多。 有家长去找语文老师。 请问老师，学到第二十课，也得从第一课抄到第二十课么？ 抄！不抄就是狗熊掰棒子，前面的就丢了！ 可是，老师，俺家娃娃幼儿园里就会写“大、中、小、人、口、手…” 知道达芬奇不？达芬奇从幼儿园就会画鸡蛋，为什么他老师还叫他一遍遍画鸡蛋？！ 有的家长后悔孩子在幼儿园就写了那么多字！ 有的家长则从怨变成了怒！ 接送孩子的家长天天会碰头。 怕事儿的家长说，要不，写不完就写不完吧！还能真叫孩子写到12点么？这么认真干什么！ 那老师为什么布置这么不合理的作业？老师的话就是圣旨，好孩子要是完不成作业，心里会恐惧，会自责，会不安，会觉得自己不是好孩子，欢不起来！——林翰的爷爷意见很大。 那，林校长，您是一中的元老，您去跟学校反映反映吧，您最有资格了！ 林校长刮了刮胡子，去找小学的校长。 一中老校长驾到，小学校长岂有不管之理！ 结果是语文老师再布置作业，都会加上一句，林翰你别写啊，你爷爷不叫你写！ …… 嗯？！怎么会这样？！ 孙子！小孩子一个晚上从第一课抄到第二十课，第三十课，是不可能的，也是没必要的！老师布置作业，咱得根据自己的情况，有选择地去做。咱得实事求是！ 嗯，实事求是！ 以后每晚八点半，林翰洗刷完，坦然去睡觉！ 数学老师倒是非常喜欢林翰，认为林翰具有科学家的气质，长大后一定是个科学家！你看，林翰说话的时候，真是字字句句，清清楚楚，有条有理，有根有据；做题的时候，慢是慢了点儿，但特认真，轻易不会出错，而且林翰什么都知道，也没有什么难题能难住林翰！ …… 三 林翰升入初二，学校搬迁到城西南角，这下远多了，而且林翰已经长到一米六七，也不能让爷爷用自行车驮了。 上初一时多好，学校就在家后面！ 爷爷给林翰买了辆自行车；又不放心路上车辆多，就给车子安了一对观后镜。 初二的班主任是谁呢？是全校唯一的一个研究生，学历史的，教政治，姓洪。 班里的同学很自豪。 这多好，政治课上洪老师保准讲历史故事，三句不离本行嘛！ 谁知，半个学期之后，洪老师搞班里选举——选举不干活儿的，不做值日的！ 林翰榜上有名，不得颁发三好学生奖状！——林翰可是全年级总成绩数一数二，特别是数理化，每次都是满分！ 林翰抗议——我做值日的，我每次都做值日，你看名单上都是学习好的，班里前十名！ 林校长联系了一下几个学生的家长，证明确实如此。 如果学习好的前十名都不是三好学生，那这个班是什么风气？！ 林校长决定再次亲自出马！ 此事可关乎孩子的人生观和世界观！不仅关乎孩子的自尊心！ 洪老师解释说，这次选举是为了防止班里学习好的走白专道路。 白专？还斗资批修不？都2012年了，还*思维？ 为什么不鼓励孩子，激励孩子，放大孩子的优点？ 为什么不弘扬正气？ 对不起，洪老师，我得说我孙子和选出来的那几个孩子是做值日的，不是不做。你得调查一下，这是事实。 …… 这事儿到了校长那儿。 校长很诧异，咦，学习好的全成白专了？ 还有三好学生奖状么？发！ 没有了，已经发没了。 校长就亲自手写了几张学习标兵的奖状，发给孩子们；并且拍拍林翰的肩膀说，林翰，你一定会成为大学问家！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快乐篇 第16章 崔老师真好！ 一 我刚上初一的时候，教我们英语的是个姓严的的男老师。 这个严老师是初二（1）班的班主任，个子很高，传闻才十九岁；眼睛很大，传闻他近视，瞪你也没事儿，反正他看不清。 他大概知道自己是临时时代课的，所以懒得记我们的名字，提问的时候就用手指头指着学生——“你！”“你！” 其实老师友好地注视学生，喊出学生的名字，对学生来说是无比重要的；如果你真心实意地赞扬他（她）一句，那就更好了，他（她）会高兴好几天，甚至这种被表扬的幸福他会保留一辈子；而如果你再奖励他一点儿东西，哪怕是一张纸儿，那学生简直如同得了皇上的赏赐，真是开心之至，！幸福之至！ 咱们书归正传。 就这么有一回我被点到了——“你！读字母表！” 我按照严老师教的，很自信地读了出来——特别是那个”h”。我一直很用心地研究它的发音，我确信严老师就是那样读的。 结果是一盆子冷水——“二半吊子！坐下吧你！” 难道不对？！ 我感到很灰溜。我在小学是数一数二的呢。 那为什么不给我纠正过来呢？ 要是在小学里，老师一定先夸奖我哪些哪些是对的，再给我纠正不对的，然后叫我再来一遍，“很好，请坐！” 那多好啊！ 可严老师不是这样。 我就这样一天天稀里糊涂地混下去。 二 大约过了一个月，我们自己的老师——崔老师来了！ 照例，先摸底考试。 我们学得怎么样呢？ 我亲眼看见，崔老师改卷子的时候，蘸水笔的笔尖时不时地把卷子戳破——我们学得太糟啦，他太气愤啦！ 从头教吧！ 崔老师的发音非常清晰，非常标准；语法讲得很细，很清楚！ 我长大后得知，他是我们县第一个英语自考生。 呵呵，也就是说，他英语专科一毕业就来教我们，把他肚子里的许国璋英语全倒给我们了！ 到了初二下学期，我们班四个学生参加全县初中英语竞赛，包揽了全部的一、二等奖。 有趣的是这四个学生挨着——一等奖是我和我前面的一个男生；二等奖是我后面的同桌的俩。 我们从来没有用过录音机！我的意思是我们从来没有听过录音——那时候，在我们这里录音机还是个罕物，县一中都不能给每一个英语老师配备一台录音机！顺便说一下，高考考英语听力是很多年以后的事儿！ 这么说吧，我发音之标准令我后来的英语老师感到吃惊——咦，你们那儿是贫困县啊。 他们的经验是农村来的学生，发音令人头疼；大城市来的学生才发音好！ 而我认识的老外则以为我的英语老师是个nativespeaker——以英语为母语者！ 早自习崔老师一遍遍领我们朗读。 每个单词连着读三遍，前两遍用升调，后一遍用降调——这样就出来一种很优美的节奏感，绝不枯燥。 后来我自己也开始教英语的时候，老校长语重心长地对我说： “上学就是读书呵。不是说，某人某年某月就读于什么什么学校么？学生不会读，学生读不好，你得领学生读…” 哦！崔老师读两年英语是多么幸福的事！ 相比之下，县城另一中学的我的同龄人可就有点儿倒霉——他们的英语是化学老师教的！成绩可想而知… 有时候崔老师跟我们玩单词接龙的游戏。 我还记得那个冬天的下午，暖暖的亮亮的太阳光照着他的样子——他脸上洋溢着幸福的喜悦，好像他觉得他做的事情很有趣，好像他感到教我们很幸福！ 崔老师告诉我们，要用英语思维，用英语记日记；你读的东西如果能用自己的话表达出来，才算是真被你吸收了。 那时候有一篇课文是猴子和鳄鱼的故事。 崔老师把画儿贴在黑板上，让我们看图说话。 点到我讲台去说的时候，我居然面不改色心不跳，说得很流利！ 奇怪的是，我小学语文怎么就不会看图说话呢？ ………… 崔老师教的英语，我受用终生！ 上世纪八十年代是个催人奋发，令人向上的年代。 我们班即使是几个调皮的的，崔老师的英语课也学得很好。初一时我们班平均95分；到了初二也平均90多，他非常满意！ 他以为我们在为“四个现代化”学习哩！怎么呢？有几个学生捣乱，他瞪着他们，很认真很认真地说：＂你们不为四化学习了？！” 晚自习前，我们有唱歌的传统。 不管是台湾校园歌曲还是大陆的流行歌，我们都会唱！ 我们唱的时候，崔老师站在门口，背靠着墙，很幸福，很陶醉的样子！因为有听众，我们唱得更带劲儿！ 我们发现，崔老师也很爱唱歌！ 有一次，他教我们唱《在那桃花盛开的地方》，唱的时候，眼睛里、脸上放射着幸福的光！那种微笑啊，只能是从内心里透出来的！ 那时候流行的歌多么阳光，多么美呵！ ……… 那时候缺英语老师，有时候崔老师一天六节课。 若是下一节课还是他的，他就蹲在教室前面的大杨树底下休息，也不回办公室了，笑眯眯地看着我们玩… 都是很美好的回忆呵！ 崔老师还有一个有趣的事。 他那时候很年轻很年轻，课本里一遇到“结婚”这样的字眼，他就脸红，不敢念，我们则大大咧咧地替他大喊“结——婚——！” ………… 三 学校一发现这么好的老师居然在教初中的时候，就叫他教高中去了！ 初三开学的第一节英语课，他站在门口，却不进来；他说他不能教我们了，换成新来的王老师…… 他脸上、眼睛里依然是是我们看惯了的赞许的微笑！他祝我们继续努力，保持进步…… 然后依依不舍地转身…… 全班竟然一个有所表示的也没有，就连平时最活跃，最爱喊叫的的也没有一句话… 我们呆呆地看着崔老师走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快乐篇 第18章 楚老爷子的故事 一 楚和平老爷子，1937年生，生日嘛，不知道。 卢沟桥事变爆发，他们一家——河北人，跟着人往东北跑，哪知道东北有个伪满洲国。兵荒马乱的，能活下来就是万幸，谁记得他的生日。 到了东北吉林，楚家靠打草绳过活。 慢慢地攒了几个钱，买了地。 人能吃苦，脑筋又活络，到了解放前夕，楚家已是挺殷实的地主。 不过共产党一来，先是减租减息，然后是——地主一天天不舒服——这一天终于来了，楚家的地真给分了！ 不过他爹绝不是恶霸地主，因为没什么劣迹，从没干过欺压乡里的事，倒也没挨斗，只是地没了。 二 楚老爷子1959年毕业于吉林大学，然后，分配来到一个国营大型企业。 嘿，这个浓眉大眼腰杆笔直的大学生，这个为人豪爽的东北小伙儿，是当时丈母爷选女婿的1号候选人。 他不慌不忙，稳稳地挑了一个老红军的女儿。 不为别的，只为党委书记是走过长征的老红军。老红军的女儿思想境界、人品一定错不了。 事实也是如此。表面上柔柔弱弱，和和气气，轻声慢语，但哪里有活儿，她哪里抢着干；谁有急难，她总是第一个伸出手。 还有，她会腌咸菜，各色什锦咸菜，哎呀味道好极了，叫你吃了就不想再吃别的任何东西；会做果酱，所以那年月能叫你冬天吃上西红柿！ 还有还有，她会做衣服，而且非常会织毛衣！她会的的那些花样啊，别的姑娘们加起来也不如她会的多！ 就这么一个任何人也挑不出不是的姑娘！ 最牛的是，1978年，她去北京人民大会堂参加了全国妇联代表大会！哈！她坐最前边，挨着宋庆龄、*、陈云这些党和国家的领导人最近！按姓氏笔画排座位，谁叫人家姓丁… 这都是四五十年前的事了… 所以啊，列位看官！当您在街上看见一个耄耋之年的干瘪老太太，当您看到她头发花白满面皱纹，您会不会想到，她的脸颊也曾如三月的桃花一般娇艳，她的的肌肤也曾嫩得一掐就是水儿，说不定也曾业绩辉煌，和国家领导人合过影，那张一米多宽的黑白大照片可能就挂人家的客厅里… 三 婚后，两人一同来到我们这儿一个刚开始建的铝矿。 附近就是森林，有狼，也没像样的路，不过，有个村儿。 有一天楚和平很漂亮地干掉了一只狼，救了一个村民的命。他就是在东北长大的，还怕狼？ 从那以后，这几十年，无论收成好不好，每年过春节，那人都送来一个（没错，一个）完整的豆腐——世界上最结实的豆腐；和一个（想想一个是多大）年糕。每次来了搁下就走——你给他什么他也不要——从来不拿走任何东西… 后来，那人不在了，他儿子依然年年送… 铝矿也建了自己的幼儿园小学和中学。 楚和平两个儿子都在矿上念完了初中——哈，两个儿子都是他的骄傲！ 从小学习第一，到初中还是回回第一！老大初中毕业之后，玩儿似的考进了市重点高中，重点大学肯定没问题。 两年后，老二该升高中了，矿上要建自己的高中班，说什么没有矿长的许可，谁也不许出去读高中！ 我哥能上重点高中，我为什么不行？ 老二不服气，向他爹抱怨。 你对矿长说呀，跟我说有什么用？ 哎呀，爸… 你去说还是我去说？男子汉光有本事做题，没本事说话？ 忽地一下，老二拔起脚就去找矿长。 五分钟后，就从矿长办公室出来了。 老楚迎上去问，成不？ 老二像做出了个难题似的兴奋，昂然道，哪有不成的！ 老二都是对矿长说了啥，这是个谜。老楚乐得不问。 他只为儿子骄傲，是男儿就得自己的事儿自己办！ 若是不帮儿子搬走他面前的石头，儿子子可能会练得腿部更有力，跳得更高！ 三 1993年，冶金系统开始评职称。 矿长喊他，喂，老楚，写论文去吧，现在兴评职称了！ 老楚应一声，知道了！ 其实他已接到省里来的电话，叫他当评委。当评委还用写论文？！ 他是59年吉大毕业，铝矿的元老，总工程师，在全省整个冶金系统都算顶顶厉害的！ 要知道，他的同学中当部长的以及部长级的多着呢。 当了几十年的工程师，楚老爷子几乎成了一个“称”，一个“表”，他对什么都有“数”。 头一次见大孙女儿，他抱起来一掂，说，15斤！你不信？找个台秤，称称自己，再抱着孩子称称，两者相减——15斤！一两不多，一两不少！ 每次收电费之前，他都把钱预备好。人一敲门，他就递上去——一分不多，一分不少，正好！楚老爷子可从不看自家电表啊！人家会算！什么电器功率多少以及什么时间用，人家全有数！ 还有啊，无论谁家带电机的玩意儿不转了，比如豆浆机，他戴上老花镜，左手拿着个放大镜，右手拿个镊子、螺丝刀子，只消一小会儿，保准叫它转悠起来！ 这个呀，除了他老楚，可就谁也玩不了喽；所以，在矿上，那些来自部队不懂专业只会吆三喝四的一把手也有点儿尊敬他！ 咱继续说评职称的事儿。 结果，您猜到了，矿长们、一把手开始论文答辩的时候，一看到老楚时的反应…！ 人家老楚就是专家啊！咱真是有眼不识泰山啊！ 这下，就谁都知道了，老楚就是评委，就是专家！就是矿上几十年从没有过的宝贵人材！ 那么老楚到了六十岁，该退休也不能叫他退喽！ 不行不行。老楚觉得必须给年轻人腾出位置来。他坚持退。 历史得往前发展，下一代得成长。 结果是，矿领导集体研究决定：专家楚和平同志退休，但是退休之后再返聘——给单位当顾问——在家里上班，以备咨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快乐篇 第19章 童童的作业 一 童童，大名叫贺麟童，壮壮的，虎头虎脑。 童童很会关心人。 老师在楼外放车子的时候，楼门会“砰”地一声就开——他在窗户前守望着，等着给老师开门呢。 若是下雨了，不用大人说，童童会主动给老师找雨衣。 妈妈想要二宝，跟童童商量，童童还很高兴，“行行行！我要有弟弟妹妹了！”绝对想不到，这弟弟妹妹将来是要跟他分财产和爱的。 童童爸是单位里精诚工作的那种人，什么单位，我忘了，反正他工作能力非常强，他一去，那单位就发下工资来了——他小的时候算命的都说他有官相哩！为人自然好了，没有不信任他，尊敬他的，只是千万别在外面喝酒！喝酒的时候听人家夸学习好的孩子，回家来必揍童童一顿——因为童童什么都好，就是学习不好——酒醒后再千方百计哄童童，加倍对童童好，比如，陪他减肥，陪他打篮球，要啥买啥。 童童妈是人民医院的急诊科医生，省里的心脏外科专家。若有病人半夜三更心脏停止跳动来就诊，童童妈能使他苏醒复活。对这个职业的自豪感使她一心扑在工作上。人命关天，在这样的工作面前，一切都得让路。 结果就是童童的爷爷奶奶带童童。 整整小学六年，童童都是把玩具装在书包里背着去上学，而不是课本作业。 所以，好几年老师都把童童放在流放区——教室的最后一排。反正童童不学习。 从来都是爷爷奶奶参加家长会，爸妈就从来不知童童学习有多差——童童智力没问题啊。 暑假在电脑前打两个月的游戏，开学前奶奶领着查了查视力，要是还是1.5，就很欢喜，觉得没失职。 二 童童上初中了。家长会老师坚持要爸妈参加。 童童妈去了。老师说，童童要是这样下去，就不能在我这个班。 童童妈知道了情况的严重性，开始把童童关在家里写作业。 可是爷爷总是前来搭救——童童，咱不写就不写，别累着，你看爷爷从来就不写作业！ 爷爷真的从来不写作业，坐拥万贯家产。 城中心靠南一点儿，公园往西包括菜市场以及那一大片门头房，都是他的。 年轻时被误抓误判，两个月后放出来，公家补偿了他三千元。那时候三千元是很大一笔钱。 爷爷他有头脑，立即投资一个锯木厂，然后发了家。 童童妈当初在乡镇当医生。 两个人谈成后，爷爷问爸爸，你想好啦？ 童童爸说，人又漂亮又能干，医学院毕业，我连高中都没上完，你还想叫我找啥样的！ 于是一天晚上，爷爷提着一提包美金去人民医院院长院长家。院长夫人正要去国外旅游。 院长夫人旅游回来，童童妈调进了这个医院。 凭你什么大学毕业，没有我你进不了这个医院！ 为了童童写作业的事，高唱学习无用论的爷爷和望子成龙的医生妈妈经常闹僵。 闹僵了就不许童童上爷爷家去… 然后每个周末的早晨奶奶巴巴地给童童送早饭——羊肉饺子啦，肉馅儿火烧啦，馄饨啦，小笼蒸包啦，肯定不是妈妈从超市买的面包。面包有啥好吃的？又没馅儿。 童童的叔叔要结婚，爷爷问，她娘家给多少钱？ 十万。 我给你二十万。别叫她欺负你！ 这个叔叔学开车的时候，大清早在城郊的国道上练车。这时候车辆少嘛。 一个小青年和着拖拉机突突的节奏正嗷嗷唱着，忽然从乡间小道拱上了国道！这时候车辆少嘛！ 谁都来不及闪开了… 小青年立即猴儿一般跳下，保住了命，但是吓掉了魂儿，蹲那儿两眼发直。 叔叔从车里爬了出来，走过去，问他，“你想怎么着？” 好大一会儿小青年才回过神来，说，“你想怎么着就怎么着。” 反正只好认倒霉啦，赔就赔。不外乎出去打两年工，就算是长见识。 “给你换个新的，旧的你拉走，怎么样？你又没受伤。” 咦？小青年眨眨眼，抓抓头，闹不明白，怎么大清早撞烂人家的车，人家还赔个新拖拉机？ 然后他看着叔叔打电话，然后他就有了新拖拉机，然后他就把这奇遇吹呀吹…他一直闹不明白，为什么… 10岁，童童就有十万元的压岁钱了，用自己的身份证存在银行里。咱用得着拼死拼活地写作业吗？ 三 为了跟爷爷的读书无用论抗衡，从初一，妈妈就给童童找了家教，每个周末都补英语和数学。童童也挺像模像样地学。 每门都能及格呢！语文有时还能考全班第二名，80分！ 童童很有成就感！别忘了我小时候是背着玩具上学的！ 但妈妈不满足——“人家谁谁谁…” 啊！妈妈嘴里那个别人家的孩子是中国小孩儿的魔咒！任凭你再努力，再勤奋，再拼命地赶，那个“人家谁谁谁”是你永远也追不上的恶梦般的存在！ 当然，童童一听是谁谁的名字就来气！就想罢作业！ “你叫我跟他比啊，我上小学你们怎么不管我！” 可是老师已经说了，谁要有一门不及格，就得离开这个班。那多丢人！童童热爱这个班和这个班的老师。老师天天夸他品质好，性格好！ 于是，还得写作业，写作业，写作业… 还得认真写，不认真老师会撕掉…… 其实童童很想考军校！他崇拜他的一个团长爷爷！ 有一次团长爷爷跟老太太吵了架，一个人从南京军区回老家，上了火车一亮证，哎呀火车上的服务员个个毕恭毕敬地伺候他，围着他团团转！下车的时候，个个笔直笔直地站着目送他！ 团长爷爷年轻的时候，有一回看仓库。那天下着大雪，正好一个领导来视察，看到雪地里那一圈圈脚印，二话没说，一下子提了他当团长！ 最好玩的是下面这个故事。 童童的一个叔叔也在部队上当兵。某一年要去某个秘密的地方，好像去了就得“消失”。那个叔叔自己愿意了，可是他家里不愿意叫他“消失”。 于是那个团长爷爷就让童童爸在前面走，他自己在后面跟，手里拿着东西。 他们进了一个个办公室，办了一道道手续，盖了一个个章，十分顺利！ 还记得童童爸的面相不？——他十分有官相——他后面有个团长给他拿东西，谁知道他有多厉害！…故而一路绿灯！ “还考军校呢！昨晚打游戏打到12点，也不写作业！” 昨晚童童妈在上夜班，但她有确凿的证据。 “我辛辛苦苦一星期，到星期五晚上还不叫我玩？我星期六星期天都得上课！” “人家谁谁谁上初中的时候…” 那个谁谁谁又来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快乐篇 第20章 才女阿黄 北山脚下有个小于家庄，古老、宁静、民风淳朴。 小于家庄那个不知何年何月就有的石碾子旁——哪个庄没有石碾子呵——有家卖豆腐的，豆腐和称就摆在大门外，也没人看，旁边有个木盒子。谁来买豆腐谁就自己割，自己称，然后把钱放在木盒子里，走人… 阿黄就在这个庄里长大… 阿黄上小学时，学校里有个赵老师，很会写草书。他写的时候，有一回阿黄从旁边看。 这是什么字？像画一样，可又跟画不一样。赵老师写完告诉他，这个字是“龍（龙）”。 阿黄觉得很震撼，很着迷——她一辈子也忘不了那种感觉——她不知道那种美叫气象生动，她只是觉得龙确实在舞动！很神圣！你看赵老师凝神聚气，除了他手中的毛笔，旁边的一切他全听不见看不见呢！ 阿黄回家斗胆向她爹要毛笔… 她是八岁上的小学——能上学就不错了。她爹不指望她上学。上学有什么用？那个时候，就是村里男孩子上学也看不出有什么用。邻家那些在县城上过中学的，最后不又回村里了么？跟他这样没念过书的没什么两样。 嘿，说起来，阿黄上学还是因为推石碾子的时候被赵老师发现，带到了学堂里…她才知道她是学龄儿童。是学龄儿童就该上学…虽然她不知学龄是什么意思。 哦，扯开了…反正，过了几天，她爹居然真给她弄了一支毛笔——她才不管从哪弄的！她高兴得要命，学着赵老师的样紧紧攥着毛笔，蘸着水在奶奶家的门枕上画“龍”字——那门枕比较平。 那时候，阿黄的弟弟还没生，所以，有这么几年的时间，不上课又不干活的时候，她就在那个门枕上“画”字。 村里的对联都是赵老师写的。 阿黄学写对联上的字，不认的，就去问赵老师。赵老师给了她一本新华字典。 赵老师还给她书看——《岳飞传》、《杨家将演义》、《薛仁贵东征》、《水浒传》… 有一天，阿黄正在奶奶家门口画字，赵老师经过。赵老师看见他爹，指着阿黄的字说，“以后，妮子儿写对联就行了。妮子儿写得很好！” 阿黄又高兴又激动，跑到庄头上打开喉咙，放声高歌。这是赵老师不知道的——她会唱京剧、豫剧，不论什么曲儿，只要村里大喇叭里放的，她都会唱。她模仿得很像哩！ 到了小学五年级，阿黄开始发育了，一天一个样。但阿黄觉得不自在，总觉得人家在盯自己，所以总是垂着眼睑，拱肩缩背——这可使她看起来无精打采——青春期的女孩儿大多腼腆害羞。垂着的眼睑，把她眼睛里的那点儿才情，那点儿光，挡得严严实实；从来没有挺直的脖颈和脊背，更衬得面部表情自卑甚至悲苦… 可惜，赵老师是男的，不会告诉她：女孩儿只有昂首挺胸，只有自信，只有微笑，才美丽… 爹娘才不会注意这些呢，因为阿黄刚有了弟弟——黄家终于有后人了！ 她爹听赵老师的，叫她去镇上读了初中，住校。 阿黄成了小于家庄第一个读中学的女孩儿。 宿舍里大都跟她一样，吃自带的煎饼、咸菜，但她不大与她们说笑，聊天。 她很用功地背书，很用功地做题。 中考前三个月，想读高中的留原班，打算考中专的集中到“中专班”。她自然去了中专班。 那年头，中专毕业，国家就包分配。 但是阿黄中考时迷迷糊糊的，没发挥好！ 阿黄原先那个班的班主任巴巴地找到她爹，说再复读一年，阿黄保准行！她是个人才！ 他爹信了，允许她再复习一年。 这一年，阿黄把吃饭睡觉之外的时间都用来背书、背书，做题、做题，她考上了济南的一个中专学校。 她成了小于家庄第一个大学生（村民不管大专中专，只要考上学，都是大学）。 上中专的时候，阿黄一年四季穿校服——那时候刚开始兴用运动服当校服。他们学校的校服是极其令人不快的蓝黑色，就是墨水那样的颜色；而且，裤腿上、袖子上还有两条血红的杠杠！ 阿黄夏天穿着校服也不嫌热，冬天里面只穿一件毛衣，外面也不穿外套。 这样的校服，加上一脸的悲苦相和直不起来的脖颈脊背，以及耷拉着的眼皮，同学一年都不知道她是个才女。 二年级联欢会，每个人都得表演个节目吧。阿黄拗不过，只好小试歌喉…她一开口，大家简直如闻，听得如痴如醉。她的歌声那么婉转、、嘹亮、圆润！ 这是她第一次在人前唱歌，还不敢抬眼！ 室友们实在不知如何表达埋没才女的歉疚，改口叫她“阿黄”——亲切得像唤狗一样，但是阿黄欣然接受！从那以后，谁要是再喊她大名，她反而觉得一定是有政治问题了！ 有一回班里的宣传员写海报，阿黄过去拿起毛笔随便一写…嘿嘿，从此班里的海报就归她了！宣传员再也不写了！ 毕业了，阿黄分配到市里的民政局。 民政局哎，还是坐办公室！太好了！以后就有工作有工资了，再不用他爹寄钱了！ 阿黄兴冲冲去报道。 她第一次给自己买了条裙子——一个紫色的背带裙，配了个白色t恤，把头发高高地扎了起来——终于显出了青春气息！ 但是，报到的时候，民政局的人打量了阿黄一下，淡淡地说：“下边火葬场要人，你去…” 阿黄愤怒地夺门而出！ 如果这就是命运，我绝不甘心命运！ 出了门，就是建行。为什么不试试？哪怕不成，也要试一试！ 她深吸一口气，对柜台里的人说：“我要见你们经理。” “我们这里有行长，没有经理。” 那年头银行真的还没有商业化。 “我要见你们行长。” “你有什么事吗？” “我是新毕业的。” “二楼尽东头，南面那个。” 行长对她的大胆感到吃惊。学计算机的？很好，可我要的是大学生…这可是大市建行！能进来的哪个不是有背景，哪个不是托这个托那个地找他！ 你为什么觉得你能进我们单位呢？ 但是多年的世故和历练还是使他改口，“你会什么呢？” 阿黄以为是问她的特长。 “我会写字、画画。” 虽然阿黄此举已经鼓足了勇气，但是语气还是弱弱的，其中有谦卑… 行长立刻把文房四宝往她面前一推！ 阿黄大笔一挥！那个“龍“字，她闭着眼也能写得很好哦！ 行长很吃惊！沉吟片刻，又看她一眼。 这女孩子，刚毕业？看不出岁数呢…倒是个难得的人才，写得这么好…我练字练了多年了…我可不是武大郎开店啊…我就是热衷书画这档子事儿，特别瞧得起字儿写得比我好的… “你还还会什么？” “唱歌。” 阿黄说唱就唱，唱《苏三起解》—— “苏三离了洪洞县， 将身来到大街前。 未曾开言我心内(好)惨， 过往的君子听我言。 ………………” 唱完这一段，阿黄又兴奋有惶恐，不敢看行长的脸，眼皮又习惯地垂下去了… 京剧还唱得这么好！ 几秒钟之后，行长脱口而出的话令他自己也感到吃惊。 这是他多年来迅速地作出决定，没有经过斟酌。 “你…这就去人事科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快乐篇 第21章 八月十五月儿圆(1） 一 来福哥是我二姨家的老二。 老二嘛，据我观察，一般不像老大那样作为头生子受器重，也不像老幺那样因为最小而受全家疼爱。 老二就总是处在那么边缘的一个位置，或多或少地受到忽略和冷落。 二姨父年轻时师范毕业，当过乡长，镇长，县长，大表哥来祥继承了他眉宇间那股凛然正气，脊背直直的，一脸郑重的神气，从不随便嬉笑；来祥哥甚至重复了二姨父的人生之路，也上了师范，现在是一中的团委书记。当然，如果他文凭上的“学校”二字改为“大学”，恐怕他就是县委书记了。也说不定呢！时代不同了嘛！ 来福哥下边就是我来凤姐，二姨的掌上明珠，心肝宝贝！ 因为是闺女，她可以不必用功学习；因为是闺女，她不用写不会的作业。不写作业怕啥？叫你爹跟老师说说去！ 因为只有这一个闺女，那就得跟儿子不一样对待！不是说闺女是她娘的贴身小棉袄么？ 哥哥们在深秋还穿着秋裤，来凤姐已经穿上薄棉裤。 哥哥们穿上薄棉裤，来凤姐已穿着厚棉裤。 亲戚邻居看不下去——不都是亲生的吗？！ 来祥哥不说什么。他从小理想远大，胸襟阔大，才不计较这些琐琐碎碎的事儿和别人的闲言碎语。 来福哥更不介意。天下就有这种孩子——冻得淌鼻涕，打哆嗦，也不知道冷，也不觉得难受，心里该怎么乐呵还怎么乐呵。班里同学们都穿上了棉袄，就他还没穿，他还觉得自己挺英雄哩！他永远开心，因为他从小只有一个心眼儿，那就是玩的心眼儿。他来这世上一遭，就是来玩的！不论到哪儿，不论干什么事儿，跟人说不上三句话，他保准忍俊不禁，嘿嘿嘿地笑起来！ 看见一片落叶，以天下为己任的来祥哥一言不发，把它拾起来，扔进垃圾桶——一叶不扫，何以扫天下！ 但对于来福哥，这片落叶嘛，一抛，就是飞机；举起来，就是红旗；团成一团，就是手榴弹，就是足球！ 一进高中，来福哥便断定：上学这档子事儿，实在不好玩。比如说这大脑吧，明明已经背下来了，也就是说已经往脑子里装进去了，可是到考试的时候，这大脑就是不承认这回事，就是空空的，嘛也不肯掏出来！ 来福哥心里很明确，他想当兵。当了兵才能当战斗英雄！那多来劲儿！也不用背书做题更不用考试！ 幸福的人啊！来福哥居然如愿以偿，体检过了！他可是1.55的个儿啊！还是个雷达兵哩！ 三年下来，直到来福哥转业，国家偏没有跟越南再干起来，来福哥也就没见着他向往的前线。 不过也够将来跟孙子吹唬的啦——爷爷年轻时玩过雷达哩，你会修雷达不？ 二 来福哥转业到了银行工作。 来福哥既然成天乐呵呵，脸上成天一片阳光，同事无不喜欢。领导也喜欢，因为他的字儿也写得好，还能帮领导写东西哩！打算盘啦，点钞啦，在这些业务比赛中，他连连得第一，真没给咱当兵的丢人啊！市银行系统评选十佳青年，居然有他！跟人家站一块儿，来福哥昂首挺胸地看人家，反倒觉得人家脸上似乎有谦卑之色——人家在对他俯首嘛！ 来福哥在柜台后面坐着没事儿的时候，那俊朗自信的神情，活脱脱像中央台播音员罗京。只是罗京那张国脸从来不笑，来福哥随时都会咧开嘴，嘿嘿嘿！ 到年龄了，战友们一个个都娶媳妇了，来福哥也娶了，是来祥哥同学的姐姐。二姨父在她那个村儿当乡长时，跟她爹关系挺好。一改革开放，她爹就开了个锯木厂，挺有钱的。 娶了媳妇成了家，就得养家，养家需要钱就得挣，想挣钱就得先有钱，于是天天有战友找来福哥。 今天这个找他借钱。他要是有，没有不给的。反正住的是老爹在县委的宿舍，又不用花钱买房盖房。 明天那个找他贷款。他二话不说，给战友担保。到期还不了，他替战友还。 战友这种关系比亲兄弟还亲！亲兄弟之间还会有个利益冲突，战友之间不会，从来都是有难同当！ 每次来个战友，来福嫂都得弄一桌饭菜不说，还得大把大把地掏钱！ 这日子可怎么过？ “这辈子挣钱都为了你那帮狐朋狗友！” “不交朋友还算人？！”来福哥最恨狐朋狗友这个词！他们是他亲爱的战友！ 吵着吵着就会升级。 打？好男不跟女斗。 砸？电视机岂不太贵？ 那就摔！摔得一地狼藉，无处插脚！然后来福嫂哭着回娘家去，来福哥找人喝酒去。 最后还是来福哥去丈母娘家，三请四请地求她回心转意——“唉呀，就我这海拔，就我这三等残废，你要是跟我离了，我上哪再找一个去！求求你跟我回去吧！” 三 到了公元2000年，我们这儿的银行改革，大批员工下岗，自谋生路。 来福哥拿到17万，也走了。他用这17万开了个店，卖家电。 来福嫂的弟弟，就是来祥哥的同学，是个电子工程师，他从某电子厂停薪留职，在省城开了个店，是某品牌的一级代理商。来福哥从他那里提货，并获得技术支持。 来福哥自己当了老板才知道，天呐，那些看起来热热闹闹红红火火的店并不是都赚钱的！ 来福哥认识的人多，单位找他安空调的也多。一开始他很开心。呵呵，不愁没买卖！ 安好了，来福哥去要钱，人家却请他吃饭喝酒。下次再去要，人家还是请他吃饭喝酒，就是没有空调钱给他！ 上店里来买电视和vcd的倒是多，但他们贼精，比哪个卖家都精！他们货比三家还使劲压价，不卖就走人——附近有个更大更老货更全的店。你不得不以极低的价钱卖给他，给他送货到家，还得给他安上天线调试！ 来福嫂守着整整一层楼的店面，上百台电视全部开着，闪闪亮着，同步唱着，像不像一个海军司令看着他的无敌舰队一样骄傲？不，一点儿也不，——黄黄的脸，一根可怜巴巴的马尾巴辫子在脑后无精打采地耷拉着，她一点儿也不骄傲，一点儿也不神气，因为她知道，这个店不赚钱…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快乐篇 第22章 八月十五月儿圆（2） 四 来福嫂舍不得买时髦衣服，也舍不得做发型，买化妆品。她坐在收银台后面，顾客却把那个大波浪头发的女店员当成老板娘——此店员高大丰满，胸前的项链金灿灿，嘴唇天天红艳艳。大波浪就挣那么点儿工资，怎么成天这么精神呢？ 虽然不赚钱，来福哥潇洒如故，嘿嘿如故，一来个战友，两口子打闹如故。打是打，闹是闹，来福哥着实纳闷：人家到底是怎么赚钱的？卖出货又是怎么要回帐来的？ 开店第四个年头，来福哥服了那个大鱼吃小鱼的真理，关门不干了。来福嫂挪了个窝，找了个小门头，卖正版vcd。vcd这玩意儿成本低着呢，材料就是塑料！ 只当自己下海玩了三年！男子汉大丈夫，输得起赢得起！ 来福哥嘴上虽这么说，但是儿子腾飞上学需要钱，下半辈子需要钱，自己不光没赚，还赔掉那么多，心里想想怪害怕的，赶紧去北京找一个当大官的战友帮忙——到底是亲爱的战友——从一个乡政府里弄了个职位，再带上副眼镜——显得识字多嘛,敬爱的胡主席不也戴眼镜么——然后开始天天坐班车去乡政府上班了。 来福嫂的vcd店不久也关了门，因为，你懂的——网上什么视频都有，就算没有，从网上买东西更便宜。 五 前面说过，来福哥结婚住的是我二姨父在县委的宿舍。 本来，那年头按资格，二姨父可以得三四间，但憨憨的二姨父嫌多，“我家里是个大四合院儿哩，宿舍这儿两间就够了！” 到了九十年代，人们在宿舍前盖上了配房，家家筑起了墙，与邻居隔开。 二姨父也没怎么住。来祥哥在学校分房分了个四合院，挺舒服的，便让给父母住，自己借钱买了个二层的门头房，自己住上面，下面租了出去。 只有来凤姐结婚之前在里面住了两年。 那期间，改变历史的事情发生了。 二姨父还当着个乡长呢，当地一个开锯木厂的朋友请他给大女儿在城里安排个工作。哪有不行的。 钱花出去之后，这个大女儿，也就是来祥哥同学的姐姐彩霞来城里上班了。 一个女孩儿家，自己一个人在城里住哪儿呢？ 要不，跟来凤作伴吧，她一个人。 那太好了！ 再然后，来凤姐结婚搬走，来福哥和彩霞……在里面结了婚！ 这是二姨和二姨父平生最窝心的事儿！ “俺是好心帮你，你咋成了俺家的人？俺想找什么样的找不着啊！” 他们本来已经相中了一个女孩儿，模样好，脾气好，品行周正，来福哥也没说不喜欢，谁知他们俩就硬是没对上眼儿！ 那彩霞和来福哥是怎样对上眼儿的呢？ 来凤姐会做饭，二哥经常来吃饭。 来凤姐会织毛衣。女孩儿下班闲着没事儿，也给当哥的织毛衣。 要是忙不过来呢？彩霞就帮着织两下子。 “哎呀，这毛衣真暖和啊，你再帮我织个毛裤吧！” 织着织着，二人的生命就织在一起了！ 这事儿一公布，彩霞立刻感觉到未来公婆对自己的看法——他们眉眼间写着呢！ “哼，我也只是帮你们家织毛衣，并没有存心嫁到你们家！是你们家有人求的我！” 有人说这世界就是个镜子。孟子曰，敬人者，人恒敬之；爱人者，人恒爱之。那么，你瞧不起我，我就瞧不起你！ 来福哥分了房子搬了进去之后，公婆与媳妇之间的矛盾升级！ 首先是彩霞（以后是来福嫂啦）把二姨父的宿舍租了出去。 二姨父这个堂堂的退休干部，是能不跟小辈计较就不计较的。但是二姨天天嚷嚷：“让谁说这房租都得我来收！” 但是配房的钥匙来福嫂拿着。她要用它当仓库，或安排个店员住。 这时二姨父的干爹的孙子来城里做工，住在二姨家。 二姨家这个四合院的大门是从里面插的，那孩子上夜班回来，得有人夜里起来给他开门，很不方便。 二姨父想到了他的宿舍。 正房你租出去就租出去了，我不管，你把那配房给我。 他每天都往那配房门里塞张纸条：“这屋是我的。” 来福嫂也经常来，来了也留下张纸条：“这屋是我的！” … 平常就这样，到年呢？ 除夕，来福哥和儿子腾飞要去老爷子那儿吃饭，这是天经地义的。在别人家的鞭炮声中一个人过年，来福嫂做不到，只好也去。 听嫂子和来凤叽叽呱呱你一言我一语地谝衣服谝发型，来福嫂不吱声。好像她呵出的气里面有炸药，碰着火星就爆炸！公公婆婆眼神里就有火星哩！每一口饺子都吃得那么紧张，仿佛饺子里包的是鞭炮，再咬一口就爆炸！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快乐篇 第23章 八月十五月儿圆（3） 六 您以为二姨只有看来福嫂的时候眼里才有火星么？ 非也。 这里是中国。 在美剧中我们看不到婆婆跟儿媳吵架，那是因为老外从小喜欢独立，娶了媳妇更是自个儿过自个儿的，井水不犯河水。 但在中国，现在仍然有婆婆把媳妇娶到自己家——那样的话，婆媳矛盾就不可避免啦。 先是，搬进城里之前，在老家的时候，来祥嫂四年都没孩子。 就是老母鸡也得下蛋啊，你看人家的白胖小子！俺要是有孙子，也得这么大了！二姨想孙子的时候，就躺在床上装病。 可怜大嫂里里外外，家里地里，活儿全干着——自己再累也要干利索啊——可就不是老母鸡… 村里的大夫来到二姨家里说：“婶子，您哪儿疼，您说，我给您治。” 二姨哼哼着，“我浑身疼。” 医生无言，给她一盒防风通圣丸，赶紧走人——有病没病，防风通圣嘛！ 要不，咱抱一个吧！大家商量。可是,计划生育这么紧，上哪找娃娃呢？长江发洪水，南方来了一批可怜（爱）的小娃娃，早被抢光了！ 多方打听着，第六年上，他们抱了个女孩儿。来祥哥两口子很欢喜，可疼了！漂亮的肉团团！这辈子，总算有个孩子可以疼啦！要不，多没意思！ 这时来祥哥在一中分了房，就是那个四合院，二姨和二姨父住了进去；来祥哥自己借钱另外买了个门头房，把她娘儿俩接了来，一家三口住二楼，一楼租了出去。 不知怎地，二姨忽然动了个心思，琢磨了好几天，悄悄跟大儿子商量，“你离了，再找个上班的不行？好再生个儿！” 没想到遭到儿子劈头盖脸一顿熊！ “该是她不愿意生！她跟我结婚的时候也不是上班的！你现在是城里人了，就想蹬人家！我叫人家骂我陈世美啊！” … 七 来祥嫂这个人，你敬她一尺，她敬你一丈；你给她一个好，她还你十个好。这一点，来福嫂也一样。 你若打来祥嫂的左脸，她一定把右脸伸给你。 人家为嘛打你不打别人？你没错人家还打你？ 来福嫂可就不同啦！你要打她的左脸，她会立即一巴掌甩出去，“啪”一下还你一个右脸！ 真的，结婚这六七年，来祥嫂没她好！ 八 那边来祥嫂天天过去。本来就是一家人。 去了就把胖小子麟麟往爷爷奶奶怀里一放，然后和面，洗菜，蒸包子… 来祥嫂干活的时候，来凤姐他们往往是在打牌——她是一天到晚在娘家吃，在娘家喝，在娘家玩，光晚上回自己的家睡觉。大家在一起，嘻嘻哈哈，多热闹！ 不是说来祥嫂不上班么，她给玩具厂加工玩具！每天都去厂里驮一大麻袋，回家来干。趁着孩子睡着的时候干，一天能干五个钟头呢，一个月下来也能挣不少钱。这样她自己既能打扮得体体面面的，出手也大方。来凤过生，来凤儿子松松过生，那些谁也不记得的日子她全记得，到时就拿过礼物去。 女儿麒麒总是说，“这是姑姑给我买的，比妈妈买的好。” “这是姑姑给我洗的，比妈妈洗的干净。” … 再看婆婆抱着麟麟的神情，祥和多了，不知道她还有退货的念头不？ … 孩子们上了小学三四年级，不用接送了，放了学自己上奶奶家吃饭，来祥嫂就在学校门口卖肉夹馍——干这活晚上就不用熬夜啦。 来祥家的麒麒和麟麟，来福家的牛牛，还有来凤家的松松，四个小孩一小班呢，年龄相仿，在一起热热闹闹。 到了初中，四个孩子都跟大人一般高，跟大人一样能吃，二姨俨然把给他们做饭看成一项重大使命！哪儿也不犯疼了！ 她老人家现在是最慈祥的老太太！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快乐篇 第24章 八月十五月儿圆（4） 九 奇怪的是，若是老天爷看得清，为什么有的人就总是幸运，总是顺顺当当，而有的人却总是拧拧巴巴，什么事儿都别别楞楞？ 来福嫂不就是想上班吗！当初一进城干的那个厂子完了；卖家电，卖着卖着也完了； 卖vcd也不行。一开始，买卖多好啊，那一阵儿，乡下都来买vcd！简直就跟做梦一样！ 可怎么不是越来越好呢？ 只有在英国的妹妹朝霞是她最大的成就！ 朝霞从初中就跟着她读书。朝霞考上了医专，然后专升本，然后考上研究生，然后就去英国读博啦！朝霞的路越走越辉煌！ 这是她当姐姐的第一大手笔！ 其次，二弟凌霄到了初三读书实在读不下去，她就把凌霄也接了出来，跟她在店里干。 凌霄二十岁上，她给了他一爿店，还给他找了个媳妇。 唉，别提凌霄的媳妇！ 朝霞本以为父母上了年纪，不会去省城跟着大哥住，而是跟着弟弟凌霄住——姐姐彩霞不也是在县城么？就打了几十万给凌霄买房。 结果，房子买是买了，也装修好了——那个富丽堂皇哟！进去当家的是谁呢？弟媳！ 这个弟媳的眼睛比x光机还厉害！别说公婆，就是这个大姑子姐去了，在她眼里也是透明的玻璃，好像不存在！ 老爹大怒！ “我回家包地去！我只要有粮食，你们我谁也不靠，谁也不指望！你看现在的粮食价格是从前的多少倍！” 锯木厂是他老人家年轻时干的，早不干了。 朝霞知道了，还能说什么呢？就直接给父母打钱。谁知，给老爹的钱越多，他老人家包的地越多！倔老头啊！ 他老人家包的地越多，老妈干活也就越多，干着干着就会犯病——心脏病？糖尿病？不论哪一种，来福嫂都得把老妈接来住院，她自己就什么也干不成… 不过现在反正店都没了，也没什么事可干了…白天来福哥在乡里，腾飞一定要去奶奶家和麒麒麟麟他们一起吃饭，她自己在家，连饭都懒得做… 十 来福嫂这么终日悒悒的，悒悒的。 她就从来不能像来祥嫂那样哈哈大笑，笑得前仰后合！来祥嫂在哪儿都开心，在哪儿都能笑出来！ 她也不能像来凤那样成天呵呵地笑！天下就有这样的闺女，结了婚一天三顿还来娘家吃！有了孩子，那就一家三口都来，照吃不误！ 她更不懂，为什么来福几乎把下半辈子的钱赔光了，还能一天到晚嘿嘿嘿地笑，像个神经病！这么没头没脑，没心没肺！ 公公与别的老头下棋，小姑子他们打牌，大嫂就心甘情愿地伺候他们，给他们做饭！这个她顾彩霞做不到！凭什么你们玩我做饭！ 腰里扎着个围裙，在校门口守着个油锅，一边吆喝着，一边炸火腿肠、煎鸡蛋，卖肉夹馍，这个她顾彩霞也做不到！她要上班，体体面面地上班！ 那些年，婆婆天天嫌大嫂连个老母鸡都不如，要是换了她顾彩霞，早受不了了，早搬出去了，可大嫂还是坚持守在在家里跟她作伴！ 大嫂如此委曲求全，还不是因为大哥好！ 腾飞小的的时候战友来借钱——他们哪回来不引发战争啊——仗打完了，来福去爹娘那儿吃饭，爹娘居然说，离就离！谁怕谁！ 大哥顿时板起脸，挨个训人，“谁家失了火，咱别火上浇油！俺没儿子，您可就腾飞这一个孙子！离了，您是叫腾飞跟她娘走呢，还是叫他跟他后娘过？要找上班的，有的是！可要是生个女孩儿呢，按政策，她还是不能给您生孙子！” 再训兄弟，“爷们挣钱不是为了养家？你卖货卖货赔光，给战友战友给你赔光，腾飞将来上大学花钱你等着！娘儿们给你攒钱还不对啊？你还委屈啊？…” 大哥是世间第一等好人，全家都听他的。 世间就是这样，别人服你，不是因为你有钱，不是因为你有权，而是因为你正直。你要是正直，人就敬你服你，你看，鬼神都听大哥的，给了他麟麟！ 可是她顾彩霞不敢跟大哥大嫂说自己娘家的烦心事儿，公婆知道了，一定会冷笑！ 自打结婚进了他家的门儿，她顾彩霞就从来没有感到什么节日的欢乐和喜悦！ 所以每每临近大年大节或谁过生日，她干脆装不舒服，或肚疼，或头疼… 我可不缺那口饭！我也不给谁买礼物，我才不花钱买人嫌！ 可每次都犟不过她姑嫂两个——来凤和大嫂一定会嘻嘻哈哈地一块儿来拉她！ 她每次去，总是吃完饭拔脚就走，反正在“那边”总是浑身难受！ 嗯，又快到八月十五了。得给乡下的爹娘准备节礼。“那边”来福肯定去送。 稻香村有卖的无糖月饼，也有火腿馅的，来福嫂决定去稻香村。 低着头，下了楼，走出大门，来到宽敞的大街，蓦地看见自己长长的的影子。一抬头，见那黄黄的月亮已经升起来了！那么近，那么大，似乎你走到马路尽头就能捧起它；病恹恹的，很寂寞的样子，也不怎么圆，但是过两天会圆的。到时候，一定又大又圆，剔亮，很白很白，很圣洁的那种白！腾飞小时候背过“化作白玉盘，飞来碧云端…” 哦，白玉盘！佳肴！宴会！… 抬头又看一眼月亮，来福嫂似乎闻到了美酒的芳香和菜香…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快乐篇 第25章山那边有个学校(1） 出了城，大约十五里，绕过一个小山包，在国道旁有个学校，广明中学。 从今年九月一号开始，苏宛如开始在这儿教学。 暑假里来应聘的时候——那校长室根本没有广告上那么豪华，广告上只是印了大校长王广明在老板桌旁跟电脑的合影，根本没拍水泥地板中央那块澳大利亚——什么也不问，光问你教什么。你说教高中英语，好，她（此人是王校长的夫人何校长）马上翻开高二课本，随便指一篇课文，下一节课就叫你上讲台。不给你时间备课，也不给你参考书。讲完了，留下你的电话；如果用你，就给你通知。 苏宛如讲完课，何校长要记她的手机号，她说，“哎呀，还不知道哩，刚换了卡。人家赠送的，俺忘了不换卡了！” 何校长一皱眉，有手机不知道自己的号的不多也。 “那你打我的号。” 苏宛如一掏出那个又黑又大的第二代摩托罗拉，一个小青年就蹦了过来，“哇，这就是传说中的二哥大！我大爷就有！合现在六千块钱一部！” 有识货的啦！谁不为为自己家的古董自豪啊，苏宛如很兴奋地说，“嗯，很结实，很沉重，可以砸核桃…” 何校长却不耐烦地对那小青年挥挥手，“你干你的活去！＂然后记下了苏宛如的手机号… 人家何校长对苏宛如的二哥大根本没兴趣，一眼都不看。 八月三十号，苏宛如接到了何校长的电话，就来了… 一开学，当然先开会。在座的是全校70多位老师，其中40多个新面孔。民办学校嘛，是个暂聚态——有国办学校退了休来发挥余热的，有大专院校毕了业暂时先在这儿干着，等着考研考公务员考在编老师的，也有像苏宛如这样有个英语特长，又偏偏好为人师，跑来过过教学瘾的。 王校长不在，何校长也没来，主持会议的是董校长，也是退了休新来的。 董校长在实验小学和十一中当过多年的校长，是县里教育界的名人。他慈眉善目，满面春风，一开口说话，果然人人喜欢。 “在座的各位老师果然都是年年轻轻，朝气蓬勃啊，早就听说广明中学只要年轻的，不要年老的，看来我还真是破格录用！” 话音未落，三只手举了起来，个个都说，“我也是破格录用的！” 大家有礼貌地笑笑… 一个是朱老师，教高中化学，大鼻子，秃脑袋，苏宛如觉得他实在应该穿圣诞老人的那身红衣服；一个是魏老师，教高中地理，脸上凝固了一辈子的认真严肃与郑重，他们俩都是王广明的老师——当然破格录用！另外一个姓赵，不知王广明打哪弄来的——此人五官相当端正，但是眼神里似乎藏着一丝玩世不恭，嘴角挂着一丝愤怨甚至狰狞… 接下来董校长极详细极耐心地讲他的人生履历——哪年哪月中学毕业，哪年哪月当民办老师，哪年哪月在哪儿进修，哪年哪月在哪儿当校长… 苏宛如想，如果腾地一下站起来对他说——这些您不用讲啦，没人问你凭啥来当校长——会怎么样？ 正胡思乱想，忽然有人碰碰她的胳膊肘子，“下面请各位老师做个自我介绍啊，我已经讲完了，来，从这位老师开始…” 好家伙，看来校长旁边这个位子应该是主任啊，要不，我新来的算老几，怎么从我开始？ “鹅，咳，我是教英语的，来这儿之前在另一家民办中学教英语。教了两年，教着教着，鹅，没学生了，那个学校就没了，我就来了…鹅，就这些，谢谢！” 大家还没来得及鼓掌，董校长小心地问，＂哎呦，这位老师，你把那个学校教没了，不会把这个学校，也教没了吧？” 哄堂大笑！ 苏宛如感觉脸皮立刻长厚许多，还有点儿发热，她勇敢地抬起脸，深呼吸… 大概董校长觉得玩笑开过头了，想哄哄她，就陪着笑脸说：“老师你贵姓？” “苏” “我们县有个苏赫印老师，你认得吧。” “我爹。” “哎哟，你父亲苏赫印老师是我们县的艺术家，他给我们十一中做的子路塑像，真是太好了！那神韵！我们本想再做一个，就去濮阳考察，濮阳那个呀跟你父亲做的不能比，我们回来就把你父亲做的那个镀了层金…” “我爹闲着没事呢，要做可以再做。” 董校长盛赞苏宛如的父亲，苏宛如可没有感到受抬举。 我爹是我爹，我是我!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快乐篇 第26章山那边有个学校(2) 这几天，办公室里最热的词竟然是“补录”。 考上在编老师的，九月一号肯定已经走了；可要是他（她）在那个乡镇中小学干上几天，觉得没劲，觉得还是读研好呢？嗯呐，拜拜！——那就得有人补录！ 教音乐的那个美女，开会的时候还做了个相当长相当热情的自我介绍哩，人家今天就没来，怎么呢？补录了呗！ 下一个最最有希望补录的就是姜开颜！ 姜开颜，美女，教高二英语，某某学院毕业——这种学院原来是专科，两年，姜开颜上的时候是三年；在学校的时候她就听她爹的，报了某师范大学的函授本科，再混一年她就毕业啦！ 今年暑假，县教育局招了20个英语老师，也就是前20名，而姜开颜考了第21名！唉，你知道那个第20名比姜开颜高几分？0.5分！ 唉，人家面试怎么就比我多0.5分？！ 就那0.5分…！ 姜开颜醒着的时候念叨着补录！睡里梦里都在补录！ 昨天下午三点，上课的上课去了，留办公室里的都在静静地备课，忽然她睡梦中惊呼一声“补录”，蹦起来了… 姜开颜啊，真是要个儿有个儿——高，苗条！要颜值有颜值，像《还珠格格》里的紫薇，就是林心如，但比林心如还俊！林心如还有点儿婴儿肥呐！ 可这姑娘不知夜里都干什么，白天总是趴在办公桌上，昏昏沉沉，老睡不醒！ 该上课的时候就上课去，迷迷糊糊念错个单词一点事儿也没有，反正那学生在网上看小说的看小说，打游戏的打游戏，看电影的看电影…长头发把那耳朵和耳机一盖，那专注的样子，你知道是在看书还是看手机？ 看这姑娘在阳光里打盹也蛮可爱的——她桌子是在向阳的窗户那儿，窗台上有一盆绿绿的吊兰，桌子上也有一盆吊兰，绿叶儿都耷拉到地上；她的红红的小手机在一个可爱的小沙发上也在睡觉；她的头发在阳光里黑亮黑亮的，如丝绸… 对面的贺老师很羡慕她年轻，很喜欢看她睡的样子；不忍心叫醒她，又觉得惋惜——大好青春呐！ 贺老师在拼命自考本科，小孩儿四岁，别说上班时间睡不起，晚上哪天不学到12点！ “哎，姜开颜，你不是上函授吗？不也学日语吗？咋没见你学日语啊？” “考前有卖答案的，那玩意儿不用学…”姜开颜闭着眼睛说——她困得根本抬不起头， “你也得认得什么是什么才能抄对啊…” “到时候肯定能抄对…” 贺老师还是想对小妹妹掏心掏肺。 “你白天别睡，多学习，就不会差那0.5分，说不定还可能考第一呢！” “我困…” 然后，没动静了，想是睡着了。 天，这个函授大学真坑人啊… 也难说。如果一个青年的伟大理想不是中华民族的伟大复兴，不是实现共产主义，而是一个旱涝保收的铁饭碗，这个铁饭碗又压根儿和日语没关系，她（他）只需把从前学过的东西再倒出来给小孩儿们，那你叫她（他）学那个横不平竖不直念错了音弄错了意思的汉语还混杂着西洋文和汉字的偏旁及草书的所谓日语干什么？只消混个文凭好涨工资啦… 再说，小城是个熟人社会。没有什么事儿你办不到，只要托个同学或亲戚，或者同学的亲戚，或者亲戚的同学…我就知道有个家伙简直交了狗屎运，没怎么摸，就混了个电大本科文凭——电大老师替他考的！…有个主任就没那好运，他的函授老师不光不吃不吃他那一套，还叫他交作业，于是苦了他手底下的人——天天替他写作业！ 在此向那些追求知识和光明又诚信考试的莘莘学子们致敬！ 坏事了…扯远了…点击率要下降了…我发现我一发议论，读者点击率就下降… 咱书归正传。 只有一个办法能叫姜开颜醒来，就是——你在她的听力范围之内说“补录”。 她一听见这个词，整个人一定马上能蹦起来！ 很令人同情…多好的姑娘…要是再过半个学期补录不上，会不会疯掉… “只要，只要有一个不干的，我就…！” 上帝补录姜开颜！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快乐篇 第27章山那边有个学校(3) 开学没两星期，就是教师节。今年的教师节之后没几天，就是八月十五。 啊哈，过节总会发东西，以体现国家对人民教师的关怀和重视。 教育决定一个名族的未来，这个职业多崇高！ 大家都很开心，个个脸上洋溢着节日的欢乐，幸福指数陡升。 下午上课前大家正在校长室签到，王俊标蹦了进来。王俊标就是苏宛如面试的那天蹦过去看她的二哥大的小青年,教初中政治。 这家伙不大会走路，似乎只会蹦。 “同志们，我们分梨（离）啦！”王俊标一声喊，大家抬起头。 董校长赶紧给他纠正，“这位老师，此言不吉利！不吉利！说发梨，说发梨！那宣统帝三岁登基，百官朝拜，黑压压一大片，吓得他哇哇哭，他爹说，别哭别哭，这就完了完了，大清国不就真完了么？” 王俊标吐了吐舌头，蹦到门口往外探探头，看看没那两口子的身影，笑嘻嘻地摆摆手，“没事没事！” “王俊标，老实交代，除了分梨，今年几个人一块月饼？”苏丽萍审问他。 苏丽萍，高二生物老师，这个美女不论别人是否在谈笑，总是在噏动两片红唇念念有词地背课；既然人家能把整本书都背下来，胸有成书，人家讲起课来也就自信得要命，简直激情昂扬；既能温柔起来像小猫，也会板起面孔训人——那要看对什么人了，反正是个百变女郎。 “一个人，咳咳，两块。” “真的假的？” “咳咳，真的，王广明他哥说的，我在宿舍门口听见的。” 王俊标的宿舍就挨着王广明的哥哥王广晟，此人相当于是后勤部长，所以这样的事儿王俊标总能先知道。 “哇塞！是去年的四倍耶！去年两个人分一块，一个人半块！”姜开颜的大眼睛睁着，很高兴的样子！ “啊？！什么？去年半块？今年两块？我的娘乎哉！我拿这两块月饼家去，我老伴儿不吃，我外孙不吃，光我孙子还不够分哩！” 董校长在公办学校干了几十年，从来没听说过这么离奇的福利！就算他看到新闻联播里说山东省哪个地方现在还有讨饭的，他也不会反应这么强烈！要是王广明早告诉他——来我这里，别指望八月十五领二斤月饼——他怀疑他还来不来！ 我堂堂一公办学校校长，跑到这荒山野岭前不着村后不巴店的鬼地方给你打工，跟小青年一样早签到，晚签退，每晚十点还进不了家门，好家伙，八月十五你只给我两块月饼啊！改革开放都三十多年啦，，谁稀罕你两块月饼？这月饼是…！ 是什么？董校长想了想，是什么？是尊严？嗯，是尊严！ 任课老师要印资料，印试题，难道不行吗？不给印！叫老师往黑板上抄！ 小六的班主任要给班里安电视，说晚自习要让孩子们看王亚平在太空上课。这难道不好吗？嘿，就是不行！说是没钱！ 这些刚离开校门的小青年来到这里，连个暖壶脸盆也不给人家发一个！你按批发价卖给他们也行啊！好家伙，比城里的还贵！城里两毛钱一包vc银翘片，他这里六毛！怎么还有学校剥削老师的？ 要是没钱，干嘛办学校？教育事业是培养人的，是花钱的，反正不能图挣钱？要是你钱多得没地儿花，你办个学校，叫爱因斯坦教物理，叫居里夫人教化学，叫华罗庚教数学，培养出比尔盖茨，比尔盖茨给你捐钱，培养出杨振宁，杨振宁给你捐钱，这样千秋万代的大事业，何愁不来钱？ 我的娘乎哉！我这个董校长又算什么校长？什么支配权也没有，充其量是王广明雇的个傀儡，或者传声筒而已！ … 傀儡也罢，传声筒也罢，反正学校是人家的，既然来给人家打工，什么尊严不尊严，只好自己打落牙齿往肚里咽，可这两块月饼算什么…！一家子团圆，给谁吃的是？！ 八月十五吃月饼，正月十五吃元宵，过年吃饺子，端午吃粽子，吃的都是文化！生活之所以这么美好，是因为有那些节日！中国人最大的节日，除了大年，就这八月十五！不行不行，两块月饼拿回家真不够丢人的！ 他郑重地说，“同志们！老师们！我说，我这就代表大家争取争取，看看能不能一人来二斤！” “二斤绝对不可能！我打赌，要是一人一斤，我把我的都给你！我嘛，吃你的！哈哈！”“一斤也不可能，一人一斤，一斤八块，是去年的16倍,岂不太多太多！”“你现在还没孙子外孙，给你两块就不少啦！” … 小青年们七嘴八舌，为了两块还没见着的月饼，嘻嘻哈哈地互相打趣！ … 大课间，董校长迈步走进隔壁高二办公室，怀着无比沉痛的心情说：“同志们！外面小黑板上已经下了通知，可以领月饼了！（鼓掌欢呼！）老师们！在每个精美的月饼盒子里面，有一把精致的小刀；我们用这把精致的小刀，把每块月饼均匀地从中间切开，我们每人就是，八块，月饼！…”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快乐篇 第28章山那边有个学校(4) 苏宛如从小就是“长腿苏宛如”——腿儿长，下肢比上肢长八公分，所以凡是能用她那两条腿儿的地方，她一定要发挥它们的功能。 别的老师不住校的都骑电动车，她不。她骑山地车，2000多块的，车速并不比电动的慢——看起来好像价钱决定速度啊。 暑假里刚买来的时候，她一听说有人骑着去爬泰山，她也这么干了！有手机gps，有干粮，怕什么？ 骑到泰安，不累；爬上去，还行；再下来，哎呦妈哎，膝盖直打颤，实在没本事骑回家了…给二姨打电话叫她来接，差点儿没哭出来… 但是她的英雄本色没变，开学后，天天撅着屁股，呼呼骑着上班，下班；上午来回三十里，下午来回三十里；晚上若有她的自习，她就再来回三十里；若没有，她就不去——当然，查岗的发现她不在坐班，会扣她五块钱… 就这样，一天或六十里，或九十里，练得她的腿儿更像小鹿，皮肤白里透红，声音清脆响亮，再加上她永远昂首挺胸，嘿，人那个精神哟！ 精精神神的苏宛如难免会得罪人，惹点儿事儿。 比如，大清早吃饱喝足呼呼骑上十五里地来到学校上早自习，如果她看见学生迷迷糊糊睡意浓浓也不念书，会大喝一声，“干嘛干嘛！这是给谁开追悼会！啊，暮气沉沉，死气沉沉！” 你要是学生，你听见这话高兴不？ … 前天周三，云游四方的王广明大校长忽然回来了——回家过八月十五嘛；当天晚上召开教师会，苏宛如不知道，没去。 会议的一项内容就是把原来送学生的时间，从周五早晨四点改成中午十二点，也就是说周五上午正常上课，十二点放学之前大门不开，谁也不许放学生。 这个学校是三个星期休息三天，周五、周六、周日，每周五包车把学生送回家，周日再把他们接回来。车主当然愿意干，但有的车主不肯为此耽误白天正常的生意，要求六点之前把学生送完。 那样有的家长就不愿意了——大多数家长都是在外打工，不能接，家里又只有老人。你把孩子给我送到村口，黑黢黢的，到家还有一段路呢，孩子不害怕吗，特别是冬天。 几经交涉，那些车主终于同意中午送。 这个改动，偏偏学校里那个负责安排车和跟车老师的吴校长不知道——他不住校；苏宛如也不知道。 顺便说一下，这个吴校长是那回开会之后才来的，似乎全校除教学之外的活动他都管，包括文体活动及宣传什么的。此人原来某个学校的的主任，脑袋上的头发好像一根也没了，所以戴了一头假发；假发大概不太舒服，他总是把手伸到假发下面搔头皮，露出他那闪亮的秃头。 苏宛如一小兵，不知道也倒罢了，不大碍事儿，可是连一个当校长的也不知道，真真岂有此理!为什么？因为王广明成天在外考察，根本不知道自己家这个校长的存在——真是千古奇谈——会议既是王广明主持的，别人自然以为他会安排… 不光这个吴校长王广明不认识，全校他认识的老师也没几个… 昨天周四，上午，全年级老师开会。什么事？一个小青年早自习时间在宿舍睡觉！学生读书，你当老师的能睡觉吗？！被王广明发现了，训！然后一个年级一个年级地训！一个老师犯错误，全校老师跟着挨训！ 这事儿一处理完，下午王广明推门听课！ 天呐，怎么这么多问题！王广明气坏了！ 那是谁，上课光拿课本，不拿教参，也不拿备课本。没备课，是不是？！ 那是谁，进去就讲课，不给学生打招呼，学生也不起立！什么是师道尊严？！ 那是谁，上课不说普通话而说方言！基本功呢？！ … 那个上课不拿备课本也不拿教参的就是苏宛如！王广明可把她记住了！ 苏宛如申辩，“校长，我对教材很熟的，我会背。我上学的时候，我的语文老师讲《鸿门宴》，讲诗词，讲名篇，连课本都不拿…” “你，听我讲！”王广明打断她，“什么语文老师！我教物理教了那么多年，从来都…” 苏宛如闭上了嘴，不过那双从小就会说话的大眼睛分明在表示： 我拿来也不看；我就是写在备课本上，我也不按备课本来教！语言是最活泼的精灵！ 再一想，咦，自己上学的时候，英语老师拿不拿备课本和教参的？怎么一点儿没印象呢! 昨天得知今天周五上午还得上课，好吧，大校长王广明来了嘛！ 九点多，全校正上课，，苏宛如交上备课本（以证明自己是备课的），从校长室回办公室经过吴校长的办公室。此时吴校长站在门口，正想抓个人使唤一下。 “苏老师苏老师！”全校谁不认得苏宛如啊，王广明回来的第二天就认得啦！ “苏老师，请你帮忙传达一个通知，就说16路车去沙枣镇的车已经来了，正在大门外等。” “好的！” 认识苏宛如的，谁不知道她腿儿快啊。苏宛如立刻一个教室一个教室地敲门，“16路去沙枣镇的车来啦，正在大门外等！” 啊！车来啦！ 学生立刻站起来收拾，任课老师讲什么也不听了！ 去沙枣镇的车都来了，去别的乡镇的学生还能坐得住吗？ “都给我坐下！12点之前谁也不许放学生！王校长开会亲口讲的！”任课老师拼命想按住学生。 但是，你看啊！回家的车就在大门外！ 你听！那“滴滴”“滴滴”的声声呼唤！还有一个女老师高高兴兴清脆悦耳的报告声响彻全楼——“车来啦，正在等！” 归心似箭，谁能拦住我回家的脚步？争先恐后跑出教学楼，飞奔去宿舍拿东西，；满校园里欢跑着，喊叫着，如同撒出笼子的小鸡… 怎么回事？不是说十二点之前照常上课，不许放学生吗？（知道了吧，放学就是放学生的意思） 大校长小校长大主任小主任们立即出来喝住学生，“回去上课去！谁叫你们下课的！” “一个女老师说的车来了，叫我们上车去！”冤啊，苏宛如！ “回去回去！哪个女老师？” “就是那个长头发的…” “哪个长头发的？！” “就是那个穿山地车骑运动服的…” … 嗯？！怎么又是苏宛如？！ “回教室上课去！” 费了很大的劲，才把小鸡们赶回笼子！都不情愿回去呢！ 苏宛如，校长室有请！ 逃不掉啦，挨训吧！ 苏宛如一点儿也不胆战心惊！ “我们开会强调过，12点放学之前不许放学生！” “既然开会强调过，为什么陈校长不知道？是陈校长叫我去下通知的！” “哪个陈校长？” “就是那个屋的陈校长…” “…！什么乱七八糟！…！” … 苏宛如十分开心！ 捣了乱，惹别人生气，竟是这么好玩的事儿！（打嘴！） 怪不得教室后面孔鹏他们几个上课不睡觉也要给她捣乱，而且花样百出，乐此不疲！ 苏宛如回办公室，心里偷偷乐着！路上遇见孔鹏，主动给他打了个招呼——竟有种同志般的感觉呢！ 咦，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为啥英语老师今天给我一个笑脸？哦！今天要放假！——孔鹏想。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快乐篇 第29章山那边有个学校(5) 办公室里，苏丽萍在“背”课；对面的王新宇在生闷气；背后的王大奎在劝学——他班的一个女生不想上了；王大奎的对桌，人人敬重的魏老师正在往小黑板上画地图——人家根本不用比着就能画得很像——难怪王广明这么推崇自己的老师！苏宛如在拖地，今天她值日… 一般情况下，如果大家都在说笑，苏丽萍谁也听不见；可现在偌大的办公室就回荡着王大奎一个人的声音，那真是声声入耳！ “…为什么要上学呢？第一，你想想那非洲的小孩连肚子都填不饱，别说有个上学受教育的机会了，而你呢，不愁吃不愁穿…第二，你年纪这么小，大好青春，正好读书，要不，老大徒伤悲；第三，父母挣钱供我们是上学多么…” “啪！”苏丽萍合上书，不背了，烦死了！她转过身，“王大奎，她要是不想上，你一百条理由也打动不了她！你想想，她为什么不想上？！” 王大奎斗鸡似的，“那你来当这个班主任！学生不想上了，我是不是说，好，拜拜，祝你一生平安！我是在尽我的责任…” 然后，继续进行他的劝学第四条… 背课背不下去，关心关心对桌的兄弟吧。 王新宇，高二(7)班的班主任，某某学院历史系毕业的才子，两年前就考上某大学研究生，可惜没钱上，家里供不起；然后连续考了两年在编老师，都在面试上栽了！其实王新宇五官相当清秀，满腹学问，口才也极好——哪个研究生没背过几本书，讲什么不头头是道？天晓得为什么面试就不行？是不是他的文弱书生气质更适合徐志摩的“轻轻地，我走了”？ 可怜这孩子不怎么为命运所垂青，已经变得越来越愤世嫉俗，怨愤之词不绝于口！ “王新宇，你又怎么啦？” “班里一个学生走了，老娘儿们要扣我100块钱！” 嗯，到了何校长那年纪就是老娘儿们了！人家才四十来岁！ “那，你再把他叫回来！” “是她，把他踢跑的！”王新宇无限愤慨！ … “魏老师，请高抬贵脚，我来给您拖拖地！”苏宛如精神百倍地在拖地。 魏老师哈哈一笑，起来踱步到窗前。 窗外有吴校长经过，魏老师喊他，“吴校长，过来过来！” “你看见操场上三个熊孩子在打球吗？要是有个班在上体育，怎么就这三个人？要是没有上体育的，他仨怎么能打球？” “嗨嗨，”吴校长掀起假发，搔搔头皮，讪笑道，“今天不是我值班…” “三个熊孩子上课上课时间打篮球玩，所有的领导所有的班主任都能从窗户里看见，怎么就没人管！他们是哪个班的？” “嗨嗨，我这就去问问…” … “孔老师，请高抬贵脚，我来给您拖拖地！”苏宛如到了孔老师这儿。孔老师是苏宛如的对桌，苏宛如挨着王新宇，背后是姜开颜。 这个孔老师不简单！她教高二语文；她带的班曾创下一年辍学率为零的记录！魅力似乎在于她那张单纯而幸福的娃娃脸，纯朴，阳光，又充满生命力，令你联想到田野里的花儿！她也确实很幸福——月子里吃出来的肉还没消失呢，女儿都上幼儿园了。婆婆在城里帮她带孩子，她每晚十点多才回家，女儿早睡了！ 只见孔老师神色凝重，把一把钱塞到苏宛如手里，小声说，“苏老师，我不是弄虚作假，你别跟别人说，我只是想让孩子们高兴——中午请你帮我从城里捎几张奖状，学校里发的太少…” 苏宛如心里挺感动！孔老师十分令人敬佩，她十分爱学生！ 老师这行是个良心活儿，没有爱心能干好吗？！爱，是正能量的传递，谁的出色工作的背后不是一个和睦家庭强大的支持！ 苏宛如忽然觉得这学校像个小朝廷——皇帝佬成天下江南（也有的说他捣鼓了一个小金矿，反正不管怎样，一年上朝没几天）；皇后亲政，却只会惩罚大臣，干得好，那是你应该，干得不好，就罚死你；丞相无实权；高层各自为政，出了乱子手下人代过；孔老师王大奎这些班主任们则在拼死拼活地地扶大厦之将倾… 这时，王大奎已经讲完了上学的第八条理由，这丫头应该回心转意回教室上课去了吧？她不！死死地立在那儿，低着个头，就是不吭一声！但是肚里分明有话—— 俺就是不想再进那个教室，俺就是觉得没意思，俺就是不想学啦，俺就是不像上啦！可俺要是回家去，您保准会把俺再揪回来！ 那边孔老师忽然一拍桌子！ “王大奎，这节不是俺班你的的物理吗？！空堂罚一百！” 王大奎一下子脸变得煞白，胡乱抓起教课书…用不着上学的第九条理由了！你先在这儿想想吧！ 一边往外跑，一边对王新宇飞快地说：＂兄弟，你别心里不平衡了！你哥今天陪你罚一百！” …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快乐篇 第30章山那边有个学校(6) 高三办公室里，有个极不公平的现象。 那个小个子不到一米五，头发长到腰际的的伍老师——高三（1）班的班主任，应该是个娇小的美女吧？ 不不不！上帝不小心给了她男人一样粗犷的脸、粗豪的声音和粗暴的脾气！ 她总是愤愤不平，上到校长——不管哪个校长，下到学生，她见谁训谁！可她的话又不是完全没道理，所以，和她打交道，谁都得小心点儿！ 她最恨的是谁呢？“美女“孙伟！ 孙伟是个男老师。可是谁叫他那么俊！俊得简直不想话！他的脸用的什么男士护肤品？这么白，这么嫩？更可恶的是一冬天都不见他穿羽绒服，天上就是刮西北风，他还是一身笔挺的新郎西服，里面白衬衣，打领带，那么神气活现！别人穿着羽绒服都还觳觫，他咋不觉冷？新郎西服一套一千多啊，她当班主任一个月才领一千！楼下的姜开颜、苏丽萍她们一个月八百；王新宇和她一样是班主任，一个月一千；王大奎本科毕业当班主任一个月一千二，孔老师当班主任兼教研组长一个月才一千四，这个家伙居然一个月四千八！ 啊！生活啊生活！… 全校也只有他，可以在宿舍里坐班——还专门给他扯了网线，他好写论文！ 都是因为他，全校男老师都在羽绒服里面偷偷拴了根领带——嗯，即使十块二十块的那种，自我感觉也不一样啦！ 话说刚过去的这个暑假之前，广明中学为摆脱二流民办中学的形象，在网上面向全世界招聘，月薪似乎四千到六千，于是引来了一大拨牛人——北师大英语硕士啦，来自美利坚的金发美女啦，想来中国发财的肯尼亚黑人啦…等等。 印着牛人的照片和简历的招生广告满街撒出去，暑假里学校便按兵不动，坐等人来——看我们的老师多厉害！别说县一中，就是市一中也比不过！呵呵，孩子们，来吧！ 原来的老师则人人自危，各寻出路。 结果直到暑假快结束，来报名的也没几个。怎么呢？生源早被别的学校登门入户抢走了！ 全县中考前八百名，如果不是市重点，不是县一中重点班，他们绝对不屑一顾；八百名到一千五百名，能进县一中的，二中都不去，何况民办中学？所以民办中学瞄准的就是一千五百名之后，想上高中，但又不够县一中分数线的。这样的学生，一个至少会有三个学校抢！初三班主任帮忙提供信息，他们得谁的好处，就对学生说谁好；要知道，他们说谁好就是谁好！ 就这样，学生没招来，承诺的高薪兑现不了，牛人们见状不妙，乖乖离开；只留下“美女”孙伟——原某某县全国优秀班主任，全国特级英语老师，在职研究生硕士。原因呢？一是他现在研究生第三年，光写论文了，懒得再找工作；二是这个学校确实需要点儿新鲜血液，外来的和尚会念经嘛！再说还是个挺牛的和尚！反正是个牛就能给咱壮壮门面！ 其实，有多牛，他孙伟自己知道。 世纪之初，他所在的那个县的一中新校在城北竣工，高一高二全挪过去。旁边都是玉米地啊，家长不喜欢，因而学习好的都出去上高中——其实就算还是在原来的老校，考清华北大也没什么指望，这个县已经25年没出过清华北大了！ 好学生跑，有本事的老师当然也跑！于是剩下他这个上了五年初中六年高中的师专毕业生在学校挑起了大梁。 嘿！当个瘸子里的将军也不错！ 新世纪的某一年，他指导的的两个学生在全国中学生创新英语大赛中拿了全国一等奖，他随之得了个全国特级英语教师的荣誉。 那一级的学生也特像样，一个摽着一个学，最后居然冒出来四五个清华北大！在这个小县城，一个就已是奇迹，甭说四五个了！ 校领导一高兴，把他“包装”了一下报了上去，很快批下来了——全国优秀班主任… 那一级的学生多好啊，自律性多强！，他基本上没啥好操心的，所以，学生学，他也学，他居然一气儿考上了在职研究生，从此越发前程似锦… 他孙伟有个特点，就是瞧得起自己，也瞧得起别人，绝不自寻烦恼，也绝不得罪人。 上学的时候，他属于那种笨笨的一类；那些难题，别的同学老师不讲也会，他呢，老师必须给他点透；有的同学过目不忘，过耳不忘，他常常背上好几遍，考试时还想不起来。 他怎样安慰自己呢？——嘿！不是有个曾国藩和小偷的故事吗？ 曾国藩深夜读书，一遍遍背不下来。小偷本想等他睡着好偷东西，这下等不及了，便从梁上跳下，背给他听，然后扬长而去！ 你看，小偷再聪明也是小偷，我却可能是曾国藩！ 他从来没有因为落榜而灰心；上“高四”“高五”的时候，他也没有因为同学考上大学而自惭形秽，因为隔壁还有个“老红军”哩——一个复读了八年的家伙，食堂里的人都认得他，格外照顾他——而他孙伟才复读第二年！ 啊！坚持精神是中华民族乃至全人类最伟大的精神！红军爷爷爬雪山过草地吃草根嚼牛皮，坚持下去，就是光明的新中国！ 历经劫难的中华民族，九死一生还傲然挺立于世界的东方！ 地球上一次次的浩劫，一次次冰川的洗礼，带来的都是进化史上的突变与飞跃——只要坚持下去！ 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也，所以动心忍性，增益其所不能！ 录取通知书终于来了——师专！而他同桌就是复旦！这时他那知足常乐的精神又来了——世人都说路不齐，人家骑马我骑驴；回头看看推车汉，比上不足比下有余！ 你瞧，还有那么多没收到通知书的呢！ 来到在这个荒山野岭的民办中学之后——这儿空气这么好！——他都快幸福死了！他们这么优待他！他感觉简直像…中了彩票，有点儿晕！ 命运女神不小心给了他这么多！所以他成天和和气气，笑眯眯的，对谁都发自内心地笑脸相迎！虽然那个伍老师成天对他呼来喝去的——“‘美女’，干这个！‘美女’，干那个！”——好像是惩罚一个调皮捣蛋的学生一般，但他觉得只不过是同事之间的玩笑，一点儿也不生气！ … 可也出奇，这个伍老师天天拿他出气，她自己肚里的气却并没有因此消减而变得温柔起来！ 就好像“美女”心甘情愿地天天为她做这个做那个，而自己的快乐并没有减少一样！ …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快乐篇 第31章五星红旗下(1) 九月二号，苏宛如接到了汇英中学校长关山南的电话——她被录用了！ 咦？都已经开学了呀！ 暑假里，苏宛如去汇英中学应聘，关校长的女儿关志玲，学校英语教研组的组长，既没说行，也没说不行。 昨天都开学了，苏宛如本以为没戏了…嘿！忽然邻县有个孔子国际中英文学校开张——了不得，又是论语，又是英语，国际学校啊！——汇英中学的一个英语老师不由得被高薪吸了过去。 学校最怕的就是你九月一号就走，八月三十一号才说！可是，人在想奔新主又念旧主恩的情况下，辗转反侧，反复思量，举棋落子，何其困难！ 反正，他这一走，苏宛如就来了。 呵呵，人谁不是在夹缝里生存？不知道哪个石头蛋被命运女神挪动一下，你就能冒出头来，见到阳光！在这之前，你只管卯足劲儿就是！ … 话说上个世纪末，这个世纪之初，别说山东省，光这个小城一下子冒出来多少民办学校！这不，城北出了一个小小的中专，给一造纸厂培养人才。据说，某造纸厂的厂长就是这儿毕业的。后来，造纸中专因故停办，改为民办高中。 刚开始，招生那个容易啊，连广告都不用做，学校老师光守株待兔就行——对那些想上高中，但是不够一中分数线，又交不起高价的，这个汇英中学就是唯一的选择；那几年甚至偶尔还能蹦出几个本科生来！ 现在可就不一样啦，自从王广明来办了个广明中学，招生全靠老师们登门入户，一个一个地请，简直像清华北大抢状元！ 要是老像现在这样，谁教谁来招生，办学难着呐！ … 汇英中学到现在已办了大约十年。 三个校长，一个是冯校长，年纪最大，每天按钟按点来，按钟按点走，主要在办公室喝茶看报。因为小城罕有雾霾，校园又在县城的尽北头，旁边就是桃园，空气极新鲜；校园内鲜花盛开，孩子们朝气勃勃，或如龙似虎，或娇艳如花，那欢声笑语，那龙腾虎跃，光看着就开心啊！再说身在学校，一有事情就能马上知道… 负责人主要是钟海光校长和关山南校长。 钟老和关老现在都是70岁，上世纪五六十年代都是县一中的中坚老师。钟校长在一中待了17年，其中10年是教务主任；1983年，县实验中学新创办，他去开辟新天地，在那儿又待了18年。而关校长在一中当了许多年领导之后，去党校又当了很多年的校长。反正二位老人都积累了一辈子的教学经验和管理经验，为县里的教育事业作出了巨大贡献，堪称教育家。 … 苏宛如一接到电话，马上简单梳洗了一下，然后火速赶到学校！——骑自行车从家到汇英中学校是十分钟…你以为这小城有多大？小得非常舒服！ 顺着丰收路，过了法院往北，大约二里，路西有个很大的桃园；到头往右拐——只能往右拐，因为往前还是桃园，没路了，——路北就是汇英中学。 进去对着大门是红艳艳的五星红旗，在蓝天下猎猎飘扬；东边一座楼，是老楼，楼后是食堂；西边一座楼，是新楼，楼后是宿舍…站大门口往里看，校园很美，满眼是一棵棵紫薇和一簇簇月季花——紫薇又叫百日红，和月季花一样，也是花期极长的… … 进了校长室，跟两位校长见了面。 关校长年过古稀还显得身材高大，面孔很像曼德拉；钟校长不到一米六，圆圆的脸，圆圆的头，要是戴上那种厚厚的军用棉帽子，则像极了雷锋叔叔！ 他们俩很严肃地说：“从现在起，苏老师，你就是人民教师！教高一(1)班和(2)班的英语,另外还是(1)的班主任！” 哎呀！也太重用我了吧？如何教英语，我还得现学呢！…我是自学的，自考的，又不是师范类毕业的！ 你当什么不当什么，取决于学校的需要！(山中无老虎，猴子称大王…你又没教学经验，你以为我们愿意用你！我们考虑了一天才决定要你来！) 哦？！ 数学老师、语文老师、历史老师、地理老师，都是退了休来的，有六十的，有七十的，人家是来发挥余热的，犯不着成天跟小孩们淘气！化学老师、生物老师、政治老师都是兼职的，你这个英语老师正年轻，你不当班主任不，谁来当？ 我不是不想当，而是…我该行吗？ 在干中学，学中干！ … 其实苏宛如太想干点儿什么了！ … 每个人的生命里都有一股原始的强大的力量，推动者着他(她)的人生，决定着他（她）每一天怎么活，每一步怎样走… 你怎样解释为什么有的富豪的孩子偷东西并以此为乐？你怎样解释梵高为什么非要用那样流动而颤抖的笔触画星空，为什么非要把向日葵画得灼灼如燃烧？他卖不出去啊——他生前只卖出一张！他干嘛不当个专门的画匠，人家叫他画啥他画啥，人家叫他怎样画他就怎样画，好挣口饭吃！… 解释为什么，那是心理学家的事；而作为那个富有的小偷，作为梵高，他们根本不问为什么，他们只知道——“我就要这样做！” 你看见小男孩撒开车把骑自行车的时候多么得意，多么骄傲了吧… “妈，你看我！多厉害！” “危险，孩子！不行！” 如果摔不倒，小男孩一定会趁他妈看不见，再来一次… 小男孩长大后，他的每一次成功，是不是都在复制童年大撒把的快乐呢——“妈，你看我！” 聪明的他，在高中可能会与学校签下生死状，进奥赛班，不玩高考玩奥赛，然后通过保送进清华北大！ … 大撒把也好，玩奥赛也好，那份得意，那份骄傲，是不是就跟世界冠军站在领奖台上差不多呢？——除了升国旗奏国歌的激动以及对艰辛的冠军之路的回想？ … 如果苏宛如幸运如朗朗，如果她爹在她幼年时一发现她有天分，立即抓住一切可以利用的机会，利用一切可以利用的条件，说不定苏宛如也会成为享誉全球的大师…（现在先甭想大师了，先当个老师吧！) 可是苏宛如平凡如你我——苏宛如既不是后印象派的梵高，非要那样画；也不是郎朗，从古典主义到浪漫主义，除了弹琴，这辈子没有可能干别的；她也心理也极为正常，就像你我，就像99.999％的人，心甘情愿被道德绑架，也不愿像那富豪之子以触犯法律为乐… … 那么苏宛如这辈子想干什么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快乐篇 第32章 五星红旗下(2) 早在初中的时候，苏宛如就悲哀地发现，她这辈子当不了科学家了——虽然这是她童年的理想——因为她物理化学好像没入门！ 物理老师是个刚从师专毕业的青年，高大帅气，正尽情享受着青春的欢乐——打篮球，踢足球，唱流行歌，弹吉他——他啥时候给学生印几张卷子出几道题练练！从来没有！ （相比较，现在的学生多幸福啊，倍速、曲一线、薛金星、黄冈…，要什么辅导书有什么辅导书，要什么题有什么题！可是苏宛如成长于八十年代，那时候的大学教授、高中老师都还没开窍，还不知道编这些东西赚钱哩！——特此奉告少年朋友：不要抱怨老师发给你卷子的多得把要你淹死；你若不练，高考拿不了高分，就进不了清华北大！） 那物理老师就光会讲课！啊，竟有老师讲物理还能绘声绘色，娓娓动听，那么来劲，那么吸引人的！（顺便说一下，清华物理系有一门课叫费恩曼物理，据说费恩曼这个美国物理学家讲课不光娓娓动听而且还能像舞蹈家一样做各种动作…) 少女时代的苏宛如听课很专心，好像听明白了，但是一到期中考试，期末考试，就完了，六七十分，好的也就七八十分，就是没法复制小学数学的辉煌——她小学数学几乎回回满分！人们不是常常说小学数学好，到了中学，数理化就好么？！怎么不是呢？ 班里要是某某同学物理考个90分，在老师眼里简直就是神童——“你们是怎么学的！你看人家！我该不是一样教的！…” 当人们把她当成黑老鸹，把一只凤凰摆在她面前的时候，苏宛如保持沉默——别忘了，我们的英语也是跟同一个老师学的，但是我比你好得多！ … 提起苏宛如的化学，那就更惨了！最好的一次她考了74，班里最高分是84——哟，万众瞩目之下，那女生都羞红了脸！… 多年以后，想起初中化学，苏宛如就只记那个上了年纪的男老师女里女气地用两个手指捏着试管女里女气地说：“同学们，你们看，硫酸铜的蓝颜色，是多么可爱呀！” 多年以后，才知道，陈景润背过化学课本…嗯，早知学化学要背课本，我也背！我绝对能从头到尾全背下来！ 苏宛如数学还行！ 上小学的时候，她从姥姥家的墙上知道了陈景润和杨乐——姥姥家的墙上贴着报道他们的报纸；她还读过徐迟的那本风靡大江南北，激励无数中国人的《哥德巴赫猜想》；她也知道数学家华罗庚，年少失学当店员，从十四岁每天坚持自学几个小时… 哦，当数学家是可以自学的，而且只用笔和纸就行！我物理化学不行，那我就当数学家吧！ （你问苏宛如既然英语好为什么不想考外院当翻译什么的？嗯呐，他爹好容易买了个录音机却不买磁带，也不肯借人家的，等于没有录音机；…往后你就知道，她爹不叫她上大学…） 嘿哈！宇宙间绝对有心想事成这个定律！ 有一天，她得到了一本青年自学丛书数学分册。许多年过去，不记得谁给的还是谁借给的了，反正那书讲的非常好，非常透，有例题，有习题，有答案。 于是每天晚上下了晚自习回到家，她就自学这本数学，静静地乐在其中。 十几岁的孩子多么天真呵！ 你不知道你是女孩儿么？你看看老家的那些女孩儿以及你所有的亲戚家的女孩儿，有上完初中的么？邻居家的小凤，在镇上读初二，在班里回回考第一，她娘却不愿给她交40块钱的学费——太多了！——“你上学有什么用！你还有兄弟咧！你别上啦！…” 而苏宛如有两个兄弟呢！ 果然，中考前三个月，中专班和高中班分流的时候，她爹，亲爹，把那本数学自学教材没收，冷酷地说： “哼！你学高中数学有什么用？！你不上高中。你小时候是我的掌上明珠，你现在是我的包袱，我的累赘，你是多余的人…” 苏宛如对她娘哭。 哭，管什么用呢？她娘上过小学三年级，在她的观念体系里很重要的一条就是夫唱妇要随。虽然都说女儿是她娘的贴身小袄，可她将来要嫁人，那她就不是俺家的人…所以她娘也跟着说：“你还有两个兄弟咧…” 为什么苏宛如的爹就不能好好地对她说：“孩子，咱现在没钱，咱先上中专，咱上完中专，上了班也能上大学…” 是的，有很多上中专的孩子很幸福很快乐，本科的本科，考研的考研，也很有出息。但苏宛如的爹当时为什么对孩子说那么难听的话，为什么态度那么恶劣？ 后来的岁月里，便渐渐明了——你既是我的孩子，我想怎样处理你就怎样处理你，还用好声好气跟你商量？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快乐篇 第33章五星红旗下(3) 我发现写小说绝不是个省力气的活儿，因为我想认真地写，就不能光写闹剧逗得大家哈哈笑；那么，我要写苏宛如去汇英中学教学，我就得跟你说说苏宛如这个人；既然要详细地说苏宛如，就不能不说她爹，因为，没有她爹，就没有她… 1950年4月30日，新中国颁布了婚姻法。整整两年后的1952年5月1日，苏宛如的爹出生。 虽然生长在新中国，成长于五星红旗下，但是“男女平等”这四个字就从来没进过他的大脑！ 女人么，你得三从四德。什么是三从四德呢？三从：未嫁从父，既嫁从夫，夫死从子；四德：妇德、妇言、妇容、妇功。 你想男女平等？这还了得！ 自打光绪新政，苏家堂屋后面就有了小学；1958年，苏家所在的镇有了自己的中学——县里的第四中学，就在苏家前面！ 孟母三迁不就是为了找个学堂用读书声熏熏儿子么？按说，苏家被两个学校前后夹攻，这位苏老夫子应该从小被熏得不光头脑聪明，还应很开明（不晓得是不是熏过头了？）… 他爷爷出生于1883年，倒是上论下论上孟下孟都背过，但是早已于1960年离世，那时候他还小哩，三从四德的观念也不可能是他爷爷灌输的。 我实在不能解释1952年出生的苏老夫子为何会有三从四德的观念。 不过，孟母择学堂为邻，至少有一个好处——即使儿子成不了圣人，智商也不会低！你看，苏老夫子从会说话起，就趴在人家教室的的窗户台上听课，啊啊地跟着背会了多少东西！按照日本教育家七田真的理论，大量的背诵，其实就是打通右脑，打造神童！苏老夫子从小就有过目不忘的本事，——不是神童么？ 可是，这位神童最终也没能上大学；他成了县里著名的京剧艺术家。 他这个京剧艺术家是中国一个特定时代的产物——从1966至1976那十年，是中国京剧艺术最辉煌最巅峰最鼎盛的时期（我这个人喜欢海明威啊，从不随便用形容词啊）。 他那时十几岁，正风华正茂，几天就能背下一个剧本；拿过简谱来，一边看，一边就能教人唱，他一个人教全校的音乐，教了好几年！杨子荣、李玉和，全县谁能演得比他更好！ 那个时代一结束，一切全成了过眼云烟，往日黄花！唉，真是落花流水春去也！ 1985年，江苏省一个剧团来演出，团长竟是他当年的同学！他酸酸地对人家说：我唱得比你好… 可是谁叫人家考上了大学音乐系，真正走上了艺术之路，你没有啊… 唉！那十年，国家取消了高考，上大学必须推荐，可他姥姥家是本县大地主，所以他这个黑五类，不可能上大学；到了1978年，国家恢复高考，他还是不可以考！因为他是已婚（都有女儿苏宛如了）！ 你说他这辈子如此怀才不遇，该恨谁怨谁？ 此外，苏老夫子是个收藏家——可惜收藏古字画的同时连同捆绑女人的裹脚布以及三从四德一起全收藏了！ 他也是个雕塑师——他给县里一个中学做了个子路像，人家巴巴地镀上了层金，说是全国哪儿的子路像都不能跟这个比！ 他还是个仿古建筑师呢！他做了半辈子四世同堂的梦，并为此不惜举债建了一个有垂花门的两进的大四合院，想跟长子长孙共享；可惜他那唯一的孙子是二儿子家的；长媳都四十五了，还没奉献个孙子… ok,苏老夫子讲得差不多了，咱们继续讲苏宛如。 如果说童年的小女孩儿是个可爱的小东西——小猫小狗不也挺可爱吗？——那么，她长大了竟然有自己的意志，那真是太可怕，太可恶啦！ 既然上完中专国家就分配工作，我为什么还要供你读三年高中四年大学？像他办公室里那些女的那样有个铁饭碗，漂漂亮亮，嘻嘻哈哈，每月领工资，不就很好吗？ 你想上大学？我睡里梦里还想上大学咧！你做梦吧，我得供你兄弟。 女孩子家还想研究数学当什么数学家，啐！ 苏宛如考中专报志愿，自己也没能做主。 当时班主任站在她左边，说：“这个幼儿师范，你多才多艺，挺适合的；这个普通师范，也很好…” 她爹站在在她右边，说：“分这么高，上什么师范，那多亏！你上这个！” 苏宛如的爹叫她上了什么学呢？ 某电子学校计算机专业——当年全省只招生100名，一般的学生不敢报，她爹给她找了人，她不知道。 但是她痛苦，因为她是作为家里的累赘被她爹扔出来的！她抑郁，因为这个学校，这个专业，根本不是出于她自愿的选择！她愤懑，因为她爹跟人家说，她考进来的分儿不够高，没有他，她进不来… 直到她后来作了母亲，跟同学聊起来，才知道县里和她一块去的那个快乐的女生竟比她少了40多分！ 但是那几年的大好青春，就这么痛苦地虚度过去了——除了上课看看英语小说，她的脑子就被这几个问题占据——第一，我为什么活着？我是累赘，是多余的；第二，我既然是累赘，是多余的，你又为什么管我上什么学校？让我自由不行吗？第三，既然我分数不够，又不爱学计算机，我根本没求你，你为什么要把我送进这个学校？ 这到底是为什么？！ 这三个问题时时刻刻萦绕在她的脑际，折磨着她，要求回答，她根本无法专心学习！ 什么c语言，什么pascal，什么fortran，什么数据结构，什么计算机电路，我到底为什么要学？… 她曾经质问过父亲。 你进这个学校，人人都说我能咧！…小孩儿不是可塑性强吗？ 小孩儿？！既然我可塑性强，你为什么不把我塑成，我，想，成为的数学家？！ 多年来她一直在寻找一个可以原谅父亲的答案，一个能够原谅父亲的解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快乐篇 第34章 五星红旗下(4) 徐文长为什么九次自杀还要杀妻？梵高为什么要割掉自己的耳朵？你如果对徐文长说：大男人，你要好好生活，好生对待你的妻子——这些话对他管用么？如果你对梵高说，耳朵是有用的，又不碍事，别割了！——这些话他能听进去么？ 他们是天才，对不对？天才就不是普通人对不对？天才和疯子之间只有一线之差，对不对？——我不想把本书写成一篇天才和疯子的的论文，那样百分之百会把我的读者吓跑，谁要质疑这个观点，可以上网查查，这方面的书多得是… 好，通过上一章的介绍，大家知道了，苏宛如的爹是一个天才，一个智力超常的天才，一个抑郁不得志的天才，那么，他能让自己和妻子孩子活着，还能留着自己的耳朵，岂不是是谢天谢地！说几句无情的话又算什么——对于天才来说，养家就够累赘啦，何况养一个没用的女儿？！ 那么，假如他是个更伟大的天才呢？他岂不是会更痛苦，并且在痛苦的压迫下，走向天才的另一面——疯狂？苏宛如岂不更不幸！ 我没有暗示读者提防天才的意思啊，否则，等我哪天拿了诺贝尔奖被当成天才，我就得被扔进疯人院…徐文长疯了，梵高疯了，纳什也疯了，但是莫言没疯呵，爱丽丝门罗也没疯！所以我在此郑重声明我没说下面这条军规——你要是天才，就得发疯；你要是发疯，就不可以领诺贝尔奖… 苏宛如上小学的时候，那个笑眯眯的数学老师和她丈夫是她爹的同学，都是普通师范毕业——都是普通人——没上过大学，但把梦想移植到了孩子们身上——孩子们，你们一定要优秀，一定要考重点大学！ 苏宛如的爹不是。 我（这个天才）都没上大学，你还能上大学？ 她爹从来没有恨铁不成钢。两个弟弟学习都比她差，但是他爹似乎不很在意，每次看见他们的成绩单，顶多发两句牢骚。 看来，对于天才来说，他的义务和使命就是把自己的才能展示出来；他的才能太大，占据着他的身心，他可没有闲心站在别人的角度上为别人考虑，也无暇顾及别人的感受；而他周围的人——在天才眼里都是普通人——只要承认他是天才，爱护他，赏识他的才能就行了。 就这样，一旦苏宛如把她爹当成一个天才——因为痛苦而往外辐射痛苦的天才，而不是普通人——因为幸福而往外辐射幸福和爱的普通人，她豁然开悟。 她只记住一条就够了——他给了她生命，养活了她，没有他，就没有她。 苏宛如原谅了父亲。 她再也不恨父亲。她对他产生了怜悯。 一粒沙子掉进了河蚌的肉。河蚌很痛苦。没有任何人在乎。 但是几年过去，那粒沙子会变成珍珠。 苏宛如还有好多年的痛…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快乐篇 第35章 五星红旗下(5) 今天，高考报志愿的密码就掌握在你自己手里，不知道你的密码，谁能篡改你的志愿！但愿每个孩子都能在公平竞争的基础上按照自己的志愿自由选择专业，把握自己的命运！ 多么羡慕现在的孩子！多少开明的家长都由孩子自己来！ 可叹28年前的那一天，苏大人跟着老师进了办公室，充分发挥他的想象力、革命乐观主义精神和万丈豪情，大笔一挥，在苏宛如的纸质档案上填上了“爱好无线电”——这是从来没有过的事啊！即便螺丝刀在手，苏宛如什么时候有过拆开收音机的冲动啊！ 可怜天下父母心！ 虽然原谅父亲，苏宛如依然痛着。 青春嘛，本来应在梦想的天空下，奋斗的汗水化作欢乐的笑声，或许再来点儿甜蜜的爱情… 嗬！本来应该的的事儿多着呢！ 巴西女排实力最强，可是奥运会上不敌中国队；张家的孩子学习不如李家的孩子，最后考进清华的却是李家的孩子…本来应该怎样的说法没有任何意义，这个世界靠成绩说话，靠事实说话。 同一片水域里，人家在自由自在地畅游，苏宛如几经扑腾，差点儿淹死！ 你不及格是老师的的错吗？你看人家是怎么学的？电工学数值分析计算机电路离散数学数据结构满分的那么多呢，你用心听，用心学，不懂就问，怎会不及格呢？ 不是我不够努力，是我这只羊…被迫在跟鹿群赛跑！ 不记得几门课不及格了，反正成绩惨不忍睹。有的补考了两次都过不了！ 不堪回首的青春！ … 苏宛如只能天天焦灼地等待着船靠岸——她早已饱经颠簸之苦——谁叫她不小心也不知道为什么上了那么一条船。 虽然上岸之后干什么，等待苏宛如的又是什么，她一片茫然。 学习再差的高中生勇猛往前往前，前方总能找到一个学校——你至少还有个奔头，至少还可以有梦想，至少还有高考这个机会！高考是场足球赛，你就算平时没考过人家，到时候你跟人家拼体力拼毅力，哪年的高考没闯出几匹来黑马！ 再说，人生难得几回搏！当你手捧鲜花回望洒满荆棘和汗水的成功之路，那将是何等的幸福？ 可苏宛如跟高中生不一样。 高中的孩子还可以通过复读进入自己心仪的学校和专业，而苏宛如只有补考和补考不及格。 苏宛如就像海明威笔下的英雄，在打一场没有意义、注定要失败的的战争。胜了和败了对她一样没有什么意义，但是撤又撤不了。 但苏宛如又跟海明威式的英雄不一样，明知道要失败，还要像样地、有风度地、漂漂亮亮地去打。这个，苏宛如做不到。任凭她怎么努力，也考不出漂亮的成绩。 想想宇宙中还有很多和她一样的失败者，倒霉蛋，她心里就有一种伟大的悲剧感！ 北大有个女生不喜欢专业，大二不是回母校复读重新参加高考吗？ 北大生命科学的那个男孩不是干脆退学，辗转去了一家技校吗？ 湖南还是湖北的那个状元，其高考志愿清华生命科学不是也被他妈妈改成了计算机吗？ 但他两年后再次参加高考，如愿以偿考进清华生命科学… 那么苏宛如又将如何？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快乐篇 第36章 五星红旗下(6) 蓝筹股，绩优股，潜力股，垃圾股…你属于哪一种？ 在学校里，苏宛如大概被看作垃圾股。 有个学期,她四门课四门全不及格——好像也没有触底反弹的可能。 (在此强调一下，我丝毫没有贬损苏宛如的母校的意思啊，那真是个好学校——每年仅在全省招生200名，其中计算机专业100名，只有高分的初中毕业生方可报考——所以当时考这个学校并不比考山东大学更容易。) 有的同学，你毕不了业，就是不合格产品，就是次品！——那个从部队上转业来的校长在校会上振聋发聩地吼。 小乖孩儿们立刻感觉心头好像被张瑞敏砸次品冰箱的那个大斧砸了一下，于是更加努力地学习规定的课程。 咱可不能当次品啊！ 嗯，学校是个工厂，是个车间，是个机器。 按照一定的流程、一定的规格批量生产出产品，再用统一的、量化的标准去衡量。只有合格，才给你盖上钢印；哪儿用你，你就去哪儿。 君子不器？抱歉，学校专门生产器。 幸福的乔布斯啊，不想学必修课就可以不学，还能在要回自己的学费之后，听他喜欢的选修课，继续住在学院！ 离骚诗经，唐诗宋词，二十四史，明清小说… 约翰·艾迪生，狄更斯，哥德史密斯，欧文·华盛顿，雪莱，济慈，勃朗宁… 叫我学什么都行，什么都无比美好！只要，只要不是…！ 我也是从小长在五星红旗下，每个星期一的早晨都注视着鲜艳的五星红旗在国歌声中冉冉升起，每一次奥运会上看见五星红旗听见义勇军进行曲都热泪滚滚，我也知道不该浪费青春，我也知道要报答父母报效祖国，为中华之崛起而读书，为中华民族的伟大复兴而读书，可是，人们啊，让我读我想读的书，行吗？！让我按照我喜欢的方式报效祖国，行吗？！ 没有人问你的情感，没有人问你的意愿。 所有的人都说，是学生就得上学呗，毕了业然后上班。 那些老师，大学毕业来教中专，自己还倍感委屈呢，同学出国的出国，读研的读研。 苏宛如在水深火热之中煎熬。何用等到这批产品出厂的时刻？反正没有合格证！ 她想辍学或退学。 冲动之下，她旷了几天课——她试图找个养活自己的工作，从而获得自由，但又不知何去何往，无奈返校。 在这个安安静静，全校只有800名学生安分守纪，规行矩步的校园，这无疑是个令人惊骇的事件。 全校一片哗然。 什么？！当农民的丢掉锄头，当士兵的扔了枪，当工人的弃了机器，跑，行吗？！如果学生个个都跑，学校还成其为学校吗？ 等待苏宛如的只能是处分。 我们必须从严治校。你触犯了纪律，我们必须处分你。 劝退！ 苏宛如收拾东西去。 同学们觉得惋惜，你傻呀，还没拿到毕业证呢，就这样离开，这几年不白费了么？ 我拿不到那个证了。我也不想要那个。用它找个跟计算机有关的工作么？！ 班主任竭力请求学校留下她，再让她读一年，直到毕业时间。 … 乔布斯！请问，是不是因为你不是里德学院批量生产出来的合格产品，所以你才能够保留你的天才和个性，给世界打上你的烙印？ 比尔·盖茨！假如你不从哈佛辍学，那么，使计算机走近千家万户的，还会是你吗？ 罗伯特弗罗斯特！如果你上完哈佛，拿到毕业证，找到好工作，你的诗歌还会充满新英格兰气息，四度获普利策奖么？ 蒲松龄，72岁成为贡生，终生未考上举人；曹雪芹，一辈子连个秀才都未捞到！ … 种子在发芽之前，必须在土壤里，在黑暗中等待。当你感觉周围一片黑暗，如果你心里有个种子，它早晚会发芽。 磨人的，是消耗的；被磨的，是发亮的。如果你被磨着，早晚会发亮。 世上没有废品，只有被放错地方的宝贝。你早晚会去一个正确的地方。 那么，苏宛如后来到底如何呢？ 后来，苏宛如通过艰辛的自考，修了英语专业的专科和本科——你知道自考是最便宜的大学，苏宛如那时候每考一门交30元，现在一分钱也不用交了——然后去汇英中学应聘，然后便是第31章那一幕…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快乐篇 第37章 桃园外有个学校(1) 亲爱的读者还记得吗，顺着丰收路，过了法院往北，大约二里，路西有个很大的桃园；到头往右拐——只能往右拐，因为往前还是桃园，没路了——路北就是汇英中学。 汇英中学西楼的一楼门厅左侧就是高一办公室。 南半球：苏宛如和她的对桌——代课的桓老师，教物理，只在晚上来；奚盼盼和对面的赵梅； 北半球：体育老师周磊，对桌是教历史的马永康教授；另外是两位老先生，数学老师李开源和语文老师张和祥。 我先介绍一下赵梅吧！ 赵梅，(3)班班主任，某师大中文系毕业，教(3)班和(4)班语文，这姑娘可能二十大多，看不出二十岁出头的女孩儿那股朝气与亮丽。脸有点儿暗黄，每天从家带一桶熬好的什么草药，搁在办公桌下，当茶喝，不知道治什么疾患。据猜测，可能是治肝火旺的吧。 肝火虽旺，赵梅倒也没胆儿见谁训谁——相反，她很有礼貌，见谁都笑着打招呼，露出一口非常出色的白牙——但她跟学生，或者说学生跟她天天过不去，没有一天不吵架的——不论男生女生！吵起来的时候，那嗓门，全楼都能听见！那阵势，那大嘴，简直要把对方吃掉！脸气得更黄！哎呀，药白喝了！ 这不，有个学生不知道在班里干嘛来着，赵梅说了一句“你脑子里进水了！”下了课，那个90后不肯罢休，怀着满腔怒火追到办公室来理论… 唉，没完没了呵…老师不好当啊！ 另外，赵梅在家里也不愉快！ 弟媳要生小孩了，她妈成天嘟囔，嫌她到现在还没有找一个… 妈，你不知道一中老师的结婚年龄平均是29岁吗？教高中，下午第四节那个课外活动还得给你排课哩，晚上要上三节晚自习，哪有时间约会？要是好容易谈成一个，领导就会说，你把学生送出去再结婚吧！ 再说现在我到了这儿当班主任，得坐班！谁跟我约会！上哪儿约会去！ 话虽这么说，有机会还是不能错过！ 这不，有个同学笑嘻嘻地给赵敏介绍了一位，说是“根二”，在一中教化学，业务相当棒，市级教学能手！ 赵敏很高兴，没领会根二的意思。 到了课外活动时间，看学生在操场上玩得挺好，心想反正没什么事，骑着电动车飞快地去相亲！ 碰巧关校长来找她。 赵梅哪儿去了？ 奚盼盼赶紧说，她淌鼻血，出去了（学校小，没医务室）！ 才十来分钟，人就回来了，嘴巴鼻子气得歪歪的，脸蜡黄蜡黄的！ 关校长正站在西楼门口等她！ 人家老同志就是有涵养，也不大声地吼，也不狠狠地训。 “淌鼻血了？” “鹅！” “上哪去了？！这个课外活动时间，学生不放学，班主任就不下班，得看学生…” “我，我，我以为…” … “老奚！我没淌鼻血！” “你不是好淌鼻血吗？怎么不高兴啊，那你叫我说什么？” “气死了！1.414！我一米六啊，凭什么…” “别生气别生气！浓缩精华嘛！我大学老师也有一米四的…” “要是你，你愿意啊？” “嘻嘻！这倒用不着！我那位在滨州…” 奚盼盼，毕业于某学院，教高一(2)到(4)班的物理，是(2)班的班主任。她身材高挑，在学院里是某业余模特队的，有本事穿着12公分的高跟鞋不低头看就能下台阶；人也相当自信，相当老练，也是个带班一个学期辍学率为零的主儿，来了不到两个星期，人人都喊她“老奚”。 奚盼盼跟(4)班的班主任、教体育的帅哥周磊脾气很相投，两人经常一起出入。但她知道两人将来走不到一块而去，只能做朋友，虽然她也喜欢周磊。 周磊体育系本科毕业，现在却还能毫不费事就能做出她两天也憋不出的高中物理题！想当年周磊是因为英语是个位数才不得已进了体育系啊；可是英语不好，本科毕业也不得考研啊，而她奚盼盼专升本后还要考研！ 人家周磊带班也厉害，班里谁也不敢进城上网吧！传闻他要知道了，一抬脚能踢死你！人家在大学里，就已是黑带三段，即使不当中学老师也能开馆授徒教跆拳道！另外，二月二，端午节…如果过节不放假，他还从家里拿吃的来给学生… 反正学生对他又爱又怕！ 有一天，周磊班上的几个女生找赵梅说悄悄话，“赵老师！你说说，老奚凭什么看不起俺周老师？俺周老师怎么不好？！她为什么不愿意给俺周老师当女朋友？俺周老师哪儿配不上她？” 小丫头管闲事儿？！赵梅差点没笑死！ 想想这些小屁孩儿眼真尖，还能看出点儿事儿来！ “做好朋友不行吗？”赵梅笑得咯咯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快乐篇 第38章 桃园外有个学校(2) 马永康老师，其实是刚退休的凤鸣中学（县第六中）校长，年轻时就拥有中文和历史的双学历，可以说学富五车，极具教授的气质，是县里的名人。 现在称呼他马老师还是马校长呢？如果是马老师，似乎对他不够尊重，人家可不是一般的老师啊；但是马校长又有点儿讽刺——他现在已不是校长啦… 他既有教授的气质咱就喊他马教授吧！ 见马教授的第一眼，你会联想到美国总统林肯。 林肯身高1.93米，比林书豪还高三公分，所以不当总统去nba打篮球也行啊；马教授有多高？没问，也不用问，反正，光在山东，在北方（更不用说在南方了），他上哪儿都鹤立鸡群。 林肯瘦，马教授也瘦，瘦而清矍，瘦得有棱有角；只是，林肯忧郁得太厉害，你都无法想象林肯的笑容，而马教授紧锁的双眉，深邃的眼神和深刻的思想，容许你用一句玩笑化开——“哈哈哈！” 马教授在凤鸣中学干了25年，之前在凤鸣小学干了15年，凤鸣镇那个高大的凤鸣山绝对影响了他，使他的气质里增加了粗犷的成分，你听那哈哈哈的笑声！声若洪钟，整个楼都能听见！他在门厅那边的教室里讲课的时候，对苏宛如这样好学的人来说，简直是一种福分——坐在办公室里字字句句都能听见！ 有一次苏宛如问马教授关于四一二政变的事，马教授竟从1866年——孙中山先生出生于广东省香山县翠亨村——开始讲！1894年，孙中山上书李鸿章，这年11月，组织兴中会，驱除鞑虏，恢复中华，创立合众政府…，哇塞！马教授就是历史书哎！苏宛如佩服极了！ 你瞧，攒了一辈子的的学问，如果不找个地方摆出来晒晒，闷在腹中，岂不发霉！ 一开始，马教授很开心。 两个星期下来，马教授感觉就有点不大舒服了！ 在这个学校干，可不讲什么资格不资格，你上课少，工资就少，教语数外的小青年，每月领的工资都是他的两倍，若是当班主任，那就比他的更多了！ 你若教得好，学生喜欢，下学期就还用你；否则，下学期人家另聘高人，不给你排课，你自动走人；你不想干？可以啊，现在的大学生，一抓一大把呢… 听说，他这样的要是在城东那个广明中学，领的工资至少是这儿的三倍… 可是那太远啦，出了城还得十五里呢；而从汇英中学到他家，就是慢悠悠地骑自行车也只需七八分钟… 嗯，骑自行车到这儿不累，可是坐班累！真累！ 可是一来身体健康，二来没有别的工作，马教授没有不坐班的理由啊。 高一那四个班的历史，一星期总共才几节课？有时候整整一个白天都没课，光晚上有课，那么整整一个上午，整整一个下午，也得来坐着！ 办公室里又没有图书室，没有报纸；除了教材，你想看别的？没有。 坐累了，你想活动活动？一两个人在空荡荡的操场上玩，别人都在干活儿，老板能认不出来你是谁吗？操场就在教学楼前面！ 咱现在不是领导，今非昔比喽！我当校长的时候…！ 马教授最喜欢讲他当校长的时候的事—— “我一当上校长，就给学校整容。你看那个大门，”他指着汇英中学的大门，“从外面看人家以为是（上世纪）五十年代乡镇企业咧！我给它换上这样的！”他做了个拉手风琴的姿势。 “其次，我把全校那样的窗户”，他做了个往前推的动作，“换成这样的！”他张开一只大手左右推拉，“从那以后，无论刮多大风，再也没有稀里哗啦——地碎玻璃！ “第三，我搞绿化。哎呦，凤鸣中学是全县第一个省级绿化单位，当年那个评估小组那个吃惊！怎么这个山沟沟里还有这么漂亮的学校！…” 大家上课的上课，备课的备课，改作业的改作业，没功夫听马教授讲话，苏宛如却爱听——她一边听，积累故事素材，一边在心里暗暗练汉译英。（嗯呐，赛珍珠从小在中国长大，说中国话，长大了写中国老百姓的故事，不是拿了诺贝尔奖么？） 可是这位教授，这位校长，在这样小的学校里，教这么点儿历史课是如此憋屈，总有爆发出来的时候！ 这不，一个学生上课睡觉，被马教授揪到了办公室！ “大白天睡觉，朽木不可雕，粪土之墙不可圬！” 那学生耷拉着头，两眼正迷糊，个儿那么高，似乎站不稳。 “你，为什么，在我的课上睡觉？！” 在此解释一下：学生在你的课上睡觉说明什么？说明你教课教得不好。要是好，吸引人，学生怎么会睡觉？所以就有这么一条规定：学生睡觉，老师罚款。 马教授咆哮着轰炸了半天，那学生终于有点儿清醒了，嗫嚅道，“我只剩下睡觉大王这个称号了！” “什么？！”马教授有点儿不相信。一米七一米八的个子上怎会有这么幼稚的头脑？！ 他以为这个学生是专门跟他对着干——有的班，一看下一节某位老师要来，三十多脑袋全趴下！ 可怜的孩子！爹娘外出打工，他没人管没人问，不知啥时候成了睡觉大王，他还挺骄傲哩——他因此而与众不同！倒是脑下垂体分泌足够多的生长激素，光长个儿啦！ “可是你凭什么在我的课上睡觉！” “咣！”一个玻璃水杯在水泥地板上炸了个粉碎！ 那学生往旁边一跳，彻底吓醒了。 “你伸张个性，张扬个性，为什么不做有意义的事情？！要是有人说你是馒头大王，你就一顿吃十个馒头？那你还不得撑死啊？” 那孩子沉默… 训着训着，放学铃声响起——感谢上帝！吃饭去！——真累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快乐篇 第39章 桃园外有个学校(3) 本来，苏宛如、奚盼盼、赵梅这些女老师在高一办公室的南半球，马教授、周磊他们男老师在北半球。嘿嘿，没多久，这样南北对峙的格局就被打破——西半球，也就是西墙根又来了两位老先生，教地理的徐老师、和教(3)班与(4)班数学的文老师。 亲爱的读者还有印象吗，苏宛如那个办公室还有两位老先生，(1)班和(2)班的数学老师李开源和语文老师张和祥。 李老师大概是县里资格最老的——他师专数学系毕业的时候，还没有县一中哩；他是一中的元老，实验中学的元老，也是这个汇英中学的元老；三朝元老，又和两位校长同岁，谁不得高看他两眼！另外，他还支援过西藏，是县劳模，省劳模… 李老师今年70岁，一潇洒二认真。毛主席不是教我们一分为二地看问题吗，所以，你瞧，在李老师身上，这两个方面就能和谐地存在。 一年四季戴帽，各种各样的帽，夏天有夏天的太阳帽，冬天有冬天的礼帽；人又高大，穿得又洋气——儿子闺女孙子外孙不断拿来孝敬他呢；又爱笑——发自内心幸福地笑，一笑露出镶银的牙，哎呀，你一定觉得他像个华侨！特别是，他看问题，站得总是比人高那么一点点，视野总是比人开阔那么一点点，，所以这个人总是如对清风朗月，惬意地不得了，而绝不低俗！ 没有任何事使他皱眉头！ 马教授今天说大门口下雨积水，应该垫高；明天说那么漂亮的百日红不该种在柳树下面；后天动怒摔了自己的杯子，自己还得掏钱买…嘿，他李老师绝不咸吃萝卜淡操心！更不摔自己的杯子，十块钱呢！一斤猪肉七八块钱，和老伴儿两个人能吃好几天！ 你看得起我，就用我，反正我脑筋腿脚好好的，吃饱饭也没事儿干；你要是嫌我老，那我可犯不着在这儿看谁的脸子！在家里，只要有儿孙们在我跟前，我啥时候提过暖壶，倒过一杯水！ 这李老师可不怕被辞退——大不了戴着老花镜领着退休工资上路边摆摊儿修锁修钢笔玩儿！这可是他的绝活儿，只有他这样搞了一辈子数学的人才干得了如此精细的活儿！ 所以，李老师就敢说—— 别给我晚上排课，我晚上看不见！ 监考老师考前15分钟领卷子？叫小青年跑腿儿去！ 开学了，叫老师去领课程表领粉笔领备课本领圆珠笔？给我送过来！… 话儿传到教务主任那儿——人家才三十来岁，不到四十，是李老师年岁的二分之一，——教务主任就颠颠地亲自送过来，一口一句“您老人家”，还得陪着笑脸洗耳恭听其教诲… 为嘛？ 李老师教学认真，学生说好就是好！不管你喜欢不喜欢！ 老人家大清早五点钟起床，喝两壶红茶暖身，爽！来两张煎饼，爽！再来点儿花生米或者香椿芽，爽！——不放假他不敢吃大葱，怕呵出葱味儿熏人！嗨，现在的孩子！不吃煎饼卷大葱还算山东人吗？！想当年在外地求学，不吃煎饼吃什么，哪有白面馒头？！ 喝足红茶吃饱煎饼的七旬老先生慢悠悠来到办公室——办公室谁年轻谁打扫，老人家反正想不起来拿笤帚——一坐定（不用泡茶啦，反正在家喝过啦），即认认真真地备课改作业，整整一上午既不抬头也不动弹，更不打哈欠，别人说话，他全听不见！数学这玩意儿是需要聚精会神全神贯注，一个小数点儿也不兴错的哎！ 有人喜欢天南地北地神侃，如教地理的徐老师；有人喜欢对啥都横挑鼻子竖挑眼，如马教授；嘿，咱来干嘛的？咱既然干，那就百分之百地干好工作，把每一份精力都用到工作上，这是人生第一要务！ 这么说吧，光看看李老师的备课本，谁都会肃然起敬！ 在汇英中学干了十年，只有一件事叫他不舒服了好几天——就是对面教语文的张和祥老师，他那个几十年的老搭档，不干了；不干了就不干了呗，叫人不舒服就在这里——竟然不跟他说一声，还是别的办公室的人向他打听： “哎，李老师，张老师不干了，是吧？” “没有的事！他不过这两天没来！” “你看他东西还在不？” 李老师一拉张老师的抽屉，还真空了！ 你说多没面子！还是几十年的伙计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快乐篇 第40章 桃园外有个学校(4) 文老师，不晓得是不是文天祥族人的后代，反正一副忧国忧民的样子！ 总是那么忧心忡忡，总是那么双眉紧锁，低头寻思着，寻思着… 谁还这样呢？哈姆雷特？ 不过文老师从不说疯话。 … 从前在一个乡中学当校长的时候，他晚上12点之前从不睡觉，一定要琢磨，明天谁谁谁一定会为了什么事儿找他，那么他得怎么怎么说——你看吧，第二天，那家伙保准上他办公室为了那个事儿找他！ 当校长的时候，他什么事儿没经历过，什么惊涛骇浪没见过！九三年，一个男生在一个女同学的餐桌上放了几块肥猪肉，我的妈哎，这一点儿孩子气——小孩儿们闹着玩嘛——却引来了上百个回民，气势汹汹攻入学校！ … 现在文校长离开几十年的行政工作，重拾专业——他是1962年考上的师专数学系——来教高一数学，哎哟，不能不说有点儿吃力！比在乡里当校长更费劲！ 晚上12点之前倒是不用为单位的人和事儿操心了，但是，那些题，唔，他得现学！稍微有点难度，他就努得不轻！一步步好容易看懂了，得使劲记住！ 你看人家李开源老师，比他还大整整十岁呢，教了十年，已经驾轻就熟，玩儿似的！ 他得成天拿着题去问李老师！幸亏有李老师！ 嗯，要是只需为这几道数学题操心，生活倒也过得去——反正李老师从不缺勤，天天在办公室，不会的问他就是——可他老文家生活中还有个超级大难题咧！ 他没孙子！——这可是个大麻烦，害的他日夜寝食不安！ 儿子在重庆上完军校，分配到乌鲁木齐，现在是中校；儿媳是乌鲁木齐某保险公司营业室主任；他们有个可爱的女儿，但是按政策，不可以再生儿子！ 这个孙女儿，他这个爷爷的当然也疼，可他要的是孙子！ 唉，你为什么不是小子！ … 人家周总理连孩子都没有，别说儿子了！ 周总理是伟人，我是普通人，我不跟他比。 你还当了多年的领导，还是老师咧——孙子孙女不一样么，都是你的后代！ 那不一样，孙女将来要嫁别人家去，将来要去别人家的“林”(mdi)；不去俺家的“林”。 你孙女才七八岁，你管她一百岁之后去哪儿干什么？将来都兴公墓，你老文家就没“林”了！再说你该知道你将来去哪？ 可我活着的时候就知道！ … 是孩子他老文都疼，都爱。 他女儿从小不喜读书，混了个幼儿师范毕业证，他逼她上了个专科——不学，将来别怨我啊；毕业后她又不想学了，他就又逼她上了个本科——将来别怨我啊。 孙女儿他当然也疼！那么点儿的小羽绒服就三百块钱，他就给她买了，寄过去——你看地图上，从山东到公鸡尾巴上的乌鲁木齐，老远老远呢！这不是爱？！ 可是我老文家的香火，谁来传下去？ 什么叫祖宗牌位？ 他一想起村里那个骂人的词儿——绝户，他就不寒而栗！ 好像唯一的办法就是——儿子跟她散伙，然后回来——怎么也得是个县级副县级吧——再找一个！ 我儿子帅，人好，工资还高！还能找不着！ 如此反动念头不知什么时候跑到了他的脑子里！简直是阴谋犯罪！你看儿子一家三口多幸福！ “混蛋！”——他一边咒骂自己，一边却还是忍不住胡思乱想！ 假如儿子回来后再娶一个，万一又生个女孩儿呢？ 万一那媳妇不如现在这个好呢？ 这一个多活泼挺开朗！有一回居然说哎呀爸你那样弄头发像特务！ 唉！到底怎么办！ 孙子啊孙子！老文每每想起这个词儿就急得不光头顶冒汗，脚丫子也淌汗！ 他每天穿着皮鞋来上班，来到办公室，赶紧换上布鞋，再把皮鞋掖到办公桌下，鞋垫掏出来晾汗。 哈姆雷特他爹的鬼魂叫他复仇，可怜的哈姆雷特低着头,散着绑腿，犹豫着，犹豫着，犹豫着… 嗯，仇，是得报，可是如果我杀了新国王，国家陷入动乱呢？就算我杀了他，丹麦难道就不再是个监狱了么？ 可怜的老文！到底怎么办呢？ 从前的基督徒为了将来上天堂，宁愿购买赎罪券，或向教会捐出财产。 老文心情亦如是——叫他怎么做都行！做什么都行！只要，只要为了文家的香火！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快乐篇 第41章 桃园外有个学校(5) 身高一米五四，圆圆的脸，真诚的双眼，乐呵呵的笑容，戴着厚厚的护耳棉军帽，这是谁？ 不晓得上世纪六十年代有没有搞过“最像雷锋叔叔比赛”，那时候的钟海光同志一定能入围！ 1937年生，初中毕业以第一名考进邻县的师范学校，毕业时成绩还是第一名，讲课则是五分——学校那一届唯一的一个满分！ 自那以后在教育事业上摸滚打爬几十年，退休之后岂能闲得住？ 彼时正赶上中国民办教育腾飞，汇英中学乘势一跃而起！ … 教育家钟海光先生是宝刀不老的化身！ 六十八岁学开汽车——六十八岁开汽车之前还在骑摩托，风驰电掣！ 七十岁，仍然每月一次全体老师会，每学期两次校会，每次讲稿一写至少20页，你能写这么多不？ 每周二晚自习开班主任会，不用讲稿讲话两小时，你行不？ … 每次开会，大家给他数着——“10页啦，15页啦，16页啦…” 咦，已经20页了，下面还有一沓子？ 太厉害啦！——掌声鼓励！经久不息！ 钟校长笑眯眯地望着大家，开心极了！ 同学们拍巴掌还没拍疼？ ——就是不停下来！ … 这天周二，晚自习开班主任会。 主要指示就是学唱校歌——曲调套用《学习雷锋好榜样》，歌词是钟校长亲自写的，一共八段！——不多不多，还不到20页哩！——两星期以后全校歌咏比赛，以班为单位，就唱这校歌！ 大家面面相觑。 奚盼盼腾地站起来，“歌咏比赛就是歌咏比赛，学生爱唱什么就唱什么，唱什么拿手就唱什么…反正不能上来一个，上来一个，再上来一个，统统都是同一首歌？” “哎，对了！正因为都是同一支歌，所以，哪个班唱得好，可比较。＂ “青年歌手大奖赛，超级女声，选手们唱的难道是一样的歌？” “奚老师，我们这个不是选歌唱家，不是选歌手，我们是用校歌对孩子们进行教育！诗三百，孔子皆弦歌之。为什么？因为学过的知识你会忘，但是学过的歌曲你忘不了！歌曲还有潜移默化的巨大作用！在北伐的时候，在抗日战争的时候…” “那为什么有流行音乐这个东西？因为时代不同了！我爸小时候唱的歌，反正不能换上歌词儿再叫我教给我学生啊？”——人家80后不高兴就在这里！ “奚老师，黄河大合唱，中华民族打什么时候开始唱的？” “那好，歌咏比赛，我们班唱黄河大合唱！” “那不行，比校歌。这个校歌歌词是我整整一个暑假，冥思苦想绞尽脑汁…” 好吧，遵旨！为了不浪费您老人家的脑汁，我们回去教校歌。不过，这些90后们胡捣蛋，不好好唱我们也没办法。 好歌，健康阳光向上的歌，多着呢！真是的，干嘛心血来潮…！ 奚盼盼把歌词一段段抄在黑板上，勒令学生背下来。 比赛啊，集体活动，不喜欢也得好好唱啊，到时候别丢高一(2)班的人！ 奇怪的是学生倒不以沉默表示抗议。叫他们唱，他们就粗声粗气地故意吼着唱，只是眼睛里有种异常的兴奋，有点儿狡黠，还有点儿嬉皮笑脸。 奚盼盼没去琢磨怎么回事。反正到时候别给我忘了词儿全体哑巴了就行！ 今天下午第三节课开始“歌咏”比赛。 苏宛如那个班——高一(1)先上。排成四排，站在西教学楼前的台阶上。 第一排，狡猾的呜哩哇啦含混其辞，胆大的大模大样拿着歌词，只有几个背下了钟校长的歌词。 第二排往后，统统把抄下来的歌词放在前面同学的羽绒服帽子里… 大家起劲地唱！放心！20段歌词也没问题！ 然后上场的是奚盼盼的高一(2)班。 这个班个个生龙活虎，情绪饱满。 也没有手里攥着歌词的，说明态度认真——就是，才八段歌词儿，要背，两星期还能背不下来吗？ 由校领导和音乐老师组成的裁判席对这个班很赞赏。 但是越来越不对劲——那些男生就是嬉皮笑脸！有什么好笑的呢？！ 观众席里有的吃吃地笑，有的嘿嘿地笑，后面站着的班主任们个个捂着嘴！ 再看裁判席，他们阴沉着脸，好像在考虑判你什么刑！ 奚盼盼终于听出来一句：什么什么帽子戴在头上！… 熊孩子们竟篡改了钟校长的歌词！你会改，难道我们就不会改？！ …… 我早就说过，这些90后！怎么会你叫他唱什么他就乖乖地唱什么！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快乐篇 第42章 小学记(1) 一 苏宛如那个村的小学就在她家的屋后面。 小时候的苏宛如经常跑到堂屋后面的夹道里，趴在人家教室的窗户台上给人家捣乱。 所以，苏宛如不到六岁，大人就干脆叫她上小学了——为了叫老师管她。 一开始，苏宛如的一个爷爷——她喊经树大老爷——教这些新生学写字。 经树大老爷那时候挺年轻，是苏宛如爷爷的三叔的独子。他们这儿管爷爷叫老爷。 那时候，虽然毛主席他已经逝世好几年，经树大老爷——像苏宛如所有的父辈祖父辈一样，依然怀着对他老人家的无比热爱——先教小孩儿们写“毛主席万岁。” 哎呀，光那个“毛”字，苏宛如大概练了两个月还是三个月，因为苏宛如拿着笔不会拐弯！还有数字“2”,好难啊，她也练了很久。 一看见有人蹲在地上写字，苏宛如就跑过去看，如果人家会写“2”，会拐弯，就崇拜人家，觉得人家很厉害！ 经树大老爷教他们的时候，不知哪儿来的命令，要叫小孩儿们睡午觉。 经树大老爷就看着小孩儿们趴在课桌上睡午觉。 苏宛如睡不着，却找到一个好玩的事儿——吹胳膊，就是像吹口琴似的，把前臂的肉放在口中，一呼气，发出“卟——”的声音。 第一声，经树大老爷不知是谁干的。 第三声，他把苏宛如逮着了，但是没熊她，而是叫她上前面去。 他蹲在苏宛如旁边，和苏宛如差不多高。“是你吹的吧？”他看着苏宛如白白的的小胖胳膊，小声问。 经树大老爷是苏宛如爷爷那一辈识字最多的。全族只有他和苏宛如的二爷爷回章丘认过祖宗。道光25年，她爷爷的高祖弟兄三个从章丘打铁来到这里，所以到她爷爷这一代已是第五代。章丘明水有个村全是姓苏的。经树大老爷和苏宛如的二爷爷到那里之后，族人很热情，拿出家谱叫他们抄，经树大老爷才知道“经”字辈是他们的孙子的孙子辈。 他俩回来以后，苏宛如的爷爷赶紧按照家谱改名，把“经”改为“长”，但是档案啦工资本上的就改不过来啦；经树大老爷也没能改过来。 经树大老爷从来都是好脾气。还有他爹，苏宛如的那个老爷爷，也是好脾气。他们家从来没有吵架的。 二 经树大老爷教了没多长时间，一个女老师张老师来了。她教所有的课——语文，算术，美术什么的。 张老师挺高大，齐耳短发，高鼻子，大眼睛，昂首挺胸的样子。 张老师夸奖过苏宛如，说她的铅笔头都很短了，还写得很认真。苏宛如很高兴。 她教小孩儿们们画过茶缸子——上面一个椭圆，往下来两条竖线，下面添一个弧是底儿，右侧再来一个弧是把儿。呵呵，苏宛如画得还挺像哩。 有一天放学站队的时候，苏宛如挨了熊。回到家，发现家里都知道了！ 后窗敞开着，学校里什么动静都能听得见！ 整整一个一年级，苏宛如也没觉得多困难，多吃力，张老师也从来没有说苏宛如笨；除了那回站队，她也从来没有熊过苏宛如，但是谁知道呢，一年级升二年级的那场考试，苏宛如语文数学都是倒数第一！ 考试的时候，是坐在校园里平平整整的地上，在自带的小板凳或小椅子上做题，考试题目写在前面的小黑板上。 那天，在高大的梧桐树下面，透过茂密的绿绿的树叶，能看见天空很蓝很蓝。苏宛如印象很深很深。 苏宛如差点儿留级。 她爹对学校说，小孩子嘛，慢慢地会跟上的。 苏宛如就这么以倒数第一进入了二年级。 到了二年级，张老师也不教他们了，换成了一个邢老师。 天呐，苏宛如在二年级的日子非常难过——邢老师这个人非常暴躁！ 不会的，苏宛如也学不会；不对的，苏宛如也不知道为什么不对。她只是挨熊。 苏家的包子、卷子新蒸出来，香味飘进教室的时候，邢老师就会指着苏宛如，说： “你闻闻你家的豆腐卷子多香！就是不给你吃！” 苏宛如包书用的是她爹单位的喜报——一种滑溜溜的纸，邢老师看见了，举起来就说： “喜报喜报！你看你考得多好！回家报喜去吧！”（反话！） 也许苏宛如那时候对几十几这样的数字还没概念，反正那些分数对她没什么意义。 二年级曾考过多少分？她全不记得了，只记得邢老师在班上那样说她，她很不高兴。 多年以后，她一闭上眼就想起邢老师那双单眼皮的鼓眼睛瞪着她，眼白那么多；他训斥她的的声音又急又快尖厉高亢… 多年以后，苏宛如到一个学校当老师，那个外貌特别像雷锋的老校长每次开会都反复强调：“老师们啊，当心你的教鞭下有瓦特，你的冷眼里有牛顿，你的讥笑中有爱迪生……” 好在苏宛如从来没想当过发明家…… 家里人大概也知道孩子在校的的情况，但没人在意。小孩子嘛！ 邢老师每天布置给学生的作业是10道题，但没指定哪10道题。 苏宛如是真不会啊。但她很快找到了一个应付作业的办法：抄例题。 第二天交上去，嘿哈！全对！——这个，苏宛如可没告诉任何人。 于是，每天晚上吃过饭，乡亲们在苏家围着炉子聊天，苏宛如就在饭桌上，煤油灯下抄课本。 抄着抄着，苏宛如好像终于开悟了！数学可以了！ 她毫不费事升到了三年级！ 但是语文还是不怎么样。举个例子，“糟了糟了，月亮掉到井里了！”——这个“糟了”是什么意思？不知道。苏宛如光知道哇哇地背，全然不管什么意思，也不知道问大人。 所以苏宛如小学二年级最大的收获是：发现了提升数学成绩的秘诀——抄例题！ （所以苏宛如有了女儿以后，坚决不给女儿讲数学题——我当年可是个大笨蛋，谁辅导过我呀！自己悟去！ 顺便说一下，她女儿现在清华物理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快乐篇 第43章 小学记(2) 苏宛如上三年级了。她在三年级获得的自信将足以抵御一生所遇到的冷眼。 首先，三年级的小孩儿要去村北的新小学上课了——新建的两排房子，一排是三四年级，一排是五年级和老师的办公室、宿舍。教室十分宽敞明亮，是苏宛如的爷爷带着人盖的，门窗刷的是绿油漆，很漂亮。 邢老师仍然是班主任，教语文。 邢老师不辞辛苦在教室后黑板上做了个表格——不知他打哪儿学来的——把每个人的名字列上去，右边分别是学习、纪律、劳动等等，谁哪方面表现好，就给他一个小红花。 但他还是那样凶。有一天，上着语文课，苏宛如的爷爷正给班里的窗户安玻璃，铛铛地敲着。不知为何，邢老师声色俱厉地又说起她怎么怎么了。 苏宛如恐惧地要命，战战兢兢地回到家，她爷爷却根本没提那事儿。她松了一口气。 邢老师也开始教唱歌。原来他识简谱，会唱所有的歌。只是，在教唱每一支歌之前，邢老师一定要先教唱简谱，也不嫌麻烦。所以，久而久之，苏宛如居然学到了一个奇妙的小本事——不论什么歌，拿过谱子来，她看着就会唱。 在语文方面，苏宛如她爹给她订的杂志《小朋友》、《儿童时代》救了她。她拿着杂志在教室大声读，念给同学听。毕竟那玩意儿不是经典，内容现在全不记得了，但是很明显，随着阅读量的增加，她语文成绩上来了。再说，她现在是每天放学后写完作业才回家，有时迎着落日，有时暮色已降临。 苏宛如在三年级的时候种过树，这是一件非常快乐的事！ 新小学没有院墙，也没有大门，教室前面是空地，后面是废弃的古河道，已变成沙地和树林，但是仍有泉眼。 苏宛如和同学一起在教室的前面，挖坑填土，种上杨树苗，再从教室后面抬水。干活的时候她乐得一蹦一蹦的，脸颊上的小胖肉也跟着一动一动的…… 有一回苏宛如穿着新裙子种树，不记得为啥跟同学干了一架。因为这个，整整一学期，她只有学习那个格子里有小红花。不过，至少有一个优点了，比二年级强多了！ 后来每每听到那支歌：“当我入队那天早上那天早上，我在教室前面种下小白杨……”苏宛如就禁不住热泪盈眶！ 一升入三年级，邢老师不再教他们数学，而是翟校长教。翟校长是苏宛如姥姥那个村的，比她妈妈晚一辈。 他第一节课就表扬苏宛如认真，说她那个约等号画得很好！ 邢老师的声音尖厉高亢，总是在高音区，虽焦躁不耐烦，却不肯降下来；相比之下，翟老师讲起课来，声音极富魅力！时而宏亮，时而低沉；时而柔和舒缓，时而快进，包含热情；时而一字一顿，时而连珠炮一般！ “距离——等于——速度——乘以——时间”，这个“距离”,翟老师是突然厉声说出来的，“等于”的“于”后面拉长，“速度”这两个字呢，音调则降低……他每次说“距离”的时候，苏宛如的同桌徐莉总是在无限惶恐中站起来，以为是喊她；每次翟老师都很恼火地瞪着眼对她喝道：“坐下！” 苏宛如最喜欢的是应用题。翟老师讲应用题像讲故事，一会儿大象，一会儿猴子，她十分感兴趣！现在小学里应用题叫数学故事，本来就是嘛！ 翟老师一黑板一黑板地上抄题，苏宛如不一定做得最快，但总是考一百分。 寒假之前的期末考试，她总成绩全班第一，骄傲得要命，回家后，看爷爷不在屋，得意地往太师椅上坐了坐！ 翟老师经常表扬苏宛如，夸她做题又对又快，很聪明！ 苏宛如后来当了老师之后发现：一、你若希望孩子认真，就一定要夸他认真；二、你若发现孩子的优点，一定要及时表扬，加以强化；三、你可以夸奖所有的孩子聪明。他若学习好，自然是聪明；若学习不好，那是因为他不够努力……… 但那时候翟老师夸苏宛如聪明，可夸到她心坎儿里了！她心想：就是！我本来就聪明！ 孩子原本没有意识到自己是个什么样的人，只是大人对他的表现下了定义。 当孩子来到高高的攀爬网，却不敢爬，你说他谨慎呢还是胆小呢？ 当孩子绘声绘色虚构了一个班里的故事，你说他是撒谎呢还是想象力丰富？ 当孩子考了97分，而全班60个小孩，30个100分，15个99分，10个98分，你会不会愤怒地说他倒数？ 同样的表现，同样的事实，何必用负面的词堆出一个自卑的人？何不用正面的描述打造自信的孩子？ 自信是成功的基石，天才都有超常的自信。 每一个歌唱家都自命不凡，否则他打不开声带，无法歌唱自如。 《枪王之王》中，吴彦祖总是赢不了古天乐。因为枪王建立起非凡的自信之后，直觉一来就出手，无须等红点出现。 2015年，翟老师，这位今生今世给苏宛如注入了无穷的自信的老人溘然长逝；这年，苏宛如的女儿考进了清华大学物理系。 顺便说一下，苏宛如最爱对女儿说的口头禅就是：“闺女真厉害，老妈当年啥也不会！”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快乐篇 第44章 我的最美老师 我小学四五年级的数学老师拿着自己的照片开心地说：“怎么样，这个乡村教师还漂亮吧？” 记忆中，她总是齐耳短发——这是最省事的发型啦，每天早晨几秒钟就能打理完；她总是在笑——也许是因为全盛的青春，也许是因为生活的完美，反正，幸福感在她的微胖的身体里装不了，全漾到脸上，非常灿烂非常开心的那种笑，笑得眼睛都有点眯；她的脸儿，你想象一下全世界坐在莲花宝座上的菩萨的那个样儿，很美，很善！ 18岁普师毕业就来到我们这儿，她在教我们之前，已在乡下待了十年。 她在乡下的时候，教数学兼音乐，此外还带着学校文艺宣传队干了数年，唱戏唱得非常好！ 她有个最厉害的本事，就是能让所有的孩子感觉被她注意到，从而不由自主地被她牵引！ 她是个魔术师，瞧她手中的教具，明明是圆柱体，咦，眨眼竟变成了长方体！ 她又是个美丽的演员，班里所有的孩子都是她的粉丝！ 在课下，我们随时上办公室找她问问题。 如果她不在办公室，我们就去校园东北角她的家。 即使她在做饭吃饭，她也会给我们解释。 我们渴的时候，去她家喝开水，她从来也不烦。 她原在乡下的时候，一到周末，伙房里的人回家去干活，她就用大锅给学生烧开水。她那些吃煎饼就咸菜的学生都考上了学。 就这样，她上班的时候上课、备课、改作业、批卷子，下了班我们有事没事成天上她家去，儿子在她生命里的空间就被我们挤小了。 儿子褂子上的扣子掉了，就一直一直用别针别着，她都没时间缝。 多年前见过一个报道，说哪儿山里有个老太太，她的学生个个有出息。有记者去问她的秘诀——你知道，山里的小孩儿有的也是天才，可惜自生自灭。 老太太回答说：爱”。 爱就一个字，仅此而已。 故事中的老太太可以换成我们的周老师。 我们班上有个男孩并不出众，学习不怎么用心，成天迷迷糊糊，有次去她家，她拿出衣箱底熏衣服的红苹果给他吃。那孩子后来考上了南开数学系，然后硕博连读，去了美国。 还有个男生考进了复旦大学数学系，上大学的第一个寒假回来给她买了个围巾。围巾不怎么样，但周老师很高兴，见人就拿出来炫耀，仿佛它是皇上恩赐的一般！这孩子本科毕业后，去法国读了12年。 他们学成归来后，成了大学教授，逢人必说，没有周老师就没有他们的今天。 我们的周老师经常说她很幸运，到哪儿教的都是好学生；其实我们自己才觉得幸运，能有她这样可爱的老师！ 人不是因为美丽才可爱，而是因为可爱才美丽——列夫·托尔斯泰如是说。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快乐篇 第45章 为什么不编织你们的梦想 回顾起来，当年我们那个数学老师好像总是在做梦似的。 不论什么事都不会使他大发雷霆或豪情万丈或兴高采烈或抑郁沮丧，所以，他上课你尽你可以干别的。 他叫蓝瑞——听起来像个女子名啊——毕业于南开大学物理系，是个典型的书生，高度近视，因而戴眼镜；面皮儿像女子似的白皙，表情似乎永远在梦中。 他对很多事儿的反应都是“鹅，怎么这样呢？” 除了上课做作业，课余打球、写诗、弹吉他、听音乐、画画儿，别的任何事他似乎就不理解啦。 他是隔壁那个班的班主任，幸亏他班里都是乖宝宝，要不然这活儿还真难为他。 那时候我在课上不怎么学，总是看小说乱写乱画胡思乱想什么的，理由：没兴趣。 他推推眼镜，傻傻地问我：“那你怎么进来的？” “我哪知道怎么进来的？这专业热门儿呗！” “那你怎么办呵？” “我哪知道怎么办！” 多年以后，我认识了一个学英语的女孩儿，她高中学的是文科，在某大学计算机专业混了一年才知道这玩意儿是工科，根本不是中文加打字，而是电子技术、离散数学、程序设计、操作系统、计算机原理、计算机系统、计算机控制、计算机网络、微机系统、编译原理、数据结构、数据库……！ 你看，永远有和你一样，说不定比你还倒霉的倒霉蛋，关键是你要正视现实，把握方向，有所作为，实现梦想。 可惜那时候太年轻了，思想如风筝，在那高高的天上飘荡，根本不想有朝一日会不得不回到地面上！ 而当年这个年轻的兰瑞，也正在空中正做着一个文学与诗歌的梦！ 一听说他会背泰戈尔的《吉檀迦利》，文学社立刻请他当顾问，央求他讲点儿什么。 开讲啦！ 他拿着个大画册，开始讲古希腊文化。 文学社的人根本不敢抬头看他指的那些图片，嗯呐，那些雕塑，都是……裸体。 “古希腊罗马神话，与圣经，是西方文化的源泉……”他倒没有什么不好意思！ 古希腊崇尚力与美，古代奥运会就是裸体运动，只有男子参加，女子不许看，否则被处以极刑，扔下悬崖……这帮孩子只会背欧阳修柳永李清照纳兰性德，哪里知道这些！ 八月十五或元旦，他去宿舍探望因路子远不回家的学生，见女生织毛衣。 “鹅！你们将来不会缺毛衣穿的。为什么要织毛衣呢？为什么不编织你们的梦想呢？你们织一件毛衣要用多长时间？” 我们告诉他，一个周末就能织出来。 他摇头表示遗憾，“要是每个周末读一本书，你们一年能读54本书，这样一摞呢！” （嗯呐，居里夫人小时候上寄宿学校还做女红哩！怎么老师们就不能容忍女孩子织毛衣！每次我想织毛衣，都听见一个声音在我耳边说：“你的梦想呢？编织你的梦想！”有时候我不管这个声音，狠狠心织下去……但是现在我都老大不小了，织出来的毛衣仍然像渔网，穿不得……） 紧紧抓住梦想，梦想若是消亡，生命就像鸟儿这了翅膀，再也不能飞翔。 紧紧抓住梦想，梦想若是消丧，生命就像贫瘠的荒野，雪盖冰封，万物不能生长。 兰斯顿休斯的诗，我们早就会背；所以童年的梦想像游丝一样，有时候也会飘到意识里来。 有一个学期学微积分，我忽然来劲了。我小时候还想当数学家咧！ 伽利略说，数学是上帝书写宇宙的符号！笛卡尔说，我思故我在！ 上课我不乱写乱画了，也不看小说了。路上遇到蓝老师，他喊着我的名字，高兴地开玩笑，“呵呵，改牙（邪）归正了！” 顺便说一下，别的老师上课的时候好像连学生都不看，不是对着黑板讲，就是对着讲桌念——教材就在讲桌上。上课既然不看学生，下课也不怎么理人。他们叫不出你的名字。那么就有这么一个问题——你在路上见了他，是打招呼呢还是不打？作为学生，你若不理他，说明你没素质没礼貌；你若跟他打招呼，他却并不认得你，你对于他是陌生人。 后来我也开始教学的时候，老校长谆谆告诫：“每堂课你一定要点名！不要嫌麻烦！两星期之内，一定要记住学生的名字！一定要让孩子感觉到，你在乎他，你稀罕他！” 有一回我忘了点名就上课，讲着讲着，发现学生表情不对，怏怏不乐，注意力不集中。 “怎么了？” “点——名——！” 哦！点到孩子的名字的时候，孩子情绪那么饱满，声音那么响亮，为什么？因为全世界都在注意他！这一时刻，简直就是他登上世界冠军宝座的时刻，就是他领诺贝尔奖的时刻！ 孩子高兴，因为他知道你注意他，在乎他，稀罕他。曾经有个数学老师冷酷地说，哼，中国最不缺的就是人，你要是自暴自弃，就更没人稀罕你！ 我曾经琢磨，蓝老师之外，别的老师为什么对学生那么冷漠？是因为对命运的愤怨？ 我是某某大学的。出国不成，保研；保研不成，考研；研也没考上，那就进好大学，好单位。而我为什么到这么点儿的学校里来？这儿连大学都不是！ 如果说师范生进了中小学，还得讲个教书育人，讲个升学率，那么在这一类的学校教学，仅仅是教书而已。该我的课，我讲就是，学生爱学不学。反正，这儿的学生一出去，就是一个按钮，一个部件，或者一道工序，一个机器的操作者。 再后来，我发现，有的人妄自尊大，视别人如土坷垃，其实他那鼓鼓的肚皮一旦被戳破，你就会发现，他自卑得可怜。自命不凡的下面，掩盖的是极度的自卑。 那些真正瞧得起自己的，一定瞧得起别人。因为瞧得起自己的人都很乐观，他们看看人看事总看光明美好的一面，根本不会鼻孔朝天！ 咱接着说蓝老师吧。 我们一毕业后，就听说他结婚了。 不久，有同学收到蓝老师的一封信，大意是说他有个电子的什么玩意儿，希望这同学帮他问问，有没有人需要。 那是上世纪九十年代。也就是说，在商品经经济大潮的冲击下，他从《吉檀迦利》、从文学诗歌的梦中醒来了，看到了一个现实：他是个爷们，得养家……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快乐篇 第46章 快乐乒乓人 我的老师当中，乔嫣老师大概是活得最潇洒的最轻松的。 她上大学的时候，以逃课出名。干嘛？玩呀。高中拼死拼活三年，好容易考上大学，反正毕业后国家就安排工作，六十分万岁！那时候，大学还不知道扩招哩，大学生还被叫作天之骄子，不像现在，大学生跟土坷垃似的，遍地都是，国家咋安排？ 这乔嫣平时又不听课，可是每次考试结果，每每令老师拍案惊奇！——你怎么会及格呢？你偷偷地学的？乔嫣哈哈大笑，“正大光明我都不学，干嘛偷偷地学？”我敢说，那个大学在山东省也是最好的，教授是不会漏题给女生的——所以，这只能说明：一、乔嫣聪明，一学就会；二、乔嫣运气好，学什么就考什么。 乔嫣大学毕业，我们学校讲台上就来了个女神。 哇！长长的腿，丰满的身材，白雪白的皮肤，尤其是，那黑黑亮亮的长发，茂密，旺盛——《红字》里面的海丝特就是这样的吧？——说明这种头发的拥有者生命力极强。忘了说了，乔嫣是从小打乒乓球的，她丈夫，也是她的青梅竹马，她的同学，打乒乓球打到了全国第四名，大学毕业后留校了；她的水平其实也不差，只不过被老公的万丈光芒遮住了。 女神讲课嘛，不论讲什么，不论怎样讲，不论讲多点儿，我们都心甘情愿给她打满分！ 每次课讲二十来分钟，行了，自己看书悟一悟去吧，数值分析这东西，不用讲那么多。她走下讲台，跟学生聊天去。 不管怎样，反正每次学生评老师，乔嫣老师各方面得的都是a！学生喜欢呗！那么她自然就是教学能手，先进工作者什么什么的啦。 乔老师的丈夫沈勇，刚才提到了，是某高校老师。 这个人非常好——我没说乔老师不好啊，如果一个好一个不好，水火不相容，不打架么——自从毕业留校当老师，就跟学生打成一片。 你看，学生要交学费，还得指望家里寄生活费，一不留神，钱就多花了，而自己还不挣钱，怎么办？上沈老师家去。吃了，喝了，走的时候还拿着！更好玩的是，学生想给别的老师送礼，就上沈老师家去拿，相中什么就拿什么！你瞧瞧，人家精神世界感情世界特别丰富的人，就像乔老师，沈老师，不在乎什么物质金钱乃至虚名。 有的人，壮志凌云，下了班就关上门在屋里学习，考研；研读完了读博，或者著书编书。这样的人咱打心里尊敬，攀登世界科学高峰全指望他们啊。 怕的就是另一种人，她（或他，下同）出于某种高尚的动机，主动接近你，随口承诺为你做什么事。一旦你天真地信了她，真去麻烦她，她就有种种理由把你拒之门外——她忙啊！ 她自己四十多岁考上研究生，你三十岁她就说你太大了，别考了，考公务员吧！ 钱理群39岁考上北大研究生，希拉里74岁竞选总统，追逐梦想还管什么年龄？风景不是在路上吗？ 所以，这种人，表面热情，实则小心提防你，怕你麻烦她；她帮助你，但是看不起你。每每想起这种人，就觉得她们活得真累！心累——为别人操心；脑子类——心眼儿特多；嘴也累——虚情假意说那么多废话！ 乔老师沈老师就不是这样，因为没有个人雄心，根本不怕别人麻烦。屋门成天敞开着，朋友来，学生来，全都热诚欢迎，不就是餐桌上多添几双筷子！他们跟你打交道，乃用真心实意——他们自己就是那么单纯，哪来复杂的伪装？ 中国人讲含蓄，不敢随便说＂我爱你＂，对父母是孝，对朋友是情谊，其实统统都是一个词——“爱”。乔老师沈老师喜欢你——不，不止喜欢——他们的心接纳你，你有喜事儿，他们乐得哈哈的；你有愁苦，他们难受，一定向你伸出手！特别是，他们非常瞧得起你，有多少劲就在你背后给你使多少劲，叫你欢欢喜喜无忧无虑勇往直前！他们对你如长兄长姊一般——心理上的安慰，精神上的鼓励，物质上的帮助，但又跟你平等，没有一点点威严！作为老师，同时又教你那么多东西，你说这不是爱是什么？ 但是人类社会就这样，当你满怀博爱之心，从来不追求什么名誉，什么功名利禄，到头来这些东西却偏偏堆在你头上！而那些一心为自己打算，连太阳都为他每日升起的人，命运却叫他竹篮子打水一场空！君不见大贪官某某某，专门用一个房子搁钱，最后削官为民都不行，家产全被抄走——包括一大汽车的人民币，一个亿啊！ 好，就此打住，我得赶紧接着讲故事…… 上个世纪末的一天，沈老师接了个大活儿——给中国残奥会当乒乓球总教练！ 残疾人怎么啦，残疾人也是人！我有个表兄弟，每天只要不下雨，就在外面锻炼，锻炼，锻炼！残疾人只要喜欢打球，为什么不能打球？打得好，为什么不能参加奥运会？沈老师是地地道道的山东汉子，人有需求，没啥不行的！ 嗯呐，当教练本身，是个绝对辛苦的活儿，没听说教练就是爹么？团队是个大家庭，训练，恢复，心理，营养，医疗……你哪样都得做好，哪一方面都不能疏忽。郎平伟大就在这里——不是你说自己厉害，你的队员就厉害，而是你有本事让你的队员厉害，个个发挥出最好水平，你才厉害！ 何况这些特殊的队员！于是沈老师不光学手语和修理器材，为了教不同身体状况的运动员，他要么坐在轮椅上，要么绑住自己的一条胳膊……全都得摸索着自己来，什么叫呕心沥血培养人才啊！不仅如此，每次出国比赛，沈老师都自带锅，给队员当厨师，当服务员…… 有个外地农村娃，沈老师发现他是个好苗子，就把他带到身边上学，跟自己吃跟自己住，专门给他炖排骨，两间屋给他一间，一家三口挤在另一间，这一住就是六年，二人情同父子。这孩子参加了四次残奥会，拿了三金一银，如今已是某政法大学的老师… 2008北京残奥会，中国乒乓球队狂揽13枚金牌，作为主教练，沈老师在人民大会堂接受中央领导的接见；2016年巴西残奥会之前，他的团队已拿了38枚金牌；令他骄傲的是，他的学生都拿过世界冠军，都有一个令他们更自豪的身份——大学生。 说来你可能不信，这么牛的世界冠军主教练还是个志愿者咧。 可是沈老师干这个就是觉得幸福！ 2016年，全省十佳最美教师颁奖仪式电视台直播，可惜咱看不见沈老师，因为他正带队出征巴西…… 想当初，有人说沈老师傻瓜头，你能教出什么来呀，费那个劲……但是世界上只有两种人会成功，一种人是傻子，一种人是疯子…… 最后说一下乔老师。听说乔老师现在开着一部很好的车，在学校管机房，幸福得不得了，每天想着给大家做什么好吃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快乐篇 第47章 姥姥有一个爱情 儿时的姥姥家是没有纷争没有嫉恨的天堂——那儿只有爱和阳光。 姥姥的笑眯眯的眼神里只有发自内心的喜爱和疼爱。 孩子永远没有不是！ 你若是挨揍，挨训，难免会感觉心里被挖去一块肉；你只要跟姥姥一说，姥姥保准用她的心给你补上，再往上面膏点儿油！ 因为你快乐她才快乐，你不高兴，她心里就难受！ 你永远在姥姥心头上，她什么事儿都会想着你。 姥姥认得字。不知从谁家看见一张报纸，她知道有用，就跟人家要了，拿回家贴在墙上——那上面讲的是大科学家爱因斯坦谁的呢！你每次去姥姥家就对着墙啊啊地一个字一个字地大声念，姥姥就向小学生一样坐着听，开心地听！ 姥姥家有棵大大的核桃树。核桃绝不会全都卖掉，一定会有留给你的。 堂屋前面石榴树上那几个最大的石榴，谁也不许摘，那是留给你的。 八月十五姥姥家的黑漆大门一定敞开着，门槛一定也会摘下来，她一定在大门口的枣树下等你。 姥姥是小脚，走路从来都是急急的小碎步；姥姥的脑后打了个圆圆的发髻；姥姥的上衣也是那种有大襟的；但是姥姥一辈子都像电影演员秦怡那么美那么优雅，一辈子都那么温和，没呵斥过任何人，也没跟任何人争执过。 双手从不识闲，总能找到什么缝缝补补，衲鞋垫。总能为儿孙们做点儿什么。 终于有一天看不清，使不得针线了；终于有一天儿孙们什么也不用她了，因为你得大声喊她才能听见。 但是姥姥即便一个人静静地坐着，仍然有阳光从心里照射到她脸上，她一点也不愁苦，一点也不寂寞，她仍然那么幸福那么开心那么优雅的样子。 姥爷是在村里教学的，太姥爷更厉害，生前在城里那个有上百年历史的完小（完全小学）教学，一辈子学生无数。我爸的老师中，有的就是他的学生。 我家里还有他民国时候的教材，线装的，发黄，毛笔小楷写的…… “他老人家是好人，人真好！过了门，我给他冲茶，把他那么好的茶壶摔了，他老人家一点儿脾气也没有，还笑，说不要紧，不要紧…就这么好的人。我一辈子没听他大声说过一句话…… “还有一个人……” 姥姥在穿越！二十岁的我立刻竖起耳朵。 “那年我十四，他十七。他爱我，我也爱他……他教我，我学得最好，当班长，回回领着全班念……” 终于懂得了为什么姥姥在艰难困苦中辛养育了七个子女却能一辈子保持优雅，一辈子都如沐春风之中的原因！ 但是没有人去怨恨呵，也没有人知道反抗呵。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天经地义呵… “过了两年，我就来了……我俩只见了一面，在那老槐树下……那个人……” 姥姥微笑着眯起了双眼………一切，全不见，眼前只有十七岁的他…… 几百年的老槐树倒是还在村头，只是那核桃树，那石榴树，那椿树，以及那黑漆大门，那贴着报纸的墙……全没有了。 村里只见一排排的楼房和笔直的水泥路…… 有谁知道八十年前的一个爱情吗？浓浓的，从来没有化开过！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快乐篇 第48章 姥爷有风骨 苏宛如的姥姥家，前清时曾经出过进士，其后200年间，出来做官的不计其数。 仅其家族墓地就有上百亩，苏宛如她妈妈——共和国的同龄人，小的时候经常和小孩儿们去那里玩，从来没数清一共有多少戴帽子的墓碑。 只有做官的，墓碑上才可以有碑帽。 墓地没有你想象的那么可怕。 巴黎就有个拉雪兹神父公墓，是游览胜地，肖邦就在那儿。 大卫考坡菲小时候也好去教堂的墓地玩——“我都没见过什么东西有那个教堂里的草一半那么绿；没见过什么东西有那儿的树一般那么葱郁；也没见过什么东西有那儿的墓碑一半那么幽静。” 古时候，皇权不下县。 县以下，村里是乡绅自治。 苏宛如的姥爷还记得，小时候村里的小孩儿一看见他爷爷，大老远儿就赶紧下跪，不敢再跑。 其家族，世世代代也开药铺。 不为良相，便为良医。 什么药什么药，读书人好像都知道，比如贾宝玉就骂太医给晴雯开虎狼之药。 苏宛如的太姥爷没有做官，而是在城里教了一辈子书，桃李遍天下。太姥爷的学生中就有她爹的老师。 姥姥说他老人家戴礼帽，极和气，脾气极好，你上哪儿都找不着这么好的人。 他走的时候，姥姥留下了他的礼帽盒子。 这个黑黑的礼帽盒子，是苏宛如小时候最美好最神圣的东西——姥姥总是用它搁好东西，等着她去。 苏宛如的姥爷也在村里教书，一辈子光明磊落。 妈妈最爱背的就是他老人家拾猪钱的故事。 他赶集的时候在地上拾到了200元，就站那儿等。 他知道，丢钱的人一定会按原路回去。 集市是在河滩上的树林子里。 直到夕阳西下，姥爷的身影已经很长很长，那人才嚎啕着找回来。 那是他刚卖的猪钱。 那时候，一斤猪肉七毛钱。 现在一斤猪肉15元，所以200元相当于现在的4000元。 那人对姥爷感恩不尽，在以后的岁月里，把这个故事到处宣扬。 苏宛如给女儿讲这个故事的时候，女儿的小脸儿高兴得只放光！ 苏宛如就知道，姥爷的在天之灵给女儿传来了正能量！ 留给子孙后代一种无形的精神遗产，要比金银财宝好得多。 要是真给孩子10万元，没准儿孩子会因为有所恃，反而不努力。 （很遗憾，苏宛如自己没拾到过这么多钱，倒是丢过好几回钱包。） 朱总理的儿子有一回从垃圾堆里捡了一块油毡布，想在阳台上种花。 总理逼着他拿回去。 这是人家扔的，没人要的！ 那么，是你的不？不是你的！拿回去！ 不是你的，你就不可以拿！ 苏宛如的姥爷也是这样，一辈子坦坦荡荡！ 每年冬，还没入腊月，姥爷就开始忙活着给人们写春联。 他的字遒劲有力，清峻峭拔，很有风骨。 所谓风骨，就是刚正的气概。 就像姥爷这个人，他的字就是那么刚正。 苏宛如小时候一过小年就上姥姥家拿春联。 苏家每年四个大门，八个屋门，一大捆红红的春联！ 苏宛如升入小学三年级了！ 不会骑自行车的姥爷，走着给她送来了个新算盘！ 按照那时候的课本，三年级数学确实开始学珠算——三下五除二！ 可惜，小学老师不教。 那算盘，苏宛如一直没用。 但是苏宛如得到了莫大的鼓励，非常欢喜！ 别忘了，她是一年级该留级的，二年级的老师特别瞧她不起！ 记忆中，河滩上树林里，姥爷那长长的身影，那一捆捆的春联，还有那没有用过的算盘，是叫孩子向上，向上，直直地生长的巨大力量！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快乐篇 第49章 也无风雨也无晴 莫听穿林打叶声，何妨吟啸且徐行，竹杖芒鞋轻胜马，谁怕？一蓑烟雨任平生。 料峭春风吹酒醒，微冷。山头斜照却相迎。回首向来萧瑟处，归去，也无风雨也无晴。——苏轼《定风波》 沈老爷子1935年生，1950年参军抗美援朝。 不知为何，他没走成，而是留在了北京,成了北京某首长的警卫员——这位首长1955年被授予大将的军衔，就是人们说的开国大将！ 一个乐呵呵的山东小伙儿，本来就人见人爱，再加上来到首长身边，有首长日日熏陶点拨，他一有时间就读书认字，天天上进，首长更喜欢！ 想来应该是幸福无边！ 二十多岁的时候，父母从家里给他找了个媳妇儿。 他娶了之后，把她带到北京，首长给她安排了工作。她成了北京人。 我见过她那时候与同事的合影，穿着旗袍，很气派。 那时候有个轰轰烈烈的运动，就是响应毛主席的号召，城市知识青年上山下乡。 咱本来就是农村的，咱回去吧！ 首长说叫你走了吗？人家首长没说叫你走！——媳妇儿不愿意回去。 可咱本来就是农村的！ 那咱回去住哪儿？谁给咱盖屋？咱回去做什么？你会做什么？你会种地么？ 小沈根本不考虑这么多，他光是热血沸腾，就像十五岁的时候要当兵保家卫国一样！ 反正毛主席说了，农村是个广阔的天地，到那里可以大有作为！ 还是北京好嘛，媳妇儿哭哭啼啼。 但是小沈坚持回去。 归去来兮！首都北京，再见！ 没有屋，自己盖；不会种地，学着种。 一听娘儿们抱怨，他就吼一声：“再苦再难，咱胳膊腿儿不还好好的！” 真的，那些去了朝鲜战场的弟兄们，回来的都带着伤，可是你听谁抱怨过？谁跟国家要过什么？ 国家穷，什么也不能给他们！ 还有那些牺牲了永远留在朝鲜的弟兄们，他们又得到了什么！ 是男儿，就要保家卫国，没有国那有家！ 国家哪里需要去哪里！ 妇道人家，头发长见识短！ 十年农村生活，并没有使他的思想缩进自家的农院。 他可不是农家小院儿的鸡和鸭，只看见眼前的那点儿吃食。 他的世界，也不只是生产队里的庄稼地。 他仍然看报，关注世界局势，关心国家大事。 做梦也想不到，知青开始返城的时候，他会回北京！ 他本来不是北京人啊。 可是，竟然还真有这么一天，他被召回去！ 于是带着老婆孩子——五个孩子，出发！进京！ 老婆高兴坏了！——看来人都有熬出头的时候！ 可是到了北京，紧接着，老沈被安排去内蒙！ 内蒙哪儿呢？请看地图，大公鸡头上，或者说鸡冠子上的那块儿——那儿是东北。 老沈去做什么呢？去管监狱，管犯人。 娘儿们又不高兴了。那儿得多冷呵！还不如咱山东好咧！ 别多说话了！给你和三个大孩子安排工作，给两个小的安排上学，你还要什么！ 乐天知命是他的本性，服从国家需要是他的基本原则。 于是举家迁往东北。 那儿要比你想象的冷得多——在外面拉屎，还没拉完就会冻上！洗头时往外泼水，身子往外一探，脑袋往外一伸，头发就拉直了！ 一眨眼，就是十年。 组织上又安排他们去管山东某监狱。 啊哈，离山东老家不远了，回家可方便了！ 再一眨眼，又是十年。 还没到退休，老沈一下子病倒了。脑血栓导致的偏瘫。 高血压引起的。这之前他从来不知自己高血压。 他这种人，是从来不怀疑自己哪儿有毛病的，除非病倒。 然后拄拐棍拄了二十年。 但是其精神之洒脱，心胸之阔大，性情之爽朗，绝非当地人。 有一天，八九岁的孙子给他打电话的时候说起了日语。 这小家伙儿从小有家教教他日语和英语。 沈老爷子听不懂啊。 孙子说：＂爷爷真笨，日语都听不懂！” 爷爷马上叽哩咕噜叽叽呱呱地说起了外国话。 这可轮到孙子听不懂了，“爷爷，你说的什么？” “哈哈，我说的外国话，你怎么会听不懂呢？” “啊？爷爷也会说外国话？厉害厉害！嗯嗯，我学的还不够……” 这老爷子说的哪国话呢？ 他……编的。 一天他在大儿子家附近桥头的树下买西瓜，其风度之潇洒，把那卖西瓜的看呆了，不知道他有多少钱！ 卖西瓜的回头对他儿媳说：“那是你公公？他一定是港客！” 沈老爷子四年前摔了一下，走不得了。 坐上轮椅之后，他开始为子孙后代写一本书。你知道，他见证了共和国的成长。 那本书的名字叫《也无风雨也无晴》 真的，回首向来萧瑟处，归去，也无风雨也无晴。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快乐篇 第50章 二姨婆总是对的 在大家心目中，二姨婆是一个圣人，不，圣母。 上世纪八十年代初，国家落实政策，上山下乡的知青可以回城了。 但是二姨婆不回去。 二姨婆插队当赤脚医生的那个胶东小渔村，也就是她母亲出生的地方，已经成了她的第二故乡。 那儿已经有了她的家——她已嫁给了一个复员军人，一个老实巴交的拖拉机手。 二姨婆本来在城市出生，在城市长大。 她父亲是解放后某大型国企的第一任党委书记，参加过两万五千里长征的。 不回城就不回城，二姨婆可以去当地银行上班。 但她还是选择了放弃。她让她老公，也就是那个成天不吭声的拖拉机手代替她进了银行——那年头这样做是允许的——开车。 她觉得在村里当医生挺好的！ 尼采说，你有你的路，我有我的路，至于唯一的路，正确的路，适当的路，这样的路并不存在。 于是那个二姨父就在银行开车。 有一天，二姨婆听说了电大这个东西，就鼓励他考电大。 知识改变命运嘛！咱这辈子总不能光开车吧，咱还是高中毕业咧！ 于是那个二姨父就努力学，考上了。上完专科又上了本科。 你知道，羊多叫一声就会少吃一口草，二姨父就是那种从来不怎么爱叫的羊。 这时，他们的儿子出生了。 这小家伙是他奶奶的第五个孙子。 这老太太有好几个儿子，相差好几岁，但是孙子们却跟商量过似的，同年来到世上。 唉，中国的父母不是房奴就是孩奴啊。 可怜的老太太！给一个媳妇看孩子，就会得罪别的媳妇；哪一个媳妇都觉得她疼自己的孩子不如疼别的孩子！ 可怜这婆婆天天看着媳妇们的脸色，自己淌眼抹泪！ 唉，如果谁家老人不光这么累死，还这么憋屈，谁家儿子能舒心么？ 二姨婆说：“你们别争老人！把孩子给我！我给你们看孩子！” 妯娌们不敢再非难婆婆。 你看二姨婆的眼神，多明净呵，像泉水，能把人的自私冲刷掉；又像来自天顶的阳光，能驱走人心底的阴暗和冷酷。 与她的视线对接后，没有人会再做对不起别人的事。 那个二姨父电大毕业后不久，就进了营业室；没几年，当了主任；不久，当了行长；又没几年，当上了大市的行长！ 您认为他官运亨通吗？其实，您想啊，是因为家里没有叫他不顺心的事儿！一个人若是不舒心，工作能干得出色吗？ 您看，合家将近20口人，那么太太平平，和乐融融，孩子们个个都那么有出息，出来一个是985，又出来一个是985！ 据说一家人的风水，就在家庭主妇的脸上！ 嘿哈，我们都认为二姨婆就是圣母！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快乐篇 第51章 成长，来不及怨恨 1990年，曼德拉以胜利者的姿态走出监狱的大门，外界担心一场复仇不可避免。 他却告诉黑人组织：现在要把武器扔进大海，而不是把白人扔进大海。 1994年，曼德拉当选为南非总统。 5月，白人狱警格利高和两位同事——他们曾看守要犯曼德拉27年——收到了曼德拉的邀请函。 就职仪式上，75岁的曼德拉起身致词： “能够接待这么多尊贵的客人，我深感荣幸。可更让我高兴的是，当年陪伴我在罗本岛度过艰难岁月的3位狱警也来到了现场。” 然后，他把折磨了自己27年的格利高和他的两位同事介绍给大家，并逐一与他们拥抱。 “我年轻时性子脾气暴，在狱中，正是在他们3位的帮助下，我才学会了控制情绪……” 所有在场的人肃然起敬，然后是经久不息的掌声…… 仪式结束后，曼德拉再次走到格里高的身边，平静地说： “在走出囚室，经过通往自由的监狱大门那一刻，我已经清楚，如果自己不能把悲伤和怨恨留在身后，那么我的心将仍然停留在狱中。” 每每想起曼德拉，苏宛如就会想起父亲——那个在家庭中以自己为绝对中心的父亲——她早就原谅了他！ 苏宛如只是纳闷：一个人怀才不遇的愤怨，积聚在心中，难道像泰山一样沉重，像大海一样深沉，就这么一辈子再也倒不出来了么？ 如果你不宽恕，如果你始终满腔悲愤怨恨，你如何能感受世界的美好，又何以能够面对亲爱的人，脸上绽放出甜美的笑容？ 苏宛如的父亲，似乎从来没有哈哈哈地开怀大笑过！只有在人家奉承他多才多艺的时候，勉强地咧一咧嘴，干咳一声！ 有的人恨一辈子，有的人怨一辈子，有的人爱一辈子。父亲愤怨了一辈子。 同一个杯子，同一时间，要么装美酒，要么装醋，要么装苦药。 人就那么一颗心，那个恨着怨着的人，能同时爱么？ 怨着的人不会发现利用新的机会，恨着的人不会幸福，也不会幸福地笑，即使复了仇，即使敌人消失。 怎么父亲一辈子就没醒悟过来？ 19世纪英国的那位勃朗特牧师，为了让平庸的儿子成功，牺牲掉三个天才女儿——全家的奋斗就是为了让这个儿子成功！可惜这个儿子好酒，有忧郁症，没有成功；三个女儿却分别因《简·爱》、《呼啸山庄》、《艾格尼丝·格雷》而在英国文学史上光耀千秋！ 好吧，我是女儿，你可以忽略我——这是中国乃至全世界千千万万女孩的共同命运——但是父亲也没有好好爱过儿子！ 寒暑假里，他花钱叫儿子上英语补习班，儿子学得乱七八糟。 其实她这个女儿学得很棒，完全可以胜任的。 但他从来没有意识到这一点。他对她只有嫌恶。 女儿在他眼里只是一个多余的人，她从来只在他的眼角。 每每听到父亲面对墙上自己的奖状，怀念往昔的辉煌，哀叹命运的乖张，苏宛如只想说：儿子不是你生命的延续么？为什么不培养儿子？ 汤之盘铭曰：“苟日新，日日新，又日新。” 生命的意义在于成长。 如果你的心灵在成长，旧日的痛苦会随着蛇皮褪掉。 女儿小学五年级的时候去电视台参加合唱比赛，回来后校服裙子找不着了。 苏宛如鼓励她自己找老师问。 几个星期以后，女儿哈哈笑着说：“还用问呀，找着了可能就短得不能穿了！” 孩子为什么那么快乐？因为孩子天天在成长。 孩子来不及怨恨，新的一天就来了。 孩子有的是明天。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快乐篇 第52章 生欢喜心 伴随着咯噔咯噔的脚步声，邻居许大婶儿愤愤地咒骂着。 每次听见她的到来，苏宛如都感到无比同情。 许家在本地也算是是个名门望族，他们老家那个许家村不知出了多少官儿，多少学者。 许大婶的哥哥许雁南是北大教授，弟弟是市人大主任；他们的爹，则是已故县长。 不晓得从哪朝哪代起，许家祖坟的风水就这么好，什么也改变不了。 1966年，17岁的许雁南收到了清华大学的录取通知书。 那时候，中国有个奇特的现象，全国中学生也不上学，天南地北乱哄哄地跑来跑去，反正火车免费坐，到哪儿都有人管吃管喝。 就是在开学之际，在去报名上大学的火车上，许雁南的脑袋莫名其妙挨了一砖头……然后他回了家。 头受了伤，还能怎么办呢？ 以后十年，国家都没有高考这回事。 也许他模模糊糊地感觉到，学到的知识早晚会有用；也许祖祖祖辈辈背诵过的“大学之道在明明德在止于至善”在他血液里流淌——荣格不是管这个叫“集体无意识”么？也许他认为除了学习，生命不能有另外的存在方式……总之，十年里，许雁南抱着未曾放下。 走着路，吃着饭，不论做什么，他脑子里都在翻滚着书上的某句话或某个词。 另外，他还学着外语。田间地头，都可以记诵一点儿。 1977年，国家恢复高考。 1978年，许雁南考上了山大。 然后，就是研究生，博士，然后又去苏联留学，回来就是北大教授了。 前面说过，许家祖坟风水奇好。但祖坟再好无关女孩儿的事。 许家的女孩儿不许上学。 你们上学，地里家里的活儿谁干？不行，你们上出学来就嫁人，我可不能供你们！ 提醒一下，我国义务教育法1986年才出台。 许雁梅拼命抗争，很艰难地读完了初中。 初中毕业，有个保送师范的名额，她死活不去。她要上高中，考医学院！ 不想上师范那就什么也别上！上班去！ 许雁梅一怒之下地去县医院上班了，在药房工作。 苏宛如想：当老师多好啊，要是我，我就上师范！我可不想学医！ 其实她当年上电子学校，学计算机痛苦不堪的时候，羡慕者也大有人在！ 怎么说呢？人各有志。 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十八九岁的许雁梅面如满月，艳若桃花。 说媒的踢破门槛——有县委书记家的、有人大主任家的……不是说要门当户对么？ 许雁梅把他们全都骂走。 为了跟家里作对，她自己找了个最穷的——一个退伍军人，家里只有三间屋，连个院墙也没有！ 不幸的是，有一天上班的时候，她从梯子上……！ 你知道，药房里的橱子架子都很高很高！ 那以后很多年，她一直都在治腿。 每次去北京，都住在教授哥哥家。教授哥哥每次都给她钱，给她安排医院。 人做学问到了一定程度，就会达到天人合一的境界。 那时候名利已不将心挂，有的是一颗仁爱之心。 居里夫人不是拿诺贝尔奖章当玩意儿给女儿玩吗？普林斯顿的爱因斯坦不是用20万美元的支票当书签吗？ 许雁南教授一生著述甚丰，写的书摞起来比他还高，但是电视台采访他的时候，他一本也没提。 要是换个人，一定趁此机会大吹特吹。 去留无意，闲看庭前花开花落；宠辱不惊，漫随天际云卷云舒——几人能做到？ 可怜妹妹许雁梅咒骂了一辈子！一切皆不如意！ 在心理学上，有个“乐观系数”或“悲观系数”，这种系数的力量占实际现象的百分之二十。如果一个人有乐观的心，他比平常会多百分之二十的机率遇到开心的事；反之，如果一个人郁闷，也会比平常人多百分之二十的机率遇到痛苦的事。 既然如此，何不以一颗欢喜的心来对待生活 李嘉诚14岁那年冬季的一个黄昏，暮色苍茫,寒风瑟瑟中，这个失学的孩子一边干着活儿，一边透过玻璃窗，看里面灯火辉煌，温暖如春，高管们谈笑风生。 愤怨之中，一不留神，他受了伤，小手指上永远留下了一个疤痕。 从那以后，这个疤痕提醒就时刻他：永不愤怨！愤怨会使你更痛苦，更不幸！ 镇江金山寺有个匾额，上写着：生欢喜心。 嗯，无鱼，虾也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快乐篇 第53章报告首长，我是山东人！ 卖豆腐的这位老者，是全城最不像卖豆腐的。 他开一辆电动电动三轮车，穿得一层一层的，相当时髦；帽子一年四季什么样的都有；皮鞋锃亮。 不过，他打年轻就卖豆腐——一开始是八分钱一斤——直到现在，除了种地和做豆腐，他没干过别的。 他这套豪华的行头，都是他儿子给的。 他儿子原先在杭州当兵，前几年考了公务员，是他的骄傲。 “我儿子站那里看打靶的哩，一个大领导朝他走过去，问他：小伙子，你是哪里人？ 我儿子说：报告首长！我是山东人！那个大领导就说：我就喜欢跟山东人交朋友，那，这是我的名片，找我去！ 我儿子接过名片一看，哇，省里的大官！抽空真找他去了！哈哈！那个大领导给他介绍了这个媳妇儿！” “咦，你儿子当时在干嘛？” “也没干嘛，他在看打靶的，就站那儿……嘿嘿，我儿子长得俊，跟他妈妈年轻的时候一样……现在转业了……你知道，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考公务员考了个第一名，现在还在杭州！花了80万给我买了个二手房，里面有空调，有家具，连厨房里的东西样样都全，光带着粮食进去就行，可是我住不惯哦，住楼多窝憋得慌，跟牛栏有什么两样！还是回来做豆腐！” “你在杭州也可以做豆腐啊，杭州人不也吃豆腐吗？” “这个当然喽，我那回带着豆腐去，嘿，都抢！可我家里这个八亩的大宅子，这些兔子这些羊怎么办？那地儿又不能养这些生灵！那房子就租出去了，一个月三千块！” 他的豆腐，又白又细嫩，又滑溜，一点儿也不苦。 每天夜里一点钟起来干，上午十点左右卖完，忙活忙活，下午三点开始睡。 “我做豆腐的豆子，都是我戴着花镜挑的！＂他说。 这个，我信。 一个做豆腐做到极致的家伙。 全城哪个市场没有卖豆腐的，满大街也多的是。 但是我的豆腐最好！人们追着我买！我去杭州，这里的人们给我打电话，要吃我做的豆腐！ 真的，听见他吆喝就追着他买豆腐的多着呢。 他还自己做了名片——写着他的名和电话的纸条！ 人们过不几天就想吃豆腐，想吃豆腐就会给他打电话！ 他不知道马克斯韦伯说的什么价值理性，什么工具理性。 他不知道现代人是只管生产的，不问最后生产出来的东西对人类有利还是有害，如那三聚氰胺奶粉。 他不知道，工匠的最高境界是游戏，虽然他欢喜人们买他的豆腐，他欣赏自己的努力。 他也不知道工匠精神不含牺牲和痛苦，而是快乐，虽然他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快快乐乐做了几十年豆腐。 他只是像一个宗教徒一样——豆腐就是是他的信仰——只问耕耘不问收获，尽可能把豆腐做得完美，然后把结果交给了上帝，反而上帝把最好的结果给了他。 简简单单生活了一辈子，他竟有一颗最富有最快乐的心呢。 有个穷人对佛说：我这么穷，能给人什么呀？ 佛说：即使你一无所有，你还可以颜施——给人微笑；言施——给人赞美和安慰；心施——对人和蔼；眼施——给人善意的眼光；身施——为别人做事；坐施——让位；房施——容人。 那么，以儿子为骄傲，对儿子笑，赞美儿子，对儿子和和气气，用善意的眼光看他……哇塞，即使是穷人，也能浇灌出一个可爱的儿子,何况这个人还如此快乐富有！ 一个内心快乐富有的人想必经常施舍给人这七样东西吧。 难怪那首长说：我最喜欢跟山东人交朋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快乐篇 第54章 酒杯空了 乡镇企业局的邱局长高高的，大大的，直直的，一脸的凛冽——很标准的退伍军人；他夫人则是个小小巧巧的美女——虽然年轻时的细腰大辫子不见了，但是鼻子仍然高，眼睛仍然大，皮肤仍然又细又白，永远慢声细语，亲切和气…… 邱局长跟任何人之间都有距离。人人都敬他，人人都跟他打招呼，但是除了没脸没腚的小青年儿，谁也不会主动跟他聊句什么，更不敢跟他开玩笑。 但是人人都跟他夫人亲，因为他夫人关心任何人。 远远地看见她，你就觉得暖和，想追上去，把你的心口窝子掏出来！…… 她用一颗同情的心理解的心与你共鸣，把你的痛苦吸掉，再把你的心熨平，但她不会把你的话再告诉任何人。 所以你永远不会听到任何人说她的坏话，她一辈子没得罪过任何人。 但是不得罪任何人并不保证一个人就心想事成。 她梦想有个闺女，老天爷却偏偏叫她生儿子。 有了四个儿子之后，她不敢再想闺女了，就光馋人家的女孩儿——看见人家的女孩儿就过去给她梳头编辫子，盘头…… 女孩儿是用来疼的，有个女孩儿多好！你想打怎么扮她就怎么打扮她，你想叫她多漂亮就叫她多漂亮！ 儿子么，她不是不疼，但她知道，是儿子早晚要娶自己的媳妇儿，是男人早晚要顶天立地，成家立业；而女儿，你可以一辈子疼她，打扮她…… 可她偏偏没有女儿。 后来有孙女儿了，可是孙女儿的娘统治孙女儿的一切，根本不叫她插手。 孙女儿每天放了学都弹琴写作业；周末就跟上学一样：星期五晚上写作业，星期六上午学古筝，下午学书法；星期天上午学钢琴，下午学舞蹈。什么事儿也不用这个奶奶，除了偶尔叫她帮着接接送送。 爱工作，爱同事，爱儿子，这颗习惯于爱别人的心，等到她一退休，且最小的儿子也成了自己的家，竟空了一大半！ 是蜡烛总是要为别人照亮的，是酒杯总是要用来盛酒的，可是儿孙们都不需要她…… 于是她每天去公园练剑，到点回家给老伴做饭，然后二人看着电视吃饭。 二人吃饭的时候，连话语也是清清淡淡的，如同餐桌上的饭食……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快乐篇 第55章 学霸父子仨 贺永康15岁就考上了北大物理学院，19岁北大毕业。 他爹贺智刚壮志未酬，憋了一辈子的劲，全使到他两个儿子身上了！ 贺智刚上高中的时候，学习特棒，是市一中的学生会主席。学习好不说，真是一表人材，又红又专！ 只是，家里穷。日子过得太艰难了！ 难，是因为七个孩子不光吃饭，还得上学。 光是父母两个人在生产队干活挣工分，得挣多少工分才能到年底换成足够的钱？ 一家九口，什么时候吃饱过？根本不够吃的。饭桌上有咸菜就不错了！ 但是老父母咬着牙供他们——为了孩子们上得起学，他们的老母亲一度讨过饭！但是一天课也不叫孩子们耽误！ 一件衣服，老大穿了老二穿，老二穿了老三穿。 新三年，旧三年，缝缝补补又三年。这是真的。 上世纪六十年代，也就是五十年前，这样穷也没有什么丢人的，似乎大家都这样过日子。 当然也有吃上饭的，比如，贺智刚初中的一个女同学家。 这个女同学家没那么多孩子上学，而是都在产队干活挣工分，到年底，工分就换成钱，所以相对于贺家，阔气多了！ 不知啥时候，这个女同学的妈妈看上了贺智刚，托人说媒。 若是看见他家里缺吃少穿，若是得知他哪个弟弟妹妹缺学费，人家就马上送来。 一而再，再而三地接济他家。 老父亲感到难为情，对贺智刚说，要不，你就跟她成了吧！ 本来就是初中的同学，贺智刚好像也没有拒绝的理由。他答应了。 女同学的妈妈又说：你们先登记吧！ 贺智刚想，反正早晚得结婚，登记就登呗。 1964年的高考来临了。 贺智刚问班主任：老师，我登记了，能报考吧？ 班主任说：哎呀，结了婚就不能考了。 可是我光登记了，没结婚。 班主任说：登记就是结婚啊。 贺智刚欲哭无泪。他真的只是登记而没有结婚！ 可是老师不敢让他报考，虽然没人知道他已登记。 你知道，那个年代没有贪污的，也没人弄虚作假，因为没有人敢犯错误。 按说，依贺智刚的水平，他心仪的中国人民大学绝对不成问题啊，但他却，不，可，以，考！ 他还是学生会的主席呢！ 多少年以后，他同学中混得最差的都是教育局局长！ 贺智刚只好当了民办老师。一开始，每月只领两块钱的工资。 他也结了婚。 几千年前的周文王的妈妈就知道胎教，他也知道！ 长子永宁还没出生，贺智刚就天天对着他妈妈那个大西瓜背诗！ 所以，永宁从小考第一，也就不奇怪了。 有了次子永康之后，贺智刚如法炮制。 永康比哥哥小三岁，一直抱着哥哥的课本学。 清华北大的孩子大概有个共同特点，就是超前意识。 学校老师教的东西，自己提前一两年学，这很普遍。 所以，九岁的永康读初中，十二岁和哥哥一起上高中。 在高中，哥哥永宁文科第一，弟弟永康理科第一。 高一的时候，十三岁的永康小试牛刀，考上了中科大少年班。 年龄这么小，家里不敢叫他去，怕他落得个仲永的结局。 1987年的高考来临了。弟兄俩同时考大学。 永宁高考发挥得很正常。清华北大应该是没问题。 但是语文总分120，他只得了69！ 不对不对，一定是把我的作文分漏加了！我光前面的题就能拿69分！ 唉！中国大陆高考到现在也是只允许你查分，不允许你查卷子呵！ 永宁只好自认倒霉，最后屈尊接受了一个二流院校的录取通知书。 十五岁的弟弟永康则考上了北大。 这世界怎么这么多阴差阳错的事儿？无心插柳柳成阴。 在北大，他不喜欢他的专业。 他喜欢的是什么呢？ 就是那个绝大多数男孩子喜欢的机器，那个使比尔盖茨玩着玩着成了世界首富的东西——计算机。 毕业后，永康在某研究所没干几天，就去了中关村。 匹马打枪打拼了几年，在北京购置了两套160平方米的房，然后考了公务员。 现在是某单位的计算机主任。 他哥哥永宁大学毕业后进了某报社。 他爹贺智刚后来参加了成人高考，上完专科又上了本科，现在是中学高级教师。 顺便说一下，他的两个弟弟四个妹妹全考上了学，也跟他一样，全是人民教师。 啊，时代在进步了，2004年国家终于取消了大学生不可以结婚的规定。 结了婚可以上大学，就是八十岁也能上大学。 那么，什么时候大陆能像台湾那样，不光能知道自己每题得分多少，还能查到自己试卷的扫描版！ 那样，到底是不是漏加了贺永宁的作文分，他就能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弟兄俩本来应该是双北大呵……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快乐篇 第56章 女神永不倒 一个身材姣好的女子，每天大步流星地在街上走。 她衣着极时髦极靓丽——夏天是各种各样的裙子、t恤和马裤，春秋天是各色外套和毛衣，冬天则是大衣或羽绒服。当然，她还有数不清的丝巾和围巾。 她是小城里有一道奇异的风景。二十年来，其矫健的身影为城里每个人所熟悉。 她是抗癌女神。 二十年前，她在北京一大医院查出肝癌，晚期。 医生对她家人说：很多都有自杀的倾向。不信你问问，一个个不是郁闷死就是窝囊死。 干嘛想不开！干嘛不开心！ 怎么开心咱就怎么活！ 因为她看起来比健康人还精神，有人就找她。 有人邀她加入京剧联谊会——协会这个东西公安局要备案的，怪麻烦的，他们玩不起。 老年大学的老同学也找她演出。 她一概谢绝。她要自己唱，自己玩。那多随意。 她自己游山玩水，也不跟旅游团，因为那不好玩。 大不了……在外面！那也无憾！ 医生医院本是她的仇人，她最恨去医院。 不过为了找那个判她刑的大夫雪恨，她还是去检查了几趟——当然，每一次癌细胞都大大减少！ 哼，我还活着呢！怎么样？！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快乐篇 第57章 假如莎士比亚有个妹妹 华联那个四层大楼，原是金碧辉煌的的供销大厦，属于土产公司，建于上世纪90年代初。 想当年，无论是在金碧辉煌的供销大厦上班，还是上那儿买东西，似乎都是一种荣耀。 因为那里卖的是全县最贵最好的东西！ 全县的新郎新娘一定要去那儿买衣服，买结婚用品！ 当年那里的女孩儿，个个都那么欢天喜地，漂漂亮亮，似乎梦里一般幸福，似乎那个梦会永远做下去…… 可惜那个梦只做了十年，她们就被下岗潮的浪涛冲击醒了。 没有文凭，也没有一技之长，而青春已逝。 十年的青春，只换取了每月几百块钱的工资——那是柜台里面，她们那无忧无虑的笑靥的价值。 十年过去，她们都已为人母，上有父母公婆，下有孩子。 她们不再无忧无虑。 红霞就是其中之一。 红霞是城里人，高中毕业。 她丈夫孔涛，在13岁上，也就是初中一年级就退学去邮电局上班了——他接了他爹的班。 邮电局大概是最早用上电脑的。 男孩子迷上电脑是很容易的。 在他们的女儿瑶瑶出生的时候，孔涛已是全县玩电脑玩得最精的。 据说考研谁考得最好？那个在板凳上坐的时间最长的，而孔涛，白天黑夜都坐在电脑前。 孔涛还是个孝子。 他分了个两室一厅的房子，虽然他母亲主要在他哥家住，在他家一年也住不几天，他三口还是挤在小房间，大房间留给母亲。 那个厅非常非常小，放个冰箱和餐桌，就没有空再放个床了。 孔涛的母亲一直跟红霞合不来。 红霞本来性子急，难得从容。 她说话的时候，从来不能够慢声细语，从来都神经质般地快，但不是欢快，因为她总是很焦虑，眉头紧锁，无从化解。 每次婆媳矛盾爆发，孔涛就说，天下没有不是的父母。 红霞就更愁。 为什么生活总是那么乱七八糟，为什么生活不是本来的的样子，为什么你也不是本来的那个你，为什么你的命运被某种力量安排着左右着，无论你怎样努力也不能改变，无论你怎样努力也不能变得更加美好…… 终于有一天，孔涛不回家了。无论谁劝，他都说：他回家是不可能的。 …… 七年之痒啊！ 倒霉的红霞！ 既没有工作，没有收入，孩子又那么小，才五岁。 娘家没人帮她看孩子，她自己带着孩子。 不过，好歹母女俩还有房子，还有家。 可是，你知道么，在红霞这种情况下，当年那些姊妹当中，有的连个房子连个家也没有呢，母子俩就一直租房住。 一晃又是十几年过去，红霞的女儿2016年上大学去了。 20年前那些如花的姊妹，现在个个四十好几，她们的儿女也差不多都上大学了。 路上彼此相见，只看见对方的沧桑——脸上皱纹那么多，头上白发也那么多！ 哦，这就叫光阴呵！ 假如莎士比亚有个妹妹，和他一样有才，那么，莎士比亚的妹妹会幸福么？ 假如林黛玉从大观园跑出去，凭她那样的美貌，那样的才华，林黛玉会幸福么？ 不，不会。因为，那时候是男人的世界。 在男人的世界里，女人只是男人的附属品。 可是今天，法律赋予女人和男人同等的权利呵，比如读书受教育的权利。 读书就能改变人的命运呵。 女人，你为什么不读书，为什么不独立，你为什么不把握自己的命运！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快乐篇 第58章 寻找恩师 羊知跪乳之恩，鸦有反哺之义。——题记。 王校长，1937年生，兖州人。 王校长清瘦清瘦的，人特精神，每天绕湖散步十公里，夏天又爱穿花格子衬衣，哪像80岁，顶多50吧——但人家的孙子确实上大学了，在上海交大读大二。 上世纪50年代，王老爷子中学毕业后，学校推荐上了师专数学系，然后毕业后分配到我们这儿的一中。 然后，二中建成了他就被派去二中，三中建成了他就被调去三中，反正到哪儿都是顶梁柱，资格顶顶老啦。 话说上世纪80年代，王老爷子正在三中当校长。 一天， 王校长——当时才三十来岁呢——回兖州老家。 在百货大楼拐弯的地方，哈，遇见以前的一个学生，姓李，也当老师了。 这位李老师见了自己的老师非常高兴，非要拉老师上家去坐坐。 王校长就高高兴兴地跟着去了。 到了李老师家，李老师的妻子王老师——他俩是师范的同学——做了一桌子好吃的菜，又拿出好酒招待。 哎呀，这么丰盛呀！ 李老师说： “招待老师，这算啥呀。没有老师哪有自己的今天！我媳妇香兰成天找她老师，找了都快二十年了还没找着呢。“ 找老师？哪个老师？ 说来话长了。 五六十年代的时候，香兰十三岁，上小学五年级，漂漂亮亮的，不知怎地，她那村儿的大队书记看上她了，想许给他儿子——他儿子也才十三四岁。 香兰，一个小女孩儿家，脑子里没那些事儿，自然不愿意。 那个大队书记就硬逼香兰娘同意。 香兰娘就把闺女锁到一个小屋里。 香兰学习挺好的，前程远大，所以，第二天她老师——姓韩——一发现她没来上学，就叫几个女生上她家里找。 很快，那几个女生回来说，在小屋里锁着呢，因为什么什么。 韩老师一听，吓了一跳——竟还有这种事，都解放好多年了——就亲自上香兰家去。 香兰娘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哭诉——怕大队书记呗。 韩老师就报告了学校——一定得把学生救出来！ 学校上报了教育局。 教育局挺重视，就派人去公社。公社就是后来的镇政府。 最终，在教育局和公社的联合下，那个婚约解除了。 香兰胜利回学校读书，后来考上了师范。 香兰一直想着报答。 可是1968年出了一个“候王建议”，让小学老师各自回原籍。 这韩老师一回原籍，香兰就跟韩老师失去了联系。 光知道韩老师是兖州人。 王校长听了这个故事，就问： “王老师是哪儿人？” “滕州。以前叫滕县。” “也就是说，这个韩老师那时候在滕县教学？” “对对对！” “这个韩老师叫什么名？” “韩光远。” “个儿不高？戴眼镜？” “对对对！” 王校长哈哈哈大笑，“你找的这个韩光远老师，是，我大舅！” 呵呵，香兰一家子挺幸福的，儿子考上了中国人民大学。 当然喽，感恩是幸福的源泉。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快乐篇 第59章 能人郑要新 后街上的老郑家在清朝出过一个文状元。 传说，这个状元本是县里学堂的听差。 他因为自己识字不多，很羡慕文化人，闲着没事儿就学写字。 有一天，省里的督学来，发现竟没有人能写一个什么字，很恼火。 于是这位郑姓的听差说：我会写。 他就写了，写得很好。督学大为赞赏。 几天之后，一个上面写着“文状元”的匾额就送来了。 来人在村里转悠半天，也不知道往哪儿挂。 原来他家很穷很穷，原是从郑家庄讨着饭来到星官村。 最后，来人为完成任务，把那个匾就送到了郑家庄。 后来这个文状元在星官村成了家。 到了郑要新的爷爷那一代，郑家就有五枝，分别住在相邻的五个大院里。 慢慢地，老五枝还剩下两枝留在家里，郑要新和他三叔家。其他的都出去了，发达了。 毕竟是文状元的后代，郑家人只叫孩子们以读书为要务。 郑要新的祖父辈和父辈中，大官儿小官儿半大官儿也确实也出了不少。 他三叔就是四中的校长。 可惜，家里有人当校长，并不意味着个个都能上大学。 因为时代不同了——有十年的时间不兴高考啊。 郑要新就属于那个倒霉的老三届——高中上完了，大学也成了梦。 毕竟是文状元的后代，郑要新很有才，也很自负。 首先，他口才极好，当年背毛主席语录背的。毛主席语录指导了他一辈子： “毛主席讲话，看问题得一分为二。一方面怎么着，另一方面怎么着。” 瞧人家这水平——人家当年是团委书记啊。 他当过赤脚医生，谁要是头疼脑热，他会打针也会开药。 他在生产队当过技术员，还是个炉子专家——各种各样炉灶，到他手里，没有不旺的。 他知道如何修剪果树，让果子结得又多又大。嘿，简直就是农业博士啊，嘛都懂。 他也会养蜂。 苏宛如记得，小时候每次去他家，走的时候都会端着一茶碗蜂蜜。 “看脚底下，看脚底下！”他说。 苏宛如就一路看着脚底下。每次把蜂蜜端到家，蜂蜜都会洒掉半碗。 上世纪70年代末，80年代初，改革开放的春风吹到了星官村。 郑要新学习领导人讲话，紧跟时代步伐。 搞活经济，搞家庭副业，嗯，就是让你多赚钱。 不管黑猫白猫，逮着老鼠就是好猫。嗯，这是说，只要不犯法，只要不害人，赚到钱就行。 反正郑要新比村里谁都有头脑，他知道的比谁都多！ 你看谁谁谁什么脑子，一辈子不透气，死疙瘩一个，嘛也不懂，就知道耩谷子耩高粱。都什么年代了！ 有一次，他看见一个西瓜种子的广告，说是如果有谁用这种子种出来的瓜达到40斤，卖种子的就给他2000元。 哈，郑要新可知道怎么种大西瓜啦——他用毛巾滴灌，白天黑夜地浇西瓜。 他在这个西瓜上用的心，比用在孙子上的还多！ 而那西瓜也听话，长啊长啊，长得特别大！ 可是摘下来一称，39斤7两！ 就这样，即将到手的2000块钱的鸭子，郑要新眼睁睁地看着它飞了！ 嗯，虽然没拿到那两千块，谁种的西瓜有我的大？ 郑要新依然很自负。 星官村附近有个小庄，叫官庄。全国大概有无数个官庄吧。 官庄后面有个岭，一个老头打七岁起，就在那儿放羊。 现在八十多了，还是天天在那儿放羊。 几年前来了个南方人，成天绕着那个岭转悠，手里提着个旧提包，也不跟人说话。 这年过完春节，老头又去放羊，发现那岭已被炸开了个大口子。 怎么这岭竟是空心的！ 村里几个胆大的拿着手电筒进去瞧了瞧——里面已被盗光了。 肯定是那个南方人在大年三十儿的鞭炮声中干的！ 这事儿传到他耳朵里，他先是震惊，然后就是郁闷！三个月都没开口说一句话。 南方人…怎么…这么……能呢 谁寻思官庄有官啊！ 谁寻思那个岭下面就是……! 郑要新最爱对孙子郑帅讲的一句话就是： “大帅啊大帅，只要你给我上大学，你要什么爷爷给你买什么！”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快乐篇 第60章 回头看，没那么难 郑要新有两个女儿。大女儿郑方，二女儿郑圆。郑方比苏宛如大四岁，郑圆比苏宛如大两岁。 提起村里这姊妹俩，真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漂亮！ 郑方呢，黑，像东南亚女孩；郑圆呢，白，作为亚洲人，算是很白很白的了。 郑方豪放爽朗，嗓音嘹亮，有话从不搁肚里，怕憋死，所以她可不怕得罪人，没有她说不出的话，不过她也爱主动帮人做事，有的是热心肠。 郑圆可就内向娴静，不爱大声说话，实际上，你不跟她说话，她就想不起主动跟你说什么，所以她的嘴巴从不得罪人；但同时，她也不会向谁献殷勤，不会主动做什么。 不晓得世界上是先有了鸡还是先有了蛋——不知道是她们先有了不同的性格，她们的娘才不同地对待他们呢；还是因为她们的娘不同地对待她们，她们才有了不同的性格，反正，郑方从来没挨过揍——她是全村女孩儿的楷模啊；郑圆却成天挨揍——她娘嫌她不干活！揍的还不是屁股呢，而是高贵的头颅——那里面有大脑啊！ 村里人都知道，郑圆学习不好，就是这样从小被她娘用擀面棍儿揍头揍的。要不，同一个娘肚子里出来，咋一个聪明学习好，一个就笨学习不好呢？ 所以，苏宛如虽然从小不被她爹稀罕，学习不好倒也没挨过揍——否则，越揍越笨，她还真永无翻身之日。 苏宛如的女儿大一暑假学开车的时候，本来高高兴兴的，以为汽车是个好玩的大玩意儿，一学起来却感觉手脚那么不听使唤，或者说，感觉自己笨极了！ 苏宛如从来没见过女儿如此不高兴的脸！ 这丫头在高中可是物理奥赛数学奥赛同时玩的呀！从小到大，啥时候被难题难住过，要不怎么进的清华物理系呢。 可是那教练训人！你犯了错误，愚蠢的错误，他张口就训你！他越训，你就越觉得自己笨，就越沮丧！ 他对这些女学员，还算客气哩！你看，一个小伙子，中国石油大学的研究生，居然被他训哭了！ 那么所以呀，依我看，揍孩子不好，骂也不好，否则，孩子越揍越笨，越骂越笨！ 咱接着说郑家的女儿。 郑方从小学一年级就是班里的文艺委员，双眼皮的大眼那个亮哟，会说话！眼睫毛那个长哟，忽闪忽闪的！凡是需要张嘴唱张嘴说的事儿，保准得有她。 她到哪儿都是耀眼的的大明星，吸引着大人的注意。 既然是公众人物，她也就自觉地维护自己的正面形象，比如，放学的时候，小学门口的大榆树下，如果有谁在推石碾子，她一定过去主动帮忙，同时嘴巴不忘甜甜蜜蜜地喊一声“大娘婶子”，而绝对不会像妹妹郑圆，眼皮底下没人，径直走过去。 你看郑方这么勤快，嘴巴又甜，学习又好，长得又俊，在村里能不人人夸吗？所以，苏宛如从小无条件地崇拜。 苏宛如喊她方姐，觉得她走路的样子也好看，只要看见她，就服服帖帖地跟着，像个小跟班的。 郑方小学毕业上初中了。中学在好几里好几里的村外，和村子之间隔着大片大片的庄稼地和树林子。 这个学校本来叫作五七干校，干部们都走了，不再来学习了，就成了初中。 那时候，村里没有几辆自行车，也就没有几个人骑。孩子们上学都是走着。 对十二岁的孩子来说，这个上学之路艰难而又遥远呵。 方姐走得脚疼，腿疼，回家来老抱怨。 她还遇到另一个大老虎，那就是古文。她最怕古文。 “我最烦古文了。”她经常说。 什么是古文呀？苏宛如问。 古文是世界上最难懂的东西，方姐说。 苏宛如上小学三年级的时候，方姐和几个女孩儿一起退学了。 就像大学里考研究生的，一个宿舍可能一起全考上——孩子们在一起会互相影响。 一想起这事儿，方姐一辈子后悔死了！ 有了女儿成天对女儿说： “古文不会你要使劲学！路再长，没有走不到头的！你老妈就后悔没走下去！” 苏宛如六年级学古文，语文老师是刚毕业的大学生，个儿小小的，声音细细的，却讲得很透。 她喜欢苏宛如，苏宛如学得很好。 苏宛如一直很纳闷：她最崇拜的方姐，怎么不懂古文呢？ 苏宛如的女儿上初二的时候，学校搬迁到县城西南角，女儿骑自行车，从离开家到进教室，得用整整半小时。 同学们都骑电动车，苏宛如就是不给女儿买，说：“你到冬天会越骑越暖和。” 方姐上学的时候连自行车都没有呢。有困难，你必须克服。 你克服了困难，再回头看，那困难其实不算什么。 正如你拿到驾照，说：开车，像骑自行车一样容易！ 可你还记得当初学的时候急得要哭不？ 现在回头看星官村方姐上过的那个学校，其实离老村子，离郑家苏家都不远。 因为路两边现在都是房子和人烟，不再是庄稼地和树林。 这条路不再寂寞也就不再艰难遥远了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快乐篇 第61章 闺女，你就是俺儿 方姐出嫁了，婆家是邻村的，姓何。 丈夫比她小三岁，名叫地子，意思是大地的儿子。 地子有个姐，已出嫁。他俩都是爹妈抱养的。 老何夫妇多老实忠厚呵！吃了亏，从来不说,也从来不觉得。 先是把媳妇娶到堂屋里，他们自己住西厢房，然后他们在村头上租了间门头开商店，搬那儿住去了。 自己的家被两个跟他们没有血缘关系的家伙霸占了，好像有点儿鸠占鹊巢呵。 但是，爱是老何夫妇的本能，没有孩子，他们就把人家的孩子抱来爱；这个孩子的幸福，就是他们的幸福；只有这个孩子幸福，他们才感到幸福。 他们永远不明白，为什么自私自利竟是某些人的本能，为什么会有人一辈子只为自己打算盘，为什么有的人只有别人不幸，自己才幸福。 他们永远也不明白，世界上怎么会有人谋财害命。 苏宛如的一个二叔二婶也是老何夫妇这样的人。他们的女儿十八岁去天津上大学，他们自己身边没有孩子了，就抱养了两个小孩儿。 何家娶进儿媳妇之后，何家的饭桌上，你看吧，就有了个非常奇妙的景象—一四个彼此没有血缘关系的人组成的一家人，一起吃饭一起笑，不断地笑，笑得哈哈的，声震屋宇，邻居都听得见！ 对此，苏宛如感到非常惊奇。何家只有一个院子，三间堂屋和一间西屋啊。 你看苏家，苏宛如的大爷爷大奶奶一过世，二伯母一搬出去，苏家老宅的两个大院子一共十五间房，就全归苏宛如她爷爷了；另外她爷爷还在河边新村盖了个院落，那是为他八岁的长孙将来娶亲盖的，里面有四间堂屋；再看城里，她爹分了个三室两厅的楼房不算，自己又贷款盖了一个十八间屋的两进的大院子。 数数苏家一共多少房啊，但是，苏宛如的记忆中，吃饭的时候，大家都怕卡着似的，谁笑？吃完饭，各自走开，各忙各的。 她爹新盖的那四世同堂的十八间屋，因为没有男性继承人，就没有笑声——这房子，属于苏宛如的爹和他长子以及长子那个始终没有出世的儿子。 苏宛如的二弟，虽然和她爹以及她爹的长子有世界上最近的血缘关系——父子与兄弟，跟他们却不是一家人。 所以苏家的四世同堂就跟二弟没关系。他若去了，在那阴森森的十八间屋的宅子里，在那没有笑声的沉寂中，可能爆发出激烈的战斗。 看来，幸福只跟爱有关系，跟房子没有多大关系。 房子够住的就行。有爱就有幸福。 那么四世同堂的意义又何在？ 儿孙们各自要成长发展，所有的生命都要成长发展，怎么会在父辈祖父辈磊好的窝里静静地待一辈子？哪怕那个窝再大，儿孙们要有自己的生命空间，他们长了翅膀是要飞出去的，长了腿儿是要往外走的！ 苏宛如她爹小时候，苏家不就是四世同堂吗？那时候，她的太爷爷太奶奶还在，她爷爷和弟兄们各自成婚了还都住在一个大院里。 结果呢？一个个全搬出去了，只留下了她爷爷。她爷爷可以在里面四世同堂了吧。 但具有讽刺意味的是，老宅的大院翻新了之后，苏宛如的二弟一结婚就把它卖给了董家，苏宛如的爹差点儿没气死，疯狂之中高举债台，在城里重新筑起那个四世同堂的旧梦！ 苏家的事儿说道这里，咱继续讲何家的故事。 方姐生了个女孩儿。 老何夫妇没多少文化，不懂什么不孝有三无后为大。 他们只知道女孩儿也是个生命，男孩女孩他们都爱。 那么多人还养狗养猫养荷兰猪咧！人是越没有什么，越稀罕什么。 25年前他们没有孩子，不就是抱养了个女孩儿吗？那女孩儿给了他们多少欢乐！那叫甜蜜的负担吧。 人若是没负担，没责任，这辈子八九十年的光阴用来干嘛？ 你若用理性和爱浇灌孩子，孩子的的发展绝对不会辜负你的爱。女孩儿也是。 这个女孩儿上初中每次都考第一，初二下学期的时候被泰安的一个全封闭的重点中学挖走了。 那个重点中学，对她这样的学生来说，高考就跟玩似的。她考进了山大计算机系。 这个专业挺发财的——她几万几万地往家里寄钱。 从小大人不是经常对她说么：闺女，你就是俺儿；你长大了，俺就指望你咧！ 是儿子一定要事业有成，是女儿早晚要当贤妻良母，总之，都要有用。 可不是么，这个女儿，不也是何家的儿子吗。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快乐篇 第62章 把女儿要回来 您说，我姨家的幸福哥脑袋瓜聪明不？凡是小人书，他只需看一遍；凡是故事，他只需听一遍，然后就能一字不落地背下来。 可是，他的功课呀，真是一塌糊涂！反正不能背课本跟背小人书或者背故事不一样？ 但是他必须使劲上学！他三爷爷就是镇中学的校长啊！他老王家自从清末出来个文状元之后，哪一辈不是文化人？哪一辈没出过大学生？ 可偏偏他一背课本就头痛欲裂！ 无奈在镇中学混完初中以后，说什么也不上了，跟二舅学木匠活儿去。 然后，没几年儿就结了婚，然后就有了女儿。 我这个幸福嫂呢，是本村的，比幸福哥大三岁。 老风俗：女大一，抱金鸡；女大三，抱金砖。我姨比我姨父大三岁,我妈也比我爸大三岁……有女孩儿的人家总要等啊等，挑啊挑；有男孩儿的人家呢，总是不等男孩儿成人，就急急忙忙给他订下一个，说不定连法定年龄都不到，就赶紧挑个好日子把媳妇娶进来，好抱孙子…… 本来幸福嫂的识见就和娘家的钱一样多——她爹收购牛皮，挺有钱，再加上又比老公大三岁，好家伙，这个20岁的老公一切都得由着她。 床铺平整极了，赛过军训教官的示范；小孩儿就是困死睡死，浑身脏兮兮的也不许上床。 堂屋干净极了，花生、玉米什么的没晒干，没地儿放，在院子里烂着沤着也不许往堂屋里搁。 人也懂得怎么俊，今天烫这样的发型，明天买那样的褂子，后天再买另样的裙子……好好的一步裙，穿不两天就扔，咋呢？勒得慌…… 院子里不让干活儿，更不让堆木头，光叫种花种竹子什么的。 我这哥是木匠啊，咋办？那还不好办。没钱叫老爷子出钱，再找个地儿当工场，放木头锯木头打家具。 挣的钱呢？她拿着。 攒一阵儿钱，就让老公孩子都在家待着，她旅游去——那可是上世纪八十年代啊，改革开放的春风才刮过来不久，人们刚学会挣点儿小钱儿。 我姨父气得直翻白眼！怎么这样的婆娘！ 你气得嘛？你怎么不出去玩？你不玩也不叫人玩？有钱不花是傻瓜！钱就是花的！谁跟你们似的，累死累活一辈子从来不出门见见世面，累死累活一辈子就知道攒钱给儿子盖屋盖屋！ 这回人家去杭州，杭州有她姑；下回人家去北京，北京有她姨。都是跑买卖的，好像是开着自己的车给商店送货什么的。 每次回来就拿着照片跟人谝——这是西湖，这是故宫，这是颐和园，啧啧，这些都是画里的地方啊，咱这辈子什么时候也得进去一趟才算没白活！ 女儿王凤七岁的时候，儿子王麟出生，我姨父的注意力转到这个小祖宗身上，肚子里的不平之气才算消了点儿。 当然，按政策，老王家不可以再要一个了！ 那么，下一年怀上的这个孩子怎么办？ 是女孩，我姨父不稀罕；我幸福哥才二十来岁，没胆儿跟国家政策法令闹着玩——听不见大队书记天天扯着公鸭腔在大喇叭里凶巴巴地咋呼吗；幸福嫂还是光玩的心眼儿…… 于是，那小丫头一生下来，就被送人了！ 一晃十四年过去了，幸福哥嫂都已四十多岁。 首先是幸福哥听说那丫头在某乡中学上初中，他心动了，悄悄去学校看。 可不是，长长脸儿，眼睛鼻子跟他自己一模一样！俗话说闺女像爹儿像妈！ 幸福哥一下子呜呜地哭了起来！年轻时干的什么事儿！这孩子不是跟王凤王麟一样，不都是自己的亲骨肉吗！ 那丫头和同学一起，笑嘻嘻地，看一个中年男人捂着脸在校园里哭…… 幸福哥一路哭回家，到家还哭！ 无论如何也要把这个女儿要回来，无论花多少钱！这孩子刚生下来的时候，我交罚款不就行吗？！想当初我怕的什么！ 幸福嫂也哭！是是是！一定得要回来！自己的亲骨肉！ 这天，那丫头放学回家，又见到了那天在学校哭的人，这回家里还来了个陌生的妇女，都在哭鼻子流眼泪。 她笑嘻嘻地喊：“阿姨好！……” 咦，她妈妈也哭了！ “闺女，这是你的亲爹亲娘……你也知道，俺疼你这十几年，你就是俺亲闺女……俺给你几身新衣裳……你要是愿意回去，俺不拦你……”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快乐篇 第63章 吾善养浩然之气 你知道，圆姐和方姐嫁到了同一个村，同一条街。 圆姐的公公杨鸿照老先生，是从镇医院退休的医生。 他呀，圆头圆脸圆眼睛圆鼻子，是个快活的老头。 医生的家里大概是最干净的了。 屋子里，窗户台一天擦三遍；院子里，花池子是花池子，路是路，连个蚂蚁窝都找不着。 圆姐的丈夫叫杨文光，不晓得有没有上过卫生学校，反正，从小耳濡目染，他不光什么什么药讲的头头是道，也会打针。 文光比圆姐小两岁。 早在他俩订亲之前，杨家就在村里大路边盖了几间屋，文光在里面开诊所。 他俩婚后，就住这儿，两间开诊所，两间用来住。 这粉墙灰瓦的诊所呢，是在路北，向阳，门前有花有树，很可爱。 村里人头疼脑热啦，拉肚子啦，上火啦，一般都来找文光。 其实文光更热衷于给乡亲们讲保健卫生营养方面的知识。 所以这样的诊所确切地说，该叫保健卫生室，哈哈！ 你知道，父母如果有个什么特征，这个特征会在后代身上得到强化。 圆姐那么白，她女儿添添就更白了！再加上生来就弯弯的黄头发，添添漂亮得就跟小洋人似的！ 说不定是个外国公主托生或转世呢！ 全家爱如珍宝，特别是杨老太太，把孙女含到嘴里都怕化了！！ 添添小时候，每天天一黑，就睡觉，半夜十二点左右醒来，吃东西。 有一回要吃火腿肠，杨老太太就去敲老何家的门。 老何家，就是方姐的婆家，是开商店的。 添添小时候还爱吃橘子。 杨老先生开玩笑说，橘子这玩意儿吃多了上火啊，吃多了，小孩子不要变成橘子啊。 杨老太太就抬杠说，吃几个橘子怎么了，这才吃了几个？你不是说，喜欢吃什么，就是缺什么吗？ 谁知，过了两天，添添还真变成小黄人了，连白眼珠都成黄的了！ 她爷爷说：我就说橘子不能多吃。 她奶奶火烧眉毛似的赶紧催着圆姐带添添去县医院检查。 人家医生一问，哈哈一笑，说：没事没事，就是吃橘子吃的！ 添添18岁考上医学院，突然一下子，杨老先生病倒了！偏瘫！ 他开玩笑说：看来我不该退休的，我是退休闲的！等我好了，文光，我跟着你干，要不要？ 杨老先生自己就是医生啊，他自信，一定会好的！精神好，一定能把病压下去！ 首先，气要顺。人生在世，以气为主，以食为辅。 苏东坡曾作《盖公堂记》，说：他曾经着凉咳嗽，换了三个医生三次药，结果病得一次比一次厉害。后来，他停止服药，喜欢吃什么就吃什么，气顺了，饭也香了，一剂药就好了。 药，只不过是引子。 如何气顺？ 他什么都看得开——没有什么愁事难事叫他的“气”郁结在胸中。 无论见了谁，说不三句话，他都会哈哈大笑。 你如果对他讲张家长李家短的事儿，他一听，哈哈一笑置之，然后就讲如何如何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杨老先生能感觉到自己体内的“气”；他也最善养“气”。 如果说欢乐是阳气，烦恼是阴气，那么，他是什么阴气都不沾边，而阳气，他养得足足的！ 每天，没人的时候，他抱着院子里的树锻练，跟树交流，对树背诗。 树不光是有生命的，还有灵呢，能听懂。 其实万物里面都有灵。 所以有古训曰：慎独。你的心，别以为没人知道。 他还弄了个大木桶，每天进去泡热水澡。 反正，大概是添添医学院毕业的时候，奇迹还真的出现了——杨老先生走起路来，跟正常人一样了，谁也看不出他得过偏瘫！ 杨老先生，还是那个圆鼻子圆眼睛圆脸儿的快活老头儿！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快乐篇 第64章 池塘树林故乡河 从苏宛如家往北，到了路口往东，顺着从一个坡下去，便是村里的池塘——星官村从北往南四个村，一共四个池塘呢，古时候挖的，挖出来的土打成围子墙了。 哦！池塘！夏天的时候，满池塘全是碧绿碧绿的荷叶，婷婷净植的荷花。 站在荷塘边上，你往前弯弯腰，伸伸手，就能够着几个莲蓬。 夜晚，你坐在池塘边上乘凉，闻着荷花的芬芳，看那茫茫的月色下，池塘简直如仙境一样！ 你不会嫌蛙声聒噪。你会觉得，青蛙就属于池塘。 世界太安静，青蛙才歌唱。它们若因为你的到来而停止歌唱，你会觉得，是你打扰了它们的歌唱。 冬天的池塘也很可爱！除了个别地方留下的几枝枯荷，池塘表面全是冰！ 小时候，冬天就是冬天，冰那么厚，村里所有的小孩儿都上去，也没问题！有月亮的晚上，孩子们在上面玩得多欢畅！无需担心掉进冰窟窿——除了个别的年份，要远离池塘北面的边缘。 若是不会滑冰呢？你盘腿儿坐在一块木板上，两手各拿一根尖头的短杖，往冰上一撑，哧溜一声，能滑出去老远！ 沿着池塘之间的路往东走，池塘东边，便是大片大片的杨树林。 秋天的杨树林多么美呵！ 满地金黄金黄的落叶，刚落下来的还那么软，摸着还那么新鲜，叶脉那么清晰。 树上黄叶子稀疏了，抬头便可见蓝得像透明的玻璃似的天空。 偶尔，几缕白云悠悠飘过，显得那天空那么高那么高呵！ 若是手拿一个耙，你用耙搂树叶的哗哗声，也是那么好听！ 穿过杨树林，便是故乡的河，那个流淌了千百年，哦，不，或许几千年的故乡河。 故乡河在县志上有名字的，很美的名，叫金线河。 因为没有水泥禁锢她，所以她是健康的母亲，她的甘甜的乳汁，就在看不见的地下，滋养着这块土地上的一切——那成片成片的灌木，树林，果园…… 人们都骄傲地说：河直十里出状元，看我们星官村出了多少研究生博士！ 极目远望，河的尽头，就是天。天，那么大啊。河，那么长啊。 下过雨之后，河水自然是浩浩荡荡；可是平时，它是一条快乐的河，无忧无虑的河，像童年一样，它自由自在地流淌，欢快地流淌。哦，它美得令人心醉！…… 河滩上的沙，那么细，那么净！在这儿，哪个小孩不玩沙堡啊！在这儿，随处一挖，用手挖，下面便是凉凉的清泉，淌不尽的。 水，那么清！你张开手指，让小鱼从指缝间游过，也可以用手捧小鱼——手掌半张开，看小鱼游过来，迅速捧起，啊哈，小鱼和水有可能都从指缝里漏出去！ 水边有几块大点儿的石头，女人们在那儿洗衣服。一边洗，一边嘻嘻哈哈地开玩笑！ 洗完就把衣服摊开在极干净的极细的沙滩上。沙子在太阳底下晒着，滚烫滚烫呢！ 等最后一件衣服洗完，别的衣服就干了！ 女人们乐哈哈地端回家去。 她们结伴而来，是来玩的呢！ 夏天的晚上，人们带着自家的凉席，去大桥上乘凉。 老人们回忆着很久以前的的事儿。 有时候，云淡风轻。有时候，月朗星稀。 有时候，繁星满天。有时候皓月当空。 无论什么时候，在大桥上都是美的。 你放眼望去，看那那白茫茫的沙滩，多么空旷！ 凉风袭来，你伸开双臂，飘飘欲仙！ 夜深了，人们凉快透了。 不知谁开头打了个哈欠，人们卷起凉席回家去…… 故乡的美景，苏宛如给女儿描述了一万遍。 女儿没有那么美的河。女儿只有公园里的湖，以及城外那个河岸被石头和水泥砌起来的河。 现在，故乡桥还在，河还在，只是那极干净，沙子极细的，一眼望不到边的沙滩完全没有了。 这个大二的暑假，女儿要去荷兰做暑期科研。 荷兰，一个风车郁金香的国度，也许很美吧。 但是，不论何处的风景，都只能是你欣赏的，而不是像故乡的风景那样，长在你的生命里，深深地嵌进你的记忆里！ 一听小丫头要出国，苏宛如九十岁的爷爷就说：“学好了，要回来啊！” 女儿笑笑说：“当然啦！” 当然啦，就像施一公，他在美国呆了20年，还是回来了。 因为我们都是河的孩子，都是这块土地的孩子。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快乐篇 第65章 大伯父的世外桃源 星官村那个金线河的东边，有一个三间的粉刷得雪白雪白的房子，在一个桃园里。 这桃园，不很大，属于苏宛如的大伯父苏良骏，四周都是庄稼地。 村里人都羡慕地说，苏良骏的命忒好了！ 苏良骏是苏家的长子长孙，就是他，小时候，苏宛如的曾祖母啥也不干，光抱着他，一圈圈在街上炫耀——瞧，俺这娃多俊！ 确实，在苏宛如的记忆中，大伯父的那对耳朵特别大——人们说耳大福大；眼睛也特别大，特别圆，神采奕奕的，一副总是觉得很好玩的神情，好像总是在说：知道吗，我有个好玩的主意！ 爷爷说，大伯父从小不缺心眼儿——坏心眼儿压根儿没有，玩的心眼儿呢，一大堆！但是，即使惹出事儿来，也会很快被人们原谅并遗忘！ 总之，大伯父就是那种从小就被所有的人喜欢的家伙，好像啥也不缺，无忧无虑！ 凭他那双大耳朵和大眼睛，大伯父在70岁上，苏宛如也能在人群中一眼认出他来！ 大伯父的大儿子秋生，从小壮壮的，好动，很从小想去少林寺学武术，闲着没事就伸胳膊蹬腿儿，跟一个看不见的对手打拳。 大伯父怕他学了本事难免找事儿打架，不敢叫他去学。 可是秋生就是不喜欢上学，怎么办！ 正好，有征兵的，大伯父打听了一下，人家说，当兵也能学打拳啊。 太好了！再说当兵多光荣！ 于是，秋生就当兵去了。 三年后回来，秋生跟换了个人似的！ 站得那个正呀！一看见长辈，“啪”地一下，立正就行军礼！呵呵，你不知道多叫人喜欢！ 干活那个带劲！干啥都又快又利索，从来不嫌累不说，还照样乐呵呵的。 心胸也特宽广，为人那个豪爽，什么鸡毛蒜皮的事儿，压根儿不往心里搁！ 特别是，秋生有胆有识，好像啥都懂，啥都会！ 他也啥都敢干，不像有的人，前怕狼后怕虎！ 秋生是全镇第一个种蘑菇的。 上世纪八十年代，蘑菇还挺稀罕的时候，苏宛如的语文老师每次吃了蘑菇都在班里幸福地说：咱这儿还能吃上大森林里的蘑菇！ 秋生也会开车。 哪儿有要的，他开车给人家送货去。 有人要学，他就教给人家，也不怕人家抢他的生意。 后来，秋生开出租车。 他媳妇管着孩子和家里的一切——种地，种菜，还养家禽家畜。 星官村天也大，地也大，你只要肯淌汗，你种什么，就长什么，你养什么，什么就长得旺旺的！ 秋生媳妇这个人也“旺旺”的——健硕，能干，浑身有使不完的劲，肚子里也有讲不完的笑话。 全村的女人就她笑得最响，老远就听得见！ 他家那宅子很大，公婆本可以跟媳妇住一起的。 但是还有二儿子秋成呢，既然有两个儿子，那么迟早要分家的。 所以秋生一结婚，大伯父就搬出去了。 老两口就在自家桃园里看桃。 大伯父不到七十岁，得了白内障。做了手术，还是怕光。 秋生媳妇就不叫公公干。需要人的时候，她就来。 秋生只有两个女儿，没有儿子。两个女儿上完大学，都出嫁了，所以秋生夫妇啥心事也没有了。 秋成也是那种矮墩墩壮壮实实的样子，脸上成天挂着乐呵呵的笑容。 秋成就只有一个儿子了，2015年考的大学，在北京，学机电。 不知道秋成在外面做什么营生，反正，结了婚以后，也是媳妇留守在家。 这下可好了，两个媳妇成天往公婆的桃园里送东西——新打下来的粮食啦，刚刚摘下来的蔬菜瓜果啦，等等等等。 有时候老两口不在，锁着门，出去玩或者卖桃，回来后就看见一袋子一袋子的东西在门口堆着，也不知道哪个媳妇送的。 她俩咋不自个儿卖钱花呢？老两口自个儿也有收入呢。 婆媳之间吵架闹矛盾？从来没有！ 这家人，一见面嘻嘻哈哈的，在一起欢欢乐乐的！ 你听，村里人人都说：苏良骏有两个好儿媳——这样好的儿媳妇，你拿草棒子拨拉都找不着！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快乐篇 第66章你长大了保准行！ 哎哟，二伯母是什么样的人呢？ 好！就是好！ 苏宛如永远记得她那双又大又深的双眼——她有足够的智慧什么都能看透，而她这个人也绝不会，绝不会说半句虚情假意的话。 小孩都有一种很奇妙的直觉，他用不着别人告诉他一个人怎么样，他也说不出这个人怎么样，但他就知道这个人好不好，可不可以喜欢这个人。 所以小时候的苏宛如成天往东屋里跑。 老宅的东屋里住的是二伯母一家五口。堂兄比她大四岁，堂姐比她大两岁，堂妹比她小一岁。 开饭了！韭菜肉馅的水饺！ 可是苏宛如不见了，一定是跑到东屋里喝红糊糊去了——就是高粱面的糊糊。 二伯母家煮水饺，一定会给苏宛如端过来一碗。苏宛如就喜欢吃二伯母做的饭。 爷爷奶奶很难为情。真是的，这孩子，不懂事！ 但是苏宛如在二伯母跟前很舒服。 因为二伯母家有种东西很温暖，就是希望。 在二伯母的心目中，她家三个孩子连同苏宛如，个个都是未来的大学生，个个都有出息！ 你再幼稚的话，她都认真听，好像你是个大人物！ 她给你纠正过来的时候，不会堵住你的嘴，叫你从此不再说话。 她从来都瞧得起小孩儿们——小孩儿再笨，，他该不长么？他还小呢，你知道他将来是什么！而大人，可就越长越老喽！ 苏宛如最爱听的一句话是：“那怕什么，你长大了保准行！” 所以，无论你这个孩子多么不好，多么叫人嫌，在二伯母眼里也都是二十年以后那个有出息的你！ 堂哥高三复读了四五年。一年又一年地回去复读。 二伯母总是笑着对儿子说：咱明年一定能考上！ 二伯母每年头茬的香椿芽，全都卖掉，衣服也补了又补，改了又改，能省的钱都省下来，好给孩子们交学费。 再苦不就这几年么，人生一辈子长着呢，以后会越来越甜，二伯母常说。 教育，据说百分之二十是播种，百分之八十是期待。 堂哥师专毕业后在镇上中学里教书，结了婚成了家有了儿子之后，想考研了。 有一天他忽然想到，不能就在初中的这点儿知识里打滚一辈子。 二伯母全力支持。就像当年供儿子上高中考大学，她三天两头去学校看儿子。 头茬香椿芽又舍不得吃了。 儿子又不是没工资，新麦子打下来的新面她还是要给儿子送去。 什么都她想着儿子，因为儿子在奋斗，儿子会更有出息，她呢，只想给儿子在后面使使劲！ 堂哥考了好几年，第五年终于考上了一个师大的研究生。 二伯母那个欢喜，那个骄傲啊——儿子要教大学哩！ 堂哥还真去市里嫂子读过的那个师专教学了！ 二伯母感觉有点不舒服，查了查，却是……！ 你知道我指的是哪个字。 第二年，瘦得已经干枯的二伯母撒手人寰。 她耗尽了每一滴血。 她一生全都用来浇灌一棵叫做希望的树。 这棵树，永远在长，长，长…… 堂哥的儿子读了一年高中，学习不好，退学了。 但是奶奶在天国看着他啊。学习不好的孩子并不是没有希望的孩子呵。 他参加了那个全国最大门户网站的一个编程大赛，得了全国一等奖，就去了那个公司上班。 作为新员工，第一个月是八千。一年之后，这个不满18岁的孩子就年薪20万了。 二伯母天上有知，一定会说：就是嘛，我就说你保准行！ 这么年轻，咱有的是希望！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快乐篇 第67章 又见爹娘，又见爹娘 不光苏宛如经常想起二伯母，堂哥也一闭眼就能见到爹娘…… 堂哥毕业于师专地理系。 他的高考志愿本来是物理——在高中他学的是理科，物理特好，天晓得不知怎么被地理系录了。地理在高中可是属于文科啊。 但是堂哥上高中的时候就知道“其刚必折，其坚必摧”，所以命运安排他学什么，他就学什么。 再说，他考学那么不容易，考了五年呢，考上就不错了。 他一点儿也不郁闷，一点儿也不悲愤。既没有理想破灭，从此一蹶不振，也没有因为被录来学文科而感到抑郁屈才。 你知道，地理这玩意儿就包括人文与自然，几乎无所不包，所以堂哥挺博学，既会背《时间简史》，也会讲易经八卦。 堂哥在镇中学上班没几天，就征服了学校里一个最温柔最漂亮的女老师红怡，把她娶进了门。 红怡是真正的大家闺秀。 她家原是世世代代读书的，是乡绅，也就是地主，后来即使成了黑五类，祖辈传下来的对学问的信仰与尊重也没变。 红怡的母亲除了上街买堂西，基本上大门不出，二门不进。从来不上人堆里说长道短，从来都一个人安安静静的。从来不大声说话，也从来不训孩子。三个孩子个个安安静静，没有什么好训的。 1948年，红怡的舅舅在青岛上大学的时候，被国民党抓兵抓走了，去了台湾。1992年回大陆一趟，兄妹俩抱头大哭。 上世纪九十年代，镇中学由镇里发工资，五百块钱的工资发四百就，二伯母刚嫁过来的时候，苏宛如的爹见了她就央求她剪头发，他想用来当胡子唱戏。 那头发该是多么黑多么亮呵！ 离那时才三十来年呵！ 为什么好人那么不幸呢？ 堂哥去大学报到。那个大学却也不在市里，而是在一个小城的西南角，有公交车通过去。堂哥每天早晨坐班车去上班，晚上才回市里。 儿子由姥姥陪着在市里上学。 红怡回到了镇上原来的学校——离儿子160里——回来伺候公婆。 堂哥绝对是个放养主义者。不是不管儿子，而是，男儿的命运干嘛不由他自己把握。 当儿子天天玩动漫，学习成绩惨不忍睹的时候，堂哥既不去找老师谈话，也不没收儿子的电脑。 儿子参加了一个门户网站搞的程序设计大赛，得了全国一等奖，说，我要去那个公司上班。 堂哥说行。这时，儿子还不到十七岁。 二伯母和二伯父去世后，国家才有了新农合。 堂哥慢慢地还清了为父母治病借的债，慢慢地有了房子，也慢慢的有了车，可是一闭上眼，就觉得他那苦了一辈子的双亲就在他身边，就在车里，就在房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快乐篇 第68章 继承人 “咱老家是章丘啊。“苏宛如的爷爷无数次对孙女说。 咱祖宗来这里已是170年前的事了！ 可是爷爷每回提起，都是老泪纵横。 他的高祖是道光25年从章丘打铁来星官村的的，那是公元1845年。 铁匠总是三人一伙——一个烧炉，两个使锤。 一同来的是学曾弟兄仨，后来回去了一个——这些，都在章丘那个上百年发黄了的族谱上写着。 现在的苏家人全都是那个学曾的后代。 学曾生前给多处桥梁和庙宇捐了款，在好几个石碑上留下了他的大名，这是苏家人颇引以为豪的事。 上世纪60年代，苏宛如的二爷爷和另外一个爷爷去章丘认过祖，带着大米和花生油。 花生油自古以来就是本地特产；大米那年头在北方是个罕物，是苏宛如的爷爷用粮油票买的。 苏宛如的爷爷是木匠，解放后在三大改造中入了社，成了国家的职工，有工资，也有粮票。 两位爷爷就那样用肩膀挑着大米和花生油，千里迢迢走着，也就是步行，去了一百多年前的老家。 族里人非常热情，叫他们抄了家谱。 那时，苏宛如的太爷爷已去世。他老人家生前一直念叨着，很想知道自己按家谱到底应是哪一辈。 城有城墙，大庄则有围子墙。 小庄就没有了，所以怕土匪。 但是苏宛如她爹的姥姥家是大地主，其家也有高高的围子墙。 弟兄仨来了之后，冬季把村民的锄头取直，人们拿着在围子墙上站岗，防卫。 到了春天，三人再把村里的锄头弯回来。 那年，村里没给他们钱，而是给了他们地。 从此苏家人在星官村扎了根。 学曾的弟弟学良没有传下后代，另外一个弟弟回去了。 学曾只有一个儿子叫敬文。敬文也做善事，他给舜帝庙捐过钱，所以舜帝庙上也留下了他的大名。 敬文也只有一个儿子，就是苏宛如爷爷的爷爷。 其人，老人家已经不记得了，光知道他名叫苏继正。 苏宛如的太爷爷弟兄四人，老大有病，老三老四还小，一家的希望全寄托在他身上——一定要他读书！ 苏宛如的太爷爷发蒙入私塾的时候，老师问：你的名怎么是两个字？你的辈是什么？你看人家的名都是三个字。 俺爹说不知道。 那我给你取一个吧，怎能没有辈呢。你叫苏兆和吧。 苏兆和，也就是苏宛如的太爷爷，属羊，上论下论上孟下孟都背过，没怎么干过农活，也没学什么手艺，年轻时家事有其父掌管，长子一成人就放权给长子，所以一生没怎么操心，很有书生气。 他也曾和村里人出去考过功名，可惜考着考着就不兴考了。 他有五个儿子，大儿子过继给了长兄，三儿子过继给了四弟。 也就是说，苏宛如的大爷爷和爷爷分别过继给了他们的伯父和四叔。 所以，苏宛如记忆中，爷爷的四婶儿就是和他们家一起生活，爷爷养她一直到老。 所以，苏宛如从小喊她老奶奶。 老奶奶成天背着她到处玩，到她背不动，就用爷爷做的小木车推。 解释一下，所谓过继，就是继承其家产并养其老，其它关系不变，比如，苏宛如的爷爷和大爷爷仍然是一家人，仍然是他们的爹娘的儿子。 苏宛如的爷爷弟兄五人，分工如下：她的大爷爷是个大总管，相当于总理；二爷爷相当于外交部长，凡外边的事，归他管；她爷爷则管家里的事，相当于内政部长；五爷爷呢，就只是上学，上学，什么事也不管，五奶奶都过门儿了，他还在上学…… 这就是苏家的家族史。 到苏宛如出生的时候，苏家的老宅就有两个大院。 外面这个院，也就是苏宛如的爷爷的四婶子家。苏宛如的爷爷养她到老，也就把这个院儿继承了过来。 里面那个院，有个祖上传下来的五间大堂屋，三间西屋和三间东屋。 堂屋的西边三间，苏宛如的爷爷奶奶住；东边两间，住的则是她大爷爷大奶奶。 苏宛如的爹妈是在西屋里结的婚——但并没有分家独立过日子；东屋三间住的就是二伯母一家五口了。 族里其他人，早在苏宛如出生之前就搬出去了。 苏宛如的女儿在清华读大二，政治课的老师布置了个作业，就是写家族史。 所以苏宛如写了这篇流水。 一个家族史能折射出中国近现代史啊。 但是你可以从中看出，给一个家族传宗接代的是儿子啊。 苏宛如的爹几十年来都在做一个四世同堂的梦。 为此，他不惜举债——用后半辈子养老的钱——建了一个前后两进的大宅子，有垂花门，有很大的影壁，有大石头做的门枕，黑漆的大门……他指望着和长子长孙以及长子的长孙四世同堂！ 可惜，在这个大宅院里，苏宛如的大弟媳都快45岁了，还没有给苏家奉献一个男性继承人！ 唯一的女儿，从小在她姥姥家长大——你知道女孩儿在苏家是多么不舒服——马上要考大学了！ 苏宛如的二弟倒是有一儿一女，可是，这个孙子不属于他爷爷那个大宅子…… 苏宛如的的爹日夜不安…… 这个一共有十八间屋的大宅子，不知将来姓甚名谁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快乐篇 第69章 父亲的棋盘街 苏宛如曾遇某大学一老教授，一听她说是同乡——老家也是星官村，激动地问：你知道星官村八大景吗？ 苏宛如一时感到茫然。她光知道村里过去有整齐的棋盘街，她爹经常念叨，无比怀念。 那教授就跟她说，“你当然没见过，回去问问你爷爷！” 爷爷就给她讲了，讲了很多遍。 星官村，在隋朝时侯从天上落下来一颗星，也就是一块黑黑的陨石。迷信的人们以之为神圣，给它建了个四个脊的亭子，名曰星楼。生病的人去摸摸它，相信就会好；有的甚至还刮刮它——其实那玩意儿无比坚实！苏宛如的爷爷小时候，星楼和陨石都还存在。后来不知哪儿去了。 星楼附近，有三官庙。三官指的是道教里的天官、地官、水官，天官赐福，地官赦罪，水官解厄。爷爷记不清哪年了了，有人要革他们的命，就对着三官的塑像——都是栩栩如生的彩塑，一个很得意，一个不高兴，一个很怒——各个开了一枪，不久，这个人的儿子从马背上掉了下来，然后就…不行了。所以说，神的像也是不可以得罪的，就像老槐树，有灵，动不得。 庙里面有棵大不知道多少年的大杨树，几个人才能合抱过来，上面有个乌鸦窝。每天早晨和黄昏，那些黑老鸹成群地飞，就像一大片黑云。 庙前有牛头桥。顾名思义，桥头上有刻的牛头。为什么是牛头？不知道。他小时候就有。 三官庙后面是眼光奶奶庙。眼光奶奶又叫眼王奶奶，也是道教的，手托一大眼，专治百姓眼疾。 村南有南大寺。南大寺大门口有一对古老的松树，也得好几个人才能合抱过来，老百姓管它们叫“对松柏”。对古人来说，松柏是不怎么分的，就像杨柳。杨柳依依，雨雪霏霏。鲁智深倒拔垂杨柳。 南大寺北边有棵老松树，树形很奇特，很像凤凰钻进了窝，而长长的尾巴还壮观地地留在外面，人们叫它凤凰窝。 南大寺里面有个八棱碑。上面有刻的字。爷爷不记得是什么了。 村北有玄武庙。东方青龙，南方朱雀，西方白虎，北方玄武，这是古代神话里的四大灵兽。玄武是龟蛇合体，居北海，是北方之神。北方属水，故曰水神。水乃万物生长之所需，且能灭火；龟极长寿；梦蛇则兆财。 玄武庙被拆了之后，留下了一个八米长的影壁，雕刻得很美，一直在路边，在老邢家大门外面存在了很多年。 这就是星官村著名的八大景。 另外，村里还有个钟楼。钟楼里有个大钟，就是警钟。一旦有事，比如哪儿失火了，这个钟就会被敲响。 还有三个关帝庙，其中一个在苏家附近的池塘边上。 所有这些寺庙都建在村头上，而且都冲着路——神呀佛呀关公呀，都是不怕路冲的，而老百姓的房子如果路冲，一定要立个石头，上写：泰山石敢当。 星官村古来是大庄，周围是高高的围墙，有四个城门；街道就像棋盘一样，很像样。盖房如果随意侵占道路，围主不允许。围主就相当于村长。 苏宛如忽然想，她爹似乎属于过去那个棋盘街——如果你读过第33章。 棋盘不会发展——路的尽头就是庙宇。 棋盘上谁也不需要走出去。 谁也不用上大学，谁不用探求什么，也不用研究什么。 冥冥之中，有各种各样的神为你负责。 现实之中，女人只要三从四德，男人则君君臣臣父父子子。 家家户户一个封闭的四合院，什么事也不需要商量，你的事也不需要你考虑。 一切都听那个一家之长的安排，将来自有长子接他的班。 家长的意志就是判断是非的标准。听他的就是对，不听他的就是错。 如果真这样，一切该多么有序，多么安静。 苏宛如为那个安静而有序的世界感到悲哀。 正如他爹为那个过去的星官村，为那个不再存在的棋盘街感到悲哀。 乾隆登基的1837年，蒸汽机的发明者詹姆斯瓦特出生。 1793年，，英国人为乾隆的寿辰送来了“贡礼”——代表欧洲最新科技水平的天文仪及战舰枪炮的模型。 他接受了这些”珍奇的玩意儿”，却拒绝了英王通商的请求，因为天朝无所不有，因为天朝还保持着落日的辉煌。 那以后不到半个世纪，他的子孙被“僻居荒远又间隔重瀛”的外夷用坚船利炮打得卑躬屈膝，那个有序而静止，静止而封闭的世界开始轰塌。 1912年，六岁的的溥仪由隆裕太后代行颁布《退位诏书》。 1898年，京师大学堂诞生；1911年，清华大学诞生。 这些，苏宛如的父亲爹不知道？也许知道，从来不去想？ 2015年，苏宛如的女儿在北大和清华之间做了艰难的选择，最后去了清华。 孩子，你是我手中的箭，我使出平生之力，就是为了把你射出去，而不是把你当成一件静静的物品，随我的心意摆放在棋盘街！ 那个静止的棋盘街永远不会再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快乐篇 第70章 父亲的房和收藏 苏宛如年少时崇拜林则徐，不仅为他虎门销烟的勇气，还为他留下来的一副对联。 子孙若如我，留钱做什么？贤而多财，则损其志； 子孙不如我，留钱做什么？愚而多财，益增其过。 后半句“贤而多财，则损其志;愚而多财，则益其过。”原是汉朝一个叫疏广的太傅说的。 苏宛如纳罕，为什么爷爷一辈子都在盖屋。大弟弟才八岁的时候，爷爷就给他盖屋了！ 不是说，良田万顷，日食三餐；大厦千间，夜眠八尺吗？ 苏宛如不明白，为什么她爹一辈子不光和她爷爷一起盖屋，盖屋，盖屋，还要收藏，收藏，收藏。 苏宛如的姥姥家，是在清朝出过进士的。 非进士不入翰林，非翰林不入大学士。 想来这个进士一定跟朝廷命官有些交情，因为姥姥家传下来了一副翁同龢的对联。破四旧的时候，姥爷在它背面写上毛主席语录，把它反过来挂，这玩意儿居然躲过了劫难！ 姥爷一辈子既耿直，又憨厚。从不拒绝人，惟恐拂人意。 你如果看上姥爷的东西，问他要，他没有不给的。 姥爷既能拾千金而不昧，也会拿祖传珍宝送人——送，不是卖。 所以姥爷一辈子都那么清贫。 苏宛如的爹只说了一句话，那副对联就成苏家的了。 她爹抱着它，万里迢迢去了常熟翁同龢的纪念馆，以求真伪，回来就得意地说：谭嗣同的几个字儿在西安拍卖了140万美金，这个翁同龢可是光绪的老师！ 既然是真的，为什么不捐给翁同龢的纪念馆？为什么不捐给国家，捐给博物馆？ 她爹经常逛废品收购站，什么都收藏——图章字画古书古币陶瓷玉器家具等等，甚至什么人家的门帘和绣花鞋。 县委盖大楼挖地基的时候，挖出来一个钱库——县委这地方原是县衙门。 我的妈哎，那些生了绿毛都粘结在一起了的铜钱从此就堆到他床底下了。 苏宛如暗想：这玩意儿几百年在地下暗无天日，是否阴气也忒重了？光拿一个康乾盛世的通宝挂屋梁上，来个人就指给他看不就得了！反正那么高，小偷没轻功，够不着！ 她爹最爱炫耀的还有一个罐子，是他从河滩上偶然发现的。 “据我考证，这是大汶口时期的产物……” 你怎样证明它就属于大汶口文化？ 就这样，苏宛如的爹满脑子的艺术字画，文物古董。 儿子学习不好，他似乎也不在意。 给儿子交上学费再跟班主任谈谈，似乎就是尽到了家长的的责任。 既没有培养考古学家的意思，也没有打算让儿子学点儿什么，比如书法艺术。 只是以拥有为骄傲——这么多的房子，这么多的宝贝，咱家什么都有！ 儿子的理想是什么？似乎没有，也不需要。 出国留洋，当个什么专家，那是书呆子们的事。 你看那些埋头考研的，个个跟呆子似的。 苏宛如对这个论调感到愤怒。她这辈子就是要读书！ 她一关上门看书，她爹就说她书呆子。 她爹分房子的时候，正是两个弟弟一起考大学的时候。 既然要房子，就只能供一个大学生。 单纯的二弟选择了放弃，回乡跟爷爷干木匠活，帮爹挣钱还房债。 然后大弟上了两年专科，回来就在父亲的这个房子里结了婚。 什么本科研究生，想都不想。 啊，苏家那么多的财富，那么多的收藏，那么多的房！ 可是，人们不常说孩子就是心肝宝贝吗？ 孩子怎样才算是你的心肝宝贝呢？你把有形的所谓财富留给他？ 苏家那么多的财富，那么多的收藏，那么多的房！ 可是，人们不常说孩子就是心肝宝贝吗？ 孩子怎样就算是心肝宝贝呢？你把有形的所谓财富留给他？ 孩子也得有梦想吧，难道孩子的梦想就是守住父亲的房子和收藏？ 不是说有个地方叫远方么，那儿和你给孩子的的这个四角的天空不一样。 不是说孩子也有翅膀么，别让财富压住了孩子的的翅膀呵，他无法飞翔。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快乐篇 第71章最后的四世同堂(1) 一周前的一天，他们不让老人用洗衣机。 老人把毛衣毛裤和一件内衣扔进了洗衣机，他们——苏宛如的爹妈和大弟东山，把老人训了一顿。 老人生了气。 那天夜里，不知怎地，老人从床上掉了下来，谁也不知道。 因为老人已不会喊，不会说话。 清晨发现后再拉到医院，医生说，老人偏瘫了！ 老人住进医院三天不吃不喝，苏宛如的爹才让护士给老人插胃管的，理由是插胃管会带来意外！ 在老人不能进食的情况下，也不插胃管么？！ 不插胃管，等于拒绝治疗。 医生说了，光靠输液，不进食，撑不几天的。 儿女都四十多了，苏宛如的爹仍然不跟他们商量任何事，包括老人性命攸关的大事！ 特别是女儿！女儿不是他家的人，跟她商量什么！ 苏宛如带着一瓶小米稀粥到了爷爷的病房，发现她爹正要拉爷爷出院！ 不是才住了五天院吗？ 才住了五天院就要老人家回家等老吗？！ 医生没撵啊。 怎么会有儿子拒绝医生给他爹治疗的呢？ 这就是四世同堂的老人的最后结局？！ 奶奶走了之后，爷爷从老家搬了来，就住在后院的西屋里。 后院的堂屋住的是他儿子和儿媳——苏宛如的爹妈，东厢房是饭厅。 前院里的堂屋里住的是他的长孙东山，东西厢房里搁的是老人的寿具和杂物。 爷爷来了之后，把一辈子的存款交给了他儿子——反正以后靠儿子了。 想吃什么，想要什么，也不说。 饭菜不合胃口，也凑合着，将就着。 把齁咸的饺子用筷子戳破，蘸着饺子汤吃就是。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这把年纪，老人家只图太平。 冬天，买的棉裤不暖和，膝盖冻得发麻，也不说。 自己一个人在西屋，怕浪费，还舍不得给炉子添炭，时不时地掺锯末。 爷爷是像很想要个手机，打听这玩意儿的价钱呢。 苏宛如就给爷爷买了个手机。 结果手机被她爹拿去用了。 爷爷笑呵呵的，也没意见。 苏宛如的女儿从小不看电视，再说现在也已上大学了，电视没人看。 苏宛如就把自己的彩电搬到了爷爷屋里。 可是后堂屋的电视被雷击了之后，她爹把这电视搬进了后堂屋！ 爷爷也没意见。 爷爷似乎什么都不在乎，只图天下太平。 可是天下还是太平不了。 不知怎的，爷爷就会做错事。他一做错，他们就训他！ 你不会使洗衣机！你把洗衣机弄坏了！——可怜爷爷要洗衣服啊。 你别干活！我不叫你干活是为你好！——爷爷是干了一辈子活的老木匠啊，一旦闲下来会生病的，就像机器闲着会生锈！ 这就是父亲为之奋斗了一辈子的四世同堂么？ 一到晚上，一个个房屋若不开灯，这个宅子阴森可怖，就像个庙。 一个个的房屋若都亮着灯，则是浪费。 因为，前院没人。 东山每天晚上在外面喝得醉醺醺的。 他女儿平常根本不回家，天天在她姥姥家。 妻子白天一整天都在门头上。 夫妻都18年了，女儿一帆已17岁，他三口什么时候团聚过？ 偶尔也团聚——在饭店。 他们曾经是三口之家，那是以前住楼的时候——苏宛如的爹不是1996年分了个房子么。 这个宅子盖好之后，他们搬了进来。 楼房租了出去。 一帆九岁的时候，学舞蹈，要交学费四百元。 在外地干活的东山给爹打电话，叫爹先垫上。 难道给孙女交点儿学费是可恶的事情吗？ 这个当爷爷的居然把钱扔到地上！当着孙女的面！ 为什么？就因为孙女是女孩儿？！ 这伟大而又光辉的四世同堂哟！ 现在，苏宛如的爹要停止爷爷的治疗，要拉爷爷回西屋等老！ 病人家属既然主动要求出院，医院不会强留病人。 苏宛如很想大喝一声：爷爷的存款还有好几万呢，凭什么出院！把钱花掉再走！ 花光了如果还没咽气，儿孙们共同出钱！ 可是苏宛如，这个苏家多余的人，就是喊不出来！ 车里面的担架上，爷爷正躁动着，左臂挥舞着，张着大嘴呼呼地喘气，啊啊地喊着，那拼命睁开着的眼睛似乎表明，他心里什么都明白！ 她上前一下子两手捧住爷爷被电锯吃掉了食指的左手，对着爷爷痛哭！ 小时候,爷爷做了一把小小椅子，安放在自行车前面的横梁上，她要想倒着坐在自行车后面呢，爷爷就在自行车后座上按上木板，上哪都带着她。 小时候,苏宛如老生病，一生病就拉风箱似的哮喘。爷爷带她去医院，她闻着爷爷嘴里呼出来的烟味儿……医生说，你得戒烟，因为在一个屋里，你吸烟，小孩儿受影响……爷爷说戒烟就戒了！ 小时候，苏宛如在电灯下一开始写作业，爷爷就换上100瓦的灯泡。 上初中的时候，苏宛如竞赛考得好，爷爷高兴得什么似的，给她买手表，买自行车。 …… 谁家的孩子上学，不是砸锅卖铁也要上最好的学吗？ 谁家的孩子生了病，不是要进最好的医院，找最好的大夫，用最好的药吗？ 为什么老人上了九十岁，就不再给他治？！老人有留下的存款！ 苏宛如愤怒！她看着父亲一趟趟回病房拿东西，愤怒中充满鄙视。 人上了九十岁就该走了么？！ 那是你亲，爹！ 20年以后一定会就轮到你！你的儿子也不会跟你女儿商量，给你停止治疗，拉你回家，等，等……！ 此刻，有救护车呜呜地响着，正开进医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快乐篇 第72章 最后的四世同堂(2) 苏宛如的爷爷一直很骄傲——只有一个儿子也好，可用不着打架分家啦。 他老人家年轻时有个伙计，是个拉地排车的——拖拉机汽车在普及之前，地排车是农村最重要的运输工具——儿媳妇进门之后当家，爷爷的这个伙计被迫搬出去一个人过活。 苏宛如的爹回星官村老家——爷爷奶奶在那儿——从来都说回家，而不是说“上你爷爷奶奶家去”。 苏宛如以为他们永远不会分家，永远不会像姥姥家那样。 姥姥姥爷有四个儿子，三个女儿。 姥爷一辈子的丰功伟绩似乎就是给儿子们盖屋。 苏宛如的大舅，年轻时在南京军区当兵，后来进了南京市邮电局。 二舅和三舅结婚，姥爷一前一后给他们盖了两处几乎一模一样的院落。 四舅结婚，姥爷在自己住的三间老堂屋的东边盖了两间新屋；老堂屋的西边，姥爷本打算再盖两间——老宅大着呢，可是砌好墙之后，心力耗尽，再也没能够盖上屋顶，大舅也一直也没回来。 但是大舅似乎月月给姥爷寄钱，因为姥爷月月去邮局取钱。 但是苏宛如从来不甚明了，到底为什么舅舅们不要老人。 大概苏宛如十七八岁的时候，不知为何，姥姥姥爷跟四舅换了房子。 四舅一家三口住进了大的老堂屋,姥姥姥爷住进了小的东堂屋。 就这样，同在一个院子里，四舅和姥姥姥爷各过各的活，各吃各的饭。 进入新世纪，二舅三舅都把堂屋翻新，换成了楼。 四舅也攒了钱，备好了料。 姥姥走了之后，四舅也盖起了楼。 姥爷的两间小堂屋看起来就像趴在新楼的脚下一样。 四舅十岁的儿子大海对他爹说： “爷爷住小屋，我们住楼，那我长大了住楼，你也住小屋吗？” 还没等孙子长大给他盖楼，姥爷就过世了。 为什么姥爷一生那么好，那么正直，舅舅们却不喜欢他？ 一般的解释是，老人有自己的生活方式，他们自己过活，更随意，更自在，更方便。 苏宛如不相信这是唯一的答案。 一定还发生了什么，只不过外人不知道而已。 就像外人只知道苏宛如的爷爷从床上掉了下来之后偏瘫了，却不知道洗衣机的事儿。 就像临终前，他老人家在老家堂屋的正中躺着，等待上天的召唤，却没人想到，其实他本应在医院里，由医生护士和他儿孙们一起呵护着！ 爷爷这一辈子，攒点儿钱就在外面盖房，攒点儿钱就在外面盖房，盖好了就让兄弟们搬过去，直到最后，老宅子倒是全归他了，也统统翻新了，二孙子却在结婚成家后，然后把它，卖，掉，了！只留下一处小院，就是爷爷当年那个极具个性，坚决要从四世同堂的四合院中独立出来的四婶子留给他的那个小院儿！ 老人家就像那河狸，一辈子都在辛勤地垒坝，垒坝，筑巢，筑巢，企图在生命的长河中筑一永恒的静止的安稳的巢，殊不知，那个叫作时间的洪流几乎能冲走一切有形的东西，包括生命自身！ 一切都会变，变，变！ 可怜老人家一辈子的血汗都用来筑巢了，即使留下来，儿孙们也不会守住不动，甚至也不感激! 生命还有比筑巢更重要的事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快乐篇 第73章 根 苏宛如的爷爷走了。永远走了。 大门上有几块瓦坏了，似乎要掉下来。 院子里长满荒草。 爷爷用水泥砖磊的工作棚已经很破旧。 不是说叶落归根么，为什么不顾老家，任其破败？ 老家难道只是用来送老人走？ 在这里走了奶奶，走了爷爷，父亲难道从来没想到，自己将来也得回来？ 一条条街道，很整齐。路边盛开着月季花，丁香，紫薇。 家家二层楼，家家有个可以停车的漂漂亮亮的大门楼。 街上的墙，到哪儿都是清清爽爽的洁白。 哪儿都阳光灿烂，哪儿都清清爽爽。 有人正在在叉柴草，那是邻居大叔。 七十多岁的人，看着那么健旺呵。 “小宛，你爷爷要是不去城里，要是还在家里，跟以前那样不识闲，出来进去，全是乡亲，他老人家得不了病！” 谁不说呢？ 自从祖宗1865年来到星官村，几辈子都住在这里，爷爷一辈子都住在这里，除非出远门，大门从来不用锁。即使锁了，也把钥匙放在门槛里面或者门框上。 锁门只是说明家里没人。 全是乡亲呵，从来没有小偷。 几辈的的风风雨雨，几辈子的艰难困苦，全一起扛过来了；一条街上，亲如一家，那浓浓的乡情呵，不明白父亲为什么斥巨资在城里建十八间屋的大宅子，为什么不在老家盖？ 那个当了医院院长的名医老好久，他家就在前面的胡同里，你看他家盖的琉璃瓦的小楼！ 河边那个有滑梯的儿童乐园，那个老人健身的小广场，是他建的。 邻村那个漂亮的广场，是他建的。 星官村家家户户喝上自来水，是他出的钱。 河上的那几座桥，全是他出资。 六十岁以上的老年人，他不光每年都给他们发钱，每次回家遇到老人，他都大把大把地掏钱！ 以前进城的路，七拐八拐，后来也是老好久出资修路，从星官村下正南，直通国道！ 星官村，有他的家。星官村，是他的根。 池塘边的杨树下，几个老人在聊天。 苏宛如一眼认出了他们：一个是李爷爷，李全的老父亲，那么壮实，八十六岁，竟不驼背；一个是李全的老母亲，头发全白了，拐棍不离手；一个是邻居大妈，儿子在青岛打工，在青岛已经买房了。 “闺女从清华一出来就是县委书记哟！要当清官啊！”李爷爷说。李爷爷的孙子就是军官。 “这个么，她大概想搞科研吧。” 村民们普遍认为清华大学是培养官员的。 “搞科研，出国留学，一定得回来啊！” 苏宛如鼻子一酸，眼泪又掉出来！便使劲点点头，“是是是，一定回来！” 女儿考上大学的时候，那个抓教育的县长说： “永远不要忘记你的家乡，你的家乡就是你的根！” 嗯，根。 东北长白山，有女儿爷爷的童年少年和青年。 胶东，有她奶奶和她爹的童年。。 每个人都在告诉女儿，她的根在哪儿。 这个暑假，女儿要去荷兰做暑期科研，7月1号的机票。 老师说： “好好干，别给中国人丢脸呵。” 孩子，别忘了你的家乡，别忘了你父母祖父母的家乡，别忘了你是中国人！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快乐篇 第74章 树人(1) 永不作弊。——题记。 生命不可能从谎言中开出灿烂的鲜花。——海涅。 一 峥儿妈从树上下来，心突突跳着。 公元2050年，中国的户口虽没有城市与农村之分，但实际上，在国人心目中，却是分为房子和蛋。 就像我一提笔记本，您想到的就是笔记本电脑一样，蛋指的是蛋壳型房子，鸡蛋就是鸡蛋。 为什么呢？ 因为祖父辈或父辈当房奴用血汗钱——多少钱？小学生都会算——把百元钞票在地板上一张张铺开，能铺五六层——买了房，他们的儿孙不当奴了，自由了；可要是一个年轻人不幸没房，比如一个从边远山区考进大学又留在城市的年轻人，他要是买房，得用更多的钞票——大约能在地板上铺十层吧。 也不多，远远不到一百层哩。 当然，买房用银行转转账也行，再多添一些零就是，这个您不用跟我抬杠。 那么买不起房的人住什么呢？ 住蛋。 懂仿生学的都知道，蛋形的东西，骨碌骨碌，碰一碰，压一压，只要蛋壳足够结实，就没事，比其他形状的强多了。 球也不行。作为房子，它太爱骨碌。 公元2050年，中国每个公园的大树上都可以放个蛋，每个公园都有个蛋管理处。 您买个蛋，向蛋管理处申请一下，就会有人把您的蛋房安到树上，并给您通上水电以及下水道。 每个蛋都附一套升降椅。呵呵，不是所有的年轻人都会爬树。 有一点您也许想到了——蛋里面像太空舱，应有尽有，小巧、紧凑、结实，但是一切家具设施都是固定了的，您得凑合着用。 可要是申请不到可住的大树呢？ 有一种蛋是可以从中间打开的——您见过打开的乒乓球吗？——很多人白天打开蛋，晒太阳，晚上再像乒乓球那样扣上。 很多做小买卖的就住这种蛋。 在房价像楼房一样高的2050年，中国到处可见这种可爱的色彩各异的蛋——广场上、公园里、路边…… 蛋是那么温暖，那么结实，而且还那么轻，搬动可方便了。 要是没有蛋，一半的中国人，也就是八分之一的地球人住哪儿啊。 蛋的发明人真该由联合国、中国政府颁个奖啊。 可是城管来了怎么办？ 公园里不是有湖吗？白天在湖里或河里漂着，晚上可以再上来。 林峥儿和他妈妈就住在公园第88棵树。 在这地球上，好歹有个蛋，有棵树属于他们。 好歹有个固定住址了。 比那些白天在湖里、河里漂着，晚上睡在天桥下、公园里、广场上的好多了。 二 峥儿妈要去一中找校长青蛙。 彻夜不眠反复思量之后，她决定：去！ 因为有个事儿不对头，她一定要找他改过来。 校长室可能尽是人，不如晚自习再去找。可她心急如焚，现在才上午9点…… 她犹豫着在公园的一个长椅上坐下来，理理思绪…… 她上初三的时候，青蛙是她的物理老师。头大大的，嘴大大的，个儿矮矮的，声音洪亮，充满激情。 每次上课，他总是满面春风昂首挺胸大步走上讲台。 “同学们，来猜个谜语！……” “同学们，有个笑话……” 那时候每节物理课都在极愉快的气氛中度过！ 临近中考，有一天放学前，青蛙讲的难题她没听懂。 她想，这下可完了，听都听不懂，别说自己做题了！ 放了学，她在座位上呜呜地哭。 是真要完了。 一家五口挤在一个蛋里，这个已经发育成熟的长女对她爹来说简直就是多余的人，是累赘。 初中毕业她得赶紧出去，读个职业学校或者做工，干什么都行，反正她爹不能再供她读高中。 上高中再考外国语大学？做梦吧！ 她爹要供两个儿子，虽然他们学习远不如她好。 青蛙在教室外面等着。 同学们都走了，他进去，递给她一块十分干净的手帕。手帕！还是新的！ 然后，不懂的地方给她讲明白。 十五岁的她很快恢复了自信。 如果说这事儿使她非常感激他，另外一件事儿则使她十分尊敬他。 有一次全县物理老师听他的课，他居然没事先安排学生回答问题。 讲着讲着，突然提问到她——好像是请她描述一下物质多么多么小！ 以她的文采和想象力，这根本不是难事儿！ 但她毫无准备，太吃惊，太紧张，站起来默然无语。 忽然不知哪儿灵光一闪，她想起一个单位“埃”，便开口道：“埃”。 这一个字的回答可没有给他长脸啊，一屋子人都想笑…… 而语文老师讲杜甫的诗《闻官军收河南河北》，却叫她在课前根据这首诗写篇作文，背下来，听课的时候再叫她“口头作文”。 据说这堂师生共同作弊的语文课成了县里语文教学的经典。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快乐篇 第75章 树人(2) 三 26年之后，林峥儿初中毕业。 峥儿妈一听说青蛙已到县一中当了校长，就决定不让儿子去上市里读重点高中，就上县一中！ 一来，她舍不得让峥儿住校。 有人不解，住校怎么啦？ 县一中上一个考上清华北大的可是28年前！ 县里的师资条件与市重点比，差得远呐。市重点可是出过省理科状元哩。 她笑笑。 那个省状元在清华读书时不是因为黑进学校试题库而被劝退了吗。 我要让儿子高高兴兴读高中，只要天天高高兴兴，儿子上县一中一样也能考清华！上了清华也不会出毛病！ 二来，她若去陪读，那学区房可租不起，怎么也得租棵树租个蛋吧。可谁知道你旁边树上住的什么人呢？ 从小住在县人民公园第88棵树上，峥儿一下树就能锻炼身体！ 峥儿熟悉公园里每一棵树，也熟悉每一棵树上的人家！ 每天骑自行车上学，峥儿熟悉全城的大街小巷！ 峥儿从小以第88棵树为骄傲，以为住在树上是很美的事儿哩。 “妈，今天我们还下树吗？不下去，我们就是树人！就像树懒！” 峥儿从来不嫌这个家不好。峥儿四岁的时候，她教峥儿背杜甫的《茅屋为秋风所破歌》，说：“咱这蛋啊，永远不漏雨，永远不会被小孩抢跑茅草……” 峥儿一直以为然。 一句话，峥儿天天开心就好！ 不是有个女孩把历史课本背了七遍考上了北大法律系吗？ 峥儿记忆力特好，大概用不着背七遍就能考北大吧。 平常峥儿根本就不背，光听听课就能给你考个97、98呢！ 四 可现实就是，这个小县城已经28年没有人考上清华北大了。 极个别极偶然的年份出过一个清华国防生，一个复旦；平常的年份，能考个外国语大学或者以省名打头的的大学也是个稀罕事儿。 而相隔才50里的z城，一个县级市，每年都能出七八个清华北大！ 作为校长，青蛙眼热啊！ 峥儿高一升高二的暑假里，青蛙组织了一大帮学数理化生奥赛的，一大车呢，去省城上培训班——这个小县城连个搞小学奥数的也没有。 有了奥赛证书，你就可以参加高校自招；过了自招，高考就能降分录取！ z城每年那七八个考清北的，总有四五个是自招进去的！ 峥儿也喜欢物理。 他爹的话：学着玩呗。这样，将来回忆起高中参加过什么课外活动的时候，就不只是运动会了。 第一次培训结束的时候，七道题只有一题有思路，但不会做，老师还夸奖呢，“你们从来没学过奥赛，还能听懂？厉害！” 高二的寒假里再去，七道题能做出四道来了，还有同学崇拜得不得了，向峥儿请教哩。 峥儿乐了，越发喜欢物理。 高二的下学期，峥儿忙得不亦乐乎。 每个周末都有老师送他和几个同学一起去z城学奥赛。 四月份参加了全国中学生英语创新大赛，拿了全国一等奖。 升高三的暑假里又参加了北大的学科夏令营。 暑假结束，开学了。 全国中学生物理奥赛的初赛，林峥儿得了满分。 去省城参加复赛之前的那天晚上，青蛙忽然莫名其妙地说： “林峥儿，我跟实验室的人说好了，你放心去考。” “咦，我有什么不放心的？” 原来，青蛙打算笔试完带峥儿去见实验室的人……因为复赛中实验占40分…… 峥儿回家大哭，“我不要作弊！我考多少就多少！” 峥儿妈简直不相信，当年那个不会做弊的物理老师当了校长会要求孩子这样做！ 第二天就要出发了！事不宜迟，她赶紧给青蛙打电话。 联系不上，只好打给班主任章鱼，请他转告校长，我家孩子坚决不作弊！ 章鱼解释道，“咱以前吃过亏呢。咱不找人，人家找人，咱就吃亏。” 峥儿妈说什么也不答应，“章老师，我儿子是学奥赛玩的。我儿子不作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快乐篇 第76章 树人(3) 五 想到这儿，峥儿妈心里十分苦涩。 峥儿和同学上的那些奥赛培训班，哪个不是七八千！ 六七天下来，不算吃住，光学费就是五六千。每次都是学校出一大部分钱，自己拿一小部分。 高二下学期那个周末班，学校干脆连学费、住宿费、伙食费都包了，将近两万块呢！ 这两年，所有的参赛费、培训费，学校为每个尖子生大约出了十万！ 十万块呐！ 峥儿妈骑着自行车送牛奶，每月才三四千。他爹在通州打工，干了这么多年，每月才七八千。这些钱加起来也就是够生活费和峥儿的高中学费。 要是每年还能再拿出十万八万，咱还用住树上吗？早交上首付买房了！ 但是学校可不想出钱让学生学着玩。 学校要你出成绩！最好进省队，进全国总决赛，拿金牌，让清华北大去抢，这样连自招都不用！ 谁不想让孩子上清华北大？ 可怎么也得有个游戏规则吧。 靠实验作弊进决赛，进清华北大？！从来不想。永远不想。 不上清华北大，也要光明正大！ 六 想到这儿，峥儿妈起身，决定：现在就去找青蛙！如果这次见不成，晚上再去！ 她低头瞧了瞧身上这件红黑格子呢外套，这东西居然越洗越旧越俗艳！当时是模特穿着的。 店里其他外套要么不合适，要么太贵。 她知道自己也该理发了。天生的自来卷，很不顺溜，还硬硬的，永不驯服！ 可是进理发店弄个像样的发型得三百块，够给峥儿买好几本书呢。 算了，不想那么多了。见不着青蛙就回来给峥儿做饭，晚上再去！ 谁知，到了校门口，她又踌躇起来。 毕竟学校出了那么多钱，学校培养了你，学校想怎么着就怎么着！ 她心乱如麻，在校门外小树林打起转悠！ 七 从前天，也就是三月15号晚上开始，清华北大开始自主招生报名。 班主任章鱼打电话叫她去学校，说是要和她一块儿给峥儿报名。 峥儿妈满心欢喜，因为峥儿已是北大夏令营的优秀营员，具有参加笔试的资格！ 无限感恩，无限谦恭。 含着胸，还有点缩着背，打听着，怯怯地找到了章鱼的办公室。 峥儿从不用她操心，她还是头一次来学校哩。 “章老师，您辛苦了！这个表，让孩子自己填就是，或者我填，您这么忙！” 章鱼看看左右没人，小声说：“是这样，您看，您儿子免初审，可直接参加北大自招笔试。校长的意思，高三上学期期末考试的分儿，用期末考试之前的那次月考的……那次李鸿第一名，722分,您儿子第二名,708分。” “哦？！” “您看，县里唯一的省优秀我们也给了您儿子……本来，我们给谁就是谁……您儿子有奥赛奖，物理省一，数学省二。李鸿没有奥赛奖，只有这次月考……呃，学校的意思，他弟兄俩一个清华一个北大，多好！” “是是是！俺这两年一直感激学校和老师哩！学校该怎么做就怎么做吧！” 感激也能使人失去理智。 昨晚帮峥儿填完表格一回到家，她心里翻腾开了。 越想越觉得不对头。 首先，峥儿从来那么阳光，那么快乐，四个月前还考过第二名？！ 第二名倒无所谓，她这个当妈妈的从来没有要求儿子必须考第一。 再说，不是有句话么，所有的成绩都属于过去。 只是，把四个月前的那个月考挖出来当期末成绩给北大，这到底是想叫俺考上还是不想俺考上？ 若考不上，填什么都无所谓；若考上，天呐，这自招填的分可跟档案不一样哩！反正不能改俺的档案？！ 章鱼安慰她，“没事儿！自招这事儿一过去，大学就把那些分儿扔一边，不管了。” 她心里还是疑惑不安。 “没有奥赛奖，只填个高高的期末成绩就能上清华？这事儿不太好吧？要是人知道了呢？” “您不说，没人知道。” “那么别的学校要是有填740，750的呢？” “您甭管别人。” “老师，您把俺的第一改成第二，这么着……俺，俺要是也想考清华呢？” “两个孩子，一个四次第一名，一个一次第一名，您说清华会要哪个？况且，我给您儿子综合填的第一。您放心，我们不会为了一个孩子伤害另一个孩子。” “章老师！您……”峥儿妈犹豫了一下，索性把峥儿告诉她的说了出来，“您不是在班上说，您中考作弊被逮着，复读了一年吗？您不觉得那个叫您作弊的老师伤害了您吗？他不是也是为您好，叫您上高中吗？” “这个……那是考试抄……咱现在只是换分儿。这分儿，也是孩子们考的真实成绩，不是虚的。要说这分儿是假的，反正不能全校都是假的？” 嗯，如果大家都是假，假就能成真。 无论素质教育还是应试教育，都不如改分换分更省事儿。 高校自招报名，学生的学业成绩可以填的要多好有多好——高三级部主任管着，报同一个学校的别互相撞了就行。 可要是世上有这么个理儿——你考不好就改分换分，那么你上了大学，要是，要是教授不同意你改分换分呢？那你是不是，呃，把教授和同学杀了？ 小小年纪，分可以改，档案可以改，还有什么不能改？ 那么会计账本可以改，论文数据可以改，什么都能改，怎样对你有利你就怎样改！ 一叶不去，必用斧柯。小时偷针，大时偷金。 偷针没事，偷金也没事？ 运动员用兴奋剂只要没查出来就没事？打假球也没事？ 打假球、用兴奋剂你可以成为一时的世界冠军，但绝不会成为伟大的运动员！ 那些欺上瞒下的贪官污吏，那些学术界造假欺世盗名的家伙，一开始肯定有人告诉他们“没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快乐篇 第78章天堂里有个静如姐 一想起天堂里的静如姐，苏宛如只想哭。 静如是二爷爷的长子良骐大爷的长女，只比苏宛如大一岁。 怎么二爷爷家的人，大多像二爷爷，无论有什么事什么委屈全都憋在肚里呢？ 良骐大爷似乎一辈子都不怎么敢说话，言不达意，还呜呜哝哝。 他弟弟良骥叔叔，十八岁的时候就跟着大人去北京跑买卖——那一年二爷爷走了——虽然在外面练得敢作敢为也敢说，可惜离家太远。 良骐大爷的四个女儿，数大女儿静如最老实，最不爱吱声，也最逆来顺受！ 良骐大爷家的老幺——那个上世纪80年代超生的儿子金牛，倒是个响当当的男子汉。 当年就是为了他，苏宛如的爷爷替良骐大爷交了400元的罚款。 静如姐嫁给了同村的一个家伙。 那家伙好像一年四季在外面做买卖，不晓得做什么买卖，反正不赚钱。 反正他一回家，要账的就跟进来。 有一年过春节，他回家了，要账的也跟来了，把静如姐养了一年的猪拉走了。 静如姐做了饭，到床边喊他起来吃，他却猛地揪住静如姐的头发，就是一顿暴打！ 静如姐不晓得他的债坑到底有多深，也不晓得到底要用多少钱才能填平。 静如姐似乎感觉不到生活有什么奔头，也不知道希望在哪里，欢乐在哪里。 反正以后的日子里，她都愁眉苦脸，终日不见笑容。 养了几只鸡，卖了钱，给爹妈买了新褂子，默默地拿过去，却从来不说自己的烦恼。 邻居们都翻盖新屋了。 静如姐家住的是老屋。 老屋漏了个大窟窿，在屋里都能看见天，那家伙也不盖新屋。是没钱么？ 那年阴历六月，暴雨连连，静如姐特别害怕，不敢在里面住，就抱着孩子会娘家住。 雨季过去之后，秋高气爽，静如姐回家去了。 当然，她到回家，在屋里还是一抬头就看能到天。 那么，从这个能看见天的窟窿里，静如姐都是看到了什么可怕的东西呢？ 反正从那以后，静如姐失了魂魄一般，什么也不想了。 院子里有一口老井，她的心思似乎就围绕着那个井。 那年十冬腊月，大门开着，却不见人影，只听见井里有动静…… 她从井里出来以后，还是在井沿上坐着。 良骐大爷吓得赶紧把那井填上，又赶紧借钱给女儿家盖屋。 可是已经晚了——新屋盖好了，静如姐住进去还是丝毫感觉不到幸福和欢乐。 你知道，张国荣什么都有，什么也不缺，还是从高楼上飞下来了。 医生说，那是一种病，叫抑郁症。 良骐大爷带着她去省城治。 但是静如姐最终还是没治好，大家也没能看住她。 就像欧也妮的的母亲，静如姐没有一句怨言，像洁白的羔羊上了天。 对静如姐来说，幸福似乎也是只在天上啊。 静如姐走了才两个月，那家伙居然有了新欢。 在外面打工的金牛一听说，眼里充满血丝，狂怒着跳上火车，奔到他家，对他挥舞着拳头，咆哮着： “俺——姐——哪？” 于是那家伙不知打哪弄到了盖屋的钱，还给了良骐大爷。 每年金牛给静如姐上坟的时候，哭得两个人都拉不起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快乐篇 第75章 燕如 燕如是苏宛如五爷爷家的的一个妹妹。 谁也不明白，燕如这个大美人怎么会死心踏地嫁给那个当医生的家伙。 十年前燕如认识他的时候，那家伙三十来岁，倒是很帅，很像吴彦祖。 大概哪个女孩儿都会忍不住多看他一眼。 但他是离了婚的，没房，没车，也没钱，还带着一个不会坐不会站不会说话也不会思考的儿子！ 他曾经也很有钱——他父亲是做生意的。 而且以前医院似乎没现在这么多病人，上一天夜班可以歇两天——所以他在城里开了个店，让母亲帮他照看。 不幸的是，结婚第二年他有了一个很不正常的儿子——该会坐的时候不会坐，该会站的时候不会站，该会说话的时候不会说话…… 因为他是父母唯一的男孩儿，所以他必须要让儿子像正常的孩子一样，所以他带着儿子到处寻医问药，几乎跑遍全国。 不久他父亲也得了病。 那种病，曾夺走了周恩来总理的生命。 母亲要照顾父亲，他的店开不成了。 但是儿子的病也丝毫没有起色。 他不死心，仍然到处跑，给他治，治，治。 花钱无算，他也不打算存款。 后来，儿子被确诊为先天基因性的病。 而他父亲也走了。 父亲这一走，差点儿带走他这辈子所有的笑声——父亲的肚子里装满了笑话呵，几乎每顿饭都能叫你喷出来！ 接下来的几年，他带着母亲和儿子搬来搬去，居无定址，直到与燕如相知相识。 燕如就在医院的拍片室，不知为什么他以前没注意。 文学作品里才有的的那种天使般的女子，生活中真的存在。 你说没有，那是因为你没有好运气遇上。 燕如只是上完了卫校而已，收入也不高。 但是燕如下了班，全是大明星的范儿，尽管她的衣服都很便宜！ 她那么会生活呵，做的饭菜那么可爱那么好吃，还富有营养！ 不论是她烧的汤，还是她炒的米饭，最起码有五种颜色！ 顺便说一下，燕如的妈妈，也就是苏宛如的五爷爷家的二婶母，就是个天塌下来也不皱眉头的主儿！ 同在星官村，不晓得二婶母咋会做那么多好吃的——她做的馒头像就玫瑰花，小孩特喜欢，虽然吃起来只不过馒头而已！ 二婶母年轻时就善于打扮，总是烫头穿裙子，脸蛋像王馥荔，但是比老电影里的王馥荔洋气多了——呵呵，谁叫王馥荔演农村大嫂！ 自从有了手机，她老人家居然成天玩自拍！ 燕如的事儿一传开，村里人都感到震惊。 五爷爷表示反对——当然，五爷爷这辈子基本上反对无效。 燕如说了：“当你面对感情，感觉对了就是对了。” 自己的婚姻关别人什么事儿呢？ 所以二婶母也处之泰然。 不是说婚姻就像鞋，合适不合适只有自己能感觉到么！ 再说都什么年代了，谁还干涉儿女的婚姻！ 那么燕如自己的感觉如何呢？ 燕如洗碗，婆婆嫌她用的水多。 燕如洗衣服，婆婆更嫌她用的水多。 连燕如刷牙，婆婆都嫌她刷的时间长！ …… 有一次燕如下班回家，到了门口，听见婆婆和大姑子姐在说自己的坏话。 她一直等到她们说完了才进去——当然，脸上照常挂着笑！ 要是换个人，早踹开门，跟那母女俩干起架来了！ 后来燕如一干家务活，就放歌或者放音乐。 老人家爱怎么唠叨就怎么唠叨，反正她燕如该怎么洗东西还怎么洗东西，想刷几分钟牙，就刷几分钟牙。 但是有了女儿之后，燕如却往女儿的心灵里植入了一个观念，就是：奶奶是老大，事事得听她！ 这观念，在女儿的小脑袋里，根深蒂固！ 去饭店吃饭，女儿一定要让奶奶先点菜！ 无论什么好吃的，女儿一定要让奶奶先吃！ 女儿就是奶奶的开心果！ 婆婆再不喜欢自己，她老人家却是老公的母亲，女儿的奶奶。 燕如不相信，为了不听老人家的唠叨，让老公的母亲——女儿的奶奶离得远远的，自己的生活会幸福。 年轻人受点儿委屈又算什么！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快乐篇 第76章 非干风水 有谁明白苏家人究竟怎么了？ 十年前的那个春天，街上人人都知道老苏家发了，正在盖两进的大宅子——就在城北新一中那儿！ 苏宛如的大弟媳晴岚却不知道！ 等传到她耳朵里，她那个震惊呵，简直不信！ 她跑去工地上看。 果然如此。 “盖房子这样的大事，为什么不跟我商量？ 有钱了，再生个娃娃给女儿作伴不行么，为什么要盖房子？ 咱爹分的楼的给咱住了，要是给他盖房子，为什么要盖这么大？” 苏家的男人也不正眼看她，轻蔑地答道： “娘儿们懂什么，什么事儿用得着跟娘儿们商量？” 然后，这十八间屋的大宅子盖了不到一半，突然，苏宛如的大弟东山就离开了单位，不知是离了职还是辞了职。 为什么？ 有谁知道为什么？ 他在单位里不是个领导么？ 然后就是苏宛如的爹高举债台，节衣缩食，继续为这个十八间屋的大宅子奋斗。 十八间屋呵，说是为了四世同堂！ 四世同堂么？ 苏宛如的爷爷奶奶从星官村搬来，住后院，但是不久又默默地回去——什么也没带，就像离家出走。 是奶奶坚持要回去的，说是跟他们一块儿住不得。 继而，东山和晴岚把他们住的楼租了出去，搬进前堂屋，爹妈住后堂屋。 这是为什么？ 那时候他们的女儿一帆正要上初中，初中的学校离他们原来住的楼已有开发商看上了苏家所在的这一片儿！ 才住了十年就要拆，苏宛如她爹似乎并非不高兴。 巨额的拆迁补偿明摆在那儿呢。 那么，这些年节衣缩食，冬天舍不得买炭烧暖气，在堂屋里挨冻，也都值了！ 但是所有的人都心知肚明，一旦真拆迁，苏家很快会热闹起来。 因为苏家还有一个二儿子，数年前为债务所逼，远走南洋，留下妻子和一儿一女。 这位二儿媳不可能是省油的灯呵！ 苏家不是重男轻女么，她既为苏家奉献了唯一的孙子，拆迁补偿还能没她的份儿？ 所有的明眼人都知道，苏家没准儿会闹上法庭，打个头破血流也说不定。 唉，吉宅，吉宅。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快乐篇 第77章 新生代 东山的女儿，也就是苏宛如的侄女一帆，才十七岁，痛苦就已经像大海一样深！ 这丫头2000年三月份出生。 那年夏天，她妈妈晴岚嫌热，打开了空调——是不是婴儿不能用空调？ 反正从那以后，一帆就落下了病根儿。 整个童年甚至初中，一帆一年到头没有几天不哮喘。 每天都在吃药，吃药，现在马上要高考了，还在吃药。 吃药是在家里，反正没人见，谁也不会笑话。 可是晴岚每每给老师打电话，不叫女儿跑操！ 所以，从小，同学们跑操的时候，一帆就一个人呆在教室里！ 好像整整一个小学时代，一帆好像一入冬就不上课，一请假就是一冬天。 苏宛如不懂，既然孩子身体不好，为什么那么早就上幼儿园？ 两岁，一帆就和她姨家的小表姐嘉欣一起上幼儿园了！ 五岁，一帆就幼儿园毕业，上小学了！ 在她17年的成长过程中，那个比她整整大一岁的嘉欣，就是她的克星！ 她一帆就是在和嘉欣的的比较中，在嘉欣的影子里，在嘉欣的告状中长大！ 一帆被老师提问的时候答得不好，嘉欣回家一定会告她的状——一帆罚站啦！ 一帆若是考得不好，嘉欣回家一定会说——一帆没考及格！ 所以，一帆就是在她自己的亲妈眼里，从小也是个小笨孩！ 晴岚成天训女儿： “你看你姐姐，你怎么就不能像你姐姐那样！” “除了坏脾气比你姐姐厉害，你样样不如你姐姐！” 苏宛如不懂，晴岚为什么把自己的孩子跟比她大一岁的孩子比？ 在舞蹈班里，一帆跳得最好，在队伍最前面，但是嘉欣回家就说一帆跳得不好。 于是就没人相信一帆跳得好。 一帆除了喜欢舞蹈，还特有想象力，擅长编故事，写作。 有一回，作文题目是四喜丸子。 几乎所有的同学都写了一道菜。 一帆实在想不出四喜丸子那道菜有啥意思，就编了一只狗和一只猫的故事。 一家人有四条狗，最大的叫大喜，最小的叫四喜；那只猫叫丸子。 一帆的这篇作文得了最高分。 所以一帆很自信，自己一定能当个编导。 高三，她去省城上了一个编导高考辅导班，那个辅导班就在省艺术学院旁边。 于是一帆就爱上了这个艺术学院，死活要考这个大学， 中传媒？浙江传媒？四川传媒？一概不入眼了。 一帆艺考，晴岚花了4000多元，托老师帮她报了20个学校，超级自信的一帆却只考了四个学校，其它的，虽然也花钱报了，她连考都不去考。 一帆不相信，她这么有才，她心仪的那个艺术学院会不要她！ 可是事实偏偏很残酷——直到高考，一帆一个专业合格证也没收到！ 她心仪的那个艺术学院并没有向她抛出橄榄枝！ 活了十七个年头，一帆忽然意识到，在这世界上，她实际上哪儿都不属于。 那个十八间屋的大宅子不是她的家。 你看，好吃的菜，一定摆在在叔叔家的弟弟面前；只有她爸妈出现，她爷爷才会把盘子往她面前推。 还有那回，她九岁的时候，爷爷当着她的面，把她学舞蹈的四百元学费扔到地上，妈妈哭着拾了起来！ 一个亲爷爷会这样做吗？ 虽然一帆常年住在在舅舅家，小学好几年舅妈都像妈妈一样接送她上学放学；虽然舅舅家很穷的时候，舅妈还给她买自行车；虽然舅舅也会带她去超市买东西，她要什么就给她买什么，但她深深地意识到，舅舅舅妈不是自己的亲爸亲妈。 她自己的爸呢？成天跟人喝酒，从来不懂她的心事。 她自己的妈呢？成天在门头上，很少管她，几乎从没教过她什么知识，还瞧不起她，觉得她什么都不如嘉欣，成天嚷嚷着要再抱养一个！ 你说哪儿是她苏一帆的家？ 艺考失败，靠文化课上好大学就别想了。 晴岚不屑地说，怕什么，现在一二百分就能上大学，职业院校有的是。 可一帆宁愿复读——她要上好大学！ 她要为将来的孩子负责！她要当个有本事的妈妈！ 她可不想随随便便上个高职，出来开幼儿园或者进医院当护士。 她苏一帆凭什么不可以追求梦想！ 可你明年复读也不过这个水平！你会一样玩，一样犟，一样我行我素，我还不了解你吗！ 晴岚跟女儿隔阂怎么这么深呵，竟不相信女儿复读有什么意义！ 一帆哭着来找姑姑苏宛如。 苏宛如感到心酸——苏家的女孩儿的命运何其相似乃尔！ 三十年前苏老爹也是不相信她考能大学！ 与其说是不相信，不如说是不指望她考大学。 苏老爹的梦想既是四世同堂，他的子孙又何需梦想。 苏宛如在苏家没有说话的份儿，不过她能帮一帆拉到一个同盟！ 那就是一帆的叔叔，苏宛如远在南洋的二弟东海。 东海下南洋已五年，从来不接父亲的电话。 前几天爷爷弥留之际，他乘飞机到上海，再转乘火车，因无座，一路站到家。 奇妙的是，他哥哥东山听他的。 所以，苏宛如跟东海串通好：一帆高考后，晴岚若不叫她复读，东海就出面，直接找她爹！ 当爹的总得关心女儿的前途和梦想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快乐篇 第78章 新生代(2) “姑姑救我！我妈要拉我去精神病院！她说我是社会败类！” 一帆在微信里对苏宛如呼喊！ “在哪？” “桃树街！” 苏宛如骑上自行车，飞奔过去。 苏家十年前盖的的那个大宅子，和新一中一样，都在县城的尽北头，再往北，就是大片大片的的桃树林，所以大家就管那儿叫桃树街。 对一帆来说，湖边她姥姥家就是姥姥家；她奶奶家，也就是她家，就是“桃树街”。 明明是新的大门，却刷黑漆。 想做出古老的样子，却只是令人感到压抑，毫无兴盛之感！ 大门和二门之间只有那么一点空，却堆满了树根、木头和杂物。 所有的旮旮旯旯以及过道全都摆放着东西！ 要是我的家，苏宛如心想，院子里的东西全清理掉！ 而且只要一个院子就够了！ 为什么不分成两部分，一部分住，一部分搁东西，当工场？ 有一种力量叫作清扫力，清扫力改变命运！ 不信，看看迪斯尼，你知道迪斯尼有多少清洁工！ 不信，搜搜南丁格尔，看她如何拯救千万人的生命！ 苏宛如推开虚掩的黑大门，便听见她娘儿俩激烈的争吵！ 站在二门上，你的视线便穿过前堂屋敞开的前门和后门，一眼看见后院和后堂屋！ 苏老爹说，这才是建筑的艺术——显得景幽深！ 嗯，也就是说，这个前堂屋不是为了叫人住的，是为了从二门往里看后院的！ 所谓景幽深，也就是显得你的宅子大吧。 反过来说，你在前堂屋里，别人在二门能看见你，从后院也能看见你。 这叫家么？ 没有一点私密的感觉。 为什么小孩儿喜欢藏在门后头，钻到桌子底下玩？ 前院东西厢房都有，却连个做饭的地方都没有。 现在一帆都快高考了，她爹妈也不给她做顿饭！ 后面你奶奶有做的饭！去你姥姥家，你姥姥也有做的饭！ 没有家的感觉，你让孩子的心往哪儿安放？ 为什么孩子们做游戏都要有个家？ 孩子连吃饭都不和父母在一起，没有沟通，便只能等到所有的问题都暴露出来，所有的矛盾全激化的时候，吵，吵，吵！ 现在，晴岚大骂女儿，骂老公，骂苏家全家！ 苏一帆，你高三一年都没动过课本！你成天不上课！成天跟那帮不学习的熊孩子一起混！ 我每次给老师打电话，老师都说你没上课！我一个一个的网吧找你，你都上哪了？！ 高考前十天你跟一个女孩打架，那女孩拉来她那个胳膊上文着龙的哥，闹到政教处，110都来了！ 你说不是你先动的手？是不是你先动手的，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跟人家打起来了！ 如果你全心备战高考，怎会跟人打架？ 现在马上要高考，你竟然还是手机不离手！一会儿也不离手！ 苏宛如怒气冲冲地说，你怨孩子啊！这么多年你在干嘛？你给孩子一个温暖的家了么！ 你没听说过十八岁以前，孩子的错就是父母的错！ 晴岚嚎啕起来！ 求你别这么说行么？我在店里！我不守着那个店行么？你弟弟苏东山十四年都没给我一分钱，一帆上学全是我给的钱！我不拼死拼活地挣钱行吗！ 东山不是做木器雕刻吗——满院子的木头和树根——他挣的钱呢？难道不挣钱？ 他挣的钱呢？你问他去！ 咦？ 如果是一家人，全家会为了一个共同的目标奋斗吧。 房子是我们共有的温暖的家，幸福的港湾，力量的源泉，孩子们梦想的工厂。 孩子是我们共同的孩子，老人是我们共同的宝。 一切为了让老人健康高兴，一切为了孩子的未来。 大家各自拥有梦想，又彼此互相支持。 同时每个人又是家庭的一分子，遇事大家商量，共同出力，够多么好！ 可惜，苏家不是这样。 苏老爹的梦想既是四世同堂，他的子孙又何需梦想。 这么多年，苏家没有欢乐，没有爱，只有房子、债务和邻居的羡慕！ 没有欢乐没有爱的房子只能是房子。 苏老爹便只有房子，没有家。 晴岚只挣到了钱，也没有家。 可怜一帆活到十七岁，更是从来也没感觉到家。 就在此刻，母女俩吵个天翻地覆，后院的苏老爹却装聋作哑，也不伸头。 女儿孙女都不是他家的人。儿媳更是从来都跟他有仇！ 苏家人人都很孤单。 每个人都被发射到各自的轨道，身不由己地运行，无可奈何地奋斗。 之所以无可奈何，是因为他们的幸福总是那么渴望而不可及。 他们应该意识到，幸福其实还是在家里。 可他们追逐的都是幸福的影子。 每个人都朝着自己的目标前行，谁都不顾别人。 每个人都抱着自己的想法，谁都不承认自己有错。 那个名叫幸福的大车可不就寸步难行。 唉，家，家！ 那么桃树街又是谁的家？ 给孩子一个乐融融的家！ 哪怕只是一间屋，只要里面有爱，有梦想，有欢笑！ 让孩子在阳光下成长——爱就是阳光！ 阳光下的孩子怎能不茁壮地成长！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快乐篇 第79章比天空还广阔 世界上最广阔的是海洋，比海洋广阔的是天空，比天空还广阔的是人的胸怀。——题记。 苏宛如的大姑父十七八岁的时候，也跟着她爷爷爷学过手艺。 那时候苏宛如太小太小，完全没印象——三岁之前的事儿，大概没几个人记得——光知道大姑在她三岁的时候嫁到了皇恩庄。 大姑父好说她小时候的事儿。 “小宛，我是看着你长大的，你小时候喝水都喝糖水，你爱啃猪蹄子，你爷爷就好给你买猪蹄子，猪蹄子呢，你爷爷不说猪蹄子，说‘抓泥儿’，有一回你啃着回家，走到大桥那儿，忽然小手一扬，把猪蹄子扔桥底下去了！哈哈，你嫌没肉！你爷爷最疼你，从来也不熊你，你要什么只说一遍，你爷爷就给你买去……“ 大姑父以为苏宛如永远都是小时候那个被她爷爷惯着的小孩儿！ 苏宛如每年寒暑假去大姑家，大姑父都买猪蹄子，要不就杀只鸡，要不就炖排骨，要不就包肉饺子，肉包子，反正总是弄好吃的。 可是苏宛如她爹妈就是不喜欢大姑父。 因为大姑父跟她爷爷苏老太爷不一样！ 每天早晨天一亮，苏老太爷就起来，喝一碗用滚开的水冲的的鸡蛋，然后就开始干活。 老太爷一辈子就知道干活干活，淌汗淌汗，喝茶喝茶。 只要你干活，你就会淌汗；你只要淌了汗，再喝茶，一辈子保准什么毛病也没有，保准一辈子平平安安。 真的，他老人家身体非常好，活到90岁，从来都是想吃什么就吃什么，却从来没有三高。 在他生命的最后的两年里，有几个晚上一躺下就上不来气，医生说：您老人家的心脏变大了，您得少吃少喝。 但他老人家不认为心脏变大是病，照样想吃多少吃多少。 在苏宛如的记忆中，他老人家天天在院中枣树底下干活，从来不串门儿跟人家聊天，倒是不断地有人来找他聊天。 人家说的时候，他虽然听着，但是手里的活儿却不停。 可你再看苏宛如她大姑父，他成天喝酒、钓鱼，写毛笔字！ 大清早，大姑父常常一起床就去东河里钓鱼。 皇恩庄东边的河，从来没断过水，即使天大旱。 钓回来就用盐腌上，中午裹上一层干淀粉，用油炸。小河鱼炸出来又香又酥又嫩！ 大姑父爱喝茶，爱喝酒，也爱吃肉。 每顿饭都要喝一小杯酒，再来点儿肉。 大碗吃肉，大碗喝酒的水浒英雄不都是山东人么。 山东人为什么是山东人？不光吃煎饼卷大葱！ 大诗人李白多能喝酒！不喝酒他就能写出诗来？ 李白在山东游历了十六年！他的家就在兖州！ 还有女词人李清照，不信你搜搜，她那么多作品都跟酒有关系！ 每每酒至微酣，大姑父就提笔蘸水在堂屋门前的水泥地上练字。 唐朝的怀素不也是喝了酒就在寺庙的粉壁上书写，“其势如惊蛇走虺，骤雨狂风；满壁纵横，又如千军万马驰骋沙场？” 苏老太爷一辈子以手艺最精为骄傲，不干别的。 家具厂批量生产出来的家具铺天盖地，看起来是实木，其实是贴了皮的人造板！喷漆也只喷表面！ 苏老太爷打的家具则是卯榫结构，一个铁钉不用！刷油漆至少刷三遍，油漆能喝到木头里去！ 卯榫结构的东西是砸不烂，也摔不坏的。 四川有个报恩寺，建于1460年，经历那么多地震，包括汶川大地震，都没有塌。 天津有个独乐寺，独乐寺有个观音阁，也抗过了唐山大地震！ 但是现在的人光图好看，就是不找苏老太爷打家具。 自从兴起了铝合金门窗，盖房子也没人找他了。 苏老太爷就做小矮桌——用来打牌，打麻将，吃饭都可以，还有结结实实的小椅子，拉到集上卖去。 五天一集，每一集都能卖光。 但是大姑父却紧跟着时代走。 兴沙发的时候，他做沙发。 兴石膏天花板的时候，他做天花板。 兴太阳能的时候，他做太阳能。 大姑父很愿意接受新事物！ 就在1997年，香港回归举国欢腾的时候，大姑和大姑父的儿子，苏宛如那个在外打工的表兄弟出事了。 苏宛如恨自己既不是学医的，也不是学法律的！ 读了这么多年的英文，还学了法语和日语，在现实中却是百无一用！ 那老板出了钱，给表兄弟做完手术，大姑父就把儿子带回了家！ 表兄弟才22岁！他这辈子怎么办？ 老板是有责任的！为什么没有安全防护措施？！为什么没有合同？！为什么没有保险？！ 大姑父却说，老板已经尽力了，咱不能赖老板一辈子。 再说，是儿子自己不小心。 大姑父和大姑从此默默地挣钱，默默地给儿子治疗。 两个人轮流去青岛打工挣钱。 对他们来说，儿子每一次手术可都是巨额的手术费！ 他们并非基督徒，也没有任何人教他们要爱自己的仇人，但他们就是谁也不怨，真的，从来没有半句怨言！ 大姑父见了人，还总是高高兴兴的样子！ 从2006年起，沿袭了2600年的农业税或者说田赋，国家取消了！。 种地有补贴，养猪有补贴。 人人有新农合，困难的有低保。 在村里，你住的如果是危房，国家会给你盖新的，也不用你操心。 国家越来越强，老百姓的日子就越来越好！ 小宛，你知道一带一路不？ 小宛，你知道不，现在谁得罪中国谁倒霉！ 大姑父说“咱中国现在有一带一路，这可了不得！”的时候，就像苏老爹夸自己的宅子和垂花门！ 你瞧，大姑父的胸怀比天空还广阔！ 苏宛如不知道，还有谁的心胸比大姑父的更广阔！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快乐篇 第80章姜伍子一个字不识 苏宛如的五爷爷一辈子最后悔的就是那年没被还乡团抓兵抓走。 五个儿子，哪一个去也不行！ 苏宛如的老爷爷叫人把大门二门都插上，门后头摆上水缸，缸里放进石头。 但是还乡团还是跳墙进来了。 木匠家不缺武器！斧头就是武器！ 此时的苏家兄弟一致对外，太团结了！ 在这场争斗中，苏宛如的大爷爷受了重伤，落下了终生残疾。 但是此事并没有完。 还乡团竟把二门外他们的四叔抓走了！ 为把他老人家赎回来，苏家卖地，卖粮食，能卖的都卖了！ 等到来通知去把他老人家抬回来的的时候，他老人家已经奄奄一息！ 而对门的姜家，一没有斗争的武器，二没抗拒的勇气，十四岁的姜伍子就被抓走了！ 姜伍子跟苏宛如的五爷爷同岁，只是一个字不识。 一场战斗之后，姜伍子就被解放军俘虏了。 然后姜伍子光荣地入了党！ 世事难以预料呵！ 姜伍子复员之后，好像全国也解放了。 然后镇上——也就是星官村这儿有了信用社，需要人帮忙，因为姜伍子是个党员，就被推荐去了。 他一个人跟着建行的一个叫钱才升的主任干。 上世纪五十年代末，六十年代初，国家特别困难的时候，姜伍子把老母亲从汶上县接到他身边。 在老家里，老母亲实在吃不上饭。 也就是说，钱才生虽是银行主任，他娘儿俩的生活也困难着哩！ 那时候，各个大队要贷款买种子，买农具什么的，都要找姜伍子。 姜伍子看钱才生的老母亲那么大年纪实在可怜，就特别关心她，也叫各个大队特别照顾她。 那老太太还真挺过了共和国最艰难的时期。 要是在汶上老家，钱才生说，她老人家即使幸存下来，也难免讨饭！ 据老人们说，那时候村里的榆树皮全被扒光！连杨树叶子柳树叶子都吃净！地瓜秧子就是好东西了！ 然后，钱才生被调回汶上老家，他和老母亲回去了。 临走之前，钱才生给姜伍子填了一个表——姜伍子不识字也不会写字，但跑腿儿说话行，因为他明白事理——叫他进了建行。 然后姜伍子凭老资格成了银行主任，继而当了行长。 那以后，他的三个儿子和一个女儿也都进了银行。 他们上完初中了么？咱就不知道了。 姜伍子说，他的一个战友也是一个字不识，当上了法院院长。 咱别笑话人家不识字，你知道建国初，一个县里有多少文盲吗？ 建国初，苏宛如家后面的小学里就有个扫盲的夜校。 苏宛如的大姑就是在夜校认了不少字。 咱再看苏宛如的五爷爷。 苏宛如的五爷爷认的字可就多了。 五奶奶都过门了，他还在上学——据说，五奶奶的娘家也很支持。 但是五爷爷还是种了一辈子地。 他读的那些书，似乎种地也没用上。 直到现在，苏宛如84岁的五爷爷还忘不了还乡团抓兵那事儿，好说： “还乡团来抓兵，兄弟五个谁都不去！赔了四叔一条命，赔了大哥半条命，你看姜伍子，他一个字也不识……” 苏宛如的爷爷生前一听见五兄弟唠叨这事，就好打断他的话，说： “那是因为姜伍子好心，姜伍子照顾钱才生他娘照顾得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快乐篇 第80章 翠儿 翠儿从星官村镇上的初中考进了县一中，还是重点班，高一(1)班。 翠儿从小忒要强，考试如果拿不了第一，回家一定哭一场。 翠儿参加过全市的英语竞赛，得了第二名，她爷爷在村里起劲地地吹了一圈——头一回感觉到这个小丫头的存在！ （当初，他爷爷要的是可是孙子，幸好，没过几年，翠儿就有了个弟弟！） 说起这个存在感，嗯呐，不得不说一个令人很不愉快的事实——自从翠儿进了这个高一(1)，好像失去了存在感！ 怎么说呢？举个例子吧。 课上，数学老师讲一阵儿，就问问台下同学们都听懂了没有，但他的视线从来不投到她郑翠儿这里来！ 开学都快一个月了，语文老师还从来没提问过她，恐怕连认得也不认得她！ 英语老师倒是班主任，姓胡，不知道他知道不知道初中那回英语竞赛的事儿？ 英语可是她郑翠儿最得意的，可是这个胡老师从来不叫她起来读课文！ 你说，这三个主课老师天天跑到讲台上给你上课，你要是没有存在感，你要是天天闷闷不乐，这日子可怎么过？！ 在教室里，翠儿不得劲；在宿舍里，翠儿心里也不舒服。 看见老师，翠儿高兴不起来；同学呢，也还没认得几个！ 忽然翠儿想起来了：哎！对了！我想家了！ 家里多舒服，多自在！ 我要什么，我爸妈就给我买什么！每顿饭我妈都做我和弟弟爱吃的饭菜！ 不行，我得回家！我得回家！ 今天下午第四节那个课外活动时间，还有去星官村的车呢，我家去！ 明天早晨叫我爸再送我来！ 翠儿想得到，做得到。 她没向班主任老师请假。 她以为没人会注意到她。 她就是乖乖地待在班里，也没人理她，不是么？ 再说又是课外活动。自己活动不活动关谁的事！ 可是，她一不在，偏偏胡老师注意到了！ 胡老师问她同桌：郑翠儿呢？ 回家了！说是想家了！ 想家了？想家就不上课了？晚自习也不来了？ 没组织，没纪律！ 今天晚自习第二节考试！课代表，提前上我办公室去拿卷子！ “妈，我回来了！” 幸福嫂正要和面烙饼，忽然看见闺女家来了，吓了一跳！ “怎么啦？不是才星期三吗？” ＂课外活动又没事！我回家看看！” “那，你跟老师说了吗？” “嗯，没有！反正没事，真没事！” 幸福嫂将信将疑。 “哎呀，妈！想那么多干嘛！我不得劲儿，想家了呗！” “可是，你不跟老师说一声该行啊？” “明天早晨叫我爸送我去上早自习就是！我爸呢？” 翠儿在家待了一晚上。 第二天一早，翠儿背着书包回学校了。 早自习，班主任胡老师看见她，冷冷地说了声： “昨天怎没请假？” 也不等翠儿回答，径直走过去了！ 翠儿红红的脸儿，也不抬头。 翠儿从小还没挨过老师的批评咧！半句批评也没挨过！ 这下可好了，胡老师成天把这个“组织性纪律性”挂在嘴头上，天天强调，时时刻刻强调！ 郑翠儿成了反面教材！ “有的同学，无组织无纪律，想走就走，想来就来！”说的不就是她么？ 胡老师这样不点名地批评，一次两次还不行，居然天天说，光说，光说！ 郑翠儿受不了了！ 好容易挨到星期六，翠儿收拾了宿舍里所有的书，全都拿回家去，决定再也不来了！ 星期天的下午，说什么也不上车，不回学校了！ 幸福嫂一猜就知道，保准是因为没请假惹老师不高兴。 她想亲自把翠儿送回去，再找老师替翠儿道个歉。 “你爱去就去，我反正不去！我烦死了！” “那，要不咱换个班吧！” “换班也一样！” 翠儿觉得已经丢够了人，换班更丢人！ 幸福嫂无奈，先去找胡老师为女儿道歉。 幸福嫂泪汪汪地说： “小女孩儿，头一回离开家，心里不舒服，一时想家，一冲动就往家跑……” 幸福嫂恨不能求胡老师饶了闺女，让这事儿过去，别没完没了啦！ 胡老师却说，这个班的学生都优秀，不优秀进不来。 谁也不能因为学习好就无组织无纪律！ 幸福嫂就找同村的一个董老师商量。董老师在一中教物理。 董老师说：“要不，叫翠儿上俺班吧。翠儿学习这么好！别可惜了人才！” 可是翠儿犟的很，就是不回学校了！ 十五六岁的世界，可不是中性的——要么好，要么不好；要么爱，要么憎。 一旦对什么产生爱憎，这爱憎十分强烈。 要是觉得你好，可能会觉得你什么都好。 要是觉得你不好，可能觉得你什么都不好。 要是憎恶你，孩子心里就不能容忍你。 这个年龄还没学会对不喜欢的人伪装出一个笑脸，还不会出于某种政治目的跟谁凑合着演戏。 这个年龄的孩子，活得真心真意，不会装假！ 这个年龄，很难客观地看世界，也很难原谅成年人。 就这么着，翠儿不上了，谁劝也不上了！ 那之后，翠儿去大连打工，然后又去日本打工。 从日本回来，翠儿就嫁到了邻村，生了个女孩儿。 翠儿的女儿现在上四年级了，不知翠儿对女儿说过没有？ “你妈妈当年忒要强，也忒倔……”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快乐篇 第80章 悲哀的青春期(1) 翠儿从星官村镇上的初中考进了县一中，还是重点班，高一(1)班。 翠儿从小忒要强，考试如果拿不了第一，回家一定哭一场。 翠儿参加过全市的英语竞赛，得了第二名，她爷爷在村里起劲地地吹了一圈——头一回感觉到这个小丫头的存在！ （当初，他爷爷要的是可是孙子，幸好，没过几年，翠儿就有了个弟弟！） 说起这个存在感，嗯呐，不得不说一个令人很不愉快的事实——自从翠儿进了这个高一(1)，好像失去了存在感！ 怎么说呢？举个例子吧。 数学老师讲一阵儿，就问问台下同学们都听懂了没有，但他的视线从来不投到她郑翠儿这里来！ 开学都快一个月了，语文老师还从来没提问过她，恐怕连认得也不认得她！ 英语老师倒是班主任，姓胡，不知道他知道不知道初中那回英语竞赛的事儿？ 英语可是她郑翠儿最得意的，可是这个胡老师从来不叫她起来读课文！ 你说，这三个主课老师天天跑到讲台上给你上课，你要是没有存在感，你要是天天闷闷不乐，这日子可怎么过？！ 在教室里，翠儿不得劲；在宿舍里，翠儿心里也不舒服。 看见老师，翠儿高兴不起来；同学呢，也还没认得几个！ 忽然翠儿想起来了：哎！对了！我想家了！ 家里多舒服，多自在！ 我要什么，我爸妈就给我买什么！每顿饭我妈都做我和弟弟爱吃的饭菜！ 不行，我得回家！我得回家！ 今天下午第四节那个课外活动时间，还有去星官村的车呢，我家去！ 明天早晨叫我爸再送我来！ 翠儿想得到，做得到。 她没向班主任老师请假。 她以为没人会注意到她。 她就是乖乖地待在班里，也没人理她，不是么？ 再说又是课外活动。自己活动不活动关谁的事！ 可是，她一不在，偏偏胡老师注意到了！ 胡老师问她同桌：郑翠儿呢？ 回家了！说是想家了！ 想家了？想家就不上课了？晚自习也不来了？ 没组织，没纪律！ 今天晚自习第二节考试！课代表，提前上我办公室去拿卷子！ “妈，我回来了！” 幸福嫂正要和面烙饼，忽然看见闺女家来了，吓了一跳！ “怎么啦？不是才星期三吗？” ＂课外活动又没事！我回家看看！” “那，你跟老师说了吗？” “嗯，没有！反正没事，真没事！” 幸福嫂将信将疑。 “哎呀，妈！想那么多干嘛！我不得劲儿，想家了呗！” “可是，你不跟老师说一声该行啊？” “明天早晨叫我爸送我去上早自习就是！我爸呢？” 翠儿在家待了一晚上。 第二天一早，翠儿背着书包回学校了。 早自习，班主任胡老师看见她，冷冷地说了声： “昨天怎没请假？” 也不等翠儿回答，径直走过去了！ 翠儿红红的脸儿，也不抬头。 翠儿从小还没挨过老师的批评咧！半句批评也没挨过！ 这下可好了，胡老师成天把这个“组织性纪律性”挂在嘴头上，天天强调，时时刻刻强调！ 郑翠儿成了反面教材！ “有的同学，无组织无纪律，想走就走，想来就来！”说的不就是她么？ 胡老师这样不点名地批评，一次两次还不行，居然天天说，光说，光说！ 郑翠儿受不了了！ 好容易挨到星期六，翠儿收拾了宿舍里所有的书，全都拿回家去，决定再也不来了！ 星期天的下午，说什么也不上车，不回学校了！ 幸福嫂一猜就知道，保准是因为没请假惹老师不高兴。 她想亲自把翠儿送回去，再找老师替翠儿道个歉。 “你爱去就去，我反正不去！我烦死了！” “那，要不咱换个班吧！” “换班也一样！” 翠儿觉得已经丢够了人，换班更丢人！ 幸福嫂无奈，先去找胡老师为女儿道歉。 幸福嫂泪汪汪地说： ＂小女孩儿，头一回离开家，心里不舒服，一时想家，一冲动就往家跑……” 幸福嫂恨不能求胡老师饶了闺女，让这事儿过去，别没完没了啦！ 胡老师却说，这个班的学生都优秀，不优秀进不来。 谁也不能因为学习好就无组织无纪律！ 幸福嫂就找同村的一个董老师商量。董老师在一中教物理。 董老师说：“要不，叫翠儿上俺班吧。翠儿学习这么好！咱别可惜了人才！” 可是翠儿犟的很，就是不回学校了！ 十五六岁的世界，可不是中性的——要么好，要么不好；要么爱，要么憎。 一旦对什么产生爱憎，这感情十分强烈。 要是觉得你好，可能会觉得你什么都好。 要是觉得你不好，可能觉得你什么都不好。 要是憎恶你，心里就完全不能容忍你。 这个年龄还没学会对不喜欢的人伪装出一个笑脸，还不会出于某种政治目的凑合着跟谁演戏。 这个年龄，活得真心真意，不会装假！ 这个年龄，很难客观地看世界，也很难原谅成年人。 就这么着，翠儿不上了，谁劝也不上了！ 那之后，翠儿去大连打工，然后又去日本打工。 从日本回来，翠儿就嫁到了邻村，生了个女孩儿。 翠儿的女儿现在上四年级了，不知翠儿对女儿说过没有？ “你妈妈当年忒要强，也忒倔……”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快乐篇 第80章 翠儿没请假 翠儿从星官村镇上的初中考进了县一中，还是重点班，高一(1)班。 翠儿从小忒要强，考试如果拿不了第一，回家一定哭一场。 翠儿参加过英语竞赛，得了全市第二名，她爷爷就在村里起劲地地吹了一圈——头一回感觉到这个小丫头的存在！ （当初，他爷爷要的是可是孙子，幸好，没过几年，翠儿就有了个弟弟！） 说起这个存在感，嗯呐，不得不说一个令人很不愉快的事实——自从翠儿进了这个高一(1)，好像失去了存在感！ 怎么说呢？举个例子吧。 数学老师讲一阵儿，就问问台下同学们都听懂了没有，但他的视线从来不投到她郑翠儿这里来！ 开学都快一个月了，语文老师还从来没提问过她，恐怕连认得也不认得她！ 英语老师倒是班主任，姓胡，不知道他知道不知道初中那回英语竞赛的事儿？ 英语可是她郑翠儿最得意的，可是这个胡老师从来不叫她起来读课文！ 你说，这三个主课老师天天跑到讲台上给你上课，你要是没有存在感，你要是天天闷闷不乐，这日子可怎么过？！ 在教室里，翠儿不得劲；在宿舍里，翠儿心里也不舒服。 看见老师，翠儿高兴不起来；同学呢，也还没认得几个！ 忽然翠儿想起来了：哎！对了！我想家了！ 家里多舒服，多自在！ 我要什么，我爸妈就给我买什么！每顿饭我妈都做我和弟弟爱吃的饭菜！ 不行，我得回家！我得回家！ 今天下午第四节那个课外活动时间，还有去星官村的车呢，我家去！ 明天早晨叫我爸再送我来！ 翠儿想得到，做得到。 她没向班主任老师请假。 她以为没人会注意到她。 她就是乖乖地待在班里，也没人理她，不是么？ 再说又是课外活动。自己活动不活动关谁的事！ 可是，她一不在，偏偏胡老师注意到了！ 胡老师问她同桌：郑翠儿呢？ 回家了！说是想家了！ 想家了？想家就不上课了？晚自习也不来了？ 没组织，没纪律！ 今天晚自习第二节考试！课代表，提前上我办公室去拿卷子！ “妈，我回来了！” 幸福嫂正要和面烙饼，忽然看见闺女家来了，吓了一跳！ “怎么啦？不是才星期三吗？” ＂课外活动又没事！我回家看看！” “那，你跟老师说了吗？” “嗯，没有！反正没事，真没事！” 幸福嫂将信将疑。 “哎呀，妈！想那么多干嘛！我不得劲儿，想家了呗！” “可是，你不跟老师说一声该行啊？” “明天早晨叫我爸送我去上早自习就是！我爸呢？” 翠儿在家待了一晚上。 第二天一早，翠儿背着书包回学校了。 早自习，班主任胡老师看见她，冷冷地说了声： “昨天怎没请假？” 也不等翠儿回答，径直走过去了！ 翠儿红红的脸儿，也不抬头。 翠儿从小还没挨过老师的批评咧！半句批评也没挨过！ 这下可好了，胡老师成天把这个“组织性纪律性”挂在嘴头上，天天强调，时时刻刻强调！ 郑翠儿成了反面教材！ “有的同学，无组织无纪律，想走就走，想来就来！”说的不就是她么？ 胡老师这样不点名地批评，一次两次还不行，居然天天说，光说，光说！ 郑翠儿受不了了！ 好容易挨到星期六，翠儿收拾了宿舍里所有的书，全都拿回家去，决定再也不来了！ 星期天的下午，说什么也不上车，不回学校了！ 幸福嫂一猜就知道，保准是因为没请假惹老师不高兴。 她想亲自把翠儿送回去，再找老师替翠儿道个歉。 “你爱去就去，我反正不去！我烦死了！” “那，要不咱换个班吧！” “换班也一样！” 翠儿觉得已经丢够了人，换班更丢人！ 幸福嫂无奈，先去找胡老师为女儿道歉。 幸福嫂泪汪汪地说： ＂小女孩儿，头一回离开家，心里不舒服，一时想家，一冲动就往家跑……” 幸福嫂恨不能求胡老师饶了闺女，让这事儿过去，别没完没了啦！ 胡老师却说，这个班的学生都优秀，不优秀进不来。 谁也不能因为学习好就无组织无纪律！ 幸福嫂就找同村的一个董老师商量。董老师在一中教物理。 董老师说：“要不，叫翠儿上俺班吧。翠儿学习这么好！咱别可惜了人才！” 可是翠儿犟的很，就是不回学校了！ 十五六岁的世界，可不是中性的——要么好，要么不好；要么爱，要么憎。 一旦对什么产生爱憎，这爱憎十分强烈。 要是觉得你好，可能会觉得你什么都好。 要是觉得你不好，可能觉得你什么都不好。 要是憎恶你，心里就完全不能容忍你。 这个年龄还没学会对不喜欢的人伪装出一个笑脸，还不会出于某种政治目的凑合着跟谁演戏。 这个年龄，活得真心真意，不会装假！ 这个年龄，很难客观地看世界，也很难原谅成年人。 就这么着，翠儿不上了，谁劝也不上了！ 那之后，翠儿去大连打工，然后又去日本打工。 从日本回来，翠儿就嫁到了邻村，生了个女孩儿。 翠儿的女儿现在上四年级了，不知翠儿对女儿说过没有？ “你妈妈当年忒要强，也忒倔……”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快乐篇 第81章邵家的故事 苏家和前面的邵家以及路东的杜家和姜家都已是一个半世纪的老邻居了。 苏老太爷说，解放前——算来将近70年了——他曾和邵海生的爷爷一块儿给八路军送过物资。 当时是两个人一辆独轮车。 回来的时候经过曲阜，两个小伙子就去孔庙和夫子洞游玩了一下。 这次的经历，苏老太爷颇感自豪，经常提起。 海生的大姐小凤，比苏宛如小一岁，从小在班里一直考第一，上初中还是第一。 海生小时候成天生病，需要钱。 小凤上初二的时候，学费需40元。 她娘嫌多，不给她交。 小凤就这么辍学了。 海生的二姐连小学也没上完。 海生的伯伯有四个女儿，一个儿子也没有，所以海生作为邵家的唯一男性继承人，承担着重大责任。 初中毕业，海生就一米七八了。 先是跟着苏老太爷学木匠活。 上世纪90年代，木匠这一行已日落西山。 那时候，盖房子已经用铝合金而不再是木制门窗了。 小青年结婚都买现成的的高组合，低组合，高压板的茶几子以及皮革或布包的沙发——洋气，好看！ 留在村里，木匠活儿又不多，邵大爷还叫儿子学，好像只是为了拴着儿子不让他出门而已。 终于出来一个事儿，海生再也不想当木匠了！ 苏老太爷接了个活儿，给村里一个叫冯八的华侨做远的香，近的臭么？ 海生大概一直没忘青岛——小两口大概一边开着幼儿园，一边商量着去青岛。 反正幼儿园没开几天，他俩就一起去打工了！ 这里邵大娘倒是成天笑得合不拢嘴，天天夸媳妇——真没想到这个有钱的媳妇脾气还真行，从来没熊过他们哩！ 海生夫妇去了青岛，邵大爷邵大娘就给他们看家，种地。 进入21世纪，种地很容易，全是机械化。 播种有播种机。播完种，喷上灭草剂，就没事了。 浇地的时候，你去看着，浇完了就给人家钱，一亩30元。 收割有收割机。人家在地里给你干完，再给你运到家里。 70岁的邵老夫妇，生活倒也真的无忧无虑。 过年喽！ 海生夫妇抱着他们的儿子回来了，说，他们已经从青岛买房了！ 邵大爷乐呵呵地说，我在老宅上的新屋也盖好了，开春就搬过去。 那么海生结婚的房子呢？ 也闲不着哇！ 海生的岳父去住了。 邻村的这位前大队书记已经风光不再，生活都不能自理。 邵大爷给他翻身，洗澡，喂饭，剪指甲，理发，跟他聊天。 董书记，你把闺女给俺家了，俺替你闺女伺候你！ 都三年了，邵大爷伺候亲家就像自己的亲爹！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快乐篇 第83章 悲哀的青春期 苏宛如上初三的时候，记忆中好像每天都是阴云密布，气压低得令人透不过气来。 一 每天早自习的半小时里，班主任臧老师都要训话25分钟。 每天早晨他都义愤填膺地怒骂：“你嘛也不学！坑你爹坑你娘！” 每天早晨都是这一套，虽然针对的就是那几个调皮蛋而已，但是全班都得听着。 他教了一辈子的语文，口才自然好，出口成章，词儿也多。 他是刚从乡下调上来的。 苏宛如初一初二的语文老师极好，一个又温柔又认真的小个子女老师，声音细细的。 但不知是因为她太年轻，没有带毕业班的经验，才换成这个年纪大的臧老师呢，还是因为小王老师教得好所以叫她教高中去，反正，到初三，她不教他们了。 除了化学，所有的老师全换了！ 本来就调皮的那几个，见讲台上只顾自说自话的是不认识他们的新老师，表现就更猖獗。 班里简直乱成一团。即使有老师在场，也有男生敢对某某女生表白的！ 老师敢把他们怎样？！ 当年县一中每年才招两个初中班，没背景，谁也进不来！ 这年冬天，全县初中语文老师都来听臧老师的课，杜甫的诗《剑外忽闻收蓟北》。 臧老师提前安排。谁谁谁回答什么问题，全说好了。 派给苏宛如的是根据诗歌内容，口头作文——叫她先写一篇，背下来。 听课的这一天到了。 臧老师兴奋得要命，他要上场了！ 他既是导演，又是主角！学生将给他跑龙套。 三十年前，县一中没有阶梯教室也没有报告厅，所以这天听课的时候，整个教室都满满的，水泄不通。 表演当然很理想，很成功。 多少年以后，还有老师记得当年臧老师的那堂课，哇塞，一提问，起来一个那么有水平，又起来一个也那么厉害！看得那些老师一愣一愣的！ 臧老师讲完诗，压轴的上来了——苏宛如背“口头作文”。听课的老师简直傻眼了。 下了课，人家摇头叹息：“俺的学生白搭，跟这儿城里一中的学生没法比啊！” 臧老师成了中学高级教师，后来还当上了大市的政协委员！ 但苏宛如就是无法掩饰对他厌恶和鄙视。 弄虚作假！ 我为什么同意按他的要求表演！ 他再唾沫横飞地讲课，苏宛如便不自觉地皱眉头，也不怎么配合了！。 终于，在一个课间，他忍不住把她叫了出去，训了一顿！ 老师，我很愿意尊敬你，我非常想尊敬你，我本来就很尊敬你，可你知道么，我无法尊敬你！ 苏宛如不说话。什么也不说。 她的嘴似乎被封住了。 二 在她爹的世界里，男尊女卑，是女子还要三从四德，还用得着她说话？ 作为家中多余的人，她说的话自然是也多余的。 她不可以有理想——她将来的一切她爹会安排；她爹的安排，人人夸他“能”！ 她不可以说话——就连她给自己看的的日记，她爹也会公开解释给所有的人听，包括年幼的弟弟。 任何事上，她都不可以有自己的意见。 她爹给她买鞋只买高跟鞋，因为“好看”！可她一个十来岁的女孩儿，一个学生，穿高跟鞋干什么？！上学放学，来回不走得脚疼么？！ 她爹给她买什么，她就得穿什么。衣服鞋子的颜色红不红，黑不黑，最“典雅”——像猪肝，那是她爹最喜欢的！ 确实，她的嘴巴早已习惯被封住。 确切地说，哪儿有她爹，哪儿就只有她爹的声音。 当然，对她来说，城里她爹的这个宿舍，不是她的家；她的家应该是星官村爷爷奶奶那儿。 可惜，一到周末，她爹也必然回去，带去她的坏话！ 她若是不学习呢，肯定不是好东西！她若是抱着书学习呢，就是书呆子！ “不勤奋学习能考上大学么？” “世事洞明皆学问，人情练达是文章！”——她爹最瞧不起书呆子！他可是个能人，社会上没有他办不成的事儿！ “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 “没有空气你就能飞？！”——她爹对她的任何一点点思想都表示鄙夷。 她无意中说出来的幼稚的见解，那些说出来连自己都很快忘记的话，她爹全记着，周末回家报告给爷爷！ 她曾无意中抱怨过语文课文太老。可是就连这句话也成了反革命罪行，她爹也要报告给她爷爷！这句话说反映了什么呢？她上学是为了猎奇！ 她在夜里做梦唱歌，唱同学们中流行的港台歌曲，她爹骂了好几天！靡靡之音！ 她在晚上叹口气，也会引来她爹一阵狂骂！思春！没学习的心！ 她有个很小小的日记本。十四五岁的日记，每次写完怕是连她自己也忘了！ 谁知那个小日记本找不着了，原来她爹悄悄没收，并且一条条背了下来！ 于是，星官村老家的周末晚上，她爹把堂屋门关起来，全家开批斗大会，这个十四五岁的苏宛如就是批斗对象，罪证就是那个小小的日记本！ 她不想结婚。那是她想跟谁好就跟谁好！ 她想拥抱世界。那是她要拥抱全世界的男人！ 她很想知道镜子为什么能照出人。 能问出这样的问题，说明脑子已不是一般地有问题，而是已经严重到必须全家联合起来治她的程度！如果她还不改，拉她去精神病院！精神病院也太麻烦，出来肯定是神经病，那就干脆叫她死！！ 一句话，作为多余的人，她苏宛如无论怎样都不对！ 三 奇怪的是，苏宛如既不辩解，也不反抗。 麻木了吧。 你被批斗，还企图跟人沟通？不可能。 面对鄙视和轻蔑和唾骂，她只有鄙视和轻蔑。 她纳闷，她爹供她吃，供她穿，却把她看成毒瘤——一个多余的人，进一步地说，一个仇人，因为她的存在令他痛——他这样做，想达到什么目的呢？ 特别具有讽刺意味的是，因为多年来长女这个人民公敌的存在，他的两个儿子谁都学习不好。 还是那句老话，人就一颗心，要么爱，要么恨。你不可能恨的时候同时好好地爱！ 爱是正能量，恨是负能量。难道有个开关么，你一转身，你心里满满的负能量就能马上转化成正的？ 她很佩服班里那个叫章昭的男生——他学习很好——敢炮轰啰里啰嗦的化学老师： “别讲了！” 这个化学老师要么讲课本，要么讲习题中的选择题，小题。 大题难题放着不讲，却一再重复简单的内容。 当他女里女气地用兰花指捏着试管，女里女气地说：“你看硫酸铜的蓝颜色多么可爱呀！”的时候，台下的同学看小说的看小说，交头接耳的交头接耳，大概除了章昭他们几个，没人听！ 可是章昭为自己的直率和冲动付出了代价——学校一定要他向化学老师道歉！ 也许章昭该给老师留面子，比如，下了课给老师提建议。 可是，十四五的孩子呵，考虑事情不会那么全的！ 他不喜欢就是不喜欢，怎么会想起来给你拐弯抹角！ 悲哀的十四五岁呵！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快乐篇 第84章 忙我一生 真看不出苏老爹这辈子到底追求个啥……虽然人人夸他“能”！ 1996年，儿子东山和东海同时高中毕业。 东山去市里上了一个中专，一年半以后就忙着毕业了。 苏老爹跑了跑关系，然后，东山居然拿到了那个学校的大专毕业证！ 这可是苏老爹的特长啊，他特别精于此道！ 别忘了他还能把女儿宛如送进她根本不稀罕的一个电子学校，——人人都知道那学校不是宛如自己考的——人人都说苏老爹“能”！ 东海却自愿放弃了高考！别人怎么劝他也不听。 上完大学又没有工作，国家以后不包分配。 咱爹借钱买了房子，还得供我哥，家里怎么再弄钱！ 我虽然不上大学，我会雇佣大学生的！等着瞧！ 这可合了苏老爹的心意。 苏老爹对人说：东海的打算，正中我下怀！俺爷儿们干大事业！ 回乡干的东海，虽不再读书，却是天天穿白衬衣，表明自己是白领——未来的老板董事长。 可惜，此后的实践证明，苏老爹所谓的大事业，不过是还房债，盖房子！ 1998年，苏老爹从单位宿舍里搬进了这个新居。 苏家乔迁之喜，所有的亲戚——都在乡下还没住楼哩——都来贺。 哇塞！一楼，有院，大门开在东南角。房子向阳的三间，正中是客厅。北面依次是卫生间，餐厅和厨房和第三卧室。餐厅正好连着客厅。 两个儿子，都到了说媳妇的年龄，这一套房子给谁呀？有人操心。 有人就说啦——三个卧室咧，全都能住开！再说，还有东屋！ 这么着，虽然欠着一屁股债，二儿子连大学都上不起，见亲戚羡慕，苏老爹还是兴奋得要命，满脸放光！ 第二年，也就是1999年，兄弟俩分别定了亲。 既然定了亲，年龄也都不小了，那就得结婚。 哥哥东山先结婚，住客厅西侧的主卧室。 苏老爹还是在客厅东侧，没动。 然后，苏老爹不知从哪又弄了钱，翻盖了老宅的西大院。 苏老太爷住在老宅的东院，也没动。 二儿子东海很出力，以为是给他结婚盖的——苏家也确实把二媳妇娶进了这个新房。 苏老爹宣称：我回家来，家里有我的这个宅子，我在城里，城里也有我的房子，这两处房子，我都住！ 咦？亲戚们对他说，你又不是没有窝住——你有单位的宿舍啊，干嘛跟孩子挤在一处？那多不素静！ 苏老爹可不能接受这想法——那我反正不能房子白盖了？！ 还真的。 苏老爹在城里，极不顺心——他看大媳妇不顺眼，跟大儿媳妇过不一块儿去！ 一到周末，苏老爹回老家新宅，那就等于去二儿子家住，也是要多别扭有多别扭！ 公公和媳妇们之间先是口角，然后升级为激烈的争吵！ 看自己的女儿都不顺眼，看人家的女儿，岂能顺眼？ 自己的女儿是多余的，人家的女儿来到自己家，更是多余！ 现在的青年，谁还有男尊女卑的伟大思想？谁还有三从四德的崇高境界？ 人家东海没有男尊女卑的伟大思想，他媳妇也没有三从四德的崇高境界。 东海夫妇搬来皇恩庄的大姑父，求他帮忙说情——他要分家！ 分家还了得！分了家，儿子就不再是自己的私有财产，而是媳妇的了！ 苏老爹对分家这个主意恨之入骨！ 于是，轰轰烈烈的打架在所难免——屋过吗？ 这时，剧情的发展出现了意外！ 虽说天下大势，分久必合，合久必分，可这苏老爹跟大儿子家刚刚打完分家仗，刚刚搬回宿舍还没几天，爷儿俩又合伙盖起三进的大宅子，说是要四世同堂！ 因为，那边厢东海已把苏家生活了一个半世纪之久的老宅卖掉，来城里买了新楼！ 好小子，你买楼，我跟你哥四世同堂！——但愿你哥有个儿子！ 街上盛传苏家发了。 要不怎么苏老爹怎么十年弄了三个宅子！ 这回的呢，挺大，加上大门楼是十八间，但是没有南屋的倒座房，没有耳房，没有后罩房，也没有游廊和檐廊，倒是有看面墙和垂花门。 因为没有抄手游廊，二门上也就没有那个虽常设而常关的屏门。 所以，站在二门上往里望——把前堂屋的前后门都打开——也就是两个三合院走一个大门而已。 这可不是传统的四合院，也没有四合院的那种凝聚力，向心力。 传统四合院，是女眷住后罩房，堂屋东间住老人，西间住父母。东厢房住长子，西厢房住次子，南屋倒座房用于私塾车马以及客房。 苏家这个好像是新发明——前堂屋住长子，后堂屋住苏老爹；前院的东西厢房住杂物木头，后院的东厢房是厨房兼饭厅，西厢房在苏老太爷来之前住的还是木头！ 这十八间屋只住了三个半人——大儿媳光晚上回家，一年到头只是过年才回家吃饭；长子的女儿好像也不是苏家人，一年三百六十五天都在她姥姥家…… 有句话叫树大招风。 这宅子起地基的时候，东山才三十岁露头，能没有人嫉妒吗？ 这宅子还没盖到一半，东山就离开了单位，原因不明。 于是这个宅子成了苏家的噩梦！ 这半拉子宅基地反正不能就这样废着？ 于是，为完成四世同堂的丰功伟业，就像那可怜的玛蒂尔德，苏老爹到处借债，花了十年才还清！ 可是，说实话，苏老太爷在这宅子里四世同堂总共没几天，苏老爹这辈子好像不大可能四世同堂呢。 这么着，苏老爹忙活了一辈子，65岁上总算还清了房债，可也看不出他有多幸福…… 这空宅大院里能有什么欢乐和幸福呢……尽管所有的房子里都塞满了东西……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快乐篇 第21章 熊孩子徐海若 徐海若这熊孩子，有使不完的精力——从来没人见过他打一个哈欠！ 你看他那一根根往上竖的头发就知道！ 还不到14岁，他几乎无所不能！ 他会跆拳道。 跆拳道练到黄绿带，徐海若跟人干了一架——吓得他妈妈不敢再叫他学了，就叫他打乒乓球。 报了名，光一副拍子就八百块！ 看在那副昂贵的拍子的份上，徐海若坚持学着。 他还会弹古筝。 嘿，那个古筝班全是女生！ 所以他特别爱学——他是万绿丛中一点红嘛！ 既然浑身是本事，徐海若还能安安静静本本分分？ 课堂上，他接老师的话把儿。 物理老师提到“流体”，他那里咋呼起来——“颜体！赵体！” 历史老师在黑板上写标题：“1，2，3……” 只有他一个人旁若无人地大声接着数下去——“4，5，6，……” 等他数到23，自动停下来，历史老师连讽带刺地说： “哟，三岁的孩子都能数到100，徐海若你才数到23啊！” 语文老师叫课堂作文，根据那首温庭筠的《望江南》——“梳洗罢，独倚望江楼…” 半小时过去了，老师叫同学起来念念自己写的。 徐海若朗声道： “清晨……” 多好的开头！ 接着，第二句： “完了，没有了！” 这话说得极潇洒！就差对观众鞠躬谢幕了！ 全班哄笑！ ‘徐海若，你这半小时在干嘛？！”老师狂怒！ “咦，我这会儿又没给你捣乱，你熊我干嘛？！” …… 徐海若在琢磨怎么叫他爷爷给他买辆山地车。 学校离家才五分钟的路，他要电动车，他爷爷已经买了。 所以，开学这一个月，每天中午放学后他都骑着电动车绕城转一圈才回家！ 要不然，什么叫放学路上！ 可是他现在觉得骑电动车不如骑山地车过瘾！ 嗯，他妈妈是绝对不会给他买的。 她妈妈在银行里上班，每天晚上八点才下班回家，似乎成天学习，学习，开会，开会，也没时间管他。 他从小都是他爷爷管。 一家三代单传，他徐海若只要一顿不吃饭，他要啥他爷爷就会给他买啥！ 比如，手机。他爷爷已经给他买了两部手机了！ 本来学校不让带手机，叫学生有事找老师打电话！ …… 这时语文老师已经冲了过来，大概觉得他徐海若如此出奇地安静，一定有阴谋——他要先下手为强！ 徐海若潇洒地摊开双手，耸耸肩， “我怎么了？你们看，我怎么了？我又没玩什么手机！” 语文老师瞧了瞧桌肚，又看看桌面上，课本下面，咦，确实没什么。 “那你在干什么？” “我，我没干什么啊？你以为我在干什么啊？” “徐海若，你，你，我不跟你浪费时间！” 语文老师气冲冲地回讲台。 他一转身，就听见背后一声响亮的口哨！ 这下，语文老师大怒！ 他抓起讲桌上的黑板擦，往徐海若这边抛过来！ 好险！徐海若可是练了好几年的乒乓球，反应快着呐！ 他一闪，黑板擦子从他脸旁飞过，落在后面的桌上！ 这时，下课铃声响了，语文老师悻悻地离开教室！ 徐海若慢悠悠转身从后位桌上拿起黑板擦子。 用这东西打我！哼，万一打着我呢？！ 他心生一计！ 校园操场边西南角有棵大树。 他昨天下午爬上去的时候，不小心树枝子刮了额头。 很轻呢，有点儿看不大出来。 但是每个同学都看见语文老师朝他扔黑板擦子了！ 好，徐海若回家就告诉了他爷爷： 我上课什么也没干，语文老师就朝我扔黑板擦子，你瞧瞧，幸亏我反应快！ 他爷爷就去找校长！ 校长就找班主任。 班主任就问学生。 学生都说这是真事。 于是那个倒霉的语文老师就被换掉了——他去了文印室，代替他的是一个休完产假的女老师！ …… 后来呢，有一天徐海若经过文印室，看见了原来的那个语文老师——咦，他穿得像新郎似的，从前他可是成天穿一件旧t恤衫呢！ 徐海若这熊孩子是脑子里从来不装事儿，也从来不记仇的。 一看见从前的语文老师，徐海若就很高兴很礼貌地大声喊： “老师好！” 可是那老师皱着眉头，很不高兴地说： “什么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快乐篇 第47章 姥姥有一个爱情 儿时的姥姥家是没有纷争没有嫉恨的天堂——那儿只有爱和阳光。 姥姥的笑眯眯的眼神里只有发自内心的喜爱和疼爱。 孩子永远没有不是！ 你若是挨揍，挨训，难免会感觉心里被挖去一块肉；你只要跟姥姥一说，姥姥保准用她的心给你补上，再往上面膏点儿油！ 因为你快乐她才快乐，你不高兴，她心里就难受！ 你永远在姥姥心头上，她什么事儿都会想着你。 姥姥认得字。不知从谁家看见一张报纸，她知道有用，就跟人家要了，拿回家贴在墙上——那上面讲的是大科学家爱因斯坦谁的呢！你每次去姥姥家就对着墙啊啊地一个字一个字地大声念，姥姥就向小学生一样坐着听，开心地听！ 姥姥家有棵大大的核桃树。核桃绝不会全都卖掉，一定会有留给你的。 堂屋前面石榴树上那几个最大的石榴，谁也不许摘，那是留给你的。 八月十五姥姥家的黑漆大门一定敞开着，门槛一定也会摘下来，她一定在大门口的枣树下等你。 姥姥是小脚，走路从来都是急急的小碎步；姥姥的脑后打了个圆圆的发髻；姥姥的上衣也是那种有大襟的；但是姥姥一辈子都像电影演员秦怡那么美那么优雅，一辈子都那么温和，没呵斥过任何人，也没跟任何人争执过。 双手从不识闲，总能找到什么缝缝补补，衲鞋垫。总能为儿孙们做点儿什么。 终于有一天看不清，使不得针线了；终于有一天儿孙们什么也不用她了，因为你得大声喊她才能听见。 但是姥姥即便一个人静静地坐着，仍然有阳光从心里照射到她脸上，她一点也不愁苦，一点也不寂寞，她仍然那么幸福那么开心那么优雅的样子。 姥爷是在村里教学的，太姥爷更厉害，生前在城里那个有上百年历史的完小（完全小学）教学，一辈子学生无数。我爸的老师中，有的就是他的学生。 我家里还有他民国时候的教材，线装的，发黄，毛笔小楷写的…… “他老人家是好人，人真好！过了门，我给他冲茶，把他那么好的茶壶摔了，他老人家一点儿脾气也没有，还笑，说不要紧，不要紧…就这么好的人。我一辈子没听他大声说过一句话…… “还有一个人……” 姥姥在穿越！二十岁的我立刻竖起耳朵。 “那年我十四，他十七。他爱我，我也爱他……他教我，我学得最好，当班长，回回领着全班念……” 终于懂得了为什么姥姥在艰难困苦中辛养育了七个子女却能一辈子保持优雅，一辈子都如沐春风之中的原因！ 但是没有人去怨恨呵，也没有人知道反抗呵。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天经地义呵… “过了两年，我就来了……我俩只见了一面，在那老槐树下……那个人……” 姥姥微笑着眯起了双眼………一切，全不见，眼前只有十七岁的他…… 几百年的老槐树倒是还在村头，只是那核桃树，那石榴树，那椿树，以及那黑漆大门，那贴着报纸的墙……全没有了。 村里只见一排排的楼房和笔直的水泥路…… 有谁知道八十年前的一个爱情吗？浓浓的，从来没有化开过！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快乐篇 第48章 姥爷有风骨 苏宛如的姥姥家，前清时曾经出过进士，其后200年间，出来做官的不计其数。 仅其家族墓地就有上百亩，苏宛如她妈妈——共和国的同龄人，小的时候经常和小孩儿们去那里玩，从来没数清一共有多少戴帽子的墓碑。 只有做官的，墓碑上才可以有碑帽。 墓地没有你想象的那么可怕。 巴黎就有个拉雪兹神父公墓，是游览胜地，肖邦就在那儿。 大卫考坡菲小时候也好去教堂的墓地玩——“我都没见过什么东西有那个教堂里的草一半那么绿；没见过什么东西有那儿的树一般那么葱郁；也没见过什么东西有那儿的墓碑一半那么幽静。” 古时候，皇权不下县。 县以下，村里是乡绅自治。 苏宛如的姥爷还记得，小时候村里的小孩儿一看见他爷爷，大老远儿就赶紧下跪，不敢再跑。 其家族，世世代代也开药铺。 不为良相，便为良医。 什么药什么药，读书人好像都知道，比如贾宝玉就骂太医给晴雯开虎狼之药。 苏宛如的太姥爷没有做官，而是在城里教了一辈子书，桃李遍天下。太姥爷的学生中就有她爹的老师。 姥姥说他老人家戴礼帽，极和气，脾气极好，你上哪儿都找不着这么好的人。 他走的时候，姥姥留下了他的礼帽盒子。 这个黑黑的礼帽盒子，是苏宛如小时候最美好最神圣的东西——姥姥总是用它搁好东西，等着她去。 苏宛如的姥爷也在村里教书，一辈子光明磊落。 妈妈最爱背的就是他老人家拾猪钱的故事。 他赶集的时候在地上拾到了200元，就站那儿等。 他知道，丢钱的人一定会按原路回去。 集市是在河滩上的树林子里。 直到夕阳西下，姥爷的身影已经很长很长，那人才嚎啕着找回来。 那是他刚卖的猪钱。 那时候，一斤猪肉七毛钱。 现在一斤猪肉15元，所以200元相当于现在的4000元。 那人对姥爷感恩不尽，在以后的岁月里，把这个故事到处宣扬。 苏宛如给女儿讲这个故事的时候，女儿的小脸儿高兴得只放光！ 苏宛如就知道，姥爷的在天之灵给女儿传来了正能量！ 留给子孙后代一种无形的精神遗产，要比金银财宝好得多。 要是真给孩子10万元，没准儿孩子会因为有所恃，反而不努力。 （很遗憾，苏宛如自己没拾到过这么多钱，倒是丢过好几回钱包。） 朱总理的儿子有一回从垃圾堆里捡了一块油毡布，想在阳台上种花。 总理逼着他拿回去。 这是人家扔的，没人要的！ 那么，是你的不？不是你的！拿回去！ 不是你的，你就不可以拿！ 苏宛如的姥爷也是这样，一辈子坦坦荡荡！ 每年冬，还没入腊月，姥爷就开始忙活着给人们写春联。 他的字遒劲有力，清峻峭拔，很有风骨。 所谓风骨，就是刚正的气概。 就像姥爷这个人，他的字就是那么刚正。 苏宛如小时候一过小年就上姥姥家拿春联。 苏家每年四个大门，八个屋门，一大捆红红的春联！ 苏宛如升入小学三年级了！ 不会骑自行车的姥爷，走着给她送来了个新算盘！ 按照那时候的课本，三年级数学确实开始学珠算——三下五除二！ 可惜，小学老师不教。 那算盘，苏宛如一直没用。 但是苏宛如得到了莫大的鼓励，非常欢喜！ 别忘了，她是一年级该留级的，二年级的老师特别瞧她不起！ 记忆中，河滩上树林里，姥爷那长长的身影，那一捆捆的春联，还有那没有用过的算盘，是叫孩子向上，向上，直直地生长的巨大力量！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快乐篇 第49章 也无风雨也无晴 莫听穿林打叶声，何妨吟啸且徐行，竹杖芒鞋轻胜马，谁怕？一蓑烟雨任平生。 料峭春风吹酒醒，微冷。山头斜照却相迎。回首向来萧瑟处，归去，也无风雨也无晴。——苏轼《定风波》 沈老爷子1935年生，1950年参军抗美援朝。 不知为何，他没走成，而是留在了北京,成了北京某首长的警卫员——这位首长1955年被授予大将的军衔，就是人们说的开国大将！ 一个乐呵呵的山东小伙儿，本来就人见人爱，再加上来到首长身边，有首长日日熏陶点拨，他一有时间就读书认字，天天上进，首长更喜欢！ 想来应该是幸福无边！ 二十多岁的时候，父母从家里给他找了个媳妇儿。 他娶了之后，把她带到北京，首长给她安排了工作。她成了北京人。 我见过她那时候与同事的合影，穿着旗袍，很气派。 那时候有个轰轰烈烈的运动，就是响应毛主席的号召，城市知识青年上山下乡。 咱本来就是农村的，咱回去吧！ 首长说叫你走了吗？人家首长没说叫你走！——媳妇儿不愿意回去。 可咱本来就是农村的！ 那咱回去住哪儿？谁给咱盖屋？咱回去做什么？你会做什么？你会种地么？ 小沈根本不考虑这么多，他光是热血沸腾，就像十五岁的时候要当兵保家卫国一样！ 反正毛主席说了，农村是个广阔的天地，到那里可以大有作为！ 还是北京好嘛，媳妇儿哭哭啼啼。 但是小沈坚持回去。 归去来兮！首都北京，再见！ 没有屋，自己盖；不会种地，学着种。 一听娘儿们抱怨，他就吼一声：“再苦再难，咱胳膊腿儿不还好好的！” 真的，那些去了朝鲜战场的弟兄们，回来的都带着伤，可是你听谁抱怨过？谁跟国家要过什么？ 国家穷，什么也不能给他们！ 还有那些牺牲了永远留在朝鲜的弟兄们，他们又得到了什么！ 是男儿，就要保家卫国，没有国那有家！ 国家哪里需要去哪里！ 妇道人家，头发长见识短！ 十年农村生活，并没有使他的思想缩进自家的农院。 他可不是农家小院儿的鸡和鸭，只看见眼前的那点儿吃食。 他的世界，也不只是生产队里的庄稼地。 他仍然看报，关注世界局势，关心国家大事。 做梦也想不到，知青开始返城的时候，他会回北京！ 他本来不是北京人啊。 可是，竟然还真有这么一天，他被召回去！ 于是带着老婆孩子——五个孩子，出发！进京！ 老婆高兴坏了！——看来人都有熬出头的时候！ 可是到了北京，紧接着，老沈被安排去内蒙！ 内蒙哪儿呢？请看地图，大公鸡头上，或者说鸡冠子上的那块儿——那儿是东北。 老沈去做什么呢？去管监狱，管犯人。 娘儿们又不高兴了。那儿得多冷呵！还不如咱山东好咧！ 别多说话了！给你和三个大孩子安排工作，给两个小的安排上学，你还要什么！ 乐天知命是他的本性，服从国家需要是他的基本原则。 于是举家迁往东北。 那儿要比你想象的冷得多——在外面拉屎，还没拉完就会冻上！洗头时往外泼水，身子往外一探，脑袋往外一伸，头发就拉直了！ 一眨眼，就是十年。 组织上又安排他们去管山东某监狱。 啊哈，离山东老家不远了，回家可方便了！ 再一眨眼，又是十年。 还没到退休，老沈一下子病倒了。脑血栓导致的偏瘫。 高血压引起的。这之前他从来不知自己高血压。 他这种人，是从来不怀疑自己哪儿有毛病的，除非病倒。 然后拄拐棍拄了二十年。 但是其精神之洒脱，心胸之阔大，性情之爽朗，绝非当地人。 有一天，八九岁的孙子给他打电话的时候说起了日语。 这小家伙儿从小有家教教他日语和英语。 沈老爷子听不懂啊。 孙子说：＂爷爷真笨，日语都听不懂！” 爷爷马上叽哩咕噜叽叽呱呱地说起了外国话。 这可轮到孙子听不懂了，“爷爷，你说的什么？” “哈哈，我说的外国话，你怎么会听不懂呢？” “啊？爷爷也会说外国话？厉害厉害！嗯嗯，我学的还不够……” 这老爷子说的哪国话呢？ 他……编的。 一天他在大儿子家附近桥头的树下买西瓜，其风度之潇洒，把那卖西瓜的看呆了，不知道他有多少钱！ 卖西瓜的回头对他儿媳说：“那是你公公？他一定是港客！” 沈老爷子四年前摔了一下，走不得了。 坐上轮椅之后，他开始为子孙后代写一本书。你知道，他见证了共和国的成长。 那本书的名字叫《也无风雨也无晴》 真的，回首向来萧瑟处，归去，也无风雨也无晴。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快乐篇 第50章 二姨婆总是对的 在大家心目中，二姨婆是一个圣人，不，圣母。 上世纪八十年代初，国家落实政策，上山下乡的知青可以回城了。 但是二姨婆不回去。 二姨婆插队当赤脚医生的那个胶东小渔村，也就是她母亲出生的地方，已经成了她的第二故乡。 那儿已经有了她的家——她已嫁给了一个复员军人，一个老实巴交的拖拉机手。 二姨婆本来在城市出生，在城市长大。 她父亲是解放后某大型国企的第一任党委书记，参加过两万五千里长征的。 不回城就不回城，二姨婆可以去当地银行上班。 但她还是选择了放弃。她让她老公，也就是那个成天不吭声的拖拉机手代替她进了银行——那年头这样做是允许的——开车。 她觉得在村里当医生挺好的！ 尼采说，你有你的路，我有我的路，至于唯一的路，正确的路，适当的路，这样的路并不存在。 于是那个二姨父就在银行开车。 有一天，二姨婆听说了电大这个东西，就鼓励他考电大。 知识改变命运嘛！咱这辈子总不能光开车吧，咱还是高中毕业咧！ 于是那个二姨父就努力学，考上了。上完专科又上了本科。 你知道，羊多叫一声就会少吃一口草，二姨父就是那种从来不怎么爱叫的羊。 这时，他们的儿子出生了。 这小家伙是他奶奶的第五个孙子。 这老太太有好几个儿子，相差好几岁，但是孙子们却跟商量过似的，同年来到世上。 唉，中国的父母不是房奴就是孩奴啊。 可怜的老太太！给一个媳妇看孩子，就会得罪别的媳妇；哪一个媳妇都觉得她疼自己的孩子不如疼别的孩子！ 可怜这婆婆天天看着媳妇们的脸色，自己淌眼抹泪！ 唉，如果谁家老人不光这么累死，还这么憋屈，谁家儿子能舒心么？ 二姨婆说：“你们别争老人！把孩子给我！我给你们看孩子！” 妯娌们不敢再非难婆婆。 你看二姨婆的眼神，多明净呵，像泉水，能把人的自私冲刷掉；又像来自天顶的阳光，能驱走人心底的阴暗和冷酷。 与她的视线对接后，没有人会再做对不起别人的事。 那个二姨父电大毕业后不久，就进了营业室；没几年，当了主任；不久，当了行长；又没几年，当上了大市的行长！ 您认为他官运亨通吗？其实，您想啊，是因为家里没有叫他不顺心的事儿！一个人若是不舒心，工作能干得出色吗？ 您看，合家将近20口人，那么太太平平，和乐融融，孩子们个个都那么有出息，出来一个是985，又出来一个是985！ 据说一家人的风水，就在家庭主妇的脸上！ 嘿哈，我们都认为二姨婆就是圣母！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快乐篇 第51章 成长，来不及怨恨 1990年，曼德拉以胜利者的姿态走出监狱的大门，外界担心一场复仇不可避免。 他却告诉黑人组织：现在要把武器扔进大海，而不是把白人扔进大海。 1994年，曼德拉当选为南非总统。 5月，白人狱警格利高和两位同事——他们曾看守要犯曼德拉27年——收到了曼德拉的邀请函。 就职仪式上，75岁的曼德拉起身致词： “能够接待这么多尊贵的客人，我深感荣幸。可更让我高兴的是，当年陪伴我在罗本岛度过艰难岁月的3位狱警也来到了现场。” 然后，他把折磨了自己27年的格利高和他的两位同事介绍给大家，并逐一与他们拥抱。 “我年轻时性子脾气暴，在狱中，正是在他们3位的帮助下，我才学会了控制情绪……” 所有在场的人肃然起敬，然后是经久不息的掌声…… 仪式结束后，曼德拉再次走到格里高的身边，平静地说： “在走出囚室，经过通往自由的监狱大门那一刻，我已经清楚，如果自己不能把悲伤和怨恨留在身后，那么我的心将仍然停留在狱中。” 每每想起曼德拉，苏宛如就会想起父亲——那个在家庭中以自己为绝对中心的父亲——她早就原谅了他！ 苏宛如只是纳闷：一个人怀才不遇的愤怨，积聚在心中，难道像泰山一样沉重，像大海一样深沉，就这么一辈子再也倒不出来了么？ 如果你不宽恕，如果你始终满腔悲愤怨恨，你如何能感受世界的美好，又何以能够面对亲爱的人，脸上绽放出甜美的笑容？ 苏宛如的父亲，似乎从来没有哈哈哈地开怀大笑过！只有在人家奉承他多才多艺的时候，勉强地咧一咧嘴，干咳一声！ 有的人恨一辈子，有的人怨一辈子，有的人爱一辈子。父亲愤怨了一辈子。 同一个杯子，同一时间，要么装美酒，要么装醋，要么装苦药。 人就那么一颗心，那个恨着怨着的人，能同时爱么？ 怨着的人不会发现利用新的机会，恨着的人不会幸福，也不会幸福地笑，即使复了仇，即使敌人消失。 怎么父亲一辈子就没醒悟过来？ 19世纪英国的那位勃朗特牧师，为了让平庸的儿子成功，牺牲掉三个天才女儿——全家的奋斗就是为了让这个儿子成功！可惜这个儿子好酒，有忧郁症，没有成功；三个女儿却分别因《简·爱》、《呼啸山庄》、《艾格尼丝·格雷》而在英国文学史上光耀千秋！ 好吧，我是女儿，你可以忽略我——这是中国乃至全世界千千万万女孩的共同命运——但是父亲也没有好好爱过儿子！ 寒暑假里，他花钱叫儿子上英语补习班，儿子学得乱七八糟。 其实她这个女儿学得很棒，完全可以胜任的。 但他从来没有意识到这一点。他对她只有嫌恶。 女儿在他眼里只是一个多余的人，她从来只在他的眼角。 每每听到父亲面对墙上自己的奖状，怀念往昔的辉煌，哀叹命运的乖张，苏宛如只想说：儿子不是你生命的延续么？为什么不培养儿子？ 汤之盘铭曰：“苟日新，日日新，又日新。” 生命的意义在于成长。 如果你的心灵在成长，旧日的痛苦会随着蛇皮褪掉。 女儿小学五年级的时候去电视台参加合唱比赛，回来后校服裙子找不着了。 苏宛如鼓励她自己找老师问。 几个星期以后，女儿哈哈笑着说：“还用问呀，找着了可能就短得不能穿了！” 孩子为什么那么快乐？因为孩子天天在成长。 孩子来不及怨恨，新的一天就来了。 孩子有的是明天。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快乐篇 第52章 生欢喜心 伴随着咯噔咯噔的脚步声，邻居许大婶儿愤愤地咒骂着。 每次听见她的到来，苏宛如都感到无比同情。 许家在本地也算是是个名门望族，他们老家那个许家村不知出了多少官儿，多少学者。 许大婶的哥哥许雁南是北大教授，弟弟是市人大主任；他们的爹，则是已故县长。 不晓得从哪朝哪代起，许家祖坟的风水就这么好，什么也改变不了。 1966年，17岁的许雁南收到了清华大学的录取通知书。 那时候，中国有个奇特的现象，全国中学生也不上学，天南地北乱哄哄地跑来跑去，反正火车免费坐，到哪儿都有人管吃管喝。 就是在开学之际，在去报名上大学的火车上，许雁南的脑袋莫名其妙挨了一砖头……然后他回了家。 头受了伤，还能怎么办呢？ 以后十年，国家都没有高考这回事。 也许他模模糊糊地感觉到，学到的知识早晚会有用；也许祖祖祖辈辈背诵过的“大学之道在明明德在止于至善”在他血液里流淌——荣格不是管这个叫“集体无意识”么？也许他认为除了学习，生命不能有另外的存在方式……总之，十年里，许雁南抱着未曾放下。 走着路，吃着饭，不论做什么，他脑子里都在翻滚着书上的某句话或某个词。 另外，他还学着外语。田间地头，都可以记诵一点儿。 1977年，国家恢复高考。 1978年，许雁南考上了山大。 然后，就是研究生，博士，然后又去苏联留学，回来就是北大教授了。 前面说过，许家祖坟风水奇好。但祖坟再好无关女孩儿的事。 许家的女孩儿不许上学。 你们上学，地里家里的活儿谁干？不行，你们上出学来就嫁人，我可不能供你们！ 提醒一下，我国义务教育法1986年才出台。 许雁梅拼命抗争，很艰难地读完了初中。 初中毕业，有个保送师范的名额，她死活不去。她要上高中，考医学院！ 不想上师范那就什么也别上！上班去！ 许雁梅一怒之下地去县医院上班了，在药房工作。 苏宛如想：当老师多好啊，要是我，我就上师范！我可不想学医！ 其实她当年上电子学校，学计算机痛苦不堪的时候，羡慕者也大有人在！ 怎么说呢？人各有志。 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十八九岁的许雁梅面如满月，艳若桃花。 说媒的踢破门槛——有县委书记家的、有人大主任家的……不是说要门当户对么？ 许雁梅把他们全都骂走。 为了跟家里作对，她自己找了个最穷的——一个退伍军人，家里只有三间屋，连个院墙也没有！ 不幸的是，有一天上班的时候，她从梯子上……！ 你知道，药房里的橱子架子都很高很高！ 那以后很多年，她一直都在治腿。 每次去北京，都住在教授哥哥家。教授哥哥每次都给她钱，给她安排医院。 人做学问到了一定程度，就会达到天人合一的境界。 那时候名利已不将心挂，有的是一颗仁爱之心。 居里夫人不是拿诺贝尔奖章当玩意儿给女儿玩吗？普林斯顿的爱因斯坦不是用20万美元的支票当书签吗？ 许雁南教授一生著述甚丰，写的书摞起来比他还高，但是电视台采访他的时候，他一本也没提。 要是换个人，一定趁此机会大吹特吹。 去留无意，闲看庭前花开花落；宠辱不惊，漫随天际云卷云舒——几人能做到？ 可怜妹妹许雁梅咒骂了一辈子！一切皆不如意！ 在心理学上，有个“乐观系数”或“悲观系数”，这种系数的力量占实际现象的百分之二十。如果一个人有乐观的心，他比平常会多百分之二十的机率遇到开心的事；反之，如果一个人郁闷，也会比平常人多百分之二十的机率遇到痛苦的事。 既然如此，何不以一颗欢喜的心来对待生活 李嘉诚14岁那年冬季的一个黄昏，暮色苍茫,寒风瑟瑟中，这个失学的孩子一边干着活儿，一边透过玻璃窗，看里面灯火辉煌，温暖如春，高管们谈笑风生。 愤怨之中，一不留神，他受了伤，小手指上永远留下了一个疤痕。 从那以后，这个疤痕提醒就时刻他：永不愤怨！愤怨会使你更痛苦，更不幸！ 镇江金山寺有个匾额，上写着：生欢喜心。 嗯，无鱼，虾也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快乐篇 第53章报告首长，我是山东人！ 卖豆腐的这位老者，是全城最不像卖豆腐的。 他开一辆电动电动三轮车，穿得一层一层的，相当时髦；帽子一年四季什么样的都有；皮鞋锃亮。 不过，他打年轻就卖豆腐——一开始是八分钱一斤——直到现在，除了种地和做豆腐，他没干过别的。 他这套豪华的行头，都是他儿子给的。 他儿子原先在杭州当兵，前几年考了公务员，是他的骄傲。 “我儿子站那里看打靶的哩，一个大领导朝他走过去，问他：小伙子，你是哪里人？ 我儿子说：报告首长！我是山东人！那个大领导就说：我就喜欢跟山东人交朋友，那，这是我的名片，找我去！ 我儿子接过名片一看，哇，省里的大官！抽空真找他去了！哈哈！那个大领导给他介绍了这个媳妇儿！” “咦，你儿子当时在干嘛？” “也没干嘛，他在看打靶的，就站那儿……嘿嘿，我儿子长得俊，跟他妈妈年轻的时候一样……现在转业了……你知道，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考公务员考了个第一名，现在还在杭州！花了80万给我买了个二手房，里面有空调，有家具，连厨房里的东西样样都全，光带着粮食进去就行，可是我住不惯哦，住楼多窝憋得慌，跟牛栏有什么两样！还是回来做豆腐！” “你在杭州也可以做豆腐啊，杭州人不也吃豆腐吗？” “这个当然喽，我那回带着豆腐去，嘿，都抢！可我家里这个八亩的大宅子，这些兔子这些羊怎么办？那地儿又不能养这些生灵！那房子就租出去了，一个月三千块！” 他的豆腐，又白又细嫩，又滑溜，一点儿也不苦。 每天夜里一点钟起来干，上午十点左右卖完，忙活忙活，下午三点开始睡。 “我做豆腐的豆子，都是我戴着花镜挑的！＂他说。 这个，我信。 一个做豆腐做到极致的家伙。 全城哪个市场没有卖豆腐的，满大街也多的是。 但是我的豆腐最好！人们追着我买！我去杭州，这里的人们给我打电话，要吃我做的豆腐！ 真的，听见他吆喝就追着他买豆腐的多着呢。 他还自己做了名片——写着他的名和电话的纸条！ 人们过不几天就想吃豆腐，想吃豆腐就会给他打电话！ 他不知道马克斯韦伯说的什么价值理性，什么工具理性。 他不知道现代人是只管生产的，不问最后生产出来的东西对人类有利还是有害，如那三聚氰胺奶粉。 他不知道，工匠的最高境界是游戏，虽然他欢喜人们买他的豆腐，他欣赏自己的努力。 他也不知道工匠精神不含牺牲和痛苦，而是快乐，虽然他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快快乐乐做了几十年豆腐。 他只是像一个宗教徒一样——豆腐就是是他的信仰——只问耕耘不问收获，尽可能把豆腐做得完美，然后把结果交给了上帝，反而上帝把最好的结果给了他。 简简单单生活了一辈子，他竟有一颗最富有最快乐的心呢。 有个穷人对佛说：我这么穷，能给人什么呀？ 佛说：即使你一无所有，你还可以颜施——给人微笑；言施——给人赞美和安慰；心施——对人和蔼；眼施——给人善意的眼光；身施——为别人做事；坐施——让位；房施——容人。 那么，以儿子为骄傲，对儿子笑，赞美儿子，对儿子和和气气，用善意的眼光看他……哇塞，即使是穷人，也能浇灌出一个可爱的儿子,何况这个人还如此快乐富有！ 一个内心快乐富有的人想必经常施舍给人这七样东西吧。 难怪那首长说：我最喜欢跟山东人交朋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快乐篇 第54章 酒杯空了 乡镇企业局的邱局长高高的，大大的，直直的，一脸的凛冽——很标准的退伍军人；他夫人则是个小小巧巧的美女——虽然年轻时的细腰大辫子不见了，但是鼻子仍然高，眼睛仍然大，皮肤仍然又细又白，永远慢声细语，亲切和气…… 邱局长跟任何人之间都有距离。人人都敬他，人人都跟他打招呼，但是除了没脸没腚的小青年儿，谁也不会主动跟他聊句什么，更不敢跟他开玩笑。 但是人人都跟他夫人亲，因为他夫人关心任何人。 远远地看见她，你就觉得暖和，想追上去，把你的心口窝子掏出来！…… 她用一颗同情的心理解的心与你共鸣，把你的痛苦吸掉，再把你的心熨平，但她不会把你的话再告诉任何人。 所以你永远不会听到任何人说她的坏话，她一辈子没得罪过任何人。 但是不得罪任何人并不保证一个人就心想事成。 她梦想有个闺女，老天爷却偏偏叫她生儿子。 有了四个儿子之后，她不敢再想闺女了，就光馋人家的女孩儿——看见人家的女孩儿就过去给她梳头编辫子，盘头…… 女孩儿是用来疼的，有个女孩儿多好！你想打怎么扮她就怎么打扮她，你想叫她多漂亮就叫她多漂亮！ 儿子么，她不是不疼，但她知道，是儿子早晚要娶自己的媳妇儿，是男人早晚要顶天立地，成家立业；而女儿，你可以一辈子疼她，打扮她…… 可她偏偏没有女儿。 后来有孙女儿了，可是孙女儿的娘统治孙女儿的一切，根本不叫她插手。 孙女儿每天放了学都弹琴写作业；周末就跟上学一样：星期五晚上写作业，星期六上午学古筝，下午学书法；星期天上午学钢琴，下午学舞蹈。什么事儿也不用这个奶奶，除了偶尔叫她帮着接接送送。 爱工作，爱同事，爱儿子，这颗习惯于爱别人的心，等到她一退休，且最小的儿子也成了自己的家，竟空了一大半！ 是蜡烛总是要为别人照亮的，是酒杯总是要用来盛酒的，可是儿孙们都不需要她…… 于是她每天去公园练剑，到点回家给老伴做饭，然后二人看着电视吃饭。 二人吃饭的时候，连话语也是清清淡淡的，如同餐桌上的饭食……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快乐篇 第55章 学霸父子仨 贺永康15岁就考上了北大物理学院，19岁北大毕业。 他爹贺智刚壮志未酬，憋了一辈子的劲，全使到他两个儿子身上了！ 贺智刚上高中的时候，学习特棒，是市一中的学生会主席。学习好不说，真是一表人材，又红又专！ 只是，家里穷。日子过得太艰难了！ 难，是因为七个孩子不光吃饭，还得上学。 光是父母两个人在生产队干活挣工分，得挣多少工分才能到年底换成足够的钱？ 一家九口，什么时候吃饱过？根本不够吃的。饭桌上有咸菜就不错了！ 但是老父母咬着牙供他们——为了孩子们上得起学，他们的老母亲一度讨过饭！但是一天课也不叫孩子们耽误！ 一件衣服，老大穿了老二穿，老二穿了老三穿。 新三年，旧三年，缝缝补补又三年。这是真的。 上世纪六十年代，也就是五十年前，这样穷也没有什么丢人的，似乎大家都这样过日子。 当然也有吃上饭的，比如，贺智刚初中的一个女同学家。 这个女同学家没那么多孩子上学，而是都在产队干活挣工分，到年底，工分就换成钱，所以相对于贺家，阔气多了！ 不知啥时候，这个女同学的妈妈看上了贺智刚，托人说媒。 若是看见他家里缺吃少穿，若是得知他哪个弟弟妹妹缺学费，人家就马上送来。 一而再，再而三地接济他家。 老父亲感到难为情，对贺智刚说，要不，你就跟她成了吧！ 本来就是初中的同学，贺智刚好像也没有拒绝的理由。他答应了。 女同学的妈妈又说：你们先登记吧！ 贺智刚想，反正早晚得结婚，登记就登呗。 1964年的高考来临了。 贺智刚问班主任：老师，我登记了，能报考吧？ 班主任说：哎呀，结了婚就不能考了。 可是我光登记了，没结婚。 班主任说：登记就是结婚啊。 贺智刚欲哭无泪。他真的只是登记而没有结婚！ 可是老师不敢让他报考，虽然没人知道他已登记。 你知道，那个年代没有贪污的，也没人弄虚作假，因为没有人敢犯错误。 按说，依贺智刚的水平，他心仪的中国人民大学绝对不成问题啊，但他却，不，可，以，考！ 他还是学生会的主席呢！ 多少年以后，他同学中混得最差的都是教育局局长！ 贺智刚只好当了民办老师。一开始，每月只领两块钱的工资。 他也结了婚。 几千年前的周文王的妈妈就知道胎教，他也知道！ 长子永宁还没出生，贺智刚就天天对着他妈妈那个大西瓜背诗！ 所以，永宁从小考第一，也就不奇怪了。 有了次子永康之后，贺智刚如法炮制。 永康比哥哥小三岁，一直抱着哥哥的课本学。 清华北大的孩子大概有个共同特点，就是超前意识。 学校老师教的东西，自己提前一两年学，这很普遍。 所以，九岁的永康读初中，十二岁和哥哥一起上高中。 在高中，哥哥永宁文科第一，弟弟永康理科第一。 高一的时候，十三岁的永康小试牛刀，考上了中科大少年班。 年龄这么小，家里不敢叫他去，怕他落得个仲永的结局。 1987年的高考来临了。弟兄俩同时考大学。 永宁高考发挥得很正常。清华北大应该是没问题。 但是语文总分120，他只得了69！ 不对不对，一定是把我的作文分漏加了！我光前面的题就能拿69分！ 唉！中国大陆高考到现在也是只允许你查分，不允许你查卷子呵！ 永宁只好自认倒霉，最后屈尊接受了一个二流院校的录取通知书。 十五岁的弟弟永康则考上了北大。 这世界怎么这么多阴差阳错的事儿？无心插柳柳成阴。 在北大，他不喜欢他的专业。 他喜欢的是什么呢？ 就是那个绝大多数男孩子喜欢的机器，那个使比尔盖茨玩着玩着成了世界首富的东西——计算机。 毕业后，永康在某研究所没干几天，就去了中关村。 匹马打枪打拼了几年，在北京购置了两套160平方米的房，然后考了公务员。 现在是某单位的计算机主任。 他哥哥永宁大学毕业后进了某报社。 他爹贺智刚后来参加了成人高考，上完专科又上了本科，现在是中学高级教师。 顺便说一下，他的两个弟弟四个妹妹全考上了学，也跟他一样，全是人民教师。 啊，时代在进步了，2004年国家终于取消了大学生不可以结婚的规定。 结了婚可以上大学，就是八十岁也能上大学。 那么，什么时候大陆能像台湾那样，不光能知道自己每题得分多少，还能查到自己试卷的扫描版！ 那样，到底是不是漏加了贺永宁的作文分，他就能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弟兄俩本来应该是双北大呵……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快乐篇 第56章 女神永不倒 一个身材姣好的女子，每天大步流星地在街上走。 她衣着极时髦极靓丽——夏天是各种各样的裙子、t恤和马裤，春秋天是各色外套和毛衣，冬天则是大衣或羽绒服。当然，她还有数不清的丝巾和围巾。 她是小城里有一道奇异的风景。二十年来，其矫健的身影为城里每个人所熟悉。 她是抗癌女神。 二十年前，她在北京一大医院查出肝癌，晚期。 医生对她家人说：很多都有自杀的倾向。不信你问问，一个个不是郁闷死就是窝囊死。 干嘛想不开！干嘛不开心！ 怎么开心咱就怎么活！ 因为她看起来比健康人还精神，有人就找她。 有人邀她加入京剧联谊会——协会这个东西公安局要备案的，怪麻烦的，他们玩不起。 老年大学的老同学也找她演出。 她一概谢绝。她要自己唱，自己玩。那多随意。 她自己游山玩水，也不跟旅游团，因为那不好玩。 大不了……在外面！那也无憾！ 医生医院本是她的仇人，她最恨去医院。 不过为了找那个判她刑的大夫雪恨，她还是去检查了几趟——当然，每一次癌细胞都大大减少！ 哼，我还活着呢！怎么样？！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快乐篇 第57章 假如莎士比亚有个妹妹 华联那个四层大楼，原是金碧辉煌的的供销大厦，属于土产公司，建于上世纪90年代初。 想当年，无论是在金碧辉煌的供销大厦上班，还是上那儿买东西，似乎都是一种荣耀。 因为那里卖的是全县最贵最好的东西！ 全县的新郎新娘一定要去那儿买衣服，买结婚用品！ 当年那里的女孩儿，个个都那么欢天喜地，漂漂亮亮，似乎梦里一般幸福，似乎那个梦会永远做下去…… 可惜那个梦只做了十年，她们就被下岗潮的浪涛冲击醒了。 没有文凭，也没有一技之长，而青春已逝。 十年的青春，只换取了每月几百块钱的工资——那是柜台里面，她们那无忧无虑的笑靥的价值。 十年过去，她们都已为人母，上有父母公婆，下有孩子。 她们不再无忧无虑。 红霞就是其中之一。 红霞是城里人，高中毕业。 她丈夫孔涛，在13岁上，也就是初中一年级就退学去邮电局上班了——他接了他爹的班。 邮电局大概是最早用上电脑的。 男孩子迷上电脑是很容易的。 在他们的女儿瑶瑶出生的时候，孔涛已是全县玩电脑玩得最精的。 据说考研谁考得最好？那个在板凳上坐的时间最长的，而孔涛，白天黑夜都坐在电脑前。 孔涛还是个孝子。 他分了个两室一厅的房子，虽然他母亲主要在他哥家住，在他家一年也住不几天，他三口还是挤在小房间，大房间留给母亲。 那个厅非常非常小，放个冰箱和餐桌，就没有空再放个床了。 孔涛的母亲一直跟红霞合不来。 红霞本来性子急，难得从容。 她说话的时候，从来不能够慢声细语，从来都神经质般地快，但不是欢快，因为她总是很焦虑，眉头紧锁，无从化解。 每次婆媳矛盾爆发，孔涛就说，天下没有不是的父母。 红霞就更愁。 为什么生活总是那么乱七八糟，为什么生活不是本来的的样子，为什么你也不是本来的那个你，为什么你的命运被某种力量安排着左右着，无论你怎样努力也不能改变，无论你怎样努力也不能变得更加美好…… 终于有一天，孔涛不回家了。无论谁劝，他都说：他回家是不可能的。 …… 七年之痒啊！ 倒霉的红霞！ 既没有工作，没有收入，孩子又那么小，才五岁。 娘家没人帮她看孩子，她自己带着孩子。 不过，好歹母女俩还有房子，还有家。 可是，你知道么，在红霞这种情况下，当年那些姊妹当中，有的连个房子连个家也没有呢，母子俩就一直租房住。 一晃又是十几年过去，红霞的女儿2016年上大学去了。 20年前那些如花的姊妹，现在个个四十好几，她们的儿女也差不多都上大学了。 路上彼此相见，只看见对方的沧桑——脸上皱纹那么多，头上白发也那么多！ 哦，这就叫光阴呵！ 假如莎士比亚有个妹妹，和他一样有才，那么，莎士比亚的妹妹会幸福么？ 假如林黛玉从大观园跑出去，凭她那样的美貌，那样的才华，林黛玉会幸福么？ 不，不会。因为，那时候是男人的世界。 在男人的世界里，女人只是男人的附属品。 可是今天，法律赋予女人和男人同等的权利呵，比如读书受教育的权利。 读书就能改变人的命运呵。 女人，你为什么不读书，为什么不独立，你为什么不把握自己的命运！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快乐篇 第58章 天堂里有个静如姐 一想起天堂里的静如姐，苏宛如只想哭。 静如是二爷爷的长子良骐大爷的长女，只比苏宛如大一岁。 怎么二爷爷家的人，大多像二爷爷，无论有什么事什么委屈全都憋在肚里呢？ 良骐大爷似乎一辈子都不怎么敢说话，言不达意，还呜呜哝哝。 他弟弟良骥叔叔，十八岁的时候就跟着大人去北京跑买卖——那一年二爷爷走了——虽然在外面练得敢作敢为也敢说，可惜离家太远。 良骐大爷的四个女儿，数大女儿静如最老实，最不爱吱声，也最逆来顺受！ 良骐大爷家的老幺——那个上世纪80年代超生的儿子金牛，倒是个响当当的男子汉。 当年就是为了他，苏宛如的爷爷替良骐大爷交了400元的罚款。 静如姐嫁给了同村的一个家伙。 那家伙好像一年四季在外面做买卖，不晓得做什么买卖，反正不赚钱。 反正他一回家，要账的就跟进来。 有一年过春节，他回家了，要账的也跟来了，把静如姐养了一年的猪拉走了。 静如姐做了饭，到床边喊他起来吃，他却猛地揪住静如姐的头发，就是一顿暴打！ 静如姐不晓得他的债坑到底有多深，也不晓得到底要用多少钱才能填平。 静如姐似乎感觉不到生活有什么奔头，也不知道希望在哪里，欢乐在哪里。 反正以后的日子里，她都愁眉苦脸，终日不见笑容。 养了几只鸡，卖了钱，给爹妈买了新褂子，默默地拿过去，却从来不说自己的烦恼。 邻居们都翻盖新屋了。 静如姐家住的是老屋。 老屋漏了个大窟窿，在屋里都能看见天，那家伙也不盖新屋。是没钱么？ 那年阴历六月，暴雨连连，静如姐特别害怕，不敢在里面住，就抱着孩子会娘家住。 雨季过去之后，秋高气爽，静如姐回家去了。 当然，她到回家，在屋里还是一抬头就看能到天。 那么，从这个能看见天的窟窿里，静如姐都是看到了什么可怕的东西呢？ 反正从那以后，静如姐失了魂魄一般，什么也不想了。 院子里有一口老井，她的心思似乎就围绕着那个井。 那年十冬腊月，大门开着，却不见人影，只听见井里有动静…… 她从井里出来以后，还是在井沿上坐着。 良骐大爷吓得赶紧把那井填上，又赶紧借钱给女儿家盖屋。 可是已经晚了——新屋盖好了，静如姐住进去还是丝毫感觉不到幸福和欢乐。 你知道，张国荣什么都有，什么也不缺，还是从高楼上飞下来了。 医生说，那是一种病，叫抑郁症。 良骐大爷带着她去省城治。 但是静如姐最终还是没治好，大家也没能看住她。 就像欧也妮的的母亲，静如姐没有一句怨言，像洁白的羔羊上了天。 对静如姐来说，幸福似乎也是只在天上啊。 静如姐走了才两个月，那家伙居然有了新欢。 在外面打工的金牛一听说，眼里充满血丝，狂怒着跳上火车，奔到他家，对他挥舞着拳头，咆哮着： “俺——姐——哪？” 于是那家伙不知打哪弄到了盖屋的钱，还给了良骐大爷。 每年金牛给静如姐上坟的时候，哭得两个人都拉不起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快乐篇 第59章 感觉对了，就是对了 燕如是苏宛如五爷爷家的的一个妹妹。 谁也不明白，燕如这个大美人怎么会死心踏地嫁给那个当医生的家伙。 十年前燕如认识他的时候，那家伙三十来岁，倒是很帅，很像吴彦祖。 大概哪个女孩儿都会忍不住多看他一眼。 但他是离了婚的，没房，没车，也没钱，还带着一个不会坐不会站不会说话也不会思考的儿子！ 他曾经也很有钱——他父亲是做生意的。 而且以前医院似乎没现在这么多病人，医生上一天夜班可以歇两天——所以他在城里开了个店，让母亲帮他照看。 不幸的是，结婚第二年他有了一个很不正常的儿子——该会坐的时候不会坐，该会站的时候不会站，该会说话的时候不会说话…… 因为他是父母唯一的男孩儿，所以他必须要让儿子像正常的孩子一样，所以他带着儿子到处寻医问药，几乎跑遍全国。 不久他父亲也得了病。 那种病，曾夺走了周恩来总理的生命。 母亲要照顾父亲，他的店开不成了。 但是儿子的病也丝毫没有起色。 他不死心，仍然到处跑，给儿子治，治，治。 花钱无算，他也不打算存款。 后来，儿子被确诊为先天基因性的病。 而他父亲也走了。 父亲这一走，差点儿带走他这辈子所有的笑声——父亲的肚子里装满了笑话呵，几乎每顿饭都能叫你喷出来！ 接下来的几年，他带着母亲和儿子搬来搬去，居无定址，直到与燕如相知相识。 燕如就在医院的拍片室，不知为什么他以前没注意。 文学作品里才有的的那种天使般的女子，生活中真的存在。 你说没有，那是因为你没有好运气遇上。 燕如只是上完了卫校而已，收入也不高。 但是燕如下了班，全是大明星的范儿，尽管她的衣服都很便宜！ 淡绿色泡泡袖的衣服，淡淡的妆，轻盈盈的体态，亮晶晶的双眼，优雅的微笑，不认识的人会以为她是从三十年代大上海豪宅里出来的！ 她那么会生活呵，做的饭菜那么可爱那么好吃，还富有营养！ 不论是她烧的汤，还是她炒的米饭，最起码有五种颜色！ 顺便说一下，燕如的妈妈，也就是苏宛如的五爷爷家的二婶母，就是个天塌下来也不皱眉头的主儿！ 同在星官村，不晓得二婶母咋会做那么多好吃的——她做的馒头像就玫瑰花，小孩特喜欢，虽然吃起来只不过馒头而已！ 二婶母年轻时就善于打扮，总是烫头穿裙子，脸蛋像王馥荔，但是比老电影里的王馥荔洋气多了——呵呵，谁叫王馥荔演农村大嫂！ 自从有了手机，她老人家居然成天玩自拍！ 燕如的事儿一传开，村里人都感到震惊。 五爷爷表示反对——当然，五爷爷这辈子基本上反对无效。 燕如说了：“当你面对感情，感觉对了就是对了。” 自己的婚姻关别人什么事儿呢？ 所以二婶母也处之泰然。 不是说婚姻就像鞋，合适不合适只有自己能感觉到么！ 再说都什么年代了，谁还干涉儿女的婚姻！ 那么燕如自己的感觉如何呢？ 燕如洗碗，婆婆嫌她用的水多。 燕如洗衣服，婆婆更嫌她用的水多。 连燕如刷牙，婆婆都嫌她刷的时间长！ …… 有一次燕如下班回家，到了门口，听见婆婆和大姑子姐在说自己的坏话。 她一直等到她们说完了才进去——当然，脸上照常挂着笑！ 要是换个人，早踹开门，跟那母女俩干起架来了！ 后来燕如一干家务活，就放歌或者放音乐。 老人家爱怎么唠叨就怎么唠叨，反正她燕如该怎么洗东西还怎么洗东西，想刷几分钟牙，就刷几分钟牙。 但是有了女儿之后，燕如却往女儿的心灵里植入了一个观念，就是：奶奶是老大，事事得听她！ 这观念，在女儿的小脑袋里，根深蒂固！ 去饭店吃饭，女儿一定要让奶奶先点菜！ 无论什么好吃的，女儿一定要让奶奶先吃！ 女儿就是奶奶的开心果！ 婆婆再不喜欢自己，她老人家却是老公的母亲，女儿的奶奶。 燕如不相信，为了不听老人家的唠叨，让老公的母亲——女儿的奶奶离得远远的，自己的生活会幸福。 年轻人受点儿委屈又算什么！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快乐篇 第60章 寻找恩师 羊知跪乳之恩，鸦有反哺之义。——题记。 林校长，1937年生，兖州人。 林校长清瘦清瘦的，人特精神，每天绕湖散步十公里，夏天又爱穿花格子衬衣，哪像80岁，顶多50吧——但人家的孙子确实上大学了，在上海交大读大二。 上世纪50年代，林老爷子中学毕业后，学校推荐上了师专数学系，然后毕业后分配到我们这儿的一中。 然后，二中建成了他就被派去二中，三中建成了他就被调去三中，反正到哪儿都是顶梁柱，资格顶顶老啦。 话说上世纪80年代，林老爷子正在三中当校长。 一天， 林校长——当时才三十来岁呢——回兖州老家。 在百货大楼拐弯的地方，哈，遇见以前的一个学生，姓李，也当老师了。 这位李老师见了自己的老师非常高兴，非要拉老师上家去坐坐。 林校长就高高兴兴地跟着去了。 到了李老师家，李老师的妻子林老师——他俩是师范的同学——做了一桌子好吃的菜，又拿出好酒招待。 哎呀，这么丰盛呀！ 李老师说： “招待老师，这算啥呀。没有老师哪有自己的今天！我媳妇香兰成天找她老师，找了都快二十年了还没找着呢。“ 找老师？哪个老师？ 说来话长了。 五六十年代的时候，香兰十三岁，上小学五年级，漂漂亮亮的，不知怎地，她那村儿的大队书记看上她了，想许给他儿子——他儿子也才十三四岁。 香兰，一个小女孩儿家，脑子里没那些事儿，自然不愿意。 那个大队书记就硬逼香兰娘同意。 香兰娘就把闺女锁到一个小屋里。 香兰学习挺好的，前程远大，所以，第二天她老师——姓韩——一发现她没来上学，就叫几个女生上她家里找。 很快，那几个女生回来说，在小屋里锁着呢，因为什么什么。 韩老师一听，吓了一跳——竟还有这种事，都解放好多年了——就亲自上香兰家去。 香兰娘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哭诉——怕大队书记呗。 韩老师就报告了学校——一定得把学生救出来！ 学校上报了教育局。 教育局挺重视，就派人去公社。公社就是后来的镇政府。 最终，在教育局和公社的联合下，那个婚约解除了。 香兰胜利回学校读书，后来考上了师范。 香兰一直想着报答。 可是1968年出了一个“候林建议”，让小学老师各自回原籍。 这韩老师一回原籍，香兰就跟韩老师失去了联系。 光知道韩老师是兖州人。 林校长听了这个故事，就问： “林老师是哪儿人？” “滕州。以前叫滕县。” “也就是说，这个韩老师那时候在滕县教学？” “对对对！” “这个韩老师叫什么名？” “韩光远。” “个儿不高？戴眼镜？” “对对对！” 林校长哈哈哈大笑，“你找的这个韩光远老师，是，我大舅！” 呵呵，香兰一家子挺幸福的，儿子考上了中国人民大学。 当然喽，感恩是幸福的源泉。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快乐篇 第61章林老爷子历险记 林老爷子，就是我在以前提到过的林校长。 话说上世纪60年代的时候——哟，离现在半个世纪了——林老爷子来到了正在建设的二中。 那个时候的知识分子和劳动人民都打成一片，好像不怎么分彼此。 新建一个学校的时候，诸如掏井、拉土、打墙、伐树等等的活儿，老师们都义务干。 此外，老师们还帮农民兄弟割麦子咧。 第一个故事：掏井 那时候没有自来水啊，因为没有水管子。 没有水管子，是因为国家没有那么多铁——所以1958年国家大炼钢铁。 塑料管子更没有啦。 要是有水管子，还用得着大兴水利，全民挖水渠么？ 好，全校师生既然要喝水，那就得打井。 咱说掏井吧，因为不是机器打的，是人工掏的。 老师们轮流下去挖。 把泥和水舀到那种圆底的大铁桶里，人从上面用辘轳摇上去。 一趟，两趟，大家干得乐呵呵，什么事也没有。 林老爷子那时候正二十来岁，又高又瘦——到现在还是——也下去了。 那井大概挖到二十米深了。 他把泥水灌满铁桶，看着它升上去。 这时，只听上面的人大喊一声： “绳子断了！” 拴铁桶的绳子断了！ 林老爷子立刻闪到一边！ “噗通”的一声响，那铁桶就砸在他的脚边！ 林老爷子毫发无伤！ 第二个故事：拉车 在机动三轮车拖拉机出现以前，农村运输普遍用的是地排车。 前面一个人驾辕，两手抓着那对一米长的车把，肩膀上再套一根绳子使劲，后面几个人帮着推。 二中学校打外墙用的土，是从别的地方拉到学校的，路上要经过一座桥，那桥离下面的河面也得有一二十米。这河原是个深沟。 这天，是林老爷子驾辕。 你知道，那时候的路，坑坑洼洼很不平。 桥面又窄，要是对面过来一辆车，你就得靠危险的桥边让一让。 林老爷子低着头，脊背弯成了一张弓。 他拉着拉着，忽听后面的人喊：右车轮陷下去了！ 林老爷子那个机灵！ 说时迟，那时快——连回头看一下都没来得及——他马上一蹲，立即从肩膀上脱下那根绳套！ 然后，再回头看，那车整个儿翻下去了！ 第三个故事：伐树 那棵好几抱粗的老树原是长在平地上。 是因为它碍事呢，还是因为要用木头，不清楚，反正老师们的任务就是伐掉它。 大家轮着锯。 有锯的，也有刨的，大家齐心协力。 忙活了大半天，最后终于有人喊：倒了倒了！ 就像地震的时候人都乱跑一样，谁也不知道房子要往哪歪——谁都来不及看！ 林老爷子也本能地拔脚跑了起来！ 然后猛地停住了！——他的脚离前面的大树干也就是十公分！ 嘿，那种死里逃生的幸福感啊！ 活着，看碧空万里，白云悠悠，太阳照耀，鲜花盛开，燕子飞去又飞来，生命真美好啊！ 活着，真的是好幸福好幸福！ 林老爷子实心实意地教学生，认认真真地生活。 他的儿子考上了复旦——全县建国以来第一个。 他的孙子考上了上海交大。 人总是喜欢找原因的。 林老爷子说，1947年夏，他一家在大门底下吃饭的时候，他们村儿童团的团长跑进来了，说国民党正在后面追。 林老爷子的母亲就把那孩子——也就是十五六岁——藏到了牛栏上面的草垛里。 国民党追过来，问有没有见人，他们当然说：见了，上那边去了！ 嗯，看来，这就是林老爷子为什么如此命大，一次次神佛保佑！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快乐篇 第62章比天空还广阔 世界上最广阔的是海洋，比海洋广阔的是天空，比天空还广阔的是人的胸怀。——雨果。 苏宛如的大姑父十七八岁的时候，也跟着她爷爷爷学过手艺。 那时候苏宛如太小，完全没印象，光知道大姑在她三岁的时候嫁到了皇恩庄。 大姑父好说她小时候的事儿。 “小宛，我是看着你长大的，你小时候喝水都喝糖水，你爱啃猪蹄子，你爷爷就好给你买猪蹄子，猪蹄子呢，你爷爷不说猪蹄子，说‘抓泥儿’，有一回你啃着回家，走到大桥那儿，忽然小手一扬，把猪蹄子扔桥底下去了！哈哈，你嫌没肉！你爷爷最疼你，从来也不熊你，你要什么只说一遍，你爷爷就给你买去……” 大姑父以为苏宛如永远都是小时候那个被她爷爷惯着的小孩儿！ 苏宛如每年寒暑假去大姑家，大姑父都买猪蹄子，要不就杀只鸡，要不就炖排骨，要不就包肉饺子，肉包子，反正总是弄好吃的。 可是苏宛如她爹妈就是不喜欢大姑父。 是因为大姑父跟她爷爷苏老太爷不一样，还是因为他傻？ 每天早晨天一亮，苏老太爷就起来，喝一碗用滚开的水冲的的鸡蛋，然后就开始干活。 老太爷一辈子就知道干活干活，淌汗淌汗，喝茶喝茶。 只要你干活，你就会淌汗；你只要淌了汗，再喝茶，一辈子保准什么毛病也没有，保准一辈子平平安安。 真的，他老人家身体非常好，活到90岁，从来都是想吃什么就吃什么，却从来没有三高。 （在他生命的最后的两年里，有几个晚上一躺下就上不来气，医生说：您老人家的心脏变大了，您得少吃少喝。但他老人家不认为心脏变大是病，照样想吃多少吃多少。） 在苏宛如的记忆中，他老人家天天在院中枣树底下干活，从来不串门儿跟人家聊天，倒是不断地有人来找他聊天。 人家说的时候，他虽然听着，但是手里的活儿却不停。 可你再看苏宛如她大姑父，他成天喝酒、钓鱼，写毛笔字！ 大清早，大姑父常常一起床就去东河里钓鱼。 皇恩庄东边的河，从来没断过水，即使天大旱。 钓回来就用盐腌上，中午裹上一层干淀粉，用油炸。 小河鱼炸出来又香又酥又嫩！ 大姑父爱喝茶，爱喝酒，也爱吃肉。 每顿饭都要喝一小杯酒，再来点儿肉。 大碗吃肉，大碗喝酒的水浒英雄不都是山东人么？ 山东人为什么是山东人？不光吃煎饼卷大葱！ 大诗人李白多能喝酒！不喝酒他就能写出诗来？ 李白在山东待了十六年！他的家就在兖州！ 还有李清照，她那么多作品都跟酒有关系，不信你搜搜！ 每每酒至微酣，大姑父就提笔蘸水在堂屋门前的水泥地上练字。 唐朝的怀素不也是喝了酒就在寺庙的粉笔上书写，“其势如惊蛇走虺，骤雨狂风；满壁纵横，又如千军万马驰骋沙场？” 苏老太爷一辈子以手艺最精为骄傲，不干别的。 家具厂批量生产出来的家具铺天盖地，看起来是实木，其实是贴了皮的人造板！喷漆也只喷表面！ 苏老太爷打的家具则是卯榫结构，一个铁钉不用！刷油漆至少刷三遍，油漆能喝到木头里去！ 卯榫结构的东西是砸不烂，也摔不坏的。 四川有个报恩寺，建于1460年，经历那么多地震，包括汶川大地震，都没有塌。 天津有个独乐寺，独乐寺有个观音阁，也抗过了唐山大地震！ 但是现在的人光图好看，就是不找苏老太爷打家具。 自从兴起了铝合金门窗，盖房子也没人找他了。 苏老太爷就做小矮桌——用来打牌，打麻将，吃饭都可以，还有结结实实的小椅子，拉到集上卖去。 五天一集，每一集都能卖光。 但是大姑父却紧跟着时代走。 兴沙发的时候，他做沙发。 兴石膏天花板的时候，他做天花板。 兴太阳能的时候，他做太阳能。 大姑父很愿意接受新事物！ 就在1997年，香港回归举国欢腾的时候，大姑和大姑父的儿子，苏宛如那个在外打工的表兄弟出事了。 苏宛如恨自己既不是学医的，也不是学法律的！ 读了这么多年的英文，还学了法语和日语，在现实中却是百无一用！ 那老板出了钱，给表兄弟做完手术，大姑父就把他带回了家！ 有人说大姑父傻！ 表兄弟才22岁！他这辈子怎么办？ 大姑和大姑父老了怎么办？ 那老板是有责任的！为什么没有安全防护措施？！为什么没有合同？！为什么没有保险？！ 大姑父却说，人家老板已经尽力了，咱不能赖老板一辈子。 再说，是儿子自己不小心。 大姑父和大姑从此默默地挣钱，默默地给儿子治疗。 两个人轮着去临沂打工挣钱。 对他们来说，儿子每一次手术可都是巨额的手术费！ 苏宛如的奶奶有个干儿子，也是大姑父这样的人。 他叫李炳焕，以打烧饼为生。 邻居出远门，叫他帮忙看家。 半夜里，李炳焕听见隔壁有动静，爬上梯子上平房上看，不料掉下来了…… 不久，李炳焕去了天堂…… 邻居回来之后，要给李家钱，李炳焕的媳妇一分也不要！ 她雇了一个帮忙的，继续打烧饼，独自供着上中学的一儿一女。 （李家这一儿一女学习也特棒，双双考上了北京的大学，然后又都去美国留学……） 忠厚老实的父老乡亲哟！ 他们并非基督徒，也没有任何人教他们要爱自己的仇人，但他们就是谁也不怨，真的，从来没有半句怨言！ 二十年了，大姑父从来没有被如山的债务压倒，而是一如既往，潇潇洒洒！ 从2006年起，沿袭了2600年的农业税或者说田赋，国家取消了！。 种地有补贴，养猪有补贴。 人人有新农合，困难的有低保。 在村里，你住的如果是危房，国家会给你盖新的，也不用你操心。 国家越来越强，老百姓的日子就越来越好！ 小宛，你知道一带一路不？ 小宛，你知道不，现在谁得罪中国谁倒霉！ 大姑父说“咱中国现在有一带一路，这可了不得！”的时候，就像苏宛如的爹夸自己的宅子和垂花门！ 大姑父傻么？ 大姑父的胸怀比天空还广阔！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快乐篇 第63章 能人郑要新 后街上的老郑家在清朝出过一个文状元。 传说，这个状元本是县里学堂的听差。 他因为自己识字不多，很羡慕文化人，闲着没事儿就学写字。 有一天，省里的督学来，发现竟没有人能写一个什么字，很恼火。 于是这位郑姓的听差说：我会写。 他就写了，写得很好。督学大为赞赏。 几天之后，一个上面写着“文状元”的匾额就送来了。 来人在村里转悠半天，也不知道往哪儿挂。 原来他家很穷很穷，原是从郑家庄讨着饭来到星官村。 最后，来人为完成任务，把那个匾就送到了郑家庄。 后来这个文状元在星官村成了家。 到了郑要新的爷爷那一代，郑家就有五枝，分别住在相邻的五个大院里。 慢慢地，老五枝还剩下两枝留在家里，郑要新和他三叔家。其他的都出去了，发达了。 毕竟是文状元的后代，郑家人只叫孩子们以读书为要务。 郑要新的祖父辈和父辈中，大官儿小官儿半大官儿也确实也出了不少。 他三叔就是四中的校长。 可惜，家里有人当校长，并不意味着个个都能上大学。 因为时代不同了——有十年的时间不兴高考啊。 郑要新就属于那个倒霉的老三届——高中上完了，大学也成了梦。 毕竟是文状元的后代，郑要新很有才，也很自负。 首先，他口才极好，当年背毛主席语录背的。毛主席语录指导了他一辈子： “毛主席讲话，看问题得一分为二。一方面怎么着，另一方面怎么着。” 瞧人家这水平——人家当年是团委书记啊。 他当过赤脚医生，谁要是头疼脑热，他会打针也会开药。 他在生产队当过技术员，还是个炉子专家——各种各样炉灶，到他手里，没有不旺的。 他知道如何修剪果树，让果子结得又多又大。嘿，简直就是农业博士啊，嘛都懂。 他也会养蜂。 苏宛如记得，小时候每次去他家，走的时候都会端着一茶碗蜂蜜。 “看脚底下，看脚底下！”他说。 苏宛如就一路看着脚底下。每次把蜂蜜端到家，蜂蜜都会洒掉半碗。 上世纪70年代末，80年代初，改革开放的春风吹到了星官村。 郑要新学习领导人讲话，紧跟时代步伐。 搞活经济，搞家庭副业，嗯，就是让你多赚钱。 不管黑猫白猫，逮着老鼠就是好猫。嗯，这是说，只要不犯法，只要不害人，赚到钱就行。 反正郑要新比村里谁都有头脑，他知道的比谁都多！ 你看谁谁谁什么脑子，一辈子不透气，死疙瘩一个，嘛也不懂，就知道耩谷子耩高粱。都什么年代了！ 有一次，他看见一个西瓜种子的广告，说是如果有谁用这种子种出来的瓜达到40斤，卖种子的就给他2000元。 哈，郑要新可知道怎么种大西瓜啦——他用毛巾滴灌，白天黑夜地浇西瓜。 他在这个西瓜上用的心，比用在孙子上的还多！ 而那西瓜也听话，长啊长啊，长得特别大！ 可是摘下来一称，39斤7两！ 就这样，即将到手的2000块钱的鸭子，郑要新眼睁睁地看着它飞了！ 嗯，虽然没拿到那两千块，谁种的西瓜有我的大？ 郑要新依然很自负。 星官村附近有个小庄，叫官庄。全国大概有无数个官庄吧。 官庄后面有个岭，一个老头打七岁起，就在那儿放羊。 现在八十多了，还是天天在那儿放羊。 几年前来了个南方人，成天绕着那个岭转悠，手里提着个旧提包，也不跟人说话。 这年过完春节，老头又去放羊，发现那岭已被炸开了个大口子。 怎么这岭竟是空心的！ 村里几个胆大的拿着手电筒进去瞧了瞧——里面已被盗光了。 肯定是那个南方人在大年三十儿的鞭炮声中干的！ 这事儿传到他耳朵里，他先是震惊，然后就是郁闷！三个月都没开口说一句话。 南方人…怎么…这么……能呢 谁寻思官庄有官啊！ 谁寻思那个岭下面就是……! 郑要新最爱对孙子郑帅讲的一句话就是： “大帅啊大帅，只要你给我上大学，你要什么爷爷给你买什么！”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快乐篇 第64章 回头看，没那么难 郑要新有两个女儿。大女儿郑方，二女儿郑圆。郑方比苏宛如大四岁，郑圆比苏宛如大两岁。 提起村里这姊妹俩，真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漂亮！ 郑方呢，黑，像东南亚女孩；郑圆呢，白，作为亚洲人，算是很白很白的了。 郑方豪放爽朗，嗓音嘹亮，有话从不搁肚里，怕憋死，所以她可不怕得罪人，没有她说不出的话，不过她也爱主动帮人做事，有的是热心肠。 郑圆可就内向娴静，不爱大声说话，实际上，你不跟她说话，她就想不起主动跟你说什么，所以她的嘴巴从不得罪人；但同时，她也不会向谁献殷勤，不会主动做什么。 不晓得世界上是先有了鸡还是先有了蛋——不知道是她们先有了不同的性格，她们的娘才不同地对待他们呢；还是因为她们的娘不同地对待她们，她们才有了不同的性格，反正，郑方从来没挨过揍——她是全村女孩儿的楷模啊；郑圆却成天挨揍——她娘嫌她不干活！揍的还不是屁股呢，而是高贵的头颅——那里面有大脑啊！ 村里人都知道，郑圆学习不好，就是这样从小被她娘用擀面棍儿揍头揍的。要不，同一个娘肚子里出来，咋一个聪明学习好，一个就笨学习不好呢？ 所以，苏宛如虽然从小不被她爹稀罕，学习不好倒也没挨过揍——否则，越揍越笨，她还真永无翻身之日。 苏宛如的女儿大一暑假学开车的时候，本来高高兴兴的，以为汽车是个好玩的大玩意儿，一学起来却感觉手脚那么不听使唤，或者说，感觉自己笨极了！ 苏宛如从来没见过女儿如此不高兴的脸！ 这丫头在高中可是物理奥赛数学奥赛同时玩的呀！从小到大，啥时候被难题难住过，要不怎么进的清华物理系呢。 可是那教练训人！你犯了错误，愚蠢的错误，他张口就训你！他越训，你就越觉得自己笨，就越沮丧！ 他对这些女学员，还算客气哩！你看，一个小伙子，中国石油大学的研究生，居然被他训哭了！ 那么所以呀，依我看，揍孩子不好，骂也不好，否则，孩子越揍越笨，越骂越笨！ 咱接着说郑家的女儿。 郑方从小学一年级就是班里的文艺委员，双眼皮的大眼那个亮哟，会说话！眼睫毛那个长哟，忽闪忽闪的！凡是需要张嘴唱张嘴说的事儿，保准得有她。 她到哪儿都是耀眼的的大明星，吸引着大人的注意。 既然是公众人物，她也就自觉地维护自己的正面形象，比如，放学的时候，小学门口的大榆树下，如果有谁在推石碾子，她一定过去主动帮忙，同时嘴巴不忘甜甜蜜蜜地喊一声“大娘婶子”，而绝对不会像妹妹郑圆，眼皮底下没人，径直走过去。 你看郑方这么勤快，嘴巴又甜，学习又好，长得又俊，在村里能不人人夸吗？所以，苏宛如从小无条件地崇拜。 苏宛如喊她方姐，觉得她走路的样子也好看，只要看见她，就服服帖帖地跟着，像个小跟班的。 郑方小学毕业上初中了。中学在好几里好几里的村外，和村子之间隔着大片大片的庄稼地和树林子。 这个学校本来叫作五七干校，干部们都走了，不再来学习了，就成了初中。 那时候，村里没有几辆自行车，也就没有几个人骑。孩子们上学都是走着。 对十二岁的孩子来说，这个上学之路艰难而又遥远呵。 方姐走得脚疼，腿疼，回家来老抱怨。 她还遇到另一个大老虎，那就是古文。她最怕古文。 “我最烦古文了。”她经常说。 什么是古文呀？苏宛如问。 古文是世界上最难懂的东西，方姐说。 苏宛如上小学三年级的时候，方姐和几个女孩儿一起退学了。 就像大学里考研究生的，一个宿舍可能一起全考上——孩子们在一起会互相影响。 一想起这事儿，方姐一辈子后悔死了！ 有了女儿成天对女儿说： “古文不会你要使劲学！路再长，没有走不到头的！你老妈就后悔没走下去！” 苏宛如六年级学古文，语文老师是刚毕业的大学生，个儿小小的，声音细细的，却讲得很透。 她喜欢苏宛如，苏宛如学得很好。 苏宛如一直很纳闷：她最崇拜的方姐，怎么不懂古文呢？ 苏宛如的女儿上初二的时候，学校搬迁到县城西南角，女儿骑自行车，从离开家到进教室，得用整整半小时。 同学们都骑电动车，苏宛如就是不给女儿买，说：“你到冬天会越骑越暖和。” 方姐上学的时候连自行车都没有呢。有困难，你必须克服。 你克服了困难，再回头看，那困难其实不算什么。 正如你拿到驾照，说：开车，像骑自行车一样容易！ 可你还记得当初学的时候急得要哭不？ 现在回头看星官村方姐上过的那个学校，其实离老村子，离郑家苏家都不远。 因为路两边现在都是房子和人烟，不再是庄稼地和树林。 这条路不再寂寞也就不再艰难遥远了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快乐篇 第65章 闺女，你就是俺儿 方姐出嫁了，婆家是邻村的，姓何。 丈夫比她小三岁，名叫地子，意思是大地的儿子。 地子有个姐，已出嫁。他俩都是爹妈抱养的。 老何夫妇多老实忠厚呵！吃了亏，从来不说,也从来不觉得。 先是把媳妇娶到堂屋里，他们自己住西厢房，然后他们在村头上租了间门头开商店，搬那儿住去了。 自己的家被两个跟他们没有血缘关系的家伙霸占了，好像有点儿鸠占鹊巢呵。 但是，爱是老何夫妇的本能，没有孩子，他们就把人家的孩子抱来爱；这个孩子的幸福，就是他们的幸福；只有这个孩子幸福，他们才感到幸福。 他们永远不明白，为什么自私自利竟是某些人的本能，为什么会有人一辈子只为自己打算盘，为什么有的人只有别人不幸，自己才幸福。 他们永远也不明白，世界上怎么会有人谋财害命。 苏宛如的一个二叔二婶也是老何夫妇这样的人。他们的女儿十八岁去天津上大学，他们自己身边没有孩子了，就抱养了两个小孩儿。 何家娶进儿媳妇之后，何家的饭桌上，你看吧，就有了个非常奇妙的景象—一四个彼此没有血缘关系的人组成的一家人，一起吃饭一起笑，不断地笑，笑得哈哈的，声震屋宇，邻居都听得见！ 对此，苏宛如感到非常惊奇。何家只有一个院子，三间堂屋和一间西屋啊。 你看苏家，苏宛如的大爷爷大奶奶一过世，二伯母一搬出去，苏家老宅的两个大院子一共十五间房，就全归苏宛如她爷爷了；另外她爷爷还在河边新村盖了个院落，那是为他八岁的长孙将来娶亲盖的，里面有四间堂屋；再看城里，她爹分了个三室两厅的楼房不算，自己又贷款盖了一个十八间屋的两进的大院子。 数数苏家一共多少房啊，但是，苏宛如的记忆中，吃饭的时候，大家都怕卡着似的，谁笑？吃完饭，各自走开，各忙各的。 她爹新盖的那四世同堂的十八间屋，因为没有男性继承人，就没有笑声——这房子，属于苏宛如的爹和他长子以及长子那个始终没有出世的儿子。 苏宛如的二弟，虽然和她爹以及她爹的长子有世界上最近的血缘关系——父子与兄弟，跟他们却不是一家人。 所以苏家的四世同堂就跟二弟没关系。他若去了，在那阴森森的十八间屋的宅子里，在那没有笑声的沉寂中，可能爆发出激烈的战斗。 看来，幸福只跟爱有关系，跟房子没有多大关系。 房子够住的就行。有爱就有幸福。 那么四世同堂的意义又何在？ 儿孙们各自要成长发展，所有的生命都要成长发展，怎么会在父辈祖父辈磊好的窝里静静地待一辈子？哪怕那个窝再大，儿孙们要有自己的生命空间，他们长了翅膀是要飞出去的，长了腿儿是要往外走的！ 苏宛如她爹小时候，苏家不就是四世同堂吗？那时候，她的太爷爷太奶奶还在，她爷爷和弟兄们各自成婚了还都住在一个大院里。 结果呢？一个个全搬出去了，只留下了她爷爷。她爷爷可以在里面四世同堂了吧。 但具有讽刺意味的是，老宅的大院翻新了之后，苏宛如的二弟一结婚就把它卖给了董家，苏宛如的爹差点儿没气死，疯狂之中高举债台，在城里重新筑起那个四世同堂的旧梦！ 苏家的事儿说道这里，咱继续讲何家的故事。 方姐生了个女孩儿。 老何夫妇没多少文化，不懂什么不孝有三无后为大。 他们只知道女孩儿也是个生命，男孩女孩他们都爱。 那么多人还养狗养猫养荷兰猪咧！人是越没有什么，越稀罕什么。 25年前他们没有孩子，不就是抱养了个女孩儿吗？那女孩儿给了他们多少欢乐！那叫甜蜜的负担吧。 人若是没负担，没责任，这辈子八九十年的光阴用来干嘛？ 你若用理性和爱浇灌孩子，孩子的的发展绝对不会辜负你的爱。女孩儿也是。 这个女孩儿上初中每次都考第一，初二下学期的时候被泰安的一个全封闭的重点中学挖走了。 那个重点中学，对她这样的学生来说，高考就跟玩似的。她考进了山大计算机系。 这个专业挺发财的——她几万几万地往家里寄钱。 从小大人不是经常对她说么：闺女，你就是俺儿；你长大了，俺就指望你咧！ 是儿子一定要事业有成，是女儿早晚要当贤妻良母，总之，都要有用。 可不是么，这个女儿，不也是何家的儿子吗。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快乐篇 第66章 把女儿要回来 您说，我姨家的幸福哥脑袋瓜聪明不？凡是小人书，他只需看一遍；凡是故事，他只需听一遍，然后就能一字不落地背下来。 可是，他的功课呀，真是一塌糊涂！反正不能背课本跟背小人书或者背故事不一样？ 但是他必须使劲上学！他三爷爷就是镇中学的校长啊！他老郑家自从清末出来个文状元之后，哪一辈不是文化人？哪一辈没出过大学生？ 可偏偏他一背课本就头痛欲裂！ 无奈在镇中学混完初中以后，说什么也不上了，跟二舅学木匠活儿去。 然后，没几年儿就结了婚，然后就有了女儿。 我这个幸福嫂呢，是本村的，比幸福哥大三岁。 老风俗：女大一，抱金鸡；女大三，抱金砖。我妈比我爸大三岁，我姨也是比我姨父大三岁……有女孩儿的人家总要等啊等，挑啊挑；有男孩儿的人家呢，总是不等男孩儿成人，就急急忙忙给他订下一个，说不定连法定年龄都不到，就赶紧挑个好日子把媳妇娶进来，好抱孙子…… 本来幸福嫂的识见就和娘家的钱一样多——她爹收购牛皮，挺有钱，再加上又比老公大三岁，好家伙，这个19岁的老公一切都由着她。 床铺平整极了，赛过军训教官的示范，小孩儿就是困死睡死，浑身脏兮兮的也不许上床。 堂屋干净极了，花生、玉米什么的没晒干，没地儿放，在院子里烂着沤着也不许往堂屋里搁。 人也懂得怎么俊，今天烫这样的发型，明天买那样的褂子，后天再买另样的裙子……好好的一步裙，穿不两天就扔，咋呢？勒得慌…… 院子里不让干活儿，更不让堆木头，光叫种花种竹子什么的。 宁可食无肉，不可居无竹！懂吗？！ 我这哥是木匠啊，咋办？那还不好办。没钱叫老爷子出钱，再找个地儿当工场，放木头锯木头打家具。 挣的钱呢？她拿着。 攒一阵儿钱，就让老公孩子都在家待着，她旅游去——那可是上世纪八十年代啊，改革开放的春风才刮过来不久，人们刚学会挣点儿小钱儿。 我姨父气得直翻白眼！怎么这样的婆娘！ 你气得嘛？你怎么不出去玩？你不玩也不叫人玩？有钱不花是傻瓜！钱就是花的！谁跟你们似的，累死累活一辈子从来不出门见见世面，累死累活一辈子就知道攒钱给儿子盖屋盖屋！ 这回人家去杭州，杭州有她姑；下回人家去北京，北京有她姨。都是跑买卖的，好像是开着自己的车给商店送货什么的。 每次回来就拿着照片给人谝——这是西湖，这是故宫，这是颐和园，啧啧，这些都是画里的地方啊，咱这辈子什么时候也得进去一趟才算没白活！ 女儿郑翠七岁的时候，儿子郑帅出生，我姨父的注意力转到这个小祖宗身上，肚子里的不平之气才算消了点儿。 当然，按政策，老郑家不可以再要一个了！ 那么，下一年怀上的这个孩子怎么办？ 是女孩，我姨父不稀罕；我幸福哥才二十来岁，没胆儿跟国家政策法令闹着玩——听不见大队书记天天扯着公鸭腔在大喇叭里凶巴巴地咋呼吗；幸福嫂还是光玩的心眼儿…… 于是，那小丫头一生下来，就被送人了！ 一晃十四年过去了，幸福哥嫂都已四十多岁。 首先是幸福哥听说那丫头在某乡中学上初中，他心动了，悄悄去学校看。 可不是，长长脸儿，眼睛鼻子跟他自己一模一样！俗话说闺女像爹儿像妈！ 幸福哥一下子呜呜地哭了起来！年轻时干的什么事儿！这孩子不是跟郑翠郑帅一样，不都是自己的亲骨肉吗！ 那丫头和同学一起，笑嘻嘻地，看一个男人捂着脸在校园里哭…… 幸福哥一路哭回家，到家还哭！ 无论如何也要把这个女儿要回来，无论花多少钱！这孩子刚生下来的时候，我交罚款不就行吗？！想当初我怕的什么！ 幸福嫂也哭！是是是！一定得要回来！自己的亲骨肉！ 这天，那丫头放学回家，又见到了那天在学校哭的人，这回还来了个陌生的妇女，都在哭鼻子流眼泪。 她笑嘻嘻地喊：“阿姨好！……” 咦，她妈妈也哭了！ “闺女，这是你的亲爹亲娘……你也知道，俺疼你这十几年，你就是俺亲闺女……俺给你几身新衣裳……你要是愿意回去，俺不拦你……”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快乐篇 第67章 吾善养浩然之气 你知道，圆姐和方姐嫁到了同一个村，同一条街。 圆姐的公公杨鸿照老先生，是从镇医院退休的医生。 他呀，圆头圆脸圆眼睛圆鼻子，是个快活的老头。 医生的家里大概是最干净的了。 屋子里，窗户台一天擦三遍；院子里，花池子是花池子，路是路，连个蚂蚁窝都找不着。 圆姐的丈夫叫杨文光，不晓得有没有上过卫生学校，反正，从小耳濡目染，他不光什么什么药讲的头头是道，也会打针。 文光比圆姐小两岁。 早在他俩订亲之前，杨家就在村里大路边盖了几间屋，文光在里面开诊所。 他俩婚后，就住这儿，两间开诊所，两间用来住。 这粉墙灰瓦的诊所呢，是在路北，向阳，门前有花有树，很可爱。 村里人头疼脑热啦，拉肚子啦，上火啦，一般都来找文光。 其实文光更热衷于给乡亲们讲保健卫生营养方面的知识。 所以这样的诊所确切地说，该叫保健卫生室，哈哈！ 你知道，父母如果有个什么特征，这个特征会在后代身上得到强化。 圆姐那么白，她女儿添添就更白了！再加上生来就弯弯的黄头发，添添漂亮得就跟小洋人似的！ 说不定是个外国公主托生或转世呢！ 全家爱如珍宝，特别是杨老太太，把孙女含到嘴里都怕化了！！ 添添小时候，每天天一黑，就睡觉，半夜十二点左右醒来，吃东西。 有一回要吃火腿肠，杨老太太就去敲老何家的门。 老何家，就是方姐的婆家，是开商店的。 添添小时候还爱吃橘子。 杨老先生开玩笑说，橘子这玩意儿吃多了上火啊，吃多了，小孩子不要变成橘子啊。 杨老太太就抬杠说，吃几个橘子怎么了，这才吃了几个？你不是说，喜欢吃什么，就是缺什么吗？ 谁知，过了两天，添添还真变成小黄人了，连白眼珠都成黄的了！ 她爷爷说：我就说橘子不能多吃。 她奶奶火烧眉毛似的赶紧催着圆姐带添添去县医院检查。 人家医生一问，哈哈一笑，说：没事没事，就是吃橘子吃的！ 添添18岁考上医学院，突然一下子，杨老先生病倒了！偏瘫！ 他开玩笑说：看来我不该退休的，我是退休闲的！等我好了，文光，我跟着你干，要不要？ 杨老先生自己就是医生啊，他自信，一定会好的！精神好，一定能把病压下去！ 首先，气要顺。人生在世，以气为主，以食为辅。 苏东坡曾作《盖公堂记》，说：他曾经着凉咳嗽，换了三个医生三次药，结果病得一次比一次厉害。后来，他停止服药，喜欢吃什么就吃什么，气顺了，饭也香了，一剂药就好了。 药，只不过是引子。 如何气顺？ 他什么都看得开——没有什么愁事难事叫他的“气”郁结在胸中。 无论见了谁，说不三句话，他都会哈哈大笑。 你如果对他讲张家长李家短的事儿，他一听，哈哈一笑置之，然后就讲如何如何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杨老先生能感觉到自己体内的“气”；他也最善养“气”。 如果说欢乐是阳气，烦恼是阴气，那么，他是什么阴气都不沾边，而阳气，他养得足足的！ 每天，没人的时候，他抱着院子里的树锻练，跟树交流，对树背诗。 树不光是有生命的，还有灵呢，能听懂。 其实万物里面都有灵。 所以有古训曰：慎独。你的心，别以为没人知道。 他还弄了个大木桶，每天进去泡热水澡。 反正，大概是添添医学院毕业的时候，奇迹还真的出现了——杨老先生走起路来，跟正常人一样了，谁也看不出他得过偏瘫！ 杨老先生，还是那个圆鼻子圆眼睛圆脸儿的快活老头儿！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快乐篇 第82章 结束 敬告读者，本书暂告结束…… 非常感谢读者朋友的厚爱与支持！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阳光篇(3) 五星红旗下（1） 31在国旗下(1) 九月二号，苏宛如接到了汇英中学校长关山南的电话——她被录用了！ 咦？都已开学了呀？ 暑假里，苏宛如去汇英中学应聘，关校长的女儿关志玲，学校英语教研组的组长，既没说用，也没说不用。本来都开学了，苏宛如以为没戏了…嘿！这时忽然邻县有个孔子国际中英文学校开张——了不得，又是论语，又是英语，国际学校啊！——汇英中学的一个英语老师不由得被高薪吸了过去。 学校最怕的就是你九月一号就走，八月三十一号才说！可是，人在想奔新主又念旧主恩的情况下，辗转反侧，反复思量，举棋落子，何其困难！ 反正，他这一走，苏宛如就来了。 呵呵，人谁不是在夹缝里生存？不知道哪个石头蛋被命运女神挪动一下，你就能冒出头来，见到阳光！在这之前，你只管卯足劲就是！ 话说上个世纪末，或者这个世纪之初，别说山东省，就光这个小城一下子冒出来多少民办学校！这不，城西南出了个个小小的中专，给一造纸厂培养人才。据说，某造纸厂的厂长就是这儿毕业的。后来，造纸中专因故停办，改为民办高中。 刚开始，招生那个容易啊，连广告都不用做，学校老师光守株待兔就行——对那些想上高中，但是不够一中分数线，又交不起高价的，这个汇英中学就是唯一的选择；而且，那几年甚至还能蹦出几个本科生来！ 现在可就不一样啦，自从王广明来办了个广明中学，招生全靠老师们登门入户，一个一个地请，简直像清华北大抢状元！ 要是老像现在这样，谁教谁来招生，办学难着呐！ … 汇英中学到现在已办了大约十年。 三个校长，一个是冯校长，年纪最大，每天按钟按点来，按钟按点走，主要在办公室喝茶看报。因为小城罕有雾霾，校园又在县城的尽南头，旁边就是苹果园，空气极新鲜；校园内鲜花盛开，孩子们朝气勃勃，或如龙似虎，或娇艳如花，那欢声笑语，那龙腾虎跃，光看着就开心啊！再说身在学校，一有事情就能马上知道… 负责人主要是周海光校长和关山南校长。 周老和关老现在都是70岁，上世纪五六十年代都是县一中的中坚老师。周校长在一中待了17年，其中10年是教务主任；1983年，县实验中学新创办，他去开辟新天地，在那儿又待了18年。而关校长在一中当了许多年领导之后，去党校又当了很多年的校长。反正二位老人都积累了一辈子的教学经验和管理经验，为县里的教育事业作出了巨大贡献，堪称教育家。 … 苏宛如一接到电话，马上简单梳洗了一下，然后火速赶到学校！——骑自行车从家到汇英中学校是十分钟…你以为这小城有多大？小得非常舒服！ 见了面，两位老人很严肃地说：““从现在起，苏老师，你就是人民教师！教高一(1)班和(2)班的英语,另外还是(1)的班主任！” 也太重用我了吧？如何教英语，我还得现学呢！…我是自学的，自考的，又不是师范类毕业的！ 你当什么不当什么，取决于学校的需要！(山中无老虎，猴子称大王。你又没教学经验，你以为我们愿意用你！我们考虑了一天才决定要你来！) 哦？！ 数学老师、语文老师、历史老师、地理老师，都是退了休来的，有六十的，有七十的，人家是来发挥余热的，犯不着成天跟小孩们淘气！化学老师、生物老师、政治老师都是兼职的，那你这个英语老师正年轻，你不当班主任不，谁来当？ 我不是不想当，而是…我该行吗？ 在干中学，学中干！ 其实苏宛如太想干点儿什么了！ 每个人的内心深处都有一股原始的强大的力量，推动者着他(她)的人生，决定着他（她）每一天怎么活，每一步怎样走。 你怎样解释为什么有的富豪的孩子偷东西并以此为乐？你怎样解释梵高为什么非要用那样流动而颤抖的笔触画星空，为什么非要把向日葵画得灼灼如燃烧一般？他卖不出去啊——他生前只卖出一张！他干嘛不当个专门的画匠，人家叫他画啥他画啥，人家叫他怎样画他就怎样画，好挣口饭吃！… 解释为什么，那是心理学家的事；作为那个富有的小偷，作为梵高，他们根本不问为什么，他们只知道，——“我就要这样做！” 你看见小男孩骑自行车的时候撒开车把多么得意，多么骄傲了吧——“妈，你看我！多厉害！”“危险，孩子！不行！” 如果摔不倒，小男孩一定会趁他妈看不见，再来一次… 小男孩长大后，他的每一次成功，是不是都在复制童年大撒把的快乐呢——“妈，你看我！” 聪明的他，在高中可能会与学校签下生死状，进奥赛班，不玩高考玩奥赛，然后通过保送进清华北大！ … 大撒把也好，玩奥赛也好，那份得意，那份骄傲，是不是就跟世界冠军站在领奖台上差不多呢？——除了升国旗奏国歌的激动以及对艰辛的冠军之路的回想？ … 如果苏宛如幸运如朗朗，如果她爹在她幼年时一发现她有天分，立即抓住一切可以利用的机会，利用一切可以利用的条件，说不定苏宛如也会成为享誉全球的大师…（诶，大师现在先甭想了，先当个老师吧) 可是苏宛如平凡如你我——苏宛如既不是后印象派的梵高，非要那样画；也不是郎朗，从古典主义到浪漫主义，除了弹琴，这辈子没有可能干别的；她也心理也极为正常，像人类的99.999％一样，心甘情愿被道德绑架，也不愿像那富豪之子以偷为乐…那么苏宛如这辈子想干什么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阳光篇(3) 闲言碎语1 金河县原是个贫困县，全县11个乡镇，十个有山。 1996年，县委书记郭富强任职期间，疏浚了穿越县城东部的小金河（大金河也就是金河，是在城北，自东往西流过全县），河边建了个植物园，河堤上修筑了两条柳荫大道，供人们休闲钓鱼散步——金河县人民终于有玩的地方了！ 另外，从城南的火车站下正北，就是全县最宽的大马路，一直通到金河大桥——全县最宽最长的大桥，在那里凭栏远眺，看古老的大金河在夕阳的余辉里泛着波光，那多来劲！特别是，你一下火车，看见那个圆圆的大广场，感觉还真有点儿城市的意思（只是，广场上没多少人，火车站太小了么，嘿嘿，不好意思）！ 加之，2000年春天，城里城外马路上忽然跑起了无数辆公交车——虽然一开始连个站牌也没有，绝对招手即停！司机和售票员一看见人就热情地打招呼！ 金河县人民人们欢天喜地，嚷嚷着要升为县级市——你看我们周围的县早在上世纪80年代就撤县设市，光剩咱了！ 不知为何，这事儿没成，倒是金河县摘去了贫困县的帽子。 既然脱贫有功，郭书记当上了副省长，然后进了北京城，当了个很大很大的官儿，可谓连升三级。 嗯呐，帽子虽然摘了，可现实情况却是，老百姓的生活水平并没有事实在在地提高，丝毫未提高——县一中的老师一个月还是几百块钱而已，乡镇的老师由乡镇发工资，五百的发四百，还拖欠。附近的县级市呢？比金河县强多了！咱这儿六七百的时候，人家上千；咱这儿好容易领到一千的时候，人家领两千；咱这儿高高兴兴涨到两千，人家已经四千；咱这儿终于也领三千四千的时候，人家能拿万儿八千！…… （啊，生活啊生活！） 于是，下一届的县委班子经过认真的考虑，仔细的研究，很郑重地把贫困县的帽子要了回来！ 知道么，如果你是贫困县，你国家每年给你五千万；如果你不是贫困县，不光领不到这五千万，你还得往国家上交五千万，这可是一个亿的悬殊哩！ 了得吗？！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阳光篇(3) 第二章 历朝历代，金河县老县政府所在地都是县衙门，地势明显比四周高出许多。 1952年建成，本来是七八排平房，当时是全县最高最大的房。 1982年拆了前面的四排，盖起了火柴盒模样的四层办公楼，但是，县政府大院却安了个黑漆王府大门——四柱三间三启六扇，两边挂悬山式歇山顶耳房，配雁别翅须弥座八字看墙，墙顶三层半椽头式檐砖，覆瓦当滴水，饰螭吻跑兽。 乖乖，这大门花了8万！那个办公楼总共才花了40万！那年头，整个县政府才只有一辆车，而且还是个吉普车！你看你这县衙门是为人民服务的吗？反正这事儿上了当年的《中国青年报》！ 到了2006年，城西，也就是金河大道以西的新城区建起了全新的现代化行政办公大楼，县政府与县委合二为一，带电梯，17层，加上地下室，是18层。 可是，什么东西十八层？地狱是十八层！恰好那年城管打死了一个人，那家人干脆在新政府门前的广场上发了丧，于是这个大楼便被老百姓叫做十八层地狱！ 还有，附近的县市都涨工资，咱县怎么不涨？钱呢？有人告到省里，每次省里来人，只好说这楼是某某企业送的！ 于是，豪华也罢，舒适也罢，挡不住一个感觉：晦气！ 据说，某县长就找人看风水去了。风水师说，依山傍水才是好地方呐，这么高的楼，后面却是果园子，连个土堆也没有啊。你原来那个老政府倒是个好地方，特别是那个大门，绝对不能拆，拆了对你不利，凶！ 据说那县长吓出了一身冷汗！当场掏给风水师一万块！所以呢，新世纪以来，城西，也就是金河大道以西的万亩良田一片一片地卖给了开发商，变成了小区，金河县城老城区也差不多翻了一个遍，可是新城区120米宽的大马路打西边通过来，一到古槐路，豁然一下子收紧收窄，顶多十来米宽——嗯，那个老县政府，那个1984年建成的火柴盒，连同那个有着高高的门槛的黑漆大门，说啥也不拆，也不动了！ 老百姓则说，老县政府是不能拆，因为里面那棵古槐树上有灵，不能动！， 不过，老县政府的风水再好，县长老爷又不回来——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呐，时代可得大踏步地往前进，谁也拦不住。 一幢幢高楼拔地而起，一个个花园洋房小区建成，从前的穷山恶水都成了宝贝——现在叫青山绿水，不，叫金山银水；臭水沟变成了清河，臭水坑变成了清水湖，旁边建个花园，盖上观景房，全成了寸土寸金的好地方。 还记得城东有条从南往北的小金河么？河东是植物园，那么河西就是夫子庙。这个夫子庙从前是全县最最热闹的地方，所谓庙会就是指的这里。解放后，夫子庙改成了县党委机关，侧殿拆了，可拆大殿的活儿却是谁也不肯干——孔夫子是千古圣人呐，老百姓敢得罪领导，却不敢得罪圣人！你看，侧殿扒了之后，旁边那棵古老的大松柏树下不是打雷劈死了一个人！ 自从2006年县委搬进了行政大楼，夫子庙便不断地有人来瞧。这不，有人拿钱来了，不光要恢复夫子庙，还要挖湖建公园，好家伙，这么大工程，那你这老县政府得拆，拆了好通路！ 也真是，古时候那县太爷干嘛堵着路盖衙门啊？它就坐落在南北向的红星路的尽头，东西向的古槐路的路北。古槐路要拓宽，它得拆；红星路要往北通，它也得拆！ 于是2018年3月2号，一个公告牌——金河县古槐路棚户区拆迁安置征求意见公告——出来了！ 咦，这不太旧的火柴盒连同它后面的昔日县政府办公室——跟65年前一样又高大又亮堂（只是，别跟现在的楼比），成棚户区了？ 古槐路，拆！古槐路上的老县政府，拆！ 那么那个县长性命之所系的黑漆王府大门呢？弄个大转盘，把它围起来，车辆行人绕着走！——成文物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阳光篇(3) 第三章 高高的马尾巴辫，鲜红呢外套，紧身打底裤，小皮靴，齐整的皮革小包，端端正正地骑在电动车上，从背后看，仿佛二十来岁的腰身，可是一回头，非常遗憾——脸儿粗糙了些，松弛了些，上眼睑也有点儿耷拉了，不过肤色挺好，头发一根也没白。 她要去日本了。 男人几年前从日本打工回来，还没来得及在城里买房，钱已花的差不多了。闺女马上要上高中，儿子已上小学，她如果再次留守，两个孩子加上八十多岁的老人，怕是自己对付不了。不用商量，这回她去日本吧，反正那工作也简单，小学文化的她也干得了。 男人上初中时学习。 原来，他们小时候，是谁也不许从街上拾东西往家拿的。有一天，老大从街上拾了个破皮球。有啥用？不就是玩么？可是，哪儿拿的必须拿回哪儿！老大觉得委屈，不情愿，于是，六个孩子排成队，挨个揍！ 我叫你财迷！不是你的东西，我叫你往家拿！“啪！”“啪！”“啪！” 还有一回，抽屉里少了五分钱，——这钱是全家的钱，谁花都可以，但是你必须说。老二拿了，但是没说，搁在后门外边，还没来得及花哩，结果被老太发现，六个孩子又是统统齐挨揍！ 小时候你拿家里的，长大了你拿公家的！我叫你拿！“啪！”“啪！”“啪！” …… 多么可爱的邻居！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结束 陈茵茵要请假 陈茵茵，好好的一个美女，就是找不着了。 一 陈茵茵浑身散发着清雅的气息，她是百分之百的淑女。 她说话从不大声，生怕聒着人。我们班不论男生女生，跟她说话都不自觉地敛气屏声。 普通的女孩子，别管高矮胖瘦，都是想说就说，想笑就笑，陈茵茵不是。 她从不哈哈大笑，要么嘴巴张开，闪出洁白洁白的牙齿，要么闭着嘴巴，嘴唇往上一翘，表示她笑了而已。 似乎大家哈哈大笑的那些事儿，都不值得那么起劲儿地笑。 跟她在一起，苏宛如怀疑自己是不是很俗。 女生打篮球的时候——嘿，这些训练无素的女孩子，上场无非饿狼战术而已——她是不玩的。 她打乒乓球。 你看她站在那里，那么冷静，那么专注，那小小的活蹦乱跳的银球，在竟被她控制着，她要往哪儿打就往哪儿打！ 大家看她打球都着了迷,对她佩服得五体投地。 还有下棋。 苏宛如只会下跳棋。她会，意思是她敢下，不过，下一局她输一局，下十局她输十局，人家都不愿意跟她玩——不在一个水平，没意思。 但是陈茵茵，无人能赢！ 所以陈茵茵就不屑于跟谁下跳棋，她自己玩围棋——因为班里无人会围棋，她可是从小就会。 那年冬天下了场大雪，雪一停，同学们就疯狂地互相追逐，互相砸。 有个女孩儿往她后背上扔了个雪球，她回头看了一下——人家淑女根本没有打雪仗疯玩的意思——伸手拍了拍衣服，然后转身走了。 大家的笑声一下子减弱了，好像每个人都觉得打雪仗没多大意思了——我们怎么这么不淑女？ 二 学校有个规矩，不发烧不给开请假条。 只有你发烧，医务室的人才会给你开个发烧证明。你若没有这个发烧证明就躺在宿舍睡大觉，会被扣分的——我们学校是量化管理，你虽然是个活生生的人，但对学校来说，你只是数字而已。 女孩儿嘛，指不定什么时候要请假。 陈茵茵要请假，她有十足的理由要请假，但是她说不出口——说了也没用，她又不发烧。 我要请假，我必须请假，我一定要弄到请假条。陈茵茵大概快想疯了。 校医不给开发烧证明怎么办呢？ 陈茵茵智力高，她要想什么法子，一定能想出来。 她就没这样想——我就偏呆在在宿舍里，谁还能强拉我出去？谁叫他们不给我开假条？！ 如果那样，她就是旷课，违纪，扣分很厉害的。 她想出了一个很作死的办法——可怜她那时还是个孩子，没想到后果。 虽然她读书比别人多，可就是因为她知道的医学知识比别人多，她干出了别人谁也干不出的事儿——谁家也没有医学书，学校图书馆也没有。 结果就是，一天下午，苏宛如回到宿舍，发现学生科那个女科长在冷静地命令她穿衣服。 按照她说的，先穿什么，后穿什么，陈茵茵双手哆嗦着，完全听她的命令！ 然后，来了一辆车。陈茵茵好像在押送之下，被拉走了。 三 去哪儿了呢？省精神病院！ 你不知道，那条路上集中了多少大中专院校！省某某大学，省某某学院，省某某学校，一个挨着一个！ 可是，这样一个地方，偏偏有个省精神病院，而且离苏宛如所在的这个学校特别近！ 陈茵茵为什么去哪儿了？她怎么了？ 苏宛如问了几个同学，可是谁也不知道。 苏宛如怀疑自己对陈茵茵说了什么，从而伤害了她——陈茵茵那样的淑女就是生气也只是在自己肚里憋着，不会表现出来啊——那么，是不是久而久之，气滞血瘀，影响了精神或神经系统？——就是癌症，中医来讲也是气滞血瘀罢了。 苏宛如这个人，不务正业，也不讨人喜欢——英语虽然全年级第一，但是专业课倒数第一；疯疯癫癫，成天乱串宿舍，说话不着边际——她说过不知天高地厚的话，愚蠢的话，伤人的话，她还听见隔壁宿舍的人嘲笑她呢——她走过的时候隔着门听见的。 每次宿舍里来家长，苏宛如都怀疑人家是不是交待自己孩子，别跟她玩，她没出息！ 哎呀，我这样一个人，到底对陈茵茵怎么了呢？ 苏宛如真的很内疚，她简直恐惧得要死！ 两个月以后，陈茵茵回来了！ 只是，原本窈窕——这个词真比苗条更美好，更适合她——现在胖了许多，好像真生了苏宛如的气，不理她，也没有表情，好像老是发呆。 然后，不久，陈茵茵又休学了。同学说，她又被她爸送进去了。 毕业之后——确切地说，苏宛如没毕业，两门专业课补考两次都不及格，再加逃学旷课的处分，她没拿到毕业证—她听说陈茵茵去了什么什么单位，生产什么什么名牌。 哦，很好，那么厉害啊！苏宛如很高兴。 四 又过了那么些年，苏宛如听说，陈茵茵几年前就离家出走了，怎么也没找着。 那么，在学校的时候，陈茵茵到底是怎么了呢？ 第一次被送进去，是因为她吃了一种药。那种药确实使她发了烧，但是还使她说胡话——医务室的人说，不是一般的感冒发烧，他们治不了，叫来她爸，说你们上那儿治吧。 上那儿也很方便哦——不到三百米！ 药劲儿下去之后，陈茵茵明白在哪儿了，说，“我没事。” 她要走，但是，在她爸的帮助下，护士医生把她绑了起来！—— 因为，世间有个逻辑，在一个人们都认为你有精神病的地方，你说你没病，你就是有病；如果你像真病了似的，叫你吃药你就吃，你没意志了，你乖乖的，那么你才是好了，才可以出去。 第二次，是因为，陈茵茵真的病了，真的崩溃了。学习荒了，体态模样变了，人虽回到正常人的世界，可脑子里全是不正常的世界的记忆，挥之不去…… 原来，这个悲伤的故事里，没苏宛如的事，没有人怨她。 可是，怨谁呢？怨那该死的请假条？怨那个提议拉陈茵茵去那儿的的家伙？怨那些相信她得了病，把她关在那里面的人们？ 有谁曾想像过吗，一个正常人，一个美好的花季女孩儿，在那儿的感受吗？ 她是如何抗拒那些药物，抗拒治疗，为了出来而成为一个真正的病人？ 苏宛如一直很内疚——我们本是室友，我们本应很亲密，彼此相知；如果我知道她要那么干，我一定劝阻她，告诉她，是药三分毒。 但是，陈茵茵是一定要请假条的——她是淑女，她是好学生，她一定不会学苏宛如旷课……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结束 何瑶瑶有心事 何瑶瑶有心事 何瑶瑶高大健硕，皮肤像粉色的花瓣，但是像奶油一样有光泽。 她从小在家中备受宠爱，像公主一般随心所欲，无忧无虑，再加上她很有才，所以很自负。 有一回苏宛如听见何瑶瑶说她的坏话——她俩的宿舍挨着——声音很大，也不怕苏宛如听见。 何瑶瑶那无遮无拦的嘴巴虽然得罪过人，倒也不至于导致什么深仇大恨——苏宛如和她都是那种有话不说会憋死，心里搁不住事儿的人。 这样的人儿一般不会发出幽幽的叹息吧——抑郁症患者有其特定的体质。 十六七岁上，何瑶瑶交了个笔友。 书来信往，二人相知渐深，那男孩提出见面。 见面？何瑶瑶忽然意识到自己胖！ 当然，她一直是知道自己比别人胖的，但从没觉得是个事儿；可是，可是现在，她不喜欢这个样子！ 对着镜子，左照又照——要是苗条就好了！ 按说，凭何瑶瑶那个性格，凭她那一贯的自信，她应该这样想：老娘胖怎地？刮台风刮跑你刮不跑老娘！ 可惜她并没这样想，而是努力减肥。 节食使她饿得难受，两眼昏花也没法安心听课上学——唉，女孩儿的心事，无人知！ 当时就是没有任何人知道她心里头怎么想的，也没有任何人对她说，“你不是胖！你很健康，你很漂亮！你不肥，你不需要减肥！” 何瑶瑶真的不肥，她是那种很健康很好看的的丰满之美，那种绝对不是病态的胖！——杨玉环不是也胖吗？杨玉环不也很美吗？ 不久，她休学了。 父母看她病恹恹的，不思茶饭，着急地带她到处咨询，求医问药。 竟然还有个医生建议她练太极拳！——在十七八岁这个活蹦乱跳的年龄，太极拳这玩意儿学得了吗？跳舞或者跑步没准儿还行！ 当然，那些医生说的都不管用——不对症。 何瑶瑶需要的只是一套可行的减肥方案！ 瘦几斤本来不难！ 啊，什么是青春期啊！你看那蝉的幼虫，虽然已经脱了壳，变成了蝉，可它还那么嫩，那么软弱，那么易受伤！ 女孩儿，说出你的心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结束 我就是学渣 那年苏宛如十五岁。 从来没见过电子计算机——除了在人口普查的招贴画上，更甭谈爱好这玩意儿。 从来拧过一颗螺丝，从来没拆过收音机——你就是把螺丝刀子放在她手里，她也永远不会有拆它的冲动啊——那歌儿放的挺好听的，听就是，你管它为什么会唱干什么？ 然而，她进了那个电子学校，学计算机。 在这个学校，除了篮球排球足球乒乓球，没有任何圆形的东西——一切都是方的。 教室门窗课桌黑板，这不用说，你必须面对的机器也是方头方脑方身子，往里插的软盘也是方的（00后们没见过吧，哟，还是文物哩）。 不是已经把方方的被子叠成方块儿了吗？ no，你叠出来的形状还不够方——你得把那鼓鼓起来的弧形捏成直线，就是这样的，豆腐块儿！ 苏宛如们生活在方形的世界里，时时刻刻被方形的东西熏陶着——就连他们手下的键盘，以及键盘上一个个的按键，也都是方形的。 他们必须中规中矩——这个规应该是规格规定的意思，也就是说，他们的一切思想言行都得在方形的框子里。 比如，这学校有条规定，不发烧，不准请假！ 哎哟妈哎——偏偏苏宛如自从六岁学会了拿大顶，身体好得很，感冒都很稀罕，从来不发烧！ 你瞧，她这学渣什么都不会，又对面前这个方头方脑的机器丝毫不感兴趣，可她不得不天天面对它，那真是度日如年，痛苦万分！每每想起来，唉，满眼都是泪！ 如今她一看见教室最后一排，那些气色红润，活泼健壮，除了学习，什么都好的所谓差生，只想对他们说，“孩子，我当年和你一样！” 有一个星期，同学们各自把一包元件焊成一个收音机。 人家的收音机都像收音机一样响，苏宛如的收音机一直是哑巴。 老师说她焊的是一堆豆腐渣。 也做过课程设计，可她什么也没设计出来。 她觉得编程不是她这号人儿干的事儿。 那些老师可不是中小学老师，看见谁走神儿就提问谁。 他们有的对着黑板讲，有的对着讲桌讲，讲完就走——应该是接受起来没问题的，难道我讲的还不够明晰吗？ 有个女老师很漂亮，很可爱，讲不十来分钟就下来跟学生聊天。 可惜，她教的那门课好像是数值分析什么的，懂了的不用听，不懂的就是天书。 没有人告诉苏宛如，哦，你喜欢英语啊，你最好系统地学，你可以自考啊。 老师们默认，这孩子走错了门，青春只好这么虚度了。 啊，学渣啊学渣，你必须自我拯救！——有一天，苏宛如对自己说。 实验课上，开始做实验了，苏宛如跑到实验老师旁边，很认真地问了一个问题。 那老师本来相当和气，甚至可以说相当帅气，竟一下子变得满脸怒容。 他没有回答，而是十分愤慨地说，“你问这样的问题！” 那时候，没有百度没有维基可以查，我不问怎么知道？ 苏宛如还问过一个问题——二极管不是两条腿儿吗，怎么是三条腿儿？ 没人给她正面解释，人们把她这问题当成了笑话。 笑话就笑话吧，反正，她苏宛如好好学习，天天向上。 上课不是听不懂吗，那就试着先把教材背下来。反正咱背功可以。 结果，上课的时候，她会接老师话把儿了，大概算是听懂了，但是一考试还是完蛋！ 苏宛如算是明白了，真有一种东西叫做天赋。 她可以毫不费劲地学古文，学英语，同学中有人能玩儿似的考上程序员，但是苏宛如的英语每次全年级第一，他们谁也考不过她！ 那干嘛硬在他们的路上走下去？ 于是苏宛如学英语，看英语小说，比如《简爱》，主人公越是苦难深重，越打动她。 人世间又不是天堂，越伟大，越苦难深重！ 咱这个小小的凡人，这点儿痛算什么！ 青春期的痛，使她明白了点儿道理。 当世间所有的人都把你当作渣渣的时候，你要坚信，有一天，你的长处——哪怕是小小的一点儿——会发扬光大。 只有你把自己当成渣渣，你才真成了渣渣。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结束 你不是差生 那年，苏宛如终于站在了高中教室的讲台上。 她很兴奋，她觉得像块金子洗掉了泥，正在闪闪发光。 第一天，苏宛如使出了浑身的劲儿，晚饭午饭忙得都没吃——她感觉体内的葡萄糖和脂肪正在燃烧，摸摸脸儿，还热着呢。 她讲得非常带劲儿。 她看到台下学生眼睛里也闪着兴奋的光，个个笑嘻嘻的，很放松，也不拘谨。 她知道他们彼此已熟悉——都开学一星期了，苏宛如才来呢。 但是他们大多数貌似对她感兴趣，只是光听，不记笔记，记笔记的只是少数。 她提问了一下，我刚才讲了什么？很浅显的东西，只要有耳朵，只要听见了，就能答上来的。但是，挨个儿叫了一大片，都答不上来。 难道刚才没听？怎么回事？ 原来他们被叫做差生。 这个学校招的主要是考不上一中的初中毕业生，凡是够一中分数线的，在这里免费读。 “我连一中都考不上，还能靠什么大学？还记什么笔记？”——说这话的孩子才十四岁。 苏宛如几乎被噎住了！她嫂子的妹妹第一年高考失败，第二年考上师专，然后专升本，然后考上中科院的研究生，然后去了美国读博！ “你十六岁就考大学，难道二十岁也考不上？如果你不想考大学，那你上高中干什么？” “我打工去太小了，我爸说不上学干什么。” 进一步了解到，他们在初中时，有的物理相当好，119分（满120），英语却19分；有的语文不错，考100多，而数学才30来分。 但不管怎样，这些孩子都因为被某些科目狠狠地拉分，名次太靠后，人们给他们下了定义——“差生”，而他们已经接受。 大概中考之后的暑假根本没动课本，到现在上课时也懒得翻书，光笑嘻嘻地看着苏宛如——老师我乖乖地听着呢，没给你捣乱！ 大多数倒也交作业——这就跟上学必须上课似的，作业这东西不管会不会，抄就是——应该的。 苏宛如忽然想起一个词——“混”。 他们在混一个毕业证，因为，招生老师说，没有高中毕业证，什么什么工作你找不着，在超市里你只能干搬运工。 他们失去了上进心，其实等不到高三毕业，他们就会三个五个地相继离校打工去。 打工这个词，平常就在他们耳边回响。他们的父母在打工，邻居、乡亲中，除了老人，大多在外打工。 他们父母打工的收入足以使他们不愁吃不愁穿——他们可以说啥也不缺，只除了一个比打工更高一点的理想！ …… 每一个差生都是优秀生——人们不看他们的优秀之处，把他们排名排到了差生。 每一个差生都是人才——这要看他们将来往哪个方向努力。 每一个差生都没有智力问题——他们只是在某些科目上不小心掉了队。 每一个差生都被巨石挡住了前进之路——“差生”这个牌子，使他们失去了自信。 凡是被认定为差生的，都是时空的错位！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结束 本性难移 一 苏宛如这人有两个毛病。 第一个毛病，爱说话。 从前兴磁卡电话的时候，苏宛如不把一张卡打完，不挂电话。 她这败家的行径，邻居十分看不惯。 家里有事儿啊？没事儿打什么电话啊？一分钟好几毛咧！ 可她这嘴巴，一张开就很难闭上！ 现在有qq有微信，阿弥陀佛——生活在这时代真幸福——打电话免费！ 苏宛如跟人家聊天，害得人家烧糊稀饭、炒糊菜、烙糊饼，耽误人家接孩子，害得人家睡不着觉（人家说，过了平常的点儿就睡不着！），气得那个心脏病加神经衰弱的的邻居大妈站在自家院子里嗷嗷直骂！ 你睡不着，吃安眠药啊，干我甚事儿？ 要不是苏宛如光明磊落，主动敲门问她：“请问，您骂的是我吗？”这老人还不得把自己骂死！ 请注意，苏宛如只是爱“啦大云”（山东话），她可不爱说人家的坏话（轻易不说，偶尔说），她只说好话，好玩的话，开心的话。 既然苏宛如都这么个话匣子，她生的闺女还能是个闷葫芦？ 看见一架打飞机超低空飞过来，赶紧叫闺女出来看——什么目不窥园管宁割席，等你写完作业再出来，飞机早飞跑了！——然后聊莱特兄弟，然后冯如，然后那个独眼飞行员lintbergh……然后詹天佑,然后，中国工程师造不出什么什么钢板，什么什么飞机发动机的配件,然后终于打住，喝点水儿去——你给我好好学习去吧，争取考个……（清华北大咱先别说，万一差个一分半分考不上还不得哭死！）好大学，好好上！ 第二个毛病，轻信 苏宛如曾经相中一件白色羽绒服，很好看。 她毫不怀疑，它就是羽绒的——价钱在那儿摆着呢，八百！拉链上还挂着一个小小的透明的塑料包，里面是羽绒。怎么看都是羽绒服！ 那小姑娘说，一百五，只有这一件了。 啊？便宜得都不用讲价了！苏宛如很高兴，立刻掏了钱…… 回家后，大伙儿研究了一番，嗤笑道：此乃丝棉羽绒服，专门卖给你的！ 苏宛如曾经在路边见过“西藏牦牛筋”熬制成的梳子。 那妇女把那些梳子又折又掰又弯，怎么也弄不断。 好神奇啊，让谁谁不信是牦牛筋熬制成的！ 原价三十呢，才卖两块，薄利多销，人家又没有开商场开超市的费用！ 后来……后来人们说，塑料这个东西么，只要往里面加点儿什么，就能使它百折，不断！ …… 就这样，苏宛如上当过一千次；可是，就算她再上当一千次，她上当的時候仍然感觉不到上当。 如果，如果你叫她把每个人都当成潜在的骗子，时时提防，刻刻小心，那她上哪儿都不会自在，在哪儿都不会舒服——那样，可没怎么活！ 二 苏宛如那个爱说话的毛病，注定了她这辈子必须从事和语言文字打交道的职业，比如，当老师，这个非常合苏宛如胃口；或者，自由撰稿人（咱先别吹她是作家）。 但是，纵然苏宛如有春蚕吐丝死方尽的本事，永远不会江郎才尽，可是她写不出长篇小说，顶多七八千字而已！ 把文章“发胖”？那不行，自己白打那么多字，还浪费读者时间，哪能说废话。 她女儿萌萌上大学之后，家里又少了两个耳朵听她说话，您猜她做了什么？跑到网络电台上念书！ 生活在这时代多幸福，人人可以当播音员！ 苏宛如先在x台上念英语书。 萌萌说，妈，您还是别念英语了。 苏宛如立马瞪眼，从小到大，你听我念了多少英语书？你不听我念，清华北大就都要你了？ 你要念，谁还能堵耳朵？你又不是英语国家的。 孩子真是直率得可怕！你恭维人家两句，人家岂不表现得更好！ 可苏宛如就是吃英语这碗饭的，她当年读英语口语考了97呢！ 苏宛如坚持念英语。她很自信。 这不，每天一上传，就有30多个点击，哪怕是清晨五点钟！ 苏宛如很得意。这才叫粉丝！不信你看好评！ 渐渐地她从v1升到了v2，渐渐地到从v2升到了v3，可是，七八个月过去了，v4却遥遥无期。 要说点击量，七个节目加在一起，一天也有好几千，完播率显示33%左右，但是（完整）播放量就是寥若晨星。 虽然苏宛如也是自娱自乐，义务传播文化，君不见一美国老头弄了个汉字网站，谁的广告也不要，人家图什么？ 可是后台这些数据，到底是怎么回事，哪个弄错了呢？ 那主播助手不理她，也不给她一个解释。 后来，后来苏宛如终于明白，只要有声音上传，系统就会赠送30多个点击，也就是说，她即便是凌晨一点上传，也会有点击——无人听！ 哈哈哈哈哈哈哈！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结束 新车不跑快 萌萌刚上小学的时候，小小的个子（现在也不高，嘿嘿）。 上大班的时候，人家问她上幼儿园了吗。上二年级的时候，人家问她上学了吗。 校门口摆书摊的以为她还没上学，不叫她翻书。 苏宛如心里想：那俺妮儿可得好好长个子，只要别留级，成绩过得去就行！ 另一个想法就是，高分意味着熟练，多做题；这个年龄的分数不那么重要吧，万一孩子失去学习的兴趣，厌学了，那麻烦可就大了。 不是说，新车刚上路不能跑得太快吗？ 为了避免孩子厌学，（好像这个比例还不小，具体多少，我忘了），放学后苏宛如直接把她接回家，让她自由玩耍，而不是一回家立刻写作业。 那么什么时间写作业呢？吃完晚饭，再散完步。 这个时候再开始写作业，嘿嘿，当然是还没写完，孩子的小脑袋就耷拉了——睡觉去！写不完不写！ 那时候,语文老师很厉害！ 她布置了个很要命的作业，就是，学到第几课，就把生字抄到第几课，也就是说，学到第十课，抄到第十课；学到第十五课，抄到第十五课…… 大多数家长都找过她，但是，就连一中老校长找她，也挨她一顿训！ 苏宛如找她谈的时候，同一个办公室的老师很生气地问她：“这位家长！你知道达芬奇画鸡蛋不？达芬奇会画鸡蛋，为什么还要一遍遍的画鸡蛋？” “可是，我……” 俺只想让孩子长个子，好吧？ 记得当时冲动之下，苏宛如还去找了校长。 但那校长一开口就问，你家娃娃是哪个班的，叫什么名字？ 苏宛如哪里敢说，支吾了一下，赶紧跑了。 （现在想来，好像还真是严师出高徒——萌萌这一届考上985高校的，竟然主要是她小学里这个班的同学。） 到了小学三年级，全班60个小孩儿，数学满分的有三十多个，萌萌考了96分——大概是倒数。 但是萌萌很满意，很高兴，拿家来一张上面写着“银奖”的奖状，说，“金奖”没有了，老师说，银奖和金奖一样好。 哦！苏宛如也很高兴！ “好棒！妈妈好崇拜！你知道，老妈三年级之前哪及格过呀，老师想叫我留级呢！” 现在想来，小学整整六年不排名次，我真是万分感激。 几分之差，无所谓，而名次可就迥异了！ 但就因为不排名次，大大地保护了孩子们的自信心和上进心。 孩子既然不厌学，上学也就成了好玩的事。 上课呢有老师教——老师们挺可爱的，孩子们个个喜欢；下了课有同学玩——一下课，整个校园就成了个儿童乐园，玩啥的都有，干啥的都有！ 有一次，天都黑了，苏宛如等孩子做完值日出来，心疼地说：“宝贝儿，辛苦了!” 她居然很认真地瞪着眼，很认真地说：“不对！很，幸，福！” 嗯，幸福就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结束 孩子自己来 让孩子独立去做 每天下班后，邻家那暴躁的父亲立刻辅导儿子写作业。 如何辅导呢？ 一边讲一边训一边骂，不耐烦的时候，一巴掌甩出去，吼叫着，“你家的4＋7＝10！” 这是非常非常奇怪的。 明明是孩子的作业，为什么不让孩子自己去做？你帮孩子完成得再好，意义又何在呢？ 即使孩子十道题做错九道，反正有一道是孩子自己凭真本事做出来的，也应该表扬吧？ 重要的是这种独立的精神。 苏宛如有个学姐是一直辅导着女儿考上大学的——这学姐真厉害，大学毕业那么多年，高中的东西居然都没忘！ 苏宛如就不行，这个她可做不到——当年她上初三的时候，曾经被物理题难哭，别说高中数理化了！ 干脆，萌萌一上小学，苏宛如就对她说：“老妈小学一年级升二年级，差点儿留级；二年级升三年级，全年级倒数第一，所以，千万别指望我辅导你。即使我能辅导你，等你上了初中，嘿嘿，初中的我忘了，高中的更不会！” 就连老师布置的是什么作业，也不问。 结果是，萌萌做题比同学慢，也不一定全对，但总是很开心—— “哈，我比我妈小时候强多了！” 顺便说一下，这个实验小学有个很伟大的传统，就是让孩子独立去做。 凡是来参观的，学生领着参观；去市电视台参加歌咏比赛，学生指挥（得了全市第二名），人家都是老师指挥；校内执勤的，也都是学生… （感谢孩子的母校！） 因为苏宛如“不会”，因为她不辅导，所以萌萌遇到问题总是独立思考（估计只好如此……）。 千万别叫苏宛如辅导数学，她错的比孩子多！孩子一看就会的，她憋半天都算不出！ 千万别让她看孩子的作文，她会忍不住改；改着改着，这作文就成她写的了！ 要真叫她操心孩子的作业，嘿嘿，她一旦操心操惯了，很有可能去操心孩子的一切—— 你那个衣服不好看，穿这个！ 你别那样做，这样做！ 那个专业不好，你学这个！ 我过的桥都比你走的路多，你不听我的？！ 如此一来，妈妈的判断代替孩子的判断，妈妈的意志取代孩子的意志，孩子整个人缩到妈妈的阴影里，孩子的的一切被妈妈控制，要么成为一个事事无主见的人，不知道自己到底要做什么，要么成为一个叛逆大王，充满了对抗情绪……哎哟妈哎，这就是妈妈越厨代庖检查孩子作业的后果？ 苏宛如可不敢！ 忽想起萌萌两岁的时候，有一次她爹要举起她，她不愿意。 “为什么呀，萌萌？” “不同意就是不同意！”萌萌觉着小嘴儿。 她爹竟然竖起大拇指，“闺女，有种！”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结束 焦虑1· 荡秋千你怕什么 她一直是内向的，不太自信，也不善于自我表现。 上初中，她不喜欢教室里那个位置，央求老爸找老师给她调一下。 身为人事局局长的的老父亲却说：“一个班里有好位置就有孬位置，好位置就那么几个，如果大家都要好位置，那孬位置给谁？” 她的班主任，那个教英语的化学老师，不知为什么整整一年都没提问过她，耿直的老父亲却怎么也不肯去巴结他一下！ 一上高三，换了英语老师。这个英语老师一来就摸底考试。 考完了，批完卷，就在班里念分。念到谁，谁上去领卷子。 “韩晓芬，46！”老师的声音十分响亮，谁都能听见。 这简直是当头一棒！奇耻大辱！她发誓要好好学！ 她把初中高中的所有英语课本都钉起来，背下所有的课文和注释，做了所有的习题，高考时得了全县最高分。 但是命运偏捉弄她，不让她学英语——她被化学系录去了。 化学，所谓一副科；她又不是班主任，且是新来的，所以那些学生都不怕她。 有往她身后甩墨水的，有在她课上旁若无人大声说话的的。 每堂课她都得使劲喊使劲吼，每堂课下来她都感到心力憔悴。 很快她得了职业病——嗓子不行了。 她去了学校图书室，但是收入少多了，因为不是一线老师。 她结了婚，不久，生了个女孩儿。 你永远不能理解，她公公，一个专为别人打官司的著名律师，按说应是最懂法律的——法律不是说男女平等，女儿儿子都一样么？——却是重男轻女。 因为长子有个儿子，他就偏向长子；购置了那么多房产，赚了那么多钱，人走的时候差不多全都留给了长子。 她这个二儿媳几乎没沾他什么光。 就连她丈夫，有时也跟婆婆一条心，有的事儿根本不让她知道。 诸多家庭矛盾之中，丈夫有时会来一句：“不行咱就离了吧。” 她当真了。不顾嗓子不好，办了个英语培训班。 一旦成了真的，她必须养活女儿呀！ 就这么着，健康不好，心情不好，家庭不和谐，工作没有成就感，老公又远在另一个城市，她一个人在此地带着孩子，还受着公婆的气，又没有什么知心朋友可倾诉——她顾面子，既不敢说出来传得沸沸扬扬，又怕说话累着嗓子——她越不说，越压抑，气滞血瘀，病情加重！ 要知道，在中医里，什么癌不癌的，都是气滞血瘀而已！ 她对生活的种种焦虑全转移到女儿身上了。 因为感觉自己不够优秀，不够出色，胆小怯懦，她一看到女儿不出色，不自信，不勇敢，她就急。 孩子，荡秋千你怕什么！抓牢稳就是！你看别的小孩儿玩得多开心！ 孩子，爬绳梯你怕什么，有我在你下面保护你！ 可女儿就是不敢。 别的小孩儿有考双百的。 她不明白，她为女儿的早教付出了那么多，女儿怎么会不如人？怎么不考双百？ 她不明白，你快乐，孩子才快乐；你放松，孩子才放松；放松才能发挥得好。 来自外部的压力很难使孩子表现优秀——每个生命都有他自身的逻辑，为什么就不承认个体之间的差异？ 高考时，女儿晕了场——似乎专门找了个理由给她考不好。 这年，她已47岁，头顶的头发好像全白了。 愿天下母亲健康幸福！ 愿天下孩子快乐优秀！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结束 焦虑2·快关空调 玉玲这个人太聪明，太有活力。 如果她笨一点儿，懒一点儿，不那么会疼儿子，说不定一切都会恰到好处。 儿子每次进家门之前，她都把空调关掉——已经降好温啦——怕吹着儿子。 儿子和同学出去玩，她时时打电话，问儿子吃了么，喝了么——同学一听他接电话就笑。 学校里有开水，也有卖的瓶装自来水，可她每天都去给儿子送水喝——学校的水不好喝。 儿子高高的帅帅的，比她还高一头，她每天晚自习后都去接——呵呵，都这么大了，该反过来接妈妈或女朋友了吧？ 那么健康，那么可爱的阳光少年，可她总是可怜儿子瘦。 儿子胖不起来，她内疚得要命，于是想着法儿让儿子吃肉——红烧肉，东坡肉，蘑菇炖肉，粉条炖肉，鸡鸭鱼肉，可儿子就是瘦，瘦，瘦！ 看儿子每次吃不那一丁点儿，她心疼地直掉泪！ 儿子从小考第一，谁不夸儿子聪明，就是进了高中这个尖子班，儿子数理化也仍然是非常好的。 到了高三，她偶尔看了班里同学的作文，便认定人家的孩子读的书比儿子多，可是，理科生得做题做卷子啊，哪有时间再看课外书去？ 她一下子焦虑起来，再也笑不出来。跟儿子说话，总得察言观色，先在肚里打上八遍草稿！ 殊不知，妈妈那张绷紧的脸，是孩子最大的压力之源！ 终于，高考第一场语文一结束，儿子脸色大变——砸了！ 后面几场，硬是没缓过劲儿来！ ……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结束 焦虑3·不是虫牙 不知什么时候，苏宛如嘴巴里，最里面那颗臼齿那儿出来一个洞。 小时候吃那么多糖都不长虫牙，怎么这个岁数长虫牙？ 有时候就疼，想不起来还好。 好像学校里的女老师没有一个牙好的，小唐刚拔完牙，张老师就刚抽完了神经。 抽神经？拔牙？那岂不要了苏宛如的命？她听过有关拔牙的恐怖故事！ 牙好胃口就好，吃嘛嘛香，身体倍儿棒，那么牙不好呢？ 是不是胃口不好，吃嘛不香，身体自然就……衰老？！ 不是说老掉牙么？说明牙跟健康，密切相关！ 才这个年龄就开始老？ 每每想起这个牙洞，苏宛如就觉得老了，衰了，要不，牙洞是怎么回事？ 哪天疼起来，满面愁容，脸色灰暗，她便真如老了几岁。 好在苏宛如一不吃辣，二喜欢喝汤——出于职业的需要，她必须尽可能保持亮丽的嗓门——她牙疼的次数倒也不太多。 反观张老师，她女儿上高三，婆婆瘫痪，生活中所有的压力好像全集中到她那颗牙上了——日日夜夜地疼，半边脸都肿了。 眨眼苏宛如也到了张老师的年龄，萌萌也马上要高考了。 谁知，六月一号，萌萌发起了烧！ 此时，可怜苏宛如不光牙疼，梳头时还惊恐地发现了白发，一根，两根……在干枯的、一点儿也没有光泽的长发中！ 苏宛如真不知道，那几天，萌萌是怎样过来的——她一生中最重要的日子（之一）里，老妈苏宛如根本就笑不出来！ …… 又一次牙疼了。 无奈之下，苏宛如痛苦地抱着腮帮子，几乎哆嗦着，去看牙——她就是那种讳疾忌医的人，除非生死攸关，不跟医生打交道。 那女医生叫她躺下，拿手电筒照了照，说，你的牙很好啊。 大夫，您没看见那个洞？ 那不是洞，是智齿，长歪了不就是洞吗？ 哦？！ 我牙很好，没洞？那那为什么有时候牙疼？ 忽想起一个富翁，本来身体倍儿棒，——真的啥毛病也没有。 朋友拿他做实验，见了他就说，哎，你怎了，脸色不太好啊？ 一开始，富翁嗤之以鼻，我哪怎么了，我能有什么病？ 嘿，怪就怪在这里，一旦富翁相信了自己有某种病相——人人都成天说他呢——他还真有了那个病！ 那么，苏宛如牙疼是不是因为，她相信那是个虫牙！ 好像还真是这么回事。 一旦苏宛如确信她没虫牙，她牙其实很好，她就真的胃口很好，吃嘛嘛香，身体倍儿棒，不光一蹦老高，而且，脸色红润，头发发亮，那几根儿白发好像也变黑了——找不着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结束 北京，你好！ 一 五月四日，苏宛如买了夜行的火车票，打算第二天一早到北京。 金河至北京，怎么票价从98变成了93元？时间也改了，从8点10分变成了8点40。 再买回来的票，还是98元，还是晚11点。 苏宛如没在意。从金河去济南的汽车票是32元，回来就是35元，差异总会存在，再说，世界永远在变。 以前走着去城南火车站，七点钟出发，绰绰有余，现在虽然推迟到了半小时，为保险起见，她仍然那个点儿走着去——生命在于运动，火车上不好动弹哩！ 远远的，她看见高高的月台上停着一列火车，看表，才8点，就去了厕所。 不紧不慢地出来，跟人说话，人家说，去北京啊，马上要发车啦，你还没取票啊。 不是8点40吗？怎么回事？苏宛如立刻飞奔起来！ 取出票来，跑着去月台。 检票的家伙说什么也不让她进去！ 他狂吼着，好像在12级的大风中说话似的——“发车前5分钟停止检票！就是我们铁路职工也不行！你去退票可能还行！” 退票？好吧，我明天再去。 苏宛如只好去退票。 那个售票员像是站长，穿着一身制服，斯斯文文，保养的很好的样子——“我问你，你几点来的？” “我来的时候，车就停在那里，不叫我上，那你不退我票吗？……” 苏宛如义正词严！ 那人扬扬眉，指着一个坐在行李上的女孩儿说：“她跟你一样，也晚了。” 你死磨硬缠没用啊，你看人家就不闹。 不退？火车还没走呢，苏宛如再次往检票口冲！ 检票员怒吼着——似乎这号人他见惯了——这号神经病不按点赶火车企图从我手里钻过去没门儿！ 忽然，苏宛如想儿什么，看了看票，懵了——曲阜至北京！ 我买了曲阜至北京的票！习惯了去曲阜东坐高铁！ 她莫名其妙哈哈哈哈哈地大声笑起来！ 然后，她不再嚣张，她成了一个理性的正常的懂规矩的人不再是危险分子不再取闹不再硬闯！ 无数次，你在迷迷糊糊混混沌沌优哉游哉无忧无虑之中，世界与你擦身而过。 你万般无奈，眼睁睁地看着世界飞奔，往前，往前…… 月台上的苏宛如，默默地站着，看着火车启动起来，缓缓地驶入茫茫夜色之中…… 检票员来到她身边，很认真很焦急，飞快地说：“你这样，我给你找个出租车，你去曲阜，或者去兖州，兖州是个大站，停靠时间长……” 追火车？美国大片！好玩儿！ 旁边等车的老者缓缓地说：“你叫她花了钱租了车，要是还是差个一分二分上不了火车……” 嗯，假如差个一分二分考不上大学呢？ 人生啊人生！ …… 二 第二天一早五点钟，苏宛如在北京站下了火车。 火车上，苏宛如的那个邻座是个大二学生，是专门来北京看天安门上升国旗的，挺健谈，他们俩几乎聊了一路子——苏宛如自己就是那种一上火车就说话，下了车也闭不上嘴巴的人。 仗着自己来过好几次，又看那孩子比自己闺女还小一岁，头一回进京，苏宛如说，我给你带路吧。 谁知出了站，苏宛如心虚起来！一如既往，她不辨东西南北！她是只要出门就掉向，比如天安门在她看来永远朝东，啥时候坐南朝北啊。 于是那孩子就手里拿着手机，大步流星地走，看起来好像是苏宛如急急地跟着人家去看升国旗。 于是一路小跑——那腿儿正憋了一夜的劲儿没处使呢，若不是背着包，苏宛如能跑得更快！ 快到天安门广场的时候，便看见前面很多人在跑，于是二人加快速度；到了安检，苏宛如问升国旗的时间，工作人员说，已经升起来了。 一抬头，果然看见鲜艳的五星红旗已在蓝天猎猎飘扬，人群开始涌动——就差一分钟！ “抱歉啊同学，我跑得慢。你要不是等我，就看成了……”苏宛如气喘吁吁地说。 “没事，阿姨，我明早再来看。”然后，那孩子待在广场上，苏宛如打听着，慢慢溜达着，去天坛。 现在的孩子是手机在手，万事不求人的——这个，苏宛如做不到。首先，每次出门她开开数据，手机就说找不着服务器，就是连不上网；其次，我又不是不会说话，想知道什么，逮个人儿问问就是，人家知道还能不告诉我吗？ 这回，苏宛如遇到一个老北京可不光给她指路，还用自己的电动车，驮她！ 这个老北京戴着红袖章，听见苏宛如问路，就说：“天坛啊，你要走着的话，可老远呢，我顺路带你过去吧。” 于是苏宛如毫不犹豫坐上了人家的电动车。 苏宛如几乎是毫无防人之心的那种人，她宁可把陌生人都当成好人。 这世界绝大多数都是好人。如果你处处提防着人，这对好人太不公平。 比如说这个老北京，他都不怕我这个陌生人坐他后面对他使坏，我还担心他对我使坏？ 顺着大路往前行，拐啊拐，到了一个路口，那人停下来，很安详地说： “你看这路子远不？我要是不带你，你看你得走多久？你从这儿直走，不拐弯，路右边，看见圆圆的墙就是了。” 那人四五十岁的样子，皮肤黝黑，神色也很安详。 苏宛如下了他的电动车，道了谢，心里感慨道：帝都之人啊！ 北京的马路很宽广。马路那边，大太阳高高的，有些耀眼，照在身上很暖和。 苏宛如高高兴兴朝天坛走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结束 教授 一 她是苏宛如母校唯一的教授。 学校里别的老师都是大学毕业来的，只有她中专——82年毕业留校（瞧人家也是中专！）但她上了电大，考上在职研究生，又编书著书，评上了学校里有史以来第一个教授。 她非常漂亮——学校里的女老师漂亮的多着呢，但学问皆不如她。 她的声音，清脆悦耳如少女（一如她的身材），别说五十岁，就是到八十，人家可能也会像十八岁时候那样说话。什么叫永葆青春呐！ 苏宛如的女同学，个个对她崇拜得要死。 教授嘛，就是跟普通人就是不一样。 教授回娘家，不是回娘家，是回妈家。 教授不烫头，不做头发，因为那样有社会气。 教授十八年前开始写书，跟苏宛如谈她写的书，也鼓励她写。 于是苏宛如就写科幻，天天投往《科幻世界》，但是三个月过去，毫无音信。 她急了，给编辑部打电话，编辑部说，他们每天收的稿子都是一麻袋一麻袋的…… 她不知是否坚持下去，就拿给教授看，教授迅速地瞥了一眼，翻了一页，说： “你还给编辑打电话？你看你写的，你看《狮子王》……” 苏宛如放弃了。 年轻人是很容易受影响的，特别是来自其崇拜的人的影响。 08年教授的女儿考大学，苏宛如真心实意地说，老师，您女儿的妈是研究生，她一定考个清华北大。 可教授不屑地说，“不考那样的。” 苏宛如很吃惊，全中国最好的学校不考，那考什么学校？出国吗？ 复读了一年，教授的女儿考了省经济学院。 苏宛如还真不知道，经管类是最好的大学。 教授去新加坡进修了三个月， 她回来告诉苏宛如，萌萌该去那儿读高中，人家给奖学金，不过大学毕业后要在新加坡服务三年。 孩子愿意考哪儿就考哪儿，想去哪儿工作就去哪儿工作，难道还有个“必须”？为了那点儿所谓奖学金？ 忽然，平生第一回，苏宛如有了与教授不同的想法，虽然教授见多识广，教授的想法是最最明智的想法。 “不行不行，萌萌不去那儿。” “你怕什么，那是世界上最安全的国家。” “我认为中国就是最安全的国家。” 教授在笑，不说什么，好像在笑苏宛如的弱智。 当大人觉得小孩儿不可理喻的时候，一般都会那么宽容地笑。 新加坡既然那么安全那么好，我却对新加坡不感兴趣，我是否弱智？ 弱智就弱智吧，反正我不让萌萌小小年纪就飘洋过海，去新加坡读高中三年，大学四年，然后再为新加坡服务三年——对此，苏宛如很坚定。 “孩子的根在中国，我认为，她的母校应该在中国……” “国立新加坡大学在世界上很牛的，比中国的清华北大还……”教授又笑了。 “如果有本事进得了国立新加坡，还能没本事进中国做好的大学？再说，孩子小小年纪出国，那我干嘛？” “你也可以去呀。说不定开饭店。” 她说得轻松愉快，及其优雅——人家教授从来没有大难临头气急败坏怒气冲冲慌慌张张，人家永远那么从容，那么愉快，那么轻松，那么优雅——苏宛如这辈子就从来见过她皱过一下眉头。 女人眉头一皱，脸一拉长，就丑了，不信你试试。 但是苏宛如已经是成年人了。 她已经知道，她这辈子最不可能干的职业就是开饭店——顾客若投诉，她一定不耐烦地说，凑合着吃不行？ 她这人还很爱国，她要让萌萌爱国。一个人若爱国，她的根就得扎在中国，她必须在中国受教育，在中国有校友！ 不过，苏宛如仍然崇拜教授——她是苏宛如生活中唯一的教授，也是唯一出过国的——人家学问深，见识多！ 终于那一天来了，萌萌考上大学了。 苏宛如很开心，告诉了教授——俺可不用下南洋！ 萌萌大二的一天，教授给苏宛如打了个电话，说是给萌萌介绍了个导师。 那个家伙是萌萌那个学校里的博导，是计算机领域的大牛，教授和他一块儿做报告来着，在电梯里，她逮着这个机会，问人家是否愿意收一个学生，一个小孩儿。 人家说，可以啊。于是教授就赶紧给苏宛如打电话。 首先苏宛如很激动。教授时时刻刻都想着她的老学生，连同老学生的孩子！ 可是，苏宛如虽然很感激教授，还是忍住了没告诉萌萌。 萌萌从没说她喜欢计算机之类的东西，凡她所学，大概她都不讨厌，也学得不差，但她志不在此。 如果，在那个大学里，只有计算机这一个专业，只有那一个大牛，萌萌除了这个大牛，就找不着导师，她一定叫萌萌抱住这个大牛的腿！ 都十八岁了，上大学了，孩子的事儿孩子自己做主吧。 二 教授一如既往地想着苏宛如，想着萌萌。 那天是星期一，教授百忙之中打电话给她讲了个故事。 说有一个女孩，也是名牌大学的，现在美国全球500强，跟她妈关系不好，一年也不给她妈打电话。 教授接着教育苏宛如，咱得以她为反面教材，要注意培养孩子的感情。 忽然苏宛如注意到教授说“也是名牌大学的”，也就是说，她见过的名牌大学生都在某方面表现不好，比如情商？ 是不是这个原因，教授的女儿才不考清华北大那样的，复读了一年，去经济学院？ 这个，苏宛如没问，因为她知道，在55岁这个年龄，教授已经无所不知，无所不晓。 她担心，一旦教授向她证明，名牌大学的孩子情商如何让如何让低，她再戴着这副眼镜去看名牌大学的学生，可能会发现他们真的个个情商低。 教授继续关切地问她在做什么，她很不自信地说，在……写东西。 “哟，那，我看看，我让他们看看，能不能改编成电视剧。”教授那无比悦耳的声音，会让任何人觉得，她说的有百分之百的有希望会成功。 “不不不，不行不行。”苏宛如赶紧说。 她绝对不敢让教授看——中国十八年前已经丢了一个科幻作家，再说，她没打谱写影视剧，她只是信笔写来——充其量罢了。。 教授此刻想起另一个学生，上学的时候跟她苏宛如似的，不好好学，毕了业才知道奋斗，念完本科就三十岁了，拿不定主意要不要考研，问教授。 “我跟她说，你考公务员吧。她就考了，考上了。这不，挺好的。”教授说。 “她既然想考，为什么问别人？自己考就是了。”苏宛如说。 “她呀，她都三十了。”教授说。 可是，考研已经没有四十岁那样的年龄限制了么，任何人不是都能可以考吗，教授自己不是四十二岁考上的吗？难道，从三十岁考到四十岁，还考不上？钱理群教授三十九岁考上的北大！ 忽然苏宛如什么也不想说了。 她觉得，如果继续跟教授聊下去，她会失去所有的自信，因为，她三十岁才开始上的大学…… 三 那天，教授打过电话来。 “宛如呀，我收到一个请帖，要我去参加一个会议，在你家那儿——金河，对不对？金河绯竹绿园。” “哦，绯竹绿园是个很棒的地方，可以玩可以住宿可以开会。我们去那儿玩，门票是50元呢。” “我本来不想去，可是一想，很多年没跟你见面了，我们聊一夜也好，我再看看你家乡什么样……” “哦！我们金河很美呀！老师您可能没见过，我们这儿有很多很多旅游胜地，有个滴翠幽谷，有个古桥双月，有个清泉玉林——那儿很多泉，不输济南72泉！哦，多着呢，还有孔子的足迹，‘逝者如斯夫’，还有孔子弟子的庙，哎呀，名胜古迹很多很多……” 苏宛如恨不能一下子变成导游，热情洋溢地背导游解说词！ 这份对家乡的了解与热爱，嘿，可是一个文化人最基本的素养！ 教授笑着打断她，“好，咱们就说定了，我到了再给你打电话！” 苏宛如盘算开了，她不会开车，可以找老朋友傅师傅的车，哪怕是一个中午哩，也可以带老师去离绯竹绿园附近的桃花湖去玩玩，算是尽一下地主之谊。 大金河与小金河，如果老师没时间去看，她应在路上能看见， 然后，苏宛如去了城里最贵的理发店做了头发——她可不想显得比老师还老！ 苏宛如等啊等，那一天终于来了。 9月23号晚六点，教授抵达绯竹绿园，电话里说： “宛如吗，今天晚上要不你别来了，我担心你怎么回去。” “咦，老师，要是规定不让留宿，我可以订一个房间，您看那儿还有吗？” “房间已经没有了，没有了。” “那，老师明天我几点接您出来玩玩呢？” “明天，明天我哪儿也不去。” “老师您不是想看看我的家乡金河什么样吗？” “哦，不，我就待在这儿，那儿也不去。”教授的语气非常坚定。 “那，好吧。那，老师您先吃饭吧，吃完饭您抽出点儿时间来，咱们在微信里聊。” “好嘞。那么，再见！” 教授很愉快地挂上了电话。 等到晚九点，教授发过来微信邀请，苏宛如接受了。 千言万语，别说毕业那么久，光这十来年里的变化有多大呀！一时从何说起！ 教授先询问她的家庭情况，父母在吗，兄弟姊妹几个。 苏宛如如实回答，“我奶奶去年走了，我爷爷九十岁，身体很康健，昨天还跳绳。” “嗯，宛如很幸福啊。” “这个，还行吧，”苏宛如笑笑，“这个时代，人人很幸福吧。” “宛如，你毕业了么？你有毕业证么？” 苏宛如很吃惊，这么多年都过去了，提那电子学校的毕业证干什么？我没用着那东西啊。 “我毕业了么？老师您不知道？我没有啊。我以为，嘿嘿，像我这样的学渣，老师您知道的。” “好了，你也别那么痛苦了。”教授安慰她。 苏宛如感到有点诧异，感觉哪儿不大对劲。 那么多年都过去了，下一代都上大学去了，我还为当年没毕业痛苦？ 她想说，她后来拿到了英语专业的本科毕业证，又学了汉语言文学，但是教授没问，她就没说。 于是她们聊起了她当年那个班的同学和老师，当年那些老师都成领导了。 苏宛如很开心，“这自然的，他们当年都和您似的，正年轻呢！您现在都成教授了！” 现在政治老师当了校长，班主任当上了与招生办主任，那个上课不怎么使劲儿讲，成天开开心心的漂亮女老师去了机房，南开毕业的数学老师现在负责校刊……教授一个一个地说着，忽然抬头看了一下墙上的表，说，“10点了，我得去拿*。” 明天白天什么时候拿*不行啊，为什么晚上10点拿呢？苏宛如想说，没说。 反正晚上10点钟不宜再打电话，结束就结束了吧。 “好嘞，老师您拿去吧。明天您不出来，我找您去。” “不，明天的报告，你听不懂。” “那，中午呢？我中午到，跟您见个面儿吧！” “明天我给你打电话。” 第二天晚上，教授说话算话，打过来了，说： “宛如，明天上午我就没有报告了，咱们可以见面聊聊。” 第三天一早，教授打过电话来，说“宛如，我们这已吃完早饭了，正在出发回济南。” “您不是说，上午没事吗？” “对呀，因为都没事了，报告做完了，我们这一车就先走了。我也得走啊。你看，我还给你带来了漂亮的西湖书签，我没法给你了，只好拿回去了啊。” “那，老师，那再见了。” 教授挂上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结束 世纪之迁 一 金河县原是个贫困县，全县11个乡镇，十个有山。 1996年，县委书记郭富强任职期间，疏浚了穿越县城东部的小金河（大金河也就是金河，是在城北，自东往西流过全县），河东建了个植物园，河堤上修筑了两条柳荫大道，供人们休闲钓鱼散步——金河县人民终于有玩的地方了！ 另外，从城南的火车站下正北，修了全县最宽的大马路——金河大道，一直通到金河大桥——全县最宽最长的大桥。嘿！傍晚你站桥上临风远眺，看古老的大金河在夕阳的余辉里泛着波光，那多来劲！ 其实你一下火车，就能看见一个圆圆的火车站广场，感觉还真有点儿城市的意思（当然，起初，广场上没几个人，火车站太小了么）！ 特别是，城里城外马路上忽然跑起了许多辆公交车——虽然一开始连个站牌也没有，绝对招手即停！司机和售票员一看见人就热情地打招呼！ 金河县人民人们欢天喜地，嚷嚷着要升为县级市——你看我们周围的县早在上世纪80年代就撤县设市，光剩咱了！ 不知为何，这事儿没成，倒是金河县摘去了贫困县的帽子。 既然脱贫有功，郭书记当上了副省长，然后进了北京城，当了个很大很大的官儿，可谓连升三级。 嗯呐，帽子虽然摘了，可现实情况却是，老百姓的生活水平并没有事实在在地提高，丝毫未提高——县一中的老师一个月还是几百块钱而已，乡镇的老师由乡镇发工资，五百的发四百，还拖欠。附近的县级市呢？比金河县强多了！咱这儿六七百的时候，人家上千；咱这儿好容易领到一千的时候，人家领两千；咱这儿高高兴兴涨到两千，人家已经四千；咱这儿终于也领三千四千的时候，人家能拿万儿八千！…… 于是，下一届的县委班子经过认真的考虑，仔细的研究，很郑重地把贫困县的帽子要了回来！ 知道么，如果你是贫困县，你国家每年给你五千万；如果你不是贫困县，不光领不到这五千万，你还得往国家上交五千万，这可是一个亿的悬殊哩！了得吗！ 二 历朝历代，金河县老县政府所在地都是县衙门，地势明显比四周高出许多。 1952年建成，本来是七八排平房，当年是全县最高最大的房。 1982年拆了前面的四排，盖起了火柴盒模样的四层办公楼，但是，县政府大院却安了个黑漆王府大门——四柱三间三启六扇，两边挂悬山式歇山顶耳房，配雁别翅须弥座八字看墙，墙顶三层半椽头式檐砖，覆瓦当滴水，饰螭吻跑兽。 乖乖，这大门花了8万！那个办公楼总共才花了40万！那年头，整个县政府才只有一辆车，而且还是个吉普车！你看你这县衙门是为人民服务的吗？反正这事儿上了当年的《中国青年报》！ 到了2006年，城西，也就是金河大道以西的新城区建起了全新的现代化行政办公大楼，县政府与县委合二为一，带电梯，17层，加上地下室，是18层。 可是，什么东西十八层？地狱是十八层！恰好那年城管打死了一个人，那家人干脆在新政府门前的广场上发了丧，于是这个大楼便被老百姓叫做十八层地狱！ 还有，附近的县市都涨工资，咱县怎么不涨？钱呢？有人告到省里，每次省里来人，只好说这楼是某某企业送的！ 于是，豪华也罢，舒适也罢，挡不住一个感觉：晦气！ 据说，某县长就找人看风水去了。风水师说，依山傍水才是好地方呐，这么高的楼，后面却是果园子，连个土堆也没有啊。你原来那个老政府倒是个好地方，特别是那个大门，绝对不能拆，拆了对你不利，凶！ 据说那县长吓出了一身冷汗！当场掏给风水师一万块！所以呢，新世纪以来，城西，也就是金河大道以西的万亩良田一片一片地卖给了开发商，变成了小区，金河县城老城区也差不多翻了一个遍，可是新城区120米宽的大马路打西边通过来，一到古槐路，豁然一下子收紧收窄，顶多十来米宽——嗯，那个老县政府，那个1984年建成的火柴盒，连同那个有着高高的门槛的黑漆大门，说啥也不拆，也不动了！ 老百姓则说，老县政府是不能拆，因为里面那棵古槐树上有灵，不能动！， 不过，老县政府的风水再好，县长老爷又不回来——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呐，时代可得大踏步地往前进，谁也拦不住。 一幢幢高楼拔地而起，一个个花园洋房小区建成，从前的穷山恶水都成了宝贝——现在叫青山绿水，不，叫金山银水；臭水沟变成了清河，臭水坑变成了清水湖，旁边建个花园，盖上观景房，全成了寸土寸金的好地方。 还记得城东有条从南往北的小金河么？河东是植物园，那么河西就是夫子庙。这个夫子庙从前是全县最最热闹的地方，所谓庙会就是指的这里。解放后，夫子庙改成了县党委机关，侧殿拆了，可拆大殿的活儿却是谁也不肯干——孔夫子是千古圣人呐，老百姓敢得罪领导，却不敢得罪圣人！你看，侧殿扒了之后，旁边那棵古老的大松柏树下不是打雷劈死了一个人！ 自从2006年县委搬进了行政大楼，夫子庙便不断地有人来瞧。这不，有人拿钱来了，不光要恢复夫子庙，还要挖湖建公园，好家伙，这么大工程，那你这老县政府得拆，拆了好通路！ 也真是，古时候那县太爷干嘛堵着路盖衙门？它就坐落在南北向的红星路的尽头，东西向的古槐路的路北。古槐路要拓宽，它得拆；红星路要往北通，它也得拆！ 于是2018年3月2号，一个公告牌——金河县古槐路棚户区拆迁安置征求意见公告——出来了！ 咦，这不太旧的火柴盒连同它后面的昔日县政府办公室——跟65年前一样又高大又亮堂（只是，别跟现在的楼比），成棚户区了？ 古槐路，拆！古槐路上的老县政府，拆！ 那么那个县长性命之所系的黑漆王府大门呢？弄个大转盘，把它围起来，车辆行人绕着走！——成文物了！ 历朝历代，金河县老县政府所在地都是县衙门，地势明显比四周高出许多。 1952年建成，本来是七八排平房，当年是全县最高最大的房。 1982年拆了前面的四排，盖起了火柴盒模样的四层办公楼，但是，县政府大院却安了个黑漆王府大门——四柱三间三启六扇，两边挂悬山式歇山顶耳房，配雁别翅须弥座八字看墙，墙顶三层半椽头式檐砖，覆瓦当滴水，饰螭吻跑兽。 乖乖，这大门花了8万！那个办公楼总共才花了40万！那年头，整个县政府才只有一辆车，而且还是个吉普车！你看你这县衙门是为人民服务的吗？反正这事儿上了当年的《中国青年报》！ 到了2006年，城西，也就是金河大道以西的新城区建起了全新的现代化行政办公大楼，县政府与县委合二为一，带电梯，17层，加上地下室，是18层。 可是，什么东西十八层？地狱是十八层！恰好那年城管打死了一个人，那家人干脆在新政府门前的广场上发了丧，于是这个大楼便被老百姓叫做十八层地狱！ 还有，附近的县市都涨工资，咱县怎么不涨？钱呢？有人告到省里，每次省里来人，只好说这楼是某某企业送的！ 于是，豪华也罢，舒适也罢，挡不住一个感觉：晦气！ 据说，某县长就找人看风水去了。风水师说，依山傍水才是好地方呐，这么高的楼，后面却是果园子，连个土堆也没有啊。你原来那个老政府倒是个好地方，特别是那个大门，绝对不能拆，拆了对你不利，凶！ 据说那县长吓出了一身冷汗！当场掏给风水师一万块！所以呢，新世纪以来，城西，也就是金河大道以西的万亩良田一片一片地卖给了开发商，变成了小区，金河县城老城区也差不多翻了一个遍，可是新城区120米宽的大马路打西边通过来，一到古槐路，豁然一下子收紧收窄，顶多十来米宽——嗯，那个老县政府，那个1984年建成的火柴盒，连同那个有着高高的门槛的黑漆大门，说啥也不拆，也不动了！ 老百姓则说，老县政府是不能拆，因为里面那棵古槐树上有灵，不能动！， 不过，老县政府的风水再好，县长老爷又不回来——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呐，时代可得大踏步地往前进，谁也拦不住。 一幢幢高楼拔地而起，一个个花园洋房小区建成，从前的穷山恶水都成了宝贝——现在叫青山绿水，不，叫金山银水；臭水沟变成了清河，臭水坑变成了清水湖，旁边建个花园，盖上观景房，全成了寸土寸金的好地方。 还记得城东有条从南往北的小金河么？河东是植物园，那么河西就是夫子庙。这个夫子庙从前是全县最最热闹的地方，所谓庙会就是指的这里。解放后，夫子庙改成了县党委机关，侧殿拆了，可拆大殿的活儿却是谁也不肯干——孔夫子是千古圣人呐，老百姓敢得罪领导，却不敢得罪圣人！你看，侧殿扒了之后，旁边那棵古老的大松柏树下不是打雷劈死了一个人！ 自从2006年县委搬进了行政大楼，夫子庙便不断地有人来瞧。这不，有人拿钱来了，不光要恢复夫子庙，还要挖湖建公园，好家伙，这么大工程，那你这老县政府得拆，拆了好通路！ 也真是，古时候那县太爷干嘛堵着路盖衙门？它就坐落在南北向的红星路的尽头，东西向的古槐路的路北。古槐路要拓宽，它得拆；红星路要往北通，它也得拆！ 于是2018年3月2号，一个公告牌——金河县古槐路棚户区拆迁安置征求意见公告——出来了！ 咦，这不太旧的火柴盒连同它后面的昔日县政府办公室——跟65年前一样又高大又亮堂（只是，别跟现在的楼比），成棚户区了？ 古槐路，拆！古槐路上的老县政府，拆！ 那么那个县长性命之所系的黑漆王府大门呢？弄个大转盘，把它围起来，车辆行人绕着走！——成文物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结束 高邻相册 一 赵会计，在这大院的老人中，大概是最忠厚的。他最忠厚，为人谋也甚忠！ 他曾经官升一级，被调往某乡镇当领导。 以前呐，计划生育是国策，在农村中是个大工作，有的干部会采取十分过激十分粗暴的手段，如拆人家屋，毁人家田，有的甚至打人——这不跟土匪似的吗？也太狠了吧！ 赵会计很害怕，竭力劝阻。别说咱还是党员，子孙要遭报应的！ 那同事竟然反过来打他的小报告，说他阻碍工作。 那么赵会计说什么也不在农村干了，你官升他三级他也不干了！回家照顾女儿和儿子上学去了。后来么，他的女儿女婿儿子儿媳全都是师范大学本科毕业！ 好人就是不识闲啊。 今天这个找他参谋对象，明天那个找他帮忙选房，后天可能又来一个，找他帮忙选大学选专业——现在的高考生幸福得直发愁啊，可以报81个平行志愿！ 那孩子若是上大学去，赵会计不忘叮嘱一句： “大学里想着谈个男（女）朋友啊，别等研究生博士读完了再找！” 二 这东北老爷子来了大概三十年了，干瘦干瘦的，年轻的时候在东北是林场工人。 在这儿他和女儿女婿一起住——还有谁也数不清的孙子孙女外孙外孙女… 反正一茬又一茬，一个又一个的娃娃在他家长大，反正他家总是往外冒娃娃，先是用红布包着的襁褓包着，然后牙牙学语，然后蹒跚学步，然后这个还没上小学，新的娃娃又用红布包着的襁褓包着抱出来了…… 为了接送娃娃们，这老爷子买了个红色电动小三轮，完成接送任务之后，就在街上拉人——这玩意儿可避风雨，开起来又不用驾照，老人喜欢拿它当汽车开，可是，危险呐，这边汽车才碰破点儿漆，它那里就翻蛋！， 在整个山东省，据说其他地方哪儿都没有，但在金河县，偏偏屡禁不止，按下葫芦起来瓢——光城里大概三万辆，可谓金河一大奇观！ 罚？不怕!砸？不怕！扣？公家上哪儿找那么多地方搁它？ 嘿，而且，人多力量大嘛，车主们一个个非常勇敢，能开多快就开多快，而且无视红灯，反正无证无照，交警拿他们没办法，就连正儿八经的出租小汽车，也老远看见就躲，谁敢碰！ 现在，金河终于出了个办法——公交免费！ 不晓得这东北大爷以后做什么。 哦，拆迁有补偿，搬家有补偿，不至于困难！ 三 胖胖的丫头，一看就知营养过剩，被疼过劲儿了；一说话，便知，其头脑并没有随着身体一起发育。 其双胞胎姐姐已经上初二了，她还在念小学。 但她的爷爷奶奶仍爱如珍宝，怜惜有加。 善良的老人啊，不因为她不是男孩，更不因为她和姐姐不一样而嫌弃她。 他们本本分分，朴实无华。 没有什么爱好没有什么特长，也没有什么心机，努力挣钱之余，便是照顾孩子们。 因为没有什么爱好分散他们的精力，他们便把时间都贡献给了孩子；因为没有什么特长，他们从未感觉自己多么了不起，而总是十分谦逊，真心实意地赏识别人；因为都是本本分分的人，也就从未有过什么心机，没有什么非分之想，去贪图不属于自己的东西。 简简单单的人，善良的人。 从没有什么名利等身外之物搅乱他们的心灵，引起他们与别人的纷争。 四 明白三大爷最最明白事理儿。 小学文化能有今天，全是因为他什么事儿都明白。 参军入伍第一天军训还没完，那班长说，你比我还明白，你来训吧。， 怎么呢？明白三大爷入伍前已当了两年民兵！ 当时有个文书，是连队里唯一的高中生，外号“老高中”。有一天，连长夫人抱着孩子来到办公室，忽然那娃娃拉屎了——就在老高中桌子上！然后呢，你猜怎么着，那老高中想都没想，给了那娃娃一巴掌！ 一个吃奶的孩子，你能打吗？这就叫不明理儿！ 结果呢，还用说，老高中复员回乡了，明白三大爷留在了部队，年轻轻就入了党，提了干。 转业后，明白三大爷当了县政府行政科长，专门跟各种票子打交道——粮票油票，饭票布票，那么多那么多票子，他可从来没贪过——有一次就有两次，贪一百就会贪一千，一万，十万！ 这事儿你不明白么？明白三大爷既没那贼心也没那贼胆！ 家中老宅拆迁，他得了两套房，两个儿子一人一套，他呢，就工作生活在这大院里，40年像跟生了根似的！ 呜呼哀哉，枝叶繁茂的大槐树，阳光灿烂的大院子，归去来兮！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结束 爱情缺席（1） 一 庞局又发过短信来了—— “想你！” 楚星梅一脸厌烦，毫不犹豫地回过去—— “想是你的权利……想去吧！” “在哪儿跳舞呢？我去接你。” …… 自从七年前江南在藤椅上午休，再也没醒过来——自从那时候起，不断地有人如此关心她楚星梅！ 谁不知道她呢，电视台有名的记者！ 江南啊江南，你走的太早了！你知道，那年东东才上初二，正是男孩子最最需要父亲的时候！ 太大意了，太大意了！江南平时有个头疼脑热，只去药店，从来不去医院。偶尔胸闷，休息一下就好，谁知那天熬了夜，喝了点儿小酒，第二天就这么猝发！ 拉到医院，就是华佗也无回天之力了——太晚太晚了！ 医生的责备永远锤在她心上——“黄金五分钟！知道吗？” 江南那么高大，那么有活力，那么健康，那么年轻，谁想到呢！谁知道那就是心脏病! 楚星梅简直哭死！ . 三口百惠的脸，少女般的*，四十三岁上，楚星梅还跟二十年前差不多，反正没人注意到她的那几根白发！ 东东上了高中，她在一中附近租了房——从家到学校和电视台都远。 谁知庞局就住后面那个楼！他老婆虽然洋里洋气，脸上却敷着厚厚的粉，毫无血色。 她当然不会跟东东说，什么人在关心他妈妈。 她也不会跟娘家人说——她娘家在东平，离金河200里地。 她也没有跟江家人说，虽然江家待她一如既往——江南是家中唯一的大学生，自从她楚星梅过了门，全家上下对她这个大学生嫂嫂极其尊敬。 虽然江南已走了七年，江家还是对她关爱备至，时不时打电话问候，叫她去吃饭。 婆婆常年卧病在床，她一如既往轮值——她自愿的，虽然大家已明说—— “嫂嫂，你要是忙，可以不用来的，东东都大三了，你也该找一个了。” 可是谁知道呢，二十年里，她的心不止在江家，而且也在金河扎了根，拔也拔不出去！ 三 她把电视台家属院的一个角落要了来，给了老三。老三花了八万，在上面盖了房——他做生意，虽然成百万成百万地贷款，但其忠厚大于其精明，这些年也没见他发了，着话，一边走回家去。 东东那么高大，十七岁已经一米七八！ 她知道庞局一定看见——我用得着你，接吗？！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结束 爱情缺席（2） 你永远想象不出，命运会安排出多么神奇的事。 那天楚星梅出去开会，认识了市电视台的他。 这个人面相与江南惊人地相似！甚至更高，只是已谢顶。 他是不是知道她的情况？竟然主动说： “我妻五年前走了，脑瘤。我有一儿一女，儿子上大二，女儿上初二。” 她心里一震，也就是说，五年前他儿子上初二，女儿才上小二！ “你想知道我为什么有两个孩子吗？我妻是农村的。” 为什么是农村的？为什么得脑瘤？星梅把这问题咽了下去。 自己的心扉既然关着，就不希冀别人打开。 他主动给星梅看他写的毛笔字，说自己多么爱诗词，爱旅游，爱带着孩子玩，此外还是个运动健将。 孩子妈走了以后，他怕孩子们走不出阴影，就把旧房子卖了，换了个新的，结果，孩子们一直很阳光。 他给星梅看女儿的试卷，并且向她讨教教育孩子的经验——虽然他儿子与东东同岁，只不过相差一级。 他征求星梅的意见，问，小女上高中是否寄宿？ 这还是个问题吗？孩子不是已经习惯了吗？再说，你是个领导，忙起来哪顾得上孩子？ 他要星梅的qq号，星梅找不着拒绝的理由——好像挺正常的哦，女儿儿子都很优秀，作父亲的应该挺不错。 那么，微信号？ 星梅赶紧说，没有没有——其实她有，她每周都要跟儿子视频聊天。 周一至周五，每晚他都跟星梅聊一会儿。周末，他属于女儿。 虽然星梅自以为自己意思淡淡的，但她既不拒绝聊天，他便以为有希望了，好听的话越来越多。 她说起儿子五一要跟同学玩，不让她五一去大学，他说，我要陪你走天涯。 她说她想买车开车，他说，别以为你有驾照就可以上路了，等我有资格教教你再…… 有一天他说，你看今晚的月亮多美！月亮代表我的心（下一句歌词就是：渴望一份真感情！）——每每想起你的笑脸，我想象不出惹你不高兴是什么样子？——此生不敢！ 她说，奇怪，最近没人给我介绍了？他说，一来，你气场大，把人吓跑了，二来，上天知道，你找对人了！ …… 虽然星梅自以为没有被打动，但是同事却看出，她天天面带喜色！ 该死！被人追着竟是一种幸福呢！ 那么，到底有没有可能性？ 她极不愿意想。好像还没有什么力量把她从江家人这个身份里拔出来！ 叫她去市里，去一个全新的环境里生活？ 她苦笑一下——在金河，她知道哪儿的豆芽不放药，哪儿做头发做好，哪儿的水饺最好吃……无论她算错了帐，还是忘了拿东西，下次人家一定记得，就是她，楚星梅！所到之处，她都认得，所到之处，人们都认得她！ 那么异地住？从金河到市里也就是一个小时的车程。 可是，可是她还是说，等你打动了我再…… 等儿子考上研究生再说吧，儿子正在挥汗如雨，为考研而奋斗……反正就在，今年冬天……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结束 3 为师不敢 大课间，高三英语老师，也就是学校英语教研组主任关志玲，拿来一份英语报纸，说： “苏老师，你看看吧。这报纸挺好的，八个版，有讲解，有习题，还有试卷，挺全的。动员学生订订啊。” 苏宛如看了一眼，便放在一边儿，忙活别的去了——俺还是班主任哩！ 又过了几天，关志玲抱来两捆报纸，说： “你两个班，一个班48份，先发下去吧，到期中再交钱也行。” “这个，不好吧，要是钱收不上来怎么办？” 关志玲优雅地笑着，说： “班主任嘛，学生不听任课老师的还能不听班主任的吗？” “这样吧，我先去催他们订，既然这报纸好。” “这就对了。”关志玲翩然离开。 两个班一共60多个学生马上举手表示愿意订，其余的好像无动于衷。 苏宛如问一个叫金珠的女生， “你们以前订过吗？” “当然啦，一直订啊。报纸上有讲解，有作业，一到考试，报纸就来了，我们就用它考试。” “哦？”苏宛如还真不知道，笔记，作业以及考试都成了产业。 “老师，什么时候交钱？”这个金珠很热情。 “哎，忘了问了，咱还是别拖到期中吧。” 于是，接下来的几天里，每天都有学生交钱，31.5元。 该死的，要那零点五，一点五干什么？那么不好算！还有同学多交了，随后苏宛如还得再找还他。 该死的！每次数钱，不光不一致，还与人数对不上！苏宛如快烦死了！ 她原以为学英语或教英语，再也不用做算术哩！ 过了几天，关志玲来询问情况。 苏宛如吧那一大包钱交给她，说： “63份的，一共3015.5元。我晕死了，再也不数了！” 关志玲咯咯地笑起来，“班主任亲躬？先交给组长，然后组长交给班长或课代表，都交齐了，再给你不就行了？ “哦，我没想到啊？” “你那课代表是干什么的呀？”关志玲感到无比好笑，继续教育着她，“要是班主任什么都亲躬，哪有时间备课？” 下午，关志玲又来了，一看办公室没别人，拿出一个信封，悄悄说： “1260快，报社给老师的。” 苏宛如差点儿没惊掉下巴！ “不不不，不要不要！……学生的……” 关志玲镇静中不无鄙夷，轻轻地说： “苏老师，你的工资也是学生交的学费里出的！” “一份报纸三十一块五，给老师二十块？天！”苏宛如喃喃道。 “你以为呢？你从任何书店书屋买零售价都是三十一块五啊，知道吗，他们的销售渠道不一样。” 嗯，也就是说，老师当了批发商？苏宛如把这话咽下去了。 她想起那个叫李昆明的男孩，坐在门口，有点儿孱弱的样子，一双纯真明亮的大眼睛。 苏宛如注意到，他的铅笔盒已经磨掉了彩漆，生了锈，都成黑的了，大概小学一年级以来就没换过。 那回学校听她的课，她唔哩哇啦地说完开场白，想板书，傻眼了，哪儿都没有粉笔！ 苏宛如看了他一眼，“mrli,willyougetsomeeplease”这句话才开了个头，他那里已经蹦出去了！无比热情！ 然后像完成巨大使命的英雄一样高高兴兴地地拿着粉笔回来了！ 啊，这些十五六的半大孩子那么可爱！不不，我不想剥削他们——不是剥削是什么？ 我宁愿成为他们的朋友，我不愿与他们有这种买卖关系！ 我只要学校开给我的工资！ 高一四个班，两个英语老师；高二三个班，一个；高三，就只有她关志玲一个了。 关志玲，学校英语教研组主任，实际上负责英语老师的任免。她说你行，三个老校长就认为你行。 学校似乎已经默认了苏宛如为高一英语组组长，因为，为了减少开支，高二合班是必然的，而班主任这种驾辕的，比较受重视，一般不会轻易被开走。 那么，我必须配合关志玲？要是我得罪她？开走我有的是机会！ 现在的大学生一抓一大把呢！每年春天，来实习来应聘的多着呢，只是庙太小了！ 可我还真喜欢当老师！我还真喜欢这些半大孩子！这是最适合我的职业！我三十岁才找到！ 暑假来应聘时，关志玲没说行，也没说不行，等到9月2号，有个英语老师突然离开，关志玲还是叫苏宛如来了，算是给了她苏宛如一个饭碗。 我要是不配合领导，是不是太不看事儿，缺心眼儿？ 可是，当老师，不是只要好好跟孩子们交朋友，好好教学就行了么？ 为人之师，多么神圣的职业！她来才几天，就有这样的事儿！ 苏宛如笑不起来了。本来，她当上老师，感觉都快幸福死了！ 来人了，关志玲替她拉上抽屉。 “bye!”她甜蜜地笑着，“不跟你多说啦，改作业去啦！” 好像没有任何负罪感的笑容。 人家本来就认为没有什么不对的啊——你从哪儿买都是那个价啊，只是销售渠道不一样啊。 不行不行，我刚来的时候，你老爹说我是社会上埋没的人才，从现在起，我就是人民教师！ 我不管什么销售渠道，我只管教学！ 苏宛如霍地站起来，把那信封夹到课本里，给关志玲拿过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结束 红霞姑姑 十五六岁的那年暑假里，苏宛如在二伯父家玩。 堂姐说，老徐家的大闺女嫁到前边那一家了。 “红霞姑姑？”苏宛如非常激动。 对同学徐莉的大姑，红霞姑姑，苏宛如小时候非常崇拜! 老徐家在前街上，什么都跟别人家不一样。 他家是三合院，五间大堂屋以及大门楼上的瓦全是小笋瓦。 平整干净的大院里，大槐树底下放着一个巨大的水缸，壁上刻着九条龙。 徐莉的爷爷是退休老师，生活中时刻在教育人—— “你看这棍儿直不直？不直？你不能光看它局部，它整体是直的。” 徐莉的老奶奶那时九十多岁了，也喜欢教育人。 她讲的最多的是关于如何讲卫生，以及为什么要讲卫生。 苏宛如记得最深的是，她说她的被子很干净，因为她睡觉之前必须洗脸洗脚。 徐莉的奶奶大概五十多岁，面皮儿很白净，很漂亮，目光犀利明亮。 好像只有她有权打开堂屋墙角那个高高的黑色大衣橱。 苏宛如有点儿怕她。有她在，苏宛如不大敢说话。 徐莉的叔叔爱打球，有时候带着上初中的妹妹红霞去学校打篮球，有时候打乒乓球。 苏宛如和徐莉跟着去看，对红霞姑姑崇拜死了。 什么时候我也像红霞姑姑那么高，我也打球。 但他们不叫俩小孩儿玩，说，你们长大了再玩。 红霞姑姑那时候已发育成大姑娘了，脸蛋儿是粉红的，笑起来咯咯的。 苏宛如的二姑是温柔的，不大说话，不大笑出声，也从来不运动。 她每天不停地踩缝纫机，做衣服。 她总是微笑着听别人说话——她屋里有带玻璃灯罩的煤油灯，每天晚上来说话的青年人很多。 红霞姑姑却是那种写作文也要说话，写写读读，一边想一边说的人，她怕被人当成哑巴。 红霞姑姑念自己的作文的时候，苏宛如拼命默记，觉得句子真好！ 他们全家都对徐莉的书写姿势皱眉头。徐莉只要写作业，谁看见谁训。 可怜的徐莉好像根本不能安安静静地独立完成作业——到了小学三年级，她好像改不过来了。 “你看小宛如，你学她那样那笔不行？” “真是笨！这样的题都做错！你什么时候进前十名！你看宛如又考了……!” 红霞姑姑天天训徐莉。 红霞姑姑一般是扎两根辫子，有时候三股，有时候四股，有时扎一根高高的马尾巴，有时只扎一根辫子，有时这一根辫子的根部也扎一道。反正总是有蝴蝶结！ 红霞姑姑也从来不穿大红的衣服。 …… 说到这里，堂姐说： “红霞现在做衣服，在家里收活儿哩，跟咱二姑一样。” 苏宛如一定要去拜访红霞姑姑。上完小学三年级，苏宛如转了学，徐莉也去了她爸妈身边，苏宛如就再也没去过老徐家，也就再也没见过红霞姑姑。 堂姐笑着说，“你别去了，你又不找人家做衣服。” “俺找她玩玩，不行吗？” 堂姐拗不过她，只好陪她去。 快到的时候，堂姐指着一个大门说，就是那家，没有狗，你去吧。 大门开着，苏宛如站在门口喊了声： “有人吗？” 红霞姑姑从堂屋里出来了，依然爽朗地咯咯笑着。 “做衣服？做什么衣服啊？” “不不，我不做衣服。” “不做衣服？那你找谁呀？” 我认得她，她不认得我呢。 “我找徐莉的大姑。”苏宛如很窘，本来她想说：红霞姑姑，我想找你。 “徐莉的大姑，我就是啊，你有什么事儿呀？” “哦，没，没什么事……” 苏宛如涨红了脸，完全不是她想象中的样子！ 红霞姑姑很诧异，“没什么事儿？咦？”然后又咯咯地大声笑起来！ 苏宛如急急说了声“对不起，我走了！”然后转身，跑了！ 苏宛如怅然良久。 这世界，没有人需要你崇拜？ 天下熙熙，就这么真的皆为利来？ 那以后，她一定会对别人说，哎，有个人儿真奇怪……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结束 姥姥有一个爱情 儿时的姥姥家是没有纷争没有嫉恨的天堂——那儿只有爱和阳光。 姥姥的笑眯眯的眼神里只有发自内心的喜爱和疼爱。 孩子永远没有不是！ 你若是挨揍，挨训，难免会感觉心里被挖去一块肉；你只要跟姥姥一说，姥姥保准用她的心给你补上，再往上面膏点儿油！ 因为你快乐她才快乐，你不高兴，她心里就难受！ 你永远在姥姥心头上，她什么事儿都会想着你。 姥姥认得字。不知从谁家看见一张报纸，她知道有用，就跟人家要了，拿回家贴在墙上——那上面讲的是大科学家爱因斯坦谁的呢！你每次去姥姥家就对着墙啊啊地一个字一个字地大声念，姥姥就向小学生一样坐着听，开心地听！ 姥姥家有棵大大的核桃树。核桃绝不会全都卖掉，一定会有留给你的。 堂屋前面石榴树上那几个最大的石榴，谁也不许摘，那是留给你的。 八月十五姥姥家的黑漆大门一定敞开着，门槛一定也会摘下来，她一定在大门口的枣树下等你。 姥姥是小脚，走路从来都是急急的小碎步；姥姥的脑后打了个圆圆的发髻；姥姥的上衣也是那种有大襟的；但是姥姥一辈子都像电影演员秦怡那么美那么优雅，一辈子都那么温和，没呵斥过任何人，也没跟任何人争执过。 双手从不识闲，总能找到什么缝缝补补，衲鞋垫。总能为儿孙们做点儿什么。 终于有一天看不清，使不得针线了；终于有一天儿孙们什么也不用她了，因为你得大声喊她才能听见。 但是姥姥即便一个人静静地坐着，仍然有阳光从心里照射到她脸上，她一点也不愁苦，一点也不寂寞，她仍然那么幸福那么开心那么优雅的样子。 姥爷是在村里教学的，太姥爷更厉害，生前在城里那个有上百年历史的完小（完全小学）教学，一辈子学生无数。我爸的老师中，有的就是他的学生。 我家里还有他民国时候的教材，线装的，发黄，毛笔小楷写的…… “他老人家是好人，人真好！过了门，我给他冲茶，把他那么好的茶壶摔了，他老人家一点儿脾气也没有，还笑，说不要紧，不要紧…就这么好的人。我一辈子没听他大声说过一句话…… “还有一个人……” 姥姥在穿越！二十岁的我立刻竖起耳朵。 “那年我十四，他十七。他爱我，我也爱他……他教我，我学得最好，当班长，回回领着全班念……” 终于懂得了为什么姥姥在艰难困苦中辛养育了七个子女却能一辈子保持优雅，一辈子都如沐春风之中的原因！ 但是没有人去怨恨呵，也没有人知道反抗呵。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天经地义呵… “过了两年，我就来了……我俩只见了一面，在那老槐树下……那个人……” 姥姥微笑着眯起了双眼………一切，全不见，眼前只有十七岁的他…… 几百年的老槐树倒是还在村头，只是那核桃树，那石榴树，那椿树，以及那黑漆大门，那贴着报纸的墙……全没有了。 村里只见一排排的楼房和笔直的水泥路…… 有谁知道八十年前的一个爱情吗？浓浓的，从来没有化开过！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结束 怀念我们的刘老师 一 我升入小学五年级的时候，来到了五(1)班。 五(1)班的语文老师和班主任是刘老师。 那是刘老师已经有些年纪了，个子很瘦小，还有点儿驼背；脸上、额头上皱纹很深，笑起来像盛开的菊花；声音却极宏亮，极富于激情——第一次听他讲课你可能会吃惊，这么瘦小的老人竟会发出如此洪钟般的声音！ 刘老师教语文不用普通话——老一辈大都不会讲普通话，但他念起课文来每个字都十分标准，每个翘舌音都清清楚楚。 哦！刘老师念书很美很美——抑扬顿挫，从容而舒缓,他还总是把“了”字念成“liǎo”，有一种古老的味道！ 现在想来，那种古老的味道，应该是京韵吧！ 二 刘老师上课提问学生很频繁，包括我这个新来的。 有的老师不怎么提问，大概觉得时间不够用。 但是，每当激情四射的老师提出一个问题——不管简单还是难，就像一个石子儿扔进池塘，一定会引起学生注意，激发学生思考；答对了，孩子们心满意足，满怀自豪；答得不对，孩子们也有了思考与当众表述的机会！ 刘老师讲《黄河颂》的那一节课，我回答了三次。 记忆中好像有个问题很简单，我回答的时候调皮了一下，得意洋洋地把村子的“村”拐了个调儿，说成了“纯子”。 刘老师对此很宽容，也没有讥讽我——“哟，昨晚看小鹿纯子了吧！” 大凡课堂上认真听讲并积极回答问题的学生都习都挺不错，反正一学期下来，我赢了一大摞本子——每次考试刘老师都自掏腰包给我们买本子当奖品… 其实作为老师，光表扬就能让学生心里乐开花，骄傲一辈子，他不用掏钱的！ 但是刘老师不光给学生买奖品买本子，有一回我的玻璃瓶破了，左手划了一个大血口子，他立刻掏了七块钱叫同学陪我去医院缝了几针… 长辈们告诉我，那时候猪肉八九毛钱一斤… 作为孩子，我对刘老师又是多么感激、多么敬仰呵！ 有一次，课前值日生忘了擦黑板，铃响之后，众目睽睽之下更是谁也不肯上去擦。 对这种“玩忽职守“的行为，刘老师很生气！ 罢课！全班罚站！ 为了不耽误上课，我挺身而出…… 事后，刘老师得知此事我并没有责任，对我大加表扬！ 啊，童年时代老师的褒奖和关爱，是多么大的一笔财富呵！ 那份对孩子的认可和赏识，在孩子心底就像阳光一样，在他后来的人生中，即使是在最艰难最黑暗的日子里，也会给他自信，温暖着他的心，并鞭策他前进！ 三 刘老师的文学素养很深。 课外活动时间，他总是给我们将文学故事——鲁智深倒拔垂杨柳，林冲雪夜上梁山，吕布戏貂蝉…… 刘老师绘声绘色地讲着讲着，就会加上动作表演起来！我们那个着迷啊！ 他极力向我们传达的就是：文学名著是美的，是中华民族璀璨的传世之宝，而你作为中国人，必须读。 文学名著就像乳汁一样，你可能说不上来你心灵的哪一部分来自哪本书，但是你知道，你在它们的滋养下长大了！ 是的，长大后，当你的母语乘着一个个优美的音节，每日在你心灵的天空隆隆而过，你就知道，年少时书没有白读！ 四 另外，刘老师还教了我们不少诗词，管它是初中的还是高中的，拿来叫我们背就是！不光叫学生背，他还叫学生仿写！这对孩子们来说还不是苦差事哩，孩子们兴趣盎然！ 一个个稚嫩的小脑袋，煞有介事地学香菱推敲起字句！ 孩子们的“作品”，不论好歹，刘老师都很高兴，都会笑眯眯地夸奖！ 他总能发现你哪儿哪儿写得好！ 列位看官，莫小看小孩儿拙劣的模仿——小孩儿来到这个世界是先模仿的！ 假如一个小孩儿比着板凳用泥捏了个三条腿的板凳，您甭嘲笑，这个小孩儿可能是爱因斯坦。 重要的是兴趣，重要的是种子，重要的是那点激情的火花是不是能够保留下来。 只要是种子，它会成长开花结果，您只管给它阳光和雨露吧。 只要是火花，它就会燃烧，孩子自有内燃机，您只管给它加油吧！ 所以，有那句话——没有激情，别当老师。 自己没有激情，何来学生的激情？ …… 岁月流逝，每每想起刘老师那瘦小的身躯发出的洪钟般的声音，每每想起他脸上盛开的菊花中饱含的对学生的热爱和赏识，就会有一股暖流从我心底升起！ 永远感激、怀念刘淼老师！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结束 学霸父子仨 贺永康15岁就考上了北大物理学院，19岁北大毕业。 他爹贺智刚壮志未酬，憋了一辈子的劲，全使到他两个儿子身上了！ 贺智刚上高中的时候，学习特棒，是市一中的学生会主席。学习好不说，真是一表人材，又红又专！ 只是，家里穷。日子过得太艰难了！ 难，是因为七个孩子不光吃饭，还得上学。 光是父母两个人在生产队干活挣工分，得挣多少工分才能到年底换成足够的钱？ 一家九口，什么时候吃饱过？根本不够吃的。饭桌上有咸菜就不错了！ 但是老父母咬着牙供他们——为了孩子们上得起学，他们的老母亲一度讨过饭！但是一天课也不叫孩子们耽误！ 一件衣服，老大穿了老二穿，老二穿了老三穿。 新三年，旧三年，缝缝补补又三年。这是真的。 上世纪六十年代，也就是五十年前，这样穷也没有什么丢人的，似乎大家都这样过日子。 当然也有吃上饭的，比如，贺智刚初中的一个女同学家。 这个女同学家没那么多孩子上学，而是都在产队干活挣工分，到年底，工分就换成钱，所以相对于贺家，阔气多了！ 不知啥时候，这个女同学的妈妈看上了贺智刚，托人说媒。 若是看见他家里缺吃少穿，若是得知他哪个弟弟妹妹缺学费，人家就马上送来。 一而再，再而三地接济他家。 老父亲感到难为情，对贺智刚说，要不，你就跟她成了吧！ 本来就是初中的同学，贺智刚好像也没有拒绝的理由。他答应了。 女同学的妈妈又说：你们先登记吧！ 贺智刚想，反正早晚得结婚，登记就登呗。 1964年的高考来临了。 贺智刚问班主任：老师，我登记了，能报考吧？ 班主任说：哎呀，结了婚就不能考了。 可是我光登记了，没结婚。 班主任说：登记就是结婚啊。 贺智刚欲哭无泪。他真的只是登记而没有结婚！ 可是老师不敢让他报考，虽然没人知道他已登记。 你知道，那个年代没有贪污的，也没人弄虚作假，因为没有人敢犯错误。 按说，依贺智刚的水平，他心仪的中国人民大学绝对不成问题啊，但他却，不，可，以，考！ 他还是学生会的主席呢！ 多少年以后，他同学中混得最差的都是教育局局长！ 贺智刚只好当了民办老师。一开始，每月只领两块钱的工资。 他也结了婚。 几千年前的周文王的妈妈就知道胎教，他也知道！ 长子永宁还没出生，贺智刚就天天对着他妈妈那个大西瓜背诗！ 所以，永宁从小考第一，也就不奇怪了。 有了次子永康之后，贺智刚如法炮制。 永康比哥哥小三岁，一直抱着哥哥的课本学。 清华北大的孩子大概有个共同特点，就是超前意识。 学校老师教的东西，自己提前一两年学，这很普遍。 所以，九岁的永康读初中，十二岁和哥哥一起上高中。 在高中，哥哥永宁文科第一，弟弟永康理科第一。 高一的时候，十三岁的永康小试牛刀，考上了中科大少年班。 年龄这么小，家里不敢叫他去，怕他落得个仲永的结局。 1987年的高考来临了。弟兄俩同时考大学。 永宁高考发挥得很正常。清华北大应该是没问题。 但是语文总分120，他只得了69！ 不对不对，一定是把我的作文分漏加了！我光前面的题就能拿69分！ 唉！中国大陆高考到现在也是只允许你查分，不允许你查卷子呵！ 永宁只好自认倒霉，最后屈尊接受了一个二流院校的录取通知书。 十五岁的弟弟永康则考上了北大。 这世界怎么这么多阴差阳错的事儿？无心插柳柳成阴。 在北大，他不喜欢他的专业。 他喜欢的是什么呢？ 就是那个绝大多数男孩子喜欢的机器，那个使比尔盖茨玩着玩着成了世界首富的东西——计算机。 毕业后，永康在某研究所没干几天，就去了中关村。 匹马打枪打拼了几年，在北京购置了两套160平方米的房，然后考了公务员。 现在是某单位的计算机主任。 他哥哥永宁大学毕业后进了某报社。 他爹贺智刚后来参加了成人高考，上完专科又上了本科，现在是中学高级教师。 顺便说一下，他的两个弟弟四个妹妹全考上了学，也跟他一样，全是人民教师。 啊，时代在进步了，2004年国家终于取消了大学生不可以结婚的规定。 结了婚可以上大学，就是八十岁也能上大学。 那么，什么时候大陆能像台湾那样，不光能知道自己每题得分多少，还能查到自己试卷的扫描版！ 那样，到底是不是漏加了贺永宁的作文分，他就能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弟兄俩本来应该是双北大呵……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结束 能人郑要新 后街上的老郑家在清朝出过一个文状元。 传说，这个状元本是县里学堂的听差。 他因为自己识字不多，很羡慕文化人，闲着没事儿就学写字。 有一天，省里的督学来，发现竟没有人能写一个什么字，很恼火。 于是这位郑姓的听差说：我会写。 他就写了，写得很好。督学大为赞赏。 几天之后，一个上面写着“文状元”的匾额就送来了。 来人在村里转悠半天，也不知道往哪儿挂。 原来他家很穷很穷，原是从郑家庄讨着饭来到星官村。 最后，来人为完成任务，把那个匾就送到了郑家庄。 后来这个文状元在星官村成了家。 到了郑要新的爷爷那一代，郑家就有五枝，分别住在相邻的五个大院里。 慢慢地，老五枝还剩下两枝留在家里，郑要新和他三叔家。其他的都出去了，发达了。 毕竟是文状元的后代，郑家人只叫孩子们以读书为要务。 郑要新的祖父辈和父辈中，大官儿小官儿半大官儿也确实也出了不少。 他三叔就是四中的校长。 可惜，家里有人当校长，并不意味着个个都能上大学。 因为时代不同了——有十年的时间不兴高考啊。 郑要新就属于那个倒霉的老三届——高中上完了，大学也成了梦。 毕竟是文状元的后代，郑要新很有才，也很自负。 首先，他口才极好，当年背毛主席语录背的。毛主席语录指导了他一辈子： “毛主席讲话，看问题得一分为二。一方面怎么着，另一方面怎么着。” 瞧人家这水平——人家当年是团委书记啊。 他当过赤脚医生，谁要是头疼脑热，他会打针也会开药。 他在生产队当过技术员，还是个炉子专家——各种各样炉灶，到他手里，没有不旺的。 他知道如何修剪果树，让果子结得又多又大。嘿，简直就是农业博士啊，嘛都懂。 他也会养蜂。 苏宛如记得，小时候每次去他家，走的时候都会端着一茶碗蜂蜜。 “看脚底下，看脚底下！”他说。 苏宛如就一路看着脚底下。每次把蜂蜜端到家，蜂蜜都会洒掉半碗。 上世纪70年代末，80年代初，改革开放的春风吹到了星官村。 郑要新学习领导人讲话，紧跟时代步伐。 搞活经济，搞家庭副业，嗯，就是让你多赚钱。 不管黑猫白猫，逮着老鼠就是好猫。嗯，这是说，只要不犯法，只要不害人，赚到钱就行。 反正郑要新比村里谁都有头脑，他知道的比谁都多！ 你看谁谁谁什么脑子，一辈子不透气，死疙瘩一个，嘛也不懂，就知道耩谷子耩高粱。都什么年代了！ 有一次，他看见一个西瓜种子的广告，说是如果有谁用这种子种出来的瓜达到40斤，卖种子的就给他2000元。 哈，郑要新可知道怎么种大西瓜啦——他用毛巾滴灌，白天黑夜地浇西瓜。 他在这个西瓜上用的心，比用在孙子上的还多！ 而那西瓜也听话，长啊长啊，长得特别大！ 可是摘下来一称，39斤7两！ 就这样，即将到手的2000块钱的鸭子，郑要新眼睁睁地看着它飞了！ 嗯，虽然没拿到那两千块，谁种的西瓜有我的大？ 郑要新依然很自负。 星官村附近有个小庄，叫官庄。全国大概有无数个官庄吧。 官庄后面有个岭，一个老头打七岁起，就在那儿放羊。 现在八十多了，还是天天在那儿放羊。 几年前来了个南方人，成天绕着那个岭转悠，手里提着个旧提包，也不跟人说话。 这年过完春节，老头又去放羊，发现那岭已被炸开了个大口子。 怎么这岭竟是空心的！ 村里几个胆大的拿着手电筒进去瞧了瞧——里面已被盗光了。 肯定是那个南方人在大年三十儿的鞭炮声中干的！ 这事儿传到他耳朵里，他先是震惊，然后就是郁闷！三个月都没开口说一句话。 南方人…怎么…这么……能呢 谁寻思官庄有官啊！ 谁寻思那个岭下面就是……! 郑要新最爱对孙子郑帅讲的一句话就是： “大帅啊大帅，只要你给我上大学，你要什么爷爷给你买什么！”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结束 回头看，没那么难 郑要新有两个女儿。大女儿郑方，二女儿郑圆。郑方比苏宛如大四岁，郑圆比苏宛如大两岁。 提起村里这姊妹俩，真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漂亮！ 郑方呢，黑，像东南亚女孩；郑圆呢，白，作为亚洲人，算是很白很白的了。 郑方豪放爽朗，嗓音嘹亮，有话从不搁肚里，怕憋死，所以她可不怕得罪人，没有她说不出的话，不过她也爱主动帮人做事，有的是热心肠。 郑圆可就内向娴静，不爱大声说话，实际上，你不跟她说话，她就想不起主动跟你说什么，所以她的嘴巴从不得罪人；但同时，她也不会向谁献殷勤，不会主动做什么。 不晓得世界上是先有了鸡还是先有了蛋——不知道是她们先有了不同的性格，她们的娘才不同地对待他们呢；还是因为她们的娘不同地对待她们，她们才有了不同的性格，反正，郑方从来没挨过揍——她是全村女孩儿的楷模啊；郑圆却成天挨揍——她娘嫌她不干活！揍的还不是屁股呢，而是高贵的头颅——那里面有大脑啊！ 村里人都知道，郑圆学习不好，就是这样从小被她娘用擀面棍儿揍头揍的。要不，同一个娘肚子里出来，咋一个聪明学习好，一个就笨学习不好呢？ 所以，苏宛如虽然从小不被她爹稀罕，学习不好倒也没挨过揍——否则，越揍越笨，她还真永无翻身之日。 苏宛如的女儿大一暑假学开车的时候，本来高高兴兴的，以为汽车是个好玩的大玩意儿，一学起来却感觉手脚那么不听使唤，或者说，感觉自己笨极了！ 苏宛如从来没见过女儿如此不高兴的脸！ 这丫头在高中可是物理奥赛数学奥赛同时玩的呀！从小到大，啥时候被难题难住过，要不怎么进的清华物理系呢。 可是那教练训人！你犯了错误，愚蠢的错误，他张口就训你！他越训，你就越觉得自己笨，就越沮丧！ 他对这些女学员，还算客气哩！你看，一个小伙子，中国石油大学的研究生，居然被他训哭了！ 那么所以呀，依我看，揍孩子不好，骂也不好，否则，孩子越揍越笨，越骂越笨！ 咱接着说郑家的女儿。 郑方从小学一年级就是班里的文艺委员，双眼皮的大眼那个亮哟，会说话！眼睫毛那个长哟，忽闪忽闪的！凡是需要张嘴唱张嘴说的事儿，保准得有她。 她到哪儿都是耀眼的的大明星，吸引着大人的注意。 既然是公众人物，她也就自觉地维护自己的正面形象，比如，放学的时候，小学门口的大榆树下，如果有谁在推石碾子，她一定过去主动帮忙，同时嘴巴不忘甜甜蜜蜜地喊一声“大娘婶子”，而绝对不会像妹妹郑圆，眼皮底下没人，径直走过去。 你看郑方这么勤快，嘴巴又甜，学习又好，长得又俊，在村里能不人人夸吗？所以，苏宛如从小无条件地崇拜。 苏宛如喊她方姐，觉得她走路的样子也好看，只要看见她，就服服帖帖地跟着，像个小跟班的。 郑方小学毕业上初中了。中学在好几里好几里的村外，和村子之间隔着大片大片的庄稼地和树林子。 这个学校本来叫作五七干校，干部们都走了，不再来学习了，就成了初中。 那时候，村里没有几辆自行车，也就没有几个人骑。孩子们上学都是走着。 对十二岁的孩子来说，这个上学之路艰难而又遥远呵。 方姐走得脚疼，腿疼，回家来老抱怨。 她还遇到另一个大老虎，那就是古文。她最怕古文。 “我最烦古文了。”她经常说。 什么是古文呀？苏宛如问。 古文是世界上最难懂的东西，方姐说。 苏宛如上小学三年级的时候，方姐和几个女孩儿一起退学了。 就像大学里考研究生的，一个宿舍可能一起全考上——孩子们在一起会互相影响。 一想起这事儿，方姐一辈子后悔死了！ 有了女儿成天对女儿说： “古文不会你要使劲学！路再长，没有走不到头的！你老妈就后悔没走下去！” 苏宛如六年级学古文，语文老师是刚毕业的大学生，个儿小小的，声音细细的，却讲得很透。 她喜欢苏宛如，苏宛如学得很好。 苏宛如一直很纳闷：她最崇拜的方姐，怎么不懂古文呢？ 苏宛如的女儿上初二的时候，学校搬迁到县城西南角，女儿骑自行车，从离开家到进教室，得用整整半小时。 同学们都骑电动车，苏宛如就是不给女儿买，说：“你到冬天会越骑越暖和。” 方姐上学的时候连自行车都没有呢。有困难，你必须克服。 你克服了困难，再回头看，那困难其实不算什么。 正如你拿到驾照，说：开车，像骑自行车一样容易！ 可你还记得当初学的时候急得要哭不？ 现在回头看星官村方姐上过的那个学校，其实离老村子，离郑家苏家都不远。 因为路两边现在都是房子和人烟，不再是庄稼地和树林。 这条路不再寂寞也就不再艰难遥远了啊。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结束 第59章 感觉对了，就是对了 燕如是苏宛如五爷爷家的的一个妹妹。 谁也不明白，燕如这个大美人怎么会死心踏地嫁给那个当医生的家伙。 十年前燕如认识他的时候，那家伙三十来岁，倒是很帅，很像吴彦祖。 大概哪个女孩儿都会忍不住多看他一眼。 但他是离了婚的，没房，没车，也没钱，还带着一个不会坐不会站不会说话也不会思考的儿子！ 他曾经也很有钱——他父亲是做生意的。 而且以前医院似乎没现在这么多病人，医生上一天夜班可以歇两天——所以他在城里开了个店，让母亲帮他照看。 不幸的是，结婚第二年他有了一个很不正常的儿子——该会坐的时候不会坐，该会站的时候不会站，该会说话的时候不会说话…… 因为他是父母唯一的男孩儿，所以他必须要让儿子像正常的孩子一样，所以他带着儿子到处寻医问药，几乎跑遍全国。 不久他父亲也得了病。 那种病，曾夺走了周恩来总理的生命。 母亲要照顾父亲，他的店开不成了。 但是儿子的病也丝毫没有起色。 他不死心，仍然到处跑，给儿子治，治，治。 花钱无算，他也不打算存款。 后来，儿子被确诊为先天基因性的病。 而他父亲也走了。 父亲这一走，差点儿带走他这辈子所有的笑声——父亲的肚子里装满了笑话呵，几乎每顿饭都能叫你喷出来！ 接下来的几年，他带着母亲和儿子搬来搬去，居无定址，直到与燕如相知相识。 燕如就在医院的拍片室，不知为什么他以前没注意。 文学作品里才有的的那种天使般的女子，生活中真的存在。 你说没有，那是因为你没有好运气遇上。 燕如只是上完了卫校而已，收入也不高。 但是燕如下了班，全是大明星的范儿，尽管她的衣服都很便宜！ 淡绿色泡泡袖的衣服，淡淡的妆，轻盈盈的体态，亮晶晶的双眼，优雅的微笑，不认识的人会以为她是从三十年代大上海豪宅里出来的！ 她那么会生活呵，做的饭菜那么可爱那么好吃，还富有营养！ 不论是她烧的汤，还是她炒的米饭，最起码有五种颜色！ 顺便说一下，燕如的妈妈，也就是苏宛如的五爷爷家的二婶母，就是个天塌下来也不皱眉头的主儿！ 同在星官村，不晓得二婶母咋会做那么多好吃的——她做的馒头像就玫瑰花，小孩特喜欢，虽然吃起来只不过馒头而已！ 二婶母年轻时就善于打扮，总是烫头穿裙子，脸蛋像王馥荔，但是比老电影里的王馥荔洋气多了——呵呵，谁叫王馥荔演农村大嫂！ 自从有了手机，她老人家居然成天玩自拍！ 燕如的事儿一传开，村里人都感到震惊。 五爷爷表示反对——当然，五爷爷这辈子基本上反对无效。 燕如说了：“当你面对感情，感觉对了就是对了。” 自己的婚姻关别人什么事儿呢？ 所以二婶母也处之泰然。 不是说婚姻就像鞋，合适不合适只有自己能感觉到么！ 再说都什么年代了，谁还干涉儿女的婚姻！ 那么燕如自己的感觉如何呢？ 燕如洗碗，婆婆嫌她用的水多。 燕如洗衣服，婆婆更嫌她用的水多。 连燕如刷牙，婆婆都嫌她刷的时间长！ …… 有一次燕如下班回家，到了门口，听见婆婆和大姑子姐在说自己的坏话。 她一直等到她们说完了才进去——当然，脸上照常挂着笑！ 要是换个人，早踹开门，跟那母女俩干起架来了！ 后来燕如一干家务活，就放歌或者放音乐。 老人家爱怎么唠叨就怎么唠叨，反正她燕如该怎么洗东西还怎么洗东西，想刷几分钟牙，就刷几分钟牙。 但是有了女儿之后，燕如却往女儿的心灵里植入了一个观念，就是：奶奶是老大，事事得听她！ 这观念，在女儿的小脑袋里，根深蒂固！ 去饭店吃饭，女儿一定要让奶奶先点菜！ 无论什么好吃的，女儿一定要让奶奶先吃！ 女儿就是奶奶的开心果！ 婆婆再不喜欢自己，她老人家却是老公的母亲，女儿的奶奶。 燕如不相信，为了不听老人家的唠叨，让老公的母亲——女儿的奶奶离得远远的，自己的生活会幸福。 年轻人受点儿委屈又算什么！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结束 第一章 聚会之缺席 7月14日，法国国庆日。 88级4班30周年聚会选在这一天，指望远在法国的那个同学能来。 结果，他没来。 他的唯一联系方式——邮箱，好像早已不用了。 在群里，说归说，玩笑归玩笑，发红包归发红包。 但是，提到聚会，热烈响应并且最后去成的只有一半。 有个税务局局长——人家有纪律，这几天不可以外出。 有个经理，被老板派往贵州配客户考察——不可抗拒的理由啊。 还有一个很干脆地说，青岛这个聚会之地，他已去过多次。 苏宛如自己有n个去赴会的理由—— 30年了么，毕业后你一次也没参加过！ 见一见么，你看同学中那些老总，见了之后总有故事可说可写可炫耀！ 可她就是没有行动……不去买衣服，也不去买鞋。 犹豫着，犹豫着，火车票默默地买了，又默默地退掉…… 说到底，苏宛如还是没有寻觅那个逝去的青春的冲动和愿望！ 群里设置消息免打扰。 几天不看，群里那几百条消息，如果没有@她的，看也不看，直接删掉。 这么多群，这么多订阅号，这么多推送给她的广告、文章、视频，如果逐一认真看了再回复，那这一天啥事也别干了。 至于那些见了什么和谁一起吃了什么喝了什么的图片和视频，他们发到群里，并不是跟所有人有关吧。 可是三十年啊！不想见一见拥抱一下老同学么？ 因为都在群里，可以随时联系，随时视频或语音啊……见面不是那么困难啊。 大家团聚一堂不容易，机会难得…… 可是我家正要拆迁，我必须忙活，等我这阵儿忙过去，我再去找大家好吧，反正交通方便啊。 现在，聚会的照片发群里了……前排女生个个花枝招展，似乎个个散发着芬芳，男生们在后排。 背景墙上写的是——某某电子学校88级4班30周年聚会…… 嗯，想来是这几个红纸白字，刺痛了她的心！ 她是88级的，不错，她和他们同班同学，同时离校，可是，离校的时候，她并没有毕业！ 好像一群偶尔在火车上认识的人，一下火车，各自走路。 她走了一条完全与他们不一样的路！ 瞧他们，个个事业做得风生水起！ 苏宛如奇怪，同学们为什么就适应那个量化军事化管理的学校？ 每天清早大喇叭一响，大家眼没睁开半梦半醒就得下楼去跑步。 每天晚上要上晚自习。 被子叠不好（必须必须是豆腐块！），毛巾没叠好，床单不够平整干净，迟到，该熄灯不熄灯……都要扣分——也就是罚钱。 不发烧不准请假——女生也如此！ 旷课？那就不用罚死你了——而是把你往死里整——劝退！ 但是，你看照片上同学们喜气洋洋，他们回忆起那段时光，很幸福啊！ 那些一天到晚在学生科做事，在学校升级为大学的评估中立下汗马功劳的同学，进了省某某厅，某某部；热衷于学术的考了硕士博士，成了高工；有的考了北大mba，定居法国；一大帮头脑活络情商高的当了总裁董事长；缺乏组织纪律性的不合格者，则成了自由职业者…… 只是，可怜那个为了请假而吃药发烧，却因说胡话被送进精神病院，然后离家出走，从此一去无影踪的的陈茵茵！ …… 回首面对那个抑郁的青春，真的好难！ 那份伤痛啊！ 纵然你能把它捂上盖上，然后伪装出一个幸福的笑脸，嘻嘻哈哈地和大家一起回忆美好过去，但是记忆却抹不掉啊…… 现在，华宴已毕，聚会已散，无需解释亦无须后悔，反正，大家都在群里……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结束 第二章 甚合朕意 第二章 咱上电子学校 1988年，8月30日早晨六点半，金河县汽车站。 苏宛如默默地站着。 什么也无须说，一切都按照她爹的旨意。 她爹苏赫印旁边，立着一个鲜红的大皮箱。 苏宛如不去看那崭新的箱子——血一样红，红得太刺眼了，她十分不喜欢。 她知道，里面是旧被褥，旧床单。 她倒是很希望她的床单被褥是新的——旧的老像是洗不干净呢。 （果然，这该死的床单每次都害得她宿舍扣卫生分，因而使她成为全宿舍众矢之的！） 现在，她穿了一身黑里透红的衣服，她爹亲自设计，专门找人做的呢，竖领，束腰，纽扣开在右侧；皮鞋也是那种颜色，高跟。 高跟鞋和束腰把她那十六岁的丰满凸显了出来——这使青春期的她感到很窘。 虽是头一回穿高跟的皮鞋，她已经恨死了高跟鞋。 她的每一双鞋，除了上体育的，都是高跟的，每天上学放学，她都走得脚趾疼。 逼我穿高跟鞋，是不是变态啊？——当然，这个词儿她绝对说不出来。 而且，她恨死了这种黑不黑红不红的颜色——猪肝！压抑死了！ 她的衣服，如果不是猪肝，就是猪血，也就是那种赭红。 哦，那白色多么纯洁多么清爽，那蓝色多么宁静，那粉红多么娇艳，那黄色多么明亮，那淡紫色多么梦幻，那绿色多么充满希望！ 可那猪肝，那红不红黑不黑算什么呢？ 好吧，紫檀色的家具配上字画，摆在明堂，特典雅，可你叫我穿身上，算什么呢？ 淡蓝、米黄、奶白，全都那么可爱，还有玫红，也行啊，可为什么为什么猪血？！ 如果猪血是那么高贵，为什么古时候的皇帝黄袍加身，为什么不往他身上泼猪血？！ ……… 就这么胡思乱想着，旁边那男人看了看表，说， “嗯，到发车还有二十分钟。” 然后看见那大红箱子，又道: “嗯，新生，开学了。” 苏赫印讪笑着——“嗨嗨，是。” “什么大学？” “省电子学校，”她爹接着又补充，“四年的，初中中专。” “嗯，小中专儿。” 那愉快地笑着——人家只不过性情很开朗——人家根本没有笑话你中专的意思啊，毕竟，跟七八年的中专比起来四年的就是小中专啊，可是苏宛如就是觉得心里刺痛。 完了，这辈子没有高中，没有大学了。 她想当数学家。 初中班主任告诉她，当数学家得一级级往上考，读大学，读本科，读研，读博士。 而她，上完这个四年的中专，就得上班去，当技术员。 她一想起，她还从来没见过计算机，她就是活八辈子也不会爱上什么机器，可她就得当技术员，跟机器打一辈子交道，那种“完了”的感觉又来了。 或许，像华罗庚那样自学成为数学家？苏宛如拿不准。 如果上大学，不学数学而学是中文或者外语，也行啊。 在初中，她的作文，每周五下午，语文老师都当范文在班里念呢；县里英语竞赛，她得了一等奖呢——一等奖只有两个，她和她前面那男孩。 每天中午，苏宛如都不休息，而是钻研数学难题。 每晚，她看名著到十二点，在初三，她甚至还读了《约翰克里斯多夫》。 中考，她的成绩跃居全县第三名，所有的老师都对她刮目相看！ 在他们眼里，她不做作业，上课不听，迟到早退，不守纪律，经常踩着铃声进教室而不是班里规定的提前二十分钟，谁想到她发挥这么好！ 看榜的时候，那个很不喜欢她，在班里屡屡点名批评她的政治老师，也就是校长夫人搂着她，亲切地说： “小宛如，你报这个学校，这个学校多么多么好，要不，那个什么什么学校也行，哎，当药剂师多好……” 300来分足以读本市的师范了，而她考了467分，所以有很多学校可以选择，即使是外省的也可以。 可她就是毫无热情，毫不兴奋，毫无中举的欢喜——这些学校好像没有一个是培养数学家或者科学家的。 她瞅见一个黄山野生动物保护学校，微微动了点儿心——要不，跟大熊猫打交道去？ 填报志愿的时候，她爹兴高采烈，站在她左边，班主任静静地立在她右边。 班主任说： “这个幼儿师范很好，唱歌跳舞弹琴画画的……” 她爹打断他，说： “咱分数这么高，哪能上幼师！咱报这个，省电子学校，计算机专业！多热门！” 抑郁之中，苏宛如木然地填上了省电子学校。 班主任没说什么。 热门是热门。省电子学校的计算机专业，全省招生100个，每个地区也就是几个吧，县里第一名都不敢报呢……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结束 第三章 方框里的世界 第三章 方框里的世界 1988年的苏宛如还从来没见过电子计算机——除了在人口普查的招贴画上，更甭谈爱好这玩意儿。 从未拧过一颗螺丝，从来没拆过收音机——你就是把螺丝刀子放在她手里，她也永远不会有拆它的冲动啊。 收音机放那歌儿挺好听的，听就是，干嘛要管它为什么会唱！ 然而，她进了那个电子学校，学计算机。 在这个学校，除了篮球排球足球乒乓球，没有任何圆形的东西——一切都是方的。 教室门窗课桌黑板，这不用说，你必须面对的机器当然也是方头方脑方身子，就连往里插的软盘也是方的！（00后们没见过吧，哟，还是文物哩）。 被子不是已经叠成方块儿了吗？ no，你叠出来的形状还不够方——你得把那鼓鼓起来的弧形捏成直线，就是这样的，豆腐块儿！ …… 日日夜夜，苏宛如们生活在方形的世界里，时时刻刻被方形的东西包围着，熏陶着——就连他们手下的键盘，以及键盘上一个个的按键，也全都是方形的。 他们必须中规中矩——这个规应该是规格规定的意思，也就是说，他们的一切思想言行都得在方形的框子里。 比如，这学校有条规定，不发烧，不准请假！ 哎哟妈哎——偏偏苏宛如自从六岁学会了拿大顶，身体好得很，感冒都很稀罕，从来不发烧！ 那么你瞧，她这活蹦乱跳的学渣什么都不会，对面前这个方头方脑的机器又丝毫不感兴趣，可她不得不天天面对它，那真是度日如年，痛苦万分！ 每每想起来，唉，满眼都是泪呵！ （后来她当上老师走上讲台以后，一看见教室最后一排那些脸色红润活泼健壮除了学习什么都好的所谓差生，只想对他们说：“兄弟，我当年和你们一样！”） 有一个星期，同学们各自把一包元件焊成一个收音机。 人家的收音机都像收音机一样响，苏宛如的收音机一直是哑巴。 老师说她焊的是一堆豆腐渣。 也做过课程设计，可她什么也没设计出来。 她觉得编程不是她这号人儿干的事儿。 那些老师可不是中小学老师，看见谁走神儿就提问谁。 他们有的对着黑板讲，有的对着讲桌讲，讲完就走——你们应该接受起来没问题的，难道我讲的还不够明晰吗？ 有个女老师很漂亮，很可爱，讲不十来分钟就下讲台跟学生聊天。 可惜，她教的那门课好像是数值分析什么的，懂了的不用听，不懂的就是天书。 没有任何人告诉苏宛如，哦，你喜欢英语啊，你可以系统地学，你可以自考啊。 老师们只是默认，你这孩子走错了门，青春只好这么虚度了。 …… 啊，学渣啊学渣，你必须自我拯救！——有一天，苏宛如对自己说。 实验课上，开始做实验了，苏宛如跑到实验老师旁边，很认真地问了一个问题。 那老师本来相当和气，甚至可以说相当帅气，竟一下子变得满脸怒容。 他没有回答，而是十分愤慨地说： “你问这样的问题！” 那时候，没有百度没有维基可以查，我不问怎么知道？ 苏宛如还问过一个问题——二极管不是两条腿儿吗，怎么是三条腿儿？ 没人给她正面解释，人们把她这问题当成了笑话。 笑话就笑话吧，反正，她苏宛如好好学习，天天向上。 上课不是听不懂吗，那就试着先把教材背下来，反正咱背功可以。 结果，上课的时候，她很用心地听，好像听懂了，但是一考试还是完蛋！ 苏宛如算是明白了，真有一种东西叫做天赋。 她可以毫不费劲地学古文，学英语，而同学也能玩儿似的考上程序员，但是苏宛如的英语每次全年级第一，他们谁也考不过她！ 那么，干嘛硬在他们的路上走下去？ 于是苏宛如学英语，看英语小说，比如《简爱》，主人公越是苦难深重，越打动她。 人世间又不是天堂，越伟大，越苦难深重！ 咱这个小小的凡人，这点儿痛又算什么！ 青春期的痛，使她明白了点儿道理—— 当世间所有的人都把你当作渣渣的时候，你要坚信，有一天，你的长处——哪怕是小小的一点儿——一定会发扬光大。 只有你把自己当成渣渣，你才真成了渣渣。 只是，那几年她不得不当渣渣——有两门可她补考两次就是不及格！而且，冲动之下，她逃了学，旷了课！——这可是极大的过！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结束 第四章 青春期，青而涩 第四章 青春期，青而涩 所谓青春期就是有使不完的劲儿不知道困不知道累，你什么都想做什么都想做好，你总是想说想唱想蹦想跳想表现，总是渴望人家欢迎你接纳你关注你肯定你，如果得到一点儿赞美，你乐得屁颠屁颠的！ 有一次她参加一个晚会，唱了一首歌，好像是什么来自沙漠的风。 散会后，她听见有人说，“那女孩儿唱的杠赛唻歪（济南话）。” 她很高兴——真希望你做什么都是你擅长的，你做什么都做得好，因而哪儿都欢迎你，那该多好啊！ 可事实并非如此呢。 一帮女生在篮球场上学韵律操，苏宛如眼馋，跑到人家后面，悄悄跟着做。 可那女老师十分鄙夷地说： “你别做啦……” 苏宛如臊得脸通红……感觉学姐们都在回头看她…… 她以为是她做得不好——后来才知，人家是交了学费的！ （很久都忘不了那女老师——她就不能礼貌一点地说出学费是多少么？ ——我既愿意学，会交钱的！） 苏宛如很想参加乐队——做什么都行，她愿意学。 她家里有个风琴。她听着曲儿能弹出旋律，视唱也行，只是没学过伴奏——她爹会，但是没心教她。 另外，她也很喜欢唱——在十五六岁、十六七岁这个青春沸腾的年龄，总是有那个想蹦，想唱的冲动——同学说她活力四射呢。 可是音乐老师说，你知道大七和弦么？ 她想去广播室，播音。 面试的时候，那个文质彬彬的白面学长很抱歉地说——说的什么来着？ 她忘了，反正，他很不好意思地把她拒了！ 运动会上，她拼死拼活跑了个女子三千米——其实她的强项是八百米，曾跑过全校第二名——明明是亚军，却没任何奖品，因为只有两位参赛的，那她不就是倒数第一！ 跑下来，她真心实意地为没有给班里争得荣誉而抱歉，没想到班主任竟没有安慰她，班里好像也没有人给她鼓掌！ 苏宛如每天晚上睡前在宿舍楼东头的阳台上做运动，自编韵律操——身体内涌动着青春，光每天清早跑步，释放不完啊。 动作可能挺古怪吧，有一次她听见有人从门缝里吃吃笑。 她发现洗刷间音响效果特别好——可也出奇，一到洗刷间，她感觉就特别好，特放松，想唱！ 有天中午，唱得正尽情，门吱呀一声开了，洗刷间对门的一个女生瞪着眼说： “哎，人家都休息呢，你别唱了行不？” 嗯，她们把她唱当成狼嚎了。 她为参加五一歌手比赛准备了两个星期。 结果，正式演出一开始，观众席上方的灯一黑，那黑压压的观众一下子消失，她忽然感到无与伦比的孤独，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跑来唱，又是唱给谁？——歌词儿忘得精光！ 三年级下学期——按说她应努力学习，争取毕业啊——她被吸收入班委，积极忙活了一个学期。 到了暑假，学校组织学生会和班委去青岛玩。 班主任却希望某位班委放弃，以便把名额让给家在青岛的那个同学。 苏宛如发扬了了自我牺牲精神，退出了，然后，她失望地发现，班主任似乎没感到什么遗憾，好像她本来就不应该去，本来就没她的份儿！ …… 就这样，专业课既学不好，这儿那儿无论做什么她都不舒服，苏宛如真是万般郁闷！ …… 不过，她没有意识到，她这样活活泼泼健健康康，能跑能唱又能跳，已经相当程度地把郁闷散跑了！ 到处跑来跑去，这儿受一顿呛，那儿挨一顿叱，可以说，她的心理承受能力与脸皮的厚度在成正比地增长！ 她不知道，有个淑女陈茵茵，活得比她更痛苦！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结束 我们的语文老师 一 我升入小学五年级的时候，来到了五(1)班。 五(1)班的语文老师和班主任是刘老师。 那是刘老师已经有些年纪了，个子很瘦小，还有点儿驼背；脸上、额头上皱纹很深，笑起来像盛开的菊花；声音却极宏亮，极富于激情——第一次听他讲课你可能会吃惊，这么瘦小的老人竟会发出如此洪钟般的声音！ 刘老师教语文不用普通话——老一辈大都不会讲普通话，但他念起课文来每个字都十分标准，每个翘舌音都清清楚楚。 哦！刘老师念书很美很美——抑扬顿挫，从容而舒缓,他还总是把“了”字念成“liǎo”，有一种古老的味道！ 现在想来，那种古老的味道，应该是京韵吧！ 二 刘老师上课提问学生很频繁，包括我这个新来的。 有的老师不怎么提问，大概觉得时间不够用。 但是，每当激情四射的老师提出一个问题——不管简单还是难，就像一个石子儿扔进池塘，一定会引起学生注意，激发学生思考；答对了，孩子们心满意足，满怀自豪；答得不对，孩子们也有了思考与当众表述的机会！ 刘老师讲《黄河颂》的那一节课，我回答了三次。 记忆中好像有个问题很简单，我回答的时候调皮了一下，得意洋洋地把村子的“村”拐了个调儿，说成了“纯子”。 刘老师对此很宽容，也没有讥讽我——“哟，昨晚看小鹿纯子了吧！” 大凡课堂上认真听讲并积极回答问题的学生都习都挺不错，反正一学期下来，我赢了一大摞本子——每次考试刘老师都自掏腰包给我们买本子当奖品… 其实作为老师，光表扬就能让学生心里乐开花，骄傲一辈子，他不用掏钱的！ 但是刘老师不光给学生买奖品买本子，有一回我的玻璃瓶破了，左手划了一个大血口子，他立刻掏了七块钱叫同学陪我去医院缝了几针… 长辈们告诉我，那时候猪肉八九毛钱一斤… 作为孩子，我对刘老师又是多么感激、多么敬仰呵！ 有一次，课前值日生忘了擦黑板，铃响之后，众目睽睽之下更是谁也不肯上去擦。 对这种“玩忽职守“的行为，刘老师很生气！ 罢课！全班罚站！ 为了不耽误上课，我挺身而出…… 事后，刘老师得知此事我并没有责任，对我大加表扬！ 啊，童年时代老师的褒奖和关爱，是多么大的一笔财富呵！ 那份对孩子的认可和赏识，在孩子心底就像阳光一样，在他后来的人生中，即使是在最艰难最黑暗的日子里，也会给他自信，温暖着他的心，并鞭策他前进！ 三 刘老师的文学素养很深。 课外活动时间，他总是给我们将文学故事——鲁智深倒拔垂杨柳，林冲雪夜上梁山，…… 刘老师绘声绘色地讲着讲着，就会加上动作表演起来！我们那个着迷啊！ 他极力向我们传达的就是：文学名著是美的，是中华民族璀璨的传世之宝，而你作为中国人，必须读。 文学名著就像乳汁一样，你可能说不上来你心灵的哪一部分来自哪本书，但是你知道，你在它们的滋养下长大了！ 是的，长大后，当你的母语乘着一个个优美的音节，每日在你心灵的天空隆隆而过，你就知道，年少时书没有白读！ 四 另外，刘老师还教了我们不少诗词，管它是初中的还是高中的，拿来叫我们背就是！不光叫学生背，他还叫学生仿写！这对孩子们来说还不是苦差事哩，孩子们兴趣盎然！ 一个个稚嫩的小脑袋，煞有介事地学香菱推敲起字句！ 孩子们的“作品”，不论好歹，刘老师都很高兴，都会笑眯眯地夸奖！ 他总能发现你哪儿哪儿写得好！ 列位看官，莫小看小孩儿拙劣的模仿——小孩儿来到这个世界是先模仿的！ 假如一个小孩儿比着板凳用泥捏了个三条腿的板凳，您甭嘲笑，这个小孩儿可能是爱因斯坦。 重要的是兴趣，重要的是种子，重要的是那点激情的火花是不是能够保留下来。 只要是种子，它会成长开花结果，您只管给它阳光和雨露吧。 只要是火花，它就会燃烧，孩子自有内燃机，您只管给它加油吧！ 所以，有那句话——没有激情，别当老师。 自己没有激情，何来学生的激情？ …… 岁月流逝，每每想起刘老师那瘦小的身躯发出的洪钟般的声音，每每想起他脸上盛开的菊花中饱含的对学生的热爱和赏识，就会有一股暖流从我心底升起！ 永远感激、怀念刘淼老师！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结束 世纪之迁 一 金河县原是个贫困县，全县11个乡镇，十个有山。 1996年，县委书记郭富强任职期间，疏浚了穿越县城东部的小金河（大金河也就是金河，是在城北，自东往西流过全县），河东建了个植物园，河堤上修筑了两条柳荫大道，供人们休闲钓鱼散步——金河县人民终于有玩的地方了！ 另外，从城南的火车站下正北，修了全县最宽的大马路——金河大道，一直通到金河大桥——全县最宽最长的大桥。嘿！傍晚你站桥上临风远眺，看古老的大金河在夕阳的余辉里泛着波光，那多来劲！ 其实你一下火车，就能看见一个圆圆的火车站广场，感觉还真有点儿城市的意思（当然，起初，广场上没几个人，火车站太小了么）！ 特别是，城里城外马路上忽然跑起了许多辆公交车——虽然一开始连个站牌也没有，绝对招手即停！司机和售票员一看见人就热情地打招呼！ 金河县人民人们欢天喜地，嚷嚷着要升为县级市——你看我们周围的县早在上世纪80年代就撤县设市，光剩咱了！ 不知为何，这事儿没成，倒是金河县摘去了贫困县的帽子。 既然脱贫有功，郭书记当上了副省长，然后进了北京城，当了个很大很大的官儿，可谓连升三级。 嗯呐，帽子虽然摘了，可现实情况却是，老百姓的生活水平并没有事实在在地提高，丝毫未提高——县一中的老师一个月还是几百块钱而已，乡镇的老师由乡镇发工资，五百的发四百，还拖欠。附近的县级市呢？比金河县强多了！咱这儿六七百的时候，人家上千；咱这儿好容易领到一千的时候，人家领两千；咱这儿高高兴兴涨到两千，人家已经四千；咱这儿终于也领三千四千的时候，人家能拿万儿八千！…… 于是，下一届的县委班子经过认真的考虑，仔细的研究，很郑重地把贫困县的帽子要了回来！ 知道么，如果你是贫困县，你国家每年给你五千万；如果你不是贫困县，不光领不到这五千万，你还得往国家上交五千万，这可是一个亿的悬殊哩！了得吗！ 二 历朝历代，金河县老县政府所在地都是县衙门，地势明显比四周高出许多。 1952年建成，本来是七八排平房，当年是全县最高最大的房。 1982年拆了前面的四排，盖起了火柴盒模样的四层办公楼，但是，县政府大院却安了个黑漆王府大门——四柱三间三启六扇，两边挂悬山式歇山顶耳房，配雁别翅须弥座八字看墙，墙顶三层半椽头式檐砖，覆瓦当滴水，饰螭吻跑兽。 乖乖，这大门花了8万！那个办公楼总共才花了40万！那年头，整个县政府才只有一辆车，而且还是个吉普车！你看你这县衙门是为人民服务的吗？反正这事儿上了当年的《中国青年报》！ 到了2006年，城西，也就是金河大道以西的新城区建起了全新的现代化行政办公大楼，县政府与县委合二为一，带电梯，17层，加上地下室，是18层。 可是，什么东西十八层？地狱是十八层！恰好那年城管打死了一个人，那家人干脆在新政府门前的广场上发了丧，于是这个大楼便被老百姓叫做十八层地狱！ 还有，附近的县市都涨工资，咱县怎么不涨？钱呢？有人告到省里，每次省里来人，只好说这楼是某某企业送的！ 于是，豪华也罢，舒适也罢，挡不住一个感觉：晦气！ 据说，某县长就找人看风水去了。风水师说，依山傍水才是好地方呐，这么高的楼，后面却是果园子，连个土堆也没有啊。你原来那个老政府倒是个好地方，特别是那个大门，绝对不能拆，拆了对你不利，凶！ 据说那县长吓出了一身冷汗！当场掏给风水师一万块！ 所以呢，新世纪以来，城西，也就是金河大道以西的万亩良田一片一片地卖给了开发商，变成了小区，金河县城老城区也差不多翻了一个遍，可是新城区120米宽的大马路打西边通过来，一到古槐路，豁然一下子收紧收窄，顶多十来米宽——嗯，那个老县政府，那个1984年建成的火柴盒，连同那个有着高高的门槛的黑漆大门，说啥也不拆，也不动了！ 老百姓则说，老县政府是不能拆，因为里面那棵槐树上有灵，不能动！， 不过，老县政府的风水再好，县长老爷又不回来——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呐，时代可得大踏步地往前进，谁也拦不住。 一幢幢高楼拔地而起，一个个花园洋房小区建成，从前的穷山恶水都成了宝贝——现在叫青山绿水，不，叫金山银水；臭水沟变成了清河，臭水坑变成了清水湖，旁边建个花园，盖上观景房，全成了寸土寸金的好地方。 还记得城东有条从南往北的小金河么？河东是植物园，那么河西就是夫子庙。 这个夫子庙从前是全县最最热闹的地方，所谓庙会就是指的这里。 解放后，夫子庙改成了县党委机关，侧殿拆了，可拆大殿的活儿却是谁也不肯干——孔夫子是千古圣人呐，老百姓敢得罪领导，却不敢得罪圣人！你看，侧殿扒了之后，旁边那棵古老的大松柏树下不是打雷劈死了一个人！ 自从2006年县委搬进了行政大楼，夫子庙便不断地有人来瞧。这不，有人拿钱来了，不光要恢复夫子庙，还要挖湖建公园，好家伙，这么大工程，那你这老县政府得拆，拆了好通路！ 也真是，古时候那县太爷干嘛堵着路盖衙门？它就坐落在南北向的红星路的尽头，东西向的古槐路的路北。古槐路要拓宽，它得拆；红星路要往北通，它也得拆！ 于是2018年3月2号，一个公告牌——金河县古槐路棚户区拆迁安置征求意见公告——出来了！ 咦，这不太旧的火柴盒连同它后面的昔日县政府办公室——跟65年前一样又高大又亮堂（只是，别跟现在的楼比），成棚户区了？ 古槐路，拆！古槐路上的老县政府，拆！ 那么那个县长性命之所系的黑漆王府大门呢？ 弄个大转盘，把它围起来，车辆行人绕着走！——成文物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结束 高邻相册 一 赵会计，在这大院的老人中，大概是最忠厚的。他最忠厚，为人谋也甚忠！ 他曾经官升一级，被调往某乡镇当领导。 以前呐，计划生育是国策，在农村中是个大工作，有的干部会采取十分过激十分粗暴的手段，如拆人家屋，毁人家田，有的甚至打人——这不跟土匪似的吗？也忒狠了吧！ 赵会计很害怕，竭力劝阻。别说咱还是党员，子孙要遭报应的！ 那同事竟然反过来打他的小报告，说他阻碍工作。 那么赵会计说什么也不在农村干了，你官升他三级他也不干了！——回家照顾女儿和儿子上学去。 后来，他的女儿女婿儿子儿媳全都是师范大学本科毕业！ 好人就是不识闲啊。 今天这个找他参谋对象，明天那个找他帮忙选房，后天可能又来一个，找他帮忙选大学选专业——现在的高考生幸福得直发愁啊，可以报几十个平行志愿！ 孩子们上大学去，赵会计不忘叮嘱一句： “大学里想着谈个男（女）朋友啊，别等研究生博士读完了再找！” 二 这东北老爷子来了大概三十年了，干瘦干瘦的，年轻的时候在东北是林场工人。 在这儿，他和女儿女婿一起住——还有谁也没数清的一大堆孙子孙女外孙外孙女… 反正一茬又一茬，一个又一个的娃娃在他家长大，反正他家总是往外冒娃娃……先是用红布包着的襁褓包着，然后牙牙学语，然后蹒跚学步，然后这个还没上小学，新的娃娃又用红布包着的襁褓包着抱出来了…… 为了接送娃娃们，这老爷子买了个红色电动小三轮，完成接送任务之后，就在街上拉人儿——这玩意儿可避风雨，开起来又不用驾照，老人都喜欢拿它当汽车开，可是，危险呐，这边汽车才碰破点儿漆，它那里就翻蛋！ 据说，在整个山东省，其他地方哪儿都没有，但在咱们金河县，偏偏屡禁不止——你这里按下葫芦他那里起来瓢——光城里大概三万辆，可谓金河一大奇观！ 罚？不怕!砸？不怕！扣？公家上哪儿找那么多地方搁它？ 嘿，而且，人多力量大嘛，车主们一个个非常勇敢，能开多快就开多快，而且无视红灯，反正无证无照，交警拿他们没办法，就连正儿八经的出租小汽车，也老远看见就躲，谁敢碰！ 现在，金河县终于出了个办法——公交免费！ 不晓得这东北老爷子以后做什么。 不过，拆迁有补偿，搬家有补偿，不至于困难！ 三 胖胖的丫头，一看就知营养过剩，被疼过劲儿了。 一说话便知，其头脑并没有随着身体一起发育。 双胞胎姐姐已经上初二了，她还在念小学。 但她的爷爷奶奶仍爱如珍宝，怜惜有加。 善良的老人啊，不因为她不是男孩，更不因为她和姐姐不一样而嫌弃她。 他们本本分分，朴实无华。 没有什么爱好没有什么特长，也没有什么心机，努力挣钱之余，便是照顾孩子们。 因为没有什么爱好分散他们的精力，他们便把时间都贡献给了孩子。 因为没有什么特长，他们从未感觉自己多么了不起，而总是十分谦逊，真心实意地赏识别人。 因为都是本本分分的人，也就从未有过什么心机，没有什么非分之想，去贪图不属于自己的东西。 简简单单的人，善良的人。 从没有什么名利等身外之物搅乱他们的心灵，引起他们与别人的纷争。 四 明白三大爷最最明白事理儿。 小学文化能有今天，全是因为他什么事儿都明白。 参军入伍第一天军训还没完，那班长说，你比我还明白，你来训吧。， 怎么呢？明白三大爷入伍前已当了两年民兵！ 当时有个文书，是连队里唯一的高中生，外号“老高中”。 有一天，连长夫人抱着孩子来到办公室，忽然那娃娃拉屎了——就在老高中桌子上！ 然后呢，你猜怎么着，那老高中想都没想，给了那娃娃一巴掌！ 一个吃奶的孩子，你能打吗？这就叫不明理儿！ 结果呢，还用说，老高中复员回乡了，明白三大爷留在了部队，年轻轻就入了党，提了干。 转业后，明白三大爷当了县政府行政科长，专门跟各种票子打交道——粮票油票，饭票布票，那么多那么多票子，他可从来没贪过——有一次就有两次啊，贪一百就会贪一千啊！一万！十万！ 这事儿你不明白么？ 明白三大爷没那贼心也没那贼胆！ 家中老宅拆迁，他得了两套房，两个儿子一人一套，他呢，就工作生活在这大院里，40年像跟生了根似的！ 呜呼！枝叶繁茂的老槐树，阳光灿烂的大院子，归去来兮！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结束 1 被挡住了阳光 坐窗前抬眼往天空望去，感觉如坐井中。 前面那楼有六层高。 好在小院儿中一株核桃树，十分养眼。 在如此难得阳光的地方，它居然长了起来！ 可怜它怎么发出来的！ 不像是人工种的。都长这么大了，还没结核桃，显然它没有嫁接过。 …… 漫长的灰色冬季过去，核桃树绽出生机。 那点儿好不容易来的绿意似乎怕蒸发掉，叶儿的表面覆了角质层，泛着着油亮的光泽。 绿意越来越多，枝叶婆娑起来，生机也越来越浓。 …… 夏历11月，阳光跟我道别后，就不再拜访我了，但那核桃树最高的枝头，还能得到一缕阳光！ 呵，纵然核桃树有第欧根尼让亚历山大大帝走开的勇气，却不能让那楼走开。 前面那楼一定对核桃树说了：抱歉，兄弟，我挡住了你的阳光，但是，你可以长得比我更高！ 好吧！于是，那核桃树只好把根深深地扎入大地，同时不忘感恩雨露，它拼命地长！ 你看它每一根枝条都在努力生长，倾斜着往上生长！ …… 二 朝北的窗外，也有一株核桃树，这棵树得到的宠爱可就多了。 它就长在一家人的大门外，一年四季，尽享着阳光。 所有进出这个大院儿的人们都不可能不瞧瞧它，所以它受到的关注也多，很爱结果子。 枝叶繁茂，枝桠低垂，七八岁的小孩儿不用踮脚尖也能够得着。 巨大的树冠下，有时停一辆白色的小车，有时有儿童嬉闹。 暖暖的午后的阳光喷到树上，再透过依然浓密的树叶儿洒到车上，墙上，斑驳的光影在微风中轻轻跳动，简直就是巴赫《g弦上的咏叹调》！ 小提琴的轻盈，大提琴的沉郁，整幅画面就是光与影的协奏曲，那么纯净，那么诗意，还有那么一点淡淡的忧伤，交织在神圣的和谐中，挥之不去…… 时值仲秋，亮丽的晴空里，后面这棵树仍在尽享着灿烂的阳光，叶子只不过被日光染黄了一点儿而已，并不落下；而前面那棵树，给人的感觉却已像耄耋之年的老人，叶子失去光泽，生了褐色的斑点。 每天都有树叶儿静静地落回大地的怀抱，那么悠然，那么从容。 每天清晨，小院儿里都是一地的落叶——树上的叶子又稀疏了些！ 但是，每天看到这些，我却从来感受不到宋玉之悲。 明年春天，草木不是会再发出来么？ 不光是落叶，就连那树，不是早晚要回归大地，同于尘土？ 万物本为一体，生命只是天地间无穷之轮回中的一个小小的阶段，秋至叶落，何悲之有？ 只有人心里悲，方觉物之可悲。 三 公元前282年，宋玉“因其友以见楚襄王”，但，“事楚襄王而不见察”。 公元前278年，楚大夫昭奇叛乱，宋玉与庄辛联手平乱。宋玉为议政大夫。 公元前263年，楚襄王卒，考烈王继位。 公元前258年，宋玉劝考烈王联赵，并毛遂自荐，再次成为议政大夫。 公元前253年，黄歇得宠，宋玉再次遭到冷遇。 四年后，黄歇架空考烈王，宋玉被免去一切职务。就在这一年，宋玉写下那篇缠绵悱恻低徊欲绝的千古美文——《九辩》： “悲哉，秋之为气也！ 萧瑟兮，草木摇落而变衰。 憭栗兮若在远行，登山临水兮送将归。 ……” 人非树木，是可以选择的。 他的老师为了推行美政，“虽九死其犹未悔”，而他只是悲哀，“专思君兮不可化，君不知兮其奈何？” 他的老师“不毕辞而赴渊兮，惜壅君之不识”，他还在希冀“赖天之厚德兮，还及君之无恙。” 52岁的宋玉，悲忧穷戚，申旦不寐，“岁忽忽而遒尽兮，恐余寿之弗将”，“无衣裘以御冬兮，恐溘死而不得见乎阳春”。 但是，一样的贫士失职，羁旅无友，一样的人过中年，一事无成，一样的境遇凄凉，惶惶而无所集，那个比他晚1000年出生，尊他为师的诗圣杜甫，却突破了文人哀伤的“小我”，风雨中大声疾呼“安得广厦千万间，大庇天下寒士俱欢颜……” 此刻忽然又想起比杜甫晚60岁的刘禹锡。 公元805年，唐顺宗即位，任用王叔文改革朝政，年仅34岁可谓春风得意的的刘禹锡也参加了，但革新遭到保守势力的反对，三个月后以失败告终。 顺宗被迫退位，王叔文赐死，刘禹锡被贬为朗州司马，但令人惊异的是，刘禹锡此时却写出了如下《秋词》： “自古逢秋悲寂寥，我言秋日胜春朝。 晴空一鹤排云上，便引诗情到碧霄。” 你看那只白鹤，它斗志昂扬，气势非凡，凌空而上，直冲云霄！ 失败了怕什么，我还会回来的！ 四 人，真的是可以选择的。 假若奸臣当道，小人得势，人可以选择悲哀的隐忍，也可以选择欢乐的斗争；人可以选择正道直行，九死不悔，也可以选择处穷守高，独善其身，；人可以选择心怀天下，也可以选择惆怅自怜。 而阴影里的树木，只有一种选择，那就是，拼命向着天空生长，去朝拜太阳……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结束 一 被挡住了阳光 坐窗前抬眼往天空望去，感觉如坐井中。 前面那楼有六层高。 好在小院儿中一株核桃树，十分养眼。 在如此难得阳光的地方，它居然长了起来！ 可怜它怎么发出来的！ 不像是人工种的。都长这么大了，还没结核桃，显然它没有嫁接过。 …… 漫长的灰色冬季过去，核桃树绽出生机。 那点儿好不容易来的绿意似乎怕蒸发掉，叶儿的表面覆了角质层，泛着着油亮的光泽。 绿意越来越多，枝叶婆娑起来，生机也越来越浓。 …… 11月里，阳光跟我道别后，就不再拜访我了，但那核桃树最高的枝头，还能得到一缕阳光！ 呵，纵然核桃树有第欧根尼让亚历山大大帝走开的勇气，却不能让那楼走开。 前面那楼一定对核桃树说了：抱歉，兄弟，我挡住了你的阳光，但是，你可以长得比我更高！ 好吧！于是，那核桃树只好把根深深地扎入大地，同时不忘感恩雨露，它拼命地长！ 你看它每一根枝条都在努力生长，倾斜着往上生长！ …… 二 朝北的窗外，也有一株核桃树，这棵树得到的宠爱可就多了。 它就长在一家人的大门外，一年四季，尽享着阳光。 所有进出这个大院儿的人们都不可能不瞧瞧它，所以它受到的关注也多，很爱结果子。 枝叶繁茂，枝桠低垂，七八岁的小孩儿不用踮脚尖也能够得着。 巨大的树冠下，有时停一辆白色的小车，有时有儿童嬉闹。 暖暖的午后的阳光喷到树上，再透过依然浓密的树叶儿洒到车上，墙上，斑驳的光影在微风中轻轻跳动，简直就是巴赫《g弦上的咏叹调》！ 小提琴的轻盈，大提琴的沉郁，整幅画面就是光与影的协奏曲，那么纯净，那么诗意，还有那么一点淡淡的忧伤，交织在神圣的和谐中，挥之不去…… 时值仲秋，亮丽的晴空里，后面这棵树仍在尽享着灿烂的阳光，叶子只不过被日光染黄了一点儿而已，并不落下；而前面那棵树，给人的感觉却已像耄耋之年的老人，叶子失去光泽，生了褐色的斑点。 每天都有树叶儿静静地落回大地的怀抱，那么悠然，那么从容。 每天清晨，小院儿里都是一地的落叶——树上的叶子又稀疏了些！ 但是，每天看到这些，我却从来感受不到宋玉之悲。 明年春天，草木不是会再发出来么？ 不光是落叶，就连那树，不是早晚要回归大地，同于尘土？ 万物本为一体，生命只是天地间无穷之轮回中的一个小小的阶段，秋至叶落，何悲之有？ 只有人心里悲，方觉物之可悲。 三 公元前282年，宋玉“因其友以见楚襄王”，但，“事楚襄王而不见察”。 公元前278年，楚大夫昭奇叛乱，宋玉与庄辛联手平乱。宋玉为议政大夫。 公元前263年，楚襄王卒，考烈王继位。 公元前258年，宋玉劝考烈王联赵，并毛遂自荐，再次成为议政大夫。 公元前253年，黄歇得宠，宋玉再次遭到冷遇。 四年后，黄歇架空考烈王，宋玉被免去一切职务。就在这一年，宋玉写下那篇缠绵悱恻低徊欲绝的千古美文——《九辩》： “悲哉，秋之为气也！ 萧瑟兮，草木摇落而变衰。 憭栗兮若在远行，登山临水兮送将归。 ……” 人非树木，是可以选择的。 他的老师为了推行美政，“虽九死其犹未悔”，而他只是悲哀，“专思君兮不可化，君不知兮其奈何？” 他的老师“不毕辞而赴渊兮，惜壅君之不识”，他还在希冀“赖天之厚德兮，还及君之无恙。” 52岁的宋玉，悲忧穷戚，申旦不寐，“岁忽忽而遒尽兮，恐余寿之弗将”，“无衣裘以御冬兮，恐溘死而不得见乎阳春”。 但是，一样的贫士失职，羁旅无友，一样的人过中年，一事无成，一样的境遇凄凉，惶惶而无所集，那个比他晚1000年出生，尊他为师的诗圣杜甫，却突破了文人哀伤的“小我”，风雨中大声疾呼“安得广厦千万间，大庇天下寒士俱欢颜……” 此刻忽然又想起比杜甫晚60岁的刘禹锡。 公元805年，唐顺宗即位，任用王叔文改革朝政，年仅34岁可谓春风得意的的刘禹锡也参加了，但革新遭到保守势力的反对，三个月后以失败告终。 顺宗被迫退位，王叔文赐死，刘禹锡被贬为朗州司马，但令人惊异的是，刘禹锡此时却写出了如下《秋词》： “自古逢秋悲寂寥，我言秋日胜春朝。 晴空一鹤排云上，便引诗情到碧霄。” 你看那只白鹤，它斗志昂扬，气势非凡，凌空而上，直冲云霄！ 失败了怕什么，我还会回来的！ 四 人，真的是可以选择的。 假若奸臣当道，小人得势，人可以选择悲哀的隐忍，也可以选择欢乐的斗争；人可以选择正道直行，九死不悔，也可以选择处穷守高，独善其身，；人可以选择心怀天下，也可以选择惆怅自怜。 而阴影里的树木，只有一种选择，那就是，拼命向着天空生长，去朝拜太阳……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结束 一 被挡住了阳光 坐窗前抬眼往天空望去，感觉如坐井中。 前面那楼有六层高。 好在小院儿中一株核桃树，十分养眼。 在如此难得阳光的地方，它居然长了起来！ 可怜它怎么发出来的！ 不像是人工种的。都长这么大了，还没结核桃，显然它没有嫁接过。 …… 漫长的灰色冬季过去，核桃树绽出生机。 那点儿好不容易来的绿意似乎怕蒸发掉，叶儿的表面覆了角质层，泛着着油亮的光泽。 绿意越来越多，枝叶婆娑起来，生机也越来越浓。 …… 11月里，阳光跟我道别后，就不再拜访我了，但那核桃树最高的枝头，还能得到一缕阳光！ 呵，纵然核桃树有第欧根尼让亚历山大大帝走开的勇气，却不能让那楼走开。 前面那楼一定对核桃树说了：抱歉，兄弟，我挡住了你的阳光，但是，你可以长得比我更高！ 好吧！于是，那核桃树只好把根深深地扎入大地，同时不忘感恩雨露，它拼命地长！ 你看它每一根枝条都在努力生长，倾斜着往上生长！ …… 二 朝北的窗外，也有一株核桃树，这棵树得到的宠爱可就多了。 它就长在一家人的大门外，一年四季，尽享着阳光。 所有进出这个大院儿的人们都不可能不瞧瞧它，所以它受到的关注也多，很爱结果子。 枝叶繁茂，枝桠低垂，七八岁的小孩儿不用踮脚尖也能够得着。 巨大的树冠下，有时停一辆白色的小车，有时有儿童嬉闹。 暖暖的午后的阳光喷到树上，再透过依然浓密的树叶儿洒到车上，墙上，斑驳的光影在微风中轻轻跳动，简直就是巴赫《g弦上的咏叹调》！ 小提琴的轻盈，大提琴的沉郁，整幅画面就是光与影的协奏曲，那么纯净，那么诗意，还有那么一点淡淡的忧伤，交织在神圣的和谐中，挥之不去…… 时值仲秋，亮丽的晴空里，后面这棵树仍在尽享着灿烂的阳光，叶子只不过被日光染黄了一点儿而已，并不落下；而前面那棵树，给人的感觉却已像耄耋之年的老人，叶子失去光泽，生了褐色的斑点。 每天都有树叶儿静静地落回大地的怀抱，那么悠然，那么从容。 每天清晨，小院儿里都是一地的落叶——树上的叶子又稀疏了些！ 但是，每天看到这些，我却从来感受不到宋玉之悲。 明年春天，草木不是会再发出来么？ 不光是落叶，就连那树，不是早晚要回归大地，同于尘土？ 万物本为一体，生命只是天地间无穷之轮回中的一个小小的阶段，秋至叶落，何悲之有？ 只有人心里悲，方觉物之可悲。 三 公元前282年，宋玉“因其友以见楚襄王”，但，“事楚襄王而不见察”。 公元前278年，楚大夫昭奇叛乱，宋玉与庄辛联手平乱。宋玉为议政大夫。 公元前263年，楚襄王卒，考烈王继位。 公元前258年，宋玉劝考烈王联赵，并毛遂自荐，再次成为议政大夫。 公元前253年，黄歇得宠，宋玉再次遭到冷遇。 四年后，黄歇架空考烈王，宋玉被免去一切职务。就在这一年，宋玉写下那篇缠绵悱恻低徊欲绝的千古美文——《九辩》： “悲哉，秋之为气也！ 萧瑟兮，草木摇落而变衰。 憭栗兮若在远行，登山临水兮送将归。 ……” 人非树木，是可以选择的。 他的老师为了推行美政，“虽九死其犹未悔”，而他只是悲哀，“专思君兮不可化，君不知兮其奈何？” 他的老师“不毕辞而赴渊兮，惜壅君之不识”，他还在希冀“赖天之厚德兮，还及君之无恙。” 52岁的宋玉，悲忧穷戚，申旦不寐，“岁忽忽而遒尽兮，恐余寿之弗将”，“无衣裘以御冬兮，恐溘死而不得见乎阳春”。 但是，一样的贫士失职，羁旅无友，一样的人过中年，一事无成，一样的境遇凄凉，惶惶而无所集，那个比他晚1000年出生，尊他为师的诗圣杜甫，却突破了文人哀伤的“小我”，风雨中大声疾呼“安得广厦千万间，大庇天下寒士俱欢颜……” 此刻忽然又想起比杜甫晚60岁的刘禹锡。 公元805年，唐顺宗即位，任用王叔文改革朝政，年仅34岁可谓春风得意的的刘禹锡也参加了，但革新遭到保守势力的反对，三个月后以失败告终。 顺宗被迫退位，王叔文赐死，刘禹锡被贬为朗州司马，但令人惊异的是，刘禹锡此时却写出了如下《秋词》： “自古逢秋悲寂寥，我言秋日胜春朝。 晴空一鹤排云上，便引诗情到碧霄。” 你看那只白鹤，它斗志昂扬，气势非凡，凌空而上，直冲云霄！ 失败了怕什么，我还会回来的！ 四 人，真的是可以选择的。 假若奸臣当道，小人得势，人可以选择悲哀的隐忍，也可以选择欢乐的斗争；人可以选择正道直行，九死不悔，也可以选择处穷守高，独善其身，；人可以选择心怀天下，也可以选择惆怅自怜。 而阴影里的树木，只有一种选择，那就是，拼命向着天空生长，去朝拜太阳……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结束 王朝的屏障（1） 我们终于来到了山海关。 湛蓝的天空。 巍峨的城门楼。 明代萧显写的“天下第一关”。 两侧的小摊上摆着花花绿绿的纪念品。 脚下，一块块的“补丁”，颜色深浅不一。 护城河里，浑浊的绿色河水。 饭店的一个妇女在护城河里洗托盘，像家庭主妇在厨房的水槽边一样从容自然。 只有一棵老柳树上拴着一匹马，散发着长城一样苍凉的气息，使人联想到，此处曾经是战场——三个半世纪以前的那场恶战，多尔衮联合吴三桂，大战李自成…… 也许，这匹马的祖宗，就是袁崇焕的那匹坐骑吧…… 二 崇祯二年(1629)十月，皇太极率十万大军，直逼北京。 大明兵部尚书、蓟辽督师袁崇焕，当时驻军宁远(今辽宁兴城)，负责守卫山海关。 得知皇太极即将进攻北京，他立刻点九千兵马，急行三天，赶在皇太极之前，到达了北京。 广渠门外这一场血战，皇太极还是不能赢。 他爹努尔哈赤一生唯一的一场败仗，就是在关外那个孤城宁远，败给了袁崇焕。 然后，宁锦之战，他皇太极又败给了袁崇焕！ “议战守，自崇焕始。” 袁崇焕，大明最厉害的将领，崇祯朝唯一的好汉，是皇太极南下中原不可逾越的高峰！据说还是文官出身！ 既然打不过，就用反间计！ 崇祯二年冬的这一天，北京城墙下，袁崇焕被用一个筐子吊了上去。 皇帝不是叫他来说“议军饷“么？怎么把他袁崇焕逮捕入狱，罪名竟是通敌叛国？！ 152年之后，还是乾隆帝为他平了反。 三 世人皆知，吴三桂“冲冠一怒为红颜”，打开了山海关，放进了清军。 但是，崇祯帝已死，大明王朝已不复存在，那么，对一个将领来说，降大顺和降清，区别又何在？两边都是他的敌人。 即便大明王朝还在，谁若亲眼看见上司如此忠心耿耿，却落得那个结局，他能不心寒么？ …… 天宝15年（公元756年）的潼关，哥舒翰丝毫不想放进安禄山的部下，崔乾佑。 哥舒翰想要守。只要守住就可以。 “艰难奋长戟，万古用一夫。”他只要守住，长安则无虞。 可是杨国忠一次次向玄宗进谗言，于是玄宗一次次催战。 坚守不出，不是贻误战机么？你二十万大军呢，崔乾佑的可都是老弱病残！ 出战之前，哥舒翰大哭一场。要战，必败无疑！ 结果，“哀哉桃林战，百万化为鱼。”（桃林塞，今河南灵宝县以西至潼关一带） …… 然后，唐玄宗逃去蜀中，“喧呼马嵬血，零落羽林枪。” 夜听雨打梧桐，白日悲伤哭祭，他想不明白——安禄山，朕对你那么好，那么信任你，你怎么会反？ 狼子野心，要的是你的皇位，你的帝国呵！ 从什么时候起，你就开始犯错误？ 当人发现自己犯了严重的错误的时候，这个错误往往已是连环错误中的一环。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结束 王朝的屏障（1） 我们终于来到了山海关。 湛蓝的天空。 巍峨的城门楼。 明代萧显写的“天下第一关”。 两侧的小摊上摆着花花绿绿的纪念品。 脚下，一块块的“补丁”，颜色深浅不一。 护城河里，浑浊的绿色河水。 饭店的一个妇女在护城河里洗托盘，像家庭主妇在厨房的水槽边一样从容自然。 只有一棵老柳树上拴着一匹马，散发着长城一样苍凉的气息，使人联想到，此处曾经是战场——三个半世纪以前的那场恶战——多尔衮联合吴三桂，大战李自成…… 也许，这匹马的祖宗，就是袁崇焕的那匹坐骑吧…… 二 崇祯二年(1629)十月，皇太极率十万大军，直逼北京。 大明兵部尚书、蓟辽督师袁崇焕，当时驻军宁远(今辽宁兴城)，负责守卫山海关。 得知皇太极即将进攻北京，他立刻点千兵马，急行三天，赶在皇太极之前，到达了北京。 广渠门外这一场血战，皇太极还是不能赢。 他爹努尔哈赤一生唯一的一场败仗，就是在关外那个孤城宁远，败给了袁崇焕。 然后，宁锦之战，他皇太极又败给了袁崇焕！ “议战守，自崇焕始。” 袁崇焕，大明最厉害的将领，崇祯朝唯一的好汉，是皇太极南下中原不可逾越的高峰！据说还是文官出身！ 既然打不过，就用反间计！ 崇祯二年冬的这一天，北京城墙下，袁崇焕被用一个筐子吊了上去。 皇帝不是叫他来说“议军饷“么？怎么把他袁崇焕逮捕入狱，罪名竟是通敌叛国？！ 152年之后，还是乾隆帝为他平了反。 三 世人皆知，吴三桂“冲冠一怒为红颜”，打开了山海关，放进了清军。 但是，崇祯帝已死，大明王朝已不复存在，那么，对一个将领来说，降大顺和降清，区别又何在？两边都是他的敌人。 即便大明王朝还在，谁若亲眼看见上司如此忠心耿耿，却落得那个结局，他能不心寒么？ …… 天宝15年（公元756年）的潼关，哥舒翰丝毫不想放进安禄山的部下，崔乾佑。 哥舒翰想要守。只要守住就可以。 “艰难奋长戟，万古用一夫。”他只要守住，长安则无虞。 可是杨国忠一次次向玄宗进谗言，于是玄宗一次次催战。 坚守不出，不是贻误战机么？你二十万大军呢，崔乾佑的可都是老弱病残！ 出战之前，哥舒翰大哭一场。要战，必败无疑！ 结果，“哀哉桃林战，百万化为鱼。”（桃林塞，今河南灵宝县以西至潼关一带） …… 然后，唐玄宗逃去蜀中，“喧呼马嵬血，零落羽林枪。” 夜听雨打梧桐，白日悲伤哭祭，他想不明白——安禄山，朕对你那么好，那么信任你，你怎么会反？ 狼子野心，要的是你的皇位，你的帝国呵！ 从什么时候起，你就开始犯错误？ 当人发现自己犯了严重的错误的时候，这个错误往往已是连环错误中的一环。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结束 臣心一片指南石 我不知道，有多少人会和我一样，一闭眼就能想起儿时的故乡，家中的老宅 堂屋前，枣树下，爷爷在埋头做木工活 一地的刨花，一地的枣花 老宅的二门外，也有一颗枣树，这一棵更老，更高，更大，枝繁叶茂，但是不知从何年何月起，树干就倾斜着，所以，我小的时候，不用竹竿，伸手能就摘到红红的枣子。 老人们说，万物是有灵的。 树，亦然——往上，通向天庭，往下，扎根黄泉，焉知非神灵之所居？ 北京东城区府学胡同63号，文丞相祠，也有一颗古老的枣树，其树干朝南倾斜大约45度。 据说，这是文天祥亲手所种下——那是七个世纪以前。 这棵被主人赋予了民族魂的枣树，今天，名叫“指南树”。 二 德佑初（1275年），蒙古军大举南侵，长江防线告急，谢太后诏令天下勤王。 文天祥捧诏涕泣。 倾尽家资，文天祥招了数万军马——他是文官呵，宋理宗亲擢的状元，不懂军事呵！ 广东五坡岭，文天祥被俘。 元将张弘范带他去崖山招降张世杰（宋末三杰之一，另外两个就是陆秀夫和文天祥），他拒绝，并以那首千秋传颂的过零丁洋作答——“人生自古谁无死，留取丹心照汗青！” 照汗青。 你以为，就像雁过留声，文天祥只是想名垂青史吗？ 非也。 历代全国状元，从唐初武德五年的壬午科状元孙伏伽，到光绪三十年(公元1904年)甲辰科状元刘春霖，全都留下了名儿。 历代宰相，奸也罢，忠也罢，全都史上有名。 这个状元宰相留下的诗词，篇篇忠愤悲壮，不足以使他名垂青史？ 三 崖山海战，南宋惨败。 陆秀夫背小皇帝投海，张世杰在海上淹死，张弘范在石壁上刻了12个大字，“镇国大将军张弘范灭宋于此”，然后把文天祥等押往元大都。 关于张弘范，这里顺便说一下，他是河北易州人，也就是说，自从200年前，石敬瑭把幽云十六州奉献给契丹以来，他祖宗八辈子就从来没当过宋朝人，所以，后来有人在那石壁上的12个字前面加了一个“宋”字讽他，实在令人心酸。 文天祥被押到了元大都. 首先，已降元作了尚书的南宋宰相留梦炎来劝降，被文天祥骂走。 此人，也是南宋状元。元军逼近临安，他弃位逃跑。 已仕元的南宋官员们请求忽必烈释放文天祥为道士——两个儿子一个死于瘟疫，一个死于军中，妻女又在元宫为奴，文天祥已经没有家了——留梦炎却说：“天祥出，复号召江南，置吾十人于何地！”坚决不让放。 忍不住再扯一下。 就是因为出了这个留梦炎，明朝浙江留姓人参加科举，必须声明不是留梦炎的后代才能进考场；到了清朝，也必须如此声明，否则没有考试资格。 这留梦炎后被文天祥骂走，已投降了的谢太后和小皇帝赵显来了，然后元丞相阿合马、孛罗，最后，忽必烈亲自来。 你到底为什么就是不降呢？ 你拼命保的少帝赵显早已降，陆秀夫张世杰立的那个小皇帝赵昺也已投海，赵宋王朝已经不存在，你到底是为了什么？ 读四书五经的科考状元，你要的是儒家治国吧，好，我让你当宰相！你儒家治国！ 是的，赵宋王朝已经不存在，但是天下难道就只是赵宋一家的天下？ 大禹治水，定九州；文王分封天下，周公制礼乐；秦皇统一天下，书同文，车同轨我奉的是华夏的正朔，你忽必烈汉文化知道的再多也不懂。 儒家治国？谁的国？我生是南宋人，死是南宋鬼，而南宋人，是在你的国里被当做贱民的第四等人！ 我欠大宋国只一死，你也死了心吧。 忽必烈大费脑筋。怎么会有人不愿意当大官，当宰相？ 不过他愿意等。 他听说，北人皆不如耶律德光，南人皆不如文天祥。 所以，从一开始，他就吩咐张弘范礼遇文天祥，把他押在同文馆，那是接待各国来使的地方。 世上最强大的蒙古骑兵，用竹子作的箭头，能打出世上最大的帝国，却没有中原王朝的灼灼文化，他忽必烈心羡慕之。 比如，他在南方找到那个风姿好似神仙的赵孟頫，简直如获至宝。 假如这个南宋宰相能为我大元所用！ 三 你不知道，吉安这个小地方，是怎样一个文章节义之乡！ 古代竟然出了三千个进士，二十一个状元。 在中国，所有的读书人都会背醉翁亭记，也就都知道庐陵——“作亭者谁？庐陵欧阳修也。” 庐陵，就是今天的吉安。 文天祥20岁高中状元，他的同乡同学张千载也很有才华，可就是屡考不中。 文天祥一直想给他个一官半职，可他就是一再拒绝，仍然读书种田，怡然自得。 文丞相当时被俘一事，天下人很快都知道了。 张千载变卖了家产，在路上等老同学，他要陪老同学去元大都。 落入敌手，一定凶多吉少。 你变卖家产去救国，我变卖家产来照顾你。 张千载有没有妻子儿女？不知道，世人只知道他追随着文天祥，在他被关押的地方住下。 文天祥被转去兵马司土牢，张千载就搬去土牢附近，三年供送饮食无缺。 统治者的耐性是有限度的吧。 终于，忽必烈终于信了，还真有人死也不会投降，那么成全他算了。 1283年的一月的一天，文天祥南向拜而死。 很从容，很从容，“吾事毕矣。” 而今而后，庶几无愧，因为，他知道，他那不屈的民族魂，将永照汗青。 数个世纪后，林则徐将会虎门销烟；七旬的左宗棠，将会带着黑漆棺材去收复新疆；抗日的张自忠将军，连日军都会出于对他崇高气节的钦佩，把他埋葬并为他立碑；还有一群人，将从一条艰难的长征路，走向延安，走向新中国 他们，将唱出一曲新的正气歌；他们，将加入苏武、文天祥的行列，那是中华民族一节一节的脊梁 张千载收了老同学的骨殖，携之南归，付其家安葬。 土牢里那棵枣树，就留那儿了，就那样一直一直往南长，往南长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结束 文天祥的树 臣心一片磁针石,不指南方不肯休。——文天祥 我不知道，有多少人会和我一样，一闭眼就能想起儿时的故乡，家中的老宅…… 堂屋前，枣树下，爷爷在埋头做木工活…… 一地的刨花，一地的枣花…… 老宅的二门外，也有一颗枣树，这一棵更老，更高，更大，枝繁叶茂，但是不知从何年何月起，树干就倾斜着，所以，我小的时候，不用竹竿，伸手能就摘到红红的枣子。 老人们说，万物是有灵的。 树，亦然——往上，通向天庭，往下，扎根黄泉，焉知非神灵之所居？ 北京东城区府学胡同63号，文丞相祠，也有一颗古老的枣树，其树干朝南倾斜大约45度。 据说，这是文天祥亲手所种下——那是七个世纪以前。 这棵被其主人赋予了民族魂的枣树，后人叫作“指南树”。 二 德佑初（1275年），蒙古军大举南侵，长江防线告急，谢太后诏令天下勤王。 文天祥捧诏涕泣。 倾尽家资，文天祥招了数万军马——他是文官呵，宋理宗亲擢的状元，不懂军事呵！ 广东五坡岭，文天祥被俘。 元将张弘范带他去崖山招降张世杰（宋末三杰之一，另外两个就是陆秀夫和文天祥），他拒绝，并以那首千秋传颂的《过零丁洋》作答—— “人生自古谁无死，留取丹心照汗青！” 照汗青。 你以为，就像雁过留声，文天祥只是想名垂青史吗？ 非也。 历代全国状元，从唐初武德五年的壬午科状元孙伏伽，到光绪三十年(公元1904年)甲辰科状元刘春霖，全都留下了名儿。 历代宰相，奸也罢，忠也罢，全都史上有名。 这个状元宰相留下的诗词，篇篇忠愤悲壮，不足以使他名垂青史？ 三 崖山海战，南宋惨败。 陆秀夫背小皇帝投海，张世杰在海上淹死，张弘范在石壁上刻了12个大字，“镇国大将军张弘范灭宋于此”，然后把文天祥等押往元大都。 关于张弘范，这里顺便说一下，他是河北易州人，就在当年太子丹送别荆轲的易水河边。 早在张弘范出生200年前，石敬瑭就已把幽云十六州奉献给了契丹，所以，张弘范他祖宗八辈子就从来没当过宋朝人——那么，后来有人在那石壁上的12个字前面加了一个“宋”字讽他，实在令人心酸。 文天祥被押到了元大都。 首先，已降元作了尚书的南宋宰相留梦炎来劝降，被文天祥骂走。 此人，也是南宋状元。元军逼近临安，他弃位逃跑。 已仕元的南宋官员们请求忽必烈释放文天祥为道士——两个儿子，一个死于瘟疫，一个死于军中，妻女又在元宫为奴，文天祥已经没有家了——留梦炎却说：“天祥出，复号召江南，置吾十人于何地！”坚决不让放。 忍不住再扯一下。 就是因为出了这个留梦炎，明朝浙江留姓人参加科举，必须声明不是留梦炎的后代才能进考场；到了清朝，也必须如此声明，否则没有考试资格。 这留梦炎后被文天祥骂走，已投降了的谢太后和小皇帝赵显来了，然后元丞相阿合马、孛罗，最后，忽必烈亲自来。 你到底为什么就是不降呢？ 你拼命保的少帝赵显早已降，陆秀夫张世杰立的那个小皇帝赵昺也已投海，赵宋王朝已经不存在，你到底是为了什么？ 读四书五经的科考状元，你要的是儒家治国吧，好，我让你当宰相！你儒家治国！ 是的，赵宋王朝已经不存在，但是天下难道就只是赵宋一家的天下？ 大禹治水，定九州；文王分封天下，周公制礼乐；秦皇统一六国，书同文，车同轨……我奉的是华夏的正朔，你忽必烈汉文化知道的再多也不懂。 儒家治国？谁的国？我生是南宋人，死是南宋鬼，而南宋人，是在你的国里被当做贱民的第四等人！ 我欠大宋国只一死，你也死了心吧。 忽必烈大费脑筋。 学而优则仕，你们中原人从小读书不就是为了当官么？怎么会有人不愿意当大官，当宰相？ 不过他愿意等。 他听说，北人皆不如耶律德光，南人皆不如文天祥。 所以，从一开始，他就吩咐张弘范礼遇文天祥，把他押在同文馆，那是接待各国来使的地方。 世上最强大的蒙古骑兵，用竹子作的箭头，能打出前所未有的欧亚大帝国，却没有中原王朝的灼灼文化，他忽必烈心羡慕之。 比如，他在南方找到那个风姿好似神仙的赵孟頫，简直如获至宝。 假如这个南宋宰相能为我大元所用！ 三 你不知道，吉安这个小地方，是怎样一个文章节义之乡！ 古代竟然出了三千个进士，二十一个状元。 在中国，所有的读书人都会背《醉翁亭记》，也就都知道庐陵——“作亭者谁？庐陵欧阳修也。” 庐陵，就是今天的吉安。 文天祥20岁高中状元，他的同乡同学张千载也很有才华，可就是屡考不中。 文天祥一直想给他个一官半职，可他就是一再拒绝，仍然读书种田，怡然自得。 文丞相当时被俘一事，天下人很快都知道了。 张千载变卖了家产，在路上等老同学，他要陪老同学去元大都。 落入敌手，一定凶多吉少。 你变卖家产去救国，我变卖家产来照顾你。 张千载有没有妻子儿女？不知道，世人只知道他追随着文天祥，在他被关押的地方住下。 文天祥被转去兵马司土牢，张千载就搬去土牢附近，三年供送饮食无缺。 统治者的耐性是有限度的吧。 终于，忽必烈终于信了，还真有人死也不会投降，那么成全他算了。 1283年的一月的一天，文天祥南向拜而死。 很从容，很从容，“吾事毕矣。” 而今而后，庶几无愧，因为，他知道，他那不屈的民族魂，将永照汗青！ 数个世纪后，林则徐将会虎门销烟；七旬的左宗棠，将会带着黑漆棺材去收复新疆；抗日的张自忠将军，连日军都会出于对他崇高气节的钦佩，把他埋葬并为他立碑；还有一群人，将从一条艰难的长征路，走向延安，走向新中国…… 他们，将唱出一曲新的《正气歌》；他们，将加入苏武、文天祥的行列，那是中华民族一节一节的脊梁…… 张千载收了老同学的骨殖，携之南归，付其家安葬。 土牢里那棵枣树，就留那儿了，就那样一直一直往南长，往南长……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结束 被挡住了阳光 坐窗前抬眼往天空望去，感觉如坐井中。 前面那楼有六层高。 好在小院儿中一株核桃树，十分养眼。 在如此难得阳光的地方，它居然长了起来！ 可怜它怎么发出来的！ 不像是人工种的。都长这么大了，还没结核桃，显然它没有嫁接过。 …… 漫长的灰色冬季过去，核桃树绽出生机。 那点儿好不容易来的绿意似乎怕蒸发掉，叶儿的表面覆了角质层，泛着着油亮的光泽。 绿意越来越多，枝叶婆娑起来，生机也越来越浓。 …… 11月里，阳光跟我道别后，就不再拜访我了，但那核桃树最高的枝头，还能得到一缕阳光！ 呵，纵然核桃树有第欧根尼让亚历山大大帝走开的勇气，却不能让那楼走开。 前面那楼一定对核桃树说了：抱歉，兄弟，我挡住了你的阳光，但是，你可以长得比我更高！ 好吧！于是，那核桃树只好把根深深地扎入大地，同时不忘感恩雨露，它拼命地长！ 你看它每一根枝条都在努力生长，倾斜着往上生长！ …… 二 朝北的窗外，也有一株核桃树，这棵树得到的宠爱可就多了。 它就长在一家人的大门外，一年四季，尽享着阳光。 所有进出这个大院儿的人们都不可能不瞧瞧它，所以它受到的关注也多，很爱结果子。 枝叶繁茂，枝桠低垂，七八岁的小孩儿不用踮脚尖也能够得着。 巨大的树冠下，有时停一辆白色的小车，有时有儿童嬉闹。 暖暖的午后的阳光喷到树上，再透过依然浓密的树叶儿洒到车上，墙上，斑驳的光影在微风中轻轻跳动，简直就是巴赫《g弦上的咏叹调》！ 小提琴的轻盈，大提琴的沉郁，整幅画面就是光与影的协奏曲，那么纯净，那么诗意，还有那么一点淡淡的忧伤，交织在神圣的和谐中，挥之不去…… 时值仲秋，亮丽的晴空里，后面这棵树仍在尽享着灿烂的阳光，叶子只不过被日光染黄了一点儿而已，并不落下；而前面那棵树，给人的感觉却已像耄耋之年的老人，叶子失去光泽，生了褐色的斑点。 每天都有树叶儿静静地落回大地的怀抱，那么悠然，那么从容。 每天清晨，小院儿里都是一地的落叶——树上的叶子又稀疏了些！ 但是，每天看到这些，我却从来感受不到宋玉之悲。 明年春天，草木不是会再发出来么？ 不光是落叶，就连那树，不是早晚要回归大地，同于尘土？ 万物本为一体，生命只是天地间无穷之轮回中的一个小小的阶段，秋至叶落，何悲之有？ 只有人心里悲，方觉物之可悲。 三 公元前282年，宋玉“因其友以见楚襄王”，但，“事楚襄王而不见察”。 公元前278年，楚大夫昭奇叛乱，宋玉与庄辛联手平乱。宋玉为议政大夫。 公元前263年，楚襄王卒，考烈王继位。 公元前258年，宋玉劝考烈王联赵，并毛遂自荐，再次成为议政大夫。 公元前253年，黄歇得宠，宋玉再次遭到冷遇。 四年后，黄歇架空考烈王，宋玉被免去一切职务。就在这一年，宋玉写下那篇缠绵悱恻低徊欲绝的千古美文——《九辩》： “悲哉，秋之为气也！ 萧瑟兮，草木摇落而变衰。 憭栗兮若在远行，登山临水兮送将归。 ……” 人非树木，是可以选择的。 他的老师为了推行美政，“虽九死其犹未悔”，而他只是悲哀，“专思君兮不可化，君不知兮其奈何？” 他的老师“不毕辞而赴渊兮，惜壅君之不识”，他还在希冀“赖天之厚德兮，还及君之无恙。” 52岁的宋玉，悲忧穷戚，申旦不寐，“岁忽忽而遒尽兮，恐余寿之弗将”，“无衣裘以御冬兮，恐溘死而不得见乎阳春”。 但是，一样的贫士失职，羁旅无友，一样的人过中年，一事无成，一样的境遇凄凉，惶惶而无所集，那个比他晚1000年出生，尊他为师的诗圣杜甫，却突破了文人哀伤的“小我”，风雨中大声疾呼“安得广厦千万间，大庇天下寒士俱欢颜……” 此刻忽然又想起比杜甫晚60岁的刘禹锡。 公元805年，唐顺宗即位，任用王叔文改革朝政，年仅34岁可谓春风得意的的刘禹锡也参加了，但革新遭到保守势力的反对，三个月后以失败告终。 顺宗被迫退位，王叔文赐死，刘禹锡被贬为朗州司马，但令人惊异的是，刘禹锡此时却写出了如下《秋词》： “自古逢秋悲寂寥，我言秋日胜春朝。 晴空一鹤排云上，便引诗情到碧霄。” 你看那只白鹤，它斗志昂扬，气势非凡，凌空而上，直冲云霄！ 失败了怕什么，我还会回来的！ 四 人，真的是可以选择的。 假若奸臣当道，小人得势，人可以选择悲哀的隐忍，也可以选择欢乐的斗争；人可以选择正道直行，九死不悔，也可以选择处穷守高，独善其身；人可以选择心怀天下，也可以选择惆怅自怜。 而阴影里的树木，只有一种选择，那就是，拼命向着天空生长，去朝拜太阳……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结束 卢大伟，你别打人！ 卢大伟20岁就成亲了。 新房是在河边。 后边和路西倒是有几家邻居，但是往南就是树林子了。 不知为何，他爹当初只给他盖了三间堂屋。 没有配房，自然也就没有大门楼，连个院墙也没有。 那时候，卢大伟虽年轻，却很能干。 每天大清早，骑着摩托车去城里干活，晚上回来。 有点儿闲空，用石头磊院墙。 他自己一个人干，也不用帮忙。 光着黑亮精瘦的膀子，汗珠滴滴答答往下淌。。 卢大伟把墙磊好了之后，一直没安大门。 所以，他家的院子里的状况，人们过来过去，仍能一览无余。 有一天傍晚，小两口吵起架打起架来。 乒乒乓乓摔东西，砸东西，从堂屋里往外扔东西。 卢大伟愤怒地咆哮着，媳妇红梅尖叫着，又哭又喊。 第二天大清早，红梅去河里放鸭子，蹲在桥头上，捂着半边脸。 她那四方大脸，古代小说可能会形容为面若银盆，五官也端正得近乎高贵呢。 有过路的问她，脸怎么了？ 她说，大伟打的。 说实在的，红梅体格十分丰满，几乎算壮硕，卢大伟打过去的时候，大概觉得没事儿。 红梅淡淡地诉说娘家的事——难道一切都是无可如何了么？ 她父亲是老师，退休了。 她姊妹几个都进城上了班，她呢，差一分没考上学，但是因为听了媒人的话，就嫁过来了。 万万没想到啊，卢大伟是这样的人啊。 两口子打架的多着呢。 不在城里上班的多着呢。 别说差一分考不上大学，就是没能上学的也多着呢。 人所有的不幸都似乎是正常的，因为和你一样情况的多着呢，甚至还有很多人不如你。 以后的日子长着呢，既然结婚了，你俩就慢慢过吧，要不，还能怎样呢？ 不久，两个人变成了三个人——女儿妞妞生了。 但是他俩打架仍然是常有的事。 每次卢大伟爆发起来打人，红梅就抱着妞妞逃命一般，跑去邻居大婶家，死活不回家。 然后，卢大伟就去给她下跪，“哐哐”地搧自己的脸，还烧自己的手指头，求她原谅。 红梅当然不忍看，忍不住抢过他的打火机……然后，一家三口回家去。 但是卢大伟脾气依旧，仍然隔三差五地爆发。 一次， 两次，三次……红梅很难再相信他悔改。 老婆千唤不一回，卢大伟就找地方喝酒。 妞妞五六岁的时候，无论如何，卢大伟再也挽不回红梅的心了。 不知道是谁先提出来的，总之，这回是彻底散了。 妞妞跟着红梅。 妞妞长得又黑又瘦，脸儿越来越像卢大伟。 卢大伟和女儿单独在一起的时候，竟出奇地温柔，对女儿百依百顺。 妞妞跟着妈妈进了一个退休局长家，吃的穿的都好着哩。 但是妞妞就是不喊爸——无论那个局长给她买什么，她就是不喊。 卢大伟买的东西无论多么次——他哪有那么多钱——妞妞也喜欢，当成宝贝。 卢大伟把那个孤零零的三间屋卖了——那个屋，他一进去就想发疯——在县城开起了鱼馆，卖活鱼。 红梅在超市卖家电——穿着白衬衣黑短裙，精精神神的。 红梅既然上班，在超市一待就是大半天，自然顾不了妞妞。 妞妞学习不怎么用心，成天往鱼馆跑。 那鱼馆，那灰不溜秋的鱼池子，除了鱼还是鱼，你去那里找啥？！不好好学习！差一分你也考不上！ 我去给我爸帮忙。他店里没人。 你他管什么！ 红梅气—得差点儿没晕过去！ 想也没想，一巴掌呼了过去！ 妞妞没有还手，只是捂着腮帮子，冷冷地盯着母亲。 红梅一下子想起了卢大伟……打火机……那黑黢黢满是疤痕的手指头…… 她不禁呜咽起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结束 苏二哈 十年前的今天，卧床多年的苏二哈，从堂屋的中央上了天。 开超市的闺女送去的饼干，还搁在床头，一动也未动。 苏二哈这个人，唉。 他既没有发财的心脏和头脑，也没有化干戈为玉帛的嘴巴；从来没有坑人害人的歪心眼儿，但是吃了亏会跟人家打仗。 这辈子，他只认准了一个理儿，那就是，让儿子上学，上学，上到头！只要你上学，你啥都有！ 儿子高考复读了好几年，好歹考上了大专。 那么，闺女苏妮儿呢？ 苏妮儿从小学习挺好的。 苏二哈只要有煎饼咸菜吃，倒也同意给她交学费。 只是，这苏妮儿上初二的时候，犯了傻。 班里来了几个留级生，把她的成绩比下去了。 她停了几天学，想跟下一级来，结果，第二年，苏二哈改变了主意，死活不让她上了。 养个猫逮老鼠，养个狗看家，你早晚是人家的。 我将来指望儿子又不指望你，你上学有啥用？ 做买卖先挣钱供你哥上完学再！ 苏妮儿既然从小心性那么要强，当然恨恨不已。 一边卖布供她哥读大学，一边琢磨自己的出路。 我这辈子不上大学，行，但我得有个本事。 苏二哈嗤之以鼻，压根儿不予考虑。 这天，苏妮儿从家拿了钱，跑了。 没闺女帮忙，苏二哈啥买卖也做不成了。 他算不清账。 摁计算器吧，那就错得更离谱。 苏妮儿去了外地一个服装学校，学裁剪。 几个月后，学成归来，居然旗袍西装啥衣服都会做。 人的命运，要自己把握。 苏妮儿要自己找婆家。 她谈了一个壮小伙儿。 成亲的那天，那小伙儿往车把上用红布条栓了只鸡，骑一辆自行车，把苏妮儿娶进了门儿。 婚后两人卖布卖衣服，然后卖百货，开超市，日子越过越红火。 苏二哈却每况愈下。 自打儿子毕业后娶了媳妇，媳妇就掌管着儿子的工资，苏二哈天天见不着儿子一个子儿！。 都说媳妇是自家的，闺女是人家的，嗨，苏二哈连儿子都不是自家的！ 可苏二哈拿她没辙。她有钱。 你不理她，她不理你。 你生气也好，发脾气也好，她装没事儿人。 苏二哈一看见媳妇那洋里洋气的样儿，一听见她那哼哼唧唧的声音，气就不打一处来！ 人要是肚子里憋着股怨气儿，这气儿只要消不了，就会到处乱串。 这天，苏二哈跟他后面的丁家又干了一架。 事由呢，无非是雨后丁家往外排水，水往苏家淌。 这可是历史的问题，谁叫苏二哈当初盖屋的时候不把院子垫高。 苏二哈哪里容忍人家的水往他家灌。 吵完架打完仗，苏二哈一病不起。 本来就病病殃殃的苏二婶，伺候了他几年，先上了天。 儿子读完研究生，去大城市教学，把父亲托付给大爷大妈。 可是苏二哈在他哥嫂的小棚屋里住了半年，想家想得简直发疯。 这天，奇迹出现了。 多年没下床的苏二哈，竟然拄起拐棍，一步一步走回了家。 这世界，除了三十年前自己盖的这个屋，哪儿都不是家啊。 回到家，苏二哈觉得孩子娘真真切切地还活着，在屋里和面擀面条包饺子，还时不时地跟他说话，问他要吃什么馅儿的饺子。 从此苏二哈再也没吃闺女送来的饼干和媳妇送来的饭，他要等孩子娘包饺子下锅。 这时候整好是秋天，连着下了几场大雨。 苏二哈一定想起了什么，大叫了几声，挣扎着从床上下来——大概是想看院子里的积水——一头栽倒在堂屋中央的地面上…… 苏二哈再也没有醒过来。 人们说，苏二哈一辈子没乐呵过。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结束 姜三喜 姜家那个黑黑的堂屋，几十年也没翻盖过。 那种老屋，是没有后窗的，就是前窗没有玻璃，而是一根根密密匝匝的槐木窗棂，冬天要糊纸。 姜三喜在里面住，也不嫌黑。 兄弟姊妹都进了城，住上了楼，他好像也没有心理不平衡，还是成天眯着眼微笑。 看来是性格决定命运吧。 三喜从小很温顺，从来不吵不闹，不争不抢，好像对啥都不在意。 大概他爹姜伍爷就因为他最好商量，所以没让他进城，而是把老宅给了他。 二十三岁上，姜三喜娶了个媳妇，不知谁介绍的，跟他很不配，不，简直相反。 这媳妇高高的个子，比三喜还高；还很能干，地里的活儿，干起来不惜力气，而姜三喜难得下地。 据说，他常年在外面给人催款。要不，怎么成天穿白衬衣打领带，还成天皮鞋锃亮呢。 他媳妇成天匆匆忙忙的，因为地里家里的活她全都得干着。 走路的时候都往前伸着头，肩膀一晃一晃的，急急的样子，好像家里的稀饭快要烧糊了。 三喜却是一副悠游自在的神气，从来不急不躁。 不过，这么多年，谁也看不出三喜挣的钱都花哪儿了，他媳妇又从来不花钱打扮，穿的都是城里的小姑子给的，要买也是集上那种几块钱的汗衫。 知情人说，三喜家里是不讲穿戴，但人家有钱，吃的好，喝得好，天天顿顿吃肉包子。 你看人家的闺女儿子长得多好。 儿子十三四岁，壮壮的帅帅的；闺女才上小学三年级，就一米五了！ 可是，谁见他家顿顿吃肉包子了？ 吃饭的时候，你去借个簸箕使，不就看见了。 夏天他家屋里热，就在院子里大槐树底下吃饭。 可是，有一天，大槐树底下好像炸了锅。 哭的，喊的，叫的，一家四口的声音都有。 大门从里面插着，听不清里面发生了什么事。 几天后，三喜媳妇坐在大门口，眼睛哭得红红的，不停地唉声叹气—— “唉，唉，唉，畜类啊畜类！” 问她什么事，她又说不出。 只有拍着大腿长叹。 有时候，某个巨大的痛情感，比如，巨大的痛苦，是超出人的语言范围的，远非人的表达能力之所及。 就像你面对海上日落，泰山日出，黄山云海，壶口瀑布，汉语词汇贫乏的你只会说两个字—— 好美！ 渐渐地，街坊就知道了，原来三喜要离婚。 他要跟一个什么局长的闺女结婚。 这可要了三喜媳妇的命！ 她能像牛马一样卖命的干活，也能像骆驼一样忍耐，但是那张离婚证，虽然如稻草一般轻，却能压垮她。 不是所有的女人都有张幼仪的本事呐。 对这娘儿仨来说，岂不就是天塌了！ 不过，说句大实话，这三喜媳妇也真够傻的。 才三十来岁，她好像早就忘了，自己还是个女人！ 也不想想，三喜穿的比你好得多，这不是很奇怪么？ 这家子一直吵闹下去，姜三喜没离成。 据说，是那个局长死活不同意女儿嫁给他。 以后呢，三喜继续在外面催款，依然一副君子模样。 不过好像比以前更温尔文雅，更有风度。 他一年回几次家？不太清楚。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结束 美霞爱坐车 真纳闷儿，好好的姑娘家，邢美霞怎么一点儿也不讨厌汽油味儿？ 她喜欢汽车，竟嫁给了一个开中巴的车主，成天跟车卖票！ 当初人家来提亲的时候，老邢第一反应是不行。 那家人是山后的，又不是咱本地的，谁知道他怎么发的财，跑咱这里买的宅子！ 咱金河县可是美丽富饶的平原。 这儿的的农产品，比如小麦小米花生鸭蛋什么的，自古以来就是贡品。 没有谁愿意嫁给山后的，山后的姑娘反倒以嫁到金河为荣哩！ 但是，那家人相中了美霞。 美霞很白很俊。 一白遮百丑，何况美霞大鼻子大眼，嘴唇不抹自红？ 芳龄才十九，性情娴静温柔，身材又苗条。 总之，百里挑一呢！ 老邢既不同意，那家人就使钱。 不光往美霞家送礼，还往美霞的爷爷叔叔伯伯家送。 那么美霞的爷爷奶奶叔叔伯伯婶子大妈自然没意见了。 老邢有些愠怒。 光有钱该就行了？！ 你看那孩子满脸的粉刺！ 但要命的是，美霞自己愿意！ 人家的粉刺干你什么事？俺就是喜欢坐汽车呢，行了吧。 既这么着，人们就劝老邢—— 你没看电视么，现在谁还管儿女的婚事？ 这年代婚姻自由，你还老思想！ 老邢隐隐约约就是觉得不行。 但他说不上来。 他也没辙。 美霞如愿以偿，上了那个中巴，开始卖票。 热热闹闹的车厢里，美霞大大方方地吆喝。 夏天热，冬天冷，又挤又脏，但美霞从来不晕车。 她又开心又骄傲，像个考上了理想大学的新生。 但这样的日子不长。 美霞很快就当上妈妈了，天天在家带女儿。 做了妈妈的美霞仍然漂亮，只是，从背后，谁也认不出她了。 瀑布一般乌黑发亮的长发剪掉了。 体重增加了30多斤，小蜂腰也不见了。 原本爱坐车的美霞 好像再也没上过那辆小中巴。 人们说，那辆车换了个售票员， 腰身细细的，就像从前的美霞。 人们还说，美霞带女儿搬回了娘家。 老邢拼命地挣钱。 他要买辆汽车给美霞。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