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山行》 第 1 章 ------------------------------------------------------- 本书由www.biqugedu.com【娜娜沙】整理上传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如不慎该资源侵犯了您的权利,请麻烦通知我及时删除,谢谢! ------------------------------------------------------- ◇◆○●☆★◇◆○●☆★◇◆○●☆★◇◆○●☆★◇◆○●☆★◇◆○●☆★◇◆○●☆★◇◆ 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iqugedu.com--【魍魉。魑魅】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 <寒山行> 第一卷 年少风华 第一节 风雨故园,旧仇再现 第一卷年少风华第一节风雨故园,旧仇再现 天yīn惨惨黑沉沉的,把白天颠倒成了夜晚。大雨滂沱,狂风咆哮,电光闪耀,雷声轰鸣,似要摧毁人间的一切。老天爷发了怒,要把天撕裂开。雷声是天空碎裂的声音,闪电就是从破碎的天幕透shè出的天界的光芒,把本已不幸的人间照得惨白。世间被老天爷的怒气震得瑟瑟发抖,摇摇yù坠。在人们的惶恐中,风肆虐着,雨冲刷着,人间的善恶、正直、猥琐、刚烈、怯懦全不见踪影。 洛阳城郊的一座荒宅前。一个孤影伫立在风雨中。 他高昂着头,面朝天,紧闭双眼,任雨水冲刷他的脸,鞭打他的身体。很久很久,他没有动弹,如一尊静止的石像。一直到暴雨过后,乌云散尽。 他缓缓挪动步子,伸出手,揭开门上的封条,轻轻推开荒宅的门。有人说这里闹鬼。随着笨重的吱呀声和苍凉的情景的展现,尘封的记忆潮水般涌入他的脑海。凄凉惨景让人心痛万分,破败,破败,破败!这还是个家吗?记忆里鲜活的样子和怎么也现实合不起来。是否一不小心走进了梦境? 他沿着石阶往前走。从厅堂到单间都已破落,门窗损毁得极其严重,墙垛倒伏了大半,屋子全靠几根摇摇yù坠的大梁支撑着。他尽力找寻记忆的美好幻影。就在这里,他和母亲无数次迎接过从远方归来的爹。还记得爹爹的大手轻抚着他的头:“岚儿越长越大了,将来一定要做个勇敢的大丈夫!”母亲搂着他:“孩子才半点大,什么大丈夫……”“看我们的儿子,以后他会像我一样。”父亲自豪地赞美。父亲是个大将军,大英雄。清晨花园里的舞剑声、夜里阵阵悠远的琴声都是父亲的杰作。他对父亲又敬又爱,总梦想着有一天自己也能长成像父亲一样的英雄,梦想着英雄的自己站在爹爹面前,那张老去的脸上绽开幸福的笑。 走过厅堂向右转,那间小屋是母亲教他识字念书的地方。当年他也调皮过,偷偷从屋子里溜出去,逃到花园里和母亲捉迷藏。母亲从不打他,总是抱着他回到小屋:“岚儿,怎么那么调皮呢?要用功读书。岚儿很聪明,娘给你准备了好吃的。”天晴的时候,她和几个奴婢会带着他在花园里玩满园缤纷,他总调皮地把姐姐们辛辛苦苦栽培的花折坏,喜欢要来姐姐的风筝把玩,又不小心弄坏。为了这些事,他被娘教训过好多次。而今鲜花早已枯死,杂草丛生,埋没了当年的石板路。 他竭尽全力怀想一切给他带来快乐的事,然而总有一股可怕的力量缠绕着他,把他拉回到一个可怕的场景里。这个噩梦般的场景缠扰了他十多年,就如利剑在他的心头划开一道口子,永远不会愈合,一不小心触碰到就会流血不止。 当他走到湖心亭,守着伤口的记忆之闸一下崩溃了。他被完全淹没在回忆中。那幕惨剧仿佛又重新在身边上演。 他在湖心亭里痛苦得不能自制。就好像自己正被一片片撕碎,狂风把碎片吹散到天涯。他越拒绝回忆,回忆越缠紧他。终于,他在这场斗争里彻底输给了自己。任回忆决堤,冲毁一切现实。过往清晰地浮现在眼前。 ※※※ 那天家里忽然闯进一伙手握大刀的凶神恶煞,见人就砍。“谢宇轩,你的死期到了!”他们大声叫嚣。为首的人身着一袭黑衣,特别yīn森,握着一柄特别精致的剑。母亲把他抱在怀里,站在父亲的身边。父亲立剑肃立,剑锋直指那伙凶神。“云巧,岚儿就jiāo给你了,见机带大家逃出去,拜托!”刹那间只见刀光剑影,鲜血飞溅,不断有人倒下,倒下的人再也站不起来了,其中有与他一起玩的哥哥姐姐们。他在母亲怀里吓得瑟瑟发抖。不怕!有母亲的剑保护,不会有危险。他是那样信任爹娘,仿佛只要有他们在,天塌下来都有办法解决。但不多久他就知道自己错了。 他和母亲被一群匪徒逼到了湖心亭,母亲牵着他的手,与他们纠缠着,他们越围越紧,忽然,他被她推倒,按在了身下。娘惨叫了一声,远远传来爹爹声嘶力竭的呼唤。刀的声音在他耳边嗡嗡作响。那一刻仿佛天塌了,他忘了自己是否哭了,一切都停止了,安静了。或者说,他失去了意识,看不见,听不到,更弄不明白发生了什么。片刻以后,他发现自己瑟缩在亭子的一角,原先围着他们的人都倒下了,伴着他一起长大的人们也倒下了。父亲背对着他,一手持剑,一手搂着母亲。她倒在血泊中。这一刻他忽然明白大人口中的“死”是怎么回事,倒下的人再也不会起来,他们死了。母亲也死了,为了保护他。他成了她的拖累。父亲撕心裂肺地哭着、吼着:“老天爷,为什么要这样对她?应该是我!云巧,对不起……” 恐惧在他的心头滋长。 那个人站在父亲的身边,用令人毛骨悚然的语调说着:“肝肠寸断,真感人!不过不用太伤心,一会儿你就能去陪她!还有那个孩子” 父亲没有理他,放下母亲的尸首,叹了口气,转身用慈爱的目光凝视谢岚。岚儿扑向父亲,惨然痛哭。父亲的大手温柔地轻抚孩子的头:“孩子,以后娘不能陪你了。也许,爹也不能再照顾你了,孩子,以后……坚强点,好好活下去,长大做个对社稷有用的人。爹娘都会在天上看着。不要去弄明白今天发生的事。忘了它。更不要去恨。爹对得起天地,却对不起你和你娘。孩子,以后听到别人说你爹是个坏人的时候,你就当没有这个爹……你有权恨我。无论发生什么都不要哭。男儿有泪不轻弹。”说着说着,自己落下泪来。谢岚所记得的最真切的就是那个慈爱的眼神,这是那一日唯一的温情。 他猛然推开谢岚,抽剑直刺对手,一场眼花缭乱的恶战开始了。他们纠缠在一起。忽然那个恶棍一剑劈向谢岚,是父亲架开了威胁他的剑。“他还是个孩子!你怎么下得了手?”质问声里,对手似有一些迟缓,然而改变不了结局。谢岚一辈子也无法忘记,父亲的剑在他的眼前砰然断成了两截,鲜血喷涌而出。父亲为了他而…… “我只虚晃一qiāng,想不到你那么在乎那小家伙。好,我就送你们一块儿”他嚣张地说着,染满血的剑直朝谢岚而去,谢宇轩不知哪来的力气,硬生生用手握住剑刃,把剑锋引向自己,一边怒视对手一边念叨:“孩子,快跑……”对手奋力一刺,剑狠狠地chā进他的胸膛。血,目光所及之处都染上了血。谢宇轩终于耗尽力气倒下了。 “爹!”他惨叫着扑上前,不,他不愿别人再夺走他的爹!然而有什么用? “还不认输?”恶魔的质问声里,爹爹最后一次仰起头冷笑。他把自己放在太高的位置,以至于敌人像蚂蚁般不入眼:“我从没在乎过输赢。到底还有天理。你们能遮得起天蔽得起日吗?”这是父亲留在人间最后的话。寒光就从他的耳旁擦过,父亲的嘴里不断涌出黑红的鲜血。唯一支撑着自己的心的立柱轰然崩塌,他连痛感也被剥夺了…… ※※※ 谢岚再也记不得之后发生了什么。好像他举起了父亲的重剑,好像那人落荒而逃,好像周围漆黑一片,好像湖水被染得鲜红,好像……他只记得在风雨里大哭,孤独无助,有个陌生人把他从黑暗中抱起。那人掩埋了爹娘的尸首,带他到了蜀山,拜师。如今他站在凉亭里,仍可感到莫名的恐惧。他奇迹般地从一群恶魔的手中活了下来,至今也不清楚究竟为什么会发生这些事。经过这场恶梦,他的知觉麻木了,心碎了,血冷了。 那种仇恨并不像父亲期望的那样消失,反而不断折磨他。十多年了,仇恨令他深陷痛苦。他问过师父,可师父只有一个回答:“你爹是个英雄……”除此之外,别人的言语不堪入耳。“谢宇轩?可惜呀!好端端的,与他国私通,结果起内讧,不明不白的被江湖人所杀。一家都死绝了。恶人有恶报啊!”不,决不是这样!可是父亲最后留给儿子一个悲伤慈爱忧郁的眼神。不!我会报仇的!一定会!师父拒绝他提那桩惨祸,如今他离开了师门,投身江湖,好似chā上了翅膀,一飞冲天。 他清楚地记住凶手的脸:很漂亮,却在眼中含着凶残与yīn邪。当时他以为只要记住那张脸和那柄剑就可以为父母血仇。行遍江湖,总能找到他! 后山父母的坟前,他起誓道:“岚儿定为双亲报此仇,十年也好,二十年也罢,一定让真相昭示于天下,让世人知道二位蒙了多少不白之冤!不尽此事,岚愿遭天打雷劈!”从此,他心甘情愿背上老天赐予的第一道枷锁,向江湖独行…… 第二节 至jiāo情真,丈夫义重 第二节至jiāo情真,丈夫义重 旭日山庄门口。 一群人吵吵嚷嚷地围着,庄主宁旭带着大家把闹事者堵在门口。剑拔弩张。忽然从远方飞来一骑。闹事者霎时安静下来。“怎么回事?谁敢上旭日山庄闹事?”来的不过是一少年,装束简单利落,蓝衣书生模样,背着包袱。 “你算什么东西?旭日山庄没人了吗?要你这rǔ臭未干的小子管老子的闲事?轮不到你chā嘴!宁旭,你把我的兄弟jiāo给官府,眼里还有没有我?明摆着陷害,我们要你抵命!”为首的气焰嚣张得很。 “他娘的老子坐得直行得正,有闲工夫来陷害你的手下?”脾气火bào的宁旭开口就骂,“你以为你手下是皇帝?他自己不守规矩到老子的地盘上抢东西,没剁了他的手就算对得起你了!好好看着你的人,别让他们在外扫了你的威名!不把那无赖投到牢里,替你清理门户,到时候人家可就说你老大的不是了!”这些话说得来者个个火冒三丈,差点就动起手来。 这时少年穿过人群拦到两派人当中,站在宁旭之前微微点头。宁旭霎时不作声,乖乖后退几步,把战场jiāo给他。这是一幅多么奇怪的画面:一个身高八尺的壮硕大汉,一庄之主,外表粗犷刚烈,寒凛凛的剑随时准备攻击,一儒雅清秀的七尺少年,微扬着头,目空一切,却拥有连手指头都不愿抬一下的稳重。前者竟很自然地向后者让出路来。大家看不懂了:“小子你从哪来?” “都是江湖人,自然以和为贵。各位如果不嫌弃小生罗嗦,可否听小生一言?”他的措辞非常谦逊,但是他的语气告诉别人,话一旦说出口就没有收回的余地。 “好,听你说说!”首领爽快答应,“不过要是说错一个字,先割了你的舌头!”他扬了扬剑,冷笑三声。 少年作揖:“多谢众豪杰。贵派威名在外,江湖人谁不佩服?阁下也以治家严谨为同道称赞。出了败类,自然要清理门户,以振威仪。不能让个小小的手下坏了阁下的英名。不然,岂不是不分青红皂白?传到江湖上对阁下恐怕也不利。何不就此收场,是非公道由官府去判,让作恶之人罪有应得。两派兄弟也不必为小人伤和气。” 刚才伶牙俐齿的人顿时憋红了脸,嘴巴干愣愣地张着就是吐不出词。看那外表不过十八岁的少年,竟敢用这样的稳重和他们一群老江湖说话?宁旭火一般的脾气也能自动在他面前熄灭?他是什么人? 少年冰冷的眼神里有的是自信。他寸步不让地紧盯来者,只等对手妥协。对手在这奇异的目光下心不甘情不愿地低下头。 其中一个闹事者猛地往前一步。只听“噌”的一声,少年的剑已经架在他的脖子上。那人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就吓得目瞪口呆。嚣张气焰还没燃到宁旭就先行减退殆尽。剑?先前谁都没有留意到他带着剑,因为他的剑用布包裹着,背在身上,那么他又如何迅速地引剑出鞘?奇怪。 “该说的都说了,若还强逼我们动手,伤了人就怪不得我们。” 听了这话,那些人憋红了脸,但是面面相觑,谁都没法冲他发火。 宁旭大笑:“怎么,各位豪杰不是号称事事知晓?你们连千年寒冰亚何的名号都不曾听闻?咱可是铁哥们。” 一听那个名字,老大先是一怔,随后挥了挥手:“罢罢罢,自认晦气。”他们纷纷灰着脸丧着气散去。 宁旭仰天狂笑:“好啊!看你们这群鸟人以后谁还敢来旭日山庄撒野!” 亚何收剑回鞘,掸了掸身上的尘土,与宁旭一起目送他们远去。 “好样的老弟,到底是读过书的,就是不一样。这伙人常寻些是非来闹,今天你一来省了多少是非!” “区区小事何足挂齿?兄弟一场,自然……” “最近还好吧?怪想的。” “好。嫂夫人与令郎是否无恙?” “好着呢,兄弟们都好,瞧你说话文绉绉的,客气个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2 章 啥?这就让你嫂子多备些酒菜,老弟,为兄今天高兴,痛痛快快喝一场,一醉方休!”宁旭豪爽地把亚何请进山庄。亚何的嘴角微微扬了扬,显露出与刚才截然不同的柔和。 ※※※ 亚何在江湖上是个响当当的名号,没有人知道他的真名。一个rǔ臭未干的少年,握一柄镶蓝宝石的利剑,伸张正义,无数恶贯满盈逍遥法外的人都没能在他的剑下逃脱。据说十三岁的时候他就杀了个欺行霸市的恶商。官府也奈何他不得:“亚何”不是真名,何况他犯下的案子从来找不到证据往往连见证人都没有,只有苦主的仆人事发后哭天抢地地一口咬定是亚何杀的人。可怜每一回仆人对他仪容的描述都千差万别。于是这些案子全都成了无头公案。有人因此得出结论说亚何有高超的易容术,事实错了。他只是擅长伪装,擅长不引人注意,以至于见过他的人想不到他和杀人有关,哪怕他佩着剑。其实,他往往更像个书生,外表雅致风流,怀着极深沉的涵养,又有点清高自负冷傲唯一和杀手沾上点边的就是冷傲。他太懂得克制,从不轻易将冷傲的锋芒示人。这一点只有如今熟悉他的宁旭知道。 但他不轻易杀人,更不轻易拔剑。他杀人也不为钱。他仿佛生活在与世人格格不入的另一个地方,冷不丁冒出来吓人一跳。很多人想找他复仇,但他不属于任何门派,也没有人能留住他的脚步,只有他愿不愿意出现。于是神秘的他终成了江湖人酒后的谈资。 “要是让老子遇上他,要不了三五招就吓得他屁滚尿流,哭着喊我爷爷!”宁旭在酒店里高声嚷嚷。他正与三五朋友在酒肆里喝酒,略微醉了。友人不禁笑他痴。他是旭日剑派的唯一传人,此剑派以狠辣在江湖立足,也曾有过一时辉煌,然而经营不善,等传到宁旭手中,已是日薄西山,差不多只剩下个空壳子。此人长得五大三粗,结实剽悍,力能扛鼎,为人耿直豪爽磊落,不拘小节,极重义气,但是脾气暴躁,说话从来口不择言,一看就知道是条粗莽的汉子。也因此得罪了不少人。宁旭从小爱习武,靠着一身蛮力与一手好剑法独自撑起了败落中的旭日山庄,使山庄稍有了生气。 天下真小。亚何在这时走进酒肆。他对众人的喧哗并不感兴趣,但是每一句话都落在他的耳朵里。他径直到了角落:“小二!一壶好酒,几碟素菜!”说完随手把剑解下搁在桌上,目光转向窗外。 酒菜很快上了桌,他自斟自饮,旁若无人。 宁旭天xìng爱管闲事,见酒楼里来了外乡人,又是个提着剑的,今天又多喝了几杯,顿时起了兴:“带剑的?嘿,各位,遇到同行总该尽下地主之谊,邀他一块儿来坐如何?”有人取笑:“宁大哥,看那人兴许是哪家外出游玩的公子吧,那样子哪有剑客的粗野?他若是剑客,宁大哥你就是状元郎了!”同座都应和着大笑起来。宁旭不以为然:“多个朋友有什么不好,就算他是书生,我乐意和他说话。” 亚何闷头吃着,连头也不抬。 同伴又说:“我看这人不好对付,一个字:冷!” 宁旭自信满满地走上前,自拣了张凳子面对面坐下:“哥们儿……外乡人吧!干哪行的?”亚何没有停下手,更没有停下嘴,好似什么都没发生。“你倒是吱个声啊……”谢岚这才放下筷子:“仁兄有何贵干?”“没啥,jiāo个朋友。”“在下一直独行,不惯与人打jiāo道,还请恕罪。”他继续对付盘里的菜。 宁旭好端端被泼了盆冷水,一股怨气不知如何发作,顿时收起了笑:“好,你不爱理人,我不勉强。看你佩着剑,还以为是个豪爽的侠客。谁料想竟是这么一幅酸脾气。你到底算书生还是剑客?现今满大街的混球都佩着剑,没一个会摆弄的。别辱没了这好剑……”他不知不觉把手伸向剑。亚何迅疾地抢了先,那剑就在宁旭的手边滑走。他把剑放到桌子的另一边,继续气定神闲地喝酒。 “看看都不行?” “似乎没有看那么简单吧!”亚何一句话点破宁旭的心计。 宁旭张扬起来:“你以为谁都稀罕这破剑?告诉你,就算亚何提着那什么无名剑出现,老子都不希罕!” “可是仁兄刚才还说看见亚何首先要教训一番呢!” “你……”谁让自己说错了话,龇牙咧嘴地恨,还是没用。“我好言相待,你是不是欠揍!” “在下一介书生,又穷又酸,望大侠海涵。大侠要惹事就往别处去吧!” 他一拍桌子:“你小子真不识趣,要不是看你那书生的迂腐样,我早把你捶扁了!” 亚何冷笑着作揖:“要捶扁在下的人多如牛毛,不劳大侠动手,别人会代大侠完成心愿。这儿不是找茬的地方,无理取闹够了就请回到桌边,大侠的朋友们都等急了。”这话惹得大家哄笑不止。 宁旭勃然大怒:“好个伶牙俐齿的书生!老子今日不教训你就把宁字倒过来写!”冷不防一拳挥去,却扑了个空。亚何取剑起身。宁旭以为他要出手,正乐着,只见他朝门外走去。想拽住他,又接连不断扑空。一个重心不稳,摔了个狗啃泥,却未曾见对手躲闪。周围人哄堂大笑。其实是因为亚何的动作太快了。“好一个练家子!” “大侠笑话,在下不过一介书生。”他生怕别人不知道似的再强调一遍,一抬手,几两碎银准确地落到桌边,力道恰如其分。大家目瞪口呆:“这哪是什么书生?”所有人忙着惊诧的时候,亚何不见了踪影。 宁旭的脾气很臭,骂骂咧咧地在嗤笑声里坐下。几杯酒下肚,他就全然忘了丢脸的事,嘻笑起来。这个人的心里从来装不下隔夜仇。等半醉了,就告别朋友们,独自回山庄。 他哼着不知名的小调,扛着剑,摇摇晃晃地步行在城外的林子里。只觉这世界颠来倒去,太阳刺眼得很,正准备随意找棵树靠着睡上一觉,猛然醒悟,那亮闪闪的不是阳光,而是刀剑的光芒!明晃晃雪亮亮几十把大刀在他眼前闪耀,特别扎眼。立时酒意去了大半,定睛看四周,自己不知何时陷入一群黑衣人的重围中。“小子!你敢杀我们老大,今天要你偿命!去见阎王吧!” 事出突然,他想不起来到底得罪了谁,连感叹“今番罢了”的时间都没有。他猛地拔出剑,往前冲。 岂料才迈了一步,只听嗖一声,便被解除了武装,倒悬在半空无法动弹。他踏入了绳圈,中了算计,像个麻袋似的被高挂在大树上。刀剑的光和酒意让他阵阵晕眩,难道就此要被剁成ròu泥? “宁旭,你今天chā翅也难飞了!”为首的人得意地笑道。 笑声未落,发生了极富戏剧xìng的一幕:绳子断了,毫无防备的宁旭“啪”的从天上落下,摔得结结实实。不光他愣住了,在场所有人都愣住了。首领来不及作出反应,就听密林深处bào发出一阵孤傲的狂笑,回dàng在整个树林,直笑得大家打冷颤。只闻笑声不见其人。首领大呼:“谁!谁在装神弄鬼?” 笑声停了,亚何从百步开外的林子里走出,带着嘲讽式的表情:“刚才就算宁大侠酒店嘲弄在下的回应。接下来,赵老二,该算你我之间的帐了!” 赵老二看出来者是个高手,立即改换了语气:“本帮似乎并未得罪阁下……阁下是何人?” “我就是亚何,今日你的死期到了!你作恶无数,人人得而诛之!刚才又yù谋害宁兄,不诛之不足平愤!”他冷峻而沉着,锐利的眼神似乎能洞穿所有罪恶。一听亚何的名号,敌人不约而同倒退了几步。赵老二人多势众,却被他凶狠的目光逼得颤抖。“上,两个人都不要放过!” 就在他下令的时候,亚何出剑直奔首领。部下yù阻挡,然而挡路者亡。没人看清他怎么出剑,赵老二的喉间已涌出鲜血,倒地气绝而亡。另一个人想对宁旭下手,只见寒光一闪,也倒下了。无名剑上还不曾沾半缕血迹。“好!”宁旭还是第一次见识到这样狠辣的出手。喽罗们顿时四散奔逃。宁旭半天才回过神,想起要动手,拾剑yù追,亚何的手却如铁钳般牢牢地抓住他的手腕。 宁旭觉得颇不爽快:“你这人怎么净跟我过不去?” “够了,放过他们吧!他们也是为一口饭。”凝重的目光让宁旭觉得无地自容。 亚何轻拭着剑,用悲伤的语气说:“我又杀人了,其实我和他们犯着相似的错误。他们的残暴让我动怒。凌驾于别人之上,伤天害理,给别人带来痛苦。不杀他们难以平愤!杀他们又不得心安。可笑!” “老弟,天下事想得过来吗?咱跑江湖的,提着脑袋过日子,还管个啥?杀人不是咱的错,咱也不想杀人。今天还多亏老弟你救我。老弟,你够义气!我该怎么报答你?” “江湖人,路见不平尔,何言回报?恩仇生死皆可淡然释怀,何计所得?得一知己足矣!信义如山。” “这话……唉,还是书生腔……”宁旭无可奈何。 “小弟的脾气仁兄在酒楼已领教,小弟的手段仁兄此刻也看到了,还想jiāo我这么个怪人做朋友吗?” “当然,就怕你不肯,你的剑法,还有你的脾气……” “我只是不习惯与生人说话。何况宁兄未免豪爽过头了……”他微微一笑,丝毫不见锋芒。 “哈哈哈……”宁旭肆无忌惮地大笑,“同是道上的,我们俩差太多。我的脾气也不好……刚才喝多了的那些话你就全当我放的屁,我这人想到什么就说,说过就忘……老弟千万别怪罪。” “有那么个爽快的大哥,是亚何三生有幸……” “别……有亚何做老弟,我还怕担不起呢!” 第三节 神剑无名,豪侠随xìng 第三节神剑无名,豪侠随xìng 宁旭从不过问亚何的来历以及真实身份,他只单纯希望有朋友。何况亚何来无影去无踪,形迹匆匆,不会对他透露什么。他习惯了这种傲气、波澜不惊的沉着、自由随兴,或是面对敌手的yīn冷。他知道亚何有亚何的苦楚若非有难言之隐,凭他的才干何苦混迹江湖做个浪dàng游侠?虽然他口口声声“自己选的路,不后悔”,但是好端端的谁会莫名选那么条坎坷的路?亚何的心意,宁旭是清楚的。有些事连最好的朋友都不能告诉。他一旦有事就先放进心里,貌似柔弱却出人意料地坚强,貌似坚强,却又临近脆弱。城府深未必是坏事。亚何表现出来的才干足以让人信服:吹得一手好箫,弹得一手好琴,对兵法颇有研究,一柄剑舞得炉火纯青,还时不时写几句诗。这是宁旭所看到的,他也不肯定哪天这奇人会弄出别的什么本事。 常言君子之jiāo淡如水。而他们俩一直维持着极单纯的关系:相逢便是挚友。虽没有什么结拜誓言,两人相识不太久就一起经历了许多惊心动魄的事。如今他逢人便自豪地夸赞,他有一个生死之jiāo,就是亚何其实不用他告诉,别人也知道。宁旭至今难忘,亚何在一次战斗中为了替他挡刀,在左臂上留下一道又阔又深的三寸长的刀疤,为此差点保不住左臂,事后却用淡然的笑来回应千谢万谢。如果不是他挨了刀,宁旭早没命了。有个可以不要命为他挡刀的朋友,还求什么呢? 一些人因亚何而找到旭日山庄,求与亚何比武。亚何从来一口回绝,不留半点余地:“我的剑只对该杀之人。比试高低无非为了个声名。我并不是天下第一,要挑战请阁下上别处去。”更多的时候,他们根本见不到亚何,宁旭只答:“远游去了,天都不知道哪天他想回来。”“可是……总该有个去处吧!”“老子比你们更想知道!”渐渐地亚何不比武的原则传遍江湖。有人笑他怯懦,有人笑他清高。由于坚决不肯比武,他成了江湖缔造的神话。 很多人都想知道他为何不愿比武,宁旭也是其中之一。在宁旭的一再好奇追问下,他回答:“若以为我怕输,简直就是荒唐。但因为这柄剑,我不能应战,除非万不得已。你以为我想杀人么?你以为无名剑是用来屠宰的杀猪刀?”削铁如泥,吹毛辙断,杀人不易沾血。这就是亚何的无名剑。锋利无比,狠辣异常。不重,因而使用灵便,可以随心所yù狂舞,也不轻,若用得巧,照样能抗千钧之力。xìng刚直,然折其不易断,刚中带着三分韧。亚何从来不轻易出剑,除非要杀人,更不以剑示人,除了宁旭。宁旭看后赞不绝口:“老弟,这确实是好家伙,你从哪弄来的宝贝?我有了它也舍不得用。”他还是没懂亚何话中的意思。 “神剑无名,因而我叫它无名剑,事实上没人记得它叫什么。我只是用它做该做的事。” “如此好剑,我看可列于名剑之前,那什么逍遥山庄的逍遥剑,还有下落不明的追魂剑风雷剑……还有些莫名其妙我记也记不住的剑,看样子你手里的可以与它们不相上下。”“宁兄见多识广……”“哪里?都是朋友那里听来的,老子哪有那么好的狗屎运?撞见一柄好剑就够了!” 亚何笑着摇头:“我这剑百年之前也搅得江湖不得安宁哪!它是一柄邪剑。” “他妈剑都是喝人血的,还分正邪?这事才叫邪!老弟你耍我!” “我不开玩笑。但愿这柄剑以后别再惹事,起码在我活着的时候。” 亚何手中的剑确实非同一般。无名剑源自蜀山,一个黑暗的洞窟。 那还是他在师门中的事情。 在他七岁时,师父把他和众弟子带到了兵器室。“亚何,在这里选一件兵器,选定了就是你的。它将随你一生。师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3 章 兄们将见证这一切。”师兄眼中的他不过是个孤僻早熟的孩子,师父未免小题大做了。在他们不以为然的嘘声里,他在兵器室里走了一圈,不带任何表情。走完了他问:“师父,有更好的吗?”一问让众人哄堂大笑。要知道这里的每一件都是绝世珍品,积累几十年的收藏。他们每个人都曾从洞中满意地挑选过一件武器,并如获至宝般地珍爱。从没有人会这样傻乎乎地问他们的师父。 “你告诉我什么叫更好?难道这些还不够好?” “徒儿只是觉得,虽然这里每一件都是宝贝,可是没有徒儿要的。它们还缺了点霸气。徒儿需要的剑首先要有霸气,其次,能杀人。” 这哪是七岁孩子说的话?大家都以为他疯了。似乎只有师父不觉得他在无理取闹。“有一柄剑……亚何,师父怕你不敢用。如果你敢保证以后不用它随便杀人,保证出剑前深思再三。” “亚何决不随便杀人。我用它只杀一种人。” 师父带大家来到后山的石窟,打开一道神秘的石门。门里有一柄剑。它斜chā在石缝里,露出一半剑刃。旁边搁着银色的剑鞘。火把照在剑上反shè出的光辉足以照亮整个石穴。那光亮yīn冷、刺目,霸气十足。剑刃精巧细致,剑柄闪亮,剑鞘上的图案尤为精致,一颗蓝色的宝石发出清澈的晶莹的光。这犀利的剑展现在大家面前时,着实震撼了所有人。师兄们都不知道这里还有一柄如此好剑。 “可是,”每个人都痴痴盼望之时,师父说道:“这是邪恶之剑。它曾为武林带来无数腥风血雨。此剑嗜血成xìng,太dú太狠,没有一个主人不是死于乱刀之下。剑的最后一个主人在百年前因为作恶多端被人杀死。从此这剑牢牢地chā在石缝里,不见天日,剑名也无人记得。无人敢拔出它。拥有它的人会死无葬身之地。它沉睡了百年。你敢不敢要此剑?” 亚何冷笑:“是剑杀人,还是人心杀人?” 连师父都很是惊奇:“你不怕吗?备受诅咒,不得善终?” “爹爹他……难道也是受到诅咒?若如此,亚何甘愿。” “好,等你有一天,能拔出嵌在石缝中的这柄剑的时候,你自来取。”这是师父的承诺。 “亚何谨记。” 没人再敢笑他的狂妄,大家知道执著的他总有一天会办到。从那一天开始他跟着师父师兄学武:这是一柄他需要的剑,能够洗清他心中的仇恨的剑。果然,有一天他做到了。虽然在预料之中,这一天的到来之快还是让师兄们大吃一惊。 “这是真的?还是那老头骗你的?” “真的。那个石窟里堆积着白骨,是最后一次血战留下的,其中有它的主人。确实很惨。不过,他也是咎由自取。” “不管那剑姓啥叫啥,反正那都是亚何你的家伙。你得靠他吃饭不是?” “当然也靠别的。不过有一点是肯定的,有了它,我可以做一些事情。” “别跟我说什么正义。都是假的,江湖里,你比他有手腕,天王老子都靠你站。” 宁旭说话从来直爽,听过的话转眼也就忘。亚何只点头,不笑,也不吭声。 ※※※ 只有一件事宁旭每每唠叨个不停:“老弟呀,啥时找个落脚的地方,也让大哥我和你嫂子定心?你咋就不会哄女孩子开心呢?要说风流,你小子比我强才是呀!怎么就跟块冰似的?莫非你已有了心上人?”他从来笑而不答。每次他出现在城里,总有不少女孩为他驻足,其中不乏名门闺秀。人人知道他才华卓著,英俊潇洒。不知有多少女子为他的神话痴狂过,可是他只以漠然的眼神匆匆掠过似锦的繁花,在剑的世界里飘游。女孩们膜拜的目光从来不能止住他的脚步。对待她们,他从来冷着脸礼节xìng地颔首,连微笑都不曾有。为此嫂夫人常常拿他开玩笑,说他的心是冰做的。渐渐的,千年寒冰的雅号竟在江湖中传开。 “老弟,改天把你那心上人带回来让俺瞧瞧,那么多女人你都瞧不上眼,我猜她比嫦娥还漂亮。” “敢情宁兄见过嫦娥?” “我没见着,不过你一定见着过。” 虽然宁旭嘴上不停唠叨,心里十分明白:亚何的心里有一段万分凄伤的隐痛,使得他坚忍异常。 第四节 官场浊浪,江湖寒流 第四节官场浊浪,江湖寒流 “宁兄,你知不知道有个地方叫做寒山?” “问这做甚?”宁旭有几分紧张,“这可不是啥好地方!老弟你好端端怎的关心起传说来?” “小时候听家父提过。” “嗬,我还是第一次听到你提你老爹。” “无关紧要。”他轻巧地盖过:“近来又听江湖中人说到,偶然想起。有人说那是个魔窟?” “你信不?” “不知真伪,不足信。我所想说的是另一件事。最近有一股夷兵在那附近烧杀抢掠,他们绕过寒山洗劫了不少村庄,朝廷正要派禁军去那里作战。过不了几天就会有驻防的军队经过这里。” “有这等事?老子定要去会会那伙强盗,不过……朝廷的军务老弟你怎么知道?消息确实?” “只是偶然得知。不会有错。你先说说,寒山是什么地方?” 宁旭直摇头:“是大漠里一片雪山,邪得很。那些个天天想着发横财的人都说那里有宝藏,江湖中年年有人去,去那里的人都没活着回来过,谁也说不清楚。” “你说要是我们去那里,能活着回来吗?我觉得既然有那么多人向往,甚至引得两国开战,寒山应当不会太差。”宁旭没听懂他的意思:“咳,我还当你真要去,怎知你不过说说而已。打仗的热闹俺非得凑一回,宝藏么咱还是在梦里想发财吧。”“发财的事老弟我也不想,至于打仗的事么……”宁旭的眼睛顿时亮了起来:“怎么样?一起去?”“那么大个旭日山庄谁管?”亚何迂回地给宁旭一棒。“噢,是啊,谁管?”“宁兄就留下吧。我一个人去。”宁旭干眨了半天眼睛:“好小子说了半天你逗我乐!不行,这事不能这么办!显得老子不够仗义,说好了,要生要死都在一块儿。说好了你得带上我!” 亚何大笑:“刚才是闹着玩的。宁兄别放在心上,现在有件正事,比打仗更重要!” “啥事?爽快点,说!” “过几天有一队人会从城东来。林潇将军带队……” “咳,别跟我说官府中的事,烦!鬼才知道那衙门里有些什么肮脏事!他娘的当官的没一个好东西。一个个长着放屁不知臭的嘴罢了!我呸!要给老子个官做,指不定老子还比他们强。” “得了宁兄,现在不是发牢骚的时候。”“别告诉老子你跟衙门有关系!”“我和他们有什么关系?只不过提一下。不过朝廷里也不见得个个都是坏人。” “你没听说过谢宇轩吗?是上一辈的事。那人还是个年轻的大帅,据说清廉的很,谁知背地里暗通敌国,竟做些见不得人的勾当。结果下场可惨,一家人不明不白地被杀了,朝廷说罪有应得,查抄家产。他娘的活该!虽然他不见得有多贪,不过他娘的做的坏事可真够绝!” 宁旭说完了才发现亚何的脸色早就铁青,好像要把他一口吞了似的。“好好好,我听你说。我不说那些混账话了行不?” 亚何真想告诉他,那只是一场冤案!可是他不能说。“那就听着,别打岔。别胡乱骂人。” 密林深处,走来一个奇怪的乞丐。他不时东张西望,留心着周围有没有人。绕着林子走了一大圈,他在一棵树前停下。远处又走来个同样小心翼翼的乞丐,手中握着根树枝做的拐杖。 先来的人说:东西带来了?后者拧了拧拐杖,粗拐杖断成了两截,原来是空心的,中间藏了卷羊皮纸。前者一把夺过,喜笑颜开。后者问:“说好的酬劳呢?这张图可是我用命换来的。” 忽然从树上窜下两个人:“好大的胆子,竟敢偷军事图?” 两个乞丐一惊,想逃跑,太晚了。亚何与宁旭的剑已经架在他们的脖子上。 亚何一把夺过那张图:“两个jiān细,应该jiāo给林潇将军,让他来处置你们!”他用两根麻绳利索地把他们捆了起来。两人当然想反抗,可是谁都挣不脱。“深山里的乞丐,太引人注目了吧!” “怪我一时疏忽……”其中一人说,“功亏一篑。” “错了,我已经盯了你们好几天。只是你们自以为聪明。jiān细是那么好做的?李若你是个军人,背叛国家的下场只有一个。我们会把你们带去林将军面前,由他好好发落。” 李若,也就是偷图的那个言道:“杀了我,我没脸回去见将军。” 宁旭大怒:“他娘的什么狗屁话!你没脸见将军就有脸偷军事图?不知廉耻的东西!” “是,报应!这些年作了太多不知廉耻的事,枉读了一辈子圣贤书!”他大言不惭地认下了所有的罪。 亚何展开图,寒山两字格外扎眼。一个遥远的声音呼唤着他,但一时间辨不清这个讯号从何而来。寒山,这个模糊的印象为什么能牢牢牵住他的心?他让宁旭先带收图的人去见将军,然后对李若说:“在把你jiāo出去前,我还想多问个问题。知不知道谢宇轩?” “问他干什么?我什么都不会说。” “你必须告诉我真相。” “没有必要,死去的人不会活过来,就算我们再弥补……” “是你害死了他?还是有别人?” “年轻人,何苦自找麻烦?奉劝你一句,世上还会有谁相信谢宇轩的清白?” “谢宇轩是清白的?他和寒山有什么关系?”“随你去想。”他再不愿多辩解一句。 于是亚何把他送到驿馆,也就是林将军的住地。林潇将军亲自到大门口迎接。 当将军出现在眼前时,亚何惊呆了。他一眼就认出了这张脸。这个人,他的直觉告诉他,将是解决种种谜团的钥匙,从寒山传说到十四年前的谜团。 ※※※ 漆黑的夜,云裹住了月的眼睛,似乎不忍让她看见世间的残忍、罪恶、凄怆。驿馆上下一片宁静,只听得见风吹树叶的沙沙声。守夜人困倦地打着瞌睡。林潇的书房却还亮着灯。他毫无睡意,在书房里踱着步。“嗒、嗒、嗒”,步点沉重而有节奏,时时震动着黑夜。将起草的奏折、制敌方案、回忆、感怀纠结在他的脑海,令他一刻也停不下。无意识地,几个词断断续续地从他的嘴里蹦出来。“寒山……碎心湖……冷月……战争……阿若……宇轩……死……后悔……” 林潇是个身经百战的将军,有着足可以自傲的赫赫战功。没人知道他脸上细密的皱纹里深藏着多少故事,没人知道他紧锁的双眉锁住多少忧伤。他从不轻易表露喜怒。岁月无情地夺走了他的激情,战场无情地夺走了他的同伴,有一天他也会变成那荒冢中的枯骨,就像他亲手掩埋兄弟们的尸首那样。但他从没后悔过披上这一身战袍,死节从来岂顾勋?武将的生命属于战场。为国流尽热血,化作尘土,或者马革裹尸,都是他的归宿。 他丝毫没有意识到门外的侍卫早已进入梦乡,另一双漆黑的眼睛长久地注视他。林潇坐回书桌前,提笔正yù写些什么,门外的惨叫惊动了他。他立时取下墙上的剑,推门就刺。他刺中的是银色的剑鞘。蒙面的黑衣人用剑鞘挡住了这一击,随后轻轻一拨,把剑锋移至别处。将军横剑,不作声,用犀利的眼神盯着蒙面人。那人的眼里shè出咄咄逼人的冷傲之气。这样僵持了一会儿。 林潇注意到他们两个之间的地上还躺着一个黑影,他小心翼翼地问:“你是谁?他又是谁?” 来人扯下面纱:“亚何。他是想杀你的人,我下手重了,已经咽气了。将军,你也太不小心了,怎能让侍卫在门口睡大觉?” “这位侠士白天行侠仗义令人钦佩,夜晚翻墙入室形迹如同梁上君子,功夫真是十分了得!深夜造访有何贵干?”他嘲弄着亚何。 “将军,在下只是怕又有人要窃图,暂时充当守卫罢了。无意打扰将军。” “你私闯民宅还无意打扰?简直滑天下之大稽!照实说!要不然就把你当小偷绑了!”显然,到现在为止,林潇还未认出他。到底已过了十四年!当年他才丁点大。他犹豫片刻,言道:“将军,我为一桩旧事而来。” 林潇这才把他请进屋。 第五节 今朝深怨,昨日黄花 第五节今朝深怨,昨日黄花 灯光下,林潇盯着他瞧了半天。棱角分明的脸,俊朗,秀逸,有力的剑眉,锐利闪亮的眼,深邃神秘,结实的身板,浑身散发着大丈夫应有的气度。林潇阅人无数,却看不透眼前的年轻人。然而,这个年轻人深深地唤起了他早年的记忆。 “将军,您让我想起了一个人。” “你也让我想到了一个朋友,只是……不提也罢。” “将军想不想听一个故事?” “难道你深夜里跑来只为了讲故事?” 亚何没有理会将军的吃惊,自顾自讲了起来。“有个孤儿,在四五岁大的时候,一夜之间,家里发生了天大的事,只剩了他一个。后来……”他顿了顿,微微一笑,模仿林将军的口气说:“那件天大的事是因为……不提也罢。”林潇不满地急问:“后来如何?既然不提也罢,你还来做什么?”显然,他有种预感。 “后来,一位恩人不远千里将他护送入师门。这个人在黑夜里把几乎失去知觉的他从死尸堆里抱起,安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4 章 葬他父母的遗体,把他抱上马背,直向西南。这恩人把孩子留在师门,自己走了。后来的十几年里,孩子再没见过他。这孩子还记得他当年说的话:别怕,有些事不容我们退缩,只有一条路,熬过去,会好起来的。十多年过去,长大chéng rén,他想找那位恩人,可惜人海茫茫,毫无音讯。恩人连名字都没留下。” 林潇的脸色微微起了变化:“这孩子是你吗?” “我说过我为一件旧事而来。”入江湖许多年,他一直向世人隐瞒着这个秘密:亚何,就是十四年前的谢岚。 林潇起身,打开窗子望了望黑漆漆的天。天下真有如此巧事?他苦笑着转过身,再看眼前的人,觉得好似回到了年轻时与谢宇轩叱咤风云,指点江山的日子,当年的金戈铁马仿佛就在眼前。可是过去的事就再也不会回来。谢岚为何要找他?难道还是为了报仇?回想起他牵着小谢岚的手行走在盘旋的山路上,孩子用幽幽的语调问:“叔,你是带我去报仇吗?”眼里弥漫着可怕的杀气。想来就觉得心寒。 他郑重地说:“年轻人,我也告诉你一个故事。他是个好人,大英雄,曾经万人敬仰,但在十多年前,一场变故把他一夜间变成万人唾骂的小丑。他死在猜忌和诋毁中。没人再相信他的清白,因为别有用心的人往他的身上泼脏水,而他已死,不能为自己辩解,即使他活着也是百口莫辩。诋毁他的人中,有他曾经最信任的部将。多么让人寒心的事!谁相信最可悲的英雄不是倒在沙场的箭雨下,而是因为最信任的人的落井下石……幸运的是他不知道。正义并不时时都伸张。” “将军,别再打哑谜了。人死不能复生。无论是马革裹尸战死沙场,还是被暗箭中伤,英雄终归是英雄,无论有没有人记住他。就像那曾经的狄青大帅,就算被贬陈州,我们仍敬重他。” “你也知道人死不能复生?你也知道英雄不计较名利?那你何苦还握着旧事不放?” “谈何容易?他事都能释怀,此事不能!” “孩子,你不知道,官场上的是是非非太可怕!我敬重宇轩,但不能不为他感到惋惜。他为他所坚持的原则付出了生命的代价。是否值得?他的死什么都改变不了。以前他手握重兵,他们还不敢胡作非为。他一死,小人得势!恨浮云蔽日!也想过解释真相,但我无能为力。所以这些年,我只能浑浑噩噩的,混着日子,等待时机。既不支持哪一派,也不反对哪一派。所以我才活到今天。岚儿,打消那个可怕的念头吧!” “难道我为父申冤都有错?” “此仇该报,然不得报。他们会遭报应的。你师父写信告诉我你离开了蜀山,他想拦但没拦住。我知道你下山无非为了报仇。难道他就没有教你要有博大的胸怀吗?难道你就不能忍一时之气?我和他都派人找过你……这些年你一个人是怎么过来的?” “将军,请听我细说。那场变故对我而言是场灾难。我恨一切人,对谁都怀着敌意,把所有事都埋在心里。上了山后,师父第一做的是磨炼我的心xìng。我天天与青山绿水、缭绕的云雾作伴,读书识字,练习琴棋书画。渐渐地,我知道自己该做怎样一个人,怎样才是大丈夫。但我始终认为决不能原谅他们!后来师父把我带到兵器室里,让我选一件武器。他说,剑是用来保护人的,就像你的父母用剑保护你。最后我选择了这柄无名剑。这是柄血xìng的剑。我要用它来保护人还要报仇。许多年后逃出师门,便四海为家,做个侠客。我做过很多事,但从未放下剑。下山不单为了报仇。将军,当你看着身边的人受苦,你不会不闻不问吧!如果那时我已长大,爹娘也不会惨死。我不愿在我的周围再发生悲哀的事,不愿看到无辜的人受到伤害。所以我甘心做个剑客。” “岚儿,那么以后呢?你爹对你有很高的期望。做个对社稷有用的人,你忘了吗?” 亚何沉默了。也许他今日走的路是他的爹娘、师父以及林叔叔都不曾想到更不希望的。对得起他们吗?对得起为他而死的爹娘吗? “岚儿,剑客不过是个浪子……做大丈夫,要成就大事业。我可以向朝廷保举,让你直接参加殿试。凭你的才智,他日金榜题名,点翰林定不成问题……” “将军的一番美意谢岚心知。然将军可知,岚心已冷?先父一生报效朝廷,下场且如此,教岚如何面对?” 林潇叹了口气,“只怕……罢了!岚儿,你可知那李若是何许人?”亚何一头雾水,李若?他从未听过这个名字。“就是盗走军事图又被你捉来的部将。他是谢帅的部下,当年不过是传令的小校,谢帅万分信任他,对他礼遇有加。谁知谢帅一死,他便与一些官员一道反言诬告,作伪证。不能全怪他,如果不这么做就唯有死路一条。许多将军的同僚部将就因为说真话被陷害处以极刑。虽然我是个例外。当初不太明白,今天我找到了一封信。看完你就会明白为什么我无能为力。但我仍希望有一日你能报效朝廷。” 信的内容如下:阿珠如晤,见信好,吾万分挂念。 料其怎敢伤汝与平儿!家与国,吾实不知如何取舍。行不义者必自毙,愿老天开眼,惩恶扬善,余死有余辜!只盼汝与平儿无恙。当年余昧心诬陷宇轩将军,违背道义,虽得一时苟安,一生不安。今日实不愿再作违天理之事。可笑十年寒窗,到今日,书上所言竟成一纸空文。 大丈夫不为情死,不为病死,当为国尽忠而死。可笑而今竟叛国而死!吾伏谢将军之勇,敬谢将军之义,悲将军命薄。将军为义一死,余虽非大丈夫,亦不愿累及他人。 吾愿以吾生换平儿与汝之平安。吾死不足惜。 念往昔,梧桐下相许今生,从此携手相伴。罢罢罢!事已至此,将平儿托汝,愿其能成大器。 李若叩别“想不到李若竟然是被威胁而成了别人的工具。他们的势力究竟有多大?” “岚儿,如果不想再让周围的人受牵累,别再过问了。” 亚何又沉默了。李若也是为了家人免受伤害,人之常情。他可以原谅李若,但这件事只让他增添了恨意。为什么有人能干尽坏事而逃过惩罚,逍遥法外?为什么这世界那么不公道?不,他不许这一切继续。 “将军,寒山是什么地方?记忆里爹娘提过。” “你爹在那里战斗过。我也是,还引出许多事……” 忽然从门外传来一个女孩的喊叫。亚何立即起身,林将军打开门,笑着领进个半大的丫头。“雪儿,别怕,爹没事。这位侠士救了爹爹,我们正聊着呢。”那丫头天真的大眼睛紧紧地瞪着他,随即与父亲耳语:“爹,那家伙穿着夜行衣,怎么都不是啥好东西!咱别理他!指不定他就是为了你的机密文件而来,骗取你的信任。”这些话却怎躲得过亚何的耳朵? 林潇训斥道:“傻丫头,爹还用你教?不许自作聪明!” “那位姑娘,在下不过是个江湖剑客,实在无恶意。碍了姑娘的眼,在下这就走,打扰了。”亚何正yù脱身,林姑娘大喝:“慢走,你既然能偷着进来,就说明你功夫不错,你得赢过本姑娘,本姑娘才能放你。” 将军狠狠地骂:“放肆!雪儿,不许胡来!”雪儿便一转身忿忿地跑出去。 “将军,令嫒真是女中豪杰,虎父无犬子。” “那丫头,她的娘死得早,怪我没好好管教。整一个小辣椒!人家闺女温柔娴淑,那像她那么泼辣任xìng?”亚何不置可否。 聊着聊着,林潇越来越觉得亚何只会显露出他的冰山一角。就像一本无字的天书,没有人能解得透。 第六节 惨剧绝情,弟兄绝义 第六节惨剧绝情,弟兄绝义 亚何等天微亮了才离开,直奔旭日山庄。 山庄门口寂静得可怕。那里从来都是个热闹非凡的地方,总有人切磋武艺,可是今天怎么了?一阵风拂过,风里有着特别的气息。这yīn冷潮湿的气息预示着…… 几具尸首赫然倒伏在门口,大门虚掩着。亚何很快辨认出那特别的气息是血腥味。淡淡的血腥味飘散在空气里,弥漫了整个山庄。他的心一沉,十多年前的梦魅幽幽地又不知从何处冒出来,浮现在眼前,挥之不去。他甚至不敢面对眼前的情景。接下来的事他不敢再往下想了。可是宁旭,宁旭在哪?难道他也遭遇了不幸?“不!”他在心底惨叫,“是谁下那么狠的手?”不知不觉,他已把这里当成了自家。 轰然推开大门,眼前的惨景令见惯了大场面的他浑身一颤。目光所及之处都是血。地上横七竖八地卧着、躺着、蜷缩着、伸展着的尸体,每具尸体上都有许多伤口,沾着血。每一处伤都能致命,伤口深浅一致。最可怕的是,每个人都被利器刺穿了胸膛。死状无一例外地恐怖。杀人的一定是高手。但怎样的招式才能使人如此恐惧而痛苦地死去? 他思索着,寻找着,穿行在尸堆里。他在内间找到了嫂子和侄儿的尸体。血迹未干。他们连女人和孩子都不放过。想到温良贤惠的嫂夫人,想到那孩子天真的笑,亚何觉得心像撕裂般地痛。尸体还温热,可见惨案才发生不久。他回来得太迟了。原本也许他能救他们。老天爷,为什么总要让惨剧发生在他的身边? 惶惑中,他回到大堂里,一贯细心的他竟没有留意披风和袍子、鞋子上沾了血,一行血脚印拖在他的身后。 草丛中一样东西引起了他的注意:一个躺在血里的yào瓶。他捡起yào瓶,弄得满手是血。只是个空瓶罢了,但怎么会落在这里?他闻了闻,浓重的血腥味之下,掩藏着一个讯号是剧dú。山庄里怎可能有剧dú?要知道宁旭从来讨厌这类在背地里害人的东西!难道是凶手留下的?近旁还有一柄浸透血的剑。他随手拾起。 从危险中过来的他太容易注意到身后的异动。有个人正轻手轻脚地向他走近,凶手还没有离开?或者他也是凶手的目标之一?无论如何,来者必不善。他的脑子飞快地转动着,而外表却还若无其事地出神地察看着剑上的血。等那人逼近,他出其不意地返身直刺。剑就停在那人的咽喉。他顿时僵住,仿佛在一瞬间变成了冰雕,从头到脚都凉透了聪明一世,糊涂一时来人是宁旭。 宁旭的眼布满血丝,燃烧着怒火,喉间不时颤动着,就像被激怒的雄狮即将bào发出愤怒。亚何立即收剑,心虚地把它抛到一边。“宁兄,你看到了。你怀疑我吗?不,这不是我干的。” “亚何,你这浑蛋!”一声长啸伴随着积蓄已久的怒气喷发出来。 “不是我,宁兄你误会了……”他百口莫辩。 宁旭将所有的愤恨都发泄在他的身上:“亏得我待你如手足,怎知你竟人面兽心!杀我亲人的恶徒!还死不承认?刚才差点连我也杀!不是你杀的人?那满手的血又从何而来?嗜血的恶魔!” “听我解释,你冷静一下!” 此刻他哪还知道冷静?望见那行通向内间的血脚印,他大吼一声,发疯般一把推开亚何,冲了过去。亚何不顾一切追上前:“宁兄,他们已经……死了!” 就见宁旭突然不动弹,许久才走到门前,像个做错事的大孩子般坐下,朝着从门槛边流出的血悲戚地哭。七尺之躯蜷缩在角落里,抱头呜咽。他连推开门再看心爱的人一眼的勇气都没有。 亚何走上前,按着他的肩膀劝慰:“振作点,我知道你很难过,但是还必须去面对。”谁知宁旭已完全没有了理智,他再次狠狠推开亚何,跑出老远。 亚何担心他出事,一路追去,追到花园里就不见其人影。“宁兄?”他呼喊,可是花园丝毫没有活人的气息。他毫无方向地乱撞,绕到假山后,突然发现宁旭提剑迎着他冲来。亚何这才明白宁旭是去取剑了!宁旭立剑摆开架势:“亚何,今日不是你死就是我死,灭门之仇不共戴天!我总算看清你的真面目,不要再伪装!” 亚何僵直着脸,有些晕头转向,口不择言:“我有什么理由这么做?要想杀你,我刚才就动手了!”他早该想到,按宁旭的脾气不可能给他任何解释的机会。但此刻他还想着如何解释。 “你后悔了?那你刚才为何不动手?现在还有出剑的机会,你的武功比我高,少废话!动手吧!连我一起杀个干净!” 一场兄弟之战,亚何无论如何都不想看到。面对宁旭的攻击,他除了躲还是躲,不出剑,只用剑鞘抵挡。虽然他很清楚只要一出剑就能制服宁旭,此般抵挡无异于自寻死路。但直到宁旭用出旭日剑派中最厉害的一招,他仍坚持着他的原则。就是死,也不能对兄弟拔剑。可惜盛怒之下的宁旭已不再把他当兄弟。 驿馆里刚从刺客的事恢复平静,脸色惨白的亚何又来造访宁旭已经气疯了,他实在无处藏身。林潇一见他的狼狈样,别提有多担心,立即吩咐下人好好照看。 “多谢将军,亚何感激之至。只求能暂避几天,在下一定在他找来之前离开。” 林飞雪张扬地教训道:“看看,还侠客?才这么一点伤就受不了?人家打了你几下?下了多重的手才弄成这样?”她嘲讽着,“不就是右肩上划了道口子?姑娘家都不怕!侠客怎能逃跑?丢死人了!”林潇斥责:“住嘴,这妮子!伤口很深,失血过多,须慢慢休养。”丫头又跑了。 “孩子,何必那么见外?这驿馆可不好闯。”“不必让将军为难。”“你还能去哪?”一个词忽然从他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5 章 的意识里跳出来,直接蹦到了舌尖。“寒山。”他自己也觉得奇怪,这地方总有莫名的熟悉感。也许他希望快些找到父亲的痕迹,快些报仇。“可是那里要打仗了。” “将军如果不嫌弃,亚何愿意效力。我们就在寒山会面吧!” “可以。你会发现那里与你的仇恨无关。去寒山吧,等你真正经历战争,你就不会醉心江湖了。我给你师父写了信,告诉了他,你最终还是作了个不该做的江湖人。寒山很美,也很……到了那里,如果遇到个叫冷月的人,告诉她,林潇向她问好。”最后一句林潇说得很勉强,亚何沉浸在自己的伤痛里,甚至连冷月是男是女都忘了问就点头答应。 谁都以为他不该待在江湖,那些人却不知道除了江湖,他什么地方都去不了。 安静的时候,伤口的疼痛与心里的重压反反复复折磨着他。宁旭持剑指向他的形象总莫名其妙的在眼前晃动。声声怒骂仿佛就在耳旁。原来他不是铁石心肠,原来他并不如外表显现的坚强。父亲的影子仿佛里自己很近,就时时围绕在身边似的。寒山,那到底是什么地方? 第七节 纯清幻界,冰雪侠心 第七节纯清幻界,冰雪侠心 冥冥中一股力量把他带到了寒山。只觉得一定该走这条路,就真的到了一个如世外桃源般美的地方塞北的桃花源。 那是个静谧安详的世界。湖边怪石林立,在碎石堆中流淌出一条小溪,源源不断地注入湖里。说不清溪的源头在那儿,也许它就是大漠中的精灵化成的吧!不知名的野花野草不时地从石缝里探出头来,随风摇曳。湖面被微风吹得泛起细碎的水花。这就是碎心湖。湖的另一头是成片的胡杨林这个有极强生命力的树种存活了下来。远处与云端相接的连绵的白色山峰就是寒山。 关于寒山的传说,已经随着时间变得模糊了。有人说,进入寒山的人没有一个活着出来,因为山中有恶魔。有人说,眼前的碎心湖常有白衣的鬼怪出没,他们守卫着寒山,守卫着碎心湖。还有人相信,碎心湖的意思就是有情人到了那里就再难续缘。寒山上有个寒月池,据说藏着秘宝。在无数猜测的诱惑中,许多人投身于这片白色的死亡世界里,后来再没人见过他们。逼他们走上不归路的是他们的贪yù。江湖人竭尽全力想象着猜测着,虽然这猜测从不见结果。 亚何并不关心这传说。此刻,他站在突出于水面的岩石上,陶醉于微风中,肩上的微痛已无关紧要。这里简直是幻境!安详到让心灵纤尘不染。如果永世居住在此,此乐何极?他笑着,吹着箫。平和的箫声与风声融合到了一起。 岩石背后,却有一双眼睛好奇地望着这个戴面纱的男子。这双眼睛属于一个美若天仙,清纯可人的女孩。可是美貌的背后掩藏着一项可怕的任务。师傅让她杀了闯进寒山的人,从小这就是她的职责。然而当她一眼见到他时,她几乎忘记自己的使命为之而生的使命!也许箫声太美了吧!他究竟有何魔力,能令她生平第一次有了违抗师命的冲动?他从哪里来?她想知道。 “亚何,看剑!”突然间,一个粗暴的声音打断了所有的美好。 他回到现实中。这声音让那女孩吓了一跳,而亚何平静如往日。他知道一定是宁旭追来了,该面对的总要面对,帐总有清的时候。他勇敢地迎上去。 宁旭一把掀下亚何的斗笠:“娘的你装给谁看?连以真面目见人的勇气都没有?”那女孩该感谢宁旭:她终于看清他的脸。年轻,英俊,有一种吸引人的气质,特别是那双深邃而忧郁的眼睛,蕴含了太多东西,看不透,猜不透。这会是个坏人?现在连驱逐他都不忍心了。 亚何yù言又止,宁旭拔剑就刺。一场恶战开始了。 水面上飞溅起几丈高的水花,剑的寒光不断跳跃、闪动,哗哗水声与金属碰撞声此起彼伏。她分明看见步步进逼的紫色身影和不停后退的蓝色身影。猛然间,亮起一阵绚丽的红光,灿烂夺目,就像个燃烧着yù吞噬一切的大火球。 打斗声在一瞬间停止。水花渐渐平息,而一团殷红散开在水面上。她听到紫衣人的咆哮:“为什么不还击?为什么不出剑?老子非杀了你!不杀你我就是王八!”没有回音。当她看清楚眼前的场景时,她几乎要哭了。亚何无力地单腿跪倒在地,低着头,一言不发。他紧握着剑,拼尽全力支撑着身体。剑还未曾出鞘!剑鞘上都是血。握剑的手在颤抖。从他胸前的伤口不断涌出鲜血,虽然用手紧紧按着,血还是从指缝间流淌出来。宁旭的剑已直逼他的咽喉,只消轻轻用力,他就会灰飞烟灭。此刻他绝无半点还手之力。然而剑在那个位置停下,再不挪动半寸,仿佛空气凝固了。 “这傻子,何苦连命都可以不要?他到底做错了什么事?”她想着。 亚何实际的痛苦要比他表现出来的强得多。由于动武,未愈的伤口阵阵作痛,新伤是致命的。新旧伤夹击下,他硬生生撑着,挚友的剑就在他的喉间。宁旭可以要他的命,但不能怀疑他。兄弟间的信任去了那里?他仅存一点意识去等待死神的邀请。就算宁旭不动手,他也撑不了多久。 “我竟下不了手,亚何!你这混帐东西是哪来的邪魔?你施了什么法术,让我鬼迷心窍,竟相信你这个恶棍!是不是你刚才施了妖术,为什么我对你还心存怜悯?算了,兄弟一场,给你点面子,自己了断吧!”宁旭把剑抛到他面前,背过脸去……怒气、怜悯,他竟不知该用何种心情去面对! 亚何不想被痛苦吞没,勉强一笑:“我真的值得你这样恨?在你眼里我就真的可以卑鄙到……” “住嘴!我相信亲眼所见!”他痛苦地闭上眼,等待亚何做出抉择。 “如果……”亚何喘着气,脸色苍白,固执地解释着,“我没有错……”他感到宁旭的目光虽然落在别处,他们的心还连在一起是的,他完全理解宁旭,“如果我用……生命……来证明……清白……加上这些年一起……出生入死……你信我吗?” 宁旭被问得愣住了。难道亚何真的执著到不怕死?难道真的错怪了他?一切原本的清晰模糊起来。难道可以不相信眼见的事实,而相信所谓的义气?眼睛会骗人吗?也许吧!无意中他瞥见亚何左臂上的伤疤。这个人可以连命都不要地救他,难道还会害他吗?他怀疑自己的冲动已造成了恶果。应该再斟酌一下的!他终于冷静了。然而似乎一切都太晚。他转头的刹那,目击了亚何的笑格外沉重的笑。“好兄弟……”笑让人心碎。宁旭万万没想到亚何还称他为好兄弟! 亚何的眼睛终于合上了,身子仰天倒了下去,微笑一直留在他的脸上。 “不!亚何!为什么不解释!你给我醒来!”宁旭冲动地扑向亚何。 她再也看不下去了,决不能让他就这么死。这双略带忧郁的又是有力的甚至坚毅的眼睛太美了!她相信英俊潇洒的外表下是颗火热的正义之心。“你这呆瓜让他解释了吗?”她从岩石后走出来,瞥了一眼不知所措的宁旭,俯身向亚何,叹了叹鼻息:“还有救,不过要快。”随即点了三道重穴护住他的心脉。 “妈呀,老子今天真撞鬼了?这鬼地方还会有人?你是谁?” “先别管,”她冷冷地说,“背上他随我来愣着干什么?你想眼见他死吗?”救人要紧,宁旭立刻行动。 第八节 柔乡雪月,瀚海幽思(上) 第八节柔乡雪月,瀚海幽思(上) 夜,大漠里安静得很,月特别皎洁,天特别广,感觉天上离人间特别近。于是便也生出时空错乱的感觉来。亚何独自生了堆火,坐在帐子外,吹着箫,望着天。前些天的事就如一场美梦,美梦终究是美梦。大漠的这让他怀疑,究竟哪里是梦境? ※※※ 他做了个很长的梦,梦里的情景很乱,刀光剑影jiāo错,已经死去的人的身影不时闪现,有他的父母、朋友、仇敌……喧闹非凡,却昏暗昏暗的,弄不清发生了什么,就像在yīn曹地府。好像听到有人喊他,想回应却没有半点力气。不,他一定要醒来,看清楚周围发生的事。 朦朦胧胧中醒来,发现自己躺在一张柔软的床上。想动,可是浑身酥软无力,动弹不得。环顾四周,白色的纱帘笼罩着床,床前炉火跳动着,薪柴噼啪直响,昏黄的光照亮了整个屋子。屋子不大,全用木头搭建。温暖的气息包围着他,沁入他的心。好温馨! 隔着白纱帐,望见就在他对面的桌边趴着一个白衣女子,柔顺乌亮的头发直直地垂下到腰际。结发的彩色丝带平添些许灵动。长长的白衣如纱般轻盈,繁复的衣褶如行云流水般飘逸。她沉沉地安详地睡着。朦胧间亦真亦幻,是仙子吧!凡间哪得如此奇女子?他望出了神。 是错觉?他还活着?还是死了?是天上还是人间?不知道。是否又进入了另一个梦? 正想着,那姑娘起身向他走来,掀开帐子,微微笑着。她太美了!雪肌朱唇,袅袅婷婷的身段,轻盈温柔的动作,还有悦耳的嗓音。“醒了?渴吗?想不想喝水?” 他想搭话,可喉咙怎么也发不出洪亮的声音,只吐出沙哑的几个字:“这是哪儿?” “寒山啊!你到这里来,怎么竟不知道这里是哪儿?你都昏迷了七天了。觉得怎样?伤口还痛吗?”她咧开嘴笑,转身倒了碗水,托起他的头,喂他喝下。“别乱动,免得加重伤。” 原来他还活着。那么宁旭呢?他们遇到了什么状况?他必须先找到宁旭。 “谢姑娘一番照顾,在下感激之至。救命之恩,改日定将报答。只是在下还有要事在身,先告辞了。”他不知哪来的力气,硬生生坐起。紧接着锥心的痛把他推回床上,惨叫一声。还想坚持,靠手臂的一点力气挣扎着坐起,只换来更深的痛。惨白着脸,咬紧牙关,豆大的汗珠从额角滚落,阵阵晕眩,还是站不起来半分。终于他耗尽了力气,身子重重地倒在床上。他还不甘心,再一动,伴着好似撕心的痛,和一声哀号,一股鲜血从他的喉间涌出。“我……这是怎么了……”虽不愿把“痛”字说出口,却无可奈何。 一直双臂jiāo叉冷眼旁观的傲月此时发话了:“知道痛了?”她擦去他嘴角的血,还有额上的汗:“躺着别动,如果痛就别逞强。扯裂了伤口,神仙也救不了你。你伤得很重,捡回条命可不容易!再说外面冰天雪地,能上哪去?等你伤好我自然赶你走谁愿意你留下?当然,如果你不想活了,随你怎么折腾自己,我就当前七天白费力气。” “对不起……”倔强的亚何第一次没了辙。“可是我那朋友……”“担心好你自己就行。你口口声声唤其兄长的人现在在山谷采yào我可不放心五大三粗的他照顾人。难道还担心我吃了他?”“可是……”“你真罗嗦!他当然已经原谅你了,何况我没看出来你做错什么。” 他小心翼翼地问:“姑娘怎么知道我和他……” 傲月咯咯直笑:“你兄长又不是哑巴!放心吧亚何大哥,好好休息。” “姑娘不介意我再多问一句吧……我的伤多久才能复原?” “这可不好说,要是你死命折腾,我的医术再高也救不回。” “我不折腾,不给姑娘添乱。就怕等不及……” “是别跟自己过不去。不要多想,在伤好以前,这样可以快一点恢复。不打扰大哥了,好好休息。等晚上再来看您。”说着她退向门边。 “姑娘留步敢问芳名?” “傲月,孤傲的月亮。亚何大哥,叫我月儿吧!”她羞红了脸。那张脸仿佛阳光下绽开的桃花。望着那动人的笑,他的心都快醉了。那一刻他什么都不愿意多想。从没见过那么美的微笑。月,她就像是圣洁的月亮,是的。亚何默默念叨,不知不觉沉沉地睡着了。入江湖以来第一次,没有做梦,没有突然醒来。 ※※※ 月下。宁旭呵呵笑着走来。“老弟,放着明早的大太阳不晒,今晚晒月亮?” “宁兄先休息,我睡不着。” “当然睡不着,寒山上柔乡美人,这里只有我这大老爷们……” “宁兄啥时候变罗嗦了?” “别死撑了,嫦娥妹子一笑,你都能醉死过去。俺也年轻过,这些事总知道。你该谢谢俺给了你一剑,换来几辈子都巴不得的美事。有姑娘投怀送抱……” “宁兄你说哪去了?”他有些生气,“傲月姑娘温婉高雅如天仙,怎我等粗人可攀配?” “你有情她有意,哪里不配?” “你不累?”他突然来这么一句,让宁旭摸不着头脑。“不累。” 亚何立刻站起来:“一样睡不着,赶路。什么时候想睡了什么时候直接躺下睡。” “干什么!”宁旭很是光火,“跟我叫板是不?有种你上山把傲月姑娘带下来,只会坐荒土堆上楞想,呆!” “我不跟你理论!”亚何收起包袱就往前走,什么也不管。 可是思念一旦开始就难以停止。傲月早已经嵌进他的心,一个个细小的片断浮现。大漠里的路总像是没有终点,他也不希望走到终点,如果能一直想下去……清冷清冷的风时时催促他冷静,他却甘心糊涂。 ※※※ 大雪天,风从门缝窗缝里呼呼灌进来,木屋嘎吱嘎吱响,好像随时都会塌了似的。天白茫茫灰蒙蒙,什么也看不清。 “外面在下雪吗宁兄?” “好大的风雪。”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6 章 “傲月姑娘……不会来了吧。” “放心,这里虽然简陋,不过什么都有,饿不死你。” 不知为什么,听到这样一个寻常的消息,心里还是不自觉翻腾了一下。 傲月还是来了,如往常一样,带着微笑。虽然风把她的脸冻得青紫,雪落满一身。 “月儿……姑娘?”他生涩地唤。 “大哥今天觉得怎么样?” “承蒙姑娘关心,好了很多。”宁旭憨憨一笑:“姑娘怎么不问候俺,只看着老弟……” “当然不敢把宁大哥漏了。” “按姑娘的吩咐,yào煮得差不多了。” “我先看看……”她径直坐到亚何的床边,试了试他的额头。 傲月离他那么近!他痴痴欣赏着美,连眼睛也不眨一下。很喜欢她做事认真的样子,眼里满是专著和单纯。 “手?”他乖乖捋起左手的袖子,把手伸给她。 她先是怔了怔,然后盖上丝帕一块,平铺开长袖,再隔着袖子为他把脉。 他看不见她的手,却能感受到她的温情。心跳不由自主加速。 许久她站起来带走丝帕,说了一句与主题无关的话:“月儿有件事不知当问不当问。” “怎么了?是不是老弟他……”这一说倒把宁旭惹急了。 “姑娘想问的是它吧,”他指了指左臂上的伤疤,满不在乎回答,“很久了。江湖人么,没什么。” “咳,姑娘,快把俺吓死了!就这?咱跑江湖的谁身上没有几条?他已经算运气了!说起来有些不好意思,那天老弟还救了我一命。真够悬的,妹子,那老家伙的刀离我的脑袋就这么……”宁旭用手指比划,“这么一点!我还一点没知觉,突然老弟就扑上来。咳,一剑穿心啊!真他妈厉害!妹子,你是没有看到,我看见那血都吓傻了!可惜老弟自己也挂了彩,差一点胳膊都废了……”宁旭还想说,亚何不住苦笑:“行了宁兄,都把人姑娘家吓着了。” 傲月的表情沉静而忧伤,深深叹口气:“大哥太辛苦了。你一定经历过许多坎坷,把什么事都埋在心里。” “妹子,放一百条心!他吃什么苦!老弟那是什么身板!铁打的,刀qiāng不入,比盾牌还结实!” 她很不满:“要不是你,他哪会受这种苦!” “这……这也怪我!又不是我叫他跑江湖,他什么都能干,偏偏……” 亚何咳了一声,宁旭的话太多了。 宁旭紧张得立刻去端yào,结果莽莽撞撞差点一脚踢翻炉子。 “瞧你,怎么做事的!就你这样照顾人,活人准被你折腾成死人!” 宁旭吐了吐舌头:“老子就是做不来这些事。雪停了,老子出去转一圈。老弟就jiāo给月姑娘照顾……”不知他安的什么心,一闪身出去了。 “外面风雪jiāo加,宁兄……” “大哥不用担心他,雪山上的天气就是这样,刚才还狂风暴雪,一会儿就放晴了。” “就像宁兄的脾气?”两人大笑起来。“其实他的心特好……”亚何补充。 “对了,今天来的时候没冻坏吧?以后再遇到雪天不要那么辛苦,我的伤已经好了大半。”他费力地坐起,“过些天就可以下地了。”“先把yào喝了,可不能逞强!”“哎,知道。”他笑了。 “在这里住得惯吗?” “就是闷得慌……” 他没有想到,简单一句话,傲月牢牢记住了。第二天醒来的时候,枕边多了几本书,更令他兴奋的是桌上多了一张琴。“这是月姑娘的?”宁旭绕桌子转了好几圈:“你们喜欢的东西,俺不懂。”傲月咯咯直笑:“大哥不是说闷吗?月儿给大哥弹一曲。”“俺还是吹风去吧,对着这东西打呼噜可不好。” “宁兄,月姑娘的一份心意……”“别说,俺留下,俺还是挺怕月姑娘怪罪的。”他的样子又一次把傲月逗乐了。“宁大哥只消坐着。除了师父,还没人听过月儿弹琴呢!”“没事,俺反正听不懂,姑娘就把俺老弟当师父。”这下亚何也笑了:“宁兄,你再说下去,月姑娘就不是请你听琴,要请你喝西北风了!” 这以后,他再也不觉得这地方给他带来寂寞,因为傲月每天都会出现,她不厌其烦地把亚何想读的诗文一遍遍念出来,他听累了她才歇。傍晚时分,她会在月下弹琴,边弹边唱,她的声音如夜莺般悦耳。他沉醉在歌声、琴声与微笑中。 如此佳人,亚何怎会不爱?从见到她的第一眼起,他就被那不凡的气质迷得神魂颠倒。他们或许本来就是天造地设的一双,或许前世就注定了今生的缘。如果顺着他的心意,也许一生将从此改变。爱情的力量诱惑着他,有一种冲动,从此搁下剑,再不做什么剑客。但是那只是一时随兴的念头,亚何毕竟是理智的。如果他爱了而不能给她幸福,就等同于伤害。或许有一天他会战死沙场,有一天他会被仇人千刀万剐死无葬身之地,这些谁都不敢保证不会发生,因为他是个剑客。那么此时傲月怎么办?他不愿看见傲月心碎的眼泪。 ※※※ 谢岚何德何能?他抬头问上苍。一贯对他吝啬的上苍突然慷慨地把一段近乎完美的爱情放在他的面前!他受宠若惊。怪上苍太慷慨。他曾经因为慷慨的上苍而拥有英雄的父亲,然而曾经就是这个慷慨的上苍无情夺走了他的一切,当着他的面把美好的一切撕得粉碎。他不希望获得的结果是失去。 他轻声说:“老天爷,我该谢你还是该……”紧锁的双眉如同心头的锁。 “老弟?”宁旭三步并作两步追上来,“你知道俺这脾气,有话不说就不畅快……” “没事宁兄,是我自己心里不畅快。”他回身一笑,轻轻在宁旭肩头砸一拳,就算不计较。 “话说回来,你到底喜不喜欢她?我看今天我们走的时候她明明……说我笨也看出她……你咋就不开窍?” “你以为我什么也不知道?” 宁旭从来不知忍受:“折腾来折腾去到底啥意思!小子,急死我也!假傻还是真傻?”他有一句没一句地诅咒着,“在一起那么久,只知你喝酒吹箫厉害,还从不知你那么呆!你脖子上的那颗是木瓜!扭扭捏捏,姑娘家都比你爽快!” “谁都不可能知道。我是个浪子,你一定这么想。可是像我们这种在刀口上讨生活,提着脑袋过日子的人还指望什么?就像嫂子说的,我就是寒冰,谁遇到我谁倒霉。” “我知道!你经历过坎坷!可是老弟,这样太累!潇洒点,好不容易来人世间走一遭,咱做剑客的已经够苦了,还要处处想着别人?妈的别人给咱啥好处了?管他娘的别人的麻烦做什么?” 涉足江湖,谁不怕个“情”字?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多少英雄豪杰难过一个情关,以一个惨字了结一生?师父让他用真情待人,却教给他一套无情剑法!“剑的至高境界是无情。”他至今无法明白。他握着无名剑,一次次徘徊在正邪善恶间。如果有了情,剑客等于为自己造好了坟墓。可是作为一个血xìng的人,如何能无情?他心知自己过不了这一关,却偏选了条无情的路!有无数次,他手下留情,饶过了对手一命。他不轻易杀人,就因为他实在太善良了。他几乎死于宁旭的剑下,正因为兄弟情。而今,傲月的似水柔情让他无言以对。也许,他正是用情在为自己掘墓吧!也许有一天他的下场……那么这一回,无论如何不能拖累他心爱的女人。远远走开,在天涯祝福她吧! 佛家说,有舍才有得。可是他,注定了要在选择的时候摇着头,一次次舍弃,学着甘心无悔。 “宁兄,忘了她,林帅还在等我们。” “对啊,说不定还可以为你嫂子报仇。可你下得了狠心?” “至少现在可以。”亚何清楚记得离去时的寒风,还有那心碎的哭声,尽管此时已置身大漠夜月之下。可是他不能停下脚步,只要他是剑客。 能与他作伴的只有宁旭的牢骚。 第九节 柔乡雪月,瀚海幽思(下) 第九节柔乡雪月,瀚海幽思(下) 同一轮月,载着两个人的思念。另有一个人正抬头望着同样的天。寒山上的夜晚很冷,她冒着凛冽寒风,站在寒山的最高处,守望。从见到亚何开始,许多事就变了。她已经变不回从前的天真,他走了,尽管是无意,却还在她心里留下伤,无法痊愈。冷月师父忽然出现在她的身后。 几天来,她目睹着爱徒或喜或忧。那个叫亚何的年轻人完全夺走了傲月的心。在这之前,她从不会深夜不归,不会在练剑的时候心不在焉,不会一有空就往外跑,不会时而偷笑时而泪流满面。以往师父身边那个可爱的乖巧的徒儿不见了。前几天她把自己锁在屋里一个人痛哭,把满屋子的瓶瓶罐罐都摔破了。今天的气色好不容易平缓了一点,却在这里发呆。怎不叫人担心? 冷月替徒儿披上寒衣:“月儿,那么晚为何不休息?” “师父,徒儿只想吹吹风。” “你的心事还想瞒过师父?还不就为了那臭小子?我说过要不他留下,要不你随他去,如今人都走了,还望什么?师父告诉过你,那小子不过是个浪子。他别想再踏上寒山,要让我见到,定把他剁成ròu泥喂狼。”她急忙辩解:“他不是坏人。不过有些难言的苦衷。”这以前师父说话她从没回过一句嘴。 冷月暴跳如雷:“反了你这丫头?敢顶撞师父?谁给你的胆?”“徒儿知错了。”“行了,谁要你假惺惺?有了情郎,那还要我师父?”“徒儿不是这个意思,求师父不要伤害亚何大哥。”“你还帮他说话?我真不该让你下山。男人都不是好东西。人家早走远了,就你还痴傻!”冷月狠狠数落。 “不,快打仗了。我可以感觉到他就在山下。一定。大哥不会坐视不理。” “你个死丫头!撞了南墙也不知回头!赶快去睡,要不然就别认我这师父了!”她目送着徒儿勉强的背影步入山庄大门,摇了摇头,抬头望天。冷风吹得她直打寒颤。 是苍天无情吗?不然为什么她等了那么多年,心爱的人依然不见影?她的徒儿会不会又重蹈她的覆辙?她不敢想。他们有他们的大志,而她们……只能在天边守候着他们的归来。老天,这是什么理? 而傲月,回了房,又悄悄打开窗子,望着天发呆。他到底会去哪? “姑娘可知寒月山庄有个唤做冷月的人?” “正是家师。亚何大哥为何问及她?” “林潇将军托在下问候冷月师父。” “大哥来寒山就是为了这一句嘱托吗?” “不是,因为山下要打仗了,在下期望能为国效命。此处乃一重要关隘,历来为兵家必争之地。姑娘在山上可要小心,刀剑无眼,敌兵更是不会讲情面。” “早知不该救你。”她的脸突然晴转yīn,“救了你,有多少人将枉死!争来争去为什么呢?原以为你善良,却不知也是个杀人的屠夫!江湖人都那么坏吗?” 亚何忽地坐起,与她理论起来:“若有人闯入寒山,姑娘决不留情。那么有人侵害大宋江山,作为大宋子民,何来袖手旁观之理?亚何何尝不知杀人之罪!然而江湖道唯有以此解决问题。亚何非将,无法阻止敌兵入侵,亚何亦非寇,求的是尽力。江湖人多多少少都欠着血债,却为无奈。” 傲月瞧他认真的样子,哑然失笑:“既已救了你,难道还怕本姑娘杀你不成?” “闯入寒山,亚何早就触犯了山规。姑娘若觉得亚何有错,要亚何一死,亚何只得以死谢罪。” 她望着他平静顶真的神情,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姑娘从小在山中长大,不知人间悲苦纠葛。世间没有简单的好与坏,好人一样会做错事,坏人并非不存半点人心。亚何是不是好人自己也不知道,不过亚何本意不想伤害人。一切善恶终有报。亚何手上沾的血总有一天是要还的。这才是江湖。姑娘如此圣洁,还是不要涉足的好。” 傲月很严肃地回敬:“你那么想还债,那就找个办法还吧!” “姑娘但说无妨。” “小心养你的伤,伤好了,债也就还清了!”他们一同笑了。 那就是亚何的梦想吧!亚何怎么会是江湖人?她一遍又一遍地问。曾经有许多江湖人来到寒山,这些人唯一的目的就是寒山的宝藏。师父毫不留情地将这些眼里只有钱和权的人沉在碎心湖底。傲月也恨江湖人,如果没有他们,寒山的生活将更美,至少没有鲜血。可是亚何与他们完全不一样。那一天,亚何站在湖边吹箫的那一天,她完全没想到他是江湖人。当宁旭追着他打的时候她才明白过来。更意外的是亚何竟然那么义气! 吸引她的是他的儒雅和倔强,以及才气。 那一幕刻骨难忘:远远听见小屋里飘出醉人的琴声。谁?难道寒山上来了别人?傲月飞奔到小屋门前,突然不知说什么好。本应当躺着的亚何正坐在桌前,拨弄琴弦。一串串缠绵雅致的音符从指尖翻滚出来。他抬头见到傲月,温柔一笑,低头投入他的曲子里。傲月没听过这曲子,但分明感受得到其中的忧伤。 曲终,他又笑了笑:“见有琴,突然起了雅兴,胡乱拨弄几下。让姑娘见笑了。” “胡乱拨弄都那么好听,认真的时候真不知变成什么样。” “姑娘不要取笑在下,论琴艺,亚何甘拜下风。” “月儿还以为……大哥和宁大哥一样,不解风月。”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7 章 “其实……”亚何似乎想说什么,却没有说完。 “大哥想说什么?”“其实我只是半个江湖人。” “另半个呢?” 他怎么也不肯说。她突然意识到,亚何的心里藏着一些很深很深的东西。然而无论如何,他抚琴时儒雅的姿态已经深深印刻在她的心中。 还记得那天他们同游寒山。宁旭不在。亚何想出去走走。于是偌大的天地间,只有他们两个人,山谷里繁花似锦,山雾在脚底下穿梭,好似步入仙界。记不清什么时候他们的手握在了一起。他们走了很多路,一直到山泉的源头。她怕他的伤加重,提议休息一会儿。他面对着满山谷的芬芳,感叹:“月儿,没想到雪山深谷竟有如此景色。真美,真想一辈子住在这里……” “大哥真的喜欢就多住几天……” “已经打扰了很多天,终是要走的。”他要走了吗?为什么在那么美好的时刻出现那么扫兴的字眼? “大哥以后还会……还会来看月儿吗?” “宁兄该等急了。”他连头也没回。 宁旭见他们手牵手出现的时候,笑得差点跌倒:“姑娘,除了你,世上没人治得住他。”就在那一刻,亚何才发现自己的举动有多么不妥。他立刻抽回手,而傲月羞红了脸跑着离开。 他究竟在想什么?傲月知道自己必须弄清楚,在他离去之前。可是终于,她还是错过了。为什么?就因为他心中的死结?傲月狠狠地骂:“懦夫!”可是一边骂,一边心痛。该怪自己,都是自找的麻烦。 “大哥,那天大哥说过:想留下……是真的吗?” “想是一回事,你知道我不可能留下的。” “大哥要走了,再听月儿弹一曲罢。” “谢姑娘好意。不过不劳烦姑娘了。” “大哥不是很喜欢听……” “喜欢是一回事。” “月儿不觉得麻烦,如果大哥爱听,月儿可以……” “我说了不必。” 她没想到亚何那天突然那么粗暴。“天下无不散之宴席。月儿明白了。大哥的伤还没全好,别动气,伤身。是月儿不好……” “不怪你。是我添的麻烦。我……过几天就走。” “那么大哥一路保重……” “会的。也祝姑娘幸福。” 这句话就好似一记重锤,打碎了她所有的梦:“大哥你真的不明白月儿心里所想?” “素昧平生,月姑娘不一样不明白在下心里所想?”亚何的话一句比一句dú。 “好一句素昧平生!大哥话已至此,月儿也只好照实说了。大哥真的一点都不想留下?若真不想,现在就可带上东西走人,从此再不近寒山半步!你做得到吗?几天前是谁非要听琴?到今天还是这个人,说出的话着实伤人心!我不明白为什么你就是不肯说心里话?大哥,月儿留不住你,那么大哥能不能说一句心里话,好让月儿死心?” 这些话让亚何的脸色比挨了qiāng棒都难看,她说得够直白,他本想含蓄地蒙过去看来是不行了:“月姑娘深情一片,着实让在下感动。” “大哥不能留下,能不能带我走?我们一同浪迹江湖。”傲月又给了亚何一棒。 亚何瞪着眼睛哑口无言,这是女孩该说的话?她除了回避,只好回避:“别说了,阿月,你不可能明白。” “为什么?我为什么不明白?我也会武功,不会拖累你,这有什么难?” “姑娘,全天下像我一样的人多得是……” “弱水三千,只取一瓢。”说这话时,她的脸涨得通红,像一团燃烧得正旺的火。 亚何恨不能把自己揍死。“可你还是不明白。我们从来在两个世界里,我不配!我不能让你牵连上那么多事!” “你不配?笑话!你是个懦夫!外刚内柔,有什么用?只是莫名其妙的倔强!你一直在逃避,刚才总算说真心话了!大丈夫敢爱敢恨!你明明……为何逃避?这算什么?我这是何苦?你太让我失望了!” 傲月冷笑着泪流满面。对,她就是这么骂的,把亚何说得恨不能钻进地缝。他活该!她当然知道有些话应当含蓄地说,因为她不是男孩。不过有什么关系?她所追求的是她的爱! 亚何犹豫了很久,才终于说:“阿月,让我再想一想行吗?” 傲月很聪明,一下领悟这是托辞。“行!三天,我就等三天,不会自讨没趣。我现在就走,既然你不想见我。”她砰地推开门,大哭着跑出去,在风雪里一会儿就没了影。门在风里晃悠了老半天才大开着停下,冷风呼啸着吹进屋,把桌上的纸吹得到处飞扬。 三天,她没去。虽然她知道相聚的时间短暂,还是横下了心。三天都不能忍?将来他永远都不出现呢?那三天她并不好过,时时心不在焉。干等到最后一天清早,她失魂落魄地跑到小屋前。听到的却是亚何与宁旭的吵架声。她躲在门背后偷偷地听。 “你小子发什么神经?多好的姑娘!你脑袋缺根筋吗?” 亚何冷冷的回答:“就当我是个呆子。” “要走也等那姑娘……” “她不会来了,宁兄,就当从未遇到她。萍水相逢,不过匆匆过客。我欠她的这辈子也许还不清了。” “你小子算什么东西?别嫌我粗鲁,他娘的老子都看不过去了!老子今天不骂出来心里不爽!妈的!她招谁惹谁了?你扪心自问,那姑娘哪里差了?不是她医术高超,你这混球早见阎王去了!在中原你对那些个所谓的名门闺秀不放在眼里倒算了,她有才有貌,对你情深意重,又怎么不合你心意了?还把人家气走?我怎么有你这么个兄弟?妈的,我怎么想怎么气。” “要揍就揍吧,随你处置。但我们必须走!” “混帐东西!”屋里突然出现了很大的动静,好像两个人打起来似的。 糟了,她赶忙冲进屋,为亚何挡开拳头。那两个人都愣住了。她见宁旭满脸无辜的样子,可爱极了,再见亚何,惨然笑着,很是忧伤,更怀着抱歉。他正yù解释,她抢着说:“想走就走吧,啥都别管。把该忘的忘了,就当没来过寒山。二位侠士保重。”这话几乎脱口而出,尽管一边说一边后悔,却也无可奈何。他还没来得及接话,她又说道,“别忘了吃yào。伤还没好,身体是自己的,行走江湖,别老觉得对不起别人就折磨自己。宁大哥看着他一点,别让他胡来。”宁旭点头应声。 她故意停顿,想听他再说几句。可是他突然张嘴结舌不知道说什么好。她等了半天,只得冷笑:“本姑娘不远送。”他望着傲月的眼睛,很久很久,才转身离去。他转身的刹那她再也禁不住眼泪:为什么要在他面前故作坚强?为什么要让他心安理得地离去?她听到宁旭低语:“再说些什么,告个别吧!”然而他头也不回地迈开了步子。连“再见”两字都没有说!一种强烈的共鸣,使她感觉到他的心剧烈地痛着,不然,他不会连一个字也说不出口。只是她怎么也不明白:寒山的冷可以冻彻骨寒彻心,为何他宁可投身于寒冷中,也不愿接受屋里的那份温情? 风卷起散落的雪,在空中飞舞,天地间白茫茫的一片。眼看着两个黑点渐渐淡去不和谐的黑点。 他还会回来么?不会了吧?这只是一个梦。傲月告诉自己,忘了吧。可是每每这样感叹,就会发现她的心已经被一个飘逸的身影填满,并且那身影已牢牢地在她心里安了家。 第十节 霆雷霜花,军旅怨曲 第十节霆雷霜花,军旅怨曲 清早。亚何与宁旭收拾完东西,向南而去。他们决定去找林帅。边关有战事,英雄如何敢等闲?行了一天的路,仍不见人烟。亚何思量着是否走错了方向。 忽听远处隐隐传来隆隆声,如天边滚动的雷。声音越来越响,越来越清晰,从四面八方传来。一阵飞沙走石,大地颤动。只见地平线上涌动着一股潮,沙潮铺天盖地席卷而来。风夹着沙,弥漫在空气里。地平线上浮现一条黑线,不一会儿就成了一个个沿着沙丘直泻而下的点。转眼看见一群群人。是军队。沉闷的隆隆声过渡到震耳yù聋的声音:马蹄声、喊杀声配着鼓角声。骑兵风驰电掣,旌旗随风飘扬。一边是“林”字旗,战士青衫铜甲,一边是“孟”字旗,紫衣铁甲。不一会儿,空旷的沙地上挤满了人。这就是大漠的战场。 亚何神情凝重,一抽剑,寒光刺目,仿佛剑也懂他的心思。宁旭戏言:“老弟,别动,要是你再有闪失,傲月姑娘可要把我当柴劈了。” 短兵相接,此战特别残酷。宁旭不顾一切冲入敌阵,举剑就舞。一剑刺去,当即血溅三尺,对手一个接一个倒下,遇到他的人都仓皇逃窜,慌不择路,许多人自相践踏而死。他满身满手满脸血污,杀红了眼。亚何杀入骑兵阵中,无名剑横扫马腿,撂倒下一大片。他一剑挑下个校尉模样的人,翻身上了他的马,在马阵里横冲直撞,惊得对手人仰马翻。剑到处,鲜血喷涌,但他那柄神奇的剑上没沾半滴血也许因为剑实在太快了吧! 他们几乎同时注意到,我方的将领是个粉衣银甲的女孩,一点没有娇羞之气。亚何在驿馆已领教她的厉害。宁旭不由怜香惜玉,杀上前帮忙。 一场血战杀得天昏地暗,直到双方鸣金收兵。留下的只有萧瑟。满地尸首破旗,血染黄沙,与黄昏的惨淡斜阳jiāo映。幸存的马儿嘶鸣着,孤独无依,当主人已不需要他们时,唯有与寂寞为伴。尸首终会被黄沙掩埋,血迹终会被大雨冲刷,死者的名字终将被人淡忘,只有亲人很快会知道他们再也不能回家。他们留在人间的悲痛还会存在许久,不过终究逃不了淡去消失的命运。传说客死他乡的灵魂会成为野鬼。就让箫声让他们的魂魄安息吧如果有灵魂。 战斗结束的时候,亚何面向斜阳,吹着箫,站了很久很久。他避开是非的问题,同情并悼念着这些将变成森森白骨的尸首。其中有他剑下的冤魂。不知他的箫能否安魂。笑自己一手挑起波澜又一手以安抚者的形象出现。他自问有否资格?无论他在做什么,清理战场的人照样忙碌,唯一愿意听他吹箫的人是宁旭,可宁旭偏偏从来不懂乐。 “二位!”林飞雪忽然出现。 曲子戛然而止。亚何作揖致意。“多日不见,林姑娘巾帼不让须眉,有林帅的风范。” “我是我,父亲是父亲。看不出你在战场上倒还真有两手,箫吹得倒也不错,与前些天那病萎萎的样子判若两人。哪天我们比试一番?” “让姑娘见笑。这位是我的兄长,宁旭。旭日山庄的庄主。”亚何注意到宁旭的脸色不太好看。他深怕两人的火bào脾气撞在一块儿生出事端,轻扯了一下宁旭的衣袖。宁旭笑道:“丫头,厉害!跟老虎似的,连我老弟都怕你三分。” 飞雪横眉冷对,怒目而视:“什么话?” “姑娘息怒,这位兄弟快人快语,直爽得很。” “不管怎样,还要谢谢二位。让本姑娘带你们回去,林帅定会好好酬谢。” 宁旭不太满意:“狗屁酬谢!若你爷爷我想邀功,谁稀罕到这种鸟不拉屎的地方?老弟,听听那话里的意思,何苦受这等怨气!老子还怕你不成?” “谁让你受气了?怪不得那么胖,原来是个气包!” “你!量你是个姑娘家,头发长见识短。不跟你一般见识。”宁旭的脸涨得通红。 亚何大声嚷道:“得了,宁兄,正事要紧。林姑娘,不知令尊现在何处?” “要找他?”她yīn邪地笑道,“跟得上就随本姑娘来!”说完她猛一抽鞭,马儿飞驰出去。 “我们还跟去?”“废话!”他立刻拉来匹马。宁旭却按住他的马鞭:“亚何,这些天你一直未提报仇的事……”“宁兄,你以为我忘了吗?给我点时间,我会向你jiāo待。上马吧!”宁旭与亚何飞身跳上马背,握紧缰绳。亚何一扬鞭,那马如离弦的箭般shè出去,又如划过原野的闪电,不一会儿就追上了飞雪。要说御马,飞雪可是非常骄傲的,但比起亚何的骑术还差很多。 在大营门口,下了马,宁旭大叹一声:“那小辣椒,我倒了八辈子霉,竟会遇上她!可怜我们两个大老爷们儿竟然栽在个小妮子手里!那样骑马简直在找死。就不怕摔了?我还想多活几年。可怜我得陪着你一起发疯。”“要是被她听到,你们一定又吵起来。” “说什么坏话?我才不是什么小辣椒!你们这两个家伙!亚何,你这趋炎附势的小人!”飞雪果然听到了。 这时林潇闻声从大营中走出,狠狠地教训:“逆子,谁教你这么待客的?”他喝斥着让她退下。飞雪极不情愿地照办了。“小女实在太刁蛮……”他作揖向两位侠士致歉。 亚何与宁旭就这样留下了。日子过得很是简单,他们教士兵学武,或者随军出征,或者共同商讨兵法。他们在士兵中颇得人缘,特别是亚何。众将军起先对亚何那书生不书生剑客不剑客的样有些不服,更不放心,但两三次小战后,不得不刮目相看。与飞雪那丫头日日照面,宁旭非常小心。他也不想大吵其架。可是那丫头刁蛮惯了,就喜欢找宁旭的茬。没有亚何时时调停,天知道军营会闹成什么样。 每晚,当大家豪饮狂欢或者疲惫入睡的时刻,亚何总是远远避开大家,独自坐在角落的火堆边,吹着那只有他一个人懂的箫。开始也有喜欢听的人会悄悄走近,听他娓娓道来。可曲子里的凄伤把仅有的听众也赶跑了。听这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8 章 曲子会想到家,想到中原,想到是否还能见到日出。虽然没有人听,箫声还是守时地响起,常常不经意钻进别人的心坎。 常会出现这样的画面:一头是篝火边发疯一样嚎叫取乐的人,掷几下色子喝几口酒都能笑掉大牙,另一头是宁静悲伤的箫声。“一块儿玩吧兄弟!”有人招呼他,“不习惯?咳,瞧你那样,哪像是江湖上来的,这都不习惯!来吧兄弟,这狗日子,过着就习惯!”他颔首一笑:“不扫大家的兴,不用管我。” “别烦他!”宁旭挥着手半醉不醉,“咱老弟啥都好,就是有点……有点呆,咱乐咱的,他想他的……想他的……嫦娥……” 众人大笑:干了这杯!嫦娥?就算嫦娥真的下凡,也保不了我明天晚上照样和兄弟们坐一块儿! ※※※ 一天夜里,宁旭喝着酒,发着牢骚。他终于受不了亚何的箫声,数落:“亚何,难道我们就天天在这里,你天天吹箫,我天天醉酒?这仇如何报得?并非我小心眼,实在……我想你能体会。弟兄们跟随我多年,你嫂子对我情深意重,我们同甘共苦一起把旭日山庄的威望树立起来,什么风雨没有经历过?如今家破人亡……不报此仇,宁旭心中有愧!” “宁兄,怪我不好。”亚何掏出从凶案现场找到的dúyào瓶。“这东西决不是你的,那就是凶手的。还记得那天我们把两个jiān细送入驿馆中吗?当晚,我去了驿馆,有人yù害林帅,目的当然是那张军事图!此事……我怀疑与那盗图者有关。他们才失手就接到了消息,怕我们坏事,也为报复,就灭了旭日山庄,同时再派人动手。可他们没想到那晚你与朋友一直喝酒到天亮才回来,而我偏偏会出现在驿馆。此番推断不无可能。这也便是我留在军营中的原因之一。我该早跟你说。” 宁旭对亚何受伤的事依然愧疚得很:“有你这么个好兄弟,真是三生有幸!糊涂呀!竟然那样对待你。如果没有遇到傲月姑娘,太糟糕了。”“既然是好兄弟,那件事就别再提了。反正我的伤早不碍事了。” “还有个麻烦。林飞雪……我一见她就晕。世上哪有那样的女孩子?说她可爱,倒是有几分,可是我实在拿她没辙!整日里寻我开心,天知道到底有什么鬼主意!老弟,你说怎么处置那小辣椒?” “你们俩,一个小天真,一个大天真。谁让你招惹上她?自己对付吧!老弟我也没辙。在她眼里,恐怕我还不如你呢!我接近林帅是另有企图,不是为了升官发财就是为了窃取情报整个一肚子坏水。” 两人开怀大笑。军旅生活单调乏味,有飞雪那么个有趣的姑娘,也不失为一种快乐。 月亮依然很美,亚何抬头良久,欣赏它冷静唯美的光泽。女子的面纱也与它有一致的美吧!比如傲月…… “宁兄,你知道此刻我最想做的是什么吗?”没有回音,再看四周,宁旭喝饱了酒早就回帐睡觉去了估计不用数到十就能听见鼾声。“我想”他苦笑着自言自语,“找一个听箫人……” ※※※ 一场大战迫在眉睫。 林潇独自在营帐里踱着步,时而抬头望墙上的地图,时而反剪着手低头冥想。孟云的主力军就快集结完毕,我方已经严阵以待,可是守关的将士不过三千,若是硬拼,这关隘早晚要被攻破。如果被合围,结果将全军覆没。我军素来不擅野战,如此……情势实在不容乐观。八百里加急求救信已发往汴京,然而远水救不了近火,要等援军到达,只怕此地已被踏平。 “报!敌方的主力大军已集结完毕,正向我方进发!”林潇心绪不宁,挥挥手让来人退出去。 亚何悄悄走近:“将军,孟云方面……”“已经出发了。” “那么我们……”“你有何良策?” 亚何摇了摇头。将军招呼他一起看那张布阵图。亚何忽然指着图上的一处问道:“此处可是一河谷?为何不在此设关?”“此处地势虽优,然而以此为关,并无后路可退,无粮草运送之道,不可久守。” “若等他们来袭,就算我们有火pào的优势,也是必败的。” “听你这话,有何良策?” 亚何在纸上写下四个字:“诱敌深入”。如此这般,一个完整的计划浮现在他们的脑海中。 第十一节 少将试刀,夷帅弃甲 第十一节少将试刀,夷帅弃甲 孟云处正加紧准备,钱粮、箭矢、刀剑正源源不断从后方送来。他扬言要一鼓作气攻破这道关隘,取下林潇的首级。战士们却并不如他那样自信。连年征战并没有给他们带来多大好处,反而让他们的战友亲人永远离开他们。他们要的是和平、安宁的生活。粗暴的孟云自然不允许这种情绪出现。军中有敢言厌战者,以动摇军心罪杀无赦,将士们害怕受罚,无人敢对他的进攻提议,终日人心惶惶。 只有孟云自己得意洋洋,似乎早已得胜。偷军事图失利对他并无太大影响。“你林潇布阵的方式我还不知道吗?老冤家了!”出兵的时候,他骑上了最好的马,佩上了最好的剑,潇潇洒洒地站在队伍的最前头。大手一挥,千军万马奔向前方。他趾高气昂地笑着,仿佛能一气dàng平中原。 经过了几日奔波,军士劳顿,正yù休息,前方出现了敌方西门将军的人马。立即鸣号开战。孟云派部将单挑西门天烈,几个回合过后,西门将军有些招架不住,立刻收兵,朝关隘中撤去,一会儿就不见踪影。 他放声大笑:“逃得跟兔子似的!林潇啊林潇,想不到如今你的部将竟懦弱成这样!”有人劝道:“孟将军,不如我们乘胜追击……” 孟云转念一想,立即看出破绽:“不!林潇布兵向来谨慎,恐有诈。传令,就在他的关隘前安营扎寨,等休整好了,再与其决一死战!” 半夜忽然又从大军背后杀出一路人马,孟云一头雾水。这路兵也很快就撤走了。“林潇在玩什么把戏?如此迂回?是想扰得我军草木皆兵吧!”他派一股部队星夜追击,一直追到一条岔道口。小将不敢再追,折了回来。“难道林潇这老狐狸已经撤走了不成?” 小将回复:“回将军的话,敌众我寡,孤立无援,林潇他就是有十个脑袋也不敢只守着不动。他的人马一定都撤往别处了。那两股只不过是干扰视线的散兵。要是我们攻下此关,再往里走,一定会反被他围攻,中他的埋伏。因此林潇老贼不会走得太远。” “是了!他无缘无故把那么大的关隘让给我,一定没安什么好心!林潇,你骗不过我!”孟云决定留下五万军队驻守关下,其余由那位进言的小将带领,绕过此关,由背后攻击,反其道而行之,让他埋伏不成。于是将士们不得不收拾好铺盖,天不亮就行军。 天亮时走到岔道口。眼前一条宽阔的大路,一条崎岖的小路。一条通向平原;一条直往河谷。路的两旁同样有山有林,利于埋伏。统领正犹豫着该走哪边,忽然从小路走出一队人。一个粉衣的黄毛丫头,有一个小子从旁伴随竟就是首领。他不禁笑着大喊:“中原没人了吗?怎么连这些小家伙都能来迎战?”三两个回合,飞雪和宁旭就败下阵来。他们jiāo战没多久就下令撤军,一会儿就闪进了幽深的峡谷。与西门将军的手法如出一辙。然而统领为了邀功,毫不犹豫地下令追击。他认为这就是夜晚扰敌的兵马。 待到大军全部进入河谷,巨大的石块从天而降,箭如雨点般飞shè出来。四周的山忽然chā满旌旗,旗帜随风飘扬着。喊杀声惊天动地。统领吓得几乎从马背上落下。只见到周围的士兵成片倒下,只觉得耳朵里嗡嗡直响。“撤,快撤!” 部下告诉他,这个河谷两头窄中间宽,两头都有弓箭手把手。首领正是刚才溃逃的丫头! 一战全军覆没。 ※※※ 孟云守在关下忽然心知不妙,派两万援军前去支援,被守候已久的亚何半路拦截,打得溃不成军,四散而逃。转眼间一半兵力耗损完了。接二连三的坏消息让他气得咬牙切齿。他在大帐里大发雷霆,找遍借口胡乱斥责部下。大家尽力与他保持几丈远的距离。军心不正,似乎没有人再愿与他合作。他成了唱独角戏的孤家寡人。 暴怒之中他发誓一定要强攻上山,取下林潇首级。要是捉不到林潇,起码,端走他的老巢也让他无家可归。正下令全军整装待发,打算乘虚攻取此关,就见漫山遍野chā满彩旗,一片惊天动地的呼号。他走上前营哨楼,仰头张望直觉阵阵晕眩,心头绞痛无比,几乎当场吐血倒地。林潇正站在望台上大笑:“孟云小儿,到底谁像兔子似的?谁懦弱无比?而今我们各三万人马,公平,是大丈夫攻上山来试试?我等着与你一较高下!”他们不知何时撤回山中的大营。 “给我……给我立即集合,冲上去,取下那厮的头!”孟云向军中大吼。毫无回应。每个人以漠然的表情望着他。“都站着做什么?”副帅chā嘴道:“大帅,只怕现在不是时机。士气低落,林潇那厮又不知准备了什么yīn谋。若强攻,即使胜,伤亡也太大。我军必须从长计议。” 冷静下来,前后思量,他决心坚守几天,整顿之后再说。实际上是挂不下面子撤军。 ※※※ 这时天xìng跋扈的飞雪差点惹了祸。 孟云天天至阵前大骂,林潇按兵不动,下令不许出战。这丫头听着孟云叫阵,心有不甘,私自带领麾下的一千部将出战,结果被孟云撂于马下,差点丧了命。若不是众将及时禀报林潇,宁旭立时飞身上马出营相救,恐怕她就成了乱刀下的冤魂。 林潇气得恨不能把她斩了,在大帐里召集众将。“你好大的胆子!竟敢违犯军令?”“女儿想替爹爹分忧,那孟云竟敢辱骂爹爹……”“混帐,你当军营是自家的花园?你当战场是女孩过家家的游戏?军令如山,你这丫头真是越来越不知天高地厚,怎能把军令当儿戏?!不罚不足以惩戒!来人,把她绑去斩了!”众将好话说尽,军法可免,家法难逃。怒火中烧的林潇取来自己的马鞭,在众将面前不留半点情分地责罚自己的女儿。皮鞭如雨点般落在她身上,责骂声一刻不停:“不知轻重的丫头,只知争强好胜!若不罚你,你就不知什么是错!看你以后还敢不敢乱来一气!平日里没好好管教你,今日就惹出那么大的祸!看我怎么收拾你!”飞雪直直地立着,低着头,不躲开,也不呼救。换作别家的姑娘,早就撒开娇了。 众将还是第一次看见他那么生气,都吓得不敢吱声。宁旭劝道:“将军,她到底是你的女儿,也已知错了。您就”“这样的女儿,不要也罢!”飞雪立时涨红了脸,用怨恨的眼睛狠狠地瞪着他的父亲:“好,你就当没我这女儿,把我拉出去砍了吧!”林潇一鞭把她掀翻在地。她伏在地上,紧咬着嘴唇。然而皮鞭没有再落下。她被宁旭扶起时,猛一抬头,惊讶地发现爹爹的身边站着亚何。 亚何及时托住暴怒的将军的手臂:“将军,飞雪她不懂事,挨过了打,也知错了。可你这一鞭下去,会要她的命。收手吧将军,其实不能全怪飞雪。你难道没有听到,她是因为那孟云在骂她的爹爹,才不顾军令犯下了错事,并非一时争强好胜。她一心想维护的是她的爹爹。就看在她的一片孝心,收手吧。亚何恳请将军。” 飞雪不由内疚起来。一直以来,她错怪亚何了他是一个好大哥。 林潇无语。死一般的寂静。 他下令:“把丫头带下去,七天之内没我的命令不准出帐半步受了伤就歇着。让军医好好治她的伤。” 所幸没过多久,孟云粮草耗尽,后备不够充分,不得不暂时收兵。论功行赏。亚何被破格提拔为前军副统领,正式成为西门将军的副将。宁旭也被授予要职。 半个月后,林潇告诉大家:朝廷派的监军要到了。 第十二节 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第十二节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亚何又独自在黑夜里吹起了箫。这是一首送别的曲子,特别忧伤。箫声弥散在军营的空气里,让离家的军士纷纷落泪。想起家乡的亲人把自己送上去京城的路,如今离家千里,过着艰苦的生活。他们会思念自己吗?宁旭都不忍心听了他已没有了家,能让他思念的人在九泉之下望着他。而飞雪,想到冷酷无情的父亲,在暗夜里偷偷流泪自己的委屈,有谁能明白? 西门将军走进他的帐子。箫声停了。“思怀故人?我发现你吹了好几天箫。” “不想睡,解解闷。” “可惜我也不懂。在这里,要找个懂音律的比登天还难。” “幸亏将军不懂,不然真让将军见笑了。” “不过我却知道你有个心结。” “是的,一位姑娘,美如秋月,纯如清泉,柔如行云。而我不过是个流浪剑客。” 将军大笑:“那又如何?只要你一心爱她。小伙子,世上真正的美人可不多!” 亚何苦涩一笑:“将军找我不会只是为了聊天吧!” “为何不?”西门将军扬了扬手中的酒袋,“难得的美酒,本是孟云用来庆功的。林帅在战场上缴获的战利品。他知道我嗜酒如命,赏了一袋给我。他真是个好将军。这鬼地方连喝口好酒都难。喝一口吧,大漠晚上很凉。” “不了,君子有chéng rén之美,亚何怎敢横刀夺爱?将军独自享用吧,别辜负了林帅的美意。改日离开了战场,一定请将军喝个够,不醉不归。”两人哈哈大笑。火炉温暖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9 章 着他们的心。 “小子,共事那么久,看得出来,林帅对你可不是一般的欣赏,就差没把他的爱女许给你了。跟随他多年,他待部将好,不过待你是最好的。”“将军不要取笑,亚何哪里……”“自己人面前不用谦虚。”西门将军拍了拍他的肩,在他眼里,亚何还是个孩子,“那天飞雪挨打,就你冲上去拦住。别人说十句都不管用,你说了他立即就听。我们都看在眼里。亚何,你有魄力,但要是遇到不讲理的上司……”他抿了抿嘴,摇了摇头。 “林帅其实已经想住手了。他太爱雪儿姑娘。亚何不过多此一举。” “你总让我想到一个人。二十多年前,我还是个小校的时候,他高高在上,身为一军统帅,那威风凛凛的样子……从见到他的那一刻,我就命令自己,以后一定要做个像他那样的将军。林帅够好吧,但他比林帅更厉害,没有一个不敬重他的人。因为他,我决定把一生都jiāo付给军队,jiāo付给国家。那都是年轻时的梦了。不过有个梦,总比浑浑噩噩的一辈子好。现在也一样。” “为什么想到他?”“你们很像,那意气风发的样子。小子,我有预感,指不定哪天你也会当上大帅的。跟着林帅好好干!你比我有前途。我征战几十年,被破格提用,到今日不过尔尔。凭你的才智,应当应试科举,它日金榜题名,直到位极人臣。可惜他死了,不是战死的,而是被害死。要是他活到今天,朝廷就不会是今天的样子。有个叫谢宇轩的人,你应该不知道吧!”亚何稍愣了片刻,回答:“不知道。” “总之,我留在军队,只是为了我的梦。和这里的许多士兵一样。在战场上我们没什么两样。” 亚何没听明白将军为何要这么说,一直到发生了后来的事。 ※※※ 监军唯一的好处就是调拨来一支号称人数为十万的军队,其实加上伤老病号若满五万就不错了。 林潇事先给部将打了招呼:来者与朝廷的大员颇有关联,他督军的日子,大家尽量小心。 朝廷对武将从没信任可言,这回派来的人物,无非目的在牵制林潇。林潇清楚地知道自己奈何他不得。 果不其然。来的是个不学无术的家伙。林潇下令闭门不战,严守关隘。他一听就不舒服:“怎么,林将军看见孟云怕了?两军对阵,不主动出击怎可?”“非小可胆怯,此地适宜严守,想那孟云远远退去,若卷土重来还是需要时日。”“可是朝廷派你来打仗,不是让你等着敌人来此地!” “请大人明示。” “敌方守军离这里多远?” “三百里。” “这还像打仗吗?” “前些日子孟云退走,我军刚摆脱围困,粮草等后备不足,不宜追击。” “现在呢?” “现在,若追击,则是孤军深入,危险重重。” “那就等着他们准备充分了粮草,突袭我们?林潇,你干什么吃的!” “大人,此刻无法出兵,若出兵,则本营空虚,敌人若避过锋芒乘虚而入,事情就不妙了。而此关易守难攻,唯有严守,可保万无一失。” “胡扯!如此拖延,何时可御敌!” “可是大人不能不顾此关的安危,此关一破,千里之内孟云再无阻拦。” 他想了想:也是,一着不慎,把自己的命赔进去可惨了。 正巧,西门将军来访。“前哨来报,七十里外的山头有小股匪军活动,七八百人的样子。” 林潇对此甚为敏感:“难道他们又要进攻?照理不该啊!那孟云三百里外的大营有何动静?” “属下已派人侦查,立刻便知。”正说着,探子来报:孟云大营如昨日,生着篝火,点着火把,守备森严,不曾有动静。监军眼睛一转:机会来了! “既然有小股匪军活动,林将军,何不派西门将军领兵剿之?” “不,孟云用兵相当谨慎,此番必有文章,莫不是他已设了埋伏?” “将军胆小至此,难怪驻军数日无所获!” “大人不知,兵不厌诈,那孟云狡猾万分,已伤我弟兄多人。” “如此更要出战!难道你与孟云有非同一般的关系?二十多年前你们俩似乎还是生死兄弟啊!” “大人休要冤枉林潇,孟云背叛大宋,天理难容,我与他早已势不两立。” “那老夫多次请你出战,你为何不战?” “如今两军形势对我方不利,不能出战!” “分明是你存有私心,你再拒绝,难道不怕老夫在皇上面前治你个与敌私通的罪名?别忘了,当年寒山主帅谢宇轩是怎么死的!对了,似乎你们也是朋友吧!” 监军不是个省油的灯,他若真要参上这么一本,添油加醋地告上“与敌私通,图谋不轨”的罪名,林潇的一颗脑袋如何抵得住这重罪?反贼!谁的脑袋敢被扣上这样的帽子?谢宇轩敢,但是他败了。十四年前谢府遍地鲜血,难道还要蔓延到林府?林潇对西门天烈怀着深深的愧疚,对谢宇轩也一样。他恨不能拼死一搏,可他丢不得林家祖上的脸。活生生的例子放在眼前,他还能怎样?林潇妥协了。 西门将军知道这是什么样的任务,林潇向监军点头的那刻他就知道,但他不得不披挂上马,只期待着好运气,不要碰上孟云的大军。每个人都这样祈祷。前军经扩充后为一万五千精锐,西门将军领命带走七千。 命令下达以后,飞雪急急忙忙冲到主帐里:“爹!仗怎么能这样打?您这不是派西门将军送死吗?您从不这样的呀!西门叔叔可是您多年的部下,这太……” “放肆!老子打仗还要女儿来教?这里到底谁是主帅!” “可是爹爹,这时候谁都知道不能贸然出兵!” “我当然知道!但也是没有办法的。这一仗必须打。” “爹你疯了吗?” “臭丫头,你想气死我?说话简直没大没小!” “我知道怎么回事,准是那耀武扬威的监军。就算要送死,一个人也够了,干大哥什么事?” “是他自己要去的,我劝过,他打定了主意。我没有不同意的理由。” “这……大哥简直胡闹!爹爹收回成命吧!” “你才是胡闹!军令如山!再不出去,军法伺候!” 飞雪满肚子火跑出主帐,到了校场上。宁旭正忙着练兵,飞雪不由分说拖着他就跑:“火烧眉毛了,还cāo练什么呀!”“丫头!没看见我正忙?以后再陪你玩。” “宁大哥!你那呆子兄弟要去送死,能不拦着他!” 宁旭这才知亚何将随军出战的事,赶忙随飞雪一起去找他。 “傻老弟!这是何苦!” “这仗十有八九要输。那里需要我。” “你这叫不想活了!哪有你这么玩命的!” “我当然还想活着,可我不能让西门将军去死。就算我什么都做不了,起码良心上过意得去。” 宁旭与飞雪异口同声:“简直就是木脑瓜!” 他笑了:“你们难得有意见统一的时候,看来我是真傻。” 无论他们如何不想看着这一切发生,事情还是发生了。 军队向前行进七十里,果然遇到一伙匪军。战不到几下,来者便仓皇逃窜,遁入山谷。西门将军怕有诈,没有追击,立即后撤。然而未撤出百步,四周旌旗蔽日,喊杀声四起。“糟了!中计了!”西门天烈大吼,“快撤!”他希望能寻找到一条生路。可是四面都是黑压压的敌人,包围了山头,已无处可撤。“将军,事到如今,唯有突围,杀回去。还好,大营离这里只有七八十里,先冲出去的人就先回大营,请林将军派援兵来。” “只好如此……” 孟云果然只派少量人马驻守大营,不改作息,以迷惑我军。而自己抽调精锐之师在此布下陷阱。他知道林潇上了当,该有多兴奋!“西门天烈!你就代替林潇那老东西受死吧!我看你这七千人,怎敌得过五倍于你的铜墙铁壁!”敌方的将领如此嚣张! 这是一场可怕的屠杀。敌人潮水般涌向那七千斗士。突围战里,全军将士个个都是好汉。有人身受重伤倒地还举着断戟高呼杀贼。血在山间涌动,流成暗红的河沸腾的血的波涛终于把敌人的重围撕开了一道口子。西门将军身中数箭,仍奋力战斗。亚何毫无惧色,在敌阵里左冲右突,带领一部分骁勇的士兵杀出条血路,没人挡得住他。 他们冲出了重围。亚何发现西门将军还被围困,就令部将率兵先撤,回去求援,只身杀回去。敌兵无一不胆战心惊。挡路者全数死在他的利剑之下。他为西门将军解了围,又将一些将士从危险中解救,一同突围。竟无人敢向前追赶。他几度在大军里杀进杀出,解救战友,如入无人之境。敌方的将军似乎对他万分欣赏,下令不准伤他xìng命,定要活捉。然而小将们想近他的身都难。 他与同伴们互相接应,边战便退,不知杀了多少人,也不知过了多少时间。身后的追兵少了起来,耳畔听得:“援军到了!”顿时敌兵一溜烟地撤走,放下了到手的胜利果实。 有了接应,这才安全。大家紧悬的心这才放下。部队会合,清点人数,分毫未伤的只剩不到七百。活着的不及出战时三分之一。 亚何的满身血污惹得西门将军直叹勇士。此刻,谁不感激他? “亚何,幸亏有你,可是,此番回去定受重罚。你又何苦”“这是我职责内的事。” 他们带着残部回营,监军怒不可遏。人们关心着伤者,谈论着他们怎样在重围中勇敢地杀出条血路,议论着监军为何接到求援掩下不报,传颂着亚何怎样奇迹般地几度杀进杀出解救战友,忽听监军大人以统兵不力为名要处罚他们,掀起一阵不小的骚动。 监军大人在大帐里正襟危坐。林帅坐在他的身边,神情严肃。西门天烈与亚何跪于阶下。 “西门天烈,你知罪否?” “末将身为前军统制,统兵不力,致惨败,知罪,甘愿受罚。” “亚何,你可知罪?” “末将只知西门将军爱兵如子,不会拿将士们的命做儿戏。不知其何罪之有?” “大胆!” “孤军深入,奉的是监军大人的命令,四面被合围,求援不得,突围乃不得已之举。西门将军拼死一战,其勇可嘉,保全一万将士xìng命,其智可赞。如何有指挥失当?” “你”监军气得脸发绿,“你算什么东西,敢教训起本官?”另一方面,他找不出反驳的理由。 “末将只是不明白,西门将军何罪之有,可否由监军大人解释一番?” “就凭他教出你这么个下属,该罚。” “究竟是谁视人命如草芥,而今推卸责任?监军大人的决定太英明了!致使将士们知道必败也不得不出战。他们奋勇杀敌,没有一个逃兵。回来的将士谁没有血染盔甲,伤痕累累?你忍心怪他们?他们已尽了最大的力!难道只有战死沙场全军覆没才算英雄吗?即便这样也该怪末将,是末将令他们撤退,把他们从重围中带回来。不然一军上下全成了忠义烈士!要罚就罚亚何一个吧!只有末将一人没有受半点伤。”他尖刻地讽刺。 监军一拍桌子,狠狠地骂了声“混帐”,就令人把他拖下去,脊杖一百。他从不知嘴软,高声呼道:“监军大人,你忍心惩罚一个作战受伤的将军吗?”说完就被带了下去。 最后一句话产生了一定的效力。这时帐外一阵骚动,前军将士因主将被扣而不服。知道亚何要挨军棍,局面愈发混乱。林潇从旁劝:“此二人在军中威望极高,此般处置,就怕将士们不服,闹出事来不好收场。”他有所犹豫。“西门天烈管教下属不力,本应重罚,念及作战勇猛,故减轻,杖责三十。” 第十三节 肩挑重责,心怀深意 第十三节肩挑重责,心怀深意 亚何被反绑着手押上校场。大家惊异地望着将受罚的他。为什么会这样!宁旭冲上前拦住他们的去路,却被亚何用眼神制止。他不愿这件荒唐的事闹得一军不合。倒是他自己,坦然依如昨日。他昂首阔步站定在监刑官面前,等待命令,那表情好像自己才是发号施令的。行刑士官没有一个敢动手的,不知所措地等着命令。监刑官愣了半天,谁敢下令对付他?他是什么人哪!亚何笑了:“这是监军大人的命令。亚何确实有过,甘愿受刑。阁下尽管尽职。” “……那就得罪了。”监刑官吩咐松绑。亚何自觉地解下上衣,扔到一边,跪在架下。士官用铁链悬锁起他的手。难题又出现了:刑杖在大家手里转了一圈,谁敢犯众怒呢?围观的人越来越多,情绪也越来越激动。西门将军被押出来的时候,气氛沸腾到了极点。亚何发令:“动手吧,不必留情。亚何不想牵累旁人!”猛烈的棍棒顿时落下。亚何咬紧牙,不吭一声地挺着。 脊杖不是闹着玩的,三十棍对一个受伤的人来说可以要了命。亚何因为跑惯了江湖,才不在乎这皮ròu之苦。监军为防止士官留情,对亚何盯得特别紧,要求至少打断十根刑杖才罢休。士官不敢怠慢,只得朝狠里下手。亚何终于熬不住,痛得叫出声来。 听着校场上声声惨叫,大家都难过不已,不少人流出泪。可是他们除了祈祷上苍,什么都做不了。 宁旭愤慨地说:“这算什么狗屁官?待老子去揍他一顿!”飞雪立刻拦住他:“你也欠揍是不是?糊涂!”宁旭追问:“难道眼看着一点办法都没有?”飞雪转身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10 章 望着她的父亲,林潇背着身子,仰着头。一军之帅,竟救不了无辜受冤的爱将!该怪谁呢?他不说话,但飞雪一眼看出了父亲的伤怀与无奈。 这顿板子让亚何几乎直不起腰。西门将军才挨二十棍便口吐鲜血晕厥过去,人事不省。监刑官疾呼停,惹得校场一阵骚动。 军医看过后,无奈地摇了摇头:“二位都伤得不轻。副统制身板硬,只需静养时日便可复原。可是西门大人……这地方缺医少yào的,如此内伤,就是命大活过来,下辈子也再不能动武。除非天神来救。” 林潇一听傻了眼:他跟了自己十多年呐!驰骋在马背上,令敌人闻风丧胆,如今怎能接受这样惨痛的结局?他恨不能代他受过。飞雪不知趣地缠着爹:“西门叔叔真的没救了吗?”林潇默然肃立,她眼神里的期待一点点消失。“林姑娘,别太难过,总有办法的。”安慰她的人是宁旭。 亚何忽然起身,宁旭赶忙扶稳:“你小子弄成这样还不知安分?要让傲月姑娘知道”“我这就去找她。她医术高超,也许能……”“胡闹!她一黄花闺女,满军都是粗俗的大老爷们儿,这怎么行?闺女家要给爷们儿治伤,怎么都不方便!”“她一样为我治了伤。我不是爷们还是姑娘家?”一句话顶得宁旭眨巴着眼很久才想出辞:“你和西门将军,那一样吗?”“实在不行,就是找些草yào来也总比现在强。” 林潇似乎想起了什么,转身向亚何,yù言又止。 “林帅,快马加鞭只需一天。此间军中无大事。末将请求一试!” “你有伤在身,何况若你也走了,前军的军务就要耽搁。监军大人怪罪下来让宁兄弟去吧!” “不,我只要一匹快马,非我逞强,确是我更会驾马。人命关天耽搁不得。若监军大人还要罚,末将一人承担。我倒要问问他,人命重要还是他的军功重要。” 林潇勉强点了头。 ※※※ 美丽的寒山。小木屋里空无一人。只有过往的虚无的影子。心里空落落的。寒山白茫茫的一片,充塞于天地间。那么大的山,上哪去找一个人?一行清晰的脚印直向大山深处。这里不会有别人。是冥冥中的指引?沿着雪地上的脚印,他走了很长的山路,终于到了寒月山庄门前。冷月怒目相向握着剑守住寒月山庄大门。她的头发已经全白了,然而脸上不见半点皱纹,鹤发红颜。素净秀美的脸上有一种可怕的杀气。身边竖着一块木牌,上书:“擅入禁地者死。” “这位一定是冷月师父,请问傲月姑娘可在庄上?前些天姑娘救过在下……” 她一听来气了:“好小子,你就是那个害苦了我徒儿的亚何?你认为她还会见你?你害得她在房里哭了整整三天三夜,简直成了泪人!我这徒儿真命苦,怎么遇上你?混小子又来干什么?嫌她气得不够?看我今日怎么教训你!” “师父误会了。在下一来道歉,二” “道什么歉?黄鼠狼给鸡拜年!赶快给我滚!要不然我可要……” “在下此行是来求助的。”他立即说明事情的原委,以免更加深误会。 冷月师父把他带到傲月的屋前,严肃地对他说:“女孩子家,总有些脾气。要是她不愿见你,求我也没用。我不会像她那么好心招惹山下的麻烦。若她肯见你,你就带着她下山去,不过十日内一定要安全把她送回。要是她有什么闪失,你就等着拿命来偿!”说完一转身不见了。 还不等亚何敲门,傲月就在屋里开了骂:“这会儿干嘛来?不是说好把该忘的忘了吗?” 他的语调平实如昨日:“傲月姑娘,在下只求您帮个忙,只是举手之劳,却事关xìng命,求姑娘万勿推辞。” “你也配让我帮忙?你不是很有骨气吗?什么事自己不能解决?到走投无路才想到我?我只是你走投无路时的工具?若你一帆风顺,怎么会想到这世上还有个傲月?把我当成什么?”她歇斯底里地砸着东西,骂着骂着流下泪来,“说什么要当个英雄,哪有什么英雄样?无情无义地一走了之,现在你也走呀!滚!哪天像个英雄了再来见我!滚得远远的!”门外许久没有回音。谁能忍着被责备上那么久不作声?她以为他一定走了,失望地捶了几下头。既然来了,为何要把他赶走?怎么也学会了铁石心肠?明明,思念令她心痛更深,他可是愿意回来了啊!算了,他也走了。于是遗憾地推开门。 亚何仍站在门外,默不作声地望着她,闪亮的眼睛里充满孩子气。 她没好气地咒着:“哑巴了?还是傻了?”这会儿就算有气也无话可说。 亚何一身戎装,全身都透着轩昂之气,多日前身上浓重的书卷气全然没了踪影,这给他身上更添了厚重的色彩。他真像个谜,每揭开一层,都会发现背后还有更引人入胜的谜底。“在下想等姑娘气消了再说。不然姑娘一定不会答应。” “我像那么小气的人吗?大哥真该打!有事直说吧。” “如此,恭敬不如从命。”他先作揖相谢随后简短扼要jiāo待完整件事的经过。 “原来大哥也挨了打……疼吗?不是让你小心,结果还自讨苦吃!” “姑娘不必担心我,倒是西门将军的伤势……” “好啦,大哥别担心啦!有月儿在,什么伤都能治!”亚何立刻送上好话:“我就知道,凭姑娘的善心决不会见死不救。” “只是……”她又为难起来,“就怕有一种伤,月儿是治不好的,全天下的名医都没本事救回来。” “这……” “也不是毫无办法。” “有什么办法?姑娘需要在下做什么?” 傲月用闪亮的眼神提示着紧张万分的亚何。“大哥还不明白?” 他愣了好久,才若有所思地说:“明白了,是心伤。可是月儿,我真的不想害你,不想。你根本不知道我每天要面对的是什么,多少人会死,多少血要留,多少仇恨……没人解得开我的心结。而我别无选择。” “月儿也不想强求。大哥明白就好。待我向师父辞行,准备一番。” 冷月不知何时端着yào箱出现在他们身旁:“徒儿,yào箱都准备好了。”傲月灿烂地笑了,亚何憨憨地跟着笑了:“走吗?”她抱歉地对冷月说:“师父,徒儿很快就回来。” 冷月的目光严厉地盯着亚何,片刻后才说:“我徒儿要是少了一根头发,就拿你的脑袋来还。”亚何当然满口答应。他们飞快地跑出山庄,似逃离牢笼的小鸟。冷月望着这还太年轻的一对,喃喃:“走吧,再也别回来。” 一路上,亚何一言不发,太多东西盘旋在他的心里。她一眼就看出了他的反常。“怎么?背上的伤不碍事吧?还是在担心西门将军?军旅生活很苦吧!”“都不是,不必担心。月儿。”“可是你把不高兴都写在脸上,我能放心吗?专心骑你的马吧,跑得那么快,才不想被你害死。”他轻声笑了笑,以此来安慰傲月。可是笑声里分明透着这样一种信息:强烈的逆反。 由于她的到来,一切的难题都迎刃而解。西门天烈的伤奇迹般地好了起来。睿智而干练又美貌的傲月一样获得了将士们的尊重。他们曾经都怀疑一个姑娘家跑到男人堆里实在不方便,有失体统,可一见到仙子一般高贵的她,谁都不敢胡思乱想,好像连想一想体统的问题都会玷污那纯洁的姑娘。她还不时在伤兵营里走动,为受伤的将士们带去欢愉。亚何时时伴她左右,照顾着她。人们见到他们,总不免要夸上几句:“瞧那一对,真是天作之合。” 林潇去看西门将军的时候见到了傲月:“姑娘,老夫有一问……” “西门将军没事了,请林帅放心。” 林潇似乎还想说什么,却只点了点头。 西门天烈万分感激亚何,不久他就重新回到了疆场,他的弟兄中间。 第十四节 古墟谒灵,英雄无名 第十四节古墟谒灵,英雄无名 亚何在营地里走着,似乎毫无目的,是的,连他自己也不知道想要去哪里。 此刻林帅应该在和监军大人商量对敌方案吧,他是前军副统制,因西门将军养伤,代行统制职责,理应在主帅面前出谋划策,可是一想到西门将军的事他就烦躁起来。监军又算什么?可以理直气壮地用军法报私仇吗?他从心底里感到恶心。按江湖道的做法,早应斩之而后快。现在好歹也是个官,反而不能惩恶扬善,许多事只能听之任之这还是严法纪的军营吗?还不如在旭日山庄歇着凉快!罢罢罢!小人作梗,君子不与之谋。世道如此,何苦管这等是非?在这军营中,他本就是多余的人。然而身为侠客,世间有何不当管?有何不愿管?难道非要承受那么多不公?他为自己感到不值,更为西门将军感到不值。 走着走着,到了傲月姑娘的帐前。她正急走着端着一盆水出来,太匆忙了,与低头徐步沉思着的亚何撞个满怀,一盆水把他从头到脚泼个湿透。她赶忙道歉,他只是浅浅一笑,说道:“不干姑娘的事,是我的疏忽。”她急忙从帐里拿出干毛巾,为他擦干了脸上的水:“为何不躲开?想事情如此出神,对大哥而言太不寻常了。” 他用一种沉重的语调恳求:“陪我去散散心好吗?”倔强的亚何何时用这种语气与傲月说过话?提议时,他忽然想到了地图上的一块地方,一片空白,据说是古战场,军营里没人去过。不由激起了他的好奇心:何不去那里查探一番?想想打仗,兴许会有意外的收获。就这样,她跨上了亚何的马背,朝着大漠里疾驰而去。 他们沿着军营旁的河道逆流而上,走了有半个时辰。这里的河很浅,最深处也才刚及马肚。水流也不急,水里夹带大量的泥沙,使水混浊不堪。他们过了河,背对河又走了半个时辰,一个巨大的土丘展现在他们的面前,挡住了他们的视野。这正是地图上所不曾标示的。难道就在这里?土丘下有一棵半枯的老树,向天空伸展着扭曲的枝丫,孤独地伫立在风沙里,正好被用来系马。 “这是哪里?为什么荒芜成这样?一点也不美!” 他反问:“你一直住在寒山,也不知道这里?看见土丘上的废墟了吗?那里曾是一个岗哨。荒芜有时日了!” “为何要来这里?” 他没回答,牵着她的手,一步步向丘顶进发。 不一会儿就到达了丘顶的废墟处。说是废墟,其实只是几处残垣断壁塌倒的土墙、被风堆积起的厚厚的沙尘。不过站在这里确有一片辽阔的视野。回望来处,还可看见一行清晰的马蹄印与一条静静流淌的河。向前望,一大片起伏的沙地安详地躺着。也许,已经很久没有拜访者了。傲月的一声惊叫打破了宁静。她战栗着凝视着一个方向,亚何分明感受到了她的惊恐,便顺着她的目光放眼望去。那儿的沙地上有一个个隆起的小土墩,像是坟冢,绵延开去,构成一个巨大的阵列,壮观地占了一大片。 亚何搀扶着她,向那片可怕的土地走去。她在颤抖,几乎连走路都不稳,他还感受到被搀着的手冰凉冰凉。于是他在这一大片没有墓碑的坟冢前止步,搂着她,让她靠在自己身上。 “是坟地吗?”她的语调里透着害怕,偏偏得到了极肯定的回答:“是。”其实心里也知道多此一问。虽然她在边防重地长大,见过不少战争与死亡,遇见这样的场面仍不免要害怕。哪里来这么多无名墓?这些人是怎么死的?为什么被弃置荒郊野外?她再次惶惑地问:“这是哪里?” “古战场。” “不是散心吗?来死人堆里做什么?” “没什么,只想散散心。”真是个怪人,散心竟然跑到坟堆里。他究竟在想什么? 一阵凉飕飕的风刮过,不知是害怕还是寒冷,她打了个哆嗦。他立即解下御寒的大衣,为她披上,自己只穿着单衣。因为害羞,她的脸涨得通红。他替她裹紧大衣,把她紧搂在怀里:“还冷吗?”“不了,你不冷吗?”可是傲月仍在颤抖。 “我不怕冷。你害怕了?” “回去好吗?哪里不能散心?这里太yīn森。” “我想在这儿站一会儿,想些事只一会儿。也许带你来是个错误。我以为你可能知道这里发生过什么,没料到不用怕,有我在。”他的安慰仍起了点作用。傲月同意了。 于是,亚何的思绪飞到了曾经战马奔腾的古战场。 曾经这里的战争一定很激烈吧!风高怒号,黄尘滚滚,沙雨卷旗,金戈铁马,刀qiāng碰撞,鲜血四溅。从那么多的坟冢便可推知也只有从此推知了。当时,是否有许多倒伏的旌旗?是否尸横遍野?是否血流成河?一切旧时印记都已被抹平,甚至没有任何文字记载,连军事地图都不把它标上!人们早已遗忘了发生过的事,只有这些坟冢才是他们存在的标记。当年发生的事已无从知晓,只有一个模糊的印象古战场,三个字而已。 每一场战争都是残酷的,死亡在所难免。那些战士在倒下的那一刻心中想的是什么呢?是战争的理由吗?他们是否痛恨这让他们永远留在这里的战争?又是谁将他们掩埋?是不是他们最亲密的战友?或者,他们的战友也留在这里伴着他们了。谁还记得那场战争的理由?他们的牺牲,就像一棵棵小草的夭折。不亲历战场的人不会知道生命的脆弱。 也不知谁想出了征战,自从有了它,人间就再不得安宁。只为了争权夺利,世间却多了那么多枉死的冤魂!诗云:君不见,青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11 章 海头,古来白骨无人收!这就是战场,残酷、血腥,你甚至对鲜血感到麻木;对尸体习以为常。看到了满目萧瑟,才知道这种苍凉。 生命真的如草芥吗?不! 第一个创造战争的人,是史的罪人,是天下的罪人。如果人有良知,早该停下这一切。所有人都知道这条公理,可是惨无人道暗无天理的暴烈却还在继续,年复一年。打仗!打仗!打仗!无辜的人唯有叹息,颤栗。好水川一役,宋军惨败,血流成河,死尸堆积如山,多少手足从此……再回不到故乡!血战换来了什么呢?夏军年年征伐,民不聊生。宋家天子,号称天之子,哪管为他丧命的勇士?年年苛捐杂税,徭役不断,只落得民穷国弱,国事一年不如一年。对外征战只有挨打的份。若真是天之子,何以继续着无天理的惨祸? 惨祸中,百姓是最可怜的,征战在外的士兵则是可怜中的可怜。失去家园的是他们,受外族凌辱的是他们,被迫上战场马革裹尸空葬荒原甚至连姓名都不曾留下的还是他们。战场是一条捆住灵魂的锁链,也是一个埋没灵魂的漩涡,一旦卷入就无法摆脱。 也许他们都还年轻吧,才刚为人父,就别井离乡地来到这里,不想一去竟成永诀。他们不约而同地选择这里,把青春、生命、自由、幸福,都jiāo给无情的战场。这是一场绝对不公平的jiāo易。亚何又想到了父亲的死,心头一阵凉。他想问那些地下的人,究竟为何走上这条绝路?为了国家吗?许多人都是这样。可是他们的付出换来了什么?年年战骨埋荒外,空见葡萄入汉家。诗人的浪漫是这样回答的,更悲惨的现实是生灵涂炭,一无所获。可想寒月下寒风中,别家数年的人思念着千山万水外的妻儿。yù说还休……谁没有家呢?确实是回不去了呀!千百年来,只有诗人才问过这悲哀。 在这里不该再有高低贵贱了,因为这里是生死的极端。可是非有人要划出个高低贵贱来。他们不承认士兵的付出。这是战场的第二个悲剧。每一个士兵的脸上都有一道印记。它告诉别人,这是一个士兵,永远都是一个士兵。原本是为了要防止士兵逃跑,最后却成了耻辱的标记。这样做就把士兵与犯人联系在了一起,也许有人认为士兵与犯人无异吧!他们是士兵。这句话里有多少鄙视?无数人的生命无奈地终结在这耻辱的烙印上。 两道枷锁困住了士兵。征夫的生命只能在泪水中得以喘息。 也有敢冲出枷锁的人。狄青将军就是个勇士。他是幸运的,因为有范仲淹的提拔和支持,由小校而至大将。只是光辉显耀的荣誉背后,一路的艰辛只有悄悄埋在心里了。有谁问过吗?在当士兵时,谁会同情他?成了枢密使,谁又不在欣羡的同时攻击他?他一生谦逊,谨言慎行。一辈子以小卒自居。虽然有了大将军的身份,地位显赫时甚至临终时高官眼里,他不过是一小卒。 战场留给他的只有一身伤痕,他拚上xìng命建功无数换来的一世英名只因武人的身份而散入角落,蒙上了灰尘。这就是武人的结局。武人,可悲的武人!心里装着天下,天下却独独遗忘了他!怎能不让天下豪杰心寒? 罢黜、贬官,这就是朝廷对他优秀政绩的“恩赐”。令人心寒的“恩赐”!高高在上的皇帝即使要夺你xìng命,你也只能磕头谢恩!“朝廷疑耳!”一句话就将英雄的功绩全盘否定,惺惺作态地为他带上沉重的镣铐。陈州的狄青已非昔日之狄青,终日惶惶不安,只期朝廷回心转意谁让他心里装着辜负他的天下呢?真是“凭谁问,廉颇老矣,尚能饭否?”狄青将军的死,是一个战士多么惨烈的悲哀! 还好百姓记住了他。也许比起无数命丧黄泉的战士他还是幸运的。 士兵身份低微,位不列皇亲国戚,在这世界就只有撞个头破血流!战争之上的一只大手cāo纵一切,比战争更残酷,更让人毛骨悚然。可是,没有人,没有人能摆脱战争的镣铐。除非没有战争与强权。 又想到他的爹爹……一生忠烈,却未留下节名,结局是家破人亡,亲者痛,仇者快。他所作的抗争力量太脆弱,可是他无畏地坚持着,直到死。爹爹的选择是对是错?可如果他没有以死作为了结,那么他就不是谢宇轩。英雄的魅力就在为常人所不敢为。 他自己呢?是幸?是不幸? 他庆幸自己选择了江湖而不是战场,他可以随时抽身退出,而战场严苛得让人窒息。他庆幸自己不是一个士兵。他们太辛苦又太渺小。而他,还有剑客的骄傲。他庆幸自己来到了这古战场,得以看到世间残酷的真相。如果一直活在侠客的理想世界,他什么都想不明白的。他庆幸自己还活着,可以冷眼旁观萧瑟。他庆幸自己的灵魂没有在空气中孤寂地飘dàng至少他没有被世间遗忘。 “哥,在想什么呢?”傲月的一问打断了他的思路。 “走吧!”他不想把沉重带给她。 “心里不好受吧!还是为了西门将军?” “我为他不值。他一心为国,却遭如此下场!若没有你,他这辈子就完了。这世界就那么不讲理吗?这战场简直”他说不下去了。 “如果要讲理,你又为何要冒死谏言?你难道不知道当时与监军大人作对会加重他的怒气,让你自己也受苦?大哥,如果你为他不值,是否也该为自己觉得不值?你的侠客心上哪里去了?” 亚何不语。最后一问道破一切,不愧是傲月,聪明绝顶。原来他们都一样,为了梦豁出xìng命。那么还有什么好难过?西门将军的梦是国家安定,而他的梦是人间清白。若说前者还能实现,那么后者就永远是虚空了其实他比战场上的人更傻。为梦执著,无非是个人选择取舍。追梦人快乐着自己的快乐,别人不明白。执著的人往往要为他们的梦付出很多,他们不知道梦只能是梦吗?亚何不觉得自己的梦会为自己带来快乐,只觉得应该去做。那么他将来还会为梦执著下去吗?侠客心里装着天下,天下人心里却未必有他。甘心做一个侠客吗?是的,是的。是的!一个侠客,全天下最傻的人,他心甘情愿。只要看到别人快乐。 “回去吧!林帅一定在找大哥了。” “是,回去,”他很机械地说道:“做该做的事,为了我们的国家。等这里的事有个了结就浪迹天涯,专心做一个侠客。寻找属于我的地方,找我的梦。” 她问:“不带我走吗?” “月儿,我不想让你涉险。其实是不想失去你。”他没有直接回答,但答案很清楚。 她笑了。 血红的夕阳把云彩的颜色染得浓重、瑰丽。 ※※※ 回到军营里,亚何铺纸研墨,挥毫写了一首诗。他是那种上马击强胡,下马草军书的人。字漂亮,诗也漂亮,只是很悲凉:金戈铁马,长城塞北血刃霜刀,秋寒心悲漫天沙雨,英雄垂泪关山数重,飞梦难回幽魂何系,风雪何依白草荒冢谁人知侠义空对斜阳晖傲月读着这首诗,不禁泪流满面。林潇也读了,他立即想起那个葬身在十多年前的同僚,不觉悲从心生。亚何随后面无表情地点燃稿纸,任它变成一堆灰烬。 “林帅,等过了最后一战,在下就离开,再不管战场的是是非非。” 林潇被亚何弄得一头雾水:“何出此言?” “在下不过是个剑客,流浪四方,如果被一些东西缚住手脚,会极不自在。本xìng当如此。您与西门将军高看在下,认为在下有将才。然,岚自知比不上家父的才艺与雄心,并不堪当此重任。在战场,谢岚并不快乐。对一个剑客而言,有剑,有天,有地,有自由便足矣。” 林潇知道他的个xìng,也不强劝,虽然他并不愿看到谢宇轩的儿子不务正业,做着荒唐的事。剑客决不是正道,何况谢岚的一身才气浪费了多可惜。他希望在有限的时间里能让谢岚放弃剑客梦,做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儿,为国舍身。然而,亚何只能是亚何。这是在意料之中的,只是,他毕竟难以接受这样的事实。“也罢,英雄总有其用武之地。可为何偏选这条最艰辛的路?” “很艰辛吗?那么战场上的冤魂呢?他们选择了什么?”亚何满不在乎。他的心里从不存在艰辛两字。走过坎坎坷坷的磨砺,很多东西都被碾碎、压平。他的每一声笑都不容易。“对不起,林帅,令您失望了。亚何的一生注定不会像谢宇轩那样轰轰烈烈。”说完,他默默地走向帐外。 “等等,几天不见飞雪那丫头了,自从上次我罚了她,干脆连话也不和我说。若是见到她……” “父女俩怎会有隔夜仇?那丫头大概想作出番成绩来。将军放宽心吧!若是见到她,谢岚一定劝她来见您。” 林潇抵挡不住一阵阵失落感。女儿总是不服管。那天怎会真的下令杀她?不过是想吓唬吓唬那不知天高地厚的丫头。可惜飞雪怎明白?她伤了心,不知她的爹在挥舞皮鞭的时候也一样心痛!亚何是那样傲气,骨子里又那么倔强,没人可以劝服他。他为什么偏不走应该走的路呢?人言学而优则仕,他呢,什么都不管不顾,只记着仇恨。没办法,是官场欠他的,朝廷欠他的,他有理由记恨。亚何的选择为什么与当初把他送上蜀山的初衷完全相悖?多有戏剧xìng啊!谢岚成了另一个人,从才貌到品质与谢宇轩万分相像,人生道路却背道而驰!恍惚中,又一次想起谢宇轩。他的身影仿佛飘摇在烛光里。“你看见了吗?你的儿子,让你自豪的儿子。而今……”而今只有回忆能令他笑了。 第十五节 同心易结,佳偶难成 第十五节同心易结,佳偶难成 山外风萧萧,时节已至深秋,寒风冻彻骨,沙尘漫天飞舞,仿佛为离人送别。她很安详,秋波淡淡地扫过地平线,微笑着,温柔可人。他时不时回首望她,想说什么,却又不知从何说起。 “哥,此别不知何时重聚,保重啊!凡事不必太固执,刀剑无眼,一定要小心。”她时不时关照着。 “行了,走江湖那么多年,能不知道吗?”他的语气有些毅然决然的味道。 “人家不过是不放心……”她忽然问,“大哥,我还能再见到你吗?” 亚何沉默了很久。“也许吧!如果有缘……” “我知道大哥并不冷傲,碎心湖边你受伤的事我看得清清楚楚。虽然我不明白你究竟瞒着别人什么事,但可以理解。不明白为何接近你的人都会受伤害,但知道你一定有难言的苦。不知道能为你做什么,就远远地祝福。大哥,我会一直等下去,到有一天你回来。如果觉得江湖日子累了,就回来看看。” 走着走着就到了碎心湖边,他们初相识的地方。傲月嫣然一笑:“就在这里散了吧,从哪里开始就从哪里结束。”面纱背后的笑容就如雪地里绽开的梅花一般可人。 亚何却把她紧紧地搂在怀里。她本想躲藏,却无力躲藏。碎心湖水倒映出两个鲜活的身影。他也许不曾想到放手也那么难:“可惜,碎心湖的传说成了真。”这是他们第一次以那么近的距离相处。傲月羞红了脸答道:“不过还会重聚的,一定。”清楚地感觉到他凝重的呼吸和沉稳的心跳。依偎在他的怀中,原来可以感觉到如此放心踏实。真希望可以永远这样下去。他越搂越紧,沙海中风大,可是有他为她挡着。她只感觉得到温暖。 “月儿,你真大胆……你难道没发现有些话本不应该你说?我敢说换任何一个姑娘都不会像你这样,把该是我说的话都说了,害得我都不知说什么好。” 她脸红得更厉害:“月儿只知道,如果明明喜欢,却还硬推开,就永远失去了。” “我所要的不仅仅是喜欢。” “还是知音。” 一句话像刀子一样刺进他的心,他猛地把傲月抱得紧紧:“月儿,你为什么总是那么好……”他越来越舍不得放手……不,这样不行!他逼迫自己松开手臂。她依然笑,他握着她白皙的手说道:“对不起,失态了。” “没关系。和大哥在一起,月儿什么都不怕。” 他温柔地笑,从来不知道撒娇的姑娘竟有这般可爱。可是他终究是要走的。“再送你一程?说好要把你安全送还给冷月师父。” “不必了,这里我比你熟。从小在这长大还能出事?你先回吧!要不然林帅会恨死我。我把他的爱将拐走,说不定哪天他会发兵攻上山来。送君千里,终须一别。大哥,去圆你的梦吧!”她笑得很美,风呼呼地吹,扬起她的发。她的爽直让他再chā不上半句。 就在他转身的一瞬,一声轻轻的凄婉的呼唤:“大哥……”响在耳边。回首望见依旧灿烂的笑和一行清泪。离别的哀愁不由自主地再次爬上心头。她把一件东西塞进他的手心,用颤抖的声音说:“收下,走吧!” “月儿……”他只觉两条腿像被施了定身法,似有千斤重,“等战事结束……我来找你。等着我。”若再迟疑,他怀疑自己一辈子也走不了。咬咬牙,猛一回头,飞身上马背。马儿一阵长嘶,如离弦的箭般冲了出去。一去不回头。 望着他的背影,眼前渐渐模糊。她jiāo给亚何的是一块白缎手绢,一角绣着强傲的红梅和娟秀的“月”字。 ※※※ 忽然想起多日不见宁旭。光顾着爱情,忽略了朋友。正问着部下宁旭在哪,就听帐外稀稀疏疏的响动。雪儿探着古灵精怪的脑袋向他扮鬼脸。他赶忙招呼:“哟!稀客!什么风把林姑娘吹来了?请坐。” 飞雪一蹦一跳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12 章 跑到他的面前,怯生生唤:“亚何大哥……” “好一个小辣椒,今天我可是第一次听到你叫我大哥。难道我听错了?还是你说错了?” “大哥,以前雪儿脾气不好,惹您生气了。” “别!又有什么鬼主意?我知道你叫我大哥一定没好事……身后拿着什么?” 雪儿从身后变出一束花来:“送给大哥!” “这大漠里哪来的花?” “别告诉爹爹……雪儿偷偷到碎心湖边采的。” “嗬!小丫头!贪玩过了头了吧!违反了军令就拿束花来打发我?看我不告诉林将军,让他好好教训你。” “才不是咧!雪儿是特地去那里采着送给大哥的,看,还很鲜艳。大哥可以送给月姐姐……” “迟了,她今天刚走。你特地去采?送给我?那我得留心有没有藏着蜜蜂,或者花有没有dú。”嘴上不饶人,其实他早接过了花,放到鼻子下闻了闻,馨香怡人。飞雪只是傻笑,没有还嘴。“收下你的美意,接下来,你可以说正题了吧,要我帮你办什么事?是想瞒着你爹出去玩,还是你已经惹他生气,让我帮着说好话?” “错了错了,不是为这些。雪儿是想请大哥……” “果然有事?” “过会儿如果宁大哥来,劳烦大哥为我多说几句好话。” “这是为何?你惹他生气了?” “大哥又小看人……”飞雪噘起嘴。 “说,到底惹了什么祸了?一大清早就莫名其妙!” “哪有惹祸嘛!”飞雪刚要发脾气,转而傻笑起来,轻摇着他的袖子,“大哥照做就行了嘛……” 就在这个时候,帐外宁旭的粗嗓门就响开了:“丫头!飞雪丫头!” “还说你没惹祸!” 没等亚何数落完,宁旭就已经走到他们面前:“丫头,你果然在这!开什么玩笑!” 飞雪一个人咯咯傻笑不停:“宁大哥……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找我寻仇呢!” 亚何越看越糊涂,干脆退到一边,等他们俩斗完嘴再审问她。 “丫头,那种玩笑能乱开么?平常耍些小伎俩俺也不计较了,权当小孩闹着玩,今天可倒好!” “宁大哥真的生气了?” 宁旭气鼓鼓地瞪着眼,就差没扑上去咬她一口:“废话!傻丫头!终身大事也能闹着玩?” 飞雪赶忙躲到亚何背后:“都怪雪儿一时调皮,把宁大哥吓着了。以后再也不敢了。亚何大哥,您帮着劝劝宁大哥吧,瞧那样子,怪吓人的。”亚何哭笑不得:“要知道怕,小辣椒你别惹祸不行吗?”“行行行,雪儿以后一定乖乖的。”“你哪天真的变乖,就怕我和宁兄要满地找那个小辣椒了。”他点了一下她的额头,向宁旭,“不知你们说了啥玩笑话,不过既然是玩笑,也没什么后果。算了吧。” 宁旭重重叹口气:“看在老弟的份上,不与你闹了,俺还有正事。大姑娘家,以后别口没遮拦。” 飞雪答应得倒是快,宁兄前脚跨出帐子,她救后脚跟上要开溜。“雪儿,给我过来。”她想装作没听见,一溜烟窜出去,亚何已轻巧地拦在她面前。“丫头,你还真以为我笨到让你随便作耍?” “大哥……”无辜的表情立即飞上飞雪的脸,“雪儿啥时候……” “别装可怜,我不与你耍笑。”亚何一脸严肃认真,雷打不动的样子。 “大哥有话就说吧,雪儿听着便是。”气氛陡然怪异。 “刚才的花也是玩笑?”“不不不!雪儿是真心想谢谢大哥,前些天挨打的事……” 亚何哑然失笑:“多久以前的事了?到今天才想起来跟我道谢?别忙着解释,还有一个问题,宁兄刚才说的是终身大事,你到底开了什么玩笑?别瞒了,我要听实话。” “这……这都是雪儿自己的事,大哥放过雪儿吧……” “不行。” “其实……”她见躲不过去了,只好解释,“雪儿本想夸赞宁大哥几句,结果说过了头。雪儿说,将来找夫君一定要找宁大哥那样有本事又重感情的,说着说着,就变成……不如让宁大哥做……爹爹的乘龙快婿,反正……他也是一个人,没有家室,乐得自在,将来前途也……可雪儿没想到宁大哥就发起火来……我赶忙说明是开玩笑,可他更生气。” “于是你逃到我这儿讨救兵?” 她点头,眼睛望着地,好像看一眼他都会折寿。 “雪儿,还记得我受伤去驿馆的事吗?那天宁兄失去了所有的亲人,一夜之间。你说他没有家室,乐得逍遥,这不是直接用刀捅他的心吗?好好去向他道个歉,不过别再在他面前提任何与‘家’有关的事。” 她惊得目瞪口呆:“大哥,我是真的不知道。” 他提高嗓门:“还站在这儿?没听明白?”他突然觉得一时间很难抑制自己的情绪,说话也变得粗暴。 “是,这就去……”她确实不曾想到几句话都能惹那么大的祸。难道她天生是麻烦精?连大哥都生气了……她才走出几十米远,就又听到大哥的声音:“等等!”他很快追了上来。 “大哥还有事?” “差点又被你耍了,”他和善地笑,“丫头,其实你本意不是开玩笑,对吗?” “大哥怎么知道?” “刚才话说重了,我道歉。不过,”他没直接回答,“现在有一句更重要的,好好珍惜,别把它当玩笑。” ※※※ 这一晚,宁旭喝了个烂醉。亚何不放心他,办完军务来到他的帐子里时,发现他已经一头倒在榻沿醉得不省人事,脸上隐隐挂着泪痕。怎么唤他摇他他都不醒。一股辛酸涌上心头。 亚何把他放平在榻上,为他盖好被子,蹑手蹑脚地走出来。 迎面遇见飞雪:“宁大哥还好吗?” “喝醉了,早睡死过去。有事明天再找他吧。” “没事,雪儿只是想来看看。如此,也就回去了。” “送你一程?” “好。”飞雪猜到,其实大哥有很多话想说。 他们走着走着就说到宁旭:“宁兄为人确实不错。别看他粗鲁,心比谁都热,待人好的时候,真的就把人放在比自己还重要的位子上。他最记挂的是嫂子。” “所以雪儿真该死。” “不知者无罪。”他宽容一笑,“我见过他哭的样子,当时就觉得心痛。” “宁大哥那么重情,当然会伤心。” “对。雪儿决定了真心待他吧!” “嗯。” “但你会受很多苦。” “怎么也比不上宁大哥的苦呀!” “若真决定了,别再让他心痛,若还没有决定,好好想清楚。现在时机不对……” “明白。” 说着说着到了飞雪的帐下。亚何要走,她匆匆问:“大哥一路在说别人,自己决定如何呢?” “我也要好好想清楚。时机不对。” “可月姐姐……” 他摆摆手:“我有分寸。” 一个人走在月下,禁不住忧伤。情感到底是什么?想到宁旭,又想到自己的血海深仇,痛!唯有一曲箫音可以缓解。可是,他哀伤着宁旭的哀伤,谁又来哀伤着他的哀伤?他的听箫人,此刻又在天涯的哪个角落望着他?或者,他的箫声注定只有他自己一个听众?四周太安静,更令他觉得内心动dàng。 他更没有想到的是,这是他最后一次见到宁旭醉酒。可惜当晚在两个人都处于极度忧伤的时候,竟然没有说上话。这是最让亚何后悔的事。虽然他后来一直想找机会问宁兄他的感受,可是终于竟再没有了机会。他永远都无法知晓,宁旭究竟如何看待飞雪。当亚何很多年后每次回忆起那一夜的情景,总是摇头默然。后来的事太突然,就像一瞬间置身于另一个世界。 第十六节 鏖兵寒山,故友再逢 第十六节鏖兵寒山,故友再逢 “报!”前哨一声尖厉的呼喊直刺入军营,在每个人的心里留下层层波澜。一定又出事了。 主帅的营帐里一阵乱,直到西门天烈带着亚何入座,帐里忽然鸦雀无声。人们向他们投shè去希冀的目光。 “西门将军,你的伤……”监军大人故作关心状。西门将军回敬道:“回大人的话,多亏了傲月姑娘妙手回春,在下一介武夫,何劳大人费心?” 林潇的眉头拧成了疙瘩:“闲话莫提,立即商讨正事。孟云又来了。此次他的目标是寒山。他打算避实就虚,绕开此关,由寒山而行,翻过此山,便直取中原。一过此关,便是一马平川,再难阻挡。到时百姓可就遭殃了!诸将有何高见?”几位将军面面相觑。 西门将军应和:“我辈自当开关延敌,将孟云阻于寒山脚下。” “可是……”监军大人忽然chā嘴,“若他此招的用意在于声东击西?若等我们撤走,又杀个回马qiāng,只恐此地有失。除非兵分两路。” 林潇意味深长地望了亚何一眼。他没有任何表示。 飞雪却抢着说:“爹,让女儿去把那孟云杀了!这样他再也不会进犯。” 林潇苦笑:“傻丫头,你忘了上次被孟云撂于马下?休得胡言!就兵分两路。西门将军,你点兵五万,选一员副将为先锋,开路先行,小心驻军。本帅亲领十万精兵,随后便至。待列阵齐全便开战。监军大人就留守此关,切不可让孟云乘虚而入。”那位监军正求之不得:后方无战事,可以十分悠闲。林潇又派了几位将军护送一批火pào布置于寒山上,以便开战时协助骑兵阵。“各将今日点足兵马,明日天亮出发。” 西门天烈率领的先锋部队在离寒山不到十里处与孟云的先头部队不期而遇,短兵相接。 一望无垠的沙漠上,一场激烈的战斗忽然开始。两军实力相当。很快陷入混战,鲜血四溅,许多人受了伤。他们都是勇士,即使受伤倒地,只要将军振臂一呼,便挺身上前与敌人拼搏。混战中,亚何与西门将军并驾齐驱,互相配合。敌兵在他们的剑锋到达处一个个倒下。敌军主将是个骁勇的胡人。他以一挑二,试图阻止他们的前行,却被亚何一剑撂于马下。他并不服输,高举铁锤又杀过来,铁锤就要打到西门将军时,手腕竟被亚何铁钳似的手夹紧,动弹不得。将军奋力一刺,直捣心窝,再一挑,他立即口吐鲜血,跌倒在地,再也没起来。 马蹄践踏着死尸,当人们惊讶于战斗的残酷时,战争早已是过眼云烟。除了身边一具具死尸,前一刻还鲜活的人刹那间失去了生命。胜利的呼声响彻云霄,旌旗在风中招展。那一战以一个悲壮的胜利收尾。众人狂欢时,亚何悄悄躲到不为人知的角落,抚弄着残破的沾满血污的大旗。一抬首望见西方沉沉坠下的斜阳,雁儿成群掠过,凄鸣声穿过欢呼声刺进他的心头。 原先孟云想抢得先机,不料林潇又快他半步,抢先占了有利地势。还是西门将军与亚何立了头功。这股先锋行军奇快,把孟云派去的前锋军队远远甩到后面。那股不期而遇的散军更无法抵挡他们的前行。势如破竹,他们提前一天完成了使命,到达了目的地寒山脚下,临近碎心湖的地方。安顿好了一切,大军正好来到。林潇称赞他们的小捷,不免又夸上一番两位爱将。 将士们都纳闷:“这寒山一直传说闹鬼,别说翻过山了,上了山的没有一个能活着回来,难道孟云不怕死?由此处进兵中原,他疯了吗?”“寒山没有鬼,却有两位仙女。”亚何这样告诫手下的士兵,“寒山是中原的门户,也是我们的家。老天不会让孟云得逞的。两位仙女会与我们一道保卫家园。” ※※※ 此处要塞易守难攻,主要就因为寒山群峦迭嶂就像一个迷宫,大自然鬼斧神工般地造就了一个天然屏障。走进去的人休想走出来。可是驻守在此,后备也成了大问题。尤其在深秋时节,时不时降临一两场大雪,万物冰封,这种条件简直是人间炼狱,所以军队不可久驻。当然,现在为了阻挡孟云,只能干耗着。 驻防寒山,人人尽忠职守。孟云连番攻击,均未得手。他希望能速战取胜,而林潇希望孟云能速速退兵。似乎没有更好的办法了。 一天亚何率军在迎战时,战场上忽然闯进两个奇幻的蒙面白衣女子,分不清敌友。她们手持铁剑,见夷兵就杀。剑术很漂亮,有人光顾者欣赏她们飘逸的身姿,与凌厉的剑法,差点忘了作战谁都没见过,世上竟会有如此美轮美奂的杀人招式似乎死在仙子的剑下也是幸福。怎么想得到温婉的姑娘下手能如此凶残?飞雪不禁好胜心四起,差点全副披挂冲出营门去。若没有宁旭从旁阻拦,恐怕战场就成了比武场。亚何特别振奋,扬鞭策马,把敌阵搅得不得安宁。马背上的他英姿飒爽,气冲霄汉,长剑在手,无与争雄,看得飞雪直叫好。他的勇猛让敌军主将无所适从。 一见战场上出现如此一边倒的局面,孟云立时慌了手脚,问部下:“那冲在最前奋不顾身的小将是谁?林潇帐下何时有了此等人物?”“回主帅,此人是宋军前军副统制,人称千年寒冰,叫做亚何。原是一浪dàng游侠,最近才被林潇收归帐下。前些日子我军惨败,正是因为他在林潇身边进言献策。”“原来你们竟败在这毛孩手里!林潇太放肆了,找个娃娃与我应战,欺我军中无人吗?”但当他连折三将,再也不好说什么,挥挥手下令鸣金收兵。“幸亏他还是个娃娃,晚生了二十多年,进兵中原还有指望。” 战斗结束,两位女子便yù悄悄离开,但亚何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13 章 紧地拉住了其中一位女子的手。 她摘去面纱,笑了:“你还是认出了我。但今天我的任务完成了。该上山去了。” 一旁的冷月命令:“徒儿,别理那臭小子!我们走我们的。” 亚何难得开口求人:“冷月师父,借您的徒儿说几句话成吗?”冷月不言,冷冷地望向远方。 大家都等着少将下令回营,可是亚何的心全不在公事上,好像忘了不远外就是敌营。 “大家都还等着大哥呢,此地不宜久留……” “是啊!”冷月尖刻地笑,“想我徒儿陪你一块儿死?要不你把她留下,要不……” “多谢大师今日出手相助,若不介意,请入营受在下相谢之意。” “你想留住她不用那么迂回,那粗俗肮脏的地方我是不会去的。” “这……大师……”亚何好不尴尬,“好吧月儿,等大战结束,在下一定来寒月山庄拜候。”他抱拳一谢,转身下令:“回营!”营门吱呀开启。 傲月望了望心上人的背影,又望了望不停往寒山方向走着的师父,忍不住哀求:“师父,不如我们……” “让你下山我已经开恩了,他若真的对你有情,不会就这么扔下你,也不管这里是在打仗。死了这份心吧,为师是为你好。”傲月顿时无语:难道他真的不在乎么? 当再回过头去,她突然兴奋起来:“师父,您看,您回头看啊!” 营门没有合上,相反,林潇亲自率着侍从向他们走来,而本已收兵的亚何调转马头领兵为他们开道,林姑娘和宁旭大哥紧随其后。这是何其壮观的场面! “徒儿,快走!”冷月反而加快了脚步。 但很快亚何就已经到了她的面前:“大师请留步!”他下马行礼,“大师,今日风高秋寒,加之敌兵肆虐。大师匆匆就此回山似有不妥。在下奉林将军之命请大师回营,喝杯薄酒,稍作休整,明日清早再由在下领兵护送大师回山。” “是你的主意还是他的主意?” “在下确实奉林将军之命。” “让我留下,亚何,你怎么连提都不提一下我徒儿?” “月儿自然也是一起……” “放肆!我徒儿的名讳岂是你乱叫得?” “不敢……在下无意冒犯,只请大师携徒儿缓行一步。” 傲月当然知道师父是有意刁难,却也不好说什么。 幸亏林潇携飞雪宁旭等人到了:“傲月姑娘,冷月师父,林某亲自来此相谢。还请二位赏光。” 冷月背过脸去,毫不客气地往远处走。“大师!”大家急唤。终于,她再也迈不开步,却不愿回头面对林潇。傲月分明看见师父眼角淡淡的忧伤。她不懂,从来对什么都冷漠的冷月此刻为何如此优柔?难道她认识林帅?认识又为何背过脸不愿见他?其中有什么陈年的恩怨? “冷月大师……”林潇的声音有几分颤抖,几分哽咽。 “十六年了,未老头先白,”她早已热泪盈眶,“……变丑了,还认得出我?” “大师可安好?” “不愁衣食,只是,再也不会回到年轻。” “林某眼中,大师还如年轻时一般姿貌。” “还记得我年轻时的模样?”冷月转过头,瞥了眼飞雪,“却偏不记得回来?十六年,你为何不回来!” “回营再说吧……” “你过得很逍遥?看,女儿都那么大了。而我,只好守着我那从雪地里抱回来的徒儿相依为命!” 林潇再次退让:“对不起。但这里实在不是说话的地方……” 这时亚何与傲月一同相求她留下。 冷月悲愤一笑:“好,我跟你回营,但这是看在我徒儿的份上,谁让她痴心向着那呆小子!” 他们一行人这才回营。 第十七节 寒月奇源,沧海桑田 第十七节寒月奇源,沧海桑田 回营的时候,亚何一直走在傲月身边。 他从怀中掏出一柄精致的匕首,jiāo给傲月:“前些日子在战场上缴获的。只是觉得漂亮。女人用的细小玩物我把弄不来,转送给姑娘防身用。” “大哥,”她狡黠地笑了,“哪有送姑娘家匕首的?那不是一刀……” “别说下去,不吉利。瞧我,连哄女孩子都不会,宁兄说的一点没错,真是长了个木脑袋。”亚何涨红了脸,想把匕首扔掉。 傲月却一把接过匕首:“本姑娘收下了!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亚何想之又想,问道:“过得好吗?” “大哥真不愧是林帅的爱将,问出来的话都一样!”这话把亚何说得张口结舌。 “亚何大哥,你搞什么鬼?我爹怎会认识她?”林飞雪朝亚何的背影扔了一大把沙子。 “怎么是我搞的鬼?十六年前我还在洛阳呢!” 傲月问:“原来大哥是洛阳人?”亚何憨憨傻笑:“好好的怎么说到我身上?他们的事我真的不知道。也许十六年前的这里发生过一些事,他们太久没见了,给他们一段安宁吧!” 她迁怒于宁旭,然而宁旭不能给出答案。问傲月,傲月更是糊涂,只把满目希冀投shè向亚何。而亚何,一直若有所思地望着林将军。 林潇在冷月面前显得特别苍老。过了不惑之年的他两鬓萧萧,白发苍苍,战地的风霜雨雪把他折腾得黑瘦。岁月毫不留情地在他的脸上刻下道道深痕。只有从大将风度中还依稀折shè出当年的俊朗模样。 “父亲老了。”飞雪伤感地说道。时至今日她忽然注意到身边的父亲已苍老。也许因为他从来独挡一面专制冷酷,只知军法规章,飞雪从来不知道也没想过她的爹爹有一天也会老。她轻声嘀咕:“爹真的老了。女儿太不懂事了。”在她很小的时候娘病死了,那时她哭得很惨。别的孩子有娘疼,她只有个只知兵法的爹。爹把她当男孩,教她学武,因为军务繁忙连打仗也把她带在身边,爹很严厉,做错了事就要挨鞭子。然而她依旧任xìng,因为只有她任xìng的时候,爹才会理她。长久以后鞭子也管不了她。这样才有她今日的飞扬跋扈。前些天,爹不给她留半分面子,在众将面前用皮鞭抽打她。她恨。当他说出“这样的女儿,不要也罢”的时候,她着实伤了心。爹到底爱不爱她这个女儿?冷酷的爹爹!可是今日,望着那苍老的背影…… “雪儿,”亚何严肃地说:“其实你爹一直想做个好父亲,他只是期望自己的女儿更乖巧更懂事。” “是吗?” 十六年来,林潇究竟背负了多少不为人知的忧伤?没人关心过。林潇爱冷月吗?大家同时发问。没有答案。傲月从不知道千里之外的京城有个师父等待了半辈子的人,飞雪从不知道千里之外的寒山有个爹爹思念了半辈子的人。为什么那么多年来林潇冷漠地把这段故事弃在一边?女儿实在难以想象,十六年来他如何掩藏真心?这一切究竟是如何发生的? 冷月还很美。思念夺走了她的心,使她的满头青丝成白发,也冰封了她的美貌。她在寒冷中度过了一天又一天,塑造了她强傲的个xìng,却改变不了温柔。 林潇问:“恨我吗?” “怎生不恨?又如何恨?” “如果我说,我没有忘记过你,你信吗?” “只要你当年是真心。” 那天,冷月又一次坐上了林潇的马背,在大漠中驰骋,却恍若隔世。 大营的篝火堆边,林潇把四个孩子叫到跟前。那晚他们分别讲述了一个故事。 ※※※ 五百年前的故事到了今人的嘴里变成了什么? 他们功利地把寒山想象成一座金山,贪婪地向它伸出手。愚蠢又势力的人想象不到五百年前的这里。只有冷月,寒月山庄的唯一传人,才知道寒山传说的真实版本。 那时这里没有冰雪,没有茫茫大漠,和中原一样富足,山下家家有树,户户有花,山上到处鸟语花香,各种蝴蝶漫山遍野地飞。一个隐士来到这里,建了寒月山庄。山庄里的人自耕自作,与世隔绝,日子过得逍遥。这儿的山水,就像靖节先生的桃花源。他在这天上人间一住就是二十年,相安无事。 他的妻子死于他与仇人之间的一场恶战,留下个女儿。正因为这场恶战,他对尘世心灰意冷,决心隐居。女儿长到十六岁,出落得如天仙般美,聪颖非凡,温柔可人。女儿长大了,该考虑终身大事了。这让他踌躇。视之如掌上明珠,该将她托付给何人?他的徒儿与他的女儿青梅竹马,两人感情甚好。弱冠之年的他俊秀、单纯,意气风发,又有才气,有男子汉的气魄。隐士爱极了这个徒儿。 可是忽然他的徒儿找到他,对他说:“师父,我想去外面的世界看看。”“这儿的群山原野不够大吗?” “这儿很大,但比起我的心……我希望可以在外面的世界找到我一心所期待的梦。” “可是世道险恶,前路不知有多坎坷。这一走,何时才是归期?”师父不想徒儿重蹈他的覆辙。 可是女儿却同意了。她为他筹措好钱粮,打点好一切,准备送他上路。父亲还能说什么呢?成亲的那天晚上,隐士取出一对玉箫,一人一支。女儿原本想跟年轻人一起走,但不忍撇下孤独的父亲。他们分别在美丽的湖畔,相约五年后再见。年轻人带着他们的祝福走了,一步一回头,直到再也望不见此山。 从此后,每天清晨和黄昏,都有一个美丽的身影立在湖边,长长的影子直伸向远方。每天都向同一个方向,望眼yù穿地等待,从期待到失落,到惆怅,到第二天新的期待。一个月,三个月,五个月,十个月,一年,三年,五年……父亲在叹息中白了头,女儿一如他走时的模样。每天她都会说:今日他一定归来。痴心的她不改初衷。 七年时间蹉跎过去,她静静地在湖边迎来了第八个年头。一只孤雁在黄昏时分停在她的脚边,带来了一行熟悉的字迹。凝在白丝绸上的血已成了暗红色。字迹有些草,有些化。“天地之大,非我能及。唯此山此水,永生难忘。千山相隔,无从归去。昨日誓言,皆已成空。永诀。寒敬上” 风里,她落泪了。若知此去即是永诀,她断然不会让他走。她的心随着七年的梦和泪一起碎进湖里。只剩下一支凄怨的箫,孤独地呜咽。碧玉做的箫,绿得惹人醉,惹人怜。 隐士听出箫声中的悲哀,急奔到湖边,只找到一封血书,一双绣花鞋,一支玉箫。湖面泛着层层涟漪,上空盘旋着一只咿呀叫唤的孤雁。湖水很冷,很深。 后来他偶然得知,那个流浪在天涯的年轻人遭遇了重重波折,最后到了战场,作战时冲在队伍的最前端,不幸身受重伤,临终时留下一封血书。而那支玉箫则在沙场上被马蹄踏得粉碎。隐士失去爱女后心灰意冷,遣散了所有人,关上苦心经营的山庄的大门,离开了曾有无数欢乐,而今满是伤痛的桃花源,继续漂泊的生活。他告诉别人,女儿和爱徒化作比翼双飞的雁,向南去追求永恒的幸福。别人只以为他是疯子。 十年后,他偶得一块千年寒铁,众高手对此垂涎三尺。杀身之祸不期而至,他不得不逃回这里。不料才十年工夫,一切都变了。再没有人家,再没有花草,只有水还清凉,山还高拔。兵荒马乱,原先的安宁全不见了。正是晚上,一轮皓月播撒着明澈的光辉,想起女儿平生最爱明月,想起平生一波三折,唯一的安宁之地一片荒芜,不禁潸然泪下。苍穹永恒,寒月安宁,而人……人呢?冰冷的湖水无语,只倒映着皎洁的月,寂寞的山石无语,只坚定地矗立,幸存的花草无语,只为他们的生命绽放。黄沙飞扬,他们好像有很多故事,却没个头绪。 他把自己反锁进山庄。 铸剑,铸剑是他唯一可做的事。他要铸一柄剑,举世无双,冷峻,孤傲,坚不可摧,令敌人冻彻骨。他要创一套剑法,狠辣,不羁,快慢皆适,刚柔并济。它们配合在一起时,就要像寒月般扑朔迷离,像黑夜的风一样有力。他把所有委屈、不安、痛苦、失落、绝望都融进剑里。过了整整三十年。三十年火炉边的煎熬磨砺出了一柄旷世奇剑。 三十年足不出户,门上了锁,心也上了锁。当他踏出第一步时,其惊讶程度不亚于初回此地。这还是那座山吗?白茫茫一片到处是冰雪,偶尔可以看见一些极罕见的草yào。寒山,真是寒山。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山下的原野成了荒漠。只有那令人心碎的湖如故。 清澈的湖水映出她的样子。老了,老了!当年的满头青丝而今白如雪,蓬乱如麻。满脸皱纹,背也驮了,手脚枯瘦如柴。昔日的影子早已随风而逝。耳边响起阵阵歌声。 雁南飞,梦难回,千里山川隔幽思 独对月,空叹悔,且怪冰湖且心碎 化作雁,比翼飞,天涯咫尺重聚会 寒山冷,囚困谁,聚散离合皆是泪 寒风,寒剑,寒月,寒山 悲乎世态冷漠,冰雪无情, 人间何处柔肠 多情人铸无情剑,总是愁深似海 花月淡去不留痕,只怨痴心不改yīn狠的寒月剑被冰封在寒月池中。因为若此剑落入恶人之手,后果将不堪设想。寒月山庄的传人代代守于此,就是为了守住寒月剑。山庄有两条山规,一,知道了寒月剑的秘密就再也不能走出寒山半步;二,一切擅自闯入寒山禁地者,杀无赦。冷月正因此而独身居于此处。江湖上出现许多无端猜测,致使无辜的生命在迷幻般的寒山找不到归去的路。 ※※※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14 章 冷月将玉箫展现在大家面前。与一般的箫差不多大小,浅绿色的鲜翠模样惹人怜,一端缠着海蓝的流苏,仔细看还可发现箫身上的一行小字:相随永久,不离不弃,立誓两心知。她一直随身携带此箫,因为这是寒月剑派的信物,代代相传。 冷月把箫jiāo给亚何,又牵起傲月的手,把它放在亚何的手心:“我这徒儿自小没违过我一句话,打从你来这儿,我说什么她都不听。干脆我也不拦着她。但倘若让我知你有负义之心……” “大师放心,亚何不会。” “我怎么放心?前些日子是谁一走了之害得我徒儿终日以泪洗面?” “不会了,倘若真有这么一天,亚何自当提头来见大师。”傲月妩媚一笑:“大哥想清楚了?” 不等亚何回答,宁旭就发问:“我又不明白了,按山规,那天傲月姑娘本应把亚何老弟杀了,怎么反而还把他带上山?”飞雪想当然地chā嘴:“凭此,足见爱之深。” “什么破山规?”冷月忿忿地诅咒道,“若不是这条山规,恐怕我早就……”“若没有山规,你也不会跟我走。你毕竟有这个使命啊!”林潇满怀着无奈,“天意,天意啊!” 第十八节 往事历历,山誓多磨 第十八节往事历历,山誓多磨 二十三年前,夷人进犯,林潇和孟云这对生死兄弟被调遣到边关参战。一场大仗打得天昏地暗。寒山脚下伏尸百万,血流成河,碎心湖水被染得殷红,到处可见折戟断剑,被掀翻的战车上还树着残破的旗帜。每每有逃难的百姓路过此地,面黄肌瘦,步履匆匆。他们空洞的眼神掠过这苍凉,只留一声长叹。 林潇受伤了!军营里乱作一团。将士们叹息:“这仗还怎么打,刚开场就折了一员虎将?”他为敌军流矢所伤,命中胸膛,且箭尖含西域的剧dú,中原无得解。他一连几日昏迷,命悬一线,军医束手无策。孟云天天来看他,亲手喂他汤yào,伤势毫无起色。主帅也十分关心,尽管军务繁忙,每天都要亲自来问候一遍。有人说不远处的寒山满是救命奇yào,但那是座魔山!主帅立即悬赏派人去寒山。然而还不等悬赏令发出,为救战友,孟云义无反顾,独自登山。 孟云当然活着回来了,带来了救命的草yào。于是林潇幸得不死。孟云告诉他,山上有个天仙般的美人。“闯山者死。”她的样子凶得可爱。然而当那姑娘知道了孟云的来意,立即变得温柔起来。她亲自找来草yào,配好了jiāo到他手中,还亲自把他送下山。 他望着孟云眉飞色舞的样子,萌生出一种好奇,恨不能立刻见到那位神秘的恩人。伤愈后,乘着休战的几天与孟云一道上了寒山,见到了貌若天仙的冷月。缘竟就这般妙不可言,天南地北的两个人走在一起。他们聊着,聊着,从黑夜到白天,又从白天到黑夜。琴棋诗书画在他们的嘴边是那样简单,合人意。孟云不觉也陶醉在他们的世界里。时间飞逝,总有相见恨晚之感,临别时分,两人依依不舍,互赠信物,互道珍重,言短意长。 从此后,林潇时常与孟云一道去寒山见冷月。一过便是三年。山下的腥风血雨始终与这静谧的世界无关。这片净土上,有的只是风花雪月,海誓山盟。 冷月告诉他,山上还有她的师父,千万不能让师父看见他们这两个外来者,因为山庄有极严的规矩。 林潇不解:那么大那么漂亮的山庄为何只有冷月与她的师父?又为什么会有“闯山者死”这样的规矩?出于信任,她把寒山的秘密和盘托出。 林潇并不为宝藏动心,但孟云不同。他是一个好强的人,从不甘心在军营中煎熬一辈子。他做梦都想得到一柄绝世好剑,成为武林至尊,尽享荣华,摆脱碌碌的军旅生涯。当改变命运的时机放在面前,谁又会无动于衷呢?终于有一天,他趁二人下山幽会之际潜至寒月池边,意图窃宝。谁料寒月池被几百年的寒冰冰封,用再尖的剑也划不出痕迹,再利的斧也劈不动,再重的锤也砸不开。他折腾了很久,不知不觉,林潇和冷月回来了。三个人尴尬地聚在一起,谁都不知该说什么好。林潇狠狠地训斥了他。这时冷月的师父到了喧闹声惊动了闭门练功的她。她知道冷月泄露了山庄的机密,一怒之下把徒儿关进了柴房,好一顿打。还一连几天不准吃东西。两位不速之客自不用说,当即被赶下山若不是冷月跪在师父面前苦苦哀求,只怕他们xìng命不保。 孟云发疯般红着连跑出去。恨自己不争气,恨林潇的痛骂,恨寒山的一切。从此他再也没有上过寒山,并处处躲着林潇。而林潇也怀着歉疚,不再上山来。 不久宋军换帅。夷人就乘着这个时机发动一场大战。我军措手不及,大败,几乎全军覆没。孟云被俘,林潇想救,但太晚了。为了这一场败仗,林潇落职,新上任的统兵不力的大帅差点掉了脑袋。 谁都没想到一向义气的孟云竟然轻易地投了降,而且,反过来对付宋军。人人知道孟云是多么厉害的角色,论文论武,在大宋的同辈中都是一流的。宋军连败几场,失了不少地不少人闻声便倒戈,连反抗都没了信心。危急关头,大帅想到了孟云的生死兄弟:林潇。孟云的布阵,林潇是最清楚的有多少次让夷人闻风丧胆的大捷都是他们星夜商议的计划。林潇不得不出战。转眼间,他们便在战场上兵戈相向,昔日生死之jiāo,今日竟成敌手!狭路相逢。孟云惨败。 萧瑟的空dàngdàng的战场上,林潇举着利剑,直指孟云的喉间。孟云躺倒在地,毫无反抗能力,成了俘虏。眼前到底是生死兄弟,还是叛国贼?“动手吧,士可杀不可辱的话已经说过一遍了,我已经投降过一次,不会再有第二次。别觉得放生是你开恩。怎么?我可是个十恶不赦的罪人!你怎能心软?因为还记得当初他怎么救你?没关系,当初他遇险时,你不也袖手旁观吗?” 林潇什么也没说,心头百感jiāo集。把他带回去?那么他必定身首异处。把他杀了吗?下得了手吗?旧情成了枷锁,沉默良久,只听“当啷”一声,长剑从手中滑落,一声低泣,泪如雨下。“哭?你也会哭?是男人还掉什么眼泪?你以为眼泪很值钱?错了,我看不起你!就是化成鬼也会来报复!”风里雨里,遍地血水残迹,耷拉的战旗再飘不起来,鬼哭狼嚎般的声音从四面涌向他。他收剑转身离开,任身后的人声嘶力竭地哭喊:“我会回来的!再过二十年一定回来!” 林潇因为这场大战声名鹊起,受到朝廷的重用。这更加深了他与孟云之间的矛盾。后来,冷月的师父来找他,因为徒儿伤心过度,师父再也不忍心拆散。于是林潇又回了寒山。他们过了几年安稳的日子。林潇本想带冷月走,只是冷月一直不愿离开。因为有山规,师父可以让步但是不让她走。因为她答应守剑的时候,已经把自己的一生都献给了这个山庄。除非他们私奔。在冷月一再哭闹之下,好不容易师父点了头,林潇打算战事一结束就带她离开。谁知一张调离令从天而降,他连夜匆匆启程,甚至来不及道别。这一走就再没机会回来,因为,当他到达京城的当天,一场家族联姻等待着他。从此,断肠人在天涯。 ※※※ 而今,林潇已经是飞雪的父亲,而冷月也收留了雪地里的孤儿,既为师又为母。她的师父因为年老在寒冷中寂寞地死去,如先前的每一代守剑人。 把这两个故事讲完,他们早已热泪盈眶。谁不为这凄美的“错过”伤怀?若单纯“错过”,只会令一些人扼腕。错过后回首是一件更伤感的事。再次踏过昔日的路,是何样的无奈?岁月匆匆,苍天捉弄!年轻时的浪漫,到头来一场梦! “雪儿,来,叫冷姨。”林潇把飞雪叫到跟前。飞雪反而往亚何身后躲。“丫头!别以为你大哥什么事都能护着你!今天你要是敢放肆,我绝不与你讲情面!”“雪儿!”亚何把她拽到父亲面前,“不是你耍xìng子的时候。”她突然大吼:“爹爱着冷姨,那么娘呢?雪儿为娘不值!”这问题着实将了他一军。“你!”他扬手想打,却还是低头沉默了很久很久。大家似乎都在等着答案。 冷月说道:“孩子,你爹自有他的苦楚。就当作你爹从来没有遇见我,何况他何曾不这么想?” 这话逼得林潇不得不说几句:“雪儿,我和你娘只是为了家族联姻才突然走在一起,可是她太贤惠,太善解人意。有过一段时间,我想回寒山,但没有那么做。因为那样太伤她的心了。我是她的丈夫。所以……为了……罢了,还提她做什么?人都已经……我爱你娘,爱那个家,也……”他望了眼热泪盈眶的冷月,说道:“对不起。”冷月霎时掩面失声,那张脸突然苍老了几十岁。几十年来,林潇甚至没对她说过一个“爱”字!这就是她的等待!她心知,他是不能说。 飞雪有些不知所措,亚何把她拽回来:“真不该让你开口!”宁旭呵呵笑:“她才丁点大,老弟你犯得着么?” 林潇让他们都退下去,除了亚何。大家虽然不明白其用意,但照做了。 第十九节 神剑破冰,疑窦又起 第十九节神剑破冰,疑窦又起 林潇笑着问冷月:“你看,他像谁?二十三年前,碎心湖边的小筑……” “你指的是云巧吗?” “他是云巧和谢帅的儿子,真名谢岚。” 冷月顿时万分欣喜:“原来是这样,干嘛不早说?瞧我这些天……没对你说几句好话。快二十年没见了。你母亲和谢帅可好?” 亚何摇头叹息:“在下幼时,父母便已双双去世。”她从欣喜中一下跌入伤感:“怎么回事?” 他瞥见林潇的暗示,应和:“母亲得了重病,不治而亡。父亲伤心过度,在战场上死于敌人的长剑下。多亏林叔送我学艺多年,我才有今天。”冷月低下头,许久不发一言。不知当她知道真相后,又会悲伤成什么样? “可惜呀!”林潇长叹,“岚儿,你一直想知道一些事,今天我和你冷姨就再说第三个故事,关于他们。” 原来二十五年前碎心湖边有一座小筑,住着美满的一家三口。他们并不是寒月山庄的人,只是在此居住的隐者。当年谢宇轩身为寒山守军的主帅。为了要查探地形,谢帅在一天黄昏独自乔装来此。他迷上了这里的景,也无法忘记淳朴的人,特别是那位善解人意的姑娘。此后他时常来这里,只为了见那女孩一面。相识许久,他们竟未曾说过一句话。每次见面,女孩不是在弹琴唱歌,就是忙于家务。那家人只把谢帅当作寻常百姓。 云巧真的很美,很重情。冷月时常下山与云巧玩,穿梭在花丛中。 一日,她们看见了yù出战的大军。谢帅威风凛凛地跑在队伍的最前列。原来他是将军!再一次见面时她开口问了。“你是将军吗?你一直住在军营里?打仗很辛苦吧!”那是他们第一次jiāo谈。谢帅道出了实情。他不但是将军,还是众将军的首领。十年寒窗,进士及第,请缨来此戍边,为的是要报效朝廷。谢帅与云巧聊了个尽兴。 没过多久,谢帅就娶了云巧为妻。他们是一对战场上的双飞雁。又过不多久,谢帅接到了调离令,他带着云巧走了,去了京城,后来再没见过他们。再后来,因为谢帅被调走,敌军不断进犯,我军惨败。林将军与谢帅原本推心置腹,也是一对好兄弟,后因意见不和起因是谢帅一封质问信,不问青红皂白地怒责林潇不讲义气,对孟云的叛变负有极大的责任,从此他们矛盾不断,有许多年没来往,渐渐疏远了。 “想当初年少时,真如一场梦啊!原以为他们会很幸福……要是她还在……”冷月流着泪回忆。 “亚何,我还有话要单独与你说。”他把亚何带到屋外:“你知道我为何在谢案之后不但没有招祸反而平步青云?一半是因为那场联姻,另一半是因为我与谢帅的疏远。你一定奇怪,为什么出事的第二天我竟然会出现在洛阳?你爹给我送了封密信,当时我在京城。知道状况不妙我就往洛阳赶,我猜他是真的不想让我卷进去,所以故意让送信人晚到一天,就差这一天,什么都迟了。” “将军明知要出事,为何不报告圣上?” “等我面圣回来再起程,就怕自己的人头也落地了,我哪来真凭实据?再加上你爹提到了你,这一耽搁,怕就见不到你了何况,我也有家室,不能……”说到这里,林潇长长叹了口气,“别记恨我……” “林叔多虑了。这也是爹的心愿。那封信究竟写了什么?” 林帅神秘地笑道:“信放在一处极隐蔽的所在。等大战结束,回了林府,我们再细谈。而今,最重要的是如何收拾孟云。我和冷月大师商量过了,要把寒月剑取出,用此剑杀敌。但这并非易事。” ※※※ 黎明时分,一行六人匆匆出营,悄悄登上寒山,不巧遇上风雪,等来到山庄里的寒月池边,已经又是一个月圆之夜。积雪几乎覆盖了一切。月色下的雪地变得更为圣洁。纯蓝的天空,一轮皓月高挂,星星与人显得特别近,似乎伸手可触。月光洒在雪上,泛出银色光泽,又像天上的星星落了一地。池边的雪少了一些,池面被厚厚的冰覆盖,晶莹剔透。一棵大树被冰封起来,远看似有一树星星在眨眼。 冷月取出一张羊皮纸。“数百年来,没有一个寒月山庄的人能解出这张羊皮纸的秘密。然而,只有解开这个谜团,才能打破冰层。这张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15 章 羊皮纸代代相传。” 纸上写着一段话。“神剑出鞘,日星隐耀,胭脂凝紫,狂沙如潮。得此剑者必一世真豪杰。只盼比翼天涯会,人间浩劫沧桑,千年冰石成水,星月同辉。除此莫能开。惜哉英雄莫归,美人垂泪,思恨随行,辗转海内。人事蹉跎,白发空愁。红尘思断,折翅翻飞。飘零知何处?悔!留此言以警,永诀浮世。” “这是什么?暗号?警示?诅咒?预言?”大家追问,她只是摇头如果有人知道,寒月剑早被人取出来了。于是他们细细琢摩字句,期望有所发现。 宁旭早已不耐烦了。他抽剑向冰面砍去,蹦出耀眼的火花。剑弹出老远,把他的手都震麻了。冰面毫无损伤。“怎么搞的,我的剑削铁如泥,竟奈何不了这冰层?” 大家哄堂大笑。 冷月解释:“这是千年寒冰,化了又积,不知有多厚。而且,这里被下了符咒,只有破咒,才能取剑。” 宁旭还口没遮拦地说:“羊皮纸上那是什么鬼画符?肯定是那隐士闲着无聊的抱怨!千年冰石成水,把这玩意儿融化,恐怕连山庄都会被烧掉!”等飞雪朝他瞪眼他才作罢。 傲月浅笑着望着亚何:“千年寒冰,不是你的雅号?你倒是和它较较劲,看看谁更冷,谁更硬?” “不如就比比看。”他半开玩笑地拔剑。 这一剑挥去,无名剑光芒万丈。冰面上留下一道深痕。在场的人都惊呆了。连他自己也不敢相信。一个玩笑的举动竟能破解五百年来无人能解的谜团?羊皮纸上的字究竟意味着什么?难道“比翼天涯会”说的是无名剑?不可能!他与此地毫无干系,无名剑源于蜀山,相隔十万八千里!他解不透。 “大哥,没想到你真比这千年寒冰有过之而无不及!”飞雪接过话头,开着亚何的玩笑,但没人笑得出来。 亚何郑重说道:“诸位请退后,待我运功一试。”大家退出很远。冷月叮嘱:“千万小心,不要勉强。” 无名剑一阵狂舞,寒光四shè,树摇地撼,雪花乱飞。刹那间扬起一片炫人的白色。一阵轰隆声,就如天翻地覆。傲月很担心亚何,想上前看个究竟,被师父一把拖住。没人知道事情会变成什么样。谁都帮不了他。转眼间周围一片苍白,什么都看不见了。大家不得不背过身去,因为光实在太刺眼,大地震颤实在厉害。为了保护自己,他们不得不紧紧相拥,尽量退后到危险最小的角落。 没过多久,一切突然复归平静。傲月发现自己满脸都是泪水。回身只觉模模糊糊一片银白的混沌,如坠云端,不见人影。“大哥!”她第一个向寒月池边冲去。 待到众人走近,银白的雾气已然沉寂消散。只见厚厚的冰已完全消失,融在池水中。池水清澈见底。亚何卧倒在一片银白中,身旁静静躺着两柄shè着银光的剑。一池碧波,映着剑的光辉,闪闪发亮。 “他怎么了?”傲月茫然地问师父。这时他抬起头睁开眼,费力地站起,大家赶忙上前扶。 “没事,我没事。”他的声音略带虚弱:“刚才耗费了太多的内力,这会儿,有些累。” “这是寒月剑吗?”大家指着地上的剑问道。 亚何把寒月剑jiāo到冷月的手中,另一柄是无名剑,佩回腰间。 果然是一柄神剑。剑身精巧别致,透着股灵气,浸在水里那么多年光泽仍耀眼无比。抽剑出鞘,远远就能感觉到强烈的yīn冷之气。剑刃极其锋利,吹毛即断,削铁如泥。笔直的深深的血槽看了叫人心寒。此剑若刺中人,此人定会因失血过多而立时毙命。奇怪的是,那剑的外形与无名剑竟如此相似,同样镶着冰蓝的宝石,银色高贵的外表。剑鞘上的图腾完全相对。不过无名剑的剑首刻着龙纹,寒月剑的剑首刻着凤纹。远看可以乱真。仿佛,它们就是天造地设的一双。此事也太神了! 冷月微笑道:“亚何,这真像是你与我徒儿,千里来相会,比翼双飞。这便是缘罢,可怜那些人为剑丢了命,你却轻而易举得到了,外带一美人。不知是否如五百年前的先祖所料……敢问你的剑来自何方?” “大师说笑,也许先祖在天之灵明白我们卫家的心意,显灵助我们一臂之力吧!无名剑只是石窟中一弃剑。难道师父已解开羊皮纸的奥秘?” “不。只是想来,寒山的秘密似乎不仅限于此……总觉得缺了点什么。话说回来,既是天意,亚何,寒月剑理当归你所有。你与我徒儿又有如此良缘,亚何,我想我该把寒月剑法教于你。看来我徒儿的眼光不错,竟找到了一个一世真豪杰。以你的功力,若学会寒月剑法,杀孟云易如反掌。” “多谢大师美意,只是亚何不能接受寒月剑,它属于寒山,理当属于冷月大师。等大战结束,它更应回归寒山。” “也是……不过寒月剑法务请不要推辞。就算你不想学,我徒儿也需要一个能保护她的人,孟云更是需要一个对手。万一我有什么不测,寒月派有两个出色的继承者也能令我心安。” 亚何点头答应。 “只是现在,”冷月替他把脉后说道:“十个时辰之内,你不能再运功。要是逞强,只怕气血倒流,重则毙命。可见,那两柄剑对习武之人是祸害。我且教你剑诀套路,你且用心记。”“师父放心,亚何知道分寸。” 第二十节 离散终尽,万事俱寂 第二十节离散终尽,万事俱寂 一夜过去。 “亚何,寒月剑的剑诀记清楚了吗?” “是的。” “我那徒儿学了十年武,只能达到五成境界。至于你,你的悟xìng比她高,然而究竟能学到多少成,就要看你自己了。不过,千万小心你手里的剑。”亚何把这警告一笑置之。 大家匆匆赶下山。隔了那么久,孟云一定还会有所行动。 果然,黄昏前,大营周围号角声四起。有敌情!原来孟云决定强攻,调集所有人马从各条路向林潇发动攻击。看这情势,非要到你死我活的地步。林潇决定亲自出战对他而言,只是一场延迟二十年的决战。 “潇!”冷月手握寒月剑,呼唤着,“我跟着你。千万保重!”战马一声长嘶,在西风中透过浓重的悲哀。 “多像生离死别……”一个奇怪的预感忽地闪过亚何与傲月心间。他们彼此互望了一眼,默不作声。 ※※※ 碎心湖边的战场上,喊杀声、铁蹄声、兵器声响彻天际。两军对峙,军容严整,主将站在队伍最前。 孟云yīn险地笑着:“今天可都到齐了?那就拼个你死我活!我可不会因为你放过我而手软。二十年前的旧账,今天是清算的时候!看看你的武艺退步了多少!” 林潇挥剑一指,将士们排山倒海般往前压去。尘土飞扬起来,形成浓雾,笼罩着整个战场、整个碎心湖,似乎在保护这静谧的寒山。傲月骑着白马,穿着白衣,长发飘飘,自由挥舞手中的剑。起先亚何一直跟着她,生怕发生不测,她回眸一笑,灿烂,美丽,不需要其他言语,他已经明白了应该怎么做。无名剑出鞘,银白色刺目的光炫得敌人睁不开眼。他一挥剑,一排人倒下。那三个女人驰骋于战场,让男儿们汗颜。谁说女子不如儿郎,谁说红颜只能在闺房中老去? 林潇与冷月联手对付孟云。他们已分别多年,心中默契丝毫未减。只看见银光如旋风般闪动,两柄剑jiāo汇在一起,如蛟龙下海般向敌人扑去。孟云的武功虽然一流,但是二对一,他明显处于劣势。几个部下上前阻拦他们的进攻,却在林潇的怒吼声中悄无声息地倒下。不断有人冲上来保护他们的大帅,然而他们根本无法与寒月剑的威力相抗。在孟云的步步后退下,他们不觉已杀入敌阵的深处四周几乎没有宋军的力量,这是极危险的。然而林潇和冷月求胜心切,只想着快些拿下孟云,无暇顾及周围。 十几个回合下来,孟云已气喘吁吁。远远地又飞来一骑,如入无人之境。所有向他而去的刀剑着了魔般反shè回去,仿佛有神的保佑,他能在剑丛中安然走过,眉头都不用皱一下。那就是曾经让他头疼的亚何吧?孟云忽地感到此人简直就是天神的化身。看着疾驰而来的他与随着他的足迹倒下的将士,孟云好一阵战栗。可是,他毕竟是个毛孩子。 此刻孟云想抓紧时机,速决为上。顾不得什么君子协定了。他笑自己怎么变傻了,竟会忘记自己最拿手的……难道他还会跟林潇讲情分?这是战场!林潇又何曾对他讲过情分了?在他分心之际,林潇抓住了他的破绽猛然快攻,一时间他似乎乱了方寸,险些招架不住。冷月又突然绕到他的背后出招,只差半寸,就能刺到他。可是,他如泥鳅般滑脱了。林潇继续紧追不舍,越逼越近,不一会儿孟云就退到战车边,无路可退了。林潇猛地一刺,孟云急闪,剑擦过他的衣袖,撕下一块布片,卡在木缝中。这下糟了。 孟云“唰”地跃上战车。林潇从地上捡起一柄剑,准备再战。 远远地听到亚何的呼唤:“林帅小心暗器!”晚了,几道不易察觉的寒光闪过,林潇下意识地想到这是孟云的yīn谋,横剑侧身想躲,可是距离太近,暗器太快。于是他倒下了。 只听冷月凄厉的尖叫声久久地回dàng在碎心湖的上空,一颗心破碎的声音直刺入每个人心灵深处。也许世间没有比这更悲惨的声音。孟云的dú针同时shè中了他们。从没有人可以在此剧dú下逃生。她摇晃了一下身子,似要倒下,一跃身又到了倒地的林潇面前。孟云的长剑恰巧刺穿她的心。这柄剑本来该取走林潇的xìng命。血洒了一地,她如折翅的蝴蝶翩然落在林潇的脚边,坦然地笑着。孟云一把夺下寒月剑,得意地狞笑着挥剑向失去还手之力的林潇砍去。 这场夙怨该了结了。他赢了,虽然二十年前他兵败如山倒,落荒而逃。这场胜利他足足等了二十年。 剑却在此时被震断了。 是亚何的剑鞘拦在他们之间,阻挡了他迈向离胜利的最后一步。是命运吗?孟云不得不收回脚步。乱剑狂舞,千万道漂亮的银色弧线闪耀在他的面前。一阵急退才避开了威胁。这突如其来的对手绝非等闲之辈。既然寒月剑已到手,便在士兵的掩护下趁胜离开。亚何看护着林帅,眼睁睁放跑了他。 战场上出现这样奇怪的一幕:有亚何的守护,敌军主动绕开退走,而他也不进攻,于是他的身边出奇安静。 休战的锣鼓声阵阵,不一会儿汇在一块儿的两股人便分开。天地间清静了,除了林潇的爱将们围作一堆的呜咽和飞鸟的哀鸣。碎心湖,难道真是送别有情人的湖么? 亚何说:“对不起,将军,我晚了一步。” “不干你的事,是命!”林潇终于把心爱的人搂在怀中,托起她的头,轻拂着她散乱的发。他们很多年没有那么近地在一起。虽然他早想这样做,却始终没有勇气。 “不,师父,您精通医术,这些伤……”傲月跪在师父面前泪流满面。 “傻徒儿,没用,我中了那jiān人的dú。潇,你还好吗?” “对不起,早知是这样的结局,就算被砍头我也不该回来……” “你又胡说……与其让我见不到你,还不如像现在……潇,十六年,我等的就是现在……” “每次都伤你的心,还等他做什么?” “要等,因为他的真心是爱。” 林潇哭了:“我们再也不会分开了。再也不会……”落日降到了寒山的峰顶。不知不觉这场仗竟打了那么久!为何相聚一日即是死别?此情此景怎能不让人肝肠寸断? 傲月与飞雪悲泣着:“不!你们不能离开我们!” “潇,再也不要分开……管它碎心湖的诅咒……下辈子一定再来找我。” “下辈子再也不敢那么糊涂。” “可惜寒月剑落入敌手。徒儿,不要学师父。好好珍惜幸福!可怜的徒儿,当年我在雪地里看见你冻得发紫的脸……孩子,师父最不放心的就是你。亚何,要是你胆敢……” “大师放心,傲月姑娘是在下的挚爱。” “你能不能娶她?” “如果她愿意,我一定!” “我要你起誓……” “我发誓……” “发dú誓!” 亚何举剑指天立誓:“此生,亚何必定善待傲月姑娘,不让其受半点委屈,若不然,天打雷劈,死无葬身之地。以此剑为证。”她放心地合上眼。 林潇环顾四周,又低下头。从他被忧伤的云雾弥漫的眼睛里滚落下一串晶莹的泪珠。 飞雪苦苦哀求:“爹爹,女儿再也不惹您生气了,求您……” “丫头,大丈夫马革裹尸,你爹死得不丢脸,没什么好哭的。以前是爹不对。只知打骂,让你受了不少委屈……亚何,我有一事相求……”林潇把女儿的手与亚何的手合在一起,“等战事结束,为她安排一个好归宿,别让她受人欺……” “将军,这……亚何怎敢担此重责?” “你会是一个好大哥。”“大哥……”飞雪唤。 亚何握着飞雪的手答应:“将军放心,我会把飞雪当作亲妹妹照看。亚何决不会辜负您的期望。” 然而林潇有太多事放不下心:“寒月剑……孟云……”他真想再站起来奋力一搏,却已力不从心。 “我们会让寒月剑永远留在寒山。” “那封信……”林潇一阵抽搐,再没有力气说完他执意掩藏的秘密。 “安息吧将军,一切都会好起来的。”亚何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16 章 小声祈祷,左手紧紧攥着剑柄,心一点一点沉寂。 落日的最后一点余晖消失在天际,人间一片混沌。悲戚声里,西门将军老泪纵横,惨然言道:“马革裹尸是将军毕生的心愿。也许此地正是他最好的归宿。将军,安息吧,边关的安宁指日可待,众将一定斩杀孟云,以告慰您的在天之灵!”众将士随之高声呼号,以送别他们敬重的林帅。 宁旭怒不可遏,大吼一声:“老子现在就去毙了那老东西,大不了与他同归于尽,为林帅和冷月师父报仇!”不是亚何阻拦,他真会冲出去。亚何抓着他的衣领,狠狠地推了一把,差点把他推翻,没好气地数落:“就别再添乱了!理智点行吗?去劝劝飞雪那丫头……算了,我来吧。只求你别火上浇油!” 趁着月色,他们的尸首被合葬在碎心湖边,背朝寒山,面向中原。生不能同欢,死终于能同聚。也许是老天爷对冷月二十年守候的回报吧! 第二十一节 大事未定,各怀心事 第二十一节大事未定,各怀心事 军中属西门将军资历最高,他立即修书一封,差遣信使连夜将战况报与监军大人。平明,监军大人回复:西门将军代行主帅职责,统管前线一切军务,老夫坐镇后方。 “怕死鬼!也好,那狗屁官不来,少了麻烦省了事。西门将军,接下来怎么办,你一句话,俺立刻就去杀了那老贼。”宁旭一见此信,立即火冒三丈。他的话永远那么直白。 “而今士气低落,不宜立刻出战。先研究对策。为何不见亚何的影子?今晨我问遍了部将,没人知道他在哪。此刻正是最需要他的时候,这点轻重总该知道。” “兴许是累了,昨日咱们伤心着,靠他一人忙前忙后打理,一刻都没闲。傲月和飞雪伤心个没完,俺一粗人,不会安慰人。幸亏有他,昨天整夜一直陪着她们,劝着。两位姑娘哭了一夜,心绪总算平和了点。亚何也不是铁打的人,这会儿一定躲哪休息着。我一定把他找出来。没那小子还真不行!真奇怪,就没见他哭。要说林帅待他情同父子……指不定躲哪里伤心吧!” “就怕他急着对付孟云去了。” “将军放心,他聪明着呢!何况昨日他还劝我。估计不多久他就会出现。” “总之尽快找到他,一起商量对策。” 宁旭太了解亚何了,又太不了解。他心急火燎地满营地跑,没找到。有人说看见他出营了。碎心湖边的新坟前空无一人。最后宁旭沿着河岸走出老远,在一个极僻静的角落里找到他。他靠着大树而坐,把玩着玉箫,腰间佩着剑,一身便服。凝望一池碧波,晨光把他的侧影拉得老长,映出些许忧伤。他走近几步,亚何毫无动静,因为他沉浸在另一个世界里,很深,以至一贯保持的警觉都麻木了。“亚何,想什么呢?”没有回答。 宁旭重咳几声。他猛然惊觉:“宁兄?跑这里来做什么?来了多久了?” “老弟,多少事情搁着,没你可不行!将军让你赶快回去。” “林帅?” “是西门将军。林帅不在了。” “对不起,我糊涂。这就走。让大家担心了。” 宁旭拍了拍他的肩:“老弟,私自出营,想事儿那么出神,如果来的是孟云那伙,就怕脑袋已经不在你脖子上了!你怎么比我还糊涂?”亚何yù言,他摇了摇头,“别说了,回去是最要紧的。” “宁兄,我看过shè中他们的dú针。那种dú和旭日山庄命案的dú不一样……”亚何补充。宁旭一脸惨然:“难得你还记着这件事。也好,起码知道谁不是凶手。” 然后,他们一前一后向军营去,谁也没再开口。 ※※※ 大帐里,飞雪望着周围的一切,泪流满面。触景生情,一张桌子,一盏灯,一片纸,一杆qiāng,都刻着父亲的印记。亚何安慰:“雪儿,坚强些,有大哥在,还有宁兄,一切都会好起来。”这话反而激起了她的不满:“你怎会明白我的丧父之痛?你怎会明白父亲在自己的身边离去是何种滋味?傲月姐姐明白,宁大哥遭遇过不幸,也明白,你有什么权力在这里说话?父亲待你不薄,你也不见得如何伤心,有什么权力对我大呼小叫?就因为我父亲让你照顾我?走开!我不要你管!不稀罕你的同情!你只知道杀人,怎会明白……” 任谁都听不下去。 “雪儿,我只是不想你伤心。”亚何天生好脾气。 “我们该想想如何打败孟云,为何只字不提报仇?”这才是飞雪的目的。 “我……” 不及他辩解,另一句话就甩了出来:“大哥,你若真想遵守我爹面前的诺言,现在立刻就去替我爹报仇!” “还不是时候。” “要等到什么时候?你的行为让我怀疑你冷血无情。”飞雪骂得有些过火西门将军不得不劝:“一人少说一句,回到正题吧!亚何,你有什么计划?但说无妨。” “暂时没有。” 飞雪冷笑:“没有计划,还说要报仇?荒谬!” 亚何不理会飞雪的怒火,直言道:“西门将军,这些天孟云会借着我军主帅阵亡之际发兵偷袭,我军自要加强防备,切不可轻易出战。等军心稳定,再计议报仇未迟。如今敌强我弱,唯有趁其不备袭之。若急于求成,孟云准备充分,我军难胜,只会加大损失。” 宁旭冲动地建议:“何必那么麻烦,待老子直接潜入,杀了老贼抢回寒月剑不就太平了?” “万万不可!”亚何急言,“宁兄,千万不能冒这险。孟云行军谨慎,于百万军中取一项上人头谈何容易!有去无回不用说,单杀个孟云就让他们退兵,太小看夷人了。别再打这个主意。就算要冒险也不该你去!还是另谋他计。” 飞雪小声嘀咕:“贪生怕死,什么英雄?假惺惺!”亚何没反应,不知是否真的没听见。傲月可听见了。“雪儿妹妹实在是误解大哥了,他只是担心……”“担心什么?冷月师父教他寒月剑法,就是为了对付孟云,如今将军尸骨未寒,他连杀个人都不干,还叫什么大侠?” “飞雪,我知道你对我很不满,也许你在想若我早点出手惨剧就不会发生。如果因为这样,我道歉。对林帅和冷月师父的死,我也难过。当时……我真的尽力了。报仇的事,给我五天。不杀孟云不以平众怒。此仇必报。如果五天之后你仍不满意,亚何的项上人头随你处置。” “五天?哪有杀一个人要五天的?你的快剑也太快了吧!”她尖酸的语调让所有人不自在。 他没有多说,头也不回径直走向大帐外。 将军指着他的背影数落:“亚何!飞雪不过是孩子气,你还和她计较?你到底是怎么回事?” “该说的都说了。亚何会给各位一个jiāo待。” 傲月凑着热闹劝道:“大哥,雪儿妹妹不过报仇心切。你该明白她的一片孝心。我也想……” 一声咆哮:“难道我不想杀此贼?” 一时间寂静得可怕。众人皆不敢言。 他拖着步子走出大帐。 宁旭的眼里闪烁着奇异的光。 大家各怀着心思,自然说不到一块儿。 第二十二节 夜探敌巢,火烧粮仓 第二十二节夜探敌巢,火烧粮仓 入夜,军营里颇不太平。人人都有自己的心事,沉浸在不安中,提不起劲来。西门将军急调一批士兵守夜,生怕孟云偷袭。一队队士兵穿梭在军营里,步点声里带着可怕的躁动。 傲月越想白天的事越担心,依照亚何的脾气,本是最沉得住气的,但谁能保证飞雪的催促不会令他一时冲动?必须拦着他。可谁又能拦得住他?告诉宁旭?那么他们俩会一起采取行动。还是自己去吧。 果然,只见他已换上了夜行衣,将剑用黑布包裹背在背后,在布靴里绑上匕首。利索地打理好一切,正yù出门。“哥?打算去哪?刺杀孟云吗?太危险了!” “月儿。”亚何按了按她的肩,“不必担心。今晚的事不要告诉任何人。” “可是大哥,白天你还对宁大哥说不能这样做,现在怎么了?林帅的离去让你很难过,可是我们也一样,哥你不能丧失理智!” “我没有选择。好了,我都计划好了我和那老贼比狡猾可能输一筹,比聪明,他只有被我耍的份。,你只要为我保守秘密,特别不能让宁兄知道。如果天亮我还没回来,就说我出去散心了。”他推开傲月。 “不……大哥……”傲月拦在他的跟前。 “不要劝我。” “先慢走,我有个主意。孟云的大军远道而来……” “粮草是他们的命脉,前些天我在巡查时发现他们刚运齐了粮草。”亚何调皮地抢过话头,“你是不是想这么说?我想到了,恐怕孟云也想到了。不过我不会做没把握的事。” “如此看来,我只好等着。大哥决定了的事……能带月儿一起去吗?好打个下手。” “一个人行动方便。” 她让出了道。 他往前迈了几步,又停下。 “大哥改主意了?” “不。想到一些事。有句话不知当问不当问……我在大家眼里真的是一个只知道杀人的人?真的很冷酷吗?”“怎么突然这么问?是因为雪儿的话?”“只是想知道,雪儿提醒了我。”“大哥,至少你在我心里是一个好大哥,雪儿只是太冲动,别放在心上。” “如果不是就好了。”亚何匆匆走进苍茫的夜色。 敌营里整肃严谨。虽然刚刚取得了胜利,孟云仍吩咐不可轻敌,加强戒备,准备第二天一鼓作气来一场狠战,彻底攻下寒山,然后直入中原。 林潇死了,宋军军心大乱,士气低落。孟云夺得了寒月剑。试问当今还有谁能拦得住他的脚步?西门天烈吗?他是一个从没独自支撑过大局的将领,论资历怎比得上他孟云?等到大宋再往此地增兵,就怕他早已达到了目的。胜局就临近了。想到这里,他不禁喜笑颜开。然而他的心头总有一丝不安。为什么?他总觉得自己好像忽略了一些事情。 是那个叫做亚何的年轻人?可笑,他会怕一个毛孩子,一个rǔ臭未干的小子? 没错,这小子从一开始就与他对着干,只要他一出现,什么事都不顺。前些天是献计把他的军队打得七零八落,损兵折将,今天竟然震断了他的剑!这件事恐怕连林潇都做不到。最可气的是阻拦他杀林潇林潇虽死,此人决不得小看!他把林潇的心思猜得一清二楚,却料不准亚何。他现在还不过是前军副统制,可是那里听说过那么年轻的副统制?将来他会变成什么样?林潇为何要重用这么一个年轻人?如此冒险不是林潇的为人,步,简直是太不合情理。 难道他与林潇有非同一般的关系?想到这里,他突然发现,这个年轻人让他觉得有一种莫名的熟悉。好似十年前就见过一般熟悉。静下心来,他终于想起了一个人,二十多年前的上司。孟云敢说除了那个人这辈子他再没有什么敬重的人。怎么会有这样的事?谢宇轩已经死了,那桩命案他远在塞外都听说了。难道是老天派人来收拾他,让他偿还这些年背叛大宋的债?还是谢宇轩的冤魂不愿放过他?他胆战心惊。 冷风呼呼地从帐外灌进来,把帐帘掀得老高,把油灯吹得忽明忽灭,也把他的心吹得直发毛。 “孟云!自作孽,不可活!”幻觉里好像有一种声音在召唤他。是谢宇轩?还是他自己?他分不清。孟云不自觉抓起角落里的匕首,紧紧盯着风吹来的方向。风停了,什么都没有出现。他太紧张了。“谢帅,不能怪我,两军jiāo战,非胜即败。我早已不是你的下属。”他在心里默念。 安静一会儿,又被自己的想法惹得直发笑:这世上哪来鬼魂?不就是个与谢宇轩长得太像的孩子?哪是他孟云的对手?就算那孩子有这个魄力夜半暗闯敌营,又怎生闯得过他孟云布下的天罗地网?要他有去无回!一个前军副统制如何改变得了战局?荒唐!他暗笑自己太敏感。 他还没有收起笑,一个部下急匆匆闯了进来。 “什么事?” “头儿,军营里似乎有些不对劲,好像,宋军真的派人来了。” “几个探子就能把你们吓成这样?” “不是,刚才西边的岗哨发现有异响,好像还有人影,不知是不是刺客?” “传令下去,每个人守好自己的位置,这就行了。” 寒月剑被放在主帐中,而狡猾的孟云害怕被刺杀,并没有在主帐里休息。那里戒备森严,无非为了一柄宝剑,大帐外有两个守卫,帐内还有一人,假扮成大帅的样子。两个营帐每夜都要换三次班。亚何一眼就看出究竟是怎么回事,心想,幸亏宁旭不曾来刺杀孟云,要不然凭他简单的头脑一定一气冲进主帐,才发现里面那个是假孟云,说不定还有别的什么机关。那样后果就严重了。他躲在黑暗的角落里,凭着轻捷的身手躲过守卫的巡查,不留一丝痕迹。在营中观察许久,才计划好如何行动。他的第一目标是剑,因此,是到了行动的时候了。 亚何向大帐门口抛了块石头。“什么声音?”在一个侍卫警觉地转向可疑处时,亚何利落地用轻巧的短匕割破了另一个人的喉咙。他还来不及喊叫就咽了气。“原来什么也没有。”回头的那个侍卫刚说完就被勒紧了脖子,下场与他的同伴一样。他把两具死尸拖到大帐门口,摆出一幅两人熟睡的假象。 帐内的侍卫听到帘外的响动,走到门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17 章 口查探情况。“你们俩做什么呢?”只觉得喉间一阵寒意,一把明晃晃的剑隔着帘子架到他的脖子上。“别开玩笑!”他以为是同伴作弄,想把剑推开,可是剑逼紧了。一个低沉的声音命令道:“别出声,后退!” 他照办了。来者利索地蹿了进来,黑衣蒙面,慑人的眼神随时都可以要他的命。“把寒月剑jiāo出来。”厉声命令下,他似乎很害怕的样子,乖乖地听从,缓缓退到桌边,靠近桌边的架子架子上就搁着寒月剑。光芒如此灿烂夺目。 “等等……”亚何抢先一步从桌下抽出柄利刃,“想暗算我?” 那人惊恐地张嘴,还没来得及叫出声,就被亚何的铁掌掐紧了脖子。“放老实点!还有什么机关,说!” 他当然不愿轻易开口,死命挣扎,脸涨得青紫,渐渐失去了反抗力。他指了一下桌下的地毯,又指了指寒月剑。亚何明白了,只要一有人取剑,就会触动架子上的机关,桌下的暗门就会悄然张开,黑色的大嘴就会吞噬盗剑人。“算你老实,饶你一命!不过……” 亚何一棍把他打昏,捆得结结实实,堵上嘴,拖到桌低下可以使人见不到他。他走到架前琢磨一番。这点小把戏还是难不倒他的。只要抽出剑的同一时刻再压上一样东西就行了。他选择了看守的剑,没有惊动任何人要知道那么多年他在江湖作了不知多少类似的事。 要过一个时辰才会换班,其间不会有人来。乘这间隙,再多做一些事吧! 粮草库在大军的后方,是除了刚才的两处戒备最严的地方。没有什么虚虚实实,孟云用兵太简单了。再严的戒备也挡不住亚何的轻功,凌波微步,神不知鬼不觉地从守卫们的头顶闪进了粮草库。 “着火了!”一声惊惧的喊叫刺破夜空。顿时,呼救声此起彼伏。一会儿粮草库里有好几处冒出浓烟。已经晚了。大漠里气候干燥,风助火势,一发不可收拾。只见火光冲天,吞噬着一大堆一大堆囤积的粮草。就在一群人奔走呼号找着水时,粮草库的一大半已成了灰烬。大营里乱成了一团。甚至孟云也走出了大帐:“怎么回事?不是让你们好好守着?”“大帅,有人纵火。” 孟云怒不可遏:“一群废物!赶快给我牢牢守住营门,连只苍蝇都不准漏过去!”手下人吓得连滚带爬向四道营门传令:“严守营门,抓住纵火者!” 孟云气得发抖,忍不住一把掀翻了大帐旁的火盆,火苗霎时变得特别亮,又在一瞬间暗下来,熄灭。“西门天烈,你以为这样就能使我退兵吗?看你是否有能耐断了我的粮道!”他又一想,不好!既然有人烧粮仓,自然有人敢盗剑!他赶忙带着侍卫奔向主帐。 他不知道,就在他前脚跨出大帐的时候,那个纵火的人已经悄悄闪了进去。亚何很快找到了断孟云粮道的绝佳武器:兵符。对,这是他最想要的。反而,粮仓的火倒并非那么重要,只要让孟云魂飞魄散地离开一小会儿就够了。甚至粮仓的火大得超过他的预计,真的是因为天干物燥?心里虽然犯嘀咕,却没时间多想,如果老天爷愿意帮他,他当然很高兴。 接下来就差出去。这样的时候怕是没人会注意身边多了一个人还是少了一个人。混乱和夜色是最好的掩护。别看高塔是视野最宽广的地方,也同样是防守最薄弱的地方。亚何攀上高塔,从背后一刀割断对手的喉咙。接下去只要翻过这岗哨,他就自由了。这时候耳边突然传来呼喊:“他在那个方向!抓刺客!”高塔上的灯光泄露了他的行踪,也把岗哨的死暴露在大家面前。高塔下的火光越来越密,再晚片刻,高塔下就会聚集起成群的士兵。弓箭如雨般shè向他,可惜没有一支shè中。因为只一眨眼他就翻下了塔台,在塔柱上轻点几步,稳稳地落向地面。塔下的士兵见他如飞鸟般轻捷地从天而降,惊得目瞪口呆。虽然他们没有吃惊到忘记攻击,但是没等亚何到达地面就已经有人在无名剑下丧生。 人和剑被火光镀上了一层金,往这边聚集的敌人越来越多,他打了一声唿哨,战马飞驰而来。像飞身下高塔一样,脚一点地,他就翻身上了马。几个守卫把他团团围住,然而对他而言杀人如砍瓜切菜般容易。他毫不费力杀出一条血路,长驰而去。 火烧红了半边天,黑夜如同白昼。亚何远远地旁观,窃笑着:“看这仗你还怎么打!过些天,我一定把你碎尸万段!”孟云一定发现宝剑失窃了。至于兵符的事,就看他想不想得到。可是他的心总有些不太安宁,似乎还有大事没有办成,细想来,又没落下什么……为什么没有追兵呢?为什么等他走了以后依然可以听到“抓刺客”的喊声呢?为什么敌营里似乎隐隐有刀光剑影?“别想了亚何,走吧。还要向西门将军jiāo待。下一步……”他沉浸在自己的计划中。丝毫没有想到此刻敌营里发生的事情将带来多么严重的后果。 第二十三节 为情磕绊,进退维谷 第二十三节为情磕绊,进退维谷 亚何回到营中,士兵们正议论纷纷。有人问他:“副统制,敌营那是怎么了?是寒山之神显灵了吗?”“不是。”“我们可不可以趁乱打他们个措手不及?”“孟云不是那么没头脑的人,一场火烧不死他。” 他径直赶去西门将军帐下,傲月已经等候在那里。将军正襟危坐,好像也等着他回来。小将正yù通报,就听将军一声怒吼:“让他进来!” 他不敢怠慢,立刻入帐行礼:“将军,亚何私自出营,自当领受军法。” “你也知道?亚何,你什么时候也那么不冷静?一个人闯敌营,疯了吗?” 亚何不满地望向傲月,傲月低头不言。“回将军的话,亚何甘愿受罚,在这之前,我还有话要说。” “那就老老实实地说清楚!” 亚何把寒月剑横在傲月面前:“还你的东西。” “你……真的拿到了?” “拿去。”傲月接过剑,他又说,“我与将军还有军务商量。” 将军不满了:“自己做错了事,还对着人家姑娘家撒气?你这什么脾气?是我问她的,傲月姑娘若不是担心你,也不会告诉我。” “先不说这些。将军,我放火烧了孟云的粮仓,并且拿到了他的兵符。我们必须连夜行动,利用手里的兵符,断他的退路。” 将军一听,立刻从座位上三步并作两步走到他面前:“真的?”亚何从袖子里取出兵符:“从他的营帐里拿到的,可以一试。”“好,事不宜迟,我立即派人去做这件事。” “接下来,该想想如何处罚……” “行了,功过相抵,我可以不追究。下不为例。” “是。” “休息去吧。” 亚何转身出帐,傲月飞快地跟上:“大哥……大哥!”可他丝毫不理会。西门将军笑着摇头。 ※※※ “哥,别再生气了好吗?”傲月一直跟他回帐。 他还是不说话。 “能原谅月儿这一次吗?看着那头起了火,你又迟迟未归,西门将军来找,我真担心……” “傻子,我能出什么事?你看我现在不好好的?”话语间,怜爱更甚责怪。 “哥有什么不满就说出来好吗?哪怕骂我一顿,但是不要不理我。” “别说了,去睡吧。让你担心了一夜,怪抱歉的。” 她不放心:“哥还怪我吗?” 他笑了:“哪敢,我什么都明白。在你面前,我没法生气。何况今天我确实有些反常。” “还在意雪儿的话吗?” 他摇头,更深的不安堵塞在胸口:旧仇,还有今晚的疑惑:到底他忘了什么重要的事? ※※※ 天亮时分。点将。结果少了一个人宁旭。 亚何的脸色“唰”的变得惨白,问部下:“你们有谁见到宁旭将军的?”昨天入夜后,再没人见过他。最后一个见到他的人是飞雪。“宁大哥一直劝我,让我不要怪你。还对我说要好好保重,当时觉得奇怪,但他说要来找你,我也就没在意。怎么,昨晚他没来找过你?”傲月补充:“我一直在大哥的营帐里,没看见他。” 亚何心知不妙。飞雪还在追问:“昨夜你是一个人行动的?他可能去哪?周围实在没什么可去的地方。” “对不起,雪儿,我一定把他带回来。”他扔下那么句莫名其妙的话,就着手集合手下的兵马。大家不明白他到底想干什么。 这时营外鼓声震天,岗哨跌跌撞撞地跑来,高呼:“不好了!” “细细道来!”“宁将军被孟云五花大绑着押在阵前,说是要拿他祭旗!” 在大家一片震惊中,亚何已全副披挂带着一千兵马放开营门出战。西门将军已经来不及阻拦。众人立刻赶去前营岗哨处看个究竟。 “孟云!”亚何狠狠地骂,“你这卑鄙小人,杀我主帅将士!昨夜盗剑纵火的都是我,要对付就冲着我来!何必为难我的兄弟?要是敢伤他,血债定要你血偿!” 孟云仰天大笑:“你敢上前吗?只要你动一动,你的兄弟可就没命了!”手一指,两个小将便把五花大绑堵着嘴的宁旭推到队列前,强按着他跪下。整个过程,大刀没有离开他的脖子。宁旭被铁链捆得紧紧的,挣扎无济于事。浑身是伤,从一条条被皮鞭抽打的血印可以看出他吃了不少苦。落在暴怒的孟云的手里还会有什么结果?他还试图说些什么,只是他们剥夺了他说话的权利。 他们之间只隔百步,然而这条百步长的沙道就如一条无法跨越的生死鸿沟。这一头的他只能眼睁睁看着兄长受苦,甚至受死。朔风起,尘飞扬,沙弥漫,云翻卷,眼前似乎有些迷离,现实似乎总是惨痛。他用近乎哽咽的声音向对阵吼:“宁兄!亚何对不住你!” 飞雪一声悲呼:“亚何!你干的好事!”责备声让他深深悔恨。不用想都知道昨夜发生了什么。就在他夜探敌营时,宁旭也悄悄潜入,是为了刺杀孟云吧!也许就在亚何放火制造混乱时,他认为那是最佳行动时机,可是他一定不知道主帐里没有孟云,更不知道架子的秘密和地毯下的机关……于是他的闯入注定了失败。这便能解释主营中的大乱。真笨!他明明听到……如果那时他杀回去,也许就能救宁旭了!他错过了老天爷给以弥补的最后机会!单独行动是为了不让周围人受牵累,可偏偏害了宁旭!为什么他不听劝,也学着单独行动?兴许他可以阻止的,他想象得到,自己与傲月在帐中说起行动的事,宁旭就在帐外!如果他早些发现……孟云狂傲的冷笑在亚何心里激起层层波澜。他冲动地夺过传令官手中的令旗,高举空中。一军立时肃然,战鼓擂响,刀剑出鞘,箭在弦上。 “生死兄弟,没想到此刻竟也忘情忘义!”这是孟云对他的讽刺。不需要这讽刺,亚何也骑虎难下了。他的表情依然坚毅,但终于放下了令旗。鼓声立刻停止,刀剑回鞘。每一个士兵都把目光聚集在他的令旗上,把希望寄托在他身上,可是他也不知如何是好。他需要镇定。 孟云狂笑阵阵:“小子,我正想着怎么收拾你,没想到你兄弟就自己送上门来。抓不到你祭旗,拿你兄弟的血也一样!让他们两兄弟作生死诀别!”手下人扯出宁旭嘴里的布。可他万万没想到会招来一顿臭骂:“孟云老贼!见风使舵,叛国投敌,杀我同胞,天理难容!”“中原的侠士,个个都是铁硬的汉子。”亚何应和道。 孟云铁着脸,怒火中烧:“不见棺材不掉泪?亚何,你真不怕我动手?” 亚何的表情突然变得洒脱:“男子汉大丈夫,认输又何妨?我当然怕你动手。但你一旦动手,没了要挟的工具,恐怕自己也没退路了。到时候不知是谁收拾谁。可笑你一世枭雄,竟然对我无可奈何,只能以我兄长的命来要挟我。孟云,你也是山穷水尽啊。” 第二十四节 横刀向天,遗恨如山 第二十四节横刀向天,遗恨如山 亚何的感叹不无道理,孟云尽管心虚着,也不能表现出来:“亚何果真英雄,连这种时候都能从容不迫!你很聪明,只可惜英雄末路!想靠舌战赢我?你以为我孟云是吃素的?我可不是没用的读书人!我倒要看看你还有什么办法!” “大宋最看不起你这种武夫。别得意得太早,你有这最后一步棋,我也有!寒月剑在我手上,杀了他,你就别想得到它。”亚何庄重地亮出剑。剑反shè着太阳的光辉,异常绚丽。所有人相信那就是寒月剑,除了傲月。“我以此剑换他一条命。”他知道,只要让他走近就有把握救宁旭,杀孟云。 军中众将疾呼:“不可!”飞雪哭着,不知如何是好。宁旭也着急地吼:“大丈夫死而死矣,宁可血溅黄沙,不能让小人得此剑!我他妈的还怕那恶贼?亚何,收起剑,不然我等如何对得起林帅和冷月师父?”而孟云显然没有料到亚何的这一招,犹豫了:“我怎知这剑的真假?” “一试便知!”“这……” “再搭上我这条命,换是不换?”当他再次向孟云大吼时,高台上的傲月掩面失声痛哭。军营里充斥着各种气氛,混乱得没有半点头绪。而他,离宁旭只有八十步。“你不是要我死吗?亚何在这里,你敢不敢杀?孟云,你敢不敢从我手上接过寒月剑,砍下我的人头?”七十步。 孟云显然被他的勇气镇住了。 忽听得宁旭斥责:“亚何!此非陷我于不义?大丈夫精忠报国决不言悔,战死沙场马革裹尸才是真英雄,岂有怕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18 章 之理?用兄弟的xìng命换来偷生,宁旭独活何义?教我以何面目见天下人?既要一命换一命,旭愿为先!二十年后又是一条好汉!姓孟的,你要祭旗便动手罢!何必为难我兄弟?”这番话惹得宋军将士个个涕泗滂沱,誓死要来一场较量。亚何不言,举着“寒月剑”步步紧逼。五十步。这些话,倒像是他自己说出来的确实也是,这些都是亚何平时说给宁旭听的,结果现在却要宁旭实践?上天太作弄人。 宁旭泪流满面,继续说:“亚何!停下,有你这样的好兄弟,死也瞑目了!今生既无缘,来世再做兄弟!退回去!不然我立时死在你面前!”亚何不得不停下脚步,只觉得自己被割裂成了两半。耳畔孟云又一次威胁:“好漂亮的一出戏!我就成全了你的有情有义,是他还是你,你自己选!只要你敢过来,我就放过他。”他再一次逼上前。孟云显然也已做好了准备,只要再等片刻就有无数支dú箭迎面而来,就是有三头六臂也难逃一死。亚何不是不知道,只是他已无暇顾及自身的安全了。只剩三十步。孟云yīn险地笑了笑,他的手正缓缓升起。 就在这时,宁旭仰天长啸:“老弟,俺先走一步了!”一时风起云涌,大旗飘摇。他突然俯身卧刀,血溅三尺。 “宁兄!”亚何大吼着,恨不能扑上前。可是一切都不可能倒回。目睹这一切,就好似心被突然掏空,胸口撕裂般痛。 殷红的热血流淌着渗进沙里,仿佛英雄的生命融入了这片土地。“来世……”他重复着这个词,笑着倒下,再没起来。 孟云一下慌了神。 “不!”飞雪长跪于高台上,仰面直视苍天,撕心裂肺地吼着,想要找到些什么。 亚何果断地抽剑,直指前方,大吼一声,如山崩地裂,日月为之撼动。他冲入敌阵的速度比箭矢还快,霎时间撂倒一大片毫无防备的弓箭手,直朝着孟云而去。随之而起的喊杀声穿过原野,刺破长空。战马奔腾,刀剑飞舞。宋军所向披靡哀兵必胜。孟云见势赶紧后撤,只见无名剑追魂一般冲他而去。他被那股豪气镇住了,疯狂逃窜。有人想帮大帅解围,谁知根本无法抵挡怨气喷薄的无名剑剑失控了,人也失控了。 悔恨,愧疚,愤怒,悲伤结成皮鞭催打着亚何,为了要躲避那种痛,他拼命往前,向着孟云。报仇!报仇!脑海中唯一清晰的就是这两个字。 差一步亚何就能追上恶魔。“孟云,拿命来!”孟云回头望见亚何燃着火的双眼,以及透着寒冰般冷酷的杀意的无名剑,吓出一身冷汗。情急之下他举剑匆匆一挡这一挡让亚何也感觉到了威胁双剑相jiāo时迸发出来的火星令人眼花,手都快被震麻了。凭着这股力量,可以断定孟云绝非等闲之辈。 迟疑的一刻突然闪过两道寒光。亚何突然醒悟林帅是怎么死的。他下意识收剑。两枚dú针以不可抵挡的迅捷向他飞来,正击中剑身,弹开去。抵挡的瞬间,孟云的马已经飞奔出去。显然孟云无意对付他,两枚dú针不过是缓兵之计。再往前追来不及了,眼睁睁看着他进入大寨,营门在亚何到来前一刻合上。又晚了一步。 亚何在大营前不停叫阵,而孟云躲进老巢里,再不敢出来。“孟云!你不出来?待我进去收你的尸!”话音刚落,从营里shè出一排箭。 部下赶紧举起盾牌,硬勒住他的缰绳把他拖回来。总算躲过一击。“副统制,回去吧,宁大哥……”部下低声提醒。 他却还不愿罢休:“放手!这老龟,待我敲碎它的龟壳!”他一收缰绳,才发现自己的缰绳正被那人的双手死死拽住。两个人就在战场上僵持。亚何从来没有那么恨过自家兄弟,他恶狠狠的眼神丝毫不放松,就好似随时准备把那人斩首。那人倒也不畏惧。“副统制,这回还是私自出营,西门将军那里还等着我们。” 说到私自出营四个字,亚何突然低下头。握剑的那只手紧得剧烈颤抖。那位部将以为自己要做祭品了,可还固执地不愿松手。别人都为他捏了一把汗,但谁都不敢多言一个字。“回营!”命令虽还利落,撤退的步子却含着些无奈。部将收回手,归队,亚何走到他身边,低声说:“谢谢。”宁旭的遗体由士兵们抬了回来。 回营清点,未缺一人。 ※※※ 亚何带回了宁旭,只是后者再也不会开口欢呼胜利。虽然胜了,全军将士没有人高兴得起来一军皆哭的悲景在几天里上演了第二次。亚何什么也没有解释,只静静地把尸首平放在大帐里。西门将军立即从帅座上站起迎上去。亚何yù跪,被将军一把扶住:“错不在你。你已经尽力了。”他强跪下,双手撑地。“不,一人做事一人当。亚何请求受罚!将军若不罚我,我不起来。” “亚何你给我起来!”西门将军吼,“看看外面,要我罚你?你是要孟云故意笑话我无能吗?” 他的固执挡不过傲月的柔情,她轻步走近,挽起他的手臂:“赎罪的方式有很多种,再熬几天,亲手斩杀孟云,那种方式更像大哥的行为。相比之下,一顿鞭打又换得来什么呢?宁大哥也不会忍心看到。”他顿时不知说什么好,就好像有人卡住了他的脖子。站起的时候,他推开傲月的手。宁旭就躺在他的面前。 才刚上前两步,就觉得耳边“嗡”地两声响,脸颊火烧一样的痛。飞雪含泪的目光好似两柄剑直扎内心深处。对啊,他如何给飞雪一个jiāo待?前些天的誓言难道只是谎言?她当着众将的面狠抽了他两巴掌,他却默然。“雪儿你干什么?”傲月惊叫着拖住飞雪。除了亚何,没人知道飞雪悲伤的真正原因。不是因为友情,而是爱。也许连宁旭也不知道的爱。他的脸上留下几道红印。“月儿你别拦着她,这是我欠她的。”他迎向那张悲痛yù绝的脸,“要打要骂都由你,恐怕我当不了你的大哥。” “该救他的时候你在哪?枉为刎颈之jiāo!你配不配当他的好兄弟?简直无情无义!是你害死了他,是你!这笔账,你要用一生来偿!我恨你!”她冲上前去捶打他,被傲月拉开了。亚何却宁愿让拳头落在他身上,也比现在好。“是的,我会用一生去偿还。还有四天。若我没有杀孟云,你就提着我的头祭奠他!”说这话时,他的神情坚毅沉着如旧。 第二十五节 yīn阳两隔,负谤一世 第二十五节yīn阳两隔,负谤一世 宁旭静静躺在帐子里,来拜望的人络绎不绝。而亚何一整天都和西门将军在一起,直到入夜,所有的军务都可以放下的时候。 他一走进宁旭的帐子,大家立刻都退了出去。这才有他们共处的机会。 别人为亚何备好了水,他亲手为宁旭洗净伤口。他轻轻擦拭,好似怕弄痛旧友。宁旭浑身都是被鞭打的痕迹,甚至还遭到火烙!手臂和腿都被砸断了。那双出剑奇快令对手闻风丧胆的手如今血ròu模糊。他一动不动地躺着,神情安详,眉宇间英豪之气未减,只是再也不能醒来。望着那道道伤痕,亚何yù哭无泪。如今只有他们两兄弟,可是不再有畅谈,不再有聆听,不再有觥筹jiāo错声。 忽然想到寒山上,他受了重伤,而宁旭一直照看着,为他担忧。那时宁旭满怀着歉意说道:“亚何,都怪我,实在不该错怪你……我这猪脑袋怎么就那么傻?枉你待我如至jiāo。要不你揍我一顿,我心里也会好受些。”傲月也在一旁帮腔:“揍一顿哪够?狠狠刺上两刀,让他也尝尝徘徊在生死线上的滋味!”他哭笑不得地回答:“要是我有力气揍你,也不会躺着了。”他从未因此而怪罪宁旭,因为任何人都有失去理智的时候,包括他自己。在一片笑声里,他们冰释前嫌。 可现在他就是说上一万声道歉,自责上一万次,死上一万次,他的好兄弟都不会醒了。都是因为他的过错。他只顾自己,没有尽责,还配自称为他的好兄弟吗?他该骂自己是猪脑袋! 他羞愧难当,他恨!甚至恨到想一死了之。剑就在手边,只消抽出来往脖子上轻轻一抹也许甚至不会在无名剑上沾血,他就可以随宁兄一同去。他还记得生死相随的誓言……“算了吧亚何!”他笑自己。“别再窝窝囊囊让人笑话!”宁旭的仇还没有报,旭日山庄的命案还没有了结。许多责任都要他去承担。 做完应该做的,他独自跑到月下。哀怨的箫声里,他向天诉说着忧伤。别人怀疑他为争功而置兄弟生死于不顾,谁还理解他?对他误解最深的也许是飞雪吧!他恨的不是不理解,而是最好的兄弟因为自己而死。 傲月循着箫声到来:“别人说你的心肠比铁石还硬,我看不然。最伤心的是你。但你表现得像一块寒冰。” “哭有用吗?也许这人间早已没有值得我一哭的事了。就当我残忍罢!”说完惨然低头。 左手臂上烧灼般痛。解开护腕,卷起袖子,一道伤疤赫然在目。“别自责了。至少你也为宁大哥做过一些。那不能怪你。大哥,宁大哥在九泉下不会愿意看到你这样。” “不知为什么,”他按着伤疤,“这里疼得厉害,从没发生过这样的事。” “真的吗?月儿可以看一下吗?是不是又碰伤了?” “没有。”亚何把手臂递到傲月面前,傲月左看右看没有觉得异样。“活动起来会不会特别疼?” 他猛地抽回手臂,紧按住伤,低头皱着眉,也不说话。他也不敢作声,许久才说:“没什么。但愿不要在与孟云对决的时候不争气。”“我想……那是大哥的心病吧,只因宁大哥。” “不管怎么说,都是我对不起他。” “别想了大哥,别想了。”傲月从背后环住他,“我不想看见你悲伤的样子,让人心疼。” “不可能不想……我欠他一辈子。”一对剑眉紧锁,“他来这里还是因为我。没有我什么都不会发生。”声音有些哽咽。 “如果想哭就哭吧,憋在心里会更痛苦。” 他反而笑了,把她拥入怀中,轻抚着她的头发:“傻子,我没事。真的,真没事。” “大哥为什么总把心锁在铁盒子里?别装得太累,到头来苦的还是自己。这里没人,月儿不会觉得大哥哭是很丢人的事。每个人都为宁大哥难过。宁大哥是一个英雄,为英雄而流泪,那是人之常……情……”傲月觉得不太对劲,一抬头,什么话都不敢说了。 他的眼眶里早已盈满了泪水,却还强撑着笑:“月儿,饶过我吧,少说几句。” “对不起。” 他扯开话题,“去看看雪儿吧!她哭了一整天。替我多劝劝她。” 傲月笑道:“你为什么自己不去?” “虽然林帅把她托付给我,我实在尽不了责……” “雪妹只把大哥当作出气筒。大哥真不好当啊!也难怪,女孩的心只有女孩才懂。你说现在她还能对着谁发那么大的脾气?现在她需要一个关心她的大哥。也许她习惯了再怎么作弄你你都不会还击。哥,也许现在只有你能劝她。可能见了你还会发脾气,不过你也知道她就像个小辣椒似的……实在难为你了。” ※※※ 于是亚何鼓足勇气走入飞雪的营帐。 “你来干什么?父亲死了,宁大哥死了,你还想害谁?都是因为你!没有你要来寒山,宁大哥根本不会来!我恨死你了!难怪别人说你是千年寒冰,你不但没心肝,简直就是颗灾星!” “你觉得我很残酷?也许吧。雪儿,听我说几句话好吗?说完我就走。我承认,他们的死我都有责任他们就倒在我的面前,而我……我活着就已经够罪恶了。可是雪儿,宁兄的仇总要报,可能我做不到,但我绝不允许自己不去做。我没别的选择。生死由天定,老天的不公多了去了,可是路总该要自己走一回吧!你恨我那是自然,等我还清了欠宁兄的债,任凭你发落。我不求你能原谅我,因为我知道自己罪无可恕。宁兄是因我而死的,该担的痛苦也让我来担吧……雪儿,我对你唯一的心愿就是,不管发生什么,尽量多一点快乐。林将军托错了人,如果你觉得恨,不必顾及你父亲,直接恨我一个好了。” 飞雪突然号啕大哭。 “好好哭一场,从明天开始,就别再掉眼泪了。那样不好。”他递过傲月的丝帕。她却扑到他的怀里,把头枕在他的肩上:“不!大哥,这不是你的错,我都明白!如果不是我急着想要报仇,宁大哥不会鲁莽地夜探敌营,也就不会有后面的事。我怕了,真的怕了!以前我任xìng,有他们,现在……都是因为我任xìng!我该怎么办?究竟该怎么办?除了怪你,我真的不敢,也不知道做什么……大哥,告诉我!我究竟该做些什么?我也不知自己怎么了,不是有意要怪你,也不想打你。我不该那么刁蛮。大哥,陪我说说话,一个人好孤单别走!” 亚何搂着她,就像哄小娃娃:“好,我不走。我陪着你,只要你还愿意认我这个大哥……不认也没关系。” “不,大哥不可以不管雪儿了。大哥不能耍赖!” “我不会不管你,你始终是我的好妹妹。不用怕。天塌不下来。放心吧,老天爷并不总是把我们往绝路上逼。以后的事大哥会尽力完成,直到你真的长大,可以独当一面。” 飞雪在安慰声里缓缓抬起头:“雪儿知道……不哭。” “实在难为你了,本该照顾你,结果却亲手打碎了你的幸福……” “雪儿何尝不是难为大哥?没有月儿的那顿脾气,大哥也不会那么不冷静。” “真的不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19 章 恨我?” “到底大哥是大哥……雪儿也该顺着宁大哥的意思。宁大哥不会怪大哥的。”虽然飞雪不再哭泣,但亚何知道,他和飞雪之间将有一个一生难解的结。 ※※※ 第二天,宁旭被安葬在碎心湖边,与林帅相伴。亚何不知从哪弄来一块石碑,亲手写了铭文,刻好。谁都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又为什么能那么快完成这项工作。读着那铭文,谁不落泪? “身如苍松,志比磐石,侠骨豪情,星移斗转,笑一世俊杰。奈何天妒英才,气犹存,人竟逝!血染黄沙,甘以死祭,求天下安宁。其勇其义,敌亦为之慑!山河冷落,日月失色。想当初携手,风霜共度,无话不言,许生死以明志。宁兄仗义,肝脑涂地无以为报。慨叹前路,何处得知音似君?从今江湖飘零,四海为家,凭一腔热血,酬半生知己。 痛乎哀哉!伤心疾首,肝肠寸断!冷眼见手足遭戮竟无以救,如之奈何?奈何奈何!何堪悔,何以表?昔结伴天下行,今孤坟独对月,yīn阳相隔,直落得残叶飘萍。试问九泉之下,何处得以安身?试问天地,若有轮回,何时再期? 呜呼!征战何其苦!死祭何则烈!天何谓公,人何谓善?纸灰飞扬,尘沙遮覆。然清者自名垂青史,浊者自负谤千秋。名利是非自留后人断!愿继此志,长往而不复。 顿首再拜。尚飨“ 石碑被树在坟前。 他斟酒敬道:“好兄弟,原以为可以一同闯天下,谁知……一路走好!小弟知兄长生前最喜喝酒,今日小弟敬你三杯!惭愧!”酒樽从他手上滑脱,翻倒在地,美酒随之泼洒开,渗入沙石,散发出阵阵香。何曾想过握剑斩敌的手竟端不稳一樽酒?他仰头向天,不知想了些什么,再次举杯说道:“宁兄,看着吧,我会让他们付出血的代价。”第三次,他庄严地说:“我会照顾好飞雪,也会帮你了却那笔未了的债。亚何欠你的,会用一生去还!” 他没有流下一滴泪。 众人从他平静的外表猜测着当他亲捧黄土作别故友时心中到底何种滋味。和哭得死去活来,傲月不得不把她带到一边的林飞雪相比,他是否太过平静了? 第二十六节 临阵磨剑,豁然顿悟 第二十六节临阵磨剑,豁然顿悟 孟云被烧光了新运来的粮草,后备不知还要多久才能运来。原想在寒山速决,一个亚何打乱了他的全盘计划。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他哪来那么大的胆,竟敢独闯军营!而且竟还得手了!从远在千里之外开始,这小子已经几次从中作梗坏他的大事了。不除掉他,难解心头之恨! 可是现在恐怕他焦头烂额,自顾不暇。西门将军派人利用兵符抢占了他的地盘,断了他的后路,他正处于孤立无援的位置。众将提议,剩下的粮草最多只够三天,又被团团包围,趁现在突围吧,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他能甘心吗?好不容易有了胜果,转眼怎么就成了败局?孟云犹豫不决。他真的没有机会了?不!他不信。他手下有的是精兵,还剩三天,完全有机会背水一战!他天天叫阵,天天没人搭理他。一转眼过了三天。大营里人人想着退兵的事,为自己的xìng命担忧。无心恋战的军队是最危险的。 ※※※ 宋军营里的众将士天天磨着刀qiāng,就等西门将军一声令下,为林帅报仇。可是对手虽然少了粮草,依然人多势众。将军听傲月和亚何的提议,等待时机。于是每一天严加防守,闭门不出,只等对手无力还击。 虽如此,孟云一关依然不是好过的坎。 亚何天天躲在碎心湖边练剑。傲月陪伴左右,端茶送水,陪练。寒月剑法还难不住他,特别是有了寒月剑的帮助。什么样的剑法到了他的手里就好像有了灵xìng。难怪当初师父说他有习武的天赋。很快他就能使剑法显现出六成威力,在傲月之上。当亚何挥舞着寒月剑,力能卷沙劈石,精准到将纷飞的落叶片片刺穿,傲月不禁赞叹:“哥,你真厉害。”“傻月儿,孟云不会有这份闲心看我舞剑的,我要用它来杀人……”说这话的时候,他的眼神突然暗淡下去,“杀人,月儿。” “我知道,我们要对付的是老jiān巨猾的孟云。大哥已经说过好多遍了。孟云真的有那么可怕?林帅和师父败在他手里是因为暗器,只是暗器!大哥没理由害怕。” “不是害怕。” 孟云当年是谢宇轩的下属,他亲手提拔栽培,对其寄予厚望,不料会发生那样的事。他叛变的时候谢宇轩已不在寒山,但当他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直恨自己没有管教好下属。林将军告诉亚何,谢帅真想亲手惩处他,他甚至几次上书请命要求重回寒山作战。可是,圣上是不可能让他回来的,何必为了一个叛贼大动干戈?谢宇轩遗憾地对林潇断言:“此人终有一天将成边关大患。可惜了。”他实在太了解孟云,结果不幸而言中了今日。他曾希望林潇可以替他完成心愿,而林潇终究不是谢宇轩。两人的矛盾多多少少也因为这件事而激化。 亚何从林潇的口中得知此事。为父亲了却心愿也成了他的心愿。可是他没法把这一层告诉傲月。 “有点急于求成。说说寒月剑法吧,我总觉得有些地方深不可测,无法参透。因此我的心没法踏实。”亚何取出他截获的一枚银针:“不信你可试试,你把它shè向十步外的那棵树,看看站在树旁的我是否接得住。”“很危险,大哥,我不想弄伤你。”亚何大笑:“要是都能被你弄伤,接下来的仗也不用打了。” “大哥小看月儿!”傲月的功力也非等闲。话音刚落,那枚dú针直朝树干而去。他平身拦腰一截,神色立刻就变了:“如我所料……过来吧。”就见dú针牢牢钉在树上,亚何把剑身上极细小的一道擦痕指给她看:“此针构造确实精巧,月儿,你也确是了得,刚才的话,我收回。” 她咯咯直笑:“这回大哥同意我们一起对付孟云么?” “当然不同意。” “为什么?” 亚何很认真地说:“你得活着,守着寒山。”傲月愣了一下,好像想到了什么事。他调皮地伸了个懒腰:“回去,都快累死了。在下恳请傲月姑娘开恩,放半天假。傻站在这里办法也不会从头脑中冒出来。”“我可不想累死你,只是报仇的日子……”“可现在我很担心雪儿。” 飞雪一样做着临战的准备。亚何去看望她的时候,她独自坐在帐中擦拭着父亲留下的铠甲和长剑。见此情景,实不忍心打扰。傲月要进去,亚何示意等等。“大哥!”飞雪感知到了。 “雪儿,出去走走,透透空气。外面天很蓝,大漠很美。总比一个人坐在这里触景生情的好。” “我自小随爹爹东征西讨,何种景色没见过?大哥想和月姐去玩也不必拖上我呀,多煞风景!” “瞧这小妮子的嘴!” 傲月见亚何说不过,帮衬道:“雪儿,大哥是担心你,特地来看你的。” “大哥若真关心我,只要杀了孟云,为死去的人报仇。” “雪儿,我不希望再听见你的嘴里出现杀人报仇之类的字眼。” “为何大哥能说?” “你是个姑娘家……”亚何也知道这个理由站不住脚,不过他还是说了。 “大哥瞧不起人,月姐可得小心。”傲月哑然失笑:“我刚还说过他呢。” “好了雪儿,就算我说错话。总之,我不想看见你这样。因为我知道那样很痛苦。” 她勉强一笑:“那还差不多。听大哥一回。” 于是他们三个走出大帐。“看看有什么能慰劳将士们的!”飞雪笑着向伙房跑。 “月儿,你该教教她怎么玩。她从小除了军营就在家,没有玩伴。”得到的回答却是:“我也一样。” 伙房里热气蒸腾。快开饭了,伙夫们前前后后忙碌着。“哥,我敢肯定你从没来这里玩过!” “玩?怎么玩?” “小时候爹爹忙着与众将商讨作战计划时,我就在这里玩。哥一定不知道吧!等着,看雪儿做菜的功夫!雪儿亲手做几个点心让大哥月姐尝尝。”不及那两人做出反应,她已动起手。伙夫笑道:“还是第一次见到傲月姑娘和副统制。小姐已不是第一天来这儿了,她做的点心那是将士们jiāo口称赞。不过,好久没有这般口福了。” 望着飞雪忙碌的身影,亚何若有所思。战场上她嚣张跋扈的锋芒与生活中的傲气任xìng顿时失去了踪影。她悠然的姿态就如贤妻良母。“原来小辣椒也有温柔的时候。”亚何戏言。“这叫柔亦可刚,刚亦可柔!大哥,你别总以为丫头我只会无理取闹。” “雪儿你真是太聪明了!等着,我和月儿出去片刻,马上回来尝你的点心!” ※※※ 傲月不明白他突然跑出来是为了什么。他解释道:“我希望我所想到的能帮助克敌。这剑法与我在师门之所学有些相似。但说不出相似在哪。月儿,能不能帮我一次?我想再看一遍你的剑法。” “可是,你的功力远在我之上,我能帮你什么?”怀着疑问,她还是照办了。 冷冷的剑锋,把沙石搅得到处翻转,天地间混沌一片,寒光阵阵,飞快地掠过。一道道美丽的圆弧割破混沌,圣洁,庄严。轻巧,轻巧极了。不知剑从何出,却极有威胁。每一刺都突然,致命的狠辣。时而又柔和得出奇,优雅而缠绵。“接招!”亚何突然出剑直刺。她以不变抵挡。奇就奇在那一剑被轻松地格挡开。“好极了!继续,尽管出招!”jiāo战甚是激烈,亚何的不羁狂放全被一片似水柔情化解。出道以来,从没有人能接过他十招,可是在寒月剑法下,他的进攻很难奏效。傲月一次突兀的反击让他有些猝不及防。于是他叫停。 “月儿,干得好!我想我有些明白了。” “为什么?刚才是怎么回事?你到底尽了多少力?为什么我能轻易挡住你的剑?” 亚何没有直接回答,把寒月剑jiāo给她:“再试一次,你来进攻。别怕弄伤我,如果我连你也挡不住,就不可能挡得住孟云。这不是说笑。千万记住,像刚才那样使出全力,突然进攻,要狠!”这一次,无论她如何出剑,亚何都防得滴水不漏。或快或慢,无论如何变化,一切尽在他的掌握之中。“再狠一点!把我当作孟云!”傲月眼中亚何的形象变成她的仇人,拼着命刺出剑。只见亚何的剑越舞越神,她刺出的剑被轻而易举地拨开,或者说是莫名其妙地弹开。她随着剑后退老远。仿佛使出的力气也完全被弹了出来。此刻她只好远远旁观,再也近不了他的身,却发现已看不清亚何如何出招。剑与人融为一体,分不清什么是什么,只看见剑的寒光与剑柄上的蓝宝石划过一道道耀眼的光芒。浑然一体,说不出是yīn柔还是狂放。不见招式,更别说破绽。最后,他一剑劈向沙地,直觉一股气喷薄而出,一座几丈高的沙墙迅速被激起,并向前延伸开去。收势,他的脸上挂着久未绽开的笑。 “天哪!好奇怪的剑路!这决不是寒月剑法!大哥是怎么办到的?”傲月彻底糊涂了。 亚何放声大笑:“且听我解释。如果是单纯的寒月剑法我只能练到六七成。也许因为我在师门所学偏于阳刚而寒月剑法yīn柔无比,一时间我无法适应。其中的不同只在一刚一柔。我也想明白为何两种相隔千里,又处于刚柔极端的剑法竟有如此多的相通之处?个中缘由我也不清楚。但是,有一点很清楚,两种剑法是可以合二为一的,虽然一时间达不到十成,不过足够让孟云措手不及。柔亦可刚,刚亦可柔,刚柔相济,变幻莫测。恐怕那不是雪儿的本意,不过我愿意这样理解。所幸刚才我找到了它们的相通之处。在柔与刚之间,在狂放与收敛之间,剑有情也好,无情也罢,同是在揣摩一个度。我不知道将来将它发挥到十成的时候会发生什么,目前它在我所能控制的范围之外。也许等打败孟云,我得好好静下心,想一想这两种剑法。” “师父说过,练剑不在一着一试,你刚才的剑法我一点都看不透。是不是就是所谓的不见招式?” “也许吧。不过可能有一天……”他没有说下去,傲月也没有追问。 “看来师父确实找对了传人。命中注定你该来这里,让寒月剑法再放光彩。给这剑法起个名字吧!”他苦笑:“目前还只是两种剑法的混合,我也不知会不会有什么新东西。马上就要决战孟云。我还要思量一番,现在就只有一团模糊的印象。你也好好准备。当然,孟云就jiāo给我对付,你不要chā手。还有,我想用寒月剑收拾他让他知道,他毕生追求的剑是何等厉害,最终又如何夺去他的xìng命。” “哥,这些天你怎么了?自从……师父和林帅过世……你的世界里就只有仇恨。” 亚何笑了:“我……是啊,只有恨。有时我能让自己瞬间变得冷酷。周围的人都会害怕。就像是寒冰。虽然本意非此。原本我做剑客只是想保护身边的人,让他们不要倒在我面前。谁知他们还是为什么老天非要看见人间离散才甘心?为什么世间会有这样的曲折?难道我真的什么都做不到吗?” 傲月被亚何的发问弄糊涂了。不过亚何知道总有一天她会明白,虽然今日她单纯如天仙。世事啊! “别管了,雪儿的点心该差不多了。要是我们不去小辣椒发起火来可没做点心那么温柔。” 第二十七节 勇者可慰,弃将难瞑 第二十七节勇者可慰,弃将难瞑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20 章 决战的时刻终于来到了。孟云守候多日,再也支持不下去,便决定突围。为避免受追击,他们决定在黎明时分行动。白天还在喊战,夜幕降临时便打点起行装,天亮以前拔寨。夜幕能瞒过很多人,却骗不了一直等待时机的西门将军。他连夜召集众将,商讨大事。 清晨,天还没亮,孟云垂头丧气地忙前忙后,收拾完一切,踏上归程。一军皆不振。此归途并不太平,前方不多远就有敌情。也就是前两天刚刚丢失的土地。此地驻军不多,如果一旦走出去就可以有援军,再料想宋军的主力一时到不了此处,催促众将赶快攻出个缺口。这时使者来报:前方自己的军队压根没有要援助的意思,按兵不动,歌舞升平。孟云大怒:“同样出征,为国效力,何故不救?”使者说:“他们说,不知孟帅实为哪一国效力?”“什么!他们竟如此大胆?”“他们还说,孟帅到底是外人,牺牲自己人的xìng命去救,要看值不值。还说,反正孟帅见不着大王,大王也没法追究。” 这几句话有如当头棒喝。耳畔响着一种声音,好似当年的谢宇轩。谢宇轩正向他冷笑,刻薄至极。难道真的是他的报应?他为别人卖命,最终被丢弃在敌阵前。他甚至有些羡慕前些天死在他手里的那个中级军官,至少还有那不知天高地厚的亚何拼命救他。他第一次似有后悔,不过,已经没机会后悔:“有本事你就来!” 忽听得战鼓大擂。西门天烈的大军不知何时赶在前方,把手住了道口。正yù绕道而行,发现自己陷入首尾夹击的局面。后方还有很多人。迎战就迎战,怕你不成?可是疲惫慌乱的战士们根本不听指挥,毫无战意。一军乱作一团。转眼间,两股骑兵就把一支大军冲得七零八落。忽而左忽而右,仿佛四面受敌,孟云也辨不清东西南北。 乱军中,只听一人喝道:“孟云老贼!今日便是你的死期!”他一抬头就望见一柄银光闪闪的剑劈来,闪身下了马。那马已倒地气绝身亡。“保护大帅!”周围的士兵竖起盾牌,组成一道人墙。亚何轻松越过人墙,砍倒一大批卫兵。孟云穿过重围夺下一匹马就逃。他们一个逃,把士兵作挡箭牌,一个追,一路杀开去,如入无人之境。他跑了很久,又听前面杀来一位女将:“孟云老贼,哪里走?”是傲月。 孟云浅笑:你师父都是我的手下败将,你一个女儿家还能把我杀了不成?说话的功夫,傲月的身后传来一声喝:“把他jiāo给我!这种粗活怎能由姑娘来料理?”她立即闪到一边。亚何的锋芒陡然直逼孟云:“孟云老贼,投降吧!你的将士已死了大半!” 孟云煞是一震:是他!这个总与他作对的臭小子!他的出现出乎意料之外,合乎情理之中。然而见他那一身打扮就来气:没有头盔没有铠甲,没有护心镜,只一身浅蓝色,半个书生半个平民的样子,唯一的武器就是挥舞在手中的寒月剑和银质的剑鞘。马鞭安然挂在腰间,显然他没打算用。这小子,简直是在挑衅!太不把对手放在眼里了吧!他大喝:“笑话,我为何要投降?今天应该是你的死期!你个rǔ臭未干的小子,还想与老夫作对?看我待会儿怎么把你从马上撂下!” “休想!你忘了我如何将你的粮仓付之一炬?”两个自负的人在一起,冲天的狂气笼罩在战场。 自负的孟云命令士兵围成一个大圈,守着,谁都不准上前帮忙,附近围战的宋军见势也停止了进攻。别处的战场依旧喧闹,这一片却成了比武场千古奇闻! ※※※ 孟云犀利地进攻,剑光闪烁得近乎疯狂。但亚何不慌不忙地接招,防得滴水不漏。奇怪,他竟能把对手的每一个招式都看得清清楚楚!每一道银光的力道如何,是虚是实,如何破解,即使闪过再快也瞒不过他的火眼金睛,甚至,孟云的下一步进攻计划都被他看在眼里。这哪是个rǔ臭未干的小子,即使老江湖也难以办到! 光会接招也不行。希望速决的孟云立刻使出暗器。几枚带剧dú的银针悄悄shè出。林帅就是这么死的。 孟云满心以为得胜,但是亚何的剑突然闪过一道雷霆似的光芒,伴着一股锐利的剑气。“噌噌”几声,针被剑挡开,反弹到敌方观战的士兵身上。孟云惊讶得合不拢嘴:“什么!这不可能!”亚何嘲笑道:“这就是你的暗器,只会杀自己人?”孟云慌乱中又shè出几枚dú针,再一次被挡开。孟云知道怕了,先前嚣张的气焰立时消失了一半。“好小子,有两下子!” “只怕你知道得太晚了!和我比快,你找错人了!”亚何再也不给他进攻的机会。寒月剑的快攻没人挡得住,孟云也不例外。他立时乱了方寸,只有招架之力。猛然间,孟云的胸前匀剑露出了一个破绽,把左臂暴露在刀口下。当他意识到的时候已经晚了。然而亚何只在他的大臂上划了道深深的口子:“记住这个教训!”像一场猫捉老鼠的游戏,孟云已成了他的囊中物。 三招以后,他再没心情玩下去,在孟云焦头烂额晕头转向之际,亚何举剑直刺。仿佛一道闪电划过,孟云毫无反应。剑已经穿过厚厚的护心镜和铠甲,刺透了孟云的胸膛。那一刻,孟云惊呆了,敌群里的其他人也惊呆了。亚何拔出血淋淋的剑,鲜血喷涌而出。 他们以为孟云完全能挡住,更没有人想到剑竟然能够力透护心镜!他又在孟云的脖子上划下一道口子。孟云立时倒地,却竟还没有咽气因为亚何有话要说:“你是怎么对待冷月师父和宁旭的,我今天也怎么对待你。我说过要你血债血偿!”报应,真是报应!他瞪大了眼睛,露出惊恐与不安,怎么也想不到会栽在一个毛孩子手里。他后悔不该招惹上亚何,如果不杀宁旭,也许不至于此。亚何亮出寒月剑:“认清楚了,杀你的是寒月剑。”听完一切,他死了,死也不瞑目事实上他根本不知道亚何是如何出那力道刚刚好的致命一剑的。亚何的剑搅得风沙四起,尘土覆盖在尸首上。这里是他最好的归宿。 士兵们如梦初醒,呼号着:“大帅阵亡了!”敌人排山倒海地向亚何冲过来。 他才用两三剑就拨开人群杀出重围。 他赢了。但激战还在进行。战完孟云,天已经大亮,雾也散了。 飞雪、傲月和西门将军远远地向他笑着示意,他点了点头。飞雪高呼道:孟云已死,还不快投降? 一眨眼,他们策马消失在人群里。 亚何眼见着傲月冲进敌群中不见,总怀着担忧,立时沿着那方向一路杀去。寒月剑的光辉慑得人睁不开眼。挡路者死。就看见地上躺倒了一大片。只听“保护副帅”的叫喊声一阵接着一阵,许多人围了上来。他抬头望,不觉已到达包围圈的另一头。没有发现月儿的身影,猛抬头发现主战车就在前方。 军旗高高飘扬。副帅安然坐在车上。一个计划闪过脑海。有一个骑马的将领窜出来,忽然奇怪地倒下了。是亚何砍倒了马,高高跃起,一剑刺死了他。太快了,没有人能做出反应。等周围的人醒来,他早已跃上了战车,和车上的人短兵相接。士兵们很快围了上来,弓箭手也准备好了,待发的箭在弦上。 “谁敢再上前一步?”他大声呵斥,“退下!”这时他已把剑架在那副帅的脖子上。众人不由后退了几步。“救我,杀了此贼!”此刻元帅的命令也不管用了。没有人敢冒然上前。“如果你杀我,你也别想活。”那副帅倒是冷静,只可惜落在了亚何手里,毫无反抗之力。 “孟云死了,你扭转不了败局。” “如果我军能有像你这样的将领,怎至今日……” “你错了,我只是一个侠客。”亚何说完狂笑着望着他惊惧的表情,毫不留情地挥剑。副帅身首异处,大旗也竟同时被砍倒。万箭齐发,一瞬间,战车已成了一只刺猬,亚何奇迹般的毫发无伤。敌人眼见他跳出包围圈,夺下一匹马飞奔而去,向他而去的箭雨仿佛在护着他,使敌人为他让出条道。 敌军里乱作一团,大家惊惶逃窜,自相践踏,死伤无数。飞雪高举令旗乘胜追击。可是月儿呢?亚何再也不想管那些敌人跑到了什么地方,他们要回去就回去吧,只要把他的月儿留下。 这一仗大获全胜。孟云带来的军队死的死,降的降,全数被消灭。 第二十八节 江山美人,何去何从(上) 第二十八节江山美人,何去何从(上) 回到军营,亚何不等飞雪开口就问:“傲月姑娘现在在哪?” 她兴奋的脸一下子冷却下来,原本甜美的笑变得僵硬:“月姐没回来?”他一下子意识到事情的严重xìng,头也不回地上马,跑出了军营,回到尸横遍野的战场。 担心在心里纠结。“傲月!月儿!”伴着阵阵马蹄声,声声呼唤划破长空。有时仿佛听到她的回答,不久就发现四下只有黑压压的青色、紫色、暗红色,她洁白的身影不在这里只是错觉罢了。他想快些见到她却不想在这里见到她。找不到她,不知是悲是喜他不愿看见这里出现白衣的尸首。“不!她不会死!”亚何害怕了。他用最恶dú的语言诅咒着自己。恨自己为什么没有在她身边保护她。“月儿!听到就回答我!你在哪?”他声嘶力竭地喊着,嗓子都快哑了。可是除了旷野的回声,就只剩寂寥作为答复。萧杀大漠里,沙尘滚滚,旌旗斜矗,一个孤单的人影移动着,似乎并没有意识到四处横卧的尸首。不是晴天,没有湛蓝,只有深深浅浅滚动着的灰,天也憔悴,人也憔悴。一影孤鸿飘飞而过,“咿呀咿呀”仿佛也在呼唤佳人的归来,扑楞翅膀,在漫漫长空做着无谓挣扎。亚何的心悬在绝望边缘。 迷路了?不,这里的每粒沙子她都认得。他不愿想,因为想象里全都是惨痛的画面。他被折腾得快崩溃了,只想上天快揭晓结果。现在才知道自己已不能失去她。原来他也会害怕,原来爱一个人真的可以痴狂!如果此刻上天要夺走他的xìng命,无论是被受伤的敌兵暗箭shè死,还是被雷劈死,他心甘情愿,只要傲月平安。 望着天边的惨淡,他这才意识到自己的疲惫,勒马徐行,马哼哧哼哧地叹息着,它也乏了。浮云令他晕眩。 一声嘶鸣把它提出沮丧的深渊。是一匹枣红马是傲月的马吗?它闪动着眼睛,似有话要说。她在这附近?马突然跑起来,他立即追,越追马就跑得越快,一气来到碎心湖边。沿着湖岸七绕八弯跑了很远很远。一直到他快辨不清方向的时候,才看见眼前出现了一个村庄。 只见几间土房错落有致,庭院整洁,不时冒出几声犬吠和孩童嬉戏声。四周植物茂盛,一点也不像大漠。疑惑中,他想起了母亲的故事。难道这里曾是母亲的家? 枣红马往村子里去了,亚何紧紧跟上,往里走,看见几个专注于做游戏的孩子。他刚下马,孩子们就围了上来:“大哥哥从哪儿来?”“我……”他不由笑起来,蹲下身子,揉揉他们的脑袋,“我从很远的地方来。你们谁见过一个特别漂亮的姐姐,穿着一身白衣,骑着那匹枣红马来这里?”一个孩子说:“我见着了!大哥哥是来找傲月姐姐的?” “对,你认识她?” 孩子们抢着说:“姐姐待我们都很好,刚才我们都见到了。” “能带我去么?” “那可不行!”孩子们突然齐刷刷地站成一排拦住他。 亚何被他们逗乐了:“为何不可?” “不可以就是不可以!” “是你们的月姐姐让你们这么做的?” “月姐姐受伤了,所以我们要保护她。”一个孩子说了一句。别人立刻踩了他一脚:“不能告诉坏蛋!” 亚何赶紧解释:“你们误会了,我是她的朋友。” “谁呀?”正说着,远处的一间屋门开了,走出一位老fù。 “老人家,叨扰了,在下来自宋营西门将军麾下,一路找寻傲月姑娘至此。” 老fù“呵呵”一笑:“口说无凭,需得有信物。” “信物?!”亚何愣了半晌,“出营只为征战,何来带上信物上战场的道理……” 老fù直摇头:“小伙子,傲月姑娘jiāo待,没有她的信物,她是谁都不见的。” 亚何这才想起丝帕:“老人家所说之信物莫非是指……”他赶忙递上丝帕。 老fù细细端详一番,点了点头:“这针线,除了傲月姑娘,谁还有那么巧的手?随我来吧。”她把手帕还与他,领他进屋。 里屋,特别安静的角落,她平躺在榻上。“姑娘,您等的人到了。”老fù把亚何领到榻边。一见亚何,她赶紧坐起。一见傲月,他赶紧并步上前相扶。 傲月轻轻推开他的手臂:“大哥,月儿已经好多了。”可是苍白的脸色掩饰不住她的虚弱。 “你这是怎么了?”亚何的声音有些支离破碎的沙哑。他轻抚她的头发,和她的脸,为她擦去泪痕。她推开他的手。“哭过了?”“只是怕见不着大哥。”“伤成这样,还不好好休息?” 她宽慰道:“没什么……月儿好傻。追着一伙夷兵,走到这里的时候,突然出现了一个孩子。那些夷兵想抓走他,我急了,与他们过了几招,这才发现身后早就没自己人了……他们特别很厉害。我从马上摔了下来,可能伤了腿。然后,肩上挨了一长矛。不过那孩子总算跑了。幸亏附近有人家。我来过几次,和师父……” 她还没说完,就见他的眼眶微有些红,yù言又止的样子。“大哥怎么了……” “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21 章 怪我,没好好照顾你。”他紧紧牵住她的手,她想把手抽回,可他攥得太紧,好似一失手傲月就会飞走。 她笑的时候特别迷人:“千年寒冰也有动情的时候……如果我真的死了,你会不会哭?” “真傻!不准说胡话。” 她轻诉:“有大哥在,说说又有什么?大哥认真的样子真有趣。” 亚何很认真地叮嘱:“只要你保证快些好起来,我就一直在。” “可我真的好了,大哥就要走了呀……”傲月总是聪明得让人无可奈何。 “我命令你好起来。”他把手搭在她的肩上,“为了我,和你自己。听话。” 傲月似有些倦,他借过肩膀让她靠着。她放心地把头枕在他的肩上,闭上眼。 “哥,我想回家……” “好,回家,这就回家。” 离开的时候,老fù送他们出了村口。他没有问这个村庄的名字,也没有问有关李云巧的故事。他不想打破那种世外桃源一般的宁静,在这战火蒸腾的塞北。今日傲月有幸获救,也许是母亲在天之灵的庇佑吧……可是谢宇轩创造的神话在寒山已了无痕迹。对此,他深深叹了口气。不过他没有白来寒山。 第二十九节 江山美人,何去何从(下) 第二十九节江山美人,何去何从(下) 西门将军正升帐议事,听各位将军汇报战果。战争只剩扫尾工作,班师凯旋指日可待,监军大人也正往这边赶。“统制大人,孟云所率主力现已被全数歼灭,夷人的余部已后撤百余里,狼主也已派使者与我方议和……” 情况说到一半,就听帐外喧哗起来:“我有要事禀报西门将军,你们敢不通报!”一听就知道是飞雪的声音。 将军下令:“让丫头进来!” 飞雪没站稳就说:“将军,大哥……” “是亚何与傲月姑娘有消息了?” “大哥要我带话给将军,月姐受了伤,他陪同回寒山照料,请将军务必准他几日假。” 将军甚是气愤:“有他这么告假的吗?他人呢?” “雪儿是在寒山脚下见到他的。将军,你也知哥的脾气,他说过几日等月姐的伤无碍了定然回营请罪。” “这混小子……也罢,记着他的军法!” 很多天后朝廷收到了捷报。西门将军一封奏折把功过写得清清楚楚,包括二位义士随军出谋划策,监军大人无理取闹,林帅卫国殉职,寒山侠女情深意重,特别对亚何传奇般的功绩大加赞赏。而监军大人也写了一封奏折,说边关生活辛苦,说林帅一意孤行导致战败,又说幸有他指挥西门将军等稳定大局夺取胜利,而对亚何的事只字未提。到了班师回朝的时候,朝廷令监军大人与西门将军进京,加官进爵;诏林飞雪同行,厚葬林帅,并将赐予重赏;亚何随军有功,破格入用,待入京授职,他就可以真正地步入官场。 可是……离回京的日子一天天近了,亚何倒是没半点消息。西门将军天天盼着,监军大人却每每扬着笑脸:“林将军,不必对此人抱什么指望,江湖人,向来神出鬼没。他怎会把这军令放在眼里?我看现时便可治他个叛逃之罪。我等可无福与此等人同朝为官。”将军不想顶撞,也不理会。可是心情却一天比一天焦急。 这日将军正yù派人往寒山找,就听有人来报,亚何已经快到营门口了。将军喜出望外,监军大人的脸抽搐了一下,道:“我看没那么简单,西门将军想必没有忘却亚何还欠着一顿罚吧……”“罚是一回事,回来自是好事。”没有监军大人提醒,他都快忘记那一顿罚了。 看见亚何回来,全军将士列队欢迎,然而他直入西门将军帐中,未等将军开口道贺,他就抢着说:“将军,前些日子亚何又私自行动,无奈情势紧急,今日特来谢罪。”“罢了,谁没有七情六yù?自是情有可原,我也便不再追究,监军大人那里我去替你说情。”“多谢将军。” “回来就好,还说那么多做什么?” “将军,亚何还有一事。这里的战事结束了,我也该走了。”西门将军还没来得及收起笑,就要换上惊讶的表情:“何……何出此言?”还没等他缓过神,飞雪也跑进帐里,说道:“将军,父亲亡故,我一个女儿家再留在军营不太合适。”“你们怎么搞的?”亚何笑而不言,递上一纸辞呈。 将军无法克制惊奇,语无lún次:“你不想……建功立业?等等,这是大丈夫所为……你怎么甘心脱下战袍?林帅苦心一片,你们……” “您和林帅一样。我不一样。亚何是个侠客,江湖中人。如果有用得着亚何的地方,我自然会再回来。” “当然有用得到你的地方,现在朝廷的文书已经下了,要你入京受赏,你怎么……” “受赏就罢了吧,亚何来这里岂是为了受封赏?” “正是用人之际……亚何,这样的机会没有第二次。” 亚何很坚定地点了点头:“我当然知道,可是,这确实不是我要的。” “飞雪,我怎么向你父亲jiāo待?” “西门叔!有大哥在,爹不会怪罪的。” “你们……” “大哥说过了,我这个妹妹啊他是想甩都甩不掉了!”飞雪故意拍了拍亚何的肩膀,“大哥,以后你就是要和月姐姐幽会也得带上我哦!”亚何一点她的额头:“臭丫头,说不了三句就没正经。”将军也笑了:“有这么个能被你欺负的哥哥,那是你的福分。亚何,别太惯着她。” “是。将军同意我们走了?” “原本这件事我是无权决定的。你们想走的话就要快,不然监军大人一定找你们的麻烦,擅离职守的罪可是要杀头的。我就当作不知道吧。”将军思前想后,找不出借口强留。 “那……将军多保重。”二人告别。 将军似是想起了什么:“别忘了,待到国家无战事,我们还要一起喝酒。” 他大笑:“真的有那么一天,在下一定亲自登门拜会将军,以续前约。不醉不归。” “多保重。有什么难处尽管来找我。与林帅共事那么多年,人虽不在情依旧。”将军点头微笑。他预感,这个年轻人一定会回来,在朝廷留下惊艳一笔,未待众人醒悟就已遁去。 ※※※ 亚何站在山巅放眼望去,四下里皆是银白,雪、山、雾、云,纠结在一起,分不清哪儿是哪儿。空dàngdàng,白茫茫,安静极了。置身于此怎会知道山下血流成河?他把傲月搂在怀中,天地仿佛为他们静止。一对琴瑟在身旁,恰配玉箫。 “若世间清浊如水,人又何苦隐于这冰雪中?名、利、贪、懒,人争来争去无非是为了这些。宫阙万里只今余几?英雄千古亦随狂风浊浪不见影。三尺黄土下,埋藏多少旧事!这战争,造chéng rén间劫难,生死离别无数!寒山毕竟是静谧之地。能千百年站于浮世之外的,也就只有这寒山吧。” “哥,”傲月笑道,“你说过,一切都会好起来。” “可是……我究竟能为这世界做些什么?”他反问。 “如此说来月儿倒有一件事要问大哥。月儿受伤的时候大哥是不是冒着暴风雪而攀上悬崖为我采yào?别以为这事可以瞒过我。其实大哥一直在为身边的人做事。” 他一直以为这件事做得天衣无缝,一时间愕然:“你是怎么知道的?” “哥,我是在这长大的,什么草yào长在什么地方我比你清楚。虽然你什么也没说,不过我只要喝一口yào就知道大哥去过山谷,那时候风雪很大,草yào又往往长在峭壁上……那段路平时就不好走,起风的时候我和师父也不会去。加之下雪时石壁又滑,简直无处落脚……你可想过坠崖的危险?” 他暗暗佩服:“想过。不过……我没得选。” “大哥在说自己没得选的时候,其实已经选好了。你要知道,虽然月儿需要你,可是天下更需要你!” “难道我不能同时拥有我的月儿和我的天下?” “鱼与熊掌,二者不可得兼。”傲月依然平静地笑。 第三十节 寒剑归源,天若有情 第三十节寒剑归源,天若有情 自古言别愁之句无数,譬如:多情自古伤离别。 此刻亚何的心情恰似这般:他发现自己其实是个多情的人,只是一些事情冰封了他的情感,然而在寒山,他心里的冰渐渐溶解,于是千万种忧伤缠上了他。现在他要面对的是什么?离开这里留她一人,是不舍也是担忧。然而一同闯江湖,不用说有多危险。yù走难走,yù留难留。把话提到嘴边,却怕她伤心而不敢开口。 傲月似乎很明白他的想法,主动问:“哥,上山也有些日子了吧!现在战事结束了,你打算怎么办?” 他试图用一种最合理的方式告诉她:“再过些时日我就该回去了。宁兄的事还没有了结。江湖纷争,想摆脱也难。何况我是个剑客……” “想走就走吧!别有太多顾忌。”她打断他的辩解。 “可你怎么办?” “我的伤已经好了呀,大哥不必过分担心。” “我的意思是,你能随我一起走么?” “这话是大哥的真心么?” “是。” “那么月儿就有些失望。大哥还没问过月儿是想留下还是离开。” “你……”确实,他哑口无言他以为自己可以不必问。 傲月笑了:“听完月儿的解释大哥就不会为难了。其实寒山也需要月儿,寒月剑是其次,那个小村庄更重要。此外,月儿也想为师父守灵……” “难道你我就该天南地北?” “大哥,你却开始糊涂了吗?你属于天下,而我属于这里。我们根本是两个世界的人。江湖路只能你一个人去闯。我帮不了你。大哥,你是个剑客,必须对得起腰间的无名剑。你有太多梦想太多责任要背负,我不能成为你的绊脚石。当你走南闯北疲倦的时候或是愿意停下脚步的时候,就回来看看。我会等你。月儿可以做你的知音。如果将来大哥愿意,月儿也愿意与大哥相伴。” 亚何大吃一惊。这番话连飞雪都感知出其中的违心,可是他信以为真了:“你所说的将来是指三年以后吧?守灵的事,需要三年。那好吧,既然是你的意思,三年后我回来找你。” 她终于知道,亚何当时说着违心话有多难受。忍不住问:“不知三年后我在大哥的心里会有多重?” 他回答得不假思索:“依如今日。” “今日呢?” 他想了想:“不可多得,不可不得。” 傲月害羞得深低下头。 “三年后,我回来,然后……”他犹豫了一下,“然后我想……不知能不能……” 飞雪的脑袋突然从傲月身后冒出来:“大哥快说!你不说我可替你说了!” 亚何的脸差点没变成绿色:“丫头!你从哪冒出来的?”见她就要打,可是没等他话音落,她就已经跑得没了影。傲月掩嘴而笑。 亚何过好久都没沉下气。傲月当然要催:“大哥刚才想说什么?”他望着她美丽的大眼睛,忽然觉得强烈的歉疚:“算了,还不如不说。” “为什么?” “我毕竟……给不了你什么承诺。我不想将来又是一个冷月师父和林潇将军的无奈。倘我真的不回来,就当我从没来过吧。” “大哥又伤人!”她好生不满。 “这……”他长叹一声,“我……如果我能回来,一定会回来。” 她浅浅一笑:“月儿等着就是。”她也知道,除了等待,什么也做不到。 于是他终于决定走了。离开这梦境般的世界,回到现实中继续他的流浪生涯。傲月为他收拾好行囊。补好的衣服、干粮、钱袋、一支箫、一块绢帕,还有一柄长剑。这就是所有能带走的。带不走的留在这里等他回来。飞雪质问:就这么走了?姐姐怎么办?你不爱她吗?为什么有情人不能相守一生? 亚何只是笑,她太单纯。 “可别让姐等太久。我会生气的。” 斜阳里,寒月山庄门口,如此多的不舍。最后一曲琴箫合奏,悠扬动听,飞雪都快醉了。她相信这是世间最美的琴音与世间最美的箫声。可是乐曲总有终了。 亚何低吟:“最长别时路,一步一回,日月憔悴。 最恨别时情,山盟海誓,天地尽时。 最愁别后苦,未知来日,知音几许。“ 他接过她递来的包袱,飞雪紧随其后。这时她说:“再送大哥一程。” 他们又一起下了山。 宁旭的坟前,亚何道别:“好兄弟,你的灭门之仇我会记着。我会让你看到我们预想的江湖……” 碎心湖边,阳光静静地从山顶沿着山坡泻下,洒在湖面上。碎心湖上波光粼粼。风轻轻的吹,岸边的小花小草不住地在风中摇曳,柔美地舒展着枝叶。飞雪又掉了几串眼泪,亚何轻轻拍了拍她的肩:“都过去了。”她擦了擦眼角:“宁大哥放心,雪儿会照顾好自己。” 傲月把寒月剑递到他面前。 “这?为何?” “此剑用爱与恨铸成,可是它的存在却是个不幸的错误。” “你的意思是……” “为了让武林少一些争端,为了让寒山宁静一些,还是由大哥来处置此剑吧……” “你又怎知我担得起?” “雪儿也认为此剑非大哥莫属。” 他抽剑出鞘,寒光刺得人睁不开眼。这光泽里含着多少怨气,多少人,不就倾慕这光泽吗?千年难得的好剑!于是一场场厮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22 章 杀直把寒山折腾得天昏地暗!最后戏剧xìng地落在亚何手里,可亚何偏不想得到。 “无论我如何处置此剑,你们都不反对吗?” “剑已经是大哥的了。” “唰”的一声,他收剑回鞘,然后举起剑狠狠地朝湖心掷去,就像掷标qiāng。空中划过一道完美的弧线,那弧线好似凄婉的一声叹息,银蓝色的光泽露出淡淡的忧郁。它一头扎进湖面的波光里,永远消失了。层层涟漪在它消失的地方激dàng,铺散开,溅起的水花在水面上舞了一阵,也平息下来。不知从哪飘来一阵蓝色雾气,笼罩在湖面上,久久不散。他说道:“这才是它的归宿吧……既然它源自寒山,就让它消失在寒山。” 傲月说:“难保不会有人豁出命去潜下水底把它捞上来。” “我们拦不住他们。谁不渴望神兵,然而当江湖只剩下争夺神兵,该是多无趣!” 三人沉默了片刻。 傲月突然笑了一声:“哥……” “你是想说……碎心湖又要见证离别了?” “月儿走了。大哥别忘了三年之约。”她挥手道别。 “放心。”他也挥了挥手。 傲月转向飞雪:“帮姐姐一个忙,看着你大哥,别让他太辛苦。”飞雪忙不迭点头。 于是那白色的身影越飘越远,亚何静静地目送着那点白色融入寒山冰雪,消失在天地间。可是他却看不到她转身的刹那满脸的泪水。 “三年?”飞雪看见大哥直勾勾望着远方的样子,狡黠一笑,“大哥这就算定亲了?雪儿做你们的媒人吧!” “也不看看你月姐愿不愿做你的嫂子。走吧,别发愣了。”他收回目光。 “嗬!明明是大哥发愣!”亚何又一次哭笑不得。 他忽然想起了什么:“雪儿,帮我个忙行吗?帮我找样东西。” “没问题!什么东西?” “一封信。二十年前林帅收到的一封信。因为它,将军离开了寒山。寄信的人是谢宇轩将军。应该藏在林府中。我不想让第三个人知道,包括月儿。这是我们之间的秘密,行吗?”飞雪虽然不太明白,仍然答应了。 ※※※ 飞雪终究没有与亚何同行,他们在走出大漠之后就分道扬镳,一个往东,一个往南。他们的命运太不一样。如果说亚何是一个时时背负责任的剑客,那么她和傲月就该是为了绽放自己的生命的鲜花。她选择做一个女侠,独行的女侠。至于亚何与傲月,这段本因完美的情感,却也总有说不尽的纠葛。 寒山几堵,怅惘痴心人多少,奈何无情绝尘处,斜阳残雾琴箫一双,吟啸别离曲千数,怎解平生零落苦,孤月长路这是谢岚刻在寒月山庄院墙上的字。那一年,谢岚十八岁,英雄年少,血气方刚,风华正茂。 谁说山无情?英雄离开了寒山,寒山却烙印在他们的心里。 在这片纯洁的土地上,他用最纯的岁月刻下了江湖路的第一个辉煌印记:寒山之战。他的名号一夜间传遍江湖,从小人物变成大人物。然而英雄的故事还没有完。他的坎坷只刚开始。当他离开寒山,再次面对鲜血淋漓的江湖,他的心还能纯净如昨日吗?当江湖的泥沙势要将他覆灭,他还能坚持他所谓的原则吗?江湖的风云变幻里,他就如一柄须经千锤百炼的剑,一次次被抛进炽火冰水中洗礼,直到……命运让他有所了结。 雪山屹立着,屹立着,千百年来不曾变化,远远旁观人世悲欢离合。百年之后还会有谁来此拜望昔日英雄?即使有,也是怀着别样的目的吧!这片净土终于湮没在历史的浮光里。 当一切被尘埃掩盖,谁还会记得那些纯真的为梦而活的人呢? 第二卷 风潮迭起 第一节 暗潮汹涌 第二卷风潮迭起第一节暗潮汹涌 凭他的才干,赢得胜利轻而易举,凭他的为人,赢得尊重易如反掌。江湖的巅峰与他仅有一步之遥,只要伸出手,他便能得到天上的星星。可是他没有去争这些。 他躲在不为人知的角落,什么时候别人对前路失望透顶,他会笑着出现:“放心吧!”有他在,天塌下来都不用怕。别人在欢笑的时候,他一个人忍受寂寞之苦,独自吞噎下泪水,迎战。谁让正义如此脆弱?于是维护正义的人必须坚强。他不是神,但他是剑客,因此他必须是最后一个倒下的。 他似乎总走在这个世界的反面,逆着潮流,似乎自己也成了沙海中的寒山。他孤傲、冷峻,用千年不变的微笑望着在他的脚下匆匆来去的芸芸众生。是的,那些人只在他的脚下。在他的眼里,只有天地日月才能与他一样永生。然而事实上他是如此深爱着周围的世界。他不屑,冷酷,他坚毅,刚强,他宽容,热情。他是侠客,更是参透了禅道,隐然于浮尘的佛子。他在又不在。 他与凡人没什么两样,不过是血ròu之躯。他也有爱有恨,也逃不了犯错,一样为了生计头疼。可是别人眼中,他应该完美到不容任何瑕疵。于是他总有让人失望的时候。面对世事多桀,他回答:别无选择。唯一的路就是坚持。如果他一直这样坚持下去,能走多远就到了尽头?或者耗尽了力气沉没在历史的汪洋中?谁都不能妄下定论。那么就看看他如何喜、如何悲。 ※※※ “什么?亚何到了这里?”林飞雪惊喜地问她的朋友肖剑,“真的吗?” “还有两三天。我的手下打听到的。不会有错。瞧你兴奋的,难道你认识他?” 飞雪笑而不答。在江湖上闯dàng三年让她变了很多。已不再是林府里娇惯跋扈的小姐,而是让男儿汗颜的女侠,惩jiān除恶的巾帼英雄。如今江湖上谁人不知林飞雪?世事沧桑成就了她。她本追踪着一个杀人凶手,到了逍遥山庄附近的密林里,凶手不见了。找到逍遥山庄,肖公子好客,极力挽留,她就暂时在城里住下。要说肖剑待她真是好极了,整日陪她在城里转悠,玩乐,还特别体贴照顾,吩咐山庄的侍女好生服侍,空闲时就吹箫弹琴,只为博她一笑。可是飞雪隐瞒了寒山的经历父亲是父亲,她是她。过去是过去,现在是现在。 肖剑是逍遥山庄的少庄主,生xìng喜欢结jiāo天下豪杰。才大未免气傲,再加上殷实的家底和一班忠心耿耿的家奴,执拗的阔少脾气是免不了的,不过倒也仗义。他长得英俊潇洒,风流倜傥,是个典型的油滑白面小生,不知有多少女人为他着迷。对爱情,他从没认真过。逍遥山庄很大,名下的钱庄田产店铺不计其数,还有个镖局,在武林中也有很高的地位。逍遥山庄以用dú解dú闻名天下。逍遥剑法是镇庄法宝,靠着它,老庄主打遍天下难寻敌手,才有了今天的基业。人人都知道它的厉害,没人敢得罪。肖剑父亲早逝,由爷爷一手带大,前几年爷爷因年迈去世,他年纪轻轻就继承了偌大的家业。可是他从没在乎过如何打理家业,全把时间花在玩乐上。 这会儿,他们正在客栈里闲聊。肖剑吩咐下人:“拿箫来。”一支漂亮的箫立即被呈上。为博佳人一笑,他当众吹奏起来。那声音醇和,悠扬,曲调婉转,飞雪认真听着。一曲终了,她赞叹道:“肖大哥的箫声真可堪称一绝。像肖大哥那么有才气的公子哥越来越少了。”他轻摇纸扇,洋洋自得。这些年来女人的恭维话他可听得多了。不过飞雪很少赞美人,从她口中说出的褒扬之辞仍能让肖剑舒坦一阵子。 陡然间话锋一转:“不过,比起我大哥来……”“你大哥?”“是,我爹临终时托他照顾我。他是我的义兄。大哥很出色。”要说肖剑吹的箫,在这座城里找不到第二个能与他媲美的。飞雪这一提自然让他不服气。“改日一定要见见。” 正说着,门外响起一阵马蹄声,不一会儿走进个人。肖剑一瞟就知道是外乡人。他一袭粗布青衣,身披青灰色的披风,把斗笠压得很低,看不清脸,不过分明感觉得到在他进店的那一刻咄咄逼人的目光霎时扫遍每一个角落。他带着个包袱,腰间佩着一柄银亮的剑。“小二,来一壶好酒,几个简单的素菜。再准备一间上房。要快!”冷峻的语气里透出一个剑客的孤傲。他选了大堂里最冷僻的角落坐下,取下佩剑按在桌上,低头沉思。 “真怪,城里怎么来了这么号人物?” 飞雪却径直向他走去。走到桌边急转个弯,与他擦身而过。 “姑娘留步!”那人忽然站起。肖剑顿时不高兴起来谁敢招惹林飞雪,他的人?每根神经都绷紧了,手已按在了剑把上。只要那人伸出一根指头,肖剑就有把握剁下他的脑袋。 她停下脚步,偷笑着不作声。 “飞雪,是你吗?”呵,他还敢直呼她的名讳?肖剑奇怪自己怎么突然变得如此有耐xìng。 她转身嫣然一笑:“都说你观察力敏锐,怎么才认出我?我可是在你一进门时就认出你了。就是戴着斗笠也没用,亚何始终是亚何。” 他这才摘下斗笠。“雪儿,还和以前一样不饶人?一时疏忽,我可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你,只怪天下太小。女大十八变。你变漂亮了。认不出情有可原。”“我不管,强词夺理,罪加一等,先罚三杯!” “这刁蛮的丫头!”亚何嘴上不服,实际早已举起酒杯,老老实实地喝下三杯酒。 “亚何?竟是他?”肖剑只听说过亚何的传说,却不知道zhēn rén竟如此年轻!清瘦的脸,严肃,干练。深邃的眼睛,优雅的动作,这个人……只是一个剑客?当他细细端详的时候,突然怀疑起自己的直觉:真正的他斗笠下那个风度翩翩的他,究竟是什么人?他知道吃醋也无济于事,无奈跟来,摆出大度的模样笑道:“飞雪,有朋友?这位是” 经过一番引见,他们彼此认识了。“亚何是个创造神话的人物,我还以为有三头六臂。今日一见,果不同凡响。早闻亚何十多岁起就只身闯dàng江湖,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一手无名剑法无人能敌,却从不接受比武的挑战。十八岁在寒山轻取敌军两位大帅的人头。近来作了不少震动江湖同道的事,惩办了不少大jiān大恶之人,大快人心,名号也随之传遍江湖。还有个‘千年寒冰’的雅号,据说因为孤高至极,伤了不少大家闺秀的心。”听了最后一句话,飞雪不禁“扑哧”笑出声。 亚何接话道:“肖兄戏言了。在下不过一介武夫。倒是肖兄逍遥山庄威震四海,谁人不知谁人不晓?” “阁下的天下是自己打来的,我的天下是祖辈传下的。是英雄的,总善于在困顿中奋起。肖某顶多是公子,怎堪比阁下侠义?早听说你会来,不过,按理应过两天才可能到。”飞雪chā嘴:“还说你见多识广,怎么就不知亚何的骑术?”“知道!当年他一夜间孤身闯入敌营,火烧粮仓……”提起那件事,飞雪的表情有些黯淡,他却还眉飞色舞:“如入无人之境地杀出,搅得敌阵翻江倒海,无人敢阻挡!” “行了……”亚何转头向飞雪,“你没告诉他吗?” “过去的事,提它干嘛?”她瞥过脸,一丝不易察觉的忧伤掠过。 “怎么……”肖剑越听越糊涂。 飞雪摇摇头:“没什么,不提这些。” “因为宁旭我的好兄弟死于那一天,我的面前。不知这解释是否能让肖兄满意。” 肖剑被他的坦白吓了一大跳,想了半天才转开话题:“在下还有疑问,阁下怎会认识林姑娘?” 亚何大笑:“岂止认识这小辣椒!肖兄不必客气,叫我亚何就行。” “肖大哥,跟他不用客气。你不是想见我大哥吗?他就是了!” 肖剑甚是一惊,有些尴尬,想不到鬼灵精怪的飞雪还真会打哑谜:“那么……原来你是……” “林潇大帅的女儿。在寒山,我们共同杀敌。”亚何郑重地介绍。 第二节 夜影慑人 第二节夜影慑人 当晚,飞雪与亚何彻夜在客栈叙着旧。分别三年,有太多话要说。亚何听了飞雪只身行走江湖的故事慨叹:“丫头,真的长大了,不再需要大哥安慰。林帅和宁兄若泉下有知也能安心了。”他沉默一会儿,“那件事……还记恨我吗?” “大哥做得已经够多了。” 亚何沉重地点点头。 “说来也快,一眨眼三年,姐姐一个人呆在寒山上也该寂寞了。何时回去陪陪她?你们也该……” “回去过一次,但……你知道她的倔脾气,她不愿意走我也没办法。” “你们又闹别扭了?大哥!你就不能学着哄哄女孩子吗?”飞雪很不满。 “没事。改天我再回去一趟也不迟。现如今宁兄的灭门之仇未了,我走不开。等了了这桩心事,无论如何都是要回去的。” “凶手还没找到?” “大海捞针,不过总算有些眉目。还记得我托你办的事吗?林将军的信?” “记得,可是没有结果。全府上下能藏纸片的地方都找遍了,就差没掘地三尺。父亲何必把一封信藏得那么辛苦?” 他叹了口气:“原谅我不能告诉你。找信的事就别再提了。忘了它!” 屋外飘过一阵悠扬的箫声。飞雪顿时不安起来。她的脸上暗藏着羞涩的笑,显然已陶醉在箫声里。 “怎么了,雪儿?”除了肖剑,还能有谁?亚何细一思量便心领神会:“出去见见人家吧!肖兄站在院子里怪累的。”“才不呢!我去见他干什么?”语调里不经意间透着女孩子独有的娇羞,把她的心事展露无遗。别看她平时老成持重的样子,毕竟还只是个十八岁的姑娘,心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23 章 中充满着对爱情的憧憬。他一点她的额头:“你呀!还有什么能瞒得过大哥的?去吧!” 她又撒起了娇:“不,不去。”嘴上虽这么说,心早就飞出了门。 “话说回来,雪儿,对肖剑这个人要小心。”他随口提了一句。这一晚,只有这一句是最重要的,偏偏飞雪略过没听见,也许是亚何的表达太随意了,就是听见了,恐怕也已沉醉在爱河里不能自拔。 ※※※ 三年来,亚何一直在寻找灭了旭日山庄的真凶。线索只是那个留在凶案现场的小yào瓶。他四处打听与宁旭结仇的人中有谁会用dú。宁旭的仇家无数,他一路走来一路找,翻出不少陈年旧事,其中就包括逍遥山庄。旭日山庄与逍遥山庄一向不合,互不往来,只是因为一些声名。为了武林秘籍,为了天下第一的名号,两派人争得不可开jiāo,甚至到了有你没我,有我没你的地步。后来旭日山庄渐渐衰落,可祖传的旭日剑法一直是逍遥山庄想得到的。难道会是他们灭了旭日派?难道……那肖剑竟是杀人不眨眼的恶魔?别人口中,肖剑是个浪dàng公子,游手好闲不务正业,花天酒地的,谅他不敢作出行凶杀人之事。可是,他心胸狭窄,十分记仇,也曾在比武场上杀过人。说起那人的死状,更是让人心寒。一剑穿心,鲜血流了一地!见证的人无数。 他决定先会一会肖剑本人,才下结论。可刚到城里,望见飞雪,真不知该说什么好!她显然迷上了那公子。亚何不想再让她伤心了。先是林将军,再是宁旭,如今是个令人担心的公子。丫头呀丫头,老天爷为何总是给你出难题呢?难道老天要他阻止他们在一起?宁旭的死给他俩带来的创伤够严重了,他不能再做破坏姻缘的事,除非,他抓到肖剑的把柄。那时他会毫不犹豫地选择正义。 亚何在左右为难中度过了几天,直到飞雪第一次遇险。 寂静的夜晚,亚何正在房里翻书。飞雪的房里忽然传来一声惨叫。 他如闪电般取剑冲出门,一脚踹开隔壁屋的门。眼见一道黑影从窗口窜出去。飞雪坐在床边哭泣。 “哪都别去,等我回来!”他边吼着边跟出去。 黑衣人的轻功很厉害,直往远处飞去,穿梭在街道里。亚何紧追不舍。突然寒光闪过,亚何反应奇快,稍一让,伸手一抓:是几枚dú镖。够dú的!若非他身手敏捷,恐怕已经见到阎王了。他倍加小心地追上前。前者在一片空旷处止步。 亚何立即发问:“你是谁?来干什么?”“关你屁事?警告你,多管闲事没好下场!如果你不想死得和旭日山庄的人一样惨!”“是你干的?”“是又怎样?别惹事上身!今天不过是老大给你的警告!”“谁是你老大?” 那人没回话,只亮出了剑。 双剑jiāo错,一阵激烈的打斗。亚何占了上风。那人一看情势不对,架开挥来的剑,又shè出几枚速度忽快忽慢的飞镖。趁着亚何接镖的时候,他跑出了老远。亚何穷追不舍,一直到了城外的密林深处。 黑影忽然消失了。环顾四周,连个鬼影也没有。这片树林有些诡异,yīn森森的,隐隐飘来毛骨悚然的鬼哭狼嚎声,风呼呼作响,树叶沙沙。没有月亮,漆黑一片。还有奇怪的机关,一不小心碰到,就万箭齐发。他一寸寸挪动着步子。黑暗中有一片幽幽的亮光。他向亮光走去,发现一户人家,不,是个庄子。抬头望门匾,微弱的灯笼光下“逍遥山庄”几个大字正发出神秘的气息。心里不由得闪过一阵强烈的寒意。 他回到客栈,飞雪远远扑向他:“大哥没事吧?他有没有伤你?” “没事。到底怎么回事?他的身手不像毛贼。你得罪了什么人?” 她也一头雾水:能有谁要害她?是她所追踪的凶犯吗?不可能,她不会认不出来。那人闪进屋里,眼露凶光,仿佛要杀她。不,他只是来找东西,碰巧被她发现。现场被翻得乱七八糟,钱物一点没少。若真想要她的命,她早死了。 “这样吧,我俩换个房间,你去我那,我住这儿。那间屋子比较大,正对着客栈的院子,别人不容易下手。这间就在楼梯口,要是有什么可疑的人,我应该会先发现。如果他们还要来,就冲着我来。”“太危险!”“丫头,要是你有什么闪失,我可……”他微笑着,爱怜地抚弄着她的头发。 肖剑知道出了事,一时担忧得很,甚至提出让他们不要住客栈,搬去逍遥山庄。亚何当然不会答应:这不是深入虎穴自找麻烦吗?这件事便作罢了。他越是紧张亚何就越起疑。难道他还要在飞雪面前演戏?可是这丫头不可能笨到把害她的人当好朋友。到底该不该相信肖剑? 第三节 真情假意(上) 第三节真情假意(上) 飞雪决定跟肖剑去城外散散心,亚何怎能放心?便也跟着去了。肖剑在飞雪的面前大献殷勤,累了渴了饿了都关切地问上一声,简直把他当成空气。说不上来心里是何滋味。肖剑的心计到底有多深?他的真面目到底是否如他所见? 亚何两面为难,不信肖剑是杀人魔,也不确定他到底有没有作恶。但是那个yào瓶使他陷入对肖剑的极度怀疑中。一人独处时,他取出截获的那几枚dú镖和那个yào瓶。一个更让他震惊的事实展现在他的面前。两件东西上所沾的dú竟是同一种!亚何也学过用dú只是他从不屑使用,可以识别上百上千种dú。这一种是独门配制的,由一些珍稀的花草用特殊的比例调和,决不常用。就是凑齐这些草yào,也要花很大一番功夫。也就是说,昨晚的黑衣人一定与旭日山庄的灭门案有关。他为何会消失在逍遥山庄附近?此dú是否真与逍遥山庄有关? 如果肖剑真是凶手,无名剑一定不会放过他。因为他要报仇,也要维护正义。那么飞雪呢?他说过要照顾飞雪。是的,如果让飞雪知道了整件事,后果是什么?让她清醒,不要和恶棍在一起。可她会相信吗?他实在不愿看她伤透了心!怪只能怪这个世界太小,怪老天爷作弄。推开隔壁房间的门,飞雪正安然睡着。她不可能知道,等天一亮,眼前的世界会天翻地覆。 自己的忧伤,只有自己一个人受着。一堆愁绪纠结下,亚何去了酒馆。不知道酒能不能让他忘记忧愁。 ※※※ 一轮明月把黑色的天空映得神秘。夜里很凉。箫声飘散在空气里。 他想起太多的事。寒山上惊心动魄的一幕幕,和宁旭跑江湖时的每一声笑、每一点危险,再早,师门的奇遇,家门不幸。回忆汹涌如潮水。望西方,那里有个无怨无悔等待着他的人。现在他终于能体会林将军yù走难走yù留难留的爱情。如果她在身边,他还会如此惆怅吗?遥不可及的月啊! 什么侠客!一些小事就愁成这样!除了苦笑,唯有一杯杯斟酒。酒入愁肠,只平添惆怅。喝着喝着,酒店里嘈杂的欢笑声吸引了他。“小二,怎么搞的?这酒馆怎么闹成这样?清静一下都不行吗?” “客官,来酒馆的都是来寻热闹的。听口音您是外乡人吧,一定不知这城里肖公子的厉害,他常常带着三五好友来这里,开个大间,彻夜喝酒聊天玩乐。还会带上几个女的。要是谁搅了他的雅兴……他们几个个个都不好惹。这不,以前有几个爱挑衅的,惹了公子的麻烦他们还算是数一数二的侠客呢!身板个个都比客官您结实,结果被乱棍打出了酒馆。客官,您要找清静就上别处去吧,小店今天……” “听你这么说,肖公子在这地头上也算猖狂?” “客官,您可不能这么说,肖公子平日里就是有些……您都知道富家公子嘛,”他傻笑着,“爱玩,玩起来没轻重。他的心肠可好,要是谁家遇上什么困难,只要去逍遥山庄求助,他绝没二话。施善从不吝惜银子。他也记仇。有时心狠了点,得罪人。” “你倒说说他爱玩到什么程度?” “肖公子是出了名的花花公子,各种享乐的手段都能想得出来。他也是烟花之地的常客。” “明白了,忙你的去吧,我不会给你们添乱。”等小二走了,他悄悄走近门口,把帘子掀开一条缝。不看不知道,一看真是吓一跳。肖剑一身绫罗绸缎,坐在正中,左拥右抱的,欢声不断。再看周围,三五好友哪个身边没有佳人相伴?真是热闹得很!房里时不时飘出丝竹声。好大的雅兴! 猛然间一股气从胸腔里生出,就像燃着火。他在靠近门的位子对墙而坐,继续喝酒。如坐针毡的滋味生平第一次尝。憋着那一肚子火,今天非发泄不可。“肖剑呀肖剑,我倒要看看今天你到底有多不正经?”他在等待时机。 只听屋里传出这样的对话。 “肖兄弟,这些天你可乐着呢,都快忘了兄弟了。有了个天仙般的美人,此生夫复何求?” “唉!那小姑娘缠得他可紧,现在兄弟们出来聚聚都难。家里有个辣椒也不行。舞刀弄qiāng的,好端端娶个母老虎,不是活受罪吗?”众人大笑。 “肖兄弟,你不会来真的吧?要把这么个姑娘娶进门,以后哪来好日子?据说她还有个哥哥,也是江湖中人。你这样下去可不行。让她哥知道妹妹受了气,还不来找你算账?肖兄弟,还是离那姑娘远点的好!” 肖剑一拍桌子:“我会怕她?若是我怕,今日也不会跟你们一块儿出来玩了。不就是个女人吗?她管得着我大老爷们儿!女人街上多了去了!” “咱管咱花天酒地,谁敢对我们肖兄怎样?” 又有个妖艳的女声响起:“肖大哥的风流心,谁收得住呀!” “话说回来,咱很少见你身边有女人能待那么久!” “照这势头下去,肖兄弟的喜酒可逃不掉了!” “我说过我当真了吗?那女人孤高得很,我才不愿受她那份闲气呢!萍水相逢,不过一场jiāo道。现在她是客,总得好好对她。她也是个闯天涯的人,早晚都要走。到时井水不犯河水。兄弟们,好日子长着呢!谁比得上我身边的这两位美人?” “公子这话对多少女人说过,小女子心里有数。”又传来哄笑一阵。 “要说那姑娘也挺可爱,这些天趣事不断。她和你们不一样,要说美,比起你们差远了,就是透着股灵气。你们只能看,像林姑娘只能与其欢笑一场,谁要娶她一定倒上十八辈子霉。我可没那份闲心天天陪着她耗。她的大哥厉害,我肖剑也不是吃素长大的!逢场作戏,兄弟们可别以为我当真。” 好一个逢场作戏!他怒火中烧。正巧小二送酒来,他顺势接过酒盘。小二的脸上写满了惊恐:“客官,那几个……”不等他说完,亚何已经把酒端进屋里。店小二暗暗为他捏了把汗。 第四节 真情假意(下) 第四节真情假意(下) 只见一张张脸都涨得通红。一帮无聊醉汉!肖剑满面红光,春风得意。身边的两位姑娘还在继续劝酒。亚何低着头径直向他走去。肖剑招呼:“来,给几位爷满上!再为本少爷弄几个你们酒店最好的菜。” 亚何恭敬地端起酒壶,突然一抬手举起酒壶掀开盖子,一大壶酒迎面泼去,淋得他浑身湿透。肖剑一蹿九尺高:“你这酒保怎么回事?你是倒酒还是寻衅滋事?敢惹到老子头上来?”拳头已经自动向亚何挥去。亚何顺势一避,抓着他的手臂猛一拖,再补上一脚,他便趴在桌上起不来了。才一眨眼的功夫,亚何拗过他的手臂把他反按在桌上。同伴一下拔出剑来。局势骤然紧张。 “你活腻了?知道我是谁吗?”肖剑继续叫嚣,试图挣脱,无奈来者下手实在重。 只听一声怒吼如平地惊雷:“看清楚我是谁!” 肖剑的酒醒了八九分。“亚何?怎么是你?”疑惑片刻,已是一身冷汗,把刚才醉酒时说的话全扔到九霄云外。他立即笑道:“我还以为是无赖。想无赖也不至有如此敏捷身手。这种粗暴的玩笑还是免了吧!真凑巧,一起喝个痛快,今天的酒钱都记在我帐上。都是朋友……” 亚何一把拽起他的衣领,他连还手都忘了。“谁跟你是朋友?我可从来不会用这种手段开玩笑!看来你的酒还没醒透!你不是很能吗?忘了刚才自己说了什么了?” “我说了什么?”不识趣的他还追问,却迎来雨点般的拳脚。他喝醉了,辨不清来拳的方向,只有挨打的份。鼻青脸肿,惨叫声声。有人想帮忙,举起板凳就往亚何头上砸。亚何的腿一记横扫就把他撂倒,回身一掌把向他而来的板凳反推向对手。有人挺剑向他刺,他轻巧地闪开,一掌劈向来人的手腕,剑应声落地,再一掌直向喉间去。大家还来不及惊叹,来者就被按倒在桌边。肖剑趁着这间隙想逃,亚何一脚踹起身旁的板凳。板凳把他击倒在门口。“这是我和他的事,与你们无关。刚才那一掌是能要人命的。我已经手下留情了。”他放开手。人们见他的功夫如此了得,不敢吱声。他腰间的剑还没出鞘呢!把这么个人物惹到了火头上,肖剑只有吃不了兜着走。这回在劫难逃,活该! 小二看得目瞪口呆:他还第一次看到肖公子当街被人揍。 亚何提着他的衣领拖他到大街上,狠狠地朝石板路上摔去,又补上几脚。街上的冷风把他吹得晕眩。普天之下谁敢揍他?何时受过这等气?yù还手,只觉得头重脚轻。一时间怎么也想不起来如何得罪了亚何。亚何卷起袖子对准他又是一顿拳脚,直打到他眼冒金星,口吐鲜血。这样下去非出人命不可。同伴不得不战战兢兢上前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24 章 止。 谁料亚何自己歇了手。他指着肖剑的鼻子痛责:“肖剑,你这混帐东西,打你还嫌脏我的手!林飞雪哪里得罪了你?你竟这样对待她,还有没有良心!什么逢场作戏,你对别的女人怎样我管不着,要是想打她的主意,信不信我把你当柴劈了?飞雪一片真心,全被你这浪dàng公子给辜负了!你倒乐得逍遥!要是让她知道你的光辉形迹,看她还会不会把你当人看!你给我听着,那姑娘单纯得很,我不容许任何人伤害她。要是你小子敢动她半分,你的这些狐朋狗友就等着帮你收尸!”说完就要走。 “等等……”肖剑想明白了,挣脱下人搀扶的手,跌跌撞撞跑向他解释道,“刚才我说的都是醉话,亚何兄弟,你别往心里去。江湖上人人说我是浪dàng公子,专门拈花惹草。以前的确如此,可这回是用真心的。我爱她。她太不同寻常。我也不希望她伤心。求你,今晚的事千万不要让她知道。我道歉。” “你一心一意?”亚何冷笑着质问,“还有谁是花花公子?你夜夜笙歌,流连欢场,这就叫一片真心?不是你发了烧就是我疯了!够了,你再解释下去就是厚颜无耻了。放心,今晚的事我一定会让她知道。既然自己做了,就不怕别人知道,刚才你喝酒时的豪气呢?明天你自己跟她道歉,但她肯不肯见你是她的事。不管怎样,就是她信你,我也不会让你们在一起。除非你从我身上踏过去。雪儿不能再伤心了。” “你该不会也爱着林姑娘,想跟我抢?现在抓着我的把柄……” “肖兄该明白,飞雪是我的义妹。再说一遍,不准碰林飞雪!”他一字一顿地说。 谁都知道林飞雪的大哥厉害,却想不到竟然是这样一个角色。看来寒山的传说是真的。他连敌军统领的首级都能轻取,还有什么办不到的?惹了他简直自讨苦吃。既如此,谁还敢打林飞雪的主意?显然亚何并不想置肖剑于死地,要不然他死上十次都不够。 肖剑哪里服气?不过想想自己有错在先,不得不咽着那口气:千不该万不该说了那堆混账话,还不该左拥右抱的偏巧让亚何撞见。他真该管管自己,从不知轻重,现在祸闯大了。亚何不添油加醋一番怎么甘心?还有什么面目去见飞雪?他推开同伴,独自坐在台阶上,抱着头,深深懊悔。事实上连他自己也弄不明白,林飞雪有什么好?为什么会爱上这样一个刁钻的姑娘?还死不承认?他这是在和谁赌气?他招谁惹谁了?再会玩也玩不过老天的玩笑。认栽吧! ※※※ 亚何回到客栈,把睡梦中的飞雪叫醒。 “怎么了?又有状况?”“不,有些话要说。”“明天不行吗?”“不行。打理好了就到我房里来,很重要。” 桌上油灯里火光跳跃闪烁。他无法掩饰他的不安,说话吞吞吐吐犹豫不决:“雪儿,今晚……” “大哥满嘴酒气,定是喝醉了!” “今晚……我去了趟酒馆。” “大哥有什么想不开的事吗?” “别打岔。在酒馆里我见到一个人。” “很像姐姐?” “我说了别打岔。和傲月无关。是肖剑。”他不由自主瞥了一眼飞雪的表情她羞涩地笑着,“他和他的朋友在一起,喝着酒,听着江南丝竹,聊着天,身旁……” 她不耐烦地打断:“大哥!那么晚叫醒我只为了说这些无聊小事?我可要睡了。”说完就打着哈欠起身。 亚何嚷道:“雪儿,坐下!这不是无聊小事!” 飞雪还不曾见到他说话如此不爽快,不祥的预感猛地钻进心里。她端庄地坐好,不再嬉皮笑脸。 他换了一个说话角度。“你觉得肖剑怎样?”“不错啊!他对我挺好,挺会照顾人。” “好?”他流露出不屑,“雪儿,我直说了。肖剑的为人在江湖上传言甚广。他飞扬跋扈,仗着逍遥山庄的家底,尽肆挥霍。他的那班酒ròu朋友和家奴们忠心耿耿。虽然心肠很好,乐于助人,但有什么不合他心意的事他就和谁过不去。还有更糟的。他是个没事就往花街柳巷跑的公子哥,采花品艳的高手。他不是多情,是到处留情不负责任。女人对他而言不过手中玩物。不知道对这种人而言有没有爱情。你偏偏和他在一起。我初见他时,觉得他对你不错也就不吭声了。可今晚,那小子在酒馆里左拥右抱的……还说了一大堆伤人的话,什么逢场作戏之类的。是可忍,孰不可忍!” 飞雪听完,很久才作声:“大哥,雪儿有分寸。” “有分寸就离他远点。大哥是为你好。话说到这里就够了。明天他说会来道歉。” “你……打了他?他有没有受伤?”他默认了。“以后雪儿的事自己解决。大哥不必管。他是什么样的人,雪儿心里清楚。雪儿回去睡了。”她一走出门去就掩面而泣。亚何这回没有拦,飞雪的泪水让他yù言又止,惆怅不已。他想保护飞雪,无意中又是伤害。 这一夜好不太平,凄凉的箫声阵阵。不是肖剑,是亚何他的箫声更厚重绵长。他担心着飞雪,愁着命案,又思怀着往事。肖剑站在花园里对着飞雪的窗口望了好半天,想见她又不敢,等天亮了才走。林飞雪在箫声里蒙着被子哭红了眼。 第五节 针尖麦芒(上) 第五节针尖麦芒(上) 第二天中午,来了个家丁:“我家主人请亚何少侠与飞雪姑娘过府一叙。车马都备好了。” 亚何回话:“回告你家主人,向林飞雪姑娘道歉要有诚意,除非亲自现身。” 转眼肖剑就出现在客栈里。他的嘴角破了,脸上一块青一块紫,略有些肿。“我亲自来道歉。” 亚何当他是空气,都不正眼瞧。他轻蔑地撇过头,却望见飞雪下楼来,无奈叹了口气:“有话对她说。这是你欠她的。”雪儿似乎不太满意亚何的再度chā手,径直向肖剑走去。 “雪儿,我很高兴你还愿意见我。听我解释行吗?昨晚和朋友们玩得高兴,喝醉了……酒后失言,有所冒犯……不知道自己胡说了什么……我也不是有意得罪你和你大哥。那两个女人是戏子,我们只是随便一起喝酒……以后若你不喜欢,我再不胡闹了。我对你是真心的……” 飞雪纯净的眼里不带一丝杂质。她微微笑着:“大哥下手真重!疼吗?”一句话说得肖剑满脸通红,惭愧之至,也说得亚何铁青着脸,直哼哼。“误会一场就不用提了。我们根本只是江湖朋友,肖大哥的私事小女子管不着。是亚何大哥错会了我的意思。没有他说得那么严重。不过肖大哥,以后可别这么对待其他女孩,这样不好。不管怎样,还要谢谢肖大哥这些天的照顾。” “傻丫头!”最了解她的还是亚何,一声呼唤,使得飞雪含满的泪夺眶而出。“为何撒谎?昨夜的泪难道都白流?伤了心了,还掩饰?若你真不在乎,何必关心他是疼是痒?” 肖剑的表情从失望转为怜惜,到痛悔:“姑娘……我简直不是人!决不会有第二次,原谅我吧!在下游戏惯了,才出言不假思索。昨晚之过姑娘千万不要当真。亚何兄弟教训得是。求姑娘给在下改过的机会。” “都说酒后吐真言。”飞雪嘴上不饶人,心里已做出了让步。 “不不不!剑今日所言才是真心!雪儿,你比她们可爱不,她们根本不配与你相比。可我竟还不知珍惜。真浑!雪儿,在我心里,你是一奇女子,无人可替代。静下心来,到处都是你的影子。你已植根在我心里。再给我一次机会,让我照顾你一辈子。我不会让你再掉一滴眼泪!” 亚何气愤地喝斥:“你这花言巧语说给过多少女人听?” “剑百口莫辩,冰心一片,但求姑娘谅解。” 飞雪静静点了点头。亚何急了:“雪儿,别被他”她很不客气地打断:“大哥,这是雪儿自己的事。” “既然姑娘谅解,还请姑娘去寒舍一叙。亚何兄弟若不放心,也一起吧!” 飞雪走过身边时,肖剑冲着亚何轻蔑一笑。 他把飞雪扶上了马车。亚何什么也没说,跟上了马车。 逍遥山庄的别致与华丽在当地绝无仅有。它处于群山环抱之中,密林深处,傍着弯弯曲曲的小溪,环境雅致静谧,是个隐居的好地方。高墙围住了深宅,围住了一片华贵的天地。围墙内绿树成荫,花团锦簇,小桥流水,奇岩怪石耸立。逃不脱文人喜欢的松竹梅。清丽的山庄显示出主人很会生活。鳞次栉比的房屋,每一幢都精巧别致,雕梁画栋,飞檐斗拱,又有高阁廊桥相连。成片的瓦此起彼伏,屋脊如黑压压的山连绵不绝。山庄并没有遵循棋盘布局,而依地势建,像个迷宫。走在其中,确有“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之感。庄里奇珍异宝无数。祖祖辈辈的积累下,山庄丰实富足。山庄被打理得一丝不苟,就连仆人的卧房都极干净整洁。 “好漂亮!”飞雪一路赞叹。林府的日子过得简单,可比不上这里。“奢侈!”亚何只说了这两个字。肖剑一路兴冲冲地带他们参观,边参观边介绍:“山庄今日在各地都有势力,只可惜父亲英年早逝,没能享受。” 走着走着,到了肖剑的书房。满架的书不知要醉死多少读书人。肖剑坦言,自己安心看过十之二三已经不错了。“随便看,我可没什么秘密!”亚何径直朝架子上一堆瓶瓶罐罐走去。肖剑立刻提醒:“小心!那些东西有dú!”他笑着解释:“我只是对这瓶子感兴趣。挺漂亮。”笑里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寒意。 “那里是放逍遥山庄独门秘yào的地方,有的用来救人,有的用来杀人。山庄的dúyào向来是江湖一绝。像亚何少侠如此清高,恐怕不屑一顾。” “只略知一二,为了防备如逍遥山庄这般暗箭伤人的门派。”他话中带刺。飞雪只以为他还在为昨夜的事生气,说道:“逍遥山庄何时对大哥用过dú了?肖大哥是个君子,坦dàng得很。” 肖剑打圆场:“不如我们去靶场看看,也许那里更合你们的心意。” 山庄还暗含着一个靶场,可想其规模。穿过花园就到靶场。说是靶场,还不如说是校场。那地方很大,十八般兵器样样俱全,供全庄的人练武用。肖剑早已不屑在这里练靶,他喜欢天晴时与好友成群去山里打猎玩。此刻正是练武的时候,不少人聚集在那里,三五成群的,有些练剑,有些练拳脚,有些练shè箭。 有个人正对着一根木桩练习飞镖。亚何似饶有兴趣地凑上前。只见此人一扬手,百步开外,五枚镖齐刷刷地一字从上到下排开,深深地扎在立柱上。飞雪立即拍手叫好。见到盒里飞镖的形状,亚何不经意扬了扬嘴角,若有所思地瞥了眼肖剑。 “怎么?嫌太简单?”肖剑问道,“逍遥山庄的暗器绝对厉害。看我的。”他抓上五枚飞镖,随手一掷,每一枚都扎在同一处,入木三分,拼成梅花状。“你也来试试?”他只是笑,没有动。雪儿起哄:“肖大哥这真算找对人了。大哥功夫一流,可我还不曾见他摆弄过飞镖。大哥一定行的!” “怎么?雪儿想见识?”他不动声色地往飞镖盒上一拊,背过身去,忽一抬手,就见寒光一闪。肖剑立即跑去查看结果。飞雪拖着他跟上。五枚飞镖正钉在梅花形的外围,围成一圈,分毫不差。肖剑赞道:“看不出来,我以为剑客都自命清高。”“雕虫小技而已,我不屑用它来对付别人。”他拉着飞雪走远了。 肖剑上前拔下飞镖,转身时,就见“嗖”的一阵寒光从耳边掠过,他的帽带被牢牢地钉在柱上。亚何在百米开外的地方用yīn冷的目光注视着他。这只能是他shè来的。他的手里竟然还藏着一枚镖!他想要他的命?不,只是警告。不然这枚镖shè中的不会是帽带,应该是心脏。为什么?难道因为肖剑开罪了飞雪? 第六节 针尖麦芒(下) 第六节针尖麦芒(下) 肖剑走近,不客气地问:“林姑娘的事昨晚你打了我一通,气也该消了,今日我也道过歉了。我好心招待,你什么意思?” 他冷笑一声:“肖兄,玩笑而已!”满含敌意。 飞雪不满地责备:“大哥还教雪儿不准乱开玩笑,结果自己……” “不错,亚何有事要向肖兄讨教。雪儿,你让开。”她追问:“大哥!怎么回事?”“你该问他!” 肖剑实在想不起来有何得罪处使得亚何愤怒到要害他xìng命。 “你敢说你和旭日山庄没有过节吗?” 这一说倒想起来了。“是有过节,不过都是陈年的恩怨,你和旭日山庄有何干系?” “我是宁旭的拜把兄弟。我原以为你知道。想不到,你嚣张到对手是谁都不问。” 肖剑的脸色一下变得铁青:“想不到,你竟与旭日山庄有瓜葛。你是一开始就计划好帮宁旭来寻仇的?” 亚何的脸上漾着杀气,恐怖至极,看得飞雪胆战心惊:“寒山故事雪儿没有全告诉你,因为我们同有一个心结,就是宁旭。他为了我,永远留在了寒山。对头死了你很得意吧!陈年恩怨,就为了这四个字你灭它满门?也太dú了吧!可你想不到三年后还会有人来为旭日山庄报仇。雪儿,站在你面前的人,是旭日山庄的仇人。”飞雪震惊:“这怎么可能?大哥没有弄错吧?” 肖剑辩解:“旭日山庄灭门案我略有耳闻,但绝不是我干的。我敢以山庄的名誉担保。我并不知道宁旭已经死了。灭门这种事太狠,就是有天大的仇我也绝对不会做。何况你可以问问别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25 章 人,我几乎不关心江湖事。我只在乎我过得畅不畅快。” “你也知道狠?宁旭让你不畅快了,你就动手!当你杀人的时候良心哪去了?连女人和孩子都不放过!” “不管这件事怎么发生的,反正与我无关。” “怎会与你无关?我可以证明那日你到过凶案现场。起码逍遥山庄的人去过。”亚何亮出证据时,肖剑百口莫辩。连他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那种dú的确只有山庄里才有,而且被放在同样的瓶子里。而且除了肖剑只有少数几个人拿得到。按照亚何的解释,只有凶手才可能不小心留下。没人去过,山庄的东西怎会出现在那里?肖剑,你还有什么话说?“ “你早给我定罪了,我还能如何解释?我只知道此事与我毫无干系。信不信由你!” “你让我怎么信你?这几天你一幅吊儿郎当的样子,说的话没个准头,出尔反尔,嚣张跋扈。就是对心爱的人也没个正经。我是信你还是信证据?还有一事,你口口声声说要真心对待飞雪,为何闯进客栈袭击飞雪的人用的是逍遥山庄的暗器?你到底命令手下人去她那里找什么?是你在旭日山庄作案的证据?还是你姑息养jiān的罪证?雪儿,此事乃你亲历,你应该很清楚。” 肖剑慌了:“你胡说什么?我再混,也不会对她下手!” 亚何抓住破绽进攻:“你的意思是可能对别人下手?” “你这不是鸡蛋里挑骨头吗?我和你说不清楚!” “飞雪追踪杀人凶手到了那片密林,我追踪袭击者也到了那里,他们都消失在密林里,离逍遥山庄可是太近了!后者既与山庄有关,我有理由怀疑前者也一样!也许接近飞雪根本是你的一场yīn谋。” 飞雪出人意料地站到了肖剑这边。“哥,我相信肖大哥。他是好人。” “好人?你也帮他说话?你知道宁大哥那一门是怎么死的吗?他们每人的胸口都被剑刺穿,血流成河!一剑穿心的剑法也是逍遥派的特点。凶手为了掩人耳目又在他们身上划上许多道深浅一致的伤口,这样就看不出他们死于何种剑法。像这种残忍无道的人怎能轻饶?嫂子心地善良只顾持家,一点武功都不会,从来不过问江湖事,也痛遭杀手。肖剑,铁证如山,不必再伪装。今天,报仇的时候到了!”说完他就出剑。 肖剑也拔出剑应对。飞雪在一旁大呼:“停下!”逍遥山庄的家丁们都围了上来,可谁都帮不上。 没一个人住手。昨晚因为肖剑醉酒才糊里糊涂挨了打。他在清醒的时候并不好对付。一开始不分伯仲。但是还没人能扛得住无名剑十招。几回合过后,亚何看准一个破绽,挺剑猛攻。肖剑顿时乱了方寸。亚何乘势轻易挑飞了剑,解除了肖剑的武装,紧接着毫不犹豫出了个杀招,肖剑毫无还手之力。眼看肖剑即将丧生无名剑下,忽见飞雪挡路。他大惊失色。 就在剑尖离她的胸膛只差半寸之时他及时收住了剑,没有铸成大错。愠怒的他开口就责备:“丫头,你不怕死吗?竟替这混小子挡剑!”“你要杀他,连我一块儿杀了吧!” “你这傻丫头!”他狠狠把剑chā进青石板地面,“那你就让他杀了我!”肖剑真的拾起剑冲他去。 她大呼:“住手!肖大哥,他是我的大哥。何况他是为宁大哥报仇心切。你们两个就不能冷静些吗?大哥,你一向很沉稳的,今日先听雪儿说几句行吗?”亚何除了收剑回鞘,没有别的选择。 飞雪言道:“大哥,你没有亲眼看到他杀人,所谓物证都可能是栽赃陷害。难道我偷了你的无名剑在外杀了人,这笔帐也要算在你头上?只是一瓶dúyào,几枚飞镖,凶手要做这样的手脚太容易。就算前面的一切成立,我也不信他会派人来杀我。他这些天真的很照顾我,绝不是玩世不恭的胡闹。凭肖大哥的功夫,要我的命太容易了,何必如此大费周章?另外凶手不可能带着你来他的巢穴到处转悠,还把罪证亮在你面前!肖大哥一定是清白的。” 亚何一时间哑口无言。到底真相如何?究竟是谁分不清敌我?聪明反被聪明误。他忽然觉得自己陷入一个可怕的圈套,至今还在感谢那些下了套的人!他该嘲笑自己。这下可丢够人了。他的脸像火烧似的恨不能找条地缝钻进去,永远不要见人。 “亚何,你信也好,不信也罢,我虽然有时没正经,但伤天害理的事我绝对不会干。这件事不可能与我有关。你从头到底都错了。我不能把一个敌人留在山庄。逍遥山庄不欢迎你永远不欢迎。” 亚何低头欠身致歉:“对不起,冒犯了。”顾不上飞雪,从靶场落荒而逃。 “雪儿,讨厌的人走了,我们再四处逛逛吧!” “肖公子不要怪罪大哥。他现在一定比谁都难过。” “我不怪他怪谁?不问青红皂白就把人当作杀人犯!他那是咎由自取。别理那自命清高的混蛋。” “雪儿愿意跟着他,也是咎由自取。”这话充满了亚何式的讽刺。飞雪头也不回跟着跑去,留下肖剑目瞪口呆。 第七节 傲霜佳人 第七节傲霜佳人 亚何孤独地走着,神情迷离而忧伤。他从未感到如此寂寞。飞雪一路默默地跟着,不敢打扰。忽然间他回过头来,叫一声“阿月”,随即好像一愣,又若有所失地转过头去,走自己的路,表情更严肃。 他们就这样穿过林子,走过荒野,到了城里,进了客栈。行动机械迟缓。 飞雪一路跟到了亚何的房里,发起牢骚:“亚何大哥,就说句话吧!闷死人了!” “我还能说什么呢?”他愣了好半天才抬起迷惘空洞的双眼望她,期望得到一些提示。然而飞雪毕竟不是傲月:“想什么就说什么呗!”他吞吞吐吐的,不知道说什么好。“若姐在,你才不会这样。”是呀,如果傲月在……可她远在千里之外!此时心里有话却不知道对谁说。甚至不知从何说起。亚何也有做错事的时候,自然也有颓然无所适从的时候。 “让我一人待会儿。”他顺手倒了杯酒,喝了起来,“出去吧,别忘了关门。”她还想说什么,可他挥挥手:“别让人来打搅。”说罢低头喝起闷酒,再不理人。 飞雪忿忿地走出门,才一转身的功夫就兴冲冲地回来。门的“吱呀”声搅得他心绪不宁。 他极不耐烦地嚷道:“还有什么事?” “亚何大哥,你猜谁来了?” 他没好气地高声回答:“猜,猜,总不会是肖剑吧!有完没完?你的朋友罢了,和我有什么关系?今天谁也不见。带上你的朋友一边儿兴奋去。合上门,出去!别让我再说第三遍。” “连我也不见?”从飞雪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 他一听,就像遭了雷击一样站起,弄得桌椅直晃这可不是他的作风。 只有一个人拥有这柔和得像夏日甘露般的嗓音。“最长别时路,一步一回,日月憔悴。最恨别时情,山盟海誓,天地尽时。最愁别后苦,未知来日,知音几许。”寒山上的随口所吟清晰地出现在门外,由一女子娓娓道来。难道她听到了他心里的呼唤,从千里之外飞来? 傲月走进屋微笑着说:“大哥,久违了。” 他顿时傻了:“不是梦吧?你怎么找到这里?鬼丫头,你怎么把你月姐弄来了?” 飞雪窃笑:“大哥一见月姐就把丢了的魂找回来了。”亚何没好气地骂:“去你的,死丫头!”傲月替他把她赶出了门。临走,她留下一个狡黠的笑。 “怎能难倒我?你上次回寒山结果不告而别,我当然就跟着一路打听到了这里。不想刚进城就遇到了飞雪。大哥,为何对雪妹发那么大的火?心情不好?她惹你生气了?” “我总是到处惹人生气。好不容易回趟寒山,闹得不欢而散。来了这里又惹麻烦。” “那天是我不好,这不我都追下山来了。就别提了。以后我就随你。倒是雪儿这边怎么回事?听她说,大哥很难过。如果是她的错,我替你教训她。” 他无法摆脱自责。“阿月,并非她之过。错的是我。”亚何把这些天的事原原本本地告诉她。“自以为聪明,想不到一时大意竟中了jiān人的计。愧对肖剑,也辜负了飞雪。昏了头,怎会如此鲁莽?不可原谅。宁兄的仇要拖到何年何月才能报?”他一拳砸向桌子,长叹。 “大哥不必难过。人非圣贤,孰能无过?雪妹没有怪你,至于肖剑,都是明事理的人,不会计较多久。再说,大哥这回太急于为宁兄了却心愿,才失了分寸。大哥是太在乎兄弟之义了。”她一言点中要害。 “我……”他yù言又止。她知道他再不会说未说完的话,话题就此打住。 “哥,我来这里还有件事。关于寒月剑我不明白师父是何用意,前段日子我发现师父留下的书堆里夹着一张小纸片,上面写着奇怪的字:命,相会绝期,天亡之,可奈何!一物克一物,终有尽时!师父定是有所指。只是她不曾告诉我她在担忧什么。” “她也许是想说,寒月剑无法固守千年。总有东西能打破寒月剑法。我猜,寒山的秘密背后还有个更长的故事。可惜我只能感知到这些。也许还有一柄剑,也许……猜不到。以后总会清楚的。” “哥,我有一种不祥的预感。寒月剑似乎是受无名剑的召唤才破冰而出,这不是件好事情。绝期,师父的话似是预言。师父还说过要你小心你手中的剑。” “这不该是我们关心的,月,人只活一世,以后的事属老天爷管。”亚何默然。他的心中似早有了答案。 那天夜里没有听到肖剑的箫声,亚何的心情愈加沉重。一直到天亮。 一夜过后,万般事情都照旧。自己犯的错也终要面对。然而面对飞雪的单纯笑脸,他一时竟无语。是愧疚。傲月推了推他,他才幡然醒悟似的说道:“雪儿,原谅大哥一时冲动。”飞雪俏皮地眨了眨眼:“傻哥哥,雪儿哪有要怪你?但是肖大哥就不好说了。傻哥哥打算怎么处理肖大哥那头的麻烦?” “这丫头怎么越来越没大没小?”傲月责怪道,“他好歹也是你大哥吧!” 亚何迁就地笑着:“怎么说人家待你不错。适当的时候,我会去道个歉。总不能让未来的妹夫受委屈!” “大哥又取笑雪儿!”她噘起嘴撒着娇,惹得两人哄堂大笑。 ※※※ 为了调查真相,他们三个出现在城外的枫树林。时值秋日,枫叶火红火红的,仿佛在燃烧。满地都是红色的叶子,踩上去软软的,脆脆的,发出喳喳的响声。头顶是一片蓝天,灿烂的阳光静静地洒下来。没有风。穿过林子的时候,只听得见三人的脚步声。美极了,也静极了。他们在林子深处止步。曾经黑衣人正消失在这里。 “这就是那个神秘的林子?我看不出有什么奇怪。”走在最前面的傲月说道。的确,现在这里比世上任何一个地方都要安宁美丽。谁知道安宁是否假象? “也许……”亚何刚打算说些什么,忽然察觉到了隐藏在这里的一丝杀意。他立刻停步,推了一把身边的飞雪,匆忙命令道:“别问为什么,快离开,带上你的姐姐。” 就在飞雪迟疑的瞬间,一支冷箭呼啸而来。他立时把飞雪一起按倒趴下。箭就在他俯身低头时擦着他的肩膀而过,牢牢地扎在对面的树身上。要不是他反应灵敏身手矫健,恐怕那箭就扎进他的后背了。只是个警告,危险临近的讯号。 傲月正往前走,觉察到了亚何的危险后立刻转身向他跑来。“快和飞雪一起离开!”他扯着嗓子吼。然而她却站定在他的身边,再不挪动半步。几片叶子打着旋落在他的脚边,作为唯一的回应。三人面面相觑。四周除了树就没有任何的遮掩。如果中了埋伏,就唯有死路。亚何恨不能有遁地的神功也许,那一声吼已经把敌人招来了吧!他感觉到树丛中微微的颤动。埋伏不仅来自前方。看来这更像一个精心的圈套。 他再次命令飞雪:“快走。”飞雪哪是一句话就能打发的?他又劝:“雪儿,算让我安心我断后,你回客栈等,若我天黑还没回来,就去找肖剑。晚一步谁都走不了,拜托了。”飞雪还是没动:“可是姐姐呢?还有我不能看着……”他用前所未有的严厉训斥:“是让他们杀了你还是由我动手?”嗓门大得就好像一口能把飞雪吃掉。飞雪见他像要玩真的,来不及犹豫,一阵急跑走远了。 傲月还坚定地站在他的身边,丝毫没有要逃的意思。 “还留在这里干什么?”他有些生气又有些怜惜。 她摆出一副巾帼英雄视死如归的样子:“那你还留着做什么?” “他们不会跟你讲客气。真动起手来我也救不了你。我不知道他们会不会利用你来……” 不及亚何说完,树丛中又冒出细碎的响声,一定有东西。他知道不会是老虎蛇之类的猛兽,而是比之更歹dú千倍的人。响动越来越明显,从几个方向传来。于是她反问:“大哥,你觉得现在还有走的可能吗?” 他笑了笑,打定主意:“好,有胆量就随我往前。小心为上。我倒要看看对手到底是什么人。” 第八节 虎口拔牙 第八节虎口拔牙 傲月紧紧依着亚何一步一步小心地往前。周围静得可怕。风凉到骨子里,平添了yīn冷恐怖。树叶的沙沙声成了魔鬼的诅咒声。傲月手中的剑已经出了鞘了谁说她不害怕?但只要身边的人一直往前,她就决不能后退半步。这个时候只有她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26 章 能支持亚何。她更相信亚何是不败的。亚何左手持剑,右手紧紧地握着剑柄。随时都会有危险,他很清楚自己的手里握着两条人命。可是一种好奇作为剑客的好奇让他不能停下脚步。他要弄清楚别人为他设下的局。眼前有两条路,作为一个保护者应该选择往后退,然而他更清楚自己是个剑客。他们摒住呼吸,一步步接近着危险。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 走了一段,他忽然停下,把傲月弄糊涂了。但是她看见他握剑的手更紧了,神情更为严肃,仿佛每一根神经都绷到最紧她从未见过亚何如此紧张,哪怕决战孟云时。 果然,树叶声一阵响似一阵。眼前尘土飞扬了起来,隐隐约约出现了一排黑色的影子。他忽然抓着傲月的胳膊高高跃起,一边挥动着剑。 她只觉得被抓得生疼,辨不清方向。一切都太突然了。乒乓的嘈杂霎时响彻耳边,无数道黑影向她飞来,在她眼前又突然消失。除了紧抓着她的那只大手,她感觉不到任何生的希望。她大声惊叫,意识到自己已置身于箭雨中。是他的剑挡开了所有飞向他们的箭或是别的暗器。 “留神了,接下来什么都会发生。找机会逃出去。”亚何把她推上树就扔下这么句话,把敌人引向自己。 她揣度,兴许此刻亚何觉得自己难逃此劫了吧!树挡住箭雨,躲着会很安全。望树下,有几十个高手里三层外三层地围攻他一人,挥着刀。亚何的剑厉害,可是再厉害也不能以一当百。他们一个个倒下,又一个个上前。他无处躲藏,奋力抵抗,这样下去不知他能撑多久。“不能扔下他不管。” 她飘然下树,从围攻者的背后下手。她的剑舞得出神入化,仿佛一团银白色的光辉,见者立毙。两面夹击,自然多了几分胜算。她一会儿就吸引了敌人的目光,黑衣人如潮水般涌来,并不完全从亚何那里,更多的是从密林深处。终于她也陷入了重重包围。密不透风的进攻下,她应接不暇,只有招架之力。这下糟了! “傻子!快走!”那是亚何的声音。此刻即使想走也不容易。 她没有回答,仿佛没有听见。不能走!如果连我都走,还有谁能帮他?既然走不了,那就留下与他战斗到底吧!想到这里,全身又充满了力量。银白的剑挥动着,沾到它的人都倒下了。是寒月剑法。一刹那间,寒山上的一切都回到了脑海中。师父曾经教她的一招一式都到了手上。她还从没这样专注地用过剑。 可是,她忘了自己毕竟是个女人,无法和他们在体力上抗衡。在她打倒了一些人后,终于渐渐疲惫,有些招架不住。敌方的攻势反而越来越紧。她真的累了,动作渐渐慢下来。当一柄剑向她的胸膛刺去时,她已没有半点招架的力气。“死亡”两字在脑海中一闪而过。剑锋逼近,她无力地后仰着倒下去。阳光特别刺眼,眩得她头晕。 但是她没有倒在地上。如一场梦,一只有力的胳膊稳稳地托住她。刺向胸膛的剑被架开,迸出激烈的火花。攻击她的人被掀倒在地,血流如注,再不动弹。原来刺眼的不是阳光,而是无名剑的光辉。亚何正在她身边替她抵挡敌人疯狂的攻击。 她没有因此躲在他的身后,而是毫不犹豫地重投入战斗。 亚何显然不愿再让她留下来陪他送死,一次次把她往包围圈外送。傲月明知危险仍不改初衷。有难同当,她一次次杀回他的身边。两个人的努力也许能改变结果。敌人越来越少了。 冷不防又是一支暗箭从亚何的背后飞出。傲月疾呼:“大哥小心!” 亚何一让,这箭shè死了一个正进攻的黑衣人。“漂亮!”她松了一口气。敌人没给她更多时间去关心别人,又有五六个人与她纠缠在一起。 他没有躲过迎面而来的第三支暗箭。正中右肩,手一震,露出破绽。对手的刀趁机一拨,剑落在地上。死路一条。幸亏有傲月替他引开对手。他趁转瞬间隙忍痛拔出箭,拾回无名剑再出杀招,结果了对手。他瞥了傲月一眼,好像在说谢谢,嘴上却说:别管我,快走。 “大哥,双剑合璧!”他们的剑合到了一起,威力顿时增强。一时间紧围着他们的敌人惊得倒退几丈。奇怪,他们从没此般配合过,却惊人默契。局势悄悄起了变化,黑衣人虽然人多但乱了阵势,渐渐围不住他们。他们终于找到了空隙。 这时突然从树丛中冒出个人来,行迹飘然轻巧。亚何向傲月使了个眼色,两人便直朝着他而去。 他是个真正的高手,借着密林的掩护与他们兜圈子,冷不防便绕到亚何的身后,立剑直刺。亚何只得单独对付他。如此,傲月便陷入了黑衣人的重围。眼见着她被愈演愈烈的黑浪吞没,他却不得分心。 正当亚何两面为难,不知先救哪一边,远方又杀出一人。亚何大惊。难道此地竟是他们的绝路? 那人才出了一剑,亚何便知此人并不与他为敌,松了一大口气。来者朝着敌手一阵雨点般紧凑的快攻,立刻缓解了亚何的分身乏术。敌手长于轻功与暗器,让人防不胜防。然而二对一,在剑术丝毫不占优的情况下,他心知自己会败。亚何与那半路杀出的英雄轮番用一系列近距离快攻逼得他只有招架之力。没多久,敌手就以惊人的轻功闪进密林,消失踪影。亚何毫不迟疑地杀回傲月身边,为她稍稍解了围。随之树丛中飞出几枚dú镖,亚何用剑挡得稳稳当当,连向着傲月去的也挡住了。 几个黑衣人继续围着他们三个人,也许因为胆怯,谁也不上前。这给了他们喘息之机。他们背靠背站在包围圈正中。“老狐狸躲起来了,我们继续!”他突然极小声地说,“马在东边,从那里走,速战速决。”一个奇怪的声音飘dàng在树林里:“亚何你走不了!喽罗们听着,杀不了他们就别活着回来见我!还有那个管闲事的家伙,一起解决掉!”“首领,他们太厉害……”首领回话:“要他们杀了你们,还是我杀了你们,自己选吧!”于是那群人又开始进攻。 三人向着一个方向且战且退,终于杀出了包围圈。亚何抱起傲月狂奔。另一人殿后。身后不时有呼啸而来的箭与暗器。他们一气冲出树林,飞身上马,扬鞭绝尘而去。 那个奇怪又神秘的声音狠狠地质问:“一帮废物!”话音刚落,几枚dú镖不知从何处shè出来,从亚何与傲月的剑下幸存的黑衣人没能躲过死神,惨叫着死去。“亚何!傲月!饶不了你们!你们以为逃出树林就完了吗?等着吧!哈哈!”冷笑声回dàng好一会儿才散去。 话说飞雪回到客栈,一个人冷冷清清甚是无聊,一边又担心那两位的安全,坐立不安。干等到午后,已不耐烦,向小二要了一壶酒,借酒消愁。喝着喝着,客栈里忽然嘈杂起来,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她以为他们回来了,走出屋子,却发现只不过是一场市井口角的闹剧。回屋凭窗远眺,街面上一如往日,不过已是黄昏了。她想起亚何的嘱托,不禁担忧起来,斟满一杯酒,一饮而尽…… 第九节 绝境逢生 第九节绝境逢生 城外的小溪边,三匹马拍打着尾巴喝着水,悠闲自在。不觉已快黄昏,太阳挂在天边将落而未落。 亚何倚着树,闭着眼,脸色苍白如纸。衣服有几处破了,浅蓝色的衣襟上沾了大滩大滩的鲜血。当敌人的剑威胁到傲月的生命时,他如此尽力地拨开危险,丝毫不顾自己的处境,轻松到她以为理所当然。在往树林外逃的时候,有一枝箭正中后背,幸亏扎得不深,尚不及心肺。先前他还替傲月挨了两刀,一刀在后背,一刀在左腿上,刀口都很深。傲月为他粗粗止血包扎。“痛不痛?那里不舒服?想喝水吗?”她急切地问。 “还好,就想休息。” 她用宽大的树叶汲了些水送到他的嘴边。 他喝下水,恢复了活力:“没事。他们还杀不了我。我还能应付。” 她生气了:“还伤得不重?看你的样子!危险过了才知道厉害。” “不是因为怕你有闪失,一时忘了痛嘛?” “还好没伤到要害,只是失血过多。以后记住教训,不要忘了照顾着点自己。” “遵命就是。”亚何也有油嘴滑舌的时候。 那位陌生人笑得前仰后翻:“刚才一身英雄气,杀敌如同砍瓜切菜,现时竟有如此情怀。笑煞我也!真是英雄难过美人关!” 亚何yù起身,被陌生人按住:“不用行礼,侠客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为天责。适才他们那么多人围着你们俩,那么刺激的出手机会我怎会放过?” “萍水相逢,还不知英雄尊姓大名?” 嗓音如雷贯耳:“敝人姓秦,单名一个川字,号关中狂客。恰巧路过此地。” 亚何这时才有机会细细打量秦川。此人四十多岁,五官大气,粗犷。穿着极朴素,不修边幅:皂色的布衫,玄色的裤子靴子。幅巾裹头。膀大腰粗,身板结实如山,矗立纹丝不动。他曾听说过关中狂客的名号,百闻不如一见。“今日得结识英雄,亚何三生有幸!不管怎样还该谢谢英雄救命之恩。” 秦川豪爽直笑:“何言救命?凭千年寒冰亚何的功力,区区几个山野草寇怎在话下?因为偷袭才让他们占了便宜。这位温柔娴淑的美人定是傲月姑娘。亚何你艳福不浅哪!真是个好日子,值得大醉一场!只可惜敝人还有要事。” 亚何敬道:“有缘千里来相会。来日方长!” “恕不奉陪!”秦川矫捷地跃上马,如离弦剑shè出。 “秦川是个厉害的人物。注意到他的剑了吗?可不得了,是柄宝剑,有年头了。”他感叹了几声,又想起了什么,改换了语气,“月儿,你不该跟着我。亏你没伤到。太危险。” “你还知道危险?!” “别闹。我跑惯了江湖,受些伤是家常便饭。反正死不了。可你冒不起这样的险。若你出事让我怎安心?还不知雪妹怎样了趁早回去,免得她担心。”亚何忍着伤痛站起身,踩上马镫。傲月立时逮着机会责备:“别说我逞能,瞧你怎么记不住?伤了腿还驾马?还要不要你的腿了?” “一点路不要紧,我还能撑。”傲月知道他的固执这辈子难改。 ※※※ 他们在天黑之前赶到。傲月把累得快虚脱的亚何扶回房,就去看飞雪。 一进屋就感到有些异样。飞雪伏在桌边,一动不动。桌上的酒散发着怪异的香。是喝醉了吧?还是把她弄到床上。然而刚一碰,就见她柔弱地瘫倒在地上,脸色铁青。她不由惊声尖叫。 她不知所措地抱着飞雪哭泣。这时“砰”的一声门被撞开了。亚何走进来,没多问,看见飞雪的样子,立即为她把脉:“还活着,不过脉象微弱,再晚恐怕就……” “哥,我来,你先休息。”她立刻照顾起飞雪。亚何闻了闻桌上残余的酒,恍然大悟:“是我的疏忽。他们早盯上了客栈,只知这是我的房间,在酒里下dú。谁知……飞雪定是喝了那些酒才……还是我惹的祸。” 傲月试了几种常用的中dú急救措施,然而毫无动静。这dú太厉害。“只有找到解yào才能救她。怎么办?上哪去找解yào?”“先冷静,让她躺床上去,我试试……”但是亚何能做的实在有限,凭现在的气力只能暂时封住血脉让dú液推迟扩散,以争取足够多的时间找到解yào。他精疲力尽:“三天,阿月,只有三天。” 傲月把头埋进双臂,痛苦地流泪:“怎么办?我怎么那么笨?”此dú无解吗?不,对她来说没有解不了的dú,只要有足够的时间。但此yào成分实在古怪,确定成分和寻找草yào都需要时间,她不了解dúyào的配方,仅凭一人之力无法在三天之内配出解yào。难道看着飞雪死吗?不!决不能! 飞雪迷迷糊糊地呢喃:危险……大哥……姐……好险……险……剑哥……痛……痛……救我…… “雪妹,我们一定救你……一定会有办法的……”她又转头问亚何:“怎么办?快恨死自己了。” “有两条路。第一条,我潜进他们内部,偷出解yào。” “不行,你都伤成这样了。何况他们都认得你,如何能冒此险?” “此为下策,还有一条上策:去找肖剑。他是用yào高手,也是我们唯一可以信赖的人。” “可是……” ※※※ 傍晚时分,逍遥山庄里的人正沉浸在美丽祥和的夜色里。忽然,急促的敲门声打破宁静,一阵响似一阵,惊动了肖剑。他责问家丁:“怎么回事?把客人晾在门外是我教你们的待客之道吗?” 家丁回话:“少主,是亚何,还带着两个姑娘,小的们不敢开门。” 他甚是一惊:“他还有脸来?问他来干什么,探明了再报!”猜想亚何不是回来道歉的就是来寻事的。两种情况都不欢迎。下人很快回来:“报!少主,林姑娘中了dú,三人是来求医的。” “林姑娘?跑哪去弄的dú?”一阵紧张,转念又想:“那小子花样多得很,指不定是演戏。我肖剑是什么人?这两天城里没出什么事吧?” “一切太平。” “回话说我不见。任他去,有本事把门敲破砸了闯进来!”肖剑的态度万分坚决,没人敢说不。 门外又闹了一阵,一个歇斯底里的女声破口大骂:“什么大侠?见死不救的还能算英雄?要让江湖上的人知道了不笑掉大牙才怪!顶多不过是个玩世不恭的浪子!缩头乌龟!给我出来!再不出来,就把你这山庄的牌匾给砸了!什么逍遥山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27 章 ?徒有虚名!” “也算女中豪杰。只是那小子太过分了。”他这样想,“罢罢罢!不理就是了!”他回到书房,静下心看着书。没过多久,他的眼前只剩书中的祥和。 忽然听见门口细小的响动。抬头一看,他大惊失色。亚何已肃然立在他面前。飞雪平躺在他的脚边。“你怎么进来的?”他刚想喊守卫,注意到亚何没佩剑,构不成对他的威胁若他有杀意,只怕此刻肖剑已脑袋搬家了吧!“还想耍什么花样?我不会由你胡来!” “开门见山,雪儿中了dú,三日之内配不出解yào则必死。亚何知道肖兄医术高明,求肖兄救她一命。” “我没听错吧?亚何你也会求人?你不是自命清高吗?你的能耐上哪去了?”肖剑讽刺。“肖兄,来不及了。你我之间的恩怨先搁着行吗?只要能救她,亚何任凭你发落!”肖剑瞟了一眼他,见他认真的神情不像玩笑,便俯身查探了一番。飞雪一动不动,显出少有的娇柔。他这才相信,却不忘怪罪:“才两天工夫,怎么搞成这样?一定又是亚何你惹了祸。” “没错。算是答应了吗?” 见到她虚弱的样子,肖剑的心掏空了般难受,冷汗一会儿就湿了后背。忽然发现自己从没此般在乎过一个女人。是爱吗?甜言蜜语只在嘴边,行动才是彻底的真心。无论如何都要尽全力:“先不管怎么弄的,我有多长时间?” “就知道你不会坐视。时间不多了。还有三天不到,越快越好……” “我需要帮忙。” “门外还有一个人,傲月姑娘是寒月山庄的传人,也是个用yào高手。如果你愿意把她请进来并善待,她可以帮你。”“来人!”侍者应声而入。“把门外的那姑娘请进来,我去大堂迎接。为飞雪姑娘和她准备一间上房,把我的yào箱搬去。”亚何作揖应道:“在下先代飞雪谢过肖兄了!” 他没搭理:“另外,把他乱棍轰出去。”他指了指亚何,“逍遥山庄里不欢迎他。” “免了!我自己会走。真要留下只怕你的人不是我的对手。” “等等,告诉我你是怎么进来的?” 他用半开玩笑半正经的语调调侃:“府上要加强戒备,让翻墙入室的人如入无人之境就不好了。雪儿的xìng命就靠你了。肖兄,我把她送来就因为绝对相信你。前些天发生的事可以问傲月姑娘。还有,旭日山庄的命案是我的错,与别人无关。此事终要了断。我会等在门外直到你愿意见我。我说过任凭你发落。” “我不会对你这些天作的好事感兴趣。你也不用道歉,只要再不在我眼前出现。” 也许是气急了,也许是太担忧飞雪,肖剑没有留意亚何是一瘸一拐着走出山庄的。 第十节 寒冰无移 第十节寒冰无移 亚何固执地等在逍遥山庄外,像是被扔进了遗忘的角落。他的体力已经透支了,站在那里完全靠一口气。他的原则告诉他:他必须先低下头。因为错的是他,也因为肖剑一旦要恨别人就会没完没了,绝不会轻易搁下脸面。虽然心知要得到肖剑的原谅极困难,他仍愿意无休止地等待,甚至准备好了放弃一向最为重视的尊严跪在肖剑面前乞求原谅,哪怕被结结实实揍个半死也心甘情愿。日落又日出,他一天天等下去,不吃不喝。一场大雨把他淋个湿透。深夜的寒风呼啸着,冻彻骨。伤口不知怎么搞的,在这个时候和他闹别扭。受伤之后一直没好好处理伤口,过不多久又开始流血,疼痛。兴许感染了,他咳着,咳着。右肩的伤让他的整条胳膊都麻木到失去知觉。可是他的原则让他硬生生撑着。亚何犯起傻劲决不输给任何人。 两天半过去,傲月出现了。 哥,雪妹虽然还没醒,不过已经服下了解yào,没事了,不用担心。肖兄弟不愿见你,还是走吧!怎么这么傻呢?一点都不会照顾自己。哥,你伤得还不轻,回去休息吧! 之后每天她都来劝。她好话说尽,甚至都急哭了,就差没有跪下求他放弃傻念头,没有陪着他一起犯傻。然而这些话就像说给一尊石像听,激不起任何波澜。最后傲月只能骂道:“何苦这样作践自己?你这样他就能感动?别再固执了!何时能改了你这倔脾气?傻大哥,起来!要是你再不走,月儿就永远不理你!”他用严肃、如同大理石般冰冷僵硬的表情作为回答。 转眼他等了五天。肖剑惊讶地发现他还在那里,决定出去见他。不可避免要有一场争斗,气氛不会轻松。他做了最坏的打算两个人狠狠地打一架。无论如何都要把他赶走。傲月跟了出去。 肖剑一开口就骂:“亚何你够不要脸的!我无话可说。如果我还不出来,你会等多久?” “等到你出来。” “你倔得让人受不了!以为等在这里我就会原谅你?哪怕你给我下跪,我们的恩怨都不能勾销!” “那要怎样才原谅我?”这是亚何唯一关心的事。 肖剑瞪着眼睛干望了他半天才想出办法:“拿出你的诚意来!那天你在朋友们面前揍了我,现在如果你能在众人面前接我七拳,不还手,不倒下,我就真服了你。从此我们井水不犯河水,两不相欠。我不会来找你麻烦,你也别找我帮忙。至于飞雪别让她牵扯其中。话说回来你这大哥当得太不够格了,不该管的你偏chā手,该出手时又不知道躲在哪里。我会真心对她好起码会照顾好她!” 亚何欣然答应,而傲月的脸“唰”一下白了。 七拳,说来容易,如果亚何没有受伤,十拳也没有问题。但现在肖剑的拳头整个中原的人都有所领教,那是真叫厉害。此时他不打别处,直朝亚何的前胸。亚何被折磨得阵阵晕眩,每吃一拳后退好几步,重新站直了接招。肖剑都不忍下手了,只是气不过。有一拳故意偏了却打在右肩的伤处,后果可想而知。他倒咬着牙挺了过去。最后一拳几乎把他的胸骨都打断了,他脸色发青,紧按着前胸,几乎要厥过去,跌跌撞撞退了好几步,却还站稳,嘴边不断涌出黑红的血。也不知道是什么力量让他撑过这顿揍。肖剑绝对信守承诺,七拳过后立即住了手:“好,按约你可走了。” 亚何差点没仰天倒下去傲月一个箭步跨上前扶着他,带着哭腔痛诉:“行了,肖剑你算得上君子吗?他身上带着重伤你还下那么狠的手!为了追查命案的真凶,掩护我和雪儿妹妹,他冒了生命危险受了伤,你呢?我们在树林里遭埋伏时你在哪里寻欢作乐?你只是把他道歉的诚意当作消遣的工具!放过大哥吧,就算对不起你,他做出的牺牲也够还债了!” 亚何用虚弱的声音阻止:“够了阿月,别责备肖兄他到底是雪儿的救命恩人。是我有错在先,我自找的。肖兄,我不再欠你什么。但凡肖兄以后不嫌弃,需要亚何帮忙,亚何一定尽力。若肖兄不想再见亚何,亚何保证再不出现。月儿,我们走吧。”傲月听话地止住骂,扶着他,一步步远离山庄。 “等等!”肖剑激动地张开双臂拦住他们的去路。他不知道亚何有伤!他的脸涨得通红,仿佛做错了天大的事。他在亚何面前无地自容。他的心里正起着翻天覆地的变化。 “反悔了吗?”傲月毫不客气地质问。 “不。若不嫌弃,请留下,把逍遥山庄当自家。亚何,我肖剑jiāo的朋友不算少,还从未见过像你这样的剑客。我佩服你。”亚何笑了笑,想说什么,却不知如何开口。傲月不由分说把他扶进了山庄。亚何可能不知道,但是逍遥山庄的每个人都清楚,这是他们的庄主平生第一次对人说“佩服”这两个字。 从这句话以后,逍遥山庄就成了亚何的家。 ※※※ 肖剑是个玩世不恭的阔少,飞扬跋扈傲慢无比,对任何事都不曾认真过。丰实的家底和一班忠心耿耿的下人让他能随心所yù地做想做的事,可能今天认为必须这样,明天知道很难办到就放弃了。他的生活中从来没有目标,只有一时兴起或者心血来潮。忽然出现了一个较真的人,愿意不惜一切代价地做一些事。他倔强、高傲,特立独行,似乎不会与周围的人发生任何联系。说他冷傲不足为过,但他时时关注着,一旦有危险,他会第一个承担。发生任何过错,他决不推脱责任。他冷傲的眼神里还有不易被察觉的温柔与忧伤。亚何总是活在别人的故事里。宁可天下人负我,不可我负一人。外表潇潇洒洒的亚何,身上背负了多少份量?他求什么?清白一世,不拖累谁,话说得轻巧! 在亚何等在门外时,傲月曾劝肖剑:“如果你不原谅大哥,他会怪自己一辈子。就是你揍他一顿再原谅他,他都会甘心谢谢你。他很倔,但真的不坏。这些麻烦他都能不管,甚至可以不用那么辛苦地跑江湖,但是他都去做了。他的本意实在……他从没为自己想。”初闻此言不以为然,但当亚何领了他七拳仍平静如初,当他知道亚何还带着伤,他不得不肃然起敬。世间竟有如此奇人!第一次,肖剑觉得心服口服,彻底甘心地输给别人。亚何可以拼着xìng命去救心爱的人,可以无微不至地关爱小妹,可以为守信诺坚持一件本与他无关的事,也可以勇敢承担所有自己犯下的错,勇敢接受惩罚,决不为自己开脱。决不容忍对身边人的任何伤害,却唯独忘了自己。可是肖剑呢?还是“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亚何在黑暗中奋力为义拼搏之时,他却在月影美酒中陶醉。他在锦被里酣睡,亚何却在瑟瑟寒风里为更多人争取一点生存的机会豁出命去。亚何不比肖剑俊美,可他有容人的雅量、办大事的胸怀,更富男子气概。肖剑在人前的张扬与亚何作比不过哗众取宠。亚何更内敛,才华远在他之上。他们一个浪漫不羁,一个冷静严肃。如果不是因为这件事,不可能走到一起。亚何赢得了肖剑的尊重,甚至崇拜。从此那个嚣张的浪dàng公子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亚何的生死之jiāo。 肖剑认定自己再不能游手好闲下去,便一心树立起所谓远大目标,期望自己能够携着山庄登上江湖的顶峰,也像亚何一样做一个创造神话的人。凭着他的剑,这个目标似乎并不太远。目前所要做的当然是重振雄风。“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 第十一节 冰释前嫌 第十一节冰释前嫌 “哥,好好休息。”傲月寸步不离地守候,“伤得很重,再加一番折腾感上风寒,委实不好办。十天之内不准动刀动剑,也不准走出这屋子。”亚何根本连下床的力气都没有,只能答应。“如果飞雪醒来,千万别让她知道我受了伤。就怕她不能安心。” “我们都知道。肖兄都办妥了。客栈的房退了,行李也搬来了。你只需养伤,别的暂时搁一搁吧!” “该好好谢谢他,给他添麻烦了。那群黑衣人的主意恐怕早已算计到这里。他们太猖狂,要让肖兄早作防备。再过几天就要作个了断。” “你还想怎么样?为宁大哥报仇也要量力而行呀!难道你还要去送死?” 他不免要怪她“头发长见识短”:“我忘不了宁兄。我发过誓,所以必须去实践诺言。阿月,不用劝我。”他卷起衣袖,那道又阔又长的伤疤如此醒目,刺痛了傲月的眼睛。“这是一种纪念。他已经不在了。遗忘是可怕的。我不希望有一天在记忆里找不到他的样子。这种兄弟情你们女儿家不懂。每每忆起往昔,除了伤怀,还有……连自己也说不清。况且,我是个剑客,不能对正在发生的罪恶坐视不理。所以我必须去做。” “我又没说不让你报仇!可也要等伤好吧!大哥能不在乎自己,我不能不在乎大哥!” “放心,在没有报仇之前我一定好好活着。” 她以一声叹息作为回答。 这时肖剑作为主人来看望他:“怎样?觉得好些了吗?若有招待不周,随时来找我。以后你的事就是我的事,别客气。早知你受了伤,我哪敢这么对你?” “哪有什么早知?这叫不打不相识。不挨你这顿揍,命中注定成不了你的兄弟。一定上辈子就欠着这么笔债吧!现在我连本带利都还了,以后一定是好兄弟。” “原来你也会贫嘴。” “大哥贫的时候厉害着呢!他做什么事都厉害。” “是!逞强也厉害。要不然怎么能在门外站那么久?”他自嘲着。 “也有几分可爱。大丈夫就该顶天立地!要是我能有你一半,逍遥山庄也不见得会弄成如今这样。傲月姑娘才貌双绝,堪称女中豪杰。你们若在一起,全天下的小伙子和姑娘都该伤心yù绝。千年寒冰的雅号总算可以撤下了。” 他浅浅笑着,脸上洋溢着幸福:“你和飞雪在一起,全城的女人都嫉妒。再没人敢叫你浪dàng公子。” 肖剑也笑了:“你不反对了?那真太好了。” ※※※ 经过一番折腾,亚何的内功修为再高,没有十天休想恢复元气。然而他没有那么长的休整时间敌手不会等他的伤痊愈才展开进攻。所以他自己也知道,唯有争取时间。 就在肖剑把他请进山庄后的第六天早晨,一把飞刀斜chā在肖剑书房的门上,而值夜的守卫竟没发现有半点异样。这意味着什么?那些人竟能自由出入戒备森严的逍遥山庄!尽管肖剑一直以守备固若金汤为傲,可是飞刀赫然chā在门上,就如一柄尖刀直刺心脏!刀柄上绑着一张字条:“限三日内jiāo出亚何与两位姑娘,否则后果自负。”一股冷风袭来,他觉得脖子上凉飕飕的,好像随时会有人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28 章 来取走他的项上人头。猖狂的行为极大地惹怒了肖剑:何时受过这等……这等威胁,这等侮辱!他立即下令全庄加强戒备,轮值守夜,一只苍蝇都不能放进来!可是不知道哪个环节出了错,第二天相同的时间相同的地点又出现了一柄飞刀和一张字条!那些人太嚣张了!“剩两日,若不从,旭日派便是逍遥山庄的下场!”于是肖剑不得不把两张字条一并jiāo到亚何手里。 “这帮恶棍!”他把字条揉成团,掷在地上,咬牙切齿地骂,“血洗旭日山庄不算,嫁祸肖兄没完,竟又打逍遥山庄的主意!看我怎么收拾他们!”怒气直冲头顶,他按着胸口咳了好一阵。 傲月在一旁泼冷水:“你才一个人,还受了伤,能不被他们收拾已是万幸了!老实躺下,哪也不准去!说几句话就咳成这样,就怕你有命去没命回。我不准你再冒险!记着你答应我的,十天!”他一意孤行:“我不会去送死,不过一定要解决这件事。月儿,恐怕等不及十天。”“要是再逞强,你死了我都不管!”泪水爬上她的眼眶这是亚何最怕的。“我保证量力而为,行吗?”她咬咬牙不作声。 肖剑在官府里有些捕快朋友,庄上的家丁忠心耿耿,他都能信得过。如果合力击之,还是有几分胜算的。然而这场直面的恶斗必会造成两败俱伤。这笔账亚何心里清楚得很。“他们不好对付,个个是高手。我和他们jiāo过手,比剑术,有七成把握能赢,但是比轻功和内力,我连半分胜算都没有,再加上我受了伤……他们最擅长使用暗器,简直防不胜防。何况,我们都不清楚那密林中有什么机关。事实上我们根本不了解对手是谁。阿剑,你说这一战怎么打?” 问题摆在眼前,他们都默然。傲月已经习惯了有风险亚何来解决,怀着极大的期冀。可亚何的回答…… “他们的目标是我,只要把我jiāo出去,大家都能安全。” “胡说!这叫什么话?”她气得都不想和他争辩。 “玩笑而已。他们已经下战书了。时间不多,必须弄清他们的底细。”他强撑着从床上坐起,招来一顿骂:“还逞强?真不要命了?” “我想先去见飞雪。我能行。其实已经好很多了。” 一阵敲门声打断谈话:“少主,林姑娘醒了,要见亚何少侠,她吩咐小的们半点都不能耽搁。”肖剑与傲月面面相觑,他已应承下来。兄妹连心,还能说什么呢? 飞雪的屋前侍者警卫丛立,有个家丁嚷嚷:“少主,您可来了。亚何少侠再不出现,林姑娘可要砸东西了。下人们都怕了,逃了出来。”房门紧掩,骄横的喊声不绝于耳。 亚何苦笑:“这丫头怎么长不大呢?还和三年前的小辣椒似的,刁蛮!肖兄可别事事都顺着她。” “倒有几分可爱。” 亚何立于阶前,一声清咳,屋内嚷嚷声立时消失,霎时安静了。他们推门而入,只见丫头乖乖躺着,闭着眼,把被子盖得严严实实。显出娇柔的样子。 “鬼丫头,又打什么主意?” 她睁开眼,怯生生唤着大哥。 他轻手轻脚坐到床边,试了试她的额头:“好些了?会耍小孩脾气就一定好得差不多了。” “哪有?都怪大哥,那么多天都不知来看我。讨厌!要罚!” 他一点她的额头:“该罚的是你,倒先数落我。让大家担心那么久。有月儿姐和肖大哥陪着,到今天才想起你大哥来。刚才还胡闹。大呼小叫的,整个山庄都让你震塌了。还是个姑娘家!”飞雪一时语塞。 肖剑一直站在旁边看着,听着,笑着。 “雪儿,说正经的,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的确是件奇事,飞雪在出树林时竟迎面撞上她追踪多日的凶手,只是他换上一身紧身黑衣。开始只觉得眼熟,等那人走远才想起。太晚了,想追也追不上。也许他们是一伙的。联系起来一想,那凶手所犯的也是灭门案,现场与亚何所描述的旭日山庄灭门案十分相像。也有人怀疑说是逍遥山庄干的。如此这般,显然其中有诈。可是连常住在这里的肖剑都不知道城外那片林子里藏着一大群怪人。 看来的确有人故意陷害逍遥山庄,简直就是一场武林灾难!挑起旭日山庄与逍遥山庄的矛盾,让他们相互争斗,两败俱伤。灭了其他门派,嫁祸,让逍遥山庄成为众矢之的。等时机成熟,便取而代之。他和逍遥山庄有什么仇?没那么简单,争斗之后大家都大伤元气。难道幕后黑首想号令天下?做梦! 第十二节 回头是岸 第十二节回头是岸 入夜,逍遥山庄里严加防备。 忽然下人来报,“少庄主,飞雪姑娘……快不行了。”什么?下午不还好好的吗?“好像因为那dú没有除尽……”肖剑飞奔向飞雪的厢房。傲月已经在那里了。飞雪人事不省。庄里顿时乱起来,顾不上什么防备,侍者忙着端茶送水,几乎所有的力量都被调来照顾她。亚何也来了,守在雪儿的床边,自责着,满脸悲情。急得乱了方寸的肖剑狠狠地推开他。亚何倒地,紧按胸口,吐出一滩血来。 “天哪!”傲月尖叫着。忙中添乱,肖剑愣住了,不知如何是好。亚何强站起身,嘴上说着“没事”,还没跨出门就倒下了。整个庄里都乱作一团,亚何被送回了房,没人照看,全山庄的人都围着飞雪转,肖剑的书房更别提了,空无一人,敞着大门都没人管。 ※※※ 就见管家悄悄避开众人,来到亚何的卧房,见他一动不动躺着,松了口气。他又赶到书房门口,从怀里掏出一把绑着字条的刀,牢牢地chā在门上。庄里乱成这般情况,少他一个自然没人知道。他悄悄从墙头上翻出去,却不知道有一双眼睛一直盯着他。 林子里,管家和一个黑衣人接上了头,低声下气地汇报着庄里的情况。那黑衣人说道:“我命你今晚杀了亚何,让肖剑知道我们的厉害,等他jiāo出那个丫头时,我就让埋伏的兄弟干掉他。记住,在他明天的早膳里放上这包yào粉。明天一过,我们就能平分山庄。今晚可千万小心!不能让他们识破你的身份!” 管家动手了。 他悄悄潜入山庄,与没出门时一样从容。山庄里还一团乱,气氛很怪异。亚何的房里依然没人把守。他们能不管他的死活吗?奇怪!可是任务一定要执行。门被悄无声息地推开,危险步步逼近,亚何仿佛全然不知。他亮出了匕首。黑夜里那寒光特别刺目。“亚何,你真有传言那么厉害?要杀一个你太容易了!”寒光停在他的胸膛之上。“就让你的一生停在这个时刻吧!”他一手捂住他的嘴,一手举刀刺下去。 就在这时他被一只铁钳般的手卡住了喉咙,而手中的刀被铁掌击落。床上的人一跃而起,反将他按倒在地。门外一阵乱,傲月带着一群侍卫冲了进来。 他忽然明白,原来自己早已被识破,就是行刺成功,也不可能逃出去。可是究竟何时被识破了呢?他被侍卫们捆紧。亚何得意地说道:“现在你知道,亚何不像你想的那样简单。被你骗一次就够了。难道你以为今晚还能让你轻松得手?” 可是还有个问题,亚何明明受了伤,就算后来装腔作势,前日的伤可不是假的!不可能有那么大的力气和那么轻巧的身手制服他。疑惑中,只听亚何解释道:“你从头到底都错了,飞雪什么事也没有,而我……看清楚我是谁!”他的声音忽然提高了八度,吓得管家心惊ròu跳。 管家仰头一望,怎么也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撕去伪装的脸和那声音,绝不可能再认错。是肖剑,他的少主!那么守着林飞雪的才是亚何?吐血是伪装的?他们什么时候换了个个儿?傲月姑娘会易容术?厉害!亚何演戏的功夫不比他的剑术差。就连看着肖剑长大的管家都认错了!“这主意是被你骗了的亚何想的。他说,既然你能骗过他,一定有过人的本事,那么就出道难题考考你!”“我早就被怀疑了?” “不,就在白天时我们只觉得可能有内jiān,里应外合。而且这个人很容易接近我,极熟悉山庄的情形。我们便决定在晚上演一出戏。这时我们已经作了jiāo换了。晚上的戏演得精彩,我们就等着你上钩。可惜你竟一点没发觉,还在门上chā了一支飞刀!我一路跟踪,接着快你一步回到这里。而亚何,为了要防备你们是否有别的yīn谋,一直在飞雪身边。即使你们想动手,看见那么多侍卫也不敢吧!我们本不用jiāo换角色,可是亚何有伤,傲月姑娘不放心。就由我来对付你。” 管家哑口无言。“亚何果真厉害。” “我究竟哪里亏待了你,使得你要陷害我?” “亏待?我辛辛苦苦替老庄主打下江山,死心塌地,得到什么回报了吗?他死了,留下个被宠坏的你,对下人动辄打骂,我凭什么为你卖命?就算我为你做了些事,你也不会感激我。凭什么我所作的一切都是理所应当?凭什么我没有做到职责外的事就要受气?你也不想想你配当庄主吗?凭什么你能尽肆挥霍而我们要拼死拼活?你关心过山庄的将来吗?你在乎过山庄收入支出这种最起码的事吗?恐怕你连山庄在外一共有多少产业都不清楚!你为这个山庄付出的还没有我一个下人多!今晚亚何代替你的角色,你就不觉得那个惟妙惟肖的自己可笑吗?你算什么东西?山庄不能败在你手上!还不如我亲手毁了它!可惜事败!罢了!我就是做鬼,也要看着这山庄……山庄由你掌管,早晚会变成一堆灰烬!” 肖剑反受了一顿奚落。想想自己,怎么对得起建立这山庄的人?背叛自己的竟是最信任的人。这样做人也太失败了。他一横心,下令:“把他的嘴堵上,关进柴房。” “等等!”亚何与飞雪不知何时出现在他们身后。此时亚何已卸去了伪装。“我还有问题。旭日山庄的命案是不是你下的手?” “不是,我出的主意,然后负责把庄里的东西偷出去,让他们放在现场。还负责……” “那么是谁下的手?” 沉默。 “灭了旭日山庄,为了挑起两派矛盾?你们用这种手段对付过很多门派吧!” “对。可我们都没想到宁旭的头脑简单到把你当作仇人。” “接下来宁旭意外地死了,你们就把我引到这条路上来,想让我来对付肖剑?那天夜里溜进客栈后来在林子里与我jiāo手的也是你吗?” “非常正确。这也是我的主意。” “按照你们的计划,逍遥山庄不久就会成为众矢之的。密林中的激战也是你们早有预谋的?” “是我策划的。因为事情败露了,只有干掉你。” “是吗?”亚何冷笑,“那么你的主子在那个时候干什么去了?与我jiāo手的人可不是你。能将部下全数杀死的也不是你,你以为我受了伤就能糊涂到被你的几句话蒙过去?我的脑子还好使着呢!” 沉默。 “谁是你的主子?” 沉默。 “你觉得新主子对你很好,才不愿说?我不信你对这山庄真的毫无感情!”他留意到管家的嘴角抽动了一下。“如果它真的毁了,你为之付出的心血还有什么意义?你不是在否定自己的一生吗?山庄的存在错了吗?毁了山庄有什么好处?只怕到时落入恶人手中,成为作恶的工具!我相信你明白。肖剑以前的确有点浑,但那是以前,何况他也不曾做过伤天害理的事。倒是你,助纣为虐!老人家,你糊涂了!想当年你在武林中也算是高手,到而今……甘心被人利用,像狗一样被差遣!肖剑至少还把你当人吧!你以为事成之后他们真会给你一半天下?他们什么事情做不出来?既然可以杀了那么多高手,可以杀了他的众多部下,如此心狠手辣,难道会独留下个你?” 亚何的话直入要害。老管家激动地颤抖着:“别说了,亚何少侠,你点醒了老夫。糊涂啊!我到底干了什么!我全告诉你们。是他们计划好的,埋伏在林子里,等你去的时候就动手。他们早就安排好了一切,就等明天……布置好埋伏,来个一网打尽。收拾了逍遥山庄,他们接下来的目标我就不清楚了,似乎打算继续在北方扩展势力。少主,他们不好对付!千万小心啊!” 亚何推了推肖剑,肖剑下令道:“松开绳子。管家,再帮我一回吧,加入我们的行动,看在爷爷的面子上。我不是个东西……对不起。逍遥山庄不能毁在我手里。以后一定好好打理庄里的事,做个好庄主。再也不做那些混帐事了!从今天起,肖剑再也不是街头的浪dàng公子!” “少主千万别这么说。是我这把老骨头不知轻重。就算老夫赎罪。亚何少侠,少主有您从旁协助,老夫可以安下心了!请您一定好好帮帮少主!” 亚何谦笑:“不敢当。此事与亚何有关,亚何必然chā手。老人家,那群黑衣人从哪里来,想干什么?” “他们想称霸武林。无非想先灭了一些小帮派,再控制逍遥山庄,然后借此旗号横扫江湖。首领十分了得,来自北方,勇猛暴烈,狡诈异常。” 肖剑追问:“亚何,接下来该怎么做?” 他瞥了一眼飞雪和傲月,低头不作声。 肖剑催促道:“有话就说,别磨磨蹭蹭的!” 第十三节 恨铸江湖 第十三节恨铸江湖 午时,逍遥山庄的人登上山坡。肖剑走在最前,老管家傍着他。两位姑娘被绳子捆住了双手,由几位高手押送。再往后,几个人抬着一张担架,亚何一动不动地躺着,盖着一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29 章 张染血的白布。蒙面的黑衣人早已聚集在山头等候。“肖剑,你还是来了!人说你义气,到底还是怕死。” “人我带来了,亚何昨夜遇刺已死,是你们下的手吧!不过我不会轻易把他们jiāo给你,还要过我这关!” “先把那尸首抬过来,他是否真死了?”他确认了一番。亚何的确已没有了气息脉搏,和别的死尸没什么区别。于是亚何的尸首被弃在一边,“好,待我先结果了你,再来收拾那两位姑娘。” “口出狂言!”他拔剑相向,不过五招,便已招架不住。他疾呼:“来人!助我!管家!”可是管家木然杵着,家丁们没人敢上前。又过三招,败局已定,他倒在地上,想挣扎却无力。黑衣人一脚踢飞他的剑,得意万分,面目狰狞,眉毛胡子扬上了天。“怎样?我没有口出狂言。你的好管家在你的饭菜里下dú。你死不了,只会武功尽失,任人宰割,比死更难受!”他举刀在肖剑眼前晃动。 管家走上前:“该做的都做了。主人还有什么吩咐?”“你带我十名部下,去把逍遥山庄烧了!”管家领命带上人就走。肖剑破口大骂,却无法动手。在一旁的两位姑娘也直嚷嚷,可是绳索被家丁们勒得紧,一样无法反抗。肖剑命令:“放开那两位姑娘!大不了玉石俱焚!”家丁们便yù动手为她们松绑。十几个黑衣人一起拔刀,谁都不敢挪动身体半分。气氛更紧张了。 黑衣人手一挥,只听四面呼喊声起,他们已被里三层外三层围拢。剑拔弩张。他喊话道:“你们的庄主已在我手上,快快缴械投降,还可饶你们不死。傲月姑娘,飞雪姑娘,连亚何都死了,你们还指望谁?本不干你们的事,只怪亚何多事。jiāo出寒月剑谱,你们可以自由。不然,只要我一声令下……怎么,还想等亚何活过来救你们不成?” “你说对了!”一声毛骨悚然的回答让黑衣人吓了一大跳。亚何的尸首忽然跳起:“如果做了太多恶事,死去的冤魂会回来报复!”他颤抖着,冷汗直冒,脸色煞白,不知如何是好:“你明明死了……刚才我查过,连气息都没有。怎么可能?别过来!大白天的哪来鬼?”他忽然转身拿剑指着肖剑。亚何神秘地威胁:“我有死而复生的法术,要是你再杀他,信不信他也能活过来?”黑衣人懵了,包括他在内的所有敌人愣愣地盯着亚何。那飘然的白色身影真的是鬼吗? 乘着对手僵直后退,亚何为两位姑娘松绑。“呆子!”他冷笑,“死了的人要是能活过来,你杀死的那么多高手这会儿就全来找你了!你这点脑筋还想一统江湖?糨糊还差不多!” 首领霎时明白过来:“我们中计了,他不是什么鬼!将计就计?该防着你这小子的花点子!” “还有一招引蛇出洞!”肖剑这时没有了装死的必要,一跃而起,立剑指着他。 他似乎已无计可施,却猛地向两人甩出几枚梭镖。就听“砰砰”的金属碰撞声,肖剑转眼用手接下所有的镖,自傲地言道:“在我面前还想玩这种把戏?不知道逍遥山庄是干什么的吗?”一抬手又把飞镖掷回去。他慌忙躲开,转身向亚何。他自信地以为手无寸铁的亚何无法挡住dú镖。 只见一阵炫目的寒光,是无名剑!亚何把无名剑藏在担架的底下,趁黑衣人对付肖剑时抽出。他高高跃起,无名剑已出鞘。黑衣人明白的时候已经晚了,来不及避让或者出剑抵挡,只稍稍往一旁闪了半分。还好,那一击只擦过左肩,开了道不小的口子。黑衣人顿时一窝蜂行动起来了。亚何自动退后到两位姑娘身边横剑护卫。逍遥山庄的剑客在他们前面摆开阵势。 黑衣人还很得意:“亚何,怎么,还想和我打?你忘了自己是怎么弄上一身伤的吗?就凭你现在,不出三招就能要你的命!别以为找到我就能赢我!” “由肖兄收拾你够了。” “就凭这几个虾兵蟹将吗?”他扫了一眼周围,大笑不止,把目光留在逍遥山庄所处的方向。看远处,密林中阵阵烟云火光直向天去。他终于等到了,不费吹灰之力就能击倒逍遥山庄。“肖剑,看看你来的方向,你的山庄,多宏伟,多壮观!可惜啊!这房子就是不耐火!你的家业就这样败在你手里,可怜哪!”jiān笑阵阵,不明真相的人立即揪紧了心。 肖剑丝毫不见慌张:“对啊!就是不耐火。可怜!可怜你到现在还不知道自己的处境!”亚何更是笑得合不拢嘴:“你还想围魏救赵不成?迟了!没想到你那么好骗,看清楚着火的地方。那是你的老巢!这把火是暗号,让埋伏在山下的逍遥山庄的人攻上山来!我早料到你会这么做,再怎么算计,你都棋差一着,因为你选了个太忠于山庄的人作你毁灭山庄的工具!”亚何一盆冷水从精神上把他彻底击溃,“还有,刚才真是武林一大笑柄,你只知闹鬼,连世上有闭息功都不知道!” 黑衣人慌了:“不,这不可能!别信他们!来人,给我干掉他们,一个不留!”他挥了挥手。 敌人刚要上来,四周响起又一阵喊杀声。肖剑大笑:“我们的人到了。” “不!在四周到处都是我的人,我今日早部下了天罗地网!大不了鱼死网破!”他还不死心。可是到达他身边的人有的穿着逍遥山庄的衣服,有的穿着衙门的衣服。他傻眼了:“亚何,难道你会法术?” 亚何得意地回答:“对你这种专门玩弄伎俩的人只能用点手段。你认为我们会明知有埋伏还一脚踏进陷阱任你摆布?被你耍一次就够了。想想你的人的下场,很简单。” 局势就这样忽然逆转。捕头模样的人喊话:“投降的,可饶不死!” 黑衣人彻底泄了气,逃跑是唯一的生路。山坡上轻功施展不开。四下张望,何处能躲藏?笑自己布了局,一不小心钻进了更大的圈套。魔高一尺,道高一丈。 黔驴技穷的他再次shè出几枚暗器,意图作最后的挣扎。肖剑却把飞镖连本带利还了回去。 一场激战在所难免。飞雪在人群里很快找到她所追踪的凶手,肖剑帮她撂倒:“jiāo给你了!” 负隅顽抗的结果只有一个。闹剧很快收场,死了不少敌人,没死的都投降了,没有逃走一个。匪徒被捆绑起来,连成一串。而蒙面的黑衣人被大家合力擒住,功劳中当然少不了亚何给他的最后一剑。 亚何趁着他被按倒在地,一把揭下了他的面罩。众人立即发出毛骨悚然的惊呼任何人看到那一幅面目都会抽搐:这已不是一张人的脸,除了眼睛鼻梁,只分辨得出底下的大窟窿是嘴巴。几乎没有一块完好的皮肤。“这……”大家惊愕得说不出话。亚何仿佛背诵似的说道:“常心武,东京武馆的馆主,练得一身好轻功,结果一场大火家毁人亡,从此不知去向。当年的火……没记错的话和逍遥山庄有那么点关系。出于嫉妒,几派联手做下的狠dú之事。冤冤相报。权yù纷争。”大家更为惊愕。他又是怎么认出来的? 被官兵押走前他狠狠盯着亚何:“你的确厉害,我错就错在不该小看你。没有你,恐怕今日我早已灭了逍遥剑派!亚何,将来的事谁都说不准,不过一定会有人打败你的!这是我的诅咒。”回答斩钉截铁:“不用你诅咒。任何作恶的人都会遭到报应!你的下场该怪你自己。” 那帮恶徒jiāo给了官府,逍遥山庄又恢复了平静。 亚何为了养伤在山庄多住了几日。这天,他与肖剑在花园中弈棋,顺便闲聊起来。 “仇恨真是最可怕的敌人。那帮恶徒正是利用两派之间的仇恨犯下了如此可怕的罪行。他们也同样是仇恨与权舆的牺牲品。而我们在相互责怪中,几乎付出生命的代价。太可怕了!逍遥山庄当年真的……放火烧过别人的家?” 亚何重重点头:“上两辈的事,我也是查凶手时翻出这一段的。恐怕别人早忘了吧!只有受苦的人还没有忘。得饶人处且饶人,话虽如此,做起来又是另一套。何时江湖才有些别的东西?”他略显疲倦。 “老管家走了,只留下一封信,说希望看到逍遥山庄欣欣向荣。” 亚何淡然回答:“预料之中。除了走,没别的路。不过恐怕走不远。今天我听你的下人说在集市上看见他撞上了官差,被带到衙门去问话,山庄此案与他不无关系,恐怕他的麻烦才刚开始。可怜他的一世清白,却晚节不保。赎罪也未尝不是好事。小心你的棋。” 肖剑苦笑:“总是你的手下败将。我想让你留下……” “代替你的管家?算了。我有我的世界先别说其他,你又被我将死了。我可不喜欢别人拿下棋作幌子,一边在棋局外打着算盘。” “好,悔一步棋吧!就把这里当作一个落脚点,行不行?我把第一剑客的位子给你留着,你可随意调度山庄的剑客。”亚何不置可否。“那我就当作你同意了?”“肖兄若不嫌弃,有什么帮得上忙的尽管开口。” “好极了!你这棋怎么下的?简直太神了!我都不知从何处下手……飞雪把当年的实情告诉我了关于宁旭的死。当年的兄弟情真让人羡慕。只可惜……” “算了吧,既然都弄清楚究竟是谁从中作梗。不要再提当年的事了。让宁兄莫名其妙与你结仇半辈子的人,在九泉之下安息他是被江湖害苦了。” “我说的是寒山脚下飞雪说,你不要再放在心上了。她不怪你。经过这些天,她觉得更该代替宁兄谢谢你。” “事情发生了,祸是我闯的,不是说不怪就不用承担的,阿剑。你又输了。君子落子无悔。” 飞雪和傲月从一旁冒出来:“剑哥,和大哥下棋不是自寻死路吗?连林帅都败在他手上。” “谁说的?”肖剑死爱面子,“我这是看他受伤了,故意让他。下一局尽了全力,一定杀他个片甲不留!” “剑哥这话可不对,大哥又没伤到脑袋!我看,就算你尽了全力,还是要被大哥杀个片甲不留。”飞雪打趣,逗得大家哄堂大笑。 她还没调皮够,附到肖剑耳边私语,“剑哥,你知道吗,只有一个人赢过大哥。”肖剑中了计:“谁?我一定拜他为师。”“远在天边近在眼前!月姐收不收这个徒弟?” 亚何大笑:“你这死丫头,又调侃我!这回你一句话得罪了三个人,有你受的!” “英雄难过美人关。大哥,承认了也不丢脸。”飞雪得寸进尺。 傲月闻言羞红了脸,追着飞雪好一顿打。银铃般的笑声回dàng在庄园里。 ※※※ 从此亚何就是逍遥山庄的第一剑客,肖剑的大哥。在山庄里他的地位仅次于飞雪和肖剑,又因为他是大哥,他说的话往往是最管用的。肖剑娶了飞雪,山庄里举行了盛大的婚礼。亚何亲手把他的义妹jiāo给肖剑,还不忘叮嘱:“好好待她,要是再让我撞见你胡来一气,我手里的剑可不饶你!”肖剑哪还敢胡来?有一段让他彻底摆脱过去洗心革面的爱情,他再也不敢和他的那班朋友拈花惹草。浪子回头,从此重振山庄的重担压在了他的肩上。飞雪一眨眼成了少fù,山庄的女主人,温柔贤惠,人人尊敬。 傲月也住在逍遥山庄里,陪伴飞雪,等着…… 亚何又走了,带着逍遥山庄第一剑客的名号,也带着千年寒冰的雅号,闯dàng四方,完成他还没做完也永远做不完的事。别人的仇报了,别人的冤屈洗刷了,可是他的仇人又在哪个角落里逍遥?人的一生就像是个费解的谜团,就靠着自己的双手去把它揭开。而江湖,永远离不开两个字:一是恨,二是权。 第十四节 祸起萧墙(上) 第十四节祸起萧墙(上) 云雾缭绕的蜀地,群山峭拔,直chā云霄。山峰层层叠叠绵延开,或起或伏,或近或远,在云端若即若离。深谷幽壑,泉瀑溪涧,与群峦叠嶂构成极幽秘极玄奇的画。置身群山中,抬头只见雾气,仿佛抵达天上,低头却见脚下乱石嶙峋的万丈深渊。此处历来人迹罕至,常发现虎狼yīn森可怖的影。强盗出没,鬼气浓重,多少刀光剑影悄悄闪耀,为此处平添了些许诡异。 狭长盘曲的山路上闪过一个人影。徒步独行。当年他正是沿着这条路进了师门,也是沿着这条路作别师门投身江湖,才成就今日的谢岚。 向山顶延伸的盘曲的山路豁然开朗。一道朱漆的大门和厚实的围墙展现在他的面前。这里正是所有童年回忆的源头。一草一木甚至每块石头都是他的朋友。他还记得:林将军牵着他的手,在这里把他jiāo给师父。师父轻抚着他的头和蔼地说道:“请转告谢帅,岚儿一定会成为他所盼望的大丈夫!”将军重重地叹口气:“谢帅为jiān人暗害,已经……亡故了。”师父一惊,仰天长啸,涕泗纵横,不能自制。“哀哉!宇轩一生为国,谁料世道竟如此不公!林将军放心,这孩子我一定好好照看,不会让他受半点委屈!”将军一步三回头地走了。还记得漆黑的夜里,他匆匆带上自己的东西,翻墙出走。当初咬咬牙决定一去不复还,然而今天还是回来了。这里的一切如何迎接故友?山依旧,水依旧。 他上前敲了敲门,一位小徒打开门:“施主,有何贵干?” “请问玄寂大师可在此处?” 小徒婉拒:“恐怕施主白跑一趟了。师祖早已谢绝一切江湖恩怨,闭门潜心修习禅道佛法多年。连徒孙们都见不到他老人家,施主请回吧!” 听此答复,他不免流露出失望:“如此甚是可惜。打扰了。”正要走,见一中年人端拂尘走了出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30 章 来。 他立刻招呼:“大师兄?十年不见,别来无恙!” 来者吓了一跳:谁在叫他?蜀山之外,师父还收了徒儿吗?十年不见?为何怎么都想不起来十年前认识他?看这年轻人,十年前明明还是个小娃娃!一个名字突然蹿进他的脑海。尘封的记忆之闸豁然洞开。除了他没有第二个人。“亚何?” “大师兄,亚何回来看大家了。”说着他递上剑,“不信您看” 明正接剑细细端详,又把亚何拉至跟前,上下打量,都快看花了眼:十年前他从不放在眼里的天真无邪的小娃娃,而今已成了高过他半个头的帅小伙儿,英俊潇洒,意气风发,略带高傲,一点都不嫌稚嫩。浑身散发出的魅力让他自愧不如。他老了,被山山水水磨得没了棱角,到了知天命之年,如一堆燃尽了激情的死灰。“快,去通报,说亚何回来了。”他催促着小徒,把亚何请了进来。 二十年前,师父收那孩子做了关门弟子,亲自教孩子读书练武,引起了大家好一阵嫉妒。可是小谢岚仍以聪明可爱征服了大家的心。他是众弟子中进步最快的,学得最认真扎实的。然而最让大师兄明正难以忘怀的不是他的聪明好学,而是师父的一段话。那日师父把明正叫到房里,神秘地叮嘱:“帮师父多多关照那孩子。别让他受委屈,千万千万不能让他下山。可怜的孩子!老天到底要他承受多少磨难!父亲空有一身才气却遭横祸。而他……”“师父为何突有此言?”“才比天高,命如纸薄,为情困,为义伤,为忠死节。天煞孤心,飘零一生。他早晚逃不了这条路。瞧他心地如此善良,哪像个剑客?”师父很是偏心。 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何况十年?日月轮回,当年的小谢岚,今日真成了大丈夫! “真是小师弟?当年我和师父山上山下地找你,生怕你出意外。回来真好!师父他老人家也该放心了!” “师父和师兄们可好?” “都好!师父硬朗着呢,不过很少见客。这些年你还好吧?看这样子就知道了。怎么会想到回来?” “想这里了,回来看看。这里犹如天堂。那时亚何什么都不懂,靠师父师兄一点一点指点。记得大师兄还常带我满山跑。到处都是奇岩怪石,奇花异草。天特纯,山里的雾气特美。回来后师父少不了要责怪,每回都是大师兄替我挨的罚。论学艺大师兄更是精湛。师弟当年没给大师兄少添麻烦。” “既然这里那么好,你为何要走?” “亚何的心在蜀山外。” “是啊!这些年你在江湖中可是声名显赫,早就高过我这个师兄了,谁不知道亚何的故事?别看我们在山里,天下的事都瞒不过我们。师父还常说,若是谢帅还活着,定会为你高兴。他老人家都快想死你了!我这就带你去见他!” 还没走到大堂里,师兄师侄们就一窝蜂围了上来,他立时成为众人的焦点,仿佛是会开口说人话的稀世珍宝。师兄们都想见见当年还默默无闻一夜之间消失而今名震江湖的小师弟,晚辈们更对传奇般的英雄故事感兴趣。亚何的年轻让后者大吃一惊。 明正的脸上掠过一丝寒意:“好了,该干什么干什么去!” 慑于明正的威严,大家不情愿地散开。 “谢谢师兄替我解了围。” 明正一愣,随即大笑:“你从小就不喜欢在人堆里出风头,师兄我还不知道?” 穿过大堂,一直往里走,在花园后面有一间极为简单又不引人注目的房间。玄寂大师在此修心。明正打了个手势,让亚何留在远处,自己带着无名剑走进去。 不一会儿,门开了,玄寂大师捧着无名剑出现在他的面前。 “师父,不肖弟子回来了。”他涨红了脸,微低着头,俯身一跪,一叩首。见惯了大场面的他在师父面前仍谦逊得像个孩子。师父立即躬身扶起:“孩子,为师一见那剑,就知是你。回来就好……” 细细端详彼此,无语,师父已老泪纵横。不服老都不行了。满头银丝,满脸刀刻似的皱纹,华发苍颜。面对年轻俊秀的徒儿,他除了一个“好”字,什么也说不出口。“师父这些年来身体可好?”“硬朗着呢,好,好!若你爹还活着,会为你骄傲的!江湖日子很苦吧,看你锻炼得一身结实。你当年不告而别,害得师父好找!”“让师父担心了!”师徒俩寒暄了半日,惹得明正心里也酸酸的。 “徒儿此番是想……” “师父明白,众徒中你是最重情的。”师父不让他说下去,“回来了就多住几日吧!” ※※※ 青灯黄卷古佛。玄寂大师盘腿而坐,默诵经文。“笃笃笃”清脆的木鱼声穿过夜的寂静,叩问着人的心灵。禅,本是静心之道,在一次次的自问里,达到自我的洗礼,升华到更高的境界,最终羽化成佛子,绝尘向西天去。修禅,原是修习内心宁寂。玄寂大师半生驰骋在刀光剑影中,半生独坐在青灯下,虔心抹去旧时血刃霜刀的恩恩怨怨。佛家要人四大皆空。可是在他的心里,仍有丢不弃抹不去的一些事。难道与佛无缘? “进来吧,我知道是你。”他唤着门外等待许久的亚何。 “打扰师父清修,徒儿知错了。” “傻孩子。坐吧!” 亚何席地盘腿而坐,仰着头,目光专一清澈纯净。师父不由自主想到了二十年前的那个孩子,在无数个日日夜夜,聆听着他讲道,静心虔诚。 “师父知道你此行的目的。岚儿,当世间只剩下仇恨,你觉得有意思吗?” “杀父之仇不共戴天。为父血冤是岚儿的使命。” “为师既已入佛道,就决心把该忘的忘了。‘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世事轮回,害人的人终会遭报应!难道你忘了你父亲留下的遗言?” “没有忘。我更无法忘记父亲为我而死的事实。告诉我真相,师父。二十多年前,您和家父是忘年之jiāo。您驰骋江湖,人人敬畏,而家父驰骋战场,卫国杀敌。一样为大宋天下效忠。不知何故您隐居山间,而他仍然在尘世奔忙。您知道他所有的行动,也曾劝过他,您说,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可是父亲,最后还是决定行动,敌人赶在了他之前。他还留下一本没有发出的奏章,不知被放在那里。应该还有罪证。是吗师父?” “谁告诉你的?” “我找到了一些东西,从林将军处。” “林将军可好?” “将军几年前在寒山殉国了。” 师父的表情十分平静:“生死外自有一片天空。超脱凡尘未尝不是幸事。” “徒儿只想确认真相。师父,难道您忍心让家父的沉冤永不得昭雪?” 师父微微摇头:“师父又何尝忍心让你重蹈你父亲的覆辙?别再过问真相。” 亚何严肃地笑:“来不及了师父,岚儿早已打定主意。不达目的誓不罢休。这是江湖教会徒儿的。当年您走江湖的时候,那可是以老辣出名的!青出于兰,不过如此。无论后果如何,岚儿都没有退路。师父,那些罪证是不是在你这里?”师父并没有回答。“师父,佛祖面前不讲假话。” “怨怨相报何时了啊!即使有罪证,你认为为师会jiāo给你,让你去报仇?” “您和父亲是不是经常通信?您是否一直保存着那些信?” “是又何用?凡尘过往,一场虚幻。让谢帅的在天之灵……” “师父!”他又劝,“何处为人间正道?” “正道只在人心,信则存,不信则亡。你的父亲以他的血祭奠他的信仰,尊重他吧!” 亚何终于不再坚持。 “徒儿啊,说到江湖正道,师父还有一言不知当讲不当讲。” “谨听师父教诲。” “凡事三思而后行。能让则让。” 亚何不明白师父为何突然出此言。想追问,师父却闭着眼念起了经,隔世的寂静。他只得退出门。 第十五节 祸起萧墙(下) 第十五节祸起萧墙(下) 没过多久,哑谜的答案便昭然。 清晨,本该平和的院子里一阵喧闹,亚何便出门看个究竟。 原来大师兄正在教训违规的门徒。好一顿鞭打,受罚者鲜血淋漓,不停哀号。明正却还不停手,嘴角挂着狰狞的笑。大家默默站在一边,好似对明正行注目礼。亚何的心顿时凉透了:“他犯了什么错?” “小师叔……您别管,他活该品行不端,师父罚过也就行了。要是有说情的,师父会罚得更厉害。” “什么事要这样罚?” “他……偷库房的东西。”“如此……知道教训也就罢了。”他摇头叹息,正yù走开,就听背后有人补充:“谁说他偷东西?明明是栽赃!” 这一惊不小,不但亚何回过头来,连泄着愤的明正也回过头。“刚才是谁说的?”明正扬了扬手中的鞭子,“谁说我执法不公?” 二师兄明贤走了出来:“我说的,想怎样?用皮鞭教训我?” “师弟讲话要有根据。”“二师兄,大师兄有必要栽赃害他的徒弟吗?” 明贤拍了拍亚何的肩:“你小子在江湖上声名厉害,怎么就会不懂这种把戏?前些日子他在师父那里告了一状,说你大师兄责徒过重,此刻就遭报应了!库房里要真的少了什么东西,也会藏在明正知道的地方。”明贤不冷不热地数落。“你敢血口喷人?” 亚何试图调停:“两方都是不小的罪,定罪要有证据,大师兄,查到赃物是最好的解决方法。免得众人不服。” “亚何,你也怀疑我?我哪里招惹你了?” 受罚者突然大呼冤枉,明正惊得倒退几步:“不可能弄错,我是在库房门口抓到他的,人赃并获!你若再乱叫,看我不重重地罚!”他气急了,高扬起鞭子。亚何上前一把扯住鞭子的前端。明正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敢教训师兄了?” 亚何的话还算公道:“二师兄,既是人赃并获,不用怀疑大师兄的清白。正法纪难免惹上是非。一切以事实为准。”明贤立刻摆出高高的姿态致歉两声,怪笑着走开。仿佛说,总有一天抓得到明证的把柄。 “你对你的二师兄有意见,抓着我的鞭子做什么?”明正没好气地数落。 “既然他说有冤情,且听他解释。” “这事由不得心软!山庄有山庄的法纪!犯偷盗之戒,没有将他逐出师门已经开恩了。你既然还认我做师兄,还认这个山门,就要守山规!” 亚何还想多说,猛然想起师父的叮嘱,低头作揖退下:“亚何不敢。还望大师兄慈悲为怀。” 明正似乎也解了气,抛开鞭子,任由受罚者哀号。 亚何便以为事情了结,yù离开,却被他喝住。“有胆量跟我叫板,就有胆量与我比剑。今日趁大家都在,不如我们切磋一番。” “不。对自家兄弟,无名剑不会出鞘。大师兄,原谅亚何刚才一时冲动。” 他用极挑衅的口吻说:“怎么?胆怯了?作剑客哪有胆怯之理?” 亚何让之再让。 “你别惺惺作态摆出一副清高样,师门中大家讲究的是实在!”大师兄一呼,大家也都应承着,希望亚何应战。他们想看一场热闹,看看究竟师门中谁最厉害。很多人希望是亚何,因为大师兄威风了太久,大家都怕了。一定要有人制得了他。众情难却。 亚何最后推辞:“除非师父应允,不然亚何决不出手。” 话音刚落,师父出现了。明贤伴在侧。“同门兄弟相残,明正,亏你想得出来!”师父的训斥让明正颜面扫地。众人渐渐散去,只留亚何与明正、明贤。 师父急令明贤为受罚的兄弟松绑。“心胸狭窄,如何能成大事?” “师父教训的是,明正知错。但此徒犯戒深重,明正不得不重罚,以正纲纪。” “那么比剑又是谁想出来的?” “回师父,徒儿只想与小师弟切磋武学……”亚何也立刻帮明正说话:“回师父,都是徒儿的错,徒儿只是一时不忍,扰乱大师兄执法。大师兄教训得是。徒儿已经知错了。比剑的事徒儿也有责任……” 十多年前的事离玄寂如此之近,仿佛一切都不曾改变,令他惊愕。难道谢岚注定要走谢宇轩的老路,一去不回头?想到自己留守蜀山的原因那段充满遗憾的过往,不免悲从心生。当年若非师弟苦苦相逼,他今日何尝会躲在不为人知的角落?这才是他最大的心结。一个念头突然闪过脑海:要是明正把亚何逼得走投无路……太可怕了!他是否正亲手导演着一场悲剧?种种纠葛融成一声长叹:“你们俩,都是师父心爱的徒弟,叫我怎忍心责备?亚何,你像极了你父亲,看见你,听你说话,不由自主就想起当年那张刚正严肃的脸,想起一些掷地有声的话。像你这样稍有不平便不计后果的把事往身上揽,早晚会惹上麻烦!明正,你这做师兄的本该让着师弟,关爱同门,谁料你的度量还不及你师弟!真是太让为师失望了!” 明正显然对师父表现出来的偏袒很不满。没有他这些年的辛苦付出,山门哪是今天这般模样?然而他强烈地预感到师父将会把掌门之位jiāo给亚何。亚何算什么东西?他为这里做过半点事吗?原来他早已不是曾经百依百顺的小弟弟,而是最大的竞争对手!想到多年的努力只会换来一声高傲的讥笑,就泛起嫉妒。“亚何,这都是你逼我的!”他默默做了个决定。 从明正眼里shè来的阵阵寒光让亚何怅然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31 章 失。究竟是谁错了?难道掌门之位比兄弟情更珍贵?也许他压根不该回来。为了让这场暴风雨暂时平息,他别无选择。是明正变了,还是因为以前自己太天真? 明贤在心底暗自发笑。他深知在这场战斗中明正的野心将是他最大的保护伞。 ※※※ 得知亚何要走,明正的得意又回到了脸上:“亚何师弟,让我这个做师兄的送你一程吧!”谁知道他在打什么主意?亚何硬着头皮答应。师父一路送他到门口,亚何说什么都不让他送了。于是师父目送着他的爱徒,久久不离去。 走时的步子格外沉重。明正附在他耳边低语:“亚何,你想不想知道蜀山的一个秘密?关于你手中的剑。” “大师兄所指的是不是无名剑的主人死于群侠的围攻?” “是,又不全是。如果你想知道,去藏剑窟看看吧!” 亚何不屑一笑:“大师兄,亚何取剑的地方不过是个石穴,四壁空空,除了一堆白骨。” 明正提示:“墙上呢?你一定没有注意……” “亚何记得清清楚楚,什么都没有。”他很自信,停下脚步郑重地说:“当初亚何也以为藏剑处必有纂刻铭文,但什么都没找到。” 这回轮到明正惊讶了:“不,这不可能!决不可能!难道说是师父……” “大师兄有话不妨直说。” “你还记得师父的忠告吗?说这是一柄邪剑。你真不简单,别人就是有一万个胆子也不敢碰它一下。当初你竟就不怕下场凄惨?”“剑客何怕生死?亚何向来成事不足败事有余,没多想。” 明正大笑:“风扬潮起,雷鸣坤撼。” 亚何以为自己听错了。这两句自己一定在哪里见过,关键时刻却想不起来了。 “还有你的下场神剑出鞘,日星隐耀……”这两句他记得,这是寒山羊皮纸上的秘密啊!冷月师父守了一辈子的谜怎能被他轻易道出?亚何的头脑中zhà开了惊雷。“英雄莫归,美人垂泪……亚何你没有如此健忘吧!无名剑的每一个主人都不得好死。或许,应该叫它炽日剑。” “大师兄,你在胡说什么?”他只觉得两人中一定有一个疯了。 明正yīn冷地笑了起来,眼里是闪烁不定的杀意。本来他还想说下去,一见亚何惶恐不安的表情,心头猛地掠过一种快感:“我什么都不知道,你不是很聪明吗?这个谜你自己去解吧!我的好师弟,师兄我就送到这里了。赶快回去,要不然可怜的你一定成为咒语的牺牲品!师兄没有诓你。” 亚何除了接受嘲弄取笑,毫无反抗的机会,只好认了:蜀山已不是当年的蜀山。很多东西他已永远地失去。 明正冷笑着远去,空空的山林就剩他一人。他憋着满肚子的怨气躲到山谷里。真不明白这里为何能万年不变地保持寂静。心头一阵茫然。师兄的话是挑衅更是一件无头公案。杀父之仇还时不时从黑暗的角落闪出来狠狠咬他一口,使得他快要愈合的伤口再度流血。逍遥山庄是他唯一的港湾,可他不能永远躲着。 是谁?究竟是谁逼得他无所适从?他恨恨地问老天。 天不语。 低头,溪水清澈,倒映着他的脸。水波把英俊的面容搅得支离破碎。也许该怪他自己。 汲水洗了把脸,正要上路,包里掉出样东西。一封信,师父的笔迹。“风扬潮起,雷鸣坤撼。”他又一次看到了这句话。师父似乎在提醒他什么,然而是什么呢?他怎么也想不起来这行字曾出现在哪里。“江湖混沌,且向寒山行。”这是他更看不懂的一句话。除了这些话,还有一些禅语,内容大概是因果报应命运往复之类的。谢岚再聪明也没有先知的能力。将来的事,恐怕只有经历了才清楚吧!他把这满纸的密语深深印刻在心里,把信撕得粉碎。 也许有一天,他会回寒山看看。 第十六节 书生意气 第十六节书生意气 大街上热闹非凡。正赶上市集,街头摆着各式各样的摊,什么货物都有。从各种手工艺品,挂件佩饰,到胭脂粉饰,再到山货野味,珍奇古玩字画,甚至算命测字、代写书信……街边各家店铺灯笼高挂,彩旗招展,旗上都是各店的名号。人群喧哗,熙熙攘攘,摩肩接踵。店里也是人来人往,客人络绎不绝,生意红火的很。 肖剑一行嫌在山庄里待得太久,都快发霉了,即来街市上看看,凑个热闹,顺便采购些必需品。亚何便作为护卫随行。飞雪握着长长的货单,拉着傲月在人群里穿梭,满大街跑,讨价还价,干净利落,俨然一个家庭主fù的样子,看得肖剑和亚何目瞪口呆。他们俩平日里箭步如飞,武艺高强,在人群里穿梭远不在话下,今天倒败在两位女子手上。干脆在闹市中闲庭信步,任由她们去了。 他们相视而笑,一齐拐进醉香楼,选了楼上临街的位子,要了些酒。肖剑一见酒就乐得合不拢嘴:“这好东西可有日子没碰,我都快闷死了。醉香楼的酒在方圆百里内找不出第二家能与它媲美的。老兄你真会挑地方。平日什么都逊你一筹,但论喝酒你肯定比不过我。” 只见亚何对着窗外窃笑。 “你小子发什么愣?” “听着呢!平时飞雪看得你紧,跟我在一块儿就逮着机会了。享受你的吧,我爱看街景,反正没人拦着我喝酒,不急。” “你这叫什么话?别以为你刚回来我就得迁就你!” “阿剑,不闹了,说正经的。看街上的卖艺人,身手决不在你我之下。你说他这样的人在街头卖艺恐怕醉翁之意不在酒。”忽听街头卖艺人的阵阵锣鼓声。围观的人还真不少。 肖剑嘀咕着,饱含鄙视:“一个卖艺的?” “错过了岂不可惜?镖局刚好缺人手……” 他满脸不高兴:“难得出来玩,就你还提醒我公事!一本正经的。能不能让我喘口气?” “你不想多jiāo个朋友?” 他不自觉伸出头去。 果真,那卖艺人身手不凡,刀qiāng剑棍无所不能,拳脚功夫漂亮得很,处处力透三分。看那身段,真是块练武的好材料。这样的人怎会在街头卖艺?太可疑了。见他两眼放光,亚何反问:“怎样?”“亚何,你的鼻子比狗还灵。去会会他。我们又有事做了。”“刚才是谁说……”“你还记仇?得,要是你能把他请来,这顿酒钱我出!” 待人群散去,亚何走上前:“这位兄弟,刚才的表演实在精彩!” “哪里?无非为了混口饭。” “凭这位兄弟的才干,在这卖艺岂不委屈?我们庄主有请。” 卖艺人上下打量了一番,不屑答道:“我卖艺高兴,你管得着?” “庄里缺人手,想让兄弟帮个忙。” “别耽搁我做生意!” “可是……” “粗人,不知礼数,阁下要找麻烦请便。” 肖剑一见亚何碰了钉子,便亲自出马。“这位兄台,在下逍遥山庄庄主。”他细细观察着年轻人的样貌举动。他长得瘦长,浑身透着一股与市井格格不入的书生气。如果不是他手握长剑,看不出是个混江湖的人。长脸,面孔白皙,两道眉毛恰成倒八字,一双小眼睛透着锐利的光芒,下巴尖而微凸,嘴角微微向下倒挂,显示出不可侵犯的严肃。举手投足透着股典雅。他确实有来头。 那人毫不客气:“既是庄主,还称呼什么在下?” 肖剑机敏答道:“山庄里只有亲如兄弟的剑客。兄台若不嫌弃……” 他不接话,只指了指亚何:“他是谁?一身奴相,逍遥山庄怎有这种人?” 亚何谦笑:“在下亚何,亦为剑客。敢问兄台尊姓……” 他忽然狂喝一声:“好个剑客!”肖剑以为他要动手,倒退了好几步,以作防备。亚何平静异常,不动声色。“我以为亚何有多英雄,却不过是条应声虫!记住柳梦寒这个名字。告辞!”每个字都像一记重锤,透着股力道。他忿忿地收拾东西,拂袖离去。 亚何用惨淡的目光注视他,直到他消失在视野中。 “他和你有仇?” 他立刻转移话题:“走,那两人走丢了不好jiāo代。我先去结账。” ※※※ 事情过去没几天。 亚何陪着傲月在院子里赏花弹琴作诗聊天。傲月问道:“哥,哪来那么大的雅兴?你不走了吗?”“急着要我走?大概能待好些天吧!”“从来你就有忙不完的事。恐怕你都快忘了……”“哪能忘?婚事我正准备张罗。等不及想嫁了?”“我不是这个意思,我一直知道,大哥还有很多事要做。月儿只想等着。那件事还是等一阵子吧!”傲月婉拒,令亚何脸上尴尬几分,她补充,“我说的是,大哥都快忘了休息是怎么回事了。”亚何傻笑:就怕他永远弄不懂傲月的心意。 只听下人来报:“先生,门外有个剑客嚷嚷着要与你比剑,小的们回话说您从不与人比试,他就开了骂,怎么也不肯走。”亚何冷冷地命令:“由他去,你们不爱听就关上门。谁也不准搭理。” 他继续抚着琴。琴音透着潇洒自如。傲月陶醉在琴声里,低吟:“此非伯牙之高山流水乎?巍巍乎高山,峰峦叠聚,千仞峭崖直上云霄,峻岭雄奇如利剑破长空,清丽处亦鸟语花香,绵延千里。潺潺乎流水,发于深山幽谷,婉转处蜿蜒流淌,澎湃处直泻千里,水声或脆而轻柔,隐隐如私语,或磅礴咆哮如万马奔腾。山,天下至刚,水,天下至柔,然刚柔亦相济。山水jiāo汇,天下至美为尽在此。” 一曲终了,他笑道:“果真一代才女,三言两语便解出此古曲。激扬处正是英雄气概,指点江山,笑傲天下,谁与争锋?温柔处可比儿女柔情,多不得,更少不得。真英雄必备侠骨柔肠,才是苍生所幸。” “那便是大哥的梦罢!若大哥自己写曲,也一定很美。” “大哥非英雄,不过沧海浮萍,随波逐浪,只愿不染纤尘。写曲不过游戏,那堪与名家相提并论?”他苦笑着举起箫。 才吹了两三个音,下人又来报:“先生,门外的人闹得不行。庄主吩咐,您的事由您亲自处理。” 他恬然微笑:“不就一个剑客?怎么连庄主都惊动了?他怎么个闹法?” 下人想了想,小心回答:“不过几句骂。” 傲月追问:“骂什么?” 下人犹豫再三,畏畏缩缩地言道:“骂先生是小人,是缩头乌龟,传至江湖定为他人耻笑。”傲月的脸色很不好看。他低着头,用极细小的声音禀告:“还说,您是伪君子,要你血债血偿,说你滥杀无辜,与恶鬼无异,天下人人人得而诛之……” “够了!”她铁着脸咆哮,惊得下人跌倒在地,瑟瑟发抖,“大哥,就冲那几句骂,你也该去收拾他!”亚何一句“少安毋躁”就挡了回去。他轻扶起下人,递上杯茶。下人哪敢接?他笑了:“他骂得那么凶,就没提自己?”“提了,他说他叫柳梦寒。”亚何恍然:“如此……请他进大堂,好水好茶伺候着,不准为难。少待片刻,我一会儿就到。”下人战战兢兢地退下。 傲月还在气头上:“这种善恶不分的人要好好教训!” “我和此人有误会,没什么大碍。对不起,搅了兴。” 傲月好奇,可是既然没大碍,也不必多问。亚何决定的事无可非议。 第十七节 悲恨相续 第十七节悲恨相续 柳梦寒既不喝茶也不坐,直直地杵在大堂中央。亚何一出现,他就拔出剑。 侍卫倒吸一口冷气,个个亮出雪亮的刀,气氛骤然紧张。 可亚何却没佩剑。“收起刀,退下,发生任何事都不准干涉!”命令很清楚。侍卫们好像不明白,犹豫了很久才照做。这回柳梦寒想杀他太容易了。他反而更坦然地一摊手:“有什么事不能好好说?” “以为赤手空拳我就会轻饶你?对十恶不赦之人我决不手软。” “那件事绝对是个误会。你以为知道很多?有时眼睛会骗人。别以为握着铁证就可以伸张自以为的正义。这件事牵扯太大,我一定尽力帮你查清。此间你可以留着那块玉佩,哪天觉得我违约,你就直接把它jiāo到官府,到时你会看见我人头落地。一切如你所愿。但是,如果你把它jiāo给别人,那就是你违约。” “你也有怕的时候?” “是的。”亚何直言不讳。 “我是来比剑的,不是你死就是我亡。一定要亲手杀你。”说完那剑就飞速向亚何的头顶而去。 剑刃仿佛一道惊雷,其力直震颤一切。猛然一收,戛然而止。剑悬在半空突然停下,离他的脑袋只有半分。亚何稳如泰山,镇定自若,连眉头都不皱一下。“好胆识!”梦寒脱口而出。 可是侍卫门忍不下去了,握紧了刀柄向前围来,就等着亚何下令。亚何训斥:“刚才我说过什么?你们都没听见吗?柳兄不是一般的客人,这是我的私事。”侍卫们无奈退去。 柳梦寒怒气未歇:“别以为我不敢动你!”他把剑架到亚何的脖子上。 亚何面不改色:“别以为我可以无限度地忍让。威吓对我不起作用。要不你就一刀下去痛快了断,若怕人耻笑,或者怕走不出这大门,收起你的剑,我们坐下来好好聊聊。”他指了指上座。 梦寒无可奈何。杀了他?他根本不会感到任何痛苦!这个结果是梦寒无论如何都不曾料到的。 傲月闻乱冲进大堂。绝佳的机会!剑光一闪转而向她的眉心去。她还没来得及惊叫,就见剑锋在她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32 章 眼前停住,再不能往前挪动半寸。鲜红的血从亚何的指缝里流出,滴到地上。他面无表情,坚持握着剑刃不松手。“月儿,退下!这里没你的事!”众人惊呆了。傲月退到了角落里,眼里含着泪。 柳梦寒想象不到他可以有那么惊人的判断力和勇气。手是剑客的生命,为了心爱的人,他竟不惜用手抓剑刃!他是个无情的人吗?“你……你还是出手了。”他尽力稳住阵脚,没有要罢休的意思。奇怪,原本不是就等着那个时刻吗?为什么又害怕了? 亚何被激怒了:“对女人动手还算是什么大丈夫?有仇就冲着我来。要是伤到她,别怪我不客气!”他丝毫不放松,直待梦寒的手从剑柄上移开。剑“当啷”落地。 梦寒竟没法坚持。不,决不能就此了结。他下定决心:“我会报仇的!要是不希望你的女人有闪失,你就接受我的挑战。” “这算威胁?柳兄,我敬你是君子。好我答应,十天后。” 他瞥了一眼锋刃上暗红的血与亚何流血的手:“十天后我再来。你要守约!”他如一阵疾风消失。 肖剑此时才从屏风后走出:“来如电去如风,柳梦寒果然是一等一的高手。亚何,好眼力!” “什么眼力,平白把手弄成这样!剑哥在场怎么不帮一把?大哥从不答应与人比武,这回带伤怎么反而答应了?这不是跟自己过不去?” “我必须答应。若没你,还有机会退让,哪会平白挨这么一下?” 她一听火了:“你自己治去!以后就是你死了我也不管!”一瞪眼跑出去。 飞雪匆匆进来,与傲月撞个满怀:“怎么了?”见血大惊失色,“是哪个闹事的家伙伤了大哥?”说着就掏出手绢替他扎紧伤口,可血还不住地涌出来。“姐姐跑去哪?怎么也不看看……” 他苦笑:“不刚跑出去吗?雪儿,大哥又惹祸了。” “要不要兄弟们……”肖剑进言。 “一点私事。放心吧,我能应对。”他坦然得让人分不清到底不过是宽慰还是胸有成竹。 ※※※ 事情要追溯到林潇将军刚过世,寒山之战结束不久。 亚何认为谢宇轩写给林潇的最后一封信一定记录着当年的事,便发誓无论如何都要找到。可惜飞雪和他都在林府无功而返。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正当失望地准备回去时,却在酒楼无意中听到两位官爷喝醉酒的闲聊。他们正说到林帅在朝廷的一些逸事。灵机一动,他装作无聊的生意人,对两人猛灌迷汤,醉倒了他们。两个自以为是的糊涂汉抖出了很多官场事。 官场是非,远非三言两语能道清。林潇与当地的府尹大人向来不合,对于朝中事宜总是意见相左。与他情同手足的同僚柳逸风远在八百里外的蛮荒之地为一州之长,只因遭人排挤。林潇手握重兵,自然没人敢对他怎么样,稳坐汴京。那位同僚就没那么幸运了。yù加之罪何患无辞?不断有人参他的本。他便从京城调到地方。府尹大人的那派更想把他彻底铲除。林潇死后,柳逸风又卷入了整治私盐贩的风波里,侵害到不少官员的好处。左右得罪人,也算耿直的柳逸风官越做越小,成了县令。看清了官场黑暗,干脆学靖节先生辞官,回乡对着那一亩三分薄田,日子也逍遥。什么经世济国的抱负,有何人还管他的死活?就靠那点才气,写几段怨气十足的词,聊以自慰。 亚何一听,兴趣索然。不如就去找他。既置身官场,对二十年前的变故应有所耳闻。一匹快马奔向南方,日夜兼程,披星戴月。一路打听,终于让他找到了这位藏身田头的隐士。可是他晚到了一步。可曾想到朴实的农家也会遭遇飞来横祸?也许是当年结怨太多,一伙不明来历的人闯入院子,砍砍杀杀。显然并非为了劫财而来。出自,从来只知舞文弄墨的柳逸风怎是恶徒的对手?亚何赶到时,他已被折腾得奄奄一息。四个凶手有三个被亚何打昏,只逃走了一个。为了要照顾柳逸风,他不得不放跑凶徒。 “老人家,坚持住,我陪您去城里找大夫。” “我这把老骨头,早晚都有这么一天恐怕坚持不了多久。年轻人,多谢相救。” 亚何便权且扮作过路人。天意弄人,一向仔细的亚何在起身倒水时从怀中掉出一样东西,没留心,却被好心的柳逸风捡起。这是一块玉佩,爹娘的遗物。翠绿的玉上清楚地刻着他们的名字,意为生生世世永不分离。“谢宇轩?”柳逸风激动万分,“你就是谢将军的独子?”谢岚再也瞒不过去了。 柳逸风放心地把遇害的前因后果都告诉了谢岚。果然是官场纠葛。同时他也说出了一个秘密。“你父亲当年含冤蒙耻而死,就是他们所为。谢帅知道林将军若卷进来,必然不肯罢休,于是说什么也不让他chā手,甚至不惜把两人十几年的jiāo情都斩断了。也许不想把危险带给好友吧!果然,林将军知道了真相便内疚了一辈子。而今林将军仙逝,知道真相的人越来越少。我也快不行了,虽然你爹jiāo待过决不能让你与此事有牵连,但不能把这个秘密带进棺材里。孩子,我知道是他们杀我的。他们所为的就是这封信,谢帅死前留给林将军的绝笔,一旦落入他们手中,谢帅的不白之冤就是过万世也洗不脱了。可是,别拿它去报仇,因为你的仇人比你高明一百倍!”他从怀里掏出这封沾满鲜血的信,亚何辛辛苦苦在林府里翻找的信,竟会在此处!“不单是一封信,如果你去林府,在将军的书房里,还有一打……他们曾是知己。将军把东西放在书柜背后的暗格里,除了他和我没人知道这个暗格的存在。他曾经jiāo待,若他死了,谢帅的儿子来找,就要把这些事告诉他……若他没有来,就把这些事带到阎王殿去。” 他又jiāo待,他的儿子柳梦寒并不清楚这件事,永远都不要让他知道真相,让他远离官场,不要重蹈覆辙。黑暗蒙上了他的眼睛。他死了,手里还紧紧地握着玉佩。就在这时,门外一阵骚动。他必须赶快离开。可是玉佩被死死抠住,怎么也取不出来。情急之下,亚何只能先求脱身。 杀手的尸体在草屋后被找到,审问剩下的三人,他们一口咬定亚何yù杀人灭口,被他们发现,便动手杀他们,见救兵到,便逃走。除了柳梦寒,没人相信他们的鬼话:亚何要杀人需要这样大费周章,先把你们打昏再慢慢动手,以至错过了时机,留下活口?人家在北方混得好好的,犯得着大老远跑南方来和你一家农户过不去?何况他从不滥杀无辜。那三人倒是来历不明可疑万分。 事情震动了京城,谁都不想让那个遭惩处的人死而复生。可是因为没有别的证据证明此事与叛国案有关,此案最终以入室抢劫杀人罪定案。最后凶手在铁证面前认了罪伏了法,可谁都没法解释玉佩所留下的玄疑。柳梦寒攥着玉佩死死不肯罢休,一头钻进死胡同,认为凶手留下此玉。谢宇轩的事他略有耳闻,那么凶手定与叛国案有关。父亲的死一定另有隐情。亚何会与叛国案有关?他是谢宇轩的什么人?怀着这样的疑问,带着一夜间父亡家破的仇恨,他放弃了举人功名,流落江湖。他要找到杀父仇人,报仇雪恨。 第十八节 退无可退 第十八节退无可退 夜里,亚何又一次拆开了那封人人都在找的信,信上说:二十年前,谢宇轩因为正直,触怒了朝中的一大势力。他们发出警告,然而谢宇轩置之不理。妥协?不行!他不能违背良心,违背天理,更不能让这些人为所yù为。说行动就行动!他陆陆续续收集到一些他们贪赃枉法的证据,渐渐一个更大的yīn谋显露出来:那些人中有几个竟然密谋与辽国合作,yù颠覆大宋!不能使他们谋取天下的yīn谋得逞!这样自然会牵连到身边的人。于是他故意疏远林潇,继续搜集罪证。后来,他自知得罪的势力太大,离死期不远,留下一封信,告诉将军,若他出了事,或者受诬陷,一定是他们害的。他决定写一封奏折,呈给圣上,将他们的丑行公诸于世,哪怕玉石俱焚在所不惜。如他遇险,就请代为照顾妻儿。无论如何都不要让谢岚去报仇。让他成为男子汉,将来为国尽忠。就因为这封信,林将军匆匆赶往洛阳。也许是谢帅故意拖延好让林潇不用卷进来,也许是仇敌故意扣押,可惜还是晚了一步,没来得及见好友最后一面。 亚何摩挲着这染血的信,感到与父亲那么近。父亲龙飞凤舞的字迹,如此有胆气,令他仿佛看到了一个高大英雄的形象。“爹,儿子会让真相重见天日的。”他打开抽屉里的暗格。里面藏着一堆书信。有林将军写的,也有父亲写的。这是他在林府找到的。飞雪并不知道。信件记录了他们从相知到疏离的过程。他稍稍理清了头绪。如今这些信的内容他几乎可以一字不差地背下来。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 肖剑来到亚何的书房。亚何正对着微弱的灯光擦着无名剑。左手握剑柄,右手端着布,很不灵活。一不小心,白布落到地上。“手不方便就别勉强。这件小事谁都能做,何必亲劳?”肖剑拾起布,接过剑和剑鞘搁到一边。 “我不习惯把它jiāo给别人。它对我来说很重要。” “剑重要还是女人重要?” 他笑了:“不是一回事……她还生气吗?” 肖剑晃了晃手中的yào瓶:“我和雪儿找过她,她让我给你送yào来。她说,你这家伙一身臭脾气,要是不改,以后有你受的。你这只手伤成那样还怎么握剑,比武简直是作践自己。还说,十天里不许碰剑,除非柳梦寒来找。要不然苦死你。怎么说都是为她弄伤的。她怎能不关心?你们俩一个脾气,嘴上说的和心里想的都不一样。” “让她放心,我能处理自己的麻烦。” “傻子,不去看看她?杵在这儿有什么用?难怪傲月姑娘说你笨得像木头。” ※※※ 十天转眼过去,柳梦寒再次出现在逍遥山庄时,亚何的右手仍紧紧缠着纱布。 他犹豫了:“你今天应战还是再过十天?几年都等了,不差这几天。如此状况显得不够君子。” “不碍事,速战速决。你动手吧!” 于是柳梦寒拔剑,亚何应战。 前半段,大家感叹很久没有看见如此精彩的对决。亚何在江湖上难逢对手,柳梦寒就是很好的一个。他出剑毫无破绽,滴水不漏,精准到没有任何多余的动作,犀利到了极点。亚何也不好对付,挥剑自如,似行云流水,变幻万千。险招叠现,有时似乎一方要赢了,又被另一方顺利地化解。这不像是格斗,而像表演。有惊无险。两人的动作优美到了极致。不知他们战了多久,因为太精彩以至大家都忘了时间。 可是危险还是降临了。接近最后,柳梦寒的剑越逼越紧,其中的杀意越来越重,到最后招招yù置人死地;亚何动作迟缓起来,渐渐忙于应对威胁,处境越来越糟糕。大家便为他担忧起来。柳梦寒觉得抓住了破绽起码自己占了上风,敌人即将出现破绽。一阵更凌厉的进攻下,亚何的动作越变越迟缓,刺出的剑也越来越不稳,飘得很,与平时判若两人。平时他是最沉得住气的。 傲月急急地喊着:“大哥!加把劲啊!”人人都为他捏了把汗。 他心知自己会输,仍然坚持着最后的抗争,虽然越来越难构成对柳梦寒的威胁。梦寒可不会放过他。 速决的时刻到了。梦寒使出一招:绕开剑的锋芒,脚尖直踢手腕,就见无名剑飞出去,树在观战的人面前,摇晃了好一阵。人们惊讶地发现剑柄上已沾满了血。战斗并未终了,梦寒的杀意丝毫没有收敛。被解除了武装的亚何步步后退,避让不止,一直退到墙根,无路可走。柳梦寒得意地把剑架在他的脖子上。他彻底输了。傲月惊呼:“不!住手!”众人惶恐。 他坦然笑道:“比武场上生死由命。柳兄,我既已输,按江湖道,任凭发落。” 他收剑:“以为我不知道?你一直让着我!有人告诉我,无名剑真正的实力不可估量。” “是谁这么抬高亚何?我都输了,你还要我如何?” 说话的时候,傲月悄悄举起无名剑她的武功也是一流,很久没有试过剑了。 他疾呼:“住手!”柳梦寒闻声避让。功败垂成。 亚何无法面对她冰冷刺心的目光,干脆背过身去。何尝不知道她所作的一切都是为了他!他声音低沉:“背后偷袭,传入武林,岂不让同道耻笑?”她一扔剑,跑出大门。他一言不发、木然着脸。没人知道他在想什么。 “女人在爱一个人的时候,是可以豁出命去的。她是个好女人,只可惜遇到了你。我不会因为你们相爱就放过你,就像你不会因为我与父亲的感情而手下留情。再过半月,我会再来,好好养你的伤。”梦寒还没发现自己已不把亚何当作杀父仇人。此刻在他眼中亚何是个江湖人,应以江湖道对待。也许就从亚何手握剑锋鲜血满地时起一切都变了。 亚何轻松坦然:“行,我等你。” 梦寒还没来得及走,下人就来报:西门天烈将军回京述职路过此地,知道亚何在逍遥山庄,顺路拜访。 亚何一阵狂喜:“快随我出迎!还有,等傲月姑娘回来,一定通报。” 他刚迈出几步,将军已经进来了。一见柳梦寒在此,不禁笑了:“梦寒侄儿,想不到在这里见到你,我已知道你父亲的不幸。很遗憾。柳大人是个好官。子承父业,流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33 章 江湖总不是个办法。还好你认识了亚何,他算是个难得的好人。” 梦寒语出惊人:“他是好人我柳梦寒就是圣人!” 将军立刻注意到横在一边的无名剑与亚何满手的血及古怪的气氛:“胡闹!亚何少侠能有何处得罪你?” “杀父之仇不共戴天,铁证如山,天日昭昭!” “这怎么可能?”将军将目光投向亚何,亚何默然。 柳梦寒把西门将军拉到一边,耳语了几句,将军脸色大变:惊异、不安、惋惜、无奈,百感jiāo织。听完他只答了一句话:“那就更不可能了。”他试图作出解释,却发现一个字也没法说:要说明亚何的清白,除非推翻已有定论的冤案。他解释不清,更没法推翻梦寒的话。 梦寒冷笑着傲慢地告辞,临走又提醒亚何半月之约。 第十九节 何向言愁 第十九节何向言愁 亚何把将军引至书房。一合上门,将军就忍不住追问:“你真和谢宇轩将军有关联?” 他俏皮地笑着:“既然是柳逸风大人之子柳梦寒说的,将军哪有不信的道理?” “现在我明白林潇将军为何如此相信你。谢帅是条汉子!虎父无犬子。当年的事……总有一天会弄清楚的。可在这之前该如何跟梦寒解释?你又怎会出现在柳大人的家,卷进这桩无头公案?” 亚何低声把整件事复述一遍,又补充:“我答应了柳大人,不能让梦寒也卷进来。江湖人讲个信字。何况一旦他卷入仇恨,就将走我走过的老路,我不愿见他变成过去的我。就让他怀疑吧。家父让天下人怀疑,不怕多个柳梦寒,至于我……只是个笑话。从来作些无聊的为人不齿的事。想救人,却被诬为杀人。罢了!他就是知道真相,冤死的人也不会活过来。” “你有好涵养,我那贤侄没有。仇恨让一个人疯狂。他要找你比剑,不是你死就是他亡,这可如何收场?可惜我不能亲眼见到更不能阻止。看你手上的伤……这孩子!” “那只是因为一些琐事,怪我不小心,不怪梦寒。将军放心吧,再过十五天,亚何定给将军一个满意的jiāo待。其实梦寒很有才华,又耐苦,不过有些书生意气,走江湖倒真是可惜了。辅佐君王治国才配得上他的大志。” 西门将军感叹:“亚何呀亚何,你又何尝不是?”宁旭与林潇都叹过了,亚何还是当初的亚何。 他极严肃地提醒:“将军,万不可对梦寒提此事。秘密只能是秘密,多一个人知道就多一份危险。”将军无奈地点点头:“智者千虑必有一失。柳大人的嘱托太不近人情。小子,为难你了呀!” 他憨厚一笑。 “此行为何不见傲月姑娘?” 尴尬的一问。他羞红了脸:“她去散心了。因为亚何惹了不大不小的祸。没事,过不多久一定回来。” 将军慈父般和蔼地摇着头,没多追问:“好吧!行走江湖多保重!别再惹什么不大不小的祸了,女人都是要哄的,傲月姑娘xìng如天仙,单纯可爱,尤其啊。”他很明白这时亚何心中所想:“至于谢帅的事,当年谢帅的知遇之恩老夫断然不敢忘。哪天需要老夫帮忙一定开口。但是岚儿,这件事牵扯太大,千万……保重。梦寒那头不要太固执。实在不行,道出实情也无妨。我们后会有期。” 将军走后,亚何一直等在书房。晚上用膳时傲月仍没回来,大家先动筷。他举箸还停,离席去大门口望了一眼,又回到书房里。 ※※※ 夜半,整个世界都安静了。傲月独自徘徊在树林深处。夜很凉,四周漆黑混沌,远处逍遥山庄的灯火星星点点。她不禁打了个寒颤。忽然想起这里曾是亚何与她遇险的地方。当时亚何拼上xìng命为她挡开锋芒,弄得一身伤。他从不知照顾自己,前些日子是柳梦寒的剑。这根木桩子!还在乎他做什么?傲月狠狠骂了一句,没有声音,可笑,竟然骂不出口。“真是无可救yào。为何到处是他的影子?”傲月自问。 蓦然间寒山的事潮涌般回到眼前。一切的因只缘于碎心湖边的一瞥。说不清为何去救那个陌生人,似乎只是偶尔的率xìng冲动,又不尽然,因为那双炯炯有神的眼睛背后蕴含着淡淡的忧伤,因为他所表现出的执著,因为自己内心深处最本质的善……又为什么会爱上他?是从什么时候起爱上他的?她只记得日子过得那么快,当他说要走的时候,竟已难以割舍。也许还是因为那浓重深邃的目光。他很有才华,却沦为剑客。他的背后一定有很长很长的故事,掩藏得很深,因而没有人知道。另一面他又像孩子般倔强,应该有个人照顾他。那么说这不是爱情是怜悯?也许爱情是没有理由的吧!亚何从不知停下脚步,于是她甘心做一个港湾,用风平浪静迎接他的归来,以温柔抚平他满身的伤痕。 那根木桩子到底懂不懂这片心意?想到这里她就来气。他到底放了多少心在她身上?然而倘若他不在乎,又为何拚尽xìng命不容她有半点闪失?看在这些事的份上饶过他吧!每一回不快都以心软作为收尾,几乎成了习惯。谁让自己是水做的女人呢?她苦笑一声,抬头发现已到了逍遥山庄门口。 山庄灯火通明,仿佛节日。照理说此时山庄不该有任何动静。守夜人正在门口迎她。难道柳梦寒又对亚何不利?心再度揪紧:“出了什么事?早过了熄灯时间!” 守夜人笑答:“姑娘回来,小的该撤岗了。先生对姑娘那真是一片深情!” “难道山庄的灯是为我一个人点的?” 掌灯引路的侍从解释:“回姑娘,灯是先生吩咐点上的,他怕您走夜路寂寞……”“如此?他干嘛不……”她嘀咕着,又听下人说:“先生还吩咐一见您回来就赶忙通报。每个时辰都亲自问好几次。知道您没回来,他连饭都没碰一口。您瞧这会儿书房还亮着灯。小的已经去通报了,好让先生定下神。” 盏盏灯笼在她的身后熄灭,蔚为壮观。她莞尔一笑:“他?指不定担心着什么公事吧!我哪有他的公事重要?”却径直朝他的书房走去。亚何在书房门口来回踱着步,时不时举头望天又低头沉思,神情严峻。他紧皱着眉,仿佛陷入了痛苦中,不时哀叹一声。 她悄悄躲在廊柱后窥伺。下人yù通报,却被她拽到墙角禁止出声。很久没有看到他焦灼的样子。不一会儿许是走累了,他斜倚在廊柱边,jiāo叉着双臂忽闪着眼睛。亚何最吸引人的就是那眉宇间的忧郁,永远都有捉摸不透的韵味。突然他似决定了什么,匆忙跑进房里取了剑出来就要往外去。 她立时窜出去拦在他跟前:“手都伤成这样了,还要去哪玩儿命?”下人从她身后闪出:“先生,您都看到了……傲月姑娘回来您也该休息了。” 他苦笑不迭:“谢天谢地!若你再不回来,我只好亲自出门去找。大半夜的快去休息。” “你也不问我去哪?不问我还生不生气?” “你平安就行。” “万一我是回来拿东西的?” 他猛一愣:“你不会来真的?我道歉还不行吗?怪我莽莽撞撞愣头愣脑。绝没有下一次。” “得了,十五天后就是决战,还没有下一次?”她掩嘴一笑,“我若走了,你的手伤谁来照顾?” 话匣子一旦打开就很难收住。亚何把傲月请进屋,好生招待。两人闲聊起来:“月儿,我知道你一直怪我卷进一堆是是非非,惹你担忧。我是个侠客。有些事如果我不去做,会有很多人受苦。为了对得起良心,有时做出的事让人觉得不可思议。人在江湖,身不由己。这辈子注定要欠你很多。只能说对不起。心不冷却不得不冷。” “那么你做了,他们就不会受苦了?”“未必。” “我实在不明白。只见你辛苦,却不见成就。肖公子用一柄剑撑起那么大的庄子,人人敬重。你们说他玩世不恭,可我觉得总比你一事无成的好。你这样拼命到底为了什么?你可以对得起天地良心,却可以对不起自己,对不起我?拜托你不要把全天下人的罪都往自己一人身上揽好不好?我只觉得在为你白担心。你不过是拿你的命作儿戏!” 亚何笑着取下挂在墙上的剑把玩:“习惯了,自己倒不觉得。如果身边的人有事,我会难受。记得宁旭吧!还有更早的时候……没有人比我更明白的一些事。我已经把一生jiāo给了剑,就因为我爱每一个人。我只希望做一个侠,让我身边的人少些痛苦。” “你以为你的剑真能管尽天下不平事?你以为无名剑真能斩尽天下恶人?你以为你的琴箫真能唱尽天下冤屈?看看这世道,看看这天!几人清醒?谁在乎多一个你?”傲月想质问,可看着他忧郁的神情,什么都不忍心说了。 “其实我也不好受。你知道杀人的滋味吗?杀人就像喝一杯dú酒,明知道dúxìng强烈,却偏偏要强忍着恐惧笑着喝下去,喝完了便是万劫不复,永远摆脱不了心中的愧疚。自己喝了还要骗别人,让别人相信自己喝的是美酒。dú害慢慢腐蚀人xìng,直到有一天麻木不仁,就像行尸走ròu。” “说这些干什么?” “想让你明白,我有自己的原则,为善者不伤,作恶者不饶。梦寒是正人君子,我不会伤他半分。我不愿他走我的老路。失去父亲的痛苦我能理解,因为我曾亲眼目睹父母因救我而死。自己经历的自己清楚。梦寒很单纯,而我已经失去很多了。只愿他能走得轻松一点。他还不知道江湖是怎样残酷的地方。如果一刀杀了我能够换回他的光明前程,我也认了……” 傲月嫣然一笑捂住他的嘴:“谁让你胡说八道?大哥从来不欠月儿什么。月儿会支持大哥,从寒山开始,一生不变。”她把头枕在亚何的肩上。亚何紧紧搂着她。她还是寒山上绝美的仙子。谁说仙子不能有些小脾气?尤其是那孤傲的月神。无论场面多么严酷,傲月总以她的温柔作后盾。难道这还不够吗? 那一刻,他竟没有察觉趴在屋顶上偷听的梦寒,这是个奇迹。 第二十节 君子坦dàng 第二十节君子坦dàng 谢岚的声音向来是极具魅力的,有一种理智以外的不容抗拒的推动力,使人能对他的话深信不疑。此时梦寒听着谢岚低沉忧伤的声音,一种丢失许久的情怀突然被唤醒这情怀被仇恨掩藏封闭在内心深处,等着一种力量将它唤醒。他本不属于无情的剑客世界。他中了邪般喃喃自语:神乎?魔乎? 有个画面时常突兀地浮现:谢岚沉静地握着剑锋,满手是血。近些天他傲然的神情已经不那么让人生厌,肃然沉静的笑容倒还有几分可爱。与其说他是个剑客倒不如说是个儒者。决非赎罪的坦然坚决到即使天塌下来也压不弯,烈火烤也不变形。千年寒冰的雅号是有道理的。除此,梦寒说不出话。 “月儿,”谢岚又开始说,“倘若有一天我遭万人唾骂,你还相信我吗?倘若有一天你发现我不过是个普通不过的人,你还爱我如旧吗?倘若有一天我已不在世上,你将如何呢?”她小声嘀咕了几句,引得他大笑:“言或不言,唯心尔。” 这话出其不意地击中柳梦寒的要害。他被自己一瞬间的念头激怒了:“你在想些什么!他是你的杀父仇人!难道他仅凭花言巧语就将你击倒?你的努力是为了什么?可是梦寒,如果你现在还想杀他那真是没心没肺。他说他想帮你!亚何仗义。糊涂!别忘了你爹的死,别忘了玉佩的yīn谋!他是谢岚!叛国贼的儿子!决不能让他嘲笑!”街上冷风频吹,脑袋像被切成了两半,搅成浆糊。他干笑几声:原来早已无路可走。信是承认失败,不信便是背叛自己。 “梦寒啊梦寒,路在何方?”他在矛盾重重里迷失了方向。什么才是真的?是谢岚在寒山塑造的神话?还是紧缠着他的恶魔般的身影?或者……都不是?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 十五天后,亚何的手伤已痊愈。他们按约比剑,地点在城外的溪边。 溪水潺潺流淌而过,他们两相对峙,平静得很。围观者紧张得大气不敢出,屏息凝神。不止逍遥山庄的人到场。因为柳梦寒放出风声,武功一流的亚何难得答应一次比剑。许多门派的人都想亲眼见识这所谓的武林神话神到何种程度,如此千载难逢的时机怎肯错过?对手名不见经传,可是前一次比试人们已领教了他的实力。他能否改变亚何自出道以来不败的神话?另一方面,想挑战亚何的人无数,一旦开此先例,将来他如何拒绝别人?有一个很特别的人默默旁观。连明正也来了。他主动与肖剑傲月等人搭讪,又巧称自己是个路人,掩盖身份。 这一天,柳梦寒与亚何的装束一如昨日简单,不带任何护甲。两个傲气的侠客。 亚何问:“怎么比?” “黑布蒙眼,真剑较量。到我们之间有人服输为止。”亚何同意了,虽然注意到了傲月担忧的神情。 明正介绍道:“追魂剑是柳梦寒行走江湖时一位高人所赠,无人知其来历。柳梦寒的剑法出处更无人知晓,然而他曾以此剑在伸手不见五指的暗夜中擒伏一江洋大盗。除此,柳梦寒的江湖经历便是空白。一切都只能眼见为实。这年轻人的招数我见过几次,确实不同凡响。亚何的阅历与他相比显然可算得上老江湖。但是他究竟能将无名剑掌控到何种地步也是个谜,尤其,他已输了一场。这一战的胜负实在不好说。”最后一句话惹得逍遥山庄的人个个横眉冷对。飞雪立刻对他无所不知的样子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34 章 表现出反感:你不是过路的吗?我怎么觉得你是专程来帮助柳梦寒的?有人支持,有人反对。 众家评论的时刻,大战早已开始。柳梦寒先拔剑,第一剑的气势直压无名剑的锋芒。转瞬间亚何闪身而过,避开威胁的同时出剑。柳梦寒凭直觉转攻为防。好险,那一剑就逼着他的咽喉从他身前掠过。第一个架势由此摆开。他们靠直觉出招,一进一退,看不出谁攻谁守。慢时扣人心弦,快时动人心魄。任何一个错都能造成死亡。那是在赌!用生命作赌注,还有一世英名。大家看得很清楚:如果柳梦寒赢了,亚何就永远洗不脱杀人的嫌疑,如果柳梦寒输了,难保他不会在无名剑下丧命,那样亚何就是真的杀了好人。可是他们的分寸掌握得太好,潇洒凌厉,出剑毫不犹豫。亚何更稳重,心如止水,全不把取胜当一回事,且当游戏而已。只有亚何才会有那么好的心思陪他玩命。 伴着树叶的沙沙声,双剑jiāo错的金属声令人毛骨悚然。既有节奏感,如催魂的乐曲。追魂剑与无名剑果然是绝世好剑!他们舞出的一道道寒光直逼人心。 明正不再说话,为避免不必要的麻烦。 傲月在想什么呢?她在祈祷,希望那双漂亮的眼睛能够在大战结束后迎接她美丽的笑脸。她不希望那双能洞穿一切罪恶的眼睛从此浑浊。“如果这是老天的玩笑,就到此为止吧!” 突然,傲月惊得倒吸一口冷气:他们jiāo身的刹那,就见寒光如闪电擦过亚何的左肩,他并没有防似乎根本没意识到要防守。是破绽?衣服破了一点。难道柳梦寒也懂得手下留情?或者他已经受伤了?“错了!”她与明正异口同声。明正示威似地向傲月冷笑,而她紧锁的双眉突然舒展:“干得好!”轮到他震惊了。是听错了?还是这女人已神志不清? 别人还来不及多加思索,就见柳梦寒的披风从肩头滑落到地上,扬在梦寒脸上得意的微笑瞬间凝固、僵硬。胸前系披风的带子被齐刷刷地割断,衣服却没有破损半分。原来露出破绽的是光顾着进攻的柳梦寒。无疑亚何又留情了。 “还要继续吗?”“到分出输赢为止!”他们一样自信出手没有任何偏差。 明正噤若寒蝉:眼前的女人究竟有何魔力?多少江湖好手都没看出来的一剑,竟被她看透!肖剑瞟了明正一眼,对傲月说:“大哥到底是大哥!妹子,眼光真是不错。”“我知道他做得到。” 明正还不甘心:“没到最后,谁敢说结局?”幸好他终于沉住气没把这话说出来,不然逍遥山庄的人会一人一口唾沫把他淹死。 看透了梦寒的剑路的亚何决不会给他更多机会。最后一招是那样精彩,如白虹贯日,又如蛟龙出海。梦寒感知到几乎把自己压碎的气势,举剑相抗,试图挣扎出半分立足之地。无名剑如闪电般刺向眉心。梦寒庆幸直觉完全正确,因为追魂剑似乎点到了无名剑的剑锋。他们jiāo身而过。 心刚放下一半,又揪紧。他的头发不知何时披散下来。他恍然大悟。他挡住了眉心一剑,却不知无名剑之快能在瞬间陡转剑锋攻其不备。追魂剑当啷落地,他扯下蒙眼布,见亚何已收剑。这已是莫大的羞辱。观战的人被亚何的胆略惊呆了。明正立刻逃得不见踪影。 “你还是厉害。师父说,天下能破此剑法的不过三人。你是其中之一。但不代表你我恩怨一笔勾销。等有一天我能打过你,我还会继续。”他输了,倒更不恨亚何。 “什么恩怨,要不是大哥让着你,你还有命能站着说话?”这话惹怒了飞雪。亚何只朝她扫了一眼,她就立刻不发一言。傲月伴着他,一双秋波含情脉脉。飞雪怎么也弄不明白这两人。 他说:“声辩无益。若不介意,请留在逍遥山庄,亚何将以行为证明清白。” 柳梦寒点了点头,命令自己一定要弄清楚这个人严肃沉静的微笑背后掩藏着的一切。 英雄惜英雄,亚何把柳梦寒当作兄弟。柳逸风临终前的嘱托他记得明明白白:“犬子xìng情温厚,如见到他,一定代为照顾,让他无论身处何地都不忘造福一方。”君子坦dàngdàng,小人长戚戚。 这件事了断后,亚何决定回一趟洛阳。刚好镖局有批极为重要的货要送往洛阳,肖剑为了正缺一个镖头的事直犯愁。柳梦寒本想接手,肖剑觉得他不够稳重。只见亚何拍了拍他的肩:“有我那么大个闲人,庄主大人还缺什么人手?阿剑,我去吧!一样顺路。货送到,兄弟们自己回来。梦寒要是乐意,也可随我走一趟。要知道逍遥山庄接下的镖还不曾有过出错的。”梦寒很乐意答应,押镖对他来说真是新鲜事。 肖剑偷笑:“有你带队,我哪还有不放心的道理?就是委屈傲月姑娘了。” 傲月倒不是太在意,竟还替他收拾好东西。亚何伏在她的耳边低语:“对不起。等我……我这辈子真是……”她又一次捂住他的嘴:“不准说丧气话。月儿等着,等大哥把心愿了却。总有一天会有我们安宁的家。”但愿不是奢望。 第二十一节 横生枝节(一) 第二十一节横生枝节(一) 黄昏时分残阳如血。最后一点光亮留在天边不忍离去。亚何漫无目的地在城里晃悠,寂寥的身影被落日拉得更瘦削单薄。街上空空dàngdàng的。 山庄里没人知道他出了门,只怪他的形迹太缥缈。谁知道他也有疲倦的时候?他希望有东西能填上空落落的心,找一个支柱作为依靠。不自觉地走到醉香楼前。 醉香楼乃绝佳去处:不但有醇香醉人的酒,还有月夜柔波、山岳星光的美景。坐在凭栏望岳临风的位子,月下独酌,已成习惯。一坛清酒,一支玉箫,一柄利剑,一轮明月,一湖秋水,一缕清风。有这些作伴就够了。有时也会带上肖剑,携三五知己指点江山,挥斥方樽,笑傲风云,酣畅淋漓,此乐何及? 一醉解千愁。去他妈的!从不说粗话的他撇了撇嘴,踏进酒楼。只想大醉一场,把江湖纷乱抛到九霄云外…… 老规矩,小二奉上最好的酒:天香醉。寻常人喝不到二两就醉得不省人事。酒味辛辣里带着少许甜,刺激着他的喉管和神经。一杯杯酒灌下去,如一盆盆冰冷的水浇灭热情,直到混沌一片,似醉非醉,似醒非醒。愁思如月下悠悠秋水,说不尽的滋味。 酒馆里的客人只把他当作不知哪来的无聊醉汉。谁会相信这竟是潇洒的逍遥山庄第一剑客? “什么出息啊,什么出息!到哪都惹人烦!”他轻轻念叨,淡淡苦笑。世上没有第二件事能让他头疼成这样。年少的爱情为何这般容易受伤害?他真想回到寂静的寒山。 有人找碴,他毫不理会。麻烦愈演愈烈,闹事的无赖提起他的衣领把他拖离座位,他竟也不反抗。耳边响着阵阵讥讽嗤笑。有人抡起胳膊一拳打在他脸上,嘴角有些红肿。他推开来人,转身想坐回去。回头时一杯酒“哗”地迎面而来,把他浇个湿透。平日里的亚何哪能受如此欺凌?他半怒半笑:“为何满世界都跟我一人过不去?”笑声yīn冷苍凉如剑,寻衅的人不自觉地退后几步,等着他行动。而他像什么都没发生似的坐下。 这个动作却被理解为示弱,一声“打!”七八个人一拥而上。 他霍地站起,三五拳就把他们撂倒,忍不住开骂:“不知好歹!啥时轮到你们对我动手?乌合之众!要在江湖上论资排辈,一边儿凉快去!给我滚开,再犯就不客气。” 见此人不费吹灰之力便取胜,无赖们顿觉失了面子:“算你狠,有种报上名来,让弟兄们知道栽在谁手上!”“打过我们不算英雄,要是能胜过城外逍遥山庄的庄主和第一剑客,我们就服了你。” “不知天高地厚的东西!逍遥山庄算什么?第一又算什么?”亚何轻蔑一笑,“知道我是谁?倘若你知道,断不敢说那么狂的话。有一天你们会清醒地发现自己有多无聊。今夜大家都醉了,糊涂了。醉了!醉得都不知道自己是谁。滚,别在这里碍眼!”他继续喝自己伤心苦涩的酒,再不理会周围的人聚人散。别人只把他当作不好惹的疯子。 “这不是亚何吗?怎么一个人躲着喝闷酒?”仿佛来自天外的惊呼把他带回清醒的世界。 慵懒地抬头,望见秦川豪迈的身影,强打起精神。“原来是秦大侠,失敬!秦大侠若不嫌弃,一起坐下喝杯薄酒,亚何请客。” “恭敬不如从命。”他毫不客气,兀自坐下,解剑往桌边一搁。亚何习惯xìng瞥了一眼,顿时眼睛瞪得浑圆,脸色惨白,仿佛被一盆冷水泼醒,酒意去了大半。“秦兄,”他指了指那柄剑,“这上面刻的是……” 秦川恍然,笑得前仰后合:“亚何才华出众,这是人尽皆知的。这几个三岁小孩都能读的字还能难倒你?风扬潮起,雷鸣坤撼还是被这两句的魄力镇住了?” 亚何凄然一笑:“秦兄见笑,只是这句话太有来历。可否问一声,秦兄何处得此剑?” “亚何,莫不是你探出了什么端倪?” “不知道,只是听过那两句话。” 秦川长叹:“是传说吧!传说又如何?不过是前人的故事,指不定千年以后我们也成了传说。老天爷就是这么作弄人。这柄剑的主人曾号称天下第一剑,战无不胜,却也难逃百年。剑的背后有多少故事我实在不知,见到他的时候是在赌场,有个赌客输得倾家dàng产,最后押出这柄剑来,他是这么说的。我看东西不错就要了下来,也没问来历。剑嘛,用得顺手就行。道上的人见它无不赞叹。”他慷慨地把剑送到亚何手里,“你也是个行家,但看无妨。” 亚何大方地接过剑,细细端详。这是柄重剑,很有分量。剑鞘呈红铜色,略偏暗,颇有质感,古朴浑然,除了那一行粗犷的纂体的刻字别无装饰。剑柄握起来甚为合体,剑首是简单的云纹。光看外表就知道是柄古剑。抽剑出鞘,刺眼的寒光如闪电。亚何倒吸一口冷气。就像当初见到无名剑那样,心狠狠一沉,好似有人当胸给了他一掌。剑刃闪闪发亮,张扬地炫耀着它无可匹敌的霸气。笔直的刃,吹毛辄断,削铁如泥。笔直却恐怖的血槽。剑身很结实,就像一个刚烈的硬汉,中间厚,到了两边自然变薄,平整无比。剑锋是优美的流线型,仿佛能轻而易举刺进人的心窝。亚何觉得从头凉到脚跟,有一种头皮发麻的恐惧。这种感觉只有见到无名剑的时候才有。“漂亮!”他两眼放光,激动万分。 “若喜欢,不妨拿去玩儿两天?”秦川建议。 “亚何怎敢夺人所爱?”随即双手奉还。脑海中闪过师父的密语。秦川说得对,传说不过是前人的故事,千年以后,他们自己也就成了传说。何必斤斤计较石壁上的几行字呢?历史是人写的。就像他可以改变无名剑的臭名昭彰,为何不能改变师父所担心的宿命?虽然他还不知道风雷剑、无名剑和寒月剑之间曾有怎样的恩怨,但是无论如何dàng气回肠,都已成了坟墓里的土。 他们面对面坐,对视良久,各自都觉得在解一个谜。注视对方的眼神平静柔和,举杯的动作自然大方,而头脑飞速运转。他们在江湖待了不止一天两天,都已习惯了掩饰,而看着对方的掩饰又觉得像一层一捅就破的纸。他们不约而同地爽朗大笑。可笑自己,可笑江湖。 “亚何,你很不一样。压根不像个江湖人。我喜欢和义气豪爽的又有根基的人jiāo往。很有意思。” “大凡跑江湖的都有点背景,谁愿意把命搁在别人的刀上?” “没错。”秦川笑得凄凉,“英雄莫问出处。进入江湖虽有百般理由,万变不离其宗。谁没有一点难言的过去?可是亚何你又例外了。寒山的故事人人知晓,虽然按你的个xìng作官一定碰个一鼻子灰,然而依然没人弄明白大丈夫有机会踏入仕途却为何退缩?你知道多少人嫉妒你吗?多少人爬了一辈子也不过如此,多少人考了一辈子功名才和朝廷沾上一点边!你一拂袖,把别人几十年的梦想拉到身边,再一拂袖,这些东西就随着沙尘去了!你倒是捧着一支箫一柄剑逍遥赛神仙!”他说得捶胸顿足,激愤时用拳头敲打桌子,差点没把桌子掀翻。 亚何答非所问:“人间何来逍遥?你只知道寒山,寒山以前连我自己都快忘了。江湖变成了什么?学武为了什么?难道只是往上爬的阶梯?可笑!江湖争斗让剑客失了原则,不受法的约束让剑客纵yù忘义,剑客不过是徘徊在社会底层的浪子。看来梦想中那个清静的角落是与我永诀了。江湖注定我做一块寒冰。” 秦川大笑。笑出了泪。亚何从颤抖的声音听出了无限悲哀。“你是全天下最呆的剑客!江湖哪有什么正义?知道我为什么走江湖?为了一口饭。这一身力气除了换口饭还能做什么!无情地岂容你这多情人!” 亚何点点头,爽朗一笑:“谁都以为自己是全天下最苦的人。秦兄,把该忘的忘了吧,人生忽如寄,不如秉烛游。”他天真异常,虽然有时严谨到一丝不苟。 “知道别人怎么看你?” “是石头还是冰?” “是个义气的傻瓜,书呆子。他们说如果你是个赌徒,你会输得连裤子都不剩!”秦川毫不客气。 “起码我会留着剑和箫。”倔强的亚何意味深长地抗议。 忽然街上闪过一个鬼鬼祟祟的身影,背着包袱身穿夜行衣小心翼翼沿着墙根前行,试图躲避所有人的注意,却逃不过亚何的眼睛。“秦兄,今晚咱有事做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35 章 原来逍遥山庄近日一直追踪着一个江洋大盗。此人神出鬼没,最近接连在邻近的几座城犯案,官府对他束手无策。逍遥山庄不出手谁出手?他们布下天罗地网,找了几天,谁想他今夜偏巧撞到了亚何的剑刃上。对付个毛贼还不容易? 秦川也早注意到那个怪人:“我跟踪了他的形迹几天,今日总算逮到机会!”他yù起身,被亚何拖住。“小心,最好是人赃并获。你想他大半夜背着包会去哪里?” “难道他会把赃物都藏在……” “等着看吧!” 第二十二节 横生枝节(二) 第二十二节横生枝节(二) 傲月独坐深闺,该是入睡的时间,却怎么也静不下心。脑海中只有亚何的形象。“混小子!”她骂着。忍耐是有极限的。终于消受不起冰一般冷的亚何。她翻出一大堆曾给她安慰与希望的信札甚至清楚地记得其中滚烫的字句把它们付之一炬。很奇怪,火在吞噬信札的时候,分明感觉得到心痛。原来她还是不舍得。可是她的等待究竟有没有意义?每一个寒冷的长夜,她都只有一人度过。就像今晚,那个混小子又不知跑去那里管闲事了,却把虚无的影子留在她的心里。 那天,飞雪蹦蹦跳跳地跑来,老远就嚷嚷:“姐,大哥回来了!” 她愣了愣,手指一颤,绣花针从指尖滑脱:“谁?你说是谁回来了?” 飞雪刚进门就夺下她手头的活,“姐,瞧你,还不快打扮一下?大哥的马都快到门口了不对不对,姐已经够漂亮了,快走!”话没说完就拖着她往门口去。她似乎很难接受等候多日的情景突然成为现实,一时间只知随着飞雪跑。 门前,亚何正与肖剑寒暄着。她刚想打招呼,一个袅然的身影像针一样扎眼,美人躲在亚何的背后。他们是同乘一匹马回来的!才跨出门槛的她顿时收回脚步,转身向院内去。 “月儿!”她听到亚何急切的呼唤,却头也没回。眼前所见之景对她意味着什么?不敢想。她不知道还该不该相信亚何的心只属于她。觉得委屈,想哭,却有一种泪流干后的痛。 他问:“她怎么了?” 飞雪一脸愤慨:“大哥,雪儿一直把你当作君子,怎么自己做错了事反倒要怪别人?”说罢狠狠瞪了眼女孩。女孩忙倒退一步躲藏起来。 他轻松一笑:“我有错吗?”随即招呼,“霞儿,见过庄主和庄主夫人。”他挽着她的手,把她带到人前,“别怕,他们都很善良。”霞儿怯生生行了个礼,局促地站在亚何身边,怎么都不肯抬起头。亚何抱歉地摇摇头:“雪儿你吓着她了。”她的穿着很普通,布衣布鞋。未加粉饰的脸还算白净,五官端正。 肖剑笑得很贼,仿佛在说:看你如何jiāo待!嘴上当然不敢说:“姑娘先请到花厅休息,待下人腾出房间,肖某就派人带姑娘去住处。” 霞儿把头埋得更低,用极细小的声音应和了一声,转头瞥了眼亚何他点了点头:“先换身衣服,梳洗一番。我办完事来看你。”她便提着包袱随侍者进了门。 雪儿斜眼一瞥,偏过头:“哼!要我是月姐就把你一脚踹出大门!” “都多大了,还那么野蛮?” 亚何也知道不道歉这回休想过得了关。他好半天才叩开她的房门。她独自坐在妆镜前默然,问什么都不答。直到他奔向主题:“生气了?为了霞儿……就是我带来的那个姑娘?” 她终于开口说:“你走吧,我不想见你也不想听到你的声音。” 他便也赌气:“那我先回房收拾,过会儿帮霞儿安顿,等你不生气时我再来。” 她的气不打一处来:“可恶!都不能安慰人家半句?好容易回来一趟,就这么没好声气?” 他苦笑:“我怎么想就怎么说。其实霞儿是……” “算了,我还能不明白?无非是你管的闲事。我不爱听。” “不生气了?” “谁说不生气?我辛辛苦苦等,结果呢?你一点都不体谅我。还不如你不回来!爱和霞儿在一起就去吧,回来做什么?” 亚何无可奈何:“我知道,最委屈的就是你。要我怎么赔罪?” “赔罪?我看你没什么能耐让我高兴。” “先记在帐上,以后还。”他调皮一笑,“我确实……给你捎了样东西,就是不知你喜欢不。” 傲月面对妆镜皱了皱眉,撇撇嘴不吭声。 突然镜中出现一支极精巧的钗。她yù回头,亚何吩咐:“别动!”惊喜中,亚何亲手把发钗chā上她的发髻。银珠钗以丛花为首,花芯镶着碎宝石,栩栩如生。灵光闪动,更添华贵之气。几条细细的银坠如银河落九天般晶莹,末端是几颗细小的琉璃珠,如美人的泪滴。她兴奋得心狂跳,脸红得像绽开的桃花,左照右照:“真好看!”“人更美。” 傲月闻言脸更红了。转念又搭起架子:“这就饶过你?我只值一根发钗?”亚何顿时失去耐xìng:“月儿,何时你也变得……那么计较?能不能让我安静片刻?外面已经够乱了,回了家还要头皮发麻……” “我让你头皮发麻了?霞儿待你好一些吧!”她不明白为什么一开口就是醋意。 他紧咬嘴唇一句话也没说,愤然离开屋子,不知去了那里。她很累,甚至懒得关心他的下落,听说亚何天天跑去喝酒也无动于衷。一连几天,他们都没说话。 发钗还安然躺在妆匣中。纸灰飞扬着,打着旋,落下,彻底冷却,就如她的热情。 ※※※ 如果说山庄里还有谁盼着亚何回来,此人就是霞儿。 霞儿是个站在人堆里就无影无踪的姑娘,来自农家,纯朴,厚道,从不敢奢望爱情或者幸福,一辈子平平淡淡就够了。一个在酒楼茶肆卖唱的女孩,抱着咿呀的胡琴,辛苦一天,不过能赚取别人的几滴眼泪。累了饿了从没有人过问。吃了上顿没下顿,过完今天又担心太阳升起后……柔缓的曲子里多的是酸楚,嘶哑的胡琴声里道不尽的是世态炎凉。 可曾想到酒楼里偶然一瞥竟扣动亚何的心弦。琴声中某种似曾相识的东西勾起他的回忆。他也曾体味过艰辛,体味过孑然一身的无助,所以当他的眼睛一扫而过却不巧与霞儿闪动的泪光相撞时,一股莫名的情愫令他心潮起伏。这个心寒如铁的人突然被打动了。胡琴声令他长久地驻足,凝视。霞儿低着头静静地唱着,歌声在喧闹的谈笑声中浮沉。 亚何轻轻走近,等一曲终了,问道:“姑娘何以流落在此?”她霎时泪流满面,却仰头微笑,笑中含着苦,仿佛一朵在风雨里盛开的花。“若姑娘不介意,可否与在下一叙?在下并没有恶意。姑娘饿了吧!” 他点了几个小菜,对她而言却是满桌佳肴。 “谢谢……”她把遭遇原原本本道出。开始还有些胆怯,说着说着动了情,话便像打开了水闸般倒出来。家乡遭了水灾,把什么都淹了,与兄嫂相依为命。恶dú的兄嫂一直把她当佣人使唤,后来家里经济拮据,嫂子想出个主意,竟然把她卖去富人家当奴婢,以此来还债。她试图挣脱,还是失败了,从此沦为奴,不得自由。那家人家待她不如猪狗,她实在过不了遭百般凌虐的屈辱生活,从富人家逃出来,流落街头,只靠爹娘留下的胡琴维生。 “难道他们不追吗?” “追!我怕被追到,可是如果不逃……”她卷起袖子,只见原本应当白皙的双臂上伤痕累累,泛着淤紫。亚何简直不忍心看:“很疼吧?”她可怜巴巴地点了点头。 “在下这儿还有些伤yào,疗效不错,姑娘先拿去用。身边的银子也不多了,还总算有些剩。”亚何从钱袋里抓出把碎银塞在她的手心。“不!公子如此盛情,小女子怎受得起?使不得,都给了小女子,公子自己怎么办呢?”“哪是公子,江湖人尔。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姑娘放心收下,在下自有办法。” 正说着,来了一堆人,凶神恶煞般。霞儿惊得瑟瑟发抖,木然失了方寸。 亚何冷笑着起身:“不用怕,等着。” 他不一会儿就回来,把一张卖身契按在桌上。那堆人早跑得没了影。“撕了它,你就自由了。”声音里包含的信息仿佛并非出自人间!是梦吧!还是一不留神闯进了天国? 不管怎样,她紧紧抓住老天向她抛来的救命稻草,猛地扑上去把卖身契撕个粉碎。 他和蔼地笑了。他的形象霎时高大起来。风度翩翩英俊潇洒的剑客,威风凛凛地横扫一切障碍。说话声如此坚定,不容任何侵犯。他淡然的外表丝毫阻挡不了骨子里透出的侠义心。卖身契是她的枷锁,枷锁毁了,她自由了。这一切来得太容易!在此之前她从不知道有一天自己也能向命运说不,能逃离恶魔布下的陷阱。还有人在乎她!难道他是上天派来拯救她的自由之神?是的!他就是她的天,她的神!霞儿敬仰他,崇拜他,就像崇拜上天的权威,似乎将毕生jiāo给他就是幸福。 “扑通”一声她跪倒在地:“公子的大恩小女子永生难忘,公子若不弃,小女子愿意跟随在公子身边,霞儿愿做丫鬟,什么累活霞儿都能干。做牛做马只图报答公子!”亚何扶起他:“如何使得?在下只想看到姑娘自由,姑娘还是自己谋生去吧!”新的问题产生了:“可霞儿还能上哪儿呢?” “也是,总不能让个姑娘家在市井卖唱。”她就这样走进逍遥山庄。 第二十三节 横生枝节(三) 第二十三节横生枝节(三) 女人是天生一尤物。当霞儿换上新衣打扮整齐出现在全庄人的面前,大家都傻了眼,包括亚何。精心妆点后的她哪还是进门时的那个寒酸女孩?俨然小家碧玉。温婉娴淑的本xìng使她更显娇媚。也许熟悉了山庄的情况,不再慌乱无措,更讨人喜欢。 亚何用少见的温柔吩咐:“霞儿,你就跟着两位姐姐作些织绣女红之类的,学点东西识些字,你喜欢音律,她们可教你弹琴谱曲。有事尽可请教她们。有什么需要直接告诉庄主或来找我。这里每个人都是好兄弟,像个家。你也是其中一员,行吗?” 霞儿重重点了点头:“亚何大哥的吩咐霞儿一定牢记。” 肖剑笑道:“以后就是一家人,来见见从今往后朝夕相处的家人。” 与每个人行过礼,霞儿便正式成为逍遥山庄的人。大家很快接纳了新来的小妹妹。 庄主挥挥手,众人便散开,各忙各的。霞儿还愣着不知所措。亚何如关爱妹妹般轻拍了拍她的肩:“让下人带你四处走走看看,认认门。我和庄主还有事相商。”她就乖乖下堂。 亚何又叮嘱:“阿剑,霞儿就拜托了。她是个好姑娘。” 肖剑笑得东倒西歪,弄得亚何莫名其妙。他边笑边摇头边晃着食指,指着亚何:“你呀你!我还从没见你对女人如此上心。你敢说心里没鬼?认了吧!男人花心不是罪,想我肖剑当年,身边美人成群。你不过弄来个霞儿,还把人家折腾得一身寒酸,何必?” “什么话?我看是你恶习难改。” 肖剑还止不住笑:“你君子,我小人!不过要是因为不老实被傲月姑娘咔嚓了可别怪我。” 痴心的霞儿认定了她的救命恩人,甚至不惜把自己当作奴婢。她天天端茶送水,洗衣做饭,甚至所有亚何不同意她干的粗活她都干了。跟着两个姐姐学读书认字也用心得很。每每有了进步,亚何就会笑。 此刻,霞儿默默等在他的书房门口,伸长脖子盼着他回来。冰凉的台阶冻得她直发抖。 而另一双眼睛却停留在她身上。柳梦寒提了盏灯笼坐到她身边:“他出门了?那还等着?” “为什么庄里没人问声大哥去哪了呢?” “他要愿意说,出门前会jiāo待的。你不必为他担心。没准十天半月都不回来。” “可是大哥毕竟是山庄的第一剑客!” 梦寒不屑一顾:“他从没把自己当山庄的人,也没你想象中的好。” “霞儿只知大哥救了霞儿。大哥是好人。” “他是这里最凶残最狡猾的剑客,没人知道他杀过多少人。他还做过很坏的事。” “也许大哥……是有苦衷的呢?他不像坏人。是不是因为他得罪了你你才不饶他?小气鬼!我看大哥是最好最聪明最善良的剑客。只是大家老把他忘记。” “出了事的时候就记得他了。姑娘,你恐怕同情错了。这里除了唤他先生的,都唤他大哥。” 霞儿露出亚何式的苦笑:“没有大哥,霞儿哪来机会与公子在此地闲聊?” 梦寒一时语塞,只傻傻望着她。她太单纯太善良。想到霞儿第一次进入他的眼帘:他才办事回来,yù向肖剑汇报,正听得庄里歌声阵阵,惹人心动。他寻声而去,步入花园。银铃般的笑声从凉亭里传出,仿佛天籁。傲月姑娘的声音他还认得,另一个声音又是谁呢?远远见纱帐后两位仙子婀娜的身段,不禁感叹人间绝美。他如痴如醉。 肖剑正要去大堂找他,却见他在此发呆,不禁调侃:“梦寒!你做什么呢!瞧你目光呆滞,就差没流口水了!” “肖兄,那是何家闺秀?”他迫不及待地问。 肖剑笑他急xìng:“不是傲月姑娘吗?连她的主意你都敢打?要是让亚何知道,定然把你大卸八块!” “不,是傲月姑娘身边的那位小姐。适才闻其唱一小曲,美极了。是肖兄的亲戚吗?” “不是,那可不是名门闺秀,不过以后就是山庄的人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36 章 霞儿身世坎坷,流落酒楼乞讨卖唱,幸为亚何所救。走,和姑娘家打jiāo道哪能这般扭扭捏捏!”肖剑拽着他把他引见给霞儿。 梦寒一时间很尴尬,不明白为何美人只围着亚何转?直面霞儿,竟显得局促!什么大场面没见过?连和亚何对阵都不带皱一丝眉。任何人在落落大方的美人面前都会自惭形秽的,何况柳梦寒并不是能迷死人的美男子。霞儿倒显大方,一见庄主带着生人来到便欠身行礼,也不多说话,问什么答什么。寒暄完她又为梦寒唱了一支小曲,以胡琴伴奏。梦寒从没正眼瞧过这不入流的胡琴,今日,心却被紧紧缠住。无论雅俗,美终究是美。也许亚何也是这样迷上苍凉的胡琴。她唱得泪流满面,他听得悲不自已。 从那刻开始,霞儿就走进了他的世界。 眼前的霞儿,简单到心里只剩下一个人。“不管柳大哥怎么批评大哥,霞儿还认为大哥是好人。霞儿不许任何人说大哥坏话!” 梦寒不能不嫉妒。他嘲笑:“不久就看得到你那自以为是的大哥有没有放你在心上。” “大哥在乎我们每一个人,不如你小心眼!” 他生气了,一个小丫头片子都帮亚何数落他:“等去吧!等你大哥回来责备你!”说完重重甩袖离去。 ※※※ 漆黑沉寂的夜空。一道火光划过,发出尖厉的“吱溜”声,一瞬间照亮了半个夜空,又迅忽消失。 逍遥山庄顿时乱了起来。傲月匆匆跑上大堂,肖剑已经在那了,剑客们正陆陆续续集结。“剑哥,是大哥的讯号?发生什么事了?大哥遇到危险了吗?” 飞雪打趣:“姐你放心吧,大哥那是什么人呐!铁打的!他要遇到危险整个山庄恐怕都被人端了。” “可他从来不会没理由地一出门不回来。一定有什么事。” 雪儿狠狠将了她一军:“前些天是谁最好人家不要回来?” 霞儿有些害怕:“庄主,真的没事吗?看这动静,是不是真的出了什么大事?大哥到底去哪了?” “好了听我说!”肖剑不耐烦地挥挥手,大家便安静下来。“讯号来自落霞坡。一定是亚何发现了那个江洋大盗的下落。梦寒你点上些人随我来,雪儿照看家里。”他瞧见傲月满心期待的神情,会意道,“月儿妹子也跟着一起吧!” “我也要去!”不懂武功的霞儿生怕别人落下她。 肖剑不情愿地皱皱眉,没说话。梦寒朝霞儿挥挥手:“一起吧!不过不准乱动。” “出发!”肖剑一声令下,几十条汉子舞着雪亮的刀剑高擎着火把涌出山庄大门,向讯号的来向奔去。那气焰犹如一条火龙穿过yīn森的树林咆哮,又如滚滚岩浆倾泻。 梦寒不停催促着手下。亚何千万可不能出事,不然多少事将成为千古悬案哪!他的担忧不仅如此,平日里是谁待他如兄弟,这些他实在清楚。耳旁传来一句冷讽:“赶着去落井下石呢?”他怒不可遏:谁敢歪曲他的想法?一回头,只见肖剑半不正经的脸邪邪地笑着。他压着怒气回答:“只有卑鄙小人才那样做!” 落霞坡寂静一片,除了风声叶动,什么都没有。“起码……该有点打斗声吧!”傲月努力使自己平静。“不如搜查一遍……”肖剑还来不及下令,远远跑来一人。大家立即警觉地横刀肃立。 第二十四节 横生枝节(四) 第二十四节横生枝节(四) “前面是逍遥山庄的肖庄主吗?” “什么人?” “在下秦川,号关中狂客,受亚何兄弟之托来此接应。”傲月闻声大大松了口气。“请肖庄主一行随我来。” “前面发生了什么?”肖剑却并不太相信这个不知来历的家伙,没有行动。秦川讽刺:“肖庄主若对那江洋大盗不感兴趣,秦川则当仁不让了。可惜了亚何兄弟的一番苦心。他正与那匪徒周旋,却不知他的朋友在此畏畏缩缩。” 山庄的剑客们憋着一肚子火不好发作,强忍着跟在这位狂客的身后徐行。 他在密林深处止步,指了指地下:“刚才我们发现他将赃物藏在此处。” 肖剑笑着点头:“多谢。”在他吩咐手下人掘土寻宝并且警戒的时候,傲月与梦寒追问:“后来呢?” “那大盗yù逃跑,他给你们发了讯号,孤身追了去。此刻到底如何我也不清楚。” “大哥岂不很危险?”霞儿偏在此时扰乱军心。秦川不知如何作答。而肖剑仿佛永远不需要担心什么,漫不经心地chā话:“为他担心?省点力吧!我们这里哪一个的武功高过他?” “可总该做点什么。”于是留下三个壮汉守在原地,剩下的人向着亚何消失的地方一路找去。 往前走了百多步,肖剑突然想起些事情要jiāo待,折返身去。队伍便停下来等他。才去了不多时,就听来的方向bào发出一阵令人毛骨悚然的惨叫。声音在每个人的心里都投下了一片yīn影。大家不自觉地飞奔向声音发出的方向。然而没走多远前面的人就几乎同时停下脚步。后面的人几乎撞上他们。但当这片景象shè入后来者的眼睛,没人能发出任何声音。 肖剑跌坐在地上,愣住了。负责守卫的三个壮汉倒地人事不省。他们怎么了?谁能在那么短的时间内让这三条汉子来不及发出一点声音就被放倒?几十个人的眼皮底下发生的事,竟然没有一人察觉!傲月上前查探一番,许久不作声。秦川猜测:“是中dú吧?”“不是。”傲月很肯定地说,“没有用yào的迹象。每个人的后脖颈都遭到重击,力道恰到好处,再重一点恐怕脖子就该断了。看那淤紫是最好的证据。” 那一刻很多人伸出手摸了摸脖子,很好,脑袋还在上面。偷望一眼背后,谁知道会不会突然有人从暗夜里杀出来?“谁在装神弄鬼?给我滚出来!”肖剑大声呼喊,他害怕了。 呼喊声刚落,就听梦寒一声凄厉惶恐的惊叫。“你小子装什么鬼?”身边的人很不满。 就见他脸色白得像纸,嘴中喃喃道:“霞儿……谁见到霞儿去哪了?”“不一直在你身后?”话刚出口就觉得后怕:此刻梦寒身后连个鬼影也没有。霞儿不知何时不见了。 ※※※ “谁让你们带她来的?”慌乱的林中凭空响起一声怒吼,不见人影。大家还没有从惊惧中回过神,忽的又是一击,个个哭丧着脸。只有傲月努力笑了笑:“剑哥,等着不是办法。”梦寒从心底里佩服她。 肖剑火冒三丈:“我当然不会等着让亚何那小子回来数落我!大家随我来!”当夜他所遭受的侮辱如同被抛到铁板上烤,此刻就算像无头苍蝇一样乱撞,也不能停下来任由凶手耍着玩。剑客们个个誓死相随,却也不是傻子。谁愿作无谓的挣扎?官府多少捕快都拿不下一个他,他们都不知道对手身在何方,如何行动?大家犹豫不前,惹得肖剑拔剑相对:“哪个不敢跟我上的,休怪肖某的剑不长眼睛!” 似是老天爷的耍弄,一阵悠扬的箫声远远飘来,嘲弄着肖剑的狂乱。箫音缥缈宁静,淡淡的,空灵仿佛上苍赐福,悠悠不绝。星辰日月回归到既定的轨道,而芸芸众生也应回归本位。好似经历一场灵魂的洗礼,心渐渐平复,踏实。 “大哥,是大哥!”无须肖剑下令,剑客们屏息凝神,迈着统一的步伐向箫声的来向坡顶走去。 亚何伫立在坡顶,沉醉在箫声中,月光与火把光洒在他的身上,为他披上圣洁的光辉。他笑着,眼睑低垂,宁静、优雅。微风拂面,风度翩翩的仪态是那样具魄力。霞儿与他面对面,锋利的雪刃抵着玉颈,划出淡淡的血痕。罪恶的脸贴着她的脖根。她早已泪流满面,却还坚强地站着。亮如白昼的火把把江洋大盗的脸映得惨白。由于用力过度,握刀的手不停颤抖。恐怕他不曾想到竟会被一个比他年轻二十多岁的毛头小伙逼上悬崖。从未尝过失手的滋味被人攥在手心任意摆弄如垂死的蝼蚁此般嘲弄深深攻击着他的自尊。何能忍受如此奇耻大辱?他已丧心病狂:只要他们敢动半个指头,手心的这朵花将与他一同凋折。他决心用亚何的柔肠再赌一场。 缠绵如水的箫声丝毫没有中断的意思。就好像一根细绳勒住心,一点一点勒紧。招魂曲一般的威力,宽恕坚忍的宁静,永无止境的追求。亚何在和他打一场持久战。终于,他的精神快要崩溃了。“放我一条生路吧!”他绝望地呼喊。 铮亮的匕首透着杀意。亚何往前走了几步:“放开那姑娘。偷盗不过坐牢,杀人就是死罪。你逃不了。” “这些不用你告诉我!杀了她,你就会痛苦。死前看到你抽搐的脸也不错!” “你还想做什么?让我跪下来求你把刀放下?荒谬!杀了她对谁都没好处。”亚何又悄悄前行几步。 “你……”他无话可说,“要是你再上半步……”怎样呢?他们之间的距离已经缩小到极限了。 突然间飞出一枚暗镖,如闪电般向着江洋大盗的眉心而去。他惊慌失措,猛地把霞儿当作挡箭牌推开去,自己闪开身。无情的飞镖驶向霞儿。 亚何早有防备,手里不知何时多出一段树枝。千钧一发之际,他抛出树枝,冲上前把霞儿按倒在地。树枝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截住飞镖。差半分他与霞儿中必有人丧命。 秦川作出了最快反应,随即剑客们一拥而上,拦截了悬崖边试图逃走的大盗,并把他牢牢按在地上,五花大绑。 霞儿倒在亚何怀里大声哭泣,极度恐慌过后,她已没了半点力气。 他笑着安慰:“都过去了,勇敢的丫头!只是以后不要乱跑。”一眼瞧见默默守候的傲月,便放开霞儿。“月儿,怎么你也来了……一件小事就惊动了那么多人,实在没料到。” “他不好对付吧!见你打的信号,谁还安得了心?大半夜的,让霞儿妹妹不要乱跑,自个儿呢?还不把剑带在身边!”人们顿时被傲月的语气吸引。亚何四下张望,每个人都看着他,他霎时失了风度,憨憨傻笑。“得了,也该生够气了吧!人家不过发点小脾气,就一连几天给我脸色看!” “是我不好。几句话就开罪不起。没下一次。”“你哪天才能让人放心?” 霞儿饱含欣羡地望着那幸福一对,遭来梦寒的数落:“别望了,别人的再望也是别人的,成不了自己的。”她顷刻间满脸通红。 了断了这事,秦川也不罗嗦,直接向大家作揖告辞。肖剑改不了他的傲慢,也不回礼,只点了点头,使得秦川的脸上瞬间闪过一丝不快。 亚何把不冷不热的目光落在肖剑身上,意味深长,好似在说,他不是你的仆人,没必要帮你做那么多。 气氛突然变了味。肖剑转移话题,让梦寒先把大盗送去衙门。梦寒等人刚走出几步,亚何开口了:“刚才那只飞镖是你放的?”“我是觉得……”肖剑想解释,但是面对亚何锐利的目光,什么解释都是徒然。难道亚何会不知道他心里所想?他等着劈头盖脸一顿训斥。紧张的气氛里,先行的人们回过头。梦寒猜到他想说什么,正等着他代他吐一口恶气。可是亚何冷冷一笑:“很好,庄主大人。”没说别的,牵着傲月的手走进夜色。 肖剑心里好一阵凉。 “就这样……结束了?”梦寒问大家。 “庄主大人吩咐收工了!你想杵在这儿跟这些树比谁更直吗?”亚何讽刺,大家哄堂大笑。霞儿也掩着嘴笑。他挥了挥手,大家继续前行。不一会儿他就走出老远。 梦寒愣愣的,要不是傲月上前与他搭话,他真不知还会愣多久。“柳哥,觉得大哥像个谜吧!” 梦寒冷笑:“何止是个谜?说他是千面人一点不错。有那么点铁石心肠。他到底在不在乎霞儿?” 傲月温柔地笑着:“难道你希望他和剑哥翻脸吗?他只是把一些东西遮掩起来,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有没有注意到从刚才起大哥的右手一直没离开左臂?” 猛的一问把梦寒弄糊涂了:“为什么?他受伤了?还是别的什么暗示?” “那是一处旧伤,伤在他心里最脆弱的地方,很多年了。别去猜他心里想些什么,一旦不小心触碰到,他会痛苦万分。让他留一点秘密好吗?” “不。我不认为这样很好。姑娘能告诉我原因吗?” “你对他的什么事都好奇。”傲月浅笑,“多年前,他最好的兄弟为他而死,至今他都不能摆脱自责。明白吗?他最在乎的一些事出现了问题,他有自己的解决方法,不要搅局。不然你会害死所有人。” 梦寒望望亚何的背影,又瞥头望肖剑,只见后者又摆出习惯里浪dàng不羁的样子,吩咐着手下应当如何如何。 第二十五节 未战先乱 第二十五节未战先乱 如今的逍遥山庄红火得连天都要妒嫉了。肖剑身上再也不见吊儿郎当的少爷气,处处都显出庄主气概。山庄除了原先的产业,又有所扩张,势力也不仅仅局限于北方,逐渐向南发展,转眼间不但生意上成为天下第一大庄,江湖权力上也登堂入室,坐上了头几把jiāo椅。一群年轻的剑客聚在他的门下,发誓情同手足,生死相随。为首的是亚何,人人尊他为大哥。他极少住在山庄,甘做游侠,偶尔回去帮肖剑办点小事,或者在每个节日为心爱的人捎上点东西,却永远记不起婚事。傲月出落得越来越美丽风雅:沉鱼落雁闭月羞花,更有巾帼英雄之气概。她待字闺中,打点女红、或者教人读书识字,偶尔加入山庄的行动。逍遥山庄的门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37 章 庭若市有一半要归功于她:多少少年仰慕其才貌,蜂拥而至,踏平了门槛日日排着长队守候却无缘一见。可怜她的幸福天天在外流浪。唉!说他什么好呢? ※※※ 那天,亚何忽然收到肖剑的加急信,一天两封,可见事情紧迫。信上说,山庄里有重大的事非他在场不能解决,因此请他尽快赶回,却没提到所谓的大事究竟为何事,惹得亚何直笑:“写信的工夫只怕事情都能解决了!” 尽管如此,他丝毫不敢怠慢,在一天内把手头该办的事办妥,第二天就启程。快马加鞭,只要不几天的功夫就到。 他一走进山庄就感觉到肃穆的气氛,安静得很。所有人都聚在大堂里,肖剑正襟危坐在堂上,一边站着飞雪和傲月。什么大事能让这位一贯不羁的庄主摆出如此架势?他调侃道:“如此欢迎我?还是打算拿我开审?两个月没回来,山庄啥时改成公堂了?”堂上顿时一阵哄笑。亚河的每一句话都能让亲近他的人感到无穷魅力。 “亚何,没工夫开玩笑,先坐下,我有大事宣布。”肖剑的语调像明天天就要塌了一样沉重。严肃的气氛把笑意压得不见踪影。 肖剑所说的大事是四年一度的武林大会。谁都知道武林大会是武林中的盛事,盟主广发英雄帖,召集群雄商讨发展大计,为国之武事出谋划策。每个人都以能参加武林大会为荣。逍遥山庄前些年总是由庄主带着最得力的助手赴会。但这回的大会另有特殊之处。之所以让肖剑如此重视,是因为老盟主yù金盆洗手,从此退出江湖是非。然而后继无人。各大长老年事已高,不宜接任盟主之位,另加江湖已混战多年,各势力争锋相对,没有哪一派可以压过对手。盟主之位究竟会落于谁之手实在是个大悬念。多少高手垂涎于此位?一统江湖是多少豪杰的梦想!此次大会自然会为权力的争夺而展开一场龙争虎斗,甚至血腥厮杀。肖剑一直有志于重振门庭,如今山庄里高手云集,他自然不会放过这“大好时机”。他期望通过大会把逍遥山庄推向武林的巅峰。召集所有人到大堂正是为了让全庄上下听他的宏伟蓝图。 四年前亚何因故没有参加,其实不过是推托。这回肖剑怎能放过这位“第一剑客”?接到信的那刻亚何就已猜到了八九分,所以才敢在进门时旁若无人地调侃。这确实是一件大事,可是肖剑似乎想得简单了。看他意气风发信誓旦旦的样子,亚何隐隐觉得危险。江湖的权力争斗没有一天停止过,逍遥山庄成为武林第一大庄的梦想一天也没有中断。权力争夺永远都是惨烈的。他必须尽自己的责任。“阿剑,不是我故意泼冷水,你真的准备好了?” “听我说完就知道我有没有准备好。” “谁知道将来会发生什么事?逍遥山庄目前为止发展还不成熟,影响尚不及一些老江湖门派,如此,尚欠威信。另,逍遥山庄近些年在生意场上也得罪了一些人,恐怕……” “得罪?我有害过谁吗?他们都是我的手下败将,有权利说我得罪他们?” “江湖是一锅浑水。总有不服的人。口服易,心服难。只要心不悦,便难以号召。” “那就让我的剑让所有人心服!是浑水就搅不得了吗?” “你以为你的剑是神杖?”亚何不客气地指出。 肖剑顿时怒火中烧:“亚何你别仗着自己武艺高强就自负到目中无人!” “是我说错了话,我道歉。但是武林大会决不能草率如儿戏。” “你说我这是儿戏?亚何!这里到底谁说了算?逍遥山庄到底是谁做主?”肖剑恶狠狠地训斥。 “好好说话,阿剑,我们在说正事。” “谁不想说正事?”肖剑捋了捋袖子,摆出一幅要教训人的样子。 亚何见这阵势也火了:“那就听我把理由说完,你能不能把你的阔少脾气改改?” “你给我闭嘴!你这逃兵!懦夫!” 争论已经变了味,亚何不想争辩。 “我们都知道你清高,但是这世界不是少一个你就转不动了,逍遥山庄的兄弟个个有手有脚,不信没了你天会塌!要是你胆怯了不想去,行啊!但是你别忘了,这些年若不仰仗逍遥山庄,你亚何会在哪里!还不是个穷困潦倒的独行侠吗?” 亚何的脸顿时yīn沉下来,他的手握成了拳,青筋突起。可以想象他竭力压制着怒火。 “大哥,剑哥,你们一人少说几句。”飞雪和傲月劝着。可是肖剑没有罢休的意思,以为亚何自知理亏才不作声,便洋洋得意地命令:“收起你的自负,坐下。” 亚何不知费了多大的力才低下头坐到角落里,不吭声。梦寒悄悄朝他冷笑,仿佛这是他应得的下场。有人小声嘟哝:“都快成了他的山庄了!”“吃了火yào似的跟谁较劲?”“这家伙除了会武功还会做什么?庄主干嘛事事迁就他?”“人有权什么事做不出来?”“趾高气昂的谁稀罕?把庄主的位置放在哪?”“他有什么权力教训庄主?” 亚何“霍”地站起,把大家都惊呆了。他平日里从没跟庄上的兄弟红过脸。要是他发起狠会怎么样?“诸位兄弟,亚何平日里可曾得罪过大家?”大家默然。“你们是不是想说亚何不知廉耻寄人篱下,还趾高气昂忘恩负义?”扫视四周,没有人敢出声应和。他轻笑一声:“这回该说我不让大家说话了,反正逃不了个专权跋扈。好吧!庄主说,谁都可以说话。大家有什么不满意别在人背后窃窃私语,光明正大地说出来!亚何做错了大家有权利指责。武林大会是公事。大家却拿私事来指责,似乎有点过分了。罢了!亚何不想计较。如果大家觉得亚何公私不分,庄主大人,亚何请退。” “你……”肖剑气得想骂也骂不出,脸红一阵青一阵。 “今天是我不对。可关于武林大会的事还需细细考虑,一切全凭庄主大人定夺,亚何会不折不扣地照办。至于谁刚才说了那些混账话,”他扫了一眼,很多人立即低下头,“还是忘了吧!”说完扭头下堂。梦寒一个箭步挡住他:“都是兄弟,哪有几句话就开罪不起的?”他只回了干净利落两个字:“让开。”稍稍松驰的气氛再度紧张。谁都不让步。“让开。”亚何严厉地说道。 傲月突然站在他的身边,向梦寒使了个眼色。梦寒低头闪开。 “亚何,先去休息,我们晚上慢慢聊。”肖剑总算讲了句人话,给自己也给他一个台阶下。 他点点头,拖着沉重的步子下了堂。 肖剑信誓旦旦作揖相谢:“无论如何,山庄能否振兴在此一举,武林大会此行无可回避。望兄弟们鼎力相助。肖某感激不尽。” 第二十六节 成竹在胸 第二十六节成竹在胸 深夜里,肖剑独坐书房。亚何提着一壶酒悄悄进门:“阿剑,喝两杯,算我赔罪。白天不是故意拆你的台脚。”肖剑皮笑ròu不笑地感慨:“假若我不接受,倒显得我不够君子。只要你别再……” “今天我的确过分了,可是阿剑,说话的时候能不能也给我留半分面子?” “谁不给你留面子?” “白天不给我机会说话,这会儿总成了吧!” “你是说受不了我这少爷脾气吧!好,我非让你看看什么叫少爷脾气!”肖剑卷起袖子,大有要与他干上一架的意思。 “别闹了,这不是正题。我没有这个意思。听我把想说的说完,你再决定要不要把我撵出去,还是与我大吵一架。”亚何的认真让肖剑不点头也不行。 “这场武林大会实在不简单。天下第一不是说当就能当得成的,即使有天下第一的本事,还要有号令群雄的魄力,要够狠,够dú。这是争权唯一的路。你准备好了吗?你有没有想过这不仅是大宋的事,北有辽国西有西夏东有东瀛,他们虎视眈眈地望着中原,恨不能出什么乱子。丢山庄的脸不要紧,丢大宋的脸才真丢脸!这可不单是面子问题!你准备好了吗?还有,朝廷这边从不支持武学,他们会平平静静地看着武林大会召开而不加干涉?这是件吃力不讨好还会得罪天下人的事。你准备好了吗?这些都是很实际的问题。所以我说这不是儿戏。阿剑,我们到底用何种态度去面对可能的麻烦?是明哲保身?还是不顾一切?” 肖剑沉默许久,显然亚何提出的许多问题他并没有考虑到。他在屋子里踱着步,来来回回。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亚何催促:“决定吧阿剑,为逍遥山庄将来的路作决定。” 他终于开口:“你认为我的一意孤行会毁了这山庄?我该不该……” “这是你的决定。我只能站在朋友的立场,告诉你我的看法。我认为要去,但是必须绝对小心。” 肖剑笑了:“亚何就是亚何,要是你敢去,我有什么不敢的道理?肖某责任在此。” 亚何倒上酒:“祝肖庄主此行能重振山威。”一饮而尽。 “亚何,有你在真好。还有,别老庄主庄主的。生分!” “是。庄主大人。”亚何抱以难得的贼贼的一笑,气得肖剑龇牙咧嘴。 ※※※ 于是逍遥山庄一行人浩浩dàngdàng开赴华山。在野外,亚何骑着他的褐马一会儿跑在队伍的最前列为后面的大队开路,一会儿又走到队末催促后来者不要掉队,一会儿出现在队中傲月的身后,前后照应着。肖剑完全放心地和飞雪一路谈笑风生,好不惬意!似乎把这武林大会权当一次旅行,游山玩水。霞儿被留在庄里,照应打点。 走到城里镇上,肖剑等人自然走到了队首,镇上的人不免要对这群人指指点点品头论足一番。肖剑的衣着极为华丽,从结发的玉簪到一身绫罗绸缎,连马脖子上都佩着华贵的饰物。趾高气昂,不可一世的神情似在向世人宣战这样子哪像侠客?简直就是不无见识的富商,要不就是哪家的贵公子。飞雪紧挨在他的身边,那穿着与肖剑一样华丽,正好配成一对才子佳人。傲月在他们身后,一身素色,像被裹进层层白纱里,襟边袖口点缀着星点小花,更添一抹亮色。她们蒙着白色面纱,宛如下凡的天仙。柳梦寒显得书生气,不过佩着剑的他还挺有一幅侠骨风范。亚何漠然地走在傲月身后。依然是那身行头,斗笠、面纱、长剑、箫、一身水蓝。他的装扮是最精炼最简单的,却又是最让人猜不透的。透过面纱,只能看到朦胧的冷峻、漠然。没人看得出来他在这群人中的地位。说是保镖,但那地位和神情怎么都不可能是个下人。说是首领,又似乎没什么锋芒能盖过队首的那位。他不好惹。人们对他的评论异乎寻常的一致。 他们一路跋涉,旅程终于快近终点。亚何对肖剑说道:“离华山地界还有三天的路。” “不急,先休整两天,松口气放个假。” 他们住进了全镇最大的悦来客栈。 小镇位于要道,来来往往的人特别多。最近武林大会快召开了,三教九流形形色色的人都汇聚到这里。怪人一天比一天多。晚餐时,大家聚在大堂里,好不热闹。在肖剑与在座各位高谈阔论时,亚何却选了个最僻静的角落自斟自酌。从那里既可以关心傲月,又有极好的视角将店堂里的一切看个清楚。 柳梦寒过来招呼:“喝闷酒有什么意思?都知道你酒量好,过去敬兄弟们几杯吧!” 亚何一脸恬然:“和你们一起喝酒我只有被灌的份,饶了我吧!” “前日里兄弟们是有得罪,别那么记仇。再者傲月姑娘也盼着你过去。” “不要误会。难得出一次远门,让大家放心乐吧!今晚我值夜。出门在外小心为妙。她陪着雪儿呢!瞧阿剑一喝就没节制。”柳梦寒知道自己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不由致歉。他漫不经心地答道:“无妨。” 角落里有两个人的谈话吸引了他的注意。 “这回选盟主,当今江湖奇才辈出。你认为谁能继任?” “前辈们多的是,要说选盟主,由那帮老不死去争。值得一看的倒不是盟主,而是年轻一辈,奇。且看那逍遥山庄的第一剑客亚何。同辈里他的资历不浅,谜样的人。看,就是那一直在旁喝酒不与人搭话的。” “就凭他?哪比得上肖剑?半天不开口说句话,架子未免太高了吧!怎么都没看出有何过人之处。” “海水不可斗量,默坐着的才是高手。肖剑虽为庄主还要让他三分。他最大的过人之处就在于喜怒不形于色。初出江湖时还是个少年,不满弱冠已在寒山立下奇功。谁不知他横扫千军的神话?朝廷破格授以一军之统领。奇怪的是这位将才偏不做官,要当什么侠客。要不然,现在他早就成了边关大帅了,比当年的狄武襄公还威风。” “都是听谁说的?哪有这样的傻子!要是给我个官做,我早乐死了,总比在江湖上混好吧!你该不会想招他做女婿吧,吹得神乎其神!” “人家早有了心上人啦!情深意重。唯可惜佳人等了他五年还不见动静。” 亚何不禁窃笑,老者实在抬举他了。当年的事早已如过眼烟云,唯一的痕迹就是寒山脚下都快化作尘埃的白骨荒冢,其中有他的知己……都是过去的事了,连自己都不在乎,还有谁会放在心上? “话说回来,”那位老者继续说,“武林大会实在无趣。如果人人用如此激情去卫我大宋江山,今日大宋何至如此贫弱!侠客本该是干实事的人。” 他为这句话暗暗叫好。 “老不死,我看你今天真是糊涂!聚在这儿的人,不是为名就是为利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38 章 。江湖嘛!” 一阵喧闹打断了二位的谈话。 第二十七节 路见不平 第二十七节路见不平 那喧闹原来是:店里正喝着酒的一恶少趁着酒意寻衅。他找上了店小二的麻烦,以酒味太淡为由让他赔礼,弄得小二好不尴尬。小二稍一犹豫,阔少竟大打出手,小二毫无还手之力,脸被揍得青一块紫一块。他一边在地上直打滚,一边呻吟,央求着阔少高抬贵手放条生路。然而恶少脸上dàng漾着得意的笑,丝毫没有罢手之意,巴不得把他往死里整简直是要夺他xìng命!可悲的是,在场诸多“侠士”,各路“豪杰”,冷眼旁观,竟无一人出手相助!那一幕并未逃过亚何的眼睛。他怒的不光是恶少不住踢打无辜的小二,更是周围人目不转睛地看着在大堂中央发生的事,像是看笑话。 “砰”地一声,四座皆惊。他已拍案而起,一记空翻威严地站立在恶少面前。所有的愤慨皆化作行动。 恶少一怔,许是在地头上猖狂了太久,忽然有人敢拦他,有些奇怪。 “胡闹够了吗?放开他!”冷峻威严的声音比县乡衙门的惊堂木更奏效。恶少着实被这气势吓得缩短了半截。他茫然听从了亚何后退两步,又好像猛然醒悟,转眼嚣张的气焰就回来了。“外乡人吧!少管闲事,老子正教训不识相的伙计,与你何干?知道我是谁吗?” “放开他,别让我说第三遍。” “你小子不要命啦!告诉你,我老爹在京里办事,是当今圣上身边的红人,官居一品!” “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何况区区一品大员的儿子!有你这么个儿子,坏了他老人家一世英名!” 恶少以为他是个迂腐木讷的书生,嘲笑道:“小子,看你是书读多了,傻了。你这话说给谁听?老子我就是王法,任你到哪个乡去告,这场官司都休想赢!” “我说了要与你打官司?” “算你识相,乖乖闪开给爷爷磕俩响头,保证以后不找你麻烦。” “江湖规矩,从来不讲什么官司,说话的是这个!”亚何扬了扬拳头,“没本事的赶快找你那老爹派衙门的人来保你,晚一步别怪我事先没警告!” 书生从来好欺,恶少扬着眉毛卷起袖子挥着拳头:“江湖?看看那满座的江湖人,哪个都比你识相!穷酸书生,看书看多了,竟还扮起什么江湖人?”他笑得差点流出泪,“听着,乖乖回你的家读你的书,别白日做梦逞英雄!你要是江湖人,我还是山贼呢!” “我看你连山贼都不如山贼起码还有山贼的道义,不会乱伤人。” “小子,你活腻了!看来非要教训……” 亚何不等他说完就横扫一腿,将他踢翻在地。“谁敢欺我们少爷?”上来个人,亚何看也没看就把那彪形大汉绊倒。那人转身向他扑来,他提起那人的衣领向一旁甩出去。这一甩使彪形大汉的身子轻飘飘地飞了出去,正砸在yù上前助阵的一伙人身上,一堆人摔倒纠缠在一起,许久也不敢上前半步。恶少摔了个狗啃泥,神气不起来了,脑袋顿时耷拉下来。他挣扎着从地上爬起:“还来真的?谁敢惹本少爷?下次别让我”话还没说完,脸上又挨了一脚,疼得他嗷嗷叫。亚何恶狠狠地说:“想报复?你还欠火候!有种的起来再战!”他不服输,叫嚣:“废物们,看这本少爷被欺怎么也不动手?”事实上那群人早已吓破了胆,看来真的遇上个练家子就是有胆,也没力气动弹。少爷窝着一肚子火,站起身挥去一拳。却被接个正着。亚何抓着他的手臂往背后一拧一按,膝关节处补上一脚。阔少跪在地上休想起来:“大侠!大侠饶命!”“改口倒挺快的!向他道歉!” “向他?”他一犹豫,亚何把他的手臂反手一折,一脚猛踹在他的背上,差点没把他踹得吐血,疼得他直呼饶命。 “道不道歉?”恶少在强压之下终于低头认错他被折腾得没了脾气,亚何脚一勾起了桌上的剑,接在手里:“记住它,它的主人今晚收拾了你,你要报复,尽管来找我,如果不怕下一次被收拾得更惨!再让我看见你作恶,此剑会来取你项上人头!滚!” 阔少灰溜溜地走了,店堂里一片寂静,亚何若无其事地重新裹好剑,回到原位继续喝他还温热的酒。院子里的树枝温柔摇摆,树叶沙沙响,空气里有些怪异。伙计被吓傻了,甚至忘了道谢。众人也不敢议论,小心喝着酒。年轻人,太不知好歹了。谁不知道官官相护?怕没多久此人就要被送进衙门。但是年轻人没敢再回来。 平静不久,一个穿着怪异的黑衣人来到亚何面前:“敢问英雄尊姓大名?” “不敢当,区区名号何足挂齿?” “jiāo个朋友,鄙人铁鹰。”不少人露出不齿的神情。 亚何恍然:“想不到,区区一个武林大会,让从不关心声名的铁鹰也来了。” “什么意思?” “久仰铁兄大名。在下没有名字,别人叫我亚何。”一语惊四座,江湖上谁不知道这个名字!只有亚何的狂配得上刚才的举动。他是不会计较后果的。识相的最好离远点他连杀人都敢,是正道中十足的危险人物。让他们去臭味相投吧! “你就是亚何?”铁鹰的语气里有些不屑,“这世界太小了!刚才算是高看了你……所谓侠客,无非就是爱仗着剑招摇过市出风头的,要不就是平时大吹大擂,办正事时丝毫没了骨气。”他说这话时不曾想到,满屋坐的都是侠客。 “随你认为我是哪一种,我不在乎。” “抢风头还要为自己辩解?像你这样的人,只会在嘴上装清高!” 亚何不多言,低头喝自己的酒。他的恬淡从容在铁鹰眼中不过是冷傲的另一种表示。他们从来走着两条不同的路,亚何是剑客,而铁鹰是曾经的杀手。铁鹰从不相信人xìng,从不相信善念,生平最恨目中无人,自命清高,偏偏亚何又冷傲又清高。狭路相逢,如火星撞地球,一场风波不可避免。江湖上任何事都会发生,你方唱罢我登台,真是个多事的夜! 铁鹰一抬手掀翻桌子,连让步的机会也不给他。他一跃而起,持剑肃立在店堂中央。整个旅店震惊了,街边的行人也赶来凑热闹,把客栈围得水泄不通。亚何的朋友也慌了神。他们倒不担心亚何,都为铁鹰捏了把汗:就怕亚何得理不饶人的样子。无名剑一出鞘必见血,纵然有十个铁鹰也招架不住! 亚何好涵养,面不改色:“铁兄,看来误会还不小,虽然还不知哪里开罪了阁下。冷静为上,砸了这客栈对你我都没好处。”铁鹰丝毫没有要收场的意思,继续挑衅:“这会儿见了厉害的怎么没胆了?退让就是窝囊。有种拿剑较量一番!管他娘的客栈!”换来的是亚何再次忍让。 傲月看不下去了,拦在两人中间:“铁兄弟,别火上浇油,亚何大哥都让了你几次了!” “我有要他让?大丈夫接个挑战都退让再三,无非是怕输了丢脸!待我撕下你的这层皮!” 亚何冷笑:“铁兄太过冲动。在下并非自傲之人。亚何从不在不必要的时候出剑这是江湖上人尽皆知的。傲月姑娘,让开,伤到你就不好了。”他似乎对傲月的介入一点也不领情。最后一句话像挑战味浓重的宣言,大战一触即发。 她一闪开,铁鹰就拔剑出招,第一剑正劈在无名剑的鞘上,擦出雪亮的火花。“玩笑不要太过火。周围那么多人,不要误伤无辜!”事情似乎不像亚何所说的只是个玩笑而已。“到现在还想收剑,伪君子!”铁鹰太天真了,以为用既成事实可以逼亚何出剑。几招一过,亚何稳重如初,根本没有要出剑的意思。他不禁怀疑起最初的判断。可既然开战,那有轻易结束的? 最后一招,他shè出七枚暗镖。七枚快得异常的极有威胁的镖,眨眼工夫都稳稳地落在了亚何的手心。在场所有人都领教了他的身手矫健,无人不佩服。铁鹰只落个自讨没趣。 “我说过,玩笑不能太过火,飞镖还你,恕不奉陪!”他转身往后随意地一扬手,七枚镖就在铁鹰的脚边一字排开,每两个间距都相等,没有丝毫偏差,仿佛背后长了眼睛。铁鹰目瞪口呆,围观者也傻了眼。 亚何独自上了楼,铁鹰如梦初醒似的冲着他的背影喊:“等等!你这个家伙!我绝不罢休!” 亚何回首一笑,不带半点傲气:“我等着。” 第二十八节 正邪之道 第二十八节正邪之道 铁鹰的相貌是可以给人带来心灵震撼的那一种。说得客气,他不漂亮。一点也不,说他其貌不扬也不过分。那张脸瘦削、利落,棱角分明也太分明了点,骨架想要把皮ròu撑破似的,看到这张紧绷的脸会让人想到坟墓里令人胆战心惊的东西。颧骨突出,更显眼睛深陷,愤怒时两眼充血的样子像燃着火。嘴唇长错了位置般微微向右斜,一笑就是付轻蔑的表情。不笑时老天又错给了他一付凶相微向下紧绷的嘴角…他很少笑。唇边稀疏的胡须更给这张脸抹上不善的色彩。最醒目的是右脸颊下一条两寸长的刀疤,这是行走江湖的人的烙印。这条笔直细长的疤向每个人宣示他的身份:一个风里来雨里去,浪迹江湖,在刀口上讨生活的人。皮肤早已被晒得黝黑,身形瘦长干瘪,却像个精灵,能看得出他的身手有多矫捷,多干练。怎么看都像铁打的人。 他成天穿着黑色的袍子,佩一柄古铜色的剑,乌黑的头发不羁地披散开来。行走如风。鹰一样的敏锐与凶残、铁一般刚强是他的本色。他的个xìng极压抑,行为极张狂,张狂到了疯狂,易走极端事实上他从来走极端。 他曾是一个杀手,迫于生计才走了这条路。靠着他的快剑和准得毫厘不差的飞镖杀人无数。雇主们常出重金聘用他,因为他能在戒备森严的府邸中自由出入,活儿干得干净。 然而他不愿用染满血的手来出卖良心,杀人只是为了生计,为了报复权贵。所以他杀的人个个都是残喘于世间的该死之人,例律的漏网之鱼。他不甘心一辈子就只是个杀手。他的本xìng是条血xìng的汉子,也有过高远的梦。终于有一天他杀死了目中无人的雇主,叛离杀手世界,为自己而活。从此浪迹天涯,做自己想做的事。然而代价就是脸上的疤和一条微跛的腿以及穷尽一生逃避追杀。一旦作了杀手竟就再难回头。 杀手世界已宣判他死刑,侠客世界却还没给他重生的机会,他就像是天地间一游魂,徘徊在生死之界。总有一天他会受到杀手世界的刑罚,正在忍受的是侠客世界无休止的惩罚罪名是一个曾经背叛正义的人,可他不后悔。他希望能做一个顶天立地的人,一条不折不扣的汉子。 ※※※ 入夜,月光皎洁地洒在人间,秋天的夜很亮,人们把门窗关得严严的,早早入睡。除了风吹草动,什么声音都没有。一些白天见不得人的事往往趁着黑夜发生,比如暗杀。这时人们往往疏于防范。还有一些事也会在黑暗中发生,因为夜晚人们看不清彼此的脸。 铁鹰站在亚何所住的客房门口犹疑是否要推门而入。他深知那家伙武功在他之上。讨厌他高傲的样子,但似乎传言与事实又不太一样,并不是每一个高傲的人都很讨厌。亚何是个务实的人,而且不可否认地是个不折不扣的君子,做每件事都出自真心。理智告诉他,亚何与别人不一样。 冥冥中一股力量促使他推开了门,也打开了他们的友谊之门。黑暗中一个铿锵有力的嗓音响起:“欢迎铁兄,在下恭候多时了。”就着月光,他看见窗边有人影向他作揖。影子走近,点上昏黄的油灯,灯光正照亮他的脸是亚何:“恰巧两个时辰,幸好没让我等到天亮。” “你怎知我来?” “铁兄自己说的话难道忘了?” 铁鹰扫了一眼,发现一张床空着,另一张床上还有个人,不过睡熟了。“放心,他今日多喝了几杯,打雷都惊不醒,早醉了。” “你为何等我?” “和你大半夜来找我的原因一致。”亚何倒上了两杯酒,一杯递给铁鹰。铁鹰没有接。 “怕我下dú?” “我当众羞辱你,你不生气?” “玩笑而已。”他一口饮尽杯中的酒,“何必记仇?我不敢说自己是君子,但可以对天发誓决不是小人。”随即他把另一杯原本留给自己的酒递到铁鹰手中。 铁鹰还是一动不动:“你像个千面人。” “就算有千面,都是真心。” 铁鹰终于接过酒杯,一饮而尽。按江湖人的规矩,喝下这杯酒就意味着不再有误会,从此后互相信赖,亲如手足。亚何伸出手侠客世界向他伸出的第一只手。他紧紧握住这只手,深怕失去。 他们挑灭灯芯,开窗飞身下楼便到了街上。也许太过自信,亚何没有带剑。沿着街道边走边聊,真有相见恨晚之感。铁鹰发现,其实亚何对待朋友从不冷傲,甚至很豪爽。他们都是那种为别人活着的人。 “可是亚何,我是个杀手,你应该知道。” “曾经是杀手,现在不是。铁兄,江湖本是个扬善的地方,有颗嫉恶如仇的心足矣!亚何的朋友三教九流。别人怎么看是他们的事。” “可是别人,特别是自称为侠客的人,不会原谅一个杀手。” “会的,公道自在人心。相信这世界。”亚何说得理直气壮,心里却也觉得底气不足。 “但愿……” 走着走着,大路到了尽头。 ※※※ 忽然亚何止步大笑言道:“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39 章 铁兄弟这个玩笑可是开大了,我可没带剑。” 铁鹰立刻感知到四周的异动,这是危险讯号。“怪我得罪的人太多,走哪都有仇家,不管认不认识。这事与你无关……” “狭路相逢。来不及了。”话音刚落,巷子里走出两队蒙面人,把他们团团围住。来者不善。 “铁鹰的麻烦自己解决。” “亚何不会扔下朋友偷生。一起吧!”冷傲的微笑。 来人发话:“老大,到底哪个是你要的?” “一起拿下!”粗犷的声音响起,转眼间他们就淹没在兵器声里。 亚何用徒手格剑术赤手空拳地夺了一柄剑,与对手相抗。他们左冲右杀,砍倒了一大片,血溅了一身,流了一地。生死悬一线的事他们都已遭遇过不止一次,应付这些麻烦已经是家常便饭。这群人实在不简单,出的都是杀招,一不小心就有丧命的危险。那匪首着实厉害,亚何与他死死纠缠,来来往往十几个回合都不见半丝破绽。此人武功路数生僻奇怪,不似大门派的招数。yīn狠dú辣。亚何只想出这个词。 来不及多想,匪首的掌锋已到达他的喉间。来不及多想,他一阵急退,举剑横挡,稍稍缓解进攻。铁鹰撤过来帮忙,然而不到五个回合就败下阵来。眼看着铁鹰毫无还手之力,匪首得意起来,似乎忘了防备,只把剑直指铁鹰。亚何的剑立刻向他的胸膛刺去。一阵奇怪的金属碰撞声响起,亚何心知不妙,想收剑却也晚了。剑被震成了两节。原来他穿着金丝甲!匪首的眼里露出一丝笑意。这笑让亚何想起一个人,他当即僵成了石头。匪首冷笑着给了他结结实实一掌。他退了好几步,吐了一大口血,却没有倒下。 “厉害,换作一般人早见阎王了……好小子!”得意的匪首语气突变,按着手臂咒骂。刚才挨掌的时候亚何手里还握着残剑,他断然不会错过这个敌人松懈的机会。血从伤口不断涌出,不一会儿就染满了袖子。“小子你还有什么招尽管使出来!” 格斗场安静了片刻。铁鹰实在不放心亚何的处境。亚何从地上再拾起一剑:“铁兄弟,这场是非本与你无关。亚何拖累你了。明正,亚何奉陪到底!” 敌人又涌了上来,亚何出了一个可怕而奇怪的招。才一剑就扫倒了一排人。 明正赞许地点点头,“可惜你再有能耐也撑不了多久。” 没让他得意太久,大路的另一头就冲来一大群人。肖剑带着人到了。眼看着放在锅里的鱼游走,心里真不是滋味,却也不得不离开。 “没事吧?”大家围着亚何关切地问候。亚何按着前胸笑着摇头,仿佛刚才所经历的是一场游戏。傲月来了,大家识趣地为她闪开一条道。“伤得重不重?大半夜的突然不见了,想急死人家呀?”说着说着眼泪就掉下来。“没事了,这点伤死不了人。别哭,你一哭我反觉得痛了。”他咳了几下,她立即收起眼泪。 铁鹰在他背后窃笑。肖剑一看那笑就觉得恶心:“老实jiāo待,你在这里做什么?” “是啊,我本是多余的人。亚何,今日你因为我解围而挨掌,铁鹰一辈子记得此恩。武林大会上再见。”他yù脱身,肖剑把剑横在他面前:“不说清楚休想溜!” “阿剑,不干他的事!那伙人是冲我来的。铁兄不是恶人。”一听亚何帮别人说话,肖剑更为不满,只是不好发作,斜眼瞟了铁鹰一下,轻蔑一笑。 铁鹰刻薄地点点头:“我都习惯了,你们这些所谓的正道中人。亚何,今天伤你的也是个正道中人吧!我铁鹰就像茅坑里的石头,没一处是我该待的地方。放心,我不会把我的臭气带到你们正派人的天下!” 他走了,亚何伸手去拦,迟了一步。 肖剑长吁一声:“难怪别人说他像瘟神。” 亚何yù言又止,难道还要和肖剑争执?他转身向傲月:“你们怎么知道我在这儿?” “是一位鹤发童颜的老者报的信。他没留姓名就走了。很神秘,健步如飞,没人追得上。他说与你有一面之缘。你可能也注意到了,晚间他就在客栈大堂内。”神秘的老者立刻引起了亚何的无限兴趣。有缘终会一见。 第二十九节 风雨yù来 第二十九节风雨yù来 客房内,肖剑递上封信:“你的。刚收到。”亚何伸手要接,他的手却缩了回去,“你跟秦川走得太近了。他不是什么好货色。还有那铁鹰。” 亚何夺过信:“秦川写来的。我知道。我不会让自己的事牵累逍遥山庄。” “知道你还惹是非?秦川料到你在这里,鬼知道他在打什么主意!” 亚何一言不发,把肖剑扔在一边,由他去发脾气,自己安安静静看完信。 “亚何,信上说什么?” 他这才搭话:“秦川也会来,不过会迟几天。他还说,指不定会与我比上一场……可惜他弄错了,对手应当是庄主您。武林大会谁不垂涎?他的目的和你一样。” “这话什么意思?他们怎能与我相提并论?”亚何知道说下去两个人又要争吵,立即住嘴。肖剑又自觉地当他理亏:“一个是三流江湖混混,一个是丧心病狂的杀手,凭他们还想称霸武林?以为武林是什么地方?他们把正道中人当作什么了?容不得他们胡作非为!” “武林也不是你自家开的小店。江湖从来胜者为王,败者为寇。至于要说谁是英雄,与成败声名无关。真英雄……” “得了!我到这里是来劝你不要把贼人当朋友,谁要你给我上课?江湖路我走得不比你少!”虽然想避免争吵,说着说着气氛就变了。 “你别把每个人都想得像贼。铁鹰以前是杀手没错,秦川可不是小角色。” “你倒说说看秦川是什么角色?他把头发都熬白了结果又怎么样?你知不知道他以前是干什么的?” “他手里有一柄绝世好剑。凭这点我敢说他不简单。更一层,他的武功不见得是三流水平至少他替我解过围,在群战中丝毫不见劣势。他来无影去无踪,为人爽直,能说他是泛泛之辈?” “为你解围?” “是旧事了,就在你家门前的树林里,可算是救我一命。” “所以你当然替他说话,可你不能说救你的全是好人。” “人总该知报恩吧!” 肖剑心生疑窦:“你肯定你不是因为感激才说他好话吗?一面之缘,你又怎知他的剑定是好剑?” “怀疑我的眼力?” “不敢。只是……” “话别说半句。” “只是他将是逍遥山庄的一个阻碍。” 亚何勃然大怒:“你有完没完?他们是上辈子欠你的?别忘了上回抓江洋大盗还是秦川帮的忙!肖剑!”亚何第一次直呼其名,把声音提高了八度:“要是再这样,干脆你把我也当敌人算了!” “我打听过他的背景,北方汉子,前半辈子只为考取功名,数次落榜,连个举人都够不上。眼看着混不出什么名堂,幸亏身强力壮,干脆投身江湖。你为了这么个人与我翻脸值得吗?亚何你真是笨透了!我看你跟木桩子差不了多少。” “你是不是也调查过我的背景?” “一片空白。” 他顿时跳将起来,猛然心头一阵剧痛拜昨夜一掌所赐。肖剑上来扶,却被他一把甩开。“我道歉还不行吗?好,我不诋毁你的朋友,也不该不信你。可我想保护山庄有错吗?” 他双眉紧锁着直摇头:“你还是我认识的阿剑吗?当年的义气磊落在你心里都化作铜臭了吗?” “亚何,只要这回……” 他摆摆手:“我会做我应该做的。” “为了个铁鹰不要命,为了秦川和我翻脸,亚何,为了逍遥山庄你能做什么?” 他笑了:“你希望我做什么?” 两个人心里都明白,未来的路决没有曾经那般好走,武林大会究竟会将他们带向何方? 第三十节 武林大会 第三十节武林大会 逍遥山庄是最后一个登上华山顶的江湖门派。他们之后还有络绎不绝的散客,然而盟主不准备再等了。几个大派都已经到齐,便开始仪式。 仪式很简单,老盟主站在高台之上,金盆洗手,宣布从此与世无争。山雨yù来风满楼。没有人关心老盟主的行动,数千双虎视眈眈的眼睛汇聚在一杆权杖上。外表却似平常,长四丈余,紫檀木质,无金银修饰,唯杖首雕一龙头,衔明珠一颗,栩栩如生。杖身有刻字。它象征着至高无上的权力。拥有它就等于将整个武林置入囊中。华山上热闹非凡,无论是私语还是喧哗,一切的主题都围绕着那根权杖。人人都想为自己争个长短。究竟谁是最后的赢家?老盟主将传位于何人?怀着这个悬念,大家耐着xìng子听完了盟主最后的宣言。 他却并没有jiāo代。“盟主之位必将jiāo与众心所向之能人,老夫无权做主,但听各路豪杰意见。老夫愿作个旁证。”他把高台和权杖留给了大家,兀自躲到角落。下面顿时乱起来。 亚何冷笑。预料之中的事。与会者七嘴八舌地朝着对自己有利的方向出主意。谁都不傻。 “当盟主的,一定要德高望重,让天下人都信得过。不如大家推选几个德高望重的长老,在他们之间择一。”“要德高望重,不假,更要有勇有谋,敢于率领大家惩jiān除恶。”“如今国难当头,新盟主更要能以国事为重,维护我中华之一统。”“要救百姓于水火,此人必然要来于民间。”人群里你一言我一语。亚何扫了一眼,说话的什么人都有。有几个是乔装的官差,有几个是丐帮中人,也有几个是名门的长老。他还发现一个人:明正师兄。奇怪,师门中人从不关心蜀山外的世界,为何明正会出现在此处? 明正也看见了亚何,意味深长地一笑。 秦川还没有到。他又会持怎样的立场? 肖剑也想说什么,亚何扯了扯他的衣袖,耳语道:“少安毋躁,先看情势,不怕别人把你漏了。”他的话辛辣,让肖剑好不自在。 老盟主果然立刻问起不曾开口的肖剑:“肖庄主少年英雄,旗下个个是得力干将。平日里江湖上稍有风吹草动就可闻逍遥山庄的呼声。今日大事当前怎么反倒沉默了?莫不是有什么不便说?” “有在座长老们,肖某岂敢胡言?既然盟主问起,肖某便直说了。在下以为,谁有真才实学,能用武器让天下人臣服,能为百姓带来安宁,谁就该是盟主,无论出身地位。只是此般观点略有过激,怕在座长老认为肖某年轻气盛,出言狂妄。还是多听前辈们的主张。” “好,有胆气!”在座有人赞叹。亚何听完忍不住想笑,愈发觉得肖剑说话像一本行走的书。肖剑却如坐云端,乐得飘飘然。 有人顺着他的话提议,不如来一场比武擂台,胜者为盟主,也教天下人信服!何况能让别人见识一下如肖剑这般在武林中崛起的新秀到底有何本事。赞成推举的人立即反驳,若此般,盟主之位万一落入jiān人之手,如何是好?一方又回话:邪不胜正,连一个jiān人都收拾不了,怎配当盟主? 正当大家争论不休,忽然从远处飞来一骑,辽人打扮。那人从马上一跃,翩然落在空无一人的台上。刚站定就开口:“谁武艺高强,有真才实学,谁就当盟主!” “你是谁?辽人怎配站在台上说话?”台下一片声讨。他却爽朗地哈哈大笑,笑声直震云霄,令日月都摇摇yù坠。“宋人就这么怕我大辽?可见我辽国之强盛!我乃大辽侠士,耶律齐!” 逍遥山庄的兄弟群情激愤,狠狠地指责着台上的人时,亚何独自皱着眉,小声嘀咕:“怕什么来什么,真是怕什么来什么!”耶律齐,在北方也算得上是一代名侠,武艺高强到在辽国几乎找不到对手。当地人人歌颂他行侠仗义,豪爽磊落。然而他处处与汉人为敌与大宋作对也是出了名的。此刻出现在这里,难道仅仅是为了凑热闹?他究竟有何种企图?这场大会会被他搅成什么样? “我代表大辽的勇士来挑战大宋的高手。你们要当盟主,先得赢过我这个外邦人!如果没人能胜我,则是大宋武林之不幸。既然武学宋不敌辽,自然应当由大辽接管盟主之位!”说完他又大笑几声,弄得台下不少人起了担忧之心。 然而很多人连耶律齐到底是什么人都不了解。台下立刻闪出三个无名小辈。他们不以为然地讽刺:“一个辽人,也配当盟主,简直癞蛤蟆想吃天鹅ròu!且看我们如何把你灰溜溜赶回老家!”台下人与他们一同狂笑。亚何半点也笑不出来。他把目光投向明正,然而明正毫无反应,只站在角落里,叉着双臂冷观事态。他打定主意:见机行事。 比武说开始就开始,情况比想象中惨烈。这个粗莽大汉勇猛彪悍,力大无穷,内力高深莫测,而且动作又如此轻捷,一把大刀舞到了出神入化的地步。他下手极狠,招招置人死地。那三人连番败下阵来,没有一个人能接得住他十招,就已身受重伤而倒地。其中一个倒是有几分骨气,倒地也不服输,起来再战,结果被一掌打下擂台,立时毙命。 又有两个所谓的名门之后站上高台,一样没多久就被打成重伤。长老们见此人如此狂妄,火冒三丈,登台一战。奇怪的是他竟同时熟谙多派的武功路数破解之法,再加上轻敌的后果,长老们丢尽了脸,受够了侮辱,带着满身的伤灰溜溜地下台。 眼看着他们败下阵来,一时间台下乱作一团。没有人敢应战了。“擂台之上生死由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40 章 命!还有那个不怕死的?难道中原武学就只有这种三角猫的水准?岂不贻笑大方?” 老盟主在一边又气又急。可惜他已金盆洗手,不能再chā手武林中事,只能眼睁睁看着,听之任之。 亚何气极了,正打算上去狠狠骂那辽人一通,就听:“还有我!”又有人应战。谁还有那么大的魄力和本事?大家定睛向高台上望。 第三十一节 怒为红颜 第三十一节怒为红颜 意气用事的后果只有一个。铁鹰输得很惨,七招内就被重重地甩下高台,心脉都震伤了,伏在地上大口大口吐着鲜血。他似还不服,挣扎着意图站起,结果失败了。台上的人根本没有把他放在眼里,叫嚣:“原以为你够胆识,谁知也不过如此!还有谁?”有人自以为是地怪铁鹰自取其辱,自己却缩在角落里像只乌龟。没人上前拉一把这个勇士。大家远远避开,好像只要目睹他的惨象就会沾上晦气似的。铁鹰习惯了冷漠,好不容易站了起来,才往前走了三五步,又跌倒。他仍不放弃努力所需要的不过是藏身的角落。他知道自己注定当不了英雄。可是他不但没能站起来,还不得不迎接别人鄙夷的唾沫。他咬咬牙,恨那辽人没有杀了他连他的对手都不屑将他干掉! 突然眼前出现了一只手,这只有力的大手伸向他。人群霎时一片寂静。亚何拨开人群站到人前,走近他的身边,正向他微笑。他受宠若惊,却不敢伸手。四周小声的议论渐渐浮现。 亚何躬身扶起他。他深怀感激地注视亚何,说不出话。未及他反应,亚何就把他背上了背。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到他们的身上。这年轻人也太特立独行了吧!难道他不知道铁鹰是个杀手?朝铁鹰吐唾沫的人当即恶狠狠把一口唾沫shè在他脸上。他用衣袖擦了擦,无言,背上铁鹰默默前行。有人骂他是非不分,为虎作伥。又有人用石子砸他。 铁鹰喘着粗气,虚弱地说:“你不值得为我这么个无耻小人遭大家的骂。有勇气就去收拾那混蛋!大宋的名声不能败在我们手里。” “别说话,会加重伤的,我不会让大宋的勇士都死在他手里。”他抬头对围观者吼,“听见了吗,这个被你们讥笑的人说,大宋的名声不能败在我们手里!”顿时鸦雀无声。那淳厚的声音重重叩击着每个人的心,盖过了嚣张的辽人的气焰。有人想起前几日他在客栈被铁鹰羞辱的事,百感jiāo集。 他瞥见明正的嘴角扬起了笑意,充满着讽刺不屑。 “年轻人!有胆量你上来!那几条虫老子不想搭理。你配和我jiāo手!”耶律齐指着亚何的背影喊。 “我会的,等我先把我的朋友安顿好。希望在我回来之前,你还有命能和我jiāo手!你会明白,大宋的子民绝不会屈服!他们有的是本领和才干,就算你赢了格斗,也折不了大宋的筋骨。” 也许是因为铁鹰的那句话,在亚何离场忙于为铁鹰疗伤的时候,相继有高手接战,但没有人能胜耶律齐。逍遥山庄也有几位剑客应战,包括梦寒,都毫无胜算。大家越来越觉得无望。难道他竟如此熟谙中原武学? “还有人吗?你们都甘心输了吗?刚才那位说要与我决战的兄弟呢?该不是胆小躲起来了吧!准备好了没有?”耶律齐在台上喊战,亚何在台下听得明明白白。铁鹰催促他:“快去吧!你能赢他。杀杀辽人的威风,把他赶回老家去,再不敢来欺负大宋百姓。”他点了点头正要应声,一个女声石破天惊:“还有我!” 傲月抢了先。亚何差点没后悔得头撞立柱:“我的天,她去凑什么热闹!”他立即撂下铁鹰,直奔前台。 远远看见肖剑一脸无辜的表情,亚何恨不得把他捶扁。肖剑知道要挨揍,先解释:“不能怪我,我没想到她会去。” 他快被气疯了:“你不能拦着她?你的动作还不及她快吗?” “谁都没发现。不等我拦就已经跑到擂台上去了!你知道规矩,上了擂台就没有下来的道理,除非算作认输。”“认输也比玩命强!”“冲我吼什么?她不这么认为!” 只能静观事变了。亚何真为她捏了把汗。 台上已展开了唇qiāng舌战。“女流之辈上擂台,中原侠士也太差了!大宋武林没人了吗?” 傲月接得很机灵:“听说北方的女子个个勇敢,何不见识一下中原女子的聪慧?难道大侠不敢和中原女子一较高低?逍遥山庄,傲月。小女子在西域长大,师父却是中原人,练的是中原侠士所创寒月剑法,刚才你说要和我大哥比试,须知他比我厉害十倍,你要先胜过我,才能与我大哥jiāo手。” “好,且看中原女子如何厉害!” 战斗开始了。前几招她接得十分从容稳当,后来就乱了阵脚。寒月剑法厉害,那巧劲正可与他的刀法相克,然而傲月的寒月剑法只不过练了五六成,还不够火候。而且一柔弱女子与一彪形大汉对抗,对比悬殊不言而喻。 “毕竟是女流。”不知谁说了这句话,很不幸地传进了亚何的耳朵。他气愤地回话:“连一女子都有勇气应战,高台之下的男儿们是否该想想什么叫汗颜?女流之辈总比懦夫强!”人们知道他快失去理智了,不敢再妄加评论。 他yù上台帮她,却被肖剑一把拽住衣袖。“不可!你这样上去,二对一,以少胜多才让我们丢脸。” 十招过去她已只有招架之力,再过五招,完全招架不住了,只有躲藏的份。大刀在她面前飞快晃动,她步步后退,直退到无处可退。 他看在眼里,急在心里,想上前,肖剑紧紧拽着他的胳膊。“擂台之上生死由命,这是规矩。”他当即扯着嗓子嚷道:“什么破规矩,自己心爱的人身处危险中,只能冷眼旁观,这是什么道理?难道让我看着她死?”还未曾看见过稳重的亚何着急成这样。他的自制力被爱情击得粉碎。周围的人都听见了,转头向他望去。有些人嚷嚷道:“哪来的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让他去送死好了!”“连观战的耐xìng都没有,可见此人出战必败!” 说话的工夫里,傲月的剑被大刀挑飞了,抛出很远。她想去捡,没来得及。辽人已把剑踩在脚下。傲月想使出亚何教她的格刀术,又迟了半拍。比拳脚,她怎是他的对手!一腿扫去,她惨叫着,身子轻飘飘地飞了起来,接下来只要再补上一掌,她就只有死路一条了!就是不补上一掌,从高台上这样摔下来能活着也是侥幸。亚何怎能再等? 肖剑还拦着他的去路,想解释什么。没等他开口,亚何就抓着他的衣领一把把他远远甩开,自己从人堆里冲了出去,一记空翻窜上了台。如果他回头,会发现肖剑被摔到了几丈外,仰面着地,半天没有回过神,大家吓得避让出好远,全亏飞雪把他扶起。 台上那个辽人yīn魂不散,口中喊着“去死吧”,一边出掌。与此同时傲月的身子飞得老高。人们看到一个踏着高台向空中跃起的蓝色身影迅疾如闪电般逼近傲月。就在辽人的掌快要击中目标时,亚何一手把她稳稳抱在怀中,另一手着实接住那一掌。两方都被弹开去,谁也没沾着便宜。 耶律齐心中暗暗叫好,他正等着这样一个旗鼓相当的对手出现。亚何在众目睽睽之下抱着傲月,优美地打着旋减速,稳稳地落地仿佛在飞翔。他径直把她带到角落才放下。 她以为他会狠狠骂她,可是只有关切没有责备:“伤到哪了?” “还好。大哥,快去收拾那辽人。” “我自会处理。你真的没事?” “大哥何时变得扭扭捏捏?” 亚何苦笑,轻拂她的发:“等我回来。”他招呼雪儿等人好好照顾她,再没多说半句,转身应战。 人们自发为他让开一条道。傲月的目光和期待尾随着他。飞雪忽然冒出一句:“姐,如果我是你就立马嫁与他。值,真的值。” 第三十二节 笑立浪尖 第三十二节笑立浪尖 “小子,坏了规矩了。” 亚何神情冷峻严肃,眼里冒着能杀人的光,边说边登上高台:“因为我珍惜与她的情感。规矩重要还是情重要?你对一弱女子下手也太重了!简直有违侠士风度,传回国内,一定被人当作笑柄!” “怎么?怜香惜玉?既是做了侠客,咋还儿女情长?” “血ròu之躯都会怜香惜玉,即使粗莽如侠客。以仁为先,不伤fù孺,中原即使三岁小孩都懂的道理。只有你们野蛮兽xìng的辽人才不懂。” 这个不识趣的辽人自以为聪明地说:“那要看她领不领情了……”亚何被彻底激怒了,为公为私都要打上一架,甚至不惜拼上xìng命也要羞辱他一番,赶他回家。角落里,明正还没有走,袖手旁观。恐怕他正幸灾乐祸吧,要是输了这一战,再不会有人威胁他的掌门之位。“少废话!”他抽剑出鞘,摆好了架势。 台下的人以怜悯的目光为他祈祷。有好心人已经准备好了担架。 一场恶战。棋逢对手。辽人的刀法彪悍凌厉,威力无比,亚何的剑法轻捷灵巧,出神入化。显然亚何打算以柔克刚。好几次,刀正从亚何的耳边削下,差一点点就能让他的脑袋搬家。可是他躲开了。好几次,刀就迎面劈下,那威力能把他劈成两半,但无名剑牢牢地架住了,以至再往下挪动半分都不可能。好几次横斩正从他身前身旁身后掠过。有人在看得眼花缭乱时,质疑道那剑法也太柔情似水了吧!怎么看都是女子的yīn柔之气,哪还有男子气概?这能算剑法吗?是不是这年轻人太猖狂?实际只是绣花枕头一包草?提出问题的人说得不无道理,不少人都赞同。 但当他们看完整场比武,没有一个不为他叫好。剑在他手里如行云流水,无懈可击。对手从容又不失狠辣地慢攻快攻防守,他比对手更从容不迫。任何有力的进攻被他轻轻一化就解开,仿佛到了他身边就溶解了。他的点劈刺精准到分毫不差,每一回进攻都直达要害,让对手防不胜防。“这是什么路数?”肖剑和梦寒不约而同惊呼。别说他们不知道,连中原的长老们也不知道。武林中剑法以yīn柔为主的几派似乎都能从中找到自己剑法的长处,但都能肯定这不是他们的剑法,因为每一招都比他们高明。这是凌驾于众派之上的一种力量。是什么人,竟然已经融通了各派的优势?为何江湖中无人知晓此人?人们问:谁知亚何师从何人?这个问题,没人能回答。 只见他的剑法越来越精妙。亚何的剑舞到神处,竟没有人能看清他是如何出的招。对手也眼花缭乱,不知道哪一剑是实,哪一剑是虚,甚至不知道下一剑会从哪个方向向自己而来,疲于招架。也不知从什么时候起,辽人的彪悍凌厉全无用武之地。看不出这剑法如何有力,如何快,甚至觉得有些不着边际的自由。他怎么也想不明白那么大的力量为什么总打不到对手,化作空气。仿佛他的刀与他的对手之间存在相斥的力。如果一直这样下去,他会被亚何拖死。他试图用自己的节奏稳住场面。耶律齐的动作突然加快,迅猛异常。这是他的拿手好戏。然而还来不及得意,他的优势又不见了。 亚何的剑路在一瞬间奇变,刚才是行云流水,现在就是雷霆万钧。这不像剑法,倒像刀法,接连十几招快攻,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落在辽人身上,只打得他不知如何招架。辽人承不住又避不开锋刃,身上受了几处伤,都只伤及皮ròu。一次几乎被刺中心窝,可刺剑的动作在一瞬间变成平抹,在他胸前划开一长道口子。一次亚何抓住了他的一个小漏洞,剑直朝他的手腕而去。只要有力的一点,那么他这握刀的手就彻底废了。奇就奇在剑点中他手腕时变换了方向,在他的胳膊上留下一道浅浅的伤,尚不及残。 快攻之后亚何忽然停手,给对手以喘息之机。这让在场的高手愤慨:“无计可施了吗?杀了他!”耶律齐喘着气,恨恨地骂:“小子!戏耍我?咱们走着瞧!”亚何回话:“表演结束,大战将开始。这回玩真的了!刀剑无眼,我不会再留半点情!更不会中途停下!”他重新摆好架势。 从明正的眼神里,亚何读到惊恐。没必要再把他放在心上。亚何全力以赴。 “刚才算是羞辱吗?辽人有仇必报!”耶律齐咬牙切齿。此刻取胜是他唯一的目的。 接下来,他们出招都比刚才狠,每招都能致人死。大家看得倒吸一口冷气,惊讶得目瞪口呆。无名剑更洒脱狂放,而老狐狸变得越来越狡猾。辽人依旧伤不到亚何,亚何起初也没占到什么便宜。无论对于哪一边,危险的情形一次次出现,但都只是有惊无险。是剑术总有破绽,就看能否把握进攻的时机,只要晚半分,进攻的时机就会变成自己的灾难。耶律齐看得到破绽,未必能借题发挥可以威胁到亚何,但不致置他于死地。最后的机会终于被亚何抓住了。一个算不上是破绽的破绽,只是一次进攻的间隙,和同时出现的防守迟缓。亚何抓住这间隙绕过他的大刀,用了极其奇怪的一招。没人看清他是怎么下手的,耶律齐压根没明白他在做什么,只在头脑中闪过个念头完了!是完了,亚何用的是自创的格刀术。耶律齐觉得他的手臂被反钳着,毫无反抗之力,然后莫名其妙的被夺走了刀,紧接着背上挨了一掌。他趴下了。讽刺,竟然不是输在无名剑下! 辽人倒在地上,亚何赢了。他的剑指着那人的眼睛,脚下是对手的大刀。精彩的表演博得阵阵掌声。 “杀了我!我们辽人出战只有两条路,胜利或者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41 章 我不能赢你,也不能做个懦夫!” “杀了他!”高台之下无数个讨伐的声音在叫嚷。 “要杀你太容易了,只要我的剑稍动一下,你就没命了!可我敬重你在辽国也算是个勇士。”亚何收势,把刀还给他,“若战败即死,才叫真窝囊!活着比死更不容易。奉劝你回辽国去,不要再与大宋为敌。然后这世上还有很多需要你去做的事。”众座哗然。反对声激烈。 他并没有接受此刀:“不!我是辽人,辽人是不败的!” “可是你已经输了,面对败局能依然如故的丈夫才是真丈夫。站起来,拿起你的刀!如果你战败即死,我瞧不起你。倘若你真那么看重成败,亚何,包括中原的侠士随时等你再次挑战。” 耶律齐站起来,一言不发地收起刀,带着一身伤走下高台。“不能让他走!”底下的呼声越来越响。耶律齐丝毫不胆怯,谁敢拦他?人们一边呼喊一边倒退。亚何冷笑:“都是天下的子民,何来贵贱?他耶律齐战胜了那么多中原侠士,难道算不上勇士?”呼声霎时冷却。大家极不情愿的闪开条道。耶律齐见状想起了什么,回头喊:“勇士,敢问尊姓大名?回去后,我可以告诉大家是被何人所打败。” “亚何,雅号千年寒冰。” “我服了!彻底服了!改日来大辽,别忘了看看住在西凉城的耶律齐!” 耶律齐走了,亚何目送着他远去,消失在莽莽绿林中。 四周笼罩着超然的寂静,这寂静决不该属于江湖,却实实在在存在于角斗场。很长一段时间没人出声。大家仿佛经历了一场噩梦,幸亏结局并不悲惨。所有人都被深深震撼了一番,回味着刚才的情境。直到亚何站在高台上向大家说道:“好了,各位,辽人走了,接下来我们得想想自己,想想大宋的武学该何去何从?我们不能总让人看扁。边境诸国觊觎我大宋已久,所以我们必须有个强有力的联盟,任敌人威胁而不散的联盟:盟中人情如手足,患难与共。天下有此联盟,无人敢小看我大宋。我建议推举一位德高望重又有真才实学的人为武林盟主。以上仅为在下一时感慨之言,不知群雄如何看待。今日在下的使命结束了,这高台留给各路英雄。”说完他发现自己说话更像行走的书,便不觉肖剑可笑。 他正yù走下台,忽然有人提议:“就让他做我们的盟主吧!”那声音熟悉到不能再熟悉,还是明正。他到底想干什么?来不及多想。一呼百应。台下热烈万分的风潮已经把台上的亚何淹没了,众人疯狂地呼喊着:“就是他了!”定会有人嫉妒,号令群雄竞就这般容易!可亚何婉言推辞。许多人继续劝道:“不必谦虚,阁下有大勇大智大仁大爱,武林正需要这样的人一振古风。” 秦川不知何时来到:“亚何,兄弟晚到一步,错过了收拾辽人的好戏。这个热闹我可不能错过了。众人推举你,怎可少我秦川?你的胸襟能容天下万事,难道容不下一个武林盟主之位?” “秦兄,连你也这么认为?这担子太重了,jiāo给我这么个落拓不羁的人实在不合适。何况我是晚辈,没什么经验。多少长者在前,亚何怎敢争先?”亚何恨没有遁地之术。 “哪里?少侠英勇果敢,才冠古今……”大家不住地夸,而前盟主不住地点头微笑。所有能被想出来的溢美之词潮水般涌向他,虽然不久前他的脸上还被人吐了唾沫。江湖的风向转起来竟有那么快? 他不信这是真的,更无意留在高台上,只希望下面的人让出一条道,还他自由傲月的伤还不知怎样了,还有铁鹰,他们更需要他。 这时台下忽然有个异声:“亚何,我们来较量一番,看看谁更像个武林盟主。”众人的目光齐刷刷地望向声音发出的方向。是谁那么不知好歹?亚何的表情从尴尬到狂喜又到惊愕。亚何遇到了最不希望出现的敌人。知情的人都愣住了。台下片刻间安静下来,听不到半点动静。 第三十三节 激流勇退 第三十三节激流勇退 走上台来的是肖剑,逍遥山庄的庄主,亚何的好兄弟。肖剑的表情严肃而庄重,顶真得很,不是在闹着玩。亚何不知道肖剑此举意味着帮他解围还是故意拆他的台脚,就像在逍遥山庄时他让肖剑下不了台一样。这算是报复?当然不是。稍加思虑亚何就恍然。之前有千万种打算,却偏偏漏了最关键的。借刀杀人,够dú的!恐怕今日明正该好好得意一番。 这不是意外。肖剑对亚何绝对没有二话。他自从把亚何留在山庄,就陷入了无可救yào的个人崇拜中。亚何的才智远在他之上,亚何的武艺比他精湛,亚何的胸怀比他宽广……虽然亚何独来独往但魅力不比他逊色。这才有了逍遥山庄的第一剑客。肖剑曾经可以为他肝脑涂地在所不惜。可终于有一天肖剑明白了:第一只能有一个。逍遥山庄要做第一,就不能有任何人的权力胜过肖剑。亚何再聪明再义气,如果挡在了肖剑之前,等待他的只有一个结局。残酷的江湖。他可以继续崇拜亚何,但是亚何只能任凭他使唤差遣。他可以唤亚何“大哥”,然而这个大哥始终是他的下属而已。于是不难解释他们之间越来越多的矛盾。 今日“武林盟主”四个字有多大的诱惑力!这是他的梦想!岂容亚何抢了去?哪怕是生死相随的兄弟也不能!明正一呼引发的风潮把肖剑卷入愤恨的深渊。可悲见他的妻子也支持他的大哥而不是丈夫!任谁都会觉得窝囊。终于他登上擂台,站到亚何的对立面。 明正是来看热闹的,他知道一旦有事亚何一定坐不住,肖剑与亚何的矛盾一定就激化,他可以借同道的手,借肖剑的手,至少给亚何点苦头尝。 亚何很清楚他的处境:他终有一天是要面对今天的局面的。突然想到宁旭,不禁感慨最单纯的日子已经过去了。今日无论哪种结局肖剑都不会放过他。原来他们早已踏上了不归路。武林大会只是将此结局清晰又过早地展现了而已。 “你敢不敢与我一较高下?” “敢不敢在其次。阿剑,无论成败,我们都还是兄弟。” “现在只有对手没有兄弟!”肖剑早已失去理智,“出剑!” 亚何被迫拔出剑,扔掉鞘:“好吧,破一次例!” 山庄里的人个个目瞪口呆。傲月与飞雪相视,一样惆怅:难道她们也要成为仇敌?人们屏息凝神,关注事态发展。哪是兄弟间的争斗?分明是世仇宿敌间你死我活的鏖战!人们可以看见他们的眼里燃着火。又一场眼花缭乱的比武。各路英雄算是一饱眼福了。 两个人在台上斗得难分难解。柔处仿佛是一场飞天舞蹈,刚处仿佛万钧雷霆。肖剑处处透着杀意,除了防守几乎每一招都向着要害处而去。他的武功与几年前相比有了长足的进步,已经能与亚何相抗了。接连数十个回合,明眼人都能看出来亚何能让则让。 只听肖剑怒吼一声:“你这厮要再敢留手就是看不起我肖剑!”顿时亚何的剑路就变得雷厉风行。这回他全心应战了,肖剑满意了。他喜欢这种难以捉摸的风险的挑战,大起大落带给他刺激。虽然这样他越来越难以接住亚何的招。亚何时紧时慢地控制着进攻的节奏,自然而洒脱。 速战速决吧!他一横心,出了个猛虎下山式的险招,试图打乱节奏。可是节奏依旧照着亚何的设计而走:不紧不慢地挡开进攻,似是躲避却已酝酿着下一次攻击。肖剑一扑空,他就冲着肖剑的头顶去了。这招和对抗梦寒的时候完全一样,只是速度快得异常。他的一记空翻在空中划过一道极为优美的弧线,同时剑的威慑力令人心悸。罪恶的剑已经向肖剑的后脖颈去。 “当”的一声,伴随着激烈的火花,双剑jiāo错。肖剑及时转身匀剑,两股巨大的力造成了一次不小的地震。亚何立刻稳住步子他也没想到肖剑是怎么猜到他会这样出手。可怕的事情发生了。肖剑仿佛突然变成凶残的食人虎向他扑来。他分明感觉到逍遥剑法的威力增强了百倍。接下来肖剑使出的将是祖传剑法中最精妙的杀招,比当年宁旭的旭日剑法更可怕。破这一招亚何并不十分有底气。 周围的人意识到情况的严重xìng,都为亚何默默祈祷。傲月紧紧闭上了眼睛,她实在没有勇气看下去。四周突然bào发出惊呼。她猛然瞪大眼睛向台上:亚何竟从容不迫地接住了半招。 他回应的是什么怪招在场几乎没有人看懂。就连明正也没看明白。师父决没教过可以这样用剑。 肖剑的进攻还没有停。亚何yù退未退,集中注意望着肖剑的剑狂舞。他已找到了破绽。他下意识架开肖剑的抹剑,举起剑准备挡住第二击,随后反击也许只要刺一剑就能立刻结束战斗,也许肖剑再度反击,将是平局。就在他举剑的刹那,他发现自己与肖剑之间的距离太近了。这一剑刺去定会要了他的命肖剑决没有机会反抗。不,决不能!何不……一瞬间他做完了上述复杂的计算。准备挥剑的手臂张开平举着,迟疑了人们无法察觉的一下子。随即无名剑果断地奔向逍遥剑。肖剑正按着自己的步序出剑。两剑又一次激烈相撞。 碰撞发生的瞬间,亚何悄悄松开了握剑的手。 无名剑高高地飞起,落在观战的人群中,牢牢chā在土里。人群里发出一阵惨烈的惊叫。 台上的肖剑持剑猛刺。 而此时,亚何手无寸铁。 台下又是一片惨叫,许多人捂起了眼睛。 亚何忙不迭侧身避让,剑锋从他的胸前擦过。他躲过了? 没有,远远没完。刺突然变成斩,亚何后仰直让,剑尖正好从眼前掠过。他顺势倒地,肖剑奋勇直追。夺回剑已没有可能了,除非他有本事夺下肖剑的剑这是妄想。连续几剑,亚何阵脚大乱。猛地肖剑换了个厉害的杀招,没有剑,他无法招架,只得躲。肖剑早已料到,右手撤剑的同时左手猛一抬给了他下颌一记勾拳。 只觉得脑袋嗡嗡作响,他被掀翻在地。 脊背重重地撞击地面的时候,逍遥剑yīn冷刺目的光在他眼前闪过。 他平静地闭上眼,耳畔回响着傲月的啼哭。 逍遥剑抵住了他的胸膛,终于没有刺下。 肖剑向他伸出了手。亚何微笑着认输。望着肖剑不可一世的笑,他的心剧烈地跳动。 “我只胜你半招。”肖剑说道,“一时情急下手重了,多多包涵。” 亚何轻揉了揉下颌,俏皮地眨了眨眼:“恭喜庄主大人,不,盟主大人。”他默默走下高台,向他的剑而去。“亚何!”肖剑在他背后唤。他明白肖剑的意思,停步回首回话:“永远都是最好的兄弟。”肖剑崇敬的目光追随着他,他知道自己在某些时候永远及不上亚何。 雷鸣般的掌声响起。大家庄重地为他闪开条道,目送着英雄的离去。他扫了眼明正刚才站立的位置早已不见明正的踪影溜得真快! 最后站在高台上的是肖剑。盟主之位理所当然应该jiāo给他。没有人反对。老盟主在这个时候出现,赞扬起少年英雄,也顺便提了几句亚何的仗义行为,并把代表无上权利的权杖jiāo给了肖剑。从此肖剑就是盟主无疑。号令群雄就是他的使命。 亚何远离人群,退到会场边的长凳上,擦去剑上的尘土,收剑回鞘。傲月第一个迎上前,给了他一个热烈的拥抱。铁鹰迎上去,拍了拍亚何的肩:“好样的,兄弟。输了这一场打什么紧?那辽国妖怪到底是你给赶回去的!”亚何只笑不语。秦川叉着手站在人堆里向他示意。他便走了过去:“秦兄,我说过即使我赌输了也会留着剑和箫。”秦川一愣,琢磨了半天还是不明白。 “走吧!”亚何大笑着拍了拍两人的背,“华山的景色可比这堆人好看多了!”三人爽朗地笑了起来。他转身向傲月伸出手:“一起吗?”美人嫣然一笑,将玉手安然放在他的掌心。 一头是热烈欢呼的人群,光环笼罩下的权杖,和不可一世的肖剑,另一头的角落里,一个属于寂寞的人领着三位知己远离喧嚣,遁入华山的自然之境。 第三十四节 命运传说 第三十四节命运传说 他们坐在寂静的山谷里,看潺潺的溪水奔涌,看郁郁的树影摇曳。看悠远的行云流动。这里属于不爱纷争的隐者。亚何又吹起心爱的箫。此般恬淡安适,与适才的锋芒毕露判若两人。他们更喜欢在高台上嘲讽辽人的亚何。尽管寂静为他们带来舒畅,这改变不了他们的生命属于动dàng的事实。 老天爷将这三个剑客凑在一起真是太奇妙的组合。他们无一例外有一段艰难岁月。“人生不如意事常八九,英雄莫问出处。”一支箫作消遣就够了,亚何的箫声能勾魂。铁鹰和秦川陶醉了,唯有自由闲适的天籁美能让他们忘记整日打打杀杀,恩仇纠葛。 可是秦川还对亚何那句话耿耿于怀:“亚何你是真的输给了肖剑吗?” “那是多少人都看在眼里的事实。” “你敢用你的信誉发誓你没有说谎?”亚何犹豫了一下,沉着脸点点头。 铁鹰怪笑:“说这些做什么?秦川兄你不是不知道他的脾气。他若认定输了,就是输了。” 秦川补充:“亚何,你太危险。已经有人盯上了无名剑,因此而对风雷剑打起主意。” “就因为传说?” “只因为传说,风雷剑与风雷剑谱合璧,便能称雄天下。还有个不败神话。我不知道无名剑有什么背景,但是有人出高价想买走此剑,我没搭理,你知他说什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42 章 么?他说凭我是没有办法打败你的,因而总有一天剑会给我带来杀身之祸。我想,在风雷剑的传说里一定漏去了一件十分重要的事情,而那件事与你有关。那个人想必是知情者吧,不过他什么都不愿多说。他今天也来了,我见他一直盯着你。” “我知道是谁,不过,传说而已,何必如此上心?也许是那人想威胁你,让你把剑卖给他,故意东拉西扯。忘了那个乱七八糟的武林吧!”亚何扯开话题:“有酒就好了。” 秦川像变戏法似的弄出个粗碗:“没有酒没关系,古人曲水流觞,有那山泉就有乐趣!”铁鹰苦笑:“咱俩都是不受欢迎的人,别人有宴会请,咱就在这深山老林里咽苦水吧!”“谁说是苦水?”聪明的傲月chā话,“满山都是咱的朋友,花朋友,树朋友,鸟朋友,个个如君子,从不计较自己。酒席上的人哪有这些好朋友!咱饮的是甘泉,有的是雅致,天人合一,岂不美哉?” 他们在流淌的泉水边席地而坐,轮流饮着清澈甘甜的水。 亚何又轻轻吹起了箫。傲月以不变的忠诚守着这个令人忧心又令人醉心的男人。 “可惜没有琴……”她叹了一声。“心在一起就够了。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可是哪个女人又不希望能和心爱的人相守?”“就现在吧!”亚何顿时如淘气的孩子,扬着天真的笑。他们都被亚何孩子般的淘气弄得没了方向。 亚何牵着傲月的手飞奔在山道上,一口气跑到峰顶。另两人茫然地跟随。他突然对着脚下的群峰和头顶的蓝天大吼:“苍天在上,谢岚愿守寒山誓言,与傲月姑娘结为连理,携手今生。海枯石烂,此情不渝。以此剑为证,以华山诸峰为证。”“悲欢同,生死共。永不分离!”傲月应和。他转身用剑将誓言刻在大树上。“如果有一天我违背了誓言,月,你就来这里。你会看到这棵树也为我们流泪。”他半开玩笑地说。 两个莽汉看傻了:此前谁都把他当作书呆子。“铁兄,秦兄,二位便是见证人,改日一定要来逍遥山庄喝杯喜酒。”“那是当然的。” “哥,只是这场婚礼又不知要让月儿等多久了。从寒山开始,到今日已经五年了。” 秦川调侃:“原来傲月姑娘的芳心早就等不及嫁了。” “别欺负她。月儿,这回就是有天大的事我也会放下。我想明白了:月儿,有些事错过了就没法再追悔。” ※※※ 才作别铁鹰和秦川,寂静的山道上就响起一阵长喝:“好一个多情剑客!” “什么人?”亚何紧握剑柄,立于傲月之前。 林中走出位老者,正是客栈里赞许过亚何的那位,也是深夜报信使他免遭明正之害的那位。 亚何作揖:“原来是老先生,晚辈有礼了。” “亚何少侠年轻气盛,胆略过人。只是莽然行事往往易自困手足啊!” “老先生有话不妨直言。亚何谨听教诲。” “有些话就是你愿听,也不会愿意让我当着这位姑娘的面说。” 傲月想告退,被他拽住。“老先生,有话请直言,亚何洗耳恭听便是。” 老者轻摇了摇头:“多情剑自古只有一个下场。少侠今日与肖剑大战一场,甚为精彩。肖剑说只胜你半招,却不知你是怕失手伤他才甘愿把自己送到他的刀口下。你明知怎么对付他。” “老先生说笑了。亚何才疏,抵挡半招不过碰巧为之。” “别人看不出来,休想瞒过老朽的眼睛。” “这……老先生说是就是吧!” “老朽还知道其他事。包括那风雷剑与寒霜剑的恩怨还有今日那个不怀好意的人可一直看着你。他早把你当敌人,你还把他当兄弟。另外,你师父教你的,你用得纯熟,寒月剑法你修炼得到家,但你身上还有一些东西,没有人教过你的东西。” 老者竟知道他师门中的事!亚何已经够惊讶了,老者还继续:“少侠,可要小心。演化到最后,这剑法将会有一致命弱点……” “老先生到底是何人?” “将来你会知道的。这不重要。少侠,老朽斗胆劝少侠一句,苦海无涯,回头是岸。江湖劫终将成不归路。以少侠的才学,何苦……” “老先生,不必说了,亚何心知。亚何属于江湖。您能猜出无名剑法的最后一招吗?” 这回轮到长者大惊失色:“你……” “老先生说得对,傲月姑娘在此,这些话还是选一个适当的时机说吧!” “你不怕命吗?那寒铁……那风雷神剑……太可怕的故事,少侠,收手还来得及!切莫……” 亚何的语调很是沉痛:“晚了!倘使有命运,活着还有什么意思?能预言亚何命运的只有老天爷他老人家也有管不过来的事情。但是如果他也说这样的话,那么亚何只有粉身碎骨。老先生,在下知道违天命的人只有一个结局,但若天命有违正义,在下宁可在十八层地狱里灰飞烟灭。至于寒铁的传说,不过是传说罢了。在下不知老先生来自何方,竟会知道那么多事。但是无论先生是何方神圣,亚何主意已定。” “少侠别把自己看得太重了。天下之大,强者如云,胜过一时,成不了一世。人生一世轻可如鸿毛,少侠的固执只是以卵击石,自取灭亡。” “既轻如鸿毛,何不为所当为,不虚度一世便可。” 老者叹了口气:“该说的都说了,既然少侠已决意如此,老朽也无话可说,但少侠一定要小心肖剑,更要小心秦川。” “谢谢忠告,但我不会怀疑我的朋友,更不会信那子虚乌有的传说。” 当老者的身影渐行渐远,傲月心里除了担忧还是担忧。而亚何,反而浅浅地笑了起来。她突然明白眼前人有太多她看不懂的东西。他喃喃自语:“谁都不知道未来会发生什么。谁都不知道……” 第三卷 雨打漂萍 第一节 劫难 第三卷雨打漂萍第一节劫难 午后的天气让人困顿。太阳也懒散地半遮着脸,打着哈欠。阳光透过云层淡淡地笼罩在山头,不温不火地,把人折腾得没了脾气。人迹罕至的山路。一队人坐在路边的树下休憩,聊着天。一旁的板车上堆着几口大木箱。中间竖着面大旗:“逍遥山庄”。 “兄弟们,这两天抓紧时间把货送到了,赶明儿回山庄喝喜酒。” 众人哄堂大笑:“看你是嘴馋得厉害,被风吹得饿昏了头!喜酒还有两个多月呢!” 那人很是不服气:“先生和傲姑娘的喜酒咱可等了不知多少日子。想想都不行吗?” “那是先生的福气,你伸长脖子等个什么?”有人讽刺,“傲姑娘连正眼都不瞧你一下。” 一片唏笑声里,他故作镇静:“你们几个就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俺为先生高兴还不成吗?先生辛辛苦苦那么多年,也总该有个好下场吧!亏得先生平日里把你们当兄弟。” 争执中站出个人:“行了。这条道近些日子不太安生。大家好好休息,片刻后便启程。”他叫阿飞,是个镖头。大家见镖头发了话就不再说什么。只有刚才那个粗莽大汉小声嘀咕:“正儿八经的真没劲,要是先生带队,那才叫刺激。” “够了!就你这德行,先生要是在,第一个收拾的就是你。” “先生哪回对自家兄弟大呼小叫!”他怎么说都不服气。 阿飞卷起袖子cāo起家伙就想动手。 那人到底怕阿飞的拳脚,退缩了:“做什么?是君子的就好好说话。” “手下败将!”阿飞领着众人嗤笑。 “嗬,要是没有先生提携,你阿飞能有今天!别仗着威风与我抬杠!” 众人讽刺:“你怎么没人提携?”他搔头弄耳,惹得大家哄堂大笑。 没等他们高兴太久,树丛中突然闪出一道白光。 “什么人?”阿飞立刻警觉起来。 “头儿,别大惊小怪,荒山野岭的能有什么人?”“笑话,这是咱的地界,太岁头上动土,谅他们没那么大的胆子!”“逍遥山庄的镖,谁敢劫?庄主乃堂堂武林盟主啊!”“该不是阿飞你许久不做头儿,这会儿做出瘾来了?”大家嗤笑着不以为然。这条路已经数不清走过多少遍,逍遥山庄的镖已经有几十年没人敢截了。 “给我安静!”阿飞怒吼。大家瞬间不作声。 不是大惊小怪。每一个人都听到了林中的簌响动。从远处,从四面八方渐渐向中间汇拢,yīn森可怖。大家立即全副武装,准备好了危险的到来。 好似一场突如其来的暴风雨,山谷里弥漫开惨绝人寰的呼号声与yīn冷无情的兵器碰撞声。许久,一切复归平静,溪水泛着罪恶的红色,流淌不息。 第二节 陈尸 第二节陈尸 逍遥山庄里正张灯结彩,门庭若市。猛然间一抹残忍暴力的红色渗进了山庄的空气,把所有欢愉一扫而空。惊叫、慌乱、哭泣、哀伤、痛苦……各种感情掺杂揉和出恐怖。人们蜂拥至前庭,又竞相奔走呼告。 “什么事值得这样大呼小叫?”老远就听到肖剑跋扈的责备。然而情绪并没有因此而平静。当肖剑目睹惨景时也怔住了:有谁能在十八具裹着白布的尸首面前若无其事,尤其白布下的尸首曾是朝夕相处的兄弟?一股血气直冲上脑门。他瞪着布满血丝的眼,质问捕快:“这是谁干的?” “肖庄主请冷静,在下不过是报讯的。”那口气,事不关己的样子,好似火上浇油。 “得了,你这衙门是干什么吃的?出了事不查案只知报讯!” 捕快yù言,忽撞见亚何犀利的目光,倒吸一口冷气,后退三步。 亚何的脸色很不好看,他憋着火说道:“庄主,且听他把话说完。”武林大会过后他们再没有以兄弟相称。 从逍遥山庄出发的镖队,一共十八条汉子,个个有扛鼎之力,剑术少有能相抗者。带队的阿飞平日办事惯常细致周到严厉,虽然没有极好的人缘,却颇得庄主的赏识。不料在这深山里还没走出地界,这群人突然横死,连武器也被夺了去。很难想象打斗激烈到了怎样的程度,从周围的一片狼藉来看,他们曾进行殊死抗争。只是对手太强大了。官府试图追查,然而毫无头绪。 肖剑满含悲愤地掀开裹尸布。一张张严肃而痛苦的脸扭曲着。其中不少是与他一同长大的玩伴,他们竟然就这样离开了他!头脑里乱作一团。货被劫是小事,山庄还赔得起,只是从今后山庄如何在武林中立足?山庄的面子怎么办?他的那么多好兄弟就这样白白的送死吗?还会不会有第二次? 一只结实的大手搭在他的肩头:只有亚何最体谅他为什么还是他? 亚何什么都没说,不过他的眼睛把要说的话都告诉了肖剑。 “谢谢。”肖剑回答。他终于明白自己少不了亚何。 亚何缓缓盖上裹尸布,背过了脸,不想让别人看见他的表情。他可以安慰肖剑,谁又来安慰他?是怒,是悲,早习惯埋藏在内心最深处。不,这不是感伤的时候。还有很多事情等着他们去做。江湖就是复仇者的天堂。“验尸结果如何?”他问捕快。 “仵作查验过,都死于刀剑利器,全身并无中dú痕迹。刀法齐整,应是习武高手所为。凶案现场遍地流血,推测这些人应当死于失血过多残忍的死法。凶手在他们身上要害处划上道道不深不浅的伤口,令血流不止,直至其死亡。就像猫摆弄到手的耗子,耗子再挣扎也是徒然。说明一点,来者的刀剑术实在令人叹为观止。” “什么叹为观止!”肖剑吼道,“谁想出这种残忍的杀人方法?我要将他碎尸万段!” 亚何对此不敢苟同:“适才我查验过阿飞的遗体,身上并不见刀伤。”别人听他的回答吓一跳:尸首才抬进门多久?他是什么时候查验的尸体?只能说,他的动作太快了。 捕快点点头:“亚何到底是亚何,你的问题是在考我们的仵作吧,其实你早有了答案。阿飞死得最蹊跷。全身上下只有一处致命伤:当胸一掌,还可看出清晰的紫色掌印。别人身上没有。这一掌震得他五脏俱损,体内大量出血而亡。他是立时毙命的,连挣扎的机会都没有。他仰面着地,沿着倒地的方向找去四五丈远,我们找到了几个可能是他的脚印。显然这一掌将他掀出四五丈远。从现场的脚印来看,他的脚印都被后来凌乱的脚印所覆盖。另外,所有找到的他的脚印极为齐整,绝非战时打斗所致,可以确定他是第一个倒下的。” 结论太具侮辱xìng,让肖剑如何吃得消?他立刻反驳:“胡说!凭着阿飞的武功,谁能将他一掌击倒?他向来仔细,从没人能够偷袭他得手!” “事实如此。至于推理有什么问题,庄主可以问那早知答案的亚何。” 亚何顺势接过话茬:“谢谢,我想我知道这是谁干的了。凶手有好几个人,为首的先将阿飞打倒,随后他就像看戏一样看着手下人残忍屠杀。阿飞剑术一流,但不见得拳术也一流。那一掌恐怕山庄里只有你我和梦寒禁得住不,也许我也没法挡住。翻遍江湖,能与之匹敌的也寥寥无几。他们干干净净做完活就拉走货,顺便夺去刀剑以混淆视听,或者作为侮辱。这是他们惯用的伎俩在我们之前已经发生过好多次。” “谁?是谁干的?”肖剑快要发狂了,“一连杀我那么多兄弟,我非……”他想说:连盟主都不放在眼里,谁有那么大胆? 亚何冷笑着打断他的话:“还有谁敢在逍遥山庄的地界里杀人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43 章 货?还有谁敢如此残忍嚣张地侮辱?还有谁能那么漂亮地用掌用刀剑,轻而易举地大败逍遥山庄的剑客?除了虎威山庄,还有谁敢对你武林盟主不敬?” “虎威山庄!”听闻这个名字的人都倒吸一口冷气,包括肖剑在内。 虎威山庄是个魔鬼般的地方。近些年来,他们不知做了多少伤天害理的事,杀人、放火、打劫、欺诈百姓无恶不作,甚至还和官府中人勾结,擅运私盐。由于官商勾结,无人敢chā手更别说惩处了。甚至逍遥山庄也不敢得罪他们。他们有他们的地下帝国,所谓正道中人谁都不想趟这浑水,对这个名字敬而远之,能躲则躲。然而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虎威山庄的扩张之心从没停止一天。正道之人的懦弱助长着他们的气焰:短短十年间,虎威山庄已发展成一个庞大的组织,党羽遍及天下。这是个比传说更神秘的组织,犯案累累,却从未到案。所以也有人怀疑:究竟有没有这个组织的存在?仅仅是衙门的人因办不出案找的托词? 肖剑不信:“亚何,你别随便拿个无中生有的名字来吓人。” 亚何继续推断:“直觉罢了。不过,要是普通的案子,衙门不可能那么好商好量的与你携手破案。这本是他们的职责,完不成任务难道不怕别人耻笑?除非是他们断定破不了的案子。这回衙门那么快把尸体送回来,其中没有鬼有什么?这捕快似乎还没有把案发现场的情形jiāo待完全。像虎威山庄这样的组织犯了案定想让全天下的人都知道,他们一定会留一点东西。” “确实。在一棵树上刻着:收逍遥山庄货三箱,敬谢。虎威。亚何大侠虽未到凶案现场,亦能作如上推断,与事实无半分出入,在下服了。” “所以这就成了个死案。衙门做不了,我们就自己做。庄主,此事全由您定夺。” 肖剑这才明白,恨得咬牙切齿:“送客!” 那捕快嗤笑着摇摇头,走出去。 肖剑随即转身对亚何,“即刻修书一封,发往各大门派,令他们与虎威山庄势不两立,同仇敌忾,灭了他们!另外,转述全国各逍遥山庄的分号,令他们多加防范,一旦有有关虎威山庄的消息即刻上报,不得怠慢!” “亚何领命。只是……”肖剑以为他打算开什么条件,颇有不满:“有话快说,说完了办事去。”就听他说,“先把满山庄的大红大紫撤下吧,换上素饰。不能对死去的弟兄不敬。”肖剑恍然,想了想点头答应。 傲月惆怅地望着他,yù言又止。“月儿,又对不起了。我们别无选择。”随着亚何沉重的回答,她轻松摇了摇头:“不碍事儿。大哥此行一定需要些时日。月儿这就帮忙收拾行装。”她就这样退下去。 梦寒赞叹:“真乃绝世佳人。” 亚何又提议:“庄主,我想找个帮手,容易和别人打jiāo道。” 肖剑笑话:“你哪天办事需要帮手?还不知你的主意?想带着梦寒就带着,我这儿还有那么多兄弟帮忙应付。但愿他不要帮倒忙。”梦寒虽然心中不快,也不好发作。跟着亚何总比跟着肖剑受气强。 第三节 爱恨 第三节爱恨 傲月在亚何的书房里收拾,俨然一个主fù的样子。剑、箫、换洗的衣物、爱看的书甚至钱袋银两,一件都不少。心爱的人要远行,难过,但是习惯了。刚才还沉浸在幸福里,转眼间她又将陷入等待。也许这辈子亚何能给她的只有无尽的等待。也罢,做不到的何必强求? 她在书桌前整理东西。只要他在,他的桌子没有一天不堆满东西。写字作画的宣纸、杂乱的书、各种文案遵肖剑嘱咐需处理的事情。习惯了每天早晨把每件东西放回该放的地方,让他省点力。 不知触碰到了书桌上的一样什么东西,总之那个角落她以前一定不曾这般碰到。就听“咔嚓”一声,书桌下突然弹出一个小暗格。傲月的心一沉。她从来不知道有这样一个暗格也许全山庄都没人知道吧!直觉自己发现了一个秘密。亚何在书桌上安了机关,许是老天安排的巧合,这机关竟然被傲月开启了。就是这样一个简单的动作,导致了以后一连串灾难xìng的事件。但是她是无法预期到的。她在书桌旁踌躇不定。这一刻起,祸根在不断酝酿,不知不觉地,如岩浆一样越积越厚。当某一时刻以摧毁一切的力量喷薄而出,什么都晚了。 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她向暗格伸出手。不,这是在破坏亚何的信任早已成了默契的约定:不干涉他的事,不探寻他的秘密。她知道亚何有一个极为复杂的背景,甚至是痛苦的。没有人能碰,傲月更不想碰。自从寒山上,每每问到他的过去他便不言,她便知亚何的心里有一道谁都不知道的伤口。可是,她即将嫁给他:难道妻子没有权力知道自己嫁给了什么人?她的手在暗格边缘徘徊。 悄悄撇过头去,一股罪恶感涌上心头,不过她还是睁开眼看了:暗格里是书信。明明白白写着寄给林潇将军。与林将军有关?强烈的好奇把她推到这堆书信面前。“不!”理智告诉她不能碰。突然回忆起将军死前提过一句:“那封信……”这耐人寻味的一句话到了今天终于有所解释。指的就是这些吗?难道亚何到寒山只是为了跟随林将军,得到信任,然后取这些信?林将军的东西缘何会落到亚何手中?“别再想了,他若想说何必瞒着你?”她苦笑一声,猛然间一封特殊的信露出一角,似在召唤她。半个信封被染成深褐色。她拨弄着,颤颤巍巍地翻着这些信封。不多久,“谢宇轩”这个名字出现在纸堆里。谢宇轩又是谁?不能再猜下去了。她似乎感觉到亚何的心痛。她不敢拆开,只胡思乱想。殊不知错已经铸成了。 亚何的秘密?好奇心就像dú蛇,狠狠噬咬着她的五脏六腑。只要轻轻往前迈半步就行,半步。不!这半步将意味着背叛。仿佛是老天爷的禁果,一旦偷食,便将坠入十八层地狱。可是难道就此放弃轻而易举得手的真相吗?是什么样的秘密非要让亚何掩藏得如此深? 一个沉重yīn郁的声音叫唤着把她拉回现实。抬头,看见的是亚何惨白的苍凉而惊惧的脸。四目相接,傲月想掩饰都来不及了。暗格还打开着,书信的秘密昭然。“谁让你动我的东西?”他一把推回暗格,粗暴如一发疯的雄狮。他平时总让她三分,说话柔声细语,几乎不说她的不是,飞雪从来笑他英雄难过美人关,哪里对她发过那么大的火? 一时间,她接受不住,忙不迭道歉:“我不知道……对不起。我什么也没看。” 他不容分辩地咆哮:“出去!不许再有第二次!”那口气,简直把她当作奴婢。 她怎生不怒:不是为了亚何隐瞒事实,而是为了他的掩饰和逃避;不是因为他的勃然大怒,而是因为怒火背后被挖得空dàngdàng的心;不是为了不信任,而是为了因为怯懦而不信任。不知哪来的勇气,她迎着那双燃着火的眼睛用严厉的语气质问:“我什么都没看,也已道过歉,为何还怪我?” “连碰都不准碰!你无权质问我!”这句话不经意间揭露了亚何愤怒的本质。他一说出口就知道错了,可惜说出口的话就如覆水难收。他的阵脚有些不稳,想安慰,又想道歉,更想把一切掩盖。 换来的只是傲月的愕然。“原来你我从来没有平等。我只有等着你处置的权力,只有眼巴巴担忧着和莫名其妙被训斥的权力!”她说得理直气壮,眼泪悄悄爬上眼眶。“你所爱的仅仅是你自己,只为自己的痛苦活着,在你心里最重要的地方永远没有别人的存在。大哥,你错得不可饶恕!你还是我那个……还是寒山上的那个大哥吗?” 亚何最见不得女人的眼泪:“对不起,我说重了。请相信我。我真的是为你好,一直不希望你介入我的事。很危险。这些事让我一个人去面对行吗?”傲月极不情愿地点了点头,虽然她不相信仅仅是话说重了。 他们一回头,蓦然发现柳梦寒怔怔地站在书房门口。 “梦寒,我马上就来。先去门口等我片刻。”他希望能搪塞过去。 梦寒此刻怎会放过他?“亚何,别瞒了。我刚才听得清清楚楚。月儿姑娘想知道的事,并不只有你一个人知道。如果你不敢告诉她,就由我来说吧。”这话就像是挑战宣言。 “梦寒今天你要是敢说一个字,就别怪我太残忍!”亚何瞪着凶残的眼睛警告。他太反常了。 “嗬,你敢杀我吗?当着傲月姑娘的面杀人灭口,你敢不敢?想想,就算你心里没鬼,你也说不清了。” “不准逼我!梦寒你知道事情的严重xìng吗?你知道你父亲是怎么死的吗?”不,不能再说下去,差点说漏了嘴。冷汗湿了后背。他嘱咐自己镇定。 梦寒听他这么问,就觉得心里不畅快,非含沙shè影地骂他几句:“知道,他是被人谋杀致死,除了官场纠葛,找不出第二个理由。至于是谁下的手,凶手心里最清楚。” “这么说你还以为我是凶手?” “别打岔。此事的严重xìng我也很清楚,我更清楚你必须善意地对待傲月姑娘,因而必须让她知道你到底是什么人,让她知道她要嫁给一个多么可怕的人。亚何,像她那么好的姑娘,不能被你的欺骗糟蹋了!难道要让她将来痛苦一辈子?” “够了梦寒!若你敢得寸进尺……”嘴里这么说,“糟蹋”两个字还是深深嵌进心坎。 梦寒没有耐心听他的威吓:“亚何,的确,我留在逍遥山庄的这段日子,你没有犯过一个错。但是今天,我发现你真不是个东西。你在心爱的人面前竟然都不说真话!你不觉得对她太不公平了吗?要是她嫁给了你,就必须承担与你相同的事。你没有给她选择权。凭什么让她糊里糊涂地背上一个包袱?她有理由知道自己要将命运托付给谁!说句公道话,亚何,你太过分了!” 傲月真想帮亚何说话,却yù言又止。 亚何怒不可遏:“好,好极了!你们俩一齐斥责我!除了这件事,我骗过你们吗?” “没有。”傲月摇了摇头,梦寒却不屑地回答道,“这是你的高明之处,你想以此来掩饰你的大骗局。” “不要说了柳哥,任谁都会和大哥一样。不能怪他。” “傻妹子,他一直在骗你!这欺骗就像你所认为的,这混蛋根本没把你当回事!” 亚何辩解:“我不是不知道,但你知道这对我对她将意味着什么?你考虑过要是你说出口,她将陷入痛苦,而我也有可能……会失去一些……” “你还是自私的。自己选吧,是让她糊里糊涂还是理智决定?是她的痛苦还是你的痛苦?” 亚何背对着他们,低头沉默了很久很久。最后一句话切中了要害。是谁的痛苦的问题。他不说的最大理由是让傲月不要离开他。他有这个权利吗?因而结果是惨痛的。那是他必须付出的代价。他的心里正翻江倒海。抉择的时刻,有没有别的选择?这是一场善意的谎言,然而他们究竟能在谎言中生存多久?终有一天他们是要面对真相的。千错万错,都怪不得别人路是他选的。只有他去承担后果。但是他担得起这个后果吗?他权衡不定。 他该告诉她什么?是那场令他流干了一生的泪的屠杀?还是父亲开罪了朝中大员宁死不折的悲剧?抑或他为此仇游遍江湖看尽人间冷暖?他不知从何说起。 等待,漫长的等待。她觉得仿佛等待了一生。望着他的痛苦挣扎,她又一次不忍心。放弃吧。这话就在嘴边,就要说出口。只要说了,就可以结束这个令人为难的局面,至少亚何不会惆怅。目光投shè在他的背影上,久久地,突然发现他其实很孤单,因为他一直活在自己的世界里,不愿走出心门,却又极度渴望信任。是因为对一些人绝望才使他锁起秘密的吧!何苦逼他?“算了大哥,什么都别说了,我信你。” 傲月并没有如愿,恰恰是最后三个字,让亚何下了决心。 “月儿,难得你……亚何受之有愧。好吧,梦寒你说得对,这对你太不公平。我太自私了。请梦寒把二十年前发生的事告诉你。我没有胆量自己说,连回忆都不想。也许你会因此恨我,离开我。要是你想放弃婚约,我绝不反对。梦寒可作证。去或者留选择权在你。但是月儿,相信我只因在乎你才一直不敢告诉你。希望下一次回到山庄的时候还能见到你的笑容。就算不能,我会一直等下去,盼你归来。当然,你有权永远不出现。再见了月儿,你已经给了我够多,谢谢。” 傲月温柔一笑,也不计较适才的咆哮,将理好的包袱递到他的手上。显然她还不知道,故事将有多难以置信。 亚何不知自己是怎样走出门的,只记得他坐在马背上等在大门口,看着梦寒以得胜者的表情从山庄里走出。梦寒还想说什么,他拉长着脸回话:“还不够吗?要是你还想说,我可真的不客气了。” “你不认为这样对她是更好的选择?你到底爱她更多还是一心只想复仇?” “这局你赢了。但是梦寒,我们伤害了她。以后想要和我作对时别扯上别人行吗?” “也许你是对的,亚何,她哭了,很伤心。这似乎不是个好结果。不过将来,大嫂应该很清楚她将怎么做。” “你还想着让她做你的大嫂?除非你换个大哥。她会走的,我了解她。她可以容忍一切,但决不会容忍我为错误的复仇而活着。” “知道错还要继续?”梦寒自以为明白了话中的深意,结果又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44 章 是一次曲解。 “既然发生了,就没有回头的道理。”亚何重甩马鞭,骏马立刻飞驰,在原野上扬起滚滚沙尘。他在心里说:“如果有那么一天,等一切了结,梦寒,你会知道我所寻找的那个真相。” 梦寒似乎不明白,然而已经没有时间犹豫,只好紧紧跟上他的步伐。 第四节 陷阱 第四节陷阱 虎威山庄的门匾隐藏在深山内不为人知的地方。山庄外部因地做了严密精巧的防御工事,以树林作掩饰,老远走进林子就会触动机关,引起庄内人的警觉。大门处于半山腰,便于上下统管。越过重重凶险,来到山庄门前,立刻就会为它的气势一震:平整的砖土墙,结实的竹木门,高三十丈,外覆绿藤,一片葱翠。虽不见明哨,但不可不提防绿色屏障背后的暗哨,冷不丁会给你一次突然袭击。你进山林开始的一举一动就是通过这里传播到了庄内。绿色屏障的掩饰颇象山壁。 内部结构更是错综复杂深不可测。洞穴无数,上可通至山顶,下直达幽谷,出路四通八达,暗道如蛛网密布,最远到达山外。你会怀疑凡人绝不可能造出如此精密的洞窟。然而它确实存在。这群被正道中人视为恶魔的奇人亲手打造了这个奇迹。 庄主赵磊是一个极具魄力又极危险的人物。五十七岁,却一点也不嫌老。魁梧壮硕的体格,发达的肌ròu,但一点不笨重。目光如炬,眼珠黑亮,大如牛。嘴角永远紧绷着。与他魁梧体格形成鲜明对比的是下巴。坚实的棱角撑着一张国字脸,不算瘦削,更不算肥,只能说匀称到了完美:恰好能显出雄浑的力度。皱纹是免不了的,还有刀疤。唯这些属于沧桑。 他曾体验过剑客的全部艰辛:该做的不该做的都做过,在黑道上闯dàng四十年,蹲过大狱遭遇过生离死别,甚至无数次几乎命丧他人之手。什么世面没见过?虎威山庄有今天,是他和他的兄弟们一剑一刀不择手段地拼下来的。赵磊为了生存已经不记得自己杀过多少人行过多少不义之事。他早已忘了什么是“义”。但他没有忘记与他一同白手起家的兄弟。在他的眼里,正道人可笑万分。尤其像肖剑这种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阔少爷。他们所守着的原则叫做什么?他们真的做到了吗?赵磊早就看得清楚:江湖,只有不择手段的人才能得胜。至亲的只有权和钱唯此才能让人卑躬屈膝。胜者永远只能有一个。rǔ臭未干的肖剑意图号令天下,他们不能平分秋色。所以他只有一种选择:把对手打倒,再狠狠踩上一脚,令他永世不得有翻身之日。这是他的计划。 然而他知道任何一个对手都有独特的优势,要绊倒肖剑,是一件大事,尤其他的身边有几个算得上人物的侠客。对付阿飞不过小试牛刀,结果出人意料地顺利,但这招敲山震虎就好似打草惊蛇,把混沌中的肖剑弄醒了,未来逍遥山庄将会无比谨慎。而他最想对付的那个人,一定已经着手行动,计划着怎么把虎威山庄铲平。 这个人就是亚何。黑道中人对他多少有点敬畏。似乎没有他对付不了的对手,没有他不会的事。虽说他迂腐得像书生,但是似乎与生俱来的冷傲之气还是能震慑对手。他不常笑,但人们会清晰地记得他的笑,对朋友的温柔谦恭,对敌人的透着刻薄犀利的冷笑。赵磊没有见过他,只听说过传闻传闻里的他像个神。他知道只要先除掉这个心腹之患,摆平逍遥山庄指日可待。 为计划除掉亚何,他已经几天几夜没睡。亚何的弱点究竟在哪里?他不明白这世上竟然还会有这种人:不爱财,不近女色,不赌,虽然爱喝酒但从来不豪饮,不迷醉。所有男人该有的坏习惯仿佛都与他无缘。有一条可以做文章的优点:义气。利用朋友对付这种人是最合适的,但是瞧瞧他的朋友都是些什么人?要设这样的局比登天还难。他感到了强有力的挑战。刺激! 他还在思虑。桑荻坐在他身边,仰着脸,痴痴地注视主人。温柔的名字和艳丽的外表并不意味着人也温柔。她是被他捡来的,从小就被教着听命于主人,而对别人可以不择手段地狠辣,也是从小就开始习武。聪明的桑荻如今已成为虎威山庄九大护法之一,虽居末座,然而江湖中人人都知道蛇蝎美人桑荻,是虎威山庄中最狠最dú的杀手,算计人的手段比男人还yīn险,杀人的招数令人发指。但她对庄主绝对忠心。她唯一信的人是主人。 “主人还在为逍遥山庄的第一剑客烦心?什么样的人能让主人犯愁?桑荻倒想会会他,不信他有三头六臂。” “此人……不好说。不能用惯常招术对付。荻儿有什么新计策?” 桑荻yīn险一笑,连赵磊都害怕她的这种微笑:“对付太聪明的人不能用聪明的办法。” “什么意思?” “太聪明的人往往自以为是,只会在小地方栽跟斗。” 这时侍卫来报:门外有个剑客模样的人,自称明正,来自蜀山,yù见庄主。 “哪里来的毛贼,不见。”赵磊极不耐烦地挥挥手。 “回庄主,此人说与亚何有非同一般的关系,他手上有庄主见他的理由。” “嘿,该不会是亚何来投降,请人递降书吧!”桑荻娇媚一笑。赵磊点点头示意侍卫领他进来,转头回答桑荻:“天下哪有那么好的事?说不定是个说客。”“庄主,荻儿敢保证是件好事,来人向庄主献宝来了,有他,庄主不怕除不了亚何。”“你那么肯定?”“女人的直觉。”她早已成竹在胸。 明正被蒙着眼带进大堂。桑荻带着诸多侍卫层层围堵在旁,明正若敢放肆,一定人头落地。而庄主威严地坐在主座上,轻蔑地假笑:“堂下何人?”那气焰就像是审犯人。 “蜀山明正,特来拜会虎威山庄赵庄主。” “听说你是那千年寒冰亚何的师兄?” “在下正是亚何的大师兄,与其有一段私jiāo。” 庄主一拍桌案发令:“来人,将他拿下!”桑荻挥了挥手,侍卫们一拥而上亮着明晃晃的刀剑。 “慢着!庄主听我把话说完!”明正大声喝着,然而侍卫已一拥而上将他按倒在地。 “大胆!你既是亚何的大师兄,则必与我为敌。有话就说,莫不是来当说客的?” “非也。庄主,你我站在同一立场。” “你配吗?”赵磊狞笑着。简短的一句话把他推到了九霄云外。 明正不甘示弱:“就算我不配,您不会对逍遥山庄不感兴趣。” “本庄主的事本人自会处置,由不得你来说三道四。” “如果事半功倍呢?” 庄主yù回话,望了眼窃笑着的桑荻,立即打定了主意:“与我谈生意?免了!擅闯山庄,知道了我们的秘密,荻儿,你说该怎么处置?”桑荻放肆地大笑着,恶狠狠地说了一个字:“杀!” “要是杀了我,你就别想除掉你的心腹之患!”明正急着威胁,他心虚害怕了。他的眼神立刻落在这位美人身上,再不愿意离开:如花的美人杀人是何般滋味? 桑荻见时机已到,挥了挥手,命令底下人放开他。“你倒说说看庄主的心腹之患是谁?”明正抓到了救命稻草,又得意地摇起了尾巴:“还用说吗?逍遥山庄最厉害的就是亚何。那庄主不过是个傀儡。”桑荻准备再浇一盆冷水,她摆出不屑一顾的姿态:“他?以庄主大人的天威,能把他放在眼里?” 明正又紧张起来:“那么你们已经找到对付他的办法了?还有谁更厉害?” “你认为呢?赵庄主会怕那两个半大的小子?逍遥山庄早已是囊中之物!” “但是有亚何在,什么事情都会不一样。只有先杀了他!” 赵磊点了点头,桑荻不作声了。“好啊明正,我闯dàng江湖几十年,还从没见过你这么厚脸皮的。亚何是你师弟,怎么说兄弟一场。我赵磊做过的坏事老天让我死十次都不够,但是我还从没害过自家兄弟。盗亦有道,看不出来你们正道中人做事比我们还狠。你连师弟都害,难道没有可能有一天背叛我?” “至少现在,你我可以互相利用,一起除掉亚何。之后,互不干涉。” “这笔买卖听来倒是不错。” 明正这下得意得忘了形:“庄主,行动可要快了,亚何已经着手联络江湖各大门派,以图联手与您为敌。” “你打算怎么对付他?” “他有一个弱点,就是女人。尤其是他身边那位姑娘。最近,发生了一些事,我们可以好好做文章。”明正说话就像是一个首领,倒把赵磊的威严压去一半。他的目光追随着桑荻的一举一动。他从上到下细细打量,撇着嘴,恨不能把她一口吞下,就差没流口水。这表情令她感觉厌恶至极。她在庄主面前立刻开骂。不过,赵磊却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对他而言,只求胜利。如果明正开口提出要桑荻,他会慷慨地任他胡作非为。就在这一刻,桑荻的心深深地受到了伤害:原来,她为主人牺牲一切都是理所应当的。她的主人不会对她有半点怜惜。 主人给了她一个重要任务。因而她还不得不忍受明正的嘴脸。 第五节 苦闷 第五节苦闷 凄清的夜里,逍遥山庄的角落。亚何的书房还亮着灯。桌上放着几卷书。他却无心看书。灯下,他对着一块绣花丝帕发呆。还是当初的丝帕,他天天放在怀里带在身边,在见不到她的时候,他才会取出来。 桌上还搁着一封未拆启的信,信封上的字迹娟秀美丽,出自一位聪颖贤淑的佳人之手。可是他没有拆开,不为什么。做出决定的那一刻已经知道,傲月是一定会走的,却没想到那么快,他回到山庄的时候是那样期望再见到她,就算最后一次。怪自己走得太久了。 回山庄的时候,肖剑和飞雪迎接了他和梦寒。一番寒喧后,雪儿板着脸扔给他一封信。见到那字迹他就明白了,直截了当地问:“什么时候的事?” “五天前。姐说,该说的都在心里说了,让你放心,她能照顾好自己。” “说了去哪了吗?” “寒山。她说想回去看看。” 他没再说什么,失魂落魄地向后院走去。 “哥!还不快把姐姐劝回来?你们闹什么别扭?为何姐姐整日以泪洗面?你到底做了什么?”雪儿追问。却竟像是说给木头人听。“亚何!等等!”梦寒呼唤,“对不起,可能真的你是对的。” 亚何笑了,一如既往的微笑:“那件事别再提了,至于她……我说过给她自由。休息去吧,赶路挺累的,何况马上要忙别的事。”奇怪,倒过来梦寒被安慰了。 微弱的油灯快燃尽了,长夜还未尽。他想找个人说话。 亚何最怕的就是长夜寂寞。一个人独行的时候,白天面对光鲜靓丽的世界,他是个胜利者,而夜晚,无事可做的时候,心是空的,无数所经历过的可怕场景会来偷袭他,他永远战胜不了自己。因寂寞而带来的恐惧使他极力想找个人说心里事,可是,他往往只有一个人,孤单地抵抗。每次都感到前所未有的无助,甚至窒息。熬过了这样的夜晚,他会长吁一声,祝贺自己重返人间。寂寞对他而言是最难以习惯的习惯。 此刻,想到血流遍地的谢府大宅,想到凶手冷酷的表情,想到寒山征战时死难的兄弟,想到宁旭大声笑着卧刀而亡,而他,每一次都在离惨剧发生地不到三十步的现场。他的一生在不断目睹悲剧,终于自己也成了悲剧。傲月的形象jiāo织其中:含着泪,悲伤凄凉无助,还有愤恨和倔强。 他连拆信的勇气都没有。懦夫! “转眼……恩爱成迷雾。也曾……雅阁小窗私语,风雨骇浪……共渡。怎料今日……怎料今日望断天涯路!碧水悠悠,可知追恨处?此愁最苦!海誓山盟烟云去,来时何复当剪烛?”他轻轻念叨着这段诗不诗词不词的怪东西。过往已不可追寻,未来亦无所盼,她不辞而别,这是自己应吞下的苦果。谁让他是个剑客,还是个混账剑客! 他骂自己愚钝,却似也没了必要,发生了的事情只好接受。平静的外表下,一种情感正波涛汹涌:“行动吧亚何,还等什么?”他警告他的敌人,谢岚将要回来了! ※※※ 他推门而出,差点和来访的肖剑飞雪撞个满怀。“二位是来找亚何的吗?那么晚了,莫非庄主有要事?” “没什么,雪儿担心你,傲月姑娘一走,怕你会乱了方寸。” 他立刻作出一幅无所谓的样子:“没事。她想走就走吧。该担心的还是虎威山庄,不知他们下一步要做什么,逍遥山庄必须加强戒备。”他望了望飞雪,和前两天凶神恶煞的嘴脸判若两人,不禁笑了。 她憨笑着:“哥,前些日子雪儿在气头上,说话粗暴了点。大哥千万别放在心上。” “不干你什么事。” “哥,那么难道就让姐姐这么走了?” 亚何点点头,苦笑一声。 肖剑chā话道:“她不是说只走几个月,等把事想清楚就回来?雪儿不用那么急。” “不,她不会回来了。我了解她。如果她会回来,就不会走。请肖兄和肖夫人放心,亚何不会因为私事影响山庄发展大局。肖兄,我想过了,我们可以先令各部小心行事,莫太张扬,随即四处探听虎威山庄的消息,等待时机,将其一网打尽。它的大概情况我已经清楚,等明天向您和别的剑客报告吧!” 飞雪很是不解:“哥,明明在说你的事情,怎么总扯开话题?” “一切随缘。是我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45 章 对不起她,就让我来承担恶果。” “难道哥一点也不留恋?”这些话句句戳在亚何的痛处,他只好以沉默作为防卫。 幸亏,下人来报:“铁鹰来访,要求见先生。”他真想赶快逃离。 肖剑撇了撇嘴,脸色由晴转yīn,扫了亚何一眼。仿佛说:要是再招惹这些不三不四的人,就连你一块儿赶出去。他发令:“这事我不管,亚何你看着办。”亚何对抗道:“铁兄弟他已经不是杀手,何况,你我身上就没有欠过几条人命吗?”肖剑当即提高了嗓门:“亚何,你好自为之,不要超过我的忍耐限度,雪儿我们走。” 谁还不知道肖剑的脾气?亚何无奈摇头,向大堂而去。 铁鹰从来不会给他带什么好事来,这一回带来的是个可怕的消息:他的大师兄明正,已经与虎威山庄密谋联手。行动的第一个目标无疑就是他。他知道自己的处境将有多可怕。“亚何,我想和你联手。” “只要不牵连逍遥山庄。我不想给肖兄添堵。” 铁鹰倒是不在乎:“他……我早料到了,正道中人,除了你,谁看见我不躲?何况不能让别人说,武林盟主与杀手有私jiāo。”在他看来,只要有亚何这样的知己便知足了。“倒是你,何苦替他这么个家伙当差?以你的威信,在江湖上自立门户也不是难事。” “休要胡言!他待兄弟一向礼遇有加,谈何自立门户?” “他是盟主,你不愿得罪,我可不在乎。” “不是这个道理。” “亚何,说实话,你的大师兄为何yù置你于死地?”“陈年往事不说也罢。”“亚何,有个问题一直想问,你到底是什么人?”“浪dàng游侠耳,能是什么人?”“总有一天我会揭破这个谜的。”铁鹰的笑永远透着yīn险,哪怕是最和善的时候。只是亚何不担心铁鹰有害他之心。“最近江湖上又生出些是非。听说,有个叫老冯的人是那什么谢宇轩将军的旧部,正在到处找一个叫做谢岚的年轻人,倒是与你差不多大……” 亚何表现出丝毫不感兴趣:“找人?铁兄何故突然与我说这个?” “谢宇轩这个名字你不知道吗?” “天下之大,我哪能事事知晓?” “官场上的无头公案。不过这个谢岚从小流落江湖,似有一点本事,他们仿佛要密谋复仇。好像这老冯找到这附近来了。我看来看去,你倒是挺像。” “铁兄弟,话可不能乱说。此等玩笑开不起,亚何简简单单四处浪迹,自己都没听说过祖上有人和官府扯上关系的。”他满不在乎地大笑。撕去伪装可以看见他的担忧:铁鹰已经发现一点事情了。 由于肖剑的缘故,亚何不能留他太久。几句简短的话说完,铁鹰就知趣地走了。只说要去汉阳找秦川,三人可以一起行动,找到秦川以后再联系。 黑洞洞的夜里,谢岚站在阶下,望着满天的繁星。虎威山庄下了战书,明正行动了。接下来的棋该怎么走,他也有了打算。他喜欢接受挑战,敌人点燃了他的斗志,使得他觉得仿佛回到了大败孟云之前的日子。法纪、财富、神灵,这些他全不放在眼里。女人,也已经没有什么可让他在乎的了。他警告:上天不必怪我残忍,只怪他们欺人太甚! 第六节 第一招暗算 第六节第一招暗算 麻烦的事一桩接着一桩,而亚何就在其中挣扎,努力找出头绪,使矛盾迎刃而解。他知道一不小心自己也会被这团乱麻缚住手脚,这是他的对手最期待的。然而每一次他的原则都告诉他必须继续。这一回也是一样。但他未曾想到,自己会有这样的处境:大师兄苦苦相逼,心爱的人远走他乡,好兄弟心存芥蒂,危机四伏的江湖随时会给他带来别的麻烦。他突然觉得很累,却无处可逃。他心知肖剑需要他坐镇逍遥山庄,为山庄处理越来越多的不平事。此番四处游说的结果并不理想。谁不想看着热闹坐收渔翁之利?肖剑太年轻,逍遥山庄缺的是一个能够有召唤天下的能力的人,缺的是威望。因而在虎威山庄向正道发难的时候,可以出力的人霎时躲了起来。逍遥山庄似有孤立无援的无奈,此时亚何义不容辞,必须为肖剑解忧。 他忍着,撑着,努力着。但他越来越感到,自己已无法胜任逍遥山庄第一剑客之职。肖剑意气用事,今日说对抗,明日说和解,隔日又说不除恶难平心中恶气。他们之间由此而起的争执已是家常便饭。幸有飞雪从中调停,亚何忍让再三,才没有起大波折。但是行令三日一改导致山庄毫无建树。肖剑又怪起亚何来。 “是我的错,抱歉。”山庄的人记起,亚何一个月来说得最多的就是这句话。 “大哥实在不容易啊!”飞雪感慨,“剑哥,他能做的都做了,要是你再怪他,就怕他该被你气走了。” 火头上的肖剑口不择言:“他不给我添乱就该谢谢他!这个游手好闲的浪子!我能收留他就已是开恩了!他以为他是什么人!他敢对我指手画脚?”听得飞雪吓出一身冷汗。 亚何总保持着不惊不乱的稳重,话传进他的耳朵,他只以笑回应。目前,还不到走的时候。当务之急是同心抗敌,他不信自己收拾不了那群匪寇。他想等肖剑摆平了虎威山庄就离开这是非之地,完成他复仇的计划,有可能的话再去找阿月。等离开山庄,也许他们还能做回最初的兄弟。他想过自己离去时的情景,与肖剑痛饮三杯,留一封短信,驾马飞驰而去。不需要告别,因为他会在过节的时候回来看大家。然而,他的离去比想像中早,而且凄凉。敌人没有给他机会。 ※※※ 处理完山庄事务,天色已晚,亚何疲惫地向他的房间走去。 才坐定,眼前亮起“嗖”的一道寒光,他大惊,伸指一夹,果然是柄飞刀。哪个混蛋敢在他面前用暗器?不,威胁不是来自逍遥山庄。他推窗一望,外面连个鬼影也没有。飞刀末绑着一张纸条,上书:yù知谢家旧事,子时英雄林见。老冯。 难道是一招连环计,先让铁鹰上了当,通报我,再来一张字条,使我相信老冯的存在? 不。他立刻推翻了自己的假设。铁鹰哪有那么容易上当? 他确实听说过有个叫做老冯的人。老冯是谢宇轩的旧部,当年也是一员骁将。后来一次运送后方物资时,由于冰雪挡路,外加劫匪骚扰,耽搁了行程。不过面对悍匪,冯将军毫不畏惧,拼死保护了物资安全送到。可是这一耽搁,就算违了军令,差点掉了脑袋。父亲不忍见下属因此受罚,替他在圣上面前求情。好话说尽才躲过一劫,免却了牢狱之灾。从此被贬为庶人,永不录用。大家渐渐忘记了他,也算是幸事,在谢帅遭灾,下属纷纷受屈死的死发配的发配时,他却安然无事。 他如何知晓谢岚还活着?这点无从考证。但是谢岚相信老冯确实活着,并且一直寻找着为谢将军报仇的机会。有人在此时以老冯的名义向他发信,可信与否只有走一趟了。假设是虎威山庄从中作梗,他绝不轻饶。 英雄林,正是当年与肖剑合力剿灭常心武的势力的地方。逍遥山庄的第一步就此迈出。 英雄林美如昨日,然而那个与他生死相随的女人却……罢罢罢!他断不会忘记是谁把他逼向此路。 “噌噌噌……”远方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一个身着皂色袍子的汉子朝他而来。他有些年岁,浓眉,沧桑的脸,外表简单如农夫。“岚儿!”略带沙哑的嗓音,憨憨的笑。“你真像你爹,我知道你一定会来。” 他退后一步,警觉地盯着来者:“岚儿是谁?” “别装,既然‘谢家旧事’四个字就能让你出来,你会不知道岚儿?我知道不会错,你就是谢岚。” “你从何知晓这件事?” “我去过蜀山。长老告诉我你现今的身份。” “那我又有什么理由相信你是老冯?” “这……” “不过,我可暂且信你。倘若你有异心,我会发现的。” “少爷真是通情达理。当年宇轩将军与我有恩,我若不能洗雪他的冤屈,以告慰他的在天之灵,如何对得起他?找到少爷真是太好了。” “未必吧?” “什么意思?” “你找我若是为了复仇,为何过了那么多年才来?爹的部下散得都差不多了。” “老冯有愧呀!”他大哭不止,“当初我听说你父亲遇害就赶到洛阳,可是什么都不剩了,官兵成堆,我如何敢露面?听说少爷失踪,我便到处寻找,找着找着灰了心,前几年才得到消息,我才……” “这不怪你。”他劝道,“不过其实你可以去找林将军。”老冯一脸茫然。谢岚提醒:“他是父亲的朋友呀!” “这,可能老冯疏漏了吧!将军的旧部大多死于非命,实在不料林将军竟躲过此劫。” “父亲临终前告诉我,你是他最钟爱的部将,他派人送了封密信给你,嘱你去办些事,后来不知如何了?” “是啊,是有封信,可惜我没能收到,晚了一步。有人捷足先登,他们是要赶尽杀绝啊!” “太可惜了。”谢岚继续试探,“我娘当初说,冯叔最可靠了。所以爹让你帮忙办事也放心。” “老夫惭愧,怎经得起夫人如此之夸?” “娘还说,从太原嫁到洛阳,人生地不熟,冯叔恰为同乡,对初来乍到的她很是关照。还常送家乡的土特产。” “你娘贤良淑德,足不出户,在家很是寂寞,既然同乡,谢帅才特意关照,有空时多弄些家乡的玩意。” “瞧我都说了些什么?”他转开话题,“说正事。前些天,我打听到父亲的旧部李若大人的消息,不如过些天我们一同去找他,随后联手复仇?”“那敢情好。”谢岚自然上前一步,拍拍他的肩:“老冯,如今我能相信的人只有你了。”“老冯自当肝脑涂地,帮助少主为谢将军报仇。”“对了,李若将军不曾是你的好友吗?要不你先与他打打jiāo道?”“哎!不过就怕他不愿认我这个犯过错的兄弟。”老冯把手很自然地搭在谢岚搭肩的手上,两只手很自然握在一起。 “不怕,他怎么也得照顾谢将军的面子。”“是是是。” 谢岚将目光从他的身上移开,投向四周。 说时迟那时快,老冯右边的衣袖里突然冒出柄尖刀,往他的腹部捅去。 “啊!”猛一声惨叫。 老冯左手拽着他的胳膊,右手迅速下刀。谢岚却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用左手扭过他的手腕,使得匕首刺入了老冯的腹腔。老冯的两只手都来帮忙,想握住刀,却被谢岚抢得制动权,抓住刀柄。这时谢岚毫不费力地用右手卡住他的脖子,让他动不得半分。 “说!谁派你来的?” 他因呼吸困难而嘴唇翕张,不愿吐出半个字。 “是虎威山庄?” 他拼命摇头。 “不说我就杀了你!” 渐渐他不动弹了。谢岚以为他快死了,才松开右手。那人的嘴就嚼了一下,好像吞噎下了什么东西。谢岚没有拦住,彻底松开手。对手便倒下,七窍流血,气绝身亡。他吞了dúyào自尽了。 谢岚搜了搜身,发现一块虎威山庄的腰牌,另外,此人是经过化妆的。 看来是假老冯。那么真老冯又在哪里? 他来到溪边,洗了洗手和脸,确认身上没有沾上血污。只要想到一个活生生的人刚刚死在他的手下就觉得自己月光下的倒影狰狞可怕。他在树下坐了一会儿,却又想起:那个令人心醉神迷的女人汲水送到他的唇边,还包扎伤口。还有,在此幽会时悠扬的琴歌,古人诗今人词,坐在厚厚的落叶铺成的地毯上促膝长谈。忽想起今日本该是婚期。她在哪?水面仿佛倒映出她的倩影,几片落英悄然而下,降落水面,他刚一伸手,花瓣便随溪水顺流而逝了。落花有意,流水无情。有些东西存在于记忆中抹不去,有些东西却伸出手也得不到。 回去吧。他驱散记忆的烟云,回到现实。杀人,无可奈何。 第七节 女刺客 第七节女刺客 书房就在眼前,穿过院落就到。 从窗户透出的幽幽烛光把他的疲劳踢到了九霄云外。屋里有人?会是谁?刚才大家都聚在大堂议事,才散,能有谁的动作比他还快,先进了他的房间?鬼鬼祟祟的灯光引起了他十二万分的紧张,每一根神经都处于高度戒备下。他站在门口,通过光影判断出房内的人正背对书案坐在书架前。此人有何企图? 他猛然推门而入,拔剑相向,大吼一声:“是谁!” 书案后坐着一白衣女子,她掩嘴半羞涩地笑着,举止间令亚何想到一个人。 剑当啷落地。“月儿!” 傲月这才转头起身:“多日不见,大哥如何成了惊弓之鸟?” “你……不是走了吗?怎么这就回来了?” “不想见我?那我现在走好了……”她作出生气要走的样子,亚何紧紧拽住她的衣袖:“不!别走。” “好,不走。”她妩媚地笑了笑。 “你不怪我吗?梦寒告诉了你这样的真相,你为什么还要回来?你已经知道,我不是一个好人。” “坏蛋是不会说自己有多坏的。大哥,别说那件事了。都让它过去吧。” 面对傲月突如其来的宽容,亚何激动地给了她一个热烈的拥抱,几乎令她喘不过气。 他脸上的愁云终于被驱散,多日不见的微笑张扬着:“月儿,你走的这些天,我好累。” “想我吗?”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46 章 “想。以为你不会回来了。什么时候回来的?肖兄他们还不知道吧!走,随我一块儿去见他们。” “等等……”她忙阻拦。 “怎么……” “大哥就没什么特别的话想对月儿说吗?” “我……”亚何立即变得笨嘴笨舌,“有什么好说的?” “真像根木桩子!”她生气了,背过身,“人家等了那么久,结果竟说什么与我无话可说?” “我说不清话,你知道的。”他笑着解释,可是不管用,“行了,我想你,这还不行吗?” 他笑望着与他近得只隔半步的她,等待着她消气。以前每回都是这样。 明正说得对,他从不对心爱的人设防。傲月转过身,满脸醉人的笑意,温柔而多情。他的心都醉了。 突然她的背后一道闪烁的寒光显露出暗藏的杀意。 剑客的直觉告诉他危险,但他放弃了直觉甚至每一道感官的警示,敞开大门让危险长驱直入,毫不反抗,防卫,躲藏。确实是一柄匕首!他看得清清楚楚。她的笑意顿时不见了。那个女人露出了凶残yīn险的表情,仿佛美女蛇。实在太意外,他明白过来的时候,已来不及作出任何自卫动作。他不得不笑对那寒冷的匕首。只觉心口一阵凉。匕首毫不留情地扎入胸膛,几乎只露出刀把,殷红的血立刻沾湿了他浅蓝色的外衣。一点点往外渗。他稳稳地站着,没有喊,没有呻吟,笑里带着惨然的痛。原来这只是一场情感欺骗。 她被这表情深深震撼,像遭到了雷击一样,迅速抽回刀,仿佛想抹去已成的事实。这一抽让鲜血喷涌而出,洒了一地,染湿了一大片胸前的衣襟。他的嘴角牵动了一下。她背过了脸不愿相信:他应当死去的!为什么竟然还活着?血如泉涌照样还活着? 他微皱眉,后退好几步,靠在桌边。剧痛让他再也笑不出来。他紧按着胸前的刀口,然而血还是不断从指缝里渗出,不一会儿就满手殷红。嗓子已发不出洪亮的声音,仍勉强能说话:“你……不是傲月……” 她很清楚,下刀的时候不知为什么手心湿得厉害,而且,刀刺偏了。之前她杀人从不曾失过手,难道她的铁石心肠被软化了?为什么会这样?按照常理,被袭击者此刻应当试图制服她,无名剑就横在一边,要是亚何想还击,她没有十足的把握能够从他的剑下逃脱。退一万步讲,亚何身受重伤已无还手之力,仍可以大声呼救,救兵霎那便至她决逃不出逍遥山庄严密的布防。 但是亚何什么都没做。就好像遇刺的不是他。“你从哪儿来?” 她被问糊涂了,就好像两个人发生了错位:“你为什么不呼救?我从哪来?你怎么想到这个问题?” 他没回答这个问题,反问:“你……见过傲月?她可好?” “你简直是个疯子!不可救yào的疯子!” “也许是。虎威山庄派你来的?是明正的主意?” 于是桑荻应和着揭下伪装,露出本来面目。“没错,我是虎威山庄的九护法,桑荻。英雄难过美人关,这是你大师兄的计谋。你比他像个人。” “傲月没有落在你们手里吧?” 桑荻想骗他,奇怪的是一开口说出的竟是实话:“她很好,正往寒山赶。从她的口中我知道了你们的事。怎样,我演得不错吧!” “你演得很像,连我都骗过了。”说到这里,他支持不住,浑身乏力,靠在桌边的身子一点一点往下滑,终于躺倒在地上,动弹不得。血还不住地流。他知道伤得不轻,但是桑荻的那刀刺得并不很正,要不然他早就一命呜呼了。他已经达到了目的:他从桑荻的嘴里套出了事情的来龙去脉。接下来呢?但愿桑荻不要补上一刀。 “看不出来你对傲月姑娘果然是一片痴情。对付你这种所谓正人君子,美人计再好不过了。是你太知怜香惜玉。以后可要知道:自古红颜祸水。亚何,很快会让你知道,在对手面前心慈手软的后果。” 桑荻的讽刺反而惹得亚何笑了:“那么快就把我看透了?败在那么聪明的女人手里,也算值。” 这一笑激怒了她:“亚何你当真活腻了?别以为刚才没杀成你现在就不会杀你!你在我手里,要你的命就像捏死一只蚂蚁!”桑荻艳丽的笑在此时令人毛骨悚然,“我没想到那么近的距离自己会失手。生平第一次。要知道在我的刀下从没留过活口。你的命真大。你到底有什么魅力?看着你的眼睛我竟然会有所迟疑,觉得像自己做错了事!在你之前只有一个人能让我害怕。他是我的神,我的命是他给的,他也有权拿去。可你算什么?我从进房间起与你才说了几句话?我凭什么怕你?我必须杀你!” 她俯身盯着亚何惨白的脸,张着可怖的嘴,露出雪白的牙。凝视许久,才收起笑。 亚何恐怕是没想到那以dú辣闻名的女人会对他说这些。不过,他看到了一线生机。“想杀我,现在你还有机会。我没法反抗。一旦错过了这个机会,我会报复。” “哈哈哈……”桑荻放肆地大笑,笑声尖利妖媚,“好我成全你!那你说我该在哪里下刀?” 他注视着桑荻的眼睛,倔强地冷笑,不吭声。人为刀俎我为鱼ròu,一时大意只得任人宰割。 匕首抵在喉间,久久不动。他从她的眼睛里看到一丝动摇,这不该是一个杀手的表情。也许正是这一丝动摇让亚何从一开始就确定了全盘计划,放弃呼救。甚至有袒护这个杀手的念头,虽然这念头只是一闪而过。他更确信她不会杀他。虽然他太不了解桑荻,周旋很危险,不过既然第一个目的达到了,接下来就有机会。 “你不怕吗?” “怕。” “那你就向我求饶。” “没门。” 顿时剧痛令他拧紧双眉。右肩挨了一刀,但伤口并不深,只会痛,多流一点血。他咬紧牙关,克制自己不出声。 “我不信你真是木头做的!” “你的目的是刺杀我,回去领功。不是来耍我玩的。” “杀你之前我还有个问题,你在想什么?” “你无非想羞辱我,我是不会向虎威山庄任何人低头的。” “这话听来倒是有几分骨气,不过,你也不看看时机,死到临头,还嘴硬!” 亚何反讽:“可惜有人死到临头还得意忘形。” “你在打什么主意?” “如今告诉你也无妨,杀了我你就别想走出去。”亚何神秘一笑,倒把桑荻惊呆了。“为何?” “你以为自己在这里动手杀人,我不呼喊,逍遥山庄的人就真的不知道?其实我自有办法通知他们。” 桑荻立刻被他唬住了,紧张地望了望门口,意图逃跑。可是她还没有完成任务。是杀还是不杀?这不该是个问题。主人的命令在上。她冷笑着举刀:“那就别怪我不客气!明年的今天就是你的忌日。放过敌人,只有这般下场!” “那好,我们就同归于尽。” 她怕他呼喊,紧捂住他的嘴。他却笑着,轻蔑的笑。桑荻又一次犹豫了:正是这笑令她颤栗。只要望着他的眼睛,就会胆怯,就会不由自主依他的想法行事。不!她绝不能背叛赵磊,她的神。她高举起匕首。他的笑一点都没有消失。果然匕首久久没有落下。怎么了,难道真的不忍心杀他? 忽听得肖剑的声音:“凶徒住手!” 她慌了神,最后瞧了一眼那个说不清是太孩子气还是太深邃的人,怀着放跑了到手的猎物的遗憾轻捷地跳到窗边窜入夜色。肖剑yù追,见亚何倒地不起,遍地鲜血,便没有再追。他扬了扬手,嗖嗖两道寒光奔她而去,传回一声惊叫,她好像跌倒了,又翻身而起,急跑几步,消失在花丛背后。 “发生了什么?”肖剑俯身询问。 “她到底不够聪明……幸亏你来得及时……不然……这出……空城计……就……”他还没说完,就因失血过多而失去了知觉。任凭肖剑呼喊,眼睛再也没睁开。 ※※※ 桑荻被肖剑的两枚dú镖击中,痛苦难当,才逃至山庄外的树林里就再也走不动了。逍遥山庄的人擎着火把四处搜查,血迹暴露了她的行踪。在灌木丛中能躲藏一时,但是循着血迹他们迟早会找到她。决不能坐以待毙。这时有一队人向她的方向走来。有人惊呼:“头儿!看这里有血!”“她就在这附近,给我搜!” 眼看搜查的人走到灌木丛边。桑荻感慨:“今天是怎么了?难道会不忍杀他?这不可能!出道以来何时有今日之难堪?难道竟就栽在亚何的手里?栽在那打不还手的笨蛋手里?更可气的是明明可将其置于死地!”脑海中莫名浮现出傲月姑娘信任的微笑,还有亚何神奇的眼神。乱套了,什么都乱套了。 “找到了!这里还有血迹!”他们已经来到她的跟前!完了。她觉得被亚何耍了。这家伙使用愚蠢的方式拖延时间,就为了看到她被抓?偏偏她更笨。利刃在手,他们如果发现她,她就跟他们拚了! “在那儿!”她觉得心都快蹦出来了,可是那声呼喊来自远方,搜捕者转眼从她的身边撤走。原来他们看见远处有白影晃过。是谁在帮她?暗夜里忽的传来yīn险冰冷的笑声。惊魂未定的她突然尝到了害怕的滋味。“是谁?”明正的脑袋从树丛背后露了出来:“桑姑娘,你该感谢我。” 一听那令人作呕的声音,她就想吐:“不用了,没有你我也能应付。” “明摆着是我替你引开了强敌!” “才做了那么点小事就急着邀功?是否怕我回去说,那头蠢驴连自己的师弟都怕,半点力都没有出?” “听姑娘的口气不想看到我?” “阁下还算有自知之明。” 明正竟用上司的口吻说:“恐怕由不得你。我是来接应你的。事儿完了吗?” “别提了!瞧你出的什么主意!差点都把老娘一块儿赔进去。” “胡扯!难道是你一时心软放了他?” “说话放尊重点!”桑荻顿时大吼,明正赶忙捂住她的嘴。 “没见过你那么泼辣的!我可不在乎,反正赵庄主那里不好jiāo代的是你不是我。” 桑荻一言点中明正的心事:“怎么你不在乎亚何了?” “我是说我的主意没错。” “你的意思是赵庄主用人不力?好,老娘没本事,有种你回去把他干掉!” “你……”明正这下没了词。 “要是不敢就别冲着我发火。此地不宜久留。” “九护法行动不便,还是由我背您回去吧!”桑荻一万个不情愿也只好照做,谁让可恶的肖剑的dú镖太厉害?但以她倔强的个xìng,一定要报复,反咬一口明正,才解气:“有件事要告诉你,我告诉亚何,是你指使我对付他的,我不认识什么虎威山庄。他一听,虽然受着伤,还是要与我拼命,可怜一边诅咒着的是你的名字。我想过不了几天他就会满世界找你寻仇。”“恶dú的娼fù!”明正咬牙切齿,恨不能把桑荻抛到河里,惹得她咯咯直笑。他质问:“既然他受了伤你还杀不了他?赵磊信错了你。”“来了帮手呗,呆头驴!” “话说回来,”桑荻话锋一转:“你师弟可比你英俊,风度翩翩的,怪不得有那么美的女人喜欢。人也不错,至少待女人不错,虽然有那么点呆。而你又丑又寒酸,还得打光棍儿。” 明正被她数落得没了脾气。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他平时是不是连只蚂蚁都不敢踩?” “他?杀人不眨眼。” “看不出,一点都不像你说的。”她笑得津津有味。 “只知他从小沉默寡言,却不知他有勾魂之术,惹得虎威山庄的九护法也为其着迷。” 桑荻转眼就翻了脸:“再敢乱说,就割下你这驴舌头!” 远远传来人们惊恐的呼号:“有人死了!死人了!” 声音直钻进心里,比锥子还厉害。“亚何死了?”她不明白为什么心会痛。 “为了这小白脸紧张?是他杀了人。不过此事官府查不出来。这下你知道他有多厉害,刚才你见他像刚杀过人的人吗?” “这倒不曾留意。你安排的?” “如此计谋,除了我还有谁有此等才智?” 桑荻恨不能把这头驴煮熟了吃了。如果庄主命她刺杀明正该有多好? 第八节 风雷剑的陷落 第八节风雷剑的陷落 山庄里的人知道虎威山庄派女刺客扮chéng rén人喜欢的傲月姑娘去行刺他们称为“先生”的亚何,个个怒火中烧恨不能扒了对手的皮。虎威山庄此举是在糟蹋他们心目中的神话。虽然亚何与傲月最近有些不快,但是人人相信不用多久就能有情人终成眷属他们还等着喝喜酒呢!此恨如何忍得? 亚何昏迷了整整五天,日日有人探视。他醒来的时候大家都长吁一口气。尤其是肖剑:他真担心亚何再也醒不过来。女刺客真是下了很大的力,想yù置他于死地,但是那柄单刃的匕首刺得太凑巧:刀刃从正面刺入胸腔,刀口略下偏,斜擦着心脏而过,偏半分就能刺穿心壁,虽然有损伤但不及死。但是伤到了肺叶,有一定危险。如果是普通人一定因呼吸困难而亡,幸而亚何以深厚的内力顶过了此关。最严重的是大量失血。这是对肖剑的医术的大考验。他不当场毙命真是个奇迹,能活下来全凭着运气。 还好,他终于从鬼门关回来了,还不忘用极虚弱的声音调侃自己:“阎王爷都嫌我麻烦,懒得收我。”连他自己都不敢相信,受着这样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47 章 伤还能与她周旋许久,恐怕桑荻知道了也会惊讶吧! 按肖剑的嘱咐,他必须安安静静躺上至少一个月,决不能动气,慢慢让伤口愈合,伤口愈合后再悉心调养,加以时日才能复原,在此期间别说动武了,连怒气冲犯都能要他的命。肖剑知道他爱逞强的脾气,特地调来几个灵巧的奴婢照顾,并且叮嘱切忌劳累,更不准下床。他起先满口答应,过不了几天稍有起色有了力气就忘记了禁忌。 霞儿寸步不离地守在他的身边他都快忘了还有个霞儿。这丫头还天天掂念着他,随时准备着在他需要的地方出现。见她为他忙碌,说不出是感激还是感动。霞儿可不计较大哥是否记得她,只计较大哥的伤啥时能痊愈。她天天缠着肖剑问东问西,听到“略有好转”这四个字,她会比亚何更高兴。蓦的,一股歉疚之情油然而生。 “辛苦了……”听到亚何这么说,她笑了:“苦什么呀!做这些事一点都不累,陪着大哥哪能叫累?何况当初要是没有大哥,霞儿现在真不知道在哪……能照顾大哥,霞儿已经很高兴了。”“是我引来了麻烦,让大家忙得团团转。”“不不!霞儿不觉得麻烦。大家都知道有坏人要对付山庄,大哥放宽心。庄主和大家都在大堂议事,商量对策,好替大哥报仇。” “如此怎能少了我……”他说着便要起身,立即被霞儿拦住:“不行不行,庄主知道了定要责怪霞儿!” “没你什么事。”这是亚何对霞儿说得最多的一句话。他一开口,她便再也不敢阻拦。 “让我来扶大哥。”霞儿走近,被他下意识推开。“我自己能走。” 霞儿小声嘟哝:“真是,月姐不在,就没人治得了你的犟脾气!” 他狠狠瞪了她一眼,她才意识到失言,忙深低头闭嘴退到角落。 亚何刚勉强跨出两三步,肖剑便已出现在门口:“好好的起来做什么?”赶忙把他扶回床边。 “闷得慌。想随便走走。” “你的伤静养才能好,不要乱动。” “这时候来有要事吗?” “有。”他yīn沉着脸,“又有麻烦了。”亚何静听:“此事与你有关。有个人代虎威山庄送信来,他想见你。”他已猜到了八九分,沉思默想起来。“他说是你的大师兄,我怕对你不利,借口你不在把他打发了。可他知道你伤得重,但不及死,嘲弄了一番。” “我不想见他,不明白他为什么苦苦相逼!”一时气急,他大咳不止,几乎要倒下。肖剑立刻把他按到床上,放平了,盖上被子,情况这才好了些:“少爷,真有你的。伤了肺还那么大声说话!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信怎么说?” “你自己看吧!”肖剑面有难色,不敢细说。 亚何看完信,脸立刻就绿了,一股怒火直冲头顶。腾地跳起,把纸揉成团掷向墙脚。伤处顿时火辣辣地疼起来,一口血冷不丁涌上嘴边。他浑身酥软,侧倒在榻上,喘着粗气,握着肖剑的手,痛苦难当。 “别动气。你怎么老是胡来?”肖剑一边安慰,一边轻抚着他的背,助他顺气。 “明正不但要把我往绝路上逼,还要害秦川,让我怎么……”他实在吐不出半个字,那架势恨不能立即跑去与明正拼命。声声重咳听得肖剑难受。 肖剑本想与亚何协商,想个两全之策,到嘴边的话又咽下去,硬着头皮改主意:“行了行了,什么都不要说,逍遥山庄不会坐视不理。你伤得那么重,我派梦寒去办。这下你能放心了?” “拜托了,告诉梦寒,对手yīn险狡诈无比,首先得保重自己。” “你的任务就是好好休息。有我在,事情很快就会过去。” 什么yīn谋能让亚何心痛至此?信上说,秦川拥有风雷神剑,在江湖上为所yù为,对武林遗祸无穷,武林中人自当竭力讨伐之,虎威山庄已先行一步,放出风声:秦川正居于汉阳城外。望同道中人能配合。 风雷神剑四个字对江湖人的吸引力是巨大的。肖剑虽然听闻风雷剑战无不败,取之便能称霸江湖无人敢不从之说,却并不十分信。但他明白:显然虎威山庄想利用此传说引出逍遥山庄,尤其要引出为了义气不顾一切的亚何,再试图铲除,此计若成,风雷神剑也将落入虎威山庄的囊中。作为武林盟主,他必须维护江湖的秩序,不能让秦川无辜遭灾。当然还有一重打算,万一发生不幸,他也将和所有人一样:夺剑。江湖上所有正道中人做下的不义事都是由此开场,包括逍遥山庄祖上对常心武欠下的孽债。 亚何心里还有一本账:虎威山庄针对秦川的主意定是明正想出的,只因神秘老者口中的传说:为何无名剑与寒月剑相仿,为何有“风扬潮起,雷鸣坤撼”一说,为何冷月师父守了一辈子的秘密竟被明正轻易道出……无论故事怎样,明正夺剑目的在击败亚何和无名剑。风雷剑必将掀起一场腥风血雨,眼看着一场大戏要拉开帷幕,而秦川必成为第一个牺牲品。他恨不能立即奔向汉阳,却是力不从心。怪只怪桑荻太恶dú,自己心太软。此时能走出这间屋子的门就该谢天谢地,如何做得到日行千里?突然想起铁鹰走前的话,心更揪紧一层:他也去汉阳,会不会也卷入其中?他早已成了江湖人讨伐的对象。他们太危险了! 但愿梦寒一切顺利。 心头缠着死结,身体恢复得便也慢,甚至还有加重的趋势。 见亚何如此,心急如焚的飞雪随肖剑日日探视三回。“姐姐要是突然回来,还不心疼死?”她怀着美好的愿望盼着风雨早点过去,不知道姐姐哪会轻易回来,更丝毫没有预感到更大的灾难还在后头。 第九节 狂客末路,江湖邪心 第九节狂客末路,江湖邪心 秦川灵敏的嗅觉已经闻到了愈来愈浓的杀气。最近汉阳城来了不少生面孔,似都在寻找什么,而且这些人老往城外跑。他的住处也渐渐不太安全,夜半会有神秘的眼睛窥伺。这些人定是冲着他来。他知道要出事。汉阳已不是什么可以久留的地方。但是他要等铁鹰,两人说好在此会面,再过三天就到了会面的最后期限。只要等两人会合,他立刻就走。只是担心等不过三天。 这些天他日日守在小屋,不出门半步,期望避开危险。 但危险不会与他讨价还价。这天清早他发现门前屋后有大量凌乱的被踩踏过的痕迹,纸糊的窗格子被人戳出了洞,四周的树林里飞禽走兽颇不安宁,仿佛受人惊扰的样子。许多年前相似的情景立刻浮现在他的脑海:暴风雨前宁静下的蠢蠢yù动,满屋的书,妻子娇美的笑容,儿子天真的童音。一夜间,什么都不复存在,他清楚地记得自己点的那把火,从书堆里开始,不一会儿就蔓延向整间屋子,整个园子。他冰冷地笑着,留着冰冷的眼泪,把半辈子的所有jiāo给熊熊烈火,眼睁睁看着熟悉的一切变成灰烬。他从火场中面无表情地走出,从此再不相信古人书,更不相信正义。 他知道自己是不得不走了。收拾好简单的行装,天黑之前铁鹰要是再不来,他就趁着夜色离开。 左等,右等,日上三竿。 左等,右等,日薄西山。 铁鹰没有提前到达。 余晖渐渐消失,他背上包袱,推开屋门,准备离去。 嗒嗒的马蹄声传入他的耳朵。是往这边来的。 视线穿过大树的障碍,确实,在小路上出现了一个黑点。 是铁鹰到了? 黑点在不断向他靠近。 近了,近了,他彻底辨认清了。 一支冷箭不知从何处shè向他。幸亏躲闪及时。 他立刻飞身上马,扬鞭逃窜。 来者不是铁鹰。 “站住!”“秦川,你的死期到了!”喊杀声来自四方,他听明白了,却不知道敌人是谁,目的为何。 他策马向一个方向飞驰,希望能冲出包围圈。迎面却飞来雨点般的箭矢。于是不得不接受这样的事实:他走不了了。只是奇怪,这个埋伏圈已存在整整一天,敌人为何此刻才行动?难道他们在等待什么? 他勒住马,松开缰绳,转向驾马向他奔来的人。四面的攻击骤然停止。 此人与他差不多年纪,个子不高,一张脸算不上丑陋,更算不上美。他的眼神里充满着尖酸刻薄、野心、yīn险。腰间佩剑,想来是个剑客。一身黑布袍,仿佛来自地府的恶鬼。他不曾招惹过这号人物。“秦某与阁下素昧平生,无怨无仇,阁下为何设局杀秦某?” “既然你已是我囊中之物,说也无妨。一来怪你腰中之剑,二来怪你的好兄弟。” “不是你布的局?” 对手狞笑着:“是亚何。” “你血口喷人!”秦川火冒三丈,“为何要诋毁亚何的声名?” “不信?那我就告诉你,你手里的剑,谁拥有他就能号令天下。亚何的武艺再高强,也敌不过命运。每一个无名剑的主人都死在你的这口宝剑之下!这让他如何能不防?只有死人是不可能与他对抗的。因此他便不能不出此下策,借铁鹰之手把你骗来这里,嘱咐我们灭了你。” 秦川决不愿相信这些鬼话:“你听着,亚何只会为兄弟去死,不会让兄弟为他死。” 对手见被识破,冷笑着问:“你有什么理由信他?” “因为他是他。” 对手狂笑:“难得亚何有你这样的兄弟,可怜他现在不知是躺在床上还是躺在棺材里,你们到yīn间做伴去吧!” “你们把他怎么了?你们是谁?” “听过虎威山庄吗?与虎威山庄作对的人唯有死!”说话的当口他拔剑猛刺。 秦川的剑术不赖,来者的猛攻并不能立刻将其制服。然而他虽有宝剑,武艺还是稍逊于为首的人。他知道不宜久战,且战且退,意图寻机杀出包围圈去。突然对手袖中shè出几枝荼dú的袖箭,秦川躲闪不及,遭了暗算。“暗器伤人,也能算英雄好汉?”身上受了伤,嘴还硬着。 “我用的不是烈xìngdúyào,因为还要留你的命一用,不过,你敌不过我十招即倒。”两人再度jiāo锋。果然,dúxìng似发作了,伤口火灼般痛,就如dú蛇噬咬,直钻进心里。秦川强忍痛,苦战十招,终被掀翻落马。“倒!倒!”此起彼伏的喊声里,秦川硬生生站起:“要夺我的命,也看看阎王爷收不收!” “虽敬你是条硬汉,可恨天命不济。谁让你得了你配不上的风雷剑?”狂笑声震得地动山摇。 远远就见柳梦寒率逍遥山庄及同道中人赶来。“明正老贼,纳命来!”救兵到了。 明正冷笑三声:“救兵?我看未必。他们是冲着你还是冲着你手上的剑?” 秦川走进江湖世界的第一天就知道唯一可以依靠的人只有自己。确实,那支零散的队伍走到一半便不动了,似乎他们也知道再往前就是虎威山庄设下的包围圈。那些所谓的同道中人,驾马向前冲的唯梦寒一人。谁不想坐山观虎斗,待其两败俱伤再做螳螂背后的黄雀,捡个便宜。逍遥山庄不也想吗?那书生只不过逞一时之勇罢了。 无论如何,现在是二对一。但明正未必占劣势。他一抬手,又有两只袖箭shè出,正shè中马腿。马失前蹄,倏的仆倒。梦寒早有防备,腾空跃起,一个鹞子翻身落在明正面前,架开向秦川去的剑。 明正跳下马,摆开架势:“你想救他?亚何那东西怎么不亲自来?” “明知故问!他要是能来,定把你收拾!” “那你是替他报仇来了?” “不但如此,还要杀杀虎威山庄的威风!”说时迟那时快,梦寒的剑直取明正的咽喉,yù先发制人。 明正立刻横剑格挡,一时间剑光四shè,剑花飞舞。落叶沙尘被搅得漫天铺开,好似下起了雨。 而别人,袖手旁观。周围特别安静。 明正的剑路与亚何的剑法十分相似。这让梦寒想起自己是如何败在亚何手里一剑挑散发髻。亚何的剑逼得他透不过气,而明正,令他胆战心惊。同样的招式,使他确定此二人同出一门无疑。现在可不是想这些的时候。他意识到自己可能败在相同的剑招之下。 果然又是那凌空一剑,直向眉心,仿佛一道闪电。不,这回不能输,亚何割下他的一缕头发,明正会连头发带脑袋一块儿割下。逍遥山庄的剑客们都记得那场比武,当初他们盼着梦寒输,今日他们祈祷梦寒能躲过此劫。幸好这一回不是他孤身一人。梦寒闪身疾避的时候,秦川举起剑鞘向明正掷去,明正回身挡开。这给梦寒赢得了防卫的时机。大家长吁一声。 然而秦川这样做就等于将危险引向了自己。明正猛然向他发起进攻,一剑架上了他的脖子。梦寒想救,迟了。 “受降吧!饶你不死。” 整片树林突然弥漫着死一般的寂静,听不到半点声响,仿佛时间静止了。 大家突然意识到局势的变化,包围圈外的正道中人个个亮出了兵器。梦寒沉下了脸。 秦川知道为什么会这样,无非是因为人人觊觎的风雷剑罢了。为何大家甘愿相信神话?若风雷剑真的有神力,他秦川此刻怎会这般处境?只能说:为宝剑,这江湖从来不见人xìng,为英雄梦,人能作出最傻的事。他也知道他的生命已经提前走向尽头了。遗憾,此时此刻身边没有挚友,更遗憾这辈子没做过什么轰轰烈烈的事,算不得伟丈夫。不过他已做好准备,迎接自己当有的结局。 “明正!”梦寒焦急呵斥,“放了他!” 明正冷笑着:“书生就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48 章 是书生,放了他,你问问这里的人谁同意我这么做?你问问与你同来的兄弟们,他们是希望看到我放走他,还是留你一条狗命!” “听着!”这一声喝之后是长久的空白,因为他不知该说什么。梦寒没有忘记肖剑的话,不能拿自家兄弟的命为别人办事,还有亚何的嘱咐:竭力保护秦川,但不要做傻事。显然亚何特别考虑到了这种情况:他不希望发生一个朋友因为他的缘故而成为另一个朋友的牺牲品。耳畔又挣扎出肖剑的声音:保护好秦川,如果有万一,记着保护好风雷剑。两个声音jiāo织在一起,在脑海中嗡嗡作响。他踌躇起来,很久才静下心。如果亚何面对此场景会怎样忽而想到傲月所说的亚何手臂上的伤疤冒断臂之险替友人挡刀,这是亚何的勇气,别人没有。 明正已经掌握了制动权,梦寒只有一条路可走:等待。他又如何反抗? 明正为什么不动手?所谓的英雄们早已垂涎yù滴。 “梦寒兄弟,你退后。”秦川发出了指令。 在场的人好生纳闷。 他继续说:“亚何受伤了?伤得如何?” 梦寒机械地回答:“虽伤及心肺,不过有庄主在,已无xìng命之忧,只是须调养些时日。” 明正丝毫不担心手中的猎物会逃脱,摆出一幅任其jiāo待遗言的慈善模样。 “他一定伤得很重,不然以他的脾气,逍遥山庄不会不派他来处理这等事。请代为转告,秦川能为他做的尽力做了。将来,秦川帮不上他什么,但相信他可以成大事。秦川笑话过他,但确实为肺腑之言。身为江湖人,他的手段比他大师兄就差太多了。愿他不要再受小人所害。” 明正眯起眼,贼贼地一笑:“过奖了!还有什么要说的?说完就到地府去为你那好友开道吧!” “梦寒兄弟,秦川这里先谢过今日搭救之恩。无奈天命如此。大家不都急着想要这宝剑吗?”他的声音提高八度,使得群雄骤然紧张。手里还握着风雷剑,只可惜明正的剑架在他的脖子上。剑客总有这么一天,不是败给老天就是败给别人。人生苦短,可笑荒诞。他只是一场闹剧的殉葬品。不过他自豪没有坑过人,他还是关中狂客:“我诅咒:得此剑者,死无葬身之地!所谓正派人,也不过如此,所谓江湖正义,所谓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所谓士为知己者死,所谓君子小人……皆书中妄语!哈哈哈……”这话只有他说得出。 他一扬手。明正以为他要反抗,一剑割断了他的喉咙。血溅了两人一身。他的身子摇晃了一会儿,终于不甘心地倒下。风雷剑如闪电般扎进数十丈外的树丛,不见了。 于是人们疯一般涌向风雷剑消失的地方,一场你死我活的混战开始了。哪里还有什么正邪的分界线,哪里还有什么敌我,哪里还有什么虎威山庄的包围圈,哪里还有什么两相对峙!秦川能够预见的事成为了现实,现在,围绕着风雷剑的已是一片血ròu横飞的景象。他们只知道杀、杀、杀。被杀者的尸首堆积如山,血流成河。所有的侠道、正义,被抛弃得干干净净。大家眼里所看见的只有对手,只有武林第一,只有血。哪怕丢弃生命,他们也要争。空气里浓重的血腥味让梦寒作呕。 秦川的笑声凝滞在空气里,如yīn魂,回dàng在梦寒的耳边。逍遥山庄的几十个剑客自觉走到他的身边,梦寒不发令,他们是不会乱动的。无论发生任何情况,都不得擅作主张,这是与亚何一道行动时留下的规矩。“头儿,我们能做些什么?”“等着。”“等着?”“对。看护好秦兄弟的尸首。事情了结后,厚葬。” 明正叉着双臂站在梦寒的边上,旁观。 梦寒目睹那血腥的惨景,再转头望明正的脸,不寒而栗:他正平静地微笑!他是这场灾难的始作俑者,竟能像欣赏杰作般目视着杀戮与死亡!这是一个着了魔的人,甚至已无法用凶残去形容。是的,他来自十八层地狱之底。是什么使他的内心yīn暗至此?回去一定要好好问问亚何当初如何与这比蛇蝎更歹dú的恶魔共处。 对死亡的恐惧蒙上了所有人的心头,然而惨叫和绝望都抵挡不了那种痴狂。逍遥山庄的剑客们怀疑整个世界都发疯了。有人问:“头儿,有没有什么办法能让他们停下来?”梦寒撇过了脸,在他的脸上划过两道清晰的泪痕:丈夫有泪不轻弹,此中道理他知晓,然而此刻他忍不住眼泪。他不信目睹的一切是真的。 “秦川太聪明了。”明正冷不丁感慨,“他把人间看得太透彻,活在世上也是冤枉。”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梦寒愤慨地吼,“你早知道提起风雷剑的传说会有此结果,为何还要让那么多人来此地?你是何方妖魔?” 明正用一贯的波澜不惊回答:“我不喜欢杀人,不过有一种办法对付亚何这种人。我以为亚何会来,他倔得像头牛。这回他总算放聪明了。不过别高兴得太早,这个计划不算太糟糕,他会为秦川的死内疚悔恨一生,痛苦一生。何况,我也想得到风雷剑我好心想告诉他一件事,他不领情。没关系,告诉你吧!要收服无名剑,就得用风雷剑。这是命。不陪你聊了,手下败将。戏该收场了。你若觉得残忍,就回家念书去,路上想想怎么跟亚何jiāo待?他不会杀你,不过会用叫做宽容的dúyào淹死你。” 他大笑着向失控的人群走去,挥舞开他的剑。先前投入战斗的人损耗相当大,怎敌得过他?他如入无人之境。 “不能让他得到风雷剑!”梦寒挥了挥手,逍遥山庄终于开始行动了。 可怜的人们,他们根本不知道风雷剑此刻在何处。丧心病狂的屠杀终于回到正题上,变成逍遥山庄与明正的对决。可惜没有人是明正的对手,就像山庄内没有人是亚何的对手。局势顿时发生了一边倒,明正不想杀人,他只想使对手无还手之力。于是,逍遥山庄的剑客一个个受伤倒地。谁都清楚,连亚何都胜不了的他们如何胜明正? 突然一位白发老者从天而降确实没有人注意到他如何出现。“住手!” 大家都被吓懵了,尽以为佛祖显灵。明正回话:“哪里来的老头!” “将来你会知道。如此争斗毫无意义!” “莫不是你也来夺剑?” 老者慈祥地笑了:“不过拾之耳,如何言夺?”果然,亮闪闪的剑竟在他手中。 “满地兵器,怎知此为真?”明正向相对瘦弱矮小的老者而去。接连五招,老者虽未用剑抵挡,却安然无恙。真正的高手到了。 他自知敌不过,长叹一声:“好不甘心!” “明正,回头是岸。你在山下做的事,不想让你师父知晓吧!” 他大惊失色:“长老如何得知家师?还是亚何那犟驴从那里搬来的救兵?” “我说过,你以后会知晓。收手吧,念你一时鬼迷心窍,但绝不可再陷害师弟!” 明正满怀沮丧,灰溜溜地走了,此计不成,几天后他又生一计。 梦寒带着众人致谢,他却不受:“是老夫晚到了,害得无辜生灵妄遭屠戮。” 第十节 悲痛与谦谅 第十节悲痛与谦谅 风雷剑就这样落入神秘老者的手中。谈起那天的惨景,逍遥山庄的那几十条汉子无不心有余悸。 梦寒并不知那老者是谁,见事情有了结果,便安葬了秦川,急急赶回来复命。 梦寒回来三天后才敢去见亚何。亚何最初是从肖剑的口中得知整件事。他没听完就大发雷霆:“梦寒这小子呢!他干什么吃的!”肖剑从没见他发过那么大的火,用天崩地裂来形容也不为过。伤口立时被牵动了,他疼得脸色发青,不停地咳,却还骂:“明正!你欺人太甚!”他举起茶碗就往地上砸,一掌拍得桌子剧烈晃动。端茶来的霞儿吓得瑟瑟发抖,一不留神茶盘和茶碗全落在地上,屋里叮当响。 茶碗碎声似将亚何从梦中惊醒般,猛抬头,瞅见她委屈的表情。“没对你发火,你怕什么?又不会吃了你。忙你的去。”“过会儿……我来收拾……”她匆匆退下。 肖剑劝慰的话还没说出口,暴风雨就过去了。他突然沉默不语,别人再说什么他都像没听见似的。就这样半躺着倚在窗边静静地默坐了一天,滴水未进。 一直到了晚上,他才对霞儿说了一句话:“去把我的箫拿来。” “肖庄主说了,您伤到了肺,不能吹箫。” 他挣扎着起身,亲自取来了箫。这支玉箫已蒙上了灰尘,得知傲月离去的那个晚上他拿出来吹过,后来就决心再也不碰。两个月了,他真的几乎遗忘了箫。可是今日,要是没有它,他会郁郁而终的。 “大哥别……” “就吹两个小曲,你别管,早点回房歇息。”他早料到霞儿会说什么。霞儿管不住他,因为霞儿怕他。只有一个人管得住他,此人现今应当远在漠北吧!思念,思念无法打断他的悲伤。明正的棋算得太精准,亚何去则亡,不去则心伤。他还在自责:秦川还救过他,结果需要他的时候他却只能躺在病榻上!怪梦寒只是一时气话,唯一有错的人是他。习惯了把心事付诸箫曲,尽管常常没有知音聆听。 箫声哀怨,谁听了都会落泪的,尽管山庄里的人对秦川都没什么好感。落泪是一回事,解得出亚何的全部伤怀又是另外一回事。曲终之后是更令人揪心的咳嗽声。 一气一伤神,伤情又加重了。担心他的人除了叹气,什么也帮不上忙。 直到第三天,梦寒才准备好挨骂。可是到了屋门前听到那咳嗽声,又打起退堂鼓。要是亚何见了他再发火怎么办?他如何再经得起折腾?可是早晚都要见面,此时再不见,以后又当如何面对?他徘徊在门口,进退维谷。 恰巧霞儿来送yào,这是个机会。虽然霞儿一万个不情愿,也不得不把盘子端给梦寒,见他进了屋子,还不放心地张望,生怕他笨手笨脚打翻yào碗。许久没动静,她才退下。 亚何安静地躺着,合着眼。 梦寒蹑手蹑脚地把yào放在床头不敢吭声。 “放着吧,过会儿我会喝。你还有自己的事,去忙吧。我已经好很多了。” 梦寒被当作了霞儿,更不知如何是好,深埋着头,恨没有遁地之术。 “愣着做什么?”他睁开眼,一见梦寒,立刻起身,笑了,“是梦寒。怎敢劳您大驾为我端yào?霞儿呢?” 他局促不安,张着笨拙的嘴不知从何说起:“她……这不打紧。我……” “坐吧,客气什么?” “亚何,对不起。我没能做到。我来就是想好好跟你说说。” 亚何沉默了片刻。梦寒觉得这片刻抵得上百年之久,紧张得呼吸都快停止了。“先前准备了些话,真的见到你,觉得都是多余。不想怪你。如果要怪,最该死的是明正,其次是我。秦川是个好人,虎威山庄害死的好人还少吗?暂且把这笔账记下,以后与他们一笔一笔算!你不必道歉,真的,反而我该谢谢你做了件本该我去做的事。如果把我当兄弟,就接受这谢意。”他咳了几声,梦寒便立刻把yào碗端上。 他喝过了yào,说道:“别再提了。好好帮着庄主把虎威山庄应付过去。” “还不得不提。秦川留了几句话给你。”梦寒把秦川留下的话一五一十道出,又引出伤心之绪。 “秦川兄弟身葬何处?侠客落地便是家,四海飘游,饱经风霜,身后若不得安稳就太对不起他。” “汉阳郊外。本想将他带回逍遥山庄,就怕庄主……你知肖兄的脾气,我们置办了上好的棺木,也请过法师为他超度。” “好。择日领我去看看。” “成。” 沉默了一会儿,梦寒言道:“亚何,你不必过分自责。请节哀。” 亚何勉强笑着:“今日说话怎么觉着不痛快?平日的锋芒哪去了?” “这不是怕你吗?你一恼,无名剑可不长眼睛。” “我啥时对自家人动过剑了?在这儿那么久,还不知道这个?我一不吃人二不害人,怕我做什么?霞儿也是,到现在与我说话都怯生生的。敢情你们也把我当成千年寒冰了?” 梦寒噗嗤一声笑了:“别说,还真像。” “都是嫂子给起的,嫂子一句话害得这名号甩也甩不掉。”他说到这儿,按着左臂,扬着笑的脸渐渐平静下来。 “不知嫂子是?” “我初出江湖时有个形影相随的兄长,他有位漂亮的贤妻,还有个讨人喜欢的孩子。” “嫂夫人一定聪明绝顶。什么人能让亚何敬重?不曾听你提起过他们,他们如今在何处?” “都死了……惨遭灭门。而我那位兄弟虽逃过一劫,却因与我征战寒山……再没回来。” “似听傲月姑娘说过。对不起。” “没事。”亚何卷起衣袖,左臂的刀伤赫然在目,“天雨时微觉痛。月儿说是心病。他是当着我的面被杀的。”他长叹一声,“别提这些不快的事,而今在逍遥山庄与你们这些兄弟在一块儿,难道不是三生有幸吗?” 梦寒大笑:“亚何,确实,在这儿的日子实在舒坦。还得谢谢你当初劝我留下。” “怎么……你忘了留下是为什么?你不恨我这杀人凶手了?” “恨不起来。你一直很照顾我,受人之恩,怎能再恨人?亚何的义气江湖早有传说,唯得见才信其真。你和别的侠客不同。很多人工于心计,或者做事不用脑子。这儿只要你在,我就不累。有时也自然把你我的纠葛忘记。细想来,你大师兄一再得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49 章 手,就因为他了解你以情意为上。他此番说你会用宽容对待我。果然你比庄主还宽容。” “也不用这么夸我。我可受不起。” “句句是真。尤其喜欢听你吹箫,你还能写诗谱曲。那么斯文的侠客真不多。” “哪里!不过识得几个字,胡乱编写小调。亚何的才学怎比得上乡试第一的柳举人?” “没有你运筹帷幄,肖庄主会忙得不可开jiāo。” “咋俩怎么互相吹捧起来了?”两人哈哈大笑。 越聊越高兴,冷不丁话题转到案子上。这是个死结。“和你在一起,放心。所以我觉得你不可能善恶不分乱杀人。有种预感,此事的背后有一件大案。也许其中真的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事。至于谢案,这也不是你能决定的。我不想追究。亚何,我想与你联手查清此案。” 他听了前一半觉得高兴,听了最后一句顿时担忧起来。“梦寒,我不希望你chā手此事。你父亲也不希望。既知兹事体大……” “为何?杀父之仇不共戴天!亚何,你到底知道什么?又在调查什么?难道说傲月姑娘看到的信里还有什么我不知道的?” “那是我的事,由我去办。” “究竟是什么事?” “你以后会知道。想我连傲月姑娘都不愿告诉,告诉你做什么?” “你越瞒着我,我越理不出头绪。” “那就放宽心,不用再理。” 正说到这里,有个剑客来找。“梦寒兄弟,您果然在这儿。庄主有事找您,让您立马去大堂。” “何事如此惊慌?虎威山庄又作恶了?”两人立刻紧张起来。那剑客见亚何,退后一步,用极细小的声音在梦寒耳边耳语了几句。他立刻脸色大变,起身告辞:“正事要紧,改日再叙。” 亚何只听到四个字:明正来了。他能来做什么好事?越想越不放心。 第十一节 灰色jiāo易 第十一节灰色jiāo易 话说肖剑在书房里处理帐务,明正就悄悄闯了进来,诡异的行迹可比亚何。 肖剑大惊失色:“你……你来做什么?”慌忙取下墙上的剑。 明正拣了张椅子坐下,冷笑着:“我当然不是来刺杀你。实话说,我对你的山庄没什么大兴趣。不过因为亚何才使我们成了敌人。我们来做笔jiāo易如何?对你而言是举手之劳。” “想让我杀亚何?” “不必。” “那你来干什么?” “做个说客。”他神秘一笑,“此番虎威山庄是有诚意的,他们也不希望两大门派争个你死我活,反倒让别人得利。倘使能够合作,那么江湖中再无敌手。肖庄主,难道你不希望少一个敌人吗?” “你休得讹我。虎威山庄害人无数,歹dú无比,我身为武林盟主,怎可助长他的气焰?合作?道不同不相为谋,岂有正道与邪门歪道合作之理?想蒙我肖剑,妄想!明正你可回去复命了,说逍遥山庄的人就是死光了也不会与他赵磊称兄道弟!” 明正呵呵笑两声,本不大的眼睛眯成了线,狐狸一样狡诈:“肖庄主的话说得过早了吧!你与虎威山庄这么一直闹下去,目的也无非是虎威山庄低头。现在虎威山庄先低了头,表示拥护你这武林盟主,有什么错吗?打败虎威山庄并非一天两天的计划,贵派若一意孤行,yù拼个你死我活,恐怕换不来什么好结果。何况,如今大家似乎并不太听得进你这新盟主的话。武林大会上若没有亚何让贤,你也当不了这个盟主……” “你给我住嘴!”肖剑发怒了,“亚何不过是我的手下败将,他有什么资格做盟主?” “你以为亚何真的技不如你?他在让你,多少人都看出来,他故意把自己往你的刀下送!他在愚弄你!他在背后指不定怎么笑话你,连胜败强弱都分辨不清!你还感谢他?你好好回想回想!” 明正的侮辱令肖剑怒不可遏:“你想离间我们的感情?我不会中你的反间计。” “随你怎么说,忠言逆耳,说实话的人总敌不过谄媚小人。” 明正这么一说,肖剑怕了。他不敢说没有可能xìng。况且,虎威山庄势力庞大,而肖剑的实力虽然近几年扩张之势不容小觑,同道中却还没有充分支持。如果不能强取虎威,暂时的妥协也不失为一计,等时机成熟的时候,再除去他们不迟。只是心头憋着一股闷气:“我那么多弟兄栽在虎威山庄手中,阿飞是与我一同长大的好友,亚何遇刺险些丧命,还有被你们截去的一大笔货,这一切难道不该清算吗?就凭这些,虎威山庄就是肖某的敌人。” “纯是一场误会。” “能有这样的误会?虎威山庄怎么突然想到与肖某合作?其中定还有文章吧!” “请肖庄主听明正慢慢道来,其实一开始虎威山庄就无意与阁下为敌,只是与那亚何有几分纠葛,阿飞完全是当了亚何的替死鬼。接着肖庄主便采取一系列行动,惹得虎威山庄不得不反击。但是您没看出来吗?他们尽力把矛头指着亚何。其实两派间并无大的利害冲突,赵庄主看不惯的只是亚何。” “所以?” 明正以为自己等到了千载难逢的机会,加紧进攻:“所以两派间完全有可能合作,赵庄主说,截了逍遥山庄的货,立即可退还,人已死,全体弟兄表示哀悼,另赠死者家眷每户黄金百两作赔偿,为了表示诚意,他还将奉上厚礼。另外,赵庄主说了,虎威山庄过去靠黑道发家,如今有了业绩,也该改邪归正,扬古道志气。” “接着说。” “若庄主答应,就请表示一下您的诚意。” “如何?” “先前说过了,虎威山庄唯一的敌人是亚何。” “所以你要我杀他?” “不必劳庄主动手,虎威山庄已做好了一切布置,绝不会将肖庄主陷于不义的声名。”明正低声道出了计划。 肖剑已听得大汗淋漓:“你的算盘打得太精了。你明知道亚何就如我的左膀右臂,没了他,逍遥山庄的实力就要打去一半折扣,你竟敢开这种口!明正你听着,无论如何,我都不会出卖自家弟兄,尤其是亚何,你几次三番无非是想针对他,听着,为了他,我可以和虎威山庄鏖战到底!赶快给我滚出去,要不然我就叫人了。” 眼看要失败,明正又亮出一张王牌,向肖剑的软肋攻去:“庄主不怕养虎为患吗?” “怎么说?” “现今人们都说,逍遥山庄的庄主不过是个傀儡,死一个庄主不要紧,还有那第一剑客撑着。亚何已经成了逍遥山庄的真正主人。” “是谁胡说八道?”肖剑果然被激怒了。 “江湖中谁不知道?如今逍遥山庄大小事务亚何都有权过问,连武林中的事,只要受阁下支配,亚何就能干涉。不是大权旁落吗?所以还有人说,亚何就精明在让贤,在背后做真正的盟主!” “恐怕与虎威山庄合作才是养虎为患。你有什么证据这样诋毁亚何?” “到底是虎威山庄养虎为患,还是逍遥山庄养虎为患?庄主可要掂量清楚。虎威早已成了黑道之王。至于亚何……庄主只消仔细思量。” “我心里很清楚,想两派合作,借机除掉亚何,明正你做梦。来人,送客!”肖剑下了逐客令。 但他万万没想到,明正手里还有一张王牌,足以将亚何置之死地。 “可惜啊可惜!”明正一连叹了好几声,“肖庄主执意相信一个对他有威胁的人,就怕有一天死不瞑目。可怜庄主永远都没法知道亚何是什么人。” “不用你好心!亚何想说的时候自会告诉我。” 明正冷笑着摇头:“你知道他怀着多大的yīn谋吗?他会告诉你?他恐怕从没把你放在眼里。傲月姑娘为什么走?就因为她知道了不该知道的。” “你胡说!” “那你倒是说说她为何而离去?” 肖剑愣着说不出个所以然,是啊,好端端的两人准备成亲,一夜之间一个走了,另一个也不追。“你如何得知此事?” “我是他的师兄,二十年前他还是个娃娃,许多武功还是我教他的。他的那点底细瞒得过我?谢岚这小子玩不过我,没师父收留,他早去见他爹娘了!”明正得意地翘着二郎腿,把亚何的身世依照柳梦寒的版本复述了一遍,惊得肖剑满屋团团转。“绝不可能!让他踩死只蚂蚁他都犹豫再三,倘没人惹他,他如何会行凶?” “前些天山庄外的死者,就是他的杰作。包庇叛臣之子,肖庄主,这话传出去你的盟主之位还坐得住吗?如何向群雄jiāo待?” “此话当真?” “我知道的还多着,庄主敢不敢把亚何叫来,我们当面对质,或者,贵庄有个柳梦寒,为清官柳逸风大人之子,请他证实一切是非曲直,庄主可服?” “梦寒与亚何素来不合,他说出的话岂公正?” “那么就把亚何也请来,我们三人对质。” 肖剑想了想,说道:“他怎会愿意见你?你若有胆,随我到大堂,当着梦寒还有山庄众兄弟的面,将一切重述。若有出入,今天逍遥山庄就算只剩下一个人也要将你擒住送入大牢!” “一试便知。” 第十二节 舌战 第十二节舌战 梦寒一见到明正眯缝着眼贼笑的模样和肖剑铁青着脸的模样就感觉到事情不妙。大堂已挤满了人,兄弟们都被召唤来,唯缺亚何一个。有剑客问:“既然是大事,为何不见先生?” 肖剑回答:“大哥伤重,多有不便,不必唤他到场。”梦寒chā嘴:“刚才我们还在聊天,他看起来气色不错,我去请他来吧。”“我说不必就不必!”一听这句,明正知道已经胜利一半,他轻易就击碎了肖剑对亚何的信任。 肖剑开门见山:“这位生客就是近日把逍遥山庄搅得鸡犬不宁的明正,号称为亚何的大师兄。梦寒兄弟,请你来只为一件事,听听明正所言是否与你所知无二。” 梦寒隐隐预感亚何的危险,但未及他出言阻拦,明正开说了。“想必此刻不少人泛着嘀咕,明正一直与逍遥山庄为敌,为何出现在此?其实明正的敌人仅为亚何。今日在此所言,完全是为了山庄好。大家可知道亚何是谁?二十多年前洛阳出了桩命案:本朝大将军谢宇轩满门被杀,后查明,此人涉嫌私通敌国,拥兵自重,意图谋反,颠覆大宋。然而未等举事,老贼就因利益分配不均而被人仇杀。奇怪的是,谢家有个四岁的男童活不见人,死不见尸。此人便是今日逍遥山庄第一剑客亚何,本名谢岚。梦寒兄弟,此段有错否?”梦寒咬着嘴唇点了点头。 肖剑倚靠在椅背上,失望地不发一言。雪儿陪着他叹息。众人哗然:怎么可能?他们所敬爱的大哥,先生,第一剑客,竟然是个叛国贼的儿子?! 明正绘声绘色地继续,从有人将他送上蜀道,到师父好意收留,再到他下山寻仇。“他只是为仇恨活着,每一个人都被他外表的善良骗了。为了报仇他可以杀人。他到处搜集线索,寻找当初卷入命案的人,包括说出实情的军官,然后一一杀之。梦寒兄弟,令尊便是受害者。” “不。”他终于有机会说一个不字。几年前从未想过有一天他会在这件事上帮亚何说话。“此案已审结,乃两个杀手所为,与亚何无干。” “那你又为何握着柳逸风大人死时紧握在手中的玉佩?庄上的兄弟可记得,是谁来找亚何寻仇?” 确有此事。大家疑惑地望着梦寒,期待他解释。梦寒反问:“你怎么知道得那么清楚?” “我确实知道。那块玉佩是证明谢岚身份的最好物件。梦寒,如今可在你手上?”梦寒不想作答。 “此事可由梦寒兄弟叙述,再说谢岚为何久居逍遥山庄。”他所说的理由与梦寒当初所想无二:一因报仇而寻找个安全的掩饰,以便实施计划,二为夺权。“谢岚野心勃勃,实在是个可怕的人物。肖庄主,既然有人证物证,如何处置这个欺骗山庄兄弟的魔头,你心里清楚了吧!” 明正一番话激起山庄众兄弟的极度不满:“不容你诋毁先生!”“定是这两人合谋陷害先生!”“庄主不能信他们的胡言乱语!”“反而是这个明正居心叵测!” 肖剑沉默了,似乎到了非把亚何本人请出来不可的地步。如果他承认,一场兄弟,放他一条生路,赶出门去算了。如果他抵赖呢,把明正和梦寒轰出去?不成。他没想过亚何要是背叛他,逍遥山庄会是什么样。飞雪急了,有人在毁坏大哥的声名,不行!她是林将军的女儿,为何不能为大哥澄清事实?她正打算开口,猛想起姐姐的离去,她不是一样什么都没跟姐姐讲?因为她的父亲和大哥都不曾说,表示这是个不该说起的秘密。不,现在不一样了,再不说大哥会有危险。 她没来得及开口,只听屏风后响起一个声音:“他们说的不假。”亚何翩然走出。 包括明正在内的所有人都愣住了。 “回庄主,亚何不,谢岚从头到尾听得一清二楚,不劳大师兄再复述。谢岚不请自到,望各位见谅。” 肖剑吩咐:“来人,给大哥看座。” 谢岚的脸上挂着凄然的笑,显然他已做好了最坏的打算:“不必,我是来受大家质问的,岂敢坐着回话?” 剑客们笑了:“谁敢质问大哥?大哥有伤在身,还是坐吧!” “诸位此时还称谢某为大哥,谢某感激不尽。梦寒,现如今你可将玉佩取出给兄弟们看。” 梦寒乖乖照办。 “谢宇轩、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50 章 李云巧”,清晰的名字记录下一段忠诚的爱情,也毫不避讳地记录着谢岚的真实身份。事实面前,大家目瞪口呆。“谢岚确实是所谓叛将之子。明正,遂你的愿了。”谢岚冷笑着,迎向明正诡异的表情。他的沉着使明正恐慌。他最大的威慑力正来自于处变不惊有人说,亚何发怒不可怕,最让人心悸的倒是冷笑,仿佛在告诉对手:一切尽在预料,算计就是死路一条。明正现今反而不知如何是好。 飞雪找到了说话的机会,立刻帮衬:“明正,你居心叵测地离间逍遥山庄兄弟,所为何事?大哥来自何方与他的为人无关!我们所看到的亚何,是条顶天立地的好汉。” “雪儿,你没听明白明正大侠的意思?亚何的背景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在我们背后所作的事。”肖剑轻摇纸扇,轻巧地把飞雪挡了回去。这句话也让大家明白了庄主的态度。有人立刻接上:“庄主可不能冤枉大哥!” “有没有冤枉他,让他自己说。” 他用极低沉极浑厚的声音说:“如果我告诉大家,谢岚的确着手复仇,又的确杀过人,诸位将如何对待谢岚?” 死一般沉寂。他扫视四周,所有目光正紧张地聚集在他身上,气氛让人窒息。他在这些目光里看到了失望,憎恨,逃避,不信任。明正用幸灾乐祸的眼神望着他:他正等待着谢岚用一种自杀式的手段结果自己。 他没有等回答,兀自说:“没有做过的事,谢岚绝不会承认,但是做过的事谢岚也决不抵赖。庄主要我jiāo代我瞒着大家做什么,我可以很干脆地告诉大家,是复仇。”除了明正,没人愿意听到这两个字。 “谢岚,既然你自己说了,接下来该做什么不用我jiāo代了吧!山庄的规矩你清楚。”肖剑话里的意思谢岚也明了:“没错,按山庄的规矩,谢岚欺骗山庄兄弟自当提头来见。”此话威力可抵惊天雷。“可是明正,你说谢岚为报仇而杀人,陷害忠良,证据何在?你可亲眼见我把刀架在哪位大人的脖子上?还是亲眼见我设计了什么yīn谋陷阱引得大人横遭杀身之祸?” “不曾亲眼见。然而柳逸风大人遇害之时紧攥你失落的玉佩,你如何解释!” “谢岚初出江湖之时确杀过几个贪官,然自寒山之战后,岚自知罪孽深重,再不曾杀官府之人,非十恶不赦,谢岚决不轻易拔剑。此话绝非戏言。至于柳大人之死,岚虽至现场,并非岚所为,我早已对梦寒兄弟说过。” 明正到底还是怕与亚何对质,如果不是他精于算计,这场较量他将必输无疑。他牢牢地抓住了其中的矛盾,决不给亚何任何反驳的机会:“好!那你解释一下,你去现场做什么?” 谢岚思量一番,瞥一眼梦寒,苦笑一声:“明正,你特别想听到这个词:复仇。柳大人与谢案有牵连,我只是想……”说不出口的理由,到了嘴边又咽下去。明正已料到他不敢说,紧逼:“你想通过他找到别人以完成报复,柳大人一见此玉,愤恨至极,于是你就起了杀意?” “你胡乱推断,无非想置我于死地。我不曾杀过他。” “那么你说,你去干什么?莫非此事另有隐情?” 谢岚没有开口。即使说了,又有谁会信呢?他谢岚有再大的本事也驳不回二十多年前铁板钉钉的案子! 梦寒与众侠客竖起耳朵听着,谁都发现柳大人临死紧攥玉佩之事过于蹊跷。按谢岚的话推断下去他自己只能站在柳大人的对立面,那么谁又敢说他没有杀人嫌疑?他却口口声声拒绝承认杀人,除非另有隐情。 明正推断:“柳逸风大人清白一世,怎会与叛国贼的儿子扯上瓜葛?难道柳大人也参与了当年谢宇轩的计划?”这把梦寒激得一蹿三尺高:“你再含血喷人,休怪柳某无情!” “那让谢岚说,他去那里做什么?” “这是我的事。我还要问你,你今日来此作甚?我与逍遥山庄的恩怨,需你这外人chā手做甚?” 肖剑为明正解了围:“放肆!休要转移众人的视线。” 谢岚却来了个yù抑先扬:“我刚才说过,亚何确实为了复仇杀过人。说我杀人,新近就有一件,明正,你敢不敢说?” “有什么不敢?你就在英雄林里,大家的眼皮底下谋害了一个人,此人为当年谢宇轩将军麾下的军汉。” 紧张不安的气氛溢满整间屋子。 谢岚却冷笑起来:“按你的话,把我送官也行,只可惜我在他身上发现一样东西。”他把虎威山庄的令牌递给肖剑。明正额上冷汗直冒,他在腹中咒骂:“死东西!办事哪能留下把柄!” “你倒是解释解释,这个人的目的是把我引出来杀我,替虎威山庄扫清障碍,还是让我杀了他,证明我与谢家有牵连?明正,你布的局,总清楚用意何在吧!” 明正一时间傻了眼:“这是虎威山庄干的。”他勉强解释。 有人大笑:“那你知道得未必太清楚!分明你是想用这件事陷害大哥。” 肖剑要求明正对此事做出解释。明正说不了,谢岚继续:“当天若非我有所防备,早被那东西一刀捅死。我出于自卫才还击,最后此人服dú自尽。你却当真厚颜无耻地说我谋害,居心何在?” 明正把话题扯回来:“不管怎样,你确实与谢家有牵连,并且正在行动,只此一条就能断你个杀头之罪。” 谢岚怎肯善罢甘休?他一旦抓住一丝机会,就会进攻到底。“阿剑,谁都知道他与虎威山庄有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谢岚之事自有庄主明断,只是谢岚不容明正借此事动摇山庄兄弟的感情,使虎威山庄能借机乘虚而入!”谢岚这一招厉害在于:别人虽对谢岚有一万个怀疑,但对明正更甚。至少山庄兄弟心里,谢岚没有把逍遥山庄推入绝地的野心,而明正有。谢岚胜就胜在把这优势发挥到了极致。想起阿飞和兄弟们的死,剑客们就恨不能将所有与虎威山庄有关的人赶尽杀绝。剑客们的头脑简单,刚才长久被明正压着,正有股说不出的怨气。此chā曲正是天赐良机。所有人突然虎视眈眈地盯着明正。 不等明正用劝说肖剑的方法来应付,亚何就趁势反击:“你意图将谢岚置之死地,随即逐一除去其他剑客,瓦解逍遥山庄势力,直到逍遥山庄再无力与虎威山庄抗衡。你便得逞。这就是你的打算。你先设计借桑荻刺杀谢某,再设计借群雄杀秦川,争风雷剑,把整个江湖搅得血涛翻滚,不得安宁!你的主意使得逍遥山庄近日生意上失败连连。你还挑动山庄与诸门派的关系,唆使他们拒绝合作,甚至与逍遥山庄对抗,好让逍遥山庄孤立无援。这些,都是你做的!你视人命如草芥,至今你已害死了多少人?对了,还没算上武林大会之前你带人暗算我与铁鹰的旧帐!” 明正刚张嘴,就被亚何抢了先,并且再不给他开口的机会:“明正你做的丑事还不够多?这世上如何有了你这么个败类?师门不幸,倘若师父知道你在山下做的丑事,他老人家将作何感想?师父曾说yù将掌门之位授予你,亚何更无意与你争短长,岂料你苦苦相逼,明正,你的心胸为何狭窄至此?为了一己私yù,杀人的事你都做得出来!” 面对这些质问他无言以对:“是你逼我的!” 亚何冷笑:“我逼你?我让你陷害逍遥山庄了?我有把刀架在你的脖子上让你杀人了?亚何与师门利害早已无关,用你的话来说,我所关心的只是复仇。明正我逼你什么了?逍遥山庄一再遭虎威山庄袭击,你助纣为虐,想尽一切办法击垮山庄。今日你口口声声为了山庄好,只是不知,究竟为了哪个山庄好!”亚何狠狠朝他瞪了一眼,那种眼神足可置人于死地。他转过头面向大家的时候,又笑了,是胜利者的微笑。 大家立时明白他的意思,亮出刀剑:“先生,您发话吧!”只要谢岚一句话,不管肖剑再说什么,明正都将被打出去。 明正此刻再敢说半个字都会被人踩扁。万万没想到谢岚在逍遥山庄的号召力能至此地步,他以为谢岚威信扫地,便没人会听他说话。更不想他在山穷水尽之际能力挽狂澜。到头来,是亚何把他赶出去。败就败在亚何犀利的言词之下。 “好!我就执行逍遥山庄第一剑客的最后职责:弟兄们,cāo起家伙,把这无赖小人乱棍打出去!” “得令!”大家高声呼应。 “慢!”局势变得太快,明正只得夹起尾巴逃,“我自己会走。谢岚,你也别得意得太早!肖庄主,我们后会有期。”他留下一个富有悬念的微笑,迈步出大堂。 弟兄们欢呼起来,敌人嚣张不起来了,他们出了口恶气,也替先生报了仇,怎么不快意? 第十三节 让步 第十三节让步 但是谢岚没有笑。梦寒与肖剑更笑不出来。 明正一走,梦寒直截了当地说:“大家要听真相,谢岚,说实话,你去几千里外的柳府做甚?” 谢岚露出倦容:“其实今天,真正的失败者是我。只是我没有败在明正面前罢了。对不起,梦寒,我确实是去复仇的,但杀人的确实不是我。我到的时候他们已经动手了。” “就是说你想过杀人?” 谢岚坚决摇头,但这个回答被更坚决地认为是个骗局。每个人都相信,他动过杀意。金玉其外,败絮其中,原来谢岚为了复仇什么都做得出来!不管那个陈尸逍遥山庄的军汉目的如何,毕竟他把谢岚引了出来,而且他死在了谢岚面前。他真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谢岚,”梦寒自以为宽容,“今日,我总算看到了真相,一个复仇者的真面目。我真庆幸傲月姑娘及时认清了一切,没有把终身托付给你这个禽兽!谢岚,你改悔吧。” “我还能改悔?”他尖刻地笑,其实是笑给肖剑听。肖剑很明白他的意思,“放弃复仇,我们还是好兄弟。” “不可能。”他无情地拒绝了,“你们谁都无法体会,双亲转瞬间倒在你的脚边,目光所及之处皆鲜血尸体,只有你一个活着,而凶手还举刀嘲笑你的渺小无能!连天都不眷恋你,冷,冷得心冻成铁石!我活着是幸运,也是老天的刑罚,因为我要走一条与所有孩子都不同的路!谁问过谢岚心底的惨痛?二十年来我天天受此煎熬,此仇不报,谢岚有如芒刺在背,如坐针毡。行凶者纵有千种理由,我都不能原谅!” “那么你口口声声yù伸张的正义在何方?你所坚持的原则呢?你有什么权利因为你的痛苦而将仇恨转加在无辜者身上?自作孽不可活,你有何理由招讨伸张正义的人!” “令尊伸张正义?那么他有什么理由支持那么多无辜者受害?被杀的人中,有多少是清白无辜?这笔账谁算过?朝堂上的行凶者自然不会觉得残忍无道,因为他们没有听到无辜者的啼哭!我为何不可为他们叫屈?” “先父不是行凶者!谢宇轩该杀!” “谢宇轩纵使该杀,也不该如此凄惨,使满门连同奴仆一道遭屠。令尊虽不是行凶者,但因太正直,结果错把行凶者当作了英雄!”谢岚发自肺腑地感慨。 梦寒发了狂似的咆哮一声:“谢岚你混帐!”紧接着给了谢岚当胸一记重拳。谢岚当即倒地。他恨不能再踩上一脚,狠狠给他一顿揍。 飞雪猛地窜到他们之间怒斥:“梦寒你做什么,大哥还带伤呢!”一句话把梦寒高高举起的拳头软化。她再也忍不住了,可是谢岚用眼神制止了她要说出口的话。回头是肖剑犀利的眼神,她从来不心软:“大哥没有错!” “雪儿!”肖剑开口,“这不是你说了算的,他有没有做错事让他自己解释。” 梦寒等不及他说话,就呼喊起来:“谢岚你这个伪君子,刚才你说先父什么?不,无论你一时失言,还是有意为之,从今往后我们再不是兄弟!只要有一天你继续你的yīn谋,我就会与你为敌!”说完他直直地走出去,任众人呼喊,连头也不回。 谢岚挣扎着起身。想追,伤口的剧痛又一次发作,令他寸步难行。yù呼喊,只因痛苦难当,什么话也说不出。喉咙口突然涌上一股热流。他赶忙用丝帕捂住嘴。移开丝帕,就见一滩殷红铺开在一片白色中。只觉天旋地转,差点一头栽倒下去。他费尽全力站稳,还有更严重的要去面对。 一抬头,他发现大家正用同种严肃的神情注视他。除了怀疑,找不到第二个更为贴切的形容。 他不想辩解:“阿剑,我说过,谢岚只得提头来见。” “你既已自知,那就请便。” 霞儿突然出现:“大哥不能走!” “这里是议事的地方,没你说话的份。”谢岚说话冷得够可以,一句话就把霞儿急哭了。飞雪跑来安慰,更想替谢岚开脱,但是谢岚用极其严厉的眼神提示:一个字也不能说!她撇过头,挽起霞儿步下堂眼不见为净。 “庄主下逐客令了,”他惨然一笑:“谢岚遵命……其实刚才我已说过,第一剑客的最后一个任务谢岚已完成。这些年多谢弟兄们鼎力相助,更谢肖庄主好意收留。但是亚何仍有一事相求,亚何的真实身份不想让别人知道。恳请大家保守此秘密。入庄至今,亚何的为人放在大家心里,亚何作过的事大家都知道除了刚才提到的。是不是惺惺作态自有公论。亚何有什么对不起你们的地方?有多少伤天害理?又有多少只顾着自己?”大家面面相觑,无人敢言。谢岚突然明白,无论他做过什么,其实每个人心里都存在着巨大的怀疑,两件事并无联系。“至少‘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51 章 亚何’这个名字,没有对不起别人。谢岚想,就给这江湖留下点美好的东西,从此谢岚再不会用此名。只求大家,把谢岚当作另外一个人。” 有人答应:“何必那么麻烦,我们不说便是。” “谢谢。这些年给大家添麻烦了。谢岚有愧于众望。从今起我不再是逍遥山庄的剑客,容我收拾一番,明天一早我会收拾好东西,从这里消失。天涯山水从此独行……各位心里想什么我很清楚。谢岚从此不会再妨碍大家,是生是死是善是恶皆与山庄无关。” “等等……”肖剑不知又打起什么主意,“不急,不能让人说,武林盟主小气得让受伤的兄弟多住几日都犯难。养好伤再走。你也不必计较这几日。”“……恭敬不如从命。”他向每个人望了一眼,一步一晃地步下堂。 从大堂转角往里屋去的路并不是很长,可是人们目送着他就觉得仿佛过了千年。从未觉得他的行动如此机械迟缓,也从未觉得他的背影如此瘦弱。每一步仿佛都是无穷痛苦的积淀。知道了谢岚的背景,心头疑虑重重,却恨不起他来。不仅因为他身世凄惨,更因为他那么多年独自背负着沉重的包袱走过,这需要多少勇气?他撑了下来,仅凭这一点,在座的人就不能不感动。他的错并不完全咎由自取。此外,在他作为亚何的时候,他确实行侠仗义,大快人心。等他消失,不少人意识到他们的眼前已是一片迷离。 第十四节 推心置腹 第十四节推心置腹 夜里,亚何闭目仰天坐在书桌前。忽闻敲门声。不用说是肖剑。他是来问候的:“要不要紧?” “不碍事,缓过来了。不需客套,找我什么事?” “白天的事……我也很难作,其实不想让你走。只是我没法留一个钦命要犯在自家。” “没错,我不走,逍遥山庄将是第二个洛阳谢府。” “肖某并非贪生怕死之辈,只是……” “只是到现在你都不愿直说。阿剑,正因为还把你当兄弟,所以直截了当。我早已是怀疑的对象。你今天本来是想证实一些事你想亲耳听到我的否认。可是我都承认了。所以你我都不再有逃避的理由,你唯一的选择就是请我离开。当然你不会好意思直说。我们的心里都有了答案。就按照答案做下去吧!该谢谢你今天在大家面前给我留了点面子,让我体面地走。要是你心里没有对我的那一点点友情,恐怕我早被踹出门去了。”肖剑无言以对。“面对现实吧!如果你同意我刚才说的话,点个头就是了。” 他勉强点点头:“我绝对相信你不是明正所说的那种人。” “是不是,嘴上说的不管用,心里清楚。我没想到会有今天,说众叛亲离不为过。山庄的兄弟们不过因我第一剑客的身份,今日才在我要赶走明正的时候帮了忙,后来与梦寒说理时默不作声。你和雪儿虽与我出生入死过也不敢说一点不怀疑我这身份不明的灾星。秦川死了,铁鹰下落不明,月儿也……”亚何笑着摇了摇头:“说这些已无意义。我胡乱想了一些事,关于山庄的将来,也许对你有用。” 他从书案上取来一叠纸:“这些天闲暇时乘兴写了点东西,不想那么快就派上了用场。这里是我的设想。逍遥山庄意图号令天下,还需做许多事。即使没有虎威山庄捣乱,稳固根基也万分必要。其中有个学堂扩建的计划,尤为要紧。只要待人诚恳,特别是尊重底层的百姓,还有那些靠本事吃饭的身份低微的侠客,让他们过得好,给他们实现自己价值的机会,逍遥山庄不怕没有人推崇。至于那些所谓名门正派,为正义者亲之,为邪者远之。维护公正,少树敌。朝廷那边要小心,当然也不能做半点祸国之事。天下事再大大不过国事。至于虎威山庄,一天两天山庄抗衡不了,我也拟了个文案,设想逐步削弱他们的优势,待时机成熟,一举扫dàng。当然这只是我一个人的看法。肖兄,单靠一把剑只能是个剑客,而阁下现在身为武林盟主,更要有号令天下的气度。这些话本不该我说,只是希望山庄将来更能稳住武林根基,没有小看盟主你的意思。我只能帮你做这些了。” “一定考虑了很久。又花了你不少心血。让我这个做庄主的真惭愧。” 谢岚知是客套话,也回敬:“哪里,不过是些建议。还有件事:等我走了以后,把柳梦寒那小子找回来,劳烦你亲自去,诚恳一些。他心细得很,会是个好帮手,绝对可以信赖。别说这是我的意思,就说我这人讨厌极了,总是独断专横,你真很需要他事实的确如此。要不然那混小子铁定不回来。” “到这时你都帮他说话。谢兄,当初他当众羞辱你,今天还……你就不恨他?” “我的麻烦咎由自取,不干他的事。要怪就怪老天爷,赐给我此般身世。这小子心很善,今天是我说话不小心,伤了他。我又何尝不知自己走的是绝路?罢了!今天已说太多,再说下去会惹麻烦。” “那就不说。说别的。” 谢岚意味深长地笑望着肖剑,等着他客套完,把此行的目的道出。 “有件事不知是否当讲。按说此时不该开这种口。” “兄弟之间还有何事不能说?” “我想请你走趟镖。” “这事倒是有点难。说说看。” “不难不会现在求你,山庄的镖局并不缺人,只是阿飞一死,缺了个主心骨,这趟镖又实在重要。今天下午接了一单生意,京城的王爷寿诞,有人送了份大礼,价值连城哪!送礼者不想扯上官道中人,听闻逍遥山庄的江湖威望,就把买卖jiāo给我们。这回要是再出事,拿整个逍遥山庄都赔不起。所以我想派人从水路走,安全,上了船便无碍。可是,不知哪里走漏了风声,虎威山庄似乎蠢蠢yù动。于是我计划分两队,一队走水路,大张旗鼓,威风凛凛地进京,为掩人耳目,此事我已吩咐镖师去办。另一队走陆路,悄悄带着真货上路,本想让梦寒去办,谁料他负气走了。我怕路上再出岔子。凭你的本事,谁截镖都不在话下,何况你在江湖上声名显赫,即使走漏了消息,一般的贼寇也不敢行动。再者你行事谨慎,我左思右想,唯请你去办此事才放心。十天后动身。只是你这伤十天半个月碰不得刀剑,再说今日发生这样的事,实在不敢开口求谢兄做什么。” “你说这话就见外了,仿佛谢岚是个记仇之人,别说此刻,将来若是有什么谢岚帮得上的,肖兄尽管开口。这单生意我接。肖兄计划如此周详,不当有意外。要不嫌弃,反正十天后动身,到时刀剑还是舞得的,带一队人容易。谢岚万死不敢误了肖兄的事。肖兄能信任谢某如旧,谢某已经感激不尽了。” “那么趁这几天好好休养。” “哎!”他答应了。 肖剑没想到谢岚那么容易就答应,顿时高兴起来。“我还有些事一直想问你。要说你在庄里也没待多久,可是每次你回来后就会有不少人来谢我。很多人都说收成不好所以逍遥山庄免了他们的租,还有的人说遇到点困难逍遥山庄给他们送了银子帮了忙,可是逍遥山庄的账上半分没少,算来这笔钱数字也不小。更有人说逍遥山庄出面帮他们解决几个闹事的无赖恶霸。有几个家丁快被我辞退了,你一回来,他们就变勤快了。” 这是肖剑拿手的夸人手段,亚何并不在意,料到肖剑还有别的话要问,微笑着等他开口。 “另有武林大会上,那场比武。是你让我的?”肖剑的表情比刚才紧张。 “明正说的?” “不管是谁说的,你都没必要讹我。刚才你亲口说兄弟之间坦诚相待。” “阿剑,那天,我确实想挡住你的最后半招,我想尽了办法,确实做不到。阿剑,你对祖传的剑术怎能没信心,想我才在江湖呆多久,如何得以轻易破解前辈剑法?那逍遥剑法横扫江湖一世无敌,并非妄言。何苦为子虚乌有的事苦恼?” “如果你能赢我,你会不会让?” “这问题连我都不晓得了。”亚何大笑,肖剑相信他说的是实话,也跟着笑起来。 ※※※ 夜已经很深了,肖剑在房里拨弄珠算,噼噼啪啪,算计着逍遥山庄的盈亏。飞雪搂着他们的孩子,哼着小曲。优雅的母xìng的声音。 许久,孩子便进入了梦乡。她起身为他披上寒衣:“晚上天凉。早点歇。” “哎。”他答得漫不经心。她yù走,他起身拥她入怀。 “剑哥真像个孩子。率xìng。”“希望我像亚何一般整天臭着张脸?” “不准说大哥不好。” “好好!你们这对兄妹比亲的还亲。”“剑哥休要连雪儿一块取笑。” “哪有!”“可是那么好的大哥,以后就要见不到了。” “还不因为他是谢岚?”肖剑坐回原位,拨弄着他的算盘。 “可是,”她继续说道:“大哥为我们做了很多,而且他真是个好人。” “他太复杂了。逍遥山庄留不住他。”他冷笑一声,她的脑海“腾”地浮现出一个jiān商的形象。肖剑的每一个筹码都被算得精细,江湖世故在他的头脑里编织成一张清晰的网,亚何处在什么位置?她呢?“雪儿,现在他已经是谢岚了。我们对谢岚一无所知。以前是朋友,但现在,我也不知道。” 她掩饰不住失望:每件事都逃不过肖剑的算盘,就算是生死兄弟。感情也能被放到帐上一个珠子一个珠子地算计,与钱、权等等利害关系作比较。“剑哥想怎样?” “所有挡了山庄的路的人,只有一个下场。至于他是不是挡路者……” “或者说没有了利用价值你就能过河拆桥?” “别把话说得那么可怕。”他笑了,“我不会忘记亚何对山庄做过的事。” “那么梦寒哥哥呢?” “他不算太坏。也许我会考虑谢岚的话,把他请回来。” 飞雪的心稍稍安定。 ※※※ 十天后,谢岚收拾好所有其实不过是几本书,文房四宝,衣服细软,一支箫,一柄剑。这些东西用一个包袱就全能装下。 走出屋门,还是清早,但早起的人们已经忙碌开了。人们向他投shè去冷冷的漠然的目光。牵了那匹心爱的黑褐色的马,低着头一路走到门口,守门人问道:“先生走了?”这是清早唯一跟他打招呼的人。“啊,走了。”“先生走好。”“多谢。”大家都不知道,他还要为山庄去做一件事。肖剑在镖局等他。 他到了镖局,肖剑便把两口木箱吩咐人抬到大堂。“就是这笨重的玩意儿?”“没错,我已验过货,无误,就上了封条。你只管上京城jiāo货,送到逍遥山庄京城的分局,那里有人接应。”听那吩咐,谢岚只感到怪异,以往若是他押送,理应由他与肖剑两人验过货,确定无争议,才可上路,如今肖剑连箱子里是什么东西都不曾说。另外,哪有送货往自家分局送的道理?一样到了京城,直接有了地址,送去目的地不更好? 他不便多问,直觉得肖剑的不信任让他不自在。罢了,最后一次。 他亲自点选了八个身强力壮的勇士,毫不含糊地出发了。这件事只有镖局中的人才知道。 第十五节 绝命谷 第十五节绝命谷 此回亚何点的八个人,个个身手不凡,忠厚义气,都是肖剑十分信任的人。 人无完人,有些小毛病也正常。王二是个自以为聪明的罗索鬼。要说武功,在镖局里有他的本事的不算少。亚何看重他略有小聪明,遇事反应灵敏,就带上了他。但是带上他就必须容忍他那没遮拦的嘴。这不,刚出城就说开了。“先生那,前些天您和庄主大闹一场,其实就是障眼法吧!像先生那样的好人,怎么会和叛国贼有联系?果然其中另有文章。你们这招讹得了虎威山庄,却逃不过兄弟们的眼睛。” 见亚何没有任何表示,他又说道:“先生,您不知道,兄弟们还等着吃您和傲月姑娘的喜酒呢!傲月姑娘说了,她一定回来,可是兄弟们左等右等,转眼就是几个月。” “她是这么说的吗?” “当然,大家可都听见了!” “王二,闭上你的臭嘴!”chā话的是蒋七,一个老镖师。这条路走了不知多少遍,不曾出过差错。平日里肖剑都敬他三分。他与亚何合作也不是第一次,早在铲除常心武的行动中,蒋七就出过不小的力。庄主与亚何间的是非他早已知晓。“你再乱说话,小心先生割了你的舌头!” 王二将信将疑地瞧了瞧亚何,却只瞧见背影。亚何忙着赶路,一个人走出老远。他仿佛明白了什么,赶紧几步上前:“先生,您知道我就这点毛病,不巧说到了先生的伤心事……先生不要见怪。” 亚何正想着怎么把他的嘴堵住就来了机会:“带上你是因为你聪明,但我没让你太聪明。”王二一听语调就觉得担忧:“小的不敢。”“你既知庄主的意思,这一路上该怎么做不用我教你吧?”“小的知道,小的闭嘴便是。”“多说话,多惹祸。”“哎哎!”王二应和着,顿时没了声,把大家惹得大笑不止。 走不过十里王二就耐不住了:“先生,”连唤几声,“先生身体还没有复原,这么赶路,似有不妥。” “没什么不妥。我们要去的京城离这儿有多少里,不快点赶路明年都到不了。” “就怕先生累了又加重伤。” “你这滑头自己累了不想走吧?” 王二傻笑起来。 “蒋七,这儿一路走去就是个山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52 章 谷?” “没错。这一路都没什么人家,要到出了山谷,再往前十里,才有个村子。这条路除了樵夫与猎人,还有我们这些常年走镖的,再没别人。” “那就别想停下。等到了前面的村子再歇息。虽还没有出逍遥山庄地界,但是别忘了阿飞他们的遭遇。虎威山庄狡诈无比,他们若想截货,这可是个好地方。就算把我们全杀了也没人知道。此荒僻之地实在不宜久留。” 于是王二一句话都不敢说了。 “蒋七,这事还得向您请教:为何偏要选这样一条偏僻的山路?”谢岚问蒋七。“这是条捷径,走别的路要绕三四天呢!先生放心,知道这条路的人不多,山庄兄弟走了几十年了。”蒋七的保证没有让他放下心。 从走出山庄的门到现在,他的心不曾踏实过。总有一种非正常的感觉提醒他会有事发生。作为剑客,他的直觉从未出过错,就好像他天生对危险有种超自然的感应力,危险到来之前空气的味道很不一样,用他那比狗还灵的鼻子一闻就知道。今早不同寻常的事情接连不断,他怎么也沉不下心。 山林里出乎意料地安宁,什么事都没发生。是他多虑了?也许是因多日不碰剑而引起的奇怪感觉吧! 行走至山谷,左右青山仿佛将倾覆似的,绿树丛中也听不到鸟兽声这不是个好兆头。他抬头望四周,总觉得那绿色的屏障背后隐藏着魔鬼的身影。不由得,握剑的左手竟被汗润湿了。“你怎么了谢岚,”他责备自己,“这算得了什么?是别人快取下你的人头了?还是有什么超然的神力将夺去你的命?你面对千军万马都不曾颤抖过,倒被这片山谷吓倒?几日不出门就糊涂了。身后八人不耻笑你才怪!” 他们一口气走到谷口。 前方响起了马蹄声,好大一队人。谢岚立刻意识到危险。果然带队的是赵磊。 他所有的预感成了真。“不好,快撤!”谢岚大呼。可是能撤去哪?回身发现后面也来了一路人马。他们被死死堵在了山谷。蒋七熟门熟路:“先生快跟我走。”他们急急地朝树林里避去。赵磊的追兵就在身后,越来越近了。他们能感觉到飞矢从耳旁呼啸而过。推着小车的兄弟走不快,落在了后面。谢岚见状吩咐:“你们先走,我断后!”“可是先生……”“既然叫我先生便没有可是。”说完他就向来者冲去。 谢岚虽受着伤,应付几个喽罗还游刃有余。他几剑就杀退了一拨。后面那拨刚yù涌上前,他猛挥剑,正击打在身旁两棵参天大树上。赵磊笑他发了狂,白费力气。然而他张大嘴巴仰天狂笑之时,就见谢岚高高跃起,飞腿结实地踹得树干晃悠两下。不可思议的事情发生了,大树竟然倒了!轰然倒下的大树正压在几个敌寇身上,替谢岚解决了个大麻烦。谢岚的身影消失在大树后,赵磊的嘴张了半天还没有合拢。 大树的枝叶横挡在路中,大队人马要费半天劲才能锯断枝杈,得以顺利通过。这时谢岚早跑得没了踪影。“气煞我也!又让这小子跑了!”赵磊龇牙咧嘴,“别得意,让我逮着你,就要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待理清了路,赵磊下令,大队人马随着车轮印追去。 大树挡道给九个人赢得了时间。他们一路随蒋七走,穿过一个狭长的山洞,就到了另一番世界。这是个山谷,荒凉的山谷,有一半不见多少绿色,只见丛生的荆棘有一人多高,枯树枝,偶尔几棵大树矗立。只有背yīn的一面有一片竹林。别的山谷云牵雾绕的,此地甚是奇怪,只觉得干、热。“竟然有这么个地方!”那几条粗汉倒吸一口冷气,“老蒋你怎把我们往绝路上带?” “老庄主就是少庄主的爷爷,曾经走过这条路。当时是打猎,老庄主带我们四处跑,突然发现这样一条道,也觉得奇怪,直说此处非常不同。我们查探过,出了山谷便与其他地方无异。那时我还年轻呢,比先生现在大不了多少。此处有个怕人的名字,叫做绝命谷。” 大家惊出一身汗。谢岚吩咐:“蒋七,说说这四周的地形。” “四面环山,共有四座山峰,只要把守四座峰顶,山谷中有什么风吹草动就一清二楚。此处地势高于谷外,因而下再大的雨也积不住水,没有溪水,也是干燥的一个原因。这鬼地方,除了少量野兔,就没别的动物了。” 谢岚可不想动摇军心。“不是说这些的时候,刚才我们一路走来,留下了车轮印,后面的追兵没多久就会追至此处。这两口箱子太沉,想活命的话,就没法把它们带走,先找个地方藏起来,过后来取。”蒋七反对:“可是先生,庄主说了,这东西实在重要,要是有什么差池,小的们把脑袋搬了都赔不得啊!” 谢岚想了一番,令道:“王二!” “但听先生吩咐。” “我把文书留下,你与蒋七在此处守着,数数,数到三百我还不回来,你们就带上东西自己走。” 这话把大家吓了一大跳:“先生要去哪?” “我怀疑,出去也是死路。虎威山庄的人计算周密,他们定然在此有所行动。”他说完就走。 王二遵从吩咐数起了数,从他颤抖的声音里,大家知觉到他的恐惧,其实每个人的心里都一样。出门前就知道这单生意不好做,岂料麻烦真的来了。虎威山庄如何得到消息?谢岚一个人走了。“他会不会探得路后一个人逃跑?”同伴中有人问。“胡说!先生怎是那种人?他要撂下兄弟们,凭他的本事,虎威山庄那么多人也不是他的对手。”蒋七狠狠驳斥。“可他毕竟受着伤啊。”“亏得他平日里这般待你们!再敢说,不等虎威山庄的人动手,老子先劈了你们!”转眼王二已经数到二百。大家安静下来。 “先生会不会有危险?”“废话,不危险就让你去了!”“那么……他会不会遭不测……”“我呸!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数到二百九十,王二都不敢数下去了。“你倒是数呀!”大家七嘴八舌地催促。 他紧闭着眼,轻声念:“二百九十一……”恐惧在八个人心里蔓延开,“二百九十七……”王二已经没力气数下去了。有人对他说:“慢点,慢点。”“二百九十八……”他把声音压到极细极低,抱着头,想躲过恐惧,岂止他,每个人都希望“三百”这数字永远也数不到。“二百九十九……三……” “停。”听到那声音,大家睁大惊恐的眼睛抬头看。是谢岚。“瞧你们几个,乍一看我还以为你们被虎威山庄捉了去。”原来八个人都蹲着,抱着头,围成一圈。大家相视而笑,被彼此的傻样逗乐了。 “不出我所料,出了山谷还有虎威山庄的人在每一个山头上等着,他们是想把我们困死在这儿。我们不能坐以待毙,先找个地方把这重家伙藏好。推车就留在这儿,免得给我们制造麻烦。做好这些,大家再听我安排,放心,我们准能出去。” 说干就干,他们分成两队,一人拉车,两个人抬起箱子,另一人护卫出了山洞。刚走出没几步,后一组抬箱的人就被树根绊倒。箱子重重摔在地上。护送的同伴骂着:“咋那么不小心!摔坏了箱子你可赔不起!得了,我来!”谢岚扶起摔倒的人:“没事,没摔伤就好。” 这一摔,一扶,使得一个重大的秘密呈现在谢岚眼前。低头的瞬间,他发现箱子摔落的地方留下了一些浅灰色的石屑不,这不是土壤,它的颜色与当地深褐色的土壤完全不同。是箱子漏了?他紧紧盯着那箱子,恐惧溢满心头。 一些石屑和小石子从缝隙里不停落下。箱子确实漏了。眼前的景象如匕首一样刺痛着他的心。“放下!”他用颤抖的声音下令。属下糊涂了他们从没见过谢岚恐惧的样子,他为何而恐惧?他想干什么?无论多么怀疑,他们都照做了。 谢岚盯着箱子的眼神,就像盯着恶魔。“先生,你要干什么,那赵磊怕是要追来了。”旁人一催促,他突然抽剑,用尽力气砍向箱子。大家被他的举动惊呆了,不过更令他们惊讶的是箱子箱子自然禁不起他那一砍连大树都禁不起,于是箱子裂开,彻底碎了。大家这才看见箱子里藏着的东西,令一贯沉着冷静的谢岚恐惧的东西不过是几块山石,还有些沙。肖剑让他们押送的竟然是山石和沙土! 谢岚一怒之下劈开另一口箱子,结果是一样的。 “这怎么可能先生,我们出发至今不曾离开过这两口箱子。” “没什么不可能的。当务之急是想办法出去。” 王二惊呼:“先生,难道这是庄主设的陷阱,让我们兄弟几个葬身此处?” “与各位无关。一切都是冲着我来的。我们耽搁得够久,他们此刻怕是快到山洞里了。” “先生,庄主这样对我们,横竖是死,我们干脆投了虎威山庄算了!” 谢岚不理会:“蒋七,给我把那张聒噪的嘴堵上。” “真是个不仗义的东西。”蒋七数落,“庄主怎么会坑自家兄弟?定是虎威山庄设了局把庄主一起坑了!” “果真如此,庄主验货这关如何过得?难道他明明看着是货物,上好封条就着了魔似的变成沙土?”王二一语惊醒了大家。大家议论纷纷。 “箱子的事谁都不准再说半个字!”谢岚命令,“赶路要紧。” 此时从各个山头传来喊话声:“亚何小贼,速速投降,饶你不死!”接着骂声不绝于耳。 “先生,往哪去?”蒋七一问,使得谢岚停下脚步。虎威山庄的人已将此团团围困,他们早成了囊中之物。杀出去?谈何容易?无论从哪一边走,别的方向都会有人来此支援。细探查四方,就见西方山头离他们最近,从那个方向,他们可以最快赶回逍遥山庄。而那里,负责守卫的是桑荻虎威山庄最歹dú的人。但是她的武功未必一流。谢岚上次与她打jiāo道,中了美人计,不知这回她会使什么计。无妨,比体力今天一定输,但是比才智却未必。他要好好把桑荻和赵磊戏耍一番,让她也吃点苦头。 “蒋七你路熟,带大家往西北跑,别回头,我把他们引开。倘若遇上那女魔头,不要硬拼。我料她不敢追。” “可是先生就危险了。”“先生带着伤,非同往日……” “没事。他们奈何不得我。此处地方虽不大,灌木丛生,藏一个人尚可。兴许我能赶上你们,若赶不上,回去告诉肖剑,我收下了他送的这份礼。时间不等人,分头行动!” 第十六节 金蝉脱壳,芳艳萎折 第十六节金蝉脱壳,芳艳萎折 且说赵磊这边,一路追赶谢岚,出了山洞。 见两口破箱子横在路中,散了架。沙石散落一地。部将觉得奇怪,以为这是谢岚的什么陷阱,赵磊大笑:“这小子不笨,可惜明白得太迟了点。真想看看这千年寒冰看见这堆烂石头时的表情。他还能像个没事人吗?就算活着逃出天罗地网,也过不了肖剑这一关。亚何已经不足为惧。”此话说得过早,亚何马上还以颜色。 从山洞出来只有一条路。赵磊派二十个勇士带着弓箭守住山洞口,余下的人便跟着他沿着这条路上的脚印往前走。边走,赵磊的脑海中就闪现出亚何仓皇逃窜的样子。他并不急着追,此刻他就像是一只握着老鼠xìng命的猫。不耍弄一番怎么行?让他逃吧!随他逃往何处!让他四面碰壁,精疲力竭,最好让他未愈的伤也发作,慢慢折磨他。等他们找到他的时候,可以不费吹灰之力杀死他。 不,他还有八个同伙。那八个人会帮他。脚印依然向前延伸,不见人影。要追到他们不容易。 突然山谷中生起了火!是的,他们清楚地看到了火光,还有烟。赵磊怎么也没想到谢岚竟有这样大的胆子。“这傻子!想向逍遥山庄报信?他还妄想肖剑施以援手?不排除这种可能,他对肖剑忠心耿耿,也许现在还傻头傻脑地相信肖剑的故事?不,亚何是个聪明的家伙,这么做是想把我们引向那边吧!但是他总得到柴堆边上才能放起火……”对,现在赶去也许可以找到他们新的行迹。 “随我来!”他带人抄近道向谷底的火堆方向走。走不出五十步,北方也燃起了一堆火,赵磊便带人向北走,快走到的时候,西方又燃起一堆火。赵磊这回不由分说冲过去,这回看见了火堆,却没找到半个人影,半点人迹。大家都跑得气喘吁吁。“奇怪,九个人走过,难道会不留半点痕迹?” 刚喘了两口气,就见东方烟尘滚滚。“这混小子!他想把整个山谷都烧了自焚哪!”赵磊咬牙切齿地骂,“我就不信这个邪!也好,让他满山谷跑。再跑也是白费力!” 注定了他一无所获,跟着跑的部将都快累趴下了。白费力的是他们。在这人迹罕至的山谷里点一把火还不容易?这季节到处都是干柴,尤其在这燥热异常的山谷。问题是:他怎么也不明白为何现场竟然找不到半点人迹?除非他天生是只猴子。他也没有别的工具,这太不可思议了!难道他有飞檐走壁的神力? 这时他猛然醒悟:“好你个亚何,把老子当猴耍!”其实他如何办到并不重要,关键在于:亚何点火不过是想引得他们团团转!只有南方没有火,他们定是向南去了!这几人步行,想必还没有走到吧!以为南方守卫好欺负?“亚何你等着!”赵磊发了疯般往南而去,刚到南方,突然见到离他们不远处窜出了烟雾与火苗。 “他在那!”大家立刻扑向赵磊所指的方向,又不见任何人。“他一定在附近,搜!”大家便四散开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53 章 不一会儿,有人便找到了往谷外走的脚印。赵磊兴奋万分:“追!”沿着脚印走了一段,角落里突然发出骇人听闻的惨叫。大家都以为敌人出现了,却见是一个弟兄摔进了陷阱,陷阱底chā着几根削尖的竹子,掉下去的兄弟当场没了命。“他定是趁我们满山跑的时候布好了阵。小心些!”赵磊的话刚出口,就又有两个兄弟掉进类似的坑。“小心脚下!”每个人都颤巍巍地低着头走路,踩到根树枝都会心惊胆寒。 又是一声尖叫,原来有人碰到了树上的机关,冷不防飞来几枝削尖的竹箭,竹箭穿胸而过。既然他布置了如此多的陷阱,想必已经离开了这里。至少,他们应该是往前出谷了。危险反而坚定了赵磊的信心:“随我往南继续追!” 他把谢岚想简单了。 这一路,漫天飞舞的竹箭暗器还真不少,折杀了他不少手下。脚印也突然中断。 可怜他一路行进到谷口还是没有发现半点动静。根本没有人从此处通过的迹象。 赵磊这才警觉到疑点所在。“我们根本就是被他牵着鼻子跑!”难道他没有走这条路?那他为何在此处布上陷阱?竹箭提示了他。对,地上到处都是干柴,有竹箭,在尾部带上燃烧物,即使没有到达现场,照样能够放火,何况亚何有百步穿杨的能耐,只要四处shè箭,把整个林子烧着了又怎样?只要引开对手就行了! 赵磊怒不可遏:“亚何!今日定要将你碎尸万段!” 不得已,他们打算重头搜。 正巧经过亚何放第一堆火的所在。眼前的场景把赵磊气得七窍生烟。这里有很多脚印,想必亚何在这里待过很久。有片稻草铺的平地,像是一张床。有一堆火,一堆动物的骨头,许是野兔他竟有那么好的心情,大敌当前,还烤兔ròu吃!他们满山跑得气喘吁吁的时候,他竟在这里美美地睡了一觉,还吃了一顿兔ròu!兔ròu的香味惹得手下们肚子咕咕直叫,是啊!太阳都快下山了。 看来,赵磊被引得满山跑的时候,对手反而悠闲无比地享受着最好的休整。 骨头旁边的地上垒着个小土堆,chā着两根竹签,一粗一细。是机关吗?他们围着竹签转了三圈,觉得不是陷阱,才把它们拔起,jiāo到赵磊手中。 竹签上刻着字,字倒漂亮。粗的那根上书:“答谢款待,兔ròu很香,满山皆是,饿了自己取食。先走一步,亚何敬上。”细的那根上写:“虎威山庄庄主赵磊之墓”。 赵磊痛苦地嚎叫一声,连骂的辞都没有了。 “庄主莫急,亚何再厉害,怎逃得出山谷周围的铜墙铁壁?他躲不过一世!” 赵磊龇牙咧嘴:“我麾下要是能有人怀亚何一半才智,死而无憾!你们这群窝囊废!就是用你们九十颗脑袋,也抵不上他的本事!”他不是没有被人耍笑过,只是几十年来到今天已经没有人能再耍笑他了。谁料今日却被个二十多岁的晚辈戏弄得团团转。属下们低着头默不作声,经得亚何这般戏耍,谁还有好心情?赵磊除了斥责手下,实在不知该如何平息心头的怒火:“废物!追不到他,你们一个也别想活。” “……上哪儿追?” “废话!先去我们的来处,寻着那八人的足迹,只要扣下一个,不信亚何不现身!” “报!西面山头点起烽火。” 远远见西面山头狼烟滚滚,又听得若隐若现的打斗声阵阵,想必是遇上了强敌。 ※※※ 桑荻带着人奉命守着山头。她搬了把椅子坐着,目不转睛地盯着山下,忽见得山谷中着火,不由起疑。那火从北方燃起,又到西来了。“亚何在玩什么花样?” 也许,这是他的障眼法,四面放火,让别人以为他在山谷中,其实他早已脱身? “九护法,快看!”手下人一指,果然从西南方山脚下灌木丛中露出几件晃动的衣衫的踪影,仿佛有人。这时东方点起了火。“到这时候他还分兵作战?亚何,你的死期到了!冲下山去!” 桑荻率一些部众飞速下山,向谷口而去。谷口守卫的人回话说没见着任何人出去。于是他们等了片刻,却不见任何动静。怎么回事?难道他们从眼皮底下消失了不成?不可能!桑荻立刻带着几个人赶到不远处发现异动的地方。 呈现在眼前的不过是几件挂在灌木丛枝上的衣服,在茂密的枝杈间时隐时现。“中了他的计了!”根本没有人从这里通过。那么他们在哪里? 桑荻望了望山丘,突然觉得不妙。“快上山!他们定是登山跑了!”可是,他们有那么大胆吗?桑荻表示怀疑。如果不是山顶传来隐约的嘈杂声,她还会迟疑。来不及犹豫,她立刻带着几乎所有的人跑上山去,又叮嘱余下的人死守山谷。当她登上山时,眼前所见的一切证实了她的想法。 亚何正坐在她的椅子上,高翘着腿,向她微笑。无名剑沾着血,直直地chā在土中。雪亮的光泽映着夕阳的余晖,炫得人睁不开眼。原本守在山上的人被他杀得一个不剩,暗红的血还在流淌。 “你……你的同伙呢?” “桑姑娘不会自己看?”亚何向西北指了指。果然远处的山上隐隐见人影晃动。八个人早已出了山谷,向逍遥山庄赶。 “他们什么时候出去的?” “就在山谷里烟火四起,你带人冲下西南谷口的时候,什么地方最空虚呢?”他毫不顾忌地嘲笑,“对了,桑姑娘怎么没往西北看?你认为我在东边放火等于告诉你,我在西边,没错!那么你为何不往西北看上一眼?” “不可能,西北离逍遥山庄最近,因而把守也最紧。” “前半句对,后半句错。那群酒囊饭袋是最好骗的。我只要告诉他们,我们不在那里,他们便会以为我不敢朝那里走。偏偏有人从他们头顶上过去了,神不知鬼不觉。” “不可能!绝壁上哪来路?再说他们如何信你?” “你难道不知道,逍遥山庄的人对此处实在熟悉,找一条没人走过的路易如反掌。至于守卫……山谷里放火总该有人吧!突然那么多地方起了火,他们会不看热闹?”亚何放肆地大笑。 桑荻又气又恨,令道:“快,放狼烟,请庄主支援。” “哟!又多了一把火!”亚何摆出一幅害怕的模样,“那我得赶快跑!”后面半句立时没了正经:“虽然刚才吃了只烤兔,睡了一觉,到底天黑了,该吃晚饭了。” 桑荻一怒之下抽剑:“给我上!” 亚何高高地跃起,抽剑直取桑荻的人头。她仰身直避。无名剑顺势一转,又向着她的脖子压去。她立刻挺剑架住。他笑言:“我第一次对女人动手。”说完就立刻跳开。这时她的部下正好来救。趁大家围着桑荻,他夺路而逃。“追!” 有伤在身,他跑不快,然而追上他的敌人没有一个躲得过无名剑的锋芒。挡路者亡,无论阻碍来自前方还是后方,无论有多少人围上他,只有一个字应对:杀!就算这些人全向他扑过去,他照样可以自如地寻找到一条出路。喽罗们不足为惧,谁都抵挡不了他的快剑,即使能抵挡住一剑,也抵挡不过第二剑。每一挥剑,都见得到一阵血雨。接着他腾空翻过横卧的尸首,又赶在了追兵之前。 他知道不可久战,不然赵磊一至,他就没那么容易走。要收拾他们,以后有的是机会,犯不着拿命去赌。他边战边退,桑荻边战边追,不一会儿就退到山脚下。 山脚下还有一队骑兵等着他。 “好!”他大呼一声。是,有马就是好事。他从不把这些草寇放在眼里。 他大步跨上前,挥剑横斩,结果了个步兵,马背上有人挺qiāng猛刺。他举剑点地,飞腿踢中此人的下颚。此人几乎落马。回身再扫一剑,削断了长qiāng。此人已无招架之力。亚何只消封喉一剑,此人必亡。就在胜利垂手可得时,他的胸口猛一阵撕裂般的痛,脚下一软,眼前一黑,差点没厥过去。 众人一见他无力抵抗,十数把剑同时向他砍去。他赶忙横剑护在胸前意图招架,但因为疼痛,握剑的手颤抖不止。他仰面着地,一张张丑恶的脸背对着天,看得他晕眩,那一双双眼睛也正幸灾乐祸地凝视着他。照平时,抵住这一下并不难。可是,现在,尽管他奋力抵抗,敌人的剑正向他一分一分靠拢。再下去,他会变成ròu酱。 “怎么……偏在这个时候……”他还存着最后一丝希望。不远处就有一匹马,只要抵过这一击,他就能…… 敌人的剑已经压向了胸口,不,决不能输,决不能…… “别伤他!”桑荻大喝,“庄主有令,抓活的!” 他分明觉得承受的力气变轻了。脑海中又诞生了个完美的计划:桑荻利用得了他的心软,他为何不可反其道而行之? 无名剑当啷落地,亚何昏死过去。两三把剑立刻横在他的脖子上。敌人鬼哭狼嚎般笑着。 “臭小子,无非就这点能耐。此刻你才尝到老娘的厉害?去,弄根绳子来,把他捆起来,押去见庄主。” 不一会儿就有人递上根粗麻绳。脖子上的剑被撤去了。为防止他反抗,三五个人按住他的手脚。细心的桑荻突然发现亚何的手还搭着剑柄:“小心有诈!” 晚了,那一声疾呼正帮亚何引开大家的注意力。他毫不费力地挣脱开按住他的人,挥剑一记反扫,近他身的人没一个活口。大家都惊呆了,害怕地闪出老远,只有桑荻站在原地,一动不动。那些人等想起来进攻的时候,亚何已拉住了离自己最近的马的缰绳。马背上的人yù反抗,拿刀来砍。刀还举在空中,无名剑已经刺进他的小腹,从后背穿出。 动作快的人已冲上来,他撂起尸体重重地往身后甩,正甩倒几个冲在前的人。几乎同时他飞身上马,动作轻捷如燕,哪里有受伤的样子?另一边有人三步并作两步窜到他的身边,挥舞大刀试图斩马,刀还未碰到马,就觉得手腕上一阵麻,毫无知觉原来是被亚何的剑锋点中,紧接着是脖子上的一丝寒意,全身都没了知觉。趁敌人进攻的间隙,他扬鞭策马,马儿就飞奔起来。那身姿就如翱翔的雁,向长空而去。 属下大呼:“追!”一群人向着他的背影追去,眼见背影越离越远。 “免了。”桑荻微笑着望着亚何的背影,“你们跑不过他。他是这世上最好的骑手。我们输了。” “可是他有伤。” “没用。没人斗得过他。连庄主都被他骗了。” 远方的背影融进了群山,夕阳正散发着今日最后一点余晖,挂在天边不忍离去。桑荻不舍地收回目光,今天她又放了亚何一条生路,她这是怎么了?以往,她会很高兴看见对手在自己的手下面前被剁成ròu泥。但是刚才,她真的怕残忍的手下伤到他,偏偏被他骗了。值得吗?一团乱麻混沌地纠缠在脑海。 “多谢桑姑娘救命之恩!在下他日定当涌泉相报!”亚何远远向她呼喊。话里透着股尖刻的酸意。仿佛在嘲笑,昔日护卫山庄最dú辣的杀手,今日竟怕伤人xìng命!“亚何,你又怎知,放过你,我就得死!”她在心里向他呼喊,只可惜,他永远也听不到。 属下建议:“头儿,这厮太嚣张。不如我跟过去,看他伤得不轻,趁他麻痹大意,一刀结果他!” “算了……只怕是你被他结果。”她尖刻一笑,属下第一次弄不明白九护法的意愿。“我们走吧。庄主那边还不知怎么jiāo待。” 她刚往前两步,就见到了赵磊她的主人。她打着哆嗦,低着头,不敢看他的眼睛。他的眼睛燃起了可怕的杀意。他的脸涨得关公似的红,嘴唇在发抖,牙齿咯咯作响,一股杀气从嘴里蒸腾出来。 有属下chā话:“庄主,九护法命令小的们抵挡亚何,只怪那小子太厉害,小的们没能完成任务,万死。” “那我就让你死!”庄主看也不看就挥刀,霎时人头落地,连惨叫也没有。血溅了他和她一身。她下意识要躲。 “好你个桑荻,亏得我如何调教你,今日你怎么连这点血都怕起来?是不是你有意放走了亚何?说!” 桑荻低着头,不敢作声。属下蠢蠢yù动。 “谁要敢帮这贱货说话,他就是个例子!”他指了指地上的无头尸体,大家立刻避之唯恐不及。 “主人息怒……荻儿……一时大意,让他……找着了机会……”她吞吞吐吐,还不曾说完,“啪”的一声,赵磊迎面扇了她一巴掌,将她打倒在地。神发怒了。她别无选择。“为惩戒下属,求庄主杀了荻儿。荻儿未完成庄主jiāo予的使命,放虎归山,罪该万死。求庄主处决荻儿。荻儿再无颜面苟活。” “认罪了?” “荻儿只求一死。” “我花了那么多心血,是让你对我说你只求一死的吗?”赵磊暴跳如雷,“杀了你?没那么便宜!来人,把她绑了,带回去!”赵磊冷笑着说了一声,“你可以放走他,向着他,那就用你的xìng命慢慢还。我会让你知道,每一个背叛我的人,将承受多少痛苦,遭受何等下场……”他可怖的笑声笼罩在天地间。 血红的夕阳映着暗红的鲜血。桑荻咬着嘴唇任片刻前的属下摆布。抬头望了望凄惨的阳光,愣愣笑了笑,一滴眼泪突然落下阳光太刺眼。夕阳快要燃尽了,却还刺得她的心生疼,大概她的心也是寒冰做的吧,寒冰遇到了强光,只有化作一滩水。活该她背叛了主人。是的,她是活该。随着阳光的温度渐渐冷却,她觉得自己的生命也将走到尽头,至少作为杀手的生命会随着余晖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54 章 散尽而终结。为赵磊而死曾是她的心愿,无论赵磊在不在乎。因而她不想反抗。 她被五花大绑,却还倔强地仰头望着阳光。第一次觉得太阳这样通人情。从没见过那么美的阳光。他也在看夕阳?会想什么?思绪里一定没有她。他看不见她的存在,甚至听不到她在暗夜里的哀号,也不会对她的怜悯产生半分感激。也许某一天他得知她被杀的消息,还会朝身边同伴温柔地笑,就如他把她当做傲月时那样为杀人魔应得的下场。从此她在他心中了无踪迹。多想再看一眼这个用微笑把她领向死亡的人…… 她被人粗暴地蒙上了眼睛,来不及告别阳光。 等等,她还想照一照镜子,看看自己的样子是否艳丽…… 一朵妖艳的花,却竟就这样抱着遗憾走进黑暗…… 第十七节 夜雨飘摇,心寒无依 第十七节夜雨飘摇,心寒无依 今日的天气甚是奇怪,白天还艳阳高照,太阳落山后,乌云渐渐聚拢起来,在天边翻滚着。看来一场暴雨在所难免。天空微微泛着红光,就好像凄厉的冤魂徘徊,伺机报复。这透着杀意的天空,被公认为不祥之兆。人间将发生怎样的惨祸?“老天爷啊!”寻常人家祈祷着,“请保佑一家平安。” 可是老天爷往往听不到人间的呼唤,只因他是唯一主宰,可随意为之。 深夜的逍遥山庄。肖剑也感知到了空气里的紧张,他在大堂上坐立不安,并非因为暴雨,而是因为即将降临逍遥山庄的大事。就好像雷雨前空气里的平静,今天的逍遥山庄也太安静了。没有箫声,没有剑影,更没有冰冷的话语。亚何不在。 肖剑在等人。 镖局的八位好汉安然回来了,禀告说,亚何为了引开敌手的注意力,孤身留在山谷中,下落不明。王二质问他为何要兄弟们拼死运送一堆烂石头,他语气强硬地回了一句:“不该问的别问。”他们原以为肖剑会派人接应,可他非但没有行动,反把那八人责备一通。八人垂头丧气地回镖局。 亚何真的有这样的好运气能带着重伤从几百虎威山庄的高手中逃脱?如果他有命逃脱,一定会报复,第一个要除掉的就是他肖庄主他只要用脚趾头想想就知道是谁害他。 肖剑紧紧握着剑。 如果亚何不来,也会有人来。明正说过无论亚何生死,他都会来通风报信。目前他针对的只是亚何,无意对肖剑不利。 果不其然,堂外突然有所响动,他逼迫自己镇静。他希望走进来的不要是亚何而是明正。 “哥,”甜甜的呼唤。谁都没有来,是飞雪。 “你来做什么?” 雪儿端了碗参汤:“我特地起来煮的,我知道剑哥为了大哥的事一定担心得睡不着觉,雪儿就来陪哥。我们一起等大哥回来吧。” 肖剑冷笑:“怕是他回不来了。”这句是真心话,飞雪很聪明地听出言下之意。 “不会。剑哥,你没见过大哥真正下狠手的时候,雪儿见过。虎威山庄就算有一千个人死守山谷,他都有办法逃出来。” “为什么这么说?” “雪儿亲眼见过大哥挥着无名剑作战……没人敢靠近他,他可以从重重包围里毫发无伤地杀出,尸首堆积在他的身后,他却连眉头都不皱一下……那是大哥最厉害的时候。但是后来不知为什么,一夜间都变了。他不愿杀人,不愿见血,除非有人触怒他。” “是你们说的宁旭吧?”天边传来闷雷滚动之声,就好像远远听见军队擂鼓声。 “对,大哥的大哥。那是雪儿和大哥心里的死结。过去的事了。”飞雪突然沉默。 “你有话想说?如果没事的话,快回房睡吧。” “……下雨了剑哥,”她指了指天。果然,开始只有一两滴雨水,转眼间变成倾盆大雨。一阵狂风席卷,把油灯都吹灭了,伸手不见五指,吹得两人心头一阵冷似一阵。它并没有因此而罢休,直吹得窗户啪啪直响,yīn冷之气不断从门,从窗灌进来。马厩里传来惊恐的嘶鸣它们也是有感情的。雪儿赶忙起身关窗和门,只留一扇门开一条小缝,透气用。她重点起灯,豆大的火光摇曳,随时会熄灭的样子,勉强维持着两人眼前的明亮。 “坐吧。”肖剑把她按在椅子上,表示洗耳恭听。 “雪儿确实有话对剑哥说。除非有人触怒大哥,他不会乱杀人。倘若有人惹恼了他,他会六亲不认直到报仇雪恨。雪儿不笨,剑哥不想大哥回来,等在这里是因为害怕,怕大哥出现。是吗?” “你想哪儿去了?” “其实今天的事根本是你的yīn谋,剑哥不必否认。” “我怎么会害自家兄弟?” “别告诉我你还把他当作自家兄弟!那晚你自己说的!” 肖剑突然沉下脸:“既然你都知道了,那么就不必说了,雪儿你是我的妻子,这时候你不该向着外人!女儿家,第一是守fù道。”飞雪没听懂。肖剑见她不作声就往她身上撒气:“你哪天不是向着你那大哥?当初你干嘛不嫁了他算了?” “剑哥你在说什么?”飞雪万万没想到肖剑的小心眼已经到了这种地步,这话好像在她心头zhà开了一个惊雷,不,比起这句话,屋外的狂风暴雨算得了什么?“雪儿与大哥只是兄妹。”她觉得浑身都在颤抖,这种怀疑对一个女人而言是致命的。 肖剑恨恨地笑:“好一个兄妹!” “雪儿说什么都没用,剑哥要是刚愎自用,非杀大哥不可,姐姐回来会怎么想?” “傲月姑娘想走就随他那如意郎君流浪去,这我管不着。” “剑哥,说话要凭良心,大哥自从进了山庄可曾有半点害你之心?当初你收留他的时候又说过什么?” “肖夫人,不必为谢岚求情,谢岚早该死上一万次。”突然蹿出来个异声,把肖剑吓得魂飞魄散,立刻抽剑。 一个人影猛推开门,大风“呼呼”地灌入,油灯瞬间闪亮,随即再度熄灭。这一闪足以让两人看清他的脸:是亚何。亚何竟然回来了。他在雨幕中走进大堂,伴随着他的步伐,一道霹雳掷在堂前,把堂前的大树斩成两半。惊天巨响唤醒了全庄的人。 “你来干什么?”肖剑此时终于撕下面具,怒吼道,“逍遥山庄不欢迎你。”他恨刚才那霹雳为何不把这魔鬼劈成两半,老天爷也不帮他肖剑? “不止逍遥山庄。”他似乎很不在乎,自己选了张椅子坐下,还是作为第一剑客时的座位。“阿剑,我本不想回来,后来想看看兄弟们镖局的人是否无恙,就去了一趟。结果我发现我不得不回来,为了一口气,我只是咽不下这口气。放下你的剑,别以为你杀得了我。我也没有要杀你的意思,不然我一进来就动手了。肖夫人,我和庄主说会儿话,说完就走。让您受惊了。” 飞雪默然,这场风雨,她已无力抵抗,能做的只是给油灯加个灯罩。 肖剑无法理解:“既然你都知道了,回来做什么?” 亚何不理,只照自己的意思说:“你不用担心,明正这家伙早开了溜回蜀山了。虎威山庄那群笨蛋现在断然不敢往这里闯,既然你们已经订立了盟约。他们也根本不知道我在这。所以,今晚不会有别人打搅。” 这话对肖剑就意味着无救兵可搬。 “你骗我说胡总镖头去押货了,结果,他是去各大门派送信了,信里说,亚何为叛臣之子,为祸无数,罪恶滔天,现逐出逍遥山庄。通报各门派首领,替天行道,倘若见亚何再度出现,立斩不赦。从此,江湖容不得亚何。且,倘有助纣为孽,敢私藏凶犯者,与凶犯同罪,为武林之敌。我见了你的手谕。是我逼着胡总镖头让我看的,因为我不信。眼见为实,我只好信。” “手谕有错吗?” “这是一件,第二件,逍遥山庄已与虎威山庄联手,目的是赶尽杀绝,那就是今天的这场好戏你诓我入谷,不惜把逍遥山庄的八个弟兄一道牺牲。但你们都没料到我会逃出来。” “没错。你很聪明,明正那天是来说服我,他说出了充分的理由。” “所以我就必须死?” “不对吗?” “都是事实,但我还是不明白,你有什么理由要将我置之死地?明正恨我是因为师门纠葛,虎威山庄yù除掉我是因为我挡了他们的道。我百思不得其解的是,亚何哪里开罪了你,让你觉得我活着一天你就难以入睡?我来,只想问这句话。肖剑,我要你亲口告诉我,你为何要这么做?” 肖剑咯咯一笑:“我以为你聪明,岂料你也不过如此,连得罪了人都不知道!告诉你,因为你若活着,逍遥山庄就会有无尽的麻烦,而我也便走不出你的yīn影。其一,因为你是谢宇轩之子。你会把逍遥山庄搅得天翻地覆,你背叛朝廷,我不杀你,朝廷也会杀你。虽说我们已无瓜葛,然而哪一天是是非非涌来,谁又分辨得清?我没法躲起来。最好的办法是除掉你以绝后患。其二,这点更重要。因为你太聪明,太厉害,既生瑜,何生亮!有你一天,我就没法真正坐镇逍遥山庄。你没听到别人怎么说我又怎么说你吗?别人永远只看得到你,而不知我的存在。你说一句话别人都听,我呢?除了庄主的威信我什么都没有。我到底哪里不如你?你的确为山庄做过很多,一来就除了山庄枕边一大患,这些我都记得。但你有没有觉得你太不把我放在眼里?你的主张早已超过了我这个真庄主!” 谢岚“霍”地站起,凶狠地盯着肖剑。肖剑又以同样的眼神回应。 “我要的答案已经清楚了。是我做得太多,是我咎由自取。很好。其实我什么都不该管。”他突然放声大笑,笑声凄惨得星星摇摇yù坠,天庭都震动了。更猛烈的霹雳降临,似要把人间砸得粉碎。 山庄兄弟闻此笑声,急忙赶到大堂,见谢岚与肖剑对阵,只敢旁观。每个人都忆起武林大会。他们又要打一架吗?这场争斗是如何发生的?没有人知晓内情。但大家都盼着庄主赢,因为这第一剑客是叛臣之子。 “你接着若有第三条,是不是想说我天生就是贼寇命,犯贱,活着也是白活?” “这不关我什么事。” 谢岚点了点头:“话说到这个地步,今日我们该清一清账了。有诸位兄弟作证……” “你配这么说?” “暂且这样称呼。我们一笔一笔来算。肖剑,谢谢你当年好心收留……这句是真话。没有你,恐怕谢岚就是死在那所谓英雄林里也没人知道,没有你,我一定死在桑荻手中。当初我以为你我可作生死至jiāo。我也确实这么做了。我可以拍着胸脯说从没有做过半点对山庄不利的事。”他向人群中扫了一眼,众人面面相觑,低下了头。霞儿正忽闪着眼睛远望着他。 “自然,这是亚何份内的事,做好了是理所应当,做不好活该受罚。但是肖剑你做了什么?你不顾兄弟情面,与对手一同设下陷阱骗我往里跳!什么第一剑客,什么大哥,到生死关头不过是个玩笑!只有我还傻傻地把玩笑当真情,不顾死活地……甘愿受骗。肖剑,我不是不愿走我已备好了行囊,打算永不再出现,你却要我死如果你只是心里这样想,嘴上这样说,我绝不会怪你。可你却行动了,不但行动了你若光明正大,我不会说半个字,我最不能容忍你利用我对你的信任!肖剑,谢岚看错了你,彻彻底底看错了你。我想到你可能会因为明正的话语恨我,却万万没想到我早已成了你的死敌!”谢岚的愤慨不是没有道理,他强压着怒火继续说,“罢了,这是亚何欠你的,受人以恩,必当涌泉相报!就当,谢岚用这条命还清了当年你于危难中的收留之恩!我们两不相欠。”他顿了顿,叹了口气。 “我从来不想把话说死。但是有句话是你逼我说的,我们的情谊到头了,从此以后,你我恩断义绝,往日所有一笔勾销!”谢岚突然拔剑肃立,大家静得大气不敢出。 肖剑做好了防卫的架势,等他进攻。 他一剑砍下桌角:“我与这逍遥山庄的恩怨,有如此桌。”收剑回鞘,剑鸣声把雷声压减了一半。 “现在该我来算了。”肖剑毫不客气,“来人,把那间破屋子里本不是逍遥山庄的东西全部扔出去!” 不一会儿,下人抬着两个箱子进了大堂。“没听懂我说的话?我说扔出去!”他把“扔”说得特别重。 两口箱子被扔到了阶下,书散落满地。不一会儿就被雨水浸透了。这是羞辱。他默默领受。“另外,你在逍遥山庄待了好些年头,工钱还不曾结算,按以前说好的,每月……” 谢岚粗暴地打断:“等你算完,把这笔钱直接拨到傲月姑娘账下,告诉她,这算是昔日的大哥给她的新婚贺礼,祝她与新郎白头到老。” “大哥你疯了!”一直静默的飞雪不得不chā上一句,“姐姐等了你多少年,你怎么……” 谢岚的嗓门立刻压过她:“既然她选择走就不必再说什么。” “你难道不知道姐姐走时有多痛苦?她是想回来的啊!姐姐心里还惦着大哥的啊!”飞雪哭了。多久没有掉过眼泪了?她不记得。眼泪没什么用,亚何说出口的话从来不会收回。她并不是希望他见到那眼泪就心软,只是不由自主地伤心,为她的姐姐。 谢岚却又笑了,笑里充斥着苦涩:“告诉她,今生无缘,来世再相见。谢岚就是死也不想再踏进这不干不净的地方。”他这回是铁了心。 “肖夫人,傲月姑娘以后就烦劳夫人多费心……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55 章 肖剑,你好自为之。”谢岚冷笑两声,作揖辞别,转身yù走。 “站住!”肖剑抽剑指向他的背影,“恶贼休走!” “恶贼?原来我谢某在肖兄眼中不过一恶贼!”他停下脚步,“肖兄还有话要说?” “我与你……誓不两立!”肖剑举起剑鞘奋力向他的后背砸去。他躲避不及,惨叫着跌倒。大家这才想起,他的伤还远远没有痊愈呢!铜制的剑鞘,一般人挨着一下都会疼痛难忍。 他压低了身子,单膝着地。这时,甚至没人上前扶他一把。每个人都叉着手旁观,既然不是兄弟,有什么理由为了一个外人遭庄主责骂?谢岚是个恶魔,帮他的人便与恶魔同道。何苦为了一个恶魔把自己卷进去,弄个身败名裂?人人等着他消失。大家冷笑着看着他遭受痛苦,仿佛他是最不值得同情的人。热血不断从他的嘴里涌出,他按着胸口伤处,似在做着挣扎,剧痛却使得他毫无抗争之力。眼前天旋地转,天知道撑得了多久。 不行!他命令自己:就是死,也不能死在这大堂上。 背后有异动,他听到了飞雪的尖叫。肖剑的剑抵在他的背上,前所未有的寒冷。难道是命?雷声隆隆,是上天对他的审判吗?这世间只有一样东西能让他绝望,现在出现了。于是他…… “剑哥!放了大哥!放过大哥!”她在哭泣。谢岚转头,瞧见她跪在他的身边,哀求。以飞雪的秉xìng,竟然下跪!肖剑骂:“你这目光短浅的fù人,今日休再为这厮求情!”“好,你要杀大哥,就连雪儿一块儿杀!”肖剑哪能杀飞雪呢?他被将死了。 “住嘴!”说这话的是谢岚,“肖夫人,谢岚自知罪孽深重,不值得夫人如此袒护。要杀便动手吧!就是我活着走出这里,肖庄主也会追我到天涯海角。了断是迟早的事。” “雪儿你听见了,这是他说的。” “不!他说的也不行!我是林将军的女儿!”“雪儿你……”肖剑骑虎难下。 “肖夫人!”谢岚执意这样唤她。 但是飞雪已下了决心:“大哥,父亲让您照顾雪儿,雪儿还活着,大哥不可以放弃。记得每每提及谢将军,同僚会不怀好意地度测父亲,他不得不装作若无其事。等他们走了,就见父亲一个人在角落里黯然神伤。到今天我也终于明白为何父亲会在寒山之战中如此器重你这个陌生剑客。我也体验过失去父亲的痛苦。别人怪大哥,恨大哥,但雪儿不恨,因为林将军,雪儿的父亲,没有恨大哥!这些话很久以前就想说了。夫君,今日雪儿心意已决。” “不要说了。”他一字一顿地说。不知哪来的毅力,他全凭自己的力量缓缓地站起,转过身直面肖剑,好似宣战。肖剑举剑,yù下手,却下不了手他没法让夫人随着亚何的消失而消失。 “我再多说一句,武林大会上那一剑我输得心甘情愿,因为当日不如你狠心。我从不做违背心意的事,也不后悔自己的决定。任何时候如此。说这些并非摇尾乞怜,只想告诉你,江湖路并非除掉一两个人就可以一路畅行。今日亚何已被你杀死。你称雄江湖的梦再不会因此人而起波折。走出逍遥山庄的是谢岚,一个与你毫无干系的人。但你现在即使把谢岚杀死,赵磊也不会放过你。”伤口还在痛,不过他依旧留下一个尖刻的笑,在肖剑下决心开杀戒之前步入雨帘后。山庄门大开着,风雨雷电jiāo加,时不时给人一惊。 剑客们直盯着这件事的始作俑者:肖剑。他能横下心把亚何逐出山庄,甚至容不得其立身江湖,当然也能对别人这么做。他们的主人决不是什么省油的灯。 肖剑的心随着逍遥山庄在这场夜雨中飘摇,何尝不知道自己做过了头?错也错得无奈,因为他是江湖人,他是盟主,站在江湖的最高峰,所有的风雨最先落在他的身上。他寻得到一千条理由为自己辩护。他认定谢岚必须死,并不表示他全数忘却往日的兄弟情。江湖只是复仇者的天堂。 而谢岚费力却坚定地走出门去,不留一点痕迹,再不回头。只今起,向何处依靠?家,哪里都不见家。他已不在乎这个字。他真的被江湖逼成了一块寒冰。 第十八节 同在天涯,相逢应识 第十八节同在天涯,相逢应识 深山,满目葱翠,人迹罕至。 太阳早已下了山头,躲了起来,夜幕徐徐拉上,不一会儿,周围就成了一个伸手不见五指的世界。 此刻在深山里却还有个衣着鲜丽的女孩。她叫梅子,为了自己决定自己的命运,做个闯dàng四方的女侠,从家里逃出来。但此刻已没了刚出家门的新鲜感。在这野兽出没的深山老林里,她迷了路。向四周望去,到处都是树,没个尽头。无论从哪个方向走,似乎总在原地兜着圈。黑夜里更不知该如何是好。整整一天没吃东西没喝水,都快饿晕了。带着的干粮早就吃完。从没有在夜里走过山路。怎么办?她真的害怕了。野狼的吠声远远地幽幽地飘来,yīn森森的,一阵紧似一阵。林子里越来越黑。树都是一个样子,像鬼一样张牙舞爪。心惊胆战的她越来越没有信心地走下去,时不时紧张地回头,仿佛野兽随时会出现在她的身后。 想到这里,腿不听使唤起来,迈不开步子。她靠着树,朦胧中总觉得那些树都狰狞地朝着她笑:看这丫头,只知逞强,今天非收拾了她!一想到每棵树背后都可能会有一只能要了她的命的野兽,她害怕得蜷成一团,不敢睁开眼。原来自己竟这般不堪一击!将来如何生存?不知过了多久,她终于再也支持不住,抽泣起来。哭声越来越大,回dàng在幽寂的森林里。 突然一个影子迅疾、轻捷地停在她的身旁,把她吓得惊声尖叫。 “别怕。”声音虽然冷冰冰的,却很动听。此人戴着斗笠,用面纱遮住脸,穿着一袭神秘的黑衣,鬼魅般yīn冷yīn冷的。他递过一条洁白的丝帕。丝帕上绣着很美的花,是腊梅吧!还绣着一个冰蓝的“月”字。“我能帮你什么?”他没有恶意,她放心了。 “我迷路了。想去水月镇。” “跟我走。”简单到极点的几句话让她镇定下来,遵从这不可抗拒的声音。跟着,机械地盲目地,完全没有怀疑。忽然,黑袍子下有件东西正闪闪发亮。直觉告诉她那是一柄剑。他究竟会把自己带往何处?她根本没有机会反抗。天哪!真令人心悸! 他一直把她带到一个山洞。里面生着一堆火,还有干草铺成的床。“天已经完全黑了,野兽出没时走山路就等于寻死。水月镇离这还有三个山头。今晚就在这里休息,天一亮我就带你翻过山去。” 她倒吸一口冷气:“……休息?在这里?……我和你?”说不出有多尴尬。 “别胡思乱想。你睡洞里我守着洞口。饿了?还剩些野果,吃了它。野外不比自家,别计较。”他没再多说什么,坐在洞口休息,把斗笠压得很低。 吃完野果,见他一动不动地靠着石壁,便以为他睡着了,也就放心地睡下。 深夜里,她被一个鬼鬼祟祟的人影惊醒。那个蒙面人坐在她身边,俯首望着她!她害怕得甚至忘了呼叫。可是他正用温和的眼神注视她。透过面纱看见他微微上扬的嘴角他在笑。她的心狂跳阵阵。他柔声说:“吓到你了?火快灭了,加点柴。你在梦里喊着冷,就给盖了件斗篷。尽可放心,我虽比不上柳下惠,也不会趁人之危。”他把她按回床上,把披风盖严实,转身又向洞口走。她知道错怪了他,未免有些羞涩:“等等!……外面很冷,你……”他轻哼了一声:“不用你管,睡吧!” 他始终戴着斗笠,夜色的遮掩让她看不清他的脸。 第二天清早,她从梦中醒来,梳洗完毕,正有一顿丰盛的早餐等着她。他打了一只野兔,几只野鸟,采了些野果。“你真行!是个侠客吧!”她拍手叫好。他却不答话。 一直到把梅子送到水月镇的镇口,他还是不发一言。 她在惊讶与欣喜中过了一天,当回头想对黑衣人说声感谢时,他不见了,就同蒸发了一样。她还握着那块白帕,告诉她,这不是一场梦。 一天后,梅子打算离开。镇口直直杵着个人。他穿着水蓝的书生服,明晃晃的剑佩在腰间,戴着斗笠压得很低。此人拦住梅子的去路:“我来拿回我的东西。”从声音里梅子知道就是他。 一个奇怪的念头萌生在心间:“如果你告诉我你是谁,让我看看你长成什么样我就还你。” “难缠的丫头。既是遮着脸,自然不想让你知道。把东西还我。” “可我真的想知道!”她不情愿地jiāo出手帕,“每个帮过我的人,我都要记住。” 他冷笑几声:“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丫头,我不过是个匆匆过客。从今各自走各自的路。” “过客就更没必要掩饰了!相貌并不重要,只要心善就够了。” 街上半个人影也没有。他轻摘下斗笠,揭开面纱。一张俊美刚毅的脸呈现在她的面前。棱角分明,冰冷的眼神深不可测,嘴角挂着淡淡的一丝笑。忧郁的气质在脸上漫开。还没等她缓过神,他已重戴上面纱和斗笠:“在下谢岚,山风岚。一个无足轻重的剑客。”yīn沉的天空下,瘦长的背影在风里飘摇,渐远,消失。 ※※※ 几天来,谢岚的蓝色身影一直盘旋在她的心头。每天都做着同样的梦,梦见与神秘人物重逢。英俊又富阳刚之气的脸,说话时冷若冰霜的态度,若有若无的忧郁气质,修长寂寥的身影,极富磁xìng的声音……一切都让涉世未深的她困惑。不知他带着怎样的故事。梅子猜测着一千种可能。“他还会出现吗?还是天涯匆匆过客,jiāo身而过,又向不同的轨道走?” 他又一次出现了。 一座乡间的茶馆开在路边。梅子行了一路,口渴难忍,便在这里止步,要了一壶清茶。 她刚坐下喝了两口,就见远处行来一支镖队。他们在此处停下车,卸下刀剑,坐下歇息。突然从山上冲下一伙匪徒,刀剑光闪烁着,刺得人睁不开眼。顿时场面一片混乱。桌椅板凳都被砍成了碎片。刀剑声喊杀声四起。混战中,到处是血,受伤倒地的人。店家早跑得没影,梅子慌了。 第一次见识到真实的盗匪,并不是在戏台上的故事,而身旁没有任何依靠,她顿时六神无主。 一柄大刀向她挥来。她凭着轻捷躲过两三招,转眼就处于对手的刀口下。 完了。她闭上眼,等着那一刀劈下。奇怪的是,片刻以后她仍没有感觉到刀的冰凉。发生了什么? “你敢动她?”一声有力的质问把对方吓傻了。是他!与告别时一样的打扮!她欣喜若狂。不知为何,面临危险还让她那么高兴。他紧握对方的手腕。刀子离梅子就差一寸,可是再也不能靠近半分。“快走!”他命令她。梅子只觉得刺激,定下神来又不想走了。他三两下解除了对手的武装。一亮出剑,那人立即匍匐在地不敢动弹。他立即拖着梅子猛跑一阵,离开了那个是非之地。 她一点也不感激,刚停下脚步就质问:“怎么不救他们?你的心肠不是很好吗?” “谁告诉你我一定要救他们?我本来铁石心肠。” “还装?你为何救我?” “见你长得漂亮,爱救你,行不?” “不行!” “你这姑娘真太傻!一伙打家劫舍的山贼,一伙欺压百姓的官。让他们去狗咬狗!要是留下,指不定你我都会被当作山贼。现今世道污七八糟,你一姑娘家竟然一个人满世界跑,不怕丢了xìng命?!” “我不管外面多乱,反正你救了我就能救别人。见死不救,你也太狠心了!”她用力推了谢岚一掌。 不知哪里出了问题,他按着胸口倒退了好几步,痛苦不堪:“我的事你别管。谁要你一丫头来数落?”一声悠远尖利的口哨,一匹黑褐色的骏马从远处跑来。她还没回过神,他跨上马跑远了。 他受伤了吗?是的!还不轻的样子!他是何方高手?为何一会儿温情款款一会儿又冷若冰霜铁石心肠?为何那柄剑能让对手如此惊惧?为何他会出现在荒无人烟的山野中?既然他的剑如此犀利,为何会受伤?他是江湖人吧,却为何一点没有江湖人的粗犷? ※※※ 梅子继续往前赶路,向着一个连自己都不知道的终点。每天疲乏奔波,毫无意义。不禁怀疑当初离家的决定。谁让爹爹非要她嫁给一个素未谋面的人?据说是当官的大爷。大爷大爷,怎么听都感觉是个迂腐的老头。不行。这样以后还能满世界乱跑?她要当侠女。可就这点能耐,还当什么侠女?生存这一关就很难过。靠什么挣钱吃饭?遇到危险就这几下三脚猫的功夫早被人砍了。身边还有些首饰,等钱用完,典当了还能维持一阵。毕竟不是长久之计。美好的梦破灭了。 忽听客栈的大堂里响起一个熟悉的声音,冷冷的,干净利落:“小二,一间上房,单间。再送一壶好酒几个小菜来。”又是他?天下有那么巧的事?该不会他一直跟着我!怎么可能? 正想着,闯进一伙凶巴巴的人。她的长兄竟在这里出现。 天!立刻躲进屋。半天不见动静,推开门想看看情况,却与谢岚撞个正着。“怎么又是你?” “是呀,天下好小。真不知今天会遇上什么晦气事。” 他没好气地数落:“你这丫头自己总惹麻烦,还怪我?” “刚才有没有见到一伙凶巴巴的人……”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56 章 “被老板打发了。丫头,流浪不是好办法,家里人会着急的。”“我不是丫头!可是你怎么知道?”“看你这副惨兮兮的样子,谁都知道。”“我的事你别管!”梅子学着谢岚的语调,模仿得惟妙惟肖。“难道我乐意?”他们像两个大孩子吵架似的同时转过身进屋合上门。 深夜里,梅子被悠扬的箫声唤醒。她还从没听过那么美那么动情的箫声。一醒竟再难入睡了。童年至今的一幕幕浮现在眼前,这些天的坎坎坷坷也同时涌现。思绪如潮,甚至来不及细想就跳出老远,全是片断。江湖路原来并没有浪漫,女侠只能是儿时永远实现不了的梦。可是那个奇怪的谢岚,就像传说中行踪缥缈的大侠一样神秘。神秘不能当饭吃。将来何去何从?回家吗?真想那个温暖的家。不行,一定要证明给所有人看,梅子不只是个简单的闺中小姐!不能嫁给一个不曾爱的人。若不回去,又该上哪? 她踌躇着,踱步到后院。 月下吹箫人的影子被拉得老长,仿佛愁思无限。他仰头对着明月,深情地吹奏。婆娑的树影摇曳,高高的梧桐寂寞地立着,沙沙作响。空dàngdàng的秋千随风轻摇。她爬上秋千,晃着,晃着,飞得高高的,仿佛离月亮很近了,可是终还是有根绳子把她拉回地面。原来飞翔也没有自由。是命运吧!人总摆脱不了命运。 不知不觉中,一曲终了。她仍回味着曲子里淡淡的哀伤。 “睡不着吗?有心事?”男子背对着她问。 “愁死人了。” “人间哪来那么多愁?不过千古兴亡,百年悲笑。到头来一场空。时间之轮转着转着,从不为某人一悲一喜而停。离合悲欢太过寻常,朝代更替非一人之力。天不遂人愿。此理亘古不改。星辰恒久人非旧,莫言世间行路难。待到华发生,海亦不枯石亦不烂。誓言化尘随风散。何必为这虚伪的世界犯愁?还不如想想今天该怎么过。” “也许吧……你是谁?” “转眼就认不出我了?”他转过身,温柔地笑着。 梅子差点没从秋千上跌下。 还是谢岚。眉宇间难以抵挡的英俊风流,一身清新的书生意气,多情而有诗意。这还是白天的他吗?他是侠客?不,他怎么可能是侠客?谜样的人究竟来自何方? “不蒙面了?” “晚上没人注意。其实我只是不想让人看见我的心,它太脆弱。我忘了没人会再去碰它,谢岚不过是个无足轻重的人。可我很难走出这道屏障。别走什么江湖,不然你会后悔。我就是最好的例子。安安稳稳回家过日子去。” “回家?我一回家就只好天天数落叶。无聊!” “总比在江湖上惹得一身腥臭强。你是个好女孩。我不想看你陷入泥潭。” “别总教训我。我不小了!以后能不能别叫我丫头,岚哥?叫我梅子好吗?” “你认为还会有以后?” 她无言以对。 “想跟我一起走江湖?第一我一直独行,不需要人陪。第二我很冷酷,脾气很臭。第三我不能把你往火坑里推。外面太乱,处处暗藏危险。你连野兽都怕,怎么防得了人心?第四我一大男人带着你一闺女满世界跑怎么都说不过去。你以后还想不想嫁人?这不是过家家。” “本姑娘聪明着呢,不会拖累你。就把我当丫头使唤也成。何况我已无栖身之地。” “无栖身之地?回家数落叶去!像梅子姑娘这般刁蛮的大家闺秀,谁消受得起?”他冷言相讥,回到了白天的严肃样,“别惹我。你知道我的剑很厉害。” “谁要惹你?岚哥你不明白,一点都不明白,我要自由!自由你懂吗?”她扯开嗓子吼着。 谢岚嗤笑:“自由?你懂吗?有能耐你就吼,就是月亮上都能听到你的喊声,我照样不带你走。” ※※※ 清早的时候,他们一同走出客栈,梅子的账谢岚抢先替她结了。大街上,谢岚牵着马走在前面,而梅子在后偷偷跟着。走在郊外,她在树后遮遮掩掩,以为他发现不了。谢岚走到没人的地方,仰天大笑:“鬼丫头,出来吧!你以为那点小伎俩能瞒过我?”她动了动,没现身。 “还不出来?那我可上马一走了之了!晚上一个人在荒野里迷了路别哭鼻子!”梅子不情不愿地从藏身的树丛后站起身。谢岚继续数落:“你这么跟着累不累?要是我骑上马你还能追吗?趁现在离城不远,赶快回去。再说,你没弄清我到底是不是好人,就莫名奇妙地跟着我。不怕我觉得厌烦把你卖了?” “讨厌!你就当我不存在好了!” “傻丫头,何苦呢?我去跳崖你也跟着?” “当然,我要跟着去阻止你呀!” 他哑然失笑:“真是不知轻重。大姑娘了,怎不知羞?家里人不会担心吗?” 梅子一听这话,突然哭了起来,泪如雨下。谢岚一下没了辙:“你……女儿家就是麻烦,哭什么?你哭了我就会带你走?停!你再哭……再哭我把你一个人扔这儿!让野兽吃了你……姑nǎinǎi,求你别哭了行不!” 她沉痛地说:“岚哥,我告诉你,我决不回那个家。他们从来没有重视过我,我总被关在房里,不准出门。不久以后,我就要嫁给一个从没见过面的人。在那里没有自由。我宁愿做一株在风里长大的小草,也不要做个供人看的花瓶。留在这里自生自灭也好,跟你跑江湖受苦受累也罢,我认了!回去,带给我的只有别人不可能明白的更惨痛的悲哀。对我来说这意味着死心。心死了,梅子就不再是梅子。如果岚哥决意一个人走,梅子就留下,怎么也不能死皮赖脸地让你笑话不知羞。是死是活皆由天定。”她极不情愿地转身,挂着满脸泪水,向来的方向走去。 “回来!”谢岚的命令在她面前并不管用。“这算威胁吗?哭,只知道哭!都走到这一步了,哭能解决问题?那把破剑能做什么?又没有马,靠两条腿走到太阳打西边出来?就算答应带上你,你也该问声我去哪吧!” 她转过脸来破泣为笑:“你同意了?” “要是你再哭,就真把你扔去喂狼!回城收拾收拾,重打一柄好剑。十日后正午,我在对面山坡上等你。”她一听,飞也似的往城里跑。谢岚笑着摇头。 你难道比她还不知轻重?他自问。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会答应那个半大不小的孩子。他是个剑客,习惯了独行的剑客。她却涉世未深。怎能忍心让她遭遇黑暗和危险?侠客有多少悲哀,有很多事连他也惶惑。她能懂吗?怎忍心让那么个单纯的丫头受伤害?怎么还能带着她?明知不可为而为之。他从来就是个理智的人,怎么会做出那么不理智的事?也许,谢岚太自信了。他把这个决定归咎于自信。 未必是自信,他不可否认梅子身上有一种吸引他的特质。也许只有梅子才能抚平他伤痕累累的心。 望着梅子远去的背影,他思念着另一个女人:她在哪?安全吗?快乐吗?幸福吗? 第十九节 旧伤 第十九节旧伤 十日后谢岚准时骑着他的马驻足山头,望着那条通向城里的路。路的尽头尘土飞扬。枣红马,白色飞逸的装束,飘然而来的身影让谢岚的心头一颤。他朝着那个方向望了好一阵,甚至当她到达他的面前时,他仍出神地打量着。从上至下细细端详未免失礼。 她涨红了脸:“岚哥,哪里不对劲?” 他这才回过神,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对不起,想起一些事。你真美。” “没想到岚哥也会用那种眼神看人。好不正经!” 他不由自主瞥了一眼梅子的脚。 丫头立时翘起了嘴:“本姑娘长着一双天足!难道大哥还嫌弃这个?” “臭丫头!你该感谢你这双脚,幸亏不是三寸金莲,要不然看你怎么跟着我。行了,这回我想甩也甩不成了。你爹娘还真有远见!”谢岚边调侃边压低了斗笠,遮起脸:“走吧。离开这里。” 难怪他吃惊,她那身妆饰正是傲月经常的打扮。从飘逸处到细致处,无不展现出女子的娇媚温婉,一举手一投足,就好像双胞胎姐妹。有一种幻觉,傲月正站在他面前向他笑。他咬咬牙:“算了吧谢岚,你怎么配得上她们?” ※※※ “岚哥,那手绢儿是嫂子的吧!” “鬼丫头,我一直独自在江湖闯dàng,哪来你的嫂子?不该问的别问。” “那就一定有特别浪漫的事。岚哥为什么要做剑客呢?不然就可以和那个送你丝帕的姑娘长相厮守了。她很漂亮吧!看上面的针脚,手真巧。你怎么舍得离开心灵手巧的她?” “休得再提!”他用严厉的语气警告,“不然别怪我不客气!” 她吓了一大跳,小声嘟哝:“只是说说罢了,还真要动粗啊!你们男人真粗鲁!脸皮比我一丫头还薄。” 他的口气立即变得婉转:“丫头,算我求你,别再提那块丝帕。我的过去是一片空白。” 梅子似懂非懂,但既然谢岚能体谅她,她也该体谅谢岚。不该提的事绝不提,那是谢岚的伤心处。可是这个天不怕地不怕的人到底有什么不愿面对的?当她抬头望天,在心里发问的时候,老天爷似乎听到了她的请求。 山林里突然冒出一声长呼。是劫匪。梅子震惊,立刻抽出剑来虽然她还不很熟练。对方大概少说有几十号人。他们挥舞着大刀,逼谢岚留下财物,当然还有梅子这个美丽的姑娘。谢岚却把剑jiāo到梅子手中,赤手空拳和山贼打了起来。梅子在一旁捏着把汗,他却轻巧地用一柄从对手手中夺过的普通的大刀制服了首领。折腾了一阵,土匪头还想称他做大哥,甘心任凭他差遣。想他什么都不放在眼里,怎肯做山贼头?他们心地都不坏,只因地被官府收了,实在无处去才作恶。他留下一些碎银,让他们做些小本生意。他们对他千恩万谢。谢岚一挥手放跑了他们。 “哥,你真是厉害!” “没什么,我们走我们的。”他笑着去牵马,却突然趴在马背上不动弹,一手紧按着胸口。 “岚哥怎么了?” “没事。”他的脚试图去勾马镫,费好大的劲才踩稳,挺身想跨上马背,却使不出半点劲,落了下来。再试,踩在马镫上的脚滑脱了,他差点摔倒。胸口一阵痛似一阵,极强的自制力令他坚持站立不倒。 梅子赶忙上前扶:“是不是和那天一样?岚哥病了吗?梅子陪你回城找大夫。” “不该问的别问。”极爱逞强的谢岚怎么也不愿认输,他想再试,结果连迈步的力气都没有,踉踉跄跄的。 “先坐下歇歇。”她把他强拉到树下,按着坐下。他只得靠树而坐。 “岚哥别动,”梅子递过灌水的皮囊,“喝些水会好些。” 谢岚喝了口水,勉强一笑:“没事,旧伤罢了。”豆大的汗珠从额角滚落,脸色白得像纸,嘴唇发紫。他咳了几声,竟吐出血来。梅子看傻了。他张嘴费力地说:“瞧我这样……还怎么带你……到处走?”困倦逼迫他合上眼。耳旁响着梅子急切地呼喊。自制力到了尽头,他只想沉沉睡上一觉。 不一会儿眼前就浮现出种种奇异的幻境。 他被一群恶魔包围。对手个个面目狰狞,挥舞着大刀,气势汹汹。他拔出剑来,左截右砍,终于杀出条路。一路杀一路跑,身后的追兵不绝。忽然傲月出现了,迎着他跑来。他冲上去牵着她的手准备继续往前。突然来了个很强的对手,他催促傲月快跑,自己却留下与敌人对决。不知为什么,手中的剑怎么也不听使唤,他按自己的方法出招,可是剑总不往该去的地方跑,就像着了魔。傲月不肯走。他拖着她死命地逃。敌人紧追不舍。追兵越来越近。突然眼前闪过一道光,胸口一阵剧痛。“快……”还没来得及说出“跑”字,就见她天真无邪地笑着站在群魔中。伤口一阵痛胜一阵,眼看着她的脸消失,换成了一张妖女的脸。他被彻底击倒。他强站起身,继续拖着她跑。不想眼前平坦的山路突然变成悬崖绝路。身后的追兵不见了,肖剑带着逍遥山庄的兄弟在那里接应他们。幸好!一张张笑脸纯净无比。肖剑却下令:“跳下去!”为什么?他正处在绝望中,梦寒在背地里暗推一把,他顿时坠入了万丈深渊。似乎有人伸出手想拉他,却被肖剑拦着。刚才一个个纯净无比的表情竟然写着赞同!他下坠、下坠,周围一片漆黑,一张张鬼魅般的脸飘着,飘着,yīn魂不散。他无助地飘在空中,轻得就像片落叶。莫名的恐惧暗暗爬上心头。他伸出手想抓住什么,却什么也抓不住,只见傲月的影子越飘越远……他大喊着:“回来!”空灵的声音回dàng着:“永别了……”两种声音奇怪地jiāo织在一起,飘散,飘散…… 猛然惊醒。一阵剧烈的抽搐伴随着可怕的痛扭曲了他的面目。他不由凄惨地叫出声来。陌生的声音在一旁发问:“怎么了,岚哥?”梅子坐在他的身边,温柔地笑着。他躺在一张床上一间整洁的房间。 他惊愕地瞪大了眼睛:“你……怎么……”突然发现自己紧紧抓着她的手。天那,真是糊涂!手如触电般弹开。“对不起,我不知道……”蓦的发现脖子上湿漉漉的。 梅子抱歉地笑。这才注意到她脸上的泪痕。 “哭过了?让你cāo心了。我只不过旧伤复发……” “没,没哭。岚哥好些了吗?看见岚哥醒来真是太好了。” “这是哪?我怎么到了这里?” 梅子神秘一笑:“岚哥可不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57 章 能小看人哦!梅子自有办法,在城里借了两间屋子,让岚哥养伤,梅子就住隔壁。大夫说了,岚哥的伤需要静养。一天到晚奔波劳累,使刀弄剑,无论如何都不行。就因你动了武外加伤口感染才弄成这样。岚哥不准再胡来。歇着吧!梅子来照顾岚哥。你刚才的样子实在吓人。不是梅子多嘴,谁那么狠要置你于死地?” “你忘了我们之间的约定?我的过去是一片空白。不用你瞎cāo心。”他的嘴比刀子还厉害。她不放心,为他盖好被子:“安心睡,过会儿我把饭送来。”当她走到门口,他突然改了主意:“等等……”“想喝水?” 他点了点头。等他坐起,一碗茶已被端到面前。他伸出手端起茶碗,含着委屈的目光直视她的眼睛。她的脸颊立刻绯红:“快喝呀!”“我不习惯使唤人。陪我说会儿话行吗?求你。”温婉的语调让她大吃一惊。这个强硬的男人总把所有的事掩藏起来,不曾料到他竟会这样说话!她倒退一步,他赶忙扯住她的袖子,深怕她逃走。 连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自己会有如此大的反应。现实中有一个飘忽的梦影,梦与现实总奇妙地叠合,勾起快乐的或凄凉的回忆。一场胆战心惊的梦过后,重新面对怅然若失的现实世界,忽觉整颗心都被掏空,无助地飘浮在空气里,一阵风来,便没了主张,不知会零落到何方。空寂将有多难捱? 她用力扯回袖子,背对着他,不想让他看见红得如熟透的苹果一样的脸。“对不起。”他满目忧伤地小声说,“我失态了。”“岚哥吓煞梅子了……”她依然不肯转过身。心里就像怀揣着小兔,突突跳个不停。等了半天,他说:“算了……我不会强人所难。你走吧。”“不!岚哥,梅子愿意陪着。” 她坐回到床边,“岚哥想说什么就说吧,梅子用心听。” 他向着那双天真的大眼睛点头微笑:“谢谢。其实我不说你也该明白,一个习惯了冷着脸说话,笑容贫乏,带着斗笠面纱不以真面目见人,铁石心肠的怪物,必然有一段惨痛的过去。有时我甚至怕去面对,就像现在。你不走开,这间屋子还有些生气,我可不用胡思乱想。梅子,说些别的吧,说些……稗官野史之类的?你会讲故事吗?” “梅子只听过故事,都是些陈词滥调,岚哥小时候一定听娘讲过。” 他的神色立刻起了变化:“倒也期望……” 她立刻明白言下之意,吐吐舌头:“梅子真该死。岚哥想听梅子说什么?” “……算了,去休息吧。我想我可以一个人呆下去,把我的箫递来放在床头好吗?” 梅子很不乐意:“梅子去休息可以,但是岚哥不能吹箫。” “我……”“不用你管”四个习惯xìng的字眼刚滑到嘴边,转念被咽了下去。勉强改作:“是啊。我只看看,行吗?”她乖乖递上。他痴痴地轻抚,把它放在胸前,陶醉在自己的世界。“岚哥为何不愿与人说话?岚哥的眼睛告诉梅子,岚哥的心正痛着。这样憋闷着,对伤势不好。”她怎知谢岚的心事说出来就等于撕裂旧伤? “你与我何干?我为何要说给你听?” “岚哥既已决定带上梅子,为何不信任梅子?” “信任?”他yīn冷凄楚地笑,“你竟然对我说信任?这世上已没什么值得我信任的了。你知道什么是信任?” “梅子信任岚哥,所以敢跟着岚哥到处跑。” “那是你傻!我告诉你,在江湖上,无论谁告诉你,他信任你,都是一句空话。江湖没有信任。” “不会啊!为什么有那么多人讲义气?” “那是因为他们与你一样傻。” “岚哥也傻。”她聪明地反驳,“岚哥愿带着我这不明身份的小丫头片子四处跑,难道不是因为信任?”谢岚从没尝过被人说服的滋味,这时,他竟找不出话来反驳。他不得不承认自己输了。她好像是第二个自己,至少是三个月前的自己离开逍遥山庄不知不觉三个月了。他在深山里整整住了两个月。如果不是遇上梅子,他会继续在深山里过简单的日子。“好吧,丫头,你凭什么信我?你知道我以前做过什么?” “梅子不知道。岚哥自己说不提以前。” “我只想让你知道,我不值得你信任。”他说这话,分明感觉到心伤在裂开,是自己故意扯裂了旧伤。他不但不值得信任,还不值得同情。于是他便半真半假地改装了那件震惊江湖的大事的内幕:仇恨,嫉妒,背叛,绝望……他隐去了所有真实的人名,也隐去了所有会对他造成麻烦的细枝末节。他只说自己杀过很多人,被最亲密的朋友误解为叛国贼,并掉入了陷阱,虽捡回一条命,却被逐出门,连最爱她的女人也离他而去。 “没关系啊,岚哥即使做过一些错事,一定已经改过了吧!那就又是好人了。” “我是个彻头彻尾的骗子,一个不配有尊严的人。卖国你懂吗?那种全天下人都不耻的行径。” “我不信。” “你有什么理由不信?别人手握铁证!” “所以岚哥是被人陷害的。梅子相信岚哥。岚哥对一个陌生姑娘尚且如此,对待朋友,对待国家,有何理由做那种事?既然你的朋友能布下陷阱置你于死地,为何不能布下陷阱颠倒黑白?刺杀你的人才是罪人。” 他转开话题:“鬼灵精怪的丫头,为什么就算你无理取闹我都没辙?真羡慕你,还是个半大的孩子,无忧无虑的,想哭就哭想笑就笑。一见到你……对不起,我总把你当作另外一个人。满世界都是她的影子。就是那个送我丝帕的姑娘。没错,我深爱着她,却不知现今她身处何方。即使知道也没勇气找她。别人可以恨我,但我不能带着耻辱出现在她的面前。” “岚哥,嫂子会回来的。一定会。”她让谢岚放宽心,“你的朋友也会与你和好,会请你再回去。” “他来请我也不想回去。既然没有信任,回去也不过……”他苦笑了一声,“我曾以为可以一走了之,但是江湖道说不行。这就是残酷的江湖,在选这条路的时候就须准备有一天最心爱的人离你而去,准备辛酸痛苦无比。不想再说了。多说无益。”谢岚不自觉把手移到心口。他内心的痛苦远比表现出来的强烈。 “岚哥不会寂寞。就算他们都不要你这大哥了,梅子还愿跟着岚哥,一直陪着,到岚哥重新振作。” “振作……”他哭笑不得地重复了一遍这两个字,“你懂得还真不少。可我不想回头了。我只想做个浪dàng游侠,再不要什么牵挂。” “做个游侠也好。梅子觉得岚哥很英雄,义气。岚哥知道亚何吗?他就是个大英雄,剑客当中的英雄,宁可不做高官,就愿做游侠,除暴安良,替天行道。他英俊潇洒,又有胆气,才华横溢……” 他立刻笑了:“你认识他?” “不认识,但我听过他的很多故事。” “亚何不过是个人,没有三头六臂。江湖传闻把他神化了。” 梅子的脸立时乌云密布:“你难道认识他?凭什么这样说?” “岂止认识?我们还一起共事过。” “那么……你找得到他吗?”梅子眨着闪着光的大眼睛,焦急地问。 “那家伙就这点本事,哪天躲起来就没人找得到。这些日子传闻失踪了。”她脸上的兴奋霎时淡去,他又补充,“不过倒可带你去寒山看看。寒山很漂亮。说不定还能遇到他。”她已经兴奋得完全没了方向,满屋乱蹦,嚷嚷着。 谢岚轻咳几声。她立即收起笑关切地询问。 “只是不知该怎么让你安静。没事。” “岚哥真坏!” ※※※ 十多天后,谢岚背上行囊离开驻地。梅子紧紧跟随。“丫头,我再问一遍,你准备好吃苦受累受委屈受伤甚至生死悬一线了吗?”理直气壮毫不畏惧的回答让他大笑。 梅子才十七岁,谢岚怎么看都觉得她是自己的曾经。人说初生牛犊不怕虎,梅子是不是因为太单纯才天不怕地不怕?原来世上还会有谢岚读不懂的人?梅子究竟为何会离家,而今又处于何种心情?真是个傻丫头!可她一点也不傻。谢岚对于梅子是个天大的谜。她能隐约体会出他的心情,却不知全部。只知道他最爱的人送他块漂亮的白丝帕;他饱尝了仇恨与背叛、屈辱才离开家;他会在有月亮的晚上吹箫,当哀伤的曲调响起时,他才是不加任何粉饰的往昔的自己,就像蛇蜕去皮变成佳人。他伤感而忧郁。伤感的时候他一定会吹箫。酒在平时是少不了的,但在他看书的时候不会沾半滴酒。梅子有时会阻止他喝酒,“酒能伤身”这句话总被她挂在嘴边。每到这时,他们少不了一阵赌气。不过总是他让着梅子,承认失败。 “岚哥,接下来我们去哪?”梅子无数次问过这个问题,谢岚时常以微笑来作答。有时甚至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下一站会停在哪里。他们总往深山里跑,有些地方强盗出没,当地百姓苦不堪言。在这时他会用他的剑狠狠地教训对手一番,让他们知道生存的法则。 “岚哥为何老往深山走,不见人?” “因为野兽比人善良。”安安静静的一路上,他可以教梅子一些本领,最重要的当然是剑术。 一些时候,有些朝廷通缉的要犯十分厉害,官府中人拿不住。他也会chā上一手,把十恶不赦的凶犯jiāo由官府处置。不过他从来不留下踪迹。别人不知道谢岚,更不知道谢岚和亚何之间的关系。哪里奇特,他们就上哪里,不知不觉跑了很多地方。梅子渐渐知道,谢岚怀着一身绝顶功夫,能够以一当十仍从容不迫轻松取胜。 第二十节 文人武生 第二十节文人武生 亚何被赶出逍遥山庄的消息霎时传遍整个江湖。他失踪了有些日子,很多人不禁问:英雄去了哪里?但是许多江湖人眼中他已不是英雄,而是一个伪君子。传闻有许多种,有人说他带着傲月姑娘归隐深山,不问世事,有人说他躲到了角落里,暗自谋划着不可告人的秘密。也有人说他被可怕的对手打败,灰了心,绝迹江湖。更有他的仇人们散播着亚何已死的消息,说他葬身火海,说他被某某高手在几招之内打得吐血倒地而亡,还说他跳崖投湖悬梁。零星有谴责肖剑的声音不信从逍遥山庄传出的手谕,认为纯是虎威山庄的陷害。 逍遥山庄的人对他倒并没有特别的想念,眼不见为净。很多人相信亚何是带来麻烦的灾星。他走了,干脆两不相欠。逍遥山庄因此门庭若市:人们关心的是傲月姑娘的将来,提亲的车马载着成堆的礼品排成长龙,贵公子们的排场一个比一个耀眼,最终全部失望而归,谁都不知道这位美人究竟去了何方。 ※※※ “岚哥,下一回我们去哪?” “路过东京,去看看。” “很繁华的地方吧?” “是的。特别是年前,很漂亮。跑了那么多地方,总在深山老林打打杀杀,你不言倦我都倦了。所以去个热闹非凡的地方,好好开心游赏一番。你一定没去过吧?天子脚下,别管什么闲事,只顾玩乐。”谢岚打着趣,几句话就把他去汴京的真正目的糊弄过去。 汴京城里果然热闹,王公子弟汇集,颇具大宋都城的气派。很多东西都是梅子没有见识过的,她对每一样事物都好奇,谢岚不得不一件件向她解释。当然也有谢岚不明白的东西,需要梅子向他细细作解。女孩子用的胭脂水粉金钗玉饰罗扇绣帕琳琅满目,他的脑袋对这些东西有排异反应,就是给他八辈子去记还是一笔糊涂账。不过女孩对美有一种与生俱来的识别能力。梅子出身大户人家,对这些东西自然知道得清楚。她越看越羡慕京城女子,忍不住在每一家店铺前驻足张望。望着天真的梅子,谢岚所能做的只是寸步不离地跟随,仔细体会理解她的心情。为什么傲月在他身边的时候,他连她喜欢什么这样的简单问题都不曾问?他只知道剑法、仇恨、江湖、义气,却不知问一声……如果这些女子的小玩艺能够留住傲月的脚步……不敢低头沉思太久,抬起头又迎上那无邪的笑脸,傲月的形象又和真实的她叠合在一起。极力避开那目光,又怕她突然消失在人潮。她不可能窥破那闪烁不定背后的秘密,这世间唯一能寻到他目光深处的忧伤的人应在浮想,似为眼前,却在天涯。 丫头在一个金匠铺前停留了很久。这是京城手艺最好的铺子。她迷上了这里的一支银发簪。然而一问价便叹息着跑开了。谢岚牢牢抓住了这一细节,这一机会。他不允许自己再犯同样的错误。当天晚上,谢岚把发簪亲手chā上她的云鬓。她激动万分,想不到谢岚能细心到留意每个细节,连一声轻轻的叹息都不放过。“岚哥你太好了!”一声疯狂的惊呼,把他吓得倒退好几步谢岚就觉得她一惊一乍的样子可爱。 他默默发誓:“好妹妹,让我细心照顾你,直到你找到幸福,一定!”这一切,仅出自对另一个人的弥补。 ※※※ 一天谢岚趁着梅子满街转悠着玩的时候,借口要回客栈写信脱身,悄悄去找西门将军。 将军一见突然出现的谢岚兴奋异常。通报的人还不曾见他对哪位同僚那么激动。他把客人直引进后堂,单独叙着旧:“又见面了。这几年江湖上关于你的传闻太多了!据说你在武林大会上技压群雄,把嚣张的辽人赶回了家?真不愧是英雄出少年,林将军没看错,虎父无犬子啊!又谣传肖剑把你赶出了逍遥山庄,还令同道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58 章 人追杀?有这等事吗?大家都说你失踪了,还有说晦气话的。为什么?” 他轻轻一笑:“将军,那么多事让岚儿从何说起?” “贤侄,我这不是着急吗?实在太高兴也太意外了。说说最近在做什么吧!” “谢岚今日来此,不过是与将军叙叙旧。没啥要事。许久不见故人,闷得慌。如今想找个可信的人说话都是件难事。将军听到的传闻是真的,我离开了山庄,不打算再回去。梦寒也走了。那些事让我的心冷透,总觉这世道已无甚值得留恋。岚儿只想躲起来,做个游侠,让大家忘了我。除此,实在没什么打算。” “贤侄何出此言?在寒山,贤侄一走了之,让满朝文武大惊。大丈夫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不为报国图个啥?朝廷正需经世济用治国安邦之材。贤侄却在一旁闲着浪费才能,太可惜了。有真胆识还怕被天下人赞扬几声?若贤侄愿意,老夫随时都能向吏部举荐,让贤侄……” “将军,谢岚何德何能?出身寒微,一介武夫,哪里有什么……” “那么我还能向礼部推荐,让贤侄直接参加下一届会试,凭贤侄的能耐,无论文武都能名列一甲前三。”这些话似曾相识林将军的影子浮现在脑海中。“谢帅的英灵倘得知你被朝廷重用,定会高兴。这也是对那群为非作歹之徒的最好还击。” “岚儿即使为官,又能做什么?倘若朝廷仍只一味征兵,百姓苛捐沉重不堪,无法调养生息以改变积贫积弱。岚儿即使为官也难成大志。还不如做个剑客,死也逍遥。西门将军,那些人会放过我?有父亲的前车之鉴。现在岚儿心灰意懒,什么事都不想管。” “这可不行!你年纪轻轻怎么就想着避世?” “那么哪个地方仗打得最凶?我干脆去那里做箭靶子,让敌兵shè死我好了。”谢岚随便应承。 将军却当了真:“找到shè得死你的敌兵谈何容易?去寒山吧。近年我们在那附近建了座城,已经颇具规模。我和那个州的团练使很熟,要不然我写封举荐信,让他委你些小任,不成问题。别想着做箭靶子,你那一身功夫只怕别人成了你的活靶。不过他的麾下是一支厢军,比不得林将军领的禁军。让你跑那穷乡僻壤……” “看来岚儿不得不杀人。岚儿看到杀人已经……怕了。” “这不像是亚何说的话。” “亚何已经死了。” “你只消说愿不愿意?” “说实话,还能去哪?江湖已没有立身之地了。” “你就记得江湖,不记得你爹说过要你报效国家,辅佐君王了?” 他怎不记得?若不记得,当年怎会去寒山,今日怎会来找将军叙旧?只是完成先父之命比登天还难。毁家之仇何处报?即使他愿意低下高傲的头,对手怎容得乱臣之后?先父的心愿不过一场美梦尔。笑先父与他一样为人所骗,骗先父的是朝廷,骗他的是江湖。“多谢将军的美意。岚儿一样游手好闲,倒觉得更愿意去军营,不空费一身本事。寒山总比京城到处胭脂俗粉浓妆艳抹清爽!” 他们开怀大笑。将军当即动笔起草一份文书jiāo给谢岚。 谢岚走时,西门天烈又问:“过些天,有几个部下要去执行一趟任务,有没有东西要捎回逍遥山庄?”“没有。我不想再听到任何与他们有关的事情。”“没有?也没有特别的话要带给傲月姑娘?”谢岚浅笑着摇头解释:“她已不在那儿。那儿只有回忆。”平静得令西门将军直纳闷。 看来这辈子都躲不了和朝廷的干系。也罢也罢! ※※※ 出城前一天,大街上比往日热闹百倍。人头攒动。 “岚哥,今天是殿试放榜的日子吧?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这些位列三甲的才子,盼这天一定盼了很久才熬到头。我们也去凑个热闹。”梅子说着就往人堆里挤。 有人感叹:“何谓十年寒窗苦?不就盼个金榜题名时,得龙颜一顾?看看那些人,由少年郎至半老先生,真是白首为功名!一场科举,赚得天下英雄尽白头!又是几家欢喜几家愁。悲笑一场,竟不知年光老去!”进士们的脸上溢满笑容,似乎饱尝了人间甘甜,都快醉倒。他们个个衣着光鲜,绫罗绸缎,耀武扬威地骑在高头大马上,街道上张灯结彩,到处鞭pào噼啪声作响。谁都不知道昨天他们中是否有人还穿粗布啃干粮露出一副穷酸相让街边的人耻笑。如今他们被万人欣羡,够了。这支yóu xing的队伍过会儿就要进宫去见圣上,不久许多人就会被授予要职,从此平步青云,未来无可限量。 队伍走过校场。碰巧从校场中也走出一队人。个个如囚犯一般脸上被新刺上两行黑字。穿着破烂的粗布衣,脚上的鞋有的破着洞。个个面黄肌瘦的,寒碜得很,还得提着笨重的刀qiāng,背着沉重的铠甲。这队人里找不到半点喜气。“是谁?”围观的人问。“不就是些军汉吗?不知从哪里刚撤回来,在校场集合了,正要回营。”“这样的兵?怎么打仗?”“没听说这世道匪寇横行?” 前一队人仿佛是上天特意拿来与他们做对比的,想好好羞辱他们一番:“这就是命!你们只配如此!”踏着鞭pào碎屑铺成的路,望着前方的喜气,恍若隔世。他们的生命里将会迎来什么?是不是唯有默默地被人践踏,成为别人的垫脚石?前面的进士中,是不是已经有人打好了这样的主意?梅子再也高兴不起来:“岚哥,他们好可怜。为什么在他们脸上刺字?”“这样他们就不能逃跑。”“太残忍了!” 突然有个陌生人笑道:“姑娘难道从未听说,两行金印,从此一生被人耻笑。”谢岚顿时警觉:“阁下是……”“名为严穆,济州人。自小读书……”其实不用他说“自小读书”也能看出几分端倪,书生打扮,一身儒雅之气,亦有隐隐的锋芒。飘逸随兴。谢岚轻扫一眼就用这四个字下了定论。 梅子咯咯直笑:“严公子?”“一介书生,哪里敢称什么公子?”谢岚不服:“你这身衣服,分明来自官家。开口就说自小读书,倒不谦逊!”“官家又怎的?”严穆抱臂冷笑,“这什么世道,官家也得谦逊?”“妹子,我们走。”谢岚懒得搭理他,直把梅子从人群里带到一边。 严穆却跟来:“见人就躲,哪对得起你腰间的宝剑?” “见人就论理,算对得起你那书生的嘴了。”梅子不言,笑着观战。 严穆假笑:“义士如何称呼?” 他信口胡诌:“敝姓李,江湖人尔。此乃我家小妹。” “好一个江湖人尔!” “严公子,江湖才俊是不会在乎脸上那两行金印的。英雄自是英雄,缘何嘲笑他们?” “打家劫舍也是英雄?” “倘因官府不替天行道,不伸张正义,逼他们成贼寇,他们自是英雄。” “成寇者,必不义在先!就你刚才这句话,我可以告你个忤逆朝廷之罪,让你也尝尝脸上被刻上金印的滋味!” “江湖人,从来不分彼此。确实,不经历如何知其艰?”谢岚微微笑着,半低垂着头,眼里散发出yīn冷的光,“妹子,学着点,英雄莫问出处。官道中人何尝知民生多艰?”她温顺地点头。 “这话我倒勉强爱听。不过就怕你教坏了那么漂亮的妹子。” 梅子回话:“严公子,大哥是粗人,不知礼数,说话多有得罪,还望海涵。” 严穆点点头,讽刺道:“又是个江湖人,读书人都想做江湖人,何来如此多的江湖人?行侠仗义的大事就靠你们?”他边摇头边笑着迈着方步走开了。 “岚哥,”梅子突然问,“你说是你厉害还是那个书生厉害?我看他不简单。不过他没有岚哥好相处。岚哥为何不告诉他真名?”她越说越带劲,却发现谢岚皱着眉,不说话:“岚哥不舒服吗?”他这才回过神:“没,那点伤早好了,我在想这个人,确实不简单。没准还会碰上他。对了,梅子,我们去寒山。” “寒山!大哥,你真是太好了!”她又一蹿三尺高,拍着手跺着脚。 谢岚露出大哥般的笑容,任她欢呼。 等她安静,他说道:“你怎生看出那人不简单?” 她接嘴飞快:“怎么,我说别人好话岚哥就嫉妒了?嘿嘿,岚哥就一个,怎么都是天下第一好啦!” 谢岚立刻回招:“我嫉妒?只有你们姑娘家才小心眼。” 梅子横眉冷对:“我说哥好,哥又说我小心眼,妹子不干了!” “不干?那不成!你一个人上哪去?”他反而急了,“遇上坏人咋办?” “好,这回可是岚哥要梅子留下!梅子遵命便是!” 谢岚这才知是计,哭笑不得,企图用严厉的语气和恐怖的表情威吓住她:“死丫头片子,你还说?” 但是她鬼笑道:“那梅子可走了……” 上当只有一次,他清了清嗓子:“走吧,女大不中留啊!不过刚才不知是谁听到要去寒山就……” 她顿时噘起了嘴:“你敢不带我去?” 谢岚放声大笑。 ※※※ 三个月后,谢岚和梅子来到寒山附近。他没有带梅子去寒山和碎心湖,而带她去州衙,找严穆。 严穆就是他们在京城街头遇见的那位公子。他是州团练使。只因回京述职,才碰到了谢岚。他年轻,胆识过人。十年寒窗换来的进士出身让他一夜越过龙门,踏上仕途。似乎顺利得很。然而此后朝廷似乎并不重用他,让他到这小地方来管理地方军务。这里的战事或断或续已经有好多年。军队驻扎在此要时刻防止胡人兴兵作乱,还要时时准备好山野草寇滋事扰民。群山纵横之处难免有亡命之徒伺机而动。剿灭他们也不是件易事。他到了任上就立即着手改革军务,收效很大。 这天他正与部将在衙门商议大事,忽然有人通报,说有两人yù投军。他便让他们进了,一见面才发现他们认识,生平最看不惯江湖人,岂料偏遇着两个:“二位从哪来?为何而来?”“草民谢岚,山西人士,携小妹来此投军。” “你?你不是自称姓李的江湖人?” “习惯而已。生人面前不说真名。” “你现在用的是真名?你不是看不惯官场中人,怎么也跑来军营里邀功名?” “看不惯是事实,然而草民想找个地方做点事,为国出点力。这里是个不错的地方。” “你自称江湖人,却不见你有什么本事,指不定是个草包。那姑娘又来干什么,学木兰从军吗?到处都是大老爷们儿,没有闺房。你说让我如何收留?” 在一片哄笑中,他干净利落地说:“严将军信不过草民?草民可以证明自己不是个草包。” “我凭什么信你?有本事到校场去证明!” 谢岚毫不含糊:“悉听尊便。” “你且说你什么最了得?” “shè箭,御马格斗,尤工剑术。” 谢岚和梅子被带到校场。严穆想考考他的武艺,找了三个最厉害的军士与他比试。 “你要是输了,带上你的小妹走人,若是赢了,留下听凭调遣。可有异议?” “只怕到时将军的人输了,面子上不好看。” “你只管使出本事,他们输了是他们cāo练不勤,活该。”严穆压根不相信这个看似软弱的人有什么本事…… 第二十一节 冷落 第二十一节冷落 校场的气氛很是紧张,里三层外三层的围观者包围着四周,梅子远远站在角落,而谢岚独自一人站在空旷的沙地上,等着迎战。他抱着双臂,四下张望,嘴角挂着似笑非笑的轻蔑。严穆很快定好了考题。 第一场比shè箭。 谢岚有百步穿杨的神功,从来百发百中,自然不担心。对手拉满弓,连发九枝,枝枝shè中百步外靶心的红点,穿靶而过。谢岚沉静如往日,也连shè九箭,结果完全一样。打平,对手不服,提出蒙眼比试,正中他的下怀。严穆已领教了他的厉害,不过既然说好比完才决定他的去留,就听之任之。对手蒙上眼,连发三枝,枝枝shè透靶心。谢岚上场时梅子为他捏了把汗。他在离靶子百步以外的地方站定,望前方,认清方位,便示意侍从用黑布蒙上他的双眼。他依然气定神闲,突然退步张弓引箭,斜倾着身子,浑身每一处都使满了力。弓弦被绷到最紧,木质的弓圆如满月。三枝箭接连shè出。他自信地笑着,扯下蒙眼的布。 靶子被递到众人眼前时,梅子好一阵担心。只见靶子的中心只有一个小孔,而对手的靶上有三个。“谢岚,你shè偏两箭,输了。”他却轻巧地解释:“严将军,你该去看看我的那三枝箭落在何处。”是的,他亲自去立靶处一视。一枝箭落在靶后五十步以外的地上,另两枝都在箭靶后两百步的围墙上,一枝箭的镞深深扎进墙里,箭杆被一剖为二,第二枝箭牢牢地钉在前一枝箭上。三枝箭排成一线。这是什么神力?竟然能让三枝箭同穿过一孔!显然谢岚更胜一筹。对手心服口服。梅子大声欢呼。 第二场比马战格斗,梅子在路上就见识过,对他满怀信心。严穆让下人牵来两匹马。谢岚瞟了一眼冷笑:“将军何故选两匹优劣悬殊的马?”他一时语塞,面有惭色,立刻吩咐人换两匹。本想考考谢岚,反被将了一军。 二人握着统一样式的长qiāng,上马摆好架势。严穆令道:“既是比武,点到即止。”不用说,五个回合之内,对手就败下阵来。梅子刚想高呼胜利,就见对手下马后还不服,把长qiāng向他掷去。谢岚的马突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59 章 然惊了,高抬起前腿长嘶一声。他赶忙抓住缰绳,硬生生侧过马身,把身体偏向一边,刚好使马和自己都免于受伤。一伸手,长qiāng稳稳地落在他的手中。受惊的马好一阵上蹿下跳,想把他掀下马背。他却一直稳稳地坐着,安抚着马。不一会儿,马儿渐渐恢复了平静。此时他悠闲地下马,像是什么事都没发生过。可周围的人都惊得脸色煞白。后来他知道,是严穆指使人故意惊马,好让他翻下马来。此计不成,倒让大家开了眼界。 第三场,严穆先问道:“不用再比了吧?我知道你有本事,下一场你的对手是我的爱将。要是你赢了他,我就让你指挥一支五百人的骑兵队。”谢岚愈战愈勇:“将军说我必须连赢三场才能留下,如今剩一场,当然要善始善终。”“前两场靠巧劲取胜,这一场比气力。”谢岚说的三项并未提到气力。 对手是个壮硕无比的大块头,赤膊上阵,一身肌ròu如铁石。论体格,三个谢岚才抵得上他一个。梅子一见,只觉得谢岚会输,担忧了好一阵。“看你瘦瘦弱弱的,一阵风都能吹走。早点认输吧,老子可以早点回去休息!”胖子嚣张得很。谢岚岂肯:“说,怎么比?” 那人抓起谢岚的衣领就往上提。谢岚顺势一跃过了他的头顶,悬在空中。旁人惊呼,以为胜负已分,谁料谢岚直窜到他的后方,朝着他后颈就是一脚。胖子当即晕头转向松了手,揉脖子的功夫谢岚已叉开腿站定:“比拳脚?还是比举人?举个人算什么,大鼎都举得。”“不知轻重的小崽子!”胖子猛地向他扑去,谢岚灵巧一侧身,他正好扑空。于是谢岚不客气地抓住他的手臂,把他狠狠地举到空中又重重甩在地上,背后再踩上一脚。壮汉丢尽了脸,灰溜溜地逃离校场。 严穆不得不对他另眼相待:“你到底是谁?”“一个剑客。普通的剑客。”“好吧,你就留在我的身边,作一员偏将,任务是新兵教头,有战事时你且随军出征。那位姑娘可以负责勤务,烧水做饭。” 梅子仰头问:“可以做别的吗?” “你?”严穆绕着她走了三圈,想了很久,“识字吗?” 她天真一笑。严穆也笑了:“来我帐下做个文吏吧。” 谢岚这时才把西门将军的举荐信呈递给严穆。他看完信,摇了摇头:“要是你早点jiāo出信,我根本不会为难你。将军说你很能干。”他取笑:“倘若我先jiāo出信,恐怕将军会让我去做一员伙夫。” 他早看出严穆是怎样的人。东华门外以状元唱出者才为英雄豪杰这是如严穆一般的书生所奉的信条。他只是个剑客,少了进士及第,不过一武夫尔,有何值得称奇? ※※※ 寒山附近一直有股悍匪在山野里作乱。谢岚刚到,当地就出了一件大劫案。一支从西域归来的商队的全部货物钱粮都被劫走。全队五十口人无一幸存。此事震动朝野。严穆领命平匪。他亲率三千人的部队出发。谢岚强烈要求随行。严穆想,到时大不了就用他那些功夫去与对手硬拚,反正带着不是个累赘,也就同意了。 路上谢岚问了好些问题,把严穆问得头皮发麻:“这股悍匪总在山谷中活动,那么他们的老巢在哪?怎样能与他们正面jiāo锋?他们有多少人?有什么本事?有多厉害?干过多少坏事?从何而来?首领是谁?”严穆一点也答不上来,窝着一肚子火,想骂又找不出理由。事实上他的确没什么头绪。枉读了圣贤书。书中没教他如何平寇,只教他施仁政。“狗屁仁政,难道还跟匪寇讲礼乐?”他在马车里翻着书,小声嘀咕,刚好传进梅子的耳朵。 “哎,严将军可是一军之首,怎么也偷偷骂起了孔圣人?是否连智勇神武的严将军都没了辙?” 严穆没好气地训斥:“你一个侍茶的丫头懂什么?” “丫头又如何?不就平匪吗?给我战马兵器照样在战场杀敌!巾帼不让须眉!就算我不懂,岚哥也比你懂。” “嗬!好大的口气!你和你哥一个毛病,都是讨人厌的侠客!女儿家就是用来伺候大老爷们儿的,要你们杀什么敌?四处乱跑,真是个疯丫头!” 梅子一听火了,一杯茶水直往他脸上泼去,没等他反应过来就飞身跳下车。 谢岚远远瞧见,追上梅子,把她拖上马背,问明一切。等将士们停下歇脚时,他拉着梅子去找严穆评理。“严将军,小妹生xìng冲动,适才有所冒犯,实在抱歉。”严穆傲慢地点点头作为回应。谢岚话锋一转:“只是,严将军的话未免伤人心。”他勃然大怒:“谢岚!你敢教训本官?” “谢岚不敢,只是:梅姑娘天xìng善良,为何是疯丫头?姑娘家舞刀弄剑就是错?男儿欺负女子也算在浩然正气内?既然能容万物,何故容不下一舞刀弄剑的女子?好男儿志在四方,为何好女子非谨守庭院?他们为何不可有与男儿一样的报国之志?末将并非有意与严将军作对。只是希望严将军能公正地对待梅姑娘。” 严穆没想到谢岚的嘴那么厉害。见他平时木讷少言,谁料一开口便字字如针。他一时理亏,只好不言。 “严将军英勇刚烈,看不惯女子情怀也是情有可原。像岚哥那样的多情剑客,只怕与梅子一样为世俗所不容。不要争了,为梅子伤了和气,教梅子如何担待?”梅子的俏皮让谢岚见了都怕,更别说严穆了。他霎时没了脾气。他会渐渐明白,这世上有一种别样的美丽,就像腊月里迎着风雪怒放的梅花,即使迎不来温暖的春,她也已经用自己的生命灿烂地绽放过了。又像路边迎着沙尘疾风的劲草,一直到肃杀的秋天过去也不倒。我们无法忽略他们的存在。这就是梅子,一位让人不由自主地惊叹的奇女子。她别样的美在滚滚红尘中,就如黑夜中一颗耀眼的星。特立独行的梅子孤寂地绽放着她的生命,不知何时才能找到知己。 他们在一座山脚下的小河边扎营。刚收拾完营里的事,谢岚就主动请缨查探地形,找出贼寇的老窝。严穆回答:“我已吩咐慕容将军先去了。”“他走的是哪条山路?”“从左边的山道出发,一直翻过山去,走到商队被劫的地方。”“那要翻好几座山。行程要好几天吧?”严穆觉得他一定有言外之意,却没有收起傲慢的态度:“你这江湖人也有主意?”谢岚见他漫不经心,便也漫不经心地回答:“没有。” 谢岚觉得,有一千种方法都比漫无目的地在这大山里瞎逛的好。但是既然严穆自有主张,当然不需要他多事。军令如山,令行禁止。何况严穆并不在乎他的存在,就算有好建议也不会接受。 从月圆等到月缺,慕容将军仍然没有半点消息。倒是有一股小匪徒从山里经过,于是进行了一场不小的争斗,暴露了大军的方位。这下要找到这股流窜在不知何方的匪徒就更难了。他们一定会避开大军,进行一些小小的骚扰,既让大军不得安宁,又让百姓变本加厉地受苦。 “太过分了!他们像穿山甲似的在山里不留半点痕迹,怎么找?”严穆在大帐里狠拍桌子,大发雷霆,“慕容将军有消息没?照理早该回来了!”梅子在一旁窃笑不言。谢岚chā嘴:“严将军,等下去不是办法,我军若再不行动,恐有危险……”结果遭来一顿训斥:“你懂什么?知己知彼,百战不殆,连他们在哪里都不知道,唯有按兵不动才最安全!别以为你什么都懂,这里到底谁是将军?”谢岚觉得不能再沉默:“可是……”可是严穆连进言的机会都不给他:“行了,你只管带兵cāo练,以后不要来议事的军机要地。” 谢岚极度失望地从大帐里走出,躲进自己的帐篷里,一壶一壶喝着闷酒。夜幕降临,营地四周yīn森恐怖,鬼哭狼嚎地,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里不知掩藏着多少yīn谋。危险早晚会到来。谜一般的世界面前,谢岚救不了这里的将士。他已预料到一些事情的发生,却以无可奈何为借口眼睁睁等着危险如雷霆般从天而降。眼看着那么多生命一步步不知不觉地走向灾难,有办法却帮不上忙。就像面对一个陷入泥潭的人,伸出手去想救,那人却为了要防止落井下石不愿把他的手给你。 在帐子里喝了一天闷酒,借酒浇愁愁更愁。仍然只有无可奈何四个字。谢岚取出多日不用的箫,走出营帐。让冷风吹灭心头的火,把忧思都付诸箫声,jiāo给黑的天空与大山,也许能让他的心绪平和吧!以前是的。那时傲月仍在他身边。此刻他还能期待不知身在何方的她什么呢?他是来散心的,结果徒增了烦恼。他受不了整日痛苦度日,就想来战场,宁可死在敌人的刀下,或者,一阵忙碌可以让他暂时忘记旧事,却不知道,心情不好的时候在哪里都烦心。箫声断断续续,不是因为手生,只因烦乱的心境。 “支离破碎的,会不会吹?”严穆突然出现在他的身后。 “严将军,必须采取行动。”谢岚还是只有那句话。 “你们这种侠客只会拿着箫招摇过市。待到凯旋时,我来奏一曲,让你知道何谓乐。” “只是乐之意并非一曲可解……”谢岚迎风淡然微笑。 严穆闻言先是惊奇,又作出冷冷的书生样子。“奇怪,连武夫都懂礼乐?只怕形似而神不似,故弄玄虚总有被识破的时候。”他一拂袖离去,理都不理地进了大帐。 谢岚继续吹着箫,任箫声飘散在空气里,传入更多心事重重的人的耳朵。梅子一直站在树后听着,不敢出声。他不禁笑她可爱:“出来吧,怎么老爱躲在人家背后?你藏不住的。”梅子怯生生地从树后走出,“岚哥在想她?” “这鬼地方的烦心事还不够多?” “为了严将军心烦?将军挺好,很照顾我。岚哥不会心生嫉妒吧?” “鬼丫头,我嫉妒什么?” “严大哥其实是个很有风度的儒士,岚哥面前没有表示出来罢了。” “什么时候起你称他为大哥了?” 梅子突然不说话,羞涩地撇过脸:“岚哥不高兴?” “无妨无妨。我何尝不知他的心事,这里实在不是他施展拳脚的地方。至于他的本事究竟如何,我不敢说。” 第二十二节 沙场有红颜,题诗笑功名 第二十二节沙场有红颜,题诗笑功名 天亮时分,伙夫们打水做饭,热腾腾香喷喷的。虽然不过是用野菜煮的稀粥,但对于饥饿的军士来说已是美味佳肴。正当早起的军士们争先恐后地抢着打粥吃,谢岚突然惊呼:“别吃!”众人慢悠悠地把粥往嘴里送,莫名其妙地注视他因紧张而青得发紫的脸。“有dú!不能吃!”他一脚打翻了锅。可是已经晚了,许多士兵突然腹痛难忍,倒地七窍流血,口吐白沫,不一会儿便气绝身亡。在场的所有人震惊了:粥里有dú。 严穆被一片哀号声惊动,也跑来瞧个究竟:“是谁投的dú?该不会是你?要不然你怎会知道粥里有dú?”谢岚铁青着脸,把他拽到河边。就见几只小鸟蜷缩在河滩上,一只兔子四脚朝天,河水静淌。“我习惯清早时练剑。到这河边就知有人在水里下了dú。等赶回去已经晚了。” 严穆一跳三尺高:“好狠!竟然切断水源,难道想把我们都dú死?” 岗哨上突然传来一阵惊呼,不一会儿有人报告:“慕容将军在河滩上。”“他在那里做什么?把他请回来。我在大营里等他。”“不,将军,属下们发现的是慕容将军的尸首。” “什么?”严穆的声调都变了。谢岚问:“消息确实?”“属下们已经把将军的尸首抬了回来,确实是他。”严穆眼前一黑,当场晕厥过去。 谢岚把他背回大营里,吩咐军医好好照看,自己跑去处理那件震惊一军的大事。副将被杀,主将突然晕倒,别的将军拿不定主意,一军上下乱成一锅粥。谢岚适时站了出来。严穆没有给他发号施令的权力,但此时无论冒多大风险他都不能歇在一旁。先借严穆之名义吩咐传令官:第一无论谁都不能靠近那条河,第二,无论谁都不得擅自出营,第三,各将点足手下兵马,原地待命,随时准备出战,第四,各哨卡加强戒备,一旦发现有人经过即报告,不得有任何疏漏,第五,后勤负责处理慕容将军的后事。刚才还不知如何是好的将领心甘情愿听从他沉稳有力的指挥,行动起来。军营渐渐安静下来。危急关头,他一个人撑起了局面。 他检查了将军的遗体,仔细盘问发现尸体的军士后,立即赶往主帐。严穆刚醒,还很虚弱。梅子和军医正照顾他。“将军,军士们的情绪已经稳定,短时间内不会有麻烦。只是没水源,我军必须立即撤离。不过他们既然能在河里下dú,就说明他们自然有其他水源,河水危害不到他们。他们可能在大山里几口泉眼的附近。慕容将军的遗体属下已查验过,尸体尚完整,已稍有腐化,多处受伤,但全部是qiāng棒刀伤,腹部一处刀伤是致命的。属下问过守卫们,发现遗体的地方并不见明显血迹。那就是说,将军可能在不久前遇害,也许是遇到一群悍匪,寡不敌众,力战而死。敌人为了达到敲山震虎的目的,就把尸体搬到那里。” 严穆耐心听完了他的表述,冷冷地说道:“知道了。来人,传令,全军整装,等待出发。” 这时有哨兵来报,有个老翁刚才经过,被卫兵扣留。严穆怒不可遏:“什么乱七八糟的?扣留个老翁干什么?”一听谢岚的五道军令,大吼:“谢岚!你好大胆!本将还没死呢!你竟擅作主张!”他迅速跃起,阵阵头晕又让他无力地倒下。不过他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60 章 没有更改谢岚的任何一道命令。细思量后,不得不承认那是最明智的做法。 “将军需要休息。谢岚不得已才越权行事,战后要杀要砍听凭将军发落。” 谢岚见到了老翁。老人絮絮叨叨骂着:“你们这些官兵好不讲理,我一七老八十的老头儿能有什么你们想要的?官兵都仗势欺人,跟贼寇似的,老百姓还信谁去?”他谦逊地上前:“老人家,多有得罪,晚辈们失礼了。晚辈们想打听些事才把您请来。”听着这些话,他稍稍舒坦些,不再计较。 “您一直生活在这里吗?” “打出生起没离开过。这也犯法?” “老人家误会了。附近可有什么山泉,是可以同时供几百人饮用的?比较陡的山呢,可能只有一条或者两条进山的路,村民们不常去。” “山泉有,多着呢!可惜都不大。不过有座山的山顶有个池,水很深。”他似乎看到一线希望:“在哪里?” “离这儿大约十五里,叫龙脊山,地形险得出奇,据说山里强盗特别多,乡亲们都不敢去,就我一个采yào人偶尔还去几回。到处是岩壁,只有一条陡峭的小路上去。” “就是那了!老乡,你帮了我们大忙!”谢岚一拍桌子笑言,不知如何表达兴奋与感激,从怀里取出几两银子塞在老翁的手心,“老人家,一点薄礼,不成敬意。请收下,谢岚代表全体将士谢谢您!”老人惊讶万分:“几句话就能帮你的忙?怪事!” 谢岚把情况告知严穆,也奉上自己的推断:“匪徒极有可能就藏身在那里,不缺水,易守难攻,要筑山寨太容易了。又不易被人察觉。离要道极近,便于下手。干完活就躲藏,官府怎么也找不到。”“知道了。”等着他的还是那句话。“来人!传令下去,拔寨,向龙脊山进发!” “等等,严将军,兵贵神速。大队人马行进一定缓慢。估计暗处的敌人已掌握我军的一举一动,只怕我们还没来得及动手,那边已做好了准备。敌人的实力不可小觑,半路伏兵偷袭不是没可能。”“你又添什么乱?”严穆不耐烦地挥着手,不愿多事。收拾着东西的梅子chā话:“严将军,您让岚哥说完嘛!兵不厌诈,迷惑敌人也行呀!说不定还能出奇制胜。” 谢岚继续说:“我们可以先佯装撤退,让他们认为我们已无计可施,放松警惕,再派一支二十人左右的小队,侦查地形,随后再作部署,轻装迅速出击,打他个措手不及。”他越说越兴奋,却换来一盆冷水:“怎知是否又一个纸上谈兵的赵括?我说过不用你参与军机商议。” 梅子辩驳:“将军,岚哥哪里不对,你怎么总和他过不去?”谢岚挡着梅子,劝解道:“不过是属下的愚见。将军虚怀若谷,智勇过人,早已运筹帷幄,怎需区区一个教头多言,又哪里会和一介武夫过不去?属下这就整理行装,准备出发。”说完他作揖退下。 严穆在原地愣了好半天。梅子在一旁忙碌,痴笑不言。众军集结在一起时,他重新下令:“撤军七十里,寻找新的水源。撤军途中必须小心,以免敌人偷袭。谢岚率两百军士断后。” 接过令箭的谢岚舒心一笑,大声答应:“得令!” 严穆悄悄派自己的亲信关将军,带领一支十余人的小队赶去龙脊山附近,昼伏夜出,用十天勘察地形。 ※※※ 后退七十里,已退出了群山之外,正好背靠着山,面对一片开阔的沙地。有另一条大河从山里奔泻而出。不会有人偷袭。严穆下令在此驻寨,并放出风声,屯田筹粮,准备长久驻扎。 夜晚,山里不时有人窥伺着军营。 严穆颇有几分得意:“让他们去看吧!谅他们也看不出来我想干什么!梅姑娘,替我铺纸研墨,本将要好好写他几句。”梅子淡淡应承着照办。 他诗兴大发,提笔yù书,帐外突然飘来一阵悠扬的箫声。箫声缓缓泻出,悦耳,沉稳,深远,浑厚有力,情真意切。梅子竖起耳朵听着,完全被吸引了,甚至忘了研墨。严穆掷笔长叹:“哪来的箫声?大丈夫本该豪情如天高,何来如此婉约!军乐应为大鼓号角加铜锣,才有英雄气概。此乐倒似京城教坊。”“挺好的呀!”梅子跑了出去。 在谢岚的帐子里,她找到一幅字,墨迹未干。原来片刻工夫里谢岚已经落笔提了一段字。 秋高大风起,虏尘卷地袭,马肥丹心烈,山呼震天切,英雄白首酬知己,沸血染襟纵不辞。 死节从来岂顾勋,横剑题诗笑功名。 梅子经过谢岚的同意,把诗jiāo到严穆的手里。飘洒自如的字让严穆赞不绝口。他望着那张纸直叹气。言词说不上漂亮,韵脚两句一换,读来甚是奇怪。但词句里透出的豪情侠气足以令人敬佩。能说出这样的话自然是有大胸怀大气度的人。无论是诗里还是字里都透着股霸气。不必说清高自傲,只能用一个狂字形容。这不是一个书生的话,而是一个地地道道在杀场的刀尖上滚过来的英雄说的话。 “梅姑娘,谢岚这个人不简单。我说不出这样的话。” “岚哥和你不一样。他出身寒微,从小习武,一直跑江湖,习惯了坎坎坷坷的。哪有你金贵?你的十年寒窗只用对付书本,一朝登科后荣耀万千。深蒙皇恩,屡被提携,在官场平步青云。岚哥全凭着一双手一柄剑,十年浮沉江湖才有今日。不同的际遇造就不同的人。你看不起他,因为他没有你那样显赫的背景,和出身行伍的士兵们相比就少了脸上一行刺字。谁说武人不能成大事?” “他在武学与兵法上造诣非凡,本当成将帅之材。礼记曰:齐家治国平天下。大丈夫理应胸怀天下。我看得到他的狂,看不到他的胸怀。他为何只做剑客?” “岚哥是一个谜。”梅子低首沉思,不知不觉半含着笑。 “太可惜。这是大宋王朝的损失。” “我想岚哥未必心里没有天下。至少他在乎正义。” “你怎么知道?”他问道。话题转到这里,气氛一下紧张起来。他的心里翻江倒海酸涩无比。这种感觉叫做嫉妒。他莫名其妙地嫉妒谢岚,一个破剑客!为什么?他不想梅子总是赞扬她的哥哥,而忘了他。难道他爱上了这姑娘,这天知道哪里来的疯丫头?嫉妒无可救yào。 “我了解他。”她沉稳地回答。 “你和他没那么简单吧?” 梅子愣了愣,单纯地笑:“我们只是义兄妹。岚哥的心里已有了一位绝世佳人,他一心一意等着她,很痴情。他为情所伤才落魄至此。严大哥切莫再伤他。” 严穆又得意了起来:“看你们平时打趣玩闹,谁都会误会。抱歉。不如我抚琴一曲以作陪罪?” 梅子受宠若惊。 严穆抚琴时仿佛两袖生风,他把整颗心都融进了琴里,与琴融为一体。赫然一翩翩儒士,风雅卓绝。军营确实不适合他。他是朝堂之上的佳公子。琴音里饱含着素雅柔美,持稳飘然,好似排云直上的鹤。 “好!”她拍着手称赞,“严大哥抚琴,岚哥吹箫,这搭档非做得!” 严穆重重撩了一下琴弦,杂响之下丝断。“江湖碎箫如何配得上此曲高志?” 她的脸转瞬间沉了下来:“严大人怎知江湖便不存高志?只恐严大人不解岚哥高志!” ※※※ 十天后,关将军带着二十士卒回来了,还带回一张图纸。严穆立即召集几位将军商议进兵的大事。 大帐里,图纸被铺开在桌前,大家一筹莫展地围着桌子发愣。严穆这回首先问谢岚:“谢将军有何高见?”梅子的脸上掠过一丝笑,让他好一阵感慨。 谢岚环顾四周:所有人把期待的目光投shè向他。他便向大家解释:“易守难攻。他们在山谷的每个入口都设了哨卡,一旦进山,他们必然知觉。无论我军从哪一头出击,都会处于绝壁之下。山崖上极利于埋伏,不知道他们会在什么地方阻断道路等着我们,恐怕连只猫都闯不进去。他们是一伙聪明的匪徒。” “要是我们把他们团团包围?”一位将军提议。 “可能在我们进入之前他们就会得到消息,到时只需留出一小部分人把手必经之路,切断我们的退路,恐怕到时被断了粮的就是我们。” “你别总长他人志气呀!”严穆不满地发着牢骚。他以为谢岚束手无策了。 “严将军,他们聪明,可贪婪得很。要让他们为了贪婪付出代价。下山只有一条路,这条路断了,他们只能是瓮中之鳖。这座寨子可要好好利用一番。”他已有了主张。 第二十三节 得胜一场 第二十三节得胜一场 戒备森严的山寨,守卫重重,而大堂里却热闹非凡。大王率着手下的几大金刚大摆宴席,美味珍馔不计其数,一坛坛美酒接连不断地被抬上桌面。大王在席间骂骂咧咧地笑着宋军:“皇帝老儿真糊涂,派来个娃娃当主帅,想灭了我们!什么皇帝,比老子我还笨!俺们这儿固若金汤,连只苍蝇都飞不进,三千宋军能怎样?这不,才使了点雕虫小技,在河水里耍了点手段,宋军就吓得屁滚尿流,转眼没影儿了!这哪是军队?” “大王,看样子严穆那娃娃头撑不了几日。那天,弟兄们亲眼看见他在水边大王,真带劲!那小子的脸被吓得刷白,虽说本来就像棵豆芽菜似的。不过,一听说发现了尸体,豆芽菜转眼就他妈蔫了!”众兄弟哄笑着:“娘的见了死人都能晕,当的什么狗屁将军?”“老弟,他还没见死人就先晕!”座中bào发出一阵阵yín笑。 “那小子,看他还敢来搅老子的好事不?宋军的这位豆芽菜将军现在在哪?” “这棵豆芽菜经不起吓,魂都快没了,一见出事赶忙下令后退七十里,早退出这片山去。”又是一片哄笑。 “也许只想放松我们的警惕。兄弟们还是防范得严一些好。” “这两天兄弟们回来报告,一点动静都没有,也不怎么cāo练,好像近期不准备行动。那书生,还在军营里张灯结彩,说什么中秋要到了。估计是吓破胆了,想找些事情冲冲喜。就让那豆芽菜先乐着吧!等过两天,他们在庆祝的时候,我们放把火把宋军一锅端了!” “不足为惧!”大王摇头笑道,“老二,这事你看着办吧!那群娃娃兵掀不起什么大浪,不过守备还是要紧。哪天一定要把他们消灭。话说回来,中秋要到了,咱也该找些乐子庆贺庆贺。在中秋前送那棵豆芽菜上西天,老子的刀个把月没开荤了,哪天兄弟们在中秋前再做笔买卖?” “老大,兄弟们不留意着吗?”他们放肆地笑着。杯盘碰撞,美酒泼洒开,阵阵ròu香充斥在空气中。 几天后,岗哨回报:“大王,山下不远处来了一支镖队,带着好几口笨重的箱子,看样子装着不少好货。” “有那么好的实惠送上门?不会有诈吧?待我去一见!”听着不信,见着了才叫惊讶。七口大木箱,用板车拖着,连着马,由一队大约五十人护送。长队在山间七拐八弯地走着。马儿走得颇是疲惫,像是首领模样的几个人前前后后催促着。还有人拖着步子走,边走边抱怨。大王面露喜色:“找两个弟兄跟踪他们。料他们这种速度走不出这片山,在天黑以后回来报告。再找两个弟兄去宋军营地查探,如果一时没有动静,一样待到天黑以后回来报告。” 天黑之前,四个人都回来了。“那棵豆芽菜现在在忙什么?” “回大王的话,宋军营寨里可热闹了,那豆芽菜真懂得消遣,摆起了宴席,又是酒又是ròu,那排场,好像过了今天就再也不吃东西似的。他们又歌又舞,那个乐呀!嘿!我听他们的士兵说,好像准备乐上三天,到了中秋等我们放松警惕了再来进攻,这样稍有胜算。没办法,皇帝下令一个月剿匪,再过十天不到就到期限了。”“你怎么找到他们的士兵的?”“我们混进营寨里,听到好多人都这么说。”“他们没有发现你们?”“没有!” “那么那支镖队呢?” “回大王,他们经过山下就一直朝前,总想快些走过去,但是天黑还没有走出去,许多人都喊累,不得不在离此地十里的地方停下了。中途还打翻过一口箱子,金银财宝散落了一地。头儿一顿痛骂,说这些都是几家商号准备给哪个王爷的什么寿礼,从西域运来,赔不起。大王,就是其中一口箱子都不得了!几个镖师说,本来以为宋军在此驻守,一路会很太平,谁料半个官兵的影子都没见到,太晦气了!” “不是他们晦气,是宋军的娃娃们吓得躲进窝了!”众人被大王的话逗得哄堂大笑。 “豆芽菜想算计老子,老子也是读过兵书的!孩儿们!中秋的贺礼有了,今晚我们就兵分两路,一路去捞财宝,一路去烧那豆芽菜的窝,让他哭爹喊娘!”“大王英明!”“等夜深时再动手。” 这伙匪徒也有五百多号人,要兵分两路并不是什么难事。一百人去劫财,四百人分成几队去烧大营,留下几十个人守着家。如果这不是宋军的计谋,一定万无一失。大王正得意地等着发一笔横财,再把严穆这棵豆芽菜煮了吃了,想到这里,不禁口水直流。今年中秋可以太太平平疯狂地赌一把了! ※※※ 夜已经很深了。黑暗笼罩着一切,伸手不见五指。黑的山影鬼魅般森然yù搏人,将倾而未倒,让人喘不过气。狂风呼啸着越过座座山峰,发出阵阵怪声。风夹带着不知源于何处的狼吠虎啸,传播向每一个角落。闻者肝胆坠地。雷声在天际滚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61 章 动,闪电时不时撕开夜幕。暴雨狂泻直下,水哗哗地涨着,以yù冲垮一切的气势席卷而来。夜,风,雨遮掩住本已神秘的叠嶂群山,遮掩住即将发生的和已经发生的事,遮掩住每一点痕迹。夜色蒙住人的双眼,让人辨不清是非善恶,辨不清现状与梦幻。风堵住人的耳朵,令人听不见任何人的动静,人的语言。雨掩盖住人的行迹,使来去匆匆的人变得诡异。腾腾的杀气在山谷里不断弥散开来,越来越浓重,甚至都可以嗅到空气中冷兵器的寒意和即将散发的血腥味。 一支轻装的骑兵队穿梭在群山中。没有旗帜,只有右手上所绑的红布条为记号。马儿跑得飞快,一座座山迅速向后倒去。马蹄不停溅起水花,水声盖过了马蹄声。泥泞的坑坑洼洼的山路也阻挡不了他们。他们就如一柄直chā敌人心脏的利刃,将给敌人带去极大的威胁。只是,敌人还远远没有察觉到。 严穆领着路,催促着:“快!一定要快!”手下人不明白,既然说“奇袭”,为何还要绕道而行?梅子忠实地跟在他的身后。她知道那是她的岚哥的主意,所以她相信一定会成功。 几乎与此同时,在那支镖队的驻地正上演一幕戏。 瓢泊大雨显然是镖队始料未及的。大家躲进帐子。没有干柴,连火都生不起来,微弱的随时都会被风吹灭的烛光只能用来照明。这是山间唯一的亮光。七口笨重的箱子也被停在大帐里,叠成堆放置,几名守卫围成一圈死死地把守住。镖头一个帐子一个帐子地巡查,嘘寒问暖。他吩咐几个士卒无论如何烧起一堆火,架上一口大锅,煮好了姜汤,再给每个人送去。几位镖师煞是感激。温馨的气氛赶走了寒冷。 突然,镖头一声喝,大家立时举起兵器冲出营帐。就见镖头的剑已经出了鞘,在黑夜里闪着耀眼的光。剑锋直指前方,一股杀气顿时弥漫开来。他们已经被一股悍匪包围。人数还不少,敌众我寡。押镖途中最危险的不过如此。已经有人慌了神。 山贼喊话:“乖乖地把货留下,饶你们不死。不然一个不留!” 面对威吓,镖头铁着脸,神经紧绷:“还不知是谁的死期。兄弟们,没了这批货,我们一样要掉脑袋。愿意走的我不强留。胆大的,随我一起跟他们拚了!”镖队一下分成两半,一半不断退后,另一半跟着他向敌人走去。走了几步,镖头突然停下吩咐身边的一位镖师:“带兄弟们先走,我断后。” 激战一触即发,镖头不断挥舞着手中的剑,敌人一个个倒在他的剑下,根本近不了他的身。可是另几位留下的镖师就没那么幸运了。在敌人重重攻击下,他们不一会儿就招架不住。“头儿,快走!别管我们!”“说好了生死相随,既然今天命该遭此劫,兄弟们,谢某怎能弃你们于不顾?今天要不化险为夷,要不血战到底!”镖头直杀出条血路,掩护同伴逃跑,最后自己也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敌人想追,可是他们的首领摆了摆手:“重要的是财宝,那几个废物追他们做什么?”他们美滋滋地扛上几口笨重的大箱,乐得飘飘yù仙。肩上的是享不尽的荣华富贵。一想到过一会儿大王喜上眉梢,分发给兄弟们赏钱的情景,不禁直流口水。满脑子都是大笔的钱,一辈子享用不尽。作着花钱如流水的美梦时,他们料不到做梦的日子该到尽头了。 一双犀利的眼睛正尾随着他们。谢岚趴在高岗的岩石背后,冷冷笑着说道:“过会儿就知道谁是废物。瞧他们笨得连开箱验货都忘,抱着一堆铅锭石头当宝贝!”他在心里说:“阿剑,是你教我的。”许多人暗自偷笑。谢岚压低声音命令:“兄弟们,戏演得不错。不过该到收场的时候了,全体在预定地点各就各位。让他们再美上一段,以第一支箭为进攻号。把他们消灭干净。” 于是匪徒们气喘吁吁地缓慢行进,美梦联翩。哼着断断续续的小调,不觉已走入一片狭长的山谷。一支冷箭呼啸着彻底粉碎了他们的梦。早已守候的谢岚瞄准敌首shè出第一箭。箭从后脖颈shè入,箭镞穿喉而出。来不及哀号,敌首已倒地见了阎王。欢笑声霎时成了惊呼与悲鸣。“头儿死了!”恐惧溢满每个人的心头。“放箭!”谢岚一挥手,眼里shè出可怕的光,幸亏是在黑夜,不然他的目光能杀死人。嘴角还隐含着一丝笑,令人毛骨悚然的笑。 万箭齐发,很多人死在弩机发shè出的箭矢之下。喊杀声盖过风雨声。箭雨稍停,残部正yù逃走,从山谷的两头又跑出两队步兵。谢岚走在最前面。这下他们看清了,谢岚就是那个厉害的队长,就是这支军队的首领。口口声声说他们是废物,结果倒败在这群“废物”手中。“我说过今晚还不知是谁的死期。最后给一次机会。投降者免死。”一言出,被吓破胆的匪徒立刻缴qiāng弃械,跪地求饶。他们被解除武装,用绳子一组组捆起来,押着走。 “头儿,带着他们麻烦。不如……全杀了,也没人知道。”小将提议。他厉声斥责:“你以为杀了人就痛快?再提此事,我不杀他们倒把你先砍了!此番恕你无罪。记住人命并非草芥。” 宋军大营。安然地处在山外并不表示招惹不到任何麻烦。大营里高挂喜庆的灯笼,用油布遮掩,免得淋湿。每个营帐都还亮着灯。营门紧闭。宋军都歇息了?狂欢够了,喝醉了吧?看,守卫呆呆站着一动不动。 一支偷袭的军队打破了宁静。他们从四面八方冲进军营,没遇上任何阻拦。得意中他们发现砍倒的士兵不过是几个稻草人。无数稻草人,从哨台上到营帐前,摆着各种姿势以假乱真。掀开大帐的垂帘,里面空无一人。 “竟是空寨!宋军逃哪去了?管他娘的,兄弟们,点火烧了这狗窝!”小将回话:“头儿,那么大的雨,点不起火。”“真扫兴,让兔崽子们跑了!”首领牢骚满腹。 还来不及发泄,宋军就在营外出现了。来偷袭的反被人暗算。“糟了!快撤!杀出去!”等匪首反应过来,已经晚了。宋军像从地底下长出来似的,把他们重重围困。 关将军领兵,几乎全歼了匪徒。几个匪首带着残部骑上快马,沿来时的路一路奔逃至老巢。“开门开门!”大叫山门的结果是,满山突然chā遍宋军的大旗,宋军在山寨门楼上摇旗呐喊。大王被五花大绑着推至前方。严穆早已趁着老巢空虚之际偷袭成功。“快逃!”逃也没用了,后头正赶上谢岚的部队。下山只一条路。没想到终于被自己害惨了。两头夹击,何来生路可循?几个匪首负隅顽抗,被谢岚及其下属的快剑纷纷斩落马下。 第二十四节 萌情 第二十四节萌情 清理了几天之后,严穆带着他的这支很多人眼中没什么战斗力的厢军回到驻地。捷报传到朝廷,圣上欢欣不已,立刻下令封赏。严穆记功一件,赐黄金百两,官晋一级。至于谢岚,皇帝倒是很想一见,问举荐他的西门将军,将军替他推辞:“谢岚本混迹江湖,下官发现他有将才,便斗胆起荐。此人从不屑于功名利禄,虽然出身低微,却有股倔脾气,就是给他官做他也不想当。江湖人到底是江湖人,上不得厅堂,不知礼数。”圣上便作罢了,赏了他几坛美酒一些金银,擢升为马军副统制。谢岚欣然收下。当晚,他用圣上赏的那些美酒摆作庆功宴,分给了辛苦出力的将士们。其他各位将士也收到了封赏。 谢岚安安分分地当着厢军的教头,试图整肃军纪,提高战斗力,一旦有战事便足以抵抗。而不用等朝廷的禁军到来,这时恐怕城也丢了地也失了。他常对部属说:“脚下的土地是我们的家园。当胡兵来袭,我们只有一条路不能让他们伤害家园中的任何人,大宋的土地由不得别人蹂躏。我们既要保卫亲人,也要保卫自己的家园。这些只能靠我们的双手。”这倒和严穆想到了一块儿。 严穆此时不服谢岚也不行了。他不得不承认,谢岚的确是个将才。可是伴随着越来越强的钦佩之情,忌妒心正翻江倒海地折磨着他,特别是当他看见梅子与谢岚走得更近时。剑客有什么了不起!论才论德如何比得上领略了十年寒窗苦进士及第的他?当年他名列一甲前三,圣上亲自接见,光宗耀祖!可是谢岚,寒碜!混迹江湖那么多年做了什么光辉的事?男儿的才干不用来报效国家接济天下,简直枉为男儿! 一天夜里,严穆处理完军务已经很晚,只听窗外隐约飘来阵阵箫声。何方高人来此?不妨一会。他心事重重,牵了匹马,循着箫声一路找去,竟跑到了驻地外。月影下,对面山头上吹箫的人影清晰可辨。马蹄踏着如水的月光,直向山坡上去。近了,近了,绵长的曲子柔情似水,空灵绝美。吹箫者的氅子随风乱舞,似有羽化登仙之感。箫声里的情怀更非普通人所能度测。他恭敬地守候,以求一拜。 一曲终了高手转过身来,他却看见一身战甲。是谢岚! “严大人,一时兴起,让您见笑了。” 他就着月光细细端详谢岚的脸:剑眉里显着大丈夫力度,一双杏眼含蓄而深沉,微凸的颧骨和鼻梁以及略瘦削的下巴撑起一张英气勃发的脸,肤色略嫌深却更精神。步态扎实坚定,稳而不重。“属下恭听严大人指教。” “雅兴不小。这是什么曲子?听来透着哀愁,像极了羁旅之思。也像闺中少fù思念千里之外的丈夫。”“属下自编的小曲。寒月之下想起远方的挚友未免伤怀。”“酒楼歌姬吟唱此曲倒是风味无穷,可惜,一个挥剑叱咤风云的侠客,对着那明月大山奏起此曲,贻笑大方。男儿本自重横行,岂容此般柔情!”严穆不屑地讽刺,虽然话说得有些违心。 谢岚雅量:“严大人教训得是。属下定当改过。” “你这一曲是送给梅姑娘的吗?” “岂敢?只是遣兴游戏之作。” “那这朗朗乾坤之下,还有何人受得起大侠的一片似水柔情?” “单就送与明月尔,伤其圆缺不定,自叹人生无常。” 严穆冷笑:“就怕落花有意,流水无情。” “谢某自知。此生缘尽情逝,心硬如坚铁冷如寒冰。甘愿孤身漂泊,任雨打风卷。管它流水意如何?” “你心死,可怜梅姑娘的深情成了落花。” 他苦笑:“严大人说到哪去了?大人与梅姑娘一样出身名门,岂是我区区一剑客可比?” “她出身名门?你们不是一同走江湖的?”严穆愕然。 “她像个江湖人吗?算谢岚多嘴,梅子的事还是让她亲口告诉你吧!” “难怪看着她觉得她有大家闺秀的气度,虽不免调皮顽劣。” “正是因她调皮顽劣,我才带着她。” “我倒觉得梅子有意于你。她整天夸你。” “得一红粉知己,此生夫复何求?只是我们始终活在不同的世界里。走江湖并不是长久之计,总有一天我要把她送回到她自己的世界。严大人,属下有一疑问。她一个大家闺秀,却甘心当你的书吏,这是为何?” 严穆冷冷一笑:“只因她想留下陪她的岚哥。有人明知故问,枉费了她苦心一片。我若是你,一头撞死算了。” “谢岚受之不起。梅姑娘的苦心未必向着谢某。” “也是,除非你变成如亚何一般的侠客。横扫千军之气概,才冠古今,胸中全无半点名利。” “是梅子说的吧!” 严穆点点头。谢岚知道,除了梅子,没人会告诉他世上还存在过这样一个剑客。剑客毕竟是下等人。上天竟这样作弄人!如果谢岚有一天揭开伪装,那将是一幅怎样的局面?严穆将会以何种表情对待?梅子呢?是错愕?不信?可现在他还什么都不是。声名就这样奇妙。人们宁可相信道听途说也不愿相信眼见的实景。谢岚紧抿着嘴思量。心如明月般澄澈的他怎么也参不透一些事。放眼望去,天边渐渐亮了起来,远山的轮廓越来越清晰。那个方向,那里有座让他心驰神往的山,有个人间仙境般的湖,有他怀念着的故友,有他辉煌的足迹,有一段动人心魄的凄婉爱情。怀念总是美好。 谢岚再次举起箫。婉转的曲声又飞扬了起来,牵动着严穆心中的凄然怅惘,满腹经纶何时才有用武之地?何时才在所爱的人面前显出英雄气概? 树林里突然有一阵响动,严穆惊呼:“什么人?” “除了梅子还能有谁?”谢岚话音刚落,梅子从树丛后走出来。“你以后别总像鬼似的无声无息地出现行吗?”“岚哥真讨厌,每回都猜得到。”“就你那几下子还想骗过我?我除了是你大哥,还是你师父呢!” 梅子噘着嘴,好一阵不出声。谢岚收起箫,大笑:“丫头,才一会儿工夫不见严将军就急得满世界找?行,我不chā蜡烛,把他还给你。二位,离天亮还有好一会儿,慢慢聊。谢岚先走一步。”说完一抱拳迈开步子吹着口哨走远了。望着谢岚得意的背影,她恨恨地跺着脚吐出句话:“哪有这样的大哥?” “姑娘是来找大哥的?” “是啊!一听大哥的箫声,就知道他在想心事。不过大哥又拿梅子开玩笑,应该是没事了吧!”她傻傻地笑了。 “梅姑娘难道只看得到大哥的忧伤吗?” 她望着严穆月下的长影,糊涂了:这些家伙一个个心里打着什么主意? 第二十五章 曾是惊鸿影,寒山踪难觅 第二十五章曾是惊鸿影,寒山踪难觅 转眼过了年,冬去春来。天气渐渐转暖。百花盛开的时候,谢岚抽空告假,带梅子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62 章 去了趟寒山。 瀚海中,只有他和她。她从未见过如此奇观。生命可以凋零到这种程度。天的尽头在哪?地有没有终点?它们就这样铺排开,横在空间。天是不是一个盖子?天地是否有相jiāo之处?天外为何处?三尺黄土下又为何处?天地太广。地上的人如天上的星,或为脚下的细沙。可是人为何总自以为是?人其实很渺小。却自以为能掌握一切,撞得满鼻子灰还不知悔改。梅子大发感慨,而谢岚笑而不言。 江山不改,人难依旧。晴空万里一碧如洗,碎心湖边的花草年年茂盛,朵朵泉眼冒出的水日日奔流,寒山高耸入云,时时守着这片世外桃源。黄沙依旧卷地乱舞,湖面依旧波光粼粼,胡杨枝依旧随风轻摇。自从傲月离开寒月山庄,这片土地就被尘世抛弃。而今他回来了,带回的却是破碎的爱情。难道碎心湖边的爱情真的只有到死才能相守成永恒?这里的岩石目睹过多少悲欢离合?不知道。只知现实中凄凉的结局。 他们先去了古战场。这里的幽魂过了多少年依旧飘零在天涯,仿佛还听得到他们的悲号。梅子有些害怕,谢岚用自己结实的肩膀支承着她,就像当年对傲月一样。 如今碎心湖边又多了一片森森白骨。放眼望去,除了黄沙就是yīn魂。当年这里的血战死伤无数。虽然击退了敌兵,也改变不了大宋风云变幻的弱势。想不到多年以后遍地白骨依然无人收!谢岚仰天,紧锁双眉,尽力使泪水不要落下。当年的事还历历在目。孟云的长剑挥动着,箭雨阵阵,喊杀声震耳yù聋,马蹄践踏死尸,活人一片片倒下。当初的战友而今在何方?一个个鲜活的生命被大漠的刀光剑影吞噬。他救回了傲月,却没能救回更多与他出生入死相伴始终的将士。许多年轻的小伙都很出色,却永远留在了这里。活下来就是个奇迹。 一如既往,以箫声作为祭奠。梅子和着箫曲吟道:饮马渡秋水,水寒风似刀。平沙日未没,黯黯见临洮。 昔日长城战,咸言义气高。黄尘足今古,白骨乱蓬蒿。 “岚哥的箫声大约是此意罢!” 他点点头:“男儿的诗篇由一女子道来,别有一番韵味。” “男儿道来又当如何?” “如他们。”他捧起一黄沙,洒向无人安葬的尸首,风把沙土吹开。这样重复了几次。 “这里……”他发现自己的声音有些哽咽,于是清了清嗓子继续说,“是当年发生血战的地方,亚何挥着他的无名剑四处砍杀。很多人倒下,有他的敌人和被敌人杀死的战友。亚何不寻常在比普通人更心狠手辣。当年他到底杀了多少人连他自己都不知道。江湖传言只是神话,我想告诉你英雄故事的另一面。真正的寒山之战只有伏尸流血,壮烈的死亡。英雄不过是人。” “那时,他杀死了敌军两位主将,是真的吗?” “还不止,远远不止。他的双手和每一个幸存者一样染满鲜血。没什么光荣的。你没杀过人,所以不知道杀人是什么滋味。去其他地方吧,这里yīn气太重。”谢岚撇过头去,不忍打扰安息的战士,更不忍回忆:每一次回忆都在提醒他:他的过去沾满了人血。梅子小声嘀咕:“太惨了……”他暗笑:惨烈的何止战争?人生就是一场悲剧。 回到山脚下,碎心湖边,谢岚指着块突出的岩石:“猜猜,那是什么地方?”“该不会是……傲月姑娘出现的地方?”“聪明的丫头!那时,亚何正与宁旭jiāo手。他以为自己快死了,谁知朦胧中降临了一位天仙。” “真美!”梅子张开双臂站在岩石上,面对着湖面迎着风。看来她也陶醉了。 “这个湖,也是亚何沉剑之处。” “那么寒月剑还在湖底咯?”“是啊。如果没人来取的话。” 谢岚把当年的事记得如此清晰,每一个点滴都不曾遗漏。为了保存亚何在梅子心中的一点美好印象,有些事他不想跟梅子提,比如说他与傲月如何分开又重聚。他更愿把这段已经被搅得支离破碎的爱情还原成童话,让她相信这世界还存在那么一点完美。 奇怪为何要来寒山呢?心血来潮?找寻回忆?这里只有伤心而已。可仍挡不住梅子的怂恿。人无法逃避开回忆。所以回到这里是必然。回来,看看那个真实的自己是何模样。江湖传言把许多事都模糊了,有时连他自己都弄不清真实抑或虚构。当年的血气方刚,今日的颓唐,哪个才是他?是他还是他的朋友出了错?他的执著又丢失在哪里?他必须从长计议。 在寒山的时候多好啊!人人都信任他,把他当作兄弟。 上山的路很崎岖。谢岚紧紧牵着梅子的手,穿梭在嶙峋的怪石中。越往上越冷,山顶一年四季都被大雪覆盖。梅子冻得直哆嗦:“好奇怪!他们为什么要住在那么冷的地方?什么也没有,他们吃什么?”“放心,不会把你冻着饿着。”谢岚解下披风,裹在她身上。“岚哥,你为什么那么熟悉亚何的事?当年你扮演着什么角色?”“我?不过一员小将。别多说了,看好脚下的路,再往上有了冰雪就更不好走。” 谢岚的搪塞暂时堵住了梅子的疑问。以梅子的聪明,要不了多久就会看穿谎言。他还不想说破罢了。 他们从早晨一直走到下午,一路登山,才停在一座小木屋前。不用说也知道这是哪。 门吱呀被推开的时候,连谢岚也愣住了。很久没人住的木屋应当有很多积灰。可是映入他的眼帘的是一间干净到纤尘不染的屋子。有人来过!他的心狂跳不已。每个地方都很整洁,柔软洁白的床单,轻纱帘。火炉边还有干柴。墙上挂着弓和箭袋,还有剑。屋里堆放着花花草草的盆栽。屋子里到处透着最美好的日子里的气息。除了傲月,谁能把木屋按当年的样子布置?他屋前屋后走了好几圈,这儿看看,那儿碰碰,几乎忘了梅子的存在。 “岚哥,我饿坏了!”梅子直望着他,摆出一幅无辜的表情。他笑了。他们在小屋里找到一些酒,但是没有干粮。幸亏谢岚自带着干粮。他把自己的那份给了梅子,生上一堆火,喝了点酒。 “哥,你不饿吗?”“吃吧,等到了寒月山庄,把你安顿好,山庄里一定有吃的。” “为什么?” “她来过。” “谁?” 他神秘一笑,拒绝作答。梅子的嘴立刻挂上油瓶。 环顾四周,每一个角落都能勾起他的一段回忆。当初他身受重伤,躺着不能动弹,是傲月和宁旭守在床边照看。火炉的光映shè出昨日的温馨。天仙般的傲月轻柔的微笑仿佛还在眼前。书架上搁着几本书,是傲月特地从寒月山庄里带出来给他看的。他随手抽取一本,黑色的字变成柔和的声音传进他的耳朵,还是她的声音。当年她坐在火炉边一段段念给他听,不知疲倦。到最后,他不知是被内容吸引住了还是只注意到声音忘了注意内容。发黄的书页里多的是陈旧的往事。还记得他们一同讨论书中的问题,他被她的博学所惊叹。桌边仍然搁着一张琴,轻抚琴弦,柔缓清脆的音符一气泻出。记不清有多少次,那双柔美白皙的手撩拨琴弦,也激dàng起他心中的涟漪。又有多少次,一曲琴箫合奏令一旁的宁旭赞叹不已。如果这一切还能回来,谢岚宁可折寿十年,只要换一天,一天就够了! 惨别时候的情景又回到脑海中。她的泪水,他的叹息。她的责怪,他的无奈。宁旭心急火燎的怒责,没有她的日子里的寂寞。走时连声再见都说不出口。现在的情形呢?一封无情的诀别信,心灰意冷。这封信他至今都没有勇气开启。她走得干脆,也许因为心彻底伤透。仿佛当年的相救根本不存在。也许她知道他被逐出逍遥山庄也不会有半点怜惜。他至今还爱着,越是久,越深,心越痛。 他们已经回不了头了。一对有情人终于走到不堪回首的地步。想来寒山上的离别又算什么?就算甘心错失,永不相见,也比不上如今的心碎!如果一死能换来他与傲月的相守,那么他愿意用生命去换。不必永远,只要她别恨他,还如最初一样爱他。 “大哥是如何看待亚何大侠与傲月姑娘的故事呢?”梅子没话找话地说道。 “嗯……有些凄清冷落的味道。” “为什么?” “亚何不懂得珍惜。这个被炉火点亮的屋子还和过去一样温馨。只是不知那对有情人如今流落在世间的哪个角落?当年见他们在一起,人人都说般配。他却决定独自闯dàng江湖。虽然他的决定自有其无奈,但他不值得原谅。” “后来傲月姑娘不是去找他了吗?” “……”他答不上来。 “岚哥,寒山真的很漂亮,不过就是怪荒凉的。” “因为想象只能是想象。一旦遇到现实的种种,就算是亚何,也不得不低头。小屋虽然简陋,在整个寒山的传说里却是最打动人的。上了山你会看见更漂亮的东西。”他答非所问,她似懂非懂。 歇了片刻,他又带她上路了。 寒月山庄美得很,也静得很。梅花怒放着,幽自展现着傲骨。满园芬芳。寒月池上又结起厚厚的冰。晶莹剔透的世界。传说中的寒月剑就出自这里。“好美啊!真像仙境!”梅子在花丛中翩然起舞,花瓣落了一身。 谢岚看得着了迷。谁说只有傲月如仙子?梅子飘然的身影轻盈如入云端。话声如银铃:“这里比梅子的家美上百倍……千倍!是梅子所见过的最美的地方。” 谢岚把寒月剑的传说告诉了梅子:“是很美。却又有谁知道冰封的世界里含着多少伤心?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熬白了头,换来一柄杀人剑。多少人为了名利争夺酿成苦果!寒月山庄在外人看来不食人间烟火,但几代庄主甘于寂寞的守候含着不为人知的重负。” 梅子撇撇嘴,收起笑。谢岚本来连笑都带着苦涩,严肃的时候更凶。 她发现留在花园围墙上的诗行,指给谢岚看。又勾起一段伤心。 “出身仕汉羽林郎,初随骠骑战渔阳,孰知不向边庭苦,纵死犹闻侠骨香。” 这是王维的《少年行》。梅子完全可以想象那是亚何在怎样的心情下题就的,少年壮志,宛如初生牛犊。下一段的笔迹相同,却又是一番情致。言不尽的别愁怕是罄竹难书。人不在了,字却成了永恒,一直相守。在梅子看来,这简直美好到了极致。 “寒山几堵,怅惘痴心人多少,奈何无情绝尘处,斜阳残雾琴箫一双,吟啸别离曲千数,怎解平生零落苦,孤月长路” 又一段,笔迹变得娟秀,是一女子在这里,就只有傲月的回答了:“永夜抛人何处去,绝来音,香阁掩,眉敛。月将沉,争忍不相寻,怨孤衾。换我心,为你心,始知相忆深。” 接着亚何又回:“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这呆头鹅!”梅子毫不客气地骂,“月姑娘的一片柔情,全被他糟蹋了。” “怎么?其实,那是亚何第二次回来的时候题的。他那么说也没什么错,他到底是个江湖人。”他如今当然明白傲月题此词的用意,只是当时,他真的太傻太傻,固执地以为不能与她同行江湖,以为她提出了他做不到的要求。所以,当她接过笔在一旁题上《燕歌行》的时候,他一言不发地转身,去里屋收拾完东西头也不回地走了。他们没有吵架,就用诗文在墙上对峙。而今,那半篇《燕歌行》还在提醒他当时傲月泪如雨下的场景,他为何铁石心肠?现今是不能明白了。这段故事他无法告诉梅子,但是女人的直觉是可怕的。 他念着:“秋风萧瑟天气凉,草木摇落露为霜,群雁辞归雁南翔,念君客游思断肠。慊慊思归恋故乡,何为淹留寄……”梅子戏言:“他们在吵架呢!看,月姑娘的‘寄’字才写了一半。一定是那呆头鹅生气走开了。看后面还有题字,不过,都被刷去了。一定是月姑娘在这墙上骂亚何大侠,又怕他哪天看见再生气。” 确实有一大片被刷去,蔓延至墙脚的枯藤旁。刷去的是什么呢?好端端又为何被刷去呢?谢岚真想知道。她来过,想必是她生气,随意发泄,再涂去的吧。一样涂了,为何不把前边一块儿涂掉?也许梅子是对的。 “……等等!这是……”梅子不明白谢岚为何露出那样的表情:极度的伤怀,悲哀,惊讶,紧张。好像所有错乱的感情纠结在一起。原来在被划掉的题字的旁边,枯藤遮掩之下,还有几行端庄的小楷。还是傲月姑娘题的。 傲月所题为《新婚别》的最后几句:仰视百鸟飞,大小必双翔。人事多错忤,与君永相望。 “月……你真的……真的来了,月儿!月儿,你真的来过?这是真的吗?” 她不明白谢岚是怎么了,嘴里只念叨这几句。他的手轻轻抚过那一笔一划,摩挲着,似在与题诗人jiāo谈。 “岚哥是不是也喜欢着傲月姑娘?”梅子以女孩的敏锐看出了秘密,“岚哥的丝帕一角绣着月字,还有梅花。是她的东西吧!岚哥一定对美人念念不忘。可是岚哥,她和亚何大侠已是一对。岚哥要棒打鸳鸯?还是错斩连理?哦,怪不得说到亚何大侠你就不说好话。” 他好像完全没有听到:“月儿……也许这是你以前留下的吧,我多心了。你回来也不代表什么……”脚下好像踢到了什么东西,低头见打翻的砚台,还有一支笔。他弯腰去拾,碰到砚台的手就像被针扎一样弹回来。他的脸色完全变了,涨得通红,仿佛关公。 “月儿!你在这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63 章 你在吗?快出来!我想见你!月儿!”他满院子喊,除了回音,什么也听不到。 梅子蹲下察看一番,终于明白了:他碰到的是墨,砚台上的墨是湿的。抬头却发现周围一个人也没有,好似进入了梦中幻境。“月儿!”倘若不是听到那声声呼喊,她定以为自己刚才在梦游。不敢迟疑,循声追去。边追,一边,所有细节在头脑中一一浮现,真相渐渐清晰,露出本来面目。 第二十六节 抚今追昔,风雪断意 第二十六节抚今追昔,风雪断意 谢岚直闯进傲月的屋里。房里干干净净,只因人去屋空。她走了。为何走? 不该这样问,应该怪他为何不早几天来!总之,他们擦肩而过。 也许……也许傲月刚走不久……此时追去,有何不可?诗文中的心迹明明白白:其实她并不恨他,其实他们彼此都处于难熬的思念中,其实再多的事也已无法阻隔两人心灵的互望。可是这茫茫雪山,使得他与她只可互望,不可相遇。他上哪追? “岚哥。”梅子站在门边呼唤。他背着脸,沮丧地叹息:“迟了,她不在。” 她催促:“岚哥不追吗?”“追?”他仿佛很不明白这个字是什么意思。 “是啊,如果岚哥心里怀着深深的爱……” 谢岚却静静地站着,满目忧伤。“岚哥,岚哥!”梅子紧紧催着。 突然谢岚一拳狠狠砸在墙上,墙上甚至留下了极深的手印。他铁青着脸极认真地问梅子:“是不是爱一个人就可以不顾一切?”梅子被他问糊涂了。“至少岚哥……做得到的事总要去做,没有为爱而退缩的道理呀!” 一言惊醒梦中人。他撂下一切,疯狂地奔出山门,径向雪地里去。 四周是白色的海洋,从天到地,混沌一片。他从松软的雪上踏过,遥望前路。目光所及之处唯有纯白。看不见尽头。他只顾往前赶,也不管与傲月到底相差多少路程。老天似乎在帮他,他突然发现一行下山的脚印。在这里下山的脚印只可能是傲月的。想到这里,浑身充满了力量。他一边呼喊着,一边循着脚印跑去。 刚跑了没多远,天突然yīn沉下来,狂风阵阵。风暴要来了,要下雪了。他知道这对他而言意味着什么。大雪掩踪。这场风雪可能会成为分隔他与傲月的魔鬼。不,他从不害怕什么魔鬼。他加紧脚步,往山下赶。 才至半山腰,鹅毛般的大雪从天而降,雪花漫天飞舞,遮挡着他的视线。风吹得他几乎睁不开眼,吹得他寸步难行。他与风与雪搏斗着,从来没经历过这么辛苦的战斗。一切都不由他掌控。无论他如何辛苦的抗争,他都只能眼睁睁看着她的踪迹被雪花一点一点覆盖,最终完全消失。 他输了,无力地跪倒在雪地中。“老天!为什么先给了我希望,又把我推向绝望?!”风连他的声音一块儿吞噬了。许多天来的委屈顿时一齐翻腾,“你这分不清是非黑白的天!既然你让我看到她的题字,有意挽回此段姻缘,又为何令大雪阻挡?既然你看不惯谢岚,那你为何要让那杀手放过我,让我多活二十多年?父亲刚正耿直,你助jiān臣将其谋害,林潇将军忠义一生,你令他血染黄沙。你不助不曾冒犯正义的豪杰,反助无耻小人!你既一再要谢岚绝望,何不就此把谢岚冻死在这里,落个干净!”他咆哮着,狂傲地高昂着头。风割脸,雪覆身。许久依然感到心撕裂般疼痛。“你等着,我不会遂了你的心愿!谢岚不信一生只能任凭你掌控!你办不到!你永远看不到谢岚向你低头。永远!你既冻不死我,我定要搅得地覆天翻!” 不知天庭是否听到他的宣言。也许听到了吧,雪下了一会儿就停了。 他起身掸去积雪,告诉自己:活着比什么都强。也知道已经无法追了。经过这场大雪,她留下的所有痕迹就只有寒月山庄院墙上的题字而已。只得往回走。 他回到院墙前,狂舞了一通剑,在墙上唯剩的空白处刻下两行草书:去年今日此门中,人面桃花相映红,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 ※※※ 深夜里,安顿好了梅子,谢岚在房里独酌。 傲月的信就放在桌上。至此时再不拆信他就太不够丈夫了。 信是拆了,后悔也更深一层。傲月在信中没有半分怪罪的意思,只是说:事出突然因而想静下心来好好想想,她打算回寒山住段日子,把旧时恩怨一桩桩想清楚了,下了决心再回来。她相信谢岚一心报仇定然事出有因,也相信他做的不是错事,就怕事情做过了头。她理解谢岚心中二十多年积攒的痛苦,并愿意为他分担重负。只是需要一些准备。她让谢岚等她,她一定回来。还说抱歉。 他狠狠骂了自己一顿。 她只可能回逍遥山庄。他想告假去找她,但另一个问题出现了:找到她又如何?在逍遥山庄,最低限度不会饿着冻着,肖剑看在飞雪的面子上会好好照顾。但如果做了谢夫人如今谢岚什么都不是,难道风餐露宿地过日子?这世上会有比他更出色的男子…… 三杯两盏,苦涩与辛辣全入腹中。以往他酒量好得很,今日许是酒不醉人人自醉。他只觉得累,头脑发胀。把头埋进胳膊里,沉思。 一阵风来,信纸打着旋飘落阶前。 梅子恰好来到,拾起脚边的信,就念道:“岚哥如晤” 谢岚一个箭步窜上前,夺下信:“别人的信是可以随便看的?” “是风让我看的。”俏皮得不合时宜。 “是老天爷也不行。”谢岚把信投入取暖的火炉里,火苗直窜,白纸顿时成了灰烬。 梅子以为谢岚生气了,半天不敢吭声。 “以后我的事能不管就不要管。今晚没心情说话。明天再带你去别处。去休息吧,明早我来叫你。” 她只点了点头,不敢做别的动作。 “等等……” 她以为他又要找她聊天。 “经过今天的事……你该知道其实我就是……” 她忙打断:“其实岚哥就是太痴情。梅子知道。” 谢岚想了想,既然她这么回应,何必非要说破?鬼丫头心里明白得很。“还有,上山看到的一切,都不要和任何人说,哪怕严穆也不行。” “这是当然。岚哥真的没事?” “没……没事。”他拼命摇头,强作欢笑,“……没事了。休息去吧。”谢岚下令的时候,刻意撇过头去,把迷茫的眼神投向夜空。 她心领神会,悄悄退了出去此刻,他只需要一个人待着。她在屋外站了很久很久,等着,但是屋里什么动静也没有。她本以为他会哭,却不知这只是少女的一厢情愿,如果他只因为傲月姑娘的离去而落泪,那么他就不是谢岚。谢岚到底是个江湖人。 ※※※ 第二天,他们在寒山逛了一大圈,冰瀑飞石,奇景甚多。梅子已经被这里迷住,有些乐而忘返。在山间徘徊许久,谢岚才带梅子下山。顺便还带了一壶酒。“岚哥,你那么爱喝?昨晚喝了一夜还不够呀?敢情你是酒桶?”谢岚没有接她的话。他们径直来到碎心湖边的两座坟前。 坟头上chā着几枝红色白色的梅,花还鲜艳,新摘不久傲月的杰作。 “老朋友,很久没来看你们,真想念。在地下寂寞吗?谢岚带了些酒,以此祭奠。”他把酒全泼洒在坟前。见到墓碑上的名字和铭文,梅子全明白了。谢岚下跪的时候,她也跟着跪下。 他沉默了很久才开口:“谁说亚何什么都能做到?他们是亚何的朋友,他却眼睁睁看着……林将军遇害时亚何就在他身边,只晚一步,无力去救。宁旭因亚何而死,可除了我们很少有人知道葬身在这里的他。江湖传说中亚何的光辉掩盖了他的错误。偷袭敌军大营的夜晚,亚何脱身之时又闻抓刺客的惊呼,本该回身去救,一念之差。宁旭被俘,为了不拖累战局,在离亚何三十步之处卧刀自尽而死。他是个英雄。”人世间的事多桀难料,如一场梦。自责多年,仍摆脱不了灵魂的拷问。他能救他们,他们不该被杀,可是人死不能复生。再惆怅也已晚了。 梅子好一阵惊愕。很多事她先前并不知道,包括宁旭被斩首的前因后果,以及这场战争的惨烈程度,还有许多许多。“亚何大侠很伤心吧!要是我的话,我会哭的。” “但他没有哭。亚何不是个冷血的人。他的伤心一半在碑文中,一半在心里。他背着责任,无法原谅自己。不怪他又怪谁?怪命吗?他把寒月剑抛入湖中,是为了以后的人不要再受伤害,悲剧不要再重演。好似做补偿。” 梅子想说什么,又不知从何说起。她不想打扰谢岚,他忧伤的样子让人心疼。“梅子,如果有空,常来这里看看。不是来看当年亚何作了些什么他不过是幸存者中的一个,来看看他的留在这里的英雄们,是他们的生命换来了我们脚下的这片净土。寒山之战根本是场错误,我们都是这场错误的牺牲品。真正的英雄被遗忘了。” 她似乎悟到了什么:“可是到今天,战事还在继续……” 谢岚接话:“而我们依然活着……” 归途,梅子问了一个问题:“岚哥,月姐姐走了,是不是意味着寒山最后一段美丽的爱情也化作泡沫?” 他反问:“你怎么知道她在别处找不到更美的家园?你怎么知道我们不是在继续寒山的故事?” “岚哥不找月姐姐了?” “不找了……”至少他比初到寒山时痛苦减轻了很多。 第二十七节 抗匪,知烟火正浓 第二十七节抗匪,知烟火正浓 寒山脚下,严穆正头疼万分。当地不断有流窜于山间的惯匪,还有造反举事的百姓。朝廷不断下令剿杀匪祸,可是一点用处也没有。虽然谢岚作教头,整肃了军纪,使得厢军的战斗力有所增强,问题在于山贼行踪不定,靠正规军队难以应付。他实在不知如何是好。 为何有如此多的匪徒?“官逼民反”,本来那里土地并不肥沃,物产并不丰腴,连年大旱蝗灾搅得民不聊生,再加苛捐杂税分毫未减,人们实在难以承受巨大的生活压力。回军营的路上,谢岚和梅子见到不少凄惨的景象。有人快饿死,快冻死,快病死了,还只能眼巴巴的躺在路边乞讨。枯瘦如柴的孩子,本该坐在学堂里。多少人流离失所,以天为盖地为庐?富商的车队漠然走过,车里的人还在谈笑风生。车外的人乞求施舍,车里的人置若罔闻。一边是人间炼狱,一边却是天堂。他看不下去了,斗胆进言:“严大人,情况实在不妙。不过是寻常百姓,天灾人祸逼他们成了亡命之徒,占山落草为寇。再这样下去,匪患会愈演愈烈。当务之急不是剿匪而是务农耕,定民心。首先当然要赈灾。” 严穆冷冷回答:“军队如何chā手地方事务?别总自以为是。官场不同于江湖,收收你的野xìng。地方上,朝廷已经调集了一些粮食钱物作赈灾之用,不用你来cāo心。你如今也不过是马军副统制,连个正职都挤不上,越权不是好军官。提醒一句,再这样说话,小心项上人头。” 一席话说得谢岚很不痛快。但他不得不承认严穆是聪明的。然而一想到忍饥挨饿的路人,他的心就会揪紧。他为他们感到不平,可是无力去帮。他可以散尽钱财,但灾民太多了,帮得了几个,帮不了全天下。 懂得他的心事的还是梅子。她当即问严穆为何那样数落岚哥,严穆重重叹了一声,背过身去。“实非我狠心。我已经把自己的那份军饷的大半给了灾民。我怎么不想管?你当真以为只有谢岚一个人有善心?梅姑娘,实在是我做不到啊!”梅子着实没有料到这番回答,不得不对严穆另眼相待。 她劝谢岚:“岚哥总为别人的事惆怅。一切都会好起来,别觉得帮不上忙就是自己不对。”谢岚隐隐向她透露了离开的打算。“再留一段时间吧!起码让别人看到你的才学,别让严大哥总误会你。岚哥,拿出你的大丈夫气概,逃避可不是你的风格。何况岚哥离了这儿,还有别的容身之所吗?”谢岚意味深长地笑了。丫头怎么知道,他留在这里只会一事无成。紧张又无聊的空气令他倦怠生厌。眼看着越来越多的无辜者卷入无谓的是非里。如果还像过去那样走四方,决不至如此。寒山已不再是多年前的寒山谢岚也不是多年前的谢岚。他曾经是怎样离开这儿的? 心乱如麻的他突然觉得精疲力竭,仿佛自己成了脱线的木偶,随时都会失控散架。离开这里的想法时时在他的脑海中浮现,只是还缺一根导火索。一旦有人引燃导火索,他就会一发而不可收拾地沿着这个决定走下去。匪乱结束就是导火索。他命令自己不要逃避,这里还需要他。 他让脑袋里的弦时刻绷紧以摆脱杂乱的思潮,一下子瘦了很多。极少有人见到他的笑脸,士兵们木然地承受着严厉的教头兼马军副统制木然的表情和严苛的训练。他希望他的努力可以减轻他的压力,事实上却不断给自己和别人施压。如果不是他平时的和蔼平等亲切,恐怕没人受得了他的严格。 一天严穆接到命令:有一股匪徒流窜在寒山脚下,专门抢劫过路的商队。他指挥的这支军队将受命剿匪。于是他顺水推舟,“谢岚,你对寒山的地形很熟,这回由你率领部分马军执行此项任务。有条件尽管提。”谢岚二话不说就答应。 梅子嚷嚷着也要跟去。谢岚取笑道:“丫头,我又不是不回来。你就安安心心陪着你的严大哥。那里不是大姑娘凑热闹的地方。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64 章 你若跟我走,你的严大哥还不把我一口吞了?”她满脸羞涩:“岚哥胡说什么?”“脸都红成枣了,看来被我说中了。别担心,我过不了多久就回来,回来后一定马上把你嫁出去。”“你坏死了!”她嚷嚷着追着他满营跑。旁人大笑不止。 梅子到底还是舍不得。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两头一样重,而她就徘徊在两个世界之间。她可以与严穆一道谈论诗书和公事,为他出主意,也可以和谢岚一同走四方。严穆不忍她吃苦,把她留在身边作书吏。谢岚明知道不能带着她到处走却还顺着她,无非怕她独自一人遇到麻烦。他们都是好人可又太不相同。她必须依从严穆,但可以和谢岚没大没小地嬉戏打闹。在严穆面前她是个端庄的淑女,在谢岚面前是长不大的丫头片子。她最初以为自己将经历一段刻骨铭心的爱情,可他们谨守着兄妹之间的友谊,谁都不想迈出那一步。梅子喜欢这种单纯的日子,纯到澄澈的感情,没有任何要求的感情。谢岚也一样。即使没有傲月,谢岚也只能是年长十岁的大哥。而严穆呢?这是一个她甘愿亲近甘愿服从的人。 谢岚带兵出发时,梅子向着他的背影挥手哭喊。声音纯如冰雪。谢岚仿佛听到了,掉转过马头,跑到她的身边向她摆摆手:“傻丫头,别哭,哭了就不漂亮了!”说完一扬鞭,绝尘而去。梅子跟着战马跑出很远,一直到再也追不上。宽慰她的人是严穆:“对不起,我真该让你一同去。不用为他担心。我们还有很多事要办。” ※※※ 事情比谢岚想象中复杂。这股匪徒并非等闲之辈,人数大大超出了预料。骑兵在山林里很难展开攻击,山道四通八达,还有自挖的地道,更有无数陷阱。他们随时随地都会冒出来,让你措手不及。等你回头去攻击他们时,他们早沿着地道逃跑,无处找寻。侦查过地形,谢岚把一小股骑兵改装成步兵,试着小打一场。 他发现他们装备精良,纪律严明,指挥十分得当。只要山中一有敌情,就立即能展开有效攻击。当他们发现只是试探,立即偃旗息鼓,不暴露出真正实力,任你在山里瞎转悠。冷不防一阵突袭,让你草木皆兵惶惑不安。这不是一般的山寨匪徒,简直就是一支正规军队。趁着伤亡还小,谢岚即令撤退。 回到大营,他修书一封,向严穆提了两条建议:先劝降,如若不成,请求增援。一封信如石沉大海,没了回音。他又写了封信力陈种种理由。信使几天后回话:“严将军见信只说,知道了,让谢副统制好好应对。”谢岚猛拍一记桌子,吓得部署们打了好几个冷颤,半天不敢吱声。 “慌什么?大敌临阵刀qiāng剑雨都不怕,难道我比近千匪寇都可怕?”听了谢岚的调侃,大家哄堂大笑,松了口气。“诸位,我军的情况甚为艰难,敌人以山为屏障,以逸待劳。请诸位安抚将士,督促各岗哨加强戒备,随时应战。”部署们一个个斗志全无。他打趣道:“大家的脑袋还在脖子上,耷拉着做什么?” 他们沮丧地回话:“就怕过几天就不在了。这能赢吗?”“没开战呢。诸位久经沙场都是如何过来的?”谢岚信誓旦旦让各位放下心来,做好各种准备迎接理所当然的胜利。 接连几天喊阵,敌人一直高挂免战牌。 深夜里,敌寨戒备森严,到处都点上火把,卫兵时时巡视。可是仍有一道黑影神不知鬼不觉地溜进山寨,像一条泥鳅从每一个狭小的缝隙里滑过。大王被人从梦中摇醒,以为是哪个不知趣的部下捣乱。开口想骂,一见来人,张得大大的嘴再也合不拢。黑影低声说:“大王不用怕,四周都是你的人。要是我想害你早就动手了。不过我能不惊动一个守卫闯进来,自然有把握出去。若你胆敢乱叫,决不放过你。”他从上到下一袭紧身黑衣,蒙着脸。 “你是谁?还会上天遁地?是神仙?是鬼?” 他冷笑:“我是人,不过阎王爷都怕我三分。” “你从哪来?干什么?”“我从山下宋军大营来,奉主帅之命问你,为何要占山为王欺压良民?” “你想把我抓去?反正早晚一死,不怕我闹个鱼死网破?” “你想试试到底谁先去见阎王,还是好好坐下说几句?”他把明晃晃的剑搁在桌上。 就着烛光,大王紧盯着那双眼睛,仿佛想通过眼睛这个窗口看尽整颗心,可什么都看不到。也算阅人无数,只是眼前的人似乎更老辣。听他的声音还年轻,不容置疑的口气却不自觉地增加十岁。狂傲无比,底气十足。谁敢把敌营当自家?宋军竟有这号人物?有趣! “谢副统制上次与你们jiāo过手后常夸你们训练有素。他对大王治军十分佩服。” “过奖,他也很厉害,龙脊山的大胜实在精彩。” “大王为何与百姓为敌,与大宋为敌?” “你认为那几个富商配称作百姓?都是些仗着有几个钱就为所yù为的东西,另加官商勾结,害得百姓有冤无处申。如果还是个人就不该帮他们说话。我抢来的财物全分给附近过苦日子的。这年头过苦日子该怪谁?怪那皇帝老儿!老百姓快饿死了,他天天锦衣玉食怎知民间疾苦!我家里好几口人都在蝗灾里病死饿死。我不造反还有活路?” “可是你一造反,却害苦了那么多弟兄,把他们一起拉上了绝路。” “我们谁不是无路可走才拉起旗号来?谁愿意放着好好的日子不过来荒山?难道我们天生是做贼的命?你来这里无非为了劝降。我佩服你的勇气,你也算条汉子。回去告诉你的谢副统制,要投降,兄弟们没人会同意。人本无贵贱,官兵却不给我们活路。就算他把山头踏平,我们照样反抗!” “此言确也有理。不过可知被你杀死的富商还有家人?你自以为接济不少平民,实际在伤害另一群无辜的人!你揭竿而起,尸首成堆,人间永无宁日。既然人不分贵贱,你就不该胡乱杀人。如今夷兵不断进犯,天下烟火四起,朝廷本当用人之际。谢副统制的意思是,放下武器,安分守己,既往不咎,共同为朝廷效力,功高则名垂青史。” “简直是痴人说梦!你家副统制一定是个不谙世故的臭酸秀才。放下刀剑?他肯仗义,朝廷会放过我们?如今我们个个是死罪!朝廷招募的是皇帝的看家狗,你愿做狗倒罢了,还要别人做狗吗?我从不求朝廷给的狗名。告诉你家副统制,他要给朝廷jiāo待,我也要给兄弟们jiāo待。战场上见!” 黑衣人苦笑一声,没了说辞:“好,我这就走。只可惜阁下才智并英名将付诸流水。战场上见。”他走前故意揭开面纱,露出刚毅的棱角分明的脸,抛给对手一个冷冷的杀气腾腾的笑。 ※※※ 第二天,谢岚又率部在山下叫阵,战鼓擂得震天响。 “走,去会会宋军的娃娃们。”首领终于决定披挂上阵。当他望见高高飘扬的大旗和整肃严谨的敌军时,不免赞叹几声。然而当他看清站在阵前的谢岚时,不禁吓了一大跳。 “没想到吧,我就是谢岚。你一定后悔昨夜没有杀死我。” “想不到副统制如此年轻,原以为少说也有四十多岁。更想不到副统制竟如此大胆,敢只身闯敌营!今天我倒要见识一番你的本事!”大王抄起两把大板斧就杀过来,谢岚举刀冲向前。部属老老实实闪在一旁,显然他们谁都不想被打扰。英雄之间的对决自该有君子气度。有谁敢放暗箭一定少不了一顿板子。 刀斧之间展开一场力量的较量。论身段,谢岚稍吃亏了点,那位大王壮硕如虎,高大威猛,一身钢铁般的肌ròu。谢岚比他矮上半个头,瘦削俊朗,不过在他面前只能形容为单薄。可是他的刀一样有力彪悍,一样快。寒光眩得周围人花了眼,仿佛这不是角斗场,而是唱戏的大台。两军把战鼓擂得震天响,气势一阵高过一阵。忽而这边yù胜,忽而那边更甚。五六十个回合过后仍势均力敌。这样打下去,恐怕就是到天黑也分不出胜负。 大王在兴头上,大声赞叹:“谢岚,好刀法!快而不乱,处处得力,变化无穷。” “阁下的板斧也很厉害。如果没有造反,算得上英豪。” “可怎么不用你腰间的利剑?早闻谢岚出身剑客,为何连拔剑都不敢?那么好的剑原来不过是摆设!” 谢岚嘲笑道:“不是不敢,就怕我一旦出剑你接不住我十招,你可就要在自己的手下面前丢脸了!” “混小子,赞你几句你就忘乎所以了?看我怎么收拾你!”说完他又大吼着冲了上来。 谢岚冷笑着格刀出剑。在场的除了跟他在龙脊山打过仗的其余都还不曾见识过无名剑的厉害。不过当看见如闪电般闪过的道道寒光时,每个人的心头都一颤。无名剑的魄力在谢岚手中展露无疑。这下不难解释为什么谢岚从来剑不离身又从来不见其出剑。要知道当年剑就是他的生命。 剑挡板斧,大家一致以为谢岚的剑会卷了口。要是一般的剑,谢岚会倍加小心,但无名剑就是这样一柄好剑,能削铁如泥,再加他出招轻捷,用尽了剑的优势,更对剑是一种保护。 只听得到的金属碰撞声与震天撼地的擂鼓声。没多久,大王的动作迟缓起来,因为招架不住,阵脚混乱。正好十招。敌人一看不好,就准备偷袭。一个神箭手藏在人群中张弓搭箭,暗暗瞄准。 部属们惊呼:“副统制小心!”谢岚忙一躲闪,荼dú的箭刚好掠过他的肩,chā在远处的地上。就在他躲闪的时刻,匪首逃脱了。众匪徒一见战况不妙便急急掩护首领撤退。谢岚率队追了一段路,俘虏了几个贼寇便收兵。 “副统制,为何不追?”“他们不会贸然出击。山下我们有利,山上不同。不可不防他们埋伏好等我们上钩。进山很危险。总算教训了他们一番。还要谢谢众将的提醒,不然我一定中了暗算。” 众将纷纷赞他决策英明:“旗开得胜,大喜。下一步谨听指示。” 谢岚亦知匪首不是省油的灯:“把那几个俘虏叫来,好好审一番,看看山上情况如何。今天只是开场。千万不可大意,硬仗在后面。要是谁敢玩忽职守,不论有功没功我罚了再说。” 部下窃笑着答应。大家都习惯了他的脾气,处理公事他决不手软,下令时嘴硬心软,执掌法度严厉但不无故生事。不少人都因为做错事被他罚过,但从没无辜受责的。 第二十八节 再战,问谁是英雄 第二十八节再战,问谁是英雄 谢岚派人送去战报,信使带回来一大队人。严穆亲自率着一支五百人的步兵队来了,梅子当然乐不可支地跟来。全队一听援军到了,个个都像回了家一样兴奋。 严穆一见面就说:“谢岚,前些天小胜一场,恭喜。现今这里的事情如何?” “属下正筹备一次总攻。只是地形及工事还不很清楚。既然将军到了,下一步请将军指示。”谢岚把严穆带到地图前,向他解释了一番敌我布置。 “如是甚好!”严穆的嘴角挂着笑,他已摸熟了谢岚的作战风格:“准备诱敌出击?我看要虚张声势才行。让他们知道宋军的大队人马到了,早晚会被端了老巢。宋军的团团围困让他们没有其他路走。趁他们突围,半道截击。谢岚,不光你会用计,我也懂得。由你指挥骑兵半路截击。” “恐怕他会起疑。他认识我,要是我不出现一定能猜到这围攻是假。另外,毕竟人手有限,让一千人变成五千人也是个难题。我军还要做许多准备。” “看来我们想到一块儿去了。不过有我这个主帅在,不必多cāo心。” 谢岚顺水推舟地把所有的军务移jiāo给趾高气扬的严穆。 严穆任何时候都不忘教训他几句:“你该谢谢梅子。是她劝我带兵来解你的急。要知道很多事不是一个人逞英雄能熬得过的,碰巧得胜是你运气。” 谢岚无奈一笑:无论他做成多少事都是运气。 ※※※ 梅子突然不见了。谢岚前前后后找遍每个角落,就是不见她。他立即去问严穆:“见到丫头了吗?你派她去干什么了?”严穆没好气地浇了盆冷水:“我能派她去做什么?她一个女孩子家,还能上山打老虎不成?别不见了她就来质问我,我还能扣押她?你们兄妹俩一样奇怪!” “丫头能跑哪去?营地就那么点地方,我找遍了也不见她。该不会出营了?没有你的允许,谁能往营外跑?”“忘了告诉你,她有我的特许,可以不经任何人同意出入自由。” “什么?”谢岚暴跳如雷,“你就这么看着她?要是迷路怎么办?要是遇上山匪怎么办?要是有野兽怎么办?她一个姑娘家怎么应付?你简直糊涂!我真傻,怎么会把她放心地jiāo给你照顾!糊涂!”他一把抓住严穆的衣领,高高扬起拳头,咬牙切齿,怒不可遏。那表情就像一头暴怒中的雄狮。但是拳头就在半空中突然静止。眼中的怒火渐渐熄灭。以下犯上,严穆定要治他的罪。 “你糊涂!”严穆反过来责备:“冲我发火,胆大包天!还不尽快找?找到梅姑娘就赦你无罪!” 他和严穆一同冲向营门口。 守门的士兵报告,梅子姑娘一个时辰前朝深山里去了。谢岚和严穆的脸色变得苍白。 “再贪玩也不至于非要往虎穴跑吧?”“她不是贪玩。”谢岚用低沉的声音解释,“那姑娘太要强了。这些天总让她闲在一边肯定觉得不自在。她应该是去查探敌情,希望帮我们为总攻作准备。傻丫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65 章 头连天黑迷路都怕,怎么就……”他拍打着脑袋,“将军放心,我去找她,保证把她平安带回。” “不是你,是我们。这世界上在乎他的不止你一个。”严穆执意亲自上山,大家都拿他没辙。 两匹马急驰着出营。谢岚只能一边保证主帅的安全一边完成那件让他担忧的事。不知为什么,脑海中总浮现起大约九年前的那场惨祸。宁旭仰天长啸,镇定地笑着,满地鲜血……这一幕如此清晰,一点都没有被时间冲淡。那一夜的喊杀声也盘旋在耳旁。由于他的错误,最好的兄弟在寒山长眠,自责也无济于事。为何会有如此不祥的预感?梅子千万不能有差池。 他们不敢呼喊,就怕引来更多敌人,给梅子也给他们自己增添麻烦。敌人随时会出现。他们只希望找到那个可爱的姑娘,确定她平安,危险早已置之度外。 也不知找了多久,太阳渐渐沉下了地平线。“天快黑了。也许她已经回营了,严兄,你先回去,我再找一阵……”严穆犀利地斥责:“你想回去自己走,我非要找到她。贪生怕死就不要逞英雄。”“我倒宁可找不到她。不敢想在这山里她会遭遇什么危险。一军不可无帅。一个梅子已够让人心烦,倘若你也……这仗就不用打了。”“这不正是你想的?”谢岚不想辩解,只加紧脚步。 远处似乎有喧闹,空气突然凝固。他们向着声音传来的方向跑,没走多远就见一小队敌兵。他们大声笑着,闹得很凶。“别过来,要不然,我……我就杀!谁过来就杀谁!”是梅子的声音!他们同时分辨出来。严穆yù呼喊,谢岚紧紧按住他的嘴,示意他不要添乱。他随着谢岚轻轻迈步,逐渐逼近。 “哟,我们好怕!”一个男人捏着鼻子装出女人的扭捏样,紧接着是一阵yín笑。“少废话,一定是个jiān细,带回去见大王!”说着他们就动起手来。梅子声声惊叫刺破山的寂静,直刺入两人的心中。 “住手!”他们疾呼,以离弦的箭般的速度冲到敌寇面前。两个从天而降的人让敌寇们惊惶。严穆一把把梅子抢过来搂在怀中,确保她不会受到任何伤害。谢岚的剑雨漫天飞舞,以一敌众仍舒展自如。 在他与敌兵大战时,梅子依偎在严穆的怀里大哭不止。怒气冲冲的谢岚没有放过任何一个人,不一会儿就满地尸首。他一身血污,剑刃染得殷红。那一对安坐一旁,好似周围的事与他们没一点关系。 严穆和声细语:“好了,没事了。傻姑娘,以后不要做那么傻的事了。怪我一直忙于军务……一切都好了,没人敢欺负梅子。”他越说越动情:“你一失踪我就害怕。我不能让你受伤害,受委屈。梅子,我可以不当这个将军,但是不能见不到你。别离开我。姑娘愿否与我谐鱼水之欢?”他解下氅子裹在她身上。她渐渐平静,破泣为笑,因为惊吓变苍白的脸渐渐红润,还挂着泪痕的脸上洋溢着幸福:“这……也太唐突了。”他傻笑:“是,是唐突。” 谢岚在离他们三丈远的地方止步,背对着他们,不忍心打扰。他甘心做梅子的守卫。梅子终于找到她的归宿,而他还如一叶飘萍。许久他才转身催促:“此地不宜久留。” 他们飞速赶下山,在山脚下遇到接应的偏将。一路上梅子由严穆陪着,而谢岚压阵,谨防敌兵追赶。 与梅子独处的时候,他说:“梅子呀,把任xìng的脾气改改,岚哥看了心疼。” “岚哥终于承认自己不是铁石心肠了。” “臭丫头,说你的事,怎么反说到我头上来了?” “我改就是。岚哥觉得严大哥怎么样?” “你的事我做不了主。但求自己满意。我可留不住你。”话已出口蓦然觉得不太合适,“我的意思是……” 梅子笑得如芙蓉一般灿烂:“岚哥不留,焉知留不住?” ※※※ 预定中决战的日子到了。梅子也披上了戎装跟在严穆的身后。她要再度证明自己不是个摆设。敌营四周火光冲天。千万支燃着火的箭漫天飞舞,点亮了夜空。 “又在晚上突袭?抵住,兄弟们。宋军就这点花样。” “报!大王,我们被合围了!各条进山的路都有人进攻。到处都着着火,死了很多弟兄。看样子我们支持不了多久。怎么办,大王!” “给我顶着。山上的机关地道呢?为何不派上用场?从背后袭击他们,不信他们不乱。” “头儿,没用,一边忙着灭火,一边忙着抵抗宋军,抽不出人来。就算有人,宋军的人实在太多了!你听听,满山都是鼓声。看来宋军的后援到了不少。林子里到处都chā着旗呢。”大王不信,跃上高塔:果然,林子里到处都是移动的旌旗,鼓声震天。“唉,没想到今日竟然会栽在宋军手里!谢岚在不在?他有很多鬼点子,也许是他排了一出四面楚歌戏弄我们。”“大王,看西南一侧,谢岚正在那里指挥进攻呢!那里是进攻最密的地方。看样子不是假的。东北角好像进攻并不严密,可能宋军疏于防范。不如我们从那里突围吧!”说撤就撤。只要有山,就有他们的活路。他相信谢岚是最聪明的将领,与他为敌没什么好结果,就朝东北方向走吧! 大王带领主力从东北方向冲了出去。果然那里的进攻并不紧张。英勇的大王冲在最前杀得他们人仰马翻。可是他不知道,在他往想象中的希望每走近一步时,离危险更近一步,与现实中的希望背道而驰。杀出重围,前方似乎已没有了敌兵。他不敢掉以轻心,飞马疾驰,下了山,沿小径一路前行。不知不觉走进一片两面是绝壁的峡谷。突然想到要是有人在此埋伏……还来不及想完,乱箭碎石从天而降。严穆率领几百士卒守在山口。他们过不去。 “投降吧,可以饶你们一死!” “去你妈的,老子怎能对着个rǔ臭未干的娃娃投降?” “可你就偏败在一个书生一个剑客手中。” “老子还没败!你小子得意啥?” “你还不明白?山上遍chā的旌旗不过是几匹马而已。要听鼓声还不容易?到处是山,哪能没几声回音?谢岚佯装进攻,就想把你骗下山来。这里就是你的墓地了!” “大王,别听他们胡说,今日就在此决一胜负,我去干了那小子!”立即有三五个人请缨上阵。山谷中一片混战。不一会儿,谢岚的部队也到了。宋军人多势众,没有败的道理。眼看战场成了屠宰场。 就在敌军快要全军覆没时,形成了几十个人与近千个人对峙的局面。几十个忠心于大王的部下不肯逃也不肯降,誓死守卫他们的主子。 谢岚最先率他的部属停止进攻,勒住缰绳排成齐刷刷的横队守而不战,敌人便也停下手来,接着别的将领也改攻为守。最后严穆下令停战。突然就安静了。 严穆喊话道:“负隅顽抗者杀,投诚者放一条活路。谁愿做刀下冤魂,严某不拦。”招来一顿痛骂。 谢岚向首领放话:“你已害了那么多弟兄。明知道违逆者只有一条路,难道还要错下去,让最后几个好兄弟以血来祭奠,做你的陪葬?他们跟着你出生入死,就算他们不计较,你狠得下心吗?” 首领对天长叹:“谁料想我有今日!年轻人,没你想得那么简单。过一会儿你就会看到。”他的眼里含满深深的无奈,回头问:“兄弟们,由你们决定,放下刀剑还是与他们拼个死活?” “大王说如何就如何!”直爽的一句话却胜似千言。“难得临死还能听到你们认我大王。我命令你们放下刀剑。”所有人顺从地照办。宋军收缴了他们的武器。 然而当严穆上前准备接过首领手中的大刀时,他却引刀架上脖子:“早晚都免不了一刀,既错在我一人,就用我的命来换欠你们的情。”夺刀已经来不及了。“大王住手!”众人的惊呼声里,他镇定自若,任鲜血遍地流淌。他与战死的兄弟倒在一起。他们的血融合到一起,汇成红色的流。沸腾的血渐渐凝固,渗入土壤。 战场上突然bào发出震天的哭声。残部个个泪流满面,嚎啕大哭。七尺男儿们都是生平第一次哭泣。他们从来只跪天跪地,坚强的膝盖此刻向着他们最敬重的人弯曲。为了兄弟们的活路,这个人宁愿放下尊严,选择自己最不想做的事。 第二十九节 为侠?为政? 第二十九节为侠?为政? “他算是个英雄。”谢岚用极低沉的语调响亮地说道。严穆听后接连打了好几个冷颤。“严将军,”他一字一顿地说,“恭喜又是大功一件。属下还等着将军的指示。” “留他个全尸,先抬去州衙,择日由知州大人处置。其余人等先绑了,一并押送,听候发落。” 谢岚突然极其厌恶严穆的嘴脸,扔下手中浸透血的大刀,不满地瞪了他一眼,独自跑开了。“给我回来!你想抗命吗?”出于赌气,他置若罔闻,径直走进夜色。 梅子随后跟去:“岚哥,严大哥有什么做得不对的吗?为什么你的表情像要吃人?” 胸中的烈火越燃越旺,一口恶气从他嘴中喷薄而出:“我吃他?得了,我连他的一个指头都没动!你该问问他去,他有没有要吃了我?他是怎么看待我的?他是读书人,他是大丈夫!我们侠客不过是墙角的草。他不是勇士,而是懦夫!我吃他?他自己吃人不吐骨头,没人xìng!像他那样的人,只知为了官位踩着别人的尸首往上爬。不在乎把别人拖来当垫背的,也不在乎踩死了多少人。读了那么多年圣贤书,到头来脑中只剩下功名利禄一头浑水。读书人有什么用?满纸的仁义道德不过是骗人的把戏!简直是披着人皮的禽兽!别在我面前提起他,更别帮他说话,要不然我连你一起骂。” 她嗫嚅着:“就算他狠了点,不过是按规矩来。他也很难办。同情归同情,岚哥让着点……” “让让让,全天下只有我一个人喜欢让。别人都是应该的,只有我是自找的!行我让他,我闪开,我压根儿就不想见他那张臭脸!你一丫头片子也来教训我?闪开!要撒娇找你的严哥去,我没空逗你乐。” 许久听不见回音,倒把满肚子火的谢岚吓了一跳。回头见她的泪水在眼眶里打转,紧咬着嘴唇忍着不出声。无名火很快散尽,换上温存柔和的表情,有了点哥哥的样子:“丫头,怎么?我把你惹哭了?” “没,没有。”才一张嘴,眼泪就如断了线的珠子般掉下来。 “委屈了?我收回刚才的话。真该死,没事对你发什么脾气?你和他不一样。” 她还是哭。 “对不起,最近我老是做一些反常的事,觉得心很乱,很乱。我不是有意要……” 她突然哭出声来,扑到谢岚的怀中:“哥……梅子真的委屈。你们不要争了好吗?梅子实在不知该怎么办。哥……”泪水沾湿了谢岚的衣襟。他搂着她,轻抚她的头:“傻丫头,我哪敢怪你?安心吧,不会有第二次。严穆是个好人。我不会和他计较。都过去了。” ※※※ 经过这件事,谢岚铁了心要离开。梅子还下不了决心答应严穆的请求。他已等不及她做出决定。 一纸辞呈很快递给严穆。严穆看后怒不可遏:“你以为这是什么地方,你想去就去想来就来?” “天地之大,男儿何处不可去?与其混迹官场,还不如浪迹江湖。” “在你眼里我们这些读书人都是草包吧?告诉你,在我们读书人的眼里你们都是狂妄的泼皮无赖。官场清白严肃之地怎容你践踏?” “算了吧,我们永远说不到一块儿。因为我还尊重你,所以把辞呈递给你。没人拦得住我。” “你的文书应当呈给吏部,不是我。” 谢岚犯起了侠客的傻劲:“管它呈给谁,不过告诉别人我不干了。我就不信他们还能拿我当柴劈。” “你不知道?倘若吏部不收到此文书,你就是擅离职守,要杀头的!” “那你就连战报一起呈上。天高皇帝远,谁会管一个谢岚去哪里逍遥!” “我真倒了八辈子霉。一起呈上,皇上会被你气死,到时一定责罚西门将军与我。” “九年前就气过他一回,他不是活得好好的?”谢岚倔得像牛。 “……梅子怎么办?”严穆提到最想知道的问题。 “你问她去。” 严穆问梅子,她一直没给出答案。连她自己也不知道。 谢岚走的那天,大家聚在营门口夹道相送。相处多日的部属对他依依不舍,亲切地唤着他“谢副统制”、“头儿”,骑兵们排成整齐的方阵,以严整的军容展示着他们的变化。曾经一个个无赖似的样子全不见了踪影,取而代之的是一个个在沙场上令敌人闻风丧胆的勇士。新的副统制原是谢岚的部将,他指天发誓:“谢副统制,兄弟们会好好干的。决不会让你失望。你告诉兄弟们的话大家都记着,决不让大宋河山任人欺凌。” 谢岚笑着点点头:“好样的。”这里的事已不归他管。他走出军营,回头严穆相送的步伐还是没停下。 “严大人请留步。” “虽然我们总说不到一块儿去,不过有你这同僚也是前生修来的缘。你确实是个出色的剑客,有大将之才,离开真可惜。这是真心话。”“谢谢。这些日子给大人添麻烦了。”他把目光落在怯怯地躲在一边的梅子身上,“我把最喜欢的妹妹jiāo给你,好生待她。”严穆还没回话,梅子抢着说:“人家还没点头呢。” “以为我不知道你这鬼丫头的主意?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66 章 把我当木桩子?”“梅子当然不是这个意思。可是……梅子舍不得大哥。”顿时鸦雀无声。家务事,清官亦难断。 谢岚低头沉思片刻,从容道来:“好妹妹,天下无不散之筵席,不是舍不舍得的事。我不是什么好人,你不必牵挂。我只好告诉你人事坎坷,教你一些剑法以防身。临别再多说一句。勇敢一点,前路不会好走,但只能自己走,该面对的总要去面对。如果你能明白,我就真的放心了。珍重!” “大哥……”她还想说什么,谢岚一作揖等于堵住她的嘴,只好说:“珍重。” 谢岚潇洒的背影渐渐消失在滚滚沙浪中。军营里的人已各就各位。梅子还怔怔地站在原地,似乎谢岚还不曾离去。“想跟他走就去吧,”严穆半带醋意半宽容地说道,“前世你们一定是亲兄妹。只要你记得回家的路……我等着。” “严大哥,你别误会。岚哥很可怜的。我有你陪着,可是他的心还在四海飘游,找不到家。别看他冷若冰霜,他比任何人都重情,结果被情伤透了心。刚才的话与其是说给我听,不如是说给他自己听的。严大哥,我必须去找他。他永远不知道为自己争,从来会照顾别人却不知道照顾自己。” “去追吧!我知道该怎么找到你。”他知道,流浪的梅子走得再远,终是要回家的。 第三十节 追命锁 第三十节追命锁 谢岚不得不带上梅子,一站一站跑。此时谢岚正在把梅子送回家的路途中。梅子终于决定结束飘游的生活,回到她的小世界里,面对黄花落叶,作她的大家闺秀,守候着她的梦。严穆会去找她,她的家人也一定会接受这个前途无量的年轻人。势力的他们只要有钱和权,还会在乎她的幸福?可笑她的幸福竟还要谢岚这个萍水相逢的人来关心!家里人绝不会愿意见到她与一个游侠在一起。她与谢岚不久就要分别,然而总比立刻分别好。这也就是为什么她坚持让谢岚送他回家。 可是谢岚除了赶路就是忙碌,要不然喝酒吹箫,仿佛忘记了她的存在。自从离开军营,事情就变成了这样。他一直背着梅子忙一些事,扔下她一个人守在客栈。好多次她都在等待中趴在桌边入睡。清晨醒来,发现肩上盖着厚厚的棉被。 梅子觉得到非劝不可的地步了:“岚哥,你每日都去做什么?哪怕你天天半夜吹箫也好,别再黄昏出门黎明归来行吗?你这样,简直是作践自己嘛!” “我在处理些事情。别管我。照顾好自己就行。” “你心里有事说出来不行吗?”她该知道规劝对谢岚不管用。 “你以后会知道……要是哪天,第二天清早我没有回来,你就赶紧自己回家吧。” 梅子第一次觉得危险降临:“这是什么意思?” “没别的意思。” “亚何大哥!”望着他出门去的背影,她疾呼。 “他死了。”他扔下这可怕的三个字,毫不犹豫地走出门去。 ※※※ 谢岚到底想做什么?如果不是他的对手太急于求成,梅子是不可能知道他处在何样的危险中。 这天,梅子和谢岚如往常一样赶路。 “岚哥,还要有多少天才能到梅子的家?” “很多天。” “我们为何不走来时的路?” “这条道比较近。” 他们行进到山中荒无人烟的地方,突然听到喊杀声。十几个蒙面杀手从暗处扬着刀剑杀出来。看来个个都是高手。“哥,有山贼!”“不是山贼,是仇家。坐稳了!”他一把把她抱上自己的马,她羞得涨红了脸。 她只觉得四周刀剑丛生,寒光闪闪,风呼呼从耳旁掠过。马正飞驰。谢岚用握缰绳的手按着她的头,使她的上半身蜷缩在他的怀中。因而她什么都看不清。她听到马的嘶鸣,听到谢岚的怒吼,听到刀剑jiāo错,感觉到有东西落在她的裙摆上,粘粘的,湿湿的。突然,敌人的呼声似乎就在耳边,且越来越响,兵器的铮铮声离她的脑袋转眼不过五步。谢岚猛一提缰绳,她感觉自己仿佛飞了起来,是马儿高高跃起。等落地的时候,敌人的呼声已经在身后了。如果她睁开眼,一定吓得大气不敢出。谢岚从敌人的头顶上,从刀剑丛上跃过,跳出了包围圈。似乎比刚才安全,谢岚没有再按着她的头。她抬头吸了口新鲜空气,却见自己裙摆上沾着血。再看谢岚的身上,到处都被血浸透。“哥你流血了?” “小心!”他再次把她按倒,自己也闪开身,一枝箭正擦过他左边的衣袖。“好箭!”谢岚轻呼。 梅子突然发现,此番遇到的杀手比任何一次的敌人都凶险。“哥,是谁要杀你?”这回是右边飞来一箭,被谢岚一剑挡开。“闭嘴!”他警告。 梅子不发一言,直到他们在一个山洞口停下,泉水潺潺从前流过。谢岚下马洗了把脸,去山洞里换了身干净的衣服。而梅子,负责放马饮水。收拾停当,他提剑吩咐:“在山洞里待着,等我回来。” “哥你去做什么?” “刚才的事都应付过来了,你还有什么不放心?” 话音刚落,就见树丛里窜出三个蒙面人。 有人追来了。 谢岚当即抽剑迎上前。这三个确实是高手,他们招招yù置他于死地。 她一看谢岚如此危险,也拔出剑投入战斗。趁其中一人专注于对付谢岚,她挺剑直刺。不想对手立刻回身招架,把剑从上往下格挡,化解开危机。梅子一见不妙,迅速撤剑回防。果然对手一剑直撺她的心窝。惊恐之下她突然记起谢岚所教,急退几步,侧倒。“砰”地,对手的剑锋砸在山壁上。也许是对手见一女流,便有所轻敌,转身时腰间露出不小的空当。在这时梅子看准机会,一个鲤鱼打挺,朝他腰部的要害猛刺。对手惨叫着倒下。梅子自以为得手,不料才拔剑,那人趁其不备举剑就劈,一连数招快攻,直打得梅子没有还手之力,躺倒在地,把要害完全暴露在对手面前。那人以为得胜,刺向她的心口。对手刺空。她一个侧滚,飞脚直踢他的下巴,“哐当”,他只觉得脑袋震得发麻,踉踉跄跄后退好多步。这回梅子追上前挥剑割破了那人的喉咙。 这时谢岚正好打晕另两人,用绳子把他们捆了个结结实实。 “没受伤吧?” 谢岚这么一问,梅子见到剑上的血,又见到横躺的尸首,突然大声哭了起来。“我……我杀了人……哥,我杀了人……他死了!”“是的,梅子真勇敢,倘你不杀他,他会杀死你。”谢岚又掏出那块手绢,为她擦了擦泪,“都过去了,丫头,都过去了,再过些天就到家了……” 她依在谢岚的肩头,好一会儿才缓过神。 “哥,我知道杀人是什么滋味了……” ※※※ 谢岚恶狠狠地审问:“谁派你们来的?” 冷笑阵阵。“要我们说出主子,还不如干掉我们。” “是虎威山庄?还是明正?” 其中一人狞笑:“你为何不提逍遥山庄?” “你们不会是逍遥山庄的人。休要混淆是非。” “亚何,杀了我们!”另一人呼号。 他回话:“我想留你们替我传句话。” “谢谢你的好意,我们可受不起你的借刀杀人,你难道不知道桑荻姑娘的下场?” “我就知道你们是虎威山庄派来的。桑荻怎么了?” 两人相视而笑:“横竖都是死,不怕告诉你。可怜了桑荻姑娘的良苦用心,你竟一点也不知道。她几次故意放你,结果庄主一怒之下,把她关进了地牢,日日折磨她,用尽了酷刑。你见过她,也当知道,她的美艳世间罕有啊!看她一眼都会流口水。可惜花容月貌,到如今被糟蹋得连残花败柳都不如啦!很久以前听送饭的人说,庄主把她的脸毁了,那模样,像鬼一样,见不得人了。” “这些事只有赵磊干得出来。她还活着?” 另一人补充:“活着,清醒地活着,疯了倒好啊……不知痛。不过要不了几日庄主就准备处决她。苦日子总算到头了。即使身首异处也比现在强。可怜她救的人到现在连半点怜悯之心都没有。” “听你们话中的意思,我该去救她?” “如果你不想让同道人耻笑!” “为何要告诉我这些?” “因为庄主要你活得生不如死。” 谢岚一怒之下挥剑。顿时鲜血四溅,两人还来不及惨叫,已经一命呜呼。他的眼中有一种慑人的恐怖,让梅子不寒而栗。突如其来的冷酷让梅子震惊。她以为面前是个魔鬼。 ※※※ 谢岚驾着马,把她带到镇上。 “岚哥,告诉我,为什么会遭到追杀?那个因救你而受苦的女人是谁?你又为何不去救?其中到底有什么曲折?你不说,我就觉得,好像随时都会有人来杀我们……” 当梅子哭着问出上述这段话的时候,谢岚放下手中的酒杯,举起了箫。“哥!看着我回答!”他闻声一阵抽搐,背过脸去:“让我一个人静会儿。” “为何你总不愿面对你的过去?现实总要面对的!” “休得再提!”他咆哮着,“让你出去听见了没有?” 泪珠一颗颗顺着脸庞滚落,她轻声抽泣:“我没说错。哥,你是个胆小鬼。” “不准哭!除了哭你还知道什么?别以为一哭我就心软!出去!”他指着门口歇斯底里地吼。梅子想听话,可是泪珠不听话,她的脚也不听话。暴怒中的谢岚一把把她扔出门,拴上门闩,躲进一个人的世界。呆望着箫和窗外的月,一杯杯喝着闷酒,眼前一片模糊。害他的是他的兄弟,帮他的倒是本该杀他的敌人。他的敌人在受苦,可是这个敌人是因放过他而受苦!事实让他如何平静?他再不想看清这个倒错的世界。 第二天清晨,哭了一夜的梅子听到敲门声。“丫头,是我,谢岚。能进来吗?” “谁要你管?你不是要赶我走吗?” “昨晚的事真对不起。保证没有第二次。还生气吗?随你怎么骂我。哥也是人,总该允许我犯错吧?” “谁敢生你的气?”梅子“轰”地推开门,撞击到谢岚惨淡忧伤的眼神,构思好的责备全不见了踪影,“我是说,你该学着顾及一点自己。”她想不到自己脱口而出的是这句话,更想不到语气怎么也生硬不起来,“岚哥,别折磨自己。你没有对不起你的朋友。他们不心疼,我心疼。” 他凝视着她,眼里闪烁着柔和的光,许久,等她说下去。“真的岚哥,你不该是这个样子。该救人就去救,该报仇就去报,如果你没办法原谅,就去恨,如果你没办法恨,就去原谅。你不是一直认为自己天不怕地不怕?为什么一点小事就……” “行了,让我再好好想想。”她一脸无辜地斜眼望他,挑衅道:“难道你还能吃了我?” 整整一天,他们为了相同的话题争执。 梅子知道某种痛苦纠缠着她的大哥,令他无助彷徨。月夜里谢岚长长的瘦削的凄楚的身影如此孤单,箫声又如此悲凉。这与灯红酒绿的街市形成强烈反差。就好像他是游离于空气之外存在的幽灵,飘忽浪dàng在人间,只要一见阳光就灰飞烟灭。他奇怪的眼神映shè了太多,多到再也承载不起明澈有力,换之以混浊优柔。他把痛苦寄诸于酒,遗憾的是连酒也帮不了他,只把自己弄得更憔悴。 梅子也曾有个青梅竹马的邻家哥哥。他们一同爬过树、放过风筝。然而,当家中的围墙越砌越厚越高,一直到超出他们所有能够跨越的办法,他们也便被残忍地隔绝在两个世界里。梅子再也没见过这个幼时的玩伴。童年的日子转眼已是过眼云烟。她希望谢岚是那个理解她的小男孩,然而事与愿违。每每看到谢岚颓废的样子,她就会心痛,每每谢岚把目光投shè向她时,她又会莫名兴奋。她自以为看透了谢岚,事实上只不过是一个小女孩的一厢情愿梅子到底涉世未深。天真的她哪里知道,谢岚早已打定了主意。 就算是陷阱,他也会不顾一切往里跳。 第三十一节 奇情殇(上) 第三十一节奇情殇(上) “梅子,给我十天时间行吗?十天应该够了。” “你去救桑荻姑娘?” “是的。我应该去。” “这是怎么一回事呢?” “回来再告诉你行吗?我怕去晚了,她就有xìng命之忧。” “那大哥一定要小心啊!” 谢岚点点头,推开门,一张纸条从门缝里飘落。 纸条上书:“陷阱,荻儿已无碍。”这字迹他并不熟悉。他奔出旅店,见远远走过一个神秘身影,戴斗笠,蒙白色面纱,一身典雅的女装。她在人群中一闪而过。直觉告诉他一定是这个人,背影颇似傲月的一个人。 谁会知道他在这里?谁又会那么好心报讯?现今正道中人哪个不想除掉他?他百思不得其解。 他相信报讯人没有说假话。 “好吧,接下来,梅子,我们取道汉阳,沿着这条路去你家。” 一天后,他在另一个小镇旅店的门缝里发现一张纸条:“万不可取道汉阳。”他追出门去,又见那蒙面女子静静消失在人群。梅子说:“岚哥,是不是那人又来了?”“不是又来了,而是她一直跟着。”就在他们离开前一个客栈的时候,他已注意到多了一条尾巴。字条并没有令他退缩。汉阳虽不是必经之路,却是他非去不可的地方。只因为秦川,他还不曾拜访过秦川。兴许铁鹰也在那里。 第二天他们照常赶路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67 章 ,同样有人跟随,每当谢岚回头的时候,那个身影就会消失在角落里。而刚到客栈,他们就在门背后发现一张字条:“汉阳已作部署,不可前往。” 第三天,字条上说:“无异以卵击石,请速回。” 第四天,换作:“凶险万分,往前一步则必有血光之灾。”这天他们离汉阳只有一天的路。 其间,谢岚把桑荻的故事以及与逍遥山庄的恩怨重新告诉梅子。故事把梅子也引入了忧伤:“既然害过你,为何要去救?”“她已经不是我的敌人。”“岚哥连坏蛋都要容忍?逍遥山庄的庄主已经不是很久以前那个你值得为其奔命的兄弟,桑荻是刺杀你的杀手,这些人……”“他们都有自己的考虑。你死我活,这是江湖道。我没有理由因我受害而怪罪他们。”“那怪谁?”“赵磊,明正,还有,满含铜臭的江湖道。”谢岚下定决心赶自己的路。他想留下梅子,但是她说什么也不肯。转念一想,也不放心她一个人,与他一道还好照应。 他们住进汉阳城最大的客店:清江客栈。为的是安全。这一天,谢岚一直守在客房,等着纸条出现。梅子按谢岚的指示留意着大街上,发现很多形迹可疑的江湖人,都是往城西走的。西郊就是秦川遇难的地方。 他一直等到深夜,熄了灯,继续等。果然门口有响动。那人似乎徘徊了一会儿。 他立刻拉开门,那神秘女子当下愣住了。 谢岚没有多说,只把她拽进屋内,点上蜡烛。梅子一见谢岚的房内亮起烛光,就按计划赶来。 “姑娘,今夜来送的是什么消息?” 她没有开口,只亮出纸条:“天亮直奔码头,不可往墓地。” “我为什么信你?” 她只摇头。 “你不会说话?梅子,拿笔砚来。” 她又摇头。 “你若不会写字,这又是谁写的?”谢岚把纸条点燃,房间里瞬时亮了起来。 她好像很怕光的样子,遮着脸,背对他们。 “不管你递什么纸条,明日我都会去。没人能阻止我。” 这着激将法很灵。“不行!”她终于开口了,但那声音就像源于八十岁的老fù,苍老,颤微。 “原来你会说话?” 她听谢岚这么一问,忙背过脸捂住嘴,就像说话会死。 “告诉我你是谁?” “你千万不能去。我……我必须走了。”她匆忙走到门口。梅子挡道,她奋力一推,夺路而逃,竟把梅子直推到墙根。“好大的力气!”梅子抱怨。 谢岚站在窗边目送着她走出客栈遁入夜色,若有所思的样子。“岚哥为什么不追?”他答得文不对题:“也许她就是……真是个可怜的女人。” ※※※ 第二天,他带着梅子去了西郊。 寻了很久才发现秦川的坟墓,矮矮的,被杂草围困。坟墓简陋得不能再简陋。只不过是个土堆,竖着块木牌罢了。仿佛有人清理的样子,不然土堆上不可能没有半棵草。很荒凉。谢岚心头一阵凄凉,默念:“秦川兄弟,亚何来迟了。” 梅子不知该喜该悲:“岚哥,你终于肯承认自己是亚何了。”“在他面前都一样。” 他跪在坟前,很久很久。心着实痛着。原来他的心并不真如铁石。 秦川有一半是因为他才得祸,他却直到今日才来拜访。他执意来此地,只想求个心里踏实。不由佩服明正算计得精准,连他的心事都一桩桩在计划之内。明正知道他已不足为惧,才敢放心地回蜀山去。今天的这出是否在他的算计之内?也许是的。虎威山庄可能会在今天来个大行动,让他永远留在这里陪秦川。敌人料到他不来此地就无法安心。 他有很多话想说,只要用心说就行了,秦川会听得到。“原谅我秦川兄弟,倘若不是桑荻的那一刀,我会亲自来。事情也许不会这样。但是,既然已经有人惩罚了那个女人,我可以原谅她。你一定又骂我迂腐,对,我始终是心软。我终还是如你所说,输了,输在肖剑手里,死不悔改。你不在了,还有谁来真心实意地骂我?” “岚哥,他是什么样的人?” “一个朋友,值得生死与共的朋友,磊落,直爽。” 猛然杂草堆里翻腾出一个黑色身影,狂吼一声:“亚何,你竟说得出口!” 梅子霎时拔出剑来准备与他对抗,被谢岚一把扯住袖子:“丫头,有长进。不过他不是敌人。” “看他一脸凶相,太可怕!” 他的语调平静而沉稳:“他是我的故友。” “我却要把你当敌人!”铁鹰举剑劈来。谢岚不动,亏得梅子用剑鞘架住。铁鹰讽刺:“徒弟功夫不赖。看来这几年你没闲着。忙着与红粉知己快活?” “梅子退下。铁兄有话好好说,别伤到那姑娘。” “那我们就好好算算账。”他收剑回鞘,瞟了一眼泼辣的美人,轻蔑一笑。谢岚发了令,梅子也只得收剑。铁鹰意图先发制人:“你都看到了,难道不自责?” “转眼就是两年半。我知道自己早该来。只是……” “那你为何到今日才忏悔?他因你而死!我到这里的时候,只见这么个土堆,于是我就天天在骂,谢岚你个混蛋,你到底要多少人替你去死?十年前有个倒霉的家伙……”谢岚纠正:“九年,再加四个月。” “你真是活该被逍遥山庄扫地出门,活该被追杀!平时说得好听做得好看,一旦朋友真的出事,你是第一个消失的!亏得秦川还救过你!你死有余辜。傲月姑娘出走也是应该的:跟着你连下辈子都倒霉!” 梅子立刻chā嘴:“胡说!哥那时遭人刺杀,哪能赶过来帮人打架?是那些人无情无义,逼得哥走投无路,哥还不与他们计较。现在他冒着危险来拜祭旧友,什么地方做错了?” 他怎么会把一个小丫头的话放在心上,扫了梅子两眼,轻蔑地对谢岚说:“你不是千年寒冰吗?这世道,寻花问柳学来最快。这妮子比起傲月姑娘如何?还记得你在华山之巅的誓言吗?你真该被雷劈死!” “她是正经人家的姑娘。” “傲月姑娘哪里不正经?” “她是我的义妹,仅此。” “且不说这个。你这么些年躲哪个角落去了?江湖上已经乱成一锅粥了,你的日子倒是逍遥!你在风流快活的时候怎么不问问,你的这几个故友在过什么日子!” 原来虎威山庄没了阻碍就更肆无忌惮,到处兴风作浪,顺着昌逆者亡,害了不少门派首领。肖剑作为武林盟主的威信扫地,成了孤家寡人,独自支撑着逍遥山庄。逍遥山庄日子不好过,生意场上还是武场上都有虎威山庄压着,没什么盈利,坐吃山空。肖剑对此敢怒不敢言。另外,除了虎威山庄和逍遥山庄,大家都已忘记了亚何的存在。肖剑吩咐,一切与亚何有关的消息都不得在逍遥山庄及山庄外传播。虎威山庄呢,搜寻没有停止一天,宣布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傲月姑娘已经回到了逍遥山庄,不过,没多久她就带着几个逍遥山庄的兄弟走了,下落是逍遥山庄严格保密的。也许是执行什么任务了吧!这几天据说肖剑也不在庄上。 “亚何,你听着,既然回来了,你就当着秦兄弟的面说几句汉子说的话。” “虎威山庄jiāo给我,非把它铲平不可!” “那么逍遥山庄呢?” “我不想再提。” “不提?你别替肖剑打掩护,他这盟主做得多窝囊!如今天怒人怨,你敢说你没责任?你也曾是肖剑的……” “我与他井水不犯河水,别人想怎样不干我的事。我们已经了断了旧怨。” “不干你的事,谁说过江湖中有违正义的事都是你的事?” 谢岚没有说下去,带着梅子转身走开。 “谢岚!你窝窝囊囊像条虫,缩头乌龟似的怕事,不配当我铁鹰的兄弟!”铁鹰痛骂。 但是他,仿佛照单全收似的,骑上他的马,缓缓向远处走。 铁鹰这才觉得自己骂过了头。他有什么理由让凉透心的谢岚再回逍遥山庄受气?倘若他是谢岚,一准把肖剑当柴劈成两半,把逍遥山庄拆了才解恨。要不是对抗虎威山庄需要武林盟主出力,哪有这般耐xìng?本以为只有谢岚能让肖剑回头,但是曾经办事雷厉风行的谢岚到今日颓丧成这般,连逍遥山庄四个字都提不得。将来怎么办事?他站在原地有些不知所措。 回头,秦川的坟寂寞地躲在杂草中。“兄弟,你在地下也给俺出出主意吧!都从你那要命的剑惹出的事。” 第三十二节 奇情殇(下) 第三十二节奇情殇(下) 谢岚与梅子一路往回走,半道上就感知到异样。这条路与来时的气息不太一样。他闻到了杀气。看来虎威山庄的人已经寻到这里。这条道如果走下去,一定会遇到虎威山庄的伏兵。他们等的就是这个时候吧!“梅子,你往回走,去找铁鹰兄弟,就说我托他把你送回家。我怕这一路会不停给你带来杀身之祸,可能到不了。” “不行大哥,你别瞒我,前面有陷阱是吗?我们一同杀出去。” 谢岚立刻勒住马:“你的武功防山野贼寇不成问题。但他们是杀手。” 她坚决抗议“说好同甘共苦的!” 他扬起马鞭,重重抽了一下她的马,通灵xìng的马就返身飞跑了起来。她惊叫着,不敢回头。 他笑了笑,断了最后一点牵挂。 前方一匹白马向这边奔驰。只见马,不见人。马儿在他的身边停下。 这奇怪的行为引起了谢岚的警觉。马身上有血迹。他立刻下马查探。并不是马受伤了,而是马不知从哪里沾到的血。是有人受伤了?这马一定是来求助的。 马果然撒腿往回跑。谢岚立刻跟上。 ※※※ 枣红马把他带进前方一片幽暗的林子。雾气缭绕,不过他已听到兵器碰撞声。是谁误闯了虎威山庄所布的阵,又把他们引向这边? 他驾马飞奔向事发地。果然,一个个黑衣杀手的黑袍下都是虎威山庄的衣服。顾不得是陷阱还是什么,他只身跃进了阵中。角落里一女子的身影吸引着他的注意力,看她的穿着与身形,不正是昨夜报信的女子?这些人倒不十分注意他,反而对她相逼甚紧。她已经受了伤,斗笠已不知何踪,但是她的脸依然被面具所遮盖,面具下还裹着严严实实的面纱。 一个头领模样的人握着弯刀,出招奇狠,奇快。她除了避让,绝无法反抗。突然明晃晃的刀如闪电般划过她的腿,她惊叫一声倒地。这时各种各样的兵器都向她身上去,她翻滚着四处避让,却躲不过十几柄长qiāng组成的阵势。转眼间,她被钉在地上已无处躲闪。一柄长qiāng向她的右臂直刺,顿时血流如注,她凄厉地叫唤。紧接着,肩头被刺穿。她几乎晕厥过去。刀在眼前晃动,直逼她的心。 谢岚终于赶到了。他踩着敌人的肩膀,替她架开一刀,连续几脚飞腿把围攻的人一个个踢出几丈远,摆开守势。对手见他出手不凡,喊话道:“你是何人?”“我就是你们要找的谢岚。” “怪不得,只有你会救这种贱货。果然是这贱人一路通风报信,帮你开道,害得我们兄弟死伤惨重。今日,既然你已现身,你们俩就在西天路上做伴吧!” 趁他说话的时候,谢岚回头瞧了瞧她,她正痛苦地挣扎着,试图能帮上一把。一时间,竟不知作何感想。 来不及多想,敌首的快刀已以雷霆万钧之势逼近,他愤然将守势转为攻势,挺剑直刺。人人都以为谢岚是寻死,但是那彪悍的快刀毕竟快不过无名剑。只一眨眼的功夫,他举剑用力一推,剑飞速刺穿了来者的心。似黑云压城般的气势顷刻间dàng然无存,敌首在十步外的空地上咽了气,几乎不曾沾血的无名剑被鲜红的血浸透了。 大家惊呆了,纷纷cāo起家伙涌来。谢岚一个筋斗拔出剑,血马上染湿了一大片地。他如同砍瓜切菜般挥起一剑,第一排人被割破了喉咙。 但是来者都是不怕死的,能拖延多久就多久,对付不了谢岚,还不能收拾那个女人?那些人一边围住他,拖住他,一边有几个漏到她的跟前,向她举起利刃:“大王的吩咐,不能留活口。别怪我们。” 她睁大了惊恐的眼睛,拼命躲避,长矛yīn魂似追随着她。“不!”谢岚断不能饶了这些畜生,他痛下杀手,一阵扫dàng,理清障碍,径直向她身边赶。就在这时,她已筋疲力尽,而长矛迅即向她的要害去。谢岚猛地甩出利剑。“啊!”她声嘶力竭地惨叫。还是晚了一分。长矛刺中了她的腹部。而那剑,正好削下行凶者的人头。 这时候,周围已遍地死尸。 他托起她的头,轻唤:“桑姑娘……” 她睁开了眼,那双眼依然迷人。眼里满含着笑意,不是以前dú辣的笑。桑荻早已不是美女蛇。 “桑姑娘,你等着,我马上带你回城,请最好的大夫……” “不用……不要叫我桑姑娘,叫我荻儿好吗?”嘶哑的声音。他当然记得两年前相逢时她纤细柔美的说话声是怎样透着女子的娇柔妩媚。两者绝然合不到一块儿。但是现在除了桑荻,还有谁愿意帮他? “荻儿……你忍一忍,待我……”他撕下几片衣襟,为她扎紧伤口。这样可以止住血。可是腹部伤得实在深,包扎以后血还不停地涌出,尽管她用手紧按着。他想起傲月说过点穴止血的事,当即试了试。情况稍好了一些。 “别忙了……他们……他们在前方还设了好几道卡子,带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68 章 着我,你走不了的。” “那我们绕道走,无论如何我都要带你走。” “你真……真傻……”她又笑。 谢岚知道,当务之急是稳下她的情绪,才能带她离开。“既然你帮了我那么多次,轮也该轮到我帮你一次了。” “可是你救不了我。他们很快会找到我,就是他们不找,官府也要通缉。赵磊巴不得我死。” “都是因为我?” “是的。” “而我一直蒙在鼓里。该死的是我。” “如果你该死,为何每回要杀你,我都会心软呢?” 谢岚突然发现其实桑荻的笑容也可以是那般单纯可爱。真想再看一眼她娇艳的脸庞。他伸手轻轻揭下了她的面具。“不要,不要这样……”她却痛苦地撇过脸,挣扎着要躲开。“为何怕我看见你的样子?”“你……你答应我,看见以后,不要掉头就走,不要幸灾乐祸行吗?” 直到他用力点头,她才战战兢兢举起她的双手,放在他的眼前。 谢岚见到那双手就怔住了,指甲都被拔去,整双手上布满伤痕,皮肤又粗又老,有些地方正在蜕皮,斑斑驳驳。是怎么样的酷刑能让这双玉手成了魔鬼的手?他压制着心头的惊恐,问道:“他们对你做了什么?” “你怕了,连你都怕……”她的眼神里流露出痛苦。 “这就是那晚你不愿写字的原因?” 她委屈地点点头:“我的脸比手更可怕。求你别看我的脸,这样,留在你记忆里的桑荻还是漂亮的样子,而不是一个鬼。” 他尊重她的要求,为她戴上面罩。 “他们就差没把我的命废了。如果不是傲月姑娘,我就没法再见到你。她真的是个好姑娘,好得像天仙。” 原来,傲月听说了虎威山庄意图利用桑荻引出谢岚,料到谢岚知道后一定会不顾一切去救人,就先下手为强。当初谢岚离开逍遥山庄的时候,留下一块虎威山庄的令牌,肖剑一直收藏得很好,此刻派上了用场。她带领逍遥山庄的几位弟兄,持令牌混进虎威山庄,骗守卫说赵磊要处决她,悄悄把她赚了出来。等虎威山庄发现的时候,他们已经跑得无影无踪。傲月把她带到不为人知的深山里为她疗伤,过了很久才使得她恢复到今日这般。桑荻为了不拖累傲月,悄悄溜了出来。一入江湖,就听说虎威山庄的人到处找谢岚,于是她一路暗暗相助。 “其实傲月姑娘也跟来了,我知道,她很担心,四处寻找我的下落。” 听说傲月的下落,他顿时激动起来:“她在哪儿?” “你们失散了很久了吧!她应该快到汉阳了。你还是那么痴情。”她笑了。 “先不必说这些,让我带你出去,只要找到她,一定可以医好你的伤,还有你的容貌。” “没用,她试过很多方法,但我的脸被dúyào毁得太厉害,她也束手无策。就把我留在这吧,见到你,做了我该做的,我就可以安心了。从哪里开始,就在哪里结束。” “别胡说,你可以漂漂亮亮地活下去,我这就去牵马。”他打了一声唿哨,他的马立刻来到他们的面前。 他yù抱她起身,她迟疑了一下:“等会儿……我想喝水……喝过水再走行吗?”既然她同意了,他就放松了警惕,转过身从马鞍上解下装水的皮囊。 只是一瞬间的事,再次回头的时候,只见一柄匕首已深深chā入她的胸膛。鲜红的血如泉涌。她眼里满含着笑意,尖刻地嘲弄他:“你很会耍人,也很容易被耍。”他没想到桑荻随身带了柄短匕,藏在衣袖中。他忘了:她是个杀手,如果没有完成任务,或者被抓,这就是结束生命的方式。她受着重伤,没有太大的力气,但是匕首所扎的位置和深度已经令她必死无疑。 皮囊顺着他的手滑落,水洒了一地。他想他可以明白这个傻女人寻短见的理由。她固执地认为只有一个人能活着出去,而且此人当是谢岚。于是她轻易地放弃了。他说不出话,只是静静跪下,捧起她的头,让她靠在他的身上,搂着她,给她生命的最后一段旅程以安宁。在这之前他从未对一个女人表示如此敬重。 “能叫你一声大哥吗?像傲月姑娘那样?”他点点头。 “大哥……”她把头依在他的怀中,痛苦地笑着,“大哥,这辈子,我只有你这么一个大哥。”泪水不停地从眼角涌出来,“为了赵磊,我杀人不眨眼,可是独独一个你,就颠倒了整个世界。你能再笑一次吗?像对着傲月姑娘那样,对我笑一次?”谢岚照做了。一个笑竟让她陶醉:“我此生别无他恋了。” 只是一个笑,让桑荻越来越深地陷入泥潭,最后甘愿走向毁灭。这是天定的劫数吗? 谢岚这才真正明白她的良苦用心:她可以活,但她甘愿在这样的时刻死去。因为她很清楚,谢岚对她而言永远飘在云端。无论她是生是死,没多久他就会忘记桑荻的存在,与傲月姑娘双宿双飞。而她只有用这种惨烈的方式,只有在这个时刻,她才能得到他的谅解,她才能与他共处,用她的死来换取他片刻的同情。现在,她终于得到了那个温柔的微笑,哪怕只是怜悯的表象也愿意欺骗自己。谢岚是她一生中唯一认真地对待她的人,而别人有多少因觊觎她的美貌,又有多少充斥着勾心斗角的yīn谋? “荻儿……坚持下去好吗?大哥会记着你……”他希望用善意的谎言挽回这个错误。 “大哥……不必为荻儿撒谎。荻儿不笨。”她一直在笑,“大哥,好冷,荻儿要走了……”谢岚紧紧搂着她,无力说什么,也不想说什么。 “荻儿还有两件事……在那柄匕首里面,有一张虎威山庄的地图,这是我凭印象画的。”她的声音变得极其微弱,谢岚不得不把耳朵凑在她的嘴边才听得清,“赵磊他只把我当工具,他不值得我……大哥不一样……第二……” “别急,慢慢说。” “荻儿终于……知道……”她轻轻吐出一个“爱”字。 这个一生都不曾得到过温暖的女人,终于在生命走到终点的时候,得到了些许慰籍。谢岚亲手挖了深坑,做了一回葬花人。没有棺木,也没有草席代替。他解下披风,盖住尸首。但愿她在地下能少受凄风苦雨。他采了几朵斑斓的野花,为爱美的她陪葬。平了土,盖上厚厚的茅草,立下一块木牌,刻上:“桑荻之墓。兄岚祭”。 一朵曾千娇百媚的花就此凋零。她当是一朵奇dú的紫色曼陀罗吧!还是带刺的玫瑰? 第三十三节 斩情痛 第三十三节斩情痛 多谢桑荻的提醒,谢岚从另一条较远的山路绕回城中,没有遇到追杀的人。 他该谢谢肖剑,只说了亚何是叛臣之子,而虎威山庄只有少数跟踪他的人知道他用了化名谢岚,显然他的仇人不可能将这些事联系在一起,目前他还是安全的。不然,如果遭遇两股强敌,他即使有九条命也逃不了。 回到旅店,他惊讶地发现有两个人正等着他:梅子,铁鹰。铁鹰神秘兮兮地冷笑,让人好不痛快。可是梅子幼童般欢天喜地,蹦蹦跳跳。他没有理梅子,径直跟铁鹰算起了账:“我让你带她回家,谁让你把她带回这里?” 见谢岚严肃的样子,他也不示弱:“你那徒儿说家就在这里,我送她不回这儿回哪去?” 他怒喝:“丫头!过来!”梅子见他真生气了,立时不跳也不闹,乖乖地站定在他跟前,等着挨训。“你不要命了!不知道到处都有人盯着吗?让人送你回家,你还玩鬼花样?自己说,让我怎么罚你?” “岚哥要罚我?那太好了。” “什么话?罚了反而高兴?那就重重地罚!” “随你打随你骂,你要罚我就说明你还得带着我。” “谁要打你骂你?我就不能罚你立刻回家吗?” “规矩里说得清清楚楚,就是罚我回家,也要岚哥送我哦!岚哥,说话不算数是小狗。”梅子得意万分,又蹦蹦跳跳起来。每回谢岚都奈何不了她。 谢岚手叉着腰,盯着她瞧了半天,转头向铁鹰苦笑。只怪当初为什么定了一条把自己坑了的规矩。 铁鹰摆出一幅鬼脸,嘲笑:“家务事,自己看着办。” “得得得,真遇到坏人,我可管不了,谁让你跟着的?”“只要岚哥带着我就行。反正,你也说,我可以对付山野草寇了。”铁鹰取笑:“遇到你这么个刁徒,亚何栽得不轻啊!” “以后叫我谢岚吧,没有亚何这个人了。” “谁说我是刁徒?岚哥,今日还有一桩喜事呢!你可要谢谢我们。” “啥喜事?” 梅子把他拽到门边,让他仔细听。 从对门传来女子的吟唱,伴着琴声,虽然店堂里喧闹非凡,唱词仍依稀可辨:锦瑟无端五十弦,一弦一柱思华年,庄生晓梦迷蝴蝶,望帝春心托杜鹃。 沧海月明珠有泪,蓝田日暖玉生烟。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 令他心潮起伏的不是唱词,而是优雅的琴声和婉转的歌喉。是她来了?他用眼神问梅子,梅子俏皮地眨眨眼:“那人来客栈问,昨夜是否见到一个蒙面女子,独行,佩剑。店家说上我们这里来了,她就找来。我和铁鹰大哥正好回来,她一下认出了铁鹰大哥,我就告诉她,蒙面女子走了,不过岚哥马上回来。她说她会在房里等着。” 梅子口中的她只可能是一个人。他yù推门,又止步:“倘使你回去了有多好。还是不要见了吧。” 铁鹰不懂:“谢岚你搞什么名堂?”他却不愿说出理由。 沉默中,柔和的敲门声彬彬有礼地响了三下:“请问,大哥回来了吗?” 梅子抢先答应:“月姐姐快进来,大哥刚回来。”谢岚没了退路,只得开门迎客。 傲月袅袅婷婷的身影出现在客房门前,还是那般高贵脱俗,一身粉色的绣花绸缎,顶着精美的珠钗,着淡妆,笑容里含着轻盈甜美。而他,满身尘土,衣服上有几处都破了洞,不修边幅,粗犷落拓,书生般英俊的样子早不知被扔到了何处。皮肤被dú日晒得泛着古铜色,精瘦,苍凉的目光里含着半分决绝半分忧伤,连笑都带着痛。 “大哥……久违了。”欢喜的泪水霎时涌出,她赶忙转过脸以袖泪,“月儿找得你好苦。” “久违了,你还是那么漂亮,像仙子。” “谢大哥夸奖。大哥这些年都在哪里?日子过得很苦吧!黑了,也瘦了。” “哪里,走江湖,天天如此。” 梅子chā嘴:“岚哥就在寒山附近的军营里,住了好一阵子,还立过大功呢!我们去寒山找过……”铁鹰悄悄拽了拽梅子的衣袖。这里哪有她说话的地方? 傲月这才问起:“这位妹子是……” “两年半前离开逍遥山庄不久认识的,她叫梅子,与我同行江湖,颇为乖巧。可就还是个小天真。” “哪有?”梅子噘着嘴仰起头,“哪有?” 傲月也被她逗乐了:“梅姑娘果然有趣。” “再有趣,也是要和大哥分开的。”梅子突然就不高兴了,“岚哥送我回了家后,恐怕我们以后就见不到了。”铁鹰向她使了个眼色,她立刻明白,他们就一块儿出去了。 “对了,见到桑姑娘了吗?” “她死了,我没来得及救她。虎威山庄不肯饶她,灭口对黑道来说是大事。” “真可怜。我见到她的时候,她不能说话,听不见声音,遍体鳞伤,衣衫褴褛,冻得瑟瑟发抖。调养了几个月,那张脸还是没法复原。” “虎威山庄的手段。赵磊没有把她当人。” “本想找她,没想到还是晚了。” 沉默。独自面对傲月,他yù言又止。傲月明白他的心思,先把话挑明:“大哥将来有何打算?” “送梅子回乡,报了仇,游走四方。” “大哥不愿再回逍遥山庄?” “我很犯难,月儿。心伤难医。恩断义绝四个字是他逼我说的。” “可是大哥,剑哥需要你。”他不言。“大哥还漏了一件事。” “是寒山上的誓言吧!” “还有华山……哥,悲欢同,生死共,永不分离……” 他闻言低头,紧锁着眉,侧着脸不作声。“岚哥,我明白。只你一句话,月儿照办就是。”他还是没有说话。傲月的眼泪一滴一滴落下。她凝视着那张曾令她怦然心动的脸,严肃地说:“哥的牵挂月儿在寒山已明了,月儿只求相伴,不求相守还不行吗?月儿羡慕梅姑娘。大哥带得她,为何带不得月儿?”他惨淡一笑:“因为我更怕。”她以为理直气壮,却在亚何的理由下羞惭。“我见不得你受半点委屈,明白吗?乖,回逍遥山庄吧月儿,相信我,我一定会回去。告诉阿剑,但需帮忙时只要他肯开金口,我不会拒绝。” “好吧,那月儿就回去。既然都等了近十年,再多等几个月又何妨?”她yù出门的时候,他说:“还有一个理由,你也走了,那么肖剑真的就是孤家寡人了。”“多几条理由能让你好受?”她讽刺。 “我知是我的错,原谅我。” “这就是大哥的情。月儿受不起!”她推门而出,捂着脸跑进了自己的房里。 她跑出门的时候,他突然觉得自己冰石般的心砸在地上,碎成千片。不想伤害,又为何总是伤害?那一夜,对门屋子的琴声是那般凄凉,仿佛是凿子在挖凿他的心、他的脑袋。他不敢吹箫,怕箫声一扬起,就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更怕箫声的悲哀侵扰了别人。许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69 章 久,痛苦逼得他步出屋子,望着对门,久久,久久目视。他祈祷,那扇门若能打开一次,他就投降。等了一夜。“谢岚,你这穷酸,如何配得上她的高贵?”他回到了屋里,合上门。 她一直弹琴,整整一夜,把手指都弄破了。手指的疼却比不上心疼。她抱着幻想,等他收回成命。只要他再说一句话,不管说的是什么,她哪怕跟也要跟着他。可是他没出现,连箫声也没有。天亮的时候,她推开门,对屋的房门关着。他已经很累了,许是还在安睡。她实在不该做他的累赘。 当他收拾好一切准备向傲月辞行,对屋已有新客入住了。 铁鹰也没说他迂腐,没骂他,只说:“一个月后,我们在此地相会,共商大计。你若回了逍遥山庄,就不必来,我会去找你。”说完就朝另一条路走去,转眼消失在人群里。他从来只对自己关心的事在意。 梅子想劝谢岚,话到嘴边,他就先说:“你不必怪我无情。我也不好受。” “如果梅子让铁鹰大哥陪着回了家,你会不会马上随月姐去?” “不是你的事。” “大哥是需要时间?” “你让我送你回家是想给我一件事情做,也好,权当散散心,所以我没有拒绝。我需要的不是时间,是自脱。” “什么叫自脱?”梅子疑惑,因为从不曾听人说起这个词。 第三十四节 洗礼 第三十四节洗礼 华山下的小镇。寂静狭窄的石板路,青瓦白墙的质朴优雅,细雨蒙蒙如白雾笼罩。小镇仿佛纱帘重幕后袅娜羞怯的佳人。嗒嗒的马蹄踏着水花,马上的人已经被雨淋了个湿透。 他来到一扇黑漆大门前。有童子迎客:“公子到访有何贵干?”“这位小哥,请问宗老先生在吗?”“主人已多年不见客,公子请回吧。”“实是在下有要事,麻烦通报一声,就说逍遥山庄庄主肖剑特地拜候,有求于先生。”小童的回答讽刺至极:“先生说过,别人帮忙可以,江湖人一概拒之门外,尤其是逍遥山庄庄主。” 他失望地回头,骑上马。细密的雨丝里,他不知何去何从。酒楼?那酒楼,曾经与兄弟们大碗喝酒谈笑风生的酒楼,如今,生意清淡。还记得因为铁鹰而抛给谢岚冷眼时的场景。似有一种辉煌逐渐淡去的感觉。他受不了。可是他是武林盟主!这一切都不该是一个武林盟主经历的。一个盟主,是荣誉也是重压。为了这个位子,他背叛了最义气的兄弟,背叛曾是他最难容忍的事,可是他参与设计了一个完美的陷阱,亲自完成了背叛。 如今,他要承受的是江湖四起的烟云,是腾腾杀气,是虎威山庄的咄咄逼人,还有先前的联盟分崩离析,盟友各自为政。他想找个人告诉他该怎么办。于是,他来了这里,希望能找到老盟主,求教几招,可是老盟主执意不见。 迎面走来一位白衣老者,肖剑想起,在武林大会前,亚何遇险时正是他报的信。 他躬身一笑,捋了捋长须:“肖庄主,别来无恙。”肖剑赶忙还礼:“不知长老来自何方?” “老朽不过是闲云野鹤,与宗老先生有一段私jiāo。” “噢?那么长老可否向庄主引荐?” “是他让老朽来找你。” 肖剑赶忙让座。“他说不会见你。他也知道你为了什么事找他。我就是来劝慰的。有一个人可以帮你,无论多危险,他都不会置身事外。当年比武大会上的比试,我们看得一清二楚。他若不让你,你非死在他的剑下,让了,可能是他死。但是他相信你。” “他就是这种人。” “那么为何不去找他帮忙?” 肖剑从来没想过这个问题:“长老弄错了吧,我和他现在是仇人。”“兄弟哪有隔夜仇?” “什么兄弟,我怎么使唤得动他?既然所有的人都看到,他比我强。另外,就因他在,才搅得江湖风声鹤唳。他做了什么好事?他只是个浪子,而且,他还是个……危险人物。” 老者眯眼笑着,慈祥而平静:“老朽只是提醒,倘若真的到走投无路,就去找他。也许是时机未成熟吧,你心里的恨意还未消,劫数还未尽,唯有你自己走过这一段,你会明白谁对你最好,什么才是最重要的。年轻人,就按你所想的走下去,现在没人能帮你。但是兄弟之间,煮豆燃豆萁,相煎何太急!不要做悔恨一生的事。” “长老定是十分欣赏谢岚,不然缘何一再……” 他还没说完,老者就起身谢道:“缘起缘灭,实非人力。老朽多事了,多事了。”说完他轻步出门,行动如飞。 难道非去找那个谢岚?不,他不干。目前,他一个人完全能应付,好不容易把那讨厌的家伙赶走,哪有再请回来的道理?虎威山庄一定会与他对着干,他不是自找的麻烦?除了虎威山庄,还有官兵。他祖上几代不曾出过失节之人,怎容得下一个谢岚?官府是他万万不想招惹的。 心里是这样想,在回山庄的路上还是特地去了趟洛阳,四方打听,找到了破败不堪的谢府。他给自己找了条理由:看看他的对手究竟出生在怎样的环境下。 他看到了。除了破败之外,还有痛苦。他无法想象谢岚当年如何在这庄园中逃生,更无法想象什么样的凄风苦雨才使得庭院荒芜至此。他想象不到谢将军显赫的样子,更想象不到那场悲剧发生时的可怖。别人说这里闹鬼,他也觉得像。他隐隐感知到谢岚的丧家之痛。如果有人把逍遥山庄变成这样,他会当即找凶手拼命。但是谢岚却把这痛苦默默隐忍了二十多年。他从心底里觉得震惊。 他一步步走入,穿过了前几进房屋,眼前是一片一人多高的杂草丛。以前是庭院吧! 再往前数步,忽闻得杂草丛里传来脚步声。一个汉子朝这边走来。肖剑赶忙躲到墙根下。 他越走越近。肖剑可不想让人发现在这里,大气不敢出。 那人似乎也感觉到另有他人存在,放慢,放轻了脚步。他小心翼翼地走到墙根下,突然出剑。肖剑一闻金属声,见寒光,立即向后急闪。好家伙,剑就从他的喉间掠过。肖剑也不甘示弱地拔剑,摆开架势。 “什么人鬼鬼祟祟?”问话声解释清了这场误会。肖剑怎么也想不到,来的人是柳梦寒。柳梦寒同样惊讶。天下太小了。肖剑当即大笑着收剑,但是梦寒没有笑,也没有收剑。“怎么,吓傻了?” “肖剑,你不可原谅。” “为何?” “你自己做了什么?” “我可曾害你?当初你自己负气出走。” “你未害我,却把谢岚逼得走投无路。” 肖剑一听,更是糊涂,怎么世界颠倒了:“没弄错吧?你当初离开,就因他与你不共戴天,而今倒帮他说话?” “梦寒的错自己负责,但是肖剑,他哪里对不起你,你为何向各大门派发那赶尽杀绝的手谕?” “你的错?”他越听越不明白,“我对付他是因为他不该存在。”“那么你也不该存在!”梦寒说着就出剑。 刀光剑影,杀气腾腾,仿佛仇人相见。百个回合下来还是不分胜负。越战越糊涂,两人都累了。肖剑喊停。 “你为何突然帮他说话?” “我们那时都错怪他了,我见到了西门将军。” “找个地方说清楚再战不迟!” 恰见有个凉亭,虽然将倒而未倒,歇歇脚还可将就。他们清了清蛛网,席地而坐。 梦寒就把见西门将军后得知的实情告诉了肖剑。“我原以为他仅仅因为仇恨才不愿释怀,结果,其中确实有隐情,他不说,一半是为了我,因为他答应家父,要对我死守这个秘密,好不让我寻仇。另一半,我想是为了逍遥山庄,因为知道真相的人接连死去,他唯有保守秘密,才能让山庄避免卷入灾难。”“所以……他甘心情愿地遭羞辱?那么傲月姑娘到底为什么走?她现在是回来了,什么也不愿说。”“他让傲月姑娘选择去留,是我逼他这么做的。我告诉傲月姑娘,他是一个叛国贼的儿子,他为了报仇可以牺牲一切。这就是我犯的错。可是肖剑,”梦寒话锋一转,“你太荒唐了!” 肖剑聪明地避开锋芒:“他对我说让我劝你回去。” “你连他都可以算计,总有一天你不会放过我。” “不,他是他,你是你。” “你敢保证?” “当然,他是不会回来了。第一剑客的位子一直给你留着。” “你以前老嫌我书生脾气太酸太臭!”梦寒已经动摇了。肖剑抓紧时机,作出楚楚可怜的样子:“那是以前,梦寒,现在我需要你帮忙,非常需要。山庄现在处处暗藏危机,他不在,要是你也不在,我就……真的没人可依靠了。看在兄弟一场,求你。”梦寒不作声,显然是在犹豫。于是肖剑使出杀手锏:“霞儿常常念叨你,没人与她拌嘴,她寂寞得很呢!” “霞儿……”梦寒陷入了沉思,美丽的倩影从记忆之河中掠过,他无法忘却。肖剑的手臂勾着他的脖子:“好了,还犹豫什么?不吭声就当你答应了?” 梦寒点点头。 解释清误会,再看四周,两人把叹息抛给了满是尘埃的空气。“庄主,你说谢将军当年为何以一死来向黑暗抗争?我很敬佩,除了似乎代价太沉重了。”“将军大概也是不想死的吧……走到那一步,没别的办法。” 对他们而言,这已是一段尘封的历史。 而只有谢岚,这个从血海中走出来的人,才知道他们刚才坐在身下的那方土地曾给他带来多么巨大的痛感。 万事一旦化作尘埃,就永远不可能有假设,也不可能回到鲜活的样子。 第三十五节 锁枷 第三十五节锁枷 从汉阳出发,为避免麻烦,谢岚决定走一段水路。 有一位美丽绝lún的苏小姐。她才艺卓著,出身名门,养在深闺。多少公子垂慕于她的美名而拜访,却不得一见。小姐一日悄悄携三五奴婢出游,泛舟江上,陶醉于山光水色中。蓦地飘来一阵悠远婉转琴箫声。她一时兴起,和曲歌一首。此歌听得船夫忘了划船,游者纷纷出舱寻声。歌毕,小姐也弹起了琴。苏小姐的琴艺在江南堪称一绝。可是这回,又配上了隔壁船中飘出的箫声,锦上添花。 箫声正是出自谢岚。本借着与梅子泛舟之际点拨一番她的琴艺,余兴未了以箫伴奏和了一曲。谁知这箫声竟引出一段邂逅。 “太棒了!唱歌弹琴的定是位美丽的姑娘。岚哥走到哪里都会有女孩子喜欢。” “瞧你又没正经。刚才那首古曲入情动人,一气呵成,可惜有处小错煞了风景。丫头,可要学学人家有客到了。” 舱外响起女子之声:“适才吹箫的可是船中之人?”谢岚彬彬有礼地出舱相迎:“正是在下,请问姑娘有何贵干?”一丫鬟模样的女子隔船呼道:“我家小姐想请公子一叙,已移船恭候。” “不敢当,在下理当拜望小姐,岂有令小姐恭候在下之理?” 登上苏小姐的船,隔着纱帘,看不清她的容貌,却还透着不可抗拒的美。淡雅的香直沁入心田。船内船外都有一股雅致之气。谢岚一入船舱,就听小姐惊呼一声。 “谢某粗鲁唐突,惊到了小姐,实在抱歉。” 纱帘后传出声音:“不怪公子。公子一曲令小女子好生感动,适才一见,曲如其人,公子仪表堂堂,倒是小女子失礼惊了公子,公子见谅。” “谢某不才,唐突打扰小姐的雅兴,让小姐见笑。” “哪里?公子能听出曲中之错,可见公子才学。令奴家想起‘曲有误周郎顾’的典故。” “就是,大哥学贯古今,文武双全,没什么能难倒他的!英俊潇洒,风度翩翩,玉树临风……”梅子滔滔不绝地赞着谢岚。“丫头,越说越离谱了!”谢岚没好气地责备,回身致歉,“舍妹不懂事,望小姐见谅。” “谢公子不必谦虚。小女子只想听公子弹奏一曲。望公子能答应这不情之请。” “谢岚不过山野草民,哪里懂得儒雅之事?更哪堪与三国周郎相比?若小姐不嫌弃,谢某姑且将就着弹一段。献丑了。”他坐到小姐的琴前,拨弄琴弦,柔美温婉的音符顿时泻出。不一会儿就沉浸在琴音中。 手指在琴弦上来回翻动。淡淡的哀伤弥漫着,逐渐加强,至凄婉,至悲痛。转眼间成了苍凉绝调。梅子很惊讶,谢岚似乎从来没有如此激动。如果说开首只是儿女私情,至高潮就是生离死别的惨绝。仿佛红尘里一道道风景皆在噩梦中湮灭。惹人肝肠寸断。熊熊烈火与簌簌狂风中,山崩地裂,众星摇摇,天庭被震出了缺。心潮激dàng,历史的沧桑、现实的迷惘,让人恨不能召唤一卷风吹尽黄土红尘。却叹非人力所及,月也yīn晴圆缺呵。神伤,是错失沉鱼落雁的美,又为焚琴煮鹤的凄艳。人世太多伤心,这春江水原是胭脂泪。不可承受之重的悲剧美呵!乐曲终了在一串渐弱的颤音,仿佛悠悠的叹息,藕断丝连。余音绕梁,缠绵不绝。 “谢公子琴艺高绝,令小女子佩服。” 谢岚恬淡释然,在梅子眼中不过伪装尔:“不敢当。琴自心声,心如何想,琴就怎么弹。何以称得上高绝?” “公子曲中之苦楚不浅哪。” 他露出一丝苦笑:“小姐见笑。江湖人沦落天涯,飘泊四方,如无根之萍。谢某看尽沧桑,尝遍炎凉,心已如死灰。往事不堪回首,百感盘结心中,每每触及总有一番痛楚。今日在小姐面前却提的是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70 章 不该提。” “世事不堪回首,又何必回首。江湖险恶,公子何不远离,干另一番事业?谁人甘心流落江湖做一浪子?” “何曾不想建功立业?常言好男儿志在四方。只是唯有忘却这愁苦,谢某才静得下心。读遍古人书,始知其皆虚幻,不如游历一场。浪子又何妨?总强过花前月下的公子。” “这便是‘一蓑烟雨任平生’罢!‘也无风雨也无晴’的超脱,难!谢公子要走出萧瑟处的yīn影,只得求自脱。公子心比天高,可用一字来形容:痴。一旦得以自脱,便尽皆释怀。” “落拓至此,谈何心比天高。但愿如小姐吉言,尽皆释怀。” “小女子原想请公子留于府中,作一琴师。闻此曲,才知是小女子低看了公子。公子之愁并非完全源于自身,更有一种dàng气回肠。公子既心怀天下,小女子如何挽留?小女子就祝公子一路顺风吧!” “小姐客气了。” 离开的时候,小姐再三挽留,依依不舍,甚至出帘相送。 等船走远了,梅子问:“佳人一片深情,岚哥想必也动了情吧!不然何出此凄惨绝调?究竟想到了什么?” 谢岚没有答,因为他的心仍然像那支曲子,紧紧地揪着。铁鹰让他原谅,师父让他原谅,还有故去的父亲让他原谅,甚至桑荻也求他原谅。怎知原谅背后有千斤之力!他痛恨的并不仅是这几个人,而是这怪诞离奇的世,以及人人膜拜的道。他是个骂过天的人,在别人眼里,他离呆傻癫狂仅一步之遥。岂知这一步便是另一境?苏小姐说得好:痴。他太痴于所爱所恨了,以致不关情的可以漠不关心。 ※※※ 绝崖万仞上凌霄,孤叶不胜银腾蛟云低锁寒波,雁寂杳归道。 敢为多情痴,鹿卢谁堪邈? 我自傲江湖,恁其山海啸。 谢岚回到船舱,在一幅画旁写下这首诗,掷笔长叹。一整天,他都在书案前对着那幅画。那是一幅寒江钓雪图。舟与人与背景的庞然大山相映衬,在天地间如此渺小。风雪里举步维艰。似乎小舟已不堪重负,可是人,没有半点要后退的意思。渔人该明白,冰天雪地,哪里有鱼?只有他一个人。他目前的处境正是如此:哪有什么人逼他?只是他不愿走出冰雪世界,不愿面对痛楚以外的春光烂漫,把心牢牢捆缚。他为何不能再宽容一点?如果不堪重负,为何还要逼迫自己?他还不知道。只觉得自己是一个戴枷人,背着自己锁上的枷,越走越累。 梅子拿着幅画来找他:“哥,你看,我画得还不错吧?”他望着她的大漠行旅图,哑然失笑:“丫头,这些哪是人呀?都是怪物!”“讨厌,夸人家几声都不行吗?”“构图布局还不错,只是……”“人家看你老是呆坐着板着脸,故意逗你乐。” “真的假的?” “当然是真的。哥,你已经有很多天没笑了。你严肃的样子很吓人。”梅子忧伤地说道。她宁可与他无休止地争论,也不愿意永远沉默。谢岚的回应只是纯朴一笑,意味深长的叹息,以及闪烁不定的眼神。 第三十六节 芙蓉之约 第三十六节芙蓉之约 终于他们到达了水月镇。这是他们相遇的地方。今夜也是他们同处的最后一个夜晚,谢岚把梅子叫到自己的房间:“丫头,明天只要翻过前面的山就到家了。过了今夜,不知何日才能相见。今晚一块儿说说话吧,我去弄些酒。有些话过了今晚恐怕再没有机会说了。” 他们在圆月下举杯。 “梅子要敬大哥三杯,一敬大哥多日来情同兄妹的照顾。什么风险都有大哥担着,梅子很任xìng,给大哥添了不少麻烦,可大哥如此宽容……大哥让梅子觉得真正地被尊重。二敬大哥带我去了寒山,让我学到了很多东西,也见到了……能带给我一辈子幸福的人。三……”她每敬完一次都喝一盅酒,说到三的时候,凝视着谢岚的双眼,刹那间泪如泉涌,惊得谢岚慌忙放下酒杯,掏出丝帕为她擦去泪水。他厚实稳重的大手搭在她的肩头:“傻丫头,哭什么?回家应该高兴。”“三敬大哥,”她坚持说完,“敬大哥理解梅子。梅子还要祝大哥有朝一日能圆自己的梦,和月姐姐有情人终成眷属。” 谢岚半含苦涩地笑着:“丫头,我该谢你。没有你,这些日子我简直不知道如何去笑。没有你,有很多事我不知如何面对。一路撑下来,就因为有天真的你,在我寂寞的时候,你总在我身边。看见你的笑脸,我忘记了很多不快。大哥也敬你三杯。”说完他倒了三杯酒,一气饮尽。她已泣不成声。 “别哭了丫头,以后的路还长,一时之别有何可伤怀?” “岚哥,今夜……我可不可以在你的房里陪着你?别赶我走。”梅子战战兢兢地问。引来谢岚的大笑:“还为了那时我把你赶出门的事生气?过了那么久,你可真记仇。当时我心情糟透了。现在没关系。有些事总会过去。你觉得我的房里很有意思?本想带你去屋外走走,不过既然你喜欢……” “岚哥真坏,也不早说。” 两人一前一后来到客栈的院子里。圆月可赏,秋千轻dàng,还有一株树。 梅子转眼上了秋千架,在风里玩笑。月光洒在她雪白的脸上,映得她更纯洁。“岚哥,那是什么花?” “芙蓉。” “芙蓉不是生在水里的吗?” “这是木芙蓉。” “好漂亮!”她轻捷地飞下,停在树旁,折了一瓣。粉红的花瓣还凝着甘露,散发出淡淡的清香。满树的花随着轻风微微颤动。谢岚不禁笑:“芙蓉清雅,美人婀娜。不知人似花,还是花似人。”“岚哥说真的?”“真的。”他认真地点点头。她双颊绯红,愈发如这芙蓉,丽而不艳,娇而不弱。 “岚哥这话若早说,梅子就不回家了。” “这是什么傻话?” 梅子傻笑:“岚哥不是冰。” “别说我,看花。”他很不习惯她灼热的目光,嘴也笨拙起来。 她继续问:“岚哥会记得梅子吗?”“会。以后再见到芙蓉花的时候……”他说的是真话。“那还是不要见到芙蓉花的好。”她叹了声,“梅子再见芙蓉时也会想起岚哥。那句话第一次没把我当小丫头。” 谢岚这才恍然:是他的嘴惹的祸,这话本不该出口。他试图解释:“……梅子长大了。”“不必说了岚哥。梅子只是玩笑,岚哥又当真了。岚哥的心梅子清楚。我们去别处吧。”梅子笑得单纯,清雅,如大家闺秀。但是两滴泪还是不由从脸颊滑下,没有逃过谢岚的眼睛。“对不起……”他道歉,话只说在心里。 走出客栈时,迎面走来一队人。梅子一见,立刻闪到谢岚的身后。他们还是见到了梅子。气氛突然分外紧张,那些人突然将他们团团围住,亮出棍棒刀剑。为首的挥舞大刀大喝一声:“凶徒哪里走?” 谢岚并不躲闪,也不动,矗立如石像。来的人他不认识,但是梅子的表情告诉他,她与他们认识。打量来者,一个个穿着华丽,似出自大户人家。谢岚的穿着就相形见绌,显得寒酸了。为首的公子模样,身旁的似家丁模样。梅子细声说:“岚哥,今晚我们就要告别了。”原来,来人是梅府的大少爷以及一干家丁。自从梅子出走,大少爷一直带着家丁天天在家附近寻找,这天却在这市镇上不期而遇。 “凶徒!放下我的妹子!” 他点点头,回头对梅子说:“如此,梅子,我只消将你送到这儿,你随你的大哥回家吧!” 大少爷丝毫没有放松的意思:“放肆!我家小妹的芳名岂容你直呼!且吃我一刀!”说着他挥刀而去。 谢岚举剑相抵,接得稳稳当当。他丝毫没有要对抗的意思,只是出于自卫。目前的情形,无非是他被冤枉成了拐骗梅子的凶徒,她的家人要找他算账,说不定是要把他拿去见官吧。 梅子护在谢岚跟前解释:“大哥误会了,他叫谢岚,是个侠客。他搭救了我,正要把梅子送回家。岚哥千里护送,救命之恩,梅子无以为报,大哥如何还能伤他?” “他?”大少爷不信,收起刀,上下打量这个穷酸侠客,皱了皱眉,“是真的?看他模样,一脸凶神恶煞相,实在不是好人,如果大哥认错了,就怪他自个儿倒霉吧!”他低头换了一副表情,对梅子说:“妹子,都快三年不见了,没有坏人欺负你吧!你是去哪了?赶快随大哥回家拜见双亲吧!他们都快想死你了。” “容梅子再与岚哥话别行吗?”她的要求并没有得到允许,相反,那霸道的大少爷一把拽过妹子,吩咐下人小心看护小姐,而自己摆出一幅猛虎下山的架势yù与谢岚一战到底。“大哥不要!你敌不过他的!”天知道梅子说的是哪个大哥。 谢岚不曾出剑,依然站着,似笑非笑:“谢岚是粗人,不知礼数,如有得罪,还望见谅。” “你花言巧语拐走我小妹,若非今日被我瞧见,真不知会发生什么事!我非拿你的人头去见官!” “大哥不要这样,他真的是好人,岚哥从来行侠仗义,不曾害过人。” 梅公子不得不回身去劝小妹:“一个侠客?侠客算什么?小妹,想想你的身份,你是梅家千金,京城有名望的公子排成长队向父亲提亲,他这穷酸,不知从那冒出来,是癞蛤蟆想吃天鹅ròu吧!妄想!小妹,满大街都是像他这种泼皮无赖,你竟与他同行!传出去以后如何见人?姑娘家总该有姑娘家的样子。” 大少爷飞扬跋扈:“谢岚怎敢有此奢望?梅公子,不可伤了梅姑娘的清白。一路上我们并没有什么……” “本公子正与小妹说话,哪来的苍蝇?嗡嗡作声。小的们,替我赶走这只苍蝇。”他挥了挥手,手下人当即摆开阵势。“大哥!”梅子很是不满,可是她改变不了大哥的命令。 他对梅子喊话:“梅姑娘,你的这位兄长如此不欢迎谢某,谢某也不必自讨没趣,就在此地作别吧!若有缘,后会有期!”说完他高高跃起,一个筋斗,在夜空中划过一条完美的弧线,消失在鳞次栉比的屋檐后。 “岚哥!”她向长空大声呼喊。他遁入夜色的时候,她突然哭了。过往一切的美丽瞬时浮现出来。 大少爷满腹怨气,想追,却没他的神功,失了面子,龇牙咧嘴。见小妹对着黑夜掉眼泪,一点她的额头:“哭什么?还不快回家?” “可是岚哥……”她惆怅地叹了一声,觉得自己就像是一只折翅的燕,猛地从空中跌回到地面。她也许再也不可能回到美丽的空中了。她与谢岚,终究是两个世界的人。从此,她只好被牢牢地锁在别人划给她的天地里,再不得见她的梦想。她只期待:严穆,那个时时走入她的梦中的人赶快到来。 与此同时谢岚回到客栈的芙蓉树下。想起自己的一时失言,不仅苦笑。这能算是失言吗?至少有一半是真心吧。多好的妹子。芙蓉,也许将来再见到芙蓉花的时候,自是难以忘却此情此景。可他们还能再见吗?他轻轻念叨:“丫头,别了。”馨香阵阵。他拾起梅子摘落的花,轻轻压作书签。 第三十七节 勇气 第三十七节勇气 谢岚了断了红尘的丝丝牵绊,独自回到汉阳。快马加鞭,这段去时用了十三天的路他只走了五天。离约定还有十二天。他并不急着赴约,先去城里溜达了一圈,yù探听消息。 街市上各种叫卖声jiāo织,不过他还是分辨出其中有一种叫卖好琴的声音。卖者吆喝:“宝琴寻知音,不识此琴者不卖。”他立刻凑上前。卖者是一花白头发的老翁,坐在角落中,身前放着一只不起眼的木盒,木盒里放着一张不起眼的琴。围观者寥寥。谢岚扫了一眼,便上前问:“老伯,此琴可否让晚辈试一试?” “识得宝琴,不试亦知,不识宝琴,试亦枉然。” 这番话引得众人嗤笑,有好心人劝:“年轻人,这老头在这里坐了好几天了,我看他就想找个不识货的骗些钱。像这种破烂琴,什么地方没有,一试就知道有假。你可别上他的当。” 谢岚不理会:“那么老伯可否说说此琴来历?” 众人笑得更起劲:“又来了,号称什么唐琴,什么制琴的世家,什么祖传之物,什么家道中落,后继无人,老一套的故事。”老者并未言语,默然闭着眼。 谢岚问:“老伯,此琴开价几何?” “你愿出多少?” “要是问我的出价,我得查验后才知。要是老伯开价,只要我买得起。”这句话把周围人吓傻了:“年轻人,看你也不是有钱人,把钱好端端砸在这么个破东西上,实在不值啊!你真听信他说这是上好的唐琴?”老者在一片嘈杂中呼道:“五千贯。你肯不肯出?”旁人大笑这老头疯了。看热闹的人越聚越多。 “这确实有些为难。”他摇了摇头,“如此,便留给识此琴的高人吧!” 他刚起身,老者急追:“少侠何处去?” “老伯若诚心卖此琴,请容晚辈一试,五千贯确实不是个小数目。” “无妨,你就试吧!” 谢岚将其从木盒中取出,放平,细细端详一会儿,说道:“确实不错。”轻拨了几个音,那声音美得如泉水叮咚,脆得如玉碎,柔和如清风。不带一丝杂音。在场的人顿时傻了眼。几天来,没人愿意相信此琴的价值。 “这琴我要下了,只是我随身并未带那么多现钱,还要麻烦老伯,请随我一道去银号取钱。” 老者收拾了一番,把木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71 章 盒庄重地jiāo到他的手中,颇有些不舍:“年轻人,可要好好待它。”谢岚搀扶着老者,在众人的目送下向远处走去。 人群渐渐散去。谢岚一抬头,发现自己正巧在逍遥山庄镖局的一个分号门前不远处。几个镖师也正在门外看着热闹。他压低了斗笠匆匆走过。身后有三个人小心议论:“瞧这背影,似有几分眼熟。”“倒与先生有几分相像。”“休得提那家伙!不知道他已经被庄主扫地出门了?怎还有脸现身?” ※※※ 他比铁鹰只提前到了一天。他们在客栈重逢。 谢岚正静静地摆弄琴,一见面前站着铁鹰,顿时哭笑不得。想当初只有他鬼鬼祟祟闯进别人的世界里吓他们一跳,今日倒反过来被别人吓。不是铁鹰武功太高,而是他的整颗心都不在身上。“你想什么那么入神,还不时傻笑?倘若我是虎威山庄的杀手,你现在就在黄泉路上了!”铁鹰狠狠责问,“这决不是你的行事作风。” “放心,下不为例。有事情做的时候我会专心。” “一进城就听说,有个傻里傻气的年轻人走了狗屎运,买到一张绝世好琴,我猜十有八九是你。但是这一路江湖险恶,你护得了琴?” 他只是一如既往的平静,显得冰冷:“铁兄只消说说接下来如何行动?” 铁鹰给他带来了重要消息。六月十七,虎威山庄庄主赵磊六十大寿,山庄正在着手cāo办大宴。在那一天,全山庄的人除非执行特殊任务,无论在何方都要赶回拜寿。铁鹰告诉谢岚,虎威山庄势力从来遍布天下,要全数歼灭,此乃天赐良机。不过,那一天虎威山庄同样也是高手云集,想必守卫也不是吃素的。仅凭两人之力,恐怕做不了什么。如果坐等,错失良机,将来就不知何时才能找到这样的机会。理当联络四方英雄,齐心协力抗匪。可是铁鹰只有谢岚一个朋友,而谢岚如今也是正邪两道都容不得的孤家寡人。 “只好去求他了。”谢岚思前想后,不情不愿地吐出这么一句。 铁鹰正大口饮水,闻言,半口水噎着,半口水喷了满地:“你?亲自去?现在?” “铁兄前两日还不劝谢某与他和好?” “和好是最好,但我没让你送上门去呀!等你们俩慢慢和好,日子早过了!再说,他肖剑早就成了虎威山庄的帮凶,不把你害死就是万幸了!” 突然门外响起一个空灵的声音:“二位不必担忧,老朽亦可助一臂之力。”悠然的笑声透着股力度。门被推开了,走进来的是武林大会后见过的那神秘老者。 铁鹰好生纳闷,来找谢岚前他仔细查过,不见有尾巴,此刻怎么突然冒出来个人?“老头,你咋知道我们的事?”老者轻捋了捋白须,注视着谢岚半吃惊半沉静的表情。铁鹰便向着亚何发问:“怎么,亚何你知道他是什么人?” “不知道。”谢岚自然还认得他,更认得他手里闪闪亮亮的剑曾经属于秦川,为亚何解过围的风雷剑。原来柳梦寒看见的是他,原来风雷剑竟落在他的手里。是他阻止了明正?目的何在?是敌是友?他也想夺剑?如果他也在谋害秦川的人当中……谢岚把手紧紧搭在剑柄。他一定要弄清楚老人的真实面目。 “亚何少侠,风雷剑在老朽手里,你若想取,尽管拿去。这是你朋友的东西,老朽只是代为保管。” “长老明知如此,当天为何不及时出手相救,致秦川枉死?” “唉!”他惋惜地叹,“怪老朽晚到片刻,老朽只能尽力而为了。亚何少侠,请收好风雷剑。”老者向亚何平端着剑,示意他来取。“不必。长老留着吧,只要别让它再落入心怀不轨之人手中。” “可是那个传说……”长老不放心地望了一眼铁鹰,把话吞下去。 原来他也知道传说?他和蜀山有什么关系?亚何很好奇:这是个谜团,他想以自己之力揭开。“传说只是传说,一个传说并不能说明未来。这是秦川的话,我信。说说虎威山庄吧,长老。” “说了半天我一句也听不懂!”铁鹰生气了。 屋里只听老者爽朗的笑。“二位,若肖公子不肯回头,老朽与几大门派的长老都还有些jiāo情,他们一定肯去。只是……”铁鹰越看他越不顺眼:“老东西,你想开条件讹我们?”谢岚赶忙劝:“铁兄切莫出口伤人,长老不曾有恶意。只是倘若此事绕过肖剑,就怕对他不利。那么大的事他若全然不知,他这盟主将来还怎么当?何况他面上已与虎威山庄和解,动了虎威山庄就等于向逍遥山庄宣战。就怕此事一成,群雄不服他这个盟主,逍遥山庄免不了一场浩劫。江湖是个翻脸不认人的地方。” 老者点了点头。 铁鹰按耐不住不平之气:“那怎么办?” 老者依然微笑:“就看谢公子有没有胆量。” 重担又落在谢岚身上。他刚想答应,铁鹰却阻拦:“不行,你这一走若回不来,又缺了个人。” “肖剑拦不住我。” “我说的不是这个。谁都拦不住你,有一个人除外。” 精明的谢岚感觉出其中有文章,追问不止。铁鹰只得老实jiāo待。原来他听到风声,说傲月姑娘将与同城的举人李浩哲择日结亲。不知是真是假。谢岚听到此消息,反而大笑:“怕我光顾着寻仇不回来吗?阿月若真看开了,那这十年的等待算什么?我倒希望她可洒脱至此,我可少一份牵挂。但我知道她的死心眼。” 老者退出去的时候惋惜地叹了口气,吐出两个字:情劫。 铁鹰不懂。 第三十八节 为爱相守 第三十八节为爱相守 傲月在窗下枯坐了好多天。每个黄昏眼望窗下手植的的梅花开又落。和风细雨或是狂风暴雨,屋檐下点点滴滴。天晴时昏黄的阳光洒进屋里,暖暖的却让她眼花晕眩。下雪的日子里,雪花漫天飞舞,心情却飞不起来。心里记挂着虚无的承诺,以希望作支柱,等、等、等。有时也会抚琴弹上一曲,却总觉没有旧时韵味,黄昏属于想念。 城西有一李姓公子,家中,世代为官。他颇有几分才气,不负众望中了举人。年纪与肖剑相仿,尚未迎娶。家里人想为他配门亲事,谁料各家闺秀他谁都看不上。他知道逍遥山庄里有位美若天仙的佳人,几次上门下聘,都被赶了出来,却不死心。 他又一次带上了厚礼下聘,下人要把他轰走,他不走。飞雪的气不打一处来,跑出门去指着他的鼻子狠狠骂了一通。骂着骂着,忽然有人让她住口,回头看见肖剑。“夫人,来者是客,怎能怠慢?李公子莫不是又想见傲月姑娘?还请公子入府一叙。” 飞雪懵了。当初傲月下令不准姓李的进山庄的门,半步都不行。肖剑也答应。今天怎么明知他的来意,还要请进山庄?难道他要违傲月的心愿行事?难道他因为记恨亚何就要牵累傲月吗?不!十年的情能说忘就忘?姐姐断不会答应。可是那负心汉呢?“亚何,你跑哪去了?你爱的人都要嫁给别人了,你还在这世上的哪个角落里瑟缩着!”飞雪歇斯底里地指着天骂。 她骂了也没用。肖剑已经对李浩哲摆明了态度:愿助其一臂之力。但是定主意的只能是傲月。 他安排她在书院里教学生弹琴,上着课的时候,再将浩哲引入,做出浩哲偶然拜访的样子。浩哲对她可说一见倾心,更打定了非此莫娶的决心。但是她,一见浩哲,立刻猜到肖剑的用意,推脱自己身体不适,匆匆走出纱帘,往后屋走。肖剑立刻追赶,却被她干净利落挡在门外。 “傲月姑娘果真名不虚传。光听那琴声就足以醉人。”浩哲摇着纸扇,向美人消失的地方直望。 “我试着劝劝,不过,看她见都不愿见你,别抱指望了。” 他十分不服气:“是什么人能让傲月姑娘痴情至此?” 肖剑一提,火冒三丈:“别提他,他死了。” “死了?” 关得严严实实的门轰然打开,傲月愤怒地露出头:“谁死了!” 肖剑冷笑:“亚何,亚何被虎威山庄的人杀死了!你等下去有什么用?” 傲月狠狠数落:“明明是被你杀死的!你该忏悔。听着,他活着一天我就等一天,他死了我就入空门,此生不嫁。倘若庄主觉得月儿占着双筷子浪费,月儿从今日起自食其力。”她倔强地回到讲课的地方,走入纱帘。 “比大家闺秀有趣多了。”浩哲却赞不绝口。 于是每每有了空闲,他就来书院走动,名为论琴,实际上不过想见佳人一面。傲月不赶,也不避,始终静静地,不笑,不愁,仿佛立于红尘外。他还常常带了很多金银玉饰或者名贵乐器等等相赠,不过,她从来婉言谢绝,不曾收下过一件。只是外人不知真相,见仪表堂堂才华卓著的浩哲出入频繁,猜测着种种可能。久而久之传出谣言,说傲月姑娘芳心已另有所属。 ※※※ 明月夜。 花园美得安宁。傲月打扮得如此美丽,一袭白衣,纯洁如仙女,不需要粉饰已经够美了。她坐在梅花丛中的秋千架上,轻捷的身姿随风飘飞着,脸上dàng漾着微笑。突然从凉亭处飘出熟悉的箫声。轻巧的身影从秋千上袅然飘下。难道是庄主兴起,又吹起了箫?不。直觉告诉她,庄主宣布“死了”并且不准再提的那个人回来了。箫声只响了一会儿。 以前他在的时候就一定有箫声,清晨还会有舞剑的声音。自从他“死了”,这些熟悉的声音就消失了。庄主偶尔会摆弄摆弄箫,不过箫声中只有柔情华美没有苍凉。大家还天天练剑,但是谁的剑都没有亚何舞出的簌簌风响叶落美丽。傲月姑娘微笑的倩影会倒映在箫音剑声中。如今,她从寒山回到逍遥山庄后就没有笑过。 他背着手面对湖而立,修长的影子在月光下更显翩翩。 肖剑持剑第一个赶到花园,开口便质问:“你来做什么?”话音刚落,所有人带着兵器把花园围了个水泄不通。有持刀相向的,有握棍起势的,还有张弓搭箭的。傲月远远地唤:“大哥!不要伤害大哥。”只是逍遥山庄里她做不了主。飞雪的话也不管用,她连劝肖剑的胆量都没有。 有个威严的声音暂时起到一定的效果:“放下兵器。”声音来自于柳梦寒。梦寒没有出剑。属下有所迟疑,刚要听从他的吩咐,又听肖剑吩咐:“没我的命令,谁都不准放过他。”大家乖乖地摆好阵势。 这场景,让他想起因为飞雪中dú而来逍遥山庄求助的事情。气氛好生相似。他放话给肖剑:“给我个机会,我们好好谈。” “是谁说从此再不踏进逍遥山庄的门?”“我说的。”“那么我该不该把说话的人打出去?”“该。不过既然我来了,就让我把事情说完。庄主连这点雅量都没有吗?”“好,给你半炷香的时间。” 谢岚走向傲月,递上锦盒。她想打开,他按住盒盖解释:“一张琴。”这是很久以前的承诺,他兑现了。她欢喜得热泪盈眶:“大哥是不是能带我走了?”他的摇头却很是扫兴:“有封信月儿,我想说的话都写了。他给我的时间不多。等我走后一起看。如果你愿意等,就再等五十天,倘若我没守约,就表示我兑现不了承诺了。”她很是震惊。没等她回过神,他已站在肖剑面前:“了断我们之间的事吧,去你的书房说行吗?”为了表示诚意,他解下剑抛向远处,梦寒当下接住。肖剑见他手无寸铁,立时放了心。众人跟随他们往书房走。 “哥!你要去哪?”她问。 他凄然一笑,掉头就走。 她遵照他的嘱咐,在飞雪的陪伴下回房。 第三十九节 旧恨难断 第三十九节旧恨难断 肖剑的书房内只有两个人,但是两个人之间的气氛紧张到极点。 谢岚简单说明来意,肖剑就一言不发,紧盯着他,许久说了句话:“你胆子够大。”他倒不在乎这评价,又阐述了一堆理由,为了说明虎威山庄一行确实有利于逍遥山庄。不管肖剑听不听得进去,他尽力调动自己的智慧,把话说得尽可能使肖剑接受。然而肖剑的无动于衷令他又一次心寒。 他是这样回答的:“半炷香时间到了。” “你真的还要再杀我一次?” “我不能留你。” 谢岚退到门边,门外寒气逼人:是兵器的寒冷。寒意又一次令他心痛。 “如果谢岚的死能让你回心转意,我不介意死。阿剑,我只是希望七年前那个虽然有些浪dàng不羁但是极讲义气懂是非的阿剑能回来。如果只要我死了你就愿意与别的门派合作对抗虎威山庄,那你就杀了我。” “你肯让我杀你?混帐,别装出清高的样子骗人。” “我以为我们还可以是兄弟……” “正邪势不两立。” 谢岚低声说道:“算我求你一次。阿剑,我几乎从不对人说‘求’字!今天,谢岚求你一回。”他任何时候都不曾做出这样的让步,除了师父、双亲和地下的挚友,甚至连老天爷他都不放在眼里。谢岚已经让步到了极限对他而言“求”字从来意味着降格。肖剑很清楚谢岚的脾气,要让他说这个字,必然是已经无处可退了,但是肖剑要的不是谢岚的退让,而是消失。他改变不了肖剑的铁石心肠。肖剑连正眼瞧他也不愿意。 “你难道一点也不记得当年的除恶之心?虎威山庄总有一天会……” “他们如何,干你什么事?逍遥山庄就是被火烧个干净,也不干你的事。你说过,你我恩断义绝。说出口的话是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72 章 不能收回的。”肖剑会仅仅为了一句话与他反目吗?他明知道不是,还倔强地劝说:“你尽可以把我踩在脚下。只求你不要默然纵容赵磊为恶。如果让虎威山庄猖狂下去,还有多少无辜者受害?赵磊杀了阿飞,你就不想为屈死的弟兄报仇了?此番行动并非没有胜算,若虎威山庄此刻被推倒,下一个就是你肖剑。我不想让你成为众矢之的!” “不用你这个外人管!”肖剑狠狠拍了一记桌子,“我还没说你呢,三年不见,以前的骨气去那里了?就算你给我磕头,我肖剑一样回答一个不字!” 既然肖剑坚决到不可能有半步回旋余地,他默默转身走到书桌边:“因为你是肖剑,因为我不想你一直恨我,我才收起我的锋芒,求你帮助。你不领情,我无法强求。六月十七即使只有我与铁鹰两个人,我们也会去。我会在那里等你。另外,桑荻留了一张地图给我,我依样画了一张。”他从怀里掏出地图,恭敬地放在桌上,“去或不去请自便。” 他推门而出,一股寒气直冲而来。 门外每个人拿着雪亮的剑对准他。这些人都是好手。他手无寸铁。 肖剑大笑着,尖刻无比:“你能悄无声息地来,未必走得出去。” 他笑得更大声:“既然敢来,我是做好一切准备的。如果出不去也心甘情愿。”肖剑如果让人动手,他不会还手。但是肖剑迟迟未动,恻隐之心人皆有之。 只听梦寒远远地大呼:“亚何接剑!”空中划过一道灿烂的曲线:无名剑在月光照shè下格外耀眼。顿时有黑压压的一片跃起夺剑,但是谁也快不过亚何的身手,他轻松地推开阻挡者,窜到所有人之上,一勾手,剑有灵xìng般向他而去,稳稳落入手掌。当他重新站在肖剑面前,每个人都退后好几步。毕竟,这里除了柳梦寒和肖剑,无人抵得住他十招。他并没有要出剑的意思。 肖剑喊话:“你别仗着几招剑法就得意,别忘了我是个用dú的高手。” 他没有忘。 “不能怪我,是你不肯罢休,倘若你愿罢休,何必再来此地?” “还是我的错,我活该来找死。” 梦寒大步走到他与肖剑之间:“大哥,你糊涂!哪里是你的错?” “梦寒,‘大哥’两字对你而言算得金贵。上回你怎么羞辱我的?今天难道忘了你我之间的仇恨了?” “大哥,西门将军已告知我实情,我们之间未曾有仇恨。大哥你不要再推让,从来只有别人对不起你,你不曾做错什么。” 亚何浅浅一笑:“西门将军还是说了……” “所以,今日倘若肖庄主再行不义,我决不坐视!” “你不必这样,”他的微笑始终温和,语气始终坚定,“我和他之间的事,本该我们自行解决。”梦寒便不再chā手。他还对肖剑说:“阿剑,我仍然怀着一丝幻想,认为你会答应。”这是他一再忍让的理由:一丝幻想。他用最大限度的宽容容忍肖剑。肖剑此时怕是明白了,惨笑:“你自以为了解我,怎知我一见你就有气!若你不出现,兴许我还会去虎威山庄,现在你就别做梦了!” “我就站在你面前,你敢杀我吗?” “你别再逼我!给我滚开!滚得越远越好!”肖剑不会用dú杀谢岚,他毕竟不像明正,更不想变成明正那样的人。当谢岚问出上面的问题时,肖剑突然想到了当年的事:谢岚在逍遥山庄门口等了整整五天,只为一声道歉。他心软了。如果谢岚再多说几句,也许他会像当年,重新向着谢岚。两人又是兄弟。 可他不想多说:“这是我最后一次来这里,从此,我决不再踏进逍遥山庄大门。打扰了……” 话音刚落,他一旋身跃上了不远处的房梁,三步并作两步闪进了夜色。留下肖剑反而怅惘起来。不得不承认谢岚还是了解他的。“不!你这是认输!”他又立即推翻自己先前的所有想法。谢岚已与他势不两立,有什么权力要求他做事?错综复杂的念头jiāo织:他想将偷袭计划公之于众,从中破坏,搅得计划失败;也想联络各派,号令他们不要参与行动,孤立谢岚;甚至想与虎威山庄再度联手布一个陷阱,让谢岚在群雄面前栽个跟斗,以至再也抬不起头,乖乖地绝迹江湖。六月十七,这将是什么样的日子? ※※※ 傲月在自己的房里也听到了屋外的喧哗,她很想出去看,但是飞雪拦着她。“姐,大哥的脾气你最清楚。他和夫君到底兄弟一场,搅不出什么事。你若是去了,大哥反而不高兴,指不定连你一块儿骂。”傲月思前想后,觉得飞雪的话颇有几分道理,也就作罢。 他的突然到来反使她不安。飞雪的追问更令她担忧:“姐,大哥此行会不会与浩哲公子的谣言有关?”推断不是空穴来风。他究竟为什么不愿带她走?她徘徊在两种答案之间。 有一种信任,她的放心只建立在信任上,信任令她在顾盼中等待了将近十年,伴随她从一个天仙般清纯的姑娘出落成一女神般端庄贤淑善解人意的女子,继续安心等待幸福的降临。她没有去想谢岚外出的日子会有多少红粉知己相伴。所以霞儿冷不丁出现的时候,她大发没有必要的醋意之前她想都未曾想过这样的画面。不久她就看明白,谢岚最最在乎的只是她,她的一怒一笑都会折腾得他的心翻江倒海。他只在她的面前展现内心的细腻、脆弱、孤寂;只在她的面前放下大哥的架子,不时笨拙得像个孩子;只在她的面前忘记男女间的距离。所以温柔可人的梅子伴在谢岚身边的时候,她又平静得波澜不惊。虽然飞雪知道后提醒她,不要太纵容大哥,大哥毕竟也是个人。 但是她愿意信任,尽管事实推断会倾向于比较坏的结果,信任的力量依然会把她拉向另一边。 她谨守着谢岚的每一点要求,虽然内心忐忑,还是乖乖地等到侍者的报告。 锦盒里确实放着一张唐琴。还有,一封信,一枝箫,一方丝帕。她当然认得那箫和丝帕丝帕是他们在寒山上的定情之物,她亲手所绣,还记得把丝帕塞进他的手心时泪水涟涟,箫更凝结着寒山的神话。这两样东西他视如珍宝,从不离身。此般一并送回,定然有十分重要的缘故。 飞雪大怒:“大哥怎么能这样?”她以为他为了浩哲的事而责怪月姐。 禁不住泪花点点。雪儿以为她因委屈而难过,骂得更凶:“这负心郎,不要也罢!干脆姐就应承下那桩婚事,气他一气!让他悔恨一辈子。”“不是,雪儿,”她抹去泪水,“我担心大哥要出事。无端怎生定了个五十日之期?” 飞雪不骂了,与傲月一道看信。 但是那封信里一个字也没有写。谢岚在信封里夹了张白纸。他明明说,一切都在信里说明。难道他会蠢到把写好的信忘在一边,反而塞进一张白纸?谁都不会相信这种笨拙的解释。 “雪儿……”她愣愣地望着那张纸,“大哥在考我?”“大哥的花样倘月姐都猜不出,就只好问大哥本人了。怪不得他一定要你等他走后再拆信,不然怎么玩下去?月姐,我看他有意作弄你,让你死了心。他可以弄出五十日之期,还可以弄出十日之期,反正等到你没处找他了,他也就逍遥自在了。” 她沉默了很久,终于下结论:“不是。” “为何?” “还是那句话,我信他。他若是绝情人,断不会亲自来逍遥山庄送绝情信剑哥是好对付的吗?”她突然站起,拉着雪儿的袖子奔出门,“随我去问剑哥,大哥究竟来做什么。” ※※※ 肖剑照实说了谢岚的计划:“妹子,他这是以卵击石,自取灭亡。他是那种撞了南墙还不知回头的傻子。何苦再等?兴许过不了两个月,江湖就会传言,谢岚等人因与虎威山庄作对,成了刀下冤魂。没人会同情他。” 傲月回旋着架开他的攻击:“逍遥山庄如果介入,取胜的把握是多少?” 此问是肖剑夫fù都不曾想到的。他支支吾吾了半天,说:“六成,不过一旦失败,必然全军覆没,这里会被移成平地。” “剑哥是怕这里被移成平地?如此伤亡,代价确实太大了。但是月儿和大哥都是无牵无挂的人,倘若有,也是彼此。月儿若随大哥行动,并且声明与逍遥山庄无关,剑哥肯否放行?” 傲月一言惊得肖剑无地自容:“这,这是去拚命啊!你可以安安稳稳在这里过日子,还可以在李府作李夫人,有浩哲天天陪着,你犯得着和谢岚一起送死?” “大哥若是死,月儿无法独活。” 飞雪不满:“有那么严重吗,姐?他为你做了什么了?” “我承诺过。” 飞雪当然不愿姐姐为了承诺去送死。“承诺?大哥没把承诺放在心上,你还在乎这做什么?” 傲月动情地向妹妹倾诉:“不单是一句话的事,雪儿,大哥若不在了,我还盼什么呢?你还可找话来反驳我。其实,不需说什么理由的,寒山上,见他孤单的样子,我便下定了决心,作他寂寥时的伴,哪怕一生无所得,至死不悔。”她的大眼睛半闭着,弯成新月状,含着一点点泪光,嘴角却倔强地上扬。 肖剑猛拍桌子:“不行!” “我不会像大哥一样让步的,肖庄主。月儿没有大哥的仁慈。”对,她从来是个我行我素的女人,因为她出自寒山,凡间从没有东西可以束缚她的手脚。 肖剑不是好惹的:“传令,没我的命令,不准傲月姑娘跨出山庄大门半步!雪儿,看着你姐姐,她若跑了,定然拿你是问!” 飞雪想劝,倒是傲月拖住她,两人立即退下去。 “这年头怎么搞的?和那混蛋只要沾上边就会变得反常!连女人也逞起英雄了!”肖剑在屋里大发了一通脾气。消了一半气,又回到书案前,拨起算盘处理算了一半的帐。 几天后,眼看着日子一天天逼近,再不采取行动就来不及了。飞雪劝了几天,肖剑依然没有要行动的意思,只是敷衍了事。飞雪只求肖剑能念及旧情,放谢岚一条生路。但是,只见他手中的算盘越拨越轻快,他肚里的帐越算越精明,越来越难猜透他的主意。 傲月身穿喜爱的白色碎花缎衣傻傻地坐在梳妆台前,任她的妹妹飞雪摆弄着她的头发。长长的乌木般黑的发披散开来直下腰间,光亮柔顺如流水。“姐,你的长发真漂亮。小妹真羡慕。当年大哥是否因为看见了你的长发就迷上了你呢?”飞雪帮她把长发盘起,chā上珠钗,一边为她涂脂抹粉一边说:“就喜欢给姐姐打扮,怎么折腾都漂亮。那李公子看着你都流口水。就连大哥的铁石心肠也拜倒在你的石榴裙下。”她举起镜子,“妹妹我的手艺不赖吧!姐姐要是笑一笑,会更漂亮的。”傲月也不答话,不笑,只呆呆的看着镜中的自己。 那张脸很陌生,不仅因为自己不会这样精心打扮,更因为浓妆艳抹下的脸木然僵直,既没有忧伤也没有快乐。 “姐,看,真美,雪肌朱唇,乌发,安静娴淑。怎么都是个大美人。” 傲月的心思全不在镜子上,她忽然问道:“妹妹,剑哥答应了吗?” 一句话就把飞雪的高兴驱散了:“我真不知道他还是不是当年我认识的剑哥。害大哥受了委屈。” “妹妹愿不愿意帮姐姐一回?”她灿烂地笑了笑,取出一套五彩的骑猎装换上。西域女子的奇美霎时替代了中原女子的娇柔。飞雪抢着帮姐姐换上一个相配的发型。 不一会儿山庄里又传来嘈杂,人声鼎沸,连马也凑热闹,弄出好大的声响。“怎么搞的!”他大声质问侍者。 飞雪慌慌张张跑进屋,支支吾吾地答道:“是月姐姐……她带着自己的东西,闯到马厩里牵了匹枣红马,从后门走了。” “不是让你看着她吗?你干什么去了?还有,庄里那么多剑客,竟拦不住一个女人?” 所有见到她的人都拦了,但是大家怕她的剑。她劫了马,接连把几个功夫了得的剑客打成重伤,一路直闯到后院。遇到看门的守卫,同样几剑就砍翻了。她下手毫不留情面,众人敌不过,又怕伤她,只好眼巴巴望着她出了山庄,消失在树林里。 “剑哥,连姐姐都有这样的勇气,你就不能吗?你若还是当年的剑哥,就不该坐在这里!”肖剑听到了飞雪的责骂,置若罔闻。 李浩哲当天就听到了傲月姑娘追随郎君而去的消息,失望之情难以抑制。他也知道再追不回那个心仪的女孩了。谁让傲月本不属于他?亚何还未出手,就把他彻底打败。他酸涩地笑着,恨,不甘,一切的一切融成无可奈何。其实他才是最可悲的人。他劝自己,该懂得放弃那些本不属于自己的东西。但他更想等她回来:放手真的是一件很辛苦的事。 第四十节 血河 第四十节血河 虎威山庄像个山寨,平日里守备森严,连个虫子都飞不进。可当傲月赶到,它早没了威严。山门洞开,门口横卧着几具倒伏的尸首。张灯结彩的红色与血的红色混杂,使得喜庆成了一场灾难。再往里面去,前厅里仍没有看到活口。那地方静得可怕,她真正感受到什么叫死寂。大片大片的人横七竖八地倒在地上断了气,有的伤在脖子上,有的伤在胸口。每一个伤口都在告诉她,发起进攻的人是高手。满地都是流淌的血。她一边想象着亚何如何一路杀进山寨里,一边保持警惕,防备着随时都有可能发生的危险。继续往里走,到了大堂,满地杯盘狼藉和桌椅板凳的碎片。想必这里的打斗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73 章 相当激烈。那么人呢?他们在哪里? 隐隐有刀剑声。循着一条尸体堆积的路,她向山寨的深处走去。刀剑声越来越热闹。不知走到了洞窟的那一层,她终于看见了活人:他们在战斗,但是战斗着的都是她不认识的人,既不见亚何,也不见铁鹰。她更分不清敌我。只知有人向她扑来,她挥剑猛砍,暗红的血洒在她干净的衣服上,她却连眼睛都不眨一下。 “是傲月姑娘吧!”混战中有人向她打招呼。还是那位神秘的白衣老者,傲月就算记不得他,也知道那柄亮闪闪威力无比的风雷剑。梦寒已向她说明了风雷剑的去向。 她刚想搭话,就发现身后有人意图攻击。老者轻挥了挥手中的剑,危险就消除了,好似有神力一般。“姑娘要找的人不在这儿。千万小心。”他和蔼地微笑。来不及看清周围的状况,她径直朝一条岔道走去。这时前方又杀出一拨敌人,幸亏有那位老者为她开道。他把她引到一个幽暗的不引人注目的角落,说道:“姑娘,他料到你会来,命老朽照看姑娘。” 她又爱又恨:“照看?那我求你去照看他。这个不要命的家伙!” 他的嘴角始终挂着和善的微笑:“他也料到你会这样说,特地叮嘱。请相信老朽。” “可是他……长老,求您带月儿去帮他吧。” “若真想帮他,一起吧!” 战斗还在激烈得进行,四周都是敌人,如果没有长老带路,她就会像是一只无头苍蝇般到处乱飞。于是她不得不听从指示,与他们一同行动。苦战之后,才把敌人的防御撕开一条口子。长老赶忙率领高手们往缺口涌入虎威山庄的中心。她也随着众人一路杀向里面。 这是一场计划好的战斗。长老告诉她,是亚何定下的方案,他虽说是名义上的发起者,负责联络四方英雄,但是谢岚在背后指挥了一切。就凭着桑荻留下的地图,他决定兵分几路,正面由一些高手率部众发起进攻,虚张声势,引开他们的目光。要让他们觉得防守不易,甚至调集重要力量,参与防守。当两侧的部署被调开之际,真正的力量从两侧夹击,一举闯入山庄,一路接应从前方攻击的弟兄。另一路还有别的任务。而山后本没有路,布防空虚,亚何与铁鹰两人从空虚的山后悄悄潜入,如一柄尖刀,直攻入山庄的核心:赵磊和八大护法所在的位置。事实上仅凭两人之力做不了什么谢岚自己也知道,他的用意在于拖住那几个人,争取时间,让左右两路兄弟有足够的时间扫清障碍,并破坏逃跑的密道,擒住匪首。最后一路守在山谷,将逃跑者一网打尽。 前方与左方两路的战斗还激烈,不过庄门已破,奉命抵抗的三大护法都死于剑下其中有两人为那位长老所杀,虎威山庄的败势似乎已成定局。但是如果让匪首逃走,所有的努力就付之东流了。想必亚何此时正在苦战吧!但愿他们能坚持住。 两股力量好不容易才会合,就要分开。山道四通八达,必须保证每一条道都不能有闪失。大家按照预先商量的计划各司其职,而长老率着一部分人向其中一条昏暗的地道出发。又长又宽的地道向上延伸,不知通往何处浩大的工程!“傲月姑娘,他应在山顶。沿此路而行。” 她才往前跑了不过十步,迎面遇上一群yù向下逃窜的匪徒。短兵相接,又是一场苦战。长老主动为她引开成群的敌人。一有空隙,她便奋力向前杀。转眼冲在了阵列的最前。 一想到立刻能见到他,她的心中就滚涌起一番激浪。她已顾不得脚下流淌着的血水,更顾不得她的进攻造成多严重的后果,甚至也顾不得身后有没有人挥刀向她砍来。这是一场恶梦。不知有多少喽罗倒在她的剑下,然而敌手多如牛毛,每移动一步都要费尽力气。如果按照这样的速度推进,只怕计划要落空了。亚何有xìng命之忧。 忽然听得背后传来喊杀声,由远及近。难道虎威山庄有增援?连那长老也吃了一惊。倘若真是如此,他们就全成了赵磊寿筵上的菜了。 “是逍遥山庄!”敌兵把形势看得更清楚,惊慌失措。 万幸。 肖剑率领的兵马有如神来之笔,立刻加速了推进。阻道的敌人迅速后撤。傲月不顾一切地向前突进,一心只想着黑暗快点结束,只要看见天光就是胜利的曙光。此时她跑得比谁都快,一会儿就没影了。身后的男子不禁汗颜起来,不甘示弱地一路追击。 终于,亮灿灿的光向她展示希望,仿佛上天伸出了手,引领她。那一刻,她兴奋得溢于言表。洞外照样刀剑铮鸣,惨叫声与喊杀声jiāo织只有恶梦中才有的声音,但是希望已经抵抗住一切恐惧。她在心中默念:“哥,等我。” 走出山洞,照样是混战不,比刚才更激烈,因为对手更凶狠,手段更dú辣。武林中正道的高手们与歹徒扭打作一团。粗扫一眼,不见亚何。其中有个一袭黑衣的人情况最为辛苦,被一群持刀的人里三层外三层地围着,快招架不住了。不用猜就知道是铁鹰。她立刻冲上前帮忙。寒月剑法的威力已无需再形容挡路者亡。拖延了一会儿,肖剑等人杀了过来,敌人忙于应付新的入侵者,铁鹰才终于得以脱身。他高呼一声:“亚何兄弟还在山洞里,”手一挥指向身后的山洞,“虎威山庄四大护法和庄主都往那里去,还有很多高手。先别管这儿!快去帮他!” 傲月迫不及待地跃进山洞。“妹子!千万小心!”不等肖剑说完她就完全融入到黑暗中去,消失踪迹。肖剑急忙吩咐:“逍遥山庄的快跟我来!”他一挥手,大家鱼贯而入。像铁鹰所说的“别管这儿”怎么行?长老不慌不忙,应付着眼前的局面。“在他们出来前,我们把这里打扫干净!”他在高处拦住也要往洞里去的属下,发出了指令。 山洞里的路起先yīn暗狭窄,而后豁然开朗,火把把漆黑一片的地方点亮如同白昼。然而弯弯曲曲的路很长,只闻其声,不见其人。洞内有人咆哮:“你们走不了!”那个声音太熟悉,让傲月心头一震。 里面的人显然听到了喊杀声,往洞口跑来。 迎面冲过来一个怪模怪样的人,舞着双节棍,jiāo手了两三下,就听肖剑喝道:“妹子,我来!”她没有多想,直往前奔。长路不知何处是尽头,傲月眼巴巴盼望着柳暗花明。短兵相接的撞击声里,有人骂骂咧咧地高喊:“小子!死到临头还敢嘴硬!”随即响起一声猛烈凄厉的长啸。一时间仿佛地动山摇,局面陷入一片混乱。是亚何在拼命抵抗!这间隙,她越过阻挡,冲进洞里。 光线很弱,一时间眼前模模糊糊看不真切。只见洞窟里到处是尸首,少说也有将近二十具。一个粗哑的声音骂:“臭小子,让你坏老子的好事!”循声望去,说话的人花白头发首领模样,有些年纪,想来是赵磊没错。亚何站在角落背靠石壁防卫着,近十个高手紧围着他,什么样的奇装异服都有。他奋力阻击来自各方的威胁,毫无惧色,但明显有些应接不暇。 “哥!”她忍不住大呼一声。 这声呼喊差点要了亚何的命。 他听到熟悉的声音分了心,一瞧见那美丽的身影,更是一个迟疑。赵磊抓紧机会,猛地拦腰斩一刀。千钧一发,无名剑迅速回撤相抵。赵磊求胜心切,动作稍大了一点,刀尖恰巧擦过石壁,使得刀速慢了一点点。亚何的剑架住了那致命一击。但是这样的相抗令他明显处于劣势,敌人的刀趁机纷纷指向他的心口。他赶忙撩开赵磊的大刀。膝盖一曲,一后仰,泥鳅般地从角落里,从敌人的刀丛下方钻了出来。手中的剑并没有停下,护卫着自己的弱处,不让对手有机可趁。靠着那一隙的生存空间的坚持,他从绝境挣扎了回来。随即翻身回挺,起势再战。反击的前一刻,傲月恰好到达了他的身边,为他拨开所有威胁的锋芒。太及时了。两人背靠背站在了一起。 “哥,挺住,剑哥他们到了!这些人一个都跑不了。” 傲月的话说得快了一步,原处于角落的一个身影在不经意间闪到一块神奇的巨石背后,消失了。也许那里是个出口,连桑荻也不知道的出口。百密一疏。等亚何意识到少了一个人的时候,已经来不及阻拦了。“恶徒休走!”他呼喊一声,高手们向他冲了过来。 肖剑派人向巨石背后的出口追去。其余人立即上前作亚何的帮手。 接下来形势突变。这回分心的是赵磊。他环顾四面情形的瞬间下盘露出一个空当,亚何当然没有出现失误,横扫一剑把他砍翻在地。他还yù还击,手里的剑被傲月挑飞。亚何不敢怠慢,当胸一刺,他便断了气。两位护法本是上前来救,见此情形,其中一人的腿当即软了,肖剑从后方偷袭,把他撂翻在地,勉强留了条xìng命。另一位想为庄主报仇,单挑亚何,但是没有出满二十招,无名剑就从他的喉下贯穿。他来不及呼救就一命呜呼。还有一位护法死于众人的乱刀之下。别的所谓高手无路可逃,只得缴械投降。 一场恶斗结束。至此,剿平虎威山庄的行动可以收尾了。 第四十一节 飘游 第四十一节飘游 洞窟内还没有安静,逍遥山庄的剑客收拾着残局,而肖剑不曾望谢岚一眼,正忙着吩咐手下人,清理现场,准备押解投降者出山洞。 亚何默默走到角落扔掉剑,靠着石壁,长吁了一口气。他实在已经很累了。全身都是血污,一手一脸都浸透了,杀人不沾血的无名剑也凝结着暗红的血。他微皱着眉,按着胸口,胸脯剧烈地起伏,大口大口吐着气。额角青筋暴起,豆大的汗珠一串串滚落,好似淋过雨。一撮刘海耷拉着贴在额上,早被汗水浸湿。发髻早已散开。 傲月轻步走到他的身边,为他擦去脸上的血污和汗水,低声问:“大哥,哪里不舒服吗?还是有伤?” 他温柔地笑了:“歇会儿就好。”他接过手绢,发现就是自己退还给傲月的那方。洁白的绢被弄污了,黑糊糊的。不禁感叹:“真可惜。”“大哥何时怜起一块帕子?”“这帕子很精致,染污了多可惜。”“你若真喜欢,闲时再绣一块送你。”“那敢情好!”谢岚高兴得把疲劳全忘在了脑后。 傲月见中了计,连叹:“该死该死!大哥什么时候油嘴滑舌起来!”忽然就收起笑背过身子去,“还没与你算帐呢!好端端的退回箫和方帕,再留一封无字信,如此绝情,谁还要与你说话!你要绝情,好啊,我这里还有当年你赠的匕首呢!你也收回去吧!”她把那短匕掷在地上,不理人。 “十年前的东西你还收着……”一句感叹,令二人惆怅:“对不起月儿。这里血气浓重,换个地方说话好吗?” “谁跟你说话?”她一甩袖子,往洞外走。 他急了,忙追过去,才跨出两步,就觉得整个人绵软无力,脚底一滑,一个趔趄,“扑通”跪倒。 她见势取笑:“大哥折杀月儿了,月儿怎受得起如此大礼?”周围看热闹的也哄笑做一团。 “好你这刁钻的嘴,净挖苦人!罢了罢了!我甘拜下风。” 笑归笑,她早已来扶:“那大哥还要不要赶人走?” “那要看姑娘受不受得了。我有一身臭脾气,倔得很,对什么事都冷冰冰的。我宁可被刀砍也不愿接受别人的帮助。而且总提着头在江湖上混日子,一事无成,指不定哪天就横尸街头。我还很霸道,从不肯听你把话说完就急着打断。我从不考虑你的感受而把一些事强加给你……”她打断:“其实我更糟,除了你没人受得了他的妻子整日舞刀弄qiāng,当着众人的面让他下不了台。没人受得了他的妻子从来无理取闹,鸡蛋里挑骨头,还有止不住的眼泪。这样你还赶不赶我走?” “我哪里舍得?” 他牢牢牵住她的手。两人依偎着走出洞穴,从此再不分开。他们本就是天造地设的一双,相爱十年,遭遇种种蹉跎,到今日才明白人世间能与相爱的人携手就是幸福。有时幸福只是一步之遥,错过了这一步,便成了此生之憾,走出了这一步,便有了一生欢愉。 ※※※ 走出黑暗,迎接他们的是一片光明。英雄们在山头聚首。惯匪们被捆绑着瑟缩在角落,下属们清点着缴获的金银财宝,yù将整个山庄弄得底朝天。 铁鹰见两人携手从山洞里走出,欢喜不迭。而白发长老也走上前来:“多亏了亚何少侠。少侠辛苦。”他招呼大家,“大家都以为今日行动都是老朽的主意,其实出力最多的是这两位。没有亚何少侠的计划与勇气,我们今日实难在此相聚啊!”众英雄向这两个昨日还被嗤之以鼻的同道作揖相谢。 谢岚自谦:“哪里,前辈过奖了。我们只不过做了些该做的事。” 有人搭话:“少侠好身手!以一敌众,与傲月姑娘两人合力杀赵磊并一护法。真是少年英雄!” 傲月也客气:“杀赵磊的是大哥,小女子不过从旁助了一点。” “倘若没有肖剑庄主支援,亚何早就被赵磊杀死了。肖庄主援助得及时,也出了非常大的力。” 这时有人抬来几缸好酒,是从虎威山庄的喜筵上搬来的。英雄们建议用好酒敬亚何几碗,一呼百应。 “庆祝的事先不忙,肖剑肖庄主还在山洞里……” 话音刚落,肖剑就领着逍遥山庄的英雄向这边走来。 有人小声嘀咕:“什么武林盟主,逢事都行在后面,坑害自家兄弟倒是在行。”“那么大的事,反不由盟主做主,江湖简直乱套了。”“当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74 章 初就说,推举亚何做盟主。” 肖剑听了,原本挂着笑的脸顿时yīn沉下来:“不是冤家不聚头,亚何你在这里做什么?还领着个杀手!逍遥山庄被你搅得不得安生还不够,你怎么又跑来这里祸害大家?”大家听他yīn沉的声音,直觉得后背冷飕飕的。 亚何谦虚地认下了“祸害”的罪名,摆出任凭他发落的样子。 “大家忘了肖某以盟主名义发出的手谕吗?”大家面面相觑。 长老出来打圆场:“盟主大人,得饶人处且饶人。不管他以前做过什么,今日少侠确实立了大功,盟主可不能那么责备他。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亚何少侠的行事大家都看在眼里,老朽以一生的清誉担保,少侠不会祸害大家。”江湖汉子们的呼声顿时高涨起来,此刻他们更愿意相信亚何。 不及肖剑作答,铁鹰又站了出来:“铁某说话不懂拐弯抹角。自己做过的错事当然要由自己承担,此处确实不该是铁某待的地方。请盟主恕罪。但是亚何不曾有罪,只怪盟主一纸手谕逼他无处可走,只好与铁鹰为伴。铁鹰走就是了,盟主何苦离弃对您忠心耿耿的弟兄?”说完他要走。 亚何拦在了他之前:“此事不干铁兄弟。是在下辜负了盟主的信任,后果应由在下承担。” “不错!”肖剑死咬住不放:“虎威山庄最后还是跑了一个人,你们刚才夸着的这个英雄,恐怕他并未尽责。”一言惊了在场的所有人。气氛骤然严峻。逍遥山庄的剑客证实,有一个护法跑了,就通过那桑荻不曾画出的地道。地道直通山外,并且修了三条岔道,有三个出口。如此重要的地道,地图上竟然没有。是桑荻故意漏了?还是赵磊并没有完全信任桑荻,所以留了一手?更有人想到会不会亚何故意漏了这条至关重要的地道,达到放跑凶徒的目的?应该不会吧! 跑了的那个是虎威山庄七护法,人称邵七,为人狡猾多端心狠手辣,是虎威山庄在湖广一带势力的统管。神通广大,遁地无声,像泥鳅,找他最不容易。有他在,早晚死灰复燃。看来,江湖的风雨远远还没有停止。只要他回到湖广,虎威山庄定还会变本加厉地兴风作浪。 “亚何,放跑了要犯,你惹的祸还小吗?”肖剑指着他的鼻子质问。 “庄主说话要讲情理,大哥已经尽力了,差点拚上xìng命。”傲月帮他说话,但是他阻止她继续说。他对这一大群所谓侠士都早已失去兴趣。“亚何知错,这回错在不知深浅,自以为是,给同道人添乱。这事明明应当jiāo给各位前辈去办,结果在下的参与反而遗祸无穷。请盟主和前辈宽恕亚何的无知之罪。”这是肖剑的意思。 适才夸他为英雄的人们频频摇头,就好像他成了虎威山庄的同谋。 “亚何,这就不能怪我逼你了!”肖剑找着了一个好机会。 亚何心头未愈的伤口又一次被肖剑撕裂。他苦涩地笑了笑,原来江湖道无论正道还是邪道都一样无情。他想,桑荻大概就是这样被赵磊逼上绝路的吧。“阿剑……”他唤得过于客气,倒把肖剑惊出一声冷汗,“也许我不配。不过我真心欣赏七年前的阿剑。一事归一事,如果我不从你的眼前消失,做什么都是错。既然不该出现,那么这就走,不打扰各位庆祝。本想在与傲月姑娘成婚的时候请各位喝杯喜酒,既然亚何只不过是个讨人厌的家伙,此事也不必提了。亚何就此消失。告辞。” 肖剑依然不罢休:“今天大家高兴,另加你杀了赵磊,饶你一命。但若以后再出现,一个字:杀!” 他牵着傲月的手,招呼铁鹰,三人一同向山下走。 “可是……”长老眼睁睁地看着他们离去,无可挽回。但是一些话憋在他的心里,不吐不畅。不管是不是时候,他非说不可:“赶走他对你有什么好处?盟主大人,若非亚何坚持此次行动要尊重盟主的意见,他不会踏进不愿踏进的逍遥山庄。没有他劝你,你也不会站在这里。行动之前,你没有出现,他还信誓旦旦地对大家说,盟主一定会赶来接应。你知道吗?多少人中,只有他一个相信你会来!他扛下了最辛苦的担子,九分完满,只疏忽了一分,你也容不得他?他一直把你当兄弟。你反过来倒把他赶走,如此怎生取信天下豪杰?” 大家听出了话中之意,冷眼望着肖剑。回想亚何的话,每个人都回味出一种酸楚。亚何即使有过失,也是功过相抵,罪不及此。行动出现了漏洞,他一个人担下了所有责任,作为退让,仅此而已。结论很清晰:其实亚何还是想袒护肖剑,不想把事情闹到不可收拾。但是肖剑半点都不领情:“我已经说饶过他一回。” 所以英雄们对肖剑表现出不耐烦。 肖剑一个人说着恭维话,类似诸如表示感激,来日方长。 待他说完,一个莽汉猛地一刀砍碎了酒坛,兀自用手捧着喝起来,骂骂咧咧:“当头儿的就会说空话,今朝有酒今朝醉,天知道明日脑袋还在不在脖子上,指不定就被那当头儿的人取了去。妈的,好好的庆功酒,少了大功臣,喝起来多不带劲?”身边有个人推了他一把:“瞧你吊儿郎当的样,这酒当然要盟主先喝。” ※※※ 大家在山头痛饮。铁鹰闻到了酒味,吸了吸鼻子:“可惜出了那么多力,连杯酒都喝不到。” “我请你。”亚何打趣。 回头看狼藉的虎威山庄,流淌着的血水一直从山顶蔓延到山谷,汇成一条血河,把溪水也染得黑红。他们踏着尸身而过。“大哥,杀人后又害怕的滋味真的不好受。”亚何最怕的就是傲月发出这般惊叹,想象中的情形还是成真了。他已经习惯了:“他们都是些恶贯满盈的人,死有余辜。这样想着,心里会好受些。能忘记就忘记。”铁鹰满脸怪笑。他奇怪两个在江湖风里来雨里去的人竟然会为了杀人而难过。他的痛觉和羞耻心早在当杀手的时候就被连根拔除了。 傲月问:“如果让大哥从头选一次,大哥会不会还做逍遥山庄第一剑客,还千方百计袒护剑哥?” “我确实怪过他,甚至恨过他。你知道一段痛苦的经历能扭曲一个人的心。不过其实我心深处一直把他当最好的兄弟。他会回心转意的。”谢岚用宽容做出回答,“我还会作他最好的兄弟,我相信他。” 铁鹰不服:“这样的人还值得相信?早知他如此,在汉阳的时候我就不劝你回去。” “他除了恨我并没有对不起别人。就算他下决心与虎威山庄合作也不过是想让山庄少受些苦。他的心依旧是善的。为何不能相信?在他看来,只是一个既生瑜何生亮的问题,他会释怀的总有一天。” “但他不是你。” “所以只好我退让了。”亚何笑得那样灿烂,丝毫不见忧伤,这是他发自肺腑的话。 傲月更关心将来:“哥,除了逍遥山庄还能去哪?” “带你去另一个地方,如果你愿意做谢夫人。” 傲月害羞地一笑,比花还美丽。 铁鹰冷不丁问:“老弟,你有此等胸怀,连肖剑都能容忍,为何死死揪着二十年前的仇不愿释怀?” “二十年前的仇,牵涉着一个忠臣的心。一个大yīn谋。” “如果你抓到幕后黑手,能不能原谅……像你所说的,杀手只不过是个工具……能不能原谅当年的杀手?” 这个问题使得谢岚大大震惊:“你说什么?” “其实我知道杀手是谁。” “你希望我原谅他?为什么?” “我现在不会说,但是将来时机成熟我会告诉你。你找到他也没有意义了。如今他过得很不一样。我劝你不要找他的麻烦,不然你会后悔。世上的苦命人不只你一个。另外,杀手这行的规矩就是受雇时绝对忠诚于雇主,完事后立即忘记雇主是谁。你达不到目的。我不能伤害那个朋友。只怕你没有本事撬开我的嘴。” 他没有搭话,朝着铁鹰浅浅地笑,铁鹰就住嘴了。 傲月及时递上箫,他接过,移到嘴边,悠扬的旋律从箫里飞扬出来。然而无论他如何镇定泰然,都总有一分兄弟反目导致的伤害浅浅地流淌,影shè成淡淡的愁。只有细细体味箫声才能感知到。 走到岔道上,铁鹰就告辞了。 如血的艳阳照得天边微红,却也只是稍纵即逝的美。黑夜即将降临。 谢岚温存地唤道:“夫人。”傲月一时没听明白,没有回应。“娘子,”他改口,“今晚只好在野外过夜了。” 她的脸涨得比夕阳更红:“既然都称了娘子,自然一切听夫君的。” “不只今晚,只怕以后天天如此。从此娘子也要如漂萍般,四处漂泊,过那没有家的苦日子。” “谁让月儿选了一个身在江湖的夫君呢?只要不分离,即使没有根也有家的暖。”潮红渐渐褪去,换作半羞的花容,“哥,在寒山时我把自己当作你的避风港,但是现在……” “现在,”他握住她的手,“我需要一个妻子,一个时时相伴心灵相通一直到终老的人。可惜现在没有红烛罗帐,也没有八抬大轿,锣鼓唢呐。你愿意等吗?” “月儿心里这些已经不重要了,能和大哥在一起比什么都好。大哥若是介意,那就再等等吧。” “辛苦你了月儿。”谢岚紧紧地把她拥在怀中,再也不愿松手。她轻轻把头搁上他宽厚的肩膀,纵情流着幸福的泪水。如果江湖是一条永远延续的路,而他不得不一直走下去,那么他希望他的胳膊能一直挽住佳人的手臂,就算再大的风雨也一起走。 第四卷 丈夫有泪 第一节 艳芳逐流,侠心未改 第四卷丈夫有泪第一节艳芳逐流,侠心未改 深谷幽壑。 瀑布如白虹飞泻,直窜入深潭。一潭碧波因飞瀑而激dàng。从深潭流出一股溪水,漫向远处。四周郁郁葱葱的树木花草满山,掩盖了宛转山道。抬头,山不知有多高,纯蓝的天光里不时掠过飞鸟几羽,白云几缕。阳光从头顶的缝隙shè下来,透过水雾映出七彩霞光。 一个骑马的人从绿树后走出。一身蓝色袍子,青灰色披风,腰间挂着明晃晃一柄剑,剑上炫人的蓝宝石展现出剑的身份。纯蓝纯蓝,夜空般深邃。棱角分明的脸,积着几分厚重。他已经不年轻了,这从他眼角额头的细纹和微白的鬓角可以推断。他始终笑着。笑里带着优雅和沉稳,可那微微上扬的嘴角始终紧紧绷着,而那略带笑意的眼神里总有几分捉摸不透的苍凉。单从外表很难推断出此人的身份,清雅的气度里含着几分粗犷的男儿气。似淡如水,又似硬如铁。 显然,他很满意这里的风景,背着手站在溪边,迎向清风水雾,凝望一潭涟漪。已是深秋,洛阳应该早就下雪了吧!但是在这里他甚至能感受到春的气息。他从行李中取来了箫。于是,山谷里回dàng起缥缈空灵的箫声。 片片花瓣似受了召唤般从天而降,飘飞在山谷,落在他的脚边,又落入溪水,随流水漂泊而逝。艳丽不改的花瓣,却终逃不了如此命运。其中有他至爱之芙蓉。 微笑从他的脸上渐渐淡去,凝成愈来愈重的忧伤。那两道剑眉深锁着心结。 嫩红的花瓣渐渐流淌成一条漂动的花毯,随着溪流向下游去。这是一场花雨。花,终有凋零的时刻…… 心知是美,无奈留不住。 一曲箫音终究淡去。 谢岚仰首长叹。阳光竟令他晕眩。伸出手,一瓣芙蓉落在手心。血一样红。轻柔,仿佛花也多情。为何它不能在枝头待得更久?大风一起,那瓣芙蓉也飘入了溪水,远逝。 一时间,他再难抑真情,两行凄伤的眼泪滑过坚毅的脸。 笑自己傻,什么样凄惨的情景没见过,却为几瓣芙蓉落泪。 俯身用溪水洗了把脸,从怀里掏出丝帕擦干。 心爱人的丝帕。心爱人远在洛阳。“月儿,”他轻唤,“有你陪我,我就不孤单了。” 还不知要行多少路才能到目的地。这一路上,谢岚觉得前所未有的孤寂。只有严穆和等他的人知道他的行踪。而关于此行的意义,怕是谁都不清楚吧!连她都不知道。为此,他挨了一顿狠骂。想到离家前她最后说的话:“永远有下一次,没完没了的下一次!干脆,这回就别再回来了吧!要不干干净净与江湖做个了断,要不就再也别回来!”可笑,相爱一生,哪怕是在最危险的时刻都在心中惦念彼此,这一回却非要如此告别…… 他知道,她一定是太伤心了才这样说。无论发生了什么,他们的心依然在一起,就如他可以珍藏起丝帕,一年又一年守候…… 不能耽搁太久,对手还等着他。 ※※※ 出了山谷,又登上高岗。山道上走来一位白发老翁,拄着拐杖。观察他的行动可以发现拐杖只是掩饰。在崎岖山道上能健步如飞的人怎可能需要拐杖?他唱着歌,是《归去来兮辞》:“归去来兮,田园将芜胡不归! 既自以心为行役,奚惆怅而独悲? 悟已往之不谏,知来者之可追,实迷途其未远,觉今是而昨非……“ 老翁径直向他走来。 谢岚从没见过此人,想必是山中隐者吧!也许是他江湖走多了,太敏感了。 两人jiāo身的刹那,老翁突然俯身,谢岚猝不及防,慌忙直闪而过。老翁似乎没有攻击的意思。可是一低头,发现自己的玉佩已经落入了老翁的手中。他举着玉佩,仰天大笑:“当年在寒山力斩敌将,号称逍遥山庄第一剑客,又胆敢与武林盟主相抗的谢岚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75 章 大侠竟如此容易被人偷袭吗?” 谢岚知道来者定是高人,敬道:“未知前辈有何指教?” “怎么,我夺了你的家传之物,你还与我客气?” “前辈莫不是想试试谢岚的剑术吧?” “大侠yù往何处?” “寒山石头堡。” “所谓何事?” “了却一段恩怨。” “怨怨相报何时了,连素来宽宏大量的谢大侠也为了恩怨不惜重出江湖,这世道……” “晚辈从未离开江湖。道理晚辈也心知肚明。”谢岚说话依然是不饶人的样子。 “大侠可知聂云天如今的武功已非昔日可比?莫说是谢大侠,就算十个一等一的高手他也能不放在眼里。何况他聚众造反,凭大侠一人之力怎能相抗?” “正因此,武林人眼看着国难当头,谁也不愿chā手?”谢岚微笑,“聂云天的本事我知道。我也没有取笑群雄的意思,只是这件事谢某必须出面。为了这段恩怨能有一个圆满结局。” “大侠说的是风雷与无名双剑之争吧!何苦争这第一?宿命在前,风雷克无名,那是有案可查之事啊!并非每一场第一都重要。不战此回,大侠仍然是英雄。可也许战了此回,反倒落了个身败名裂,又何苦呢?名利本是虚空……” “前辈来此想必是等候谢岚,yù劝谢岚‘迷途知返’吧!” “如刚才那万千落英。何须待零落,然后始知空?” “如此,长老请回吧!谢岚何时为了个第一奔波千里求一战?世事yīn晴无常,缘起时风波乍现,缘灭时复归平静。谢岚早已知晓。此行并非为了争胜。” “难道是讲和不成?大侠明知聂云天的实力,如何与其讲和?” 谢岚把目光移向群峦迭嶂:“聂云天是等着我去呢!大概此时他等在石头堡的高处向着这里望吧。他等的是我,我没有理由把包袱扔给别人。” “可是此去将危及大侠生命,不得不慎!” “如前辈刚才所言,江湖这十多年的不平全是因那传言:”龙行八荒,扶正除邪,乘风踏雷,称豪一世,无名不道,虽傲必诛。‘始作俑者是这两柄剑。如果我去了石头堡,世上就再没有双剑之争了。“ “大侠太过自信了!” 谢岚的目光是那般澄澈,仿佛越过了群山,越过了大漠,径直与石头堡的聂云天对视。“没有这自信,我如何能走到今天?前辈,什么事都会有所了断,无论是五百年还是一千年……” 老翁把玉佩jiāo还与他,长叹:“大侠连我都防不了,如何胜得了聂云天。空有侠心也只是空留憾事。” “不需防便不防。谢岚向来如此。如果刚才前辈真要取我xìng命,谢岚不会那么悠闲。风雷与无名,本就不该共存于世吧!谢岚只有一种选择。” “大侠想过结局吗?” “生或者死,必居其一,无非如此。如果我的死能让聂云天不再执迷于争斗,或者能停止这些因争斗而起的悲剧,便也就甘愿了。” “如果做不到呢?”老者的表情依然怀着悲悯。 “做不到,起码我尽过力了,我只求心安……” 老者眼中谢岚清高得过分。可是他自己又何尝不是如此?只是他们一个选择隐居山间,不与同流合污,而另一个宁居尘世……一句“只求心安”领着谢岚走向寒山石头堡。艳阳依然在头顶照耀,但过不了三个时辰就会落山,敛藏起锋芒。望着谢岚执著远去的身影,他自语:“既生瑜,何生亮!”如果谢岚听到的话,一定会回答他:“是瑜是亮远还未定。” 战斗还没结束,成败就还没有定。何况江湖并不时时以成败论英雄。 第二节 古剑定数,旧罪终报 第二节古剑定数,旧罪终报 十五年前。 那时候谢岚还算年轻,未逾而立之年。他挽着傲月的手臂相互依偎着从虎威山庄的废墟里走出,默默离开群雄的视线,遁入角落。没有人猜透他那一刻心里在想些什么,包括傲月。大概他也知道,从发誓再也不跨进逍遥山庄的大门时起他就不该再对那里抱着任何的希望,尽管那里有他的心血,那里有他难以割舍的情感。他不愿看着逍遥山庄因为他和肖剑的失和而走下坡路,可他是不该回去的。从明正出现在逍遥山庄开始,肖剑给他的就只有羞辱,他们早已不是朋友了。也许一开始他们的关系就有些勉强,那里毕竟留不住他的脚步。是,他曾这样说过。 离开逍遥山庄,到底何去何从?华山脚下,谢岚突然觉得一片迷茫。天地之大,独没有他的容身之所。这时他才切实承认自己的失败。一个念头不时在他的脑海中浮现:就算他找不到听箫的知己,总该有个去处…… 几天后江湖人突然又想起了他。“谢岚如今在何处?”不乏一些大门派的人四处找寻他的下落。肖剑无能,留不住他,并不表示别人也留不住他。可是当不少人萌发出如此念头的时候,谢岚就像是人间蒸发了一般。 “逃避。”有人这样说他,肖剑是不会允许一个异己存在的,因此谢岚才躲了起来。可是谁都知道,肖剑虽然向各大门派发出杀令,自己却早就停下了寻找谢岚的行动。大概他也心知“不见为妙”。谢岚也不是一个愿意服输的人,他是决然不会退出江湖的。因此有人推测他在暗地里谋划着什么。后来过了很久才听说谢岚离开虎威山庄后就一直往北,路过一个不知名的小镇的时候正式迎娶了傲月当然他并没有请什么江湖客人,只有几个当地人喝到了喜酒。这个消息一露出头来很快就传遍江湖。同时每个门派都收到一封古怪的信,没有落款,信上只写着如下几句话:“龙行八荒,扶正除邪,乘风踏雷,称豪一世,无名不道,虽傲必诛。” 谢岚是从江湖人的jiāo谈中得知此暗语的。听闻此暗语,傲月担忧不已。他却笑:“放虎归山啊。多半是邵七的战书呢!找不到我,就用这种方法,想逼我和他决战吧!” “邵七的实力如此之强,此番他重归洞庭,定然卷土重来,不会比赵磊好对付。大哥有何打算?” “夫人怎么直至今日还唤我大哥?” 傲月猛一愣,半晌不知说什么好:“习……习惯了。以后月儿还是称呼‘大哥’吧。大哥可别扯开话题。” “夫人不用担心邵七,肖剑会替我们收拾他。接下来,我们自有要办的事。” “大哥一路上这句话说了多少遍?可我还是不知道大哥要做什么?” “……其实……”谢岚说话又犹豫起来,“其实月儿,很多事的真相……月儿,是到了澄清的时候。我会选合适的时机告诉你,这不是一件小事。到了什么地界?” “今晚可以到洛阳。” “洛阳……”提到这个词的时候,谢岚的神色带着几分无奈。 傲月凭着猜测问:“大哥真的如柳兄所言要寻仇吗?” 谢岚没有多解释,只说:“到了洛阳,我自会给你一个jiāo待。”“jiāo代?给我?”傲月还没回过神,谢岚已经一鞭狠狠抽向地,马儿被那扬鞭声一惊,立时飞一般向前去。傲月赶忙促马相随。 谢岚一直没有回头与傲月说话,也没有停下,所以傲月一直没有机会看清他的表情她猜想应当是忧伤吧。谢岚的过去究竟带给他的是什么?此刻傲月比任何时候都想知道这个答案。柳梦寒回到逍遥山庄的第一件事就是告诉她,谢家的旧案是一场冤屈,而谢岚是这场冤屈唯一活着的受害者和见证人。梦寒没法再多做解释,个中缘由他也不细明。她一直等着谢岚给她一个解释,甚至有好几次都已经引出了话题,可是每当说到这里,他总是自觉地打住,微笑着摇头:“……你又了解多少……”自己不愿说,如何让人了解?她真想如此顶回他,但是他的表情容不得她把这句话说出口有一种坚忍蕴含其中,更有一种凄凉。她想,他是有言下之意吧……就像曾经的很多次,他习惯让她猜他的意思,不把话往明里说。 谢岚在洛阳地界的界碑前勒马,轻轻喘了口气。他注视着界碑上的字,很久很久。她以为他是在等她,可是当她到了他的身边,他依然望着那界碑。“大哥是觉得有什么不对劲?” “没,只是想起一些事,不重要。” 天色已晚,傲月仍然看不清他的脸,不过沉重的语调里她还是感知到他的忧伤。 “真不知今天该不该带你走这条道。我们今晚直奔谢府。” 夜晚去那么荒僻的地方实在不是明智的决定,不是怕鬼,而是怕邵七万一派人跟随而至,暗下黑手,成败难料。但谢岚的固执更甚。他很明白自己的处境,但是更清楚自己的心境。洛阳,许久没回洛阳了,不堪回首,终须回首。他长叹一声,驾马往前去,不过这回不是不要命的疯跑,而是徐步缓行。 没走出多远,前方突然出现一位白衣老者:正是在对付虎威山庄的行动中出了很大的力的长老。谢岚至今不知道他的真实身份,既不知道何故他在各大门派中如此有威望,又不知道何故他不愿透露真实身份,更不知道那些江湖人为何也替他隐瞒身份。只是每次他一出现,必然有非常关键的事发生。 “谢少侠慢行!”老者果然是冲着他来的。是要提醒他什么事吗? “谢少侠,老朽恭候多时。” 谢岚下马还礼:“怎敢劳长老在此等候晚辈,谢岚失敬。” “谢少侠此言差矣,少侠又怎知老朽会在此处等候,何失之有!”三人一起笑了起来。“话说回来,谢少侠与夫人新婚燕尔,神仙眷侣,想必快忘了江湖世界了吧。” 谢岚摇了摇头:“人在江湖,即使想忘却,也是不可能的。” “如此,少侠的婚宴怎么连老夫都不请?” 这一问使谢岚稍有脸红,他实在不是一个张扬的人,更不是一个善于和人打jiāo道的人:“惭愧,实在是不想让江湖人知道,未料想邵七眼线众多……这般事都能传得天下皆知。” 老者大笑:“如此美事,难道还怕天下英雄知道?” “长老就不要取笑大哥了,”傲月见谢岚满脸通红的尴尬模样,也顾不上礼数chā嘴道,“大哥本是求个安静。不料虎威山庄似乎不想看见一个安静的天下。” “少侠似乎当称‘大侠’才对。大侠若想此时求安宁,就怕为时尚早。老夫此来正因此。” “谢岚知晓如今局势。长老是要给晚辈下什么任务吗?” “谢大侠,邵七不是省油的灯,此番放虎归山,我们都有疏失之责,并非老朽责难大侠老朽亦知肖盟主之发难不合情理。不过邵七回归湖广,确实会给江湖带来一场浩劫。到时候就怕谢大侠有心避开江湖也难逃邵七的魔影,因而抽身退却绝对不是英雄所为啊!武林盟主肖剑大侠正组织人手调查邵七行踪,谢大侠何不帮他一把?” “此中利害谢岚心知。长老放心,没有把虎威山庄的事了断,谢岚是不会放手江湖事务的。至于肖剑,不提也罢!”谢岚说这话的时候明显带着几分气。 “第二件事老朽便是要为肖盟主说上几句话。江湖事,绝非一人之力能为。生死关头,还望大侠念及旧情,扶助肖盟主,共图江湖之安宁这毕竟比大侠个人恩怨重要。” 谢岚笑了笑,不作声。老者没有继续此话题,也许这番话根本不该对谢岚说,自古都没有送上脖子等人宰割的道理。傲月眼见谢岚的神色又比刚才凝重一层。 “还有一件事,请大侠务必收下此剑。”长老突然亮出风雷剑,横在谢岚的面前。 谢岚甚是一惊:“这教晚辈如何受得起?” “唯有谢大侠收下此剑,武林才能避免浩劫。” “此话怎讲?”这番怪论他前思后想都不明白。 “谢大侠不记得那两句话了吗?”老者捧剑又进一步,为的是要让谢岚看清剑鞘的刻字:风扬潮起,雷鸣坤撼。 “长老又想提醒晚辈所谓风雷克无名的传说?” 老者倒是清楚谢岚所想,答道:“那传说三言两语道不清,大侠也不会有闲心听老朽胡言。不过风雷剑确实是柄好剑,曾经的正义之剑决不能落到邵七手里。” “留在长老处岂不更安全?” 老者脸色霎时黯淡:“老朽自觉无颜……谢大侠就答应了老朽此心愿吧,让老朽放心地离开江湖。” 他更不解:“莫不是长老yù隐退?带着风雷剑离开不更安全?” “老朽是去赎罪,三十年前犯下的弥天大罪……谢大侠就别追问了,老朽……实在惭愧……尤其对尊师……”正在这时,远处来了两个人,带着几分凶相几分粗野。显然是冲着老者来的。 “罪?长老何罪之有?长老认识师父?那两个又是什么人?” “老朽心愿已了,唯欠此罪。”他又递给谢岚一个布包,谢岚只得接过剑和布包。随即老者笑着向两个凶汉走去,笑里带着慈祥。 谢岚一个箭步拦到他们之间。平白让他们把人带走,哪是谢岚行事的作风? 一人抱拳道:“此乃本帮家务事,大侠最好不要chā手,敬谢大侠声名,因而只要大侠不chā手,我们也不追究盟主的追杀令。如若不然,我们只好成全大侠与此人一道赴黄泉。” “敢在我面前杀人?”那两人的嚣张让谢岚发怒了。他实在不明白一个好人为何要受罚? “谢大侠,不必chā手。三十年前我确实杀死了他们的前任帮主和许多门徒,不是失手,是图谋已久,也不是光明正大他与我无怨无仇,也没有误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76 章 会。此事尊师会向你证实的。老天爷给了我三十年补过,好让我不下地狱,我已经知足了。大侠不是一向自认为正义?如此恶人,难道应该放过?” 谢岚再也不好说什么,虽然他心里憋气。但是长老已经发话,如此大罪,他除了惊讶也只能表示同情了。想必这也是长老的心愿吧,论武功,整个江湖有几人能与之抗衡?论道义,他也在尽力。隐姓埋名绝迹江湖已经作为偿赎。大概还不够吧……谢岚往路旁迈了一步,让出道。长老走到那两人面前:“我可以实践约定了。带我去见你们的新帮主。” “约定?”谢岚心头猛一惊。对付虎威山庄的人手全是长老组织的,利用他过去在江湖的威信。难道所谓约定指的就是这jiāo易?就因为虎威山庄之战才使得他终于要承担躲避了三十年的过错吗?不及他追问,那三个人已经走远。而傲月担忧地望着谢岚,怕是想说,别总惹祸上身。 手中的布包也是一个悬念,除了风雷剑,长老另有所托吗?他解开布包,里面是一个火漆封印的盒子。还有一封信。谢岚启信一阅,脸色霎时变了。他赶忙把木盒与信重新包裹好,吩咐傲月:“快随我来!”说着就上马飞奔而去。傲月来不及问因果,只好紧紧相伴一定是十分重要的事。 不一会儿夜幕就静静地压下来。世界漆黑一片。而他们在荒野里继续行进。浓密的树叶遮挡着本就清浅的月光,没有灯火,看不清路,不过谢岚半点都不迟缓。而傲月只等他解开谜团,一心相随,再不顾其他。 第三节 午夜追怀,负枷难破 第三节午夜追怀,负枷难破 他们在一片小山岗上止步。月色把这一片山岗照得凄冷。风吹得正紧,观四周,杂草掩径。那月影下的草随着风飘摇不定,顶着光辉仰着头闪烁,冷不丁傲月心头掠过几丝寒意,打了个寒噤。 “应当就在这附近……”他现在恐怕只惦念着要办的事,早就忘记她的存在了。 她可不愿在荒山里被冷落:“大哥……我好冷……” 他回过头,笑了笑,解下披风为她披上。那笑有些古怪,带着几分牵强。“随我来……”他伸出手,挽起她的胳膊,向那足有半人高的野草丛中走去。每往前一步都有清脆的“吱嘎”声。杂草背后掩着一块将倒而未倒的石碑。石碑上没有刻字。谢岚低头凝视,不作声。 “此地便是谢宇轩将军的安息之处?” 他点点头,yù说还休。仰头望天,月色也正迷茫,心底同时升腾起一片迷雾。父亲当年的选择令他怅惘。郁积在心底的很多事也随着这怅惘一同翻腾。 她想说些什么安慰,却不知从何说起,只好静静等待。他不知费了多大劲才使自己平静,回身牵马。 她问:“这就去谢府吗?不解释些什么?” 他只是摇头而已。 黑夜里的谢府分外可怖,就似一幢鬼宅。他把她领进一间勉强挡风的屋子,生了一堆火:“今晚就在这儿休息。” 她提醒:“大哥没什么想说的?你不是说,欠我个jiāo待?” 他低首一笑:“是啊,我是说,边休息,边听我解释。”他的叙述从谢宇轩寒山征战,为国效命开始,一直到建立了赫赫功业,却遭jiān人陷害,一夜间家破人亡。 “父亲是太顾及我才被那杀手杀死的。这便是藏在我心里二十多年的死结。如果没有我的存在,也许他和母亲未必就此而败,背负二十多年的冤屈。害他的人中活着的,此刻在京城,位高权重。他们应当不知道我的存在,更不知道林将军当年会突然从边关告假赶到洛阳,带我去了蜀山。他带走了一件极为重要的东西,便是今日长老给我的那个木匣。那里面藏着所有他所掌握的那些贪官通敌卖国的罪证。我找了这东西很久。可惜一直只找到林将军与父亲的一些信件。从林将军的书信里我知道了一些当年的事:是那些人利用职务之便将上等官盐与粮食冲成次等廉价卖予西夏军队,从中收取西夏方面的利钱……父亲不愿与这些人合作,并且yù将此事通报朝廷……可是,他的奏折还没来得及送出……”他打开木匣,取出奏折。上面沾染着血,谢宇轩的血。敌人不知道奏折的存在,不然一定会从谢宇轩身上将其搜走。“我永远忘不了父亲用染满鲜血的手把敌人的剑引向自己的胸膛……那种神情……” 谢岚把双手紧抱成了拳,放在膝头。他的话没有继续,也许是无法继续。 傲月追问:“那么那封信?大哥看了那封信神色就变了,这是怎么回事?” “师父写给我的。”谢岚把信递给傲月,“这些证据本都在师父手中。为了不让我复仇,他一直不愿把这些东西给我。看完信我才知道那是师父的一番苦心。大概他老人家认为现在时机成熟了吧……我终于可以还父亲一个清白了。那位长老想必与师父相识。说起今天的事,真是懊丧!” 木柴“噼啪”作响,火光跃动,他的脸色惨白如纸。她一眼望见那张沉静却苍白的脸,就觉得心头一阵痛。他一定是想弄清长老当年所犯的过错吧!可是毕竟他并不是什么都能做到的,如这场无奈拖了二十多年的冤案。她从背后温存地用手臂环住他,轻轻把头倚在他的背上,却觉察到他狂乱的心跳。他是个经历无数风浪的剑客啊!她好一阵惊愕,兴许二十多年的雨水已经把血腥味洗得干干净净,却洗不去谢岚心头的伤。他的心曾在这里被残忍地撕碎,他的英雄父亲和母亲悲惨地倒在他的脚边,只是为了保护年幼的他!仇敌在yīn暗的角落里窃笑,他却在这人世苟安。谁知道“千年寒冰”的心竟还有一道裂口?这一夜,为了兑现对所爱的人的承诺,他自愿揭开伤疤。 傲月到底还是不知该安慰他什么。 许久,他回过身,把她的头按在胸前,长舒一口气,吐出两个字:“谢谢。” “月儿不想看见大哥此般辛苦。” “不是为仇恨,是为我的梦而辛苦。”他还是用了“辛苦”二字。 箫声又起,本就半含着呜咽,此刻更带着一点凄惶。她不由自主感到恐惧,就像深陷入黑暗中,不可知觉,不得呼吸。仿佛自己立刻会被撕裂成粉末,在大风里散得无影无踪。 “大哥,别吹箫了……”她把手按在他的箫上,“能不能把心事都说出来?我知道,回到这里对你来说简直是一场煎熬,可是很多事不是藏在心里就能化解的,比如宁大哥的事,十年了,你还是在伤感。我不愿眼睁睁看着你伤感却什么都做不了。” 他浅浅一笑。她已经习惯了这种苍白的笑,不耐烦地抗议:“别这样,大哥,别和自己过不去。” “如我所想,即使告诉了你,梦依然只在梦里是最真实的。”她听不明白。他又说:“今晚陪我说会儿话行吗?听我说就行了。”“只要你愿意把话说出来就好。”她点了点头,含情脉脉的眼神令人心醉。谢岚忍不住吻了她。她就势依在他的怀中。火堆向他们播送温馨,四周昏黄一片,虽然是残破,但至少没有寒风。“等我办完这件事,了结了邵七,我们就一同去寒山小筑如何?” “大哥还记得呀,好呀,我们一起回去,安安静静过日子。” “对我来说这个愿望几近奢侈。与你相识的日子是我生命中最奢侈的几天。那回当我睁开眼,对见到的一切,只能说:绝美。没有别的词来形容。” “说起那时的事,大哥那时傲得像冰,你还记得你是怎么逞强的吗?” “记得。我还记得你连理都不理我,任我折腾。我算服了。” “大哥当时并不想理会月儿吧……” “是不知什么叫爱。一直到后来,你治好西门将军的伤就真走了……我才觉得心狠狠痛了一回。” “而我却还是不知道其实你在乎。若非自信了解你,我会断定你只属于冷酷。” 他动情地点头:“我也问过自己,为什么那么冷酷,在该决断的事情上又为什么优柔寡断,我自己也不知道。不过我很清楚江湖的规矩,可能我明天就会死,我们再也不能这么秉烛夜谈,坐到天空发白。我可能成功,但即使成功也得不到什么。但如果我失败了,后果是什么?斩首、车裂,凌迟……就怕我连这些都不配,可能就在一个灰暗的角落里突然死去,不知何处葬身。” 月儿用手抵住他的嘴:“能不能不说那么可怕的事?”大眼睛里闪烁着泪光。她已不知为这可怕的梦境流过多少眼泪,然而老天会怜香惜玉吗?天若有情天亦老。她不明白为什么难得两个人安安静静坐在火堆边,他却偏要提江湖!难道他不嫌烦?她永远也不明白,为什么谢岚对江湖一边烦着一边又如此醉心。 他紧搂着她,她都有些喘不过气了。谢岚一刻不停在她的耳边说说说,渐渐那声音模糊起来,似乎离得越来越远…… “其实我不想报仇,甚至不想和肖剑那样的江湖人有联系。很累。可是那就像是一场噬人的噩梦。家父家母之死,那一刻,就像个烙印,再也抹不去,一不留神就会窜出来。有时晚上突然被噩梦惊醒,满头大汗,惊恐未定。梦见父亲母亲满身是血,凄楚万分,梦见仇人的狞笑,我不由自主地颤栗。我恨自己竟然毫无办法,甚至愿意被他杀死,可是我不能死。 我不想恨,却不得不恨。我想忘,却忘不掉。每个人都以为我做这些事情只是为了报仇,其实我是不想让这场恶梦继续。我只要真相……至于究竟那些人为他们的行为付出何种代价……我不在乎。 月儿,你一直希望我能为朝廷效力,这样就能实现我的价值。但是我生来便与朝廷为敌。宝座上的那个人辜负了我父亲的赤诚之心,教我如何整日面对他?如果没有宁旭,我想我在江湖也不会待那么久。是他告诉我这江湖有让我留下的理由,虽然我最初看见的只是所谓天下第一的争夺,无辜的人枉死。但是江湖有像他那样的人存在,江湖可以创造梦。我有我要追寻的东西。可是浊世中的清静之地能在哪里?也许宁旭一死,这些东西也就沉淀入寒山的沙尘了。 我不想罪恶在身边发生,也知道做一个侠客太难。侠客所守护的正义太脆弱了,一不留神,会连同自己一起碎成一缕轻烟。秦川,宁旭……他们实在是江湖的小角色。不过我敬重他们。至少他们是真正活得像个侠客。是的,他们死得也像个侠客……可是连他们都死了,活着的是谁?我不知道肖剑还要拉多少人做垫脚石…… 也许我办不到吧,不过我是个明知不可为而为之的人。你知道我那一身臭脾气,就像茅坑里的石头。你一定很想这样骂。如果不去办,才真的办不到。经历了这场是是非非,我高傲,我讥笑嘲讽一切,却没人关心高傲背后的辛酸和无奈。你说亲历这场荒诞,还有什么不值得讥讽和嘲笑的吗?嬉笑怒骂人世变化无常,英雄转眼间可以成恶徒!我知道,如果真的有主宰一切的上天,如果上天真的控制一切,那么我将注定失败,可是我不能让上天无视我的存在虽然他有权无视我的存在。哪怕以卵击石,我也不得不迎战。谋事在人,成事在天,我必须做好能做的一切。 我的高傲只是伪装,只有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我才能用我的箫说真正想说的话。宁兄过世时,你怪我没有哭。事实上我习惯了伪装,都不知道眼泪是什么了。箫声是我的泪、我的悲,我只能在夜晚回到最纯粹的自己,在箫声中得到解脱。不必再扛着正义的千斤重担,不必再为是否见得到日出而担心。在我做恶梦的时候,唯一能伴着我的就是箫。 这一切对我来说太沉重了……今夜的话,我从未对别人说起。……月儿?“ 傲月闭着眼,眼角挂着泪痕,在他的怀里睡着了。 他没再说什么,轻轻把她放平在地上,地上尽可能多垫了些拾来的稻草,把两件披风给她盖严实了,还怕她冷,干脆脱下自己的外套给她盖上,又往火堆里多加了些柴。做完这些,他独自倚在窗边,朝着那一轮月,继续回忆往昔,在自己的世界里继续孤独。 她突然醒了,觉得万分抱歉:“瞧我,怎么睡着了呢?大哥,你继续讲,我听……” “不,月儿,睡吧,你累了。” “不,不累……挺想听大哥过去的事……” “我没有理由让你一夜不睡听我发牢骚。休息!明天还得赶路。” “我真的想听……”她yù起身。 他把她按下,为她擦去眼角的泪痕,“以后告诉你,以后……会有机会的。睡吧,我的美人。” 美人安然入睡,而剑客,继续他那无望的守望,熬过清冷的漫漫长夜。 蓦然想起当年初出江湖,行囊里只有十天的干粮和两套换洗衣服,没有一分铜板。唯一值钱的是他的剑。第一个夜晚,他住不起客栈,露宿街头。那是一个寒冬。他觉得整个人都快冻成了冰雕他没法休息,只能在街上四处晃悠,累了就瑟缩在墙角。第二天他就打了一份工,在大江边的码头替人扛货,那一天他平生第一次累得死去活来,老板还克扣工钱,只给了他一顿饭,留宿了他一夜。幸好他工作认真,给船老大留下了很深的印象。那人带他上了货船,让他在船上作帮工。他搭着船到临安,也领到了平生第一笔工钱:老板待他实在不错,竟给了他十两银子,并打算继续雇用他。不过他知道那只不过是他江湖路的第一站。他记下了那个老板的恩。后来他在临安的茶楼酒肆里弹琴吹箫,为老板招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77 章 生意,以此维持生计。不少人爱捧他的场,有花船聘他当琴师,他没答应。要不然,恐怕他如今就是教坊赫赫有名的琴师了。 临安富商云集,为富不仁者有之。他在江湖做的第一笔案子是抓获了一个江洋大盗,官府一气拨给他三百两赏银。他可以暂时不用担心吃穿,便辞了工作,帮助穷人。此后浮浮沉沉,流浪四方,做过很多事:富贵人家的护院,酒店小二,yào房伙计,甚至代写书信摊的先生。他在最穷困潦倒的时候也偷过东西,忍无可忍的时候也杀过人,自从十三岁时他第一次将无名剑chā进对手的胸膛,面无表情地望着鲜血喷涌而出,每一次出剑都不留活口。别人不知道他就是亚何,也有人认出他来,重金聘请他做保镖,或者力掷千金求他杀一人,他从来拒绝,以独行为乐,飘然于浮世。直到他遇到第一个值得深jiāo的江湖朋友:宁旭。 宁旭告诉了他帮派究竟是怎么回事,帮派里的人又都在渴望着什么,而宁旭自己做着帮派之主又有何感想。他随着宁旭一起处处抱不平,打架,做些类似劫富济贫的事。但是他从不chā手宁旭和别的帮派比武的事。 当年的自己这会儿在做什么呢?在想什么呢?当日的忧愁,是否还令他痛苦?当日的欣喜,今日可还在?初出江湖时的锋芒是否还有迹可循?步入而立之年,与昨日不可同日而语,也积累了更重的担子。他越来越像一个江湖人,不得不提醒自己:别忘了你的梦……手臂上的伤痕又像火烧似的痛。是宁旭在天上给他的指引吗?“好兄弟,放心,就是死我也会坚持下去的……就算只有我一个人……” 而今身边又多了一柄风雷剑,多了一条别人杀他的理由,风雷剑到底会引出什么故事?他并不在乎命运,倒是对这剑即将引发的事件感兴趣又将是一场争夺吧,人xìng究竟可以恶到何种程度?肖剑不是已经给了他答案?或许不是全部的答案。他回过头,佳人熟睡正酣。甜美红润的脸庞,轻柔的身段,天生尤物! “月儿,寒山上的仙女,你可知人间曲折多少?你又是否真能走进我的心?” 屋外突然响起石子的滚落声。 “谁?!”谢岚大喝一声抽剑出鞘。美梦中的傲月好似从云端跌到地面,猛地惊起。 第四节 自有忠心,亦存纷争 第四节自有忠心,亦存纷争 谢岚出剑从来没有刺偏的道理,除非他不想刺正。他真真切切看到了门外的那个黑影晃动,并且可以判断,是一个人。 那人也已经向他出拳了谢岚很熟悉这招式,是一套军拳,走的是粗野狂放干练的路线,来势极猛。那拳完全冲着他的右手而来。大概他是想先夺剑后制人吧。好厉害的拳,谢岚老远就感觉到威慑力。倘若刚才真的不问青红皂白出了那一剑,说不定就真中了格剑的计谋。 谢岚猛把剑一收,那人扑了个空。随即左手一掌击向他的手腕,就势抓住他的右臂,再趁其重心不稳往下当一扫,不由他不倒。未及他起身,谢岚的剑已经架上他的脖子。 对手倒是干脆:“要杀便杀,少废话!” “嗬!什么口气!不服吗?” “突遭暗算当然不服,何况我空着手,你带着剑!” “听你这话还想与我比一场?” “就怕你不敢与我比。” 一听这话,谢岚猛一震:这人什么来路?适才以为是虎威山庄派人跟踪,看他套路身份似与军队有关,再听这口气,虎威山庄的人会说“突遭暗算”?会说他谢岚不敢与他们那些小喽罗比武?打死他也不信。 谢岚冷笑:“你知道我是谁吗?” “我还要问你呢,夜闯民宅,竟问我你是谁?见过哪个贼偷东西时问主人知不知他名号的?” “你该不会想说你是这里的主人?” “罗嗦什么,落到你手里,早晚断头台上挨一刀。我老冯多活这几十年已经赚了,现在就痛快点,让我早点去陪谢帅。” 什么?听到“老冯”,谢岚怔了怔:那不是谢帅的旧部吗?“你如何证明自己就是老冯?” “笑话,你们来这里无非就是来抓谢宇轩的余党,谢府里抓的当然就是了,怎么,怕别人不认你这功绩?” “老冯,你来谢府做什么?” “谢帅死得还不够冤吗?我只知没有谢帅就没有活着的老冯。你想从我嘴里再掏出什么往他身上抹黑的,办不到!” “我问的是你来谢府做什么?” 老冯冷笑着,一个字也不说。 谢岚移开剑,将他扶起:“冯叔,晚辈失礼了。”傲月看着有些糊涂,不过谢岚的事最好让他自己解决。 老冯惊讶得合不拢嘴,轮到他问谢岚了:“你……要放了我?” “我根本不知是冯叔,也没有要抓谁。一场误会。” “这……那你好端端深夜来谢府做什么?” “这儿曾是我家,二十多年前的家……” 老冯霎时倒退几步:“不可能!这里哪还有活着的人,除非你是……”他细细端详着谢岚的脸,“是……怎么可能?谢帅如何复生?不,你到底是谁?” “我是为谢帅复仇而生的。”谢岚仰头冷笑,“大宋哪条律法规定回家是犯法?” 老冯突然跪倒,痛哭失声:“是少主?少主真的回来了……老冯找得你好苦……” 谢岚赶忙扶起:“你如何肯定我是你要找的人?” “少主与谢帅长得实在太像……让人不禁想起三十年前……” “可是我们到底谁都没有见过彼此。你不怕我骗你?”谢岚到底不愿全信。此前出现过一个假老冯。 “若你敢随我去京城见西门天烈大人,我便信。” 傲月解释道:“大哥当然认识西门将军,在寒山,西门将军还是大哥的顶头上司,小fù人还为大人疗过伤。”谢岚轻松笑了笑:“如此甚好。西门将军与冯叔曾是同僚吗?”他有八成把握肯定老冯不假。 “我这么个朝廷永不录用的人,不是为了寻找少主也不会再和官场中人扯上关系。原先熟识的人中也就他做得大官。他出于信任才告诉我少主还在世,别的就什么都不愿说了。我只好在这里苦等,少主总有回来的一天。今天算是让我等到了。” “冯叔……” “唤我老冯好了。” 谢岚的表情未见喜悦,只见严肃:“老冯,在见到西门将军之前,原谅我还不能相信你。目前我只信我和月儿两个人。倘若你真的是替谢帅着想,理当知道兹事体大,不能再生事端。虽然我不愿意怀疑冯叔。” 老冯倒是不计较:“那就快去京城,澄清谢帅冤屈。” “不管怎样,我替家父谢谢还有如此忠心的属下……当年的部将,能躲则躲,还有反咬一口的。老冯,若找不到我,你会如何?”“找不到少主,就算拼命我也得为谢帅报仇。” “为谢帅报了仇以后呢?” “到那时,老冯也好安心了,随便找个地方过日子……话说回来,少主一个人又是怎么过来的?” “老冯,目前我是个江湖人,一个剑客。所以我们一路上不会非常太平,自是有人与我过不去。” “保护少主,老冯理当尽责。” 这话说得让谢岚发笑:“怎么?你到现在还不服?” “不敢。”老冯不习惯违心的谦卑,这两个字憋了半天才不情不愿说出来。把傲月也引得笑出声:“那么多年和大哥在一起,还是第一回听人说要保护大哥的。”老冯好不尴尬:“我……我保护夫人总成吧?” 傲月笑得更厉害:“小fù人多少懂点武艺,比大哥当然差远了,比冯叔大概刚好相当。”老冯好生吃惊:这个女人也是武林中人?在军营里生活听说过武林中人的怪脾气,目前看来确实别扭。“好了,别难为老冯。”谢岚劝傲月,“等天亮我们就上路。老冯照顾夫人,我也可安心。本来都是独行的人,凑在一起别说你别扭,我也不习惯。” ※※※ 山涧在寂静的山谷默默流淌。他们一行沿山涧而行。谢岚背着包袱在前开路,两匹马让给了老冯和傲月。 走不过多远,前方便有树枝当道相拦。好端端的路被截成两段。谁都看得出这是人为的。 “两天里第三次遇到不速之客,晦气。”谢岚咒骂了一声,嘱咐后面两位小心,便上前查探。 邵七应当没那么快就对他下手吧,他需要时日重整旗鼓。肖剑自己正忙得焦头烂额,哪有空来管谢岚的事?神秘长老也已经消失了,还有谁?总不会是明正吧?这时他才觉得自己得罪了太多的人。不过不是他有意要得罪人。无论如何,有胆量拦他的路必定不是等闲之辈。 他一边猜想,一边就站到了那几大捆树枝前,大声呼喊:“谁家要用那么多柴禾?就算想开锅把我们三个煮了也都嫌多。我数到三,若无人认领,谢某便认为是无主的随意处置了?到时别怪谢某无情!” 话音刚落,一旁的大树上就降下一张网。 “大哥小心!” 傲月的话还没到他耳边他已抽身退出,转眼树上窜下四五个黑衣人。好yīn险的网,网上绑了细碎的锋利铁片,一旦落入网内,谢岚自然难逃脱。但是现在这伙人休想得逞。但凭着拳脚,格挡这几个喽罗实在不算什么。 老冯也不愿闲着,猛扑上去,卡住了其中一人的脖子,那人被反拧在地上半天不能动弹。同伙立刻来救,而老冯还在得意地品尝胜果,丝毫不知险。那人挥着大刀眼看要得手,迎面谢岚冲了过来,刀还举在空中就被轻易卸下。谢岚给了他当胸一掌,让他足弹出两丈远,吐着血再也起不来。 “下回顾着点身后。这几个没用暗器也没出什么怪招,不然我可救不了你。”谢岚笑着提醒老冯。老冯起身,已经没什么他可以干的活了,该趴下的一个都没站着,一时半会儿也起不来。“少主……”老冯张着嘴半天没合上,“这……” 谢岚掸掸身上的灰,搓了搓手,问老冯:“还想着与我比试吗?” “除非我想变成他们那样……” “你也够厉害的,”谢岚蹲下身子瞧了瞧那个被老冯卡在地上半天的家伙,“脖子都快断了。老冯,以后别往死里下手。我们为的不是杀人。”老冯点点头,他确实有太多事不习惯。当年在战场上,那可是你死我活,谁还管下手轻重?难道江湖上揍人还要讲斯文?谢岚似乎看出了他的不满,笑言:“那是我的习惯,若你不跟着我,你可以不遵守。”老冯的脸上只看得见服从。 “诸位来自何门何派,与谢岚可有过节?” 躺着的人嘴上还是不服:“奉盟主手谕,见谢岚,格杀勿论!我们本yù替天行道,既然落到你手里,没什么好说的。” 谢岚自然对此不齿:“既然自称替天行道,如何连自报家门都不敢?” “谁说不敢?我们来自寒山石头堡。你真要报复,有种就闯闯看!” 谢岚转向傲月,她只向他摇头。谢岚便质问:“寒山何时多了个‘石头堡’?夫人曾在那久居,亦从未曾听说。” “此便是谢大侠错怪我的人啦!”凭空响起个温柔的男声。远处的树丛动了动。 还有人?是的,谢岚早已感受到:周围除了这些人,还有别人,而且不止一个,阵势不小。 “都出来吧,既然是冲着谢某来的。如果不是什么邪道中人,站出来。” 果然,树丛里“簌簌”响动不断。 老冯的每根神经都绷紧了。 第五节 傲慢大少,谦谦君子 第五节傲慢大少,谦谦君子 随着谢岚的一喝,树丛里探出好几个人的头。大概有几十个人吧,这些人手里什么兵器都有,最多的就是剑。想必那石头堡也是个剑庄。 一个少年的身影特别扎眼:穿戴华丽不提,光那仪态就足以羡煞旁人。别人手持杀人兵器肃立,而他一手摇着纸扇,一手搁在背后,迈着书生似的方步向谢岚走来。看年纪才至弱冠,举手投足倒是儒雅,一定出自大户人家。他鞠躬敬道:“谢大侠号称‘千年寒冰’,虽然一手无名剑法江湖少有能出其右者,却是未到万不得已从不与人比武,并且事事以‘义’字当先,同道中人无不佩服。晚辈久闻大侠威名,只是想见识大侠的本事,又恐大侠谦虚,才出此下策。请大侠见谅。” 谢岚撇了撇嘴:“我也就年长阁下十岁,阁下的谦辞用得有些失妥。” “与二十年前便行走江湖的谢大侠相比,我这个刚刚做了几天掌门的石头堡堡主自当谦虚几分,晚辈二字确实合适。” 傲月偷偷掩嘴笑:大概谢岚是头一遭被人认作前辈……而立之年的前辈,怎么想怎么怪异。不禁想象他满头白发的样子。太远了吧,远得像个神话。 “恕谢岚孤陋寡闻,敢问堡主尊姓大名?” “在下聂云天。” “从寒山到这里要不少路吧!阁下不至于无聊到万里路遥只为派这么几个喽罗试我的武艺?” “久慕大侠威名,也为大侠可惜,才有此行。” “可惜?”谢岚表示不屑。 “如谢大侠这样的当世豪杰,不但要屈居人下,还要隐于山林,岂不可惜。” 聂云天大概是想试探谢岚,但是谢岚什么都没表示:“说下去……” “谢大侠如何看待肖剑?” 谢岚想了想才答:“他会是一个好盟主。” 谁料话一出口就引得聂云天大笑:“谢大侠欺我初涉江湖不成?若他是一个好盟主,谢大侠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78 章 日又何至如此田地,在这山林为了躲避江湖恩怨而四处逃窜?逍遥山庄过去对谢大侠做过什么,我很清楚。到这时候谢大侠若还坚持适才所言,不是伪善,便是愚忠了。大侠何不考虑另谋出路?” 不得不承认,这些话点到了他的痛处。肖剑将来会不会是个好盟主谁都说不准看目前江湖的局势就知道了。可谢岚岂是轻易会低头的?“驱逐谢岚的事盟主是为江湖考虑谢岚在道上大概算不得什么好人吧,手上也是沾过血的,不冤。何况,他如何能留一个威胁在身边?至于谢岚的出路,聂大少不必担忧,我还饿不死。” “谢大侠有没有想过,为何肖剑武艺谋略不及谢大侠,倒可以拥有荣华,称霸一方,而大侠本有经世之才过人之艺雄伟之略,却要居于人下?非但没有地位,甚至连安全也无保障,一朝被扫地出门,就只能带着夫人过那连山野村夫都不如的日子?” “有什么不好吗?”这一反问把聂云天的希望彻底晾到了一边。 不过聂云天还是沉下语气劝道:“大侠不必急着作答,晚辈会在石头堡恭候大驾。若大侠肯出面,石头堡能给大侠的条件绝对超过逍遥山庄。将来我们一同驰骋江湖,把那逍遥山庄之类的统统征服,称霸武林,平分天下,岂不美哉。我若做得武林盟主,谢大侠便做得副盟主……” 谢岚冷笑三声:“你的美梦怕是过二十年都圆不了。谢某的回答是:不求富贵,但求知己同醉。曾经仗义的肖剑能对我下狠手,谁能保证今日视属下生命如草芥的公子你走的不是这条道?敬请自重。江湖路要走下去,没你想得那么容易。”知道聂云天拿那几个喽罗试他的武艺起,谢岚就决定了不给他好脸色。 聂云天面有愠怒:“这话什么意思?宣战?” “忠告。记得第一次见到肖剑的时候,他的底气与你现在差不多。再过十年也许你就明白我在说什么了,当你有一天知道什么叫做失去,什么叫做不能。江湖第一的光辉背后只有本人知道痛楚。但愿十年后的你不是第二个肖剑。”谢岚抱拳相敬,招呼老冯和傲月上路。 聂云天忍无可忍,“噌”地抽剑直刺。可是谢岚的剑鞘截住了杀意。那一截不但使他手中的剑偏离了方向,也使其再不能往前移动半寸。握剑的手酸麻无力,是被谢岚的掌劈中的后果。剑落地。而谢岚给了他一个淡然的微笑。 剑落地的时候,聂云天恨恨地瞪着谢岚,怒气升腾得厉害,把他的脸烤成紫色。无名剑还没出鞘,他就败了?如何有资格再与谢岚对话? 不,不会,厉害的剑术一招都没用上,怎么能算败?聂云天要拾剑,可谢岚却用剑鞘顶着他的心口。是要他认输吗?他偏不!想用手把无名剑推开,却只觉得施加在心口的力有增无减。猛一发力,结果只觉得胸口闷了一下,自己反弹出了几步远才站稳。 “剑是身份的象征,随便出剑不觉太掉价吗聂大少!” “你!”聂云天恨不能立刻让他消失,可是所有的恨意却化解在谢岚的微笑中。所有他没说的话,都在这笑容里了。“用剑光明正大较量一场,才显英雄本色!”聂云天吼,可吼声里尽是怨气,不见底气。 “若你觉得你是胜者,我便胜不了你。”谢岚把剑挂回腰间,转身要带着老冯和傲月离开。 “不用以清高作态!” “随你说我什么,总之我得走了。借过……” 那声“借过”是对聂云天的喽罗们说的。适才被他撂倒的几个喽罗这会儿恢复了一点力气,不愿见少主出丑,自动拦住了谢岚的去路。谢岚向他们扫了一眼,他们兴许究竟是怕他,向路边退了退。 “凭什么放过他?”树丛中又有一勇士跳将出来,张开双臂横在路中。 老冯本以为摆脱了危险,不料又多了一个人,不免又担心起来。他看了看傲月,她正像谢岚一样笑着,不,笑得更美,像个仙子。为什么,在这愈来愈紧的气氛里她反倒全然不担心? 聂云天令道:“小勇,让他知道知道石头堡远远强过逍遥山庄!”那勇士正是他的贴身护卫刘勇,体格壮硕得可怕,往路当中一站就好似猛虎当道。 “你想用这种方法留住我不成?”谢岚笑得比刚才更大声,“聂大少,你手下这拨人都是因为受不了此人的威吓才投靠你的吗?如此,你那称霸的梦想怕是再过百年也成就不了了!真是可惜,大动干戈最后招入麾下的全是贪生怕死之辈。” “还敢嘲笑我?”聂云天挥了挥手,原来他在四周布下的是弓箭手。此刻几十枚箭矢蓄势待发。 老冯的心里“咯噔”一下,看傲月,她正掩嘴偷笑。 聂云天冷笑着好似在说:不从我的就让你变成刺猬! “好大的排场!有胆量你就放箭,从此少一个对手。不过明天人们就会知道石头堡的存在。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邵七和肖剑知道要有人与他们争,想想后果。” “这里荒无人烟,谁会知道?!” “邵七的人一直跟着我,真担心他已经知道你的存在了。聂大少,行事多思量几分,杀一个谢岚容易,打草惊蛇被虎威山庄乘机偷袭可不是闹着玩的!” “不用你来教训!” 傲月又笑了笑。老冯再也耐不住,低声说:“夫人,都什么状况了!”“没事,聂大少不敢对大哥怎么样。就算动手我们三个对付他们足够了。我在笑大哥干嘛磨磨蹭蹭的折腾这么久,大概他在聂大少身上看到了肖庄主的影子吧!那个聂大少也十分有趣……” 没等他说完,聂云天就再挥了挥手,弓箭手撤了下去。刘勇不情不愿站到路旁。 “多谢。后会有期!”谢岚带着傲月和老冯大大方方地离开。 “等等!”聂云天呼喊。可是待到他呼喊,谢岚已经走出了很远。这呼喊就像是在命令风停下,声音只是投向空气,一去不回。谢岚连头都没有回。聂大少望着他的背影,似有怨恨,又似不安。 “少主,此人早晚成心腹大患,不如我们暗地里……”刘勇向他进言。 聂云天闻言笑道:“像他这么猖狂倔强,到今天还留着命,实在不容易,就看他的造化等不等得到与我们相斗。无名剑名不虚传。你我的资历还差太多了。不过将来的事谁说得准?” 属下请示:“少主,下一步……” “最近江湖上有一句很神的话,据说是一位术士推算而得:龙行八荒,扶正除邪,乘风踏雷,称豪一世,无名不道,虽傲必诛。不知是有人故意要对付谢岚,还是另有所图。世上确实有风雷剑,不过人们未必知道兴许还有风雷剑法……这只是我的直觉。先下手为强,你们就去打听打听有没有什么奇怪的将近失传的剑法,而我和小勇去找找风雷剑。如果实在没消息,再回石头堡从长计议。” 他不知道自己正和风雷剑擦身而过…… 茂密的树林掩盖着另一个人的身影:一袭黑衣,yīn险的眼睛直勾勾盯着事态发展。 他的脸上适才扬起一片冷笑。“石头堡,定要调查清楚底细。聂云天,谢岚说得没错,虎威山庄是不会不对你这样一个阔少有兴趣的。肖剑都不行,你又算得了什么?称霸江湖?做梦!” 第六节 无端挑衅,有意教训 第六节无端挑衅,有意教训 汴京的繁华谢岚并不是第一次领教,很多年前为了帮肖剑走镖就来过这里,后来又带着梅子来过。早已习惯了走四方,独自穿行在熙熙攘攘的人群里,早已习惯了在千头万绪中找到一条关键线索,天大的难题都迎刃而解,早已习惯了压在心头的巨石,早已习惯了满含伤痛却依然坚强地笑,此刻却觉得前所未有的迷惘。 并不是纵横的街道和喧嚣的人声带来的迷惘,迷惘却因为两者更加沉重。他如此迫切地期望实现目标:报仇,惩恶,可他压根不知道对手在哪里。那本奏折上清楚写着一串名字和当年的官衔,然而如今他与朝中事务毫无干系,又从何着手?本想从寻找杀手出发,然而他心知铁鹰在这件事上不会帮他。虽然他能清晰地回忆起当年凶手的模样,可是时隔二十五年,凶手将变成什么样呢?他也该老了吧!又有谁还能回忆起二十五年前的人?笑话!另一种可能,凶手也被人灭了口,他就更无从查起了。偏偏,西门将军不在府上。西南边陲告急,将军带兵出征去了,走了四个月了。战争这回事没个准头,也不知他哪天突然回来。好一个闭门羹! 身边陪着老冯,尤感孤独。老冯是个不爱说话的人,如今又带着几分身份不明。他倒表现得很是诚实:“少主心事重重,是不放心老冯吧。若老冯刻意安排这个局,在西门将军出征之时出现,少主便无从求证。” “这确实是个问题。不过……我也确实找出不信你的理由。更大的问题是……”谢岚没有说下去。此刻他是什么都不会告诉老冯的。他转开话题:“夫人还在客栈,我们趁早回去。”说着他们加紧了脚步。 老冯猛然感到不对劲,小声嘀咕:“少主,你有没有感觉到……后面有三个家伙似乎不怀好意?会不会……有人发现我们的身份?”“嘘,别说话,我们走我们的。” 谢岚并不想得罪人,本想甩掉他们了事。可是身后的家伙也不简单,走得快便跟得快,走得慢便跟得慢。谢岚拐进巷子,他们也拐进巷子,显然他们非常熟悉京城的地形。猛一转身,这些人又全不见了踪影。“好身手!”老冯赞叹。“还不知鹿死谁手。”谢岚的意思已经很明了。他们拐进一条僻静的小巷。这条巷子很窄,仅容一人过,两边都是高墙。 突然间,七八个凶神恶煞般的人从巷子前头杀过来。谢岚知道身后有同样一群人,不免大笑三声:“就这几个?没有更多了?”老冯以为他在开玩笑:“少主,他们人多,您就别……”他却指着为首的人叫骂:“我还以为你能叫出多少个高手呢!别以为在京城我就认不出你!几年前我说过,要是再让我看见你做坏事,我手里的剑不会饶过你。识相的让开,我不想多事。” 几年前,武林大会的前夕,谢岚在华山脚下的小镇上收拾过一个阔少,据说是某个二品大员的儿子。此人正是赤手空拳站在眼前的年轻人。“亚何,别人说你在江湖中如何厉害,今天落在我的地盘上让你尝尝厉害,京城的高手可不像你这种山野草寇!一定把几年前的那口窝囊气赢回来!兄弟们,给我上,连那老家伙一起教训!” 虽然来者也都是习武之人,但哪是谢岚的对手?他就如游戏般轻松,三下五除二,别人还没近他的身,就已被他的拳脚掀翻在地。老冯也不是好惹的,能同时对付几个人,要知道当年他也算是个英雄。谢岚的拳头有分寸,刚好把人打倒,尽量不伤他们。可是老冯的军拳决不是闹着玩的,招招力大势沉,足以让他们躺上几个月。 阔少一看情况不妙,转身撒腿就跑,谢岚一个空翻摆脱开别人,踩着对手的肩膀追上他,死死揪住他的脖子,把他反剪着手按倒在地。“大侠……哎哟,放过小的……英雄……大英雄……” 见到主人遭打,属下也歇了手不敢动。谢岚威吓:“你刚才说要收拾我?” “不是不是,英雄听错了。” “没有啊,你受了我这山野草寇的窝囊气;还有,你的地盘,当然是你狠……” “英雄啊,小的知错了,小的叫你声爷爷……” 谢岚怒吼:“我有你这么个孙子早把他拿去试刀了!” “这这这……”他早已吓得元神出壳,“求大爷……” “过了那么多年你可是一点记xìng都不长?今天得帮你长长记xìng。” “下一回再看见英雄,小的自动让道……” “怕还不够吧?你在京城没少欺负人吧?让你也知道被欺的厉害!”他提起阔少,往他背上轻踹一脚,扔了出去。阔少重重地仆地,家丁半拖半拽带着他落荒而逃。 老冯重重舒了口气:“晦气!少主常常都会遇到这样的状况?打仗起码还有喘气的时候。” “被围攻怕了?刚才故意把他们引到这里,街市上打架太不好看。”谢岚笑得自然,老冯只觉得脸像抽筋。 行至巷口发现大家讶异的眼神。街上静得出奇。老冯被盯得浑身不自在,谢岚却旁若无人似的往前走。 “这小子还有今天!我呸!”有人骂。骂声把大家的笑声全带了出来。街上又欢腾起来。 有人提示谢岚:“您是刚来的吧……刚才教训那公子的是您吧!还是赶快离开京城,此人……” “多谢提醒,”谢岚不及他说完便抱拳谢道,“不过他若再耍什么花样,我还给他便是了。”这句话把大家吓坏了,赶紧各忙各的,再不问闲事。老冯倒是感谢少主的那句话,没人再敢直盯着他们瞧:“少主真是厉害!” “老冯,别忘了我是在刀口上玩儿命过来的。”他旁若无人地往前走,“话说回来,今天的事虽然解气,的确太张扬了些。对我们要办的事不利。” “那么接着我们怎么办?” “你先回客栈,我想一个人走走。” “可是……” “怎么,还担心我的安全?” 老冯想了想,说不上来话,只是默默跟着。 谢岚无可奈何摇摇头。跟着就跟着,顶多自己当他不存在便罢!往前走了几步,突然觉得不对劲,猛地停下,倒把老冯惊了一跳,以为他要怪罪,慌忙解释:“少主,老冯自己回去便是。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79 章 ”“不不不,我们一同回客栈。”他的转身比止步还突然,差点撞上老冯。 老冯没有问原因,不过他清楚地看见路的尽头闪亮的金字招牌,上书“逍遥镖局”。 “这不是谢先生吗?”还没踏上归程,背后就有人唤。原来是逍遥山庄的蒋七,老镖师了。突然见谢岚,眼睛都快瞪成了铜铃大小。“先生?真的是谢先生!” 谢岚是看见了他才回头,可还是被认了出来。“哪里还有什么先生?”他自嘲,“只有一浪dàng游侠,被扫地出门的穷莽汉。” “这是哪里的话?弟兄们都挺挂念先生,等先生与庄主的误会解释清,早日回来。” “我们之间没有误会。”蒋七还来不及高兴,他又说,“我们只是看清了彼此。” “真的如此?”显然他不明白谢岚离开的真正缘由。如此理由,肖剑怎可能与手下人说得清楚?他离开逍遥山庄的理由肖剑对外一口咬定是他的责任。 “一山难容二虎。”话都到了嘴边,又强咽了下去。“是我不该出现。”没等蒋七再问,谢岚就道了声“珍重”,远远走开。 脑海里徘徊着肖剑的影子,久久不能平静。当年把盏相对,讨论棋艺箫音,共同出生入死,终未曾想而今就差与他兵刃相对了。当初为何信他?今日为何恨他?群雄面前为何让他?连续三个无解的问题让他明白:世上的事终不全是“理智”可以解释。同是江湖人,将来再见该如何面对?此生他们都已经回不去了。他该学着遗忘。 老冯紧紧跟随。他已经看出他心情不好了吧!可老冯习惯了沉默,他也习惯了在沉默中驱散哀伤。 “先生!谢先生!”又有人唤他?难道又是逍遥山庄的什么人?晦气到了极点!他四下张望,不见熟人,以为自己听错了,又往前走了几步。“谢先生!”那人又接连唤了好几声。这回他听清了,是个稚嫩的女声。 他回过头,见到一位丫环模样的女子向他走来。逍遥山庄?他笑自己的想法,那个鬼地方才不会有那么多在乎他的人。“姑娘,我们认识吗?” “谢先生,我们家夫人请您过府一叙。” “你们家夫人?”谢岚百思不得其解,“姑娘,您确认找的不是别的谢先生吗?在下名为谢岚,自小在江湖上混,恐怕不认识什么夫人。”“这就对了,我们家夫人找的就是谢岚谢先生,她说,先生虽然身处江湖,但是饱读诗书,学识渊博。她还吩咐一定称呼‘先生’,不称呼‘大侠’。” “这……敢问尊夫人贵姓?” “夫人说,谢先生此刻若想不起,一到府上定会想起来。” 谢岚更糊涂了,自问从来没有贵fù朋友,应该说,从来和京城的女人毫无瓜葛。在京城,哪个贵fù能把他的底细了解得一清二楚?唯有一见才明了。“尊夫人现在何处?” “夫人已经回府等候。谢先生且跟我来。轿子已经准备好了。” 他大笑:“我走惯路,不用轿子。”老冯低头不言。丫环说道:“请老先生随谢先生一道过府。” “不必。”谢岚代其拒绝,低头对老冯耳语几句,老冯便往客栈去。 第七节 萍水之盟,芙蓉之约 第七节萍水之盟,芙蓉之约 他们过了几条街,转至一个僻静的角落,府邸便到了。透着股清丽之气,似是。门上牌匾透露了主人的姓氏:严。“严夫人?”他问婢女,婢女点头。可是他确实不认识什么严夫人。还由不得他再问,大门洞开,走出个人:严穆。 “严兄?!”谢岚有几分讶异,还记得在寒山的争执,大笑起来,“那么严夫人莫不是……” “是,梅子如今是我夫人,她在街上见到你教训恶少,想起了旧日时光,因而把你请来叙旧。”严穆往边上一让,一个打扮华贵的fù人从深宅里款款走出,甜美的微笑仍挂在嘴边,比曾经多了几分温存。见此情形,谢岚甚是一惊,暗笑当年的直觉毫无偏差:这才是真正的梅子吧……“岚哥,可记得芙蓉之约否?!”一句话勾起了万千回忆。端庄典雅的严夫人再不是当年一同行走江湖时没轻没重的小丫头了。“我道是哪个严夫人,原来是你。”他不由微笑,“太久不见了。” 梅子虽然身怀飘游江湖的梦想,然而她毕竟在骨子里流着大家闺秀的血。比起行走四方,安守高墙里的温馨显然更合适。“严兄,严夫人,久违了。真没想到你们也在京城,若我早知道,自该登门拜访。”说了这么一通,自己先觉得不自在。 “岚哥还在跑江湖?很辛苦吧!月姐还在逍遥山庄吗?这回岚哥跑到汴京来,一定有什么案子吧!” 梅子随意一问倒把拘束化解了几分。他教训道:“说话还跟以前一样,气都不喘一口。” 严穆冷冷一笑,恰被谢岚看在眼里。谢岚不免又要多说几句:“严兄这些日子可谓平步青云啊!一眨眼竟在这汴京有如此豪宅!” “是皇上赐的。严大哥现在在刑部任职。”梅子刚说完,就被严穆狠推了一把,尴尬地低下头,“我忘了,岚哥最讨厌的就是官场是非。” 谢岚作揖敬道:“恭喜严兄高升!” 梅子噘着嘴,满含怨气:“岚哥怎么换了个人似的!不痛快!还有,岚哥竟然把梅子给忘得一干二净!该罚!” 谢岚苦笑:“严夫人为何偏记着在下的一时失言?那芙蓉之约,纯是戏言尔。当年的事不敢忘,但这一件……夫人千万别断章取义。”这话把梅子说得更不痛快。 严穆假笑着打着官腔:“谢兄,请进屋一叙,多日不见,当畅谈一番。” “不了,夫人还在客栈。改日再叙吧……” “那怎么行!”梅子才不干,“大哥要是再客气,梅子就真生气了!就算大哥要走,也得罚过才能走!” 谢岚噗嗤一笑:“你个鬼精灵!都为人妻了,说话还这样刁蛮。可总不能把你嫂子撂在客栈?要不然就算逃过了你的罚,也逃不过你嫂子的罚呀!”他不明白,飞雪为人妻后把以前天不怕地不怕的脾气全收敛了起来,怎么梅子天真的个xìng一点没变呢? “反正都是罚,一次两次有什么区别?” 在梅子面前,他可是半点脾气都没有,只敢憨憨地笑。 严穆打圆场道:“谢兄难得来一次,内人难得见大哥一次,何必急着走?待我派人去客栈把谢夫人也请来,今晚就在这里吃过了饭,我好和谢兄把酒言欢军营里一直做你上级,难得有这样的机会。” “如此盛情,谢岚恭敬不如从命。” “哪里,谢兄不要嫌我这做官的迂腐就算给严某面子了。” 梅子望着两人和谐的样子,松了一大口气:总算,他们没吵架。 ※※※ 严穆把谢岚领进了庭院深处。照理说会客该在正厅,可是显然严穆有些过于殷勤了,他也没说要让谢岚参观他的豪宅,只让谢岚跟着他。 他们在凉亭里止步。“谢兄,在厅堂里说话太正式,也不合谢兄的脾气。不如就在这儿闲聊几句如何?” “严兄这话说得,难道我是上不得厅堂的人?” “看来谢兄还是不明白。”严穆笑了笑。 “但听指教。” “我和你在这里说的话只有我们两个人知道,行吗?” 谢岚想也没想就答应了。 严穆指了指庭院中的一棵树:“谢兄可认得此树?” 谢岚不禁笑自己退化了。他本该留意到的:院子里种着一株芙蓉,虽然还没开花。“严夫人种的?” “我请人移栽的,因为她喜欢。去年花开的时候她就坐在树下,摆弄摆弄书,摆弄摆弄针线。” “严兄是希望……” “我知道芙蓉之约。我希望她快乐,谢兄,你给过她快乐,谢谢你。” 谢岚被说糊涂了。 “我时常不在,公务堆积如山的,如何有时间陪她?其实是谢兄你陪着她,我知道她坐在树下的时候,心里想的是你。虽然我与她门当户对,不过她所在乎的……” “别说下去,你把我和梅子当什么人了!”谢岚愠怒地说道,“严兄,严夫人是一个出色的女子。芙蓉之约只是一句戏言,何必据此而玷污夫人的名节?” “至少今天,我从没见她如今天一样高兴。” “也许是我不配作她的大哥吧!”谢岚答了一句无关主题的话,顿了顿,“我心里明白。严兄也不必怀疑梅子什么,过去的事可能很难忘怀。要让我俩在她心里分出个轻重也很难。不过有一点很重要:谢岚不过是个过客,但严兄是要与她相守一辈子的人。严兄,花开花落稍纵即逝,但是比翼双飞可是一生一世!” “她一定爱过你……” “你知道我想做什么吗?”谢岚吼着说,“我想揍你!你再胡言半句,我真不敢保证自己能压得住怒气。她曾是我的知己,但将来不会了。好吧,我一办完事立刻离开京城,并且保证将来再也不会走进她的世界我不会再见她,也不会让她知道有关我的任何消息。这是我的承诺。” 谢岚一口气说完,见严穆半笑着说:“这又是何必呢?”他知道严穆的目的就在于让他说出这番话,心中甚是一寒。“我已有所承诺,必然会做到。” 严穆朗声大笑,背着手迈着方步向芙蓉树下走去。在那里能够环视整个庭院。“谢兄是君子,君子向来一诺千金。这点严穆是非常佩服的。” 谢岚没有接话,只随意在院子里走了一圈。 “谢兄觉得这里怎样?” “文人的家多半这样吧,雅致。而且精巧。”他不习惯奉承,也想不出别的辞。 “是啊,谢兄什么样的场面没见过?” “除了皇宫。” “此番来京城,不会专想见见皇宫气派吧!” “倒是想来着……”谢岚半开玩笑地说道,“此番要办的事和皇宫也许扯得上些联系。官场中的事。” “噢?什么样的官场是非能把你这个从不把官场放在眼里,两次把圣上气得七窍生烟的侠客都搬出来?”严穆对事倒是很感兴趣,“最近刑部也没出什么大案哪!怎么你得到的风声比我还快?” “掉脑袋的事,严兄还是别管了!”谢岚故意不说下去。 “如果是我职责内的事,我怎能不管?” 谢岚笑着拾了一段树枝,在沙土上写了三个名字。严穆看得直打哆嗦,这三个人都是当朝的要员,官居三品以上。谢岚写完了顺手拂去,起身拍了拍手,讥讽道:“我刚还说过,掉脑袋的事,何必去管?严兄要保住这乌纱帽,就当作不知道好了!” “你到底想干什么?”严穆急得就差没跺脚。 “几个小角色就把严兄吓成这样,严兄知道我想干什么又有何用?” “谢兄口气不小,要同时对付这几个人,那简直……不过严某虽不才,官场上的事还是要比谢兄知道得多一点,多多少少可以提供些情况,免得谢兄被人利用,坏了一世英名。” “我本就没什么英名。” “可我却觉得,谢兄生在乱世定为枭雄。”严穆的这句是真心话。论胆识,他和谢岚差太远。 “严兄听了那个人的名字,也许就会打消帮我的念头了。” “是谁?”一丝惧意已在心头升起。谢岚附到他的耳旁,低声道:“谢宇轩”伴着这几个字的是yīn丝丝的气息,仿佛魔鬼缠身。严穆狠狠抽搐一下,惊恐地盯着谢岚,却只见谢岚沉静地笑。 “严兄如若真的不怕,后日子时之前我会在客栈里恭候。一天半的时间足以决断。” “你到底来自何方?难道是地狱吗?知不知道刚才那个名字是个天大的禁忌!”问出口才觉得自己傻,谢岚当然知道才对他说起。这是一个只有官场的前辈才知道的名字,严穆之所以知道是因为他生于官宦世家。当年的血气还积沉在当事者的心里。可怖的命案。谢岚的背后到底藏着什么?严穆连想都不敢想。 梅子乐颠颠从正厅方向走来,两人的话题就此打住。“相公真是的,带着岚哥到处跑,岚哥赶了那么多路得好好休息才行!月姐姐已在正厅等着了比上回见面又漂亮了不少。” 于是他们立刻回到正厅。见傲月的温婉大方,严穆着实愣了一愣。来自天宫的仙子与来自地狱的魔神也能相爱? ※※※ 那一天的宴席上,梅子说起了很多与谢岚行走江湖的旧事。傲月静静地听着,随着她笑,随着她悲。谢岚从未在她面前提起那段往事。她知道,那些事对他实在重要。而严穆半句话都没听进去。谢岚让他考虑的事足以令他烦忧。谢岚是最平静的,三个人时常把目光落在他身上,可他既不笑也没有不高兴。天知道他在想什么。 离别的时候梅子说:“江湖险恶,岚哥保重……”大概她也知道,将来彼此再不会有相见的机会吧! 谢岚点了点头:“过去的事都过去了,而今有了相伴的人,严夫人何必再念着当年孤独的时候?” “没有岚哥,梅子如何会成为这严府的女主人?梅子会一直记着大哥的。” “……保重!”谢岚干净利落地回头。刹那间梅子泪流满面。傲月怀着几分吃惊,但是谢岚已经快步走在前面,她即使有疑惑也不能停下。 “严夫人哭了。”她轻轻对谢岚说。 他没有回话。虽然他确信自己从来只爱着傲月,为傲月失魂落魄,但不得不承认在自己心里还有一段明知不可重来的情感,为梅子那丫头留着位置。那种纯粹,梅子坐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80 章 在他的马背上,一次次猜中他的心事红颜知己。在梅子的兄长把她从天上接回地上的那一刻起,这段短暂的友情从此到了尽头。他心里梅子永远是那个故作老成的天真丫头,而不是今天所见的贵fù。 回到客栈,他在书堆里翻寻了半天,终于找到了那一瓣芙蓉。芙蓉早已焦黄,好似岁月不能回首。谢岚的手轻轻一碰,它便化作了黄色的尘埃,散尽在空气里…… 傲月戏谑道:“我还以为大哥在找什么线索,却是在找梅姑娘。芙蓉清雅,美人婀娜。不知人似花,还是花似人。大哥的一时戏言真的是戏言吗?” 他苦笑几声:“在我身边就有一个比芙蓉更美的仙子,追究那句话做什么?” “严夫人私下对月儿说,之所以把过去的事记得那么深,是因为她与大哥终究生活在不同的世界。” 第八节 机关算尽,疑团重重 第八节机关算尽,疑团重重 第二天,谢岚哪里也没有去,陪傲月留在客栈,拨弄拨弄琴箫,说说笑笑,看看书,就一直坐着等到天黑。夜深人静,傲月先睡下了,他还站在窗前望着街上。时间一点一点过去。 严穆终还是没有来。 过了子时,他知道严穆不会来了。这件事看来只有自己去办,也好,省得把灾难带给他。一番盘算,接下来要做的事就一桩桩清清楚楚呈现在脑海中。 第三天的黄昏,夕阳血红,挂在天边,街面上渐渐冷清。蒸腾了一天的暑气渐渐凉下来。小贩们忙着收拾东西,回家休息。忙碌了一天的店家终于有了喘口气的时候,懒懒散散。街道上的行人日渐稀少。不过茶楼酒肆渐渐热闹起来,访客不断。随着最后一点落红消失在地平线下,天色疾速转暗,街上的灯笼都亮起来,酒肆喧闹嘈杂。 丞相府门前,轿子进进出出,大有压断门槛之势。 一个书生打扮的人突然出现在丞相府门口,青衣,纸扇,白净的脸不算秀气,但也不抱歉。虽是一闪而过,不过他似乎十分在乎那门里的人和事,走过老远依然回头看。他进了不远处的酒楼,选了楼上窗边偏角落的位子,正可以看清丞相府门前动静。他的奇怪举动立刻引起了别人的注意。时时张望,究竟想探寻什么? “这不是梦寒老弟吗?” 座中一人突然起身招呼。书生顿时面无人色,好半天才镇静下来,回过头,便安心了:“原来是严兄……” 来者是严穆,十年前的书院同窗。 “梦寒老弟,这一别可是太久了。快十年了吧?” “是……快十年了……”梦寒忽而起了感慨,十年前他乡试第一,本是踌躇满志yù待日后进京赴考,岂料忽闻家中变故,记不清是为愤恨还是为别的缘由,他选择了江湖,让所有人目瞪口呆,之后他便与所有的故jiāo断了联系,一心只想着报仇,偏偏最后发现促使他走向江湖的仇人却并非仇人,仇恨在他心中淡化了,可是江湖路他倒一步不差地走了下来,早就成了高手追魂剑是最好的证明。如果不是肖剑突然派他来京城调查风雷剑的下落,他怕是很难想起这桩旧事。 “梦寒老弟如今在何处高就?怎生突然来到京城?” 严穆面前的自己甚是寒怆,他实在不愿提自己贫贱鄙俗的江湖经历:“惭愧……想你我同窗多年,今日严兄早已显贵,而我……还只四处奔忙,庸庸碌碌。” 严穆笑了:“不都一样为人当差?怕梦寒老弟还乐得自由。” “严兄难道不曾听说,人在江湖,身不由己?” 严穆大笑:“我倒也有个江湖朋友,不过从不曾听他说过类似的话。他会说,但凡自己能扛的不要累着别人。官场哪来江湖自由?” 梦寒有些吃惊:“听这话的口气,颇似一人……” “我还以为江湖人个个都这么说话。他叫谢岚,一个落魄剑客。” 梦寒倒吸一口冷气:“大哥?!严兄竟然认识大哥?!” “天下真小。我前些天还见到他。你们是一同来京城的?” “大哥他也在京城?” 严穆只是亦真亦假地笑,仿佛在说:江湖恩怨,我又如何知晓? 梦寒本还想问,见他如此表情,便作罢。谢岚来京城做什么?为了风雷剑?还是为了谢家旧案?似乎后者的可能xìng更大。趁着来京城,何不把父亲的死因一起调查清楚?如果谢宇轩的死有隐情,那么父亲的死也必有隐情。风雷剑毫无消息,他就动一回私心…… ※※※ 入夜,丞相府灯火通明,戒备森严。梦寒换上了一套夜行衣,蒙上脸,潜入府中。他知道这是江湖人惯常的手段,谢岚早已用惯了这样的手段,不过自己还未曾尝试过。听说此人之所以得胜官场,是因为手头握着不少人的把柄,让人敢怒不敢言。但愿能在这里找到有用的文书。 他避开灯笼的光芒,在屋顶上悄悄行进。脚底的瓦片微弱地呻吟,令他胆战心惊。低头张望,似乎没有人听到声响注意到他。时不时地,脚底下经过几拨守卫,个个不是佩刀就是握qiāng,防人硬闯。落在他们手里必然死路一条。他尽力使自己不要踢到瓦片之类。书房在哪里?他转悠了一圈这里的房子除了厅堂仿佛都差不多,好似迷宫,实在不知哪里像书房。正想抓个侍卫来问问,猛见得院子一角站着两个管事模样的人,仿佛在商议什么大事,不时望四周,仿佛怕人发现,颇为诡异。就是他们了。梦寒脸上露出了笑。 “丞相今日倒是雅兴,竟就这样跑去听戏?” “为人当差的,主人的事岂是该管的?” “他挑的日子也真好,仇家都上门了。虽然这会儿几个大人们一道,似不该有人如此大胆,防总该防着吧!” 梦寒讶异:仇家?果然有问题。 那人又说:“据说是个来无影去无踪的江湖高手。” “嗬,丞相哪会和江湖高手结仇?” “你没听说……”那两个人的脑袋凑在一起,窃窃私语起来。梦寒没能听到。 “真的?这世上真的有鬼魂?”“怕是有人装鬼,老爷让我在书房安了机关,谁来了都别想逃出去。” “正因为这样府里才这么紧张吗?” “你若胆怯,大可卷铺盖走人!” “我怕什么?” 突然有个粗野的声音从另一头响起:“你们躲在这儿做什么?换班了,不准偷懒!” 说着他们就往远处走。 梦寒松了一大口气,从屋顶上站起:想必那三人的去向便是书房的方向。真想看看他安的是什么机关。也许因为过于放松,脚下踩到了一颗石子,毫无防备地,脚底竟然打滑……天大的失误!梦寒赶忙趴下。总算,没有掉下去。不过…… “什么人?”那些人惊叫着回过头。谁都注意到石子从屋顶跌落的声响,更注意到屋顶上的人。 梦寒真不知该如何应对了,立刻就会有成堆的卫士拥上前,惨了,怕是chā翅难飞。 “有刺客!”果然,府里的人迅速涌向此处。梦寒想逃,可就像被施了定身法似的,不知往何处逃地上怕是没有落脚点了。高手们立刻翻上屋顶,从两边包抄过来。远远的,shè手的箭已经在弦上。往前?往后?哪里都是死路一条。难道他真会命丧此地?肖剑知道他没有完成任务反而惹上了朝廷时会怎样对他?手下意识地碰到一件东西:追魂剑……对,他是一个剑客,在这个时候慌乱等于寻死。他抽剑出鞘的瞬间,那光芒令大家一震。 “抓住他!”随着那命令,高手立即扑了上来。 yīn冷的剑光刺得人心寒,却难抵重重包围。梦寒边战边环视,意图寻找脱身之计。突然,离他最近的高手身边漏出一个空,从此薄弱处杀出就可取胜,前方将再无阻挡。一阵狂喜,他果断出剑,直逼那人的侧翼。剑闪过一道漂亮的弧线。对手的刀yù收而未收。 “住手!”那是一声近乎惨烈的喊叫。梦寒太过专著,甚至无法辨清说话人的意图。追魂剑就快要架上那人的脖子。这一剑他练得纯熟,谢岚都要怕他三分。只觉身后似有异动,余光瞟到了一丝寒意。 是一把刀,急速向他逼来的刀。此时收剑回防似乎太迟了。原来这是个圈套,利用他无心恋战他若干掉了眼前的挡路者,自己就会被当场斩杀……真像是一场恶梦。死亡的黑影已经逼近,脑海中浮现出霞儿的身影。他绝望了……适才他想对付的人正在狞笑……好不甘心……突然那笑变成了难以名状的恐惧……何必呢,我已成了你们的猎物……梦寒这样感叹。追魂剑已经收敛起它的光芒。 一股巨大的推力将他压倒。兵器碰撞的巨响震得他脑仁“嗡嗡”鸣叫。刚才笑着的那个人手里的刀竟然飞了出去,紧接着梦寒眼睁睁看着他摔了下去,幸而底下有同伴接应。 有人帮他!他立刻来了精神,果然身后站着一个蒙面黑衣人。修长的轮廓。刚才的喊叫是他的提醒?是他架开了身后的刀?又是他同时一脚踢飞了对手的刀,再一脚把对手踹了下去?除了他还能有谁?可这人为何救他?黑衣人背对着他,面向家丁们。他低声下令:“你先走,我断后。” 梦寒来不及思考,急急向前奔跑。跑了几步突然意识到问题:那嗓音,那不容置疑的语气,为何似曾相识?可他竟怎么也回想不起来。因为场面太混乱了。身后已经开始了激战。柳梦寒,你岂是贪生怕死之辈?他杀了回去。 两个人边打边退。不,不知何时变成了三个人。梦寒以为看花了眼,但事实是另有一个身材魁梧的人挥着板斧为他们拦截越聚越多的敌人。他一边对敌一边思索究竟是什么人在帮他,丝毫没有意识到黑暗中一枚暗器已经瞄准了他。黑衣人从敌人的夹缝中一跃而出,再一次扑向他。暗器从他的头顶掠过。他被按倒的时候听见有东西zhà开的声音,随即四周弥漫起浓重的烟雾,刺鼻的气味差点呛到他。耳边响起一声“走”,他被两个黑衣人架了起来。 此战结束,他发现自己的后背已经湿透了。 那两个人架着他把他带到几条街以外的深巷,才感觉四周平静。明日京城又是一大新闻吧!可是搭救他的到底是什么人?梦寒难以解开疑惑。 第九节 命悬一线,义不容辞 第九节命悬一线,义不容辞 摆脱开敌人,到了安全的角落,梦寒谢道:“不知二位英雄乃何方神圣?搭救之恩梦寒永生难忘。” “你要谢就谢他,”那个魁梧的英雄说道,“不是他玩命似的替你挡了飞刀,你早在黄泉路上了。”原来刚才将他按倒的是那个身材修长的剑客。 “英雄大恩,梦寒定当报答。”他低头的刹那注意到了一样东西,脸色顿时白了一层。他不可能认错此人,因为这样东西只可能属于一个人。 无名剑上的蓝宝石闪着幽怨的光芒。 “大哥?!”梦寒疾呼,“这……天下真是小!” “到现在才认出我,什么记xìng!”谢岚冷笑着数落一句,回头向另一人,“还是该谢那位英雄,是他掩护我们避开了追兵。这里还是不太安全,不久就会发动全城搜捕。我们去客栈说话吧,耶律大侠。” 看那人的表情就知道他深深吃了一惊。怎么,他们不是一同相约去丞相府探听消息的?那么谢岚怎知此人身份?梦寒带着几分糊涂静观事态。 此人大笑三声:“大侠好眼力。在下正是辽人耶律齐,武林大会上您的手下败将。我还以为能瞒过,避免不必要的麻烦,先不亮明身份,大侠怎生认出了我?” 梦寒大吃一惊,差点又出一身冷汗:辽人?在这丞相府?任谁都会想到一个词:jiān细。谢岚倒是沉着:“那差点把傲月姑娘给结果了的掌法和板斧我怎敢忘记?先回客栈。谢某还有话要问阁下。” 柳梦寒怒道:“大胆辽人,出入丞相府,难道是探听军情?” “行了,再站在这里,还不如刚才就缴了械!”谢岚用命令的口吻吩咐。梦寒只得住嘴。 辽人还是站在那里不走:“大侠想问今晚我为什么会出现在丞相府?我倒要问谢大侠和那位小兄弟又是为什么出现在那里?”谢岚警告:“你是想等着被抓吗?”辽人笑了:“大侠下一回行动,别忘了身边的人,不然……你救得了一同行动的小兄弟,又如何使出分身术来救令夫人?我们后会有期。”辽人留给他一个意味深长的表情,一闪身遁入夜色。 “糟了!”谢岚猛地往客栈方向跑去。傲月,傲月留在客栈,耶律齐知道他的底细,如果对手也知道…… 傲月的形象从未如此清晰地呈现在他的脑海里,她温柔的笑容,毫不知觉黑暗一步一步靠近…… 不!难道老天竟就如此绝情? 左臂又开始痛,剧烈地痛,好似心快被撕开。 ※※※ 话说傲月与老冯等在客栈。谢岚没有告诉他们当晚的行动计划,只吩咐他们等待。等,等,等,傲月听到的从谢岚嘴里说出来最多的字眼就是“等”。十年前如此,到今日,他们已然相约共守一生,他回答她的依然是个“等”字。也许将来也如此吧! 老冯坐在一旁擦着剑,一言不发,也不抬头。谢岚令他好好看着夫人,无论发生什么都不要出门。他会尽忠职守,因为他曾是个军人。 “老冯,他没告诉你他要去哪?你也没问?” “没问。少主不说总有他的道理。” “可万一有危险……” “万一有危险,老冯定然保护夫人。” “错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81 章 ,我是担心他……算了,不提。”傲月望向窗外与老冯说那些做什么呢?他应当不会明白吧!笑自己笨。他总会回来的。哪一次夜行出过闪失? 有人敲门。不会有别的人来找,应当是他回来了。 傲月边开门边感叹:“大哥,月儿等得好……”可是门外没有大哥,只有一个七八岁孩子。 “请问是谢夫人吗?有您的信。”孩子递过信,立刻就跑远了。傲月甚至没来得及问送信人。 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是邵七的战书?不,送信者找的是谢夫人。她拆信一阅,大呼:“大哥定是遇险了!”擦着剑的老冯立刻起身接过信,信上只说:yù见谢岚,速往城西向阳巷。如有迟缓,xìng命不保。“夫人,许是有人使诈。也或许少主遇到了什么事……如何应对?” 傲月取下墙上的剑,想了想将其放回原处,从行李中取出风雷剑:“我们走一趟。” “可少主吩咐过不能出门……请夫人三思。” “没时间考虑。若能以我之命换回大哥,我也甘愿。不走这趟便无从知虚实。”老冯点头,取来剑。 向阳巷是一条荒僻的小道,黑的,幽深幽深。傲月在前,老冯在后。夏夜比白天凉爽,却也不会很冷。可她莫名打了个哆嗦。“夫人冷吗?” “没事。不知为什么,我心里七上八下的。若大哥真有什么闪失该怎么办?” “不会!”老冯爽朗地笑:“少主受不了别人的欺。一定是那些人想会会夫人。待老冯把他们都收拾了。” 巷子深处传来一阵冷笑:“没错,还是担心你们自己吧!谢岚早成了孤魂野鬼了!谢夫人,我们马上送您去见他!” “是谁?”老冯问。 前方闪出一个黑影,一身宽大的黑袍,蒙着面,只露出一双鹰一样凶残的眼睛,似乎首领模样。黑影向他们不断逼近。他的行动如此轻,仿佛不是踏着地往前,而是飘着过来的。这时身后突然响起簌簌脚步声,有三四个人。 为首的又说:“谢夫人挺是守约。不过……” “大哥到底在哪?” “本以为谢夫人精明,其实,只要扣住夫人,还怕谢岚不踏进圈套?” “无耻!”傲月拔剑直取他的咽喉。对手一转身闪过,那般轻捷。未见格挡,而傲月的那一剑扑了个空。好身手!那黑影立刻反扑,缠上傲月,寒光转眼逼来。 夜里的剑光格外刺目,刀剑的碰撞声也格外响亮。另外的人与老冯打得不可开jiāo。都是高手。 来者擅长使用的是刀,快刀,蛮横中透着股霸气,招招致人死地。若非傲月身形灵巧,行动敏捷,早就成了他的刀下冤魂。她只能靠寒月剑法的轻巧暂时抵抗。可是寒月剑法的柔又能化解多少霸气? 快攻之下她无法掌握节奏,步伐有些凌乱。几番招架,后退好远才稳住阵脚。 对手似有意让她喘口气,也不进攻,只是冷笑:“风雷剑?果然在夫人手中。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手下人都已经停手,而老冯也不再出招。“我们做比jiāo易如何?” “想夺剑?就算你过得了我这关,大哥决然不会轻饶你。” “是么?夫人自信谢爷能够相救?” “我不用他救。” “若他来此,夫人认为是由于风雷剑还是由于夫人您的安全?孰轻孰重?” 傲月火了:“你!” 她越生气,他越是笑:“看来夫人是不想留下风雷剑。本想放夫人一条生路,等谢岚来了你们可以小聚片刻……现在,夫人请往黄泉等候谢爷吧!”他挥了挥手。 与此同时傲月再次挺剑直刺。四个黑衣人从天而降,拦在她与他之间。毛骨悚然的冷笑声伴着他的身影在夜色里淡去。“夫人小心!”身后,老冯惨叫了一声。傲月惊回头,只见老冯的身子缓缓倒下,一柄利刃穿透了胸膛。顺着那个方向,一条直线上站着的便是凶手。他意图偷袭,可被老冯发现…… 傲月毫不留情地给了他一剑这一剑的速度抵得上无名剑。那个人也倒下了。 无法顾及老冯的伤,背后那四个人的袭击开始了。 愤怒的傲月依然像翩然起舞的仙子,只是,这回的角色是复仇女神,无论身姿有多么美,剑过之处总见得到血光。四个高手围着他,外围还有人,可是她的防守密不透风,仿佛四围都长着眼睛。似为破绽之处却只是陷阱。求胜心切者不愿放过那样的机会,却把自己卷入了灾难。不一会儿,那四人都受了伤,并且断了两柄刀,而她毫发未损。这回轮到她发话:“怎么?主谋之人不敢出来了?不想要风雷剑了?还是自知过不了我这关,趁大哥没有找来,先当了缩头乌龟?” 远远地飞来一刀,速度奇快,打着旋,好似追魂一般。傲月立剑相抵,剑背上迸发出耀眼的火花。刀便回转头去,落在首领的手中。劈头盖脸一记猛砍。傲月抽身从刀下过,顺势一剑点向手腕,可惜力道不够,那人的二指夹住了剑锋,避让开。趁两人相近,他使出一招“千金压顶”。 好大的力气,差几分她就承不住了。眼见着刀一分一分压向心口,她只得后仰,再后仰。比气力,她只能处于劣势。那几个喽罗也来帮忙,拾起地上的刀,向这边来。“红颜薄命,真是可怜……怪谢岚不懂怜香惜玉。谢夫人,慢行……”他认为决胜的时机到了。那么多汉子,还制服不了一个女人?嘴角又漾起yīn险的笑。 不能,不能服输!她仍倔强地坚持,虽然快耗尽力气。所幸对手的力气也在不断消耗,但愿她能等到喘息之机刀的寒意在眼前晃动……对手的部下到了吧……老冯还是横躺在地不能动弹,他还活着吗? 正在这时,巷子深处响起一声咆哮:“欺负一弱女子,算什么好汉!”对手惊讶抬头,那一瞬间他放松了警惕。良机!她使尽浑身解数将其推开,假意往其要害出剑,趁其横刀格挡,从夹缝里逃脱。 竟没人再对她进攻?原来半路杀出的人一阵飞腿已经将喽罗们撂倒,横在她与对手之间。“夫人保重,这里jiāo给在下打扫。”她笑了:“多谢英雄。”突然发现脸颊上有些湿润,是泪?泪水不停流下。她是在为老冯而伤感吧。如果谢岚知道了今晚发生在这里的事,他还会怀疑老冯么? 对手大骂:“谁让你来管老子的闲事?” “这闲事老子是管定了。不要命的就出招,尝尝老子这对板斧的滋味!” “真他妈晦气!报上名来,将来在江湖上遇到,我决然不客气!” “辽人耶律齐。有种的上辽国来与我一决高下!” “你等着!”那些人叫嚣着,却步步后退,终于退得没影了。 傲月跪在老冯身边,小声抽泣:“麻烦英雄再做一件善事,与我一起将他送回客栈。” 他背起老冯:“请谢夫人跟我来。他的伤应当去医馆。” 傲月没有拒绝此主张,他们向城的另一头走。 第十节 千金一诺,责无旁贷 第十节千金一诺,责无旁贷 屋外的耶律齐满腹怨气,正撞上医馆的大夫,开口便是:“有什么办法能让那老家伙说实话的?” “大侠悠着点。”大夫笑道,“鄙人才疏学浅,恐怕无法满足大侠的要求。何况,这样折腾对病人实在不利。” “你才疏学浅?”耶律齐大吼,“我让你留在京城干什么来着?关键的时候什么忙都帮不上!”骂了两句消了气,又回到慈眉善目的姿态,“得了,治好他的伤,我自有主张。” “大侠……”大夫说道,“还有一事,适才有个人敲门找大侠,自称谢岚。” “你怎么不早说?人呢?” “他只让属下转告大侠几句话就走了。” 耶律齐好生惊讶:谢岚竟然就这么什么也不问地放过他?还是他已经知道了想要的答案,无需多事?“他说什么了?” “他说,已经知道了大侠此行是为风雷剑而来,特此嘱告行事小心,另外一定请大侠好生照看老冯的伤,也转告老冯,谢岚相信他,只需他安心养伤。” 耶律齐猛地一愣:他是今日才到的京城,未曾对任何人说起过风雷剑,只有刚才和老冯谈起。什么时候泄露了自己的目的?难道谢岚刚才进来过,听到了他和老冯的谈话?依谢岚的身手,自己没有察觉到也算正常。想明白了不禁觉得一股火往头顶冲。他怒问:“他就不怕我对老冯不利?” 大夫放低了声音:“他还说,知道大侠不敢……” “不敢什么?”他果然火了,攥着大夫的领口,好似那大夫是谢岚的化身。 “不敢对老冯怎么样……” “我呸!”耶律齐手叉着腰在院子里来来回回转了好几圈,“这小子一天比一天狂!世上还有什么事情是我耶律齐不敢的?想当年我站在高台之上面对天下豪杰,连败数位掌门,脸不红气不喘,谁看了我不怕?肖剑早就躲得没影了。只有这小子非得跟我较劲!我耶律齐的武艺过了那么多年能毫无长进吗?我看他是欠揍!” 骂完了就跑进老冯的屋子。 大夫半天不敢答一句话,又怕生出事端,赶紧跟进屋。只听耶律齐对老冯说:“你给我好好养伤,伤好就看着你家少主,让他等我将来向他挑战。” 老冯点头。 “明天我就回大辽,来不及和你家主人道别,有句话带给他,就说:耶律齐绝不与他为敌,也不与大宋为敌,不过……别人要是窥伺着风雷剑,他早晚也是要栽了的。” 风向转得太快,把大夫吹晕了:“那么快就走?” 耶律齐长叹:“谢岚是个可怕的对手。又被他料中了。若对老冯不利,我便是违背了对他的承诺。辽人是不能违背承诺的,尤其是我这样的辽人,我输了。” “耶律大侠岂是一个容易服输的人?” “当年他不放生,世上就没有耶律齐。他在群雄面前为战败的对手说话,才有今天活着的我。我不能对他不利,这是我当年对他的承诺。替我好好照顾那老头,让他活久一点。刚才那些气话就当我没说过。” 很多年后他会知道,那一句承诺有多么重要的价值。 ※※※ 天已经亮了,危险渐渐散去。客栈里的火yào味倒是越来越浓。 方桌前,一头站着谢岚和傲月,一头站着柳梦寒。梦寒低着头,而谢岚的目光好似两柄直刺内心的剑。“来这里做什么?”谢岚直截了当质问,“什么时候不管江湖事又管起了官场中事?” “我……”梦寒在他面前总没办法掩饰真情。傲月帮他答道:“他替逍遥山庄押镖才到的京城。想是又想起了父仇才去了丞相府。” 谢岚点头,没有半分怀疑:“逍遥山庄的事情办完了?” “是的。” “什么时候回去?” “这……应该会闲一段时间吧。也许可以等到旧案了结。” “这不是你该管的,梦寒。柳逸风大人嘱咐过我,不能让你介入这件事。明天就回去吧,你只会给我添乱。” “为什么?大哥能管,我为什么不能?” “这里的事让我来处理,逍遥山庄更需要你。你我都走了,肖剑只剩下孤家寡人一个,他怎么办?你不是不知道逍遥山庄的处境,各大门派可都等着看肖剑有什么作为。他需要做的事太多了,梦寒,你让他一个人怎么撑?”说到这里,他的语调突然一转,“总之赶快回去。” “大哥还挂念肖庄主么?兄弟们也挺想念大哥的。肖夫人有时也会问起有没有大哥的消息。” 谢岚是背对着梦寒低着头回答的:“够了,我只是不想看着曾经待过那么久的地方毁在那家伙手里,也不想看着飞雪因为他而受委屈。你快回去。” “梦寒明白。大哥舍不下山庄,就像梦寒舍不下父亲的不公遭遇。” “忘了你父亲临死的忠告了吗?他甚至不想让你知道真相。我本来也没打算告诉你。他就是生怕你书生意气碰一鼻子灰还不知悔改。这事没有退路。” “那么大哥你呢?难道你在这里就有退路?” 谢岚根本不听他解释:“别再说了。你要是不想死在这里,天亮就出城。” “这算是威胁么?大哥应当知道梦寒不习惯受人威胁。” “我也不习惯别人比我还倔强。”谢岚猛地把无名剑横按到桌子中间。这威胁分量不轻。 傲月这时上前劝道:“柳兄,你还不清楚状况,留下也帮不到大哥什么。逍遥山庄最近的日子确实不怎么样,你留在这里要是让庄主知道,就怕到时又要为难大哥,也为你自己添麻烦。这样就怕又起一场风波。”她的理由令梦寒无处可退,只得作揖谢道:“那么大哥保重……” 谢岚点头还礼。 “梦寒还有一事……大哥还会不会回逍遥山庄?” “覆水难收。”谢岚答了这四个字。 ※※※ 梦寒走了没多久,客栈就来了个访客。谢岚做梦也想不到严穆还会来找他。 他是一个人来的,冷冷地杵在门口,不愿进门一步。 见此神色,谢岚自知事态严重:“严兄找谢岚有什么要事?” “公事。”严穆神秘地笑着,“严某有要事问谢大侠。大侠昨晚去过哪里?” 这一问,谢岚心里有了八分的底,转眼说话口气就不认真起来:“怎么?谢岚的行踪碍着谁了?” 眼看着两个火yào桶要撞到一块儿,傲月赶忙劝:“还是进屋说吧。” 严穆进了屋。谢岚沏了一杯茶递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82 章 严兄,有话请直说。” 然而严穆没有碰。他的目光直直地落在谢岚左手的纱布:“谢兄的手怎么了?前些天还好好的。” “练剑时不小心擦伤的。” “是么?难道不是在丞相府弄伤的?” “丞相府?严兄说笑吧,我去那里做什么?” “谁能证明你的伤是练剑所致?” “我。”傲月回答,“另外,昨晚我和大哥一直在一起。” “恐怕这不太好吧,夫人与谢兄的关系不利于作证。在说,就算我信你……那夜行衣又如何解释?”严穆的手正指向角落里谢岚刚换下的夜行衣,“恐怕这上面还沾着血迹吧!昨夜丞相府闯进两个刺客,穿着夜行衣,使两柄快剑。其中一人的身形与谢大侠有些相像。并且,那个人为了救同伴,被一支飞刀shè伤了左手腕。谢兄,抵赖怕是不行了吧?请实言以告。不然……” 傲月依在他身边,紧紧抓住他的手臂。谢岚拍了拍她的肩以示宽慰,应对道:“严兄是要来拿我?”看似没有半点慌张,反而还在笑。 第十一节 代人洗冤,风雷易主 第十一节代人洗冤,风雷易主 气氛越来越紧张,可谢岚脸上的笑意越来越浓。严穆真是不明白有什么好笑的。 “是啊,我来拿你,有那么好笑吗?” “那是不是要把谢岚绑起来?”谢岚伸出双手,作出束手就擒的样子。 “不急。在这之前严某须问明一些事。” “为什么?严兄身为刑部侍郎,对于发生在丞相府的刺客事件既知凶犯下落,如何玩忽职守,还与凶犯聊天?”谢岚收回手冷冷地讽刺,反让严穆很不自在。于是严穆回敬:“你这千年寒冰的雅号倒不是徒有虚名。” “谁让严兄先吓唬人?” “你知道我不是来问罪的?”这一刻,他有一种被戏弄的羞愤。傲月也终于听懂谢岚的话中之意,放下了心。 “从你进门的那一刻我就知道。你不是我的对手。”谢岚的自信引得傲月发笑,他立刻发现措辞太尖刻,改口道:“我是指:我比你更会舞刀弄剑,不带帮手你抓不住我。说吧,是不是想问我为什么要去那里,掌握了什么?”谢岚在桌边坐下,轻轻端起刚才的茶杯,自顾自喝了一口,把杯子放回原处。“坐下说。” 严穆最不喜欢的或者说最嫉妒的就是他那不紧不慢的姿态,透着一点清雅一点冷傲,与江湖的贫贱粗俗之气格格不入。当然他也讨厌谢岚的固执以及时常带着命令的口吻,这反倒使谢岚像他的上级官员,他能不抱怨?可既然局势如此也只得坐下,jiāo待道:“昨日我查了刑部当年的卷宗。关于谢宇轩一案。你是谢宇轩之子吧?” 谢岚点头。 “如果我前日来了,谢兄会告诉我,二十多年前那是一场冤案?” “不假。” “你去丞相府是为了报仇?” “如果能够。” “可你如果杀了他,谢宇轩的清白就能洗清?” “我没说过要杀他。”谢岚轻叹一声,眉宇间有一丝忧伤,“严兄,你太不了解我。” “那你打算如何?既然你知道草草结案的背后有所冤屈?按照江湖道,难道不是以杀人来解决问题吗?” “你又打算如何?” “官场中的事,jiāo给我这官场中人来办岂不更好?若谢兄信得过我。谢兄的手头想必是有证据的吧!” “有证据。” “若谢将军确系清白,严穆责无旁贷。” “你不怕被拖累吗?这件案子已经牵连了很多无辜者,甚至我怀疑大约十年前去世的柳逸风柳大人也是为他们所害。实在是不想拖累严兄。” “他与家父是同乡……”这倒是谢岚不曾想到的,“谢兄就算信不过我,总信得过梅子吧!” 傲月感觉到他听到“梅子”之时抽搐了一下。“严兄此时提她做什么?” “当断不断,并非英雄所为啊。谢兄如果当年早作决断,梅子就成了谢……” 他断然否定:“不可能。” “谢兄心里真的半点都不在乎?莫非是旁观者清,当局者迷?” 傲月好奇地看着他,等着他作答,而他注视着傲月,半天没有说话,最终低下头:“我确实在乎,现在依然在乎。这是真话。但我真的……”严穆故意打断:“这就行了。你可以相信我吗?” “没有梅子,我依然相信你的为人,只是谢岚委实不想拖累别人。办这件事是有风险的。” “别把自己想得太能干。我知道你执意要亲手惩罚凶手,可你做不到。” “严兄又错了。”他没说他错在哪里,“只要严兄愿意承担风险,我完全接受合作。不过我还是想听听严兄开出的条件。” 严穆惊讶:“你怎么知道我有条件?” “习惯猜别人的心思而已。请说吧!” “别把人想得太市侩!”严穆得意谢岚终有俗气的时候。 “你不说我说了?你是想让我立刻离开京城,从此不要再出现,尤其是在梅子出现的地方出现。有错吗?” 得意还没收起来,嫉妒就翻腾起来:“是,这是唯一的条件。你不答应吗?” “为什么不答应?我在京城只会给严大人添麻烦,今日只是丞相府里有窃贼,过些天万一出了人命,严大人的乌纱帽就保不住了。何况我在这里不能不引起一些人的怀疑,使他们有所防备,不便严大人的行动。另外,你想说梅子已为人妻,我这不相干的义兄,江湖人,还是少高攀你们的门第。这些理由有哪条我不该接受?” “你哪天说话能不带刺吗?”严穆的忍耐快到了极限。心事被一桩桩说中,就好似被撕去一件件外衣。他的脸色已经由红转青。虽然他知道谢岚不会因他的愤怒留他面子,但仍止不住怒气。 “谁让你明明有条件还不愿直说,故作清高?” “我看你半点诚意都没有!”严穆说着就要走。 “等等,严兄马上就可以看到谢岚的诚意。刚才的事是谢岚有不当之处,严兄别往心里去。”大概谢岚终于知觉到自己过分了,或者他觉得戏弄够了严穆是这样想的。可谢岚只是习惯说实话而已。他向傲月使了个眼色,她从包袱里找出了那装着罪证的木盒,jiāo给他,再由他jiāo给严穆。“另外还有个人,是父亲的旧部,就在城西的医馆,他也许能帮上忙。也许西门将军也能帮上忙。这便是我所掌握的一切。至于会不会离开……几天前我就给过你承诺。”他将所有事和盘托出。维持他与严穆之间合作关系的只有脆弱的信任。谢岚知道,这个决定就好似把一切jiāo给了命运,但他迟早会这样决定。 严穆好似很明白谢岚的不安,说道:“虽然我们成不了朋友,不过在这件事上很高兴我们有相同的主张。横在你我之间的问题怕是不会有答案,不过此事只有一种答案,便是正义。谢兄请放心,凶手终将被绳之于法。” “太可惜了,少了一个朋友。” “没什么可惜,朋友不是用来勉强的。” “各有所属,各有所待。”谢岚笑道。 傲月不明白,就算对待铁鹰谢岚都有极好的耐xìng,为何对待严穆他反而如此?横亘在他们之间的鸿沟究竟是什么?严穆有什么不能让人容忍的? 严穆走时突然问:“有什么话需要我带给梅子的吗?” “谢谢,替我转告说谢岚问候她,祝她幸福。还有……”谢岚想了想,实在不知该说什么好,却又仿佛有很多想说的话。即使严穆不提起,他也会提起的吧。“还有,为答谢严兄相助,谢岚有一物相赠。”傲月的心绪突然乱起来:她似乎很清楚谢岚的决定他是不是已经计划很久了呢?可他竟从未提起。他知不知道这样做的危险? 严穆取笑:“不会是芙蓉花吧?”他没有拒绝,大约是知道谢岚这个穷剑客送不出什么值钱的东西。 “严兄倒提醒了我,请转告告梅子,花终会凋零。月儿,把风雷剑取来。”傲月愣了一愣,可她习惯了体谅。风雷剑直接被jiāo到严穆的手中。“这是一柄好剑,以风雷剑作为佩剑决不会辱没严兄的身份。我知道在你的世界里,剑是身份的象征。严兄志在除恶,而风雷剑曾被江湖人称作正义之剑,宝剑自当有英雄相伴。” “可我既不是英雄,也不喜欢这些东西,你行走江湖倒是不能缺剑。不介意我把它jiāo给梅子吧?也许你的本意就是这样。” 谢岚不置可否:“严兄若能收下此剑,谢岚便心安了。” 严穆对自己的主意非常得意:“宝剑酬知己,岂不圆满?” “谢岚会信守承诺。明日我与月儿就出城。” “好,等此事有了着落,我们在洛阳谢府相见。” 等他走了以后,傲月追问:“大哥,能认认真真地回答我吗,大哥的心里梅子究竟有多重?” “别这样问我,我没法回答,你也不需要知道。” “妻子无权知道丈夫心里所想?” “我不是这个意思。” “月儿只是想提醒大哥,记得寒山上大哥亲口说过的话。” “我从来没有忘记,也从来没有食言。” “那么又为何要赠剑?多少人觊觎着风雷剑!” “你以为呢?”他抬眼微笑,把问题原封不动还给傲月。 第十二节 混沌江湖,魔影重现 第十二节混沌江湖,魔影重现 荒山。 一支车队穿行而过。目的地是寒山。 领队的是石头堡的少主聂云天。他骑着高头白马,扬着马鞭,威风凛凛。那一身装束可谓华贵:黑漆镶玉幞头,白色绣花缎袍,红呢鹤氅,青色缎玉带,一柄铁剑和一个紫色香囊系在腰间,另一边挂着扇袋,褐色提花裤,玄色长靴。 寒山的石头堡鲜有人知,虽然石头堡富可敌国,只因他们素来行事低调,几乎不露行踪。新任的堡主秉承着这种行事作风,虽然与别派一样野心勃勃,但是“掩藏”对他们来说是最安全的。此番本yù招募江湖高手,恰打听到谢岚的下落,聂云天便亲自出面与其相会,不想谢岚全不把他放在眼里。如今高手确实招募了一些,而谢岚似没有合作的打算,聂云天便决定回寒山,从长再议。 “少主,那姓谢的欺人太甚,实在不明白少主为何放过他?”问话的是从小伴着聂云天长大的刘勇,目前虽然不任什么职务,但是人人都知道,只要老管家一退,他就将是新任管家他从来都是少主的心腹。 “我倒是喜欢他这种人,做事干净利落只可惜并不时时如此。如果他对待‘情’字也像他对待敌人一样利落,如今的江湖就没有肖剑的份了。二分天下,邵七对谢岚,这才有看头。” “属下倒觉得”刘勇说,“应当是三分天下,石头堡的实力完全能抵得过逍遥山庄和虎威山庄。” “莫要心急,”聂云天笑道,“你且想,一山难容二虎,肖剑赶走谢岚,这一步究竟走得如何?” “败招。肖剑所为乃是自困手足,驱逐谢岚,反被群雄孤立。若与谢岚合作,这江湖上还有谁不敢听他的?” “这么说来,如你是肖剑,你会与谢岚合作?刚才你不还说他欺人太甚?” “少主刚才也说了,谢岚的致命伤便是义气,若我是肖剑,会利用这一点让他听命于我。” “你有没有想过,养虎为患?” “愿闻其详。” “谢岚虽然义气,但是不笨。你能保证他绝无所图像条狗一样?那便不是谢岚了!他比肖剑聪明,在武林大会上退了一步,使自己躲到幕后当然他还顾及到情谊才作出的让步。这一让,chéng rén之美,成己之愿。如果没有赵磊搅局,后果就是肖剑承担着风险,谢岚承受着夸赞。世间有这样的美事,何乐而不为?当肖剑不能给他更多,谢岚只要稍有野心就会离开逍遥山庄另起炉灶,怕那时他早就是个万人敬仰的人物。” “依少主的意思……” “现今人人都说肖剑有错,却没有谁责备谢岚,除了骂他笨的。据此你能说肖剑的疑虑无道理?我是肖剑的话,早晚也是要把他扫地出门的,不过我会用更聪明的办法。” “少主……”刘勇的脸色突然变得苍白,“谢岚给您的忠告该不会就指这件事?” “所以,承认他的聪明吧。可惜请不动他。”聂云天慨叹,“不过若轻易地就能与他合作,这个人物就没有魅力了。千年寒冰,不知是谁赠了他那么贴切的名号。yù得之,却近他不得……” “少主,可是这么个人留着将来就……” “留着,那才有意思。放心,他虽势单力薄,若我们有能力除掉他,他早就死于虎威山庄和肖剑的天罗地网。” 聂云天继续前行,丝毫没料到前面有什么灾难等着他。 ※※※ 柳梦寒一回到逍遥山庄,就遭肖剑劈头盖脸一顿骂:“怎么办事的?谁允许你回来了?我命你去找风雷剑,你倒好,自己一个人回来了?剑呢?我问你剑呢?” 梦寒只得死扛:“庄主要罚就罚吧,京城确实没有风雷剑的踪影。” “没有?一句没有就万事大吉了?我是让你打探消息去的!京城没有,别处呢?你怎么这般死脑筋!再说,你才在京城待几天?今天没有,明天呢?”肖剑“砰砰”直敲桌子,“梦寒你哪天变得那么蠢了?”霞儿和胡总镖头在一旁看得心惊胆寒。飞雪也摇头:虽然梦寒已经不是第一天遭肖剑的骂,肖剑也不是第一次发这样的火,不过那场面确实令人心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83 章 “梦寒失职,没什么可辩驳,请庄主惩罚。”柳梦寒倒是面不改色。 肖剑火冒三丈,腾地跳起:“你以为我不敢罚你?来呀!给我拖出去重打五十!让他给我长长记xìng!下面的人也看着,谁以后若办差办成这幅德行,我照打不误!” 霞儿急了,赶忙上前讨饶。飞雪和老胡也求情:“看在兄弟一场,也没造成什么后果,算了。” 可是肖剑一般不会接受求情:“谁讨饶都没用。” 老胡言道:“庄主,就派我再跑一趟京城,以抵梦寒的失职。” “这是两件事。来人,拖出去狠狠地打!” 于是胡总镖头胡阔海就代替柳梦寒再往京城打探消息。而梦寒就这样被狠揍了一顿,接连好几天都趴着动弹不得。霞儿看得不知流了多少眼泪,恨不得挨揍的是自己。飞雪当然要怪肖剑绝情,但是她也感到梦寒有几分奇怪,半点不为自己开脱,好似回来就是准备着挨揍。其中应当别有文章吧。 “当然知道他有事瞒着我,不然我也不会下这么狠的手。八成是遇到那个姓谢的,有苦难言,情愿回来受气。” “夫君的意思是梦寒在京城遇到大哥?” “天知道,一开始就不该派他去。那混蛋对他有恩,他不会那么乖听我的话。” 于是飞雪追问梦寒:“究竟遇到了什么事令柳兄觉得难言?” “夫人,如果希望逍遥山庄安宁,希望将来还看得到大哥,就不必再问。” “果然和大哥有关?” 梦寒再不愿多说一个字。 肖剑事后亲自给他送来伤yào,特地问候。他知道没有了柳梦寒,逍遥山庄的日子会更难过。可是至少在一段时间内,他不会再把重要的事情jiāo给梦寒。 ※※※ 湖广。洞庭水泊一望无垠。美如诗画的水乡风情。偶有几个绿珠般的小岛点缀在翡翠似的湖面上。丽日骄阳,蓝天无瑕。渔民们悠闲地唱着民谣,摇着橹,清风吹送,小船如游梭滑行而过。鱼鹰卫兵似的立在船头船尾,等待送上门的猎物。这里世代居住着以船为家的渔民。日子宁静,平淡,自由自在,好似这里的风,这里的天,这里的水。 然而在这宁静的湖面上也有他们的禁区。那地方或被认为有神仙,不能叨扰,不然不得庇佑,或被认为不祥之地,不能涉足,不然会惹上晦气。纯朴的村民守着一个个传说,不敢越雷池半步。邵七就把据点选在这样的地方,修筑起严密的工事。 那是一个孤岛,被一人多高的芦苇丛以及水上白茫茫的雾气包围得严严实实,根本不需要别的守卫,这座岛也无人敢靠近。但是邵七依然安chā了几个巡哨,随时注意水上动向,防患于未然。据点的风格与虎威山庄相似,重重绿色植物的掩护下藏着个庞大的老鼠窝式的堡垒,地穴个个连通,地底层暗藏武器库储金室与粮仓,地上的大寨精巧无比,远观好似个个绿色土包,旁人决看不出其用途。狡兔三窟,邵七并没有把全部的秘密都放在这里,还有几处神秘的据点,只有他一人掌控。 邵七坐镇大堂,冷笑不止:“谢岚,放虎归山,你的死期不远了!” “可是庄主新败于逍遥山庄,我派元气大伤,如何再对付谢岚?” “嗯?”邵七不满地哼了一声。 那喽罗赶忙改口:“没有庄主做不成的事,庄主不日便可重整旗鼓,一定能够打败谢岚,称霸武林。” “谢岚?我可从来没有把他放在眼里。他的行为全在我的掌控之中。哪天要他的人头,就如探囊取物。可怜他太年轻,就让他多活几天。对付他不够刺激,也没什么油水,肖剑才是我们真正的敌人。灭了逍遥山庄,就怕武林再难逢敌手。” “可是要对付逍遥山庄就一定先消灭谢岚,这是赵庄主的心愿。” “赵庄主已经完成了这一步棋。”邵七冷笑,“谢岚不可能再回逍遥山庄。你没听说过‘一山难容二虎’?” “可是庄主,赵庄主就是没能算到谢岚会去逍遥山庄求肖剑,二人联手,才使我们有如此大的损失,自己也……” “那老头真正失算的是小看了桑荻那个女人。没有虎威山庄的地图,他们谁都胜不了。至于逍遥山庄与谢岚联手,只是姓谢的顾及肖剑的面子做的傻事。他们若真联手,谢岚现在如何会像个没头的苍蝇四处乱窜?” “可是……” “你再说一遍?”邵七狠狠责备,“我不想再听见这个词,在我面前只有顺从!听着,我不会比赵庄主更好说话。” 他吓得颤抖起来:早知道邵七是个比赵磊更可怕的人物。赵磊还知道义气,忠心的下属必然会受到优待,但是这个人从来不择手段,无论对谁,一样挑剔。 “听说最近新冒出来个门派,叫作石头堡,有谁知道?” 有一人站了出来:“回庄主,那是在寒山附近的一个门派,据说有富可敌国的财力,不过已经有很多年没有在江湖出现了,此番出现应当是与风雷剑的谣言有关。” 邵七下令道:“好,这条谣言果然把所有该出现的不该出现的人全都引出来了。妙,妙啊!看来我们可以不用顾及谢岚在干什么了,把跟踪他的人都撤回来,这里有更重要的事。既然你知道详情,那么关于石头堡的事……全权jiāo给你去办,别留什么痕迹。剩下的人跟着我去逍遥山庄收利钱!” 第十三节 拔刀相助,未必不平 第十三节拔刀相助,未必不平 聂云天一行仍然匆匆往寒山赶。 他们不愿张扬,因此选的都是荒僻小路。 再翻过几个山头就可以到家。眼前的景色越来越熟悉,聂云天的心里也越来越踏实。难怪他的祖上人谁都不愿离开那里。寒山确实太美了,美得令人心醉。就连沙漠都有一种美。那是江湖和别的地方所不能给他的。 “小勇……”他招呼道,“还是家乡好。这花这石头,别处可没有。” “是。不过大丈夫志在四方也是少主喜欢的话吧!” “只是一时感慨。我们也许不会在这个地方待太久了。小勇,也许再过几年我们就可以坐上肖剑的宝座。” “问鼎中原是您的梦想么?” 聂云天仰头望天,自傲地笑。伴着他的笑声,一只鹰嗷叫着向长天冲去,消失在群山后。他留意到这里的地形,右侧是千仞绝壁,左侧是万丈深渊,山道修得狭窄,刚好容车队安全通过,可谓雄奇。而那只鹰却远远地凌驾于此景之上,张开自由的翅膀翱翔于天地间。不由心生豪情,策马扬鞭。“小勇,我有一日必如那只鹰!” 绝壁之上突然传来几声怪笑:“去地狱做梦吧!” 聂云天立刻惊觉到危险,不及他抬头,刘勇的呼声就响彻耳边:“少主小心!”下意识地,他们一起往前翻身下马仆倒。扑倒在地的瞬间就知觉大地动dàng,巨响与马的嘶鸣混杂,飞沙走石。再抬头,发现是一块从天而降的巨石带着马和未及逃跑的人滚落悬崖。聂云天与刘勇顾不得别的,风一般往前跑,几块巨石依次落下。若不是他们身手快,一定被砸成ròu泥。 可是前方的路却突然断了,显然是有人刻意安排,凿断了十多米的山路。但是如果要逃离此地,就只能贴着岩壁往前攀爬,一旦失足则必死。聂云天身处绝境,毫不犹豫地攀上了岩壁。幸好此段岩壁略有倒倾,巨石砸不到他们。他们不时防备着脚下松动的石子突然塌陷。十多米的悬空路,全凭着轻功和胆略一点一点向希望靠近。眼看着还剩两步就到达对面,突然迎面飞来两支暗箭。走在前的刘勇习惯xìng地闪过身躲避,忘了自己处于绝壁之上,脚下一打滑就跌落下去。聂云天见状松手去拉,刚抓着刘勇的衣服,迎面又是两箭使他无处躲藏。刘勇的拽力把他一起拖下了山崖。他伸手去抓石壁,无奈下坠的冲力实在太大,把碎石一起往下带,他的手滑脱了。 “不!”他们惊叫着。难道竟要命丧于此? 突然他们很惊讶地发现自己竟然没有再下坠,只是悬空在断崖边,崖底湍急的水流离他们还有不知多远。是有人拽住了他的手。难道对手发了善心?聂云天回过头,见到的是谢岚的微笑。这人是从哪冒出来的? “大少爷,再不抓紧,我们三个就得一块儿去见龙王了。” 这个时候他仍然没忘了开玩笑。 谢岚一手攀着岩壁,一手拽着聂云天的胳膊,一只脚踩在岩壁的一块突起上。整个人也是悬在半空。 “你……你不要命了?”聂云天惊魂未定,又受一惊。 “要,所以我得再提醒你,别让我们三个一起掉下去。” 聂云天明白了他的意思,因此谢岚一使力,他赶忙借力往上跃,也幸亏他的轻功有些底子,才把刘勇一起带上了地面。 傲月正在前面等着他们,脚边躺着个弓箭手。谢岚笑:“夫人没有下重手吧?” “顶多躺上三个时辰就会醒。弄根绳子来把他捆了,让聂大少爷路上审问如何?” 聂云天答道:“现在最重要的倒不是弄清谁要害我,而是怎么离开这鬼地方。” 正说着,山上又滚下一块巨石。谢岚与傲月赶忙把两人拽到一边,眼睁睁见那弓箭手被压在了巨石下。谢岚骂:“够dú的!连同伙都不放过,这些哪是人?” “要让我知道是谁,准把他大卸八块!” “虎威山庄。八成是他们。”傲月递上一块腰牌,证实了谢岚的猜测。 聂云天很是吃惊:“他们竟然知道了我的存在?!” 谢岚被这一问问得哈哈大笑:“世上有什么是他们不知道的?!大少爷,带着你的人赶快回石头堡去。如果没有做好挨揍的准备,不要和虎威山庄过不去。” “谢大侠也怕虎威山庄?” “我随时准备着挨邵七的揍,不过我更清楚,如果他愿意腾出手来对付我,就意味着我已经对他构成了威胁。”谢岚轻轻一笑,掸去身上的灰,“走吧,去山顶上看看,到底是谁在那里作怪,顺便也许可以救你的人。” “还会有人活着吗?” 谢岚的背影依然如旧,带着坚忍:“只要有一丝希望,就要尊重生命。” 等他们赶到的时候山顶早已空无一人。只是地上还可以看见山石滚过的痕迹和凌乱的脚印,以及几台废弃的投石器。“灭迹真是干净。”聂云天抱怨。 “未必。脚印向那边去了。”谢岚指了指一个方向,“没走多远。” 聂云天立刻招呼:“小勇,快随我来。”说着向那个方向跑去。 “等等!”谢岚喝道,“留下一个,救人。” “怎么,”聂云天止步冷笑,“你是对我下令吗?你有这个资格?” “我有我的原则。还有人活着。或者你留下,或者你的部下留下。” 傲月已经找来了足够长的藤条,结成绳子。 刘勇接过绳子,聂云天满腹怨气:“我们俩都留下,你满意了吗?” “我不需要满意,救的是你的人。看着活生生的人在我面前死去,我会受不了。”那声音,聂云天竟无法抗拒,他只好接过绳子,把一端往大树上绕。刘勇傻愣愣地看着这个人使唤他的少主挨了骂还规规矩矩替人做事,这还是他的少主吗?少主令道:“别傻,来救你的同伴。” 他们把受伤的人拉了上来,傲月为他们察看了伤情,尽可能包扎了伤口,谢岚陪伴左右。刘勇清点着损失,而聂云天忙着安慰伤者。许久,一切收拾停当,聂云天已能够再起程,谢岚才辞行道:“聂大少,多保重,可别小看了今天下手的人。” 聂云天很不客气:“不用你担心。除非你愿意留在石头堡,为我效力。” “不可能。我说过,一个残忍地对待下属的人,谢岚不屑与其合作。” “我残忍?” 谢岚并不理会,只是带着傲月向远处走。 “那你为什么救我?为什么救一个残忍的人?难道不是要找机会让我感激你,以便将来在石头堡……” “算了吧!你太高看自己了。我今天只是路过。”谢岚摇摇头,再不搭理他,不一会儿就走出很远。 聂云天扯开嗓子大吼:“难道你不知道,也许因你不愿合作而使我们成为对手?你救你的对手有什么价值?谢大侠,何必总是冷着脸让人觉得你在沽名钓誉?逍遥山庄有什么好?石头堡一样能给你第一剑客的地位,难道这些真的对你没有半点吸引力?谢岚!站住!我知道你是看不起我,总有一天我会让你知道石头堡的厉害!” “少主,都已经没有人影了……”刘勇小声提醒,“为这个不知好歹的人生气不值得。” “不,值得。”聂云天好似被激起了斗志,“我真想知道什么人才能收服他的心。小勇,我终于知道为什么连肖剑都要唤他一声大哥,可惜肖剑不懂珍惜。” “少主的意思是……” “小勇,我的梦是征服这个人。”聂云天回答得很认真。 ※※※ 走远了,傲月问道:“大哥刚才如果知道是聂大少的车队,还会回头去救吗?” 谢岚心不在焉地回答:“曾经有个人对我说过,只要是见死不救便是狠心。大概是我心软吧……”他大概在想别的事,还想得很认真,答得没有逻辑。 “大哥在想以后与聂大少再次相见会是什么样的局面?” “没。虽然现在说不准是敌是友,不过我有一种预感,他将来若不是问鼎天下的人物就是……比邵七更疯狂的人物。怕肖剑也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84 章 未必是他的对手。不过目前他还差一些火候。” “有一天他若和肖庄主相对,大哥帮谁?” “你净给我出难题!真有这么一天,我谁也不帮。我在意的倒是……”说到关键的地方,谢岚又不往下说。傲月不高兴了:“在意什么呀?” “有时发现你与梅子真的十分相像。想到一些无足轻重的事情。赶路吧,快到寒山了。” 傲月的眼神有一丝黯然:“说到梅子大哥就避开,到底是为了什么呀?” 谢岚戏谑道:“我怎么闻到了醋味?” “有么?我只是对梅子的事很感兴趣。” “月儿总是对的……”谢岚的笑里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无奈,尽管他努力掩藏,却逃不过傲月的视线。 傲月挽着他的手臂说:“边赶路,大哥边说说梅子的故事好么?” “你真的不介意我在你面前赞扬别的女人?” “就算是介意,至少大哥在我身边呀!总比你虽然常提起我但一直在别的女人面前要好。大哥身边曾出现过那么多出色的女子,到最后大哥仍选择与我相伴,岂不是我比她们都更出色吗?” “月儿……”他轻轻把手搭在她的肩头,深情一笑,“梅子的故事走到寒山大概也就说完了,但是你的故事,怕是从京城到寒山打十个来回也说不完……” 第十四节 暗箭待发,蓄势不动 第十四节暗箭待发,蓄势不动 “庄主!庄主!大事不好!”逍遥山庄的一个下人莽莽撞撞闯入书房。 肖剑本来气定神闲地摆弄着他的藏品,被这么一喝,眉间顿时压下怒云:“慢慢说,哪间房子着火了?” “是……是那……虎……虎威山庄……” “邵七攻到门口了?”他的半颗心还不在公事上。 “差不多了少主!” “什么?”这回他可是被吓了一大跳,手里的东西“啪”地砸在地上。“怎么搞的?” “邵七送来了一封信,要求一定jiāo给庄主。属下猜测是他的挑战……” “送信的人呢?” “是个孩子,也不知内情,所以先放他走了。” “把信给我!”虎威山庄有所动作前往往要发出警告,以正威严。阿飞遇害的现场有警告,谢岚也收到过战书,这回是肖剑本人,看来内容差不到哪里去。他还没拆信就吩咐:“让山庄加强戒备,比平时多出一班岗哨,并且派几个弟兄去山庄周围打探,无论有无情况,每日向我汇报一次。去安排吧。” 那人愣了半天:“庄主在吩咐谁?” “你不能去办吗?” “我?小的并没有职权啊……先生在时都是他管,他走了以后外事jiāo给胡总镖头,内事jiāo给柳大侠……” “谁让你提那个混蛋的?”肖剑暴跳如雷,“我说了不准提!” “小的知错……可是此事确实在小的的职权之外……不然,小的传唤一声柳大侠……” “不用,庄主的令谁敢不听?你为何不能传令?梦寒那里我自会吩咐他。” 下人退到门口,叹了口气。自从谢岚走后,山庄的事务就有些混乱。肖剑从来是想到哪里就是哪里,朝令夕改。胡阔海和柳梦寒总是忙着执行他们的任务,也没有谁劝上他几句拿个主意。夫人向来很少干涉他的主张,自从谢岚走后就基本不过问山庄的情况了,似是有些心灰意冷的味道,当然也拿不了什么主意。谢岚在的日子很多事情都是他替肖剑决断了,事后禀报,山庄每逢有大事也一定把谢岚风风火火地召回一起相商,除了武林大会之前两人大吵一架,从未见争端。可是谁知道自那以后山庄的处境会一日不如一日呢? 屋子里突然传来“乒乒乓乓”的一阵响,下人还以为有人闯了进来威胁到少主,走到门口一看,原来是他在发脾气。估计是虎威山庄的信里用了过激的言辞,把他惹怒了吧!他的少爷脾气半点没改。下人也不进屋劝,悄悄离开,执行他传令的任务,反正过不了半个时辰他就会恢复正常。“还是先生在的时候好啊……” 梦寒恰好迎面走来,他赶紧低下头。 “怎么突然这么感叹,忘了庄主的禁令吗?庄主屋里又怎么了?他生的哪门子邪气呢?” “柳大侠……千万别罚小的……” “我怎么知道你刚才感叹哪位先生?”梦寒笑,“说吧,出了什么事?” 下人便把虎威山庄来信的事源源本本告诉梦寒。 “忙去吧,我会劝庄主的。不过那条禁令千万别再忘了。”下人唯唯诺诺地退了下去。 肖剑在房里不停地骂,丝毫没有消停的意思。梦寒破门而入唤道:“肖兄!”房里早已满地狼藉。 “你来做什么?我让你过来了吗?” “庄主莫不是为了虎威山庄的事担心?” “谁担心了?是可气可恨!” 梦寒拾起墙角快被揉碎了的纸团,果然是虎威山庄的挑战信。才扫了一眼肖剑就把信夺去,扔出窗外。“太可恨了!” “庄主决定如何应对?” “信上说十月十五月圆之夜在此与他的人把酒言欢,让我收拾清地盘等着他!你说他什么意思!明摆着要把逍遥山庄给灭了,还通知我时间!有这样藐视人的吗?见到邵七,我要他有来无回!” 梦寒心头猛一震:“虎威山庄向来计划周密,庄主可不能坐以待毙啊……” “不用你来教训我!我早就安排妥当了。就等着邵七来。” “那样梦寒就放心了。” “你一定想,我这庄主怎么都比不上那个不知在哪里流浪的家伙,错了梦寒,老胡就是我的一着棋。前些天我就打探到了消息,虎威山庄准备行动,我这才派老胡出去,名义上是找风雷剑,其实……别有目的。再说下去就不好玩了。梦寒,你就等着吧,看我和姓谢的哪个强。” “庄主运筹帷幄,梦寒十分欣慰。可是梦寒没有拿庄主和他比较的意思。” “别骗我,你去京城那么快就回来,如此反常,一定是见到了谢岚。” “绝无此事。” “逍遥山庄不仅只有你一个柳梦寒吧?” 梦寒的脸色顿时白了一层:“庄主派人跟踪我?” “你到现在才知道?迟了。梦寒,如果要我再百分百地相信你,除非你再做一些让我相信的事。比如说,杀了谢岚。” “梦寒再也不敢欺瞒庄主。但是要我杀了大哥,梦寒情愿自杀!” “那你就去死吧!”肖剑一拂袖。梦寒知道,他不是真的要和谢岚过不去,而是把对虎威山庄的怨气全泼在他身上。“去找姓谢的做什么?” “偶然遇到罢了。” “偶然?你想再让我揍你一顿?” “庄主若真要打,梦寒无话可说。” 肖剑在火头上最恨这种话,恨不得真的再打他一顿,可是飞雪适时来到了。“剑哥怎么把房间弄成这样?八成又难为柳兄弟了。办趟差多辛苦,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受罚总不能没完没了吧?”“先记在帐上,等扫平了虎威山庄一起还!” 梦寒立于书桌前作揖,飞雪向他挥了挥手,他知趣地退下。 ※※※ 英雄林里来了一群不是英雄的人物。那是邵七和他的部下。不过肖剑并不知道他们竟然已经到了门前。 当然,他的部下也没想到邵七会亲自坐镇。此次会面的人并不多。“庄主,您亲自前来,弟兄们一定斗志昂扬!” 邵七摆摆手,训话道:“我来是让你们提高警惕,别出岔子!千万不能让肖剑发现我们的行踪。要知道我们今日遇上的不是一般的敌人,因此也要用非一般的手段。这英雄林是当年肖剑大败常心武的地方,也是将来我们大败肖剑的地方。英雄林这名字不好。这年头,谁还愿做个英雄?等吞并了逍遥山庄,定要改名为‘虎啸’林。” “好名字!”属下纷纷夸赞,“虎乃百兽之王,庄主是江湖之王,实在相称!” “这都是后事。”邵七的眉间显露一丝yīn气,“各个地方的人手都准备齐了吗?” “回庄主,人手已然布置停当,只等庄主一声令下,大家在一日之内就可聚齐于此。” “那么你们的任务呢?” “就算逍遥山庄防守得像个铁桶,我们也一样有办法探听到消息。庄主放心吧,山庄前前后后我们都已经安排了打前阵的人。落霞坡,凌云谷,英雄林,甚至绝命谷都已经安chā好前线,断了他的退路,一旦情况有变,即刻便知。几条准备进行攻击的路线也早已扫dàng干净。” “办得不错。”邵七除了点头,没有别的表示。 “可是庄主,一切安排妥当,庄主为何不立刻下令?” “不,与肖剑斗,还有很多要做的事。目前正是他气盛时。” “庄主是说,要瓦解肖剑的斗志,然后再一举击垮?” “是。他的逍遥剑法不可小觑,但是一个丧失斗志的人就不用我们忧虑了。其实我们可以做得更漂亮,让肖剑自己处在内外jiāo困中,可惜太费时,并且费事。我不能给肖剑留半点翻身的机会!你们目前要做的就是不停地打扰他,让他知道自己身处重重包围,让他自乱阵脚,我们行动的时机就到了。” “可是全国各地都有逍遥山庄镖局之类营生的分号……” “他们有分号,我们也有。”邵七非常不耐烦。属下谁都不知道他的全盘计划是什么。他把所有的算盘都打在心里,因此他的行动计划是不可能泄密的。 英雄林的冷风吹得树叶极度不安地颤抖。它在担心将来再也见不到安宁,见不到那在这里日日陪伴的人。新来的人会使它浸透了罪恶的血。 第十五节 求之盼之,倔强拒之 第十五节求之盼之,倔强拒之 山庄受威胁,肖剑表面看起来若无其事,其实心里没底。这天他早早地就去镖局调拨人手,希望把各地能调齐的人手都调来守卫山庄,留下肖夫人和柳梦寒镇守。飞雪确实很久不管事了,突然肖剑要她出面掌局,着实把她吓了一跳。山庄必然大难临头了。她想也没想就应承下来,但是心中存着一丝疑虑:为何不让柳梦寒掌局?因为不便多问,也就作罢。 “一切听夫人调遣!”众剑客立下誓言,肖剑才放心地离开,办他的事去。 夫人吩咐大家各就各位,大家立刻就散去。梦寒正要往自己的房间去,却被飞雪叫住:“柳兄,去后厅。我有话要问。” 梦寒心情正郁闷着,随口答道:“夫人有话就在这里说吧。” “人多口杂,不方便。” 他轻笑两声,故意大声回答:“夫人该不会想问我大哥的下落,所以怕人知道?” “柳兄,不能好好说么?如果你是对庄主有气,我代他道歉。” “是梦寒自己做错了事,不用夫人怜悯。”说着他就要走,飞雪硬是拦在他跟前命令:“我的问题还没有问完!” “但听夫人指示。”梦寒乖乖被飞雪带到后厅。 飞雪踌躇了片刻,低声问道:“大哥还好吗?” “一个被赶出逍遥山庄的人,夫人是想听到什么样的结果呢?” “你以为我会和庄主站在同一立场吧……”飞雪苦笑,“一定是这样。可是梦寒,我不是个绝情绝意的人。大哥走的时候我很遗憾竟然没能说服庄主。我一直把他当作我的大哥,不会变。有些事情你不知道……我唤他做大哥是因为大哥与先父的约定:先父临终之时将我托付给他,让他照顾我。我与他就像亲兄妹一般。虽然在寒山他做过一件让我无法原谅的事,但是我知道大哥始终是个好大哥。” 梦寒叹息:“他很好,和以前一样。可是夫人,无论如何挂念,大哥都不可能回来了。” “不,他会的。我知道他会。” “难道庄主的心思夫人看不透?况且:大哥也说过不回来。他从来言出必行。” “如果我求大哥?” “夫人,你在说笑吧!”梦寒笑着摇头,夫人是何等尊贵,怎能轻易求人?哪怕他们曾经是兄妹但现在毕竟站在不同阵营。 “现在山庄已经是这般处境,大哥不是一个绝情的人。梦寒,我想把大哥请回来主持大局。如果我开口,大哥应当不会拒绝吧。只要他回来,山庄的情况一定会好转。他的才干和威望与庄主相当……” “夫人!”梦寒大吼,“断了这念头!你该知道大哥是如何离开的,夫人如果开口,只会让他痛苦。逍遥山庄已经让大哥不堪回首,请夫人不要逼大哥。” “离开了这里,大哥的日子不也很辛苦?” “再辛苦,总比痛苦好!” “可总要回头的呀。大哥不能总是离经叛道吧!江湖人又该怎么看逍遥山庄?” “夫人,应当回头的是庄主,如果夫人不想看到大哥回来以后绝望的表情,就打消这个念头吧!” 飞雪无奈地叹息了一声:“可是山庄的这一关该怎么熬过呢?连大哥都不愿回来,庄主恐怕真的孤立无援了吧……” “我以为……”梦寒转身向别处去,“我以为夫人是在乎大哥才那样提议,谁知道连夫人也已经不在乎大哥的感受了。这逍遥山庄里怕是没人会为他想了。既然如此,梦寒劝夫人忘了他,大哥固然有所承诺,但他已经做得够多了。还大哥一个自由,让他与谢夫人安安静静地生活行吗?” 飞雪点点头,向花园走去。已经太久没有听到箫声,太久…… 花园里,她的一双儿女正嬉戏,丝毫不知即将大难临头。“娘亲!”远远地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85 章 ,他们向她跑来。那欢快的身影令她欣喜。孩子们抱着她的腿,求她讲故事。“乖,娘亲有事要做,自己去玩。”“不要,娘亲陪我们玩!” 飞雪狠不下心。不知什么时候就已经习惯了做一个母亲的职责。她宁可为了这两个孩子心烦,也不愿为了大堂里那一堆乱七八糟的江湖事心烦。肖剑jiāo给她的事只要虎威山庄不出手就无需她cāo心,反正天黑之前肖剑会回来。“好吧,我陪你们玩。你们想玩什么?” 两个孩子乐得蹦蹦跳跳,围着飞雪一圈一圈地转。 于是花园里飞扬起纯粹的笑声。童声的美给这日渐憔悴的地方带来一丝活力。哪怕是片刻,也是真心的舒畅。 ※※※ “不好了夫人!不好了!”急促的呼喊从正门穿过正厅直入花园。山庄被这一呼喊惊得阵脚大乱。 “发生了什么事?”飞雪急忙迎上前。 “夫人请看……”下人递上了一柄短匕,短匕上chā着几封信,是发往各大门派的,信的落款是武林盟主,逍遥山庄庄主肖剑。虎威山庄的人竟然把肖剑准备发出的信订在了逍遥山庄的大门上。信的内容大约是肖剑呼吁同道众人相助,共同消灭虎威山庄余党。 “看来他们是想告诉我们,我们被孤立了。召集大家去正厅。”飞雪安顿了两个孩子,急急地步入正厅。 大家正私下议论着此事,坐立不安地聚成堆。一见夫人来到,赶忙追问夫人。 “少安毋躁。”此刻飞雪并不见慌张,“诸位,只是几封信被截了,虎威山庄的目的是要我们乱了阵脚,他好趁机进攻。庄主回来会对此事做出安排的。目前,应当了解他们的动向。既然信已经被送到了门口,虎威山庄的人定然在附近。我yù派四人去山庄周围打探,落霞坡、凌云谷、绝命谷、英雄林各一人,在天黑之前回来。谁愿意去?” 立刻有四位剑客请命。飞雪说道:“此行十分危险,四位英雄当慎重。一旦发现他们的行踪即刻回报,不能被他们发现,不然xìng命堪忧。如果你们保证能活着回来且不被敌方发现,那么我才能让你们去。” “夫人放心,养兵千日,用兵一时。我们自当不负厚望。”那四个人即刻行动,没有多余的准备或者拖延。 飞雪又吩咐:“梦寒,你认为我们还能做些什么?” 梦寒没想到飞雪会点到他,愣了一愣再答道:“那几封信想必是庄主派老胡送出去的。不知道老胡现在怎么样了。信被截了,想必他的情况也好不到哪里。我们自然是再派人传达消息,并且找到老胡咯!” 正合飞雪心意。“那么,不如梦寒跑一趟吧,向各派传达庄主的意愿。” 梦寒这个时候倒客气起来:“就怕肖庄主不愿信任梦寒。” 飞雪知道这不合他的脾气,只是因为他还气着肖剑对他的态度才这般冷淡:“没关系,我会向庄主解释。另外,万一……再见到大哥的时候,就说飞雪求他帮忙。我担心别派可能落井下石。早去早回。”大家好生惊讶,那个被逐出山庄的人会回来吗?夫人竟然要请他回来?庄主什么时候心软了? “我想是见不到大哥了。”梦寒毫不客气地顶撞,让飞雪的脸色很难看。“我即刻便启程。夫人放心吧!” 在座的都弄不懂他们唱的是哪出。 “梦寒!”飞雪大呼一声。大概十年前的飞雪会和柳梦寒打起来。 “夫人还有吩咐吗?” “你一定,务必要把大哥请回来!我即刻修书一封,他便不会拒绝。” 梦寒点点头,没再反对。他下去以后,飞雪吩咐:“去请大哥的事由我亲自告诉庄主,别人莫多言。” ※※※ 深夜的逍遥山庄。肖剑独坐正厅发愣。 油灯闪烁。房里空空dàngdàng,像他的心一样空。 被遗弃的滋味此刻算是尝到了。 “夫君,”飞雪端着一碗参汤进屋,“夫君近日劳神,可要注意身体。雪儿亲手熬了碗参汤。夫君趁热喝了,好打起精神来。夫君不必太过担心,因虎威山庄而起的危机定然能解除。” 肖剑把盘子递到桌上,转身搂住她:“我不要喝什么汤,你陪我一会儿就好了。有那么好的夫人,我什么都不想要。” “夫君!”飞雪推开他,“说正经的!那么大个山庄,能说不要就不要吗?” “那就说正事,”肖剑坐回原位,叹息,“这一关没那么好过了。怪我小看了虎威山庄啊!如今就怕叫天不应,叫地不灵。虎威山庄行事从来狠辣,老胡遭遇此劫,音讯全无,大概……已经遇害了。我们的路快被堵死了。” 飞雪疑道:“可是梦寒不是已经……” “那么好的机会可以离开,谁还愿意等着被宰割?你派出去的那四个人只回来一个。梦寒素来与我不和,此刻他会留下?他大概也不会回来了吧!就算想回来,也没那么容易。你以为虎威山庄的兵马放在那里是假的吗?我回来的时候查探过虎威山庄已经把这里掌控住了,怕他是没本事回来了。” “他会回来,他懂得义气,并且霞儿在这里。” 肖剑点点头:“倒是有点后悔,大概我是对他挑剔了些。按说他就算见了那混蛋也不算什么。至少他一心向着这里。他这个人挺直的。” “夫君,有件事你可别怪我。” “说。” “我让梦寒若见到大哥就请他回来。” 肖剑出乎意料地安静:“我知道你会的,可是目前的局势已经不是把他请回来就能解决问题的了。” “那么说夫君同意大哥回来?” “他不会回来。我也不想去求他。如果他来了,我还会把他赶出去。”可是在说这句话的时候,肖剑想到的是华山下的那位白衣长老,他说,若走投无路,可以回去找谢岚。难道真的被长老说中?可是他不明白,为什么自己总比不上谢岚,虽然谢岚是个一无所有的穷剑客? “夫君是放不下架子吧!” “我与他早已势不两立。能不能别再提他?” 飞雪却笑了:“真的有此大恨?那么夫君为何把大哥最后留下的一打文书放进锦盒锁进抽屉?” “你……你怎么知道?”苦苦掩藏的心事还是被看破了。 “整理东西的时候不小心留意到的。” “我是觉得他当时做的这件事还算有用,才留着。他的东西我早让人扔出门了!” “偏偏留下一件,小心珍藏?” “闭嘴!”肖剑的秘密被拆穿,说不上来有多恨,“你要去请就请吧!我看求了他他也不会来。目前就算我妥协,他会回过头来帮一个要害他的人吗?何况逍遥山庄招惹上的是虎威山庄!” “夫君赶大哥走的时候其实也不情愿,只是顾及面子才强撑着。大哥也是气急了才走的。既然只是在赌一口闲气,何不先把敌人解决了再议?大哥如果得到消息,一定会来的。”飞雪说得很肯定。 肖剑没有辩解。窗外的风呼呼往屋里灌。那棵当日被雷劈伤的大树今年又抽出了新枝,虽有几分萧瑟,却到底是活着。它还能不能熬过虎威山庄的洗劫呢? 第十六节 寻之觅之,遗憾错之 第十六节寻之觅之,遗憾错之 英雄林里的邵七正欣赏着自己的得意之作。截了胡阔海送往各大门派的信,就好似把肖剑置于铁板上烘烤。属下汇报着肖剑的态度。他漫不经心地听着,笑着。 “可是庄主,逍遥山庄现任第一剑客柳梦寒他……他离开了逍遥山庄,往四处送信去了!”属下提醒,“万一他们搬来救兵……” “没有这万一。”邵七笑得很干脆,“不可能再有人帮肖剑。我已经派人盯上柳梦寒,他没那么容易完成这趟差事。等着瞧吧!凡是柳梦寒送回来的信件务必要送到肖剑手上。我要让他知道什么叫做孤立无援。”大家都不明白邵七到底想干什么,与其说是要毁了逍遥山庄,不如说是要折磨死肖剑。 “庄主,我们何日动手?” “十月十五,提前一天都不行。我也得学着守约不是吗?那个号称正道王者的肖剑,当然是喜欢守约的礼节。” “会不会太晚了?万一中途有变,可就前功尽弃了。” “哪还会有什么变数?该回来的我会让他回不来,不该回来的……你倒提醒了我一件事,有个人不可不防。”邵七似乎料想到什么,独自盘算起来。 ※※※ 日子飞一样地过去,转眼到了八月。该是芙蓉花开的季节了。 严穆受谢岚之托调查谢家命案也有好些日子,他不停地奔忙,甚至梅子都不太能看见他。 严府的庭院幽深,家丁们各自忙着各自的事,连个说话的人也没有。几分寂寥涌上心头。突然有家丁向她走来,她微笑着迎上前,只听:“夫人,老爷刚才派人传话说今日与同僚去酒楼喝酒,有要事相商,天黑以后才回来,请夫人自行用餐,早早歇息,不必等了。” “好的,我知道了。忙你的去吧。”梅子温柔一笑,转身向花园去。不知多少次,她早已习惯了等待。自从严穆接手了谢家旧案,日日忙碌,一刻不曾停歇。前些日子据说圣上下令重审谢家旧案,西门将军在其中起了不少的作用,严穆被任命为此案的主审。重担在肩,他自然要尽职。这些事都是听街头巷尾的议论得到的消息,严穆这些天来不曾对她说过什么。 “就好似我是多余的人……”梅子自言自语。可是在她的神色里看不见忧郁,她依然笑得很甜。 花园里的秋千架随风轻摇。 秋千下她埋了一件小东西一对木刻的娃娃。严穆的生辰快到了,她想给他一个惊喜,于是悄悄刻了这对牵着手的娃娃。寓意着两个人白头偕老,天长地久。可是她的手艺实在有限,那两个娃娃总是嫌太粗糙。“或者我再做个荷包,把它放进荷包里吧,这样看夫君还敢笑我手拙不!”她用小刀在底座上刻下几行字:“严寒总须梅相依,白发如雪无转移。生生世世不离弃。”再把它埋回秋千架下。 太阳挂在天边已不再耀眼,仿佛冲着她笑得满脸通红,忘了把光芒洒向四方。她坐上秋千,晃悠,晃悠,不一会儿便飞得老高,几乎都能碰到天似的。秋千飞起来的时候,她的视线就能越过那高高的围墙,见到别家庭院里的景致,见到很远很远的地方的山水,透过那坚实的城墙想象地平线的样子。脑海里能够做着梦,梦那江河湖海,梦那雪山大漠。空闲的时候她特别喜欢dàng秋千,有时坐着,张开双臂,迎向风,有时站着……如果她不被秋千绳拖回地面,恐怕她会更喜欢这种感觉。 一直到太阳坠下了地平线,她就算飞到最高处也再见不到红日,下人来招呼:“夫人,晚膳都准备好了。”她这才乖乖地下了秋千架,往厅堂去。 严穆不会回来,她只好一个人用过膳,接着如往常一样去书房为他收拾东西。书房是下人不能随便进入的地方,因此一直是她亲手收拾。打扫,整理文案和书,以便他回来翻查。收拾完就回到房里,缝缝补补。 不知不觉到了深夜,严穆还是没回来。她等得心焦,就往院子里张望。 院子里的芙蓉花快开了,站在树下便想起月下谢岚的“一时失言”,不免要笑。如今见到芙蓉,就会想起他。两年多的朝夕相对,积淀出一份非常深厚的感情。只要他在就不会孤单,无论他是生气还是少见的微笑甚至冷漠,都是一个十分有魅力的人,是他本身的底蕴散发出的魅力,厚重,挖掘不尽,引梅子去关心。他也会尽力让梅子快乐,事事顺着她,时时照顾着她的冷暖。她知道谢岚在乎她,就像在乎每一个朋友,他待她好,也只是为了弥补对别人的亏欠。他们好似相遇在梦中,梦结束了,所以什么都该结束了。 “花终究有谢的时候。”她想他是明白谢岚赠剑的深意。他们本来自不同的世界,归去后,也自当有所了断。谢岚是不可能再见梅子的了,也许自从上次作别他就决定了。这一次果断得有些不太像谢岚的作风,让梅子不知为他喜还是忧。他总是让人吃惊。梅子仰天一笑:今夜星光灿烂,却没有月。星与月,是无法同时绽放最美的光芒的,虽然它们在夜空中同样给人希望…… 她对着未开的芙蓉痴痴言道:“岚哥,你会过得很好吧?月姐会很体贴。梅子也过得很好,什么都不缺,不过如果夫君能多和我说说话,我会更高兴的。岚哥不用惦念梅子,平安就好。” 下人突然来禀告:“夫人,您在这呀!老爷回来了,喝醉了酒,是一个比老爷稍年轻的人把他送回来的,老爷下人们已经扶回房了,那个年轻人还在正厅。小的不知如何处置。” “没事,领我去吧!” ※※※ 正厅。柳梦寒恭候夫人到来。不过他可没想到严夫人那么年轻漂亮,声音还这么好听:“多谢这位侠士将夫君送回来。侠士是夫君的挚友吧!不然,夫君是不会醉酒的,尤其在一大堆事等着他办的时候。我吩咐下人煮了些醒酒茶,侠士也喝一些醒醒酒吧。” “好……”梦寒傻笑着把刚才准备好的话全忘了,“夫人,实在抱歉,我本是严大人的同窗,来京城办些事,遇到了严大人,感慨世事坎坷,一时兴起多喝了几杯,实不料严大人不胜酒力就醉了。” “旧友相聚之欢那是自然。既是夫君的同窗,天色已晚,不如今夜就住在此处,也许等他酒醒还会有话想对公子说吧。我这就命人收拾房间,请侠士稍候片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86 章 “不,我住客栈就行了。”他婉拒。 “侠士还带着包袱,想必还没来得及找地方投宿吧,已是深夜,与其到处找客栈,不如在这里将就一晚。” “实在是打扰了……” “别客气。就把这里当自己家吧。” 梦寒迟疑片刻,感叹:“都不知多久没回过家了。” “侠士常年在外,家里人不担心吗?” 梦寒随意应承:“一个剑客,不是生就是死,大概他们也习惯了。”下人端上醒酒茶,梦寒一口喝干,就像喝酒一样,用袖子抹了抹嘴。突然觉得在这夫人面前自己的行为太过粗野,不好意思起来。江湖竟把他变成了这样?!十年前要是这样,爹爹不揍他才怪! 她果然笑起来。 “失礼了。” “无妨,到处都讲究礼数会很累的。那么晚了,侠士早些歇息吧!”没等他回过神,她就翩然远去,下人指引他去了客房。 空空dàngdàng的屋子里,梦寒无奈感慨:“人情冷暖,人情冷暖啊!”来京城,实在是无奈之举。他奉肖剑之命往附近的门派搬救兵,可是那些门派不是借故推托掌门云游不在或者生病不能见客,或者闭关修炼,或者干脆冷眼相向:肖剑是什么人?凭什么为他拼死拼活?更有甚者说:“柳大侠武功卓绝,干脆留在我派,以免遭如谢岚一般下场。” 想肖剑平日里对待他们可算客气,照顾。但是临到有难谁都不愿出手相助。梦寒没料想到最后关头竟是如此结局。逍遥山庄真的被孤立了吗?难道虎威山庄早已收买了别的门派,似乎他们的势力并不曾大到如此境地,那么只好怪人情冷漠了,肖剑自己还不对谢岚痛下杀手?可就这么回去,肖剑又当如何看他?梦寒呵梦寒,你就想不出半个方法来渡过眼前的难关? “大哥……”谁让关键的时候谢岚总会出现解围呢?梦寒搬不到救兵,自然而然想到飞雪的嘱托。虽然有点对不起谢岚,也是实在没办法的办法。他这才下决心来的京城,可是客栈已经毫无谢岚的踪影,店主都记不清他是什么时候离开的了。另一方面,肖剑派出的胡阔海自从离开逍遥山庄的大门就再无消息,除了那几封重新回到逍遥山庄的求援信。又一个未知生死的人,多半是没有活着的可能了。想胡总镖头武艺不在梦寒之下,却横遭邵七灭口,这事怎么想怎么憋气。“大哥,想想办法吧,你不会看着逍遥山庄覆灭的,尤其不会看着你的飞雪妹子受难的,是吗?”可是上哪里去找他呀?连向来最重情的他都不愿出面,怕是没什么人可以求了。 梦寒与严穆聊了一晚上的人情冷暖,严穆查案的郁闷和梦寒求助不得的郁闷合在了一起,两人便狂饮了一番。 在客房里梦寒怎么也睡不着。肖剑的命运太令人揪心,虎威山庄的猖狂又实在令人痛心。可是仅凭一人之力,似是无法挽回局势了,虽然还不到认输的时候。 他想着想着,实在顶不住疲倦和酒的后劲,迷迷糊糊和衣而睡。 如果不是听到庭院里“唰唰”舞剑声,他会睡得很香。可是他已经习惯了对刀剑声的敏感,从床上一跃而起,抓了剑就往外冲。门外守候的家丁见他模样不禁笑道:“大侠这是上哪去?” “花园里为何有剑声?” “那是夫人舞剑声,没什么好紧张的,大侠。” 他松了口气,神经紧绷了太久。突然觉得阳光特别刺眼,这才想起问:“什么时辰了?” “过了午时了。” “午时?!糟糕!严大人在哪?我打理一番即向他辞行。” 严穆一早便去处理公务了,下人把他领到梅子面前。一瞬间,风雷剑吸引了他全部的注意力。梅子所说的话他一句都没听见。许许多多奇奇怪怪的想法徘徊在他的脑海里。“柳大侠?”梅子一连唤了几遍才把他出壳的灵魂拖回来。“抱歉,走神了。冒昧问一句:此剑怎会在夫人手上?” “故人相赠。大侠识得此剑吗?” “那么,可否告知赠剑之人下落?” “大侠也认识岚哥呀……可惜他早已离开京城。如果大侠是要请岚哥办事的话,可以去寒山看看,也可能他去了洛阳。我也不知道。” “夫人一定是谢兄非常在意的人吧……”也许不该问,但他确实好奇谢岚为何把如此重要的物件jiāo给这个与江湖一点干系都没有的女人。 “真的在意,为何以剑相赠呢?侠士不会不知道剑的言下之意吧?”梅子的笑里带着几分苦涩。梦寒不懂。“人不能总活在过去。” “对了,夫君让我好生招待,如有什么需要,直接告诉下人们就行了。” “事情紧急,不再烦劳夫人,梦寒这就启程,运气好也许会撞见大哥。” “如果见到他,能不能替我捎句话?就说,谢谢他。” 柳梦寒解不透其中曲折,更不知道那是梅子对谢岚说的最后一句话。他不可能理解那份红颜知己式的情感,甚至连身处其中的梅子都困惑的情感。“夫人请好好守护此剑。它对江湖人来说意义不仅是一柄剑。也许大哥不在乎这剑,但是在乎此物的人太多了,夫人当小心才是……”他嘴上提醒梅子,心里狠狠骂:“笨!事关多少人xìng命,大哥怎么能如此轻率?” 第十七节 深宅有险,长路易失 第十七节深宅有险,长路易失 柳梦寒在严府来也匆匆,去也匆匆,几乎没留下什么痕迹。 严府的每一天一如既往地安静。严穆早出晚归地忙碌,过不多天就忘了那一夜痛饮,甚至都快忘记了柳梦寒。二十多年前的冤案渐渐显出它的本来面目,越来越多的证据被找到,越来越多的官员被牵涉其中好大的一张网!各种各样yīn暗的目的使这群人聚在一起,让谢宇轩一夜之间成了千古罪人。罗织罪名怕是这世上最容易的事。西门将军凯旋归来,这对严穆来说是一件大喜讯,他又多了一个同一战线的盟友,且西门将军在朝中更有威信。 然而谢家的惨案究竟由谁一手造成?这依然是个谜。每一个有嫌疑的人都说是别人干的,确实也没有证据证明谁为幕后主使,因为他们仿佛都清楚一件事,那就是被派去的杀手当晚只有一个人活着走出了谢府,几天后此人就消失了踪影,仿佛已遭人灭口。元凶究竟是谁?严穆始终解不开这个谜团。 正当他准备着力追查那起凶案,其中的一个小人物突然就担下了所有的罪责,仿佛有人授意一般蹊跷。第二天上朝时圣上就发了道旨意,定三日后亲审此案,并会对此案作出圣断。同时对严穆这些日子的功劳作了一番嘉奖,并许诺结案之时也将令众臣议赏。下朝之后人人对严穆道喜不已,他自己却是半点都笑不出来。 “西门将军,案子都已经审到了这步田地,突然要收场,总觉着对不起谢帅,也对不起把此事托付与我的……” “贤侄,牵扯太大,皇上仁厚,不愿再深究,就此了结吧……很多事并非你我所能改变。逝者已逝,皇上能明白谢帅的心迹已属不易。谢帅的在天之灵也不会想看见因他一人而导致朝纲混乱吧。谢岚一向以大局为重,他会明白的。三日之后便是贤侄加官进爵之日,理当高兴。” “一个抱着二十多年的仇恨的人,隐姓埋名,只为报仇,不惜浪迹江湖,不惜抛弃已取得的声名,隐忍着耻辱,将军,若用这样的话打发他,他会做出什么事情来?” “你以为呢?即使你为他找到了凶手,他又会做出什么事情来?”西门将军笑着反问。 “至少他不会有过激的行为……” 将军大笑:“错了。谢岚终究是谢宇轩之子,哪怕他身处江湖。这二十多年来的不是仇恨,而是心愿。他如有反心,当年的寒山之战是最好的机会。谢岚是一个非常懂得克制的人。能将仇恨克制二十年最后眼看能报仇却没有追究,只把真相托付给好友,自己离开,这样一个人会有过激行为吗?” 严穆不太明白,不过除了照做还能有别的选择吗? 眼见着这个案子将被审清,老冯是最为欣喜的。严穆吩咐,案子一完,他就可以回洛阳设法联络谢岚。 三天的时间过得太快。千盼万盼,真等到那个时刻到来的时候,大家都觉得还没有做好迎接喜悦的准备。 严穆这天出门比往常都早。梅子还是一如既往站在阶前送他。 “走了,今天会晚些回来。” “是。” 严穆听了这不变的回答,心里忽然有点不知滋味:“你不问我为什么吗?” “夫君自有夫君的主张。今天对夫君来说很重要,夫君放心地去吧!梅子会在这里等着。等夫君回来的时候,再与梅子分享喜悦。” “是,今天实在很重要。不过我还是希望在我欢庆的时候有你在我身边。等我回来。”严穆拂了拂她被风吹乱的头发,笑道,“过了今天,就可以缓一阵。到时候可以多陪你一会儿。这些天冷落了你,实在抱歉。” “公务重要。再过些日子就是夫君的生辰,梅子要给夫君一个惊喜。” 梅子眨了眨眼,把严穆折腾得八分糊涂。不过时间不早了,他带着疑惑上轿离去。 送走了严穆,她回到房里取出枕头底下刚刚做好的荷包。鸳鸯戏水的图案,栩栩如生。他会喜欢的吧!她带上荷包提了剑往花园里去。一出门就见那棵芙蓉迎着晨光摇曳。“你可要早些开花,最好能赶上夫君的生辰。”她孩子般仰头问候。秋千轻dàng,她照例翻开秋千架下的土,把荷包和塑像一起藏在埋在泥土中的盒子里。 梅子笑得心满意足,她向来是很容易满足的,也从来不懂得设防。因此她根本没有意识到花园里还有一个人。 那个人蒙着面,一身青色,长剑在手,正向她步步逼近。剑光的腾腾杀气折shè着梅子温柔的笑。他竟有所心软:“jiāo出风雷剑,可饶你不死。” yīn郁低沉的声音猛地撞击梅子的心。她意识到,这就是柳梦寒留给她的话中之意。风雷剑确实是柄好剑,只可惜太好了,而梅子不是高手,不配拥有那么好的剑…… “你要风雷剑做什么?”梅子紧紧握着剑柄,不愿收起笑。 “这还用问吗?” “我是不可能把剑给你的。那是别人的东西。” “为了维护谢岚?谢岚与你毫无干系!为他牺牲xìng命,值得吗?” “他是我大哥。”梅子拔剑而起,衣襟飘飞的样子仿佛盛开的芙蓉。 “也好,杀了你,让谢岚心痛。” 她是不可能赢的吧,出第一剑的时候她就知道了。对手的剑太快,快得可怕。那是一招杀招吧……和谢岚在一起的时候,他曾说过。当初无论梅子怎样哀求,谢岚都不愿教她杀招。可是不能就这么输。 剑似乎已经不受她身体的控制,而是受她的潜意识的控制。可是心口的寒意到来得太快。她根本就挡不住,也无力去挡。 她依然笑着,告诉自己:至少,至少她尽力了。她看见凶手的左臂流出了血。自己的胸前也是一片殷红吧! 她已使不出半点力气,看着那带血的剑掠过空中,看着对手从她的手里挑落了风雷剑,看着天色亮得越来越令人晕眩:“不要拿走剑,大哥的剑……” 她想伸手去夺,拼尽全力,却被一脚踹飞,弹出好远。倒下的时候,周围慌乱的呼喊和脚步声在脑海中碰撞,她再也无法知道周围究竟发生了什么,唯一清晰的是脑海中两个jiāo替出现的影像:谢岚倔强地向她微笑,泪水却划过脸庞;严穆从远处向她奔来却是怎么也到不了她身边……渐渐,谢岚的影像也淡了下去。她特别想和严穆说上一些话,特别想。可是如果他回来看到这样一幅图景,本该带着笑容的脸上又该是何种表情? 今天本是个喜庆的日子吧……如果他回来……他还能收到那个礼物吗……会的吧,他会高兴的…… 仿佛严穆真的出现在她的身边。“对不起……”她最后留下一个甜美的微笑…… ※※※ 柳梦寒自从离开京城,就一心往逍遥山庄赶。他必须在十月十五之前赶回去。尽管此行一无所获,讨不到什么救兵,也没找到谢岚,回去肖剑必然会劈头盖脸骂了再说如果他还能有脾气骂人的话就怕见不到肖剑了。十月十五,这是一个怎样的日期呀!其实连他也料不准邵七什么时候行动。如果行动有所提前,就意味着连他也帮不上肖剑的忙了。想到这里,他的路赶得更急。 前方有一辆推车横在路当中,堵塞了通道,车上满载着重物,一只轮子嵌进了深坑。三个年轻人忙成一团。 梦寒下马向他们道:“发生了什么?有什么能帮忙的?” “车陷坑里了,缰绳断了,马跑了。”其中一人指了指断了的缰绳,“有史以来从没遇到过的霉运。能帮就帮一下吧,不然你看你也过不去不是吗?” “那么我帮你们把车从坑里拖出来我那匹马能够派上一些用场。”梦寒非常爽快地把缰绳递给了他们,“想办法让马和车连一块儿,可以省一把力。” 那几个人反倒是愣了愣。其中一个立即接话:“是,你能帮我们最好。” 梦寒想都没有多想,直接走到板车边:“找个人赶马,一个人用撬棒,剩下一个借我把力……”他的注意全落在马车上,那三个年轻人在他背后用目光jiāo流了一下,短短的一瞬间。 他背向他们,面对着车,试图去推。那驾马的人跳上了马,而握着撬棒的那人也已经到位。只剩一个年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87 章 人。他的袖管下不知何时冒出一柄匕首。在梦寒奋力推车的时候,虽然他的一只手搭在车上,但是另一只手暗藏杀机。匕首已经对准了毫不知情的梦寒,当一切就位,正是yīn谋揭幕的时候。他们要的是一击而倒的效果。 这时远处又奔来一匹马,“嗒嗒”的马蹄令梦寒猛然回头。三人的脸色都变得惨白。 他向三人笑道:“等他过来吧,多一个帮手多一份力。” “不用。”驾马的人回答得利索。 “为什么?”梦寒心生疑窦,猛然醒悟,“难道……” 还没等他说完,身后的匕首已经直冲着他的后背去了。 剑客的直觉救了他。 生死攸关的一刻,他抽身闪躲而过。也许老天也在帮他,对手用力过猛,那匕首牢牢嵌进了木缝中,拔不出来了。梦寒赢得了足够的反击时间。追魂剑毫不犹豫地出鞘,刚好拦截下迎面的暗器阵。如雨般的飞针叩击得“叮叮当当”直响。 眨眼间那匹飞驰的马就到了近处。梦寒只见一剑扫过,那三个人就倒下了,连呼救都省去了。 “来者何人?”梦寒质问。 来的是一黑衣人,瘦长如枯柴的身形,还蒙着面。他不慌不忙下马冷笑:“柳老弟你什么人呐?害你的人在你面前你只想着帮他们,半点不设防,帮你的人到了你大喝一声。我是什么人你真的不知道么?” “铁鹰,为何要杀他们?” “老弟,那暗器可是带着dú的!估计匕首上也有dú。我见过他们杀人。” 梦寒使劲拔下匕首。 “大约是见血封喉之类,你可以找个兔子啊鸟啊之类试试。” 他当然相信,只要适才让刀锋划开一条口子,他一定已经死了。“那么他们是什么人?” “猜也不用猜,邵七的人。” 梦寒还是不让步:“就算这样你也不能随便杀人吧?” 铁鹰窃笑:“我杀人了?就算杀了,杀的也是鬼。” “闭嘴!没说你灭口已经很给你面子了。” 铁鹰也怒了:“你自己看吧,那三个人有没有死绝?” 梦寒一听这话,细一查探才发现确是冤枉了铁鹰。那不是致命伤,只是给他们个教训。“大概是跟谢岚混久了,老子现在也不喜欢把人往死里整。” “大哥……大哥不也杀过人么?” “他呀,谁死了都要叹息一声。你以为他真想杀人么?” 梦寒着实愕然。 “过不了多久他们就会醒过来。梦寒老弟,回逍遥山庄这一路上还会遇到多少这样的事?像你这样糊里糊涂的被人卖了都还在帮人数钱,怎么到得了?谢岚的优点你没学会,缺点你全学会了!要不是听到逍遥山庄的风声我赶紧回来,遇到了你,真不知……” 梦寒听着心头就冒火,无奈有话问他不好发作,隐忍道:“铁兄见到大哥没?” “……没,天下这么大……”铁鹰苦笑,“找一个人何其不容易。” 梦寒懒得听他说下去,径直上马向前。离逍遥山庄还有几天的路,身旁的过气杀手虽然让谢岚信得过,不过到底曾做过杀手。他不得不戒备。“这便对了,柳老弟,除了自己谁都不能信。”铁鹰突然的赞许带几分嘲讽。 第十八节 绝处逢援,力敌众贼 第十八节绝处逢援,力敌众贼 这真是一对奇怪的伙伴,虽然向着同一个目的地赶去,却始终保持一前一后,互相一句话也不说,各自只顾着自己的路。梦寒不愿理会铁鹰的好意,铁鹰也不理睬梦寒的冷淡。一同启程一同歇息,不排斥,却也不走近。转眼已是八月十四。离逍遥山庄还剩一天的路程。 “大概今天黄昏就能到。”梦寒先开口。 “嗬,我还以为你把我当成会走路的树了呢!” “铁兄可以去忙自己的事了。逍遥山庄的敌人梦寒自己应付。” “就凭你?”铁鹰取笑道,“谢岚都怕邵七三分,你的剑有无名剑厉害吗?” 梦寒瞟了他一眼:“把你当大哥的朋友才这么与你说。要是大哥知道我拉着他的朋友往火坑里跳,他不杀了我才怪!” “没事儿!你就告诉他,是我拉着你往火坑跳。反正我铁鹰的脖子硬着,多少人想要我的脑袋都要不动。” “肖庄主不会给你什么好处。” “咱不指望好处,图个痛快。书生就是麻烦!” 梦寒再也不理会他,直向山谷走去。铁鹰猛地拽住他的缰绳:“小子,找死也换个英雄点的地方。”他直觉到了不祥。果然话音未落,前方就闪出一伙武夫来,少说也有二三十个,直直杵在路当中。 “铁兄,看来我们只好喂野兽了。”梦寒说笑的时候已经拔出了剑摆好了架势。 对面的人发话道:“来的可是逍遥山庄第一剑客柳梦寒柳大侠?” “没错。” 首领作揖相敬。 梦寒倒吸一口冷气。铁鹰冷笑:“嘿嘿,你们这道上的还真麻烦啊?杀人之前先要行礼?” “大侠误会了。在下此行只为接应柳大侠,解逍遥山庄之围。” “哟喝?有与我一样的同道中人?新奇!” “说话的是铁鹰铁大侠吧!” “嘿,今天撞着鬼了。没什么活人会叫我大侠的。” 拦路的那群人随即大笑起来。“错不了错不了,大哥说了,铁大侠的嘴从来不会饶过人。请二位大侠跟我们来吧,我们已经替二位大侠扫清了一段路。” 这到底是什么意思?梦寒和铁鹰面面相觑,无解。 “柳大侠认识这块玉佩吧!”首领把一块绿玉jiāo到梦寒手中。铁鹰才看了一眼就说:“好东西!从什么达官贵人手里偷来的?”梦寒却像是中了剑一样,脸色惨白,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他的手里竟然握着谢岚视之如生命的玉佩!大概除了当年梦寒强扣下这玉佩,它不曾离开过他的主人吧! “是谢大哥吩咐小弟在此接应。此玉佩乃是谢大哥留给柳大侠的信物!柳大侠,虎威山庄还紧紧盯着逍遥山庄不放。估计不用多久邵七便要动手,若不赶快,盟主xìng命堪忧。” 梦寒想来想去也只好跟他们走了。 路上,他们解释了自己的来路:原来他们只是一个小山寨的人,平日里和江湖正道少有往来,谢岚与他们也只是偶然的jiāo情。但是这是一群非常讲义气的人,因为谢岚很久之前救过他们的头儿,于是当他再次经过那里,大家便把他当英雄一般看待。因此他就请这些隐匿山中的好汉帮忙解逍遥山庄之围。 “那么大哥人在哪?还有,我偶然遇上了铁兄,大哥怎么会知道?”话刚问出口就觉得不对劲。他狠狠瞪了铁鹰一眼:“你明明见过大哥!是大哥让你来的对吗?” 铁鹰只得作无辜状:“谢兄不让我说,又不是我要骗你。我听到逍遥山庄要出事,你往四处传信去,我恰从西域回来,正巧遇到他,当然跟他直说了。他就让我在从京城往逍遥山庄的路上候着你,估摸着他知道你会去京城找他。” “他人呢?” 山寨主答:“大概是往寒山去了。只说另有要事。” 梦寒难掩失落之情:“难道大哥真的是在躲着肖庄主?” “废话!”铁鹰一点也不客气,“不然他干嘛不亲自来?他一个能顶一百个,要我们做什么用?他用他的人情让我们回来帮盟主就算客气了!照我说,这么害我的人,早点死了干净!就他一口一个江湖道义地数落我。好了,我重新做人来了,你小子还不领情!”他骂骂咧咧地说了很久,憋了几天的怨气总算有了发作的机会。照理说他不是一个话多的人,但是不抱怨实在不解气。 一路顺顺利利走到绝命谷。 这山谷实在不是什么好地方。但是如果不穿过山谷就到不了逍遥山庄。 “虎威山庄一定会在此设陷阱。”梦寒的话音刚落,三面山头就响起阵阵鼓声。鼓点急促。虎威山庄的人从各个山头冒出来。铁鹰大笑:“刚才那个地方还优雅些,死在这里太不值了!” 说话间几个虎威山庄的人横截过来,喝道:“想从这里过?没那么容易!” “老弟,怎么杀出去?” “杀出去便是杀出去,哪来怎么杀出去?”就是在这个时刻,梦寒还是没丢下他文人的本xìng。铁鹰还没来得及笑,就见几枚飞镖呼啸着过来。他想提醒,不过话还没出口,就见追魂剑的寒光狂舞一番,有翻云覆雨之气概。“丁丁当当”几声,飞镖竟然全部断成两截。 “好剑法!”铁鹰脱口而出。他简直怀疑眼前的人是刚才差点遭暗算的柳梦寒吗? “出道至今我还没杀过人。今天你们若非要我破戒,那么柳某只好奉陪!” 前一刻铁鹰时时担心着看似孱弱的梦寒:这个乡试第一的柳举人从来只是谢岚的跟班。虽然谢岚曾告诉他,柳梦寒是整个逍遥山庄里除了肖剑唯一能接得住他十招以上的人当然是在他一分不让的情况下,也听说他们比剑的事,可是铁鹰从来笑话谢岚太过重情。目前看来,谢岚是了解柳梦寒的,或者说是谢岚一手调教了柳梦寒。当此人越来越具备剑客的素养,追魂剑的威力也将成倍增长并且这个人又不带一点谢岚的臭脾气,也许将来能影响逍遥山庄命运的就是这个人吧!早知道就该拒绝谢岚的这趟差使柳梦寒哪需要他来保护? 敌人一点也不松下警惕。 “老弟,那个头儿就jiāo给我,旁边的瘦猴归你。剩下的看着办吧!” 梦寒撇头对山寨主低语了几句。山寨主向兄弟们挥挥手,这拨人立刻后退几步。虎威山庄的人大笑:“真他妈窝囊!还没开战,救兵就撤了!柳梦寒,此处便是你的葬身之地……”他本来还想说什么的,但是梦寒愈来愈yīn沉的表情是巨大的不祥。 顿时追魂剑散出腾腾杀气,如风卷残云,又如惊涛裂岸,就见敌阵中央裂出一大条口子。鲜血喷溅满地。可怖的惨叫回dàng山谷。铁鹰立刻领会他的意思,驾马跟上,所有人一起压上,这条口子就是他们的出路。尽管前面时不时有压上来的人,但根本压不住追魂剑的杀气,尤其旁边还有两个高手。 适才笑梦寒的人此刻没有一个还能笑得出来。剩下的小兵怕是呆住了,等到想追,柳梦寒一行早已出谷。 “让我们拣了个便宜。邵七大概把厉害的角色放在下一个山谷凌云谷。” 铁鹰苦笑:“邵七到底有多少人?这么一路设障,哪还有人手对付逍遥山庄?” “不好吗?如果没有人手对付逍遥山庄,山庄之围不就解了?分散布兵在这群山里没什么好处,邵七太自信了。此战他也将大伤元气。”铁鹰听了梦寒一番解释,才知他是想调开虎威山庄一部分注意力,兴许这样逍遥山庄的压力就要小很多。 凌云谷显现在他们的视野中时,天色已经黑沉沉的。隐隐有火光在那里闪现。不止那里,整个逍遥山庄的四围都闪动着篝火的光芒。邵七此趟是倾巢而出啊!对手的人数大概至少比他们多上二十倍。“果不出大侠所料。”山寨主说,“若真莽莽撞撞进了凌云谷,早晚死路一条。” 梦寒微笑道:“诸位,擒贼先擒王。要解逍遥山庄之围,就算闯过了此包围圈也不顶什么用,只有迫使邵七离开此地。当务之急就是找到邵七。”铁鹰当即反对:“算了吧,我们这几个人塞他的牙缝都不够,这家伙比老狐狸还狡猾!”梦寒没有理会,径直往前。 铁鹰怒吼:“小子,你手里握着几十条人命,别胡来!”山寨主倒是有几分客气:“柳大侠最熟悉情况,有他带路准没错。” 这样的大场面梦寒大概是第一次遇上。不过就像当初和明正对战的时候,他根本不知什么叫害怕。这大概是他最大的优点。就算邵七出现在面前,他也不会打颤吧!“我们这就绕去千仞崖上,大概运气好还能遇到邵七。”一行人闻言窃笑。对走惯山路的他们而言,就算没有路也能开出路来。 由于绕了远路,到达千仞崖顶时已过了子时。 虎威山庄的神秘人物果然聚集在这里,月色映出一排黑色的剪影。肃然,如岩石。 梦寒的想象中他们应当是一群散兵游勇式的贼寇,却不想阵势如此整肃。不禁感叹,是自己小看了邵七了。梦寒正准备就地埋伏等待行动时机,忽见逍遥山庄方向大概是英雄林里燃起一堆火。好浓烈的火光!梦寒甚至觉得自己听见了干柴的“噼啪声”。就听一人命令:“这里留下几个人,好好把守,余下的随我来!” 糟了!梦寒心头“咯噔”一下。怕是邵七要行动了吧!该怎么办?是啊,已经到了八月十五了…… 黑衣人列队预备向崖下去下了千仞崖再要不了多远就能到逍遥山庄的后方…… “没那么容易!”梦寒来不及和周围的人商量,直接拦到了那人面前。 “什么人?”气氛骤时升温。那群人“呼噜”一下子全围了上来。 铁鹰等人赶忙从树丛后站出来,亮出剑。没等那人惊呼,铁鹰兀自笑起来:“柳老弟可不必心急呀!反正他们早晚要被收拾。在这里被我们收拾,下了山被庄主收拾,要是躲起来了,你大哥的无名剑也不是摆着给人看的。” “说得好!不过这位兄弟还漏说了一个人。” 铁鹰本以为接话的是对手,可是那声音就在他的侧方,倒着实一惊。从那也走出一个人来,不知来历。由于天色一片漆黑,连五官都看不真切。 “不知刚才铁兄弟漏说的可是阁下?”梦寒好奇不过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88 章 。 “过会儿自见分晓!”来者说话间就拔剑。梦寒以为他要出招,不愿被他抢了先,也立刻出招。其实他根本没出招,这只是一个信号,就见一瞬间来了一大伙人,简直是从天而降,每人手里一柄刀,架上虎威山庄党羽的脖子,谁都不敢动一下。试想一个人的脖子上要是架了三把刀,就算高手也要胆寒一下。而那领头的敌人被四五个人按得没法动弹,柳梦寒的剑指着他的胸口,不免狂笑:连老天爷都向着逍遥山庄!作恶之人自当不得善终! 对手骂:“算你们狠!不过柳梦寒你别高兴得太早!庄主早就等在落霞坡!如我迟迟不到,庄主会提前行动!到时就等着看逍遥山庄变成一堆焦炭吧!我只比你先走一步!” 不过他大概没有骂完,声音好像刹那凝固在喉间似的。紧接着那几个人松开手,他就俯倒下来。背上chā着一柄匕首。这才是那神秘人真正的武器。 连铁鹰也好是一愣。那两个人离开很多步吧!身边还有自己人,怎么就这般下手并且得手了?他的行动利落得像个杀手。“到底是哪条道上的?”来者只是笑,模糊,可怖。 “他已不能反抗,何必杀他?” “虎威山庄的人,不杀也是浪费了。”他挥了挥手,那伙人便急急退去。 梦寒知道不是计较的时候赶紧领人朝落霞坡去。远远似有模糊的打斗声,被风撕扯得支离破碎,又卷到这里。夜色特别沉,月黑风高,大概这是偷袭的好时刻。 第十九节 落霞坡下,烈焰熊熊 第十九节落霞坡下,烈焰熊熊 落霞坡,当年肖剑在亚何的帮助下力挫常心武的战地。如今“亚何”这个名号已久不被江湖人提起,而邵七牢牢占据着肖剑的得胜地。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大约邵七是故意要撩拨肖剑的情绪,才特别看重这落霞坡。当然,从那里还可以看清英雄林里的一举一动,尤其体会得到逍遥山庄的不安气氛。 邵七就像摆弄爪下的老鼠一般欣赏着肖剑的心情。肖剑越是紧张越是因无助而痛苦他就越是得意。 说来还得感谢肖剑灭了赵磊才那么快就有邵七的出头之日。不过邵七从来不是一个知道感恩的人。 夜色里,他诡异地笑。这黑漆漆的天,这冷飕飕的风,正是来给肖剑送葬的吧!原来肖剑是一个那么软弱的人!让这么个没胆识没魄力的家伙做盟主真是武林不幸。他感慨自己其实不经意间也作了件好事。难得自己也会有做好事的时候。不过就这么轻易打败肖剑实在有些不过瘾,巴不得多来几路援兵,一齐扫dàng了。 “禀庄主!”探子的汇报声打断了他的思路。 “什么情况?” “正南方向来了一队人。好似逍遥山庄的援兵到了。” “不管是谁,给我拦下,灭了。今晚就要行动,不能出岔子。”听说有变,到底有几分不安。 稍过片刻,又有人报:“正南方向,柳梦寒带三五十大汉长驱直入,虽奋力抵抗仍不敌。但他们过了绝命谷后突然不知去向!” 邵七一听,冷冷笑了笑:“怎么,小小一个柳梦寒也看不住吗?你们是不是不想再待下去了?” “不敢不敢!”属下的头摇得比拨郎鼓还快,“这就全力追查,这就去。”说着急急退了下去。谁都知道,不想待下去,那就是极刑。邵七从来喜欢下狠手。 “有没有那个人的消息?”他突然这样问身边的人。 其中一个懂他心思的答道:“在往寒山的路上和我们的人jiāo过手,之后就没消息了。听说一路往寒山没回头,想是不会来的。” “一路往寒山?这便更可疑了。他岂是一个肯罢休的人?看来我们得快些行动,单独一个他不可怕,但如果他出现在这里,今天我们就赢不了。子时已过,动手吧。” 落霞坡上忽而被火光照得如白昼。远观,队列如一条凶猛的火龙,直向坡下杀去。不一会儿,英雄林里到处都点上了火把,在逍遥山庄外围形成一个越缩越紧的光环。四周响彻了呼喊:“肖剑小儿,提头来见!” 邵七在逍遥山庄门口站定,仰天大笑:“堂堂武林盟主也有胆怯的时候?” 话音刚落,墙头上飞出一阵箭雨,shè倒了好几个人。正当邵七退后几步躲避的时候,逍遥山庄的大门“嘎吱”一声开了。 “邵七,别小看人!我今天非教训你不可!是好汉的就别怕单挑!”肖剑骑着白马领头,飞雪紧紧跟着,身后还有好些人。 肖剑算错一步,邵七从来是个不讲理的人:“我从来不是什么好汉,今日专为了取你xìng命!”他一挥手,部下便一拥而上。这简直就是一场混战。起初逍遥山庄一方还能招架,无奈对手的人太多,连续几波攻击,后续源源不断,他们也就疲乏了。若不是肖剑亲自冲锋陷阵,这些剑客怕都撑不了多久。 邵七旁观许久,见时机差不多了,也抽刀道:“还挺能战的?老子来会会逍遥剑法!看看败了亚何又创了虎威山庄的剑法到底有多厉害!”属下见庄主要出手,主动从肖剑身边撤出几步。于是两个首领对战起来。 曾经说过逍遥剑与无名剑一战,连杀死赵磊的亚何都不能轻易得胜,邵七要想战胜实非易事。火光剑影里,二人相较的不单是武功,更是心计。两个人的招式虚虚实实,不时给对方露出个空来,再突然来一下袭击。也许一直战下去到天亮都未必有结果。 突然肖剑的身后响起一声惨叫,他猛回头。是曾经同甘共苦的剑客被虎威山庄人所杀。飞雪也快招架不住了,尤其她还要照顾不会一点武功的霞儿…… 不是分心的时候。邵七已经瞅准了机会,暗暗从左袖下抽出一枚飞刀,扬起了手。一瞬间的动作在肖剑分心的时候完成。因此当肖剑还在思量着如何格挡剑招之时,危险已经临近了。 “去死!”邵七如此喊的时候肖剑只以为他打算出杀招,直等着他右手的快刀到位,却不防他抬的是左手。 “不好!”明白过来已经晚了。 邵七满心得意,忽听“乒”的一声,飞刀刚刚离手就被一样东西击中了! 简直不可思议。难道是他的部下开的小小玩笑?还是逍遥山庄另有高人? 肖剑见此情形,刚想上前进攻,又想起飞雪与众剑客正苦战,赶忙回身相助。 “没那么容易!”邵七怒吼一声扑上前,快刀劈向离他最近的霞儿。却又是“乒”地迸发出火星。一股巨大的力震得他虎口生疼,接连退了好几步才站稳。 有个人拦在了他和霞儿之间。 肖剑也甚是一惊。他起初还以为是柳梦寒回来了,可是这人身上沉着yīn冷的气息和柳梦寒一点关系都没有。就算是柳梦寒回来,也没必要蒙面吧!是敌是友?他还来不及想清楚,眼前的一个人就变成了两个第二个稍矮。 邵七又挥了挥手,远处突然燃起一片火,紧接着他们的身边下起了火雨。燃着火的箭翻越了逍遥山庄的墙头。不一会儿,山庄就已是一片火海雕梁画栋怎经得起烈火? “卑鄙!”肖剑怒而起势,却被出手相帮的人按住了手腕。他不解地瞪了此人一眼,发现此人正严肃地盯着他,目光不带半分软。矮个的人示意他身后。他恍然:原来是要他带伙伴到安全的地方。可他是堂堂的武林盟主,难道临阵脱逃?“你先走,这里jiāo给我。”那人松开手便直接迎着邵七去。 飞雪处的危机依然没有化解,他也顾不得许多,立刻掉转头解围。带着大家往虎威山庄的包围圈外突围。 邵七已经气得七窍生烟,赶紧去追,可是那两个人与他紧紧纠缠,挡住了他的路。手下人都来保护邵七,于是肖剑的离去是顺理成章。煮熟的鸭子飞了?飞了! 他把怨气全都出在那两个人身上,大刀乱砍了一阵,结果没有伤着对手分毫。 “到底什么人?” 在他发问的时候,英雄林外又杀进来一大拨人。这回是腹背受敌。邵七无法预料突变的局势会形成如此尴尬。进,无所获,退,有强敌。虎威山庄的阵势乱了起来。邵七本想了结了这里赶去追肖剑,看来是没指望了。 领头向他而来的是一锦衣少年。身旁跟着几个白衣人,柳梦寒和铁鹰也很快跟上。 看来要轻轻松松地离开是不可能了。 “谢岚,你果然还是回来了!”邵七突然对着那蒙面剑客放声大笑,“怎么,肖剑让你受的气还不够吗?” 梦寒的眼里闪过一丝亮光:“大哥?大哥还是亲自到了!”铁鹰无奈摇头:“他不来才叫奇怪。改不了这脾气,见不得人受半点委屈。”“邵七,你跑不了了!”梦寒大喝。 两股强敌相碰在这英雄林,谁都不动弹。锦衣少年带来的人在百步外齐刷刷地站定。气氛有几分怪异,只听得到火舌吞吐和山庄梁柱倾颓的声音令人绝望的声音。 “看火势,救不了了。”谢岚笑着叹了声,“真可惜。” “我替你报了仇泄了愤,你还可惜什么?”邵七自以为得计,“难道可惜跑了肖剑?那可是你自己放跑的!” “你会错意了,我只是可惜你不能死在个像样的地方。” 没想到还是自讨没趣,邵七有那么点有苦难言的味道。之前他没把谢岚放在对手之列,这回可是狠狠尝到了苦楚。梦寒和铁鹰配合着冷笑几声,而那锦衣少年不动声色。 谢岚隔着阵营喊话道:“梦寒,霞儿很好,和肖庄主在一起,去追吧。我随后会到。”肖剑离开了这里,但虎威山庄一定还会有人对他们形成威胁。 “好,大哥一定把这魔头碎尸万断!”梦寒也想到了,赶紧带着他的人往谢岚所指的方向去。 “要走?哪那么容易?”邵七一挥手,属下就挡在了路中。谢岚一看不对劲,立刻赶上前帮忙。除了邵七和虎威山庄几个头领没人敢拦他的路,六七个高手向他和傲月扑过来。锦衣少年也派人支援梦寒。混战片刻,他们还是顺利地离开了。毕竟柳梦寒还算高手中的上乘。 见梦寒已走,邵七也没什么战心可言。要得到的已经得到了,没有得到的也不可能再得到,逍遥山庄最终成了火海下的废墟瓦砾堆里不会有他所要的财宝。庄主被虎威山庄邵七打败这消息明天就会传遍江湖,对一个门派来讲,意味着崩溃。从此号称所向无敌的逍遥剑派在江湖再难有立足之地,谁会承认一个落难的剑客为盟主?肖剑活着离开这里大概更合他的心意别的门派会为他扫除此后顾之忧。虽然印信在肖剑之手,但是要留住印信确实不容易。因此邵七不必再担心肖剑的威胁。 明天当大家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江湖上也不会有太多人与他对抗,除了谢岚这样的异类。 锦衣少年见柳梦寒离开就住了手,谢岚见此也没有再出招。不如,见好就收。 “这位少年英雄有此实力,邵某佩服。不知英雄归属何门何派?将来在江湖上相见……” “谁不知你是最记仇的?”少年冷笑,“我才不上你的当。你带着人滚吧!” 谢岚的脸色突然yīn沉下来:这和预想的不一样。放走邵七意味着什么?傲月的动作比他还快,当即向邵七杀去。不用邵七相抗,他身边的高手就已经截下了她的攻击。谢岚再也没时间犹豫,无名剑直取邵七咽喉。 晚了一丁点无名剑竟也有迟缓的时候。那少年和他的跟班两人硬生生横截在谢岚和邵七之间。突然多了两个高手,谢岚不得不小心。 邵七立即明白了此一段chā曲的用意,大笑道:“谢岚,老天都帮我!你等着!”话音落,他一挥手,虎威山庄的人就一溜烟撤出了英雄林。谢岚当然不愿罢休,推开二人急追了几步。可是那少年和那跟班一旋身赶上他,出剑相拦。他们死死纠缠,出的都是奇奇怪怪又让人防不胜防的招式。仿佛他们料准了谢岚不会出狠招,就死磨硬拽地拖住他,而别的随从封杀了傲月的路。那么多的人一块儿涌上来。 眨眼,虎威山庄的人就退得不留一丝痕迹。谢岚唯一可庆幸的是他们没有向肖剑撤退的路退却。 第二十节 烟云深处,离合关情 第二十节烟云深处,离合关情 “聂云天!”谢岚横剑怒吼道,“你若再拦着我,休怪我无情!” “大侠息怒。”聂云天讽笑着收剑,“给大侠一个台阶下,有何不可?大侠若现在还想追,尽管追去吧!” 这回咆哮的是傲月:“人都走了,还怎么追?聂大少你到这里干什么来了?” 聂云天左手收回了剑,右手就变出一把纸扇,轻轻摇动:“不好吗?大侠真的半点都不恨肖剑?晚辈只是行了大侠不方便行之事。江湖事就是这样。大侠现在即使找到了肖庄主,肖庄主也不会给大侠好脸色看。不如跟晚辈回寒山,我们从长计议如何对付邵七!” “这简直……”傲月刚想说,谢岚示意她后退:这些话还是他来说比较好。“难道聂大少忘了你我之间的jiāo易?” “没有。我答应你来解逍遥山庄之围,并没说要帮你除掉邵七。”聂云天笑得狡诈,比肖剑可怕百倍,“大侠可别忘了答应晚辈的事。” “如此jiāo易,太过分了!”傲月恨不得把聂云天吃掉。而谢岚浅浅点头:“谢某不会违背说过的话。那件事我会去办。”“这样的条件大哥也能答应?”她仍不服,可是他却似个憨直的书生。 聂云天的人满意地退去,片刻工夫英雄林里除了谢氏夫fù就只剩下死尸和凝涸的血。其中很多是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89 章 当初与他们二人朝夕相对的朋友。 望逍遥山庄,昔日金光熠熠的牌匾今时不甘毁于烈火,从门额上跌落,摔成几块。连大门都在燃烧,火舌肆虐。逍遥山庄里的火越烧越旺,甚至都盖过了日出的光芒,把天染得鲜红。它势要把建筑在这片土地上的繁华灭个干净。伴着连续几声巨响,昔日华丽的深宅化作废墟。武林的一个王朝轰然倒塌。 傲月哀叹:“山庄毁在剑哥手里,他一定很懊丧吧。不过邵七的本事再大也未必大过这天下第一庄。逍遥山庄的实力远不限于此。” “可是,肖剑应该很清楚武林的规矩吧。东山再起,谈何容易!也许,逍遥山庄真的走到尽头了。那么大个门派,强手如云,太可惜。” “尽力便可。该做的不该做的大哥都做了,就算庄主不能重振家业,带着雪妹归隐山林也不错呀!” 他不知这种场合能不能笑。如此凄景,他的笑绝非意yù对死者不敬,只好求老天原谅了。 ※※※ 天已大亮。密林深处,雾气还未散尽。薄雾下一切都是朦朦胧胧的。 不过却可以清晰看见逍遥山庄方向升腾着的浓烟。这样一场大火燃过,逍遥山庄要是还能剩下些没被烧到的瓦砾已经算老天开恩了。 梦寒挽着霞儿的手臂面向那里站了很久很久。霞儿轻轻把头依在他的肩膀,满目都是温柔体贴。他不免心怀歉疚:“让夫人担忧了。我该早些回来的。” “相公平安就好。” “不能让你过安安稳稳的日子,真对不起。” “家没了可以重建,只要人在身边。”霞儿淡淡地笑,笑得质朴。她似想起了什么,从行李中翻出了心爱的胡琴。“给相公解解闷。”梦寒甚是奇怪:“走得那么急,怎来得及管那胡琴?” 飞雪解释道:“庄主突然下令突围的时候,我们都来不及好好收拾。她临出门硬是带上了胡琴,说,什么都能不要,这得留着,因为相公喜欢听胡琴。如此痴情女子,也是世上少有。” “真傻!”梦寒数落,“胡琴哪里没有?” 霞儿羞涩低头,退到树下兀自拉起琴来。 铁鹰不懂琴箫,却也格外喜欢这带着些许嘶哑的胡琴。听了片刻,挠着头皮傻乎乎地感叹:“老弟好福气。谢岚的运气咱就不羡慕了,思量着要是遇上个人儿天天也给我唱唱歌什么的就好了。怎么就撞不上个美人呢?”引来哄堂大笑。 唯飞雪笑不出来,在笑声里哀叹:“不知庄主境况如何了……”她这一叹引起了所有人的不安。 肖剑离开了逍遥山庄以后生怕虎威山庄的人追赶,就和飞雪兵分两路。肖剑带着一干出色的剑客往另一条路去,而飞雪领着的人走了一段均已疲乏,料虎威山庄不可能再追来,就在这山林里休整。梦寒等人到了以后,一半留下照顾他们,另一半由逍遥山庄的两个剑客领头往山里去寻找肖剑的踪迹。 “夫人放心,我这几个属下都挺能干,定能联络到庄主。”谢岚唤来的小山寨主如是答复。 “都怪我。要是我有大哥一半能耐就好了,总不至于要不到半个支援的。” 铁鹰“呵呵”一笑,摆出一幅老成姿态:“他们若有谁来了才叫奇怪,老弟,江湖就是让邵七这样的人混的。你若像谢岚一样,大概会被他们扣起来,连自己都回不来。” “谢大侠是个好人。” “是个笨蛋才对!”铁鹰咒骂了一声,往树下走,“世上比他还笨的不剩几个了!” 远处的雾霭中飘出银铃般的笑声:“铁兄说得真在理!”随即两个翩然的身影从雾霭中降临。傲月笑得那样欢,双眉舒展,甚至露出一口皓齿。大概她也十分赞同铁鹰的话吧。谢岚也在笑,只是笑得苦涩。 梦寒赶忙迎上前去:“大哥,嫂嫂。”随即逍遥山庄的旧部都“先生先生”地唤起来。霞儿说不上来自己有多兴奋,笑得流下泪来。有剑客说:“我就知道先生不会扔下我们不管。”“就是!先生多义气!” 铁鹰见此架势,甚是讶异,暗自思量:当初谢岚走的时候也这样吗? 谢岚和傲月一出现就被大伙儿紧紧包围。“先生这些年过得好吧?”“傲月姑娘和先生总算是喜结良缘了呀。”“先生都跑哪去了?一点音讯也没有!”谢岚颔首低笑,什么也没说。飞雪远远望着他,她也感受到了傲月向她投shè的笑意。谢岚正缓缓向她走来,温柔沉稳。她的大哥终于到了。 梦寒问:“是不是制服了邵七?” “发生了点意外,被他跑了。将来要是再遇到他,定然不饶。” “大哥会对付不了邵七?”梦寒的语气深表怀疑。 这引起了傲月的恼怒:“柳兄这话什么意思?怎么能怪大哥?难道说我们和虎威山庄同流合污?要想放跑他,我们还来这里做什么?”“看来我又是自讨没趣来了。月儿,我们办我们的事去。”谢岚转身要走。 “不不!请恕梦寒无理。梦寒只是觉得大哥的武功要胜邵七不难,而且还有帮手。” “你是说那锦衣少年吧!他不是我们的盟友。我只是不得已才欠了他这份人情。怕日后连邵七都对付不了他。” “如此厉害?此人乃何派之后?” 谢岚大笑着反问:“你又是何派之后?”梦寒朝他干瞪一眼,答不上来。 飞雪已迫不及待向他走去。属下见夫人此状,赶紧让开一条道。四目相对,感慨万千。一夜的刀风剑霜使她略显倦怠,脸色灰得可怕。着装狼狈。“雪妹,久违了。”熟悉的呼唤招来了汹涌的泪花。再见傲月优雅若天仙,心头又添一层悲。 “多大的人了,还只知道哭,丢不丢!”谢岚笑着数落,傲月递上方巾为她擦泪。“雪儿丑了不少吧!”“谁说的!谁敢说我雪妹丑?这样挺好,在寒山你不天天如此吗?雪儿特勇敢,因此特别美。” 她收起眼泪,沉静下来,才见庄主夫人气质。“大哥,庄主为了引开追兵走了别的方向。大哥这回回来也就别急着走了。重建山庄需要做很多事。雪儿需要大哥。” 铁鹰觉得很好笑,关注起谢岚的表情,总觉得其中含着几分无奈。“雪儿,对不起,我不能答应。”大概谢岚是想这样说,不过他还下不了决心。傲月替他说:“留在这里遭人耻笑,未如独行四方。有这么一班兄弟,大哥越是聪明就越是伤得深。不来管这里的闲事倒还省了被人冤枉。就算大哥答应,我也不答应。” “可是山庄如此窘境……” “妹子,你不是不知道当日肖剑对我说的话吧!”谢岚提起了一件谁都不想再提的事。飞雪当然记得这句话,逍遥山庄每个人都记着这件事。一句警告,还有一句“恩断义绝”。 枯瘦如柴的铁鹰笑得比谁都大声。尖刻的笑声引起了许多人的不满。他告诫梦寒道:“你大哥这种死脑筋还是不要学得好!当年姓肖的对你大哥说逍遥山庄就是被火烧个干净也不干他的事。好了,这回真个被火烧个干净。可是你大哥还不罢休。不罢休倒也算了,爽直点照样让人觉得舒心,现在呢,还偏偏吞吞吐吐。真他妈不丈夫!你可千万别学你大哥,不然这江湖就真完了。” “大哥难道已经不记得当年对先父的承诺?”这是飞雪的最后一着棋,足以把谢岚将死的棋。梦寒适时递上飞雪的信。他真不想去接,却不得不伸出手。 “既然先前就想回来,何必一再说狠话!谢岚你有点骨气行吗?拖泥带水反反复复,让人看着就窝火!正道人真他妈麻烦!老子走了!”铁鹰狠狠骂了几句,一踢袍子转身就走。 先前一直不发话的山寨主问:“铁兄弟这就走?”话音未落铁鹰就消失在密林深处了。 “别理他,”谢岚倒不介意,“他就这脾气,不骂我几句不畅快。” 铁鹰前脚刚走,后脚山林里就有了异动。梦寒最为紧张。谢岚倒很平静:“看样子找人的人回来了。”果然,逍遥山庄的剑客回来了。不过谁都看出少了大半的人。飞雪从第一个人出现搜索到最后一个人近前,望眼yù穿,心狂跳。庄主呢?确实,肖剑不在。 寨主的人也回来了。他们走在前面,向头儿报告了一阵。谢岚看出那些人脸色很不好,追问:“发生了什么事?庄主去哪了?那么多剑客怎么才回来这几个?” 就听飞雪道:“你们这是干什么?快起来!”原来,回来的剑客竟全在飞雪面前跪倒,泪流满面。什么事能让这些七尺男儿下跪哭泣?他们面面相觑,谁都不敢第一个开口。“你们倒是说呀!难道是庄主出事了?” 寨主在谢岚的耳边低语几句。他的脸色青得可怕对谢岚而言,这样的神情是少有的。“岂有此理!这混仗东西!”他很少骂人,因此把傲月也吓了一跳。一定是出大事了。 其中一个剑客奉上一块带血的白绢:“夫人,这是庄主留下的。虽然庄主走了,但求夫人不要嫌弃我们,只要让我们留下,为夫人效犬马之劳。”飞雪看了白绢,出乎意料地平静。 梦寒一个劲追问:“庄主呢?” 她强作笑颜:“我们打理好山庄,就对得起庄主了。由他去吧……” “雪妹!”谢岚这时候不能再沉默,“有什么我能帮得上的?” 飞雪提出的第一个要求是收回信。她把信撕成了碎片,撒向空中。碎纸飘落。“从今天起,逍遥山庄的事由我做主,直到庄主回来。还请两位兄长从旁协助。”梦寒和谢岚抱拳答“是”。 雾没多久就散尽,阳光透着树枝shè进林子,可以听见清脆的鸟鸣,逍遥山庄依然被浓烟所笼罩。“雪妹,当年的过错我决不让它发生第二次。”只有傲月知道他一定这么想。因为,无论飞雪怎样看那件事,他都无法原谅自己,就如他所说,用一生去偿赎。他们都想象不到,此刻远在京城发生了另一件可怕的大事足以让谢岚放弃毕生江湖梦想的大事。 第二十一节 倦鸟孤飞,黑云盘桓 第二十一节倦鸟孤飞,黑云盘桓 通过谢岚的解释,柳梦寒终于明白了聂云天到底是什么角色。 “好狠的聂云天!”他仰天长叹。 谢岚随之冷笑:“再狠也算是江湖同道。” “大哥难道没看出来聂云天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为何要找这样一个人来解逍遥山庄之围?” “那你告诉我,放眼天下,还有谁能与邵七相抗?” “可是大哥也不该为聂云天做事吧!” “这是我不得不作的一笔jiāo易总不能眼睁睁看着武林盟主遭难吧!可惜那家伙太不争气。不过至少没让邵七占到大便宜。” “如果是我,我才不会让步!” 谢岚轻笑,柳梦寒毕竟不是他。这件事连傲月都不赞同。可他终究去做了。傲月重重叹息:“大哥心太软。聂云天大概正是看到这一点才要挟大哥的吧!” “说要挟还早了点。我何尝不知道聂云天的主意!放心吧,我已经想好退路了。” 不多时他们已站在逍遥山庄的废墟前。大家都走近了,谢岚落在最后。他不愿走得太近,因为这里让他觉得太重太重。绝命谷大战的烟火散了吗?英雄林里的刀光剑影淡了吗?落霞坡上的胜利呼喊也消失了吗?曾与傲月携手相依散步的小溪干涸了吗?惊鸿照影的绝美,血流成河的悲壮,竟只化成了这焦黑滚烫又散发刺鼻气味的一堆废墟?当年习惯独往的他甘心在这里为他打杂。没有生死相随的承诺,只有这大少爷生平第一声“佩服”。可笑,他也正为了这一声“佩服”被扫地出门。那时的一夜风雨依然是心中最惨痛的地方。当夜遭雷击的那棵大树还立在那儿,被火熏得漆黑。应当是死了吧! 人道物是人非,如今物也遭损,而人,人在哪里? 剑客们能走的都走了,剩下了十五个,好些是受了伤的。可比起地上横七竖八的尸首,他们无疑是幸运的。 “大哥,我们从哪里开始收拾?”飞雪一片迷茫。 “梦寒带两个人去城里的镖局看看,另外设法联络别处的镖局。山庄目前的状况你比我熟,只好麻烦你跑一趟了。雪妹和霞儿还有夫人照顾伤员。这里没法住了。我带个人去看看有什么可以临时落脚的地方。” 每个人的心头都压着一片黑云。虎威山庄的人如果再来怎么办? 谢岚劝慰道:“别苦着脸,会好起来的。过些天等这里安顿好了我就去把那混小子找回来。” ※※※ 山中,不知谁搭了座茅屋,前傍深泉后倚青山。茅屋边种着一丛秋海棠,正值花期。温文尔雅的红色小花点缀绿色山林。花丛中映出一老翁的鹤发,还有比红花更精神更饱满的容颜。一袭粗布青衫在他身上也能显出清雅来。他每天都在这里侍弄所爱的花草,不与人jiāo,也没有人会来他生活的地方。 可是那天确实来了个不速之客。 那个人还算年轻,却一副狼狈相:发髻倒散着,灰头土脸,一身绣花缎衣不知沾了多少泥土,也不知破了多少处,没有行李,只有一柄剑。看样子是个落魄公子。 “这位老伯,晚辈流落异乡,盘缠用尽。行至此处,口渴难耐,故而……想讨杯水喝。未知……未知……” 老翁指了指山泉笑道:“水本是山间水,又非我家水,喝吧!” 他见那清泉,兴奋得连道谢都忘了,直接用手掬水喝起来。 “好几天没吃饭了吧?” “这……是哦,饿了几天了。”他憨憨地笑。 “如不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90 章 嫌弃,且随我进屋,随便吃些再上路吧!” 年轻人再三感激。 老翁的住处只有些简单的素食,可是在他眼里个个都算美味佳肴。连馒头都让他喜上眉梢。 老翁呵呵笑着问:“从哪来?” “太原。家里世代习武。” “原来是武林人,难怪背井离乡。是去办大事吧?” 说到这里,他突然停下吞咽食物。痛苦跃上眉头。“落难之人,何来大事?老伯取笑了。” “此言差矣!哪里有什么过不去的难关?”老者依然和颜悦色。 他一抬头,正瞧见墙上的一幅字:“至人无己,神人无功,圣人无名。”出自庄子《逍遥游》的三句话,引来涕泗滂沱。他当即在桌边捂着脸哭起来。老翁见哭得凄绝,便追问其缘由。“堂堂逍遥山庄少庄主,肩挑武林重责,却落得如此下场,天不容我!什么逍遥山庄,还不如一场幻梦!当年锦衣玉食,今日却要入户乞怜,我不哭,还有谁能哭?” 老翁大笑道:“世上人各有各的可怜之处。当年肖庄主把身受重伤的亚何大侠逐出府门甚至加以暗算,可曾想过他也是一可怜之人?” “老伯也曾是江湖中人吧?那么老伯应当知道当年我也是不得已。” “人人都有所谓的不得已。可多半是执念。绝境逢生,未必不可能。肖庄主走到今日,到底毕竟是错。若还不知错,便是错上加错。” 肖剑苦笑几声。曾记得祖父说过,那三句话便是逍遥山庄的来历,也是他老人家毕生之追求。父亲早逝,因此他年纪轻轻就继承家业。可是到今日,祖父留下的训言他还记得多少?大概早就忘了个干净了吧!至少,只想着让逍遥山庄称霸江湖这本身就不合他老人家的心愿。而且,只顾着自己的面子不顾兄弟死活他怎么能这么做?!当年他为何会荒唐到下此狠心?他自己都看不懂自己了。回头看十年前的自己没有认识谢岚前的自己,宁可今日还如当时,日子过得潇洒随意。至少他还知道义气,和那一班朋友日日笙歌,当卷入江湖,连最好的朋友都被他放在账本上,等没有利用价值的时候就勾去…… “我到底做了什么!”眼泪汹涌而出。 老翁和颜悦色道:“何不从头来过?” “从头来过?谈何容易!”肖剑苦笑着走出茅屋,向远处去。他以为自己是世上最可怜的人。有家回不得他还有什么面目去面对飞雪,面对一庄上下的剑客,面对江湖人?因此离开逍遥山庄后他的第一件事就是驱散了身边的剑客们。是的,他待不下去了,如今只想找一个没有人的地方躲起来,过自己的日子,再不要和江湖扯上关系。 他高一脚低一脚地穿过群山,踉踉跄跄,凄凄惶惶。准备在哪里歇脚?不知道。去哪里?不知道。只想走得远一点,再远一点。希望江湖人从此忘了他。 不知走了多少天。到了一个市镇。 熙熙攘攘的街道。人来人往,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事情做,只有自己,不知道目标在哪。 一群小孩子在他背后蹦蹦跳跳地唱,唱些什么他也不懂。一回头,石块迎面飞来。他也不避。若这石头真能把他砸醒,他倒也甘愿。人们都躲得他远远的。大家的眼中,他只是个不知从哪来的乞丐。乞丐?是啊,到哪里都被人看不起。难道他真有那么没用吗? 他刚走进茶馆就被人轰了出来。看他的样子别人就认为他拿不出茶钱。 可悲曾经的武林盟主只好在阶下的屋廊边瑟缩着休息。他早就不知道什么叫饿,因为饿过了头。 身边有两个“同行”。不过他们的扮相显然更受人欢迎。因为他的脚下只有一枚铜钱,而他们脚下却有很多。大概他连乞丐都做不成。 听一旁的小摊主们正对话。 “听说了吗?太原的逍遥山庄被人放火烧了!” “有这等新鲜事?那庄主不是号称武林盟主吗?” “什么武林盟主!家里出了事自己就躲了起来,还是自家兄弟有那么点义气。” “躲起来?大哥不会是从哪听来的小道消息吧?天下第一大庄,谁敢放火?” “别说,前两天还遇上个自称逍遥山庄剑客的,到处问,应该就是在找他们的庄主吧!听说是黑道中的人干的,衙门在追查,不过估计查不出什么。听他说,如果找到庄主,还要重金酬谢呢!” 肖剑的泪水顿时划过脸庞。原来,他的同伴并没有扔下他。 “江湖人的事,让江湖人管去,我们做小本生意的就别想挣这种钱了。” “我说这么个庄主不要也罢!有什么过不去的槛!也难为了他的兄弟们。” 眼前渐渐模糊起来。泪冲刷着他的视野。 远处有个蓝色的身影走近,他戴着斗笠,因此看不清脸,可是肖剑已经认出了他:谢岚!肖剑赶忙侧过身子低下头。 小贩主动搭讪:“哟!爷,刚才还在说您呢!” “怎么,有消息了?”他的声音还是那样沉稳有力。 “哪能啊!咱天生就是穷苦人的命。遇到爷您这样的贵人已经是运气了。爷,这万一找不到……” “会找到的,他知道大家都在等他。他只是想休息一阵。我也有想休息的时候,就躲到没人认识的地方,生活一段。该回去的时候终究得回去。不能被敌人嘲笑你无能这是做剑客的规矩。拿六个包子,替我给那三个乞丐,他们也怪可怜的。剩下的不用找了,聊作酒钱。” 肖剑听到一阵铜钱叮当作响声。“爷走好!”谢岚走了。不久他就闻到了ròu包的香味。 顾不得体面,立即伸手接过,狼吞虎咽起来。 他第一次知道什么是被施舍的味道。吞噎下的是谢岚的慷慨,而当初他曾设计害此人!他只觉得自己什么都看不清了。是的。大概那夜助他逃离虎威山庄包围的人也是谢岚吧!当时夜色深沉他没认出来。或者说,他真的已经不敢奢望谢岚还会帮他。 大家还在等他? 是的! 谢岚满世界地在找他! 可是他不能如此狼狈如此颓废的出现在他们的面前。他有手有脚!尤其不能被邵七嘲笑他一定在哪个角落里暗笑吧!不行!总有一天,他会报这个仇的。祖父慈祥的微笑特别清晰地呈现。 但是现在,他需要重头再来。 第二十二节 曲高和寡,清平自知 第二十二节曲高和寡,清平自知 江湖里两年的时间过得特别快。 什么叫做白驹过隙? 当傲月数着老冯寄来的信就知道了。老冯从第一封来信起就说:谢帅的沉冤得雪,严大人和西门大人都出了不少力。只是当年的杀手已遭灭口,各中细节无法追查,不过朝廷已经给首犯以惩处,并且发还了谢帅的旧产若干,只等他回去接手。后来谢岚亲笔写了封信,jiāo待接手田产的事全由老冯dài bàn。再后来每一封信都是傲月代笔回的。谢岚和梦寒担着重整逍遥山庄的重担。一旦有肖剑的消息,谢岚还要满世界地去寻,可谓马不停蹄。两年下来,该跑的地方都跑遍了,肖剑依然没有音讯,可是在他们的努力下,山庄终于有了起色老冯的信已经积了厚厚一叠。 他答应过她一起赏梅,可是梅花开了两回又谢了两回。每次提及他都说:“对不起,要不明天吧!”其实何止明天,连明年都过了。她狠不下心责怪半句。因为她知道,他一天不找到肖剑就一天不可能回洛阳。旧案了结,那地方就再也牵绊不住他。他早就是个江湖人了,因此,他所看重的一切都和江湖有关。如今他有足够的时间实现自己的梦想,怎么会放过这个机会?也许不多久,肖剑就会回来,他们就会重修旧好,共同称霸武林,树立属于自己的天下。谢岚在宁旭的坟前曾经许诺,要践行他们梦想的江湖。他正在做,并且梦想已经不远了…… 可是那一天,谢岚却又一次让她糊涂了。 他似乎很有雅兴地把她叫到院子里,请她弹奏几曲。 歌毕,傲月问:“大哥不是有成堆的事要做吗?怎么今天突然有空?” “山庄的事从今天起我就不接手了。那些事jiāo给梦寒一个人他能行的。” “为什么?” “明日要出趟远门,估计会有些时日。月儿,等我回来的时候就是我们回洛阳的日子。”他笑了笑,“肖剑终于要回来了。武林闹腾了两年,虎威山庄兴风作浪,不过很快就能安静了。” “庄主回来我们就要走吗?为什么?” “答应雪儿的事我做到了,江湖的统领者也已经回来了,这边的事就结束了。” “可是庄主回来需要在大家面前重竖威信,这不是一天两天就能做到的,这里依然需要大哥!大哥不正希望看见正道中人秩序井然?为什么在这个时候……” “你别忘了我对聂大少的承诺。还有那句不知从哪里开始传起的预言。” “大哥真的要去找风雷剑谱吗?” “不仅仅是这件事,江湖要安定,只有先让邵七安定。” 傲月无语。看来她从来很难跟上谢岚的思路。她以为江湖也会像寒山上的生活一样简单,可是似乎并不是这样。她以为他会像林将军一样,一步一步,登上权利的高峰,但是终究谢岚没有继续。每一次在即将胜利的时候,他总是悄悄退到幕后。为什么?是故意逃避吗? 谢岚很快看出了她的想法,不得不笑:“你以为我想避开肖剑吧!我找了他整整两年,这足够证明我不是在逃避了吧!月儿,我只是觉得我该退出了。从头到底我就不想争什么。” “想没想过遇到剑哥的时候,该怎么面对?” “虽然他不想和我对话,不过至少我会足够冷静。” 谢岚之所以急着去证实此消息的真伪,是因为此消息来自于虎威山庄的属下。他来不及想是不是虎威山庄设下的陷阱,只觉得如果是虎威山庄要行动,肖剑太危险。因而他必须亲自跑一趟,并且是不动声色地一个人去。 ※※※ 徐州。肖剑以为他自己早被江湖忘却了。 谁还会记得一个败家毁誉的剑客?谁还会认得出如今替人扛货的短工? 虽然目前不再有锦衣玉食,天天伺候人,时常还会饿着。可是他不必再担心江湖争斗。他一无所有,因而什么都不会失去。他居于人下因而不会从高高的宝座上跌下。做个平凡人到底是有平凡人的滋味。也许他命该做个平凡人。是祖父太高看他了。这样不挺好? 每天,他在固定的时间开工收工,在固定的时间到路边面摊和工友一起吃上一碗青菜面。或者等口袋里的钱有了结余去酒店打上几两烧酒当年他从来不屑于碰这种呛人的酒。日子太有规律。他的剑早就进了当铺他一辈子都不想再见到逍遥剑。可是心里总有些空落落的。他始终记挂着什么,但是自己也说不清楚究竟在乎什么?“够了吧肖剑!难道那鬼地方你还想回去吗?”每当想到太原,他就狠狠地咒骂一声,把过去的回忆扔进角落。那个角落的灰已经积得很厚了。 那天他还是如往常一样和新朋友去那面摊吃午餐。 突然之间那个他最不想见的人出现了。他也走到路边的小摊来,并且已经看见了肖剑,却仿佛故意不走近,选了隔开一张桌子的位置:“小二,一碗阳春面。” 肖剑当即讽刺起来:“堂堂洛阳谢家大公子,跑到徐州的小摊来吃一碗阳春面!装清高也换个地方吧!” “遇到不想见的人就视而不见吧!” 肖剑“腾”地放下筷子:“你忘了当初在虎威山庄你自己说过的话吗?” “天下是天下人的。我当然不会没有理由地来找你。最近小心些,虎威山庄的人时常在这里活动。” “我说过,就算逍遥山庄被火烧个干净也和你没关系。” 谢岚苦笑两声:“你的事我懒得管,但是飞雪是我的妹子,她的事我得管。” “我把整个山庄都jiāo给她,也算对得起她了。她如今是肖夫人,与你无关。” “你不觉得你说话前言不搭后语吗?”谢岚的语调顿时严厉起来,“那样绝情的话你也说得出口?不是我爱管,你也应当记得十年前你是怎么向飞雪和我许诺的?肖剑,要不是看在飞雪的份上,我真想狠狠揍你一顿!” “我会还手。” “还手?好极了!这是你的剑!接着!”谢岚把逍遥剑向肖剑掷去。 可想而知肖剑接剑时的意外表情:“你……你是怎么得到此剑的?” “逍遥剑进了当铺,武林人立刻会有所行动。飞雪让我把它赎了回来。你要还手的话,记着你是个剑客,用剑说话。”谢岚说得很认真,虽然他的规矩是从来不与人比剑。 “这个傻女人!”肖剑一点不松口,“我已经不是武林中人了。”可是他老老实实收下了心爱的剑。“算是留作纪念。谢岚我不会中你的激将法。” “她确实傻得不轻。我们也和她一样傻。其实大家都在等你回去……”谢岚改用温柔的声音说道,“两年了,每个人都在尽力收拾残局,想把山庄处理得像样一点,为的是等你回来主持大局。考虑一下吧阿剑,我知道你根本不会听我说什么,但是别忘了你的家在等你。别忘了飞雪和你的一双儿女……别忘了,武林盟主的金印还留在逍遥山庄,你依然是武林盟主。” 肖剑听完,低头沉默了一会儿。谢岚也不说话,两个三十出头的人之间何必再说些小孩子都懂的道理?阻止他们对话的是他们的心。他们之间隔着沉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91 章 默,最可怕的气氛就是沉默。彼此的距离不到十步,但是如果心隔着沉默,那么这距离就是天涯鸿沟。谢岚的一句句劝说就像扣不开门的沉闷空响,回dàng在寂寥的此岸。 “看来,我总是自作多情白费力气。不过飞雪jiāo待我的事我总得完成。”谢岚掷给他一样东西,正是当年他的杰作:离开逍遥山庄时他灰心失意,决心告别江湖,因而破指断袍留血书一封,将逍遥山庄一切转jiāo飞雪,并从此断绝夫妻情份。见此书,他哑然失笑:“何必呢?我难道说得还不够清楚?” “她爱你,因此不会听你这样的劝,反而更加固执。就像你恨我,因此不会听我这样的劝,反而更恨我。不同在于,我不会一直劝下去,但是你坚持不回家。你若不回家,她就会固守一辈子。阿剑,你不心疼飞雪,我心疼。她是一个好女人,有胆略,又愿意为了你收起她所有的锋芒,深沉地爱……世间这样的奇女子有几人?” “说完了吧?说完你就可以走了。”肖剑背过身去,“你明知,我不想见你。也不想回去。” 谢岚没有动,也没有说什么,可是失望已经清晰地浮现在脸上。 “滚开!”肖剑重重推了他一把,故意在他的面前离去。 周围的人用奇异的眼神望着他。这里只有肖剑的朋友,看不见的地方还有谢岚的敌人。 他想离开,又不舍得离开。有人chā话:“这位爷是他的朋友?” 他知道离开是自己的唯一选择,街上人来人往,他却独属于孤寂:“麻烦帮我带句话给他,今晚我会在街对面的酒楼等他,明日日出离城。我不强求他来,但希望和他好好聊聊。”说完,独自朝远处走去。尽管四周全是诧异的目光。他又一次把自己逼到让世人无法理解的地步。是他错了,还是大家错了? 凭什么他要一次次容忍肖剑践踏他的尊严,一次次冒着生命危险进出虎威山庄布控的局?此行稍一不慎就会丢了xìng命,他知道;肖剑不会给他好脸色看,他知道;除了逍遥山庄的一干人,没人会支持他,他知道。可是他更知道,江湖不能没有盟主;他更知道,他欠着飞雪一份情,值得用他的命去还。 可是谁来怜悯他?当日他落魄街头,肖剑却在高堂上窃笑。而别人早就忘记了他的存在。只有梅子,也只有与梅子对话的时候,他的心才能有所平复。还有傲月,与他隔着天涯互望,思念,痛苦,甘心痛苦,祈求彼此快乐……她们现在好吗? 没人能回答他。 臂上又剧烈地痛起来,令他无法自持。真是奇怪的伤,再重的伤愈合后也不曾再痛过,只有这一道伤痕,十多年了依然时不时地作痛。也许傲月说得对,那是一处心结,如果宁旭还活着,事情不会这样。自从宁旭去世,他就仿佛承载着两个人的责任。他太重情了,过了。可是他心甘情愿。 肖剑会不会来?如果他是肖剑大概也不会赴约。管它呢!心安就够了。 第二十三节 雁鸣西风,虎落坪阳 第二十三节雁鸣西风,虎落坪阳 这一夜万分重要,可是时间过得太快,转眼天快亮了。 小二来添酒。他在桌边放上些碎银:“结账吧!”喝完最后一壶酒他就该离开了。 才喝了一杯,就觉得酒楼里气氛不对。几个神秘的黑衣人鱼贯而入。黑衣?他立刻想到虎威山庄的装扮:看来肖剑不赴约是明智的。那几个人仿佛故意要引起他的注意,在他附近高声谈论着,内容是风雷剑和无名剑。纠缠着谢岚的那句预言立刻从他的脑海中跳出来。他们在说,无名剑的光芒已渐渐淡去,早晚,当风雷剑再出江湖,就是江湖的新统领出现的时日。 谢岚讪笑:风雷剑不是在梅子手中吗?无名剑哪会有隐遁的日子?江湖的新统领是谁他不敢妄下定论,但绝对不可能是邵七和如今的聂云天。 他们立刻就觉察到了他的笑,互相使了个眼色,呼啦啦围上来。而谢岚还静静地自斟自饮,只把他们当作空气。 “小子,笑什么?!” “我只是在笑,天还没亮,有些人的梦做得可笑,就怕等天亮只有失望。” “你他妈说我们可笑?”某个急脾气的人已经把剑抽出了鞘,可是谢岚的剑还稳稳横在桌上。“哟?各位刚才原来在做梦啊!”他冷笑两声。 那些人的脸霎时绿了。“你这家伙……” “原来是谢大侠。”首领坐不住了,终于显出了真身,站出来相敬,“久仰大侠威名,可否借一步说话?” 谢岚一点不理会,举杯喝了一小口。 “如果风雷剑在我们手里,大侠不会不感兴趣吧!”来者非常谦恭,不过语调里透着威胁。 “怎么说?” “我们是从严夫人手中得到此剑。严夫人可是大侠的红颜知己?” “你们把她怎么了?” 来者呵呵一笑:“谢大侠也有被说中痛处的时候!换个地方说话,如何?” 显然,今晚一定是要打上一架的。对手所说的“说话”,应该指的是用剑说话。他没有退缩的道理,于是起身提剑:“谢某愿意奉陪,不过在这里先把规矩说清楚。” “规矩?”那些人笑谢岚的迂腐,“我们这条道上的人,不谈什么规矩,只拣要紧的说。”他“噌”地亮出了风雷剑,横在谢岚的鼻尖底下。“风杨潮起,雷鸣坤撼”。剑鞘上的字明明白白。酒楼的小二吓得直打颤。其中一人猛地把他拖过来按在剑下。一酒楼的人都被吓住了,惊声尖叫起来。 “谢大侠,是不是要找个人试试货你才肯信?” “不要不要……”小二不停哀求。 不知谁说了一声:“赶快报官!”“等等!”谢岚立刻一跃到了此人跟前。无名剑恰巧挡住劈向此人的大刀。 “话还没说完就动手,这不是我的规矩。”谢岚怒向动刀的人。那人于是后退几步。 谢岚对大家说道:“大家别怕,只管照常,就当什么也没看见。不然他们是不会客气的。” 客人们纷纷退到角落。 谢岚转向那首领:“是虎威山庄的人吧!” “大侠好眼力。” “放了那店小二,并且不伤害这里的任何一个人,带所有你的人离开酒店我跟你们出去说话。”他们果然放开了店小二,是的,他们就是冲着他来的,先前所作的一切就是为了逼他出手。“大侠请去街上说话。”想必更大的阵势还在后面。 他提剑下楼,街上空dàngdàng,清冷的风和着杀气呼啸而过。走出酒楼的时候一股寒气直灌入心头。原来每个角落都躲藏着虎威山庄的杀手血洗整条街都够了。 “真够狠的!”他苦笑一声,“是不是如果我活着离开这里的人就要遭殃?” “没这种可能,你不必担心那些无辜者。” 他也知道这些是无辜者!可是他决不会对无辜者心软。 虎落坪阳,谢岚的脑海里冒出来这么一个词。是的,虎落坪阳,这就是他的下场。 ※※※ 其实肖剑也去了酒楼。 飞雪退回的血书,谢岚赎回的逍遥剑,还有一颗颗热血沸腾的心,一切的一切都在等待他,令他受宠若惊。回头看谢岚,其实他没有理由恨,谢岚倒是有理由恨他。可是他们之间仿佛出现了倒错:他正不停计较不该计较的事。其实两人完全没有对立的理由。唯一能够成立的就是嫉妒,可是谢岚的才情是嫉妒不来的。 酒楼就在眼前,可要迈出那几步比登天还难。徘徊,徘徊……去?不去?他不停念叨着,举棋不定。 有人为他做出了决定。当他目睹酒楼门口突然出现的阵势,惊了一大跳:是虎威山庄的人吗?怎么会找到这里?谢岚竟然随着他们一起走出酒楼难道这是谢岚布下的局,专等着他去闯?太可怕了!“你以为姓谢的是什么好人?你以为目前他还会为你考虑那么多?错了!如果他在这里身不知鬼不觉地除掉你,然后取而代之,就可将整个逍遥山庄,不,是整个江湖收归囊中!” 肖剑认定了自己不再是江湖人。幸好没人注意他,他可以在角落里悄悄关注局势。 雪亮的刀剑围着谢岚打转,无名剑已经出鞘。看来是他们算准了要和谢岚一决胜负。“傻子,他要想征服江湖,许多年前就可以做到!”可难道他要以一敌众吗?虎威山庄挑得可真是时候!如果他也出现,那就是一箭双雕了。趁着谢岚孤身一人,又无处可以躲藏,手里大概还攥着酒楼里的若干人质这个时候动真格谢岚哪有不败的道理? 肖剑想帮他,却不知如何帮他。也许等他去官府报了官,集结了人手,这儿也就该收场了。就算没有收场,他们人多势众,高手如云,也很难取胜。 只见谢岚依然笑着:“真惨,要是这情势也能让我逃过,那么虎威山庄不是丢尽了脸?” 事实上虎威山庄已经够丢脸了:摆那么大的阵,只冲着谢岚一个人!不过对手仍然比他紧张,忙不迭出剑,让谢岚毫不费力挡过一击。夜里的刀剑声特别刺耳。 “如果把街上的人都吵醒,想好你的退路吗?”谢岚还是不客气地笑。 “谁要是来帮你,见一个杀一个!如果能找到肖剑更是一箭双雕!”肖剑听到他们提到自己,心头狠狠颤了一下今晚的这个局十有八九是针对着他肖剑吧!那么谢岚岂不冤枉?他真想出剑。 对手话音刚落,谢岚手中的剑突地一转。“不好!”对手已经急躲出去。他身后的喽罗倒下了整整一排。四风卷残云的无名剑。但是谢岚的对手一个也没少。场面顿时乱了起来。黑衣人一个个向他身边聚拢,谁也不知道随时会从哪里冒出几个对手。几个回合过后,已是遍地鲜血。 肖剑还是第一次见到谢岚使出十分力气的情形。什么叫落花流水?就是现今虎威山庄的杀手们,甚至连近他身的机会都没有就成片倒下。 谢岚就是这样一次次创造奇迹的。肖剑相信,如果当年和他比武的是今时的谢岚,他定然接不过十招这就是谢岚的城府,不到关键时刻决不显山露水。看来就算有再多人,他也能应付过去。听谢岚冷笑:“那么大阵势!肖剑会送上门来?我告诉你,他永远是逃得最快的!”这话把肖剑气得七窍生烟:“我会逃?好,我今天就逃一回,你一个人忙去吧!”他恶狠狠在心里咒骂,看着谢岚孤军奋战。 可是正是这一回,奇迹没有发生。谁都没有注意到黑夜里伏倨着另外一名高手。此人早已看透了谢岚出剑的路数。不过最为可怕的是他手里握着一枚荼dú的飞刀。谢岚背对着此人,并且两人之间在那一刹那正巧无人阻挡。良机! 无名剑正掠过对手的咽喉。谢岚感知到了身后的异样,可惜迟了。后背可怕的凉意直入心扉。他希望自己可以熬过去。无奈身体已经不听使唤,剑也已不再与他合拍。重心飘移得厉害。他知道自己中了dú,还不是一般的dú,并且他还不得不运气与那么多人对抗。这只会使他更迅速地战败。他知道自己输定了。难道这也是命吗? 就算是,他也不能放弃。无名剑突然发出了极其可怕的光芒:惨烈,如闪电,蕴含可将一切击穿的能量。剑光几乎将他自己也吞没了。只一剑,却仿佛一阵血雨。哀号后是死一般的寂静,血流淌成了河。尸首横七竖八地卧倒。肖剑惊呆了。一时间没人再敢靠近谢岚。大概这是无名剑法中最厉害的一招吧!谢岚从来没有使出过的招式。如此凶狠的招式,连看着都能心慌,别说要破解了。肖剑感叹:单凭刚才那剑谢岚确实可以称得上江湖第一剑客。 谢岚清高的微笑还挂在脸上这微笑代表着倔强。 所有活着的人都觉得,那是一座山。 可是他终究不能再出击,直直地倒下了。见他倒下,肖剑仿佛听到耳边隆隆的响声。对手见此立即跳上前点了他的穴。 “谢岚,你也有今天!”那些人冷冷地狞笑,取出了早已准备好的绳子,把他反绑着捆了个结实,然后对着他的胸腹就是一顿拳脚。谢岚毫无反抗之力,甚至连躲闪的机会都没有。肖剑听到了他的惨叫,痛苦到极点的惨叫。如今的他哪还能经得起这样的狠揍? 肖剑撇过头,什么也不敢看:连谢岚也斗不过他们,何况是他肖剑?可又怎忍心谢岚受此大难?只好紧闭着眼,抱着头等待。 惨叫声淡了下去,不一会儿就只听得到拳脚声。大概谢岚昏死了过去。“够了,都吐血了!别弄死他,活着的价比死了的要翻好多倍!”于是那些人停下了手。脚步声渐渐远去,一会儿就听不到了。 肖剑这才从角落里走出来:除了血和尸首,街面上什么都没留下。谢岚被带走了。 强烈的后悔在那一刻溢满心间。如果他们两个一齐行动,结局是不是会比现在好一些?至少谢岚不会被人揍到吐血,也许他们可以坚持到帮手到来!多年前,他们亲如兄弟,武林大会上谢岚怕伤他xìng命而让了他半招,成全他登上了盟主之位,两年前谢岚不计前嫌至虎威山庄替他解围,并且在这之后为他照料山庄的诸多事务。可是今天他们相距咫尺,他眼睁睁看着谢岚遭敌手围攻而重伤倒地。为了他,谢岚才只身涉险来徐州,却落得如此下场。 眼泪夺眶而出。暗红的血yīn冷的风伴着他。无名剑离开了主人,卧血而泣。那颗蓝宝石的光泽不再耀眼,淡淡的忧伤弥漫。肖剑拭干剑上的血,或者说是用自己的泪把剑洗了一遍。难道当日谢岚的成全只能换来今日肖剑的冷眼旁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92 章 观? “大哥……”他低声道,“对不起,大哥。” 如果风是有感情的,就该把这一句话带给谢岚。 可是谢岚正处于昏迷中,收不到这份歉意。 第二十四节 同心相连,绝地重生 第二十四节同心相连,绝地重生 太原,傲月独步芳丛,数着落英几瓣。 谢岚走了两三个月,起先还有书信来,自从来信说有了肖剑的下落,便再无消息。 傲月不免有几分担忧,想到生恨时又要怪上几声:“一离家就把什么都忘了!这回便再是甜言蜜语也不饶他!” “此事确有奇怪之处。估摸着大哥正和庄主较着劲呢吧!”霞儿的猜测也不无道理。 “服了他们!本没什么大事,怎么就误会那么深?” “其实姐姐,那不叫做误会。谁都不敢告诉姐姐大哥是为了什么才离开逍遥山庄让他们闹腾去吧!姐姐,我们看我们的花。” “什么?”傲月甚是惊讶,“难道不是因为大哥的身世引出的误会?” “不是。是庄主做了一件伤大哥心的事。庄主嫉妒大哥的才华,把大哥骗进了虎威山庄的埋伏,据说要是没有桑荻姑娘,大哥可能就……姐姐,别说是我说的。我只是不想让姐姐错怪大哥。他是最有理由恨庄主的人。” 确实,傲月没想到,因为谢岚不曾说起,也没有别人说起。她一直以为肖剑是因为谢岚的身世才把谢岚赶出山庄并且下手谕杀无赦。“怎么会这样?”连谢岚也不曾说实话。如此,这两个人会面岂不要出大乱子?傲月惊于谢岚的度量。 “由他们去吧!”霞儿劝,“大概过些天大哥就会回来的。” 傲月抬头,却滚下两行泪。她自己也觉得奇怪,无风无沙怎生凭空落泪?那泪仿佛止不住似的,直往外涌。这是个不祥的预兆。难道谢岚出了什么事?担忧让心更紧一层。“姐姐?是霞儿不好,不该跟姐姐说那件事。”“不,不怪你。” 话音落,梦寒穿过花径匆匆而来。傲月见他神色不对,便找了个借口支开霞儿,与梦寒去书房说话。 “嫂嫂,有大哥的消息了,不过是坏消息。我没敢告诉别人。” “大哥果然是遇到危险了吗?” 梦寒重重点了点头:“他在徐州……遇到了虎威山庄的人。大哥虽然武艺高强,但是到底对方人多……因此……大哥被他们扣住了。” 傲月一反常态,深深低着头,不发一言。 “嫂嫂,我们得想个办法……”梦寒没理会她的反应,递上一封被揉得皱巴巴的信:“虎威山庄派人送来的,还送来了大哥的玉佩。料知此事不假。大哥再糊涂,也不会弄丢这块玉佩的。” 傲月看完信接过玉佩,凝视许久。她没有哭,可是梦寒显然感受到了她的心痛。“什么不糊涂,都糊涂到快丢了xìng命了!大哥总是这样,明明自己受了委屈还得忍着藏着。不惜为害过他的兄弟拼命。” “嫂嫂是不是知道了什么?” “他什么都不愿告诉我。但我知道,他是不恨庄主的。梦寒兄弟,虎威山庄是不是想要我们用山庄来换大哥?” “大概吧!” “这笔jiāo易不能做。也不必告诉肖夫人。” “为何?!”柳梦寒以为自己听错了。 “会有人帮我去救大哥,尽管也是要冒一些险的。大哥自己惹的祸,别牵连上山庄。我去jiāo涉就够了。” 梦寒说什么也不让步。谢岚遇险,能说和逍遥山庄没关系吗? “我的意思就是大哥的意思。”傲月笑得很洒脱,“除了我们,还有一个人也不希望大哥出事。” 她一直在打哑谜,让梦寒好不畅快。他依然不肯让步。这时有人来报:有自称石头堡的来使要见谢夫人。“说曹cāo曹cāo就到。”梦寒不明白:怎么难道石头堡的人良心发现?是因为当初谢岚救过聂云天吗?“聂云天不放心大哥下落,是因为聂云天不想太便宜虎威山庄。如果他救了大哥,大哥就又欠他们一份人情了。至少勾销了大哥救他的帐。逍遥山庄还是不要出面的好。” “可是……如此嫂嫂也就不安全了!” “叫我如何安坐一旁看着大哥遭难呢?没别的办法。”傲月没有提“爱”这个字,但是语气里饱含着对谢岚的深情。梦寒知道他们彼此相爱,那种深情已远远超越了海誓山盟,甚至能够超越空间距离。梦寒相信傲月坐在逍遥山庄的庭院里能够感受到谢岚在徐州所受的煎熬。 “柳兄,倘大哥回了这里而我没回来,告诉他,不用为我担心,我知道能在哪里找到他。”傲月是打算跟着石头堡的人走了,梦寒心里好似打翻了五味瓶。温柔与决绝并存在她的身上。真是人间难得奇女子! ※※※ 谢岚还是生平第一次被人捆个结结实实。他实在弄不清那是什么dúyào,令他浑身酥软,使不出半点力气。胸口时不时剧痛阵阵,似有虫在吞噬他的身体。此yào正在逐渐损伤他的身体,也许要不了两个月,他就会死于这种dúyào下。dúxìng缓慢,却是有着致命的后果。万幸他还能说话。每隔一段时间那些人就会喂他一些水,吃些食物大概水里也下了dú,每当喝了水他就会觉得昏昏沉沉。 等死的感觉并不好,他必须找机会反抗。 入夜,野外的风特别大,有些冷。孤雁从空中掠过,发出声声哀鸣。那只雁也是为归途所困吧!只是雁还自由。几天前他的处境就如此雁,而如今,也许是一只迷失在归途的折翅孤雁吧!身旁还有猎人的窥伺。何时才能飞上长空?也许没有机会了。不过他天生不是一只甘于服输的雁。 环顾四周,那些人已经对他疏于防范。只有一个人看着他。别的人在一旁嬉戏笑闹。 “真是没想到,谢岚号称千年寒冰,江湖第一剑客,却是如此不堪一击!”他们得意于自己的成就,“少帮主一定有大赏啊!” “我看他也是浪得虚名,没多大本事!” “我看是你不知天高地厚!忘了他最后那一剑了吗?不是我们躲得快,就去阎王殿报到了!” “就是!”有人应和,“要不是有人暗中相助,我看逮不到他!” “是不是飞刀有dú?他怎么……会这样?” “这是废话!也不知谁下的dú。想来黑白两道上要他命的人不少,能用dú致如此境界的,少。莫不是肖剑暗地下手?不是没可能啊!” “嗬,那些正道中人自以为很了不起,到头来背信弃义的全是那些家伙!谢岚真是能忍啊!肖剑一走,江湖老大的位子空着,他也不自己坐。替仇人守着家业,等着被人报复!” “他大概是替邵帮主留着位子吧!没听说过吗?风雷克无名,一统世上英!只要杀了这家伙,邵帮主就能做江湖老大了!”那些人发出声声yín笑。 “不如我们现在就割下这家伙的头带去见帮主,岂不更省事?” 首领给出了一个残酷的答案:“当然帮主另有所图!带他回去,用活的他来jiāo换逍遥山庄的一切,帮主大概也对那个女人感兴趣。我已派人把他的随身玉佩送回了逍遥山庄。” “要这个人活着?” “活着,不过一定让他比死还痛苦。想想,如果你本来武功盖世现在形同废人,眼睁睁看着别人抢走了你最喜欢的女人,还不如死了算了!”众人狰狞地笑了起来。“看他现在中dú如此之深,死在路上大概是他的运气。” 傲月有危险?他比担心自己更担心身处远方的她。虎威山庄的人把他一刀砍了也没关系,但是不能伤害她,半分也不能。 夜色深沉。那些人继续嬉笑,说些无聊的江湖见闻。看守谢岚的人的视线早就移到了那堆人身上,看着他们手中的美食淌着口水。 “能不能给口水喝?我渴得难受。”谢岚央求身边的看守,连说了四五遍那人才回过神。 那人非常生气:“给我忍着点!真是麻烦!为了看着你,老子什么东西都吃不上。喝水?老子没吃,你也休想吃东西!” “求你替我讨杯水来,你自己也能吃些东西。看你的伙伴半点都不在乎你,饿着可不好。我要是有力气逃还会等到这个时候吗?你们也知道我中了dú,何况还被捆了个结实!” 美食的诱惑到底是巨大的。看守向同伴们走去。 他并不知道,谢岚已经就着树干磨断了绳索。 也不知道是哪来的力气,一听说他们要算计傲月,他就像换了个人似的。无论如何也不能让傲月受伤害。于是他又一次挑战自己的极限,强打起精神,凝神静气,硬是压制xià tǐ内的dú,使自己保持清醒,才积蓄起几分力气,趁看守望着远处的时候磨断绳索。他知道树后即是陡坡,很深很深。有些冒险,但机会只有一次。 看守拖着步子不情不愿去向他们讨水喝,那些人不情不愿地从嘴边省下一口半口食物给他。一耽搁就是很久。等那人慢腾腾转身,才发现人不见了,大呼:“不好!”他们万万没想到中dú如此之深的他,整日昏昏沉沉的他,竟然一转眼就跑得无影无踪!“上当了!”那一大伙人跑到了山坡边。“算了吧!这种地方滚下去常人也活不了。”“不行!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他们擎着火把下了山坡。 山坡的陡还是出乎谢岚的预料,而且乱石嶙峋。他只觉得自己在下坠,下坠,彻底失去了控制。无法反抗,痛苦。滚落到坡下的时候他已经再也无法动弹。旧伤加新伤。“不行,谢岚,留在这里你只有死路一条。站起来,站起来!”坡下一片开阔,他们很快会发现他。呼声越来越近,仿佛死神的催促。 “站起来!”他这样命令自己。可是两条腿使不出半点力气,两条胳膊终于还能活动,他一寸一寸向前挪动。“站起来,谢岚,你不能死,为了傲月,不能!” 好像上天偶尔给他以怜悯,不知从哪跑来个骑马的人。那人把他一把提上了马,飞驰而去。敌人发现了他们,向这边疾跑,无奈跑不过他们,因此他们shè出了飞镖。又来了一个白色的身影,把飞镖挡下。 “谢谢。拖累了这位英雄。”谢岚很是抱歉。 “闭嘴,你以为我愿意吗!你若不来这地方,太太平平有什么不好?”谢岚听出那是肖剑的声音,愣了愣,无话可说。 马颠簸了很久很久,谢岚终究挡不住多日的疲倦。“不能睡,谢岚,还有很多事要做……”他这样吩咐自己,可是只觉得胸口撕裂般地痛。看来是dúxìng发作了,来势汹汹。他无力再坚持。“阿剑……”他几乎无法控制自己的呼吸,“阿剑,我……”一瞬间,仿佛万劫不复。 肖剑并没有听清他说什么,不过清楚看见从他的嘴角流淌出黑红的血。“你怎么了?”他惊呼。可是已经得不到回答。他的头已经低垂下去。 “谢岚!你可一定坚持住!”马依然飞驰,肖剑的心像缰绳一样紧。 第二十五节 扑朔迷途,分合匆匆 第二十五节扑朔迷途,分合匆匆 谢岚终究是活着。当他睁开眼睛的时候,真想感叹,大概阎王真的嫌他麻烦不肯收他。 肖剑的声音回dàng在耳边:“给我有点骨气行不行!说我懦弱,你呢?不明不白死在荒郊野外算什么英雄?给我醒过来!辛辛苦苦把你从那帮人手里弄出来不是让我白费力气的。”听那口气,他再不醒来肖剑就要揍他了。 “哪敢……哪敢让盟主大人……白费力气?”他笑了笑,说出这几个字,虽然开口说话有些费力。环顾四周,是一间干净整洁的屋子。他懒得弄清自己究竟身处何地。总之肖剑在他的身边。手指碰到一件硬邦邦的东西无名剑。真好。 “中了那么厉害的dú还能活下来,谢岚你的命真够硬。”肖剑的语气依然硬硬的。不过毕竟是他救了自己。 “多谢。” 肖剑没有理会。 门“吱嘎”被推开。“徒儿醒了?”听那声音,谢岚顿时愣住了。师父?没错,是师父,本该在蜀山清修的师父何故跑到徐州来?思量了半天也还是找不出答案。“岚儿。”师父温存地唤了他一声,走到他身边为他把脉。谢岚只觉得有很多话堵在喉咙口,千言万语结果一句也没说出来。 “江湖多险恶,徒儿要多加小心。幸而徒儿功力深厚,恢复内力应当不用太久。不过dú虽已解,徒儿不可急着动武,也不能有什么忧心的事,不然还是会加重内伤。” “邵七不会让我闲着的……”谢岚笑了笑,“多谢师父关心,我有分寸。”他暗暗提气。果然胸口的痛好了很多,但是静气之时依然觉得自身虚弱异常。“这到底是什么dú?” 师父笑着摇头:“不必问了。不是每种dú都需要名字。”谢岚隐隐觉得其中暗含蹊跷。 “江湖大劫将显,为师下山正因此事再不下山,实在有愧于天下苍生。岚儿,此番能够阻止这场浩劫的关键人物便是你和肖盟主。你们一定好好相处!徒儿伤得严重,调养需要相当长的时日。不过别因为所谓‘大劫’就过分紧张。保重自己为要。为师只能关照你那么多了。” 谢岚明白过来,替他们堵截追兵的正是师父。 “可是什么是江湖大劫?” “你将来会明白。为师实在是有要事,立刻要走,来不及解释。将来再说吧!” “等等师父……”谢岚想问师父有关那位不知名的白衣长老的事,还想问师父和父亲的关系。不过不知从何问起。玄寂大师仿佛明白他要问什么,微笑道:“会告诉你的,以后。”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93 章 师父没有回答就走了。师父的事他向来是不敢多问的。该知道的师父一定会明说。此次他匆匆来又匆匆走,一定还有别的原因。 肖剑感叹:“正所谓名师出高徒。大师宛若仙人,他若肯出面收拾虎威山庄,邵七决然活不过三天。” “可我们的敌人不仅仅是虎威山庄,最大的敌人在我们自己心里。” “谁要你给我上课!”肖剑骂了声,一甩袖子出去了。 空空的房间只剩下谢岚一个人。这是个能够理清思绪的机会。 肖剑的出现不会是巧合。那天在酒楼其实他已经看到了角落里的肖剑。但是他不能让虎威山庄一箭双雕,才故意用话把他气走。想来肖剑也不会是个麻木的人。当他看到谢岚被打得如此狼狈,心里再有恨也不能掉头就走。他定是一路跟随,直到找到合适的机会才出手相救。如果他们换个个儿肖剑被绑而谢岚在一旁,他会毫不犹豫地冲过去的吧。肖剑显然比他更会算账。不过看今日肖剑的神情,那是又气又恨又怨,就好像谢岚欠着他十万两银子。大概他们还没到可以和解的时候吧! 师父又为什么出现?他到底要上哪儿去?他所说的江湖大劫指什么?难道说和那预言有关?他又如何知道他的徒儿会在徐州遇到危险?师父来到江湖,必然知道了明正的杰作,那么他如何处置明正?还有那神秘失踪的白衣长老,其来历甚是可疑,只是没有机会询问师父。 虎威山庄的人和对他下飞刀的人是两条道上的。那用dú之人到底是谁?是新对手?还是无意间得罪的老对手? 风雷剑落入虎威山庄之手又是怎么回事?梅子不可能背叛他,那么究竟发生了怎样的事件才让风雷剑落入他们的手中?梅子和严大人还安全吗? 最为担心的是傲月他们夺走了玉佩,如果以此要挟傲月,而傲月又不知他已脱险……不能这样! 门猛地被推开,他下意识握剑。一股yào香弥漫开来。走进来的是端yào碗的肖剑。 他长吁一口气:“能不能斯文点?想吓死我啊!” 肖剑没好生气地回答:“两个手放在碗上,推门只好用脚了。你要是不习惯,就站在门边替我开门吧!” 谢岚懒得理他,别过头不作声。 “喂!这是堂堂武林盟主为你熬的yào哎!盟主还亲自端yào送到你面前,这面子还不够大?” “还说得出口!”谢岚数落,“你这什么盟主?撂下产业家室整整两年在外游dàng,全靠着一干朋友替你打理。哪有盟主的气魄?” “我好歹也是个盟主,谁像你,在江湖混了十多年,游dàng了十多年!” 谢岚干笑几声,找不出别的话来回击。 “还愣着?难道要我来喂你不成?” 他只好起身接碗:“多谢。” “不用,我受不起你的谢。”谢岚喝过yào,把碗jiāo给肖剑。肖剑就又出了门。他以为肖剑还会像上次一样很快回来,但是直到他困倦得睡去,仍然没有等到肖剑。 肖剑一直守在屋外。他似乎还没准备好面对屋里的人。道理谁不知道?只是一时还难以接受。他倒宁愿谢岚咬牙切齿地恨他,也还过意得去。为何在这江湖越是不想见面的人越是见得紧,日日思念的人倒总不在身边?他不想见谢岚但是这回一定要送他回太原,朝夕相对。谢岚为什么还要帮他?他知道不仅仅是看在飞雪的份上,只是谢岚的嘴不肯软。毕竟当年的深情无法忘怀,毕竟那时的伤害肖剑自己也满心无奈。想到这里,肖剑就恨不得撞墙。每回都是他对不起谢岚,也是他口口声声说所有的错都源自谢岚的自负。其实是自己的嫉妒心作祟。谢岚如果真的觊觎盟主之位,当肖剑被虎威山庄放逐,整个逍遥山庄都依赖着他,并且他又是飞雪的大哥,取而代之顺理成章。谢岚如果真的不把他放在眼里,灭赵磊的时候就不会有他肖剑什么事…… 如今又是谢岚为了使他不被虎威山庄所伤不惜牺牲自己…… 不知不觉他已经站在谢岚的面前。谢岚睡了,这些天的劳累足以击倒任何人。以前和飞雪一起笑话他,说他是铁打的,从来不知疼痛不知劳累不知悲伤,却不曾想过,他一个人寂寥地从人群中走过,暗暗忍着伤,藏着倦和泪,向对手无情地笑。虎威山庄的人将他围困的时候,他还在笑。此刻他依然在笑。是不是梦见了他的敌人? 肖剑第一次知道恨一个人竟会那么辛苦那么违心。好似扁担的两端:一端是恨,为了平衡,就要在另一端放上等量的歉意。真想告诉他,和好吧,别再那么辛苦。“大哥……对不起……”他轻轻地唤,忍不住眼眶湿润。 谢岚醒了,见此起身笑着责怪道:“等我死了再哭也还来得及。” 肖剑狠狠捶了他一下:“你死了我岂不是又得一个人应付虎威山庄?” 两人相视而笑。“过去的事……”肖剑还想解释,谢岚作了个手势不准他说下去:“什么都没发生过,阿剑,我们共同的敌人是虎威山庄。” “大哥有没有什么主意?” 江湖还是有盟主的江湖,谢岚还是肖剑的大哥。 他们商议着一同回太原,讨伐虎威山庄。在此之前需要秘密修书告知太原的梦寒飞雪他们的情况。等他们一到太原,就正式集结各大门派力量向虎威山庄宣战。 几天后,他们收到一封来自梦寒的信:傲月随石头堡聂云天等人离开了逍遥山庄。梦寒曾派人悄悄跟随,但走不出百里一行人就突然消失,再无音讯。 谢岚一时难抑失望之情。老天仿佛总在捉弄他和傲月。是他们无缘?却为何千里迢迢地在寒山相遇相知?是他们有缘?却为何相聚没多久就要拆散他们?他实在担忧傲月的命运。 “大哥,不是说聂云天与大哥略有jiāo情,况且大哥还救过聂云天。这样的话嫂嫂应当挺安全。总比落在虎威山庄的人手里要好。” “聂云天哪会与我论jiāo情?只怕他别有用心吧!我与聂云天有过约定,他大概是怕我违约。只要他控制着傲月,我就得听命于他。阿剑,我不能回太原。对不起。” “不,我们一起回去,好不容易我们冰释前嫌。此刻再散开,岂不中了别人的计?回了太原,一切都好商量。” “对不起,我不能回去,石头堡目前是我最该去的地方。” 肖剑的脸色顿时yīn沉下来:“怎么,大哥要投靠石头堡,与我为敌?” “事到如今你还认为我会与你为敌吗?” “大哥,我们共同的敌人是虎威山庄!这是你前些天刚刚说过的话!你忘了虎威山庄是怎么害我们俩的?” 听着这话,谢岚心如针扎:“你至今还不相信我,阿剑。你刚才说,此刻散开是中了别人的计。我想回答你,计谋是不能让两个兄弟反目成仇的,除非他们本有嫌隙。我们如果有一天重新执剑相对,只能怪我们俩其中的一方。我希望永远都不要有这样的日子。当然如果你不信任我,我们就在这里散了吧,即使我到了太原,也总有一天是要走的。” “你总能说出些道貌岸然的话!够了,你不便明说是吧?我替你说!随你开什么样的价,不用拿傲月的事来糊弄我!只要你开得出价,我就付得起。聂云天开出什么样的价,我都能比他高十倍!如果是因为当年的事,我可以当着天下人的面向你赔罪。” “开价?”谢岚万万没想到肖剑会和他提这个,他真的生气了,“我在你的眼里就是那么卑鄙吗?要用自己的妻子的安全来跟你讲价?!肖剑,你太过分了!别以为你自己是天下最有钱的人!肖剑,我从来不把你那几个臭钱放在眼里。”他辛辣地笑,“聂云天出的价是你出不起的……” “什么?”肖剑一把抓住他的衣领,“亏我一路把你当作大哥!” “聂云天出的价……”谢岚不紧不慢对他说,“第一次是这辈子欠我最多的兄弟的xìng命,第二次是我这辈子最爱的女人的安全。因此我只好答应他……” 肖剑愕然:“你答应了他什么?为了我,你答应了他什么?”他松开手,一遍一遍地追问。 谢岚兀自收拾起东西,边收拾边告诉他:“我这才知道,其实我自己处在多大的矛盾中。我欠着雪妹最多,她的丈夫却是欠我最多的兄弟……当然我不后悔走了趟徐州,至少找回了个武林盟主。我答应了聂云天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只可能是飞雪的丈夫,不可能是我的朋友。” 说完他也便收拾完了。肖剑傻愣愣站着,后悔起刚才说的话。不过没等他后悔完,谢岚已经提着包袱和剑甩门出去。桌上留着一锭银子,是连续几天住店的钱,还有酬谢肖剑这些天的照顾。这银子也帮着谢岚嘲笑肖剑。是,肖剑早就身无分文这银子大概正好把他送回逍遥山庄。 第二十六节 落梅知寒,丈夫有泪 第二十六节落梅知寒,丈夫有泪 当聂云天得知虎威山庄扣留了谢岚,确实很着急。倒不是怕虎威山庄得势,而是怕自己失去一个未来的好对手。他自信已把整个棋局都控制在手掌心,别人想改走一步都不行。无论如何他都要让谢岚活到最后,败倒在他的手下。于是他匆匆联络了傲月。 可就如谢岚所言,当聂云天发现谢岚已经脱险就自然而然走出第二步棋。他把傲月安置在一处别苑,日日奉上美曲佳肴,却只字不提谢岚。傲月深知其中另有文章。几日后,她隐隐感到自己其实是被软禁了。聂云天还不敢对她怎么样,这点她清楚。只是她必须弄清楚谢岚的境况,才知道聂云天能不能帮她。 “我要见聂大少。”她对侍从这样说。 “少主正四处打听谢大侠消息,请夫人少安毋躁。” “就怕你们打听到大哥的消息,我就见不到大哥了。”傲月怒道,“转告你家少主,今日若不来见我,我们的合作到此为止。” 于是聂云天来了,摇着纸扇,一幅贵公子气派。“夫人这些日子还住得惯吗?听说有奴婢让谢夫人生气了?” 傲月当然质问起这些天光把她撂在一边不让他参与行动的事。而聂云天自然以毫无消息推托着让傲月“静候佳音”。傲月可等不下去了,她提议从明天开始随着聂云天的人一起探听消息。聂云天面露难色,假装作笑答:“夫人聪慧异常,居于幕后较为妥当,何况万一受了伤什么的我也没法向谢大侠jiāo待。” “受伤是我的事,我会给大哥一个jiāo待。聂大少只需还我自由。” “自由?这话说得仿佛聂某强行扣留谢夫人似的。敢问夫人,在下可有半点对夫人不敬?” “你的意思是我可以自由进出?” “除了出门,夫人随便做什么。这也是为了夫人的安全着想。万一夫人随便出门落入虎威山庄之手,以此要挟谢大侠,让谢大侠如何是好?” 聂云天话中有话,傲月听得实在明白。出门,可能受虎威山庄挟持,但是在屋里她就是聂云天的棋子。四下里都是聂云天的剑客,屋里屋外,她走到哪剑客就跟到哪。硬闯着离开这里是不可能的。一着不慎,满盘皆输。傲月在心中感叹,一直以为自己聪颖过人,却也有被囚禁的日子。真后悔没有让梦寒多派些人跟着她,至少能让逍遥山庄的人知道她的处境。 下人端上一杯酒:“少主请用。” 聂云天作了个手势,酒就被端到傲月面前。“夫人,这杯上等佳酿比得上供品,不可错过。” “你以为我还会喝你的酒?”傲月猜测这杯酒十有八九另有意图。 她话音刚落,聂云天身边的剑客“呼拉”一下子冲了上来。傲月“腾”地站起:“聂大少,这是什么意思?” “夫人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聂云天轻摇纸扇,“是你自己喝了这杯酒,还是让我的人动手?他们的手没轻重,伤到夫人的话……” 傲月手无寸铁,却不知害怕:“既然话都挑明了,就不必来暗的。你想没想过,如果大哥还活着,如果他知道你这样对我,他会怎么对待你?” “你以为他还可能活着见到你吗?”聂云天笑得恐怖,“他落入虎威山庄的魔爪,身中剧dú,大概也没几天可活了。夫人你该谢谢我,我把你带来这里让你免得被邵七糟践,免得看到自己的丈夫被人活剐。如果夫人够聪明,装作什么都不知道,那该有多好!可惜……” “你……你说的是真的?”听说了谢岚的情况,傲月再也无法冷静,热泪不停地流过脸颊,“你骗我,不会的!” “为什么不会?” “他救过你,你怎会眼睁睁看着他……太忘恩负义了!” “实在很抱歉,夫人。”聂云天收扇,耸了耸肩,“我救不了他。夫人,喝了那杯酒吧,会让你少了很多痛苦,从今以后听命于我,我不会亏待夫人。” “不!”傲月试图推开围着她的那些壮汉,无奈势单力薄,手中又没有武器,终于被他们按倒在座位上无法动弹。其中一人掰开她的嘴,灌下了那杯酒。她满脸是泪,挣扎了一会儿,终于没了力气,晕厥过去。 聂云天走近,替她把了把脉,恶dú地笑起来:“女人太聪明终究不是什么好事。来人,把她抬到地窖去,严加看守,别忘了每三个时辰喂一次yào。三天后只怕就算谢岚出现在她的面前她也不认得了!” 刘勇匆匆从外面走来:“少主,听说谢岚往逍遥山庄去了。” “没关系,那女人在我们手上。我来这么一手正是担心他与肖剑联手,不过现在,如果他敢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94 章 我作对,我就让他的妻子去对付他。听说当初虎威山庄的女杀手正是化装成傲月的模样行刺他才得手。这回让真傲月与他相敌,我真想看看谢岚是什么表情!” “可是……如果谢岚没有回去,来找少主要人呢?” “如此他还是得帮我去找风雷剑谱。等他回来,就让他和他的妻子黄泉路上见吧!只有这个办法,我可以征服此人!” “少主确信谢岚会为了这个女人听命于少主?” “除非另有美女能打动他。不过世上应该已经不存在这样的人了吧!那个严夫人如果还活着的话倒是……可惜红颜薄命,被人谢岚还不知道吧!他可真是……消息不灵通。虽然挺想亲自告诉他,不过这件事不能是我们去做,免生事端。万一他误以为是我们动的手,就算傲月在我们手上也压不住他的怒火啊!” ※※※ 地窖。暗无天日。傲月痛苦地抽泣。想到谢岚正受虎威山庄的折磨,她却被骗进了这地牢无法去救他,简直比杀了她更难受。又想到聂云天给她灌的dúyào那是一种叫做“失心散”的奇怪dúyào。一旦服yào,就会全身无力,但只要接连三日服yào,就会恢复如初,但是此刻心智已不受自己控制,随意受人cāo纵,仿佛人偶一般。当然,不会感到任何的痛苦,因为已经不是完整的人了。 如果让她这样活着,她情愿立刻一头撞死在地窖。只是现在她连自尽的力气都没有。 任凭她哭红了双眼。悔不该让谢岚只身去徐州,悔不该兀自逞强…… 聂云天要利用她去做什么?她不敢想。 “大哥……月儿……月儿不能与你相伴了……大哥自己保重……”她在心中默念。 仿佛老天听到了她的祈愿,地窖里回dàng起一个神秘的声音:“谢夫人,谢岚好得很。如果想见他,就相信我。” 第二天看守们发现地窖里已经空无一人。搜遍了地窖的每个角落,终于发现墙根下有一条神秘的地道傲月再有能耐也不能在一夜之间挖出来的地道。自家屋里有那么大个鼠洞,他竟从来不知晓!聂云天第一次觉得自己失策。如果不是有消息说谢岚刚刚作别肖剑在往洛阳去的路上,聂云天一定以为这又是谢岚的戏法。 是谁?谁能在他的眼皮底下完成这可怕的yīn谋? 虎威山庄截走了人吗?不是没可能。但那个人一定是蓄谋已久啊!如果此时谢岚再来向他要人,他真的是没辙了。这不是搬石头砸自己的脚吗? ※※※ 洛阳。 如今谢岚只有洛阳可回。大概他前脚踏进太原地界后脚聂云天就会对傲月不利。 他知道聂云天不会让他找到傲月的下落。 聂云天要的是连影子都没有的风雷剑谱,就算他有能耐找到剑谱,大概聂云天得到剑谱之时就是他和傲月人头落地之日。突然恨自己:当初为何要冒着xìng命之忧把聂云天从断崖边拉回人间?明知道这是个心狠手辣的人物,明知道他可能会算计自己。当初救人的时候他不带半分犹豫,自以为大度,自以为这是他该做的! 可是他救了的聂云天竟然扣住了他最心爱的女人反过来要挟他! 谢岚知道自己太天真了,永远弄不懂江湖的游戏规则。 他可以与人为善,他可以紧紧抓着所谓的“侠义”自以为是,却常常忘记秦川留下的忠告:这是一个没有豪侠的时代。 他站在父亲的坟前,想问父亲:他付出了二十多年的清白,付出了生命,甚至付出了整个家庭,又换来了什么?他求的是什么?再问自己求的是什么?他越来越弄不懂自己。 后山上的风特别大,谢岚呛了几口冷气,重重咳了几声。老冯递过一件氅子:“少主,这里风大。一定得保重身体。”谢岚披上氅子,笑道:“没事,只是呛着了。”老冯却流下泪来。少主回来一句情况都没有提,但是见他惨白的脸色就知道,他一定是有内伤。少夫人没回来,应该也是事出有因。 “我真的没事。”谢岚边解释,边不住地咳。从与肖剑分手之后,他日夜兼程地赶回来,好几天没合眼,早就不知道什么叫疲倦了。 “少主,我们再待一会儿就走吧,少主的心意已经尽到了。老爷看见少主这么出色,替他洗刷了冤屈,也当在九泉下瞑目了。” “我想多待一会儿。那个家……总觉得没生气。” “那也是诸位大人的一番心意。他们曾是谢帅的同僚,觉得有愧于谢帅,凑钱修葺了此宅,并且修旧如旧,一切都和老爷在时无二。” “做错了事总想弥补,可到底,拼拼凑凑修修补补也是无法挽回的。算了,那件案子的事我不想知道。”大概他很明白,过去的事已经过去了,朝廷已经失去了一位忠臣,不会再把别的重臣拖下水,因此这注定是个审不清的案子。按照父亲的意思,也是不必再追究。毕竟最后因为闹到不可收拾,没有人再敢行叛国之实这也是谢宇轩付出了那么惨痛的代价后唯一的收获,虽然他看不到。 “是啊,谢岚,你也知道做错了事是无法挽回的!”一身素服的严穆突然出现在谢家坟前,这让二人有些吃惊。 “严大人?大人不是应当在京城为官吗?缘何到了此地?不知大人来访,有失远迎。” “开门见山,我是为了一个案子而来。”这让谢岚好生奇怪:案子?他可没牵扯上什么案子!刑部要管的案子大都和官员有关。谢家旧案已经了结……“你不是很能猜吗?”严穆的语气里带着些挑衅。 “我能问个问题吗?没别的意思,只是有些不放心。梅子好吗?” “梅子……”这一问,严穆流下泪来,“看来你还知道问她,还算有点良心。” 谢岚心里狠狠沉了一下。风雷剑旁落,难道梅子……“严兄这回来访,该不会是为了……梅子……” “你还真能猜。”严穆恶狠狠地吐出这几个字,“看来你已经知道了,你说怎么办吧!” “……对不起……风雷剑害得你们……我以为他们没那么大胆子……” “什么对不起?你和谁去说对不起?梅子是因你而死的!” “什么?!”这话就像一把利剑刺进他的心。梅子死了?!而且是为他?!他害死了这一生最难得的红颜知己?!“你……你再说一次……”谢岚的语调颤抖着,“梅子……怎么可能,她才二十岁……她……” “对!梅子死了!她在死的时候直念叨着你!她还不想让你知道!”严穆直冲着他吼。 “是谁干的……谁??为什么……” 严穆的怒容更甚,又对他说了些话。可他突然什么都听不到了。头脑“嗡”地zhà开。心口剧烈地痛起来。“对不起,我……老冯,替我招待客人……我想……” 他看见老冯惊惧的表情,可是如真如幻的,而且突然暗淡下来……是天黑了吗?自己的脸上湿湿的。他哭了吗?不知道。“对不起……”他不知道自己有没有说出这几个字,只觉得眼前昏暗一片,什么都看不清。心口痛得他再也支持不住,一口血从他的喉咙口喷涌而出。有人从背后托住他,是老冯吧!他脚下一软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第二十七节 芙蓉殇逝,秋意瑟瑟 第二十七节芙蓉殇逝,秋意瑟瑟 谢府。 严穆站在后厅里,徘徊许久。 老冯过了很久才从庭院深处走来:“严大人,今天实在不是谈事情的日子,少主才从徐州回来,还没休息就去上坟,太累了,又带着内伤。突然听到这样的噩耗,一下子禁受不住才……请严大人在寒舍稍事休息几天,等少主状况稍有好转再……” “他现在怎样?” “刚醒,还有几分虚弱,应该没大碍。不过谁都不想见,把自己锁在书房,独自伤心。” 严穆“呵呵”冷笑几声:“梅子是我的妻子,我都不曾伤心成这样,太过了吧!” “大概少主心里还藏着别的事吧……” “什么事?对了,说起来,怎么没见到谢夫人?”老冯摇头,一个字也没解释。他已经说得太多了。 严穆很好奇。当谢岚在坟前突然吐血晕倒的时候,他吓到了。从没想到谢岚对梅子的感情可以深到这种程度。从来觉得谢岚是一个雷打不动的人,可是他错了。谢岚如果爱一个人,会爱得极深沉,如果把一个人当作知己,也会用全部的心去与之jiāo往。他对每一段感情都特别认真。太认真,所以太容易受伤。他把梅子看作亲妹妹一般,怎容得她受半点伤害?如今却是死,还是因他而死!也许在他心里,这跟亲手杀死梅子没什么区别吧! “他一个人待在房里吗?” “是的。” “这样似乎不太好。万一想不开什么的……带我去吧,我想好好劝劝他。我不会再刺激他。”老冯犹豫了一下,确实觉得把少主一个人留在房里不太放心,因此带严穆去了。 严穆没有进去,只是通过窗缝往里瞧。只见谢岚一个人坐在角落,用绢帕捂着脸,低头哭泣。没听见哭声,但明显见到他肩膀的抽动。他不想被人打扰,只想一个人躲在角落里哭泣?哭?“丈夫有泪不轻弹,只因未到伤心处。”男儿之泪本就金贵,无声的哭泣更显得沉重凄惨。 一时间严穆真不知该进还是该退。还是让他一个人静静心吧! 院子里有棵芙蓉树。听说当年谢夫人喜欢芙蓉。严穆似乎明白了为什么谢岚也喜欢芙蓉,而梅子跟着喜欢芙蓉。芙蓉,梅子就是在院子里的芙蓉树下去世的,去世前还在不停地提着谢岚。严穆永远也忘不了那一幕。 ※※※ 本来,一切都好好的,他去上朝,为的是解决谢家旧案。可是当他下了朝正想和同僚们喝几杯,一解来日倦意,突然就听到家人来报噩耗……一边是圣上封赏,喜悦尚不及与夫人分享,夫人却横遭dú手!他飞跑回家,看见的却是花园里的满地鲜血。梅子静静躺在床上,一身素白。长长的睫毛低垂着,特别温柔,特别美。下人们忙乱不堪,大夫束手无策。 “夫人!”他痛哭着,希望她睁眼瞧他一回。可是她一动不动,再也不会闪着俏皮的大眼睛向他问候,再也不会甜甜地唤上一声“夫君”。她再也不会为他泡茶为他磨墨,再也不会为他缝补衣服……想起离别时分在门前的约定,恍若隔世。“大夫,求你不管用什么方法一定救救夫人!” 大夫收拾着yào箱回答:“回天乏术。” 以后的整整三天,他一直守在她的床边,与她说话,希望她醒来。也许是老天爷可怜那么美的女孩,不忍心让她就这样离开人世,她醒了。严穆却不知那只是回光返照…… “夫君……”她依然笑得很甜,“见到夫君真好!” 严穆半点都笑不出来:“不就是柄剑吗?给人就给人了,干吗拼着命……” “剑被劫走了,好可惜。那是岚哥的剑。” “岚哥岚哥,你就那么在乎那小子吗?” 梅子笑道:“夫君越是生气,就表示越是在乎梅子。” “告诉我是谁干的?” “不知道……一个青衣人吧……我在凶手的左臂上留了一道伤口……夫君如果查到凶手,一定要告诉岚哥。如果查不到的话,就别让岚哥担心了。他如果知道我死了,一定会自责。” “不准乱说!” 梅子笑得非常天真:“真的,夫君,真抱歉……其实梅子很想……很想陪着夫君。” 严穆真想狠狠地骂:“谢岚你真不是东西!”可是什么都骂不出来,因为梅子在。“夫君,梅子想去看看芙蓉,芙蓉花开了……”“好,我们这就去……”他只想让梅子高兴,以为这样她就有可能好起来,于是他抱起她,来到了那棵芙蓉树下。正值花期的芙蓉,姗姗可爱。严穆终于知道为什么连谢岚也会感叹梅子的美她的微笑是那般天真无邪,醉人,好似这淡粉红的芙蓉花…… “夫君的生日要到了……梅子送给夫君的礼物就放在秋千架下……” 严穆急着要去取,梅子不让他走:“陪我……陪我再坐一会儿。”她倚着严穆,“夫君,好多天没这样坐在一块儿了……夫君总是忙着公事,梅子知道。不过,今天夫君就陪梅子多坐一会儿好吗?”严穆照做了。他搂着梅子,相依在树下。他们说了很多很多过去的事,一直到黄昏。 梅子又说起了谢岚:“答应梅子,除了丢剑的事,什么都别告诉岚哥。” “你真的那么在乎他吗?那么当初为何不与他在一起?” “岚哥很孤独……虽然他已经有所爱的人了……可是依然很孤独。梅子只是……” “你是爱他的,原本你们该在一起。” “夫君又犯醋意了。梅子在乎岚哥,岚哥也在乎梅子,可是……岚哥毕竟有岚哥的世界。夫君,其实梅子是喜欢过岚哥的,喜欢到愿意为他去做任何事,包括找一个不喜欢的人嫁了,认命。但是后来,梅子知道自己在他心里永远都只是个小丫头。当然梅子也是真的爱着夫君才会嫁的,梅子对岚哥只是一个小丫头的一厢情愿,可是对夫君,梅子真的想一直陪着夫君……说这些做什么呢……”她笑着擦去自己的眼泪,“如果我和岚哥在一起,不会幸福的……夫君,岚哥最后送我的是一柄剑,一柄杀过人的剑……他是想让我彻底忘了他吧。可是,梅子不忍心看着大哥那样孤独,那样痛苦。他需要个知己,可是知音最难觅啊……夫君,梅子还有个心愿:有一天我死了,把我葬回故乡……那里有座山,可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95 章 看到一个叫做水月镇的地方。把我葬在山上有芙蓉树的地方,好吗?” 如果谢岚在严穆的身边,他会毫不犹豫地把谢岚掐死。他真想把背后那棵树连根拔起。为什么自己的妻子在那样的时刻还只记得别的男人?严穆没有答应,也没有摇头,只是流着泪,吻她。 “说出了这些话,心里一下子舒服很多。好了夫君,去把我的礼物拿来吧,我希望看到你开心的样子。” 严穆走到秋千架下,刨开土。锦盒里的木偶人确实给了他惊喜。“严寒总须梅相依,白发如雪无转移。生生世世不离弃。”看完那几行字,不觉已经满脸是泪。其实梅子是在乎他的,只是她很难忘记那份曾令她刻骨铭心的情感,到今天为止才第一次承认了的情感。至少现在,梅子的心是属于他的。 “夫人……”他捧着那对木偶人转过头,向梅子笑,“夫人,谢谢。” 梅子却合上了眼睛,在他转身的片刻,永远永远地离开了他。她还在笑,笑得比花更灿烂,只是她再也看不见严穆的笑了。严穆真后悔刚才说了那么多嫉妒的话,还误解她的真心。三句誓言里说着两人一直要相伴到白发如雪,生生世世。梅子是爱他的,爱他,所以才敢告诉他这些连谢岚都不知道的话。可是今生……太短暂了。花一样短暂,在绽放得最美丽的时候被狂风暴雨打落的花。梅子过世的时候才二十岁,如花的年华……老天有些残忍。 严穆把那对木偶娃娃一直珍藏在身边。两年了。如果不是因为凶手迟迟不能到案,他不会来谢府。遵照梅子的嘱咐,他不该来,可他不能让自己的妻子死得不明不白。 于是他来了。为梅子报仇远比谢岚的感受重要。 ※※※ 如今他坐在谢府的芙蓉树下,捧着梅子刻的娃娃,yù哭无泪。 他恨屋里那个人,那个人为什么要辜负梅子?就算爱不能强求,他也不该送梅子那柄剑! 谢岚又何尝不知道呢?“丫头,为什么要这么傻?不就是一柄剑吗?剑失去了可以再铸,可是人……”谢岚敢说自己平生都没那么痛苦,即使当年目睹着宁旭血溅沙场也不曾如此心痛。上回见到梅子的时候她还过得那么好……全是因为他的闯入!原以为他们只是彼此在人海中擦身而过,原以为他很快会忘记梅子,可是失去梅子的痛苦比歉疚更深。他没有表现出来的那么洒脱。就好像有人把他的心撕碎了。只感觉这里虽然是他的家却找不到半个可以说话的人。天地虽大,放眼望去,身边却是空空dàngdàng。 他终于还是得走出屋子,面对严穆:“抱歉,怠慢了。”嗓子有些嘶哑。 “好些了吗?” “谢谢,好很多了。严兄,去我房里,这案子我接下了。”谢岚才说了几句话又咳起来。 严穆苦笑:“就在这里说吧。你接下这个案子算是赎罪吗?” “是。” “可我不会因此而原谅你。” “连我自己都不原谅自己,又怎能要求别人原谅?好了,说说线索。什么时候的事?又是怎么发生的?”除了脸色苍白,他的忧伤与痛苦已经无迹可寻。现在他只是一个准备惩治凶犯的剑客。严穆把所有情况向他说了一遍,说着说着就说到梅子的良苦用心和她如今安身的水月镇。 “这丫头……”谢岚咬着嘴唇,“我怎么就……”他不可能忘记:水月镇是他们相识的地方。与梅子的相识一场到头来也成了镜花水月,这难道又是一个玩笑?蜡像都比谢岚的脸色显得有生气。梅子是个痴心的女孩,谢岚是个多情的剑客。如果没有傲月在先,也许他真的会娶梅子。可是世事一场大梦,人间几度新凉。傲月如今不知在何处,他要找的听箫人已经去了天国……是江湖让他失去了她们。 江湖的秋风很是肃杀。再继续下去也许他会牺牲更多。心中隐隐有些担忧。原来他还是会哭泣,原来他依然知道害怕,原来梅子在他心里的分量早就超过了一个小丫头。 话还没说完,就听说铁鹰来访他回家一天都不到,这家伙就得到消息了。老冯直接把他引进花园里,芙蓉树下。 “怎么了?脸色怎么那么差?虎威山庄到底下了多重的手?就算是为了谢夫人也不必病成这样吧!” 谢岚苦笑着咳了两下:“那么说傲月的事你也都知道了?还有什么消息没?” “等下再说,你怎么回事?把自己搞得那么憔悴?” “你不会想说我老了吧?”他挖苦道,“铁兄你还年长我将近二十年哪!” 铁鹰一眼看出了他的强颜欢笑:“你瞒不过我,又发生什么了?” “还记得当年跟着我的那个天真丫头梅子吗?她死了。” 铁鹰倒是半点不吃惊:“是啊,两年前的事了。怎么你刚知道?我还以为你早就知道了……江湖上死个人不算什么,尤其是你谢岚的女人。”话已出口却发现错了,本该是严夫人才对,怎还能乱开玩笑?严穆的脸色早就变成了青色。“对不起,我今天话好像有点多的样子……” “你那一天不话多?”谢岚恨不得踩他几脚,开别的玩笑没关系,但是这种玩笑是万万开不得的。 “不过我看得出来,那丫头当年对你可不是一般的痴心。” 谢岚没有搭话。这两年他的注意力完全没离开过逍遥山庄。梅子死了两年他才知道!“我这大哥当得……太过分了!好了铁兄,有什么消息就快说吧,我得知道下一步怎么做才行。” “坏消息。谢夫人从聂云天那里被劫走后失踪了……” 果然,谢岚眉间的yīn沉又浓重了一层:“都不是外人,去我书房说吧。” 第二十八节 世情如霜,剑指蜀山 第二十八节世情如霜,剑指蜀山 谢岚已经习惯了一道道的晴天霹雳,所以听说傲月失踪的消息时倒没特别紧张,只是轻轻叹息一声。“看来我得找出到底是谁在背后从中作梗。肖剑,邵七,聂云天……总觉得这些人之后还有一个看不见的影子,那么多事都冲着我来,实在可疑。” “我觉得谢岚你变迟钝了。当年你一眼就能看出你面前的是什么人,宁旭,秦川,还有那白衣长老。连聂云天是什么样的人你都能看透,怎么现在……”铁鹰话中有话,“怎么现在反而看不懂事情的真相了?” “线索太少。” “还有个原因,你在江湖越待心越软。我真不明白,有个人你是有意放过他呢还是有意避开他。当年他害起你来可不比肖剑手段恶劣!你和肖剑闹翻了,结果他呢?我都有点怀疑你们是不是合谋在武林煽风点火了。” “那个人自有人收拾……我没法chā手。” “嗬!还找借口!”铁鹰冷笑起来,拖了把椅子坐到他的面前,翘着二郎腿,“我今天非得听你解释清楚!” “等等……”严穆越听越不明白,“谢岚,两件事你先解决哪一件?” 谢岚苦笑:“什么两件事,根本就是一件!” 严穆很是惊讶:“这……”江湖上的事情他不懂。 “三个人对话有些困难。严兄,你先说说,有什么线索。然后铁兄弟说他所得到的消息,我想我就能给二位一个合理解释了。” 夺剑的人身份不明,只知道是一个青衣人,壮年,身材高大,但不很魁梧,不过剑术一流。梅子对此人的形容就到此为止。不过现场的芙蓉树上用利器刻着一首诗:“蜀地青云扬出岫,山峦叠嶂隐卧龙,明月如玉耀四海,正道艰险定乾坤。”谁都不知道是什么意思。大概是要称霸江湖吧! 铁鹰冷笑:“这便是我的意思,谢岚,那个人正盯着你呢!据说谢夫人也是被他劫走的。” “如果真的是他,”谢岚起身,背着手在屋里踱着步,“如果是他要置我于死地,引他出来也还容易。” “你们说的到底是谁?”严穆真是糊涂了。 “你把这诗的每句第一个字连起来。蜀山明正,是我的大师兄。夺剑的事如果是他干的,倒是合情合理。不过我在虎威山庄的人那里看到了剑,这就有些奇怪。这家伙如果得到了剑绝对不会轻易拱手让人,其中大概还有别的缘由。不过我确实要找他把话说清楚才行。” 铁鹰继续刺激他:“谢岚,你别推脱责任,你们出自同门,怎么也得为他说上几句好话……” “别说废话,铁兄。帮我做件事,告诉所有人,谢岚一个月后在蜀山藏剑窟与明正一决高下。用真剑比试,各立生死状,谁要是输了谁就从此在江湖销声匿迹。他一定会出现。” 严穆猛地跳起来:“你疯了吗?!你正受着伤呢!” “这你放心好了,没什么。况且我又没说真要与他比……” 铁鹰顺手朝他后背一掌击去。谢岚忙转身用手臂挡。铁鹰虚晃一qiāng紧抓住了他的胳膊。照以往铁鹰这么做简直是在找死,可是这回谢岚踉踉跄跄往前冲出几步,回头笑:“好大胆!偷袭我!”铁鹰把他按回座位上,用极度凝重的口气问:“告诉我,你到底伤得怎么样?” 谢岚笑了笑:“不怎么样。你以为这就能证明我伤到再也挥不动无名剑了?” “可到底不是闹着玩的!”铁鹰还试图说服他,“你不必为了证明……” 谢岚却回过头和严穆说话:“严兄,府上有人见过凶手吧?” “是的。” “带两个人去。” “那么简单一件事却拖了整整两年,我真该早些来找你。” 铁鹰甚是不满:“严大人明知道谢岚他……” “行了!”谢岚喝住他,“你怎么那么多年还没改了你的罗嗦!算是我欠梅子的。分头行动吧!”其实谢岚真不希望下手的是他大师兄,可此时谁又能保证大师兄在对他设下那么多陷阱又失败后不会再度下手呢? 此外,师父下了山。仿佛这也告诉着他一些细节……一切,蜀山见分晓! 其实此刻他最想见的人是傲月,无奈傲月也卷进了那堆是非中。他以为自己总能够伸张正义但是其实他的行为只是在拖累身边的人……梅子被他拖累了,傲月也是…… “月儿……”当他一个人站在芙蓉树下的时候,自言自语道,“你在哪儿呢?你可千万得好好活着。我再也不能失去什么了。梅子走了,你不能扔下我。寒山上说过的话当然还作数,月儿,我们说过,等这些事情了结,我们就去寒山小筑,等到两个人都白发苍苍的时候,还要在冬天一道赏梅……” 老冯见他忧伤的样子心痛不已:“少主,看开些吧!” “我不在的时候家里的事还烦劳费心。多种几棵梅树吧,夫人喜欢梅花。大概等我回来,就可以和夫人一道赏梅了。”他笑了笑,“夫人如果回来,一定告诉她什么地方都别去,我很快回来。”“是……”老冯的回答里带着几分犹豫。 他带着满心忧郁离开了家。江湖路到底得走下去,他答应过宁旭,什么时候都要走下去,尽管此刻他更希望退出。但是邵七还在江湖,明正还在江湖,聂云天也加入了这场角逐。他必须战斗。也许等处理完这场风波,让作恶的人得到应有的下场,他就该退出了……他不能让傲月变成第二个梅子。 ※※※ 逍遥山庄。霞儿正收拾着庭院。剪剪花除除草,虽是简单的活儿,但每当她看见院子里的花一天开得比一天盛,就觉得无比快乐。偶尔在花丛中摆弄一下她的胡琴,这快意也就让她知足了。何况还有柳梦寒这样一个出色的剑客做丈夫。 梦寒突然从他背后探出头来,递上一枝鲜花。 霞儿半带着惊喜地笑:“真好!可是相公别再为了我糟蹋肖夫人的心血了。” “这是肖夫人允许的。她说我很久没陪着霞儿,特许我休假一日,另外送上一朵花。来,我替你chā上。”霞儿乖乖低头,梦寒把花chā上她的云鬓,“好看,真是好看!”左右端详。 她害羞地别过身:“相公真是调皮!”“把这话留着对我儿子说吧!”“羞死人了!”她又气又恨自然要打他,一转身恰被梦寒抱起,走了几步,来到凉亭。霞儿的脸早就红成了灯笼。“到底是大白天的在花园里,相公别……”“陪我坐会儿。好不容易庄主也回来了,山庄的是非也忙到头了真该怪大哥,突然就把所有的事扔给我,自己去了徐州。庄主回来了他倒走了。” “大哥真的不回来?是不是庄主又对大哥……” “不,这回是他自己的主意。走之前就不想回来了,现在傲月姑娘也不在,这里还有什么还令他留恋的?本来他还欠着肖夫人一片情,现在连这也还清了。估计他大概投靠了聂云天吧!”霞儿愣了愣,她是不会相信的。“嫂子跟着聂云天走了,聂云天和他有jiāo情,又不会亏待他。就算聂云天心狠手辣,不至于害救过他一命的人吧!况且称霸天下,这也能让大哥一展抱负。” “称霸天下?”霞儿大惊,“肖庄主怎么办?大哥不会和逍遥山庄对着干的,不是吗?” “他会的,哪天他要是六亲不认,我们这里一个都别想活。” 她简直不敢相信谢岚一手调教的柳梦寒竟然会这样评价谢岚。 “别这么看着我,我还有半句话没说呢!”梦寒知道自己被误会了,抱歉地笑了笑,“大哥向着聂云天未必不是好事,这样肖庄主做事会收敛点,用点心思。只要庄主不越界,大哥不会对庄主不利的。不过要是五年前的事再重演一次,把大哥惹怒了,大概连大哥本人都不知道会发生什么。别再说这些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96 章 了。”他不想谈公事的但是两个人一说到谢岚就没完没了。 就在这时,肖剑急匆匆走来。霞儿立刻推开梦寒。肖剑见他们亲密的样子向他们笑着点头道:“贤伉俪好雅兴。若非事情紧急,真不忍心打扰。柳夫人,借用梦寒片刻,半个时辰后归还。梦寒,去书房说话。”梦寒二话没说起身走了。霞儿知道,被肖剑亲自叫走的话,大概只有到天黑才能再看见他。于是只好再独自面对花花草草。 肖剑jiāo给梦寒一个帖子:“刚刚收到,看完不必太吃惊。”果然这个帖子的内容比虎威山庄摆酒席宴请肖剑更加离谱。当他看完帖子,眼睛瞪得比铜铃还大。反反复复又细细瞧了几遍,问了个令肖剑哭笑不得的问题:“谁有那么大本事,把大哥的笔迹学得那么像?” “铁鹰送来的帖子。你说这会是假的吗?” 他不信:“大哥怎么会找人比武?” “你说这会不会和聂云天有关?他让我去做见证,有什么目的吗?” “大哥不会害盟主。一定是另有原因。” “可你看,他是要和他大师兄比武。与我们有什么关系?如果有关系,就是当年我和他大师兄一块儿把他往火坑里推的那件事。” “可是庄主身为盟主,要是不去也不太合适吧!” “谅他谢岚不敢对我怎样。去就去吧!梦寒,准备的事就靠你了。” 梦寒发现自己又处在了奇怪的立场。他相信谢岚但是不明白谢岚为什么会突然换了个人似的。 他知道明正不是什么好人。大概谢岚是要了却他助纣为虐的旧账。除掉一个帮助虎威山庄的人没什么不好。克谢岚曾用很忧伤的语气告诉他,他的大师兄本来不是这样。是大师兄成全了谢岚的武艺与才华。大师兄本来是个很优秀的隐者和剑客。可如今除了神出鬼没,半点没有隐者的气质。为什么?谢岚说是因为他的存在,也因为他们是江湖人,因此总要分出个高低才行。江湖的虚名误了他。江湖的虚名会不会也让谢岚变了呢?他是向明正妥协了吗?还是向他自己妥协了?为什么要违背当年自己定下的规矩?柳梦寒曾经以为他一辈子都不会违背:一不对自家兄弟动剑,二不到万不得已不出剑,尤其不答应比武…… “大哥,告诉我,你怎么了?!”可是谁来回答他?也许江湖能回答他。任何人都会变的。连谢岚也变了。他为什么不能变呢?何况他只是学会了大碗喝酒的豪爽当然,在山庄人看起来他是斯文仅次于谢岚的人。 那么,海誓山盟是真的吗?所谓忠肝义胆,所谓共展雄才,所谓患难知音,所谓生死不改……是不是也一样脆弱?梦寒嘲笑自己:真是个书生!这是在江湖,哪有那么多辞藻浮华?江湖人是用剑说话的! 第二十九节 翠峦迭嶂,寂寞英雄 第二十九节翠峦迭嶂,寂寞英雄 蜀山的群峦叠嶂里,传出悠远的箫声。飞鸟随着箫声时而飞向高空时而低回。它们聚集在一起,扑楞着翅膀,叽叽喳喳欢快地舞着。可是那么美的地方,不久却要被刀光剑影所笼罩,兴许还有血的浸染。 梦寒和肖剑带着逍遥山庄的人在蜀道上行进了半天,还是找不到谢岚所说的“藏剑窟”。许久,他看到一群青衣人远远走来那些人的神情在平静里透着几丝不安,却无一例外地沉着。梦寒立刻想到一个人:谢岚。他只在谢岚眼中看到过这样的表情。他立刻上前问路。那些人平静作答:“请跟我们来吧!”他们就随着这些人往密林深处走。 也不知在山里转了几圈,大树遮天,昏暗无比。潺潺山涧,鸟鸣、虫鸣、不知名的野兽呼号组成一曲动人心魄的奇诡乐曲。仿佛鬼怪随时会出现。他们不知跨过多少条溪流,穿过多少片相似的山林,又从多少个百花齐放的山谷旁经过。路旁峭崖奇耸,乱石嶙峋。 那些人似乎对此地熟门熟路,一直在前带路。 他们停在一堵绿墙前。说是绿墙,其实是一株千年爬藤,枝蔓盘根错节,将洞口堵个结结实实,甚至看不到岩壁。拨开重重绿藤,他们便进入一个漆黑的世界里。不一会儿四周亮堂起来有人点燃了火把。这是一条狭长的通道,刚好容两人并排通过,幽深曲折不知通往何处。 往前走了一段,那些人停下了。眼前一道石门挡住去路。梦寒正想着他们会不会念上一段什么咒语把门打开,就听“嘎嘎”作响的岩石磨擦声。石门竟然自动开了!其实是有人开启了机关。 那是一个洞窟。洞窟的对面还有一扇门。当石门大开,一丝光亮透过洞窟。眼前是众侠客奇异的目光。“这便是藏剑窟吗?盟主怎么从藏剑窟里走出来?” 其中一人笑着解释:“我乃是蜀山弟子明贤。此处便是大师兄与亚何师弟相约比武之处。原本那洞窟只有一扇门,在山后,这是新修的一个出处。此处藏的剑便是亚何师弟的无名剑,当然,自从剑被取走,藏剑窟也就有名无实了。各位刚才是从别处走来,自然不知此通道。” 这些人果然是神秘的蜀山剑派的传人,虽然剑术顶尖却从不与江湖联系。只有谢岚是一个例外。 肖剑环顾四周。已经有不少江湖人到场。铁鹰当然是在的;聂云天不在但是梦寒认出了聂云天的跟班刘勇石头堡带着一伙人;不少剑派的前辈都已经入座,中间空着两个位子,是让梦寒和肖剑坐的。好大的面子!肖剑便抬起盟主的架子道:“可否见见调教出双雄的尊师?” “实不相瞒,师父并不在山上。如果在,他一定会尽全力阻止这一切发生的。” “嗬!”发出不满的声响的人就是明正。肖剑这才注意到,明正已经到了,他一直站在香炉前。等香燃尽之际,也就是相约的最后时刻。“师父总是偏袒那家伙!盟主大人,您和谢岚也有那么点非同一般的关系,有您来判定输赢不太合适吧!” “输赢如何,台下诸位高手都看得清楚,何须我多言!莫不是你怕自己胜不了么?”肖剑毫不客气地回敬。对于一个挑拨离间结果差点使自己身败名裂的家伙,他是不会客气的。 “笑话!我怕你做什么?看看这炷香,就快燃尽了。如果谢岚迟到,那么他就永远不要在江湖出现!”果然,香只剩下了半寸。这个赌局的结果是严酷的。一旦输了,就要输尽一生。梦寒和肖剑带着几分忐忑入座。众侠客继续等待。 只见山道上突然黄尘滚滚,尘散处现出一骑。来者戴着斗笠和黑色面纱,一身浅蓝,衣襟飘飘,显示着翩翩风度,玄色的马靴上沾着尘土。烈马嘶鸣,转眼到了跟前。“让各位久等了,抱歉。”马鸣声中他俯身下马,摘下斗笠面纱,向大家作揖,径直来到铁鹰处,“多谢。”铁鹰还没来得及回话,谢岚就向明正走去。今天的他如从前一般干练,也如从前一般儒雅。可是谁都看到了他眼中凶狠的杀意。一切的怨全冲着明正。“大哥……”梦寒轻轻地唤。心头有太多难解的疑问。难道他真如肖剑所言投靠了石头堡?可在这高手如云的地方哪有他说话的地方? 明正笑他:“到得有些晚,不会是怕了吧?” “我有话要问你。问完再战。”谢岚直奔主题,“为何苦苦相逼?两年前在京城严夫人遭人暗算,风雷剑同时失窃,是你干的吗?” “我就知道你带着别的目的。自己的相好死了就随便找人兴师问罪。谢岚,当年我可没教你这么做啊!” “你!”谢岚再也忍不住怒气,“自己不承认倒也罢了,何必诬赖人?” “怎么了我?”明正越笑越欢,“确实从那时起我就已经在山下了。不过谁能证明那事是我干的?别人的妻子死了也是别人的,成不了你的。不必迁怒于我。”众侠客立刻想起风雷剑的种种传言。梅子与谢岚非同一般的关系也随着剑的故事传遍江湖。 “严夫人遇害处留了一首藏头诗,恰有‘蜀山明正’四字。” “谁与我如此心有灵犀!若我去做这么件事,还想题上‘洛阳谢岚’四字呢!可惜我晚到一步,既没有杀chéng rén,也没有夺成剑。太可惜了。不过如果你认为应该是我早到片刻代此人杀了你的相好,好让你做一回殷勤的葬花人,那真是要大大的抱歉了。师弟啊,怪我没照顾好局势。” 有人大笑。谢岚的脸色很难看,他握剑的手早已青筋暴起。梦寒明白了个大概,知道今天石头堡只是来看热闹的,谢岚的愤怒是因为梅子的过世,多好的女孩,梦寒也觉得惋惜异常。可是人群里的笑声越来越大:“不就死了个不守fù道的女人,犯得着兴师动众吗?是剑客就赶快上擂台。”明正没说什么,表情却比说了什么更为dú辣。 谢岚冷冷地笑了起来,这笑是不祥的预兆:“自以为江湖上什么丑恶都见过,却不想人心难测至此。一个二十岁的女子,如花似玉的年纪,居于深庭,与江湖没有半点瓜葛,却无辜地死在某人的剑下,到了江湖人的眼里,却成了不守fù道的女人!谁能给我个解释?!梅子到底对不起谁?那是一条人命。我真想知道,你们自己的妹子被人杀了的时候还有谁笑得出来!”铁鹰示意他别再说下去。有些事是没法解释的。可他偏要说,偏拣不能说的话说:“所谓侠客,竟然是此等无赖都不及的人。早知就不做这侠客。我知道大家怎么看我,一个浪dàng剑客。对,我不是什么君子,可是梅子如此单纯又招谁惹谁了!” 明正果然不放过他:“单纯?单纯怎会离家出走跟着个剑客四处浪dàng了三年!那剑客还在这里说什么君子不君子的!” “不用含沙shè影,直说那剑客是我。” 人群又是一番哗然。谢岚和那个不守fù道的女人的故事更让他们感兴趣。他们巴不得谢夫人此刻出现,依谢夫人的强傲个xìng,会忍受谢岚的背叛?大家都喜欢热闹,说够了梅子再说桑荻。可是梦寒坐不住了,那些不堪入耳的话连他都听不下去。如果不是肖剑扯住他的袖子,他真会不顾一切站起来叫他们停下。铁鹰站在一旁默然,脸上挂着一丝笑意:他知道那些人都是来看谢岚的笑话的,大概聂云天在召集这些人上起了不少作用,他帮不了谢岚。 “小师弟,害了严夫人的是你。至少你害了她的名节。”明正笑得越发得意。 “你以为我还会认你这大师兄?”谢岚不打算再给他说话的机会,“勾结虎威山庄杀秦川夺风雷剑的是你,挑拨我和肖剑设下陷阱的是你,武林大会前暗杀我的是你,诬陷我为叛国贼之后的还是你!还没算上这回梅子之死。你助纣为虐,我凭什么再称呼你为大师兄?” “看来你还不笨。不过你还是漏说了几笔:上回你在徐州遇到虎威山庄的埋伏,飞刀是我放的,dú是我下的;逍遥山庄出事我也在,是我让聂云天放走邵七,防着你调头对付他。另外傲月在聂云天手里失踪,也是我做的。只有我知道她在哪里。如果你杀了我,她会活活饿死。不过,别把梅子的帐算到我头上。”明正很清楚,谢岚找来那么多人,就算他胜得了谢岚,也会有人为谢岚报仇,毕竟明正是虎威山庄的人,这里的人多多少少都受过虎威山庄之害。不过只要能胜过谢岚,他便心愿已了。 “傲月在哪儿?” “放心,我连碰她都不舍得,怎么敢亏待她?” 谢岚的脸色越来越yīn沉。“早晚都要来个了断。不必再说了。”他手一扬指向擂台。周围的人倒吸一口冷气。终于,他们苦苦等待的时刻到了。蜀山的剑客们也平息凝神。 两人向肖剑处走来。案头的生死状被风吹得耐不住寂寞,身后的剑客们也早已不耐烦,伸长了脖子往前挤。是谁死了不重要,这些人关心的是同门之争明贤和柳梦寒向两人递过笔。梦寒端起笔的时候手有些颤抖,犹犹豫豫。jiāo给谢岚就意味着一场大战!他比谢岚更紧张。“傻小子,”谢岚笑道,“什么都教过你了,今天再教你一样:安安静静坐在擂台边,别把比武台上的生死看得太重。只要你是个剑客,就得随时准备着拿自己的命作赌注。把笔给我。”梦寒深吸一口气,尽量沉着地把笔jiāo给谢岚。谢岚看都没看那生死状的内容,直接在该落款的地方题上了自己的大名。笔迹与在逍遥山庄吟诗作画时无二。题完给了梦寒一笑,回头向擂台上走。 “等等大哥……”梦寒紧紧呼喊。 谢岚停步道:“我们还有很多事要做,放心,我不会在这里就丢了xìng命。” “可你的伤……” “承蒙关心,好多了。”说完他就再没迟疑,跟着明正的步伐上了临时搭建的擂台。尽管在梦寒看来,他的脸色仍有几分苍白无力。可是他输不起。看着谢岚步步往前,听着众人起哄不已,一句话突然窜进梦寒的意识里:古来英雄皆寂寞。没人可以体会他此刻的感受,好似一曲优雅的歌在喧闹的集市空自回响。 正在这时,人群里又出现了一个神秘的人,看身段似为一女子,白纱蒙面,一身白色纱衣,轻盈得很,也带着剑。她静静在角落向擂台上顾盼。大概除了梦寒还没人注意到她。会不会是嫂嫂?也许吧,看她那焦灼的目光,还有谁能那么在乎谢岚?可是嫂嫂为什么不直接现身,好让大哥放心? 第三十节 宿怨成结,山林碧血 第三十节宿怨成结,山林碧血 两个人终于在擂台上对视。西风正紧。 台下摩肩接踵,热血沸腾,恨不能代替他们战上一场。唯一安静的只有肖剑。 蜀山剑派的人最为紧张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97 章 。谁不想知道?当年的小师弟如今是江湖的神话,他是个奇才,然而明正毕竟比他老辣,毕竟他的所学很大程度上都是明正教之。虽然有寒月剑法的相助,虽然他在江湖中声名鹊起,他究竟能否战胜他的大师兄呢?明正作恶多端,必须有人收拾他。他的野心昭然若揭,但是师父一念之仁的宽恕却导致了今天的局面。当年他回到蜀山,师父不忍,把他关在山顶石窟思过。结果没多久就让他找到了机会溜下山去。玄寂大师亲自下山去找,至今未归。如果今天谢岚能代师父清理门户,也未尝不是件好事。 大战即将开始。明正已摆好了架势,利剑直指前方,恐怕他把所有的怨恨都集中在剑尖,就等着最后时刻的bào发。谢岚摆开虚步,半收剑,蓄势待发。两双眼睛都全神贯注地集中在对手的身上,好似两道闪电。他们久久僵持,谁都不愿挪开第一步,也都不愿在气势上被对手压过。明正自负的嘴牵动了一下,露出轻蔑的锋芒。谢岚的眉头轻闪了一下,淡淡的忧伤弥漫开来。 就在这时,如万钧雷霆迸裂zhà开,又如山呼海啸,不知是谁先出手,两股气势仿佛同时迸发,产生激烈的碰撞,引得地动山摇。一开场剑招就让人眼花缭乱。剑声铮鸣,脆亮决绝又猛烈。“快!太快了!”众人赞叹。观战的长老微微一扬嘴角,言道:“并非快就能取胜。他们都是稳重的人。非但快,而且力沉身轻。”梦寒的感叹中怀着担忧:“果然是玄寂大师的二位高徒啊!跟随大哥多年,却还未曾见过如此对手。大哥也未曾如此认真地对待对手至少我不曾见过。兴许今天他是真的尽了全力了。盟主,这么比下去,怕是会死人……” 肖剑嗤笑:“差远呢梦寒,我看他还没使出十分之一的力气。” “为什么?” “就算是生死大战,大哥也还惦记着分寸。”刚才那蒙面女子不知什么时候竟走到了梦寒的身旁,“真要他杀明正,他是下不了手的。” “嫂嫂!”梦寒起身要让座,蜀山弟子们已经端来一把椅子。傲月谢过后坐在梦寒的身边:“轻点声,我不想让大哥分心。如果他知道我平安,一定就无心恋战了。”她妩媚一笑,“要让大哥全力以赴,还真是不容易呢!”除了她,这世上还有谁敢担当谢岚的知己? “可是……”梦寒想问她什么,而傲月似乎已经猜到他要说什么:“大战过后再说吧!” 这时台上似处在僵持状态。一来一往,谁都不占上风。如此岂不要进入苦战? 梦寒说道:“不好……如果这样战下去,大哥的身体怎撑得住?” “他确实伤得不轻……”隔着面纱,梦寒看不清傲月的神情,可是这话里带着的忧伤总是听得出来。“这家伙受了伤就只知道硬撑。但愿他撑得过。” 两虎相争,必有一伤。明正仿佛料到谢岚会手下留情,于是进攻变得持重起来。这对于谢岚是大大的不利。谢岚只好加紧了快攻,逼着明正加快节奏。但明正丝毫不急于求胜,只是不紧不慢地应付。以明正的剑术,只用师父教他的那几招来对付谢岚,显然是存着yīn谋。 两人这样斗了十几招,突然明正剑走偏锋,出了个险招。奇怪的是谢岚竟然漏过了这良机。 “大哥若不是要让明正,就是……可能没法再撑了。”傲月担忧的就是这一点,“照以往,他完全可以挡过明正的进攻然后抓住要害攻击。刚才大概是明正在试探大哥吧……其实他也知道,大哥是接不了那一着的,但愿是他不想接那招。” 尔后果然剑路直转。明正一连出了好几招令人眼花缭乱的快攻,谢岚步步急退。众人bào发出强烈的惊叹。这才是明正真正的实力吗?“谢岚到底还是明正的师弟。”肖剑说话还是不紧不慢,却一语点出局势。谢岚所面临的是一个六亲不认的对手,杀招迭出,步步惊险,现在谢岚的步子显然没有刚才沉稳自由,换之以紧张,节奏已不由他控制。“真是龙虎斗。”明贤在一旁感叹他只消作壁上观即可。谢岚很危险。可是傲月代替不了他。她的心为他怦怦直跳,绯红的脸颊为他苍白,视线一刻也不愿离开战况,她低首抱拳为他祈祷。梦寒见此情形劝慰:“嫂嫂放心,大哥到底行走江湖多年。” “看惯了千种冷眼,还是看不透一个情字。” 突然间又是一个可怕的变数。谢岚几乎就败在他师兄的手下。尽管明正如猛虎下山,谢岚也还能相抗,他的防守还算滴水不漏。可就在他们jiāo身而过那一刻,明正猛的反手一剑从背后进攻。这是个意外的杀招。剑能直从后背穿透前胸。谢岚显然没有料到师兄竟然还会出这一招天知道他是从哪里学来的招数,吓得后背一身冷汗。剑锋离他最近的距离只有半寸,明正奋力举剑刺下,怀着即将得手的喜悦与自豪,忘乎所以地大笑。比一眨眼更短暂的时间里,谢岚凭着剑客的直觉和灵敏迅速完成反应:侧过身,把剑直立架向左肩处这一招更像刀法。 “噌”的一声巨响伴随着银白色的火花压过了明正的笑声。那一刺正顶着谢岚的剑。他真想顶穿无名剑,但是无名剑岂会如此轻易被征服?它忠实地为主人镇守。明正的笑容僵在脸上,比哭还难看。谢岚把剑用力一拨,化解开危机。可是观战的人的心已经提到了嗓子眼。有那么个时刻,大家以为谢岚输定了,可是他创造了个奇迹。连这样危险的剑招都能凭直觉接住吗? 明贤感慨不止的时候肖剑冷笑:“他连逍遥剑法的杀招都能轻易化解,若不是受伤,大概刚才那招连反击都能完成吧!还真不忍心看他要绝迹江湖啊!”是的,优美绝lún的弧线,干净利落的劈刺,精细的进攻,谁不感叹谢岚的剑术精到雅致?能把剑使到这种程度的,在座也没几个人。而且这是怎样的剑法呀!随xìng变化深不可测。照理傲月应当很熟悉谢岚的招式,但连她也看不明白,似乎每一招都可突然幻化为另一般模样。 谢岚出手渐渐狠了起来,透着越来越强的杀意,如果说最初的杀意只是在他的眼睛里,那么现在的杀意已经浸透了他的剑。终于,经过那一杀招,他就再也不打算留情了。看着他舞剑,她的脑海里翻腾起许多事:碎心湖边他们如何卫国杀敌,英雄林里他们如何化险为夷,比武擂台上他如何神勇,虎威山庄的鲜血里他又如何镇定自若。她忽然明白,谢岚的剑法有好几重,什么样的场景他会用什么样的分寸。那么那一重才是最高境界呢?是这一重?还是以前?很让人捉摸不透。 明正正用最犀利的剑招逼着谢岚打,略显焦躁。他知道自己失策了。即使谢岚带着伤,他依然能有这样的毅力继续比武,除非明正将其一击而倒。凌厉的攻势下,谢岚依然沉稳,严密的防守不给对手任何可趁之机,从急步后退到稳步后移再到巍然不动。明正真想知道什么样的事情才能打乱他的师弟的步调。渐渐的,他新奇的剑法逐渐走到尽头,再没了变化的花样。然而谢岚知道他的危机还没完。谨慎的明正一定还留着最后一手,就像他自己也留着一手。 又有长老说道:“确实,谢岚的实力深不可测,不过……” “不过大哥是否能找准决胜的机会?或者大师兄的焦躁只不过是策略,想让大哥放松警戒?”傲月补完了长老未说完的话。明贤大大地吃惊着,他没想到,一点也没想到。为何他的才华还及不上一女子?连梦寒也吃惊。这般女子大概只有谢岚可堪配。 明正当然也在思考,何时才是最佳时机? 渐渐谢岚在明正进攻的间隙找到了一丝停顿,良机!一直防守着的谢岚猛地反击,就好像蛟龙突然冲破水面,跃向长空,俯瞰逼视敌人。一顿突如其来的快攻让明正手足无措,他似乎离胜利不远了。“大哥……千万……”傲月继续为他祈祷。 时机到了,明正的步伐已经彻底被打乱。谢岚虚晃一剑,假意yù刺其腹部。明正忙不迭收剑回防,在咽喉处露出了极大的空当。明正输了!大家静得大气不敢出,所有人都这么想,除了傲月。梦寒不明白,傲月为何越来越担忧?也许,谢岚使出全力作战的时候也正是他不得不战的时候。 无名剑的锋芒在离明正的腹部只有几寸的地方陡然淡去,顺势幻化作另一道更强烈的剑气升腾而起。一伏一起,实在漂亮。然而就在那一瞬间,另一个念头从他的脑海中闪出来,就好像霹雳一般提醒他:不行!然而剑已经出手了,剑死死扣住明正的要害,直奔明正的咽喉而去。谢岚毫无退还的机会,虽然他意识到接下来将会出现怎样的情景。明正的眼神里有一丝明显的“收”的意图,但谢岚更清楚他自以为隐藏得很好的另一种意图。傲月呼喊着:“大哥不要啊!”傲月?他也来了?心狠狠揪痛着。晚了,他只好拼尽全力,一点,只差一点…… 明正的剑已经离手。这时谢岚的剑锋离他的咽喉只差一寸。他留给明正一个遗憾的笑。随即猛然抽剑转身。 就看到底是谁快。他转身前的一刹那便知道自己输了。明正已先他一步跃起。所有精彩的动作都完成在空中,接剑,翻身,直刺。谢岚转过身的时候,明正已向他扑来。时间太短,他来不及防守,只得奋力掷出剑。两柄剑以同样优雅的曲线在空中jiāo错而过。 太可怕了!是的,太可怕了!谁都不曾想到明正竟然会使出一招“玉石俱焚”!他们彼此的剑正带着极可怕的力量飞速向对手的胸膛而去。他们掷出这两柄剑的时候都是使出全力的。两个人谁都没有躲开的机会。 “不!”傲月捂着脸,再也不敢看下去。仿佛擂台上霎时被鲜血浸透,仿佛这绿色的山林顿时被红霞笼罩。她才刚刚经历了千般挫折见到谢岚,就要眼见着他倒在血泊中吗?老天难道作弄他们还嫌不够? “也好,”一直观战的刘勇笑了笑。当然,如果这两个人都死了,就一下子少了两个对手。 高台上观战的人全都站了起来。这是蜀山人最不想看到的结局,也是肖剑和柳梦寒最不敢想的结局。“大哥不能啊!”梦寒突然记起比武前谢岚的话语。 他们同时闪开身。谁的脚步能比飞驰的剑更快?无名剑向明正呼啸而来,掠过了他的左肩。鲜血霎时喷涌。可是明正的剑刺得可正。如果谢岚被刺中,那是必死的。突然,一声清脆的响把明正的剑击出了火花。剑偏了一点,也恰掠过谢岚的左肩。他惨叫了一声跌倒。其实在先前,他已经撑到了极限。 众人的心同时被提到了嗓子眼。眼前的景象仿佛梦境。怎么回事?刚才那一声响到底是谁…… 第三十一节 恨怨勾心,爱恋缠绵 第三十一节恨怨勾心,爱恋缠绵 是谁? 大家带着这样的疑问向擂台上望。明正的手臂流血不止。虽然他用手紧紧按着伤处,可是血如泉涌。血把谢岚的衣袖染成红色,他没有按着伤处,而是按着胸口挣扎着站起。他想去拾剑,踉踉跄跄走了两步就又跌倒,吐出一口血。当然不是被明正打伤的,而是因为内伤。 “大哥!大哥!”傲月一跃上了擂台,来到他的身边。他的脸色惨白如纸,却还勉强地笑:“原来你没事……那便是好……”“别说这样的傻话。”傲月托起谢岚的身体。“我还行。”谢岚自己坐了起来,运气调伤,“片刻就能恢复的。”这让她更为伤心“够了,谢岚!”明正向他叫嚣,“你输了!” “谁说他输了?”肖剑关键的时候还是帮着谢岚说话,“如果他刚才不故意让剑偏上那么一点,你会站着没事吗?我说顶多是和局。” “你能证明那是他故意让剑偏了,而不是他一时失手?”明正毫不客气。不过他说得也有道理。 这时一声“住口”喝退了明正。玄寂大师也踏上擂台:“孽徒,你师弟若真要置你于死地,用得着等到最后一招吗?”确实,那一剑谢岚是故意刺偏的,就像当初面对肖剑。玄寂大师的出现让明正倒退几步。是的,他最怕的就是深不可测的师父。师父不会允许他伤害师弟。如果师父早一些时候出现,比武都是没可能发生的。 谢岚引他出来的最终目的是了结旧怨,这高潮当然是玄寂大师主持公道!他的算盘打得比明正更精细。至少明正是这样想他的目的的。一直旁观的铁鹰不免感叹:“姓谢的小子总算是聪明了一回。” 大师见谢岚旧伤复发,不忍责怪,就把想说的话对明正说了:“为师说过多少次,同门之间为何还要手足相残,甚至累及他人?这回幸而为师替你放了谢夫人,不然,看你怎么收场?” 原来,傲月被明正悄悄从聂云天的手中劫走,幸而玄寂大师一直跟踪明正的行迹,见此情形立刻行动,把傲月从他手中救出,又是好一番照料。他们听说了谢岚要和明正比武的事就立刻赶往蜀山。途中玄寂大师中了明正的障眼法,耽搁许久,而傲月先行到达了。 “那么今天,现在,我又该如何收场?”明正向师父笑道,“师父,今天,不是他死便是我亡。我们的约定如此。”玄寂大师知道,明正已经走得太远,再也无法回头了。可是就像谢岚刚才的选择,大师终是无法面对。谢岚是因为师兄当年的恩情才手下留情,而他是因为:这毕竟是自己一手调教的徒儿! 大师举掌yù出手却最终落下泪来。“徒儿,回头是岸。” “那么请师父回答一个问题:为什么我要留在山中等老,不能在江湖赢得应有的荣耀?为什么师父偏心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98 章 于师弟,我cāo持山门那么多年,他突然出现师父竟有意令他做掌门!”“为师什么时候说过这样的话?”“至少师父的偏心不可否认!”大师真不知道该回答他什么好。 “师父,”谢岚唤他,他已经站了起来,握着无名剑,“明正枉杀无辜,罪无可恕,并且深陷泥潭不可自拔。让徒儿为师父清理门户。” 玄寂大师的心头很是一惊:两个都是他钟爱的徒儿啊!可是谢岚已经打定了主意:“刚才的比武还没完,师父,让徒儿与他干干净净来个了断!” 明正说道:“你真的认定梅子是我杀的吗?” “杀死梅子的凶手,左臂上有一道伤疤,是被风雷剑所伤。” 明正利落地卷起衣袖,左臂不见伤。“说了不是我,别用这种理由显得自己清高。” “杀秦川是人人所见吧!明正,这笔账也是早该清算的。至少我得为秦川的死讨个公道,也为我自己。擂台上的事总要有所了结。除非你将我杀死在蜀山。” 大师无可奈何地望了望肖剑。几位长老商议了一下,点头答应了。肖剑也答应了。于是大师不得不答应。擂台上的规矩如此。他们是签下生死状的,必须定下成败。 傲月仍然伴在谢岚身边依依不舍。谢岚的伤势她知道得最清楚。“大哥……不能再战了!”她用哀求的声音低诉,“算了大哥,何必……苦苦争胜?”哀求里带着辛酸。 “别闹,月儿。”谢岚只向她温和一笑,轻巧地推开她,“会结束的。” 她睁着那水灵的大眼睛,满含着忧郁的泪,谢岚很是心疼,可作为剑客,这种时候不允许他心疼。他不但要对傲月负责,更要对江湖负责,最重要的是要对自己的誓言负责。他只有用饮血的无名剑结束这一切。“对不起月儿,你我才见面连像样的话都没说几句。但是,你该知道……别为了无关紧要的事瞎cāo心。”“无关紧要?是谁对谁无关紧要?” 谢岚被问傻了,愣了半天说道:“相信我好吗?” 傲月没听下去,干干脆脆转身选择离开。这是让谢岚最为心痛的动作。每一回分别的时候不是她目送着他转身离去,就是他看着她挂着眼泪离开。而最可怕的是她什么也没说离开了人群,消失在山里。她真的伤透心了,她已经无话可说了……可是他还有很多未说出口的话来不及说,就像梅子在他yù言又止的时候离开了他们两个人的梦……此刻,傲月大概听不到他心里的话吧! 她不想看下去,不想。她带着她的琴,坐在空谷。她已经没有勇气去面对谢岚挣扎在生死边缘的场面。谢岚需要支撑,她也需要,可是很遗憾。谢岚懂得照顾梅子却不懂得照顾自己的妻子…… 谢岚全然没有理会傲月的离去:“好吧,明正,重新开始。” 铁鹰和梦寒不约而同吼道:“你就不能说几句好听的吗?”可是那声吼立刻被众人的喧闹声盖过。大家毕竟是来看比剑的。 ※※※ 眼前只有峭拔张扬的山和树,只有小溪淙淙,只有飞鸟盘桓。她拨弄着琴弦,悠扬多情的曲散开在密林。泪水使得眼前模糊一片。“傻子,哭什么呢?他都不在乎,我又何必在乎?”她在心里念叨。她不是没有听到那些所谓剑客嘴里不清不楚地说着他和梅子。真是羡慕梅子。因为至少谢岚懂得怜惜梅子,照顾梅子,至少谢岚会为了梅子反常地上蜀山与大师兄比武。可是她遭遇了危险的时候谢岚却没什么行动,连找始作俑者聂云天问一声都没有。虽然谢岚娶了她,可是谢岚对她的关心竟然及不上一个已经死去的梅子!梅子死了,却是幸福的…… 心里有一丝凉意。她希望谢岚能够正视梅子,却怕谢岚的心里只剩下梅子。 但最可怕的是他心里只剩下江湖,是的,谢岚属于江湖,既不属于她也不属于梅子。为了他的江湖梦想,他不得不挑战邵七,与聂云天保持距离,和肖剑分分合合,到今天不得不动手杀自己的大师兄当然傲月知道就算谢岚说得出“清理门户”,也没法真的下狠手。谢岚心狠手辣倒也罢了,可是他是个太重感情的人。如此不顾一切地置身于江湖浪涛,总有一天…… 琴曲绵长。谢岚听得到吗?他的伤怎样了? 傲月也是个太重感情的人。她不自信谢岚到底有多爱她,但是她知道自己从寒山上就已经打定了主意:这一生是要为他而守候的。无论有多么的怨,她毕竟是爱得太深。 此刻,她希望她的琴曲能如和着他的箫音一样,伴着他的簌簌舞剑声。 许久,身旁多了一个人。那人静静站着听她弹琴。 是谢岚吗?他胜了?还是来劝她回去?她多希望那人说一句话也好,明知道自己赌气离开太任xìng,如果那个人说句话,她会道歉的。或者拿出他的箫,和上几声……但是直到曲终那人也不曾有动静。 傲月长吁一声:“是不是一旦得到便开始不珍惜?” “嫂嫂……”原来是柳梦寒,“嫂嫂应该知道大哥不是那样的人。” 谢岚没有来。傲月又是一阵失望。 “大哥胜了,别为大哥cāo心了嫂嫂。” “你来这里就是为了告诉我这些?他又去干什么了?” “大哥伤得不轻,嫂嫂……他本想亲自过来,可是他说,你要是见到他一定又要生气,就让我来了。” “他也知道自己伤得不轻吗?”傲月起身,准备跟梦寒回去。 “玄寂大师和肖庄主在照顾大哥,不碍什么事。”听他这么一说,她浅浅笑了笑:“那我们再坐上片刻。那么快回去,太便宜大哥了,小小罚他一下。” “这好吗?” “你大哥是罚了也不知道疼的人,没事。说说,大哥是怎么胜的?” 梦寒滔滔不绝地说了起来,满面红光。“嫂嫂,说来你不信,大哥的剑术太可怕了。明正根本没有半点机会近他的身,别说伤他。谁都没见过那些招式,连玄寂大师也没见过,连连叹好。大家都看傻了。我们就看见那剑仿佛化作了银色的云,漂亮。刚好第十招,明正又准备出那招玉石俱焚,这一次大哥的无名剑竟然震断了明正的剑。最后大哥点着明正的喉咙说道:杀你简直脏我的手!先前谁都不相信大哥让着明正,这会儿他们不相信都不成了。” “断了别人的剑?大哥以前也干过,挺羞辱人的招式。明正没有说是因为剑不好才输了吧!”傲月调侃道,“他是不是不能再在江湖出现了?” “嫂嫂知道大哥的厉害?”梦寒一脸茫然,为什么傲月不带半点欣喜? “在剑术上,大哥很是厉害,可是大哥也有弱点。明正怎么样了?” “明正输了,不过似乎没有半点认输的样子。大师点了他的穴,废了他的武功,蜀山弟子把他押回了山顶的洞窟。大师下手的时候明正求饶了,我看见大师很为难,流着泪闭着眼,犹豫了半天。庄主催促他不要再铸成大错,他才横心下了手。大哥也很难过,据说梅子的死确实和大师兄没关系,但是大师兄到底犯过了错,他也是无可奈何。大概……明正只好在那个洞窟里了此残生了。他和大哥约定过只有一个人能够留在江湖。” “别的门派的人都走了吧?” “都走了,不过他们很想见见嫂子您。大哥没准,因此谁都没再说下去。” “看来,我还不到见大哥的时候。”傲月突然这么一提,把梦寒吓了一大跳:“嫂嫂难道是因为听说了什么才……” “那些话我当然听到了。那些人想见我,无非是为了梅子的事。大概你大哥自己也说不清楚那种关系。” “大哥其实很在乎嫂嫂啊!” 傲月朗声笑道:“即使有心爱的女子站在他面前他也不敢怎么样,这点我知道。而且越是站在他面前他越是不敢怎么样。心里的事没人知道。” “既然如此,嫂嫂就该留下呀!” “不,我还是回洛阳吧!他有他的事,我知道现在我说什么他都不会听。我不想被他误会成嫉妒,你觉得在他面前还会有我说话的地方吗?你去转告他,我回洛阳了。他什么时候想通了也能解释清了什么时候来找我。” “可是大哥并没有做错什么啊!” “他做错了什么他比我们清楚。” “可我觉得嫂嫂这一走反显得小肚鸡肠。嫂嫂不是这样的人哪!” “梦寒,你非要我把话说明吗?我这个时候出现,大哥哪能放开手脚去查案?他得时时担心着给我一个jiāo待。你就用刚才我对你说的来回复他,他会明白我的意思的。做了他的妻子哪还有不放心的道理?”傲月抬头笑了笑,山花正烂漫,“回去的时候替我采两朵芙蓉,告诉他一朵送给当年的梅姑娘,一朵送给他。” 第三十二节 深劫轮回,千年惆怅 第三十二节深劫轮回,千年惆怅 梦寒把该说的都对谢岚转述了一遍。谢岚并没有太意外,反而向梦寒笑着:“今天我真的很过分吧!” “大哥怎么突然想起来比剑?” “我和明正之间,只有用这种方式对话了。他已不是我大师兄,而且这样的时刻不能不算万不得已吧!”谢岚知道他所指,于是笑着回答,“这样能让你满意吗?” “那么另一句承诺呢?大哥应该去追嫂嫂……” “那样做就辜负了她的一番心意了。我得把这事了了才能回洛阳。”他惨淡地笑着。傲月的深意他是明白的,可是对梅子的歉疚呢?何时才有个尽头?他没法带着对梅子的歉疚去面对傲月。 “徒儿,”师父兀自叹息道,“如此佳人,徒儿还不知珍惜,难道不怕将来空留怅惘吗?” “徒儿知道。可是……”谢岚是想解释,可是一个倩影硬生生勾走了他的魂,“岚哥,你怎么又扔下嫂子?再这样,梅子不理你了!”众人严肃的表情告诉他,他本应该立即去洛阳追傲月。可是他自己的主张已经定下。“各位的好意谢岚诚心领受,但是这夫妻间的事,还是谢岚自己处理吧!”他向大家作揖。现在最重要的是解决梅子的冤案,还有乱成一锅粥的江湖。看不透也必须去看透,而且没人能帮他,没人能代替他。 “徒儿,你留一下。肖庄主也留一下。老朽还有话要说。”大师突然岔开话题,众人惊愕。“关于这藏剑窟和这风雷剑还有一段故事需要澄清。”谢岚立时沉下了脸。背后的这段故事已经被掩盖了太久。他知道师父的故事里一定有他的无名剑,也一定有师父的过去。 “且听老朽细细道来。” ※※※ 故事要从一块受诅咒的千年寒铁说起。这个故事发生在五百年前,也就是寒山的隐士心灰意冷离开寒山的时候。江湖传言,有一块千年寒铁诞生在昆仑之巅。机缘巧合,隐士正巧来到了昆仑。当他到达的时候,眼前是一片惨象。人人都希望能夺此寒铁,锻造成一柄旷古罕见的宝剑。一群人疯狂地厮杀抢夺,到处都是血,而寒铁也浸透了抢夺者的鲜血。隐士知道,此铁一旦被高手铸造成器,将发挥出难以想象的威力。可是这里的事情毕竟与他无关。 隐士成了这场厮杀的旁观者,一直到山顶上除他以外只剩下三位长者。其中一位来势汹汹,势要将此寒铁收入囊中,另两位骂:“够了!这些年来你握着手中的所谓正义之剑已经让多少人丧命?你难道还不知足吗?” 那人回答:“我所求的是唯一,现在不会有人胜过我,将来也不会!只有我的剑才是天下最强!” 另两人嘲笑:“你做不到,你只是江湖中的一滴水,无人可永久居于江湖之首。就算毁了此寒铁,也终究会有人超越你。” “我得不到的,别人也休想得到!”那个人举剑劈向那寒铁……发生了一件怪事铁石轰然裂成两半。另两个人愤怒了,霎时间漫天飞雪。隐士没能看清后来的战斗。这世上也不可能有人知道那两种武功的真正情况。等战斗结束时,先前叫嚣着的那个人已经倒在地上,心口穿过两柄利剑。可他竟还能说话:“我诅咒……那寒铁炼成的兵器将为祸世间,它将凝结所有的仇恨,报复一切!每一次出现必将使人间生灵涂炭流血成河。其主人将世代败于风雷剑之下!只有风雷剑,才能力挽狂澜,称霸世间!除此,握有此兵器的人将历尽命运的折磨,家庭离散,朋友背弃,孤独而终!” 如此dú辣的诅咒,可见此人心术,他的妒恨该有多疯狂! “风扬潮起,雷鸣坤撼。”这就是那柄将寒铁一劈为二的剑在剑背和剑鞘上的刻字。它便是风雷剑。两位长者问隐士,为何只是观战? 隐士冷冷地笑:“我本只是一隐者,何苦卷入此是非之争?他们若是真侠客,本当为国浴血。”说完便要走。二位长者一起留住了他。江湖已承受不起太多风浪,诅咒不可不防。于是,其中一位长者与隐士各执寒铁一半,相商依事先约定的图纸回去各自打造成剑,而另一长者取走了风雷剑。三人天各一方,发誓永远不要让三柄剑相遇。 数百年来,这三柄剑似一直在实践昆仑之巅的诅咒,演绎着各自的命运。取走风雷剑的长者一直往北方去,他希望此剑能回归正道,如他所愿,后来每一次风雷剑重出江湖总是惩恶扬善,它依然被标榜为武林的正义之剑。风雷剑与风雷剑法确是江湖一绝,只是已无人知晓风雷剑谱落入何处。后来因年代久远,那一脉继承者家道败落,风雷剑也失传了。此后又断断续续在江湖上出现。很不幸的,秦川竟然找到了它,由此惹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99 章 来杀身之祸。 隐士取走的半块寒铁被带到了西域,寒山。在这僻静的所在,他炼成了寒月剑,并且留下了寒月剑法。可是寒月剑即使在那么隐辟的地方,依然免不了觊觎。 而本该与寒月剑配成一对的另一柄剑,遗落在南方的深山。它们在千百年时间里相隔天涯!那位长者亲手打造了孤星剑,可是没过多久他就因病而终。继任者毕竟没有他的能耐,孤星剑成了江湖人争夺的对象,终于又落入魔道人之手从此,它便成了邪恶的代名词,惹得江湖上阵阵腥风血雨。孤星剑的几代剑主都恶贯满盈,最终众叛亲离,死于风雷剑之下。终于,最后一任主人企图称霸江湖,杀人无数。他差一点就得逞了他甚至去了寒山,所幸寒月剑没有落在他的手里,因为他解不开隐士留在羊皮纸上的咒语。江湖同道却乘此时结成联盟,共同声讨。他万不得已被江湖同道围攻至此。虽然他退至无可退,还是干掉了所有的敌人,他满怀自豪地将有关孤星剑的所有秘密以及毕生修炼的剑法刻在石壁上,石壁上言辞激烈高傲,大有舍我其谁的豪情。一时间他如此得意,仿佛已经战胜了天,却再也没有力气打开那道石门出去。因为就当他刻完最后一笔仰天大笑时,石门被打开,走进一个人。他提着一柄剑,讽刺的是,这柄剑正是风雷剑。石壁上最后几行字是风雷剑刻下的风雷剑的主人是最后的胜者。就如石壁上的记载,“此为违天道违正义者绝命处”。相生相克的宿命,又一轮回。从此无名剑开始了暗无天日的等待。人人以为它是恶魔的化身。甚至人们渐渐忘却了它的名字。一直到百年后,玄寂大师来到此地。他悟出了石壁上的剑法,结合自己所学,在此创立门派。他不想让人知道这个凄惶的故事,便将洞窟里的字全部抹去,也清理了遍地的白骨。又过了些年,一个少年将孤星剑从酣睡中唤醒,它脱离石缝之时就是它重生之时。此少年便是谢岚。 真是奇妙,原来寒月剑与无名剑同根相生。这就不难解释为什么别的剑不能切开寒月池的冰层,而只有无名剑能够。更不难解释亚何手握寒月剑时分明感觉得到一种呼应,无名剑与寒月剑相似无比。至于两种剑法的相似,那就得问当年的长者与隐士了是他们之间的一点默契吧。谢岚,把这同源而又不得相聚的两柄剑和两种剑法联系在了一起。那张羊皮之上的话:“神剑出鞘,日星隐耀,胭脂凝紫,狂沙如潮。得此剑者必一世真豪杰。只盼比翼天涯会,人间浩劫沧桑,千年冰石成水,日月同辉。除此莫能开。惜哉英雄莫归,美人垂泪,思恨随行,辗转海内。人事蹉跎,白发空愁。红尘思断,折翅翻飞。飘零知何处?悔!留此言以警,永诀浮世。”看来是预言了。预示只有当紧要关头,人间真爱才能唤起寒月剑的觉醒,并且此人不能为碌碌之辈。可是还有一些难解之谜:英雄莫归,美人垂泪,指的是他和傲月吗?难道是说他们将蹉跎一生?还有那可怕的诅咒,到今日依然在实践的诅咒难道谢岚也注定了要历尽离散和背弃,孤独而终?是不是未来谢岚也必须败在风雷剑之下?难道有一天风雷剑依然会夺走他的生命?难道千百年后他也会像先前的人一样遭人唾弃?那段后人传扬着的可怕的暗语:“龙行八荒,扶正除邪,乘风踏雷,称豪一世,无名不道,虽傲必诛。”远远比寒山羊皮纸上的话恶dú。明摆着就是要谢岚的命。 ※※※ “可是大师又为何来到此处,如何得到了无名剑又不取剑?又如何引出另一桩是非?”肖剑的好奇心不止,而铁鹰呢,默默站在角落,不说什么,但比任何人都听得仔细。 大师却另有所指:“徒儿,为师希望徒儿有一天能放下剑。” 谢岚却笑得很平静:“万物相生相克,此乃天道。无名剑是柄好剑,我的路是我自己走的。如果我命中注定要死在正义的风雷剑之手,我倒甘愿……这些年我所欠的血债够我死上无数次了。但是若风雷剑主持不了正义,师父,我很清楚我该怎么做。” 师父阻拦道:“不行!” “没有退路了师父,既然我选择了它,那就让我用我的方式去结束这一轮回。我依然不相信命。” “你和你爹一个倔脾气。如果你的下场比你爹更惨?你还不后悔?” “既然是我该承担的,何来后悔?我自知作为剑客的使命,也自知弱点。他们要来就尽管来吧。为善为恶,全在人,何必怪剑,怪诅咒?” 师父听了这番话,神色黯淡了不少。他已无力回转谢岚的固执,谢岚已经不是孩子了。 众剑客却呆住了。“大哥!”梦寒惊叫,他已经预见到了一些事情,可是谢岚却冲着他笑:“做什么?难道我说错了吗?无名剑在我手里,风雷剑也是从我手里弄丢的,我当然得负责!”每个人的脸上掠过一缕yīn云。到底,那是生死攸关的大事。杀人无数的孤星剑已不复存在,可这改不了无名剑的宿命。 “大家别光顾着我呀,今天师父是主角。”谢岚往一旁退了退,等待师父说完下一半故事。 肖剑先提起了这段旧事:“听说当年玄寂大师是一顶一的高手,并且在江湖叱咤风云,却因为一些事情突然失踪,这倒是更有悬念。”大家当然吃惊。在此之前有谁知道大师乃是何许人也? “难怪了,”大师笑道,“肖庄主的祖父当年也是个出色的剑客,当然知道老朽。另外,武林这两年发生的事牵扯出了我的师弟,武林盟主要是不知道就太遗憾了!” 谢岚大笑起来:“想必当年帮了我多次的老者就是师叔了吧!” “是的。本希望能找到他,不过看来……他是不会再见我了。” 第三十三节 金兰不再,寥落秋风 第三十三节金兰不再,寥落秋风 当年,玄道与玄寂同为江湖某派的弟子,这对兄弟曾发誓生死相随。事实上,他们确实是形影不离,两个人同样在武学上造诣非凡,论江湖声名,人们也总把他们连在一起。当年的他们行事果敢狠辣,令对手闻风丧胆。年轻时也曾梦想着一道踏上武林的巅峰。然而突然有一天问题出现了:武林的巅峰只容得下一个人。玄道暗暗发誓,终有一天要战胜他的师兄。可每一回比武玄寂总是留了一手似的败给玄道。这使得玄道更为恼火。终于有了一次机会,师父决定归隐山林,要将掌门之位留给最强的徒儿。谁都知道这个位子只可能属于他们俩中的一个,可是位次毕竟只有一个。玄道拼尽全力,却败在师兄的剑下玄寂砍断了玄道的剑。他不服,说师兄用的剑比他的好,众人虽不答应,玄寂让步了。 几日后再次比试,谁都以为玄寂会赢,可是他却输了玄道利yù熏心,在他的茶水里下了yào,使得他根本发挥不出功力。这一败败得彻彻底底,更可怕的是伤心他当然知道自己是怎么败的,只可惜之前万万没想到他的师弟竟然会在茶水里下yào,只为一胜!心灰意懒的玄寂连夜便离开了那个门派,独自行走江湖。回想起当年与师弟共同打天下的日子,不免凄然伤怀。 可是玄道却怕师兄将此丑事公诸于江湖,到底他在武功上低了师兄那么一点。另外,他也不能留下玄寂使他有一天成为自己江湖路上的绊脚石。同时,他急不可耐地想得到“天下第一”的名号无论如何都要战胜玄寂。他为了扫清障碍,起了赶尽杀绝的念头一面修炼,一面故作怜悯让人寻找其下落,并告知悔意,另一面摆下一桌鸿门宴,所幸泄漏了消息,玄寂逃脱。他又冒玄寂之名杀人作恶,使得江湖各派纷纷声讨玄寂。 谢岚震惊:“师叔当年之所为,不正如今日之明正?” “有过之而无不及啊……” “可是师父难道不抗辩?当时师父的武功可是在师叔之上?” 大师笑了:“我若令你在群雄面前揭露明正劣行,并且杀之,你可愿意?” 这不就是今日谢岚所面对的局面吗?他没有杀明正,这便是他的答案。“我确实恨他,可毕竟,没有他就没有今日之谢岚。”他突然意识到,其实自己正是在走一条和师父相似的路。 当年玄寂大师面对声讨没有辩解过一句。师弟因一念之差而犯下错事,这一念之差毕竟与他有关。中原待不下去了,他便只身一人远走大漠,凄凄惶惶,却竟是无奈。肖剑所指的大师突然遁迹江湖,正是此事。 然而玄道一直紧追不舍,最后把他骗进了夷兵的营寨借刀杀人。玄寂确有大难不死的运气。他深受重伤,并且以一敌众,本以为难逃一死,谁知驻防寒山的谢宇轩将军那时他还没当上大帅,正好与手下人探查地形路过此地。将军亲自出手相救,并将他带回宋军大营,令军医好生看顾。很快他养好了伤。谢将军佩服他的义勇,他佩服将军的才智,两人终成莫逆之jiāo。将军也曾劝他留在军营为国效力,可是他婉言相拒。 他终于明白无论他走到哪里玄道都会如幽灵般跟随。离开军营以后,他便来了蜀山,也不刻意躲避师弟。 他们在蜀山相遇,大战了三天三夜,还不分胜负,而两人都有了倦意。然而倦意一瞬间就被震惊所覆盖:眼前的千年爬藤是一个洞窟的入口,而就在藤蔓的枝叶间,清晰地露出一段白骨那是一只手,正努力伸向洞外的手,缺了小指,是被齐刷刷砍断的。那个人曾挣扎着想离开吧,可是终于没能走出来。 玄寂和玄道都不说话,一种默契重新在他们的心里升腾。他们一前一后步入洞窟。遍地的白骨令他们心惊胆寒,什么样的事件使得那么多人在这里命丧黄泉?最可怕的是这些人全都死于利器。他们来到那道石门前,摸索了半天才找到机关。石门洞开,沉寂了百年的孤星剑向他们闪耀光芒,令人心寒的光。洞里同样残骸遍布,一不小心就会踢到骷髅,发出令人作呕的响声。看了石壁上的文字才知道,来到这里的人全都是高手,几乎全部死于树在洞中的那柄剑。而剑的主人又死于风雷剑下。 这是百年前那场武林浩劫的现场。玄道大师在石窟里痛哭流涕。这就是他所期望的江湖第一吗?他大笑一生荒唐,追杀师兄到天涯,即使有结局,不过一赢一输一生一死而已。那些人哪个不是高手?可是他们却把生命结束在这黑暗的洞窟里?他们得到了什么?做侠客,本想济世,却何辜毁世?而玄寂大师,似也突然有所悟。 “师弟,我们再斗下去,待到年老才想起此生无所作为,如何对得起活了这么一场?” 玄道由此悔悟,决定从此游走四方,将毕生精力付诸寻找侠道之境界。而玄寂大师安于斗室,青灯古佛,探寻天地之道,人心之道。那天分手时他们相约三十年后再相会,回顾究竟做了多少值得一道的事。 三十年后,他们重新相会,玄寂大师心如止水,而玄道大师终究摆脱不了江湖恩怨。两人共同的心愿是希望自己的事不要在后辈身上重现。因而玄寂大师拘禁了明正,并且要玄道大师带话给谢岚,弃下无名剑,不再为江湖所累。但是没多久,玄道大师就不得不直面当年枉杀无辜的过错。这以后再也没人见过他。又过了一阵明正突然逃下山,玄寂大师便下山寻找徒儿和师弟。 ※※※ 谢岚心潮难平:这就是荒诞的命运?他可以理解为什么大师从武林大会之前起几次暗中相助:他是不愿看着明正踏上如他当年为权舆而不择手段的路。之所以不愿亮明身份,则是出自愧疚。 “在武林当中要打听人,大师应当找我铁鹰啊!”铁鹰大笑,“那位大师应当是活着吧!请玄寂大师尽管放心。” 大师宽慰了许多,但是见到固执的谢岚,未免又要叹息。“你的伤本该静养,不过为师知道你的心思。该办的事快去办,办完了就快回洛阳,与夫人安安静静过日子。” 师父话中的意思是让他不必再回蜀山了。心头一凉,却也只好点头称“诺”。蜀山已非昔日清静之地。 ※※※ 清冷的蜀山。明正一人居于石窟中。四壁空空。甚是无聊。 怪师父狠心,是啊,他从来偏袒小师弟,为什么他做错事要受如此严厉的惩罚?难道谢岚没有犯过半点错?说是因为杀人夺剑才被囚禁,难道谢岚就没有杀过人?他手里沾着的血不比明正少吧?为何独独惩处他,反将师弟标榜为英雄?什么才算英雄?难道就因为他宽恕了肖剑所以成了英雄? 谢岚哪点强过他了?江湖就是一个强者胜出弱者拜服的地方,没有师父的维护,他决不会至此处境。 恨,他恨透了。 老天爷,你这能叫公平吗?明正冷笑:谁不想做最强,秦川的死只是他技不如人,为何非要他明正偿付代价?再说那武林盟主肖剑,现在还悠闲地坐在宝座上,会有谁与他清算逼害谢岚的不仁不义之举?赵磊虽死,邵七仍然逍遥法外,谁又在处罚他的胡作非为?还有,那谢宇轩曾是个英雄,他平白冤死二十多年,背着卖国之罪,谁为他伸张正义?这些事老天都没看到吗? 明正自问:是自己的梦想有错?可是他至少没有道貌岸然地把自己与野心隔开。他就不信那谢岚会没有半点野心。人有一点野心就是错? 他越想越不明白。 送饭的来了。来者只把东西递到洞口,别的什么也不管。只听渐近的脚步声,不一会儿就渐远。他曾试图与他们说话,然而每一回都不见有回音。在这里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唯一可以听到的人声就是自己的叹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100 章 息。 他挣扎了几天,不得不低头:没人会违抗师父的命令轻易放他走。他必须在这里度过相当长的时日。于是每当天黑,他便用石块在石墙上刻下一道印记,提醒自己一天过去了。师父废了他的武功,说是不让他再害人。几十年的修为毁于师父的掌……如今他再也不可能胜过谢岚,因为他已经变成一个废人。他的梦想,他的一切都被毁了。多年来他从来不知道除了剑客他还能做什么。如师父一般日日念经会把他逼疯的,可是他除了经文和武术,什么都不知道。看来,他只好在这里等死。 月光静静洒进洞窟。起初,他受不了寥落秋风和那静得不带一点波澜的月光,可是终究他得习惯。 “还好吗……”隔着石壁,他听到谢岚的声音。正是这个人才让他变成这样! “你还来做什么?”满心怨恨。 “你一定恨我吧!”谢岚已经开始用“你”来称呼他了。 “你很得意你胜了是吧?对,我的剑术不如你,但别以为我什么都不如你!” “如果你不杀秦川,也许我们还会有对话的机会。” “所以我们无话可说了!所以你还来做什么?” “可曾经我们……曾经除了师父以外,最照顾我的就是你。你不记得了吗?” “如何不记得?”明正的语气软了下来,“可是既然你已经走了,何必再回来?如果我们自那以后再不相见……” “你还执迷于那江湖第一吗?” “你告诉我,什么叫执迷,什么叫不执迷?”明正半带凄伤地问,“你不一样执迷于江湖?为什么争胜就是错呢?如果执迷是错,师父为什么不罚你?” “我没法回答。”谢岚坦言,“可每个人总有自己的错,不一样的只是究竟什么时候去偿赎,选择何种方式。谢岚的偿赎方式就是继续江湖路,直到还清所有该还的。” “你准备好了?大概还没等你还清,风雷剑就会要了你的命。” 谢岚却扯开话题:“你在我下山时对我说那番话是希望我不要再走江湖吧!” “你把我想得太善了。我希望胜你,如果不是我,也该有别人。谢岚,你顺得让人嫉妒。” “别人为什么都只看到我的胜,却看不到我的败?”谢岚重咳了几声。 明正忍不住笑:“这也是你的报应!” “是,报应。”谢岚没有否认,“为我的错误……” “你的武艺早就登峰造极,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当我站在藏剑窟前的人堆里,放眼望去,竟然找不到一个能让我的心平静的人。整个江湖,能成为我的对手的人屈指可数,可是能与我站在同一阵线上的人比我的对手更少。” 明正“呵呵”冷笑,“有所得则必有所失。你要做英雄,只好这样,谢岚,你到今天还不像个江湖人。你始终站在江湖之外。” “江湖是什么地方?” “不该是你待的地方!” 第三十四节 风雷逞雄,鹿死谁手 第三十四节风雷逞雄,鹿死谁手 湖广。邵七渐渐坐不住了。“听说谢岚胜了他的大师兄,在各派面前大展威风?” “是的。” “前些日子不是说他中dú了吗?你们怎么办事的?”邵七勃然大怒,“连个他都对付不了,简直滑天下之大稽!” 手下们纷纷自行掌嘴,希望能减轻庄主的愤怒。 “赶快想下一步怎么办吧!” “报庄主,听说风雷剑谱出现在江陵。” “哦?消息可靠?” “据说聂云天已派人去那里。我们是不是……” 邵七仔细盘算起来:如今风雷剑已经到了他的手里,如果再有风雷剑谱,何愁不能称霸天下?如果消息确实,那他是势在必得此剑,如果是聂云天或者别有用心的人散播谣言制造混乱,那么虎威山庄为何不能去趟一场浑水?“我们的行动得赶在所有人之前。汉阳,离逍遥山庄远着,石头堡的势力范围倒是有些模糊,不过这回离家门口不远,怎么都不能败给那rǔ臭未干的小子!这回我亲自带人去。”邵七接着短短几句jiāo待就完成了调遣。 “出动了那么大的人力,上回让谢岚跑了,这回剑谱虽然没长脚,不过依我看还是得不到。风雷剑要不是拣了个便宜让人乖乖送上门,看你还能得些什么!”角落里一个蒙面人朗声大笑。 虎威山庄里的人也不知道这人是从哪里冒出来的,只知道火烧逍遥山庄的大事发生后,虎威山庄里就多了这么个黑衣蒙面人。只有他一人蒙面,所以特别扎眼。大概只有邵七知道他是谁。风雷剑的出现仿佛与之有关,预谋杀谢岚的事也是他一手cāo办。平日元老们有点不太服气,此番奚落让邵七也火了。大家顿时嚷起来要把他砍了。 “砍了我?对你们有什么好处?你们就这么简简单单跑去,不怕被群雄围攻吗?”那人笑得更大声。 邵七这才不得不堆起笑脸说:“但听先生赐教。” ※※※ 江陵。 肖剑也已经来到了此处。“虎威山庄已经赶在我们前面了,得快些。”他这样叮嘱梦寒。梦寒笑了笑:“我倒是担心有人更快。”“谁?”“石头堡。”肖剑有些不以为然:“那个毛孩子?我的人得到了消息,他们还远着呢!”梦寒一点都没有罢休的意思:“盟主难道忘记了……大哥答应过聂云天一件事吗?” “什么?你怎么不早说?”在这之前,肖剑是不可能想到谢岚终于成了他的敌人。 “我以为大哥像告诉我一样告诉了盟主。大哥答应过聂云天替他找风雷剑谱,为的是让聂云天出人手解逍遥山庄之围。大哥所付出的代价不比我们少。” “他疯了吗?” “就算是疯,也是为了盟主和盟主夫人。” “这家伙总有一天是要笨死的!”肖剑毫不客气地骂。梦寒舒了口气。一直憋在心里的话说出来总是痛快。天湛蓝,丝丝白云优雅飘过。庄主不会领情是在梦寒的意料之中,那么大哥呢? “喂!你还磨蹭?敢情你们合计了来帮聂云天?再不走,将来我们都得死在风雷剑下!”肖剑一边催促,一边快马加鞭。在他心里,谢岚一旦得了风雷剑谱就会掉转头收拾他。 没走多久,突然前方山道上闪出一伙人的身影,一袭黑衣,刀雪亮。这本是贼寇时常出没的地方。估摸着总是山野草寇。肖剑大笑:“什么人,连武林盟主的车仗也敢截?” “管你什么门主还是窗主,jiāo出钱来饶你们不死!否则!”那人挥了几下刀。 梦寒看也不看就径直出剑。那人的武功什么路数都算不上,顶多一点蛮力。碰上追魂剑最了不得的就是化解蛮力。梦寒轻松一掌推开刀背,追魂剑就逼着那人的喉咙去了。 “住手!”冷不防对面又冒出来个人物,一剑就替同伴把追魂剑架开。 高手!梦寒惊叹那力道的用法和速度。如此高手,怎生作了山贼?梦寒便住手后退几步。 那蒙面高手突然下跪:“该死!实在不知是盟主……” 听那声音,肖剑像遭了电击一样差点从马上掉下,幸而身边的人扶了他一把:“你是……”梦寒也呆住了:“这怎么可能?撞鬼了?” “大白天的,哪里有鬼?”那蒙面人摘下黑色面纱大笑,“庄主,老胡总算找到庄主了!” 那伙草寇的首领竟然是失踪多日的逍遥山庄总镖头胡阔海?! 肖剑不敢上前。“老胡?不会是虎威山庄派人讹我吧?” 梦寒上去猛揪了一下老胡的脸,疼得老胡大声叫起来:“小子啊!用得着这么对我老头子吗?”“确实是老胡!”梦寒笑得比孩子还欢,“庄主,是真老胡回来了!”肖剑喜上眉梢,开起了玩笑:“老头子,你不是死了吗?什么时候还阳的?” “真要是死了,哪还回得来?”老胡把他的遭遇解释了一番:他当初离开逍遥山庄没多远就遭到了暗算,被虎威山庄的人扣下了,也夺去了他的信。他们把他一直带到洞庭一带。乘着那些人有疏漏好不容易才逃出来,在深山里养好了伤,却苦于没有路费回逍遥山庄,又遇到一班草寇,暂屈作了他们的首领,直到今日遇到庄主。 胡阔海回到逍遥山庄,自然是一件大喜事。于是他们一同往目的地奔去。 传说中风雷剑谱是在城东的一家大户人家出现。那家主人喜爱收藏各式兵器剑谱古玩之类,曾也是个武林高手,不过隐退了多年。此番不知他从哪里得到了风雷剑谱武林中对这些事都特别敏感,尤其如今风雷剑谱比武林盟主之位更让人觊觎。得剑者得天下,这已经不是什么秘密,又有玄寂大师的证言,更加几分可信。 当肖剑到达的时候,已经有一些人聚在那里。听说主人送客去了,几日未归。 “送什么客人?是不是你家主人的挚友?”梦寒甚是奇怪。下人答:“不是。” 梦寒的心间掠过一丝不祥,他悄悄对肖剑说:“会不会……虎威山庄有什么动作?”肖剑立刻令梦寒率领几个逍遥山庄的人向四周查探。“若真是这样,怕那主人已经遇害了。” “呔!”有个剑客当场叫嚣起来,“得了武林至宝,拿来让大家开开眼界也好,何故藏藏掖掖,谁稀罕?当年还是个剑客呢?现在武林盟主那么大的面子都不给,躲在屋里作乌龟,哪有点剑客的气派!” “诸位少安毋躁,既然都是希望一睹至宝,自然要有点客人的样子,不能跟强盗似的。不如,我们都往边上退一退,等主人回来再说。”肖剑手一挥,别人也不敢说什么,乖乖地开列两边。有的干脆就着墙根席地而坐。肖剑问童仆:“你家主人得风雷剑谱之事是真是假?” “主人的事,下人自是不敢多问的。请盟主见谅。主人说过今日必然归来,请各位再少待片刻吧!” 这话让肖剑又是一愣:送客去了并且说好几日后回来,有做隐士做到那么无聊的吗? “这些天府上有没有什么异常的事?” “那么多高手聚集门前,没比这更异常的了。” 时间过得极慢,但回头却发现时间过得太快了。眨眼间已经日薄西山,天色红彤彤的。梦寒也不见回来,肖剑越等越心焦。看那云,他只想到逍遥山庄的冲天大火还有遍地鲜血。难道今天依然是个不祥之日?但愿不是。 天黑得倒是快。肖剑只觉得有乌云压顶的感觉。见其神色如此,童仆答:“盟主别急,今天毕竟还没有过去呢!” 忽见前方火光闪烁。是火把,映着来者的鲜丽衣着。幸好未见黑衣。梦寒和那主人一道回来了。 “抱歉,令大家久等,路上遇些意外,耽搁了。”主人非常客气地把大家请进屋子。 梦寒在肖剑耳边低语:“刚才遇到一拨虎威山庄的人要偷袭,正巧被我撞上,跑了。他们人不多,估计不敢在群雄面前冒险。” 于是肖剑立刻对主人说:“老先生,肖某开门见山,特地为了风雷剑谱而来。如今正邪两道都极其关注此物,留在身边兴许会带来血光之灾。适才发现贵庄似已卷入麻烦中,虎威山庄的人已经对此处有所关注,请老先生趁早防范!” 主人大笑:“未料想年过半百竟然又引来诸多豪杰的关心。” 有人提议:“老先生,大家都想开开眼界,到底是什么宝物?不如就拿出来……” “不行!”肖剑急急开口,“安全起见,还是……” 他还没说完就引得群雄哧笑:“又不是你家的东西。” 主人忙劝:“趁此机会我得澄清,半月前府中确实藏有半本风雷剑谱,乃是我踏遍山水得到的。另半本的下落我也不知道。不过如今,府上已没有什么风雷剑谱了!” 这话一出口,惹得所有人怒目相对:“又没人要抢你东西,遮遮掩掩做什么?” “请大家随我来。”他把大家带到书房的角落,打开密室的门,取出一个匣子,上书:“龙行八荒,扶正除邪,乘风踏雷,称豪一世,无名不道,虽傲必诛。”原来这就是那句预言的出处!不是虎威山庄的编造。大家又疑惑了:究竟是谁把那深藏的密语传播开来? “大概是虎威山庄得到了消息,但没能得到剑谱,就传出这话来扰乱人心吧!” 主人解释:“据说另一半剑谱藏在一个相同的盒子里。” “难道虎威山庄已经得到了另外一半剑谱?”“管它呢!先看这一半!” 主人打开匣子,匣子空了。 “怎么回事?” “我说过,东西已经不在府上。”主人笑道,“半月前来了个剑客,年纪与盟主相仿。他提醒了老夫风雷剑之劫。起初我不信,碰巧你们所说的虎威山庄派了一伙人来这里抢东西,他单qiāng匹马地退了敌。我看他的剑路与风雷剑法颇有缘,就将半本剑谱赠与了有缘人。为防止路上有不测,我送了他一程。这不,刚回来,就遇到了各位。” 大家的脸色都很难看,老胡尤甚。“少主,想必又是那与你作对的谢岚,我去把他追回来!简直是胡闹!” “他倒是自称姓谢。我的确是自愿赠与他的。他的才华品格不在庄主之下,想必是能担当大任的。” 肖剑长叹一声,大有被戏耍的感觉:“阁下的论断不错便是好啊!”谢岚拿走剑谱,应当是求之不得吧!他会送给聂云天的吧!他怎么就下手那么快呢?“老胡,我们直奔洛阳,一定得在他把东西jiāo给聂云天前把他找到。对他客气些,不然会很难说服他。”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101 章 “但愿大哥……别再自作主张……”梦寒在心中感叹。 第三十五节 镜花水月,香丘何处 第三十五节镜花水月,香丘何处 水月镇。 谢岚自从与梅子在此作别后就没打算记住这个地方。很遗憾,不想记住的地方便更容易想起,特别是梅子死后。他又走进了分别时的那家旅店,又是一季芙蓉花开。谢岚用过餐后就在那树下站了一会儿。秋千依然dàng漾着,却没有人坐。脑海中又浮现起她随秋千飞翔的美景。“丫头,天国用不着秋千了吧,你已经会飞了,飞得岚哥再也找不到了……”想哭,硬生生忍住。 有人认出了他。冤家路窄,竟然是梅子的大哥。 “哟?怎么,还对我妹子不死心?哪有人像你这样死皮赖脸的!人都死了还纠缠不休!她是为你而死你也知道吧!我家妹子自从遇见了你就遭殃!” “是我的不是。抱歉。” 梅家公子猛地一拳打中他的心坎:“给我滚开!” 谢岚也不避,挨了一拳,倒退几步:“我想拜祭她,请问她葬在哪?” 迎面又是一拳,谢岚直退到墙边:“让我知道她葬在哪?既然是我对不起她,我必须知道。” “你无权知道!”梅家公子对准他的腹部踹了一脚。谢岚退无可退,结结实实挨了一下,跪倒在地。 大概大少爷觉得当街打架不太好看,扔下他掉头往外走。然而谢岚的追问仍跟随着他:“告诉我!她葬在哪?” “你自己去镇旁的山上找吧!有芙蓉树的地方。妹子如果原谅你的话,会让你找到她的!” 大少爷不是不知道镇旁有多少山,更清楚镇旁的山上有多少芙蓉。谢岚也明白,谁都不会告诉他梅子葬在那里,只有他自己去找。 他真的登上了山,在每一棵芙蓉旁驻足。 记不清多少天没睡,也记不清迷了多少次路,总之他是找到了。在潺潺流过的小溪旁,面对着水月镇的袅袅炊烟,青石板向阳而立,折shè着五彩光晕。芙蓉落了一地,一溪,恰有几瓣落在石碑上。坟上已长满了青苔杂草,盖住了墓碑的刻字。雨露的冲洗也把漆字磨得惨淡。寥落得让人伤心。谢岚轻抚石碑,指尖把湿冷的寒意直引入心扉,正触及心中最痛处。“丫头……”他yù言又止。还说什么呢?梅子哪还听得见? 侧身坐到石碑旁的落花丛中。看阳光灿烂,彩云飞翔,这般美艳却照不到他的心。随手刨开土,捧起几瓣落花,将其埋葬。落花入土,来年便可得重生梅子又何时才能归来呢?沙土从他的指间漏下的时候,泪也淌过他的脸。一一的土和着他的泪堆成了香丘。 他故作沉稳地笑了笑,取出箫来。含着箫,也许就不会发出那难听的哭声了吧!也可以用箫和梅子说说话。泪不止,而箫音弥漫。他以为自己早就修炼到硬如铁石,再也不会流泪的。哭,从来只是女儿家的事。堂堂七尺,呜呜咽咽,哪里还有剑客的样子! “大哥原来还是多情剑客。”正动情时,不知从哪冒出傲月的声音。指尖一滑,曲子极不自然地停在一个走调的音上。“月儿吓到大哥了?”她有几分抱歉谢岚收起箫。他牢牢地记着,傲月已经厌烦了他的箫。“不是回洛阳了?跑这里来做什么?” “许大哥祭梅子,就不许我祭梅子?” “也不用这么巧。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 傲月不答,跪在碑前,双手合十,祈愿。 “从洛阳过来的?家里怎样?” “都还好。老冯照料得不错。”她低头笑,“大哥的伤还好吗?” 谢岚面无表情地说:“回家吧。我这里都好。” 傲月心里狠狠一阵凉:“难道……大哥还不知错吗……” “错?”他冷冷笑了几声,“我确实不太明白,究竟是谁错了。是我吗?还是杀梅子的人?我会为她报仇。我得告诉他们,谢岚不是好惹的。如果我有错的话,大概就是太容易原谅人。月儿,你等着,我一定手刃凶手!” “大哥……还是那个大哥吗……”她惊讶于这些日子他的变化。他也会变得凶狠?那该是什么样子?“不,大哥,不能这样。大哥忘了答应宁大哥的……” “梅子又是欠谁的?”他脸上的仇恨越积越浓,让傲月胆战心惊。“你先回去,月儿,这里的事和你没关系。回寒山吧,那里安静。” 依然是这样的语调:“和你没关系。”却带着比以往更深的冷漠,让她彻底心寒。“好,月儿这就回去,再也不瞎cāo心。把该忘的都忘了……” “这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早知你会这么说。我也确是该回去,真累!” “等等!”谢岚突然意识到,其实傲月根本没回过洛阳,而是一路相随,不然怎么知道他在这里?“从蜀山到这里,为什么我半点没发现你跟着我?” “大概,大哥是真的没把我放在心上吧!我确实没必要留下。”傲月转身往前迈步,走得干干脆脆。 “等等月儿……”他三步并作两步赶上,伸出手想拉住她的衣袖,衣袖却从他手边滑脱。她又一次令他心痛。心头猛一阵急痛,眼前模糊了起来:“月儿……”傲月正越走越远,痛苦也越来越深。大概是内伤发作了。他还有很多话要告诉月儿,却已无力说出口。难道说,他们真的要散在这里?诸多誓言涌入脑海。难道他已经失去了梅子,还要失去傲月?“我这是在做什么!”心口的痛愈甚,他只好扶着石碑,眼看着素衣的仙子一步步隐入林中。“月儿别走!”他伸出手去,便也就失去了重心…… 傲月终是没有走。当她听到谢岚的呼声,怎么还迈得动脚步?一回头见此般情境,担忧不已,忙转身扶起谢岚:“大哥?是不是旧伤发作了?我就是担心这个!月儿不走,说什么也不走了。” “我没事。”他惨白着脸笑道,“只要你别任xìng赌气。” 她握着他粗糙的手,而他抬起手为她抹去泪水。许久没有细细端详彼此:柔美的姿态,娇俏的五官,眉间为他而多了哀愁,眼睛因他而迷蒙;他的脸色比过去苍白许多,脸上已隐隐有了皱纹,家仇已消可眼里的忧郁更深沉,爱和恨纠结在他的心深处。“大哥还以为月儿是一时任xìng吗?”她想问,可问不出口。 “没有你,天会塌了的。”他从来没说过那么夸张的话,哪怕订立婚约时。“恨我没去找你是吗……” “有一点。特别是知道你为了梅子而伤心结果把我扔在一边。不过后来铁大哥告诉我,你其实很伤心,喝酒喝得很凶,他说如果聂云天出现你会把他掐死。” 谢岚被逗笑了:“他怎么什么都说,我有几天是不喝酒的?担心是真的,他的话却是夸张了。” “大哥,别多想了,我陪你回洛阳,先养好伤再从长计议。” “回答我个问题行吗?江湖到底是个什么地方?” “月儿不知道,因为月儿只喜欢寒山,不喜欢江湖。” “我答应过宁旭,无论如何都要沿着这条路走下去。那是我和他的梦想。”谢岚的嗓音带着几分不属于他的苍老,“可我确实很累。记得曾与你说过的吗?我想回寒山。因为我恨那些人,他们究竟争了些什么!又得到些什么?他们怎么下得了这般狠心?可怜我,杀一个十恶不赦的人也要犹豫再三,从来不知道如何算计人,如何防人算计!看来我也得学着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傲月又愣了愣:“梅子的死原来让大哥想到了这些……这真是……”她啼笑皆非,泪却已湿了眼眶。 “可笑的丫头。”他嗟叹几声,“她本是一大家闺秀,偏偏不愿受名节所束,结果惹得世人尽对其白眼相向。我便是那始作俑者……错就错在不该认识她。”谢岚的视线确实没再那么容易落在她的身上。 “大哥分明是在叹自己。要说名门,谢家之名怎在梅家之下?大哥要不是受家世所累,何故飘零江湖?若大哥甘于做名家之后,现今江湖哪还来这么出色的剑客?有些事情是不可避免的,有些事情却是大哥自己选的,比如孤立自己。月儿担心两件事,一是大哥难愈的内伤,二是大哥倔强的脾气。” “我有分寸。” 每回他都那么说,可他真的知道什么叫做分寸?傲月深表怀疑。 再望水月镇,依然宁静。 镜花水月,终是梦一场。 花自飘零水自流,梦自醒时月自旧。 洛阳的梅园已经收拾停当,只等冬寒再至,傲梅怒放。谢岚最想做的事就是等梅花开时,他与傲月共伴芳径。但他也知道,江湖不会让他有闲情赏花,至少半本风雷剑谱在他手中。他的网应当撒开了。邵七如果知道这件事,自然要气得吹胡子瞪眼,也许已经谋划好了算计他的办法。聂云天怕是已经向这边来了吧!幸好,肖剑比他们的动作都快。 肖剑派了个人送信过来,说要亲自来一趟,商议如何处置风雷剑谱。恰巧山庄有急事,虎威山庄伺机而动,梦寒先一步赶回太原,因而送信的人改作了胡阔海。 谢岚见胡阔海还活着,好一阵欣喜。 但是胡阔海却是一脸地紧张,全无故友重逢的感觉。“怎么老胡?谢某有什么得罪吗?” “不不。只是……谢爷……少主说不日到达,谢爷一定早作准备!” “我还能饿死他不成!”谢岚大笑,“这里当然比不上逍遥山庄阔绰,不过酒ròu还是有的。空房闲置了不知多少间,多些人来住反倒热闹。他这大少爷在徐州也吃过苦,不至于谢府那么掉他的身价吧!” 胡阔海吞吞吐吐了半天,说道:“不是这些准备……” “他还有什么特别要求?难道要我从城里弄几个穿红戴绿的姑娘?这怕是不行。我可不想被飞雪揍。不过要是请个戏班什么的也成没听他说过喜欢看戏呀!”谢岚的玩笑越开越大,傲月乐得合不拢嘴。 “错了错了。”老胡直摇头,“谢爷和庄主素来有过节,此番所jiāo涉的又是风雷剑谱这种物件,老胡我怕两家失和,面子上都不好看。另外,适才见府中竟是手无寸铁的仆人,万一有人来劫,失了剑谱又引起误会,实在不好。谢爷也是大人物,本不需老胡多言,可是该防之处还是不得不防啊!” “多谢关心,等庄主到来谢某一定以礼相待。一切都会安排妥当。放心吧老胡,我自有分寸,决不伤你家庄主一根毫毛。再带一句话,他肖剑想要的东西我不会不给,这是谢岚的承诺。” 听到这句承诺,老胡彻底放心了:江湖上谁不知道,谢岚的承诺可抵万金。 第三十六节 杯酒释嫌,倏忽新怨 第三十六节杯酒释嫌,倏忽新怨 自从回洛阳休养,谢岚整日里与傲月闲庭信步,弄琴赏花。府内事务老冯cāo办得尽心尽力,没有一样不合谢岚的心意。不觉数日,内伤已经去了大半,傲月的脸上终于露出喜色。 “不多日便可痊愈,夫人不必再愁眉不展。” “是呀,就等剑哥来了,把风雷剑谱的麻烦jiāo给盟主大人处理,大哥又可以偷闲上数日。到时应当可痊愈吧!” “你以为聂云天会等我伤好再来找我算账?”谢岚笑。 “可大哥在此期间只要一动武就会加重伤势……” “我又不是豆腐做的,怕什么。保证不敢让夫人cāo心。” 说话间,与肖剑约好的时辰就到了,二人立刻出门相迎。上回和肖剑话别是在从徐州往太原的路上,不欢而散,再次见面的时候甚至谁都不愿开口说话,这回洛阳相见,肖剑真有些为难。见到谢岚的时候,他不知是该笑还是该表示感激或者生气。 “谢兄。”他只浅淡作揖,“无事不登三宝殿。我……” “盟主大驾光临,”谢岚回敬到,“哪有站在门口说话的道理?谢某已经安排好了,盟主远道而来,请先歇息片刻,再言其它。” 肖剑很是不服:“事关重大……” 谢岚又打断:“天大的事也得由人去办不是?盟主劳顿,直言办事,太匆忙了。” 肖剑为客,也只好听主人的安排。心想着,曾给他那么大的难堪,这会儿在他的地头上,再不客气点就只有挨整的份了。他到底是盟主,谢岚也不能把他怎样。 入了府,谢岚只字不提风雷剑谱,事实上除了“盟主”称呼之外,一切都与江湖无关。他热情地带着肖剑及随行之众游览一番花园,回到正厅,正是黄昏。府里点上了灯笼,摆开酒宴。谢岚亲自劝酒。酒菜颇丰,众人甚为高兴。唯肖剑和老胡不笑。谢岚也不理会,只管让众人好吃好喝,直到酒宴过后,剑客们纷纷由下人领着去客房。 空空的殿堂里人都快散尽了。肖剑连筷子都不曾动过一下。 胡阔海不安地站起来。谢岚向老冯使了个眼色,老冯便主动领他去客房休息。他回头想和肖剑说话,老冯拽着他的胳膊就走那蛮横的臂力示意这是非走不可,于是也就顾不上正厅的局势,一步三回头地退下去了。 四下无人。肖剑直直地坐着赌气。 “怎么,肖大少,酒菜不对胃口?” 无语。 “是谢某招待不周?” 他腾地站起:“够了,你到底想怎么样?” 谢岚却还一脸温和:“你以为我是在搪塞你?可笑。好,你急着说正事的话,饿一晚上可别怪我!随我来。”他把肖剑直接领进了书房。肖剑这才觉得错怪谢岚。 黑暗的房间。待他们推门而入的时候突然亮了。原来是傲月点起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102 章 油灯。“嫂嫂……实在烦劳嫂嫂了……”肖剑愣了愣,作揖相谢。傲月也回了礼。书房里齐整干净,干净到让肖剑不知该在何处落脚。屏风后搭着一张小桌,留着两个座,摆着一壶酒,一对杯子,一些点心。傲月温柔一笑:“大哥知道盟主一定吃不惯那宴席,特令月儿做了些点心,请盟主将就着享用。”谢岚轻一挥手,她就点点头退了下去,合上门。 “摆那么大的阵势,就是为了此刻?” “你觉着在那么多人面前把风雷剑谱送到你手里很好看吗?”谢岚笑着斟满了两杯酒,举起一杯:“阿剑,今天还没敬过你呢!”肖剑苦笑着举杯。确实有些饿了。 “大哥刚才喝了不少,还能喝吗?” “要是不能喝,怎么敢把你叫到这里来议事?刚才喝得不多。别说闲话,说说该怎么对付半本风雷剑谱吧!” “难道大哥早就知道我会来?” “我只希望你快些来,至少要在聂云天和邵七之前。” “大哥确实不恨我吗?” 谢岚大笑:“也不见你老,怎么越来越罗嗦?我们该怎么处置它,才能让江湖太太平平?” 肖剑笑:“这简单,烧了它。不存在了,谁也没办法。” “前两年争的是风雷剑,剑丢了,这两年争的是半本剑谱,剑谱毁了,再过两年,另半本剑谱又出现,你又该怎么办?” “半本剑谱起得了什么作用?” 谢岚没吭声,喝了杯酒。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想得那么远做什么?” “再说远一点,总有一天,争这些东西实在无趣,就该来抢你手中盟主的金印了。” “那么……”肖剑无话可说。怕不用谢岚说得那么远,虎威山庄和石头堡就得来动手夺他的天下。武林是一天比一天混乱了。“大哥要我主持正义?” 谢岚嗤笑一声:“谁都主持不了正义。” 气氛骤时紧张。 肖剑yù争,谢岚打手势让他安静:“没有笑话你的意思。” “那你的意思就是你留着此物?难道说你想自己留着剑谱,阻止传说的轮回,好保持不败?” “我在你眼里为何总那么无聊?该来的躲不了。何况,真正能置我于死地的,怕不是这半本剑谱。”谢岚很是自信,是,至少目前,他在江湖难逢对手。“况且我说过,你要的东西我不会不给。我继续做我的剑客,风雷剑不风雷剑的让那些爱争的去争,要是他们想作恶,不管他用的是什么剑,我一样对付。邵七在黑道里势力再大,也得有人收拾他。而你继续做你的盟主,让江湖有江湖的秩序。到底江湖是什么秩序,我不明白。” 他的意思肖剑明白了一半。因为虎威山庄和石头堡会对剑谱的拥有者不利,夺得剑谱后更会制造混乱,因此谢岚出面把剑谱jiāo给江湖的权威,希望他能够维持平衡秩序。可是他很疑惑:“大哥……逍遥山庄能同时与另两派抗衡吗?我一个人……不如你回来,我们一起……” “在这件事上,我不是你大哥。你是盟主都调停不了,我一个小小剑客又做得了什么?” 确实,号称正义之剑的风雷剑在盟主手中没什么人敢说奇怪。 谢岚从一旁的书架上取下一本东西,塞给肖剑:“就是它,不过不是原本,我誊抄了一份。原本我另有用途。可得小心,回山庄前别让人知道,路上不能有闪失。” 肖剑却大怒:“你要把原本jiāo给聂云天?” “我得给他一个jiāo代。我欠他的人情……” “大哥!这人情是我欠的,得我还!总之怎么也不能……” “我自有主张。” 肖剑最不明白的是谢岚为什么在所有时刻都能固执自己的立场,似恬然,随兴,却是不可动摇。 “大哥,我们确实很久没有如今日这般说话了。上次分别的时候,我说了不少不该说的话。大哥别往心里去。还有以前……” “以前的事别再提了,我早就说过,我也是有错的。尝尝你嫂子的手艺我都尝不到呢!”他把糕点盆端到肖剑面前,望着肖剑狼吞虎咽,他抱着双臂笑,“慢慢吃,肖大少。” “大哥还是叫我阿剑的好。”在谢岚面前实在没必要太见外,卸下盟主的担子反而更轻松。两人叙了一会儿旧事,酒喝得差不多了。谢岚唤门口的傲月:“再打些酒来。”这时肖剑一拍脑袋:“嫂嫂慢行,前些天梦寒派人从太原送来一壶当年大哥最喜的‘天香醉’,说是给大哥最好的见面礼。我差点忘了!这就去取,取来一定向嫂嫂敬酒!”他兴冲冲地去了。 傲月见谢岚脸上的喜色,也便笑了。谢岚轻搭着她的肩:“都还顺利,夫人辛苦了。外面太冷……”“守夜那么重要的事,当然只能月儿办,不冷。”他还是把傲月引到桌边:“都是自己人,也不必拘于礼数。” 肖剑不一会儿就捧着个匣子回来了:“幸好记起,不然梦寒定与我较起真来!”打开匣子,玲珑剔透的白瓷酒壶甚是美。启了封,香味便扑鼻而来。 “还是梦寒知我。”谢岚浅笑,“上回到太原直忙着替飞雪重整逍遥山庄,连喝酒的时间都没有。都不知多少年没闻到这味道了。还记得吗?我们常常一同去酒楼,只喝此酒,有时也带上梦寒。越久没喝,越记得它的味道。” “怎生不记得?我还记得抓江洋大盗的那个晚上,你正受嫂子的气呢,一个人躲到那里去喝闷酒。半夜接到你的信号,差点把我们吓死!” 傲月亲自为他们斟酒,最后为自己留了一杯。 肖剑先敬:“大哥,喝了这杯,把那些不快的事都忘了,将来我们兄弟俩一起驰骋江湖!小弟以前的得罪之处,就算是欠着大哥的,将来一定加倍奉还!” 谢岚淡然一笑,举杯而饮。喝了一小口就皱眉:“这酒……梦寒办的这种差,该罚!” 肖剑的酒刚送到嘴边,听他这么一说,没敢喝。傲月也要喝的时候,谢岚突然夺过了酒杯。她不解其义,疑惑地望着他。他凝视着杯中的酒说:“‘天香醉’这般美酒,其味也大不如前了……真是人世多少沧桑!十年前的朋友到如今又变成了何般模样?”傲月听出了言下的杀意,神色霎时变了。 刚才还在把酒言欢,谢岚一句话就把这种喜庆降到了冰点。肖剑的脸色很是慌张,额上汗涔涔的。 第三十七节 借刀杀人,亮剑示威 第三十七节借刀杀人,亮剑示威 “大哥……大哥何出此言?”肖剑连说话都打颤。 “看这酒,想起一些事。没做亏心事用得着那么紧张吗?”谢岚笑得很冷。 三杯酒放在桌上,自谢岚喝了一口就没人敢动一下。肖剑盯着酒的眼神像盯着魔鬼。傲月挽着谢岚的手臂,八百个不放心:“是不是……有人换了酒?”谢岚摇头:“咳!我又没说酒里有dú!只是想起一些事。”他的目光很不客气地望着肖剑。 肖剑擦了擦汗,傻笑:“大哥真是的,若这酒有什么问题,我可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怎么会变了味呢?我看是大哥路走得多了,美酒也喝得差不多了,看不上山西的酒了。待我品赏一番……”说着他就拿起一杯酒。 谢岚硬是按下他的酒杯:“说了,太不好喝,一股酸涩味,都快成醋了!还不如农家的米酒。天下美酒在山西,我怎可能不知道?只是这一壶,怪不了山西人,只怪梦寒。” 肖剑笑得比酒味更酸,尴尬。他大概感觉出来傲月看他的眼神与适才很不相同。 谢岚倒了三个半杯原来的酒,半杯递给傲月,半杯递给肖剑:“替我好好教训那小子,办事不力扫了我们的兴。”肖剑轻松笑起来,先干为敬。谢岚喝了半杯酒,笑道:“大概是天意,另半杯酒定是要我们等着收拾了邵七再来痛饮。”“是啊,到时先要罚那小子三杯!”傲月也笑了起来:“梦寒当初还和大哥拼死拼活的,现如今……” “嫂嫂说这些做什么?梦寒和大哥早就是好兄弟了!” 谢岚话锋一转:“阿剑,倘若将来你我必须举剑相敌,你会怎么做?” “比武吗?” “不,”他很认真,“如当初我和梦寒,以xìng命相拼。”这又是一个能让肖剑出一身汗的问题。“大哥定是醉了……”他借故推托。可谢岚依然坚定地望着他,等他说话。“小弟直言,请大哥勿怪。”他硬着头皮说,“如果是我错了,我便认输,大哥错了,我只好……当然一定是有误会,解释清误会不就行了?我和大哥不会到xìng命相拼的时刻。”酒喝完了,他没什么办法让谢岚不把注意力放在他的话上。 “暗箭伤人呢?” 肖剑知道他定有所指,只是弄不明白谢岚是突然借酒追究过去的事还是今天的事。他的脸涨得通红。“这……怎么会呢?小弟如何敢?” “有什么不敢的?你不是做过吗?” 肖剑惊得头发都快竖起来了:“过去的事我已经……” “我也说过,过去的事我都已经忘了。我是说今天的事。你不是个不敢担当的人。”谢岚抱着手臂等他做出反应,那姿态好像在说:“不是借故追究无理取闹,已经给过你机会。”傲月更加严肃。 肖剑恍然:“大哥指的莫非正是梦寒送来的酒?” “确实是梦寒送来的酒吗?” “看来,今天我确实是说不清楚了。” 谢岚轻咳了几声。两人立刻变得紧张。“没什么,天塌不下来。真若与你有关,不必假惺惺。若与你无关,怕是你比我还危险。风雷剑谱jiāo给你,也算对得起你。”笑中含几分怪异。“当然,我更希望说服自己相信你。”话音才落又是一阵猛咳。“大哥还好吧?”就算有天大的事,谢岚也会回答没事。“你告诉我,什么才叫有事?”傲月又气又怜。无疑,谢岚的伤又有所加重。 “对不起,大哥。”肖剑想上前扶他,可谢岚不会领情,“对不起……” “别担心,我没那么容易死。太晚了,你明天还得赶路,去休息吧。”谢岚用极严肃的口吻下了逐客令。 “大哥不追究了吗……” “既然不是你做的,何必还对我心怀歉意?”肖剑答不上来。 傲月打开门,正对着花园。月色皎皎,照得花园里的花更圣洁。“阿剑,”谢岚突然叫住他,“庭院得常打扫,才能让这花园芬芳无限……”“我知道,一定找出那个人。”“可也别打草惊蛇。” 第二天一早,谢岚如昨日一般风度翩翩地出现在客人们的面前,送大家离开,半字未提昨夜与肖剑之会,也没再和肖剑说什么。 送走了肖剑,傲月返身去寻剩下的酒,老冯答:“少主说酒味不佳,倒了。” “倒了?大哥,那是罪证!”傲月很是愤怒。 “他的那杯也一样有dú,我实在想不出什么理由能让他笨到把自己害死。” “可总得弄明白是谁干的!” “一壶酒,从太原送到洛阳,其中多少人经手,你算得清吗?这事就jiāo给肖剑。我们就别添乱了,没猜错的话他也是下dú之人的目标。也许他们正是冲着风雷剑谱。” “太悬了。” “不,那人用dú并不高明,能让我品出酒味不对,手段不是一般的次!”谢岚嘲讽道,“dúxìng也不十分烈。要是肖剑这么做,反让人觉得奇怪。他当年学的本事都到哪去了!” 傲月半点都不客气:“还要胡言乱语?再胡来,有你好看!这几天你别想出门,别想碰剑!”一转身她收走了他的无名剑,甩头出去。谢岚听到沉重的挂锁声,苦笑着摇头,被反锁在屋内也只好认命。 老冯听到声响立刻赶过来:“少夫人怎么了?是不是少主委屈您了?” 谢岚听着真是不服气,却也不好说什么。傲月说:“是我一时没克制住脾气,让冯叔见笑。少主需要静养……”再后面的话他懒得听下去。 ※※※ 深夜,一个人独处,寒意不经意又逼了上来。梅子的笑脸时不时在眼前晃动,鲜活得很。心头的怒火升腾起来,燃烧,燃烧,浑身的血都似在沸腾。而怒火愈盛,心寒料峭。网已经撒开,凶手还掩藏在混沌中,不过他坚信会找到真相。肖剑先到一步,发生了一些意外,不过也提供了更丰富的线索。接下来是谁?聂云天还是邵七?这两股势力是不会甘心于沉寂的。也许肖剑的dú酒正与他们相关。 杀气,是杀气的味道,浓重,并且就在他身边。这是一种属于沉闷和黑暗的气味。果然,院子里响起哄闹声。火把通明,映红了窗户纸。杂响中依稀闻见老冯的命令。有开锁声傲月一时赌气把他锁在屋里,这会儿可不是赌气的时候,该还他自由了。他笑着点亮油灯。灯光映出她惨白的脸,还有无名剑清冷的光芒。 他理直气壮接过剑就往外去。 “大哥!来的是邵七本人。” “还有他的属下。” “大哥知道还……他们人多……” “人再多,我总得守着家。”他头也不回往前厅去。 邵七已经直入前厅。老冯正与其相抗。先前那些不怎么样的家丁如今每人手中都有一件武器,齐刷刷地压上来。陡然增添那么多高手,是邵七所始料未及的:“好小子!深藏不露!”他的人立即四散开来迎战。不过老冯到底难是邵七的对手,他的军拳和快刀毕竟与江湖路数不同。邵七深谙武学,刀法利索,处处逼着要害,要不是无名剑猛地从旁杀出打乱了步伐,老冯连喘气的机会都没有。 邵七大笑:“终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103 章 于又见面了。本来,早就该在湖广见的。” “谢某不习惯阁下的盛情邀请,在这里见面也是一样。” “闲话少说,你给肖剑的是副本?那么,原本在你这里?识相的jiāo出来。” “你果然在肖剑身边安chā了眼线!这事只有我和肖剑知道,你如何得知?” “你不是已经知道了?还多问?再折腾下去多没意思!那壶酒你看出来有dú确实不简单。本想把你和肖剑一起结果了,可惜肖剑运气太好。既然你已经中dú了,又带着内伤,最好识趣。” “杀梅子夺风雷剑又嫁祸我大师兄的是不是你?” “我有那么多手下,有必要自己动手吗?” “散播风雷剑的传言的也是你?” “我没必要说真话,反正你很快就会成为死人。” “剑说不了假话。”傲月站到了谢岚之前。谢岚赶忙伸出手臂阻拦。 “嗬嗬,无名剑?名字不好。寒月孤星,如此凄凉,注定败局啊!还不如改作杀猪刀。” 谢岚冷笑:“第一这是剑不是刀,阁下号称黑道王者却是刀剑不分,真是可笑!第二杀猪实在不雅,但若阁下认为自己是猪,谢某倒乐意姑且一改。” “臭书生!伶牙俐齿,有种用剑说话!”猛一刀迎面砍来,威力无比,然而无名剑轻巧一拨,就把锋芒带离了原方向。刀空挥了一记。“我不是书生,是剑客。”柔情一笑倒把邵七一惊。笑才收,一股难以抑制的推力向他袭去。他匆匆后退,到十步开外才站稳。地上留下两条又长又深的拖痕,那是他为了站稳才留下的。果然,谢岚绝非等闲之辈。他立刻拔出风雷剑,准备应战。 见风雷剑,谢岚的脸上掠过一丝惆怅。这传说关乎其xìng命的剑已经夺走了他两位难忘却的朋友。大概这剑真的与他相克吧,竟然在他最难以应战的时候与他相敌。他犹豫了一瞬间,但见傲月还有一府上下的期待,那个念头立即消失了。“我不想弄脏谢府的庭院,去门外。”“门里门外有什么不一样?”连邵七也乖乖听他的话,带人先撤了出去。谢岚随后提剑往外走。 “大哥!”傲月拦住他,“我去行吗?”谢岚知道她的武艺在这些年的坎坷里越练越精,决不会像武林大会上与耶律齐相斗时输得那么惨。他受着伤,兴许此时傲月还强过他。但他不敢答应:“别人要找的是我。月儿,哪有丈夫看着妻子拼死而自己逍遥的?”“都什么时候了还逞强?” “月儿,”谢岚很认真地说道:“我爱你,很爱,胜过所有。” 傲月紧紧握着他的手:“我也是。你一定得回来。” 他没点头,含笑答:“守着这里。我若有不幸,别管我,赶快带大家离开。”那是他笑得最温柔最沉稳的一次。没等她回应,他已经抽开手转身而去,步子特别沉。她还想说什么,却因为那微笑而心痛。肖剑贵为盟主,要排除异己何必用下dú这种见不得光的手段?又何必亲自动手?她明白了为何这回他大胆相信肖剑,答案大概就握在邵七手中。“大哥……”她跟到门口,默念,“一定,一定要回来。” 第三十八节 孤星寒月,剑谱春秋 第三十八节孤星寒月,剑谱春秋 亮得刺眼的火把将谢岚团团围住。他的脸色苍白到了青灰的地步。 “号称剑客的人也会害怕?”邵七大笑。 谢岚没有答话。踏出门槛的一刹那,他就变成了另一个人,就好似与明正对决时。只有气度还在,却也是添了几分决绝。剑在左手,未出鞘。 邵七yù先发制人,趁他跨下台阶的时候猛出剑。但一出手就知道自己行事鲁莽了。谢岚出剑的速度和力量完全超过了他的想象。无名剑的剑鞘突然向他压来,气势全然压过了风雷剑,而剑锋在那一刻突然逼近他的咽喉。邵七急忙后撤数步,才得以缓解这股压力,避开锋芒。才躲开,无名剑又逼了上来。两道剑影顿时纠缠在一起,好似两条纠缠的龙。傲月本想chā手,但此二人纠缠太紧,要是她再出招必将两败俱伤,只好耐心观战。 邵七的剑几乎每一招都是杀招,处处见破绽而又非破绽,直是想引谢岚与之相拼,尔后化解开攻击再伺机反攻。谢岚的步伐略显急躁,这与往日不太一样,不过此刻他是万万耗不起的,能速战则必须速战。然而虚虚实实间,分寸的把握大有文章。他不得不放慢步伐。 “良机!”邵七以为他已渐渐无力相抗,大吼一声挺剑逼上。他犯了个大错。谢岚的剑速在那一刻也陡然增快。邵七大惊失色。无名剑的光辉骤然升腾,仿佛孤独的星似要以光芒刺破浓重的黑夜。“这便是所谓孤星剑?”正如傲月的猜测,这是谢岚在师门所学的一招,又不尽是,毕竟他已经习惯了自己的用剑方式。可风雷剑下,无名剑的威力似大打折扣。邵七把刀法的霸道和彪悍用到了剑法上。论霸道,无名剑是无法与风雷剑相提并论的。 一招还未过,谢岚又接连着使出第二招。如果前一招邵七还有喘息之机,那么这招就足以让他方寸大乱。风卷残云,仿佛是银白的旋风刮过,让风雷剑差点从邵七手里滑脱。虎口剧痛。不能再这么继续下去。邵七当机立断,就在谢岚预备出第三招的同时,他也做好了准备。 第三招,如果要给它个名字,傲月想,应当作“月映九州”。就无名剑的魄力而言,足以担当此名称,那是不同于霸气的孤傲。冰冷,执著,洞穿一切。 邵七的惊叫声里,两个人被一股强大的力量弹开,各自踉踉跄跄退了十几步,脚下的土被翻卷起几层,黄尘弥漫在他们之间,许久才散。只见邵七的左肩正汨汨流淌着鲜血,把半个袖子都染红了。血顺着他的手臂不停往下滴。风雷剑正护着胸前。而谢岚的架势并未全收。剑鞘横在胸口,无名剑斜指一旁,剑锋上暗红的血色把谢岚的脸衬得分外惨淡他那一剑洞穿了邵七的左肩。如果没受伤的话,大概足以洞穿他的胸膛。 傲月没有多想,举剑就往邵七处杀去,但无名剑忽而拦在她面前。为什么?他是希望一个人解决这场战斗?她退回原地,却不见谢岚动静,他的脸就像一块打磨过的大理石,平整得不带一丝褶皱。邵七也没动,不过神情略带惊讶。众人满心等待两人再战,但两人似已无战意。 “承让。”谢岚抱拳相敬。 “哪里,果然是一代剑侠,可惜肖剑有眼不识真英雄。” “黑道王者的封号也不是浪得虚名,赵磊死得值,不负卧薪尝胆多年。这般武艺,若是在正道中,怕是早已万人敬仰。不过你成不了一代霸主,只要我活着一天。”两人的话里多多少少带几分英雄间的惺惺相惜。只可惜不打不相识,相识了却也只得对立。 “你我各有所待而已。”邵七笑,“等我得了风雷剑谱我们再战。” “你还能战吗?” “这话应该由我对你说。不妨告诉你,如果你有命活到肖剑死的时候,我会告诉你,杀梅子的人是你的哪个朋友!”果真,他在逍遥山庄安chā了内线。 “趁早罢手,免得成为无名剑下冤魂。” 傲月不懂了,邵七受着伤,谢岚要胜有什么难?难道是他的仁慈心在作祟?“大哥,你要放过杀死梅子的凶手吗?”他微皱了一下眉,她趁势向邵七出剑,手下人蠢蠢yù动,而虎威山庄的人“呼啦”一下子把他们俩团团围住。才迈了两步,就听谢岚严厉地命令:“回来!”她不明白邵七和他之间存在着什么默契,竟在同时,邵七挥了挥手,那些人干干净净退了下去。 “后会有期!”随着邵七的这声告别,虎威山庄的人迅速撤退了。 谢岚机械地回头:“老冯,府里有人受伤吗?”“没。”“那好,各自回到原位,严守门户,以防他们卷土重来。更要把守书房附近,抽调些藏剑阁的人过去那里不需要多少人。剑谱就留在原处。书房那边如有什么事,直接报我。去办吧,辛苦了。”老冯起初很是惊愕,等谢岚说完,他也不多问,点了点头就去办了。“夫人,”谢岚挽起傲月的手臂,“随我来。” ※※※ 谢岚一直带傲月到了湖心亭。在那里,有水,有月,也有他赠予她的琴和梅丛。“月儿,为我弹一曲好吗?”他倚着柱子,低头望流水潺潺,还有水中明月。 “怎么了大哥,你又在惆怅什么?为了梅子的凶案吗?还是……” “没什么。” “大哥应当知道,月儿本想不理会这件事,但实实不忍心让大哥一个人苦撑着,所以……大哥一定得坦白。”傲月说得很认真。他的手搭着她的肩:“只想让心更静一些,过会儿还有个场面得应付呢。”他明白,如今已不仅仅是一件凶案那么简单。如果是单纯的凶案,她就算放不下心也不会chā手的,因为这是他和梅子之间的事。 “还有人会来?谁?”聪明如傲月不可能想不明白。聂云天到现在还没出现,实在可疑。这就是谢岚与邵七达成默契的原因?他仿佛知道她的心事似的,解释道:“你一定不希望我放走邵七,可是,胜负已经分晓,聂云天已经胜了。再战下去,我和邵七各自胜的机会都只有五成,但就算我杀得了邵七,也没法应付聂云天。” “五成?” 他没管她的疑问:“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同样,邵七真要杀了我,还得自己想办法对付聂云天。” 她坐到了七弦琴前,抚琴弄弦。空灵的音色带着几分不安。特别是久等聂云天不来。他笑着走到她身后,轻搭着她的肩:“别勉强,月儿。”她抬头,竟是一张挂着泪的笑脸。“抱歉,月儿从头再来……” “别这样,会过去的。不是所有的事都能从头来过,算了。” “若月儿刚才出了那一剑,是不是全府的人都会随着遭难,连大哥也回天乏术了?” “你明白就好。以我之力只能如此。” 果然,他受伤了。就是那最后一招,邵七在他进攻的时候给了他当胸一掌,尽管他试图阻挡,无奈内伤太甚。其实今日若不是邵七另有顾忌又不够自信因而难料谢岚的伤势,谢岚怕是会命丧当场。他全然是硬撑着,竟然骗过了所有人,并且一直撑到现在。他明白自己若倒下,整个谢府会随之崩溃。“大哥也别勉强。”她也明白过来,只是不知他的伤究竟怎样,心头忧伤阵阵。 “没事,聂大少快到了。”他不轻不重地笑。“邵七若要杀我,自己也得重伤,还不如以他的内应往肖剑处取风雷剑谱。但是那聂大少怕是不会想那么多。若真动起手来……”她忙说:“真要动起手来,我来替大哥。” 他沉默良久,突然按着前胸,嘴角淌下一缕血痕。“大哥!”傲月惊愕,立刻挽住他的手臂。他却笑叹:“好狠的掌法!” “谢夫人柔情似水,谢爷侠肝义胆,英雄美人,真是令人羡慕。可惜啊……”听语气就知道是聂云天到了。他摇着纸扇迈着方步向两人而来,仪态轻悠。也不知他是如何越过谢府的布防,但这是谢岚意料之中的,不然他就不会一直在花园等待。 谢岚用手背擦了擦嘴角,镇静自若:“聂大少别来无恙,谢某恭候多时。” “什么都在你的预料之中,真是个可怕的对手。只可惜堂堂大侠的英名竟栽在邵七这种人之手。” “有机会领教领教他的掌法,会让你觉得受益匪浅。” “莫非大侠想说此番受伤乃是受益?” “为何不?”谢岚冷笑,“在江湖上混的,哪个不受伤?与黑道中的此等高手相拼,自当有所收获,至少知道下一回如何防范。” “大侠真以为自己还能有下一回?” 谢岚大笑:“我还没伤到立刻便要死去,为何没有下一回?” “如果大侠不信守承诺,不jiāo出风雷剑谱,那就只好依照约定,用大侠的xìng命来偿付信用。只当是以大侠的xìng命换了肖剑的xìng命。如此jiāo易虽有残酷,却是大侠当日亲口所述,石头堡众人与谢夫人皆可作证。休怪聂某无情。”聂云天选择这样的时刻是有道理的。如果他先邵七而到,必然会吃一个闭门羹,但现如今谢岚伤重,即使有心要背叛承诺,也无力回天。如果他不服从聂云天,只有死路一条。这般浅显的道理谁都明白。聂云天不信他连死都不怕。 “不就是半本风雷剑谱,犯得着让聂大少做无情人?月儿,且替我取来。”傲月真不放心他独自与聂云天相对,但见他如此爽快,只好相信他一回。 “识时务者为俊杰!”聂云天朗声大笑,“我早就说过,若谢大侠愿与我在石头堡共谋大业,何愁天下英雄不服!也何必如今日这般大动干戈!” “我也早就说过,道不同不相与谋。” “可今日大侠还不得与我聂云天站在一条船上?”聂云天喜形于色,笑得有些忘乎所以。谢岚向他低头了,当日他的誓言总算有所指望,那么将来他还会有什么做不到的?“谢大侠,这是我们合作的开始。” 谢岚的脸色越来越不妙,虽然他不曾收起笑。到底他伤得怎么样?聂云天很想解开这个谜。无奈他掩饰得实在是好。经受邵七的掌的人从来没有一个能够站着回邵七的话,可是谢岚不但把邵七应付过去,还能与聂云天对话自若!这是什么样的毅力! “合作?”他淡淡笑道,“我依然不习惯与人合作。聂大少要称霸天下,谢岚定然是帮不上忙的,且看江湖中有哪个会听我说话,又有哪个不与我有些过节!我只有得罪人的本事,没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104 章 有帮人的本事。被肖剑扫地出门已经够丢脸的,我可不想再换一个晚辈把我一脚踢出门。” 这时傲月已然回来。聂云天正要去接剑谱,却被谢岚先接到手中。他翻看了几页,点头道:“没错,拿去吧!”手一扬,剑谱在空中划过一条漂亮的弧线。聂云天以为是抛给他,喜不自胜,未料想剑谱飞来的速度奇快,一头扎入水中。他的脸色由白转青由青转红:“你……” “怎么没接住?”谢岚又惊讶又无辜地向他笑,“落在了水里?年代久远的纸张本来就脆,入水还不化开了?”果然他从水里捞起的已经是一堆沾着墨渍的废纸疙瘩。唯封首“风雷剑谱”四字依稀可辨。发黄变脆的纸如何能经此一击?只怕便是羊皮纸上的字也是要化开的。“谢岚!”他这才意识到自己被戏弄了,恼羞成怒,“这就是你的信用?你不仁就别怪我不义!” “我说过了jiāo给你,谁让你自己不接住?我也没保证说jiāo给你的风雷剑谱一定是干的。用这样的信用还你有何过错?”谢岚用聂云天阻止他追邵七的话来回敬,“聂大少,我们两清了。” 聂云天怒不可遏地拔剑:“谢岚,我本不想杀你,这是你自找的!”凶相毕露的他哪还顾得上斯文,像极了吐着信子的蛇。谢岚还没来得及出剑,傲月已经横剑站在他们之间:“大哥,说好了jiāo给我。” “二对一?输了就别再见人!” “不,只我一个。” “我不与女流之辈斗。” “等你败在寒月剑法下再言其它!” 第三十九节 是非迷途,无名彻悟 第三十九节是非迷途,无名彻悟 “夫人……”谢岚在傲月耳边低语,“千万小心。”右手紧紧按在无名剑的剑柄上,要是聂云天真的敢对傲月不利,他是不会顾及其他的。 “聂云天你忘了当年大哥在断崖边把你拉回人间吗?” “夫人错了,那是两回事。谢大侠也说过,救人的时候哪想得到日后有一天兵刃相向!” “说这话你不觉得脸红吗?” “有脸红的必要吗?”聂云天依然是笑。 谢岚想傲月这一问其实是在与他说话。她想告诉他,这就是他曾经热爱的江湖,他的信义在别人眼里不值分文,他的痴心一片还不如一场美梦。他惨然笑了笑,在心里说:“月儿,我早已知晓,可我还能怎么办?”他依然坚信那天救聂云天没错。因为他无法接受自己一贯信奉的东西竟然比美梦更易破碎,并且换回的常常是更悲壮的结局。脑海中突然跃现出这样的画面:聂云天要杀傲月,而他武功盖世到头来却救不了自己的妻子。如果这结局成真,岂不又是他一手造成的?他所救的人杀了他的妻子……梅子的形象又出现,这个足以让他追悔一生的形象。他真想对聂云天说:“我什么都听你的,只要你放过她。”可另一半的自己非常肯定地说:“谢岚你是个剑客,本就不该有情。完成你的使命。” 他沉思的时候傲月已经举剑向聂云天而去。 傲月一共出了三招,出第一招的时候谢岚的手紧紧握着剑柄,等第二招结束他的手已经从剑柄上移开,第三招结束,聂云天的脸色一片苍白。舞剑的傲月特有一种圣洁的美,轻灵里带几分洒脱。一袭白衣飘飞,而一柄寒剑闪亮。聂云天惊叹:“这竟是寒月剑法?”而谢岚在她的背后微笑,为她骄傲。在傲月面前,聂云天简直忘了该怎么出剑,他的剑根本近不了她的身,而她的剑却能准确无误地攻击他的要害,让他无法防备。他以为只要谢岚倒下他便能取胜,于是他在角落里安静地等到谢岚与邵七两败俱伤,不料这仙一般的女子竟真的成了谢岚的守护神。谢岚不肯让傲月拿下邵七,为的就是此时吧!不过看他的表情可以知道,他对傲月的武功进步如此神速也有几分惊讶。 “聂大少,还要再战吗?”傲月向他笑。那风度多像谢岚!他以为女子本不该有这种大气。但此刻,他只好认输。就算他能杀得了傲月,傲月身后的谢岚也会随即将重伤的他杀死。他胆怯了。 猛然想起:这不是只有半本风雷剑谱吗?如果能找到另外半本,也许就能和谢岚相抗衡了。既然这是失传的武林绝学,半本就足矣!他冷笑:“算你狠,谢岚,但愿下次你还有那么走运!” “给我个理由,为什么非打败我不可?” “能打败你则必然能称霸天下!” 谢岚始终没想明白这两件事情有什么因果关系,可是他至少弄明白了自己的处境。也许是他的声名太大了吧,谁让他刚出道就号称绝不与人比武?谁让他战功赫赫,连武林盟主都得称他大哥?这个大哥当得太辛苦,委屈不算,还得受着八面来风。而事实上,只是别人忘记了他的错误罢了! 聂云天终于走了,带着一肚子的怨气。他必然会报复。 “大哥,这回,你总该知道错了吧……”傲月向他微笑,而他无力回话。伤处的剧痛令他抽搐,扶栏的手在柱子上留下一道深深的掌印。她见情势不妙,立刻问:“大哥怎么了?”“没……”刚开口,猛一口鲜血喷涌而出,在地上溅了一大滩。她赶忙来扶,却拖不动他,就好像巨石滚落山崖,他的身体重重倒下。她极度惊恐地呼唤:“大哥,再坚持一会儿。” “好狠……的掌法……”他惨淡地笑着,试图让她安心。四周静得可怕。黎明前的黑暗。“月儿……”他用最后的力气挣扎起身,“我们……回……回屋……”傲月努力扶着他,往卧房里走去。邵七的掌严重伤了心肺。要不是他那一剑也伤到了邵七,怕是胸骨肋骨都得断几根。大概邵七所惊讶的是他如何禁得住那掌而不倒吧!他自己也惊讶,在聂云天来到之前,他已经认为自己撑到了极限。 ※※※ 傲月是含着泪为他察看了伤势又是流着泪亲自熬好yào端到他的床边。 他试图起身,却是连半分力气都使不出来。她扶起他,坚决不让他动,一勺一勺地喂他喝yào。那场景就像十多年前的寒山小筑,只不过屋子没有那般简陋,屋外也不是冰雪世界。 “大家都知道我受伤了吗?” “我谁都没敢告诉,连老冯都不知道。大哥只管安心养伤吧,月儿会把事情办妥。” “不,我得见见老冯……还有件事要办,耽搁不得……” “你这什么死不悔改的臭脾气!”她立刻责备。 “你别管,把老冯唤来便是。处理完这件事,什么都听你的。” “谁不知道你心里所想?你当然是放心不下逍遥山庄!等你处理完逍遥山庄的麻烦,不知道是哪年哪月了!”她一甩袖子,扔下碗,“你若想死的话自己去死好了,我这么白折腾是为了什么?”她把话说得很重,说完背过身去。他知道她哭了。还没等他妥协,她又骂起来:“你以为你一个人什么都能扛下来,结果呢?宁大哥,秦川,梅子,他们不还是因你而死?你救了聂云天,聂云天回头就来咬你,你别总以为自己不会犯错,其实你伤了人自己还不知道!你要自以为是到哪天?剑哥因为你的锋芒毕露才把你赶出门,当然,后来他学会了忍受。可这改变不了如今你的处境,谁都把你当敌人,大哥,这样下去终有一天你会众叛亲离!” “连你也受不了我的脾气了,是吗……再这样下去,你也会走,是吗?”谢岚的声音带几分嘶哑,他强压下伤痛说道,“我可以忍受别人与我对立,但是你……我不允许你这样说。” 傲月冷笑:“我是不会再离开你身边的了,哪怕到了你走投无路的时候,大不了我们一起死罢了。可我不愿看见你越来越像把自己锁在铁箱子里的刺猬!” 谢岚愣了愣,心头泛起一股酸涩:“对不起,月儿。大概你是全天下最辛苦的妻子……” “大哥,对自己一手造成的错,是时候好好想想了。我知道大哥一直在自责,十多年了难道这自责还没有个结果?悬崖勒马,为时还未晚。” “我早就知道……只是不愿认错罢了……”谢岚苦笑,“可是梅子死了,我恨自己。越是寻找凶手就越恨自己,因为其实我就是凶手……一切都源于我的自负……有时甚至是自私……原以为,自己做错了,可以用别的去偿赎……很荒唐是吗?我不明白,为什么老天一定要让梅子死,是对我的警告?这代价太大了,我宁可它惩罚我,它却惩罚了梅子……月儿,是不是早几年明白这些梅子就不会……” “不赠剑,梅子就不会死。” “我原是希望,在我和她之间作个了断……实不料虎威山庄的人连刑部侍郎的妻子都敢杀。” 傲月低头不语,也许说什么都劝不回他的固执,上天只好夺去这个红颜知己。“是不是当我也死去的时候,大哥就知道回头了?” “别这样说。”谢岚急了,咳了几声,“我说过,再做最后一件事……” “做完这件事,月儿要去寒山,大哥愿意吗?”她以为他会拒绝,可他答应得很爽快。“正合我意。我想离开江湖一段时间。本来是希望替梅子报了仇,无牵无挂地离开……不过,我想我是待不下去了。”他的这个决定里含着无奈,让她觉得太过勉强。 “不是呆不下去,是不该再呆下去。大哥要是真的知道错了,就不该只在嘴上说说而已。” 谢岚深陷在沉默中。她发现他的眼里有泪盘桓。一定又想起了梅子花一样的笑容,连傲月见此笑容都要感慨一番,何况谢岚还是一男子。“大哥其实……很喜欢梅子吧!别掩饰,月儿想听实话。” “梅子故去前告诉严兄,她曾爱过我。我不知道严兄把这话转给我听是为了什么,但听了很难受。那段日子,只有看到她单纯的笑,我才会觉得这世界值得我活下去。是的,我很在乎她,我把飞雪当作妹妹,是因为我的承诺,还有我欠着她的情,但她与我萍水相逢……其实我说不清楚。月儿,那天,他们说她是不守fù道的女人这竟也是我带给她的麻烦!我想问那个杀她的人,人死了还不够吗?往我身上泼脏水没关系,光明正大地死在他的剑下我不会皱一下眉,可他们……简直是无耻!”一气说了那么多话,有些气喘。 “怎么说着说着又说到了别人?”她笑。 “我和梅子之间没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月儿又没说不相信大哥,只是好奇这是怎样的感情?很多女人都对大哥动过情吧,比如那可怜的桑荻姑娘。大哥却唯独对梅子大哥望着梅子的时候眼神很不一样,带几分爽朗几分明亮。有的时候又不敢正视。” 他闭上眼,泪水从他的眼眶里涌出。傲月轻轻为他擦去泪:“好了,我不提就是了。大哥别难过。”“不不,你提不提这些话都放在我心里。你说得对。事到如今我还觉得她活着,过十五二十年大概她还会这样出现在我心里,活生生地朝我笑……”他按着左臂,“就像我忘不了宁旭。”提起宁旭,两人都沉默了。寒山上,成全了他们的不正是虎头虎脑的宁旭吗?“我是不是变得有些脆弱?” “大哥从来就脆弱。”她笑,“因为大哥太重情。” “我想静一会儿。”谢岚还有很重的心事,除了面对自己的错误。 傲月突然提议:“没办完的事就jiāo给月儿行吗?月儿知道该怎么做。” “你怎知我的计划?” “因为我是你妻子呀!放心吧,不会比大哥办得差!” 他点了点头:“得辛苦你一阵子了。” “大哥的心事,也就是月儿的心事。月儿去办事了,大哥好好休息。”说着她就出了屋子。 傲月消失在他的视野中的时候,梅子的微笑又浮现出来。“岚哥,一定得好好休息,早早养好伤。不然月姐姐和我可都不理你了!不准苦着脸,看你不开心,我和月姐姐都会难受的!” “丫头……”他低声对那幻景说:“都过去了丫头,岚哥知道错了……谢谢你告诉我……我不会再错下去。”江湖不是他一个人的江湖。他毕竟只是一个剑客,很多事难归他左右。他毕竟不是什么英雄人物。秦川说过,这是一个没有豪侠的时代,他确实付出了惨重代价。傲月说了:悬崖勒马,为时未晚。为了不再伤己又伤人,他必须收手。可是难道就这样扔下他与宁旭约定的江湖梦吗?难道,他也对正义失去了信心?“不,谢岚,有些东西是变不了的,”他向自己笑,“无论如何,你放不下无名剑,你也不会离开江湖。” 不知过了多少天,江湖上又有人想起洛阳谢岚,可是派去探听消息的人无一例外地回复:哪里都找不到他的踪影,他携着夫人离府多日,府里的事务全由老冯打理,也没消息说他回了逍遥山庄,总之,此人凭空消失在江湖。 “嗬,我看他是死了吧!”邵七按着左膀的伤,幸灾乐祸,“先是肖剑,后有我,再加上聂云天,他就是神仙也扛不下来。死了倒好,咱可以清闲些时日。没他搅局,肖剑会好对付很多。” 与此同时聂云天在石头堡长叹:“英雄薄命,可惜。不过这种聪明过头的人,来人世走一遭真是冤枉!” 第四十节 梦寒受命,征帆向云 第四十节梦寒受命,征帆向云 太原。逍遥山庄。 梦寒坐在前厅的廊下。满地积雪,大地已是银装素裹。猜想肖剑快回来了。大哥回了洛阳,洛阳那里是何种情形呢?他和庄主真是前世冤家。不知此行庄主收获如何。 飞雪不知何时站在他的身后一袭锦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105 章 裘,华贵迤逦。“还没有他的消息吗?” “没有。不过肖夫人不必担心,庄主很是神勇。” “他?”她淡然一笑,“论武功比不上大哥,论才艺比不上梦寒,论霸气和邵七相差得远。他坐在这个位子上,真替他捏把汗。”“肖夫人说笑了。庄主能担此大任,必有过人之处。”飞雪点头:“不然,你和大哥干嘛拼着命帮他?” 正说着就听到门前马蹄声声。肖剑带着大家回来了。 两人立即跑去门口欢迎。肖剑一脸疲惫,让飞雪甚是怜惜,不过他连休息的意思都没有,直拉着梦寒去了书房,并且命令大家不准靠近书房。 梦寒见其严肃的样子好生疑惑:“怎么了庄主?此行不顺利吗?是不是大哥的倔脾气又犯了?” “你送什么不好,偏偏送一壶酒,险些坏了事!”肖剑开口就责备,“大哥留了话,这小子办事不力扫了兴,该罚!”“酒怎么了?”他疑惑道,“大哥不是喜欢喝酒吗?” “不知送酒的路上出了什么岔子,你那一坛dú酒差点没要了我们的命,要不是大哥发现得早,我怕就回不来了。” “这怎么可能?”梦寒大笑,“别开玩笑了,除了逍遥山庄的人谁还会知道为了一壶酒我派人去洛阳与庄主会合?而且我也是临时起意,虎威山庄不可能关心到那么小的事吧?庄主呀,这样的玩笑可要不得。” “谁与你说笑?” 事情为真,梦寒好生紧张:“难道虎威山庄真的无孔不入?不可能呀!只是一壶酒……” “还有种可能。逍遥山庄门户不净。” “自家人干的?谁那么缺德?大哥向来与人和善,未曾与庄中人结怨哪!何况要预备好dú,简直是蓄谋已久!” “得好好查查,梦寒。” “那么……那么大哥还好吗?” “我走的时候不算太差。老样子,他大师兄下dú造成的内伤没那么容易痊愈。不过看气色好了很多,有谢夫人在,应当不会有大碍。不过后来有消息说……邵七可能去过他府上……我正派人打听这件事,迟几天就知道结果。他把风雷剑谱的副本jiāo给了我,原件说要留着应付聂云天。我想,留下这剑谱就得想办法守住它。我们必须有所行动。” “可是……毕竟只有半本剑谱,起不了什么作用,除非找到另半本剑谱。如果邵七来夺剑谱,又是个大麻烦!” 这时,门外突然响起沙沙声。梦寒立刻推门而出,院子里立刻响起扭打的声音。肖剑跟着出去,却见梦寒把老胡按在了身下。“怎么回事?”肖剑怒气冲冲,“说过了,不准靠近,你还来做什么?”梦寒冷笑:“还用问吗?偷听我们说话呗!” “少主……老胡只是一时好奇。这一路上少主太过反常。老胡希望为少主分忧,才……” “那你都听到了什么?” “少主和柳大侠说了风雷剑谱的事儿,还有山庄里出了内jiān的事。少主放心,老胡不会告诉别人。守护山庄也是老胡的职责。” 肖剑大笑:“你不知道你已经坏了规矩?你现在已经够让人怀疑了!洛阳是你一块儿跟去的,酒里有dú你一样可疑!外加我怎么知道你有没有在这些年起了二心投靠虎威山庄。” “少主不是认真的吧?我老胡为山庄出生入死那么多年,前段时间还是为了山庄九死一生才回来。哪里来什么二心?庄主怀疑谁都行,怎么能怀疑老胡呢?” 肖剑噗嗤笑了:“好了梦寒,就放过他这把老骨头吧!胡叔叔跟着祖父闯dàng江湖的时候还没有你我呢!”梦寒听着觉得有点老顽童的味道,肖剑似乎也不想追究,便打算让事情过去拉倒。是呀,谁会怀疑一个在这山庄待了几十年的人?他若再坚持,怕肖剑会觉得他另有文章要做吧!于是他松开了手。 “胡叔,您说现在我们该怎么办呢?” “那个邵七欺人太甚,庄主一定得找机会收拾他。但目前风雷剑在他手上,剑谱在我们手上,各不占什么优势。但若我们得了另半本风雷剑谱,必然占得先机。因此,一手加强防范,一手就要抓紧寻找另半本剑谱,更要与各派保持联络,笼络人心。柳大侠武艺高强,同时又在江湖比较有人缘,与各大门派jiāo涉,寻找风雷剑当是最适合的人选。老胡我熟悉山庄的人和事,我继续管着镖局,顺便利用镖局人手打听消息,也管着山庄的安全。庄主内外统筹,如何?” 肖剑又笑:“胡叔回来真好,梦寒,就这么安排吧,也省得你两头忙。” 梦寒忽而有一种失落感:老胡回来了,他在这里的位置就不同了,说是第一剑客,其实终究是个外人。不过有什么不好呢?这只会使他更乐得清闲。他隐隐感到,肖剑心底里不希望他独挡一面,这个计划一成立,他就等于被排斥出了山庄。谢岚是前车之鉴。于是他笑答:“有胡叔回来坐镇镖局,大家盼都盼不到呢!我这就去处理jiāo付事宜。” “替我修书一封,宣告各大门派我的计划。” “是。不过庄主……此番出行,我想带上霞儿一起。总把她冷落在家里,怪抱歉的。” 肖剑与老胡相视,笑得前仰后合:“梦寒到底是离不开书生风流!” ※※※ 昆仑。 传说孤星剑与寒月剑诞生的地方。 梦寒离开逍遥山庄之后走了很多地方才来到这里。 当他的脑海中跃现出这样一个地方的时候,突然觉得早就该来这里。昆仑的武学一流自不用提,既然是双剑的诞生之地,终会留下一些关于风雷剑谱的线索。 昆仑的长老是武林德高望重的前辈。梦寒很想知道,为什么这些德高望重的前辈都宁愿与青山为伴,而不愿出任武林盟主。当他们的武学已经到达登峰造极的地步,就仿佛与世隔绝似的。如玄寂大师,直到两个徒儿斗到你死我活了才出来劝架。 长老亲自出门欢迎:“这位便是肖盟主的使者柳梦寒柳大侠吧!素闻追魂剑法精妙,柳大侠少年英雄,实乃是江湖后起之秀,老朽有礼了!” “追魂剑法怎堪比昆仑武学?前辈过奖了。” 两人一番寒暄,就到正厅议起了正事。昆仑的弟子仿佛很不喜欢他这个异派的门徒,从眼神里透着排斥与不屑。在他们眼里,过于年轻的武林盟主只是江湖人编出的故事。江湖本不需要盟主这些人一定想这么回答他。梦寒自从随谢岚在江湖上走动起,不知已经应对过多少这般冷眼。最初他恨不能立刻与这些人较量一番,但是谢岚以他的涵养告诉梦寒,这是一大禁忌,渐渐他学会了和谢岚一样向这些人微笑,尽管很别扭。而如今他已完全能体会他的心情。门派之争本就是件可笑的事。武学上的切磋与门派的歧视压根是两码事。谁都不能代表最强。 梦寒向大家笑:“盟主近日得半部风雷剑谱,失传之武学突然重现江湖,实是一大喜事。因而盟主希望能够待找齐了剑谱的全本就与天下同享此武林绝学。只是不知剑谱下落,因而希望同道中人相助。另,为免邪道中人趁机兴风作浪,也希望诸位谨慎从事。” 门徒立刻回应:“话说得轻巧,为你们找剑谱?谁知道找到以后会不会被你家主人占为己有!”“就是!何况你家盟主素来无信,甚至残害同门,这样的人让人如何放心?” “盟主是守信之人,断不会失约。至于当年所谓残害同门,全因虎威山庄圈套而起,盟主也是为了江湖安定才如此,大哥也已经谅解了盟主,就请诸位包涵。由此,虎威山庄的险恶用心更为昭彰。若武林再不团结,让别有用心之人有了可趁之际,对谁都是不利的。” “听说虎威山庄已经得到了风雷剑?如此实在是盟主的大失职!” “虎威山庄夺得风雷剑,正是因为正道中人相互猜忌排挤。逍遥山庄有失,竟无人相助。人人想得风雷剑,称霸天下,害得大哥几度遭暗算,也害得严夫人香消玉殒,最后风雷剑反落入杀人恶魔手中。这实在是武林一大耻辱。盟主并非没有尽力,实在是孤掌难鸣,因此更需诸多英雄相助,毕竟武林是大家的武林,谁都不想被邪道中人控制。” 长老不住点头,也不chā话。柳梦寒出身,与他辩口舌断没胜的道理,让这些略带骄横的弟子体会体会江湖之大未尝不是件好事。 “书生只会逞口舌之勇,谁知道你有多大本事!” “梦寒不才,”他自嘲道,“物尽其用,因而以庄主之英明,才让梦寒来昆仑出口舌之力。若梦寒的武艺能够登峰造极,当然应该留在庄主身边,辅佐庄主遏制虎威山庄。” 长老大笑:“徒儿们不得无礼,柳大侠乃逍遥山庄第一剑客,剑术在江湖是一等一的高手,逍遥山庄遭围困之时他曾率外援冲入重围,让敌人闻风丧胆,连邵七都要怕他三分,如此胆略才艺,你们谁能与之匹敌?” 梦寒谢过长老解围,众徒终不敢再说什么。 “肖盟主的事也就是武林的事。值此武林存亡关头,连玄寂大师也已作别青山,老朽不会不闻不顾的,请大侠放心。”长老给了梦寒一个承诺,又邀请他在昆仑暂歇时日,好一同商议对付虎威山庄与寻找剑谱的细节。 “此地乃是风雷剑到过的地方,也是那场恩怨的始发之地,长老知不知道更多风雷剑的细节?” “三柄都是好剑,只可惜诅咒太dú。”长老感慨,“年代久远,风雷剑谱辗转到过许多人手中,由南到北由北到南……庄主能与半本风雷剑谱相逢实在是太有缘,另半本,只有老天爷知道它在哪了!柳大侠,老朽有一担忧,盟主曾与谢大侠失和,若找到剑谱,会不会……” “长老尽管放心!”梦寒笑答:“那半本剑谱还是大哥jiāo给盟主的。大哥不会不知分寸。” “难得谢大侠雅量。天定的劫数啊!别报应在他身上才好。原以为善恶有报,可到头来,谁又能永远为恶……” “听说大哥失踪了。邵七去过谢府以后就再也没人见过他,半点消息都没有。邵七放话出来说,风雷剑已经……践行了誓言……”梦寒的语气又是担忧又是伤感,“我们自然是不信,邵七的武功胜不了大哥的。就算是真的,我也不能让大哥的血白流。” “谢大侠有此兄弟,也当含笑……”长老当然也不愿相信,可命运这回事谁说得准?何况谢岚往往以一敌众,败了也是在情理之中。为了化解压抑的气氛,长老提议:“大侠若肯赏光,我们去那千年寒铁的诞生处一叙,如何?” 他们到了昆仑之巅。一片松枝的青绿。低头:脚下云雾缭绕中,群峰如剑,峭拔,远远探出云端向这里朝拜,白色翻滚着的气形成了云瀑,磅礴奔腾。好似身处仙境。抬头:只觉得离天空特别近,伸出手就能擎天似的。好似水墨画。太阳在西,瑰丽无比。梦寒想到四个字:壮丽山河。在此处,能诞生出大气的昆仑儿女实在不觉得奇怪。 如果人的胸怀能到此境界,便是人间大喜。长老望着远方,静静沉思。 “大师想到了什么?” “习惯站在这里,这里远比江湖争斗有趣得多,不是吗?” 忽而大师的脸色沉下来,他正望着山峰的最高处,离他们不算太远。上面建了一个凉亭。凉亭里竟然有两个人影,看衣着并非昆仑弟子。“难道,昆仑也已无法安静?”长老问。 梦寒心惊,他只知道,逍遥山庄的人应当都在长老安排的住处。 第四十一节 流霞壮志,歃血为盟 第四十一节流霞壮志,歃血为盟 长老和梦寒到达了山颠的凉亭。那里,阳光更为耀眼。 “什么人?擅闯昆仑禁地,实在大胆!” “抱歉,长老,谢某只是借贵地一用,为了找梦寒兄弟说几句话。”谢岚清淡的语气如风一般。他和傲月转过身,作揖欠身:“实在抱歉,此处风景甚佳,与夫人欣赏着竟不知长老与梦寒兄弟来到。” 长老笑得有几分尴尬:“能在诸多高手的把守下进出自如,放眼江湖也没几个人。连昆仑剑客都不放在眼里的,大概也只有谢大侠能够担当。谢大侠何故突然消失又出现在此?不会专为了风景而来吧?” “晚辈为自己的擅闯致歉,冒犯之处还望海涵。此行专为了梦寒兄弟。长老不介意借此地片刻,让我与梦寒说说话?另外,长老一定别说起见过谢某。” 长老大笑:“本还为谢大侠担心,看来多余的了。恕老朽不奉陪了,大侠随意。”说完他便离去了。 谢岚找张石凳坐下。梦寒愣愣的,不知该做什么,说什么,尤其当他看到桌上摆好的酒。 “坐吧!”谢岚笑着招呼,“上回你让人送到洛阳的酒真可惜,今日这酒依然是太原的天香醉。能在昆仑之巅品此酒,实在是奢侈!难得享受一下。” “大哥……那件事……那酒……” “我知道与你无关,放心,不是兴师问罪来的。坐!”他很坦然。 梦寒无法拒绝。他早已习惯了服从大哥。傲月始终站在谢岚的身后。 “虎威山庄放出这等消息,你们都以为我死了是吗?” “我很担心。”梦寒掩饰不住不安,传说已死的谢岚竟然跑到昆仑来找他,天知道有什么目的。谢岚的脸色带着几分苍白虚弱,不过梦寒觉得此刻自己的脸色一定更加难看。“邵七到底是伤了大哥?” “对。” “这不可能!怎么会呢?以邵七的武艺,怎能伤到大哥?”梦寒以为谢岚会告诉他前因后果,不过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106 章 ,他只是笑笑,说道:“身在江湖,哪有不败的道理?何况邵七亦非等闲之辈。” “大哥为什么要躲起来?躲什么?” “躲自己。”他说得很认真,“不过我会回来的。” “大哥要去哪?” “寒山吧,也许。” 梦寒立刻收起笑:“这仿佛不是大哥惯常的做法。整肃武林,正是需要大哥的时候。难道就为一败而一蹶不振吗?大哥!身在江湖,哪有胆怯的道理?防不胜防,这是无法避免的!” 傲月yù言,见谢岚笑着,又把话咽了回去。 梦寒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不对,大哥不会觉得害怕,那是为什么?是不是因为严夫人的死?那就更该留在江湖,为严夫人报仇,退出这种话实在太不明智!大哥,要是觉得危险,就回逍遥山庄,山庄的弟兄……” 谢岚不得不解释:“你忘了你送来的酒差点夺了我和肖剑两个人的xìng命?” 梦寒无语。 “我会一直在江湖。来这里不是听你劝的。我想让你帮我做些事。” “该不会是把肖庄主的动静都汇报给大哥吧?” 谢岚大笑几声:“现如今似乎人人都以为我要找肖剑的麻烦似的,连你也不例外。我什么时候找过他的麻烦?什么时候做过对不起他的事?” 梦寒沉思片刻,觉得在谢岚面前没必要遮遮掩掩,直言道:“与大哥悄悄保持联系,会让我在逍遥山庄很难做人。我在逍遥山庄的处境大哥应当清楚,老胡一回来,山庄里就没我什么事了。说是第一剑客,其实就是个打杂的。我在山庄的威信也比不上大哥,大概帮不了大哥什么吧!大哥要了解些什么,直接回山庄就行了。庄主挺希望大哥回去。自他从徐州回来以后,就一直这样期望。” “回去?山庄也就多了两个打杂的罢了。”他向傲月笑道,“一个劈柴的,一个洗衣服的。” “大哥!”梦寒忍俊不禁,“说正事呢!” 傲月强忍住笑:“梦寒兄弟,我们怎么会害肖庄主?只是大哥实在不便出面。邵七在逍遥山庄安chā了内线,大哥怀疑杀严夫人夺风雷剑又意图谋害肖庄主和大哥的正是此人。那个人应当还和大哥很熟……可是大哥不清楚那个人是谁。” “如此庄主岂不危险?” 谢岚分析道:“不会。上回他是冲着风雷剑谱来的,又是在我的府上,顶多事败到时推在我身上,可以继续掩藏下去。但是在逍遥山庄里就做得太明显了,况且上回都没能得手,以后就更难得手。说不定还得收敛一段时日。” “听大哥的口气,仿佛有了怀疑的目标?” “前些日子老冯来讯说,胡阔海后来来过谢府,打听我的消息。他说了些很奇怪的话,警告我小心行事。言下之意仿佛是肖剑在我酒里下dú,又把消息透露给虎威山庄,让邵七夜袭谢府,致我受伤。如果真的是肖剑,那么他太会演戏了。可我担心,胡阔海此行是另有人指使,让我与肖剑再度对立……” “不会吧?老胡在山庄一直忠心耿耿几十年……早在邵七啊赵磊啊出现之前就……” 谢岚讽笑:“如果我想明白了还来找你做什么?当然,你若实在为难,就请立即离开这里,当作什么都没发生,我不会阻拦。” 梦寒不作声。 “我确实给不了你什么,至少在逍遥山庄,肖剑不会亏待你。”他挥了挥手,傲月轻轻递上一张银票。“当然也不能让你白出力。只是比起逍遥山庄就太寒怆。” 梦寒赶紧推开那银票:“梦寒怎会与大哥计较酬劳?只是担心帮不了大哥。” “不,你做得到。” 梦寒还是没有回应。 “如果你不愿意,那我还有句话想告诉你,邵七也在加紧寻找另半本剑谱的下落,没把心思放在别的事上,虎威山庄正是比较薄弱的时候。要打压邵七,这是个时机,你也可以利用逍遥山庄在武林的威望联合一些势力杀杀他的威风。事情如果办成,肖剑的威望也将大增。不过得小心聂云天。” “不,既然大哥如此信我,我又如何敢不从?” “别勉强。” “梦寒决定了。” “好,你直接与老冯联系,他有办法联络到我。过些日子我会让他来找你。”谢岚打了个手势,“梦寒,多谢。我先敬你三杯。”说着他举杯一饮而尽,傲月又替他斟了两杯。 “许久不与大哥一起说话,自然要喝个痛快。”梦寒抱起酒壶就喝了几口。傲月乐不可支地笑。谢岚也被他吓了一跳:“嗬!啥时候学会这么喝酒的?”“学着学着就会了呗!”“当年肖剑这么喝酒的时候,不知道谁在我耳边直说江湖人粗俗鄙陋,斯文扫地之类的。”“那是梦寒不知天高地厚。让大哥调教了那么多年,当然该像个侠客了。” 谢岚细细端详梦寒,言道:“你真的变了不少。” “待在江湖,不该有的棱角早就磨平了。庄主也变了,当年的肖大少,整日贪图享乐,现在还不得为了逍遥山庄为了江湖而劳累,也学会了弄权算计?大概只有嫂嫂和大哥没变吧!” 谢岚重重叹息:“还没到日日回首的时候,别提旧事了。”他起身倚栏。 正是黄昏。阳光金灿灿的,整个世界的基调从青灰转成了红黄。晚霞越来越绚丽多彩。美艳的色彩是上天献给人间的艺术品。梦寒轻念:“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 “把后半句去掉,因为还有明天。我们一定看得到虎威山庄势力瓦解的一天。”谢岚浅浅地笑着。傲月适时递上了箫。他爱箫,也爱一切自然之物。 梦寒从箫声中听出的是空灵,雅致,悠远,宁静。也有一些很深很深让他捉摸不透的东西。“大哥不会想归隐山林吧?如玄寂大师那样?”箫声继续着。傲月答:“他离不开江湖,也离不开所谓山林。”梦寒答:“徘徊于两者之间,也许会很痛苦……”在他看来,箫声的低回婉转处正是这种痛苦的体现。但他忘了,同样一支曲,起起落落有何奇怪?当他突然明白过来,曲子也就结束了。 “别太把江湖浮沉放在心上。肖剑和老胡走得近那是理所当然,他同样离不开你。” 梦寒闻此,面有羞愧,低下头。“我没有教训你的意思,别这样。”他这才抬起头来。“我也曾做错过很多事,还常常一错再错,自己浑然不觉。谁不犯错呢?”他突然觉得谢岚的神情比起往昔的凝重,多了几分淡然。“风雷剑之争也是一场错误。邵七杀人该死,我也杀过人,甚至杀过最不该死的人,因而论罪我的不比邵七浅。要赎罪,我同样有份。我不能放下江湖路,是因为我还有该做的事没有做完。” “在江湖,我们到底可以做什么?” “正因为每个人有每个人的选择,才有江湖浪涛啊!”谢岚低首笑道,“别学我就行了。” “为什么?”梦寒倔强地问,“我为什么不能做个像大哥一样的坦dàng君子?” “这话犯了两个错:其一我算不上君子,其二江湖不是君子待的地方。” 梦寒愕然:“大哥也不再坚持了吗……我以为大哥会……” “你得活着梦寒,无论如何都得活着,死是对他们的妥协。要在江湖活着,就得做个江湖人。要胜过邵七,就得比邵七更dú。知道我为什么越来越不在乎肖剑当初对我做的那些事?因为我知道,他要做武林盟主,就该走这条路,而且得更狠。比起邵七和聂某人,肖剑行事还是简单了些。” 梦寒望傲月,他想知道为什么谢岚会说这些。傲月若有所思,她定是明白他的心意了。 谢岚微笑:“我也有自己的选择。各人自由而已似乎我干涉太多了。天色已晚,月儿,该走了。梦寒,珍重。” 霞光正是最美的时刻,映红了傲月的脸。她挽起谢岚的臂膀,两人相依着yù离去。 “大哥!”梦寒唤住他,随即抽出追魂剑向自己的手腕划去。 “你疯了!”谢岚急忙挪开剑,可是梦寒的手腕上还是留下一道口子,血从伤口不停地流出来。傲月立刻用手绢为他包扎,却被他拒绝:“大哥永远都是梦寒的大哥,梦寒会是一个好剑客。无论如何,梦寒都不会背叛大哥。这是梦寒的誓言。生死不改,以血为证!” “你都在江湖学了些什么!”谢岚强按着他的手臂让傲月为他包扎,“这都从哪学来的?好好说话不行吗?我当然知道你不会背叛我。用得着这样吗?一个剑客怎么能不爱惜自己的手?” “不,这话必须这么说。梦寒要是有一天忘了今日说过的话,甘遭天打雷劈。” “你住嘴!有完没完?” “既然江湖如此,既然梦寒势必要做一个工于心计的人,就只好这样起誓。” “再说下去,就别唤我做大哥了!”谢岚怒道,“如果只有以血起誓才能证明这兄弟情谊,真是上可悲!” 梦寒再不敢言其它。 谢岚转身,按着胸口,傲月脸上立刻浮现担忧,他笑着摇了摇头:“没事。刚才有些激动。”两个人缓缓向远处走,一会儿就消失了。梦寒知道他确实伤得很重,不然以他的倔强怎甘心在这场白热化的角逐中抽身急退?或者,连他也变了? “大哥珍重!” 红色的霞光在血的映衬下更为壮观。 第四十二节 有心杀贼,无力回天 第四十二节有心杀贼,无力回天 石头堡。 聂云天怎么也不愿相信谢岚甘心一拂衣袖离开江湖。他问刘勇:“真的毫无此人消息?” “我的人紧紧盯着谢府几天几夜,没有任何动静,日子过得与寻常人家无异。据邵七说谢岚是死了他那推论,前提是只要挨过他的掌的人最迟也没有活过一月的。要谢岚真的死了,谢府也不至于秘不发丧吧!” “会不会是那个女人打算为夫报仇呢……” “少爷该不会怕一个谢夫人吧!” “那女人聪明得有些可怕,又特别大胆。如果她是一男子,也定当成个叱咤风云的人物。”聂云天笑道,“有她在,谢岚就算挨了邵七十掌都死不了。” “听说她医术了得?” “是。那天你我遇险时我留意到她照顾伤员的能耐。大概我们这儿还会有不少人感激她吧。上回把她扣下的时候,还有不少人来求过情呢!她的可怕之处不仅限于医术。”聂云天冷笑,“说什么都得找到姓谢的。” “恕小勇多言,找到他又如何呢?他受了重伤,也不能帮我们做些什么,就算他没受伤,也不会帮我们做事。” “我担心他和肖剑两个人一个在明一个在暗他虽然不像习惯暗地下手的人物但不得不防着。” “还没去寒山找过,不如明天多派几个手下去那里看看?” 话音刚落,就听属下回报:“少主,有两位陌生长者指明要见您,并且已经到了正厅,小的们实在挡不住。”聂云天听后大怒:“老不死的,敢情来这里送死不成?连石头堡都不放在眼里!活腻了!”他立刻取剑赴正厅。 “是谁那么猖狂,石头堡难道是好惹的吗?”还没到正厅,聂云天的怒气已经喷薄而出,随着他的喊话声传送到那两个人的身边。然而怒气戛然而止。那两位老者笑望着他:“莫非这位便是聂家大公子?”语气柔和。 “找我作甚?” 其中一人笑道:“老朽乃是蜀山人,号玄寂,谢岚是我的徒儿。这位是我的师弟玄道。” 一听名号,聂云天傻了眼。这两位武林前辈的名号早就成了神话。他们远离江湖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前些日子听说玄道大师为昆仑弟子所扣,谢罪天下,之后杳无踪迹,生死未明。众派不想再追究三十年前的事情,轻松勾去了这笔帐。而玄寂大师不辞辛劳下山寻找师弟。他们终于碰面了吧!但这对他也许不是什么好事。要是他们两个联起手来,无论是他还是邵七都不会有活路。 他的语气立刻就变了:“不知两位大师驾临,有失远迎。大师来寒舍所为何事?” “不瞒聂大公子,我二人年事已高,本yù云游四海,不该再牵扯进江湖恩怨,然见风雷孤星之争又将起波澜,到时不知将有多少生灵涂炭,因而不得不chā手。” “怕是二位找错人了吧?”提起风雷剑,他一点也不客气,“剑传闻在邵七手上,剑谱在肖剑那里。而所谓孤星剑又被你们那宝贝徒儿不知带到哪里去了,这场争斗与我何干?” 玄寂大师说话始终客客气气:“聂大公子谋求风雷剑与剑谱久矣,又与我徒不合久矣,当然有干系。” 聂云天话中倒是得寸进尺:“我看长老不必过于担心天下安危,你那徒儿恐将不久于人世,没有了孤星剑,风雷剑想争也争不起来。” “这未必是件好事吧。如此风雷剑之势将更为猖狂,为所yù为,人间……” 聂云天心头的无名火越烧越旺,就似面对谢岚的时候,想恨也不能说恨的滋味。“直说吧,不就是不希望我伤害你徒儿?晚了,伤他的人是邵七。” “我二人希望聂大少收起称霸的野心,如前几任庄主一般,谨守家业,远离武林纷争,也与我徒儿讲和。” “难道要我老死在这里不成?” “武林纷争,到头来也不过是一场空,倒不如寻常人家平平静静的好。” “如果我偏要对付你徒儿,你们会如何?” 两人相视而笑:“能留给聂大公子的只是一句忠告,至于聂大公子打算怎么做,老朽委实无法加以约束。不过,聂大公子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107 章 有没有想过,邵七千方百计yù加害谢岚,只能说明他怕谢岚谢岚一个人势单力薄,但如果他和肖盟主联手,江湖将无邵七的立足之地。当初他火烧逍遥山庄,以谢岚的能耐照样能在废墟堆里重建山庄并且让武林盟主威望不减。倘若不是聂大公子横chā一杠,让谢岚再度离开逍遥山庄,今日江湖该是何种局面?这样一个人活着,能不让他心寒吗?如果谢岚一死,邵七没了顾忌,逍遥山庄必将成为他的目标。但若直袭逍遥山庄,怕又要吃亏。如果有石头堡的财力……事情就难讲。” “你是说……” 玄道大师很直白地告诉他:“你不去惹谢岚,谢岚不会来对付你,但虎威山庄就不同了。吞并逍遥山庄的野心实现之前,吞并在武林中没什么威望却又是一块肥ròu的石头堡,实在很合他的胃口。” “你又怎知虎威山庄不来对付我是因为谢岚?” “其一,邵七四处散布谣言,不遗余力地寻找谢岚,其二他正抓紧寻找风雷剑谱,多余的目光顶多落在肖剑身上。要是他知道谢岚确实死了,就能腾出手来对付你。” 聂云天细细想了想,没再多说什么。他的确需要好好地筹划将来。 ※※※荒原,一辆马车奔驰向前,马蹄与车轮激起尘浪阵阵。 马车中坐着的是谢岚,还有傲月。谢岚合着眼,靠着车壁,简直面无人色,前所未有的虚弱。他的状况让人完全想不起持无名剑威风凛凛的样子。望着他那瘦削的脸,她很是担心他禁不起这一路颠簸。他很平静,平静得让人怀疑他是不是还活着。 “师傅,”她问车夫,“到寒山还有多少路?” “还要走上十几天吧。而且夫人又不让往石头堡小路走,往荒原上可能要多绕三天的路呢!” “尽量快些吧,我们赶时间。” 车夫唠叨起来:“兵荒马乱的年头,去边境有啥好赶时间的?罢罢罢,我尽力就是。” “月儿,我们赶什么时间?”谢岚笑,“茫茫天地哪里都能安家。”柔和的笑又挂上了嘴角。舒展的剑眉,闪亮的眼睛,高挺的鼻梁。英锐之气未减。眼中虽有茫然心伤,却不曾放弃希望。 “月儿是担心大哥的伤。眼看着大哥的身体一日不如一日……” “别傻,”他劝道,“我哪有那么容易让邵七一掌撂倒?江湖事未了却,我怎甘心离开人间?何况还有你呢。”傲月掩面而泣。她的泪转为他而流。谢岚握着她的手道:“我答应你的话一定会做到。我们会到寒山,过只有两个人的日子,直到……” “大哥离开,还是带着不甘心吧!总有再展风云之日,也总有再入漩涡之时。虽然大哥这些天一直说知道错了,有时却还是自负倔强。” “有心杀贼,无力回天。”谢岚叹道,“我与风雷剑确实是相克吧,邵七为恶无数,而我竟然对付不了他。这也是天意吗?我当然是不甘心。为非作歹的人不该受老天的眷顾……” “善恶终会有报应。为什么非要大哥亲手对付邵七?” 谢岚找不出理由。 “月儿前些日子办的事大哥不挺满意吗?” “联络梦寒,悄然离开谢府全是你的主意,夫人功劳不小。可邵七不一样……” “说到底,还是有心杀贼。”傲月慨叹,“一定好好养伤!我可不想大哥真的无力回天!” “聂云天会不会去寒山找我们呢?还有严兄……走时匆忙,也没来得及给他个jiāo待……” “聂大少应当是忙着寻找风雷剑谱吧!严大人那里我让老冯传了个口讯,他应当会谅解的吧。” 谢岚这才安心。黄尘滚滚,马车载着他的无奈和不甘背着他的理想往一个名为孤独的地方驶去。 前方有两匹马迎面而来,带来的是他的师父和师叔。 一听师父到了,谢岚挣扎着起身下车,由傲月扶着。师徒在这荒漠中相见,分外伤感。尤其见爱徒好端端地把自己弄出一身伤,大师老泪纵横,把他扶回车上。“怪师父不该纵容你,任你流落江湖。” “师父不必过于担心,这伤要不了多久就会好。” “像你这样的脾气,就算是个铁人也经受不起啊!你自己说,惹了多少是非!” “徒儿已经知错……” “知错,却还不愿离开江湖。”师父重重摇头,“我让你师叔告诉你的话,你全当作耳旁风!我这辈子造的什么孽,好不容易调教出两个资质不错的徒儿,却都不知悔改!” 玄道大师在一旁安慰似地劝解:“师兄也是为你好,江湖成败并没那么重要,还是趁早离开是非之地为上。” “可是……也许又要让师父失望了。谢岚不能逃避责任。父亲将护卫国土作为责任,而谢岚也该有谢岚的梦想。大丈夫在世,如何能碌碌无为?谢岚不求流芳百世,只求心安。”顶撞师父,对他而言早就习惯了。每回,师父总对他无可奈何。 “你与你父亲太相像……”果然大师哀叹,“为师早就劝不了你什么了。”他递上一个yào瓶,“这是我和你师叔照古方调制的,对内伤有奇效,尤其针对你大师兄下的dú……你好自为之吧。” 傲月刚忙接下,谢岚还来不及谢,就听师父说:“以后,我不再是你师父,也不会再见你。” “这……” 玄寂大师转身离去,再也没回头。玄道大师摇摇头,表示无能为力。 马儿长嘶,奔向地平线。 隔着窗,谢岚目送他们远去。 “大哥,我们该启程了。” “好吧。”他无力地倚着车壁。心头有一点痛。 “其实玄寂大师是想让你放下无名剑,实在没别的办法,才这么说的。不过他大概也料到了,大哥自从得到了无名剑,也背上了沉重的包袱,并且再也不可能放下。他想必是不忍心看即将到来的灾难。” “为何我所认识的人都不希望我留在江湖?从林将军开始……父亲要活着,一定也对我说不。连自己的师父都气走了,我真算得上是大不孝。” “江湖带给大哥的到底是什么?为什么大哥如此坚持?” 谢岚很是虚弱,心情不好,更加重伤情。他几乎连开口说话的力气都没有。 “如果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坚持,就不仅是大不孝,还是上可悲。”傲月瞅准机会数落道。 “我知道,只是……”他无力说下去。 是的,他知道,只是即使他说了她也不会明白,江湖道义对她而言就好像寒山上的云一般不可理解。她所知道的是她爱的人将受尽风霜。“月儿明白……无论大哥如何选择,月儿都跟着大哥。”她轻轻靠在他身上,“月儿知道,大哥一定有东山再起之日。”这话更像宽慰。 谢岚心知这只是宽慰而已。“月儿,这大漠真是冷。”他很随意地感叹了一句,紧紧搂住她,浅淡微笑。她也知道,那一笑其实带着更多的不甘与痛楚。 第四十三节 富贵繁嚣,翠柳清白 第四十三节富贵繁嚣,翠柳清白 转眼就是十年。 梦寒怎么也没想到,谢岚留下的竟然是整整十年的空白。 谁都没想到,风雷剑谱惹起的这一场风波整整折腾了十年,依然没有结局。 连谢岚自己都没有想到,一句“不甘心”竟耗费了他十年的心血。 逍遥山庄一切如旧,虎威山庄一切如旧,石头堡一切如旧。 十年,只是让柳梦寒的鬓角多了几丝白发,额上多了几道皱纹。这十年间,他每每回首总觉得自己碌碌无为,毫无建树。风雷剑谱毫无消息,肖剑仍然做着盟主没人敢打他什么主意,也没人愿意为他强出头。忙忙碌碌行走四方,好不容易,他回到了逍遥山庄,肖剑对他的态度总还是带几分跋扈。心里实在不畅快。于是他走出门来,溪边翠柳正抽新绿。古人以柳喻别情,看到柳树,他竟也多愁善感起来。 不过他没想到飞雪竟然悄悄跟了出来。 “柳兄弟,有什么不痛快的,直接与庄主说不好吗?一个人在这里生闷气……” “肖夫人说笑了。庄主一手栽培梦寒,梦寒怎么敢生庄主的气?”言词闪烁,他实在不是一个习惯伪装的人。 “庄主知道你心有不快,所以才让我来劝你。你也知道庄主本没什么恶意,只是习惯了唯我独尊的气派。梦寒无所收获本来也不是错,他是对梦寒的期望太高才……” 庄主夫人亲自来劝他,他也不好再言其它:“梦寒只是出来走走,想念这里了,立刻就回去。” “真的还是没有消息吗?”飞雪压低声音,冷不丁这么一问,让他糊涂。“我是指……大哥……” 他沉沉地摇头。 “都走了快十年了……什么事能让他走得那么绝?真是因为那红颜知己的死?”肖剑不忍心告诉她谢岚是被邵七打成重伤离开江湖,命令庄上所有人禁言此事。追问之下,肖剑拗不过她,只好胡编了个理由,说谢岚为了梅子伤心透顶才离开。 “肖夫人不至于连庄主的话都不信吧?”梦寒笑,“不过,现今夫人大概是江湖上唯一还惦念着大哥的人了吧。一个失踪十年的人,江湖人只好认为他已经死去。摆脱纷纷扰扰对大哥而言也是件好事。夫人别再惦记了。”说这话的时候,心里始终响着另外一种声音。其实他也在惦记那个十年未露面的人。 梦寒回到山庄,桌案上放着一封信。其实只是个信封,落款处签着“莫北”二字。山庄的人都以为他和一个“莫大侠”有着密切往来,他也编出段故事,说此人如何如何神勇又如何如何神秘。当然山庄的人不可能见过“莫北”。因为此人根本是老冯的代称。信一到,他们就得碰面了。 每回他想方设法从老冯嘴里套出些谢岚的消息,为的就是证实谢岚还平安。但老冯从来是不愿多说半个字的人。他只告诉梦寒:如今可以怎么做。一旦提到谢岚,老冯就闭嘴不言。他只负责接下梦寒的书信,除了那个落款为莫北的信封,也不曾留下任何字迹。“安全起见。”他是这么说的。 这回,按照老时间,子时的落霞坡上,他们再度会面。 “一月不见,还好吗?” “老样子。有什么新发现吗?” “都写在信上。”梦寒照例把信递给老冯,“大哥还想让我做什么?” “少主让我告诉您,他还活得好好的,并且从来没有离开过江湖。”老冯破天荒主动说起了谢岚的事,这倒是梦寒没有料到的,“他在寒山住过一段时日,伤好就离开了,和谢夫人一起云游四方。目前还没人发现他的身份。其实这些年江湖上有不少事都是他借着别人的名做的。但他不想让别人知道。” “有这等事?”梦寒倒是没想到谢岚从未离开江湖。 “有,甚至有一回,少主还见到了你。他说您倒是越来越比他更像江湖人。这回他让我带了封信给您。” “不是说怕肖剑发现,就不用书信联系吗?” “看完烧了它,这是少主的吩咐。他的原话是,许久不让梦寒知道我的下落,也太不公平。” “大哥既然活着,为何十年不现身呢?江湖人都快忘了他的存在了。” “我问过他。他说,真若是忘了倒还好,多多少少有些心灰意冷。” “心灰意冷?”梦寒又不明白,“这实在太不像大哥的行事风格。他到底要心灰意冷到什么时候?为了他的心灰意冷,江湖人多折腾了整整十年,又害死了多少无辜者!一句心灰意冷,他就能躲到一边吗?大哥不是个逃避责任的人。当初大哥也是这样劝肖庄主的,如今自己怎么……” “请柳大侠别太责怪少主。离开十年,他自有他的理由。他快要回来了。看完信您就明白。” “真的?什么时候?” 老冯微笑道:“少主不想让柳大侠知道的事,老冯不会说。该走了。下回我还会与你联络。” 梦寒握着信,就好似握着一段梦想。这十年间,谢岚通过他运筹帷幄决胜千里。逍遥山庄设计对付虎威山庄大半是谢岚的功劳,梦寒只是把谢岚的话转述给肖剑而已。因而,虎威山庄依然怀疑谢岚暗中帮助肖剑,才造成了他们生意上的损失。而肖剑只知道这是梦寒的主意,但他对梦寒不专心寻找风雷剑谱下落这事很是恼火,三令五申,就差没有禁止梦寒干涉逍遥山庄内部事务。 而今梦寒与胡阔海稳居逍遥山庄第二把jiāo椅,可说名利双收。肖剑的考虑甚是聪明,让他们各自管着各自的事,互相形成牵制。而在这牵制之中,他又更偏向于逍遥山庄的元老胡阔海。他大概是觉得,梦寒越来越能干,一旦变成第二个谢岚,将不甘心久居人下。 可是,当他们各自有了名利的时候,谢岚又得到了什么呢?这十年对他来说是卧薪尝胆?还是纯粹的逃避? 昏黄的烛光下,梦寒展开信笺。谢岚飘逸的笔迹映入眼帘。“久违了,大哥……”不禁热泪盈眶。 信中,谢岚jiāo待了下一步的策略,也提起了很多才发生在江湖的事,其中不少是梦寒正打算告诉他的,凭这一点梦寒敢肯定他回来了。可他依然没提自己。一封短信,至少证明他还活着。 梦寒打着颤把看过的信移至烛火上,火苗立刻把纸吞噬。信纸落入火盆的时候,房里特别亮堂,梦寒只觉得这火是在烤他的心。 肖剑这时突然推门而入,把梦寒吓得面无人色:“庄主?那么晚了有事吗?” “在你把房子烧着之前,我来看看。”他冷笑,“烧什么呢?书信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108 章 ?” 幸好盆里已经只剩纸灰。梦寒支吾道:“无聊时写了些遣兴诗作……见不得人。” 肖剑笑得更冷:“你这什么脾气!书生就是书生!” 梦寒再问:“庄主是为了何事而来?” “我一直在想:当年以为虎威山庄在这里安chā了他们的人,可是十年过去,我们没有得到任何消息,我们每回针对虎威山庄的行动也没显示出有人泄密。是不是我们打从开始就错了呢?” 梦寒笑道:“我也觉得奇怪呢!照理说应当有些动作才是。除非他知道了我们的戒心,不敢贸然行动。” “十年也太久了些……或者只是虎威山庄的人从中作梗,让我们相互怀疑。” “不是没有可能。庄主打算怎么办?我是指虎威山庄。” “老胡给我出了个主意。演一出周瑜打黄盖,让他去虎威山庄做我们的内应,也好查出逍遥山庄究竟有没有藏着内线。等时机成熟的时候,我们可以将虎威山庄一举扫dàng!听了这个主意,我就在想,他若早几年有这样的提议,现今定然早就不存在什么虎威山庄了吧!” 梦寒露出犹豫之色:“庄主有没有想过,这万一老胡就是那个我们要找的人……即使不是,如果这里有他们的人,也会泄露消息,危及老胡xìng命。不太好吧。老胡年事已高,真若有个闪失……” “我看你是多虑了。”肖剑笑着摆摆手,“梦寒,我不信这人能在我眼皮底下待十年。至于老胡的安全身在江湖,在哪都没保障。” “老胡在逍遥山庄一待几十年,虎威山庄的人如何肯信?” “难道派你去吗?”肖剑冷笑,“谁不知道你是谢岚的人,若我赶你出门,谢岚一准把我砍了。就算谢岚生死未明,你也得去找他不是?” 一时间他不知该说什么。肖剑此来不是为了征求意见。梦寒始终没有放弃过对老胡的怀疑,虽然这怀疑只是放在心里,虽然这十年间再也没发生值得让人怀疑的事,可如果老胡的确就是谢岚找寻的人,那么如此计划岂不要把逍遥山庄置于死地吗?谢岚不在,如果他在,也许还能帮着说几句话…… “梦寒你怎么搞的?”肖剑露出几分不满之色,“我总觉得你仿佛有嫉妒老胡的嫌疑。” “庄主说笑了,”梦寒爽朗一笑,把肖剑的疑云彻底打散,“梦寒只是在考虑有没有更好的办法。老胡的主意虽好,毕竟是冒险了一点。执行的时候千万得注意保护老胡的安全。”他在这么与肖剑说话的时候想道:“得立刻让大哥知道这件大事。此事对逍遥山庄不是大幸就是大祸。”他必须如谢岚所说调查老胡的一切。 “庄主,另有件事,就在今天一直与我联系的那个莫北大侠告诉我,聂云天的人正秘密调集人手往昆仑去,据说与风雷剑谱有关系。我们……” “那么大的事怎么能不早说?”肖剑把声音提高了八度,“消息可靠吗?” “有待核实。至少有那么点希望。庄主,要不明天我就派两三个兄弟打探消息去?” “废话!速速去安排!” 见肖剑急切的样子,梦寒知道自己信口胡说的谎话已经让肖剑深信不疑。他笑道:“得令!不过庄主,此事一来未加证实,二来让别人知道了对逍遥山庄不利。一定只有你我和老胡才能知道这件事。” “我会不明白吗?办你的事去吧!” 肖剑离开的时候,梦寒窃笑不止,为自己的聪明才智而自豪。如果几天之后虎威山庄就得知这个子虚乌有的消息,那么一定说明逍遥山庄里的老胡有重大嫌疑。他有一种直觉,虎威山庄一定会得到这个消息。 在梦寒的安排下,两天后他派出的三个亲信剑客就分别回来,报告庄主:聂云天的确悄悄准备人马,又是铸兵器又是准备干粮,动作不小。想必他们准备去昆仑的消息不假。 在三个剑客惶惑不安的目光下,梦寒煞有介事地向庄主建议道:“我们也得悄悄行动。昆仑长老素来与我派较友善,因而得少带几个人,并且最好伪装成西去的镖队,遮人耳目。为免走漏消息,那些人也不该知道此行目的。”肖剑笑道:“好,甚好,梦寒,那么你带队吧!” 于是,一支押送着一口木箱的镖队就此从逍遥山庄出发了。 第四十四节 深窟藏狐,迷网才展 第四十四节深窟藏狐,迷网才展p{text-indent:2em} 梦寒有件事一直瞒着谢岚,那就是当年肖剑派他去京城寻找风雷剑,后来他回去了,肖剑又令胡阔海去京城。如果胡阔海确实是虎威山庄的人,那么梅子有可能死于胡阔海之手。如果谢岚知道了这件事会怎样?也许他会更恨肖剑,也许他会不问缘由地杀死胡阔海,他不是一个冲动的人,但梦寒更清楚,他能为了梅子失去理智。 “大哥,让梦寒来处理此事吧,就算是梦寒赠给梅子的礼物。” 十天后,梦寒已经远远离开了逍遥山庄,出了山西地界。 他收到肖剑的信说让他告诉大家老胡已经不再是逍遥山庄的人。当他把信的内容转达给大家的时候,大家着实一愣。其中一人说道:“莫非又像赶走先生那时候……庄主把事情也办得太随xìng了吧?”“不,”梦寒解释,“信上都说了。老胡是因为暗通虎威山庄,被庄主发现,才招来dú打一顿逐出山庄的。虽然……事有蹊跷,不过既然是人赃并获,也只好这么办了。” “那我们走的这一趟又算什么?”知内情的一个剑客问道。 “我们办好庄主吩咐我们的差就够了。”梦寒向他微笑。 夜半,星特别明,明亮到让守夜人几乎把远处的火把光也作星光。 “报!”守夜人匆匆来到梦寒面前,“一里开外的山头上隐见密集火光一路至此未发现那里有人家。” “点三五个人,打探清楚是什么人再报切莫惊动他们。” “得令!”几个剑客匆匆离去。 莫非……虎威山庄的人真的得到了消息?是老胡传达给邵七的吗?难道老胡果真投靠了虎威山庄?他为何要投靠虎威山庄?梦寒不安起来。忽然觉得自己的计划有些蠢:即使他能够骗过老胡和虎威山庄,使他们暴露出他们的联盟关系,他还是没有物证。肖剑会相信他吗?他知道了真相又能做什么?是保全自己,把这场戏继续演下去?还是立刻回逍遥山庄揭穿老胡的面目? 前思后想,仍然拿不定主意。怪自己的计划太过仓促。或者,如果……如果谢岚在……无计可施之时,他总习惯xìng地想起此人。 片刻之后,那几个人回来了,还带着一个喽罗。通过那喽罗的口,梦寒知道:那些人来自虎威山庄。邵七直接向他们下达命令说:逍遥山庄可能要往昆仑取剑,因而派一小队人马用以掌握他们的行踪,不得擅自行动,只为探听虚实。待证得情况属实,立即回报虎威山庄,邵七会亲率人马赴昆仑。 “是谁向你们透露逍遥山庄意yù往昆仑取剑?” 此人只说不知:“小的连帮主的面都见不着,怎生得知?” “押下去。”梦寒令道,“严加看守,切不能让他回去传消息。我们来商议如何对付对面山头上的人。” 对面山头上的喽罗们压根没想到末日快到了。他们只看见这边的篝火正燃得旺,猜想柳梦寒不敢轻举妄动,谨守着逍遥山庄需要押送的货物。却不料一伙剑客从天而降,把他们的巢穴掀了个底朝天。梦寒下令把他们绑成一串,脖上挂一铭牌,写上罪状无数,连夜押往当地的衙门。 山庄的剑客对此很是解恨,可是梦寒倒一点也高兴不起来。 他心里清楚得很,只有可能是胡阔海把他们的计划告诉了邵七。那么大的动作,邵七应该已经知道。他会不会再派更厉害的人来?或者干脆亲自来?再往前走,谎言该如何编下去?他一个人是无法应对邵七的,而肖剑的处境也让他更为担心,胡阔海在肖剑身边正得势,如果他有什么动作,整个逍遥山庄的人都得死得不明不白。就此回去吗?那么他如何面对胡阔海?兴许他会立即警觉,从而有所准备吧! 面对日出,他的心情坏透了。 “柳大侠,我们往哪里走?”下属催促着他启程。启程?他一脸茫然,却又得掩饰这茫然。 带几分凄清的街道上,前方有个修长的人影拦在路中。衣袂翩翩,腰间的剑分外显眼。他蒙着面,不过这个太过熟悉又太过陌生的形象唤起了一些人的记忆。有人呼:“莫不是先生?” 梦寒向他走近:“是大哥吗?”那一声问里饱含着柔情,竟使得不少剑客落下了眼泪。 “梦寒,那么难办的事,竟只有你一个人撑着。我怎能袖手旁观呢?”他没有揭下面纱,梦寒却能感受到带着锐气的微笑。除了谢岚,还会有谁?“前面有段路不太好走,正好顺路,送你们一程。看还有谁敢为难你。” 熟悉他的剑客慨然欢呼。 “大哥!”梦寒兴奋得几乎失了方寸。 “赶路要紧,别的话将来再说吧。”他又笑了笑。一声唿哨,角落里跑出一匹枣红马。他翻身上马:“是往西吗?我来开道。”一扬鞭,马在街道上飞驰起来。剑客们迅速跟上。好似回到了十五年前的日子。 是夜,梦寒找到了与谢岚独处的机会,才敢问:“大哥怎么知道梦寒在这里?又如何知晓梦寒正举棋不定?” 谢岚没有直接回答他:“你把我让你做的事情忘了个一干二净,又自作主张。知不知道一着不慎满盘皆输?” “对不起大哥……” “没什么对不起。至少目前你是成功的不过越是往前越是冒险,局面可能失控。如果是我,我断不会如此冒险。这就是我为什么愿意等待十年的缘由。你现在的做法放在十年前也有可能行得通,不过一旦踏进死胡同,就再没人能找出这个真凶。一旦失败……那便是……”他又说了半句话。 “十年,如此之久,大哥等到了什么?” “他行动了。”谢岚大笑,“我在等他行动。他的背后是整个虎威山庄,因而只有这样才能找到证据。也只有这样才能把他们一网打尽。” “可是……他这么做,总该有个理由吧!” “只有等到事情了结的时候问他本人了……他似乎不该有背叛肖剑的理由,就像明正也不该有与我作对的理由。很多事也许并不需要理由。下一步,梦寒,不能往后退,邵七已经深信不疑。如果回头,只会再给逍遥山庄增添麻烦,打草惊蛇。” “大哥到底是怎么知道的?”梦寒问。 “听说逍遥山庄有镖队西去,虎威山庄怀疑其yù往昆仑取风雷剑谱,我就全知道了,正好在附近就赶了过来。十年前我也想让肖剑这样做,但我宁可选择消失,我不想为了梅子的死再让江湖遍地流血。本想等他有所行动时控制住他,并且通过他找出邵七虎威山庄被控制在邵七一个人手中,只要制服邵七,虎威山庄将立刻瓦解。所以我让你紧盯着那个人,并且想办法控制住那个人。如今倒是好,一场血战在所难免。”他始终笑着,那目光比十年前更为沉稳。 “仁慈到怜悯敌人,这是个剑客应当作出的选择吗大哥?” 谢岚轻轻摇头:“投鼠忌器……无名剑如果真如命运所安排要与风雷剑来一场厮杀我希望只是我和我的对手之间的事。已经死了太多无辜的人。剑客不是为了杀人而存在。我曾经说过这句话,当然我也杀过人,只是我不能再让人因我之过而送命。躲了十年,还是躲不了这场屠杀……” 梦寒着实惊呆了:他永远跟不上谢岚的思考节奏。他建议:“我们可以退回去,揭穿老胡……” “老胡已经不在逍遥山庄,退回去又如何?”谢岚冷冷笑了几声,“逍遥山庄会再被火烧一次。无论是昆仑还是逍遥山庄,邵七一定是会行动的。” “梦寒明白了。”他点了点头。 谢岚明白他的计划,也就不多说。“这段路兴许虎威山庄还会动别的念头,伴你们走一段,尔后我就去做我的事。” “大哥要做什么?对了,怎么没见嫂嫂?” “她很好,照看着家呢,办完事我就和她会合。至于我要去做什么留个悬念,将来你会知道。”他不想说的事,梦寒是无法得知的。 谢岚伴着柳梦寒走了一段,一直到渡过大江。一路上,虎威山庄的人时不时出现,不过一直不敢贸然行动。他们也知道:柳梦寒的队伍里突然多了个蒙面人这个人绝不是什么好惹的角色。梦寒吩咐大家:谁都不准泄漏谢岚的行踪,哪怕是对逍遥山庄的人,连肖剑也不行。他派了个亲信,送一封信先去昆仑,告诉昆仑长老整件事的缘由,并请求:为了惩jiān除恶肃清武林,一定请长老合作,借昆仑之地一用。另外,他飞鸽传书给肖剑,就说虎威山庄已经得到了消息,试图偷袭梦寒等人。为免剑谱落入邪道人之手,希望肖剑立刻派人支援,并且能够尽快在昆仑开一场武林大会,号令天下英雄挫败虎威山庄yīn谋,也能就风雷剑谱一事给群雄一个jiāo待。 “如果庄主不听我的,我也没办法了。”梦寒写完信的口气很无奈。 谢岚劝慰道:“局势由不得他了。如果他不想让虎威山庄和聂云天占先,就必须行动他也想得剑谱。当年传说风雷剑出现在京城的时候,他不是派你来找剑吗?” 谎言被戳穿,虽然是十多年前的谎言,不过梦寒的心仍不好受。“原来大哥早就知道……” “我知道月儿帮你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109 章 瞒着,不过,逍遥山庄事情多得很,就算你是押镖到了京城,也没空去管你的家事。我还知道后来老胡也去过京城……这也是我怀疑他的理由之一我怎么知道的你就别管了,十年的时间,怎么都不能闲着。” 梦寒觉得心头凉丝丝的:“大哥为什么没有怀疑是我对严夫人下手的?” “我为什么要怀疑你?梅子遇害的时候你与我都在太原。另外凶手的左手臂上留下了一道刀疤。” 梦寒忽地想起了什么,脸色白得可怕。 “看来我没怀疑错人哪!”谢岚冷冷地笑,“又一条罪证,是吗?” 梦寒无言以对,无论有多么难以置信,他都不得不相信。看来必须把这场戏演下去,到昆仑见分晓! 沉沉夜色,谢岚望着江面:“明天船一靠岸我就走。代我向大家告别吧,离别还是挺伤感的,尤其是明知不可能留下还得用心听着别人挽留。无论如何别让肖剑知道我与你联络。我还不知道他在这件事上究竟扮着什么角色。有时真觉得这个人有几分可怕。如果是真的……太可怕了……也许从头到底我就是太相信他了……”梦寒不知道谢岚在怀疑什么,更不知道谢岚究竟掌握了多少情况,只知道,事情远没有他想象的简单。 第四十五节 世俗江湖,永不入流 第四十五节世俗江湖,永不入流p{text-indent:2em} 酒馆。正午。 正是各种各样的人进进出出得热闹的时候。一角,说书人执板演说着形形色色的江湖故事,被围得里三层外三层。而另一角,几个袒肩露胸的汉子大碗喝着酒。 “嗬!那说书的说来说去就是三国那几折。而今又不是乱世,忒无聊了些!竟还有那么多看客!” “怪你自个儿的本事不济,成不了名。前些日子那说书的还说着谢岚寒山两度横扫敌军的故事呢,还有肖剑和赵磊的一些事。” “咳!那都是十几年前的事了!现在除了肖剑还有谁没死的?” 对桌一个黑衣人的眉颤动了一下。不过他没有过多的表示,继续喝他的酒。 “受气包应当还活着吧……” “他哪有可能还活着?要是他活着,就成了受气仙了!”周围人讥笑着,“虎威山庄那都是些什么人哪,连肖剑都想要他的命。他要是还活着,江湖能那么安静吗?”这几个都是江湖的看客,每天所有的传言都被他们津津乐道一遍。“说点新鲜的吧!死了十年的人还能挂在你们嘴边,土不土!” “我这有桩新鲜的:听说前些天虎威山庄被逮走了好几个兄弟。真他妈过瘾。” “这都传遍江湖了,还能叫新鲜?”那些人又大笑起来,笑声几乎盖过了那一头说书的声音,“这事儿可以算是徒弟给师父报仇。逍遥山庄的柳梦寒可不是受气包一手调教的吗?幸好这徒儿不像他浑身长刺儿。” “有这必要吗?报什么仇啊!这种人死了干净,看他活着的时候,哪一天没有打打杀杀的大事?这十年日子真好过。酒没少喝,活儿也轻松了,偶尔还能从盟主手里得点油水。”哄堂大笑里响起一片清脆的碰杯声。 “别说这扫兴的人,这种人还起了个女人的名字,什么兰不兰的,简直他妈不配做男人。那些个美女也不知怎么看上他的。” “人家长得好,谁像你,四十好几还打光棍!”那些人的嘲笑立刻转向了座中最粗相的那位。 那人眼见说不过,立刻退身道:“咱喝咱的酒,不与你们一般见识!” 对桌的黑衣人哀叹一声,叹在心里:“连我都活着,你怎么可能……”酒杯被他攥得紧紧,手背上青筋暴起。 “我倒是听到消息说有人见着他了,还在行侠仗义呢!”这句话给他带来了希望,但他的希望还只有火苗,就被一盆冷水浇灭:“经着邵七的掌的你听说过有活下来的?听你的口气希望受气包活着?”说话的人嬉皮笑脸:“老大,我哪敢?只是好奇着呢!没了他,谁来对抗邵七呢?”“江湖要盟主用来干什么?姓谢的总是强出头,给老虎拔牙。我要是肖剑,十多年前就把他解决了!” “腾”的一声,黑衣人已经忍得够久了,终于窜到那些人跟前。雪亮的剑和一袭黑衣把他们都吓傻了。 “大侠……莫不是……虎威山庄的……” “你他妈才是虎威山庄的!”铁鹰开口就骂,“正是因为你们这群败类,谢爷才遭不测!” “爷……这罪名我们可扛不起。谢爷的死全是虎威山庄……”还没等他解释完,剑就已经架上了脖子。 “你再说说看!” “谢爷……谢爷还活着……活……”他连说话都打起了颤,“我们只是说……说笑……说笑。”他满脸堆笑,目光完全落在剑上,“爷……这玩笑……” “谁与你开玩笑?” 那人战战兢兢举起酒杯:“是是是……话中多有冒犯……给爷赔罪了……” 铁鹰“啪”地挑飞酒杯,把整桌人惊得魂飞魄散,也惊动了所有的人。 “爷……可别玩真的……小的玩不起……莫非您就是谢爷?” “谢爷要是在这里,你的脖子上还留着你的脑袋吗?” “那您是……谢爷的哪位朋友……都是道上的人,混同一口饭的……” “谁与你客套!”铁鹰的雷声再度响起,“你们刚才怎么说谢爷的?谁说他死了更好?有你们这样的同道中人,简直是江湖的耻辱!谢爷对抗虎威山庄的时候你们在哪里?还配称江湖人吗?” 那个人就差没吓得尿裤子。 看热闹的越聚越多,却谁都不敢作声尽管有很多手握着剑的江湖人。 看客,他平生最恨的就是看客。 他恨不能手起刀落杀个痛快二十年前他就是这样做的,可是他答应过谢岚再也不为痛快开杀戒。剑客的承诺。虽然人不在了,承诺如何舍弃? “看在谢爷的份上,给我立刻滚出这家店面!”铁鹰怒吼。怒吼的同时,眼眶里有些湿润他动情了。 那几个人连滚带爬地跑了出去,大概好几天都不会再露面了。 他一拳砸在桌上,带着无限恨意。他不明白正道人的江湖为什么不能快意恩仇。 “这位兄弟先降降火气,他们也是无心得罪。”竟还有多事的人来管他的闲事! “说得轻巧!老子的事你也敢管,活腻了吗?”他一回身反转过剑。剑正落在那人的脖子上。不过他再也没法把剑刃往前挪动半分。那人的掌正架在他的手腕处,另一只手端着酒杯送到他鼻子底下。满满一杯酒还静静的,竟没有洒出来半滴。 他这才想起来仔细端详来人:一袭青衣,修长的身材,戴着斗笠,看不清脸,却分明透着清雅。袍子底下暗藏着剑。“何必呢,身在江湖谁又不是看客?”那人很了解他的心事一般。再注意声音不,这怎么可能?! 铁鹰把眼睛瞪成了铜铃。 “久违了……”来者柔声说道,“换个安静的地方说话行吗?” 不温不火的语气却更添他的怒火。令来者没想到的是他一甩袖子就出了店上了马。 郊外,铁鹰的马一路飞驰。幸好谢岚驾马的本事精到才追上了他。谢岚半带着笑问:“铁兄弟到底是在生谁的气呢?”丝毫没有责怪。 “废话!你干嘛不干干净净死了得了?回来做什么?” “在酒店你可不是这么说的。” “我还能怎么说?十年了,谢爷,我铁鹰找得你头发都白了。你呢?连个音讯都不留给我!碰上那几个不争气的东西,我还能怎么说?你知不知道我听说邵七放话你已经……那时我整整三个月没好好吃过饭睡过觉!废话你当然不知道。一句话都不留地走了,来的时候还一样不轻不重,十年哪!谢爷!谁耽搁得起十年!你说我能不火吗?” “你以为我这十年闲着?” “不闲着还能怎样?你走了轻巧,撂下多少事情!梅子的旧案还是我在替你查!邵七这些年又作了多少伤天害理的事没人管?” “可你也不用以这些事情为借口胡乱发泄吧!人命关天。” 铁鹰没好声气地回应:“你放心!我记得自己说过的话!” 谢岚没有回话,铁鹰也没有骂。两人沿着大路一前一后走了一段。 “不是我不想回来……”谢岚没话找话说道。 “因为你的伤?还是……” “还有别的原因。其实我只是不让别人知道我在做什么。原谅我连你也没告诉……告诉了你,也许邵七和肖剑会来找你麻烦。此番……”铁鹰不耐烦地打断:“直说,要我做什么?” “再过不久,昆仑会有一场波折,大概又有人要牺牲。虽然不想把事情折腾成这样……却也是没办法。十年前的事情会有一个收尾,我希望你能去,帮我。” 铁鹰冷笑:“但凡你们正道人,只有要用到别人的时候才会记得别人。肖剑是这么对付你的,看来你也是这么对付我的了。” “具体细节没时间解释,我也没有十成把握证明我的推论。将来会给你一个明白的解释。” “我不要什么解释。我铁鹰从来是个贼xìng难改的家伙,何必与你们正道人在一起?放心,我不会去!”铁鹰头也不回地往前。 “铁兄弟留步!”他听到了傲月的声音,依然不愿回头。他甘愿谢岚已经死去,这样至少他不会怪罪一个死人不在乎他。难道连谢岚也不把他当一回事?不,不会。可在乎他又如何?正道人又该怎么看谢岚?看来,他也该消失才对。他从来就是一个不入流的剑客连个看客都不如……他不该忘记肖剑冰冷的目光,他也不该把谢岚偶尔的怜悯当作生死友情。正道人眼中,他从未存在过…… 傲月愣愣地望着越行越远的铁鹰,疑惑不已。这两个人怎么了? “他会来的月儿,我了解他。”谢岚微笑道,“其实他最希望得到别人的认同……” “既如此,大哥为何还用那么硬的语气与他说话?” “铁鹰还有一大弱点是他的好奇心。下回见面的时候,我会向他说明。这十年,确实是亏欠他……” “那件事只能怪月儿办事不周,不怪大哥。离开得太匆忙……把他忘了。” “幸好你忘了。何必多找一个陪葬的?尤其是好奇心如此之强的他……”谢岚顺势把傲月搂在怀中,“话说回来,你怎么又不等在我们约好的地方?莫不是又跟着我?月儿,这样太危险。治平怎么办?” “这回只是碰巧罢了……月儿早出门几天的缘故。”傲月俏皮地眨了眨眼,“大哥放心吧!治平由老冯照应着。他也不小了。这小家伙眼里只有爹爹,才没有娘亲,早走几天又有什么?” “连这个你都要争?”谢岚哑然失笑,“让老冯别太宠着他。” “得了吧!我看,大哥比老冯更宠他呢!恨不能把他含在嘴里。” 谢岚拿傲月没辙,只得投降:“好了好了,我认输。反正这回答应了你一起行动,在哪里碰面都一样。快走吧,不然十年也到不了昆仑。迟了的话我怕局势会乱。” “可是……邵七明知群雄都会往那里去,他要是决定行动一定会做好万全准备。这场武林大会岂不危机重重?” “已经无路可退,只好冒一次险。梦寒把刀架在我脖子上让我出面呢!大概他是觉得我闲了十年,不该闲下去,才给我出了这么大个难题。”谢岚笑道,“毕竟让邵七离开了虎威山庄,而且没人知道我们的存在。月儿,我们得想办法了解邵七的计划,才能走在他们的前面。” 第四十六节 云巅琴曲,圣战前奏 第四十六节云巅琴曲,圣战前奏 昆仑,一如十年前梦寒来时一般宁静。哪怕别处已经硝烟弥漫,被虎威山庄的势力压得如坠深渊,昆仑却以他的底蕴安如故我,并没有半点加强戒备的表现或者慌乱失措。梦寒惊叹于这股力量:是什么使邵七对此地不敢冒犯?长老笑言:邵七也曾派人来此窥伺,不过昆仑实在无甚可遮遮掩掩。我大可敞开山门让他们进来。 “长老不怕虎威山庄暗算吗?” “暗算则必须有缝可钻。昆仑的剑客不会让他找到机会。” 长老胸怀如此,梦寒不得不佩服:“看山门前前后后稳而有序,确实不负虚名。可是毕竟此番昆仑将迎来一场大战,情势甚险,长老还是得加强戒备。全怪梦寒思虑不周,才弄出这么一场风波。”佩服之余,担忧和歉意也在话中。 长老摆手微笑:“垂垂老矣仍能为江湖道义献此绵薄之力,老朽荣幸之至。昆仑弟子在此避世多年,实因江湖静而人静,值此武林存亡关头岂能摆出遗世独立的姿态?即使柳大侠不来,待盟主yù剿灭虎威山庄之时,老朽也当出山相助。只是此行动全然打乱了谢大侠的步调,不知此时他作何感想?” “长老知道大哥的情况?”梦寒很是惊奇。 “先不忙。”长老和蔼一笑,招呼梦寒随他去。梦寒只得跟上他。如果不是不久前和大哥见过面,知道他要往别处,梦寒真会以为谢岚已经到了昆仑。 山巅。孤星寒月双剑诞生之处,也是长老特别偏爱的地方。 站在此处,如入云端,可见世之缥缈博大。看云雾翻腾,梦寒只觉得浑身的血都在激dàng,全身蓄满了力量,只恨脚下土地太小,无法施展尽本事。长老突然感慨:“昆仑之大,只属于天下,岂一人之力可征服?江湖之大,高手如云,又岂有永世不败之理?邵七来此,必是自掘坟墓。即便风雷剑能克孤星几世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110 章 ,又如何克得了众英雄苦心树立的江湖道义?” “这便是长老半点也不担心邵七来此的缘由?既如此,很多年前长老就可出面剿灭邵七势力,也不用让众多无辜者丧命,大哥也不会受如此重伤……” 长老大笑着坐到琴桌前。“且听老朽弹奏一曲,再言其它……” 梦寒只得安慰自己:长老一定早有安排,成竹在胸。虽然虎威山庄的眼睛随时可能在他们的身边出现,但是一切都逃不过长老的算计。真正的江湖高手的气质应当如此,而不是像肖剑那样。 长老气定神闲地拨弄琴弦。梦寒的头脑中总是出现十五年前逍遥山庄里那个潇洒风流的剑客,淡淡微笑着,在每个清冷的夜里吹弄他的玉箫,即使敌人在面前亮出了雪刃,他的脸上也不会有半分紧张他永远居于敌人之上。渐渐地,曲子的旋律渗进他的心里。曲调似曾相识,却不知在哪里听过。思绪跟着曲子飘到了很远很远的地方,待回过神来的时候已是曲终。仿佛什么也没听到,又仿佛什么都听到了。 “柳大侠出身,也懂音律吧。未知此曲如何?” 梦寒实在不知说些什么,恭维道:“长老琴艺高绝,将此曲深意演绎得淋漓尽致……” “呵呵,”长老大笑,“柳大侠不必掩饰。大侠的心只怕还留在山下谢大侠处吧。” “惭愧。” “也难怪,谢大侠的曲,在柳大侠听来,自是有几分亲切。故人情更甚曲中意啊!”长老没去理会梦寒的惊讶,继续说道,“本以为谢大侠虽出身名门,然久居江湖,必不免市井气,实难料其风雅之情鸿鹄之志。老朽不得不佩服。谢大侠的才艺名不虚传,又有此等气魄,不愧为一代豪侠。此曲胸怀开阔,有吐纳天下之气概,又含沉静苍凉,隐见侠心,大凡平生见过太多杀戮的人,皆会被此曲所感。当日他在此抚琴一曲,见老朽难舍故将琴谱赠与。能得聆听谢大侠抚琴,也让老朽大开眼界。”他把话说得很重,并且饱含深情。 “夸赞大哥的什么人都有,今日武林德高望重的前辈如此言语,又当羡煞多少英雄!” “各人皆有所长,也皆有所短,旁人之欣羡又有何用?” “大哥的弱处在哪里?” 长老评点道:“一身傲气,一副柔肠。越伤人,也越伤己。做个平凡人倒好,如他这般执著为侠道,将这世道看得越清楚,也就越辛苦。看破红尘之人若再置身红尘,便是与自己过不去了。”他无不遗憾地叹息,“十年前他败于邵七dú掌,全因他自己太过执著。也许,这也便预示了无名剑的结局。” “无名剑的结局?” “太执著于侠义,在这江湖,终是要败的。既然败,他的高志也便无人能明了……”梦寒大惊失色。这不是什么好结局。然而长老依然往下说:“就比如说他与盟主之争。即使盟主做错了事,他照样敢反。不过他是争不过盟主的,因为他永远想不到可以取而代之。” “难道大哥只能做个侠客?”梦寒感慨,“他会输给邵七吗?” 长老浅笑:“他已经输过不止一回了。输给肖剑,输给邵七。” “这……” “当然,他也赢了不少,不过他毕竟不够心狠手辣,这是一个江湖人的弱点。” “那么这一回呢?” “在邵七这件事上,谢大侠想得比你我深远。武林只浩劫之所以成为浩劫,是因为众人争执的结果。邵七真正的可怕之处不在于他的剑术掌法,而在于他能让众人对立自相残杀他利用逍遥山庄的人和明正来节制谢大侠,逼得他内外受敌。不过他没料到谢大侠那一退干净利落,反而让他的计谋无从得逞。因而他只好散布谣言,扰乱人心。江湖看似清静了那么多年,其实并不太平。昆仑将遇到的最可怕的图景便是若干年前在汉阳风雷剑浴血柳大侠亲历此境,自然知道。” 秦川之死历历在目。那一日的屠杀梦寒只能用两个字去概括:兽行。 “谢大侠迟迟不肯行动,缘由就在此。他希望能瓦解虎威山庄势力,而不必采取如此激烈的行动。一旦血战,也许邵七败了,群雄好不容易竖起的联盟也得毁了。到时江湖将是何种图景?于是这一拖就是十年。他在这江湖太与众不同了。如今那些门派的首领,谁不巴望着大战一场……”长老不再说别的,重又抚起琴。 梦寒行走在云涛之中,突然觉得江湖世界是那样苍白。形形色色的人带着同样的面具生活着。那些人口口声声为了江湖道义,到头来,有多少颗真心?谢岚离开逍遥山庄的原因就是想离开这个苍白的世界吧。那些德高望重的长辈宁愿退隐山林大抵也是如此。可他知道谢岚不会让这世界苍白下去,因为他是个出色的剑客。 长老的琴声里凝结起越来越重的不安,就好似山下蠢蠢yù动的剑客们。浓重的杀气向这里逼来。梦寒仿佛听到兵刃铮铮与马蹄隆隆。不,不仅仅是这些,还有一颗颗贪婪膨胀的心。昆仑的大地越来越不安,昆仑的树和鸟躁动起来。危机临近,他们本能地需要防备。除了这些,他还得面对肖剑的信任危机。 “柳大侠,静观其变。大侠只消考虑如何给盟主一个jiāo待。” “事到如今只好向他直说:消息有误,但虎威山庄立刻便至,可率众夺取风雷剑,惩治恶首。” “你若直说,他不会因你而发怒吗?” “读书人不惯撒谎。”柳梦寒说完这句半带玩笑的话,自己都笑了起来。 “这事就说是老朽的主意。老朽故意说半本风雷剑谱在这儿,为的是引邵七上门来。老朽一把年岁,盟主不会把我怎样。” “多谢长老。不过昆仑地形复杂,得防着虎威山庄趁虚而入。梦寒别的本事没有,看家还是有点本领,可以助长老一臂之力,愿听长老调遣。” “也好。”长老不紧不慢地吩咐了一番,jiāo待了昆仑的布防,以及梦寒可以出力的地方巡山。 ※※※ 暗处。 邵七早就离开了湖广,一路打听消息。当他知道肖剑竟然要在昆仑召开武林大会,并且已经集结了不少剑客,正在往昆仑的路上,而聂云天也确实已经离开石头堡多日,不知往何处去,他的气就不打一处来:“姓柳的小子在折腾些什么?那么多人都往昆仑?明摆着与我宣战?” 邵七身边那神秘的蒙面人说道:“看来他们有此意,柳梦寒到底还是嫩了点,妄图以群雄之力来节制您。殊不知,此一出戏人越多就越热闹。” “柳梦寒那书生做不出什么大事。我最担心的是:武林起了如此大的风浪,谢岚怎生没有任何动静?莫非十年前他果真一命呜呼?” “逍遥山庄也没有他的消息。他不曾与逍遥山庄的人有任何联系。在这江湖,他能依仗的势力无非就是逍遥山庄。看来,他确实没有活着的可能。猜想柳梦寒和肖剑做如此大的动作本意也是想把谢岚找出来,可是,就我在逍遥山庄的观察,还有我的人对谢府的监视,他十年来确实不曾出现过。另外,谢岚有个叫做铁鹰的江湖朋友,我们的人也已经盯了他好些年。他就像个没头的苍蝇,与我们一样四处寻访谢岚的下落。估计从他身上得不到什么,也就把人撤了回来。” “如此看来,这件事完全是柳梦寒和肖剑为了风雷剑谱而采取的行动了!既然没有谢岚在背后……”邵七大笑不止,“事情就好办很多。闷了十年,老胡,到了你大展拳脚的时刻。” 老胡冷冷地笑:“肖剑一定做梦也想不到,你我很多年前已经开始合作。他自以为用苦ròu计把我送出逍遥山庄安chā到您身边能够大有收获,谁料想,这也就是他的末日。我们行动的时间非常宽裕。第一目标找谁好呢?” “逍遥山庄这些年得罪最大的是谁,我们就找谁。不过……这着棋当年已经有人用来对付逍遥山庄,结果被谢岚揭穿,我们再用,会不会……” “不一样,邵帮主。”胡阔海摇头,“不一样。今日不再有谢岚。并且,肖剑领来的帮派还不是一群乌合之众?谁不觊觎他手里的半本风雷剑谱?不怕他们不乱。” “这件事就jiāo给你去办。在事成之前,你的身份依然不能让弟兄们知道,以免走漏风声。” 老胡点点头离开了邵七身边,办事去了。说来可怕,十多年前他怎么也不敢想象自己有一天竟然会成为邵七的心腹之人。但现今,这已是既成的事实。他走不了回头路。要怪就只好怪可怕的命运。跟着邵七有什么不好,连谢岚都死在邵七的手里,肖剑能做什么?他向天冷冷笑了几声,顾不得其他。 这回一定得杀人。 杀人?他早习惯了。 第四十七节 群龙戏珠,花落谁家 第四十七节群龙戏珠,花落谁家 几天后马蹄夹着沙尘向昆仑而来。巡山的梦寒发现了他们,来的人还不少,着各色衣着。 肖剑是第一个到达山上的。他的脸色很不好看。当长老向他解释了风雷剑谱并不在他处之时,肖剑的脸色就更为苍白。“长老,兹事体大。您可不能拿大家的xìng命开玩笑!” “怎么了庄主?”梦寒追问道,“是不是虎威山庄将有什么大动作?” 肖剑冷冷瞟了他一眼,答:“废话!昨日就在山下出了一件大事。我是飞奔来报讯的,也带来一小队人。大家都还在后面。” “出了什么事?请盟主直言。不知老朽有没有帮得上忙的?” “这事还用问吗?”同行的剑客中有一人吼,“自然是逍遥山庄与你们勾结,意图排除异己,将各门派逐个消灭!长老演得好戏!” 梦寒立刻还击:“何故污蔑武林前辈?昆仑长老德高望重,怎会做出如此下作事来!说话得讲证据。究竟出了什么大事?” “华山剑派派出一批剑客与我们相会,本约好了见面地点yù一道上山,但是两天前,当大家到达约定地点,却发现地上全是血,没有半个人影。那里充斥着激烈打斗的痕迹。在一棵树上刻着一行字:顺我者昌,逆我者亡,华山剑客绝命处。不用说,华山派的剑客一定是被杀了。” 这真是件恐怖的事。几十个剑客活不见人死不见尸,空留下血迹斑斑,入土三分……并且那几十个都是一等一的高手!震惊之余,梦寒劝解:“见血不见尸,一定另有文章!发生那么大的事,不该没有半点动静。” 不得不承认梦寒说得不无道理,谁没有可能伪造一个恐怖的杀人现场?只要是居心叵测的人。谁都知道逍遥山庄和华山剑派有一点小过节。华山剑派的人一直不太服肖剑这个盟主,会不会是华山剑派制造事端?可是在大家眼里,同样有可能是肖剑为了排除异己而使出的手段,趁此混乱之际嫁祸虎威山庄。当然,第三种可能就是虎威山庄为了夺风雷剑谱故意挑起事端。 梦寒与昆仑长老及众剑客来到凶案现场。果不其然,现场一片惨象,树干上还凝结着黑褐色的血,恶臭阵阵,引人作呕。除了那行字,他们还发现了一些痕迹:一块被树枝勾破的布片,颜色材质与逍遥山庄所着服装无二;一柄飞刀,也正是逍遥山庄的独门暗器。 “肖庄主,你还有什么话说?”剑客中有人质问。 “虽是玄疑,然肖某人确实清白。不知是谁用这布片和暗器栽赃。大家也都知道,前段日子山庄出了个逆贼,竟然投靠了虎威山庄。我可不敢保证这事与此人无关。如果是他帮助虎威山庄暗下黑手,肖某人抓到此人定斩不赦。华山剑客虽有可能遇害,不过武林大会依然是要继续的。” 众人对他的最后一句话很不满:“盟主的意思仿佛不把大家的xìng命当回事?既然是在昆仑地界内出的事,总得给大家一个jiāo待,不然我们怎么知道下一个遇害的会是谁?”显然大家都认定了他是凶手,召集大家是为了争夺半本风雷剑谱。 长老yù将剑谱真相道出,却见梦寒眼色,立即知晓:那半本剑谱尚可以引邵七出来,让这场争执有结局。此时道出真相,只怕会更添说不清的麻烦。 “肖某人行事向来光明磊落,岂会玩这种下三滥的手段?虎威山庄势力正盛,坑害同盟对肖某人有什么好处?” “谁说盟主会行如此低劣招数呢?”从群雄背后突然响起聂云天的声音,他摇着纸扇,冷冷笑着。梦寒只感觉一阵杀意。聂云天从来擅长揭人之短。梦寒先问:“聂大少来此有何贵干?” “我为何不能来此?”聂云天的笑里透着可怖的威胁,“既是武林盛会,连邵七都来得,就没有石头堡的一席之地吗?莫非是逍遥山庄惧怕聂某?” “我是说,你来凶案现场做什么?” “天下的路是大家的,yù上昆仑,路过而已。” “恐怕不对吧,聂大少上昆仑不当走这条山路。要多绕几天呢!” “见昆仑山水,有几分陶醉,时间尚早,多行几日又何妨?” 柳梦寒倒吸一口冷气:莫非此人是有备而来?或许还知道几分内情呢!还没等他想周全,聂大少已经与肖剑对话起来:“若是盟主行事,自然会做得不留痕迹,怎会不小心留下拙劣的布片飞刀惹人起疑?哦?我倒是忘了,既然留下了如此明显的证据,谁还敢怀疑向来行事周到的盟主!看来这些东西是某些人故意留下的了!” “聂云天你!”肖剑的脸上红一阵白一阵。 “盟主,聂某不正帮您说话嘛?您生什么气?难道是心虚?” “够了!”梦寒数落道,“大敌当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111 章 前,自己的阵脚先乱了起来,虎威山庄说不定还在角落里窥伺着我们!” “柳大侠正气凛然,倒像是十年前过世的谢大侠啊!这样聂某就得为柳大侠捏把汗了。谢大侠一着不慎几乎身败名裂,正是坐在逍遥山庄第一剑客的位子上的事呢!柳大侠不怕重蹈覆辙吗?” “你胡说什么?大哥怎可能过世?”梦寒大怒,“他到哪里大家都敬重他,何曾身败名裂?” “柳大侠竟然不知道?”聂云天继续煽风点火,“十五年前还不是盟主为了顾全大局把谢大侠骗进绝命谷使其身陷虎威山庄的重围?还不是盟主为了清理门户一纸手谕令各大门派见谢岚就杀?十二年前又是谁在剿灭虎威山庄的当天把谢岚逐出正道世界?可怜谢岚竟还回过头在此人危难之际出手相助十二年前的逍遥山庄究竟是谁主持大局,各位也都明白。没他坐镇,逍遥山庄哪能只用两年就恢复元气?谢岚甚至为了救此人而遭暗算几乎丧命!”聂云天的手指直指着肖剑,“大家都忘了这一段故事了吗?人走茶凉啊!谢大侠死得真够冤,大家一定想不到,他并非死于邵七之手,却是被此人一杯dú酒所杀!” 亦真亦假的故事足以掩人耳目。聂云天知道太多事,不知他有什么本领。梦寒惊叹,这回他再也说不了什么。 “什么dú酒?笑话!”肖剑也已无力辩解。 大家都明白聂云天话中的意思:一个连生死兄弟都曾出卖过的人,还有什么信用可言?肖剑自称的“光明磊落”抵什么用?谁还不知道他是个伪君子? 昆仑长老轻轻叹息:一个连盟主都不被信任的江湖,还有什么道义可言? “盟主,必须对华山弟子被杀一事给群雄一个jiāo代。”有剑客带头说。 肖剑只好转移话题:“待抓到邵七,我自会给大家一个jiāo待。邵七确实在此处活动,此事梦寒及昆仑弟子皆可作证。如今之计还是先商议如何对付邵七。” “我看分明是你逃避责任!” 梦寒劝解道:“此事疑点甚多。况且虎威山庄的人确实已至此处,前几日巡山的时候就发现有人窥伺昆仑。既然大家不相信盟主,昆仑长老德高望重,就请长老主持公道。等应付过了虎威山庄,再商议为华山剑客雪冤。” 大家一时也想不出别的办法,外加半本“风雷剑谱”在长老手中,不知yù如何处置,也就只好姑且随长老上山。 ※※※ 昆仑的大殿中,群雄汇集。华山弟子之难的疑云尚未从大家的心头散去,而风雷剑谱的诱惑已经摆在大家面前。 不过还没等新的半本剑谱展示给大家,聂云天就追究起了旧剑谱:“既然盟主的嫌疑还无法洗脱,那么那本旧剑谱就不应当留在盟主处,留给长老保管才令大家放心。” “这……”逍遥山庄的剑客当然非常不满。 可是局势已非他们能左右。 肖剑同意了。他取出那半本剑谱道:“曾说过,待找到另半本剑谱,必然给大家一个jiāo代。肖某并不贪图这半本剑谱,只要江湖安宁。当铲除了虎威山庄之势力后,肖某希望将两本剑谱的内容公诸天下,与众英雄一道分享。只可惜这已非原本,乃是谢大侠誊抄的副本。”剑谱被jiāo到了长老的手中。大家的目光齐刷刷落在剑谱上,肖剑的话他们压根没听进半句谁不想将其独占,从而称霸江湖? 众人贪婪的目光在梦寒心头翻腾起一阵痛:“大家可曾记得事五年前汉阳的武林丑事?” 被他这么一说,谁也不敢再多看剑谱一眼,生怕泄露了心事而被人指责。 长老笑道:“柳大侠放心,这里是昆仑。如若有谁胆敢因剑谱挑起争端,老朽第一个不饶他。这剑谱终将属于天下人。老朽这就把两份剑谱合到一起。” 弟子们送上一只锦盒。 长老打开锦盒,里面放着薄薄的一册书。长老取出“剑谱”向大家展示一番,便把两册书一道放进锦盒。聂云天满意地笑了笑。梦寒听到了口水吞咽声。此剑谱全然胜过了天下所有美味。怪不得谢岚横竖对他的行动不放心呢! 谢岚现今又在哪?众英雄里没有他,也没有曾经熟悉的其他面孔。“柳大侠,”身边逍遥山庄的心腹附在他耳边言道,“先生说过会到的,是不是该等等……”梦寒摇了摇头,示意他不准多言。 “安全起见,此剑谱须放回原处,尔后大家共同商议如何对付邵七……” 长老话音未落,大殿外腾空响起一声吼:“邵七已然在此,想要对付我的尽管放马过来!”大殿外的昆仑弟子一阵骚动。虎威山庄的人竟然从天而降,如此快速地突破了几乎所有的防线。长老看来很是惊讶,不过梦寒倒不觉得惊讶要是邵七没有这种能耐才叫人惊讶。大殿里的气氛顿时变得剑拔弩张。手头有兵器的全都亮出了兵器。剑早已出鞘。银光闪闪。 肖剑最先跃出:“大胆狂徒,为何杀死华山弟子,栽赃于我?” “嗬,这事不是你干的吗?”邵七笑得毫不客气,“你还有脸坐在盟主的位子上,你们这些正道中人好生滑稽!” 经不起挑唆的剑客蠢蠢yù动。 “不许诬赖人,谁不知你恶贯满盈,邵七,今日定要取你xìng命!”梦寒站到了肖剑之前。 “好啊,要是你敌得过风雷剑。这剑可是收拾过你大哥的剑!” 一听“风雷剑”,大殿里的情绪立刻躁动起来。大家跃跃yù试。而虎威山庄的高手们也已满满当当堵在前庭,两方可谓势均力敌。胡阔海也在其中。 “邵七!这里的都是一等一的高手,你决然跑不了!”长老也握剑站在了人前。他都不知有多少年不曾手持铁刃了。“既然你准备好了来送死,老朽就不客气了!” “谁如你们正道中人那般爱拐弯抹角?老子今天要定了两样东西,一是风雷剑谱,二是肖剑的人头!老家伙,没你们什么事。识相的躲远点。” “敢要我的人头?有本事的你亲自来取!”肖剑一听那狂妄的言论,怒发冲冠,恨不能当场杀了邵七,也顾不得盟主的尊贵或者自己的武艺能不能与之相抗。而邵七正等着他发怒,激其与自己独战,冷笑道:“我这就来取,各位,既然你们不相信这家伙,我取他的命又何妨?” 第四十八节 道高一尺,魔高一丈 第四十八节道高一尺,魔高一丈 还没等肖剑的怒气冲犯,梦寒的剑已经直逼着邵七而去:“庄主,把这家伙jiāo给我!” “手下败将!”大家就只见到寒光一闪,风雷剑与追魂剑结结实实地相互碰撞。梦寒没占到半分便宜,甚至觉得虎口都被震麻了。他的确该谨慎的,因为如果邵七的武艺不怎么样,怎么会将谢岚重创?第二剑再也不莽莽撞撞,灵巧地返身一刺。就见邵七横剑一挡,挡得恰到好处。再接下来就是邵七的反攻。“刷刷”几下,剑光如行云又如霹雳。众人这才领悟到风雷剑的可怕。梦寒见情势不妙立即后撤数步,才没被伤到。 肖剑可不愿一直让梦寒挡驾,他见梦寒后撤,不顾三七二十一就冲了上去。逍遥剑法yīn冷的剑气突然从旁杀出,逼得邵七不得不倒退数步。邵七与肖剑就这样对峙起来。 梦寒趁机向人群中扫视,寻找胡阔海的踪影。老胡正站在角落里,神情有些异样。他无法从中窥知虎威山庄的计划。也许正如谢岚与他所怀疑的那样,此人早就不是逍遥山庄的人。 很奇怪,众剑客竟然在此刻袖手旁观,就好像在街头看着别人打架一般。他们之间已形成了默契。大约是想等两方两败俱伤的时候渔翁得利吧。反正,肖剑是死是活及不上风雷剑重要。 梦寒可不能坐视不管。他的手一挥,逍遥山庄的剑客就压上阵去。随之,邵七的人也顶了上来,两相jiāo锋,碰撞出激烈的火花。虎威山庄人多势众,很容易地就要把逍遥山庄的气势压下去,这时长老命令昆仑弟子也上前帮忙,而群雄当然不想最后一无所获,因此也便行动了起来。 昆仑立刻成了混乱的战场。两虎相争,必有一伤,何况是两群水火不容的血xìng剑客?两股人汇集在大殿里外。且不说大殿里那些个桌椅板凳粉身碎骨的下场,大殿外的两棵古松也在剑光里颤抖着。虎威山庄如潮的人流势要将整个昆仑一道吞噬,嚣张到大地震撼。幸而剑客们组成了如岩石一般的防线。那局势就好似惊涛拍岸,却终难立刻战胜礁石。两方都不断有人支持不住而倒下,立刻就有新的人填上空缺。 几乎没什么人注意肖剑和邵七的对峙,因为眼前的一切已经足够他们应付。 突然,梦寒注意到哪里都寻不见邵七和肖剑的身影。就听隐隐响起肖剑的长喝:“恶徒休走!”嘈杂的剑声几乎把他的呼喊吞没。循声望去,只见肖剑的身影在空中一闪而过,消失在高墙背后,他出现的地方并没有什么盟友接应。“孤军深入”,梦寒想到这四个字。会不会是邵七的什么yīn谋?“庄主危险!”梦寒狂吼一声,希望留住他,无奈肖剑的身影已然消失,也不曾从那墙后再出现。兵器声如此嘈杂,大概他也听不见什么,尤其他现在目中只有邵七。 梦寒赶紧往那个方向追去。就在那个时刻,虎威山庄的人突然收住阵线往后退却,并且是往逍遥山庄的。为什么?梦寒的心头浮现一丝不安。不过既然肖剑在前面,他断然没有任其孤军奋战而不接应的道理。长老似非常明白他的心思,走近言道:“你且率众人追去,我随昆仑弟子留守,以防他们调虎离山。” 因而梦寒放心了,一声“随我来”把大家往肖剑消失的方向带去。虎威山庄的人边战边退,极为有序。梦寒越来越相信这是一场yīn谋,也许这些人会将他们引入某一个地方,再来一场歼灭战。也许他该让大家后撤,可是他知道此刻这些剑客们都杀红了眼,如何肯退?更重要的是肖剑在前面。明知山有虎,也只好偏向虎山行。他大声提醒周围的剑客们小心,以防虎威山庄暗箭伤人。只是这提醒的下场大概就像刚才提醒肖剑一样。 路越走越荒僻,越走越窄。剑客们越杀越起劲,甚至都没觉察到他们面前虎威山庄的人越来越少。有些人觉察到了,只以为是他们望风而逃的结果。有人骂道:“还以为邵七有多大本事,到最后也不过是个缩头乌龟!早该收拾他了,受了那么多年的窝囊气,今日非讨还不可!” 渐渐地,他们自己也不知道到了离昆仑剑派多远的地方,都快不记得回山的路了。从早晨战到现在,已然过了午后。他们本来紧紧跟着敌人,然而走到一处山道的转角处,虎威山庄的人突然消失了,只留下一行往前退却的足迹,让人相信他们不是凭空消失。前面有个山谷,他们所处的位置正是谷口。绝壁在山道两旁对立。 梦寒大喝:“停下,快停下。” 众人不解:“只有一条路,那些家伙一定跑到了山谷里,以为我们不敢进去。”“不就是个小小的山谷?有什么可怕?” “你们难道不觉得他们消失得太突然了吗?刚才他们就在我们面前,这会儿竟然毫无踪影!” 有人讪笑道:“正是因你拖拖拉拉的,才至如此。” 精明的聂云天已经带人留到了队伍最后。 “柳大侠,”逍遥山庄的剑客问他,“庄主去了哪里?他与邵七之战孰胜孰败?”梦寒一时语塞。自从肖剑消失以来,还未曾见到过他,更不清楚他在哪里了。他意识到其实自己早就被邵七的人在这山里带得团团转。要是再往前走的话,别说肖剑了,连他们也自身难保。是进是退?有剑客乘机道:“连自家的头儿都看不住,还来管我们做什么?”说着有人便往山谷方向走去。 “停下!”除了逍遥山庄的剑客谁也不听梦寒的指挥,自己往前去。聂云天冷笑着留在最后,等着大家都进山谷。一时间,他真后悔自己惹出的这场麻烦。 ※※※ 肖剑与邵七在大殿里激战正酣,剑光之中甚有棋逢对手之感。突然间邵七一剑不慎,让肖剑占得了先机。他赶忙退去。这一退就更不妙了,肖剑紧紧地逼上来,让他阵脚大乱。“你竟如此不堪一击吗?”肖剑冷冷地笑着,颇具挑衅意味。一时间,逍遥剑法如飞虹饮涧,直把邵七逼到只有招架之力。于是邵七步步急退,幸好有虎威山庄的剑客为他做挡箭牌。邵七只一闪身的功夫就退到人墙之后。可是那血ròu之躯毕竟比不得铜墙,肖剑三下五除二就把那些人撂倒,追邵七去了。邵七见势不妙,赶紧远远退去。 见邵七消失在高墙后,肖剑大喝着希望那邵七别做缩头乌龟,他仿佛听到柳梦寒让他停下,不过他没法停下。如有迟疑,邵七就不见了。他片刻也不敢耽搁,一路往前冲去。邵七始终在他前方,却是怎么也追不上。“逃得比兔子还快!”他取笑着。一心求胜的他哪里还顾得上周围?他只知道邵七的影子在眼前若隐若现,而他必须追上那个影子。他只需要往前赶。 他感叹着邵七的武艺太不济,心想十年前谢岚反被他所伤那简直是个笑话。大约天命如此。老天爷特地留下邵七的命要让他今日立下大功,称雄江湖,让群雄不得不服他这个盟主。可是周围连一个自己人都没有。也不知从何时起,昆仑大殿里的喧闹已然在脑后。他早就处在孤军深入的危险中。 当然他不认为这是危险,只是可惜没人能见证此时刻。 当眼前邵七的影子突然消失让他无处可追时,他才想起来仔细观察四周,终于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112 章 发现自己已然来到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甚至不记得来时的路。这是个山谷,谷里空无一人。可是刚刚还明明看见邵七在前方,他能突然遁地不成?不能就这么回去。他下意识往前走了几步,忽见前方闪过几个黑衣人,手持铁器:“肖剑,奉邵庄主之命,特来取你项上人头!” “莫不是替死的?我定然早早杀过去,擒住那狗贼。”肖剑暗自思虑一番,笑道,“有胆量你们便来取吧!”话音刚落身后就响起轻微响动,想必是退路也断了。可他还是窃笑道:“这退身之计倒是高明,不过休想挡得住我肖剑。”他毫不犹豫出剑向前杀去。 然而,出乎他的意料,虎威山庄里怎生有这等高手?这些人摆出的不知是什么阵势,无论他使出什么样的招式,都不能对其重创。仿佛是往无限深潭里投入几颗石子,毫无回应。这奇怪的真实反倒让他出了几身冷汗。莫非这些人有什么魔力?事实上是他自己忽略了一点:他并不擅长群战。就在他觉得难以招架之时,忽听得山谷里大笑声声。无疑是邵七。 大概邵七一直就在山谷里,偷偷看着肖剑狼狈的样子。此刻在百米开外的地方,他远远站着抱着双臂笑,笑里全然是yīn险:“肖盟主还不觉悟吗?想收拾我?连这几个高手都对付不了,实在愧为盟主!” “你!”肖剑怒不可遏。他这才明白自己中了计。“你以为围困我一人就能置我于死地,置江湖于死地?” 邵七冷笑:“你未免太高估自己的能耐。这里哪来你的救兵?不需围困,你也是孤家寡人一个,死路一条。” “要不了多久逍遥山庄的剑客就会寻来,就算我不回去,江湖也不会成为你的囊中之物。你又如何对付昆仑剑派以及众多正道中的好汉?你逃不掉的邵七。” “他们?”邵七不屑一顾道,“他们还会有机会来此地与我为敌?” 他才说完,轰隆隆的响声如地动山摇。山谷外烟尘滚滚。头顶的蓝天被尘土染得灰黄。谷内大地震颤,山上的石子纷纷滚落下来砸起一片灰雾。弥雾里邵七笑得更放肆,仿佛他的笑能招来山崩似的。肖剑不解:难道单凭几声笑他就能把昆仑夷平不成? “要说现在还能有谁来救你的话,只有天神下凡了。就算谢岚再世为人,他也没法救你。” “你到底做了什么?” “柳梦寒忠心一片,不过就是不能掌控局势。他带着剑客们想要接应你,而我的属下趁机将他们引到了另一个山谷。等他们全部入谷,我的人就点燃埋藏的火yào,他们就算不被zhà死也得被石块压死!” “什么?梦寒他……”肖剑万万没想到刚才的巨响竟有如此寓意。他相信以梦寒的才智不应当没发现邵七的yīn谋。那么那声巨响又作何解释?也许是梦寒明知有险但为了他这个庄主而毅然……梦寒归根结底是个书生。不,事情不当是这样。肖剑的心里仿佛有刀在钻。“那么多人为你陪葬,你够威风了吧!”邵七的话刺激着他的每一根神经。 “不会!他们不会!” “还不死心吗?那我就把另一半计划也说了!让你死个明白!”邵七的另一半yīn谋自然是针对昆仑弟子的。他的人把众英雄诱进山谷杀之,然后立刻回马杀到昆仑。昆仑弟子本领虽然高强,不过邵七早已安chā内应,暗地里做些手脚易如反掌。那堡垒并不牢靠。此刻昆仑长老已经岌岌可危了。大概即使肖剑能活着从邵七手上逃脱,也来不及去救了。如此赶尽杀绝的计划也只有虎威山庄做得出来。 肖剑不得以叹息:“这么说,只有杀了你这一条路?”他有几分心慌并且还伴着哆嗦,不过他十分清楚“别无选择”是什么意思。如果再不拼死一战,怕是会被邵七羞辱死。至少说话的声音还沉着。他这样安慰自己。“肖某的项上人头可不好取!” 逍遥剑摆开架势而风雷剑长驱直入。肖剑立刻感觉到,适才邵七的佯败实在漂亮。目前他真正的实力深不可测。风雷剑的霸气愈演愈烈,便似那出海蛟龙般洒脱自如。虎威山庄的十个高手在一旁观战,大约是邵七想亲手结果肖剑。可是逍遥剑法的空灵奇秀又透着另一种力量,邵七要将此力量压制并非易事。就见两种锋芒jiāo织,一攻一守一进一退互相变幻,似双龙戏珠。 大战了七八十回合,两人依然不分伯仲。久战不下的邵七沉不住气了,他挥挥手往后退了几步,那些高手们立刻压上来。逍遥剑剑路直转,来一着横扫千军,不怕他们不退。就在这时邵七又冲上来,夹在人墙中劈头一剑。肖剑侧身避开。见邵七退去,他以为自己有机会收拾那些喽罗,却不料邵七直接一记蛟龙摆尾直捣他的心窝,速度之快如闪电。 四面受敌的他确实只有死路一条了。 不过,死也得死得像个英雄不是?于是他挥剑格挡,虽然什么都没挡到。风雷剑轻轻擦过逍遥剑,直入他的心坎。邵七狞笑着。死亡的恐惧终于凉透了他的心。他只觉自己失去重心仰天栽倒下去。 第四十九节 剑指苍穹,力挽狂澜 第四十九节剑指苍穹,力挽狂澜 风雷剑的剑锋离他的胸口仅半分。也许他快死了吧。 短短一瞬间。 他怎么就败了呢?脑海中浮现出混乱的武林,浮现出邵七问鼎天下,浮现出远在太原的飞雪。还有一个模模糊糊的影子冲他笑,笑得特别柔和又特别大气。 他突然被一股强大的力量推向一边,而同时,第三柄剑从旁杀出,使得风雷剑完全偏离了方向,不,其实那只是剑鞘。恰到好处的一架使得邵七的身躯重重弹开,倒退了老远还踉踉跄跄。肖剑又觉得自己被一只坚实的胳膊牢牢托住站稳。那柄剑的主人蒙着面,眼神里含着谦和的笑意。那不就是刚才脑海中模模糊糊的影子吗? 邵七惊惧的目光紧紧锁在此人身上:“什么人?!” “老朋友了。若是不记得我,总该记得这柄剑吧!”他半带嘲讽地亮出剑。无名剑上的蓝宝石熠熠生辉。想必邵七的心又揪紧了一层。 谢岚揭开面纱那张脸比起十年前稍显老,免不了岁月刻凿的细微皱纹,不过更具成熟的气度。一如十年前的装扮,一如十年前的身手,一如十年前的风度。谢岚回来了,他再一次回到江湖的浪尖。肖剑觉得眼中有泪翻滚。生死攸关的时刻总是缺不了谢岚。他望着不知是否还该唤做朋友的谢岚,悲欣jiāo集。愈发后悔一些事。“盟主,这种重活就jiāo给我吧。”他柔和的嗓音使肖剑定下了心。“邵七,那么多年你的剑术还只如此吗?” 邵七总算是缓过神来,讽笑道:“我道是谁,不过是当年的手下败将。那天若不是放你一马你早就去见阎王了。” “好汉不提当年勇。你若真有本事,今日正是老友相逢,大可了却十年前的遗憾。” “你果然还死心塌地帮着肖剑,不管他怎么害你。你也只配给肖剑提鞋。”邵七别有用心地提起往事。 谢岚却是一笑了之:“我这个提鞋的能一次次坏你大事,不胜荣幸啊!” “你!”邵七不敢直接与他动手,强咽下怒气,“以往因为我少算一步让你搅了局,今日就怕你真的来迟了。就算你杀了我,也改变不了江湖的混乱。你那朋友柳梦寒早就成了殉葬。那些所谓功高盖世的剑客大概没几个活着的吧。” 谢岚仰天大笑:“不就是一点火yào吗?你也就这点暗算的本事。” 邵七的表情变成了青绿色。肖剑心中狂喜。 谢岚继续用话激他:“我猜想大约你的下属们大半折损在山谷了,你就不必想着让他们杀回昆仑去了。昆仑长老才不好对付,你不知道他早在山上布了阵专等你去吗?” 邵七这才知道七窍生烟是什么滋味,直感觉全身的血都涌上了脑袋,恨不能把谢岚剁成ròu泥。“你甘心来给肖剑做陪葬,老夫自当成全你!” “多谢成全,无名剑会好好做他的除恶英雄。”谢岚吩咐道,“盟主最好快些赶回昆仑主持大局,接应长老平寇。要是去晚了,只怕人多口杂,会有更大的麻烦。” “那么大哥一个人应付邵七?”肖剑还犹豫不决,虎威山庄的人可不会对他客气,那十个剑客马上死死堵住归途。 谢岚横扫一剑,逼他们退出一个空当,肖剑见机赶紧离去,不一会儿就跑得没影了。 当然有人想追,可谁又能抵得住无名剑?三下五除二,那几个人就被收拾得干干净净,老老实实躺在路边动弹不得了。 他用剑指着邵七说道:“你我之间的恩怨,不必牵累别人。”语气很爽快,也很自负。 邵七没有多说一句,充满怨愤地向谢岚一剑刺去。谢岚也是毫不客气地正面格挡。两柄剑刃相对,产生巨大的碰撞,火花四溅。两人都后退几步,无名剑上出现了一条淡淡的伤痕,而风雷剑毫发无伤。谢岚倒退了许多步,脚底的沙被掀开去厚厚一层。邵七终于找着机会笑话他:“怎么?武艺退步竟如此神速?” “取胜,一招就够了。只要取你xìng命便可!” 谢岚提剑先发制人,直取咽喉。邵七早有防备,谢岚没能得手。“这招你用得太滥了!”邵七很是得意,那一剑既没有速度也没有力道并且迎面而来毫无悬念。他趁势反击,反倒让谢岚再度后退剑锋未至人已先退。“十年前你决然不是畏首畏尾之徒!” “当杀人对一个人来说易如反掌,他自会懂得收敛。”他缓缓道来,“你也会懂的。” 邵七再追去一剑,而谢岚早已不在原地。两人几乎贴身而过,邵七竟不能伤他半分!之后接连四五剑,谢岚都避而不接,每回邵七都觉得自己能得手,却连他的头发都伤不到。“你……”他简直怀疑面前的人是鬼。 “我会让你放下风雷剑的。”谢岚说得很认真。 ※※※ 柳梦寒一行人在谷口究竟遭遇到了什么? 梦寒只觉得自己再难以控制局面,但他不能就这样妥协。他猛地冲到最前面,张开双臂怒吼:“停下!谁要入谷,就先从我身上踏过去!” “就凭你?以为我们不敢吗?”其中一个剑客大笑。大家都笑了起来。 随着他们的笑,一位“白衣仙子”从天而降。“请各位务必不能进山谷,并且需要退后。”佳人冰雪般的声音霎时醉死诸路英雄。大家的目光顿时全落在她身上。 翩翩白纱衣裙随风飘飞。嘴角挂着甜美多情的笑。此般风姿怎会来自人间?大家立刻想起当年的寒山仙子:“来者可是谢夫人?”梦寒惊得结结巴巴:“竟是……嫂嫂?” “正是。”傲月笑道,“奉大哥之命,在此接应众英雄。” “谢大侠失踪多年,终于现身了吗?” “三言两语无法解释这十年的纠葛,众位英雄,大敌当前,还是速速撤离此地。邵七已在山谷中布下火yào,只等英雄们进入此谷。切不可中了邵七的计谋。” 有不知天高地厚的晚辈如是答:“我们怎知谢夫人不是在帮着虎威山庄脱险?”立刻有人回话:“别乱嚼舌根,谢爷乃是一代豪侠,谢夫人巾帼不让须眉,哪会用如此拙劣的手段?” “不假。”梦寒道,“谢爷一言可抵千金。” 聂云天和逍遥山庄的剑客最先往后退却,其余人等也立刻跟上。没走出多远,便是那如同天崩地裂的zhà响。空气里弥漫着呛人的硫磺味,还有浓厚的烟尘,几乎到了伸手不见五指的地步。头顶有山石滚落。当复归平静,大家再望谷口,发现那里已完全被巨石封死。如果他们留在原地,一定会被zhà死吧! “谢夫人,无人入谷,邵七想消灭谁?” 傲月只言“说来话长”,抬头望谷顶的山道。只见山道上行来一群青衣剑客。梦寒又是一惊:“这不是华山剑客的打扮?”的确,剑客们都以为他们死了,可现在他们竟然活生生走来,不一会儿就到了大家面前。烟尘为他们披上几分诡异。 “华山剑派来迟,诸位见谅。”为首的人抱拳一敬,随即向傲月行礼道,“谢夫人,但听吩咐。” 傲月何时成了华山剑派的头领?大家还未解此疑惑,就听她笑道:“不敢当。大哥又跑哪去了?”“谢爷离去有些时候了,大约是去找邵七了吧!请谢夫人吩咐下一步策略。” 同时,剑客们刨根问底地非要她说出整件事的前因后果。她不得不先解释。原来,谢岚深入虎穴探听到了邵七的计谋,知其yù对华山剑客不利,于是立即半路拦下华山剑客。邵七见华山派竟不赴约,心生一计,制造凶案假象,让大家相互猜疑,瓦解大家对肖剑的信任。华山剑客感激谢岚相助,便与其相约共同退敌。因此他们一同来到这山谷,事先清理了在此地埋伏的虎威山庄兵马,待后续人等到达便点燃引信,而傲月守在谷口,把邵七的人马引入,拦截不知情的英雄们。这样,邵七的全盘计划就都乱了套。 “如此,邵七是输定了!”有人大笑,很多人都笑了起来,仿佛已经得胜。 傲月忙说:“非也,邵七还打算调集人手攻打昆仑,必须调一些人手上山帮助昆仑长老御敌,留下小股力量随我一起寻找盟主和邵七。我们需要做的事还有很多。” 结果几乎所有的人都想去追邵七,傲月吩咐:“梦寒带些人与我同往。聂大少也带些人。华山剑客留几个随我去。其余即刻去昆仑,去晚了或恐有失。”没有人不服。 于是大家分作两路。回昆仑援助的剑客们不久就遇到了肖剑。肖剑领着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113 章 大家适时配合昆仑长老两面夹击。正在这时胡阔海适时倒戈,使得虎威山庄起了内乱。因而没用多久就全歼了虎威山庄残部。 傲月一路不改担忧神情。华山剑客中有人说:“多亏了谢爷,要不然非被虎威山庄得逞不可!”逍遥山庄有人说:“江湖还是得有先生在。要是先生回了山庄……”话音未落立即被聂云天的人打断:“左一句谢爷右一句先生,当年为啥不直接让他做盟主呢?”聂云天微笑:“谢前辈心气高着呢。不过我看肖盟主做得实在不顺。那么大件事里他几乎没出什么力。最后能够定大局的倒是个曾被他赶出江湖的人。”傲月回头瞪了他一眼,他才想起来收敛大约十年前傲月的剑法让他记忆犹新。 忽听前方的簌簌剑声,一定是谢岚和邵七。然而当大家赶到的时候,就只见到最后一招。那是两个人硬碰硬的打法。他们jiāo身而过,结果谁都没有站稳。邵七的身体径直飞出去撞在石壁上,仆倒在地。挣扎着要站起却终于不能再站起。风雷剑斜chā在他面前的土里。而谢岚踉踉跄跄冲出几步,靠着无名剑的支撑才站稳。 傲月向他跑去,扶稳他:“怎么了?”他重重喘息着,额上有汗。“大哥受伤了吗?”谢岚答非所问:“他再也不可能拿起风雷剑了。我废了他的右手和右腿。他再也别想使出那害人的掌法。”他领着她坐到溪边的石头上,轻轻对她耳语:“两虎相争,结局难料。要用这种方法胜他,我必有所伤,不过不碍事。”他凝神静气,不多时便能复原。谁都看出他胜得很辛苦。 有人猜测:“莫非是谢大侠武艺再不如前?” 他笑了:“我若要杀他,三招之内他必死。” 有晚辈以为他故意吹嘘自己的厉害,甚是不服。 可是傲月了解:谢岚是故意用他不擅长的招式和邵七硬碰硬的。个中缘由大约只有谢岚自己知道。 梦寒打圆场道:“总之,虎威山庄的时代结束了。大哥当居头功。” 大家把邵七和那十个被丢弃在一边的所谓高手五花大绑,准备押回去。 “谢岚!”邵七猛呼一声,使大家都很意外。败军之将还有什么话好说?莫非他还想与谢岚比一场不成?或者他还要对谢岚说几句恨透了之类的话?这又有什么用?谢岚站到他的身边,微笑道:“什么?” “你算是个侠客。”向来自傲的他竟然留下这么句话。 “谢岚领受。” “只有你配做我的对手。”当他这句话说出口,先前不服的人全都惊呆了。一场争斗竟然能让邵七这样的人老老实实认输,这只能说,谢岚实在不是个普通的剑客。傲月诡异一笑:“大哥也得到想要的答案了吧?” “什么都瞒不过夫人……要让他说真话,我非得如此。” 第五十节 风雷无主,天下谁主 第五十节风雷无主,天下谁主 所有人回到昆仑。 解昆仑之围时,胡阔海的策应助了一臂之力。于是肖剑很自然地向大家解释清楚:老胡乃是他派去虎威山庄的内应。三两句话就把老胡重新拉回他的阵营。老胡见到谢岚时有几分震惊几分心虚,故意装作不在乎。而谢岚只是冲着他干笑,让老胡更为心慌。梦寒本想问他既然是去虎威山庄作内应,虎威山庄那么重要的计划为什么一点也不透露给肖剑,但j就在话将出口时谢岚给他使了个眼色。他知道谢岚另有安排,此刻不宜打草惊蛇。 人群里不知何时出现了铁鹰干柴似的身影。大概他早就到了吧,只是他总躲在角落里,以至于多半时候大家意识不到他的存在。谢岚悄悄向他点头示意,他一见谢岚就往更远的地方闪了闪不见了。“这家伙!”谢岚低声笑道。 大殿里众英雄以声望排座次。肖剑居首席,后是昆仑长老,再轮到逍遥山庄和石头堡分列两侧,再后便是别的门派。等大家都入座,才发现谢岚还站在角落。他不属于任何一个门派,甚至不属于这个正道的联盟。傲月的表情很是尴尬。她早就想劝谢岚离开,不过她也清楚,若不是还有事情要办,他是不会继续待在这里片刻的谁甘愿受辱受气?肖剑吩咐人在末席添上两座,谢岚言:“不必了。谢某有自知之明,这里是谢某最该待的地方。”他固执地站在角落这是一个可以作为旁观者把大局看得一清二楚的角落,接下来的好戏还没开场呢! 就如柳梦寒所言,因为谢岚,邵七的时代结束了,可是武林并不能因此而复归平静。 邵七再也不可能出现在江湖,也就意味着风雷剑成了无主的剑。风雷剑将归谁所有?盟主吗?如果肖剑杀邵七夺剑,大家自不敢说什么,可是现实不是这样。邵七唯恐天下不乱似的留下一句话:要不是谢岚及时赶到,肖剑的小命早就没了。 聂云天趁势说道:“如何放心将天下jiāo给这样一个盟主?谁都知道今天要不是有谢大侠,武林准被闹得天翻地覆!不如就让谢大侠继任盟主。”很多人一起应声。在许多人眼里,谢岚的风雅气度远甚于肖剑。 可谢岚只是淡淡一笑:“诸位还嫌折腾得不够吗?非得生出些事端来才甘心?” 聂云天立刻还击:“这怎么能叫生出事端?大家说说看,肖剑这盟主做得够不够格?” 梦寒chā嘴道:“当初盟主可是大家选的。岂是你一句不够格就可推翻?” 聂云天笑:“盟主若真有胆气,何惧群雄一番功过议论?” 肖剑摇头:“明人不说暗话,无非想取而代之,何必找个无足轻重的谢岚来做挡箭牌!” “聂某不敢,只是,此位定然需能者居之。谢大侠确有统领群雄之材。” “肖某虽无大功,亦无大过,当然也为群雄谋了不少利,如今日灭邵七之举。” “无大过?难道盟主忘了许多年前与虎威山庄合谋之事?难道盟主忘了多年前逍遥山庄几乎被夷为平地,盟主一走了之使得群龙无首?盟主后来又对谢大侠做过些什么?之后,你只顾着寻找所谓剑谱,让虎威山庄猖狂了整整十年!你为大家做了什么?今天?要不是谢大侠,我们这些人都得成了你的殉葬!” 肖剑勉强辩解道:“十年前的事,肖某也是有不得已的苦衷。特别是对谢大侠……”大家把目光落在谢岚身上,大家以为他无论是恨还是谅解都会说上几句话,可是他面无表情地旁观,就好像他们说的是别人。难道他和肖剑已不再是朋友?那么他还留在这里做什么?莫非是看肖剑的丑态? 肖剑的表情很不好看。他没想到谢岚会用沉默来对付他。 角落里的铁鹰可不愿沉默,他大笑着站到了众人的中心。谢岚瞥见不少人都把手移到了剑柄上,微皱了皱眉。铁鹰冷笑着说:“谢爷碍于情面有些话说不得,老子可不爱藏着掖着。肖剑你算什么东西?你一再把人往绝路上逼,谢爷要不是为了救你哪会受苦?而你后来又对他做了些什么?别以为自己聪明,别人都看不出来。柳大侠大概也没少受你的气吧,排除异己,连自家兄弟都不放过,dú辣不比邵七浅。”柳梦寒悄悄低下头。“再说邵七这头,你心里有怨气却不敢公然与之对抗,你这不是欺软怕硬的小人吗?十多年前你这盟主之位可是谢爷拼着xìng命让给你的,你呢过河拆桥把他的名字从这里勾销!这就是堂堂武林盟主的嘴脸!” 肖剑怒道:“谁容许你这杀手在此胡言乱语?”聂云天倒没料到铁鹰会帮他说话,窃笑铁鹰的莽撞。 “姓聂的你也别高兴得太早!你以为自己躲在角落里老子就看不到你的所作所为?”铁鹰转过矛头继续骂,“你也不是啥好货色,为了与肖剑较量放走邵七在前,为了一本剑谱扣留谢夫人在后。老子知道的事儿太多了。大概这里的人谁都以为你的手里没沾过血,其实你暗地里杀的人可不少!”聂云天的表情抽搐起来。“还想让我一桩桩揭给你看?给你留点面子。你早就知道今天邵七的计划,只不过是来看肖剑的热闹。再说你收买人心,在座不少人都收过他的好处了吧!钱钱钱,你以为用钱就能把武林盟主拖下水?别问老子是怎么知道的,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你们正道中人可真不容易,比咱做杀手的都够狠,咱杀人用剑,你们杀人连血都不见半滴!” 铁鹰说完,大家的表情都糟透了。谢岚眼见杀气愈来愈浓,赶紧站到铁鹰之前。 肖剑当然迁怒于他:“谢岚!这是你的意思吗?” 谢岚笑道:“我的朋友习惯直来直往。”铁鹰一拂袖:“堂堂盟主连几句话都听不起吗?莫不是心虚?”他还想说,谢岚向他使眼色,禁止他再说下去,把他拽到了一边。 这场chā曲打乱了聂云天的计划,他一时间不知该说什么好。肖剑反比他更爽快:“别绕弯子。你想做盟主,先得看大家是不是站在你这边。”他想看看聂云天到底有多大的威信。结果话音刚落,就有人走向了聂云天一边。人群骚动起来,不少人向聂云天走去,聂云天以得胜者的姿态冷笑着。当再次安静,他很惊讶地发现两人竟不相上下。只有谢岚带着傲月和铁鹰站在原地。也许当谢岚站在肖剑那里,局面会有所改变。每个人都等着他们做出选择。可是他一动不动。 “你什么意思?”肖剑很不客气地问。 “你早就无权命令我了肖剑,你别忘了我根本就不算这个联盟中的人。”谢岚以不客气作为回敬。 肖剑无奈之下抛给聂云天一句话:“比剑定胜负!”这明摆着是在跟谢岚赌气。 谢岚轻叹一声,转身就走。 “你去哪儿?”肖剑追问。 “送铁鹰下山。”他头也不回地回答,“我可不希望回来的时候有人告诉我盟主换人了。” 山道上铁鹰半带愠怒地问谢岚:“你还向着那小子?” “铁兄,许多事我们无法左右。”他笑了笑,“虽然只有你说了真话,并且我也不喜欢看那些人演戏,可是这并不由我选。我没法选择哪天自己成为看客,哪天别人像看肖剑一样看着我。” “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我佩服铁兄,可刚才你再说下去那些人就该动剑了。其中大概有你的仇家吧!” “既然如此,你就不该还为我强出头。姓谢的,咱根本就是两条道上的人,你怎么着都是个君子,我怎么着都是个无赖。为我出头你就不怕惹祸上身吗?” 傲月笑了,她很懂得谢岚的心思:“难道只允许铁兄为大哥出头,不许大哥为铁兄做些什么?”看在谢岚的面子上,那些江湖人不敢对铁鹰怎样,无名剑的厉害谁敢领受?可是如果铁鹰独自离去,也许走不了多远他的仇家就要寻上门来。因此谢岚才执意要把铁鹰送离此处。 “我就是想不通,为什么你做了那么多到头来全成了肖剑的功劳?你说你不支持任何一方,那没错。那么你坐那个位子就有错吗?肖剑做得盟主,你也做得!” “我不想变成肖剑那样。”谢岚的语气有几分忧伤,“铁兄,过些日子来洛阳聚聚吧,江湖上的事不是一两个人理得出头绪来的。我们做好我们的,潇洒自在有什么不好?” “那你还留在这里作甚?真他妈不痛快!” “等人,了却十年的恩怨。”谢岚的回答简短有力,“做错事的人总要对自己的错误负责。” “是那件事?”铁鹰恍然,“好吧,随你。过些日子我们洛阳见。” “铁兄一路保重,我担心会有人……” “贱命一条,谁要谁拿去!”铁鹰大笑几声,绝尘而去。 当谢岚和傲月重新回到山上,聂云天已经走了。柳梦寒悄悄走到他身边言道:“大哥,盟主胜了。不过……” “肖剑得胜在我意料之中。聂云天若胜了,他肖剑还不颜面扫地?干脆撞死在墙上算了。聂云天留了什么话?” “他对盟主说,不用多久他就会重整旗鼓,还说他不会把盟主放在眼里,因为他真正想超越的是大哥。今日他本以为大哥会代盟主而战,不料大哥竟离去。梦寒私下觉得聂云天仿佛故意让着盟主似的,大约想保存实力,等将来与大哥争个高下呢!梦寒隐隐觉得,他已不是十年前的他。大哥千万小心。” 谢岚点点头:“是不能小看他。他不比邵七笨。不过至少我还没抓到他的把柄。风雷剑落在谁手里了?” “盟主收着。”他jiāo待完这些,仿佛还有事要说。逍遥山庄的剑客已经在唤他,他回头答应了声,又不走,傻愣愣抬头望了谢岚半天,最后吞吞吐吐道:“大哥,庆功宴上千万别和盟主冲突。梦寒不希望……” “明白,不会让你难做人。”谢岚很轻松地笑了笑,待梦寒走后,他回头对着傲月露出了极其凝重的神色:“月儿,我真不想这样。度日如年。” “大哥从来没恨过剑哥,月儿知道。等一切澄清,大哥如果想和梦寒一起为武林出力,那就去太原吧。” 他摇头否认:“事情做到这地步,我已经仁至义尽。梦寒注定是要难做人。” 后院。肖剑本来兴致不错,在花草堆中漫步。见胡阔海一出现就把闲情打发到九霄云外。 “谢岚回来了,你害怕了吧?”他很严肃地问。 “庄主何出此言?” “别把我当傻子,那么多年你在我眼皮底下做得不少事。不必我一件件点明吧!” 老胡嬉皮笑脸:“庄主不都心知肚明吗?只有那姓柳的小子还问东问西怀疑我。” “胡阔海你太放肆了!”肖剑大吼。 老胡知道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114 章 剑生气的缘由是他没把虎威山庄的计划透露,导致肖剑差点丧命于邵七之手,也知道肖剑心中真正担忧的。“庄主,消息不通,我也没办法。邵七可不会把每件事都让所有人知道得清清楚楚。老胡尽力了。”“谅你也不敢。”肖剑微微一笑,“你若真心投了虎威山庄,那么多年来我会让你太太平平吗?” “庄主圣明。只是……未知庄主如今有何对策?” “什么对策?” “庄主不是要……”胡阔海做了个“斩”的手势,把肖剑吓了一大跳。 “你……不可!” “他知道得太多了。庄主若是放过他,就不怕他秋后算账吗?老胡做的事,许多件可都在庄主的默许之下。老胡一人死不足惜,可是庄主……若声名扫地……” “他不会。” “他未必会找你寻仇,也未必不会借众人之手卸下你的职权,让你抬不起头。” “我很了解他。飞雪站在我这边,他不敢动的。” 老胡笑着摇头:“不敢?此人有什么不敢?好吧,就当作什么都没说。谢岚过那么久都不走,想必是要等群雄散去与我们算总账呢!至于他看不看肖夫人的面子,纯粹是庄主的造化了。老胡仁至义尽,庄主自行保重吧!” “等等!”肖剑想了想说,“此人不能留。” 第五十一节 迷局落幕,孤星独耀 第五十一节迷局落幕,孤星独耀 庆功宴。气氛轻松很多。 谢岚还是与傲月一同居于角落。 柳梦寒猜测着谢岚直至此时还不离开昆仑的缘由,大概是与胡阔海有关。在他眼里揭发胡阔海实在是件简单的事。他想象不出谢岚为何一再等候而不愿速战。 肖剑亲自举杯向谢岚走来:“大哥……” 谢岚不得不起身回谢:“多谢盟主关照。” “这些年大哥过得可好?伤好了吗?逍遥山庄的弟兄怪想念大哥的。” “都好。” “虽然肖某做过很多对不起大哥的事,不过肖某已然知错。此番大哥既然回来了,不知是否肯赏光往逍遥山庄一叙?雪儿时常想起你呢!大哥若是回逍遥山庄,当然也还是第一剑客……” “那梦寒岂不要与我寻仇?”谢岚调侃,“我习惯了四处瞎折腾,不受管束。谢府那一堆事我都还找人代替打理,怕是抽不出时间去逍遥山庄。请见谅。” 肖剑低头道:“也是,大哥的身份与以往不同了……”那表情很是尴尬。 “不过要是逍遥山庄或者江湖有什么难办的事,我会回来的。”傲月知道这话不是谢岚的本意,大约是他不想让肖剑太难堪才随口提起的。 肖剑勉强笑了笑:“今日大哥功劳甚大,肖某敬大哥一杯。” 两人举杯欢笑,表面上甚是和气。 “大哥,”肖剑道,“当年大哥对肖某的恩肖某没齿难忘,将来一定报偿大哥……”谢岚没接话,只维持着意味深长一笑,而肖剑也是一笑,略带不安的假笑。胡阔海始终紧张地注视谢岚的举动,谢岚立刻招呼:“这不是老胡吗?多年不见。这些年随庄主驰骋天下可是辛苦。谢某敬你一杯。”老胡硬着头皮接过酒杯喝下了酒,说道:“当年与先生相jiāo甚欢,十年未得先生消息,今日再逢实在惊喜。” 之后肖剑回到上座,只喝了两三杯就称不适退了下去,而胡阔海始终陪伴他左右。 傲月只觉得他们全都话中有话。 谢岚再yù饮酒,突然被一双手牢牢按住了酒杯。他好是一惊。顺着这双手他看见傲月严肃的表情。他知道其中更有文章。“刚才的一壶酒已经空了,这是新换上的酒,就在你向老胡敬酒的时候。”他笑自己竟然没注意这个细节,把手从酒杯上移开。傲月一把夺过了酒杯。 这时他发现竟有不少人看着他们,好不尴尬。 有多事的剑客笑道:“谢大侠面对邵七那样的强敌都不皱一下眉,怎么在夫人面前如此软弱?不就是喝杯酒吗?有那么严重?” “内人只是担心谢某的旧伤,扫大家的兴了。” 又有人取笑:“贤伉俪之间的事大家别乱chā手,可别为难谢兄,谁要害他今晚睡地上,明天无名剑定然来削他的脑袋!”在座的人哄堂大笑。 傲月的脸上霎时升起红云:“我去给大哥泡茶……”说着她就往殿外去。 “何劳夫人?下人们去就行了。”昆仑长老竟也加入到嬉笑的队伍里。 “还是我去吧。” 一个逍遥山庄的剑客chā嘴道:“诸位不知道,先生是非嫂嫂的茶不喝,嫂嫂是非先生的茶不动手。” 座中人哄堂大笑,谢岚也难得有被说得脸红的时候。当傲月回来,她低声道:“果然……”谢岚点了点头。兴许老胡和肖剑已然觉醒,他们会先下手吗?刚才已经下手了,如果不是傲月多留一个心眼……他的处境很不妙。他把目光投向迷茫的夜色:那个人为何还不到? 酒宴过后,梦寒悄悄来到他的屋子里,神情惊惶不已。 “发生什么事了吗?” “大哥快走吧,一定要快。晚了恐怕就走不成了。” 谢岚倒是不慌不忙:“肖剑准备下手了对吗?” 梦寒很是惊奇:“既然大哥知道了,那为何不速速离开?” “那件事总该有个结局吧!”谢岚没有指明是哪件事,不过梦寒略略明白了几分。“我没法现在就走,梦寒,我必须等到这个结局。” “可我刚才不小心听到肖庄主和老胡商量着中夜yù将大哥……”梦寒吞吞吐吐,“大哥,别犹豫了,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这里是肖剑的天下,大哥太危险。” “你把他们的计划告诉我,就等于你将自己逼入绝境。肖剑如果迁怒于你……” “梦寒当年许诺过,就必须做到。梦寒不能背叛大哥。大不了我另谋出路。” “可我不得不留下。中夜,我的朋友也该到了。不如来一场将计就计。梦寒,你就当做什么都不知道好了。肖剑让你做的事你也照办。” 梦寒可不赞成:“难道肖剑让我来取大哥xìng命,我也得照做吗?” 谢岚苦笑一声:“没人会怪你。” “不,决不能!梦寒起码还知道什么叫良心。就算肖剑以xìng命相胁,柳梦寒的剑还是只供自己使唤!他肖剑可以不仁不义,我决不!他为了他的盟主之位什么事都能做得出来,这样的人……大哥,梦寒不走了。我要亲眼看着肖剑实施他的计划。” “你还是那么书生意气。”他没再阻拦梦寒,“肖剑若有错只错在不够高明。刚才那两个人还对我提旧情,不知是何居心。也许十年前的我会相信他的话。” 中夜,谢岚的房里依然还亮着灯。 不过比起窗外白昼般的火把光,那油灯之光实在不算什么。听门外杂乱的脚步就知道麻烦到了。那些人把屋子团团围住,恨不能用火烧个干净。傲月和梦寒望着谢岚,不知其将如何应对。他提起了剑。 “谢岚!给我出来!”那是肖剑的声音,与庆功宴上的那个他判若两人。 谢岚推门而出,依然是不紧不慢的沉着模样:“盟主深夜来此有何贵干?” “风雷剑和半本剑谱都不见了。”肖剑的声音低沉到极点。老胡配合道:“在这里,能够有本事如入无人之境窃取剑谱的,你是第一个。你也是最有嫌疑的一个。” 这时昆仑长老chā话道:“谢大侠,不见了剑谱,因而需要在四处搜查一番,盟主便召集大家来此地,并不是怀疑大侠……大侠武功盖世,心胸宽广,请海涵。澄清了误会我们便往别处去。” “凭什么?”梦寒径直从屋子里跑了出来,“我一直和大哥在一块儿,没离开过这屋子。你们找借口也得找个像样的!”谢岚用胳膊挡住他,他才没冲到那伙人中间。 肖剑怒道:“哪有你说话的份?这两件东西已属于逍遥山庄,放在什么地方你当然清楚。我还没怀疑你与他合谋盗剑呢!” 柳梦寒脸上青一阵红一阵,谢岚倒是客气:“诸位想搜便搜吧!那房里本就没什么东西。” 胡阔海领着众人进到屋子里。谢岚打算跟进去以防栽赃,却被肖剑硬生生挡住:“谢大侠还是回避的好,以免到时更说不清楚。” 片刻工夫,胡阔海带着“剑谱”走了出来,张狂地笑着。而逍遥山庄的剑客用剑顶着傲月的喉咙。“得罪了,谢爷。”他们有那么点诚惶诚恐,大约也是不得已。 明眼人都看出这是怎么回事,可谁都不敢说什么。肖剑无非是想找个堂而皇之的理由除掉谢岚这个心腹之患。他既然再也不能cāo控此人,而此人总有一天将成为他的威胁,以其为人只好走这条路。 梦寒大怒:“肖剑你太无情!” “不知谁是无情人?”肖剑冷笑,“我可曾亏待过你与霞儿?你却帮两个外人来对付我!” 梦寒还想辩解,谢岚制止他说下去,拍了拍他的肩,浅淡一笑:“盟主无端扣下夫人又责怪梦寒,实在有几分奇怪。既然你认定了是谢某干的,何必牵累别人?”“他们是从犯,当然要追究。至于你,谢岚,你别以为我不敢把你怎么样!” “也好。”谢岚点头,“我们俩今天免不了要有一争,我先给你个机会,把所有要说的话说清楚。”听谢岚的口气,仿佛是他控制着局面似的。梦寒真想提醒他,嫂子还被扣着呢!傲月淡淡笑着,与谢岚之间存在惊人的默契。在场的人无不佩服她的勇气。不过谢岚倒是毫不担忧。 于是肖剑数落起谢岚来:“我本以为十年后我们仍然可以做朋友,却不料你会变得如此可怕!那剑谱是当年你jiāo给我的,现今你竟要夺回去!你究竟想做什么?难道说那预言是真的?你再不是十年前的大哥?传说无名剑乃是一邪剑,难道为了不被风雷剑夺取你江湖第一剑客的声名,你就要作出这等卑鄙的事?逍遥山庄守剑的人失踪了,大家都曾一起生活过,你下得去手吗?” 谢岚皱了皱眉。肖剑一口咬定他杀人夺剑谱,那可是条死罪,不过他更担心那剑客是不是真的死了。“我想把这堆话原封不动还给你。”他冷笑,“我只能说你的才智超过了我的想象力。不过有件事不知是否超出你的想象力。” 这时大家听到了战马嘶鸣和越来越紧的脚步声,胡阔海的脸色霎时白了一层。 “你也知道害怕吗?”傲月突然发话,众人又惊又奇。谢岚微笑:“昆仑最后的访客终于到了,十二年前的凶案一直演到今天的这场戏再不收场,看戏的人该厌倦了。胡阔海,严夫人死于你之手,邵七安chā在逍遥山庄的人是你,用dú酒杀我的人是你,把我受伤的事告诉邵七从而借刀杀人的还是你。” 逍遥山庄的人大惊失色,不过见谢岚傲月和梦寒的正色,他们不得不怀疑。顶着傲月喉咙的剑悄悄松开了。 “你……你这条疯狗……”胡阔海慌了神,“你没证据……” “再过片刻就亮出来给你瞧。”谢岚大笑。这时昆仑剑客来通报,刑部侍郎严穆严大人要见谢大侠。长老道:“请严大人来此处商议。” 胡阔海狗急跳墙,想到胁迫傲月,可惜傲月顷刻间挣脱束缚反把胡阔海置于剑下。没人料想到她竟有此能耐。江湖不仅是男子的世界。胡阔海自以为有非同一般的能耐,却栽在一个女人的武功手中,如何甘心? 谢岚轻笑:“你这不是不打自招吗?不过无论如何你逃不了一死。杀梅子的人左臂有一道剑伤。” 逍遥山庄的剑客帮忙掀起他的袖子,伤疤一道赫然在目。“做剑客的哪个人身上没几道伤疤?谢岚你的胳膊上还有伤疤呢!”老胡强辩解。 这时严穆带着人证来到。而严府的家丁一见此人,怒不可遏,恨不能将其碎尸万段:“就是他!是他杀了夫人,烧成灰我们都认得。十二年,老了几分,不过这说话的声音可变不了!”见胡阔海,就想起了温柔可人的夫人。家丁无不失声痛哭夫人之早丧。 肖剑惊愕:“你……你竟然……”他可从来不知道胡阔海会是杀死梅子的凶手。“为什么?!” 谁都没有想到胡阔海竟然隐藏得如此之深。“yīn险狡诈”。这是大家给他的评价。 第五十二节 曲终人散,余音绕梁 第五十二节曲终人散,余音绕梁 原来当年胡阔海执行任务时被虎威山庄所劫,花了很大的力气逃了出来,又怕肖剑责怪,为将功补过yù往京城盗剑,可他万万没想到梅子竟然是谢岚的红颜知己,当他知道的时候,突然又想到明正与谢岚不和,觉得这是一次良机,便计划铤而走险一回。梅子的抵抗太过强烈,他不得不杀了她,当他下手的时候也预料到了谢岚不会放过他。行动成功的时候,邵七竟又找到了他,要胁道:如果把真相告诉谢岚,他定然死无葬身之地。他被抓住了这个把柄,不得不投靠邵七,jiāo出剑,并且听命于他们,从此越陷越深。而同时肖剑势力不存,他也不露面,只跟着邵七。待肖剑从徐州归来,并且谢岚离开逍遥山庄,他也回到逍遥山庄。把柄在邵七手里,他不得不作虎威山庄的内应。他明知谢岚如果知真相便是他的死期,因而后来借肖剑之手用dú酒杀之。并且他那时认为如果肖剑也死去,他就能得到剑谱,不必受制于人,同时别人也怀疑不到他杀人……一切,都因为风雷剑而起。 这是谢岚调查十年得出的结果。胡阔海的行动给他带来了证据。 严穆一挥手:“扣起来!”他的人与傲月jiāo接了老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115 章 胡,并且把他捆了个结实。 胡阔海挣扎着试图申辩,傲月抢先压下了他的气焰:“你还有什么好说的?你想说你不曾与虎威山庄合作?那我问你,你是如何将柳梦寒yù往昆仑的消息透露给了邵七?又是为何不把邵七将要诱杀肖剑与众英雄的计划回报给盟主?这些事情你不说也会有人替你说。把邵七唤来一问便知!你以为我和大哥会笨到被你当猴耍?” 他无话可说。 “十年了,”谢岚边走近他边说,“你巴不得我十年前就从这世上消失。不过你一直不敢肯定。因为你必须慎之又慎。而当你发现你已经得到了肖剑的信任,可以为所yù为,你才行动。也只有让你行动才能使你露出马脚,才有今天的这场大戏。胡阔海,我等了整整十年,终于可以告慰梅子。你在杀人的时候,有没有想到今天?” 胡阔海冷笑几声:“我也等了十年,想知道你得知红颜知己因你而死的时候是什么表情?” 谢岚仰头苦笑:“我很痛心。不但痛心梅子的离去,而且……我第一次明白过来江湖人可以卑劣到怎样的程度。刚才为了陷害我而设置的逍遥山庄剑客真的被你杀了吗?” 胡阔海向肖剑望一眼,反问:“是又如何?” 严穆这时提起:他们在上山时发现了一具尸首,毙命不足一个时辰,利器断喉而亡。搜遍全身只发现一块逍遥山庄腰牌。一旁大树上用血写着个“聂”字。 老胡和肖剑张口结舌:“没有别的发现?”他们很希望此人身上还能找到别的物件。不过严穆坚决摇头。“不管你们信不信,这不在我的计划中。”老胡如是说。 “庄主!”谢岚冷笑,“何必再做戏?无非是你们希望把这些东西悄悄带回逍遥山庄,再用剑谱来诬陷我杀人。这个人可不是我杀的。东西也不是我偷的。肖剑,是你自己把你的宝贝送给了聂云天,聪明反被聪明误。这就是你处心积虑的恶果。”他把话说得很明了,肖剑撇撇嘴无可奈何。 严穆也不管他们之间的纠葛,向谢岚抱拳行礼之后就押着邵七走了。 “赶快,追聂云天!”肖剑吩咐柳梦寒。梦寒才迈出两三步,谢岚在他身后说:“大约是迟了。就算追上他,他也不会让我们知道他会把东西藏在哪。”长老也说:“确实。老朽已经派昆仑弟子追去了。大约是追不到的。” 气氛一下子凝重到了极点。每个人都望着对视的肖剑和谢岚。这对冤家之间的结还能解开吗?梦寒不禁想起十几年前他们三个一同在逍遥山庄的点点滴滴……谁会想得到今天事情竟到了这步田地!“大哥,我们也走吧。”傲月走到他的身边建议。大约她是不希望见此处的气氛越来越怪异。肖剑今夜的行为足以引起谢岚排山倒海般的愤怒。也许他们应当尽快离开。 “是该走了。你先去收拾,”谢岚浅淡一笑,反而让众人更不安,“我与肖庄主十年不见,连叙旧的机会也没有。趁此机会我再与他说上几句话,指不定将来再也见不着彼此了。”傲月不得不点头她很不想干预谢岚的主张。谁都chā不上手,只好旁观。连柳梦寒也不吭声他更想尊重谢岚的决定,因为他相信谢岚的理智。 肖剑倒吸一口冷气。他的手搭在逍遥剑上。谢岚如果突然出剑,他不敢保证能躲得过。 谢岚沉默了很久,他想不出来开场说什么更好。 “大哥……”肖剑抢先说,“老胡的事全是他挑拨……这些年,我实在很想念大哥……” 谢岚的声音依然平实稳重:“十年前,徐州的客栈里,还记得那时候你我都说了什么吗?” “我记得……大哥为了救我,身受重伤……” “如果有一天刀剑相向,不是别人的错。这是我说的。走到今天,孰是孰非不必怪任何人。” “要是没有邵七和胡阔海……” 谢岚打断他的话:“后来谢府之约你又说过什么?” 肖剑无法再辩解,因为是他违背了承诺。“大哥,对不起……” “一声对不起,想再把这笔帐也勾销是吗?这jiāo易做得轻巧!是不是我让了你太多,因此你便以为你做了什么都只用说‘对不起’就够了?” 泪水滑过了肖剑的脸。“我欠大哥……太多。大哥再宽容我一回……” “不,我们之间早就不存在欠不欠的问题。你从来没欠过我什么。我也无权怪你,因为这是我自己的选择。”谢岚的微笑里饱含着无奈,更带几分沧桑。如果此时他还能原谅肖剑,大约江湖人不但要说他是受气包,还要说他没半点骨气。他停顿了一会儿,轻轻扬了扬嘴角:“我还能说什么?”原来他早已说不出什么。 “我……我不知道……大哥,原谅我,我们一起回逍遥山庄。” “是啊,你不知道的事情多得很。”谢岚强压下话头,这时傲月已经收拾得差不多了。他接过包袱,淡淡一笑。 “大哥!”肖剑声嘶力竭地呼喊。 谢岚停住脚步,回头道:“我不想听你再说什么迫不得已。如果没有什么别的需要解释,我便下山去了。” “不……”肖剑已然双膝着地。盟主向一个剑客下跪,礼节全然错乱了。“这回我只是……” “你只是怕我说出胡阔海的所有行动都在你的默许之下,就想找借口杀了我。真有邵七的作风!”谢岚的言语里带几分灰心失意,“都到这一步了肖剑,你认为我们还有可能称兄道弟吗?今日我们已经剑刃相向,难道得让我双手把头颅奉上你才能安心?饶了我吧肖剑,我不是你什么大哥,和你、和这个江湖再无瓜葛。要是你还不满意,我只好往狠里为自己考虑,你大概还幻想我会看在飞雪的面子上让你一步,我所能答复你的就是:我让你已经够多了。肖剑,面对现实吧,人总得为自己做过的事付出代价。你是这样,我也是这样。” 肖剑再也说不出什么来,低首沉默。梦寒扶起他时,他已是涕泗滂沱。 谢岚没有追究报复,而是选择拂袖而去。 “谢大侠请留步”原来还有人想找他的麻烦,“不知铁鹰和耶律齐是谢大侠的什么人?” 谢岚也不避讳:“我的朋友。” “朋友?谢大侠不知道铁鹰是个杀手,而耶律齐是大宋的敌人?” “我知道他们过去是,现在不是。” 柳梦寒也chā话道:“且不论几十年前,铁鹰近些年为人不算太差,也做了不少好事。” “谢大侠未免太过自傲了吧!”那人很是不满,这话当然也激起了别人的不满。“他们曾是坏事做绝的人。一味袒护他们,谢大侠不怕坏了一世英名吗?” “我在正道中还有什么英名?”谢岚领着傲月往前走了几步。 身后的喊声又起:“一人做事一人当,铁鹰的罪必须还清!就算谢大侠阻拦也是没有用的。”是华山剑客。大约他们也同铁鹰有过节,看在谢岚帮过他们的份上,这么说话已算客气。 这时肖剑扮起了好人:“大哥怎能与那两人相提并论?大哥的雅量高志本当居江湖之首。如铁鹰等蛇虫鼠辈,怎么能玷污了大哥的英名?诸位怎么能把铁鹰的帐算在大哥头上?” 见此,那些人赶紧解释:“盟主误会了。我们只是想要谢大侠一句承诺,不再chā手铁鹰的事便可。” “不必多言,谁要是敢打那两个人的主意,便是与我谢某人过不去。这事我管定了!”谢岚一点也不客气,还带着点恶狠狠的味道。他明知道这话会犯众怒,仍毫不犹豫地说出口。 长老大约不忍心见他成为众矢之的,劝道:“不过一杀手尔,谢大侠何必如此较真?” “对长老而言,他们确实无足轻重。然而在谢某心里他们算得好汉。那两个人至少不会两面三刀,至少不会yù将我置于死地,事败又用话来哄我。他们至少知道信守承诺,在朋友危难之际仗义相助。而在这里,连武林盟主说话都反反复复!别的人又有几个坚守联盟的信条,能够患难与共?!” 英雄们多多少少有些脸红。“自甘堕落……”有人不服气地责备。还有人说他自命清高自寻死路。 “谢岚!”肖剑怒道,“你若要去寻死,没人拦着你!” “铁鹰欠着的,如果大家要让谢某还,谢某不会拒绝。”谢岚用严厉的目光扫视一圈,大家都低下了头。寻仇是一回事,然而如果对手太强,那么他们宁愿选择沉默。论剑术他是无冕之王,怕是连昆仑长老都敬他几分。“既如此,谢某先走一步。我这么个自甘堕落的人,还是不要玷污此江湖联盟的门庭为好。” 谢岚留给江湖一个惨淡的笑,一转身,昂首阔步往山下去。群雄的喧哗与惊讶渐渐淡去。他以胜利者的姿态离开了昆仑。十多年前他淋着雨夹着尘带着一身伤痛和一心怨恨落寞地离开逍遥山庄,而此刻依然是个黑夜,只是没有雨,也没有怨恨的表情,只有淡如水的微笑还有深藏心间的淡淡的伤。淡然背后的东西远远比那个时刻沉重许多。大家解不透,就连他自己都不愿过多辩白,于是当他离开的时候,他的名字依然被排在所谓正道世界之外。 “这一走,别人当如何看待大哥?”傲月很不安地问。 他解释道:“随他们。我不是为他们而活着的。几十年风雨jiāo加,我还有什么看不透的?先父为朝廷征战一生,毁誉遭祸家破人亡不过一夕间,谁给过他辩驳的机会?就算全天下的人都知道肖剑想排挤我,你以为这一切就能挽回吗?何况,我又怎能说服所有人,让他们把铁鹰当作侠客看?月儿,这才是江湖。大概我确实只能算半个江湖人。所以我只能离开。你不想回洛阳吗?回我们的家。” “大哥的离去是抗议吗?如果是,又有谁理睬这抗议?” 谢岚爽朗笑了一声:“对肖剑这样的人,什么抗议都是不管用的。恨他也无济于事。我只是想过我自己的生活,就好似这十年的日子。要是他永远都是二十年前的样子该有多好?花天酒地罢了,哪会像今天……把情和义放在算盘上……可怜老天许他绝义数次,竟不许我无情一回。”他笑着摇头。 傲月感叹,谢岚太过聪明,早早将红尘看透,却又固执着做一侠客,才至今日下场。也许梅子的死让他感悟到了更多,于是他能笑着面对肖剑,怀着几分释然离开。只怕他即使要恨,恨的也不是肖剑吧! “快走吧月儿,”谢岚催促道,“你离家那么久,一定思念治平了吧!” “明明是大哥自己想儿子了,还要推托一番,月儿可真冤!” “那可是你说不想的?要不我们再去江南逛一圈,过个一年半载……”谢岚故意逗她,引来一阵乱捶。他们在山间一前一后地跑着,笑得欢。 在这以后,谢岚果然再也没有与逍遥山庄有任何瓜葛。哪怕是柳梦寒也未曾收到过他的书信半封。 数月后,一块金光闪闪的牌匾被送到逍遥山庄,上书:“天下第一剑”。朝廷感其引领群雄剿灭虎威山庄恶势力,特此嘉奖。他还得到了良田数顷,白银万两,更有一大串显赫的头衔从那天起他也算是个食朝廷俸禄的人了。他不免得意道:“谢岚这个名臣之后又如何?他还不算是朝廷的人吧!” 飞雪狠狠顶了他一句:“大哥要是做官,现在早就位列三公六卿了!” 肖剑冷笑两声:“谁让他和那柳梦寒一样有那么颗顽固的脑袋?” 第五十三节 杀手苦心,侠客义释 第五十三节杀手苦心,侠客义释 眨眼又是整三年。 向来安静的谢府门前忽然吵吵嚷嚷,一大伙人举着qiāng棒叫嚣着。守卫赶忙进门通报,这些人不知天高地厚,怒吼着要闯进去。这时谢岚疾步走了出来,威严地站在大家面前。“诸位摆此阵式有何贵干?谢某似乎不曾得罪。”热闹的场面霎时安静。 “姓谢的,我们是来要人的!你识相的就把人jiāo出来,我们立马就撤。要是你不干,别怪我不客气!”那人的气焰嚣张到连守卫都难以咽下这口气,摩拳擦掌就等着老爷一声令下。可是谢岚天生好涵养:“敢问阁下要找的是什么人?如何得罪了各位?若是府里的奴才的不是,谢某在此赔罪,且定会严惩。” “姓谢的你别装蒜!谁不知道你与铁鹰的关系!我要你立马jiāo人!不然……” 谢岚仍和声悦气地说:“铁兄弟何处得罪了你们,以至如此兴师动众?” “替天行道!” 他略有为难:“铁兄弟三年前已亡故这世上早已没有铁鹰,谢某以信誉担保。你们何苦找一个死人的麻烦?铁兄生时已受尽苦难委屈,身后还不让人得安宁就太不近人情了!”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你竟还与那杀人魔称兄道弟?我们不动手是念你在江湖上的声望,你不要得寸进尺,落个勾结魔道中人的罪,声名扫地自毁前程!” “我也希望他活着,只是人死不能复生。当年他带着重伤走出谢府后再没人见过他。他不可能活到今天府里每个人都可以作证。无论是人是尸,我都无法jiāo出。各位请便吧!” “别编故事!以为我们怕你,不敢搜?” “爱搜就搜吧!”他挥了挥手。而家丁们像在一瞬间变成了石像,没有一个挪动半步的。傲月从后院急急赶来,怒气冲冲:“谢家也算,说搜就搜,是何道理?”谢岚低语:“十年前的我早动手揍他们了。由他们去吧。”依然没有人动。“没听见我的话吗?谁要是敢拦着,家法从事!”大家不情愿地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116 章 散开。谢岚让到一边。 一片寂静,闹事的人一动不动,一声不吭。他笑道:“谢岚说话是算数的。你要是真有胆量,够英雄,尽管搜,谢岚说声佩服你。” “这……”那首领显然害怕了。他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把谢岚真的惹火,除非他真不想在江湖上混了。 “不敢了?来人,敞开每间屋子的大门,欢迎我们的客人。”下人虽然不愿意,也不得不照做。 那人招呼上几个亲信进门去。谢岚留在门口,任由一切发生。老冯不一会儿匆匆跑出来,一望见他的背影,把想说的话全都忘了他已经习惯了服从。不一会儿那些人就尴尬地走出来。谢岚冷笑:“告诉同道中人,别再来谢府要人。” 领头的什么也没说,一挥手,闹事的部下垂头丧气地随他走了。 “月儿,我去花园里坐会儿,静静心。大家各忙各的去吧。”谢岚撂下大家,径自向花园里走。傲月望着他半带忧伤的神情,若有所思。 凉亭里的琴如旧,弹出的却已不是旧时音。比起十多年前的意气风发,浑厚沉稳了很多。兴许,琴也有积淀吧!知音在何方呢?思绪不由自主地回到了曾经。与铁鹰华山初逢的情景还历历在目,回首时却不得不感慨斯人已逝。 ※※※ 三年前的洛阳城郊。那时刚刚铲除了邵七的势力,他才从昆仑回到家中。安定了没几天。 正值冬日,清晨时分分外寒冷,人们恋眷被窝的暖意,美美地睡着。他却习惯早起。无论刮风下雪,他的习惯都不曾改变。他喜欢早晨的静寂一种别样的美,还有日出时的振奋旧的烦恼黑暗在那一刻淡去,有的只是今日的光明。院子里静得很,简直可以听到梅花开的声音。几株松竹兀自郁郁葱葱,没有了争奇斗艳的对手,它们更为清高。太阳还没有高过墙垛,天边已展现出它的柔和,仿佛在告诉世人,一夜的奇寒过后,还有美好温情。 忽然想去墙背后看看,那里的树长得密,这会儿的寒冷会让它们变成什么样呢?他是谢家的主人,所以这里的每一棵草他都有责任照看好。厚重的黑漆大门在一声“吱呀”后展开。他跨过高高的门槛,眼前是冰凉干净的石阶,庄严肃穆的石狮。 石阶下躺着个黑影。 谁会在那么冷的天躺在这里?是乞丐吗?无论如何,只要能帮上忙,都要帮一把。 然而,当他走近一瞧,惊得连退几步:“铁鹰?!怎么会是他?”这一惊不小,把整个谢府闹个天翻地覆。谢岚一声令下,全府的人都忙开了,烧水的烧水,整理房间的整理房间,伺候的伺候,连傲月都来看护他。 铁鹰的样子很糟糕,满身尘土,灰头土脸,衣服的两肘和两膝处都磨破了,瘦得皮包骨头,脸色发僵,嘴唇干裂,冻得发紫,嘴角上隐可见血迹,手掌磨出了血,指甲里嵌满了泥。不知是谁下的狠手,把他全身的筋脉都打断了。看样子是几天前受的伤。不知道他是怎么到的这里。 “怎样?” 傲月摇了摇头:“五脏俱损,神仙也救不了他。” “……还能拖多久?” “都虚弱成这样了,随时都会……”她没说下去,见谢岚忧郁的神情,一股怜悯之意涌上心头。 所有的人都沉默了。按江湖人的义气,这种情况可长歌当哭特别是为铁鹰的义气除了义气,恐怕找不到什么理由能支持垂死的他出现在谢府门前。“你们都忙各自的事情去吧!我想一个人陪着他。”谢岚挥了挥手,淡淡地说。大家轻手轻脚地退了出去,但傲月没有走。 “怎么还在这里?” “我不能在这个时候走。” “我没事,只是有些伤感。自昆仑一别,才多少时日?谁想他竟如此凄惨!也不知是谁干的……”他有些激动。傲月已热泪盈眶:“他一定有要事。”“放心吧我能应付。”她还是没有走,默默站在谢岚的身后。 铁鹰终于醒了支持了那么久,怎能功败垂成?“谢兄,我终于见到你了。”他笑着,虽然笑容一点也不美。 “告诉我是谁干的?” 他笑着摇摇头,什么也不说。仿佛在说:我总有这么一天,躲不过的。不是他们的错。 “伤得那么重,一定是死对头干的。”傲月猜测。 “我来此地是要告诉谢兄,你的杀父仇人,那个杀手,名为乔思远。” 谢岚少有惊讶的时刻,不过那个时刻他惊讶得合不拢嘴:“铁兄,它就那么重要?比命还重要?先父的冤屈早已昭雪,一个杀手何关紧要?” “这是我欠你的一个jiāo待。铁鹰不能对朋友有所隐瞒。” “人已死,你又何必……” “他活着,在江陵。你只要答应我放过乔思远,我就告诉你怎么找到他。他早已不是杀手。你想象不到他今天的样子。杀手的命,他逃过了,我逃不了。所以……原谅他……”铁鹰喘着粗气,握着他的手苦苦哀求。 但谢岚并没有立刻答应。也许是太吃惊的缘故,反应有些迟缓。 铁鹰兀自说了起来:“当年,我和乔思远是朋友,只是志不同。他带我出了道。杀手的世界只有杀手才了解。没有一个天生想杀人的杀手,总有这样那样的苦衷把人逼上了那条路。当有一天不想杀人的时候,他们的末日也到了。杀手的最终结局只有两条路:一是孤独地死去,一是被更厉害的人所杀。乔思远当年想退出,就是因为谢家的命案。他曾对我提起,但详细原因就不清楚了。所幸他逃脱了层层追杀。 “而我也是个叛离杀手世界的人,原以为可以永远摆脱杀手的世界,只要我不再杀人。可我错了。乔思远的幸运不会发生在我身上。只要我活着一天,就是一个杀手,就会遭仇家追杀,没有一个正经人会原谅杀手。曾经害过的人,如今来害你。一轮轮没完没了的报复!他们认为我是绝对的邪恶,就好像他们不曾做过一件错事。这世界有时很不公平。也怪不得别人,谁让我当年没有饿死在路边而去做了杀手?如果我曝尸街头,会大快人心。这就是天理,你可以作恶但不能杀人,不然我就是例子。作恶的人会受到惩罚,但罪不及死,杀手必须偿命。 “你和他们不一样,有些犯傻劲。和你在一起,我还可以笑。我很惊讶,原来我是会笑的。所以我得来告诉你,我知道乔思远的下落。”他不知哪来的力气,一口气说了很多话。他没有动听的嗓音,也不会说特别深奥的道理,原本只不过是不善言辞的粗俗匹夫,却用简单的言语道出了那个封闭、残忍、可怕、神秘的世界,世态炎凉尽在言语中。他把从未对任何人敞开的心jiāo给了谢岚。 “铁兄,好好歇着,早日养好伤……”傲月的眼眶中有泪光闪现。谢岚不会轻易表现出内心的感受,可头脑中翻腾激dàng得厉害。 “谢夫人别安慰我,我早晚得死。死后是要下十八层地狱的。” 谢岚万万没想到铁鹰那样的硬汉也会相信命运。也许有太多的波折让他不得不低头吧!他糊涂了,又好像明白,原来再铁骨铮铮的汉子也挡不住命运如此折磨,笑傲风云的人,只有自己才知道背后的伤痛。面临死亡,再勇敢的杀手也会屈服于那双cāo纵一切的大手,尽管他们曾视生命如草芥,像切瓜一样切下人的脑袋。 “再留一句忠告,谢兄,你必须狠起你的心肠,不然总有一天你会是第二个谢宇轩。不要再做多情剑客,总有一天你会发现这世上还有你玩不转的双刃剑!到头来一身伤。记着秦川的话吧,这时代不需要豪侠。”他说完沉默了很久,仿佛早已料到谢岚不会接受,“就说到这儿吧!我该走了,自生自灭,从此再也不欠这人间什么。” 泪水划过了傲月的脸庞。 谢岚大惊失色:“你在说什么胡话?我怎么可能让你……” “求你。”铁鹰这辈子从未说过“求”字。 谢岚糊里糊涂地答应了。傲月也没有阻拦,她想她能够明白铁鹰的心情。事后他想不明白自己怎么如此轻易地点了头。也许是铁鹰的态度太过坚决。他送铁鹰从花园的侧门离开,又目送他摇摇晃晃的背影消失在树林里。铁鹰走前对他笑了笑,说了声“谢谢”。视线有些模糊。 ※※※ 此刻,谢岚来到了后花园,眼前的路就是三年前送铁鹰走的路。铁鹰沿着这条路走向他生命的终点。这个终点究竟在哪里?他已无从知晓。铁鹰很勇敢。也许,这样的结局是最适合他的。杳无声息地出现,杳无声息地离去。只可惜从此他失去了一个朋友。究竟是谁杀了铁鹰?这是个巨大的疑团。 他按铁鹰的指示去了江陵。 乔思远三个字在几十年前的江湖上是个响当当的名字。他曾号称江湖第一美男子,相貌俊逸秀美,身材一流,风流倜傥,却是个出了名的冷面杀手。他恃才傲物,扬言天下没有他杀不了的人。人们谈虎色变,如畏惧恶魔般畏惧他。如果乔思远要杀某个人,那么这个人就等于死了。他是一个好杀手,不光因为剑法超绝,更因为对雇主绝对忠心,决不泄露半点机密。没人知道他曾经杀过多少人。有一阵子他消失了,衙门的捕快议论道:“好久没有听说他犯案了。”“乔思远还是死了的好。”“小心隔墙有耳。”三天后,这两人就陈尸在街头。都是一剑毙命,根本没有挣扎的痕迹。这事又让大家不安了一阵。然而,终于有一天传说他死了,据说是失足坠崖而死,有人还为这结局庆贺。他的死是武林一大快事。没人料到他还可活到现在。而且安安静静,不再和杀人有半点联系。 ※※※ (下) 江陵,码头。 在这里没有当年的第一美男子,只有一个富商,姓李。 平静安适的生活。没有妻室,没有儿女。万贯家财倒不特别入他的眼。周围的人只知道他是一个好人,特别好的人。他时常接济一些穷人,也时常替人解决麻烦。风度翩翩的姿态不改,可是他已经非常老了满头银丝,一脸皱褶。虽然老了,他仍然不愿坐轿子。没人知道他的过去,在大家眼里,这实在不重要。 “李爷!”当他惬意地从街道上走过时,大家会不由自主停下手中的活向他致意。 他始终谦和地笑着,那表情不带半点锋芒。 “今儿过得怎样?”他会很随意地与街上的人打招呼。 “一切都好,李爷。” 他会点头含笑,离去。与世无争的日子。 他不知道有一个剑客的目光已经落在他身上很久了。谢岚依然把剑藏在青灰色的披风底下,当见到那张似曾相识的脸,心头的愤恨如火山bào发一样喷涌。他一进城就认出了此人。教他如何不在乎一个让他经历无数坎坷的人?叫他如何忘却父亲的死?他清楚地记得这个人冰冷地望着谢宇轩的眼神杀人的眼神。脑海中的理智和无名剑一起提醒着他:不能不宽恕。可他的左手紧紧抓着剑柄,随时准备出手。理智与愤怒jiāo织。 乔思远丝毫不知道危险的降临。他微笑着和每一个人打招呼。四十年前的事怎么还记得清? 走到街拐角处,正有一个当街乞讨的少年,又脏又丑,还断了一只胳膊。乔思远俯身,塞给他一锭银子。两个人有一番对话。谢岚听不清这两个人在说什么。他坐到阶下,轻抚着少年的头,眼里竟闪着几点泪花。 这一幕有如当头棒喝:四十年前此人连个四岁的孩子都不愿放过,杀人如麻的凶手到今天竟有如此心肠?他靠着墙角,说不出话。泪水在他的眼眶里盘桓许久。他不想打扰那和谐的氛围。也许这个杀手能给那孩子带来片刻温情。不,这哪还是个杀手?理智战胜了他的恨。 乔思远把那孩子带进了他的府里。谢岚悄悄翻墙跟了进去。李府中有一座别院。别院里孩子的琅琅读书声吸引了他的注意。想必那些孩子也是流浪者,被乔思远收养。此人确实良心发现?还是另有目的?他不得而知。 一直到几天后的深夜。乔思远与人谈完生意,从酒楼步行回府。 这是个说话的好地方,谢岚在暗处打了个唿哨。 家仆惊慌失措:“老爷……会不会有鬼?” “哪有什么鬼?”他笑了笑,“我突然想起还有件事要办,得去一趟商号。你先回去。”待到家仆离去,他悠然从暗处走到乔思远面前。 “何方好汉?找李某有何贵干?” “乔思远,你多久不用剑了?” 乔思远心头一凉,大笑三声:“既然你找到了我,一定是来与我算账的。说说我欠了你什么?” “欠?你以为你还得清吗?” “无非是当年我杀过你认识的人。如果你有胆量,我的人头你尽管来取。”乔思远冷笑着,那表情有着当年的风度。桀骜不驯,洒脱不羁。他昂起头,挺起脖子。抽剑声响在耳边,一阵寒意掠过。剑尖停在离他胸口两三尺的地方。他以为来者没有胆量,轻轻嗤笑:“胆怯了?” 谢岚放下剑,以同样桀骜的眼神盯着他。他的心不好受:不能原谅,不能忘记,也不能恨。然而悲惨的事已经过去。乔思远为何因此事离开江湖这实在是个无足轻重的话题。“你应当记得四十年前的洛阳谢家。我答应铁鹰让你活着,你对我已然不重要。” 乔思远倒退了一步,细细端详谢岚的脸,片刻,终于惨淡地笑了几声。“这便是命吗?我们也算前世有缘。你是那个孩子?” “没错。” “听人说你重振了谢家的声名?” “至少谢宇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117 章 轩不再是个龌龊的名字。” “你是怎么活下来的?如今是不是也在做替人消灾的事?” “不,我专找别人的麻烦。”谢岚苦笑一声。 “只要没做杀手就好……杀手不好当。”乔思远笑得很淡然这不是一个杀手应当有的表情。“如果你愿意听,我倒想与你叙叙旧。”他的淡然让向来淡然的谢岚大吃一惊。 ※※※ 当年有个人来找我,让我去杀谢宇轩一家,要干得干净。他给了我二十个人后来他们都被谢宇轩干掉了。当然,谢家也是一片惨景。甚至我也觉得这样很冷酷。当然,乔思远毕竟是一个杀手。那女人大约是谢夫人,我所见过的最勇敢的女子,身上伤痕累累,还不曾松开牵孩子的手。我瞥了那孩子一眼,他正注视着我。我很惊讶世上竟有如此清澈无邪的眼睛,纯得让我心悸。是不是连他也要杀?没办法。我动手了,一剑挥去,倒下的却是谢夫人。谢宇轩气疯了。我听到他撕心裂肺的长啸。他一口气杀光了剩下的人。我没料到他会为一个女人伤心成这样。在那一刻,我愣愣地站在一边,看着他发怒,杀人。一个人为了另一个人如此疯狂,大概这是所谓的爱。 我又触到了那孩子的目光,他还太小,什么都不懂,可是目光里硬生生的伤痛又一次击中了我。可笑我为了三百两银子和杀手的名号,不得不杀人。谢宇轩的武功的确精良,可他太顾及身边的人。这是作战时的大忌。要是没有那孩子,他是不会败的。然而很多事情不能够假设。 谢宇轩败了,我却觉得败的是我。当那孩子举起父亲的重剑充满恨意地对着我时,我的手不由自主地颤抖。谢岚,这是你做的事。你把我吓得冷汗直冒,落荒而逃。可笑自傲了一辈子的我竟然被一个孩子打败。你的恨意逼得我心痛。这对一个杀手来说就是末日。我知道自己干不下去了。后来我找过你,只是人海茫茫,看来我无法弥补自己的过错。我躲在这里,希望过去的仇人永远不要发现我。原以为可以躲过去,竟被你找到了。 我知道对不起你父亲。后来我知道他是个难得的英雄。要是当年我没答应那桩买卖……算了吧,做错的事就是做错了。杀手没有选择的权利。 ※※※ 谢岚听完面无表情地说:“那孩子报了仇,你是最后一个该死而未死的人。也是唯一一个他不想恨的人。” “你应该杀我。如果你想动手,我不会怪你。”他很平静。 “即使杀了你,父亲也已经亡故了四十年……而这件事的始作俑者并没有因之受惩罚,杀你未免太不公平。” 乔思远冷冷笑了两声:“那你还来这里做什么?” “如果我杀了你,那些本来无家可归的孩子又得颠沛流离了。”谢岚留给这杀手一个微笑,“让他们好好活着,你便不欠谢帅什么。” 乔思远泪如泉涌,浑身抽搐着。他知道了谢岚原谅他的真正原因。 “所以你得活着,为了曾经做过的错事。”谢岚说完就扬长而去。 乔思远没有料到谢岚在转身的时候已经满脸是泪。谢岚认为也许自己根本不该来这里,既然他早就决定了放过那个杀手。而他也完全没有料想到这个杀手今日会变得完全和杀手没关系。谁信呢?当初十恶不赦的魔鬼如今在江陵做着大善人! ※※※ 谢岚回想着三年前的事,不知不觉已经到了书房里。 三年前从江陵回来的时候,在这里,他第一次为自己感到害怕。往事一幕幕涌进他的头脑,无法阻止也不可抗拒。复仇,可怕又恶dú的字眼。生杀大权只有老天能决定,而他不是老天的使者。杀人者天理难容。那么自以为明了道义的江湖人,包括他在内,为何执著于这种野蛮的游戏?他的双手浸满了无法释怀的罪恶。那些罪孽深重的人的灵魂似乎从未在这间屋子里散去。暗暗的,静静的。无名剑将领他走向悲哀。 世界的千张脸有多少人看得透?此刻谢岚轻轻叹息。该看到的,不该看到的,他都看得太多了。毕竟自己是个剑客,他只有微笑的权利。他没法离开江湖。三年里,他并没有像很多人所想的那样静居在小小庭院。他依然四处奔波,悄悄地,做一些侠客应当做的事。有时连傲月都不知道他的行踪。不过,他答应过傲月,除非万不得已,再也不碰那嗜血的无名剑。 轻轻拨弄琴弦当年赠给傲月的琴。 也许是心事太重,情至深处,弦断。 傲月闻声而至,温柔地笑着,甜得可以把人醉死:“大哥,有心事吗?” “对不起,弄坏了你的琴。” “弦断可再续,知音散,便不知何日才可重逢。” 他苍白地笑了笑,无语。傲月总能说中他的心事,并用一种波澜不惊的声音轻轻点到为止,既有尊重,又达到了劝说的目的,让他不得不佩服。 “这些年大哥牵挂的已经够久了……” “我倒是更想知道聂云天这些年做什么去了。” “月儿不知道聂云天在做什么,倒是知道某位故友的消息。刚才收到一封信,是严大人送来的。大哥也许又有事做了。” “他?”提起严穆就会想到梅子的惨死,“严大人竟还会想起我这个大仇人?想必,不是什么小事。”他略略笑着展开信笺,才读了几行字,就收起笑容,轻叹了一声:“确实,我有事可做了。” “信上写了什么?” 谢岚深情地注视着傲月,什么也不说。那双黑色的眼睛透露着神秘的光,不给傲月任何探究的机会。 第五十四节 社稷飘雨,风烟不息 第五十四节社稷飘雨,风烟不息 “报!” 战报传来,满朝震动。大宋王朝本已内外jiāo困,如何再禁得起新添的边境之患的折磨?圣心忧虑,问众臣谁能解忧?北方边境忧患重重,朝廷几乎把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那里,谁料想西方又冒出来个气势汹汹的对手? 众臣无人作答。 再问石头堡是什么地方,聂云天是何许人? 众臣无人知晓。 “如此无名无姓之辈,如何能兴兵作乱并且连夺几关,一番烧杀抢掠?” 众臣无言以对。 “这也不知,那也不能,要你们何用?”圣上勃然大怒,群臣赶紧下跪。 “也难怪,在这抽不出兵马的时候,便宜了此人。”圣上叹息不止,“想当年能征善战的皆已老迈,而今稍懂兵法的全被派去与金辽周旋。此人欺我朝中无人乎?” 沉默了一会儿,有人出了个主意:“严大人曾在寒山作战,深为熟悉地形,要不然这重担就jiāo给严大人吧!” 严穆本yù推辞,可是皇命已先他而决。他只得暗自叫苦。这才有了他的洛阳之行,不得以搁下面子,去找近二十年前的部下,那个让他伤透心的人。 “聂云天召集了多少人?边关的守军竟如此不济?”谢岚轻松地笑着,从容得很。 严穆可是半点都笑不出来:“不清楚。前方的战报乱得很,一会儿说是小股匪寇作乱,一会儿说是大军。只知道情况很糟糕,他一起兵,竟然长驱直入。听说他用钱收买了边防官员,那些人就在他叩关之时行以方便,才使得他几乎没化什么力气就……他似乎还遍招江湖勇士扩充他的军队。不过他本人并不曾离开石头堡,这一点甚是奇怪。听说他们一入关就烧杀抢掠一番,无恶不作……” “这是自然……哪有打仗还礼让的道理?”他叹息一声,“聂云天这个人,不会比当年的邵七心慈手软。” “依你之见,这场仗该怎么打?” 谢岚直说:“不打才是最好的。聂云天身边高手无数,石头堡富可敌国,宋军未必是他的对手,尤其在这种派不出精锐的时候。他可真会挑时候!” “要和这么个人议和?!”严穆只觉得谢岚说话没有半点诚意,“你是什么时候学会做逃兵的?” “向他妥协?他的胃口可不小。而且向这么个小人物妥协,你家主子的面子往哪搁?” “进也不是,退也不是,你到底认为怎么样?”严穆几乎要急成了热锅上的蚂蚁,而谢岚还在不紧不慢地笑,叫他如何不生气?“谢岚,我来这里不是让你耍的!你我之间还有账没算清楚,不过我还不想与你计较。我知你懂轻重缓急,才找你好好商议!”严穆又提起了梅子。他不该提起的。 谢岚只觉得心口被刺了一下,他的脸色突然yīn沉:“那件事是我的错,但与这件事无关。我知道该怎么做。聂云天未必真心要与大宋为敌,他只想做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让我不可能不出手阻止他。这个人为了达到目的是不会计量后果的。他是存心想报复我。解铃还须系铃人。我一定得去一趟石头堡。” “我才不管你们什么江湖恩怨,我只知道都火烧眉毛了,寒山局势不定,北方就更别想太平。大宋会被活活拖垮。百姓将流离失所。许多人又要在那边荒之地成了孤魂野鬼。谢岚你从来是一个忠义之侠客。这不是一场你与他较量的游戏。已经死了很多人了,都起因于聂云天之过!” “你其实想对我说,此事全然因我而起,应当我来承担。我当然不会逃避。” “那你打算怎么办?” “给我十天……我需要好好考虑……” 这话却引来严穆大笑:“你以为我听不出你的推托之辞?十天?兵贵神速,倘若贻误战机,你担当得起这罪责吗?”他全然用兴师问罪的口气和谢岚说话。其实他能站在这里和谢岚说话已经很不容易。梅子是他二人之间的一个结,随着她的死,再不可能化解。谢岚深深低着头任其责骂。“谢岚,你越来越窝囊,越来越不见侠客的豪气。你口口声声讨厌肖剑做戏的腔调,瞧瞧你现在!简直是个缩头乌龟!大丈夫理当为国效力,而你躲在这个角落还要多久?你的日子过得潇洒,风花雪月的,剑都要生锈了吧!” “你不必用激将法,给我十天。”谢岚并没有改口,“我需要时间。你可以先上路,我随后便至。谢岚从来不违背自己的承诺。” “够了!”严穆的无名火越烧越旺,他猛拍桌子大声咆哮,“你我永远说不到一块去!”恶狠狠的眼神恨不能把谢岚杀死。他恨他,是的,恨了许多年。 门“吱呀”一声开了,露出傲月担忧的神色:“怎么了?” “没事。”谢岚平和的表情里什么都没显露出来,“月儿,替我送客。严大人,谢岚会信守承诺。” “但愿你记得梅子因谁而死!”严穆一拂袖,铁青着脸离去。 谢岚待他走远的时候,也离开了书房。什么叫做心如刀割?大约想起梅子的时候就是这般滋味。书房门前的芙蓉多情摇曳。抬头望月,清淡的月光似也带着几分忧伤。大约是老天爷也怪他犯的错吧。坐在树下,随意拨弄尘土,脑海中忽又浮现水月镇上dàng着秋千嬉笑的梅子。 “丫头……”他冲着那幻影笑了笑。 傲月恰来到他的身边。他自然觉得有些尴尬,背过了脸:“他走了?” “走了。你们究竟是怎么回事?” “……没什么,放心吧。”他还有傲月,于是他笑了。 她没有追问,模模糊糊有一种担忧。不过她没有停止笑。 谢岚故意岔开话题:“不知雪妹过得怎样。怪想念的。” “大哥忘了吗?前些日子剑哥还派人送喜帖来,肖家三公子金榜题名又洞房花烛的,请我们去喝喜酒。是大哥死活不肯去啊!”无意间又扯出一段恩怨,他赶忙住嘴。 见她紧张的样子,他笑言:“没事,我还想到处走走。晚了。你先睡。”说着就往院子里走去。 他依然不习惯说出自己的心事。尤其是对傲月。他很清楚自己下一步要做什么:这根本就是他和聂云天之间的事。接到战报的时候他仿佛听到了聂云天的誓言。他希望不再有战争,因此他不想考虑用什么战策战胜聂云天,他和聂云天的对话只能是以剑客的方式。不能因为他而再让更多无辜者丧生这是他的逻辑。很可惜这一切他没法向严穆解释清楚,至少三言两语说不清楚。 说是到处走走,其实他只想去藏剑阁。他不是个不敢决断的人,因此当昆仑一役过后他就干脆地把无名剑锁进了藏剑阁,虽然他依然是个江湖人。而现在他应当还无名剑自由了。清冷的风直灌进他的脑袋。原来已是寒冬。藏剑阁里透出的浓重杀气呼唤着他。 他打开了曾亲手锁上的锁,点亮了烛火,踏上吱嘎作响的台阶。无名剑的傲气召唤着他,曾经这傲气指引着他将封存百年的秘密开启。它就在眼前。剑的光辉被灰尘所掩,仿佛怪罪主人故意丢弃。他轻拂去剑架上的灰尘,取下剑。抽剑出鞘:光亮一如三年前。这柄伴随了他整整三十六年的剑,从蜀山上开始,一直到昆仑大战,乃至今日,他的心从未离开过这柄剑,就像无论如何他都不愿离开侠客世界。将来他再也不会放下这柄剑了吧,无论生死。他将忠于自己的剑,忠于他的梦想。 他必须尽快找到聂云天。 “我们一起行动吧。”他在心里对无名剑说道。耀眼的剑光在烛影下摇曳。也许这三年它就一直等待它主人的回心转意吧!它是英雄之剑。 这时一阵奇怪的风猛地把烛火吹灭。楼梯上响起了脚步声。这个时候,照例不该有人来。 那人努力不让自己的脚底发出声音,不过只要一点细微的响动就难逃谢岚的耳朵。神秘的脚步声越来越近,转眼就到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118 章 了他面前。突然寒光一闪,一柄剑向他刺来,速度奇快。谢岚全凭着直觉格挡。无名剑的剑鞘与那柄剑的锋芒撞了个正着。“好小子!”谢岚利索地抽出剑就向那黑影刺去。那黑影立刻往后躲闪,但是剑锋直把他逼入死角,并且剑鞘牢牢架着冲谢岚而来的剑,他完全没机会出招。 “大哥剑下留情!”他惊呼道。再晚半分讨饶,剑就要刺进胸膛了。 谢岚大笑着收起剑:“臭小子,三年不见,不把我放在眼里了?”他再次点亮被风吹熄的烛火。 烛火映出柳梦寒被吓得惨白的脸。他低着头傻笑:“只想跟大哥开个玩笑。梦寒哪有胜算?大哥可别当真啊……” “我若当真,速度再快一点,不等你出声你就没命了。想要吓唬人,还放出那么重的脚步声,看来你得再好好复习复习轻功。” 梦寒低头含笑挨训:“原来大哥早认出了我。” “你那剑法的路数,我还能不熟悉?什么时候到的?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刚到。嫂嫂说你在花园散心,八成去了藏剑阁。我就直接过来了。” 谢岚苦笑:“你嫂嫂真是绝顶聪明。我什么都没告诉她,不过仿佛她什么都知道了。别傻愣在这里。三更半夜跑来洛阳,一定是有大事。去花园,让你嫂嫂温些酒,我们边喝边聊。” 谢府的花园比不上逍遥山庄大气,却更透着股雅致。明月清风,竹影姗姗,还有半含着花骨朵的梅。湖心亭里的杀气已然被岁月冲淡,只见卷帘外镜湖山石,另有灯笼几盏。 “大哥这三年过得可真惬意!” “三年前你对我说,我整整逃避了十年,今天一开场还是这句……”谢岚冷笑。 “在大家眼里,总觉得大哥躲着庄主。不过梦寒知道,大哥和庄主只是各有主张。这回梦寒打算充当说和的角色。庄主心里,大哥终究是大哥。” “莫不是他肖某人遇上了麻烦?”谢岚猜到了事情的八九分。 第五十五节 浮云仓惶,信义唯真 第五十五节浮云仓惶,信义唯真 柳梦寒同样为他带来了聂云天的消息。 原来聂云天竟然得到了全本的风雷剑谱,再加上从肖剑处夺走的风雷剑,全齐了。他的武功在这几年突飞猛进,进步神速。传言说他已然能够达到谢岚创下的神话高度,甚至已然超越谢岚。这个江湖的后起之秀让不少人心惊胆寒。肖剑早已知晓此消息,只是不想生出事端才作罢。最近听说他兴兵往中原来,自感危机重重。因此他才派梦寒来洛阳,希望将来能重新与谢岚合作。“大哥,庄主很是紧张。” “都来找他最不愿看到的人了,能不紧张吗?”谢岚自嘲,“不紧张也不行,聂云天会威胁到他盟主的地位。” “大哥,庄主很后悔当年的所作所为。他时常说,他最对不起的人就是大哥,只是碍不下面子。前些日子三公子的喜事大哥不硬是没去吗?庄主当然有几分不痛快。至于聂云天,委实是个可怕的角色,不比邵七好对付。他眼里只有你这个对手,做了那么多只是想引你出来。三年前他的话竟然那么快就兑现了。庄主也知道……聂云天不仅仅是威胁他那么简单……” 谢岚笑着摇头:“连你也只想到这一层吗?” “边境之险离我们毕竟还远,可我们不得不早作防范,以免他威胁到武林。” “是失天下为大还是他肖剑的座次为大?”谢岚紧锁双眉,他很少对梦寒显露这样的怒容。“你知道一场战争要死多少人?早作防范?肖剑早干什么去了?聂云天收买了多少江湖勇士,备战时又需要打造多少兵器,他竟一点也不知道吗?” “大哥不也不知道吗……”梦寒低声顶了他一句。 他这才不说话。 “这件事大哥管不管?” “肖剑他管不管?” “庄主打算……等朝廷出兵之后再观望形势。” “那么这件事就不该问我管不管,是问他管不管!”谢岚真是火了,一下把声音提高了八度,就差没拍桌子,“算了。不提他!”他早就没十多年前的耐xìng,自从他发现胡阔海几乎所有的行动都是在肖剑的默许之下。那个人着实令人生厌。 傲月听到这么大动静,赶忙向这边来:“大哥,怎么把对严大人的气出在梦寒头上?” “严大人来找过大哥?” 谢岚不置可否:“月儿,没事。我和梦寒单独说会儿话。”傲月点了点头便离去。谢岚待她走后长叹了一声。 “大哥在叹什么?” “……月儿她,如此绝世女子,我竟误她一世……”他很茫然地撇过头。梦寒不解:“嫂嫂和大哥过得好好的,怎么……”他无奈笑了笑低下头,没有搭话。梦寒从他的眼神里看到了一些很是深沉的东西,好似一个巨大的未解谜团。如果谢岚不愿意说,他永远不可能知道这句话将意味着什么。他不会说。 “飞雪和霞儿过得还好吗?”摆弄着酒杯的谢岚突然发问。梦寒点头:“大家都好。肖夫人也好。” 说完这些,两个人都沉默了。有那么点无话可说的味道。 “大哥什么时候再回逍遥山庄?”梦寒没话找话,却找了个最不该提的话题。 “为何我非得回去?” “庄主行事确有过激之处……然而” “逍遥山庄早就不需要我的存在了梦寒。江湖兴许还有我的一席之地,至少目前是因为我和聂云天未了的恩怨。你可以将它看作风雷剑的诅咒。等了结了这场诅咒,又会有新的事件值得我去关心。北方的兵患由来已久。也许那里会需要我。我可以去做很多事情,但不能回头。如果我败给聂云天,也只好自认倒霉,不能对上苍说:再给我一次机会。”谢岚始终笑着,在梦寒的心中激dàng起涟漪阵阵。 “难道说……难道说大哥……不……这世上怎么会存在诅咒?梦寒不相信命。”很多年前蜀山长老提及的传说顿时涌入他的脑海。莫非,风雷剑和无名剑注定躲不开这一劫? “我也不信。聂云天大约是信的。” “莫非大哥要一个人去对付聂云天?一个人?和一支叛军?大哥再有能耐,也不是那种有三头六臂的怪物啊!” “我得去,梦寒,哪怕只有我一个人,哪怕聂云天找的不是我。这是作为一个剑客的职责,我不能坐视聂云天伤害无辜,不能坐视……先父拼死守卫的大宋江山四分五裂。” “那么我……” “替我传封信,梦寒。这远比随我一块儿去石头堡要重要。我有话对肖剑说。”谢岚没等他开口就拒绝了他的要求,使得梦寒的脸色很是尴尬,“还有,我的决定别告诉任何人。自己的责任,我自己承担。” “大哥有什么责任?” 谢岚没理会这个问题:“连你嫂子也别说,连聂云天几个字都不要提。我不想让她再cāo心。” “这不公平!” 谢岚一气饮尽杯中的酒:“我与她相识整整二十六年,没让她过一天不担忧的日子……”梦寒这才理解他的苦心。他继续说:“见过梅子吧……从来不知道担忧的丫头……” “见过……很有趣的丫头。大约也是除了嫂子以外唯一让大哥动心的女子吧!”冷不丁一句调侃,引谢岚发笑。 “你可真越来越大胆了。你嫂子要是在边上,我可救不了你。其实事情不是那样。梅子惹人怜爱,而月儿是个女神。我不想伤害月儿如果这回要带给她一个残酷的结局梦寒,如果是你,你忍心告诉霞儿也许你再也回不到她身边吗?我想我明白梅子为什么不愿让我得知她的死讯……” 梦寒向来能说会道,然而此刻在谢岚面前他竟吐不出半个字! “喝酒。”谢岚故作轻松地笑了笑,把酒杯斟得满满,“好不容易才有的聊天机会,怎么净说些扫兴的?” 皓月当空,两个心如明镜的人对酌,瓷杯柔和的光泽和清脆的响声很美,园林透着雅致。可这竟是两个沉默的人耗费着难得的良宵。是因为别离太久才让他们说不出话?还是因为各自思虑的事太过沉重? 深夜,冷风呼啸而过。谢岚把醉得几乎不省人事的梦寒扶回客房。傲月来找,他答:“怎么还没睡?我还有些要事需处理,不必等我了。有什么事明天再说吧。” 回到书房,才觉得头有些晕,大约也有几分醉。铺纸研墨,他还得对肖剑说话,却竟不知该从何落笔。人微言轻,他有什么资格用教训的口吻对盟主说话?写了一整夜的信,只有薄薄一张纸。大意是,旧情难断,望破镜有再圆之日。国事为大,不当以私怨阻之。边境有失,武林人义不容辞。大丈夫顶天立地,首要为渡苍生离苦海。猜想肖剑见他的信又要说他目中无人。随肖剑怎么生气,他有他的路要走。如果老天还给他们说话的机会,他会好好与肖剑了断那二十多年的恩怨。 他不知道,傲月一直在角落里注视着他。望着他提笔又收的无奈,心又揪紧了一层。 梦寒酒醒后已是天亮。当他推门而出,发现傲月已然在他的屋门口站了一整夜。“嫂嫂……这……” “有些话想亲自告诉柳贤弟,并且不想让大哥知道。” “嫂嫂但说无妨。” “大哥吃的苦还不够吗?肖庄主何必如此相逼?” “嫂嫂何出此言?没人逼大哥。要是庄主再有不利于大哥的动作,梦寒第一个不答应。” “那么,他请柳贤弟来此做什么?” 梦寒面有难色:“大哥不让说。” “柳贤弟,我只是希望庄主不要再为难大哥,用旧时情谊逼迫他承担本不用他承担的责任。大哥总是在成全别人,从不知成全自己。要面对肖庄主,对大哥而言委实是个难题。”梦寒不知道她觉察出了什么端倪,他只能说:“梦寒明白,请嫂嫂放宽心。”他很是尴尬。 “你不该来的……”傲月离去的时候轻轻叹息。 洛阳的夜色不再宁静,洛阳的早晨也不再清爽。空气里渗透着不安的躁动,还有深沉的无奈。 离别时分。谢岚向梦寒递上信时说道:“再带一句话,我会在洛阳等他。等我们会面的时候,我想与他商量如何携武林中人固我边境……” 梦寒一边点头应承,一边用余光扫视傲月。她很平静。他放心回话道:“大哥能与庄主合作,他一定喜出望外。梦寒会尽快把话带到。大哥……千万保重。” “你也是,路上小心。别太急着赶路。代我向飞雪和霞儿问声好。” “大哥一点没变。”梦寒笑道,“总记挂着别人。” “谁能不变?”谢岚大笑,“你除了那直脾气,哪里还有当年的举人模样?至于我,除了那死不悔改的臭脾气,大约也没什么能与当年相比了。倒是月儿,几十年来,容颜依旧,越来越动人。” 傲月害羞得涨红了脸:“大哥一天比一天没正经。梦寒兄弟还是早些上路为好。”她不明白自己为什么急着赶柳梦寒走。难道她不知道一切难以挽回? 时候确实不早了,梦寒一步三回头,走出老远,又补上一声:“大哥珍重!” 谢岚目送着他的身影渐渐隐去:“好兄弟,别了……”这话说在心里。他知道,这一声别,也许就是永诀了。他必须把柳梦寒支走,因为他不能让柳梦寒与他一起赴险。至于肖剑,他不会抱任何希望。无论肖剑这个盟主打算如何,他要走的路只有一条。目光里闪过一丝惆怅,而这一丝惆怅恰被傲月捕获。 第五十六节 山盟可得,逝驹难追 第五十六节山盟可得,逝驹难追 凉亭。 纱帘半卷,随风起舞。 梅花半含着花蕊,如佳人羞涩的微笑。 水面结着冰。空气里透着寒冷。 傲月席地坐在阶前,抚着她最爱的琴十多年前谢岚特地为她找来的琴。两袖生风,衣袂翩翩,如云端女神。那神情似笑非笑,柔和到了极致。琴声清脆如泉。 一双小手从旁蒙住了她的眼睛。嘴角一扬,更美的旋律从指尖泻出。一直到一曲终了,她才言道:“平儿,又调皮。” 治平乖乖依在她的身旁,往她身上蹭:“娘,教我弹琴。” “爹爹吩咐你写的字你都写完了?” “早写好了!” “他看过了?” “没。爹爹和冯爷爷有事相商,我就来这里听琴。” 傲月的脸色略有黯淡:“明明是找机会跑出来玩。你爹要是知道,又该罚你。” 治平“嘿嘿”一笑:“平儿整天念书,太不好玩。平儿想学些别的。娘的琴真好听!” “罢了!你这小魔头。”傲月把他拽到跟前,“上回让你记住的曲子,会了没有?” 他怯生生摇了摇头。 她说:“好好看着,只有学会了这个才教你其他。”说着她又拨弄起琴弦。治平认认真真盯着她的手,望得眼睛都快发直了。“好听……娘好厉害……爹爹会弹琴吗?” “会。他还会很多事,刚才那段曲子就是你爹爹谱的。” “是吗?爹爹原来那么厉害?” 这一问让她的脸色更为黯淡:“他……非常有才华。你爹是个很出众的剑客,很善良,也很博学。怎么会这么问呢治平?你不是不知道他的能耐。” “我确实不知道爹爹还会那么多事……娘,有件事可别告诉爹爹,治平常常偷偷看爹爹练剑呢!好漂亮!” “傻小子,什么事只准让你娘知道?”谢岚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他身后,故作万分严肃的样子,把孩子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119 章 吓了一大跳。“没……没……什么也没有……”一见谢岚来到,治平立刻紧张起来。傲月赶忙打圆场:“孩子的话……” 谢岚先大笑起来,把治平举得高高,又轻轻放到一边,蹲下身子与他说道:“我可都知道了哟!每天清晨你都躲在角落里看着我。” “教治平学剑吧爹爹!” “你真想学?” “想!” “让你娘先教你些基本功。等你再长高一些,我自会教你。” “娘也会剑?”望着治平疑惑的表情,谢岚轻轻点了一下他的鼻尖:“当然。不过,你先得把书念会,还得快些长高。”他微笑道,“真要学剑就不准三心二意。” “只要爹爹答应教我就行!我们拉钩!爹爹说过,男子汉大丈夫说话要算数的!” 两人都被孩子逗乐了。谢岚笑着伸出手指,与孩子的手指勾在一起:“一定。治平一定快些长大……”随着那誓言,傲月的不安更深一层。这些天谢岚细微的变化她很清楚地看在眼里。曾经几乎不太过问府中的事的他自从严穆来过以后时常找老冯商议一些事。她本不想干涉他的事,但是他仿佛故意瞒着她似的,还不准老冯向她透露半句。 那天,她清清楚楚地听到两人的对话。 “我不在的时候,一切听凭夫人。” “是。” “别家写下的借据……” “按少主的吩咐,没有留下。” “谢府赊下的账目呢?” “都已结清。” “那便是好。待我离开以后,把账本jiāo给夫人。” “明白。少主此去大约几时回来?” “说不准。需要不少时日……” 谢岚要离开?这背后究竟有什么故事?她不明白。大约只有找他一问。 深夜,傲月哄治平睡下以后,直接往书房去。 她也不敲门,直接推门而入,弄出了很大的声响。只见谢岚一如故我,端着布,就着油灯的光擦拭着剑。如傲月所料,他已从藏剑阁取出了无名剑。心爱的剑在灯光下闪着耀眼的光辉,谢岚的眼中也有东西在闪烁。淡淡的微笑挂在嘴角。“来了?把门关上,坐吧。”他连头也不抬一下。 傲月遵照他的嘱咐关上门,与他面对面而坐。 “许久不用此剑,积了太厚的灰。”他擦完剑,随手舞了几下,剑影慑人。笔直的剑刃透着可怕的杀意。无名剑再度复苏了。而谢岚的眼神里也映shè着无名剑的杀意那是一种前所未有的凶狠眼神。 “这回要去杀谁?”她问得直截了当。 “也许我会杀他,也许不会。我也不知道。” “无名剑终究是一柄杀人的剑。” 这话引来谢岚的微笑:“你都知道,何必再来问我?” “大哥答应过我……再也不用此剑。” “我违约了,对不起。最后一次。”谢岚漫不经心地回话,就好像这是个无关紧要的约定。 “好吧……月儿也不会拦着大哥。即使拦也拦不住。月儿只是想知道,究竟是怎么回事?这不是件小事。肖盟主和严大人一块儿出面来请你,可想而知事态。如果是一般的事,怎么也不会把他们引来!” “夫人多虑了,梦寒此来只是传达盟主的问候。” “算了吧大哥,你要骗我也得找个像样的理由。盟主如果仅仅是问候,你哪会对着梦寒大发雷霆!你什么脾气我还不知道?能让你都动怒,这事能小吗?” “没什么。你不用考虑那么多。”谢岚轻轻站起,往前走了几步,留给傲月一个背影。 “那你和老冯的对话又算怎么回事?!我看你大有去了就不想回来的意思。看着我回答,大哥!” 他低头在房里来回踱步,守口如瓶。 她沉默了一会儿,站到他的身后,很认真地问:“是月儿做错什么事了吗?” “你想到哪里去了?”谢岚哑然失笑,但一抬头见到她含着泪水的大眼睛,那笑瞬间凝固。大颗大颗的泪水滚下脸颊。她撇过头,似乎不想让谢岚看见她的泪水。然而颤动的肩膀泄露了她的脆弱。 “别这样,月儿,没什么大事。还记得寒山上你我说过的话……月儿……我们……”他在这样的时刻的口舌永远笨拙得像打结。他把手轻搭在她的肩上,没想到竟被一把甩开。 “要是你真记得,就不会把月儿扔在一边,什么都不告诉月儿。我很明白,大哥,在你心里,自从梅子出现,月儿就再也不那么重要了。你能把心事告诉梅子,能带着她四处走,却只能把月儿一个人扔在逍遥山庄不闻不问!曾经是这样,今日,你会因芙蓉而感慨,却永远记不起你说过要在冬天与我一道赏梅。大哥,我只是想知道你要去哪,我也不奢望你会带上我,更不奢望拦住你,一句话竟也有这么难?” “何必呢?这都说到哪去了?月儿,那么多年,你我之间即使有隔阂,也是因为我们太在乎彼此。”正是个月圆之夜。清凉的月色和冰冷的风让他无法招架她的攻击。为什么非要是个讽刺的月圆之夜呢?傲月痴痴的眼神望着他。也许她知道他会说出实情的。 “聂云天起兵进犯中原。” “然后呢?” “风雷剑重出江湖。” “然后呢?” “他简直就是个疯子。你不必再问下去,也不必担心。就算是死,我也得回来见你。如果你不乐意我打打杀杀,等这件事结束便再不过问世事,管他什么江湖什么道义什么国家。” “大约,谁都可以去石头堡唯大哥不能去。石头堡明摆着等大哥自投罗网。” “我必须去。下一回听你的。” 她当然不愿看着不幸的一切发生:“永远有下一次,没完没了的下一次!干脆,这回就别再回来了吧!要不干干净净与江湖做个了断,要不就再也别回来!” “好吧,”他冷笑,“是你让我不要回来的。” 傲月被他的话很是一惊:她只是不理智的一声吼,竟就造成了这样的后果。“什么都别说了,结局只可能如此。”他的脸色铁青,“出去,我想一个人待着。”而她,泪如雨下,一言不发,直直地站着。“没听到我的话吗?”她不明白谢岚眨眼间为何如此心狠。这不是他一贯的为人。“出去,月儿。”语调如此冰冷,眼神就像是杀手。 这时治平竟闯了进来:“爹为什么那么凶?把娘都惹哭了!我讨厌你!”谢岚怔怔地望着他,冷笑一声:“大人的世界怎容你chā嘴?”傲月一把抱起他,强笑道:“傻孩子,是娘不好……”“我听到爹要走,爹不要平儿了吗?”“怎么会呢?”傲月依然笑着,让谢岚不得不佩服她的坚强,“你爹办完事就回来,很快。”她把治平带离这间房间,没有再和他说半句话。 他无力地靠在椅背上,脑海中乱作一团。过了今晚,离出发的最后期限还有三天,他竟还没有准备好放下这里的一切。而一个侠客最忌讳的就是举棋不定。从架子上取下箫,依然是寒山上的玉箫,代表着誓言的玉箫。半含呜咽的音。傲月会听到吗?算了吧。他把箫放回原处,望了望天色。带几分灰暗。明天的天气不会好。庭院里的芙蓉倒是半点都不变。后花园里的梅花呢?只可惜他不会再有机会和傲月赏梅了,也不会再有机会教治平学剑。 屋里越来越暗,他重新挑了挑灯芯,回到桌案前。突然想起前些天谱的曲还差个尾声。这本是想送给佳人的琴箫合奏曲。他没让傲月知道,想带给她一个惊喜。终未曾想,那么快,他们就得分别。寒山上他设想过最坏的结局,他猜中了几乎所有过程,很遗憾,他没猜中自己的告别方式。 空寂的夜,他的心并不空寂。他把心里的声音留在纸上。想了好几天都不曾顺利续上的曲子,在此刻像是从笔尖流淌出来似的。续完曲,他轻轻笑了笑,在最后写上两行字。 傲月应当还没有入睡吧,看对面屋子透出的光就知道。他很想好好与她告别一场,但是他的步子终没有向那里跨去。他必须这样离去,免得佳人牵挂。无奈负心一回。该走了,必须得走。他一夜没睡,剑鞘上的蓝宝石闪动着清蓝的光辉,等待着主人。等屋里的东西都收拾整齐,他就带上剑,去后院牵了匹马。马很温顺,似乎它也知道主人不希望他出声。很好,谁也没惊动,他就已经到了那扇黑漆大门之外。 天地阔大得可怕。yīn惨惨的天,yīn惨惨的地,组合在一起,构成灰暗世界。仿佛看得见地平线上的寒烟。枯草无助地在凄风里摇曳,用尽最后的力气抓住大地。冷风让谢岚狠狠打了个寒颤。前路茫茫,他这才知道这四个字所代表的心情。他没有回头,不过很清楚地感知到身后的高墙深院。若干年前的漂泊大雨里他站在这里哀泣,若干年后这里重回繁华迤逦,却改变不了他作为剑客的命运。院里的一切终于再也不属于他。他从未曾注意白墙已然泛黄,也为曾注意门上的黑漆已经斑驳铜环已经生锈。 天空无端飘起雪花,极细小极微弱,飞扬着弥散开来。 马嘶鸣了一声,提醒他不要再犹豫不决。 一狠心,一跃跨上马背,扬鞭往前。鞭子击打地面的时候,他曾对门里的人许下的所有承诺和他的所有期盼都化作了一滴泪,从他的眼角滚落。那双决绝的眼睛如今溢满了泪,那双英俊的眉终于再也承载不了重重压力,而那坚毅的脸,注定要迎接风霜。“对不起,月儿,不是我无情,只怪我是个剑客。” 相爱,竟也是个神话! 第五十七节 亦死亦生,亦成亦败 第五十七节亦死亦生,亦成亦败 清晨醒来,卷起纱帘,来到窗前。天灰蒙蒙的,颇有些沉重。 坐到妆台前梳洗,不得不为自己的美貌而自豪。本不年轻了,但不少人观之仍以为她才二十多岁。脸上的妆容有些模糊,自是因为昨夜的泪痕。不快都过去了,她深信。重又抹上淡妆,那桃花般的笑颜,洁白的肤色,弯月似的眉,还有醉人的双眼,更显得娇美。望窗外,院里的梅含苞待放,有的甚至已经绽开了芳容。空中纷纷扬扬的,不是雪花吗?好似回到了寒山。 换上她最爱的碎花白缎衣,身子也灵动了起来。穿上绣花鞋,披上氅子,步态盈盈地走出屋门。也许她该先去向谢岚道个歉,然后再请他一同去院子里赏花,乘兴为他弹奏一曲。他就要出远门,总不该让他太牵挂。天气有些冷,但想到可以和谢岚手挽手地赏花,也许还会有治平稚嫩的笑声作伴,寒意全无。 谢岚的屋门照例关着。大约他还是习惯早起,去花园里练剑了吧!尤其将来的敌人是聂云天。 老冯迎面而来,和夫人一样吃了个闭门羹。 “夫人有没有看见少主?” “有事吗?” “逍遥山庄派信使来报,三日后盟主将来此地与少主相会,共商大计。可是哪里都找不见少主。他也没去后山也没去花园。” “莫不是带治平出去玩了吧?” “小少爷今天特乖,大清早就去书斋念书了。这会儿跟着先生认字呢!” 傲月的脸色突然变得惨白。书房的门没锁,她直接推门而入。屋里整整齐齐空空dàngdàng。显然是仔细收拾过。昨夜的争吵声回到她的脑海中,还有谢岚愤怒的冰冷的眼神。箫还在,静静躺在窗前的架子上,无名剑却不知所踪。 “大哥他……看来要走一段日子了。”她苦笑了两声。 “夫人,少主前些日子让我等他走了之后把账本jiāo与您。” “好。要是治平问起爹爹去了哪,就说他办事去了,不日便回来。”也许是对谢岚太过自信,也许是习惯了,她竟没有特别紧张,“盟主如果来访,直接报与我,我亲自招待他们。” 傲月在书房里沉思了很久。谢岚的离去给她带来寂寥,屋里到处都是他的影子。想到那个总被飞雪戏称为“英雄难过美人关”的大哥,不知不觉就要“噗嗤”笑出声。谢岚处处让着她,除了偶尔的几回,比如昨晚。昨夜他是何种心情呢? 她终于留意到琴架旁的琴谱。谢岚什么时候又作了一首新曲?曲子没有名字。 读曲的时候,只觉得深情的旋律绕梁不绝。那曲里有她的回忆,也有谢岚的影子,寒山的谢岚,正英雄少年,而她则柔情似水一片。终于,一切不复返。傲月又禁不住流泪了,嘲笑自己太脆弱。或者,是这曲子里包含太多深意。仿佛读到了他当年的志气,还有那二十多年不改的梦想。又仿佛,是一曲爱的绝唱。她真恨不得搬一张琴来奏上一曲。很可惜,琴箫合奏应当属于两个人,而那吹箫人已然远去。琴曲的最后谢岚特意留了两句话:白雪苍石山竟老,翠竹芳菲苑尤丽。 惊鸿照影岂常逢,世事难掩寒山忆。 “大哥,早些回来,月儿等着你。月儿想听你吹箫……”她希望老天能再给她一次机会,向心爱的人道歉。 ※※※ 肖剑在三天后到了,知道谢岚远行,不免要发几句少爷脾气:“他这不是耍我吗?”然而当知道他去了石头堡,山庄的人都不作声了。 “嫂嫂,就大哥一个人去吗?”梦寒追问。 “也许他会和严大人会面。他一个人怎么和聂云天那么多人较量呢?”然而当傲月听肖剑说了那风雷剑的传说,就再也无法用此等悠闲的口吻说话:“看来我也得去。风雷剑的传说里,不是还有寒月剑吗?我应该同大哥站在一起的。” 老冯吓了一跳:“少主吩咐过,夫人,您可不能离开。”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120 章 “家里的事先jiāo给冯叔,我和大哥很快就会一起回来。以往不都这样?我即刻就走,去晚了,我还真怕……” 见傲月如此决绝,肖剑面带惭色:“嫂嫂,就算阿剑将功补过,让逍遥山庄的剑客与嫂嫂同行。到时如果见到大哥,一定替肖某美言几句。” 傲月真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大概他的心里几乎不会出现道义这两个字了。谢岚怎么还想着跟他合作?她苦笑了一声,忽然明白过来:即使谢岚平安回来,他也不会顺顺当当和肖剑合作。他只是想支开梦寒。另外一个作用,就是把她的安全jiāo到肖剑手中他大概以为这样傲月就能安安分分不再胡来。或者,还有微弱的想提醒肖剑该做得像个盟主的意味。 “大哥,让你失望了。”傲月在心中默念。 穿上许久不穿的骑猎装,跨上枣红马,俨然一个奔驰在草原的女侠。灵动,耀眼,干练。她远远地把逍遥山庄的剑客甩在身后,微笑和担忧并存在她的脸上。与以往的每一次一样,她愿追随谢岚而去,天涯海角也无怨言。她愿与谢岚长相厮守,哪怕有再多的敌人围困他们。她希望日日听得到他的箫声,希望日日为他歌唱。她就是那漠北的雁的化身吧! “嫂嫂果然是……”梦寒都想不出什么可以夸奖他的词,引来肖剑的嘲笑:“谁不知道啊。依我看,只可惜一介女儿身,要不然这世上哪里还有什么邵七和聂云天叱咤风云的时候?” 他们以为谢岚会随严穆的大军一起行动,这样就意味着他的动作不会快到哪里去,仅仅错过三天的时间,一定能追上。可当他们真的赶到寒山脚下严穆的驻地,却发现完全不是那么回事。严穆一路急行军,走得比正常时间快了不少,而谢岚所有人都弄不明白为什么任何时候他都能抢先一步。 “他先一步往石头堡去了,一个人,说是探听聂云天的虚实,几日后我们将抵达石头堡,他会尽快设法通知我如何行动。”严穆在欢迎了这群江湖朋友之后这样高知傲月。 肖剑无奈一叹:“这么说似乎没什么我们可以帮忙的地方?那么难道我们就等在这儿吗?” 傲月可不愿就这么等下去然而独自冒险上山毕竟不是个办法,她也不想错过谢岚回到营地的机会。于是他们一行人只得慢慢往前行军,驻扎在石头堡附近。度日如年的等待里,她越来越忐忑不安,结果等来的却是一封飞鸽传书。 谢岚仿佛知道傲月跟来了似的,还在信里提起她。他对严穆说:当日深夜,可由西方往石头堡进攻。那一处的防守将最弱。并且,他用示意图标示出了石头堡粮草库的位置和兵马的大约布置。他说,可以让傲月一同参加行动,他希望能在石头堡的山顶与她相逢,却没有说明自己在做些什么。 傲月当即决定立刻上山。她不能让谢岚独自奋斗,更不能眼看着谢岚面对聂云天这样的对手传言,江湖上已经没有什么聂云天对付不了的人了,他明知道,还要执意一个人去吗? ※※※ 石头堡上,只见喜色,就好像聂云天已经成了天下独一无二的王者似的。 石头堡的戒备森严,这里是聂云天轻易不愿放弃的堡垒。这里是他的天地,他的根基。众人对他毕恭毕敬,时不时传来喜报声声,说前方又夺下一座城,得财物多少。 聂云天浅笑:“中原地大物博,就是我们的大粮仓。” “我主英明,定当问鼎天下!”刘勇率众人呼应。 猛地就像刮过一阵旋风似的,门口的喽罗倒下一片。刘勇立马从座位上跳起。风带来这样一个声音:“先得过我这关!”紧接着一个蓝色的身影长驱直入,拦路的人还没近他的身就被撂倒。他站定在大堂中央,潇洒凌厉,手中的剑直指前方。“堂下何人,胆敢如此放肆?”聂云天也坐不住了,如是发话。 “我专来找你!莫非你忘了与我的相约?”谢岚冷冷地笑着,足以让聂云天冷汗如雨。“我可是听到了你的邀请才到的,怎么,反倒是主人没准备好招待客人?” 聂云天怎么也没想到谢岚的出现竟像闪电一样快。 “我知道你山前山后布下不少陷阱,这大门也是派重兵守候。你想在我见到你之前就把我活捉了是吗?很可惜你算错了账。聂大少,当年你可是说希望与我用剑对话!” 稍稍定了片刻,聂云天的心才定下来。无论此人有多可怕,都是在他的地盘。“果然是当年的江湖第一剑客谢大侠。不过我怕你三年不碰无名剑,还有没有当年的能耐?” 谢岚冰冷的表情让聂云天看不见任何东西。猜不透他到底什么时候出招,更猜不透他下一步的计划。反而聂云天想做什么谢岚倒是清清楚楚。“你把大宋边境弄得鸡犬不宁,无非是想让我来此地。我到了,你也可以收兵了!” “凭什么?”聂云天觉得很好笑,“我知道,你记挂着的无非是你那爱妻还有这宋室江山谁让你老子是当年的大将?你到了这里,我也就成功了一半。想让我停手,只有一个办法:你杀了我。我猜你做不到的。” “我做不到的只是没法阻止一个人自取灭亡。”谢岚给了他一个微笑。 “若你败了,你只有死路一条。有个折衷的办法,我们联手肖剑他就在山下,你明白我的意思。” 无名剑闪烁着忧郁的蓝光,在踏进门之前它就已经出鞘了。“他的事与我无关。”谢岚轻描淡写的依据,手里的剑突然奔着聂云天的咽喉而去。 与此同时聂云天抽出暗藏在桌底下的风雷剑相抗。 谢岚出剑不比当年慢,却没能伤到聂云天半分,相反到被风雷剑的剑锋逼得倒退数步聂云天果真今非昔比了。他的表情依然恬淡,可他更清楚,也许今天他将再不是胜者…… ※※※ 大军行进得很慢至少傲月是这么认为的。尤其在半路上被一场突如其来的大雪袭击后。 她一个人冒雪行进。除了梦寒,没人能体会他的焦急,因此,只有梦寒一路在大雪中相随。“嫂嫂,别走太远。不然会很危险。” 傲月这才停住脚步,笑道:“我太傻了。总以为能帮他……梦寒……他还……能不能回来?” “这是当然。如果连嫂嫂都对大哥失去信心,大哥该怎么办呢?” “可是……可是风雷剑毕竟……” “梦寒不信命。大哥也不信。嫂嫂,那么大的雪,别冻坏了。这会儿也没法登山。等雪停了大家一起翻过这座山,再按照大哥指的路攻上石头堡,与聂云天决战。”傲月听从了他的建议。 雪停以后,他们翻过了山,即将直面石头堡。在那里他们找到了敌人,来了狠狠的一场恶战。宋军正从他们的薄弱处攻击,因而很好地压制了对手,从西方直捣聂云天的老巢。混战中肖剑和柳梦寒率领的人点燃了他们的粮草库。 天亮时分,那石头堡已然成了一片废墟。战斗结束得如此之快让严穆始料未及。清理战场的时候他才意识到如此容易得胜的原因石头堡竟根本没有人指挥!为什么?到最后时刻谁都不清楚聂堡主去了哪。难道聂云天那么容易就放弃了这据点?更奇怪的是四处都没找到谢岚的踪影。聂云天不在,他的跟班不在,谢岚难道也随他们一起消失了?这怎么可能? 傲月在断崖边找到了风雷剑,还有一片杂乱的打斗痕迹。只有一行脚印从那里延伸出去,消失在混乱的战场中。梦寒希望能够安慰她,却见她笑着,展开她的琴,席地而坐,拨弄琴弦。 那支曲子让在场所有人都落下了眼泪。梦寒痛哭着强按下她的双手:“嫂嫂,别……” “为什么不?”傲月冰雪般的声音有些哽咽,“梦寒,我都不相信他,他该怎么办呢?我得相信他,他会回来。” 几天后,严穆直追那被断了后路的石头堡余部,轻松取胜。 聂云天之败,看来是必然。可是如此嚣张的聂云天竟会如此容易低头吗? 而谢岚,终是没人再见过他。 第五十八节 千古兴亡,百年悲笑 第五十八节千古兴亡,百年悲笑 数十年后,外族的铁骑为这片土地带来一场腥风血雨。这个文质彬彬的朝代终于在被他们视为蛮族的人手中支离破碎,瓦解消亡,如一阵烟云消散在历史的潮起潮落中。武人的抗争就如几根势单力薄的梁柱支撑着因失修而摇摇yù坠的大屋,最后随大屋一起变成瓦砾。狂风暴雨席卷而过,只留下史书上惨淡几笔。难道他们的一生只求那几笔勾画吗? 肖剑借着火把沿着城梯拾级而上。映着火把的光,满头白发和纵横jiāo错在脸上的皱纹叙述着岁月变迁。擎火把的手就好似干枯的树皮,刻下了他出道以来每一步坎坷。想当年他也是太原城里出了名的美少年,到而今只有一双矍铄的眼睛还依稀留有当年的风流。当年他身轻如燕,此般城楼他三五步就可登顶,现在却要一步一步慢慢爬,好似老龟。“爹爹……”一壮汉身披铠甲在城楼上迎接他。他笑了笑:“孩子,辛苦了!” “守城有众豪杰,爹爹不必太牵挂军务还是保重身体。” “无妨!陪爹爹查探一番。” 头顶是泛着红光杀气腾腾的天空,远方地平线上篝火星星点点,敌阵蠢蠢yù动。四周虎视眈眈的敌人丝毫不放松半刻。敌人已经围城一个月了。周围的城早已陷落。仿佛一座孤岛,绝无半点外援可能,想必朝廷也已忘记他们的存在了吧!只有他们,还做着困兽之斗。脚下的城是那样安详!如今沉沉入睡的人们又有多少能熬过明天?有多少人将失去生命?他没有信心能够保护这座城。他老了,两鬓如霜,华发苍颜,本应是管花管山管水的年纪,却不得不举剑再战。他知道江湖是年轻人的天下,想年少时不知愁滋味,而今真个惆怅,却又无语。 突然想起一个人来。苍老沙哑的声音感叹:“要是我早听他之言……”说什么都已经晚了。 手指触到了风雷剑。寒山一役后,朝廷把风雷剑赏赐给他,为了感谢他带逍遥山庄的侠客出兵相助。这真是个天大的讽刺,尤其是对几十年来音讯全无的谢岚,他得到了什么?有谁记得他?也许,只有那在洛阳夜夜响起的琴声还知道他。这就是荒唐的江湖世界? 凉得刺骨的晚风里突然飘来断断续续的琴音。“是他回来了?”肖剑激动地问,忙不迭四下寻找琴声出处。孩子也应声回头。 循声望去,城楼的最高处,端坐着一女子,素衣白发,轻纱飘飞几十年来她没穿过第二种衣服,沧桑掩饰不住年轻时风华绝代的气质。抚弄琴弦的动作优雅依然,仿佛天仙。 “嫂嫂……”肖剑轻唤,“嫂嫂怎么会来此地?” “太原有失,我怎么能不来呢?也许,大哥也会来的吧!那是大哥的曲子,至今没人对得上词。除非他回来。”她坚强地笑了笑。几十年前,一个侠骨柔情的剑客于深夜的书案前留下此曲,从此杳无音信。之后的几十年不知多少人为此曲痛彻心肺,几十年过去,听闻此曲时的悲情不曾消失半分。而她,当年的绝世美人,固执地在每一夜轻轻撩拨琴弦。 肖剑顿时凭栏仰头而泣,泪如雨下,一声悲啸:“还忆少时轻狂,怎奈梦断疆场。满目山河血与泪,雨打飘萍空怅惘。不知故友何方。离索萧然,已是白发千丈。” “我知道他会回来。”傲月微笑。 “可是嫂嫂……那么多年了……” “还记得当年一堆残迹里的那行脚印吗?不管留下的谜团怎样,我相信大哥他只是……不想回家罢了。谁让我说了那么糊涂的话……” “不,嫂嫂。” “我知道,他不是一个能被羁绊住的人,自自由由地没什么不好。如果累了,他会知道回来。我还发现,梅子妹妹的坟头每年都会有人敬上一个芙蓉花环。不是严大人所为,也就只有大哥会做这样的事。” 柳梦寒悄悄地站在黑暗的墙角注视着他们,一直没有说话。城头上结了厚厚的霜,风刮起来好似千万把舞动的刀,让人想起多年前石头堡的萧瑟风雪:历经战乱洗劫后一片残破景象,四处寻找他的大哥,也祈祷着希望他不要出现在这没半点人气的地方…… 就在这时城外传来一阵喧哗。城头上忽然火光冲天,这是信号。对面的营阵忽然开始集结士兵,也许想趁着夜色攻城吧!不。远远的就见一队人马从背后chā入敌阵,向这边来。火光里大家清清楚楚看到了旗号,“宋”字大旗高高飞扬。是同盟。那队人身着青衣战袍,披轻甲,勇往直前。肖剑立刻派人接应。 梦寒披挂带着一队人往敌阵奔去。顿时无数箭矢迎面shè来,前排立时竖起两层坚实的方盾。不一会儿,地上已满是断箭。趁着攻击的间隙,他们又往前冲了几步,然而只是一瞬间的功夫,箭雨再次降临,shè倒了一排不及防备的士兵。如此往复几回,梦寒等人只挪动了几十步。这样怎么得了?等待接应的人马还在敌人的围困之中,看样子坚持不了多久。 敌方的偏将领弓弩手一起嘲笑宋军无能。欢呼声震天动地,那气势远远压过了这方。 毫无征兆的,突然就见那偏将倒下,敌阵霎时失了方寸。 梦寒顾不得弄清楚他的死因,当机立断挥剑向敌阵驱驰,众人立刻响应。我方的鼓声更响了,原来肖剑亲自擂鼓助战。这一队人好似一道闪电,把弓弩手组成的防线劈开了一道口子。正当大家斗志昂扬之际,敌人的铁骑兵决堤的洪水一样从缺口里奔涌而出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121 章 ,一下子把燃烧的激情降到了极点。 “冲!”梦寒没有退缩,可是胡人在马背上生活惯了,中原人到底不是他们的骑兵队的对手。部下纷纷调转马头,往回跑。一时间这队人马溃不成军。“停下!”任凭他呼喊,每个人都自顾自寻求着生路。有些人刚跑出两三步,身后的大刀追命似的跟来,转眼间身首异处。有些人相互踩踏,丧身于自家兄弟的马蹄下。梦寒大惊失色:“难道我等皆要命丧于此?!” 混乱中响起一声长啸,一匹惹人注目的黑马从人堆里冲出来,马上驮着个剑客,青灰色的斗篷随风翻飞,水蓝色的简朴服饰在他身上格外精神。他用黑布蒙着面,却挡不住眼神里洞穿罪恶的光。一簇刘海在额角不安分地乱舞。手中的剑光芒万丈,腾腾杀气夺人心魄。他一路杀开,凡是碰到他的剑的人都纷纷倒下。 “他回来了?”梦寒瞪大了惊愕的眼睛,是的,除了他还有谁能如此cāo纵剑? 这是个良机,他大呼:“谢岚回来了!”逍遥山庄里梦寒这一辈的人一听到这个名字就忽然来了勇气。只要有一些人稳住阵脚,很快就会带动另一些。队伍迅速地重新集结,好像有一只幕后的大手cāo纵似的。 反倒是胡人怔住了,不但因为后来者的勇猛无惧,他们更惊恐一种号召力。他们不知道一个名字竟然就能扭转战局。谁有那么大的魄力?谢岚是谁? 宋军一改先前的散乱,齐整地压上来,把敌人压得退之又退,一直到接应上另一小队人。梦寒吩咐谢岚:“你先带人撤,我断后。”“不,我断后。”不容置疑的口气使得梦寒很自然地服从。他已习惯服从这个声音。 谢岚留在队伍的最后,迎着敌人的铁骑阵,横剑勒马。立在战场上的他就像一座铜雕像。有不怕死的继续往前冲,谢岚一剑就将其斩于马下。敌人害怕了,谁都不敢轻易上前,眼睁睁看着他尾随大部队进城。 宋军接应的是严穆携战友统帅的人马。傲月携飞雪及一干女眷在城下迎接。她微笑着,温柔地等待。肖剑亲自上前欢迎:“严大人,您是朝中要员,有您在,我们自有了抗敌的士气。”“何必这么见外?如今大宋江山风雨飘摇,二帝遭囚,倍觉羞耻。只愿同仇敌忾,卫国雪耻。”“老夫自当尽力。”肖剑握着严穆的手,重重地点头。 然而大家对严穆这位统帅没有什么兴趣,反而对那突然出手的将领倍感好奇。那位骑黑马的蒙面剑客是那样兴奋,“嗖”地跃下马,揭下面纱径直跑到傲月跟前。“娘,治平不辱使命!多年在京城为国效命,不能在娘身边,请娘恕罪。”“何罪之有?这些年受严大人提携,长进了不少,有你爹的样子了。”她静静点头。 梦寒吃惊得张大了嘴,好半天没合拢:“治平?” 严穆大笑:“怎么,不是治平,还会有谁?” 梦寒挠了挠头皮,傻笑道:“侄儿都那么大了……我还以为是大哥……” “我是我,我爹是我爹。”谢治平很不领情,“别在我面前提起他。”说完就远远跑开。孤单的背影不一会儿就被黑夜吞噬。她也不拦,望了望那背影:“由他去吧。” ※※※ 治平失落地徘徊在空无一人的街道。他不知道去哪里好。每一次提及那个人,他的心里就燃起无名火,娘从来对他没什么好脸色。 “站住!”一个青色的身影在空中划过一条漂亮的曲线,转眼已到了跟前。柳梦寒横剑拦住他的去路。 “柳叔?找我有事吗?” “给我回去,向你爹谢罪!” “他不配!” “不管他以前做过什么都是你爹!” 谢治平高昂着头继续往前走,丝毫不把梦寒放在眼里。梦寒大喝:“今天我非替你爹教训你!”谢治平见他怒气冲冲的样子也不怕,倒先拔剑出招。“好小子,敢跟我斗!”梦寒的追魂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刺向他的手腕。治平毫不手软,侧身躲闪,刚避过就下了一记杀招。剑锋蹭着梦寒的脖子而过。这是娘教他的招式。他年纪轻轻下手就这么重,倒让梦寒吓出一身冷汗。 “叔,你拦不住我。”治平的语气傲慢得很。“别高兴太早了!”梦寒给他上了一课。就在他飘飘然的时候,梦寒故意在腰间漏出一个破绽,他信以为真,剑毫不犹豫地奔着那边去了。梦寒虚晃一剑似挡而未挡。治平的剑根本没刺中,梦寒早已躲开。他这才意识到不好。不及防御,梦寒早就把剑横在他的咽喉。“谁说拦不住你?” 治平还不嘴软:“你敢杀我吗?” “别不知好歹。你有什么资格看不起你爹?你连我都胜不了。你爹有他的苦衷,治平,”梦寒的声音有些哽咽,治平注意到他眼角闪烁着的泪光,“要是他能够回来……就不会几十年毫无音讯……” 他把牙齿咬得咯咯响:“他眼里要是有我这个儿子,就不会扔下我和我母亲只想着梅姨!” “谁这么告诉你的,”梦寒暴跳如雷,声嘶力竭,“谁说这样的混账话!我决不饶他!” “人人都这样说。” “这你也信!治平你简直傻得没治!谢岚怎么会有你这么个儿子!” “那你告诉我,我爹在哪儿?” “没人知道……” 突然有个逍遥山庄的剑客来传话道:“柳大侠和谢公子怎么还在这里?听说有谢大侠的消息了,大家都在大堂里等着两位呢!” ※※※ 堂下站着的是当年聂云天的跟班刘勇。没人想到他还活得很好,除了跛了一条腿,更没人想到他能够在大军压境之时进入太原城。他是石头堡一役的唯一知情者。此行他唯一的目的就是澄清当年的真相。 “谢夫人,我确实非常敬重谢大侠,自石头堡一战以后,更是如此。请原谅我多年不曾现身,那是我和谢大侠之间的约定他不想让人知道那天究竟发生了什么,也不想让人知道他去了哪里。因为他非常在乎夫人。我有证据可以证明我所言属实。夫人应当认得谢大侠当年所披斗篷。”刘勇取出了一件青灰色的斗篷,被叠得整整齐齐。 见那斗篷,傲月热泪盈眶。她上前接过,努力保持平静:“他……还好吗?” “我实在不知道。夫人,自那以后,我也没见过谢大侠。我只是听说夫人尚健在,自觉应当上门答谢夫人……如大家所料,堡主是败在谢大侠手上的。不过谢大侠没有亲手杀他。” 谢岚对阵他的晚辈聂云天,无名剑面对几世轮回都无法相敌的风雷剑,那是怎样的场面?他们站在石头堡的最高处,也是一片绝崖边。起初观战的人并不少。 每一回双剑jiāo锋必然引得山呼海啸般的大战,致使生灵涂炭无数。但这一回,只有一场一夜之间就分出胜负的争斗,牵涉其中的只有谢岚和聂云天而已。刘勇也只不过是个看客。聂云天太过自负,只准手下人观战,不准chā手。谢岚又何尝不自负?严穆亲率大军压境,他硬是要独自上山与聂云天决战。他又何尝自负?他很清楚荣誉将是严穆的,而他的所为只是能为宋军换来一场轻易便可取得主动的战斗。大约一开始他就计划好了这样的结局。 两相争斗,百余回合不见胜负。这是一场真正势均力敌的争斗。谢岚保持着一贯的优雅姿态,让在场的人觉得:如果这场争斗以握手言欢作为结局才是最佳。他们不希望主人战败,也不希望像谢岚那样出色的剑客战败。可是终究需要一个结局。 突然,谢岚的一击进攻被聂云天化解的同时,聂云天反手给了他致命一剑。 风雷剑上沾到了血,而鲜血把谢岚的左臂染成红色。 “认输吧,你赢不了我。”很明显,局面开始对聂云天有利。 “判断输赢,只有一种结果。今日你我不能共存。”谢岚用很硬的语气答复他。随之而来的是他再度向聂云天进攻。而结果却是他自己跪倒在地。聂云天的剑伤了他的小腿。 “怎么了谢岚,当年你的威风哪里去了?当年你不出一剑就能卸下我的剑,当年你让你的妻子与我作战。怎么今天不能伤我半分?你的无名剑不是号称天下无敌吗?你不是号称江湖第一剑客吗?你不是连武林盟主都不放在眼里?这三年你的剑术竟退步到如此地步?” 谢岚没说什么,依然是君子模样,优雅地站起,掸了掸袍子上的灰:“我说过,结局只有一种。”他再一次向聂云天展开凌厉的攻势。这一回两人你来我往战了很久。 突然西路守军来报:严穆大军集中兵力向他们而来。刘勇大惊失色,赶紧代替聂云天下令全军整肃备战。然而,他可不能把聂云天一个人留在谢岚的剑下。并且一时半会儿根本不可能制服谢岚。 这时刘勇违反了聂云天的命令,让一大半人立刻撤去参与备战,带着留下的一小股人向谢岚冲去。稍后发现这简直是个送死的举动。谢岚才横扫一剑,冲在前的喽罗们就已经倒在一边,而他则被一角踢中了胸口,半晌没缓过神。然而他的这个举动却给聂云天创造了一个绝佳的机会。聂云天躲在他的身后,当他被击倒,也正是绝佳的反攻机会。 刘勇倒地的时候亲眼看见谢岚被压着打。当他挣扎着站起的时候,谢岚已经仆地不起。“真可惜,谁让你总与我作对?这是天命。风雷剑法恰与你的剑法相克。所以,你只能成为我的手下败将。你今天终于尝到了被打败的滋味了?这滋味怎么样?”谢岚毫无动静。 聂云天大笑:“看样子是解决了。小勇,我们走。”然而他才转身,猛地按着胸口咒骂了一声。谢岚的剑没有伤到他,但是谢岚的内力震伤了他,并且,他伤得不会轻。就在刘勇上前扶起他的少主时,谢岚已然站起。满身伤痕,身披的斗篷破了几处,衣服上沾着血,样子有些狼狈。可是他笑着,笑得非常傲气,丝毫没有战败者的神色。 刘勇从心底里感到恐惧。 “聂云天,投降吧。朝廷的军队到了。石头堡的情况他们知道得很清楚当然,这是我打探到的。” “你是专为了拖延时间才这么做吗?”聂云天的怒容非常明显。 “不。我得胜你,让这场战争立刻结束。” 聂云天向刘勇使了个眼色,这时刘勇立刻向石头堡的西面走去。 谢岚突然向刘勇出招,在面前虚晃一qiāng,又突然绕到他的身后一掌劈中后颈。刘勇只觉得全身麻痹,无力地摔倒在地。他动弹不得,意识竟还清醒。 “来人,快来人!”聂云天狂呼了几声,但是谁都没有来。前方的战事正紧,谁会想得到那个只身闯入的人竟然三下五除二地把留守的士卒打扫得干干净净,又卸下了其中一位首领的武装? “没关系,看你遍体鳞伤的样子就知道,我可以在十招之内结束一切,到时再去督战……” “十招?太久了。一招就够。”谢岚的嘴角浮现出了可怕的微笑,“我刚才犯了个错:我的对手是一个把风雷剑法修炼到炉火纯青的高手,因此我只有用那种方法去对付他。” “你要是有这能耐,尽管来吧,我还可以告诉你,铁鹰也是我杀的。我在上昆仑之前早已得到了另半本风雷剑谱。我只是去看一场戏,当然我希望能够把另半本剑谱也拿到。如果有你这么个对手就更好。我杀铁鹰目的只有一个,就是要你来找我。很遗憾。一直到今天你都不知道铁鹰的死因,还自以为清高。” “总甚于你的自以为是将战争做儿戏!”谢岚话音落,聂云天竟哑口无言。谢岚突然仰天大笑,爽朗的笑划破了夜空,直上云霄。天就快亮了吧。刘勇有一种错觉:他的笑驱走了黑暗。西方的天空隐隐有光。那里的战斗想必越来越激烈。 聂云天先行出剑,剑锋快如闪电,直逼谢岚的咽喉。刘勇瞪大了眼睛:他看到了最不可思议的剑招,甚至无法用言语去描述。那一刻他的思维停止了。只见银色的剑如旋风一般。一道道完美的弧线划过,流畅得让聂云天无法攻击。而谢岚的身姿依然轻巧。突然,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总之两人jiāo身而过,聂云天远远地被弹开,身子在地上滑出老远,一直向悬崖边滑去。风雷剑落在了一边。“堡主!”刘勇声嘶力竭地吼了一声。他救不了他。聂云天的胸口几乎被无名剑凿出一个洞!这是什么样的招式?! 聂云天苍白而倔强地笑着:“不可能……你不会得逞……”他已无力起身。就见他用最后一点力气翻身滑向悬崖边。谢岚非常意外,他甚至有伸手去拉的意思,但是才迈出两步,聂云天留给他的只有遍地鲜血和白茫茫的空寂。他非常高傲,因而不会认输,更不会承认自己死于无名剑之手。 这时刘勇觉得自己好像有了那么点力气,许是报仇心切吧!谢岚愣愣地望着断崖,也许思量着聂云天的死使得石头堡的局面失控,怎样才能以最小的死伤结束战争。而刘勇举起身边的剑向他偷袭。 刘勇完全没想到那一剑竟然造成了那样的后果。谢岚毫不犹豫地举剑反击。那一剑断了他左腿上的脚筋。而他的剑刺中了谢岚的肩。他突然倒下,让刘勇怀疑:这还是刚才那个谢岚吗? 谢岚用无名剑强撑起身子:“你不用这样做……”他笑道,“我活不过十天。” “为什么?” 他没有说,见刘勇躺在雪地里无法动弹,解下自己的斗篷给他盖上。“马上宋军就会攻上山来,这时那群喽罗们才会到处找你和聂云天。可是,败局已然无法挽回。你最好想好自己的退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122 章 路。” “你呢?”刘勇突然觉得自己没法恨他。 “去一个属于我的地方……我不想让别人知道,包括我在这里做了什么,还有风雷剑法和无名剑法。”刘勇重重点了点头,而谢岚静静地向那堆喧闹里走去,不一会儿就消失在刀光剑影里。之后,刘勇悄悄离开了石头堡。他没有坚守下去,因为他知道,堡主已然放弃了,而谢岚也已然使得石头堡的守军处于群龙无首的混乱状态。即使刘勇有三头六臂的能耐,也挽回不了败局。 尾声 梦兮何求,魂兮归来 尾声梦兮何求,魂兮归来 寒山。 白茫茫的山路上有两个身影:傲月和柳梦寒。 “嫂嫂小心……”梦寒前前后后地照顾着,尽管,他们都已经银发如雪。 “没事,从小就走惯了这里的路。这点路奈何不了我。从太原到这里都走了,何必独独计较这一程?” 说到太原,梦寒有几分不悦:“嫂嫂应当让治平也一起来。” “不不。我本想一个人来的。治平长大了,他得做一番大事才对得起大哥。” “嫂嫂为什么那么肯定大哥在寒山?” “我不肯定,只是这么希望。我希望他在寒山生活得很好,等着我向他道歉去……我真笨。” “可是嫂嫂并没做错什么……那个刘勇说大哥受了重伤……” “刘勇什么也没看见,我知道大哥一定平安离开了石头堡。他胜了聂云天,又怎么会受重伤?一定是那刘勇伺机报复。何况,梅子妹妹坟前的花环又如何解释呢?这些年大哥怎么也不肯露面,一定是因为我那时候说的气话。” “梦寒不想再瞒着嫂嫂了……那花环和大哥无关,是我……” “别说下去梦寒,别用这样的理由打击我。”傲月灿烂地笑了笑。梦寒真不忍心破坏她美好的愿望,他也希望真的能够在寒山见到大哥。 然而寒山小筑和寒月山庄里的一片萧瑟让傲月回到了失望。蛛网缠结的地方怎么可能住过人呢?“嫂嫂,也许……大哥在别处?”梦寒劝慰。“不会……你也知道你大哥的脾气,他不想让我找到他……也许你先前是对的……” “不,他一定还……”梦寒真怕他承受不住打击。 傲月扬起了笑:“我知道……这些年我一直在骗自己……大哥他笨手笨脚的,哪会编什么花环?”她叹了口气,“也好,心中少一分牵挂……不管他去了那里,都不会让我们知道。我只是以为他还记着若干年前我们的约定,如果再也见不到彼此,就到寒山……走吧梦寒,很久没来这里,我还想四处看看。”她催促梦寒重新上路。寒月山庄的门又被牢牢地合上。 徘徊在白茫茫的山颠,脑海中翻腾着过往。他们曾经携手走过这里,无数欢笑仿佛还在耳边,细数,却竟是几十年前的事了。那段感情在傲月的心里从未曾淡去。可是思念的人却躲在天涯不愿与她相见。什么是天涯?不是距离的遥远,而是两颗心无法沟通。那一句过分的话不算大错,想曾经傲月还做过类似把谢岚锁在房里与他赌气的荒唐事,可是寻遍所有的理由,她只能相信谢岚因为忍受不了她的脾气所以不愿回家。 不知不觉走到那个寒山最美的山谷,如今竟也是一片萧瑟,一切都被大雪覆盖,枯枝残叶遍地。“这里……梦寒,当年我和大哥来过这儿。那时候还很美。他还说,真想一辈子住在这儿……”梦寒无从想象这里的景色,只回答:“当年大哥在寒山英雄少年立下大功又抱得美人归,不知羡煞多少江湖豪杰。” 他们没多作停留,上了另一座山峰。在那里既可以俯瞰山谷,又能与寒月山庄对望。突然,雪地里一件晶亮的东西吸引了他们的目光。那竟是树立在此的无名剑!无名剑的剑光透过白雪依然耀眼。傲月拔剑而起,抹开那重重冰雪。没错,是无名剑。薄而细直的剑锋上不知何时多了一道豁口,就在靠近剑柄的地方斜斜地切下,使剑锋微微卷起。多强的对手才能将此足以开山劈石的剑毁坏?梦寒往雪中挖下,找到了无名剑的剑鞘。那颗蓝宝石的光泽黯淡了下来。 傲月的眼中滚落一滴眼泪。“我们找到大哥了。”她轻声对梦寒说。 “大哥?哪里?” 她没有搭话,轻轻抚剑,一不小心割破了手掌,血滴到地上,殷红,就像枝头傲然绽放的红梅,红得凄艳。梦寒赶紧掏出手绢为傲月包扎。“嫂嫂小心哪!”“我没事。”她轻轻跪地,“梦寒……大哥就在这里……我感觉得到。”“这里没人啊!”“他在这里等我……”傲月的声音有几分哽咽,“我来迟了……” 天上又飘起了雪花,纷纷扬扬地落在她的肩头。她想象着几十年前谢岚是如何带着重伤来到这里。他挣扎着,步履蹒跚,却终于一步一步地穿过荒漠,来到这雪山之上他为什么一定要来这里?傲月心想她是明白的。 远远地,飘来一位老者的歌声。这里竟然还会有人?看老者的衣着,知是一位隐者。他唱着归去来兮辞,往这边来,走到近前问:“是谢夫人吗?” “不知老伯是……” “不过一樵夫尔。谢夫人可认得此物?”老者摊开手心,把一块手绢jiāo到傲月手中。“这是……”这是她自己绣的手绢,突然出现在老者手中,当然令她惊讶。 “多年以前,谢大侠来到这里,将这丝帕jiāo与我,他说他将在这里等待谢夫人……” 柳梦寒赶忙追问:“大哥人呢?” 老者指了指他们面前的大树。“他来这里之前已经身负重伤……很难想象他竟然有力气从石头堡一路走到这里……” 梦寒还想追问,傲月却已猜到了结局。她静静跪在那棵树下,取出心爱的琴谢岚赠的琴,轻轻拨弄。 “不……这不可能……”梦寒当即悲呼。 老者言道:“的确很遗憾。我来到此地的时候,谢大侠已经倒地不起。他的内伤非常严重,老朽猜想,只有一种可能才会让他受此重伤,便是与风雷剑相抗,他使出了不该出的剑招……”“什么叫不该出的剑招?”“兴许一开始,谢大侠就做好了与聂云天同归于尽的准备。那一招是武林中已绝迹的招式,只在传说中……非常可怕……”老者停住话头,笑道,“可见谢大侠用剑已然是登峰造极。与聂云天战,败于宿命,不得不惋惜啊!” “大哥没有败……他只是……太过执著……”傲月竟没有哭泣,用极度平静的语调回答。 “老朽当时没有别的办法,只好向山下的人借了半张草席将大侠的遗骸收敛,葬在这树下……请夫人见谅。” 听到这里,梦寒抱树痛哭。 老者提醒:“谢大侠曾在此留有刻字……”他凿去树身的冰雪,果然有一行字:本是天涯客,何须琴箫唱别辞?梦寒将此言念给了傲月听。 傲月轻轻唱道:“一剑侠义慰痴梦,半卷蓬蒿了残生。yīn晴岂因周郎定,世间伯乐终难逢。” 老者听完附和道:“一场虚空,何必执著?!”他笑着摇头,叨念着这两句,向远处走。冰雪世界里,一会儿就没了他的身影。只有那不变的归去来兮辞,还在一遍一遍地唱着,回dàng在山间。 “大哥知道嫂嫂会来?” “即使今生不来,来世,我们也说过来这里相聚。” 梦寒震惊。他的脑海中浮现出谢岚最后的时光:艰难地来到这里,一步一踉跄,见此树,用尽最后的力气刻下那句话,终于倒下,手里还紧紧抓着他的剑和那块丝帕。 寂静的寒山,寂静的寒雪,只有风还在呼啸,徒劳。傲月再度拨弄琴弦,古琴唱着谢岚留下的琴箫合奏,只可惜永远都只剩一半,再不能完整。也许傲月听得到那箫声,存在于她心中的箫声。 梦寒孤单地立着,任那破碎的琴声和那破碎的神话盘桓在他的身边,把他淹没。他说不出话。 “梦寒……”一曲终了,傲月说道,“你把这无名剑,还有我包袱里的玉箫带回太原,jiāo与治平,告诉他,不要辱没谢家的声名。” “嫂嫂呢?” “我想留在这儿……你大哥不会允许我去地下陪他,他在这里很寂寞,我总可以在这里陪他……”傲月凝望远方的寒雾,微笑着,就仿佛谢岚会乘着山雾归来一般…… 梦寒走了,而傲月留下了。 一场恩怨,一场宿命轮回,到头来只添得荒冢几座,琴歌一曲。或许琴箫就是为别离而生的吧! 时间一年年过去,人们很快忘记了那个曾经风云一世到头来以半卷草席了却残生的英雄。渐渐地,也再没人记得起柳梦寒,严穆,乃至当年的武林盟主肖剑。依然有人从寒山脚下来了又去,去了又来。当明月升起的时候,路过那里的人时常听到风里夹带的琴声,虽已被风吹得支离破碎,却总有两个字那般清晰:归来归来一声紧似一声,每到那时,即使铁铮铮的硬汉也会不由自主流下热泪…… (完) ◇◆○●☆★◇◆○●☆★◇◆○●☆★◇◆○●☆★◇◆○●☆★◇◆○●☆★◇◆○●☆★◇◆ 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iqugedu.com--【魍魉。魑魅】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 ------------------------------------------------------- 访问小说分享者(娜娜沙)的书库,阅读更多TA分享的书籍! 地址:http://www.biqugedu.com/u?id=35556 也可以百度搜索或者访问www.biqugedu.com -------------------------------------------------------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