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世先忧》 正文 第1章 苏醒 “生死间方显本性,顿悟后放下芥蒂” 一 睁开眼,世界还是那个世界,我却已不是从前的我,身未变,心已荒。现在的我,一无所有,饥肠辘辘。我对不起亲人的牵挂,对不起族人的期盼,对不起循循善诱的先生,对不起肩负的责任。 明白这些又如何,已然愧疚,为何不让我在昨夜那刺骨的寒风中死去?为何今日阳光暖身,又让我醒来?心已绝望,感觉不到手脚冰凉,望着熙熙攘攘行色匆匆的人群,何处才是我的容身之所,头脑麻木,没了念想。昏昏沉沉中我又闭上了眼 一 “鸟宿池边树,僧敲月下门。” “什么敲,应该用推”,我闭着眼听到有人吟诗,不禁张嘴就来了一句,然后翻身继续眯着。 “臭乞丐,你胡说什么,这可是大诗人贾岛的佳作,哎呀,算了,跟你说也是对牛弹琴,不跟你计较了,免得污了读书人的圣贤!” “哼,书呆子”,对于这种死读书和读死书的人,我是向来看不起的,于是轻蔑地冒了一句。 “你说谁书呆子,你看我今天不揍的你满地找牙”“三弟,有辱斯文,爹说过,要以理服人,让你读这些也是想让你改改性子,再说了,你跟一乞丐叫什么劲呢,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们萧家欺负人呢,多跌份儿!”只听到一人恼怒一人平缓地冲我说着,而我却懒得搭理他们,一般公子哥儿们都爱拿穷苦人寻开心,一种天生的优越让他们肆无忌惮,见多了也就司空见惯不足为奇,也自然就不待见他们了。 过了一会儿,有人过来踢了我一下“诶,给你东西吃。”我睁开眼,阳光刺目,只见阳光里两个少年正站在我面前,一个虎背熊腰孔武有力,一个锐目瘦弱文质彬彬,两人皆衣着华丽,腰配宝剑美玉,一看就是一人习文一人练武的两兄弟,而且出身高贵。 “你终于睁开眼了,还以为你是瞎子呢。”那个虎背熊腰的少年略带讥讽地说道。 “三弟!”只见那瘦弱书生皱眉阻止,而后慈眉善目面露笑靥的看着我说:“我看已到正午时分,想必你还没吃,便给你买了些胡饼。”说着,将一包胡饼放在我跟前的地上,便准备离去。 我见状,将胡饼扔了出去,正好砸在了那个瘦弱书生的腿上,而我翻了个身继续躺着,闭上眼蜷卧着。 “诶,我说你这个臭乞丐,怎么这般不知好歹,都饿的皮包骨头了,还把胡饼扔了,有病吧你!” “三弟!”语中带着喝止,又疑惑地说道:“额,呵,不知你这是为何?” “我不是乞丐,不受嗟来之食”虽落魄至此,我也不会忘了先生的教诲,有气无力的说道。 “哦,嗯”书生若有所思,接着说:“那这样你看可好,你给我们解一下为何用‘推’,而不用‘敲’,然后再吃,这胡饼也就不算是嗟来之食了”,听着这语气,能感觉到书生的笑意。 “如何不是嗟来之食,书当为师解,为友解,为同窗解,为学生解,从未有过为食解!为一口胡饼而折腰岂能不是嗟来之食?”我闭着眼,怨怒地说道。 “嗨,我说你还来劲了是不是,浪费粮食还如此傲慢,看我不揍扁你!” “三弟!不得无礼!”书生呵斥到,我眯着眼,见书生对我恭敬作揖道:“阁下见谅,方才多有得罪,既然如此,我等也不便过多打扰了,不过,如阁下不弃,欢迎随时来萧府做客。”说完便听见离去的脚步还有他们的对话也渐行渐远: “二哥,他就是一臭乞丐,你干嘛护着他,还如此恭敬?倒不如让我揍他一顿,他就老实了。” “闭嘴!乞丐能说出这样的话吗?你见过哪个乞丐给他胡饼不要的?此人应当尊重。” “可是,那也不能如此傲慢,都这般境地了,别人给的不吃,难道他要饿死自己?” “不知道,可能是吧。” “哎呀,不说他了。听说爹让咱们去见的柳先生,功夫了得,可是真的?” 他们渐行渐远,对话声很快就埋没在周围的声音里了。我睁开眼,胡饼还在面前,看着他们的背影,回味他们的言辞举止,仿佛感觉与其他纨绔子弟不同,哥哥文弱却敏锐,弟弟虽粗野却能惋惜粮食,不对,既然惋惜粮食,离去时为何不将胡饼一并带走,既然邀我做客为何只说是萧府,偌大洛阳,萧府何止十家,不知道他们是真贤德还是假仁义,哎,不想了。我闭上眼,又昏昏睡去。 一 在梦里,我着衮冕之服,登高楼而望北辰,右有瘦弱书生所领之文臣,左有虎背小子所率之武将,身后案榻上美酒佳肴悉数陈列,案旁婢女侍者从众我言之左右:众爱卿,朕欲征服四海之域,臣服天下之民,各位意下如何? 这时,亦梦亦真地听见瘦弱书生笑曰:“呵呵,那可得先填饱肚子!” 闻声,我悠悠睁开眼,天色已黑,只见一人身着仆役装,手提浮雕锦绣杆,杆头一盏画纸灯笼,画里仕女柳眉可辨,而一旁站着的正是那瘦弱书生,只是换了身黑光素边袍,腰间也去了玉和剑,唯有眼睛神色不改。 “不吃东西哪有力气实现抱负”,书生嘴角轻扬,语气里满是挑唆的味道,“人只有活下去,才有机会实现自己的理想,征服天下从征服自己开始吧。”说完转身加了一句:“自我束缚的人终究只是个懦夫,你自己好好想想吧!”而后招呼随从快步离去。 我怔怔望着他离去的背影,不知为何有种心酸,可是夫子的敦敦教诲犹在耳旁,怎可妄加猜忌,我就算饿死,也绝不食嗟来之食。 闭上眼,心头一片空白,又昏昏睡去。 等到再醒来已是晌午,冬日的这个时候最暖和,也最易睡,而我却如何也睡不着了,腹中已空空如也,口干舌燥,但跟前的胡饼却不见踪影,难道是那个书生差人将胡饼拿走了?或者是被其他人给拿去了?如今国泰民安,除了乞丐没人会拿,要么是被书生授意拿走了,要么就是哪个乞丐饿了拿去了,哎,不想了,先找口水喝吧。 一 来到沟渠边,清澈的穀水安静的流淌着,用手捧着水,喝了个痛快。 现在的我就如这穀水,甘甜润口却也清澈见底,没有污点也没有波澜壮阔,被全世界忽略却固执地独自东流,“哎”,我望着穀水独自叹气,心里的苦楚只有自己知道。 “叹什么气,我只知道饿了就吃,吃完就睡,最开心的就是有好心人给两胡饼,吃顿饱的,昨天萧家公子给你的胡饼我留了两个,其他的昨天晚上趁你睡着,我都吃了,嘿嘿······”我寻声望去,一个猴瘦猴瘦衣衫褴褛的小乞丐,不知何时,在我不远处懒洋洋的躺卧着,手里还拿着两个胡饼,对我说着:“要不现在咱两一人一个,解决了?”看我皱着眉头,似有不愿的样子,他接着说:“我看你都在那桥头睡三四天了,不吃不喝,还以为你这是要寻死,今日看你来喝水,想来你也是不想死的,见你衣裳和说话应该不是一个乞丐,诶,你是不是落难了,感到绝望,却心有不甘,还放不下身段委身求存?” “你倒是分析的挺透彻,如此聪明,你不该是个乞丐呀”,我也躺了下来晒着太阳。 “那是,我这么聪明,要是读书了,一准能做大官。” “当大官也是大贪官,连胡饼都不放过的大贪官。” “诶,这你就看错我了,我虽然不识字,但我也知道为人要心正,要讲义气,否则我睡不着觉的,就像昨晚吃了你胡饼,我一宿没睡,还给你留了两个,而且,我想好了,绝不会白吃你胡饼的,将来若你有用得着的地方,我小猴子一定帮你。” “呵呵,那些胡饼也不是我的,都是人家萧公子的,你要帮就去帮人家公子吧”,我笑道。 “那就不对了,萧公子既然把胡饼施舍给你,那就是你的,虽然我不拿也会有别的乞丐拿着吃,但我吃的就是你的,就一定会帮你。诶,你为什么不吃萧公子给的胡饼呢?” “因为我不会吃施舍的东西!”我望着太阳,仿佛看到了自己的清傲。 “就因为是施舍的?哎,你以前一定没饿过,饿多了哪儿顾是不是施舍的,只要不犯法,只要是能填饱肚子的就是能吃的。因为,活着比什么都重要!” “活着比什么都重要?呵,有些东西比活着更重要!” “什么东西?” “尊严!” “说白了就是死要面子活受罪呗,要我说,如果你真在乎尊严,那就活出个样子来让人尊重你,你这样不吃不喝,落寞如此,谁会尊重你,我都瞧不起你!”他轻蔑地说。 “我自己尊重自己!”我一脸正义并微怒地说道。 “得了吧,你那是作死。” 我瞥了他一眼,他正用手枕着头躺着,胡饼放在胸前,翘着腿,面向太阳眯着眼。我心想:“哎,不说也罢,跟这种人说了他也不懂!”然后也躺下面对太阳昏昏欲睡。这一刻,我觉得这世间再没有比日光更好的了,暖和的仿佛不再饿了。 “诶,你叫什么名字?” 我已如此模样,羞于再道真名了,哎,已失功名道,无碍赏风月,就叫尚风月吧。“尚风月,你呢?”我眯着眼睛说。 “我,不知道,大家都叫我小猴子,穆老头捡到我的时候就剩下这只布袋跟别人的不一样”,说着从怀里掏出一个紫色绸缎钱袋,一侧绣有海棠映月,一侧绣有小篆“独”字,袋口绣有一圈夔龙纹。我拿来端详一番,不知如此奇怪的钱袋到底用意何在,或许是哪个大家族特有的吧。 “那我也叫你小猴子吧”,说着把钱袋递给了他。 “那我叫你小月月吧”,说完一脸似笑非笑。 “随便”,已是寻亡人,何用执于名,纵使天负我,我不负孤心想着就睡了去。 一 恍惚间,我仿佛又回到了上个梦里,还是站在城楼之上,只是这次我看到了浩浩荡荡的军队,绵延百里,旌旗蔽天,声势浩大,城里的百姓众多出城相送,掩泪挥别。 “此战我汉唐将士必将浴血杀敌,踏平吐蕃!”只听那文弱书生慷慨激昂的说道。 “你什么时候也会说这种蛊惑人的话了,哈哈,平日里你可是最谨慎的。” “陛下一夜没睡,当下最该休息了。”一个细润的声音笑着说。 “是该休息啦,不过朕倒是有点饿了,先吃了再睡吧。” 说完,只听那个细润的声音又道:“陛下用膳,传。”一个一个的说着这句,声音都差不多,像是回声一样。 而我和书生在各自案前,席地而坐。不一会儿功夫,酒菜上了。只觉得饿,我也不顾其他,拼命吃着,这时那个细润的声音又在我耳边道:“陛下,今儿有一道稀罕菜,叫玉龙戏珠,要不尝尝?” “好,好,快些上来!”我已饿不择食,急不可耐了。 “传玉龙戏珠!” “传玉龙戏珠!” 又是像回声一样的。 端上来,我揭开盖子,大笑:“这不就是红枣银耳莲子羹么,我还以为是什么呢。”说时迟那时快,只见举案的小太监扔了手上的案,从袖中抽出一只七寸长bi sh一u,寒光一闪,直刺我胸口,我大叫一声,“啊”,仿佛瞬间清醒又模糊了,只听还有一个声音在叨叨,“死了就什么都没了,死了就什么都没了” 一 “死了就什么都没了,你醒醒”我好像听到了小猴子的声音。 “扎了我这一回天得力针,就没事了,小意思,就是饿晕了而已”,我听到一个俏皮而得意的声音说着。 朦胧中有了意识,遂睁开眼,只见小猴子瞪大眼看着我,身边站着一个花白老头,手中还拿着一根银针,银针上挂着血迹。而我躺在一张宽大的床榻上,眉心隐隐作痛,不知身在何处,恍如隔世。 “这是哪儿?”我问小猴子。 “哈哈,我就说嘛,我的回天得力针什么人救不回来,这不就醒了,哈哈哈”只看那老头大笑到。 “这里是萧府”,小猴子欣喜道,“你都昏迷一天了,终于醒了,还以为你死定了,幸亏萧公子及时请来了这老头。” “什么老头,是神医孙,还有,哪来的老头,我还年轻着呢!”那个花白头发的老头,很不满的说着。 “是是,神医孙,神医的孙子嘛”,小猴子偷笑着。 “诶,我说你这臭小子,除了贫嘴能不能有点正事儿,赶紧去给他弄点吃的吧,”老头一边气急的说着,一边收起了银针。 “哦,对了,赶紧吃点东西,别待会儿又晕过去了”,说着跳到圆桌前,端起半盘点心到我跟前,“来,这个我刚刚尝了,很好吃的。” “欸,欸,你干什么,快住手,臭小子,他现在身体虚弱缺水,不能吃干粮,去,弄点粥来。”老头急忙抢过小猴子手里的盘子,推开小猴子,瞪大眼睛仔细地看着我,用手撑大我的眼睛,然后悠悠的说,“没事了,喝点粥,休息休息就好了。” “那我去盛粥,你先躺着”,小猴子蹦跳着离开了。老头一边收拾自己的药箱,一边嘱咐道:“你可以死,但是别死在我手上,所以一会儿必须把粥喝了,好好休息一晚。出了萧府,爱死哪儿死哪儿。”语气中带着不屑,说着拿起药箱,气宇轩昂地走了出去。 “死,对呀,我不是”嘴里嘟嚷着,梦里的画面还一幕幕在脑中回放,当想到bi sh一u刺入胸膛的那一刻,我闭上眼,紧锁眉头,那把寒利的bi sh一u仿佛真的刺入了我的胸膛,一阵刺痛,感同身受,而我怒目圆睁地看着那个小太监,小太监的脸却如何也看不清,而心头涌起的,是恨,是遗憾,是壮志未酬,是渴望生还对,就像小猴子说的,死了就什么都没了,什么尊严,什么宏图大志,什么光宗耀祖,统统都没了。我要活下去,在活着面前,所有的东西都不重要了,因为死了,我就真的什么都没了。只有活下去,我才能去追求我想要的,才有可能拥有我追求的,尊重,功业等等一切。对不起了,夫子,我无法遵守诺言,做个君子了,我要活下去,要建功立业,要青史留名。要做到这些,我就无法做一个高洁的君子。想到这里,眼角的泪不自禁的流了下来。 我睁开眼,看到窗前陈设着的雕刻精美的书案,案上纸墨笔砚整齐的摆放着,心中感慨万千,曾经也是做得锦绣文章,让父母骄傲,令夫子夸耀的,而今,哎,却不得不被逼得抛掉了气节,真乃时也,命也。拖着虚弱的身子,来到案前,铺开一张宣纸,取水研墨,提笔而书: 天山雪未落,千里云素裹。 谁许将相梦,不在王侯家。 君子望皓月,小人照汗青。 今日丹心失,从此野草生。 不惧死,焉畏生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章 入府 “似是一夜春来到,不赏玉兰望牡丹” 一 “来来来,喝点粥”,小猴子从门外迈进来,双手小心翼翼地端着满满一碗粥,“这可是杏仁饧粥,萧公子不知道你什么时候会醒,特意嘱咐厨子天天都熬一锅,以便你一醒来就立刻有得喝”。说着,把手上的粥放到了桌子上,从怀里掏出筷子放在旁边。 我走到桌前,掀起袍子,欣然坐下,准备端起碗狼吞虎咽的时候,一碰碗,烫得赶紧缩回了手,小猴子大笑到:“哈哈,刚刚热出锅的,没看见我用这么厚的抹布才端过来么。还在想怎么劝你吃呢,没想到你这么着急了。诶,你怎么想通了啊?不要尊严啦,小月月?”小猴子站在我身边,用手转着抹布看着我,笑地眼睛都快眯成一条线了。 我一边拾起竹制的筷子慢慢滑着碗里的粥,一边问着:“小猴子,我是怎么到这里的?”眼睛望着筷子上刻着的“萧”字。 “你呀想知道吗?且听我细细道来“小猴子用着唱腔,兴奋地跳到门前,边说边比划”那天我们躺着晒太阳,一觉醒来,到傍晚时分,我看你还没动静,这时肚子咕咕直响,望着怀里的两块胡饼,估计你也是不会吃的,可是我着实饿呀,虽是如此,我还是想问问你吃不吃,就窜到了你身边,摇了摇你,谁知道,你是怎么摇都没反应,看脸色煞白,一摸还有气儿,估摸着你是饿晕了过去。于是我急忙忙弄了瓢凉水泼了你,还是没有醒,而且气儿是更弱了,可是我兜里空空如也,请不动大夫,这可如何是好。在这紧要关头,亏得我急中生智,想那萧公子如此待你,算来他该不会见死不救。于是把你拉到树边倚靠着,兴匆匆跑到萧府门前,也知这萧府门槛高,听不得我小乞丐两言三语,于是我吃完怀里的饼,守在了萧府旁,好在萧三公子爱夜游,我拦了人,道原委,谁知那萧三公子不愿听,挥起拳头将我赶。我悻悻躲到了街对面,以为这次要玩完。谁曾想,萧三公子走两步,又折回了萧府去,不一刻,领着萧二公子同出门。我追到他们面前,领着他们奔你去,见了你,已快没了气,下人背上你就直奔了这里。” “哦,那后来呢?”我慢慢吞下一口粥,继续问着。 “后来,后来在路上萧二公子让三公子去请那个老头,”小猴子像是说渴了,端起茶壶就往嘴里倒,一边喝着,一边说,眼神里满是厌恶,“就是用针扎你那老头,可那时却还不在家,听说是采药去了,直到今天才回来。二管家本是不让我跟着来的,好在萧二公子说让我过来照顾你,而且还给我新衣裳,把我当自家下人对待,吃喝都跟他们一起,还没那些下人的规矩” “对了,你说萧府,这到底是哪个萧府啊?”我抬起头,看着小猴子,他这一说才注意到,他身上的干净新衣服和扎起来的头发。 小猴子直勾勾看着我的碗里的粥,心不在焉地说:“就是萧府啊“ “看在你照顾我的份上,剩下的都给你吃。”说着,我把筷子架到碗上推到小猴子跟前。 “不不,你吃,你吃,你需要,我吃过了,你吃的是今天做的,刚刚早上我把昨天的给吃了,只是太好吃,没忍住,嘿嘿。”小猴子不好意思的看着我,笑笑,又把碗推到了我面前,在桌前踱着步,接着说:“萧府,就是全洛阳最富有的萧府,有句话听过没,‘洛阳十铺,五归萧府’,就是你在的这个萧府了,萧家三个公子,大公子入仕,官至京县狱丞,二公子习文,三公子练武,都是洛阳响当当的人物。” “那你知道他们的名字吗?”我拿起筷子继续吃着。 “我哪儿知道他们的名字,能识得他们是萧家公子就算我小猴子机灵了,我一小乞丐,又不是达官贵人,人家能跟我说名字么?”小猴子撇着嘴说道。 想来也是,这社会就是这样,下等人就是连上等人的名字都不配知道。乞丐,连家奴都不如,又怎么会知道他们的名字。算了,喝完这粥,休息一下就辞行吧。我一边慢慢喝着粥,一边寻思着。 “小月月,你接下来什么打算?”小猴子问我。 “不知道,先走一步看一步,喝完粥咱们跟萧公子辞行去吧。”我看看碗里的粥,又看看小猴子。 他一脸不情愿地说:“你看萧公子对你这么好,不如你就干脆留下来,别走了。” “我看你是不想走了吧,要不我让萧公子把你留下,在萧府做下人?”我调侃地问着。 “得,你不留这儿,我肯定不在这儿啊,他们下人很多规矩的,我还是做我的小乞丐吧,还是当乞丐自由”,小猴子撅着嘴,而后窃喜地说:“当然,我现在也很自由,萧二公子特准的,嘿嘿。” “行啦,别贫了,就算留下来,我又以何种身份居于萧府呢,还是先离开,再做打算吧,萧公子的恩情只能容后再报了”,此刻,我的心里是复杂的,一来不知去哪儿找个活路,二来对萧家公子的恩情无以为报感到愧疚。另外,如果我离开萧府,他们应该也是不会留小猴子的,所以小猴子的恩情,我也不知道如何报答,只能先做眼前该做的,那就是离开萧府。 喝完粥,我让小猴子领我去见萧二公子,打算道别。听下人说萧二公子正在书房,便让下人领着去书房。一路上经过三个园子五六道墙,每个园子的景色均不相同,有池塘,凋零的荷叶还在水面;有假山高树,只是除了几棵常青树外,其他的都光秃秃的只剩枝干了;还有一个园子,全是梅,花开的很美。每个园子里都有小亭,亭子里有石制桌椅,形态各异。好一会儿,我们终于来到书房。 “两位请稍后,我进去禀报一声。”说着,那仆人便进入书房。一会儿功夫,便出来请我和小猴子进去。我们跨过门槛,进到屋内,正绕过万世师表的屏风,只听那虎背小子调侃到:“哟,你终于醒啦,不是说不食嗟来之食么,怎么” “三弟!”文弱书生喝止到,而后笑着作揖,“尚兄见谅,我三弟并无恶意,其实先前就听孙叔说你醒了,只是需要进食c休息和调养,就没有立刻去打扰,本打算明天再过去看你,却不想你先来了,是有什么需要或下人照顾不周的地方吗?” “不不,感谢仁兄的悉心照料,只是已叨扰过多,在下实在不知何以为报,既然我醒来,并已填饱肚子,是该告辞了,萧兄的恩情只能来日再报。”我一边作揖还礼,一边诚恳地说。 “尚兄先别急,容我冒昧问一句,现在我们算不算朋友了?”二公子急切地问到。 “当然算!萧兄是我救命恩人,又何止朋友呢!”我狐疑却激动地答到,心想这是有什么需要我帮助的吗?正好可以报恩。 “那现在可以给我们解一下,为何用‘推’而不用‘敲’了吗?”我望着二公子,他眼神里满是鼓励和期待。 “哦,当然可以,‘鸟宿池边树,僧敲月下门’,这里用敲字,骤然打破了原来安静祥和的环境氛围,很不应景,再说僧人大多讲究修身参禅,绝不会在鸟已安宿时,在静谧的月色里做出敲门之举,推门都慎恐出声,又岂会敲门。所以此处该用‘推’,而非‘敲’。虽然昌黎先生有过释疑,诗奴和世人也皆推崇‘敲’,但大多是因昌黎先生之名望才有此举,若认真学诗,应不畏声望,独自思考,如此才能学有所成。”我娓娓道出心中所想,再看三公子漫不经心地听着,二公子招呼我和小猴子坐下,撑开折扇,若有所思,而后开口说道:“尚兄说的确实不无道理,不知尚兄有读过哪些书,师从何人?” 这是在探听我的学识呀,好吧,说说也无妨:“儒家《论语》,道家《老子》,墨家《墨子》,史书《史记》《汉书》《三国志》,兵书《孙子》《吴子》《六韬》,至于《唐韵》《鬼谷子》等就研习的不多了。我的教习先生早已归隐,故而不便道出,望见谅。” “哦,想我大唐科考必作诗,故而学子们必研习《唐韵》,为何仁兄却”二公子疑惑地看着我说。 我打断他的话:“因为夫子说过,读书为知意,知其意而为己用便不虚读。作诗为抒情,一味拼凑四韵,往往空泛,无多益处,随性而为,随心而发,可成佳作。” “好!说的好!如此才是做学问的精髓,仁兄的先生真是位世外高人啊,真想有机会拜访拜访这位高人。”二公子兴奋地站起来说道,而后转身问我:“不知尚兄今日离去,有何打算?” 他这一问,我顿时感到尴尬万分,不过二公子似乎察觉了我的窘迫,接着以诚恳地口吻问道:“不知有没有荣幸能恳请仁兄留下来,屈尊暂列愚弟西席,等我们寻到合适人选,或仁兄有鹏程之遇,再行离去,就当还了我的恩情,到时我们两不相欠,我绝不再阻挠,你看如何?” “二哥,我有先生!”虎背小子急道。 “你那是什么先生,除了字写得好看点,就知道‘回’字几样写法,正好有尚兄在,回头跟二管家说声,把他回了!”二公子不耐烦地说道。 原来他绕了这么多,只是为了试探后给我找个生存的台阶,顺便解决自己的难题,于是我欣然应到:“如果是这样,好吧,我便暂时留下,尽我所能的帮助三公子,不过我的小兄弟”我站起来,看着还在屏风边站着,略显拘谨的小猴子。 二公子一边转身向小猴子看去,一边抢过话说:“你这小兄弟挺机灵的,我们府上人都很喜欢,对了,尤其是孙叔,刚刚走的时候还问我能不能把这位小兄弟借给他呢。只是我想这是你们的事儿,我也不好做决定,就跟他说明了情况,让明日他来时,跟你们商量一下。” “好,那明日等孙神医来了,看小猴子自己的意愿吧。”我们看着小猴子会心一笑,小猴子也不知所云尴尬地笑了笑。 “尚兄既然决定留下,那便请先回去,沐浴更衣,好好休息,我让下人安排一下,明日我再去看你”,二公子笑着说,身上散发出的富贵人家公子的主人翁气质很强烈地扑面而来。 “好,那我和小猴子就不打扰你们了”,说着,我作揖离去,转身跟正在抠着手指头的小猴子说:“小猴子,走了。” “去哪儿?”小猴子一边跟着我迈出门槛,一边问我。 “沐浴!”我看着自己身上的衣服答道,确实该洗洗了,估计萧二公子忍了我很久了,也难怪三公子不肯靠近我,确实是气味太浓。在街上一个人的时候并没有觉得有多大味儿,哎,人啊,都是只有站在干净人旁边才看到自己的污秽,才会坐卧不安,有些人会赶紧去洗掉,而有些人洗不掉或不愿意去洗的时候,就会把干净人变得跟自己一样。 “那你知道去哪儿沐浴吗?”小猴子问着。 “不知道啊,你知道?”我看着小猴子,他得意地说:“当然,我可是去享受过,嘿嘿。” “尚公子,请留步,我家二公子吩咐给你准备的汤已备好,请随我这边走。”一个仆人从身后追来,然后带着我往另一头走。原来萧二公子早在我们到书房的时候就已嘱咐领我们去的那个下人去准备了,我不得不被他缜密的思维所折服,这样的人,将来一定能有所作为。来到浴室,看着小猴子东张西望一脸疑惑的,我问:“怎么了?你不是来过吗,还这么好奇?” “我没来过,这跟我沐浴的地方不一样啊,”小猴子嘀咕着。 “当然不一样了,这是我家公子沐浴的地方,你上次是我们下人用的地方,我家二公子特意嘱咐我带尚公子来这儿的。”那个仆人一边笑着说,一边把衣服递给我:“这是你的衣服,我家二公子在你被背进府的时候就吩咐我们准备了,等会儿你试一下看合不合身,不合身我们立刻给你改。” “好的,辛苦你了!”我笑着对他说,然后看着还在四下张望的小猴子说:“小猴子,要不你先回去吧,我沐浴完就回去了。” “好吧,那我先回去了,正好肚子饿了,我要回去把那半盘也吃完,小月月,你快点哦,否则就没得吃了”,小猴子神气扬扬地说着,然后蹦跳着离开了浴室。 一 第二日,一觉醒来已是日上三竿,我和小猴子吃完仆人送来的早饭就见二公子和神医孙迈过门槛进来,只听神医孙似笑似讥地说道:“诶,多吃就对了嘛,你看现在,精气神多好,若是再饿昏死去,我可就不救了。”我闻声,拱手作揖道:“多谢神医妙手,尚某感激不尽,他日若有所用,定当全力以赴,以报君恩。” “行了,好听的就不用说了,我也懒得听。现在就报恩,如何?”神医孙一边问道,一边挑眉以示。 我应声说道:“神医有何吩咐,只要尚某能力所及,必当竭尽全力。” “没什么大事,就是跟你借个人,把你这个仆人借给我用用如何?放心,我亏待不了他,就是想收他做我关门弟子。”神医孙一边说着,一边看向小猴子。 “呵呵,神医,你弄错了,小猴子不是我仆人,他也是我的救命恩人,能做阁下的关门弟子,自然是荣幸之至,至于他跟不跟你去,还得看他自己意愿,我也做不了主。”我也看着小猴子说道。 小猴子眼中羞涩怯弱,喃喃道:“都别这样看着我,我一小乞丐,闲散自由惯了,我才不跟这个怪老头走呢。”说着,把头低了下去。 “真的不跟我走啊?”神医孙挑逗到:“我那儿可是每天都大鱼大肉,山珍海味,永远都不会饿肚子哟。难道你怕吃苦学本事?如果你怕,那就算了,学医可苦了,跟着我可是会荒山野岭到处寻药,还会夏练三伏,冬练三九用心学习,有时候还会以身试药,如果没这胆量,你还是做你一辈子乞丐吧。” ”谁怕了,哼!“小猴子被刺激的一脸不服气地盯着神医孙。 ”小兄弟,我也觉得你可以去试试,学一门本事,可以安身立命,再说,我看孙叔与你也颇为有缘的,他可不是什么人都收做徒弟的,何况是关门弟子。“在一旁站了许久的二公子终于开口说话了。 ”好吧,那我给萧公子面子,就跟你这个怪老头去,但是,先说好,我每顿可是要吃两张胡饼的。“小猴子看看萧二公子,再看着神医孙说道。 ”哈哈哈哈······“神医孙大笑着,迈步走出门去。萧二公子对小猴子使了个眼色,让他赶紧跟上去。小猴子追着跑出去,还听见他说:”喂,怪老头,你听到没,要是你给不了那么多,一张半也行啊·······“ 一 看着小猴子离去的背影,我在心中默念道: 学医应历千般苦,天资聪颖不惧难。 此去当是真努力,不负众望不负心。 放执念,幸得福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3章 论世 “无心插柳絮三千,遑论天下似狂言” 一 我望着他们离开,看着萧二公子问道:“公子,我们不用送送神医吗?” “不用,孙叔对我们萧府很熟,也是可以随意出入的,若真要送,倒是显得生分了。到了该学习的时辰了,不如尚兄随我一起去书房吧。”萧二公子一边笑着说道,一边领着我去书房,路上接着说:“对了,尚兄可能对我们萧府还不太熟悉吧,我给你说说我们萧府吧,我爹叫萧墨,是我们萧府当家的,我大哥叫萧乾,平时都有公干,很少回家,我叫萧秀,我三弟叫萧坤。管家章牧,不管府中之事,因跟我们家是世交,算是我们萧家的食客。府中一应事务皆由二管家照应,尚兄如有什么需要可以跟下人吩咐,二管家都会办妥的。对了,还有孙叔,跟我爹是总角之交,所以我们家人都称他孙叔,是药王孙思邈的后人,医理精湛,悬壶济世而不爱留名,世人皆称‘神医孙’,穷人问诊分文不取,豪绅请诊一方千金,常出入深山大川寻访药材,故而也是可遇不可求的。不知尚兄还有什么想了解的?” “我看萧兄你这家业不小,我刚入洛阳不久,不知贵府是官宦之家还是商贾之门?”我想探听一下萧府的底子,故而明知故问道。 “自古官不离商,商多依官。我萧府虽以行商起家,但每代都有送入仕途的族人。只是有一条是明了的,那就是祖训:‘官不入庙堂,商不涉朝政’。这是我们萧府的原则。”萧秀认真地答到。 果然厉害,所谓伴君如伴虎,不入庙堂自然安全几分,又不与朝廷做生意,自然也不会卷入枉法乱政的大案,自保足矣。而入仕途的族人,就是萧家安排在朝廷的眼线,只要风吹草动,消息必然比别人知道的早,便能抢占商机。而那些入仕途的族人,有萧府做后盾,自然能个个身居要职,因为任何时代,钱在guān chǎng都是有神通的。“哦,原来是这样”我若有所思地应答着:“那萧兄有什么想问在下的吗?” “呵呵,自然是想知道尚兄的身世,还有,经历。”萧秀笑呵呵地看着我。 “我本是舒州怀宁县人士,恩师隐居于我们村旁的大山中,因家父为救恩师而亡故,恩师受家父所托,故收我做第子,我便跟随恩师上山。修学十二载,恩师命我下山,施展抱负。下山以后,尊师训,行师命。然多遇欺诈盗世之徒,尝尽世间冷暖,流落至洛阳,本已万念俱灰,幸遇公子搭救,走过生死之间,这才回心转意。”我真诚地望着萧秀,心中满是感激。 “哦,那不知尚兄当初立有何种抱负呢?”萧秀疑惑地问,眼中似是有所期待。 “恩师授的是经世之学,自然想施展所学,为民为国谋利。上扶大厦于将倾,下抚百姓以安民,无愧于天地,不负于师恩,功业立世,名留青史,惠泽千秋万代。”我应答道,眼里放着光。 萧秀诧异地看着我:“尚兄真是有鸿鹄之志的人啊。” “哎,鸿鹄之志又如何,凡事都得脚踏实地,看看眼前的境况,怕是志向越高远,越惹人讥笑。”我叹着气说到。 “可若是人生低谷的时候依然能有如此之志,不是正说明你时刻未忘胸中宏愿,我倒觉得这尤为难得,只要尚兄不改初心,他日必能得偿所愿!”萧秀坚定地看着我说。 “公子抬爱,他日若真能如愿,我便完成你三个愿望,以报今日一言之励。”我望着萧秀,心里滚滚激浪,仿佛已经看到自己愿望达成的那天,胸中充满了憧憬,期待和动力。 “好!那一言为定,”萧秀说着,从怀里掏出一个木制的小玩意儿,“这是我刚刚从管家的儿子章起那讨要来的,说是叫千机锁,这把是特意给我做的,上面还刻有我的名。听他说这锁只可以用钥匙开,否则便会从内自燃而毁。有两把钥匙,每把钥匙都只能开这一个锁,若是误开别的千机锁,便会锁和钥匙一起毁坏。你我一人一只。他日若你见了这千机锁,打开便能看到我的心愿。”一边说着,一边把钥匙递给了我。我瞥了一眼那锁,锁上刻有一个篆体“秀”字,再端详着这千机锁的钥匙,甚是精巧,以铜铸造,双齿,且可内收,两侧分别刻有一行小字,合起来是:“密事精巧藏,此物解千机。”确是巧夺天工之作,想必那千机锁更是机巧。 “一言为定!我必当贴身保管这钥匙,待心愿达成的那天。”我诚恳的望着萧秀说,一边说一边把钥匙放进怀中。 “对了,尚兄”,萧秀一边收起千机锁一边说着:“晚上我和三弟去‘望一楼’,那里有一些有识之士,聚集在一起无所不谈,甚是投缘,不知尚兄是否愿意随我们一同前往。” “好啊,反正也闲来无事,还可能认识更多志同道合的仁人志士。”我应声答道。 “行,那便这样说定了!”萧秀开心的说:“日昳之后我们便启程。”说话间,已经到了书房门口。我们进入书房,见萧坤正在擦着自己的佩剑。 萧秀见状,招呼萧坤起身:“三弟,还不快来给先生行礼。” 萧坤闻声,慢慢起身,握着剑,抱拳,撅着嘴说:“有礼了!” 萧秀皱着眉,看着萧坤,而后迅速笑盈盈地对我说:“尚兄海涵,我这弟弟,从小爱武,家里又宠的紧,失了礼数了。” “没事”,我对萧秀微微一笑,然后望着萧坤说:“三公子看来是不服我呀。” “就是不服,你一个臭乞丐,跟我二哥一般大,若不是我二哥要帮父亲忙,抽不开身,以我二哥学识,岂能轮到你。要不是我二哥把我以前的先生辞了,非让我跟你学,我才不干呢!”萧坤昂着头,一脸的不服气。 “好,那我便出一道题,你若能答上来,便是我才疏学浅,我必让二公子请回你先前的老师。不知三公子敢是不敢?”我应答着,面露微笑。 “有什么不敢,我也学了那么久,还怕你个臭乞丐不成!”萧坤一脸高傲。 “我听说三公子自幼习武,不知能敌过几人?”我问着萧坤。 “几人?起码十几人,不对,能敌百人!”萧坤骄傲的说。 “三公子果然英勇”,我笑道。 “那是自然,哼”,萧坤小得意着。 “战国时期有魏国,齐国和赵国,魏国攻打到赵国国都邯郸,赵国在朝不保夕中向齐国求援,若你是齐国统帅,齐王给你八万人马,你第一步会怎么做?”我问着萧坤。 “围魏救赵嘛,这个我知道,哈哈,当然是带着兵,直奔魏国国都大梁”,萧坤得意地说。 “错,应先运粮草辎重。”我微笑地望着萧坤,说道。 “呃,这个,这个我自然知道,兵马未动,粮草先行嘛”,萧坤有些尴尬地说。 “那粮草该运至何处?”我继续问着。 “当然是魏国国都城下,不对,这么容易你就不会问了,哦,我知道了,是桂陵,粮草必然是运到桂陵,因为大军要在桂陵埋伏”,萧坤认真的说。 “看来三公子对这段历史还是颇为了解的啊”,看着萧坤得意的看着我,我笑着说:“但还是错,若粮草辎重囤积在桂陵,那魏军知道了,突袭你的粮草,一把火烧尽,该如何是好。退一步讲,路途遥远,若大军在路上接济不周,导致军士空腹,军心涣散,如何作战?” “我说什么都是错,那你说这粮草运到哪里?”萧坤撅着嘴说。 “凡行军作战,必先确定行军路线,然后将粮草辎重沿途分段建立粮仓,一来分散粮食,敌人不能一次损毁,二来,不会接济不周,大军每隔一段路都能有补给,至于如何分段,每个粮仓囤积粮食多少,守卫人数,等等,以后会慢慢告诉你,如果你还认我这个先生的话。”我看萧坤听地入神,故意说道。 萧坤撅着嘴,不说话,萧秀望着他接过话说:“你看,我就说尚兄是有真才实学的,这下服气了吧,还不快给先生赔礼!” 萧坤把手中的剑挂起来,对我鞠躬作揖:“先生在上,学生有礼了!刚才是我鲁莽,冲撞了先生,还请先生莫怪。” “嗯”,我笑着,看着眼前的萧坤,突然觉得可爱:“那今日,我便为你拆解拆解这‘围魏救赵’如何?” “有劳先生了。”萧坤再作揖行礼。 “好,哈哈,时候也不早了,我还有些琐事要处理,这里就有劳尚兄了,我得先行离开了”萧秀笑着说,对我作揖话别。 我也拱手作揖,送萧秀出门。 一 这萧坤在学习的时候还是很认真的,一上午除了喝水跟上厕所,就是认真的听我讲了。吃过午饭,回榻上小憩,醒来后发现小猴子的钱袋不知何时落在了桌脚,想来该是走的急,小猴子都没发觉到。我捡起来,放到了袖子里,想着再遇到小猴子的时候还给他。 过了一会儿,有仆人过来说:“尚公子,可以出发了,我家公子已经准备妥当。” “好,我也准备好了,我们现在动身吧。”我回着他。 “那请随我这边走。”说着,领着我去找萧秀他们了。 一 汇合后,我们便即刻动身出了门,一直向西走,我们一边走一边聊天。 “抱歉啊,尚兄,委屈你走路过去。只因‘望一楼’这个时辰太多人,以前也是可坐马车过去的,只是去了之后,由于马车太多,很多时候回来就比较麻烦,常常让不开路,只得等大家都散开了才能回。也因为这样,有段时间少了很多人。后来,老板规定,所有这个时辰过去的都不许坐车,这才人又多了起来。”萧秀跟我解释说。 “没事,看来这个‘望一楼’还真是个门庭若市的地方,一定很有趣吧?”我应答着,心里渐生兴趣。 “是啊,可有趣了,”萧坤接过话,一脸的兴奋:“那地方可是个比武的好地方,可惜我二哥从不看我比武,就知道跟那些个酸文人舞文弄墨,谈天说地,甚是无趣。一会儿到了那,先生若是想看有意思的,就跟我走!” “就知道动刀动枪,你忘了爹是怎么说的,要学万人敌,匹夫之勇如何敌万人,多跟先生学学兵法,遇事要沉稳!”萧秀对萧坤责备着,转而又对我说:“尚兄,别听他的。是这样,‘望一楼’很杂,三教九流均有出入,左边是文人谈学论道的思咏殿,右边是武士打擂练手的试武堂,进门的正楼是饮茶的茶楼,茶楼的后边是喝酒的酒肆,酒肆再往里是赌场和妓院。进去后,你跟我走便是。” “就知道拿爹管着我,没好的体魄如何万人敌!”萧坤把脸撇向一边,小声嘀咕着。 “好”,我应答着萧秀,心里被小小的震惊着,不禁又问道:“这么大的店倒是少见,是萧兄你府上的产业吗?”。 “哦,不是,这么大的产业太招人眼红,若非有坚实背景是经营不了的。我们萧府虽家业颇大,涉猎也比较广,但都是些不起眼的小生意,比如吃穿劳作相关的产业。”萧秀解释说:“其实‘望一楼’的老板,外面人都不太了解,我也通过很多方法只了解到,老板姓郭,背景很深。” 连萧家都只打听到个姓,看来确实不简单,怕是跟皇亲贵胄有关系吧。我一边走,一边想着,心里除了好奇,更多了几分谨慎。走了好一段路,终于到了‘望一楼’。虽无雕龙画凤,但也比萧府要华丽的多,很气派的门面,进出的人很多,也确实什么人都有,拿着书的文人,提着刀剑的武士,还有一脸醉醺醺的酒鬼和满面桃花的嫖客。虽门前的柱子很大,可一副对联却很短,上联:“望尽天下红尘事”,下联:“一半君王一半卿”,奇怪的是,这么大的门面却没有店名的匾额,只有这副对联的横批:“未王者进”。着实奇怪,我问萧秀,他说:“这店本是没名字的,只不过来的人很多,没个名字不好称呼,而横批的‘未王’二字又多有忌讳,‘者进’又不顺口,于是大家便取了这上下联的第一个字,从此提及这里,便称为‘望一楼’。” 我们入门以后,萧坤就直奔右边的楼去了,我跟着萧秀来到左边的二层小楼,来到楼上的一间雅室,室内摆着个案,已有十几人入座,我和萧秀找一角落的案子入座,侍女随即奉上糕点,酒水。 萧秀端起樽,看着我说:“尚兄,在这里不必拘礼,有什么想法尽可畅所欲言,这里皆是些清贫寒士和有志的大族公子,大家都百无禁忌。” 我微笑着点点头,这时听见有人说:“想我大唐盛世长久不衰,皆归功于‘两税法’。按财产征税,而非人口,为天下平民减负不少,而地主c商人c贵胄多征缴,既合情合理,又安慰人心,使我大唐国库充盈,百姓安居乐业。此法去往世之弊,开百代之先,必将沿袭千年。” 我寻声望去,只见一体态丰腴,身着圆领黄绸绵袍的少年,起身站着说。这时,对面坐着的,身着布衣杉,消瘦的高个子站了起来,三面抱拳行礼,徐徐地说道:“在下认为,今日大唐之盛,功在圣上毁佛。当初佛教盛行,寺宇林立,然而佛教寺院土地不输课税,僧侣免除赋役,致使天下懒惰者c贫困者皆剃度出家,全靠百姓供养。僧越多,百姓越穷苦,百姓穷苦又会让无法维继的人出家为僧,如此循环,大弊天下。而毁佛至今,天下所拆寺四千六百余所,还俗僧尼二十六万余众收充两税户,拆招提c兰若四万余所,收膏腴上田数千万顷,收奴婢为两税户十五万人。最为重要的是,天下百姓再也不用供奉这些僧尼,生活富足便会人丁兴旺。故而此举必将功在当下,惠泽千秋,亦会使我大唐长盛不衰。” “此举虽有其益,但未免矫枉过正。”我本想低声对萧秀说的,谁知道被那高个子听到了。只见那高个子走到我面前,深深鞠了一躬,然后用目光盯着我说:“在下愚钝,愿听仁兄高论。” 我心想,这毁佛是当今圣上的举措,我在此言其过,怕是传出去,难保性命。然而萧秀刚刚说可以畅所欲言,我都是死过一次的人了,想来也是无所谓的。更何况,他行此大礼,必是逼我出言,而我若想立千秋功业,没有人认识,如何聚集仁人志士,成就一世功名?故而,此次必言,且言出必惊四座。 萧秀看着我,正准备说什么,我思量完,没等他开口即站起身,对着高个子作揖,而后走到众案中心,一只手背到身后,目光炯炯地看着在座的人,振振有词地说:“毁佛,固然有一定益处,比如刚刚这位仁兄说的,但如今圣上毁佛,其弊亦不可小视。天下僧尼,皆令还俗,还俗者,几十万人之众,然寺庙焚毁,地产收归府库,大多僧尼还俗后,别说收充两税户,根本无田可耕,无房可住,食不果腹。而僧尼本就是闲散惰游无赖之众,为求活命,必将劫夺人物,流窜乡里,危害百姓。更有甚者,聚众谋反,若合几十万伏莽之戎,怕是会天下大乱。再言佛之于民众,其教诲信徒,言行从善,故信者众则天下安,民心稳。如今僧尼还俗尚且违法乱纪,天下人如何信其言而从善,如此必将心态反复,故而早已人心不稳,怨声载道。” 我一瞥周围,四下愕然,个个睁眼看着我。这时,只听那黄绸袍少年说:“阁下见解非凡,不知对‘两税法’有何高见,还请不吝赐教。” 我望向他,接过话说:“‘两税法’乃我大唐一创举,由杨炎提议,德宗皇帝鼎力实施。然此法以钱币计征,使得民间流通之钱减少,物不如钱贵,物价暴跌,而民众所劳有限,故而生活愈发艰苦,最后竟无钱可征,不得不多次下令折纳实物。而区区三十载不到,各地官吏又在两税定额之外巧立名目,如‘间架税’c‘除陌钱’等等,苛捐杂税使得民间百姓苦不堪言,民不聊生。‘两税法’在我大唐早已是名存实亡了。” 这时,只听有人说:“既然仁兄有如此高见,不知你觉得我大唐因何而有今日之繁荣?”而众人皆随声应和。 我想世人皆知的事情,让我在这里说,岂不是要我得罪天下权贵,然而今日就是要振聋发聩,扬名立万的,说也罢,就让这些鼠辈听着:“我大唐自贞观始,百年来,繁荣昌盛,久而不衰。其原因大致有四,一曰民顺,大唐之民皆感念太宗c玄宗之仁德,拱手听命而莫有不从者;二曰开明,上有兼听之君,下有直谏之臣,垂拱而治,宇内清明;三曰开放,大唐水道旱路四通八达,对异族文化兼收并用,胡鞑皆可畅行于长安,货物流通频繁顺畅,商贸繁荣亦使国家富庶;四曰根基深厚,经几代雄主,苦心经营,外和睦邻邦,内仁爱百姓,天下感念其仁义,故即使经历武氏篡位,安史之乱,亦能回归正统。” 我再看周围,众人听罢,或点头,或交耳,无有反驳者。我接着说:“然时至今日,我大唐早已内忧外患,积弊已久。宫墙里有宦官作乱,庙堂上有牛李党争,且内有藩镇割据,外有吐蕃侵扰,我大唐徒有虚华,实则根基已动,若无雄主扶大厦于将倾,或恐大乱将至。” 众人睁目园瞪地看着我,噤若寒蝉。这时只听萧秀高声说:“先生大才,请先生出高策,救我大唐,我等洗耳恭听!”随后,众人附和着:“请先生出高策,救我大唐,我等洗耳恭听!” 见众人如此,我此时只想将心中所思一吐为快,便欣欣然说道:“牛李党争三十余载,几经反复,两派皆勾心斗角,互相排挤。上不全力理政,下不尽心爱民,如此胸襟之人,皆可弃之不用,即使才高八斗,不全力辅君,本就该弃,倘若用心蝇营狗苟,必将扰乱朝纲,祸国殃民,故而弃之不用是为上策。我朝当梳理科考与举荐,科考当议政而不论诗,因有政才者未必有诗才,有诗才者亦未必有政才。对于门阀取士,一时无法禁止,可行连坐制,被举荐者犯事,举荐者连坐;举荐者犯事,被举荐者降职。朝廷虽有相关法度,却形同虚设,若要根除此弊,还需严肃法纪,行法如山。如此,举荐之人皆翼翼小心,认真考察德行,无有怠慢者。至于藩镇,可令其联手讨伐吐蕃等犯乱之外邦,如有不从者,即视为乱臣贼子,天下人人得而诛之。同时设立武试,发觉大将之材,厉兵秣马,多设屯田兵,震慑番邦,威加海内。宦官本为帝王家奴,而甘露之变以后,主奴不分,乾坤颠倒,更有甚者,手握拥立杀伐之权,是可忍孰不可忍?若有雄主,当择忠勇良将,引兵入朝,除尽宦官,此后当立法言明,凡宦官不得参政,亦不得掌军。按此行事,不出五年即可天下太平,不出十年必当再现贞观。” 说完,举目四顾,众人皆瞠目结舌。少顷,听见一女声说:“先生一席笃论高言,振聋发聩,不知是否方便留下尊名?” 我寻声望去,垂帘拂起,只见一肤胜雪莲,目似秋光的绝ěi nu子,端坐在一方红木案前,手提毛笔,有侍女研墨,案上放着宣纸。我目不转睛的看着她,心中徒增爱慕,不知该说什么。这时萧秀提醒我说:“尚兄,这是录言女,名曰珠玑,我们在此的言论都由她记录并保存,以备他日,有识之人翻阅。” 我这才回过神来,行礼作揖道:“鄙人尚风月,无字无号,一己草茅危言,见笑了。” 只见她写下我的名字,随后起身,恭敬地对我说:“先生大才,何不留一墨宝,供后来者瞻仰。”说着,吩咐身边侍女取来一张明huáng sè浣花笺,把笔递给我后,信手研起了墨。我见状,来到案前,接笔写下: 一副皮囊谢天赐,一席巧辩言世实。 欲问天下如何取,当请此君上凌烟。 欲立业,先立名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4章 巧辩 “望一楼中尽幽月,簧舌巧对暂脱身” 一 在众人惊愕的目光中,我放下笔,对萧秀说:“萧兄,要不我们去三公子那看看如何?” 萧秀看着我,眼神中飘过一缕忧心,而后露出他标志性的笑容,点点头。随后,我们下楼,绕过回廊,去到试武堂,只见萧坤在席地坐着,中间圆形的比武台上两个彪形大汉正比划着。跟着萧秀来到萧坤的边上坐下,萧坤惊讶地望着我们,说:“还是先生的面子大,我可从没见二哥进来过这里。” “那是你没见过而已,其实是来过的,只是觉得都是些莽夫,甚是无趣,所以便不再来了”,萧秀接过话说。 “你怎么不去台上试炼试炼,也让我跟你二哥见识见识你的功力。”我激着萧坤,向萧秀挑挑眉。 “哎呀,先生,你瞅瞅台上的两位,是我对手吗?让一只手赢他们两个都毫不费力,没意思!”萧坤不屑地说。 这时,萧秀接过话说:“哟,口气不小,那为兄倒是想看看了,以前总怪为兄不过来看你比试,今日来了,可不能让我失望啊。” “行,那你们就瞧好吧”,萧坤说着,站起身就对台上喊:“你们是在闺阁绣花吗,让大爷教教你们怎么做男人如何?” 听罢这话,台上两人怒火中烧地看着萧坤,而台下的其他人都起着哄,等着看一场好戏。只见萧坤脚下生风,三两步来到台边,一个脚尖轻点就跃身上了台,这时台上其中一人问道:“你是哪家黄口小儿,口出狂言,今儿就让爷好好教训教训你!速速报上名号,爷从不跟无名之辈动手。” “我的名号岂是随意说的,尔等鼠辈也配知道?废话少说,看招!”萧坤摆好架势,一个箭步上前,三拳两脚就把两个彪形大汉撂翻在地,认输下台,台下一片叫好声,萧坤得意的抱拳行礼。这时,只见一个青衣武士,手握镶玉宝剑,身轻如燕,纵身一跃便来到萧坤跟前。萧坤眉头一紧,台下议论纷纷: “这不是青衣卫么,怎么上台了?” “对呀,他们不是只负责护卫的事儿么?” “听说这青衣卫个个都是一等一的高手,这小孩儿哪里是对手啊!” “我不跟你打”,萧坤眼神闪躲地转过脸:“你一个小小护院,不配跟我打”,说着,准备下台。 青衣武士抱着手臂,冷冷地说:“凡在比武台上,从不问出身贵贱,武功高低,都可以比试。”然后转过脸看着萧坤的背影,嘲讽地说:“萧公子莫不是怕了,不敢比试,主动认输?” “谁认输了?我会怕吗?打就打,一会儿打地你娘都不认得你,哼。”萧坤转过身,昂着头说。台下的人也起哄道“打,谁怕谁啊”“就是,跟他打,狗仗人势的”······ 只有萧秀皱着眉头,不安心地看着台上。我看到萧秀的样子,安慰他说:“萧兄放心,我看三公子的身手不错,应该应付得过来。” 萧秀还是紧张地看着台上,应答着我说:“尚兄,你有所不知,青衣卫是什么样的,我是清楚的,当初神策军校尉都在一个普通的青衣卫手上吃过大亏,我三弟虽说自幼习武,但青衣卫的功力深不可测,难免会吃亏的。” 只见萧坤几个回合下来便有些招架不住了,而那青衣卫却像是并未使出全力,应付的轻松自如。 “三弟,小心!”萧秀突然喊道,这时只见那青衣卫一个虚步向前,凌空一脚,萧坤躲闪不及,踉跄地退到了台下,跌倒在我们跟前。我和萧秀急忙上前搀扶,我在他耳边说:“避实就虚,诱他出拳,攻其腋下。” 萧坤看着我,点点头,便翻身上台。我们又回到席间坐下,趁着台上形势胶着,我问萧秀道:“这青衣卫是什么来头,居然敢对付神策军?” “也没有对付神策军,只是那校尉在这边的赌场输了钱,心里不痛快,动手打人,被一个青衣卫给收拾了,听说是被挑断了打人的那只手的手筋,然后送到长安左神策将军府去了。这青衣卫就是望一楼的护卫,都身着青衣,手提一把镶玉宝剑,平时都隐于房梁屋顶,危急时刻才会现身。见过他们的都寥寥无几,更别说见过他们身手的了。今日一见,果真是绝顶高手!”萧秀忧虑地跟我解释着,目不转睛地盯着台上。 说话间,只见青衣卫右手出重拳,萧坤闪躲到一边,半蹲成冲击状,一拳直击青衣卫的腋下。青衣卫惨叫一声,之后右胳膊就再也没抬起来。萧坤借机猛攻青衣卫的右侧,一招横扫千军,青衣卫腾空而起。准备泰山压顶之时,萧坤飞起一脚,踢到青衣卫的膝盖处,只见那青衣卫在空中便横过来了,还没反应过来,萧坤另一只脚就飞踹到那青衣卫的胸口。那青衣卫飞出一丈远,摔下台。台下众人皆欢呼叫好,萧坤更是得意的笑着抱拳,说了句“承让”,便喘着气下台,朝我跟萧秀走来。说时迟,那时快,青衣卫左手一挥,从袖中飞出一暗镖。我见状,不加思索地用手按下萧坤,飞镖正中我右手臂。 “暗器伤人,实在卑劣!”在众人愕然之际,只见一紫袍剑客,拔剑欲刺向那青衣卫。这时,从空中下来四个青衣卫,围住了紫袍剑客,众人见状,四下逃窜而跑,只剩下萧坤c萧秀c我和紫袍剑客。正对峙之际,只听见一个声音从门外传来:“各位慢动”。一个侍女从门外走进来,对着我们说:“几位,得罪了,并非是想冒犯诸位,只是我家主人想见识一下这位小英雄的身手,另外想请尚先生内阁叙话。”说着,眼睛看向我。 “哪儿有这般请人的,这就是你们‘望一楼’的做派?”紫袍剑客质问着侍女。 “非常之时行非常之事,我们如何做派并不重要,若是这位尚先生想活命的话,怕只能随我去内阁了。”侍女不慌不忙地说着,似是早有盘算。 “若是我们不依呢?你们暗器伤人,屠戮侠客,就不怕为天下人不齿,成江湖公敌吗?”紫袍剑客义愤填膺的问着侍女,紧紧握着手中的剑,眼神警惕地盯着几个青衣卫。 “阁下贵为卫国公的公子,我们自然不会加以为难,现在就可以离开。但这位受伤的先生,怕是今日走不了,他中的这飞镖上涂有‘醉梦令’,若是没有我家主人的解药,明日鸡鸣时分,这位先生便会如痴如醉,再也醒不来了。”侍女不紧不慢地说着,我心头一紧。 “你们真够卑鄙!公子,你身份尊贵,还是快些离去,我跟三弟定护尚兄周全!”萧秀一边盯着侍女,一边说着,手还紧紧攥着拳头。 “对,我惹下的事儿,已经伤到先生,如今更不能牵连公子了。公子自当放心离去,我就算拼了命也会保护好先生。”萧坤接过话。 “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我本就向往快意恩仇的江湖生活,如今被我遇上,岂有独善其身的道理!我们一起杀出去······”紫袍剑客慷慨激昂地说着。 三人把我围在中间,看着他们个个紧张如此,而刚刚也见识过青衣卫的身手,五个青衣卫怕是我们四人拼了命也敌不过十招的。再加上我已中毒,虽说萧府有神医孙,但他行踪不定,这么短的时间未必能找到,就算找到也未必能解了此毒。如此一来,这家主人,我是非见不可了。于是我笑道: “哈哈,大家何必如此紧张,都冷静一下。看这阵势,我若不见必然不活,若是见了未必是死。如此一来,那便见见又何妨?” “可是······”萧秀紧皱眉头看着我说 “萧兄放心!”我打断他的话,镇定自若地看着他,而后转向侍女说:“大家看这侍女,从进门一刻便双手紧贴裙摆,做侍礼,未有半刻怠慢,想必她家主人更是会礼贤敬能,大家大可不必担心。”接着我又对那侍女说道:“随你去可以,但我有一条件,不可伤了我这几位朋友。我已是你们案板上的鱼肉,不必再伤其他无辜的人了。” “还是尚先生明白事理,若是先生随我见了我家主人,其他人自然不会受分毫伤害”,侍女看着我说。 “尚兄,你既然如此打算,定要让我们伴随左右,护你周全!”萧秀依然盯着青衣卫,坚定地说着。 “对!”萧坤和那紫衣剑客异口同声地附和着。 “呵呵,那便如此吧。他们看来也不是想我现在就死,大家先收起剑,我们一起去会会这‘望一楼’的主人。”我依然笑着说,而后向侍女使了一个眼色。 侍女见状,赶忙说:“诸位这边请。”随后左手指示路,右手扶着左衣袖,在前面领着我们。青衣卫让开路,萧坤和紫衣剑客听罢我说的话,也收起了各自的剑。这时才注意到,萧秀的剑,自始至终并未拔出。 一 我们跟随着侍女,青衣卫紧随其后,穿过“望一楼”,经过一处花园,来到一栋阁楼前,屋檐挂匾“献酬阁”。我们随侍女上到二楼,青衣卫守在了楼下。经过外廊,来到室内,四下门窗紧闭,侍女退出门外,并顺手关shàng én。我打量着这屋子,正当我看到正堂高挂的“义著崇墉”的匾额时,从后面走出一群人。这走在当头的女子,甚是耀眼: 玲珑七窍惑人心,狐颜媚骨尽妖娆。 一颦一笑迷人眼,轻能丧家重覆国。 如此模样,若没有深沉定力,这天下男人,几个能不为她倾倒啊!而她身旁的正是珠玑,衣着朴素,虽衬托之下,暗若无光,却显得格外俊秀清美,似是高山流水,也如梅花暗香。她们身后跟着的是两个青衣卫,定眼看,跟刚才的那几个青衣卫并无二致,只是手里的宝剑,剑鞘上镶着的玉由乳白替换了翠绿。 “先生王佐之才,不知可有择主之意?”那女子朱唇轻启,柔语探疑。 这时飞镖还在胳膊里,突觉隐隐作痛,便左手握着受伤的胳膊,答道:“你应该就是他们口中的主人吧?那录言女应该已经给你看了,我在‘望一楼’说的话,浣花笺上的诗,你更应该是看过了吧?” “是,这个自然,否则先生也不会到了这里,这一次珠玑算是没误大事”,那女子笑着接道。 “既然如此,又何必明知故问呢?我自然是要择主的,只是如此威逼,我若真有逸群之才,又岂会就范?”我反问着。 “你只能就范,不为我用,任是能经天纬地,于我来说都是祸根,所以必不怜惜,定会屠之。”那女子幽幽地说。 “如此,我答应你便是,可是,你如何知道我会是真心辅佐你呢?只要所献计谋稍有差池,你便会身首异处,更遑论天下尽得!”我淡定地说。 “既然这样,我只好现在就杀了你们。”那女子冷冷地说,眼神里生出了寒意,让我感到杀气凌人。 “你该问如何才能让我真心实意的辅佐你,而不是动不动就杀了。你这般脾气,只会让天下动荡不安,人心背离,若是没有我,怕是给你三世都平不了天下,更别说取天下了”,我倒吸口凉气,压着心中的畏寒,装作平声静气地说。 “看你话已至此,怕是决然不会真心实意的辅佐,不如就······” “我当然会真心实意的辅佐阁下!在下初到洛阳,无名无利,穷困潦倒,若不是萧公子仁义施救,我早已饿死街头。所以,我得名利,你取天下,如此双赢的事情,我为何不做?”我打断她的话。 “既是如此,你认了便是!”那女子疑惑而凶狠地看着我。 “你也说了,我乃希世之才,自视清高,岂能威逼就范。若我帮你取得天下,史书会如何记载,会说我是胆小鼠辈。若我不帮你取天下,史书又会说我是失信小人。如此,我如何能认?”我见她哑口无言,便继续说道:“你现在最该做的,是先帮我包扎伤口,替我解了这‘醉梦令’,然后以宾客之礼恭送我们出‘望一楼’,用宝马雕车送回萧府。此举告诉世人,我们是你请的贵宾,既让望一楼落得爱贤敬能的名声,也给了我台阶下。日后若有我效劳的地方,大可带上重礼去萧府找我,我必献上良策。” 她若有所思,而后说:“其它皆可依先生所说照办,只是这‘醉梦令’不解,给先生一颗药丸,延缓毒性十日,十日后若先生自行前来,随我去长安,以后便每十日奉上药丸,先生可活。若是不然,先生便会毒性发作。另外,由珠玑送各位出门,我不便露面。” “你真卑劣?”萧坤气愤地说。 “卑劣?小孩儿,你可知我是在救他,若是他不跟我去长安,今日他在外楼说的那番话传出去,不出兼旬,宦官的神策军,牛李两党还有各地的节度使,哪个能放得过他?你们萧府能护得了他周全?你们没得选,这是他最好的选择!”那女子冷笑道,而后跟珠玑说:“吩咐下去,照刚刚所说的办。” 说完,珠玑便去了后面,一会儿来了一医女,给我拔镖包扎。我坐到一旁,看她依旧端站着,便咬牙问道:“说了半晌,还不知阁下究竟何人。” 那女子谄媚地笑道:“奴家姓上官名柳儿,先生唤我柳儿便是。”真真是:花开随心不避时,妖艳染指再难苏。让我着迷三分,警觉三分,继而厌恶三分。这时珠玑回来对她低声说着什么。 “先生和三位英雄,剩下的事儿,珠玑都已安排妥当,这是药丸,我还有琐事,先行一步!”上官柳儿一边说着,一边从袖子里取出一个小玉瓶,倒出一颗红药丸,交由珠玑递给我,而后行礼离去。 一 待上官柳儿关门,我看向一直站在身边默不作声的紫衣剑客,笑着说:“方才多谢侠士为我挺身而出,不知侠士尊名?是卫国公的哪个公子?” 听我这样说,他也露出笑容,应着说:“先生过誉了,在下李椅,虽生于卫国公府,却由于母亲早逝,又是庶出,从小便没有管教,我也厌恶父亲那套guān chǎng的东西,所以只想着能仗剑天涯,自由潇洒地做个江湖浪子。” “哦,不知公子在洛阳可有府邸?”我问着。 “没有,暂住在‘秋月客栈’”,李椅应着。 “那不知可有荣幸,能请公子去寒舍做客?”萧秀深知我意,故接过话说。 “对呀对呀,我还想跟公子有空能切磋切磋呢”,萧坤兴奋地说。 “既然这样,我便恭敬不如从命,打扰贵府清净了”,李椅一边说,一边拱手行礼。 与此同时,医女也帮我包扎好了伤口,珠玑看着我被包扎的伤口,眼神中流露出一丝悲悯和忧心。我痴痴地望着她,突然她抬眼,跟我四目相对,霎那间略显尴尬。她马上别过眼睛,脸上稍稍露出羞涩,而我心头只剩爱怜: 悠悠辞藻都无用,文人骚客皆虚情。 功名鸿志暂且放,此刻无人比珠玑! 突涉险,巧脱身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5章 初遇 “梅花未落天未暖,犹有寒柳萌新芽” 一 在回萧府的车上,李椅问我:“将才真是凶险,先生如此临危不乱,真是令在下佩服,不知先生是否真的打算如期回‘望一楼’?” “定然不能回去,这次都差点被弄死,若是再回去,指不定有多凶险!”未等我开口,萧坤抢着说道。 “那先生的‘醉梦令’该如何是好?”李椅反问道,面露愁容。 “这个自是不用担心,这世间还没有我孙叔解不了的毒。”萧坤把握十足地笑着说,一脸的得意。 “哦,竟有如此奇人?”李椅惊奇地问。 “是啊,李公子请放心,孙叔乃神医孙思邈的后人,医术精湛,又与我家世代交好,定有办法帮尚兄去了这‘醉梦令’的毒。”萧秀接过话,而后一脸忧心地看着我说:“尚兄,其实在思咏殿中,你高论之前我就想告知,这‘望一楼’虽官府进不去,却也是四面透风,在里畅谈诗文c歌功颂德尚可,若是论政言志,怕是隔墙有耳。而今仁兄危言在册,想来明日就会传遍洛阳,不出兼旬恐天下皆知。到时,或真如上官柳儿所言,不知尚兄作何打算?” 我思量一番,这萧秀该是怕牵连到萧家,虽然萧坤感激我,而萧秀却清醒理性的多,于是我说道:“萧兄慢忧,我自是知道那番言论会触及到各方,却也正因各方都有触及,故而各方都会对我避而远之,却也对我求之若渴。且不论我是真有大才,还是一席狂论,只要我一日未定主,便无人会冒险害我。” “听尚兄这么一说,倒还真是。如今天下,各方势力都均衡,党争虽激烈,却涉不及皇权,宦官虽恃宠而骄,却定不了国策,各节度使虽飞扬跋扈,却入不得京都,而吐蕃等蛮夷外邦虽为祸多年,却始终难取中原。各方势力均衡牢固,谁也不服谁,却谁也动不了谁,都渴望一位不世之才来打破僵局。无论如何,只要尚兄不定主,谁也不会轻举妄动,谁会希望多一个尚兄这样的敌人呢!”萧秀会心一笑。 “你们文人真是扭扭捏捏,这么多弯弯绕绕的说了一大堆,我也没怎么听懂,好不爽快!”萧坤不耐烦的说着,随手扶起车窗帷裳,而后掀起车门帘冲外面叫到:“到了,到了,停车,停车。”又扭头对里面笑着说:“李公子,我们先下车,让他们慢慢文绉绉的去掰扯,我俩找个地方过几招去。”说着,即跳下车,等着李椅。 李椅下车后,萧秀谦恭地让我先下,我蹿下车后,突觉一阵眩晕,看着萧坤和李椅的身影越发模糊,而身后萧秀一把扶住我,之后我便合上眼,再无知觉。 一 待我醒来,床边的侍女兴冲冲地跑出去,大喊:“三公子,醒了醒了!” 随后就见萧坤和李椅一前一后的冲进来,萧坤赶忙说:“先生你可算是醒了,我还以为那车夫是骗我的呢。” “什么车夫?”我艰难地起身坐着,只觉浑身乏力。 “哦,就是昨日送我们回来的车夫,他说珠玑嘱咐过,若是你下车时晕倒,便告知我们,这是药起作用了,让毒性提前挥发,不会一蹴而就的涌起来,睡一宿便会好,让我们不用担心。”李椅接过话说。 “是啊,可先生一上午都没醒,我们还以为被他骗了,我二哥昨日便去孙叔的药庐了,我正想着若是先生过了午时还不醒,我便去撕了那车夫。”萧坤一脸的义愤填膺。他这副摸样倒是让我觉得可爱,虽鲁莽又所恨非人,却也说明真是个单纯的孩子。于是我笑道:“呵呵,我这不没事嘛,你还是快去温习功课吧,一会儿······” “这都什么时辰了,都正午了还温习什么功课!我二哥说了,让我们好生照料你。先生你想吃什么,我现在就让厨子给你做去。”萧坤打断我的话。 “先别急着吃,去,倒杯热茶过来,没见你先生嘴唇干裂了么?”李椅虽在昨日“献酬阁”并不多言,今日这私底下却活泼许多,他刚皱着眉头跟萧坤说着,又转过脸,扶起袖子,打算坐到床边,若有其事地跟我说:“来,尚先生,让在下给你号号脉。” “就你会号脉!”萧坤一脸不情愿,妒忌的说,而后便去倒水了。我笑着伸出右手,李椅像模像样地把着脉,少顷,便愁容满面。 “到底怎么样的啊,别一副要死的样子成不成?”萧坤端水过来,看他这副面容,问到。 “嗯······乱,太乱了······”李椅若有所思地说。 “我说你到底会不会呀,我看你这个昝殷的徒弟也不怎么样嘛,昨天就说乱,也没说出个道道来。”萧坤一边把水递给我,一边激他道。 “你懂什么,今日比昨日还乱,气息在体内已然乱作一团了。”李椅应着萧坤,然后问我:“尚兄,你是否有练过武功?” 我接过水,疑惑不解地说:“没有啊,只是先前家师教过一种五禽戏,说是让我勤练以强身,除此之外,并没有学过任何武功。” “哦,那便说得通了,五禽戏虽不是什么上乘功夫,却是内家身法,练越久,越增进内力,依你这脉相,至少练有十年以上了吧?”李椅问我。 我忙答:“是啊,我自随家师上山,学的第一件事就是练这五禽戏,不知有何不妥?”说完便将茶水一饮而尽,将杯子递还萧坤。 李椅站起身,踱步接话道:“并没有什么不妥,反而应该是件好事,你这内力延缓了毒性,阻止毒性入五脏六腑。正是你的内力跟毒性缠斗,才导致你体内气息紊乱。随着你醒过来,内力更是增进几分,缠斗的也愈发激烈,气息就更乱了,但并无大碍,只要有解毒良药,尚兄很快便会根除毒性,不必担心五脏六腑受到伤害。” “哦,如此甚好,三公子,我们去吃饭吧,我也有些饿了。”我一边看着萧坤说,一边掀起被子挣扎着起身。 “对,对,赶紧去吃东西,吃了才有力气。”萧坤接过话,放下杯子,一边领着我们往外走,一边兴奋地说:“还有,先生以后不用称呼我三公子这么见外,直接叫我萧坤好了。你是我的教习先生,又救过我,再跟我这么见外就是折煞我了。我······” 还没等他说完,刚跨过门槛就和急匆匆准备进来的萧秀撞到了一起。萧坤见状问到:“二哥怎么如此慌张,可从没见你这般过,撞的我吃饭的雅兴都没了。你不是去叫孙叔么,孙叔呢?” 萧秀看着他,又见李椅和我跟在后面,便说:“尚兄醒了啊。孙叔昨日下午就带着小猴子进山寻药了,不知何时能回来。我等了半晌,着急尚兄的状况,便让家仆在药庐守候,自己先回来了。看到尚兄醒来,我也放心些许,听二管家说白马寺的主持未觉禅师医术高超,待吃过午饭,我们便去请他给你诊治一番,或是不一定能解了,但不妨试试。” “嗯,好的,那便有劳萧兄了。”我有气无力的跟萧秀作揖答道。随后便几人一起去吃午饭了。 一 吃过午饭,我们便乘马车来到郊外的白马寺。由于当今圣上毁佛,我们此行并无随从,只有车夫和我们四人。来到寺内,只见铁佛像的头落在殿外,殿内再无铁铜佛像,剩下的都是泥陶佛像。偌大的寺内,僧人却不多。萧秀问着小沙弥,主持在什么地方,随后沙弥带我们去到禅房,只见一鹤发松姿的老和尚在闭目打坐。待萧秀告知来意,便给我手拿号脉,然后惊诧地说:“施主可中的是一种‘醉梦令’的毒?” “正是,大师妙手,不知如何能解?”我问着。 “此毒原是武周皇帝秘密研制,研制之人至死未能配制出解药,只有缓和之方炼成丹药,其药方只皇家才有。‘醉梦令’脉相奇特,才会广为医者熟知,然却未有解救之方流传。恕老衲无能为力。”未觉禅师解释说。 “那大师可知谁人能解此毒?”萧秀焦急地看着未觉禅师,急切地问。而李椅拉着萧坤在门口小声嘀咕着什么。 “老衲学识浅薄,还请施主另请高明。”未觉禅师有所不耐烦地说完,便转身背对我们。 “既然如此,我们也不便打扰大师清修,这即告辞了。”我见状赶紧说,想来未觉禅师或是觉得中此毒者必然是与皇家有过节,他或是被圣上的灭佛弄怕了,不想再招惹这些尘事。想到此,我便招呼他们退出禅房。 小沙弥引我们经过寺中大雄宝殿时,问:“施主可愿上柱香?诚心祈求佛祖保佑,或可让施主转危为安。”我本是对神佛之说不相信的,但架不住众人的怂恿,我们每人便取来三根佛香,三拜以后,由小沙弥帮忙插到香坛中。小沙弥又问:“不如施主抽一灵签吧,或能预知各位的吉凶前程。”又在萧坤跟李椅的怂恿下,我们每人都抽了一只签,萧秀和萧坤抽到中上签,李椅抽到中平签,而我抽到上上签,我随手便把签文纳入袖中。在我们抽签时,却见一个中年和尚在掸擦佛堂时折断了三根我们刚刚插上的佛香。萧秀和李椅分别施舍了些香火钱,萧坤买了一串佛珠,我们便走出殿外。 在殿外又见刚刚那个掸擦佛堂的中年和尚,正在殿前扫着地。待我们从他身边走过时,他突然用扫帚扫过我的膝盖。 “你这厮长不长眼,没看见有人在这儿吗?”萧坤对那和尚怒道。而那和尚却置之不理,自顾自的扛起扫帚,走向一座佛塔。 “那人是谁?”萧秀问着小沙弥。 小沙弥赶忙解释道:“施主慢怒,这和尚有些痴傻,请施主见谅。他原不是本寺和尚,赖方丈仁慈收留,这才免于灾祸。不过他的法名却起的生硬,叫京夋,生性呆笨,很少说话,问谁给起的法名,也从不言语。” “那佛塔叫什么?”我指着京夋背影说。 “我知道,我知道,那是齐云塔。”萧坤抢着说。 “‘白马驮经在此山,又现神龙齐云间。洛阳牡丹无贱贵,唯有世人赏雍容。’便是说这白马寺里的齐云塔,有神龙盘踞。”李椅神乎其神地接着说。 “这首诗前些日子传遍了洛阳,传得也甚是荒唐,尚兄权当一笑言趣谈吧。”萧秀对我说着,而后便领我们出了寺门。 在返回的马车上,他们谈着白马寺的各种故事,我却始终静不下心去听,一直想着刚刚那个古怪的中年和尚,以及他做的古怪的事情。 萧秀看我一直不说话,似是若有所思,便笑着问:“尚兄在想什么?” 我回过神来,看他们都盯着我,便说出心中所思:“哦,也没什么,就是在想刚刚那和尚。按说,和尚应该是对佛祖礼敬的,然而他却弄断了三根进献给佛祖的佛香,说是不小心,岂不是毫无道理。若是因为本就痴傻,当是更听话才是,只要寺中人告知不可乱动,便也不会触碰那佛香,自然不可能有机会弄断。如此说来,应该是有意为之的。再想他好好的扫地,缘何突然的就扫到我双膝,在我们质问之时,若他真痴傻,当继续扫地,若是他不痴,也该礼让我们走后,再继续扫或是去其它地方。可他却突然不扫地了,对我们置之不理,径直离去。种种行为,好生怪诞。” “先生管那些作甚,不就是一疯和尚嘛。若不是二哥拦着,我早上去撕了那秃驴了。”萧坤不耐烦地说。 “三弟!休得胡言!”萧秀打断萧坤斥责道,又转向我说:“听尚兄这么一说,倒还真像是装痴癫的。如此种种,似是想故意引起我们注意,可是他又想告知我们什么呢?他弄断佛香,为什麼是三根呢?若是不小心,我们的佛香都在一起,应该同时弄断才是啊。” “这三根,会不会是暗指三更天呢?”李椅接过话问到。 “那用扫帚故意扫膝下,是不是有求于尚兄呢?”萧秀若有所思。 “或是想让尚兄臣服于他?”李椅也猜测着。 “哎呀,想那么多作甚,要我说,直接三更天过去看看再说。”萧坤真的一点儿都不耐烦了,不屑地说。 “三弟,你就是鲁莽!你说去看看,你知道去哪儿看吗?”萧秀责备着萧坤。 “齐云塔!他离我们而去的时候,直径走向齐云塔,想必是让我们注意到那塔。”我看着他们,替萧坤解围到。 “那尚兄也不可去,如此行迹古怪的人,指不定做出什么害人之事。”李椅也劝说道。 “怕甚,一个秃驴能有多大能耐,我一人就可保先生周全!”萧坤一脸蛮横地说,似是一定要跟他们争个先后。 “三弟!你能不能长身体的时候也长长脑子?尚兄身上的‘醉梦令’还没解,若是此时再有闪失,你我该如何是好?再说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你怎知那和尚就一定敌不过你?万一他还有帮手呢?而他又如此装痴卖傻,行事怪诞,你能料到他会做出什么危险之事吗?置尚兄于危局之中,是你做学生该做的事儿吗?”萧秀愤怒地看着萧坤,质问着。 “哦,那先生还是别去了。”萧坤被萧秀这么一说,像个孩子在认错一样。 “不,我还是要去。”我打断到,看着他们三人惊诧而忧虑的眼神,我接着说:“他行事虽怪异,却也思路缜密,想来应是一个谨小慎微之人。假装痴癫,不露声色地暗示心意,又能看出此人锦心而隐忍。若此人真有歹意,方才我与他那么近,伸手便可取我性命,或是安排同伙埋伏山道,亦可取我等性命,又何必如此大费周章,隐晦地暗示呢?所以,你们尽可放心,我若是去了,性命必然无忧。若他不是歹人,而又有如此隐德,我如今身陷此境,必然是要见上一见,说不定他有办法帮我解毒也未可知。” “既然尚兄如此打算,定要让我等陪你一起去。”萧秀听我说完,皱着眉头对我说。 “对,尚兄身子虚弱,万不可孤身前去。”“对,让我三人陪你一起去!”李椅和萧坤应和着。 “好好,就听大家的,到时我们一起前去。”我看着他们急切的样子,只好遵从地笑着说。 “但我们不能再这个样子去了,将才在禅房的时候,我和坤兄都发现了有人暗中跟踪我们。想来应该是‘望一楼’的人,觉得没有危险,便拉住坤兄,未知会你俩。那和尚如此行事,应该并不愿被‘望一楼’的人知晓,若是我们晚上过去,还是应当摆脱‘望一楼’的跟踪才是。不知萧兄可否弄到几身夜行衣?”李椅严肃地对我们说着。 “这个简单,山下便有我家的布庄,我到时找几个裁缝量身做几套便可,我们正好还可在布庄休息。”萧秀答着李椅,说完便招呼车夫,改道去山下布庄。我撩起窗帷,看着黄昏里的山色,心里却思绪未停: 枯枝乱入病客眼,谁家寒鸦冬未眠? 一声悲啼问心窍,或把夕日当朝阳。 偶相遇,初相识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6章 夜谈 “映掩寒枝千里雪,新芽欲动待春风” 一 二更天的时候,萧秀拿来布庄裁缝给做的夜行衣。 “尚兄,冬日阴冷,尤其是这山间,在夜里更是寒风难御,你身体虚弱,把这斗篷披上吧,多少能抵挡些寒气。”说着,便把一立领黑光斗篷递给我。 幸有乌云遮月,四人伴着夜色,徒步上山,一路缄口无言。行至白马寺前,李椅和萧坤在确认没有人跟踪后,萧坤纵身跃过高高的围墙。一会儿功夫便打开寺门,待我们三人进入寺内,再悄然无声地关好寺门,插shàng én闩之后,直奔齐云塔而去。 来到塔前,只见塔内微弱的烛光闪烁着,一个身影迎向我们走来。走近了些,便低声对我们说:“几位请随我来。”随后引我们去到一个偏僻的柴房,房内柴草一摞摞整齐的码放着,在烛光里,中年和尚微胖的身材却显得伟岸起来,眼睛炯炯有神,确与白天判若两人。引路之人,这才看清容貌,衣着寒酸,面容沧桑,但声音却苍劲浑雄,他将我们引入柴房,对中年和尚说到:“主公,他们果然来了。”之后便退到了中年和尚的身后。 “你是何人,为何用这等手段引我们至此,有何企图?”没等中年和尚开口,萧坤便冲着他问道。 “我乃一方游僧,闻悉先生昨日在‘望一楼’的警世之言,心生敬仰,忍不住想与先生秉烛夜谈,而又怕先生不屑,才出此下策,望各位见谅!”那中年和尚一边说着,一边拱手作揖。 听了这些话,我的第一个疑虑便是,他这么一个深山静修的和尚,怎么能在这么短的时间知晓昨天我在‘望一楼’里说的那些话?再说,若是怕我不屑,依照他白天里的举措,没有深究细想的话,任何一人都会厌恶,更别说来这里了。只有一种可能,他在说谎。看来需要激一激他,于是我故作生气状说:“我确是不屑,阁下若非诚心相交,恕在下不能奉陪。”说完便转身跨步欲离去。 这时,听那引路之人急忙喊道:“先生留步!” “从法。”那中年和尚欲制止,却被引路之人打断:“主公,此合天意啊。先生乃非常之人,再有隐瞒可就错过了。您忘了智闲禅师临别时所赠的偈语了吗?这么长时间可只有尚先生领悟到了呀!” 我停下脚步,背对着他们。见中年和尚不说话,那引路之人随即对我说到:“我家主公乃光王殿下。”说着,语气中带着哽咽。 我一怔,就听李椅吃惊地问:“光王?就是那个从小痴呆的光王?” “是,墙高闱深,宫墙之内太多勾心斗角c尔虞我诈,我家主公便是从小见多了这些才会装痴卖傻,以求保命,天底下怕是再也没有第二个如此苦命的王爷了。”那引路之人答道。 “可我听说光王不是已经在十六宅猝死了么?”李椅接着问。 “那都是他李瀍蒙蔽世人的说辞。其实是他一直想加害于我家主公,更是让阉人仇公武将我家主公捆缚住扔进宫厕欲淹死。然而想是连那阉人都看不下去了,故而悄悄救起主公,用粪土盖身,这才送出皇城。我们主仆二人从此隐姓埋名,藏身寺宇,几经辗转,幸得智闲禅师指点,这才来到白马寺,就是为了等一位像先生这样的高才,助我家主公光复爵位,不再遭人追杀,不用四处躲藏。”引路之人哽咽地说到,语气诚恳悲怜。 “还请先生助我!”听到中年和尚这么说,我赶紧转身,只见他们两人都面向我深鞠躬,头都快低到我腰间,双手作揖行礼。我见状,赶紧伸手,将他们扶起,然后说道:“王爷快些请起。王爷可知当今圣上的近臣是谁?” “自然是神策军中尉鱼弘志和宰相李德裕。”光王答道。 “这位便是当今首辅,卫国公李德裕的公子,李椅。”我看向李椅,又看着他们,那引路之人一脸惊恐,而光王却面无惧色。 只见光王不慌不忙地对李椅作揖抱拳,而后语和气平地说:“李公子,恕本王眼拙,未认出阁下,失敬!” “王爷言重了”,李椅赶紧回礼,继续说:“王爷的遭遇着实让在下震惊,更觉有幸得见王爷,实属不易。家父虽涉党争多年,却从未染指宫闱,而我也是个江湖浪子,不愿参与政事,只想自由自在浪迹天涯。再说,听完王爷的境遇,心生怜悯,更是不会道与家父,请王爷放心!” 听完此话,那引路之人紧绷的面色稍缓,光王接过话说:“本王谢过李公子。”而后转向萧秀和萧坤问到:“那不知这二位是?” “这二位是萧府的公子”,我答道。 “哦,不知可是洛阳巨富萧墨的那个萧家?”光王似乎很感兴趣地问。 “正是!”萧坤抢着答道。 “早就听闻‘洛阳十铺,五归萧府’,二位英姿飒爽,果然一表人才。今日有幸得见,本王荣幸之至。”见光王如此赞誉,萧坤和萧秀都有些不好意思。 “哪里,王爷过誉了。”萧秀一边说着,一边作揖。 我在一旁细细观察这位光王,见他如此恭敬谦虚,礼贤下士,其实心中已起了帮他的念头。可却觉得此人还有隐藏,深不可测。想继续探查探查他,故意问到:“王爷可知,当今圣上英武独断,而朝中又有卫国公总领朝纲,还有宦官弄权。且太皇太后掌管后宫经历几代帝王,根深蒂固。如此格局,想让王爷不为人知的避世隐居恐都不易,更别说让王爷能恢复爵位,继续做个闲散王侯了。” “这个本王自然知道,若是恢复爵位难以办到,不知先生能否让我就此隐于市井,不用被人追杀,哪怕做个普通百姓,每日劈柴喂马,粗茶淡饭,只要能平静的生活就可以。”光王看着我说,但我却看不到他眼睛里的恳求,只有深不见底的目光。 听到这些,其实我是失望的,如此胆怯而怕事,只会偏安的王爷,我真的要帮吗?真的要让这世间再多一个游手好闲的王爷吗?可是看着他眼睛,却又觉得他应该并不是这样的人,或许他还在掩饰着什么,于是我继续试探他:“这又何须用我呢,没有我,王爷还不是一样在这个寺庙里活的清净。” “每日装痴卖傻,四处颠沛流离,如此才苟活到今天,这哪里是清净?只有孤苦!只有提心吊胆!”光王终于激动起来了。 “寻常百姓就不孤苦,就不提心吊胆吗?难道王爷流落市井这么久,没有看到天下布衣的难和苦吗?”我继续刺激着他。 “那也比我每夜警觉,不敢酣眠强得多!”光王此刻语气里的煎熬通过颤抖的声音传递出来,浸透整个柴房。 “难道百姓不是这样吗?你以为百姓不是在装痴卖傻么?你以为百姓真的能酣眠吗?只是你本为王爷,有个盼头,受点委屈就幻想有一天还能光复爵位,丰衣足食无忧无虑。而百姓呢?他们没有盼头,他们受了委屈只能装疯卖傻地忍着,得过且过。他们每日的幻想就是有一个体恤百姓的父母官,出一个心系百姓的天子,能让他们的日子好过点,不饿肚子,有衣服穿,不愁地方住,能劳有所获,能不用半夜被锣声惊醒:吐蕃打来了,回纥打来了,契丹打来了,南邵打来了······”等我说完,只见光王掩面而泣。 “可我家主公是王爷啊!”那引路之人可怜地说。 “那是谁的王爷?是百姓的王爷还是李唐的王爷?是自命金贵的龙种,还是与民同担的贤王?”我继续咄咄逼人地质问着。 “没有百姓,哪有帝王!”光王收拾容颜,眼中迸发出异样的光芒,应答着我:“我历经浮沉,漂泊民间,又岂会不知民间疾苦!又何尝不想如先祖太宗皇帝一样,体恤百姓,定邦安民,使得民富国强,再现贞观!可想又有何用,我自保尚且困难,又能如何心系天下,为民请命?” 听他说完,忽然有点贤君的风范,于是我试探到:“那倘若王爷登极九五之位,不知王爷打算如何施政?” “九五之位?尚先生是说九五之位吗?”那引路之人惊诧地说:“若能如此,倒真应了智闲禅师的偈语。” “什么偈语?哪个智闲禅师?”萧秀问着。 引路之人应答到:“自灭佛时起,主公与我便四处躲藏,后逃至邓州香严寺,幸得智闲禅师收留。智闲禅师偶然知道我家主公身世以后,更是恭敬有加,照顾周到。主公怕牵连禅师,便欲离去。在主公临行之时,智闲禅师指点我们北行洛阳白马寺,等一黑衣智者。并送给我家主公一句偈语:‘白马静候三更人,一遇便腾青云间’。” “我从未奢想过这些,只求独善其身。”光王无奈地说。 “那想一次又有何妨?”我怂恿着光王。 “只是我如今这般处境,想又有什么用呢?”光王依然一脸愁容地应着我。 “正因如此处境,想想又怕什么,再没有比这更糟的了吧。更何况今日又无爪牙在场,都是耿直可信之人,一吐心中所想,岂不痛快?”我继续怂恿他畅叙心意。 “既然如此,说说也无妨。本王常追忆贞观之治,若我施政,定当以先祖太宗文皇帝为榜样,虽纵使苦心孤诣亦未见得能企及一二,但此志不改。必要静以修身,俭以养德,勤政爱民,广开言路,敬贤任能,和睦邻邦,强兵保国。”光王惺惺地说。 听完我却如耳朵生刺了一样难受,我想听的是真正实策,而不是这些浮语虚辞,空谈高论。于是我说到:“王爷志向高远,不知王爷欲施何政,在下愿洗耳恭听!” 光王看了我一眼,似乎是明白了,而后双手背到身后,望着烛光说:“当今天下,令不出长安,兵不归天子,皆因各地节度使目无朝廷,各自为政所致,若是有幸掌政,必当竭尽全力遏制,欲想根治,怕是力有不逮。自德宗朝开始,宦官恃宠而骄,祸乱高墙,而今居然手握十万兵马,决定帝位更替,若能掌政,必要让阍寺詟气,但鉴于甘露之变,亦恐无法根除此患。而党争几十载,权臣几经更替,朝令夕改,策不久惠,劳民苦深,执政以后,定要任人唯贤,无论门荫入仕还是科考及第,只要有真才实学必当重用。至于其它的,像兴修水利道路,减轻税赋,严明法度,整肃官吏,惩治贪腐,尊儒敬礼等等,也是要用心去做的。” “王爷心有宏图,在下佩服。却不知殿下会如何遏制各地节度使,又当怎样去让阍寺詟气呢?”我问地更深了。 只见光王不慌不忙地说:“可使节度使和宦官互相制衡,凡节度使有罪,监军不觉或不报者连坐。” “嗯,如此也不失为一策。那不知王爷可想过外患?”听他这样一说,想来以他的魄力是做不到根治顽疾了,便转移话题继续问着。 “外患,嗯,对蛮夷最不能做的就是退缩妥协,若是执政,我必会厉兵秣马,定国安邦。”光王强硬地说。 我笑道:“光嚷嚷是没有用的,殿下可有实策?” 光王迟疑了一下说:“具体的,本王却没细想,不知先生有何妙策,可愿道来?” “在下确有一愚策,自安史之乱后,对大唐威胁最大的便是吐蕃,当合其它番邦,共削吐蕃。而今吐蕃赞普已死,内部互相征伐,民众困苦不堪,可乘机灭之。至于南邵c回鹘c党项c沙陀可在吐蕃灭后各个击破,逐一灭之,而后渤海c新罗等可图!”我娓娓道来:“至于灭吐蕃之计,可秘派一特使,前往原唐制河湟之地,联络当地豪强,秘密募兵,待时机成熟,可举兵起义,到时内外夹击,必能使吐蕃遭受大创,从此一蹶不振,或可能借机灭之,以绝后患。” “妙计!”光王脱口而出,继而又拱手作揖。 我忙扶起光王,说到:“殿下何至行此大礼,在下如何承受得起啊?” 光王激动地对我说:“先生高材,此礼为大唐,先生当受得起。无论先生会否助我,还请先生一定要助大唐成此伟业。犹记宪宗常有志收复河湟之地,然忙于中原用兵,事遂未成。请先生以天下为先,完成先皇遗志,本王必一生感念先生大德,河湟百姓也会世代铭记先生大恩。” “此乃大唐子民之本分,我若为之,必定全力以赴,请王爷放心。只怕我受制于人,恐时日无多,难成此业啊!”我想到自己中的毒,不由得感慨着。 “先生何出此言?”光王问到。 “哦,王爷有所不知,尚兄在‘望一楼’中了一种叫‘醉梦令’的毒,至今未······”李椅答着。 没等李椅说完,光王惊讶地打断了他的话:“‘醉梦令’?这可是无解的毒药啊!” “无解?”这次换成李椅和萧坤惊讶了。倒是我和萧秀显得平静许多,白天听未觉禅师说制毒之人都未能配出解药,便知这毒多半是解不了的,所以也就并不惊奇了。 “是啊,这毒本王只听母妃提过,年幼之时,母妃怕后宫之人加害本王,便辗转尚药局和太医署才求得缓解之方,并炼制了一瓶药丸让本王随身携带,一颗可延缓药性十日。”说着,光王从怀中掏出一个陶瓷的小瓶子,然后递给我说:“这是母妃备给本王的,里有三十颗,可助先生延缓些时日,他日我让从法依照方子多多炼制些,给先生送去。” “这如何使得,我决然不能收的,万一王爷遇险······”我欲推辞。 光王即刻打断我说:“请先生务必收下,这东西于我来说暂时是用不到的,即使真用得到,若是可以救先生的命,本王亦会毫不犹豫的双手奉上,此刻的先生,要比我这落魄王爷重要得多。” “只是······”我有所犹疑,是因为并不想因此被光王胁迫招揽。 没等我说完,萧坤打断我:“先生别再推辞了,活着最重要!来,我帮先生收下。”说着,从光王手中接过瓶子。 见此情形,我只好解下斗篷,递给萧坤,然后拱手作揖,谢着光王:“在下谢过王爷恩泽,他日······” “先生!”光王打断我的话,提高嗓子说:“本王赠你药,并非向你索恩,只是敬仰先生才智,而且大唐的天下,大唐的子民,来日还得多多仰仗先生。本王只想与先生做君子之交,以诚相待,望先生勿要多想。” 我看着他眼睛,深不见底,心里确实不知哪句是真哪句是假,便欲辞行:“王爷高风亮节,在下仰慕。多谢王爷赐药,已至五更天,我等且先行离去,他日若有缘,再与王爷秉烛夜谈。”说着拱手行礼。 “先生慢走!山路崎岖,又天寒地冻,请务必注意安全!”光王还礼,并送出门。 “王爷请留步!”李椅和他们一起行礼,而后转身离去。 一 在出寺门的时候,忽然下起了雪。我们顶雪前行,此刻没有人跟踪,他们的话却是多了起来,而我只是听着,静静思索着刚刚的一番对答,心里千滋百味: 夜未落,天未明,冬雪欲掩行人路, 北风呼啸枯枝寒,谁家秋衣仍未换? 亲赠药,微露志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7章 假身 “雪抚江山千般美,轻取万里不愿春” 一 “听这光王将才的一番对答,似是有几分贤王的样子。”李椅一边走一边说着。 “哎呀,别管他贤不贤,能给先生解药,还这么一大瓶,他就比那‘望一楼’的妖艳贱货强得多!”萧坤高兴地说。 “三弟!”萧秀又喝止道。 “好了,我不说话就是了!”萧坤急忙说,而后用手捂住嘴。 萧秀一脸忧心地接着说:“给药却未见得就是真大度,为什么他会恰巧有这种解药?” “是啊,细想来,光王怎么会备有这种解药,这毒本就多半是为了控制别人而使的,比这更要命的毒药多得是,且不说江湖上最毒的‘望月鳝’,就是宫中的‘鸩酒’,军中的‘见血封喉’,民间的‘鹤顶红’,哪怕是‘断肠草’和‘柳叶桃’也比这‘醉梦令’更是致命,也更残忍。为何皇妃会为光王备这种毒的解药,甚是蹊跷。”李椅也是一脸的不解。 “兴许光王本就有解药的方子,见尚兄中毒才炼制的解药。”萧秀猜测着。 “嗯,他说让护卫多炼制些送给尚兄,看来是知道方子的。既然知道,若是真大度,将方子告知我们便是,何必如此。”李椅应着萧秀。 “不如此,怎能凸显他的恩泽。”说完,萧秀冷笑了一下。 “惺惺作态,李某不齿!”李椅嗤之以鼻,转而又舒一口气说:“可这天下又有几人不是如此啊,还好我远遁江湖,不用天天与这样的人打交道。” “那若是尚兄被‘望一楼’胁迫,不得不去长安,不知李公子可愿同去,帮尚兄解围?”萧秀问到。 “尚兄若有所用之处,在下必竭力相助。虽与几位刚刚相识不久,却觉得甚是投缘,尤其是尚兄的才识c胆略和胸怀,都令在下钦佩不已。”李椅说到。 “那我呢,你就不钦佩我?上次切磋,我可是打败过你的!”萧坤调皮地说,双手抱着他的剑,盯着李椅。 “你们什么时候切磋的?”我看他们这样,笑着问。 “先生你不知道,那会儿你正昏迷不醒呢,我跟他没事干就到屋外稍稍切磋了一会儿。”萧坤解释说。 “我哪有被你打败,明明是我让着你!”李椅见状不服气地回着他。 “都飞出去几丈远,是让着我?” “那是我轻功好,飞出去的” ······ 一行人说说笑笑的下了山,回到布庄又各自去睡下,到晌午时分才起,吃过午饭便坐马车回萧府。刚进府,就见一个精瘦的中年男子走过来说:“二少爷,三少爷,老爷在正堂等你们。” “这位是?”我问到。 “怎么,尚兄还不认识?”李椅问到。 “哦,这是二管家。”萧秀说完转身对二管家说:“李公子和尚公子都是我请的贵客,你可要好生照顾才是。” “是,都已安排妥当,请二公子放心。”二管家接过话,而后不紧不慢地对我说:“两次见尚公子您都昏迷,府上又诸事繁多,尚公子还未来得及识得老仆,请尚公子见谅!” “叨扰多日,幸得二管家周到安排,在下谢过!”我抱拳行礼,而后对萧秀说:“在贵府几日,未得见府主,不知可否一起去拜会一下萧老爷?” 李椅也附和道:“是啊,未曾拜见府主,多有失礼!” “好,那尚兄c李兄便屈尊随我们一起过去。”萧秀笑着说。 过二重门,来到正堂,一严厉雄浑的声音从雕填戗金的屏风后面发出来:“不是说去白马寺吗?怎么此时才回呀?下次若再这般误时,休怪为父责罚。明日你们祖母寿辰,可曾还记得备些······”伴着声音只见一体态雍容,衣着华贵的中年男子从屏风后走出,低着头看着手里的账本,抬头看见李椅和我,即刻停下了话语,转而问:“这二位是?” “这位就是上次我跟您提过的,给三弟新请的西席尚公子,这位是卫国公府的李公子。”萧秀分别介绍着我和李椅,我们二人同时向萧墨行礼。 萧墨一边回礼一边露出商人的假笑,放下账本,说到:“幸会幸会,早就听赵明说府上来了两位贵客,今日得见,竟是这般英俊不凡,不知二位在府上可还习惯,若有不周之处还望海涵!” “诸事安妥,谢萧老爷盛情款待!”李椅答道。 “明日家慈寿宴,到时人杂忙乱,难免有所怠慢,还望届时莫要拘束,自在消遣才是。”萧墨对我们说:“对了,听说你们去白马寺求医,结果如何?” “哦,未觉禅师并无解法,倒是幸遇一游僧赠了一瓶解药。”萧秀接过话说。 “我还给祖母求了一串念珠,她老人家信佛,定会喜欢。”萧坤得意地说:“对了,我们还求了灵签呢!” “哦,是吗?你抽到什么签了?让为父看看。”萧墨笑着说。萧坤把灵签递给萧墨,萧墨接过来念着:“‘造化生前有浅深,徒劳贪利枉操心。劝君急学神仙术,点石分明化作金。’嗯,不错。” “我的当然不错了,就李公子的差些,二哥的也不错,不过这最好的还是我先生抽到的那根签。”萧坤抢着说。 “你是如何知道这些的?”萧秀好奇的看着萧坤说。 “这还不简单,咱俩的是中上签,李兄的是中平签,只有我先生抽到了上上签,当然是他的最好了。”萧坤若有其事的解释说。 “哦,如此,不知尚公子可否借萧某长长眼?”萧墨笑着说。 “哦,在这里。”我一边应答着,一边从袖中拿出签文递给萧墨,萧秀和李椅也掏出自己的签纸看了看。在掏签纸的时候,随手带出了小猴子的钱袋掉到地上,在我捡起来正准备放回袖中时,萧墨一把夺过,眼里泛着光,紧紧盯着钱袋,看了又看。我见状,疑惑地问:“萧老爷认得这钱袋?” “这钱袋是你的吗?你从何处得来的?”萧墨这才反应过来,急迫地问我,表情突然凝重,似乎很紧张这个钱袋。 我见状,不明所以,正准备解释,萧秀见萧墨这般失态,抢过话问:“父亲,怎么了,这钱袋有什么问题吗?” 萧墨似乎注意到了自己的失态,顿了一下,连忙解释说:“哦,我是见这钱袋的绣工奇特,甚是好奇。你母亲也是喜好女工之人,不知尚公子可否借与内人一阅?” 这是小猴子的钱袋,我也不知可否,但见萧墨如此状态,或是知道什么也不一定,借给他一看也未尝不可,万一他真知道小猴子的身世也是好事,我也算还了小猴子的恩情。心里思索片刻,稍有迟疑后说:“这个,当然没问题。” “别老说那破钱袋了,爹,你快看看先生的签文吧!”萧坤着急的对萧墨说。 “哦,好好,”萧墨将钱袋收入怀中,而后慈眉善目地笑着说:“我看看,‘四时日月照晶光,唯有文章压四方。三级浪中龙爪现,九霄云外凤呈祥。’嗯,好签······” “是吗?有多好?说的什么意思呀?”萧坤好奇地问。 “这签文是说,你先生是人中龙凤啊!”萧墨笑着对萧坤说,又看看我,眼神里露出不一样的光。 “那我呢,我的签文说我怎么样?”萧坤见萧墨如此说我,期待地问。 “你嘛,也好,但是不能急功近利,要跟着先生认真学本事,然后就能心想事成啦!”萧墨看着萧坤,慈祥地说。 “哦,那您再看看二哥和李兄的,他们的一定不如我!”萧坤说着,抢过他们二人手中的签纸,塞给萧墨。 “哈哈哈哈,坤儿不懂礼数,还请李公子见谅!”萧墨笑着对李椅说。 “坤兄直爽,与李某也甚是投缘,对于签文在下也是一知半解,有劳萧老爷过目。”李椅赶紧说。 “好,那我看看,”一边说着,一边打开李椅的签纸读到:“‘如今世事不相同,昨日西风今日东。说与艄公牢把舵,免教打入浪涛中。’这签是让公子今后遇事要把握本心,免得落入风波中不能自拔。” “谢萧老爷谨言,李某定当铭记!”李椅一边说,一边对萧墨行礼。 “快看看二哥的,快看二哥的,”萧坤催着萧墨。 “好,这就看”萧墨一边应着萧坤,一边打开萧秀的签纸读着:“‘行人何必苦凄惶,事务虽危亦不妨。稳把笔端书造化,到头徹尾得安康。’” “怎么样,怎么样?”萧坤问着。 “嗯,这签文是说你二哥,今后若遇危险之事,亦不妨尝试一下,要稳住,不可慌乱,如此终究是能得安康的。”萧墨解释着签文。 “那我们的,谁更好些?”萧坤接着问。 “都好,都好,哈哈······明日你祖母过寿,可要规矩些,不可厮闹,要多说吉祥话。”萧墨对萧坤嘱咐着。 “父亲,你就放心吧,我最守规矩了,吉祥话也比大哥c二哥说得好听,一定能讨得祖母欢心!”萧坤一本正经地说,只是我跟萧秀c李椅偷偷地笑着。闲聊几句后,萧墨和萧秀c萧坤要准备明日寿宴的事情,我和李椅便拜别他们,在仆人的引路下,往所住的别院而去。 一 在路上,李椅问我:“尚兄,明日寿宴,您准备送什么寿礼?” “这倒是还没主意,不知李兄怎么打算的?”我确实没想好要送什么,也是有些为难,便问问李椅的想法。 “我也没想好呢。”李椅皱着眉说。 “不如我们一人写一首《祝寿赋》如何?”我突发奇想,便问道。 “尚兄这是打趣我呢,这辞赋的东西,我可不会,我看我还是去街市逛逛,淘个寿礼去吧。”李椅拒绝到,然后马上行礼道别,便向侧门而去。我打发了仆人,径自去向住处,写好《祝寿赋》已是午夜,期间有仆人送来饭菜,也是草草吃完,这太久不做文章,倍感生疏了,费劲许多。 一 早上醒来,打开门,未来得及洗漱,刚伸个懒腰就见萧秀匆匆地赶过来,一见面就问我:“尚兄,上次你说你是何方人士?可是舒州同安郡?” 我应声答道:“确是,萧兄何故突然问起这个?” “那里可是有一座古南岳,汉武帝曾设拜岳台?”萧秀没有回答我,继续问着。 “确有这么一座,怎么······” “那山下是否有一个村子叫刘家庄?”没等我说完,萧秀打断我继续问。 我点点头,疑惑的看着他。 “哦,那不知尚兄可是刘家庄的人呢?”萧秀恍然大悟一般,看着我,问到。 我见状,突然害怕起来,这萧府居然能把我查的这么彻底吗?如此厉害为何还来找我核实?我竟然不想说实话,于是假装着说:“这倒不是,我姓尚,自然不是刘家庄的。” “哦,嗯,也是······”萧秀自言自语,表情里透露出一丝失望。 “不过,我曾随家师在那山上修习十余载,若是萧兄想了解些风土人情或是历史渊源,我倒是知道一二。”我见状,试探着说。 “哦,如此,改日向尚兄讨教,今日祖母寿宴,一会儿有好多客人,我先去准备了。尚兄,寿宴开始时,还请移步正堂。”说着,便行礼离去。 “好,那便叨扰了。”我一边说,一边行礼,目送萧秀离去,只见他走的并不急,还不时的回头看看我,一脸疑惑的表情,我也微笑着示意,其实心中也是疑虑不已,只是并未堆积到脸上。 吃过早饭,李椅来找我,说昨日并未挑到合适的礼物,拉着我要去街上,让我帮他挑选一件。正好我的《祝寿赋》也要装裱,便随他去了。最后他帮我付了装裱钱,我帮他选了一副《瑞鹤图》,鹤有祥瑞长寿的寓意,应该还是不错的。过了隅中,仆人来说寿宴快要开始,让我和李椅一道去正堂。 来到正堂,就见萧老爷用他标志性的笑容迎接着各路宾客,萧秀在一旁忙着收贺礼,二管家忙着盘算记录,而萧坤则帮着仆人一起把礼物搬进内室。我和李椅跟萧老爷行过礼,便给萧秀递上礼物。这时听见萧坤跑过来抱怨说:“每次就数蔺阁主的礼最多,人总不来,就会差人送xiāng zi,这次又是满满十几xiāng zi,累死我了。” “早让你好好练功,最近是不是偷懒啦?搬这么点东西就累着了呀?”一个爽朗的声音从身后飞过来,我转身看去,只见一白袍公子,身形洒脱,手握一把折扇。身后还有一人,体态殷实,相比之下,稳重许多,眉宇间透出干练。 “大哥,你回来啦!”萧坤开心的说。 “诶,小兔崽子,看不见你章起哥哥吗?”白袍公子瞪着眼睛就跑过去抓萧坤。 “不敢不敢,我章起哥哥最潇洒了,大冬天拿着扇子还从来不带礼物,你是最潇洒的!”被抓住的萧坤苦笑着说。 “嘿,小兔崽子,这跟谁学的,忘了你功夫谁教的了吗?我能教你,我就能废了你哟。”章起逗着萧坤。 “别,别,章起哥哥你大人有大量,就饶了徒儿吧!”萧坤求饶到。我们见萧坤这般模样,都咯咯地笑着。 “这世间,坤儿估计最怕的就是章少堂主了,哈哈哈”萧乾一边笑着,一边信步向这边走来。 “这是我大哥萧乾,那是章起章公子。”萧秀给我和李椅介绍着眼前的这两位,而后又给他们介绍了我和李椅,我们互相行过礼以后,萧秀把手上的两幅卷轴递给萧坤,嘱咐说:“三弟,这是尚兄和李兄的礼物,你妥善放好。” “哦,是先生和李兄的礼物啊,那我得看看。”萧坤好奇的打开其中一幅卷轴。 “哟,这不是薛稷的《瑞鹤图》么,这个现在可是千金难求啊,薛稷的鹤是最有名的,再看纸上,真是栩栩如生,仿佛灵动立于身前,李公子费心了。”萧乾对李椅恭敬的作揖行礼。 “哪里,萧大公子言重了。”李椅还礼说着。 “先生送的什么,我看看。”萧坤好像对李椅的礼物并不惊奇,急不可耐的打开我那幅卷轴。 “你懂什么,来,让为师瞧瞧。”章起从萧坤手中一把夺过卷轴。 “我没有李兄那般阔气,写了一篇《祝寿赋》,聊表寸心不成敬意!”我微笑着说。 “你这心意可谓至诚啊,”章起一边看着卷轴上的字,一边说,然后念了起来: “吉祥如意, 星承南极之仙; 高德荫后, 照耀鼎食之家。 子教孝悌, 孙念慈祥, 满坐高朋, 堂立贵戚。 福慧双修, 如觉醒而善万物; 东映珠晖, 海息涛而归安宁。 寿享遐龄, 比及彭祖之长生; 南琛西赆, 山容四方之敬贺。” “好赋!”萧秀脱口而出。 “气魄浑厚,寓意深远,真是一篇好文章。字也不错,虽不及名家笔迹,却也松劲。”萧乾应和着。 “二哥,你发现了吗?”萧坤问着萧秀。 “什么?”萧秀疑惑着,众人也疑惑地看着萧坤。 “你看这赋,横着读也可以,‘吉星高照,子孙满堂,福如东海,寿比南山’,是不是也说得通?”萧坤问着。 众人大笑,萧坤见状赶紧问:“怎么,难道我说的不对吗?” “对,对,只是这本就是一首藏头赋,我们都知道呀,小坤儿。哎,你说你二哥给你请的都是些什么先生,学了也快一年了吧,怎么这些都还不知道。”章起一边说,一边把卷轴让给萧坤,摇着头,撑开纸扇,径直走向坐席。 说的我一脸尴尬,萧秀见状赶紧说:“尚兄别介意,他一直这样口无遮拦,若有冒犯之处,还请海涵!” “呵呵,没事。”我微笑着作揖,而后和李椅一起入席。席间,章起有一阵子在萧墨耳边嘀咕着什么,眼睛看着我,我微笑着点点头。和李椅吃了些酒菜便退席去到别院下棋,这萧家不愧是生意人家,一个寿宴,宾客满门,流水席从正午开始,我们在屋内只听着喧闹声一直未停。 等喧闹声渐歇,已是人定时分,我这才从李椅的房间退出,回到自己房间。推开房门进去,竟见萧秀坐在屋内。萧秀见我进来,站起身,手上拿着小猴子的钱袋,神情凝重。我见状问到:“萧兄这么晚,有什么要紧的事吗?” “确实是要紧的事,尚兄可是打算有一番作为的?”萧秀关shàng én,严肃地问我。 “若能有一番作为固然是好,我本自命清高,既然放下了君子之气,也就无所畏惧,只是现实却不一定如我所愿。”我也坦诚地回答着他。 “只要尚兄此心不改,我萧府愿听从差遣!”萧秀抱拳作揖。 “萧兄何故如此,我若有所作为,必是入朝为仕,可萧府本远遁江湖,为何要随我冒险?”我不解地问。 “或是因为父亲认可你是大才,或是因为父亲想借你光耀门楣,我今日之举便是父亲的意思,还请尚兄不要犹疑!”萧秀看着我说,眼睛里是一种诚恳。 “如此,可否容我思虑一宿,明日给你答复?”我被突如其来的这件事吓懵了,便想多点时间捋一捋思绪。 “好,静候尚兄决择!”萧秀一边说,一边双手奉上小猴子的钱袋,然后转身离去。他离去后,我在床上辗转反侧: 胸中浮华事,一朝将相梦。 若有鸿鹄志,是否天助之? 未觉处,乱身份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8章 千机 “花藏雪落梅难辨,万紫千红络绎来” 一 这萧秀为何突然要助我?居然还是萧墨的意思,可我只跟萧墨见过两面啊,为何他会突然生出这个想法?萧府会真的倾力相助吗?是不是小猴子这个钱袋的缘故?这个钱袋又有什么秘密,居然让萧墨见到时那般失态?我要想有番作为,若是有萧府这样的财力和人脉帮助,必是大有助益,可却定然有违萧府不涉庙堂的宗旨,把他们卷进朝局之中,若是安然无恙还好,若是有任何不测,我该怎么面对萧府的这般恩情,萧秀的救命之恩更是不能这样报答的。可是没有萧府的帮助,我真不知何时才能实现毕生抱负,这样敦实的后盾,任是哪个图谋功业之人都渴求的。卧床侧身望着窗外的月亮,竟然顿时觉得进退维谷,不知如何抉择。 第二日天刚亮就听见窗外萧坤的声音:“二哥,这么早,啊···”打完哈欠接着说:“先生应该还没起呢吧。”一段停顿后只听萧秀压低声音说:“小声点。” 听到这些,我赶紧起身,穿好衣服,打开门,只见萧秀和萧坤立在门前,萧坤一脸倦容,萧秀却还是那般精神抖擞。我赶紧作揖行礼,道:“在下失礼了,让二位久等,天气寒冷,快请入屋内叙话。” “尚兄客气了,”萧秀作揖还礼,而后对萧坤说:“三弟,你在外边守着,若有人靠近,便提醒我,今日这屋内的事情,万不可让外人知道。” “知道了,二哥放心。”萧坤收齐了倦态,认真的说。 萧秀跨进屋内,轻声关shàng én,之后迫不及待地问我:“尚兄,昨日之事,是否考虑周详?不知可有决定?” 我看着萧秀,双手举起,躬身作揖:“萧府如此恩遇,尚某不知当如何报答?” “其实也很简单,我们萧府虽富甲一方,但自古商家,即便富如端木赐c吕不韦,若不是师圣佐君,依然不贵不尊。正因如此,从古至今大商窃名,巨贾谋国,我们萧府自然也是不甘于只做门楣低贱的商贾之家。”萧秀一边轻笑地说着,一边扶起我。 我背起一只手,邀请萧秀一起坐下,接着一探究竟地问:“那不知萧兄是想做端木赐,还是吕不韦?”我嘴角轻启地看着萧秀,等着他dá àn。 “尚兄鸿鹄之志,我们萧府愿意追随左右,无论最后是成为端木赐还是吕不韦,只要尚兄功成以后让萧府门第显赫,我等便志得意满,别无他求。”萧秀语气缓和,就好像心中早有应对,我把茶壶放到火炭盆上。 “在下知道,萧兄也是聪慧至极的人,又有三公子这样英武之弟,加上贵府的财力c人脉,若是不弃,让愚弟辅之左右,文武双翼,定会龙飞九天。别说光耀门楣,就是千秋功业也非望尘莫及。”我看着萧秀,他正伸出手在火炭盆上烤火取暖。 见我这么说,萧秀抬眼看着我,约莫一息之后,我们相视而笑。他说道:“尚兄定是戏言,无论是胆识还是机变,在下都自愧不如。我们萧府做生意从来都只把本钱投在最有可能盈利的地方,很显然,在功业之路上,尚兄始终是在下如何努力都不能及的。所以,这门生意,还是尚兄来运筹更有胜算。” “可是这条路上凶险万分,阁下救命之恩未报,又岂能把贵府牵扯到这险途之中来。”我一边挑着火炭,一边看着茶壶里冒着的热气。 “或许,冥冥之中,天意如此!尚兄可还记得我在白马寺抽到的签文?”萧秀看着我,嘴里又念起了那签文:“‘行人何必苦凄惶,事务虽危亦不妨’,我们既做此决定,必然是做好了各种打算的,倘若将来真有危急之刻,任何时候萧府都必将竭尽全力护佑尚兄周全。尚兄亦无需过多顾虑,这本就是荣辱之事。步步为营,终将荣耀万丈;一着不慎,亦会功亏一篑。若是最后真的功亏一篑,也是我们萧府辅佐不力,萧府及所有萧氏族人都会对尚兄愧及膏肓。” “萧兄这样说,尚某就更不可将贵府牵扯其中,若是它日,我真能成就一番功业,也定然不会忘了萧兄的救命之恩和今日竭诚相助之心,必让萧府的门楣荣耀万丈。若是不幸陷入万劫不复之地,也绝不会让萧府受到丝毫牵扯。”我听完萧秀的话,已然相信萧府的诚意,但却并不好直接接受,显得我急功近利和薄情寡义,只好假装推辞起来。 萧秀见我这样推辞,站起身踱着步,突然转身面向我说:“看来父亲说的没错,尚兄竟还是未把我当做自己人。你明知我们萧府是诚心相助,而我猜这天底下,但凡有点青云之志的人,无不渴望得到我们萧府的鼎力相助。可尚兄这般推诿,着实让在下很是受伤。” 我见萧秀一脸失望,知道再不答应就真的没机会了,便应景地说:“好吧,如此我便不再推辞。只是有言在先,若真有一日陷入险境,还请萧兄和贵府保全自己,万不可舍命相救。若是不答应这个,在下即便一事无成浪迹江湖或者流落街头也断然不会接受。” “好,那今日之约,就此达成,不负不弃!”萧秀一边说着,一边躬身作揖。 我赶紧站起身作揖:“不负不弃!” 这时候,茶壶里的水也煮开了,咕咕直响。我邀萧秀落座,给他倒着茶,他端起茶水,闻了一下,说:“先生今日可有什么要紧的事情要办?” “倒是没什么要紧的事情,昨天和李椅下棋,胜负未分,约好今日再对弈几局,萧兄若是没事,亦可观战,到时指点几招。我可听三公子说你棋艺高超啊,还请······”我笑着对萧秀说,可没等我说完,萧秀即打断我:“先生,若是下棋的话,还是改日吧。今日我想领先生了解一下真正的萧府,或对先生以后谋局有所助益。搅了先生兴致,还请见谅!” 见萧秀突然这样严肃地说,我立刻收了心,也跟着严肃起来。这萧府不就是做生意的吗?怎么还有真假萧府?我顿时好奇万分,便说到:“萧兄言重了,那今日便听凭仁兄安排。” 我跟着萧秀准备开门出去的时候,只听李椅笑声,打趣萧坤道:“哟,三公子今日这么早啊,你也来找尚兄下棋?看不出来,你这学生还这般勤奋呀!” “你小声点儿,我二哥在屋里和先生说话呢!”打开门见萧坤在对李椅比划着,让他小声说话。见我们出来,李椅高兴地说:“二公子也在呢,你们在屋里说悄悄话吧,看这样子该是说完了。今日你可不能走,昨天我跟尚兄没分出胜负,听说你的棋艺超群,今日定要给我指点一二。” “李公子客气了,只是在下还有要事在身,改日,改日我定亲自向李公子讨教。”萧秀一边推辞着,一边跟萧坤使了一个眼神。萧坤心领神会的接过话说:“李兄,上次跟你打的不过瘾,我们再去比试比试,上次你用的好几招,我都想学来着。” “那你可得叫我师父,否则我可不教你。”李椅傲娇地说。我跟萧秀轻笑看着他两人,萧坤接着说:“可是在这比试,你不觉得让他两看,是对牛弹琴吗?咱俩还是找个僻静的地方,单独比试,省得被人搅扰。” “好吧,那二公子c尚兄,我就去了。”李椅稍思片刻后说,说完便被萧坤勾肩搭背地拉着离开了。 “你先叫我师父,否则我可不跟你打了” “什么师父,你可是被我打败了的,该你叫我师父” “那我不教了,那几招可是很厉害的独门招数” ······ 他们走后,我跟着萧秀出了门,坐着马车,向城外而去。我问萧秀是要去哪里,他只说去了就知道了,我便没有再问。约莫过了一个多时辰,听到马车外一阵打斗声,我看着萧秀,只见他闭目养神,并无半点被惊扰的意思。一会儿功夫,车外的打斗声平息了,从车外传来一个声音:“都睡下了。” 萧秀回了一声:“好!”而后睁开眼对我说:“先生见谅,现在有什么想问的,可以问了,我定知无不言!” 见萧秀这么说,我想刚刚应该是将监视我的青衣卫给lán jié了,现在说话应该就是无所顾忌的了。于是我便问道:“萧兄,现在可否告知这是要去到哪里了吗?还有萧府不就是经商的吗?真正的萧府又是什么样的呢?” “是,我们萧府确实是商家,却也不仅仅是商家。一会儿要去的幽园,便算是我们萧府的一处产业吧。”萧秀跟我解释着。 “幽园?”我竟特别好奇这个地方到底是做什么的。 “对,幽园。先生大概知道琅琊阁吧?”萧秀问我。 “就是那个号称无所不知无所不晓的琅琊阁?”我诧异地看着萧秀。 “哈哈,那其实只是一个消息的存档之地罢了,而世人也最多只知道这些了,却不知道那些消息都是通过幽园传递给琅琊阁的,我们萧府分散在各地的商号和安插在各处的眼线就是第一手消息的收集者。没有幽园便没有琅琊阁,琅琊阁也是听从幽园号令,千百年来,未敢不从。哦,对了,那个幽园的管事之人,你也见过,便是那个冬天里也拿着把扇子的章少堂主章起。”萧秀笑着说。 “少堂主?”我疑惑地看着萧秀,不过光是听到的这些,便让我瞠目结舌,在心里又惊又喜。 “嗯,千机堂的少堂主。幽园当初便是为千机堂所建,而千机堂总领琅琊阁和鲁班门的机要事务。以前跟先生说过的,我们萧府的食客,管家章牧,便是老堂主。在章起刚刚行了加冠之礼后,便将千机堂大小事务扔给了章起,从此独自醉心于田亩之间。好在章起也是极聪明的人,很快便理顺了千机堂,并且与老堂主管的时候一样,甚至更好了。” “想不到那么个潇洒公子,竟能做得这般隐秘妥善之事,确实让人佩服!”我听完,真真是钦佩不已,无论是章起还是萧府,都让我刮目相看。 “世间的人不都大多如此么,在不同rén iàn前总是会显出不同姿态,而能始终如一的人,却是少之又少的。章少堂主本是个性情飞扬之人,武艺和奇门八卦之术都是一绝,三弟便是跟着他学武的。后来接手千机堂之后,却展现出稳重缜密的一面,或是因为这样,老堂主才会放心的将千机堂托付于他,自己醉心于田亩和游历山川。而章少堂主也算是不负老堂主所托,度过刚开始的不适和凌乱以后,便着手理顺了千机堂,从此通险畅机,再无碍难,只是他这性格依旧洒脱不改。”萧秀跟我笑着说,眼里的羡慕还是能看出来的。 “如此聪慧之人,能为萧府所用,真是难得!”我不由自主的就说了这么一句。 “他可不是为我们萧府所用,虽说我们萧府跟幽园有千丝万缕的联系,但他们并不听命于萧府,最多也就是合作关系。我们萧府为他们收集消息和ti g一ng资助,而他们为我们萧府整理消息,还有就是琅琊阁的收入是归于我们萧府的。除了日常开销和佣人的工钱之外,他们并不经手其他任何钱财。”萧秀跟我解释着。 “如此说来,这幽园我是否可以像信任贵府一样信任他们呢?既然不是听命于贵府,如何又算是贵府的一处产业?”我故意问着,想来萧秀在我答应接受萧府的帮助之后的第一件事便是带我去幽园,他们必然是能相信的,只是并不清楚这萧府和幽园的关系到底如何。 “信任自然是可以的,先生无需犹疑,我们两家千百年来都进出如同一家,虽互相敬重,但从未有半点间隙。虽说鲁班门是后来才入的千机堂,但也是极其可靠的。说是萧府的一处产业,那是因为这幽园是我们萧府所建,而我们萧家和章家明面上还是主仆的关系。”萧秀自信而肯定地跟我说。 “鲁班门?”我疑惑地看着萧秀,问到:“鄙人见识浅陋,竟从未听过这个门派,不知这是?” “哦,虽说唤作‘鲁班门’,却并不是什么门派,只是一些爱好机关之术的人,一起研究一些新奇之物罢了。先前先生曾见过的‘千机锁’,便是这鲁班门的匠心之作。”萧秀说完,我从怀里拿出‘千机锁’的钥匙,端详起来:“密事精巧藏,此物解千机”,这钥匙上的字倒是此刻分外应景。萧秀也拿出他的那根钥匙,看了看,又看看我,我们相视一笑,而这笑中的意思,我跟他自然是心知肚明的。 “那这‘鲁班门’又是何时入的幽园呢?”我继续问着萧秀。 “这还得从江湖上都想得到的鲁班秘籍——‘缺一门’说起。当年秦始皇‘焚书坑儒’,鲁班的传人为了将‘缺一门’传承下去,不得已将这本书封存在自己墓穴之中,而鲁班的手艺靠代代口口相传才传承下来。只是这口口相传必然有遗忘和口误,传到班离这代,其实真正的鲁班之术已经是所剩无几。而这本书,在班离小时候,竟被盗墓贼从墓穴中偷盗出来,重见天日。从此江湖上便掀起来一场血雨腥风,官家,商人,以及很多江湖中人都想得到这本奇书,最后也不知是谁传出的,说这本书在班家。而其实,虽然作为鲁班传人,继承父亲衣钵的班离也十分渴望得到这本书,却并不在他手里,那时候他连见都没见过这本书。”萧秀跟我说着一个离奇的故事,我也听的饶有兴趣。 “哦,萧兄如何知道他那时候没见过这本书?”我好奇地问着。 “因为这本书一重见天日,便被我们萧府的当铺给收了。”萧秀得意地说,嘴角轻启。 “那贵府花费了不少钱财吧?”我也笑着问。 “哈哈哈,分文未花!”萧秀大笑说到:“那盗墓贼本想抵当一些挖出来的青铜器,而这录有‘缺一门’的竹简就在其中一件青铜器的夹层之中。我们也是偶然之间发现的,之后千方百计找到班离,予以相赠。班离为了感恩,同时也是为了躲避各方势力,便同èi èi班心一起投奔萧府,而刚好章起又喜好研究机关之术,便让他们避到幽园。章起为此也腾出一个别院,网罗喜好机关之术的能人,在此一起研究。人多了以后,为了便于管理,章起要给他们规范行为,才唤他们做‘鲁班门’,和班离一起立了各种门规,而班离便任了门主,负责总领‘鲁班门’的大小事务,但涉及机要的事物还是要和章起一同商议的。” 从lán jié掉青衣卫之后,又过了约莫半个时辰,我们到了一处院子,而围墙竟有差不多两丈高,但进出的门却隐蔽而矮小,门上的“幽园”二字,也是毫不起眼。我一边迈进门,一边心里感叹道: 上有苍穹地竖墙,何时九五出丹凤。 千机尽在邙山北,闭眼能闻四海图。 得相助,识千机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9章 定策 “开析目下华山途,泛览阁中机密卷” 一 进入门内,眼前一片豁朗,与门外的景致判若两地,映入眼帘的高高的阁楼,在这崎岖的山腹,大概只有登上这北邙山才有可能纵览。在门外,被高高的围墙挡着,是断然看不到这般雄伟的。见我们进来,一位仆人赶忙迎过来,一边行礼一边道:“堂主已等候多时,几位请随我来。” 我们跟着这仆人向那高阁走去,一路上看到有人在晒书,有人抱着卷轴,有人洗砚,有人喂着鸽子,还能听见冶炼的声音······这一切看似杂乱无章,却又井然有序。这些人见到我们走过来,都停下手上的活,对我们行礼。我本打算还礼,刚抬手,萧秀便拉住我,按下我的手说:“不必,这是你应受的礼遇,他们都是千机堂的仆人,你就不用客套了。” 我听罢,赶忙说:“在下惶恐,这样是否太过于趋奉,会让人心生厌恶的。” “我们既然奉你做主公,便是要从心里认可的,可不只是做做样子。我想他们也是心里这样想,才会如此的。所以,还请先生莫要辞了他们的一片赤诚,太过客套,生了隔阂可就不好了。”萧秀跟在我后面,一边走一边说着。 “萧兄,你这是还未开始,就要让我骑虎难下吗?”我笑着问萧秀。 “额,在下并无此意,请先生莫要责怪,方才是我言语不当,还请先生见谅。”萧秀赶紧恭敬地说。 “我知道你没这个意思,这么严肃干嘛,我又没说要责怪你,见谅什么?”我打量着萧秀,见他居然对我举手作揖,既惊讶又从心里觉得好笑。我本是厌倦这样的主仆思想,而且以后如果萧家和千机堂的人见到我都这样,太容易让人怀疑,于是说到:”只是以后还是别这样了,该干嘛干嘛,不用如此刻意。我知贵府的心意便可,无需如此,这要让外人看见,多生疑窦,难免出纰漏。” “先生说的是,在下考虑不周。以后我会让他们在外rén iàn前多加注意,但在私下里,还是要行礼数的,请先生隐涵!”萧秀依然严肃而恭敬地说。 “你,哎······”我看着萧秀,心里想着他这么做的原因,也就不去阻止了,遂叹息了一声,而后便转身跟着仆人去向那高阁。 一 “千秋变幻,看风云际会,多少英雄人物,都不食人间烟火。” “机觉应对,任时光荏苒,无数风流才子,只愿为堂前宾客。” 看着这幅挂在门前的对联,再望向门楣上的“千机阁”几个大字,心中的震撼还是有的,只是这阁中的人和事物,更让我好奇。于是便快步跟着仆人进到阁中,绕过紫铜浮雕的屏风,来到正堂,仆人退下。只见一人立于“千机堂”的匾额之下,一袭白袍,翩翩风度,背着一只手,而另一只手还是握着那把折扇,这人便是章起了。 一 “你们可终于来了,等的我俊颜都残了。”章起一边说着,一边转过身:“诶,小坤儿呢,我说你们怎么把这么好玩的人儿不带来,真是无趣。”章起用故作埋怨的眼神看着萧秀,接着眼光转到我身上。打量少顷,说道:“嗯,像那么回事儿。你就是他们认的主公吧?” “见过少堂主,在下有礼了。”我一边说着,一边举手作揖。 “行了行了,咱们昨儿见过,你也别客气,我也不行礼了。既然已到这儿,想必你在路上该是了解这里的境况了。”只见他转身向后边走去,边走边说:“跟我来吧!” “尚兄这边走。”萧秀领着我跟着他,到了后边上楼梯。上楼以后,来到书案前,章起看着案上的书卷说:“这些是朝廷大臣的卷宗,你可以先了解一下,还有皇亲国戚,藩镇将军,邻国外邦等等,都已精简成册,你若是想看,差人送来即可。虽说是精简的,但也比外面能打听到的详细些,先了解个大概吧,若是想了解具体哪个人,哪件事的,我再给你送来。” “有劳少堂主”,刚准备作揖答谢,才想起他的话,立刻收了起来,继续说:“不知可有光王详尽的卷宗以及上官柳儿和珠玑的?” “王爷的卷宗自然详尽,上官柳儿涉及饶阳公主,也必是有归档。只是这珠玑,”章起稍皱眉,而后问:“我的印象里好像只是个录言女,而且终日不出‘望一楼’,并无过多立案的价值,不知你为何要想了解她呢?” “哦,随便问问,没有便算了,”我笑着说:“那就先看看光王和上官柳儿的吧。” 章起双手抱在胸前,再一次上下打量着我,点点头,而后甩开长袖,转身下楼,边走边说:“你们在这儿等着,我去叫人给你们送来。” 章起走后,我跟萧秀一案而坐,一边翻看着大臣的资料,一边等着。一会儿工夫,只见两个仆人抱着卷宗上楼,交予萧秀。萧秀问到:“你们少堂主呢?” “少堂主说这里已经无需他作陪,若是公子有何需要只管吩咐,我们会在楼下候着。”其中一仆人回着萧秀。 “嗯,知道了,退下吧。”萧秀一边理着卷宗,一边说着。 萧秀将卷宗整理摆放好,起身对我作揖行礼说:“先生,你先在这里细阅,我就不打扰,先退下了。如果有什么吩咐,尽可以指使楼下的仆人去办。” 见萧秀如此,先是一愣,想着这人竟是如此重的主仆情怀,居然不停地行礼,这可不是我想要的,再说没有他,我可能早就死了。想罢,赶紧起身作揖道:“二公子这是干嘛,如此礼节,让我怎敢接受啊。你我还是兄弟相称,也别什么‘先生’了,凡事都行礼就更是没有必要的,就跟以前一样便好。除非,萧兄是觉得我不配做你的兄弟?” “不,不,先生······额,尚兄这是哪里的话。”萧秀赶紧回到。 “这就对啦,”我拍着萧秀的肩膀,想来他应该是看过这些东西的,对于他这么细心的人来说,再看一遍全无必要,便说到:“以后咱们就兄弟相称,我知道你忙,那我就自己在这边先翻翻这些卷宗,你忙你的,不用事无巨细。” “也没什么忙的,只是记起一些事情须跟章少堂主商量。那我先去了,如果尚兄有什么吩咐,让楼下的仆人把我唤来便是。”萧秀不紧不慢地说着。 萧秀走后,约莫一刻钟,屋外冶炼的声音就停止了,变得格外清净。我更专注地看起卷宗,不时有仆人上楼给火盆填炭火,给窗户开一个小缝,换一下茶水c点心,到了饭点便会送些饭菜上来,天黑了就会点上灯,天亮了就会灭了灯,我越看越停不下来,饿了就一边吃些点心饭菜一边看,渴了就边喝茶边看,也没觉出是冷是热,更是没注意灯点了几次,灭了几回。等我看完邻国外邦的精简卷,来到窗边准备打开窗的时候,发现窗户被一层纱幔连着窗沿,虽然这样有碍观赏风景,但却能有效阻止寒风袭入,还能让室内通风流畅不至于中炭毒,也不失为一种实用的做法,只是这在平常人家从未见过。 如此我也就只好下楼,随后让仆人带我去找萧秀和章起。仆人说他们在“公输院”,便领着我往那边走。外面不知何时下起了雪,而这幽园里没有了萧府的曲径通幽和亭台别院,所有的建筑和院落都干净直接。跟着仆人来到一条径直的宽道,道路两旁的大树上压着雪,不时地落下来,走过这条道便来到一扇拱门,上面映入眼帘的是“公输院”三个字。进到院内,来到一间房子前,房梁上挂着“鲁班门”的匾额,左右柱子上的对联还没来得及细看,就听章起的声音从厅堂跃到耳边:“哟,尚小先生终于看完啦?!赶紧进来吧,杵着那干嘛呢?” “你······”萧秀急迫而恼怒地看着章起,皱着眉头,撇着嘴,欲言又止。 “我什么我,他们萧家认了,我可还没认。虽说应该大体不差,但我还是要再观察观察的。给你们面子,予他方便,可别就此产生了错觉。”章起对萧秀翻着白眼,用扇子敲了一下萧秀。 我来到室内,上头挂着“一脉相承”的匾额,萧秀略显无奈的看了一眼章起,然后给我介绍起了身边站着的另外两个人。他指着披头散发,眉角有一颗红痣,眼神拘谨而身体精壮的男人说:“这位是鲁班传人,鲁班门的掌门,班离先生。”然后指着旁边柔美端庄,眉心一点红痣的女孩说:“这是班离先生的èi èi,班心。” 三千阳光传暖意,一点红日做精神。问君何处借春风,遍地梨花不见雪。这便是我对此兄妹二人第一眼印象。拱手作揖道:“见过班离先生,班心姑娘。” “啊,嗯,先生好。”班离双手抱拳对我说着,举手投足间多有拘谨。 “见过尚先生,我家兄长不善言辞,尤其是见到生人,常生敬畏,多有怠慢,请多见谅。”班心一边行礼一边说着,显得温婉贤淑,倒是没有班离那般无措之态。 在我微笑点头之际,萧秀接过话说:“尚兄该是已阅完毕吧,见你阅卷入迷,也未敢叨扰,不知尚兄看完以后可有什么感触?” “对呀,你在那楼上看了三天三夜,听说如厕之时还带着卷宗,总该有点想问的,想说的吧?”章起也问了起来。 如此情形,我便说说感触也无妨,其实,不说也得说了,就一边行礼一边说道:“多谢几位挂怀,看完以后确实颇多震惊和感触,几经思量,决定辅佐光王。” “什么?光王?就是在白马寺遇到的那位?”萧秀诧异地问我。 我定睛看着他,肯定地点点头:“嗯!” 这时章起冒了一句:“也对,还差两位。” “什么还差两位?”我疑惑地问到。 萧秀这才回过神来,看了一眼章起,马上接过话说:“哦,没什么,尚兄为什么会选择光王呢?且不说皇帝的那些皇子们,就是十六宅中的其他王爷,哪怕举义旗揭竿而起,也比光王的机会大得多。这样一个流离在外,无权无势更无人的落魄王爷,更何况是当今皇帝多次想暗杀之人,要扶持他上位,不说绝无可能,那也比登天还难啊······” “那萧兄不妨跟我一起登一次天试试如何?”我微笑看问萧秀。 “我,这······”萧秀有些不知所措的回着。 见状,我赶紧说:“萧兄莫急,听我慢慢跟你说。既然你看过光王的卷宗,应该还记得他在逃到奉新百丈寺后,登上百丈山在大雄峰上留的一首诗吧?” “什么诗呢?”班心一边给我斟茶一边问到。 “大雄真迹枕危峦,梵宇层楼耸万般。 日月每从肩上过,山河常在掌中看。 仙花不间三春秀,灵境无时六月寒。 惟有上方人罕到,晨钟暮鼓碧云端。”萧秀吟道。 “对”,我对班心微笑致意,而后接着说:“还有他在邓州香严寺,随智闲禅师游历庐山瀑布时的对诗。” “那又是什么诗呢?”班心一边把茶壶放到炭火上,一边问着,动作温婉而娴熟。 “嗯,那是智闲禅师觉得此人气度不凡,想乘游历瀑布之机考考他,便先吟诗两句:‘穿云透石不辞劳,地远方知出处高。’光王接着吟到:‘溪涧岂能留得住,终归大海作波涛!’”萧秀接着话说。 “只看这些的话,这李怡还是有些王者之心的,只是他能装疯卖傻那么久,如此隐忍之人,心思不好揣测啊。这么一个人,就不讲帝王,哪怕是让他恢复王爷身份也不容易。退一万步说,就算你最后扶他上位,那之后也未见得就会被他倚重,成就万世功业。因为如果成功,你就知道的太多,能力也太可怕,到时候他虽然感激你,但更多的应该是忌惮你。一个让帝王忌惮的人,要么牢牢掌控朝局,要么被杀,最好也不过远遁江湖,你可要想清楚了。”章起一边说着,一边伸出手端起茶杯闻起来,自言自语道:“嗯,这冬日里最好的事物就是班心姑娘亲手沏地蜂蜜普洱茶了。” “先放一放‘王者之心’,且说其余的选择吧,皇帝的皇子们都还很小,而宦官在宫墙之内的控制,一时半会儿并不能遏制,小皇子们心智不坚,难免被他们摆布。再说可能的饶阳公主,生性残暴狠毒,而且从小专横跋扈,从未体会过民间疾苦,如果扶她上位,恐怕未必是第二个武周皇帝,而是一个残暴的末世之皇,世间百姓怕是比现在只差不好。而十六宅里的王爷和放逐在外的皇室大多慵散,未见有争位之念,亦未有治世之心。光王李怡虽并非是最容易的选择,却是我最愿意在他身上下赌注的。至于各地节度使或是揭竿而起,都非正道,所谓名不正则言不顺,言不顺则事不成,除非万不得已,否则这都是我最不想去谋划的方向。”我语气平和地跟他们娓娓道来。 “既然尚兄已做如此决定,那不知接下来有什么打算?”萧秀问着,手里端着的茶杯里还是满满的。 “嗯,我打算随上官柳儿去长安。”我喝了一口茶水,说到。见他们都不说话,抬眼一看,都在惊讶地看着我。见此状,我笑着说:“怎么了,为何这样看我?” “啊,你这个打算······该不会是迷上她的美色了吧?”章起疑惑地看着我说。 “尚兄岂是那种人,这样打算该是有原因的,尚兄不妨说说。”萧秀解围道。 “你怎么就那么肯定他不是那种人,我看他桃目悬鼻,定是个风流人物······”章起对萧秀说着。 “少堂主!”萧秀皱着眉打断章起的话。 “好,你别急,我不说就是了,且听听怎么说吧。”章起撇撇嘴,翻着眼看看萧秀,又看着我。 “呵呵,章少堂主说笑了,选择随上官柳儿去长安,一方面是想借此进入长安,不会显得突兀,另一方面还是想借助饶阳公主之力,制衡宦官和牛李两党。”我解释道。 “可是饶阳公主并非慈善之人,尚兄若是随她去了,难免被她左右,更可能身陷险境,到时只怕比‘醉梦令’要危险得多。再说,这对扶持光王又有什么益处呢?”萧秀问着,眼神里能看出一丝忧心。 “当然有益处,若是扶持李怡,这些人都会是他登上九五之位的道路上最高大和难以逾越的墙,不打通这些墙,怎么见得到那皇帝宝座?”章起一边闻着手里的茶,一边接过话说着。 “对,萧兄也不必如此忧虑,现在去长安,我应是不会有何危险,至于以后的话,自会小心翼翼,尽力避免身陷险境就是了。”我也应和着章起。 “嗯,既然尚兄已经如此谋划,我们萧府必会竭力相助,有何需要,只管吩咐就是。”萧秀眼神坚定地跟我说。 我笑道:“现在就有需要啊,萧兄,今晚可否随我再去一趟白马寺?” “好,我这就去安排。”萧秀一边一脸认真地说着,一边就起身抱拳作揖,行完礼准备往外走。 看着他的背影,心里涌起一番感慨: 冬雪覆万里,未知坑与坦。 携手并行处,不见崖和渊。 明朝日升时,形影不相离。 扫尽天下雪,生死不相负。 阅群卷,明前路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0章 表意 “时不我待思萤雪,万象更新等翌春” 一 萧秀走后,章起伸出手,用扇子敲着跟前的案子,引起我的注意,而后笑着说:“小先生,我知道你也不是那种死板之人,好啦,现在死板的人走了,咱们可以随意些。除了那些原因,你跟我说句实话,为什么会选李怡?” “在下说的,句句属实,不知章少堂主因何有此一问?”我放下茶杯,端坐着,回着章起。 “好啦,你就别端着了,他没认你做主公之前,你们那些谈话我也略知一二,哪有现在这般正经。你跟李公子和小猴子他们不是相处的很随意么,小月月?”章起一边端起茶杯喝着,一边打趣我。 “你是如何知道的?”我对他居然知道小猴子给我起的外号感到震惊,不禁问道。 “我当然知道!你也不看看我是干嘛的,就算他们萧家不干正事,还有我们千机堂盯着呢。”章起放下茶杯说道。 “好吧!”听到章起这么说,我想大概我进萧府以后的一举一动都已被千机堂记录在册,也就没有什么好客套和隐藏的了,于是说道:“其实,还有一个原因就是,除了皇子们以外,就属他离至尊之位最近了,也最容易和有把握。” “哦?你这话倒是新奇,接着说。”章起似是更有些兴趣了。 “光王在世人和那群宦官眼中是个什么样的人?”我问道。 “不就是个傻子么”章起应声答到。我笑着看着他,端起茶杯,抿了一口。章起恍然大悟道:“哦,原来如此!” “什么原来如此?”在一旁坐了许久没说话的班离突然问道。 “少堂主和尚先生的意思应该是觉得既然那些宦官认为他是傻子,那必是更好控制的。”班心一边给我添着茶水,一边微笑着对班离说。 “对,正有此意,还是班心姑娘聪慧,别看你捯饬那些个机关厉害,这心机方面你还不如你家小妹悟性高!”章起一边夸着班心,一边调侃着班离。 “另外,还有一点,正因为在世人眼里他也是个傻子,所以更能满足那些宦官彰显权利的,于光王来说,也就更容易上位了。”我补充道。 “最重要的是,若真能辅佐李怡上位,这从龙之功首当其冲的就是他,那些宦官之流怕是得往后排排了,这可不是辅佐那些个皇子能得到的。”章起抢过话指着我,对他们说。 “可少堂主先前不是说,这人隐晦难料,就算日后真辅佐上位了,也未必会对先生信赖有加,那为何还要走这条未知之路?”班心问着,给章起加完茶,顺手把茶壶放到了炭盆上。 “别无选择!”我手里端着茶杯,表情凝重,心里也有些许无奈,从千机阁的卷宗里,确实没看到十分贤德的王爷,光王也是上次见一面以后才了解一二,至少他不是傻子,如此隐忍,也该是有些心机,这条至尊之路上危险重重,他这样的人是最适合的。 “对呀,小先生说了,别无选择。他和李怡都别无选择,这是一条独径。要么他搅弄风云,让李怡上位,实现毕生抱负;要么李怡继续东躲西藏,他也无法实现宏愿,成就丰功伟业。至于以后倚重不倚重,这就要看运气了。”章起对班心说着,表情似笑非笑,眼神亦喜亦忧。 “对了,说了这么久,竟不知先生之志究竟为何,可否暂消顾虑,畅叙胸怀?”班心微笑着,看着我问道。 “不用问,一定是‘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他们这些酸书生,我最清楚了。”章起抢着说,自从萧秀走后,章起便话多了起来。 “少堂主真是,自从二公子走后就没了正行儿了。”班心白了章起一眼,接着说:“还是请先生说说吧。” “就是他在,我也是这样的,什么叫自他走后?说的好像我多怕他似的。”章起争着说道。 “哦,原来你不怕他了?”班离问到。 “你······” “呵呵,其实,少堂主说的也没差,我也没什么与众不同的志向,说起来都是些套话,百姓安居乐业,国家法度森严,朝堂清明,君王贤德,民富兵强等等,诸如此类。只是目前,首先需要的是一位堪当大任的君王,这也是我选择光王的最主要原因。”我回着班心,见他们这般模样,想来平日这里应该是欢乐祥和的,便打趣道:“不知少堂主和班心姑娘可有婚配,我见二位就很般配,倒不如······” “不行!”没等我说完,他们三人异口同声地说。 我们都一怔,之后班心先开口说:“先生说笑了,家父大仇未报之前,班心誓不婚嫁。再说,少堂主已有红颜知己,听说是一位超凡脱俗的隽秀之人,心自知无法比肩,怎可强行夺人所爱,还请先生收回方才的话,切莫作如此之想了。”班心一边说着,一边行礼。 我赶紧起身行礼道:“一时无心之言,不知其中渊源,言语不当之处,还请各位见谅!” 这时萧秀从门外进来,见此情形,问道:“这是怎么了?” “没怎么,只是有些人啊,不正经起来,比我还不正经。对了,你外面都安排好啦?”章起看着萧秀接过话说。 “哦,都已安排妥当,只看尚兄打算什么时候动身了。”萧秀答着。 “既然如此,那就即刻出发吧。”我见这形势便说道,本就对刚刚的事情有些愧疚,觉得尴尬,正好可以随着萧秀一起出去,另外最重要的是,见完光王还有一些事需要嘱咐,他们说我在楼中看了三天,那后天就应该是我服下“醉梦令”解药的第十天,就该去“望一楼”了。 我和萧秀拜别了班离班心两兄妹,就同章起一道出门。萧秀领着我向进园的方向走着,经过千机阁的时候,章起说:“我就不跟你们一起去了,二位慢走。” “怎么,少堂主不打算跟我们一起去吗?”我故意挑逗着他问道,想来他也是不会去的。 “要是坤儿在,说不定我还能一起去看看风景。就你们二位,太无趣,还是算了吧。哎,要是蔺逍遥在就好了,你们这些人里,就数他最识趣。”章起一边说着,一边背着手,侍弄着扇子,登上台阶,向千机堂走去。 一 我们出了园子,便坐上马车向白马寺奔去。在路上我问萧秀:“萧兄,刚刚听班心说,她有杀父之仇,这竟是怎么回事?” “哦,班离和班心的父亲就是鲁班传人班和,在‘缺一门’重现的消息传开后,右神策军中尉鱼弘志想据为己有,听说‘缺一门’在班家,就去搜。没搜到就把班和扣押了起来,审讯时用酷刑致使班和没到半天就承受不住死了。当时若不是班离c班心出门寻找制作伏羲琴的杉木,可能也被抓了去。从此这杀父之仇也就压在了他们兄妹的身上,这些年一直想找机会手刃仇人,只是并未找到合适时机。”萧秀跟我解释说。 “原来是这样,那刚刚章少堂主提到的蔺逍遥又是何人呢?”我继续问着心中疑惑。 “蔺逍遥乃是琅琊阁的阁主,是个极聪慧之人,性情与章少堂主相似,洒脱飞扬,不拘一格。只是长期隐居琅琊山,章少堂主也是有一次随老堂主上琅琊山交接事务时认识的,听说两人舞剑喝酒,下棋对诗,整整在一起呆了三个月才被老堂主揪了回来。”萧秀跟我说着,眼神中能看到一份羡慕在里面。谁又能不羡慕呢,这样的岁月是任谁都渴望的,只是我们都被现实中的种种琐事牵绊着,无暇脱身罢了。 “竟然还有这么一段岁月呢,难怪刚刚章少堂主如此驰念。”我说道,心中也是羡慕不已。 “是啊,只可惜现在两人都身兼重担,已经好些年无缘相见了。”萧秀语气里也藏着半分愧疚和叹息。 “这世间有多少好朋友志趣相投,心意相通,最后却被出身c尘事所累,而只能相隔千里,互相遥望。”我不禁感叹道。 “谁又能不被束缚呢,只要活着,这些终究是难免的。只要他们都在做自己认为对的事情,也就没什么好惋惜的,世间之事总是需要有所取舍。”萧秀对我说着,眼神里少了点愁怨,多了些许坚毅。 一 我跟萧秀一边闲聊一边赶着路,倒也没觉得路途有多遥远,来到白马寺却已经是日昳时分。下了马车,萧家的仆人带我们去到白马寺后面山坡上一处偏僻的亭子,四处都被雪覆盖着,雪间只留有一条脚印,而光王正等在亭中,还是朴素的和尚衣装,背着手伫立着,挺胸抬头,聚目凝神,借着亭子本就比路面高些,远远看去,还真有几分君临天下的味道。 见我们一行人过来,光王赶紧收拾了容颜,又露出了上次见面时的平和神态。 “殿下久等了。”我们互相行着礼。 “先生不必拘礼,今日大雪天寒,先生身体未愈,何必冒雪亲至,唤人传话来便可。”光王一边说着,一边迎我们进入亭内。 “有些话,不亲自来说,别人怕是说不清楚。殿下,您是否只想做回一个闲散的王爷?”没有太多寒暄,我直入话题地问道。 “先生此话何意?是否已考虑答应助我?”光王迫切地问我。 “在下虽才短思涩百无一能,亦欲寸莛击钟,竭尽所能助殿下一臂之力。只是在下不仅想助殿下做回王爷,还想帮殿下登极九五。”我盯着光王,说出心里话。 “登极九五?”光王一怔,眼中除了吃惊还有一丝畏惧,转过身说道:“先生大概是说笑了,以我现在的处境,委身求全都难,怎敢奢望那个位子。” “难道殿下身上不是流着太宗皇帝的血吗?如果是,那如何就不能想一想,望一望?”我反问着他。 “只是先生有所不知,我在朝堂没有半丝人脉,在宫里,我母亲多年被郭太皇太后欺压,而军中更是有许多人甚至都不知道有我这么一个王爷的存在。如此情形,就算是想了,又能怎样?”光王平静地说。 “这世间的事,不想就永远都不可能发生,只有去想才会设法去做,若是再有点坚定的意志,那便任何不可能的事,都会多上半分可能。只要殿下横下心去做,我也下定决心,不管结果如何,至少不会比当前的局面更糟了,不是吗?”光王背身对我,我的手不自觉地搓着斗篷,心里还是有一丝担忧,这王爷不会真是个懦弱的怂货吧? “不会比现在更糟,呵呵,”光王冷笑两声,然后接着说:“我现在虽东躲西藏,却还能保命,如果走先生说的这条路,怕是九死一生,我为何要选这条危险重重的路呢?” “为何?难道王爷要眼见皇室被宦官玩弄于股掌,就此衰颓下去?难道王爷就不想知道你的父亲,宪宗皇帝是如何罹难?难道王爷还没见够世间百姓的困苦,为天下苍生也不值得冒一次险吗?”我激动地说,也是有些恼怒,更是有些失望。 “先生,”光王打断我,转过身盯着我,眼神坚毅而陌生,说道:“我本就是死过好几次的人了,多冒一次险倒也并不要紧,只是,先生本可以有其他更好的选择,却为什么要选择我这个落魄又无实力的王爷呢?” “呵,为名为利岂不都是理由?”我不满地答着光王,想不到他竟是这般不信任。 “依我看来,名利二字太小,断然不像是先生的格局。”光王应着,依然背着手。 “这世间,越是容易的事情,做起来便越是无趣。如果我真的把一个谁都想不到的人扶上至尊之位,岂不是更能显示出我的手腕,一朝功成,流芳百世,到时殿下不会舍不得给我一个李斯的位置吧?只要殿下信任,别说河湟之地,就算帮殿下平定八荒c扫清蛮夷又有何难?我想要的,不过是宇内清明,百姓安居的天下罢了。而这些,我相信殿下你能做到。也因为相信,所以我选择你,无论处境如何,你的心性是我最看重的。”我看着光王,尽我所能的去打消他的疑虑。 “你我不过见了三面,我心性如何,先生怎么知道?”光王疑惑地问我。 “殿下隐忍,这是最好的性情,权位的争夺,到最后比的都是谁能忍得住。另外,殿下流落民间,对百姓的疾苦也是深有体会,将来上位以后,自然会事事以天下苍生为重,这一点也是别人比不了的。光这些,就足够让我下定决心了。”我娓娓道来。 光王似乎并不吃惊,也没有否认的意思,只是转身,面向来时的路,说道:“既然先生已下定决心,那本王定不相负。先生今日前来,怕不只是告诉我这些的吧?” 看着光王有了一丝君王的神韵,突然想笑。不过细思下来,他也算是机敏,便笑着说:“告诉殿下这个,何须我亲自前来。来到这里自然是有些重要的事情要嘱咐殿下。” “有什么事,先生只管吩咐好了,本王定言无不从!”光王语气淡定地说着。 “三件事,第一件事,恐怕王爷要继续隐忍一段时间,等到合适时机,我会告知殿下再返回安国寺。第二件事,回到安国寺以后,请殿下随身备一把小扇,等一位对您诚意叩首之人,到时写一首诗于扇子上交于此人,而后让他带着扇子到长安闹市高价叫卖。第三件事,让严从法将军去沙洲,联络当地豪强,尤其是张义潮,伺机起义,扰乱吐蕃。”我一件件说着,光王看向我,认真的听着。 听完以后,光王若有所思地说道:“隐忍倒是没问题,可是先生说写一首诗于扇子上,写什么诗能让先生知道是我呢?” “不仅是让我知道,是要让所有人都知道,比如仇公武。”我看着他说。 “哦,”光王叹一口气,若有所悟,接着说:“从法虽曾为左金吾卫将军,可是并未打过仗,而且时日久远,怕是生疏,先生所谋的事情,我大概知晓,只是我身边只有从法这一个侍卫,并且他似乎并不适合做领兵打仗地事情啊。” 看着光王的愁容,我解释道:“严将军能做金吾卫大将军,领兵打仗的能力是毋庸置疑的,而且也曾长期梳理京都治安,像跟豪绅打交道这样的事应该也不陌生,虽时隔多年,但曾经的经验还是很实用的。至于说侍卫······”我看向萧秀,示意他。 萧秀瞬间明白过来,接过话说:“请王爷放心,我萧府护卫虽不及将军勇武,但多派几个人,贴身保护,总该是不会有什么纰漏的。” “哦,这样,那有劳萧府了。本王今夜让从法准备准备,明日便出发。”光王一边看着萧秀一边说。 我们互相作揖行礼后,我和萧秀便踏着雪往回走。此时已天色渐暗,我一边走着一边听萧秀说:“今年的雪比往年都要大,才一会儿工夫,路都找不到了。” 我笑笑说:“路,不都是人走出来的么。”看着白雪皑皑,寒风凛冽,回头看光王还站在亭中,心中不禁感叹道: 厝火积薪三百丈,当风秉烛一千里。 轻裘缓带入铃阁,兀兀穷年期瑞雪。 解众惑,表心意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1章 绸缪 “节忧定眼望朝霞,处处青山弥瑞霭” 一 马车上的雪已积了厚厚一层,车夫和仆人伫立在车边,肩上和帽子上的雪跟车顶的一般厚,看我们过来,立刻从车里拿出踏脚凳于车边放好,之后便恭敬地站在一旁。 “让你们久等了,天寒,一起去车里吧。”我看着他们,微笑着说。 仆人赶紧躬身行礼,说道:“主上明察,我等耿耿忠诚,断没有半分僭越之心。” “这······”我见状倒是不知道说什么了,正准备行礼之时,萧秀按下我准备抬起的手。我看向他,一个深呼吸,大致明白一二,也就不强求了。上到车里,我和他坐定以后,由于实在不习惯这样,便跟他说道:“他们二人已经在外站了那么久,天寒地冻,还下着雪,让他们进到车里吧,赶马车也可以撩起帘子赶的呀。” “尚兄,这是他们的本份,你不让他们处处行礼已是对他们的恩慈,若是尊卑再无区别,将来如何约束?还请尚兄见谅,这些规矩他们还是要谨遵的。”萧秀跟我解释着。 我无奈的叹口气,看着他,点点头,感叹道:“贵府的规矩,还真是详慎!” “这是最基本的了,否则也无法绵延千年,几经风雨而不倾覆。”萧秀平静地说。 这萧府竟已能千年荣欣?那他们到底开始于何时?遍阅历史也没见到过这样的家族记载呀?竟能隐世这么久,是有多大的能耐,又是为何要如此呢?如此说来,怎么会这么轻易地认我做主公?难道真的是小猴子的那个钱袋有什么秘密?这萧府到底是想做什么?一连串的问题在我心里冒出来,而我却不知从何问起,只淡淡地说道:“好吧,那我也需学学这些规矩了。” “哦,那倒不必,尚兄为主,自是不必有何约束的,只是,若尚兄去到京城或是辅佐光王,我等都只能暗中相助,萧府在外人眼里只能是那个在洛阳富甲一方的萧府,还请尚兄严守秘密,我想尚兄能明白这其中的因由。”萧秀还是一脸肃穆地说着。 他应该是想,如果我万一不成功,萧府能全身而退吧。这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我本就是一个萍水相逢的人,能助我已是漂母之恩,我还能要求什么呢?遂说道:“嗯,明白。光王也不能透露吗?” “当然不可,他是最该提防的人了。据我所察,此人心思深沉,将来尚兄辅他上位后,他未必就不会得鱼忘筌,还是该提早防备。这话本在来时的路上,我就想嘱咐尚兄,只是并不想打乱尚兄思绪,同时也料定他听到尚兄的心意,必是心绪难平,便不会注意到我们萧府,但是日后难免问及,所以,还请尚兄谨防。”萧秀认真地跟我说着,好像生怕我不把这件事放心上似的,一遍一遍地嘱咐着重要性。 “好的,我定会铭记于心,请萧兄放心!”我确定而诚挚地回着。 “对了尚兄,你为何要让严从法去沙洲?就算是要做那件事,也可派千机堂的兄弟过去呀,严从法可不是一个能统御各方的人,更何况他一个落魄王爷的侍卫,又能翻起多大的风浪呢?”萧秀疑惑地问我。 “他一个人势单力薄,这不还有你们萧府么。”我笑着看萧秀,接着说:“我相信,有萧府暗中相助,他定能做成那件事,只是还得有劳二公子给他派几个能不露痕迹助他功成的兄弟跟过去。” “这个没问题,就让高进达跟过去。”萧秀应答道。 “此人是谁?性情如何?”我问到。 “他是千机堂的兄弟,性情稳重,遇事不惊处事不乱,当是做得来的。”萧秀答道。 “哦,可还稳得住?能掌控大局吗?”我还是有点担心,就一个人,怕是难成,故而问道。 “这样,我回去跟家父再商量一下,请尚兄放心,萧府在河湟的分柜亦会相助,定不会误事的。”萧秀看着我,肯定地说。 “还请萧兄务必慎重,这将关系到河湟百姓的未来。”我恳求地跟萧秀说着,相信脸上的半分忧愁他是能看到的。 “嗯!”萧秀坚定的语气答道,尔后又问:“只是尚兄,为什么一定要让严从法去呢?其实这件事,我们萧府就可以做到,他去恐怕会更难。” “萧兄是说,辅助他还得防着他,会增加做这件事的难度吧。其实,我何尝不知,可这件事一定得他去做成。自古以来,功高盖主都不是什么好事,这会让君王忌惮。如果君王忌惮,恐怕小人的谗言就会进到心里去,如此,何谈事成?孔明是何等聪慧和忠诚,却不能让阿斗放心,这才有的‘鞠躬尽瘁,死而后已’。我可不想这样,我要的就是功成,所有这条路上可能发生的事情都必须未雨绸缪,希望萧兄能够谅解!”我跟萧秀解释着。 “我明白了,定不负所托!”萧秀说完,眼睛里掠过一丝忧虑。我见状问到:“怎么,萧兄还有何为难之处,不妨直说。” “哦,倒不是为这事,”萧秀回过神来,说道:“只是在想,尚兄一定要随上官柳儿去吗?其实,我们萧府也能让尚兄做想做的事情的,何必以身犯险呢?” “有你们萧府在,我还怕什么?”我看着萧秀说道,只见他先是一惊,而后木讷地看着我,似乎想说什么却欲言又止。见状我便解释道:“有千机堂的消息,事事都能比别人先知道,便可事事先人一步做准备,等做好准备了,还有什么危险是不能化解的呢?” 萧秀听完才眉心稍舒,冲我点点头,对我说道:“不知尚兄在千机阁看那些卷宗的时候,是否注意到一些人被做了特别的标注,有些圈了起来,有些用朱砂书写其名。” “是有一些,我刚看到的时候还在想这些标注到底有什么意义,既然萧兄说到这里,不妨直言相告。是不是可以听命之人?”我反问道。 “对!这些人,有一些是本就听命于萧府,有些是听命于千机堂,还有一些也是能让其听命的,都可以供尚兄谋划之时驱使。”萧秀答道。 “那这不同的标注,又有什么区别呢?” “朱砂书名的人,皆是可任意驱遣的,这些人可靠而绝不会背叛。圈起来的那些人,或是有求于我等,或是掌握了其把柄,可使其听命,却不能完全信任。”萧秀的脸上认真的样子,让我心安,我想我再也不会怀疑他是否真的助我,虽然只是一瞬之间的念头,可能他不会察觉,但是在我心里,深深地坚信了这个念头。这世间有多少念头不是一闪而过呢,很多就此过去便忘了,而有些却深深烙印在心里,再也不会去反对或者背叛,所有违背这个念头的事情,再也不会想,也绝不相信了。 “我未细数,但依稀记得,天下四十重镇,有大半都被标注了,难道这些一方诸侯,竟也能俯首?”我一半惊诧一半惊喜地问道。 “虽说都是一方诸侯,可天生的诸侯又有几人呢?如此相安无事这么多年,若没有人制衡,怕是早就天下大乱了。暗中钳制,确实也是迫不得已。其实,他们手握重兵,若真一意孤行,却也没有什么办法。说白了,他们大多是报协助之恩,另一些则是掐住了要害,剩下的就只是怕脱缰以后,被群起而攻。所以还请尚兄审度而用,可惜河朔三镇,历经几代,早已脱缰,难以听命,否则当更稳妥些。”萧秀似有歉意,刻意说到河朔。 而我此刻才明白过来,不自觉说道:“哦,原来是这样,所以当初我说要辅佐光王,萧兄才说揭竿而起也比辅佐光王更容易。当时我还很不解,此刻明白了。” “嗯,就是现在改变主意也来得及,萧府必将倾囊相助,生死相随!”萧秀看着我,像是很希望我改变主意似的。 “君子一诺,可堪更改?”我的心里始终放不下的,还是那一丝君子气节,遂说道:“再说,我要做的是忠臣良相,怎可违心,去做那乱臣贼子?以后这样的话,望萧兄不必再提了,我是定然不会做这种事情的。” “尚兄的心志,我已知悉,再也不会言此了。”萧秀肯定地答着我,只见他眉头紧绷,接着说道:“那尚兄可还有什么要吩咐我去做的,毕竟等去了‘望一楼’就时刻得被青衣卫盯着了,再想像现在这般直言无讳地差遣怕是不易,所以,还请尚兄细细思忖,我等也好提前准备,以保万全。” “萧兄这样一说,看来我得好好思量思量,容我一晚,明日再做安排,可否?”我对萧秀说,心里被他这么一提醒,才突然觉得时间紧迫,是要好好想想如何去走下一步棋了。只是现下,脑子里一团乱麻,充满的都是神策军c饶阳公主c上官柳儿c河朔三镇c李德裕c杞王c兖王等等这些人的卷宗和与之相关的事情。 “好,静候差遣。”萧秀还是那样诚恳的态度,伴着乱风,我们一车四人在白雪皑皑地路上奔驰着,不觉过了多久,到萧府已是人定时分,没有再打扰任何人,我跟他话别后就径直回了自己房间。 一 “尚兄怎么还没起,我还等着跟他下棋呢。” “你小点声,先生这几天大概累坏了。” “泡温泉还累?” “······” 第二日,我刚醒就听见门外萧坤和李椅的声音,不过我也醒地晚,隔着门窗也看得到,外面已经很亮了。穿好衣服,打开门,看到他们在门口,萧坤在石凳上蹲着,李椅站在一旁用树枝在雪地上划着。见我开门,李椅没来得及丢掉树枝就跑到我跟前说:“尚兄,听说你跟二公子去龙门泡温泉了?怎么样?是否感觉好些?” 我见他如此关心,可惜我并不是去泡温泉,便笑道:“是啊,好多了,可惜你没去。” “还好他没去,否则泡爽了,回来我该打不过他了。”萧坤也从石凳上跳下来,走了过来。 “我要打得过你干什么?这几日,在校武场,我还没败给谁吧?”李椅不屑地说。 “那是我懒得跟你交手,你跟兆赫过了百招不分胜负,我五十招便赢了他,这么说来,还是我厉害。”萧坤仔细盘算着,傲娇地说。 看着他们的样子,甚是可爱,把我带回到了一年之前,那时候我何尝不是他们这般无忧无虑的天真,只可惜此刻,我的心再也回不去了。笑着对他们说:“看来,这几日,你们也没闲着嘛。”说完便领着他们进到屋内。 “嗯,这几日我们天天去郊外一处校武场,若不是三公子领我去,我还不知道洛阳除了‘望一楼’还有这样一个比武之地。”李椅欣欣地跟我说。 “那是,我知道的好地方多着呢,这一片我熟!”萧坤接过话,得意地说。 李椅看着他,笑而不语。萧坤见状,问道:“你这样看着我干什么?” “像一个人!”李椅答道。 “谁呀?”我和萧坤一起问道。 “郭靖节,”李椅看我们没反应过来,接着说:“金堂长公主之子,郭靖节!” “这人是谁?比我功夫好吗?”萧坤问道。 “他跟你一样,也是个活地图,只不过他是对长安那一片熟。”李椅打趣着萧坤,转而跟我说:“尚兄若是去长安,或可与之一见,虽未必是有多大能耐,但到底是个有趣的人,可以一交。” “我若去了,你可愿为我引荐?”我看着李椅,故意问道。 “这个自然,只是······” 见李椅有所犹豫,我知道可以说了:“只是李公子还想在外面游历一番,对吗?” “嗯,请尚兄见谅。”李椅说道。 “你还想去哪儿?倒不如在洛阳多呆些时日,我可还有好些地方没带你去呢!”萧坤这是真的跟李椅玩地很好,否则也不会这样不情愿。 “这个,在我想好之前,会留在这里的。”李椅似是无奈地说。 “要不,我告诉你个地方,你不妨去看看,或能有所收获。”我问着李椅。 “先生别说!”萧坤抢过话,阻断道,接着在嘴里碎碎念:“你一说,他准跑了,我又不能到处跑,又要没人陪我练手了······” 见状,我和李椅不约而同地笑着看向他,我安慰道:“要不,我跟二公子说说,让你跟李公子一起去?” “好啊,好啊,是去哪儿?”萧坤迫不及待地问道。 “你们可知道古南岳在哪儿?”我问道。 “可是汉武帝南巡拜岳之地?”李椅求证道。 “正是!据说那里的茶和酒都不错,尤其是山下顶雪庄的顶雪糕和香腐乳,素有‘一尝顶雪糕,悔做他乡客。三闻香腐乳,自此怀宁人。’之说,你们去了,只怕是回不来了。”我笑道,其实心里知道,萧坤去了,定是不能即刻回来的,先提一下,算是暗示吧。 “尚兄这么一说,我还真想去尝尝了。”李椅好像真的提起了兴趣,只是萧坤还有点犹豫,他为难地说道:“好是好,就是只怕先生去跟我二哥说情,他也未必会放我前去的。这几天,若不是你们不在,我恐怕是哪儿也去不了。” “你放心,我会跟你二哥好好说说的。”他一定会去的,否则我岂不是会有失责之过。 “真的吗?”萧坤将信将疑地问我。 “当然!”我泯然一笑,答道。 “若是我能去,那真是太好了!”萧坤此刻才眉笑颜开地期盼起来。 “若是你能去,一定要上山看看,听说那里钟灵毓秀,风景奇绝,是个修养性情的好地方。你们下山之时会经过炼丹台,相传是左慈炼丹之所,如果你们运气好的话,还能撞见丹灶苍烟之景,当东方放晓或夕阳西下之时,一缕青烟从台基处冉冉升起,直冲碧霄,连天接地,久久不散。炼丹台旁有一草庐,名曰‘潜月轩’,如果你们运气再好一点的话,或许还能碰见‘潜月轩’的主人,说不定他能对你们指点一二也未可知。”我徐徐道来,他们听地聚精会神。 “这‘潜月轩’的主人是谁呀?能耐很大吗?”萧坤问着。 我笑道:“他是一山中隐士,据说年纪很大,至于能耐,你见了就知道了。” “哦,年纪很大,能耐大不大好像都是要尊重的。”萧坤自言自语道。 听他这样说,我和李椅相视一笑。这时,李椅问道:“尚兄是不是去过?能这般了解,倒像是在那里生活多年似的。” “我也是在很早前去过,由于风景奇绝,深爱不已,所以印象深刻。”我答道,脑中已飞回那个曼妙的让人神往的地方。 “那你遇到过‘潜月轩’的主人吧?他怎么样,你对他很了解吗?”李椅继续问着。 而此刻,我的脑子里全是过往的一幕幕,藏声地自言自语道:“当然了解······” 思绪也从眼前的冬雪跳入到脑海里深深的记忆中: 潇潇暮雨歇,印雪飞鸿落。 远看草庐寒,出门湿可履? 虽未雨,亦绸缪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2章 嘱托 “却恨人生太促忙,诗书煮酒才千场” 一 “先生?” 萧坤的声音将我的思绪从记忆中拽回了眼前,见他们看着我,我忙说道:“没,我哪里知道,只是游历之时听说而已,却未曾有幸得见。” “先生,你说什么呢?”萧坤不解地问我。 “你们不是问我见没见过‘潜月轩’的主人吗?”我也诧异地说道。 “呵呵,我只是随便问问,尚兄大概刚刚又去那里神游了一趟吧?”李椅笑道。 “哦,嗯,”我尴尬地笑笑,问道:“你们刚刚聊到哪儿了?” “我们在问去那里什么时候最好,现在观景的时机怎么样?”萧坤回答我说道。 “什么时候去都好,不同时间有不同的景才是绝妙。有诗云:‘一轮艳阳擎天柱,雨打青松踏雪归。欲问何得最美时,风光四序凭君看!’,说的就是那里了。”我笑着答道。 “真的吗?那有没有一些游侠豪士经常前往?”萧坤迸发出那份渴望的神情。 “就想着比武,等你去了不就知道了。”李椅怼着萧坤,而后转向我,一边撩起袖子一边说道:“还是让我给尙兄诊诊脉吧,倘若真去,就遥不可知了!” 我见状,伸出右手,李椅很熟练地用左手钳住我的手开始号脉。 萧坤不服气地嘟嘟囔囔道:“你懂什么诊脉,不过学点皮毛罢了,哼!” “那也比你好,来了就想着去哪儿玩,还尚兄的学生呢!”李椅讽刺道,忽然皱起眉头,尔后转而对我说:“尚兄,你这几日有没有时常觉得忽冷忽热?” “这几日倒是没有,怎么了?”我问道。 “你这脉象,越发让我觉得古怪,只感觉到‘醉梦令’的药性又起了,而且又在和你体内本来的内力相互搏斗,似乎比上次还要剧烈一些。”李椅对我解释说,满脸的愁容。 “那又会怎么样呢?”萧坤赶紧问道。 “按理说,应该会觉得忽冷忽热的,可能尚兄去泡温泉,让温泉的暖气压制了体内的寒息,所以才没有觉得。当然,也有可能是尚兄的内力的确深厚,而‘醉梦令’的药性这两日才重新渐渐起来,所以前几日都是被内力所消解掉了。”李椅一边说,一边把我另一只手也抓过去,双手同诊。 “那先生这几日真的没有什么异状吗?那个王爷给的解药呢?要不要再吃一颗?”萧坤焦虑地说。 “解药哪里是随便吃的!再说此毒与旁的毒不同,也不知道早吃会不会有别的危险。”李椅一边说着一边放下我的手。 “李兄说的对,你也不用忧虑,这几日除了晚间燥热之外,并无它状,应是没有大碍的,等明日去‘望一楼’再吃解药吧。”我对萧坤说着。 “什么?尚兄明日还要去‘望一楼’吗?”李椅诧异道。 见他如此,看来萧秀并没有告知他,而萧坤却一点都没感到意外,想是已经知道了,于是我便对李椅说道:“嗯,有些事需要去。” 李椅见萧坤什么都没说,便责怪他道:“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否则,依你性格,早就跳起来了。”而后故作生气状对我们说道:“真不够朋友,你们居然都不告诉我,只怕若不是尚兄说漏嘴,我会一直不知道的!” 萧坤不知道说什么,只是抿嘴不语,又偷偷撇李椅。我见状,笑着解释说:“也没有不告诉你,只是我昨日回来的很晚,就没有去打扰你了,坤儿应该也是做早课的时候听秀兄说的。至于秀兄,你也知道,大忙人,李大公子宽宏大量,多多包涵!” “嗯,好吧,见你们如此诚恳地道歉,我就不跟你们计较啦!”李椅坐直了,端起来,对我们说着。而后又严肃地对我说:“尚兄,虽然我不知道你有什么事要去做,你不必说,我也不问,也不阻拦,只是那个地方终究非净土,若是尚兄真的必须要去,一定要时刻小心,倘若需要,我也可护你左右。” 看着李椅的神色,分明是一个挚友对自己的关切和牵挂,这样真诚的人,我一想到未来可能的做的事情,终究在心里还是涌出了一丝愧疚之意,便看着他说道:“嗯,李兄嘱咐之言,我必铭记于心,只是你本心向自由,若是让你做违背心志的事情,我将时刻活在愧疚之中,这是我最不愿意的。你今日心意,我定会永世不忘,将来若有缘再见,我们依旧可以像那日一样烹茶对弈,也可像今日席地而谈,我相信我们的这份情义不会因为距离或者别的事情就渐渐淡忘甚至改变!” “我也相信,尤其是与尚兄相遇的这些天,我愈发能体会‘君子之交淡如水’这句话的意思了。”李椅接过话说。 “你们淡如水,那我们呢?”萧坤调皮地问李椅道。 李椅看着他,嘴角轻扬,笑道:“跟你啊,甘如醴!” “什么意思?”萧坤一脸茫然地问道。 “就是说甜得像酒一样。”李椅解释道。 萧坤见他这么说,一脸的开心,转而对我说:“先生,还是你给我解释一下,他说的我信不过。” “信不过,你问我干嘛呀,尚兄别告诉他!”李椅抢着说。 我看他们可爱的样子,心里除了羡慕,还有开心,这样坦诚的感情,人生又能遇到几次呢?遂笑着说道:“李兄的解意,是没错的,只是他没告诉你前面半句,那是‘小人之交甘如醴’。” “好啊,你居然说我是小人!我都这么大了,也比你小不了一岁,以前被章少堂主欺负,现在连你也敢欺负我了,哼,不理你了!”萧坤故作生气状,把头瞥向一边。 “尚兄你看,还说不是小人,这都要‘甘以绝’了!我还没怪你不告诉我尚兄决定去‘望一楼’呢,你自己不知道,还有脸生我的气。”李椅不满地对他说着,也故作生气状,把脸瞥向另一边。 我见状,就地倚着凭几,在一旁笑着看他们可爱的样子。少顷,李椅见萧坤没有退缩的意思,便撅噘嘴,对萧坤说道:“好啦,算扯平了,别生气啦。” “哼,还没道歉呢!”萧坤瞥了他一眼,接着把头抬得更高了。 李椅无奈地看着他,尔后站起身,鞠躬作揖道:“萧公子,大人大量,请恕在下失言之过!” 我实在忍不住,笑着说道:“你们两位这几天相处的很融洽嘛。” “哪里融洽了,先生你不知道,要不是我宽厚,依我以前的性子,他早就不是完整的了。”萧坤握着腰间宝剑,对我说道。 李椅见状马上接过话说:“要不是我让着你,你打得过我吗?” “咦,这话是想再比试比试咯?” “比试就比试,这次我可不会再让着你了!” “好,那去院里,这儿地方太小。” 他们说着便出门去了,我也随他们来到门前走廊,饶有兴致地看着他们比试。 一 晚间,待李椅回去以后,萧秀领着萧坤又回到我住的房间。没有过多寒暄,萧秀直入话题说道:“我已屏退左右,百步之内已无他人。尚兄有什么话,尽可直言,无虑其他。” “好,昨日论及沙洲,不知萧兄和令尊是否已商榷妥当?”我迫不及待地问。 “昨夜我已与父亲商讨过,父亲觉得高进达堪当此任。今日我将此事通晓‘千机堂’,刚巧老堂主也在,他想去河西勘察水流地貌以及当地谷物,便说要随高进达一道前去。”萧秀答着我。 想不到昨夜那么晚,他还去找萧老爷商讨此事,这一次我真真切切感受到了萧府的诚心。转念一想,这个老堂主到底如何,为什么会在壮年就将‘千机堂’甩手扔给章起呢?故而我便问道:“老堂主?他比少堂主如何?” 萧秀微微一笑,说道:“计比孔明高一等,悠如五柳胜三分。要说少堂主还有哪里不如他,那便是经验和心境了。若是老堂主去了,尚兄大可将心放到肚子里去,我长这么大,还没见过老堂主有急的时候,也没有什么事会值得他着急的。自从少堂主执掌‘千机堂’以后,他便不再过问任何事,只醉心于田亩和游历山川。自那以后,每次遇到什么棘手的事情,都是父亲亲自去请教,他才会指点一二。这次他能去,此事便十拿九稳了,即使高进达出了什么纰漏,只要有他在,当不会置之不理,定能补救周全。” “如此,我便放心了。”我点点头,应道。 萧秀看着我,问道:“除了此事,尚兄可还有其他事情需要交代的?” 我长吁一口气,想了想,回忆着昨晚在心中所理清的思路,而后说:“上次看千机堂的卷轴,在河朔三镇的卷宗里看到,会昌四年,伐泽路反叛之时,成德节度使王元魁c魏博节度使何弘敬不仅私吞军饷,而且平叛之后还侵占了原泽潞镇三县之地,而同时幽州节度使张仲武,原本应领兵扫清回纥乌介可汗残部,却只受军饷,未曾出兵。不知这些是否是事实?” “当然是,千机堂对每个消息,都会再三确认之后才会存档,这么重要的事情,自然不敢恣意杜撰。”萧秀答道。 “我见上面连军饷的总数和分配的额度都记录清楚,不知竟是从何处得到如此详尽之内情的?”我继续问道。 “具体我并不知晓,这些是父亲经手的,我只知道我们在河朔三镇的生意很好,他们的盐巴c布匹还有铁皮,大多经过萧府周转,跟他们打交道多了,安排几个人进去还是很容易的。”萧秀说着,似乎对这件事猜到了一二,只是并不是十分确定和清楚。我听后,点点头,心里还在盘算着安排的是哪些人,能不能为我所用,正准备问萧秀时,他突然接着说道:“以前听父亲提过,我约摸记得,河朔三镇原本是能被我钳制的,而且他们内部本就有几个人是我萧府辅助上位的,只是时日过久,不知那几人还在不在,不过我可以问问父亲,尚兄只说你想如何做便是。” “我想将三镇tān u军饷之事通晓右神策军中尉鱼弘志,并且让他在皇帝面前重提讨伐河朔三镇,不知萧兄可有办法?”我问道。 “通晓他倒是不难,他经常消遣之地,倒是有几个是我萧府经营的。但若光是tān u军饷,只怕是不足以让鱼弘志去重提讨伐河朔三镇之事的。”萧秀答着我。 “对呀,我也在为这事犯愁呢。”我皱着眉头,确实不知如何是好,想达到让鱼弘志和河朔三镇对立的局面,却着实无确切办法。 “不妨这样,先让人在三镇节度使耳边吹吹风,就说三镇监军那里有他们的罪证,如此他们必然会严查各自监军。”萧秀说着,似乎已有计策。 “可是三镇监军早就形同虚设,从来也没有实权,又怎么能拿到证据呢?难道咱们送给他?”我问道。 “这倒不必,只须让三镇节度使知晓此事,加上他们本就对监军有所警惕和防范,如此便会起疑,然后制造一些他们与监军之间的矛盾,矛盾积累之后,必然会对监军采取手段。待他们将监军折磨致死以后,我们便可将知道的事情做成监军生前收集的证据,交于监军的侍从。之后再让侍从飞鸽传书,告知鱼弘志,鱼弘志必会派人保护那些侍从返回长安,这样我们没出面,也把事情给办了。不知尚兄觉得此计可否?”萧秀问我,而我已听后,早就心悦诚服了,只是还有所担忧。 “此计可行,但只怕用时过长,而今皇帝服食丹药已久,中毒颇深,恐时日无多了。”我道出心中所虑,若是双方还没对立或是对立时间太短我还未来得及谋划其他的,而皇帝已死,那到时候恐怕皇位还是几个小皇子的,如此便难成事了。 “那萧府去杀了那几个监军即可。”萧秀对我说。 “萧府去杀?”我惊诧地问道。 “对,这样就不会耽误尙兄的谋划了。”萧秀答着。 “且不说你们如何杀,只是若你们去杀的,那鱼弘志未必会记恨于节度使,而三镇节度使又如何肯背这个黑锅?”我依旧担忧,尚觉不妥,便问道。 “这个简单,先让三镇节度使听到消息,怂恿他们把监军关押起来,只要关押了,那便好办。我们萧府即可在狱中使些手段,让监军死于那里,这样以来,不是他们杀的也是他们杀的了,三镇节度使纵百口莫辩。如此,我想大概三个监军被杀的消息会和尙兄同抵长安,最多也不过晚几日,应是不会影响尙兄的谋局。”萧秀胸有成竹地缓缓道来,我在一旁听的入迷,心里拍案叫绝,胸中也忧虑全消。 “如此当是最好!”我惊喜地说道。 “哎,只可惜那三个监军,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真是悲哀。”萧坤突然感叹道。 “那些阉人作威作福多年,怙恶不悛,早就死有余辜,如今让他们死得还有点价值,权当他们的一点赎罪,对他们而言,已是恩德。”我愤愤然说道,见萧坤惊讶地看着我,便转而笑着对他说道:“呵呵,所以你可不能做坏事,要做个有用的人,持身要正,否则,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成了别人棋盘上的一颗弃子了。” “先生说的,我记下了!”萧坤一边作揖一边对我努努嘴,用眼睛向我示意,我明白他是想让我跟萧秀说那事,只是我还有其他更要紧的事需要先说,便没有搭理他,给他一个眼神算是回应。 “萧兄,我在想,需不需要打压一下李德裕,以防止他从中作梗,毕竟他是一直反对与河朔对抗的。”我问着萧秀,当然是希望他能同意这件事。 “是啊,尚兄这样一说,我倒是想起来了,曾经皇帝提过征伐三镇,都被李德裕反驳回去了。那不知尚兄想如何打压?”萧秀问我。 “萧兄应该明白当今朝廷的局势吧?”我故意问道。 “朝廷局势?当今朝堂之上虽说李德裕位高权重,但实际上只有吏部的尚书崔珙为亲信,加上礼部的郑肃是最为拥护他的,还有就是一些不掌实权的世族了。而兵部c刑部都被右神策军中尉鱼弘志牢牢把握着,同时神策军和外戚也不得不拥护他。剩下的工部c户部则被上官柳儿通过内帷控制着,河朔三镇亦是如此,而宗亲则是害怕饶阳公主之手段不得不屈从。这样看来,势力划分倒也均衡。”萧秀跟我解释着。 “对呀,正因为势均力敌,所以想打破均势,就必须做出改变,而这改变又不能太突兀,疾风骤雨必然会引起均衡打破而让其中一方借机坐大。所以要暗中削弱,让他们彼此制衡,相互损折。所以这次我想让李德裕说不上话,又不能动静过大。”我跟萧秀说出心中的想法,突觉得身体燥热,不自觉地将两只手从袖中抽出。 “那就动动礼部,礼仪规程的事,若是想翻,总能找到些纰漏,又不至于太过严重。”萧秀对我说着,我也觉可行,便点点头说道:“这样最好,如此我便没什么其他需要嘱咐的了。” “夜已深,那我们就不打扰了。”萧秀拱手作揖,准备离开。 这时我才看到萧坤,攒眉苦脸地站在一旁,估摸着已经不开心好一会儿了,便说道:“对了,萧兄,既然我要离开,那不如我给坤儿再推荐一老师如何?” 说到萧坤的事情,只见他脸上的愁云骤消,很期待地看着我。而此时,萧秀回道:“好啊,不知尚兄说的是哪位?” “就是我的先生,他归隐于古南岳,就在现今淮南道舒州怀宁县境内,居于山内的‘潜月轩’,到时坤儿只管上山去寻,在朝夕紫烟上升之处便能见到他。若真找不到,就在山下的顶雪庄等他吧,他每逢十五便会去那里买丁婆婆做的香腐乳。”我一边说着,忽然感到身体冷热交替,觉得飘飘然,神志有点不清醒地问萧秀:“不知萧兄可放心让坤儿跟随家师修习?” 萧秀稍作沉思便点头,而我只听见他说:“如此,有劳尚兄······”,然后觉得一阵眩晕,视线模糊,便再无知觉,只有耳畔仿佛一遍一遍地听到一首诗: 昨日白花落满城,路上何处寻行人。 借酒欲诉万古事,落笔从来只铮铮。 细铺排,身难支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3章 入京 “无边雾霭凝朝露,万里江山始启明” 一 我睁开眼,珠玑正拿着手巾准备敷在我头上,见我醒来,便说道:“先生,你醒了。”她微笑地眼角,美丽地像雨过天晴后的柳叶,清新怡人,眼睛像太阳,每每看向我,都让人觉得眩晕而温暖,又仿佛有一种说不出地灼热,就好像心在燃烧。她说完,就见外屋的萧秀走来床前,后面跟着一个眼神无光,身材壮实的大汉。我扶着床沿,准备撑坐起,珠玑忙说:“先生不忙起,先躺着恢复些气力,奴家去准备点吃食,等奴家回来,先生再起不迟。” 这时,萧秀也在一旁附和着:“是啊,尚兄昨夜吓坏我了,幸亏来的及时,否则后果难料,现在还是多休息为好。”珠玑见萧秀进来,莞尔一笑,而后拿着手巾,端着金铜鱼洗起身出去了。此刻我才从珠玑的身影中逃离出来,回过神意识到,我正身处“望一楼”,应该是我晕倒以后发生的事,看着萧秀我大概能猜到一二,也不禁为萧秀临事决断的谋虑而折服。这样一个人,能尽心辅助,我暗自庆幸,却也想到自己究竟何德何能值得他如此,不由得竟心生疑窦。我遂问萧秀道:“我是吃过解药了?” “对,昨夜将尚兄送来,珠玑姑娘令医女将解药溶于西域葡萄酒中,喂你喝下,说是这样不会跟体内毒性相斥,从而慢慢消解毒性。当时我还有所担忧,现在看来,确如其言。”萧秀对我说着。 “哦,”我长吁一口气,一边用意看着萧秀,一边说道:“谢萧兄果决!”只是一个眼神,一句话,两个人便心知肚明,他也微微点头。而后我看着他身边的壮汉问道:“这位是?” “这是邓属,随我们一道去长安,算是护卫吧。他本是负责萧府在两都生意安全的领卫,这次去长安也是出了点急事需要去处理,所以才一道同行,”萧秀答道。 “见过邓领卫!”我听完,便勉强撑起,抬手行礼。 “见过主······”萧秀“咳咳”两声掩盖他的声音,打断他的话,他这才反应过来,作揖行礼道:“见过先生!先生大病未愈,赶紧躺下歇着。” 这时,珠玑端着红木浮雕托盘进来,托盘上盛着一碗红稠羹,羹里放着一把玉勺,碗旁边挨着一个玉器,里面装着白色粉末。珠玑来到床前,对我说道:“这是散步羹,是由红枣c赤豆和葛粉一起熬制而成的,本来叫三补羹,也不知是谁,叫着叫着就成散步了。旁边的是霜糖,不知先生口味,不敢擅加,先生可自取。”珠玑依然微笑着,高额素净,妆补腮红,目含春水地问我:“先生是否依然身乏,要不我去将案几搬来,先生可不必起身了。” “不用,姑娘思虑周全,尚某谢过。劳烦你将之放于案上,我这即下榻进食。”我回珠玑道。 “先生吃完,收拾好思绪,今晚便要上路了。”珠玑一边放下托盘,一边嘱咐道。 “今晚就上路?”萧秀惊愕道,转而对珠玑作揖道:“尙兄体虚气若,恐不堪颠簸,还请姑娘宽限一日,待尙兄恢复些气力再动身上路。” 我撑起身来到案前,瞥见珠玑面露难色,便接过话说:“不用,我想早日去见见长安繁华,再说珠玑姑娘应也是有些难言之隐,我们又何必为难人家。” “谢先生体谅,奴家还有琐事要交代,先退下了。”珠玑一边说着,一边行礼退去。 “可是你身体······”萧秀担心地欲言又止。 珠玑离开以后,我看着萧秀说:“萧兄放心,我身子还撑得住,吃些东西就能恢复个七七八八。珠玑姑娘应该也只是听从命令而已,若是让她为我等擅自逗留一日,恐她主人必要责罚。如此,你我又于心何忍,我又不是病入膏肓不能走了。还有,你们下次能不能换个词,什么上路上路的,这不知道的,还以为我在跟黑白无常讨价还价呢。” 我这样一说,他们都被我逗乐了,连萧秀也收起了素日里的严容,笑着说道:“就算珠玑姑娘不是黑白无常,但那京城里的阎王可不少,尙兄可得做好准备。” “圭止确实不好对付,不过他未必在京城,就算在京城也没事,他还不在我的眼里,请二公子放心!”站在一旁的邓属突然说道。 “什么?”萧秀一时没反应过来,我也顿挫了一下,一头雾水,萧秀转念一想便笑道:“呵呵,邓领卫想是会错意了,那圭止远在敦煌,怎么会去长安呢,我说的是那些将要谋害尚兄的人,你且用心护卫便是。” “圭止是谁?”我好奇地问道。 “圭止乃江湖人士,人称铁面阎罗,练就一身邪功,听说常戴一副铁iàn ju,凡见过其真实面目者,皆死。曾欲称霸中原武林,然被一群正义之士合力逐出中原,听说后来得高僧点化,在莫高窟潜心礼佛,痛改前非,用毕生功力在刻画佛像。”萧秀跟我解释着。 “哦,若是这样,那他也算xg 的,至少未死于执念。这世间最不可理喻的,便是执念了,若真能放得下也算是一种解脱,倒是真令人羡慕,这一点上,我不如他。”我喝完粥,放下碗感叹道。 “这世间还是要有些执念的,若真人人都参透放下了,个个礼佛,谁还管天下苍生,难道都等着佛祖显灵?”萧秀不以为然地反驳道。 “哈哈,萧兄说的是啊,嗯,这粥倒是不错,暖胃补气,喝完顿觉舒爽。”我听萧秀说完,故意岔开话题,笑着说道。 “那我去给先生再整一碗。”邓属一边说着,一边来到我跟前,准备端起托盘。 “不麻烦邓领卫了,我已半饱。”我对邓属说道。 “半饱咋行,吃饱了才有力气,今夜还要赶路呢。”邓属似乎没懂我的意思,便实诚地说道。 “邓领卫你不懂,这叫花未全开月未园,意犹未尽。再说了,若是尚兄再吃你一碗,估计就不是舒爽了。”萧秀笑着阻止他道。 “为啥?”邓属不解地问。 “因为人不同啊!”萧秀对他使着眼色,说道。见他一脸迷茫,便接着说:“好了,我们出去收拾收拾东西,让尚兄再休息一会儿吧。” 萧秀说完便拉着他一起出去了,他们关shàng én,我虽吃了碗粥,却依然力乏,来到榻上,倒下便睡了。 一 一觉醒来,已是傍晚,待吃过晚饭,日暮时分我们便动身了。我与珠玑c萧秀同车,邓属一骑在后,另有青衣卫两骑开道,在月光下,一伙人踏雪前行。 “珠玑姑娘,不知在长安可安排好了住处?”萧秀问道。 “门主走的时候,只交代等先生到了便即刻带先生去长安,奴家并不清楚长安那边的安排,只得到了再看情况。”珠玑一脸愧欠地皱着眉头答道。 “我们萧府在长安倒是有几处宅子,到时不知可否让尚兄住到我家宅子去?”萧秀问着珠玑,把衣服裹地更紧了。 显然,珠玑并不能做主,她皱着眉头,不知如何回复。我便接过话说道:“萧兄,不用担心,我相信上官姑娘八面玲珑,该是会安排妥当的。即便真是要去你家宅子,也得去长安以后跟上官姑娘打声招呼才合礼节不是?” 萧秀一边若有所思,一边长吸一口气,点着头道:“嗯!” 这时珠玑也说道:“到了长安,我们先去亲仁坊,问过执事具体安排。若是安排不妥,或者先生不满意,奴家可说与门主,再定去处,不知如此可否?” “好!”萧秀答道,接着假意问道:“你们在长安竟住在亲仁坊?那个地方贵胄云集,不知你家主人跨的是哪家门槛?” “门主的事,我等属下不便多问,还请见谅!只知那宅子原是明皇亲自下令为安禄山修建,供他入朝所居,至于其他的,奴家就不知晓了。”珠玑回道。 “珠玑姑娘刚刚说了几遍‘门主’,不知你们是哪个门派?”我好奇地问。 珠玑温声细语地回我说:“先生有所不知,奴家身处丽景门,和姐妹们从小就是孤儿,是门主收留了我们,教我们技艺,用以谋生。” “丽景门?这是何门何派,竟没听过!”我问道。 “其实我们并不算是江湖门派,虽隐于市井,却也深入朝堂,所以大约先生并不会知晓。”珠玑非常平静地跟我解释说。 “丽景门?这个怎么听起来像曾经武周皇帝时候的‘例竟门’呢?”萧秀在一旁自言自语地说着。 珠玑听完以后,并没有即刻回他,稍作停顿,压低声音说:“请萧公子慎言,若有机会奴家再与先生和公子细说。”说罢,我们便不再说话了,大概我们三人都清楚,外面的青衣卫就是耳目,若是乱传,难免不会造成没必要的麻烦。 马车向前徐徐前进,我虽刚醒没多久,却也颠簸地乏了,便闭眼盹寐。再醒来时,天已微亮,萧秀握剑抱拳在胸前,闭着眼立坐着,只是他那精瘦的身子在剑的映衬下更瘦了,全然没有萧坤的那份英武。而珠玑不知何时竟靠着车身,头倒在我肩上,闭着眼睡着了,大概她辛苦了一日,太累了吧。看着她的脸精致的轮廓,素雅的装束,不由自主地就偷偷心醉,而她憔悴的面容又让我心疼万分,只愿她如此般歇息,不忍打破这份平静。 车外的马蹄声和车轮声很有节奏地响着,很显然我们都已习惯了这些噪音,就像我们都习惯了压迫c奴役和苦难一样,时间久了,也就不再如当初那般反感和难受,甚至能安于现状,苟且偷睡,可噪音始终是噪音,长此以往,我们终将丧失人性,变得麻木。想想我毕生的志愿,不就是想让这天下的噪音更小一些,或者消失掉,让人们重新获得真正的安宁吗?以前我没机会去做,但现在,就此次去长安,我定要达成所愿,还我华夏一个太平盛世······ 突然,马车一个颠簸打断了我的思绪。萧秀和珠玑同时醒来,萧秀看着珠玑和我的样子,时间仿佛静止,我们三人在那一刻都不知所措的一动不动,氛围顿时尴尬起来。珠玑见状,赶紧行礼道:“奴家无心失礼,请先生宽谅!” 本想让萧秀打个圆场,却不想他竟然又闭上眼装睡,假装什么都没看到。我只好笑了笑回道:“姑娘昨日操劳一天,想是太辛苦,若非你家门主催得紧,你们都该找个客栈歇息半晌才好。如今委屈姑娘和萧兄在促狭地马车里困顿,实在是在下之过。” 珠玑听完,歉疚地说道:“先生这样说,真的让奴家羞愧无颜。” “姑娘不必如此,奔波了一夜,也不知还需多久才能到长安?”我有意岔开话题道。 “先生莫急,待我问问。”珠玑说罢,挑起窗帷问青衣卫道:“副尉,我们行至何处了?” 只听扯缰的马鸣和一个声音回道:“回左信使,前边再行十里便到陕州,雪地路滑,未敢疾驰。” “好,你等安常领路即可,到陕州我们在驿站歇息一下,进食换马。”珠玑对他说道。 “诺”窗外回着,而后珠玑点点头他便驭马上前了,珠玑放下窗帷对我说道:“等到了驿站,先生和萧公子可稍加进食。驿站简陋,大概只有馎饦,请二位见谅!” “能填饱肚子,暖暖身子就很好。”我回道:“对了,你们如何能进出官府驿站?是有何门路?” “门主辅佐的是饶阳公主,自然可以有些特权,比方说驿站,就是可以借用一下的”,珠玑轻声说道。 “哦,如此说来,此去长安,便是要我相助于饶阳公主了?”我假意问道。 珠玑看了我一眼,眉头稍皱,回道:“是的,我们‘望一楼’的职责便是为公主搜罗天下能人异士,以备来日驱使。请先生见谅,很多事珠玑身不由己。” “说到底,姑娘也是无奈之人,我又怎么会忍心责备。反倒是我,应该谢谢姑娘的悉心照料才是!”我如此说着,珠玑眉宇间的歉意才渐退,抬眼看我,莞尔一笑,娴静而亲善。 到了驿站以后,我们各咽了一碗馎饦,只有邓属大吞三大碗。吃完之后,换好马出驿站不远,便听见一个老赖的声音拦住了车马:“官人大富赏金钱,官人大贵赏酒肉,不富不贵赏个饱,买通升官发财路······” “走开,走开!”青衣卫驱赶着。 “官人你别恼,官人你别急,老汉有言说于你。老汉生来三尺三,走八方吃百家饭,遇见贵人千千万,如今个个得平安······”那老赖不依不饶地唱着溜口。 “还有完没完,再不走就别走了!”青衣卫有些被老赖惹怒了。 “官人你气来把剑看,天犹哭,地犹叹,你怎忍心杀老汉。天做盖,地做棺,老汉死后有老天。恶报恶,善报善,无非到头都是惨······”那老汉见青衣卫拔剑,依然不依不饶,甚至诅咒起来。 看着珠玑低着头无奈的样子,我和萧秀相视会心,他撩起车帘,对跟在后面的邓属说道:“邓领卫,把你带的胡饼取两张给老人家吧。” 那老赖赶紧跑到邓属的马前,这才看清他的模样,穿地破衣烂衫,花白头发胡乱地扎着,分明一个老乞丐的样子。在他接过胡饼的那一瞬,我跟他四目相对,那眼神,不躲不闪,不卑不惧,绝非像一个乞丐的,而有点像是在故意找我。萧秀看到已经给完胡饼,便放下了车帘。马车也缓缓开始向前行驶,只是听到后面那老乞丐唱着的溜口越来越远:“今日贵人行大善,此后天天保平安。好人终究有好报,升官发财少不了······” “刚刚那个老头”,萧秀皱着眉头自言自语道。 “刚刚那个老头怎么了?”我疑惑地看着萧秀问道。 萧秀回过神来,看着我,又看了看珠玑,笑着说:“哦,呵,没事,只是觉得有趣。” 这时珠玑接过话说:“这般可怜,而我却无能为力。门主说天下乞丐太多,若一一解囊相救,岂不是人人都要做乞丐了,说到底还是他们咎由自取,凡门内之人皆不予施舍,此为门规。哎······” 看着珠玑无奈地叹着气,我宽慰道:“既是门规,姑娘遵从便是,也无需叹息什么,无论如何刚刚那老汉至少今日是不会饿肚子了。” “我只是无奈罢了,这世间谁能决定出生?谁又会料定遭遇呢?有多少乞丐真的是愿意做乞丐的,他们又何尝不是无奈。我跟他们一样,都只是无法选择。”珠玑一边说着,一边眼含泪水。 我分明看到那泪水里的委屈,虽不了解她经历过什么,却在此刻能感受到这些话是她最真的心语,同时也说到了我的心坎里。于是我收起了怜悯,说道:“既然无法选择,那就不去选择,只做此刻该做的事就好,无虑其它!” 萧秀看向我,珠玑也收起了叹息望着我,而我肯定地看着他们的眼睛,给他们一个坚定地回应。 一 此后我们于日中和黄昏时分,在路上的驿站稍作休整,进食换马。第二日破晓之时便到达长安,望着长安城,我不禁喃喃自语: 阴阳破晓出名士,古往今来忆几人? 莫问生前尺寸功,当驰宇内平天下。 夜启程,晓入京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4章 闲聊 “春来遍野百花开,惹客疾呼装未采” 一 “吱呀”一声,门打开,出来一个四五十岁的仆人,见珠玑,又看看青衣卫,问道:“尔等何地官人,来此何事?” “我乃洛阳左信使,烦请家老通禀执事,门主所请之人已带到。”珠玑一边行礼一边说着。 仆人看了看珠玑,又看了看我和萧秀c邓属,慢悠悠地回道:“执事昨夜随门主一起去了公主府,尚未归。” “那可有嘱托何时方归,我等可否进院等候?”珠玑急切地问道。 那仆人没睡醒地样子,依然懒散地回着:“昨夜走的急,未曾说何时归。你一小小左信使,如何进得总院?” 珠玑听完,与他争道:“可我所领之人,乃是门主亲点,要入‘敬贤馆’的,你怎可······” “‘敬贤馆’昨日已满,尔等去‘玉薮泽’歇着吧。”仆人打断珠玑的话,不耐烦地说道。说完便关shàng én,不见有半分客气。 珠玑在门前伫立了片晌,转身向我们走来,轻皱眉头,面露难色。抬眼看我之时,收起了苦色,无奈地对我说道:“执事出门未归,亦无叮嘱。这两日匆忙赶路,想着今日黎明便到,先生可尽早歇息。谁承想,而今这家老竟不许进院,当下奴家也不知去向何处了。我等失礼,请先生见谅!” 萧秀忙解围道:“这与姑娘无关,不必自责。刚刚家老不是让我们去‘玉薮泽’吗?” 听他这样问,不知这萧秀是真不知,还是装的,看他一本正经地样子,我竟忍不住笑了出来。珠玑面露尴尬地解释说:“萧公子说笑了,‘玉薮泽’那种地方,怕是不适合先生去的。” “哦,那是什么地方?如何就去不得?”萧秀竟要刨根问底,这让珠玑如何应答,我看着身边的邓属,想他常来长安,应是知道的,便赶忙对他使了个眼色。他不明所以地看着我,我皱着眉头再示意,用手做扯衣服状,他才明白过来,赶紧拉了一下萧秀,说道:“妓馆!” 这邓属真是憨实,竟不知压低点声音,还说的这样直白,为免尴尬,我忙说道:“萧兄不是说在长安有几处宅子吗?不如,我们去附近的宅子稍作歇息。等执事回来,珠玑姑娘再来通禀,如此应该不妨事吧?” 我看向珠玑,只见她稍思片刻,回道:“如此甚妥,已多有怠慢,不可再委屈先生了,只得麻烦萧公子照料。” 萧秀赶忙应道:“尙兄本就是我萧府上宾,何来麻烦之说。姑娘无需自责,想这家老如此傲慢,若真入了院内,怕是我等也难免不被奚落。”说完,便问邓属道:“邓领卫,离此处最近的家宅在何处?” “这里是亲仁坊,离此最近的当属东市的几家铺子和崇义坊的宅子了。距离都差不多,不知公子打算何往?”邓属回着萧秀。 “那就去崇义坊的宅子吧,东市多有喧闹,无以安歇。邓领卫,麻烦前方领路。”萧秀说完便与珠玑和我一起上了马车,这回邓属骑马在前,两个青衣卫尾随在后。我们穿过两个坊门,走了一段路,便到了一处宅子前。此宅高挂‘万金斋’三个字,倒无多少装饰,只是门前宽阔,能停很多车马。我们进门以后,便被安排到不同房间,各自休息去了。 一 翌日,我与萧秀对弈之时,我问萧秀道:“萧兄,此地可算得安室利处?” “当然!”萧秀斩钉截铁地说,微微一笑,似是十分得意。 “看来此地是萧兄早就准备好了的?”我半开玩笑半有意地问道。 “尚兄如何看出来的?我并未跟你说过,而且自认为这一路都没有什么破绽吧?”萧秀拿着棋子停在半空,看着我反问道。 我笑道:“昨日进门的时候,我见院子房间都一尘不染,收拾地干净利落,却没见几个仆人,显然早已准备好了。虽说门前也算宽敞,但终究与临街的宅子比偏僻不少。难不成这么个偏僻的宅子,平日里还很多人来,时时都整理收拾?” “尚兄这话说的不错,但这个宅子虽偏僻,却临近亲仁坊hé pg康坊,离崇仁坊也不远,所以平日来往人不多,却时时让他们收拾妥当,以备不时之需。”萧秀一边拿着棋盘上的棋子,一边回着我。 “那饶阳公主的‘敬贤馆’突然就满了,看来也是巧合咯?”我一边点点头,一边说道。 “这倒不是,那件事确实是我们来之前就飞鸽传书给长安分柜,让他们安排的。”萧秀认真看着棋盘,平和地说着,话语间从容淡定。 这时,邓属从外面进来说:“公子,珠玑姑娘回来了,片刻便到。” “好,知道了,下去吧!”萧秀低头看着棋盘回着他,此刻全无前几日的客套,一副老到的主人模样,我看着他,虽并不喜欢这副姿态,却也无法说什么,只皱眉嘴角小抿,收眼盯着棋盘上的黑白子。 少顷,只见邓属领着珠玑来到我和萧秀的跟前,未等她开口,萧秀便说道:“珠玑姑娘顶雪奔波,难免携寒,邓领卫,去给姑娘煮杯姜茶驱驱寒。” “诺!”邓属说罢便退去门外。 见珠玑愁眉不展,我便问到:“姑娘一早出门,此刻才回,想是你家主人有了安排吧?不妨说来,我等也好准备准备。” 珠玑见我这般说,低着头低眼低声回我道:“奴家未得见门主,只听执事说神策军欲攻打河朔,门主和公主都在商议对策,无暇亲迎,还望先生见谅!对于先生,执事说,这两日突然来了很多能人异士,‘敬贤馆’百间客房竟住满了还不够,有些只好请去客栈住下了。既然先生乃萧府的上宾,不如就在这边暂住,待敬贤馆腾挪出地方,执事再亲临萧府请先生过去。这段时间就烦劳萧府细心照顾,珠玑这里先谢过萧公子!”说着便对萧秀行礼。 萧秀赶紧扶起珠玑,说道:“姑娘不必多礼,尚兄在此处还请姑娘放心。我们萧府虽比不得王公贵族的尊贵,但到底非薄祚寒门,断不会委屈尚兄。” “是啊,珠玑姑娘无需如此客套,我若不是萧兄相助,或早已饿死洛阳街头。能去‘望一楼’得到上官姑娘的赏识,也因萧兄携领。若是它日能争得一丝功名,必是要与萧府共享。所以,姑娘可将我与萧府看做一体,无需事事区别。”我接过话,对珠玑说着,说完珠玑便抬起头看着我们,而我眼角也能瞥见萧秀正在看着我。我微微一笑,接着说道:“刚刚姑娘说神策军欲攻打河朔,这是因何?” “听执事说,好像是因为河朔三镇突然杀了各自监军,监军的从官便将此事和三镇贪渎军饷的罪证飞鸽传书回京,这才惹恼了右神策军中尉鱼弘志。前日上朝的时候,鱼弘志便以三镇贪渎军饷c滥杀监军c目无王法的罪名请旨领兵讨伐。”珠玑一边跪坐到垫席上,一边回我道,说完接过邓属递上的姜茶。 “那朝中大臣作何反应?上官姑娘和公主准备如何做?”我故意问道。 珠玑抿了一口姜茶,见我如此问,便即刻放到了几案上,回我道:“朝中大臣多有非议,昨日卫国公已在御前反驳,只是那鱼弘志并没有就此罢休的样子。门主与公主商量后打算助卫国公一臂之力,今日就去御前襄助了。” “为何要助卫国公一臂之力?这样的功劳和亲近河朔的机会,怎么能让他人占了便宜?”我故作不解状,问着。 珠玑微微一笑,温和地解释说:“先生有所不知,公主养青衣卫的事,陛下早就知晓,所以对公主多有防备。而卫国公则是陛下的亲信,圣宠不衰,在陛下眼里是个狷介之人,因此凡是他所谏,陛下总会信上几分。” “姑娘这样一说,我便知道了。只是······”我皱着眉头,欲言又止。 “只是什么?先生为何眉头紧锁?”珠玑急忙问道。 “也没什么,只是若真如姑娘所言,陛下对公主有所防备,那你家门主和公主此举,恐怕会适得其反,未必有所助益。”我道出心中所想,刚刚只是有些担心说的多了会引起她的警觉,转念一想,她的话未必就会传到上官柳儿的耳朵里,再说,就算传过去了,也没什么要紧的,难不成凭一个断言,上官柳儿就能把我怎么样?还有萧府护着我呢,怕什么! “先生为何这样说?公主也只是在一旁帮腔,也非自己提出的驳斥,怎么就会适得其反呢?”珠玑不解地问道。 她如此一问,我竟不知如何回答她。那皇帝既然知道公主养青衣卫,未必就不知道公主和河朔三镇的勾当,然而我却不能跟珠玑说,毕竟在她面前,我并不知道这么多。也就只好笑笑道:“哈哈,我也是胡乱揣度,若是不会,自然最好。” “那不知在先生看来,门主和公主该如何做才最妥当?”珠玑竟不依不饶起来,问我道。 “嗯,让我说的话,当然是静观其变c伺机而动的好。若是卫国公能说动皇帝反对出兵自然最好,若是不能,再想别的法子也为时不晚,毕竟发兵也不是一朝一夕就能促成的,还需各方配合。”我对珠玑回道。 “别的法子?先生有什么奇谋妙计吗?”珠玑又问道,没了先前的急迫,倒是淡定许多。 我见状,回她道:“奇谋妙计倒是没细想,毕竟就算有,现在也晚了。谋事当审时度势,境况不同,采取的办法也不一样,当下还是等着看皇帝的反应,再去想下一步该如何做吧。” “也是,再多计策,现在也无用处。既然先生和萧府关系如此亲密,奴家便无需赘言,这即退下,不打扰二位对弈的雅兴了。”珠玑喝完姜茶,对我说道。随即便起身,准备离去。 这时萧秀起身行礼,说道:“萧府无许多拘束,姑娘请自便!” 我和珠玑互相点头致意,她素朴典雅的装束着实越看越喜欢,虽无上官柳儿那般倾国倾城的容貌,但端庄的容颜却有着他人比不了的静雅,令我倾心不已。待她离去,我看着棋盘,落子之时,见萧秀跪坐下来,才想到除了刚刚那一句,他已经好久都不发一言了,便问道:“萧兄这是怎么了?突然不出声,是有什么心事吗?” 只见萧秀骤然严肃地说道:“尚兄刚刚说,让珠玑姑娘将你与萧府看做一体,可算是真心话?” “当然是真心的,难道我说的不够诚恳吗?”我抬头看着萧秀,见他严肃的表情,便接着解释说:“我原本担心自己所选的路会有许多艰难险阻,加上那日你嘱咐我说,不要让外人知道萧府的真实面目,甚至包括光王,所以我想还是不能连累贵府才是,做事和言语上自然会区别开来。后来我晕倒,而你机敏地将我送到‘望一楼’,并且和邓领卫陪我一起来长安,然后还有‘敬贤馆’那档子事,我便自以为可与萧府共谋。再者说,让他们知道我与一个富甲一方的萧府亲密无间,也能告诉他们我非独自一人,并非是可以随意欺凌的。” 说完,我见萧秀眼含泪水,却一语不发,便接着说道:“怎么,难道萧府不是这个意思?若是萧兄另有它意,还请示下,我会跟珠玑姑娘说清楚,也免得她······” “尚兄!”没等我说完,萧秀打断我。我看着他,等着他说些什么,他见我这样,皱着眉头,似有些生气地说道:“我能有什么它意?自我们萧府认你做主以来,就从未想过留有余地。今日你说可看做一体,我想你终于能全心信任我们,甚为感动。到了此刻,你怎会还质疑我萧府不是这个意思?若说它意,那便是我们萧府还是没有做好,竟让主上此刻还疑窦未消。” 我见他如此激动,生气的样子还真是可爱,便笑着说道:“哈哈,好,那我今后可就不跟你客套了!” “客套什么,有什么好客套的,今后有什么事或是想做什么,只管吩咐好了,别扭扭捏捏c思前顾后的,哪像个大丈夫!”萧秀一改往日的谦逊和严肃说道,看来刚刚真是有些生气了。 我见状,看着快要输的棋盘,便说:“好啊,既然你这样说了,那这局棋,萧兄可能让我?” “那不行,棋局是棋局,旁的都是你做主,只是这棋我可不让。主上别怪我,你这棋下的确实······”说罢,放下一颗棋子,我一看,竟是胜负手,便皱着眉,用埋怨的眼神盯着他。他见状赶紧起身,向门外匆匆走去,边走边听他喊道:“三娘,中午吃什么呀?” “诶,你别走!”我见他这样便冲他喊道,本打算跟他谈谈索瘢礼部之事,这下只能等吃过饭再提了。 吃过饭,我与萧秀在园中踱步,我便问萧秀:“萧兄,你上次说可以挑挑礼部的事,不知打算如何动手?” “千机堂传来的消息是,当下有三件事可以达此目的,第一件事是历年圣上孟月享太庙之时均未祭祀敬c文宗。第二件事是今年中秋圣上宴请群臣之时,宰相李德裕和吏部尚书崔珙未凑请皇帝便自行退席离去,而礼部有失察之责。第三件事,饶阳公主的仪仗乃是长公主之仪仗规格,不合礼制,而礼部未曾指出。”萧秀一边走一边说,随后问我:“不知尚兄想挑出哪件事?” “自然是都想挑明了,第一件事可以让朝野都清楚,当今圣上跟光王一样非嫡非长,若是它日光王上位,众人亦不必大惊小怪。第二件事能让李德裕无话可说,自己都有罪在身,鱼弘志断不会让他有机会反驳。第三件事更是能让饶阳公主暂时无法为河朔说情,毕竟自身的事情还说不清楚呢。”我开心地跟萧秀说道。 “另外,我听邓属说,三镇监军的从官在回京的路上遇到青衣卫截杀,虽未成功,但却伤了几个。”萧秀说着,而我只关心有没有留下证据,于是问道:“邓领卫是如何知道的?当时有留下证据?” “哦,那日我家刚好走货遇到他们,护卫们便上前帮了一把,凶手虽蒙面,但认得剑鞘上镶的玉石,跟青衣卫的一模一样。至于证据,好像没听邓属说过,不过直到那帮人逃走了,那群从官也未认出是谁,大概是没有留下什么。”萧秀跟我解释说。 “可以将剑鞘上镶有玉石的消息一并放给神策军,虽然不能让饶阳公主和鱼弘志立刻对立起来,但积少成多,早晚都是一个引子。”我跟萧秀吩咐道,想到这四个消息各有不同,于是便同他说道:“只是,放消息的时候还是要有所区别的,公主仪仗和截杀之事,可分别由不同的人放消息给鱼弘志。圣上未祭敬c文宗的事,稍后我们提醒珠玑即可。为防两人都隐忍不发,我记得千机阁中的卷宗里,有几个御史被圈了起来,现在可还用得?” “主上的意思是,让那几人参本?”萧秀问我。 我笑着点点头看着他,只是心中对他的称呼太不习惯,便说道:“你能不能别主上c主上的叫啊,听得我浑身不舒服。” 萧秀竟又作揖行礼道:“还请主上收回这句话,你为主,我为仆,虽主上宽仁,亦待我如兄弟,然属下却不能尊卑不分,否则······” 我赶紧扶起他的手,打断他道:“好好好,我不说了,爱叫什么叫什么吧。”然后背手而去,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心里默念道: 梅花有意无情雪,半份清香半份白。 落入泥中均化水,何须彻鉴美与洁。 闲对弈,谈心思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5章 提点 “日未升高不见暖,枝头皓月照檐黑” 一 走到一处梅园,见梅花凌寒开放,在这雪虐风饕c万物凋零之际,竟给萧条的世界带来一份生机,一股傲气。这深深触动了我的心境,想我和萧家,何尝不是如梅花一样,要在这毒泷恶雾c风潇雨晦的京城拨云见日,给天下一丝光明,一点希望呢! “这梅花开地真好,”萧秀的话打断了我的思绪:“这大概是三娘侍弄的吧。” “是啊,梅和雪相衬的如此写意,种花之人大概也很有情趣吧,”我看着他,此刻全然忘了刚刚跟他争执称呼的不快,微笑着说:“对了,还未问你,这三娘是······” 见我如此说,萧秀赶忙解释:“三娘是我三叔父的遗孀,三叔父曾是长安分柜的掌柜,后来得了一场急病,当时孙叔云游在外,而普通的大夫都无计可施,仙去以后三娘为常见到儿子,便来打理这个院子了,她儿子萧赐在京兆尹里当了个参军,平时也是太忙,所以她们其实相聚的也不多。想当年,三叔父和三娘十分恩爱,加上又是嫡亲,性情嘛,自然也就不像其他人那般拘束。听说当时,他们可是萧家上下人人都羡慕的神仙眷侣呢。” “哦,原来是这样,那真是闻之让人惋惜。”我的好奇心也是放下了,还以为她是萧墨的小妾呢。不过听到当官,我突然想起一个世家,便试探道:“说到京兆尹,其实有一个疑惑一直在我心里,想问你。” “主上但问无妨”,萧秀回我。 “我看萧府收集消息如此快捷,不知道与那个曾经出过五任宰辅的萧家可是有些关系?”我接着问道。 萧秀看着我,怔了一下,接着面向梅花,眯着眼,像是在看很远处的墙外枯枝,长吁一口气,回我道:“关系已经很久远了,那一脉······” 听他欲言又止,好像思绪飞了很远,我便追问道:“什么?” “哦,”萧秀回过神来,看看我,接着说:“没什么,他们那一脉与我们这一脉已经分开很久了,现在已经没什么直接关联。主上若是想从他们那边谋划什么,我们萧府确实能做的有限,但若是想动他们什么人,也无需顾虑太多。” “嗯,”我若有所得的点点头,再看他,心里倒是踏实许多,可是对他的称呼实在是不喜欢,便故作生气状,皱着眉头说道:“又‘主上’c‘主上’的,真煞风景,本来转好的心情,被你一句话说的全毁了。诶,我说你能不能换个称呼啊?跟你提过好几次了,怎么就是不能改了呢?且不说我听到有多不自在,若是被珠玑,被青衣卫听到,该是免不了许多猜忌和麻烦。我们在别rén iàn前只能是朋友关系,别无其他,还是请萧兄叫我名字,或者跟以前一样的称呼可好?” 萧秀见状,又举手作揖道:“请放心,珠玑和青衣卫在这个院子里,只会听到他们该听的。主上不愿牵连萧府的心意我明白,也甚为感激。不过,既然主上听这称呼不自在,我自当改了,还请主上,不,尚兄见谅!” “嗯,这就对了!”我笑逐颜开地对萧秀说:“你我本就不必如此,我看你这以后动不动就作揖行礼的毛病也需改改。” 萧秀听完欲争辩:“可是······” “没有可是,”我急忙打断他道:“我很不自在!” “既然说到这里,那请尚兄把下人的规矩也立一立吧。”萧秀好像有点不高兴似的,跟我说道。 “好哇,”我顺着他说道:“那以后下人也不许时时刻刻见到我就行礼,也不许称我主上,跟坤儿和李椅一样,叫我先生就可以了。” “不行,人后还是要称主上和行礼的,否则主不主c仆不仆,岂不要乱了套!”萧秀反驳道。 这次我可没打算妥协,便争道:“人后怎么了,人后就能保证不被人撞见?人后就能保证不会发生意外被人听到?你可别忘了,隔墙有耳,更何况我还有很多事要出这个院子去办的,别的地方也都是安室利处吗?哪里有什么主不主c仆不仆了,若是我对他们不爱护和尊重,而只会颐指气使地随意驱使,就算他们口口声声称我为主上,可心里也未必实意追随与我。我知道,对于他们,萧府都留有后手。纵使手段可以使人听命,但只有恩泽和德行才会让人卖命,心甘情愿的赴汤蹈火,否则何来得人心者才能得天下呢?你可以留着你的手段,我只愿选择我的兼爱。” “只有兼爱就能取天下吗?那汉烈祖为何郁郁而终?大音希声,大爱亦悭情,若是时时感情用事,汉高祖如何一统江山,还天下百姓四百年太平?这两人究竟谁更值得尊重和效仿,不用多说,先生当自有识断。所以今后若是遇到抉择之时,请先生莫要因小失大。对于今天这件事也一样,就算人后也不称主上,但是行礼是必须的,哪怕是萧府的一个门客,他们也是要行礼的,没人会起疑。要是这个也不允,那今后该如何管束,还不得无法无天了!再说,要真不行礼,那才让别人起疑呢。个个下人见到尚先生都不行礼,而尚先生如今已经是上官姑娘看重的人了,如此看来,尚先生一定跟萧府有着不可告人的秘密。这么一来,怕是很难不让丽景门查个究竟了。这么简单的推测,就算那个录言女笨,察觉不到,那些青衣卫可就不好说了,再说还有上官柳儿,那是个什么角儿,先生应该领教过吧。”萧秀真是跟我杠上了,竟也不愿妥协。 我眼睁睁看着他,四目相对,虽不愿就这样被他气势压下去,但想想他说的也确实在理,便一边转身踏雪向小亭而去,一边嘀咕道:“珠玑才不笨呢!” 见我离去,萧秀也三步并作两步来到小亭,我们在石凳上坐下。偶然瞥见他正笑着看着我,我便不屑一顾道:“得意什么?拏云握雾之徒!” “我当然得意了,有人在我的拿握之间可是开始变得有点主公的味道了,难道我不该得意吗?哎,有些人啊,还没什么关系呢,这就开始护着了。不过可惜啊,若是也会点拏云握雾的本领,说不定现在都能有点什么关系了,可惜呀······诶,尚先生,你说此刻珠玑姑娘在干嘛呢?”萧秀一面调侃我,一面假意地对我问道。 “我如何知道,她又不归我管!”见被如此调侃,我没好气地回着萧秀。 “那先生想不想管管珠玑姑娘呢?”萧秀继续调侃着。 看来他是有办法让我将珠玑收归麾下的,便应着他说:“看来你有办法呀。” “是有点办法,先生想不想听听?”萧秀继续着调侃的语气。 “不想!”看着他得意的样子,我便来气,其实我本就不想在珠玑身上用任何手段,毕竟也是个可伶的人,便立马斩钉截铁地回了萧秀。 “为何?难道尚兄不是对她······”萧秀疑惑地问道。 “好女人不用管,坏女人管不了。一个人的秉性是不会变的,又何须要管?”我始终相信,这世间有些东西是靠手段得不来的,尤其是感情,便如是说道。但我终究还是牵挂,便问道:“不过,萧兄到底把他们放哪里去了?” 萧秀看着我,笑起来道:“呵呵,尚兄终究还是牵肠挂肚啊。” “你别多想,”我皱着眉头说:“我只是想问问,毕竟那青衣卫可不好对付!” “哦,”萧秀一脸的恍然大悟一般,接着说:“好啦,告诉先生吧,他们在东院,而我们在西院,中间还是有些距离的。别看我这宅子位置偏,可是不小,有空的话,尚兄可四处逛逛,熟悉熟悉。” “你就不怕我看到什么不该看的?”轮到我打趣他了。 “哈哈”,萧秀爽朗地笑起来,站起身说道:“只有尚兄有不想我知道的事情,萧府的任何事在尚兄面前都无需遮掩,至少在这院子里,都是你可以看的。” “好哇,那我就不客气了。”我也站起身道,又想那青衣卫真的会如此听话不随意走动吗,便问萧秀:“可是那青衣卫怎会如此安分,他们不是都喜欢上房梁的么?” 萧秀微笑着嘴角轻启,说道:“呵,他们当然不会如此听话,是我让人把他们灌醉了。他们也是人,虽说饶阳公主调教的很好,可终究是抵不住美酒佳人,更何况还有家仆盯着,就算他们乱跑,我也知道动向,所以尚兄大可放心,几个小小青衣卫,还是无大碍的,无需如此在意。”说完,又看看我,似乎想起什么,便补充道:“哦,至于珠玑姑娘,她还是很规矩的,行踪也磊落光明,要么去了丽景门总院,要么去‘玉薮泽’,要么就是在屋内发呆c睡觉,此刻她该在丽景门总院吧。” “那日看门的不是说珠玑的地位低下,不许进总院吗?”我疑惑地问萧秀。 “本是不许进的,只是昨日那执事在‘玉薮泽’见了珠玑一面后,便许了。”萧秀答道。 “为何?”我不解地问。 “上官柳儿想让珠玑姑娘通报你的情况,而那执事和上官柳儿又大多在总院呆着,这便许了。”萧秀很清楚明确地跟我说,似乎对这消息很确切。 说了半晌,我突然觉得一股冷意从体内涌出,竟比这肌肤所受的寒冷更让我受不了,便紧了紧外衣。萧秀见状,赶紧关切地说:“尚兄约莫是感到冷了吧,这下过雪的天就是彻寒,斗篷又未披,我们不如先回屋去?” “嗯”,我点点头,随后便回了屋内,仆人将炭盆里的火挑暖,又将门窗虚掩,我和萧秀便席地而坐,一边煮茶,一边对弈,一边闲聊着。 一 第二日,近午时,我和萧秀正下着棋,邓属进来作揖说:“先生c二公子,珠玑刚从‘玉薮泽’回来,正在往这边走。” “好,知道了,让她来吧。”萧秀回着邓属。 接着邓属出了门,不一会儿便引着珠玑进来了。和上次一样,萧秀装作不知道的样子,还是客套地让邓属加一方垫,取了一碗姜茶给珠玑。 珠玑跪坐下便说:“果真如先生所料,陛下听后没有给公主什么好脸色瞧。而且今日早朝,几个御史参本,让卫国公也闭口不言了。” “哦,御史参了什么?卫国公在朝堂上的势力不是很大吗?这御史为何要参他,还竟能让他闭口不言?”萧秀明知故问道。 珠玑看了看萧秀,解释道:“萧公子有所不知,这御史台不属于三省六部,虽然明面上也没有搅和进任何势力,可暗地里各方势力都有安排人在里面,依法参本纠错c弹劾本是分内之事,故而各方一些不方便出面的事情就由他们代劳了。参卫国公的那几个御史,便是攀附阍寺已久,想必是那鱼弘志指使的。” 萧秀继续故意问道:“可那卫国公在朝多年,我听说也是一位极强势之人,怎会因几个御史参本就缄口不言呢?那几个御史究竟参了他什么?” “那几个御史也算是聪明人,并没有直接参卫国公,只是参了礼部,但事因却是卫国公所造成的。今年中秋前夜,陛下在麟德殿大宴群臣,酒后卫国公和吏部尚书未请奏便擅自离去,而礼部事后未曾将此事举发,负有失察之责,那些御史们参的便是礼部。”珠玑答道。 “卫国公和吏部崔尚书也是老臣了,怎么会如此失礼?”萧秀对此似乎真的不知情,问地很平静,语气也舒缓,跟前两个问语明显不同。 珠玑继续不紧不慢地回答着:“据崔珙辩解说,他们是回去商议当日早朝时陛下提出的裁汰州县冗官的事,中秋过后复朝时,也共同上表推荐当时的吏部郎中柳仲郢处理此事。可卫国公对此却未做任何辩解,让那鱼弘志更是嚣张跋扈。” “你让他如何辩解,这件事虽事出有因,但终究不合礼法,而礼部又是归他管辖,礼部尚书郑肃对他马首是瞻,更何况他的出身,十朝重臣c两代宰辅的世家,如何能在这种事上狡辩,就算他不顾及自己颜面,难道祖辈们忠君爱国的名节也不要了吗?再说御史们还是给他面子的,只是参了礼部,这个道理他会不知道吗?所以这件事,他只能闭口不言。”我跟他们解释说,捡起棋盘上的死子,扔进棋盒里。 萧秀接过话说:“那这该如何是好?鱼弘志不会真的要去攻打河朔吧?你说这郑尚书也是糊涂,这种事怎么能让人抓住把柄呢,我听说陛下孟月享太庙之时从未祭祀过敬宗c文宗,这事都在坊间传的沸沸扬扬了,他竟然也装聋作哑。哎,一大把年纪了,真是糊里糊涂的。” 珠玑听完,看了看萧秀,放下手中的杯子说道:“是啊,现在卫国公和朝臣们都钳口结舌c括囊共默,而公主又不便出面,真不知如何是好。” “我听说太皇太后是公主的祖母,又是郭驸马的姑母,不知公主能否说动太皇太后出面阻止?”我问珠玑道。 珠玑皱眉答道:“太皇太后虽权倾后宫c身份尊贵,但从不涉政,否则当年穆宗仙逝之时,我们丽景门便让她做了第二个武则天。” “哦?还有这种事?”萧秀好奇地问。 “据丽景门内志记载,当年穆宗离世,上任门主联合朝臣和宦官欲策划让太皇太后临朝称制,不料却被她严词斥责道:‘昔日武则天称制,几乎倾覆社稷,我郭家世代严守忠义,不是武氏之类!现在太子虽然幼弱,只要选任德才兼备的贤相辅佐,还怕国家会不安定吗?’敬宗为太子监国之时,很多政事都请教太皇太后,但此后凡是政事,太皇太后便不出一言。”珠玑不紧不慢地答道。 “然此事涉及家国安危,想必太皇太后不会置之不理吧?”我追问道。 “没用的,当年刘克明乱朝,谋害敬宗,矫制李悟监国,太皇太后只是安抚后宫,未敢有任何举措。当时家国不也危在旦夕吗?”珠玑依然慢条斯理地回答着,尽显无奈。 待她说完,萧秀接过话:“如此说来,只能借助外力了。”而后,我们都陷入了片刻的沉默,独自思考着。 “要是有一位皇子去劝说陛下,兴许能劝住。”萧秀突然冒出这么一句。 “是啊,可陛下的皇子们都还年幼,又怎么知道如何去劝说?皇长子杞王稍长也才十三岁,连卫国公那样的老臣都劝不住,这小小稚子又能有什么办法呢?”珠玑感叹道。 我沉思半晌,接过珠玑的话说:“若是真要一位皇子去劝说,也不能是皇长子。” “为何?”珠玑急忙问道。 “虽说现在未立太子,但遵循长子继位的古例,将来神策军和卫国公以及朝中大臣,想必都是要拥护皇长子的。若是此时将河朔三镇再推到他那一边,只怕这天下就此定了。”我道出心中所想。 珠玑惊诧地看着我,接着问:“那先生欲让哪位皇子去劝说呢?” “二皇子益王性格怪诞,行事全凭好恶。四皇子德王体弱多病,恐未及成年而夭。五皇子昌王年幼,尚才四岁。这些皇子都不适合,而三皇子虽只有垂髫之年,却甚为乖巧,谦恭谨慎,较为合适。”我边说边放下手中的棋子,落到棋盘上。 珠玑听完,点点头,我看着她,她却盯着棋盘,眼眸里的不知所措随着眼珠的不定表露出来,面如芙蓉,鬓发如漆,鼻若琼瑶,齿咬朱唇,眉头紧皱,心里思忖着什么,一只手无意地搓着另一只手······在我如痴如醉之际,被进来的邓属打断:“先生c二公子c珠玑姑娘,午膳已备好。” 说罢,萧秀接到:“珠玑姑娘c尚兄,不如先行用食,至于劝阻之事,稍后再议也不迟。二位的意见呢?” 随后我们便起身,一起往门外走,我尾随珠玑,看着她的背影,却难以言表,心中叹道: 万里芳菲何处觅,香飘入室有寒梅。 千颦頞蹙无穷事,恨雪难言晓汝心。 游梅园,商对策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6章 偶合 “日月同辉月不圆,浊人仰望人初醒” 一 吃过饭,珠玑便跟我们告辞去东院了,我和萧秀见天又下起了雪,也打消了出门逛逛的念头,回屋继续聊着天,下着棋。 “尚兄刚才问太皇太后的事,莫非是想从那边谋划什么?”萧秀问我说。 “刚刚问珠玑,一来她们丽景门跟饶阳公主亲近,或许能知道些我们不知道的事情,二来也是探探她们口风,看是否需要在后宫中谋划些什么。不过听珠玑所说,看来我们不需要对这个太皇太后做些什么了。”我回着萧秀,随后冷笑一下,端起杯中的茶,放到鼻子前闻着清香,心神也疏朗了起来。 “但是后宫之内还是暗流涌动,我听到消息,陛下宠幸的王才人,在龙体抱恙后便在积极hu一 d一ng,还把自己的侄女嫁给了宦官仇从广。”萧秀对我警示道。 “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这仇从广是仇士良的长子吧?”我看着萧秀,放下茶杯。 “不错,他身为宣徽使,乃是内诸司使之首,地位显赫,而且当年‘甘露之变’就是仇士良c鱼弘志和他一起做下的。拿下他,便等于拿下了神策军和整个后宫,王才人这步棋走的机巧,怕是他们早就已沆瀣一气了。”萧秀盯着棋盘,对我说着。 我接过话说道:“王才人倒是无需多虑,她是杞王养母,杞王从小就失去了母亲,一直养在王才人膝下,而王才人无子,自然对他格外倚重,毕竟虽然现在她宠冠六宫,但陛下迷于仙道之术,她也不知何时陛下就离她而去,所以自然要为以后做打算,这杞王便是一颗救命稻草。她这样做,无非就是让宦官站在杞王那一边。其实即使她不走这一步,宦官们很大情况下也会站在杞王那一边的。我担心的是,这样的谋划,并非出自她之手。” “尚兄是说,杞王那边有人替他谋划了这一步?”萧秀抬头看着我,问道。 “对,如果是这样,那会麻烦些。”我看了一眼萧秀,回他道,下意识的去抓棋盒里的棋子。 萧秀若有所思,压低声音对我说道:“看来是要探一探杞王府的虚实了,一会儿我让邓属去安排。” 我见萧秀这样说,一份开心,一份欣赏,突然想到他是如何知道后宫内的这么多事的,又记起在“千机阁”中的卷宗里,有几个宦官被圈了起来,便问萧秀道:“萧兄对后宫之事了解的如此清楚,这是在宫内又有什么人可供你驱使吧?” “哈哈,驱使谈不上,只是曾受恩于萧府,而且家人也在洛阳,受萧府庇护,他们感恩于此,便对所了解的事都知无不言了。”萧秀笑道。 我也笑着,挑眉问道:“他们?都是哪些人呢?” 见我明知故问,萧秀看了看我,抿嘴一笑,说道:“那尚兄觉得枢密使刘行深c杨钦义为何如此窝囊,难道真的以为是被李德裕和皇上压制的那般顺从吗?” 萧秀这么一说,倒是勾起了我的好奇,便问他道:“难道是你们萧府?” 萧秀放下一颗棋子,面露得意地答道:“当然!” “你们是如何做到的?”我追问道。 萧秀端坐好,得意地慢慢说道:“尚兄在‘千机阁’看的卷宗是精简过的,像他们这种人物没有摘录详细。当年这两位还是掖庭局不起眼的小监作,突然有一天他们的对食都死在他们身边,这事在宫里是要被投井的,而他们前几天都因为一些小事得罪过仇士良c鱼弘志那一边的人,所以他们都以为自己死定了。就在这时候,‘恰巧’被尚食局的一位司膳知道了,便使了些银子让内寺伯勘察复验时,把死因改成了‘思乡自缢’,这样他们就都侥幸活了下来。他们知道内情后,自然对这位司膳感恩戴德,‘恰巧’同时又有家书至,说是在洛阳被照顾的很好,请他们放心。他们因胆小,所以对事情总是看地清楚些,自然知道该对谁亲善。即使后来一步步爬到了枢密使的位子,也是不会胡来的。” “哦,是‘不会’,还是‘不敢’呀?”我说罢,便和萧秀相视一笑。 这时,邓属进来拱手作揖说道:“先生c二公子,珠玑姑娘正动身去往亲仁坊。还有,长安分柜的掌柜萧泽来了,正在门外候着。” “他怎么来了,不是让他没事不用来的吗?”萧秀问邓属道。 “他说想来见见二公子,另外也认识一下主上,额,先生。”邓属答道,偷偷瞄了我一眼。 “去跟他说,该让他见的时候自然见到了,他在京城太醒目,让他回去吧。”萧秀跟邓属吩咐道。 我听着他们的对话,也是觉得应该见见,毕竟来长安,很多事都幸亏有这位掌柜精密安排,也想当面感谢一下,便插话道:“等等,萧兄,既然人家来都来了,何不见见,认识一下呢。就算醒目,容易让人发现,此刻若是被发现也早已经发现了,不差这一时,你说呢?” 萧秀看看我,便对邓属说道:“既然尚兄这样说了,那就让他进来吧。” 说罢,邓属便出门领着一个体态均匀c衣冠楚楚的中年人进到屋内,我和萧秀站起身,只见此人毕恭毕敬地鞠躬作揖行礼道:“萧泽见过二公子,先生!” “长风叔不必拘礼!”萧秀应着他,还是一副主人公的口吻。但为何叫长风叔而不是泽叔呢,想是大概这人的字叫长风吧,为表敬意才这样称呼,只是听起来觉得有些别扭。 听罢,那人便抬起头,我一看觉得眼熟,仔细一想,这才想起来,好奇地问道:“你不是‘天香楼’的富掌柜吗?” 那人见我,也是分外惊恐,眼神躲闪,赶紧低头鞠躬作揖道:“先生有心,化名富长泽实则为了掩饰身份,先前不认得先生,有所冒犯,望先生见谅!”声音急促,而作揖的手也在颤抖着。 “怎么,长风叔先前见过先生?”萧秀好奇地看着萧泽,问道。 “哦,二公子,先生曾来长安时,在‘天香楼’喝过酒,所以认得。”萧泽回着萧秀,声音缓和许多。 萧秀依然疑惑地看着萧泽,说道:“哦,这样啊,现在见也见了,认识也认识了,没什么事的话,长风叔就先回吧。以后没大事,还是少来这里了,你毕竟不同他人。” “是,属下知道了,这即告辞。以后若是有什么事,我会让夏侯徙过来。”萧泽赶紧回道。 “嗯”,萧秀应罢,萧泽头也不抬地躬身后退,一直退出了门外,邓属随他一起出了门,我和萧秀便跪坐下,继续下棋。不一会儿,邓属回来道:“已经送出门了,马车很严c很隐蔽,该是不会被人发现的。” 萧秀没看他,盯着棋盘回道:“你平日见他,他也是这般紧张吗?” “倒是没有,我从未见过他这样,兴许是见到二公子和先生,有些激动吧。”邓属答道 萧秀皱着眉头,继续问道:“你第一次见先生,也像他那样激动过?” “我?”邓属显然不理解萧秀的话,随后憨笑地回道:“您是知道我的,嘿嘿······” 萧秀长叹一口气,紧皱的眉头没有半分放松,跟邓属吩咐道:“章少堂主的鸽子你有吧?没有的话跟三娘要,一会儿放一只回去,让章少堂主帮着查查,看他最近有没有异样。” “是,我这就去安排。”邓属立刻收起憨笑,严肃而认真地回答着萧秀,随后便准备退出门外。 “等等,”我寻思着,萧泽大概是因为以前的事情才会如此,而萧秀不清楚我跟他之间到底发生过什么,又不好直接问我,才会让章起去查,绕了这么一大圈,说到底,无非是一份尊敬,却也伴着半分疏远。其实,这也没什么好掩饰的,萧府待我如此诚恳,我亦当如此待他们才是。思罢,便对他们说道:“其实我知道他为什么会这样。” “为何?”萧秀和邓属都好奇地看着我,等着我给他们一个放心的dá àn。 “去年我来长安赶考,和其他士子们曾在‘天香楼’喝酒,那时我不胜酒力喝醉了,便在天香楼睡了一晚,第二日的kǎ一 shi错过了时辰,而长风叔觉得过意不去,便暗地里送礼给当日主考官,希望能让我入场,却被主考官回绝,以至在我到达考场时,那主考官对我百般羞辱,拒绝让我入场。刚刚他大概是对我感到愧疚,才会那样不知所措的吧。”我看着他们,抿嘴一笑,接着说道:“其实这件事,全都是我太不知节制造成的,与他没有任何关系。还请邓领卫告知长风叔,不必为此自责。” “好的,先生。”邓属看着我答道。 萧秀也长吁一口气,眉头稍展,对邓属说道:“还有,让他查一查杞王府,看看那个府邸到底深浅如何。原本刚刚想跟他说的,只是见他那个模样,便把话吞了回去,现在你去告诉他,也算是一种宽慰吧,他当知其意。” 待邓属退下后,我见萧秀一脸愁容,便打趣道:“想那‘天香楼’的‘天香露’真是好酒啊,现在还让我念念不忘,有空让长风叔送些来,你也尝尝什么叫‘一樽醉不醒,十日香不散’。” “此酒我在洛阳也尝过,哪有说的那么夸张。”萧秀轻描淡写地说道。 “怎么夸张了,我就是饮了两三杯便醉地不省人事了。”我以身说法,想说服他。 萧秀疑惑地问我:“当真如此?” “当然!”我一边看着他,一边肯定地回着。 “哦,我知道了,”萧秀看了我一眼,拿起棋盒里的棋子,接着说:“尚兄,这件事先放一放。对于如何阻止神策军,不知可有良策?” “良策?不是说过了吗,就是让兖王去劝说陛下呀。刚刚珠玑不也去‘丽景门’总院了吗?她应该会告诉上官柳儿和饶阳公主吧,至于怎么让兖王去说,就让他们动心思去吧。”我一边看着棋盘,思索着棋局,一边回着萧秀。 “可是这兖王,毕竟只是个孩童。”萧秀着急地对我说。 我笑道:“不是还有太子少师李固言辅佐着么,你着急什么?” “呵,这位李少师,少说也有七十了吧,你指望他?”萧秀笑道。 我接过话:“哪有,我翻过卷宗,才六十四。” “那也不小了,我听说他整日糊里糊涂的,在朝之时就是一向明哲保身,虽说后来陛下念他三朝元老,给了个太子少师的官衔,但并没有具体职事,只是让他去给兖王授业而已,而且他还曾经糊涂地连书都往家里带,好在兖王尊重他,也气量大,不跟他计较罢了。”萧秀摇着头,笑着说。 我见萧秀如此说,便跟他慢慢解释道:“萧兄不觉得那是他在测量兖王的气度吗?再说他能明哲保身就不错了,你以为在当今的朝局之下明哲保身很容易吗?别忘了,他是科举出身,又是赵郡李姓的世家弟子,与卫国公李德裕是同宗。所以他在朝堂上,是个两党都想拉拢的人,更何况还有宦官横行霸道,想要在这样的情况下,做到各方都不得罪谈何容易!若是论及才学,元和七年壬辰科状元,他会比当下的几位尚书大人差吗?” “尚兄,这你就有所不知了,”萧秀打断我的话,说道:“元和六年,他还是个乡野出身的士子,进京科考,也是寄宿于表兄柳氏家中,后来我祖父安排柳氏带着他去拜见了当时还只是个i shu省校书郎的许孟容,第二年kǎ一 shi时,‘恰巧’这个许孟容升任兵部侍郎,做了当年的主考官,这才有了他这个状元。祖父说过,当时觉得他性本质朴,或可为我所用。却不想此人是油盐不进,谁的话都不理睬,加上口吃,不善言辞,平日就只顾埋头做事。祖父见不可造,便没再管他,只是升贬之时会让千机堂记入卷宗,不出所料,他这一辈子也没做多大官。这样的人,不知尚兄打算如何说动他去以身犯险,让他得罪那个他这辈子都没得罪过的宦官?” 我听完,只觉得萧秀可能只看到了一面,而没有看到他的另一面,便说道:“既然萧兄看过卷宗,应该记得他在任职河中节度使和华州刺史期间惩奸除恶,不谋私利,不计亲疏,任人唯贤,革除弊政的事情吧?” “那又如何?他做那些事并不在长安,他是没有胆量去得罪鱼弘志的。”萧秀不屑一顾地说道。 “这些都说明他为官清正,颇有才干,而且并不昏昧。他出身乡野,数十载寒窗苦读,写得锦绣文章,难道只是为了自保吗?难道他胸中不曾有一颗报效国家的心吗?在长安无所作为,一来是因为并没有什么危及邦国安危的事情需要他挺身而出,二来又何尝不是无奈呢?他知道自己并不能改变什么,也不愿违背心志同流合污。他能看清这个朝局,才会选择明哲保身。我相信,即使过去这么多年,岁月能苍老一个人容颜,可无法让一颗卫国济世的心泯灭,哪怕曾经的热血被浇冷了,但只要家国需要,他纵使会被挫骨焚躯,也会面无惧色,一往无前的。”我对萧秀斩钉截铁地说,我相信他,就好像相信自己一样。 “既然尚兄如此信任他,我也不好再多言。只是还想说一句,最好不要对一个从未谋面的人,仅凭千机堂的卷宗里寥寥数语便无端信任。”萧秀有些无奈地提醒着我。 “我知萧兄心意,只是这一次,我愿意相信他,不仅相信他会去阻止神策军,还相信他会妥善地处置好这件事。”我对萧秀说着,虽心里还是有些把不住,但还是选择相信自己的直觉一次。 这时,萧秀倒是好奇起来,问我道:“哦?尚兄为何会如此笃定他能妥善处置好?” 我看了看他,端起茶杯,抿了一口后答道:“倒不是笃定,其实我只是赌罢了。你也说了,我与他从未谋面,只是通过千机堂卷宗的寥寥数语才对他了解一二。可正是因为看过他的卷宗,所以我想赌他真的有一颗为国为民的心,而且他是兖王的西席,兖王既对他恩宽,同样也对他十分尊重,对于他的话,我想兖王多少会听一些的。于是我赌他这次敢让兖王去阻止神策军,而且赌他能妥善处置这件事。因为在错综复杂的朝堂上,他都能明哲保身,对于这件事,以他的才智,应当无大碍,既能让兖王阻止神策军,又不会让鱼弘志迁怒于兖王和他。” 萧秀听完,感叹道:“但愿如此吧,若是真能这样自然最好,若是不能······” “若是不能,又会如何呢?”我打断萧秀,放下茶杯,笑着说道:“一位是堂堂的皇子,另一位是三朝元老,年事已高的‘糊涂蛋’,就算鱼弘志迁怒于他们,鱼弘志又能如何呢?他是会把这个‘老糊涂蛋’革职查办,还是能让王爵在身的皇子锒铛入狱呢?显然都不会,他不会对一个‘糊涂虫’做些什么,因为‘糊涂虫’是看不到他有多强权的,自然也无法满足他彰显权势的;他也不会对兖王做什么,毕竟顶着王爷的光环,而且一个‘糊涂虫’教出来的小孩,他怎么会放在眼里?所以他最多也就发发牢骚c生生闷气罢了,顶多是将来站位的时候,不站在兖王这一边。更何况,我们本来也没指望鱼弘志和神策军站在兖王这一边,所以也就没什么损失。” 萧秀依然皱着眉头,叹口气说道:“尚兄这样说,我便理解了,只是若过两日还没动静,尚兄恐怕要亲自去对李固言游说一番了。我这边能找到的人有限,曾经的柳氏兄弟早已不在,恐怕无法为尚兄引荐了。” “若是过两日还没动静,那便代饶阳公主去走一趟吧。”我看着萧秀,微笑着说。 听完我这么说,萧秀抬起盯着棋盘的眼睛,看了看我,给了一个肯定的眼神,明显是与我心有灵犀的,而后又低下头盯着棋盘。而我看着他,心里别是一番滋味: 黑白两子演乾坤,尺寸之间心至净。 未见春秋窗外过,唯识对面举碁人。 识旧人,赌赤心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7章 推拒 “思察过往知轻漫,欲拒还迎始晓然” 一 翌日,日昳时分,珠玑匆匆赶来,面容急促,神色紧张,刚跪坐下便说道:“先生和公子可有听闻,兖王已经劝阻住陛下了?” 虽然萧秀上午已经跟我说了这个消息,我还是装作全然不知的样子,答道:“是吗?我们未曾听说,既然这样,不是挺好吗?姑娘为何如此面露难色?” “虽说是兖王劝住的,可并不是公主和我们丽景门所相助。”珠玑急忙解释说。 萧秀接过话,问道:“哦?这是为何?昨日姑娘没有将尚兄的谋划说与上官姑娘吗?” 珠玑看了看萧秀,说道:“奴家虽跟门主禀报了,可门主还未来得及跟公主商议好妥善的对策,昨日兖王便劝住了陛下,门主并未来得及做些什么。”珠玑似乎察觉到萧秀跟踪了他,一时感到不好意思又无可奈何,只是我们都未点破,却心知肚明。 “兖王竟如此聪慧,他是如何劝的?”我也假意问道,想来是李固言让兖王去劝阻的,可萧府的消息只有结果没有过程,所以我也想知道李固言到底是让兖王如何做的。 珠玑接过邓属递上的热茶,稍稍平定心神,答道:“昨日兖王之母刘贤妃生辰,在宴席上,陛下愁眉不展,刘贤妃便跟陛下叙旧了一番,回忆了一下以前在十六宅时每次生辰一家人开开心心的样子。然后就提及了兖王从小就很懂事,记得有一次被弟弟抢了东西,也不哭不闹,最后还是陛下听闻了为他做的主。陛下听完也心血来潮地问兖王为什么没有像其他皇子那样吵闹打架,兖王答道:‘东西被拿去了,应该是弟弟喜欢,我若疼爱弟弟自当割爱,若是更爱自己的东西,跟父皇禀明,父皇也会为我做主。弟弟如果敬重我,自当归还,若也爱那东西,有父皇圣命,想他也不敢违抗。只要最后如我心意便好,怎么说都是兄弟,如何能吵闹打架,若真如此,我与弟弟两败俱伤,难免让渔翁得利,记得当时还有其他兄弟在旁盯着呢。我既不想伤害弟弟,也不想跟弟弟一起闹得鸡犬不宁,即使确实是喜爱那玩物,但为了不让父皇烦心,也定要忍让了,所以才没有跟父皇说,只跟母妃诉了诉苦。不过还是父皇圣明,明察秋毫为儿臣做主,谢谢父皇!’陛下听罢便问道:‘如此,你就不怕其他人效仿他欺负你?’兖王脱口而出:‘怕什么,弟弟终究是弟弟,想来他们不会不顾礼法和体面的。更何况,这么多兄弟中,我的体魄也是最好的,他们又能欺负我什么呢。请父皇放心,我并非心智懦弱,只是疼爱弟弟罢了。’这么一说完,陛下竟高兴地哈哈大笑起来,第二日便否了鱼弘志的提议。” “那鱼弘志能就此善罢甘休?”萧秀接过话问道。 “当然不会,我听说那阉人在大殿上就气得怒目圆睁,只可惜百官中并没有多少人为其说话,那刑部的杜尚书刚想开口,就被陛下岔开话题问他上次所呈的诗可是他儿子所做,欲将他儿子召进宫见见。”珠玑说完,端起茶杯,轻轻吹着,似是有些渴了。 “杜悰杜尚书?他哪个儿子?竟然能做得何等妙诗,让陛下都垂青了?”我倒是很好奇地问珠玑道。 珠玑尝了下茶,见还是很热,便放下杯子,温和地回我道:“是杜尚书的小儿子杜孺休。他整日游手好闲,是出了名的浪荡公子,只会混迹于那平康坊,哪里会作什么诗,不过是杜尚书将自己堂弟杜牧写给他的诗,改成杜孺休的,呈给了陛下。” “哦,他这名字倒是起的体贴。”我笑道,随后问珠玑:“姑娘是如何知道的这般清楚,难道公主能看到下臣的表书?” “这倒不是,我们丽景门辅佐公主,而这位杜尚书攀附鱼弘志已久,对他自然会格外注意些,所以打听地仔细。”珠玑回道,语气平和,接着说:“说到这事,今日公主还怕这杜孺休就此被委以重任呢。” 我接过话说道:“应该不会,陛下不过是想借这件事堵住杜尚书的嘴罢了,最多也就给他个不痛不痒的官。” “嗯,我听说陛下喜武,不喜文,对这诗文怕是没什么造诣,应该不会因此就对杜孺休委以重任的。”萧秀点点头,说道。 珠玑听完,若有所思地说道:“是啊,门主也是这样说的。门主还想问先生,这事罢了,接下来恐怕兖王之睿智会让鱼弘志警觉,我们需要如何对待兖王和鱼弘志?” 我思索片刻,对珠玑说道:“姑娘可告知贵门主,对兖王要护,对鱼弘志要防。”珠玑看着我,眼神里露出不解,我便接着解释道:“姑娘也知道,如今陛下未立太子,而各皇子中只有大皇子杞王和三皇子兖王尚可扶持,若是鱼弘志将兖王压得死死的,甚至让他遭遇不测,那就没有公主什么事了,公主若想取从龙之功怕是会徒劳而返,毕竟杞王早已跟鱼弘志站在一起了。” 珠玑听后,放下喝完的茶杯,回道:“如此,奴家便将先生之言道与门主,不知可否?” “当然可以,”我微笑的看着她,想来是知道我们已经了解她的行踪,便客套一番吧。 “那明日先生可否随我去总院,听说那边的‘敬贤馆’已经收拾好一间雅致别院,先生可去看看是否合心意。”珠玑依然温柔地说着,虽说是让我去总院,可言语中总能听出她好像并不情愿。 “尚兄这几日身体颇感不适,想是那‘醉梦令’毒性渐起,前日在院内赏梅时突感寒气入体,身体突然就不支了,怕是不适合出门的。”萧秀急忙接过话,说道。 我看了看萧秀,懂了他的意思,便赶紧道歉:“请姑娘见谅,也代我向贵门主说声抱歉,等我身体稍有好转便会即刻登门。” “没关系,我知这‘醉梦令’最是折磨人,门主当是不会怪罪的。先生好生休息,奴家便不打扰了。”珠玑皱着眉头说道,言语中却又有一份释然,随即便起身欲离去。 我跟萧秀也站起身,准备送她出门,她忙制止道:“先生留步,门外风寒,先生此刻最是经不得寒风的。”说罢,我跟萧秀只好作揖行礼,珠玑行完礼便随邓属出门去了。 一会儿工夫,邓属回来对我们说道:“先生c二公子,珠玑去丽景门总院了。” “好,知道了,你下去吧。”萧秀回道,待邓属走后,萧秀对我说:“看来珠玑姑娘是回去答复上官柳儿了。” “该是吧,真是难为她了。”我随口说着,问道:“萧兄为何不愿让我去他们总院逛逛,不满意不留那儿就是了,何必难为珠玑姑娘呢?” “那个地方可不是想进就进,想出就出的!”萧秀赶忙解释道:“多少人进去就再也没出来了,上次我们萧府送进去的人,这才几天,就有好几个已经失去联系了。再说,尚兄凭什么由着她们呼来喝去。细想来,丽景门并没有多么看重先生,从来长安便一直都是一副轻慢之态。想是昨日珠玑姑娘跟上官柳儿说了你给她们出的对策,她却没有把这件事放在心上,直到今日朝堂上发生的事,才想起你的谋划来,这才想见见尚兄。” “呵呵,她傲慢也有她傲慢的道理,我毕竟只是一个谋士,而且还是刚刚认识没有什么功劳的谋士。更何况我身中‘醉梦令’之毒,在她眼里,就算傲慢,我又能如何,还不是一样得乞求她给我解药,所以我是无论如何都摆脱不了她的控制,也就没必要对我客气了。”我冷笑道,心里竟不是滋味起来。 “那就更不能听之任之,否则她还以为尚兄你好欺负呢!”萧秀忿忿不平地说道。 这时,邓属进来道:“先生c二公子,刚刚夏侯徙送来消息,下午的时候,神策军一小将在西市纵马横冲直撞,被京兆尹柳仲郢撞见,他便责令手下将那小将当众杖杀。” 我听到柳仲郢的消息,耳朵都竖了起来,笑道:“这柳府尹还真是刚正不阿,竟然不怕得罪神策军,这般行事也不怕鱼弘志报复!” 萧秀倒是没急着接过话,只是问邓属道:“那小将是左军还是右军的?” “哦,萧掌柜查了,是左军的。”邓属答道。 萧秀听罢,自语道:“如此还算有转机。” “有什么转机?”我忙问道。 萧秀看了看我,答道:“这左军归属马元贽辖制,马元贽一直被鱼弘志死死地压制着,想来鱼弘志也不会为此出头的,毕竟刚刚在陛下面前栽了那么大面子,若是强要找回来,怕是会栽更大的面子,以鱼弘志侍奉君侧多年的经验,断然不会冒这个险的。” “北司不是鱼弘志辖制吗?那就在北司上想想办法。”我接过话,心里想的却很阴暗。 萧秀听罢,和邓属一起看着我,好像很不解,邓属问道:“先生是想动柳府尹?可我听说此人多年来法纪严明,为人磊落,持身极正,从无劣迹······” 没等邓属说完,便被萧秀打断道:“先生自有先生的考量,无需你多虑,只管听从吩咐便是!” 我看着萧秀,见他似乎没了先前的不解,显得很平静和自然。莫非他已经知道了我的用意?还是他了解了我跟柳仲郢的过节?或者是他本就不愿多想,只想听我差遣?不想了,还是说说眼前的事吧,便对萧秀问道:“不知萧兄可有办法让右军或者北司也搅进来,让鱼弘志也入局?” “倒是有个现成的事,可以利用。去年有一北司小吏在西市仗势欺人,买栗子的时候不仅不给钱,还将卖栗子的小贩及其小子打伤,后来那小贩告到京兆尹,被柳仲郢下令将那北司小吏打杀。北司自然不会善罢甘休,闹到了御前,竟被李德裕竭力辩护,这才让柳仲郢得以全身而退。若是这次让鱼弘志那边的御史将此事再翻出来,想那北司和鱼弘志都不会置之不理的。”萧秀倒是没有多想,便跟我娓娓道来。 “这事我也有所耳闻,只是时间太久,我怕难起波澜。”我跟萧秀道出心中疑虑,其实是想有个更稳妥的方法。 听我这样说,萧秀陷入了思索之中,片刻没有回我。就在我们三人寡言之际,邓属突然说道:“我有一事,不知当讲不当讲?” 我看看他,微笑着说道:“邓领卫,你我都是亲近之人,有什么事自当直言,无需犹疑。” 邓属听罢,对我作揖,接过话说道:“右军小校刘诩殴打生母被我在右军里的一个兄弟撞见了,喝酒的时候跟我聊到这件事,我以为没什么大用,就未跟公子禀报。现在看来,可以将这件事到京兆尹去告发,或许能将右军牵扯进来。” “嗯,此事可以作为契机,只要有人告发,依那柳府尹的脾气,怕是难逃一顿打。”我开心地说道,可又为难了起来,便问他们道:“只是谁去告发呢?不相干的人去告发怕是不妥,这个节骨眼上,很容易引起人怀疑。” 此时邓属回道:“我举荐一人,中书舍人纥某。” 突然记起在‘望一楼’的卷宗里,似乎看到过这么一个人,当时见没有什么特别之处,所以并未太多留意。听他这么一说,我倒是好奇起来,便问他:“哦,邓领卫为何举荐此人?” “先生大概不知道,我也是喝酒的时候听那军中兄弟说的,刘诩是这纥舍人的表甥,而且听说这纥舍人极重夫妻情义,如果他去告发,应该不会惹人怀疑的。”邓属回我道。 没等我开口,萧秀便接过话说:“此人甚为合适,虽明面上是倚靠李德裕,暗地里又算是公主的人。” “哦?我怎么记得此人在卷宗中是被朱砂所书的名字呢?难道此人叛变了?”我纳闷地问萧秀。 萧秀见状,看了一眼邓属,对我笑道:“当然不会,我萧府的人是断然不会叛变的。他其实是我们安排进去,斡旋与李德裕和公主之间,为萧府打探消息的。” 我恍然大悟地笑道:“呵呵,原来是这样啊!”心里对萧府的手段真是越来越佩服,也突然很庆幸,还好这萧府是相助于我的,否则不敢想象。 “嗯!”萧秀肯定地对我点点头,随后转向邓属说道:“既然如此,那你赶紧去安排吧。” 我忙打断道:“等等,萧兄,我想既然他暗中是饶阳公主的人,何不让丽景门去做呢?” “让丽景门去做?这是为何?他还是萧府的人,只一道令的事,何须如此麻烦?”邓属不解地问道。 萧秀和邓属都看着我,似乎是在等我答案,见状,我便解释道:“我当然知道你们有办法做到,只是你们做,和饶阳公主做,结果会有所区别。你们让他去告发,最好的结果就是右军中尉鱼弘志与李德裕对峙起来。但若是鱼弘志隐忍不发呢?现在陛下身体一日不如一日,怕是过不了多久就会册立太子,这个时候鱼弘志是很需要这位重权在握的宰辅卫国公的,尤其是经过前几天发兵未遂那件事,他应该更明白李德裕的重要。即使李德裕最后谁也不选,也不能让其站到兖王那边去。以鱼弘志的老谋深算,应该明白其中利弊。” 说的我都渴了,我端起茶想喝一口再说,这时萧秀接过话:“所以,尚兄是想让饶阳公主去做,这样即使最后鱼弘志真的隐忍不发,我们也可将饶阳公主教唆纥某的事让鱼弘志和李德裕知道,结果自然就是他们都对饶阳公主戒备起来。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尚兄这是想将李德裕和鱼弘志赶到一起呀!” 我听罢,喝了口茶,笑道:“知我者,萧兄也!只是要委屈纥舍人了,这次怕是会受些打压的。” “只是受些打压,算不得委屈!”萧秀回我道,接着见我喝茶,也端起茶杯,大概人都是这样吧,总有意无意中被身边人影响,不知不觉就会跟着做。只见他抿了一口,然后放下杯子,接着说道:“他既然效命于尚兄,那就要做他该做的事情,这是他的本份,也是一份荣耀。他该庆幸才是,有机会为尚兄效力,萧府千千万人,不是每一个人都有这种机会的。若是他觉得委屈,那该不是我萧府调教过的,也不配做我萧府中人。” 被萧秀这么一说,不知为何,心里却舒坦了一些,只是对萧秀这样主人的口吻还是有些反感,却又不好说些什么,只能看着他点点头,笑道:“被萧兄这么一说,我都不好意思内疚了。不知你这‘颠倒黑白’的本事是跟谁学的?有空我也去跟他讨教几招去。” 听罢,萧秀也跟着笑道:“呵呵,尚兄说笑了。”随后又转向邓属道:“你去让纥某准备准备,待饶阳公主口信一到便行动。” “嗯,这弯弯绕绕的,听得我都糊涂了,真是跟你们聊不到一块去·····”邓属自言自语道,我和萧秀听罢,都看着他,他察觉到不对,才回过神来,赶紧拔腿就往外跑。看着他敦实憨厚的样子,我不自觉地笑了起来。只是听着萧秀冲着他背影喊道:“还真把自己当‘亲近之人’了啊,你给我回来!” 我见状,便对萧秀打趣道:“看来你的属下也不是时时都听你的嘛。” 萧秀也笑了起来,回道:“不听我的没关系,给我办事就行。再说他们护卫本来也不归我辖制,只是受人所托,暂时听我差遣罢了。说到底,他们最重要的还是护卫好我等安全,至于其他的,本就不是他们职责。” 萧府的规矩森严,我先前就见识到了,只是不知道他这二公子也并未能让萧老爷完全放权,故而点点头,也不多追问了。大概是火盆太旺,感到燥热烦闷,便起身去打开窗,见窗外还是一片白雪,心头也剩下一些疑虑: 一眼窗前遍地白,无人踏雪寻踪迹。 虽则举首望高枝,赤诵难识何入画?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8章 迎门 “卿云郁郁几分喜,霰雪纷纷暗见难” 一 凉风袭人,也让我清醒几分,看着窗外的赤松分三只树杈,突然想起河朔三镇来,便转身对正在喝茶的萧秀说道:“萧兄,兖王的话,我看还是需要我们传给河朔那边,让他们也有所收敛,不至于太无所忌惮。这些话,只怕饶阳公主和丽景门是不会传给他们的。” “这是自然,自己手中的鹰犬,如何也不会让它们受别人的恩惠。我知道尚兄的意思了,这即差人去河朔。”萧秀放下茶杯跟我说着。 我走到他跟前,跪坐下,看着他会心地笑笑,回他道:“也不用去河朔,他们在崇仁坊那边不是有进奏院么,知会那里面的人就行,到时自然有人把这些话传到各节度使的耳朵里。” “只是那样时间会久一点,我怕······”萧秀眉头稍紧,似是担心起不到应有的效果,故而说道。 我见状便打断他:“我就是要久一点!” 萧秀听完,不解地看着我,问道:“这是为何?” 我看着他,心里想,好啊,也有你萧秀猜不透的时候,便得意地说:“萧兄上次不是说,三镇节度使是被丽景门通过内帷控制的吗?若是要除掉这些势力,只怕也是需要些时日的吧?” “尚兄是想让河朔摆脱公主的控制?”萧秀问着,接着又说道:“这倒不难,这些年对于丽景门在河朔安插的人,我们都了如指掌,若是想除掉,使些手腕也不费事,就看尚兄想如何做了。” “除掉自然是要除掉的,只是这些人大多都是无辜之人,那些涉入不深的,还是妥善安置为好。至于那些执迷不悟或者心术不正的,让丽景门弃了她们便是,也不可伤及性命,拔了她们‘獠牙’就行了。”我对萧秀嘱咐道,心想都是孤儿,从小被驱使c奴役,便生出怜悯,不忍像对那些监军那样刀落无悔地痛下杀手。 萧秀听完眉头却皱起来了,似乎有些为难,对我说道:“我知尚兄仁慈,只恐怕那些人并非如尚兄所想地那般简单,她们从小被丽景门调教,这第一宗便是忠于门主。若是如此处置,不说拔除‘獠牙’,就是想让她们悔悟也是迟难之事,耗费时日不论,能否功成而全身也未可知。所以若是要做成这件事,恐难如尚兄所言。” “如此说来,若是想做成这件事,就不得不牵连无辜之人了吗?”我反问萧秀道。 “无辜之人?”萧秀听完端起茶杯,冷笑了一声,将杯中的茶一饮而尽,接着依旧平静地说道:“她们大多数人,手上或多或少都有些腌臜之事,不甚干净,也不算无辜之人。再说,尚兄不会天真的以为这条路上可以兼爱非攻c兵不血刃地到达终点吧?” 萧秀这样一说,我心中一寒,突然觉得自己好像是有些太天真了,随即也冷笑道:“呵,当然不会!既然选择这条路,又怎能如此天真,只是心中一点慈念罢了。” “那便好,尚兄的这点慈念该化作大慈,想想芸芸众生,哪怕这些人真是无辜的,为了天下人,舍了也不用惋惜。我知道这样对她们不公平,可这天底下哪有那么多公平的事?且不说门第出身,就算亲兄弟,也有命运际遇,上天从来没给过我们公平的机会。所谓的公平,不过是天子制造的假象罢了,天下为公又何尝不是天下为私。所以尚兄要存的善念,不是不舍小众,而是善大众,只要最终的目的是正确的,途中犯些错误也无需计较,正所谓‘大丈夫处世,当扫除天下,安事一室乎?’”萧秀突然反常地有些激动,像是急于告诉我这些,也像是对自己说的。 我赶紧起身,一边对着他拱手作揖,一边说道:“萧兄金石之言,我必当谨记!” “尚兄这是作何,属下多有冒犯,请尚兄见谅!”见我如此,萧秀放下正在往杯里斟茶的茶壶,急忙起身,对我还礼。 我伸手扶起他,再这样下去,大多会觉得疏远起来,还是转移一下话题吧,便对他微笑着说道:“萧兄,等柳仲郢被贬黜以后,这京兆尹之位空缺,可否扶植一个我们的人上去?” “我们的人?尚兄是想通过京兆府做些什么?”萧秀问我道。 “对!”我一边回着他,一边慢慢跪坐下,跟萧秀解释道:“此人需刚正不阿,自身不在各方势力之内,又能抗住各方的威逼利诱,还不能太死板,须听得进我们的提点,所以我想最好是我们的人上去。” 萧秀一边听我说着,一边跪坐下,继续斟着茶,接过我的话说道:“嗯,尚兄这样一说,我倒是想起一个人来。” “谁?”我着急地问道。 萧秀放下茶壶,看着我回道:“韦澳。不知尚兄可还有印象?” 听罢,我在胸中思索着曾经看过的卷宗,对萧秀答道:“有点印象,当初看到郑滑节度使一卷,就有点好奇,为什么节度使周墀被圈起来了,而从事韦澳却用朱砂书名,想这韦澳是用来挟制周墀的吧?” “起初是打算用他来挟制和辅佐周墀,后来经过了解,这周墀曾是我们萧府资助的一批寒门学子中的一个,加上此人极重情义,又对当今庙堂颇有异词,所以自愿加入我们。如此一来,这韦澳就没必要安在他身边了。到如今周墀可是还不知道韦澳也是我们的人呢,我们也早就想把韦澳调离,毕竟虽然周墀主动投诚,但终究没有经过调教,亲疏有别,只是苦于没有借口,加上周墀又极其看重韦澳,他们又脾性相投,所以此事也就一直搁置了。”萧秀一边跟我解释,一边将茶壶拿到门口,招呼仆人换茶。 “哦,那韦澳可愿离友调远?”我听萧秀这样说,想是这韦澳和周墀交情非同一般,便担忧了起来,遂冲着萧秀问道。 萧秀拎着刚换好的茶壶,一边往里走,一边说道:“他早已知道我们准备调离他,当是做好了充分的准备,所以尚兄无需担心。” 对于萧府的人,我自然没有什么可担心的,但是不明白萧秀为何这么推荐此人,难道他有什么过人之处?于是便问道:“为何一定要是韦澳呢?我记得三娘的儿子萧赐不是京兆尹的参军吗?以萧兄的能力,让他上位应该也不难吧?” “萧赐?”萧秀放下手中的茶壶,跪坐下,沉思片刻,笑着摇摇头,接着说道:“他虽长我几岁,人也睿智,却还是没有他爹的那份稳重,做事全凭好恶,加上又是族人,三娘又疼爱地紧,他爹也过世较早,所以对他便多是纵容,娶妻以后虽有所收敛,但却整日沉迷破案和他娘子做的吃食,对其他的一概不管。虽然平日里对京兆府的消息从未有迟滞,但他心不在此,所以我们也不好强求。因此,他终究是不能上去的,一来,性情不适合;二来,他目前官阶太低,骤然上位难免让人疑思;三来,他乃是萧氏族人,尚兄应该还记得曾跟你提过的萧家祖训吧?” “那个‘官不入庙堂,商不涉朝政’?还以为那是说给外人听的呢,难道是真的?”我不可思议地看着萧秀,问道。 萧秀严肃地点点头,说道:“是真的!凡是庙堂之上,我族人皆不可入;凡是涉及朝政生意,我族人也绝不会有直接联系。这个祖训,不光是对外人说说,更是族人必须要遵守的规矩。” “那萧府助我,岂不是······”我疑惑地说着,留了半句没继续下去,但想来萧秀应该明白我的疑惑。 只见萧秀端起茶杯,抿了一口,缓缓地说:“其实祖训还有一句,平常不会对外人说的。今日既然说到这里,告诉尚兄也无妨。接下来的一句便是,‘此为祖训,世代严守,非取定鼎之功不可破!’” 听罢,我便了然,随后恍然大悟般对萧秀点点头。而萧秀则是一副如释重负的样子,也对我点点头,放下茶杯,随后便微笑着转移话题道:“说到这韦澳,确是再合适不过的人了。首先,此人在明面上与周墀一样正直无私;其次,他太和六年擢进士第,又以弘词登科,后来还在周墀手下做从事多年,从学识和履历来说,也是经得起推敲的;最重要的是,他登第后曾十年不仕,但当年牛党的御史中丞高元裕想启用他做御史时,却被他一口回绝,而他的伯兄韦温又是依附北司的,所以他让李德裕和鱼弘志都能看到争取的希望,加上周墀的极力推荐,这样他上位既合情合理,又比较容易,还十分恰当。” “那倘若饶阳公主从中作梗呢?”我问道,心中不免有些担忧。 “这也好办,到时候让他去一趟‘玉薮泽’,无非就是纳个小妾,给饶阳公主一点安慰。”萧秀笑道。 他这样一说,我也忍不住笑了,这种馊主意想不到也出自他口,随后便不再追问了。 一 第二日一大早,我刚起床,萧秀就急匆匆地赶来,手里拿着一领素黑斗篷,慌忙地对我说:“尚兄,上官柳儿突然造访,拜帖已经差人送来,怕是马上就到。” 我揉揉刚睡醒的眼,对萧秀回道:“哦,大概是因为昨日拒绝了珠玑吧。无妨,你我一起去门前恭迎便是。” “嗯,”萧秀冲我点点头,随后一边将斗篷递给我,一边嘱咐道:“今日较昨日更冷了几分,尤其是此时,屋外沍寒,尚兄且将此斗篷披上,多少抵御些寒气。” 我接过斗篷,一边往身上披,一边跟他往外走。刚一出门,一阵寒风袭面,但这斗篷明显与上次去白马寺所用的不一样,虽都是立领对襟,质地却好上许多,领襟处还有一圈毛皮包裹着,上身以后也更觉舒适暖和,这么冷的寒风也被挡在了衣襟之外。心里好奇便问萧秀:“这斗篷跟上次的不一样?” “怎么能一样?”萧秀笑着说:“上次只是临时所制,太过粗糙,不易久用,而且那会儿尚兄还只是尚兄呢!其实我等来长安时,就从家里带来了这领,只是这些日子天也还算明朗,而且尚兄也没怎么出门,所以一直没用过。怎么样?这领是否暖和些?” “确比上次的暖和许多。”我回着萧秀,心里些许感激。 不过这次倒是轮到他开心了,对我解释道:“如此甚好,当时可是找了上好的料子差人做的,这领襟还用了顶好的紫貂毛皮,想来该更保暖吧。” 我笑着冲他点点头,而萧秀只顾领着路,边走边说道:“对了,纥某那边已经打好招呼,萧泽也已经将消息放给河朔的进奏院,还有周墀和韦澳那边也差人去吩咐了,等京兆府出动静了,那边就会开始动起来。” “好,萧兄做事详尽周密,鄙人自愧不如啊。”我一边跟他走着,一边感叹道。 “尚兄这样说,倒是让在下无地自厝了。”这边说着,也到了门口,邓属和几个仆人已在那边候着,见我和萧秀过来,邓属一边对我们行礼,一边说道:“先生c二公子,上官姑娘还未到,也不知几时能来。” “嗯,”萧秀对他点点头,回道:“那便先在此候着吧。” “诺!”邓属答道。 “对了,珠玑姑娘和那两个青衣卫呢?”我没见他们的身影,便问道。 “哦,我已派人去知会了,派去的人说去的时候珠玑姑娘正在催促青衣卫,应该很快能过来。”邓属答道。 萧秀听罢,便说道:“看来珠玑姑娘早就知道上官柳儿今日会来,只是这两个青衣卫怎么回事?” 邓属倒是有些支支吾吾,低声回道:“我等不知上官柳儿今日到府,所以昨日还如往常一样,把他们灌醉了。属下之失,望二公子宽谅!”边说边拱手作揖起来。 “既然珠玑姑娘知道,你等为何不打探清楚?里面的人怎么也没个消息传出来?”萧秀有些责备道。 我见状,便劝解道:“这事萧兄也不必怪罪邓领卫,想是那珠玑姑娘故意不说的,就算去打探大概也没有结果。” “哎,只是这下恐怕那两个青衣卫会吃些苦头了,以后怕是不好应付了。”萧秀感叹道。 我想的却是刚刚萧秀说的那句话,颇为疑惑,便问道:“里面的人?萧兄是指······” 没等我说完,便被萧秀打断,对着我身后躬身作揖道:“珠玑姑娘!” 我顺着萧秀作揖的方向望去,珠玑领着两个青衣卫匆匆赶来,一边行礼一边说道:“先生c公子,委屈二位顶风前来等候,辛苦了!” 我看着珠玑,还是那般端庄素雅的模样,心里甚是喜欢,而她身后的两个青衣卫却像没睡醒的样子,还有一股酒气扑面而来,便没管他们,对着珠玑说:“姑娘言重了,贵门主登门,我与萧兄理当迎候。只是不知,上官姑娘此次前来所为何事?” “昨日门主听说先生的身体抱恙,感慨这些天杂事缠身,多有怠慢,便想着前来探望,亲自致歉。”珠玑温婉地回我道 “一点小事,竟劳上官姑娘挂怀,在下感念!”我对珠玑假意感谢着,其实心里清楚,这毒就是拜丽景门所赐,上官柳儿自是知道毒性和症状,所以断然不是因为我身体不适来看我的。也不是真的有多挂怀我的状况,否则来长安都已五日,若是真的关心,早就来探望了。说到底,就像萧秀说的,刚开始她也并没有把我当回事,只是这几次我通过珠玑传到她耳朵里的预判和谋划,次次都与现实相差无几,因此才引起了她的注意。想来是上次兖王劝阻之事真的让她有些后悔没听珠玑的,所以想将我带去丽景门,“关”在敬贤馆为她出谋划策。昨日珠玑相邀未得逞,今天便自己来了,哼,蛇蝎女人,如此迫不及待,我倒想看看她打算如何······ 正在心里思忖着,忽然腰背被戳了一下,思绪也被打断了,只听邓属叫了一声“先生”,这才回过神来,扭头看着他,却见他眼神看着门外,我便循着望去,这一望不要紧,但见门外好多人,好大的阵仗,着实有点吃惊。前有清道二人,青衣婢女二人,偏扇团扇方扇难以尽数,还有行障二具,坐障一具,白铜饰犊车一架,配白玉宝剑的青衣卫四人分侍四方,四周还有十几个配绿玉宝剑的青衣卫,后面跟着几十婢女仆人,再后面拉着几车礼箱,一时间这偏僻却还算宽敞的“万金斋”门前堆满了人。依这阵仗,怕是一些公主c郡主出门都未必有这般豪奢。随后,我与萧秀跟着珠玑迎出门,心里不由得感叹道: 迎风静候未觉凉,贵客登门寒透骨。 翠绕珠围香满路,无人悯恸腹饥翁。 明大善,亲迎门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9章 首谋 “未见红尘萧瑟处,烟柳画梦蔽离心” 一 车停到门前,珠玑迎上前去,一只纤纤玉手掀开门帘,出来一人:一袭白裘披,头顶飞仙髻,面扑迎蝶粉,石黛画远山,眉间金花钿,两靥浅红妆,人比朱唇艳,身似无骨柔······这人便是上官柳儿了。她被珠玑扶下车后,车里又出来两女子,跟珠玑相妨的年纪,各着一领斗篷,只是颜色分紫红。虽妆容比不得上官柳儿,但轮廓也十分精致。赶不上上官柳儿那般百媚千娇,也算得媚曼双絶,与其他人比起来,更是玲珑剔透,云泥之别。珠玑与她们三人站在一起,瞬间就黯然失色,却也凸显地更加矜重娴婉,让人见之怜之。 在我陶醉于她们的曼妙身姿之时,萧秀在身后扯了扯我的斗篷,这才让我醒觉起来,只见上官柳儿已经向这边走来。我赶紧解开斗篷,递给身后的邓属,迎上前去作揖行礼。上官柳儿见状箭步上前扶起我,说道:“先生何须如此拘礼,若是再感风寒,便是柳儿的罪失了。”娇语柔声,听得让人骨头都酥了。说罢,便从邓属手中拿过斗篷,亲手为我披上,玉指扶肩,明眸献媚,一时间让我不知所措,只觉心潮腾涌,难以平复,却又呆若木鸡,忘了该说什么,该做什么。 “上官姑娘,屋外阴寒,还请随我移步正厅。”萧秀的声音打破了她的魅惑之态,我也从僵滞中苏醒过来,忙低首为她指向门内,随后我与她一起跟着萧秀进了门。那两个一身酒气的青衣卫也迎了上来,作揖行礼,只是那味道确实难闻,就听上官柳儿身后的披着紫斗篷丹凤眼的女子快步走到他们跟前说道:“你二人怎可如此失态,尽失礼数,还不快快退却一旁!” 说完,那两个醉醺醺的青衣卫便退到一边,让开道路,随后邓属对青衣卫及跟着的仆人说道:“寒舍正厅简陋,还请各位随我去东院歇息。”上官柳儿听罢思忖片刻,一挥手,那丹凤眼的女子便领着其他人跟邓属走了,只留下披着红斗篷桃花眼的女子和珠玑跟着。上官柳儿见萧秀一直在前边带路,没有回头,便虚语假声地谢道:“萧公子对他们真是照顾周到,柳儿在此谢过!” “哪里的话,从洛阳到长安这一路,珠玑姑娘和两位侍卫大哥对尚兄和我颇为照顾,既然屈身临门,我萧府自当尽地主之谊,若是这也需柳儿姑娘称谢,那就太言重了,萧某愧不敢当。”萧秀一边在前领着路,一边回着珠玑,言语里倒是没有多少尊奉的意思,却有些虚敬的味道,看来萧秀也并没有把上官柳儿放在眼里。 待我们到了正厅,萧秀邀上官柳儿和那桃花眼女子一人一几落座,珠玑站在一旁。仆人将一些瓜果吃食酒饮呈上,待我和萧秀落座后,上官柳儿便温声柔语道:“前几日便想来见见先生,只是一直琐事缠身,未能如愿,还请先生见谅!昨日听珠玑说先生身体抱恙,急忙推了手头要事,前来探望,不知先生现下感觉如何?” “劳上官姑娘挂念,在下甚为感激。身子前些日还好,只是这两天偶尔寒热无常,颇受折磨,一遇阴寒便觉凉意渗骨,到了晚间若是不开窗,而屋内又生着火盆,总会燥热难眠。故而昨日才不得已拒了珠玑姑娘,都是在下身子骨不争气,还请上官姑娘莫要责怪于她。”我笑着回上官柳儿,说完便后悔了,不该如此护着珠玑,但愿上官柳儿没有察觉,不会乱想吧。 “先生这症状倒是与旁人不同,可否容藜儿为先生把把脉?”只听那桃花眼的女子对我说道,语气比上官柳儿更显温和。 这时上官柳儿也跟着她说道:“这是敝府药女,姬藜。颇通药理,比起御医来也是不遑多让的,就连宫内的妃子也常常唤她过去问诊,先生不妨让她试试。” “既然如此,那就有劳姬藜姑娘了。”我见状只好这么说道,随即姬藜起身离开自己的案几来到我身旁,一股药香扑鼻而来,旁人闻见了可能会觉得清新舒爽,而我却颇感不适,欲呕又咽了回去,挽起袖子,伸出手。 姬藜轻柔地拿起我的手,一号脉便眉头紧皱,问道:“先生以前练过武?” “这倒没有,从小学的便是经史子集,未曾得空拜师练武,”我回她道。 她依然皱着眉头,不解地说道:“那便奇怪了,先生脉象奇异,似是有一股纯厚的内力翻腾。” 听她这样说,我便想告知曾练过五禽戏的事,便说道:“可能是·····” “可能是刚刚出门归来,今日又格外阴冷,这才导致脉象奇异。”萧秀没等我说出口,便插过话,对姬藜说道。 姬藜眉头稍缓,依然温和如初地说道:“萧公子所说也可作一解,毕竟先生的任督二脉都未打通,手又如此柔软,确不像练过武的。姬藜冒昧,还请先生宽谅!” 说罢,姬藜送回我的手,我放下袖子,对她点头致谢。待姬藜回到案前坐下,上官柳儿便用狐媚地神色看着我,说道:“先生脉迹不稳,这萧府又没有一个懂药理之人,如不弃,不妨去敝府暂住,一来,取药便捷,二来也方便柳儿时时照料,不知先生意下······” “我府上虽没有医者,但照料的精细当不输贵府,若是取药,萧府差人去提前支取,我想上官姑娘若是对尚兄倚重,应不会阻碍吧?若是上官姑娘吝啬,那萧府只好倾力去寻,托些关系去入苑坊的十六宅问问也不难,不过多花些钱财罢了。”萧秀打断上官柳儿,正襟危坐c辞色俱厉地说道。 萧秀说完,氛围顿时尴尬地静寂一片,我见状便只好圆场道:“二位都是担心在下,这里尚某谢过!只是在下一直有一陋习,深眠比较择床,来‘万金斋’也是过了好几宿才适应,若是此时应上官姑娘所邀,只怕又得重新调整,而鄙人身子,姑娘也是知道的,恐经不起再择床而眠了。所以姑娘的好意,尚某只能心领,请多见谅!” “如此,柳儿也就不强人所难了。只是萧公子有些言过了,先生当然是我等倚重之人,再说‘醉梦令’并非人人可解,即使都为‘醉梦令’,解药却不通用,因取材和步骤不同,所以只有制毒之人才能制成解毒之药。但既然先生不愿离开,那便让珠玑留下,一来由她照顾先生,小女子更为安心,本就失礼在先,若是再不补偿一二,恐会夙夜难眠,望二位允准;二来也方便传话和取药,二位想必对敝府门规之森严也有所耳闻,若是贵府的人来来往往,怕多有不便,请二位谅解,不知二位意下如何?”虽说是在征求我和萧秀的意见,但语气里却没了刚刚的柔媚,更多像是强迫,告诉我们这是她最大的让步了。 “如此,有劳珠玑姑娘!”萧秀虽语气缓和许多,却依然一副不怒自威的样子。 我见状,心里却是难受的,明明被人强迫,却还要装作感谢,实在是难为萧秀了,遂也跟着说道:“若是这样,自然最好。这里我敬上官姑娘一杯,谢过姑娘体恤在下的苦衷。”说罢便要拿起跟前的酒杯。 “先生······”珠玑欲言又止,我端着酒杯,抬起眼,只见上官柳儿c姬藜都在瞪大眼睛,而珠玑似乎有些歉疚地皱着眉头盯着我。 我随即看向萧秀,见他也是一脸茫然,尔后他问道:“怎么了?有何不妥吗?” 上官柳儿看看珠玑,随后对我和萧秀说道:“二位大概不知,这‘醉梦令’是不宜饮酒的,平常的酒会引发体内毒性,只有在昏厥以后,才可用西域的葡萄酒作为药引子,用来服药。这样可以与体内的毒性相容,发挥药效,不至互斥而让药效被毒性所吞噬。所以,平日里是不可饮酒的,即使是作为药引子的西域葡萄酒,一次也只能饮一小口。” “什么?!”萧秀大吃一惊,随后便吩咐仆人将我案几上的酒拿了出去。 珠玑低眉接过话,自责地说道:“都怪奴家大意,竟忘了主人嘱托,未禀知先生不可饮酒,请主人和先生责罚!” 看着珠玑歉疚的样子,我心里自然难受,更是不忍责罚,想着宽慰她几句,没等我开口,就听上官柳儿斥责道:“责罚?若是先生有什么三长两短,你如何担待得起?依门规该当如何,你可还记得?” “未完成主人所托,未尽奴婢之责,还危害贤士未遂,奴家或自毁容貌,或听凭贤士处置。”珠玑皱着眉头,声色颤抖地回道。 “嗯,算你还没忘本,”上官柳儿全然没了先前的媚态,显得极严厉而无情,跟刚来时判若两人,接着对我说道:“先生看该如何处置,若是先生仁慈,那便只能按门规,让她自毁容貌了。” 见上官柳儿如此咄咄逼人,看来我是躲不掉了,只好接过话说道:“让我处置,那就罚她做我三个月的贴身丫鬟,不知上官姑娘可还舍得?” “如此,会否罚地过轻了些?若是先生下不去手,那等三个月后,先生腻了,再将她贴了金印,送到‘玉薮泽’里去。”上官柳儿不依不饶地继续说着,仿佛是逼我一般。 只是这戏演的太夸张,我都觉得有些过了,心里好笑,脸上却露出不忍和为难,遂恳求一般说道:“珠玑姑娘其实也没有犯多大的过错,我不是也没有什么事吗?三个月的惩罚已经够了,毕竟在‘望一楼’和来长安的路上,都多亏了珠玑姑娘的悉心照料,鄙人在此斗胆为珠玑姑娘求个情,愿献上一计,以抵珠玑姑娘所犯之过,还请上官姑娘允准。” “既然先生都为她这般了,奴家也不好再执拗。先生有何妙计,且说来听听。”上官柳儿的语气又娇媚了起来,这两面的人性换地这般突然,而又没有匠气,我倒是真佩服她几分。这时邓属跟那丹凤眼的女子走了进来,邓属站到了萧秀的身旁,而那丹凤眼的女子径直走到上官柳儿身旁,低语:“都已安置妥当。” 突然觉得自己可笑,竟然被这种两面三刀的人迷地神摇魂荡,实属不该。随后便正襟危坐起来,对上官柳儿平静地说道:“也算不得什么妙计,不过是想因势利导罢了。不知上官姑娘可有听说昨日神策军一小将在西市被杖杀的事?” “略有耳闻,不知先生打算如何利用?”上官柳儿问道。 “在下听闻那杖杀神策军的京兆尹柳仲郢可是卫国公的亲信,若是以此为契机,让神策军与卫国公对立起来,想必受益最大的会是公主吧?”我反问着,此时仆人将平时喝的茶壶和茶杯呈上来,我便端起茶杯喝了一口。 上官柳儿听罢,笑道:“咯咯,先生有所不知,那小将是左军的,怕是难如先生所愿。” “哦?为何?”萧秀在一旁明知故问道。 “那左军是马元贽所领,此人一直被鱼弘志所压制,所以北司和神策军真正说得上话的就只有鱼弘志。即使是被人欺凌如此,若是没有鱼弘志出面,他也不敢造次。而上次鱼弘志在陛下面前已经栽了那么大一跟头,短时间内,以他的秉性是不会去招惹卫国公和陛下的,更何况还是马元贽的人。”上官柳儿对我们解释着。 我听完,故作皱眉状,假意问道:“那有没有可能让鱼弘志也牵涉其中?最好是发生点什么事,让柳府尹再犯一次错。” 听我说完,上官柳儿只顾低眉笑着摇摇头,这时站在一旁的丹凤眼女子用明亮的嗓音说道:“属下知道一事,或可为先生解困。” “这位是?”萧秀看着那丹凤眼的女子,问道。 “这是敝府执事,连薏,”上官柳儿跟我们介绍着,随后对她说道:“知道什么就速速道来,还在卖关子不成?” “诺!”连薏回着上官柳儿,接着说道:“前些日子,右军里传出消息说有一小校叫刘诩的,经常殴打生母,若是将此事告发到京兆尹,依那柳府尹的秉性,该是不会轻饶。” “有这种事?当时为何没听你说?”上官柳儿疑惑地问道。 “小姐恕罪,奴家也是刚刚在院内碰到一厨娘和小杂役吵闹才想起此事来。”连薏忙对上官柳儿行礼,解释道。 上官柳儿看看她,接着转而对我说:“先生看此事,可有成算?” “如此甚好!”我装作惊喜地回她,接着道出心中小心思:“只要柳府尹严惩了此小校,那便是一件喜事,无论如何都会让公主受益。” “哦,这是为何?奴家愚钝,还请先生细说,”上官柳儿问道。 我解释道:“如此,那鱼弘志就不得不牵连其中。若是他在陛下面前斥责柳府尹,卫国公必然不会坐视不理,毕竟这个京兆尹,虽官衔不大,却是很重要的位置。若是鱼弘志真的老奸巨猾c隐忍不发,那恐怕北司和神策军中很多人都会暗中对鱼弘志有所失望,从而投靠马元贽。只要他们内部不和,我等便有机会将事情闹大,最后内部的分崩离析便使马元贽有可能投靠到公主麾下。” “先生一说,柳儿便明白了,这确是一步妙棋!”上官柳儿两眼放光地说道。 “只是,告发之人当与那小校有过节,或者是其亲人,如此才算作顺理成章,也不会被人察觉到什么。所以,还需上官姑娘费些心神,找到这么一个‘合情合理’的人去做这件事。”我故意引导着上官柳儿,假意嘱咐道。 上官柳儿若有所思,而后说道:“先生所说,甚合情理,柳儿这即回去差人询查,定不负先生所谋。如无要事,便先行告辞了。” “那珠玑姑娘······”我见她准备起身离去,急忙问道。 上官柳儿竟然看都不看珠玑一眼,便狐媚地盯着我,回道:“先生无须紧张,既然是先生所求,柳儿自然要合先生之意。先让珠玑侍奉先生三个月,三个月后若是先生不舍,留下便是;若是先生腻了,遣她回去即可,先生也不必担心,奴家既已答应先生,到时自当不再罚她什么。” 我和萧秀一边听着,一边起身,听罢,赶紧对上官柳儿作揖行礼道:“谢上官姑娘宽仁!” 上官柳儿听我如此说,止住脚步,转身快步来到我身前,扶起我的手,柔语媚声地说道:“要谢,也该谢先生仁慈,奴家不过遵从先生之意罢了。只是这一去,柳儿便不能侍奉先生左右了。总觉愧欠先生的,有机会柳儿一定要为先生做点什么,以弥补今日之失。这说着,真叫人伤感,再说下去,怕是惹得柳儿的眼泪出来就止不住了。好了,不说了,不说了,外面寒冷,先生身体抱恙,就不必送了。若真是送到门口,奴家这一回头,怕是真舍不下先生,要与先生一起住进这‘万金斋’里来了。” 言语间,竟像是要哭出来似的,说罢便扭头往门外碎步而去。若不是先前见过她的真面目,怕是又会被她的媚态迷惑。随后萧秀和邓属送她们出门,我在屋内对着她的背影,一边作揖行礼,一边说道:“姑娘,慢走!”而心里却想地是: 蛊媚迷心终复醒,含娇惑语辨真心。 青山若要留得住,饮尽天池不老泉。 再相见,献首谋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0章 叹憾 “生来苦命如棋子,起手无回待了局” 一 当我转身准备回案几稳稳心神的时候,才发现不知何时珠玑站在我身后。我与她对视一眼,她赶紧低下头,素韵羞容间却见一丝忧伤。在片刻愣怔后,我笑道:“刚刚只是权宜之计,并非真的要姑娘服侍,姑娘且如先前一样便好,无需拘谨。” “先前确是奴家之过,自当受罚,能服侍先生也全仗先生宽仁,奴家甚为感念,必是要竭心尽力服侍先生。只是奴家嘴笨手拙,若是有伺候不周之处,还请先生多多包涵。”珠玑一边行礼,一边说着。 我看着她,心里却多是怜悯,明明能感觉到她的伤感和无奈,却又不知如何去问,怎样去打开她的心结,只好先回到案几前跪坐下一边喝着茶,一边想着等萧秀回来,问问萧秀关于珠玑的事情,或许千机堂能有什么消息,若是没有,也可让萧府去查一查。萧秀回来后,便与我一起去西院下棋,珠玑也跟了过来,先前仆人端茶递水的活儿,全由珠玑揽下了,萧秀见状也不好拒绝,便由她随侍一侧。 约莫过了一个时辰,邓属拿着两个木盒进来,说道:“先生c二公子,家里捎来两盒岳西翠兰,说是先生故乡所产。” “快,拿去煮一壶!”萧秀迫不及待地吩咐着邓属,然后跟我和珠玑说道:“早年拜读茶圣陆羽的《茶经》便知舒州所产之茶为上品,只可惜市面上少有流通,未曾有幸一饮。” 我见他这样,便笑着对他说:“萧兄说的不错,居家之时便只饮此茶,可惜离家后却再也难觅,许久未曾饮过了,甚是怀念。”瞥见珠玑在一旁默不作声,于是想让她也一起聊起来,不至于冷落一旁,随后问道:“不知珠玑姑娘,可知此茶?” 珠玑看着我,答道:“在‘望一楼’里奴家曾略有耳闻,据说此茶采于深山幽谷,翠如柳色,形似兰花,又有常年云浸雾养,雨露滋润,每年只在谷雨前后,采一芽一叶,经‘三揉三烘’方制成。而这‘三揉’须是有十年以上经验的茶匠亲自上手,用力不可大,亦不可小;‘三烘’更是要取深山里三十年以上的松树制成的木炭用文火烘培,杀青去涩,火候掌握好的才算是出茶,上集市买卖,而但凡差一些的,茶农都会留着自家喝。如此才导致流通极少,市面上难得一见,因而有诗云: 甘泉邃谷养天茗,细选严挑真巧匠。 遍取人间苦乐味,随风落入一杯中。 君王日日欲南巡,墨客时时思逸韵。 仙翁驾鹤归不去,只为舒州饮翠兰。” “姑娘真是博识洽闻,竟比在下这个同乡之人知道的还多,姑娘饮过此茶?”我惊讶于珠玑的见识,便问道。 “奴家都是听那些去‘望一楼’的客人们说的,让先生见笑了。虽也想尝尝,却无处寻觅,所以未曾饮过。”珠玑答道。 听到她没喝过,我便心中生出一丝窃喜,遂为她介绍道:“那今日要好好品鉴一下!此茶还有一特别之处,若身寒意冷,可煮沸热饮,一来暖胃健脾,二来驱寒活血;若是遇到酷暑或心意烦躁,可久置冷饮,既能解暑消热,也能安神静心。当然,平日里,温饮最好,口感甘甜,饮一杯便如身临幽谷,让人心思飘远。” 他们二人听我说着,眼神里流露出无比的好奇和渴望。这时邓属领着仆人将风炉和茶釜搬了进来,我告诉他们,茶叶不可碾碎,只用等水煮沸后,将茶叶放入釜中,再煮片刻即可饮用,无需用盐。但饮三壶后,需取出茶叶,倒出剩余茶水,换水后取新茶再煮。随后仆人便按照我所说在一旁侍弄,待可以饮的时候,萧秀对邓属和仆人们说道:“你们退下吧,若是也想喝,可自取了,别屋煮去,尔等在此,人多扰心。” “诺!”那几个仆人异口同声地回道。 而邓属却没有走的意思,萧秀见状,便问道:“怎么?你还有事?” 邓属看了看珠玑,欲言又止,萧秀也看了一眼珠玑,遂说道:“无妨,你直说便是!” “刚刚府上的两位青衣卫兄弟被传去公主府了。”邓属憨憨地跟萧秀说着。 “什么!”萧秀做出惊讶状,接着对珠玑激动地说:“珠玑姑娘,二位兄弟不会出什么事儿吧?这可如何是好,我家侍卫与青衣卫兄弟颇为聊得来,昨日便与二位贪了几杯,若是二位兄弟因此而被罚,萧府罪责难逃啊。” “萧公子过虑了,此事与萧府无甚相干,全是他们自己操守有失,公主知情达理,当是不会怪罪萧府的。”珠玑回着萧秀,仿佛知道公主会如何处置那两个青衣卫似的,语气稳重,像是早有心理准备。 “哦,那便好,那便好······”萧秀做出一副如释重负的样子说着。说完后,邓属便退下了,我与萧秀继续下着棋,珠玑在一旁添茶倒水,时而也跪坐下,看着我们下棋。 屋外依旧寒冷,我们便也没有出门的打算了,在屋内下了一天的棋,所谓棋道无穷,迷之痴狂,下棋之人总深陷其中,不知疲乏,但一旁的珠玑早已困倦。待到日暮时分,珠玑虽跪坐一旁,却已经没有半分精神了,萧秀便对她说道:“珠玑姑娘若是困乏了,早些歇息去吧,这边还有仆人,我与尚兄也不知会下到几时。” 我也在一旁帮腔道:“是啊,姑娘也忙了一天,甚是幸苦,我夜间燥热难眠,也不知到几时才有倦意,所以姑娘还是早些歇息为好,无需陪侍左右。” “若是如此,奴家更当侍奉仔细,断没有私自去睡的道理,倘若让门主知道了,奴家百死莫赎。”珠玑谨慎而恭敬地回着我和萧秀。 我无奈地看着她,只好说道:“姑娘不是还要侍候在下三个月吗?若是跟着我点灯熬油,把身子弄坏了,接下来该如何服侍呀?姑娘的心意,在下感念,断然不会告知你家门主,你自当这是命令,无需歉疚,歇息去吧。否则,若是伤了身子,我该自责和悲怜了。” 而后我用怜惜和悲悯的眼神看着她,她与我对视一眼后说道:“先生说的在理,自然没有让先生为奴家伤感的道理,如此,奴家这便回去歇息,先行告退了!” 说着,便起身回去,一会儿,邓属进来说道:“先生c二公子,珠玑姑娘睡下了。” “嗯,好,可以谈谈事情了。”萧秀回着邓属,依然是那幅主人的口吻。 随后邓属便说道:“公主那边已经传出口信,纥某也准备好了,明日就会去京兆衙门击鼓鸣冤。那两个被召回去的青衣卫已经被公主处死,好在没有伤及他们家人,属下便没有插手。” “很好,劝他们家人迁去岭南吧,若是不愿去,就让萧泽好生照料一下。”萧秀对邓属吩咐着。 “还有······”邓属欲言又止。 萧秀看着他,眉头一皱,问道:“还有什么?别磨蹭,平日里也不是磨蹭的人!” 邓属听罢,忙说道:“还有上官柳儿送来的那几车礼物,属下实在不知道如何处置,还请二位定夺。” 萧秀听完,想也不想便吩咐他:“有什么不知道的,她的礼物能收吗?你还真是武人心思!” “那明日退回去?”邓属问道。 “不用!”我急忙打断他们。 邓属和萧秀一起不解地看向我,随后萧秀问道:“这是为何?难不成尚兄真的被那个妖艳贱货迷住了心窍,还想与她发生些什么?” “哈哈,”我被萧秀这么一问,不禁笑出声,随后问他们:“萧兄觉得上官柳儿送礼过来,是为了笼络我,还是为了感谢萧府对珠玑他们的款待呢?” “自然都不是,在她心里,萧府还配不上她丽景门的感谢,而尚兄也无需笼络,有‘醉梦令’拴着呢。”萧秀答道。 “嗯,”我一边喝着茶,一边对他挑眉以示。 随后萧秀陷入了片刻的沉思,之后恍然大悟般自言自语道:“哦,原来是这样······” “是哪样啊?你倒是把话说明白些呀!”邓属在一旁着急地问道。 “她只是在试探我们。”萧秀答道。 “试探?”邓属依然不解地纳闷着。 “对!若是我们收下了,便是表明愿意受她恩惠,效忠于她;若是拒绝了,那就是有摆脱她控制的意思。”萧秀继续解释着。 “哦,”邓属好像明白了,接着问道:“那怎么办?难道真要效忠于她?” “不错,知道动脑子了。”萧秀赞许地看着他,夸道。 邓属不好意思地笑道:“嘿嘿······” “当然不能效忠于她,但也不能拒绝。这样,明日找个达官贵人,此人须明面上是别人的人,暗地里却在公主门下,把那些礼物原封不动的给这个人送过去。”我对邓属答道。 “这宅子边上的杜孺休不就是这样的人吗,加上他跟他爹一样贪财好色,定是不会拒绝的。还有,多找几个差不多的人,把礼物分开,送出去,否则目标太显眼,会让上官柳儿起疑。”萧秀也对邓属嘱咐着。 “诺!”邓属认真地听着,而后应答我们。 我听萧秀这样说,突然想起杜悰来,便问萧秀:“说到杜孺休,昨日陛下招去,如何?” “说是给了个给事中的差事。”萧秀答着。 “哦,”我随口应答着,接着问道:“那不知萧兄对他爹杜悰,可有什么法子?” “尚兄要动他?”萧秀问道。 我见状,跟他解释说:“这个人,卷宗里说是个没有能力,只懂阿谀奉承,而且贪得无厌的人。所以,迟早都是要除掉的。” “好,那明日便让夏侯徙去问问萧泽,”萧秀答道,接着转向邓属说道:“另外,你也放只鸽子回去,让千机堂帮着查一查。” “诺!”邓属答道。 我刚想问珠玑的事情,萧秀便一脸愁容地接着说:“对了,尚兄的毒,可有问过里面,是不是真如上官柳儿所说,必须是她们的药才能解?” “什么?”邓属吃惊地看着萧秀,似乎是刚刚知道这件事,接着说:“属下并不知此事啊,未曾问过,这该如何是好?” 萧秀看他这样,似乎想起来,他是后来才从东院去到正厅的,那时候已经说过此事了,便宽慰他道:“嗯,你是不知。不过也不用慌,先差人去问问里面,同时让家里人去白马寺问问光王,此事是否属实。若真是这样,再做打算,我听说纪仲直不是来长安了吗?有他在,还怕什么。” “属下明白!”邓属答道。 我不解地问萧秀:“纪仲直?此人是谁?” 萧秀看着我,一边端起茶杯,一边答道:“一个神出鬼没的‘江洋大盗’,有些手段,凡是想取的东西,别说丽景门总院,就是大明宫,也拦不住他。”说完喝了口茶,放下茶杯接着问我:“不说他了,如今上官柳儿安排珠玑姑娘这般缠着尚兄,诸多事情都多有不便,不知尚兄可否容我使些手腕?” “萧兄想如何做?”我心里一丝隐忧,生怕他伤害珠玑,便问道。 萧秀见我紧张地样子,便笑着宽慰道:“尚兄不必担心,自然是为她好。” 我听了倒是很好奇,便说:“哦,且说来听听。” “前几日便差人查过,珠玑本是甘露之变中郑注的女儿,原名郑诗岚。在郑注死后,郑家被灭门,当时年仅十岁的她被郑注的手下救走,可惜那些将士为了救他,都被几乎杀尽。后来将她藏在一口枯井中逃过一劫,被丽景门赶去的执行令所救,把她收归麾下。但其实在她心里虽想复仇,却对丽景门的所作所为并不认同,所以,她是可以被收服的。若是她被收服,我等自然要想办法帮她摆脱丽景门,再不济将来也有个退路,与她来说都有益处。”萧秀对我娓娓道来。 “那萧兄打算如何收服她呢?”我问着萧秀,心里还是有些担心的,并不想为了收服而让她受到任何伤害,无论是过去的,还是现在的,也无论是丽景门造成的,还是萧府造成的,或者鱼弘志那些宦官所为。 萧秀似乎看出了我的心思,便答道:“既是对她有益处,自然不会让她受到伤害的。知道她身世后,我便差人去寻找当年那些郑注手下的将士,今日凤翔那边传来消息,说是找到一名曾经侥幸存活的将士,正送来长安。身份也核实过了,正是当年救珠玑的那群将士其中一人。当年亲手杀害郑注的凤翔监军张仲清和押牙李叔和,也已被擒住,只待手起刀落。所以只要再对珠玑动之以情,加上她本就明辨是非,想来还是很容易收服的。” 我听完萧秀所言,突然有些想不明白,当年郑注在凤翔被杀,按说那些将士都会被屠尽,就算侥幸活下来,为什么不逃跑,还要在凤翔呆着;还有张仲清和李叔和,听说那件事之后便入了神策军,怎会如此轻易就被萧府擒住······不过按照萧府的诚意和能力,我也无需怀疑,便说道:“这样也很好,毕竟也是个命途多舛的人,还望萧兄谋划周密些。” “这是自然!”萧秀答道,而后看着我,接着皱着眉头说:“先生可是倾心于珠玑姑娘?” 他这一问,倒是让我心生羞涩,故作镇定地反问道:“为何这样问?” “只是这珠玑姑娘怕是心有所属。当年一位少年英才去‘望一楼’比武,挑落所有高手,最后被十几个青衣卫困住,珠玑作为丽景门在洛阳的左信使,硬是央求曾经救她的洛阳执行令放人。那洛阳执行令平日里就待珠玑如亲身女儿,见珠玑似乎动了真情,便也有些恻隐之心,下令放人,并且瞒着没有禀报上官柳儿。事后东窗事发,洛阳执行令更是一人承担了所有罪责,保全了珠玑。”萧秀依然皱着眉头对我说着。 “那少年英才是何人?”我听完萧秀说的,心里自然有些不甘,便问道。 萧秀看着我,随后长吁一口气,答道:“既然尚兄问了,我也只好实言相告。那人便是人称“岭南小霸王”的霍骞,与我和章起都熟识,他家与萧府世代相交,所以那日在‘千机阁’中,尚兄问到珠玑,章起没有实言相告,还请尚兄莫要责怪。” “霍骞!”我不由得心里一惊,也知道我怕是没有什么机会了,心生遗憾,但还是故意不提感受,好奇地问着:“传闻此人勇比项羽c貌胜潘安,可是实言?” “这······他现居于岭南,将来若有机会,引见于尚兄,到时尚兄自有评判。”萧秀笑着答道,显然他是在照顾我的感受,于是我也不再追问了。随后萧秀便和邓属一起起身回去休息,而我则在床榻上辗转反侧,一来体内烦躁,二来心里多有感叹: 昨伤泫目愁眉下,现晓真情夜不眠。 试问天公为哪般?周瑜已就何出亮? 品翠兰,知身世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1章 欣羡 “情无去处情难断,梦到惊魂梦不成” 一 第二日醒来竟然已日上三竿,就听见屋外吵闹的声音。我穿好衣服,来到外屋,珠玑正在给火盆加炭。我见状便作揖道:“姑娘,辛苦了!” 珠玑抬起眼,明媚的眼眸与我对视一眼,马上低下眉头,对我回礼道:“先生言重了,此事乃奴家分内之事,何来辛苦一说,还请先生往后莫要对珠玑这般客套了,奴家汗颜,愧不敢当!” 看着她这般,我也不好再说什么,便有意岔开话题,问道:“这外面出了何事?今日为何这般吵闹?” “听说是京兆尹府参军,萧公子的族兄,萧赐萧参军,带着夫人来府上看望母亲。大概是因为同族之人,所以没有下人那般规矩,这便吵闹了些。”珠玑跟我解释着,像是已经跟仆人打听过了。 “哦,是他们······”我还以为是萧秀在让邓属将上官柳儿昨天送的礼物派发出去呢,便自言自语道,随后问珠玑:“那萧公子呢?他们这样,若是萧兄在,定是不允,我想是萧兄出门了吧?” “如先生所料,萧公子一大早便领着邓领卫出门了,说是先生昨日吩咐将门主送来的礼物,拆成几份,送去几个官员的府邸了。”珠玑答道。 看来这话是萧秀故意留给珠玑的,我想萧秀大概是去找萧泽商量事情去了吧,一时半会儿是回不来了。这折戏,看来萧秀已经开始了,我也得配合好才行,便装作随口说道:“昨日只是随口一说,想不到他这么快就送去了······” “什么?”珠玑看着我,问道。 大概是我声音太小了吧,也许她听到了,只是想弄明白为什么,于是我便解释道:“这礼物本放我这里就用不上,萧府也不差这些。我便想着送给新近提拔的几个官员,让他们也同沐恩泽,将来为公主谋划的时候,也好差遣。于是昨日下棋的时候,便跟他们二人提了一口。没想到他们真上心了,如此迅速,我本还想着今日与姑娘商量一下再做决定呢。” “先生折煞奴家了,奴家岂敢妄议先生的决定!”珠玑一边行礼,一边说着。 两弯半紧半舒柳叶眉,一双欲言欲止含羞目。看着她素朴而干净的脸上,一脸的恭敬,我此刻倒是真的想萧秀快些将她收服了,这般模样,真是让我心里不是滋味。于是,便准备出门,去吃点东西,一来肚子有些饿,二来也不想再这样下去,随后问道:“不知今日外面天如何?要不姑娘随我一起出去走走?” “阴沉了这些日子,今日好容易晴朗起来,先生出门活络一下也好,珠玑自当随侍左右。”珠玑低眉对我说着。 随后我们便推开门,一束日光迎面刺入眼,好生炫目。大概是我在屋内呆的太久,也是这些天都没见到日头,所以才这样不适吧。或许世间的事都是这样,越是习惯了阴暗和寒冷,在光明来临的时候,越会不适应,甚至抵制。可光明终究会来,就像天不会一直阴沉,太阳终究会出来,而我也必须适应,学会享受阳光照在身上的温暖。 我慢慢睁开迷离的眼,定了定神,就见远处园内几个仆人拿着扫帚,围着一对夫妇,一边吃着什么,一边有说有笑。好奇心驱使我向他们走去,边走边问珠玑:“今日可还有什么事我不知道的?” “早些时候奴家去总院,听门主说已按先生昨日谋划,找了一人,今日去京兆尹府告发。至于别的,就没什么了。”珠玑在我身后答道。 “嗯,且看结果如何吧,”我一边走,一边回着珠玑。走近了些,才听清楚那群人的说笑声: “慢些吃,别噎着,还有呢······” “你们少吃点,给我娘留点!” “嘿嘿,尊夫人的手艺这样好,我们也是忍不住呀。” “对呀,想着以前少掌柜那般顽劣,现在不也被夫人的手艺治的服服帖帖了。” “你说什么?我可是恶霸······” 听到此处,我倒是觉得有趣,于是想听听他们还会说些什么,便停下了脚步,仔细看着他们。那几个仆人都是平常园内常见的,那夫妇却从未见过,一个是故作凶状的俊俏公子,一个是温婉大方的娇美娘子,这大概就是萧赐夫妇了吧。 “诶!说你们呢,看你们站在一旁看了半晌,是不是也想吃了?”萧赐对我说着,我对他微笑点头。 众人见他这样说,便都向我看来,他接着说道:“在那傻笑什么呀,还不快过来,一会儿他们可就抢光了!” 那几个仆人赶紧恭敬地向着我,作揖行礼道:“先生!” 我和珠玑也走到他们跟前,对仆人点点头,而后向着萧秀一边行礼,一边说道:“尚风月见过萧参军,见过夫人!” 然而却不见他们回礼,只见萧赐盯着我,看了又看,随后说道:“你就是他们口中的先生?我还以为是个老头呢!” “萧参军说笑了,听说今日有人在京兆衙门击鼓鸣冤,萧参军怎会得空来‘万金斋’?不需要去查验一下实情吗?”我问着萧赐。 “还查验什么呀,都已经打死了。”萧赐不屑一顾地说道。 “被打死了?”我又惊又喜地问道。 萧赐依然那种语调说着:“对呀,我来的时候就已经被打死了。那柳府尹的脾气,估计你也知道,这殴打生母是多大的忤逆,只要有人证和物证,哪里需要我们参军去查验什么,柳府尹没等上诉就直接打杀了,甚至都由不得那人辩解!” “那,”我听他这般说,心里觉得可乐,便一边瞥向珠玑,一边笑道:“是脾气有些大了!” “嗯,倒是省了我不少事,否则哪有时间陪娘子来这儿呀!”萧赐一边说着,一边看向他夫人,而此时才发现仆人们都拘谨地一手拿着点心,一手还握着扫帚,一动不动的,于是冲着仆人们说:“怎么他一来,你们都这般模样了?是不是那个臭小子教的?” 我一想,大概真是萧秀教仆人们这样做的吧,便跟他们说道:“二公子不在,大家不必如此,我虽不是萧府中人,但这些日子,承蒙各位照料,尚某不胜感激,还请大家别再当我是客,只做是各位的好朋友,自在些便是。” “诺!”仆人们异口同声地回道。 萧赐见状,长吁一口气,无奈地干脆不看他们了。我也略感尴尬,便想换个话题,于是对他们说道:“刚刚看你们吃的津津有味,不知吃的是什么呀?” “当然是我娘子做的点心了!怎么?小先生也想吃了?”萧赐打趣我道。 我摸摸肚子,遂说道:“嗯,今日起的晚,没吃朝饭,有些饿。” “来,娘子,让他尝尝什么是天下第一等好吃的点心!”萧赐对他夫人说道。 只见那小娘子羞答答地不肯过来,撒娇道:“相公!” 再看萧赐,开心而得意地笑着看他夫人,让我这旁观者都甜到羡慕嫉妒。珠玑见状,便主动向她走去。萧赐趁着珠玑去取点心,将我拉到一旁,低声说:“贵夫人心事重重,我看你也不爱搭理她,你是不是对她不满呀?” 见他这个样子,我知道跟他就不必一本正经了,便压低声音,回他道:“她可不是我夫人,你别乱说。她身份特殊,我也不知道怎么跟你解释。” “什么身份特殊,不就是丽景门的吗,只要人不坏,赶紧收房了吧!看人家愁眉不展,大概都是被这事儿给急的。”萧赐继续压低声音,悄悄地说。 “你怎么知道是丽景门的?”我不禁好奇地问他。 他得意的说道:“我是谁呀,丽景门的人,我一眼就能看出来!要么趾高气昂,要么哭丧个脸,跟家里人都死绝了似的。” “你厉害呀!哎,可惜就算知道她心里苦,我也帮不了什么,毕竟人家心里有别人了。”我继续压低声音跟萧赐调侃着。 萧赐也继续说着:“那就是你的不对了,换一个就是了,干嘛还把人家留在身边?” 哎,萧赐如何知道我也是被逼无奈呢,便只好继续打趣他说:“我也想换了,我看你娘子就不错,要不你让给我呀?” “你休想!”萧赐生气地,压低声音,对我喝止道。随后便跑到他娘子身边,一边护着他娘子,一边用憎恶的眼神看着我。珠玑见他过去,便拿着两个点心,朝我走来。我见萧赐那般模样,差点从心里笑出声来。 随后吃着珠玑拿过来的点心,确实很好吃,后来午饭也是萧赐夫人掌勺的,的确比以往吃过的都可口,听说萧赐夫人乃是宫中方御厨的女儿,看来是打小就跟着学的。萧赐和他夫人倒是般配的很,都没什么约束,也不拘于礼节,而且长得都还俊俏,又各有所长,彼此相爱,着实让我羡慕得紧,大概萧赐的父亲都没有他这般悠然自在吧。神仙眷侣,呵,约莫也如这般拥着小幸福,过着小日子吧,不去看窗外的纷纷扰扰,不去管天下的是非对错,也没有生离死别的愁断肝肠,也无需体会爱恨情仇的喜怒哀乐,而是只要彼此在身边,眼里只有你我,无需天天琴棋书画诗酒花,却乐得时时柴米油盐酱醋茶,爱即是卿卿我我的枕旁,笑也有打情骂俏的寻常,也不用一品端庄的上得厅堂,却总会满身欢喜的入了厨房,当牵起手就知心有所依,当分开时也会念念不断,当相望总是怦然心动,当相拥又能平静如常。这样的爱情,这样的日子,大概很多人都会羡慕吧,可却没多少人能够得到,即使得到了,也会因为自身的或者眼界而抛弃掉,而真正懂得去珍惜的才是真正拥有的!我和珠玑,大概都很难得到这样的爱情和这样的日子,我是不愿,珠玑是不能,我们都是被支配的可怜人。 一 知道了刘诩被柳仲郢杀了,我也就没必要出门。吃过午饭,送走了萧赐和他夫人,便跟萧秀一起接着下棋,一下就下到了半夜,如昨日一样,待珠玑去睡了,我跟萧秀c邓属才开始聊了起来。 “先生c二公子,右军那边依然没有动作。已如公子吩咐,传话给枢密使,他们已经鼓动几个北司的官员,此刻正在陛下面前上奏谮语。饶阳公主那边的御史,今日接到消息,让在朝堂上跟着帮帮腔。还有,里面说珠玑姑娘没有将先生是舒州人的消息透露给上官柳儿。”邓属跟我和萧秀说着。 萧秀听完,对邓属说道:“很好!鱼弘志果然老谋深算,不过饶阳公主好像按耐不住了。” “要的就是她们按耐不住!明日还要告诉珠玑,让上官柳儿去阻止饶阳公主,但我料定上官柳儿不会听。”我放下一颗棋子,一边笑着一边说道。 邓属不解地问道:“为什么呀,上官柳儿不是公主的谋臣吗?” “因为她太过急功近利!若是当年的上官昭仪在,即便没人提醒,也会去阻止饶阳公主。但是上官柳儿,即使提醒了,她也不会去阻止的。虽都姓上官,却有天壤之别,”我对邓属解释道。 说到这里,邓属和萧秀都一脸吃惊的表情,我便问道:“怎么?我说的不对吗?” “没有,尚兄说的在理。”萧秀赶紧接过话,而后转移话题,说道:“珠玑姑娘既然没有告知上官柳儿,看来可以开始了。” 萧秀说的应该是收服珠玑吧,只是我担心珠玑会受到不必要的伤害,也不想她因此而内心为难,便嘱咐萧秀道:“还请筹划的稳妥些,时机和尺度要把握好,以免不必要的波折。” “诺!”萧秀和邓属异口同声地答道。 我见状,心里虽不习惯,但却无奈,只好转移话题,问道:“对了,听说了几次‘里面’,这‘里面’是?” “哦,尚兄大概没看过丽景门的卷宗,所以不知道。‘里面’指的就是安插在丽景门里的人。”萧秀对我解释道。 “丽景门里也能安插进人?”我既诧异又惊喜,接着问道:“是何人?竟能知道的如此详细?” 萧秀喝了一杯茶,接着答道:“说起此人,尚兄也是见过的,正是丽景门执事,连薏。” 萧秀这样一说,我便回想起连薏的样子,那个玲珑身段丹凤眼的女子,披着紫色斗篷,性情泼辣,想不到竟然是萧府安排进去的。突然想起昨日上官柳儿来的时候,正是她提出的刘诩殴打生母之事,当时还以为真的是丽景门在军中的眼线告诉她的,现在看来,倒像是邓属和萧秀安排好的。只是如此八面玲珑的人,为何会听命于萧府呢?这萧府到底使出了什么手段,能收服这样的人?一连串的问题,不断的冒出来,于是便继续问道:“连薏?她为何会听命于萧府?这,难道她背叛她们门主了?” “倒也算不得背叛,”萧秀看着我,见我不解,便接着跟我解释道:“既然尚兄好奇,那便听我细说。她本就是我萧府中人,当年她父亲担任益州刺史,那时候就是听命于我萧府,后因牛李党争,被丽景门所害。事发突然,萧府未来得及妥善施救,只带回还在襁褓中的连薏,于是便养在府中,从小调教。待到懂事以后,告知了她真相,让她自己选择是去是留。却不想她竟然决定深入丽景门,伺机报仇。有了这层关系,于是她才会听命于萧府,一来感念萧府的养育之恩,二来也想借助萧府的力量,毕竟她一个人是撬不动丽景门这座深宅大院的。当然,最重要的是,她从小便被调教,自然知道忠于谁,所以尚兄可放心使唤。” 萧秀这样一说,我也就明白了,只是对丽景门倒是好奇起来,便又问道:“原来是这样!不过,既然有丽景门的卷宗,那日在‘千机阁’为何没见到呢?” “请尚兄见谅,丽景门的卷宗只有老堂主和父亲都同意以后才能取出,那日老堂主不在,便无法取出。后来老堂主回来,我也曾问过,他也同意了,可尚兄那时候已经回到萧府,我便没有提及此事了。”萧秀愧疚地对我答道。 这样倒是让我更好奇了,便接着问道:“那,不知可否差人送来?” 萧秀看了看我,恭敬地说:“自然可以!原本这卷宗是不能出幽园的,但既然尚兄要看,那便让人摘抄一份,送过来。” “可是······”邓属准备说什么。 这时被萧秀打断,对他说道:“没什么可是的,用千机锁,三发一至,到长安后再拼凑起来。” “诺!”邓属答道。 竟然如此麻烦,看来这丽景门真是一个非凡之所在,让萧府这般保密。本还想问问,有没有其他我没看到的卷宗,让他们一并弄过来我看看,不过看到他们这个阵仗,想来也不是容易就能看到的,也就不做打算了,等日后若是遇到了,再跟萧秀要吧。 随后便让他们离开了,我独自躺在榻上,一边想着萧府,一边想着珠玑,加上身体的燥热,难以入眠: 床前破月生凉意,纸外犹吹不解风。 莫问天涯何处是,三千厚雪阻行程。 羡萧赐,晓连薏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2章 偷换 “夜寐寒冬最倦时,无情有梦常惊醒” 一 “诗岚,相信我······”说完这句话,我仿佛掉进了冰河之中,而珠玑就站在冰面之上,用痛苦c愁怨和失望的眼神看着我。我使尽全身力气想抓住她的手,却如何都抓不住,心中还有深深的愧疚和委屈。我在冰面之下,眼睁睁看着她倒在了血泊之中,而后我努力砸着冰面却如何都砸不穿。我万分焦急,又无助,就快要窒息,眼里珠玑的身影越来越模糊,变成了一片血色,而我除了那满眼的血色,什么都看不清了。就在此时,有人将我拉向河底,那河底没有泥土,好像是另一方天地,我被拽出水面,被人摇着身体,而后一边咳嗽,一边恢复了意识······ “先生c先生······”我睁开迷离的眼,还没从刚刚的梦里完全清醒,看到珠玑一边摇着我,一边焦急地唤我,而我却辨不清这是梦还是现实,只是觉得冷,便紧紧抱着被子,却无意中抱住了珠玑的胳膊。缓了半晌,才真的清醒过来。再抬眼看,才发现珠玑正迁就我,倾着身子,皱着眉头看着我。我看着她的胳膊,才意识到自己失礼,便赶紧松手,却不知道该说什么,该做什么,珠玑也愣住了,场面一度十分尴尬。这时,珠玑收起胳膊,贴身放到身前,行完礼后便匆匆走去外屋。 我整理好思绪,勉强穿好衣装,只是身体依然觉得很冷,蚀骨吞心一般,没有半点心思去想别的,只渴望能暖和一些。于是准备去外屋烤烤火,待我来到外屋,见珠玑正跪坐在方垫之上,红着脸,像是在等我。那红扑扑的脸,倒是比平日里素白的静雅,更可爱几分。在我差点又被珠玑迷住的时候,不知何来的原因,竟忍不住咳嗽了数声。珠玑抬眼看我,我赶忙作揖行礼道:“姑娘,刚刚尚某失礼,还请见谅!” 本想着珠玑会说些什么客套话,可她却低下头,什么都没说,只是脸更红了。而我实在冷得打颤了,没等她说话,便径自走到火盆旁跪坐下。待我坐下,正挑着盆里的木炭之时,珠玑突然开口说:“先生,奴家知道本不该如此。被先生看上是奴家几世修来的福分,本该自觉忝幸,只是奴家早已心有所属,怕不能委身与君,望先生见谅!” 说完,珠玑便匆匆起身,行完礼就碎步出门去了。第一次听到珠玑用这么坚决的口吻跟我说话,我知道在珠玑那里,我的希望很小了。我不怕她开始新的感情,那样我还有争取的机会。但倘若她对旧情念念不忘c余情未了,那我便是有通天的本事也无可奈何,连机会都没有!人总是这样,对新事物都会擦亮眼睛去审视,虽然并不一定能看得清楚,但也会有所甄别。而对待旧事物,往往按照习惯的思路,也不管是否已经改变的面目全非,只会认为一直存在的东西就会一直存在下去,不愿承认和接受改变。这种情况在情感方面,表现得尤为明显,这是千百年来人们形成的愚蠢的天性。而如今,我不得不面对这样的天性,还无可奈何,无法阻止和改变这样的天性,这是一件多么可悲的事情啊! 珠玑一会儿回来,手中端着一碗粥,还冒着热气。进来后,将粥放在我身旁的案几上。我见她默不作声,只好端起粥,轻声谢道:“有劳姑娘了!” 这时,萧秀过来了。我看他进来,为了缓解与珠玑的尴尬,便与萧秀攀谈了起来:“萧兄可曾吃过了?” “哦,我已吃过了,尚兄请便。”萧秀见我在喝粥,一边说着,一边跪坐下来。 我喝了一口粥,仿佛铁水倒进了凉水里,身体突然就翻腾了起来。我勉强支撑着,故意问萧秀道:“萧兄,今日可有什么事儿发生?” 萧秀看向我,我对他示意了一下在一旁低着头的珠玑,他马上明白过来,对我说道:“方才邓领卫从外面回来说,昨日刘诩被打死后,柳府尹好像没什么事儿一样,今日依旧在京兆府照常公干。不知珠玑姑娘可从上官姑娘那边知道些什么,难道右军和北司那边真的没有动作吗?” “奴家今日还未去总院,并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请先生见谅!”珠玑答道。 我看着她,想着还是把她支走吧,以免尴尬了,便说道:“那有劳姑娘跑一趟,若是右军和北司那边真的隐忍下来,那就让公主也不可举发,但是可以在朝野间散布些言语,比如鱼弘志不在乎将士死活,还有左军中尉如何体恤下属,但不可说北司和李德裕的任何事,否则会适得其反。但若是右军隐忍而北司跳了出来,那公主可静观其变,万不可画蛇添足。” “先生所说,奴家记下了,这便去报与门主,谢先生绸缪!”珠玑的话语越来越客套,也没有先前那种柔情善意,更多的是有意敬而远之,让我心里越发的不好受,却又无法说什么。随后,珠玑便起身告辞,去了丽景门总院。 待珠玑走后,邓属也过来了,萧秀问我:“尚兄,若是上官柳儿真听了话,去劝阻饶阳公主,我们当如何做?” “嗯,应是不会,但为防万一,我等还是要多想一步,只是我目前还未想出对策。”我对萧秀无奈的摇摇头,答道。 “那还等啥,要不属下现在就去让那几个人上奏去?”邓属急忙说道。 萧秀看着他,皱着眉头,问道:“今儿是什么日子?” “初十啊,如何?”邓属不解地看着萧秀说道。 我看着他憨厚的样子,笑着对他说:“上旬最后一日,朝廷休沐,不知邓领卫打算让谁舍了命去上表啊?” “哦,”邓属恍然大悟,接着憨笑道:“忘了这茬了,嘿嘿” “依我看,若是上官柳儿真的打算劝阻饶阳公主,那饶阳公主必然派人去给几个御史送信,我等将送信之人灌醉或者迷倒,待御史上奏以后,再将那些人弄醒。”萧秀说道。 我急忙阻止道:“不可,若是如此,那些人就算回去,也会被公主杀了的,说不定还会牵连家人,不妥。” “那就干脆直接杀了他们,这样就不会牵连无辜之人了。”邓属心直口快地说道。 “这就更不可了,若是如此,饶阳公主和上官柳儿必会严查,难免不会生疑。”萧秀一边盯着棋盘,一边说道。 我突然想到连薏,便问道:“可否,让连薏姑娘去阻止上官柳儿?” “对,”萧秀似乎跟我想到一块了,便赶紧对邓属说:“你赶紧过去通知连薏,让她见机行事,若是最后真的没阻得了,我等再行后手。大不了让几个明面上是鱼弘志的人,背地里却跟饶阳公主勾结的小官,犯些错误,呈到柳府尹那里,把事情再闹大些,无非是时间久些,效果都能达到。” “诺!”说着,邓属便准备起身出门。 “对了,”萧秀对准备出门的邓属喊道:“上次让你问的,尚兄的毒,连薏可有回话?” 邓属停下脚步,转过身,作揖答道:“昨日已派人过去问了,只是连薏也不知此事,今日应该有所查获,待到夜里会送来消息,还请先生和二公子多些耐心。” “好,你让她小心些,最近她的担子颇重,行事为人要谨慎些,以免被人觉察。”萧秀对邓属嘱咐着。 “二公子有心了,她从小被调教,当是知道如何行事的,还请二公子放心!”邓属依旧低着头,作揖说着。 萧秀看着邓属,遂对他说道:“行,那你快些去吧,最好赶在珠玑前头。” “诺!”邓属应完,便快步向门外走去。 随后我便与萧秀聊起了之前嘱托的事情:“萧兄,上次说查查杞王府的事,可有眉目了?” “已经有了些眉目,只是还需确认一下。尚兄莫急,待确信无疑了,萧泽自会及时通禀。”萧秀跟我说道。 我对萧秀点点头,心想,既然杞王府都还未查清楚,那看来应该难以腾出手来调查那个刑部尚书杜悰了,也就没必要继续追问了,便跟他继续下着棋,喝着岳西翠兰。过了约莫两个时辰,邓属回来说已经通知连薏去做了。再过了一个时辰,珠玑也回来了,只是脸色很难看的样子。 吃过晚饭,待回到房间里,如往常一样。我见珠玑依然愁眉不展,心想是不是她还在因为早上的事情而苦恼,只是此时我却不知如何宽慰她。这时,萧秀突然对珠玑说道:“我见姑娘回来后,脸色一直不好,姑娘若是身子不适,早些歇息去吧,这边有我在,还有仆人也侍候左右,姑娘可安心。” 珠玑听萧秀这样说完,一脸愁容地看了萧秀一眼,接着看看我,而后低下头,双手贴着身前,恭敬地说道:“萧公子严重了,时候尚早,先生也无倦意,奴家怎可擅自离去。公子放心,奴家的身子,不碍事的。” 我听完,心里不是滋味,便说道:“姑娘是因上官姑娘的嘱托吧?其实,我也困了,今日身子寒热无常,体力消耗颇多,此刻已觉有些许乏力了,要不二位都先回吧。” 珠玑见我这样说,脸色更难看了,回我道:“先生多虑了,门主并未嘱托过什么,只让奴家好生侍候先生。不过既然先生已经困倦,奴家便不可再叨扰,这即退下了。” 随后便起身行礼,准备离去。我和萧秀也起身,在萧秀行礼准备和珠玑一起离去的时候,我与他眼神交汇那一刻,示意了一下。过了半晌,听见敲门,我打开门,见萧秀领着邓属和一个中等身材,不瘦不胖,眯缝眼的男子站在门外。没有过多的寒暄,引进门后,关好门,随后我与萧秀跪坐在火盆旁,而邓属和那男子在一旁站着。落座后,我刚想问那男子是何人,萧秀却急着说道:“尚兄,珠玑已经回房了,依照珠玑的习惯,今晚不会出来了,尚兄可畅所欲言。”接着对着邓属说:“对了,刚刚你说连薏那边来消息了,哪些消息,快说来听听。” “里面说先生的毒其实就是普通的‘醉梦令’,光王的解药也可以用,并无差别。还有上官柳儿根本就没有打算去让公主阻止御史们,而珠玑将先生寒热无常的症状告知上官柳儿以后,姬藜给了珠玑一颗白色药丸,并且命令珠玑先给先生服用白色药丸,而后再给先生服用解药。”邓属不紧不慢地答道。 萧秀急忙追问道:“那白色药丸是何物,里面可有说清楚?” “受限于信笺尺寸,里面并未详说,但有告诫:’白色药丸不可服。’”邓属不解地答道。 “嗯,知道了,看来这‘白色药丸’非善类,明日你等盯紧些。”萧秀对邓属嘱咐道。 我听完他们的对话,大概知道了其中因由,便想利用利用这‘白色药丸’,随后对他们说道:“既然是上官柳儿的意思,那我等便承了她的意。上次萧兄不是说有个兄弟能耐了得,哪怕去大明宫取东西,也如探囊取物么?若是如此,何不将珠玑那颗‘白色药丸’给换了?待到明日,看珠玑如何做。若是她毫无善意,那我便吃了,这样也可骗过上官柳儿。若是最终她制止了,那就可以开始着手收服她了。” “此刻我算是知道他们为何会选你了,小先生果然有见识,知道我‘鬼影圣手’的能耐了得,哈哈······”那男子眯着眼在一旁哈哈大笑道。 “这位是?”我想他应该就是纪仲直了吧,便问萧秀道。 萧秀看了看他,皱着眉头,答道:“此人就是上次跟尚兄提过的纪仲直。” 我赶紧作揖行礼,对他说道:“见过仲直兄。” 纪仲直见我这样,赶紧制止道:“诶,小先生客气,唤我‘鬼影’便可。” “这······”我不置可否,毕竟鬼影算不得什么好称号。 “江湖上都这样称呼他,先生同样称呼便可,若是觉得不雅,那就直唤其名。”邓属在一旁说道。 “啧,啧,啧,啧······”纪仲直盯着邓属,半分新奇半分鄙夷地说道:“邓大领卫还知道雅不雅呢?是不是天天跟着这两位,都丢了自家性情了?我正告你啊,他们可跟咱们不是一路的,别忘了自家身份!你以为徙兄听你使唤,我就得听你使唤吗?我可是特允的自在身份,没有······” “没有我父亲在,谁也叫不动你,”萧秀打断他,依然皱着眉头,盯着他,接着说道:“我知道,可是你别忘了,你来之时答应过什么!” 纪仲直看着他,好像想起了什么,有些无奈地答道:“好吧,那请小先生吩咐,想让我如何做?” 听着他与萧秀的对话,想起上次萧秀说邓属不归他管,看来这纪仲直也是不归他管的,于是便对纪仲直说道:“吩咐不敢当,只是方才所说换药之事,还得有劳阁下。” “你们瞧瞧,瞧瞧,还是小先生会说话,这有礼有节的,我都无法拒绝。”纪仲直对萧秀和邓属说道,接着转过脸来对我笑着说:“‘有劳’的话就免了,小先生以后还是唤我‘鬼影’吧,什么阁下c阁下的,听得我浑身不自在。不就是换个药丸吗,小意思!那珠玑可是方才出去的女子?” “正是!”邓属回道,我也点点头,邓属接着说:“她屋子在······” “不用你说,我知道!”鬼影打断邓属,接着一边转身离去,一边说道:“尔等候我消息便是。” 萧秀看着他背影,一脸的不悦,好像很看不惯他,这时邓属说道:“请二位宽谅,此人素来如此,江湖气息颇重,有些失了礼数,但是个侠肝义胆c果敢忠勇之士,望二位多多包涵!” 如此小心翼翼又急切地辩护,看来邓属与鬼影的关系非同一般,大概都是听命于萧墨吧。想到这里,正准备说些宽慰的话,萧秀抢着问邓属:“他来的时候,你没跟他交代清楚吗?怎可如此放肆!” 邓属憨厚的脸上,一脸的委屈,又不好辩解什么,只是低着头,不说话。我见状,便赶紧接过话,笑着说道:“其实也没什么的,萧兄不必如此动怒。我倒是觉得仲直大哥心直口快的性格好,没有那些繁文缛节,到是让人觉得松快,好交。” “既然尚兄都如此为他说情,我若再要求什么,便成我的不是了。今后还有许多事,要仰仗于他,就先让他这般放肆着吧。”萧秀对我说道,接着对一旁的邓属说道:“你去告诉他,让他拿到了以后,即刻交于夏侯徙,送到萧泽那里去,找人做个相同的,再换回去。同时让他将珠玑房间的香炉里换上‘醉心香’,以防期间珠玑醒过来。” “诺!”邓属应了一声,便转身往外走。 “这‘醉心香’是何物?”我不解地问着萧秀,生怕这东西跟我中的‘醉梦令’一样。 萧秀看着我,笑道:“哦,呵呵,尚兄无需担心,此香不过是醉心花加上其他香料调制而成的一种迷香罢了,若说毫无毒性,也不是,但吸入后并无大碍,只是会深眠。待将香料换掉以后,过一两个时辰,就没事了。” 如此我便放心了,只是突然觉得身体燥热难耐,也不知是在火盆旁跪坐太久,还是体内的毒性发作。随即起身去窗边,准备开窗透透气,而心里还在嘀咕着: 晏坐君前无倦意,听闻取用醉心香。 开窗问月仙子在?梦里人间尽暖冬。 明心属,谋换药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3章 吃药 “夜不能眠奈月何,床前素影斜向东” 一 “不知那白色药丸的药性,吃下后会有什么状况发生,若是明日换了的药丸没有引发该出现的状况,只怕上官柳儿那里不好交代,不知萧兄觉得如何?”我转过身,对萧秀说道。 萧秀一边将棋子收到棋盒里,一边回我道:“是啊,方才便想这件事。”萧秀收好棋子后,看着我接着说道:“不过后来想想,觉得也没什么关系。若是珠玑阻止了尚兄,那便开始着手收服她;若是她没有阻止,便说明她心思还在丽景门那边,那我等便强行收服吧,将张仲清和李叔和带到她面前,然后跟她说清楚。我想她慧心机觉,应不会无动于衷。若是她真的执迷不悟,那······” 我一边听他说着,一边回到原来的位子,跪坐下。说到这里,萧秀没有继续说下去,深深地吞吐了一口气,然后无奈地接着说:“那就只能造些意外,将她强送岭南了。” 见萧秀用无奈而担忧的眼神看着我,我知道这是因为他担心我放不下,便对他说道:“我明白,若真是到了那一步,便如萧兄所说,只希望莫要伤及性命。” “尚兄放心!”萧秀用坚定的眼神看着我,让我知道可以信任他能够做到。尔后,又对我说道:“不过还是要弄清楚那颗药丸到底有何损益,待会儿让邓属去一趟丽景门总院,亲自问问连薏。” “嗯,有劳诸位了!”我对萧秀由衷地感谢道。 萧秀此刻倒是没有即刻反感和制止我,而是一怔,然后起身,一边行礼,一边说道:“尚兄言重了,我这便去安排。先告辞了,尚兄早些歇息!” 随后便送走了萧秀,我独自回到床榻上,却还是体内燥热,无法入眠。在床榻上辗转反侧,约莫过了很久,才昏昏沉沉睡去。 第二日一早,萧秀便和邓属一起过来,我本就寒热无常,也睡得较浅,被他们一敲门,我便睁开眼,异常的清醒。他们进来后,我与萧秀刚在火盆旁跪坐下,萧秀便对邓属说道:“你那边有什么消息,快说来吧。” “诺!”邓属应道,接着说:“方才‘鬼影’已将药丸换回去了,‘醉心香’也换了,再过一两个时辰,珠玑姑娘便会醒来。还有,连薏那边的消息说,并不清楚白色药丸具体的药效是什么,但曾经给一人用过,那人服下便立刻引发了体内的‘醉梦令’之毒。” “那换回去的那颗药丸呢?”萧秀急忙问道。 “那颗做的跟珠玑的那颗看起来一模一样,没有分毫差别,夏侯徙送过来的时候,属下见过。另外,夏侯徙还将珠玑那颗也带过来了,这便是。”邓属一边说着,一边将一个小子递给萧秀。 萧秀接过子,收到袖中,无奈的看着邓属说道:“嗯,我本想问那颗换回去的是否有此功效,不过想来是没有的吧?” 邓属听萧秀这样说,便解释到:“昨日连薏那边的消息来得较晚,那时候已经······” “好了,现在没空听你辩解,尚兄,现在该如何做?”萧秀没等邓属说完,便打断他,问我道。 他们这样一说,让我想起了上次饶阳公主来的时候,于是对萧秀说道:“喝酒不是可以达到同样的效果么,那就把茶里掺点酒,等珠玑到了,我服药的时候喝下那杯茶即可。” “尚兄,你可想好了?”萧秀皱着眉头,问我道。 我回他道:“当然!我想萧兄也想到了这个办法,只是不想让我以身犯险,所以没说出来吧?”我看着他点点头,而紧皱的眉头没有一丝松下来的意思,旁边的邓属被我这样一说,也露出紧张的神色来,于是我便接着安慰道:“其实你们也不用担心,这条路上本就许多凶险,既然决定做了,那就不该时时以己为先,该做的事,就要去做。再说了,这件事,我看也没什么风险,虽然对那白色药丸的药性并不了解,但珠玑那颗不是假的么,再说酒只是将毒性引出来,没有大碍的,若真是有什么,我这不是还有你们在嘛,又有何可惧的?” “尚兄这样一说,倒是让我等惭愧了。请尚兄放心,我等誓要护尚兄周全!”萧秀一脸诚恳地对我说道。 我心里开心,可看着萧秀一脸的严肃,倒是有点不知所从了,就想换个氛围,便打趣道:“放心!所以你们也要对我放心啊,区区一杯酒还是伤不了元气的。只要我们都各自做好自己的事情,我们便都安心,你们也不用一见我遇到什么就皱眉头,这皱眉头最不好了,会减寿的。” 萧秀听完,皮笑肉不笑地笑道:“尚兄所说在理!不过也没有用酒掺在茶里喝的,那味道,尚兄还是不要尝的好。”接着转过脸,对邓属说道:“你去萧泽那里,把那只九曲鸳鸯壶取过来,记得把配套的杯子一并取来。那虽是酒杯,但造型独特,用来饮茶,应该也不会引起珠玑怀疑。不过你得快些,珠玑姑娘没多少时间就会醒了。” “诺!”邓属应答着,随后便对我们行礼,接着快步出门去了。 邓属走后,萧秀对我说道:“尚兄,昨日郑滑那边传来消息,周墀和韦澳都已准备好,就等这边的消息了。另外,那位寻到的郑注的手下,昨日也已送到长安,在别处安置着。” “嗯,那人可还稳得住?”我问道。 萧秀看看我,笑着说道:“呵呵,在路上他就病了,不过好在用药及时,此刻已无大碍,尚兄放心。” 我接过话:“也是,看着自己多年的心愿就近在咫尺了,自然免不了乱了心神,还请萧兄照顾好他,免得······” “免得还没开始,就不行了,那就辜负了所有人的期望了。”萧秀打断我,抢过话说,接着冒了一句:“还有······” 只说了两个字,却勾起了我的好奇心,便问道:“还有什么?” 听我这样一问,萧秀看了我一眼,笑道:“哦,呵呵,没什么,这事儿还是明日再说吧。” 他这样说,大概有他的用意吧,我也不好追问,便点了点头。随后仆人将朝饭送来,我们吃过朝饭,约莫过了半个时辰,珠玑急匆匆赶了过来。我放下手中的棋子,看着她神魂未定的样子,些许心疼。只见她一边行礼,一边说道:“奴家贪睡了,请先生责罚!” 我一边对她微笑着,一边宽慰道:“姑娘言重了,许是这些日子照顾我,太过操劳,应该我跟姑娘道谢才是,岂有责罚的道理。” 见她无言以对,我便接着说道:“姑娘可曾用过朝饭?” “一醒来便过来了,还未来得及吃。”珠玑回道。 “那姑娘去厨房看看,三娘应该给你留了,可先用了朝饭,再过来。”萧秀对珠玑说道。 珠玑却一动不动,还嘟囔着:“不用了,就当是对奴家的惩罚。” “呵呵,”我笑道,心想这傻姑娘,她还愧疚起来了,也不想想这其中有什么问题,哎,还是再宽慰一下吧,便接过话说道:“姑娘若是不去,那一会儿因为没力气而服侍的不好,我可是会不高兴的!” 珠玑露出无奈的表情,稍思片刻,回我道:“先生所言,奴家明白,断不敢恣肆,这便去寻三娘。” “嗯!”我对珠玑点着头,她一边行礼,一边转身离去。 待珠玑走后,萧秀倒是对我打趣道:“尚兄这样说,就不怕珠玑姑娘心里难过?毕竟以前也不曾把她看做侍女,今日这样说恐怕会伤了她的心,今后想亲近些,怕是不易了。” “伤心总比伤身好,更何况我在她心里,只怕还没有那种分量。”我一边看着珠玑出去的那扇门,一边回着萧秀,而心里还是希望珠玑能看出我的用意。 过了一会儿,邓属进来,端着一个托盘,上面立着一方造型奇特的壶和四个颜色搭配的小盏。邓属走到跟前,闷声地说道:“壶已添满,酒是萧泽让‘天香楼’的酿酒师父调过,与茶色一般无二,酒气极淡,不仔细闻,很难闻出来。” 萧秀见他进来,斥责道:“为何此时才回,就算调酒也无需这么久,珠玑都醒来片刻了,若不是尚兄将她支走,你恐怕今日······” “萧兄!”我见邓属一脸愁容,不知是明白回来晚了而内疚还是遇到什么棘手的事情了,便打断萧秀,开解道:“想是邓领卫遇到什么难解之事了,才会此刻方归。重要的是,这壶已经拿回来了,也没有误事,萧兄就不要责备了,也消消气,咱们一起探究一下这‘九曲鸳鸯壶’如何?” 我说完,示意邓属将托盘放到案几上,而萧秀把脸撇到一边,不满地说道:“这东西有什么好探究的!”接着,看了一眼邓属,发现邓属依然一副愁眉苦脸的模样,便接着皱起眉头问邓属道:“你不会真遇到什么棘手的事了吧?” “没,没什么。”邓属一边说着,一边对萧秀挤眉弄眼,很明显,他这样不善伪装的耿直之人,把这件秘密的事做的让人一看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估计萧秀此时心里是无奈的,看了一眼邓属,便转过脸不想再看他,手里拿起壶对两个小盏分别倒了半盏,也不知是酒是茶,一边端起一盏一饮而尽,一边对他说道:“若是有什么事,在这里说无妨。” 邓属听他这样说,便接过话:“此事说来话长,本想着等先生今日服药后再说,但是······” “但是我今日身体愈发的寒热交加,实在无心听此事,还望邓领卫见谅!”我见珠玑走到门前,便立刻打断邓属,表面显露出不耐烦的样子。接着邓属和萧秀惊诧片刻,而萧秀立刻明白过来,接过话说道:“是啊,今日就不说此事了,莫说尚兄是否有心情听,今日便是毒发之日,能不能安然度过还两说,你怎么不分时候呢?” 邓属二丈和尚摸不着头脑地呆在原地,一脸不解地争辩道:“可是······” “珠玑姑娘用完朝饭了?”我又一次打断邓属,对着站在门外的珠玑问道。 这时邓属才恍然大悟,不知所措地站在原地,而萧秀则在他饮完的盏中又倒了半盏,推到我跟前,同时故意看着邓属大声且显得不耐烦地说道:“我知道你侄女不错,我也见过,确实有几分姿色,可先生此刻实在无心听你絮絮叨叨的媒妁之言,且先退下吧。” 邓属明白了萧秀的意思,回道:“诺!”接着便行礼退下了。我只当这是萧秀的临机应变之说,所以也没有太放心上。珠玑进来对我行礼,而后我问道:“昨日精力不济,姑娘回来后,我竟忘了问,上官姑娘那边可否知道那柳府尹为何秋毫无损?” 珠玑缓步走到跟前,双手紧贴着身前衿带之下,低着头回我道:“先生昨日嘱托的事,我已告知门主,门主让我代为感谢先生。至于柳府尹的事,奴家也问过了,门主说是虽鱼弘志那边没什么动静,但北司的几个官员已经在陛下面前有所揭发,只是北司一向被压制,其分量有限,所以陛下没有即刻召见柳仲郢问罪。” “嗯,不急,这件事终究是会被翻到台面上来的。”我一边端起萧秀推到我跟前的那小盏,一边接过珠玑的话。而后抿了一口,还是岳西翠兰的味道,再看珠玑,皱着眉头,伫立在一旁不言语,便问道:“从昨日便见姑娘愁眉不展,莫不是有什么烦难之事?” 被我这样一问,珠玑倒是显得不自然,过了半晌才缓缓地说:“谢先生关心,奴家只是不解,为何先生昨日说若是右军隐忍而北司跳了出来,要告知公主静观其变呢?” “这件事,若是右军和北司同时跳出来,当然是最好的,那样公主在一旁帮帮腔,会拉近与右军的关系。但若是他们都没有动作,说明北司和左军定是被鱼弘志压制着,不让在这个时候添乱,这样公主可以在宫内外散播些言语,让北司对鱼弘志更加不满和失望,怨气积少成多,最后必然让他们嫌隙越来越大。如今右军没有动作,而北司按耐不住,说明北司并没有被鱼弘志压制住,他们的关系怕是已然有了松动。这种情况下,鱼弘志断然不会任由北司疏远自己而亲近左军,不出意外,明日便会上书要求严办此事,此时公主当然是静观其变,坐收渔翁之利最好。”我对珠玑解释道,一边说着,一边把手上的小盏放到了另一小盏的左边,萧秀随即给我加了半盏茶。 “那若是公主没有按先生所说,会如何?”珠玑急忙接着问道。 “当也不会如何吧,只是怕,以鱼弘志的城府,会把心思转移到公主身上,最后暗中派人调查,若是······嗨,应该不会,可能是在下多虑了。怎么,公主想做些什么吗?”我反问珠玑道。 珠玑不急不忙地答道:“奴家不知,只是昨日将先生的话,说与门主的时候,门主只说知道了,好像并未放在心上,叮嘱今日便是先生服药之日,让奴家好生照料先生,之后便让退下了。” “对了,说到服药,不知这解药需如何服用,难不成每次都是晕倒以后,用西域的葡萄酒喂食吗?”萧秀皱着眉头,问珠玑道。 “自然不是,用葡萄酒下药也是无奈之举,这样做对身体多少都有损伤,所以常人服用解药一般都是在黄昏时分,晚膳之前服用,当然也无需葡萄酒,只用平日的茶水或清水即可。”珠玑一边解释着,一边用眼神看向我,皱着眉头接着说道:“但先生与常人不同,或是染了寒疾,让先生寒热无常,所以门主特意嘱咐奴家要先用药将先生的寒疾去了,方可服食‘醉梦令’的解药。也不知先生何时会发作,所以还请先生用完午膳便让奴家服侍先生用药,去了寒疾。” 我看了看萧秀,见他皱起了眉头没有半分松弛,大概是在想珠玑好像没有要违逆上官柳儿,而对我说明实情的意思。只是我倒是并不担心,无论珠玑做出什么选择,我都会看着她,面带微笑地吃下那颗白色药丸。并且刚刚珠玑能对我和萧秀透露昨日上官柳儿的态度,看来珠玑对‘丽景门’是真的没有什么好感,只是身在其中,难以抽身,这才为她们所摆布罢了。而珠玑并不想为她们严守什么,话语间只要不是原则性的事情,对我和萧秀并未有太重的戒备之心。这么看来,正如连薏所报,珠玑应该并不难收服。想到这里,我转过脸,笑着对珠玑说道:“好,那有劳姑娘了!” 说完,只见珠玑如萧秀一般,并没有舒展紧皱的眉头。我一直以为她是在为不知道如何跟我开口,让我服用白色药丸而发愁,现在看她这般模样,看来我猜错了。或许她在担心我在服药之前有什么变故;或许她在担心服药之后,我突然毒性发作,她会被萧府问责;也或许,她在担心那白色药丸的药性,会对我身子产生什么损害吧······ 我看着她朴素的脸上,紧锁的眉头,心里五味杂陈: 寒江尺雪孤舟寂,醉卧亭中眺远烟。 朱门火烈玉食凉,冷酒千杯无客饮。 细谋局,难谋心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4章 收服 “孤芳暗月无人赏,入室拨云恍见绝” 一 用过午膳,珠玑随我和萧秀一起回到棋盘旁,随后我便问道:“珠玑姑娘,是现在用药吗?” “嗯,”珠玑看着我,眼神里的温恻,让我又心疼又怜惜。大概世间事总是这样,明明温柔了岁月,却要在生活里不被放过,不得不做一些违心之举,不得不说一些悖谬之言,最后在自己平心静气独自回首之时,又会痛心疾首却无可奈何,最后都成了不可饶恕的人,接受了生活摧残,放任了岁月无情。 “那,开始吧。”我转过脸,跪坐下,看着案几上的两盏水,水中的珠玑,还是那样素朴美丽。 珠玑看了看我,从袖中取出一个木制小红,上面有很精致的浮雕。珠玑倒出白色药丸,落在手心,一边递给我,一边说道:“这是长令特意为先生调配的,说是对先生所染的寒疾有速效。”语气里已不是温婉,而有点伤感的味道。 “长令?”萧秀故作不解,问道:“是哪位能人异士,竟能制得风寒的速效药?此人是‘敬贤馆’的吗?” “这倒不是。说到她,你二位也是见过的,就是上次过来的姬藜姑娘,”珠玑解释道。 “哦,既然是姬藜姑娘调配的,当不会差,这便服用。”我看着珠玑,只见她依旧低着头,似乎不忍面对我。又看看萧秀,萧秀依然一副眉头紧锁的样子,我便安抚道:“萧兄不必忧心忡忡,我想珠玑姑娘这般心善,绝不会加害于我,再说上官姑娘不是要用我么,怎么会让我出什么事呢,放心吧!” “尚兄误会了,对于珠玑姑娘,我自然是放心的。我担心的也不是这个,只是方才邓领卫跟我说,他在神策军中的兄弟跟他透露,以前管钱粮补给的校尉给调离了,新来的是一个宦官,叫李叔和的,听说是个反复无常的饕餮,看来我府上在这军里的买卖是要断了,哎······”萧秀感叹道。 “这个李叔和,是不是曾经谋害郑注郑工部那个李叔和?”我假意问道,再看珠玑,脸上的伤怀和愤怒掩盖了先前的歉疚,我随将拿白色药丸的手,放下了。 萧秀也应和我,答道:“正是!” “哎,当年的郑工部着实让人惋惜,若是那次成了,也不会是现在这种局面。朝堂上宦官横行霸道,权臣彼此勾心斗角,还有很多无德之人觊觎九五之位,地方节度使各自为政,外有强敌吐蕃······大唐啊大唐,若是给此等雄杰二十年,天下何至于那么多失去家园c亲人和公正的事频频发生,或许早就政通人和了吧。”我也跟着萧秀感叹道。 “是啊,若不是这李叔和,保不齐就没有这么多事了,哎,此人真是害群之马,现在还断了我萧府的财路。”萧秀继续应和着,而我看着珠玑,见她眼圈里已有眼泪晃荡,大概她是想起来曾经那些事c那些人吧。 “抱歉,萧兄,此事在下实在帮不上什么忙。”我一边道歉,一边看着萧秀,挑眉以示。 萧秀明白过来,瞥了一眼珠玑,随后说道:“此事与尚兄无关,还是请尚兄先服药吧。对了,珠玑姑娘,此药服用可有什么讲究?” 我们一同看向珠玑,只是珠玑还没回过神来,萧秀接着叫了两声:“姑娘······姑娘!” 随后一声叫的有些大,珠玑这才从思绪中抽离出来,支支吾吾地说:“不······” “没有就好,”我一边假意笑着说,一边准备将药丸放入口中。 此时珠玑大声制止道:“不可服!” 我和萧秀装作一怔,同时看向珠玑,只见珠玑垂眸抬首,眼眶中的泪水眼看就要夺眶而出了。大概看到我和萧秀都在看着她,她赶紧跪到地上,叩首而自责道:“先生不可服,此药并非去除寒疾之效,奴家不恕之过,纵死也不能让先生这般雄杰之士再遭受无妄之灾!” “姑娘何出此言?”萧秀急忙问道。 “门主让姬藜所调制的这颗药丸,是为了检验先生是否有内力的,若有,此药丸将化解内力,若没有,先生会即刻毒发,需立刻服下解药。并且,此药丸一旦服下,三年便是大限,三年以后就算有‘醉梦令’的解药也无济于事,药丸的药性会激发毒性,让毒侵入五脏六腑,之后无药可救。”珠玑依然叩头于地上,对我和萧秀解释道,声音微微颤抖着。 “这般狠毒,你们门主是想尚兄协助于她,还是想让尚兄听命于她?”萧秀愤怒地责问着珠玑。 珠玑的头依然没有抬起来,继续急切地回着萧秀:“这又何须多问呢,萧公子机智,门主的心思昭然若揭,你当是明了的。” “是啊,上官姑娘连‘过河拆桥’都已经想好了,又怎么会仅仅是让我协助于她呢。只是,我若是不服这药,怕是珠玑姑娘对你家门主无法交代呀。”我悲悯地看着一旁的珠玑,她依然头点着地,未曾抬起。 “奴家既然已做了这件事,本就是没机会活了,先生无需有所顾虑。若是先生感怀,请先生来日将李叔和的人头送到奴家坟前,便算奴家死的值得。”珠玑的声音颤抖地更加厉害。 “为何没机会活了?只要我吃下这可药不就行了,姑娘何须这样说,是想让在下愧疚一辈子吗?”我一面不解,一面不愿地问着珠玑。 珠玑此刻情绪稍稳,回道:“先生有所不知,上次青衣卫醉酒的事,已让门主警觉,想是已派人打入‘万金斋’里面来了,不知萧公子可察觉到最近府上新来了下人?” “呵呵,‘万金斋’这么大,家里下人自然需要一些,这正常的流动也是有的,我倒是没有太留意。难不成,‘丽景门’的人已经乔装打扮,混在下人里面?”萧秀一边解释,一边装着惊吓地说道。不过以萧秀的机敏,若是真有“丽景门”的人来,他自然知道,看来在他眼里,此时还没到与珠玑道出实情的时候。 珠玑听完萧秀说的话,答道:“对,此刻应该有暗器正在对着奴家,所以奴家此次定然是活不了的,还请先生千万不要服那药丸。奴家本就命薄之人,而先生有识之士,万望珍重!” “姑娘这样说,倒是让在下羞愧万分。”我看着把头按在手上,死死贴着地面的珠玑,心里其实是心疼多过担忧,而后嗔笑道:“呵哼~其实结果都一样,我若不服这药,恐怕那暗器先射向的不是姑娘,而是在下吧。而若是我服了,姑娘在门主那边也可以交差了,我虽有所不幸,但起码还有三年之期。这么算起来,还是服药划算。” 说完,便将药扔进口中,端起右边的小盏,一饮而尽。这味道,还是‘天香露’的口味,但没有什么香气,酒也淡了许多。我一边品着酒,一边听见萧秀喊道:“尚兄······” “先生不要······”珠玑一边喊着,一边抬起头,只见她早已泪流满面,而哭红的眼圈,就像是最温情的告白,让人心酸,也让人怜惜。 这时我想的却不是萧秀接下来会如何做,也不是上官柳儿的凶狠毒辣,只是想笑着看着珠玑,安慰她几句,于是开口说道:“姑娘无需担心,我命大,不会······” 突然一股血气冲冠,瞬间天昏地暗,连话都支支吾吾未说完,只觉身瘫如泥,毫无力气,之后就没有知觉了。 一 不知过了多久,我睁开眼,看见珠玑在我榻沿,头倒在胳膊上,另一只手搭在跪着的腿上。我勉强用力撑起,额头什么东西滑落,定眼一看,才发觉是手巾,而榻旁的几案上双鱼铜洗里盛着半盆水。再看向珠玑,看到她跪着的腿旁边落着一方手巾,珠玑大概是累睡着的时候,手未握紧,滑下去了吧。看着她这样,我的心里早就不是滋味,一边在心里骂自己小人,一边抓起手边的温襦准备给珠玑披上。 这时,大概是我动作太大,把珠玑吵醒。她睁开眼,虽然眼睛里布满血丝,却笑得像孩子一样开心,对我说道:“先生,你醒啦,”接着又急切地问道:“感觉如何,有没有哪里不适?” “不适?倒是没有,跟上次一样,只觉有些乏力罢了。姑娘无须担心,我呀,命大,阎罗王目前还不打算收我,呵呵······”我对珠玑笑道。 “是,是,先生洪福齐天,吉人自有天相,奴家不担心,只是开心些许。”珠玑也被我逗笑了,但眼睛里明明能看见,含着泪水。 “对了,姑娘可曾回去禀报门主?”我见珠玑如此,便岔开话题,问道。 “还没有,反正昨日的事情,应该有人报与门主了吧,奴家回不回去,其实都不打紧。不出意外的话,今日便会有人来传唤。”珠玑的语气很淡定,似乎对结局看得很清楚,也打算坦然面对。 “呵,”我轻轻一笑,对珠玑说道:“姑娘怎么这样笃定会有人报与你门主呢?想想此地是何处,一个‘青衣卫’都不能靠近的地方,怎么会让一个‘丽景门’的人轻松靠近呢?就算极善伪装,以萧公子的识人之能,和邓领卫的勇武之力,我想就算有这样一个人能进得了‘万金斋’,恐怕也出不去了。所以,姑娘此刻最应该去的地方就是‘丽景门’总院,给上官柳儿一个满意的交代,这样才不会让她再动杀心,我们便都会更安全些。以姑娘的聪颖,当是明白这个道理的。退一万步来说,就算真有这样一个人进得来c出得去,那姑娘也应该立刻去总院,到上官柳儿面前辩解一番。只是到时候免不了需要姑娘做一些违心之论,还请姑娘定要稳住心神,拼力争辩才是。” “奴家明白了,请先生放心,这即去总院。”珠玑突然严肃地回我,而后起身,准备往外走。 我勉强撑起身子,打算对珠玑行礼,而珠玑赶紧说:“先生快躺下,多多歇息!” 我实在无力撑起,便点点头示意,珠玑随后便转身而去。我知道,这是为难她,但我暗暗发誓,这是最后一次,最后一次让她这般辛苦和难为。 珠玑走后,萧秀带着邓属进来,我赶紧勉强支撑着坐起,急迫地问道:“萧兄,‘丽景门’的人是否真的混进来了,现在可有眉目?” “尚兄快躺下,‘丽景门’的那人,本就是连薏安排的,尚兄无需忧心此事。”萧秀见状,忙扶住我,回道。 “哦,”我悬着的心,放下了,接着问萧秀道:“珠玑姑娘已经去跟上官柳儿汇报去了,待她回来,萧兄你看,是否可以开始着手了?” “可以是可以了,只是有件事需要与尚兄商议一下。”萧秀回我道。 见他愁容不减,难道先前准备的那些,出了什么岔子?于是我便问道:“萧兄,有什么事,但说无妨。” 萧秀一边给我盖好被子,一边在邓属搬过来的小凳上坐下,接着不急不慢地说道:“昨日凤翔那边传来消息,说是我们从那边带回来的那个原来郑注的亲信,其实在当年被神策军抓住的时候就已经反叛了。” “哦,这消息从哪里来的,是否可靠?”我忙问道。 “属下失职,还请先生责罚!”邓属突然单膝跪地,抱拳而上,对我请罪道。 “邓领卫何出此言,快,快些请起!”我赶忙急促地唤邓属起来,他的举动倒是让我有点惊讶。 “此时请罪有何用,还是起来说话吧。”萧秀严厉又无奈地对邓属说道,扶我躺下,邓属听完也起身,萧秀接着跟我解释道:“这件事得从那个郑注的亲信被抓说起,当时在一家客栈内,那人被抓后,待同伴都被杀光了,便立马反叛,有个小孩目睹了这一切,而这个小孩就是此次护送那人来长安的路上歇脚酒家的小二。当时因为害怕神策军谋害,也不知此一行人是做什么的,便没有吱声。待到护送的人和那亲信走后,才跟酒家的厨子闲聊的时候谈起此人,说起了当年的事,而那厨子正好是我萧府的人,所以便立刻跟凤翔分柜的掌柜汇报了此事,而凤翔分柜的掌柜也不敢怠慢,便飞鸽传书,跟长安这边道明了此事。昨天才知道这件事,但是当时邓领卫准备跟尚兄说的时候,珠玑姑娘正好进来,便没有说出来。” “可这与邓领卫何干,这件事他也不知晓,何罪之有?”我问萧秀道,试着给邓属开脱,也算是安慰吧。 “如何无关,此事他有三次可以挽救,在凤翔之时应该彻查;在路上那人被打伤时,应该请自家大夫号脉;路上神策军与那人接头时,应及时察觉。这三次,任何一次有点心,都能避免此人到达长安。”萧秀有点得理不饶人的意思,严肃地说道。而邓属自知理亏,在一旁默不作声,不敢有半分争辩。 原来前日说那人在路上病了,是在跟神策军接头啊,估计是神策军发现那人擅自离开凤翔,派人追杀,然后将那人打伤了,那人道出缘由后才饶了他不死,尔后又派人装作大夫去给那人瞧病,给他治好了。昨日邓属估计也是因为这些,才那般焦急。这件事让我想到的不是珠玑有何危险,倒是一个想法第一时间蹦到了脑海里,那便是神策军那边,我终于可以有个口舌,有些我不方便说的话,都可以通过此人传达给神策军,于是急忙跟萧秀和邓属问道:“那人现在何处?他是否知晓我们已经识破他?” “先生昨日昏迷,属下未敢擅自做主,目前将此人稳住了,在天香楼。”邓属答道。 “嗯,”我闭上眼,有气无力地说着:“此人可用。” “尚兄打算如何用?”萧秀一边问我,一边对邓属说:“去把火盆端进来。” “一些我等无法传给鱼弘志的话,可通过此人传达。”我轻声说道,越加觉得冷和乏力,眼皮连睁也不想睁。 这时,听见邓属说:“那珠玑姑娘?” “你无需担心了,珠玑姑娘没事的,就算是神策军,也是想打入‘丽景门’的,所以那人暂时不会对珠玑怎么样。你先稳住他,待到需要的时候再听吩咐。现在就让尚兄好好休息吧,对了,让马新莹过来,她心细,当会照料好。”萧秀跟邓属吩咐着。 “诺!”邓属答道,接着便没了声音。我只能稍微听得到一些火盆里的木炭炸响声和窗户吹进的刷刷的风声。而此刻,我才迷迷糊糊地开始想起珠玑,想到她面对曾经的故人,面对仇人时的场面,心不由得就痛了起来: 梦里何妨醉不醒,人生处处听蝉鸣。 回念故人惊坐起,案头凉酒笑寒冬。 知本心,欲借舌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5章 望月 “枕边缺月念故人,回首几人能重聚” 一 “其实,一直想问,二公子为何此时将新莹叫过来?她的出身,与主公是不可能的。”邓属依然是憨憨的声音,缓缓地说着。 “我又何尝不知,只是主公在珠玑身上花了太多心思,再这样下去,难免误了大事。你侄女虽古灵精怪了些,但心细胆大,会对主公有所助益。再说自入府以来,我们萧府也不曾把她当做下人,主公天生仁谨,若是找个下人服侍,一来没有新莹的细心,二来也会让主公心里不畅,所以,她是最合适人选了,还望你多加体谅。”萧秀的声音,还是那股子主人翁的味道。 “公子言重了,新莹从小在萧府长大,深受府里的恩养,这件事本就是她该做的,属下绝无微词,公子无需多想。”邓属此次回话倒是有些急着辩解。 我迷迷糊糊地醒来,虽意识醒了,但眼皮却不想睁开,听着榻旁萧秀和邓属小声说着话,心里却想了很多。正想着,这时听见一个银铃般,悦耳的声音小声地嚷道:“让开,让开,两个大老爷们在一病人榻前说悄悄话,你们还真是······” 我努力地睁开眼,只见榻前一位发髻衣着与常人不同,带着异域女子的妆容,眉宇间虽有几分汉人的模样,但还是一眼就能看出精致的五官不同寻常,娇小的身段,玲珑的姿态,伶俐的动作,怎么看都像是外邦人,只是这声音,与汉人无异。 “哟,小先生醒啦,感觉好些没?”她看着我,一边将双鱼铜洗放到一旁的几案上,一边问道。 “新莹,不得无礼!”邓属对她喊道。 “这位是?”我向邓属和萧秀问道。 “她是马新莹,从小长在萧府,尚兄身子不好,珠玑又不能时时在这边,而府上那些下人笨拙,尚兄用不惯,所以让她来试试。若是尚兄还觉得不习惯,到时再与我说,且先试试。”萧秀对我答道。 “萧兄费心了,”我对萧秀谢道,接着一边侧身欲起身行礼,一边对马新莹说道:“那以后就有劳姑娘了。” “诶c诶c诶,你起身干啥,快到你花枕上躺好!”马新莹见我准备起身,赶紧冲我喊道,语气中带着耳提面令的味道。来萧府这么久,第一次有人这样跟我说话,好像回到了小时候,脑海里涌出了很多画面。我看着马新莹,稍思片刻,不禁付之一笑,便遵照马新莹的意思,躺了下来。 马新莹一边拿着从鱼洗里拧干的手巾走过来,一边对我说道:“我跟你说,这裴家花枕可是最好的枕头了,按脉活血,明目益睛,这可是杜家花枕没有的功效。” “新莹,不可信口杜撰。”萧秀严肃地对马新莹说道。 “我哪有!”马新莹立刻回道,语气里都是顶撞的气息。 萧秀赶忙接着说:“这花枕全天下都一个样,这些功效不过是说出来,吸引人的罢了,并无真凭实据。平日在自家铺子说说也就罢了,怎么来这里还口不择言!请尚兄见谅,新莹也是无心之举,并非有意欺瞒蛊惑,若有冒犯之处,还请不要放在心上。” “萧兄言重了,新莹姑娘也没有什么欺瞒蛊惑的。裴家花枕可是天下闻名,这些功效我也略知一二,姑娘不过是转述一下罢了,萧兄又何必如此,莫非这枕是你萧家的?”我故意转移话题,问道。 萧秀赶紧行礼,对我解释说:“尚兄容我解释,这裴家花枕本不是府上产业的,只是当年裴度在萧府辅佐上位以后,因官员不得经商,便将其子经营的‘裴家花枕’这金字招牌,当做谢礼送给了府上经营。而这些胡编乱造的疗效在之前就已经广为流传,难以制止,并非萧府蓄意为之。” 看着他这样,我知道萧秀是在担心我因为这些“功效”而对萧府有所猜忌。只是若我真的疑心这么重,早就在洛阳,与萧老爷的对话时就有所猜疑了,何必等到现在。而走到现在,我若还对萧府猜疑什么,那才是我良心泯灭了。再说这商家从来不都喜欢这些噱头么,所谓“无尖不商c足尺放三”,其实不都是一个道理么,萧家本就是以商立本,我又怎会猜忌呢。于是便笑了起来,笑萧秀真是太过谨慎了。 “尚兄若是觉得不妥,我这便下令,将作坊关了。”萧秀见我看着他笑,便接着说道。 我见状,忙接过话说:“我听说远古时候,有一种鸟,两个头,没有脚,老鸟们在高高的树杈上下蛋,等蛋破壳,小鸟在落地的过程中学会飞,从此开始一生。这两个头分别控制着一个翅膀,它若想活下去,就必须同时煽动翅膀,这样才能翱翔天际。方才萧兄的意思,我明白,也希望萧兄明白我的意思。裴家花枕这么多人喜欢,若是冒然关闭,岂不是要伤了新莹姑娘的一片真心,还望萧兄慎重。” “就是!小先生说的在理,难怪下人们都说你好,我都有点喜欢你了!”马新莹一边给我换着头上的手巾,一边说道。接着将取下的手巾,拿去鱼洗那,同时瞪了萧秀一眼,俏皮地说道:“哼,不像二公子,总是板着脸,就会让人扫兴,再这样下去,估摸着,花儿都不愿对着二公子开了。” “新莹,不得无礼!”邓属强忍着笑,对马新莹喝道。 再看一旁的萧秀,却没有半点不开心,倒是自己笑了起来,说道:“也就是你,换了旁人,早就差你小叔将你绑了,送百合园,找个人给你嫁了!” “公子真会说笑,俺若去了百合园,恐怕百合园要变成黑泥园咯。俺若不嫁,哪家小子不要命了,敢以身犯险?”马新莹也笑了起来,怼着萧秀。 听他们的对话,邓属实在是憋不住,便说道:“先生c公子,属下还有些琐事未了,先行退下了。”说着便快步往门外走。 “你回来,你自己侄女,也不好好管教管教!”萧秀对邓属喊道。 邓属听完,一边加快脚步,一边回道:“你们萧家那么多年都没办法,就别为难属下了,实在爱莫能助······”一溜烟便跑没影了。而床上躺着的我,早就笑的泪水都出来了。 倒是马新莹,自顾自地忙着,像是没听见他们的对话一样。拧干了手巾,回头见我在床上躺着笑,便故作生气状说道:“不许笑,再笑换凉水给你敷。” 被她这样一喝止,我突然就不笑了,不是不想笑,而是被她可爱的样子给镇住了,并不想惹她真的生气了。她一边温柔地给我换着手巾,一边对我得意地笑着说道:“嗯,这才乖嘛!” 看着一旁沉默不言,无奈的萧秀,便岔开话题对萧秀问道:“萧兄,我这是昏迷了多久?这段时间可有发生什么?” “今日十二,尚兄不过昏迷了一天,没发生什么,还请安心休养才是。”萧秀答道,但不知他是因为我身体而有所隐瞒,还是真的没发生什么。 按日子算,昨天公主的几个御史就应该会在皇帝面前有所谮谤,怎么会什么都没发生呢。于是便问萧秀道:“难道饶阳公主那边真的没动静?” “饶阳公主的那几个御史倒是已经在朝堂上有些言语,但皇帝好像没有要即刻就处理这件事的意思,只说此案疑点重重。容后再议。其它的就没什么了,对了,还有,郑注那亲信,方才去见了鱼弘志。”萧秀对我答道。 “无妨,那人能见到鱼弘志,多半是因为珠玑现在的身份,估计是鱼弘志想通过他在珠玑那里打听一些‘丽景门’的事情吧,一时半会儿应该不会对珠玑怎么样。”我对萧秀说着,接着跟萧秀吩咐道:“既然皇帝不想动柳仲郢,那就让鱼弘志和李德裕来做吧。可先差人去告知那二位,纥某是被饶阳公主威胁,才那样做的。然后差人将当年的‘吴湘案’翻出来,在李德裕耳边唱唱戏文,依着咱们这位李大宰相的脾性,定然还记得那些往事。做完这些事,估摸着,应该能起些波澜吧。” “‘吴湘案’?可是那个可怜的阿颜被吴湘淫贼玷污的案子?”马新莹一边拧着手巾,一边问道。 “案子是这个案子,但并非吴湘所为,不过是他李绅为了在李德裕面前邀功所强加的罪行罢了。当年吴湘虽有贪墨之举,但数额不大,并不致死。而那阿颜也是经过正经的媒妁之言父母之命嫁给吴湘的,只是扬州都虞侯刘群垂涎阿颜美色,才唆使人举发吴湘贪墨和强抢民女。刚好吴湘的叔父吴武陵曾经得罪过李德裕的父亲李吉甫,这让主审此案的李绅看到了讨好李德裕的希望,便急不可耐的重判了吴湘。”萧秀对马新莹解释说。 “嗯,但当时这个案子上报到刑部之时,就有谏官和不知情由的官员曾提出过异议,这其中就包括柳仲郢。”我补充道,其实我也是在翻阅李德裕卷宗的时候看过,所知均来自那千机阁里的短短数语。 “那后来呢?”马新莹接着问道:“难道有异议,朝廷都不去查个究竟么?” 萧秀接过话:“当时朝廷确实派了御史去扬州复查,只是派出去的是性情极其软弱的崔元藻。当年他查出了真相,但却无力阻止李绅强行对吴湘实施死刑。回京后,他见现状已然如此,更是忌惮李德裕的权势,便没有说出真相。这才让吴湘贪渎和强抢民女的罪名坐实,并且闹得沸沸扬扬,世人皆知。” “‘一笑不值钱,自然家国肥’,哎,想不到最终到老了,还为了‘一笑’,而抛掉了曾经想要的家国,真是可惜c”马新莹感叹道。 “党争就像是服用五石散,刚开始能如沐春风,到最后会越陷越深而无法自控。它亦会将一个百善之人变成万恶之徒,大概后人再看李绅的时候,会因那三首《悯农》而更加叹息世事弄人吧。”我也不由得感慨起来,只是萧秀在一旁,冷笑了一声,或许他是见过太多这样的人c这样的事吧,也或许他是不齿李绅的为人。 此时,邓属又过来,提醒我们道:“珠玑回来了,正在往这边赶来。” “那个郑注的‘亲信’呢?可回了?”萧秀问道。 “目前尚未归。”邓属答道。 “好,等他回来,你即刻过来通禀一声。”萧秀吩咐道。 “诺!”邓属说着,便退出门外,而萧秀又恢复了一脸严肃的表情。 一会儿功夫,珠玑便进到屋内,我见状说道:“姑娘回来啦。” 接着欲起身说话。刚想撑起身子,就被一旁的马新莹喝止道:“你干啥?躺下!躺下!” 珠玑也在一旁一边行礼一边附和:“先生身子虚弱,还请躺下歇息。” 我无奈,便只好笑着点点头,看了萧秀一眼,他依然皱着眉头,像是在思考着什么。而马新莹这时候打量起珠玑来,说道:“你就是珠玑姐姐吧,听说小先生点名要你侍候。嗯,他还是有些眼光的,这端庄的模样儿,是个贤淑的美人儿。既然你来了,那就把小先生交给你吧,我就先去帮帮三娘了。”说着便将手中的手巾塞到珠玑的手里,接着看着我对珠玑嘱咐道:“他呀,可不听话了,你可得管着点儿!”说完便欢快地往门外而去。 “刚刚那位是?”珠玑一边跪到榻前,用手巾给我敷到头上,一边问道,冻红的脸蛋儿比往日的素白,要更加温润。 我看向萧秀,指望他来答,而他却似乎还在想着什么,并没有回过神来。无奈,我便自己接过话答道:“哦,她是邓领卫的侄女,性情活泼了些。” “我看她装束特别,该不是中原人吧?”珠玑接着问,同时站起身。 我笑道:“呵呵,这我确实不知,只有问萧公子了。”接着我们一起看向萧秀,只见他还在抱着手,想着什么,我便喊道:“萧兄?萧兄!” “啊,哦,呵呵,二位在说什么?我方才走神了,不好意思。”萧秀回过神来,笑着道歉。 “没什么,就是问一下新莹姑娘是不是中原人?”我回他道。 萧秀接过话不急不慢地说:“当年邓领卫的结义大哥,替我们萧府走镖到大食国,在那里认识了一位姑娘,便带了回来,结婚生子。他们就是马新莹的父母,至于马新莹,她从小便长在萧府,算不得外邦人。虽装束因她母亲坚持,一直都未改,但习性和教化都是与我等无异。” “哦,是这样啊。对了,姑娘去总院,上官柳儿可有察觉什么?”我问着正在拧手巾的珠玑道。 珠玑回道:“想是萧公子拦住了回去禀告的人,所以待见面的时候,她似乎并不知情,只是让奴家禀报了先生的状况,之后便被领着去了‘玉薮泽’。那边新到一批姑娘,楼中的左右信使教不过来,便让过去帮忙,所以才到此刻方归。不过方才见到新莹姑娘,这便放心了。” 邓属这时候进来,在萧秀耳边低语了几句便离开了,接着趁珠玑给我换手巾的时机,我看到萧秀对我点点头。我明白他的意思,是郑注的那个‘亲信’回来了,可以开始了。于是趁珠玑换好手巾起身去鱼洗几案的机会,对萧秀微微点头。 接着萧秀严肃地对珠玑说道:“珠玑姑娘,其实······我们一直都知道,你就是当年郑工部的孤女。当年郑工部不畏强权,一心要为民除害的壮举,我等在胸中感佩,恨无缘追随左右。幸而在凤翔的家仆偶遇一位当年追随在郑工部左右的亲随,便辗转将他送来长安了,不知姑娘可否愿意见上一面?” 再看珠玑,除了惊诧,就剩下令人心疼的泪流满面。她失声地点点头,用手中的手巾遮住嘴鼻,转过身,跑到窗前。萧秀见状,也不知所措起来,便对着珠玑的背,说道:“好,那我这即去安排,请姑娘稍作准备。” 我想此刻她应该最想念的是已经离世的父母吧,便对她说道:“姑娘,我有些燥热,可否开开窗,透透气?” 珠玑想了片刻,点点头,打开窗。她望着月亮,寒风吹过鬓发,依稀看到她侧脸上的泪痕,是那样惹人怜惜。或许世间总是有那么一种美,是凄婉而无法言语的,只用静静爱慕,静静心疼便好,只言片语都是多余。我也看向月亮,只是我想的,除了故人,还有眼中人和未了事。若是人间只有完美,那大概就太无趣了,所以我们的人生除了月光里的音容笑貌,还有脚下的影子,和影子里看不见的惆怅。这世间有太多不公平c不如意,但至少这月亮是一样的,至少还能借此遥寄故人: 寒风旧雪映凉月,举首临窗思故人。 凉月年年透凉意,故人会否循故心? 喜新莹,惜珠玑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6章 偿达 “泪落心中无限事,谁人舞剑了前仇” 一 “阎前辈请这边走。”门外传来萧秀的声音,大概是郑注那‘亲信’到了吧。 我勉强撑起身,披着那件黑领斗篷,这斗篷本是出门才能用的,只是我太冷了,顾不得那么多。接着下榻来到火盆旁,倚着凭几,等他们进来。而珠玑似乎还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并没有察觉我的举动。 少顷,萧秀领着一个消瘦而眼神无光的花白头发男子来到面前。那男子见到珠玑,便皱着眉头,激动地问珠玑道:“诗岚?你真的是诗岚大小姐吗?” 珠玑听到那人这样一问,才回过神来,转过身,泪痕还未干。一见那男子,便又泪如泉涌,失声回道:“是,我是,阎叔父,我是诗岚啊······” 说着,那男子便跪倒在地,说道:“小姐恕罪,当年我等未能护得小姐周全,是属下失职,请小姐责罚!” “叔父,快请起,现在哪儿还有什么小姐,当年若不是叔父们护卫,恐怕我早已随双亲而去了。”珠玑见状赶紧一边说着,一边扶起那男子,而后含着泪接着说:“十年未见,阎叔父,竟已消瘦如此,我快认不出你来了,还记得当年你是那般英武。叔父这些年,定是吃了不少苦头吧。” “不碍事,不碍事,有生之年,能见到大小姐平安无事,我阎守信死而无憾了!”说着,眼里也涌出了泪水。 “二位还是歇下来,慢慢说吧,今夜还很长,两位应该有很多话需要说吧?”萧秀招呼他们跪坐下。 说着,他们便来到火盆旁,阎守信对我行礼,珠玑看着我,急忙说道:“先生怎么下榻了?” 我回道:“有火盆烤着,不碍事,二位也快落座,暖和暖和吧。” 说完,他们便围着火炉跪坐下,接着阎守信问珠玑道:“大小姐,这些年你都去哪儿了?过得好吗?” “当年叔父们去引开神策军,我躲在枯井,被闻讯赶来的丽景门当地执行令给带到了丽景门,后来做了那执行令的徒弟,她对我很好,把我当生女对待,虽吃了些苦头,但终究不愁吃穿用度。今日见叔父如此,珠玑心生愧疚,若不是当年因我家被屠戮,叔父你也不至于成现在这样,这些年叔父都是如何挨过来的呀?”珠玑看着阎守信一边说着,一边用手巾捂着嘴,眼睛里的眼泪止不住的往外流。 “当年我们引开神策军后,经过几番激战,就剩下我一人。我躲过神策军的追杀,等回去找大小姐的时候,发现你已不见踪迹,我寻遍了那口枯井的方圆十里,都未找到。于是便回去寻老爷和夫人的尸身,想着要安葬好他们,却不想那些神策军竟残忍的将他们尸身运到长安,枭首兴安门。”阎守信一边说着,一边掩口失声,与珠玑一起痛哭不止。哭了一会儿,阎守信稳稳情绪,接着说:“后来我得知了这些,便想着要找到大小姐,守护好你。于是化成乞丐,四处寻找。十年里,我找遍了凤翔,却始终没有找到小姐。十年了,想不到苍天有眼,让我在有生之年还能见到大小姐。今日知大小姐安然无恙,我便死而无憾了,来日到了地下,对老爷和夫人也算有了交代。” 阎守信一边说着,一边笑着看向珠玑,只是眼里的眼泪依旧翻滚着。我见状,便趁机对他说道:“如何算安然无恙,珠玑姑娘如今身陷丽景门,随时都可能玉碎珠沉。” “真的吗,大小姐?”阎守信听完后,看向珠玑,问道。表面上显得着急而忧心的样子,见珠玑点点头,接着问我和萧秀:“不知这丽景门是······” 萧秀看了看他,答道:“能和神策军周旋c抗衡这么多年,你想想也能猜到,那是什么地方!” 听萧秀说完,阎守信赶紧向萧秀磕头,道:“请萧公子救救我家大小姐,我给你做牛做马,伺候你一辈子。” “阎前辈言重了,并非我不愿搭救,只是这件事,萧府实在力有不逮。再说珠玑姑娘的处境也没有先生说的那么危急,她是丽景门的洛阳左信使,并非一般下人,丽景门若真的对姑娘下杀手,也必是要思量再三的,只要姑娘处处谨慎些便是。”萧秀并不想把阎守信扯进来,便推辞道,接着又岔开话题,对阎守信说道:“阎前辈,不知今后有何打算?” “既然萧公子有难处,我也不好强求。只是今后想守在大小姐身边,再也不想分开了,还望萧公子成全。”阎守信再次对萧秀磕头道。 “阎前辈快些请起,晚辈承受不起。”萧秀一边说着,一边起身扶起阎守信,接着说道:“目前珠玑姑娘在丽景门那边的任务是侍候先生,所以你在身边怕是不妥。不如这样吧,我家在平康坊那边新开了一家乐坊,却经常有些小厮去闹事,不知阎前辈的身手可还有当年的底子在?如果仍未荒废,可否劳烦前辈去乐坊帮帮忙。平康坊离这里也近,前辈若是想见珠玑了,跟掌柜的说一声,便可来此见珠玑姑娘。不知前辈意下如何?” “这些年虽风餐露宿,什么都丢了,唯独这横练的本事时时温习。别看我瘦,但对付几个小厮还不在话下。”阎守信对萧秀拍着胸脯说。 “好,那阎前辈且先回去歇息,明日再与姑娘好好叙旧,然后再去乐坊那边。”萧秀对阎守信安排着。 “那就全凭萧公子安排了,谢公子成全!”阎守信对萧秀一边行礼,一边说着。 珠玑此刻也站起身,对萧秀行礼,哽咽着说道:“谢公子成全!” 随后萧秀便唤邓属进来,领着阎守信出去,珠玑也与阎守信一起,对我们行着礼,准备出去。这可让萧秀着急了,便踢了我一下,我看着他,并不明白他的意思。等珠玑背过身去,萧秀赶紧俯身在我耳边小声说:“留住珠玑!” 我听他这样说,见珠玑即将出门,顾不得多想其中深意,也没想出如何更好c更合适的方法,便假装咳嗽起来,随后越咳越大声。却不想第一个跑过来扶着我的是马新莹,她一边扶着我,一边说道:“谁让你下榻的,还开着窗,你不要命啦?!” 说着便把我往榻边拽,一边拽一边说:“诶,我说你们都是死人吗?不知道搭把手吗?” 那准备出门的三人,见状便折返回来。而萧秀明显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出给弄得哭笑不得,站在一旁僵立着,听马新莹这样说,才回过神来,与众人一起,搀扶着我回到榻上。待我躺下,便闭上眼,装作昏睡的样子,心想依珠玑的性子,这时候她是决然不会离开的。随后就听见邓属对阎守信小声说:“先生此刻需要安静,夜深了,阎前辈还请随我去歇息。” “阎叔父,你先歇息去,我还需照料先生。等明日先生好些了,我再去找叔父。”珠玑也小声对阎守信说着。 随后就听见两个脚步声,轻重不一地往门外走去。待脚步声走远,马新莹在我耳边小声说:“小先生,人都走了,你可以醒啦。” 这小姑娘,着实不简单啊,怎么会知道我是假装的呢?我睁开眼,马新莹正起身,而珠玑也关好窗往榻边走,萧秀站在一旁。我疑惑地看着马新莹,马新莹见状,对我厉言道:“看什么看,刚刚扶你的时候按到你的脉了。不过你装地可真像,下次我得小心一些,可不能给你骗了。” 我见马新莹这样说,笑着坐起来,珠玑诧异而不解地看着我们,萧秀在一旁依然一脸严肃,或许他是在为即将要发生的事而忧心吧。我便对萧秀点点头,示意他可以开始了。 萧秀随即对珠玑说道:“珠玑姑娘或许不解,尚兄这样做确实是为了留下你,因为接下来的事情,只能告诉你,也只与你相关。” 珠玑更加不解,睁大眼睛看着我们,我便起身,一边往火盆旁走,一边对他们说道:“萧兄,你去准备吧。珠玑姑娘,今夜还未过去,你且先歇下,听我慢慢说与你听。” 说完,萧秀便转身出门,珠玑随即也往火盆旁走来,只有马新莹站在原地。我倒是没注意到,她却耐不住对我怒道:“哼,真是过路的买卖,没人情讲啊!竟无视本姑娘,好,既然这样,我偏要看看你们到底要做甚。”说着便也在火盆旁跪坐下,看着我和珠玑。 我虽心里乐,可也没工夫安抚她,只对她笑了笑。接着便对珠玑说道:“姑娘,接下来的事情,你还需稳一稳心神,就算有什么超出你想象的,也不要太过伤怀。有些事c有些人,已然如此,我们无法改变,所以无需太过悲伤,望姑娘珍重。” 珠玑听完,便知道事情的严重,遂回我道:“先生无需担心,奴家也是从生死里走过的人,还算能稳得住。” 虽然珠玑这样说,可我还是怕她知道真相后,会心里难过。便转过脸去,正好看到马新莹,她此刻却没了刚刚的怒气,显得格外谨慎和乖巧,只是睁大眼睛看着我们,约莫她也知道今晚对珠玑来说,算是一个重要的日子吧。 “那便好,待会儿萧兄和邓领卫会带两个人进来,他们就是当年造成姑娘一家罹难的半个凶手。”我对珠玑说道。 “他们是谁呀?为啥是半个凶手?那另外半个呢?”马新莹忍不住,好奇地问我。 我看了看马新莹,她正瞪大眼珠子看着我,那双眼睛,那个表情,仿佛在对我说:俺很好奇,快说c快说!我见状,只好说道:“他们就是张仲清和李叔和,当年他们亲手作恶,以至珠玑姑娘一家遭遇不幸。至于另外半个凶手,当然是这件事的罪魁祸首,右神策军中尉,鱼弘志!” 这次轮到珠玑瞪大眼珠看着我了,似乎不敢相信我说的。而马新莹则在一旁点着头,也不再吱声。我便对珠玑解释道:“请姑娘海涵,昨日不知姑娘对丽景门的感情有多深,所以打了诳语,其实那时候萧兄已经抓住他们了。只是对姑娘,还不甚了解,所以冒昧了。” “先生,奴家虽身在‘丽景门’,锢聪塞明,但对二位的用意,此刻也明白一二,又岂会妄加镌责,还请先生无需心怀歉忱。”珠玑颔首低眉,平静地对我说着,接着又问道:“只是,这些年虽有过多方打探,但对当年的事,还是所知不多,不知先生可否将真相实言相告?” “当年的事,我也是听萧公子说的,所知不多。姑娘不妨稍等,待萧兄来了,问问他,说不定他知道整件事的来龙去脉。”我虽然心里明白,但对于一些细节并不清楚,所以还是想等萧秀来了,让他说出整件事的经过。 正说着,就听屋外邓属的声音:“老实点······”想是邓属押着张仲清他们来了。 不一会儿,就见萧秀领着邓属押着两个衣着不整,被蒙着头,双手被绑在身后的人进来。一进来,那两人便被邓属用脚踢跪下了。随后萧秀说道:“尚兄c珠玑姑娘,这两人便是当年一手造成郑工部蒙难的张仲清和李叔和。如何处置,还请姑娘定夺。” 萧秀说着,便扯下二人的头套,一人肥头大耳,一人尖嘴猴腮,都被塞住了嘴。珠玑此刻睁大眼睛看着那个肥头大耳的,怒火中烧,对萧秀说道:“萧公子,此二人真的可以由我处置吗?” “当然,否则我也无需费这么大力气将他们带到这里!”萧秀答道。 “谢公子成全!只是当年的事,奴家还想听他亲口说说,到底是发生了什么,还请萧公子通融。”珠玑对萧秀恳请道,言语里都是颤抖。 萧秀看了一眼邓属,示意了一下,邓属便将肥头大耳那人塞住的嘴松口,刚拔出来就听那人女子般声音冲我们嚷嚷道:“你们是何人?此是何处?为何将咱家带到此处?” “李将军莫急,不妨先与我等说说大和九年凤翔的事。”萧秀对李叔和说道。 “萧公子,凡事都有筹码,如今我在你手上,让我说也可以,说完你就得放了我!另外你也不想别人知道你在打听当年的事情吧,听说你家东市绸缎庄的布料可是极好的,咱家也不贪心,一人一万匹绢,此事便不出萧府之门。否则,咱家死也不说!”李叔和到此时还在谈条件,贪心如此,真是可笑又可恨。 这时萧秀冷笑一声,道:“哼,不如我开个条件,你说出来,我留你全尸,送回你老家,如何?” “哈哈,萧公子是在说笑吧,咱家可是中贵人鱼中尉的人,你敢私杀?”李叔和依旧嚣张着。 萧秀见状,便对邓属使了个眼神,接着对邓属说道:“既然他听不懂我的话,这耳朵留着也就没什么用了。” 萧秀说罢,就见邓属拔剑一挥,只听“啊”的一声,李叔和的右耳便随之落地。旁边目睹这一切的张仲清瞪大了眼珠子,吓得浑身发抖。马新莹也被眼前这一幕吓得说不出话来,用衣袖掩着面。而珠玑却纹丝不动,眼神里依然充满了恨意。 邓属趁着李叔和痛苦地“啊啊”大叫之际,将原先堵他嘴的布,又塞了回去。接着萧秀示意邓属将张仲清的嘴巴松开。刚拿出布,就见张仲清对萧秀一边磕头一边说道:“萧公子大人大量,我说,我什么都说。” “行了,别磕了,快说吧!倘若有半句虚言,我定将你五马分尸,听明白了吗?”萧秀对张仲清严肃地说道。 张仲清此时哪敢有半点多言,只顾着拼命点头,接着说道:“不知萧公子想知道何事?” 萧秀看向珠玑,对张仲清说道:“这位是当年郑注郑工部的孤女,你就把当年的事,从头至尾,仔细说与她听便可。” 张仲清听罢,便对珠玑说道:“当年奴婢收到左军中尉仇士良派人送来的密敕,要求诛除郑节度一党。当时奴婢疑惑有错,但又惧怕仇士良。左右为难之际,李叔和竟冒用我的名义,将郑节度引致监军使院。而郑节度依持亲兵在身边,所以无所犹疑便径直入了城,待到达监军使院时,李叔和将郑节度的亲兵引至门外款待,只让郑节度和几个随从入到院内,却不知此时院内已被李叔和安排了埋伏。等郑节度刚刚喝了口茶水,便被李叔和拔剑刺杀而亡。随后埋伏的人便将那些随从围杀。之后放出信号,关了外门,将郑节度的亲兵全部诛杀。此时,为了稳住军中形势,我不得已才拿出密敕,公之于众。而与此同时,李叔和带着兵追杀节度副使钱可复c节度判官卢简能c观察判官萧杰c掌书记卢弘茂等人,当日便杀了一千余人,这其中就包括郑节度的亲眷。” 张仲清说到这里,偷瞄了一眼珠玑。珠玑此刻却显得格外冷峻,对他问道:“接下来呢?” “接下来,奴婢也是后来才知道,原来那时陛下并不知晓此事,而那份密敕亦是仇士良和鱼弘志伪造的。两日后的丁卯日,我与李叔和才接到陛下的诏书,免去郑节度的官职和爵位。当晚,奴婢亦接到仇士良的密函,要求将郑节度的首级送去长安。奴婢见事已至此,不忍亲自送去,便让李叔和送了过去。本以为仇士良和鱼弘志只是不放心,需首级验明正身,谁承想,那鱼弘志竟将郑节度的首级,枭首兴安门。此事的来龙去脉就是如此,奴婢绝无半句假话,虽我也有罪过,但罪魁祸首是鱼弘志和仇士良,直接凶手是李叔和。还望萧公子和姑娘,看在奴婢也是被逼无奈的可怜之人的份上,饶了奴婢的狗命吧······”李叔和一边不断磕着头,一边颤抖地求着饶。 珠玑此刻已泪流满面,却无半句言语。萧秀见状,便对珠玑说道:“姑娘,事情的原委便是如此。此二人,是杀是放,任凭姑娘处置。” 说罢,就见珠玑支撑着站起身,夺过邓属手中的剑,双手用尽力气刺向李叔和,刺了六七剑,剑剑致命,喉咙c头c心c肝c脾c胃c肾,处处都在飙血,而李叔和也随之倒在血泊之中。此时,张仲清紧紧地闭着眼睛,浑身颤抖地等着珠玑的处罚,或者说,是在等着珠玑的剑。而珠玑用力拔出李叔和身上的剑,丝毫没有手软,用力一刺,便直插咽喉,张仲清的血顺着剑往下流,此时他睁开眼,随后便倒向一旁。珠玑刺完,没有拔剑,没有呐喊,没有痛哭,只是眼神木讷地往门口走去,走到一半突然身子一软,瘫倒在地。众人也顾不得收拾地上的另外两个尸首,赶紧跑到珠玑跟前,扶起溅了一身血的珠玑,往她房间而去。我披上斗篷,跟了过去,看着邓属背上的珠玑,心里心疼至极: 月暗风急雪渐停,披寒踏乱扶鸾影。 十载飘零十载恨,一朝了却不世仇。 见旧人,了前仇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7章 例竟 “满目韶华似已春,回眸本是同舟客” 一 “哎呀,别看了,没事的!出去,出去,这么多人赖着一姑娘的闺房不走,合适吗?”马新莹冲众人喊道,尤其是对我。那眼神,一点都不客气。 “那有劳新莹姑娘照顾了!”我一边说着,一边对她行礼。 “行啦,小先生,你就放心吧,我多少也懂点医术,安心地回去歇着去吧哈。”马新莹一边对我解释着,一边将我往屋外推。 随后我便与萧秀c邓属一起往回走,一边走,一边问他们:“新莹姑娘真的会医术吗?” 萧秀接过话说:“想来应该是她父母传授的吧,听说她母亲年轻时就是当地的大夫。” “嗯,还有新莹她爹,也是略通医术的。毕竟习武之人,行走江湖难免磕碰,所以师父在传授武艺之前都会先授医术。”邓属接着说道:“只是她应该学的比较杂,能不能融会贯通,就要看她的天资了。” “我看新莹姑娘聪颖过人,当是能通达的。”我笑着说。 刚踏入我住的院子,便有有仆人跑到跟前,一边对我们行礼,一边说道:“先生c二公子c领卫,先生的房间还在清扫,临院的厢房已收拾妥当,请三位移步。” “嗯,我知道了,你下去吧,做的不错。”萧秀对那仆人说道,随后与我和萧秀一起去向旁边院子,边走边对我说道:“今夜就只得委屈尚兄了,临院的厢房虽与那间布置的差不多,但终究是新床,所以还请尚兄见谅。” “见谅什么?你是说我的择床症吧?”我看着萧秀,突然想笑,想不到心思缜密如此的人,竟然也信了我那日的话,便说道:“放心吧,那日我不过是找个托辞罢了,没事的,我并不择床。” “如此我便放心了,夜已深,我等便不打扰了,尚兄早些歇息!”将我送至房间,萧秀便与我道别,和邓属一起离开了。仆人们已将火盆c被褥等移送到这间房。再仔细看这间房子,布置的与先前的房间相差无几,只是多了两个鎏金卧龟莲花银炉。炉里飘出的香气,沁人心脾,让人心神安然。明明白天睡了那么久,可进屋没多长时间,我便昏昏沉沉地睡去。 第二日一早醒来,我便往珠玑的房间而去,刚走到门口就看到打着哈欠,准备出门的马新莹。我于是急着问她道:“新莹姑娘,珠玑怎么样了?” “哟,这么早就来啦?!你这是不信任我,还是不放心她呀?”马新莹斜着眼看向我,答道。 见她这样说,我便笑道:“昨日听邓领卫说,姑娘医术系家传,想来定是不错的。只是珠玑昨日的状态实在让我放心不下,这便一醒来就急着来瞧瞧。” 这时听见房间里有声响,应该是珠玑醒了,或者是有仆人在吧。只听马新莹继续调侃道:“那若是她还没醒,你打算怎么着啊?” “姑娘锦心绣口,医术了得,若真没醒,那自然是恳请姑娘多想想办法了!”此时就不用说什么请大夫了,看马新莹的样子,就知道不能惹她,便恭维地说道。 马新莹皱着眉头,埋怨地看着我,道:“她对你就那么重要吗?你自己的身子可还薄弱地很,这天寒地冻的,怎么连斗篷都没披?就不冷么?” 被她这样一说,我才意识到,自己醒来便只顾着过来看看珠玑醒了没有,竟忘了披上斗篷,也忘了冷,于是只好对马新莹咧嘴一笑。这时见珠玑来到门口,一边对我行礼,一边用沙哑的声音说道:“谢先生牵挂,让先生久等了。屋外阴冷,还请进屋暂避风寒。” 看着珠玑依然红肿的眼睛,心生怜悯,却又不知如何安慰。见她没什么大碍,便想着还是一会儿去别的屋详聊吧。于是推辞道:“见姑娘已醒,便已无挂碍。在下就不进屋了,先去用朝饭,稍后再与二位叙话。” 说完欲行礼离去,此时被马新莹喊住:“你等一下!” 随后便见马新莹快步进到屋内,不一会儿功夫,拿着一领绣着一簇杜鹃的浅色斗篷,走到我跟前塞给我,道:“把这个披上,可别着了风寒。”而我此时却不知所措,毕竟没用过女式衣物,也不知合不合身,也羞于此。可马新莹的盛情难却,真是还也不是,披也不是。 在我陷入两难之境时,马新莹似乎有所察觉,便故意激将道:“怎么,嫌弃我的斗篷啊?” 我赶紧披上,笑着谢道:“岂会,只是怕弄脏了姑娘的斗篷,不过实在难却姑娘盛情,这里尚某谢过!” “嗯,这才乖嘛,用朝饭去吧!”马新莹一脸得意地看着我,就像姐姐看着弟弟一样。 而我与她们道别后便去吃了朝饭,之后回到昨晚的卧房,发现萧秀和邓属都在等我,没等我落座,便听萧秀说道:“尚兄,昨日已差人将消息放给李德裕和鱼弘志,萧泽也让薛梁吟连夜谱了一曲《阿颜女》,想着这两天便会传到李德裕的耳朵里。” “薛梁吟?是那个薛易简的后人吗?他在何处?听说《琴诀》在他处,可是真的?”我听到薛梁吟的名字,眼前一亮,我是很早之前就听闻此人琴技了得,似有当年薛易简的遗风。我一边将马新莹的斗篷递给邓属,一边跪坐下。 萧秀见我这样,便笑道:“尚兄识得他?” “我虽久闻大名,倾慕其琴技,却无缘相识,只得听人谈起时,驰恋怀仰。”我一边接过萧秀递给我的茶,一边对萧秀答道。 萧秀也并没有吊我胃口,接着便说道:“说起薛梁吟,虽世人都传他是薛易简的后人,其实他只是薛家的仆人,真正薛易简的后人是他的‘儿子’,七善。当年,杜悰年轻之时,是个纨绔子弟,为了博取一个青楼女子欢心,硬是从薛家强夺了《琴诀》,致使七善的亲生父亲,薛游云,自刎身亡。之后作为薛家唯一的仆人,梁吟改姓薛,并将跟随薛游云所学的东西都亲手教给七善,用心抚养七善成人。在薛游云死后,薛梁吟带着七善东躲西藏,最后投奔萧府门下。现在是平康坊里那个乐坊的主事,若是尚兄想见,改日可差人唤他过来。只是接下来,尚兄打算如何做?” “不急,待上有决断之后,饶阳公主自然会去举荐几个亲信,那时鱼弘志和李德裕定然不允,也会举荐一些自己的人。在双方争执不休,陛下焦头烂额之际,可让枢密使在陛下耳旁提一下韦澳,届时这个两不沾边的人,正是终止双方争执局面的最好人选。陛下身体渐微,会很快派人去问周墀,先前说周墀和韦澳都已准备妥当,那我便没有什么好嘱托的了。”我对萧秀缓缓道来,突然想起杜悰的事,便问道:“萧兄,那日说杜悰之事,已有些眉目了,不知当下可有核实清楚?是否可以说来听听?” “已核实清楚,这件事可能出乎尚兄的意料,但足以扳倒杜悰。”萧秀答道。 我倒是好奇起来,接着问道:“哦,只一件事就可以做到吗?” 萧秀看着我,抿嘴一笑,答道:“也不是一件,只是像贪墨c行贿c狎妓和暗中经商,这些都是朝廷上下心知肚明的,但有鱼弘志撑着,加上祖辈的荫泽还是在的,并且虽岐阳公主已薨多年,可他终究是驸马,也算得皇亲国戚,所以对那些事,众人也就假装不知。但是这件事却不同,若是翻出来,恐怕会震惊朝野,纵使他背景再深,也是没有退路的。” “究竟是何事?竟能有这般力道?”我被萧秀一说,更加好奇了。 “当年杜悰做淮南节度使之时,曾秘密组建一支军队,网罗了很多能人异士,他们中大多是曾经摸金校尉和发丘中郎将的后人或徒弟。”萧秀答道。 “摸金校尉?难不成这是······”我吃惊地,不敢往下想。想不到杜悰竟是这般贪心,连祖宗都不放过。 萧秀端起仆人换回来的茶,抿了一口,说道:“对,他们就是一群挖坟掘墓的!” “杜悰竟能做出此等断子绝孙的暗室欺心之事?难道就不怕辱没了杜家的门楣吗?”我既愤慨,又在心中感叹,想不到手不释卷,撰成《通典》的杜佑杜太傅,竟有这般荒子孱孙。 萧秀轻蔑地笑道:“哼,事情既然做了,就要承受结果。有些后果承受得起,有些却不尽然,但就算是无法承受的,终究还是要承受,哪怕是死了,也需要亲人c后人去承受。有些事情,从做的那一刻起,就应该想到将要面对的结果,哪怕是最坏的结果,否则就真的是小黠大痴的蠢货了。我想这对于尚兄和萧府来说,也是一样的。” “是啊,”我看着萧秀,想着他说的话,心里万分感激,能有这样体己的人帮扶,我真是万分幸运。只是感激的话不用多说了,否则显得生分,随后便接着说道:“这件事若是抖出来,只怕这几世的书香门第,要就此倾覆了。不知萧兄是如何知道这般秘密之事的?” “呵呵,其实关于杜悰秘密组织摸金校尉和发丘中郎将的传闻,早就屡见不鲜。说到此两不义之军,本在几百年前就被遣散,遣散后隐遁江湖,更是被江湖上的名门正派所不齿,所以几近灭绝之地。此次杜悰也不过聚集了几十人之众,但却收获颇丰。他利用节度使的掩护,将淮南境内的古墓几乎翻了个遍。在调入长安以后,这些人便散布在各地,时有作孽,但行动绝密,无迹可寻。此次若不是有杜悰的堂弟杜牧和表弟李商隐的协助,萧府也难以在如此之短的时间内,摸查清楚。只是此事若大白于天下,陛下定会震怒,因此难免会牵扯到这二位,还请尚兄谋划之时,能尽力护其周全。”萧秀道出原委,也为杜牧和李商隐担心着,情有可原,应该是这二位在此事上帮了很大的忙吧。 “这个自然,他们二位都是文采斐然的俊杰之士,若是因为杜悰的孽愆而受到牵连,岂不是可惜,我自然要护其周全!”我欣然应答道。 “对了,尚兄,‘丽景门’的卷宗已送到,是现在拿过来吗?”萧秀问道。 虽然珠玑已然有依附之意,但终究还差一步,若是此时能将“丽景门”了解清楚,或许能有所助益,于是说道:“珠玑姑娘在何处?若是阎守信与珠玑姑娘都无暇过来,便拿来吧。” “此时珠玑姑娘应该正用完朝饭,如无意外,接下来该去与阎守信叙旧抒怀去了,暂不会过来。”邓属答道。 萧秀喝了口茶,对邓属说:“好,你去取来吧。”说完邓属便出门了,过了片刻便送来一卷轴。 “行了,你下去吧!”萧秀对邓属说道,而邓属也知其意,马上撤步离去。打开卷宗,也并没有多长,应该也是简卷。只说了“丽景门”的来历,参与的大事,内部构成,后面付了一个名册和上官柳儿的履历。我一边看着,一边与萧秀聊起来:“原来这‘丽景门’竟然是上官婉儿所创!” “是的,当年上官婉儿的祖父上官仪和父亲上官庭芝,因为唐高宗的懦弱而被武则天所陷害,并将尚在襁褓中的上官婉儿和其母郑氏没入掖庭为婢,在掖庭备受欺凌,从小便下定决心要复仇。所以后来用尽心机得武则天重用,此后便一步一步祸乱宫闱,扰乱皇室。更是让武则天‘遗臭万年’,而来俊臣的推事院便是上官婉儿手上的一个得力工具。通过密布在全国各地的眼线,清查或者诬蔑一些人,然后带着所谓的“证据”给武则天,再把那些人带到丽景门内的推事院,只要进了推事院,无论真的假的,最后都成了有据可依的事实。这也让‘丽景门’被人唤成了‘例竟门’,所谓‘入此门者,例皆竟也’,绝无例外。”萧秀平静地说着,这祸乱天下的事,似乎在他嘴中,也不过是一点卷中的文字罢了,没有半分的情感在其中。 “估摸着,那个时候,这天下之事,都是无所谓有,无所谓无,也无需辨清对错,分清黑白。一个人成了阎罗,一些人成了判官,而剩下的都是小鬼,容不得半分反抗,只能乖乖等着宣判。这是何等的卑劣和可笑,却又无可奈何的事情啊!”我一边看着卷宗,一边感叹道。 “或许帝王都有帝王的道理,只是这些道理与天下人的道理不一样吧。若是站在武则天的角度看,这些事又是多么合情合理和不得不为。虽然有错,但错不在她,在来俊臣。”萧秀此刻依旧平静如初,一边喝着茶,一边说着,仿佛是在看一场事不关己的戏一样。 “可是来俊臣又得到了什么呢?不过一枚棋子,最终还不是个死,而她却得到了天下人的畏惧和安分。因畏惧而安分,是我华夏最无奈和可悲的事情,这源自君王的无耻,却是百姓的灾难。无妄之灾,无诉之难!”我继续边盯着卷宗边愤慨道,没有再看向萧秀。 “是啊,在来俊臣死后,推事院便被取消。而那些散落在各地的眼线和推事院里的一些人,被上官婉儿隐匿了起来,演变成一个秘密组织,自称为‘丽景门’。收养孤女,从小培养,用以辅佐有能力的公主或者后宫妃嫔,希望成就下一个武则天。后来的韦后就是其中之一,只可惜被太平公主和李隆基发动政变而倾覆,那一次‘丽景门’也差点被灭,上官婉儿以一死来保住了残存的势力。而太平公主和李隆基在上官婉儿死后,也没有再深究下去。‘丽景门’在那之后,花了很久才恢复一些元气。之后的杨贵妃,就是‘丽景门’为了报复玄宗而辅助上位。本想助她做另一个武则天,却不想这女人荒淫无度,竟然与安禄山生出龌龊,而丽景门只为搅乱李唐皇室,但并不乱天下,所以这才取其性命。”萧秀还如先前一样的语气说着,虽与卷宗吻合,却也有些是卷宗里没有的,想来他是阅过详尽案卷的。 于是我便抬头看着萧秀,问道:“那之后呢?” 萧秀一边放下茶杯,一边答道:“之后虽‘丽景门’也做过一些事,但却再也没能激起那般波涛来。现在的郭太皇太后便是‘丽景门’的上任门主——上官芳苓,辅助上位的,但最终还是功亏一篑。而现任门主,上官柳儿,虽也兰质蕙心,但太过予智予雄,始终缺一点识察之明,也是断然达不到上官婉儿那般颖悟绝伦。所以这才让连薏有可乘之机,而饶阳公主也因此很难全局掌控,始终被牵制着。” “是啊,若是上官婉儿在,或许不是这般光景吧······”我看着卷宗,一边说着,一边再抬起头,才发现珠玑不知何时进来,就站在屏风边上,我有些吃惊,不过看萧秀,倒是依旧平静,心里便明白一二,于是对珠玑说道:“姑娘既来了,便坐下吧,门前寒风难禁,火盆旁能暖和些许。” 珠玑听罢,走到我与萧秀跟前,突然跪到地上,做跽拜状。而我见她如此,心里更是心疼: 霓裳羽衣曲,醉吟长恨歌。 天公非圣善,取乐自人愁。 枉路有凹凸,人间多坎坷。 茶香人梦醒,却道是寻常。 暂宽心,闻前事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8章 出门 “巾帼不屑让须眉,跨马昂头腰仗剑” 一 “姑娘这是作甚,快些请起!”我对珠玑说道。 珠玑像是没听到我说的话,只顾着说:“先生,萧公子,奴家不知道二位想做什么,也无需知道。今日起,诗岚愿听从驱遣,以报二位的恩情。” 我看着萧秀,萧秀却看向我,于是我便说道:“什么恩情?” “奴家大仇得报,先生和萧公子定是费了不少心血的。此番恩情,如同再造,诗岚岂能不报。哪怕是,是,是让奴家以身相许,奴家也绝无瞽言。”珠玑依旧没有抬头的意思,只是言语里却听出是迫于道德的压迫和良心的驱使而说出的这些话,虽也是出自本意,却并非原心。或许,天下的谋人谋事,都是如此吧。 可是,无论她是珠玑,还是郑诗岚,跪在我面前的,就是那个我第一眼就喜欢的女子,那个心善而冷静的女子,那个让我着迷的女子。即使在旁的地方,我可能会利用她,但是在感情方面,我断然是不会乘人之危。虽然我渴望与她相守相依,但若并非出自本心,那我宁可不要这份感情,也不会委屈她而成全自己。于是,便对她说道:“大仇得报?姑娘莫不是以为张仲清和李叔和就是凶手吧?” “自然不是,他们只是刀剑,真正握刀之人是鱼弘志,奴家明白。只是,那个人······”珠玑语气里充满了无奈。 我接过话,说道:“那个人又如何?只要姑娘信我,我定让‘那个人’也如昨日一般,死在姑娘手中。只是还需些时日,这些日子还要委屈姑娘,为我们多跑几趟‘丽景门’。至于委身与我等的话,就不必了。姑娘心中之人,亦是我等好友,我们岂能夺人所爱。再说,我们的目的说与姑娘也无妨,就是要还朝堂一个清明,这条道路上,我们不过顺手给姑娘报仇罢了,算不得什么。倒是姑娘今后在萧府与‘丽景门’之间,需时时警觉,每刻都命若悬丝,才是真的危险,还望姑娘珍重。今日以后,我们便如唇齿相依,姑娘无需对我等多加见外,我们亦会将姑娘当做自己人一般看待。” “是啊,姑娘还是快些起来吧,不必如此拘礼。这里不是‘丽景门’,虽仆人们在外人面前会有些礼节,但关上门了,都是自家人,没有那么多繁文缛节,显得生分。”萧秀对珠玑说道。 我看着萧秀,心想着,这话从他嘴里说出来,真是新鲜。虽然可能只是宽慰珠玑的话,但还是与他平日里的所作所为大相径庭。也或许在我背后,关上门,他真的对仆人们没有那么多苛责吧。人们总说看透,可世间最难看懂的,依然是人,而能看透的人,又有多少呢?我们都不是简简单单的活着,在很多方面,在不同时间,我们往往会做出相反的决定,能坚持不改的事情太少,能始终如一的人就更少了。所以,如何评判一个人,除了我们自己,真的有谁的评判是值得去思考和相信的吗?只有自己最了解自己,任何其他人,都没有经历过那些经历,也就不可能了解最真实的一面,而那些所谓的评判都不过是臆测,当不得真。对于萧秀,我看不透他,至于他能不能看透我,估计,也是不能吧。可这也没有关系,只要目标一致,只要彼此信赖,也就无需了解的那么清楚了。想到这里,我端起身前的杯子,将茶一饮而尽。 珠玑稍稍顿了一下,接着抬起头,看了看萧秀和我,回道:“公子说的是,诗岚明白了。” “嗯,还有一事需告知姑娘。”我一边放下杯子,一边说道。抬起头看珠玑,她正睁大了眼睛看着我。此刻我却不忍心告诉她了,想着她刚刚遇到一个故人,还没充分感受久别重逢的喜悦,却又要被告知故人已非故人,该是多么痛苦和残酷。可我却不得不说,无论是为了她的安全,还是为将要做的事,我都必须告诉她。于是我便接着说道:“阎守信,已经不是曾经拼死护卫你的那个忠勇之士了。我们得到消息,当年他曾被神策军擒住,之后便叛变了。只是他并没有过多的价值,所以一直得不到重用。此次我们寻到他时,并不知情,所以给带了回来。而他,在见你之前,曾去见过鱼弘志。见事已如此,我们便想着,可以让他帮我们传些话给鱼弘志。只是这件事,还要问问姑娘的意思,若是觉得不妥,那便再另行处置。” “先生之谋,奴家岂会有盲瞽之言。他虽曾对我有救命之恩,但······已是叛主之人,奴家心拙口夯,却也非愚昧,自是知道轻重,二位无需多虑,全力谋划便是。”珠玑此刻显得异常冷静地回着我,只是贴在身前的手微微地颤抖着,让人心疼怜惜。 “只是今后有些话,还需姑娘传给他,不知姑娘可能做到?”萧秀接过话,对珠玑问道。 珠玑看了一眼萧秀,低下头说:“公子多虑了,奴家身在‘丽景门’十年,自是知道该怎样说话,该如何对人。” “那便好,诗岚姑娘,以后在此处,不用自称‘奴家’了。这里没有主仆,只有朋友。就像萧兄说的,关上门都是自家人,无需如此了。”我对珠玑说着,同时看向萧秀,只见他依然一副泰然自若的模样。 珠玑此刻看着我,继而又低下头说道:“嗯,谢二位如此看待诗岚,除了师父和骞哥,已经,很久,没有人对奴家,不,对我说这样的话了。”珠玑说着便哽咽起来,而我却不知道如何宽慰她。 “哟,你们是怎么欺负诗岚姐姐了,竟还惹哭了。”此时就听马新莹从屏风边上,快步地走进来,来了就一边抓住珠玑的手,一边看着她,同时说着:“我看看,我看看,眼睛都红了。”说着便帮珠玑擦拭着眼角,接着就说:“诗岚姐姐,他们怎么欺负你了,你且跟我说,看我怎么帮你教训他们。” “新莹妹妹说笑了,我只是听罢先生和公子的顿腹之言,铭感五内,竟有些失态了,望几位见谅!”珠玑笑着对我们说道。 “姐姐,我的好姐姐,你怎会这样傻啊,他们的话能信吗?别看他们一个个正襟危坐的,似是有几分君子之态,背地里可是很不乖的,有时候对我都不说真话。”马新莹一边对珠玑说着,一边看看珠玑,又转过脸来看着我和萧秀。 而我看看萧秀,之后不约而同地笑起来。萧秀遂说道:“新莹,听说三娘的儿媳妇给她送来点心了,你不去尝尝吗?” “二公子是当我没在萧府待过吗?三娘那儿媳妇的手艺,自是没得说,只可惜,没机会常来。你说四天前才刚刚来过,这么快就又来了?都已经过去四天了,那点心还能留下给我?虽然我是很喜欢吃萧赐哥哥他娘子做的吃食,但你这也太明显了,哼,就这点小伎俩还想忽悠我?说,你是不是憋着啥坏呢?还是想支开我,接着欺负我诗岚姐姐么?”马新莹分析地头头是道,并质问着萧秀。 萧秀此刻却放下肃颜,换了腔调道:“我哪儿敢憋着啥坏呀,不过见天有好转之相,便想着出门溜达溜达。听说今年的‘潘江陆海会’今日便开始了,所以想去看看。” “是啊,是啊,诗岚姐姐,听说那‘吟风楼’每到这个时候,可是有很多风流才子去呢,有比诗文的,有比字画的,还有琴棋技艺的切磋比试,可热闹了。虽楼宇不及那‘望一楼’,但此时去的人,可是不比‘望一楼’的少。姐姐是见过大场面的人,且陪妹妹去见见世面可好?”马新莹此刻倒是像在跟珠玑撒娇一般,倒是没了方才的厉害劲。 珠玑也被她可爱的模样惹笑了,看了看她,又看向我,说道:“诗岚听从先生和公子安排!” “公子······”马新莹用凶巴巴地眼神,一边说着,一边盯着萧秀看,似是在说,赶紧应了,否则扒了你的皮。 萧秀见她这样,倒也不与她计较,只忙着推脱到:“别看我,看我也没用,父亲让我听尚兄安排,所以······” 所以他们都看向我了,而马新莹此时用商量的语气道:“小先生,你看这风和日丽的天儿,若在这阴冷的屋内消遣岂不是辜负了老天爷的恩赐。” 此刻我却想逗一逗马新莹,便憋着心里的笑,故作严肃地说道:“辜负便辜负了吧,反正我在你心里已不是君子了,倒不如更坏点,做个连老天爷面子都不给的恶人。这样以后我做什么坏事,都是合情合理的,你也就不用为你的诗岚姐姐担心了呀,对吧?” “小先生怎么会是恶人呢?小先生最好了,我一点也不担心,以后我们都听你的,好不好,求你了,就去嘛,半天便好。”马新莹突然娇嗔地哀求道,转变的速度真是快,不愧是萧府调教出来的。 而我却不想就此放过她,便继续道:“不不不,今日还有许多要事,萧兄,我们还是继续看看‘丽景门’的卷宗吧,许多地方我还需问问你。诗岚,待会儿你去送送阎守信,稳住他,别让他看出破绽来。” 诗岚认真地回道:“诺!” 萧秀也故作认真状,对我说着:“好的,那便继续了解一下‘丽景门’,正好诗岚也在,很多卷宗里没有的,而我记不太清的,诗岚也可做些补充。” 说着我便拿起卷宗,做研读状。此时马新莹急了,赶紧冲着我们喊道:“啊,你们真不去了啊?小先生!哼,小心眼!我要是错过了我的如意郎君,你就等着吧,哼!” “哦,如意郎君!原来看琴棋书画是假,遇风流才子是真,哈哈······”我听罢她的话,便笑道。 萧秀和珠玑也笑着看向她,倒是把她看得不好意思了,红着脸说道:“笑什么笑,才子配佳人怎么了,有什么好笑的!” “佳人自当配才子,这是亘古不变的佳配,只是妹妹还需矜持些才是。”珠玑看着马新莹,牵着她的手,对她笑着说道。 “让她矜持?”萧秀插话道,一边说着,还一边摇着头。 “怎么?是不是皮痒了?”马新莹恶狠狠地对萧秀说道,接着转过脸来,用另一只手拽着珠玑的衣摆,小声嘀咕道:“就是不会才要姐姐陪着嘛,干啥说出来,多尴尬。” 我见状,便想着宽慰马新莹几句,遂说道:“何必矜持,若是只知吟诗作对而不懂得欣赏姑娘的这般真,也算不得真正的才子,那又如何配得上姑娘呢?” “就是!还是小先生的话中听,那我们一道去吧!”马新莹笑着对我说道。 我看着她的笑容,虽然知道她在恭维我,却也不想继续逗她了,适可而止吧,于是说道:“好!那萧兄c诗岚姑娘,我们便一起陪新莹去帮她把把关,如何?” “听凭先生安排!”珠玑答道。 而萧秀却笑着调侃起马新莹道:“那茶水用度,可是新莹出呢?” “小事,二公子先垫上,回来从我月钱里摘出就是。”马新莹此刻是没心情跟萧秀计较这些了,赶忙答道。 “如此甚好,哈哈······”萧秀说完,便出门让邓属去安排马车,很快一群人就欢乐地出发了。 一 忽然间,爆竿声起,马被惊到了,在大街上便奔突起来。而我们虽在车内被颠的东倒西歪,却也能听见车夫努力地一边制止着马,一边大声唤着:“让开,快让开······”同时听到邓属在车后大声地喊着“驾”和马鞭抽打的声音。从被吹起的帷裳瞄向外面,能看到约莫过了三个街巷,突然马车倾倒,滑了很长一段路。这马车倒也结实,旁的马车这样一摔或早已散架,而这车却并无大碍,只是我们四人的头都撞到了车顶,而萧秀一边抓着马车,一边拽着我,这样我才不至于甩出去。再看另外两人,马新莹也被珠玑拽着,如我二人一般。 我们从马车内爬了出来,只见一人左手抱起一个小孩,右手抓着缰绳,而马已被掀翻在地,此刻正蹬地起身,车夫也摔倒在地。再看这人,一身男子般紧身装束,也不华丽,只是腰间的宝剑凸显了尊贵,配合着挺拔的身姿,显得格外精神。在这雍容浮华的长安,倒显得特别与众不同,若不是头顶双鬟垂髻,身披殷红白裘领斗篷,真看不出竟是个女儿身。再细看妆容,一脸素颜,不过五官却别致,看起来倒是不比那些浓妆艳抹的其它女子逊色半分,神色刚毅c冷峻。回过神来再看,英姿飒爽,终究与周围人大不一样。 此时,邓属也快马赶到,一个翻身跨步,拔剑便指向了那女子,质问道:“尔等哪路英雄,速速报上名来。” 与此同时,周围的人也围聚过来。只见那女子小心翼翼地放下孩子,那孩子便奔向了旁边一位妇人,而那妇人赶紧跪地谢道:“谢谢恩人救命之恩,谢谢!谢谢······” “谢有何用,今后还是好生照看自家孩儿,下次可没有这等幸运!”那女子对妇人严肃地说道,语气里没有半分温柔,只有责备。说完便恶狠狠地盯着我们几人,高昂着头,俯视一般。而她身旁低鬟的侍女一边让妇人带着孩子赶紧离去,一边拔剑与邓属对峙起来,同时反问道:“大街纵马,你们倒是无错?” “嘿,你这说的,倒像是我们犯错了?没看到马车吗?不晓得里面有没有人,也不至于如此野蛮,将马连车一并掀翻吧?今日不给个说法,别想走!”马新莹听完那侍女的话,便冲着她嚷嚷道,一边还揉着自己的脑袋嘀咕道:“哎哟,这给我摔得,发髻都乱了······” “哼!”那侍女冷笑一声,接着道:“就凭你们?”说着便准备舞剑与邓属过招。只是此时,邓属似乎有些迟疑,做避让状,而萧秀此刻厉声喝道:“邓领卫,不必激动,先照看好尚兄。” 说完,邓属便退到我身旁,扶着我问:“先生可有受伤?” “我没事。”再看向珠玑和马新莹,问道:“二位姑娘如何?” “奴家无大碍,只是新莹姑娘可能方才有磕碰,还请邓领卫照看好她。”珠玑说着,看向马新莹。 “新莹,没事吧?”邓属走到马新莹身旁,搀扶着她,问道。 马新莹一边揉着脑袋,一边扶着邓属小声答道:“还好。” 与此同时,萧秀走到那侍女跟前,对她们说道:“此处人多,若是动起手来,难免伤及无辜。若是几位乃名门望族,何不留下名号,改日我们或对簿公堂,或再行约战。若是几位乃无名小卒,道个歉,此事便就此作罢。” 只见那双鬟垂髻的女子,一边唤着那侍女,一边走到自己马前,跨身上马,殷红白裘领斗篷迎风飞扬。随即真正地俯视着我们,手扶宝剑,用不屑的眼神扫过我们每个人,英气逼人。而后扭头骑着马,往我们正对的方向而去,人群也让开一条道。而侍女此刻也骑上马,扬鞭追上去,同时对我们喊道:“要找我们,前方石府,或战或告,请便!” 看着她们离去的背影,我却没有气愤,只是在心里暗暗称奇: 貂裘宝剑轻红妆,意气风发藐隽士。 举首无人三万里,纤身跨马留疾风。 收珠玑,遇石琼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9章 吟风 “天河欲泻三千里,一叶扁舟倚浪行” 一 抽回眼神,看了看身旁的珠玑c萧秀他们,都没什么大碍,低头扫了一眼身上的衣服。见斗篷底部有些脏,便俯身擦拭土渍。这雪还没化完,地上的土混着雪,沾到斗篷上,虽是黑色的斗篷,但却能清晰看到脏,或许这世间之物,越是黑暗不已的,越容不下别的肮脏之物吧。我一边弄着,一边问道:“石府,莫不是石雄石将军府上?” “正是,方才那位便是石雄之女,石琼。”邓属在身后答道。 这时珠玑接过话:“早就听说石将军的女儿有‘巾帼奇才’之誉,今日一见,果真如此!” “虽盛气凌人,但确实让人心生敬畏。”萧秀接过话,也称赞道。 “哎呀,就别忙着夸她了,俺们还是赶紧去‘吟风楼’吧,这个时辰估摸着都已经开始了!”马新莹急不可耐地对我们催促着,大伙儿看着她,会心一笑,便帮忙捡起地上散落的东西。周围的人,也都散了去,说什么的都有,我也并没用心听。倒是马夫在检查马的时候,看到马蹄铁上方的腿边,似乎有受伤的迹象,有流血,还有半颗槟榔卡在马蹄铁的缝隙里。我也没有多想,毕竟偌大京城,高官豪绅众多,嚼槟榔的也不在少数,所以马掌里偶尔踢进一只槟榔,也并不稀奇。马受伤,估计是方才被石琼掀倒的时候弄伤的吧,也算正常。随后我们整顿好马车,便继续上路了,一路上遂聊起了石府来。 “击党项,退西羌,讨昭义,平叛乱,败乌介,迎回太和公主,真乃悍勇之将。听说在军中也极重情义,不贪功,不敛财。四海之内,义勇罕有可比者!”我不禁感叹道。 这时,只听马新莹得意地说道:“那是,连我爹都说,石伯伯乃天将下凡,岂是那些虾兵蟹将比得了的。” 我好奇地看着马新莹,想着刚刚她那般讨厌石琼,为何此时却夸起石雄来。于是便问道:“石伯伯?怎么,新莹姑娘认得石将军?” 没等马新莹开口,萧秀接过话说:“哦,也不算认得,只是新莹的父亲曾经与石将军有过一些交情。” “什么一些交情?石伯伯可是最喜欢我的,小时候还抱过我呢,常夸我聪明伶俐,比他女儿强多了。”马新莹抢过话说道,看着萧秀正皱着眉头盯着她,便接着说:“哎呀,你就别老忧心忡忡了,小先生和珠玑姐姐又不是外人。” “我没这个意思······”萧秀忙解释道。 “我知道你什么意思,不就是刚刚我没认出她来,你怕小先生起疑么。这有什么好起疑的,我与她十多年没见过了,最后见她那次,她还是灰头土脸的泥娃子呢,我咋知道一转眼就换了容装,变了模样。这唯一没变的,就是依然那般不近人情,我小时候就不爱与她玩,成天只知道舞刀弄枪的,哪里是女儿家。想不到长大了,换了装束,竟还是喜欢耀武扬威,便更不待见她了。”马新莹又抢过话抱怨道,一脸的不悦。 我看着马新莹,她只顾自个儿生气,完全不管一旁尴尬的萧秀,于是我便想打破气氛,遂说道:“新莹姑娘的灵巧劲儿确是万里挑一,想来大约石琼是妒忌姑娘呢吧。既然姑娘与石家这般熟识,不妨与我等介绍一下可否?” “嗯,还是小先生会说话,听着让人舒服。”马新莹被我一说,倒是瞬间就收起了不爽的脸色,转过脸对我开心地说道,接着介绍了起来:“好吧,那我便与你二位说说我这石伯伯。小时候我爹常常要去西域,除了把我留在萧府,就是在将要出关的时候把我托付给石伯伯。别看石伯伯凶神恶煞的,对我却是极好的,总是把最好吃的,最好玩的给我。他本就是个武将,可惜却后继无子,只有一个女儿石琼,常常感叹石琼若是个男子就好了。或许小时候石琼就是听到石伯伯常常这样喟叹吧,让她从小便沉默少言,只爱舞刀弄枪。石伯伯本是不教她的,可她却偷偷的自己模仿石伯伯的一招一式。后来石伯伯怕她学乱,伤到自己,这才决定好好教她。从那以后,她就更加不爱说话,只顾一个人不断的练着招式。石伯伯大概见她如此,所以才给石琼的字取了‘丹心’二字吧。只是每次去,石琼都对我特别不待见,不是拿剑指着我,就是与我抢东西,哪怕是我想跟她套套近乎,也总是对我爱答不理的。总之,石伯伯对我很好,但与石琼无关!” 马新莹似乎对石琼真的一点都没有好感,纵然她很喜欢石雄。大概“爱屋及乌”也是分时候吧,尤其是面对已经在思维中固化了印象的人,更是很难做到改变看法。这就像,若是小时候时常被哪个人欺负了,这辈子再见到那个人的时候,都很难原谅他,也无法改变对他的憎恶一样。人们往往都习惯了循规蹈矩,而很难改变视野的宽度,认为所见即是真实,曾经即是永远,我即是世界。所以马新莹即便看到了石琼心里的苦,也并不想去体谅她。或许在她心里,石琼只是一个熟悉的陌生人吧,一个不愿相识的故人,一个只可远观而无法靠近的亲人,一个没有那么多耐心和温柔,也不曾报与她微笑的恶人。 “那石雄与你爹又是什么关系呢?你爹竟能放心将你托付给他,想必两人也是莫逆之交吧?”我问道,其实大概也能猜到答案,只是想借机问问,看能不能通过她爹,将石雄收为我用。 “我爹?”马新莹若有所思,而后冷言冷语地对萧秀说道:“诶,这个还是你说吧。” 听马新莹这样说,我与珠玑都望向萧秀,萧秀无奈,便接过话道:“其实他们曾经有过同袍之谊,加上几次在沙场之上,他们都携手并进,所以更是肝胆相照。” “哦,此人可用吗?”我问萧秀道。 萧秀此时看了看我,又看了看珠玑,接着答道:“尚兄,石雄谨慎且无异心,我们从未对他使过手段,所以恐难为我所用。” “很好,大唐像如此的忠勇耿介之将,已经很少了。所以无需他为我所用,而是我等要尽力护住这位少有的国之柱石。他虽有万夫莫敌之勇,却也难防这京城的‘子都之箭’,所以还需我等时时为他提防着。从古到今,有多少大将之材,不是败在沙场,而是被朝堂上的谗言佞语和阴鬼手段而打败。最终有多少人万念俱灰,又有多少人含恨而终,甚至连尸身都被人挫骨扬灰,这样的事绝不可发生在他身上!”我虽有意在顺着萧秀而说,却也句句肺腑,我的民族真的是再也不能失去这样一个大将了。我虽然已经不是一个正人君子,但胸中的正义犹存,也知道应该维护什么。那些阴暗而狠毒的事情就让我去做吧,让阳光下的人依旧享受阳光,让天真的人保持天真,这世间本就不是需要每个人都去看清楚事情的背面,那阴暗里的勾心斗角c尔虞我诈就让它们停留在阴暗里吧。而那些没看到阴暗的人,最无知,也最幸运,因为他们不知道阴暗面的决斗,只用按部就班地活着就好。 “诺!”他们三人此刻竟然异口同声地答我道,声音不大,但却说地真切清脆。 一 不一会儿,马车停下了。萧秀掀起门帘,马新莹急忙跳下车,而后我与珠玑相继下车。待我们都下了,萧秀才一边放下门帘下车,一边对车夫嘱咐道:“好好整修一下,若是有难修复之处,便回去换一辆过来。” “诺!”车夫一边应道,一边将马车和邓属的马牵到一旁,仔细检查起来。 我环视四周,楼前好些马,也有一些马车,除了车夫,还有陆陆续续赶来的监生。抬眼再一看这楼,门楣高挂“吟风楼”三个大字,两旁贴着一副对联: 不知真假,来往无半个白丁,举杯邀月。 难辨对错,进出均学富五车,提笔吟风。 再仔细听,除了楼里的喧闹,还有占风泽随风而发出的清脆的声音。我循声望去,在楼的外檐上,几个角都挂着占风泽,便问道:“占风泽不是只在寺庙常见么,这楼为何也挂着?” “据说十九年前,‘吟风楼’掌柜盘下这里的时候,就挂上了,自那以后,虽这楼经历过多次翻修,但这占风泽却一直都保留着。人们问这事,掌柜的说是挂着风水好,能迎应龙入内。”邓属神神秘秘地答道。 此时又听马新莹接过话兴奋地说:“是啊是啊,挂着风水就是好,听说很多才子佳人就是在此喜结良缘呢。哎呀,咱们就别墨迹了,快进去吧!” 我们看着马新莹,都不约而同地笑着,她是真的急不可耐了。便不想扫了她兴致,随后我们一起往楼里而去。 刚进门,就有侍女迎上来说道:“此楼原有十八层,十层上天成仙居,五层入地成鬼狱,还留三层在人间,一层观山望海,二层赏花颂云,三层吟风弄月。不知几位要去第几层?” “欲睹红尘事,当临上上层。”我轻笑答道。 “哟,几位高雅之士呀!”这时,旁边一位比我们后进来的玉面小生随口说道,接着对侍女说:“白露姐姐,我与他们不是一起的,我今年还如往年一样,二层便好。” “那就要看各位的本事了。”侍女笑盈盈地说着,遂让开了道,对里面喊道:“来客闯‘山海关’!” “本关题‘春秋’,请客留墨宝。”另一位侍女一边说,一边将我们领到案前。 那玉面小生紧紧跟着侍女,对她谄笑着说道:“霜儿,今年人多吗?有没有比得过你和晞儿的?” “郭公子玩笑了,奴家是何种身份,岂敢与客相比。”霜儿答道,面无表情,冷若冰霜。 “哎,好吧,就知道你会这样说。也罢,还是我自己去看吧。”说完,便在纸上题了一首诗。写完,就见霜儿拿起纸,对着长排屏风念了起来: 春风万里吹山绿,未见佳人卸泪妆。 秋收谷粟三千担,老妇门前笑展颜。 这时见屏风里出来另一个侍女,嫣然一笑道:“十举七,山海关过,公子请入内。” “哟,今年进步了,竟多了一举,晞儿姑娘,你是不是见我好看,多报了呀。”玉面小生倒是不失风趣地跟侍女玩笑着,遂拿着自己的诗,信步走入屏风内,晞儿也跟着入内。 我不识此人,但见他与侍女这般玩笑,想是熟识吧,便问着一旁的霜儿:“姑娘,方才那位是?” “请公子先赋诗,入内便知。”霜儿冷冷地说,遂给我们铺好宣纸。 “我们每人都需作一首诗吗?”珠玑跟她问道。 霜儿答:“无需,只作一首即可。” “哦,我来,我来。”马新莹一把抓起狼毫笔,急匆匆就在案上写着: 我忆长秋月,入梦孤枕寒。 山间万里春,海上千重绪。 “既是‘春秋’,当以‘春’为先。姑娘的诗,先秋后春,此关不过,还请换一位重作。”霜儿在一旁看着马新莹写完,冷不丁地冒出这一句。 这可气坏了马新莹,对着霜儿就怒道:“你为何不事先言明?!” “题为‘春秋’,自然顺应‘春秋’,何须言明?!”霜儿依旧面无表情的铁着脸说。 “你······哼!”马新莹气也气了,还说不过她,只好自个儿撇过脸,怨怒地生着闷气。 “不妨让奴家试试吧,虽才疏学浅,但斗胆一试,请先生和公子允准。”在我和萧秀看着马新莹生气而乐的时候,珠玑一边行礼,一边对我们说道。 此刻马新莹见到我和萧秀那般模样,便递上笔,接过话说:“何必问他们,哼,姐姐且题便是。” 马新莹一边说着,一边将霜儿手里的新纸抢过去铺好,将自己的诗,放到案一旁。我们点点头,珠玑遂接过笔,在纸上提笔写道: 春花秋月窗前烛,银汉万里情难断。 山盟海誓今安在,入骨相思君可知? 写完便听霜儿对着屏风吟了起来,又过半晌,才见侍女从屏风后缓步走出,依旧微笑着说道:“方才的诗,十举九,算得第一等,诸位请入。” 我们遂绕过长屏风,走的时候,马新莹还特意带走了自己的诗作,嘀咕着:“多好的诗,哼,不懂欣赏!”见着她受委屈,我虽觉得煞是可爱,心里却有一丝不是滋味。进到里面方才看到,屏风后是两排案,十个银须白发的长者闭眼而坐,手旁还有木牌,上面写着‘好’字。案上除了笔墨纸砚茶,还放着一个笔洗,这笔洗里没有水,有的却是铜臭味。 晞儿在一旁说道:“几位是第一次来吧,这些都是长安城有名的老先生,在此坐镇,皆是莫大荣幸。几位既然已过山海关,不妨孝敬一二。” 此时萧秀站出来,对着闭目养神的老先生们作揖行礼,随后一边依次在每个笔洗里放入十多个铜钱,一边道:“各位老先生辛苦,晚生们捐些‘洗墨钱’自是应当,幸会!幸会!” 那些老先生们只闭目不言,没有搭理萧秀。而后晞儿给我们指向里面,只见一堆人围着楼梯口,方才那位郭公子也在其中,对着墙上挂着的半幅对联指指点点,周围还有低头冥思苦想的,有来回踱步的,有拿着书敲脑袋的······我们走近才看清那半幅对联: 霸王何在?万世英名,留一声叹息,错对花前月下。 没等想下联,就听旁边过来一侍女,对马新莹和珠玑说道:“二位姑娘可先上楼,无需思得属联。” “好啊,好啊,姐姐,我们且先上楼,喝些茶水,慢慢等他们。”马新莹兴奋地对珠玑说着。而珠玑则不知可否地看向我和萧秀,我点点头,遂萧秀说道:“那姑娘且先上去吧,我与尚兄片刻就好。” 待她们走后,我与萧秀再看着那上联。思忖片刻,萧秀欣然来到案前,提笔而书: 沛公能驭,千里江山,凭半百死囚,反正云暗风斜。 周围人都围过来,看完那下联,或称赞,或托腮,或懊恼。这时一旁书生模样的人,对萧秀拱手作揖道:“公子高才,在下佩服,‘花云峡’过。请出上联,为后来者题。” 萧秀遂取了方才写好的下联递给书生,在案上接着写下: 冬深暮雪穷极目 写完,书生又道:“公子可指定一人,也可发花榜,在场之人皆可一试。另外,你的两位护卫若想上楼,便需对联或捐些‘赏花钱’。” “那是每人都需对出下联么?”在一旁一直未说话的邓属突然问道。 “这是自然!”那书生笑着答道。 邓属于是望着萧秀,道:“那,公子······” “嗯,知道了。”萧秀打断他,接着一边将狼毫递给我,一边说道:“还是尚兄你来吧。” 我接过笔,便在案上写下: 幸落梅花成绮云 想也没想,没等书生开口,我便将下联放到一旁。提笔出了一题: 观书山,望文海,古无一花常开不败,因何赏? 而后放下笔,对书生说:“无需指定,皆可一试。” 遂听郭公子在一旁自言自语道:“本想省两个钱吃酒,可依今儿这架势,我还是早些捐钱吧。”遂将一缗钱扔给书生,道:“溯洄,数数。” “郭公子是旧客了,自然是不会差的。溯洄去年初来乍到不懂规矩,冒犯了郭公子,还请宽谅!郭公子,请上楼。”溯洄一边行礼,一边说道。 只见那玉面小生摇着头,蹬蹬蹬地就上楼去了。我与萧秀随着他一道上去,邓属也扔给溯洄一缗钱,便跟在我们后面。刚上楼就见一清瘦素衣之人躬身作揖,而对面一个大腹锦衣的人却不屑地看着他,理也不理地径直走了。我见了,便好奇地问萧秀道:“这二位是?” “他们你还不知道?我见阁下方才的诗文,也该是文坛中人,不会连‘小李杜’都不知道吧?”那玉面小生吃惊地对我说着。 “哦,原来他们便是‘小李杜’,鄙人孤陋寡闻,让公子见笑了。”我对玉面小生一边作揖,一边对他笑着说道。 那玉面小生见我如此,便立刻回礼,道:“嗨,公子言重了,有何可笑的,世人皆知‘小李杜’的诗名,却又有多少人知道他们也会被这长安的‘洪水’冲到两岸。难以如‘大李杜’那般情深似海,自然更是无法像李太白那般洒脱飘逸,也无法像杜工部那般沉郁顿挫。” “是啊,这‘洪水’之下,又有几人能得安生呢?”我听着他说的,不禁感叹道,随后问他:“在下尚风月,不知公子如何称呼?” 只见此刻他四下张望,一边疾步地寻着什么,一边对我们喊道:“在世潘安——郭靖节!”随后便进人群中了。我望着他的背影,想起了李椅的话,或许也是因这党争的‘洪水’,才让这世家出身的公子,不去争取仕途,偏混在这秦楼楚馆莺歌燕舞之中吧,心里不由得感叹道: 大厦将倾蝼蚁醉,栖身落叶任飘零。 千秋岁雪洗淄尘,万豸皆绝春始煦。 入迎风,遇靖节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30章 密会 “有酒无心知密事,出门对面不相识” 一 “先生看什么呢?”马新莹不知何时来到身旁,突然冒出来的这么一句,让我从对郭靖节的深思中回过神来。遂笑着回她道:“没什么,姑娘可有寻见心仪之人?” 只见马新莹抿着嘴,皱着眉头说道:“哪儿有那么快,且容我先仔细瞅瞅。” “先生c公子,第三层的入口在里面,需破一题方可上楼。”珠玑一边对我们说着,一边在前面领着路。环顾四周,有对诗c有弹曲c有赏花c有对弈的,有些眉来眼去频传情,有些羞举纨扇半遮面······片刻,来到入口,竟只有寥寥数人在盯着棋盘。再走近一看,方知其中缘由,这题中出现双征之局,需弃其中一路。但若弃了一路棋,此局必败。 围着棋盘的几人都皱着眉头,没见有舒展之意。而一旁出题者,紧张地盯着众人,萧秀眉头稍皱,而后又稍展。过了片刻,见我与萧秀依然盯着棋局,马新莹不耐烦地拉着珠玑就四下逛去了。过了半晌,见依然没人能解此题,而后就听那出题人用磕磕绊绊奇怪地语调说道:“哈哈哈,想不到大唐朝也无人能解出王子殿下出的题,王子殿下万岁!” “倭国人?”旁边一位看棋盘的监生问道。 只见那人吹胡子瞪眼,生气地磕磕绊绊争辩道:“是日本人,日本是大唐天子所赐之名,非倭国也。听说大唐高手众多,王子殿下特派在下带题来此,不过今日看来,大唐也不过尔尔。” “倭奴休狂!”萧秀呵斥道,接着不紧不慢不慌不忙地放下一颗白子,这一子举重若轻,拥千钧之力,使得棋局豁然开朗,腹中两块白子被征的危险顷刻解除,形势出现大逆转。 方才还气焰嚣张的日本人,此刻瞠目结舌地望着棋盘,暗暗称奇。遂对萧秀作揖行礼道:“阁下可是皇帝陛下的棋待诏?” 萧秀轻蔑地笑道:“哼,非也!” “那请问阁下高名上姓?”那人继续问道。 “我不过无名之辈,如我之人,大唐何止千万,又何须知道姓名。此刻,我等可否上楼了?”萧秀对那人说道,语气平静而淡定,无半点傲慢之气,却在言语间充满了自信和警示。家国之争,荣辱之事,我若是有萧秀的棋艺,也定是不容外邦之人在大唐如此嚣张,就算那时我真是大唐唯一能解此题之人,也要告诉他,我大唐能人异士众多,让他休做轻蔑之态,保持敬畏之心。我猜萧秀也定是如此想的,方才如此行事吧。 “当然,阁下乃解题之人,我等岂敢说半个‘不’字。阁下今日在此的花销,全算在鄙人身上。”那个日本人毕恭毕敬地一边行礼一边说着。 萧秀随后邀我和邓属上楼,连看都没再看那日本人一眼。我看着那日本人,一直毕恭毕敬地行着礼,便与萧秀c邓属开玩笑道:“那人,好像条狗!遇到生人,便狂吠。被打败后,就夹着尾巴俯首帖耳。” “先生这样一说,还真像。”邓属在后面一边上楼,一边扭头看了那日本人一眼,附和道。 “哼,”萧秀在前面冷笑一声,接着说道:“蛮夷外邦,多未经教化,只知畏强凌若,岂知‘气节’二字。” “气节”,是啊,我泱泱中华与蛮夷之区别,不就是任何时候都不曾丢掉的气节么。我们可以隐忍,但绝不屈服,我们从来不把希望寄托在别人身上,哪怕是面对最强的对手,我们也会直视对方的眼睛,绝不会低下头臣服,这便是气节。这也是我华夏民族虽历经几千年,却依然生生不息的原因所在。就算丢了天下,也不能丢了傲骨,哪怕卧薪尝胆,也要挺直脊梁。于己可忍,于家不能忍;于家可忍,于国不能忍!家国,是深深植入华夏民族骨髓和灵魂的不可侵犯的禁地,是可以用生命去守护的。我们放弃所有退路和利益,选择勇敢地面对一切,去守护我们的家国,哪怕粉身碎骨,也会前赴后继,那些蛮夷会认为这是“傻”,只有华夏人才懂,这是我们的“气节”。人亡无可惧,身后还有千千万人,可若是“气节”丢了,那我的民族才是真的亡了。这个道理,若非生于华夏,长于华夏,是很难懂的······ “江山万里无声色,笃论高言震洛阳。欲问人间钓鳌客,千夫尽望风月人。”思绪被一个声音打断,跟着萧秀上楼后,只见一书生装扮,素衣白袍之人,一边对我们作揖行礼,一边接着说道:“凌烟才子尚风月大驾光临,‘吟风楼’蓬荜生辉,赵秦有失远迎,万望海涵!” “金碧辉煌c逸客满堂,岂是蓬荜;层层相迎,处处绝景,哪里有失?赵掌柜何须多礼,可否容我等先行落座?”我见状赶紧回礼,同时与他说道。 “雅间早已备好,几位请随我这边走。”赵秦一边说着,一边将我们引向一间拉开门的房间。一边走着还一边跟我们介绍:“这一层,已是许多年都未有人能上来了,想着上次还是一位仙风道骨的老道长,细算来,”他来到门口,停下脚步,思忖片刻接着往门内走,同时说着:“嗯,约莫已十年有余。” “依着方才的题,莫说十余年,哪怕上百年也未必有人能解。今日若是不萧兄在,尚某恐也无缘上来。”我一边跨过门,一边接过赵秦的话说着。 “其实题是每年都变的,琴棋书画,一年一样,只是大多数人贪恋二楼美色c美景,都不想上来,而那些想上楼来一看究竟的,却往往实力不济。”这时赵秦在早已铺设好的案前站立,指引着我和萧秀入座:“请几位落座。” 这时萧秀边坐下边接过话说道:“是啊,早知道这第三层是如此模样,我也懒得上来。不过既然来了,那不妨请赵掌柜明示,这第三层到底有何不同?” “要说这第三层的不同之处,便是几位可以邀楼中之人上来叙谈了。”赵秦一边招呼仆人端上酒水点心,一边答道。 “楼中之人皆可邀来吗?”我好奇地问道。 “当然!入楼时不知几位可有细看屏风,屏风上便有‘入此楼,遇贵客之邀,不可拒’几个字,只是写的有些小,但常来此的人,当是知道规矩的。”赵秦十分肯定地答道,接着说:“不知凌烟才子想邀何人呢?” 他这样一问,倒是把我思绪挑了起来,便想着是邀郭靖节上来还是邀李商隐或者杜牧,随手就拿起了身前的杯子,一闻竟然是酒,还是很烈的酒,一股刺鼻的酒气扑面而来,便随口说道:“这世间竟有如此烈酒?呛人得紧。” “哈哈,尚大才子怕是平日里很少饮酒吧?”赵秦大笑道,接着跟我解释说:“此酒名为‘万花绿’,虽有些烈性,但算不上最烈。” “还有更烈的?”我虽听过‘万花绿’,但不知道如此烈性,不禁好奇地问道。 “比此酒烈的,当属‘万花红’!‘万花红’便是在‘万花绿’的酒中,加入西域葡萄酒和马奶酒,之后通过一些工艺将之提纯,如此,再经筛选,去除异味或未成酒香的,最后剩下的才可出窖。”赵秦继续说道。 我见他一边给我斟酒一边说着,便笑着叹道:“如此好酒,只可惜尚某是无缘一品了。” “怎么?阁下何处此言?”赵秦此刻倒是显得有些紧张了,关切地问道。 “哦,尚兄身中‘醉梦令’之毒,无法饮酒,还请赵掌柜取些茶水来。”萧秀在对面接过话,解释道。 赵秦听罢,一边示意仆人换掉酒,一边说道:“‘醉梦令’?听说此毒无药可解,阁下还需珍重才是!对了,不知二位可有欲请之人,鄙人也好下楼做些安排。” 没等我细想,就听萧秀接过话说:“那就劳烦赵掌柜请杜牧之和李义山二位上来。” 赵秦点点头,待赵秦走后,我便问萧秀道:“萧兄为何要同时邀请这二位?是跟杜悰之事有关吗?” “嗯,他们分属‘两党’,想让他们共处一室,恐只有此地了。所以还望尚兄见谅,来之时未曾道明。”萧秀跟我解释说。 我虽心里有些埋怨,但萧秀毕竟也是在为我奔波,所以又无从说起,便只好笑道:“萧兄又见外了,你我之间有何见谅不见谅的,我知你心意。其实,他们二人名满天下,我早就想见见了,只是以前无缘相见,今日有此机会,还要多谢萧兄呢!” “见自是见得,但不可深交,此二人,难为挚友。杜牧世家出身,持才傲物,却又慵懒,痴迷酒色,难成大器;而李商隐出身微寒,虽有诗才,却无政才,谦恭过甚,主见不足,容易被人左右。”萧秀接过话说道,似是对他们很了解的样子。 见状我便问道:“此二人,想必‘千机堂’也是有记录在卷吧?” 萧秀此刻倒是流露出一丝笑意,答道:“这是自然,否则我又如何知道的如此详尽。其实天下才子,十之八九,都会追录在册,更何况此二人名气甚嚣,自当留意。只是越了解越觉得失望,这些文人才子,大多格局太小,或是胆小怕事,也有引经据典针砭时弊的,但都只慷慨激昂,却无实策。所以,待他们来了,尚兄可否不谈韵事,直言杜悰?” “好!”我满口答应萧秀,其实心里是有一丝遗憾的,但听罢萧秀这样说,猜想大概他是不想在杜牧和李商隐身上浪费时间吧,毕竟他们都不是什么位高权重之人。 思忖之时,就见那个清瘦素衣之人来到门口,躬身作揖,而后就见萧秀起身回礼道:“义山兄何须多礼,快请入内落座才是。” 我见状也起身,对李商隐作揖还礼。李商隐抬起头,才看清他眼神暗弱无光,只见他看了看萧秀又看了看邓属,再看了看我,问萧秀道:“阁下是?” 这时邓属对他解释道:“这位是我家主人,便是他请你过来一叙。” “哦,前几日便听邓领卫说公子想与李某一聚,今日得见,荣幸之至。”李商隐客套地说着,说完又打量起我来。 萧秀见状便说道:“萧某也倍感荣幸,哈哈。这位是饶阳公主的幕宾,在下挚友,尚风月。义山兄且先吃些酒水,等一人来此,我们再叙谈正事。” 说罢,就见李商隐用异样眼光看着我,我微笑着点头致意,而后他也笑着点点头,只是眼神还是那般无精打采。又过了少顷,听见门外一个微醉地声音,浪荡地说着:“凌烟才子在何处,为何不见出门相迎呐,额嘿······” 之后就见那个在二层入口处看到的大腹锦衣之人,拥着两个女子进到门内。第一眼就看到一旁坐着的李商隐,这即怒道:“放利偷合之徒怎在此?” 说着便转身欲离去,这时邓属箭步上前,挡住他去路,大声呵斥道:“既来,何去?” “道不同,不相与谋!”杜牧答道。 这时萧秀笑呵呵地站起身,一边作揖一边说道:“牧之兄不忙走,此处无耳目,不妨给萧某个面子,且先落座,有要事相商。” 杜牧听罢,转过身,盯着萧秀,问道:“足下何人?” 身后的邓属接过话,答道:“此乃我家主人,你不会醉地连我也不认得了吧?” “邓领卫的主人?洛阳萧家的?”杜牧一边不屑地问着,一边对身旁的两位女子说:“你二人先去楼下等我。” “诺!”那两女子随即退出门外,而杜牧也慢悠悠地来到一方空案前落座。 同时萧秀对他道:“在下平日少来长安,牧之兄不认得不足为怪。不过今日邀阁下上来一叙,非为相识,只是有些事情想阁下能助一臂之力。” “哼,一介商贾,想我助你?真是不知天高地厚!若不是看在钱财的份上,先前那些事都不会告诉尔等。”杜牧依然一副不屑一顾的样子,这时邓属来到他身旁,俯身在他耳边说着什么,只见他听完之后,便毕恭毕敬地站起身,对着萧秀作揖行礼道:“鄙人唐突,方才不知公子身份,有所冒犯,万望见谅!” “不知者不罪,牧之兄,请坐!”萧秀依然是一副微笑而伪善地样子,对他笑着说道。不过此刻倒是让我很不解,只想知道邓属在杜牧耳边说了什么,同样纳闷的还有一旁坐着的李商隐,只见他也是一脸茫然地看着萧秀和杜牧。 就在我与李商隐还疑惑不解之时,萧秀接着说道:“几日前,邓领卫已与二位有过联系,想必今日在此叙谈,二位应该知道所为何事。不妨先将各自所知,告知于在下,还请牧之兄先说吧。” “具体的,鄙人并不清楚,但有一日在拜访杜永裕之时,碰巧遇到一人在受他耳提面命,似是颇受其器重,便想与之结交。在酒后方知那人是摸金后人,做的都是挖坟掘墓的勾当。”杜牧一边说着,一边端起酒杯便喝了起来。 “那人是谁?现在何处?”我急忙问道。 杜牧不紧不慢地答道:“那人住在崇化坊的东南角,临近西市,名叫胡八,人称八爷。他是与那些盗墓贼联系和帮杜永裕保管赃物的人,所以若要详知具体细节,须先控制此人。” “嗯,还有吗?”萧秀若有所思地问着杜牧。 “鄙人所知,只有这些了。”杜牧放下酒杯,答道。 此时萧秀又看向李商隐,说道:“那接下来,请义山兄说说吧。” “在下所知不如牧之详细,只是为家慈守孝之时,刚好遇到杜孺休,说是奉父之命,到荥阳行密事。在下虽未问出实情,但听说是将一些东西搬去了外家旧宅密藏,进出都是暗夜。闻牧之方才所述,想是在藏那些腌臜之物吧。”李商隐沉郁地说道。 “好,谢过二位诚心相告,答应二位之事,我萧府自当竭力去办。以后有些事还需劳烦二位,今日如无他事,饮此一樽后,二位便可楼下自在消遣,花销有我萧府。”萧秀依旧微笑着对他们说道,言语间没有半分客套和恭维,举起酒杯对他们示意。 他二人也举起酒杯,待饮毕,便起身告别。我未来得及问萧秀答应了他们何事,只见萧秀比划不出声的手势,示意我不要问,随后对我说道:“怎么样,尚兄,如今二人已见,可算了了心愿?能否动身归去了?” 被他这样一问,应该是怕隔墙有耳吧,便欣然答道:“自然可以,萧兄请!” 说罢便起身,与萧秀c邓属一道出门,在楼梯口见李商隐在一案上写着什么,而赵秦站在一旁。上前细看,方见他正赋诗一首,在挥笔疾书。而一旁放着的,应该就是已经下楼的杜牧所作,上书云: 落魄江南载酒行,楚腰纤细掌中轻。 十年一觉扬州梦,赢得青楼薄幸名。 不一会儿功夫,李商隐也作完,见我们在一旁,他又行礼才下楼去。仔细一看,才知其诗: 东南日出照高楼,楼上离人唱石州。 总把春山扫眉黛,不知供得几多愁? 待李商隐走后,赵秦重新铺好一张纸,对我们说道:“几位欲离去,不妨留一墨宝,将来编纂成册,或可成诗坛佳话。” 萧秀看了看我,提笔而书: 柿枣无名硕果存,村头杏李无熟蒂。 门前欲问童子路,一人向东一人西。 写罢,便将狼毫递给我,待赵秦铺好新纸,我便提笔写道: 高楼万丈迎风入,举目千里送客无。 天狗食日终遁去,人间正道是清晖。 登高层,识李杜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31章 隳引 “比权量利知轻重,揣称侔色欲制衡” 一 我们来到楼下二层,邓属招呼正在欣赏着仕女图的珠玑和马新莹,而后便一道离去了。在回去的马车上,我对萧秀说道:“萧兄,现在可否一谈?” “尚兄想问什么,且尽管问吧,方才在‘吟风楼’,鱼龙混杂,耳目众多,于是便谨慎了些。”萧秀答道。 “‘吟风楼’的第三层,不是无人可上去么,有何可担心的?”我接着问道。 萧秀冷笑一声,接着道:“不是还有赵秦可以上去吗?这个‘吟风楼’的赵掌柜,可非等闲之辈,有些事可以让他知道,但有些事却不能。” “萧兄所说不能让其知道的事,可是方才邓领卫在杜牧耳边所说之事?”我继续问道。 萧秀此刻皱着眉看着我,随后便解释道:“尚兄是想知道邓领卫说了什么,能让杜牧顷刻间便如同两人吧?其实也没说什么,不过是告诉他,我是枢密使刘行深的义子。并让他看我腰间的玉佩,此乃刘行深平日所戴,他自然一眼便能认出。哪怕认不得,凭他为官多年的经验,也不敢不信。” 经他一说,我才想起,在萧秀上到三层的楼梯口时,从怀里掏出一个玉佩别在了腰间,当时未知其缘由,并未多想,此刻才恍然大悟。不过,虽佩服萧秀的缜密思维,也觉得萧秀屈尊去做刘行深的“干儿子”,实在是有些荒唐了。这时只听马新莹笑道:“哟,我家萧二公子,这半年未见,啥时候竟认了阉人做义父,不知萧二公子的义母现在何处?可是要养老送终的呀,哈哈。” “萧兄不过欺世违心之言,新莹姑娘如此聪慧又岂能不知?倒是姑娘这来时就欲想来此觅一良缘,不知可有心仪之人了?”看着萧秀脸都绿了,我赶紧接过话,对马新莹调侃道。 “有,当然有了!”马新莹的脸上,露出一丝得意,一丝开心,昂起头倒让我看到她脖子上的那颗美人痣。 见此情形,我自然是要追问的:“哦,是吗?不知是哪家公子,能有幸得到新莹姑娘垂青呢?” “为何要告诉你?哼,坏人!”马新莹俏皮地回着我,难道是我腹笑表现到了脸上? “这,嗨,我又成坏人了。”我假装无奈地对大家说道。 此时珠玑笑道:“先生何必问得这般清楚,女儿家的事,虽新莹妹妹是个爽直之人,但对于此,也有碍口之羞。” “哦,能被新莹看上,那必是品行极佳的方外之人,岂是我等问得的。尚兄,我们还是聊些别的吧,听说······”此刻轮到萧秀调侃马新莹了,只是未等萧秀说完,马新莹立刻对他怒道:“你才‘方外之人’,你个无知的痴汉!” 听罢,我与萧秀都闷声笑起来,珠玑也掩口而笑,马新莹见状,急道:“你,你们······哼,坏人!不理你们了······” “新莹妹妹能上眼的,自然都是非凡,物是非凡物,人是非凡人,如此才算般配。‘我忆长秋月,入梦孤枕寒,山涧万里春,海上千重绪’,能作得这般妙句,妹妹的锦心绣口,大家有目共睹,何须与我等凡俗之人计较呢?”珠玑见马新莹生气地撇过脸去,忙安慰她道。 “说到此处,我有一事,想问问萧兄”,珠玑一提诗人,立刻让我想起心中另一个困惑,便脱口而出,接着问道:“今天在‘吟风楼’遇见李商隐和杜牧,应不是巧合吧?” 萧秀又表情严肃起来,答道:“当然,今日来此,是早已安排妥当的。李商隐回京续职,杜牧回京省亲,这些都安排的绝无破绽,请尚兄放心。” “萧兄行事,我自然放心!”我对萧秀笑着说道,接着继续问道:“只是今日之事,并非一定要去‘吟风楼’才能办到,如此安排有何深意,还请萧兄明示。” “呵呵,我能有什么深意,只是在‘万金斋’那个小院里待得太久了,憋得慌,既然要去‘吟风楼’,想着不如顺道就把事情给办了,并未多想。”萧秀此刻轻笑道,接着又说:“不过,李商隐和杜牧,虽诗文齐名,却分属不同阵营,若不是去‘吟风楼’,还真难将他们聚到一起又不露痕迹。” “今日见此二人,真是令人失望。想不到写出‘商女不知亡国恨,隔江犹唱后庭花’这样发人深省的诗句之人,居然左拥右抱。还有那个‘玉帐牙旗得上游,安危须共主君忧’的李商隐,竟是这般毫无朝气,没有半点为君分忧的殚精竭虑。哎······”我不禁感叹道。 萧秀接过话,认真地对我说道:“这也是想让尚兄与他们一会的原因,此后,尚兄当明白识人,绝不可只读其诗文。这天底下最不可信的,便是那些张口天下c闭口家国的文人了。他们所写,大多是去要求别人的,而自己却往往做不到。虽有‘己所不欲勿施于人’之说,可这些人若都能明白其中深意,就不会如此口放厥词了。三教九流,不读书,不写诗文,难道就没有用了么?七十二行,行行出状元。当下这些文人,就是太把自己当回事了,没有定国安邦之策,没有臣服天下之德,没有平定四海之功,全是些奇技淫巧,做的诗文也多不务实,无可取之处。望尚兄,以此为戒,今后需仔细甄别才是。” “文人,呵”,我嗤笑一声,接着道:“‘请君暂上凌烟阁,若个书生万户侯’,并非没有道理的。当初闻李绅之事,便心中有惑。今日,此惑已解,虽答应过萧兄,绝不会让他们被杜悰的事情牵连,但今后也断不会天真地以诗度人。我看这天下的文人,若是秦始皇在世,必是要全都杀尽才好,如此我泱泱中华方可大出于天下,而无今日藩镇割据c党争难除c阉人猖獗等等顽疾。大约世人能比现在真实些吧,而不是在盛世的甜言蜜语里活地水深火热。” “那,不知尚兄觉得,如何才算‘盛世’呢?”萧秀问道。 “盛世?”我一皱眉,接着说:“天下成之于民,民不幸,则天下不幸,天下不幸何以言盛世?民足衣足食,安居乐业而无后顾之忧,方才算太平。太平尚难及,何以言盛世?!” 此刻马新莹歪着脑袋问道:“倘若给你时日,你想开创一个什么样的盛世呢?” “盛世啊,给我二十年,大约能根治时弊,还天下太平吧。若想开创盛世,当还需二十年。那时人人奋发,远谋深虑,伐蛮夷不为驱逐,而行教化;征四海不以强兵,而潜民风。使天下车同轨c书同文c言同音,无蛮夷c无外邦c无疆界。使我华夏大出于天下,而天下臣服;万邦之民皆如兄弟,而中原独尊!如此,方才算盛世吧。”我道出心中所思,转眼一看,珠玑和萧秀都目瞪口呆,倒是马新莹还若有所思地昂着头想着什么。 “嗯······这样也很好,虽然免不了要有一番风雨,但若真是能成,倒也不是什么坏事。那时候,再有人要去西域或者关外,就不用把小孩都留下来了。”马新莹一边歪着头寻思,一边说道。 “若真如先生所言,只怕也会少很多趣味,车相同c文相同,连音都要相同,是否有些苛求了?”珠玑缓声说道。 这时马新莹急不可耐地回道:“姐姐怕是在‘望一楼’待的时间久了,沾染了太多书生气吧。这天底下,也就只有那些酸不溜秋的文人,才整天想着求同存异。反正我就知道,每当我母亲的旧人去探望他,他们所说的话,就没有一句是我听得懂的,真的是跟他们多待一刻都让人觉得难受。若是我能听懂他们的话多好,这样就能知道很多我母亲故乡的事情,也可以陪他多聊聊天,不用眼巴巴看着他思乡的时候,独自一人默默流泪。” “是啊,虽然移风易俗c改音同文,对于谁来说,都是件很困难的事情,但若真的实现了,我想该会是一件利在千秋的善事吧。”萧秀也随着马新莹说道。 珠玑见马新莹和萧秀都这样说,便不出声了,此刻我便只好笑着说道:“呵呵,也不是没有坏处,坏处便是前几十年会有诸多不从者,到时不从者难免惨遭屠戮。我刚刚所说的盛世,需要几代人呕心沥血才能达到,只怕我在有生之年是没机会见到了,而此刻我只需做我要做的事情,无虑其它便好,所以也无需多想。各位也是,做好自己该做的事情,便算是不辜负时光。白云苍狗,谁又知道下一刻会发生什么呢。” 他们听完,都不约而同地点点头,我们就这样一路上闲聊着,没觉多久,便到了‘万金斋’。 一 过了午时,如往常一样,我依然和萧秀烹茶下棋,而珠玑在一旁服侍。用过晚膳,珠玑被马新莹缠着去教授女工,而我和萧秀则继续对弈。待珠玑被拉走后,不一会儿,邓属便进到屋里说:“先生c二公子,珠玑姑娘应是不会来了,四下都已无人。” “好,你也去吧。”萧秀道。 “诺!”邓属回道。 “萧兄这是作何?”我假装问道,其实心里清楚,必是有些事要谈。 只见萧秀笑道:“尚兄为何一下午,都不谈要事呢?” “我······呵呵,也没什么要紧事情要谈的,只是一些事,想着还是不要让珠玑知道的好。”我尴尬地笑笑。 萧秀一边倒茶,一边说道:“是啊,有些事还是无需让珠玑知道。虽你我因由不同,但最终还是做了相同的选择。” “因由不同?何意?”我问道。 萧秀拿起茶杯,答道:“我是因珠玑姑娘的身世和处境,而谨防他知道一些事,而你却是为了保护他,才不想让他知道太多。” “殊途同归,呵呵,这天底下有多少事,就是这么巧。有多少人都为了不同的原因,朝着同一个目标努力,而最终一起达到目标。”我也笑着感叹道。 “能达到目标便好,何必在乎每个人的出发点是什么,又何必太在乎得失对错。人间百态,又岂能照顾周全每个人的心境,每个人都有各自的道路c各自的目的,各自存在的价值和活着的意义。有时候,无需太在意过程,结果才是最重要的。”萧秀将茶一饮而尽,而后说道。 “嗯,萧兄说的是。不知柳仲郢的案子,可有进展了?”萧秀说到结果,我自然而然地想到了那个人,便问萧秀道。 萧秀一边放下茶杯,一边答道:“尚兄莫急,这两日应该就会有消息吧,若是过两日还没有,到时再想办法。” 没等我回,又见邓属回来,手里拿着只鸽子,一边将一纸条递给萧秀,一边说道:“二公子c先生,是老堂主的鸽子,说是他们已达沙洲。” “这么快?”我惊讶地看着邓属,问道。按理说,这上千里的路程,而且又是边境上穿梭,加上多是沙漠,行走不便。常理来说,无论如何都应该需要几个月方能到,可这才十几日,怎么可能到达呀? “他们随着商队过去,自然会快些,毕竟吐蕃也需要盐巴布匹这些必需品。”萧秀跟我解释道,见我点点头,便又跟邓属说道:“你回他,要努力让严从法尽快与张议潮搭上话。” “诺!”邓属答道,便转身离去。 “哦,对了,”在邓属刚转身,萧秀又喊住他,道:“让他顺道告诉西域分柜掌柜,那个谁,萧旻,在那边应该是叫安景旻吧。让他今年就少交三成利吧,毕竟那件事是很花费钱财的。告诉他们,尽管放手去做,钱财方面不会短缺。” “诺!”邓属答道,接着又说道:“说到萧旻便想起一事,他的兄长萧碔,上次说有人从剑南运了一大批劣等木料来长安,为了弄清楚,我便让人跟了一下这件事,最后查清是一位姓史的商人,叫史百尺。这批物料说是要运进宫的,用来修建‘望仙楼’。而这史百尺,也让人查了一下,竟是工部尚书卢弘宣的侄子卢仁的外戚。目前所知就是这些了。” “嗯,很好,这事儿继续跟下去,有进展了第一时间报过来。”萧秀对邓属说道,而后又接着说:“说到这卢工部,虽表面是李德裕提携的,背地里却是饶阳公主的心腹。想当年,不正是饶阳公主让卢弘宣临摹的小王贴,后来又设计送到李德裕跟前,这才使得他被李德裕器重的么。” “这么说来,此人还有些心机,这么些年竟让李德裕毫无察觉。我记得,卷宗里曾提到,当年郭仲文承袭太原郡公爵位,正是这个卢弘宣斥言,后来才剥夺爵位,而改让饶阳公主现在的驸马爷郭仲词承袭的。想必,那时他与饶阳公主就已经有所勾连了吧?”我随口而出,与萧秀聊到。 萧秀此刻一边斟茶,一边回道:“那时饶阳公主还待字闺中,不过及笄之年,或是生在帝王家,所见所闻与常人不同吧。彼时饶阳公主便显现出与旁人不同来,总通过一些机会与朝中大臣和在野的宗亲走动频繁,否则,卢弘宣岂敢在这种事情上强出头,要知道他当年可还只是一个区区五品的给事中。虽说他有封驳诏敕的权利,但关系到爵位承袭的要紧事,就凭他,是断然不敢在此事上置以微词。所以那时,他就已经是被饶阳公主所利用了。” “人人都说,穷人家的儿孙早当家,看来这帝王家的儿孙,也是早争权啊。呵······”我一面冷笑道,一面拿起茶杯,抿了一口。 “其实也就是一说,还不是被逼的。不当家能如何,饿死吗?不争权能如何,像光王那样?”萧秀感叹道。 “是啊,都是被逼的,”我听他这样一说,思想飞回到曾经的回忆中,不由得也感慨起来:“这世间有太多事,都是被逼的。那些可怜可恨,甚至世间最恶毒的事情,究其原由,大多都是被逼的。‘人之初,性本善’我还是相信的,若非被逼着,谁愿意做那些超出本份的事情呢?” 这时,萧秀接过话说:“尚兄能看清这些最好,想着历朝历代,那些揭竿而起的人,哪一个不是被逼的没有办法了。说到底,若不是真的无路可走,谁愿意做逆臣贼子,谁又愿意杀身成仁舍生取义呢?别看现在一片繁荣景象,其实背地里,很多人都达到能承受的极限了。若是再这样持续个几年,怕是一些人也会做一些迫不得已的事情。到那时,我们就是做什么,都无济于事了。天下纷争,最终苦的,还是最寒微的百姓。” “嗯,还需再快些才好,”我听着萧秀的话,其实心里也是着急的,便接着问萧秀道:“不知皇帝还有多少时日?” 这时邓属接过话说:“前几日墙里传来信,说太医那边有新诊断,陛下少则三月,多则半年。” 我长吁一口气:“哦!” 思绪里又盘算起来: 四季轮回昼替夜,人人道此为寻常。 寒门若想迎春日,细算勤忙等盗天。 论盛世,续密言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32章 微显 “翼护身躯难顾腚,足行万里不如颊” 一 三个月,仔细算来,时日无多,看来有些事,等不得了。这时听萧秀问我道:“尚兄,今日知道杜悰之事,可有何谋划?” “谋划?”我被萧秀打断思路,一时没反应过来,稍思便回他道:“先莫要打草惊蛇吧,待我细细思虑一宿。” “我等已将那帮人控制住了,只是杜悰等并不知,做的隐蔽。所以也不算是打草惊蛇,还望尚兄莫要责怪。”萧秀道。 “我责怪什么?我是那种不辨是非的人么?萧兄,你真是······”我对萧秀那毕恭毕敬的样子真是厌恶极了,便假装恼怒道。随后又宽慰道:“你我何须如此客套,且不说没有打草惊蛇,就是有,又能怎样?你所做的,皆思虑周全,我有何可责怪你的?” “尚兄之言,闻之心舒。既然如此,我便不客套了。今日先到此吧,明日再商讨此事。”萧秀笑着说,那笑容,半分欣慰,半分神秘。 随后萧秀与邓属便起身告辞,我则继续在床榻上辗转反侧,一边在心中筹划着,一边闭上眼试图睡去。也不知过了多久,终于睡下,可能刚服过药,所以“醉梦令”的毒性被压制下去了,睡起来也更深沉,再醒来,已是日上三竿。 一 打开房门,只见萧秀拿着一块木料,与邓属一起在园中说着什么,走近些,才听清萧秀的声音:“可有法子让这木头烂得快些?” “有是有,不过······”邓属答着萧秀,见我过来便停下来,对我作揖行礼。此时萧秀也意识到,便看向我这边,见我过来了,遂笑着说道:“尚兄昨日睡得好觉啊~” “嗯,今日晴暖曛煦,大好的天儿,竟被我在睡梦中错过半晌,实在是辜负了天意。你二位这是在作甚?拿着块木头窃窃私语,是想给这园子修整一番么?”我一边打着哈欠,伸个懒腰,一边打趣问道。 “是需修整修整了,不过还是等来年天暖了再说吧。尚兄先看看这个,”萧秀接过话说道,一边将手中的木头递给我,一边接着说:“这是从那批史百尺运进京的木头中弄来的半块,尚兄看看如何?” 我接过木头,仔细端详了一番,看着也不是特别差的木头,跟普通人家盖房子用的木头其实差不了多少,只是质地并不密致,所以有些轻。于是我便对萧秀道:“这木头,也还可以,做平常人家盖房子用的椽木勉强凑合,若是做大梁或者檩木怕是不行。” “嗯,这已经是那批木料里比较好的了。尚兄觉得,若用此木料做大梁c立柱,能撑多久?”萧秀继续问道。 我笑道:“这个做立柱?呵呵,怕是半年便会腐烂吧!” “是啊,半年,足够撑到陛下仙去了。就算到时陛下无恙,他们也会找出各种理由,然后再修缮一番。只要陛下重此道,这便成了某些人的摇钱树。只要不塌,修修补补,就够一帮人吃得肠肥脑满了。”萧秀感叹道。 我皱皱眉,心想,不至于吧。便问道:“就算陛下不懂,不是还派了监工的么,还要勘验合格方才落定,怎会成这样?再不济,只半年便修缮,难道不需要追究下去么?就算是工部尚书做后盾,也不至于如此无法无天吧?” “无法无天?那要看是什么样的天,是谁定的法了。难道尚兄看不见这天,已不是青天白日了么?”萧秀一边说着,一边看着我,而我听完,看了看天上的太阳,阳光刺眼,突然觉得好笑。 转念一想,心里也觉得在理,便接过话道:“正因为看见,才更觉得要变。难道上好之事,下便可目无章法地去满足吗?权无崖限c事无规矩,不是习惯了就是对的!既然是要建‘望仙楼’的木头,那就使其在皇帝登临之日坍塌,让皇帝来料理这些人吧,对法c对旁人的事可以假寐无知,对自己的生死该不会也纵容吧?不知萧兄可有办法做到?” “方才也在想办法,这木头实在有点荒唐,得像个法子让这木头烂得更快些才行。”萧秀答道。 这时邓属接过话,说道:“法子是有的,只是有些麻烦。知道此事之后,属下便去问了几个木匠,都说这种木头最怕的就是潮湿和白蚁。潮湿好说,无非买通一两个工匠,洒些水便是。只是这白蚁,还需想些法子。建楼时均会在其表面涂些防虫蚁的药剂和涂料,故而引白蚁的话,尚需仔细筹划方可。” “嗯,去找个熟悉白蚁习性的人问问,寻个法子再说,此事不必着急。若真没办法,那就做个局,让李德裕知道真相,换个方式做这件事也是一样的。这个两面三刀的工部尚书,迟早是要换掉的。既然自起弊事,我等也就顺水推舟,不必留什么颜面,何况他也并不要什么颜面。”我对萧秀和邓属说道。 “此事就按尚兄所说去办。”萧秀对邓属吩咐道。 “诺!”邓属答道。 应罢,萧秀又接着说道:“对了,尚兄,杜悰的事,可有定夺?” 说到杜悰,我便心思一转,想起昨夜独自在床榻上的谋虑,遂说道:“掘墓之事,需多铺排,当下要紧的有三件事。第一件事是要让丽景门那边查到此事的端倪;第二件事是安排那伙盗墓贼‘盗’了马元贽的家族祖坟;第三件事尽快让杜牧和李商隐离开长安,让他们与此事撇清干系,防止被别人顺藤摸瓜查出来。虽然对此二人较为失望,但他们毕竟不过一介文弱书生,又生逢此世,能做的也是有限,既然诗文写得好,那就做诗文去吧,远离长安对他们最好。如萧兄之意,虽用不得,也不必伤及性命,毕竟不是大邪大恶之人。” “谢尚兄体谅!”萧秀又对我谢道,接着继续说:“不过,第二件事,我想,只动马元贽是否太轻了些,不妨北司那边也动几个?” “嗯~”萧秀这样一说,我也觉得是,便接过话说:“也别动几个了,北司那边,上位以后有修葺祖茔的,都动一动吧。还有朝里的官员中,两党和饶阳公主那边也稍稍动那么几个,以免痕迹太过明显,让人查觉出什么来。只是有一条,鱼弘志家的祖茔,万不可动。” “明白!”萧秀对我回道,只是邓属不解,在一旁一脸茫然地看着我和萧秀。 我见他如此,想来萧秀是懒得跟他细说的,便主动跟他解释道:“这样以来,就算鱼弘志真不知晓此事,也无法撇清干系了。杜悰与他的关系本就朝野皆知,加上所有派别都受滋扰,唯独鱼弘志安然,怎能让人不多想。我想此事以后,北司和左军必会与其更加疏远吧。只是做这些事,我们三人知道就好,旁的人就不必都看的如此清楚了。” “尚兄所言,你可明白?”萧秀听罢,皱着眉头,看着邓属问道。 邓属忙答道:“明白一二,但具体的,还需二公子明示。” “你先设法让杜牧和李商隐离开长安吧,至于第一c第二件事,得空了,我再与你细说。”萧秀对邓属吩咐道。 “诺!”邓属依旧恭敬地应着。 “对了,今日朝堂上还没动静吗?”我问萧秀道。 这时萧秀接过话:“今日墙里传来消息说,上朝时议起柳仲郢,北司的人自然是急着要严惩,不过这次李德裕并没有拼力辩护,只是稍加维护了一下,说是柳仲郢虽有不妥之处,但也并没有徇私舞弊,请求陛下宽恩。鱼弘志也没有什么言语,倒是翻出了曾经在‘望一楼’受伤的神策军校尉,说是昨夜伤情恶化,已经死了。” “已经死了?这么久了,怎么这个时候死了?”我吃惊地问道,心里满是疑惑。 “是啊,按说不应该死的,按照神策军中的消息,当时虽伤地不轻,但都不是致命伤。依常理推断,现下应该恢复六七成了,可突然就死了,颇为蹊跷。”邓属也在一旁不解地嘀咕着。 “既然死了,那鱼弘志在这上面又做了什么文章?”我扔掉手中的木头,一边问着萧秀,一边向别院踱步走着。 他们也信步跟了过来,萧秀随即答道:“当然是有文章的,否则怎会在朝堂上说起此事。鱼弘志将矛头直指青衣卫,提议让饶阳公主裁撤青衣卫,由神策军接管公主府和郭府的护卫。” “那李德裕那边呢?对此如何反应?”我继续问道。 “李德裕似乎是受我们放出的消息所影响,今日没有止言,却说公主养私兵不合规制,应当裁撤。”萧秀接过话说。 我稍思片刻,接着问道:“那饶阳公主在朝堂的那些亲信呢?就没有站出来说话的么?” “饶阳公主手底下的御史也有出来辩解的,有说是公主自幼便是这些人护卫,并无半分差池,若是突然换了,将来有护卫不周之处,谁担待的起?还有说,在长安的王公贵族大多都有私兵护院,若是单单裁撤公主府私兵,怕是有失偏颇,有假公济私之嫌。”邓属答道。 “那陛下的意思呢?”我心里盘算着,估计陛下也是没有结果的,只是捎带问一下。 邓属接着说:“陛下倒是没有表态,只说此事仍需斟酌。” “没有表态就是最好的表态,此事案情清晰,事实确凿,例直禁简,陛下自以为口含天宪,便目无三尺,又岂能明白石邑深涧的道理。不过虽他徇情枉法,有偏护饶阳公主之疑,却也不能全数怪他,如今且不说朝堂之上,饶阳公主的势力如何,单就是宗亲中饶阳公主鼓噪的能耐,就能让他有所忌惮。咱们这个陛下,从来都是善武功,拙文治。面对这件事,我想他也是很头痛的吧。”我笑着说道,走着走着,便到了别院。 我们在别院的小亭中坐下,看着园中池塘里的荷叶残败,雪落在枯枝上还未融,阳光照在上面,心里竟不由得生出一丝萧瑟感来。这时萧秀问我:“那尚兄对此事,有何筹划?” “筹划?既然鱼弘志提出来了,那就裁撤吧。陛下不做表态,只不过需要一个台阶罢了。”我心里盘算着,其实陛下未必就不想裁撤,只是一方面忌惮饶阳公主的势力,另一方面也是对饶阳公主还念着兄妹之情。我们这个民族,自循周礼开始,便养成了“和为贵”的中庸之道,心中事,口中话,从来都不会说得直白,总是顾及各方,寻求不伤大雅,自以为完满的结果。“折中”是我们最容易接受的方式,但其实事还是要做,只是不会那么疾风骤雨,循序渐进是一种“惰性”,这并非全是坏的,起码能让人慢慢妥协,在不知不觉中让步,所谓的“顾大局”也都是同样的意图。想清楚这些,再看这件事,就明了许多,胸中的谋局也明朗起来。 “如何裁撤?且不说陛下的顾虑,饶阳公主那边怕是也不会乖乖听话的,更何况青衣卫裁撤对我们来说也并非就算好事,毕竟神策军还需有些牵制才好。”萧秀道出心中顾虑。 我见状便接过话说道:“也并非要真的裁撤,只是想让青衣卫没有先前那么规整罢了,这件事可以让上官柳儿去做,毕竟青衣卫在饶阳公主心里是跟她同等重要的。至于说,对神策军的牵制,其实这群青衣卫,虽训练有素,但毕竟数量有限,真正对十几万的神策军,牵制作用并不大,河朔才是神策军最好的牵制。当然,若是萧兄能在神策军中安插几个人进去,那就更好了。” “这个尚兄倒是无需操心,神策军本就不是铜墙铁壁,萧府一直都有潜人其中,以防万一。只是这个人,不到万不得已,是不能暴露自己的。”萧秀对我说道,言语间的意思就是,这个人是一个致命的人,不到最后时刻,绝不能暴露,我在谋划的时候,大概是不能在这个人身上做文章了。 于是我便接着问道:“这个人莫不是位高权重吧?” 萧秀见我这样问,便笑道:“呵呵,倒算不得位高权重,只不过是鱼弘志亲信之人,也不是别人,他就是······” “萧兄别说!”没等萧秀说出名字,我便打断他道:“既然用不到,我便无需知道是谁。” 萧秀一愣,接着撇嘴一笑:“哈哈,是啊,不知道最好,知道了反而多有顾虑。再说平日也帮不上什么忙,连联系都联系不上。”萧秀说完,稍顿了一下,接着又严肃起来,道:“只不过若真到了生死关头,我想他也是知道如何做的,毕竟是那里出来的······” “哪里出来的?”看着萧秀望着水面那深邃的眼眸,我心中不禁疑惑起来,遂问道。 “哦,尚兄若想知道,我自然可以说与你听,只是他的经历颇为特殊,一两句话难以说清。”萧秀回过神来对我说道。 我见萧秀如此推诿,便也知道此人的经历怕是不好让我知道,便接过话道:“既然说不清楚,那就以后再说吧。只是将来若我的谋划会危害到他,还请萧兄告知,千万不可一副‘视死如归’的态度。你知道,我最不愿看到的,就是让有恩于我的人受丝毫委屈。” “我先谢过主······尚兄宽仁。只是若真到了不得不为的时候,还请尚兄莫要顾虑太多,误了正事就得不偿失了。”萧秀此刻又恭谨起来。 我倒是看他这样,心里颇为不爽,便抢过话说道:“有何得不偿失的,只要能达到目的便好。世间路千万条,总会有别的路可以走到终点的。就算是没有别的路了,哪怕是开辟一条路,我也绝不想让你们任何人因我而受到伤害,更不可能走那条残忍的路。对他c对我,都是残忍。” “尚兄,你的意思我知道了,这里我先替他谢过尚兄。若是有那个时候,我定会提前告知。”萧秀诚恳而严肃地说道。 这时,只见马新莹手中拿着一领斗篷和珠玑一起往小亭走来。一走近,就听马新莹打趣道:“三个大老爷们赏一池残荷败景,你们倒是颇有‘雅兴’哈。这大冬天的,就算日头再好,也抵不得寒意蚀骨。赶紧的,把这个披上。” 说完,便将手中我的那领斗篷披到我身上。我赶紧准备起身道谢,却被她按住,命令般说道:“不许脱!” 我遂笑道:“姑娘误会了,我不过想与你道谢罢了,岂会驳了姑娘美意。” “嗯,这才乖嘛!”马新莹开心地回道,在另一方坐下,接着说道:“谢就不用啦,反正也是让我过来看着你的,只要你乖乖的,不出事,就行啦。” 明媚的阳光洒在马新莹的脸上,泛红的脸蛋越发显得俊娇可爱,再看一旁的珠玑,依旧素朴端庄,各有各的风姿,倒是无从比较,只是心里对她们的感觉不一样罢了。遂转过脸,残阳铺水,微波粼粼,我眯着眼笑道:“有你们在,我能出什么事呢,呵呵······” 心里独自感慨到: 乱影残荷寻梦语,骄阳暖煦润红妆。 微波岂会引惊涛,素韵堪为真画色。 沐朗日,赏残荷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33章 唆诱 “地远偏逢岔路多,明人错指阳关道。” 一 “傻笑啥?”马新莹嘲讽般质问道,尔后又不屑地说道:“谁在乎你心里出啥事,反正有些事,你想也白想。我担心的是你身子出事,看着挺结实的,其实呢?也就是看着结实而已。我的小先生,这景,你看也看了,虽有日头,可这雪正融着呢,风也正紧,要不咱先回屋去歇着。等风稍息,咱再出来赏景可好?” “是啊,先生身体未愈,虽说‘醉梦令’并不惧风寒,但这寒意就算是正常人的身子都能伤到半分,更何况先生本就消损之躯,还望先生屈尊纡贵,听了新莹妹妹的劝告才是。”珠玑此时也在一旁劝导道。 “不妨事,姑娘无需多虑,我身子其实尚可。”我回他们道,随后接着问:“不知姑娘可知今日朝堂之事了?” “诗岚今日未曾被传唤,尚不知发生何事。”珠玑依然一副恭敬有礼,温平的样子说道。 “嗯,”我听到他这样说,便知道上官柳儿似乎并没有即刻要征询我意见的意思,可是这件事的谋划还是提早告诉珠玑的好,让他明白我的意思,同时也留点时间给他去想一下如何应答上官柳儿,如果上官柳儿传唤他的话,不至于到时候出了纰漏。于是便接着说道:“今日在朝堂上,鱼弘志对公主发难了,要求陛下命令公主裁撤青衣卫。虽陛下未允准,但也没驳回。另外,京兆尹柳仲郢,估摸着是要被弃了。” “裁撤青衣卫怕是不易,青衣卫是饶阳公主最信任的,甚至超过了对‘丽景门’的信任。青衣卫本是公主从宫里带出来的,一直负责公主安危。公主对青衣卫可谓信赖有加,故而对他们更是格外严苛。所以,公主定然是不会让青衣卫被裁撤的。”珠玑皱着眉头说着,随后又问我道:“诗岚愚钝,不知先生对此,可有需要诗岚效劳的地方?” “凡事只有去做,才有可能。人是会变的,即使是最信任的人,也会随着时间和遭遇而改变。尤其是饶阳公主那样自小就工于心计的人,是不会有情义,也更不会相信情义。对于忠诚,他只是需要,但不会去迷信。所以,只要是情势需要,我相信他一定会改变,只是需要一点点耐心罢了。”我看着珠玑,自信地对她说着。其实,我知道,我说的不仅仅是饶阳公主。尔后,对他接着说:“姑娘,你想想,青衣卫若是被裁撤了,得利最大的是谁?” “该是神策军护军中尉鱼弘志吧,毕竟他可通过此事,报了那校尉的仇,能让神策军有所动摇的心重归平静,让北司和整个朝堂都有所忌惮。而最大的益处,便是从此以后,公主对他来说,再无丝毫抵抗之力,将来稍有不从,便可挥下屠刀。”珠玑答道。 这时萧秀接过话说道:“挥下屠刀?我想一时半会儿,还不至如此。公主毕竟皇家血脉,而且郭府也非等闲,除非他鱼弘志想再来一次‘甘露之变’,到那时,就算有百十来个青衣卫,怕是也于事无补。” “萧兄所说没错,所以,鱼弘志虽因此受益,但都是表面上的。真正实实在在受益的,会是‘丽景门’。”我看着萧秀,一边点头一边说道。 “为何会是‘丽景门’?虽说‘丽景门’和青衣卫同时为饶阳公主效命,但向来互不干涉,各有分工。故而,青衣卫若是倒了,‘丽景门’的获益也不大,反而倒是有可能因此在某些事上力不从心。诗岚心思疏漏,不知先生因何有此推断?”珠玑问我道。 我微微一笑,心里想的是先不告诉他真相,把要告诉上官柳儿的话跟他说一遍,让他转述一下。于是对珠玑回道:“青衣卫倒了,饶阳公主犹如失去一条臂膀,这对公主来说,恐非益事。但‘丽景门’,却能因此而获得公主更多的信赖和倚重,将来若是事成,必然恩宠无双。再说,难道青衣卫能做到的事情,‘丽景门’没能力做到吗?这翊戴之功,为何要让青衣卫平白无故分得一半?退一步讲,有青衣卫在,若是将来功成,‘丽景门’不仅没办法控制得了公主,一旦将来公主走上末路,怕是‘丽景门’抽身都难,更别说弃了公主,改拥他人。” “先生所言,思来似颇有道理。只是单凭这一件事,似乎还不足以扳倒青衣卫。”珠玑依然温平地说着。 “我自然知道单凭这件事不可能扳倒青衣卫,甚至连动摇青衣卫在公主心中的地位都难。而我,也不曾指望单凭这件事就能达到这样的效果。”我接过珠玑的话,继续跟他释疑道:“只是这件事,可以作为一个开端。” “一个开端?”萧秀在一旁问道。 “嗯!”我回着萧秀,接着说:“这件事已经闹到御前,无论是国法,还是陛下,都不得不给天下一个说法,给朝堂上翘首以盼的鱼弘志之流一个合乎情理的答复。所以这件事,公主是躲不过去的,更不可能硬扛,只能做出让步。只是要让到哪一步,能让公主接受,而不妨国法,又让陛下下得来台,就需要公主仔细斟酌了。但只要公主做出让步,就是一个开端,就是扳倒青衣卫的第一步。有了这个开端,将来就可一步一步让公主疏远青衣卫,等青衣卫在公主心中不再那么重要的时候,扳倒青衣卫,还不就是公主的一道口谕罢了。” “那倘若公主如往常一样,不肯做出让步,该如何呢?”马新莹此刻在一旁歪着脑袋问道。 我看向他,接着皱着眉说道:“这也是我最担心的,倘若公主不肯让步,最好的结果是鱼弘志都偃旗息鼓,而陛下就此作罢。虽然此等情况,可能性微乎其微,但倘若真能如此,眼下,公主势必在朝堂上气焰更甚,而青衣卫也将在公主心中地位更高。只是做长久计,此举无异于引火烧身,虽当下光芒万丈,却也必然引来陛下和异己的朝臣们忌惮。陛下已病入膏肓,为了将来继位的小皇帝,难免不会在登仙之前将如此耀眼的火种浇灭。而无论将来是哪位皇子继位,辅佐他们的臣子都会将公主视为最大威胁。甚至有可能因此而聚合那帮人,一起针对公主。再说差一些的结果,就是陛下有意袒护,而鱼弘志并不善罢甘休,就算这件事鱼弘志被憋了回去,但必然会找其它事来为难公主。所谓明枪易躲暗箭难防,下一次可能针对的就不是青衣卫,而是‘丽景门’了。这世间最危险的事情,便是把赌注压在未知的事情上,这样的赌局,还没开始,就已经输了。最后,最糟糕的情况便是陛下和鱼弘志都不退让,结果必然是手握重兵的鱼弘志,强行入驻公主府和郭府,到时候公主的未来能怎样,我不清楚,但‘丽景门’的未来,必然是末路了。因为公主必然会责怪‘丽景门’谋划不周,将来也不会再倚重,就算倚重,也不可能如当下这般信赖有加。到那时,‘丽景门’自然可以抽身离去,但再遇到像饶阳公主这样有心计c有地位又有野心的女子,怕是在上官柳儿这一代,难觅了。” “不知先生认为,公主应该让到哪一步呢?”珠玑听完,又问道。 我看着他,见他不问为何我这般为‘丽景门’谋划,而是问这句,便知他心里应该明白了我的意思。所以会心一笑,答道:“其实,说起来并不难,无需争辩什么,也无需改变太多。只需要将原本等级分明c指挥统一的青衣卫,改穿仆人c护院和厨子的衣装。再去回陛下,根本就从来都没有什么‘青衣卫’的编制,只是为了好看,而将这些人的衣装改了,现已改回。不过先前确实有些招摇,铺张奢华了,再请陛下降罪,估摸着,这件事也就能过去了。” “为啥?”马新莹在一旁不解地问我道:“就这样就过去了?他们又不是傻子!” “他们当然不是傻子,只是若这样做,各方都不会有太多意见。新莹姑娘方才也说,公主此前从未在朝堂上让步过,因此若这次让步了,鱼弘志必然会志得意满,以他的老谋深算,定然不会继续要求什么,以免公主反口,到那时陛下袒护,公主又是宗亲,而李德裕摇摆不定,最终他也并不能将公主如何,反倒是那些翘首以盼的北司和虎视眈眈的马元贽会背地里苟合,最后的结果就是他既丢面子又丢里子,他盘踞大明宫多年,自然能看到这一层。陛下就更不会有意见了,陛下未当堂立判,就说明他还是念及公主身份的,只是苦于没有台阶下而已。若是公主这样做了,那陛下便不算是违法包庇,对天下和朝堂都有一个交代,自然就会顺此意,搪塞过去。至于那些不明就里的朝臣,本就跟他们无甚干系,更是不会多加言语而去得罪饶阳公主了。”我回答道,心里笑着那些人的‘聪明’。在这泱泱中华的中心,这群最‘聪明’的人,越是在其中待的时间久,就越能明白,维稳和大局,对自己的重要。很多事,只要是不涉及自身的核心利益,哪怕明知是错,也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而那些‘不聪明’的人,是根本没机会在这中心待住的,因为没有人想看清错误,更不想大动干戈去改正。所以,那些‘不聪明’的人,在这群‘聪明’人中间,就会被孤立,被排挤,被淹没。长此以往,必然病入膏肓而无药可救,只能等翻天覆地以后,一个‘不聪明’的人成了领头羊,将那些‘不聪明’的人拉到中间,立住,并撑持他们做出改变,才能救误入歧途的羊群。 “那若是他们都比较傻呢?那个饶阳公主该如何做?”马新莹继续问道。 我看着他,想他今日怎么会如此究根问底,便笑着回道:“新莹姑娘,今日怎么这般究根问底,前几日你不是还懒得听这些的么?” 马新莹看看萧秀和邓属,然后又瞥了一眼珠玑,遂娇韵道:“我就是好奇,哎呀,你就说嘛······” 我见他如此,便知其中一二,定然是萧秀和邓属让他多了解这些事的。毕竟在我身边,若是不了解,便很多时候不知道我的心境如何,也就难免做出不合我心意的事情来。其实他们无需如此,我知道他们的用意,只是对于马新莹这般可爱的人,没有必要让他也时刻临深履薄。然而我并不能阻止他们如此,因为在他们看来,这样做又是何等重要的啊。所以我只轻微一笑,便答道:“既然姑娘如此感兴趣,我便稍加简释。其实,他们若是比较傻,那也很好办,就让公主邀他们去公主府和郭府转上一圈,他们就算再傻也没了口实。若是鱼弘志依然揪着那个校尉的死不放,我想公主那边应该不乏几个死士吧?挑一个出来,反正那校尉人都死了,让公主带一个死士到陛下面前,把这件事的前因后果说清楚,在陛下面前认打不认罪。这种赌场上输钱被打的事,不是常有么,我想陛下就算追究,也就只能追究那个死士的罪责了。事情到了这一步,公主便可反口质问,为何鱼弘志要揪着时间久远的一个嗜赌如命的赌徒之死不放,而对眼下刘诩的死漠然视之。且不论刘诩是否真的做了不孝之事,在处死之前难道不应该多方核实之后再定罪,然后行刑么?就算刘诩之事是事实,也合乎律法,但公主也可告知马元贽去让刘诩之母改口,天底下哪有对亲儿之死无动于衷的母亲,就算其母对刘诩恨之入骨不愿改口,也难免慑于马元贽的淫威,不得不改口。到时候把北司一起捎上,三方施压,鱼弘志和李德裕骑虎难下,很难不弃卒保车。这样不仅公主无恙,还有了更大的胜果,将马元贽和北司赶到了一起,公主还能借机与他们亲近,而鱼弘志和李德裕虽能暂时站在同一条战线上,但各怀心思,必不会长久。只要他们的势力分崩离析,公主将来便可逐一击破。” 说完,再看马新莹,只盯着我看,眼神里有了不一样的神情。我见状,便问道:“怎么?新莹姑娘是不是被我吓到了?这样的我,很可怕吧?” 马新莹依旧盯着我,摇了摇头,答道:“不,可怕倒是还好,这样的事情,我在府上这么多年了,又不是井蛙醯鸡,头一回见到。只是比较好奇,让刘母改口沓舌,你是怎么想的?” “新莹!”邓属在一旁低声斥道。 我听完,看了一眼大家,萧秀欲笑又止的看着马新莹,珠玑皱着眉头看着我,而邓属一边看着我,一边准备抬起手。我对邓属稍微摇摇头,示意他无需那样,接着对马新莹说道:“我能怎么想呢?姑娘,这世间有许多事,不是我不去做,它就不会发生的。虽然我同情刘母的遭遇,可是我又能改变什么呢?让刘母改口,就算我们不去这样谋划,马元贽c公主c北司等等,他们的手段也很难保证不这样做。对于我无法改变的事情,我只能去接受它,然后面对它。这世间,悲情的事情,非我所愿,然却无力杜绝,而我想做的,便是尽力让世间这样的事情更少的发生。当下我所做的事情,便是我所想的事情,只是在功成之前,有所顾虑难周之处在所难免,即使功成之后,悲情的事情,我也无法事事援手。这样说,姑娘应该明白,并非我没有悲悯之心,只是天道如此,我守在一个我该有的角色里,做着我该做的事情。悲悯和物欲一样,只会让人蒙蔽双眼,而我此刻,还没有这样的能力去因为悲悯而改变一切。等将来吧,将来我或能因一时悲悯,而逆天而行。到时,姑娘兴许会因为我的举动而为我担忧,毕竟逆天之人必不得善终,这个道理,我想姑娘也是知道的。” “我干啥要知道,我只知道你给我乖乖的,不许乱来。”马新莹突然娇嗔道,而后噘着嘴说:“乱七八糟的说了一堆,行行行,你有悲悯之心,有悲悯之心你还让纥某去举发刘诩?!” “难道刘诩不该死吗?”萧秀在一旁轻蔑地来了这么一句,看着马新莹说道。 而我也看向马新莹,笑道:“姑娘还是没明白······” “好啦,好啦!”我还没说完,就被马新莹打断,接着见他看着我们道:“我就随口一句,瞅瞅你们一个个的!我要那么明白干嘛呀,这世间的事情岂能人人都能明白透彻?你们这帮子人要谋划啥,我才懒得管呢。” 尔后,又盯着我,笑着说:“我只要管好你就行了!小先生,这风更大了,起身回吧?” 见马新莹阴晴不定的娇痴之态,都不约而同地笑了起来。不过珠玑此时也接话道:“先生之言,诗岚心明,已知如何应答门主。眼前,景虽好景,可先生不赀之躯,还请以身为重,莫要贪景。” 我看着他,笑着点点头。心里想,你便是最好的景: 素韵清颜立雪中,凄风冻雨枝犹劲。 谁言入九再无花,料峭寒梅终不信。 享晞景,诱明人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34章 谨防 “连云断嶂遮人眼,此去孤城在月边” 一 “好,那我们回去吧。”我一边说着,一边起身,然后一行人往我住的小院而去。 边走边听萧秀说:“我猜,出了这么大的事情,饶阳公主和上官柳儿,一时半会儿还想不到尚兄这里。诗岚姑娘,不妨你走一趟,将尚兄的意思跟上官柳儿言明,接着就看他的态度了。” “萧公子之意,诗岚明白。待先生回屋,便动身过去。”珠玑回道。 “那就有劳姑娘了!”我随即对珠玑客套道。 一 珠玑走后,我们四人回到屋内,仆人们早已将炭火重新添加过,而火炉上的茶也像是更换过了,虽是同样的壶,壶色却有些许不同。 待落座后,萧秀一边将案几上的杯子翻过来,一边看着邓属说道:“你先去做刚刚安排的几件事吧。” “诺!”邓属答道,随后便退身出去。 “萧兄,杜悰之事,我还是想听听你的看法。”我见萧秀没有让珠玑去告知上官柳儿,猜想是他有别的办法吧。 萧秀抬眼看我,接过话说:“尚兄是说让丽景门那边查到杜悰盗墓之事吧。这件事,我也想过让诗岚去告诉上官柳儿,可后来一想,还是不可。” “为啥呀?”马新莹在一旁问道。 这时,我疑惑地看向马新莹,问他道:“新莹不是对这些个事‘懒得管’么?” “哎呀,反正我不问,他不也要说嘛。”马新莹不耐烦地回我道:“我就是好奇,快说,快说······” 萧秀一撇嘴,接着说道:“这件事若是被诗岚桶给上官柳儿,就算是他眼下不会想到为何是我们先知道此事,过后也难免回过头去想。哪怕我们有理由搪塞过去,也会在他心里埋下怀疑的种子。这样的东西,积少成多,再笨的谋士,也会想要查一查清楚,到时被顺藤摸瓜查出来就不好了。当下,尚兄还是不要露锋芒的好。在夺位之路上,我们隐藏的越深,危险越小。就像先前说过的,在旁人眼里,萧府就只能是在洛阳富甲一方的萧府,而尚兄,在事情没有明朗之前,还是做一位‘寄居’萧府的谋士比较好。‘木秀于林,风必摧之’的道理,再浅显不过了。” “嗯,说的好像有些道理。”马新莹在一旁点点头,说道。 “当然,也不能一味的藏锋。虽然不可以锋芒毕露,但是有些话,还是要让那些人听到的,否则就很难让事情顺着我们的意思推进了,只是这进退之间的尺度,需细细拿捏。所以,纵然身处在这‘万金斋’之内,但此处也并非会一直安然无虞,只要我们依然在这条道上,那就不得不谨始虑终。”萧秀一脸严肃的对我和马新莹说着,眼神里的谨慎和忧虑在我们对视那一瞬,深入人心。 我看着萧秀,答道:“萧兄跼高蹐厚,事事思虑于前,这一点我自愧不如。事以密成,我亦知晓你的良苦用心,甚为感念!” “哎呀,你们要不要这样,我听着都起鸡皮疙瘩。”马新莹在一旁故作鄙夷地看着我们说道,而后一边起身,一边道:“真受不了你们,看这天隅中已过,我啊,还是去帮三娘去吧。” 说着便往外走,我和萧秀看着他,不约而同的笑了笑,他走到门前,突然站住转身,盯着我说:“你,不许再出去了,我站这门前,从缝里钻进的风都冷得我打颤。你若是不听话,看我怎么收拾你。” “岂敢,岂敢,姑娘且放心去吧,我如此端实之人,岂会违逆姑娘的嘱咐。”我忙对他笑着回道。 “哼,且信你一次!”说着,马新莹便傲娇地开门出去了。 待他关上门,我收回眼神,再看萧秀,在一旁盯着我,眼神里有些许笑意。此刻,我倒是拿不准那眼神是什么意思了。只好转移目光,侍弄着炭火上的茶壶,同时问他道:“萧兄,那我们当如何将杜悰之事,让饶阳公主知道呢?还有先前的谋划,这个动哪些人的祖茔,可有大致方略了?” 萧秀听罢,笑道:“尚兄问此话,是信不过我么?” “怎会信不过你,我知道,你自然有你的办法。其实我就是跟新莹一样,好奇罢了。”我一脸无辜地回着萧秀。 “马新莹?”萧秀严肃而不可思议地问着,接着说道:“呵,这姑娘真是太没规矩,看来不能再让他待在这里了!” “怎么就不能待了?”这次换做我纳闷了,遂辩道:“新莹也并没有做什么出格的事情啊,再说了,他的心思不都是为我好么?你和他都是在竭力为我谋虑,只是方法和目的不同罢了。还有,也都是我没有听从于他,他才会如此之态,你又怎么能全数怪他呢?” 萧秀此刻一改严肃之态,粲然一笑道:“好,不怪他!既然尚兄好奇,那我便一一与你道明。首先,将此事知会饶阳公主,只需做个局,让连薏安排人查到此事,再禀明上官柳儿,他自然会将此事与公主商议。其次,诗岚姑娘将你去除‘青衣卫’的谋略告知上官柳儿后,我想或许上官柳儿能在与公主商议之前,来问问你的意见。到时,尚兄可将盗祖茔的局扔给上官柳儿,让他去做。不过,若是他没有来问,可让连薏在其身边稍加提点,也能达到同样的目的。若是最终还是无法让上官柳儿明白,那就由我们萧府来做,虽这是阴鬼之谋,但在甄选要盗的祖茔时,会仔细辨别,只会将那些十恶不赦之徒的祖茔动一下。” “知死者为大,所以也不用真的做什么,就动动土,翻新一下,做出个被盗的样子就行了,我想他们那些人也不会去里面一探究竟的,故而还望萧兄仁谨。”我皱着眉头,对萧秀嘱咐道。 萧秀思虑片刻,便接过话说:“只怕是不行,若只动动土,就算当下他们都不去细究,将来也难免被人察觉。到时候再醒悟过来,虽然对此事若想挽救,可能为时已晚,但对于以后,无论何事,都难免让他们处处提防。所以,既然要动,就动的彻底。他们作恶多端,就活该让子孙不齿,让祖先蒙羞。” “被察觉又能怎样,到那时,就算光王还没有登上大位,我想也差不多大局已定了。既然如此,我们又何必做叨扰先人的事情呢?”我立马反驳道,除了对自己预判的自信,还有就是心底抹不去的那一丝大义。 萧秀见我如此之态,萧秀不慌不忙地侍弄茶杯的手,停了一下,低声地说:“其实,我怕的是将来,光王的提防······” “啊?”我没太听清。 “哦,没事,”萧秀回过神来,看着我,笑了笑,将手中的茶杯在案几上摆正,接着说道:“这个先不说了,此事未必就会走到需要萧府去做的那一步,所以我们到时候再议也不迟。说不定饶阳公主就把所有的事情都做了,毕竟他是决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的。” “嗯,也对。此事若是能像萧兄所谋发展,自然最好。”萧秀并没有给我承诺,而我一边回着,一边心中担心若不会顺着萧秀所谋发展,难免会牵连无辜的人。 听我这样说,萧秀又眉头一皱,这时茶壶里的水翻滚了起来,萧秀忙取下茶壶,将案几上的杯子倒满。尔后,我们都没有再提此事,将一旁的棋盘移到中间,又开始了饮茶对弈。 一 用过了午膳,待小憩一会儿后,萧秀和邓属敲门进屋。待几人都落座,萧秀便说道:“尚兄,方才河朔那边飞鸽来信说,上官柳儿放在三镇节度使身边的掣肘之人已除。” “那兖王劝说陛下的事情,三镇的进奏院有传消息过去吗?”我忙问道。 “进奏院那边的消息正在路上,过几日应该能到吧。他们通过官驿传信,会慢些。”这时邓属接过话,解释道。 我听罢,自语起来:“哦,原来是这样。” “嗯,尚兄,接下来如何做?”萧秀问道。 “三镇没了‘丽景门’的钳制,或会更加放肆,这头一桩事,就是要让他们有所忌惮。不知萧兄可有办法做到?”我问着萧秀,心里是渴望他能够做到的。我不怕饶阳公主,不怕神策军,是因为我知道他们都不会为了各自的目的引起战乱。但却唯恐河朔乱来,招致天下大乱,生灵涂炭,到时候我便是中华的罪人了,有违我平生之志。 萧秀稍思片刻,用低沉地声音说道:“尚兄是怕河朔三镇会因没了钳制而谋密事?不过,以我的了解,在没有合适契机的时候,他们是不敢乱来的。想当年‘甘露之变’,那么好的机会,他们都未能成事,而如今上至朝堂,下至四海,都颇为平静,此刻他们又岂敢行悖逆之事。” “我只是怕将来,他们或恣意妄为。没了‘丽景门’的钳制,而萧府也无法对其有所羁绊,若是遇到有些头脑的还行,倘若将来换了个没头没脑还胆大包天的人,这三镇就难免制造些麻烦,还是及早提防的好。”我道出自己的担心,对萧秀和邓属说着。 萧秀眉头一皱,接着回我道:“尚兄所忧,也并非全无可能。好在其他节度使,都还算控制的住,就这三个也好办些。这样,我们知会周边的振武c河东c昭义c宣武c平卢c横海等几镇节度使,让他们陈兵三镇旁侧,只要三镇稍有异动,便起兵镇压。如此,尚兄可否放心了?” 我在一旁惊讶地望着萧秀,想不到萧府竟能一次调动这么多人,几乎就是把河朔三镇给包了个圆,只怕是当今圣上都难以一做到一下子整齐划一的动这么多吧。不过看着萧秀认真而平静的样子,我倒是又信了几分,遂对他说道:“如此大的阵仗,怕是一时半会儿难以找到口实去这样做。再者说,当下还是没必要这样的,凡事太促恐适居其反,只需威慑一下他们就好了,让他们对朝廷还能有些忌惮,也能促使他们快些择主站位,便于接下来的谋划。同时也为将来计,防止光王上位时,他们会有所异动。” “尚兄之意,我明白了!”萧秀回我道,接着说:“这个事情确实急不得,需慢慢来。那就让河东c宣武和昭义节度使那边,先与河朔三镇闹些摩擦,找个借口练练兵。让他们在河朔和两都之间形成一道屏障,同时又能对河朔产生威慑。” “若能如此,便是最好。”我看着萧秀说,接着又转过话题道:“那么第二桩事就是如何让河朔三镇与饶阳公主之间的嫌隙越来越大,甚至于让河朔投靠兖王。” “其实,在除掉‘丽景门’眼线的时候,就已留下了一些‘痕迹’,为的就是让三镇节度使查到‘丽景门’的手段。”萧秀继续严肃地对我说着。 我不解地问他道:“留下了哪些‘痕迹’?” “怎么,尚兄对此也‘好奇’吗?”萧秀似乎并不想细说,不过又被我问到,所以才反问了我一句。 “哦,呵呵”,我忙笑道,接着解释说:“何止是‘好奇’,我都有点被你吓到!” 萧秀此刻倒是又恭敬了起来,忙作揖,对我说道:“请尚兄见谅,当初做此谋略的时候,皆因你的一句话,我并未深思,所以也没有及时将具体的行动和进展情况汇报与你。当初我只是怕这些琐事扰乱了尚兄心境,方才这样做,并没有要擅自做主和欺瞒的意思。” 我见他这样,实在不喜欢,便抓住他的手,说道:“萧兄,我信你,犹如你信我一样。你我不必如此!”边说边诚恳地看着他,同时抓住他的手,稍稍用力,让他明白我的心意。 萧秀此刻看着我,眼神恭敬而真切,没有曾经的深邃,也没有任何的闪烁。见他如此,我遂抚着袖子,收回了手,对他说道:“既然留下了‘痕迹’,那就帮着他们查到就好了。到时候,京里的消息传到,两项一加,我想河朔三镇就很难不有所动摇了。只是,他们还需要一个契机,去跟兖王走的近些。” “半月后便是兖王的生辰,依照往年,河朔一般是不会给这些小王爷送例礼过去的。今年让他们送些过去,有个照面就是了。”萧秀平静地说,像是早已谋划好了一样。 我不解地问道:“这倒是不错的机会,只是怕他们并未留意过这些。还有就是兖王和杞王的地位并不能同日而语,兖王是庶出,又没有皇长子的位份,若是依附,我怕他们未必会投到兖王帐下。” “陛下未立皇后,所以并无嫡庶之分。杞王虽年长,又有当前恩宠加身的王才人养大,但终究并非亲生,多少有些隔阂。而兖王的生母——刘贤妃,可是还活地好好的,而且论起位份来,也比王才人高了不少。所以,河朔三镇若想依附兖王,只用克定刘贤妃一人即可。倘若要让杞王安心,就不说横在前面的王才人和李德裕,单一个鱼弘志,他们就无法逾越。只要将这些道理,摆明给他们看,我想他们就不得不选择兖王了。”萧秀依旧泰然自若地说着。 听他说完,我也大松一口气,想是他都已经安排好了,说以也就没有多说什么,只是感叹了一声:“是啊,饶阳公主那边被堵死了,杞王那边又无路可走,他们也只有兖王这一条路了。” “其实,也并非只有兖王一条路了,其它的皇子,李德裕,哪怕是回头去找饶阳公主,最不济,各方都不投靠,等谁上位再说,或者是造反呢,岂不都是路。只是那些路,他们都无利益可寻罢了,而兖王是他们最有可能得利的一条路,所以他们不得不选。说到底,不过是群目光短浅的势力之徒而已。”萧秀笑着说道,似乎在他眼里,还没有把这群雄踞一方的节度使们放在眼里,甚至好像就觉得完全能掌控一样,犹如棋盘上的棋子。 萧秀说完,我倒是有些想知道更多了,便笑着追问道:“哦,呵,那依着萧兄看,若是你,你会如何做呢?” 萧秀看了我一眼,一边侍弄起茶水,一边面带笑意地回道:“虽然不可能,但若是身在其位,我会同时与杞王c兖王和饶阳公主周旋。到时候,就要看谁给的利大,就假意依附了。” “实则呢?”我继续问着。 “实则,当然是借机坐大,暗中控制各方重镇。若是想忠,谁也无法动弹。若是想逆,便会一呼百应。至于谁上位,对于远在天边的河朔来说,依着当下的朝局来看,其实并不要紧。”萧秀答道。 他说完,我皱着眉头看着他,心里想的是,还好此人是友非敌。 萧秀见我盯着他看,马上转过神来,接着说道:“尚兄不必这样看着我,一来,我不可能雄霸一方,二来,我也不会做这样的事情。上有祖训,下有良知,我是断然不会那样做的。刚刚的话,不过是站在河朔的角度去谋划的罢了。若是尚兄呢,在其位,你当如何?” “我?”我没想过,不过萧秀这一问,倒是把我的心思带到了那片是非之地上: 胡笳落雁残阳远,顾影寒风拟策鞭。 旌旗蔽日幽州近,万里黄沙亦作臣。 藏锋芒,防河朔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35章 鹬蚌 “理正词直言诡事,争持蚌鹬利渔翁” 一 盛世无权臣,明世无私兵,昏世无贤君,乱世无善民。若真的在当今河朔节度使的位子上,想来这也不算是倒行逆施,便回萧秀道:“若是我,当急行军,在神策军还未做出反应之时,直入长安,清君侧。如此世道,与其成天提心吊胆,倒不如冒天下之大不韪。之后再还兵于天子,哪怕落得挫骨扬灰,也将在青史留下一笔,或许能换一个不一样的天下吧。” 萧秀用刚刚我看他的眼神,看着我。我遂笑道:“杀身成仁,舍生取义。怎么,我就不能如此潇洒一回吗?” “呵呵,那倒不是,只是有些不像尚兄的行事作风。”萧秀也跟着笑道。 我端起杯子,接过话说道:“其实,我何尝不想如此快意恩仇。虽有些不顾后果,但也是随心所为,就算死,也是死得其所,岂不快哉!” 说完,将杯中的茶,一饮而尽。见萧秀若有所思的不出一言,我便转而言道:“只是这终究无法真的改变太多,不过是博取清名的混账话罢了,望萧兄莫笑。” “笑什么?”萧秀回过神来,望着我,心思沉郁地接着说道:“说来惭愧,我一心想的是私利,而尚兄怀揣的是天下,或许这就是你我之间的不同。” “这世间同心同德之人毕竟不多,而同心同德走到最后的更是寥寥。所以,你我同心就好,至于‘同德’,我看时间久了,也未必就是好事。最重要的,还是彼此的理解和扶持。若是今后,我又说了什么‘混账话’,做了什么‘糊涂事’,还望萧兄海涵,鼻垩挥斤才是。”我见他阴郁的表情,故意跟他客套起来。 萧秀局促地笑了笑,回道:“尚兄思谋之深,我远不及。今后我若是有迷不知归的时候,还请尚兄予违汝弼,防微杜渐,如此方不至出大的纰漏。” 被萧秀这样一说,倒是让我也严肃了起来:“嗯,你我都该如此,毕竟我们要做的事情,终究是非常事,须得处处小心。” 萧秀看着我,点点头,接着端起茶杯饮了一口。 一 第二日一早,用过朝饭以后,马新莹端着一盘糕点,与萧秀和邓属一起过来。 “小先生,快,尝尝这个。”马新莹一边急切而兴奋地笑着说,一边将糕点放到我跟前,面露期待。 我遂拿起一块,咬了一口,问道:“这糕点是你做的?” “嗯,怎么样?”马新莹一脸激动而期待地等着我回复。 见状,我便故意闭上眼,装作细细品尝的样子,而后皱着眉头道:“太甜,又有些粉,缺软糯,与萧赐娘子做的比起来,哎······” 我一边故意摇着头说着,一边睁开眼,见马新莹横眉怒目地瞪着我。 “哼,不好吃别吃!”马新莹生气地说道,说罢便又拿住糕点盘子。我与萧秀等人还没反应过来,他就端着盘子往外跑去。 见状,我忙说道:“一时戏言,并非真心,姑娘······” 没等我说完,马新莹就跑出了门外。 “这女子真是越发没规矩了”萧秀见状,便责备言道,接着话锋一转,对邓属说道:“先不管他,你先说说今日的消息吧。” “诺!”邓属应着萧秀,接过话,对我说道:“先生,白蚁的事,已经让萧泽去打听了,也飞鸽回‘千机堂’,让章少堂主帮着查查。还有杜牧和李商隐也已安排妥当,明日便会启程离开长安。” “嗯,那宫里可有什么消息?”我问道。 “陛下昨日夜里已经差人去问周墀,关于韦澳的事情。”邓属答道。 “饶阳公主那边呢?”我继续问着。 “如昨日先生的谋划,上官柳儿已经和饶阳公主说了,今日便会将‘青衣卫’的服饰改掉。还有‘盗墓之事’,连薏已经在着手安排了,这两日就会有些动静。”邓属接着答道,接着又说:“此外,陛下差人去问周墀,虽暗中行事,但恐很快饶阳公主便会知道,是否需派人阻止?” “无需阻止,拖延至明日便行了。饶阳公主毕竟是宫里出来的,在那宫墙之内有些耳目也是必然。我们若是阻拦,倒是显得过于刻意,难免让他起疑。”我顺着邓属说,而后皱着眉头道:“如此,倒不如干脆不拦,只需中间拖延一下,到明日就好了。” “到明日?”邓属不解地看着我。 我见他如此,笑着解释道:“想想看,今日朝堂上,必然会有一番唇枪舌战。最终为的,无非是谁接手柳仲郢。” “恐怕也不会有结果吧。”萧秀插话道。 “不是恐怕,是一定不会有结果,”我接过萧秀的话,接着说:“陛下为何会派人去询问周墀?还不是已经被说动了。而今日朝堂上必然是三方争执不休,陛下也不会即刻就做出决断,定然是要等周墀的回话。所以,只要等到明日,陛下派去的人,饶阳公主追不上了,也就无法阻拦,只能想想接下来的对策。” “经过‘青衣卫’这件事,饶阳公主或许不会来问尚兄,但是估计上官柳儿会过来问问你。”萧秀接过话,而后又问道:“不知尚兄打算如何应对?” “上次你不是已经说过了么?”我端起茶杯,反问道。 “说过什么?”邓属问道。 萧秀看了看他,接着说道:“那日让你回来,不听我的,怎么,现在不知道了吧!不过你如此关心,倒是让我对你侧目。既然如此,便跟你说吧,反正最后也是需要你去办的。其实就是想让韦澳假意去‘玉薮泽’一趟,顺便纳个小妾。” “谁要纳小妾呀?”一个柔和地声音问道。我们循声望去,只见门被推开,珠玑端着马新莹刚刚拿走的糕点,在门口问道。珠玑关上门,碎步走到跟前,边走边温婉地说:“方才在门外,听见说纳妾,不知是谁要纳妾呀?” 说着,便跪坐到一旁,将手中的糕点放到了案几上。我见他如此问,便解释道:“是说明日的事情,我们打算安排一个人去‘玉薮泽’纳个小妾,安抚一下饶阳公主。姑娘既然在这里,想来你对‘玉薮泽’更加熟悉,不妨告知一下,可有好的人选?” “说到这个,我倒是真的有个不错的人选。昨日去回话,顺道又被叫去‘玉薮泽’调教那批新到的姑娘。其中有一人,或许能帮到先生。”珠玑略带高兴地笑着对我说道。 “如此,姑娘可否细细说来。”我笑着对珠玑回道。 珠玑温婉地将案几上的糕点推到我跟前,接着笑道:“不急,先生请先尝尝这个,新莹妹妹可是花了好多功夫的。” “新莹刚刚不是拿来过了么,自己端走了,怎么又让姑娘端过来?”邓属在一旁疑惑地问道。 我和萧秀一起看向他,不约而同地笑了。这时珠玑也在一旁抿着嘴笑起来,素净的面容上泛着红润的光泽,刹那间如此迷人,眼眸低垂到糕点上,似是想说些什么,却又未开口。 我见状,一边拿起一块糕点,一边对珠玑说道:“既然姑娘美意,我便再尝尝,兴许比方才的更好吃呢。” “那我倒是也要好好尝尝了。”萧秀故意提高嗓门,接着拿起一块送到嘴中。尝完以后,又故意大声说道:“嗯,是不错,新莹平日可是从来没做过这个的,能做成这样已经很好了。对了,新莹呢?” “还杵在门外干啥,快进来吧,二公子唤你呢!”邓属对门口大声喊道。 我尝了一口糕点,和珠玑相视而笑,接着就见马新莹一边推开门一边说道:“他唤我,我就得进来呀,哼!” 见状,我便笑着道歉说:“在下鲁莽,口不择言,不知是姑娘第一次做,方才有些唐突了,还请姑娘莫要生气。” “我也不知道怎么做啊,以前也没做过,就是按照三娘说的去做,怎能与萧赐娘子做的比嘛。”只见马新莹嘟着嘴,一脸委屈地说道。 我见他这样,倒是有些心疼又觉得甚为可爱,遂将手中余下的糕点放入口中,等吃完,便宽慰道:“姑娘第一次能做成这样,已经实属不易,想是花了很多心思的。嗯,这次的比方才的还要好吃几分呢。” “真的吗?真的吗?”马新莹听我说完,一扫阴霾,即刻活脱起来。拿起一块放入口中,一边吃着,一边嘴里嘟囔着:“还真是,诗岚姐姐还真有办法。” 看着马新莹这般耿直可爱,大家都笑起来,珠玑也在一旁笑道:“不过滴了几滴芝麻油在上面,算不得什么。” “哦,想不到诗岚姑娘竟还善于此道?”我好奇地问道。 “也并非擅长,只是在‘丽景门’中,会首先教授像烹饪c刺绣c编织这些基础的,然后再根据个人性情和所长,授琴棋书画舞这些技艺,所以这才会一些。”珠玑缓缓说来,脸上波澜不惊,可我听完却想到的是他的经历,还有那些经历背后的辛酸,心中不由得怜悯起来。 未等多想,萧秀便接过话道:“方才姑娘说‘有个不错的人选’,不知指的是······” “昨日去‘玉薮泽’,上次新到的那批姑娘,其中一个,生性善良,又讷言敏行,若是能被先生救出苦海,想必不会误了先生的谋划。”珠玑回道。 “哦,刚入的姑娘,不知‘玉薮泽’是否会放?不过听诗岚姑娘的评介,这个人倒是十分符合。”我接过话,有些忧虑。 这时,珠玑倒是有些激动起来,赶紧言语道:“先生,像这样心底善良又不善言辞的姑娘,在‘丽景门’是呆不长久的,最终的结局无非是死,只不过是被打死或者自己抑郁而终的区别罢了。当年若不是有师父的护持,我也无法在其中淹留至今。可是他却不同,所以,恳请先生想想办法!” 说着,就见珠玑的眼眸中含着泪水,言语也颤抖起来。我虽心疼,可是却办法不多,只得望向萧秀。萧秀见状,便接过话道:“姑娘,并非不置援手,只是我想你也清楚,他们是不可能在调教好之前将人放出的。” “什么?你的意思是不救咯?”马新莹惊诧地说道,就见他恶狠狠地瞪着萧秀,接着怒道:“没听见那姑娘的境遇么?多么可怜的人儿,你要是胆敢不救,看我如何收拾你!” “新莹姑娘,气大伤身,你先别着急,我想萧兄不会不救的。”我一边笑着安抚马新莹,一边看向萧秀。 萧秀看到我坚定的眼神,马上明白了其中的意思,也没有理会马新莹,问起了珠玑:“那我们想想办法,不过诗岚姑娘还需先告知名字,我们才好打听,等去的时候也好认出。” “具体的名字,因为未出师,所以还未定名,而他的本名我并不清楚,不过有个明显的特征,就是在太阳穴和同侧大迎穴处各有一颗痣,鹅蛋脸型,十四c五岁的样子,一眼便能认出。”珠玑对萧秀说道。 “这么小,想是不会迎客吧。不知何处能寻到?”萧秀继续问着。 珠玑接过话:“嗯,不过也在楼中,夜里做些杂活,白天才会到后院受训,若是入夜去,应该能遇到的。” “好,我先记下,到时会告知去楼中之人,姑娘放心。”萧秀言辞诚恳了起来。 珠玑忙谢道:“诗岚先谢过萧公子!” 这时,有仆人开门进来,对着我们行礼说道:“先生,二公子,方才有人来唤珠玑姑娘去亲仁坊,说是有急事,让姑娘即刻过去。” “好的,有劳了,我这即过去。”珠玑回道,接着起身,对我和萧秀行礼道:“先生c公子,不知可有什么需要嘱咐奴家的?” 他这样一问,我倒是想起来,如此着急唤他过去,应该是上官柳儿遇到棘手的事情了。只是不知是知道了杜悰之事还是韦澳之事,所以也无法说什么,便只好对他说道:“既然上官姑娘急着唤你过去,想必是遇到什么要紧的事情了,你且先过去,寻常应答便是。只是这冬日寒冷,姑娘还需保暖了,切莫着凉。” “先生关切如斯,奴家自当保重,先行退下了。”珠玑说罢便退出门去。 待珠玑出门,少顷邓属被仆人叫出门,等到再进来的时候对我和萧秀说道:“先生c二公子,柳仲郢被去职,但仍领右散骑常侍官衔。” “这就算了?连级别都没降?”萧秀似乎不是很满意,问道。 “听说是陛下觉得从严治理并无过错,但又需给朝野一个交代,所以才有了这样的结果。”邓属答道。 我接过话,笑道:“呵呵,萧兄无需愤懑,而今能让他从京兆尹的位子上下来已经很好了。这个右散骑常侍虽与京兆尹是同级的,但不过是空有头衔的虚职罢了,我们的目的也算是达到了,何必指望更多呢?长久以来,法度不都只是约束平民百姓的么,而那些官宦世家的法度从来不都是陛下的金口么?难道萧兄还没有习惯?” 萧秀听完,无奈地摇摇头,轻蔑地笑了一下。 接着就听邓属继续说道:“还有一事,方才得到消息,上官柳儿知道了杜悰养盗墓贼之事。本想着让连薏过几日才告诉上官柳儿,让他铺排地周全一些,竟不知他如此快就知会了上官柳儿。” “怎么?难道这件事还没理清楚?”萧秀问邓属道。 “事情已经理清楚了,也抓住了几个涉事之人,杜悰藏匿赃物的地方也摸索清楚,只是昨日让胡八跑了。属下失职,还请先生责罚!”邓属说着对我作揖道。 我见他如此,便宽慰道:“责罚什么?邓领卫这些时日为这件事已经颇为辛苦,何言责罚?事情弄清楚了就行,胡八不过一个中间人,跑就跑了吧,无碍大局。只是在这件事尘埃落定之前,还须辛苦邓领卫费些精力,牢牢盯住杜家,以免胡八通风报信。” “属下分内之事,何谈辛苦。已然失职,我等必当竭心尽力弥补,只要他敢露面,就绝不会让他再有机会逃脱!”邓属回道。 “想来诗岚姐姐应该也是因为这件事,才被唤过去的吧?”马新莹突然插话道,接着又一脸悲悯道:“哎,真是可怜的人儿。霍骞那个混球,当年为何不将他一块儿带去岭南呢?” “他自有他要做的事,岂能人人都如你这般肆意妄为?”萧秀回着马新莹,不过这样一说,又让马新莹厌恶地瞪着他。 我见状便转移话题道:“还好诗岚是因为这事被唤过去的,我还怕是因为上官柳儿知道了韦澳那件事呢!” “先生放心,方才已经吩咐下去,陛下问询韦澳之事,最快也要到今天夜里才会被饶阳公主知晓。”邓属回我道,语气十分肯定。 不知为什么,我见他如此,便信了。遂对他说道:“哦,那就好!” 鱼弘志c李德裕c饶阳公主,三方都想争取的位子,最后却被这个局外人收入囊中。想来,世间事往往如此,有时候越是想要争取,却越是得不到,谁能知道背后是什么样子,大多时候都只是当局者迷,只是旁观者也未必清。这也让很多争取都成了徒劳,只有那背后操控者才是最终的赢家。想到这里,遂笑了起来,心里想着: 时人若晓局中惑,梦里何求事事清。 等闲望断南归雁,旅雁归来又一春。 尝糕点,等韦澳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36章 论道 “怎许枝枯待雪融,寒风要让新芽灭” 一 “对了,先生,二公子,还有一事,经过多日探查,已经证实。”邓属突然说道,打断了我的思绪。 “何事?”我忙问道。 邓属未来得及回答,萧秀便接过话问:“是刘玄靖吧?” “正是!杞王的谋士,就是这个崇玄馆学士刘玄靖。已经证实杞王的好些事,都是这个人的主意,包括设法拉拢鱼弘志和李德裕。”没等我反应过来,邓属回道。 这时我才想起,曾经望一楼里的卷宗,遂嘴里不由自主地细念起来:“记得‘崇玄馆’一卷中曾经提到过这个人,出自衡山,授银青光禄大夫,赐号广成先生。但也仅仅只有这些,不知此人有何特别之处,能让杞王纳入府中?” “刘玄靖曾是当今圣上初登大位之时,召入禁中的八十一道士其中一人。如今在金箓道场,地位与罗浮道士邓元起相当,仅次于御前恩宠在身的赵归真。若说是他左右杞王,倒也不算奇怪。当年陛下突然上位,虽千机阁所知内情不多,但细想陛下上位后恩宠赵归真,在宫内修金箓道场,并于九天坛亲受法箓,而且前后修望仙楼及廊舍五百三十九间,又大举灭佛,那些上疏切谏的大臣,不是被冷落就是被贬谪流放,仅李德裕一人例外。凡此种种,不难推测,赵归真等人在陛下上位这件事上的功用定然无人能及。当年的十六宅,虽信奉道家的皇子不在少数,但像陛下这般痴于此的也是寥寥,我想杞王这是打算走陛下曾经的那条路吧。”萧秀一下子说了很多,看来他也是看过详卷的。 这时,马新莹在一旁插话道:“真搞不懂,为什么他们那么迷信道家,明明分毫益处都没有。” “哦,为何这样讲?”我见马新莹之言,倒是新奇,平常人就算不信,也不会诋毁,所以不禁心生好奇。 马新莹一边给我斟茶,一边说道:“想想咱们之前信道家的皇帝,有几个长寿的?若是有益,岂会折人寿命?难不成那些皇帝死了,真的能升仙?” 他说完,我们都笑了,我接过话说道:“他们若是有姑娘的见识,怕是早就会断了升仙的念想。在人间多好,能做帝王,受万民拥戴,升仙了能干嘛?长生不老吗?众生皆老我不老,世事浮沉心不动,若真成这样,活着跟死了有什么区别,甚至比死了还惨,因为有无尽头的孤寂。上天让我们生而有限,不就是为了平衡么。” “平衡什么?”邓属问道。 我看了看邓属,一脸茫然却又好奇的样子,便接着解释说:“平衡这世间的一切,包括善恶c得失等等。一个人行善必然损己,行恶必然损人。若善人不死,行善至极则生恶;恶人长生,行恶至极则无善,而这些都是无法让世间万物和谐共处的,上天若想万物生生不息,就必须让万物生而有限。所以像永生c极乐这些骗人的鬼话,不过是抓住了人之弱点,被一些人拿来当做蛊惑人心的说辞,我们听听也就罢了,万不可信以为真,更不能被其迷惑。若是因此失了本心,罔顾世实,就难免不会害人害己了。” “嗯,小先生说的甚有道理,虽然我娘也信教,可我就没看出来有什么好处。整天都郁郁寡欢的,这也不能做,那也不能食,活着的乐趣都失掉了大半,实在是让人心生怜悯,却又无法劝说。就像当今的陛下,胡乱听信谗言,进食丹药,弄的自己都快要死了,还天天盼着升仙,又不听劝,真真是无可救药。还有那些道士也是,他们去害谁不行,非得害皇帝,弄得好好一座长安城,到处都乌烟瘴气的,这道教真是一颗恶疮!”马新莹厌恶地说道。 马新莹一说完,邓属就在一旁呵斥道:“新莹,胡说什么?!” “本就是这样,别以为他信道,我就不敢说!”马新莹争辩道。 “新莹!”邓属提高嗓门喝止道,接着不安地望着萧秀。 我见状,颇为不解,便也看向萧秀。只见萧秀微微一笑,说道:“其实也没说错什么,只不过理解有些偏差罢了。那些在宫墙内为所欲为的道士,虽是一群城狐社鼠,但道教却不能偏看那些人。道教之本义,从始至终都是告诫世人要敬天道c循人伦c行善事,从来都不是什么求仙炼丹。而我所感兴趣的,也不过是像‘知足不辱,知止不殆,可以长久’,这样大智言简的道理。至于那些虚无缥缈的神仙之说,或是玄之又玄的无解之词,不仅我不信,就是那些真正修身问道的道士,也不尽信。所以,以往三教论义之时,道家总是难以全胜,一来是因所参与之人皆是资质平平的泛泛之辈,二来也因真正有修为的道士皆深谙无为而治,均不屑于此。” “我想那些得道之人,应该是看透了世事本质,故而能从名利红尘中脱身,不在乎这些就自然不会对其趋之若鹜。可世间得道之人毕竟不多,所以大多数人都不过是假借宗教之名,暗取自身之利。而对于普通人,那些宗教只会不断告诉人们应该做什么,应该怎样做,却不希望人们自己去从内心出发,思考自己的答案。他们希望人们无条件的相信他们,如果不信就不断的对人们进行说教,最后往往是三人成虎,不信也信了。而信了以后,又会告诉人们不能自私,要事事以所信之教为先,同时还蛊惑人们去对其他人进行同样的说教,以为所有人都必须信其所言,对于不信的人就表示无法理解和不可原谅,于是就以己度人的要去开化不信之人,自以为是在行善,却忘了曾经他们自己也是不信的。由此看来,这些宗教,就和党争一样,与服用五石散无异,均会使人不能自拔,失去本心。而那些身在其中,又能看清c看透这些的人,大概就离‘得道’不远了吧。”我顺着萧秀的话,一边道出心中所想,一边拿起马新莹给我倒好的茶,喝了起来。 “得不得道还不都得活着么,又不能真的超然物外!”邓属突然插话道。 我们听完都一起看向他,只见他突然不知所措起来,看来不过随口一说。这时马新莹在一旁调侃道:“咦,二叔胆子肥了啊,敢说这样的话,不怕你的二公子责怪你呀?” 这时萧秀立马接过话,道:“他说的是实话呀,我责怪什么?难道你认为不对?也想要修神仙之术吗?” 我在一旁依着凭几偷笑着,邓属也憋红了脸忍着笑。 “你,你们,哼!”马新莹见状,生气地说不出话来,起身准备离案而去。 萧秀见马新莹这样,一边端起茶杯,一边继续调侃道:“哟,怎么,还真要去修仙啊?” 马新莹听他这样一说,立刻站住转身,故作女儿态说道:“是呀,奴家这就去修仙,还要让三娘把那些仙丹妙药都掺到你午膳中,让你也感受一下做神仙的妙处。” “好啊,我定不思而食!”萧秀一边说着,一边冲他一笑。 随后转过身来面向我,马新莹气得怒目圆睁,甩手就往外走。萧秀一边笑着,一边将手中的茶杯送到嘴边。这时只见马新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萧秀手中的杯子夺下,接着直接将杯中的茶全都泼到萧秀脸上,一边泼还一边骂道:“让你笑,你个痴汉!” 我在一旁依着凭几,笑地直不起腰,邓属脸也憋地更红了。再看萧秀,则完全被这突如其来的“横祸”弄得一时呆滞住。马新莹泼完就快步往门外走去,而萧秀回过神来,一动不动地对马新莹喝道:“你,给我站住!” “小仙女都是用飞的,站不住!”马新莹冲着萧秀说罢,赶忙打开门,门都不关就蹦跳着扬长而去,背影里都露出他得意的样子。 萧秀一抹脸,长吁一口气,有些恼怒地对邓属说道:“这碎女子,你们能不能想个法子治治?尚兄面前这般失礼,可还有一点温婉淑雅的涵养?” “二公子见谅,新莹的脾性也不是一时半会儿养成的,我们是没办法了。莫说先生在,就是老祖宗面前,不也还拧过你耳朵么。你又不是不知道,何必去招惹他呢?”邓属一边对萧秀作揖,一边少有的顶撞着萧秀。 “你!”萧秀眨眨眼,显得十分无奈也无语。遂起身对我作揖,说道:“让尚兄见笑了,我去去就来。” 我一边憋住笑,一边对他点点头。随后萧秀一边向外走,一边叹气道:“哎,都是给惯得······” 萧秀走后,我实在忍不住,笑出声,遂问邓属:“他们以前就这样吗?” “他们打小就这样的。新莹小时候就跟父母聚少离多,常需寄宿于洛阳,有幸被老祖宗宠爱,大家都奈何不了他,因此疏于管教,方才有些放肆了,还请先生莫与他计较。”邓属笑着回我道。 “新莹在外人面前也会这样?”我故意接着问。 邓属看了看我,局促地答道:“哦,若是陌生人面前,他自当收敛,这点分寸他还是有的,请先生放心。” 我欣慰地一笑,看着邓属说道:“这么说,他是没有把我当外人咯,既是如此,我又有什么好计较的。反倒觉得颇为有趣,你们的二公子是不是除了他,还没有人能让其尴尬至此?” 被我这样一说,邓属又笑了起来:“这倒是。” “哦,对了,你们说的老祖宗是不是萧老爷的母亲?”我突然想起,便随口问道。 “正是。”邓属回道。 我的思绪回到那日的寿宴之上,那个端坐着的慈眉善目的老人,便随口说道:“上次得幸在寿宴之上有过一面之缘,看起来是个温厚和善之人。” “是啊,老祖宗对这些孩子们尤其爱护,特别是新莹。听说老祖宗觉得新莹像自己小时候,所以格外疼惜,每次无论新莹犯了多大的错,都能躲到老祖宗那里。倚着老祖宗的护佑,在洛阳也就没人能把他怎么样了。不分长幼尊卑的事情,虽新莹不会做,但对于比他小的二公子和三公子,就没有什么顾忌了,二位公子也常常被新莹欺负了,还无处说理,又不能跟新莹动手,就只能憋着。”邓属一边笑着,一边跟我叙说着。 我听完,便笑道:“他们在洛阳的时候,也是大家的开心果吧?” “嗯,大家都知道,二公子和三公子自幼家教甚严,而新莹也不是没有分寸的人,所以也就由着他们闹,反正也不会出什么大事,权当一乐。”邓属回我道,脸上少有的泛着祥和的笑容。 听邓属说完,我心里不由得生出一丝羡慕。这时萧秀回来,见我们都在笑,便对邓属说道:“还在笑?!吩咐你的事都办好了吗?还有空在此笑!” 邓属听了,忙解释说:“二公子所吩咐的,都已差人去办了,请二公子放心!” 萧秀被邓属的耿直弄的一脸无奈,便接着故生严肃地说:“除此之外就没了吗?两都领卫难道这么闲?这二都店铺几百号,你肩上担子可不轻,怎么还有空在此说笑逗乐?” 这样一说,邓属才反应过来,忙起身,接过话:“哦,确是还有好些事。那先生,我先去了!” 随后跟我作揖,我对他点点头,道:“去吧,辛苦了!” 邓属走后,我见萧秀一脸的不悦,知道不适合继续说这件事了,便岔开话题道:“萧兄,既然知道是刘玄靖,那此人的性情还需多了解一下才好。你看可否能安排跟他见上一面?” “了解当然是必须的,他能出此等计谋,而且隐藏地如此之深,还是有些过人之处的。只是见面,我看就没有必要了,这样思虑缜密之人,只怕能察常人不察之处,终究觉得有些不妥。平日里他和杞王极少有瓜葛,明面里根本查不出他是杞王的人,甚至鱼弘志c饶阳公主这些漩涡之中的人都不知道。此次若不是刻意去查,布控了整个杞王府,我们也难以发觉。”萧秀回道。 我突然好奇起来,便问道:“哦?那萧兄是如何发觉的?” “呵!”萧秀勉强一笑,而后解释说:“我让他们严查进出杞王府的人,都未察觉端倪,甚至杞王府中养着的那些谋士,也都一一比对过,均未发现有资质过人的。后来实在没办法,就多派了些人手,将杞王府严密监控起来。起初不知道会是何人,跟踪了十多条线,到最后都没有结果。怎么都想不到,最后是在给杞王府送菜之人那里,取得了突破。” “送菜之人?这么个微不足道的人?”我不禁脱口问道。 “是啊,正因为是个微不足道的人,而且还是杞王府之外的人,所以从来都没有谁注意过这个人,可偏偏就是这个人在刘玄靖和杞王之间传送着消息。”萧秀答道。 这么隐秘的线索,能被萧秀发觉,还真的让我止不住好奇,便接着问:“那你们又是如何把这个人挖掘出来的?” “这个人看起来是个普普通通的送菜的长工,而且完全没有露出一点与他人不同之处。我们追踪他的人,本来都打算放弃了,只是无意间比对了他送菜的时候进出各个府邸的时间,其它府邸都差不多,唯独杞王府和刘玄靖所住的崇玄馆会比其它府邸稍长。本这也没什么,他所送菜的那些府邸,只有这两个地方每日送的菜最多,时间久一些也合情合理。好在跟踪这条线的人,敏锐过人,最终还是察觉到了异常。每到一家府邸,那人都会递上时令菜的价目贴,我们的人仔细比对了那些价目贴,发觉每次他给这两个地方的价目贴会比其它地方的厚一纸,并且每次他都会跟这两个地方的采办说上好一会儿话。这些疑点报过来,我便让人去查了查这两个地方的采办,一个是伴着杞王长大的太监,一个是刘玄靖的徒弟,而那个送菜的人居然也是个太监。然后我们设局看了一眼送到这两位采办手上的价目贴,里面都夹有纸条。顺着这条线,一直查下去,才最终确信为杞王出谋划策的人,正是刘玄靖。”萧秀缓缓道来,言语波澜不惊,而我却听后如临大敌。 我面色凝重地问萧秀道:“萧兄,了解到这些,你觉不觉得这个人,将会是我们以后最大的阻碍?” 再看萧秀,倒是没有显现出特别的紧张来,悠悠地答道:“阻碍自然会有一些,但我想还不至于算作是最大的阻碍。因为我们在暗,他在明,我们就可以胜他三分。不过若是现在见面,相当于直接与他正面交锋了,胜算自然会降低,所以才觉得有所不妥。” “有些人,不是不见面,就能躲过去的,尤其是像他这样的人,既有从龙之心,又有定鼎之力。若是暗中掣肘,就算再隐蔽,也有被发现的可能。彼时,以他的心计,难免不会不择手段,赶尽杀绝,或者两败俱伤。如此,还不如直接见上一面,让他以为知己知彼,安心地与我正面交锋,不做深入探查。”我跟萧秀道出心中所虑。 这时,只见萧秀突然有些激动,遂站起身,对我作揖道:“谢尚兄体己,可是······” “没有可是!”我知道他担心我的安危,便不等他说完,就打断他,然后看着他,依着凭几笑着说:“呵呵,我自信即使是正面交锋,我也能赢他!怎么,难道你对我没信心?” 萧秀放下手,端坐下,皱着眉头看着我,抿了抿嘴,随后用坚定地口气说道:“我信!哪怕是毫无胜算,我都会选择信你。更何况,他一个崇玄馆的道士,还没有那么大的能耐翻天覆地。” “信我就好!”我笑道,接着就想岔开话题:“猜猜看,明日上官柳儿会不会登门?我猜会。” 萧秀听罢,紧皱的眉头稍松,邪魅一笑,而后一边起身,一边说道:“我猜不会!我可不想他再来这里施展媚术。” 说完拿起一块糕点,就往外走。 “嘿,你刚刚不还说信我呢么?这是想去哪儿啊?”我见状忙问道。 只见他一边走一边回道:“我去看看午膳怎么还没好。尚兄,你先好好静一静吧,可别为他动摇了心志!” “我才不会!”我冲他喊道,心里却想笑,看着他的背影,不由自主地想着: 一块方糕一片情,三言笑语三生幸。 跪地求佛佛何处?虔心问道道在前。 闲论道,乐未央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37章 谲谋 “奈向心慌性太急,未觉指路阴陵左” 一 “那先生,我先过去了。”珠玑起身出门,我望着他背影,想着他被搅在这漩涡中,便心生愧疚。 这时萧秀的话,打断了我:“阎守信这个时候想见他,看来是想打听些什么。诗岚姑娘的警慧,我倒不担心,只是他的安危······这样,你安排两个人暗中护卫。” “诺!”邓属答道。 “对了,韦澳入京的事安排好了吗?”萧秀接着问。 “已经安排妥当,明日夜里会正好赶到东郊铜人原,留宿一宿后,第二日入京。”邓属继续答着。 “嗯,很好。”萧秀回着邓属,接着又对我说道:“尚兄见谅,韦澳目前各方都盯着,只能安排在城外见一面了。” “无妨,不过走些路罢了。”说着话,突然想到萧赐,便问萧秀:“既然去见韦澳,不妨让萧赐一起去见见吧,早些认识一下,免得到时互不相知,我想他们还不相识吧?” 萧秀微微一笑,答道:“确不相识。也好,让他们见一见,到时传递什么消息就让萧赐传一下,不用再安排人了。” 过了半晌,有仆人进来一边递着一个拜帖,一边说:“先生,二公子,方才上官柳儿送拜帖过来,现下应刚到门口。” “如何,输了吧!”我冲萧秀笑道。 萧秀也笑了笑,冲着邓属使了个眼色,然后起身道:“那我等便去迎他一下吧!只是诗岚姑娘刚出门······来不及了,你去让萧赐带着他娘子跑一趟乐坊,教诗岚姑娘几道点心。” 说着,我也起身,邓属将斗篷给我,一边问萧秀道:“就在乐坊教吗?” “对,就在乐坊!”萧秀回道。而后邓属急忙出门,我和萧秀一行人则如上次一样将上官柳儿迎至屋内。 “昨日邠国公之事,珠玑已经告知在下,待他回来,就会让他去回话。今日风雪颇急,姑娘何须特意赶来。”我对上官柳儿假意客气道。 上官柳儿听罢,又显出媚态来,道:“今日过来可不是为那些个琐事,只是几日未见,惦念先生的病,看今日又落雪了,就急忙过来瞧瞧,冒昧登门还望先生勿怪。” “姑娘这样说,倒是让尚某兢剔失图,颇感恛惶无措。”我赶紧起身作揖道。 上官柳儿见我这样,故作难色道:“让先生这般不安,当是柳儿之责,可惜柳儿愚迷不悟,只得闭合思过,以求先生宽谅。” 虽心里笑其虚伪做作,可还是需要假装安慰一下,便说道:“姑娘颖慧绝伦,当知我并非狭隘之人。今日冒雪前来探望,这份心意,尚某感念。” “见先生今日气色不错,柳儿便心安了,哪怕先生心里责怪,柳儿也觉值得。罢了,罢了,再自责下去,怕是先生要笑奴家女儿之态过甚了。其实今日除了探望先生,顺便也想听听先生对邠国公之事的看法,另外还有一事想请教先生。对了,珠玑呢?怎么未见他在先生身边服侍着?”上官柳儿绕了半天,终于说到了关键。 这时,萧秀赶忙接过话道:“在下一个在京兆尹当差的远房表亲,前几日送来一盒点心,尚兄颇为适口。只是他平日不常过来,所以便想着让珠玑姑娘去跟他娘子学一下手艺。今日他和娘子去乐坊听曲,不知上官姑娘到府,又没太多琐事,便让珠玑姑娘过去那边了。” “哦,这样也很好,待他学会了,柳儿定要跟他学学。闲来用心做些,给先生添点味道也好。”上官柳儿接过话,继续娇媚道。 “姑娘日无暇晷,有珠玑在,岂敢劳烦姑娘!”我婉辞相拒道。 “不一样的!”上官柳儿一边说着,一边狐媚地看着我,眼神似会说话,勾人心魄。 在我迷离之际,萧秀又将我拉回现实,插话道:“既然珠玑不在,要不尚兄就将昨日所谋,直接跟上官姑娘说说,也好让姑娘早作铺排,免得误了大事。” “邠国公之事,还想再跟姑娘确认一下,他真的做了那样的事吗?可有实证?”我假装困惑的问上官柳儿。 上官柳儿收回了狐媚之态,露出一副轻蔑而得意的样子来,回道:“哼,这个邠国公,原本想着只是个贪财好色之辈,平日里背靠神策军这棵大树,虽与公主不对付,却也找不出太大的把柄。想不到竟然做出此等欺辱先人的事情来,这次若不是抓住了他手下的一个盗墓贼,任谁也不敢想,一个堂堂刑部尚书,竟然不顾礼法,利欲熏心至此。” “他生在书香世家,又是皇亲国戚,太子太傅也算是一品衔,还有国公之尊,按说当锦衣玉食,一生荣华富贵,为何要做这种事啊?”我故露痛心之态,感慨了一番。 上官柳儿接过话,继续轻蔑道:“他既然做了,我便不会视若无睹。对于此事,不知先生有何打算?” “尚不知姑娘之意,在下不敢谋虚逐妄,因此想先听听姑娘的想法。”我心中有疑,便打探道。 上官柳儿看了看我,端坐着,眼神里露出了寒意,回我道:“既然把柄在我等手中,那便由不得他拒绝了。” “姑娘是想收为己用?”我问道。 上官柳儿眉头一皱,反问道:“怎么?先生觉得有何不妥?” “姑娘这些年,可有想过法子去收服吗?”我继续问道。 “也想过一些,钱财和姬妾那些,他都照单收下,但却始终不肯俯首听命。”上官柳儿一脸不悦地答道。 我见状,便更进一步问道:“姑娘认为,他因何会如此?” 上官柳儿摇着头,答道:“还不是仗着神策军的撑持,否则他岂能如此跋扈。” “既然如此,姑娘因何会觉得这次他会就范?难道以前没有抓住过他的把柄吗?”我再问道。 “可这次不一样!”上官柳儿赶忙抢着说。 “有何不一样?”我也反问道,接着跟他解释:“姑娘觉得这件事,在他和神策军眼里真的是不恕之过吗?他们若是这样想,只怕也不会这样做了。” 上官柳儿听完,若有所思,见状我便继续引导他:“退一步说,就算姑娘拿着这个把柄去威胁他,让他臣服。姑娘能保证他不会在事情翻到明面上之前,跟神策军串通一气,狗急跳墙,危害到姑娘和公主?他既然能做这样的事情,就说明他根本不是一个有底线和道义的人,更不会在乎结果如何。对于一个做事全凭私欲,不计后果的疯子,就算他当时俯首了,姑娘真能信他?” 听完我说的,上官柳儿的表情更凝重了,我虽心里窃喜,但还是用忧郁的口吻更进一步说道:“再者说,这件事只怕用不了多久也会被人发觉,我听说淮南境内已有官员家的祖茔被盗的,不知可是他所为?如果是的话,这样的事就算有一两件,能一时被弹压下去,时间一长若他还不知收手,案子多了也难以全顾,迟早都会被人捅到明面上的。届时,人情汹汹,就算有人能说动陛下恩宽,在那样的情形下,他这个罪魁,恐怕也难逃一死吧?!对于一个死人,姑娘收服了又有何用呢?” 上官柳儿点点头,接着问我道:“那此事,先生有何钤谋?” “依在下愚见,既然他横竖要死,姑娘不妨就弃了收服的念头,更狠一点,直接折了神策军的这个臂膀。不知姑娘觉得妥否?”我接过话答道,只见上官柳儿皱着眉头思忖再三,未出一言,我便问道:“怎么,姑娘还有何疑虑不决之处?” “先生所言,柳儿并非没有想过,也知杜悰那里有所收获的可能性不大,只是接替之人恐怕也难为公主所用,故而方才犹疑片刻,望先生勿怪!”上官柳儿接过话对我说道。 大概是他知道了陛下密探韦澳之事,遂假意问道:“怎么,难道京兆尹的人选,陛下没有采纳公主所荐之人?” “陛下昨日便派密使去了郑州,听说是去召枢密使刘行深所举荐的郑滑从事韦澳。这个刘行深,平日里半句都不敢多言,此时却冒了出来。鱼弘志倒也聪明,知道自己当前与陛下多有嫌隙,便让这么个看似中立的人来举荐。韦澳想必早就被他收归麾下了,此事,恐难再有转机。”上官柳儿回我道。 我心里想笑,可是还装作淡定地问他道:“这个韦澳,公主已有证据证实他就是鱼弘志那边的了?” “倒是还没有,只是推测。”上官柳儿答道。 “那姑娘不妨反过来推一下,”我一边说着,一边饮了一口茶。 上官柳儿不解:“反过来?” 我遂放下茶杯,看着他一脸的困惑,便解释道:“韦澳此人,我还是知道一点的。据说曾经拒绝了牛李两党的招揽,可见并非是一个容易收服的人,否则干嘛放着这么好的进身之阶不上,偏要去外面做一个从事呢?” “我也查过,韦澳确曾拒绝过两党的招揽,但只怕这次就算不如他之意,也难逃被招揽的命运了,神策军可不像两党那般斯文!”上官柳儿跟我解释说。 “那总归还是有些硬骨头的吧?”我继续问着,接着又引导道:“听说郑滑节度使周墀虽三番五次被威逼利诱,却从不曾屈服于他们。既然韦澳能在周墀手下为官多年,想来应该是脾性相投的两个人。姑娘何不往好处想想,如果他真是个持身中正的人呢?” “但愿他没有被收服吧!只是若不能为我所用,那便如同敌人,终究留不得。”上官柳儿冷冷地说着,言语里都透着狠劲。 他还真是顺昌逆亡,这样的人,呵呵,怎么可能成的了事!我在心里笑着,却不得不劝阻道:“这朝堂上,难道就没有几个是各方都不偏,持身中正而用心做事的人吗?” “有是有,不过都不是在如此重要的位置上,那样的人,若是真的置于要职,只怕也会被各方倾轧而亡的。”上官柳儿继续跟我解释着,这时连薏跟邓属前后脚进来,分别站在了一旁。 我遂笑着说道:“那就更好办了,既然各方都对其不怀善意,若是公主拼力相保,就算他明面上再怎么持身中正,心里多少都会对公主有所偏私。若是真到了什么节骨眼上,让他还个人情,也是顺理成章的。到时候,就算他不是公主的人,也是了。” “先生说的,也有些道理,只怕到时候,他未必就会记得公主的恩情。”上官柳儿语气缓和了许多。 我见状,便继续劝到:“人非草木,岂能无情?既然姑娘有所担心,那待韦澳到长安的时候,不妨我替公主跑一趟,去会会他。一来探探他的虚实,二来也当一回说客,万一我说服他了呢?不知姑娘意下如何?” “按说纵死也不该让先生辛苦的,只是柳儿身份微贱,恐难与他相见,就算见了也未必能说服他。而身边那些不成器的,柳儿也实在无法指望,只得厚颜劳烦先生了。”上官柳儿突然又显出媚态来。 为防止被迷惑,我便转移话题道:“那不知韦澳何时入京?” “根据时日推算,加急的话,明日傍晚时分到京郊,整顿一夜后入京。”这时,站在一旁的连薏接过话说道。 “如此,那明日,我便去京郊与他一见。”我假意说道,为了防止上官柳儿再起媚态,便赶紧岔开话:“对了,杜尚书的事,姑娘应当先着眼当下,至于将来谁接替他,尚有可争取的余地。只是当下若不将其咬死,过不了多久他就会发现盗墓贼被抓,到时候毁灭证据,再想扳倒他可就不易了。” “如何咬死他,还请先生替公主谋划一二。”上官柳儿急不可耐地说道。 我也不急,慢慢道出心中所谋:“首当其冲,自然是从盗墓贼那里找到与邠国公和鱼弘志有关的证据,然后逼那个盗墓贼,去盗几个朝堂上要员的祖茔,切记不可盗鱼弘志和邠国公家的,并且所盗之官员不可全数是别人手下的,公主手下的也要假装盗几个。下个月就是腊月,腊祭的时候,不用提醒,那些官员跽拜扫墓之时都会发现。到时候再将所抓的盗墓贼送到下面的官府,自然会有人进行深查,此时再引导那些人查到相关证据,这件事不出意外定然会被捅到御前。事已至此,剩下的就不用做什么了,静候结果就行。” “先生之谋,着实精妙。这样一来,我们明面上什么都没做,却不声不响地达到了目的。柳儿在此,替公主恳谢先生至谋。”上官柳儿一边说着,一边起身行礼,身姿柔美,神态妩媚,令人倾倒。 “身为谋士,此乃本份,姑娘无需言谢。”我笑着道,接着想起方才的话,便假装又问道:“对了,方才姑娘说还有一事需在下效劳的,不知是何事?” “那件事,方才已与先生谘谋,且先依已定之谋行事,有劳先生了,柳儿殷殷再谢!”上官柳儿说罢,便起身行礼。 待我回礼完毕,上官柳儿冲我媚态柔语道:“过几日,公主府中演《代面》戏,已约好梨园翘楚成辅段,不知先生可有兴致前来一观?” “家师一生仰慕‘竹林七贤’,其志亦言传身教,在下非清贞之人,也知道优伶之祸,犹如奸佞,有诳时惑众之能,有废礼乱国之患。故而不敢欺师叛道,趋从而往。再者说,兰陵王徒有虚名罢了,既无冠绝天下之勇,又无运筹帷幄之才,非尚某鄙薄,实在难让在下嗟仰。望姑娘体谅!”我极力拒绝上官柳儿道。 只见他深情款款地望着我,心有不甘,含娇道:“柳儿可是找了好些人,方才请到这位京中名流的,想着先生天天闷在这园内,颇为无趣,给先生换换心情。谁曾想,好心一片,竟惹先生这般严词相拒,柳儿真是多此一举,枉费心思了······” “名流?哼,那也得分分是哪一流!往后像这种下九流的东西,姑娘还是少花些心思的好,我想尚兄还不没有堕落至此!”萧秀抢过话,轻蔑地说道。 氛围顿时尴尬了起来,一时间谁都没有说话,见状,我只好出来圆场道:“其实,最主要的,还是因为,公主府终究臣门如市,尚某身微德薄,若贸然前往,难免不引人臆测,恐有不妥。为大局计,此刻在下还是不要露面的好,否则以鱼弘志之心计,等到邠国公东窗事发,难免不会猜测到公主头上。另外也夹杂一份私心于其中,尚某可不想因为此事而引来杀身之祸,到时若公主大事尚未成,作为谋士,必会饮恨而终。望姑娘与公主道明在下苦衷,若公主责怪,待邠国公之事尘埃落定,尚某定登门谢罪。” “‘谢罪’的话可就言重了,先生为公主殚谋戮力,公主岂会不知,哪有责怪的道理。先生所言,柳儿深知其意,定与公主道明。柳儿鲁莽,不知先生清风劲节,还请先生莫要与柳儿计较。往后这些下九流的玩意儿,再也不提了,污了先生耳朵就是柳儿的不是了。”正歉疚地说着,突然又谄媚起来:“柳儿也不沾了,否则先生该嫌弃了。柳儿可不愿被先生嫌弃,还盼着先生对柳儿多多指教呢!也不知先生爱好些什么,柳儿空有其心,却束手无策。” 上官柳儿一边说着,一边来到我案前,我起身作揖,他竟挤手相扶。接触的一瞬间,我赶忙收回了手,说道:“尚某不爱其它,唯书棋二物,皆是寻常之物,不劳姑娘费心。今日之谋,尚有诸多要紧之处,望姑娘慎重其事,早作铺排。” “此事非同小可,确需谨慎。如此柳儿便不叨扰了,这即回去好生筹划。虽万分的舍不得,但为了不让先生之谋付诸流水,也只能忍痛暂别。屋外风雪交加,柳儿不忍,先生就别送了,望先生多加保重!”上官柳儿说着说着似是真的要哭出来了,若是第一次见,只怕真会轻怜疼惜。 说完他便往门外走,我对着他背影,作揖行礼道:“姑娘慢走,恕不远送!” 不知为何,望着他离去的背影,突然心生怜悯。门未来得及关,屋外的雪,吹进屋内,不远处的树上,雪已厚厚一层。雪花一片片的飘零,心也跟着飘了起来。想着上官柳儿,谁又是生来如此阳奉阴违,狡诈多面呢?变成这样得经历多少不可与人言的事情,又承受了多少人所不知之痛,恐怕这些都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这世间本就没有天生的好人,自然也没有天生的坏人,是我们所做的选择决定了我们的位置。望着那些雪,我突然恍惚了,不知道自己算好人还是坏人: 含霜履雪路知难,敛手屏足人罔措。 一年何须四季春,胸中正道当深信。 再相见,献谲谋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38章 救抚 “人心向背莫强求,谇帚德锄谁肯首” 一 “已经跟萧赐打过招呼了,让他明日不要过来。”邓属说着,看了一眼马新莹和珠玑。 萧秀见状,问道:“嗯,其他的还有吗?” 我对邓属点点头,邓属才接过话道:“还有方才里面传出话来,公主安排青衣卫刺杀韦澳。” “什么?为何?”我不解了,难道上官柳儿没有说动饶阳公主? “当然不是真的刺杀,只是假装一下,然后待我等与之相遇的时候,再由他派来护卫先生的青衣卫出手相救。”邓属赶忙解释道。 听完,我颇为不屑:“哼!真是用惯了手腕,对待狷介之士,竟也用此等下作手段。” “既然公主下决心要这样做,那我们就不可强行劝阻,否则该适得其反了。”萧秀看出了我的愤怒,提醒我道。 我点点头,叹道:“‘忠告而善道之,不可则止。’我明明白天的时候都跟他说的那么明白了,为何还要做这样的谋划啊?!难道他们就不怕韦澳知道以后,会中心如噎,从此再难同行么?” “里面说上官柳儿曾劝过,是公主执意要这样做的。”邓属补充道。 “呵呵,”萧秀笑道,接着端起茶杯,小抿一口,又说道:“公主久在深宫,习惯了以恶度人,自然事事都想控制。我想,也正因如此,方才让他有今日这般势力。” 马新莹一边给萧秀斟茶,一边说道:“那公主做出这样的决定,也是合情合理的嘛!” “可并不是所有合情合理的事情,都是对的!”萧秀回道,随后转向珠玑,接着说:“既然他有这样的打算,我等就不能作壁上观,什么都不做。诗岚姑娘,昨日阎守信不是问你韦澳之事么。我想着,能不能麻烦你再跑一趟,告诉阎守信,公主打算刺杀韦澳。以鱼弘志的老谋深算,自然明白如果此次阻止公主刺杀,那么韦澳迟早都会是他的人。” “现在去吗?”珠玑问道。 萧秀看了看珠玑,接着肯定地说:“嗯,我怕若等到明日,会有些仓促,鱼弘志难以采取行动。” “好,我这即过去。”珠玑平静地说,接着准备起身。 “等一下,”我打断他们,在他们都看向我的时候,接着问邓属道:“邓领卫,你可知道,上官柳儿有没有安插人手在鱼弘志身边?” 邓属一脸茫然,答道:“这个,尚不知。” “无妨!”我接着说:“我想既然要告诉鱼弘志,不如让上官柳儿去告诉。” “为何?”邓属问道,众人都不解地看着我。 我遂解释道:“让上官柳儿去做,一来可以看看鱼弘志身边到底有没有‘丽景门’的人,二来若是以后被查出来,将会让丽景门和公主彻底决裂,我们也省去了不少力气。当然,对上官柳儿只能说是为了削弱‘青衣卫’,若是将来公主问泄密之事,上官柳儿也可说自从上次的事情以后,鱼弘志一直盯着‘青衣卫’,所以见到‘青衣卫’刺杀朝廷官员,就出手阻止了。” “嗯,依着上官柳儿急于事功的性子,多半会照做,这件事就算深思,也是没有破绽的。”萧秀在一旁接过话道。 “此事,还需劳烦诗岚姑娘,辛苦一趟。不知姑娘是否愿意?”我问珠玑道。 珠玑恭敬地回我道:“先生关照,诗岚感念!从那日开始,诗岚说过听凭先生差遣,岂会有不愿意的道理。” “姑娘只需将我的谋划说与上官柳儿就好,至于他会不会派人去告知鱼弘志,姑娘不必强劝,我自有其它办法。今日下雪,屋外阴寒风大,姑娘需穿紧实一些,切莫着凉了。”我遂对珠玑嘱咐道。 珠玑依然恭敬地谢道:“诗岚明白,谢先生关心!” 说完便与我们道别,起身出门了。 待珠玑走后,萧秀突然对我感谢道:“尚兄隐护之心,我代连薏殷谢!” “什么?”邓属一时没反应过来,惊诧道。 萧秀看着邓属,急道:“还什么!你难道不该也替连薏谢谢尚兄吗?” “为何?”马新莹也问道。 “尚兄让诗岚去告诉上官柳儿,而不是让连薏去,不就是不想将来出事以后,上官柳儿怀疑到连薏头上么?若只是怪罪还好,就怕上官柳儿那么狠绝的人会起杀心。现在你们该明白了吧?”萧秀虽然不耐烦,但还是对邓属解释道。 “明······明白!”邓属听完,恍然大悟,接着站起身,对我作揖行礼,憨憨地说道:“属下替连薏谢过先生!” “邓领卫这是作何,”我赶紧起身扶他,接着说:“我们之间还客套什么,快,坐下叙话。” 待我们都落座,我便道出心里话:“其实也没有全是为了隐护连薏,更多还是想着,这件事诗岚姑娘去说更妥当些,毕竟削弱‘青衣卫’的谋划,从一开始就是我提出来的。连薏若是冒然提出这样悖逆的谏言,只怕未必会成事,更有甚者,会适得其反。” “但尚兄终究还是有恻隐之心的。”萧秀接过话,说道。 “咦~”马新莹这时突然发出一声,接着疑惑地看着我问道:“你小子不是对诗岚姐姐有爱意么,这么危险的事,让他去,你舍得?” 我看了看马新莹,接着笑了笑,知道他还没有明白,也没有回他,只是端起茶水喝了起来。 这时,萧秀见状便接过话道:“你怎么说话呢?不知道什么叫礼数吗?再说尚兄对诗岚姑娘已是及其袒护了,你看不出来?” “没看出来!”马新莹依旧疑惑地看着萧秀。 萧秀叹一口气,接着无奈地跟马新莹耐心解释道:“尚兄不让诗岚姑娘去和阎守信说,还有另一层意思,便是担心诗岚姑娘的安危。在阎守信面前,若是诗岚姑娘知道的太多,必然会引起鱼弘志的注意,到时候难免不会派人跟踪他,甚至对他起歹心!再说,方才尚兄让诗岚姑娘在上官柳儿面前不要强劝,就是另一份心意了。” “哦,只要不强劝,诗岚姐姐就只是一个传话的,若是上官柳儿怪罪,也只能怪小先生了!”马新莹抢过话道,接着一边点头一边说:“我明白了,明白了······” “真明白啦?”萧秀斜眼看着他,打趣地问道。 “切,我又不是傻子,只不过以前没有想过那么多弯弯绕绕的。这要是跟你们两呆久了,保不准以后我比你还想的深呢!”马新莹见我杯子空了,便起身给我倒茶,等转过来,看到萧秀那样神情,立刻明白萧秀的意图,遂对萧秀凶道:“你这是什么表情?是不是皮又痒痒了啊?” 我和邓属在一旁看着他们,都憋红了脸。马新莹转向我,见我倚着凭几,这幅表情,怒道:“你看什么热闹?!我在你们心里就这么笨傻吗?!” “新莹姑娘锦心绣口,岂会笨傻。只是见二位这副模样,像是相伴已久,常常打情骂俏的情人,我也是打心眼里替二位高兴啊!”我接过话,一边宽慰,一边调侃道。 听完我这样说,他们三人不约而同的笑起来,遂见邓属接过话:“先生大概不知道府上的规矩,新莹跟二公子都养在老祖宗膝下,情同姐弟,是绝不能越界的。” “这是什么规矩?又没有血脉关联,若是有了真情,为什么不能在一起?”我不解地问道。 萧秀见状,便解释说:“这个就说来话长了,总之一个目的,就是为了维护家族的长久生存而定的规矩。其实,我们从小就是被这样教导的,所以也从来不会动那样的心思。所以虽平日里会打打闹闹,但都不会往那方面去想。一来我们都知道规矩就是规矩,绝不能乱;二来也是见多了府中的大大小小之事,知道身在府中的不易,便多半不想再找一个思虑过甚之人共度余生。” “先前章少堂主说小先生喜欢乱点鸳鸯谱,今日算是见识了!”马新莹笑着对我说,接着又转移话题道:“对了,方才诗岚姐姐在,没敢乱问。现在你们可否跟我说实话,是不是真的要让韦叔叔去投靠鱼弘志那个阉人啊?” 萧秀接过话道:“你还记得他?我记得他也就咱小时候去过洛阳一次,一晃都十多年了。” “当然记得!韦叔叔还给过我糖吃呢,虽然看着不和善,但对我们这些小孩却很有耐心,就算我们趁他睡着在他脸上画了乌龟,他也没有跟我们生气,还耐心的跟我们讲‘龙伯钓龟’的故事。”马新莹回忆道。 萧秀立马反驳:“我可没画,我只是被你拉去,李代桃僵而已!” “哎呀,都过去那么久了,你就别斤斤计较了!”马新莹打发萧秀,继而便岔开话题道:“你倒是说说韦叔叔要怎么办呢?” 我知道是该说出心里话了,便对马新莹缓缓道来:“姑娘莫急,且听我慢慢说。这件事,还需先问问邓领卫,若是鱼弘志派人去截杀,可有把握能让他们都回不去?” “请先生放心,这点把握还是有的。鱼弘志的手下,我也曾了解过,都是些不入流的货色,没几个真正有能耐的,连青衣卫都比不上。估计不用我等出手,就会被收拾了。”邓属自信地回我道。 我听完,又生一计:“既然如此,那就帮帮他们。待他们都被青衣卫除掉,你再出手,将青衣卫杀的只剩一个,然后再留下点证据,让青衣卫查到是鱼弘志的手下。” “诺!”邓属答道。 “对了,韦澳那边也要告知一下,最好能有人护其左右,以免真被伤到了。”我接着吩咐邓属道。 邓属回我道:“周墀在韦澳离开郑州的时候,就已派身前护卫随行保护,应该不会出什么差池。” “那就好!剩下的就只有一件事了,派个人去乐坊,将公主刺杀韦澳的事情‘无意’间透露给阎守信。”我继续说道。 “诺!事不宜迟,先生和二公子若无其它吩咐,我这即差人过去了。再晚,乐坊就该关了。”邓属跟我和萧秀说。 我点点头,萧秀也回道:“去吧,诸事小心,切莫露出破绽!” “诺!”邓属随即起身出门。c 记得萧秀曾经说过,在鱼弘志身边安插有人,见萧秀没有提,看来他也明白此事不宜太多人知道,否则就该显得刻意了。遂会心一笑,将身前杯中的茶,一饮而尽。想着韦澳,白天上官柳儿提到接替,转念又想起杜悰来,遂问萧秀道:“萧兄,既然杜悰这次是逃不掉了,那不知刑部尚书,由何人接替为好?” 萧秀沉思片刻,回我道:“这个,我也想了好久,只是还没有最终确定。” “这么说,萧兄是有人选了?”我又问道。 萧秀皱着眉头,答道:“有那么几个,一时还没有想好,这些人各有利弊,所以还请尚兄容我两日,待思忖妥当,再说与尚兄决议,不知可否?” “好,那就有劳萧兄了!此事不急,离腊祭还有小半个月呢。”我回道,心里也没有多想。随后萧秀和马新莹便起身离开,各自睡觉去了。 一 第二日,天空放晴,用过午膳,小憩一会儿后,我与萧秀c马新莹和珠玑在园内赏雪梅,想起刘玄靖,便问道:“萧兄,见刘玄靖之事,可否成行?” “尚兄还是打算见他?”萧秀问道。 “嗯,”我回他,接着解释说:“此人我还是想见一见。” 萧秀无奈,接过话道:“好吧,那明日我陪尚兄去一趟玄都观,他在那里设坛弘法,到时再找机会与他说上话。” 这时仆人过来作揖行礼道:“先生c二公子,上官柳儿派人来说先生可以动身了,他们共六人,在门口候着,说是保护先生的。” “是去铜人原吗?”萧秀问道。 “是!”仆人答道 萧秀遂对马新莹看了一眼,接着又对仆人吩咐道:“好,你去准备马车。记住,用那辆夹有铁层的,马就用那两匹汗血马。对了,让邓领卫安排妥当就过来,与我们一道去。” “诺!”仆人应答着,接着便去准备了。马新莹看到萧秀的示意,一声不响的离开了。 而后我们也去稍作准备,等邓属一到,便出门跟着青衣卫去铜人原。路上倒是没有太多波折,一切都如预先设计的那样进行着。在驿站落座后,等侍卫都出去,屋内就剩下韦澳c萧秀c我和珠玑。 “方才多亏几位仗义援手,韦某才得以全身而退。不知几位如何称呼?”韦澳对我们谢道。 萧秀赶忙接过话,道:“哦,这位是尚风月,这位是珠玑姑娘,在下萧秀。” 萧秀一边介绍着我跟珠玑,一边对韦澳用以眼色。韦澳听到萧秀的名字,便不再是一副严肃的神情,笑道:“萧二······” “子斐兄可知我等是何人?”没等韦澳说出口,萧秀便打断他的话,见他一脸疑惑,便又说道:“这位尚先生乃是饶阳公主麾下谋士,方才出门的侍卫,其中一人便是公主派过来保护阁下安全的。这位珠玑姑娘,也是公主身边红人上官柳儿的手下。今日我等前来,便是公主授意,过来与阁下一叙。” 韦澳听完,立刻收起了笑容,一脸严肃地看着我们,接着问道:“几位是过来当说客的?” “子斐兄难道不想得到饶阳公主庇佑?在这都城之中,若是阁下不给自己找个靠山,只怕很多事做起来会颇为困难。”我假装收服他,故意说道。 韦澳听罢,站起身,背对着我们说道:“子斐一生磊落光明,绝不与任何人同流合污!若是在都城无法行正道,明日见陛下的时候,子斐辞官即可。几位毋庸多言,方才出手相帮,子斐心中感激万分。只是此事,子斐敬谢不敏,几位请便!” “子斐兄果真一身正气,尚某钦佩!”我见他这般,只好接过话继续假装劝道:“尚某向来都钦佩有骨气的勇者,但更敬重那些负重前行之人。明知不可为而为之,明知前路艰险,依然能背负起众人的期许,甚至是不明真相之人的唾骂,也要为了心中的道义和理想而坚持前行,这样的人,在尚某看来,比那些勇于挑战权势,在遇到不公正的事情之时,为了坚持心中道义,愤然离去,甚至慷慨赴死的人,更了不起。前者总是在想办法解决问题,而后者却始终在逃避。” 韦澳这时转过身,盯着我,严厉地问道:“难道先生觉得坚持心中道义不应该吗?” “心中道义,当然要坚持!只是为了心中道义而逃避问题和现实,是真的坚持吗?正义不张,世事依旧浑浊,阁下心中的道义,难道只是独善其身?”我反问道。 韦澳听完,摇摇头,闭上眼说道:“在下力有不逮,难以兼济天下!” “很多事,并不是逃避了,它就不会发生的!”我继续劝说道,见他没有回我,便接着说:“既然总会发生,不如隐忍前行,通过自身的行动一点点改变,虽然问题未必都会被解决,但至少会力所能及的让现状有所不同。若人人都作壁上观,以为不同流合污就算是捍卫了心中道义,对那些污浊之事任达不拘,只会让世道愈发昏暗,让正义不得伸张,恐怕阁下也做不到,真的闭上眼,独善其身吧?” 听完这些,韦澳没有说话,踱步到窗前,打开窗,寒风吹进来。只见他独自吟道: 别许今来又有梦,此去何年是归期? 回首烟云似故里,参差遥望孰同心? 密隐护,见韦澳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39章 郁怒 “间关未辨鸦啼处,入耳声声似泣寒” 一 “圣人不常言忧国,弟子三千为民碌。 屈原疾呼帝王错,投身汨罗楚犹亡。 有时候自命清高,还不如做些实事,对现状的改变来得直接和殷实。若是见世道不如心意,便抽身隐居,岂不是愧对天意。天降贤能,自当替天爱民;君予贵禄,自当为君分忧。同心之人很多时候都是在的,只是需要多些耐心去寻一下。子斐兄刚刚入京,又岂知没有与尔同心知己,不妨多走走看看,说不定会遇到那么几人也未可知。”我对着韦澳的背,缓缓道来。 “小兄弟这番话,虽有几分道理,却不像是公主谋士该说的。”韦澳一边说着,一边又回到几案前坐下。 听完我故意笑了,问道:“哦,子斐兄何出此言?” “即便今日鄙人听进了阁下的劝慰,留在长安,当了这个京兆府尹,也绝不会对公主俯首听命。这样说来,你留下我,对于公主又有何益?”韦澳一脸正气地质问我道。 我继续面露笑意,回他道:“那阁下会对谁俯首听命呢?” “谁也不可能让我俯首听命,子斐胸中唯有敬法忠君四字,至于其它的,非我之责,非我之能,概不过问!”韦澳义正言辞道。 我接过话,继续微笑以答:“好一个‘敬法忠君’,我想要的也只是这四个字而已。既然子斐兄能做到,在下当然要劝你留下。不仅如此,他日若有需要,公主定然如今日一样,毫不犹豫的出手相帮。” “公主这样做,所图为何?”韦澳盯着我,问道。眼神中充满疑惑和不解,但当他看到一旁的萧秀,又收住了,将目光移向别处。 “自‘甘露之变’以来,宦官手握重兵c把持中枢c扰乱朝纲,使得臣不敢言其过,君不敢降其罪,天下察其言,而风云观其色,神州疲敝,山河蒙阴,百姓恨之久矣。公主身在帝室,深知其祸,故而卧薪尝胆,意图革新除弊,匡正纲纪。然朝堂之上尽皆谗臣,帝冕之侧唯剩妖言,刚正不阿如子斐者,已然寥寥。即使知道你不会委身同行,但为了大唐,为了将来,公主依然会翼护左右。还望子斐兄能坚守心中道义,莫要为他人驱使。”我盯着他,不再笑了,故作认真态。 韦澳回过神来,皱着眉头打量我,又看了看萧秀,虽没有特别明显,但隐约在嘴角露出一丝笑意。此时,韦澳的随从推门进来,一边将手里的钱币递给韦澳,一边说道:“此钱币是方才在刺客身上觅得,我见其上有两个‘京’字,似与常人所用不同,便拿来给诸位看看,或能从中查出端倪。” “双‘京’币?这不是特供‘神策军’的么?”珠玑在一旁疑惑道。 萧秀见状,接过话,问道:“怎么?姑娘识得此币?” “此币铸造不多,一直是为神策军充发军饷所铸,故而市面少见,多为神策军中易物交换所用。”珠玑解释道。 萧秀故作不知,恍然大悟道:“如此说来,这帮刺客应该是神策军中之人?” “多半该是,虽无法确定,但大抵不差。奴家不敢妄下定论,还请诸位慧眼识察。”珠玑也假装诱导着,说道。 韦澳稍加思虑,问我道:“不知小兄弟对此,作何观?” 我看着他,见嘴角有一丝笑意,便知是他在故意问我,遂回道:“也未必就是神策军,既然这钱币是流通的,世面不多,可不是没有。若刺杀之人是故意留下的,那便是别有用心了。不过子斐兄明日面圣之时,可当面问问鱼中尉,或能查出端倪。” 韦澳听罢,看了看萧秀,萧秀冲他点点头,韦澳便知其意,遂深吸一口气,说道:“嗯······” “时辰不早了,我看今日就到这儿吧,韦从事舟车劳顿,明日还需进城面圣,我等不便过多叨扰。”萧秀这时插话道。 想来也是,该办的都办了,突然想到‘玉薮泽’,我便起身作揖,假装随口说道:“已叨扰多时,确实该告辞了。哦,对了,公主在平康坊有一处园子,叫‘玉薮泽’,里面的姑娘大多通情达理c舞曲双绝。虽说仁兄刚直不阿,不屑去此等烟柳之地,但若是明日面圣之后,心有郁结,不妨过去散散心,或能有所开解。” “哼,”韦澳冷笑一声,摇摇头,接着作揖,抬头一瞬看到了萧秀的眼神,便又严肃起来,认真回道:“天气阴寒,各位保重,恕不远送!” 一 出门回去的时候,在驿站外上马车的时候,看到有三人在马厩旁衣衫褴褛地卷缩着,依偎在一起。我便走过去,邓属推了推其中一人,问道:“你们是何人,为何在此?” 那人睁开眼,看了看我们,用浓郁的口音答道:“我们逃荒的,没地方去。” “你们打哪儿来呀?”邓属接着问。 “青州。”那人答道。 真正我准备问他们为何从那么远来长安的时候,萧秀拽了我一下,插话道:“这几人也挺可伶,邓领卫,你先在此给他们安顿一下,我与尚兄和珠玑姑娘先回。此刻风寒刺骨,尚兄恐不宜在此逗留。你安顿好以后,再赶回去。” “诺!”邓属作揖遵从。 萧秀转而对珠玑说道:“珠玑姑娘,此处难觅客栈,尚需麻烦你与驿站打声招呼,让这几人在此滞留一夜。” “奴家这即去说一声,还请先生和萧公子去马车内稍等片刻。”珠玑行礼答道。 随后珠玑便进到驿站内,邓属也招呼那三人跟了过去,我和萧秀钻进马车内。 我问萧秀道:“青州今年遭灾了?” “嗯,略有耳闻。”萧秀答道,没等我继续问,他岔开话题道:“尚兄饿了吧,今日一路颠簸,回去也该深夜了,来之时新莹做了些点心,不妨先垫垫。” 说罢撩起门帘,让下人拿了个食盒进来。我知道他是故意不想在青州的事上多说,也就不再问了。随后一边吃着点心,一边等着珠玑。待珠玑到了,便动身回万金斋。 在万金斋门口,珠玑与剩下的那个青衣卫话别,我与萧秀先进门。进到院内,我便急不可耐地问萧秀:“萧兄,青州到底发生何事了,竟让你这般谨慎?” “不在外面说了,我们先进屋,等珠玑和邓属到了,再共议。”萧秀答道,眉头紧锁。 待我与萧秀在屋内坐下,片刻后珠玑和邓属先后进来。 邓属一进屋便说:“先生c二公子,那三人不仅是逃荒,还是打算来长安挝登闻鼓的。” “嗯,你先稳住他们,这鼓可挝不得!”萧秀对邓属吩咐道。 邓属一边坐下,一边答道:“已经稳住了,不会让他们乱来。” 我越听越糊涂,便问道:“他们为何来告御状?到底出什么事了?” “诗岚姑娘可知道‘长生堂’和‘武生堂’?”萧秀没有直接回答我,而是问起了珠玑。 珠玑皱着眉头,答道:“自然知道,‘长生堂’和‘武生堂’也算是公主的产业,都是遍布天下的药铺。其它地方我不清楚,单说洛阳就有五家‘长生堂’分号,两家‘武生堂’分号。” “嗯,这次他们要告的,恐怕就是这两间药铺!”萧秀不紧不慢地说道,接着转向我说:“这件事还需要从今年青州寿光县的河堤决口说起。七c八月间,青州大雨不断,寿光县由于往年栏坝度旱,不想今年大雨连绵,而官府未能及时开闸放水,导致大坝决口,洪水奔流而下。下游大片田地被淹,禽畜皆死,屋毁人亡不在少数。大灾过后必然伴随瘟疫,今年所发瘟疫的药方,需一味珍贵药材做引子,这药材便是天山雪莲。但这味药稀有珍贵,故而利润颇高,官府借控制药价为由头,不予世面流通,只授权两间药铺以官方定价售卖,这两间药铺便是‘长生堂’和‘武生堂’。因此药不常用,故而所备不多,青州乃至整个平卢所有备货都不足以应付瘟疫,于是‘长生堂’和‘武生堂’便将备货先供给当地官员和富商。而等到百姓去买的时候,他们不仅不说没有,还以外形相近的‘雪兔子’冒充‘雪莲’,致使瘟疫不得控制,短短两c三个月便有上千人病亡。消息传出,各地雪莲被官员和富商一抢而光,以至官府去各地调拨的时候,无货可调。我们萧府从西域胡商手中购得的雪莲并不多,偷偷送去青州也是杯水车薪,无济于事。好在入冬后,病疫传播不再迅速,这才逐渐控制住疫情。我猜这三人,应该就是这场瘟疫的经历者吧。” 这时,邓属接过话道:“正是,这三人的家人都因吃了‘长生堂’或‘武生堂’的药,不治身亡。他们侥幸死里逃生,已经倾家荡产,又无牵无挂,就合计着来长安挝登闻鼓,哪怕是死,也要给自己家人和寿光县的百姓讨个说法!” “平卢节度使难道一点作为也没有吗?”我低沉地问道,心中颇为震惊,一股怒火从心底生出。 萧秀接过话,不紧不慢地回我道:“平卢节度使崔蠡,他也是无能为力。事先他并不知道青州刺史伙同寿光县令蓄水卖钱,自然也就不知道他们不会及时放水。自大坝决堤后,他便亲临现场,组织人救灾,紧急筹措粮草,这才没有饿死太多人。疫情发生后,又四处联络,几次上表,可是收效甚微。朝廷不重视,底下的官员又不听使唤,有些官员宁愿把雪莲卖给富商,也不肯拿出来救济危难。周边各道c州也大抵相仿,所以他也是欲哭无泪呀!” “听那三人说,崔蠡知道‘长生堂’和‘武生堂’用雪兔子冒充雪莲后,第一时间就把自家买的雪莲拿了出来免费送到疫病地区,并且派人私下告知百姓此事,让百姓莫要再去这两家药房抓药。他们来长安挝登闻鼓,还是崔蠡遣人跟他们说的办法,并给了他们一些钱财做路费,他们才能翻山越岭过来。”邓属补充道。 我听完,知道这其中的复杂,便接着问道:“诗岚姑娘,这‘长生堂’和‘武生堂’的背后到底是有怎样的勾连,为何连平卢节度使上表都难以撼动?” “我只知这两间药铺是公主的产业,其他的,并不清楚,请先生见谅!”珠玑皱着眉头,愧疚地回道。 萧秀放下茶盏,接过话道:“这两间铺子,其实明面上与公主没有半分瓜葛。‘长生堂’的掌柜段瑰,曾经是户部尚书崔铉的手下,后罢官从商,在长安成立‘长生堂’。至于‘武生堂’就简单多了,就在‘长生堂’成立的同时,崔铉命侄子崔武生在洛阳成立‘武生堂’。其实这个崔武生不过是个闲散的纨绔子弟,而实际经营‘武生堂’的是崔铉的儿子崔潭。多年来,依靠着官家的背景,这两间铺子垄断了很多珍贵药材和官府的药材供应,很快就将分号开遍天下。” “这么说,这两间铺子的幕后掌控的就是崔铉咯?”我问道。 萧秀将茶壶拿给邓属,示意他换一壶,同时对我继续说道:“是,也不是,他算个监管的吧。这两间铺子的获利,其实大头都是公主的。并且公主对此有严苛要求,有时候没达到,崔铉还需从自己该得的利润里划出一部分,填补不足。其实说白了,这两间铺子就是公主的钱袋子。最关键的,他们不仅是公主的钱袋子,还是他的兄长——当今陛下的钱袋子。因此,很多政令都是专门为这两间铺子所定,而且其它商家根本无处申诉,只得退避三舍。” “所以堂堂平卢节度使都对他们无可奈何,甚至连上表都被视而不见,对吗?”我听罢,颇感震惊和愤怒,心中生出一丝悲凉和失望,一边摇着头,一边感慨道:“若说饶阳公主,我尚可理解,可是陛下为何也要做此事?” 萧秀依旧淡定地笑道:“呵呵,你以为养那么多道士不花钱?虽说皇帝有国库供养,但毕竟公私有别,他也有一些上不了台面,写不进史书的事情要做,因此就需要有自己的私库。而饶阳公主恰好就投其所好,用这两间铺子为其敛财,充盈私库。” “为了敛财,难道就可以不顾百姓的死活了吗?身为天下之主,若是连他都不站在百姓的一边,谁还能为百姓着想?就算想了,只怕也是空想!”越听越火大,我不禁质问起来。 萧秀冷笑道:“呵,在咱们这位陛下眼中,恐怕只要不生暴乱,只要疫病没有发生在自己身上,就算不得大事,他只会捂起耳朵,闭上眼睛,装聋作哑,充耳不闻!” “哼!今日那三人是不会乱,还是不敢乱?都不是,只不过是在他们眼中还有圣上,还会期盼圣上能还他们一个公道罢了。若是知道圣上眼中早已没有他们,恐怕早就揭竿而起了。灭亲之恨,谁能宽宥?钱财可失,而民心不可失的道理,他怎么就不知道呢?”我痛心地愤慨道。 萧秀从邓属手中接过新茶壶,一边给我斟茶,一边接过话道:“他岂会不知,只是假装不知,也不愿知道罢了。人人皆知,得民心者得天下,只不过他已经手握天下,所以民心在他眼中,就不再重要了。此刻在他看来,这世间恐怕只有低贱的庶民,安稳的天下和高贵的君王。” “君无廉耻,方存贱民;民无怨愤,才有贵君!孟子云:‘民为重,社稷次之,君为轻!’君不爱民,民何以爱君?民不聊生,谈何社稷?社稷不存,君将焉附?失去天下人支持的君王,还会是那个高高在上的君王吗?真的以为手握江山,就能高枕无忧?殊不知水能载舟亦能覆舟,从来就没有‘江山永固’,只有‘民心所向’!”我愤懑不平,真想此刻就在皇帝面前,好好质问他,为何要如此。 萧秀听完却无动于衷,依旧端起茶盏,对我缓缓道来:“是啊,多少人为此抱怨,然而谁能让一个天天活在四海升平的自我欺骗之中,时时盼着羽化飞仙,对此事装聋作哑之人听见并且认错呢?只怕刚说出口,就会被捂住嘴。能对崔蠡的上表置之不理,恐怕都算他宽宏大量了吧!正因如此,一定不可让那三人去挝登闻鼓,能救一人算一人。至于其他的,我等其实真的爱莫能助了。” 听完萧秀的话,我不愿再多言。想着那些遭难的人,想着那些流离失所的人,想着那些失去至亲的人,心中不由得生出悲悯和凄凉。陛下若有一丝爱民之心,岂会这般罔顾人命?州县官员若有半分舍己之心,怎忍让这灾难发生?上天用这样的人管理百姓,难道上天真的是打算抛弃庶民了吗?可庶民何罪之有?我从不愿悲天悯人,却不想天无情,官无仁,民无奈!端起茶盏,移步窗前,打开窗,唯怕浸润眼眶的泪流出来。等到风迎面而入,泪还是滚烫地流过脸颊,可寒意却直入心底。我闭上眼,身子微微颤抖着,满脑子都是“公义”二字: 遥想残阳铺水中,半江似血半江寒。 窗前泪落风无语,敢问人间不可悲? 百二秦关莫笑楚,沉舟破釜知谁亡? 三千越甲今何在,卧薪尝胆誓犹存! 怒长生,悲天择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40章 质天 “独上西楼对天质,别是滋味风罢言” - 见我如此,几人都沉默无言。过了半晌,萧秀打破幽寂,低声说道:“夜已深,尚兄早些歇息,我等就先回了。” 我没有看他们,点点头示意了一下,随后萧秀招呼邓属和珠玑离去,剩我一人在窗前。而此刻,那心底的痛苦,无处诉说。或许,我还不算一个合格的谋士吧,也没有含污纳垢的宰辅度量,还是免不了一腔热血c书生意气。一想到深爱的民族病入膏肓,心系的百姓困苦无助,我便不由自主地感到悲愤和痛心。甚至咬牙切齿地痛恨起来,既痛恨那些罪恶,也痛恨自己无能。 踱步来到榻前,却如何都没有想睡的心思。躺下来,闭上眼,仿佛看到无数张脸,或狰狞c或凄惨c或绝望。睁开眼,泪又不自觉地流了出来。起身漫无目的地来回踱步,不知何时推开门出去,不知何时来到园子最西边的小楼下。登上喽,在回廊望着孤月,苦声笑吟: 月知天上寒,我尝人间孤。 万民齐下泪,不知向谁哭。 问天心何忍,恨天真无情。 若要违天意,我必逆乾坤! 这时,什么东西搭在了我的肩上,低头一看才知是那领黑斗篷。转过身,看到马新莹,睁着大大的眼睛,撇了撇嘴对我说道:“二公子让我送来的,怕你着凉,也怕你做什么傻事儿。诶,小先生,你还好吧?” 一边说着,一边用手巾给我擦着眼泪。我不由得心中生出一丝暖意,遂对他微微一笑,接着低下头,又转过去,看向远方,看着眼底的长安,问他道:“新莹,你说老天爷是善良还是邪恶的?” “别问我这么高深的问题,我一个女儿家,哪里懂那些大道理,我只知道要好好活着。”马新莹扶着栏杆也望向远处,认真地回复我。 我转过脸,看向他,他眼神中闪烁着希望的光,脸上浮着一丝微笑。我不想打扰他的心境,可是心中的郁结不知跟谁倾诉,想着或许这样一个积极乐观的人,能给我不一样的回答,便又残忍地问道:“那要是老天爷不想让人好好活着呢?” “寿光和长生堂的事情,我也听邓叔说了一些。其实,就是天灾人祸,若不是那些坏人为非作歹,也不至于死那么多人。与其在这里伤怀,还不如想点办法把那些坏人都惩罚了。管它老天爷是好是坏,再说,就算你想明白了,你也管不了。但是你可以选择做个好人还是坏人,你可以选择顺其自然还是去改变这一切。”马新莹也转过身,看着我的眼睛,对我说道。 是啊,管它是好是坏,悲天无用,悯人亦无用。我皱着眉头,看着马新莹,接着问道:“你觉得,我能改变这一切吗?” “当然!我相信你可以做到。他们说你是天选之人,我不懂什么意思,但是我信你。如果这世间有一个人能改变这一切,那个人肯定是你。虽然我们认识的时间不长,但是既然萧家会选你,就一定有选你的道理。你不用顾虑太多,想怎么做就怎么做,我们都相信你,也都会在你身边支持你。”马新莹用坚定地口吻回我道。 我点点头,接着转过脸去看着远方,继续问他道:“若是把那些恶人都杀光了,我算是个好人吗?” “嗯,不算!”马新莹若有所思地答道,接着又说:“但也不算坏人,你比那些听之任之,甚至同流合污的人,好多了。虽然都杀光了,不是好人的做法,但至少你有了该有的态度。” “不知,好人会怎么做呢?”我望着寒月,心中生出疑惑和迷茫。 “嗯······”马新莹思忖半晌,答道:“我猜,或许好人会让那些作恶的人,认清自己的罪孽,并且为此忏悔和做出弥补吧。只是杀了他们,岂不是太便宜他们了。” 我听完,不禁一笑,道:“呵呵,都让他们死了,还算便宜他们吗?” “当然!那些人,就算给他们五马分尸都不为过。但说到底,这对那些已经被他们害了的人,有什么实际的益处呢?死了的,都已经死了,有些甚至没人给埋。那些活着的,依旧凄楚可怜,并未真正改善什么。赎罪有很多种方法,死亡一定是其中最简单c最容易的一种。”马新莹声音低沉地回我道。 我转过身,看着马新莹,他抿着嘴,眼神里含着忧伤和倔强。我痴痴地望着他,胸中悲愤交加,颤抖地对他说道:“你知道,我有多恨他们吗?我就想他们死,每一个参与其中的人,我都只想让他们死!” 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在快要流出来的时候,我转过脸,再看眼前的长安,一片朦胧。泪水终究还是流了出来,我没有顾上这些,继续说着:“甚至,都不想···给他们赎罪···的机会······因为···因为我知道······他们根本···就···就不可能···去赎罪·······” 心中悲愤至极,不禁倚着栏杆,失声痛哭起来。这时,马新莹从身后抱住我,头靠在我的背上。过了半晌,马新莹哭着大声说道:“男子汉大丈夫,你哭什么哭啊?想怎么做,你就去做啊,哭有什么用?我知道,我知道你难过,我也难过,那些被害的人更难过,可是难过有什么用啊?难过要是有用的话,事情还会到今天这种地步吗?萧秀那臭小子都比你做的好,你哭什么嘛?不能哭!不许哭!呜呜呜······” 听到这里,我顾不得拭去眼泪,抓住马新莹的手,转过身,不解地问道:“萧兄?他做什么了?” 马新莹抬着头,用哭红的眼睛,睁地大大的,埋怨地盯着我,眼泪还止不住地流着,没有说话。盯着我好一会儿,才一边努力挣脱我的手,一边哽咽地冲我喊道:“你抓痛我了!” “在,在下失礼,姑娘勿怪!”我赶紧松开手,尴尬地道歉。 马新莹低下头,一边揉着手腕,一边回我道:“具体的我哪儿知道,也就是听府里人闲聊时说的,好像大水发生之后,老爷就让萧秀去青州了,听说今年平卢分柜的一半利,都用于施粥了。” “朝廷没有赈济粮吗?为何还要萧府来做这些?”我不解地问。 马新莹抬眼怨怒地看我,接着骂道:“你是傻子吗?朝廷的赈济粮,官府层层抽剥,最后在寿光的粥棚里,只有麸糠。只有麸糠!就算是麸糠也不够,很多人只能去吃树皮c草根。我们萧府不救,还有谁会救?靠那些贪官污吏?还是靠那群坐地起价的泼皮奸商?” 我听完,除了震惊,更是痛恨,竟一时间无言以对。在我思忖之际,马新莹又低下头,喃喃道:“真不知道你是装的还是真傻,平日里那些谋划,听起来蛮聪明的,怎么这会儿反倒糊涂的紧。还说什么天选之人······” 我怔愣了一会儿,突然想起疫病,顾不得马新莹自言自语了什么,接着问他道:“那疫情发生以后呢?府上又做了什么?” “也没做什么,就是把孙叔叫了过去。不过今日听说‘长生堂’和‘武生堂’在那边卖假药的事,应该是在知晓此事之后才让孙叔过去的吧。否则后来疫病也不会控制的那么好,估摸着是孙叔用别的药替代了‘雪莲’。”马新莹擦了擦眼泪,稍稍平静下来,对我答道。 “神医孙?”我想起那个颇为有趣的老头。 马新莹擦好眼泪,应我道:“对呀,还能有谁?” 看着马新莹哭花了的妆容,有些可爱,又有些心疼,遂笑着对他说道:“是不能哭,你看你,妆都花了,呵呵······” “还说我呢,你自己不也是,方才哭地跟小孩儿一样。”马新莹噘着嘴,一副娇羞模样,接着将手巾递给我,道:“快拿着,擦擦吧。接下来,你想怎么做?” 我没有去接手巾,思虑起接下来该做的事情:“接下来······” “不管你想怎么做,我们都会支持你的。萧秀和邓叔还在下面候着呢,你拿着!”马新莹将手巾塞到我手中,接着一边往回走,一边道:“我去叫他们上来。” 我望着他的背影,将手巾紧紧地攥在手里,心里默默地对他道了声谢。 片刻之后,萧秀和邓属上来,我双手背在身后,迎着月光,俯视着长安城,皱着眉头问道:“萧兄c邓领卫,若是我想让那些涉事之人,都得到应有的惩罚······不,” 我转过身,冷若冰霜地看着他们,接着说:“都以死抵罪,二位可有办法做到?” “办法是有,只不过,会否有些一概而论了。有些人虽参与其中,但其实也是身不由己。”萧秀回道。 我不想多言其中的利弊,直接问道:“若是我定要这样做,二位可愿助我?” “此事牵涉甚广,涉事之人,下至县卒,上至皇帝,稍有不慎,便是万劫不复。即便如此,主上依然要做?”萧秀反问道。 “对!一定要做!”我坚定地看着萧秀,回他道。我知其中利害,萧秀也知道,或许他有点退缩了,或许有其他顾虑,只见他深吸一口气。我转过身望着月亮,其实心里做好了失望的打算,便宽慰他道:“若是萧兄有其它顾虑,我也理解,绝不强求。你们走吧,我一个人静一会儿。” “‘事务虽危亦不妨’,还记得我们一起在白马寺求的签吗?家父临别洛阳之际训诫,既认主公,纵死不离。既然主上已然下定决心,我等必生死追随,绝无犹疑!”萧秀回道,伴随着剑磕地面的声音,声音是那般清脆。 我转过身,只见萧秀和邓属面向我,双双单膝跪地,双手作揖。此时,我只感受到真诚和忠心渗入骨血,不由得眼眶湿润。我退下斗篷,撩起下摆,对着他们,双膝跪地,作揖深叩,道:“我替寿光百姓,叩谢诸位!” “主上言重了!”萧秀和邓属异口同声地回我道。 这时,马新莹快步跑过来,从栏杆拿起斗篷,又披到我身上,哭着说:“你们这是干啥呀?!怎么还跪上了?快起来,起来!一会儿着凉了······” 一边说着,一边往上拽我手臂。顺着力道,我抬起头,只见邓属和萧秀都在我跟前,双膝跪地,对我叩首。见状,我赶紧箭步上前,扶起萧秀和邓属。 “我说,我说,咱别杵这儿了,回屋叙话好不好?小先生···本来···就,就寒热无常,这若真着凉了,我看,看你们怎么办?!”马新莹依旧哽咽地说道。 “新莹,怎可如此失态?”邓属见状,低声责备道。 我看着马新莹,哭地梨花带雨的,既心疼,又心暖,便开解道:“还不是我们惹的,这事儿,怨不得新莹。” “就是!”马新莹努着嘴,接道。 我笑着将手巾从胸前拿出,递回给马新莹,打趣道:“说好的,不许哭!拿着,好好擦擦。你看你,哭地: 三分落红七分雨,要让妆容比月华。 若非软玉未依栏,会教春风吟黛怨。” 马新莹接过手巾,怨怒地看着我。未免尴尬,我赶紧岔开话,说道:“好了,大家回吧,也着实觉着有些凉意了。” 我系好斗篷的引绳,裹住身子,便跟着他们一起往回走。来到楼下,看到来时还是一片雪的最西边这一段路,已经扫了出来。 萧秀一边走,一边问道:“既然要他们死,不知主上是想直接暗杀,还是绸缪一番后,挨个算账?” “暗杀如何做?挨个算账又当如何做?萧兄请明示。”我反问道,想知道哪一个更可取。路有些窄,我与萧秀并排走在前面,邓属和马新莹跟在身后,方寸之内。 萧秀接过仆人手中的灯笼,回我道:“若是暗杀,可派几个身手好的,在这些人的饮食之中,悄无声息地加入相思泪。若同时下药,不出半日,这些人便会同时绞痛而死,并且无药可医。不出一日便会内脏腐烂,使人无处追查。至于宫里那位,让纪仲直潜进去,应该也不会出差错。” “相思泪?这是何物?”我好奇地问道。 “这是一种毒药,是孙叔用相思子c七种蛇毒和无根之水提炼的一种无色无味的剧毒。此毒,除了孙叔,无人能解。多年前,我们萧府就用此毒,替代‘鹤顶红’,用于暗杀。所以,使起来,也得心应手,绝不会出现差池。”萧秀答道。 “相思泪!好名字!果真是让人肝肠寸断,犹如相思之痛。”我微微一笑,感叹道。虽然闻之心惊,但却是此刻对我来说,再好不过的消息了。接着就更好奇另一个方法了,于是问道:“那算账呢?该怎么个算法?” “这个自然会繁琐些,不过会更稳妥。其实这些人的罪行,我们萧府和千机堂,多多少少都摸索清楚了,只需稍加整理,便可出一份简报。到时候,主上可根据这些东西,再一个一个的找他们算账。明面上顺理成章,也不会有太大动静。至于宫里那位,根据刘行深和杨钦义的密报,估计活不到明年夏天。我们可顺其自然,也能给光王上位腾出些时日来仔细谋划。”萧秀一边走,一边平静地答道。 我皱着眉头,想起饶阳公主,便接着问:“那饶阳公主那边呢?想要除掉他,只怕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吧?” “据我推测,陛下不会让饶阳公主活到新帝登基。他太清楚饶阳公主的势力,公主笼络宗亲和朝臣,背后还有庞大的郭家,这对陛下的子嗣来说,威胁太大。虽在朝堂上,已经刻意压制公主的势力,但终究念及兄妹情分,还未下定最后决心。据刘行深密报,陛下曾多次亲自动笔起草密诏,大致内容拼凑起来,就是让鱼弘志清剿公主一党。但最后都让刘行深,当着面将那些草拟的诏书给烧了。”萧秀娓娓道来,言语并无波澜。 我笑了笑,接过话道:“我看不过是时机未到罢了。念及兄妹情分?哼,他连装痴卖傻的亲叔伯都能痛下杀手,在他心里,亲情的分量只怕还不如利益的分量重吧?!” “无论如何,我想他不会把这个麻烦,留到死后。毕竟几个皇子还小,纵使有李德裕和神策军护着,估计也抵不过心机毒辣的饶阳公主。对于这一点,我想他也是清楚的。”萧秀继续补充道。 我听罢,也觉得在理。于是,就想谈谈其他人,便说道:“那么接下来,就是崔铉了。” 言语间,我们便走到了我住的房子跟前,抬头望了望月光,依旧寒气逼人,只是此刻不再有寒风蚀骨了。我遂感叹道:“风停了!” 萧秀寻着我的目光看去,应和道:“是啊,停了······” 这时,马新莹跟过来,看我们都看着天,便好奇地问道:“你们在看啥呢?” 我撇过脸,看着马新莹正睁着圆圆地眼睛,抬着头看着我看过的地方。一瞬间,突然觉得很暖,心里想着: 劝天莫做无情事,不救苍生放恶人。 手握长缨登月看,无风敢起万寻涛。 对天质,欲惩恶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41章 凶谋 “一叶障目不见泰,幸有清风断枝开” 一 萧秀推开门进屋,我们几人围着炭盆跪坐下。接着,我便问起萧秀:“这个崔铉,萧兄可有其死穴?” “死穴?目前还未找到。此人谨小慎微,行事极为周到,很难抓住他的把柄。就算有,也很难在明面上定他的死罪。一来是他的三寸不烂之舌,即便是死局,也能被他说活;二来,还有公主和陛下在身后撑腰,更无可能定其定下死罪。所以,若想惩治他,只能暗中行事。我们虽是替天行道,可终究无法明目张胆c大张旗鼓地去做此事。”萧秀一边回我,一边将茶壶放到火盆上。 替天行道,这个词很好,突然让我想起墨家来。于是,接过话道:“既然是替天行道,那明目张胆去做又何妨,大张旗鼓去做又有何妨?” “什么?”萧秀诧异地回道。 我看着他们,都在吃惊地看着我。我遂拢了拢袖子,倚着凭几,笑道:“各位可还记得‘墨家’?” “墨家?那个以‘兴天下之利,除天下之害’为己任的墨家?”邓属抢着反问道。 我看向他,答道:“对,就是那个墨家!怎么,邓领卫认识他们?” 邓属摇摇头,憨笑道:“哦,呵呵,我就是对‘墨侠’比较敬佩和仰慕而已。听说他们特别能吃苦耐劳,并且多行义举。年少时,我还曾试图寻其踪迹,只不过最后都是白费力气了。” “据说,自始皇帝攻入神农山的墨家总院后,墨家便日渐衰微,相传墨家钜子退居‘隐灵秘府’,只是无人知道这个‘隐灵秘府’到底在何处。尚兄提到墨家,难道是想去寻他们来解决崔铉?”萧秀疑惑地看着我,问道。 我深吸一口气,缓缓吐出,接着说出心中所想:“既然无人知道‘隐灵秘府’在何处,我们又如何寻觅呢?倒不如假借墨家的名号,在我们用‘相思泪’暗杀崔铉之时,在其身上留下“替天除害”的字条。然后再制造些传言,就说是墨侠查清了崔铉的罪行动手的,并且如果涉及该事的一应人等,若不自首,墨侠将继续‘行刑’。” “到时,那些涉事之人,定会人人自危,局面或许会很热闹吧。”萧秀微微一笑,将杯子翻过来。 没等我说话,马新莹插过话道:“我看不一定,那些人都是当官的,都会想责任不在自己,怎么着也轮不到他们被杀。还有长生堂和武生堂的人,就更不慌了,反正他们只是奉命行事,更不会想到自己对这件事有啥责任。” “新莹姑娘观察入微,这么一说,似乎也在理。这样吧,若是十日,还无一人认罪自首,我们便用同一方式,除掉寿光县长生堂中抓药的学徒。并且在寿光县和京城都广散传言,让从上到下的这帮人都明白,就是冲他们去的。”我听完马新莹的话,补充道。 邓属这时低着头,闷声道:“只怕到时候,也未必全都会认罪自首。那些人,我多少还知道点,虽说怕死的占多数,但也有些是彻彻底底的黑心肠,上不敬天道,下不循人伦,刀砍了头,眼睛里都是恶毒,不会有半分悔意。” “没事,我们不是把该事已经查清楚了么,那就将那些不知悔改的,每隔三日,除掉一人,直到全部除掉为止。不仅如此,还要将这些人的其他恶行,张贴在各衙门门口。他们不是想包庇么,那就让他们无处遁形!”我盯着炭盆里火红的木炭,眼神里都是怒火,接过邓属的话道。 这时仆人进来,一边行礼一边说道:“先生c二公子,珠玑姑娘没有睡下,在往这边走。” “嗯,知道了。往后私下也改口叫‘诗岚姑娘’,你跟其他人说一声。”萧秀回道。 “诺!”仆人说罢,便退下了。 接着萧秀看向马新莹,吩咐道:“新莹,你去拦住他。” “嗯,我去了。”马新莹随即起身,看了我一眼,便径直离开了。 等马新莹走出门,邓属便叹道:“哎,苦了这孩子了······” 我听罢,不明所以,便问道:“邓领卫,为何有此一叹?” “啊,我······”邓属没反应过来,也不知该不该说,该怎么说,一时愣住了。 接着就听萧秀在一旁,接过话道:“这要从新莹的姑母说起,新莹的姑母便是在那场疫灾中死的,姑父也是被洪水冲走,不知下落。新莹姑母全家,现在就剩下一个独子,被我们送去岭南了。当时我们也是在勘验新莹姑母尸身的时候,发现有中毒之状。便寻其死因,这才从未吃完的药中发现长生堂用‘雪兔子’替换了‘雪莲’。当时不想让新莹过于伤心,所以只告诉他姑母一家遇难的事情,并未告诉他全部真相。所以今日得知长生堂换药和寿光县大水的事情,他才会那般失态,请尚兄宽谅!” “哦,原来如此······”我听罢,心里生出怜悯来,设身处地的想一想,若是我,只怕也会伤心欲绝,久久无法平静,这或许也是为什么他们要支走马新莹的原因吧。于是,接着叹道:“这些事,确实不适合再与他讲了,我想他此刻心中定是郁愤难捱c愁肠百结吧。” “这样做,其实最主要的还是为了拦住诗岚姑娘。”萧秀皱着眉头说道,茶壶中的水翻滚起来,萧秀取下壶,将杯盏洗了洗,接着倒满。 我不解起来,问道:“为何?” “既然说到这里,我便直言了。今日的事,让我起了疑心,只怕诗岚姑娘的投靠,并非真心,还请尚兄今后多加留意。”萧秀依旧皱着眉头,放下茶壶,十分认真地对我说道。 我依旧不解,便接着问:“今日的事?” “对,今日在铜人原,那些‘双京’钱并非是我等安排的,应该就是公主的主意。而谈话间,诗岚姑娘分明是知道该事的,却未曾与我们说过。回来时,谈起‘长生堂’的事,恐也有所隐瞒。凭着他洛阳左信使的身份,不可能只知道那么点。”萧秀解释道。 萧秀这样一说,我也觉得在理,只是并不信珠玑会有异心,于是为他辩解道:“左信使又不是什么要职,或许他就知道那些也有可能。还有那个‘双京’币,既然不是你们安排的,那你们原本是怎么安排的?” “我等原本是偷了鱼弘志派去的其中一人,他娘给他绣的荷包。在那人死后,放在其身上。只不过当时那个青衣卫和韦从事的随行护卫并未在意,我们的人便没有刻意去提。而“双京”币是从青衣卫假扮的刺客身上搜出的,我等并不知情。”邓属即刻回我道。 萧秀稍思片刻,对邓属吩咐道:“嗯,这样吧,你稍后派人去问问连薏,‘长生堂’的事和‘双京’币的事,诗岚姑娘有没有可能知道。” “诺!”邓属应答道。 “对了,说到诗岚姑娘,玉薮泽的事情,你是否跟韦澳交代清楚?”萧秀接着问邓属道。 邓属看了看萧秀,接着答道:“已经跟他说了,明日上朝后,他便会去一趟。至于那姑娘,连薏已经安排好了,在他去的时候,将那姑娘叫到跟前训斥,让韦澳有机会借机解救。” “那姑娘,查清楚是何人之女了吗?”萧秀追问道。 邓属继续答道:“已经查清楚了,原来是‘吴湘案’中,吴湘的孤女,吴阿莫。阿莫是吴湘正妻所生,当年‘吴湘案’发生后,扬州都虞候刘群不仅霸占了阿颜,更是将吴湘的正妻和女儿卖到妓院,而那家妓院正好是丽景门的产业。几月前,吴湘的正妻抑郁而亡,女儿就没人护着了,这便被送到了玉薮泽。” “哦,你将实情告诉韦澳了吧?”萧秀抿了一口茶,接着问道。 邓属见状,直起身子,作揖道:“若非将实情相告,韦从事不肯前往。请二公子赎罪!” “我猜便是,否则依他的脾性,怎会轻易去那种地方。无妨,想来他也不会说出去的。”萧秀一边回着邓属,一边放下杯盏。接着转向我,悠悠地叹道:“说起‘吴湘案’,便想到了李绅。虽说祖上便迁居亳州,但追究起来,还算是五姓七望之一的赵郡李氏后人,他倒是真不怕辱没门楣。” “五姓七望?”我心中一惊,突然想起些什么,故而问萧秀道:“我记得崔铉和吏部尚书崔珙同出博陵崔氏吧?为何此二人水火不容?” “这也不奇怪,崔铉乃是博陵崔氏大房出身,与二房出身的崔珙,自然会有些隔阂。加之大房多年来常常欺压其它几房,双方有嫌隙也就可以理解了。”萧秀依旧平淡地回道。 我听罢,心生一计,遂说道:“如此,我们或可稍加利用。先前,我还以为二者一家,故而没往这个方向谋划。不过现在看来,既然他们的矛盾并非容易调和,我们倒是可以给他们加一把火。千机阁的卷宗里,不是说崔珙手握潜龙戟么,潜龙渊的杀手们都对他唯命是从,我们何不利用一下。” “先生是想让潜龙渊的杀手去刺杀崔铉吗?可据我所知,潜龙渊杀手的责任便是保护崔家,是不可能去刺杀崔铉的。”邓属在一旁提醒我道。 我看了看他,笑着说:“这个我当然知道,也没指望潜龙渊的杀手去刺杀,只不过让他们顶替一下罪名而已。” 见他一头雾水,倒是萧秀平静如初,默默品茶。于是,我便继续解释道:“刺杀还是我们来做,只是这件事,在朝廷追究的时候,可以推到潜龙渊的杀手身上。只是,还有一事,需邓领卫辛苦一下。” “请先生吩咐!”邓属恭敬地答道。 我见他如此,也就直言相告了,虽说道:“你可知道潜龙渊的杀手,杀人时的惯用手法?” “他们手法奇特,我曾有仔细揣摩过,知晓一些。”邓属答道。 “那邓领卫,可以模仿他们的手法吗?”我追问道。 邓属抬眼看了看我,又看了看萧秀,见萧秀不出声,也没有多说。片刻后,萧秀见他不说,便接过话道:“这个潜龙渊,其实我们是有派人潜入其中的。他们太过危险,我等不得不多加小心。若是尚兄想利用他们的手法了结崔铉,可让那人去刺杀。” “那个地方,潜进去实属不易,就不必让那人去刺杀了。我们只需找一人,跟着学一下他们的杀人手法即可。到时候用那种手法杀了崔铉,待其死后,给崔铉灌入相思泪,伪装一下。”我回萧秀道。 “诺!稍后便安排人去做。”邓属应答道, 我看着他,毕恭毕敬地样子,便笑道:“也无需着急,过些时日再做也无妨。还有更紧要的事情,需要劳烦邓领卫。” “先生请吩咐!”邓属答道。 “崔珙是不是有七个兄弟,他父亲曾将他们并称‘八龙’。我们可以查查这些人,及其子嗣中,有没有触犯族法的。要是有的话,就将证据送到博陵崔氏大房掌令人手中。只要掌令人对他们依照族法处罚了,剩下的事情就好办了。”我笑着对邓属和萧秀说道。 邓属一脸不解地望着我跟萧秀,萧秀见状,不耐烦地解释道:“尚兄既然想利用崔珙来对付崔铉,那总得找个契机来开启此事吧。这个,就是制造的契机。” “哦,那接下来呢?”邓属似有所悟,问道。 我突然有些寒意,便将手伸到了火盆旁烤着,回他道:“接下来,我们就可让寿光县来的那三人去挝登闻鼓。到时矛头直指崔铉,想必崔珙会助我们一臂之力。不过,既然崔铉有公主和陛下撑腰,想来也不会有大事。因此,到这一步,此事算完成了一半。” “为何才一半?”邓属又问道,一脸懵懂。 倒是萧秀不急不缓地端起茶盏,接过话道:“我想,是火候还不足吧。” “是啊,外人的事,还不至于让他们撕破脸皮。我想崔珙最多也就在一旁帮帮腔,甚至都不会咬住崔铉不放。因此,还需我们来加把火。”我对邓属解释说。 “我们要如何做?”邓属看着我,继续问道。 我收回手,拢起袖子,接着倚靠在凭几上,回他道:“我们就将崔珙当盐铁转运使时,宋滑盐铁院亏空九十万贯钱的事,还有刘稹叛乱被平后,崔珙试图保护刘从谏家眷的事情,都透露给崔铉。如无意外,崔铉必然会上表弹劾崔珙。等到崔珙被判罚后,我们便可着手暗杀崔铉了。” “如此一来,就算不是崔珙所为,这个性情刚烈的吏部尚书,也会是首先被怀疑的。加上其手法又像潜龙渊所为,更会让人猜忌。”萧秀补充道。 邓属此刻皱起眉头,低声道:“可我听闻,崔珙保护刘从谏亲眷,是因刘从谏之妻裴氏与崔珙之妻同出一门。” “邓领卫有所不忍?”我笑着问道。 “啊?”邓属被我问愣住了,不知如何回答。 我见状,便接着说道:“其实邓领卫无需同情,他也非善类,否则宋滑盐铁院岂会亏空那么多。再者说,就算到时候怀疑到他头上,他也定然会矢口否认,因为本来就不是他所为。更何况,也没有人能查出十足的证据来佐证是他所为。而我们依然可以在崔铉的尸身上,放一张‘替天除害’的笺纸,同时也要放出传言。制造崔珙刺杀的假象,只不过是为了将崔铉——这位朝廷大员之死的弊端降到最低。他死后,朝廷必然会事先追查崔珙这条线,等到一无所获,再来追查相思泪或者传言的源头,就会吃力多了。最后,这桩案子,想必会成一桩悬案。直到寿光的‘长生堂’学徒被杀后,才会翻出来,重新审查。” “我想,这样做,尚兄还有一用意吧?”萧秀微笑着看我,问道。 我与他相视一笑,便知萧秀懂我了,无需多言,端起杯盏,小抿一口。倒是一旁的邓属一头雾水,只见邓属憨憨地问道:“还有?是何意?” “你想啊,崔铉让崔珙受到处罚,崔珙无论杀没杀崔铉,都会让博陵崔氏大房生疑。而在家族之中,就不像国法森严,往往无需真凭实据,只需一丝自以为是的猜忌,便会让同族之人互相怨恨。此事之后,可想而知,博陵崔氏的大房和二房,定然会有一番风雨。一个执掌家族法令,一个手握潜龙戟,原本是崔家祖上分权而治的用意,彼时只怕会成为各自手中的利刃,用来互相割肉吧。真是,想想都有趣······”萧秀笑着对邓属说,说完咧着嘴,摇摇头。 邓属恍然大悟地点点头,我看着萧秀,既欣慰他能看懂我的用意,也钦佩他说此事时的轻描淡写,似乎此刻他才是那个掌控全局的棋士,而我像颗棋子。遂在心中感叹道: 愤世迷途未自觉,观棋浅语拨愁雾。 行知霁月似君心,此去天涯无枉路。 谋杀铉,秀隐劝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42章 冰释 “身无畅目心何快,坦笑直言更展眉” 一 “此事若是成了,那‘五姓七望’这些家族中人,就不足为虑了。”邓属在一旁稍思片刻后,接过萧秀的话说道。 萧秀听完,微笑地看着他,赞许道:“嗯,不错,你还能看到这一层,进益不小!” “嘿嘿,我就是想,以前咱们都是隐秘行事,这件事直接把我们的实力展现了出来,几大家族还不得惶恐不安c避之不及,谁还胆敢与我们作对,自然就不用过多考虑他们了。”邓属憨憨地笑着回道。 萧秀听罢,反而皱起了眉头,忧虑道:“虽说实情如此,但仍要提防他们心中怨妒,你们还是要仔细监察,不得松懈!” “诺!”邓属应承道,接着又说:“对了,已经跟刘玄靖身边的小道士说好了,明日刘玄靖在玄都观讲完道法之后,我们可在偏室和他见一面。只是······” “什么?”萧秀问道。 邓属皱眉道:“宣徽院西南角的红巾,今日不见了,不知是被风吹了,还是鱼弘志身边的人摘去的。” “那是何物?”我好奇地问道。 “哦,是我们跟鱼弘志身边的人约定的信号,若有危事便取下宣徽院西南角的红巾。”萧秀解释道,接着转过去对邓属吩咐道:“无论是何因由,你们提高警惕便是。应该不会有什么大事,明日见刘玄靖无需耽搁。” “诺!”邓属依旧应承着。 说到危险,突然想起官驿,既然公主能在官驿歇脚,那其中会不会有他们的人。于是,问萧秀和邓属道:“萧兄,突然想起寿光来的那三人,在官驿会不会有何危险?毕竟当时还有一个青衣卫看到了,再说既然公主能在官驿畅行,里面说不定也有他们的人。要不劳烦邓领卫再辛苦一趟,今夜去把他们接出来,找个周全的地方安顿一下,你们觉得如何?” “先生放心,我自然知道那地方不安全,在领他们到官驿房间的时候就已经让三位兄弟穿上他们的衣服替换了他们,而他们三人也已经被我安顿在长安城内一处隐秘之地,应该不会被人查到。”邓属认真地回我道。 “啊~”我欣慰地笑叹,接着道:“邓领卫有心了!” 邓属不好意思地冲我笑笑,我也赞许地看着他,微笑以示。不知是‘醉梦令’的毒性加重了,还是太劳累,身子越来越热,不由自主地倚着凭几,打了个哈欠。萧秀见状,放下杯盏,说道:“夜深了,如无它事,我等便先行离去。尚兄好生休息,明日还要出门,不宜太过劳累。” 我点点头,随即跟他们道别,萧秀吩咐下人将杯壶撤下,随后关上了门。我独自上榻,身体又觉寒冷,便盖上被子,紧紧裹住,听见仆人轻巧掩窗的声音,昏昏沉沉睡去。 一 第二日一早,睁开眼看见珠玑正在擦着案几,我坐起身。珠玑转过脸,见我起来,一边停下手中的活儿,起身往一旁的铜洗走去,一边皱着眉头问道:“先生醒这么早,昨日定然没睡好吧?” “还好,这么早便过来,辛苦姑娘了。”我一边穿鞋一边回珠玑道。 等到我站起身,珠玑一边将湿了水的手巾递给我,一边言语道:“先生擦擦吧。诗岚力微言轻c心拙口夯,既不能替先生分忧,又不知如何宽慰一二,只能做些力所能及的小事,算不得辛苦。” 珠玑一边说着,一边接过我擦完脸和手,递给他的手巾。他转过身将手巾搭在铜洗上,招呼仆人拿出去。我觉有些凉意袭人,便来到火盆旁跪坐下,回他道:“其实,姑娘能替我忧心,我便已知足了。又这般体贴入微,已算是最好的慰藉。只是姑娘如此谦恭,倒是让我不知所措,忽觉生分了。” 珠玑听完我这样说,本在招呼仆人搬走窗前屏风的他,突然扑通跪地,一边对我行礼,一边道歉:“诗岚并非有意惹先生不快,请先生责罚。” “姐姐这是作何?他又欺负你了?”马新莹的声音突然出现,我循声望去,只见马新莹端着托盘,托盘上一碗杏仁饧粥,一小碟霜糖。马新莹恶狠狠地盯着我,快步进来。 我赶忙起身,扶起珠玑,笑道:“在下不过一句戏言,姑娘快些请起,否则你的新莹妹妹又要为你抱不平咯。” “哼!”马新莹一边将托盘放在一旁的案几上,珠玑也起身到火盆旁跪坐下。马新莹一边将案几推到我跟前,一边命令道:“我看你跟那臭小子一样,三天不打,上房揭瓦!快,把粥喝了!” 马新莹拍拍手,准备跪坐下。我和珠玑此刻,被他的话同时逗乐了,珠玑掩面而笑,我则笑着应他道:“好!好!这即喝······” 我随后便侧身端起碗,喝了起来。 就听马新莹问珠玑道:“姐姐起这么早,可有用过早膳?” 珠玑笑着点头,回道:“方才已经用过了。说起来,三娘的手艺真是不错,这些日子,我都觉得身子丰润了不少,倒是让我回丽景门的时候,被同门姐妹羡慕的紧。” “对了,说到丽景门,昨日那个‘双京’币,是不是上官柳儿安排的?”我嘴里含着粥,突然想起了,顾不得吞下,就急忙问道。 说完就见,珠玑冲我又跪拜行礼,道歉说:“请先生恕罪,诗岚并非实意隐瞒。那日上官柳儿提起此事,要求奴家绝不可告诉先生。奴家随即陷入两难之境,说了怕先生和二公子阻挠,毕竟该事漏洞颇多,估计先生和二公子不会让这件事发生;不说更是违心,奴家既已誓死效忠,岂能有所隐瞒。后来想着,该事既无危险,又不可能破坏先生的谋局,便暗吟不言,自困于心了。但终究是有违誓言,请先生责罚!” “哎呀,姐姐,你这是干啥,快起来,快起来······”马新莹一边说着,一边往上拽珠玑。接着瞪着我,怨怒地喊道:“我说你能不能过会儿再说,吃东西都堵不住你那张嘴!” 马新莹没有拉起珠玑,我赶忙吞下口中的粥,对珠玑道:“诗岚姑娘言重了,快些请起!” 听我这样说,诗岚才缓缓起身,只是依旧低着头不看我,面容冷峻。我见状,看着他说道:“姑娘这些天,宵衣旰食,前后忙碌,未有半句怨言。我看在眼里,记在心上,自然知晓姑娘的心意,岂会妄加揣度,更谈不上责罚什么了。在我心中,姑娘早已是自家人,所以方才随口一问。姑娘若是也把我当自家人,不该如此认真啊,今后当学学新莹姑娘,不拘束才好,方才掩面而笑的样子才是极美的呀······” 珠玑抬眼偷偷一瞥,面颊羞红,嘴角微带笑意,点点头。与平日素白的样子,截然不同,别样娇艳。忽然又见他眉头轻轻一皱,似有心事掠过。 这时,马新莹见我痴痴盯着他,在一旁娇嗔道:“哼!那我呢?我就不美吗?” “你呀?!”我见他这般,便笑言道:“你和诗岚姑娘不同啊~” 马新莹立刻瞪着我,努着嘴问道:“哪里不同了?” “我看诗岚姑娘像清荷,而你像杜鹃!”我笑着答道,接着潇洒地侧过身,继续喝粥。 马新莹扑哧一笑,开心地说:“这个好,我就是喜欢杜鹃。” “是啊,妹妹娇艳倾城,诗岚自惭形秽,岂能相比······”珠玑也在一旁笑着应和道。 马新莹没听完,便打断珠玑,殢娇道:“哎呀,姐姐,你就不要取笑我了······” “我看诗岚姑娘说地没错!这世间就是有种人,如沐春光,行之带风,识微知暖,纵使貌入俗流,却心已倾城。嗯,你,便是这种人啊。”我一边吞咽着粥,一边夸马新莹道。 我喝完粥,转过脸,只见马新莹将头埋在珠玑的肩上,娇羞道:“哎呀,你们干啥,不要这样,羞死人了······” 这时萧秀恰好在门口跨进来,见马新莹这般模样,调侃道:“你们把他怎么了?他怎这般娇痴之态?这是病了,还是没睡醒?” 马新莹一听是萧秀的声音,回过神来,抬起头,循声横眉怒视着正在踱步进来的萧秀,用低沉的声音,生气地说道:“臭小子,你是不是皮又痒了?” 萧秀跪坐下,故作一副松了口气的样子,对我跟珠玑笑道:“对嘛,这才是你!吓我一跳,还以为你魔障了。” “你······”马新莹咬牙切齿,又说不过萧秀,只能对他怒目圆瞪。而在一旁的我和珠玑只顾偷乐,也没有要打断他们的意思。 萧秀得意地看着马新莹,笑着说道:“我什么我,让你准备的点心准备好了吗?过会儿可就要动身了,不是说跟萧赐娘子又学了几个样式么,不做来尝尝?整日这般凶神恶煞的,哪像个女儿家?!” “你······”马新莹气得恨不得撕了萧秀,见我们都在笑,遂气鼓鼓地起身,端起案几上的托盘,娇嗔道:“等着吧,哼!” 说罢便扬长而去,只是我无意间窥见,在马新莹扬起脸的一瞬,怨怒的脸上,似乎拂过一丝邪恶的笑意。突然心中一紧,有种说不出的不详的预感,油然而生。 等马新莹走后,我看着眼前的萧秀和珠玑,心里实在不愿看到他们心有隔阂,便想试着去调和一下。遂对萧秀说道:“萧兄,里面可有回话?可与我所说一样?” 萧秀吃惊地看着我,他没想到我会这样问,瞥了一眼珠玑后,稍稍点头肯定。 “我就说嘛,以诗岚姑娘的聪慧,上官柳儿怎么可能骗得了。”我回着萧秀,接着对珠玑说道:“姑娘,其实‘双京’币的事,萧兄一直都十分担心你被上官柳儿利用,更担心你的处境和安危。若是‘双京’币之事被韦澳识破,唯恐上官柳儿会责罚于你。所以昨日回来,便去打听了一下,上官柳儿是否让你去促成此事。不过现在看来,上官柳儿也没有指望‘双京’币能派上多大用处,萧兄此刻应该可以放心了。” “请公子赎罪,诗岚隐瞒在前,又劳公子担心,实属不该!”珠玑对萧秀叩首行礼,恭敬地请罪道。 萧秀见状,立刻扶他起来,道:“姑娘这是作何,快些请起!” “好啦,都是自家人,二位就不必这般客套了,再客套可就生分了。除非,二位还未把我当自家人?”我故意问道。 萧秀泯然一笑,看着我,没有出声。接着就看珠玑,抬起头,红着眼低语道:“诗岚早已将二位视作自家人,能遇到二位,便是诗岚莫大的幸运。” “好!既然是自家人,有些话我可就直言了!”我也来不及宽慰珠玑了,只顾着说出心中所想。 萧秀看了一眼珠玑,再看着我说:“尚兄直言无妨。” “嗯。那我就先说说萧兄,姑娘明明就在身边,既有疑虑,为何不当面直言?思前顾后,还私下去查,是否多此一举了?若是你直言相问,诗岚姑娘也定会实言相告。再说说诗岚姑娘,萧兄是何等精明之人,你何须担心他会阻挠‘双京’币之事?若是知道上官柳儿让你不告诉我们此事,萧兄就不必替你担心了。”我严肃地对他们数落着,只见二人都低着头,像是聆听训斥的晚辈,便又换了口吻,宽慰道:“二位都是我亲近之人,我只希望此后二位能涣然冰释,再无隔阂。有什么事皆可直言相告,无需顾虑太多。二位都是及其聪慧之人,坦然相待会比扪心自问更易相处,集思广益也定比孤行己见更易成事,二位可明白?” “明白!”两人异口同声地答道。 我见他们这样,便叹道:“哎,我们彼此都是朋友,不必如此!” 他们二人沉默半晌,还是珠玑打破了安静,对萧秀说道:“不知公子为诗岚这般费心劳力,诗岚不该以意为之,违心欺瞒。今后定不再这般自作聪明,请公子宽谅!” “此事姑娘所为并无不妥,是萧某太过敏感,日后若再有疑虑,必当面直言,还请姑娘莫将此事搁置于心。不过经历该事,我们当更为谨慎。此事从目前看来,想促成韦澳和鱼弘志对立并非其主要目的,上官柳儿最大的用意恐怕是想试探姑娘。”萧秀对珠玑认真地说道。 听罢,我便打趣道:“诗岚姑娘只怕是早就知道上官柳儿的用意了,才会刻意隐瞒的吧?萧兄啊萧兄,我们三人,你是最后一个知道的,说吧,这局算不算是你输了?” “不是,是我输了。我当时并未想那么深,只是觉得‘双京’币的事无碍全局,便没有言语。若是能想到萧公子和先生会为诗岚担心,断然不敢有所隐瞒。至于上官柳儿有意要试探我,是方才公子点拨,诗岚才通晓其意的。”珠玑老实地对我和萧秀交代着。 我见珠玑这样,突然心生怜惜,便笑道:“姑娘,你可真实在,这可不像丽景门出来的你!你若是不说,这次萧兄不就输了么。哎,多么好的机会,又让他躲了过去。还有,我可没替你担心,因为我一直都信你,哪怕你真对我欺瞒,我也会信你!” “谢先生抬爱,只是今后,还请先生莫要盲目相信,这对你无多益处。诗岚口拙,若有冒犯之处,还请先生宽谅!”珠玑又低下头,冷峻地对我说道。 虽珠玑低下了头,但我依然能看到珠玑面庞的泪痕。再看一旁的萧秀,正微微笑着,摇了摇头。 我见状有些不服气,便接着说道:“谁说我是盲目相信了,我只是信你而已,就连萧兄,我都不信!” “先生,不可这样说的。诗岚一无所能,岂敢与萧公子相提并论。萧公子行事周全沉稳,聪慧过人,更应是先生信赖之人。先生智计无双,诗岚虽阅人不少,却未见过一人可望先生项背。二位皆是诗岚钦佩之人,断不敢心存它念。能侍候在二位左右,便是诗岚的荣幸了。”珠玑继续低着头,谦恭地说道。 萧秀听罢,便接过话道:“姑娘也无需妄自菲薄,以姑娘的心智,做丽景门里小小的洛阳左信使,岂不是大材小用了。既然与我们同行,恐怕姑娘就得朝乾夕惕,多费些心神了。有你在,我便对尚兄放心多了,若是只有新莹,怕难如现在这般周到吧。” “不好这样比的,新莹妹妹自有新莹妹妹的长处,我也有我的短处。无论如何,我们都会竭心尽力侍候好先生,避免出任何差池。”珠玑依旧低着头说道。 “我说你们两行了哈,恭维起来没完没了,你二位要是身在朝堂,定是一对奸臣。倒是新莹姑娘,我看才是唯一的忠臣,有什么说什么。”我不耐烦地对他两说道。 随后,我们三人不约而同地笑了起来,看着珠玑掩面,哭红的眼睛笑弯了眉,我心中叹道: 一笑太值钱,千言除隔阂。 只见眼中人,不思天上月。 坦诚待,除隔阂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43章 甄识 “而今又见故人慈,万虑千谋方始歇” 一 近午时,邓属从屋外进来,在门口掸了掸身上的雪。 我见他走过来,便问道:“邓领卫,外面又下雪了?” “是啊,今年的雪格外多,稍后先生出门,需多穿些才是。”邓属一边准备跪坐下,一边回我道。 这时萧秀赶忙接过话,吩咐他道:“你先不忙歇,去在门前放上屏风挡挡寒。” “诺!”邓属一边答着,一边又站起身,走到门口,将门开一个小缝,伸出头去吩咐仆人。少顷,就见两个仆人将一扇屏风,放在离门一步之遥的地方。放好屏风后,邓属才回到火盆旁跪坐下。 邓属刚坐下,就听萧秀问他道:“怎么样?韦澳还顺利吗?” “嗯,一切如先前预想的一样。”邓属回萧秀道,双手放到火盆上烤着。见珠玑给他递上热茶,便双手接过,谢道:“有劳姑娘了!” 倒是我在一旁听的一头雾水,遂问道:“韦澳,已经去过玉薮泽了?” “哦,这倒没有,哪儿能那么快。”邓属一口喝完杯中的茶,将杯盏放到一旁,接着说道:“方才宫里传出消息,韦澳在朝堂上便直接问鱼弘志关于‘双京’币的事,顺道把被刺杀的事情也一并说出来,质问鱼弘志。” 听完我便皱起了眉头,嘀咕道:“他怎么在朝堂上问,我本想让他私下问问的。” “其实也并无大碍,当着陛下和群臣的面问,不正好合了公主之意了么。那鱼弘志呢?作何回应?”萧秀听到了我的小声嘀咕,接过话说道。 “鱼弘志自然不会认,他辩解说,若刺杀真的是神策军所为,怎会将‘双京’币带在身上,不仅行动起来会有声音,而且标志性太明显,分明是有人借‘双京’币陷害于他。”邓属回道。 这倒是符合我的预期,便接着问:“那韦澳作何回应?其他人有何反应?” “韦澳故作怒态,厉言必彻查此事。其他人中,只有李德裕附和说要严查此事。”邓属看着我,回道。 萧秀微微一笑,道:“这个卫国公,本就不知内情。身为宰辅,官员在进京赴任时被行刺,首先打的便是他的脸。无论韦澳将来会不会对他俯首,他都会在此刻附和上几句。” “那鱼弘志和公主那边的人呢?”我追问道。 “除了鱼弘志象征性地叫嚷了几句,其他人都缄默不言。”邓属接着回道。 萧秀端起茶盏,幽幽地笑道:“呵呵,这些人还是懂事的!” 他这样一说,我们几人都看向他。只见他抿了一口茶后,见此状,便继续解释道:“这件事,我想,除了李德裕,没有谁真的打算一查到底。公主那边自不必说,本就是他一手策划刺杀之事的,自然不会愿意查出最后真相。反观鱼弘志那边,也不会愿意多查出些什么,毕竟他也是派了人过去的,虽说行的是保护之责,但最后全都被杀,若是真查出刺客的尸体中有神策军的铁证,到时候他怎么撇清自己的干系,只会百口莫辩。两边的人不约而同地闭口不言,说明双方都是打过招呼的。至于我们,原本就没有打算彻查,因为韦澳偏向谁都于我们不利。最后就是李德裕了,这个一无所知的人,应该是最想查清此事的人,只可惜,他也是最无力查清此事的人。韦澳是京兆尹,刑部杜悰又唯鱼弘志马首是瞻,剩下的大理寺卿韩湘,是个老奸巨猾的墙头草,既不听命于谁,也不得罪任何人。所以,李德裕即使再怎么想查,也没有谁会为他去查。” “二公子这样说,我就明白了。难怪饶阳公主手底下的言官均提议说,韦澳和鱼弘志既然都涉及此案,此案当交由大理寺审理。我还以为,这样做只是因为他手上没有查案的权利,想借大理寺查清此事。可又一想,大理寺也不听命于他呀,一时间就糊涂了。”邓属接过话,憨憨地说道。 我听完,不禁被他逗笑了,便接过话道:“其实,你想地也没错,若不是公主手上没有合适的人能查此案,此案也到不了大理寺。只是,对韦澳来说,有些委屈了,若不是我们拦着,他定然会彻查此案吧。” “有何委屈的,这本就是他分内之事。再说了,真相不是告知他了么,就算知道真相,他又能如何?凭他一个小小京兆尹,能撬得动饶阳公主和鱼弘志吗?”萧秀面无表情,冷冷地说道。 我听他这样说,辩解道:“话也不是这样说的,委屈到底还是有一些。想想看,都被人行刺了,他能心无怨愤么?” 这时仆人进来说:“先生c二公子,午膳已备好。” “嗯,知道了,这即过去。”萧秀回道,接着对我说:“那且让他先委屈着吧,心中怨愤也只能待日后,帮他化解了。我等先去用午膳吧,早些吃,吃完早些动身去玄都观,也不知刘玄靖何时讲完,只得先过去了。” 一 用完午膳,马新莹说不喜欢道观的味道,便没有与我们几人同行。动身之际,雪已经停了,等我们几人到玄都观的时候,刘玄靖正在给众人讲解《太平经》。我本就不屑于这些欺世之言,在门外听了两句便径直去了偏室。 一到偏室,萧秀便跟邓属说:“也不知道要等多久,邓领卫,你去将我们带来的棋盘摆上,我与尚兄边等边对弈一局,解解闷。” 等摆好,我与萧秀坐下。珠玑将我的斗篷叠好,放在一旁,接着示意邓属跟他出去。不一会儿,只见邓属与仆人一起将一个火盆抬进来,珠玑跟在其后,手上端着一个托盘,托盘上放有一个茶壶和几个杯盏。等这些都安置好以后,邓属和仆人退出门外,珠玑在一旁跪坐下,我与萧秀跟在“万金斋”一样,饮茶对弈。 这一等,便等了约莫两个时辰。期间珠玑出门换了好几次茶水,直到黄昏时分,邓属进来对我们说道:“先生c二公子,刘玄靖已经在来的路上,此刻正被‘吟风楼’掌柜赵秦拦住私语。” “赵秦?他怎会在此?”我好奇地问邓属道。 “他们说的都是些道家行话,我们的人听不太懂,所以也不知他为何恰巧就在。”邓属回道。 萧秀此刻起身,对邓属吩咐道:“嗯,不管他,你先将棋盘收拾一下。尚兄,我们再耐心稍等片刻。” 又过了半晌,才见一个小道士,引着一身着青衣道袍c盘发长须c精瘦如柴c手中拿着一根拂尘的道人入内。一见我与萧秀,便问道:“足下何许人也?约贫道至此,所为何事?” “鄙人尚风月,一介布衣,困于尘俗,难以自解。听闻广成先生,修为渊深,特来请教一二,还望先生为我开释,先生这边请。”我故作恭敬地对他作揖行礼,指向火盆回他道。萧秀和珠玑行完礼后站到一旁,将火盆边上的位置让出。 刘玄靖盯着我看了好一会儿,才移步走到火盆旁跪坐下。我在他对面跪坐下,未等我开口,便听他对我说道:“凌烟才子,一席宏辩,震动东京,实乃茂材异等。贫道不过如栎樗散木,岂敢高谈阔论,指天画地。” “呵呵,先生过誉了,实在是心有困惑,想让先生拨云点雾,还请先生不吝赐教。”我笑着回他道。 刘玄靖闭上眼,接着说:“有何困惑,足下请讲。” “先生觉得,牝鸡司晨如何?”我看他这样,不想再客套,遂问道。 刘玄靖眉头一皱,依旧闭着眼,答道:“牡鸡何置?牝鸡司晨,越俎代庖,乃离经叛道之举,大凶之兆也!” “牡鸡尚幼,难以司晨,牝鸡代之,有何不可?”我继续追问道。 刘玄靖眉头更紧,厉言道:“非为正道,天地不容!” “何以为正道?”我更进一步逼问。 刘玄靖仍然没有睁开眼,接过话,答我道:“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 “天不仁,使地绝收,人循道将亡,何不改道以求生?”我接着试探道。 刘玄靖稍思片刻,回我道:“天之道,损有余而补不足。人之道,则不然,损不足以奉有余。孰能有余以奉天下?唯有道者。” “人之将死,道欲何存?呵······”我轻蔑一笑,叹道。 这时只见刘玄靖眉头倒是舒展开,平静地回道:“道之在天下,犹川谷之于江海。” “如此,何谓正道?”我摇摇头,笑着问道。 刘玄靖依旧闭着眼,缓缓而言:“道可道,非常道。” “牝鸡司晨,如何不道?”我继续问道。 听罢,刘玄靖终于睁开眼,回我道:“物壮则老,是谓不道,不道早已。” 刘玄靖一边说着,一边死死地盯着我的眼睛,面无表情,似洞隐烛微,又若未阖已滞。在我彷徨无措之时,他一边站起身一边说道:“足下之惑已解,诸位请便!” 说罢,刘玄靖便扬长而去。 一 在我望着他的背影,陷入深思之际,萧秀对邓属低声道:“来之时跟你吩咐的,可准备好了?” “人就在外面,只待一声令下!”邓属也小声回道。 我不禁好奇地看着他们,问道:“你们在窃窃私语什么?” “尚兄,天色不早了,我们也该回了。跟邓领卫交代一下,别落下东西。”萧秀以为我没听清,看了一眼门口,故意换着话说道。 我知道他可能顾虑此处不安全,因此没有说实话。也不再追问,对他点点头。邓属将斗篷递给我,随后拿上棋盘和棋子,跟我和萧秀一起往外走。在门口,见珠玑正在跟小道士说些感激的话,让他们自己收拾一下屋子。 不知何时,雪又下了起来。天已经渐渐黑了,我看着漫天大雪,在屋内灯火的映衬下,是那么美。出门来到马车旁,望了一眼道观内的雪地,在华灯之下,宛若广阔无垠的白色海洋,却又在墙角被阻隔成半亩方塘······ “先生,上车吧!”珠玑的提醒,打断了我的思路。 来到车里,在马车动起来后,我便试探着问萧秀道:“萧兄,方才在玄都观不便多言,此刻能否说了。你跟邓领卫,最后在小声商量什么呢?” “本也是要尚兄拿主意的,既然尚兄问到了,那我就直接说了。”萧秀严肃地回我道,见我点点头,接着便说:“既然刘玄靖非同道中人,自然留不得。我已安排好几人,欲在他回崇玄馆的路上除掉,只等尚兄点头了。” 我听完,觉得他有些过去敏感了,遂摇摇头笑道:“不用!” “可是方才应答,此人心思之深沉,远超我的预想。若是留下,只怕后患无穷。”萧秀忧虑地说道,表情急切。 这时,珠玑也在一旁,帮着说道:“是啊,方才他离去之际的眼神,尤为渗人。还请先生三思,切莫留下隐患。” 我转过脸,看着珠玑,笑着问道:“怎么?姑娘也赞成萧兄的意思?” 珠玑皱着眉,与我对视一眼后,点点头。那眼神,分明满是担心。不知为何,见他如此,我虽既感激又心疼,却偶然在心头掠过一丝窃喜。遂装作胸有成竹地,对他们安抚道:“二位的心意我明白,也甚为感念。请二位信我一次,就算留下他,他也阻碍不了我。” “只是······”萧秀皱着眉头,欲言又止。 我见状便继续安抚道:“再者说,他现在是陛下的座上宾,要除掉他,兹事体大,不得不慎重。虽然我信萧兄有办法不留痕迹地做到这件事,但因此而闹得满城风雨,只怕得不偿失,未必就会比留下他,于我们来说,更有利。” “先生敏思过人c洞幽察微,定能看到我等看不到之处。萧公子无需过于忧心,我相信先生自有先生的分寸。”珠玑此刻也在一旁安慰萧秀道。 我赞许地看了一眼珠玑,微微一笑。随后转过眼神,皱着眉头,低沉地自语道:“我只是懂他罢了,他是成不了,我的阻碍的。不仅凭他说的那些话,还凭我从他眼神中,看到的那份慈念······” 是啊,那个眼神,太像另一个人了。那个陪我长大,对我谆谆教导的人,用那样的眼神,看了我十几年,我怎能忘却,怎能不熟悉······ 在我思虑远飞之际,突然“咚”地一声,像是被小物件砸了一下车身,顿时打断了我的思路。没等我反应过来,只见萧秀立即顺手一拉身旁的一个绳索,左右两边车窗上,有两个什么东西随之落下,封死了车窗。片刻之后,像是什么刺到右边的车窗处。随后就听见车外一声短促的“啊”,接着就听邓属在外面低声说道:“先生c二公子,受惊了!” 在我与珠玑一脸困惑,不知所以的时候,萧秀问他道:“有几个人?” “只有一人,身手也一般,已经被我一击毙命了。”邓属回道。 萧秀阴沉着脸,接着说:“嗯,应该是鱼弘志那边派来的,你去核实一下。” “诺!”邓属应答着,接着又问道:“方才有个乞丐过去,是否需要把他抓来问一下。” 萧秀顿了一下,若有所思,随后回道:“不用,方才应该是他提醒我们的,你派人查一下他的身份即可。” “诺!”邓属应答后,便让仆人继续赶车。 萧秀见我和珠玑似乎还未回过神来,便笑道:“呵呵,还好这车皮实,二位可有受惊?” 我这才回过神来,看看他,有看看车,问道:“这车,似乎与寻常马车不同,萧兄可否仔细说说?” “也没有太多不同,不过在木头中间夹了一层铁,窗户上多装了一个小机关而已。”萧秀看似轻松地回我道。 这时珠玑也叹道:“夹有铁层,车身会重很多吧?” “所以才用到汗血宝马来拉呀,平日里这辆车也是不常用的,这不是知道可能会有危险么!”萧秀回珠玑道,接着又转向我说:“方才那个刺客,应是鱼弘志派来试探的。尚兄,恐怕鱼弘志已经心有疑虑,是否需要对阎守信做些什么?” 这一说,我也认真起来,回萧秀道:“看来鱼弘志有些按耐不住了,不过无妨,他也不能把我怎么样。阎守信就先不要动了,以免打草惊蛇。” 说到阎守信,我便看向珠玑。只见他正发呆,眼神中有一丝忧伤。见他如此,我心中一紧,怜惜地看着他。他忽然察觉到我正看着他,回过神来,立马低下头,有些不知所措,接着说道:“他已经不是从前的他了,珠玑深知其心,早已将他当下与从前,看做两人。先生想如何做,只管去做,无须为奴家分神。” 听他这样说,我便更心疼了。遂长叹一口气,对珠玑说道:“我知道,纵使他已不是以前的他了,可每每提到,姑娘心中还是会控制不住去念一下曾经那个忠心不二c誓死护卫你的阎叔父,对吗?” 珠玑没有看我,微微点头以示。 是啊,人总是念旧的,纵然物是人非,岁月难回,可记忆里的旧人,怎么可能彻底忘掉。记忆里,他们还是先前的样子,音容笑貌偶尔还会浮现眼前,恍若未变。等到我们一直向前走,再遇到他们的时候,最怕的不是不记得,而是他们已变成我们讨厌的模样。这对任何人来说,都是万分残忍的事情。 这些话到了嘴边,却不忍说出口。我看到珠玑的眼泪划过脸颊,在他手中灯笼发出的微弱灯光中,若隐若现。遂在心中默默叹道: 夜雪沉车戴月归,心回旧绪人重梦。 芳华落尽初流泪,未见身旁醉眼湿。 见广成,路遇袭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44章 和暖 “今宵处处皆萧瑟,但见人心如日暖” 一 不忍珠玑继续伤怀,便打算转移话题,遂对萧秀问道:“对了,萧兄可有吃食?出来这么久,忽觉有些饿了。” “有,来之时特意让马新莹备上的,尚兄稍等。”萧秀一边回我,一边俯身在车坐下取出一个精致的小盒。萧秀打开盒子,递给我。 我拿到手,见里面密致地放着两层糕点,香气扑鼻,并且略带温度,冒着热气。我拿起一块,不禁惊讶道:“竟还是热的!” 我瞥了一眼珠玑,见珠玑也正在用水汪汪地眼睛,好奇地盯着我手中的糕点。我随即转向萧秀,既新奇又困惑地看着他,等着他给我解惑。 “这个其实很容易办到,我们只不过在车底下,用铁做了两个小火炉,可根据需要,加炭进去。因为与车身的生铁夹层相连,所以导热也快。这食盒就放在车座底下的夹层里,自然是热的。你们没发现,这车内越来越暖和了么?”萧秀对我和珠玑解释道,微微一笑,几分得意。 珠玑这时接过话,附和道:“公子这样一说,才察觉到,似乎确实越来越暖和了。先生,你觉得呢?” “嗯,是比刚进来时,暖和多了。这辆车还真是有趣,我从未见过相似的,姑娘你见过吗?”我一边打量着这马车,一边又问珠玑道。 珠玑听罢,也打量起马车来,摇摇头回道:“从未见过······” “原本想在车内四角各安一个小油灯,以供照明。只是我担心安全,便让他们给拆掉了。”萧秀望向车的顶部四角,继续说道。 珠玑听完,便叹道:“想不到天下竟有这般能工巧匠,制出如此独具匠心之作,真是让珠玑惊叹万分c钦佩不已!” “萧兄,这马车不会是出自班离之手吧?”我疑惑地看着萧秀,问他道。 没等萧秀回答,珠玑便诧异地追问道:“是哪个鲁班传人班和之子——班离吗?” “正是!怎么,姑娘识得此人?”我回着珠玑,笑着问道。 “听说一本鲁班传世古书——《缺一门》重见天日,鱼弘志为了得到此物,便派人抓了鲁班传人班和。一无所获后,又四处查寻班和之子——班离的下落。只是班和被抓后,班离便像是人间蒸发一样,再无踪迹。这件事在当时也是闹得天下皆知,去‘望一楼’的人中,十有八九必论此事,我便是那时听他人所说的。当时还颇为叹惜,时隔数载,今日再听其名,不由得心中一惊。”珠玑跟我释疑道。 萧秀听完珠玑所说,便对他笑道:“呵呵,姑娘不必忧心。一些机缘巧合,让我们萧府遇到了班离。那时正值他被鱼弘志四处缉拿之际,他无处藏身,我们萧府又不忍见死不救,便斗胆将他收留,藏在洛阳一个无人知晓的地方。姑娘且放宽心,鱼弘志是绝寻不到他的,或许过了这么些年,鱼弘志早就把他给忘了也未可知。只是此事不可与他人言之,今夜之后,姑娘当将此事或深埋于心c或忘之云端,切莫与人说起,纵使萧府中人,亦不可多言,还望姑娘体谅!” “珠玑虽为草木愚夫,常畏影恶迹,却深知墙风壁耳,需谨言慎行。此事如此机密,公子能坦言相告,便是对珠玑信赖有加。珠玑断不会辜负此心,下车之后,定缄口不言,绝不再提,请公子放心!”珠玑严肃而认真地对萧秀承诺道。 在他们说话之际,我拿起食盒中的一块点心,尝了一下。味道苦涩,难以下咽,在我准备吐出之际,萧秀突然问我道:“味道如何?与新莹上次做的相比,可有进步?” 我马上止住了皱眉,想起了日间马新莹那鬼魅一笑,忽然明白这是马新莹想捉弄萧秀。于是故作欣喜状,赞许地对萧秀点点头,只是嘴里的那一点,实在咽不下去。 萧秀随即对珠玑道:“姑娘也吃点吧,先垫一垫肚子,等到了‘万金斋’再吃些流食。” 珠玑微笑着点点头,接着我将食盒递到珠玑跟前。珠玑准备接过,我没有松手,示意性地看了他一眼,他便只得拂袖拿起一块。轻咬一口后,平静地嚼着,咽下,遂说道:“嗯,软糯适口,与上次在平康坊的乐坊里萧方氏做的比起来,也是不遑多让。想来,新莹妹妹定是花了许多心思的。” “是吗?真有这么大进步?上次那个可是不怎么好吃的,若非当着他的面,我必不会咽下去。不过既然姑娘这样说,那我倒是要尝一下了。”萧秀半开玩笑地说道,没等他说完,我便将食盒递到他跟前。 嘴中已经适应了苦味,也没有那么排斥了,便一口咽下去,在一旁怂恿萧秀道:“这次的糕点有些粘牙,萧兄可大口咽食。你这般背后中伤,定要多吃些,方不辜负新莹姑娘的心意,也算是对他的一份补偿。” “他是为你特意做的,若说心意,也是对你的心意。”萧秀一边笑道,一边将一块糕点放入嘴中。 萧秀嚼了两口,片刻之后,就见萧秀一个箭步,撩开门帘,对着车下不停呕吐。 “哈哈哈······”我见状便大笑起来,一边笑,一边冲他说道:“不,不,一定是对你的心意,肯定是对你的心意,哈哈哈······” 珠玑见他这样,也掩面而笑。萧秀吐了几口,将手中剩下的糕点扔出车外,随后回到车内。 “如此苦涩,你们······”萧秀有些埋怨,但却言而又止,接着恼怒道:“这个马新莹,真是越发不像话,竟敢这般戏弄尚兄,太没规矩了!” “还不都赖你,明明是你白天的时候戏弄人家,使他那般难堪,此刻反倒还迁怒于他,岂不是因果倒置?算起来,新莹不过花了些心思,‘回敬’你一下。我觉得这样很公平啊,你怎么能怪他呢?”我看着萧秀,止不住地笑着,同时为马新莹辩解道。 这时,珠玑也在一旁接过话,帮着说:“是啊,公子不该这般生气的。新莹妹妹也没有什么恶意,糕点的味道苦涩了些,只是因为在其中加入了莲子心。再说这次的糕点,确实口感好多了,若是不计较莲子心的苦味,其实是十分可口的。可见新莹妹妹这些日子,当是下了一番苦功夫去仔细钻研的。” “不是,你们怎么都这般帮着他说话?这哪里是莲子心,我看分明就是恶心c歹心c毒心!如此阴冷的天,明明知道尚兄寒热无常,还弄这么些性寒味苦的莲子心放里面,他到底是何居心?”萧秀皱着眉头看了看我们,接着又气愤起来。 我笑着没接话,倒是珠玑认真地反驳萧秀道:“公子,不可这样说的。莲子心,能清心安神c交通心肾,更能对失眠有一定功效。先生昨日便睡的不多,若吃一些这糕点,或许夜间能多睡一会儿。至于‘醉梦令’,本就是火毒,只是在冬季才表现出寒热无常的症状来。所以莲子心,对‘醉梦令’来说并无关碍,是不会加重毒性的。新莹妹妹加莲子心到糕点里,若是有意为之,想必是已经征询过医家意见;若是无意为之,也没有对先生造成不便。因此无论如何,公子都不该怪罪于他。” 我见珠玑这样说,便对萧秀打趣道:“听到了吧,萧兄?要我说,你就不该对新莹以恶度之,他不过性情直爽了些,本心还是很善良的!” “哎······”萧秀无奈地看着我和珠玑,摇深叹一口气,摇摇头欲言又止。过后,我便盖上了食盒的盖子,一路上再也没掀开过。 一 没过多久,我们便到了“万金斋”。待我们几人在屋内落坐下,就见马新莹领着几个仆人端着几碗馄饨过来。 马新莹将馄饨放到我旁边的案几上,对我命令般说道:“趁热吃了!” 没等我来得及道谢,他便撇过脸,看到萧秀正恼怒地盯着他,只听他故意提高嗓门问道:“怎么样,诸位,今日的点心可还合口味?” 我抬起眼,看到马新莹正得意的在一旁笑着,脸上泛着红润的光泽。我真是被他可爱到了,没有回他,也笑了起来,低下头吃起了碗中的馄饨。 倒是听珠玑笑着对马新莹说道:“妹妹的手艺精进了不少呢!” “那是,为了让诸位尝尝我的手艺,我可是花了不少时间,下了很多功夫的。怎么样,诸位,感受到我满满的‘心意’了吧?”马新莹顺着珠玑,可劲调侃道。 这时,就听萧秀用恶狠狠地口气,回马新莹道:“是啊,满是‘心意’,我们不仅尝到了,还要好好‘谢谢’你!” “‘谢’就不用啦,你们尝到得罪我的滋味就好了,哈哈哈······”马新莹得意地大笑起来。 萧秀倒是没有打算要罢休的样子,接过话,继续用那种似笑似怒地口吻说道:“不,一定要‘谢’!不‘谢’岂不是显得我不知‘礼数’,一定要‘礼尚往来’才能‘心安’!” 这时邓属走了进来,匆忙走到跟前便说:“先生c二公子,已经查过了,方才那刺客所用的匕首,正是鱼弘志为他所养的死士,配发的。因此,那人应是鱼弘志派来的,大抵不差。” “嗯,就知道是他。”萧秀回邓属道,接着对珠玑说道:“诗岚姑娘,既然鱼弘志有些按耐不住了,往后或许会让阎守信更多的找你。还请姑娘析微察异c谨言慎行,更要时刻注意安全才是。” “诗岚明白,请公子放心!”珠玑放下手中的碗,恭敬地回萧秀道。 我吃完,也将碗放到了案几上。这时,邓属趁着萧秀在跟珠玑说话之际,对一旁的马新莹努努嘴,示意着给他也来一碗馄饨。马新莹看懂了他的意思,随后端起我身旁案几上的空碗,便出门去了。 萧秀与珠玑嘱咐完,又对邓属说道:“尚兄的意思是,刘玄靖先不除了。你将这次派过去的人撤回来,换几个机灵点的,监视一下他就行了。” “诺!”邓属应答道。 萧秀似乎又想起什么,接着说道:“对了,今日之后,或许刘玄靖会着手调查尚兄,你还需注意提防一下。” “是不让他查到什么吗?”邓属问道。 没等萧秀开口,我抢过话说道:“也不用防地那么死,让他查到我是饶阳公主谋士还是可以的。只是到这一层,我觉得就够了,若是他还想再往下查,那就给他制造点麻烦,让他无功而返好了。” “诺!”邓属回我道。 这时,马新莹端着一只大碗进来,放到邓属身旁。邓属看了一眼,笑道:“嚯,这么一大碗,新莹有心了!” “那是,你好歹也是我爹的把兄弟,跟这群白眼狼可不一样,当然得多上点心了!”马新莹故意提高嗓门回邓属道。 萧秀听完,立刻斥责道:“新莹,你怎么说话呢?” “哼!”马新莹在邓属身旁跪坐下,故意将脸撇向一旁,傲娇地抬起头,对萧秀回道。 萧秀皱着眉头看着马新莹,邓属端着碗,看了看萧秀,又看了看马新莹,憨憨地说道:“嘿嘿,不能这样说,是不能这样说。” 一边说着,一边将碗送到嘴边,接着大口大口吃了起来。 我和珠玑只顾着在一旁偷乐,都没有吱声。萧秀将视线转移到邓属身上,眉头皱地更紧了,对他说道:“你慢点吃,又没人跟你抢。说说今天外面的消息吧,韦澳去‘玉薮泽’了没有?” 邓属咽下一口后,憨笑着回萧秀道:“去了,去了,他将吴阿莫带回去了。诸位见谅,嘿嘿,今天实在有点饿了。” “无妨!邓领卫今日辛苦了!”我遂笑着对邓属回道,邓属见我这样说,便又大口吃了起来。 珠玑也在一旁,对邓属说道:“习武之人,消耗自然比旁人更甚,邓领卫确需多吃一些才行。只是,不知吴阿莫是何人?” “哦,这个吴阿莫便是那日姑娘所提之人。”萧秀接过话,回珠玑道。 我见萧秀没有告诉珠玑,吴阿莫的身世,便知道他的用意了。也不再提,以免惹得两个姑娘伤怀。 这时萧秀又问邓属道:“除了此事,可有其他要事需细说的?” 邓属咕咚咕咚的喝完汤,接着一边放下碗,一边回萧秀道:“方才夏侯徙过来传话说,已经查到崔珙的一个亲侄子,三日前,醉酒后,在大庭广众之下,轻薄了一位姑娘。” “嗯,此事可以一用。”萧秀回邓属道,只见他眼神深邃地思虑着什么,接着又吩咐邓属道:“你明日派人去看一下,能不能将那姑娘劝去定州,到博陵崔氏大房的掌令人面前哭诉一番。” 邓属用袖子擦了擦嘴,同时回萧秀道:“不用!” “什么?”萧秀问道。 邓属放下袖子,见我们几人都不解地看着他,急忙解释说:“夏侯徙说,博陵崔氏大房的掌令人几日前就来长安了。” “他怎么会来长安?不是说博陵崔氏的掌令人,极少出安平么?”萧秀不解地问邓属道。 邓属皱着眉头,似乎也很困惑,回萧秀道:“这个夏侯徙说萧泽也不清楚,但是我倒是听到一个情况,只是不知真假。” “什么情况?邓领卫且说来听听。”我问道。 邓属看了看我,回道:“从定州来的兄弟说,博陵崔氏的老掌令人,两个月前莫名猝死,官府也未查出原因。而新掌令人,突发奇想,要四处联络一下崔氏族人。这一路过来,若是前几日到长安,从日子上推算,大差不差,与传言相吻合。” “嗯,不管他为何此时到了长安,你先去查一下他在何处落脚,同时把那个被轻薄的姑娘找出来。”萧秀吩咐邓属道。 邓属没有应承下来,反倒是笑着回萧秀道:“那个姑娘,萧泽那边已经查出来了。至于博陵崔氏掌令人的落脚处,萧泽那边也知道了。只是若二公子想让那姑娘去掌令人面前哭诉,当下还有个更好的时机。” “你就别卖关子了,快说!”萧秀见邓属突然停顿了一下,便急不可耐地催促道。 邓属急忙坐直了身子,认真回道:“方才夏侯徙说,博陵崔氏大房的掌令人已经在天香楼定了后日的宴席,并且是定了天香楼所有的桌子,据说是打算宴请长安所有博陵崔氏的族人。” “嗯,那你要抓紧了,务必要赶在宴席结束前,劝那姑娘去哭诉。同时还需谨防被人查出,是我们的人劝他去哭诉的。”萧秀对邓属严肃地吩咐着。 邓属亦认真回萧秀道:“诺!” 我见他们这般慎肃,想打破一下氛围,便笑道:“呵呵,这个掌令人还真会挑时候,恰好定在休沐之日,看来这个博陵崔家,居于庙堂的,不在少数啊!只可惜,那日之后,‘胜地不常,盛筵难再’······” 不由自主地吟出此句,便将我的思绪牵引到那个风流岁月,遥想起那位英年早逝的天才俊杰: 霜前雪裹春何处,年少轻狂妒子安。 不问滕王今可在,书生一序古今传。 苦糕点,怒萧秀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45章 遣间 “红炉点雪知危事,天下归仁罢謏言” 一 “这世间之事,本就是此一时彼一时,何曾有经久不衰的盛世,亦未见春辉永绽的家族。认清楚这些,而后始‘觉宇宙之无穷’,方‘识盈虚之有数’。所以尚兄也不必为崔家感到有何可惜的,兴衰交替,本就是自古的规律。”萧秀安慰我道。 “是啊,自古以来,便是如此!”我顺着萧秀的话,叹道。方才飘远的思绪,也被他的话打断,又回到了眼前,接着问邓属道:“除了此事,其他的还有吗?” “嗯,今日杨钦义传出话来,说河朔三镇节度使上书请罪的表文,已经到枢密院了。上面说,因手下疏忽,未及时提醒,他们三人都忘了将那些剩下的军资上交。陛下未降罪,他们三人感念陛下圣恩,愿亲自领着河朔子民,来长安上交军资,并负荆请罪。”邓属回我道。 “负荆请罪?呵,这三人何时有了羞耻心,变得这般有礼貌起来莫不是幡然悔悟,懂得引咎自责了吧?”我轻蔑地笑道。 只见萧秀又皱起眉头,稍思片刻后,嘱咐邓属道:“我想这不过是客套一下,不过我们也不可大意。明日你去查一查河朔近期有无异动。” “诺!”萧秀答道。 “其实,查不查都可以。”我在一旁笑着说道。 众人看向我,邓属不解地问道:“先生为何这样说?” “我猜,李德裕和鱼弘志是不会让河朔三镇节度使入京的。这样做太危险了,当年的‘安史之乱’便是前车之鉴。李德裕精于政事,岂会大意麻痹?至于鱼弘志,他手握十数万神策军,更无可能让重兵在握的河朔三镇节度使同时入京。”我跟他解释说道。在与他们的眼神交汇的那一刻,我已经明白,萧秀和珠玑已想到了这些,只是没有说。而马新莹和邓属的恍然大悟,证明他们才刚刚领悟到。 我见他们都没有问饶阳公主,心想珠玑身在丽景门,不便多问,萧秀和邓属知道河朔之事的来龙去脉,同时心里应该对珠玑还是有些提防吧,而马新莹从来在机要事情上都不会多说半句,所以我也就没有继续提饶阳公主了。 接着就见萧秀与邓属对视一眼后,萧秀问道:“其他事,可还有不得不说的?” “其他就没有什么要事了。”邓属答道。 萧秀对他点点头,过后又微笑着说道:“嗯!时辰不早了,尚兄今日奔波一天,想必疲累了吧,昨日又睡地不好,不如早些歇息。” 被他这样一说,我还真觉得有些累了,遂对众人说道:“嗯,是有些累了。今日各位都辛苦了,也早些回去,好好休息吧!” 接着站起身,与他们话别。待众人走后,我本想等仆人进来把案几上的茶盏收拾好,将屏风移到窗前,给窗户支开一个小缝后,再去床上躺下。 可等了半天,也未见有人进来,想着或是大家都太累了,忘了吧。于是便自己将茶壶从火盆上拿起,放到案几上。接着走到窗前,给窗户开了一小缝,然后准备去移屏风。这时门开了,萧秀和邓属先后进来。 邓属见状,赶忙上前抓起屏风说道:“先生,我来吧。” 我看向他,魁梧的身材此刻格外伟岸,遂放开手。又看了一眼萧秀,问道:“二位折回来,是有什么要事吧?” “确实有一件要事,需告知尚兄一声。”萧秀一边说着,一边走到火炉旁。我也跟着走了过去,随后我与萧秀落座。 邓属将屏风搬到窗前,放好,站在屏风旁问:“先生,放此处可否?” 我见没有太大的风钻过来,便冲他点点头。接着邓属便走了过来,我转向萧秀,说道:“何事?萧兄请讲!” “此事虽说现在来做,有些晚了。但始终都绕不过去,所以也就只能做多少算多少了。”萧秀一边说着,一边又将茶壶放回了火盆上。 他这样一说,倒是让我不仅好奇,更是在心里犯嘀咕了,于是追问道:“到底是何事?萧兄说地这般严重,倒是勾起了我的兴趣,不妨直言。” 萧秀眉头皱了一下,这时见邓属在他身旁坐下,便看着邓属说:“还是你来说吧。” 邓属看了一眼萧秀,接着看向我,赶忙对我说道:“哦,就是近日我们已经挑好了准备潜入各国的细作人选。等先生同意,第一批近日便可以派出去了。” “什么?细作?”我没听明白,不解地反问道。 萧秀眉头一皱,不耐烦地接过话说道:“哎呀,还是我说吧。尚兄,是这样,那日我陪你去白马寺后山小亭中见光王之时,听你说要收复河湟之地,还想平定周边各国。于是回去后,我便询问了家父的意见。家父随即让我们开始着手挑选适合潜入各国当细作之人,近日第一批细作已经选出,不日便可出发。” “哦,原来是这样!”我恍然大悟,想不到那日随口一说,萧秀竟信以为真,居然还做了筹划。虽然嘴上没说,但其实心中对他肃然起敬,更是倍感温暖。此刻更觉得,自己有他这样一个行事如此周全的人在身边,真乃天与之幸。与其同忧,何忧不解;与其谋事,何事不成?想到这里,不能自己地舒心一笑,问道:“令尊对此事,有何高见,愿闻其详,萧兄可否不吝相告?” 萧秀不思而言道:“家父当时认为,周遭各国,虽我们都有生意,一些国家还设有分柜,但生意终究是生意。让那些人打听些消息还行,若是让他们做一些间事,多少会力有不逮。因此还是需要仔细挑选些专门的人,来行细作之事。当然也有另一面的考量,就是万一细作被抓,也不会牵连到各国的生意,更稳妥一些。” “呵呵,其实我想问的是,令尊为何会想到要派细作去各国?”我笑着问萧秀道。 萧秀有些不可思议地看着我,接着眨眨眼,答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的道理,我想尚兄不会不知道吧?若是不对周边各国知根知底,尚兄‘先灭吐蕃,再破南邵c回鹘c党项c沙陀,而后图渤海c新罗’的志向,将如何实现?‘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这些细作,将来都可成为尚兄手中最尖锐的利器,可直插诸国的心脏啊。不知尚兄对此,有何犹疑?” “呵呵···呵呵···这些我都知道。间者,可察敌情,洞先机,对此我毫无疑虑。”我笑着回萧秀道,接着收起笑容,盯着他的眼睛,认真而严肃地问道:“只是,令尊,真的不怕这些细作派不上用场吗?” 萧秀也严肃地看着我,皱着眉头回答道:“这些细作都是我和邓领卫两人,经过再三斟酌,千挑万选出来的。他们或身负异能c或机敏超群c或善于专事,皆非泛泛之辈,并且忠心不二,怎会派不上用场?虽说现在派出去,是有些时间紧迫,一时间难以在诸国潜下去站稳脚跟,但就算只有几个月时间,我相信他们多少都会有一些作用的。” “嗨,你和邓领卫选出来的人,我当然信得过。二位,一个智,一个勇,所选出来的自然不是凡俗之人,更会对他们量能而用,让他们适得其所。若是有机会用得上,我相信他们定能不负所托。”我不知道萧秀是真没明白我的意思,还是故意装作不明白,才这样说的,但终究也是为我所想,便立即安抚道。 这时邓属在一旁,不解地问道:“那先生的意思是什么?为何会派不上用场呢?” 我看向他,见他一脸懵懂地看着我问,我便笑着答道:“呵呵,二位曲解我的意思了。其实,我不过是想问,你们真的相信我能走到需要利用这些细作的那一步吗?从渺然一身到那一步,中间不知会有多少生死关头,稍有不慎便会功亏一篑。说实话,若不是你们这般鼎力支持,我对自己都没有信心能走到那一步。那日不过随口一说,不想你们竟真的行动了。难道你们没想过会走不到那一步吗?更何况,当时我们并不熟识,我想以萧老爷的城府之深,不会想不到这些细作,可能最后会无用武之地吧?若真的那样,对那些细作来说,岂不是太不公平?就算对萧府来说,也是耗费巨大,岂不是得不偿失?” “我等相信你一定会走到那一步。纵然未来尚存诸多变数,但既然认定是你,我等便会全力以赴地助你。这世间,有些事并不能去计较得失,更不能在权衡利弊后放弃,哪怕只有一线希望能成功,那便要做万全的准备。准备了,可能会用不到,但若是不准备,等到要用的时候,便会手足无措,最后的结局只能是一败涂地。所以,无论最终尚兄能走到哪一步,萧府该做的事情,就必须去做,请尚兄无需犹疑,更不用为萧府长虑顾后。”萧秀立即接过我的话说道,试图打消我的顾虑。 不过我终究还是心有不忍,便叹道:“嗯,你们的心意我明白,也甚为感念。说实话,自相遇以来,我一直万分庆幸能有你们相助。可每当情绪低落之时,往往会心志松动,亦会担心自己走不到最后,害怕你们所托非人,会辜负了诸位的期望。” “尚兄大可不必如此,我常听仆人说,你总会给他们一种可靠的感觉,让他们觉得足以信赖。甚至连新莹,也在那日西楼望月后,对我说,今后你的话,他会不思而信,因为他在你身上不仅看到了仁义,还看到了你的担当。我们都信你,你就更要相信自己,无需妄自菲薄,担心什么。”萧秀劝慰我道。 邓属此刻也在一旁跟着说道:“是啊,先生,我也信你!虽然刚见面之时,看你未及弱冠之年,心里曾有过质疑。但与你相处的越久,便越是信赖你。纵使你说的有些话,我听不太懂,一些计谋,我也不知其中深意,但却不会再心存疑虑,只管去认真执行。更会在心底对自己说,信你不会有错!” 我见他们这般,心头的压力更大了,却又无法言表,只好对他们报以微笑。 萧秀见状,继续对我安抚道:“若是我们这些人的眼光你信不过,那家父的眼光你应该信得过了吧。家父识微知著,素有知人之明。与我比起来,家父的察人之能胜过我十倍。对任何人,只需看其眼神,便知此人心性;阅之神色,观其举止,便知此人品行;与之交谈,洞其言语,又知此人潜能。家父说你,心如瀚海,品行清正,若解开心中郁结,当有无限可能。家父还说,既然你历经磨难,应该学会了动心忍性,想必天已降大任于你。因此尚兄不用有什么压力,既然天都已降大任于你,就定然会助你成事。你想想看,连天都会帮你,还有何人,还有何事,可以阻挡你?” “呵呵······”我听完萧秀之言,不由自主地笑了起来。我知道他只是安慰我的话,但听起来还是让人倍感舒心,遂叹道:“是啊,我该坚定心志的,无论最后结局如何,我都不得有半分退意。那就请萧兄,为我仔细说说这些细作吧。” 萧秀看了我一眼,眼神里的坚定比我更甚,接着回道:“因时间紧迫,便先从信得过的人中挑出了第一批。这批人的首要任务便是弄清楚各国真实的舆图户口,其次是民情民俗,最后若尚有余力,可适当探查各国军政之事。等到这批人探查清楚了这些基本情况,估摸着第二批人也应该训练有素,可以派出去了。第二批人就需要深入各国军政之中,打探清楚各国的军事部署c后勤补给c后备储力等等,当然各国朝堂的形势也需了若指掌,若是这些都弄清楚了,可自行制造些机会,能乱其军政最好。第二批人的任务完成之际,我想时机已到,第三批人也可以派出去了。第三批会是死间,其任务便是想尽一切办法扰乱各国。能使各国相互征伐自然最好;若是做不到,能让各国发生内战也还不错;若是这也做不到,那就必须不惜代价,让各国军政产生嫌隙,内部分崩离析。必要时,纵以死相拼,也定要不辱使命,达到目的。目前暂且是这样想的,不知如此安排,尚兄觉得可否?” “死间之事,尚需谨慎。我说过,我不愿看到你们任何人陷入危局。更何况深入他国,若客死异乡,连尸身都无法送归故土,入土为安。”我说完,叹了口气,闭上眼,忽然觉得头有些眩晕,便揉了揉脑袋。 萧秀也跟着叹了一口气,对我劝道:“孙子兵法有云,‘不知敌之情者,不仁之至也,非人之将也,非主之佐也,非胜之主也。’尚兄若知其意,当不惜间者之命,而惜天下人之命。为天下人之命而忘己之生死,乃间者之责,纵是死,亦死得其所。故而,尚兄无需为他们悲恸,当为其感到骄傲。太史公司马迁曰,‘人固有一死,或重于泰山,或轻于鸿毛,用之所趋异也’。” “孙子所言之‘死间’,不过‘诳事于外’。而萧兄方才所言之‘死间’,似乎须抱必死之心而入敌国。对他们来说,这样做,是否过于残酷。向死而生,生而无望,难保他们不会动摇初心。”我道出我的担心,因为曾经历过生死,所以更明白人的求生本能,其力量有多巨大。既然我的初心会为之改变,我便很难相信会有人能在其面前岿然不动c慷慨赴死。 我睁开眼,看到萧秀若有所思,皱着眉头回我道:“这也是为什么要把他们最后才派出去的原因之一,一来需要前面两批人为其铺路,二来需更多时日对其进行甄别和筛选。其实,只要前面两批人完成了各自使命,纵然‘死间’一无所获,也无关紧要,不过战事辛苦些罢了。” “那我等何必再派出这批人?”我反问道,接着见茶壶的水翻滚着,邓属将茶壶取下,给我和萧秀分别倒了杯茶水。 萧秀拿起杯盏,吹了一下,对我回道:“若是这些人成事了,其益处将无与伦比。到时,其国必危若累卵,只要我们兵临城下,就会让其人人自危,甚至不攻自破c不战自溃。孙子言‘不战而屈人之兵,善之善者也’,因此若是让其不战而败,不仅我们的损耗是最小的,对其国之民而言,也是莫大的幸事。” “幸事?呵呵,我们因一己之私而灭其国,对一些人来说,这恐怕比死还难受,谈何幸事?!”我摇着头,心生愧疚地叹道。 只见萧秀尝了一口杯中的茶,可能太烫,他又将杯盏放回到案几上,接着安慰我道:“如何不是幸事?若是连年战事不断,他们会活地更辛苦。但若是尚兄能给他们一片净土,让他们安居乐业,对他们而言,又何尝不是一件幸事?至于忠君爱国,他们之中大多数人,还无法做出自己的选择。他们既无法深入庙堂为君分忧,亦无法以一己之力改变战局,所以很多人都只能是随波逐流而已。” 是啊,萧秀之言不无道理,很多时候,百姓是无法选择兴亡的。虽说‘国家兴亡,匹夫有责’,可若是君不君c臣不臣,纵使百姓皆能为国赴死,国依旧不国。这样想来,不免感到伤怀,遂在心中叹道: 家国万古兴亡事,不问君臣问匹夫? 只待来年收战鼓,人间处处是长安! 笑三镇,遣细作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46章 劝喻 “叶影参差枝最显,犹见月挂树梢头” 一 “只可惜,这批细作即便现在派出去,也是有些晚了。”萧秀的话打断了我的思绪,我看向他,只见他再次拿起刚刚放下的杯盏,放在嘴边轻轻吹着,或许话说多了,有些太渴了吧。 我遂笑着回他道:“不晚!世间之事,不去做才需叹晚。只要去做,任何时候都不晚。行事早晚,不过稍稍影响成事的把握大小而已。但是谁说我们去做一件事,就一定会成功?只要事未结束,事情的成败便是未知。早行事虽能占得先机,但只要能思虑周密c行事稳妥,也可以后来居上。所以,萧兄无需叹惜此事晚了,我相信只要我们谋划得当,也一样能达到目的。” 萧秀又试着喝了一口茶,估摸着还是太烫,接着一边放回案几上,一边接过话道:“尚兄这样说,我便无所顾忌和犹疑了,定竭心筹划。不负所望!” “我相信你们!”我坚定地看着萧秀,回他道。接着见邓属在一旁有些困乏,便说道:“好啦,萧兄c邓领卫,此事就按照你们的意思去做吧。还有其他事吗?” “暂无他事。”萧秀答道,接着便起身说道:“那尚兄,我等便先告辞,你好生歇息。” “嗯!你们这几日也辛苦了,明日无紧要之事,可多休息会儿。”我点点头,看着萧秀和邓属回道。 萧秀站起身才见邓属在一旁困地上下眼皮打架,全没要起身的意思,便踢了他一脚。只见邓属一惊,欲拔手中握紧的剑,恍惚间又认识到这儿没有危险,才抬头看了看旁边的萧秀。萧秀向他示意了一下,他才起身。我随即起身,与他们行礼道别。他们走后不一会儿功夫,就见仆人进来,将茶水收拾了,我又让他们将屏风换了个方位,挡住床榻那个方向的风。 待仆人走后,我便卧床准备睡觉。大概‘醉梦令’的毒性渐起吧,身体总觉不爽,辗转反侧,难以入眠,直到鸡鸣时分才昏昏沉沉睡去。 一 第二日清晨,一睁开眼,就见马新莹在床边,歪着脑袋盯着我看。 我与他对视一眼,楞了一下,接着眼神躲闪到别处,问道:“姑娘,这是作甚?” “看你!”马新莹还在盯着我,不紧不慢地答道。 “我,我,我有什么好看的,呵呵······”我尴尬地笑道,依旧把眼光瞟向别处。 见我这样,马新莹突然邪魅地笑道:“你怕什么,我又不能吃了你!” “我···我···我可是正经人家的,你可别······”我鼓起勇气,死死盯着他,不安地说道。 “乱来?”马新莹毫不退缩地盯着我看,接着扑哧一声,站起来笑道:“哈哈,我还是正经人家的呢,瞎想啥呢你?!” 接着就见马新莹走到一旁的鱼洗边,将手巾湿了湿水,然后拧干了扔给我,道:“好生擦擦,起床吧!瞅给你吓得,出息······” 接着马新莹便出门,等我擦好脸,起身穿好衣服,将手巾放在鱼洗边沿,接着来到火盆旁。窗户边的屏风被拿开了,风停了,窗外一片雪白,赤松上好像顶着朵朵白云,而此时此地犹如仙境。没有纷扰,没有聒噪,一片祥和。 这时马新莹走进来,手里端着一个托盘,托盘上有个琉璃碗,碗中冒着热气,犹如仙子,乘着仙气而来。马新莹走到跟前,我把眼神撇向一旁,他将托盘放到案几上,接着说:“把粥喝了,趁热!” “哦······”我应答道,依旧不与他对视,接着端起碗便喝起来。 喝了两口,偷偷瞄了一眼,只见马新莹又在用方才的眼神,盯着我看。瞬间感觉浑身不自在,接着支支吾吾地说道:“你,你,你干嘛这样看我,我有什么好看的?” “我怕看一眼,就少一眼。先记住你的轮廓,将来也好在偶尔记起的时候,能想想,回念一下。”马新莹故作忧伤地,对我打趣道。 我听他这样一说,皱起眉头,端着的碗停驻了,没有再吃,纳闷道:“姑娘何意?” “我听说你们昨日归来的时候,路上遇到刺客了?”马新莹问道。 我见他是为这事儿担心,便放心了,接着又喝起粥来,同时回他道:“是啊,这不有萧兄和邓领卫么,不妨事,姑娘无需担心。” “我才不担心呢,有他们在,我一点儿都不担心。可是你现在被盯上了,若是没有他们在,你可如何是好?派出那些刺客的人,可心狠手辣,什么事儿都做得出来!所以我才要多看一眼,以免将来没得看,我记性不好,到时候只怕连你长什么样都想不起来了。”马新莹歪着脑袋,接过话对我说道,眼神中带着忧伤,还冒着慈祥地光。 我喝完粥,慢慢放下碗,对马新莹笑道:“姑娘真觉得我会被他杀了?我不杀他,便是我的仁慈了,呵呵······” “我听人说,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着。贼惦记着,你就会时刻怕他,因为不知道他会怎么偷c何时偷。但如果贼一开始就偷了,你反而不怕他了,反倒是会怒于他。如今你就像是河里的鱼,而他就像是岸上的偷鱼贼,时时刻刻惦记着你。因为你沉在水底,所以他才试探你。若是有一天水被引开,你说他还会眼睁睁看着你,而不把你抓起来吃了吗?”马新莹对我说完,拍了拍衣服,站起身端起空碗,就走出门去。留我一个人,在火盆旁,陷入了沉思。 似乎马新莹说的不无道理,萧府便是那挡住他视线的水,如果我在水里扑腾的动静大了,势必引起他的注意,难保他不会把水抽走,到时我必死无疑。若想不死,就必须像鳄鱼一样,趁其不备,一口咬死,使其无回天之力。 见马新莹一时半会儿没回来,便起身披上斗篷,出门在院里漫不经心地散步。仆人们在扫着路,昨天的雪确实不小,到现在,路也没有完全扫出来。 这时马新莹追来,我便问他:“方才姑娘说,此刻我像是水中的鱼,而鱼弘志像是岸上的偷鱼贼,他时刻在想着吃掉我,对吗?” “哎呀,我就是随口一说,你别计较哈。”马新莹回道。 我接着站住脚步,看向他,笑道:“为何我觉得我像是一条鳄鱼,而他就像是在岸边喝水的牛,不是他在觊觎我,反倒是我在盯着他,时刻准备着瞅准时机咬断他脖子,让他一命呜呼呢?” “我听说,鳄鱼捕食,伺机而动,若猎物太大,则群起而攻。鱼弘志可不是一般的牛,你这条小鳄鱼,除非和其他人一起去咬,否则只怕他脖子没被你咬断,反倒是你会被他的牛角刺破肚皮。”马新莹努着嘴,不屑地答我。 我突然觉得好像很有道理,遂又接着问道:“嗯,姑娘说的颇为有理。不知姑娘觉得饶阳公主会不会是,那个可以同我一起咬断牛脖子的人呢?” “不会!饶阳公主就像是阴险恶毒的豺狼,他只会在你弄死牛后,去抢食,但是绝不会帮你。或许他会拍手叫好,或许他会隔岸观火,也或许他会趁你们厮杀之际,筹划好如何分一杯羹。”马新莹一边摇着头答道,一边从眼神中冒着火光。 听马新莹这样说,看来也是他想了许久之后才有这样认识的,估摸着他心中无时无刻不在恨着饶阳公主吧。于是,我严肃地问马新莹道:“那依姑娘看,我该如何对待这只豺狼呢?我可不想自己辛苦捕获的猎物,变成别人口中的肥肉。” “哎呀,你就别问我了,我一个女儿家,哪里懂这些。方才只是胡乱说说,你听听就罢。我又不是谋士,为啥问我这么深的问题,是成心让我难堪吗?”马新莹嘟囔着嘴,娇嗔道。 见他这样,突然觉得甚为可爱,遂不由得笑道:“呵呵,我不过见姑娘的想法与旁人不同,颇为有趣,也让我看到了不同的方向。所以想听听姑娘的见解,或许能对我心中所谋,有所裨益。” “真想要我说啊?”马新莹用期待地眼神问我道,我遂坚定地点点头。只见他双手背到身后,遂往前走着,边走边说道:“也不是不可以说,只是···” 说到这里,马新莹停下脚步,转过身,对我得意地接着道:“你得虚心向我请教!” 我遂微笑着,看他。马新莹脸上泛着红光,配上玲珑的身姿,在雪景里,显得很美。斗篷上的那一簇杜鹃,此刻就仿佛是他本人,娇滴艳丽。 我抬起双手,作揖行礼道:“请姑娘不吝赐教!” “嗯,这才像求学的态度嘛!”马新莹装作一本正经地回我道,接着就绷不住了,笑起来:“嘻嘻······好吧,看在你这般诚恳的份上,我就大发慈悲地教教你吧!我听说在群羊过河的时候,鳄鱼会专门逮那些弱小又落单的先下手,然后再伺机去捕杀强壮的。” 我听罢,问道:“姑娘的意思是,让我先吃掉豺狼,然后再专心对付牛?” “你笨呀,群羊过河的机会稍纵即逝,哪有功夫吃掉弱小的羊?只能先把弱小的咬伤或者咬死,接着尽力多咬几只,等到羊群全都过去以后,再慢慢享用。”马新莹斜着眼瞪着我,回道。 说着说着,我与马新莹走到了小亭,我笑着道:“姑娘的意思我明白了,就是说先解决掉潜在的小威胁,再专心对付那个主要对手,是吧?” “嗯!愚子可教也~”马新莹笑道,点着头,故作欣赏地肯定我。 我想起其他人,便问他道:“今日怎么不见其他人呢?姑娘可知他们都去哪儿了?” “诗岚姐姐一大早就被上官柳儿叫去了,至于二公子和我邓叔,我也不知道他们去哪撒野去了。不过我知道他们现在在哪儿!”马新莹看着我说道。 “哪儿?”我好奇地问。 马新莹看向我身后,对我努努嘴,说道:“喏,正走过来呢~” 我转过身,看着萧秀和邓属披着斗篷,一前一后向小亭走来。只见他们二人一边走一边低声说着什么,待他们走近,我便笑着问道:“二位说什么呢?聊得这般认真~” 萧秀抬头看向我,接着边走边答道:“方才里面传出消息,李德裕怕三镇犯上作乱,劝皇帝将物资赐给三镇,阻止三镇节度使来长安。” “皇帝可应允?”我问道。 “诏书已经发出去了。对了,你方才说的事,也跟尚兄说一说吧!”萧秀一边回我,一边看向邓属说道。 邓属听罢,便皱着眉头,对我说道:“先生,昨日那个乞丐,就是我等来长安的路上遇到的那个老乞丐,但是他的身份,我想了一些办法,都没有打听到,请先生责罚。” “我责罚什么?没查到就没查到吧,也辛苦你了。既然人家有意隐伏,他也露出了善意,我们又何必对他刨根究底呢。”我笑着回邓属道。 这时萧秀接过话道:“虽话是如此,但也不可大意,若有机会还是要弄清楚他到底是何人。” “诺!”邓属答道。 接着邓属与我们告辞,去忙自己的事情了。我与萧秀c马新莹则在小亭晒着太阳,下着棋,喝喝茶。这一天也确实没有太要紧的事情,珠玑去被上官柳儿叫去,也不过是让他替上官柳儿为劝说韦澳的事情谢谢我,并带回了一车礼物。我见也没人可送了,就让人又给退了回去。 等用过晚膳,一群人真围着火盆喝茶下棋呢,邓属进来跪坐下,说道:“先生c二公子,方才纪仲直传过话来,说刘玄靖并没有要彻查先生,只是命手下做做样子,稍微查了查,若不是我们的人引导,他的手下都查不到先生是公主的谋士。” “他可能派人暗中查,或许这些手下只是派出来做给我们看的,不可掉以轻心。”萧秀吩咐道。 “诺!”邓属答道,接着又说:“不过自从刘玄靖回到崇玄馆后,纪仲直就一直在监视他,并没有发现其他暗查的人,就连他与杞王的书信中都没有提到先生。” “刘玄靖又给杞王出了什么计谋?”我听到刘玄靖与杞王互通有无,便皱起眉头,问邓属道。 邓属赶忙回我道:“说到这个,也没什么,就是让杞王派人去河朔,劝三镇节度使当下不要急于择主,待京城风向定了,再下决定。” “从河朔上书归还物资中,察觉到三镇与饶阳公主之间微妙的变化,这份警觉细腻的心思,着实不凡。此事可不算‘没什么’,是有可能影响全局的一步棋,我们得想些办法才行。”我对萧秀说着。 萧秀陷入沉思,一边点着头,一边接着问邓属道:“其他的呢?” “其他的,昨日说的那姑娘,已经安排好了,明日可按计划在天香楼哭诉。对了,还有,公主今日已经安排人开始盗墓了。”邓属答道。 萧秀接过话,对邓属嘱咐道:“都是盗那些人家的?咱们的人,该保护的,暗中保护一下。” “这个已经安排了,盗墓的名单是连薏亲自制定的,没有咱们的人。”邓属接着答道。 这时我想到了盗墓案爆发时,会在腊月。是啊,快腊月了,那个关键的人该出场了。于是我对他们说道:“盗墓案一发,必然朝野震动。与长生堂一案同时发生,可将鱼弘志和饶阳公主彻底对立起来。要想给他们加一把火,我需要用到一个人。” “先生说的,是马元贽吗?”珠玑在一旁轻柔地问道。 我看向珠玑,欣赏地点点头,说道:“正是!” “为何?那不也是个阉人么?他天不怕地不怕的,难道小先生有啥办法制服他?”马新莹不解地问我道。 我笑了笑,没等我跟他解释,就见萧秀接过话,回马新莹道:“马元贽这个人,我也了解一些。他虽然也狠毒,但远没有鱼弘志那般老谋深算,所以利用他,就无需太麻烦。而且他在朝堂上被鱼弘志打压,二人积怨已久。再加上,为了加大盗墓案的影响力,就算连薏没有将他放在名单里,我想上官柳儿和饶阳公主也会将他加在其中。等到案子被摆到明面上,马元贽知道真相后,必然对鱼弘志恨之入骨,到时候我们只需稍加点拨,就能让他为我们所用。” “我不仅想让他为我们所用,还要让他觉得我为他所用。所以,还要麻烦诸位帮我想些办法,暗中与他见一面。”我对他们说道。 珠玑听完皱着眉头,担忧地说道:“先生,此时见他只怕不妥。现在不光上官柳儿派人盯着咱们,鱼弘志也在盯着咱们,再说盗墓案还未翻出来,马元贽未必会信先生。” “我倒是觉得时机正合适,既然鱼弘志试探我,那我就可以此为借口,对马元贽俯首。至于那些盯着咱们的人,我想姑娘多虑了,以萧兄和邓领卫的能耐,躲过上官柳儿和鱼弘志的人,安排我与马元贽见上一面应该没有那么难吧?”我笑道,心里为珠玑的担心而小小窃喜,同时对萧秀和邓属报以期待和信任。 这时萧秀长吁一口气,对我点点头,答道:“我来安排!” 看着萧秀,我既欣慰,又庆幸,更相信他,在心中默默叹道: 蛟龙得水神可立,如虎傅翼天无极。 笑看黄灯光下影,原来对面是长安。 笑请教,论鱼水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47章 难言 “难言自古多衔恨,启齿心知要慎行” 一 第二日一早,萧秀便领着邓属到我的住处,可能是“醉梦令”毒性又重的缘故,听到他们的声音,我便起身。穿好衣服,打开门,萧秀和邓属已经在门前候着了。 待我邀他们进屋,落座后,萧秀便急着问我道:“尚兄,昨日回去思虑之后,想用琉璃马引马元贽前去天香楼,然后在天香楼安排与之见面,不知可否?” “天香楼?今天吗?”我反问道,心生疑虑。 “对!”萧秀答道,接着解释说:“是这样,今日崔氏的聚宴是中午,到时我们把琉璃马拿出来作助兴用。崔氏中有神策军里面的人,必然会看到。马元贽的喜好就是马,那些去赴宴的马元贽手下,回去后一定会跟马元贽汇报琉璃马的事情。如果那些人没有跟马元贽说,就让我们安插在神策军中的人去跟马元贽说。并且怂恿马元贽将琉璃马据为己有,我想这样的宝贝,他应该不会错过。只要进了天香楼,我们掩人耳目就方便了。把他引进阁楼,鱼弘志和公主的人,断然无法进入楼内一探究竟。就算猜,也猜不到尚兄与这个高高在上的左神策军统领有什么瓜葛,毕竟天香楼每日进进出出的人,太多了。” “好,那就如萧兄所言,我觉得可行!”我肯定地答道。 萧秀接过话,又说道:“那一会儿,待安排好,尚兄,我们便动身过去吧。” “去这么早?中午天香楼不是被崔氏······难道萧兄是想让我过去跟崔氏掌令人认识一下?”我疑惑不解,便问道。 萧秀笑道:“那倒不用,只是去让他们看一眼,无需认识。过早认识未必是好事,将来等他们反应过来,自然会来登门相识的。只不过提前去,能与马元贽相隔开,不容易被鱼弘志和饶阳公主的人察觉。” 我一皱眉,心中知道了他的意思,于是不安道:“萧兄,若是我在天香楼露面,岂不是会让崔氏和马元贽多想。你知道,无论如何,我都不想将你们牵连进来的······” “牵连什么?”没等我说完,萧秀便笑着反问道,接着又宽慰我道:“自决心与尚兄站在一起,我们萧府就没打算独善其身,也自然会想办法留着退路。目前退路差不多已经打通,所以就算将来尚兄真的功亏一篑,我们也能确保你和萧府安全无虞。” 他这样说,让我有点吃惊,不过转念一想,又觉得在情理之中,于是点点头,舒展眉头回道:“萧兄这样说,我便放心了。我相信你,更相信萧府的能力!” 萧秀泯然一笑,接过话道:“其实,天香楼与我们萧府,在明面上绝对查不出关联的。所以,就算他们瞎想,最多也不过将尚兄与天香楼联系在一起,只要我不出现,他们便不会联想到萧府头上。这样说,尚兄可否安心落意了?” “萧兄的意思,是不打算陪我过去?”我问道。 萧秀没有即刻回我,看了一眼邓属,对他吩咐道:“你去安排吧,就用上次从西域带回的琉璃马。其它的事情,稍早已与你说了,神策军中的兄弟,也打声招呼。诸事安妥后,再过来复命。” “诺!”邓属应承道,接着拱手作揖道:“那先生,我便先退下了。” “嗯,辛苦了!”我应道。 待邓属走后,萧秀接着先前的话,跟我解释道:“尚兄,昨日你说想个法子让河朔三镇不按杞王的意思行事,我便想着,怂恿三镇联络周边节度使,借机坐大。然后我们再让周边节度使将他们与河朔的书信,呈到御前,这样就有借口陈兵三镇周边。到时剑拔弩张,由不得三镇不择主。若是尚兄首肯,今日我便去安排这件事,无法陪着去天香楼了。” “这样······”我欲言又止,心头生出一丝担忧。 萧秀见我这般,便问道:“怎么?不知有何不妥,还请尚兄直言。” “我在想,这样会否弄巧成拙,把三镇最后推到了杞王那边。”我道出心中所思。 萧秀稍作停顿,接着又言:“我猜不会,毕竟鱼弘志在杞王身边的地位无法撼动,而三镇刚刚在鱼弘志那里吃了亏,自然不会与他为伍。不过天下之势,逐利而往,我们也不得不防。为免三镇与鱼弘志冰释前嫌,甚至对鱼弘志屈服,我们不妨‘借’用一下鱼弘志的印信,以他的口吻发一封信去威胁三镇不可借机坐大,否则必剿灭之。让这封信,与杞王的信同时送到三镇手中。到时再看看三镇的态度,若是因此而让三镇动了坐大的念头,主动联络周边,那就无需我们去怂恿了。若是没有,我等再去怂恿他们也不迟。届时,就算最终三镇无法坐大,也必然认为他们自己没有按照鱼弘志的意思行事,自然不可能再与杞王和鱼弘志站在一起。” “萧兄思虑周全,如此,我便没有什么可嘱咐的了。那今日,珠玑,也不要让他过去了吧?”我展眉,心中疑虑一扫而空,对萧秀笑着问他意见。 萧秀回我道:“诗岚姑娘,稍后还需尚兄想个法子把他支开,他若去,确实对饶阳公主不好交代。” “倒不是因为不好交代,只是我想······”我本想解释,这时听见屋外传来马新莹和珠玑的说笑声,便停住了。 “···哪有,我的眉一点都不好看,就是一字眉,最丑的了。还是姐姐的好看,柳叶眉,最是美的···” “其实妹妹的五官才叫精致呢,尤其是眼睛,最是传神了···” 寻着声,就见两人分别端着搭有手巾冒着热气的鱼洗和整齐放有粥碗玉勺象牙箸的托盘,一前一后地迈进门槛。马新莹一边走着,还一边打着哈欠,我见状,笑着问:“二位姑娘这么早,昨日睡得可好?” “好,好,小先生睡得如何?”马新莹一边将托盘放到案几上,一边答道。 我笑着答道:“还好,就是不太容易睡着。” “明日需服药了,近几日该会多有不爽吧?先生今日可是要穿暖了,虽是晴日,可寒意仍在,万不可大意。”珠玑一边放下鱼洗,一边湿了手巾,拧干递给我。 我接过手巾,笑道:“姑娘有心了,不知诗岚姑娘昨日睡得如何?” 一边擦着脸,一边听珠玑答道:“昨日偶得空闲,便早早睡下了,竟不想没心没肺地睡到此时才过来,实在不该,请先生责罚。” “责罚什么?若说责罚,倒是该说我的不是了,这些日子,姑娘夙兴夜寐,着实辛苦。好不容易得空可以蚤寝晏起,我岂有责罚的道理。”擦完脸,我一边将手巾递给珠玑,一边宽解他道。 这时马新莹在一旁插话道:“哎呀,姐姐,你就是对他们两个太客气了,他睡不好碍着你什么事了,还要责罚,他敢!快,把粥喝了,一会儿该凉了!” “哦!”我听罢,睁着眼看了马新莹一下,只见他高傲地瞪着我,一副趾高气昂命令的模样。我见状,倒是没有多想,便端起碗,见不太烫,就没拿勺,径直喝起来。 马新莹见状,突然就咯咯笑了起来。 我喝完放下碗,见他这样,很是不解,难道我吃相很难看?于是问道:“笑什么?” “没什么!”马新莹一边笑着回我,一边端起托盘,往门口走,又笑道:“看来,明日不用拿勺子和筷子来了。” 马新莹走后,珠玑也到门口唤仆人将鱼洗拿了出去,然后他就跪坐在一旁。 等到珠玑落座,我便对他说道:“姑娘,我思虑良久,觉得还是要将前日被试探的事情,跟阎守信说一下,否则鱼弘志还以为我们好欺负呢!” “先生想说到哪一步?需要让他明白,我们已经知道是鱼弘志所为吗?”珠玑问道。 这我倒是没有想那么多,不过萧秀接过话,说道:“我想不用!尚兄现在还只是不怎么被饶阳公主重视的谋士而已,哪里有渠道和办法弄清楚是谁做的。姑娘只需跟阎守信表露出对尚兄安危的担忧便好,同时也告诉他,若是知道谁谋划的此事,尚兄必与其势不两立。至于其它的,就不必跟他说了。如此,姑娘觉得可好?” “好!”珠玑一口答应,接着又看看我,问道:“不知先生可还有其它嘱咐?” 我看着他,忽心生一计,没有答他,转过脸问萧秀道:“萧兄,你可能找到几领一样的斗篷?需要大一些,能遮住面容。” “这个不难,尚兄想做何用?”萧秀一脸坦然地问我。 我便笑着答道:“呵呵,也没有什么别的用途,就是想给姑娘出门用一下,姑娘的斗篷有点太单薄了。另外给赶车的人也拿一件,这个天气赶车可是不易!姑娘,稍后出门,还是得好好穿暖和了才好啊······” “诺!”珠玑嘴角泛起了一丝笑容,应答道。接着一边起身,一边轻声柔语地说道:“先生今日若是出门,也得护好身子,万不可惊了寒。若无他事,诗岚先去准备一下,过会儿便动身去乐坊。” “好!有劳姑娘了。”我答着,就见珠玑行完礼,随后出门了。 待珠玑走后,萧秀便问道:“尚兄是想用疑兵计?” “嗯。稍后咱们一起出门,你去做你的事,我去天香楼。披着斗篷,那些盯梢的,想认出来也的辨一会儿。”我笑着答道,这时马新莹带着仆人,将茶具拿了过来。 萧秀望了望马新莹,接过话说:“既然如此,待会儿我找个身材跟尚兄差不多的,也披上与我等一样的斗篷,随我和邓领卫一同去。至于尚兄,就让新莹陪你过去吧!” “去哪儿?”马新莹放好茶具,问道。 萧秀看着他,严肃地答道:“今日你陪尚兄去一趟‘天香楼’,我与邓属还有其它事,就不跟着去了。” “你咋心这么大,就不怕刺客又过来?我又不会武,这要是出了差池,你咋跟老爷交代?!”马新莹皱着眉头,担忧地对萧秀责备着。 “你就放心吧,没刺客看得上你!”萧秀不屑地回着马新莹,接着又说道:“再说了,有尚兄在,我能将你们置于险境么?纪仲直会暗中跟着你们的,不会有事!” 马新莹一撇嘴,跪坐下,应道:“好吧,那咱们啥时候出发?” “等你邓叔回来,我们就出门。”萧秀一边答着,一边又吩咐道:“你就别坐了,去准备三辆相同的马车,还有往日夜行的斗篷多拿出几领来,一会儿出门都披上,其他物件你看着准备准备。” “哦,斗篷要备多少领?”马新莹噘着嘴,问道。 萧秀见状,便笑道:“咋了,不乐意?” “没有!”马新莹依旧噘着嘴答。 萧秀不耐烦地说道:“哎呀,一会儿就去天香楼逍遥快活了,还这副模样。快去准备吧,别耽误了时辰!对了,把简行c简从两兄弟叫来,一会儿诗岚姑娘出门的时候,让简行与他一起乘车。至于简从,就让他跟我走。你和尚兄嘛,就你们两个好了。” “知道啦,哼!”马新莹一边答着萧秀,一边出门而去。 过了半个时辰,邓属回来,拿着两领带有帽子的黑色斗篷,对我跟萧秀说道:“先生c二公子,诸事已安排妥当,诗岚姑娘也已动身,可以出发了。” “好,那尚兄,我们一同出门吧。”萧秀答着他,一边看着我,一边起身。 我也跟着起身,然后从邓属手中拿过斗篷披上。这斗篷确实大,戴上帽子,便看不清脸了。我们一前一后出门,在园中跟过来一人,来了便紧跟在邓属身后,和我差不多身材,在斗篷的遮掩下,不看脸还真辨不出我与他的区别来。同时马新莹也过来了,在我身旁也披着黑斗篷,一言不发地挨着我。 在大门口停着两辆一模一样的马车,来到马车前,只见萧秀示意让我与马新莹停一下,接着他摘下帽子,扶着那个跟我身材差不多的人上了左边的马车。待萧秀上车后,邓属骑上旁边的马,跟着马车一同出发了。 等他们动身走后,我也与马新莹上了右边的马车,然后动身向‘天香楼’的方向而行。 在车中,我问马新莹道:“方才那个邓领卫身旁的是简从?” “嗯!”马新莹睁着圆圆地眼睛,肯定道。 我皱着眉头又问:“他是何人?” “怎么样?你也看出来,他跟你很像吧?”马新莹故意问道。 我点点头,心里为此担心起来。 马新莹接着说:“其实我也不知道他是何人,不过也是信得过的。听三娘说,二公子一来‘万金斋’,便让邓属派人去锦州将他们兄弟二人叫过来了。也不知道,这个臭小子到底想干嘛。” “我大概猜出来了。”我没有看马新莹,皱着眉头,低语道。 马新莹好奇地问道:“你知道?干嘛的?” “呵呵,”我转过脸,看着马新莹,笑了笑,回他道:“还是祈祷我能安然无恙吧,这样他们是干嘛的,也就不重要了。” 马新莹听罢,便不纠结了,从斗篷里拿出一个手炉塞给我,说道:“切,不说我也知道。哎呀,不管他了,这个手炉你拿着。这辆车不比汗血马拉的那辆,虽也有铁皮隔层,但没有炭热,会寒冷许多,你身子又不好,别冻着了。” 我本想拒绝,原本手就不冷,只是身上忽冷忽热的,不过看到马新莹一副怜惜的模样,便不好推辞。于是笑着谢道:“手炉甚为暖和,姑娘有心了!” 来到天香楼,崔家的人还没到,便跟着马新莹上了二楼。在二楼,遇到萧赐正在帮着伙计摆放桌椅。就在我准备上前搭话的时候,马新莹拉住我,低声对我说道:“诶,你今天是不是要见马元贽?” “是啊,怎么了?”我不解地也低声回道。 马新莹看了看我,对萧赐看了一眼说:“一会儿在他面前不要提这事儿,他爹就是被宦官害死的,所以他对所有阉人都反感。” “发生了什么事?”我好奇地问道。 马新莹望着萧赐,不耐烦地答道:“哎呀,回头跟你慢慢说,你别提就是了。我去后厨找他娘子了,你们聊会儿吧。” “嗯,知道了,你去吧!”我应着马新莹,马新莹听完便动身下楼去了。 望着马新莹的背影,我虽一头雾水,但心里还是能理解萧赐的。只是不明白的是,他爹到底遇到了什么事,这又跟宦官有什么联系,若是知道内情,或许我能帮他解开心结也未可知。但此刻还是不宜多说,这种杀父之仇,断不是一两句话就能化解的。 我转过脸,只见萧赐看到我,遂一边向我走来,一边打招呼:“嘿,你也来啦!” 我笑着看向他,心里想着: 才别梁上客,又入天香楼。 对面笑脸人,未知心中事。 欲问难启齿,风寒怎开襟。 思来也无它,不过恩与恨。 躲暗哨,入天香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48章 惭悔 “为善莫做伤人事,一举可能毁罄心” 一 “你笑什么?”萧赐走到我跟前狐疑地问道。 我一扬眉,叹道:“哎呀,既然你在这儿,想是你家娘子应该也来了吧?” “你想干嘛?”萧赐盯着我,质问道。 我邪魅一笑,道:“上次尝了一次你家娘子的手艺,便魂牵梦绕,想着若是能天天吃到那么好吃的东西,该是多好啊!” “你···”萧赐急眼了,恶狠狠地警告我道:“娘子是我的!你休要打他主意!” 我摇摇头,对他接着说:“桂花香飘十里,怎能不让人惦记?” “君子不夺人所好······”萧赐咬牙切齿道。 没等他说完,我立马打断他,抱着双手,轻蔑地笑道:“呵,我又不是什么君子!” “你!”萧赐抿着嘴,睁大眼瞪着我,然后叹一口气,无奈说道:“哎呀,我求你了,你不是身边有那个冷美人么,就别惦记我娘子了,好不好?你若是嫌不够,让二公子给你找几个美女过去呗。” 我又打趣道:“可是我就是喜欢你家娘子做地吃食啊,再说,上次不是跟你说了么,那个冷美人心有所属了呀。” “你是不是没跟萧秀说你喜欢他?”萧赐疑惑地问我,接着又凑到我跟前,低声道:“赶紧跟萧秀说呀!以你现在这身份,跟他说了,让那美人断了其它念想还不是他一句话的事儿。” 见萧赐这样,我便故意顺着他说道:“说过了呀,可这事儿二公子做不了主。” “不是,那美人心仪之人是谁呀,萧秀都做不了主?”萧赐一脸的纳闷,皱着眉头问我。 “哎···”我叹了口气,接着回他道:“听说是岭南小霸王——霍骞。” “哦,他呀,那你还是断了念头吧!”萧赐听完名字便劝我道。 于是我又凑到他耳边,笑道:“对呀,我也是这样想的,所以才惦记起你娘子嘛!” “切,惦记也没用,我娘子心里只有我!”萧赐假装不屑一顾地轻松说道,只是手中的抹布被捏得更紧了。 我转念想起他刚刚说得话,于是又邪魅地笑道:“哦,那要是我跟萧秀提一句呢?” “你,你···”萧赐似乎很害怕,支支吾吾起来,接着跳到一旁,急道:“你敢!哼,我可是远近闻名的恶霸!你小子要是敢跟他说,我,我今天就让你回不去了!” 我心里笑开了花,但故意露出胆怯,道:“哇,这么厉害!看不出来啊,竟然是个恶霸!” “怎么样?怕了吧?”萧赐高傲地问道。 我低眉一瞥,作揖道:“啊,怕了怕了,能不怕吗,不怕今日可要回不去了。” “哼!还知道怕就行!”萧赐傲娇地端着脸。 我见状便劝道:“哎呀,我都说怕了,你就把心放肚子里吧。再说,我就是喜欢你娘子做的吃食,本来也没准备将他留在身边啊。你真是,太谨慎了吧,哪有你这么护着娘子的。” “合着不是你娘子,当然可以豁达了。我娘子,那可是我的命!命可丢了,娘子不能丢!”萧赐一脸认真地对我说道。 我倒是不解起来,便问道:“不是,我又不能把你娘子怎么样,你这么紧张干嘛?” “你要是跟二公子提了,我娘子岂不是非丢不可了?”萧赐埋怨地看着我,回道。 我皱起眉头,更是不解了,接着问道:“为何?他能要了你的命?” “何止是要了命,他跟他爹一说。只要他爹一句话,除非我跟娘子一起赴死,否则,就得将娘子拱手相送。”萧赐低声答道。 我突然有些吃惊,于是继续问道:“他爹,有这么大威力?” “你不知道啊?他爹是族长,我们萧府对其唯命是从。只要他爹一句话,别说娘子了,就算飞蛾扑火,舍了命都得扑上去。”萧赐跟我解释道。 我心中生出一丝担忧,顺着话问道:“为啥呀?这么严酷的族令,我还是第一次听说。” “不是严酷的族令,而是本身的使命。哎呀,我不能跟你说太多,反正就是得上。跟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一个道理。”萧赐含糊其辞地说道。 我又问:“那你们就没有反抗过吗?如果不听其命令会如何?” “反抗倒是从来都没有。不过,族训中说,如果不听其命令,那此人家中父母c子女c兄弟姐妹,还有兄弟姐妹的子女和配偶,都会被整个萧府追杀,直到全部伏族法。”萧赐皱着眉头,面露惧色地回我道。 我更进一步地问道:“那,不听命令的那个人呢?” “会被抓住,然后眼睁睁看着家人伏族法,看完以后如果不知忏悔,而是愤怒,就会被绑起来鞭笞。那时候,就算求死,都不会让其死的。”萧赐声音压地更低了。 “嘶,”我听着都头皮发麻,不禁叹道:“这么残忍吗?” “嗯!可能比这个更残忍,所以,从古到今,这种事就发生过一次。那人的惨状,如今还被用来警示府中的人。因此,如果你真没良心,跟萧秀说了,他一定会跟他爹说,他爹既然已认你做主公,就肯定会命我把娘子送给你。到时候,你说我送还是不送?送的话,我跟娘子都生不如死。不送的话,除非在命令传到的时候,我与娘子互刎,否则必然牵连老母亲,你叫我于心何忍?”萧赐有些悲壮地看着我道。 听罢,我赶紧摇着头,回他道:“不,不说了,太吓人了。我这么菩萨心肠的人,真是听不得这些。走,我们去喝杯茶,压压惊吧!” 我与萧赐来到旁边的案几坐下,接着仆人将茶水点心奉上。萧赐拿起一块糕点尝了一口,接着吐出来,问仆人道:“这谁做的?怎么这么难下咽?” “公子见谅,小夫人在做主食,今日怕是没时间做糕点了。你且将就着,待宴席散了,回家去,让小夫人好好伺候你舌头便是。”仆人笑嘻嘻回道。 萧赐皱起眉转过脸,看着那仆人,又问道:“你怎么说话呢?这叫什么话?” “实话。公子的舌头这几年都让小夫人给养刁了,先前老爷在的时候,你在楼里住着,也没见你挑三拣四的。自从娶了小夫人,便没正眼瞧过楼里的吃食。是,小夫人那做的是好吃,可人家的爹是御厨啊,我们那里比得了。但我们做的也不算差了吧,你长安转转去,能做得比我们好的没几家。”仆人似乎跟萧赐很熟,这回话都没有客套的意思。 “嘿,好你个窦机灵,真是伶牙俐齿不饶人啊?!做的不好吃也就罢了,还这般强词夺理,信不信我告诉泽叔,让他罚你饿一天?”萧赐假装恐吓道。 只见那仆人不屑地一笑,接过话道:“切,掌柜的才不会由着你胡闹呢。好啦,好啦,我事儿还多着呢,你二位且自在消遣着,我就不奉陪了。” 说罢,就见那仆人将擦桌布往肩上一撩,接着转身自顾自地忙活去了。我在一旁默不作声地闷声笑着,看着萧赐自言自语道:“臭小子,真是越发没规矩了,赶明儿送去邓属手下去调教调教!” “好啦,你跟个仆人计较什么,来,喝杯茶,消消气。”我斟了两杯茶,将一杯推到他跟前,劝道。 就这样,我与萧赐喝着茶,吃着点心,聊着天,等到陆陆续续的来人了,我便与萧赐移步去到三楼的雅阁中。阁中放着一个流光溢彩的琉璃马,马头昂扬,若疾驰奔腾,做功精细,鬃毛可辨。 “这马听说是新莹他爹从关外带回来的,据说花了千金之巨。说到新莹,你那个手炉,是他的吧?”萧赐见我盯着马看,便跟我介绍道,接着斜眼看向我手中握着的手炉。 我抬起手,看了看手炉,回他道:“是啊,你如何知道的?” “他对你还真有心,我跟他讨要了好久,求他把这手炉让与我娘子。他死活都不肯,却肯给你···哼!真是个见色忘义的死丫头!”萧赐颇为嫉妒地瞪着眼,盯着我手中的手炉。 我想着维护一下马新莹,于是一边到案几旁跪坐下,一边对萧赐撒谎道:“这你就错怪新莹了,手炉是萧秀让新莹给我的,他也不舍得,但又不能不给,是吧?” “哼!你就别骗我了,那死丫头会听臭小子的话?若是新莹不想给,就算萧秀他爹都没辙!”萧赐也到我对面跪坐下,用一句话就戳穿了我的谎言。 见如此,我也不好再辩解什么,便只好笑笑了事。 倒是萧赐,又叹道:“哎,没良心啊,我娘子教了他那么多东西,讨要个手炉都不给。若是他自己用也就罢了,却不想转手竟送了人,哎······” “若是你娘子真喜欢,这手炉,我便赠予你了。”我见萧赐这般作态,便将手炉放到案几上,推到他跟前。 萧赐摇了摇头,接着欲迎还拒地盯着手炉,对我说道:“算了吧,若是被新莹看到,他能吃了我。那小脾气上来,我可不敢惹。” “好,既然你不给你娘子送去,那便我去送给他,顺便去后厨尝尝他的手艺,说不定还能吃到什么暖心的好东西。”我一边舔着嘴,一边故意露出邪魅地笑,对萧赐激将道。 “你···”只见萧赐跳起身,拿着手炉对我喝道:“你休想!我这就给我娘子送去!” 说罢,萧赐便疾步下楼去了,留我一人望着他背影,羡慕地酸苦一笑。 我一个人喝着茶,思虑着即将要面对的事情。过了半晌,就见萧泽领着仆人进来。萧泽来到我跟前,我站起身,萧泽一边躬身行礼,一边恭敬地说道:“先生,人到齐了,你看是在那女子哭诉之前,去露个脸,还是等事情了了之后再去?” 应该是萧秀跟他吩咐好的吧,于是我对萧泽回礼,接过话道:“泽叔,既然人到了,那就先去露个脸吧。待到事发之后,只怕他们也没人有心思来欣赏这琉璃马了!” “诺!”萧泽恭敬地应道,接着在前方引路,我跟在身后,仆人抬着琉璃马紧随。 来到楼下,先前布置好的案几旁,已坐满了人。在一楼的宴席中间,萧泽一改之前恭敬,挺肚仰胸起来,以一副财大气粗的笑脸面对着众人,说道:“前几日我意外购得一西域琉璃宝马,恰逢博陵豪杰在此聚宴,作为主家,愿在此将宝马首次示人,用来助兴,与在座诸位共赏奇珍。” “富掌柜果然豪气,那就请挑帘,让我等养养眼吧!”在主坐上,一个三十多岁,穿着华丽的男子,站起身,对萧泽喊道。 萧泽接过话,看着我,对众人说道:“这位是鄙人的贵客,是难得的青年才俊,今日挑帘之荣,鄙人擅自做主,就交由他来给大家揭开宝马的真容。” “好!” ······ 众人拥呼中,萧泽从仆人手里拿过黄金挑子,递给我。我看着已经被抬到宴席正中,盖着锦绣的宝马,拿起挑子,从容挑起锦绣。琉璃马一出,众人先鸦雀无声地看着,片刻之后,一人发出惊呼:“真乃天物也!” 接着就听众人皆跟着惊叹,甚至当场就有人要买的。萧泽一边笑眯眯回绝,一边将我引着去了三楼的雅间了。 上到三楼,我一边走,一边问萧泽道:“泽叔,方才那主坐上的,就是博陵崔氏新掌令人?看着年纪不大,言语中也不算沉稳,如此能服众吗?” “先生说的不错,这个崔家新掌令人——崔鸿,原本在崔家默默无闻,就是在大房中,也不算突出。但是却在几个月前,不知何故,在老掌令人死后,骤然上位。据说是手上有老掌令人的遗命,指定他为新掌令人的。依属下多年的经验,这件事怕不简单,只是其中发生的事情,也不太容易追查。还请先生容我些时日,待弄清楚了,再通呈。”萧泽恭敬地回我道。 来到案前,对萧泽笑了笑,言道:“那就有劳泽叔了!不过他这样,倒是对我们没什么坏处。看来今日之事,又多了几分把握。” “是,今日之事先生可放心,已做了周全的部署,不会出差错。”萧泽接过我的话,认真地回我道。 我点点头,想着他事情应该不少,便对他说道:“嗯,泽叔辛苦!外面应该还有很多事,你去忙吧,无需陪着我,我想自己待会儿。对了,宴席之后,想个法子把萧赐两口子支回家吧,我不想他们见到马元贽。” “诺!”萧泽一边应我,一边对我行礼。 我拱手回完礼,接着就见他退身出去,我也在案几前跪坐下,杯中的茶还冒着热气。 独自一人在案几前坐着,闭上眼,仿佛听不见楼下的喧闹声,脑海中不断回想着自己的那些谋划,总觉得哪里有什么纰漏,或者不妥之处。可是想来想去,却如何都没有头绪。一会儿,仆人将午膳端来,我潦草吃完,便让人撤了。 不知过了多久,不知什么东西盖到我身上,我迷迷糊糊睁开眼,除了案几旁炭盆里的光耀眼,一时间竟看不清其它东西。少顷,方定神,只见马新莹抿着嘴盯着我。 “哎,你还是睡地浅,一碰就醒。”马新莹叹惜道。 我眨了眨眼,看着马新莹红扑扑的脸,大大的眼睛里全是心疼,忽而有些不知所措。便转移话题,问道:“宴席散了?” “嗯!”马新莹还是歪着脑袋盯着我,答道。 我把眼睛瞥向一边,看了一圈屋内,局促地说道:“那···那我们下楼透透气吧,我好像很久没动了。” “嗯!”马新莹又那样答道。 片刻之后,我才从愣神中醒来,站起身,往屋外走。马新莹也跟着我身后,边走边碎碎念:“虽然珠玑姐姐说你不宜多动,但下楼透透气应该还是可以的,只是不许你出去,外面太冷了,下雪之后的天,还真是格外的阴寒。你方才吃那么少,你怎么吃那么少啊,是不是饭菜不合口味?我都是方姐姐亲手教的,当不会太差吧?可是你为什么······” “姑娘,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要跟我说?”在楼梯上,我站住,转过身问道。 马新莹低着头,没注意,见我站住,一个惊神,跟着站住,差点钻到我怀中。只见他鼓着嘴,瞪着眼,埋怨地看着我,问道:“我的手炉呢?” “哦,这事儿,我差点忘了,方才萧赐跟我讨要来着,我便送给他了。怎么了?这手炉,很珍贵吗?”我假装不知,笑着对他答道。 “你······”马新莹气急败坏却欲言又止,委屈地几乎快哭出来了。接着推开我,径自跑下楼去。 看着他的背影,突然心生怜悯,在心里骂自己混账,明明知道那手炉对马新莹来说犹如珍宝,却挥手将之送人。可事情已经发生了,我想反悔却为时已晚啊。 这世间有太多事,都是如此,做之时,思虑不周,随意而为,等到事后才发觉对别人伤害太深,追悔莫及,甚至连改过,也会显得苍白无力。人生中有多少不值得,便会有多少后悔,但无论多少后悔,都抵不过一份珍惜。 于是我一边下楼,一边独自吟道: 一处暗香来,昙花独自放。 趁夜君多赏,天明蕊已残。 逗萧赐,挑锦绣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49章 讆言 “笺花煮酒赋新章,夜半谁知风雨至” - 伴随着蹬蹬蹬的下楼声,我站住脚,突然想到了那个我在雅阁中思虑很久的纰漏之处:堂而皇之地在大庭广众之下与萧泽这般熟识,那些在座的人肯定有饶阳公主的手下,他们若是回去禀告饶阳公主,那饶阳公主必然猜疑。若是这样,那我便要给萧泽一个台阶下了。 想到这里,接着下楼。在一楼的宝马旁,还有一群人围着,点头端详,议论纷纷。 我问着一旁站着的仆人道:“你们掌柜的呢?” “先生,掌柜的在后厨检查食材,是否需叫他过来?”仆人没有行礼,凑到我耳旁低声答道。 我见他如此,便压低声音,接着问道:“不用。那个,萧赐公子回去了?” “是的,他与小夫人准备好午膳便回去了。”仆人又答道。 “那刚刚下来的马新莹呢?”我继续问。 “马姑娘面色不太好,我没敢招惹。只见他匆匆往后楼走,应该是姐闺房,叙话去了。”仆人低声回我道。 我看了看放在大堂中央的琉璃马,困惑地问:“这马,就放此处?” “掌柜的说,等人多了之后,盖上缎子,送去三楼雅间。”仆人继续压低声音答着。 “哦,”我明白过来,便不再问了,遂对他说道:“好,那你忙吧,我在随意逛逛。” “掌柜的嘱咐,让先生莫要出楼,还请先生体谅掌柜的苦心。”仆人小心翼翼对我提醒道。 我点点头,回道:“好,我不会出去的,放心吧。” 仆人与我对视一眼,没有说话,回到原来的位置站好。 看马的人越来越多,过了半晌,只听门口传来“琉璃马呢,在哪儿?” 接着看到一个衣着还算华丽的洒脱身姿,定眼一瞧,才认清是那个玉面小生——郭靖节。他看也没看一旁站着的我,就拼命扒拉人群,钻进去看琉璃马。一边扒拉还一边喊着:“都让让,让让,我倒要看看是什么宝马,竟惹得半个长安都惊动了” 看他如此,我在一旁抿嘴一笑,真是个爱凑热闹的人儿。这倒是让我想起了李椅对他的评价,真跟萧坤挺像的,一样的爱热闹,一样的爱潇洒,一样的开朗活泼,也一样的有趣。 就在郭靖节在人群中赞叹着琉璃马的时候,一个仆人进来,对站在一旁的仆人说着什么,接着又进到里面去了。 待那个仆人进去之后,站在一旁的仆人,再一次凑到我耳旁低声说道:“先生,马元贽带着人往这边来了,还请移步三楼雅间,我等随后将琉璃马拿上去。” 我冲他点点头,随即动身上楼。等我刚在案几前坐下,就见仆人将琉璃马抬了上来,还盖着一块锦缎。跟在后面的萧泽对身后的人做着引路的手势,还说道:“郭公子,这边请!” 话语未落,只见郭靖节迈步进来,边走边说:“富掌柜够意思,你这个朋友我算没白交。都到雅间了,就让仆人将这盖子掀了,让我再看一会儿吧?” “哦,这个自然,郭公子尽情看,只是”萧泽正回着话。 没等萧泽说完,郭靖节便不耐烦地转身道:“哎呀,好了好了,我自己来掀。” 说罢便走到琉璃马前,这时他余光看到我坐在一旁的案几上,便转过脸对着我皱着眉头道:“咦,你不是” 我见他看向我,于是其实准备行礼,却见他摆摆手,又对我说道:“哎呀,好了好了,一会儿再聊,我先看马。” 随即扯下盖在琉璃马上的锦缎,扔给仆人,继续仔细端详起来。 与此同时,我抬眼看向萧泽,皱着眉头,用眼神盯着他,又看了一下郭靖节,质问他为何将眼前的郭靖节带了过来。他明白了我的意思,随即走到马前,依旧是商人那样的假笑,边笑边说道:“呵呵,郭公子,这位是再下一个故友,不妨由我给你引荐一下” “不用,不用,我跟他见过!”郭靖节看也没看萧泽,便打断他的话,回道。 “哦,呵呵,既然如此,二位皆是俊杰之士,我便不打扰二位看宝马的雅致,楼下还有些杂事,就先失陪了。对了,二位看完,可要记得帮在下将马盖好。”萧泽说着便从仆人手中拿过锦缎,放到一旁,和仆人一起退出去了。 见萧泽出去,我便也来到马前,陪着郭靖节看了起来。心里想到的是,可能萧泽将郭靖节带上来,是为了让我早点跟他熟识,以便将来有用得着的地方,尤其是他的母亲还是金堂长公主。 于是我便与郭靖节搭话道:“方才有人说,此马乃是‘天府之物’,郭公子觉得如何?” “嗯,还行吧,我见过更好的,不过这个已经足够精绝了。”郭靖节继续盯着马看,回了一句。 我拢了拢手,笑着说:“哦,竟还有比这个更好的?郭公子果真是见多识广,尚某佩服!” “还行吧!”说着,郭靖节抬起头,回忆起来:“那还是小时候随母亲去宫里拜见太后的时候,有幸见过一次。据说是当年,玄宗在位时,波斯国进贡的。就见了那么一次,不过着实精美,至今难忘。” 我也跟着说道:“那个时候的物件,大抵都比现在的要好吧!” “是啊,人也比现在的蕴藉风流。”说罢,他转过脸看向我,皱着眉头问道:“你叫什么来着?我给忘了” 我正抬手准备作揖行礼时,郭靖节突然想起来了,便急忙又道:“哦,对,尚风月!” 我点点头,接着继续行礼,道:“见过郭公子!” “见过,见过!”郭靖节有些随意地回道,接着拽着我的手,一边向案几走,一边说道:“哎呀,你我年纪相仿,何须这般客套,自在随意些便是。” 我假意回道:“公子身出世家,鄙人不过一介布衣,岂能失了礼数!” “行行行,礼也有了,坐下聊吧。”郭靖节不耐烦地招呼我坐下,接着好奇地问我道:“诶,你跟富掌柜什么关系?竟也能入这里来看!” 我真好想跟他说,便笑着回道:“呵呵,算是旧相识吧。当年来长安的时候,曾在这里被富掌柜灌醉过。可能他对当年的事儿心存歉疚,便纵容我在此多看半晌。” “哦,我跟你不同,我算是这里常客了。不过虽然他容我来这里看,但我还是生他气!”郭靖节鼓着嘴,故作生气状道。 我不禁一笑,问道:“为何?” “这么好的东西,他居然今天才拿出来。要不是‘吟风楼’的赵秦告诉我,我还不知道呢!”郭靖节气鼓鼓地答道。 听他这样说,我便想替萧泽说一句,便接过话道:“如今不是看到了么,好东西任何时候看,都不晚,公子又何须生气?有缘一见,不是应该暗自庆幸么?” “他既然得到了,就应该先给我一饱眼福啊,为何要让那些俗人先睹?他们哪里懂什么,给他们看岂不是暴殄天物么!”郭靖节一脸的愤懑不平,颇为不开心地说道。 我一边给他斟茶,一边回他道:“倒也不好这样说,这天下从来也没有什么雅俗之分,都是人心作祟罢了。若是把天下事只当作其事,世间人只看成其人,不偏听,不轻信,不妄言,佛便不是佛,这马,也就只是马而已,公子又何须不忿呢。” “不偏听,不轻信,不妄言”郭靖节端起我递给他的茶盏,停在那里,若有所思地嘟囔着。 我抿了一口茶,一边放下茶盏,一边问道:“公子在想什么?” “我在想,我是不是错了。”郭靖节目光定格,回我道。接着放下茶盏,起身对我行礼。 我见状,赶忙起身相扶道:“公子这是做什么,鄙人如何担当得起。” “这一拜为阁下明教之恩。”说着便踱步走开,边走边继续说道:“阁下方才所言,犹如灌顶之醍醐,使靖节幡然醒悟。虽深知自己资质愚钝,但还是斗胆相请,不知阁下可愿做我的老师?” 看着郭靖节诚恳认真的样子,与方才判若两人,但心中知道,在这个风云诡谲的长安中,我与他牵扯过多,对他来说无多益处。于是微微一笑,婉拒道:“尚某何德何能,岂敢妄居西席。若郭公子不弃,可将尚某视作朋友,空暇时多走动走动。就算日后天涯路远,也会不忘于江湖,若能如此便是尚某的荣幸了。” “嗯”郭靖节停下来,思虑片刻后,接着说:“也好,那今后得空了,我便去找你。对了,你现在身居何处?” “鄙人暂居崇义坊的万金斋,公子可去那里寻我。”我回他道。 “既然是朋友,我便不跟你客气了,你也别‘鄙人’‘鄙人’的那般见外。”郭靖节一边说着,一边回到案几边坐下,接着问我道:“诶,你字叫什么?” 他这一问,我还真没想过,当初只编了个名字,连字都没取。于是,笑着随口一答:“字也是风月,公子呢?” “字名相同,好生奇怪呀,也罢也罢,今后我便叫你风月兄。至于我嘛,还未行冠礼,所以暂时还没有字,你直呼我靖节好了。”郭靖节说罢,端起茶盏喝了起来。 这时听见楼下一阵闹腾,接着安静下来,我知道,马元贽一会儿就会被引入这里,不想让郭靖节卷进来,于是对他说道:“好,靖节。我突觉身子不适,想是该吃药了,你可否帮我去后楼,找一位新莹姑娘,让他去找马夫‘衣来’将早上侍女‘留客’给我准备的药拿来。” “风月兄这是怎么了?是有什么”郭靖节关切地问我道。 没等他说完,我便装作痛苦的样子,打断他道:“靖节,是隐疾,我现在胸口绞痛,还请快些,摆脱了!” “好,好,你刚刚说的是”郭靖节赶忙起身,一边往外走,一边问我。 “后楼,让马新莹,找马夫‘衣来’,将早上,侍女‘留客’,给我准备的药,拿来。”我重复着这句话,希望他记住。 “我知道了,这即去!”说罢,郭靖节便匆匆出门下楼了。 郭靖节出门后,我赶紧起身,将锦缎盖到琉璃马上。整肃衣容,在一旁等着马元贽,就像等着下棋局中的胜负手一样,心里期待又惶恐。 一会儿,一个身材魁梧,浓眉睡眼的人,在一群人的拥簇中,出现在门口,这人应该就是马元贽了。 正在我拱手行礼之际,马元贽已经大步进来,对我说道:“这便是宝马?快,掀开让咱家瞅瞅。” “此马一天只可给三千人看,否则便会失去光泽。不巧,今日已示两千九百九十九人,官爷,你看这”没等我动手掀开锦缎,在马元贽身后的萧泽,急忙抢着说道。 马元贽疑惑地看了一眼萧泽,接着一摆手,让随从都退到屋外。萧泽命仆人将雅间的门关上后,就听门外萧泽对马元贽的随从说道:“几位官爷,请随我去楼下,边吃酒边等,如何?” 没管门外的声响,马元贽看了我一眼,我顺着他的眼神,将锦缎掀开。见到琉璃马,马元贽的睡眼立刻放出光芒,大叹道:“真是绝妙啊,此马神采奕奕,极品,极品啊” “马中尉慧眼如炬,也是识马,爱马之人。可为何中尉只识得寻常的宝马,却不识万里无一的千里马呢?”我在一旁伫立着,低沉地问道。 马元贽转过脸看我,不解地问:“此话何意?难道尔等还有比此马更好的?” “当然!就要看中尉可算伯乐了。”我轻浮一笑,盯着他眼睛答道。 迎着我的目光,他的睡眼又低沉了下来,接着说道:“既然如此,还不快快呈来!” “中尉觉得,在下如何?”我静静地望着他,冷冷地问道。 马元贽一边上下打量着我,一边问道:“你是何人?” “鄙人尚风月,见过马中尉!”我边说边再次行礼道。 待我抬眼,马元贽似乎听过我,皱着眉头问道:“哦,你就是那个在洛阳‘望一楼’中危言竦论,意欲位列凌烟阁的狂悖之徒?” “尚某原以为中尉乃是通明之人,却不想竟然听信一席搏名之言。呵,既然如此,尚某又何须辩解,中尉慢慢赏马,在下告辞!”我故作生气,甩手便往门口走去。 “站住!”我走到一半,被马元贽喊住,接着就听他顿了一下,说道:“既然,你自诩为‘千里马’,总该,拿出让咱家信服的本事来吧?” 我转过身,见马元贽用他那双睡眼,幽幽地盯着我,我迎着他目光,对他说道:“我只问一句,不知中尉可想扳倒鱼弘志?” “你”马元贽欲言又止,接着走到一旁,背对着我,问道:“为何牵扯到中贵人?” “哼”我一声冷笑,接着道:“想不到中尉,竟对一个处处打压你的人,还尊称‘中贵人’!这种度量,尚某佩服,但却不齿。看来中尉非我同道中人啊,可尚某也不怕直言相告,我今生都将与鱼弘志势同水火,必要让他万劫不复。” “你与他有何恩怨?为何要这般憎恶于他?”马元贽转过身,皱眉问我道。 我从袖中拿出马新莹给我的东西,退掉麻布,将匕首递给他,同时问道:“中尉可认得此物?” 马元贽看了看,认了出来:“这不是” “没错,正是鱼弘志所养死士的匕首,也是他用来刺杀我的匕首!幸好有朋友相帮,让尚某死里逃生。既然他想让我死,我又怎会对他宽宏大量?”我抢过马元贽的话,装作恶狠狠地说道。 马元贽将信将疑,拿着匕首,又看着我问道:“他为何要至你于死地?” “我如何知道?他杀人需要理由吗?我本是被饶阳公主灌了‘醉梦令’,挟持到长安的。但我无意卷入朝局,所以至今寄居好友别院。因未曾出过一言,献过一计,故而也未被饶阳公主注意过。不知哪里得罪了鱼弘志,竟然被他的死士暗夜行刺。他逼我入局,我便不会坐以待毙。只是饶阳公主非仁义之主,我虽被其挟持,但绝不会实意相帮。若是中尉看不上在下,在下便只好另择他人,哪怕效仿荆轲,也要搏命一试。”我假意义愤填膺地回道。 马元贽眉头稍松,接着问道:“你连饶阳公主你都不选,为何要选我这个没有交情的人?” “饶阳公主用‘醉梦令’挟持我,这毒,中尉该有所耳闻吧?你说,我怎会选他?而中尉与我没有交情,也没有过节,并且中尉手中有足以抗衡鱼弘志的兵马,所以阁下是最好的选择。”我解释道。 马元贽咧嘴一笑,继续问我道:“那我又因何要信你?你不过一个夸辩之徒。” “中尉无需信我,你我各取所需罢了。我想要一席之地安生,阁下可取而代之,因此我们都有一个共同的障碍,就是鱼弘志。若是中尉觉得我不过是夸夸其谈,可静观其变。用不了多久,我定会让鱼弘志置身水火之中,到时候还望中尉顺水推舟,相助一把。”我隐晦其言道。 马元贽再一次走到我面前,问道:“你想让我如何相助?” “当下还无法细说,不过无论何时,只要中尉有结盟之心,可将门前的灯笼取下一只,我便知道了。到时,再依据情势,做周到筹划。”我依旧含糊其辞,突然想到饶阳公主会掘马元贽家祖茔,于是又说道:“今日之言,若是中尉信了,那来日无论发生何事,请务必坚信,我一心想的都是除掉鱼弘志。” 听完我的话,马元贽又皱起了眉头,遂说道:“我会给你答复的。这马,咱家先借回去把玩把玩。” 马元贽一手拿起马,连锦缎都没有带上,便动身向门外走。 “中尉慢走!”我对着他背影作揖行礼,说道。 待他打开门,跨步出去,望着他背影,我暗自叹道: 三言两语道谲辞,暗室欺心真亦假。 莫信人间有善行,除非自问皆无愧。 遇靖节,见元贽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50章 认错 “此生不解风和月,唯怕识得最暖春” - “风月兄,方才所言,可是真的?”在我转身往案几走的时候,听见背后传来郭靖节的声音。 我转身看见郭靖节正用不可思议的眼神看着我,于是我笑了笑,故作轻松地对他说道:“虽所言不虚,但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你都被灌‘醉梦令’了,怎能说没什么呢?”郭靖节紧张地说道。 我看着他流露出的焦急,心里其实还是很感动的,大概这样一个从小在母亲庇佑之下长大的世家公子,从不知这世间如此的阴诡计谋每天都在发生,所以当听闻这样的事情,心中对朋友的赤子之心,便会毫无遮掩地表露出来。于是我缓缓坐下,一边给他斟茶,一边回他道:“饶阳公主每次到了日子,还是会将解药送来给我,没有刁难之意,暂且还无需担心什么。” “那刺杀呢?鱼弘志可不是善茬,风月兄所住的万金斋是否安妥,要不然你随我去府上住吧?府中有一处别院,还算整洁,风景也不错,风月兄若是不弃,今日我便找下人给你搬过去,我就不信那个阉人还敢擅闯公主府!”郭靖节一边气愤地说着,一边走过来坐在我对面。 我将茶推到他跟前,微笑着回绝道:“靖节,你的心意,我感激不已。万金斋虽比不得公主府,但鱼弘志的人,目前还不敢明目张胆进去。至于那些零散的死士,身旁有一帮朋友舍命护着,那些人对我也构不成什么威胁。因此,也不用担心什么。再说,即便我真的打算去你府上,只怕你的姨母——饶阳公主,也不会答应的。” “既然如此,我也就不劝了。从小到大,我见过太多这样的事,发生在自己身上的,或者别人身上的。母亲性情和顺,总告诉我,我们改变不了什么。是啊,我能改变什么呢?所以,对这些事,我们总会退避三舍,躲起来,撇清关系,就好像这些事从未发生一样。可这样的事情,怎么可能没发生,哪怕是缩进龟壳里的乌龟,也无法当世界不存在。有时候我真想哎,算了!”郭靖节带着伤怀和无奈对我诉说着,说罢低下头,将茶盏端起,一饮而尽。 我看着他,宽慰道:“你母亲也是为了翼护你,你如此灵犀之人,当心知其苦衷,不该对此抱怨的。” “我知道,只是每每想到,心中多少不是滋味嗨,既然改不了什么,那便不去想了。”郭靖节叹了口气说道,放下茶盏,站起身,脸上又堆起笑容,对我言道:“方才听富掌柜说,清平乐乐坊的七善,好像普了新的曲子。这七善的曲谱可是绝妙的,风月兄可愿随我共同前去一听?” 我心里其实为他高兴,能把这些事放下,是他的福气。只是我想早些回万金斋,今天发生很多事,我想快些知道结果如何。于是,也站起身,笑着拒绝道:“在下身子还有些不适,就不陪你去了。只是这夜色已临,你若是去,可要早些回去,免得长公主担心。” “那样的毒,是不容易好。靖节思虑不周,唐突了。”郭靖节眼含怜悯,望着我说道。接着一边行礼,一边又说道:“风月兄的教诲,靖节记住了,定奉令唯谨,无有参差。” 我扶起他,笑道:“哪有什么教诲,不过是作为朋友的关切罢了,公子若是这般,倒是见外了。快些去吧,别让曲谱等着急了。” 郭靖节听完,收起了方才的失落和怜悯,又像孩子般笑起来,冲我一点头,接着就奔向门口,出去了。 我又坐下,过了没一会儿,我等的那个人进来了。 “郭公子走了啊”萧泽的声音传来。 我放下手中茶盏,只见萧泽往我这边走来,手中拿着一个小瓶子。见他没有继续说什么,便接过他的话,笑着说道:“不是泽叔跟他说,七善普了新曲么,他那么聪明的人,怎会不去看一看呢?!” “先生见谅,是二公子吩咐的。”萧泽听罢,赶忙站住,对我行礼。 我见状,也只好站起身,去扶他,宽慰道:“你们的意思我都懂,只是,不想让他过早涉入其中,毕竟也是个不幸的孩子。” “属下行事欠妥,请先生责罚!”萧泽突然跪下,对我边叩首边请罪道。 我赶紧扶起他,解释道:“泽叔快请起,我没有责备之意,你的安排很周密了。若从全局看,此时让他知道一些也不算坏事,是我太过依仁,本该自省,岂有诿责于你的道理。再说,你这样,若是被他人看见,也不好解释。” “此事萧泽未体察先生心意,是萧泽之过。先生仁谨,若言自省,就更让萧泽羞愧难当了。门外有自家人看着,断不会让外人进来,请先生不必担忧,爽心责罚便是!”萧泽没有被我扶起来,反倒是贴地更紧了,自责地对我说道。 我看着他,此刻倒是没了感动,只觉得颇为无奈。见他放在身旁的那个小瓶子,便蹲下身,一边拿起小瓶子,一边对他说道:“这个小瓶子挺精致的,我喜欢,把这个给我,就当罚了。既然罚了,你便快起来吧,别跪着了。” “这瓶子不过是新莹随手拿的小玩意,岂能抵过”萧泽没有起身,接过话对我说道。 “我说罚了便是罚了,怎么,泽叔是不爱信我说的话了吗?”我打断萧泽,故意说道。 萧泽还是没有起身,继续将头贴在手上,回我道:“萧泽绝无此意,请先生” “既然不是这个意思,那就起来吧。再不起来,我可就走了!”我又打断他道。 听我这样说,萧泽才抬起头,我赶紧俯身搀扶。待他站起身,我看了看瓶子,笑着问他:“瓶子里面真的是药?” “不过一些滋补的小丸子,算不得药。本是用来应付郭靖节的,现在用不着了,先生可试试,若是不喜,扔了便是。”萧泽脸上终于松弛下来,也笑着回我道。 “呵呵,他那般灵觉超凡,该是早就明白其中道理了,所以才匆匆离去。”我望向门口,眼中还是郭靖节离去时的背影,晏晏笑道。接着迅速回过神来,岔开话题,对萧泽又问道:“这个是新莹选的?他人呢?怎么不自己送来?” “小丫头还生着气呢,将这个瓶子送给我,就又回后楼去了。先生你看,是否过去劝劝?”萧泽跟我解释着,又笑着问我。 这倒是让我犯难了,本就对马新莹心存愧疚,再加上他又是在女子闺房,我怎么好意思过去,便羞涩地回道:“我,呵呵,还是劳烦泽叔找个人过去传个话,告诉他,我想回去了。若是他不愿,那便等他气顺了,我们再回。只是不知今日萧兄那边的事情,办得怎么样了。” “呵呵”萧泽心领神会地笑了笑,又回我道:“好,那属下这便找人传话过去。楼下人多眼杂,还请先生在此稍候。” 我与他互相拱手行礼后,他便出去了。我在雅间等了一会儿,仆人进来换茶,被我制止了,想起身下楼看看。 来到楼下,已经来了很多人,乱哄哄的。我就在后楼进来的门口,等着马新莹。边等边听旁边有人议论着: “据说那琉璃马八尺高,是西域来的宝物。” “哪有那么高,连一尺都不到,不过倒是惹来了神策军。” “神策军算什么呀,我听说,今日博陵崔氏在此的午宴,被一个女子给搅和了。” “女子?为何呀?” “好像是崔氏二房中的一个后生,前几日醉酒后当众轻薄了那女子,还杀了那女子一家子呢!” “不会吧,那不吃官司?” “崔家多大势力呀,暗里给压了下去。” “那后来呢?后来呢?” “这不,今儿个那女子就来这午宴上哭诉来了。崔家也是要脸面的啊,被闹到明面上,怎么着也说不过去了呀。再加上那个大房新掌令人刚刚接过位子,自然容不得这个,就给罚了,当众将那后生打到吐血,还责令那后生将女子娶回去。哎,我跟你们说啊,那个新掌令人才不过三十几岁” 听到这里,实在听不下去了,于是笑了笑,摇摇头。这些流言真是没法信,看来要想知道今日实情,还是得问问自己人,随后抬起头来看向那个门口。只见马新莹就站在门口,一言不发,歪着脑袋,用埋怨地眼神,盯着我看,手中还拿着斗篷。 于是我赶紧转过身来正对他,小心翼翼地笑着问道:“姑娘来了,那我们回去可好?” 马新莹没有回我,也没有动,就是那样盯着我。我不知所措起来,抱起手臂,擦了擦胳膊,又对他说道:“这在暖阁呆久了,突然下楼,还真不适应。” 马新莹听罢才走向我,边走边散开斗篷,来到我身边给我披上。我看着他,不好意思地笑着说道:“方才太匆忙,竟将斗篷忘在楼上了,我这便去取来。” 说着,我就向楼梯口走,但被马新莹拽住。他幽怨地看了我一眼,遂快步走向楼梯。在楼梯口,马新莹与正将斗篷送下来的仆人撞在一起。 “没长眼啊?!”马新莹冲那仆人吼道,吓得仆人赶紧恭敬地退到一旁。接着就见马新莹一把抢过仆人手中叠好的斗篷,散开往身上一披,遂径直往楼外而去。 我皱着眉头,望着马新莹的背影。随后紧了紧斗篷,跟着出去了。马新莹没有在马车边等我,我看到车夫,便小声问:“新莹姑娘进去了?” 车夫点点头,扶我上车。 来到车里,马新莹还是用那样的眼神看着我,看得我浑身发毛。于是便想着找别的话题,转移他注意力,故意转过脸不看他,笑着问道:“姑娘可爱听曲?听说七善普了新曲,若得空了,我们去听他弹奏一曲如何?” 见马新莹没有吱声,我便偷窥了一眼,只见他还是用那样的眼神盯着我。我冷地搓起手来,尴尬地支支吾吾:“姑娘我” 心想这样下去我得被他的眼神杀死,于是狠下心了,决定道歉,无论后果是什么,都比被这样看着好。我看了他一眼,还是不敢与他对视,自顾自地说道:“哎呀,我错了,你别这样看着我了可好?” “真错了?”马新莹终于回我话,质问道。 我皱着眉,看向他,胆怯地回道:“真知道错了!” “错哪儿了?”马新莹还是语气严厉地问我。 我用手搓着斗篷,颤颤巍巍地答道:“我我不该把你的手炉送给萧赐。” 马新莹没有说话,我便继续道歉说:“其实,自你去后楼,我在心里已经自责了无数遍,都是我不对,惹你不开心了。若是现在做什么,能弥补万一,我定全力去做,只要你开口。” “我不止不开心,我很生气!”马新莹用低沉的声音回我道。 我眨眨眼,还是不敢与他对视,低着头说:“我知道,应该生气的,是我不好。” “我生气,不是因为你把手炉给了萧赐,而是因为你给他,都不跟我说一声。事前没说,事后也不说。我生气,还因为你这样这样聪明的人,居然连我连我为什么生气都不明白。”马新莹说着说着,哭了起来。 他这样我更六神无主了,越慌乱越不知道该怎么说话,只知道认错道:“我错了,新莹,我真的错了,你别这样,不哭,不哭好不好,我明儿就去找萧赐讨要回来,别哭了,好吗?” 马新莹用袖子擦着眼泪,将头撇向一旁。 “我不知道说什么,突然觉得自己实在,实在愚钝之极,腹中连妥当的话都不知跑哪里去了,安慰你都不会,真真是蠢如鹿豕”我实在不知如何是好,慌乱地说着。 “我还是生气!”马新莹转过脸,哭红的眼角还挂着泪水,鼓着嘴对我说道。 我又口不择言道:“生生气,该生气,只是,不哭了好不好,你一哭,我” “我像是那般狭隘吝啬的人吗?”马新莹继续质问我。 我一时没回过神来:“啊?” “你为何说明日要跟萧赐讨要?我在你眼里就是个铢施两较的人吗?”马新莹补充道。 我回过神来,赶忙认错道:“不当然不是,我,我一时慌了神,笨口拙舌,竟说出这样的话来,请姑娘莫要放在心上。” “放在心上又如何,我不过是你身边的一个婢女罢了,那些自家人的话,也就是口中说说而已。你的心,就像石头一样,我凿不开,从未见过真容,也好想从未感觉到,那里还是暖的。否则,你又岂会这般对我,也不可能说出那样的话。”马新莹又把脸撇向一边,对我说道。 我看着他眼角流下的泪,心中着实疼惜,此刻才平静下来,收拾容颜,认真地对马新莹说道:“新莹,你知道我是如何想的吗?” “不知道,我如何知道?”马新莹用袖子捂着嘴,答道。 “你看着我”我见状,更心疼了,对他重复道:“看着我!” 我盯着他看,马新莹过了好一会儿,见我没有说话,才又转过脸来。哭地梨花带雨,让我看着心里更是自责,鼓起全部勇气,盯着他哭红了的眼睛,轻声对他说道:“新莹,我没有说,是因为,你早就是我心中最信赖的人之一。是那种,无论我做出什么事,到了你这里,都会得到体谅和支持的信任。我相信你是这样的姑娘,我无时无刻不庆幸身边有你、有萧兄和邓领卫这样体己的人。我在乎你们,所以害怕失去。你不开心,我会自责,你生我气了,我会不知所措,你因我哭了,我就真的慌了神。因为我害怕,害怕我们之间从此有了隔阂,有了裂痕,所以会口不择言。别说跟萧赐去讨要一个手炉了,就算是让我只身去杀了鱼弘志,只要你不再哭,不再生气,不再伤心,我想那会儿我都会跟你承诺。不会去管自己能不能做到,也顾不了其他的,只想着能弥补自己的过失,能留下你。不过有一点你说的对,我的心确实是石头,但有一扇门。我早就打开门,把你们一个一个都装了进来。你未见过其真容,是因为你就在石头里面。我不会让你出去看到其外壳,因为那个太硬、太冷、太丑陋,我害怕你看到了就会被吓跑,所以我只想紧紧地把你关在里面。哪怕里面也是冷的,也毫不柔软,但至少,不会让你们的温暖,流失太多。” 马新莹垂下眼,不再说话。我看他眼边残留的泪,抓着自己的斗篷,伸过去,一边替他轻拭,一边诚恳地再次道歉:“我错了!原谅我好吗?” “你刚刚说的话还算数吗?”马新莹哭腔问道。 虽然不知道他指的是哪一句,但还是一口答应下来:“算,每一句都算!” “那,我们什么时候去清平乐听七善弹曲啊?”马新莹抬起脸,终于笑了,对我期待地问道。 我见到他的笑,终于释怀了,笑着对他说道:“等有空了,我们便去!” 马新莹鼓着嘴,一副失落的样子。我知道,他已经原谅我了,遂在心中叹道: 娇颜一展花皆放,不敢折枝怕误花。 莫教春风吹柳岸,滩旁景色是石山。 离天香,哄新莹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51章 残梦 “后悔花零再赏迟,忽来复醒才知梦” 一 马新莹咕嘟着嘴,嘀咕道:“又敷衍我······” “那姑娘,可还信我?”我看着他,浅笑觑问道。 马新莹抬眼看向我,哭红的眼睛里含着理解和无奈,对我叹道:“哎,不信能怎么办,总不能强迫你去吧。最近又那么多事情,没空过去也正常。索性就假装信了你吧,无论何时去都成。反正,我记性不好,说不定过几天就给忘了。” “没事,我记性好,既然答应你了,就一定会带你去的。”我冲他肯定地说道。 马新莹收回眼神,点点头,不再说话。 我知道此刻也不能勉强他信我,或许信了吧,只是不好加以确认。为免尴尬,便转移话题,问马新莹道:“午间睡着了,也不知今日楼中那宴席后来是否跟预期一样,博陵崔氏的掌令人有没有还那女子一个公道?姑娘可知道?能否与我说说?” “有啥好说的,博陵崔家就赔了些钱财,将那轻薄之人打了一顿。与那女子来说,也不过是亡羊补牢,自身清白都没了,叫他今后如何立足啊?!”马新莹叹惜道。 “不是说让那人娶了女子么?”我疑惑道。 马新莹看了我一眼,皱着眉头反问道:“你听谁说的?” “我···我在楼下等你的时候,听旁边客人说的啊。”我答道。 马新莹有些恼火地看着我,说道:“根本没有的事儿,那女子还算有气节的人,崔家掌令人本是想让轻薄他的人娶了他的,但被他一口回绝了。嫁给轻薄自己的人,那得是多么下贱的人才做得出来的事,平常女子就算终身不嫁,也不会这般作践自身。你居然信这些个荒唐的蜚语流言,我真是怀疑你是不是傻了!” “额······”我也不想争辩下去,赶紧换个话题,说道:“你说,我今儿个这般大摇大摆地在众人面前出现,要是被饶阳公主的手下传到他耳朵里,会不会被他猜疑啊?” 马新莹没有立刻回答,盯着我看了看,遂摇摇头,叹道:“看来真是傻了,傻了······” “我······”我欲言又止,虽然知道原因,可到这里,也不好自己戳穿。 马新莹装作怜悯地看着我,心疼地说道:“你来长安,除了自家人,就那么几个人认识你。饶阳公主的手下,除了家里那位,还有几个认识你的?上官柳儿c连薏c姬藜,加上几个去过万金斋的侍女和青衣卫,除此之外,谁还认识你?你就别自作多情了好不好,我的小先生?” “哦,好像是这样!姑娘通透之言,让人茅塞顿开!”我故作恍然大悟状,遂微笑地看着他,回道。 马新莹连连摇头,付之一笑。 马车赶在宵禁前回到万金斋,回来后,珠玑c萧秀和邓属已经等我多时,我与马新莹草草吃了些饭,便回去我屋内,几人围着火炉坐下。 我一坐下便迫不及待地问萧秀道:“萧兄,你那边的事,进展如何?” “还算顺利,已用鱼弘志的私印盖了几张纸,补上内容就可发出去了。快马加鞭的话,能与杞王的密函前后脚到三镇手中。给三镇周边藩镇的信,上午就发出去了。”萧秀回我道。 我急忙接着问道:“周边藩镇,除了宣武c昭义c河东,其它几镇也发了?” “是,对宣武c昭义c河东三镇是让他们如先前筹划那样,待河朔三镇串通的密信到了后,将密信和请兵的表一起呈到御前。同时让他们都提前调兵到河朔三镇周边,以防万一。至于振武c平卢c横海c郑滑等几镇,不过发一封信,让他们提高警惕,注意提防河朔三镇。告诉他们,若是收到河朔三镇发出的,试图联合的密信,让他们置之不理,也不用大肆调兵。”萧秀跟我解释道。 我好像有些理解其用意了,便对萧秀肯定道:“是啊,若是周边几镇反映相同,难免不让人猜疑。” “其实这样做,也不光是想消除河朔和杞王那边的猜疑,还是为将来留一手。”萧秀接过话,边斟茶边跟我说道。 一时间,我也没明白他的意思,好奇地问道:“哦,此话何解?” “那日尚兄说,若周边几镇同时调动兵力,会惹人注意。我也觉得在理,如果那样做,不光会惹人注意,也会让河朔三镇的戒备之心更强。若是真逼急了,河朔狗急跳墙,只怕真的会反。所以先让宣武c昭义和河东三镇跳出来,不仅可以直接切断河朔三镇通往长安的路,还能吸引河朔的兵力。万一河朔将来真的反了,要想起事,就不可能愣头愣脑的单打独斗。未免腹背受敌,他们必然会联络周边的其它几镇。若河朔想直捣长安,必然从魏博起兵经过郑州c滑州。到时候,可以让郑滑的义成军假意败退,诱其深入,同时让振武c平卢等镇,先假意投靠。等河朔三镇与宣武c昭义c河东三镇交上手以后,义成军再以迅雷之势出现在河朔正面,其他几镇则以出兵相助的名义,在河朔三镇背后出现。届时,可形成围剿之势,河朔三镇猝不及防,几面受敌,纵使兵强马壮,也是败局已定了。”萧秀一边将杯子推到我跟前,一边对我解释道。 我拿起杯子,心里想着萧秀的话,好像是那么回事,于是说道:“嗯,是需提防一下。对了,诗岚姑娘那边,今日可还顺利?” “已将先生和公子的意思,透露给阎守信,若无意外,他应该会对鱼弘志说的。”珠玑温婉地答道。 这时,马新莹接过话,笑着问道:“听说七善谱了新曲,姐姐今日过去,可有一饱耳福?” “今日办完事就回来了,下午又被上官柳儿叫去玉薮泽教那群姑娘,尚未来得及听上一曲。”珠玑依旧平静地回马新莹,莞尔一笑。 萧秀转过脸看了一眼马新莹,打趣马新莹道:“怎么,你也懂乐曲?” “我就是听小先生这样一说···不是,你这是什么话?”马新莹正打算解释,突然意识到萧秀的意思,恼怒地看向他。 萧秀眨眨眼,转过脸,继续说道:“只是好奇,你连乐谱都不识得,为何突然对这个感兴趣。小时候让你······” “不许说!”没等萧秀说完,马新莹立马制止道,愠怒地瞪着萧秀。 萧秀瞥了马新莹一眼,立刻不出声了,端起杯子抿了一口,不再招惹他。 我见状,心里想笑,可是不敢表现出来。为了打破尴尬,便转移话题,问珠玑道:“诗岚姑娘今日去玉薮泽了?上官柳儿应该问到我了吧?” “嗯,我说先生去访好友了,没让我陪着。上官柳儿信了,没有继续追问,只将解药给了我。”珠玑应答道,用歉疚地眼神看着我,接着又说:“提到玉薮泽,还要谢谢先生和公子的筹划,让吴阿莫脱离苦海。” 萧秀微笑着回道:“略尽绵薄之力,姑娘不必言谢。对了,阿莫现在可好?” “今日过去,正好碰到阿莫回玉薮泽复命。小丫头脸色比上次见,好多了。听他说,韦澳对他很好,并没有当做下人看待,想是先生和公子跟韦澳打了招呼才会如此。小丫头不知道二位的辛劳,所以诗岚代为谢过,等他长大些,诗岚再将其中曲折说与他听。”珠玑对萧秀回道。 我心中略有不忍,于是看着珠玑,对他说道:“不必了。我们救他,只是希望他能过得好些。若是让他背着恩情成长,就与我等搭救他的初衷相违背了。待将来饶阳公主倾覆,丽景门不存在了,这些事都会随着时间被掩埋。若想让他更好的面对新生活,就没必要将这些告诉他,让他时刻背着与过往有牵扯的恩情。有些事情,并不需要人人都知道,就像我曾经说过的,那些阴暗里的东西,就让它们存在于阴暗里好了,没必要让太阳照射到,让所有人都看到。我们这些人,别无选择,要在阴暗里活着,但是那些本可以在阳光下生活的人们,不必让他们也看到这世界在夜里发生了什么。若是我们这些人,都没有办法维护人们心中的阳光,就没必要如此殚精竭虑,也没必要选择这条路了。我想个中道理,以姑娘的聪慧,自当明白。” “诗岚自知诠才末学,断不敢瞽言妄举。先生之心,居仁由义,诗岚岂会不察,定齰舌缄唇,请先生放心!”珠玑对我恭敬地回道。 我对珠玑点点头,不想在此事上多说什么,于是转过脸,对萧秀问道:“萧兄,今日在天香楼,崔家掌令人已经打了那个登徒子,你看是不是可以让青州来的人去挝登闻鼓了?” “我已让人盯着崔珙,若他有不满之态,我们便让那三人去挝登闻鼓。等明日吧,只要盯梢之人所察,与我等料想的一样,那就立刻行动。”萧秀回我道。 这样倒是更为妥当,我就没有继续问什么,不过想到下一步,又说道:“待那几人挝登闻鼓后,接下来就是针对崔珙了。不知宋滑盐铁院亏空和崔珙试图保护刘从谏家眷的证据,可有收集备好?” “宋滑盐铁院的账册已经命人抄录了一份,崔珙企图保护刘从谏家眷,当时着手之人也已查到。待事发后,上官柳儿或会来此问询对策。尚兄可告知他,制造事端,转移目光。到时候再让连薏将物证人证一并拿出来,只说无意间翻查到的。剩下的事,不用我们开口,饶阳公主和崔铉他们自会去办。”萧秀跟我解释道。 我突然有些担忧,于是问道:“如此是否过于凑巧?只怕会让人猜疑。我看,不如这样,当下就让连薏假装查到一些蛛丝马迹,并透露给上官柳儿。等到事发之后,经我一说,上官柳儿应该会联想到该事,必会催促连薏。到时再让连薏将相关证据呈上,上官柳儿应该就不会怀疑什么了。” “那就如尚兄所言,稍后便将尚兄之意告知连薏,让他着手开始。”萧秀回道。 商量完了,没有其它事,便各自回去睡觉了。我在床上翻来覆去,心中不知想些什么,乱糟糟的。身子忽冷忽热,总也睡不着,可想起事情来,又觉得头痛,脑子里一团浆糊,不甚清楚。 不知何时才睡着,没过多久,天刚刚泛白就醒了。来到窗前,见又下起雪,风还很大,就将窗户关严。独自来到火盆旁坐下,仆人们都去睡了,我翻出那日萧秀拿来的丽景门卷宗,又仔细看起来。只是看着那些字,都认识,却入不到心里,思绪好像断了车轴的马车,动不起来了,看到的卷宗都浮于文字表面,所见却非所想。胡思乱想中,我倚着凭几,昏昏沉沉地闭上眼。 一 突然门开了,马新莹蹦跳着进来,拉起我就奔向门外。我们没有管斗篷,没有管大雪,只是一直跑,一直跑。跑着跑着,雪不再下了,我跟他一起踩着雪继续跑。跑到一座山上,不知何时,脚下的雪也没有了,好像春暖花开一样,身体越来越暖。他带着我,在山顶上,风吹着他面庞,可他依旧微笑着。 太阳冉冉升起,他迎着朝阳,对我说:“你喜欢我吗?” 我拼命地点着头,他又说:“可我是要嫁给王侯将相的,你也不是呀!” 正当我心中升起一股失落时,马新莹背过身,面对我,笑着说:“小先生,我们来个约定如何?待你君临天下,我必生死相随。” “我······”我不知可否地,在原地踟蹰,低下头不敢看他。 等我抬眼再看,马新莹背对着朝阳,在空中越来越远,只有脸上的期待和笑容没有变,他又说道:“我们约定好了,你可得快些哟······” 我望着他渐渐远去,消失在朝阳的空中。心中五味杂陈的我,看到身旁不知何时多了一辆马车,汗血马身上泛着红光,特别耀眼。我躲进车内,马车摇摇晃晃的,摇摇晃晃的,只听有人在耳边说着:“喂,你醒醒,醒醒啊!” 一 恍惚中,我又睁开眼,只见马新莹正皱着眉头,焦急地冲我喊着,边喊边拼命地摇着我身子。再看周围,还是在火盆旁,火盆里的炭灰被吹地扬起了少许。我幡然醒悟,刚才不过是一场梦而已。 “咳···咳···”我咳嗽两声,抓住马新莹的胳膊,对他说道:“我醒了,醒了,别摇了,新莹······” 马新莹停下来,盯着我看了又看。 “看什么?”我有气无力地问马新莹道。 马新莹没有回我,转过脸让一旁站着的仆人倒了一碗热气腾腾的茶,递给我,命令道:“把这喝了!” 我眨眨眼,想接过碗,可抬不起手。马新莹见状,便跪下,将碗送到我嘴边。我立刻感受到茶水的热气,赶忙喊道:“烫······” “烫也要喝!”他说罢便不由我再多说什么,直接往我嘴里灌。 我大喝一口,闭上嘴,马新莹这才将碗拿开。太烫,我着急咽下,呛住了。遂捂住嘴,趴到一旁咳嗽起来。稍好些后,再起身,只见马新莹还在端着碗,盯着我。我委屈地对他说道:“甜的!” “甜的也要喝!必须喝!”马新莹强硬地说道,接着又将碗递到我跟前。 经过一阵咳嗽,身体觉得有些力气了,我不情愿地接过碗,在他命令般的眼神中,一口一口将碗中的茶水都喝完了。 马新莹接过我递过去的碗,看我喝完了,脸上才露出满意的笑,边将碗递给仆人,边说道:“嗯,这才乖嘛!来,再喝一碗!” “不要了,不要了······”我赶紧拒绝道,对一旁站着的仆人,痛苦地摇着头。 仆人抿嘴笑着,没有继续倒茶水。马新莹站起身,得意地说道:“看给你吓得,出息!” 遂转过身,对仆人道:“好啦,你去吧,他不用喝了。” 待仆人走后,马新莹将移到一旁的屏风,又移回了原处。等他跪坐下后,我忙问道:“方才喝的什么东西,那么难喝?” “糖茶水呀,你没喝过?”马新莹答道。 我睁大眼睛,不可思议道:“糖······” “是啊,热糖茶水,解炭毒用的。”马新莹解释道。 “啊?”我不解地看着他。 “啊什么啊,这都不知道!”马新莹不屑地说,接着又质问道:“你昨晚啥时候将窗子关上的?你差点死了,你可知道?” 我努力回忆着,对他解释说:“我是,早上天刚亮的时候,睡不着,才起身的。见外面下着雪,风又很大,就将窗子关上了。想着等你们醒了,再打开,应该不会有什么大碍。” 马新莹听完,鼓着嘴,怨怒地看着我,眼睛里既是心疼,又是责备。 我内疚地低下头,心里嘀咕着: 风急雪更恶,闭户依凭几。 魇梦离别痛,重苏愧未留。 中炭毒,一场梦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52章 挝鼓 “如何静夜愁无月,不若熄灯待日出” 一 马新莹拉着我去了厨房,用过朝饭后,回来又坐了会儿。过了巳时,天放晴了,萧秀和邓属从门外进来。一进屋萧秀便命人将门窗都打开,待跪坐下后,对我说道:“尚兄,有些出乎所料,崔珙回去后并未表现出对崔铉的气愤,倒是对被打的崔春生劈头盖脸的骂了一顿。” “呵呵,怎么可能不气愤,只不过将气都撒到崔春生身上了而已。你想想看,曾经他也是同平章事的宰辅,后李让夷上位,愣是用崔铉替掉了他。再后来,若不是李德裕从中斡旋,只怕崔珙这个吏部尚书,也是保不住的。”我冷笑着,跟萧秀说道。 萧秀点点头,接过话道:“嗯,这样的恩怨,终究难以化解。若是外人也就罢了,同族之人这般倾轧,就算崔珙再怎么心胸宽广,也难免不在心中埋下愤恨的种子。那依尚兄看,是否需等一等?” “等什么?崔珙不过是没有找到一个发泄的口子而已。他找不到,我们就送给他好了。”我回萧秀道。 萧秀转过脸,对邓属说:“立刻让他们动起来吧!” “诺!”邓属应答着,随即准备起身。 我突然想到什么,立刻补充道:“等一下,为稳妥起见,我们最好找个人去将崔武生卖假药,而崔铉对此置若罔闻的事情,跟崔春生好好说说。最好能激怒他,让他将自己委屈地能感动崔珙。同时让韦澳跟在青州那三人的百米之后,挝完登闻鼓,本该由右监门卫奏闻,可当下朝局,只怕未必如愿。若是右监门卫无所作为,甚至欲扣留,就让韦澳直接将三人领去御前吧。” “按尚兄所说去办,不可出任何差池!”萧秀对邓属命令道。 邓属一边行礼,一边应道:“诺!” “邓领卫辛苦!”我看着邓属有所损瘦的身姿,心里颇为感动,对他说道。 邓属依旧憨厚地冲我笑笑,接着转身离去。 待邓属走后,萧秀端着茶杯,突然跟我说道:“对了,尚兄,我思虑许久,觉得崔元式可以接替杜悰。” “河中节度使崔元式?”萧秀一说,我便立刻在脑海里搜索这个名字。 萧秀没有喝茶水,放下杯子,继续跟我说道:“对,他是崔铉的叔父,同出博陵崔氏大房。选择他,一来是因为他身边有我们的人,当初他上位就是我们相助的。调动他,可让我们的人顶上去,不会造成河中府失控。二来他品行端正,不朋不党,不说他为国为民有多少公心,但至少他不会跟鱼弘志c李德裕和饶阳公主这些人一样。至于能力,虽非超群,但也不算太差,可以一用。” “嗯,萧兄选他,应该还是为将来做打算吧?”我会意一笑,反问萧秀道。 萧秀依旧平静地跟我解释道:“依尚兄的谋划,崔铉和崔珙必然是无法在长安立足了。博陵崔氏原本有这二位牢牢把控着吏部c户部两大中枢要职,将来事发后,若不补偿一下,定是无法安抚下去的。剪除崔铉c崔珙,能让五姓七望这些人,看到尚兄的实力,助崔元式上位,更可让这些人认清尚兄的能力。唯有如此,才能将这些平日里目中无人的世族大家的嘴巴缝上,让他们不敢造次。” “只是,崔元式这样的人,不太好上位吧?”我眉头一皱,追问道。 萧秀倒是没有犹豫,仍然很平淡地对我说道:“是不好上位,但也不是没有可能。杜悰倒台后,我们还需等博陵崔氏登门拜访,之后再答应助崔元式。到时候,博陵崔氏在朝中的剩余势力必然要鼎力支持。有了这股势力,此事算成了一半。” “另一半,就是我们来做了,对吗?”我端起茶杯,边喝边问道。 萧秀还是用那样的语气跟我说着:“对!我们可让崔元式假意投靠李德裕,然后再劝饶阳公主极力争取刑部尚书这个位子。若刘行深的密报不差,陛下果真有除掉饶阳公主一党的意思,在这个节骨眼上,陛下是不会让饶阳公主所举荐的人,再上位的。而鱼弘志此时已是自身难保,绝没机会插手此事。因此,只要李德裕举荐崔元式,刑部尚书的任职便是十拿九稳的了。” “刑部,鱼弘志的刑部!呵···”我轻蔑一笑,接着放下空了的茶杯,接着问道:“那户部和吏部呢?萧兄可有合适的顶替之人推荐?” 萧秀此刻才稍稍皱眉,急忙对我回道:“目前还没有找到合适的,请尚兄容我仔细思虑以后,再选出妥当之人相告。” “户部不是有个侍郎,是用朱砂书名的么?我记得还是个翰林学士,叫···叫什么来着,我一时竟想不起来了。”我倚靠着凭几,努力回想着在千机阁中看到的卷宗里,那个有点印象的红色名字,却始终辨不清楚。 这时,萧秀接过话,说道:“尚兄说的,可是户部侍郎韦琮?” “对,对,对···正是此人!”我立刻想起来,可却见萧秀紧皱眉头,于是便问道:“怎么?这人不可以顶上崔铉的位子吗?” 萧秀忧心忡忡地回我道:“尚兄有所不知,户部不像刑部。刑部被杜悰搞得乌烟瘴气,反倒是好理顺,只要崔元式到位以后,加以规制便可以了。但户部却大不相同,崔铉的户部,密不透风。当年我们也是想了很多办法,才将韦琮安插进去,但整个户部,绝大多数都是饶阳公主的亲信。即便除掉崔铉,让韦琮上位了,也很难让户部望风顺从。” “那,吏部呢?”听完萧秀说的,我也有些担心起来,遂又问道。 萧秀此刻才稍舒锁眉,答道:“吏部倒是不像户部那样铁板一块,待寻个妥当之人,助其上位便可。” “先生c公子,诗岚有一言,不知当说不当说?”萧秀说罢,珠玑突然插话道。 我们都将目光转向一旁沉默许久的珠玑,没等我跟萧秀回答,马新莹先说道:“哎呀,姐姐,有啥话就说呗,就算说错了,他们又能怎样,难不成还要责罚你?我看他们谁敢?!” 我也用认可的眼神看着他,微笑着对他说道:“姑娘有什么话,只管畅言!” “户部另一位侍郎,李回,曾在‘望一楼’中密会过李德裕。他们应不知道‘望一楼’是公主的产业,所以才会在那里见面。此事是我跟上官柳儿说的,所以记忆犹新。”珠玑端坐着,缓缓地道来。 听罢,萧秀一拍大腿,恍然大悟道:“我竟把这事儿给忘了,曾听连薏提过,户部的人对这两个侍郎,都不怎么亲近。这李回,想来应该是身在曹营心在汉,所以才会被饶阳公主和手下不待见的吧。” “呵呵,如此倒是便宜了我们。”我轻声一笑,心生一计。 马新莹一脸茫然地看着我,不解地问道:“嗯?什么意思?” “我们可让李德裕推举李回上位,这样饶阳公主必然会更加担心李回从此倒向李德裕。只要我们在饶阳公主耳边多说几句离间的话,再让饶阳公主命令户部的亲信转而支持韦琮,架空李回。那户部,还需要担心什么?单单一个李回,毫无势力,又能翻起多大风浪呢?”我对马新莹解释道。 马新莹立刻明白过来,问道:“所以,李德裕看似赢了,实则输了,对吧?” 我对马新莹肯定的点着头,只见他又自顾自地叹道:“嗯,真是好计谋,我咋没想到呢?” “还不是因为笨!”萧秀毫不怜惜地直言道,看了马新莹一眼,接着仰起头看向房梁。 只剩马新莹气鼓鼓地望着他,欲说又止:“你······” “我什么我?整个屋子里,除了你,都知道!”萧秀作死一般补充道。 我倚着凭几,在一旁偷偷笑着。再看珠玑,也在一旁抿嘴偷笑。 珠玑看了一眼马新莹,见他怨怒地瞪着萧秀,于是忙宽解道:“其实先生的计谋,诗岚起初也恪酢醍懂,还是妹妹聪慧过人,一语道破其中玄机,方让我明白过来。或是萧公子与先生心有灵犀,才能意领神会,旁人自是比不得的。” “灵个痴犀!我看他就是皮痒痒了,哼!”马新莹生气地怒道,接着站起身,径直向门外走去。 “新莹姑娘!”我见状赶忙喊道。 马新莹没有应答,头也不回地出门了。我看了一眼珠玑,他立刻明白我的意思,站起身,追了出去。 再看萧秀,只见他看了看我,又看向门口,笑着说道:“没事,过会儿就好了。” 我也只好笑笑,不知道说什么好,或许他们小时候就是这般模样吧。 片刻之后,珠玑回来说,马新莹去找三娘做午饭去了。我们便没有继续管他,我与萧秀下起了棋,珠玑在一旁端茶倒水。 一 用过午膳,稍眯片刻后,仆人进来说:“先生,郭靖节递了拜帖,此刻正在府门外候着。” “二公子呢?”我问道。 “二公子在如厕,似乎是新莹中午在他碗里放了佐料,到现在还没出来。”仆人煞有其事地对我回道。 我噗嗤一笑,心领神会,没有继续谈论他,转而问道:“那两个姑娘呢?” “两个姑娘还睡着,是否要叫来?”仆人反问我道。 我站起身,对仆人说道:“不用,让他们睡着吧。你去将郭靖节领到这里来,我就不出去了,在这门口等他。” “诺!”仆人行完礼便去了。 我独自踱步,来到门口,门外是一片白茫茫的雪,除了扫出来的路,就剩树还突出在雪外面。树枝上压着厚厚的雪,就算日头出来半天了,也未见消融的痕迹。 一会儿工夫,就见仆人引着郭靖节过来。郭靖节看到我站在门口,快步向我走来。我见他过来,赶忙行礼道:“见过郭公子!” 郭靖节见我如此,停下步子,解开斗篷扔给仆人,接着也对我行礼,随后跟我进屋。 待我们在火盆旁跪坐下,我便让仆人出去了。一边给郭靖节斟茶,一边说道:“昨晚下了一夜的雪,今日太阳出来,也未见消融。靖节一路过来,该有些冷了吧?来,喝杯热茶暖暖身子!” “谢过风月兄!”郭靖节接过茶杯,一口喝下,接着又一边四处望着,一边对我说道:“你这朋友的院子,大是挺大的,就是景致差了些。” “普通人家的园子,就算再好,那也是没办法跟公主府相比的。你从小出入的都是琼府金穴,这园子,你自是看不上眼,可在我心中却尤为难得。我苦寒出身,对富丽堂皇虽一直向往,但来长安见多了以后,却总觉太过奢侈,故而还是更喜欢素朴一些的。所以此处,于我来说,也算是最合适的住处了,有长安难得的景,也有心中难得的静。”我一边说着,一边给郭靖节续杯。 郭靖节点着头,端起杯说道:“嗯,难怪风月兄不愿去我那儿。看来是我落入俗流了,不懂风月兄的清雅啊······” 说罢,郭靖节一仰头,又将杯中茶水一饮而尽。我笑着看着他,不想过多宽解,再多就显得矫情了。于是边给他添水,边问他道:“你今日有空过来,看来昨天在清平乐听到妙曲了吧?” “嗯,清平乐的曲自然不差,更何况还是七善亲自谱的曲,风月兄若是身子无碍,真该去听听。其实今日过来,就是认认门。想不到这地方,竟在杜孺休的别院旁边,往日去他那里,倒是没向这边瞅过。主要是这地方看起来就像是个死胡同,太偏了。”郭靖节跟我感叹道。 我放下茶壶,好奇地问道:“你跟杜孺休熟识?” “嗨,也不算熟识。他比我大几岁,小时候曾一起玩儿过,后来他学坏了,便不再来往,只不过见面的时候打声招呼而已。哎,其实小时候他还是挺好的,对我们这些小孩,也挺照顾。只不过自从他爹得势以后,慢慢就变了。”郭靖节自顾自地说着,边说边摇着头。 我见状,安慰道:“这世间本就没有一成不变的事情,一些人总会被境遇所改变,这是我们无法逆转的,而唯一能够不变的,不过是我们自身珍视的那份初心而已。所以,若是你一直秉持初心,又何必感慨事过境迁,人心易变呢?” “嗯,风月兄说的不错。”郭靖节低下头若有所思地回我,接着抬起头,转移话题道:“嗨,不提他了!我今日在来的时候,看到有人在挝登闻鼓,风月兄可有听闻此事?” “竟有此事?发生什么大案了吗?”我故作不知,问道。 郭靖节皱着眉头,答道:“听说是青州的人,具体不太清楚。不过那个右监门卫太过分了,竟直接对挝鼓之人鞭打驱赶,要不是新任京兆尹刚好要入宫撞见了,那挝鼓之人还真就被右监门卫给打跑了。” “哦?还有此事?你竟认识刚刚上任的京兆尹?”我吃惊于郭靖节这个不问世事的公子哥居然认识韦澳,好奇地问道。 郭靖节毫无掩饰地,直接答道:“我哪儿认识,他自己亮出身份的。若不是他高喊‘吾乃京兆尹韦澳’,只怕那不长眼的右监门卫连他一起驱赶了。” “呵,原来那登闻鼓,不是给百姓挝的!”我听罢,不屑一顾地笑了一声,讽刺道。 郭靖节摇摇头,无奈地说:“自尧舜时起,便有‘敢谏之鼓’了,从来都是百姓直谏鸣冤所用。我大唐自高宗起便在东西朝堂前分置肺石和登闻鼓,武氏朝更设有匦使院,凡臣民有怀才自荐c匡政补过c申冤辩诬c进献赋颂者,均可以状分类投匦。而我自记事以来,这还是第一次见人挝登闻鼓。这鼓应有十几年都未曾响过了,只怕鼓架都生了蛀虫。哎,也不知是民间再无冤屈,还是世上已无敢挝鼓之人?” “只怕是有人不想听这鼓声,更有人不愿这鼓声被人听见。”我顺着郭靖节说道,端起杯子也一饮而尽。 郭靖节又皱起眉头,叹道:“是啊,有些人总幻想一直歌舞升平,打死也不愿听黎民疾苦。所以鼓不是不响,也不是没人敢挝,而是有人将挝鼓之人在鼓前就击退打死了。既然如此,又何必将那鼓明晃晃地立在朝堂之前呢?民间的冤屈就让他们冤屈着又能怎样?朝廷不在乎,民众也就只能憋着,到死也只能憋着。可冤屈就在那里,那些冤屈不会因为朝廷不理会就不存在,相反会越来越强烈,最后更可能被点燃,转化成愤怒······” “靖节!”我打断他,因为我看到了他眼里燃烧的火焰,不想他陷入其中,于是对他说道:“你有这样的见识,我很钦佩!只是有些事,多思无益。无论发生了什么,哪怕是天塌下来,我们要做的也只是我们能做的那些事。做好我们能做的事情,问心无愧,便足矣。子曰,忠告而善道之,不可则止。不知我这样说,可算得善道?若是不入耳,还请你莫要责怪。” “风月兄的忠告,靖节谨记于胸。昨日风月兄的话,我竟抛之脑后,着实不该。方才是靖节妄言了!”郭靖节一边对我行礼,一边说道。 我望着郭靖节恭敬有礼的样子,又想起萧坤来,只是他们虽心志不同,却都善良可爱,在各自的环境里,也算着实难得。再想想自己,遂在心中念到: 寒冬观雪静,只怕鼓声来。 哪有无端鼓,谁该为此愁? 量替身,论挝鼓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53章 苏息 “何来一笑泯恩仇,只怪人间太无奈” 一 我站起身,来到门前,郭靖节也跟了过来。望着门前厚厚的雪,我叹道:“这雪真厚啊,就算此刻太阳高照,也未见消融多少。” “大概是冬天的缘故吧,加上今年的雪又格外多,没等融化干净就又下了。等来年春天,万物复苏,便好了!”郭靖节接过我的话,说道。 我转过脸,微笑着看向他,意味深长地说道:“是啊,就算再厚的雪,也终究会消融的。它自以为能覆盖万物,可如何能抵得过春风习习,始终是无法逃脱四季轮回。” “瑞雪兆丰年,这雪越厚,来年的收成就可能越好,也不算全都是坏事。再说,雪景也挺美的,倒是不经意间,给世间添了些诗情画意。”郭靖节笑着回我道。 我也笑着冲他点点头,叹道:“你能从中看到积极的一面,实属不易。” “嗨,不说这个了。梁王前几日买了一个胡姬,说是能歌善舞,今日在家中设宴,邀我前去。不知风月兄身子可好些,若是尚可,又无要紧事,不妨随我一同前去?整日闷在这园内,会憋坏的!”郭靖节热情相邀。 我知道他好心,只是今日要服药,不可能随他去的。于是,拒绝道:“我就不去了,毕竟尊卑有别,风月身份微贱,岂能不请自到。” “无碍,无碍!梁王也算个倜傥风流的人物,不会拘泥这些凡俗礼节的,你就随我去便是。”郭靖节说罢便拽着我的胳膊往屋外走。 “靖节!靖节···我受不得寒···”我连忙喊道。 他站住脚,回身看我,将信将疑地问道:“是吗?” “嗯!”我冲他点头肯定,接着解释道:“这几日毒性反复,若是着凉了,今夜又得睡不着了。昨夜,便没有睡好!” 听我这样说,郭靖节赶紧放开手,对我作揖行礼道:“是靖节唐突了,风月兄勿怪!” “不怪,不怪,你也不知实情,我怪你作甚?不知者不罪嘛···”我忙扶起他手,安抚道。待他直起身,我又叮嘱他道:“我是不能陪你去了,你自己过去要多加小心,雪天路滑,万勿疾驰!” 郭靖节一边点头一边说道:“嗯!那我去了,你回屋好生歇息吧,不用送我!” 我看着他,笑着点点头。他顺着来时的路,往外走。走了几步突然停住,接着转身跑回来。我见他回来,便忙问:“怎么了,靖节?” “这个给你。”郭靖节来到我跟前,从袖中拿出一个翠绿的小玉瓶,递给我。 我不解地问道:“这是?” “这是我跟母亲讨要来的‘醉梦令’的解药,虽只有十颗,但也可用来应应急。”郭靖节跟我解释道。 我听完忙拒绝道:“此物太过珍贵,恕风月不敢祗受!” “哎呀,让你拿着就拿着!”郭靖节直接塞到我手中,又故作生气状说道:“本来你不随我去梁王府上,念你身体抱怨,我也不强求了。可若是这个小礼物你也不收,岂不是太不拿我当朋友了?我可是要生气的!” 见状,我便不再推诿,躬身行礼道:“尚风月,敬谢馈赠,感激涕零!” “不用,不用,风月兄赶紧回屋吧,外面很冷的。我就先告辞了哈!”郭靖节一副愉悦模样,开心地转身离去。 我望着他的背影,陷入沉思,被他的真诚所感动,也为他这爽朗的性格而高兴。 就在我独自沉思的时候,什么东西披到我身上,没等我转身,就听耳边传来邓属憨厚的声音:“这孩子,真是好心肠。也得亏有这份纯良豁达的性情,才让他能在风谲云诡的长安城呆到现在···” 见我转过脸,不可思议地盯着他看,邓属便不再多说了。我笑了笑,问道:“邓领卫何时过来的?我竟全然不知,轻功了得呀!” “先生过誉了!方才你们在屋内的时候,我便过来了。见你们在谈话,未敢擅自打扰,就去查了查周边的几处暗哨,刚刚回来。”邓属不好意思地跟我解释说,搀扶着我往回走。 “邓领卫辛苦!”我说完,突然想起郭靖节身世,又问道:“对了,郭靖节的身世,你可知道?我在望一楼中看的简卷里,只说了他父亲郭仲恭是饶阳公主的驸马——郭仲词的兄长,英年早逝,不到三十就无疾而终。母亲金堂长公主是饶阳公主的姐姐,自郭仲恭逝世后,便一直寡居至今。至于其他的,就不甚清楚了。” “他的身世,我也曾听说一些。据说当年本来是定的饶阳公主嫁给郭仲恭的,只不过郭仲词比较英俊,被饶阳公主看中了。当时还待字闺中的饶阳公主,不知用了什么计谋,最后让自己的姐姐金堂长公主,当时还叫晋陵公主,下嫁给了郭仲恭,而自己则顺利下嫁郭仲词。后来承袭爵位的时候,郭钊已经确定是长子郭仲文袭爵,可饶阳公主使了些手段,愣是给拿掉了。按说郭仲文不承袭,那也应该是郭仲词的兄长郭仲恭承袭,毕竟他也是嫡出。可就在这时,郭仲恭却突然暴毙。这样就轮到郭仲词了,自然是他承袭了爵位。这些事以后,金堂长公主便搬去公主府生活了,当时郭靖节才几岁,也跟着去了。郭靖节从此以后,就很少回郭府,即便长大了也依然如此。金堂长公主更是孤苦寡居至今,除了宫里偶尔召见,很少出门。”邓属随我一边走着,一边对我说着郭靖节的身世。 来到火盆旁,我一边坐下,一边感叹道:“说起来,也是个不幸的孩子。” “是啊,不过好在他性格爽朗,倒是没有走上邪路。”邓属也坐下,顺着我说道。 听邓属说到邪路,我骤然想起什么,于是问道:“对了,邓领卫,上次说到刺杀崔铉,不知刺杀他的人,你可选好?” “选好了,是个只会基本功的人。等先生发话,我便让潜龙渊里的人教他几招。”邓属胸有成竹地对我答道。 我对他点点头,认真地说道:“嗯,时候差不多了,过几日就让他开始吧。再晚,我怕到时候会学得不像。” “先生是想他学得像一点吗?”邓属问道。 我稍思一瞬后,答道:“嗯,要学到外行人看不出差别,但是内行却能辨别出来的程度。我知道不容易,还需你多费些心神。” “先生这样说,倒是让我倍感压力。哪怕再难,我也一定会竭尽全力做好的,请先生放心!”邓属颇为严肃地回我道。 我微微一笑,道:“放心,我当然放心。你做事总是倾尽全力,着实让我感佩不已。” 邓属听完,憨憨一笑。过了一会儿,马新莹和珠玑过来,邓属便出门忙自己的事情了。没等萧秀过来,我便在马新莹的催促下,吃了珠玑给我的“醉梦令”解药。接着就被两个姑娘督促着上榻躺下,没一会儿就睡着了。 一 再醒来,已是第二日。 就见珠玑在榻边候着,我挣扎着勉强坐起。珠玑见状,一边拿靠枕给我,一边又皱眉规劝道:“先生,你身体虚弱,还是躺下歇息较好。” “不碍事······”我看着他关切的样子,强撑着微笑地回他道。 珠玑的眉头皱地更紧了,素净的面庞上,两颗眼睛里散发出忧郁的眼神,与雅致的容颜颇为不搭。他没有继续劝我,站起身去窗前关窗,又命仆人将门关上。 我看着他忙活,有气无力地问道:“姑娘,其他人呢?” “萧公子和邓领卫都各自忙着,方才来看了一眼,说待先生醒了再过来。新莹妹妹刚刚还在,这会儿去三娘那催午膳去了,过会儿就回来。”珠玑边说边向床榻走来,手中还拿着一个手炉,跟我送给萧赐的那个一模一样。 我见状,不解地问:“这手炉是······” “新莹妹妹临走之前叮嘱,若是先生醒了,让我将这手炉拿给先生取取暖。”珠玑边说边跪坐到榻旁,将手炉递给我。 我接过手炉,又仔细看了一眼,确实跟那日我送给萧赐的一模一样。难道说,是马新莹去跟萧赐讨要回来的?我试探着问珠玑道:“我睡下时候,新莹姑娘出过门吗?” “新莹妹妹一直守在先生榻前,未曾出去过。倒是方才上官柳儿派人过来,让我去一下。先生昏迷不醒,我便推辞了。”珠玑跟我解释说道。 用完药,又睡了那么久,虽身体乏力,但脑子中却十分清醒。珠玑这样一说,让我想起了昨日青州三人去挝登闻鼓的事情,于是对珠玑嘱咐道:“应该是今日朝堂上争论了挝鼓的事情,上官柳儿意欲让我帮着想想办法吧。姑娘去了,只说我昨日未出门,下午服药便睡下了,不知此事。” “诺!”珠玑应答道。 我看着他波澜不惊的样子,淡淡一笑,又对他说道:“不过,上官柳儿应该还是会让姑娘来问我对策的。等那时再说吧,只不过需要辛苦姑娘多跑一趟了。” “先生心思缜密,防微虑远,相比之下,诗岚不过举手之劳,岂敢言辛苦。”珠玑恭敬而谦逊地回我道,接着又露出忧伤来,皱眉道:“倒是先生,本就身被毒噬,应该悉心调养的,却这般殚精毕力,着实不该······” “呀,小先生醒啦!”马新莹此刻推开门,见我坐着,冲我喊道。接着对身旁的仆人说:“去,把先生的午膳端来。要快,天寒地冻的,路上别磨蹭。” 接着就见马新莹进屋,关上门,朝榻边快步走来。边走边质问我道:“你咋坐起来了,快躺下,你需要多休息!” “不碍事,躺的太久了,还是坐会儿好。”我笑着对马新莹解释道。 马新莹来到塌边,跪坐下,边拽过我的手,边反驳道:“什么不碍事?!待会儿必须躺下歇着!先让我诊诊脉···” “嗯,平稳些许,应该能消停几日。”马新莹拿着我的手按着脉搏,自顾自地说着。接着把我手塞进被子里,用命令地口吻对我说道:“好了,赶紧躺下,休息会儿。等午膳来了,吃些就接着睡吧。” 我看着他,不敢招惹他,便滑下身子,躺了下去。侧过脸来,对珠玑说道:“诗岚姑娘,既然新莹在这儿,你就去用午膳吧。吃完饭,你还得准备一下,去见上官柳儿,就不用悉心陪在这里了。” “诺!”珠玑答道,接着看着马新莹,轻声说道:“此处就拜托妹妹了!” “放心去吧,姐姐!”马新莹回道。 随后珠玑站起身出去,同时见仆人端着午膳进来。马新莹让仆人将午膳放下后,就让他出去了。马新莹准备给我喂食,我支撑着爬起身,准备伸手去接过他手中的碗,才发现手中正握着那个手炉。我望着手炉,问马新莹道:“这个,是你跟萧赐要回来的吗?” “是啊,咋了?”马新莹端着碗,笑着反问我。 “没什么,只是觉得惭愧。”我说着,放下手炉,伸手接过碗,低头吃了起来。 马新莹哑然一笑,踱步到一旁,说道:“不是他那个!瞅你那样吧,出息!” “啊?”我以为自己听错了,猛地抬起头,疑惑地看着马新莹。 马新莹背着手,得意地看着我,笑着肯定道:“嗯,这是另一个!” “另一个?”我不可思议地看着他,又问道。 马新莹转过身去,走到火盆旁跪坐下,反问道:“我什么时候告诉你,这样的手炉只有一个了?” “哦,原来姑娘有两个,如此甚好,甚好······”我叹道,接着低下头去继续吃。 马新莹又言道:“你怎么知道只有两个呢?” “我不知道啊,但···只要不是一个,我便不会那么愧疚了。”我边吃边回他道。 马新莹追问道:“你愧疚吗?” “嗯,原本十分愧疚的。”我肯定地答道。 “如此甚好,如此甚好······”马新莹学着我的口吻说道,托着下巴,看着火盆里的炭火。 这时萧秀和邓属开门进来,我见他们进来,便停下来,抬起头,问道:“二位可有用过午膳?” “尚兄你先吃着,我们是吃完才过来的。”萧秀回我道。 我快速扒拉两口,便将碗放到一边,又问道:“今日朝堂上议论的如何?” “朝堂上论及青州的事,李德裕和崔珙皆要求彻查严惩。”萧秀答道。 马新莹见我放下碗,便走过来,端起碗就往门口走,边走边对萧秀和邓属抱怨道:“你们两个就不能待会儿再来?!” 萧秀横眉冷对,邓属在一旁默不作声。马新莹抱怨完,气鼓鼓地出门了。 我见他们神情不对,大概是昨日马新莹在萧秀碗中下佐料一事还没化解吧。也没有管他们,只是自言自语道:“嗯,李德裕不知其中渊源,加上崔珙又是他亲信,支持彻查也在情理之中。那陛下呢?对此作何态度?” “陛下未置可否,只说要查明真相。本打算将案子交大理寺审理,被李德裕和鱼弘志驳回,最终这案子落到了刑部手里。”萧秀平静地回道。 倒是我听完,有些诧异,回头一想,又想通了,接过话说道:“鱼弘志,呵呵,这么好的机会,他自然不会错过。我想他进来插一脚,应该是有所企图吧。” “能有什么企图?这件事压根与他没有干系啊?他能做什么手脚?只怕是会烫手的吧!”邓属在一旁不解地叹道。 我笑着看向他,对他解释道:“鱼弘志未必会这样想,案子到了刑部手里,他进可以以此为要挟,让饶阳公主对其臣服,退可以彻查此案,折断饶阳公主臂膀。如此两全其美,还没有什么难度的事情,他当然不会错过。” “可惜他不知道,饶阳公主正在给他挖坟墓。若是鱼弘志将此案彻查到底,公主必然不会对他客气。若是他在此事上手下留情,饶阳公主也未必会对他领情。所以这件事到最后,只怕真的会让他很棘手。”萧秀补充道。 我转念一想,又问道:“案子到了刑部手上,倒是随了我们的意。先不管他,寿光挝鼓的那三人呢?” “那三人在御前告完状,便被韦澳带去京兆府了。”邓属答道。 我点点头,嘱咐道:“嗯,那里还算安全。不过近几日应该就会移送刑部,需想办法保护一下,希望他们死的人应该不在少数。虽然现在他们用处不大了,可还是不希望他们因此而出什么意外。” “先生放心,刑部也有我们的人,到时照应一下,绝不会有事。”邓属肯定地对我回道。 这时马新莹又进门来,对萧秀和邓属怒道:“咋还在说?还有完没完了?” 萧秀看了他一眼,遂站起身,对我说道:“今日就是此事,其他没什么要紧的事,尚兄好生歇息,我等就先去了。” 我对他们点点头示意,随后萧秀和邓属行完礼便出门了。马新莹来到我塌边,再一次命令我躺下,给我盖好被子后,便让我闭眼休息,而他自己则到火盆旁盯着我。 我闭上眼,心里很暖,不禁吟道: 不惧严冬入骨寒,艳阳刻刻温心暖。 闲思榻上是何人,侧卧花间君莫问。 送靖节,再吃药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54章 议储 “再看新风随柳起,枝条逆曳乱吹芽” 一 又睡了几个时辰,睁开眼,已经掌灯。我转过脸,看到马新莹坐在火盆旁,侧脸被灯光照着红彤彤的。或是心有灵犀,我正望着他,他也转过脸来瞥向我。 “小先生,你醒啦?现在感觉如何?是否已恢复些气力了?”马新莹见我醒来,忙关切地问道,起身来到榻旁。 我冲他点点头,笑着感谢道:“难为姑娘此时还守在这里,风月不知如何感谢。我已恢复的差不多,姑娘不必守着了,回屋歇息去吧!冬日阴寒,切莫累着。” “你别出啥事,就算是谢我了!把手伸过来,我看看······”马新莹脸上浮出笑容,比白天的时候,看起来轻松许多的样子。 我将手从被子里拿出,伸到他面前,问他道:“他们都睡了吧?我有些饿了,可有吃食?” “嗯,好多了!”马新莹按着我的脉,欣喜地自言自语道。接着把我的手还给我,对我答道:“你穿点衣裳起来吧,我去叫他们。” 我听罢,忙阻止道:“别,别叫了!他们若是睡了,就不必麻烦了,应该没什么要紧事。若有,也等明日吧,他们也比较辛苦,让他们睡吧······” 马新莹起身,歪着脑袋,看着我坏笑,道:“你今日,咋这般好心呢?” “我···我哪日不好心了···”我看着他那样的,忙躲开他眼神,看向别处,局促地回道。 马新莹遂转身,边往门外走,边对我说道:“可惜啊,是他们要见你!” “啊?发生何事了?”我不解,急忙问道。 马新莹站住脚,转过身,一挑眉,答道:“我哪儿知道发生啥事了,臭小子说,若是你醒来恢复精神了,就让我立刻去叫他。应该是什么大事吧,反正看起来他挺着急的,等他来了,你自己问他吧!” 说罢,马新莹便往门口走。腹中咕咕直叫,我忙冲着他背影喊道:“姑娘,可否准备些吃食?我饿······” “好啦,好啦,这就给你弄去,急啥!你个吃货······”马新莹边走边说,头也没回地出门了。 我起身穿好衣服,来到火盆旁坐下,看着火盆里的木炭忽明忽暗,猜想着可能发生的事情。 片刻之后,萧秀和邓属进来,进屋后萧秀笑着问道:“尚兄其实可不用下榻的,没什么大事,我等说完便走。” “不碍事,一场酣睡,身子舒坦许多。再说,躺那么久,也需活动一下筋骨不是吗?”我也笑着回道。 萧秀在我对面跪坐下,邓属关好门后也来到一旁坐下。待他们都坐下后,我便问道:“我靖寐之际,发生什么事了吗?” “也没什么,就是杨钦义传出消息说,今日王才人跟陛下提起立太子之事。”萧秀一脸轻松地说道,恍若无事。 我纳闷地继续问道:“王才人?他为何此时提起这件事?就算提,也不该是他呀,还偏偏在这个时候,只怕事情并不简单······” “其实,这件事是刘玄靖的主意。昨日派去监视刘玄靖的盯梢人,送来消息,是刘玄靖让杞王去找王才人做此事的。昨日消息送来的时候,尚兄已经服药睡下了。而白天的时候,见尚兄神色不太好,加上王才人也没有行动,就没提及该事。不过方才宫里传出消息,说王才人已经提了此事,但陛下似乎有些犹疑,并未当面同意立杞王为储。”萧秀依旧平静如常地回我,似乎这么大的事情,在他看来也不过尔尔。 听完萧秀说的,我明白过来,说道:“若是刘玄靖的主意,倒也不算奇怪。知道青州来人挝登闻鼓,他应该就明白假药一事瞒不住了。此时提出立太子,饶阳公主就算不支持,也难以形成有效阻碍。看来我的预言要应验了,反应如此之快,这个刘玄靖只怕真的会是我最大的对手了。那个,今日鱼弘志将此案揽到刑部,应该也是他让杞王去跟鱼弘志说的吧?” “这倒没有,送过来的消息,并未提及让杞王去找鱼弘志。”邓属在一旁接过话回道。 萧秀转过脸,吩咐邓属道:“这样,你过会儿去核实一下,会否是盯梢人漏了消息。” “诺!”邓属答道。 听到说没有,我有些不解,不过仔细一想,又想通了,遂打断道:“不用!我想刘玄靖应是深悉鱼弘志秉性,知道就算没有杞王提醒,鱼弘志也不会放过这个机会。这样看来,在察人之处,算我棋输一着。” “怎么能算尚兄输呢,正如日间所言,刚听到消息的时候,尚兄不也明了其中因由么,算不得输!”萧秀笑着为我辩解道。 我知道,他是不想让我认输,其实我没有认输的意思,只是实事求是的这样说了一句。看着他,我笑着回道:“他知之在先,我明白在后,输了就是输了,萧兄不必宽慰我。其实,知道自己输了,总比不知道的好。这世间有多少人,就是因为不知人,也不自知,才会盲目行事,终致败局。古往今来,一叶障目不见泰山者,不是太少,而是太多,潘凤战华雄,息国攻郑,嬴荡举鼎······像这样蚍蜉撼大树的事情,人们会赞叹蚍蜉的勇气吗?人们只会嘲笑蚍蜉的愚蠢。我可不想被人嘲笑,所以今后这些好意抚慰的话,萧兄千万别说了。一次两次,我可能还会明白这是慰藉之言,说多了,我怕自己真会信,而后就飘飘然,脚不着地了。” “呵呵,好!那今后不再说了,算我谬言,尚兄见谅!”萧秀依旧那样坦然地笑着,对我缓缓地说道。 “嗯,这才是自家人嘛!”我也笑着回道,接着又回想起他刚刚说的话,又问道:“对了,方才萧兄说,陛下没有同意立杞王为太子?” “也不算不同意,只是没有当着王才人的面答应他。这件事,我想陛下应该有他自己的考量吧!”萧秀答道。 我眉头一皱,担忧地说道:“他虽没有当面答应,但到底逃不过这几个皇子,而杞王的赢面最大。目前看来,杞王有李德裕和鱼弘志支持,相当于明面上,朝堂和军方都没有异议。虽然陛下有拿此事做文章的打算,但最终的结果也无非就是杞王上位而已。可如果真是这样,我们便前功尽弃了。” “尚兄打算怎么做?”萧秀听完,严肃地问道。 我稍作思忖,回道:“想个法子,联系上赵归真,告诉他,这一切是刘玄靖替杞王谋划的。既然杞王能用刘玄靖,我们便可以用一用这个望仙老道。赵归真在敬宗朝时便恩宠加身,后来文宗上位,不喜道家,于是便冷落了他。直到十四年后,当今陛下上位,他才重新被宠。因此他一定不想等杞王上位后,恩宠刘玄靖,而让他再受到文宗朝那般冷落。” “所以,只要让他知道这些,便一定会加以制止。”萧秀接过话,说道。 我点点头,接着说:“对!当然,我们也不能全指望他。饶阳公主那边,也需要用一用。其实不用我们说,他也知道其中利害,必然会想办法加以阻挠。不过他目前应该没有什么太好的办法,所以我们可借此机会,让他支持兖王。” “支持兖王?只怕他未必就愿意吧?!”萧秀质疑道。 我笑道:“这个时候,他就算心里不愿意,也不得不这样做了。总不能他去要求陛下,立他自己做继位人吧?无论将来是不是他上位,当务之急是要阻止杞王登上太子之位,我想他应该明白这个道理。目前他已别无选择,只能这样做!” “为何?”邓属不解地看着我,问道。 见萧秀不屑一顾地瞥了他一眼,于是我耐心地跟邓属确认道:“邓领卫应该是说,就算阻止,饶阳公主也只需阻止陛下立太子就好了,为何会支持兖王,对吗?” “对呀!这样做不是自毁道路么,他不会这样傻吧?”邓属又问。 我笑道:“他可不傻,若是为了阻止对手赢,毁了共同的道路,也不失为一种办法,而且是最有效的办法。至于道路,将来可以慢慢修,但如果对手已经赢了,那道路就算没有坏,也一文不值了。再说以他现在的势力,除了朝堂中的一小部分官员,就只剩那群空有头衔的宗亲了。若真摆到明面上较量,即使朝堂中尚有回旋的余地,可军方呢?原本控制在手中的河朔三镇,已然不可能再对他俯首帖耳。这些对比,他应该了然于胸,所以,他能拿什么去阻止鱼弘志和李德裕呢?显然,几乎不可能,就算有可能也会机关算尽,还未必成功。总而言之,杞王上位是大势所趋,他若不借兖王之手,他就不可能阻止得了。” “怎么借?兖王就像一张白纸,毫无势力,就算饶阳公主支持,也未必阻止得了吧?”邓属依然纳闷地问道。 我见他显然不明白其中缘由,倒是萧秀表现的淡定如初,我便继续对邓属解释道:“杞王虽是皇长子,但其母亲身份低微,而养母王才人也不过是个才人,跟刘贤妃相比,差的太大。陛下未立皇后,所以兖王和杞王一样都是庶出,但刘贤妃的位份却要将兖王抬高不少,加上兖王平日甚为乖巧,在宗亲中口碑甚好。因此饶阳公主可借此大做文章,到时朝中和宗亲均对杞王登上太子之位颇有微词,陛下也不得不有所顾忌。” “双方争执不休,只要皇帝不做决断,这次立储君也就会像当年立皇后一样,不了了之。”萧秀淡然一笑,说道。 我想起在千机阁中看的卷宗,叹道:“是啊,那时陛下感念王才人拥立之功,欲册立其为皇后。却不想,引得朝野议论纷纷,皆以王才人出生微寒来反对此事。就连陛下最信赖的李德裕,也极力劝阻。最终,陛下也不得不顾及各方言论,就此作罢。其实,若是他一意孤行,立了也就立了,李德裕等人也只能干瞪眼。想当年高宗立武则天为后之时,其阻力比此时可大得多,外有长孙无忌等一帮权臣反对,内有王皇后还在其位上,可最终还不是如愿以偿。” “王才人可不是武则天,他既没有武昭仪的权欲,也没有武瞾的阴鸷。同时,陛下也不是唐高宗李治,他做不到外圆内方,自然无法在各方势力中进行周旋,最终达成意愿。”萧秀应和道。 我也觉得在理,便象征性地点点头。接着想到明日的事情,于是跟他们说道:“嗯,但当今陛下也并非毫无能力,否则也很难在这些年里,将宦官和牛党打压至此。就像萧兄方才所说,陛下没有当面答应立杞王,应该是想借此做做文章。因此,明日朝堂上,陛下定然会提及此事,也会问大臣们的意见。未免到时出现一边倒的情况,当下有几件事,需二位即刻去安排一下。首当其冲,让咱们在朝堂上能叫得动的,明日议及此事时,提出异议;其次,将消息透露给阎守信,就说是公主告诉我的,而且告诉他,我已建议公主让手下的人明日在朝堂上激怒鱼弘志,让鱼弘志极力拥护杞王;最后,让杨钦义将消息传给刘贤妃,刘贤妃自然会想到去鼓动宗亲阻止杞王。不过,若是兖王有争储之心,此时刘贤妃应该知道了,也去这样做了。” “进来,进来,都端进来,快些······”马新莹一边开门,一边招呼仆人端着托盘进来。 邓属看向门口,萧秀自己坐着陷入深思。片刻后,待仆人将托盘上的馄饨放到我们三人面前,萧秀才开口说:“尚兄之意,我明白了,这些事稍后我来安排。” 萧秀正说着,邓属在我示意后,便忍不住立刻吃起来。待仆人走后,马新莹也坐到了一旁。 “先生说的···首尾两件事我还明白,不过···中间那件事,我有些糊涂了······”邓属听萧秀说完,边吃边跟我说道。 萧秀看着邓属狼吞虎咽的样子,瞥了一眼,嫌弃地说道:“吃你的,吃东西还堵不住嘴,照做就是了!” 邓属看着萧秀,“嘿嘿”地憨笑着。 “说的啥话,我叔吃东西咋地了,就说了咋地?!跟小先生说的,又没跟你说,管得真宽!”马新莹见萧秀这样说邓属,立马怼他道。接着转过脸,好奇地问我:“啥事?啥事?小先生跟我也说说呗!” “事情不说清楚,怎么能办好呢?”我对萧秀反问道,接着放下手中刚拿起的勺子,笑着对马新莹解释说:“王才人跟陛下提立太子一事,我准备将消息告知阎守信。骗他说,我劝公主在明日议及此事时激怒鱼弘志,让鱼弘志极力拥护杞王。” “为啥要这样骗他?”马新莹将眼睛睁得圆圆的,不解地看着我,问道。 我看着马新莹的样子,颇觉可爱,依旧笑着答道:“呵呵,不骗他,难道告诉他真话呀?骗他这些是想让他告诉鱼弘志的,这么隐秘而且重要的消息,想必他会马不停蹄地去跟鱼弘志通风报信吧。” “哦,鱼弘志知道了,就会当做是阴谋,所以便不会极力去维护了,对吧?”马新莹好像明白过来,跟我确认道。 我肯定地点点头,欣赏地看着他,答道:“对!新莹姑娘真是愈发灵犀了。鱼弘志深知这些年,陛下对他的提防远胜倚重。若是他极力拥护杞王,难免不会让陛下对将来杞王上位后,被他挟持的担忧。以他的老谋深算,若是知道我这样为饶阳公主谋划,他一定会向这个方向去想。所以,明日或许会反其道而行之。对了,明日在朝堂上,还要安排一人真的去试着激怒鱼弘志。越是真,他就越会对阎守信跟他说的话信以为真。” “没问题,过会儿我去找个明面上是公主的人,来做此事。”萧秀认真地对我回道。 我对萧秀点头以示,再看一旁,马新莹正做恍然大悟状,也不知他是不是真懂了。接着看向邓属,见他正盯着碗里的馄饨吃着,我心里想笑,可突然又想到什么,于是对他叮嘱道:“对了,邓领卫,待会儿将消息透露给阎守信,还需麻烦你跑一趟。如此机密的事情,其他人自然不知道,而珠玑姑娘正睡着,一个姑娘家暗夜行动多有不便,所以还要劳烦你去做此事。” “跑一趟···倒是小事,”邓属边吃边说,接着吞下嘴中馄饨,接着说:“只是具体如何做,还请先生明示。” 萧秀不耐烦地看了他一眼,抢过话说道:“这还不简单,你去找薛梁吟喝顿酒,酒后吐真言,会吗?” “哦,明白了!吃完我便过去。”邓属听罢,忙对萧秀应答道。 说完,邓属加快速度吃起来,待他吃完便起身,准备离去。我想起些事,站起身对他叮嘱道:“邓领卫,此事机密,知道的人越少越好。若是被人无意间传出去,将来饶阳公主问起来,我不好回他。切记!” “诺!我会告知薛梁吟,命他在阎守信走后,让乐坊的人封口。”邓属答道,接着对我行礼。 我边回礼,边应道:“嗯,辛苦了!” 邓属依旧憨厚地笑了笑,接着转身离开。萧秀吃完馄饨,便出门去安排诸事了。待我吃完,马新莹端着我们三人的碗,也出去了。剩我一人,倚着凭几,坐在火盆旁。看着火盆里忽明忽暗的炭火,我独自叹道: 一朝天子一朝臣,代代帝王代代血。 万里江山无限恨,何时霔雨洗凡尘? 闻立储,谋对策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55章 求实 “续鹜知忧断鹤悲,求实务本长非短” 一 可能是刚服药的缘故,这一夜又睡得很死,日上三竿才醒来。醒来后,珠玑没有立刻跟我说昨日上官柳儿找他说了什么,而只是服侍我起床。待马新莹端来朝饭,我吃完以后,见日暖风和,便起身出门溜达。 珠玑跟在一旁,见他不说,我遂问起:“诗岚姑娘,昨日上官柳儿见你,说了什么?” “如先生所料,他让我来问先生,关于假药案,有何妥善对策。”珠玑回道。 我又问:“姑娘觉得,若是依照往常,饶阳公主和上官柳儿会如何应对?” “应该会将长生堂和武生堂的掌柜推出来顶罪吧,毕竟崔铉对他们来说太重要了,断不会让人查到他身上去。”珠玑平和地回道。 我们来到梅园的小亭中,正准备在石凳上坐下,马新莹立马制止道:“起开!” 遂将手中拿着的毛皮毯子,铺在石凳上。然后递给珠玑一块,自己拿一块铺在另一石凳上,铺好后坐下。我看着马新莹,心里感激,只是没有说出来,边坐下边接着珠玑的话,说道:“嗯,我猜也是。不过,我会建议他们弃掉崔铉。” 珠玑看了一眼马新莹,笑了笑,遂将马新莹递给他的毯子铺上,坐下。 没等珠玑开口,马新莹便抢过话,道:“他们又不傻,怎么可能拿崔铉来顶罪。” “是啊,他们不傻,所以不可能。我就是让他们觉得不可能,等将来崔铉被杀,而一应官员都被牵扯出来的时候,他们才会为此时的决定后悔不已。”我笑着对马新莹解释道。 马新莹撇撇嘴,叹道:“那你,还不如直接让他们把皇帝和自己推出来认错呢!” “呵呵,凡事利于己,易受;恶于己,难承。我们总对自己的错误,难以相信,更难认错。或者说,不是难以相信,而是不愿面对,对于承受错误的结果和惩罚,就更不愿意了。这就是人最自私的一面,很少有例外。那些大气凛然地承受错误结果和惩罚的人,不是因为不自私,而是因为那个结果和惩罚,他承受得起;也或者他承受不起,但为了名声c家人等等其它原因,却甘愿去承受。可说到底,人的心里,从来都不愿去承受自己所犯的错带来的结果和惩罚,尤其是那些明知是错,还主动去犯的错误。而那些主动承担自己承受不起的错误结果和惩罚,打心底就无私无惧的人,古往今来,我从未见过。”我面向太阳,对他们说道。 这时,珠玑在一旁接过话:“大概,因为那样的人,从来都不会明知是错,还主动去犯吧。” “是啊,那样的君王不会因为一己私欲而置自己百姓生死不顾,那样的臣子不会为了满足上好和自己私利而不行规劝,还成帮凶。所以,就算是到最后一败涂地,饶阳公主也绝不会对长生堂和武生堂所做的事,彻底认错和愧忏,更不可能对此时自己没有站出来认错而后悔。在他看来,找个替罪者,掩盖曾经的错误,便是最妥当的了。”我继续说道。 马新莹在一旁忿忿不平地说了声:“可恶!” “确实可恶!但当整个国家和民族,都认为这样做,情有可原的时候,有多少人会对此感到恶心和愤恨呢?他们都被自己的无奈打败了,所以觉得只要惩罚了,就算对得起那些死去的冤魂,甚至大唱开明盛世的赞歌。就算全世界都知道谁是元凶,也没有人去要求罪魁祸首受到应有惩罚,因为这是奢望,最多只换回无力的呐喊。然而,若是不究根问底,同样的错误,只会不断发生,以新的,更难察觉和推翻的方式发生,会让纠错的成本越来越大。大到,就像现在,我们根本不可能奢望这个国家和民族每个人都回到从前,认为只有除恶务尽才算正义的程度。大到所有人都把错的当成对的,而对的变成不可能。那个时候,还如何纠错?早已成了不可能的事情了!”我接过马新莹的话,独自叹道。 珠玑听罢,问道:“那先生,认为该如何?若是除恶务尽,只怕天翻地覆。” “人总喜欢在犯罪边缘试探,然后得寸进尺。若是一开始就让人放弃试探的心,还会有恶吗?若是小恶便制止了,还会有大恶吗?若是大恶被彻底铲除,还会有滔天大罪,以至于纠错便会天翻地覆吗?再说,即便现在天翻地覆,也好过一直错下去,遗祸万年,最终被其吞噬。等到人不知己错,将何以纠错?只能自欺欺人,坐以待毙了。”我反驳珠玑道。 马新莹在一旁插话道:“说了半天,还是没说要咋做······” 我看了马新莹一眼,笑着回道:“呵呵,诸子百家,我最喜欢法家和墨家,最憎恶儒家和道家。法家止恶于微,规范言行。墨家务本求真,严于律己。至于儒家和道家,言之虚无,行之缥缈,矫揉造作,亦真亦假,不利于强国,不善于务实。” “可如今,儒道大行于世,法家徒有其表,墨家彻底遁匿。先生觉得,这是为何?”珠玑问道。 我看着眼前的梅花和枝间未融化的雪,笑着答道:“大概因为,人的心,终究是复杂的。人们渴望强大,但是不希望被束缚。人们渴望正义,但是不喜欢牺牲自己。人们渴望真实,却不敢面对所有真实。人们渴望善良,却对邪恶也假意善良。所以人们特别需要儒道来安慰自己内心,欺骗自己,不断地找到理由欺骗自己。这样才能或苦中行乐,或醉生梦死;这样才能保持那些莫须有的希望。否则,你让人们如何面对自己的卑微c懦弱和可笑,更无法面对曾经或将要犯下的罪恶,还有心中原本就存在的邪念。” 这时,邓属跟着萧秀走了过来。见他们过来,我站起身。等来到亭前,萧秀便对我说:“尚兄,今日朝堂上,陛下并未言及立太子之事。不过,退潮后,在延英殿单独召见李德裕问了此事。” “李德裕如何应答的?”我忙问道。 萧秀看了一眼我刚刚坐的石凳,接过话答道:“他并未表明态度,只说‘天家之事,不敢置喙’。但又劝说‘关乎国本,望从谨慎’。” “依着李德裕以往的性子,即便不明面上支持杞王,也会说一句‘长幼有序’。如今这般模棱两可的态度,又是为何?”我纳闷起来,边想边坐下。 萧秀未在一旁坐下,站在原地,回道:“他或许是猜到了陛下的用意,故而这样说的。” “陛下的用意······”我听罢,突然明白了,接着说道:“萧兄的意思是说,陛下想让鱼弘志和公主双方为此事相互撕咬,两败俱伤?” “对!若是鱼弘志表明态度,支持杞王。那么饶阳公主未必会拼死一搏,反而更可能蛰伏下来,等待时机。可若是他不表明态度,那么公主必然不甘心看着杞王在鱼弘志拥戴下轻松夺得太子之位。所以公主会阻挠,会反击,这样才能让鱼弘志和公主真正挑明了,互相伤害。等到双方两败俱伤,到时候杞王登上太子之位,甚至将来继承大统以后,鱼弘志和饶阳公主的威胁就都没有了。”萧秀缓缓道来。 我接过他的话,应道:“是啊,陛下知道自己身体每况愈下,是时候要铲除这两股势力,为将来铺铺路了。” “依尚兄看,我等该如何做?”萧秀问我道。 我看着他,想起昨天晚上吩咐的事情,于是反问道:“昨日说的几件事,二位可安排妥当?” “诸事安妥,尚兄放心!”萧秀答道。 我遂笑道:“那就不用做什么了,等着看看吧。反正,他们两人互相撕咬,又不是什么坏事。” 正说着,两个仆人过来,其中一人说道:“先生c二公子,诗岚姑娘,方才玉薮泽来人说,上官柳儿让姑娘立刻去一趟。” “嗯,我这即过去。”珠玑回道。 我看着珠玑,笑着对他说:“应该是让你问我对立储之事怎么看,不过姑娘不必着急,先装作不知道吧。方才假药一案的对策,姑娘可明白我的意思?” “明白,我只说让他弃卒保车,不会多言。”珠玑微微一笑,对我回道。 我对珠玑点点头,遂嘱咐了一声:“快去快回!” 随后珠玑便行礼,跟着仆人离开了。 待珠玑走后,另一个仆人拿出一纸条,双手递给邓属。邓属接过纸条,便让仆人离开了。 见萧秀和邓属一直站在一旁,没有坐下的意思,我便站起身,准备向亭外走。 邓属看完纸条,跟上我的步伐,对我说道:“先生,河东c宣武等镇已收到密信,同时收到河朔三镇联络函。河东c宣武c昭义三镇已着手调兵事宜,正在拟表上书,这几天就会加急送到。” “嗯,很好!只要河朔倒向兖王,公主便不足为虑了。”我听完,开心地说道。 马新莹抱着先前铺在石凳上的毛皮毯子,问我道:“为啥这样说啊,饶阳公主不是还有朝堂上的势力和丽景门呢吗?” “假药一案,崔铉会不得好死。将来‘望仙台’一塌,工部尚书卢弘宣还有命活着吗?失去这两部权臣的支持,饶阳公主在朝堂上的势力会大打折扣,剩下的一些虾兵蟹将,难成气候。至于丽景门,本就是上不得台面的,又能翻起什么风浪呢?”萧秀对马新莹解释道。 马新莹边点头边笑道:“哦,原来是这样,想得可真是够远的!” “切,你以为都跟你一样目光短浅?那也甭在这长安活了!”萧秀明显就是在气马新莹,故意嘲讽道。 没听见马新莹反驳他,我便笑道:“姑娘不应该驳斥一下么,他怎敢······” 我扭过头,见马新莹鼓着嘴,气嘟嘟地站在不远处,没等把话说完便哑然一笑。实在是被他可爱到了,他就那样站着,睁着大大的眼睛,瞪着我们,一言不发。他越是一言不发,我便越觉得有意思,也笑地越开心。 不光是我,萧秀和邓属也在一旁笑着。随后听萧秀冲他喊道:“方才,萧赐娘子差人从来点心,说是答谢尚兄相赠的手炉。你若是不跟我们一道去吃,可别怪我们不给你留······” 马新莹还是不说话,还是那样瞪着我们,还是站在原地一动不动。萧秀见状,便拉着我向前走。邓属也不管他,只顾着跟来了。 不一会儿,在我以为马新莹真的就不理我们的时候,他蹬,蹬,蹬,快步跑到我们前面,然后放慢脚步,在我们前面走着。见状,萧秀对着他背影笑道:“我还以为你真不去吃了呢!” “凭啥?!还是我手炉换来的呢!哼!”马新莹也不回头,边走边怨怒地回道。 “人家说的是答谢尚兄,可没提到你!”萧秀故意又激道。 马新莹抱着毛皮毯子,依旧不回头,怼萧秀道:“要你管,他的就是我的,你个痴汉,知道啥?!” “就算是你的,人家也没半个字提到你,可见人品啊······”萧秀继续调侃道。 马新莹终于站住,转过身,愤怒地盯着萧秀,幽幽地说道:“你再说一遍!” 那眼神,冷得要杀死人一般。 “我···”萧秀把脸撇向一旁,眼神不定地回道:“凭啥再说一遍!” 马新莹重复道:“有能耐,你再说一遍!” “说不说,就不说!”萧秀瞟了一眼马新莹,仰着头回道。 马新莹见状,转过身去,嘟囔道:“你倒是敢!借你一胆子!我看你是皮又痒痒了······” 这时,又一仆人,小步快跑,追到跟前,对我们行礼说:“先生c二公子,刚刚夏侯徙传来消息,刑部的人,已将京兆尹府里挝登闻鼓的三人领了去。” “好,知道了。”萧秀对仆人说道,接着仆人便行礼离开了。 邓属纳闷道:“刑部做事,何时如此迅速了······” “虽是意料之中的事情,但这么快就去领人,看来鱼弘志也怕饶阳公主会下手。若是没了原告,这案子用起来,总是会麻烦些。”我接过话,对邓属说道。 萧秀看着马新莹背影,接过话说:“其实大可不必担心,这件案子已经翻到明面上了,饶阳公主还没有蠢到对这三人动手的地步。” “为何?饶阳公主那般不讲理,对这三人实施报复也不是没有可能啊。毕竟若是没这三人挝登闻鼓,这件事就不会被翻到明面上来的。”邓属不解地问道。 萧秀转脸看了看邓属,没有说话,我见状便跟邓属解释道:“这件事到最后肯定会查到崔铉那一层,不过事涉陛下,定不会动崔铉。但是查还是会查,知道了崔铉,也就知道了是饶阳公主在背后指使。若是此时这三人出了事,等所有事都查出来的时候,这三人的事也会算到饶阳公主头上,难免不让人指摘。再者说,若是挝登闻鼓之前对这三人做些什么,还能阻止此事,可此时再来做,不仅于事无补,更可能引火烧身,岂不是得不偿失。饶阳公主是不讲理,可也不是傻子,不讲理还是会分时候的。” “哦,那,先生,刑部那边还需要叮嘱他们好生看护吗?”邓属又问。 我看了他一眼,见他表情认真严肃,便笑着答道:“叮嘱一声吧,万一饶阳公主真的做了蠢事呢。有些事,就算我们十拿九稳,可还是做两手准备的好。等到事情发生了,再追悔莫及就为时晚矣。我不想他们三人出事,若是没遇上,也就罢了。既然遇上了,又无意中被我们所用,就该好好保护一下,这是我等的责任。否则,多少会心生愧疚。” “他们若出事,怎么能算是尚兄的责任呢。说来说去,也应该是饶阳公主和鱼弘志的罪责。”萧秀接过话,为我开脱。 我知道他的意思,是不想让我愧疚,可这件事本就是我策划的,怎么能逃脱责任。于是,我便反驳道:“本就是不幸的人,还要被我们这些人设计和利用,最后若因此而遭受灾难,我岂能说没有责任。饶阳公主动手的,他有罪责;鱼弘志和刑部保护的,也有罪责;而我才是始作俑者,岂能因为没人知道,就把他们三人出事的责任推得干干净净。人们推卸责任,总会有千万种理由,可我不想找任何理由去为自己开脱。就像先前跟萧兄说的,我不喜欢欺骗自己。我知道萧兄的好意,也甚为感激,但是我的责任就是我的责任,这不是推卸掉了就能改变的现实。” “尚兄的意思,我明白了。”萧秀回我道,接着对邓属说:“你去对他们说,好生看护,万勿出事!” “诺!”邓属应道。 我回身看萧秀和邓属,一脸肃谨,颇为欣慰。再转过眼神,看着身后的梅园,梅花在雪中傲然绽放,心中遂叹道: 一片寒酥梅傲立,孤亭对日盼君来。 非为驿使不知冷,要让人间透暗香。 逛梅园,论对错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56章 谋败 “缘绳下谷方不乱,怎可安仁效蜀吴” 一 吃过午饭,小憩一会儿后,醒来时,珠玑已经回来了,正在擦着火盆旁的炭灰。我穿好衣服,起身来到火盆旁,他专注于低头想着什么,心不在焉地擦着,没有注意到我。我见状,便问道:“姑娘?在思虑什么呢?竟这般深陷其中······” 珠玑一愣,回过神来,抬头看了我一眼,又躲闪开,回我道:“没···没什么,诗岚回来时见先生躺下了,便不敢擅自打扰。又见炭火带起木尘,零散四处,于是擦拭起来。不想恍惚间竟走神失态,未察觉先生醒来,是诗岚失礼,请先生责罚!” 珠玑一边说着,一边认错一般对我低头跪着,还是像从前一样谦卑恭敬。 “是我打扰姑娘神游,该责罚我才是呀!”我忙接过话笑道,伸手扶起他。随后两人在火盆旁跪坐下,见珠玑还是低着头不说话,我便宽慰道:“诗岚姑娘,我知无论我如何劝,你始终都会对我谦恭有礼。只是以后责罚的话,还是不说为好。我说过,在萧府之中,我们皆是以朋友相处,没有高低贵贱之分。因此,我无法责罚你,也不会去责罚你什么。你我在此相聚,虽多有无奈,可换个角度看,也是冥冥之中安排好的缘分。万望姑娘放下心中积沉,莫郁晦了这份缘。” “先生之意,诗岚明白。可自那日决定追随先生左右,诗岚便不能恣意妄为,当事事以先生为重。先生仁义体己,不以主仆相待,但诗岚断不敢忘了自家身份,当真就散漫无礼起来。因此诗岚只愿画地而趋,望先生略迹原情,勿加多劝!”珠玑依旧低着头,锁紧眉,回我道。 好吧,我说不过你。其实我知道,你就是故意与我生分。我无奈地看着珠玑,心里这样想,可是不敢真说出来,怕他又为此愧疚半天。于是,我便转移话题道:“既然,姑娘坚持,我也就不多言了。对了,今日你去见上官柳儿,他怎么与你说的?” “今日过去,未得与之其相见。我到的时候,只有执事在,我便将先生的谋划说与执事了。执事让我回来问先生,对于立储之事的看法。另外,听执事说,上官柳儿和饶阳公主应鱼弘志相邀,去‘吟风楼’了。”珠玑接过话,回道。 我听完珠玑的回答,陷入了思考中,嘴里嘀咕着:“鱼弘志邀饶阳公主见面?!······” 就在我望着火盆凝思的时候,萧秀领着邓属进来了。 “这屋内怎这般热,你去将窗开大些。”萧秀指使邓属道。 我被萧秀的声音打断了思绪,抬眼见萧秀正往我这边走来,而邓属则绕过屏风,向窗户走去。 没等萧秀坐下,我忙问他道:“萧兄,方才诗岚姑娘从‘丽景门’带回消息,鱼弘志在‘吟风楼’邀饶阳公主前去,你可知道?” “尚未得到消息,为何此时相邀?饶阳公主赴约了?”萧秀边坐下,边反问我道。 虽然萧秀表露出一副惊诧地神情,不过依稀在眉宇间,还是能看到他的泰然。故而我自认为,他又在假装不知。但我又不好当着珠玑的面,拆穿他,只好陪着他继续说下去,回道:“嗯,饶阳公主带着上官柳儿一同赴约了。” “他们赴约倒是不奇怪,在盗墓案翻出来之前,当下他为鱼肉,鱼弘志为刀俎,他自然要过去看看。不过鱼弘志此时相邀,只怕是也看出了陛下的意图,相要与之联合。”萧秀不紧不慢地回我道。说话之际,邓属绕过屏风来火盆旁跪坐下。 我看着萧秀,道出心中所想:“我与萧兄看法一致,若说对陛下的了解,除了崇玄馆的赵归真,就属这个一手扶持陛下上位的神策军中尉鱼弘志更胜一筹了。既然李德裕能猜出陛下意图,那老奸巨猾的鱼弘志岂会猜不出。只不过,他邀饶阳公主,是想与饶阳公主合谋削弱李德裕,还是想借着假药一案做筹码,让饶阳公主在立储之事上支持杞王,我倒是有些拿不准。” “若是他们合谋削弱李德裕,或者以此为契机,打算偃旗息鼓,各安其事,那么尚兄所谋恐会落空。如果鱼弘志真的按下假药一案,饶阳公主即有可能投桃报李,立刻制止盗墓一案被翻出来。如此一来,我们费尽心思让河朔三镇转投兖王麾下,暂时也就没什么功用了。”萧秀对我分析道。 我循着他的思路,继续说道:“若真如此,刺杀崔铉一事,就耽搁不得了。等崔铉一死,再将其与假药一案的牵连广布天下,到时就算鱼弘志想按,也按不住了。” “刺杀尚需时日,可眼下立储之事却等不得了。恕我直言,尚兄还需对此多思一步才好!”萧秀此刻皱起眉头,凝重地对我说道。 我知道他的担忧,于是接过话道:“是啊,万一饶阳公主对杞王入主东宫一事,不行掣肘,我们就麻烦了。这也是,我最忧心的事情。” “先生和公子或多虑了,诗岚在‘丽景门’十载有余,虽与公主见面不多,可对其行事作风还是有些了解的。饶阳公主一心想做第二个武则天,加之其性情,耻居人下,定不会听信鱼弘志所言,对立太子之事袖手旁观。”珠玑在一旁插话道。 珠玑之言,我都明白,可依旧难以打消心中隐忧,遂对他说道:“姑娘所言,颇为有理,但凡事皆有例外,我等也不得不防。此时饶阳公主若做路人状,对立储不予插手,则可保全实力,待来日再徐缓图之。毕竟立储也并非就算对将来盖棺定论了,即便陛下驾崩,只要实力尚存,便依旧有一搏的可能。哪怕饶阳公主看不到这一层,上官柳儿和公主身边的谋臣们,未必就没有一两个能看明白的。” “先生说地在理,是诗岚浅虑了。”珠玑安之若素地说道,仿佛并不担心我所说的情况发生,这句话倒像是安慰我的。 我见状,便笑道:“其实也就是多思一步,倒未见得就会真的发生,只是有备无患而已。若是真成了现实,先前所部署的稍作变动。首先,找几个杞王失德的例子,让杨钦义和刘行深在陛下耳边念叨念叨。还有,让他们二人怂恿刘贤妃,在陛下面前对兖王的未来表露出忧凄之情。再就是,在朝堂论及此事之时,若饶阳公主和鱼弘志达成共识,那么定会吩咐下去。此时让他们手下的人跳出来反对,恐引来怀疑,所以让明面上站在李德裕一边的人,出来提起异议即可。至于在朝堂上激怒鱼弘志,就没必要安排了,那时鱼弘志无论如何都会鼎力撑持杞王的。最后,将刘玄靖为杞王谋划的事情,告诉赵归真,还依计行事。至于其它的,目前我还未多想,不知三位可有稔谋,说来参议一下。” “尚兄,若这些还无法阻止杞王,我想着,或可将朝堂上能动的,都动起来,直接与之对立。此计,不知尚兄是否首肯?”萧秀不知可否地征询我意见,问道。 我一下有些懵,没料到萧秀会做出如此极端的谋划,可定神一想,又是不得已而为之。只是对此,我却不敢苟同,于是否决道:“此事我不同意!这样一来,那些曾明面上在饶阳公主和鱼弘志手底下,却为我们效命的人,那时岂不是会被放在火上炙烤?就算我等能护得他们周全,他们的父母妻儿呢?饶阳公主和鱼弘志,皆不是仁义之人,什么卑劣的事情都做得出来。我是绝不会,拿这些忠义之人的性命,来做赌注的。再者说,若真这样,我们便算是直接在明处与其对立了,以一敌三,胜负难料。我也不会,去选择这条风险倍增的路。所以此事,就止于此,萧兄莫要再提了。” “好吧,既然尚兄顾虑难消,那就只好跳过这一步了。若真到了万不得已的时候,就只好潜人,先暗中了结了杞王,做成自戕之状。然后,再图其他。”萧秀露出无语之态,不过又跟我说了一个更狠毒的计策。 我听罢,心中为之一颤。不过仔细一想,这也是无奈之举,算代价最小的计谋了。只是此事违背了道义,那些我心中从来都没有真正放下的君子之道。遂试探着问道:“如此,是否过于残忍。毕竟杞王不过孩童而已,也是无辜之人,岂可妄杀?” “若尚兄不忍,那就喂他一些‘五石散’吧。初食之后,易露癫狂之态。只要在册立大典之前,给他喂一些,就定会让他在大典之上失态。到时,这太子,自然是立不成了。”萧秀依旧轻松地说道,仿佛在他看来,这件事,也就如话语之间这般随意而已。 只是我颇为不解,遂问道:“五石散?不是说其方被孙思邈销毁了么?” “其实五石散的方子一直都留着,不过只传给自家人,作为药用。所以能配出五石散的,唯孙叔一人而已。但是这些都不会对外人道,就是为了防止被别有用心之人拿去戕害白徒,使人沉溺其中,不可自拔。”萧秀对我解释道。 我知道这已经是对杞王伤害最小的办法了,可终究心中不忍,于是推拒道:“五石散说到底,亦非善物。你我皆知此乃不义之举,又岂能下得去手?多行不义必自毙,还望萧兄另做它谋。” “尚兄,我明白你不忍如此,可若是鱼弘志以神策军为盾,力拥杞王,甚至不惜再来一次‘甘露之变’。到那时,除了这样做,其它应对之策,我闭目一思,满眼皆是血腥。还望尚兄,莫居小仁而失大义。世间之事,并非皆可两全,鱼与熊掌不可兼得之时,当舍鱼而取熊掌。取大义而失小仁,非为不仁,实乃大仁。更何况,五石散虽有些效用,但就用一次,杞王不会有太大伤损。只要不连续使用,便不会上瘾,停用以后,多则一月,少则十日,杞王即可恢复如初。”萧秀终于急了,皱眉对我劝说道。 我见他如此坚持,其实心中知道他话中之意,只是不忍应答。听着萧秀的话,我独自盯着火盆中的木炭,忽明忽暗的光让我陷入沉思。就在我心中偏向萧秀,准备答应他时,邓属突然说道:“先生c二公子,我有一言,不知当不当说。” “但说无妨!”我好奇地抬眼看向邓属,回道。萧秀也皱着眉看向他,而此时马新莹领着仆人将热茶端上了,珠玑站起身给马新莹腾地方。 邓属瞟了一眼萧秀,又看着我,待仆人离开以后,对我说道:“先生,若是真到了危急时刻,不知可否将目标从杞王转向鱼弘志。将‘五石散’用于鱼弘志身上,或者干脆直接刺杀了他。” “说得什么胡话!”萧秀听罢,急忙喝止道。 邓属看了看萧秀,又看了我一眼,低下头,辩解道:“我是想,鱼弘志算个作恶多端的人,若是对他动手,先生便无需心存两难。” “若真依邓领卫所言,待鱼弘志出事以后,不光李德裕和饶阳公主会蠢蠢欲动,就连神策军内部都可能发生异常。届时,恐会天下大乱。所以不到万不得已,还是不走这一步的好。”珠玑一边给我们几人斟茶,一边对邓属说道。马新莹在一旁不明所以地认真听着,静思默想。 见邓属听完,露出难堪之态,便安慰他道:“是啊,我想萧兄也是为此结局而担忧,所以才会有些疾言失色。本就是大家共议此事,自然是不同的想法越多越好,虽不会全都采纳,但能从中有所启发,也是好的。因此,邓领卫能直言不讳,就已属难得,切莫为不用此计而感到失落才好。” “嘿嘿,不会,不会!”邓属听完,看着我,憨憨地回道。脸上的颜色,恢复到往常神态,雍和朴讷起来。 我肯定地笑着看他,此刻却听珠玑说道:“其实,对于萧公子方才所谋,诗岚虽智昏菽麦,亦觉其乃金石之计。还望先生果敢立断,切莫再沉吟不决,因小失大。” “诸位皆金玉之言,我自当敬守良箴。既然此事无万全之策,倘若真行至那般道尽途穷之地,便依萧兄所谋吧!”我见珠玑也劝起来了,再不答应就真说不过去,于是顺着珠玑的话,矜叹道。 他们几人听我这样说,都点头以示。接着,又听珠玑转移话题,问我道:“对了,先生,对于立储之事,我该如何答复上官柳儿?” “若是他招你过去,姑娘只需告诉他:‘若杞王立于东宫,公主当以何自处?’至于是想成为武则天还是太平公主,就不是我等可以说的了,让他和饶阳公主自个儿想去吧!上官柳儿有让姑娘,晚些时候在过去一趟吗?”我回着珠玑,又若有所思地问道。 “倒是没有,只是我怕上官柳儿和公主从‘吟风楼’回去后,会即刻召见。”珠玑徐徐回道。他看了看我,可能见我皱着眉头,于是又问我道:“先生,是有什么事,需诗岚去做的吗?” 我遂对珠玑道出心中所想:“昨日听闻立储之事,见姑娘睡下了,我便让邓领卫去与阎守信见了一面。跟阎守信透露,我曾建议饶阳公主让手底下的人,在朝堂上议及立储之事时,故意激怒鱼弘志,从而让陛下对鱼弘志产生些许忌惮。我本想以此,来让鱼弘志偃旗息鼓。不过今日二人见面,结果未知。为防止鱼弘志和饶阳公主真的止戈散马,还要麻烦姑娘辛苦一趟,再去见一下阎守信。就告诉他,我本意是希望饶阳公主与鱼弘志共同辅助杞王入主东宫的,因为这样杞王便不会偏信鱼弘志。反正无论在陛下心里,还是百官眼中,杞王继承大统都合情合理。所以若饶阳公主不顺势而为,必会为此付出更大代价。只是我的这条劝和之计,饶阳公主不予采纳,才会有后来的激言之谋。姑娘将这些话,闲语间,假意透露给阎守信即可。其余的,阎守信自会去做,不用多言。” “先生之意,诗岚明白,这即过去。”珠玑说完,便起身对我行礼,准备离去。 我也起身,边回礼,边叮嘱道:“虽日和曛暖,可寒意犹在,姑娘还需珍重!” 待珠玑走后,我又对萧秀和邓属说道:“光是如此,我依旧有些不安。不知可否跟里面说一声,若有机会的话,让连薏在上官柳儿耳旁,说些离间的话。只是,他需谨慎言行,万勿强劝,否则我怕会适得其反。” “嗯,你去安排吧。还有方才所言的其他诸事,一并安排妥当。若有困难之处,待报来,我再告知于你。”萧秀转过身,对邓属吩咐道。 “诺!”邓属回着,遂起身行礼离去。 我刚坐下,就听“砰”的一声,吓得我一愣。遂将目光寻声望去,只见邓属走到门口,刚好与进门的仆人撞到一起,地上散落着打碎的瓷器片。 萧秀忙起身过去,边走边责备道:“怎这般莽撞,可惜了我越窑的青瓷茶釜,哎······” 我刚回过神来,却听见马新莹在一旁窃笑道:“嘻嘻,小先生怎如此惊怔?还不如青梅煮酒的曹操呢,可称不上英雄!” “新莹姑娘为何突然谈及曹操啊?”我看向马新莹,见他这样嘲讽我,也只好转移话题,笑着问道。 马新莹收住了笑容,又得意地跟我说道:“嗯···昨儿寻了本《三国》,想着没事翻翻。总与你们呆着,不补习一下,还真跟不上。这不,刚刚看到煮酒论英雄。” “英雄!呵呵······”我听完,一边冲他点点头,一边笑道。马新莹的话,让我想起了汉末,思绪跟着飘到那段峥嵘岁月,心中数着那一个个风流人物。虽羡慕他们生于乱世,可恣意搅弄风云,却又叹皆是等闲之辈,遂嘴里不自觉地吟了起来: 青梅煮酒多狂妄,我笑三国少霸王。 若有英雄真盖世,焉容竖子乱中华? 谋残局,笑三国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57章 迎见 “若有英雄同立世,何与侩佞共乾坤” 一 萧秀吩咐仆人将碎瓷片收拾了,之后就往回走。听我吟完诗,便对我说道:“英雄,当以平天下为己任!若是只知耍横厮杀,便是匹夫之勇,不足为道。若是只有平天下之志,而能力不及,则可算志士,难成英雄。” “那诸葛孔明呢?”马新莹问道。 萧秀一边坐下,一边回道:“孔明有其才,而无其志,可为隐士,若欲为英雄,就难为他了。” “曹孟德有其志,有其才,可以称英雄吗?”马新莹又问。 萧秀轻蔑一笑,道:“孟德有志有才,却无容人之胸襟,无爱民之仁心,无吞天之勇气。称其枭雄已是抬举,在我看来,不过一奸雄而已,怎敢妄言英雄?!” “这样说,在你眼里,孙权如何?”马新莹继续问道。 萧秀突然大笑道:“哈哈,偏安一隅的小家雀罢了,与真正的雄鹰如何能相提并论。他满腹的算盘精细,却不知锐意进取,占着江东灵杰之地,却只晓莺歌燕舞。观其言行,最多也就是个风流公子,与英雄所为相去甚远。” “那你说,三国里,谁是英雄?”马新莹噘着嘴,接着问萧秀道。 萧秀端起一旁的茶杯,送到嘴边,停留一刻,一撇嘴,说道:“方才尚兄已经回答了呀,一帮竖子,不值一提!” “连统一三国的司马一族也没有一个可称为英雄的吗?”马新莹不禁又问。 萧秀抿了一口茶,端详着茶杯,没管马新莹,独自叹道:“哎,可惜了我的越窑青瓷茶釜啊······” “喂,跟你说话呢!”马新莹瞪着萧秀道。他见萧秀对他爱答不理的,于是一生气,一把抢过萧秀手中茶杯,重重拍在案几上。 “哎,你干啥······”萧秀看着马新莹,敢怒不敢言,无奈地快速对他解释道:“哎呀,司马一族多诡谲之士。真才实学没多少,正德高节亦未见,尽是些旁门左道的东西,台面都上不得,称啥英雄?” 马新莹听罢,努着嘴,将手中杯子推给萧秀。萧秀赶忙拿起来,仔细检查,边看边小声嘀咕:“哎哟,我的杯子,可没被磕坏吧!你这个村野······” 萧秀心疼地说着,可一抬眼,却欲言又止。马新莹埋怨地瞪着他,又问道:“如此说来,英雄是啥样的啊?” 萧秀看着他,皱起眉头,顿了一下,起身踱步,缓缓道来:“英雄,视苍穹如宫顶,视厚土如卧榻,视山河如家园,视湖海如池汤,视人杰如瑰宝,视黎民如钱粮。上能匡扶邦国,下能抚恤百姓;外可扫除蛮夷,内可平定九州;入则群臣信服,出则四海归仰。虽不与天地同寿,却将为万世颂扬。纵观古今,细细数来,不过五人而已。” “哪五人?”马新莹好奇地问着。 萧秀停下脚步,看了看他,继续说道:“尧舜禹汤久不可察,不予置评。周武一统,开国八百年,礼乐衣冠初教化,当属第一。秦始皇,吞六国,平八荒,创帝业,其功虽千载而无人能及。汉高祖,以仁德而取天下;至武帝,驱匈奴而绝外患,此二者,自当列于英雄之中。唐太宗,扫六合,治文武,可忝居一席。至于霸王,有天纵之才,然成于其才,亦毁于其才,不免让人扼腕。除此之外,再无有与之比肩者。至于后来之人,则未可知也。” “萧兄所言极是!”我认同地不自觉,脱口而出。随后看了看马新莹,见他正若有所思的点着头,于是对他笑着说道:“呵呵,所以新莹姑娘若是看《三国》的话,知其中谋略即可,切莫学其中为人。其中虽有颇多可取之处,但终究非大德正道,还需心有甄别才是。” 马新莹听我说完,转过眼,巴巴地看着我,接着抿嘴而笑,故意问道:“不知道,将来,小先生会不会位居英雄之列呢?” “呵呵······”我赧然一笑,收回眼神,皱着眉头回他道:“英雄与我,渴望而不可及。此生,若能成一良臣,便算不负所学了。” 马新莹没有继续问,萧秀在一旁也没说什么,摆上棋盘,然后与我对弈起来。 一两个时辰以后,连薏传来消息,说上官柳儿和饶阳公主没有答应鱼弘志,但也没有当面拒绝,只说需再三思量。同时,上官柳儿差人来传珠玑过去。入夜后,珠玑刚回来,便匆匆赶去“玉薮泽”。待珠玑从‘玉薮泽’回时,已是人定时分。 “先生,上官柳儿让我带回拜帖,准备明日过来拜会。”珠玑边说边双手递给我一个拜帖。 我接过拜帖,对他说道:“姑娘辛苦了,快坐下叙话!” “上官柳儿和饶阳公主见过鱼弘志以后,打算如何做?”待珠玑落座,萧秀忙问珠玑道。 珠玑回道:“公子见谅,诗岚位卑,上官柳儿并未告知与我。而我又不能开口相问,故而还不知见面的具体结果如何。至于他们打算如何做,我想,会等明日与先生见面之后,才有决断。” “明日公主也要过来?”我见拜帖上写着饶阳公主的名字,有些吃惊,遂问道。 珠玑接过仆人端来的姜茶,回道:“嗯,我将先生的话说与上官柳儿的时候,恰巧饶阳公主也在。听完便说,要跟上官柳儿一起过来。” “如此,也在情理之中。”萧秀接过话道。 我见珠玑已将碗中姜茶喝完,便对他们说道:“既然这样,那各位就都回去好生歇息吧,明日还得早起。” “嗯,诗岚姑娘今日颇为劳累,确实该歇息了。那我们都各自回吧,以免误了明日的事。”萧秀一边说着,一边站起身。 随后其他几人也都起身,萧秀与邓属走在前面,马新莹挽着珠玑的胳膊,跟在后面,都出门去了。待仆人将棋和茶具收拾好,我也躺下睡了。 一 第二日一早,我还在睡梦中,朦朦胧胧听见珠玑在榻旁叫唤我。待我睁开眼,见珠玑跪在一旁,对我说道:“先生,该起了。过不了多久,他们就该到了。” “哦···真是睡糊涂了!”我揉揉眼,闭眼冷静回神,同时问道:“姑娘吗,其他人呢?” “都在候着了,只是他们心疼先生,不愿前来唤醒先生。诗岚不谙礼数,多有冒犯,还请先生赎罪!”珠玑跪在一旁,恭敬地说道。 我睁开眼,忙招呼他起来:“姑娘快请起,可有水,容我洗把脸,清醒一下。” 珠玑听完,赶紧起身,随后我便穿衣,刚站起身,珠玑将冒着热气的手巾递给我。我接过手巾,擦了一把,之后与他一起出房门。 来到院门,只见萧秀领着邓属,正在门口迎候。再看门前,伫立着一队声势浩大的仪仗,只是仪仗中不见了曾经衣着特别的青衣卫。在仪仗正中,上官柳儿正扶着一个披着黄色锦缎毛皮领斗篷的女子,从车上下来。只见那女子: 一领黄裘锁僭奢,眉间血钿赢骄色。 敢问世间谁得似,面如芙蓉身如荷。 从未见过如此阵仗的我,呆滞在原地,傻傻地看着c想着。见我呆住,珠玑在身后推了推我。我回过神来,忙快步跑向门口。在门口遇到正准备进门的众人,遂将身上的斗篷解下,递给珠玑。对着上官柳儿和那女子躬身行礼,恭敬地说道:“尚凤月见过上官姑娘!” “先生有疾在身,无需如此。”上官柳儿忙抬起我的手,娩媚地说道。接着拉着我的手,给我引荐身旁女子,道:“这位是饶阳公主,与先生应是第一次见面吧?” 我听完,忙对饶阳公主行礼,说道:“见过饶阳公主!公主大驾光临,尚某有失远迎,万望宽谅!” “你就是柳儿常提及的,凌烟才子?”饶阳公主开口问道,连声音都透着一股盛气凌人,没有半分尊敬的味道。 我听完,依旧躬身低首回道:“上官姑娘抬举,在下不过一落拓书生,不敢担才子之名。” “先生玲珑心思,就是奴家也佩服地紧,实在是过谦了。此处寒风瑟瑟,还是请萧公子领大伙儿入内叙话吧。”上官柳儿圆场道。 接着,众人入到院内,在萧秀的引领下,来到正厅。 刚落座,就听饶阳公主说道:“听柳儿说,这段时日,先生给他献了不少计谋。饶阳在此,谢过先生!” “是啊,先生心思机巧,这段日子,多亏有先生相助。”上官柳儿在一旁跟着说。 听饶阳公主口中说着感谢,却言语冷冰冰的,毫无诚意。虽心中颇为不爽,可依旧恭敬地回道:“公主客气了,略尽绵薄之力而已。若所献之谋,尚可一用,全仗公主和上官姑娘慧眼识珠,尚某岂敢居功。公主亲至言谢,尚某忝为谋士,深感惕然。” “能有惶恐之心还是好的!听闻你在洛阳商楼中高谈阔论,来了长安却不肯入‘敬贤馆’,还以为是个持才傲物的狂悖之徒呢。不过现下看来,还算个知礼知畏的人。”饶阳公主看着我,趾高气昂地说道。 我赶忙接过话道:“公主明鉴,洛阳所言,只为搏名,非心中真意。不入‘敬贤馆’,实在是身有隐疾,这个上官姑娘是知晓的,尚某断没有半分肆意妄为的心思。故而,还望公主宽谅!” “嗯,你的情况,柳儿都跟我说了。所以今日前来,就是为了探望先生一下。另外,有点事,想当面请教请教。”饶阳公主还是那般高傲地对我说道。 这语气,哪里是请教,分明是命令!我虽心中想笑,却依然还是装作恭敬的样子,回他道:“岂敢言请教。有何事,还请公主直说,若能相助一二,便是尚某莫大的荣幸了!” “昨日先生说‘若杞王立于东宫,我当以何自处’,此为何意?”饶阳公主问道。 我看着他,缓缓道出心中所想:“杞王立于东宫,有鱼弘志的神策军和李德裕的朝廷众臣支持,将来登上帝位,可以说十拿九稳。那么公主,是要眼睁睁看着杞王登基,然后对他俯首称臣,还是被杞王当做登基的障碍除掉呢?” “未必,就算杞王做了东宫之主,也不一定能登上九五之位。在陛下薨逝之时,我等尚有一搏的余地。”上官柳儿在一旁怀疑道 我遂看向他,问道:“如何搏?如今朝廷众臣大多都唯李德裕马首是瞻,等到他支持的杞王改称太子,只怕其余朝臣也会望风而倒。加上鱼弘志,他可掌管十数万神策军。就算神策军并非铁板一块,可若是杞王为东宫之主,登基时有任何动静,神策军都会拼死扶其上位。这是大义,任何其他举动都可视为忤逆。到时候,哪怕鱼弘志不下令,神策军也会与公主为敌的。有这二人鼎力支持,公主还有一搏之地吗?若是真擅自行动,其结局可想而知。” “先生所言,颇有道理。不知在先生看来,公主如何做才更有利?”上官柳儿听我说完,一边点着头,一边看着我,柔媚地问道。 我严肃地答道:“既然要阻止杞王,那就要挑一个皇子出来,与之对立。” “其他皇子只怕没有杞王那样的实力吧?”上官柳儿质疑道。 我笑道:“要那么有实力干什么,太有实力,将来对公主来说,还是潜在威胁。所以,只需在朝堂上论及此事时,不形成一边倒的支持杞王,就能让陛下有所顾忌。若是有人推出一个其他皇子来,与杞王对立,并且也有不少朝臣支持,那么陛下就不会那么快下决断。只要上面不下决断,此事便有了回旋的余地,之后再临机应变。只要杞王不入东宫,一切皆可慢慢筹谋。” “依你之见,推哪个皇子出来最好?”饶阳公主态度缓和一些,问我道。 我装作想了想,随后答道:“依尚某愚见,兖王较为合适。一来,兖王之母——刘贤妃,位份比杞王的生母和养母都高得多,到时公主可在这上面做做文章。二来,兖王乖巧明理,不会被宦官左右,博得大臣的支持会容易得多。三来,兖王没有其它势力支持,虽于当下不利,但若将来,兖王真的被公主送上帝位,必然会加倍倚重公主。至于其它皇子,要么太小,容易被宦官玩弄于股掌;要么太蠢,不好把控。” “对了,先生对于青州来挝登闻鼓的三人,只说‘弃卒保車’。柳儿愚钝,不知是何意,还请先生赐教!”上官柳儿见饶阳公主在一旁若有所思,便转移话题,问起了‘假药案’。 “听珠玑说,此事涉及‘长生堂’和‘武生堂’,又闻是公主旗下产业。那就把两个掌柜推出来,免得查到公主那里。”我故作轻松地答道,见上官柳儿有所犹疑,便又故意问道:“这两个铺子,应该没有涉及公主手底下的官员吧?” “先生有所不知,这两个铺子,我是交给户部尚书崔铉管着的。”饶阳公主接过话,回我道。 我遂皱起眉头,故意停顿一下,然后回道:“那就比较麻烦了,若是这样,只怕崔铉也保不住了。” “为何保不住?”上官柳儿问道。 我蛊惑他道:“这件事已经翻到明面上,而且落入鱼弘志之手。若公主在立储一事上,不与鱼弘志站在一起,那他势必会将此案翻个底朝天。若是不把崔铉推出来,鱼弘志或许会捏造事实,将矛头直指公主。到时候公主要想洗脱罪名,就需费大力气了。最后即便公主能安然脱身,只怕也失去了对于立储的话语权,势力难免折损严重。为今之计,只有想办法让崔铉一力承当,并且咬紧牙关,不将公主牵扯进去。” “此事暂且不论,我自有办法。”饶阳公主切断话,接着又问道:“关于立储一事,除了给杞王立对手,鱼弘志和李德裕那边,我该如何应对?” “可在朝堂上论及此事时,激怒鱼弘志,这样可以让陛下看到鱼弘志的威胁。陛下对鱼弘志本就心存忌惮,若鱼弘志在此事上强势起来,陛下就不得不为杞王上位以后有所担忧。至于李德裕,公主可收集一些他和手下官员枉法的证据,将来以此为要挟,让其听公主之令行事。”我不假思索地回道。 话音刚落,就听上官柳儿接过话道:“说到枉法,我还真有一事可以利用。前几日连薏报来,说查到吏部尚书崔恭,在以前做盐铁转运使时,亏空巨大。只是此事虽有些踪迹,却尚未抓住实证。” “抓紧暗查此事,若有实证,立刻报来。”饶阳公主对上官柳儿严肃地吩咐道。 “诺!”上官柳儿也认真地回道。 接着就见饶阳公主起身,边向我走来,边说道:“饶阳诸事缠身,不便久留。先生既然不愿入‘敬贤馆’,我也不强求。只是此处寒俭,还望先生保重身体!” “谢公主关怀,尚某不胜感激!”我站起身,假意谢道。 随后又见饶阳公主转过身,对着萧秀说道:“你是先生挚友,先生在你府上,当好生照料,不得怠慢!若有所需,可告知柳儿,他自会安排。” “萧某谨遵公主之命,绝不敢有分毫懈怠,请公主放心!”萧秀边行礼,边说道。 接着就见饶阳公主点点头,回过眼神,看着我说:“先生身体抱恙,就不必亲自送了,好生歇息吧。” 随后便领着上官柳儿一起大步向门外走去。萧秀为他们领着路,而我则对着他背影说道:“公主慢走!” 待他们走出门,我站到门口望着他们离去的背影,心中叹道: 寒风瑟瑟吹衣冷,一语一言更压人。 门前弱柳几时新,不叫枝头鸦再闹。 论英雄,见饶阳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58章 漫语 “有多少轻歌曼舞,诉不尽风花雪月” 一 “先生真的不跟去送吗?”身后传来珠玑的声音。 我回过神来,转过身,见珠玑在我身后皱着眉。于是我笑着回道:“送什么,不是他不让我送的么?” “虽然他这样说,先生却不可真的信。他的性情···我怕先生此次没送出门,事后会被他记恨于心。”珠玑担忧地对我解释道。 因昨日的事,珠玑如今模样,我真不知该庆幸,还是该难过。只好转过身,望着饶阳公主远去的地方,对他说道:“那就让他心里不痛快着吧!再不痛快,他又能怎样?!” 回神又一想,问珠玑道:“姑娘,不去送送公主么?” “公主知道我是侍奉先生的,先生不去,我自然不会过去。”珠玑答道。 见他这样说,我转过身,看着他一脸素净,还是一如从前那般笃定而从容,于是故意笑道:“难道姑娘不怕公主事后责备?” “他能责备什么?若他真一心要责备,那就责备好了。怕又顶什么用?诗岚身在丽景门多年,早已知道一个道理:很多事,怕是躲不过去的!既然躲不过去,就只能顺其自然,坦荡面对就是了。”珠玑淡定自若地回我道。 “你能这样想,就很好。”珠玑说罢,我心中生出一丝怜悯,便淡淡说了这句,既安慰他,也安慰我自己。随后我就迈步往我住的屋子走,珠玑也跟了过来。来到屋内,只见马新莹在卧榻旁,手中拿着我放在枕边的翠绿色小玉瓶,榻上凌乱的被子已经整齐地叠好。 见我们进来,马新莹便问道:“小先生,这是何物?” “哦,那是郭婧节送的‘醉梦令’解药,有十颗,放在床头给忘了。你将它收好吧,若一直放床头,待要用到时,我怕也记不起来了。”我边在火盆旁坐下,边回道 “那我收起来了。”马新莹点点头,遂放进袖中,又独自摇摇头,叹道:“哎,匹夫!” “匹夫怎么了?这不有你么?”我见他故作深沉状,既可爱又好笑,遂故作松弛地笑道。 一旁的珠玑,也边坐下,边笑着对他说道:“正因有妹妹在,先生才得片刻松漫。若是妹妹不在身边,想是先生也不能这般随意吧。” “怎么着?合着他自由散漫,还赖在我头上不成?”马新莹听完珠玑的话,插着腰,故作生气状,说道。 我转过身,背对着他,忙替珠玑辩解道:“诗岚姑娘哪里是那个意思···明明是在夸你,一番好意倒是被你无端曲解了。” “是啊,先生能稍得松心,多亏了有妹妹在。妹妹体贴入微,敛发谨饬,诗岚自愧不如,惭凫企鹤还来不及,岂会有责备妹妹的意思呢!”珠玑也笑着对马新莹解释道。 马新莹走到我跟前,在火盆旁坐下,对我和珠玑鼓着嘴,埋怨道:“哼!别以为我真痴傻,你们就是看我生气才如此说的!” 没等我安慰他,刚刚跨过门槛进来的萧秀,听到他这样说,边往里走,边问道:“说什么了呀?” 走到跟前,见马新莹这副模样,于是笑着打趣道:“哟,你们这是喂他吃了多少豆子呀?豆子吃多了可是会胀气的,看他嘴鼓的,哈哈哈哈······” 马新莹没有说话,只是转过身,怒视着萧秀。他看着萧秀哈哈大笑,越看越来气,拿起珠玑刚刚给我倒的热茶,直接波向萧秀。嘴里嘟囔一句:“你个痴汉!” 接着就见马新莹站起身,装作生气的样子,快步出门去了。剩呆在原地,被泼了一身茶水的萧秀,和一旁不知道该怎么办的邓属,还有抿着嘴偷笑的我和珠玑。 “你们就没办法管管吗?”萧秀脸上流着茶水,没有顾得擦,咬牙切齿地问邓属道。 邓属在一旁不知所措:“公子,这······” “赶紧送百合园,都多大了,还不嫁人!”萧秀一抹脸,气愤地对邓属怒道。接着转过身,又对我说道:“尚兄见笑了,我去收拾一下,去去就来。” 我憋着笑,只能对他不断点头。 待萧秀出门,想着又被马新莹泼了一次的他,憋了半天,实在忍不住了,终于笑出声。珠玑也跟着掩面而笑,而一旁的邓属则略显有些尴尬地陪着笑了笑。 我见邓属这样,遂对他打趣道:“方才可是热茶,不怪萧兄生气。你偷偷告诉新莹,下次要泼,泼凉茶,可别把萧兄给烫着。” “热茶?烫吗?”邓属倒是没有被我逗乐,反而陡然紧张起来。 这时,珠玑接过话,安慰他道:“温度我试过,不烫。萧公子不会有大碍,邓领卫无需担忧。” “那就好,那就好······”邓属一边坐下,一边嘴中嘀咕着,神色轻松许多。 我见他如此关切萧秀,也不好意思再笑了。于是,转移话题,问邓属道:“公主走了?” “嗯,我与二公子刚刚送走。”邓属憨憨地答道。 我看了看外面,太阳已经暖和了,遂又问道:“这个时辰,不知朝会散了没有,墙里可有消息传来?” “刚刚送来消息,说今日论及立储之事了。朝堂上乱作一团,陛下十分不悦,早早便退了去。”邓属认真地答道。 我自顾自地点点头,接着问道:“意料之中!其他的,还有吗?” “暂时就此事。”邓属答道。 随后我便不再谈论此事,喝着茶,闲聊着。等萧秀回来,我又与他对弈了起来。 一 用过午膳,我假装睡午觉,让他们几人也都去小憩一下。只是今日风和日丽,心中不知为何,突觉十分烦躁。于是待他们走后,我便起身打开门,看着门前还未消融的雪景,倍感舒爽。 没过多久,仆人过来,恭敬地行礼,说道:“先生,郭婧节公子来了。连拜帖也没递,就径直往里闯。众人拦不住,马上就过来了。” “嗯,知道了。以后他来,就不用递拜帖了。你们也无须拦着,只用先他一步跟我说声就好。”我回道。心里对郭婧节,没有半分抵触,也不打算有太多防备。虽然他将来可能被我利用,可这样一个率真耿直又聪明的人,越是刻意就越容易被察觉和疏远。 “诺!”仆人随后便自己忙去了,我没让他跟着。 我望着远去,郭婧节风尘仆仆地过来,一脸不悦。待他走近,我便问道:“怎么了,靖节?这是谁惹你不爽了?” “他们居然拦我!这儿又不是大明宫,拦什么拦!”郭婧节回头看着来时的路,愤愤不平。 我忙对他行礼,道歉:“下人们不懂事,还望靖节宽谅!” “嗨,风月兄何须如此。”郭婧节赶紧抬起我的手,接着边往屋内走,边安慰我说:“我知道,你也是寄人篱下,不便对他们多加调教。所以你不用抱歉什么,下次你跟他们说一声,别拦我就是了。我虽是个闲人,可又没有恶意,就是得空来看望你一下,不用拦着。” “是是是,我回头一定跟萧兄说,让他对下人吩咐一声,以后不再拦你了。”我忙跟上他脚步,对他回道。 来到火盆旁,郭婧节径自跪坐下。我忙给他斟一杯茶,送到他跟前,也在对面坐下。 郭婧节端起杯子,喝了一口,一边点头,一边问我道:“这是,岳西翠兰吧?” “不错!靖节尝一口,便能品出,着实不易。”我欣慰地笑着回道。 郭婧节听完,立刻得意起来,对我自夸道:“我是谁呀?长安有名的茶痴,岂能品不出?!我还为这茶作过一首诗呢,‘甘泉邃谷养天茗···’不知你听过没有?” “甘泉邃谷养天茗,细选严挑真巧匠。 遍取人间苦乐味,随风落入一杯中。 君王日日欲南巡,墨客时时思逸韵。 仙翁驾鹤归不去,只为舒州饮翠兰。 是这首吗?”我听他这样说,忙想起曾经珠玑跟我吟的这首诗,于是反问道。 郭婧节又喝了一口,听完我吟诵,忙放下杯子,激动地说道:“对对对,就是这首。想不到连风月兄都知道,也不枉我对这茶的赞美。‘仙翁驾鹤归不去,只为舒州饮翠兰’,这茶确不是凡品,不浓不淡,不香不寡,入口即沁人心脾,过后又口齿留甘,回味无穷。可以说,既是人间味,更该神仙品。虽名气不大,却不是俗人能懂其中意韵的。只是此茶难得一见,不知风月兄从何处购得?可否告知我?容我买些回去,藏着慢慢品!” “此茶是萧兄给我的,他家是商贾之家,听闻此茶是我的故乡之物,他便不知从何处弄了几盒,让我一解思乡之情。”我笑着跟郭婧节解释道。 “哦,原来是这样!我还以为上次来,风月兄给藏起来了,这次若不是我闯进来,也喝不到此等佳品呢。却不想这茶竟然对风月兄如此重要,倒也是情有可原。”郭婧节故意这样说道,言语中竟不容我辩解,直接原谅我了。 我知道他不是那种狭隘之人,只是他这样说,我也只好对他说道:“靖节误会了,此茶只是偶尔喝喝,不常饮。那日没用此茶,今日用了,仅此而已。我虽不是什么率真耿直之人,却不想在你面前也这般虚假,你应该懂的。再说,此茶不过一解思乡之情的寄托而已,于我来说,倒是没把它看得太重。” “故乡之物,愈睹愈思乡,不若赠我如何?这样,你既不用睹物思乡,又让我时时念你的好,岂不两全其美?”郭婧节坏笑道,他俊俏的脸上,露出阴谋得逞的狡黠。 他虽用尽心思演着狡猾,却一点都没勾起我的反感,倒是让我觉得有一些可爱。只是我不想这样就答应他,想继续逗逗他,于是装作为难地说道:“我虽有心成全你,可此茶是萧兄给我的,亦是难辞的情义,岂可不问就相赠于你?!再说,这茶都喝一半了,已没剩多少,以此相赠,太不体面。要不这样,待我问过萧兄,看是否还有没开封的。若有,再让人给你送几盒过去。” “你这口口声声的‘萧兄’,究竟是哪位?”郭婧节皱起眉头,纳闷道。 我也拿起杯子,停在空中,回道:“就是,在‘吟风楼’与你第一次见面时,和我在一起的······” 说完,我便喝了口茶。放下杯子,看到郭婧节仰着头,斜望着屋脊,努力回想着那时的事情。片刻后,他问道:“哦······是那个精瘦精瘦的吧?” “嗯,正是!”我笑着点点头,回道。 “那就不用等他了,我就要这半盒。若说是那日你身边那个壮汉,我还能等等。可要是他,我才不信他会给我送去。他那猴精猴精的样儿,一看就不是省油的长明灯。我要是等,还不得等到猴年马月去!”郭婧节立马回绝我道。 “呵呵······”我被郭婧节毫不避讳的直言,给逗乐了,于是又劝道:“萧兄可是个好人,靖节此话,似有以貌取人之嫌?!” “哪有!我不过善于察言观色罢了。从小长在这人来人往的长安,旁的本事我没学会,倒是学会了观人言行,知人秉性。就算再善于伪装,人的言行之间,也能在举手投足中,流露出本来的性情。旁人看不出,我却能察觉到。所以那个人,没有风月兄想的那么好,我劝你也别与他走的太近。”郭婧节没有丝毫遮掩,信口说道。 我新奇地望着郭婧节,忍不住问道:“哦,那你说说看,我的秉性如何?” “你嘛,别的我不知道,不过能看出来,心存善念,生性风流。当然,我知道你处境,此刻无法自在而为,所以总有愁思压眉宇。”郭婧节回我道。 我虽装作漫不经心的样子,可心头还是为之一惊。淡然地笑了笑,不想再多聊这个话题,遂转过话,说道:“好吧,既然你喜欢这茶,若是不嫌弃,这半盒就送你了!” “嘿嘿······”郭婧节看着那半盒茶,得意一笑。接着,也很识趣的转移话题,说道:“其实,今日过来就是看望一下。不过见到你如今全然没了那日的消沉神色,我也就放心了。” “那日正是我服药之日,所以多有疲态,有所怠慢,还请靖节莫要责怪!”我对郭婧节抱歉地说道。 郭婧节听完,边点头边说道:“哦,难怪······那你这几日可有出门?” “服完药后,总觉困乏,所以还没来得及出门逛逛。”我答道。 郭婧节知道我没有出门,忽然又激动起来,对我说道:“哎,你这一病,错过了多少事啊。那日梁王的胡姬,真是美妙,人美,舞更绝。身姿曼妙,轻盈如风,摇曳似柳,再配以琼浆玉液,琴瑟琵琶,加上人吟诗作赋,就更不知人间何处了······” “这样的妙趣,真是羡煞旁人。可惜尚某没有那样的福气,不能一尝。”我笑着对郭婧节说道,心中也生出一丝酸楚来。 听到我这样说,郭婧节从神游中回来,看了看我,又叹道:“哎,你本该是其中最潇洒的倜傥才子,却被小人羁绊,实在可惜!” 我知道他为我遗憾,可我却不觉得有什么值得遗憾的,于是对他宽解道:“既处其境,便安其心,奋其力,从其事。若是只盯着人生中可遇而不可求处,那世间岂不是有太多遗憾。所以,纵然遇见世间最美好的事,若我不可得,虽也会在心中羡慕,我却从不为此感到伤怀。我也有我值得做的事,我也有我可以拥有的美好,这就够了。所谓: 我羡人有花,人亦羡我闲。 若入花中乐,便失闲处安。 宁做水涧鱼,不知濠梁辩。” “‘宁做水涧鱼,不知濠梁辩’······嗯,风月兄说的在理!我虽是个俗人,却也羡慕仁兄如此宁静致远的心境,在此清幽淡雅之处,才真是‘白纱一品自风流’啊!”郭婧节笑着对我说道。 我欣赏地笑了笑,没有继续说什么,端起杯子喝起茶来。 郭婧节见我喝茶,他也端起杯子喝了一口,接着又赶紧放下,对我说道:“哦,对了,风月兄可记得那日我跟你提起的,挝登闻鼓之人?” “有些印象,怎么了?”我故意反问道。 “你可知那些人是上告何事?”郭婧节故弄玄虚地接着问道。 我装作不知,答道:“尚且不知,他们所为何事?” “哎,你这一睡,真是错过不少事儿。也罢,就让我来告诉你吧!”郭婧节装模作样地说道。 我也装作恭敬地,回他道:“那就有劳郭公子!” “咳,嗯···这事儿得从今年青州水患说起,话说······”郭婧节自顾自地说起来。 看着他俊俏的脸庞,一时故作惊讶,一时又紧缩眉头,滔滔不绝地对我说着。我没有太认真听,看着眼前人,心中独自叹道: 青春莫笑太多愁,诉尽家国天下事。 漫舞逍遥真少俊,白纱一品自风流。 笑萧秀,论闲事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59章 正义 “来如闪电去如风,入有乾坤出有尘” 一 “······刚刚来的路上,还看到刑部的人,将长生堂掌柜段瑰和武生堂的崔武生给抓了起来。多行不义必自毙,真是活该······”郭靖节嗟愤地跟我说着。 我见他如此,便劝道:“既然抓起来了,相信一定会有一个公正的判处,你又何必如此愤慨呢?难道你与他们熟识?” “倒是不熟,不过认识罢了。见过几面,段瑰倒是还算低调,那个崔武生四处炫富,奢靡无度,傲慢不逊,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简直是,狗仗人势,狂妄至极。”郭靖节对我解释道。 我轻轻一笑,安抚他道:“好在恶人终有恶报,上天还是公平的。冥冥中,因果循环,有时候还不得不信!” “那些玄冥之事,我总信不过。若人人都想着恶人终有恶报,而自己不去惩奸除恶,放任罪恶横行而不加阻止,那恶报何时才会落到恶人头上?很多时候,恶人还没得到恶报,而好人却被恶人欺负地‘恶报’连连。就拿此事来说,若不是青州来的人豁出命去挝登闻鼓,那些心善而认命的灾民,就只会被这些可恶的恶人害死,而且死地悄无声息,一文不值!上天的所谓公平,可曾有一刻钟落在他们身上?所以,公平,从来都不是上天给的,它也给不了,只能靠自己去争取,比恶人更聪明,更坚定,更勇敢地去为自己争取!怕只怕世道昏暗,恶人横行,就算好人争取了,依然会无济于事,致使正义无处伸张,公平虚妄一场。”郭靖节边跪坐下,边忧心地对我说道。 他眼神中流露着悲悯,脸上挂着无奈。我给他斟满茶,然后静静放下茶壶,端坐着,回他道:“正义和公平,只会迟到,永远都不会缺席。你相信吗?这个世界上,有多少人为邪恶不择手段,就有多少人愿为正义付出一切。虽然有很多人会对邪恶妥协,可他们心中依然清晰透彻,他们知道何为正义,他们渴望拥有公平。纵然世道昏暗,也会有铁骨铮铮的不屈之士,为心中的正义拼死抗争,为想要的公平不断战斗。我等华夏儿女,不正是在这样的不屈服中走到今日的么?所以,靖节无需忧虑,我相信总有那么一群人,他们心中不止有自己,还有公道,还有对家国的责任。只要有这群人在,公平和正义就在!若是这群人没了,那么我就去做这群人中的一个。我相信不止是我,包括你在内,还有很多人会跟我做一样的选择。这不止是我们的选择,更是民族的选择。在民族面前,家国也就不那么重要了;在家国面前,自己也就不那么重要了。如果牺牲能换来正义和公平,我甘愿死得其所;如果换不来,那就用我的血,去唤醒苟活的人;如果唤不醒,我将用孤魂,去追逐心中的向往。无论如何,为了肩上的责任,为了脚下的土地,为了不屈的精神,我们都推脱不掉,必将义无反顾。” 郭婧节听完我的话,突然又站起身,对我行了个大礼。我忙起身,扶他,问道:“靖节这是作何?为何行如此大礼,尚某如何担当得起?!” “风月兄一席话,如雷霆之声,振聋发聩,让靖节恍然大悟。今日教诲,靖节必终身不忘,无以为报,唯有大拜以谢,风月兄担得起!”郭婧节认真地回道。 我看着他如此认真,不想客套虚伪,便笑道:“好!那尚某就愧受了。来,靖节,坐下叙话。其实,你也很好,那日能为挝鼓之人鸣不平,今日又为崔武生所作所为而不忿,甚至担忧起青州一案得不到公正对待。说到底,也是心存正义的。” “风月兄这样说,真是让我感到更惭愧了。我遇到这些事情的时候,只知心中不平,而风月兄却时刻想着以身作则,甚至做好了慷慨赴义的打算,实在令靖节感佩!”郭婧节坐下后,望着案几上的茶壶,像个做错事的小孩一样,对我回道。 茶壶旁的杯中,还冒着热气。我不想再多劝什么,于是端起杯子,对他说道:“那就让我们以茶代酒,敬心中正义!” “敬心中正义!”郭婧节也端起杯子,看向我,眼神里透着坚毅。 尔后,我与他将杯中茶,一饮而尽。 “与风月兄相识,真是一件幸事!与你不过见了四次,却让我总觉相见恨晚。虽你我志趣多有不同,却时常能心意相通,我此前从未有过这样,大概这就是‘君子之交’了吧?!”郭婧节放下杯子,对我说道。 提到‘君子之交’,我突然想起什么,曾经李椅也说过相同的话。看着眼前的郭婧节,仔细一想,他与李椅还真投脾气,难怪能成为好朋友。随后,我冲他微笑着,接过话道:“能心意相通就很好,与你相识,也是我的幸事!” “嗯······”郭婧节肯定地点点头,接着突然想到什么,一拍大腿,对我说道:“哎呀,我竟忘了,下午还约了人打马球。对了,风月兄会打马球吗?” 见他刚刚的忧郁神色全无,我也为他高兴,只是我真的不会,于是边摇头边回道:“不会。” “不会没关系,我教你呀!跟我一起去如何?”没等我回答,郭婧节说着就拉起我,兴冲冲地准备带我一起去,边走边说:“我跟你说,打马球可好玩了。我可是很厉害的,一般人求我教,我都不教呢······” “靖节···靖节···靖节!”我边被拽着往门外走,边试着打断他。见他不为所动,在到门口之时,只好站住,将手拉住郭婧节。待他停下,转身之后,我放开手,对他说道:“你的好意,我心领了!只是你见我的身体,实在不适合打马球。” 郭婧节皱着眉头盯着我,片刻之后,一抿嘴,舒展锁眉,回道:“也罢,我知你有你的难言之隐,就不强求了。哎,可惜了这大好的天气,你却不能与我共享!我终究是不懂你的悠闲之趣啊,也就只好追逐我的庸俗之乐去咯!” 我被他逗笑了,遂对他说道:“去吧,玩得开心些!” 郭婧节一边点头,一边冲我行礼。我也回礼,而后在门前目送他离开。他走到园中,突然又折返回来,边走还边嘀咕着什么。来到我跟前,不好意思地对我说道:“哎呀,瞧我这脑子,居然忘了‘岳西翠兰’。” “你不是要去打马球吗?拿着半盒茶叶也不方便,若是你信得过我,稍后我差人将茶叶送你府上去可好?”我笑着对他回道。 郭婧节故作疑虑,答道:“嗯······好吧!不过,你可别骗我,我可是信你的!” “你不是说,我们是‘君子之交’么?君子,当然与朋友交而信,定不会食言!”我肯定地对他说道。 郭婧节点点头,接着道::“那我走啦?!” “去吧!”我依旧不改地笑着回他。 随后,郭婧节转身离去。我望着他背影,都能看到他的开心。我永远都成不了他这样洒脱的人,可却是真的从心底羡慕他,比当初羡慕章起更甚。 等萧秀来我住处,我便让他拿出两盒‘岳西翠兰’给郭婧节送去了。与萧秀说起刑部抓了崔武生和段瑰,只觉得合情合理,没有察出有何异常,也就没再去管此事。 一 第二日,虽依旧天晴,可却起风了,我便没有出门的打算,与萧秀几人围着火盆坐着,下下棋,喝喝茶,聊聊天。 临近午时,邓属从外面进来说:“先生c二公子,刚刚传出消息,今日朝堂上再议立储之事,公主的手下不断尝试激怒鱼弘志,可鱼弘志却始终隐忍不发。李德裕依旧一声不吭,他手底下的官员有不少站出来支持杞王的。支持兖王的人,大多是公主所掌控的户部,还有一些工部的人。双方在朝堂上争论不休,最终依然无果。陛下也没有表明态度,只说明日再行商议。” “嗯,很好,这不正是我等想要的结果么?!”我咧嘴一笑,看到事情如我所预想的那样进行,心中有些许开心。 萧秀放下一颗棋子,也跟着说道:“看来饶阳公主听信了尚兄昨日的话,鱼弘志想是不可能与公主合作了。” “却也未必,否则昨日就不会急匆匆将崔武生和段瑰给抓了。我想当时鱼弘志也对与饶阳公主达成合作没有十足把握,才会先行一步。”我盯着棋盘,接过话说道。 这时,邓属插话道:“说来也怪,今日刑部的人传来话,说虽然抓了段瑰和崔武生,但鱼弘志却没有着急让杜悰立刻去提审他们二人。” “昨日没审,今日就不好说了。朝堂上这般景象,鱼弘志怕是没有那么多耐心去等饶阳公主‘醒悟’了。虽然他老奸巨猾,明白陛下的用意,可饶阳公主却心中只有当下的利害,不会去揣摩上意的。因此,要想‘拉拢’饶阳公主,他就必须寻到更大的筹码才行。”我一边说着,一边落下棋子。 这时邓属费解地叹道:“既然鱼弘志知道跟饶阳公主有关,那查出崔铉应该也不难。直接一同抓了崔铉不就行了,还费这么多周折干什么?!” “他知道是一回事,可若是没有十足的人证和物证,他如何将堂堂一部之首捉拿下狱?再说,这么多年,饶阳公主行事如此嚣张,‘长生堂’和‘武生堂’的事情难道他就全然不知?这些事能瞒得过李德裕,却不见得瞒得过鱼弘志。可就算他暗中查出来,也早已知道其中秘密,为何却一直都不挑开这条线?”萧秀对邓属反问道。 邓属不解地又问道:“为何?” 萧秀顿时紧皱眉头,抬起眼看了看邓属,没有说话。我见状,便对邓属解释道:“因为他也忌惮饶阳公主身后的陛下。他知道,如果单单彻查此事,必然招来陛下的厌恶,甚至是反击。陛下不会任由他直接除掉崔铉,甚至饶阳公主,反而会拼力保住这些人。此事过后,无论是饶阳公主,还是陛下,都会对鱼弘志毫不客气。最终,受伤最重的不会是饶阳公主,反而是鱼弘志他自己。” “既然他不想查,为何还要装模作样地把段瑰和崔武生抓了去?”马新莹好奇地问道。 我转过脸,看马新莹,他正歪着脑袋,托着下巴,睁着大大的眼睛看着我和萧秀。我于是对他笑着说:“他是不想查,可此时这件事已经摆到明面上了,该装的样子还是要装一下。一来,可以告诉别人,他在推进此事。二来,也让饶阳公主能对他有所忌惮,不敢轻举妄动。三来,就是拿此事做文章,试图以此来要挟饶阳公主。当然,最重要的目的还是第三个。若是饶阳公主不答应,他一定会不断挖掘此事,甚至不惜对饶阳公主下手。” “对饶阳公主下手?怕是没那么容易吧?”马新莹接着问道。 我点点头,回他道:“嗯,若是单单发生此案,当然不可能。可此时,不是还有立储一事么?等‘盗墓案’再被翻出来,也不排除鱼弘志孤注一掷,最终跟饶阳公主鱼死网破。” “事情到了这一步,不知尚兄现在打算如何做?”萧秀接过话,问我道。 我仰起头,长舒一口气,仔细想了想。之后,看着他们说道:“其实,我们就是想让鱼弘志和饶阳公主对立起来,此时能做的也不多,静观其变就好。不过,唯恐鱼弘志依旧按兵不动,甚至暗中点拨饶阳公主。等饶阳公主回过神来,知道了陛下的用意,就很难促成对立局面了。所以,为防止如此情形,我想我们是否可以给他们加一把火?” “加一把火?不知先生想如何加?”邓属问道。 看着邓属,我缓缓道出心中所想:“说来也简单,就是准备些人,若是明日还不见刑部审讯崔武生和段瑰,就让这些人在长安的大街小巷中散布消息,说刑部欲包庇长生堂和武生堂,不打算彻查青州洪涝假药案。到时候舆论纷纷,就算在朝堂上,鱼弘志也难过得了关。” “嗯,尚兄这是要逼鱼弘志审理此案呀!不过,我想将出风口稍稍改动一下,来让这把火烧得更旺。”萧秀对我说道。 我忙问:“如何改?” “只说刑部包庇长生堂,而不说包庇武生堂。同时将消息送进刑部大牢,传入崔武生的耳朵里。”萧秀跟我解释道。 邓属不解地问萧秀:“为何要如此做?” “依照崔武生与崔铉的关系,本应该说包庇武生堂更合情合理。只是长生堂掌柜段瑰,在崔铉手下为官多年,深受崔铉影响,鱼弘志很难撬开他的嘴。可崔武生却不同,本就是个纨绔子弟,没有那么多的缜密心思。若是将此消息传入他耳朵里,他必然会胡思乱想,这嘴也就不会那么严实了。”萧秀回邓属道。 我忽然想到什么,遂问道:“萧兄这样做,只怕也有为以后的事情做些准备的打算吧?” “为以后的事情?打算什么?”邓属看向我,又问道。 我见萧秀笑而不语,于是对邓属分析道:“只说包庇长生堂,而不说包庇武生堂。这个消息传入崔铉耳朵里,崔铉会作何想法?就算崔铉心思沉稳,不会多想。可饶阳公主和上官柳儿却不得不想,他们深知崔武生是个什么货色,自然害怕崔武生嘴不严实。你想想看,若是要让崔武生这样的人把嘴紧紧闭起来,饶阳公主如何做才最稳妥?” “当然是暗杀了,最稳妥。”邓属答道。 听他答完,我点点头,与萧秀相视一笑。 邓属还是有些不解我的意思,遂问道:“怎么?不对吗?难道他会派人去刑部大牢割了崔武生的舌头?可就算舌头割了,还有手啊······” “哪用那么麻烦,自然是杀了最简单!我和萧兄是觉得你能想到暗杀,很厉害了,颇为欣赏,所以才露出微笑。若是崔武生被饶阳公主杀了,那么就算崔铉依然能稳得住,还对饶阳公主忠心耿耿。可对于饶阳公主和上官柳儿来说,崔铉已经是不那么值得信赖的了。再加上此案之后,长生堂和武生堂必然会遭受重创,甚至不复存在,那么崔铉就更加无关紧要了。这样一来,等我们对崔铉下手的时候,饶阳公主生气还是会生气,却不会有太多不舍,毕竟已经是一颗没什么大用而且无法再信赖的棋子了。”我打断邓属,对他继续分析道。 邓属这才恍然大悟,这时听萧秀又问邓属道:“对了,安排寿光三人住时,让你寻的东西,寻到了吗?” “寻到了,已经运到刑部大牢附近藏起来了,仵作也换成了我们的人。”邓属对萧秀答道。 他们的话让我听得云里雾里,于是问道:“你们,寻的什么东西?” “哦,那日二公子让我寻三具跟寿光来的三人身形差不多的尸首,以防不测。”邓属答道。 我眉头一紧,突然有些担忧,遂接着问道:“是什么样的尸首?” “都是已经死了的人,一个是得肺痨死的,一个是被蛇咬了毒死的,还有一个是京兆府里关押的死囚,行刑的时候,让韦澳给灌了药后,在乱坟岗捡回来的。二公子知道先生不会允许用活人去替换,所以特意让我从长安和周边找最近死的尸首。在他们被带去刑部大牢以后,又安排将刑部的仵作换成了自己的人。”邓属对我回道。 我听完才放心下来,笑着问萧秀:“萧兄是想制造寿光三人在刑部大牢死了的假象?” “嗯,我想这样,对他们来说会更安全。另外,民间的舆论会更激烈,势必会逼着陛下要彻查此案。”萧秀对我说道。 我肯定的点点头,欣喜地对萧秀笑了笑。这时仆人过来叫用午膳,我随着他们一同起身,绕过门口的屏风,走出门。迎面袭来一阵凉风,虽有寒意,却让我也倍感清爽。让我不由得在心中,暗自吟道: 一屏里外两相隔,跨步出门迎冷意。 放眼园中雪渐融,不觉刺骨唯觉爽。 论正义,欲加火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60章 拒留 “生花妙笔解不出,一字千言谁会懂” 一 用过午膳,他们各自去房间休息了,我也回到自己住的屋子。躺下又不想睡,于是起身来到火盆盘,拿出马新莹给我的手炉,还有萧泽那日给的小瓷瓶,放到案几上。盯着看了看,发着呆,又想起被马新莹拿走的郭婧节给我的小玉瓶。我倚着凭几,自言自语道:“要是小玉瓶在就好了······” 这时,听见门被推开的声音。一般来说,仆人是不会在我睡下以后进来的。于是我抬起眼,看着门口的屏风。看那娇小的身影,就知道是马新莹来了。 只见他躲在屏风后,冒出个头来,向里瞅。他看向我,我也笑着看向他,四目相对以后,他才大方走进来。边走边说道:“就知道你睡不着,在干啥呢?” “在看情义。”我瞟了一眼案几,回道。 马新莹走近来,看了看案几,得意地笑道:“嗯······算你有良心!现在知道我好了吧?” “你是如何看出来,我念你的好了?”我虽心里肯定,可想逗逗他,于是笑着反问道。 “这个手炉和小瓶子都是我的。你不念我的好,还能念谁的好?”马新莹傲娇地答道。 见他这样,我又想刺激他,故而说道:“你虽给我手炉了,可小瓶子是我从泽叔那讨要来的啊。再说了,就算这小瓶子也是你的,你不还从我这儿拿去一个小玉瓶么。这么算下来,我也没占着便宜,为何要念你的好?” “这两个东西,我可是花了心思的,里面装着多少情义,是那小玉瓶能比的吗?小玉瓶比得了吗?”马新莹有些生气地质问我道。 我心里暗自乐了,还是装作不服气地回道:“怎么不能比,小玉瓶也是郭婧节花了心思的呀,听说是他跟他母亲求了很久才弄来这么些送给我。论起情义来,也不比你少吧?!” “好吧,好吧,那算扯平了,行吧?”马新莹居然这样算了,好像没有要生气的样子。 我突然觉得有些失落,于是继续逗他,更进一步说道:“怎么能算扯平了,明明小玉瓶更值钱好么?” “哎呀,钱钱钱,就知道钱!你啥时候学的那臭小子,总把钱摆在第一?再说,情义能用钱衡量吗?!你不要,给我还回来······”马新莹终于生气了,恼怒地来到案几旁就准备将手炉和小瓷瓶抢回去。 我赶忙扑到案几上,将手炉和小瓶子抓到手中,揽入怀里。同时对他笑道:“不能衡量,不能衡量,情义岂是钱能衡量的!既然送给我了,那我自当好生保管,哪有还回去的道理。” “那你说,是我的情义重,还是他的情义多?”马新莹见我如此,抿着嘴,笑着问我道。 我见他不生气了,还有笑我的意思,便装作为难地答道:“额······都有情义,我都感念。” “不行!你要这样说的话,那我一会儿就去把小玉瓶给你拿来,你现在就将你手里的还给我!”马新莹鼓着嘴,不依不饶地说道。 他说着便要来我手中夺,我忙躲过他,靠到凭几上,对他应承道:“你的多,你的多,别抢啊······” “哈哈······”马新莹开心地笑了,接着仰起头,傲娇道:“哼,还治不了你?!” “姑娘医术精湛,哪有治不了的!”我故作惊魂未定,对他恭维道。 马新莹笑得满面得意,尔后又恢复平静,试探着问我道:“好啦,别贫了。外面日头真好,小先生可愿陪我去园内遛遛弯?” “嗯······好啊!”我想着现在没什么事,屋内又太闷,于是便答应了。 遂站起身,整理一下衣服,就准备跟他一起出门逛逛。走到门口的屏风处,马新莹突然说了声:“等一下!” 我站住脚,转过身,见他小跑到榻上拿起那领黑斗篷,然后又小跑着过来。一边给我披上斗篷,一边对我说道:“虽说外面日头很好,可融雪的时候,还是有些寒意,把斗篷披上抵抵寒。” 披上斗篷后,我们走出门外。马新莹特地跟仆人嘱咐,不用跟着。天气大好,风也息了,经过几日晴天,雪融了许多,青石板路中间已经干了,而路两旁的土都湿漉漉的。 来到梅园的小亭中,石凳上很干,我知道出来时马新莹没有拿毯子,便径直坐下。看着满园的梅花,而雪却不见了,此时的梅好像没有雪满地时更好看,于是叹道:“这雪没了,梅都暗淡许多······” 我见马新莹没有接话,便转身看他。只见他没有跟着我进到亭内,就站在亭前,低着头,皱着眉,也不说话。见状我便问道:“新莹,怎么了?” “我······”马新莹吞吞吐吐,眉头皱地更紧了,还是没有看我。 “说吧,我听着!”见他这样,我便鼓励他道。 “啊?”马新莹被我这么说,突然有些吃惊,睁着大大的眼睛,不知缘由地看着我。 我于是笑着对他说道:“你把其他人支开,难道不是有秘密之事要跟我说吗?” “啊······是有一事,也不知该···该不该说···”马新莹听完,又低下头,支支吾吾起来。 他此刻的模样真是又可爱又让人着急,我便故作轻松地继续鼓励他道:“有什么该不该说的,只管说就是!哪怕天塌下来,我比你高,也有我给你顶着,怕啥?!” 听完,接着就见他一横眉,然后抬头看向我,说道:“也罢,就算臭小子责备我,我也要告诉你。其实,前几日霍骞差人送来一封信,是给诗岚姐姐的,可是被二公子给扣下了。” 此刻轮到我紧锁眉头了,这萧秀大概是怕给了珠玑,会让他心思不稳吧。可是······ “没给诗岚姐姐···”马新莹又地下了头,见我如此,大概他内疚了吧,满脸后悔的样子。 我忙安慰道:“我知道了,会好好劝劝萧兄,让他还给诗岚姑娘的。你一定很为你的诗岚姐姐担心吧?我相信他聪慧机敏,一定知道如何应对该事,不会责怪萧兄的。放心吧!” “你······”马新莹欲言又止,抬眼看了我一眼,我想他心中一定在责怪我没有正确理解他的意思吧。而后又见他低下头,继续说道:“这样做,你真愿意吗?你知道那是什么信的。” “你为何要这样问?我怎会知道那是什么信?!”我故作轻松地,尴尬笑了笑,对马新莹回道。 马新莹抬起头,虽依旧皱眉,却不再疑惑,而是直接了当地说道:“别装了,我知道你对诗岚姐姐有意,从第一次看到你望着他的眼神,我就知道!” “有意又如何?”我反问道。这次轮到我不敢看他的眼睛,我转向一边,看着满园傲立的梅花和一地的泥泞,幽幽地对马新莹回道:“这世间很多事,从来都不是愿不愿意,而是应不应该。也或许无关应不应该,而只关乎对与错。” “可对错谁能说得清?”马新莹追问道。 “是啊,对错谁能说得清呢?!”我有些失神地接过话。尔后我又看向马新莹,坚定地看着他的眼睛,对他说道:“既然说不清,那就追随内心好了。虽然我不愿意,可是我的心,却告诉我,不应该拦下这封信。我不知道有意与他是对是错,可我想要的,不是得到,而是幸福。若是成全,能让他幸福,那我也会在弥留之际,为他感到幸福。哪怕余生只剩青灯孤案,只要他幸福着,我也会很心安。至于我,就让他替我幸福着,也很好。不是吗?” “不是!哪里好?如何好了?”马新莹有些哽咽,反问道。 “总比用尽办法得到,却让他无法随心随性,内有芥蒂;或者对他不能坦然相待,有所欺瞒,要好上千万倍。”我忍着难过,撇过脸,回道。望着梅花,对他接着说道:“所以,那是封什么信,我知道,我却不想知道,不愿知道。那是一封他们的信,与我没有丝毫干系。知不知道,也···无关紧要!你看这满园的梅花,没了雪,不也一样开着吗?” 过了许久,马新莹都没有再说话。待我情绪稍稳,才听他又压低声音嘀咕道:“你也看出来了,这梅,没有雪,都暗淡了。臭小子收到那封信后,一直藏着,谁都没说。要不是我无意间听见他跟邓叔说此事,我也不知道。看来他是对的,你果然要这样做。” “萧兄,他,或许是对的吧······”我接过话道。我想起萧秀,其实我一点都不怪他,甚至有些感激他。他应该知道我会这样选,所以想帮我一次,不让我为难······ 马新莹听完,走到我面前,用手在我眼前晃了晃,打断我思绪,皱着眉头看我,问道:“你想什么呢?他跟我邓叔说,若是告诉你,你一定会把信给诗岚姐姐,可是你心中也一定会为此不爽。所以他就打算悄无声息地,将这件事隐瞒起来。他说等时间久了,什么都会过去,不会有任何人知道。” “呵呵······怎么会没人知道,他知,霍骞知,邓属知,送信的人知,更有天知和地知。就算时间能抹去一些东西,却抹不去诗岚姑娘心中的那个人。虽然我,一万分渴望自己就是那个人。可终究,我不是!哪怕真瞒下来,最后我能与诗岚姑娘在一起,我又该如何面对一个心里住着别人的他?”我感叹道,心中满是苦涩。 马新莹嘴角一抽搐,眼泪灌满眼眶,颤抖着接过话:“你傻不傻,谁的心里不会住着一两个人,时间久了,都会过去的,你又何必在意?你能保证说,在你心底没有一两个让你无法忘却的人吗?” “有!可那些人,对我来说,都是过去,不是遗憾;都会放下,不会内疚。我虽不是君子,也不算什么好人,却在‘情’字上从来不想玩什么手段,只希望做到‘内省不疚’。所以······你不用替我惋惜,这样做我能心安。我知道,你懂的,对吗?”我忍着泪,勉强地露出无奈的笑容,对马新莹安抚道。 马新莹辛苦地忍着泪,又低声问:“真的吗?” “真的!就算负天下人,可对你,对萧兄,对每一个真心对我的人,我都不会允许自己负了你们。我不是好人,甚至对一些人很残酷和冷漠,但对你们这些人,我如何能割断真情?若是对你们都耍尽阴谋诡计,那我就真的不配生而为人了。”我认真地看着马新莹含着泪的眼睛,真切地回他道。 “好了好了,不说了,咱回吧,他们该醒了。”马新莹说着,就拽起我来,准备往回走。 “好,回去!”我笑着应答道。接着站起身,低头看着他的眼,我心情复杂地说了声:“新莹,谢谢你!” “不···不用!”马新莹被我盯得不好意思了,收回眼神,放开拽着我的手,快步向小亭外走去。看着他背影,我才真的在心底对他涌起了感激之情。突然又见他转身,对我说道:“哦,对了,这事儿,你可别告诉萧秀,是我透露给你的!” 我见他睁着大大的眼睛,巴巴地恳求我,这可爱模样又勾起了我的怜惜。可却想逗逗他,遂仰起头,不看他,走到他前面,回他道:“那可不一定······” “哎呀,你就别告诉他嘛,跟他说了,我就死定了!” “怕啥?!做都做了,还怕他?你要真怕他,就不该告诉我呀。” “过河拆桥啊你···哎呀,求你了,别这样嘛···” “谁要过河,我明明在河岸玩的很开心!” “你刚刚不是还谢我么?这会儿怎么怪我了?嗯···不要嘛,我错了好不好···” ······ 一 下午,等珠玑被上官柳儿叫去‘玉薮泽’,我便打算与萧秀讨论此事。 “新莹姑娘,晚上我想吃些你做的糕点,不知姑娘可愿为我辛劳一下?”我对马新莹说道,想把他支走。 马新莹看了我一眼,我皱着眉,也不知他看出我的用意没有。不过他还是答应下来,应承道:“哦,那你等着。” 随后他便从火盆旁的跪垫上起身,往屋外走去。等看着他在屏风里的身影消失,我才开始跟萧秀说起来。 “萧兄,听新莹姑娘说,有一封诗岚姑娘的信在你那里,还望萧兄归还与他,别误了他。”我对萧秀说道。 萧秀听完,突然站起身,接着对我行礼。邓属见萧秀如此,也跟着做起来。接着就听萧秀对我回道:“尚兄,此事萧秀擅做主张,实属不该,请尚兄责罚!” “嗨,责罚什么,萧兄快别这样。来,坐下叙话。”我忙回道,站起身,扶他。待又坐下,我见他还是一脸愁眉和不安,遂继续安慰道:“其实,我知道你的用意,一点都不怪你。你如此做,虽对诗岚姑娘来说,有些不公平,却也是无奈之举。对当下来说,你的做法,或是最稳妥的。只是,若为了不让诗岚姑娘在此刻乱了心神,就去破坏一段姻缘,岂不是有些太自私了。虽然在长安,在此谋局之中,人人皆需万分小心,何况诗岚姑娘身份特殊,要周旋各方之中更是需要心神平稳最好,可也不能为此而毁了他一生的幸福。所以,还望萧兄将信给他,我相信诗岚姑娘能把握好自己,不会因此而影响全局的。” 这时,邓属插话道:“先生,二公子不是这个意思,他是为了你······” “我知道,你们这样做是为我好。这是我的谋局,我也希望你们这些谋局中的人都能得到自己的幸福。诗岚姑娘···应该得到,你们每一个人,都该得到。谋局就像棋局,就算是烂柯棋局,也会终盘人散。到那时,不用如现在这般屏气敛息,自然该轻松写意地拥有自己的幸福。我能力有限,无法为你们每个人找到自己的幸福,因此断然不能为了谋局而斩断你们本该拥有的幸福了。否则,呵呵···你们让我拿什么偿还今日你们的相助之情?”我心情复杂地打断邓属的话,对他二人说道。我不敢让邓属说出全部的话,害怕自己不知如何面对珠玑,也不知如何面对萧秀和他。 邓属不明白我的用意,十分不解,继续说着:“可是······” “没什么可是!”萧秀打断了他,看了他一眼,示意他不要说下去。接着,萧秀对我说道:“好,既然尚兄决定了,待诗岚姑娘回来,我便将信交给他。” 我看着萧秀,很感激他。想起马新莹,于是叮嘱他道:“对了,新莹姑娘,萧兄莫要责备于他。” 萧秀冲我点点头,拿起一颗棋子,落下。我欣慰一笑,心中叹道: 缘起缘灭缘不知,花开花落花未觉。 情字几笔如何解,一心一生共惜月。 信莫留,情难解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61章 咽苦 “仍要一心吞苦语,从来世事两难全” 一 翌日一早醒来,珠玑已经在榻前候着。 “先生醒了?”珠玑见我醒了,忙从案几上拿起手巾,放入架在火盆上的铜洗中浸湿,然后拿出来拧干。接着来到榻前,将手巾递给我,说道:“来,先生,擦把脸吧!” 此时,我也坐起身,接过手巾的时候,看到珠玑眼睛通红,可脸上泛着微笑,与往日素静而冷峻的样子全然不同。我心里猜到发生了什么,便没有问,只是接过话,应道:“谢姑娘!” “昨日,上官柳儿叫我过去,没有别的事,就是去‘玉薮泽’帮帮忙而已。”趁我擦脸之际,没等我问,珠玑就跟我说起了昨日被上官柳儿叫去的事情。 我突然在心中生出一丝妒忌,只是装作若无其事地,将手巾递还给珠玑,故意回道:“嗯,姑娘辛苦!其他的,可还有什么事?” “其他,就没有什么事了。”珠玑一边说,一边接过手巾。脸上挂着恬适的微笑。他将手巾放到铜洗边沿,接着端起铜洗出门了,一会儿仆人进来将火盆上放铜洗的架子拿了出去。 同时,我也穿好衣裳,来到火盆前。倚着凭几,太阳照进来,却照不到我坐的地方。看到珠玑开心,我本该为他高兴的,可不知为何,心中却总有些苦涩,不知跟谁说,也不知如何说。而回想珠玑哭红的眼睛,让我既心疼又妒羡。 就在我独自伤怀的时候,马新莹端着托盘和我的早膳进来。马新莹将托盘放到案几上,便坐到一旁,一言不发。我看向他,见他鼓着嘴,似乎十分不悦。于是,问道:‘新莹姑娘,这是怎么了?谁惹你不开心了?’ “吃你的,别跟我说话!”马新莹说着,幽怨地看了我一眼,接着将脸撇向一旁,依旧鼓嘟着嘴,一副故意不理我的样子。 我努力想着原因,难道是因为昨日截信的事?我心中不解,遂问道:“怎么了?难道昨日萧兄还是责备你了?我明明嘱咐他,不要怪罪于你的······” “不是!”马新莹打断我,否定道。 我更加不解了,又问道:“那是为何?谁欺负你了,你告诉我,我去教训他,一定替你把气给出······” “没谁欺负我!”马新莹又打断我,接着转过脸,瞥了我一眼。见我还是没有动筷勺,他紧缩眉头,对我嚷嚷道:“哎呀,你别管了,吃你的吧!” “你这样子,我吃啥都没胃口。你若是不告诉我,我便不吃了。”我故作认真地看着马新莹,说道。 “爱吃不吃!”马新莹说着,就准备起身来拿我跟前的托盘。 我见状,忙护住托盘,对他说道:“别,别!我吃,我吃!” “给你惯得!”马新莹埋怨地说,接着坐了回去。 我见他还是不开心,遂提议说:“这样好不好?我一边吃,你一边说。就随便说说你为啥会如此不爽,或许我听完能帮你开解开解也不一定呢?!” “哎,好吧,好吧,那你吃吧!”马新莹一叹气,终于肯说了。接着又叮嘱我道:“那我说了,你不许笑话我!” “嗯,当然!”我边回他,边拿起勺子,划着碗里的粥。 马新莹低下头,扣着手指头,对我嘟囔道:“其实,也没啥事。就是,昨儿将那件事告诉你,然后让人家以为我是为了别的目的告诉你的,所以晚上的时候被人说了,心里委屈。” “被谁说了?除了萧兄,这‘万金斋’还有人敢对你说三道四的?”我半开玩笑地问道。 马新莹看了看我,一脸的可怜巴巴,接着一撇嘴道:“能说我的人多了,我又不是啥要紧的人。臭小子,三娘,邓叔···好多好多,就连纪叔都经常说我。” “纪叔?谁呀?”我好像没听过这个称呼,于是好奇地问道。 马新莹不耐烦地答道:“纪仲直啊,不是说你们见过面么?” “哦···是见过!”我恍然大悟,想起那个眯缝着眼的人。心中生出一些疑惑,于是我接着又问:“怎么,难道昨日是他说你的?” “不是!是我邓叔!”马新莹委屈巴拉地回道。 我倒是有些不解,便继续追问道:“邓领卫?他为何责备你,他不是你叔伯么?” “他说我将截信的事告诉你,是别有用心,让我以后不能这样。”马新莹楚楚可怜地回我。 我皱起眉,不知如何宽解马新莹,边喝着粥,边说道:“他,或许也是好意。你知道,他从来都没有坏心肠的。” “我知道,可这件事他就是冤枉我了嘛。所以就算知道他是好意,听完总还是心里十分不开心!”马新莹还是抠着手指头,对我答道。言语间,委屈地紧,就差哭出来了。 我最怕这种情形了,又不知如何安慰马新莹,便试着转移注意力道:“那你本意是如何的呢?” “我本意就是想跟你说这件事啊,没有别的想法。就是觉得把信截了,不对你说,有些不好。再说,也对诗岚姐姐不公平。可昨日邓叔却说,我是为了私欲才这样做的······”马新莹跟我解释着,依旧那样委屈,低着头抠着手指。 我看着,心中生出怜惜,便装作轻松地,对马新莹回道:“别听他的!邓领卫虽忠诚宽厚,却是个榆木脑袋,哪里懂姑娘的好意。我知道,你是出于真诚才这样做的,不是他说的那样。至于他吧,刚毅木讷倒是足够,可却没有姑娘那般锦绣心思。所以,你知道他的,本意不坏,就不要生他气了,可好?” “我知道,你说的,我都懂!可是,想想,心里还是不得劲。”马新莹言语间平和许多。 我见他缓和些,便继续笑道:“不应该呀,若仔细想想,你该开心才是!你想啊,这件事上,很明显你要比邓领卫聪明多了,思虑地更深,更细。你再想想,此事萧兄可曾对你有半分不悦?” “那倒没有···”马新莹回着我,抬起头来,见我停住,正看着他,便对我急道:“你快吃!再不吃,该凉了!” “好!”我笑着应答道,接着便端起碗,喝了起来。 马新莹趁我喝着粥,又对我说道:“谢谢你啊,你这样一说,我心里舒畅多了。” “诶,对了,我见诗岚姑娘眼睛红了,是不是昨日······”我突然想到珠玑,便停下来,问马新莹。只是我没有把话说完,怕说出那个字,多少心里不忍。 倒是马新莹识趣地接过话道:“这还用问吗?!昨日诗岚姐姐睡得很晚,不过刚刚遇到他时,倒是见他心情不错。” “嗯,看出来了······”我低声说道,然后继续将碗送到嘴边,喝起来。 接着就听到马新莹问我道:“诶,你···还好吧?诗岚姐姐去用早膳了,要不······” 我听到了他的话,只是没有立刻回他,继续喝着粥。直到把粥全喝完,我才强装无事地,笑着对马新莹回道:“我?好着呢!我喝完了,你把这些拿走吧。” 马新莹摇摇头,站起身,拿起托盘往外走。边走边说道:“哎,你就装吧······” 我笑着望向马新莹,我知道他明白我心中的苦楚。可是我却不能说出来,哪怕是珠玑不在的时候,我也说不出口。我爱慕珠玑,可是对我来说,此刻不是被拒绝,不是被抛弃,不是被背叛,而是失去了机会,就连苦恼的资格都没有。这个时候,我该如何说出口,又能跟谁说呢?唯有自己在心中独自承受c化解,别无他法。 一 这一日都在园内,四处逛逛,逛厌了就回屋,与萧秀喝茶对弈。上午的时候萧秀告诉我,河东c宣武c昭义三镇请求调兵河朔三镇周边的表书已经送达御前。 傍晚时分,我和萧秀正下着棋,邓属从外面进来说:“先生c二公子,陛下在延英殿召见李德裕,问了关于调兵一事。” “他们怎么说的?”我忙问道。 “陛下担心这样做,会招来河朔三镇的不满,恐生变故。但李德裕却极力支持,说河朔坐大,当及早提防。又说只是增兵周边,河朔无权过问。更何况河朔已经有联络其他藩镇之意,只怕不臣之心已起,若是毫无防备,将会后患无穷。陛下听完,便应允了增兵一事。”邓属边回我,边跪坐下,接过马新莹递给他的茶水。 萧秀听完,笑道:“嗯,不出所料,呵呵······咱们这个卫国公,也知道陛下身体每况愈下,需早些提防河朔,以免生乱。” “能生什么乱?还能翻了天不成?!”马新莹在一旁嘀咕道。 邓属回他道:“新莹有所不知,河朔常备军合起来差不多二十万。若是毫无防备之下,直取长安也并非不可能。” “我才不信呢,长安不是有神策军么?十几万人护卫京畿,再加上沿途各道的兵马,怎么可能让河朔直取长安?!”马新莹反驳道。 这时,萧秀接过话,不屑地回马新莹道:“神策军?你知道神策军烂成啥样了吗?自从阍寺把持神策军以后,神策军便成了一些人的进阶之梯,里面大多是官宦子弟。你指望他们去打仗?只怕望见河朔的旗帜就丢盔弃甲了,哪有什么战力。再说沿途各道的兵马,就算有些能打仗的,但太分散了,根本无力阻击。” “好吧,我又不懂······”马新莹嘟囔道。 萧秀皱着眉头,看着他,厉颜斥道:“不懂别说话!” 马新莹一噘嘴,满不在乎地把脸瞥向一边。 我倚着凭几,看着他们的样子,心里都乐死了。为了避免尴尬,便岔开话题,问邓属道:“邓领卫,可还有其他事?” “哦,墙里还传来消息说,午间陛下身子不适,召赵归真前去。赵归真说陛下正在经历换骨,要从人骨换成仙骨,所以要承受常人不能承受的疼痛。待换骨完成,陛下就是仙体,离长生不老更进一步了。”邓属喝了口茶,放下杯子答道。 我笑而不语,倒是萧秀在一旁叹道:“呵,这牛鼻子老道很是会蛊惑人心嘛······” “关心则乱!若是不关心,不相信,他又如何能蛊惑得了。可惜世人总是会太过关心一些事,这就让骗子有了可乘之机。只要投其所好,哪怕再简单不过,甚至漏洞百出的骗局,都会被人无条件的相信。人的本性如此,总渴望一些遥不可及的事情,一时间是很难改的。能脚踏实地,活得真真切切的人,又有几个呢?所以,纵然是高高在上c君临天下的皇帝,也难免着了此道。”我盯着棋盘,若有所思地跟着说道。 萧秀放下一颗棋子,接过话说:“嗯,尚兄说得是。不过若是皇帝信了他的话,倒是对我们来说或是件好事。” “为何?”邓属不解地问道。 萧秀看了他一眼,笑着答道:“呵呵···虽然赵归真只字未提立储之事,但却说了一件陛下期盼已久的事情。” “公子是说‘长生不老’?”珠玑在一旁问道。 萧秀笑着点点头,不再说话。珠玑倒是有些明白,可邓属还是一脸懵懂。于是我落下一颗棋子后,对邓属解释道:“既然说陛下能‘长生不老’,那陛下自然不会再对立储如此着急了。若是朝堂一直争论不休,就只得放一放了。” “那饶阳公主和鱼弘志呢?陛下不是想借此削弱这两位吗?”邓属又问道。 我反问他道:“都不会死了,还怕鱼弘志和饶阳公主吗?” “也是,既然不会死,那饶阳公主和鱼弘志也就没必要除掉了。毕竟两人都同朝多年,相安无事,也没有要反他的意思。再不济,等他熬死了鱼弘志和饶阳公主,大权自然也就回到手中了。”邓属头头是道地跟我们分析着。 萧秀见他如此分析,有些诧异。尔后,笑着盯着棋盘,边落下棋子边赞扬道:“嗯,不错,评析地很好!” “嘿嘿······”邓属不好意思地憨笑起来。 “是你们将刘玄靖辅佐杞王的消息传给赵归真以后,他才去跟陛下这样说的吧?”萧秀盯着棋盘,没有看邓属,接着问道。 邓属想了想,回道:“我们的消息,那日先生说了后,夜间就传给他了。只是说来有些怪,他得到消息后并无任何举措。倒是昨日兖王生母刘贤妃去了他那里一趟,之后就有些不同了。墙里说,昨日晚间陛下进食丹药后,便觉得身子不适。今日午时进完丹药,没一会儿就将赵归真叫了去。” “哦,想不到这条当初我没抱太大希望的线,此刻倒是起了不小的作用。”我有些惊喜,笑着说道。 萧秀放下一颗棋子,接过话道:“我想,其实赵归真得到消息后,就是在等兖王的人过去找他吧!” “为何要这样?既然得到了消息,知道其中利害,直接行动不就行了,干嘛还要等兖王的人去找他?”邓属不明白,遂又问道。 萧秀看了看他,这次倒是没有皱眉,笑着回他道:“或许不仅仅是去找他,更有可能是去求他。这样一来,就不是他主动帮兖王的,而是兖王求助于他的。将来若是兖王上位,回想起今日来,会更念他的相助之情。另外,他也想知道,兖王到底有没有争储之心。” “若是兖王重情重义,无论怎样都会念他的好。若兖王薄情寡义,就算他为兖王死了,兖王也不会记得他的。真是,这弯弯绕绕的,多此一举······”邓属在一旁低声叹道。 萧秀将手中的棋子扔进棋盒,抬头瞪了邓属一眼。邓属见状,便不再说话。 我见状,便只好圆场道:“邓领卫说得很对!可试想一下,若你是一个经历过被宠,又被冷落,费劲心力才重新回到高位的人,你会不会对皇帝的态度十分在意?” “自然!万一再遇到一个不对付的皇帝,那就没······哦,我明白了!”邓属正回我,突然停了,似乎是明白了。接着站起身,对我和萧秀行礼道:“先生c二公子,邓属口不择言,请二位见谅!” 我噗嗤一笑,忙站起身,打算招呼他回来坐下。 可却听见邓属又说道:“外面还有些事要做,就不陪二位了。” “嗯,去吧!”萧秀看都没看他一眼,就应了他。 我望着邓属的背影,边坐下边叹道:“邓领卫,还真是个憨厚的人!” “也不知他是真明白,还是假的。哎······”萧秀盯着棋盘,摇了摇头,叹道。 我放下一颗棋子,笑着对萧秀说:“呵呵,当然是真的!他都那样了,你有什么好责备的?!” “但愿吧!”萧秀望了望身后,已经在屏风中消失的身影,对我叹道。 我笑了笑,不再说话。但愿邓属能明白萧秀的意思吧,可就算不明白,也没有什么。他是那样一个任劳任怨c相见以诚的人,怎么能要求他事事都如萧秀一般通透谨慎呢。望着门口的屏风,我在心中默默叹道: 梅开香暗远,雪净鸟不闲。 左右君别问,丹青入画屏。 吞孤苦,骗皇帝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62章 偏护 “笃志不伤爱古人,偏怀浅戆绝无悔” 一 入夜之后,邓属从外面进来,又带来一个新消息。 “先生c二公子,不出二位所料,饶阳公主果然行动了。目前,一队青衣卫正在向刑部大牢而去。”邓属一边行礼,一边说道。 我关切地问他道:“青州的那三个人,可有换出来?” “还没,要赶在青衣卫之前换出来吗?”邓属反问我道。 没等我接话,一旁的萧秀插话道:“尚兄,若是提前接出来,不是不可,只是青衣卫看到了一定会将此事告诉饶阳公主和上官柳儿。未免节外生枝,还是等青衣卫走了以后再接出来的好。另外,这三人自从来长安,便一直在我们的保护之中。也要让他们知道一下,在这京城之中,有很多人想要他们死,天子脚下也非净土,这样安置他们的时候会少费很多口舌。至于这三人的安危,派几个得力的兄弟看着,不会出什么大事。” “嗯,就依萧兄所言。对了,不知萧兄打算如何安置他们?”我接过话,问萧秀道。 萧秀想了一下,回我道:“我的意思,还是送回寿光。不过此刻的寿光,活计不好找。他们的家人又都已经不在了,也没了依靠。到时候,再问他们吧。若是愿意,可在我萧府的铺子找个活计。倘若不愿意,给他们些钱财,自谋生路去便是。” “萧兄安排妥当,这样我便放心了。不过,还有一些担心。饶阳公主那样的人,就算当下不会对他们动手,可此事风声过去以后,难免不会对他们赶尽杀绝来泄私愤。所以,还望萧兄和邓领卫能谨慎行事,千万别让饶阳公主的人查到他们。”我对萧秀和邓属叮嘱道。 邓属听完,放下马新莹递给他的姜茶,回我道:“先生放心,送那三人回去的时候,途中我们会几次换人换车,所有的车夫都只送到目的地即可,不会多问。另外,中途还会将三人分开几次,并且会换几次衣裳。最后到寿光,是藏在运货的车上,与货物一起抵达。到寿光以后,若是他们愿意留下,也只安排他们在作坊中做事,不会让他们抛头露面。若是他们想自谋生路,我等亦会告知他们改名换姓,一生都不可用真实身份示人。” “邓领卫甚为心细,如此,我便没有顾虑了。”我对邓属赞许道。邓属的这番话,让我很吃惊,也很开心,不知何时他竟然能想这么仔细了,不过他想的越多,也越能分担萧秀身上的担子。遂用欣赏地眼神看着他,端起杯子,喝了口。 刚放下茶杯,就听邓属憨憨地对我笑道:“嘿嘿···先生谬赞了。其实,这些都是二公子先前跟我吩咐的,我不过跟先生复述了一遍而已······” “那也是很好了,要是我,那么复杂,我一半都记不住!”马新莹在一旁嘀咕道。 我看向马新莹,与他对视一眼后,马新莹立刻躲闪开,眨眨眼,看向别处。我遂收回眼神,看着邓属,笑着说道:“新莹姑娘说地对,已经很好了。” “嗯,很好了!”萧秀也肯定地应和道。但萧秀仅仅也就是应和而已,并不想多说。他马上又看向我,问道:“尚兄,上次你说想拿此事做些文章。那待青州三人‘死’后,不知尚兄想如何做?” “其实,也不用做什么。当下这桩‘假药’案,已经是满城皆知。若是青州这三人‘死’在刑部的消息传出,难免不会引起群情激愤。民众的情绪,会在这一件件的事情中,慢慢积蓄,若不及时化解,必然被激怒。到时候,不免会有几个脑热的,要去刑部质问。朝堂上的官员,也免不了对刑部加以指责。因此,未免刑部封锁消息,我们将崔武生和青州三人的‘死’讯传出来就行了。剩下的时间,就做个旁观者便是。”我对萧秀答道。 这时,只见萧秀皱起眉头,随后对我担忧地说道:“尚兄这样想,自然不错。只是,我担心,若是民众情绪太高,会有无辜之人受此牵连。” “是啊,先生,古往今来,有无数因为多说话而屈死的冤魂。饶阳公主和鱼弘志,都不是那种在乎民情民心的人。倘若他们真发起狠来,难免不会拿几个为此事鸣不平的人开刀。”珠玑也对我担心地说道。 我知道他们说的是实情,可心中还是难以平静地接受,遂不忿地说道:“我知道你们说的很对,我也知道很多人因为一腔正直而被扣上‘鼓动民心意图不轨’的帽子,我更知道他们多是被冤死的。可你们告诉我,他们的所作所为到底是对还是错?为什么那么多前车之鉴,还是会有人选择一样的路?为什么他们死后,会被人记住,被人惋惜和敬仰,而不是觉得他们咎由自取,对他们嗤之以鼻?不正是由于,我们大家心中都相信正义应该得到伸张,世事皆需公平处置吗?我们都知道世间很多昏暗,可心中从来都不曾放弃追逐光明,甚至不惜以命相抗。不是谁的命低贱,而是在一些人眼中,正义比命还重要。我们把这些人称为仁人志士,我们弘扬他们的事迹和品德,我们还教育子孙要学习他们的精神,要敬仰他们的灵魂。因为我们这个民族,始终相信正义的力量,唯有正义长存,民族才能生生不息。我们相信,居于天下中心,就当行事方正。哪怕是打仗,我们也要求师出有名,行正义之师。那些为一己私欲c为掠夺而发动的战争,在我们看来就是不义之战,必会失败。所以,即便我们攻下城池以后,也很少烧杀抢掠,更多是安抚民众。在我们看来,这就是正义之道。而言为政之失,论为官之过,愤判罚缺公,难道就不是正义之道吗?就不该坚持吗?为何遇到民怨c民愤之时,只言民刁,不言官浑?朝堂清明,行事磊落,何来民刁?民不刁,官就不浑了吗?只怕是耳畔清静时,却不晓得已经危机四伏了吧!” “那先生,还是要做这件事?”珠玑见我愤愤不平,小心翼翼地低声问道。 我深吸一口气,接着坚定地看着他说:“对!一定要做!” “好!此事我来安排。目前,陛下身体示弱,可让墙里的人在他耳边劝劝,不对议论之人明面上降旨处罚。只要没有明旨,鱼弘志和饶阳公主就只能暗中行事。我们多派些人手,阻断他们行事便可。”萧秀接过话,对我说道。 珠玑听完,皱着眉头,提醒道:“即便如此,只怕也不会容易的······” “无论多难,我也会倾尽全力,竭尽所能去做。”萧秀对珠玑回道,接着又对我说:“不过,倘若有疏漏之处,还请尚兄万勿责怪。” “如果这些心存正义c明辨是非c不失礼节c又无心作乱的仁人志士,我都不能让他们舒心畅意,不能护他们周全,那我还谋这些事作甚?何必要如此苦心绸缪?萧兄且放手去做,倘若真有人因此而罹难,也都是我的责任。将来,我必要为他们寻回公道。”我毫无犹疑地对萧秀答道。 萧秀点点头,接着同邓属一起出门去安排了。深夜时,在珠玑和马新莹刚离开后,萧秀才领着邓属回来。 “先生,刚刚青衣卫已经动手了。不过,青州三人虽就关在崔武生的对面,青衣卫却没有对他们有何行动,倒是想对关在崔武生旁边的段瑰下手,被我们的人拦了下来。”邓属行礼完,对我说道。 我点点头,回他:“意料之中!饶阳公主这是想不给鱼弘志查到崔铉的机会,索性两个都杀了。至于长生堂,他也是不打算要了。要说起来,他还是有些聪明的,知道青州三人当下还动不得。不过,他却不知道我们已经‘帮’他动了。对了,那些青衣卫,可有除掉?” “这个······”邓属支支吾吾。 这时,萧秀接过话说:“没有,是我让他放过那几个青衣卫的。我是想,若是青衣卫回去的时候,青州三人还好好的,明日却爆出三人死了,或会让饶阳公主认为是鱼弘志栽赃给他的。” “萧兄想的倒是也没有错,只是···我怕此事瞒不了多久。若是饶阳公主和鱼弘志对质,必然引起二人的猜疑。事后,会用心调查起此事来。”我心中不安地对萧秀解释说。 萧秀轻轻一笑,对我回道:“呵呵···他们恐怕是没心思去对质了。鱼弘志要加派人手拼力护卫段瑰,还有审讯事宜,一时半会儿腾不出空来。而饶阳公主和上官柳儿则会忙着跟此事撇清关系,哪有功夫去细想其中纰漏。就算是事后,注意起此事,也无迹可寻了,能查出什么来呀。尚兄且放宽心吧,我不会让他们轻易查出来的。” 萧秀的这份自信,甚至是自负,我真的很担心。不是说信不过他,只是一时间感到有些隐忧。不过他既然这样说了,我也不好再辩什么。只得笑着,对他说道:“萧兄行事,我自然放心!” “嗯,今日也不早了,我等就先回去,不打扰了。尚兄早些歇息!”萧秀说完,便起身,与邓属一起行礼,接着一前一后出去了。 萧秀和邓属出门后,仆人便进门将案几收拾好,屏风也移到恰当位置,给火盆添了些炭,接着出去关好门。我来到榻上,却有些难以入眠。可能是“醉梦令”的毒性又渐渐起了,觉得身子燥热,心中烦闷。可想起事情来,却又理不清思绪,也不知过了多久才睡着。 一 第二日一早,听见开门声我便醒了。从屏风中认出,是马新莹进来。我见他来这么早,想知道他干嘛来的,平日都是珠玑比他早的。出于好奇,于是我躺在榻上假寐。只见马新莹端着铜洗进来,铜洗沿上搭着手巾,铜洗里的水还冒着热气。待一同进来的仆人将架子放好,马新莹轻轻地将铜洗放到火盆上,没发出一丁点声响。接着,他摆摆手,示意仆人出去。待仆人出门后,马新莹拿了块素日垫着的坐垫,来到我榻前,跪坐下。他用手支在榻沿,托着脸,盯着我看。 我被他盯着怪不好意思的,便干咳两声,睁开眼。 “小先生,你不用睁开眼,我是不会拆穿你的。”马新莹还是那样盯着我,笑眯眯地说道。 我被他逗乐了,笑道:“呵呵···被姑娘这么盯着,我就算不睁眼,也要脸红的呀。” “脸红什么?我不也被你偷瞄半天了,也没觉得有啥不适,你倒是先羞起来,好生小气!”马新莹说着,撅起嘴,露出不屑的样子。 我不服气地争辩道:“我哪有小气?!” “就是小气!小先生就是小,人小,脾气小,度量也小!”马新莹一边说着,一边站起身,走去火盆旁。他将手巾湿了湿水,拧干后扔给我。 我坐起身,接到手巾,擦了擦脸,又扔还给马新莹。然后我从榻上起来,边穿衣,边回马新莹道:“好!新莹姑娘说小,那便是小!姑娘生来大气,小子自是不敢造次。” “那是自然!”马新莹满意地笑道。 随后,马新莹招呼仆人将铜洗和支架拿出去,又差人去厨房端早膳过来。 待我吃上早膳了,见珠玑还没来,便问马新莹道:“你诗岚姐姐,是被上官柳儿叫去了吗?” “没有啊,没听人说呀。”马新莹立刻答道。 我咽了口粥,应了声:“哦······” “哎呀,诗岚姐姐前天夜里没怎么睡,又早早来你这里。昨儿也回去的很晚,今日贪睡一会儿也情有可原。说你小心眼吧,还不服气,怎么着,难不成你要责罚诗岚姐姐呀?”马新莹嘲讽我道。 我拿在手中勺子里的粥没来得及喝,便急忙辩解道:“我哪有这个意思?!再说,我都认了自己度量小,何来的不服气啊?” “切···你倒是责罚呀,你舍得吗?”马新莹调侃起我来了,接着又问我:“诶,你是不是后悔了?” 见马新莹如此调侃我,实在不能忍,于是故作轻浮之态,笑着回他道:“我后悔什么?这世间之事皆不值得后悔!做了便是做了,后悔也改变不了什么。倘若做错了,只要我愿意,一错到底又有何妨?当然,我是舍不得罚他。不仅是他,我也舍不得罚你呀!” “说他便说他,说我干啥?!”马新莹不满地瞪着我,接着又斥我道:“喝你的粥吧,喝粥都堵不上你的嘴!再不喝,你也别喝了!” 我心里被他逗乐了,不再说话,只顾着低头喝碗里的粥。 待我用完朝饭,珠玑才匆匆赶来。珠玑来了后,见我都吃完了,忙对我行礼,满怀歉意地说道:“诗岚嗜睡忘责,请先生责罚!” “责罚什么?我说过,在萧府不用如此。再说今日也没什么要事,连新莹姑娘都说你情有可原,我又岂能胡乱责罚?!姑娘且去先用些朝饭,我与新莹姑娘先去园内逛逛。”我微笑着对珠玑回道。 珠玑依旧没有起身,接过话说:“可是······” “哎呀,可是啥呀,姐姐起身去用膳便是。他这里有我,不用担心!”马新莹拉起珠玑,打断他的话,说道。 珠玑被马新莹拉起来后,羞愧地看了我一眼。我笑着对他点点头,随后目送他出门去。 待珠玑走后,我披上斗篷,在马新莹的陪同下,一起出门去园内,边逛边聊。 “诗岚姑娘,还是住在东院吗?”我问马新莹道。 “对呀,自我来便是在东院起居。”马新莹答道。 我遂跟马新莹笑道:“那是自我们来长安,进到‘万金斋’后,他便在东院没动过。” “东院倒是也不差,就是离这里太远了点。诗岚姐姐每日都这样来回,是有些麻烦了。他也不跟我说,我竟疏忽了此事。这样,今日我便让他搬过来,去我隔壁住下。”马新莹回道。 我笑着点点头,心想也不能要求更多了。不知不觉,来到那片池塘旁。池塘中的水被排掉了,仆人们正在泥里忙活着,岸边横七竖八地放着还没洗,带着泥的莲藕。 见我走近,正站在岸上指挥的邓属,马上迎上来。行完礼后,邓属笑着说:“先生还是别走近了,那边泥泞,别沾到身上,脏了衣裳。” “你们是在挖藕?”我问道。 “嗯,这几日太阳尚好,雪都融了。趁着年节前,将藕挖出来,否则也不知哪一日又要下雪,冻上就不好挖了。”邓属跟我解释说。 我见池塘里的人都停下了,看着我这边。我便对邓属说道:“那你们忙吧,我就在此处看看,不过去。” 邓属憨憨一笑,接着跟我行礼,然后回去继续忙活了。 我见他们忙活,心里也挺想参与的,只是我知道自己身体,便不做冒险的打算了。想起刚刚邓属的话,对身旁的马新莹叹道:“是啊,转眼就到年节了!对了,新莹,你今年除夕元正要回去陪父亲和母亲吧?” “父亲和母亲都去了西域,未必回来。不过就算回来,我今年也不会回去,应该还是在这里过年。”马新莹略显无奈地对我说道。 我知道原因,可他此刻却让我格外心疼,于是对他说道:“是萧兄的意思吧?没事,若你双亲回来,我去跟萧兄说,让他放你回去跟你双亲团聚。” “不用了,你不说,他们或能回来见我一面。你若是说了,只怕他们是回不来的。小先生,我知道你是好意,我也领情,可···他们也有他们自己的事儿,这么些年,我习惯了,也能理解。”马新莹看着远处的池塘,对我低声回道。接着,只见他底下头,眼角流下泪,哽咽道:“其实,就是···会有些想他们···” 女人的眼泪,真是世间最金贵,最打动人的东西了。我见他流泪,却不知如何安慰,心里百转千回,思绪种种,却难于启齿。 片刻后,马新莹泪都没擦,却又笑着看向我,对我说道:“再说,我也不放心你呀,你这般病怏怏的,我如何放心得下?!” 我见他这样,也冲他笑起来。看着他眼角的泪痕,和脸上挂着的笑容,遂对他吟道: 泥中冬日果,藕断有丝连。 莫笑佳人泪,皆因不忍心。 护志士,问过年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63章 隐虑 “信马游缰寻隐道,析微评异笑痴人” 一 马新莹与我对视一眼,温婉一笑。接着他转过身,看着远处忙活着的人们,也对我吟道: 朔日闲人懒,泥池起藕忙。 何须愁泪下,各是自由身。 这时,萧秀急匆匆走过来,对我们说道:“尚兄,出了件急事。” “什么事?”我忙问道,见萧秀如此焦虑,想来应该是什么要紧事,所以我也跟着紧张起来。 “昨日邠州分柜送来消息,说是有一行吐蕃的细作往京城来了。”萧秀喘着气,急忙回我道。 我突然不解起来,好奇地继续问:“吐蕃与我大唐连年征战,遣些细作也没什么奇怪的。萧兄为何如此担忧?把这群人盯死便是。” “尚兄有所不知,此行细作是尚恐热派来的。而且他们并非只是打探消息,还有联络朝臣之意。”萧秀对我答道。 听罢,我也有些担忧起来,忙问:“消息可靠吗?可查清是联络谁的?” “此行人投宿在邠州分柜下面的一处客栈,我们的人见他们鬼鬼祟祟的,便盯上了。夜间在他们房里点上了‘醉心香’,本来什么都没翻查到,但回想起他们其中一人,白天的时候十分小心自己的腰带。于是便娶了他腰带,挑开线,才发现联络的信缝在腰带内。如此谨慎,想来消息是可靠的。信上联系的是李浑,不过据邠州分柜所陈,他们已经不是第一次联系了。”萧秀对我解释道。 我稍加思忖,对萧秀继续问道:“腰带还给那些细作了吗?” “没有,缝腰带的线比较特别,邠州分柜说找遍了布庄也没有寻到一样的,因此只能作罢。”萧秀答道。 我见如此,便放心了,对萧秀说道:“嗯,此刻不宜打草惊蛇,若是不妥,作罢也是上策。只是,如此一来,怕是会被察觉。不知对那行细作,又是如何打发的?” “邠州分柜差人伪装成贼人,将那行细作洗劫一空。当然,为了做得像一点,当晚留宿客栈的人多多少少都被‘拿’了些。第二日,客栈便报了官。为了与这行细作搭上,还给他们送了些路费,并派人盯着他们。只不过,此行人没有返回吐蕃,倒是继续往长安来了。算着日子,应该今日到。”萧秀对我细细说来。 “没有返回吐蕃?······”我有些纳闷,自顾自地嘀咕着。转念又明白过来,对萧秀说道:“他们没有折返回去,想是这联络的信函,不止一封。应该还有一行人,与他们是同样的任务。他们来长安,可能与另一行人汇合后,合力行事。也有可能是他们除了送那封信函,还有别的任务。无论如何,还是要盯紧他们。” “尚兄放心,已经有三路人牢牢盯着他们,绝不会让他们逃脱。”萧秀对我应道。 不过深想下去,恐怕此事不会如此简单。于是,我又对萧秀皱眉说道:“只怕此事会牵连不少人,他李浑不过一个小小兵部员外郎,若背后没有人,岂敢与尚恐热联络。再说,尚恐热能与他交易什么呢?李浑是李德裕的长子,世代簪缨之家,钱财自是不缺的,否则可让李德裕安排去户部和吏部,哪怕是工部。不过他却在兵部,还只是一个小小的员外郎,为何要与尚恐热勾连,我倒是困惑地紧。” “这还不简单嘛,李浑一定是李德裕指使的呀。至于和尚恐热交易什么,跟着他们仔细看看,不就知道了。”马新莹在一旁插话道,接着又问我们说:“对了,那个尚恐热可是把吐蕃搅地天翻地覆的人?” “是啊,怎么?新莹姑娘也知道此人?”我看着马新莹,笑着问道。 马新莹白了我一眼,答道:“我又不是聋子瞎子,岂会不知。据说当年就是尚恐热唆使佛教僧人刺杀了吐蕃赞普朗达玛,赞普死后又怂恿云丹自立为赞普。而后他将赞普朗达玛的死栽赃给云丹,起兵讨伐。尚恐热与当时吐蕃的宰相尚思罗在蒲寒山激战数日,最终获胜,杀死尚思罗。从此尚恐热成了草原上最有实力的势力,还自称宰相。只不过此人阴险残暴,最终招致鄯州的尚婢婢不满。尚恐热与尚婢婢几次交战均被击败,他的势力也已大打折扣。怎么这个尚恐热还不老实呢?这个李德裕也是没长心眼,竟然与这种小人勾连!” “我倒是觉得,未必就是李德裕的意思。李德裕虽不是什么正人君子,但有些事是他身在高位不得不为,却并非他本意。在我看来,这个卫国公还是有分寸,知轻重,存底线的。像这种叛国之事,李德裕身为总览政事的宰辅,为何要做?他本就是一人之下万万人之上了,何必要冒灭九族的风险去做此事呢?就算换个不器重他的皇帝,他也还是可以换个地方做官的。与延续大权来说,全家人的性命应该更要紧吧?!再说,这个尚恐热又能给他什么呢?无论从哪个方向去想,这都不合情理。所以,我想此事应该不是李德裕的意思。”我对萧秀和马新莹仔细分析道。 马新莹反问我道:“既然不是李德裕的意思,那你觉得会是谁指使李浑这样做的呢?” “兵部···这个兵部目前挂名的尚书石雄,领兵在外,无暇顾及朝堂。兵部理事的,也就变成了兵部侍郎白敏中。而白敏中又唯鱼弘志马首是瞻,我想李浑勾连尚恐热的事,会不会是鱼弘志的主意?”我对萧秀说出自己的猜测。 萧秀想也没想,接过话答道:“若是李德裕都没有动机,鱼弘志就更没有动机了。虽说朝堂上他不占优势,可好在也是手握重兵的。钱c权都不愁,因何要与尚恐热做交易?就算哪日陛下驾崩了,以他手中的兵权,还怕新主不是自己的人吗?” “如此说来,也就剩下杞王c兖王和饶阳公主有可能了。只是他们是如何将李浑拉进来的,又想同尚恐热做什么样的交易呢?”我不解地问道,突然明白了萧秀为何会那般焦急,此刻的我也是一样的坐卧不安。 萧秀接过话道:“这也是我困惑和忧虑的地方。此事除非不发生,要发生一定不会是小事。尚恐热觊觎中原许久,若真打开门让他进来,只怕天下从此大乱。更有甚者,会重现‘五胡乱华’的惨状。” “事未发生之前,先不做定论。牢牢盯住那些细作,同时让邓领卫多准备些人手。若真到了关键时刻,为了阻止他们,可行非常手段。解决这些细作,对邓领卫来说,应该不是难事吧?”我看着远处泥池里忙活着的邓属,问萧秀道。 萧秀沉稳地答道:“这些细作,虽也是精挑细选的,但论及功力,还是不足为虑的。” “那就好,如此我便心安许多!”我接过话,微微一笑,回道。这时,珠玑用完朝饭,走了过来,跟我行礼。 萧秀没有停下话,继续跟我说道:“对了,昨日夜里,河朔三镇八百里加急的信,送到崇仁坊的进奏院了。此刻,这三镇的进奏院内都在准备送给兖王过生日的礼物。听监察之人说,三镇的进奏院已经都备了几箱子礼物,还在忙活着。” “看来河朔三镇已经察觉到了调兵之事,他们倒也不傻,还知道八百里加急来为自己解围。不知是他们自己真的变聪明了,还是萧兄教导地好?”我望着萧秀,邪魅一笑,问道。 萧秀看着我,得意笑道:“呵呵···我也没做什么,就是让人对他们敲打敲打,点拨了一下。对了,待明日兖王生日之后,尚兄打算如何做?” “兖王生日?兖王明日就生日了?呵呵,倒是不知在河朔投靠兖王之后,饶阳公主和杞王会作何反应。诗岚姑娘,你说饶阳公主会如何应对此事呢?”我没有忙着回答萧秀,先问珠玑道。 珠玑看了看我,又瞟了一眼萧秀和马新莹,而后温文尔雅地回道:“诗岚愚笨,观事皆管见所及,本不该絮聒。不过先生既采及葑菲,诗岚岂敢不敬献刍荛。在诗岚看来,饶阳公主知此事后定会恼怒,不过却对此束手无策,恐会来请教先生。先生可借此时机,继续‘规劝’公主支持兖王。当然,如此做,公主未必开心。可我想,先生无需在意公主开不开心。至于杞王,本就对河朔无过多期待,倒是不会有太大反应。但除了饶阳公主和杞王,我想还有两人会对此事仔细揣度,一个是老谋深算的鱼弘志,另一个则是藏在杞王身后的刘玄靖。鱼弘志手握重兵,兵权是他最后的底气,断不会允许杞王和兖王得到其他军方的支持。再者,鱼弘志常年盯着河朔三镇,自然对他们更上心。而刘玄靖思虑缜密,虽然不一定在此事上,对杞王有所建言,但私下一定会细细揣度此事带来的各种后果。诗岚盲瞽之言,实在是班门弄斧,让诸位见笑了!” “笑啥,他们敢!姐姐见识不凡,反正是比我强多了。我看,他们两个也未必能有姐姐想地这般透彻。”马新莹立刻接过话,对珠玑说道。 珠玑笑了笑,又谦逊地说:“妹妹偏护,诗岚虽心里高兴,但还是有自知之明的,岂敢与先生和二公子并论!” “姑娘过谦了,其实姑娘所言,句句都在要害,若非颖悟绝伦,也是说不出这番话的。我心里所想,也正是姑娘所言,不知萧兄觉得可行否?”我对珠玑欣赏地说着,同时又问萧秀道。 萧秀皱着眉头,若有所思地回道:“可行自然是可行,只是这个刘玄靖,我始终有些不太放心。他略施小计,便帮杞王攀上仇从广;河朔重新择主,也是他最先识破;青州假药案一发,他便顺势挑起立太子之事···可见此人的心机之深,我等不得不防!” “刘玄靖是不得不防,只是他却并非关键。一来,杞王对他不是言听计从;二来,他叫不动鱼弘志c李德裕,哪怕是仇从广。所以,还是先不动他为好,派人紧紧盯着他,他与杞王所传递的消息,最好都想办法查清楚,也让我们能提前防备。”我对萧秀说道,脑海中回想起那日见面时,他看我的眼神。 这时,一个仆人过来说:“先生c二公子,方才墙里送来消息,今日朝堂上,陛下说立太子之事缓一缓。杜悰将崔武生和青州三人被杀一事说出来后,朝堂一时间哗然。除了公主手下,其他人均要求速速审理此案。李德裕更是提出代为审理,不过陛下未同意,只是责令鱼弘志协同杜悰加紧审理。” “嗯,知道了,还有其它事吗?”萧秀对他问道。 “暂无它事。”仆人说完,便行礼退去了。 接着,萧秀对我笑道:“呵呵,看来陛下是不想李德裕插手此案呀!” “嗯,或如萧兄所料,李德裕确实不知此案其中勾连。而陛下,也不想让他知道自己做的腌臜勾当。”我对萧秀说道。 萧秀却对此不置可否,接过话说:“也或许,陛下只是不想他将其中勾连查出来后,在自己耳旁絮叨。当初李德裕劝谏陛下,不可轻信老道,就让陛下十分不耐烦了。若不是念及李德裕在朝堂上还算镇得住,陛下估计早就将他打发得远远的了。” “说起来,咱们这个陛下,对牛鼻子老道还真是虔诚。昨日赵归真的一句话,今日就搁置立太子之事了。”我一边摇着头,一边对萧秀说道。 “哼!”萧秀冷笑一声,接过话道:“什么虔诚,不过是欲壑难填罢了。心里怀着些不切实际的欲望,又无法通过正常的途径实现,就只能去信一些虚无缥缈的无稽之谈。” “这也不能全怪他,你若从小就被那些鬼话连篇的道士围着,说不定也对牛鼻子老道深信不疑。”我对萧秀笑道。 这时,马新莹插话道:“他还用从小听道吗?现在不就喜欢那些老道的鬼话么?!” “我都说了,我只是对道家那些至理之言,比较欣赏罢了。哪里有喜欢那些老道的鬼话?你瞎说什么?!”萧秀忙辩解道,对马新莹皱眉厌恶地瞅着。 马新莹才不管那么多,接过话便说道:“我才没有瞎说,连老祖宗都让你少信些老道的话,你偏不听,还要跟老祖宗说道,真是个不折不扣的痴汉!” “我那是觉得道家有些话还是有道理的,与佛教能互有补益,便说与老祖宗听。我哪里知道老祖宗听不进这些,只一味听信佛教蛊惑之言,却不去甄别其中道理。这也能赖我吗?”萧秀无辜地解释道。 马新莹立刻驳斥萧秀道:“怎么不赖你?!就赖你,就赖你!害老祖宗生气······” 珠玑在一旁抿嘴浅笑,我见萧秀还有继续争辩的意思。为免事态继续发展下去,我便对他们说道:“其实,牛鼻子老道也并非全无可取之处。他们世世代代,都在修行参悟,就别说正常人了,哪怕是傻子,千虑也有一得。所以,他们能参悟一些世间大道理,还是不无可能的。萧兄也只是对道家说的那些大道理感兴趣,而不是不加筛选地,对老道说的任何话都轻信。只是新莹姑娘说的也对,这些大道理萧兄自个儿明白就好,何必一定要跟老人家去说呢?惹老人家生气,就更不应该了。” “尚兄说得是,我也就那次说了下,自那以后,就再也没跟老祖宗提起过。”萧秀对我说道。 马新莹见萧秀这样,很得意地在一旁笑着。我见状,心想逗一逗马新莹,于是转过话,对马新莹说:“如果是这样,那还真是赖不着萧兄了。所谓‘不知者不罪’,既然萧兄先前并不知情,与老人家说两句也情有可原。我想老人家豁达心宽,定不会与萧兄计较的。倒是新莹姑娘,有些小题大做了些。” “你···你居然帮着他说话!哼!”马新莹生气道,鼓着嘴把脸瞥向一边。又看到远处池塘边的三娘,马新莹边向那边走去,边说道:“不理你们了,我找三娘去!” 我在心里偷乐,看着马新莹走了,便对萧秀和珠玑说道:“我看藕挖了不少,那岸边好几框了。不如,我们也上去瞧瞧?” “先生,那边泥泞······”珠玑提醒我道。 没等珠玑说完,我便打断他道:“无妨,我们小心些便是。” 说完,我就领着他们走了过去。走近些,听到三娘指着装藕的竹筐,对仆人吩咐着:“······这筐送去‘百合园’,这筐送去东市布坊,让他们分一半给旁边的米行,这筐送去乐坊,还有这三筐,送去西市的三个铺子。先送这些地方,其它坊的园子和铺子,等新挖出来,再送过去。你们先将这几筐拿去洗洗,洗好后送过去,路上注意要轻些,别磕坏了,还有······” 看着三娘干练的样子,突然想起遥远的亲人来,暗自在心中叹道: 离家数载余,晃见故乡声。 不敢跟前语,非唯认错人。 盯细作,止立储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64章 钦敬 “千帆尽过皆不是,洗罢初妆倚翠楼” 一 第二日,兖王生辰,河朔如期送上大礼。 中午的时候,还没来得及吃饭,仆人就进来说:“先生c二公子c诗岚姑娘,方才‘玉薮泽’的人过来,让诗岚姑娘立刻去一趟。” “好,我这即过去。”珠玑对仆人回道,接着问我道:“先生,应该是为了河朔给兖王送礼的事,不知先生可有要嘱咐的?” “呵呵,姑娘且如心中所想去应答,无论谁问此事,你只说不知道即可。你不知,我也不知。”我对珠玑笑着说道。 “诺!”珠玑随后便起身行礼,与仆人一起出门了。 望着珠玑的背影,我独自叹道:“都已到午时了,这会儿叫去,他连饭都吃不上。哎,看来饶阳公主确实是急了。” “怎么?你心疼人家啦?”马新莹问道。 我转过脸看马新莹,他也正看着我,鬼精鬼精地不坏好意笑着。我忙撇过脸,回道:“我心疼饶阳公主作甚,他那般刁蛮无礼,我会心疼他?” “别扯其他,你知道我指的是谁!”马新莹就差明着说出来了。 我心里明明对珠玑疼惜,却又不如何都说不出口。被马新莹这样逼问,实在不知道该如何回,随口说道:“诗岚姑娘,经历了太多坎坷,到底是孤苦的。只希望他能得到多一些关怀,而不是总被人驱使着。我们都该多给他一些温暖才是,如此也不枉相识一场。” “哟,这话说得,好像是我等怠慢了他。昨儿还给他换到西院了,暖炉熏香被褥等等一应起居用具都与我一样,还不够对他好啊?小先生,你可真是没良心,亏我还特地嘱咐仆人们,若是诗岚姐姐出门,定要在车内备盒点心,就是怕他进出没个定时,会饿着自己个儿。”马新莹很不悦地埋怨我道。 见状,我忙对马新莹安抚道:“是我愚昧无知了,竟不晓得新莹姑娘花了这么多心思。姑娘豁达,切莫与我这样的浑人计较才是!” “我才不会与你计较呢!不过,若是你真心疼诗岚姐姐,怎忍心让人家受相思的煎熬,那日就不该将信给了他。”马新莹对我说道。 听完马新莹的话,我心中五味杂陈,笑了笑,回道:“‘相恨不如潮有信,相思始觉海非深。’他用情那么深,岂是一封信就能阻止的。如此真情,我只恨自己得不到,却断不会去做棒打鸳鸯的事情。” “好吧,看来确实是个心善的人。难怪早上臭小子说不用知会你呢!”马新莹叹道。 我听得一头雾水,问道:“早上?” “你问他吧!”马新莹说着,看向萧秀。 我也看向萧秀,萧秀则接过话,对我说道:“哦,今日一大早,诗岚姑娘便拿了封信,拜托我送给霍骞。” “哦······”我听完,点点头。 这时,马新莹又故意问道:“诶,小先生,心里有没有一丢丢遗憾和难过?” “啊?没有,我为他们高兴还来不及呢,怎会如此!呵呵······”我强颜欢笑地回马新莹道。 可能看出我的窘态,萧秀忙转移话题道:“对了,尚兄,昨日沙洲那边传来消息,我们已经帮严从法与张议潮接上话了。另外,老堂主让高进达投靠了张议潮,不知尚兄觉得妥否?” “老堂主应该是有自己考量,我不知其中内情,也不好妄加揣度。其实,高进达投靠张议潮倒是也并无不可,只是要隐藏好萧府身份才是。”我对萧秀嘱咐道。 萧秀接过话道:“这个尚兄大可放心,纵然刀斧加身,他也不会暴露自己。对此,我还是有信心的。” “那便好,河湟之地不太平,让他们要多加小心。”我回道。说起河湟之地,便想到西域,就又想到马新莹的父母。于是,想跟萧秀说说,让马新莹与父母能见上一面。遂试探地说道:“说到河湟之地,路途艰险,与亲人也离多聚少,实在辛苦。对了,新莹姑娘应该很久没有见高堂了吧?姑娘望云之情,可是愈发深重?” 这时,仆人又进来说:“先生c二公子,午膳已经备好。” “哼,确实是个浑人!懒得理你,吃饭饭去!”马新莹怨怒地看了我一眼,随后站起身,快步出去。 我与萧秀相视一笑,见马新莹这样,便不再论及此事。我们也跟着起身,出门去吃饭了。 下午黄昏时分,珠玑才回来。 珠玑行完礼,跪坐下后,对我说道:“如先生所料,上官柳儿问了河朔给兖王送礼之事,本欲让我回来问对策,却又说明日亲自过来。同时他问了下先生近况,我只说先生在院内,未出门。对了,在‘玉薮泽’听人说,有几个国子监的书生去刑部门前为青州三人喊冤。” “嗯,看来这些人的圣贤书也算没白读,还是有些风骨的。”我对珠玑回道,接着转向萧秀说:“萧兄,这些人,还是要让邓领卫好生保护一下。虽然鱼弘志还不至于蠢到拿这些学子撒气,但未免有些心胸狭隘之人对他们不利,还是谨慎些的好。” “此事已经吩咐下去了,尚兄无须担心。这些官宦人家的孩子,虽从小在长安官场中长大,却也是各家心尖上的,被看护地紧。他们哪里经历过世事沉浮,读了些圣人言语,便以为正即正,自然是不晓得畏惧忍让。关在羊圈里的羊,总以为天下太平,怎会知道草原上的狼有多可怕,也只能我等这些人多费些心思了。”萧秀对我感慨道。 我看着萧秀,又看看珠玑,笑道:“呵呵···我倒是觉得这些人,无畏的精神可嘉。这世间有的是卑躬屈膝的人,别说都很无奈,还不是因为经历过生死,对世事畏手畏脚,总想着保全自己。所以,当遇到不公之时,即便心中愤慨,也不敢表露出来,只是在心中暗自咒骂几句,或者将其束之高阁,漠不关心。可如此对那些不公之事,毫无影响,不公还是不公。要想有所改变,就需要像国子监学子那样无所畏惧的人。” “那些学子手中并无实权,这样做无异于将自己放在火上炙烤,得不偿失啊。”萧秀反驳我说道。 我却不以为然,坚定地回他道:“他们是没有实权,但他们却敢于站出来,去斥责不公。他们将自己放在火上炙烤,却为世间点亮了一盏灯,告诉人们何为正道。他们微不足道,却将自己化成长鞭,不断鞭挞一些人,时时刻刻提醒那些人,不可徇私枉法。他们坚持着心中正义,代表着民意民心。如此说来,我自愧不如,倒是更加敬重他们了。” “他们确实值得敬重,不过先生也不用妄自菲薄。在诗岚看来,先生与他们不同,先生用自己的方式去维护公义,也是坚守本心。虽没有他们那般直截了当,却是实实在在地改变一些事。相处月余,诗岚不仅被先生的智谋折服,更是对先生的为人敬仰有加。”珠玑微笑着,对我恭维道。 萧秀也接过他的话,对我说道:“是啊,其实尚兄与那些在刑部门前喊冤的国子监学子并无两样,都是坚守本心,同样是对世间正道万般拥护。只不过你与他们之间所用的方法不同罢了,哪有高低之分。若非要分出高低,那些国子监学子不过凭着一腔热血,人人皆可做到。而尚兄却殚精竭虑,懂得隐忍和方法,在我看来更为难得。” “呵呵,你们啊···”我被他们这些恭维的话逗乐了,虽然知道不过一些笑言,可听了还是很开心。大概人都是这样吧,总喜欢被人夸着,也不管夸地对不对,听到总是会心情舒畅。不过转念一想,却被自己的小心思恶心到了,在心中鄙视自己的沾沾自喜,却无法对萧秀和珠玑纠正什么。于是转移话题,对萧秀说:“萧兄,既然国子监学子出动了,想来陛下和鱼弘志都会有所顾忌。我想着,若是这样,不如将崔铉与‘长生堂’和‘武生堂’的关系也放出消息去,你看如何?” “放出去自然也没有什么大碍,只是对这件事,尚兄不能抱太大期许。一来,此事涉及朝廷重臣,舆论对此,力有不逮;二来,鱼弘志还没有掌握崔铉与此事有关的实证,不会轻举妄动。当然,若此时放出消息去,也有一个好处。就是待将来,若崔铉被陛下和饶阳公主力保下来,我们做掉他的时候,无论是群臣还是百姓的口风都会对我们有利。”萧秀对我仔细分析道。 我思量了一下,对萧秀继续说道:“既然如此,那就放些小消息,不必形成如青州三人被杀那般人声鼎沸,只需让一部分人道听途说,慢慢传着。这样也不会造成太大波涛,将来崔铉死后,人们亦会记得这些消息。另外,我也不想崔铉这么早出事,至少要等他弹劾崔珙以后,才能动他。” 这时邓属进来行礼,他穿着青衫,衣摆上还有泥,挽着袖子,像是刚刚干完活的样子。 “邓领卫这是刚挖完藕吧?”我对邓属笑着问道。 邓属憨憨地笑着答道:“嘿嘿,是,刚从荷塘里过来。” 没等他坐下,马新莹就起身,拉着邓属往外走,边走边说:“邓叔,你怎么穿这身就过来了?!走,我给你找身干净衣裳换上。” “那先生c二公子,我先过去······”邓属被马新莹拉着,都没法作揖,踉踉跄跄地边退出去,边跟我和萧秀说道。 我看着邓属和马新莹的样子,情不自禁地笑起来。不过看到邓属身上的青衫,突然想起青衣卫来,便问珠玑道:“诗岚姑娘,这些日子,你可察觉到青衣卫有何异样?” “异样倒是没什么···不过,自从换了装束后,他们确实没有先前那般耀眼。而且去‘玉薮泽’的时候,私下里与姐妹们议论起他们,说是时常能听到他们背后抱怨。”珠玑若有所思地回道。 “只是抱怨?没有发生一些过失吗?”我追问道。 珠玑立刻回我说:“过失的话,倒是并未听说有多少,不过是一些寻常的小错,与以往没什么不同。” “这可不太好。不过抱怨就是开端,接下来,我们还需继续腐化他们。这腐败就像蠹剖梁柱,若不及时根除,会越来越严重,最终无法铲除。而结果,要么换掉房梁和顶梁柱,要么就只能眼睁睁看着房屋倒塌。不过,我看饶阳公主并无可换的梁柱。因此,还要拜托萧兄想想办法,让青衣卫多犯些错,被饶阳公主厌弃,继而慢慢腐朽掉,形不成战力。”我对萧秀说着,心中忽然觉得自己有些低估青衣卫。对他们感到吃惊的同时,我也倍感忧心。 萧秀想了想,皱着眉头回我道:“要想短时间内,让青衣卫腐朽而失去战力,只怕不太容易。毕竟青衣卫跟着公主多年,还有内卫的底子在。” “那萧兄觉得,如何才能让青衣卫不成气候呢?”我问萧秀道。 萧秀看了看珠玑,又回过神来,对我答道:“何必要让青衣卫不成气候呢?” “此话何意?”我期待地问萧秀。 萧秀微微一笑,对我解释道:“可安排‘丽景门’的人犯些错事,然后嫁祸给青衣卫。到时,青衣卫与丽景门必然势同水火,也就无暇顾及其他了。做起事情来,更是不能全心全意,少不了顾虑。” 我有些担心,唯恐会牵连到连薏,于是对萧秀说:“如此,只怕会牵连到······” “尚兄放心,我们会做得小心,不会被人查出来。”萧秀打断我的话,安慰我道。 既然萧秀这样说,我也不好再质疑他,便笑着说:“好!那就依萧兄的意思。” “诺!”萧秀应道。 “说到青衣卫,我突然想到了金吾卫。这个管着皇城治安的卫队,不知萧兄可有法子能联系上?我想着,或许一些地方会用得到。”我对萧秀问道。 萧秀手中扔着棋子,思忖片刻,回我道:“有两人,或可为我等一用。” “萧兄且说来听听。”我端起杯子,边喝边说。 萧秀落下一颗子,对我说道:“其一,是光王的舅舅,郑太妃的弟弟,郑光。他如今领金吾卫大将军一职,虽然金吾卫并非只听他一人,但到底是个官阶在身的。他一句话下去,也没人敢不听。” “嗯,那另一人呢?”我放下茶盏,追问道。 萧秀一边提出被吃掉的死子,一边继续回我道:“另一个嘛,就是郭仲文了。” “是饶阳公主驸马郭仲词的兄长,郭仲文?”珠玑问道。 萧秀看了看珠玑,答道:“正是!当年就是饶阳公主从郭仲文手中夺走了,本已板上钉钉的太原郡公爵位。想来,他应该对饶阳公主是敢怒不敢言吧。不过这倒是给了我等与他合作的机会,只要许他将来事成,将爵位还给他,就可以拉拢过来。郭仲文目前正身居金吾卫将军一职,借着郭家的势力,在金吾卫中威望颇高,较为合适。” “此事,我想还是不要选郭仲文了。虽然他与饶阳公主有过节,可若是日后我们所行之事威胁到郭家地位,他会否真心相助,实在是没有把握的事情。‘疑人不用’的道理,二位都是聪慧之人,自然是明白的。”我对萧秀和珠玑说道。 萧秀将死子放进棋笥中,长吁一口气,接过话道:“那就只剩郑光了。收服他嘛,其实也不难。只不过,他在金吾卫中,确实威望不高。虽然他的官阶比郭仲文高一级,可是他能调动的,真没几人。尚兄,真要收服他?” “我想,他能做到金吾卫大将军的位置,应该是因为郑太妃的缘故吧。他在朝中没有靠山,反倒是更让我放心些。萧兄且说说,如何能收服他吧?”我落下一颗子,继续问萧秀道。 萧秀不慌不忙地回我道:“这还不简单,我猜二位都已经想到了。无非就是告诉他,我们知道光王的下落。只要他投靠我们,待事成之后,我们不仅会告诉他光王在哪儿,还会将光王迎回京师。此举,既能让他与亲人团聚,还能让他获得一个坚实的大树可以依靠。我想,正常人都会答应吧?” “好,那就有劳萧兄安排我与他见一面。”我对萧秀说道。 萧秀放下一颗子,问我道:“此事不难,安排别人去即可,何须尚兄亲自前往?” “有些事,还是我当面与他说比较好。”我对萧秀说着,心想他应该能明白我的意思。 “好!那我这就去安排。”萧秀答道。接着将手中拿起的棋子,放回了棋笥中。 我不解地看着他,问道:“干嘛这么着急?” 萧秀边站起身,边盯着棋盘摇摇头说道:“你数数看,可还有活路?都一个多月了,尚兄你这棋艺······” 萧秀没有继续说下去,一脸鄙视的样子,起身出门去了。我吃惊地看着他,接着收回眼神,盯着棋盘仔细数着目数。确实已经差了好多,到了不可挽回的境地。 我无奈地抿了抿嘴,抬起头看着门口。眼角望见珠玑在掩面而笑,遂看向他,他果真是在笑着。此刻,我除了感到一丝尴尬,更是为看到他的笑容而为他高兴。然而转念一想,往日没见过他如此窃喜,想是见到霍骞的信才会心情大好吧。遂又在心中生出酸腐味来,低下头,一边收拾棋盘,一边在心中叹道: 斜晖脉脉日悠悠,掩笑娥眉欢意透。 佳人为谁开怀乐,一缕相思客不知。 敬学子,腐青衣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65章 胡诌 “年深日久若无情,笑面多言皆可恨” 一 临近用药,夜间又焦躁难眠起来。没睡几个时辰,东方初亮就醒了。一大早,刚用完朝饭,上官柳儿就登门。待几人在正堂落座后,上官柳儿便急切地问我道:“青州来的那三个挝鼓之人,在刑部大牢被杀了,先生可有耳闻?” “昨日珠玑姑娘回来,已经与我说了此事。听说一同被杀的还有‘武生堂’的掌柜崔武生,不知此事可是公主所为?”我反问道。 我本想上官柳儿会承认,却不想他却矢口否认道:“并非我等所为,公主也是昨日事发后才知晓。” “哦?听说一同被关的‘长生堂’掌柜段瑰却没有丝毫损伤,难道是段瑰安排人做的?”我故作不知,再问道。 饶阳公主听完,又否认道:“不会!段瑰手底下,没有这样的人。我想此事可能是刑部和那个老阉人做的,目的就是要嫁祸给‘长生堂’。” “‘长生堂’本就犯下了滔天大罪,刑部为何还要这样做?”我心中想笑,但还是表露出不可置信,对上官柳儿问道。 上官柳儿急忙对我解释道:“先生,这还不清楚吗?一定是刑部撬不开段瑰和崔武生的嘴,想以此为要挟,让段瑰开口指认背后主使之人。” 若真是想知道背后主使之人,刑部更应该留下崔武生而杀掉段瑰才是。哼,上官柳儿还真是说谎都不先试试咸淡就端上桌,真把我当没有味觉的傻子一般糊弄。既然他要糊弄我,我也糊弄他好了。于是,我接过话道:“所以,姑娘今日前来,是让尚某想想办法,阻止刑部,对吗?” “先生灵犀之人,公主让奴家过来,正是此意。想着先生虚室生白,定会有神谋妙策,一解此困。”上官柳儿谄媚模样,对我柔声娇语地回道。 若非知道他真实模样,还真会被他迷惑。不过一想到他的真容,再看他此时的媚态,就不由自主地在心中作呕。为了让自己不会真的呕出来,遂赶紧堆着假笑,回他道:“姑娘过誉了,尚某才疏智浅,自当悉心竭力。此事其实不难解,就看公主舍不舍得了。” “先生是已经胸有成竹了吗?不妨说来,奴家洗耳恭听。”上官柳儿露出悦色,急不可耐地想知道。 我便笑着对他说出心中所想:“既然刑部可以杀了崔武生,那饶阳公主也可以杀了段瑰。这样,刑部就算想查,也查不到了。不过要牺牲一颗摇钱树,就不知公主舍不舍得了。” “倒是没什么舍不得,只是此刻,刑部已经加强了戒备,很难再有所动作了。不知先生可有其它法子?”上官柳儿听完我说的,便皱起了眉头,又问道。 “姑娘说得有理,是在下思虑不周。且容我再想想······”我对上官柳儿道歉说,接着故作思虑状,假装盘算着,片刻之后自言自语道:“若是公主此时能说动陛下就好了······” “先生说什么?”上官柳儿假装没听清,问我道。 我明明说地那么大声,他居然装作没听清,于是我在心里笑他虚伪。看着上官柳儿,我笑着答道:“哦,没什么。心中想着一些事,不由自主地说了出来。到底是不够成熟的计谋,不敢在姑娘面前胡言。” “先生是想到些什么吗?不妨说出来,或可行也不一定。哪怕不可行也不打紧,奴家断不会求全责备。”上官柳儿颇为恳切地说道。 我故意叹口气,说道:“哎,好吧。既然姑娘都这样说了,尚某便仗着一点挈瓶之智,说与姑娘参详。在下回想那日公主的态度,似是有意保全崔铉,因此断不能将崔铉再推出去顶罪了。可此事若真被鱼弘志和刑部一查到底,必然会查到崔铉头上。若是想让他们罢手,只得陛下开口才行。就是不知,公主和陛下的关系可还算亲近?” “陛下乃是公主的皇兄,自然亲近。”上官柳儿毫不犹豫地答道。 听完,我装作松了口气,笑着继续说:“哦,那便好。如此可让公主去陛下面前诉诉苦,设法让陛下同情公主。从而使陛下肯去授意鱼弘志点到即止,不要继续查下去,尽快了结此事。倘若陛下不为所动,那便将实情告知陛下。我想,陛下为了公主,为了皇家的颜面,也一定会这样做的。” “先生有所不知,此事如今已天下皆知,只怕陛下也不得不给朝堂和青州的百姓一个说得过去的交代才行,因此未必肯从了公主意愿。”上官柳儿忧虑地对我说道。 我笑道:“人们只知‘长生堂’和‘武生堂’兜售假药,却不知这两个铺子是崔铉管着的,更不知是公主的产业,如此岂能算天下皆知呢?只要公主肯舍弃‘长生堂’和‘武生堂’,将这两个铺子推出来接受刑部的惩治,并且做好善后事宜,这件事也算对天下人有个交代了。若卫国公对此还有微词,那就问问他,青州一案的源头是什么。此事的起因说起来,还是青州刺史和寿光县令因为渎职而酿成的洪灾,若没有洪灾也就没有‘假药’一事。卫国公身为宰辅,怎可只追究‘假药’一事,却放任官员渎职而不顾。至于鱼弘志的嘴,就要交给陛下去堵了。” “先生如此说,倒也在理。可鱼弘志向来跋扈,只怕陛下,未必能堵得住鱼弘志的嘴。”上官柳儿若有所思地说道。 我端起案几上的茶,喝了一口。轻轻放下杯盏,接过话道:“前段时间不是闹着要立太子么,若是陛下连鱼弘志的嘴都堵不上,还怎么放心让杞王接过自己的位子。” “先生的意思是?”上官柳儿不解地看向我,问道。 真是笨地出奇,非得说直白些。没办法,那就说吧。我遂同上官柳儿解释道:“一方面可以用此话来说服陛下,倘若鱼弘志真的不把陛下放在眼里,那鱼弘志留下便是祸害。另一方面提点一下鱼弘志,若此刻对陛下不敬,将来陛下定会因为忌惮他,而放弃杞王。如此,我想陛下一定会借这个机会试探鱼弘志一下,而鱼弘志也会‘知趣’的退让三分。” “先生所说确实能达到目的,只是奴家怕此事过后,陛下真的选了杞王做太子。”上官柳儿愁眉不展地跟我说道。 我心里笑他眼界太小,却又不得不劝服,便急忙回道:“姑娘,此刻顾不得那些了,还需先解了眼前困局才是。至于立太子之事,既然陛下有意推迟,便不急于一时,今后还有回旋的余地。可段瑰眼下就在刑部大牢关着呢,此事迫在眉睫,说不定什么时候段瑰扛不住就松了口。到那时,再多筹谋,也是枉然了呀!” “先生说的是,是奴家一夕千念,乱了思绪。此事若如先生所谋,奴家定要跟公主多讨要些赏赐,好好犒劳先生。就是不知,先生想要什么赏赐呢?”上官柳儿又娇媚起来,扭捏地问道。 我听完,装作受宠若惊的样子,站起身,作揖行礼道:“尚某一介布衣,误打误撞,投入姑娘檐下。既然姑娘是为公主做事,那尚某为公主谋,便与为姑娘谋无异。这本是尚某分内之事,岂敢讨要赏赐,更不敢劳烦姑娘为在下开启尊口。” “先生不必惶恐,这也是公主的意思。那日与先生相见以后,公主便属意奴家,不可怠慢了先生。先生若是拒了,不知是要与公主撇清干系,还是想与奴家和而不同呢?”上官柳儿用凌厉的言语胁迫般说道,眼神中露出蚀骨的寒意,而嘴角却还保留着笑容。 我无奈,却不得不做出诚恳的样子,可心里又确实不知道他能给我什么。转眼看到站在他身后的珠玑,便对他说道:“尚某绝无此意,若公主施恩,在下断不敢不受。只是在下想要的,怕是姑娘不肯给。” “哈哈,先生且说来便是,若是奴家有的,必定毫无犹疑的奉上。若公主的物件,我也定会为先生诚心讨要。”上官柳儿肆意地笑起来,大方地说道。 我听完,便盯着珠玑,露出淫色之态。假装顾不上看上官柳儿,对他回道:“不知姑娘可否将珠玑赏赐给尚某?” “呵呵······”上官柳儿看着我如此之态,轻松地笑了起来。接着看了看身后的珠玑,对我答道:“他不是已经给先生了吗?” “珠玑只是在尚某身边服侍,到底还是姑娘的人,在下岂敢逾矩。今日所求,是想姑娘能将珠玑的贱籍划与我,如此我便可名正言顺的将他留在身边了。就是不知,姑娘可舍得?”我痴痴地望着珠玑,继续问上官柳儿道。此刻珠玑一脸难堪,一言不发地站在那里,低着头,像个任人摆布的木偶。 上官柳儿倒是依旧轻松地对我说道:“既然先生开了口,奴家自当照办。不过他可没有贱籍,还是良人。只不过当初签了典身契,等此事了了,奴家便将他典身契给先生送来。” “那尚某便提前谢过姑娘的恩赐了!”我又作揖行礼道。 上官柳儿魅惑地笑着对我说道:“先生无需多礼,这是先生应得的。且先坐下叙话,奴家还有一事要请教先生呢!” “姑娘还有何事,尽可直说。尚某定殚精毕思,庶竭驽钝。”我边跪坐下,边喜悦地对上官柳儿回道。 上官柳儿倒是不着急,对我轻柔地说道:“其实此事,事发突然,奴家也不知如何跟先生说。” 我心中想着:既然不知道怎么说,你倒是别说呀!惺惺作态······ “可此事要紧的很,若不说,奴家又没个主意,所以还请先生听我聒噪几句。” 我心中不耐烦地想:赶紧说吧,真是墨迹,扭扭捏捏故作媚态给谁看?! “事情是这样,河朔三镇早先我们丽景门都派人去了。这三镇本已被我‘丽景门’牢牢控制着,可前段时日却不知为何,派去的人都被发现,让人除掉了。而昨日,兖王生辰,河朔三镇居然都送上厚礼,只怕是······” “皇子生辰,藩镇送些寿礼过去,也是人之常情。姑娘会否多虑了?”我假意问道。 上官柳儿忙回道:“先生有所不知,这三镇往年从不将这些皇子放在眼里的,今年却给兖王送上厚礼,还是在我的人被除掉之后,只怕是有投靠兖王的意思。” “姑娘是否会错意了?河朔此举会不会只是为自己留条后路?前些时日立太子之事一闹,只怕此刻人人都会为自己的将来筹谋一番。河朔此时对皇子露出善意,可能就是为自己留着后手,并非投靠之意吧?我猜只要是皇子,他们都会送礼,而不是刻意选择的兖王。无论杞王c益王,还是德王c昌王,若此时生辰,我想河朔都会备上大礼吧?!”我还是假装不可思议,怀疑道。 上官柳儿却坚持地说道:“正因此时,河朔三镇给兖王送礼,才更表露出投靠之意。先生想想,在议储君人选的档口,河朔三镇如此大张旗鼓地给兖王送礼,不就是告诉其他人,他们的选择吗?” “姑娘这样说,尚某倒是也不敢不信。若真如此,姑娘希望尚某朝哪个方向为姑娘谋划呢?”我勉强地问上官柳儿道。 上官柳儿试探着问我:“不知先生可有法子,让河朔三镇回心转意,重新听从我‘丽景门’的号令呢?” “姑娘派去的人都被他们除掉了,单凭尚某一己之力c榆枋之见,实在难有不拔之策。”我面露难色,对他回道。 上官柳儿遂又问道:“那先生可有法子,让河朔三镇断了投靠兖王的念头?” “姑娘的意思是想让河朔三镇投靠杞王?难道当初尚某之言,姑娘和公主竟都没听进去吗?还是要送杞王坐上太子之位?”我有些不解,还有些气恼地质问上官柳儿。 上官柳儿见我恼怒,忙解释道:“先生,奴家并非此意······” “既然不是此意,那为何要弃兖王而助杞王?”我没等上官柳儿说完,便打断他,继续质问道。 上官柳儿忙说:“先生想错了,奴家不是让先生将河朔三镇推给杞王。” “不是?那姑娘此举是何用意?”我纳闷地看着上官柳儿,接着问道。 上官柳儿又说道:“至于此举的因由,恕奴家不便透露,还请先生见谅!” 我抬头,长叹一口气,皱着眉头回上官柳儿道:“也罢,既然姑娘不便说,在下也不再打听,我自尽心谋划便是。说起来,河朔三镇有投靠兖王之意,也怪当初我猜出兖王阻止鱼弘志出兵讨伐河朔,却没有及时阻止。” “此事怪不得先生,那时河朔还在‘丽景门’的掌控之中,也不知会发生后来的事情。还请先生莫要为此自责!”上官柳儿此刻倒是假装安慰我道。 “呵呵···”我冷笑一声,接着说道:“姑娘当真只想将河朔拽在手中吗?殊不知,河朔三镇对公主和姑娘来说,就是个烫手的烙铁。若有把柄便是利器,若没有把柄,也是会烫伤自己的。” 上官柳儿听完我这样说,皱起眉头,好奇地问道:“先生此话何意?” “河朔手握重兵,是鱼弘志的眼中钉c肉中刺,鱼弘志对他们欲除之而后快。若河朔能恭顺听话,那姑娘和公主自然有办法很好的保全他们。可若河朔不能俯首听命,姑娘和公主将他们强留于手中,只会被鱼弘志时刻盯着。更进一步说,倘若到了万不得已的地步,鱼弘志以神策军拥立新君,首先要针对的便是公主和姑娘的‘丽景门’。到那时,远在河朔的三镇军队,即便挥师西进,只怕一时间也鞭长莫及。就算命令河朔提前行动,河朔三镇却也未必肯如此做,毕竟他们连陛下的圣谕都听不进。”我头头是道地对上官柳儿胡诌道。 上官柳儿糊里糊涂地点着头,接着问:“依先生之见,河朔可不动?” “说到底,河朔三镇不过是军方的一个象征罢了。既然是象征,只要他们起到有利于姑娘和公主的作用就行了,无论摆在哪儿都一样,何必一定要他们俯首帖耳呢?我看兖王就不错,若河朔真有投靠兖王之意,那必然会分走鱼弘志的注意力。若是公主也能对兖王表面上支持一下,鱼弘志一定会将注意力从公主身上转移到兖王身上。更重要的是,从此兖王就有了和杞王一较高下的资本。若将来筹谋得当,兖王登基,公主便是拥立的第一功臣。退一步说,即便兖王没有成功,鱼弘志拥立的杞王上位了,公主和姑娘也有回旋的余地。只要对新君称臣,便不会有倾覆的风险。所以,依在下愚见,完全没有必要对河朔三镇属意兖王一事加以阻拦。当然若姑娘执意要横生枝节,尚某遵命便是,定会竭力筹划。只是无论如何筹划,都很难再让河朔三镇回心转意。尚某才乏兼人,还望姑娘和公主见谅!”我对上官柳儿继续糊弄道。 上官柳儿不置可否,只得回我说:“先生所言,也不无道理。且容奴家回去与公主仔细权衡,待商榷妥帖后,若有需要,再来问先生对策。今日还有琐事在身,就先回了。” “那尚某便先独自思谋,静候姑娘差遣。”我站起身,边说着,边对上官柳儿行礼。 上官柳儿说着也起身,朝我走来。来到我跟前,扶着我作揖的手,妩媚地说道:“先生近些时日,身体可好些?柳儿百无一用,也不能替先生解了这毒。每每想到此处,柳儿便禁不住垂泪,心中万分的愧疚。” 说着说着,竟然装模作样的要哭起来。我实在受不了,忙抽出手,对上官柳儿躬身行礼道:“好在有姑娘准时赐药,尚某身体尚可。无以言谢,唯有躬身听命,不敢劳姑娘挂怀!” “这几日虽暖和些,却到底是冬日,依旧寒冷。先生且歇息去吧,不必送奴家了。”上官柳儿对我柔声细语说道,接着转身对珠玑说:“珠玑,你可要好生侍奉先生,这往后更要‘尽忠竭力’,与先生贴心才是!” 傻子都听得出来,“尽忠竭力”几个字说地与别的字不同。上官柳儿说罢,便扬长而去了。我对着上官柳儿背影,再作揖行礼道:“姑娘慢走!” 待上官柳儿走远,我回过神来,看到站在一旁的珠玑,忙对他行礼道:“方才尚某轻薄之态,实属情势所迫,望姑娘见谅!” “诗岚惶恐,先生何须如此?!诗岚虽愚钝,可也并非不通情理之人,怎会不知先生好意?!先生万难之中还为诗岚谋划,诗岚尚未道谢,先生岂可自责?”珠玑一边扶我,一边激动地对我说道。 我望着珠玑,却见他眼神中只有感激,心里顿时失落。不由自主地,独自在心中叹道: 庭院深深深几许,重门紧闭不知途。 斜阳浅立无人影,此处幽幽困若奴。 见上官,互忽悠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66章 矜疚 “守正不回影自孤,抬头望月心生愧” - “什么?诗岚姑娘还没回来?”我皱着眉头问邓属,心中升起焦虑来。虽以前珠玑也有被叫去一天半天没消息的,可都不是在总院呆这么久,都已到人定时分了。更何况这又是在我跟上官柳儿讨要珠玑典身契之后,因此不得不引起我的担忧。 “诗岚姑娘自午时被上官柳儿叫去总院,到现在还没出来。”邓属回我道,也面露愁容。 我望着火盆中的炭火,深叹一口气,虽然知道邓属这样说,定是没有联系上里面的人,但还是抱着莫须有的期许问了声:“那可有问一下连薏?他应该知道发生了何事吧?” “已经跟里面联络了,送出来的消息是,诗岚姑娘被上官柳儿带入密室,连薏和姬藜也一起跟着进去了。”邓属答道。 这时萧秀插话道:“只怕此事与今日尚兄讨要诗岚姑娘的卖身契有关,这次诗岚姑娘或许会吃些苦头了。” “请先生放心,我已经与里面说了,有任何情况,立即报来。”邓属对我说道,他是想减少我的担忧。 只是邓属不知道,此刻我怎么放心得下呢?!可我又没有更好的办法,只能等。所以也就只好应道:“嗯,有劳邓领卫了。” “可还有其他事?”萧秀问邓属道。 邓属看了看萧秀,又看了我一眼,答道:“还有一事,那些去刑部大门前喊冤的国子监学子,被鱼弘志抓了起来,关进了刑部大牢。” “鱼弘志是昏了头吗?关进刑部大牢?此事再怎么着也不归刑部管啊,管事有京兆尹府,抓人有金吾卫,他们刑部凭什么抓人?”我有些愤怒地问道。 邓属听完我发牢骚,接过话说:“听说是奉陛下口谕,鱼弘志直接派神策军抓地人。我们的人,没办法明着阻拦,只得暗中监视着。” “那些学子在大牢里可有受刑?”我忙关切地问。 邓属立刻回我道:“这倒是没有,只是关起来了,并未将那些学子怎么样。” “这样不行!”我忽然想到什么,脱口而出。 “这样不行?”邓属睁大眼睛看着我,不解地问道。 我看着他们,解释道:“当然不行!这些学子,不过说了几句忧国忧民的话,难道就该被抓起来吗?换而言之,哪怕他们说的是大逆不道的话,也不应该被抓起来!‘防民之口甚于防川’,自古以来,不让民言,便是朝政昏聩残暴的体现。若清流当道,民皆称颂,何须严防死守?只有在民存怨言,而君臣不听时,才会选择堵起耳朵,做着盛世太平的春秋大梦。也只有昏聩无能的君臣才会做如此妄想,因为明君一定知道,川流急湍,在疏不在堵,民有怨言,在化解不在禁止。君王自然可以下令去禁止百姓发声,不让任何人指责时弊,可如何禁止人们心中长年累月的积怨和愤慨?这些积怨和愤怒会将百姓炙烤成干柴,只要有一点星星之火,便会燃烧起来,将干柴上做梦的人焚成灰烬。这不过是很简单的道理,可惜大多亡国之君都不信这个道理,自以为天下唯我独尊,便学着周厉王,硬要听万民称颂,只觉得忠言逆耳,不愿听,不肯听。因此,这样当然不行,或有亡国之忧,我等岂能坐视?” “那,不知尚兄想如何做?”萧秀问我道。 我想了想,接过话说道:“而今暴君在朝,酷吏当道,民众是没有话语权的。不过好在这些国子监学子,都是官宦人家的子弟,很多人家都还是能说上话的。我想让咱们在刑部的人,想想办法,虐待一下这群学子,然后将消息告知他们的家人,让他们去朝堂上闹去。百姓的话,陛下视若无睹,这群朝臣的话,总还是有些分量的吧?!” “尚兄是想逼皇帝放人?我只怕这样做会适得其反,倘若皇帝被激怒了,对这群学子下狠手,我们恐再无回旋的余地。”萧秀皱起眉,看着我,担心地说道。 我笑道:“呵呵,他不会!若是普通书生,他或会这样做。可国子监的人,哪个不是高门显贵的子弟,他还需要这些朝臣的拥护和支持,怎敢下狠手。退一步讲,陛下应该知道自己身体情况,就算真信了赵归真的鬼话,他也会为自己留后手。若真将这些朝臣都得罪了,那他驾鹤西去后,史书会如何评价他?又有谁会来撑持新君呢?大唐岂不是要在他之后散架了?所以陛下纵然残暴,朝臣纵然昏聩,对国子监的学子都不会下狠手的。” “既然尚兄如此认为,那我这便去安排。尚兄早些休息!”萧秀对我说道,接着站起身与我行礼拜别。 邓属也跟着萧秀出去了,一会儿仆人进来收拾了茶盏。我来到榻上,辗转反侧睡不着。昏昏沉沉睡下后,没多长时间就又醒了。 冬天的月光到底是微弱朦胧的,望着窗口,屏风上一丁点亮,心里想着珠玑。不知道他此刻会是怎样的,有没有被上官柳儿责难,又或者已经回来了,只是夜深了没有来打搅我。 想着想着,眼神四处瞟,看到火盆里炭火忽明忽暗,便又提醒自己,珠玑心中已经有了霍骞,我是断然没有机会的,不该去想,不要去想。就把他当一个侍女,一个路人,一个可以利用的工具,仅此而已,不能想太多。 可越是提醒自己不去想,就越止不住地想。想起第一次见面时,在望一楼中,垂帘拂起的那一刻,他就端坐在案前,素净雅致,美入心田。想起包扎伤口时,与他对视的那一眼,悲悯的神情透着善良和无奈,让我心生爱怜。随之又想到他拒绝我时的坚定,收到霍骞书信时的喜悦,便又心生妒忌,恨自己没有早点认识他。于是,又自知与他已绝无可能,倍感遗憾。 之后思绪又回到当前的事情上,想到他被上官柳儿引入密室,便回忆起曾经将张仲清和李叔和带到珠玑面前时,他的痛苦和悲愤。只在心中乞求,万不要让这个可怜的女人再经历什么困苦才是。就算今生我无法与他相守,我也希望他能平安幸福,愿他事事如意,不再经历磨难。倘若上官柳儿真的对他做什么过分的事情,我定不会让上官柳儿有好下场。虽然上官柳儿也是个被命运捉弄的可伶人,可对那个人,我却生不出怜悯来。 思绪不断地胡乱飘着,不知不觉间天已经亮了起来。突然听见门被推开的声音,虽然很轻,但我还是听见了,可能是因为越是心中烦躁,越是对声音敏感吧。只不过,为了让人不担心,我便眯着眼,留一条缝,假装睡着。 看到马新莹进来,在屏风前探着脑袋,往里瞅了一眼,接着又退了出去。小心翼翼地关着门,但还是发出了声音。我又睁开眼,望着门口,心中回想着方才马新莹的样子,不由得笑了起来。马新莹虽然比我年长一岁,却真是个可爱的人儿,尤其是在这群心思深沉的人们中间,更显得与众不同。或许是天越来越亮的缘故,随着时间推移,我也愈加感到烦躁,犹如在胸口煮着一个揭不开锅盖的锅,甚是憋闷。我不耐烦地掀开被子的一角,透了透气,才觉得好过些。 不一会儿,门又被打开,这次倒是没发出什么声响,只是看到光照射到屏风上。我见状,便又假寐起来。只见珠玑绕过屏风,走进来。我看到是珠玑,见他神色还平静,于是心里吊着的石头,终于落了下来。珠玑看了我一眼,又走近榻旁,伸出手来将我身上的被子盖好。 在他手伸出袖子的一瞬,我看到手臂上的血红色印子。不知怎么的,我突然把持不住了,睁开眼,抓住他的手,急忙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珠玑被突如其来的一幕,吓得睁大了眼,呆滞住了。过了片刻,缓过神来,才皱着眉头,看了我一眼,低下头说:“没事,先生不必挂怀。身在‘丽景门’,诗岚早就对此习以为常了。污了先生眼睛,诗岚不该” “这是上官柳儿所为?”没等珠玑说完,我追问道。 “嗯。”珠玑咬着嘴唇,点点头。 “究竟为何?他为何要下如此狠手?难道‘丽景门’竟是这般没有人性吗?”我有些愤怒,继续问珠玑道。 珠玑挣脱开我抓着的手,在榻前跪下,边叩首边对我说:“先生无需为诗岚动怒,这在‘丽景门’中不过是家常便饭罢了。除了‘玉薮泽’中陪客的姐妹,其他人都尝过这‘知遇鞭’的。其鞭细长,打在身上不过痛一下,不伤皮,不动骨,所以也不碍事。诗岚这些年别的没学会,倒是养了一身紧实的皮肉,因此这些也不打紧的。请先生莫要为此怒发冲冠,若气坏了身子或扰了先生既定谋划,诗岚纵死也无法相抵。” “好,我不怒,你快起来。”我赶紧起身去扶起他,装作平静下来,对他说道。我看着他眼睛,他却躲闪开。我放开他的手,把脸转向一旁,不忍看他。一看就会心疼,会愤怒。我忍着怒气,接着问他:“上官柳儿是因为我跟他要你的典身契,对你动手的,对吗?” “每一个要在明面上脱离‘丽景门’的人,都会吃一顿‘知遇鞭’,哪怕是像阿莫那么小的,也逃不掉。所以,此事与先生无关。说起来,诗岚还有感激先生为我做的筹谋。”珠玑依旧低着头,不看我,低声回我道。 我低头去看他手臂,已经盖上了袖子,可那袖子底下的伤却让我阵阵心疼。我抬起眼,忍着泪,低声回他:“姑娘无需言谢。我知道上官柳儿不是善人,所以处处小心,却想不到最终还是连累姑娘这样了。这伤一定很痛,姑娘可有擦药?” “此伤不破皮,不动骨,过些时日自会痊愈,先生不用担心。诗岚如尘垢粃糠,卑不足道,来先生身边服侍,本就是兼葭倚玉,又赖先生怜贫惜贱,留了下来。诗岚自当结草衔环,奈何身无长物,自觉无能为役,万不敢受先生说的‘连累’二字,还望先生今后,莫要再如此说了。”珠玑还是低着头,温声细语地回我,面露愧疚之色。 我看他如此,便不再多说,只得答应他:“好!我答应你,以后不会这样说了。只是你也要答应我,今后也不可再妄自菲薄,你不是尘垢,也不是粃糠,你是郑诗岚!是我所敬仰的郑注郑节度的女儿!就算在外面可能需要伪装的卑微一些,可在此处,在你自己的心里,还需自知自爱。今后你也不能这样说,更不该这样想了,你可愿答应我?” 珠玑抿着嘴,对我点点头。只是他一直低着头,我没有看到他此刻流出的眼泪。这时,马新莹端着冒热气的鱼洗进来,身后跟着手拿架子的仆人。 没等马新莹说话,我便冲他说道:“新莹,你将鱼洗放火盆上,我自己来,昨儿诗岚姑娘受了伤,你懂医术,快给看看。” “姐姐伤哪儿了?”马新莹边说着,边放下鱼洗。接着跑过来,牵着珠玑就往外走。 珠玑对我行了礼,没有多说什么,便被马新莹拉着手,拽了出去。我望着他们背影,刚绕过屏风就听马新莹又小声问道:“姐姐,你伤哪儿了,让我看看。” 没一会儿,就听屋外传来马新莹的骂声:“这些个挨千刀的,怎下如此重手!” 我皱着眉头,拿起搭在鱼洗上的手巾,浸了水,拧干敷到脸上。到此刻,我才敢让泪水真的流出来。过后,我让马新莹看着珠玑,好好养伤,不许他再过来了。 一切都如先前计划的一样,正常进行着。国子监被抓学子的家人,有一些进宫面圣,请求宽恩。而上官柳儿也成功劝说饶阳公主,给兖王补上了生日礼物。只不过,等到黄昏时分,邓属从外面带回一则消息让我诧异。 “先生、二公子,方才墙里传出消息,说是杞王进宫面圣,为国子监被抓的学子求情。同时监察刘玄靖的人,也送来消息,是刘玄靖让杞王这样做的。”邓属边行礼,边说道。 萧秀听罢,对我说道:“刘玄靖这样做的目的,是希望借此机会,让杞王得到那帮被关押学子背后的朝臣支持。对此,不知尚兄想如何应对?” “萧兄觉得,我等如何做最得利?”我问萧秀道。 萧秀笑了笑,看着我说:“我觉得最得利的应对之策,尚兄肯定不会采纳。所以,我还是不说了吧!” “说说何妨?你这样,我倒是更好奇了。”我追问道。 萧秀放下颗棋子,看了我一眼,说:“既然刘玄靖想利用这个机会,我等便让他得不偿失。尚兄可怂恿饶阳公主,伪造一些杞王与这些朝臣私下结党营私的证据,呈送到陛下面前。陛下看了之后,大概会认为杞王盼着他死吧。此时再看杞王为学子求情,求地越诚恳真切,就越会适得其反,陛下一定不会放了那些学子。同时,我等可模仿鱼弘志死士的作案手法,将牢中的学子杀一两个。这样一来,那些朝臣定然不会放过鱼弘志。如此,在当下,饶阳公主能得到一个满意的结果,他肯定会乐意这样做的。即便此事将来查出一些端倪,我们也不用怕,因为矛头会指向饶阳公主。而那些朝臣就算最后都支持杞王,也不会和鱼弘志站在一起。同道不同心,杞王应该会很头痛吧。” “萧兄,我先前就说过,无论何时,有些事不能做,有些人不能动,这句话可还是算数的!”我认真而严肃地对萧秀说道。 萧秀倒是显得很轻松,将从棋盘上提出的死子,扔进棋笥中,接过话道:“因此我说,你一定不会采纳的。所以,还请尚兄说说你心中的对策吧。” “依我看,也不用做什么。我本就没打算在此事上做文章,索性就让杞王当这一回好人吧。其实,我原本就是希望那些国子监的学子,能早些出来,迟了恐生变故。”我放下一颗棋子,不假思索地回道。 邓属接过话,不解地问:“先生不怕那些朝臣投到杞王麾下吗?” “呵呵,这么多年了,那些朝臣投到杞王麾下的有多少?杞王是没有招揽过吗?可见让朝臣们改弦更张,并不是一两件事就能办到的。那些朝臣中,鱼弘志手下的官员,被鱼弘志的淫威震慑着,不敢动别的心思。可学子们到底是鱼弘志抓的,那些投入李德裕和饶阳公主麾下的官员,涉及此事的,只怕心中对鱼弘志会愤慨不已。就算杞王劝说陛下成功放出学子们,那些人也会觉得这是杞王应该做的,不会有多少人去对杞王感恩戴德。所以,我怕什么?”我对邓属自信地笑着解释道。 看着邓属点头,似有所悟,遂又微微一笑,独自在心中叹道: 朝怜远处惊弓鸟,暮痛笼中可贵人。 急敲死子问萧生,只笑关心不笑蠢。 珠玑伤,止毒计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