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朔悲风》 正文 引言 读史的意义在于“鉴兴亡c虑得失c谋发展”。其中“谋发展”才是最重要的,否则的话,过去了上百年甚至几千年的人和事与我们有什么关系?而发展最重要的前提条件便是社会稳定。然而,总结历代王朝亡国的经验教训才发现,只要奉行封建制度,都避免不了亡国的命运,继而天下大乱,生灵涂炭,草野流离,严重影响了国家发展进程。由此看来,历代封建帝王确实没有什么可以值得称道的,因为他们没有办法实现国家真正意义上的长治久安,甚至,有些人本就是天下大乱的制造者。 那么,古来征战,唯有抵抗外族侵略才永远是正义的。但在中国的历史上,大多数所谓的抵抗外族侵略,一方面又都被视为促进了民族融合。但就在这“民族融合”的进程中,由于占领者与被占领地之间民族文化和社会制度不同,总有冲突发生。特别当占领者的文化与被占领地的文化相比较为落后时,被占领地人们的命运将十分悲惨,简直就是受害无穷。 令人费解的是,为何民族融合非要诉诸武力?何况他们的初始目的并不是为了促进民族融合。 没有人愿做亡国奴,因为那意味着不仅政治上毫无地位,原有的意识形态和社会生产也将遭到破坏,民族文化受到摧残,还强迫你做一些违背你意愿的事,甚至身家性命和个人财产都无法得到保障。历史上的幽云十六州就曾经遭受过这样的命运。 幽云十六州在中国北方,包括幽c蓟c新c顺c涿c妫c儒c瀛c武c檀c莫c蔚c应c环c朔c云十六个州。大抵在今北京c天津及河北c山西部分地区。历来是各族杂居之地。到了唐朝后期,这里除了汉人和契丹人外,沙陀人李克用任河东节度使时,属于十六州境内的今山西部分地区有大部分沙陀人。此外,奚族c女真族c党项族c室韦部c渤海人,甚至高丽人也常有往来。渐渐的,就连这里的汉人也染上了胡人之风。刘昫在《旧唐书》中曾提到:“彼幽州者,列九围之一,地方千里而遥,其民刚强,厥田沃壤,远则慕田光c荆卿之义,近则染禄山c思明之风。”可见当地的人们和中原的汉人已是大不相同,甚至连衣装也改了宽袍大袖,风度翩翩的模样。 这里崇山峻岭相连,地势险峻,是阻挡北方游牧民族入侵中原的天然屏障。兼有长城,隘口处又驻有重兵,胡人难以逾越。既然边患无忧,中原人便关起门来自己人和自己人斗,不管是何种原因,照样杀得你死我活,兵戈一动,便浮尸百万,血流千里,对十六州的统治竟是时有时无。再加上民风彪悍,朝廷派去的地方官员不是被驱逐,就是毫无政绩。又因唐朝“羁縻”统治的原因,十六州得以独立发展,甚至贵族c豪强都拥有自己的武装。 由李渊父子创建的大唐王朝,历经三百余年后已到了末年,统治衰落,生活在辽水一带的契丹人不断发展壮大起来,耶律阿保机在位期间,继续对外发动侵略战争,数次侵占大唐国土。因十六州独特的地理位置,依契丹则契丹兴,助唐则唐胜,变得更加举足轻重。 一面垂涎欲滴,但尚无侵吞之力。一面在相互征伐中只顾自保,无暇其他,十六州面临破败的残唐和一盘散沙的契丹人,尚不容小视,如今北方又是一个新兴的强权将如何左右时局? 如此时局,因各镇竟相私利c缺乏远图,竟无人重视。就是三地的民间也是心态各异。契丹人称呼十六州的汉人为“十里鼻”,在契丹语中既是奴隶。黄河以南地区的人们视这些民俗半数胡化的汉人为异类,极力排斥。十六州内的人们有人欣赏北国,说他们政令简单,赋税亦少。南朝太多的礼教束缚,且为官者多残暴不仁。有人在这里得了势力,更喜欢这南北两国都不管的地方,自己也可像一方诸侯一样,八面威风。更多的人不问世事,选择逆来顺受。 然而,并不是所有的人都情愿低眉折腰,几位饱学之士,深爱中原文化源远流长,百业兴旺且重视礼教,厌恶契丹人蒙昧不化,生产力低下。若让契丹人占有十六州,不仅十六州的人们深受其害,中原也有社稷倾覆的危险。到那时,不仅几千年的文化礼教受到摧残,自上古以来,积累了先进生产经验的生产方式也会遭到严重的破坏。这样一来,国家岂不是倒退了几百年? 唐哀宗天佑四年(便是公元907年),五镇节度使朱温篡唐建梁。西蜀c吴c岐等地因远在边陲,力不能及,不受梁命,依然奉唐正朔,暗中却在蓄积力量,准备自立。有些颇具实力的不是受朱温厚恩,甘心附梁,也与朱温素无恶感,乐的袖手旁观。余军力小,惧怕朱温淫威,多是臣服梁国。只有占据太原的晋王李克用决心讨梁,为朱温所忌。梁晋大战,一打便是十余年。 此时,盘踞在幽州的是卢龙军节度使刘仁恭c刘守光父子。这父子二人性如禽兽,先是儿子为夺父亲美妾竟把父亲囚禁起来。然后兄弟勾叛,兄不及弟,反被杀死。父子手足尚且如此不仁,何况无亲无故的寻常百姓?又凶残好杀,几年时间便弄得幽云之地“五闾为之一空”。且反复无常,一会儿拥梁,一会儿附晋,后来竟突发奇想自己当上了大燕国的皇帝。这样的人怎能坐稳江山?也仅仅是作威作福四年而已。当时李克用已死,嗣主李存勖少年英武,先是击退契丹,又趁着朱温死难,两个儿子为夺大位动了刀兵无暇他顾之际,起兵伐燕。刘守光内外失援,兵败被擒,被押到晋阳枭首。李存勖又将刘仁恭带至代州,在先王李克用墓前剖心祭奠,燕国亡。 十六州的人们就在这暴政和战乱中生活,如今又夹在两强之间,眼看契丹国新立且虎视眈眈,中原仍战云悠悠,烽火连天,不免担心起来。 如此乱世,寻常百姓又当何去何从?有人避世,有人做恶,有人投敌,多数人则彷徨无计,坐等祸福。当然,也不乏立志报国之人,有人效仿游侠,逞凶除恶;有人不忘旧国,欲恢复前朝四夷皆服的盛世,以期外抗强敌;有人坚守气节,镇守边陲,为国尽忠;有人自行组织救国武装;有人从军效力;有人趁势称雄;亦有人积于个人恩怨,却不知不觉卷入这纷扰的国事中 本书没有帝王将相,良臣谋士,有的只是现实生活中亡国之人的苦难,及为了残喘偷生c苟全性命所进行的不得已的抗争,尽管他们的力量十分渺小,抗争的作用也是微乎其微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章【 路 遇 】 大唐亡国后的第一十五个年头(即公元922年),正值后梁龙德二年,也是契丹立国十五年。涿州奇林县,署气消尽,秋意蹒跚。 一条崎岖不平的小路像陈铺在脚下的黄带向前伸展开去,一会儿绕过山石,一会儿又为了避开低洼的水草地爬上高坡,任凭轻风吹起阵阵微尘。两旁草木稀疏,枯黄一色。右边几座小丘呈流波状,丘顶微耸,上面几簇低矮的灌木杂草,并不连绵。风吹落叶起舞,几只乌鸦绕枝而飞,看不见土丘那边的情形。 忽听一声马鸣,一支利箭划破长空,从一座土丘后面射了过来,一直飞出老远才落入前面的荒草中,足见射箭之人臂力惊人。吓得马背上的白父心中一颤,睁大眼睛惊恐的四处望去,唯恐四周有什么祸事殃及自身。 他近日出了一趟远门,此刻正在归途,眼看家乡在望,本是一脸的忧愁此刻变得更加凝重,马背上直了直身子,花白的胡须也随着飘忽起来。又伸手在后背捶了两下,似在埋怨上苍毫不可怜他这个满脸沧桑的老人,花甲之年还要他来往奔波。幸好坐骑还算亲昵,一路上任劳任怨,倒也省了他不少的脚力。 刚才的飞箭马鸣,显然附近有强人出没,或狩猎c或掠夺c亦或是乱兵过境,均难猜测。但也都不是什么好事,最好别叫自己碰上。向前眺望一眼,朝前面一个走在地上,替他牵马的人喊了一嗓子:“刘宝,还有多远?” 刘宝是一个青头小伙子,十的年纪,青衣短褂打扮,是他的家人。因老爷独自远行,一家人放心不下,便叫他跟随左右伺候着。人机灵的很,一路上衣食住行都安排的妥妥当当。刚才情形被他看得清清楚楚,心正砰砰的跳,听问回过头答道:“回老爷,这就到了,过了前面的山坡便能看见咱家的屋顶了。”心里还在嘀咕:“快些快些,千万别遇见什么歹人!” 一阵“当啷当啷”的乱声响起,主仆二人又是一惊,遥望去,除了不远处兀立着几棵老槐树外,并无一人。回头又望,却见身后一个岔道上跑出一个男人来,蓬头垢面,衣衫破旧,奇怪的是双手腕部各套着一个铁环,中间有一段链锁连着。再往下看,两只脚踝处也各套着一个铁环,只不过中间的链锁是断开的,发出一阵乱响。男子呼哧呼哧的喘着粗气,正在没命的狂奔。 后面三匹骏马扬尘而来,马背上各坐着一名衣着窄袖c左袵,髡发的契丹人,一边催马急追一边喊道:“快,别让这小子跑了。” 男子见他们追来更加惶恐,拼尽周身之力一个劲的猛跑,但一双手臂被链子锁着,无法像常人那样摇摆,更难找到平衡,自然影响奔跑的速度。即便这样,男子依旧狂奔不已,腿上半截的链子如小蛇一样盘旋乱舞,叮当之声更大,顾不得二人错愕的眼神,从他们身旁飞奔而过。 眼看契丹人凶神恶煞般越追越近,主仆二人吓得心快跳到了嗓子眼,刘宝的腿都颤抖起来,唯恐被三人伤到,急忙牵马闪到路旁。 幸好是人家在纵马追人,从他们眼前奔过时眼都没瞥一下。见与己无干,一颗悬跳的心才慢慢的平静下来。白父见祸不及自身却又操起闲心来,他倒不清楚发生了怎样的事,只是不想男子被契丹人捉住,心里不住地替他呐喊:“快跑!快跑!”刘宝则瞪圆双眼,惊诧的看着眼前的一切。 人哪及马快?不一会儿的功夫,三个契丹人便纵马追了上去,而那个男人才刚刚跑出不足半里路,白父更为男子担心起来。 一个契丹人看着还有一段距离,为图省事,马背上取出铁弓,“嗖”的一声,一支利箭直奔男子的后心射去。契丹人是游牧民族,弓马之技娴熟,利箭一出,很少有人能够活命。 那男子担心被他们追上,狂奔中仍不时的回头观望,见状也不惊慌,手一扬便把利箭抓住,脚下却丝毫未歇,依旧奔跑如飞。射箭的契丹人未料到他能把箭接住,“咦”了一声,愣愣的说道:“这小子还真是邪门。” 另外两个契丹人不信男子真的有如此的身手,冲着刚才射箭的契丹人嘲笑一声,说道:“那是你射技不精,看我的!”说完,任由骏马信步缓行,也不催赶,双双右手挽弓,左手搭箭,欲双箭齐射男子。 一个留着短须的契丹人突然长了一个心眼,对另一个契丹人说了一句:“你先射!”另一个契丹人也不搭话,手一抬,“嗖”的一声,利箭便飞了出去 短须的契丹人见他利箭先飞,也不迟疑,双臂用力弯弓放箭,只听弦声轻响,利箭破风,紧随着前面的利箭,一前一后直向男子射去。 男子已有提防,见利箭又到眼前,挥起手中的箭,一下子便把第一支利箭打了下来。可刚刚击落第一支箭,第二支又来。若是两支箭同来也好一起击落。可偏偏是一前一后的两支箭,刚刚打落第一支箭哪里还来得及再应付第二支?且短须的契丹人又异常的狡猾,他见先前契丹人向男子的后心射去,偏偏要改变方向瞄准他处。“噗”的一声,男子的左腿根处被利箭射中,顿时鲜血溢出,疼得他“啊”了一声跌倒在地上。 白父也情不自禁的“啊”了一声,刘宝却面对此情有些不知所措。 短须的契丹人得意的“哈哈”一笑,吩咐道:“去,把他抓起来。”余下的两个契丹人倒也听话,与他一起催动坐骑,赶了上去。 男子中箭倒地,仍不肯坐以待毙,咬紧牙关奋力一拔,便把带有肉丝的利箭擎在手里,又拖着伤腿做半匍匐状向前爬行。可毕竟慢了许多,片刻的功夫,便被契丹人赶上,三匹骏马打着响鼻,围着他不住的绕来绕去,契丹人则不怀好意的看着他,发出阵阵奸笑。 刘宝心里发怵,抖着双手紧紧地拉住缰绳,一动不敢乱动。白父替男子捏了一把汗,一声不响的看着眼前即将发生的一切。 一个契丹人跳下马来,握着马鞭向男子走去。 白父问刘宝:“他们是在抓逃犯?”他心里总是偏向好人,见男子难逃看着不忍,心想,若是逃犯反倒好些。 刘宝似被吓傻了一般,愣了一下才摇头答道:“这几个契丹人不是官差,怎么可能抓逃犯?那个链锁也不是官府的刑具,且男子又没穿犯人的衣服,应该是在抓逃跑的奴隶。”他见惯了奴隶,一看便知。 “奴隶”这种事白父是懂的,在契丹国大量的存在着,多数是战争中的战俘,被强迫为主人劳动,只供饮食。住房亦是异常的简陋且脏兮不堪,遮风避雨都难,有的倒像圈养牲口的草棚。甚至生病伤残也得不到有效的救治,任其自生自灭。为了防止他们逃跑,便把手脚锁住,即便是劳作之时也照锁不误,“叮当”之声不绝于耳,弄出节奏来倒能奏出一段乐曲。 遇到黑心的主人竟是不得温饱,忍饥挨饿不说,还要没日没夜的劳作,稍有停歇便会遭到长鞭c棍棒的毒打,往往是皮开肉绽,鲜血淋淋。有多余的便像牲畜一样,被拉到集市上去估价买卖,且售价不高,最贱的几张羊皮便可以换一个奴隶。主人对奴隶有着绝对的拥有权,不仅可以买卖,赠与,甚至可以随意杀死,要是把主人惹恼了,多半是性命不保。 在为数众多沦为奴隶的人群中,还有一些还不起债务的人,他们的境况与所有的奴隶一样,也是苦不堪言。唐朝后期,皇权衰落,无力防范边疆,契丹人时常大举南下,掠夺不少的汉人充当奴隶,女人除了被驱使劳作外,往往成为隶,成为他们宣泄的工具。 白父每每谈及此事,都被这野蛮c残忍的行径气得胡须乱抖,背着手在屋内不停地转来转去,还边走边骂,弄得满屋子的人都不敢上前搭话。 后来,一些有学识的汉人来到契丹国,受到契丹皇帝耶律阿保机的赏识,他们建议耶律阿保机允许掠来的汉人各自婚配,让他们进行生产,用征收赋税的方式来充实国库。这样不仅百姓能够安定生产,契丹人也免去了冒着互相杀戮的风险去四处掠夺。 阿保机采用了他们建议,把掠夺来的汉人另置汉城,任用汉人担任南面官来治理汉人,契丹国渐渐的发展起来。当时中原战乱迭起,百姓颠沛流离,无以谋生。因为契丹人允许汉人按照自己的方式生产生活,虽然是异族他乡,生活习性不同多有不便,但毕竟能够活命。不少的汉人为避战祸,纷纷舍弃田舍举族北迁,契丹国的社会生产得以空前发展。 但是,契丹人的社会当中仍有不少的奴隶,大掠人口贩卖为奴的现象也屡见不鲜。甚至幽云之地少数的契丹贵族也拥有一定数量,容易得来且廉价的劳动力。 一些奴隶不堪忍受这悲惨的遭遇,一旦寻得机会,便要设法逃出地狱般的生活,眼前这名男子便是逃出来的奴隶。 白父近日家遇烦心事,本就与契丹人有关,见他们如此虐待汉人,早已气得面红腹胀,也忘记了凶险,刚要下马制止,吓得刘宝张皇失措,赶紧跑来将他死死地按在马背上,急急的小声说道:“老爷,这事我们管不了,弄不好惹急了契丹人,我们也要大祸临头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二、【 苦 斗 惊 心 】 白父本欲救人,却被刘宝用力按住难以动弹,听他的话想想也是,凭一个行将就木的老头子和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楞头小子怎能斗得过三个凶悍之徒?憋口气忍了又忍,强把怒火按捺下去。 契丹人“哼”了一声,怒气冲冲的来到男子近前,刚要伸手抓他。不料男子突然间坐了起来,把手一挥,利箭直向他的前胸刺去。契丹人忘了他还握着一支利箭,更未料到他还敢还手,当即一惊,也是他机灵,忙斜身一闪,虽说保住了性命,左臂却被划一个口子,鲜血溢出,疼得他呲牙咧嘴,顿时燥怒异常,后退一步,扬起马鞭“啪”的一声便抽了过去。 男子侧头之时把箭一扬,马鞭便像灵蛇一样缠绕在利箭上,用力一拉,立刻又变得笔直。契丹人一见不但没有伤到男子分毫,还让他把马鞭缠住,来了脾气,用力向后一拉,打算和他较量一番。可男子坐在地上,任凭他使出周身之力,仍是稳固如山,不曾移动半步。 契丹人心下不甘,变换步伐打算再次逞强,岂料移步之时未看清脚下,一脚踏在一颗石子上,一个踉跄险些跌倒在地。 男子倒是机灵,逮住时机猛地用力一拉,契丹人脚下不稳,难以用力定是拉他不过,“蹬蹬蹬”踉跄着向前几步,眨眼间便到了男子跟前,险些一头扑在他怀里。男子大手颇有力气,顺势掐住他的后颈一把按住,另一只手在他的头上一绕,铁链子打了一个回旋将契丹人的颈部缠住,再双手用力一扯,契丹人顿时喘不上气来,憋得满脸通红,手足乱舞。 短须的契丹人见同伴被男子制住,顿感大事不妙,马背上马鞭一挥便向男子的脊背打去。男子本就有伤,此时又拖着一个活人,怎能躲开?“啪”的一声,后背被撕开一尺多长的口子,鲜血溢出,疼得他牙关紧咬,额头上青筋蹦起,却始终坚持着不肯松手。 另一个契丹人见同伴嘴巴大张,舌尖吐出,似乎立马便要窒息,不由得怒气满胸,也学短须契丹人的样子,一鞭狠似一鞭地向男子的身上抽去,不消一会儿的功夫便把他的后背打得血肉模糊。可男子仅是哼了几声,反倒越勒越紧,决心要把那个倒霉的契丹人勒死。毅力之坚,耐力之强,就连白父也不禁为之愕然,刘宝更是扭过头去不敢直视。 短须的契丹人见状从马上跃下,一脚朝男子后背踹去,男子哼了一声斜身倒地,那个被他勒住的契丹人被他一带,身子移了寸许栽了下去。短须的契丹人趁机朝他一阵拳打脚踢,可男子强忍剧痛,依旧将链锁拉得笔直。另一个契丹人急了,忙上前双手扣住他的手腕,试图将他的双手掰开。可男子的双手犹如铁铸一般,任他如何用力也是无济于事。 短须的契丹人打累了,见被勒住的契丹人已是手脚抽搐,眼看就要没了性命,心中一急,抬起一脚狠狠地踩在男子中箭的伤口上。这一下大出男子的意外,剧痛钻心,疼得他“啊”的一声大叫,双手一抖,不由自主的松开了链锁。 可再看被勒住的契丹人,脑袋立马耷拉下去,扶起来仔细验看,两眼白翻,舌头伸出老长,颈部被勒出一道深深的血痕,再试鼻息处,早没了气息。 白父见男子杀了人,虽然觉得痛快,却更加为他担心起来。 短须的契丹人见同伴已死,不由得悲愤交加,咆哮不已,抽出马鞭“刷”的一声又朝男子打去。男子刚才勒着一个契丹人,躲闪不便,才忍住剧痛挨了他几下。此时腾出手脚,虽然有伤在身也不想等着挨打,身子一滚,“啪”的一声,马鞭打在地上,激起一道烟尘。 短须的契丹人也不理会他如何,犹如疯了一般,马鞭被他挥得“啪啪”山响,只管一个劲的猛打。男子对他马鞭似乎毫不在意,带着“当啷”乱响的铁链子来回翻滚,有时还单足点地翻了两个跟头,短须契丹人一连打出二十余鞭,却也是尽数的打在地上,烟尘四处升腾,透过缕缕阳光,微微呈现出橘huáng sè。 一阵马蹄声夹杂着几声吆喝,又有四名契丹人纵马奔来。其中一匹马的后面还用绳索牵着一个三十余岁的妇女和一个十五六岁的男孩。男孩一见男子喊了一声:“爹!”,便要过去。无奈被绳子拴着,刚跑两步又不得不停下来,只好眼睁睁的看着男子,泣下成声。女子也突然间睁大眼睛,面露惊愕之色。 男子已经累的筋疲力尽,突然间见到女子和男孩也是一惊,随后又神色黯然的紧盯着地面,甚是悲怜。 白父暗道:“岂有一家人都给掠来当奴隶的?” 一个面色漆黑,身穿棉本色长袍的契丹人像是头目,见一个契丹人对一个浑身血迹斑斑的汉人挥鞭猛打,另一个契丹人站在一旁,干着急却无法援手,地上还一动不动的躺着一个契丹人,心中不解,手捋山羊胡子,喝了一声:“住手,到底怎么回事?” 白父心中一凉,暗道:“这男子已是遍体鳞伤,应付两个契丹人尚且不易,又来了四人,如何能够走脱?” 一直站着的那个契丹人这才上前欲将短须契丹人拉住,可短须的契丹人却不听同伴如何劝阻,一个劲的挥鞭,累的劝阻他的契丹人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使他停下手来。再一细看,短须契丹人已是头发凌乱,脸色紫青,双目鲜红似火,呼哧呼哧的喘着粗气,胸口不断的起伏,比阎罗殿里的小鬼还要难看。无论和他讲什么,都是充耳不闻,无动于衷。想是一时的愤恨乱了心智所致。 进行劝阻的契丹人这才有空来到头目身前,回道:“回大人,这个奴隶杀死我们一个弟兄,我们正要捉他回去。” 头目已经恼怒,呵斥一声:“废物,三个人去抓一个奴隶,竟弄成这等模样。” 头目身旁的一个契丹人剃着光头,插进话来:“大人,这便是我们前些日子打草谷时带回来的那个猎户。健壮的很,个弟兄一起动手才将他zhi fu,还伤了两个。本以为能派上大用场,哪想到没过几天,他便打晕了看守,砸断铁锁,还带着老婆孩子一起逃了出来。我本来担心,只派三个人能否顶事,才建议您亲自前来。要说此人还真有一些本事,半路上把老婆孩子藏了起来,自己引开他们三个,若不是您带人来,这母子早就逃了。” 白父听的清楚,暗道:“这母子一定是看见那三人过去之后,才从藏身之处出来被他们遇见的,真是可惜,不然便可安然脱险了。”想男子见他们母子仍未脱离虎口,心情定要悲伤,不由得心生怜悯。 头目哼了一声,慢条斯理的说道:“我们契丹人的规矩,对那些不听话的人要严加惩罚,逃跑者处死。他打伤了看守,还杀了我们的弟兄,当真不可饶恕。”顿了一下,嗓子眼里吐出几个字:“送他归西吧。” 一句话便将男子判了死刑,小男孩不懂,女子却睁大眼睛,满脸凄苦之色。白父也不仅愕然:“岂可胡乱夺人性命。” 短须契丹人此时已经冷静下来,听到这话“刷”的一声拔出弯刀,挥刀便向男子力劈下去。 女子吓得“啊”了一声,心如刀绞,双手捂住孩子的眼睛,身子剧烈的抖动着,泪水顺着脸颊流淌下来。白父更是心下一沉。 余下的契丹人见惯了这种场面,一脸的不以为然。 岂料男子双手猛地用力一拉,铁链子立刻变得笔直,向上一举,“当啷”一声,弯刀砍在铁链子上,火花四溅,仍未伤到男子半根毫毛。还未等短须契丹人抽刀再劈,男子动作极快,猛然间一只好腿踢出,一下子便踢中短须契丹人的膝盖上。短须契丹人也是疲惫的很,难以支撑,“扑通”一声便跌倒在地上,手一松,钢刀也飞了出去。 男子面对危情,当然要利用一切可用之机求生,此时反映更快,虽是一条伤腿,行动不便,也要设法移动身躯,当即一滚,来到钢刀近旁伸手操了起来。斜眼见短须契丹人正要挣扎站立,半起身顺势弯刀一挥便劈了下去。短须契丹人尚未站稳,虽见刀光耀眼却不及躲闪,“咔”的一声,右上臂被齐刷刷的砍了下来,鲜血淋淋,疼得他狼嚎一声又跌倒在地。 白父见他面对颓势亦能反手伤人,甚是钦佩,心道:“真是英雄了得!” 先前一起追来的三个契丹人已是一死一伤,余下的一个人因为出力最少暂时尚无大碍。眼见一个已经伤残倒地之人接连杀一人伤一人,已吓得惊慌失措,若不是头目在场,恐怕早已经逃之夭夭了。此时只好硬着头皮死死撑着,也拔出弯刀壮着胆子上前格斗,“叮当”几声,却只敢离远了打击,不想近前一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三、【 异族婚俗 】 头目勃然大怒,一把扯过拴着母子二人的绳索,用力一带,将他们拉到近前,拔出弯刀抵住男孩的咽喉,断喝一声:“把刀放下,不然,我便杀了他。”男孩不懂凶险,惊恐万状的望着男子,女人则面容凄惨,双目垂泪。 格斗双方停了下来,男子见此情景顿时脑海里一片空白,虽有余力,也不敢再做他想,无可奈何的把刀一扔,一副安然受死的模样。 与他格斗的契丹人虽见他没了弯刀,依踌躇着不敢上前。 头目更是不满,回头对光头的契丹人说了一句:“看你的了。” 光头契丹人古怪的笑了笑,一抖手,一个圆圆的绳套后面拖着一条长绳子直奔男子飞去。男子这次没有躲闪,不是躲不开,是因为亲人被人挟持。“啪”的一声,绳套不偏不倚,正好从头落下死死的把他套住。 光头契丹人把绳索的另一端递到一旁一个契丹人手里,说道:“打马回去。”接过绳索的契丹人也不迟疑,扬起马鞭,“啪”的一声,骏马长嘶一声向前奔去。男子立刻被拖倒在地,一瞬间喊出了他唯一的一句话:“古瑜,好好活着!”一溜烟尘冲天而起,掩盖了他余下的话语,只在地上留下一条长长的血痕。 男孩顿时泪流满面,撕心裂肺的喊了一声:“爹!”便要赶上去,却被绳索拉了回来。女人则哭天抢地的大嚎一声:“他爹!” 头目对光头契丹人嬉笑一声:“那个女人赏给你了。”光头契丹人得此赏赐,喜得满面春风,又问:“这个男孩呢?”头目道:“随你处置。”光头契丹人“刷”的拔出弯刀来,未及劈下,却又被头目伸手拦住,笑怪道:“你杀了他?”嘴向女人一驽,:“她不恨死你才怪,即便杀不了你也会自杀。只有留下这个孩子,她才会死心塌地的跟着你。” 光头契丹人似乎听懂了他的话,手举钢刀半空中停了下来,嬉笑道:“多亏大人指点,小的这就带他们回去,好好养着便是了。” 一行契丹人哈哈一笑,吩咐手下抬上断了臂的短须人,扔下死去的同伴不管,马鞭一扬,沿着来时的路纵马回奔。 母子更关心亲人如何,一边哭泣,一边跟着契丹人沿着男子留下的血迹往回跑去。 整个过程触目惊魂,白父亲见一家人惨遭凶祸却无能为力,一颗心剧烈的抽搐着,把所有的愤恨都记在契丹人身上,想契丹人凶狠残暴,气得他脸上乌云翻滚,五官差点挪了位置。已被吓得魂不附体的刘宝,又被他吓了一跳,急忙安慰。可一共四里的路程,白父任他磨破了嘴唇就是一声不吭。吓得刘宝忐忑不安,唯恐他出什么事故,直到推开自家的大门才把一颗悬着的心放了下来。 秋风乍起,萧杀之气正浓,遍野枯黄,到处红衰翠减。花丛中,花瓣零落满地,五彩缤纷。一段青砖瓦墙隔开了尘世的喧闹。这是一座富家大院,院内宽敞,靠着墙脚的兵器架上,立着两支长枪,紧挨着便是一只盾牌和一把钢刀,刀把上还系着一簇红缨。一张铁弓挂在兵器架的右手边上,箭囊里空无一支箭羽。对面箭靶的中心处深深的钉着一支利箭,任凭秋风正劲,仍然一动不动,足见射箭之人劲道十足。四壁粉白的屋子里,墨香未散,弥漫着一室的沉香。 白父一进家门再也按耐不住内心的愤怒,太师椅上一坐,将几案拍的“啪啪”直响,骂道:“这伙契丹人简直就是强盗。好好的一户人家,竟强行掠走,给他白白的做苦力。待人像牲畜一样,稍不满意便动手shā rén,真是毫无天理?” 刘宝怕他气坏了身子,立马捧着一本厚有半尺,有些泛黄的书来,指着上面的字刻意向他解释道:“老爷息怒,此种情形不仅仅是契丹人才有。你看,我国境内在春秋时期也有这样强迫他人为奴的事情” 一句话气得白父双目圆睁,反手“啪”的一声把书打落在地上,吼道:“这都是几百年的老黄历了,就是因为惨无人道,我们才不去效仿。古人尚崇‘四海之内皆兄弟’,怎可用这种办法残害国人?我国若是真的随了他们,岂不是倒退了一千余年?” 刘宝跟随白父多年,知道他性直心善,看不惯这种天良丧尽,仗势凌人的事。但凡遇见这种事总要管上一管,管不了的便要大发雷霆,且越劝脾气越大。最好的办法是先顺着他说两句,让他知道你和他是一样的好心肠,待气消一些再慢慢的开导,才可以使他顺过气来,忙接过话说道:“老爷说的是,这种视人命如草芥的事本就要不得,段不能在幽云之地发生。” 本想哄他高兴,哪知白父听完更加气恼,嚷道:“还要在这里发生,我们岂不都成了奴才了?看那位英雄何等的气概,一家人也颇有骨气,竟被他们残害成这等模样?若我们也和他们一样,还有活路?” 刘宝知道说错了话,急忙解释:“对对对,这里是大唐国土,是晋王的辖地,晋王英明神武,契丹人怎敢到这里胡来?!” 终于说到他心坎里,白父十分的受用,不再怒吼,往后一仰靠在太师椅上,紧闭双目做沉思状。刘宝不知他要如何,立在一旁一声不响的望着他。 半晌,才见白父慢慢的睁开眼睛,以为他要说话,忙竖起耳朵细听。却见白父未及说话先摇了摇头,说道:“也不尽然呐!契丹新立且野心勃勃,似乳虎啸谷有示威之意,不可不防!你想想看,这里虽属唐国,有势力的还是契丹人,你不整日里看着他们耀武扬威吗?足见他们何等的嚣张?晋王倒是英武过人,可眼下中原丧乱,各镇攻伐不断,即便是梁晋之争也是无止无休。晋王若能真的能平定天下,重整国威,契丹人倒也不敢小视。但要成此大业何等的艰难?且朱梁未灭,契丹人又处处为虎作伥。前些日子晋梁再次交锋,契丹人又成了朱梁的帮凶。若是晋王胜,还可力挽狂澜,若是梁主胜,他和契丹人本有勾结,这幽云各州怎能太平?如今胜负未定,当真的前景难料啊!” 刘宝一介粗人,哪里懂得这些军国大事?不过契丹人仗势凌人他倒是见过。别的不说,就在前几日,白家便有一件事,因有契丹人参合变得颇为棘手,几天来,白家上上下下均愁苦不堪,就连白父也平添了几根白发,到现在结局如何还未可知。白父的话固有所指,但也不无道理。做为家人,虽有意为白家排忧解难,可一个做杂役的小子,本身不名一文,又能有何章程?只有唉声叹气的份,垂下眼皮一言不发。 白父见他不语,以为他听懂了,接着说道:“近些年来,皇朝衰落,无暇顾及边陲,契丹人趁乱而作,倒也成了气候。可他们的做法确实让幽云各州的百姓吃尽了苦头。别的不说,契丹人占据蔚c新等州后,常把良田辟做牧场,百姓无以为生,食不果腹,何以度日?即便他们的那些恶习,也是在叫人看不过去。” 蔚c新c武c妫c儒五州原属唐国,于后梁贞明二年(即唐亡后九年)被契丹人强占过去,虽说耶律阿保机已明令在当地实行汉制,但有些契丹官员仍按照契丹习俗行事,当地原住居民受苦无穷。 一说这事刘宝便来了兴致,开始喋喋不休起来:“老爷,要说这契丹人的恶习倒也不少,听邻村的王员外去北国回来讲,他们婚配时更是荒唐的离谱。择婚不分远近,兄弟死了,男子可娶嫂子和弟媳。”他大道理不懂,却专喜打听这事涉男女的风流韵事。 白家眼下便因为一桩婚事已与契丹人周旋数日,一谈起他们恶习来,叫人很容易想起他们那些有碍人伦的婚配制度。 白父道:“那叫过继婚,免得财产落到外人手里。” 刘宝执拗道:“可他们有时竟不分辈份,父叔不在,子可以娶庶母,婶子可以嫁侄子,这岂不乱了纲常,哪有伦理之念?” 白父一边细听一边摇头,气的胡须乱颤,话也不干净起来:“成何体统?似禽兽杂交一般,胡来乱搞!我也听往来之人时常谈起他们婚俗,与我们汉人大不相同,离嫁随意,散了也可再婚。贵族男子,特别是皇帝c亲王等人,可以随意贬废c杀戮嫔妃。有的男子死了,妻妾还要殉葬。尊卑贵贱若此,对普通妇人来讲,就如地狱一般。” 刘宝见白父肯听自己的话,十分得意,便放肆起来,端起水壶自己斟满,仰头喝了一口,把茶碗在几案上一摔,发出一声轻响,言道:“还听说有一些为人夫者强迫妻妾出卖色相,以换取官帽。汉人中也有少数不知廉耻之徒,但终究遭人唾弃。” 白父点了点头,又道:“这些不知廉耻的暂且不提,就说‘抢婚’吧。哪家女子养的标致一些,只要被人看中,别说外出游玩,既是在家静处时也会被人抢走。万一碰见那个劣徒,岂不是白白的糟蹋了人家姑娘?” 说着说着,白父突然想了起来,嚷道:“对呀,奴隶可以买卖,当时我们为何不拿些银子,救下他们。”刘宝已被他的善心折磨的无可奈何,见他又提此事,说道:“老爷,他们为惩罚逃跑的奴隶,往往都是杀一儆百,是不会卖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四、【 惊闻噩耗 】 照此说来,当时真的无法搭救他们,白父无奈的叹了一口气,仰身靠在椅子上,半晌,又问一句:“那个孩子叫什么名字?” 刘宝记性不俗,答道:“听男子临死前说了一句,叫古瑜。”他亲眼见到,男子被拖在马后,时间一久哪能活命?便说了“临死”二字。 白父重重的点了一下头,嘱咐道:“把此事告诉一帆,日后若是遇见,无论如何也要救他们母子脱离苦海。“白父的儿子名叫一帆,才通文武,被乡里誉为奇才。白父可怜古瑜一家,自己无能为力,便想起儿子来。想儿子年富力强,正是进取之时,不像他这个糟老头子,定有办法。 刘宝不便多说,只答了一句“是。”端起茶壶又倒起水来。 正说着,一名家人领着一个人慌慌张张的跑了进来,是亲家何府的管家,一字胡须,一进门便迫不及待的嚷道:“白老爷,不好了,何家xiǎ一 jiě悬梁自尽了!” 白父惊闻噩耗吓了一跳,“腾”的一下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惊问道:“你说什么?”刘宝更是吓得手足无措,一不小心把茶碗碰翻在几案上,弄得几案上茶水弥漫,热气升腾,茶碗滚了两圈,“啪”的一声掉在地上,摔得粉碎,急的他手忙脚乱的赶紧收拾。 白父哪有心思怪他?又问何府管家:“几时的事?此话当真?”何府管家哭丧着脸说道:“千真万确,就在刚才。”白父脑海里一片空白,愣了一下半晌才问:“可否救下?”何府管家无奈的摇了摇头,说话都不敢大声,嗓子眼里吐出了一句:“来不及了。” 白父朝刘宝交代一句:“快去找一帆回来!”刘宝哪敢怠慢,赶紧答应了一声,急匆匆的跑了出去。白父朝何府管家把手一摆:“走,前头带路!”二人一前一后出了院门急匆匆的向何府走去。 何家的xiǎ一 jiě单名一个瑛字,是个富贵人家的千金,自幼和白父的儿子白一帆定下了亲事,貌美清秀且聪颖大方,刺绣c针织等凡是女工的活计无所不通,甚至连《诗》c《乐》之类的书籍也阅览了一些。 白一帆也生的仪表不凡,因家境殷实,平日里除了读一些《春秋》c《史记》c《论语》c《易经》等古学经典外,还请了几位武师,有汉人也有契丹人,闲暇时专研武学。无论是南拳北腿,甚至是契丹人的武功也涉猎了一些,胡汉相杂,竟是方圆百里之内少有对手。二人可谓郎才女貌,天造地设的一对。且门当户对,乡里人提起他们的婚事来,无不羡慕之至。 可惜老天似是诚心不玉成好事,未及过门,竟被本县的一个无赖带着一群契丹人shàng én逼婚,破费了不少的钱财不说,还卑躬屈膝的哀求着,好话说了千百遍,几乎跑断了腿,事情还是没有转机。老爹却被人家关进大牢里,扬言要杖刑处死。正要再设法周旋,不想此女甚是贞烈,竟然悬梁自尽,也算是红颜薄命。 白一帆昨日离家办事,本是要多呆几天,可不知怎的,竟突然间心绪不宁起来,唯恐家中有事,便找了一匹快马,披星戴月的往回赶去。不想未进家门便听闻凶信,不由得苦心思量着,两条剑眉都已经凑到了一起。按理说,他和何瑛自幼结亲,算得上一对玉人,感情笃深,虽说还未娶进家门,但佳人魂归九重,理应悲伤才对,还有什么可以思量的?难道他有起死回生之术,还是丈人家欠了他家的彩礼? 原来,何瑛长的可人,免不了要惹得乡里几位专喜美色之徒的垂涎,年纪小的不懂风月也就罢了,就连几位上了年纪的人,一提起何瑛貌美也老不正经起来,何况是寡廉鲜耻的无赖?不顾白何两家早有婚约,也想抱得美人几日,还说“做的一夜风流鬼,胜似玉帝上九霄。”根本不怕作孽太甚遭到报应。 即使白日里路过何家,也免不了想入非非,向绣楼处抛去几下色眼。有的更是色胆包天,竟在半夜里跳过粉墙,欲行不轨之事。幸亏何家防的严谨,抓住那个无赖暴打一顿,扔出墙外。那家伙自觉丢人,又忌惮何家财势,忍下委屈,回到家里也没敢再惹是非。 本以为就此可以绝了歹人的恶念,为免夜长梦多,两家便开始张罗起婚事来。一来二人到了婚嫁的年龄。二来是想到成婚以后,也少了恶棍们的惊扰。 村子东首有一棵老槐树,据说已有百十余年,要三个人合臂才能抱得过来。村子里的人因此树年长,必有灵性,便把它留了下来。年复一年,竟是枝繁叶茂,大如碧绿的伞盖一般。 树下有一个人家,户主姓毛名干,老两口子老实厚道,家风简朴,有一个儿子名叫毛铮。细看此子长相倒也特别,颧骨微耸,鼻尖略圆,鼻梁露脊如刀,眉粗而昏浊,眉头向上,形如尖刀,双目白多黑少。要说这种长相若摆正了良心,仍可干出一番大事业来,可此子不霄,整日里游手好闲不说,还尽干些偷盗诱拐,欺诈悖论的勾当。 毛干只此一子,本指望他支撑门户,能不教导?训斥他几回仍是屡教不改。老爷子一时来气便打了他几下。本以为他能有长进,哪知他竟如牲口一样和他爹动起手来。乡里人看不过,尽数指责他的不是。毛铮一见这么多人与他为难,知道斗不过,竟然不顾双亲年迈,一睹气便离家出走,人也不知落在了哪里?做何营生?只留下老两口子聊以度日。 这毛干别无长处,专喜张罗红白喜事,而且为人热情。乡里谁家有婚丧嫁娶之事,都喜欢找他帮忙。如今何家嫁女,白家娶亲,少不了要请他过去。一切都进行的井然有序,眼看着再过几天,婚期一到,何家便把女儿嫁了过去,不但两位璧人终结姻缘,也随了两家老人的心愿。 不想这一天,在外混迹多年的毛铮突然返了回来,有道是“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看其打扮,一改当年无赖的模样,油头粉面,衣着光鲜,说话拿腔拿调,就连走路也趾高气扬起来。且出手阔绰,似是遇到了神灵发达了一样。乡里人见他怪里怪气的模样,不知道他在外面干的什么勾当,一开始皆对他敬而远之。村子里有几个游手好闲的无赖,见他将金钱当成废铁一般,似是富贵得很,都极力巴结着,一群人臭味相投,当然合得来,便整日里前呼后拥,花天酒地。 毛干为何家张罗婚事,到了晚上,免不了要敬他几杯水酒。老爷子酒量浅,两杯酒下肚便面带潮红,有了几分醉意,回到家里话也多了起来,不止一次的夸奖何瑛如何的貌美聪慧,夸到高兴之处竟慨叹自家没这样的福气,又指着毛铮嚷道:“你整日里不务正业,还四处吹嘘自己是成大事的料,我怎么没看你挣来多少家业,娶上一房媳妇?有本事娶一房何xiǎ一 jiě那样的媳妇来,你有了家业,也算是孝敬我们老两口子了。” 毛铮在家之时被父亲训斥惯了,这回手里有了几个余钱,根本不霄父亲的指责,一开始并不在意。但被训斥了几次后,心情大为不悦,气恼之时也有些不服气起来,心道:“不就是何家xiǎ一 jiě吗,我倒要看看她是怎样的天仙?若是真的像爹说的那样,何不将她弄到家里?一来也叫他们见识一下我的手段,教训一下这些狗眼看人低的俗人。二来也算是艳福不浅。这三来嘛,哼!借着何家的富贵,自己也好混出个人样来。” 恶念一起,便躲在屋里思量起歹计来。他常行不义之事,这种阴损害人的主意只要眉头一皱便计上心来。想到了办法,他讥笑一声,站起身来打开折扇,一只手倒背过去,倒像一个阔家的纨绔子弟,一个人在屋里踱了几圈,又一头扎倒在床上,抱着枕头满脸的淫笑,慢慢的睡了过去。 次日清晨,曙光初露,正是初秋季清凉时节,露水还在草木的叶子上滚来滚去,犹如珠落玉盘,折射着耀眼的光辉。毛干刚刚起床,毛铮便来到了正堂,一反常态,假装谦恭的样子,要随毛干到何家去,说是父亲辛苦,要过去分担一些活计。毛干见他说得孝顺,以为他被自己训斥一顿,变得懂事起来,也未多想,便带着他来到何家。 哪知毛铮心怀鬼胎,刚进何家大门,双眼便像做贼一样,滴流乱转,专盯着年轻貌美的女子,心想也好见到何家xiǎ一 jiě。可何家操办喜事,知道人多眼杂,为了避嫌,几日来何瑛一直呆在绣楼里,一向的深居浅出。所见到的人,不是邻里便是眷属。有几个不常见的,也都是远亲,且长的也不出众。本想找人打听一番,可一来大家都知道何家怕招惹是非,二来也晓得毛铮的品行,竟没有人告诉他半句实情。整整辛苦了一天,也不知道何瑛人在哪里,还累的腰酸背疼,弄得他好不懊丧。 本想有机会一睹芳容,也好做下一步的打算。哪知素来无缘,竟是空怀奢望,急的他在府中乱转。到了吃晚饭的时候,帮忙的人多,屋内狭小,便在院子里放了几张桌子,毛铮在乡里辈份不高,也不是要紧的人物,自然到不了正堂,他正闷闷不乐的和前来帮忙的人围坐在院子中间的一张桌子旁用饭。事有凑巧,也不知怎的,何母有事急着要找何瑛,何瑛走的匆忙,便慌不择路的在丫鬟的陪同下向后楼走去,窜过院子的时候整好与毛铮碰了一个照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五、【 骗 婚 】 何瑛自小便是美人胚子,家境殷实,在父母的呵护下长的犹如仙女,肌肤胜雪,似羊脂白玉碾成一般,明眸皓齿,光彩照人,毛铮只看了一眼,便不由得神魂迷荡,遍体酥麻,恨不得立马抱将过来一口吞了下去。等人过去了半晌,还僵坐在那里,尚没缓过神来。 至此方信坊间所传非虚,便要千方百计要把美人弄到手里,苦思了老大一会儿,也没有想出什么好主意来,眼看着人家婚期将近,唯恐时间不及,惹得他心烦意乱,坐在那里双手直搓。手臂一动,肘部无意间碰到腰间一个硬邦邦的东西,当下灵光一闪便有了办法。 趁着无人注意便离开了席间,蹑手蹑脚穿过弄堂来到一间卧室前,这是何父与何母的卧室,因为操办喜事要在正堂里招待客人,此时屋内正好没人,不知是去的急了还是粗心大意,门虚掩着竟然没有上锁,却给了毛铮可乘之机,他小心翼翼的推开房门走了进去。室内宽大,摆设也颇为讲究,正当中一张大床,被褥摆放整齐,毛铮来不及观赏,悄无声息的来到床前,麻利的把腰间的硬物塞在床底下,看着不放心又找了一块青布包将起来,摆弄了一下,等确实已经藏好了,方闪身出了房间。 毛铮晓得仅凭几个狐朋狗友办不成大事,离开何家便想起了一个人,此人虽取了一个汉人的名字,叫做胡哲,却是地道的契丹人,本名倒无人知晓。髡发,头顶剃了一个碗口大圆圆的月亮,四周全都剃成短发,只留耳前一撮长发随意摇摆。衣着左衽,长袍窄袖。两条一字眉,鼻梁挺直,下巴上留着三绺短须,发起怒来虎目一睁,令人不寒而栗。 要说此人可是响当当的人物,他是幽云地区银鞍契丹直的首领,统帅着上千人马,十数年往来驰骋,竟是威震朔北。与辖区的团练使多有勾结,就连当地的官府也忌惮他几分。所谓的银鞍契丹直实质上是幽云地区豪强的私人武装,他们平时或耕或牧,战时自备战马,自带粮食和打仗的器械随军出征。因马鞍上有白银饰品,极为奢华,故被称为银鞍契丹直。 他们摇摆于汉人和契丹人两大政权之间,是阻挡北方游牧民族入侵中原的主要力量。但胡哲骨子里是契丹人,旧习难改,时常领军南下打草谷,掠夺人口c牲畜和财物。有时也参与晚唐各藩镇之间的互相攻伐,力量当然不可小窥。李存勖灭掉刘守光,将诸军收归旗下,他们的恶习才有所收敛。胡哲身为银鞍契丹直的首领,文韬武略自有过人之处。 毛铮离家数年,不久便遇见了胡哲。因他肯昧着良心干事,手段阴损,胡哲在他的身上得到了在常人那里得不到的诸多好处,一来二去便把他当成心腹收归到旗下。毛铮当然也发了一笔横财,他此次有事,第一个便想到要找胡哲帮忙。 次日清晨,天色刚刚见白,毛铮不顾视野朦胧,起了个大早,冒着薄曦的晨雾足足走了一个时辰才来到幽州找到胡哲。胡哲自毛铮离去少了许多进项,心里时常惦记,见他复来,几乎怀疑他从天而降,欢喜的不得了。可毛铮一见到他便满脸的委屈,哭诉道:“胡将军,兄弟此次回家便托人张罗了一房媳妇。本来说得好好的,可人家收了彩礼竟然悔婚,这口气着实难以下咽。” 胡哲对他的事原本关心,闻言一愣,问道:“竟有这等事?” 毛铮见他听得上心,知道事情有望,又接着说道:“要说婚姻大事要两家情愿才行,悔婚也就罢了。可他家收了我十两金子的彩礼钱,竟然不退,还忙着将女儿嫁于他人。兄弟受此大辱,简直无脸见人呐!” 胡哲听着气愤,又见是十两金子,双眼顿时放出异样的光彩,怒道:“何等刁民,竟有这种强盗行径,难道他们不怕王法吗?”毛铮装的越发可怜,嚷道:“便是涿州的何家,平日里仗着有些势力便欺压乡里,兄弟我形单力孤,自然斗不过他们。恐怕这次不但要白白的没了十两金子,还要忍着恶气,苟且偷生,想要做人都很难啊!” 胡哲统兵多年,数次攻城掠地,别说契丹人的王公贵戚,就是唐国的各镇将领也要给他几分薄面,岂能容一个乡绅欺压自家兄弟?再说,十两金子也不是小数目,当即怒发冲天,快走几步从墙上取下马鞭,也不多说,喝了一声:“前头带路,我倒要看看是哪路神仙!” 毛铮见他肯为自己出头,心中暗喜,忙嬉笑着把腰一弓,谄媚道:“将军请,我这就给你牵马去。” 何府正在欢天喜地的准备婚事,忽然间来了一群契丹人,围住庭院嚷着要见何父,院子里的人顿时惊慌失措,胆小的赶紧找一个地方藏了起来。就连何父也是一头的雾水,心里发毛。也亏他沉稳,急忙安抚家人莫要惊慌,简单的整理一下衣裳,在几名胆大的至亲的陪同下来到府门。毛干本是热心肠,想看看有什么能帮上忙的,便抖了抖身上的尘土,也紧随其后。 来到门前,见一群契丹人个个如凶神恶煞一般,刀亮利刃,枪戟耀眼,样子如临大敌。一旁毛铮带着村子里的几名无赖也跟着耀武扬威。虽不知道出了怎样的事情,也被吓得心惊胆颤c毛发森森。但何父毕竟是大户人家的员外,见过世面,见状不慌不忙走上前去,双手作揖问道:“这位军爷,乡里民夫不知何事惊扰您了的大驾,亲临敝舍,不当之处还请多多指教!” 胡哲白了何父一眼,鼻子里哼了一声,跳下战马,手握马鞭在何父面前踱了几步,弄得何父不明所以,见他突然间停了下来,一字一板的问道:“你家可有待嫁的闺女?” 何父一听他问起此事,惟恐他心怀歹意伤到女儿,忙道:“小女相貌丑陋,怕日后找不到合适的人家,便早早给她张罗了一桩婚事。这几日正在准备着呢。难得军爷如此赏光,还请到堂上喝一杯水酒。” 胡哲对他的刻意讨好毫不动情,面容冷峻,话语中带有几分斥责,开门见山的问道:“可你为何收了人家的彩礼便要悔婚,还不退还彩礼,难道想骗婚不成?” 何父被他说得迷惑,禁不住笑出声来,说道:“军爷误会了。我这不正准备着,等婚期一到便把小女送过去。悔婚一事,根本无从说起。” 一同出来的几位至亲也随声附和着,“是啊,我们正在准备操办婚事呢!”,“两家都已经商量的妥妥当当,何来悔婚?”毛干爱管闲事,也哼了一句:“是啊,何白两家早些年便定下了婚约,正准备近日完婚,乡里人人皆知啊!” 冷不丁的又冒出一个白家来,弄得胡哲也是不明所以,刚要细问,毛铮从后面抢了上来,嚷道:“这就是了,你收了我的彩礼,为何还要将女儿嫁到白家?” 一句话犹如平静的河水里扔下一块巨石,激得浪花飞溅,层层涟漪,在场的人都如坠五里雾中,又惊又奇,白父暗想:“这是哪和哪呀?我何时收过你的彩礼?”刚要将他训斥,忽然间又意识到:“他找来契丹人给他撑腰,定是来者不善,真的还不能过分招惹。”便话语和蔼的说道:“毛少爷,我和白家联姻,有媒人,有宾客,何曾收过你的彩礼?” 一旁的至亲也在旁耻笑,“真是笑话,简直是弥天大谎!”,“就是,闻所未闻!”。一个人更是气愤,忍不住嘟囔了一句:“也不对镜子照照,谁家肯将姑娘给你,何况是何xiǎ一 jiě这样的大家闺秀?”。 毛干当然希望自己的儿子能娶到一房好媳妇,一听到彩礼立马眼前一亮。可等听到众人七嘴八舌的拿话来损他的儿子,也意识到此事断无可能,便朝他的儿子嚷了起来:“你这个畜生,又在想什么伤天害理的事?立马滚回家去,别在这里丢人现眼。” 毛铮心里正打着如意算盘,见父亲不帮自己却向着外人,当下一急,开口嚷道:“老”他本来想说一句“老不死的”,一想胡哲在场,也不好太过不敬,便改口称道:“老爹,你有所不知。就在前天,他还和我讲,说是已经退了白家的婚事,正在另择佳婿。我便向他求婚,他当即应允,还收了我十两金子做为聘礼。可如今,他仍将女儿嫁到白家,叫我怎能咽下这口气?” 一旁的几个无赖也嚷了两嗓子“就是,一女不嫁二夫,何员外如此做事,成何体统?”,“既然先前的婚事已退,就应该将女儿嫁给毛兄才行。” 毛干倒不想听几个无赖乱嚷乱叫,他平日里只听儿子“老不死的,糟老头子”叫着,连“爹”都没叫过一句,至于这次为何如此恭敬的叫了一声“老爹”,却毫不知晓。只知道何白两家的婚事一切都顺顺当当。白家未说不娶,何父也不至于糊涂到“舍美玉而取顽石”,放着白一帆这样的一表人才不找,却把如花似玉的宝贝女儿嫁给自己儿子这样的劣徒?且这几天何家一直在准备婚事,若是两家退婚,何家将女儿答应给自己的儿子,岂有不和自己讲明的道理?何况自家温饱尚可,何时富贵到有过十两金子?想到定是自己的儿子在想法害人,老人厚道,顿时义愤填胸。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六、【 礼 金 】 可还未等他说话,何父抢先说了起来:“毛少爷,自你返乡以来,你我这是初次相逢,我何时与你说过与白家退婚,又将女儿许配给你的话?天理良心,你一无媒人,二无凭证,怎能随意胡编,陷我不仁不义?” 一旁的几位至亲也觉得有理不必惧怕契丹人的势力,也连声嚷嚷“就是,平白无故的到这里讹诈,真正的无赖之人。”,“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美上天了。” 毛干也不忍心看着人家好好的一桩喜事被自己的混蛋儿子拆散,怒道:“你这畜生,正经的事不干,尽想法子祸害乡里,叫我如何对得起祖上,有何脸面见这些几辈交好,互相帮衬着一起讨生活的乡亲们?” 毛铮一贯将他老爹的话当成耳旁风,一听何父朝他索要凭证,立时来了精神,嬉笑一声,说道:“何员外,要说凭证吗,我的十两金子就在你家里。若不是我送你的彩礼,难道是你偷的不成?”众人一听还真的有十两金子,感觉愈发新奇,都静等着事态发展。 何父没做过的事当然不认,也回敬他一句:“别说我家没有十两金子,就是有,又如何证明就是你的?” 毛铮早已经做好了手脚,心里有底,当仁不让和他叫起板来,说道:“好,既然你说你家没有金子,若被我搜出来就算我送给的彩礼,如何?放心,本人从不昧着良心讹人,我的金子上刻着一个‘毛’字,其他的自然不算数。”接着又转身怂恿胡哲:“胡将军,他利用女儿骗婚不说,还要昧下我的金子,我们去找出来,看他如何抵赖?” 胡哲一直在旁静听,一开始见何父矢口否认,那个被毛铮称作“老爹”的人也在数落他,也隐约的觉得毛铮在无理取闹,忽又听说这金子上刻有印记,方感觉事有蹊跷。且再怎么说,也不能白白的搭上十两金子不是?当即答道:“既然如此,我们何不进去看一看?也好让大家都清楚是怎么一回事。”他的话语刚落,早有几个契丹人抬腿往院里闯去。 何父慌忙张开双臂,像母鸡护雏一般,高声嚷道:“各位军爷且慢!此是私人宅院,岂能容你们乱来,各位当真进不得。”胡哲见他阻拦,已是气恼,双目一瞪,喝道:“你行骗乡里,尚未论罪,还要阻拦我们办差不成?闪开!”把手一摆,下了一个前行的命令。 契丹兵也不迟疑,一把推开何父,吆喝了一声,便向里硬闯。何家的几位至亲已被弄得迷惑不解,见契丹人强行搜查,一来与自己干系甚少,二来己方人少,又都是寻常百姓,怎能拦住这些一身横肉,整日里刀尖上添血的莽汉?均慌里慌张的躲到一旁,眼睁睁的看着十几名契丹人匪盗般冲进了院子里。 毛干事到此时也是满脸狐疑,心里嘀咕开来:“真有十两金子,难道这姓何的老爷子真的在骗婚不成?” 这些契丹兵行事粗野蛮横,平日里尽干一些shā rénc掠夺之事,一听是搜查庭院便想到有好处可得,冲进屋内翻箱倒柜寻找起来。几位何家人心疼财物欲上前阻拦,不是被推到一旁便是被他们三拳两脚打翻在地上。顷刻之间屋内混乱不堪,喊叫之声不绝。有的还对女眷动起手脚来,吓得她们连声惊叫,忙四处躲闪。无赖们也浑水摸鱼,见到值钱的物件忙藏在怀里,乡里人平常就瞧不起他们,几个胆大的上前生拉硬扯,非要他们交出财物,推搡两下便打了起来。契丹人虽多,却不管无赖如何,只有一两个身手强悍的抢到了几样好东西,又怕留下来继续挨打,急忙寻到空隙窜了出去。 何父年迈,腿脚也慢些,一直追到庭院中央才赶上胡哲,正想再行劝阻,见那些契丹人把屋子里的桌椅c箱柜c衣物等乱翻乱扔,忍不住怒火直冲,喝道:“你们好无道理,光天化日之下强闯民宅,难道不怕王法吗?” 可胡哲对他的话充耳不闻,待理不理的哼了一声,站在那里任由他的手下胡作非为。何父更是气的须发乱抖,左瞧几眼,右边看看,目光突然落在一个家人的身上,用手一指,怒道:“还不快去报官!” 那个家人已被吓傻了,闻言犹如凉水泼头一样,激灵一下打了一个寒颤,猛然间缓过神来,急忙向外跑去,又怕契丹人不让,见到披发窄袖者便躲。但契丹人似乎对他报官一事不屑一顾,只是嬉笑着看了他一眼,也不理他,仍然我行我素。 毛铮轻车熟路,径直奔向何父何母的卧室,迈步进去,床底下一摸,取出他先前放在那里,用青布包着的硬物,高举过头,大声嚷道:“诸位亲眼见了,这便是我送给他的十两金子!” 随着他的一声喊,早有几个人跑了过来,离得稍远的也停了下来向这边张望,一个契丹人嚷道:“把包打开,看看是不是真的是金子?” 毛铮心中有数,神气十足的走到站在近前的何家几位家rén iàn前,手举青布小包在他们的眼前晃了又晃,阴阳怪气的说道:“瞧仔细了,这是从你家卧室的床底下搜出来的,可容不得你们耍赖。” 家人们早被这些气势汹汹的契丹人吓得战战兢兢,此时更是不知所措,双眼直直的,脑袋随着青布小包转来转去,不说是也不说不是。 胡哲正不耐烦何父絮叨,听见动静便说了一句:“何员外,我们何不过去看看?”也不理何父如何,疾步赶了过去。何父哪里想过他们会真的搜出东西来?闻言一愣,但他也不明白怎么回事,心想要当面见过才行,急忙跟了过去。只听胡哲问道:“毛铮,可否找到了东西?”毛铮得意异常,把小包一递,说道:“胡将军,这个便是了。” 何父仍是不明,问了一句:“这是何物?” 胡哲这才把目光移到毛铮手里的青布小包上,清了清嗓子,拿着腔调说道:“就是,不妨打开看看,是与不是,也要让人家心服口服才行。”话语虽低,众人都屏着呼吸等着一验真假,自是听得清清楚楚。 毛铮把嘴一撇,言道:“何员外,这是我送给你做彩礼的十两金子,你把它藏在家里被我找到,这回你可休想抵赖。”双手也是麻利,一层又一层的剥开青布小包,立马露出一锭黄灿灿的金子来。众人正伸长脖子等着看个究竟,见果真是金子,立马贪心大起,忍不住唏嘘起来。 何父自知家中没有这么大的一锭金子,没等细看便知事情不妙,可不管怎么说,在自家搜出别人的财宝来,既便周身是嘴也难说清楚,顿觉得脑袋“翁”的一下,脑海里一片空白,口中尚喃喃的说道:“这是怎么回事?”毛铮不怀好意的一笑:“当然不是你偷的了,是我送给你的彩礼钱。”把金子倒将过来,又道:“你可看清楚,这上面刻着一个‘毛‘字,如何做得了假?”众人仔细一看,一个“毛”字清清楚楚的刻在金子底部,字体硬朗。 胡哲见事情再清楚不过,不想啰里啰嗦的耽搁功夫,讥笑一声,说道:“何员外,怎么说你也是这涿州的大户,素有名望,如何昧着良心干这骗婚的勾当?一女二聘本是重罪,请跟我们走一趟吧。” 何父立马慌了手脚,望着胡哲极力辩解:“军爷,这是误会。”又看了看一旁的家人,问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可家人亲眼看见毛铮从他的床底下搜出金子来,怎敢瞎说?还好有一位胆大的家人忠心护主,挺身拦在何父的身前,嚷道:“不要为难老爷!” 胡哲立马气恼,把手一挥,四五名矫健的契丹人虎狼般冲了上来,三拳五脚便把那名家人打的鼻血直流,掀翻在地,一人扭住何父的一只胳膊,连推带桑的将他带离何府。身后的众位家人和至亲干着急也是毫无办法,只会哭喊着,欲上前搭救,却被几个舞刀弄枪的契丹人拦住。 毛铮一看余下的契丹人还在抢夺财物,立时意识到,若是都被他们抢光了,我即使做了何家的女婿,难道要讨饭过活不成,忙跑到胡哲面前,央求道:“胡将军,这老爷子虽然糊涂,但不管怎样也算是自家人,总要给他们留一些家产度日才行。有了这门亲事,还怕日后没有金子不成。” 何家原本富裕,胡哲也想让弟兄们发一笔小财,但毛铮的面子不能不给,嬉笑一声:“这么快就成了一家人了,你小子艳福不浅呐!不过,还算你有些良心,去,叫他们都退出来便是。” 无人敢不听胡哲的话,随着他一声令下,契丹人拿着已经抢到手的东西悉数退了出来。正要离去,却碰见本地的张县令带着十几名衙役走进院子里。 这位张县令读了几年圣贤书,平时做事还算公道,也办了几件惠民的事。何家是本地的富户,平日里积德行善,几户贫苦人家少不了钱财接济,就连衙门里也是经常往来,刚才他接到何府的家人来报,说是有一群契丹人闯进何家,犹如强盗一般,当即恼怒,带齐所有的衙役一溜小跑赶了过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七、【 宏图远志】 张县令本以为只是几个契丹人也好处置,只要呵斥他们一顿,为何在自己的治下作恶?再将他们羁押起来,打几下板子略惩小戒,再收几两赎金即可了事。哪知到了地方一看,对方的首领竟是胡哲,顿感事情棘手。这伙契丹人兵马众多,自己所带的十几名衙役,若真动起手来定吃大亏。单说胡哲一人,此人武功超群,数年来转战幽云各地,结交不少的达官显贵c各路强权,自己一个地方县令根本无法与之抗衡,当真的招惹不起,便想到一个迂回的法子,先把他们稳住再说,便道:“原来是胡将军,何事竟惹得您如此兴师动众?这是下官的治下,有事您尽管吩咐一声,下官即可代劳,何必这样辛苦?” 胡哲压根未把这地方小官放在眼里,见他带人前来,以为他要添堵,未及发怒,忽听他这么一说,心道:“算你知趣。”不好太失礼节,拿着腔调说道:“你来的正好,我本想支呼你一声。何员外财迷心窍,竟然利用女儿骗婚,骗到我们弟兄的头上,我正要将其带走问罪。此事你知道便可,不必多心,日后有劳烦你的地方,我自会派人到你府上去请。” 张县令在来的路上已听何家的家人把事情说了个大概,根本不相信何父会做出骗婚的事来,知道这里面必有蹊跷,听胡哲这么一说,不免心里憋火,暗道:“你胡哲也太过仗势凌人,在我下辖之地招呼也不打一声随意罗织一个罪名便要动手抓人,还不许我多问,霸道若此,就像自己是皇帝老子一般。”但对方势大不便用强,只好虚与委蛇,故作惊讶道:“何员外素有睿智,待人谦和,竟做出这种事?”这句话颇为圆滑灵通,叫人分不清是在责备何员外骗婚,还是不相信胡哲所说的话。 何父也意识到定是有人故意陷害于他,见到张县令就像拾到一颗救命的稻草一样,急忙嚷道:“张县令,小民冤枉,这里面定有诡计,望张县令明察秋毫,还小民一个公道。”何家的几位至亲和家人也把张县令当成了菩萨一般,在一旁嚷道“我家老爷宅心仁厚,平日里奉公守法,怎么会做这种骗人的事?”,“就是,何员外办事至情至理,诚信有加,段不会做这种没天理的事。” 此时大街上已经站了不少的乡里,有的受过何家的恩惠也愤愤不平起来,跟着替何家叫屈:“何家富有,怎么会为了区区十两金子不顾女儿的颜面?定是有人栽赃陷害。”毛干一开始也不信毛铮所言之事,可等他看到十两金子,弄得他也糊涂,站在一旁默不作声。 胡哲对他们的话不以为然,淡淡的说了一句:“许是聪明的过了头,反被聪明误吧。”毛铮讥笑一声,哼道:“看着道貌岸然,竟昧着良心干骗婚得勾当,真的是人心难测。” 张县令知道眼下和他们讨不出理来,且大街之上人员往来众多,也不是说话的地方,若让他们将人带离此地,事情将更加难办,忙陪着笑脸说道:“是真是假,只要详加审讯自然知晓。县衙就在附近,将军若不嫌委屈,何不移步到那里?我定会秉公bàn li,不负将军所托,也省了将军往来奔波。” 胡哲一愣,暗道:“此人真够圆滑的,我任话没说,他便要我把人交给他,还说为了孝敬我,免得我辛苦!”他本想将人带回幽州,那样一来,如何处置还不任凭自己高兴与否,也省得有人碍手碍脚。可他本是有志之人,刚要发怒,瞬间转念一想,这涿州方圆百里从未涉足,自己若想在幽云之地缔造宏基,谋求发展,何不借此时机了解一下这里的人心所向,若能招揽一些财势之人为己所用,日后的宏图大业何愁不展?想到这里,欣慰的一笑:“难得张县令想得周到,这里是你的治下,理应到你的衙门里才好,请前头带路。” 毛铮哪有胡哲那样志向高远?他只想娶到漂亮的媳妇,见能够把人带走,欢喜的不得了,装腔作势的把手一摆,嚷道:“走,把人带到县衙去。” 他在军中没有职务,契丹人怎能听他的?但既然胡哲先前有话固然不必多想,也不迟疑,押着何父便走。 何父见张县令把自己弄到他的县衙,知道他有意相帮,此事尚有生机,如能再拖延一些时日,家人再多方走动一番,定能洗脱冤屈,心下坦然,回头朝各位至亲和众家人说道:“大家不必担心,有张县令在定会还我一个公道。你们回去另想办法便是。” 路程不及二里,一群人呼呼啦啦转眼即到,张县令朝两个衙役挤了几下斗眼,说道:“何员外案情不明,要好生照料,万不可让他离开县衙。”衙役是乡里子弟,自有三分情谊,心里会意,笑着应道:“老爷尽管放心,但凡来这里的,哪一个不小心伺候着?”扶着何父便向后院的厅房走去。 这“伺候”二字在衙门里可是大有区处,胡哲怎能不知?可他另有心思,哪里还会计较?声也不吱,满脸轻笑与张县令走近正堂。毛铮虽想跟进,却见被一个一脸正气的衙役伸臂拦住,愣神的功夫,木门“咣当”一声将他关在外面。 弄得他好生没趣,起初还耐着性子稍等片刻。可一炷香的功夫也不见任何动静,院子里虽有人往来也不正眼瞧他,心下冷落才想到:“后院厅房乃贵客下榻之所。” 他本想把何父带来先严刑拷打一番,料想老头子熬不住定会答应将女儿嫁给自己。不想张县令从中作梗,何父并未受到酷刑,还舒舒服服的受到上宾的礼遇,所居之地床几c茶具应有尽有,刑具也无,哪里受到苦楚? 心里不甘,也不顾礼节,叫嚷闯进正堂,打算催促胡哲越快越好。 胡哲并不满足为兄弟“抢”一房媳妇和十两金子,他要的是整个涿州,此时正在室内与张县令详谈,所问之事竟是涿州人以何为生?有哪些富户?谁为豪强?何人的威望最隆?甚至谁和谁要好,哪家和哪家是妻舅的关系,就连那些大街小巷传诵的轶事也打听的清清楚楚。 张县令见他不问案情,竟打听这些琐事,以为他在闲聊,又不好不答,便把他所知之事一一细说,算做答话。可有些事他也不甚明了,只好胡编几句支吾过去,有时竟是张冠李戴。胡哲是有心之人,虽见他说得不甚全面,也从这些琐碎的言语中将涿州的情形了解个大概。 正听在兴头上,忽见毛铮进来将他们的话语打断,已是有些不悦,出言将他拦住:“我和张县令正在谈你与何xiǎ一 jiě的婚事,你先在室外稍等片刻,等有了眉目我再找你不迟。” 毛铮关心的正是此事,急道:“可那个姓何的老头子冥顽不化,死不承认骗婚一事,不给他点颜色看看,断难逼他就范。”胡哲嬉笑一声:“看你猴急的样子,婚姻大事怎能急于一时,好事多磨嘛,我替你做主便是。”话到此处,毛铮也不好多说,见张县令坐在一旁一言不发,生怕他捣鬼,便狠狠的瞪了一眼,极不情愿的走了出去。 毛铮自是不知胡哲心里装着“大事”,听他说肯为自己做主,以为此事十拿九稳,心里暗自高兴,笑不拢嘴离开县衙。抬头见日近黄昏,平日里用饭之时也要小酌几杯,这等美事怎能不找几个人庆贺一番?便约出七八个狐朋狗友来到汇聚德酒楼。 这些人本是一群游手,平日里非偷即骗,手里有两个余钱便聚众狂赌。毛铮刚刚返乡之时整日里带着他们出没青楼c酒馆。这种不用花自己的银子便落得逍遥自在的日子,把他们美的像神仙似的,心里自然乐开了花。俗话说“吃人家的嘴短”,若不说几句客套话,哪个愿意白白的往出掏银子?偏偏几个人都善于此道,整日里阿谀奉承,把毛铮捧得整个身子如飘在五彩云中,无非是想骗吃骗喝。可经过何家“骗婚”一事一看,先前跟着他们混日子的毛铮突然间涨了天大的本事,不但动辄便是十两金子,还能请得动契丹人为他撑腰,顿时对他另眼相看,极尽巴结之能事,酒席间竟把他说成天上少有,地上绝无的大英雄。 酒过三巡,一个头裹着青布头巾的青年献媚道:“毛少爷少年之时便有一种富贵相,今日果然发达了,真是可喜可贺。”毛铮已经美得忘乎所以,闻言十分得意,端起尚有半杯酒的酒杯一饮而尽,也不吃菜,身子后仰靠在椅子上,嘴巴一咧面露轻狂之色,说道:“都是乡里乡亲的弟兄,何须客气!我素有大志,只是这涿州小县山低水浅难以施展,今日境遇非凡,也好干一番大事业。诸位若是有意,日后尽管大家一起同谋富贵。” 这等慷慨何人不喜?左首一人长着一双三角眼,原本年长毛铮两岁,此时也不惜自降身价,清了一下嗓子,说道:“是啊,毛兄生来不凡,虽早年埋没垄间,如灵芝掩于松蒿之中,但其志不俗,一遇春风即可凌霄,自古英雄几人可比?今日鸿志初露,日后必当贵不可言。” 立刻有人随声附和着:“是啊是啊,英雄岂可常陷于草莽。”毛铮脸上洋溢着得意之色,想前些年,即便是昨天还没人自己当回事呢,今日却奉承之词不绝于耳。就像一块泥巴被塑成一尊菩萨,转眼间人人顶礼膜拜,得意之情无以言表,坐在那里一言不发,专情的享受这有生以来最为无上的荣光。 一人身穿灰色短褂,挽着袖子,最善溜须拍马,坐在毛铮的右手旁,见众人将毛铮捧上了天,也不甘落后,忙站起身来拿过酒壶,将毛铮的酒杯斟满,又捧起自己的酒杯,无不谄媚的说道:“毛少爷今日行令涿州,不仅何家被您整治的不敢言语,就连张县令也俯首帖耳的甘心受您驱使,气势不凡,众人莫不钦佩之至。来,我等先敬毛少爷一杯,祝毛少爷早日飞黄腾达,我等也跟着沾沾喜气。” 众人争着要讨好他,也跟着嚷道,“对,敬毛少爷一杯。”,“高兴末忘了吃酒。”酒杯未满的忙抢过酒壶自己斟上,依次站起身来将酒杯齐举,七嘴八舌的嚷了起来,无外乎“祝毛少爷早日高升!”,“毛少爷前程似锦!”等语。 毛铮一副受之无愧的样子,也不起身,眼睛眯成一条缝隙,端起酒杯“叮叮当当”的乱撞一气,酒杯端到唇边把头一仰,猛地一口把酒一滴不剩的干了进去。接着伸手在嘴上一抹,话出狂语:“何家无非有几个余钱,等我洞房花烛睡了他的女儿,看他还有何话说?至于张县令,平日里叫兄弟们吃尽了苦头,有朝一日也让他见识见识我的手段。”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八、【 真 相】 坐上的几位尽是劣徒,常行不法苟营之事,均受过张县令的惩罚,自是对他恨之入骨。今日听毛铮替他们不平,便燃起fu ch一u之心,均想借着他的能耐出一口恶气,无不愤慨,一人一句扯着嗓子乱嚷乱叫,“这老头可恶之极,平日里专找我们的晦气,不惩治他一番哪有我们的活路?”,“勾结权贵,放任大恶之人为非作歹,只知道欺压良善,guān chǎng恶黑无比,哪有公平?”要说这位本事也是了得,为了报复张县令,竟把他惩治不法之事说成欺压良善。 三角眼常惹是生非,数月前便因斗殴伤人被张县令押进大牢关了几日,所受的屈辱与苦楚依然记忆犹新,今日有办法雪恨怎能错过?又怕没有把握,追问到:“毛兄,真的有良策整治张县令?” 毛铮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下巴一扬,说道:“办法嘛,只要用心去想总会有的,你不见今日何家如何?不过,眼下最为要紧的是把何家的美人弄到手才行。”想起美人又勾起他的来,淫笑一声又道:“那美人肌肤细嫩,似是吹弹一下即便能破。看容颜也知她通体白嫩,搂在怀里定然的不得了。”谈起这事,俨然美梦成真一样,木凳上自我陶醉,一脸的迷荡之色。 几个人都是风月场上的老手,专喜谈一些事涉男女的风流韵事,灰短褂笑道:“那美人看上一眼便彻夜难眠,娶到家中即便是龙马精神也会虚抛出去,毛少爷娶得如此的宝贝,真是艳福不浅呐!” 三角眼最有心机,想方设法要套出他的底细,乍听一句觉得没趣,又听他们说起美人来,心想“细问几句,没准能探出事情的原委来。”饮了一口温茶,嬉笑道:“自古ěi nu配英雄,毛兄洪福齐天自不必说。只是兄弟有一事不明,何员外自命清高,你们是怎样的交情,竟收了您的彩礼?” 毛铮饮酒过度,思绪已乱,听他又提起这事来,有心炫耀,性狂之时便说了实话:“你有所不知。何叫本事?难道非要那个老头子收了我的彩礼才成?他又怎能收我的彩礼?凡事要不由他做主才行。” 众人原以为何父贪财,瞧他不起,便要昧着良心骗一些财物,不想引来祸端。一听这话方知事有蹊跷,顿时来了兴致,灰短褂心急,抢先问道:“那十两金子又是怎么一回事?”余下几人均瞪眼瞧他,等待谜底揭晓。 毛铮话匣子一开便难以关上,见各位目光渴求,忍不住哈哈一笑:“你们未免太缺乏谋略,若不是事先做了手脚,我又哪知道他藏在何处?” 众人恍然大悟,原来何白两家并未退婚,何家也未收他的彩礼,是他贪恋女色,自知无望,便想了一个阴损的主意,先藏下金子,再来一个“栽赃陷害”,叫何父百口莫辩!这招虽说毫无新意,可为达到目的常常有人用起,且屡屡凑效,被他坑害之人也是有冤难申。远了不说,就眼下这毛铮与何家所谓的“骗婚”一事,结果如何,还真的难以预料。 一桌人全是乡里的祸害,坏事做绝,只要损人虽不利己也是照做不误,一见有人倒霉遭灾便欢喜的不得了,只差鸣鼓庆贺一番。若事涉己利更是不择手段,哪里还在乎良心的谴责?你若和他们谈“良心”不是被他们斥为迂腐便被说成傻子。还把这些遭人不耻的行径说成技高一筹,常常沾沾自喜。毛铮一招栽赃陷害便拆散了人家的一桩好姻缘,又抢了一个美人回家,立刻被他们奉为良谋,灰短褂大拇指一竖,咧嘴奉承道:“毛少爷真是好手段!” 一个人抢过话来,说道:“此计甚是高明,何家仗着富贵,总是轻视我们,这次还不把毛少爷奉为上宾?还有白家,恐自此结下仇怨,凡事千万小心,要设法让他们畏惧才行。” 终有一个头脑清醒的,指头轻叩桌面,提醒道:“何白两家势大,毛少爷虽有登门之计,若无威信,恐怕要多受委屈。” 毛铮岂能受那样的窝囊气?轻笑一声:“仁兄勿要担心,我自有主意。” 一人酒乱,为替毛铮打气,口气也大了起来:“毛少爷一朝握权便可行令,何人不服?不过,听你之言也有一番道理,想何白两家多年欺压乡里,但凡经由他们主持的事务不是损人肥己,便是偏向至亲,乡里早有人看不惯,若不狠心整治他们一番,真不知这涿州到底是谁家天下?” 何白两家世居涿州,素有威望,乡里人家但凡有事多数要shàng én请教,甚至邻里纠纷,刑狱大案也要请他们过去主持公道,或由他们代为周旋。俗话说“越是管事越有事”,一件事情处理的公道,涉事双方满意便是一切都好,免不了有人为了表达谢意要送去一些稀罕物,虽说不值几个银子,也被一些小人说成损人肥己。遇到不讲道理的,吃了亏便说他们处事不公,偏亲偏向。 这样的话传到这几个人耳朵里的自然不少,被他们罗织起来一看,这两家都成了坏人,就是闭口不提人家做的好事。再加上这些劣徒早就想在乡里呼风唤雨,不满何白两家多年把持乡里事务,非要和他们争个高低,自是要挖空心思的坑害两家。如今无赖们得了势力,总要设法扬眉吐气一回。 毛铮酒意甚浓,闻言又自夸起来:“等哪天我娶了何家的女儿,又继承他家的家产,何员外还不任我摆布,如何能张狂起来?”几个人已有几分醉意,正为何家倒霉一事心中解恨,一听他又谈起美人来,便要胡来,三角眼说道:“何必非要等到哪天?那美人早晚都是你的,干脆今晚就过去睡上一宿,先把生米煮成熟饭,不愁那老头不应允你们的婚事。” 几个人虽有恶行,还真没干过抢男霸女的事,想想也是刺激,几杯浑酒下肚,胆子也大了起来,纷纷乱嚷,“此计甚好,先尝尝那美人到底是何等的滋味,洞房花烛也算有了经验。”,“我们替你把住房门,你尽管在里面享受便可。” 毛铮自从见到何瑛便昼夜不忘,此时被他们撩起欲火,再也按耐不住,当即把酒杯往桌子上一摔,不可一世的说道:“去就去,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难道我还怕谁不成?” 与坐之人均是惹祸的主,见他肯去,也跟着一道起哄,有的摔杯,有的拍桌子,伴着“啪啪”几声轻响乱嚷起来,“走”,“我们随你同去。” 突然,“咣当”一声,门被人从外面用力撞开,毛干手拎着一根二尺来长的木棍冲了进来,睁目切齿,一指毛铮怒骂道:“你这个畜生,本以为你有些出息能好好做人,哪知你还是恶习不改,尽干些伤天害理的勾当,看我今天不打断你的腿。”疾走几步瞧准毛铮的脑袋抡棍便打。 毛铮带着契丹人在何家大闹之时,毛干起先并不相信何父能够“骗婚”,可等他们搜出金子来,他对整件事情的看法变得不确切起来。本想找毛铮细问,可回到家里不见人影,知道他去了县衙。老爷子自己闷想了半晌,也没有弄清楚子午卯酉来,却多了一个心眼。他晓得就自己儿子那样的品行,若是当面问他,他断然不会实话实说,应该找几个人多多了解一下才成。但整件事情都是毛铮一人设谋和实施的,他人根本不了解内情,自是问不出什么原委来。多方问询无果,他便来找终日与毛铮一起鬼混的人。 无计之际,忽见毛铮和他的那些狐朋狗友前呼后拥的走向酒馆,便灵机一动,暗想,何不跟上他们?何家“骗婚”一事已经轰动整个涿州,这帮人聚众饮酒怎能不谈此事,酒席间大吹大擂定会听到一些的只言片语,没准还能弄清楚事情的真相来。等几个人蹬上酒楼进了房间,便在隔壁找了一个位子坐了下来。酒楼装修简易,并不隔音,毛铮和几个劣徒的谈话被他听的清清楚楚。 一开始听众人吹捧毛铮,简直把他恶心的肠胃快吐了出来。可等他听到那十两金子本是毛铮事先藏在何家的,顿时气得他五内俱焚,又听他们今晚要去糟蹋何家xiǎ一 jiě,再也忍耐不住,找了一根大棍子冲进来便打。 毛铮见老爹突然闯了进来,先是一惊,又见棍子打了下来顿时吓得醉意全无。但他本就身强力壮,又身俱武功,怎能被一个年迈体弱的老头子伤到?身子一歪,蹭的一下便向后窜出数尺,毛干棍子落空,“当”的一声,结结实实的打在凳子上。毛干见他竟然敢逃更加来气,骂了一声:“似你这样辱没祖宗之人,留着何用?”上前两步又追了过去。 毛铮的几位无赖好友忽见毛干握着棍子进来,早已吓得一哄而散。有一个人还算仗义,拦住毛干便欲劝架:“毛老爹,有话好说,您何必动这么大的肝火。”毛干本就恨透一群人整日游手好闲,却怂恿毛铮为祸乡里,怎能听得进去?本想将他摆脱去打毛铮,无奈没有年轻人力大,两次硬闯都被他强行阻拦。老爷子气愤已极,瞥眼看见脚底下放着一个凳子,猛地一用力,一脚踢出,凳子凌空飞起,径直的向毛铮的身上砸去。 毛铮瞧得准确,右手随意一拍,凳子在半空中被他拍落在桌子上,噼啪乱响,几个盛着汤菜的盘子c碗被砸的粉碎,汤水飞溅,桌子c地面c墙壁上尽是污渍,就连屋内的三个人的身上已溅了一些。凳子在桌子上蹦了一下,又“咣当”一声掉在地上,四脚朝天仰立在那里。 毛铮安然无恙,他爹却因为用力过猛闪到了腰,疼得他一咬牙,一只手捂着后腰,满脸的痛苦之色。毛铮哪里管他爹如何?本想找机会逃出去,无奈一直被他爹堵住门口绕行不过,站在那里双眼瞪得溜圆干是着急却是毫无办法,不由得心里有了怒气,暗道:“你就是我爹,不然我两掌便把你送进阴曹地府里去。” 一低头看见了凳子,眉头一皱便有了主意,暗道:“老爷子腿脚不便,若引他来追,一不小心被凳子绊倒在地,自己便可溜之大吉。”不退反进,上前两步,说道::“老爷子好无道理,我是想给你娶上一房好儿媳妇,有何不可?”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九、【 shàng mén闹事 】 晓得真相的毛干,已被气的脸色铁青,瞋目骂道:“畜生,我是让你正经八摆的娶媳妇,谁让你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去害人?”趁着劝架那人一不留神,用力一挣又向前移了许多,离毛铮只有四尺之遥。 先前离得远些无可奈何,现在如此短的距离,岂能将他放过?也顾不得腰疼,又奋力上前一步举起木棍便打。毛铮甚是灵活,向左一闪再往后一窜,便躲到了凳子后面。毛干棍子落空,心有不甘,身子向前一蹭又追了两步,若不是隔了一个凳子早打得他头破血流。 劝架的那个人这会儿才回过神来,见毛铮又要挨打,自己在毛干身后阻拦不便,心下一急,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伸腿在毛干刚刚抬起的右脚上轻轻一勾。毛干立刻站立不稳,身子前倾,猛地向下摔去,一下子便趴在四脚朝天的木凳上,胸口被凳子腿猛地一戳,顿觉剧痛无比,惨叫一声,“扑通”一下便滚落在地,只手捂着胸口干咳两声,一口鲜血吐出,嘴角还留有残迹。 毛铮已被缠住许久,虽听老爹喊声凄惨也不理会,见有了空隙更不肯错过,绕过去向前一窜便欲出逃。毛干疼痛难忍心知伤势不轻,见他如此良心弃自己不顾,一伸手便抓住他衣襟下摆的一角,打算将他拉住。 毛铮执意要逃,岂能止步?向前猛地用力一挣,像拖死狗一样将他爹拖出六尺有余,“嗤”的一声,衣摆被二人用力扯断,毛干再也阻拦不住,毛铮如脱笼之鸟,一下子便窜到了外面。毛干面露惨状,骂了一声:“畜生,畜生!”头一歪便一动不动的趴在地上,身下留下一道长长的血迹。 毛铮逃到街上还在骂骂咧咧:“真是晦气,老头子迂腐的很,满嘴的假仁假义,还不如直接动手去抢来的痛快。”几个先跑出去的恶徒尚未走远,立马围了过来,假意关心的问道:“毛少爷,没伤到你吧?”毛铮这才想起了他们一开始便溜了出来,心下气愤,怒问道:“你们为何不上前帮忙?”一人一脸无辜的样子,说道:“老太爷正在气头上,我们哪敢?”一人怕毛铮还要说什么,忙把话岔开,问道:“毛少爷,我们现在怎么办?” 总算逃了出来,多说已是无用,他本是恶棍,刚刚被老爹教训一番更加的不服气,抖了抖被撕去一角c尚留有些许汤渍的衣裳,鼻子里哼了一声,嚷道:“到何家,去找何大xiǎ一 jiě一叙旧情。”几个人本事没有,却都打算将天地搅乱,见他如此胆气,也嚷道:“就是。今晚入了洞房,明日再拜花堂不迟。” 恶念一起,一行人便吆五喝六的向何家走去。 街上行人甚多,男女老幼各不相同,几个人也不避让,大老远的便呼喝道:“闪开!闪开!”遇见几个碍事的便用力一推,连怒带骂,“滚一边去!”,“瞎了你的狗眼?”行人多是知晓白日里的情形,见他们如此霸道,知道招惹不起,纷纷闪到一旁,毛铮等人拐了两条街巷便来到了何家。 何家大喜之日天将灾祸,正愁苦不堪,停了酒席,非亲故之人早已离去各自回府,只有几个至亲甚是热心,聚在正堂与何母商议如何救出何父,解决困局。何瑛自父亲被带离家门便下了绣楼来安慰娘亲,可一个女孩子又哪有主意?早在丫鬟的陪同下,被何母打发回去。 大户人家就是不同,寻常百姓用不起火烛,天色一晚院子里也是朦胧,有急事也只是借着月色做活,何家却是灯火通明。 常有人进出忙碌,大门不及上锁,几个家人正在收拾桌椅,突然“咣当”一声,毛铮带着几个人闯了进来。何家平日里待下人不薄,下人也是忠心,见到毛铮正心里发恨,一人忙把板凳操在手里,一人铁锹一横,把他们拦住,断喝一声道:“毛铮,你还敢来这里?说,我家老爷人在哪里?快些将他送回府来?” 毛铮恬不知耻,嬉笑一声说道:“这是我丈人家,我来看看我娘子有何不可?放心,我丈人好的很。对了,顺便打听一下,我娘子她人在哪里?”一个家人“呸”了一声,吐了他一脸的口水,怒道:“无耻之极,哪个是你娘子?还不快滚出去,否则的话,休怪我不客气!” 另一个家人凑了上来,笑骂道:“丈人?你不是来找我的吧?可惜我尚未娶亲,等我娶了媳妇,生一个闺女,你再来认丈人不迟。” 毛铮本要作恶,受此大辱顿觉得脸上火辣辣的,比打他一记耳光还要难受,能不气恼?猛地抬手一拳便打在拿锹家人的脸上,家人受此一击顿时鼻血直流,踉跄一下,未及呼喊便“扑通”一声跌坐在地上。 另一个家人见他动手,立刻火冒三丈,凳子一挥,带着风响瞧准毛铮的脑袋恶狠狠的砸了下去。毛铮哪里将这几个家人放在眼里?有意逞能,大步迎上,右手握拳如铁锤般疾出,“咔嚓”一声,四条腿的木凳被他击得粉碎。身后的几个无赖也不闲着,一拥而上,三拳五脚的功夫便把这个家人打得浑身青肿趴在地上,三角眼又加上两脚,家人只是哼了两声,已是无力起身。 怒骂哀嚎声传进屋内,又有四个人依次奔出,为首一人年纪略大一些,面庞圆润,唇边一字胡须,正是管家带人前来。余下的三人中有一个年纪偏小,看模样还是一个孩子。管家怒不可遏,抬手一指,呵斥道:“毛铮,你好大个胆子,擅闯民宅出手伤人,难道没有王法了,想做强盗不成?” 毛铮等人既然已经动手,哪里还想和他多费口舌,有两个人已朝管家围了过去。管家身手也还利落,一开始尚能应付几招。但毕竟双拳难敌四手,一不留神被一拳打在左肩上,身子一晃,踉跄着向后退去。 余下三人便是惨了,见毛铮等人像夺命的阎王一般,一进门就把两个家人打倒在地,且下手凶狠,已是心生胆怯。等众人上前群殴他们之时,竟没了挥拳的勇气,那个孩子模样的家人未及交手便溜到了墙角处,被追上来的人两拳便打得他双手抱头堆坐在那里。另外两人更是生了“好汉不吃眼前亏”的念头,交手下便躺在地上装死。 管家虽然忠心,但他一人怎能挡住这班劣徒?被人家暴打了一顿,浑身伤痕累累躺在地上,只好眼睁睁的看着这一群恶棍闯进正堂。 白日里,毛铮带人寻事之时,何家正在准备婚事,乡里人多,又有不少的至亲,契丹人也懒得理会这几个无赖,自是吃了亏。可现在,因为何家遭遇祸事,不相干的人唯恐避之不及,散了宴席便各自离去,至亲也只是留下三两个,自然挡不住这些无赖,只好任由他们耀武扬威。 女眷们早已吓得尖叫连声,只有一个丫鬟还算胆大,护在何母身旁寸步不离。何母威严不减,手中的拐杖点得地面“呜呜”作响,瞋目呵斥道:“毛铮,你欺负老身年迈不成?你也不四处访访,何家岂是你撒野的地方!” 毛铮本是不良之人,厚着脸皮嬉笑一声,装出一副谦恭的样子,上前一步施礼道:“老夫人啊!岳母在上,请受小婿一拜!”何母更是气的双手乱抖,拐杖在地上重重的一点,骂道:“无耻之徒,哪个是你的岳母?有你这样的女婿岂不折杀老身!” 毛铮骂也不恼,依然神色如故,诡辩道:“何员外收了我十两金子的彩礼,他是岳父,您当然是岳母了。我是来看我未来的娘子的,可否叫她出来与我见上一面?”一旁的一位至亲须发花白,闻言已经气得面色铁青,嘴角兀自抽搐着,怒骂道:“大胆狂徒,丧心病狂若此,不怕日后遭到报应吗?” 恶徒们本是来寻求刺激的,懒得听这些人啰嗦,灰短褂凑了上来,说道:“毛少爷,他们把人藏了起来,我们何不自己去找?”把手一摆,一行人全都是惹祸的主,立刻心领神会,吆喝着挨屋找起人来。 何母已经气得说不出话来,其他人更是对这群恶棍怒目而视。本想制止他们,但除了女眷便是年迈之人,无力从心,且也晓得何瑛不在房里,只好忍气吞声,任由他们胡来。 一群恶棍向没头苍蝇一样,半柱香的功夫已把前厅内室c东西厢房寻了个遍,甚至连阁楼也不曾落下,始终未见何瑛身影。三角眼一拍脑门,猛然间说了一句:“莫非在绣楼上?”众人这才恍然,跑到院子里一起向绣楼仰望。月光下,两颗槐树旁一座高楼微耸,门窗被遮得严严实实,不透一丝的光亮。 毛铮更是兴奋异常,抢先一步向绣楼跑去。恶棍们也像发现什么宝贝似的,也不知是谁发了一声喊:“快!就在上面。”呼啦啦的一起涌了过去。 何母见他们去了绣楼,情知不妙,心下一急,忙拄着拐杖踉跄出屋,可一个老妇人哪有许多力气?只能站在门前大骂:“毛铮,你这畜生,不许伤害我的女儿!”一个丫鬟也跟了出来,朝着绣楼大喊:“xiǎ一 jiě快跑!”两位至亲再也沉不住气,不顾年迈忙在后面紧追,试图阻止几人。 一切不言自明,看情形何瑛定在绣楼,几个恶徒跑得更为欢快,何家虽想救人,可一把年纪的人和两个体小力弱的丫鬟怎能比上年富力强恶徒们的脚力?片刻的功夫便被落下老远,再一看,毛铮已经跑到楼下。 寻欢之时心下急切,“腾”的一脚踏上楼梯,刚要向上攀爬,只听“吱呀”一声,绣楼的门突然间开了一道缝隙,一个丫鬟模样的女孩从里面探出头来,张望间看见毛铮,顿时脸色大变,头往回一缩,“咣当”一声又把门关上,接着又听两声大响,像是插门闩的动静。 何瑛就在楼上无疑,毛铮更加欣喜若狂,长腿一迈便窜上两个台阶,几步到了楼上,一推门,竟如铸铁般纹丝不动,定是在里面插死。再一用力,依然不移分毫,看样子,这门插得甚是结实。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十一、【 玉 麒 麟 】 他本不满何白两家势大德高,今日仗着契丹人势力,正要随心所欲,见他搅了自己的好事,又是何瑛的未婚夫婿,顿时醋意满胸,又气又恨,心道:“你来的正好,今日收拾了你们何白两家,看看日后这涿州林奇县还有谁敢和我做对?”简单的hu一 d一ng几下拳脚,摆了一个“请君入瓮”的姿势,准备应战。 何瑛绝境之时有人搭救,又见从魔爪下救下自己的正是心上人,惊魂初定之时心下暗喜,想起毛铮刚才的恶行心里作呕,不杀了他此恨难消c此仇难解,简单整理一下衣衫,瞥眼看见扔在地上的长剑,跑过去拾在手里,怒骂了一句:“畜生!”近前两步,挥剑直奔他的颈部削去。 何家出事不久,便有好心人跑去将消息说于白家,白父先是一惊。何白两家本是至交,如今又牵扯儿子的婚事,怎能置之不理?忙叫家人去寻回白一帆,自己则匆匆忙忙的赶到了何家。 何员外刚刚被带去衙门,家里没了主心骨,正乱了一锅粥,何母一介女流,早就没了主见。见他前来,犹如见到了救星,立马将适才的情形苦诉了一遍。 听何母说了大概,几位至亲再补充细节,白父对整件事渐渐地清晰起来,苦皱眉头暗思如何查明真相,搭救何父。想到事涉契丹人,其首领在幽云之地势力不凡,非一般乡绅所能比拟,自己和他素不相识,不知他脾气秉性c行事风格如何,苦于不识一个与他相交甚密之人,也难找人代为周旋。 好在张县令将人留住,仍在县境,总强过远赴幽州,人地两生求助无门。细一琢磨,想到人在衙门里,张县令总有一些权限,且他是官府中人,此时也只有他能在胡哲面前递上话去,又想这世道要想办事总得送一份厚礼才行,便道:“我去见见张县令,大不了送他一些银两,让他到胡哲那里探探口风,只有见到胡哲,才算是搭上话了,事情才有商量的余地。” 何母虽不操心官府往来,但毕竟年长,耳闻目染也知道许多,经他提醒立刻明白过来,忙慷慨道:“对对对,要送要送。不仅张县令要送,胡哲那里更要多送一些。这个节骨眼上,万万不能心疼银子。”不难看出,她也是女中丈夫,行事慷慨大方c干脆果断。 可送什么好呢?想起自家还有一些值钱的物件,起身来到靠墙摆放的一排木柜前,取出钥匙先打开一个,尽是美器珍玩,珠光耀眼,看得家人如呆傻一般。再找一个柜子,里面放着几件陶瓷制品和几批上好的丝绸。掂量一下这个觉得不妥,摸摸那个又摇了摇头,总觉得礼物太轻。 诸样东西均不满意,改送金银吧,银鞍军的首领哪能少了这些?站着思量片刻,一狠心,对!要送便送价格不菲,世间罕有之物才行。疾走两步到了墙角处,也不知她碰了何处,突然间多出一个暗格来,里面一个盒子甚是精美。取出来小心翼翼的打开验看,却是一对由羊脂白玉雕琢而成的玉麒麟,看着便是珍贵。刚要交给白父,似是有些难舍,爱不释手又欣赏一番。一想家中事大,救老爷要紧,也只好忍痛割爱,不再犹豫,重新装好后递了过去,嘱咐道:“这是我家老爷钟爱之物,今日为了救他即便倾家荡产也要舍得。请亲家公辛苦一趟,到大人那里美言几句,万望老爷能够平安归来。” 白父早知此物贵重,忙道:“这玉麒麟价值连城,是不是有些可惜?” 何母摇了摇头,叹道:“何家能有今天,全是老爷一世辛苦,如今他有难,让这东西白白的躺在柜子里,又有何用处?” 白父见一个妇道人家竟如此大义,甚是敬佩,也不好过多言语,接过玉麒麟结结实实的捧着,叫过一个家人一起,出门便向衙门走去。 县衙里的人多数与他相识,见他前来也不通报,径直的领着去见张县令。张县令心知他必来,一见面话语也无,扯着衣袖把他引进空无一人的屋子里,未及他开口,便开门见山的问道:“何员外遭人陷害,先生将如何救他?” 白父无奈的叹了一口气,愤慨的说道:“这世道小人横行,好人倒没了活路,真是阴阳颠倒,乾坤倒置啊!”接着又憨厚的一笑:“此事还需大人代为周旋,若能见到胡将军,许有一线生机!”取出一张面值一百两见票即兑的银票(银票到北宋时才有,这里用它只是为了行文方便)递了过去。 张县令忙把他的手按住,推辞道:“这是为何?你我私交弥深何必如此生分?亲家公的事我也正想主意,待胡将军一有闲暇,我们即可过去。” 白父见他话语留有余地,怕他不接银票事情难办,忙道:“此事少不了麻烦大人,让您辛苦我于心何忍?区区薄礼,不成敬意,还望大人笑纳!”靠前两步,也不容张县令推迟,见他的衣襟开了一道缝隙,一把将银票塞了进去。 张县令虽是好人,却也不是两袖清风,帮人办事同样喜欢银子,见银票已经入怀,也不刻意回绝,一副欣然接受的样子,还假意埋怨白父,言道:“总是让你破费许多,哪里是好?”接着又一本正经起来:“你来的正巧,胡将军刚送走客人,正一人在屋,有话也好详谈。” 胡哲正琢磨着如何运作一番,也好实现宏图大业,时间一久有些倦怠,正靠在太师椅上假寐,张县令带着白父刚一进门便被他听见,忙睁开眼睛坐直了身子,问道:“张大人这般不辞辛苦,莫非有要事在身?” 张县令满面春风的迎了上去,笑道:“将军乃当时英雄,世人无不钦佩之至。”一指白父又道:“这位白先生乃本地富户,广有田宅家业颇丰。只是仰慕将军相见不易,今日特意前来,问将军一句‘安好’。” 胡哲一心要在幽云之地有所作为,首要之事便是寻到一个法子筹备钱粮,有机会招揽一些文有奇谋c武能制胜的人杰,或二者兼而有之便是更好。每到一处,均要细心留意当地的富贾乡绅和豪杰之士。今日涉足涿州,不愿空手而归,正想着如何利用何父“骗婚”一事,打开奇林县富户的钱袋子,却有人不请自来,当下欣喜,话语极为谦和:“张大人过誉了!我初到贵地,凡事要请各位多多照应,先生如此厚爱,真是愧不敢当。” 这话要是出自寻常访客之口定是和谐,可今日,张县令听着却别扭的很,暗道:“你刚到此地便仗势凌人,我们还求你高抬贵手呢,哪里还敢说‘照应’二字?”但有事求人也不敢发作,只好强颜欢笑:“将军客气了。但凡有事尽管吩咐,何人敢不效劳?”寒暄的话说到此处,忙向白父丢了一个眼色。 白父家大业大,少不了要与官府打交道,这场面之事极为熟悉,立刻会意,忙接过话来:“正是。乡村小民,今日来拜访将军,是看可有小民效劳之处,也好尽心尽力。顺便向将军求一个人情,还请将军成全。” 胡哲听得清楚,心道:“啊!不是仰慕,原来有事求我。可我和他素不相识,往来之事均无瓜葛,又为何找来这里?”目视张县令,似在询问。 张县令忙进一步介绍道:“胡将军,这位白先生是何员外的儿女亲家。今日见他遭难,有心搭救,来求将军法外施恩,饶他一次。”白父也道:“何员外‘骗婚’一事疑点甚多,遭人陷害也说不定,请将军明察秋毫,施大义救无辜之人,我等必感激将军厚恩。” 话到此处再明白不过,胡哲暗想:“原来如此,想想也就是了。远来之人初到此处人地两生,怎么会有人无事献殷勤?”板起脸来刚要说:“证据确凿,你又如何搭救?”一想宏图大业,正要拉拢这些乡绅,如今他有事相求,何不借此机会让他为己所用,心中暗定主意,打着官腔笑道:“白先生尽管放心,此案是非曲直我定会查个明白,秉公bàn li。” 张县令一愣,暗道:“这话语含糊。不说己见,若是事态有变可随时更改定论,确实睿智。看来这位也不是菩萨心肠,且看白先生如何动作?” 白父岂有不懂之理,这世道人人爱财,所谓上供不烧香神仙也不灵,不出血本怎能办事?忙递过盒子,三两下打开取出玉麒麟,小心翼翼的放在桌子上,说道:“这是何家祖传之物,正宗的羊脂白玉,真正的稀罕物。听将军是赏玉高手,特意拿来送与将军,不知能否入将军的法眼?” 胡哲兴趣广泛,草原牧民的日常hu一 d一ng都有参与,每次均有收获,家中还藏有许多战利品。来到幽州,感叹汉人物产丰富,特别是能工巧匠造出来的工艺品,看似无用之物,在他们手中精雕细琢,就变成了令人叹为惊奇的小物件,惹人喜欢,生活中平添了几分乐趣。 说到玉器,也有三分喜好,而且懂玉,一块玉石送于他手,端详一番便能从色泽和质地上分辨出玉的种类及产地,也收了不少的玉饰品,且价格不菲。时常作为礼物送与他人,本人也弄了一块玉佩系上一条彩带悬于腰间,以示身份显贵。可多数只是世上常见的南阳玉c青金玉而已。至于举世闻名的和田玉却一件不曾拥有。今日一听和田玉,立马来了精神,双眼顿放光彩,拿过来仔细鉴赏,脸上渐露惊喜之色,喃喃道:“晶莹洁白,细腻温润。” 再看那对麒麟,一高一矮,高的做回头望月状,矮的低首躬身,似是黎明刚起,正伸着懒腰。底座上刻了四个隶书小字,名曰《春山晓月》,取月影西斜,天将破晓,春光意懒之意。栩栩如生,逼真之极。 就连张县令忍不住唏嘘不已。胡哲更是兴奋的一拍大腿,手舞足蹈的高声赞叹一句:“好宝贝!材质上乘,匠人的工艺也是不凡,当真的玉中ji p。”冷不丁的把白父和张县令吓了一跳。 突然间见到酷爱之物,便如着了魔一般,竟然回过头来恍惚的向白父打听:“此物何处所得?打算卖多少银两?” 白父见他喜欢,总算没有白白的浪费一件宝物,放下心来,虽说这对价值连城的玉麒麟,就这样落入他人之手真的像心头上挖肉一般,但为了救人也要忍住心痛,憨厚一笑,说道:“哪里是卖的。既然此物能入将军宝库,也算它自身有灵,就送于将军好了。只是何员外骗婚一事纯属子虚乌有,家中女儿待嫁,诸多大事等他主持,望将军体贴小民,送何员外回去。” 胡哲这才想起他有事相求。他本不好色,对抢亲一事不以为然,只是兄弟相邀才强行出头。如今意外得宝简直是喜从天降,哪有不应之理?但也未忘初衷,沉思了一下,又将玉麒麟缓缓地放在桌上,离开座椅,也不看二人,仰头轻叹一声,紧锁双眉在室内踱来踱去。弄得白父放下的心又悬了起来,暗道:“怎么,他不肯收?”一旁的张县令也被惊得眼睛睁得大大的,心里嘀咕:“这么贵重的东西他都没看上眼,这么大的胃口何人能喂饱他?”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十二、【虎斗群羊】 晃得二人心下不安,半晌的功夫才见他正厅中央停下,目光柔和,话语依旧和蔼:“二位所言之事我日间也有耳闻。斟酌此案,要说何员外遭人陷害也不无可能,这种事只要事先把金子藏在隐蔽处,再来一个栽赃陷害,便是天衣无缝,受害人也是百口莫辩。既然二位都说他是无辜之人,你我交情又如此弥足深厚,送他回去有何不可?何xiǎ一 jiě的亲事也由何家自己做主好了。” 白父与他定居两地,从无往来,此次也是初逢。张县令也只是外出公干见过他几次,guān chǎng上也是互不相干,风云之事更是道听途说,哪里算得上弥足深厚?看来,只要食人间烟火,无人和宝物过不去。 本以为一场风波就此过去,白父总算放下心来,言语带笑:“如此便多谢将军!”张县令心中暗想:“总算撬开了这位尊神的金口。” “不过!”胡哲顿了一下,绕过几案又坐在太师椅上。“还有不过?!”这一惊一乍的弄得白父心中一颤,额头上已渗出几滴汗水来。 又听胡哲接着说道:“我从幽州跋涉至此,并非为夺何家所爱,何况是他祖传之物。只有一事,先生若能成全,一应之事自是好说。” 白父心里迷惑:“收了宝物还要替他做事,但不知是怎样的事?” 胡哲话语虔诚,说道:“早闻涿州人杰地灵,本人好义,热衷结识高朋良友。明日午时,我在汇聚德酒楼设宴,款待本郡的乡绅义士,劳烦白先生代我将他们尽数请来,与众畅饮,也算是新友结契。宴席一了,何员外便可和你一同回去。至于今晚,还是让他留在这里,我二人也好畅谈一番。” 此人颇有谋略,心里早打算得精细。多年往来驰骋,所得金钱玉帛自是不少,虽说贵重,若是换不到米粮仍是不能果腹。涿州近年风调雨顺,广收五谷,若能将它变成筹粮之地。有了钱粮,再招募一些精干敢死之士,定能训练一支百战百胜的虎狼之师。奇林县富户不少,若能将这些人一起召来,酒席间也好商谈,与他们签下卖粮的契约,岂不是万事大吉! 可一个外乡人,哪里晓得涿州人事如何?要去请谁?便叫白父帮他挨个去找。可若是收了玉麒麟便放了何员外,唯恐白父不会为他竭力奔走,便又将他留了一晚。至于热情款待,费得也是衙门里的银子,与他何干? 白父猜不透他心里所想,暗自思量:“这是为何?若不是有利可图谁会这样大费周章?这样破费,恐怕不只是‘慷慨大方,诚心结契’那么简单。”侧头看了一眼张县令,他也是一脸的迷惑。 胡哲隐约见得二人起了狐疑,忍不住爽朗一笑,说道:“二位尽管放心,我又非盗贼,难道要打家劫舍不成?要说到“抢”,契丹人本有‘抢婚’的习俗,不然,今晚被请到这里的恐不是何员外,而是何家xiǎ一 jiě了。” 这倒是实话。他本是强胡,屠城掠地,豪抢民财之事自是不少。自有了奠定宏的思想,也意识到,这里的习俗与契丹迥异,刻意激起民愤定是有害无益,恶行倒是收敛了许多,便想到一个和商人一样,自愿公平的法子。至于价钱,也不好亏了富户,高出太多又心疼银子,总之,一切要商议一番才算妥当。 一提到“何xiǎ一 jiě”吓得白父不再犹豫,忙点头应道:“将军高义,奇林父老若能与将军相识,算是福气,我回去照办便是。” 请众乡绅赴宴原本小事一桩,见他肯放人,白父心里踏实许多,喜滋滋的出了衙门,忽见张县令从后面跟了上来,满脸堆笑道:“白先生家中确是富贵,竟把这样的宝物拿来送人,若不是有一座金山,谁人舍得?” 白父一愣,猛然间回过神来,心道:“坏了,也是我救人心切,忙中出错,献宝之时竟不避他人。这个张县令也是爱财之人,见我拿玉麒麟给于胡哲,他只得到区区百两白银,将做何感想?苦于自己无一件宝物拿来送他,何家也再难找出一对玉麒麟来,这可如何是好?” 张县令的事固然是后话,眼下总算能够保得亲家无恙。可万没想到,毛铮竟然带着一群无赖趁着这个空档跑到何家欲凌辱何瑛,多亏白一帆及时赶到,才在要紧关头将冰清玉洁的何xiǎ一 jiě救了下来。 何瑛刚脱离魔爪,余怒未消,挥剑便向毛铮砍去。白一帆知她功底尚浅,恐不敌之时再次吃亏,抢先一步将她拦在身后,五指齐出便向毛铮的左肩抓去。毛铮见寒光闪烁,正思躲闪,却见他先来,上臂一抬去推大手。白一帆似是料到他定会如此,指尖未等触及他的手臂便中途转向,趁他反应不及,一把将前襟抓住,旱地拔葱般猛地一提,又随手一掷,“嗖”的一下,把他从楼口扔了出去。 无赖们为毛铮护驾,尽数等在门外,听里面叮咣乱响,怒骂c淫笑之声相互交织,便知二人已经扭打在一起,惹得众人一阵哄笑。又见何家人要上楼搭救何瑛,便退到楼梯中央意欲阻止。白一帆跃到楼内大打出手,起初虽听动静异常仍是不明所以。愣了半晌才知道事不对头,纷纷叫嚷着要上楼援手。可还未等跑到楼口,却不知毛铮哪里学的本事?竟然鲲鹏展翅一般从里面飞了出来,惊魂未定之时一下子被砸到两三名,被砸到的人也是站立不稳,不由自主的的向后倒去,一阵“哎吆”乱叫,“咣当”几下,一群人叠罗汉似的顺着楼梯便滚了下去。也亏后面有的人还算机灵,唯恐众人接连翻滚砸到自己,身手利落的一跃而下。慢一点的也立马返身,三两步跑到地上。 一群人刚才还耀武扬威,此时又都狼狈不堪的滚到楼下,有的摔伤了手臂,有的面色青肿,被毛铮砸到的两个人已是筋骨剧痛,难以起身,顾不得头破血流,一个捂腰,一个揉腿,坐在地上惨叫连声。就连毛铮本人,虽在楼梯口处停了下来,也摔得牙关紧咬,起身之时免不了要轻揉几下痛处。 白一帆却不容他们半点喘息,绣楼上纵身跃起,犹如苍鹰捕猎,半空中大手变成利爪,又向毛铮的头顶抓去。刚一交手便吃了大亏,正晕头转向,又见他凌空而来,气势凌人,吓得毛铮魂胆飞扬,忙转身奔逃,总算保住了头颅,却是左肩中招,痛的他惨叫一声,连惊带吓,猛地向前一挣,从肩头几到腰际被抓出五道深痕,鲜血淋淋。若是再慢些,恐怕要肩骨粉碎,落个半生残疾。 无赖们一直憋着一口恶气,早要寻机与何白两家争锋,今日有了依仗之势,又借着几分的酒意,胆子也大了起来,吃了亏更是不服,抬头见到白一帆,心道:“总是张狂,今日何不一决高下?”虽说交手之初败得落花流水,但实力尚存,爬滚起来个个摩拳擦掌,勒腰挽袖,均要上前较量一番。即便是毛铮,也忍着剧痛跃跃欲试,想报伤肩溅血之仇。 那个逮住丫鬟欲行极乐的无赖也是昏了头脑,如此变故也未影响他的兴致,还不及得手,忽觉得颈部冷凉,一股寒意袭来,余光一看,竟是一把雪亮的长剑横在肩上,再一转头,却见何瑛正持剑朝他怒目而视,再不罢手恐要身手异处,顿吓得面色苍白,手足发抖,颤巍巍站起身来,畏惧着向后退去。 何瑛已是怒气填胸,虽不至于一剑夺了他的性命,也不想将他轻饶,手劲向下一按,抽剑之时,在他的肩上划了一个口子,鲜血溢出,疼得无赖“啊”的一声惨叫,猛地向后窜去,正好撞到一个无赖身上。那人也是不备,立足不稳,立马踉跄着向前奔去,眨眼间便到了白一帆近前。 白一帆信手擒住,扯过来大手一挥,“啪”的一声便打了他一个响亮的耳光。这无赖多年横行乡里,也会几下拳脚,遇到白一帆竟半点施展不得,顿时被打得鲜血狂喷,眼冒金星,一下子跌出一丈有余。 众无赖早知白一帆习武多年,师从有名,未曾交手,总以为只不过样子花哨而已。今日见他举手投足间便能伤人,甚是厉害,先是一呆。可一伙人皆是坊间游手,哪里识得这等高深武学?可笑的是一知半解的人往往自以为是,交手几招便以为已经看出门道来,均想适才是己方猝不及防,只要齐心协力,再次交手定能取胜,毛铮更是大喝一声:“大家一起上!” 陷入无赖手里的那个丫头惊魂未定,已跑回院子里。一直陪伴何瑛的丫鬟甚是胆大,忙与另一个至亲将受伤的那位至亲扶到前院去。老人家沉稳,头脑清醒,受伤之时仍在苦思良策,垂首在丫鬟的耳畔低语几句,丫鬟会意,放着二人不管不顾,撒腿跑到院外,向左一拐便没了踪影。 无赖们人员众多,若是像军中那样排开阵势,白一帆再有神通应付起来也是吃力。可他们不懂行伍,只知道人多了便要一拥而上,反倒碍手碍脚,白一帆也不留情,闪过左边的拳头,先把迎面之人击倒在地。再回首挡住踢腿,掌如利刀般横削出去,再看那人,痛叫一声鲜血喷出,身子也矮了半截。看似应接不暇,实则游刃有余,顷刻间便被他掀翻四五人。 一个无赖本有一股子蛮力,平日聚众斗殴总是勇往无前,冲上来挥了两拳,却被白一帆抓住腕部轻轻一扭,手臂即可脱臼,疼得他高声惨叫,哪里还敢上前?一人甚是狡诈,见白一帆正全力应付眼前,丝毫不查背后,便偷偷地饶了过去,趁他不备,飞起一脚向白一帆的脊背踹去。 这一脚憋足了力气,若被他踢中必然受伤不轻。可白一帆武学精湛,目光锐利,听力亦是惊人,看着无赖投下的身影和他踢腿之时带动的簌簌风声,便知背后动作异常,猛地身子一蹲躲过来势,右腿趁势向后横扫,正踢中无赖的右脚踝处。无赖一脚尚在半空中,金鸡独立之时怎能抵住这千斤神力?“咔嚓”一声,像是脚踝碎了,“扑通”一下重重的摔在地上,声似狼嚎。 只剩毛铮和三角眼c灰短褂三人还愣愣的立着。事到此时,无赖们才有些惊慌失措,也清醒了许多,均踌躇着不敢上前。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十三、【 追 击 】 何瑛一直无暇出手,见众无赖被打得鬼哭狼嚎,知道己方占了上风,不再担心,斜眼看见毛铮,恨不得活剥了他方才解恨,喊了一嗓子:“毛铮,拿你的狗命来!”一个箭步冲了过去,挥剑便砍。 毛铮被抓伤之处仍在滴血,初时还浑然不觉,此刻却剧痛无比。众人混战半晌,早使他清醒过来,已经意识到,即便合众人之力也难敌白一帆,斗不过便思潜逃。他本不怕何瑛蹩脚的剑法,但就眼下的情形而言,即便逃跑也是万难,亏他机灵,忙大喊一声:“他左腿有伤,快攻过去!” 一个无赖伤势较轻,刚刚起身,尚未判明形势,听他的话信以为真,抬腿便向白一帆的左脚踢去。与此同时,毛铮也随后跟上,变招出掌。三角眼和灰短褂正不知如何是好,听他一喊,又见他奋勇直前,把握十足的样子,也以为被他看出了破绽,忙上前援手,欲合四人之力将白一帆zhi fu,也好转败为胜。 白一帆更是纳闷,暗想:“我左腿何时伤过,他又如何晓得?”见几个人毫无章法扑了过来,侧步一闪躲开一击,刚要还手,却见毛铮上前虚晃一招,未等分出胜负便抽身退到圈外,以为他要出怪招,正要严加防范,忽见他不但不出招向前,反转身朝院门跑去,动如脱兔一般飞奔而出。 原来,毛铮早已盘算清楚,以刚才的情形,若是径直出逃余人必然四散,自己一人落单,没一会儿便会被白一帆追上,那时将更加凶险。眼珠子一转想出一条诡计来,忙大喊一声打算诱骗三人将他缠住,自己舍身上前一是要躲开何瑛的利剑,同时也让三人以为自己所言非虚,心里有底才敢上前力拼。 见众人果然依计而行,更不能上前送死,忙抽身向后退去,这样一来,便是把三角眼和灰短褂送到了前面,白一帆要想擒住自己,必须先打发掉这两个人,难免会耽搁片刻,自己也好找准机会逃命。 何瑛一剑未中,见他欲上前为难白一帆,也马上尾随,不料他却中途退了出来,正好和自己打了一个照面,忙挥剑力劈,又是落空,眼看他就要逃出院外,忙腰肢一扭,纵身跃出,仗剑紧追过去。 白一帆见状才醒悟过来,想起毛铮才是罪魁祸首,又怕何瑛有所闪失,也不再和无赖们纠缠白白的浪费功夫,忙变换步法,右脚向上一挑,那个无赖便又倒在地。接着身形半转凌空跃起,下落之时,双脚分踏在三角眼和灰短褂的肩上,身子用力一沉,又借力向院外飞去。 三角眼和灰短褂经他脚力一踏,站立不稳,向前抢出数步,纷纷扑倒在地上。余人吃尽了苦头,尚不及起身,只好眼睁睁的看着二人去追毛铮。 白一帆出了院门,听声音辨出二人的去向,便一路奔跑如飞。大约追出一里之遥,便见前方不远处有二人正在疾行,正是何瑛在追赶落荒而逃的毛铮,忙展开“水上蹬萍”的功夫,不霄片刻便赶了上去,轻声对何瑛道:“你后退片刻,我来擒他!”可何瑛不杀毛铮难解心头之恨,哪里肯听他的?话也不答一句,依旧脚不停歇的向前猛追。 白一帆哪能让她去冒险?又紧追了两步,眼见距离尚可,提了一口真气向上一跃,半空中掌力带着罡风,向毛铮的头部拍去。 毛铮已如丧家之犬,丝毫不敢停留,正夺命狂奔,忽听背后罡风劲起,一人半空中猛扑下来,他哪里见过这等身手?事到此时方知大祸临头,命悬一线之际不能等死,忙回身弯腰,拼尽周身余力举手去接,“砰”的一声巨响,直震得他五内俱痛,气血翻涌,身子跌出数丈。正巧,所遇之地是个缓坡,毛铮被这股强劲力推,便像缩成团的刺猬一般,一路滚了下去。 白一帆一心想要结果他的性命,正要顺路去追,忽听一阵马蹄声起,一人高声呐喊:“白少爷莫要张狂,先与我战上三百回合!”惊得他一愣,忙回头观看,却见一人犹如鬼魅一般凌空扑来,大手未到眼前便觉阴风扑面,心知大事不妙,忙凝神定气,举掌相迎。 白一帆正要追赶毛铮,却被一个人拦了下来,身形一现,便知对方武功不凡,不敢大意,忙奋力接敌,“砰”的一声,双掌结结实实的拍在一起,那人借力身子向后飘去,半空中一个筋斗,又稳稳地落在地上。白一帆身子微微一颤,不由自主的后退一步,才稳住身形。 白一帆自幼习武,颇有造诣,初遇强敌不免有些莫名其妙,心道:“这方圆百余里,哪里有这样的高手?且我未出涿州,也未结交他人,与各路豪侠更无瓜葛,这是何处高人,又怎么会知道我的姓名?” 此时已是斜月在天,星斗依稀,来rén iàn目清晰可见,一字横眉,三绺短须,身着huáng sè长袍,身形甚是高大。他心思缜密,凡事都要弄个清楚,凝眉问道:“阁下何人?因何阻我除恶?” 那人也未料到白一帆的功力如此强劲,虽是初次交锋有试探之意未尽全力,但对方仓皇接掌也不会用上十足的劲道,凭自己一掌毙命的本事,对方即便不重伤倒地也会筋骨受损,哪知非但未伤他毫发,话语中还尽显不满之意,当即爽朗一笑:“人言白少爷武功绝卓,今日一见果然不同凡响。我嘛,契丹人胡哲,得知白少爷为当世人杰之士,传言不知真假,为求真知特来一会。” 来人正是胡哲。白父送完玉麒麟刚刚离开不久,便听汇聚德酒楼的小二(唐朝称之为酒博士)跑来报信,说是毛铮在酒楼饮酒,不知怎的却惹怒了老爹毛干,手拖大棍便要将他教训一番。撕扯当中毛干不甚跌在木凳上受了重伤,毛铮却不顾老爹的死活长扬而去。 毛干平日里为人热情厚道,掌柜的见他可怜,忙找人将他抬进屋里,又请来大夫为他医治。无奈伤势过重,妙手难以回春,终于不治身亡。临死前说出了毛铮暗藏金子于何家,再进行栽赃陷害,欲夺人美妻一事。 胡哲收了白父送来的玉麒麟,心中正喜,本不想再为难何家,听完这话,更不齿毛铮行事卑鄙,恼怒他竟让自己来趟这趟混水。可转念又一想,不管怎样,自己毕竟得了一对宝贝,且能拉拢此地富贾乡绅为己所用,想着宏图大业将初见规模,总算没能白来。可这真相一时间还不能大白于世,起码自己不能亲口认承,必须将错就错,这假戏还得当真的演下去,便说了一句:“此案不能全凭他人一面之词,待本将军查明真相后再做定夺。” 小二心中不解,心道:“这又是怎么一回事?毛家老爹的话怎能不算数?虎毒不食子,若不是毛铮行如禽兽,哪个不希望儿子好运?毛家老爹人本善良,且人之将死,若不是良心使然,怎肯道出实情?”但他人本聪明,虽不知胡哲做何想法,也清楚这世道本就弱肉强食,自己即便想伸张正义,但权势在他人之手,哪来的公允?只好唯唯诺诺的退了出去。 小二走后,他便坐在太师椅上将整件事情前前后后细想了一遍,想到妙处,竟忍不住的笑骂起来:“毛铮,真有你的,竟想出这样的办法来讨老婆,且为了女人竟不顾老父的生死,这阴损二字,再加上天良丧尽,当今世上非你莫属!” 正在那暗自欢喜毛铮的胡作非为帮助自己成就了一番大业,半躺在太师椅上闭目冥想下一步应如何运作,忽听有人来报,说毛铮在何家与白家少爷白一帆打了起来,一同前去狐朋狗友均被打得头破血流,满身的伤痕。即便是毛铮本人,也是被白一帆追得荒而逃,多半是凶多吉少。 一番话惹得胡哲雷霆大发,这样得力之人岂能让他身处险境不鼎力相助?况且,初到此地便有人公然抗争,若不加以惩戒,日后哪有威信可言,又怎能约束众人?当即跳将起来,吼道:“如此恶徒,当尽数诛之!立选精兵百人,与我一同前往!”报信之人大声应了一句,立马转身而去。 刚从墙上摘下马鞭,正要出门,却险些与一个人撞个满怀,吓得来人吃了一惊,忙道:“胡将军,有何要紧的事,非要这般匆忙?”细看之下竟是张县令,忽然间似是想起了什么,哼了一声问道:“张县令,白一帆这个人你可知晓?” 张县令听他问的是这个,当即一笑,答道:“如何不知,正是白家的少爷,真正的一表人才,将军何故有此一问?”胡哲一脸的不解,又问:“哪个白家的少爷?”张县令这才想起来是自己没有说清楚,干笑了两声,解释道:“便是刚才那位白先生的公子,何家的乘龙快婿。” 胡哲这才恍然,想起那对玉麒麟,火气顿时消了大半,凝眉又问:“怎样的人物?”张县令以为他有爱才之心,替白一帆吹嘘道:“才兼文武,这方圆百里无人能及,真正的豪杰之士。” 胡哲听后点了点头,却突然又道:“可他打伤了毛铮!” 刚才何家的丫鬟跑来,已将毛铮到何家闹事,幸亏白一帆及时赶到出手救下何瑛,双方大打出手一事告诉了张县令,顿觉大事不妙,慌得他忙派了两个人赶去何家。又担心胡哲得到消息为难何白两家,便亲自跑来探听虚实。见胡哲已经知晓大概,心下一惊,心道:“虽说白父送来玉麒麟,可白一帆打的是胡哲的人,事情如何变数还真的很难说。”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十四、【飞龙逍客】 想起何白两家与自己相交日久,白一帆俊杰之士,被他伤到甚是可惜。可如何向胡哲讨这个人情还真的让他大伤脑筋,情急之下忽然想起了东汉末年,徐庶为搭救被困长坂坡的赵云,向曹操进言一事,现在听他这么一说,忙道:“将军息怒!白一帆岂敢冒犯将军虎威,实为保家眷平安不得已而为之。毛铮被白一帆所败,那是他技不如人。将军乃当世英雄,胸怀宏图远志。然欲成大事者当广招天下豪杰,毛铮只是一犬而,只能在家门狂吠。白一帆如雄鹰展翅,必会一放千里。将军如何只爱惜一犬而使雄鹰折翼?若能将他招至旗下,必当如虎添翼,何愁宏图不展,大业难成?”他哪里知道胡哲的志向,只是眼下为了救人即便将他捧到天上又有何妨?想他飘然之后也许会放过白一帆,故而极尽谄媚之意。 一段颂扬之词听得胡哲极为受用,余下的一点点火气顿时消得无影无踪,却仍是似信非信,笑着问道:“真如你所言,白一帆果真了得?” 张县令忙道:“下官岂敢撒谎。将军若是不信,何不将他叫来考验一番,料想将军手下也少有能胜他之人。” 一个契丹人走了进来,施礼道:“将军,人马已召集齐全,请将军下令。” 胡哲把手一摆,说道:“不必了,叫大家散了吧。” 张县令见他消了怒气,以为他不会再去,便放下心来,赞道:“将军胸襟非常,非我等能及!我已派人过去,必能保护毛铮周全。顺便也将白一帆带来,是人杰还是狗熊?将军当面一看便知。” 本以为他能同意,哪知胡哲听完他的话不但毫无赞许之意,反倒敛起笑容,冷冷的哼了一声,言道:“不必了。我亲自前往,白一帆到底是怎样的豪杰,当面试探清楚岂不是更好?” 张县令见他仍要去找白一帆,当即慌了手脚,忙道:“白一帆召之即来,以他的心性,只要将军诚心以待,必感谢将军知遇之恩,能不孝犬马之劳?何必非要劳烦将军辛苦?” 见他喋喋不休的还要劝阻,心急的模样定是担心白一帆,胡哲有些厌烦,嬉笑一声,假意安慰道:“张县令不必多虑。我只身前往,不会过多难为于他。”也不多说,把呆立不语的张县令晒在一旁,大踏步走了出去。 但凡志向非凡之人,均要招贤纳士,也好助自己成就大业。但个人的喜好c性格c秉性不一,又喜欢人人都遂自己的心性,所谓志同道合大概如此。胡哲本是爱才,却自负得很,什么人个有用,各尽所能的真言他偏偏不取,专凭自己的喜好行事,特别不齿他所谓的庸才,手下也尽是凶狠c剽悍之徒。无攻城略地c运筹帷幄之能,只会一些雕虫小技的绝入不了他的法眼。 听闻白一帆是一将难求的人才,有心亲自试探一番,衙门口找了一匹快马,翻身跃上,马鞭一扬,骏马长嘶一声,四足一蹬向何家疾驰而去。未及进院,正赶上毛铮被打得落荒奔逃,一男一女在后面奋力追杀,便催马越过女子,在毛铮情危之时一跃而起,半空中右掌使足了力气向白一帆打去。双掌一击竟是势均力敌,方信白一帆非等闲之辈,见他发问,便毫无隐瞒的亮出了身份。 白一帆从家人口中得知,毛铮便是仗着契丹人的势力才敢作歹为非,听眼前这人便是首领胡哲,不由得又怒又恨,诘问道:“为何到此处欺凌乡里,助恶为孽?”欺凌乡里的那是毛铮,与己无干胡哲怎能认承?他却自有一番道理,辩解道:“听闻此间多是能人义士,必有与我同志之人,本想英雄结契,共举大业。白少爷阻我大计,不能不问!” 白一帆本要问罪,哪有心思问他“大业”如何?料想决计不是什么好事,讥笑一声,讥讽道:“似你等虎狼之人,枭獐之性,若容你做大必将为祸一方。今日尽早将你除掉,免得日后留下大患。” 何瑛不顾凶险奋力急追,却不及白一帆腿快,眼见毛铮被打翻在地,正要快赶过去手刃仇人,突生变故也吓得她大吃一惊。气喘吁吁的跑到近前,从二人一问一答中得知,来人便是白日里带人闯府,强行带走她爹的那个契丹人首领,思父心切,长剑一指,怒问道:“我爹人在何处?” 胡哲早留意还有一名女子,只是一门心思的要试探白一帆,哪去理会?被她冷不丁插进话来,微微一愣,听问话应是白员外的女儿,立马想起,她便是惹得毛铮心荡神迷,不择手段要抢做媳妇的那位何府千金,有些好奇,侧脸望去,虽是月色朦胧,看得不甚清楚,也隐约辨出是一位清丽脱俗的女子,忍不住嬉笑:“我总怪毛老弟不见出息,竟然为了一个女人不顾老爹的生死。现在看来,总是他志向不俗,如此绝色美人,除了像太监那样无用的男人,不然,即便是万里江山也会轻抛出去。” 何瑛久居深闺,哪里听过这样轻薄的话?立刻气的脸色铁青,呵斥了一声:“狗贼,待我割下你的头颅,看你还能胡言乱语?”玉碗一挥,长剑在月光的辉映下闪着寒光,朝着胡哲的颈部削了下去。 白一帆也是怒气满胸,见何瑛又要上前,恐她有失,忙大手一探,向胡哲的胸口抓去。 何瑛剑法平平,容易躲闪,可等胡哲侧身之时未及站稳,忽见白一帆大手抓来,五指犹如钢爪一般,未及碰到便觉得冰凉透骨,顿时大惊,失口叫了一声:“飞龙爪!”不敢大意,忙又向后退了一步,左臂上抬格住对方手腕,右手两指伸出,径直向白一帆的肘部点去。 “飞龙爪”本是契丹绝学,是由契丹人的摔跤功夫演化而来。草原民族常牧马逐鹿,没一个矫健的体魄哪能驯服体大的兽类?平日无事也要练练筋骨,常见的hu一 d一ng便是比试摔跤。游戏之法便是凑到近前抓住对方的某个部位,再用力将他摔倒在地,算是取胜,本事大的还能zhi fu野兽。 这项竞技技巧颇多,也是因人而异,若是一方手劲大的,用力狠抓,对方奇痛难忍,哪能再坚持下去?有人突发奇想,将此法与格斗之技相容,勤练指力,或抓c或擒c或掏,且随时可以变掌变拳,竟有奇效。久而久之动作奇快,出招之时犹如飞龙狂舞,故而称之为“飞龙爪”。 功力也是惊人,五指齐出犹如利器一般,即便是钢筋铁骨,若被抓住也是非断即折,不幸胸口中招,定是破腹而入,五脏俱毁。 且招法奇妙,一招既出,藏着万千变化,虽被格开一式,接下来的变化仍可夺人性命。寻常人不知要领,以为已将其破解,不再理会,继而出招相攻,便是将自己置于险地。白一帆曾师从契丹人,自然将所有的要领尽数掌握。 胡哲武功高强,阅历不谓不多,岂能不识?只是他万没料到,白一帆身为汉人,岂能将老祖宗留下的东西一概弃掉,练习飞龙爪时已尽数揉合了不少的中原武学,平添了许多神秘莫测的变化,威力自是非那个契丹人初创的飞龙爪所能比拟。胡哲虽知飞龙爪厉害,却不知已兼收两地之长,几经寒暑,百炼千锤的绝技已是无常,初次交锋更是有些摸不清路数,吃惊之余更不敢大意,忙使出他的破敌绝技“片麟残甲”与之拆对。 “片麟残甲”最大的妙处可将敌方的招数破解的所剩无几。它不同于一般的破敌之技,本是先守住来势,然后再出招将其破解,使之不能继续变化下去,等同废招,若不是遇到顶尖高手哪里用得上这样的绝技? 白一帆的招数越是精妙,他心下逾奇,看到惊讶处忙大喊一声:“且慢!”伸手挡住来势,后退一步,做了一个止步的手势,面带问询之色,说道:“你便是众人口中的‘飞龙逍客’?” “飞龙逍客?众人又是谁?”白一帆正要进取之时,被他冷不丁的喊了一嗓子,心下一愣,茫然细问:“什么飞龙逍客?何人所讲?” 胡哲见他并不承认,有些纳闷,为求真假,只好进一步细说:“听大漠来往幽云各地的族人所讲,涿州有一位人称‘飞龙逍客’的汉人,将我们的飞龙爪使得变化万方,且威力无穷,可否是你?” 白一帆仍然没有印象,又问:“哪个契丹人?” 胡哲皱起眉头,努力在记忆中搜索,猛然间想起一个人来,问道:“饶州义士萧瀚,曾随商队数次往来幽c涿两州,你可记得?” 提起这人,白一帆有些恍然,依稀记得几年前替家父经商之时,曾结识一个名叫萧瀚的契丹人。要说此人也是不可多得,聪颖好学,谋勇兼备,且性格谦和,若能寻得用武之地前途不可限量。 相交日久,常把酒言欢,即便练习飞龙爪时,也留他独自畅饮。不想他对格斗之法也有几分兴趣,见自己所学之技不同常人,便说:“有此一技,足可任意逍遥。”断章取义的给自己取了个“飞龙逍客”的绰号,当时只做一句戏言,却是不曾挂怀。不想竟被他传到大漠去。今日想来也是毫无意义,不以为然道:“那是萧兄胡诌之言,不听也罢。” 原来白一帆久居涿州,未曾远行,世人知之甚少。不过练功之时,偶尔碰到几个契丹人,见一个汉人能将他们的绝技使得出神入化,倍感惊奇,辗转回乡,免不了要把所历之事与族人细说,提起白一帆便禁不住唏嘘的赞赏几句。胡哲行伍之人,听者有心,便被他牢牢的记在心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十五、【 较 量】 契丹人好勇,胡哲更是心胜。听闻哪有高人便记在心里,若得机会便要比试一番。今日做客涿州,有缘邂逅,刚一交手,便见众人所传非虚,更是来了兴致,有意一决高下,也好知道涿州到底有怎样的豪杰?经营大业之时心里也好有个底数,轻笑一声:“白少爷何必过谦,既然碰巧遇见,还请白少爷施展绝技,让我也开开眼界。”身形一晃便欺到近前,单掌直向他面门一挥。 见他了解“飞龙爪”,化解之法又颇得精要,白一帆更要加倍小心,心道:“先前的法子不行,总要让他难测才好。”身子一斜,右手一推挡住来势,顺势化掌,利刀般直向他颈部横削过去。此招平凡无奇,只要轻轻一闪或随手一拨便可无恙。但胡哲何等人物?岂能相信他在倾力苦斗之时使出这样无用的招数空耗体力,漫不经心出手接招,眼观六路之时余光紧紧地盯着他的下方。果见他一招落空后未加思索,右腿一抬,猛地向自己的小腹踢来。 这一招来势迅猛,若非事先早有提防,仓促之时哪里应付过来?忙把腰一扭左腿踢出。白一帆一招无用,近前一步趁机左腿前伸,闪电般朝他立地的右足踏去。这一招临机应变,快得大出意料之外,且单足立地躲闪不便,若被他踏上定是脚骨碎裂,或伤或残未可料及。急得胡哲悬空腿不及落地再次前伸,好歹拦在他的小腿处,白一帆出招受阻,一脚又是落空。 本以为接连化解他的两招踢腿,对方收招之时自己便有了攻击的空档,挥起拳头立马便打。不料白一帆脚下虽歇,双手却动了起来,身子向下一矮躲开铁拳,十指化作鬼爪,令人不寒而栗,又向他的下腹抓来。胡哲大吃一惊,这才恍然,原来白一帆接连一掌双脚早有谋划,若能击中亦能伤敌,即便不中也能步步逼近,为这双爪齐出造成便利。 原来爪比拳c掌灵活,近身时亦能发挥威力,白一帆一连攻他的下方,便是叫他单足伫立之时不能躲闪,逼他近身接招,也好出爪制敌。胡哲情急之下大吼一声:“来得好!”忙双拳齐发,“砰”的一声,结结实实的击中他的掌心,力量之大,震得二人不约而同的向后飞去,又都翻了一个筋斗,方立稳在地。 何瑛思念父亲,又恼怒胡哲话语轻薄,恨不得冲上去将他大卸八块。可刚一出手便被白一帆抢了个先,再看下去,方知两个高手对阵,自己根本无暇出剑,却突然间想起毛铮来,忙顺着下坡路寻了过去。走过几棵尚挂着稀疏几片枯叶的大树来到路的尽头,只见大片的芦苇伏地,不远处大河宽广,月光下水波微动,寂静无声,哪里还能找到毛铮的身影? 后悔自己没有及早追来,又恨胡哲阻碍自己的大事,正好有帐要算,便又怒气冲冲的提剑返了回来。 “砰呯”之声更大,中间夹杂着几声叱呵,转眼间,二人已斗了三十余招,动作皆大开大合,威力无比,竟是谁也占不到半招的便宜。又过了招,忽见胡哲身子一纵向远方飘去,白一帆心里纳闷,暗道:“胜负未分,如何想逃?”不肯罢休,长腿一迈随影而去。 追逐不出半里,却见胡哲在一片只有几棵稀疏兀立的槐树林里停了下来,人站在一块巨石上,倒背手挺得笔直,似是不屑一顾,心道:“又有啥诡计?”他登高凌人,自己在低处难识地貌,心知不利,见一旁也有一块巨石,上面甚是平坦,轻轻跳将上去,总算与他齐高,地势上不输半分。目不转睛的盯着,小心留意他的一举一动,却不敢贸然前往。 喘息的功夫,见他依然伫立不动,趁着空隙环视四周,尽是一些大小不一的乱石,似是有人不经意的摆放在那里,石缝间夹杂着几簇荒草,犹如一张破碎的网遮住泥土,巨石从网眼里突出,显得格外惹人注目。 本以为他在这里设下机关诱自己上当,正思如何小心。胡哲却飞身扑来,近身打了几拳后,又身子一闪,却未回到原处,反落在两块叠加的石头上。弄得白一帆更是不解,暗道:“若不认输潜逃,何不痛痛快快的大打一场,这样跳来跳去的耍什么把戏?”且叠加之石本不牢固,不怕立身不稳,摔个好歹。 可细看下去,却是愈发惊奇。原来,胡哲脚下的两块石头摆放的却是有悖常理,竟是一块小石头吃力的顶着一块大石头,大石头略呈圆形,上面甚是光滑,摆在小石头上一副摇摇欲坠的样子。 若是两块石头同样大小,或是下大上小依可平稳。可这两块石头却是上大下小,大有岌岌可危之势,又圆滑的难以立足,虽不是深渊险境,但脚下不稳,如何能够久站?胡哲却不以为然,人在上面,一会儿左,一会儿右,偶尔能听见几声“吱吱”轻响,巨石微动,似要坠落下来,换做旁人,早已提心吊胆的蹦了下来,可他仍能找到平衡的法子,任意行走。 此时月色微茫,风声簌簌,若不听力惊人,视觉敏锐,白一帆断难发觉这细微之事,却不知他为何要来这里。这乱石堆崎岖不平,徒步难行,再有不甚牢固之处,若是斗到酣处,位置变换之时,难免不会转到这里,一不留神一脚踏空定会摔倒在地,这高低输赢立马便分了出来。莫非要和自己比试轻功? 可他何必非要先在这暗藏玄机的石头上走一遭,若选一安全处,将险地留给他人岂不是更好?难道不怕露出马脚?想想是了,此人心思缜密,诡计不穷,未等交手,先看自己洞察细微之能,若是心粗之人,见他立在上面平稳,以为牢固,贸然上去,未等交手便是输了。再有,但凡习武之人皆有好胜之心,两人比试,像他这样故意炫耀本事的,往往会惹得对手心绪躁动,不肯服输,冒然效仿。此人不仅武功精湛,寻常做事竟如此工于心计! 再看四周,不知有多少这样叠放的石头,牢固与否,不得而知,看来,还真应该慎之又慎,若不幸败北,还真的输得口服心服。 思虑清楚便轻笑一声,暗道:“机关算尽,未免太过聪明!”见他前来,一边小心接招,脚下却尽挑稳固的巨石游走,故意让他知晓自己已识破诡计,枉费心机之余难免懊恼,大乱分寸之时自己也好有机可乘。 险恶之地最能考验人的生存之技,何况还要面对强敌?气盛之人不肯落于人后,两个人拼尽全力,一身绝技挥洒的淋漓尽致,如虎跃豹翻一般,时左时右,忽上忽下,一眨眼的功夫又斗了二十余招。 何瑛自是不知这方寸之地竟暗藏凶险,见二人往来不休,转眼间又斗了起来,起初还能分清哪个占了先机,谁又挽回一式,渐渐地竟是眼花缭乱。因担心白一帆,心中急切,俯首看剑,仰面瞧人,犹豫片刻突然间有了主意,暗想:“若是把剑借他使用,岂不有了胜算!”瞧准时机喊了一声:“一帆,接剑!”玉腕一扬,长剑化成一道寒光,直奔白一帆飞去。 她飞手掷剑之时,白一帆离得正近。但二人恶斗当中,飘忽不定,她又劲道不强,去势较慢。巧的是,长剑刚飞到乱石上空,二人均是移了方位,变得胡哲较近白一帆尚远了。更兼她功底尚浅,毫无准头,胡哲转身之际,长剑正好飞到眼前。喜得他心里乐开了花,一扬手便把长剑抓住,毫不犹豫的顺势一劈,白光一闪,把白一帆逼出老远。 白一帆见状大骇,心道:“此人武功本就不凡,即便是拼尽全力,胜负尚在两可之间。如今人家添了利器,自己岂不是必败无疑?”何瑛更是又气又恨,气长剑被敌人夺去,恨自己技艺不精,竟给白一帆帮了一个倒忙。 岂料,胡哲虽意外得剑,却无仗剑欺人之意,目光清扫二人,嬉笑一声,右手握住剑柄,左手伸出两指钳住剑尖,用力一掰,“咔嚓”一声脆响,长剑便从中间折成两段。双手向外一扬,青光闪过,“啪啪”两声,两支断剑径直的刺中前方不远处一棵粗大的树干中,深入寸许。 明眼人一看便知,胡哲此举是不想占对方一丁点的便宜,白一帆心中暗叹:“此人虽有心机,行事却是光明磊落。”又见他指力这般惊人,心里犯了嘀咕:“仅凭这项绝技,中原便少有人胜他,当真小视不得。”何瑛见胡哲断刃弃剑,如释重负的长舒了一口气,暗想:“总算他还有一些脸面。否则的话,借用别人的东西,即便是胜了又算得上什么英雄好汉?!” 见他一脸的轻蔑,双手作势极具挑衅之意,白一帆冷哼一声:“岂能让你小瞧我?”飞身跃去,双拳如雨点般击打出去。胡哲来者不惧,两只大手如彩蝶翻飞,竟是谁也不让半招,斗到得意处,二人齐身跃起,“啪啪啪”半空中连击三掌,白一帆顺势落了下去,胡哲却一个筋斗,身子又向那块下面立着一块小的,上面放着一块大的,叠加在一起的石头飘去。 至始至终,白一帆都在留意那块叠加的石头,不敢踏上一步,靠的近些也要绕行过去。此时又见他把自己置于险地,正愁着半点斗他不过,猛然想到:“若就此急攻过去,他脚下不稳,焉能不败?”打定主意,落地之时脚尖一点,又纵身飞出,直朝胡哲扑去。 这只是须臾之间,料想胡哲也不及反应。哪知这胡人甚是狡诈,刚刚落下,见他前来,轻身又向石头后方跃下,同时右腿伸出,一下子踢在大石上。大石本不牢固,被他一踢哪能平稳?竟“嗖”的一下,如流星般直朝白一帆飞去。 白一帆只知道这大石随时可能滚落,哪想过它还能飞起来?顿时大骇,好在双手在前,倒能抵住大石,可撞击之时却觉得周身虚空,哪有力气?大石仍旧向前横飞,劲道之大,如巨浪澎湃而来,整个身子似劲风吹草一般,“嗖”的一下飞了出去,“啪”的一声,后背结结实实的撞在一棵大树上,“扑通”一下又掉了下来。周身剧痛,胸口沉闷,虽是月色如晦,眼前却是金星一片。 他许是不知,这正是胡哲事先想好的伎俩,见力战不得便要以智取胜,要把大石当做暗器,设计伤他。想那胡人颇有心智,在他落地之时不去踢石,非要等他人在半空中,不及躲闪才能一击得中。又怕力量不足,人也飞了起来,在他接住大石的一刹那,双掌用力拍在大石背后,两股强劲才把他撞落在地。不然,一块飞石能把他如何? 也是他初临战阵,经验不足,总以为胡哲将他引到这乱石崎岖,暗藏凶险之地是为了比试轻功,却不如人家久战沙场,同样的地利能想出诸多的妙计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十六、【 英雄相惜 】 又听耳畔一声轰响,应是大石落地之声。抬起头来,恍惚看见胡哲就在近前,虽想起身,挣扎几下,却是无力支撑,四肢一软,又爬了下去。 何瑛大吃一惊,失声叫道:“一帆!”也不顾强敌在旁,忙几步跃了过去,一手搬肩一手搂住后颈,吃力的将他扶起,不住地呼喊道:“一帆,你怎么样?”听声音甚是焦急。白一帆听力不减,却闭目不语,暗中调息,将周身仅余之力凝于右掌之上,准备胡哲再次上前也好奋力一搏。 忽一人高喊:“好功夫!”三人均是一愣,扭头顺着声音望去,却是张县令气喘吁吁带着两个衙役跑了过来,口中大嚷:“胡将军果然神勇无敌,当今之世,那些自称英雄的,哪里及得上你的万一?” 何瑛呼救不应,正在愁苦,见他前来,以为有了求助之人,哪知他一见面便献媚胡哲,心下不悦,恐他们早有勾连,于己不利,打起精神提防着,心里却骂:“你几时成了胡狗的奴才?这种阿谀奉承的话也亏你说得出来?”白一帆则侧耳聆听,一心要弄清他们做何名堂。 一场恶斗倾心尽力,胡哲也有些劳累,气息微喘,不冷不热的问了一句:“张县令百忙之人,深更半夜如何来到这里?” 张县令疾走两步来到近前,眯着眼睛,一脸的媚笑:“胡将军要试探白少爷,这样的龙虎会定然精彩,我也想开开眼界。何况,白少爷乃我涿州人杰之士,我这个做父母官的,也跟着脸上沾光不是。” 白一帆心里暗道:“真是好才情。他助毛铮做恶,自然不会容我,哪里是来‘试探’?”何瑛更是有气,嘀咕道:“一帆自然是人杰,哪像你,见到胡狗竟是这般嘴脸。”幸亏声小,没被人听见。 得胜之人心高气傲,虽听他不少夸赞自己,也不愿意将白一帆称为人杰,胡哲冷哼一声,暗道:“涿州尽叛逆之人,你这个县令也是难辞其咎。”却因无统辖之权,不好直说,便道:“伤我兄弟,阻我大业,张县令应如何处置?” 何瑛暗道:“你倒试试。”白一帆又提了一口气,小心防着。 一句问责之语,把张县令吓得心里发慌,忙道:“何白两家早已感激将军大恩,正思报效。白少爷与毛铮不和,凭将军之力自是容易驾驽,大不了赔他一些医药之资,何须过多计较,也免得伤了和气。” 胡哲听闻此语想起了白父送的玉麒麟,顿时消了火气,何况筹粮一事还需两家尽心奔走,怎可不诚心相待?别再是因为此事坏了大业,话语和蔼许多,轻笑一声,自嘲道:“大人之言,我岂能不知?只是戏言而。不过,白少爷有志之人,如此埋没乡里,甚是可惜。” 这话一点不假。若不是想成就一番事业,谁人会不畏辛苦要学文武?白一帆少有大志,岂是寻常贩夫走卒能够想到?胡哲凭借权势,从来不愿服人,但想起适才取胜不易,倒也佩服他心智不弱,武功亦是不凡。再思张县令荐才之语,募人一事便有了思想,才如是说。 张县令一心要保全白一帆,担心劝他不住,听话语有赞许之意,心下宽慰,忙笑道:“将军识英雄重英雄,所谓英雄相惜便是如此。以少爷之才,若得识才之人,必不负所托,识人者也必成大业。” 一句话有点石成金之效,胡哲心领神会,点头笑道:“这有何难。张县令若能助他为国效力,定能一展鸿鹄之志。”初闻此话颇为大义,岂不知他心中之“国”是他个人而已,只是不便明说,话语含糊。 白一帆心中愤慨,暗道:“我定当为国效力。像你这样如强盗一般,强取豪夺,为祸四方,若再容你胡作非为,哪有百姓的活路?” 费尽口舌,总算让胡哲动了惜才之心,张县令轻出一口气,欢心应道:“胡将军尽管放心,若信得过下官定当不遗余力,一定如将军所愿。” 至此,筹粮c募人之事均算有了眉目,胡哲神色大悦,言道:“如此,便有劳张县令。”忽然又想,自己一个外乡人,涿州如迷雾重重,一时难看透彻,怎能任事亲历亲为?且奠定洪基,笼络人心更少不了地方官员,虔诚道:“我正少大人这样精干之人,有你相助,一切自当顺利。放心,这‘情义’二字我是懂的,但凡对我诚心尽力之人,定当竭力相报。” 张县令喜形于色,立马答道:“将军客气。但凡有事尽管吩咐。” 胡哲见他大表忠心,甚是高兴,“嗯”了一声算是赞赏,也不知毛铮落在何处,不去寻找。见骏马立在一旁,大踏步走到近前,翻身跃上,听张县令说了一声:“将军慢走!”笑着点头,一抖丝缰,飞驰而去。 总算等他离去,张县令如释重负,几步来到白一帆身旁,关心问道:“白少爷,感觉如何,可是伤到哪里?”如大夫号脉相似,伸手扣住他的脉门,做瞑目沉思状。白一帆费力睁开双目,话语颇缓,应道:“我无大碍。只是让张县令费心搭救,着实过意不去。”张县令不以为然,说道:“白少爷何必多言。疗伤要紧,还是早些回去服一些草药才好。” 何瑛关心一帆,见他开口说话,看情形并不要紧,逐放下心来,却仍对张县令不满,面若冰霜,问道:“张大人身为父母官,为何要忌惮契丹人?” 张县令倒不怪她直言问责,解释道:“何xiǎ一 jiě有所不知。此人势大且跋扈的很,若是和他针锋相对,动起真格的来,我们难免吃亏,只有巧于周旋才是上策。适才多亏一帆让他一招,若是让他吃了败仗,丢了面子的人能不雷霆大发?到那时,我们恐怕要大祸临头了。” 何瑛虽然有气,却伶俐的很,大道理一听就懂,又听他把白一帆不慎失手说成有意相让,心里受用的很,忙歉意道:“小女子虑事不周,错怪了大人,还请大人见谅!”张县令哪心思和她计较,催促道:“何xiǎ一 jiě不必自责。少爷需疗养时日。”转头喊过两个衙役:“快,抬白少爷回府。” 两个衙役刚要上前去扶,却被白一帆拦住:“不必劳烦二位大哥,些许小伤,hu一 d一nghu一 d一ng筋骨便可。”还真如常人一样站了起来,若不是亲眼见到他被打翻在地,谁会相信他真的有伤在身? 夜半霜寒之时,斜月在天,星斗依稀,凉风侵肤。 白一帆虽自说无事,走起路来也颇为吃力,且夜黑难行,一脚不平便会摔到哪里。何瑛生怕他再有闪失,在一旁小心翼翼的扶着。张县令暗思心事,两个衙役在身后紧随,均是闷不做声。好在离家不远,摸索一阵子便到了村口。 未进家门,便见两个人打着气死风灯迎面走来,老远便问:“可是少爷回来了?”听声音正是刘宝,白一帆应了一声:“是我,你又去哪里?” 刘宝一路小跑到了近前,嚷道:“少爷,你总算回来了,老爷担心你们,正急着呐。”举起风灯挨个辨认,看到何瑛松了一口气,仰天大呼:“谢天谢地!幸亏xiǎ一 jiě也在。”又问:“你二人没伤到哪里吧?” 白一帆以为老父知道他受伤一事,怕他上火,忙问:“老爷担心什么?” 刘宝唉了一声,说道:“流血伤人的事,谁不担心?当然是怕你吃亏了,特别是何xiǎ一 jiě,这黑灯瞎火的,要是走散了如何是好?” 何瑛闻言感动,忙歉意道:“多谢老爷惦记,我好着呢。”那是她未来的公爹,只是还未过门,不能改口,只好像平常一样称呼着。 刘宝手在胸口抚个不停,定是急的,说道:“那就好,那就好。”回头看见张县令,躬身问候了一句:“张大人可好?”张县令点头哼了一声,算是搭话。 刘宝一个下人,倒不在乎别人如何待他,又回过身子凑到白一帆身旁,低声问了一句:“毛铮呢?你没把他怎么样吧?” 白一帆没好气的说了一句:“算他命大。” 本以为他会咒骂两句,却听他说道:“阿弥陀佛,总算无事。说真的,老爷真怕你惹出什么祸端来。”何瑛心下不悦,问道:“那畜生作恶多端,没死就算便宜他了,如何算作无事?”她本不满“招惹祸端”那句,却因为是白父的意思,长辈面前不敢不敬,只好拿刘宝的话问罪。 刘宝哪敢得罪未过门的少奶奶,忙解释道:“何xiǎ一 jiě,你有所不知。你家老爷还在衙门里,若是再弄出一桩命案来,事情恐怕难办。这不,叫我们四处找你们,弟兄们知道事大,方园二里几乎跑了遍,终于没出什么大事。” 何白二人均恨不得要了毛铮的性命,可这样的道理哪能不懂?何瑛想起父亲便要愁苦,哪里还有心思理会他人如何,闭目不语。 白一帆不忍心他这般辛苦,更要把一应之事弄个明白,便问:“老爷也去了何府?”他接到父亲的话,便赶去何府救了何瑛,至于父亲人在哪里,忙些什么,却一点也不知晓。想来也是去何府,不然,怎么会知道我打了毛铮。 刘宝答道:“出了这么大的事,老爷怎能安稳呆在家里?白日里去了县衙一趟,眼下正在何府与老夫人商量这事。” 何瑛忙问:“白老爷去了县衙,可知我爹何时回来?” 刘宝摇了摇头:“何老爷尚未回府。不过,听我家老爷说,胡哲明天要宴请乡里富户,酒宴一了,便可送何老爷回来。” 虽说未见父亲,也算是有了盼头,何瑛心下有了些许的宽慰。 转眼间到了何家。随毛铮登门闹事的无赖们,早被张县令派来的衙役连吓带骂赶了出去。毛铮一日两次登门,全府上下均惶恐不安。幸亏白家父子先后赶来,才免于大祸,见了白父也有了主心骨,纷纷上前倾诉毛铮恶行,骂口不绝,言语恶毒,恨不得将他扒皮挖心才算解恨。 倒是何母沉稳,风浪少歇之时,得知何员外明日便可回府,也放下心来。倒是惦记何瑛,忽见她安然回转,忙抱过来抹了两把泪水,弄得何瑛也是涕泪连连,急忙安慰着。还要叫人请去大夫,为一帆医治。 白父不好打扰人家母女叙情,见儿子面色苍白,正要细问,却见张县令也一起前来,忙笑脸相迎,说道:“深更半夜,让张大人这般辛苦,如何是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十七、【 代 人 求 才 】 回来的路上,张县令想了很多。何家出了这么一档子事,白家也跟着受牵连,虽说送了玉麒麟,自己再帮忙好言求着,胡哲已答应放人。可白一帆又打了毛铮,下落不知,生死不明,整件事又平添了几分变数。 毛铮虽然可恶,可一个井市无赖能掀起什么大浪来?说到底,不还是人家有势可依?眼下他无事便好,或死或伤均是麻烦。何况,指不定他日后还会想出什么歹计来。对付这种小人,便是你比他强势,让他永远存有畏惧之心。 若是何白两家只做经商唯利之事,不能高瞻远瞩,攀登权势,也难保永乐太平。这不,两家均是富贵,却被一个恶棍折腾的苦不堪言,便是教训。而唯一能够寄予希望的便是白一帆,若是他能进仕途,凭他青年才俊,本领过人,定能扶摇直上,暂不说封侯拜相,权倾一方也算是屈了大才。那时,毛铮即便是摇尾乞怜恐怕也不得机会,我这个芝麻大的县令,也只够给人家牵马的份。 要说毛铮这么一闹也并非全是坏事,至少认识了胡哲。细说这人,对寻常百姓而言,可谓势比山高。可放眼天下,还算不上一个枭雄,且凶很残暴,只知征伐强掠,并无经纬之才。不过,对于那些报国无门之人,总是借梯登高,不想常屈于莽夫者,日后若得机会,也可再谋远图。 这当然是后话,只说当下。自己虽费尽心思,让胡哲动了惜才之心,暂时消了戾气。可人才不为己用,便起了记恨之心,人皆是如此,那时仍是难办。若是白一帆入到胡哲旗下必得重用,毛铮恐连立锥之地也无,眼前之事便可迎刃而解。却不知两家可有这般志向?让白一帆暂时屈尊任职。 这便是他给两家谋划的前程,见白父热情,正得机会,也不表述辛劳,端茶落座的功夫便道:“白先生,你家门富贵,能人辈出,少爷才兼文武,若费些心思谋得一官半职,日后必当贵不可言,真是可喜可贺啊!” 白父正愁苦中,天大的喜事也高兴不起来,哪有心思听别人夸赞儿子?立马谦虚道:“大人说笑了。一帆少不更事,哪里有那般出息?” 张县令把手一伸,打断他的话语,接着说道:“白先生不必过谦。你有所不知,即便是刚才,胡将军偶遇白少爷,听闻少爷功夫了得,有意试探一番,竟是难分高下。胡将军是幽云之地有名的悍将,威震河朔,武功非同一般。少爷的本领和他不相上下,日后前途当然不可限量。” 胡哲去找白一帆,他本就知晓。之所以说成偶遇,看似有所隐瞒,实在是担心白一帆气恼他去救毛铮,继而怀恨在心。 这事只有他三人和两个衙役知道,冷不丁的说了出来,满屋子人均是一惊,白父想起了儿子进门时神色不佳,忙问:“一帆可伤到哪里?” 刘宝听老爷的话前去找人,却因夜色朦胧,难看清楚,竟不知白一帆有伤在身,闻言一惊,嚷道:“怎么,少爷受伤了?” 张县令急忙安慰道:“放心,血脉还算通畅,静养几日便可痊愈。” 一位何家至亲也是关心,放下茶碗也问:“不是不说分胜负吗,如何伤了白少爷?”看来,他更关心谁的武功高些,要是伤了胡哲,才称他的心意。 张县令只好继续说:“少爷有君子之风,让他一招,才不慎磕碰几下,不碍事。胡将军也是无力再战,也算是平分秋色。” 原来是这样,看来白一帆也未吃大亏,众人才放下心来。刘宝撇嘴嘟囔了一句:“我说嘛,凭少爷的本事怎可能输给他?”一人更是有气:“早该教训一下这帮胡人,看他们还敢仗势凌人?”一个人白日里挨了几下打,仍在隐隐作痛,也愤恨道:“为何要让他?一刀杀了岂不是一了百了。” 听他们越说胆子越大,传扬出去如何了得?白父忙摆手止住,小心翼翼的问道:“都是小儿无知,我定会严加管教,但不知胡将军可曾气恼?”扬眉吐气的事还要受罚?众人心有不服也不敢明说,却为白一帆不平。 张县令泰然自若,摆手一笑,先安慰一句:“白先生不必多虑。要说胡将军也是雅量,非但毫无怪罪之意,还对少爷大家赞赏,说‘少爷有志之人,如此埋没乡里,甚是可惜’,看来,他还是很赏识少爷的。” 乡村小民,一有纠纷便恶语相向,哪听过仇敌两家还有赞赏一事,均是疑惑不解。白父心道:“不知他真的雅量,还是故作君子,但愿不要记恨一帆才好。”却还要奉承一句:“胡将军有容四海之量,确实令人钦佩。” 张县令本等他们对胡哲有了好感,自己再从中搭桥,方可水到渠成。见他赞扬胡哲,以为时机成熟,忙道:“胡将军不仅赏识少爷,还打算邀少爷过去,与他一起同谋大业。凭少爷的本事,只需帮胡将军办些小事,仕途路上定会一帆风顺。你两家若想在幽云之地谋求富贵,也会有个照应。 一番话听得众人几近呆傻,均想,斗个你死我活的,还能一起共事?刘宝第一个反对,嚷道:“害人不浅,还要我们替他卖命,真把我们当了奴隶?” 张县令连忙解释道:“此言差矣。‘骗婚’一事皆因毛铮从中恶意挑拨才误会至此,其中个中缘由将军已知晓一二,定不会再为难我们,实在是见少爷人才难得,才刻意相求。试想,胡将军人在幽州,哪里知晓涿州大事? 照此说来,他也是受人蒙骗才奔波至此,分清原委后知错就该,也算是善恶分明。一人沉思道:“要说少爷能在他军中讨一要职,也未尝不是好事。”听他话语,好像是对“富贵”二字动了心思。 一人似是对契丹人有些了解,极不赞成:“胡人乃塞北异族,来到这里只知道寻衅滋事,仗势凌人,难道要少爷也学他们不成?” 白父心性沉稳,任事均要思虑清楚才行,手捋胡须凝眉半晌,暗道:“胡哲到底有何心思?按理说,他收了玉麒麟答应放人,这‘骗婚’一事就算过去,却非要我替他把本郡的富贾乡绅全都请去,如今又让我儿子为他卖命,莫不是要将整个林奇郡全都吞咽下去?此人胃口之大,真是难以想象。”不明便问:“张县令,可知胡将军为何非要让一帆为他做事?” 张县令听他们一人一语,恐白父乱了心思,忙道:“白先生勿要多虑。胡将军胸有大志,举贤重德,少爷文武不输于他人,自然会被另眼相看。” 聚贤重德竟对毛铮这样的无赖委以重用,说的是冠冕文章,无非行盗贼之事,其心可诛,哪能长久?白父疑虑重重,又问:“幽州地广人稠,胡将军为何要舍近求远,非要让一帆与他同去。”他压根不信胡哲会赏识儿子,只是担心他要借己之力在奇林县大做文章,不仅百姓遭殃,自己也成了罪人。 张县令这次不再心急,端起茶碗慢饮一口,慢声轻语道:“人说白先生多有睿智,确实不假。幽州人多,却无可用之人。再说,不是有缘人怎能相逢?” 白父仍要刨根问底:“莫不是胡将军在奇林县有为难之事?” 白一帆用了一副中药,感觉好了许多,正从厢房进来,适才的话也听了几句,说道:“爹,胡将军威名远扬,兵马众多,所识之人尽是非官即贵,自是一切顺当。用得着我们的,一定不是什么好事,别再是伤天害理的勾当,自己不愿担当罪名,便要假手他人。此事万万应他不得” 他对胡哲帮助毛铮抢夺娇妻的怨气仍是未消。虽见适才力博之时他断刃弃剑,光明磊落,但闻契丹人恶习害人,些许好感立马消失殆尽,哪肯与之为伍?见父亲问得仔细,怕他虑事不周一时应了,心急之时不得已直言相告。 此子肖父,白父心中慰藉。但当着张县令面这样出言不敬定是不妥,佯装气恼,手一指,斥责道:“混账东西,张大人为了你的事多方辛苦,你竟在这胡言乱语,还不赶紧退下?”又转头看着张县令,难为情道:“大人您看,这哪里是成事的料?枉我费心多年,竟这般的不长进,还能为胡将军效力?万望大人在将军面前美言两句,就当我们没那份福气。” 看来,他也不愿让儿子为胡哲做事,正好借机回绝。 白一帆也是晓事,忙朝张县令一揖,赔礼到:“小民草莽之人,难登大雅之堂,言语不恭,望大人千万不要见怪。 这父子一唱一和便把此事拒绝了,弄得张县令好生没趣。他本是为两家操心,也好回了胡哲用人之意。不想,这黑豆白豆根本混不到一块去。与己无关,本可不再理会,又怕胡哲再找麻烦,于心不忍,便又劝了一句:“为胡将军效力事小,白少爷也可图一个似锦前程,说起来还算是一桩好事。” 白一帆依然倔强,哼了一声,说道:“张大人,恕我直言。我白家祖上也有出仕之人,皆是忠君为民之士,政绩斐然,百姓待之如父母,朝廷为倚柱之臣。终究不得骂名。我辈仗祖上荫德,留有家资聊以度日,虽说不是显贵,也不想丢尽祖宗的脸面。且你我皆是汉人,我朝也是用人之际,仕出多途,有志之士仍可宏图大展,为何非要为契丹人谋事?” 白家累世为官,只是到了老太爷这辈上才弃官经商,张县令本就知晓,见他提起此事,又说胡汉有异,便是不移其志,心道:“这样劝下去,即便到了天明也是谈不拢。”便换了一种思想,清了清嗓子说道:“白少爷心存远志,确实难得。所谓‘人来投主,飞鸟归林’,可放眼天下,哪一个为真正的明主?白少爷欲图大业,必先立威以晓世人。似这样埋没乡里,纵是千里神驹,伯乐又怎能知晓?不妨先择一处归宿建功扬名,待有明主再去投奔不迟。胡哲虽是契丹异族,也是成事之人,段不会误了你的前程。” 白一帆张口又要说话,却见父亲连连摆手,忙把话止住。 白父满心装着儿子的婚事,惦记着能尽早把何父接回家中,更不愿儿子去为胡哲做事。见儿子深明大义,颇有傲骨,心中甚慰。可转念又一想,眼下何员外仍被软禁在衙门里,毛铮贼心不死,指不定又会做出什么丧尽天良的事来,似此种种大事,还需和胡哲打一番交道,真的不好过分回绝。 应也不是不应也不是,需有一个万全之策才行。思来想去,突然脑海里灵光一闪,有了主意,笑嘻嘻说道:“一帆整日无所事事,学了几下三脚猫的功夫派不上大用场,承蒙胡将军错爱,但凡有事尽管吩咐,我们一定照办便是。只是一帆眼下大婚在即,需要张罗一些时日。且一帆是我独子,老夫年事已高,时日不多,需他支撑门户,不便远行,请张县令转告胡将军,望将军体谅。” 张县令费尽口舌,换来人家父子一番婉拒,那好再说?也亏他为官多年,应付这种事办法颇多,头脑一转便又是一个主意。可这样的主意,先要说通胡哲才行,白家这里倒不急于一时,双眼一眯笑道:“既然白先生这么说,我想胡将军也不好强人所难。我回去将此事说于将军,至于你们能否一起共襄大事,就看二位的缘分了。夜色已深,我等就此告辞!” 白父当然要挽留一番,可夜近子时,确实不好耽搁人家休息,张县令又执意要走,只好谦恭的将这位官老爷和二位衙役送到门外。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十八、【 良 药 苦 口 】 夜深无事,人已倦怠,几位家和至亲早被管家带去休息,屋内只剩何家母子与白氏爷俩。女儿配得佳胥,新婚在即,何母脸上一直洋溢着喜气,见人均热情百倍。可自胡哲带人c毛铮闹事,何父至今还在衙门里,无名火愁得她一日水米未进,老人家怎禁得这番折腾?此时才心下稍安,多少用了一些点心。 白一帆对白日之事知之甚少,便要细问。三人把各自所历之事一一倾吐,凑齐了言语才将整件事说了个大概。白一帆越听脸色越发凝重。 胡哲那里料已无关紧要,只是毛铮仍叫人放心不下,这恶贼被白一帆伤得凄惨,怎能善罢甘休?回头之日,指不定又会使出怎样阴损c歹毒的手段来。明里暗里均要小心提放着。为安全计,白父把白一帆留在何家,以防不测。何母倒无话可说,何瑛虽面露羞色,心里却喜得砰砰直跳。 乌云追月,风动柳梢,抬眼看已过三更,个个困倦已极,白父起身告辞,何母嘱咐何瑛和白一帆礼送一番,白父在家人的陪同下回府不提。 白一帆留宿之所甚是整洁,一张软床,躺上去舒适的无话可说,双臂一展正要惬意的享受一番,却觉得左肋处微微刺痛,方知苦斗之时伤了元气,需调养时日才行。立马起身在床与和尚打坐相似,深吸气再轻吐出去,反复三次,始觉心胸舒畅。刚要再来,却听得一阵敲门声,一愣,心道:“这么晚了,何人会来?微睁双目轻声问道:“谁?” 门外一个女子轻声应了一句:“一帆,是我。”是何瑛。 心上人来访,岂能不见?喜得他痛感立消,“腾”的一下从床上跳了下来,赤脚疾奔两步,一手拔栓一手拉门,“吱呀”一声,见她立在门外手端托盘,中间一个白瓷花碗里盛着半碗浑浆之液,似茶非茶,热气随风,一股浓浓的草药味扑鼻而来。呛得他一紧鼻子,问道:“这是什么?” 何瑛嫣然一笑美艳万方,说道:“见你受了内伤,特意熬了一碗草药,快趁热喝了,也好养养身子。” 折腾一日又苦熬半夜,不去休息还要熬药,白一帆心下感动,立马接过托盘赞道:“早知你貌美贤惠,不想竟这般体贴,真是我几辈子修来的福气。”何瑛面色绯红,垂目嗔怪道:“知道你这样油腔滑调,何须理你?”手指药碗,督促道:“还不趁热喝了!”瞥眼见床上被褥凌乱,忙过去整理。 不知是怕热还是心有疑虑,白一帆手捧药碗竟是难饮,歪头侧目盯着何瑛一脸的嬉笑,竟是一言不发。看得何瑛心里发毛,浑身上下自我打量一番,抬手整理一下秀发,未觉得有何不妥,方愣愣的问了一句:“干什么?” 白一帆故意逗她,打趣道:“这是什么药?真是给我治病的?” 一句话问得何瑛微微一愣,细想方知他是有意找茬,觉得没趣,又埋头去整理床铺,手不停歇也不忘回他一句:“我是照你的方子熬的药,当然是给你治病的,难道有谁要害你不成?不然便是你居心不良,打算害我。” 白一帆本想和她逗趣,没想到被她一顿抢白,竟然半晌说不出话来,不解的问道:“你熬药给我,又怎么是我想害你?” 何瑛停下手来,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冷笑道:“这方子益气养血,男女均可服用,没病时熬上一碗也是不妨。若是你拿了一个假方子,我哪一天身子不适,照方子熬药喝了,岂不没了性命?我也是让你先尝一口,试试你的良心而已。” 白一帆没想到她这样的才情,心中暗笑又不肯相让,接着又说:“只听说谋害亲夫了,哪见过有人要害老婆?” 何瑛一手拎壶,取过水杯未及斟满,故意拿着腔调,讥讽道:“也不尽然!男人哪一个不是三妻四妾的?只见新人笑不见旧人哭,哪个敢保你日后不会负心?你邻居家的小翠,你不整天和她眉来眼去的吗?到那时岂不遂了你的心愿!”水杯往几案上一放,狠狠的白他一眼,一脸的嬉笑之色。 白一帆自诩为舌辩之士,未料到刚一交锋,便被人家羞臊一番,顿时无语,心想:“赶紧止住,再说一会,没准要弄出一个花柳案来。”甘心服输,放下药碗双手作揖,打着戏腔说道:“小生一时笑语,还请娘子莫怪。但药能治病,无奈我双手行动不便,如何喝得下去?” 他的手好好的,哪里行动不便?明明是让自己喂给他喝,何瑛心知肚明,也不计较,找好地方放下水壶,取过药碗,手掐汤勺搅和两下又说:“要说你也真没良心,好心熬药给你,尽把人家往坏处想,叫我日后怎么做才好?” 白一帆心中有愧,忙歉意道:“娘子不要任事都挂在心上。你我数日不见,不说几句知心话,哪知道你怎样的心肠?” 一听到知心话,何瑛的心理泛起一阵涟漪,头也不抬,半羞脸带着些许的不悦,回道:“怎样的心肠?当然是好心肠了。你若以为我是歹人,干嘛还要娶我?”舀起一勺汤药慢慢的递了过去。 白一帆似佛像一般坐着,张大嘴巴,受用无穷的等着她喂。笑得何瑛轻声讥讽一句:“臭美!真以为自己是皇帝老子?”举勺送药,再要去舀,却见他紧闭双唇,一脸的苦涩之状,忙问:“药太苦了?” 白一帆忍住苦情,一紧鼻子咽下汤药,干咳两声,大手在嘴边呼扇几下,带着哭腔说道:“这药如何这种苦法?”何瑛忙放下药碗回身取过水杯,未及递到眼前,便被他迫不及待的抢了过去一饮而尽。 见他如孩童一般吃不得苦,何瑛取过水壶又满了一杯,好言开导着:“良药苦口如忠言逆耳,虽说受之不易却是管用。人皆有志,却多为无为者,何也?皆因成事者,多是荆棘遍及穷途,不为常人难为之事,哪做人上人?” 这等立世之言白一帆早铭记在心,常听鸿儒们作文高论,可谓仁者见仁智者见智,世人常自勉之,却未有一人能把世理说得这般透彻。不想她一个凡女子,闺门不出,竟有这般奇文,当真令人刮目相看,慨叹之余ji qg难抑,握住玉手,动情道:“娘子多才,乃闺中翘首,待婚后定要常听教诲!” 何瑛大方的让他握着,闻言不语,侧头紧盯着地面,神色迷茫。 白一帆见她似有心事,忙问:“怎么了?” 何瑛神色黯然,似有万般愁结,一连几次唤她竟是不觉。急得白一帆忙轻摇手臂,半晌才抬起头来,双目含愁悠悠道:“哪里还敢谈婚事?我父至今仍被关在衙门里,亲生父亲不在,女儿哪能出嫁?” 白一帆忙安慰着:“娘子何必忧愁?岳父大人明日便可回府,定不会误了婚期。”何瑛轻语一声:“但愿如此!”已是眼皮坠地,伸头依在他肩上,美目一合,不知不觉中慢慢的睡了过去。 张县令晨起之时遇见了胡哲,未及搭话便听他问:“张大人,何家父子志向如何?”暗道:“一清早便问政务,真是不肯浪费一寸光阴。”把头一摇,苦笑道:“白父以自身年迈为由,不想让儿子追随将军左右。” 胡哲倒也不恼,面带疑问:“好男儿志在四方,成大事者哪一个不是奔波不休,一定是另有原因,莫不是嫌我没给他官职?” 张县令苦笑一声,也是不慌:“白先生不想让儿子离家远行,也只好随他的意。不过,若想促成此事,也并非全无办法。” 胡哲见仍是有望,眼前一亮,立马问道:“有何妙计?” 张县令慢条斯理道:“何不在奇林县设一个理事的衙门,叫白一帆主事,进可为援,退可保立足之地。涿州虽小,若将周边各州连成一片,将军的实力可非比寻常。”话未说完却突然间想起一件事,继而后悔起来,心道:“他设一个衙门,我这个衙门又算怎么回事?将他长留在此,岂不是引狼入室?” 后悔出了一个馊主意,自我安慰道:“若成此事谈何容易?暂时应付他一下罢了,也好将眼前的事办了,至于你们日后如何也和我毫无关系。” 不想这话却给胡哲划出一番宏图来。他与部下多年披风冒雪,迎沙沐雨,也只是四处强掠一些财物,再有雇主给些赏赐,回来时坐地分赃了事。缺的是,幽州弹丸之地尚有可为,各地却无势力,难以一呼百应。正苦思无计,张县令的话让他有了思想,心道:“若是多构建几方势力,请人代为梳理,岂不是有了洪基?”一想到人选,又开始琢磨起来:“毛铮确实忠心,但尽是奸邪狡诈的伎俩,难当大任。眼下看来,白一帆确是百里挑一之人。” 兴致勃勃的看着张县令,暗道:“此人虽是地方小吏,谋略却是不俗,若由他辅佐白一帆,大业定成。”想到妙处,俨然自己已是一方诸侯,得意之时禁不住狂笑几声,又和颜悦色道:“张大人真乃高人!不过,白少爷年纪尚浅,恐虑事不周,涿州之事还需你二人一同辛苦,事成之时你我共享富贵。” 这样一来岂不是卖身与他?张县令“啊”了一声,好嘛,本想就此脱身,万没料到竟是越陷越深,心中暗暗叫苦,却又不好断然回绝,忙道:“将军莫急,此事还需从长计议。白家正值大婚,怎么也得叫人家高高兴兴的办完喜事才行。白一帆重义之人,若是将军有恩与他,能不感恩戴德?” 眼看大业将成,心下爽快,一切均是好说,胡哲忙点头应允:“张大人言之有理,这事就由你来拿主意好了。再有麻烦你派人去白家知乎一声,就说大喜之日我也要去讨一杯水酒,也好结识一下奇林县的英雄豪杰。” 这点小事张县令还能办到,立马回了一声:“将军放心,我这就派人过去。” 事情出人意料的令人满意,胡哲喜不待言,倒背着手,仰面挺胸,一副踌躇满志得模样,踱着方步走了回去。 回到屋内,张县令肠子悔青了一半,本是为何白两家周旋,胡哲有事相求不好过分得罪,好歹也要应付一下,未想到竟把自己也牵扯进去。想起事出有因还是为了何白两家,不好迁怒胡哲,便把满肚子的牢骚都发在他们头上,越想越气,“啪”的一声在桌子上重重的拍了一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十九、【恶人也有好运时】 一个衙役听见动静忙跑了进来,惊问道:“老爷,有何吩咐?” 为人谋事,有些话不便细说,可张县令正气得头脑发昏,便口无遮拦起来,用力敲着桌案,嚷道:“我待何白两家怎样?”衙役一个下属,见他生气,只能极力讨好他,立马答道:“简直亲如父母,恩同再造。若不是您从中周旋,把何员外留在衙门里,他们至今还不知到何处找人去。您深更半夜的跑到林子里救下白一帆,他们怎么地也得记得您的情分吧?” 张县令经他这么一说,方才想起自己还对何白两家有这么大的恩情,更加理直气壮起来,接着嚷道:“可白先生却拿了一对价值连城的玉麒麟送给了胡将军,到我这里竟连一个‘谢’字也无,是何道理?”他收了人家一百两的银票,比较来讲本就嫌少,当着他人的面又怎能实话实说? 衙役一听竟有这等事,立马为他不平起来,愤愤的说道:“岂有此理,白家这样做事,怎能对得起老爷?” 张县令刚要再说,忽然间醒悟过来,知道自己话语太多,不该说的也说了不少,急忙把手一摆,拦住衙役的话头,叮嘱道:“此事你知道便可,千万不要向他人提起。” 衙役见他气消,知道他自有主张,不便多言,忙唯唯诺诺的退了出去。 汇聚德酒楼开门大吉,一大早便迎来了三名客人。两个是衙门里的衙役,一个颧骨微耸,深目,一脸的络腮胡子,活像地狱里的判官。一个白面无须,似是戏台上的白面书生。二人一进门便找了一个干净的桌子面对面的坐了下来。角落里一个圆桌旁,早坐着一位商人打扮的契丹人,一壶温茶还冒着热气,想是渴急了,刚刚坐下便一连饮了三杯。 络腮胡子顺手拿起一双筷子,桌子上点得“当当”直响,愤愤的说道:“这个毛铮真如畜生一般,摔死了老爹也不回家奔丧,家里只有几个堂哥表叔张罗,谁来开光指路,打幡吊孝?谁家要是养了这样一个逆子,真是作孽不浅。” 白面书生见他为他人操心,觉得好笑,嬉笑一声,言道:“这样的人不提也罢,何必惹你气恼?” 络腮胡子似是一肚子的气未发泄出来,对他的安慰毫不领情,仍然不平道:“怎么的也得哭嚎几声吧,要不然养子何用?” 白面书生见他动了真气,也瞧不起毛铮的行径,冷笑道:“他被白一帆打得落荒而逃,还敢回来?要是被白家人看见,不打他一个半身残废才怪!” 一旁的契丹人见他说得痛快,也向这里瞥了一眼。 络腮胡子仍不解恨,咒骂道:“这样的败类,早就应该把他关进大狱里,也少一个祸害!”白面书生见他气得情绪激昂,只好接着宽慰他:“他也翻不起什么大浪来,就他与何家的这场官司,也是输定了的。” 这倒出乎络腮胡子的意料,“哦”了一声,双目直直的看着白面书生,一脸的问询。白面书生见他表情怪异,忍不住哈哈一笑:“怎么,你不信?”这件事才值得络腮胡子关注,凝眉细问道:“他有契丹人撑腰,怎能输掉官司?难不成何家另有神通?” 白面书生唯恐他不信,二者两个人的关系素来交好,便把实情透露出来:“白先生昨日来到衙门里,替何员外送一对玉麒麟给胡哲将军。这宝物价值不菲,像你我这样人家几辈子都吃不完,就连张县令也气得什么似的。你想,骗婚一事本就子虚乌有,胡将军得此宝物,能不对何员外另眼相看?有道是钱可通神,何家财大气粗,毛铮虽与契丹人有所瓜葛,哪里知道钱财的好处。” 角落里的契丹人一直在那静坐,听到这里也是一愣,手握茶杯轻轻地放在桌子上,不自禁的投来异样的目光。 这段话好像随了络腮胡子的心愿,顿时恍然,连点头称是,突然间又想起了什么,问道:“可张县令因何生气?”白面书生见他如此愚笨,觉得可笑,双手一摊,埋怨道:“你呀,好东西送了别人,你分文不见,放在你身上能不生气?” 络腮胡子彻底明白过来,口中念叨着:“原来如此。”欣慰之余也替何家担心起来,嘀咕道:“从今往后,这何家的日子恐怕也不好过呀!” 白面书生倒比他脑子灵光,言道:“好在何白两家颇有家资,张县令的人情日后慢慢偿还不迟。”忽见店小二端着一盘包子送到契丹人的桌子上,不解的问:“小二,我们要的东西怎么到现在还没有上来?”(唐朝时在酒馆里伺候客人吃喝的人叫酒博士,这里所以说成“小二”,是因为很多文章都这样用,也好方便读者理解)。 店小二年纪不大,十五六岁的模样,唇上一抹青须,一身伙计打扮,左肩上搭着一条毛巾,站在那里一脸的委屈,解释道:“这位爷,自打您二位进店就只顾着说话了,还没有告诉我您要吃什么东西呢。” 契丹人并没有立马进食,反倒朝小二要了两张黄纸,在桌子上铺平,端起盘子底朝上倒扣在黄纸上,取下盘子放在一旁,折起黄纸的四角,把包子严严实实的裹住,从口袋里抓出几个铜钱放在桌子上,也不言语,起身出了店外。 契丹人离开汇聚德酒楼,穿街越巷,七拐八歪的约走了半柱香的功夫才来到郊外,眼前一条大河的岸边,泛黄的芦苇连成一片,一棵大树叶子零落满地,只剩下光秃秃的枝桠,底下一个人闭目仰面背靠大树坐着,正是毛铮。 毛铮被白一帆一掌打到坡下,滚出一丈有余,胸口一阵抽搐,喉咙里一股咸腥的味道涌上,张口欲吐,又恐白一帆再度追来,诸般事情也顾不得,咬牙跃起,强忍不适,站起身跌跌撞撞向前疾奔,未跑几步,“扑通”一声,也不知掉进哪里,眼前漆黑一片,灰土盖脸而下,接着便什么都不知道了。 不知过了多少时辰,迷迷糊糊的醒了过来,四周仍是不可视物,用手去摸,尽是湿乎乎的泥土,仰面看去,只见锅盖大小不规则的天空,方知自己掉进一个地窖里。晓得天色已明,举手试探,差了二尺有余,便要纵身跃上,哪知刚一用力,便觉得胸口剧痛,竟是难忍,用力捶了几下,伴随着几声剧烈的咳嗽,一口鲜血喷涌而出,待痛感稍减,再喘粗气轻微的干哕几声,才把鲜血吐尽,气息稍有顺畅已是受伤不浅。 又试了一下,不是腹痛便是手脚不听使唤,反复几次,均是双手扒到坑边又滑了下来。自知无力跃出,有些气馁,便蹲坐在坑里调整气息,以图恢复体力时再行攀爬。好一阵子,忽听耳畔响起一阵笑语,有男有女,听话音应该是四五个人,便大声呼喊“救命!”可体弱声小,只比蚊虫嗡嗡声大些,上面的人怎能听见?又喊了几遍,欢声笑语也只是越去越远。 接下来又听见几阵话语,近得能听见脚踏落叶的沙沙声,可任凭自己求生之心如何急切,怎样呼唤,就是无人理会。方知行人匆匆不说,自己微弱的呼喊声被风刮树叶的哗哗声和嘈杂的脚步所掩盖,根本无法传出。不一会儿的功夫,四下里又是寂静无声,心急丧气,只好坐等着奇迹出现。 又过了好一阵子,忽听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一人气喘吁吁的跑来,手拨芦苇哗哗作响,越来越近,似乎已到咫尺。瞬间没了半点声音,应是停了下来,只听一人粗声在耳边骂了一句:“妈的,憋死老子了。”便是簌簌的解带声,似是内急到了紧要关头。接着又听屁响连声,一阵稀里哗啦的大响,似是痛快之极,一股恶臭扑鼻而来,熏得毛铮几欲晕厥过去。 毛铮心恼,正要怒骂,忽然想到,正巧有人或可搭救自己的性命,强行忍住,也不怕臭气进到嘴里,急切切憋足力气大喊一声:“救命!”又恐上面难以听见,抓把泥土向上扔去,以期引起对方注意。可一连两下均是打在地窖的墙壁上,中途跌落下来,第三下泥土才跃出地窖口,簌簌声传来,定是落到枯干的芦苇上。 只听上面“咦”了一声,半晌又没了动静。毛铮怕了,担心人已远去,一边扔着泥土一边声嘶力竭的喊道:“救命!” 但他力竭之时声音几近沙哑,嗓音较平常时难听之极,且又发自于地下,似幽灵般,上面的人吓了一跳,惊叫一声:“有鬼!”便又没了动静。毛铮接着大喊,也是那人胆大,觉得情形怪异非但未走,反倒断喝一声:“谁?大白天的装神弄鬼的吓唬老子,给我站出来!” 毛铮调整一下气息,方一字一板的说道:“这位仁兄,我不慎掉进地窖里,就在您的近旁,求仁兄大发慈悲,救我出去!” 这番话还真的管用,又听芦苇“沙沙”的响动,转眼间便到了近前,接着地窖口处出现一张人脸,略显铜色,三缕短须,眼睛一眨一眨的,甚是精明,髡发,一瞧便是契丹人。 毛铮可算抓到了救命的稻草,急忙大喊:“仁兄救我!”契丹人甚是诙谐,此时还问:“你是人是鬼?没事为何跑来这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二十、【耶律九斤】 毛铮苦笑一声,言道:“此事一言难尽,还请仁兄找来木棍c绳索之类的东西救我出去。”契丹人这才清楚,原来他是求自己救他,想到一条人命,就此不理于心不忍,回身看见一根木棍,跑过去拾在手里,又折回到地窖,把木棍的一头向下一伸,叮嘱了一句:“抓住!” 毛铮急于活命,一把抓住木棍不放,不料用力过猛,差点没把契丹人拽进地窖里。也亏契丹人力大,一咬牙,双腿犹如扎根一般,竟被他死死地撑住。一面勉力攀爬,一面撑死力拔,一个吭哧吭哧,一个气喘嘘嘘,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总算把毛铮拉了上来,周身满是泥土。 好不容易死里逃生,毛铮躺在地上shēn y着还不忘了救命之恩,侧头看着契丹人感激道:“多谢仁兄救我,如若不然,我非饿死在地窖里不可。”契丹人倒没有居功的意思,只是看着可笑不免啰嗦几句,问道:“要说你也真够可以的,这里如此偏僻,又离大路尚远,没事大清早的不好好呆在家里,为何四处瞎跑?是打算下河摸虾还是追逐野兽掉进人家挖的陷阱里?” 毛铮慢慢的坐了起来,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叹了一口气说道:“恩公你有所不知,我是遭恶人追杀,中伤后不慎掉了进去。也多亏这个地窖才有了藏身之所,不然被恶人逮住,即便不死也顶多剩下半条性命。要不是您及时赶来,我也要见阎王去了。” 契丹人有些不信,歪着脑袋问道:“怎会有这样的恶人?难道他shā rén不用偿命?还是你身负命案?” 谁能承认自己有罪?毛铮恶行累累,却总是托词狡辩将自己说成怎样的无辜,不明真相的人听了他的话便有了先入为主的思想,即便再听见别人说些什么也是难辨真假。听契丹人问话,便先把何家抹黑一番:“都说有钱人家心肠歹毒。这奇林县便有一个何家,一个女儿待嫁闺中,先是谎称许婚骗去我十两金子,却又暗中把女儿许配给了别人。我气不过便shàng én与之理论,不想人家不但不认账,还将我追杀至此。” 本想博得契丹人同情,哪想在他看来是奇耻的大辱,竟被契丹人当成笑料,嘴一咧露出牙齿雪白,嬉笑道:“都说家富心贪,心贪便生恶念,果然不假。看你的长相便是一个好色之徒,一定是你看人家姑娘长得漂亮起了淫心才上了大当,看来你是霉运未褪色心又起啊!” 毛铮本以为他能替自己不平,没想到竟惹来一番的嘲笑,原本平日里这样的话听惯了,狡辩之词一拿来便是一箩筐。但他初逢生人,不想被人家看成是轻薄之徒,故作深沉,淡淡的一笑,也不反驳,说道:“恩人说笑了,下聘娶亲天经地义,哪曾想何家竟如此昧着良心。”说着话便听腹内咕咕作响,知是饿了,双手捂住腹部强行忍着。 契丹人也看了出来,顺口问了一句:“你几时未吃饭?” 毛铮苦涩的笑了一声:“从昨晚一直困在地窖里,哪有饭吃?”刚要挣扎着站起来,又觉得双腿发软使不出力气,坐地喘着粗气歇了半晌,想了一下,从怀中掏出一把铜钱来,递给契丹人,求道:“恩公若不嫌辛苦,请到汇聚德酒楼帮我买几个包子,吃饱了方有力气回去。” 契丹人真是好心,没犹豫便把铜钱接了过来,却不知去哪,问了一句:“何处去找汇聚德?” 毛铮往炊烟稠密处一指,说道:“到乡里一问便知。” 契丹人走南闯北,虽不是轻车熟路也能找到,转悠了半天便来到汇聚德,买包子时正巧遇见两个衙役在议论毛铮的事。两个人见他是外人,也没在意,不经意间竟把密要之事全都抖了出来,被他听得清清楚楚。二人说者无心,他听者有意,见事情不止是毛铮说得那么简单,顿时起了狐疑,捧着包子一路小跑又回到林子里找到毛铮。 毛铮正在闭目养神,听见有人来立马睁开眼睛,见他递来包子,双目立放异彩,一把接过,狼吞虎咽的大嚼起来。契丹人见他吃相狼狈,心中好笑,一屁股坐在他的近旁,漫不经心的问了一句:“你叫毛铮?” 毛铮一愣,方知他定是听到了什么,咽下口中的食物,问道:“你见到什么人了?”契丹人也不隐瞒,说道:“买包子时遇见两个衙门里的人,正在谈论骗婚一事。”毛铮很想知道详情,便问:“他们说些什么?” 契丹人没有正面回答,反问:“胡哲如何来到这里?”毛铮道:“是我请来为我主持公道的。”契丹人似是不信,侧头睁大眼睛又问了一句:“为你主持公道?”毛铮不知他为何如此惊异,补充了一句:“正是!” 契丹人这才一字一板的说道:“这个官司你赢不了。”毛铮一惊,手举包子停了下来,问道:“却是为何?” 契丹人对他甚是怜悯,便给他交代了底细:“何家送胡哲一对玉麒麟,那玩意世上难寻且价值连城,胡哲原本贪心,拿了人家的宝物怎能替你主持公道?” 毛铮吃了白一帆的大亏,被困地窖里整整一夜,好不容易活了过来,正想吃些东西,恢复体力后去找胡哲帮忙出这口恶气,忽听何家送了这么大的一份厚礼,自知自己无此财力与何家比拟,无限愁苦。转念又一想,胡哲收了何家的厚礼便要出卖自己,一种遭人背叛的感觉油然而生,心中愤慨却又不敢气恼。 难道就这样认输?自己处心积虑折腾一番,到头来只是何家破了一些小财,胡哲得到实惠,自己两手空空,一切努力都似东流之水,还白白的挨一顿打。心中不甘,穷途末路之时只希望此事不是真的,又问:“怎样的玉麒麟?” 契丹人道:“《春山晓月》,月影西斜,天将破晓,一高一矮两个麒麟。高的做回头望月状,矮的低首躬身,似是黎明刚起,正伸着懒腰,惟妙惟肖,逼真之极。正宗的羊脂白玉。”说得这般仔细,看样子确有其事,毛铮有些灰心,可又似乎想起了什么,追问道:“他送的东西,你又怎么知道的?” 契丹人望着远方,似是有些伤感,淡淡的说道:“早年在瀛州,有人贩卖此物,甚是喜爱,却因所带的银两不足便与之失之交臂。最后这一件稀罕之物被涿州的何员外买走。我今日路过此地,本想再看上一眼,不料却被他送给了胡哲,真是可惜!此人性本贪婪,到手的东西很难再让他吐出来。” 看来要再想他法才行。正苦思入手之处,心细听他屡次提起胡哲均直呼其名,极为自然,似是早就相识,便问:“你认识胡将军?” 契丹人甚是托大,轻笑一声,说道:“岂止见过?军国大事不敢妄言,私情之交他还是要给我三分薄面的。”毛铮听他与胡哲早有交情,来了兴致,便要细问一番,话语也谦恭起来:“原来如此!也是怪我,到现在还不知恩公高姓大名,做何营生?如何认识胡将军的?” 契丹人干笑两声,仍不肯吐露真情,故作高深道:“我倒不值一提。不过,有一个人你定然知晓。”毛铮问:“不知恩公所说何人?”契丹人提起此人颇为得意,拿着腔调说道:“契丹国的耶律王爷!” 契丹人只有两个姓氏,一是姓萧,二姓耶律,两姓中都有不少的王爷,但在幽云各州众人耳闻能详的只有一人,毛铮不加思索脱口而出:“是耶律柔格?” 契丹人满意的点点头,说道:“正是。” 耶律柔格是契丹国贵族,深受契丹皇帝耶律阿保机的赏识,委以重任,当真的贵不可言。此人近年来屡次深入塞北,对中原与幽云之地的军国大事了如指掌,曾建议阿保机挥军南侵,阿保机也有意任命他为南国先锋行营都统,引领南侵之事。只是忌惮晋王李存勖英武,国内亦是诸多纷扰,才未能付诸实施。 毛铮见这位提起耶律柔格,隐约觉得此人亦是来头不小,追问道:“如此说来,恩公与耶律王爷关联定然不小?”契丹人更是得意,喜滋滋的答道:“他是我的义兄。”又提起身上的衣裳“扑扑”的抖落一下,接着说道:“看我这身打扮,是个商人,其实是为他筹备钱粮的。” 毛铮这才知道这位恩公不是等闲之人,可仍有一事不明,又问:“又与胡将军如何?”契丹人哈哈一笑:“南国纷争不断,国势日衰,我契丹国新立,正如日在中天,他一个地方豪强,怎能比得上我国王爷?且他本是契丹人,家小还在北国,怎敢不对耶律王爷敬让三分?” 毛铮一想也对,原是同族,关系本就盘根错节。且北国势大,早有侵吞幽云之意,他一个流落至此的胡人,自然不如一个能左右时局的王爷,忙点头称是。又问:“可我仍不知恩公的名讳,日后如何报答?” 契丹人笑道:“我叫耶律九斤,只因出生时有九斤重,才取了这么一个名字。”毛铮心里嬉笑:“还真的有趣,多亏未叫耶律十八。” 他问完人家的事,却犯愁起自己的事来,眼下依仗之人被人家收买,力孤之时定是不易取胜。想何白两家财大势大,如此仇恨,怎能容我?不剥了我的皮才怪。要是这样认栽,岂不是输得一败涂地?不行,要想一条妙计挽回局面才好!便坐在那里苦思冥想起来。 耶律九斤见他一脸的苦色,知他满腹的伤愁,不安慰反倒讥笑一声,伸出两指说道:“我说毛老弟,认栽算了!这世道最重要只有两个字;一个是钱,一个是权。这两个字要是勾搭在一起,再要好的交情也是一文不值。”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二十一、【 故人来访】 哪知毛铮听完这话突然兴奋起来,急转身面朝他坐着,一把将他的双手抓住,急急的嚷了一句:“恩公,你想不想得到那对玉麒麟?” 冷不丁地将耶律九斤吓了一跳,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匪夷所思的问道:“你说什么?”毛铮又道:“玉麒麟,你不是一向对它情有独钟吗?” 耶律九斤顿时精神一震,身子立马笔直起来,全神贯注的看着他问道:“你是让我去拿那对玉麒麟?”毛铮双手一拍,嚷道:“对呀!”也伸出两指,神神秘秘的说道:“你不是说这个世道只有‘钱权’两个字最为重要吗?” 耶律九斤见他云山雾罩的,心里迷惑,不自主的点了点头,愣愣的答道:“对,是呀!哪又如何?”毛铮自问自答:“可这两样东西谁又更重要?当然是权了,因为权能揽财,要想要钱生钱,也要将钱先变成权才行。”接着伸手摆了几下,示意他靠得近些。 耶律九斤也真听话,立马将头凑了过去。 毛铮用手拢住他的耳朵,压低声音眉飞色舞的私语起来,越说越是得意,耶律九斤渐渐地,也听得如醉如痴,一脸的狂喜之色。 末了,耶律九斤兴奋地双手一拍他的肩膀,许是力量大了一些,险些将毛铮推倒在地,激动地嚷道:“你小子真有你的,自己不用本钱便夺人宝物,顶多死两个人而已,妙计!”他本是商人,讲的是你需我求,算的是斤两之利,说起巧取豪夺,阴损狡诈,怎能比得上毛铮恶毒?更没想到这世上还有无本求利的买卖,欣喜之余,顿时对他肃然起敬。 毛铮道:“恩公!”耶律九斤把手一摆,止住他的话头,说道:“这二字显得生分,我比你大些,就叫我耶律兄好了。”毛铮点头称是,道:“好!耶律兄,你照我的话去做,保你马到成功!” 耶律九斤喜不自禁,忙着去夺宝物起身便走,未走几步,又停了下来,朝毛铮语重心长的说了一句:“毛老弟,你老爹已经仙去多时,你应回去奔丧才对。” 一句话说得毛铮无地自容。 胡哲正等着白父将本郡的富户找来,好在汇聚德设宴款待他们,想着自己的计划正一步一步的接近现实,心中窃喜,无论见到何人都满脸推着笑容。 张县令似乎已看出他筵无好筵,不想蹚这趟浑水,再三婉拒了胡哲的邀请,以处理公务为由老早的出了衙门。胡哲不打算在他的身上做怎样的文章,见他执意推迟,也只好作罢。 天近晌午,有几个富户已经陆续赶来,尽是衣着光鲜,却均是满脸的狐疑,不知胡哲为何将他们全都请来。几个人坐在衙门的正厅里,见四下无人,开始窃窃私语起来。一人问道:“胡将军落地幽州,与涿州奇林县毫无瓜葛,更和我们素不相识,为何这么大的排场,非要大家齐来?” 一人摇了摇头,说道:“定是有事叫我们代为bàn li。这世道人人都是无利不起早,有利盼鸡鸣的主。不然的话谁这么好心?”一人长得略为年轻,凑过头来,问了一句:“别再是鸿门宴便好?” 一位老者手捋花白胡须,已经沉思良久,见大家话语模糊,插了一句,沉吟道:“应该是有什么大的谋划,叫我们有钱的出钱,有粮的出粮。”众人担心就是此事,突然间被他说了出来,又都希望不是真的,一人小声嘀咕道:“这与强取豪夺有何两样?” 半晌未闻话语,看样子众人真的担心起自己的钱财被他抢去。 一人更为担心,问道:“我们能否不去赴宴?” 一人叹了一口气,说道:“难呐,此人骄横跋扈,指不定会做出什么事来。” 一人倒想出一个办法,试探着问道:“要不大家凑些钱送去,再好言相求,叫他别难为我们才好。” 白须老者道:“究竟何事还未可知,贸然送钱怕是白白的浪费银两。唉!到时再静观其变吧。”众人听罢很是不解,心道,这是什么话,是你告诉我们说他要用钱用粮的,怎么现在又说不知何事?还不叫我们想办法,难道我们就这样坐等着任由人家摆布吗? 猜不透白须老者到底是怎样的想法,众人心里暗中嘀咕起来,要说胡哲需要人力,可这帮老家伙即不能上阵冲锋,也干不了重体力的活计,叫来何用?保不准想借他们的关系为他疏通人情,可办一件事情只要一个靠得住的关系,精干之人便可,犯不着将这些人一股脑的全部请来。想想还是要钱要粮的可能性大些,不由得七上八下的担心起来。 沉默约有半盏茶的功夫,忽听一人埋怨起来:“白先生也真是的,自家的事自己处理好了,为何把我们也牵扯进去?” 一想到这个环节,大家也跟着不满起来,也忘记了身在衙门里,有人愤愤的说道:“没准就是他与胡贼勾结,残害乡里呢!” 众人又开始纷纷咒骂何白两家,有人竟说出了“如此良心,活该总是倒霉!”的话语,林林总总,简直不堪入耳。 只有一人说话还算公道:“也许他被人胁迫,身不由己。” 正说着话,胡哲满面春风的走了进来,后面还跟着何员外,也是一脸的精神,看来胡哲留他一晚也仅是畅谈而已。见到众人,胡哲笑哈哈的过去搭讪:“各位来的正早。我初到贵地,理应先到府上拜访才好。只是路径不熟,难寻各位门第,只好有劳各位到此一叙。”一来胡哲先开的口,二来都是熟人,何员外一直陪着笑脸,一言未发。 众人正骂得解气,忽见胡哲与何员外一并进来,原本就怀疑胡哲心怀叵测,又怕刚才的话被二人听见,忙惊慌失措的站了起来,行为甚是拘谨。一人先道:“胡将军英雄盖世,屈尊来此,理应逢迎府上,为将军接风洗尘。不想竟让将军操劳若此,真是惭愧的很!” 胡哲对他的话极为满意,爽朗的一笑,说道:“各位今日能够赏光,便是给足了胡某的脸面,又何必如此客气!来,大家先坐下喝茶,待会儿人员齐整了,我们便去酒楼,不醉不休。” 刚才还担心谈话被他听到,见他不气不恼还热情有加,料也无事,众人这才放下心来,大大方方的找了把椅子坐稳,随意寒暄。 哪知他们的谈话早已一字未漏的钻进胡哲的耳朵里,之所以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一来他们骂的不是自己,二来他们的担心也是情理之中,背地里议论几句又有何妨?再者,他们心疼也好,情愿也罢,待会儿到了酒楼,哪里由得了他们?眼下高兴便好,犯不着与他们生那些闲气。 正在闲聊,忽听门外的衙役嚷道:“什么人,来县衙有何公干?” 一人话语响亮,清脆入耳:“这位爷,胡哲将军可在里面?”胡哲以为是又一个富户送shàng én来,心下暗喜:“别急,人奏齐了便好。”诸富户见他关注门外,以为是什么要紧的事,不便多言。有的正襟危坐,看似沉稳。有的装作欣赏墙上的字画。有的端起茶水细品起来。 又听衙役问道:“你是什么人,何事要见胡将军?” 那人又道:“请您转告胡将军,就说故人耶律九斤有事来访,万望见上一面。”胡哲在里面听着,心下一愣,暗道:“耶律九斤?有些耳熟,似是在哪里见过!”一时之间却又想不起来。 衙役的话几近啰嗦,又问:“你与胡将军是故人?” 耶律九斤有些不耐烦,冷语道:“这你别问,你只管把我的话照直说去,胡哲若是见我也就罢了。他要是不见,我转身便走,如何?” “蹬蹬蹬”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衙役从外面跑了进来,还未等他来到近前,胡哲猛然间想了起来,暗自发问:“耶律九斤,难道是他?”心知若是此人当真的慢待不得,急忙伸手,衙役话未出口便被他拦住,说道:“既是故人,哪有拒之门外之理,我迎出去便是。”起身便向外走去。 衙役只好止住话语,一声不响的跟的后面。众富户见他如此礼遇来人,想必是一位了不起的人物,均是脖子伸了老长直直的向门外望去。 胡哲疾走几步来到门外,见门下立着一个人,正是耶律九斤。他漂泊在外已是数年,见到此人倍感乡情浓厚,激动地不知说什么是好,喊了一声:“耶律兄!”一步蹦下台阶,张开双臂便迎了上去。 耶律九斤见他还记得自己,也是喜出望外,嚷了一句:“胡将军,别来无恙!”两个大男人在衙门口紧紧的抱在了一起,你拍他几下,他轻捶你几拳,亲热的不得了,未及说话已是热泪盈眶。 半晌的功夫,二人才松开双臂寒暄起来,无非是一别数年,行踪何处,境况如何?散落四方的故友可曾见过?说到高兴处,胡哲才想起还站在街上,忙拉起耶律九斤的手臂,歉意道:“都是我招待不周,耶律兄辗转来此,怎可久立门外,快入正厅一叙。”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二十二、【 乡绅富户 】 耶律九斤也是离乡有年,风雪雨露自是不必说,所遇之人皆把他当做异乡之客,毫无情感可言,更是博不来半点的怜悯和同情。特别是每逢民俗佳节和祭祖之日,倍感凄凉。今日邂逅胡哲,没想到竟有如此的厚遇,早已感动的双目晶莹闪闪,跟在胡哲后面,边走打听家乡近况:“自南下后,再未饮过西拉木伦河与老哈河的水,每年祭祀,也只是对圣山遥拜而已。胡将军可曾知晓,河水还是那样的清澈甘甜,圣山的草木还是那样的葱绿茂盛吗?” 西拉木伦河与老哈河流域为契丹人的祖源,常被引为故乡。圣山即为黑山,契丹人认为人死后魂归黑山,为黑山神管辖,因此年年都要拜祭。 胡哲知他动了思乡之情,安慰道:“耶律兄何必伤感?只有拓出更广阔的草场,养出更肥壮的牛羊,我们才会有更多的祭品拜祭黑山神。南国地广土沃,辟做牧场再合适不过了。耶律兄多年劳苦,为耶律王爷筹备蓄养精壮勇士所用之需,不就是为了开疆扩土吗?” 耶律九斤对军国大事知晓一二,见自己的一番感慨便引来他这样的话语,知道含义颇深,刚要细问,却不知不觉中到了正厅,一屋子人不知何等身份,恐被他们听见,忙止住不说。 进到屋内,胡哲把他向诸位富户一一引荐,诸人不知他的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亦不知耶律九斤是怎样的人物,只好嬉笑着一一见礼。待介绍到何父时,他与耶律九斤早些年有些往来,此时偶遇均是一愣,但着种场合也不便多说,只好简单的寒暄几句,无非是“员外长,先生短”的,算是搭过话了。 不多一时,又有富户接二连三的走了进来。众富户虽然同住乡里,但都是各忙各的,少有机会聚上一聚,平日里见面也只是招呼一声,互问几句寒暖也就罢了。今日有机会凑到一起尽是家长里短的话语,显得格外的热闹。胡哲倒是希望富户来得越多越好,每来一人脸上便多了一分笑容。 最后到的却是一个白面小生,在白父的陪同下四平八稳的踱步入内,手摇羽扇,颇具风流。应是一个少东家。每过一道门白父都伸手说了一句:“请”字,示意他应走这里。胡哲见白父对此人如此客气,以为他是一位极为富贵的人物,犹如见到财神爷一般,心里乐开了花,同样的热情有加。哪知此人年轻气傲,本就瞧不起契丹人,经白父一番软磨硬泡才把他请来,对胡哲的谦恭之姿也是两眼一翻,丝毫不做理会,俨然一副受之无愧的模样。有人见他如此托大,心里嘀咕:“这样的狂傲,早晚要吃苦头。” 奇林县的富户已聚来十有,户忙着生意出了远门,家人做不得主,缺席也就罢了。 一行人出了衙门,乘车坐轿,在两班契丹兵的护卫下,径直的朝汇聚德酒楼赶去,路上行人见县内如此众多的头面人物聚在一起,不由得唏嘘称奇。 汇聚德酒楼早就接到胡哲的话,大老远的见众人赶来,掌柜的赶紧跑到楼下,立在正门中央满脸推着笑容,双眼眯成一道缝隙,一团和气的将他们一一迎到楼上。整个酒楼已打扫的窗明几净尘不染。小二们一身利落,肩搭一条洁白如雪的手巾,见人垂手弓腰,无不恭敬之至。 汇聚德的大厨手艺精湛,待众人坐定不到半柱香的功夫,山珍海味便在桌子上堆成一座色彩斑斓,香溢四座的小山。酒宴极尽奢华,几乎穷尽全县的美味,就连这些郡里最为富贵的商户平日里也少见这样的佳肴,免不了垂涎欲滴,几乎忘了身置何处。酒倒不知什么名字,略呈琥珀色,应是名贵得很。想是胡哲为讨好汉人,特意拿出他们善饮的佳酿,金樽盛酒,日光辉映下,波光流动。 美酒佳肴,足够彰显这些富户的身份,众人对胡哲的盛情颇感难为情,客套话不绝于耳。胡哲心怀诡计,见他们如此拘谨,不免好笑,急忙劝饮。他酒量宏大,连饮三杯依然面不改色,众人却是不敌,不一会的功夫便有了醉意。俗话说酒能,渐渐地客气话便成了奉承语,接着又胡天海地的替胡哲吹捧起来。有时竟为了那个词语用的更加恰当,争得吐沫满天,面红耳赤。 酒席间,胡哲还没有忘记白一帆,当着白父的面将他又夸奖几句。儿子大婚日近,却这样折腾一番,白父心里早就有些怏怏不快。听他的话语不像气恼一帆的样子,略放宽心。心想他交代的事情均已照办不误,只盼着酒宴过后,能领何员外回去,日后能免些烦恼才好,也好红灯绿酒的操办喜事,对他的恭维实在不想搭理,只是因他势大不敢得罪,勉强应付几句,又举酒敬了胡哲一杯,总算是场面上过得去。 何员外倒是另外一种心态,他本不知是用家中的玉麒麟换来的自由身。自从被带到衙门里后,胡哲非但没有为难于他,反倒盛情款待,二人亦是相谈甚欢,又听说今日宴罢之后便可送他回府,总以为遇见了好人,自是感恩戴德,美誉之词连篇,捧得胡哲似飘在半空云雾里,好不风光。 耶律九斤当然也位列其中,他本是商人,付出总想回报,心想,胡哲本豪杰之士,如此大费周章的对这些富户礼遇有加到底是何用意?见众人对他恭维的几近离谱,犹如再造的父母,有些恍然,心道:“这也许是汉人所谓的亲民之举,看来胡将军也学会了汉人的治国之道。” 酒过三巡,胡哲便把各位富户的家世c所做的营生,甚至他们的人脉关系全都了解的一清二楚。见众人脸颊微红,双眼呆滞,话语也有些含糊,知道已有醉意,正是实施诡计的良机,端起酒杯,清了清嗓子,一提嗓门说道:“各位皆是本郡商界的头面人物,百姓衣食之资皆赖各位才得富足。既然做生意有诸多的好处,巧的是我也有一桩买卖,正愁找不到商家,何不大家一起谈谈,也省得好处落于旁人。” 众人均是生意场上的人精,听他谈起了买卖,立刻来了精神,均竖起耳朵,暗想:“且听他是怎样的生意,利润如何?”白父心里也道:“原来他有生意要做,且不知是怎样的生意,竟要劳烦这么多人?” 倒有人想起了在南国做生意“”的情形,心道:“与这样的人谈生意,倒省得黑心的官员恶意盘剥敲诈。且财路宽广,进销通畅,又不愁本钱,当真的有利可图。” 白须老者又自作聪明起来,嘴角上挑,目光轻扫众人,似是在说:“你们看如何,被我猜中了不是?” 白员外对胡哲一直心存感激,也不生分,笑着问道:“不知将军打算发哪路财?若有利可图,大家哪有见钱不赚的道理!” 胡哲甚是满意,唯恐众人听不清楚,一字一板的说道:“我弟兄千余人,冒白刃,入不测之地,金银美玉自是不少。但缺乏果腹之物,既是良驹也无力驰骋。这幽云之地米粮颇丰,各位手里的余粮亦是不少,若能分一些卖于我军,必能解此困局。每年金秋花落果实之日,我派人前来收购,按价付账,当场兑现,保证真金白银。些许小事,想必不会为难各位!” 各位富户都囤积了不少的粮食,少则几百石,多者千余石,打算来年青黄不接的时节能卖上好价钱。秋日里卖粮,未免亏损太多,众人听完,你瞅瞅我,我瞧瞧你,均是一言不发。 耶律九斤大为慨叹,心道:“他要学汉人的样子囤积粮食?这与耶律王爷的想法同出一辙,此人远见卓识,若有一片天地任其驰骋,必成大器。” 契丹人是马背上的民族,几代人延续下来的习俗,经常四处掠夺财物和粮草,建国成军后依然停留在原来的基础上,一遇战事出兵远征也是只带日的口粮,少有补给,不足时便纵兵四掠。不管是敌方的还是百姓的,得方便便要拿来。可大规模战事消耗的不仅仅是意志,更多的还有补给,一旦军事旷日经年,或深入不毛之地,势必难以持久,日久无食身体羸弱无力如何能支持战事?即便是一支小股的精兵过来蹂躏一番也可能给它带来灭顶之祸。 胡哲比较南北两国的军队,看出契丹军队的弊端,决心从改善补给入手,诚心打造一支能攻坚c能守战的队伍。 白须老者任事都要显摆自己,话语更加直白:“要说胡将军出钱卖粮本来没什么大不了的。但秋天米贱,如此一来,利润岂不都叫您拿了去?” 众人犹豫不决,也都是担心没了利润,只是此话只能憋在心里不便出口,被他这样把话摆在明面上,像喉咙里有一块梗塞之物一般,吐出畅快,均是心道:“话到明处,看他如何处置?”眼睛直直的看着胡哲,等他话语。 胡哲倒不气恼白须老者的直爽,轻轻一笑说道:“老伯此言差矣。我按市上的价格公平买卖,哪里损害了你们的利益?且有一笔账您还没有算得清楚,诸位与我结契,日后这涿州界面上但凡有事,尽管找我胡哲,保管您终年无虞。” 这是明目张胆的威吓,众人心知肚明,但又不好把话挑明与他直接争辩,目光紧盯着桌子上的酒菜,一时无语。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二十三、【 宴无好宴】 半晌的功夫,终于有人说话,是一个圆脸圆眼睛,留有一字胡须的中年,沉吟了一会儿,说道:“有胡将军照应着,日子定是好过的很。不过,坐上各位均是生意人,地无一垄,又不会打铁卖艺无处生钱,若是没了利润真的难以过活,还请胡将军体谅!能提高一点价钱才好。” 胡哲就是不想加钱,闻言一笑,说道:“这个好办。这世上各行各业林林总总,各位若有兴趣可任选一桩买卖,为难之处尽管找我,保你一帆风顺,且分文不取,对各位来讲,倒不失为一件好事。” 耶律九斤心道:“他倒真有办法,人家这边失的他非要那边来补,还要倾力照应,似是富户们占了多少便宜似的。” 可余下的行当里,个别富户倒有几桩买卖,有的却从未涉足,常言道“隔行如隔山”,如何做得来?且各位已把全部家资用来囤积粮食,哪有余钱周转?有的银两不足全靠借贷,现在卖粮,利润一分不见还要偿还人家借贷的利息,一收一放之间再损失些份量,弄不好恐怕连本钱也无法保障,几如倾家荡产,有几个人已经开始摇头,口中嘀咕着:“这样使不得,这样使不得。” 何员外与胡哲在一天之内谈了许多,自认有些情面,中间插了一句:“胡将军,这个价钱确实让大家为难,还是涨一些才好。”胡哲岂肯加价,听他的话却忽然想起白一帆来,侧过脸朝白父说道:“白先生,还有一事未待言明,若是家中有人肯从军效力,自然可以免去此项苦事。” 白父知道他话有所指,本来心疼儿子,且收粮一事众人均是不满,怎敢贸然应他?也与众人一样,闭口不语。 由白父陪同前来,最后到场的那位白面小生终于看不过去,见他一门心思的要占便宜,几杯浑酒下肚顿时来了血气,一拍桌子,大义凛然的嚷道:“此事还是不要再谈了为好,说了半天不就是让大家将利润都给了你,可我们又如何生活?说什么‘照应’二字,若不是你,哪有人来找我们的麻烦?!” 一句话说得大家一呆,均是愕然,心道:“此人可谓胆大!”不由得为他捏了一把冷汗。 胡哲早有些不耐烦,心想:“这些人狡诈的很,这‘奸商’二字真是没有叫错。若不用些手段,难逼他们就范。”刚想着如何强势压人,忽听他这么一说,脸色顿时沉了下来,哼了一声,心道:“正愁着没有办法呢,竟有人率先试刀,真好来个‘杀鸡骇猴’,看看还有何人敢逆我意?”向站在门口的契丹人一递眼色,立马便有两个契丹人凶神恶煞般扑了过来。 白面小生见二人径直的朝自己走来,知道惹了大祸,吓得双腿发软,话语也哆嗦起来,喊道:“你你们要干什么?” 契丹人也不理他话语,一人抓住他的一只胳膊,如鹰抓燕雀一般用力一提,“咣当”一声,椅子摔倒在地,像拖口袋一样将他拖到门外,接着便是“咚咚”几声脚踏楼梯的响动,又将他拖到楼下。 众人均吓得目瞪口呆,哪敢再动寸许?不知要发生怎样的事。 “砰砰”两声,白面小生喊了一嗓子:“为何打我?”接着便是拳脚之声骤起,又听他杀猪般的嚎叫起来,似是受到极为惨烈的酷刑,惊得楼上各位个个面如土色,有人不敢直视楼口,背过脸朝里坐着。却禁不住耳畔渗人之声不绝,胆小的更是吓得一颗心砰砰乱跳,每一声惨叫传来便像抽他的筋一样,禁不住身子乱抖。有人假装镇静,脸上的肌肉却不自主的随着惨叫声不时地抽搐着。 片刻的功夫没了白面小生的声音,楼下尽是契丹人叽里咕噜的话语,嗓音之大,仍是在怒骂。“蹬蹬蹬”又听一阵脚步声,一个恶鬼似的契丹人跑了上来,身上尚留有斑斑血迹。 众人听闻契丹人残忍,今日确确实实的见过了。但不知他们已将白面小生如何,亦不清楚接下来又将怎样对待他们。侧脸偷看,契丹人正伏在胡哲耳旁低语,一句话尚未听完,胡哲铁青的脸立马露出了一丝的奸笑,惊得他们心中一颤,唯恐有什么祸事落在身上。 胡哲毫不理会众人,淡淡的说道:“有人不识时务,不严加惩治,日后如何驽人?诸位别忙,此事还需立下合同才好。”语气俨然在下命令,锐利的目光在众人脸上轻轻一扫,吓得富户们头也不抬,偶有余光碰见也立马避开。 又一个契丹人拿着一沓早已拟好的合同,围着桌子转了一圈,一一放到众rén iàn前。仔细一看,无非是:“每年秋季收粮若干石,按价付账”云云。 众人知道只要一落笔,这一年的利润便化作一阵春风无影无踪。不签吧,想到白面小生的下场,多半是死了,恐自己也和他一样性命不保。正犹豫间,忽有一阵轻风吹来,放在桌子上的合同飘动几下。突然,一个契丹人反应极快,手一伸,便从怀里取出三把短刃,用力一扬,三道白光闪过,“啪啪啪”三声轻响,三份合同便被牢牢地钉在桌面上,再也飘飞不起。 利刃如霜,众人只觉得一股凉意透骨而来,哪里还顾得上利润?立马哆哆嗦嗦的拿起笔来,一边擦拭着额头上的汗水,一边在合同上签上自己的大名,个别的富户品味雍雅,一笔一划的画了一个押字。 耶律九斤想起了毛铮的一句话:“权能生钱,这话一点不假。” 不一会儿的功夫,已经签字画押的合同被悉数送到胡哲面前,胡哲取过来一一看过,心满意足,又从中拣出两份由何员外与白父签写的合同,微笑道:“二位也算是老朋友了,此事就免了吧。”横竖撕了两下,手一揉放在桌上。众人虽觉得不公,哪敢言语半句? 白父本是气恼胡哲让自己将诸位富户请来强行收粮,陷自己于不义之中。此时见他撕了合同,免了损失,心里才略感宽慰。何员外倒不知胡哲早收了玉麒麟,又要求女婿效力,不好再强迫他卖粮,还以为自己和他相处一日有了交情,格外受到眷顾呢,心中不胜感激。 胡哲如愿以偿,带着契丹人长扬而去,众富户才敢离开。走到楼下,却见白面小生横卧在地上,浑身伤痕累累,血迹斑斑,已是奄奄一息。酒楼老板和小二伫立一旁却怕得罪契丹人不敢插手。 一位富户平日里颇能主事,看着不忍忙嚷道:“快把他抬回家里,请大夫救治。”众人才七手八脚才将这倒霉的小生抬出酒楼。 白父替胡哲请来众人,叫他们蒙受损失,还险些搭上一人性命,心存愧疚,把小二拉到一旁问道:“如何弄成这个样子?”小二一脸的无奈:“嗨,不知为何就将他拖到楼下,又是拳脚又是棍棒的,契丹人下手真狠,看阵势像是打算要他的性命,掌柜的也不敢上前劝阻。” 胡哲没有食言,汇聚德酒楼宴罢便把何员外放回家里,想着日后军粮有了筹备之处,心中暗喜,正等着张县令回来也好办成最后一件事,便是让他说服白一帆接受自己的任命,主持奇林县大局。有了粮食又得人才,大业基础已定,闭上双眼,往太师椅上一仰,脸上尽是欣喜得意之色。 忽听门“吱呀”一声,被人从外面推开。胡哲静处之时不喜欢有人打扰,此时心情甚佳,反倒没恼,睁眼看去来人竟是耶律九斤,正要和他分享喜悦,人家却先先将他夸赞一番,眼睛一眯笑道:“胡将军聪明睿智,一桌酒宴便解了筹粮之困,如此大才,日后前程定是不可限量。像我等往来奔波,到头来仍是两手空空,说起来真是自愧不如啊!” 心情爽朗之时逢人夸奖顿时飘然起来,一把将他拉住,故作谦虚道:“耶律兄说笑了,这点本事哪及柔格王爷万一。” 自遇到耶律九斤,心里便活泛开来,想他是王爷的义弟,若求他引荐攀上王爷,或许能得到提携之机,总强于自己拼命多年终究是不得志。不等他再说便自述苦情:“你有所不知。我身在南国,勤苦无怨替人效力尚可,若是想做出一番业绩来却是万难。地方权贵为维护势力,自然分不到我半点好处。即便求得别人些许小事,地方人一句话便能成事,我却要颇费周折,还要花上大把的银子。不要说事涉guān chǎng,更是诸多的肘滞。且远离故土,又无可援手之人,费尽力气拉起一支队伍,也只是为权贵们卖命而已,被他们视为谋利的工具,能打赏两顿饱饭也就罢了。今日之事,也是不得已而为之,不然,更是不得温饱。耶律兄结交甚广,不知可有门路,为我在本国谋个差事?” 一番话说得耶律九斤颇有感触,离乡多年,也是尝过诸般辛酸苦楚,可谓冷暖自知,却又无可奈何,有同病之心便设法安慰:“胡将军莫要悲戚,中原丧乱已久,称王称帝者已多达数人,各为私利攻伐不断,时常要我契丹国出兵相助。依我看,要不了多久,这南国便是我们契丹国的了。” 胡哲为了求人,先把满腹的酸楚一吐为快,没想到竟听到这样的一番话,当下一惊,问道:“竟有这等事?何以见得?” 耶律九斤见他表情异常有些诧异,呆视片刻,不解的问:“怎么,你不知道?”看他依然愣着,便把当前的时局简要的诉说一遍。 时值镇州成德军兵变,王镕被养子张文礼杀死,晋王李存勖出兵征讨。定州王处直原本和他结盟,讨朱梁,合兵灭燕,此时却怕李存勖平定镇州后趁势将定州也夺了去,遣人用重金hui 契丹主,邀契丹军南下牵制晋军,如今已攻陷涿州,幽州也在围困之中,前锋已达定州境内。奇林县虽属涿州,但相距甚远,难怪胡哲至今不知。试想,南国人自相鱼肉不说,还尽出朱有珪,刘守光这样杀父弑君之人。且有人为求自保,竟引强藩入境作为援手,国运岂能长久?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二十四、【 再起波澜】 丧心病狂的朱温杀死唐哀宗称帝建梁,虽惹得人神共愤,且有李克用父子这样尽忠唐室的英武之人,还是稳稳地享了六年的太庙。不想到了晚年立储之时竟被亲子朱有珪杀死。刘守光囚父杀兄早有人知,如今又有张文礼行逆,南国人礼沦丧,板荡神州四分五裂,如何抵御新兴的强藩? 胡哲聚众成军,又设法图强,便是想称霸幽云之地。待南国与契丹争锋,无论对哪国而言,自己的一队亲军都是一支举足轻重的力量。即便两国不起战端,自己也好如诸侯一样盘踞一方作威作福。忽听时局变换,立马在心里盘算起来,问道:“此次大军入境,不知何人为将?” 耶律九斤答道:“天皇王(契丹皇帝的称谓,这里指耶律阿保机)亲征,柔格王爷也随军效力。” 正是献媚讨好的良机,胡哲道:“我兵马虽少,也可尽绵薄之力,如何?”他想的清楚,此时出兵帮助契丹,没准能见到王爷,若得到他的赏识,岂不是找了一个登天的梯子,直上九重? 耶律九斤只道他要为国效力,竖起拇指赞赏道:“将军忠于故国,令人钦佩。不过,我军兵锋正盛,每到一地势若摧枯,援军一事不急一时。眼下还有一件要紧的事,要请将军代为bàn li。” 胡哲正要求他引荐,也好在契丹军里寻得仰仗之势,怎能不应?当即慷慨道:“耶律兄何须客气,有事尽管直说,我尽力照办便是。” 耶律九斤未料到他这般爽快,心下欢喜,点头轻笑一声,提起话头:“要说这事也不光彩。几年前去了瀛洲,曾为王爷购得一对玉麒麟,名山晓月》,不慎中途丢失,将军若有闲暇之时,还请暗中帮助查找一番,若能侥幸寻得,定是大功一件,王爷能不对你另眼相看?” 胡哲闻言一愣,心有疑问:“为何他也有一对玉麒麟,也山晓月》,与何员外送给我的那对名字相同?” 耶律九斤斜眼看他,见他面露惊异之色,便知玉麒麟定在他手上,心中窃喜,接着又道:“取月影西斜之时,天将破晓,一高一矮的两个玉麒麟,高的做回头望月状,矮的低首躬身,似是黎明刚起,正伸着懒腰。雕琢的手艺甚是精湛,简直是惟妙惟肖,逼真之极,真正的羊脂白玉,价值连城。如此贵重之物,我一人难当大罪,王爷也是心疼,还要劳烦将军费力。” 胡哲心里犯了嘀咕:“真的是一模一样?” 为了让他心有所悟,耶律九斤进一步点拨道:“此事有一处甚是可疑。当时正巧遇到本地的何员外,他也是爱宝之人。也是我不慎说漏了嘴,被他知道我购得此物,非央求着让我取出来让他一睹为快。大饱眼福后说是为了谢我,便在当地的一家酒楼要了一桌酒菜与我共饮。我酒量浅的很,禁不住他接连劝让,几杯酒下肚便昏睡过去,醒来后不见了玉麒麟,何员外也没了踪影。这些年来我一直在想,定是他见到宝物起了歹心,将我灌醉后来一个顺手牵羊。可他万没料到,我已访得他家乡住处。更不会想到我今日讨要之时会遇见将军。” 原来,毛铮听耶律九斤见过玉麒麟,为扭转不利之局,暗思一计,让他说成是自己失窃的宝贝,想他身份尊贵,又说得真实无二,定会有人相信。若是再将耶律柔格搬将出来,不由得胡哲不听?只要让胡哲迁怒何员外,自己便有挽回颓势之机。至于那对玉麒麟吗,就让耶律九斤捡一个便宜好了,反正自己没那份好运,不然的话他也不会倾力帮我。 耶律九斤贪图宝物,便按照毛铮的嘱咐编了一番谎话,心里打好腹稿,又默诵了几遍,记得扎扎实实,说出来简直和真的一样。适才在席间见胡哲筹粮,想起了毛铮“权能生钱”那句话,更坚定了他的信念,便逼着胡哲讨要。 果然,胡哲听到这里更是诧异,暗道:“他的玉麒麟被何员外偷了,这么说,何员外送我的玉麒麟本是他的?”又一想:“他当面谈及此事,看来,定是知道了玉麒麟在我手里。” 收受hui 传扬出去本就不妥,柔格王爷失窃之物更是无人敢拿?且自己的似锦前程还要他鼎力相助,当即大发雷霆,一拍桌子吼道:“这老头子真是该死,竟敢偷盗王爷的宝物拿来送我?” 动静之大真的把耶律九斤吓了一跳,还故作惊讶的问道:“怎么,他把宝物送给你了?”又吓他一下:“何老头真是大胆。” 事到此时,胡哲再心痛宝物也是无用,也不言语,转身从柜子里取出来,双手捧着送到他面前,说道:“耶律兄,这正是姓何的老头子昨日托人送来的,你拿去交还王爷。这贼人可恶之极,我定会严加惩治,替王爷解气。” 看到玉麒麟,耶律九斤顿时来了精神,贪婪的眼珠子差点掉了下来,刚要伸手去接,但他毕竟是经商之人,觉得用这种几近“讹诈”的手段夺人宝物似乎有些不妥,犹豫了一下,假意厚道,说:“此事和你毫无干系,既是他送给你的,就应该归你所有,我哪好讨回?待会儿我去找何老头便是。” 胡哲怕他不收,自己也回受到牵连,忙往耶律九斤的怀里一塞,扯过他的手紧紧地抱着,说道:“既是王爷的宝贝,我哪敢贪心?只是王爷那里还需耶律兄替我美言几句,帮我渡此难关才行。” 白白的捡了一个价值连城的宝物自是喜不待言,耶律九斤见他心诚,也不再推让,捧着玉麒麟,慷慨道:“胡将军尽管放心,王爷知道是你帮他寻回的宝贝,定会格外赏识。莫说他权限之内一句话你便可得到穷极一生也无法得到的东西。若是他在天皇王面前替你荐言几句,龙颜一悦,将军何愁荣华富贵?” 胡哲一听柔格能把自己举荐到天皇王那里,更是高兴地不知如何是好,忙谄媚道:“耶律兄是王爷的股肱腹心,你的话王爷向来无一不从。”又从怀里掏出一沓银票,向他怀里塞去。耶律九斤有了玉麒麟怎好再收他的银票,胡哲的意思却是宝物本是他的,物归原主理所应当,求人办事要再加一份厚礼才行,执意要给。耶律九斤推迟一番却不及他力大,眼看着钱已入怀,只好笑纳。 胡哲这才放下心来,故作虔诚,说道:“我一介武夫,恐无造化惊动天皇王。耶律兄只要能帮我见到柔格王爷,定会感激不尽。” 这对耶律九斤而言本不是大不了的事,接连收了两份大礼,应得也快,忙说道:“这倒好说,只待我见到王爷,必会让他遣人接你,你静候佳音便是。” 何员外再次被契丹人带走,这次却不是请他喝茶聊天,而是以偷盗玉麒麟的罪名被直接投入大狱,并扬言如此大罪,依律应杖刑处死。 耶律九斤为感激毛铮给他出了一个大好的主意,在胡哲面前提起了毛铮与何家大xiǎ一 jiě的婚事。胡哲失去玉麒麟已是不快,又怕暗收赃物惹得柔格气恼,哪敢不应?立马派人知于何家,其大意是无非让何瑛再嫁毛铮,并隐隐点出,只有答应这门婚事,白父死罪或许可免。 本来舍不得,被用来打通关节的宝物竟被说成赃物收入契丹人的囊中,真是三伏天遇风雪,冤得天哀地愁。如今白父身陷牢笼或可身死,再加上这裸的逼婚,何家的人惊得几近呆傻,立刻陷入愁苦与哀痛中。 何瑛当日欲仗剑救父,却被家人拦了下来,又因契丹人多,自知抵不过他们,只好无奈的返回绣楼。坐在椅子上,想起自幼受父母疼爱,又找了一个可心的夫家,今后的日子自是幸福绵长。未料到大婚之际竟出了这么一档子事,更没料到一个无赖毛铮竟能掀起这么大的风浪来,闹得偌大的宅院几日来鸡犬不宁,说不定还会家破人亡。想到伤心处,忍不住伏案啼哭起来,任凭丫鬟们如何的劝慰,就是一言不发,一日一夜的功夫便弄得花荣憔悴,双目红肿。 契丹人来到何家之时,何父真金白银买来的东西,当然不能认罪是偷的,还拿出了卖家所出的字据。耶律九斤早想到了这一环节,当场硬说字据经过涂改c伪造,自是算不得数。要想证明这对玉麒麟真的是买来的,必须将卖家带到这里当堂对证。胡哲对他言听计从,案子就这样定了下来。 白氏父子当然不想一个好媳妇被人家强行霸占过去,更不能坐视亲家被人诬陷此等大罪束手等死,当晚使了些小钱买通狱卒进去看他,何员外急于翻案,便将购物的地点c哪个店铺与老板的名讳,以及购买的经历向白家父子述说了一遍。白家父子见眼下只有把店铺老板找来对证此案方有一线生机,急忙赶回家中,商议着如何赶往瀛洲。因何瑛的状况叫人担忧,白父便留下儿子悉心照料,自己则不辞辛劳,骑上一匹马,带着家人刘宝远赴瀛洲。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二十五、【 被逼无奈】 何瑛昼夜垂泪,就连夜间熟睡之后亦能见到眼角不时有泪珠滚下。不想次日早起,竟莫名其妙的梳起云鬓,描起黛眉来,还仔仔细细在额头处贴了一个翠钿。虽是淡雅梳妆,却是一样的清扬婉约。 白一帆进门时见她如此的淡定,大出意料之外,放心不下的问了一句:“大xiǎ一 jiě,你没事吧?”何瑛依旧面无表情,淡淡的说道:“我能有什么事?”白一帆听她一改往日的温纯,话语漫不经心,也不哭诉,唯恐她承受不了打击,有什么坏念头,急忙上前握住她的手臂,安慰道:“大xiǎ一 jiě莫要悲哀,等我们救出你爹,再想办法对付毛铮,叫他不要打什么歪主意才好。” 何瑛没有拒绝他,满目柔情的盯着白一帆,隐约的透着一股坚毅,半晌,轻笑一声,问道:“你有何良策可以解困?”白一帆道:“我爹去了瀛洲,不日便可将店铺老板带来,那时定会真相大白。岳丈洗脱了嫌疑,胡哲便不会迁怒我们,毛铮的事便好办的多了。” 何瑛禁不住嬉笑一声,说道:“你可真够天真的。那个后来的耶律九斤,明明知道我爹在哪里买的玉麒麟,断不能让公爹把老板领回来对证,没准公爹还没到瀛洲,那个店铺老板早就死了。” 白一帆吓了一跳,惊叫道:“竟有这事?” 何瑛不怪他看事肤浅,怜惜的替他擦拭一下额头的汗水,轻叹道:“你们这些练武之人,整日里在刀尖上滚,却不知guān chǎng黑暗,什么叫‘shā rén灭口’!真没想到还会有这么一桩事,不然的话,那日我爹从汇聚德酒楼回来,我们连夜远奔他乡,也不会被人诬陷若此。” 白一帆彻底没了主意,急急的问道:“我们又当如何?” 何瑛分析道:“此事还需仔细梳理一遍方能明白。玉麒麟如此贵重何人不贪?胡哲拿到手里便没再为难我们,说明他已心满意足。且又神不知鬼不觉,无论是不是什么王爷的他均可暗中昧下,何况我们知道此物确是购买所得。他怎会四处张扬说他有一对本属于王爷的被人盗走的玉麒麟?拿了人家的东西岂不要送还人家,王爷又怎么会领他情谊?没准还会怪他收受赃物呢。胡哲是聪明人,即便他想巴结王爷,舍得送礼也不会如此做事。他来我家时大发雷霆,可见玉麒麟已不在他的手里,送出去的时候也是极不情愿。” 白一帆见她分析的极为透彻,佩服的连连点头:“后来呢?” 何瑛道:“原本还是那些人,怎么能再起波澜?便是后来又来了一个人,是此人逼着胡哲交出了玉麒麟,才惹得胡哲心情不爽。真不知此人是何来历?胡哲起先将我爹关进大狱,第二次再来逼婚,足以证明他原本无此打算,不然为何不一起言明,非要再次辛苦?定是有人事后逼他,应该也是那位耶律九斤。可他为何要帮毛铮,说明二人早就见过面。可毛铮给了他何等好处,连他效力多年的胡哲都没有这么大的热心,耶律九斤又为何要倾力帮他?对了,他得到了玉麒麟。事情的关键在那个后来的耶律九斤身上。” 白一帆恍然大悟,愤恨道:“这个耶律九斤如此可恶,可他又如何知道我们有玉麒麟,又怎样晓得被岳父送给了胡哲的?” 何瑛又分析道:“应该是毛铮。他是本乡本土人,许是我爹日常说话走漏了风声,见胡哲放回我爹,又许咱俩成婚,不再帮他,便想起了玉麒麟打算再次栽赃。即便他不知道此物已经送给了胡哲,也同样可将我爹打入大牢,这样他便可挽回颓势。可他地微言轻,一样的伎俩连用两次无人信他,便找来耶律九斤这样身份尊贵的人物,他权势逼人,胡哲不得不信。” 说道这里,她突然又觉得哪里不对,喃喃自语道:“可他为何不一开始便用玉麒麟栽赃呢?对了,当时他为了逼婚,要说用玉麒麟这么贵重的宝物下聘礼,何人能信?再说,他做了我家的女婿,宝物自然是他的了,又怎能舍得?没准他本就是为贪图玉麒麟而来。” 她深入浅出将整件事情分析了一遍,看似有些道理,可就是没想到本是张县令一时气愤走漏了消息。 白一帆无论如何冥想也未弄清事情的原委,经她这么一说,脑海里又把她的话重新琢磨一遍,脉络渐渐地清晰起来。当他得知此事的紧要人物竟是未曾蒙面的耶律九斤后,又感到事情甚是棘手。此人权势可谓熏天,又没有熟人往来,这可如何是好? 愁苦无计之时,突然想起何瑛既然把此事分析的如此透彻,必有解困之法,眼睛直直的望着她,满脸的问询之色。 何瑛知道他没了主意,有意安慰,反握他的手,直直的看着他,笑道:“耶律九斤得到了莫大的好处,心情自然狂喜不已。对于毛铮,也只是为了报恩,如果让他知道逼婚无望,怎能赶尽杀绝?” 白一帆插了一句:“如何让他知道逼婚无望,是我们逃走?”想想不妥,摇了摇头,又道:“他们会为难双亲,逼迫我们回来。要不我们提前操办婚事,也不行,他们逼婚呢,能办的成?”眨了眨眼睛看着何瑛,突然间冒出了一句:“你是说杀了毛铮?” 何瑛正目不转睛的看着他,等他想出什么好主意,听他说了半天全都不着边际,嬉笑一声:“杀了他岂有我们的活路!” 白一帆已经空无一计,急切的问道:“到底有何良策?” 说到这里,何瑛黯然低头,神色凄楚,半晌才抬起头来看着白一帆。弄得他心中疑虑,暗道:“既然有办法为何这样伤情?”只听何瑛说道:“我本道今生有缘,你我能共效于飞。怎奈尚未拜堂竟遭小人陷害,眼看便要家破人亡,看来你我只有等来世在做夫妻了。” 二人感情深厚,只等喜结伉俪,不曾想她竟突然间冒出这样一句话,白一帆一惊,问道:“这是为何?” 何瑛未曾说话已双目噙泪,淡淡的说道:“我受双亲呵护,自幼衣食无忧,无筋骨之劳c乏心之苦,风雨不着c寒霜不侵,享尽常人不享之福。不想临出阁之日竟连累父亲连遭牢狱之灾,全家上下凄苦不堪。为人儿女不能救爹爹危难之时,是为不孝!不能解家人于愁苦之中,是为不仁。不仁不孝之人有何面目苟活人世?为今之计,只有我替爹爹一死,方能尽孝,救爹爹及全家平安。” 白一帆听到“死”字,当即大吃一惊:“啊!你何出此言?” 何瑛面容凄惨,淡淡的说道:“我知道你舍不得我死,我也不想死,可这也是无可奈何的事。” 白一帆道:“你不是说有办法让契耶律九斤逼婚无望吗?” 何瑛道:“我死了,他们不就逼婚无望了吗?” 白一帆万未料到她的解困之法竟是这个样子,怪不得一早起来便要梳妆?他已是心乱如麻,不知如何好,只是急急的说道:“这如何使得?我怎能让你这样去死,这万万不成。” 何瑛抓得更紧,手心里已有汗水,凝视他半晌,抿嘴一笑更是凄楚动人:“这我知道。可让我嫁给毛铮更是生不如死,反正是死,何不留下名节?” 白一帆心绪惆怅,面色茫然,又问:“可有他法?”何瑛摇了摇头,白一帆心有不甘,又追问道:“能否使钱?”何瑛道:“被人诬陷偷盗玉麒麟这样贵重的宝物,已是罪大于天,即便是金山银山也是不成。” 难道要坐等人家任意宰割不成?白一帆已急得气血上涌,起身愤愤说道:“我无论如何也不能让你受半点委屈。七尺男儿,连自己的女人都不能保全,何以为人?更何况,难道你死了,他们就能善罢甘休,放过你的家人吗?” 何瑛只是按照常理推断:“shā rén不过头点地,他们还要如何?”可契丹人到底怎样的心性,却是很难说,坐在那里默默无语。 白一帆愁苦之中,半晌一筹莫展,地上来回转了两圈,心中不住地暗骂:“这伙天杀的契丹人,难道非要弄我们一个家破人亡不成?!”猛然间一个念头在脑海里闪过,立马停下脚步,急切的踱到何瑛身旁,握住她的手低声说道:“既然一死便能一了百了,我们何不诈死?” 何瑛灰心欲死之时闻言精神为之一震,双眼尽露希望之光,喃喃地问道:“如何诈死,能否可行?” 白一帆蹑手蹑脚来到门窗处,依序打开探出头去四下张望,见院内街头空无一人又折了回来,低语道:“编一个死法还不容易,服毒c上吊皆可。但我们要先躲藏起来,再把自尽身亡的消息散布出去。你不是说了吗,胡哲本不关心,耶律九斤也只是为了报恩,他们要等我爹从瀛洲回来,少来府上,定不会看出破绽。毛铮多日不见,定是被我打成重伤,不知在何处疗养,没准已经死了也说不定。” 何瑛插了一句:“耶律九斤见过他,定是没死。” 白一帆道:“反正他不在奇林县,哪个为他尽心?关键是要先准备两口棺材,消息一经传出便赶紧下葬,这样才能掩人耳目,免得时日太多露出马脚。” 何瑛道:“我一人诈死便可,你要留在家里处理事务,以防不测。” 白一帆沉思片刻,说道:“也好。不过,此事知情者越少越好,越亲近的人越不能透漏实情,免得装扮不像露出马脚或走漏风声,最好再痛哭一场,假戏便越发逼真,契丹人才能确信无疑。”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二十六、【 潜 逃 】 何瑛道:“这个好办,只告诉我母和丫鬟兰香二人。我母断不会出什么差错,再说,若不实情相告,她以为我真的死了如何受得了?兰香是我贴身丫头,我死了她岂能不知?我二人情同姐妹,为了我的事她还哭过几次。何况,这事还要有人帮忙骗过众人才行。” 白一帆道:“也对,我们这就找她们商量去。契丹人不会久居,只要能渡过此关,等他们走后,余下的事再做计较。” 当即叫来兰香,又到何母屋里将想法说于二人。二人已是满腹愁伤,心火正旺,何母更是茶饭不思。起初甚是不解,可听他们说得有些道理,又别无他法,只好勉强应允。兰香倒是慷慨,当场一拍胸脯,说道:“xiǎ一 jiě尽管放心,此事包在我身上,保管和真的一样。” 商量妥当,何瑛先回绣楼,三人在大院里转了几圈,找了一些有用的东西,白日搬运怕人起疑,先暗记在心,以便夜间取时容易。何母更是心细,为防止人多难掩耳目,几乎把所有的家人都打发回去,只留两个人看守院门和一个看房的李老哥,且均离绣楼甚远。几日来何家尽遇祸事,帮忙准备婚事的亲友都已经尽数散去,大院里的人已是寥寥无几,看不到往日的喧闹。 一切准备妥当。何瑛诈死,自然不能被人看见,需找一藏身之处。月挂中天霜寒时节,趁着街上无人,四下里寂静无声,一个人走下绣楼,不出院门,悄无声息的沿着院墙找一个低矮处,翻身跃了出去。 白一帆早已在墙外接应,待她落地,忙拉着她的手一起隐入巷子里。探头望了望,人投宿c鸟归林,夜猫也无一只,方大胆潜行。避开白日里繁闹的街巷,穿过弯弯曲曲几条漆黑的胡同,来到一座废弃的庭院门前,芳草齐身,断墙破瓦。找到先前拴在大树上的两匹骏马,解开丝缰,飞身跃上,轻轻吆喝一声,“得得得”马蹄声起,出城向北,沿着大路疾驰而去。 双骏识途跑得飞快,清风拂面,隐隐的青山和路旁的老槐树不断地向后闪去。大路上飞奔十余里,一旁一条小路清晰可见,二人拨马奔下小路,路面略为崎岖,却丝毫不碍骏马疾驰。前面一个岔道口,直行又见一座木桥甚是结实,桥下水波不动。二人纵马跃上,下了小桥再奔数里便上了山岗。 良驹脚力非凡,驰骋多时未听急喘之声。山岗下林木茂盛,道路纵横,二人山林边上又走了一段路程,沿着夹道,在两山之间穿行而过,不远处一座村庄若隐若现,正是夜深人静,灯火已熄的时刻。 白一帆举手指向村子东首第二家,说道:“你就在这里住些日子,等事情过去,我再来接你。”何瑛笑问:“你不送我进去?”白一帆答道:“我自会送你,不然他们如何认得你。”双脚轻碰马镫,两匹马一前一后向村子走去。 这家姓贺,女主人便是白一帆的姑母,一家四口,大女儿早已出嫁,只剩老两口带着一个十六岁的儿子贺良辰辛勤度日。只因两家相距甚远,足有百十来里,日常经营又各有不同,相互间难以交流。更兼兵锋四起,盗贼丛生之时又不敢远行,是故平常日子里罕见往来。 娘家侄子婚期将近,便被接了回来。虽哥哥家一直祸事不断,仍未舍得离开。日间筹划何瑛诈死一事,白一帆想起姑家路远难辨,乡里虽有几人知道何家有这门亲属,但无一人能够寻得,倒是何瑛藏身的好去处。便找一空闲时间说于姑母,并请她代为保密。 娘家侄子的事,且人命关天怎能不应?姑母便谎称家中有事,急匆匆的赶了回来。现在室内虽然灯灭无光,大门紧锁,一家三口依然合衣坐在床头等着,白一帆的表弟更是热心,一直立在窗前,借着柔和的月光不住地向外观望。不知是表兄弟多年未见,要叙旧情,还是想看未来的表嫂长相如何? 二人刚近大门,贺良辰便满心欢喜的迎了出来,喊了一声:“表哥!” 白一帆立马“嘘”了一声,低声说道:“小声些,莫让邻里和他人听见。” 贺良辰机灵的很,忙忍住发声,小心翼翼的打开门锁,唯恐弄出半点响动,慢慢的将门推开一道一尺有余的缝隙,二人侧着身子挤了进去。 正堂仍不敢点灯,多亏姑母家还有后院。一行人默不作声的来到后院,找来厚厚的帘子将门窗挡得严严实实,透不进一丝的月光,这才燃起火烛,亲切的交谈起来。话语间尽是如何假戏真做,严守秘密云云。姑母见侄媳妇这样的标志体贴,满心欢喜,更不忍一对玉人被人硬生生的拆开,当即慷慨说道:“明日我带良辰前去助阵,保准无人生疑。” 姑父虽是男子,心思颇细,言道:“侄媳妇衣着如此光鲜,难免惹人眼目,明早叫良辰找几件干净衣服换上,女扮男装,就说是远方的侄子,也好应付多疑的村里人。何与贺读音不分,容易说得过去。” 众人皆称甚妙,即可隐藏身份,又不碍居家生活,表弟贺良辰更是欢心,立马答应着明早送来。 余人早已散去,屋内只剩白一帆与何瑛两人,姑母家虽在乡村,但辛苦耐劳,家境还算殷实,特别是为招待何瑛,室内所有的用品都换了新的,也不算委屈她。 何瑛逃到这里,免得再去鬼门关,烦恼尽去,心绪欢畅无比。白一帆握住她的手,动情的说道:“差点忘了,若不是出了这么多乱子,今晚便是我们洞房之时。”谈起婚事,何瑛面色微红,虽不言语也显得百媚千娇。 白一帆面对佳人,见她青丝粉面,眉目含情,烛光的映衬下更加娇美,又闻得遍体幽香,顿时心生爱怜,情不自禁的一把将她揽在怀里。何瑛又羞又喜,半推半就,尽情的亲昵。男女情怀,独处一室,动情处心意已醉。 室内布置奢华,宛如新房,二人已是神情迷荡,ji qg难耐,一起拥到床上,白一帆伸手放下罗帷,何瑛朝红未退,此时更是羞得面若朝霞,美目微合,一任他解带宽衣,说不尽的情意缠绵,欢爱无比。 何瑛说得没错,白父带着刘宝一路辛苦到了瀛洲,按照何员外给的地址,寻到卖玉麒麟的店铺。未到近前便见门前围着一群人,不知何事,疾走几步凑上去一看,只见门窗已碎,里面一片狼藉,桌椅七倒八歪,箱柜上还留有刀砍斧剁的痕迹,定是历经了一场激烈的打斗。两男一女横躺在地上,身下一大滩献血,看情形是刚刚死去。年纪较长的男子应是老板,身上数处创伤,像是利刃所致。凶手极为残忍,似是特意为了杀他而来。一个人像是仵作,正在验看尸体,四五个人官差打扮,在查找一切可能遗漏的蛛丝马迹。 白父大老远的跋涉而来,本是请他到涿州作证,不想刚到此地便遇他惨遭横祸,心中痛惜,替他伤情之余想起来自家的事死无对证岂不难办,愁苦半晌突然间有些恍然,事情奇巧,定是有人shā rén灭口!而与此事干系最大的也只有耶律九斤一人,定是他暗中派人前来杀了店铺老板一家三口。 想此人心狠手辣,任事都做在自己的前头,就连自身行迹亦在他掌握之中,心下骇然,看着现场的公差晃来晃去,似是已经知晓内情,要过来抓捕自己一般,唯恐牵扯进去纠缠不清,又怕家中再出大事,忙一拉刘宝退了回来,强装镇定走出一里有余,扶鞍上马,急切切往家中赶去。 这就出现了本书开头的一幕,近看家乡不足四里的路程,却碰上古瑜一家被强掠为奴,自己眼睁睁的看着他们一家凄惨无比,却无能为力。回到府上当然要发泄一下满腔的愤恨,正大骂契丹人,挂念古瑜之时,却惊闻噩耗,自己未过门的儿媳妇不忍契丹人蛮横贪婪,为救老爹竟悬梁自尽。 一路上心里惦记,刚入家门便出了大事,顾不得刚刚远程归来,身心俱惫,起身跟着何府管家向外疾走。连刘宝大喊:“老爷,骑马快些!”竟是充耳不闻。 一位花甲老人不知哪里来的劲头,一路上气喘吁吁竟然坚持到了何家,一进院门,便听嚎啕之声,当即心下一沉,紧走几步,只见一口红漆棺材停在院子中央,棺材前一个瓦盆里,火烧得正旺,满院青烟缕缕,一个丫鬟手拿huáng sè冥纸一打一打的放进瓦盆里,不时有未燃尽的纸片飘向半空中。 七八个人正哭得泪雨滂沱,丫鬟兰香更是蹲在棺材旁哭天抢地的嚎啕着:“xiǎ一 jiě,你好命苦哇,正值芳年,怎么就平白无故的寻了短见呢? 几位老者泣立一旁,干涸的眼眶里不时地流出几滴浑浊的泪水。何母早年丧女,悲痛的竟然昏厥过去,好不容易抢救过来,始终目视棺材,一动不动的呆坐在那里。儿子白一帆戚容垂首站在一旁,双目红肿,脸上尽是泪痕。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二十七、【 诈 死 】 白父紧走两步来到何母身旁,问道:“亲家母,这是怎么回事?”一连几句,何母依然呆坐不语。原来何母精明,知道若说出女儿自尽,免不了有人会围着她问这问那,担心问的人多了回话时不慎露出马脚,便装作不堪打击的的样子晕厥过去,然后再弄个精神恍惚,众人见她悲伤过度,不忍多问,便省去了麻烦。 白父不知内情,见她一声不吭,还以为她真的悲伤过度,心下更急,回首便问儿子:“一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白一帆道:“昨天还好好的,不知怎的,今晨便悬梁自尽了。” 白父连问两人没问出所以然来,见李老爹站在一旁,凑过去问:“李老哥,怎么好好的,为何要自尽?” 李老哥在何家多年,人也厚道,双目噙泪哽咽道:“我哪里晓得,天未亮就听兰香喊道‘救命啊!xiǎ一 jiě上吊了!’我住的远,等穿上衣服跑去之时,见到兰香站在门旁,说:‘正在抢救,因要宽衣,不便外人进去’。站在门外,只听见丫鬟与夫人在喊她的名字,我便跑过去把看守院门的胡兄弟和李兄弟找来。等大家再次聚齐,便听说xiǎ一 jiě因抢救不及,已经咽气了,已被人抱下绣楼放进棺材里。事出突然,大家连一丁点儿的准备都没有。” 白父又凑到何母跟前,问道:“亲家母,这可如何是好?” 何母表情冷漠,淡淡地说道:“这也怪她命短,人死不能复生,找一个地方埋了算了。”白父又问:“不通知亲朋一声?” 白一帆怕父亲问得多了,何母不慎说走嘴坏了真相,忙把白父拉到一旁,说道:“爹,岳母心情不好,别再是来的人多了,惹起她老人家伤心过度,出点事情反倒不好。”白父又问:“那你岳父呢,也不让他知道?” 白一帆这才想起来,岳父还在大狱里,按理说女儿身亡不通知父亲一声,情理上如何说得过去?可叫谁去好呢?真相不能外漏,可要是让何父以为他的宝贝女儿真的死了,老人家怎能受得了?兰香倒是不二的人选,她是何家的丫鬟,有事自然由她来跑前跑后,人又聪明,即不会走漏风声,也会让何员外心里明白,免得悲伤过度,有个好歹。可她正在这里支撑局面,有她这样又哭又嚎的,外人定不会怀疑这本是在演戏,她走了,万一有人刨根问底如何应付? 那边兰香又哭道:“xiǎ一 jiě,你怎么这么狠心,你这么走了,二老双亲可怎么活呀?你怎么忍心扔下我们这些姐妹唔唔xiǎ一 jiě待我亲如姐妹,你走了谁爱疼我呀?”哭声凄惨,在场的人无不黯然垂泪,几个平日里与何瑛要好的丫鬟也“xiǎ一 jiě,xiǎ一 jiě”的哭喊不停。 白一帆心道:“兰香真够仗义,为了xiǎ一 jiě如此卖力,不枉xiǎ一 jiě疼她一场。”可派谁去通知岳父呢?正没有主意,忽听院门外一个妇人嚷道:“这是为何?大老远的便闻哭声震耳,出了怎样的事情?” 抬头一看,是姑母一家三口。白父也忘了追问儿子,立马迎了上去,面露哀戚,说道:“妹子,你来得正好,真是造孽呀,何xiǎ一 jiě悬梁自尽了。” 姑母陡然变色,惊问道:“真的?”也不等哥哥回答,疾走几步来到棺材跟前,愣愣的看了一阵子,又问兰香:“兰香,大xiǎ一 jiě怎么了?” 兰香哪知道她已经晓得真相,只道她不知才问,装的更像,哭得愈发可怜,已是泣不成声:“姑母,xiǎ一 jiě她被被人逼婚,不忍受辱,便寻了呜呜寻了短见。”姑母顿时痛心不已,一屁股坐在地上,一拍大腿嚎啕起来:“闺女,你这是何苦哇,眼看再过几天我们便是一家人了,可怜你青春妙龄,鲜花未放,怎么就这样的短命啊?”看了一眼众人又喊到:“都是那个天杀的,竟害的我们家破人亡。”她装的可真像,原本知道内情,一进门便一连三惊继而大哭,像是丧了亲生女儿一般,在场之人无不为之动容。 白一帆见她这么一掺和,愈发逼真,突然见有了主意,来到兰香面前说道:“兰香,岳父还在大狱里,尚不知情,麻烦你去一趟叫他老人家知道。” 兰香倔强的嚷了一句:“我不去,我要在这里照顾xiǎ一 jiě。” 何母也想起了此事,知她用意,说道:“你快去快回便是,这里有我们照应。到厨房里将昨晚炸的鱼带上,顺便给老爷带些吃的。” 兰香见二人都这样说,不好不去,起身嘱咐身旁的丫鬟一声:“照顾好xiǎ一 jiě,我去去就回。”丫鬟一听照顾xiǎ一 jiě的重任落到她的身上,“哇”的一声,哭声更大。 张县令外出几日,昨晚才返回县衙,听说胡哲逼县里的富户签下卖粮的合同,心知不妙,若是余粮都被他买去,遇到灾荒之年百姓如何度日?且又来了一个耶律九斤,何白两家的事又起波澜,不知该如何收场,正仔细思量:“要想一个妥善的办法,万不能再让这些契丹人呆在这里,继续胡作非为才好。”忽见兰香满脸泪痕的跑来,哭诉着说xiǎ一 jiě自寻短见,要告知老爷。顿时一惊,忙放她进去。又一想,这都是契丹人作的孽,现在出了人命,无论如何都应该叫他们罢手才行。也顾不得领兰香去见何员外,半路转身直奔胡哲的住处走去。 何员外在狱中正等着白父回来还他清白,忽见兰香啼声掩面走了进来,不知发生怎样的事,正要询问,兰香未等说话眼泪“吧嗒吧嗒”的直往下掉:“老爷,家中连遭不幸,您可要挺住啊!” 何员外隐约觉得有些不妙,忙问:“莫非有事发生?你直说便是。” 兰香手拭泪水,抽泣一声,答道:“xiǎ一 jiě不忍老爷遭此大难,又连遭逼婚,已经投高梁,自寻短见了。” 何员外就这一个宝贝女儿,待她入掌上明珠一样,忽闻噩耗只觉得大脑“嗡”的一声,犹如五雷轰顶,脑海里一片空白,呆在那里不知所想。 兰香真怕他挺不住有个好歹,忙把装着炸鱼的篮子递上,连声喊道:“老爷,老爷,先莫伤心,这是夫人给您送的炸鱼,让您补好身子再说。” 何员外哪有心思吃鱼?半晌才回归神来。兰香接连大叫,极力要引起他的注意,总算把他从哀痛中喊了过来,见她话语急切连说吃鱼,似是有话要说,心中生疑,暗道:“我本不吃鱼,夫人为何差人送鱼过来?小丫头如此心急劝我莫要悲伤,定有蹊跷。”忙问:“可曾抢救过来?” 兰香见他不曾伤悲,暗自宽心,不回他的话,却道:“老爷,夫人说这鱼下锅时是活的,是用热油炸死的,这样吃起来味道鲜美。夫人一再让我告诉老爷记住,这鱼是炸死的,你尽可放心吃好了。” 何员外见夫人不说女儿,偏偏强调鱼是炸死的,难道话外有音?炸死,炸死,心中默诵了两遍,有些恍然,心道:“难道是诈死?”仔细一想有些通了,怪不得我不吃鱼偏要送鱼给我,本是‘多余’吗!这么说来女儿是诈死,我伤心本是多余?终究不敢确定,便又小心翼翼的说道:“真的是诈死的?” 兰香见他明白,忙用力点头:“正是,夫人说这样做才有滋有味。只是xiǎ一 jiě命苦,叫人看着心酸,老爷千万要保重身体才行。”话语含糊,明白人一点就透,不知内情的却不知所云。 何员外至此方懂,兰香是想告诉他xiǎ一 jiě本是诈死,叫他莫太过悲伤,但既然是“死”,便要装出样子才行,闭目仰面,回想起数日来平地生雷,连遭诬陷,女儿大婚之时迫于他人逼婚,竟要诈死。要说女儿还真懂事,知道为家人解难,可从今往后必然要躲躲藏藏,不能抛头露面,这日子可怎么过下去?说起来都是父亲无能,连累女儿若此,想着想着,不禁老泪纵横。 兰香又道:“老爷,篮子底下还有你愿意吃的卤肉。家中有事,我这就回府去了,您多保重!”何员外睁开眼睛,把她叫住:“你去找张县令,就说家有丧事,求他放我回去。” 张县令去找胡哲,一进门便嚷嚷起来:“胡将军,大事不好了,何家xiǎ一 jiě悬梁自尽了。”胡哲倒背左手左手,右手捧书,正边走边看,冷不丁的吓了一跳,侧脸一看是他,忙问:“你说什么?”张县令不得不重复一句:“何员外的女儿不愿嫁毛铮,已经自寻短见了。” 胡哲“哦”了一声,说道:“有这等事?”张县令叹了一口气,说道:“要说将军的事,我本不该插手,可事到如今,人命关天,我不得不啰嗦几句。” 胡哲虽shā rén如麻,这样强逼人死命的还是头一遭,也是吃惊,见他有话哪能不听?忙道:“张大人何须客气,胡某来到涿州,张大人操心劳力,没少辛苦,有话你尽管直说好了。” 张县令哪有心思和他客气?直言道:“毛铮连亲爹的生死尚且不顾,这样的人只会给将军徒增麻烦,百姓奈何他不得,便会怨恨将军。将军成事之人,笼络人心至关重要。涿州一行,大业基础已定,所求之事一一妥当,何必再为他人之事惹得人神共愤?且何家对将军亦是慷慨,将军若施以大恩,救何家于危难之时,不仅何家上下会对将军感激不尽,全县百姓定会称颂将军大德。”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二十八、【 出 殡 】 胡哲心有远志,本不在乎为毛铮抢一门亲事,如今的一门心思的惦记似锦绣前程,虽说难舍玉麒麟,但若能借他人之物见到柔格王爷,再谋一个美差,也是值得。张县令的一番话顿使他脑洞大开,不禁倒吸一口凉气,心道:“我为办大事而来,怎么纠缠起这欺男霸女的事情来,岂不得不偿失?”忙求教道:“张县令所言极是,为今之计又当如何?” 张县令见他松了话语,忙趁热打铁,免他反悔,直截了当的说道:“请将军看在何xiǎ一 jiě一片孝心的份上,立马放何员外回去,从今往后,诚心结契何家,将军即扬虎威又施恩于人,何人能不钦佩?” 胡哲仔细思量着,自己已了却初衷,别无所求,不相干的事情何必去招惹麻烦?现在何瑛已死,毛铮自然没了奢望。只是耶律九斤,他一口咬定何员外偷了他的玉麒麟,不过,也总算物归原主,没什么损失,若向他求一个人情没准能成。便道:“何xiǎ一 jiě倒是一位奇女子,可钦可敬!毛老弟婚事不成也怨不得别人,只是耶律兄那里还要费一番口舌,我们看看去。” 正说着话,忽见耶律九斤三摇两晃慌慌张张的跑了进来,一屁股坐在木椅上,还嘘嘘道:“胡将军,出了人命了,这可如何是好?”胡哲还以为又有事发生,一惊,忙问:“耶律兄,何事如此惊慌?” 耶律九斤惊魂未定,举手把额头的汗水拭了又拭,晃了一下剃了月亮的脑袋,说道:“不得了了,何家xiǎ一 jiě上吊自尽了,这人命关天的,可怎样是好?”二人正要找他商议此事,见他早已知晓,要弄清他的想法,胡哲狡猾多智,心道:“此事只有装作不知,看他主意如何?”问道:“此事当真?” 耶律九斤椅子上直起身子,急道:“唉!千真万确。我刚从何家回来,都已经盛棺入殓了。满院子哭声一片,甚是凄惨,叫人不忍心碎。” 看来,白一帆与何母,还有兰香的功夫没有白费,终于将他骗过。 胡哲也道:“大事不妙!”可如何处置还要他先说为好,免得说我们专断,将意见强加于他,日后落下埋怨。若是意见不合,也可再行讨论,便问:“耶律兄,此事依你之见,应如何是好?” 耶律九斤是个商人,guān chǎng黑心寡情的事哪里见过?更没见过死人的事,早已没了主意,坐在那里只是一味地嘀咕:“如何是好?如何是好?” 胡哲见他已是六神无主,心里有了底,暗道:“此人心软,见不得人家死人,看来事情好办。”目视张县令,示意让他先说。可张县令一时之间竟不知怎样说才好,几次欲言又止,急得胡哲心里嘀咕:“你不是要替何家求情吗,此时正是良机,如何不语?” 正在这时,兰香跑了过来,站在门口向张县令频频摆手,张县令不解,看了一眼胡哲,也不等他问话,忙转身走了出去。 室内无语,只听外面兰香哭哭啼啼的说了几句,也分不清是何话语。片刻的功夫,又见张县令点头似是应了一事,立马又返了回来,一进门便望着二人恳切的说道:“胡将军,耶律兄,何员外因女儿身亡心情悲切,请二位大人放他回去,也好送女儿一程。”胡哲暗道:“逼得急了,不得不说。” 耶律九斤经他提醒有了主意,“腾”地一下站了起来,把手一摆,急忙应道:“放,放,立马放他回去!”自是合了张县令的本意,却担心他事后变卦,又放低身子试探着问道:“可他的案子?” 耶律九斤白白讹诈一对玉麒麟,虽是知足但也隐隐觉得有些于心不忍,此时又逼死了人家的女儿,更加不安,哪里还管什么案子?忙道:“此事就不要再为难他了,放他回去便是。”胡哲也怕他反悔,又道:“耶律兄赦免何员外,如此仁义确实令人钦佩,不过,王爷要是问起来应如何交代?” 讹诈玉麒麟和二次逼婚都是他和毛铮的主意,哪里有王爷的事?当然能够做主,却不便明说,只好故作强颜道:“唉!能寻回东西便可,况他乡异地,远离故国,即便不算圆满,王爷也会体谅的。” 张县令终于松了一口气,双手放在胸前,一揖道:“多谢二位大人成全。”耶律九斤惊慌之余不再言语,胡哲无所谓的摆了摆手,示意他赶紧下去放人。 何家原本嫁女,现在却变成为女儿送葬,喜事变成了丧事,众人无不心酸。再由兰香与白一帆姑母将戏演的逼真,想起近日来含冤凄楚,一家人哭的地暗天愁。只有白一帆见岳父免罪回家,心想:“老天没有辜负何瑛的一片孝心,终被感动,给了我们一丝的怜悯。” 折腾了一天,何母怕露出马脚,嘱咐白一帆与兰香诸事小心。白一帆更是不敢懈怠,为防有人滋事一刻不曾离开何家。即便在晚上,也瞪大眼睛在棺材旁守着,几乎一夜未眠,直到鸡鸣五更才昏昏沉沉的瞌睡了一阵子。 为免夜长梦多,要赶紧下葬。次日清晨,众人又忙了好一会儿,把该准备的物件一一备好,看着时辰将近,随着一声“起灵”,伴随着丫鬟亲邻们撕心裂肺的嚎啕声,八名壮汉一声吆喝,棺材离地而起,一点点的向门外移去。大门口聚了不少的乡里,上了年纪的泪窝子浅,昏花的老眼里泪流不止,不时地举手擦拭。亦有人不住地摇头叹息。也有几位富户,因由白父招至酒楼被逼卖粮,虽见何家死了女儿仍然怨恨难消,在一旁冷眼观看。 出殡的队伍凄凄惨惨的向前挪着脚步,将近街口,忽见道路中央站着两个人,一人正是毛铮,另外一人额头宽亮,双目狭长,露出冷光森森,配了个鼻子头圆圆的鼻子,宽袍大袖,一副正义凛然的模样。 见到二人,人群中立马跑出几个人来,正是毛铮往日的狐朋狗友,三角眼亦在其中,狸猫般窜到毛铮身旁,“嘿嘿”两声,调侃道:“毛兄,你的未婚娘子不肯嫁你,寻了短见,这回你可没艳福可享了。” 毛铮不厌烦的将他推到一旁,鼻子里哼了一声,咧嘴道:“我倒要看看是真死还是假死,别再是什么障眼法,骗了大家。”三角眼又窜到了前面,嬉笑道:“这可新鲜,死人还有真的假的,你要怎样看法?”毛铮冷笑一声:“你走着瞧好了。”说完,踱着方步,一步三摇的朝出殡的队伍迎了过去。 何家今日不幸,全都拜他所赐,早就对他恨之入骨。白一帆更是恨不得食其肉c寝其皮,本想等眼下的事情了结之后,再找机会整治他一个万劫不复,让他心存畏惧不敢作恶。没想到他竟在这个节骨眼上找shàng én来,契丹人尚未离城,若被他揭穿真相,别说是白白这番辛苦,惹恼了契丹人只能任人宰割了。无论如何,也要让他知难而退才行。 正思量着,毛铮已拦在出殡队伍的前头,嚷道:“老婆死了,为何不告诉我这个女婿一声,怎么,真把我当外人不成?” 表弟贺良辰一直为何家的事愤愤不平,迎上前怪里怪气的说道:“我倒是贵客呢,原是一犬而,离家不归,数日返还,复来狂吠,不足为奇。怎么,前些日子你老爹下葬没扛到招魂幡,到这里来当孝子来了?” 毛铮害死老爹,又没为其下葬,早为乡里不齿,众人见贺良辰拿这话骂他,心里痛快之极,皆忍不住掩嘴窃笑。 毛铮恼羞成怒,扬起巴掌便朝他面部打了过去。贺良辰倒也机灵,一弯腰躲处老远,口中还嚷着:“哎呀!都说你伤天害理,我怎么的也是你表叔,如何说打便打?”两句话认了个表侄,众人更是笑得前仰后合。 毛铮一击未中,已气得满脸通红,见他非但不还手反倒要溜,向前踏上一步,抡起拳头使足力气,直捣贺良辰的胸腹。哪知拳头还未等碰上对方的衣衫却被一只大手死死地掐住,侧目一看竟是白一帆。 要说他的武功远逊于白一帆,如今受制于人,理应心存畏惧才对,哪知他不但不怕,反嬉笑一声,说道:“白少爷莫急,我先看看何xiǎ一 jiě死了没有。要是真的死了便一了百了,如果没死,你我再争娇妻不迟。” 白一帆听他话语不净,有些恼怒,腕部稍稍用力一扭,疼得毛铮连声惨叫,却仍然嘴硬,嚷道:“白一帆,你白家只会仗势欺人吗?”白一帆手劲稍松,问道:“你要怎样?”毛铮舒服了一些,又放肆起来,说道:“我只看看何xiǎ一 jiě是真死还是假死,别是骗人的就行。你白家不会不讲道理吧?” 兰香嚷了一嗓子:“混账东西,xiǎ一 jiě尸骨未寒,岂能容你胡来?” 白一帆见他见到棺材还不肯罢休,有心让他吃些苦头,也好知难而退,手上再次用力,毛铮便像杀猪般叫了起来,比刚才叫的更为凄惨。众人看着解恨,均心中暗道:“弄死他,省得他继续作孽!” 白一帆本想继续出招将他摔倒在地,突然,人影一闪,一个人欺到身前,左手伸到白一帆的腕下向上一抬,右手两指便向他的肋间点去。 白一帆一看,这正是汉家武学的“捻指”,顿时大惊,忙松开毛铮,右手向下一拨,左手变掌眨眼间拍了出去。这“捻指”本是上乘功夫,若被点中便似被人抓住筋骨惗弄一般,顿时全身瘫痪,会此武功的必然不同凡响,是故不敢大意,出招威猛,打算将他逼退。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二十九、【 武州大儒 】 来人反应也极为老练,毫不犹豫举掌相迎,“嘭”的一声,二人均觉得手臂一震,各自后退一步。白一帆抬头再看,正是刚才与毛铮站在一起,那个宽额头,圆鼻子,宽袍大袖的男子。心道:“怪不武功卑微的毛铮竟这般有恃无恐,原来是邀了高手撑腰。” 惩恶之时遇人强行阻拦,心中不快,即便这样,亦不想多树强敌,稳定身形开口问道:“阁下何人?为何要插手此事?” 来人嘴角上扬,“哼”了一声,说道:“武州欧阳煜。你们依仗财势欺压乡里,路见不平,不能不管。” 乡里人除了务农c放牧,便是小作坊的手艺人,有几个开了店铺当了掌柜的,也是上不了大台面。但此处地接契丹国,各族胡人甚多又相互杂习,受其豪情刚烈习性的影响,尚武遗风正浓,闲暇之时也舞弄几下枪棒,更有专喜搜罗武林轶事之人,“武州欧阳煜”五字一出,但凡对游侠豪强一事一知半解的人无不震惊,均道:“欧阳煜?”,“他便是天下五高手之一的武州欧阳先生?” 要说这欧阳煜也是颇有来头,他本是武州的一方豪强,广有田宅,专喜结交豪侠义士。身边尽是重义轻利,嫉恶如仇,一事不平便拔剑而起的好汉。契丹人改武州为归化州后,便在郊外不惜重金起了一个高宅大院,又找了一个老得满口只剩五颗牙的私塾先生,含糊了半天起了个略微文雅的名字,叫做“沐清斋”,取“沐浴清化”之意,闲来无事便装作夫子模样,躲在里面乱翻《三坟五典》,有人便送他一个“武州大儒”的雅号。 数年前,河南出现一个叫凌云子的武学奇才,无意间得了一本“混元一气神功”武学宝典。却因不懂练功法门,便把他人的武学拿来参照,非偷即抢,已有好几个门派的秘传剑法c独门绝技c立派神掌等被他掠去,还伤了多人。 一个门派的武学若流失天下,极易被人发现破绽并找出破解之法,这样一来便等于毁了一个门派,哪能不急不恼?于是,各门派均把夺回本派武学作为刻不容缓的存亡之事,各派门人倾巢出动,一时间三教九流之徒遍布城乡街巷,荒野阡陌,天罗地网式的寻找起凌云子来。 凌云子颇具慧根,拿来各派武学稍加揣摩,便找到了“混元一气神功”练功的法门,几经寒暑,武功竟是突飞猛进。各派门人偶然遇见他,二十招之内无不一一败北,即便是成群的也奈何他不得。 眼看一人一派难以完成使命,正束手无策,倒是少林寺的智空大师出来指点迷津。他找到黄河边上的长鲸帮的副帮主谭平,建议他联合各派齐讨凌云子。几个素有威望的武学前辈聚在一起,商议着尽选天下高手来完成此事。评来选去,最终认定最有资格入选的仅有五个人,欧阳煜便是其中之一。 此事已在江湖上传得沸沸扬扬,人人尽知,久居涿州的白一帆也是早有耳闻。只是不知道誉满天下的欧阳煜为何要倾心帮助毛铮,而品性卑劣的毛铮又用了怎样的手段结交了这样的豪杰。 原来,毛铮叫耶律九斤去诈取玉麒麟,自己只身到了瀛洲杀了店铺老板一家三口,却因先前被白一帆一掌击伤未能痊愈,那店铺老板虽是寻常百姓也是强悍的很,恶斗之时又伤了元气,伤势愈重。 返回涿州的途中,大老远的看见白父领着刘宝,想来定是耶律九斤计谋得逞,二人才来瀛洲取证。为免二人看见暴露shā rén真相,忙不迭的躲进荒山里,却因伤势过重险些丧命于此。再次爬回大路正巧欧阳煜从旁路过,他本不识毛铮,只是不忍一条人命便出手相救。探病之时免不了要问些原由,毛铮当然要说自己是好人,将自己做恶的事藏住,把何家“骗婚”一事又哭诉一遍。欧阳煜不知他阴损歹毒,见他哭得悲怜便信以为真,当即表态,欲为他讨还公道。毛铮求之不得,又添枝加叶的将何白两家恶心一番。 二人刚到涿州,便听到何瑛悬梁自尽的消息。常人第一个反应便是“是真是假?”,但也只是一个念头而已,一闪而逝。可毛铮害人之时歹计层出不穷,唯恐被人用在他身上,凡事偏要在脑海里琢磨一阵子。想到定是何瑛不想嫁他苦思的妙计,非要开棺一验真假。 白一帆见是欧阳煜,未敢大意,侧步凝神,责问道:“欧阳先生仁侠之士,广有德望,如何良莠不分,与此恶徒为伍,助他做恶无穷?”欧阳煜讥笑一声:“人言何家借许婚为名,骗人财物,且出手伤人,凡此种种,反要中伤他人,真是可笑之极!” 白一帆辩解道:“他一面之词,如何能信?” 欧阳煜又笑了一声,气势逼人:“信与不信,不妨打开棺材验证一番,真假自然知晓。”白一帆面色不悦,冷哼道:“欧阳先生太过欺人,当世高手便可为所欲为吗?”见与他话语不通,又忌惮他武功高强,须先发制人方能阻他开棺,身形一晃,大手便向他的面门打去。 欧阳煜游历四方,行踪遍及河朔,无论怎样的险绝之地,即便身临其境亦能化险为夷。阅人更是无数,什么无恶不作,阴险狡诈的劣徒,神通广大的强人,久负盛名的武学大家,就连凌云子这样的绝世高手也曾会过,自然不会在意他这个名不见经传的乡里武人。 见他挥掌前来,轻笑一声,双手护住面门,接着右手变拳直捣对方胸口。白一帆第一招本是虚使,引他出招也好发现破绽趁虚而入。见他招数用老,本来寻常的破解之法便能化解,可偏偏弃之不用,身子微侧,左手五指齐出向他的腕部抓去,右脚向前微踏,用右肘部拦住他即将抬起的左手,接着腕部翻转,利爪直掏对方胸腹。这一爪若被抓住,必是开膛破腹,血肉模糊。 欧阳煜久经战阵,各类怪异c高妙的招数无不见过,只是这揉合汉家武学的飞龙爪还是初次相识,不禁一惊,立马收回右拳苦思破解之术。可要想破解这袭向腹部的招式,定要左臂上挑方能用力,不想左臂偏偏被人家肘部压住,用力之时正好碰到,顿觉得劲道十足,心中一凛,惊道:“好强的内力!”急忙两指并拢,向白一帆腕部的太渊穴点去。 太渊穴属手太阴肺经腧穴,击中后,阻止百脉,内伤气机。这一招极为微妙,寻常之人断难发觉。白一帆目光锐利,细微之处亦能见到真本领,见他反应机敏,点穴的手法如此精准,也是暗赞:“不愧是当世高手!”右手一缩,左手掌风强劲猛的拍了出去。 欧阳煜也是轻声一笑,举掌相迎,这一掌双方均是使足了力气,“嘭“的一声,仿佛地动山摇,二人身子微微一颤,均不约而同的后退一步。 二人一连数招互有攻守,均是变化万端,奇妙之极。周遭尽是朝夕劳作的乡里人,哪能看出精要来?有人替白一帆担心起来“欧阳先生一身绝学,白少爷怕是要吃亏。”贺良辰暗道:“表哥能与欧阳煜苦斗多时不见败落,果然不凡。就怕他经验不足,哪及得人家扬名多年,别再中了他的诡计。”胆小的已经惊慌失措的退出老远,余者均看得眼花缭乱。 毛铮见欧阳煜已将白一帆拦住,也不等二人分出胜负,吆喝一声,带着几个无赖兄弟大步流星的朝棺材走去。兰香见事情不妙,挺身拦在棺材前,娇容带怒,喝道:“毛铮,丧尽天良的东西,若敢惊动xiǎ一 jiě,定叫你不得好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三十、【 众怒难犯】 贺良辰疾走几步和她并肩而立,手指毛铮,骂道:“你要怎样,莫非嫌着命长,找死不成?”几名家人纷纷拿起棍棒围了过来,均是对毛铮怒目而视。 见他们竭力护棺,早有心疑的毛铮更加相信自己所料不假,更加张狂起来,咧嘴狂笑道:“我只是看看这棺材里是不是真的是小娘子,你们为何紧张若此,难道里面不是真人,而是他物不成?” 真相只有几个人清楚,怎敢揭晓于世?何员外数日来尽受凌辱,早就恨透了毛铮一伙,要紧关头怎能再误了女儿?怒气冲冲走到近前,铁青着脸骂道:“毛铮,你若再敢放肆,我豁出去这条老命,也要拉你去见阎王!” 白员外一副拼命地的样子确实把毛铮吓了一大跳,激灵一下回过神来,头脑清醒了许多。他虽凶狠歹毒,却也不敢在这涿州地面上shā rén,一来契丹人不能久留,他们一旦离开自己便没了依仗之势,难以立足。再者,何家富贵,他本想高攀,且老爷子威严,不敢过分的的招惹,话语也软了许多,谄媚的笑道:“老员外休要气恼,我只是过来看看,别再是弄错了,害了小娘子。”斜眼向三角眼望去,希望他能想出奇妙的主意来。 可三角眼哪知他的心思?本是凑个热闹,见何家上下全是一副凶狠狠的样子,将他拦住,也愣愣的不知所措,余下的几名无赖更是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知如何是好。 毛铮正踌躇无计,又听何员外怒骂一声:“畜生,要想活命赶紧快滚!” 周围的都是乡里人,本与此事毫不相干,有仗义的,实在看不过去,也指责他:“毛铮,欺人不可太甚,人都死了,你还待如何?” 欧阳煜斗得正酣,见人们纷纷指责毛铮,有些疑惑,心道:“他说被人骗婚,如何乡里人尽数骂他,难道这些人均不知内情,或全是何家的眷属?”念头只是一闪,心存好奇,闪身避开白一帆,径直的朝棺材扑去。 围在棺材周围的全是乡里人,虽有几个练过几下拳脚的,哪里能将他拦住,刚一上前,便感觉他油滑如鱼,一不留神被他从身边溜了过去。来到近前伸手一推,棺材微微晃了一下,顶盖仍然未开,方知定是用铁钉子钉死。心想若不使些力气难以奏效,运足力气,扬起右手便向棺材顶盖拍去。这一掌足有千斤之力,若是拍中,棺材盖必被震裂无疑,里面的情形也将真相大白。 大掌未及落下,忽见头顶人影一闪,一人已轻飘飘的落在了棺材上,却是白一帆,右足疾速而出,正向他的右手腕部踢来。腕骨本来又细又脆,眼看就要被他踢断,欧阳煜手掌一翻,上臂前伸,挡住他的右脚,又反掌直奔白一帆的左脚削去。白一帆甚是灵活,右脚下落之时左足微抬,绕过他削来的一掌,直朝他的面门用力踢来,打算将他逼退。 以双足对人家双手本就吃亏,即便交错出招,也要有一只脚始终保持站立的姿势以便支撑身体,倒不如人家双掌任意变化。白一帆交手之初已看出自己身处劣势,是以出招凶狠,打算让他离棺材远些,二人也好换一地方公平决斗。 他虽看出位置对己不利,欧阳煜却比他更高一筹,明知他站在棺材上交手不便,却给他出了一个更大的难题。见他出脚踢来,也不抵挡,讥笑一声头向后一仰,猛地飞出一脚,“当”的一声便揣在棺材一端的厚木上。这一脚力大无比,若重的棺材虽造得结实未曾损坏,却再也不能稳稳当当的躺在那里,“吱呀”一声紧贴着地面疾速向前滑去。里面“当当”做响,应是“尸体”撞击棺木所发。 白一帆站立不稳,身子晃了两晃,急忙纵身跃到了地下。棺材却因受力太重无法停下,径直的朝门旁的一块上马石撞去。这块上马石棱角分明且分量极重,若是撞上,棺材即便不碎也会断裂,里面的情形定会一览无余。贺良辰心中一急,立马跑到前面反手去推,试图将棺材拦住。但棺材的惯性极大,他一人之力简直就像螳臂当车,棺材滑行的速度却丝毫没有减慢下来。 几个乡里人已经反应过来,急忙上前帮忙,七八个壮汉一起用力,试图阻止棺材继续前行。却不知怎的,依然无济于事。欧阳煜出招之时就是要将棺材撞裂,也好明白真相。见众人如此尽力,唯恐棺材最终被他们拦住,纵身上前,双掌齐出,又在棺材上猛地一推,棺材便愈发快了起来。 白一帆见势不妙,急忙跃身到棺材前头,大手一伸抵住棺材,与众壮汉一起和欧阳煜叫起劲来。但也只是棺材两旁各加一人之力而已,互相消减便等于无有,棺材依然吱吱呀呀的向前滑去,若是真的撞在上马石上,不仅棺材碎裂,白一帆和几个壮汉挤压在两个重物之间,伤亡难料。紧张的何员外和兰香等人,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处。 眼看就要物毁人伤,千钧一发之际,白一帆手腕一抖,一只袖箭“嗖”的一声,紧贴着棺材的顶盖,直奔欧阳煜的咽喉射了过去。原来他担心有人怀疑何瑛诈死,在出殡的时候前来闹事,便提前做了一些准备,除了怀里藏着一把削铁如泥的利刃外,还戴上了袖箭,不曾想还真的派上了用场,也是他反应机敏,能够想的起来,不然的话也是白费心思。 欧阳煜正准备再次用力,也好让众人败得更狼狈一些,忽见白光一闪,袖箭飞来,知道他心机不弱,哈哈一笑,头向后一仰,一个筋斗翻出老远,袖箭在距他的鼻子尖约有寸许的上方飞了过去。 他手一松,力道锐减,棺材也已是强弩之末,众人合力,将它稳稳地停在离上马石约有二尺远的地方,丝毫未损,众乡里这才松了一口气。 事情不知怎的竟传到了衙门里,胡哲,耶律九斤和张县令已到多时,三人见一个陌生人和白一帆恶斗,不明所以,便在一旁驻足观看。耶律九斤和张县令均不懂武功,只是在斗得激烈的时候看得心惊肉跳,眼花缭乱。胡哲却是行伍之人,自然能看出门道来,心里嘀咕:“若是真心比试,我百招之内未必能胜白一帆,可那人是谁?看样子显然技高一筹,幽云之地哪里有这样的高手?” 张县令经衙役询问,得知陌生人是毛铮请来的帮手,心下恼火,趁着白c欧阳两人停手的空档,叫过毛铮问道:“你小子真是贼心不改,如此伤天害理的事,你也做得出来?” 欧阳煜见官府来人,不想背一个街头斗殴的罪名,便停下手来站在那里细听他们如何诉说,就听毛铮说道:“张老爷,何xiǎ一 jiě诈死,是想博得老爷同情,借以逃脱罪责。我正要替老爷看看,也好晓得真相。” 张县令怜悯何家,且契丹人来此数日,早已不堪其扰。更恼火毛铮坏事做绝,开口骂道:“混账东西,你逼死了人家的女儿,还在丧礼上胡言乱语,出口不敬,想到大牢里让弟兄们好好伺候你不成?” 欧阳煜心下不解:“不是‘骗婚’吗,如何又成了他逼死人家女儿?” 毛铮见他恼火,知道在他这里讨不到便宜,转身又来到胡哲与耶律九斤身前,哭丧着脸哀求道:“胡将军,耶律兄,此事千真万确,你们可要给小弟做主啊!”可胡哲正指望耶律九斤为自己谋一个一官半职,当然事事都要由他做主,斜眼向耶律九斤望去。 耶律九斤得了玉麒麟,担心逗留日久旁生枝节没了宝贝,早想尽快离去,又被死人的事吓得心里发怵,更不想再纠缠下去,嘴一咧,不耐烦的说道:“我说毛老弟,此事就算了吧。要说你也真够痴心的,难道要和尸首拜堂不成?” 此番对话惹得欧阳煜心里嘀咕起来,暗道:“求县令不成反倒去求契丹人,难道契丹人势大?”转念又一想:“对了,定是他依仗契丹人的势力,可契丹人为何也指责他的不是,莫非他在骗我?” 何员外两番受辱入狱,又破费了许多钱财,逼得女儿诈死,如何能咽下这口气?见他在契丹人那里失势,胆子也大了起来,再也忍耐不住,操起一根大棍,顾不得年长体弱,踉踉跄跄的赶上前去,用手一指骂道:“我今天打死你这个畜生,看你如何害人?” 毛铮两头碰了钉子心下不甘,正要继续哀求,忽见何员外怒目圆睁,举着大棍气势汹汹的冲了过来,吓得他保命要紧,急忙双手护头转身便跑。 贺良辰也来了劲头,回首看见门旁放着几根木柄,以为是家伙,操起一看,却是一根掃把,怕不管用,斜眼又见一旁立着一口大刀,也不管轻重,端起来疾走几步追了过去,嚷道:“毛铮,爷爷我劈了你!”他刚才还自称是毛铮的表叔,这会儿又长了一辈。 各位至亲c家人c仗义的乡里也都躁动起来,纷纷拿起铁锹c钉耙,利落的还抢到一支铁枪,也不顾官府在场,仗着声势呐喊着追了过去。街上爱凑热闹的人多,唯恐错过好戏,也呼啦一下跟在后面疾跑。 最为忠心的便是兰香,见家伙被人抢光了,也不犹豫,拾起贺良辰扔下的掃把高举过头,迈开两条秀腿,也跟在后面高嚷:“毛铮,姑奶奶和你拼了!”先前毛铮闯如何家闹事之时,吃了亏的几名家人更是卖力,一溜烟似的跑到了最前面。一时间,大街上纷纷攘攘,毛铮成了过街的老鼠,人人喊打。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三十一、【 恶意拦路,枉为豪杰】 耶律九斤和毛铮只有一面之缘,无心相助。胡哲更关心自己的仕途,契丹人没有官长的话,自是无动于衷。 白一帆怕欧阳煜再动干戈,站在一旁小心提防着。三角眼等几个无赖,见情形不妙,一个个抽身窜进人群里,又趁着无人留意的空档,转身溜之大吉。 欧阳煜倒是另有一番心思,他早有疑惑,此时见毛铮犯了众怒,不由得紧锁眉头,嘀咕起来:“这到底是怎样一回事?” 正寻思间,一位壮汉扛着一段圆木迎面走了过来,欧阳煜虽站在道路中间,壮汉只要侧让一下倒也不挡他的去路。也不知壮汉有意还是无意,也不绕行,立马横刀似的直奔欧阳煜走去。欧阳煜未料到他会如此,起先未及反应,眼看再不避让便被圆木撞上,急忙低头侧身躲了过去。 正心里纳闷,原以为走了过去便可相安无事,哪知壮汉已经远离一丈有余仍是不依不饶,口中还愤愤的埋怨道:“恶意拦路,妄为豪杰!” 欧阳煜一愣,心道:“此人行路霸道为何还要指责他人?”略一思索立刻恍然:“他是刻意如此,借故指责自己拦路开棺的不是。想来这骗婚一事必有蹊跷!”急忙转身上前一步拦住壮汉,请教道:“这位仁兄,我初到此地,不明就里,想必仁兄知道详情,还请告知一二,为在下指点迷津。” 壮汉也不客气,哈哈一笑,倒转圆木往地下“当”的一立,说道:“要说你也真是糊涂,不弄清原委便贸然出手,若铸成大错悔之晚矣!念你是一方豪杰,不好因一时之过损了威名,直言冒犯望勿见怪。” 欧阳煜见他话语直爽,料想不是寻常百姓,亦或是自己真的被毛铮哄骗了,像做错事的孩子一样,连忙陪笑道:“仁兄所言极是。只不过这骗婚之事到底如何,还请直言无妨。” 壮汉道:“毛铮本是一di pi恶棍,常与品性恶劣之徒勾搭在一起,横行乡里,作歹为非,尽干一些损人不利己的勾当。谁家肯把女儿许配给他,何况是何家xiǎ一 jiě?”一番话道出实情,一旁立马有人嚷道:“说得对!” 欧阳煜有些醒悟,言道:“如此说来,骗婚一事原本子虚乌有?” 壮汉无可奈何的一笑:“是他看人家xiǎ一 jiě长得貌美,仗势抢婚才对。” 说毛铮仗势,自是仗着契丹人的势力,契丹人就在身旁,此人竟敢直言不讳,可谓胆大,欧阳煜心中惊叹。 一个乡里一直留意二人,见壮汉提起话题,久闷在心的话忍不住一吐为快,嚷道:“此人卑鄙无耻,开口说话总是拐着弯的骂人。时常挑拨他人关系,总是拿别人的短处阴损人。专占小便宜,一点蝇头小利也不放过,偷鸡摸狗,什么下贱的事都做。”看来他早看不惯毛铮的行径,总结的颇为细致。 欧阳煜听得明白,惊道:“他竟是这种人?” 壮汉嬉笑一声,又道:“我的话你尽可不信,这里的人皆是他的乡里,再熟悉不过了。欧阳先生素有仁侠之风,此番为虎作伥,传扬出去难免叫人大失所望。为今之计,唯有设法补过才为上策。” 有人不免疑惑道:“欧阳先生久负盛名,此人竟不留情面的当面训斥,到底是何来头?” 欧阳煜素来仗义,行事却欠稳妥,遇事一知半解也不做思考,难免被人利用,此番被壮汉开导一番,也知太过鲁莽,自相惭愧,歉意道:“我只见此人有难才出手相救,未想到竟是一个白眼先生。” 又一个乡里长得尖头尖脑,整日嘻嘻哈哈的,最爱凑热闹,人群里伸出头来喊了一嗓子:“岂止呀!那个混账东西又忘恩负义,无论你对他如何的好,他都不念恩情,大祸临头时给你磕头作揖都成,灾难一过便又趾高气扬起来,一有机会便设法害你。” 一旁一人更不愿落于下风,瞪了他一眼,补充道:“你说的不尽全面,他还愿巴结权势,眼下还未娶老婆,若是娶了,老婆要是长得标志些,恐怕连老婆也送了出去。”一席话惹得街头上的众人哄笑起来。 尖头见张县令和契丹人还在,怕他话语招嫌,忙用肘部捅了他一下。 胡哲心有要事,懒得理会这些无聊之事,怕他们再说出不中听的话来,侧头说道:“耶律兄,事已了了,我们还是去找柔格王爷,若有用得着的地方,也好略尽绵力。”耶律九斤早有此意,忙道:“好,好。我们这就动身。” 张县令视二人如瘟神一般,听他们要走如释重负,喜得心里开花,但还要假意挽留一番,说道:“二位一路风尘,何不多住几日?”胡哲倒也虔诚,说道:“叨扰日久已是不妥,日后再会不迟。” 就这样,一直惊扰得张县令喘不过气来,害的何白两家凄惨无比和众乡里苦不待言的胡哲,带着耶律九斤和一群契丹人总算呼啦啦的离开了奇林县。 白一帆心里更是轻松了许多,他们走了,毛铮失去傍依之势还能掀起什么大浪来?自家的事岂不更易解决? 这边的壮汉还在对欧阳煜不倦的开导。张县令近日受胡哲的压迫,倍感不快,有意广交权势,也好制衡胡哲这样的人物,免再受他人肘滞,知道欧阳煜是武州的头面人物,走到近前说道:“欧阳先生少来此地,何不到县衙一叙?” 欧阳煜听了几人的话语,已从心眼里厌恶起毛铮来,但人云亦云,也未全信,见张县令过来忽然灵机一动,心道:“他是地方父母官,通晓人情,何不听听他怎么说?”尴尬的一笑,言道:“大人的治下民风质朴,皆是大义之人,确实可敬!”他不知县令姓张,故而通称大人。 张县令爽朗的一笑,说道:“除了毛铮,皆奉公守法,持家有道。不知欧阳先生如何识得此人,又乐意相助的?” 验证后,已确信毛铮是一个十恶不赦之人,自己偏听偏信,不求真知便贸然行事,被人蒙骗利用,已是心有悔恨,欧阳煜叹了一口气,说道:“见他可怜便尽力医治,听他诉苦后信以为真,也是识人不明啊!” 张县令无可奈何的苦笑一声,说道:“救人苦难本无可厚非,但像这样的恶徒,你越是帮他,他便害人越多。”又见壮汉谈吐不俗,气度迥然,料想不是等闲之辈,说道:“这位英雄是明理之人,又能仗义执言,确实可敬。我已在衙门里备下了薄酒,还请一同前往,畅饮几杯。” 可壮汉却不爱热闹,含笑道:“谢大人抬举,只是在下一人游散惯了,又不喜饮酒,还请大人见谅!既然二位有事不便打扰,就此告辞!”说完,一拱手算是有礼,片刻也不停留,转身便走。 欧阳煜迷惑之时受人点拨,既感激又钦佩,怎肯他就此别去?但见壮汉步履稳健,疾走如风,知他去意已决,难以挽留,便嚷道:“还请仁兄留下姓名,日后也好相见。” 壮汉脚下未停,回头答道:“关中易天行,欧阳先生不必记挂!” “关中易天行”别人不知,欧阳煜却早有耳闻。近年来,出现一位千里独行大侠,绰号叫做“金刀千佛手”的人,姓易名铭字天行,关中人士。已纵横多年,罕遇敌手。一把金刀使得出神入化,最为称奇的便是叫做“流星赶月”的暗器手法,一经发出便能四面毙敌,犹如多了许多手臂一般,因此得名为“金刀千佛手”。此人刀法与暗器并称双绝。当年五高手围攻凌云子,因其行踪不定,未能请到,但单凭神秘莫测的武功而言,似乎还在五高手之上。 欧阳煜望其渐去渐远的背影,心有所思:“怪不得当着契丹人的面,他敢直言毛铮的不是,原是仗着武功高强无所畏惧。平心而论,若是真的动起手来,别说胡哲不是对手,带来的百十号人,恐怕也难见今晚落日。”恍然间又想起另外一个问题:“他对毛铮如此了解,应是来此地不至一日,听话语似为何白两家不平,似是两家要是真的有了麻烦,他不会袖手旁观。” 想通之后,不由得长吁一口气,庆幸得念起佛号来:“阿弥陀佛,幸亏没有一错再错,否则的话,单单一个白一帆已是威武不能夺其志,再加上一个武功神秘莫测的‘金刀千佛手’,焉有胜算?” 何员外年老力衰,追毛铮只跑了几步便累的气喘吁吁,跑到前面的贺良辰便担任起追击的主力。可毛铮比起这些乡里人毕竟是身手矫捷,只见他紧跑几步便窜进了人群里,众人跟踪不及,被他七拐八歪的便没了踪影。贺良辰站在十字街口左右观望,仍辨不清他去了哪里,弄得他气急败坏的破口大骂:“兔崽子,即便是钻进耗子洞里也要把你抠出来。” 兰香谋略不俗,嚷道:“大家分头去找,你带人去那边,我去这边。今天即便是挖地三尺也不能放过他。” 众人立刻分成两伙,一左一右的搜查起来,有两个人不知跟谁去好,两伙比较一下见兰香这边人少,紧跑几步跟了过去。 贺良辰寻得仔细,即便是拐角胡同也不放过,可一连找了几条街巷,仍不见毛铮的身影,正琢磨他可能去了哪里,忽见对面三三两两的跑过一些人来,有的刮破了衣裳,有的还带着伤痕,毫发无损的也是满头满脸的灰尘,身上带有几片残叶,正惊恐着一路疾奔,似是遇见了极可怕的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三十二、【 契 丹 军 】 正不解这些人为何如此,细看下去方认出均是自家村里的村民,其中一人还是自己的邻居,忙拦住问道:“周二哥,这是怎么了?大老远的怎么来到这里,又为何如此慌张?” 周二哥左臂带伤,用手捂着,鲜血染得上臂殷红一片,已跑的得筋疲力尽,见到贺良辰立刻止住脚步,慌里慌张的说道:“良辰,不好了,村子遭了大难了!”弄得贺良辰心下一惊,忙问:“周二哥,你慢些说,发生了怎样的事?” 周二哥回忆起村里的事依然惶恐不安,说道:“今日一早,一伙契丹兵从村东冲进村子里,逢人便杀,见财就抢,村民死伤多人,余下的四散逃窜。我们拼命逃进山林里,仍遭到他们追杀,几个人被乱箭射死,随身的财物尽数被抢。我们一刻也不敢停留,不知契丹兵是否跟来,也不知道村子里怎么样了?” “啊!”与世无争的村民安稳度日时竟遭这等祸事,惊得他目瞪口呆,忙问:“哪里人?是山前还是山后的?” 幽云各州以燕山c军都山为界分为山前八州和山后八州,散居着早年移居至此的契丹人,也算得上是唐国州民,时常聚众滋事。胡哲的银鞍契丹直便是从这一类人中招募来的。 周二哥气喘吁吁的答道:“都不是。是境外的,真正的契丹队,还打着招讨大旗,上用契丹文写着‘契丹国辽州始平军’,应是外番入境。”这是契丹国东京道辖区的军队,周二哥博闻强记,识得契丹文。贺良辰这一惊非同小可,不由得又“啊”了一声。 自唐末皇权丧乱,契丹新起,比邻国境的幽云之地屡遭契丹人进犯,已有五州被他们强行占去,被当做立足之处,时常侵扰顺c涿两州。即便是平时,亦有小股契丹人入境“打草谷”,掠夺人口c财物c牲畜。 万幸的是,因自家村落地处偏僻,户户饥贫,每次都能避开一劫。可自从晋王擒住刘守光,平定燕国后,便驻军加强了边防,契丹兵鲜入境内。不料今日却仍遭大掠,想起被契丹人蹂躏过的村庄凄惨景象,贺良辰望着这些亡命的乡亲脸色大变,惊问道:“这是真的?” 又一个乡亲用不容置疑的口吻答道:“我们都这个模样了,还能有假?” 贺良辰回过神来,事到此时已经确信无疑,多亏一家三口全在这里,但家里的物产怎么样了?是不是已被一扫而空?猛然间又想起表嫂来,她一人在家中做客忙问:“我家尚有一位客人,可曾安好?” 周二哥答道:“你家中的那位小哥也被契丹人捉了去。”原来何瑛早换上贺良辰的衣服,他不辨男女,故而称为“小哥”。“他们见到青年不分男女,一同俘掠。力壮的男子去充当苦力,女人自不必说,稍有不从的便立刻杀死。幸亏我听到动静从后墙跃出,仍遭到番兵的追杀。” 表嫂丽质天资,被契丹人掠去如何了得,贺良辰再也沉不住气,一把抓住周二哥的衣襟,激动地吼道:“什么?她被契丹人捉走了?” 周二哥哪知被捉之人是他的表嫂,以为他担心客人,虽是情绪过激也是应当,答道:“千真万确,契丹人进村后先到你家,被我看的清清楚楚。” 贺良辰惦记何瑛,不仅因为她是自己的表嫂,还倾心她的貌美,如今听她被人掠去,想契丹兵残暴,如何了得?即便不死也要远赴异国荒芜之地,急得他燥怒异常,似是一腔怒气无处发泄,一把推开周二哥,左手拍打右拳,咬牙切齿,双眼如冒烈火,原地转了两圈,却不知如何是好。 亡命的村民见他急而愁苦,继而恼怒,虽心中理解也是难帮,摇头叹气,自顾着纷纷离去。 贺良辰恨怒无计之时恍然想起了表哥来,心道:“此事还要先告之于他,如何搭救还要由他决定,想表哥武功高强,或许能有办法。 白一帆见契丹人远走,欧阳煜经众人一番横说竖说,又被张县令请到县衙里,再劝解几句,料来定会罢手不理。犹如心头上搬走一块巨石一般,数日来愁苦不堪的心理豁然开朗,看着不当不正摆在门口的棺材,有些不妥,正想着这假丧礼是否还要继续操办下去。 忽见贺良辰惊慌失措的老远跑来,口中还大嚷着:“表哥,大事不好了!”还以为追赶毛铮时出了意外,吓得他心中一凛,忙问:“何事惊慌若此?是毛铮伤了乡里,还是契丹人又返了回来?” 贺良辰疾奔几步来到身边,话语有些颤抖,急道:“都不是。是表嫂,表嫂她被契丹人掠走了。” 白一帆神情大骇,急切的问道:“是胡哲?他们怎能知晓?” 贺良辰听他猜得不对,心中更急,嚷道:“不是,是契丹国兵马。” 白一帆又是一愣,问道:“哪来的契丹兵马?” 原来,王处直欲引来契丹军牵制晋军,不料祸起萧墙,养子王都鼓动将士闯入府邸,把他囚禁起来,上表晋王代握兵权,并发兵助晋。晋王即解了大患,又添了援手,势力大增,恶战之后击退契丹军,耶律阿保机吃了几场败仗,不得已怅然北归。可入境兵马不仅一支,要想一齐退回却是不易,有一支契丹军与诸军断了联络,为了避免与大队的晋军相遇,专拣偏僻之处行走,却因补给不足便沿途大掠,恰巧路过贺良辰所住的村庄。 何瑛因诈死做客夫婿姑家,那夜ji qg后,二人便谈起了日后的打算。白一帆文武兼备,却少经略,只说了些待契丹人走后好好整治一下毛铮,日后也好安宁。可何瑛比他看得更深更远,拉过被子,掩上半裸在外的身躯,语重心长的分析道:“凭你我两家的权势,要想在奇林县讨生活,比上虽然不足,比下仍绰绰有余。但眼下四海鼎沸,强人峰起,不法之徒比比皆是,甚至连官府也力莫能禁。毛铮固然可恨,但即便是没了他,还有张二c李三,不照样须得周旋?胡哲为虎作伥也是该死,可放眼天下,为官者哪有什么好人,就连张县令,若不是我们平日里用金钱喂饱了他,怎肯分心照应?” 白一帆猛然间问道:“何谓分心照应?” 何瑛嗔笑道:“但凡有事,他需先考虑自身权益,然后才能想到你。” 白一帆似是觉悟,言道:“这么说来,天底下岂不是没了好人?” 何瑛答道:“不去刻意坑害别人便是好人,但多数人率先考虑的都是自家利益。你别打岔,说说我们的事。” 白一帆一时不明她的逻辑,但若想弄清实非易事,又因近忧事大,索性不再想它,问道:“依你之见,我们又该如何?” 何瑛郑重地说道:“乱世之秋,百姓的命贱如蝼蚁,若得生存,便需奋发图强,方可使小人畏惧,强盗远离,即便是一方诸侯也会刮目相看,何必受制于毛铮等卑微之流?” 白一帆怀搂娇妻,真不知她有这般远志,可仔细想想也有些道理,如今国家纷乱,法度废弛,纲常伦理更不见有人提起,持强凌弱者多矣!寻常百姓即想苟活也是万难。想自己修身励志,本有一腔抱负,岂能任人宰割?当即答道:“夫人所言极是,本丈夫岂能甘于人下?待我筹划一番再图大业。” “夫人和丈夫”的字眼惹得何瑛又羞又气,忍不住轻捶他两下。 次日未及天明,何瑛送走白一帆,静等着诈死一事能骗过契丹人,待他们打消念头饶过父亲,离开奇林县后也好着手日后之事。 久坐在屋里不免烦闷,待天色大亮便来到庭院里透一口气。 隔墙的庭院里一男子正在做活,看着面善,人也热情,见到何瑛也不生疏,抬头问道:“这位小哥看着面生,应是贺家的至亲来此做客吧?” 何瑛穿着贺良辰的衣服,不奇怪被他称为小哥,微微一笑,答道:“正是”那人又道:“贺家人好,只是少与邻里来往,故而知道你是至亲。”何瑛不知贺家情形,不便多说,只是莞尔一笑。那人见她不语也不多问,只管埋头做活。 时值清秋气爽,云淡天高,远山巍峨,遮住了半边天,泛黄的树叶随风飘落,掩盖住裸露的山石。四野放眼无际的枯草与待收的庄稼随着山势起伏。几棵落光了叶子的槐树和柳树,参差不齐,稀疏兀立。庄稼地头又是一片山林,断断续续的连着远处的大山。俄而有为数不多的牛羊,三两只一起低头啃着荒草。一两个行人拖着长长的身影,迎着太阳,不紧不慢,不像是急着赶路的样子。周遭一片宁和,少闻鸡犬之声。 何瑛点了点头,感慨道:“倒是一处绝好的休闲养生之地!”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三十三,【 被 掠 】 忽闻人噪马鸣,抬头望去,只见村外东南大路上烟尘滚滚,一群装束有异汉人的汉子纵马呼啸而来。一杆大旗迎风招展。渐进些,已听得马蹄声,何瑛才看清大旗上写着契丹文,稍一辨认便知“契丹国辽州始平军”。一伙人清一色的头戴明盔,身披亮甲,且甲衣的腿裙明显短于唐军,正规的契丹军无疑,边策马疾驰边嚷着胡语怪叫着。当下一愣,暗道:“这里是晋王的辖地,哪来的契丹军?” 路上的村民见他们气势汹汹,慌忙避让,有的忙掉头回奔。突然,两名契丹兵张弓搭箭,怪叫两声催马从队伍里窜了出来,直向疾行的村民追去。“嗖嗖嗖”利箭飞出,个村民未跑几步便被射倒在地。 已避让到路旁的两个村民见状大骇,刚要转身逃命,几名契丹骑兵狂笑着,面目甚是狰狞,赶上来利刃急速一挥,白光闪过,一个村民顿时身首异处,一个被劈开头盖骨,栽倒在荒草中。 一个村民被射中腿部,正要挣扎着起身逃命。契丹兵尽管催马,一下子便把他掀翻在地,等大队人马过后,已被踩得烂如泥沼。 何瑛顿时明白过来,这不是过境,是要屠村大掠,急忙返身回到屋里。 村口处一老一少两个村民正在劳作,见状,老人大喊:“契丹人shā rén了,儿子快跑!”小孩子约有十一二岁,正弯着腰,抬头见契丹人凶恶异常,慌忙拔腿便跑。却早被契丹人看见,一支利箭追风,直奔他后心射去。老人极力护子,动作飞快,向前一窜便把儿子挡住,“噗”的一声,却被利箭射中前胸,老人轻哼了一声,捂着伤口,鲜血顺着指缝流了出来,慢慢的倒了下去。 孩子只顾奔逃,尚不知身后之事,七拐八拐的便进了村子。 东首第一家一个妇人正要出门,遇见三个乡里,其中一个还挑着担子,正要招呼一声,见此情景慌忙返回院里,随手关门之时,便听“啪”的一声,一支利箭疾速而至,径直的射在木门上,深入尺许。又听“啊”的一声,院门再次敞开。再见妇人,半倚在门上,喉咙已被利箭穿透,血流如注,双目瞪得如牛眼相似,嘴巴张了又张却再也喊不出话来,手摇摆两下再也不动,眼看难以活命。想是妇人刚关好门未及离开,或是要顶住院门防止契丹人入内,却不知利箭劲道极大,穿透木门又刺入她的颈部,不幸丧命。 三个乡里见势不妙,慌忙掉头便跑,担子更是顾不得,被“咣当”一声扔在地上,稻米倾洒满地。 几户人家人尚在院子里,或闲聊,或劳作,也喊了一嗓子:“契丹人shā rén了!”有的立马返回屋里,有的则转身便逃。 契丹人已经冲进村口,一队人马继续沿街shā rén,一些人则弃马闯进院子里,开始挨家挨户的shā rén抢财。 被射死在自家院门的妇人家,一男子推开房门未及看个究竟,便被迎面冲进来的契丹人一刀砍死。七八个契丹人虎狼般的闯进屋里,一声怒喝声后,接着便是惨叫连声,咣当之声不绝,还夹杂着女孩的叫骂哭喊声,片刻的功夫,两个契丹人扛着大包小包走了出来,后面的一个契丹人则扛着一个十五六岁的姑娘,哭喊着,不停的乱踢乱打。 一些人刚进到屋里便恍然想到,若是契丹人进来shā rén必是无处躲藏,又急忙出来,择机向村外跑去。可街上也有不少的契丹兵来往驰骋,却不肯放过一人,四处骑射,不少人中箭身亡,或被骑兵赶上一刀劈死。只因村民四散满山,契丹人顾此失彼,倒有一些逃得及时,体格健壮的,最终逃进山林里,幸免于难。 有些人舍命不舍财,恐悉数尽被契丹人抢去,把值钱的东西收拾一下,抱起来便跑。可万没想到,契丹人要的是财物,那些空手亡命的,来不及追赶也就罢了,危难之时还不肯舍去的财物必是贵重之极,岂能放过?往往是纵马穷追不舍,多数人被财物所累,死于非命。 那些家有老幼病残的,行动不便更是凄惨,只能坐等着契丹人进来shā rén。 一时间,哀声大起,六畜四窜,叫声参杂。 何瑛听到东边的邻居家惨叫几声后又归寂静,便知契丹人在挨家的shā rén抢财,片刻的功夫便会来到这里,料想呆在屋内并不能确保无虞,忙又跑了出来。还未及她迈步出院,便见墙外几个头盔正向这边移来,忙寻藏身之处。见院内中央有一堆杂物上覆柴草,可挡视线,立马弯腰屈身蹲在后面。 “咣当”一声,院门被用力踹开,一伙契丹兵怪叫着闯了进来,虎跃一般直扑屋内,见到没人先是“咦”了一声,接着便打开箱柜翻江倒海般寻找值钱的财物,上锁的便直接用利斧劈开,也好翻个彻底。碍事的则一脚踢开。陶瓷的瓶罐为免费事,操起家伙打得粉碎,里面的情形立马一览无余。 何瑛知道这些人惨无人性,若被他们发现恐性命难保,虽替姑婆心疼财物,亦不敢做声,只好忐忑的藏在那里,等他们掠饱财物离开后,也好脱身。 契丹兵满载奔出,何瑛立马屏住呼吸,心想:“再秘藏片刻,千万别他们发现才好。”本以为他们能就此离去,可一个契丹兵未走几步,回首之际又发现正屋旁的一间厢房,料想必有财物,用手一指说了一句胡语,三个契丹兵许是在屋内没找到什么值钱的物件,看见厢房就像发现藏宝屋一样,麻利的扔下手里的包裹,争先恐后的扑了过去。 三人径直奔去,目不斜视,自难发觉躲在杂物旁的何瑛,但等他们抢完财物出来之时,何瑛藏身之处必是暴漏无疑,那时再逃唯恐不及,吓得她内心狂跳不已,急忙挪动身躯欲避开三人,可还未能移动半尺,却发现左侧不足一丈远的地方还有两个契丹人立着。也是刚从正屋里出来,一直未走,站在院子里正目不斜视的紧盯着厢房,定是要看看,刚刚过去的三个契丹人能找到怎样的好东西。何瑛稍有一点的风吹草动即刻便会被二人发觉。 动也不妥,不走又是不行,何瑛必须立马做出决定,紧张的手心里尽是汗水。两难之际,眼看着厢房里的契丹兵正要出来,急的她顾不得许多,一咬牙,跃起身来一个健步向院外跑去。 两个契丹兵当即一惊,等他们弄明白有人逃跑时,立刻怪叫着追了出来。 何瑛刚到街上,便险些与迎面过来的一伙契丹兵撞上,吓得她赶紧转身朝另一个方向跑去。村内道路交错,极为复杂,因不识途不敢乱跑,再加上众多的契丹兵正施暴行,不能逗留,便极力寻找能逃到村外的路径。跑着跑着便发现一块空地,遥望能见荒山野岭,便毫不犹豫的跑了过去。 本想一口气跑进山里,便能摆脱追兵,可还未等她跑到空地的尽头,却见一队契丹骑兵正在村外游弋,但凡见到逃跑的村民立马射杀,心知自己若是在空旷之地被他们发现,想契丹兵弓马竞技一流,不被乱箭穿身才怪,便不敢前行。惊慌时回首再看,几个契丹兵已经追了过来,吓得她一时之间不知所措。 侧脸见一旁的人家,院墙甚高,看样子,院里的人似要把自己与尘世隔绝一般,几乎无法逾越。正急切间,忽见墙根处有一颗小树,枝叶正嫩,想来能够借力,疾跑两步过去抓住树干,“噌噌”几下便爬了上去。小树毕竟不粗,未到树冠处便因支撑不住向下弯曲,亏何瑛练过几天功夫,半空中借力向上一窜,总算爬上了院墙。慌忙中不及细看,“扑通”一下便跳了进去。 双足刚一落地还未等直起身来,抬头却见面前正站着两个人半截铁塔般的契丹人,各握一把钢刀,正满脸的杀气看着自己。再一看去,院内已是一片狼藉,三个人倒在血泊中,一位老者,一位年轻的妇人,还有一个七八岁的孩子。原是契丹兵杀死全家人后,正在大掠财物,怪不得没了喊叫声。 吓得何瑛一时面如土色,不知如何是好。 一个壮汉举刀欲劈,忽听一声吼道:“住手!”一个头目一样的契丹人骑马前来,身后还跟着几个契丹兵,均是凶狠可怖。头目将何瑛上下打量一番,对壮汉说道:“这小子年岁不大,定能卖上一个好价钱,杀了岂不可惜!带回去。”他叫何瑛“小子”,是不知她女扮男装的缘故。 契丹兵凶悍人多,何瑛自知不敌未敢抗拒,被他们连推带搡带到街上。满目可见遇害村民的尸体,契丹兵仍在大掠,哀嚎之声未绝。何瑛久居深闺,未见到这般凄惨的景象,吓得心砰砰乱跳,面色惶恐,垂下头不敢去看。村头早有一群被掠的青年男女,被反剪双手又用长绳栓在一起,如贯珠般,有的泪痕满脸,有的表情茫然。十余名凶神恶煞的契丹兵手持利刃,寸步不离。 契丹人时常南下掠夺人口回国贩卖,皆是青年。男子去做苦力,女人除了貌美的留作自己享用外,被人买走的也是做生育的工具,照样的估价算钱,境遇均是凄惨无比。 又一个青年被掠,似是极不情愿,四个契丹兵押着仍是死命苦挣,惹得契丹人气恼,将他倒剪双手,按下头颅做弯腰状,拖倔驴似的将他拖到村口。两个契丹兵嬉笑着拿过长绳上前意欲将其捆绑,却因一不留神,被青年用力挣脱,一溜烟似的跑出老远。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三十四、【 崎岖北上 】 契丹兵见他如此倔强,不再追赶,一个契丹兵冷哼一声,拔出弯刀随手一掷,弯刀如圆碟般盘旋飞出,眨眼的功夫便赶上了青年,“刷”的一下,便把他的头颅砍了下来,脖腔里鲜血如泉喷涌,无头的尸体向前踉跄两步“扑通”一声倒了下去,手足抽搐了几下,再也动弹不得。 何瑛与他们素不相识,亦无情感,仍觉得太过残忍。可村里人都是几辈相交,熟悉得很,眼看一个鲜活的生命瞬间被杀,心里怎能一样的平静?有的低声垂泪,胆小的被吓得战栗不已,有的则侧过头去,不忍直视。却无人再敢哭闹。 契丹兵就地取材,牵过村民的牛马套上大车,把掠来的财物装满。押着三十余名青年男女,赶着牛羊,迎着萧瑟的寒风崎岖北归。 这群人平日里朝作暮息,只为能侍奉一家老小。上供朝堂,不罪权贵,又严守律法,重信承诺,邻里不争。不曾想在家安稳度日竟惨遭兵祸,转瞬间家破人亡,又被人强迫远赴苦寒之地,时运未卜,能不悲伤?尽是面露哀愁。何瑛却总想着如何逃脱,或等着白一帆来搭救自己,想他武功高强,有他在一定能成。 路径未加修缮,只是旷野间多出几行繁杂的牛马蹄印和行人的足迹而已。契丹人大掠之后怕遇见晋王的人马,急于出境,便不断地催促众人疾行,且要避开大路尽走险境。但众人被绳索连在一起,多有不便,路过崎岖处,不小心一脚踏空,立刻栽了下去,免不了带着他人也摇晃几下。“啪”的一声,何瑛前面的男子便挨了一下马鞭。鞭子本是用来驱赶牛马的,畜生皮毛甚厚尚知疼痛,打在人身上怎生了得?那男子疼得呲牙咧嘴,衣物被马鞭撕开,顿时在后背留下一道深深地血痕。 行走间,所过村落皆丘墟一片,断墙残瓦满目。四野稼轩全无,莽林丛生。时常碰见几具因兵祸无辜亡身的百姓的尸体,多数被野兽啃食,尽露骸骨。只见鸦雀阵阵飞天,狐走狼奔。 越往北,天气越发干寒,朔风凛冽,似要把何瑛粉嫩的肌肤吹破一般。溪流纵横处更是泥泞。涿州刚近仲,北方已结了冰寒,一脚踏进去冰凉刺骨。可偏偏倒霉,忽听“咣当”一声,一辆满装财物的马车的一侧车轮一下子陷进泥沼里,队伍立刻停了下来。两个契丹人走到过来看了一眼,马鞭打得脆响,喊着汉话呵斥着众人上前去推。众人在契丹人的淫威之下,无可奈何的在车后围成半面人墙,双脚蹬地,两手扶住马车用力前推。 可那个畜生却偏要和他们作对一般,稍一费力便止步不前。契丹人更为恼火,挥舞着马鞭催促众人死命去推。何瑛虽是女子,幸好练了几天功夫,力量不逊于男子,还能支撑得住。但对她这样骄纵的xiǎ一 jiě来说,这样的苦差事无疑是一种折磨,只因境遇凄惨,不得不强忍屈辱。余下的人更是筋疲力尽,泥污满身。 夜宿荒村,契丹人将掠来的人分成男女,各住一屋,外面由几个人看守着。房屋门窗破损,四壁皆空,且阴凉潮湿,只有角落里可避风寒,何瑛身着男装,自然和一群男子挤在一起。找了一推干草蹲了下去,心想:“这般辛苦要到那里去?要想办法逃跑才行。”又想:“白一帆能否知道自己已被契丹人掠走?若是知道他一人能否将自己搭救出去?”不由得心中呼唤:“一帆,你在哪里?”支撑着打算等看守的契丹兵倦怠后也好寻得时机,无奈人家轮流休息,个个都是精神得很,苦无办法,不知不觉中倦意袭来,只好头倚着墙迷迷糊糊的瞌睡了过去。 半夜里,忽听隔壁屋内女人哭声阵阵,中间还夹杂着契丹兵的淫笑声,便知是这些胡人难忍在糟蹋女人,当下一颤,暗道:“早知被掠必遭非人一样的折磨,没想到这帮契丹兵真如禽兽一般,看来此行凶吉难料!”不免发憷,担心被人识破换了装束,面对这些豺狼一样的恶人如何得了? 黑暗中侧脸望去,虽看不清众人神色如何,却也听不到半点声息。女人虽是他们乡里,但契丹人的残暴血腥,早吓得他们不敢做声,只能忍住哀痛和耻辱。 声音终于停了下来,何瑛再难入睡,眼前总是浮现出那些受辱的女人凄惨无助的情形。猛然间想了起来,心道:“千万别露出马脚来。”逐披发掩面,和稀泥敷于面上,用头巾包裹,对人只称脸有疮疥,想想一定丑陋,必让人心生厌恶不愿亲近,想来能够保全。诸事完毕,想必已无疏漏,可又想起一事来:“诸事倒也好说,只有这如厕一事如何解决?”大家都用绳子拴在一起,单独去定是不行!但当着这么多男人,羞臊难堪不说,立马便会露出原形来。看来,只好耐着挨饿少吃一些,白日里忍着不去,夜间再找黑暗处,别的也顾不了许多。想她一个千娇百媚的大xiǎ一 jiě,置身困境,也无法顾及颜面。 次日上路时便发现少了两个女人,何瑛懂得几句契丹语,从他们的交谈中知道,昨夜里有两个女人不堪凌辱,一个咬舌自尽,一个撞墙而死。尸体被留在昨晚夜宿的荒村里。 夜宿荒村只是一晚,便如梦魇一样折磨着何瑛。但毕竟还能遮风避雨,有时白日里赶路急了,错过了村落,往往露宿山林。契丹人是游牧民族,习以为常,支起一顶简易的帐篷以避风寒,钻到里面,铺上带毛的兽皮便酣睡起来。处境恶劣,倒也忘了找女人欢乐了。被掠来的汉人处境便惨不可言,只能蹲坐下来背依大树,寒风阵阵,如何能够入睡?又被绳索锁着,想逃也难。刚一闭上眼睛,便听得阵阵狼嚎声从远处传来,令人毛骨悚然。 遇到山路陡峭时更加艰险,一不小心便滚了下去,幸好有绳索拴着,才不至于滚到坡底,但等被众人拉上来的时候,已经跌得头破血流。一人半夜里得了风寒,未得到有效的医治,折腾了几天再也熬不过,身子一歪便瘫倒在路上。契丹人见他无力支撑,也不再理会,解开绳索扔在路旁,任其自生自灭。 一路上,契丹人把抢来的粮食做成食物,起初还分给每人一份,却因食俗不同,难咽之极。粮食少时,契丹人自顾自己填饱肚子,每日只给他们一顿食物。众人饥肠辘辘只为不被饿死,也顾不得许多,抢过来一口吞了下去,仍觉得腹中空空。幸好路边有些野果,自己采摘几枚,聊以充饥。旬日未过,各各面容憔悴,人也瘦了一圈。只仗着青年体壮,能够保住性命已是万幸。 一路上跋山涉水,过了长城便到了塞北,已是契丹国境。这里的草原并不平坦,没有一望无际的感觉,远处望也是丘波起伏。只是山坡较缓,纵马可登上山顶。到处荒草漫漫,偶尔能见到几片树林,尽是白桦c白杨c松柏c榆树c柳树,任意陈铺在荒丘上。不经意间,山谷里亦是一片。风更加干冷,呼进一口,整个肺都凛冽了。从裸露的地表吹起的沙石,打在脸上火辣辣的疼。 踏上草原,越往北走,众人的心情便越发沉重,一路上凄风苦雨被赶来这里,已被折磨得形销骨立,衣衫褴褛,几与乞丐一般,虽终侥幸活命,却不知接下来命运会给自己带来怎样的折磨。走了百十余里,只碰见两伙牧群,风吹处,秋草俯身,牛羊毕现,却是少见人家。何瑛始终没找到逃跑的机会,亦没等来白一帆,心情悲且失望。 忽听一声马鸣,放眼看去,左侧的山丘后面窜出两匹骏马来,体格健硕,奔跑起来长鬃飘飘,极为威武。马上坐着两个汉人,身子随着骏马奔腾起伏。这里虽是契丹国土,但也有不少的汉人,甚至有些汉人都已被认为是契丹国人,能够见到一两个汉人并不为奇。契丹人看了他们一眼不以为然,继续催促众人赶路。 两个人渐行渐近,何瑛一眼便认了出来,顿时一惊,只觉得毛发森森,脑海里一片空白,难知自己在想些什么。原来二人竟是对自己贼心不死的毛铮和他那个绰号叫做三角眼的泼皮好友。 想自己衣食无忧,大婚之时拜他所赐屡遭劫难,父亲两次险遭牢狱之灾,自己被逼避难他乡,却不幸被掠至此。苦难之时又遇仇敌,别说被他识破又会如何难为于我,就是被他道出我是女儿身来便大事不妙!顿感自己犹如受伤的羔羊又遇豺狼一般,凶险万分。忙低下头不敢与他直视,免得暴露自己。 好在一身怪异的装束和狼狈样并未引起毛铮的注意。只见他来到近前跳下马来,一拱手朝契丹人问道:“这位官长,可知柔格王爷身在何处?” 原来,毛铮被人追赶,狼狈奔逃后,见胡哲带人远走,气恼他在自己危难之时袖手旁观,索性不再去找他。但又一细想,自己在乡里已惹得人神共愤,失去庇护后再难立足,要再寻出路才行,便想起耶律九斤来。他救我一命,又白得了一对玉麒麟,也算是交情非浅,如何不给自己一个一官半职?三角眼倒对他不离不弃,找了一匹快马追随到此。 契丹人本不在意二人,见他提起柔格王爷,料想有些来头,上下打量他一番,问道:“你是什么人?为何要问王爷?” 毛铮道:“我与王爷的义弟耶律九斤颇有交情,前些日子他派人送过一封信来,说是有事找我。听说他去了王爷那里,因路不识途,特向官长细问。”他也真机灵,本是有事求人,怕道出实情来被人瞧不起,便反过来说是耶律九斤找他,好像他的身份有多尊贵似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三十五、【 异地他乡】 契丹人不知真情,见他说的有些模样,没了疑问,抬手向前一指,说道:“翻过那道山梁,到了饶州便是,那是王爷的投下州。” 投下州便是私城,只有契丹国的王公大臣和贵族们才有此特权,有大有小,多是由征战得来的俘虏和奴隶组成。建成规模后,也有不少为避战祸逃难而来的汉人,焚荒垦田,与诸族杂居过活。毛铮不懂,能找到地方足让他满心欢喜,说了一句感激的话,急忙上马扬鞭而去。 何瑛一直在那提心吊胆,没被他发觉便是万幸,等毛铮的身影渐渐地被山丘隐去,才暗地里松了一口气,心道:“千万别再遇见他才好。” 一行人拖着疲惫的身躯缓缓地向前移着脚步,草原上根本没有道路可言,一脚深一脚浅的更为难走。已没了说话的力气,四周寂静无声,俄而能听见风摇树梢和惊鸟的哀鸣。 天到卯时,朦胧中见到一个村落,视野模糊,摸不清那是道路那是墙,心道:“总算可以停下来喘口气了。”还未等辨别方向,便被吆喝着塞进一个黑屋子里。同时,又有三名长得标志一点的女人被强行拉走。几个契丹人走了过来,没好气的扔了一些干粮和水。众人已是腹饿肠饥,忙拾起来大口大口的咀嚼着,力气小的只捡到一个。何瑛听声辨物,一扬手便接到两个。 只听外面有人问道:“你们怎么拿着别人的旗子?” 一人苦诉道:“官长有所不知。我们人少,所遇的晋军又凶猛的很,弟兄们力不能及,刚一交手便溃败下来。旗子和车帐均不知去向,幸好捡了一面代为指路,才不至于太过散乱。” 又有人问到:“为何许多天才见返回?” 一人瓮声瓮气的答道:“撤军时又找不到去时的路,只好一路摸索着,连军粮都无处供给,只好沿途打草古。怕遇见大队敌军又不敢走官道,翻山越岭的,还折损了许多弟兄。” 问话的人有些不信,又道:“你们还带了这些生口和财物,足见你们的境遇困难不到那里。” 答话的人嘻嘻一笑,还是瓮声瓮气:“王爷喜欢这些。再说,弟兄们劳师远征,辛苦得很,总不能两手空空,一无所获吧!” 只听“哼”了一声,接着便是踢踏踢踏的脚步声,渐去渐远。 一人甚为不平,低声说道:“李大哥,这人太过无理。我们如此辛苦带回这些财物,他还刻意责难,是何道理?” 瓮声道:“无需理他,见到萧将军便一切好说。” 那人又问:“这些财物要如何分法?”看来他是惦记着能多得一些。 瓮声道:“都听萧将军的,我们怎敢自作主张。” 契丹人把抢来的财物都堆放在一间屋子里,满满的,不可胜数。有的还装在箱柜里,应是较为贵重。关shàng én,借着朦胧的月色依稀见得屋内的情形,留下两个人在里面看守。官长临走的时候还拿大话吓了他们一下:“好好看管,出现丁点的差错,为你们是问!”二人忙唯唯诺诺的答应着,甚是老实。 但凡这样的差事都委派忠诚胆小之人。可就是这样的人,往往得不到半点好处还阻挡别人的财路,自然招人怨恨。两个人怕日常得罪的小人来招惹麻烦,小心翼翼的把门插死,一人说道:“我们只要看住门,不让他人进来,便可保万无一失。”另一个人道:“何不靠着门,有人开门我们便可知晓。” 一人道:“也好,我们就坐在门前便是。”于是,二人便一起在门前坐了下来,迷迷糊糊的依门而睡。 坐着睡觉极不舒坦,时间一久便觉得腰酸腿麻,一人难忍便侧了一下身子,hu一 d一ng几下手脚。可正等他侧身之际,忽听一个声音传到耳旁,似鬼叫,又似狼嚎,由低到高,犹如地狱里发出一般,阴森可怖。他随军征战不畏生死,却偏偏害怕这些怪异的东西,听到动静立刻惊得毛发直立,一个激灵便站了起来,挥手之时又把另一个人打得醒了过来,疼得他惊叫一声:“你干嘛?” 他轻嘘了一声,说道:“你听,什么动静?” 可偏偏这个时候又没了声音,屋子里又恢复了死一般的寂静,那人侧耳听了半天也没听到什么,以为他在做梦,打了一个哈欠嘟囔了一句:“见鬼了,哪有什么动静,快睡吧!”他也说了一句:“对,就是鬼的动静。”本要细说,却听呼噜声起,那人又睡了过去。 那人虽然不信,可他却明明听到,哪敢入睡?忐忑着瞪着眼睛,屋内虽然除了刚刚掠夺来的财物不见任何异物,倒也不敢睡去。 忽听左侧“当”的一声,吓得他一惊,急忙竖起耳朵再听。须臾的功夫,又听右边响了一声,心中一凛,暗道:“什么东西,行动起来又轻又快?”却不见任何东西走动。紧接着棚顶上又一声响动,这一下可把他吓坏了,什么东西棚顶上亦能站住?忙一把推醒那人,喊道:“真的有东西!” 那人见他如此,也以为真的有事,倒没气恼,仔细的听了起来。这一次,声音倒没有停下,而是一会儿这里,一会儿那里,间隔时短时长,响动也是有大有小。哪知那人不听还好,刚一听得清楚,便惊叫了一声:“有鬼!”双手冷不丁的抓住他的臂膀,兀自不停地抖动着。 本想把他叫醒给自己壮胆,哪知被他这一惊一诈的,更是吓得胆色全无,怯生生的不知如何是好。 突然,嚎叫声又起,时而低声阴嚎,时而疾声怒吼,吓得他毛发森森,脊背冰凉,再也镇定不住,“妈呀”一声爬了起来,手忙脚乱的拔掉门栓,“咣当”一声把门推开,头也不回,一溜烟似的跑了出去。 那人本想吓他一下,见他逃走,自己一人呆在黑屋子里,再加上叫声森森,想想也是害怕,更是不敢久留,也想逃命,可不知怎的,却觉得双腿发软,无论如何也难以起身,只好连滚带爬的窜了出去。 两个人接连跑了出去,屋内无人。片刻的功夫,只听“嘿嘿”两声嬉笑,甚是清脆,接着又是“咣当”一声,一个xiāng zi的顶盖被用力打开,一个黑影犹如灵猿一样跳了出来,高不及五尺,左右看看,借着月光朦胧找到室门,“嗖”的一下,闪电般的消失在屋外的夜色中。 一行人已是凄苦不堪,但想起不知日后怎样的遭遇,均是半夜未眠。一直瞪着眼到子时,实在熬不住才昏睡过去。次日清晨,等契丹人进来之时,他们还在七倒八歪的酣睡着,浑然不觉开门的响动。 众人半睡半醒被赶到屋外,一个青年契丹将领在分配“战利品”,手一指,说道:“浣衣局少两名宫女,带她们过去。” 何瑛心里一颤,暗道:“开始‘分工’了,不知自己命运如何?” 两名女官上前解开一个身着桔huáng sè短衫和一个墨绿色长裙女子的绳索,将她们带走。许是到皇宫里洗衣服不是什么苦差事,二人未哭未闹,低着头跟在女官后面,极为顺从。 一个契丹人跑到青年将领面前,嬉皮笑脸的哀求道:“萧将军。”又一指身后两个人:“我们弟兄三人没少给您出力,还没尝到女人的滋味,您答应帮我们弄来,这次好歹也要给我们每人分一个才好。”另两个人立马凑了过来,乱嚷道:“是啊,萧将军,上次您就答应我们的,结果被监门卫的人抢了去。这次王爷叫您做主,您好歹也要照顾一下兄弟。” 萧将军笑怪三人色心太重,挖苦了一句:“讨不到老婆吗?废物!”可骂归骂,对平日里舍生忘死的弟兄还是要慷慨一些。三人欢喜异常,立马窜到女人堆里,掐一下这姑娘的脸蛋,摸一下那女人的胸部,女人们只是细声的叫着,一点抗拒也无,任由他们各自领了一个回去。 眼看有些姿色的女人都被人挑去,还剩下几名,有的人已经垂涎欲滴,巴不得萧将军能送给自己一个,却听他嚷了一句:“余下的都送到王爷那里,听王爷处置。”众人无不心灰意冷,心中埋怨,却不敢说一个不字。 处置被掠的男人倒是异常的简单,萧将军回首之时吩咐到:“七个人充到射粮军。”射粮军也随军征战,且兼充杂役,当然辛苦。年轻人毕竟身强体壮,亦服从“分配”,一声不响的任由摆布。 何瑛虽身着男装,掩盖了自己的身份,但想到若被“分到”苦力也是吃不消,正忐忑自己能“分到”怎样的差事,能否寻得逃脱的机会,待萧将军转过身来,仔细一看,似乎觉得在哪里见过,却一时又难以想起。 只听萧将军又道:“天皇王的宫帐里又收到党项族进贡的良马三十匹,劳役不足,带五个人去见飞龙使。”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三十六、【 药 方 】 何瑛正苦思间,“飞龙使”三个字唤起了她的记忆,立刻恍然,白一帆练习“飞龙爪”时,曾有一个契丹人在旁大加赞赏,自己多次在场,今日一见果真是他,欣喜之时,不由得脱口而出,嚷道:“萧翰!”,又觉得人家是官,自己被掠之人,这样直呼其名有些不妥,便又加了“将军”二字。 萧翰正颐指气使,忽听有人唤他,一愣,环视众人问道:“谁在叫我?” 何瑛异国他乡遇见旧识,交情深浅莫论,总比人地两生的好,忙窜了出来,急切的说道:“我是白一帆的”忽又想到,白一帆的什么?若直说是他未过门的妻子岂不漏了身份,便编了一句:“白一帆的表弟。”又恐他想不起来,便多问了一句:“涿州奇林县的白一帆,您可记得?” 萧翰深入河朔不止一次,印象最为深刻的便是白一帆,岂能忘记?面带疑虑问道:“我当然记得,可您又是哪位?” 何瑛这才想起自己脸上还裹着头巾,立马解开,粗略的擦拭两下,答道:“我叫。”知道白一帆有一个表弟名叫贺良辰,便说:“我是贺良辰。将军到过表哥家,我们见过几次,故而记得。”她连日来尽遭苦难,形容日瘦,加之风吹日晒,肤色渐黑,虽五官端正,已不见女子娇容,且衣着男装,脏兮不堪,说是男儿身,倒也无人不信。 萧翰在涿州见过多人,其中有无白一帆的表弟,已经毫无印象,听她说得有模有样,料也不假,沉思了一下,朝一旁的契丹人说道:“你们照王爷的吩咐去办便是了。我和这位兄弟有话要说,一会儿有事到我的帐里找我。” 何瑛的双手还用绳索绑着,与众人拴在一起,一路上境遇非人,也无人理会,此时倒有两个机灵的契丹人走过来为她解开绳索。本是失望之时,见萧翰态度和蔼,心下欢喜,hu一 d一ng几下酸麻的手腕,忙跟在萧翰的后面向西走去。 一路遥遥数百里,所过之处均不知身置何地。昨晚夜色正浓来到这里,更不知周遭的情形如何,此时倒看得清楚。原来,这里是一处人群聚居之地,要比路上见到的村落大得许多,各色人等忙忙碌碌,好不热闹。有汉人居住式的房舍c高楼,土建的c木制的,好一点的便是青砖绿瓦,高高矮矮,参差不齐。也有契丹人搭建的帐篷,白色c土huáng sè,大小不一。甚至还有一副车帐,几头骆驼正卧在地上倒嚼,看来主人的身份尊贵的很。 秋阳正艳,远处山势巍峨,脚下一条大河犹如一条白练蜿蜒流淌,几座小桥静静地躺在那里,任由人来人往。地带开阔处杂草丛生,偶尔见到几丛灌木和高低不平的小丘。道路纵横,牛马的蹄印和行人的踪迹杂乱无章。四周有开垦的田园,也有成群的牛羊。一眼便知是汉族和游牧民族的杂居之地。 塞北风寒,虽红日当空,却不觉得半点暖意。何瑛衣着单薄,数日凄苦,已是体虚力尽,步履蹒跚,似要被吹倒一般。跟萧翰走到一顶圆形拱顶的帐篷南面,不见有门,正纳闷,又绕行了两步才发现门在东面,风劲顿时锐减。刚到帐篷里,一股热气扑面而来,忽觉得头晕晕沉沉的,身子一歪,便倒了下去。 醒来时申时已过,发现自己正平躺在帐篷里的床铺上,侧脸可见门口。帐篷里除了一些餐饮用具外,门的右侧放着一块尚未编织好的毛毡。左侧一具马鞍扣在地上,却不见一只马镫。旁边一刀一枪倚墙而立,且有弓有箭,箭矢插满箭囊。屋内空无一人。 忽然觉得口中又干又苦,刚要起身便觉得浑身酸软无力,头又热又涨,支撑着慢慢坐直了身子,发现衣装尚且完好,便放下心来。床头的一个柜子上放着一瓷碗,从碗内残渣可以辨出刚刚盛过汤药,隐约觉得定是晕倒之时有人喂药给我。一张白纸上歪歪扭扭的写着几行字,竟是汉家字体,心中好奇:“这地方怎有人会写汉字?”探身取过来仔细端详,却是一副药方,不由得愈发惊奇:“契丹人何时也学会了用中医治病?” 略微浏览便知是用来治疗风寒的,心道:“难道自己得了风寒?”想起路上凄寒苦楚,也不无可能。只是药方上有两味药尚未写全,见一旁有笔墨,拿起来填上“前胡c茯苓”四个娟秀小字。 放下笔便觉得腹中空空,一路上未及温饱,今日又未能进食,哪能不饿?四处找找,竟无一粒可食之米,一块充饥之物。正巧,萧翰一挑门帘走了进来,说道:“一天未吃东西,该是饿了吧?快些吃吧。”手中端着一块盘子,里面盛着几小块白色的东西,像是豆腐被横竖切了几刀。 何瑛巴不得立刻拿来,说了一句:“多谢萧将军!”伸手把盘子接了过来。 萧翰轻轻一笑,又从腰间解下一个肚子大嘴小的皮袋子,一晃,哗哗直响,一起递了过来,又道:“喝口水,慢些吃。” 何瑛又接过水袋,从盘子里拿起一块白色的块状食品,不知何物,放在鼻口处一闻,略有腥膻味。轻咬一口,有点酸,却和自己先前吃过的酸味食物大有不同,弄得她直紧鼻子,问了一句:“这是什么?” 萧翰答道:“是乳酪,我们契丹人的东西。吃着可还习惯?” 何瑛本不习惯,但饱腹要紧,哪里还顾得上怎样的味道?勉强点了点头,便一块又一块的吃了起来。想是饿极了有吃的便好,竟然也吃的津津有味。 萧翰坐在一旁,见她饥饿难耐之时还吃的如此斯文,欣慰的一笑,问道:“白兄近来可好?”何瑛正喝着水,见问停了下来,答道:“还好。平日里帮父亲打理生意。闲暇时节便阅览书籍,有空还练练拳脚。” 萧翰直直的看着她,又问:“你们汉人多好舞文弄墨,逢人说话尽是之乎者也,他如何又学起拳脚来?”何瑛不假思索答道:“表哥志向非凡,非强求要做一个文武全才之人。况生逢乱世,多学一技可做防身之用” 萧翰赞许的点了点头,又问:“可人心不可二用。读书便不能练拳,练拳便不能读书。何况白兄还要操劳生计,哪能样样兼得?” 何瑛道:“萧将军您有所不知。表哥满腹经纶,能做锦绣文章。且身手不凡,单就飞龙爪而言,方圆百里已是少见对手。” 本以为飞龙爪威震四方,可萧翰却不惊奇,转问道“白兄都读一些什么书?” 何瑛不计较他刨根问底,努力回想着,答道:“圣人之书,但凡孔孟之说无不一一牢记。不过,近日不知从哪里找来几块刻着契丹文字的木片,竟潜心研究起来,叫人好生奇怪。” 萧翰哈哈一笑,说道:“听你所言,定是白兄的至亲无疑。但不知你是白家的哪位女眷,亦或是哪位至亲的眷属?” 何瑛一惊,忙抬起头来愣愣的看着他。 萧翰笑道:“xiǎ一 jiě莫怕。我早就看出了你本不是白兄的表弟,但你对白兄的私事知之甚详,便知不是旁人。那几块刻着契丹文字的木片是我送给他的,当时我千叮咛万嘱咐叫他不要泄露旁人,若非私情甚密之人如何知晓?” 何瑛更是惶恐,颤抖着声音问道:“你是如何知道的?” 萧翰道:“你一进帐篷便晕倒在地,是在抱你”忽又觉得汉人讲究男女避嫌,“抱”字有些不妥,忙改口说道:“扶你上床的时候仔细端详又觉得有些面善,应该是在涿州见过。莫非你是白兄未过门的娘子,何家xiǎ一 jiě?” 一句话羞得何瑛脸色微红,但思被他识破身份事情非小,便试探着问道:“你适才所问之事是在验证真假?可你既然知道了,又将怎样待我?” 萧翰正色的说道:“可你为何这身打扮,又怎样来到这里?如实说来,看我如何帮你?” 这事不提还好,说起来便是满腹苦楚,何瑛强忍哀痛,便把如何大婚之时被毛铮几次“逼婚”,万般无奈“诈死”之时躲在贺良辰家,不幸被掳至此,等诸多折磨概述了一遍,说到后来已是哭泣连声,双目含泪望着萧翰说道:“本以为屡遭劫难,今生命短,就此客死他乡。不想无望之际遇见萧将军,不知将军能否看在与拙夫往日的情分上,筹措妙计送我回去?” 一番诉苦,说得萧翰不免心酸,听完她的话低头思索了一番,答道:“白兄遭恶人陷害,逢此大难,我理应尽力相助,送你回去有何不可?只是这遥遥数百里,如何送你,恐怕还要费一番周折。” 听话语知道生还有望,便像抓住一棵救命的稻草一般,欣喜的说道:“若能重归故里,定感谢将军大恩。有不便处望将军不要客气,尽管直言。”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三十七、【 得 官 】 萧翰道:“我官身不得自由,断不能亲自送你。但若由你单独返乡,这一路上遥遥数百里山高路险,乱匪猖獗,野兽四窜,且难寻充饥之物,如何可行?要结伴同行,只有商旅,却无忠心可托付之人。” 一路艰辛何瑛何尝不知,诸事不提,单就夜宿山林那晚听得鬼哭狼嚎便将她吓得半死,两个办法均是不成,亦不能勉强。但求生心切,又怎肯轻言放弃?忙追问道:“能否另想他法?” 萧翰立在帐篷里,仰望苍穹一样的拱顶,沉思片刻,说道:“诸事不通,只有一法可行。现在军中谋一个差事,待大军南行之日随军前行,方可寻得机会返回故里。” 何瑛一愣,皱眉问道:“我一女子,如何在军中任职?” 萧翰道:“在契丹国,即便在军中,也有众多巾帼不让须眉者。她们参与军机,谋断国事,当真的女中豪杰!别人不谈,单说当今的述律皇后,天赞三年(924年),天皇王亲征党项,室韦部趁虚来犯,城内军民俱惊,皇后亲率精锐开城迎战大破敌军。等天皇王班师时,汉城及所拥部众安然无恙。” 他说的是契丹国应天大明地皇后述律平,此役后威震华夷,何瑛岂能不知?可人家是皇后,族大势大如自不必说,自己怎能与她相比?谦诚道:“皇后英勇果断,谋略过人,自是女中魁首。我一个弱女子,在军中有何用处?” 萧翰轻笑一声,站起身来,踱着方步,慷慨道:“我契丹久居寒苦之地,不是被人奴役便是依附他国,饱受欺凌,民皆贫困。今天皇王奋发图强,立国塞北,开境数千里,江山草木无不沐浴皇恩。眼下南国势衰,正是我国扩土之良机。” 何瑛一惊,暗道:“他们占地广袤尚不满足,还要南侵中原?怪不得乡里皆有忧虑之心。” 萧翰接着说道:“天皇王英武,于神册元年占蔚c新c武c妫c儒五州,并收山后八军。二年又攻平州。其地汉人居多,律法c民俗皆与契丹迥异。柔格王爷有经纬之才,欲经略各州,但苦于缺少精通汉学之士。” 说着,便拿起何瑛填写的药方,赞许的说道:“xiǎ一 jiě字体娟秀,博学多文,足见才识过人。何不用平生所学,助王爷一臂之力?” 何瑛一愣,暗道:“自他进来,没见他留意药方,竟然知道我填写草药两味,又能辨得对错,真是心细,人才难得。”谦虚道:“将军汉学,不亚于他人,为何非要求助一女子。” 萧翰尴尬一笑,说道:“那是大夫为你诊病时开具的药方。我怕遗忘才想默写出来,无奈记问不足,竟然漏掉两味,故而出丑。我本不才,自知学识浅薄,难登大雅之堂,xiǎ一 jiě还是不要取笑才好。” 何瑛心道:“他们残害汉人,我若帮他们,不是罪莫大焉?”转念一想,眼下穷途末路,好歹也要寻一个安身之地。也可借机向他们说明胡汉两族诸多不同之处,及汉人因何不满他们的陋习和暴虐行径,希望能够打消他们南侵的念头。可接下来又想,仅凭一人之力能否消弭蛮胡贪婪之性?还真很难说,别再惹恼他们性命不保。唉!看来只有见机行事,即便不成,能找到机会南归也是好事。说道:“将军太过自谦。落难之人能寻得一处安身之所便是奢望,哪敢妄谈为王爷效力?只是,此事让将军费尽心思,颇有不安。” 萧翰兴奋无比,爽朗一笑:“既然xiǎ一 jiě肯应,我明日便向王爷举荐,料也不难。xiǎ一 jiě静候佳音便是。”说完转身要走。 何瑛刚要起身相送,却见他未走几步又停了下来,回头说道:“xiǎ一 jiě这身打扮甚是得体,待得到王爷赏识,再以女装示人方为妥当。” 何瑛莞尔一笑,说道:“多谢将军提醒!只是,被掠的汉人都带到哪里去了?” 萧翰道:“王爷喜欢汉人的楼宇。但我民众多是牧民,搭建毡帐,牧马逐鹿倒是好手,这亭台楼阁,则非汉人工匠莫属,他们为王爷修建府邸去了。” 何瑛这才明白,为何他们要掠这么多苦力。不仅是开荒种田,这建房筑桥,家什物件都需要汉人工匠。看来,他们对我们先进的劳动技术还是颇为向往,徒生了几分民族优越之感,却难消减对被掠之人的怜悯之心。 萧翰又道:“这是我的毡帐,你初到此地无处安身,尽管住下便是。我营中多有住所,不必担心。”何瑛开心的一笑:“正愁怕为难将军,不想将军慷慨至此,真是言语无以回报。” 自从被掠,从没有这样安稳的休息过。舒舒服服的睡了一夜,恢复了一些体力,精神也好了许多。日上三竿,萧翰忙了一阵子军务,才带她去见柔格王爷。一座青砖绿瓦的深宅大院,画栋雕栏,甚是气派。王爷一样的髡发,身穿左衽紫袍,国字脸,重眉明目。 见二人进来,柔格满脸堆笑起身相迎,说道:“听萧将军说,给我送来一个汉人学士,有先生相助,诸事可成矣!” 何瑛暗自思量,在契丹国,只有功勋卓著的王公贵戚才赐予紫袍,这王爷身份尊贵,对我如此礼遇,应是看在萧将军的情面上,看来这萧翰在军中的地位也不比常人。便装作书生的样子,揖了一礼道:“王爷出入将相,仍广招贤能,有天下志。恐小生才疏学浅,有负王爷厚望。” 柔格含笑道:“萧将军所言岂能有假?且听先生谈吐不凡,定是饱学之士,先生不必过谦,还望倾囊相授,不吝赐教!” 萧翰也插了一句,说道:“王爷礼贤下士,令人仰止。贺先生才学不让今古谋士,王爷有此贤能,大业如鱼得水,可喜可贺!” 何瑛还要谦虚,可柔格只需一位精通汉人文化与民俗之人,也好用于对南国作战,治理新征土地的百姓,根本不需要她有什么经略之才,自是不会过多挑剔,未及二人再说,把手一摆,爽朗道:“既然如此,先生若不嫌屈才,就在我的账下做一个林牙如何?” “林牙”是契丹官职,为管理文案的官员,何瑛不知,带着询问之色看着萧翰。萧翰也是机灵,忙道:“这笔墨c文字之事,贺先生再熟悉不过了,自是得心应手。”何瑛听得明白,暗道:“这等小事,自是容易。” 柔格已看出端倪,嬉笑一声,朝萧翰道:“得心应手,你来试试?” 萧翰难为情的笑了一声,说道:“王爷取笑了,我一介莽夫,哪敢妄谈文章。” 说起文章,柔格突然间想起一件事来,从桌案上拿起一道公文,说道:“我国新立,朝野上下对于如何治国还处于混沌当中。我皇为求治国良策,叫我等以‘国’为题,各做一篇文章,自得有感也好,问求他人也罢。总之要对如何治国有所思考,待朝堂议政后,求各家所长,作为治国根本。南国自有朝之日起,已逾千年,治国之术见仁见智,贺林牙何不作文一篇,替我完成此项差事?” 何瑛一听,好嘛,刚一见面就有差事,是有意考我,还是真的有钦命在身?但也不好拒绝,施礼答道:“王爷有命哪敢不从?我即可草拟一份,请王爷阅览便是。”柔格见她应得痛快,心中甚喜,嘴角含笑点了点头。 何瑛来到案前,摆好纸砚,握笔写到“国者,域也。画地为界,各守疆土。土者,承载万物,抚育人民,供之繁衍生息。其山川矿藏,皆上天赋予民众,不可与民争利。民有其地,方有可耕之田,可居之室。春种秋收,日出而作日入而息,其自然之道也,不可贸然改之。民者,衣食之父母也。民富,方有赋税之财,奉养之物,国库充盈,用之不竭。民强,则有卫戍之兵,劳役之力,国威日盛,不劳师而四海臣服也!是故,治国必以民为先。作兵戈,蓄甲士,分于四方原为御侮,不可扰民。民财,应取之有道,用之有节。否则生灵涂炭,百姓流离,民乱而国危,外敌趁虚而入,国之将亡矣!百姓乐业,草木沾春,国运方能久长,此治国之道一也。” 平心而论,就连何瑛本人也不认为这是一篇绝妙文章,她只是想借用此文劝告柔格及契丹国当政者,要善待本国民众及被征服之地的百姓,继而善待他国百姓。萧翰笔墨不多,认不得几个汉字,只见字体娟秀便欣然喝彩。柔格倒是对汉学颇有研究,等读到“民富,方有赋税之财,奉养之物。民强,则有卫戍之兵,劳役之力。”不由得频频点头赞许,笑道:“林牙谋国之才,非一般夫子能比,堪当大任!” 何瑛心道:“我只是取了‘國’字的造字之意,你便这样的惊奇。中原文化博大精深,岂是识几个汉字,读几篇汉学文章便能体会得来?”只是不便说出口,敷衍道:“随意之作,不值王爷夸奖。但有差遣,尽管吩咐便是!” 柔格心情爽朗,转过身去,瓷瓶里倒出一杯水酒,递到何瑛面前,言道:“今天是汉历的‘九九重阳之日’,依照汉族传统,要与家人一起登高揽胜,以畅秋志。林牙冷清暮秋之时,不畏跋涉之苦前来助我,本王不胜感激,特敬一杯菊花酒,一是给你的赏赐,二来以慰你相思之苦。”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三十八、【 在建府邸 】 一句话惹得何瑛感慨万千,自幼生在罗绮从中,娇养万分,不想被胡人掠至万里荒蛮之地。若不是经他提醒,险些忘了与家人同乐之日。旧年今朝,有父母陪同,携同家人,带上一帆,一起登高赏菊,遍插茱萸,吃糕饮酒。如今少我一人,家中可曾欢乐?而今异国他乡,形影相吊,更无笑语欢歌,顿感凄凉倍至,不由得心中吟道:“九月九日望乡台,他席他乡送客怀,人情已厌南中苦,鸿雁那从北地来。”强忍悲怆,说道:“多谢王爷!”接过酒杯一饮而尽,虽是一样的清凉甜美,已没了个中滋味。 正说着,忽听门外有人嚷道:“王爷,义弟耶律九斤来访!”紧接着,便听踢踏踢踏的脚步声,一个契丹人走了进来,正是耶律九斤。也不理会众人,一进门便满面春风的直奔柔格走去。 柔格见到故人也是欣喜若狂,兴奋的双眼流光溢彩,也喊了一嗓子:“九斤,别来无恙!”快步迎上去,握住耶律九斤双手,亲切异常。 何瑛一愣,在奇林县,耶律九斤夺走了我家的玉麒麟,怎么又有一位?但她也是只闻其名未曾谋面,也不知眼前这个人是也不是,不敢贸然揣测。 萧翰识得这位王爷的义弟,也上前搭讪:“耶律兄,一别数年,近日可好?”可耶律九斤只顾与柔格寒暄,只是待理不理的应了一声,毫无情趣可言。萧翰心中不悦,为免尴尬,向何瑛递了一个眼神,与柔格说道:“既然王爷有事,不便打扰,我等就此别过。” 柔格似是看出了一些眉头,不忍心冷落萧翰,忙道:“萧将军何须客气!九斤不是外人,多年不见难得一聚,正好一起叙叙旧情。”可萧翰心绪不佳,执意要走,弄得他好不尴尬,知道难以挽留,便难为情的说道:“本王今晚设宴款待各位,你二人一同过来,莫要耽搁。” 话到此处,萧翰也不好多说,言道:“王爷好意我岂能不知,我与林牙如约赴宴便是。” 走出大院,何瑛见柔格对萧翰礼遇有加,即便在他面前有些许的不悦也都忍住不说,有心知道萧翰到底是怎样的来头,试探道:“王爷对萧将军如此器重,想来将军必有常人不及之处,能否将你英雄轶事捡一两件说与我听听?” 哪知萧翰城府极深,他不说自己反赞扬柔格:“王爷待人宽厚是下属的福分,自入军营便浑浑噩噩的聊以度日,哪里有什么壮举。” 未探出一点消息,陡然觉得这人就像罩着一方面纱一般,给人一种疏离的感觉,甚是无聊。无事可做,又想起那些被掠的汉人来,总想清楚他们的境遇如何,水光潋滟的一笑,问道:“听说王爷在建府邸,必然气势恢宏,不知建在哪里?进展如何?能否带我瞧瞧?” 这一笑美艳万方,萧翰舒心极了,哪能不应?爽快的说道:“瞧瞧有何不可。只是路途远些,你要吃得起辛苦才行。” 她挂念被掠的汉人,自是不怕,笑道:“正好四处走走,看一下塞北风光,你国民众又如何讨生活的。” 先前不曾细心赏景,此刻心情好得很,便一路留意起来。所遇的景象与汉人居住之地迥然不同。房屋多是新建的,一律正门朝东,并不是人人都喜欢。那些留恋民俗,需要随时搬迁的人家,依旧住在帐篷里。帐篷有华丽的,也有寻常的。用来固定帐篷的绳索上还飘着彩带,有的还插着一杆旗子,随风舒展。大小不一,搭建的也不是整齐,就像乱石子一样,稀稀疏疏。路径弯弯曲曲,不甚平坦。 到处可见髡发c左衽的契丹人,都是厚一点的长袍,足蹬皮靴。见到二人一口一个“萧将军”的打着招呼。一个男孩头发剃得净光,只是在额前留一个木梳背,瑟瑟的秋风中不觉得有半点寒意,欢快的跑来跑去,甚是可爱。 女人与男人的衣着鲜有区分,只在发式上,把额前的头发剪短而已,有的效仿汉人盘着发髻,有的则直接披散着,随风任意飘洒。 一个毡帐前,一位妇人将一口铁锅支在外面,底下还有一堆未燃尽的木柴,应是帐篷里不能生火煮饭的缘故。洗好的衣物搭在木架上,劲风一吹便摇摆起来。牲畜多的人家,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牛马粪的味道。 一些人正忙碌着把一车牧草垛在一个高高的草垛上,这是给牛马羊储备越冬的草料。这木车与汉人所造的车辆大有不同,皆是车高,利于行山。 再往前,便是给王爷修建府邸的地方,刚能见得轮廓。众人便在这基础未成的工地上如蚂蚁般上上下下,足有数百名。尽是被掠的汉人,也有为数不多的契丹族的犯人,手脚均带着镣铐。发髻蓬松,衣衫破旧单薄,蔽体尚可,却毫无避寒之用。正吃力的将大大小小的石块和圆木搬到上面。 三三两两身着狐裘的契丹人散落在人群当中,跨刀扬鞭,面容冷酷无情,似是凶残的很,定是在监管众人,稍有不如意便扬鞭惩罚。 萧翰道:“秋冬之际,不易修工动土。他们在储备所需的材料,待来年草长莺飞时节,工程才见进展。” 乍一见这么多囚犯般苦力,何瑛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想都未想便问了一句:“哪来的这么多人?” 萧翰道:“都是战场上俘虏过来的汉军,也有一些犯了刑狱的,他们有罪于契丹国,不得不做一些苦力。” 哪有这么多战俘和犯人?充其量几十人而已,多数是像我一样寻常村民被强行掠来,只是他不肯明说罢了。想他们被掠之时应该同样的凄惨,如今又像牛马一样,哪里成“人”? 放眼望去,辨不清哪个是当日一同被掠的村民,想是十几个人散落其中定是不易寻找。见这里如地狱一般,心中不忍,但亦知自己若不是遇见萧翰,处境恐不如他们,如今一介女流,只身一人,何谈能搭救众人于凄苦之中? 着实不忍再看,便道:“来年方能完工,不急。” 一去一回,足有十余里路。累的她腰膝酸软,双腿如铅重一般,独自回到帐篷里,一屁股坐在床上,打算舒展一下筋骨,也好卸去浑身的疲惫。忽觉得身后一人扑了过来,未及反应,已被人从背后捂住嘴巴,虽想挣扎无奈手脚无法施展。便听一人在耳旁低声说道:“别动,乖乖的听话,便饶了你性命。” 何瑛大骇,呆呆的坐着不敢乱动。那人又道:“听清楚便点一下头,不可耍赖!”声音甚是稚嫩。何瑛脑海里一片空白,不由自主的点了点头。 那人“呵呵”一笑,松开手从后面跃了过来,却是一个十五六岁的女孩。头挽双星发髻,圆脸,大眼睛,虽衣着朴素,也掩不住清秀的面容。 何瑛的功夫虽尚属皮毛,但毕竟已是成年,却被一个毛丫头制住动弹不得,确实令人匪夷所思。惊魂初定之时,问道:“你是什么人?为何到我帐篷里来?” 女孩咧嘴一笑,还露出一颗虎牙,答道:“我是天山圣女门弟子,袁梦。太过劳累,想找一个地方睡上一觉,见这里有空床,特来借宿。” 何瑛对她的话一窍不通,面带疑虑问道:“什么门?” 袁梦不解她为何有此一问,眨了眨眼睛,像是在教导弟子:“这么说吧。古来征伐不断,即便当今也是战祸连绵,持强凌弱。民间或为防身,或为建业,或结交武人结伙自保,便兴起了一股好武之风,与人争锋时为能保住性命。除自己勤学苦练外,无不请名师指点。而为师者,若弟子能飞黄腾达,自身也可保富贵平安,当然,也有未脱名利之人自己去争富贵的。有的开山立派,广招门徒只是为了传承武学。我们的创派祖师就是看弱质女子受害最重,便成立了圣女门,目的就是让我们练好武功免得受人欺凌。” 一番论述也没有说清楚她到底是怎样的来头,何瑛只好再问:“不挑要紧的,竟这般啰嗦。快说,圣女门是怎样的门派?” 袁梦有些厌烦,说道:“看来你是真的不懂,再给你细讲吧。任何事情都免不了有痴心之人,习武之人也不例外。近年来,中原便有一个名叫凌云子的武学奇才,对武学的痴迷简直到了颠而狂之的地步。废寝忘食,不惧寒暑,大成之时便成了天下无敌,这个你总该知道吧?” 凌云子的事迹广为流传,武功竟被说得神乎其神,白一帆和她说过几次,恍惚记得,点了点头又问:“可这和圣女门又有何关联?” 袁梦道:“你知道这些便好。世人把凌云子说成‘天下第一高手’,但你岂不知世上早有传闻‘能与凌云子一决高下的,只有天山尊者夏楚瑜了。” 一句话弄得何瑛惊愕异常,睁大眼睛问道:“夏楚瑜这么厉害?” 可袁梦却对这一说法颇为不满,愤愤道:“夏尊者成名多年,凌云子刚有小成便开口吹牛,真是不要脸!”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三十九、【 不要钱的烤兔 】 听她的话似乎为夏楚瑜不平,可何瑛哪懂?只是明白这又是一个门派,也是厉害得很,究竟怎样又不得而知,叫人敬畏又增添了几分神秘感。自己常年呆在绣楼里很少涉及武事,自然对这些事情知之甚少。适逢乱世,百姓“拉帮结派”为求自保是常有的事,这也不难理解,但这个孩子有是怎样的角色,又问:“你是哪里人,为何要来到这里?” 一提这事袁梦便来了脾气,眼睛一瞪,柳眉一立,愤然道:“谁说我要来这里了?我肚子饿,见一户没人便进去找些吃的,却在这个节骨眼上进来几个契丹人。我便拿些吃的藏在柜子里,没想到他们却把柜子抬到牛车上拉到这里。” 原来她是去偷吃的,却被契丹人不知不觉中抬到车上的。若不是境遇凄苦这倒是一个令人啼笑皆非的故事。问道“一路上你都在柜子里?” 袁梦憋了一肚子的火气,扭脸哼了一声:“当然。幸亏柜子大些,坐卧还算舒坦。还有一道缝隙,能看到外面的情形,且有吃有喝的,不然更惨了。” 何瑛哭笑不得,问道:“那你怎么出来的,他们没发现你?” 袁梦一副洋洋自得的样子,炫耀道:“路上寻不到机会,夜宿荒岭时契丹人围了一圈守着,更是难逃。前天晚上,他们把柜子搬到一个屋子里,我装鬼吓跑了两个看守,便从柜子里逃了出来。” 境遇与自己相同,应是真的。要说这孩子倒挺机灵,可这里毕竟是契丹国土,契丹人又专喜虐待汉人,一个流落他乡数百里,孤苦无依的孩子更加不易容身,不由得替她担心起来,凝眉问道:“可你以后打算怎么办?” 袁梦这才犯起愁来,双眉紧锁,叹了一口气说道:“我见那么多人被带走去做苦力,唯有你舒舒服服的住进帐篷里,还在王爷手下谋了一个林牙的差事,便知你有贵人相助,所以才来找你。只要你和他们说我是你èi èi,我便可自由出入,有吃有喝了。” 何瑛一愣,自己得了一个差事是刚刚的事,她是怎么知道的?绷起脸来责备一句:“你在跟踪我?” 袁梦也不隐瞒,说话有些调皮:“不然我怎么知道的那么多?就连你女扮男装的事也是我不经意间偷听到的。看来萧将军是喜欢上你了。不过你放心,我这个人重情守义,这些话是不会说给旁人听的。” 何瑛羞得面颊绯红,佯装生气,责备道:“鬼丫头,尽在那胡说。” 不过,她的话倒是一个办法,自己虽然也是身处险境,却不必像那些男人们被锁住手脚去做苦力,也不同那些女人遭遇凄惨,指不定寻到机会还可逃回家去。她一个小孩子,若是没人照顾如何过活?可这个孩子顽皮得很,一定要有些约束才行,万不能乱添麻烦。想到这里,她郑重其事的说道:“让我帮你也可,但必须听我的话,断不能任性胡来!” 袁梦千伶百俐,立马举起手来口念誓言,朗朗有声:“我一定听贺林牙的话,有违此誓,叫我活不到死。” 何瑛“噗嗤”一下笑出声来,说道:“这样的誓言,你发来何用?”不过,她也真聪明,说了不把我女扮男装的事说出去,立马便叫起贺林牙来,看来,孺子可教也!可稍一思索便又伤感起来,心道:“这是怎样的世道?竟弄得一个孩子也轻言‘死’字?” 就这样,何瑛找了一个伙伴,袁梦也有了吃住的地方,两个人闲谈到半夜有些困倦,便同床而眠。 毛铮和他三角眼的好友不知何故耽搁了时间,整整迟了三天才到达饶州。转了大半天也没有碰到耶律九斤。找人打听,一连问了几个人,竟无一人识得。想到王爷的府邸直接去问,却被两个凶神恶煞的王府亲兵拦在门外。道明来意后,人家也没给丁点的好脸色。再想哀求,亲兵却叫来一伙契丹人来,说是要治他们的罪,二人吓得急忙磕头作揖,连祖宗都喊了出来,总算亲兵高抬贵手,赏了他们几下拳脚,远远地撵了出去。 二人一路风尘来到这里,磨破了嘴跑断了腿,急的嗓子里直冒烈火,也没有找到耶律九斤,还差点大刑加身,好不懊丧。一口恶气不知找谁发去,本想大骂一场宣泄一下,可这是契丹国土,人家又是王爷,若被听见怕是小命不保,只好以极大地耐性忍了下去。 可肚子却不管这些,饿了便要造反,不知不觉竟咕咕的叫了起来,环视四周,竟无一家酒肆c茶馆。又走了半里路,却见一顶帐篷旁边一个契丹妇女正把一个屠宰好的兔子放在火炉上烧烤,滋滋的直流油,味香扑鼻,馋得二人直咽口水。 毛铮口袋里多是银子,虽知人家不是买卖,料想只要付得起钱,妇人也不会在乎一只兔子,便上前搭讪道:“这位大姐,我二人初来宝地,腹中饥饿,未寻得可供酒肉之处。我们出些银两,这只兔子卖给我们可好?” 妇人正弯腰摆弄柴火,头也不抬,歉意的一笑。说道:“这是自家吃的,不曾卖过。” 毛铮只道她嫌钱少,又补充了一句:“您说一个价钱,我们照价付钱便是。” 妇人直起身子,拍打一下沾着灰土的双手,将二人打量一番,甜美的一笑,说道:“您误会了。您是从南国来的,不了解我们的习俗。这里不比南国,没有酒馆c客栈,只要付银子便不愁酒肉。但凡有客前来,一切都在自家吃住。二位自远方来,识与不识都是我契丹族的客人,自有上好的酒肉招待,不收银两。” 毛铮混迹多年,尽是挖空心思的想占便宜,却头一次听说不用银两便有酒肉,喜得的他内心狂跳不已,嚷道:“即然如此,何劳大姐费力,我们自己动手便是。”上前两步,伸手便去拿兔子。 妇人忙把他拦住,嬉笑道:“客官莫要心急。这只还没熟透,毡帐里有一只刚烤好的,还热着呢,我去给你们倒一杯清酒,到里面慢吃慢饮。” 毛铮一听有烤好的感情好,忙应了一声,跟着妇人朝帐篷走去。三角眼倒是头一回见过此事,心里嘀咕:“这里的人倒是淳朴c善良,有难相求无不热心相助,互不相识也邀请到家里吃酒!” 帐篷倒也朴素,只有两个柜子搭成的床铺,上面铺着一张旧毛毡,倒是干净。门旁挂着几只早日在山中获取的猎物,有山鸡c野兔,还有一大块鹿肉,却是晒干了的,呈暗红色。显然不同汉家百姓。 妇人用一个木制的托盘端着一只熟透了的兔子放在二rén iàn前,说了一句:“寻常百姓家没什么好东西招待二位。二位若不嫌弃尽管坐下来吃肉,酒不够我再去倒些便是。” 有便宜,毛铮的嘴也甜了起来:“大姐客气,这么好的东西,感激尚是不及,哪敢说嫌弃二字。只是叫你烦劳,实是过意不去。” 妇人听着心里舒服,一笑:“既然如此,二位请慢用,火上还有一只兔子,离人不得。但有所需,隔着帘子喊一嗓子便是。”放着二人独自吃喝,也不倒酒作陪,又到外面烤她的兔子去了。 二人连连道谢,目送她离去便动手吃喝起来。 这家人进餐倒也特别,没有桌椅,好在地上铺着毛毡,倒也干净。二人馋的难忍,也不再讲究,席地而坐,每人撕下一只大腿大口的咬了下去,香酥满口,喜得二人手舞足蹈。 二人真是饿了,有此美味也顾不得别的,狼吞虎咽直吃得满嘴的油渍,双手亦油腻不堪。毛铮一连吞了几大口肉,才想起酒来,端起碗来尝了一口,喉咙里咕噜一声,美滋滋的抬头嚷道:“好酒!” 三角眼也赞了一声,笑着说道:“这胡人烤肉真是好手艺。不来这里,真不知人间还有这等美味,皇帝老子的御膳房也未必见到。”猛然一抬头,忽然发现对面挂着一把短刀,刀鞘为金huáng sè,上面镶嵌一颗豆粒大的钻石,还刻着一行小子,细看却是“贞观二年制”。手柄的末端做一个虎头状,极为精美。许是吃了一些,忘记了饥饿,立马来了兴致,裤腿上擦了两下满是油渍的手,起身过去摘了下来,口中嘀咕着:“这刀在哪见过,怎会这样眼熟?” 毛铮也起身凑了过来,问道:“什么刀?你又如何见过?” 三角眼一言不发,愣了一会,突然间猛地一用力,便把短刀拔了出来,一道阴森森的蓝光游离不定,二人只觉得一股凉意透骨而来,令人不寒而栗。 毛铮哪见过这等利刃,心中一凛,不由得后退一步。就听三角眼说道:“对了,这是唐太宗李世民的陪葬品,如何到了这里?”毛铮甚是惊奇,问道:“你可看好了,真的是太宗皇帝的陪葬品?” 三角眼拿刀翻过来调过去的看了几眼,肯定的语气说道:“不错。温韬盗昭陵时曾挖出大批的稀世之物,其中便有这把短刀,竟被辗转贩卖到了这里。” 温韬曾任后梁耀州节度使,在镇七年,因唐家皇陵尽数在其境内,便逐个挖掘,唐朝诸帝一十八座寝陵竟被他一一关顾,尽数的随葬之物均他被搬运一空。特别是李世民的昭陵,乍一进去,竟把他惊得几近呆傻,规模宏大,不异人间,尽是旷世奇珍。这把短刀便是当年诸多陪葬品的一件,价值连城。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四十、【 虎 头 刀 】 外面传来一阵脚步声,三角眼忙把短刀插入鞘内,又放了回去。正是刚才那位妇人,一挑帘子走了进来,拿着装酒的皮袋子,面带笑容说道:“我男人素不饮酒,平常存酒太少,见二位都是好酒量,怕是不足,特地向邻里家又讨要了一壶,二位莫要见怪!” 三角眼动了人家的短刀,内心不安急忙掩饰,抢过话来说道:“大姐真是热心,我弟兄感谢尚且不及,哪敢见怪?只是让大姐操心费力,于心难忍。”毛铮像没事人似的,傻兮兮的附和着:“正是,正是。” 妇人真是好心肠,不相干的人尚恐招待不周,憨厚的一笑:“离家在外哪有那么容易?若不是遇到困难,谁去张口求人?进门是客,哪能怠慢!” 三角眼头次遇见这样的好人,不知说什么是好,只好含糊着说了几遍“多谢”二字。毛铮最喜便宜,见人家白搭酒肉还毫无怨言,心想这好事落到他身上真是几辈子修来的福气。妇人也不打扰他们,转身又走了出去。 二人饱餐一顿,喜不待言,出了帐篷向妇人道了一个“谢”字,妇人的兔子尚未烤好,正在忙着,见他们吃好,一副无所谓的样子,笑着挥手将二人送走。 毛铮已有醉意,白吃了一顿美味自然高兴,边走边笑:“世上若尽是这样的好人,我又何必这样辛苦?”三角眼总是损他,讥笑一声,说道:“要是都像你这样,哪来的好人白给人东西吃。” 尚未走多远,忽听后面一阵叫嚷,一女子喊道:“你们站住!”二人回头看去,竟是刚才送给他们酒肉的那位妇人,后面还跟着十余名契丹汉子,各个手握利刃,正气势汹汹的追了过来。 毛铮拉了三角眼一把,笑着说道:“早说没有白吃的酒肉,你看,追来要银子了,给他们便是。”三角眼也纳闷,心里思量着:“说是不收银子,为何还要追来?”回身站定,等着一伙人前来。不想不经意间却被不知从哪里窜出来的一个身着汉装的小女孩撞了一下,弄得他一个踉跄险些栽倒在地。本想发怒,却因女孩太小,又在等人,便忍住怒火没太在意。 眨眼的功夫,一伙人追了上来,迅速站成一个圆圈把他们围在中间,各个怒气满胸。毛铮倒也懂事,拿出一锭银子向前一递,朝妇人问道:“大姐,可是讨要饭钱,这是二两银子,可否够用?” 妇人对银子不屑一顾,一改先前的热情,手握木棍一指,怒气冲冲的骂道:“没良心的东西,谁稀罕你的臭银子,好心请你吃肉却要偷我的东西,快把虎头刀拿出来,不然,可被怪我不客气。” 一番话骂得毛铮迷惑不解,愣愣的说道:“什么虎头刀?我们不曾见过。”侧头又问三角眼:“我们拿了她的刀吗?”三角眼倒也实在,答道:“只是看了一眼便放了回去,不曾拿走。” 一听这话,妇人像是抓住了把柄,理直气也就壮了起来,嗓音更大:“偷我的东西还敢撒谎,给我搜。” 一伙人好像认定了是毛铮拿走了虎头刀,立刻有两个契丹人上前围着他仔细的搜查起来,余下的人则站在一旁,虎视眈眈的盯着他们,防止二人有什么异样的举动。可等他们将毛铮浑身上下都搜了一遍后,并没有发现虎头刀,互望了一眼,均朝妇人摇了摇头。 妇人一指三角眼,说道:“定在他身上。”两个契丹人又转身把三角眼搜了一遍,同样没有找到妇人丢失的东西,一行人不免失望。 一个契丹人问妇人:“你仔细想想,定是他们拿的?” 妇人仍不甘心,说道:“今日只有他们来过,不是他们又能是谁?” 没搜到赃物,毛铮洗脱嫌疑底气也足了起来,挺直腰板笑道:“大姐,您请我们吃肉,我们已不胜感激,哪能昧着良心偷您的东西。是不是您落在哪里忘记收了?”三角眼被他们折腾一番,心情不爽,只因妇人心好,不便发作,也安慰道:“这也不无可能。大姐,不然您再仔细找找。” 事到此时,妇人也弄不清怎么回事,她满脸狐疑的看了看二人,似是仍不相信他们的清白。却因没有找到证物,不便怪罪他们,但余怒未消,恶狠狠的瞪了二人一眼,一言不发,带着一群人愤愤而去。 白吃了一顿酒肉却被诬陷成贼人,兴奋劲立马消失的无影无踪。三角眼琢磨不透,恨不得立马离开这是非之地,走的极为匆忙。毛铮倒是一脸无所谓的样子,讥笑一声,不紧不慢地紧跟其后。走到一僻静处见四下里无人,他紧走几步赶到三角眼前面,嬉笑一声,说道:“真有你的,东西藏在身上,愣没让他们搜出来。” 没头没脑的一句话弄得三角眼百思不解,皱眉问道:“什么东西藏在身上?” 毛铮道:“虎头刀,我把它藏在你的身上,他们竟没找到,老兄真是高明。” 三角眼一愣,旋即明白过来,惊问道:“你真的偷了人家的虎头刀?” 毛铮无不得意,笑道:“当然。我见你喜欢,不忍你失望,临走时便来一个顺手牵羊。后来见他们追来,便把它藏在你的身上了。” 毛铮手不干净,性喜偷盗,见到中意之物手便痒痒,非要千方百计弄到手不可,不然夜晚都睡不安稳。三角眼知道他的底细,要说他偷了虎头刀也不足为奇,听他把刀藏在自己身上,急忙寻找。可等他把能藏东西的地方都摸了个遍,也没找到虎头刀,不禁迷惑,抬头问道:“哪里有?” 毛铮见他笨得可以,忍不住讥笑一声,说道:“就插在你短褂下面的腰带上了,容易找的。” 三角眼身穿长袍,腰间系了一条布带。塞北天寒,便又在外面套了一件短褂,正好将腰带遮住。要在里面藏一件小玩意确实不易看见。可虎头刀虽短,也有一尺多长,藏好也是不易,又怎能不被搜身的契丹人找到?三角眼双手围着腰间摸了整整一圈,也不见虎头刀,以为他在吹牛,讥讽道:“尽是胡说。你哪有那种本事,真的藏了东西我岂能不知?” 毛铮急了,上前掀起他的短褂,前前后后仔仔细细的摸了一圈,又仔细瞧瞧,心中也是不解,嘴里还嘀咕着:“咦,明明是放在这里,怎么会没了?” 三角眼见他这样认真,以为是真的,嘲笑道:“算了吧。若是传扬出去,还以为你真的偷了呢。再把你抓去拷问一番如何是好?” 毛铮站在那里皱眉c搔头,依旧不解。 可三角眼却想起另一个问题来,寻思道:“他偷来东西怕被人发现放在我的身上。若被搜出来,哪有我的好事,这不是栽赃嫁祸?!” 何瑛正在毡帐里闲坐,袁梦风风火火的跑了进来,挨着她一屁股坐下,拿出一把短刀在她眼前一晃,喜滋滋的说道:“你看,唐太宗的虎头刀,贵重无比。”何瑛倒不知道是不是唐太宗的刀,见刀精美便有了三分喜欢,拿过来反复看了几眼,唏嘘道:“果然是好刀,你从哪里得来的?” 袁梦无比兴奋,说道:“有两个人被一群人追赶,一人拿刀要塞在另一个人的腰间,我便顺手取来,二人竟浑然不觉。” 何瑛吓了一跳,忙问:“你偷的?” 袁梦不以为然,说道:“两个人被人追赶,定是来路不正,我若不偷来,被人发现了还不把他们打个半死,我这是在帮他们。” 何瑛哭笑不得,责备道:“偷了人家的东西还在狡辩,哪有这样道理?” 袁梦有些不悦,噘着嘴嘟囔道:“本来就是。那二人原本就不是什么好人,我拿来有何不可?” 何瑛说不过她,只好又道:“追赶他们的人定是失主,你为何不还给人家?” 袁梦一脸的倔强,嚷道:“又不是我在他们家偷的,干嘛还给他们?” 何瑛奈何她不得,担心道:“你这样胡来,惹来祸事如何是好?” 袁梦伶俐的很,见她有些生气,立马哄她,一只手放在她的肩上,说道:“这你便不用担心,我的武功比你高的很,断不会失手,旁人也奈何我不得。” 何瑛被她岔开话题,倒忘了她偷东西的事,半信半疑的问:“真的?” 提起这话,袁梦便吹嘘起来,反问道:“我跟踪你的时候可曾发现我?” 何瑛不得不认,但仍不放心,问道:“遇到高手岂不糟糕?” 袁梦歪着脑袋把嘴一撇,轻蔑的一笑:“这里哪有什么高手。只是萧将军倒不是等闲之辈,要想胜他着实不易,余者均不值一提。” 何瑛见她小小年纪如此的口气,不知是喜是忧,不再言语。袁梦心里却想:“和我谈武论剑,不提那晚擒你之事,便是给了你的面子。”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四十一、【 清晨议事 】 次日鸡鸣五更,东方未及渐白,何瑛睡意正浓便被人叫起,极不情愿。听说是王爷召集众人有要事相商,心道:“何等要事,非要这般早起?”又想:“真的是要事,怎么会让我知道?”刚出帐篷便觉得寒气逼人,不得已迷迷糊糊的跟着来人朝王爷的府邸走去。 刚进院门,未及到达正厅,便听里面有人嚷道:“胡损见我部众人少便起了轻视之心,打算吞并我部再图谋反,不可不防。” “谋反”二字清晰入耳,顿时把何瑛吓得心中一颤。这可是灭九族的大罪,非同小可,自己更是听不得,一时间踌躇不定,不知是进是退。却禁不住来人催促,只好硬着头皮走了进去。装作任事不知,见到柔格施了一礼,说道:“王爷叫林牙来不知何事,但有吩咐,不敢不从。” 屋内共有八人,柔格和他几天前刚刚回来的义弟耶律九斤,还有一人坐在左首,看衣装应是一位谋士。左下首第一人便是萧翰,依次坐着的四个人和他一样,清一色的戎装打扮,甚是威武。众人均是一脸的肃然,如临大敌。 见何瑛进来,萧翰起身搬了一把椅子放在右首边上,面带微笑,示意她坐下来说话。何瑛见惯了汉人礼仪,不仅尊卑有序,寻常女子不能参与军政大事,更不要谈还有坐的位子。正在犹豫,就听柔格和颜悦色的说道:“贺林牙不必拘礼,大家都是同僚,坐下来谈话免得生分。” 何瑛顿有一种受宠若惊的感觉,手足无措的在萧翰的对面坐了下来,刚一抬头,见他正朝自己点头微笑,四目刚一接触,立马羞得脸色微红,心绪更加慌乱起来,双手不知放在那里。 不知怎的,总是觉得萧翰在一直盯着自己,脸上不由得阵阵火热。鼓起勇气抬头望他一眼,却见萧翰正襟危坐,正目不斜视的望着柔格仔细聆听,方知是自己心情紧张的缘故。心不在焉的也听不清他们所议何事,说了多少时辰,只是恍惚的记得什么“要做好万全准备,不可掉以轻心”云云。心想,这是军国大事,自己不懂,且兹事体大,还是少掺合为好。 议完政事天已大亮,慌张张的从王府出来,却见对面路边的石墩上正坐着两个人,细看之下正是毛铮和三角眼,正翘着二郎腿紧盯着王府门口,顿时一惊,怕被二人识出身份,忙低下头来仓皇疾走。正惶恐间,忽听毛铮惊魂的喊了一嗓子,未等听得仔细便吓得心下一颤,却听他喊道:“耶律兄,你可叫我们好找哇!” 原来毛铮闲逛数日没有见到耶律九斤,欲进王府怕再次挨打,心下烦躁却想出一个笨法子来,心道:“我整日守在王府门口,就不信等不到你。”一连三日早来晚走,竟在这大清早的找到他想见之人。却因何瑛女扮男装不好辨认,又见老友心切,无暇理会它事,自然对她视而不见。 见与己无关心绪稍定,侧过脸用余光看去,见耶律九斤正欢天喜地的从后面赶了上来,口中嚷道:“毛老弟,大老远的,你怎么跑来这里?”接着二人便嘘寒问暖的寒暄起来。何瑛心里思量着:“奇林县帮毛铮陷害自家的也叫耶律九斤,看着二人的亲热劲,定是一丘之貉。”这二人狼狈为奸定对自己不利,不可久留,忙慌里慌张的向前疾走。 忐忑不安的未走出一里路,又听一人喊了一声:“贺林牙切莫着急,我有事找你商议!”本是担心的不得了,这一嗓子更是吓得她魂飞天外,虽想快些离开却觉得双腿犹如铅重迈步艰难,惊魂处回头看去,却是萧翰牵着两匹马,一黄一白,长鬃飘飘,体格健硕,正满脸堆笑的走了过来。 孤身一人心惧之时遇到萧翰,顿时壮了胆气,心想:“不管他商议何事,有他在,便不用怕毛铮怎样。”笑盈盈的答道:“萧将军何须客气,有话尽管直说。”萧翰边走边说:“你刚走,王爷便想起一件事来,叫我找你详谈。”走到近前将白马的缰绳递到她的手里,说道:“上马,边走边聊。” 何瑛见到毛铮如见恶鬼一样,正想狼狈而逃,此时有贵人送马邀她同行,理由堂而皇之,顿觉风光无限,欣然接过缰绳,动作极为洒脱翻身上马,笑道:“请将军前头带路,我随后跟上。” 萧翰有意在她的面前卖弄本领,马鞭一扬,喊了一声“驾”,黄马便如腾云一般窜了出去,眨眼间便跑出老远。何瑛骑术不精,见他跑的飞快,担心把马催急了被它从背上掀下来,只好小心翼翼的轻打白马两下,步步求稳。幸好白马性格温顺,对她的指令从不抗拒,渐渐的竟也疾奔起来,何瑛坐在马背上,身子随着白马奔腾起伏,未觉得有半点凶险。 秋色将尽,遍野苍茫,空旷的天底下几座山峦呈黑褐色绵延不绝,叶子落尽的树虽尽力兀立,却再也不能严严实实的掩住大山的真面目,走到近处,一眼几近望穿,大树底下的情形是一览无余。枯叶覆地,断木黑石随处可见,整个山坡凹凸不平。低洼处几条小溪呜咽流淌,增添了几分生气。 二人沿着山脚纵马奔出约有二十余里,再过一个土丘便又是一片旷野。何瑛本以为他要到草原上表演马术给自己看,心想:“他倒真有情趣,这里确是一个放马驰骋的好地方。” 却见他放着平坦的地方不走,却一拨马头打马上了土丘。这土丘虽是很高,但坡度较缓,上面尽覆荒草,林木稀疏,没有大石深沟拦路,马跑上去只是速度稍缓,一点也不觉得费力。等何瑛来到土丘上面,萧翰已在最高处立马停了下来,马鞭向前一指,颇为神气,说道:“你看,多么神奇的地方,我们契丹人祖祖辈辈就生活在这里。” 何瑛勒住丝缰放眼望去,只见土丘下面大片的草原陈铺开去,远方一条大河蜿蜒,因离得太远,不见水势也听不见流水声。河的那边仍是绵延的群山,只是山脚下有几个牧群而已,没有平坦的大路c车水马龙的喧闹和亭台楼阁,一片荒凉萧杀的景象。 没看出一点情趣来,皱着眉头问道:“这深山老林的,有什么好的?” 见自己热爱的家乡被她说得一文不值,萧翰急了,立马纠正道:“你有所不知,这满山的宝物用之不竭,只要你动手拿来便可满足日常所需,怎能不好?!别忘了,正是这片土地养育我们族人世世代代生生不息的。” 何瑛望着毫无生机的群山,仍看不出里面的奥妙来,不解的问:“除了满山的林木,用做烧柴和盖房子,还有何用处?” 萧翰这才知她确实不懂,不好怨她,耐心的解释道:“秋冬时节,珍禽野兽正肉肥油满,族内有猎手矫健者,每次进山都颇有收获,狍子c野猪自不必说,运气好的还能碰到野鹿和黑熊。要知这鹿身上尽是宝贝,不仅鹿茸c鹿血都是名贵的药材,就连鹿”他刚要说鹿鞭也是猎户求之若渴的宝物,想起她是女人,不好话语太过直白,转而提起黑熊来:“熊胆入药疗效更为神奇,千金难得。熊掌亦是上等的佳肴和名贵的补品,但有所求,必能卖上好价钱。” 何瑛的家学颇有渊源,自然知道这些珍奇名贵之物,却没想到尽是来自这深山老林。想起捕猎黑熊极其凶险,虽知他们是狩猎民族,技能高超也不免心下惊颤,又听萧翰说道:“再不济也能捉到几只野鸡c野兔,回去一家人饱餐一顿,也是美味无穷。” 何瑛道:“你们平日里以此为生,怪不能个个勇猛好斗!” 萧翰淡淡的一笑,说道:“也不尽然。这里春天山花遍野,美不胜收。到了夏秋之际,山果野蘑满山皆是,不仅味美可也充饥,亦有养生之效。且随手便可采摘,省去了春夏整日劳作的辛苦,岂不更好。你看,我说是大山养育了我们,哪里是假话?” 何瑛见山里有这么多宝物好生的羡慕,面露喜色。又听他说到春夏整日劳作便想起了村民们耕种之事,一指空旷荒芜之地,问道:“你们为何不把这荒地开垦起来种植五谷,也免去跋山涉水往返之苦。且山林里诸多的猛兽,万一遇到豺狼虎豹,能不凶险?” 萧翰仰面爽朗的一笑:“那是用来放牧骆驼c牛羊的。只靠狩猎哪够维持族人常年所需。正如你所讲,虎狼凶险,牛羊温顺自是容易驯养。” 何瑛顺口说了一句:“数量不足正好垦地种田。” 因为牛羊对草场的需求量过大,且繁殖缓慢,成长期又是太长,同样的一块土地,用来发展牧业只能维持一些人的生计,若是垦田种粮便可养活更多的人。可萧翰对她的话却似懂非懂,不解的看着她,似要等她进一步解释。无奈何瑛自己也是一知半解,一时之间不知从何说起,只好闭口不语。 其实二人所谈论的,正是草原文化和农业文化的不同之处。游牧民族不知从事农业生产比从事牧业生产能创造出更多的财富来。且他们大多数人都愿意沿用先辈们传下来的生产方式,不愿做太多的改变。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四十二、【 胡损其人 】 见何瑛无语,萧翰深情的望着脚下的草原顺着他的思路说了起来:“先祖们逐水草而居,或渔或猎,日用充足,草原上整日的牧歌飞扬,一派的幸福祥和。无奈初时势力尚小,时常受到力量强大且秉性贪婪的外族人的压迫和奴役,族人苦不堪言。” 何瑛一愣,心道:“你们时常南下大掠,中国百姓惨死者不计其数,就连我眼下也是有家难归,怎么把自己说成无辜可怜的样子?是要推卸罪责吗?” 只听萧翰又道:“幸赖天皇王神武,统一了契丹,征服各族部落,国势大盛,外敌才不敢窥视。” 何瑛心里烦躁:“你们弱小时受人欺凌,强大时便可反过来残害他人吗?” 本以为他会继续吹捧契丹人的丰功伟绩,哪知萧翰话锋一转又道出一件大事来:“可恨的是奚人。回鹘汗国的君长残暴不仁,一次就杀了他们两千族人,并掠走大批的牛羊。奚人不思fu ch一u,反到送去无数的珍宝求其谅解。天皇王与先可汗(名字痕德堇)奋发图强,赶走了回鹘人,直到回鹘汗国灭亡也没敢再来漠北。岂知奚人不思图报且反复无常,时常对抗王权。到胡损为酋长期间更加嚣张跋扈,不但肆意妄为,还暗地里蓄意谋反。” 何瑛不经意的插了一句:“这种有仇不报有恩不念的卑劣之人着实可恨!” 萧翰回忆往昔,感慨道:“要说这胡损也不是等闲之辈,若细数他发迹履历也算一个雄杰。此人深知欲成大业必先找一个树大根深的权贵借以栖身,等寻得机会方能再求富贵。但对方若谋勇俱备,不但自身才能不得施展,稍有异心反倒性命不保。便投到庸人白福账下效力。” 何瑛道:“不想此人这般心计?” 萧翰轻哼了一声,说道:“岂止啊!一开始倒是立了几件大功,令那些虚夸之徒刮目相看,深得白福的信任。哪知他树立威信后便开始笼络心腹,排斥异己。接着便架空了白福,最后取而代之。” 何瑛“啊”了一声:“真是不择手段。” 萧翰又道:“有了与各部抗衡的本钱后,对不愿臣服的小部落便发兵征讨。实力稍大一点的部落便从内部离间各派,支持弱者对抗强者。等双方一番苦战后,整个部落必然元气大伤,即便是最后获胜者也是脆弱不堪,不得不依附于他。又通过拉拢c许愿c联姻等诸多手段,势力便膨胀起来。常言道:‘人心不足蛇吞象’,现在又盯上了契丹国的江山。” 何瑛道:“这样的人一有不轨之心便该受到惩治,何必等他做大?” 萧翰对她的话倒是欣赏,用手一指大河对岸的大山,说道:“要紧的是,他们就住在大山的那边,沿着曲折的山路不用两个时辰便可到达这里,可谓比邻而居。他们若要挑起叛乱,必须经过我部方能北上到达天皇王秋捺钵的住所庆州。我部为捍卫皇权的第一要地必然首当其冲。” 何瑛一听奚人要进攻这里,顿时来了脾气,问道:“阴谋造反,其罪当诛!何不用兵讨之?” 萧翰立马解释道:“我部可用之兵不足四千,他们却有三万人马。众寡悬殊,不可力敌。非有妙计不可。” 何瑛因遇强掳被掠至此,又听耶律柔格是受契丹皇帝器重的贵族,对她而言,这些人的权势已经强大的不可抗拒,不想这里也是危机四伏的险要之地,还真有人野心大的不把他们放在眼里,想想也是害怕,急道:“如此大事应密奏天皇王,请他发兵征讨,迟了唯恐酿成祸端。” 萧翰又道:“奚人尚未漏反迹,无凭无据,天皇王未必全信。且贸然征讨,其他部众会有兔死狐悲之感,那时天下离心,国将亡矣!” 萧翰的一席话另何瑛一惊,不得不对他的才识刮目相看,又问:“难道要坐等他们前来吞并我部,有了谋反之实,天皇王才肯发兵征讨吗?” 萧翰道:“灭顶之灾何人愿意?非有一个万全之策才好,这是王爷的意思,既能保全部众又能请兵平叛。胡损邀王爷七日后到他营中祈天,想是谋反的先声,也是在试探王爷的意愿如何。若是王爷肯胁从叛乱尚可,不然便杀掉王爷吞并我部,随后起兵北上。这便是你们汉书中的‘鸿门宴’,王爷想林牙汉学渊博,求计想问应如何应对?” 何瑛不懂契丹习俗,开口便问:“何为祈天?” 萧翰道:“就是祈求神的保佑,询问凶吉,与汉人的占卜相似。由萨满主持,国人信之弥坚。王爷猜想他是要告诉众人,起兵反叛得到了神的昭示,借以笼络将士c鼓舞志气。” 何瑛点了点头,心道:“与汉人信奉的神灵颇为相似。”问道:“能否不去?” 萧翰摇了摇头,叹道:“无人敢违背神的旨意,否则必降灾祸,国人担心祸及自身,也会极力排斥。到那时,无论何人也难寻无立身之地,天皇王也不会容他。且柔格虽是王爷,但胡损是一部族的首领,势力举足轻重,重大国事仍以他为首,有诏怎能不去?” 何瑛有些恍然,思量道:“说的也是,若无与契丹国抗衡的本事,谁敢谋反?又怎会把一个王爷放在眼里。”她虽不通军国大事,可问神卜卦一事却早听父母与白一帆唠叨数次,都是为达私利愚昧百姓的伎俩,若晓得其中的奥妙,也不难揭穿它。至于“鸿门宴”也不是没有办法应付,便道:“诸事皆好办,但最后还要兵戎相见,还请王爷早做准备才好。”说完,便轻声细语的道出一番话来。 一开始便吃了一颗定心丸,萧翰甚是宽心,忙侧耳聆听,听着听着不由得脸上露出了异样的光彩,最后兴奋地把手一挥,嚷道:“好,如此这般,胡损即便有通天之能,也会死无葬身之地!” 袁梦自住进何瑛的帐篷里,不愁吃住,总是早出晚归四处闲游,不出旬日,便把整个饶州走了个遍。一开始还担心有人问她,或把她关起来也不一定。但这里早有汉族人家,多数人还以为她是哪家的孩子,见她不曾惹祸也懒得理她。且何瑛住的帐篷本是萧翰的,见她总是进进出出,以为是萧翰的眷属,自是不去惹她。而萧翰见她与何瑛关系和睦,也对她另眼相看。如此一来,她倒落一个自由快活,除了王府和军营外,想到哪里便到哪里。 每每碰到牧群,便拨动了她的好奇心,大老远的跑过去非要多欣赏一会儿不可。其实,这里的牛羊与家乡的牛羊没有不同,都是四条腿两个犄角。可在家乡,一户才只,多者也不过十余只,几十只。哪比得上这里?动则便是几百只上千只,数量一多便蔚为壮观,就像给整个草原铺上一层厚厚的毛毯。 家乡人放牛则像画上牧童一样骑到草甸子上便可,放羊则拿一个鞭子,追不上的时候便快跑几步。而这里放牧则要骑马,每人一骑,牧群大的便两人两骑或三人三骑。所骑的马还要格外的照料。 牧群安静的时候倒也好说,一旦躁动起来四散奔跑之时,宁静的草原立马沸腾起来。等到牧民将牧群重新拢到一起的时候,多数人都已经累得筋疲力尽。又因数量庞大,丢失牛羊也是常有的事。 袁梦一接近牧群,便不停的向牧民问这问那,问道新奇处便满脸的兴奋。渐渐地便和牧民们熟悉起来,就连他们的孩子也时常邀她来家里玩耍。她那些汉族人孩子的娱乐方法,加之技能熟巧,常常惹得牧民的孩子们唏嘘不已。 时间一长,对牧群也失去了兴趣,便又回到人群聚居的地方。可这里的人除了何瑛之外她一个也不曾相识,年纪相差甚多哪能陪她玩耍?且何瑛还有要事。无人与她共处甚是无聊,便整日的愁眉苦脸。 这日,正一个人在石墩上呆坐,忽见一个契丹人急匆匆的从她面前走了过去,虽不相干,也自然而然的看了一眼。不足片刻,又有成群的契丹人打她眼前路过,嘴里还叽里咕噜的操着胡语,去的又是同一方向,不见回来,心道,定是出了什么事情,何不凑个热闹?虽话语不通,也立马站起身来欣然前往。 一路随行走了不足二里路,却见前面围了一推人,高矮不齐,服装各异。有汉人也有契丹人,皆是男子。高处还站着几个契丹兵,个个面部狰狞,甚是可怖,心想:“发生了怎样的事?竟这样森严。” 从人群的缝隙中挤了进去,中间的一块空地甚为宽广,一群人分立四周,站在最里面的则是手持利刃的契丹兵。一旁放着一物四四方方,像是一个xiāng zi,用黑布裹着,看不清内装何物。几个身穿狐裘的契丹人满脸的怒气,目露寒光,不时地在众人的身上扫来扫去,令人惊颤。有一处契丹兵多些,皆是虎背熊腰c面向人群。在他们的对面则站着一群奴隶,尽是汉人,手脚带着带着镣铐,双手放在头上,个个衣衫褴褛,脏兮不堪。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四十三、【杀一儆百】 看不出什么名堂来,心想:“莫非事情已了,我来晚了?”正觉得无聊,却见一个满脸横肉的契丹人握着一条长鞭走了出来,用力一甩,“啪”的一声脆响,声音震得众人耳鼓轰鸣。 只听契丹人扯着破锣似的嗓子粗声喝道:“众人看了,一个家伙不愿劳动要逃,还伤了我们两个弟兄。要严加惩治,杀一儆百!”汉话极为生硬,叫人听了很不舒服。袁梦心道:“不会说就别说,何必丢人!”细想一下有些明白,定是给那些汉人奴隶听的,担心他们听不懂胡语。看来逃跑的奴隶也应是汉人,可为何又被他们抓了回来?这次定吃苦头了。 又听一声吆喝,东北角的人们慌忙闪出一条路来。四个契丹人拖着一个人走了进来。这人几近赤身,头发脏乱,满脸的血污,身上亦是伤痕无数,定是被抓之后遭到了毒打。 袁梦人小好奇,心里纳闷:“打成这个样子,还要如何惩戒?” 契丹人将他拖到空地中央,死狗似的随意一扔,那人便面朝下趴在那里,奄奄一息的样子,一动不动。人群立马静了下来。 一个身穿狐裘的契丹人走了过去,皮靴踏地“蹬蹬”作响,面容冷峻,低头朝那人看了几眼,抬手向分立在“xiāng zi”两侧的契丹人摆了一个“招来”的手势。 两个契丹人也不怠慢,弯下腰来,麻利的解开裹在“xiāng zi”上的黑布,一点点的往上掀。众人皆目不转睛的盯着“xiāng zi”,想知道内装何物。当光线刚照进“xiāng zi”的时候,忽听一声犬吠,接着便是一声高过一声,不到片刻便狂吠起来,胆小的顿时一惊。众人不解,均想明白到底是怎样的事。 等黑布完全解开,众人这才看的清楚,哪里是什么“xiāng zi”,分明是一个铁笼子,里面是两只凶猛的猎犬,巨型虎头,双目森森,又窜又跳狂吠不已。 众人心里纳闷,带两只猎犬来要干什么?却见两个契丹人分别握住笼子边上的铁栓,向上一提,笼子的一面便被打开。原本不安分的两只猎犬咆哮着冲出牢笼,饿虎一样朝趴在地上的奴隶猛扑了过去。 这一下惊得众人目瞪口呆。 身穿狐裘的契丹人已经退到人群边上。只听奴隶一声惨叫,身子剧烈的抽搐两下,却无力做出任何反应。猎犬更加疯狂,呜呜两声,头一晃用力一扯,便从奴隶大腿上的一块鲜肉扯了下来,奴隶又“啊”了一声。血窟窿鲜血喷涌,周边的肌肤也被利爪抓出道道血痕。 袁梦只觉得一阵血腥,心口发闷,脑海里只有一个想法:“拿活人喂狗?”紧张的不忍直视,斜眼一看,却见一旁的人们有的侧过脸去,有的把手放在额头上掩住双眼,有的则双目紧闭,双掌合十,不知是佛门的讲究还是要镇定心神。虽有胆大的一直在注目观看,脸上已经流露出厌恶的神情。 猎犬震耳欲聋的咆哮声和奴隶揪心的惨叫声仍然不绝,看不到一个人和两只猎犬的搏斗,奴隶只是奋力的挣扎着,却显得十分的虚弱无力,不一会儿便全身模糊,已见白骨。两只猎犬竞相的狂撕烂咬,前爪和大头尽染鲜红,只有血口里的利齿尚能见到一点点的白瓷色。 袁梦暗中嘀咕着:“契丹人做事怎会这般残忍?只会令人徒增仇恨,真的会做到杀一儆百吗?”忽然又想起站在人群里那些奴隶来,这本是给他们看的。举目看去,多数也是不敢抬头,有的竟杀鸡般的抖了起来。只有两个人目光不曾移动,一个体格健壮,高鼻深目,短须,面容冷峻。另一个长圆形脸,重眉虎目,脸上已有愤恨之色。 袁梦心中惊叹:“如此处境,面对惨状竟半点不为所动,真乃英雄也!” 着实呆不下去,立马转身跑了出来。本想凑个热闹,却遇见这样血腥悲惨之事,心情好不懊丧,一刻也不曾平静。找一个地方独处一会儿或许好些。来到一处山林边上,四野空旷,放眼千里,方觉天地宽广。 心绪虽有好转余愤还是难解,需找一个人倾诉一番才行,便想起了何瑛,只有她和自己同样对契丹人心怀不满。未及离开,忽见左边的小路上两个人策马前来,正是何瑛和萧翰,忙迎上去连声大喊:“贺林牙!” 二人正在疾驰,闻声观望,见她撒欢似的跑来,急忙勒住丝缰,倒是萧翰先打招呼:“袁梦,为何一人跑来这里?” 袁梦刚要开口,忽然想到他也是契丹人,话到嘴边又急忙咽了下去,敷衍道:“不见了贺林牙甚是担心,便出来四处找找。” 何瑛“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说道:“有萧将军在,有什么可担心的。不会是没了吃的,找我讨些银两吧?在帐篷里等着便是,一个人跑出这么远,不叫我担心便是好事。” 被人说成贪吃贪玩的孩子,袁梦一脸的委屈,刚要辩解,萧翰却大方拿出一锭银子递了过来,话语和蔼:“用银子尽管来取,何必非要找贺林牙。” 她有要事却因场合不对不便详谈,便想找一个理由搪塞过去,等逮住机会再说于何瑛。看见银子顿时眼前一亮,刚要伸手去接却又犹豫起来,心里嘀咕:“他为何要给我银子?定是看在何xiǎ一 jiě的面子上想讨好与我。看来,他对何xiǎ一 jiě真是一往情深呐!哼!他既然肯给,为何不拿?”劈手把银子抢了过来,甜美的一笑:“多谢萧将军,你好人定有好福。” 萧翰听她奉承,顿时喜笑颜开,问道:“你人小鬼大,如何知道我是好人?” 袁梦机灵的很,继续吹捧道:“救人急难,当然是好人了。这还不止,你日后定会升官发财,贵不可言。”萧翰笑道:“那我可要谢谢你了。” 何瑛也是笑不拢嘴,说道:“你这张嘴能抵一个算命先生,说得天花乱坠。玩够了吧,上马一起回去?” 袁梦心思细腻,想起回到帐篷里谈话需防有人偷听,这里四野开阔,只要声音低些,来一个人大老远的便能看见,便想打发走萧翰将何瑛留下,眨了眨眼睛,说道:“我有事要与贺林牙单独商议,萧将军若不怕耽搁军务,不防留下来听听。” 二人一愣,对视了一眼,萧翰会意的一笑,说道:“既然二位有事,我便先行一步。你们也不要逗留太久,早些回去才好。” 何瑛好生过意不去,歉意道:“萧将军慢走,有事请王爷派人吱呼一声便可。” 萧翰道:“那是自然。”马鞭一扬,黄马奋蹄而去。 不见了萧翰的踪影,何瑛跳下马来笑看着袁梦,问道:“你又有什么稀罕事,竟这样神神秘秘的?” 袁梦拉着她的手,找了一块大石并肩坐了下来,未及说话先轻叹了一声。弄得何瑛直皱眉头,嬉笑道:“小小年纪,如何这样多愁善感?” 袁梦这才把刚才所见之事细说了一遍,说得何瑛一脸的惊诧,虽未亲见,仍是心惊胆颤,好一会儿才喃喃的说道:“怎会这样残忍,我国对待十恶不赦的大罪人尚未如此?” 袁梦愤恨的说了一句:“就是,简直惨无人道。说是杀一儆百,让那些人不敢再生逃跑的念头。” 何瑛沉思了半晌,叹道:“这些人逃生无望,只能白白的给契丹人做一辈子的牛马,直到死在这里。”袁梦见她不语不敢打扰,突然听见这一句,当下一惊,问道:“岂不是生不如死?” 何瑛摇了摇头,说道:“也不尽然。人人都想活着快活些,既然生活无望还能甘心被奴役吗?被逼上绝路便会造反,这叫死里求生。若是契丹人能给他们一条生路也许会好些。唉!这里终究不是我们生活的地方,还是想想办法早些回到南国的家乡才好。” 一听要回到南国的家乡,袁梦兴奋的蹦了起来,嚷道:“真的,我们何时回去,怎么回去?”何瑛道:“萧将军答应过我,若有商队南下或出访的使团便送我们回去。” 一提起萧翰,袁梦立马泄了气,一屁股颓坐在地上,嘟囔道:“你指望他,恐怕这辈子也回不了家。”一喜一悲弄得何瑛一愣,问道:“这是为何?” 见她惛浑不清,袁梦既好气又好笑,干脆挑明了直说:“事到现在,你怎么还不明白,萧翰本就无意送你回去。” 何瑛日夜企盼萧翰能送她回去,虽然日久,仍是耐心等着,一句话美梦成了泡影,顿时一惊,急道:“怎么可能,他可亲口答应我的。” 袁梦道:“何大xiǎ一 jiě,你穿男装都这样的俊俏,若换成彩衣,那个男人不倾心?萧将军即便英雄盖世,也难过美人关。他不送你回去,时间一长,等对这里的生活习惯些,回家无望便打消了念头,万般无奈只好找一个人嫁了,而风流俊朗的萧翰定是不二的人选。”她不叫“贺林牙”直呼“大xiǎ一 jiě”,是要提醒她别忘了自己是女儿身。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四十四、【 寻 刀 】 萧翰对自己有意,何瑛早有察觉,自己孤身一人被掠至此,若不是有他呵护,境遇必然悲惨。单凭这一点,萧翰对自己可谓情深恩重。无奈自己已是名媒蹬门,三聘大礼婚事已定,若无此劫难,早已红烛映月,花前共赏,妻贤夫能,争一个锦绣前程。惆怅时又想起白一帆来,他可曾去过良辰家?见我不在可知我已被掠至异国他乡?又能否找来这里?思到凄凉处,不由得两腮流泪。又一想遥遥数百里,音信断绝,荒原广袤,林海无边,找一个人犹如盲瞎寻宝c大海捞针。即便夫妻情重,他又如何能找到这里? 万般思绪归于现实,萧翰官至将佐,至诚心善,良才难得。可自己心有所属,且胡汉习俗不同,律法各一,断难共处,更不能纠缠不清,便极力淡化:“没有的事,不要瞎说。” 袁梦偏偏不服,嚷道:“你还蒙在鼓里呢!前些日子便有使团出使梁国,到了幽州你便可寻得家乡,他为何不让你一起同去?” 何瑛似是对她的话充耳不闻,茫然的望着远方,喃喃地说道:“无根之萍,难有花果。”不知是说她眼下的处境还是在表述与萧翰的婚事,袁梦不解,愣愣的望着她半晌无语。 好半天未弄清楚她心志如何,回来的路上袁梦有意试探,又道:“我转了几日也碰到不少的汉人,详细打听,皆是为逃避兵祸跋涉至此。还劝我说‘汉人整日的打打杀杀,百姓如何过活?不如定居在此也好过上太平日子。’看样子,他们过得很好。” 何瑛叹道:“他们是自愿投来。契丹国早有国策,特意划出一块区域准许他们落地谋生,或耕或牧,或受雇他人,一切习俗均遵循本意。但我们这些被掠之人便是奴隶,身份不同,待遇有别,命运更是难说。且这里是投下州,贵戚们享有特权,无人敢管,谁又会在乎我们生死?” 看来她是铁了心肠要回故乡,袁梦不好多说,只有垂头不语。 二人共乘一骑一路颠簸回到毡帐里,辗转半日身心俱疲,刚要躺下休息。突然间,“哗”的一声,帘子被人用力掀开,两个人一前一后闯了进来,一声冷笑,说道:“小黄毛丫头,偷了我的虎头刀竟然藏在这里,叫大爷好找!”说话的正是三角眼,他的兄弟毛铮紧随其后。 何瑛当下一惊,立马坐了起来。袁梦却一副满不在乎的的样子,嬉笑一声,半起身慢条斯理的说道:“二位可真不够仗义,人家好心请你们吃肉,却要顺手牵羊t一u rén家的宝贝,吃人饭砸人锅简直缺德透顶。要说这毛病谁人都有,但总不能当场便拿,等几日寻得机会定会水缸里抓乌龟——手到擒来,哪会叫人怀疑?若不是我帮你们定然吃了大亏。怎么,是来谢我的吗?” 何瑛心道:“傻丫头,他们哪有那么好心。” 毛铮由三角眼指路才找来这里,见偷虎头刀的竟是一个丫头,一旁也只不过是个弱不禁风的白面书生,容易对付,只要哄吓一番,二人必然就范,向前踏上一步,面露凶相,喝道:“臭丫头,你是活着不耐烦了,偷了大爷的东西还这般张狂,赶紧拿来,没准大爷高兴会饶你一条小命。” 袁梦虽小胆量却是惊人,半点也不惊慌,跳下床来双手抱在胸前,踱步来到毛铮跟前,鄙夷的望着他,挖苦道:“你这可是恩将仇报哇!要知你们这样的没良心,真的后悔当初帮你们。叫人家把你们打死,世上少了两个祸害岂不更好?” 自二人进来,何瑛一直在苦思脱身之计。毡帐里狭小无处躲藏,本打算把他们骗到外面,再去找萧翰。忽听袁梦咒骂他们,吓得她脸色大变,暗道:“你这是为何?惹恼他们如何是好?” 果然,毛铮一听这话立刻恼羞成怒,大手一伸便向袁梦的肩头抓了下去,打算把她擒住,逼她交出虎头刀。哪知袁梦的身子溜滑如鲫,头一低便躲了过去,后退两步,摆了一招“白鹅亮翅”,讥讽道:“做贼本叫人唾弃,现在看来你们果然不是善良之辈。那好,小姑奶奶今天就陪你玩玩。” 眼看要打了起来,何瑛再也沉稳不住,心中一急便嚷了一句:“毛铮,这里是契丹国,岂容你在这撒野?”她在萧翰的关照下得了一个林牙的差事,本想拿这个身份吓他一下。 毛铮一击未中当下一惊,正要再施绝技,忽听何瑛话语,顿时一愣,心想:“这声音怎么这样耳熟?”见她身着男装,又想:“不对,分明是女子腔调。”细看之下才发现是女扮男装的何瑛。在奇林县费尽心思也没把美人弄到手里,不想今日还能在这里碰见,真是好大的艳福啊!顿时大喜过望,狂笑数声,嚷道:“原来是何大xiǎ一 jiě,你果真没死!奇林县为逃避我追婚诈死骗人,怕被人识破,不惜远涉山川躲到这里,真是难为你了。不过,你我的缘分确实不浅,即便来到这荒蛮之处亦能重逢,我看你还是认了吧?今日权当鹊桥佳期,正好再续前欢,万万不可误了良宵一刻。”也是他对何瑛痴迷的很,压根不信她能自寻短见,不然的话,青天白日的见到何瑛还不把他吓个半死?又恐白一帆在近处现身,双眼做贼一样四处寻找。 何瑛被他识破身份,心知情况不妙。但听他话语轻佻,不免有气,知道别的事难以叫他畏惧,便怒道:“呸!无耻之徒!你敢在这胡闹,不怕人家知道你偷了虎头刀,治你的罪吗?” 可毛铮作歹为非惯了,哪里在乎王法?淫笑一声,说道:“你我若成了好事,能舍得告发我?”又把双手一摊:“再说,虎头刀在你们手里,说是我偷的,谁人能信?”三角眼经毛铮提醒,也认出了何瑛,在一旁帮着嚷道:“就是。交出虎头刀,顺了毛少爷,便可既往不咎。凭毛少爷与耶律九斤的交情,这漠北之事,定可保你平安无虞。” 未等何瑛发火,袁梦早已怒不可遏,一拉何瑛将她护在身后,双手互相捏拿几下咔咔轻响,轻蔑的笑道:“虎头刀在我身上,有本事来拿好了。” 毛铮知道何瑛人本高傲,若不用强,即便口有悬河之能,说得枯木开花,顽石成金,也难移其心。打定主意,一个小毛丫头更是不放在眼里。刚才不慎被她溜了,为稳妥起见,双手齐出向前一探,打算把她擒住扔到帐外,免得碍事。 可小丫头机灵的很,头一歪,左手向外一拨,毛铮双爪自然落空。未及他再度出招,袁梦动作极快,瞧准空隙右拳疾出,一下便打在毛铮的左肋上,疼得他“哎吆”一声弯下腰去。 一招得手,袁梦并没有继续和他纠缠下去,斜眼见桌案上有一个水壶,出腿一扫,水壶“嗖”的一声,径直的朝三角眼飞去。三角眼先见她一招击退毛铮,当即一愣,忽见水壶飞来,不是怎样厉害的凶器,不以为然,身子一侧便接到手里。哪知壶里满是沸水,滚烫无比,疼得他一声惨叫,忙“咣当”一声把水壶扔在地上,沸水洒地,热气腾腾。 两个人都着了她的道,趁此时机,袁梦拉过不知所措的何瑛,在她的腰间用力一推,低声说了一句:“走!”何瑛只觉得一股内力强劲,难以止步,“蹭蹭”几下便跑到了毡帐外面。 一开始便急于外逃,此时被袁梦推了出来,正遂了心愿,刚要跑去找萧翰帮忙解难,忽听背后“嘭”的一声,惊魂时后头看去,竟是毛铮,却不知如何出来的,正四脚着地摔在那里。紧接着一声讥笑,甚是清脆,袁梦如飞燕一般,“嗖”的一下从里面飞了出来。 毛铮正要躬身站起,哪知袁梦调皮的很,飞身跃出之时见他正趴在地上,下落时瞧得准确,双掌在他的背后重重一击,接着又一个筋斗翻了出去。毛铮“嘭”的一声,像肉饼一样结结实实的扑在地上,满身满脸的灰土,极为狼狈。 三角眼刚刚出来,见状操起一根大棍,气急败坏的嚷道:“死丫头,竟敢耍手段戏弄你大爷,看我不打扁你!”劈头盖脸直奔袁梦打去。 大棍夹着风声雨点般的砸了下来,甚是威猛。无奈袁梦灵巧的很,不停地左躲右闪,就是伤不到半根毫毛,还不时的调侃道:“唉!你的棍法也不怎么样。哪有先扫腰间再打脚的,应该倒过来才对。”气得三角眼七窍生烟,大棍只顾胡抡,不一会儿的功夫便没了章法,一不留神,被袁梦寻得破绽,“砰砰”两拳击在胸口处,“蹬蹬蹬”倒退几步跌坐在地上。 何瑛正要去找萧翰,见袁梦遭人袭击,甚是担心,心道:“怎可一个人先走?”便想留下来帮她。刚一动手便见对方棍法犀利,心下一惊,暗道:“自己能躲开三招便是不易,她一个孩子如何了得?”想上前援手又无法近身,急的她手心里尽是汗水。不曾想,三角眼的棍法看似厉害,却奈何袁梦不得,不到半盏茶的功夫却被她反击得手,忽然想起来她吹牛时说过的话:“这里除了萧翰,哪还有什么高手。”暗道:“她真的这么厉害?” 毛铮吃了大亏有些回过味来,心道:“这丫头倒是轻视了她。”提起精神运足力气,一个箭步便欺到袁梦身旁,双掌如蝴蝶般上下翻飞,一时之间,竟逼得袁梦步步后退。眼看占尽了上风,猛然间一拳击出,直奔袁梦的额头打去。这一拳力量大的出奇,若被击中,定是头破血流,掀翻在地。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四十五、【 纤云手 】 可袁梦人小个矮,这一拳凌空如何能够打上?只见她身子一矮,铁锤般的拳头从她的头顶一掠而过,自然击空,当下一惊。刚想变换招数,却见袁梦下蹲之时右腿已闪电般横扫过来,躲闪之时已是不及,“啪”的一声,被她重重的踢在右腿的膝盖处。 本以为她性格顽皮,依仗身材娇小灵活躲闪,才与二人周旋至此。若比起力气来一个柔弱女孩那比得上两个体壮的汉子?哪知这一脚看似轻柔却有千斤重,若不是修为极深的高手断无此深厚的内力,再也支撑不住,疼得他剧痛专心,“扑通”一下半跪在地上。膝盖刚一触地更是难忍,“妈呀”一声惨叫,身子一栽,又倒了下去。 这两个大男人武功都高出自己许多,却不到半柱香的功夫相继败倒在地,何瑛至此方信袁梦的本领果然非同一般。这一连窜的动作看似轻佻,有时竟漫不经心,又似在寻机取巧,却是厉害得很。 袁梦双腿扎了个马步,右手变拳高扬,左手平伸连摆几个“请”的姿势,嘴一撇,轻蔑的笑道:“怎么样?是让我告诉人家我捉住了偷刀贼,还是就此两不相干,由我来代为保管虎头刀?” 二人被痛打了一顿,何瑛出了一口恶气,满脸的神气十足,喝道:“毛铮,还不快滚,等官府来治你的罪吗?” 毛铮痛感未消,正在那呲牙咧嘴,哪能说话?三角眼倒无大碍,站起身来摇晃几下来到袁梦面前,话语甚是谦恭,说道:“女侠神勇无敌,我等有眼无珠怎敢再行冒犯!还请女侠留下姓名,日后定以女侠马首是瞻。” 这两句话很是受用,袁梦得意异常,收势叉腰道:“你要站稳了,别等我说出来把你吓个好歹。”三角眼连声道:“是,小人洗耳恭听。” 袁梦这才清了清嗓子,慢条斯理的说道:“你可听过天山圣女门?” “天山圣女门”五字一出,犹如一声炸雷,立刻惊得三角眼半晌说不出话来,片刻的功夫才瞪大眼睛,试探着问道:“圣女门乃名门大派,在下仰慕已久。不想女侠竟是圣女门的高徒,失敬!失敬!能否请教芳名?” 袁梦“哼”了一声,答道:“雪莲堂的弟子袁梦,你知道就是了!” 何瑛心中暗笑:“你倒是很托大,也不知人家是否晓得你这号人物。” 三角眼拱手道:“原来是袁女侠,冒犯之处还请不要见怪。今日得见女侠芳容,自是心悦诚服,钦佩的很。女侠若不计前嫌,容我等日后登门谢罪。”说完便弯腰做下拜模样。 袁梦却老不自在,忙侧身躲开,柳眉一立嚷道:“唉!你这人怎么回事?识相的赶紧走开,从此井水不犯河水,怎么这样絮絮叨叨!” 三角眼连声道:“是,谨遵女侠吩咐!”慢慢的直起身来。 袁梦心生厌烦,只想他们能尽快走开,至于他们说的是什么却半点也不想理会。哪知三角眼腰板尚未挺直,忽然间右手一抖,“哗楞”一声,一条细如丝绦的链锁灵蛇般直奔她的胸口袭来。惊得她神情大骇,忙身子向后一仰,来了一个“陆地板桥”的功夫,只觉得鼻子尖上一凉,险些遭他暗算。 惊魂初定之时未及站稳,见链锁又拦腰横扫过来,急忙纵身一跃,“噌”的一下窜出老远。 三角眼整日像尾巴一样跟在毛铮后面狐假虎威,平日里未见有什么惊人之举,乡里人几乎对他视而不见。未想到他竟这样的歹毒,惨遭痛击后佯装不济,假意赔罪时竟施机暗算,手段卑劣令人发指。何瑛怒不可遏,忙上前援手。却见链锁带着劲风袭来,迫不得已接连躲闪。 袁梦已是怒火升腾,见三角眼链锁回转,忙瞧着空隙欺身到他近前,挥掌便向他的面门拍去。三角眼往日见事不好便溜之大吉,今日不知怎的斗志如此的高昂,一条连锁舞得呼呼作响。见她出掌袭来也不犹豫,右手任意挥出,“啪”的一下,双掌一触即分。 何瑛两手空空难免吃亏,略一思索,便转身跑回帐篷里取出一把长剑来。回来时却见毛铮也手持短剑,正一瘸一拐的追着袁梦乱打。袁梦手无寸铁,面对两个穷凶极恶的无赖再也不敢大意,举手投足间沉稳十足,尽是名门大派的绝技。二人虽各持应手的兵器,一时之间竟难胜她一招半式。 这边斗得激烈,早已被近处的牧民知晓,不一会儿便传到萧翰的耳朵里。因担心何瑛,忙带着十几个人赶了过来。见两个大男人手持各样兵器正在对何瑛与袁梦大打出手。袁梦年纪虽小,武功却是不凡,辗转腾挪间还不时的出招反击,逼得二人手忙脚乱。何瑛的情况却是不妙,虽屡次要上前帮助袁梦,可刚一近身,不是被链锁逼退,就是不敌毛铮的三招五式,处处险象环生。 萧翰怒目圆睁断喝一声:“住手!何人大胆,竟敢在此胡闹?” 四人打斗之时早已发现来了一群契丹人,可二人吃了袁梦的大亏,正要讨回,哪肯立刻停手?一柄短剑一条连锁舞得正欢。 萧翰怒不可遏,也不知用的是什么手法,身影一晃便欺到毛铮身后,大手伸出抓住他的后衣用力一摔,毛铮像风筝一样,“嗖“的一下向后飞去,落地之时又踉跄了四五步方站稳脚跟。 事出突然,余下三人无不惊愕,立刻停下手来。毛铮一看是一个契丹将军,知道不敢招惹,骂人的话刚到嘴边急忙咽了下去。亏他转变得快,立马来了一个恶人先告状,撑着一条瘸腿跑窜到萧翰身旁苦诉道:“这位将军!”又一指何瑛:“这是小人的娘子,因触犯家规潜逃至此,正要绑她回去。小丫头无理,出手伤人,请将军严肃法纪,惩治罪犯。若能放我们回去,小人全家定感激不尽。”他本是来索要虎头刀的,却只字不提,是因刀的来历本不光彩,不便多说。 他说别的还好,偏说何瑛是他的娘子,萧翰如何能信?刚要出言驳斥,何瑛在一旁唾骂道:“毛铮,哪个是你的娘子?作恶多端还在这信口雌黄!似你等无赖,身犯不赦之罪潜逃至此,不收敛恶行,还敢对契丹国官员无理,真是不知死活。萧将军,还不把他拿了明正典刑!”她先给毛铮安一个罪名,是想众人知道他是待罪之人,必然对他心生厌恶,接下来的交锋中自己也好占据上风。至于他在南国是否有罪,旁人哪能知晓? 可萧翰一听他就是毛铮,立刻明白了几分,哪里还管他有罪没罪,脸色一沉喊了一嗓子:“来人,将这二人拿了,押进大牢!”一群契丹兵应了一声,立刻虎狼般的冲了上来。 毛铮二人岂肯束手就擒?慌忙后退,口中急切的喊道:“将军切莫听她胡言,耶律九斤是小人的至交,可以请他前来作证!”他一时慌乱,便想起搬出耶律九斤来做挡箭牌。 袁梦对他那一套懒得理会,拿过何瑛手中的长剑,说道:“刚才没有称手的家伙,让他们占了便宜。现在让你见识一下圣女门的‘纤云手’。”腕部翻转,挽了两个漂亮的剑花,寒光闪烁。何瑛只知道她武功高强,不想她还有一套高妙的剑法,高兴之余也想开开眼界,便点了点头。 自交手以来,二人被她摔得死去活来,刚才人家空手格白刃不曾败落,现在利剑在手焉能取胜?自知不敌,直吓得毛铮心里发颤。三角眼一听“纤云手”三字,立马竖起耳朵,似是对这项绝学印象颇深。 萧翰听毛铮话语,头脑转的飞快,暗道:“等他叫来耶律九斤岂不麻烦?事不宜迟,先把他关进大牢,只要瞒过耶律九斤,还不由自己随意处置?那时木已成舟,谁能如何?”当即呵斥道:“混账,劣根不改还在此胡言乱语!”目光威严,一扫契丹兵,喝令道:“还不快些拿了!” 未等契丹兵上前,忽听一人高喊:“萧将军且慢动手!自家人,千万不可伤了和气。”正是耶律九斤气喘吁吁的跑了过来。 萧翰本气恼毛铮胡作非为,正要严惩,见他前来顿感棘手,颇为懊恼,心道:“早晚不来,偏偏在这个时候。”又不好不理,强装笑脸迎了上去,问道:“耶律兄,何事把你急成这等模样?” 耶律九斤疾走两步来到近前,一擦额头上的汗水,上气不接下气的说道:“说来惭愧。我正与王爷品茶,听说我的二位弟兄冒犯了萧将军,要说他们也真是不知好歹,还请萧将军看在我的薄面上,念他们路遥初到不习风俗饶过他们一次。待我回去好好教导一番,定还将军一个公道。”言语极为谦卑。 耶律九斤一到,何瑛便知他定是来帮助毛铮的。本想趁此时机借萧翰之手把这个恶徒惩治一番,也好一雪前耻,他这一参合定然不成,恐怕日后要寻机会也是万难。可人家是耶律柔格的义弟,私交甚厚,旁人奈何他不得。虽有怨恨,也只好忍住这口恶气。不想此人对萧翰如此的低三下四,心里嘀咕起来:“萧翰在王爷这里的权势可是不小。”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四十六、【女人能否为官?】 耶律九斤整日的带着柔格王爷饮酒赏花c临摹汉家书法萧翰早就不满。要说此种事情能陶冶情操又不失温文尔雅,闲暇时间邀友浅酌或泼墨几分并无大妨。可长此以往难免消磨锐志,若荒废了国事如何了得?且眼下大战在即,怎有这样的闲情逸致?虽不便直说,背地里也颇有怨言。常说契丹人马背立国,只有兵事奇谋方可称霸图强,这些俗套有何用处?今日见招惹祸端的竟是他的弟兄,心里更是厌烦,沉思了一下,说道:“原来是耶律兄的弟兄,未曾谋面却也难怪。不过,此事与习俗并无关联,这二人不懂礼法,当众对我契丹国官员无理,目无王爷,亵渎皇权,按律应处杖刑。” 本以为寻常滋事,赔一个不是也就算了。哪知人家却小题大做搬出了律法,直压得耶律九斤喘不过气来,立刻恼羞成怒,叫过毛铮二人,厉声训斥道:“你二人真是不知死活,竟敢对萧将军无理!还不快些认罪,若得萧将军谅解尚能活命,否则的话就让你们家人等着收尸吧!”他后句话说得过于严重,是在提醒二人萧翰不是好惹的主,万不可过于得罪。同时也是说给萧翰听,即便你权势熏天,也不要太过蛮横,逼急了,谁怕死活? 萧翰听他话中带刺不以为然,表情淡漠,一指何瑛说道:“不是我,是她。” 耶律九斤这才明白,原来他们招惹的不是萧翰,但让他如此关照的人,不是王孙贵戚便与他私情甚密,同样的不能得罪,忙笑嘻嘻的说道:“原来是贺林牙,失敬!弟兄们有眼无珠确实该死,您大人海量,犯不着和他们一样的见识。”又朝毛铮嚷了一嗓子:“还不快给贺林牙赔罪!” 何瑛对毛铮正恨的咬牙切齿,哪里稀罕让他赔罪?只是碍着萧翰的面不便发作,气哄哄的把脸一扭,一言不发,弄得耶律九斤好不尴尬。 毛铮被袁梦修理一番狼狈不堪,满腹怨恨,见有人撑腰哪肯服输?正苦思fu ch一u良策,对耶律九斤的话充耳不闻。须臾之时便想出一条毒计来,狂笑两声,高声嚷道:“她是女人,哪里是什么林牙?蒙骗王爷才是罪该万死!” 汉人治国,是不准女人上朝堂的,女扮男装更是欺君的大罪。他狡辩之时,极力打击何瑛,便把她的底细揭露出来。何瑛当时为能在此立足便答应了萧翰在王府谋一个差事,又听萧翰说女子为官在契丹国算不上有罪,即便这样,仍不敢以真面目示人。如今被他当众揭穿,真不知是怎样的后果,心中不免发颤。 一听说“蒙骗王爷”,耶律九斤还以为是冒名顶替,“哦”了一声,问道:“竟有这等事?”毛铮急忙凑到他身旁,急切的说道:“耶律兄,你看仔细些,她就是奇林县收了我的彩礼又悔婚的何家xiǎ一 jiě,如何做得契丹国的林牙?” 何瑛又怒骂了一句:“恶徒无耻,我家何时收了你的彩礼?” 奇林县何家“悔婚”已闹得沸沸扬扬,自己混水摸鱼得了一对玉麒麟,怎能忘记?可何家xiǎ一 jiě已经悬梁自尽了,如何又到了这里?着实吓了他一大跳,半信半疑的问道:“这又是怎么回事?” 毛铮已是急不可耐,嚷道:“她为了逃避我家追婚,谎言悬梁而死,大老远的跑来这里,为了躲众人耳目。” 原来是“诈死”,不是“诈尸”,耶律九斤忙把出了窍的魂魄找了回来。可他未见过何瑛哪知道她是不是何家xiǎ一 jiě?再者,毛铮与何家的婚事,在奇林县,背地里也听过不少的风言碎语,尽与毛铮所说的大相径庭,官司更是委实难断。他本是生意人,做不得黑心歹毒的事,虽有心想帮毛铮,一看萧翰正一脸的威严站在那里,心中一凛,暗道:“算了,此事还是不要掺和为好。”打定主意,便问:“可这与‘蒙骗王爷’有何关联?” 毛铮埋怨道:“耶律兄真是糊涂,女人怎能为官?” 耶律九斤在南国辗转多年,所见官员皆是男子,却不知南国还有女人不能为官的规矩,不解的问:“为何女人不能为官?” 毛铮不懂,也不明白契丹国的规矩,耶律九斤的一句话问得他好生愕然,愣愣的张大嘴巴,半晌不语。 萧翰一时也没弄清毛铮所谓的“蒙骗王爷”所指何来,见二人竟为了女人能否为官一事争执得喋喋不休,心中好笑。至于他们在南国骗婚一事又早听何瑛说过。见他们旧事重提,更对毛铮厌恶不已,不整治他一番心有不甘,想起唯有拣要紧的说才能治他的罪,冷冷的说了一句:“耶律兄,你也知道,清晨议事时,王爷当着大家的面直呼她贺林牙,怎么会有假?这冒犯契丹国官员非同小可,应如何处置,要不要请王爷定夺?” 一句话把耶律九斤从“蒙骗王爷”的困惑中解脱出来,面对萧翰的诘问不得不细作思考:要说此事千真万确,现在回忆起来仍历历在目,何瑛是王爷亲自任命的林牙,定然不假,毛铮无理冒犯理应获罪,可他竟如此的不识时务,对自己的好意提醒毫不领情,还顶撞萧将军,心中有了怨气,又不想再惹萧翰不快,索性不去理会,故作慷慨道:“萧将军不必客气,这二人罪有应得,任凭将军处置好了,我毫无怨言。” 听这话,萧翰满脸得意。可如何处置却叫他犯了大难,刑法太轻难消心中愤恨,不痛不痒亦不能让二人心存畏惧,收敛恶行。若给他们留下一个惨痛的教训,叫他们刻骨铭心,可耶律九斤毕竟是王爷的义弟,还要留几分情面。 正不好把握分寸,忽听一声马鸣,一个契丹人策马而来,眨眼间便到了眼前。马背上的人一勒丝缰,骏马立刻“咴咴”直叫,人立起来。那人利落的跳下马背,紧跑几步来到萧翰面前,单膝跪地,双手一抱摇晃一下,急切的说道:“萧将军,王爷有要事找您,请您立刻回府。” 一听王爷有要事,自是不敢怠慢。耶律九斤装出满是关怀的样子,说道:“既然王爷有事,将军即可放心前去,这二人我会严加惩治,不敢徇私,改日定带他们到将军府上谢罪。” 萧翰接过缰绳翻身上马,未及坐稳,目光冷峻,话语中极具威严:“耶律兄大义,萧某钦佩!不过,有些话定要他们清楚,如若再犯,我定会替耶律兄代劳,那时千万莫怪!”又回首朝随他前来的契丹兵嘱咐道:“留下两个人照看贺林牙,余下的送耶律兄回去,不可缺了礼数。” 十余名契丹兵立刻躬身,朗声答道:“请将军放心!” 耶律九斤一听便知,这是信不过我,怕他走后二人再惹祸端,叫人押我回去,气愤之余,劈头盖脸的骂了一句:“还不快滚,留在这等死吗?” 毛铮吃了大亏,本指望耶律九斤能为他讨回公道。哪知不但没占到半点的便宜,还差点遭受大刑。虽有不甘,留下来又忌惮袁梦武功高强,心中憋火无处可发,极不情愿的扭头便走。 三角眼倒是能屈能伸,笑嘻嘻的把手一伸,做了个“请”的姿势,说道:“耶律兄,您先请!”气得耶律九斤狠狠地白了他一眼。 三人在十余名契丹兵的“护卫”下,如斗败的公鸡,垂头丧气的往回走去。 王爷有事单请萧翰,不吱呼耶律九斤,何瑛便知萧翰的位置何等的重要。见他们渐去渐远,知道今日难关已过,便若有所思的回到帐篷里。袁梦的绝妙剑法未得施展,自觉可惜,一屁股坐在床榻上,嚷嚷道:“依着我早把他们的手砍了下来,为何还要理那个小眼睛的胖子?” 耶律九斤眼睛不大,身体微胖,袁梦不知姓名,便用他的体貌特征直接代替。 何瑛有惊无险躲过一劫,全仗她倾力相助,心中感激,笑容满面的看着她,赞许道:“没想到你小小年纪竟然这么厉害,应是得名师亲手传授吧?” 袁梦被她夸奖心里高兴的很,却不敢自夸,下巴一翘,头一歪,嘟囔道:“这算什么,我还未学到师父的一成功夫,若是她在场,这里还不尸横满地。” 何瑛道:“就是夏尊者?她一个人能杀了这么多人?” 袁梦急忙纠正道:“才不是。我师父是雪莲堂的堂主何沐瑶。” 何瑛一愣,说道:“听你所言,夏尊者的武功已是独步天下,怎么还有一个何堂主?圣女门竟有这么多高手?”袁梦嘴一撇,无不得意的说道:“岂止啊!还有掌门人和神木c天池两位堂主,都是神龙见首不见尾的高手。听说还要组建一个天山雪鹰,我门派弟子众多,高手云集,中原各派即便是少林寺恐怕也难以望其项背。” 一番自鸣得意弄得何瑛简直不敢相信,嬉笑一声:“如此说来,圣女门岂不可独占天下了。”袁梦却对她的话不再理会,反过来问道:“你的剑法怎么只有一两式妙招,余下的都是乱七八糟?” 一句话羞得何瑛脸色绯红,腼腆一笑,说道:“我哪会什么剑法,只是在闲暇之时看。”她只是看白一帆练剑偶得几招,原本要叫“夫婿”的,大婚之时被人搅了,眼下却不知应如何称呼。顿了一下,才道:“看白兄练剑偷学了些皮毛,哪能和你相比。”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四十七、【 谁与我同行?】 被她问起蹩脚的剑法,本想一两句支吾过去。可袁梦心细,留意到她吞吐不快必有隐情,有心捉弄她,噌的一下站了起来,一指她的脑门,取笑道:“怎么个白兄?说实话,他是你什么人?”唐末之时男女大防,冷不丁冒出一个白兄来必有暧昧之情,袁梦逮住话柄便刨根问底。 何瑛后悔说漏了嘴,羞得面若朝霞,难为情的说道:“不相干的人,何必多问。”袁梦仍不依不饶,审犯人似的嚷道:“你的心上人,是也不是?” 何瑛那好明说,忙把话题岔开:“你的剑法好,何不教我几招,省的处处被人欺凌,还要你分身照顾。” 袁梦有心羞辱她一番,不问出实情来誓不罢休,见她有心隐瞒,猛地一下把她按倒在床上,手伸到她的腋窝下不停的抓挠,痒得何瑛实在忍耐不住,咯咯咯笑个不停,满床翻滚。眼看她笑得就要背过气去,仍是死活不说,袁梦不忍,松开手气哄哄的坐在床边,嘟囔道:“我说呢。为何萧将军落花有意你却流水无情,原来是心有所属。” 何瑛已笑得没了力气,双腿搭在床边仰面躺着,半晌,起手拍一下她的肩膀,说道:“我真的想了起来,这异国荒蛮之地,若不会几下拳脚遇见歹人还真的凶险。你本领高出我许多,有空教我几招。” 袁梦没想到她随口的一句话居然认真起来,转过身子凝视她半晌,皱眉说道:“圣女门的功夫从不外传,我也只是学了一些皮毛,如何教你?不如这样,你那位白兄的剑法你可曾记得?” 何瑛缓慢起身,苦心思索着,沉吟道:“我倒记得他的一套剑法,只是从未专心练过,是故遇到强人半点派也不上用场。” 袁梦问:“你那几招剑法可是这里面的招式? 何瑛不便隐瞒,答道:“正是。” 袁梦喜上眉梢,言道:“这套剑法本是厉害得很,你只会一招半式尚未融会贯通,如何有用?你先把这套剑法默写出来,待我琢磨透彻后再指点你练功,不就行了。不过,这练功原本辛苦,你要熬得住才行。” 这“辛苦”二字似乎吓坏了何瑛,睁大眼睛愣愣的看着她,一言不发。 毛铮这么一闹,原本担心返乡无望的何瑛更加忐忑不安。人地两生的塞北举目无亲,别谈交心之人,就是这饶州也是处处暗藏凶险,弄得她几乎整日呆在帐篷里,不敢外出一步。可恶的是,毛铮不知为何居然跟到这里,这贼人幽灵般的缠着自己,简直防不胜防,当真连睡觉都不得安稳。袁梦武功倒能胜他,可又怎能整日陪在我身边,何况她还是一个孩子。萧翰对自己确是悉心照料,呵护备至,可他的付出也是别有心思,想起来让人更加惆怅。 且奚人造反,大战在即,若按我的谋划,一切进展如意尚能保全。万一有一处不慎出现纰漏,这弹丸之地,怎禁住三万大军蹂躏?到那时唯恐妇幼不存,鸡犬难留,何况我一个被掠来的汉家女子? 这莽莽苍苍的草原犹如烟波浩渺的大海,表面上看似一片宁静祥和,里面却是暗流涌动,杀机四伏,对一个孤悬塞外的柔弱女子来说,更是凶多吉少。为今之计,还是早日离开这里,即便有万千艰险,可终究还有九死一生的机会。 数月来,一直在苦思逃生之计,皆因处境恶劣先前诸多的困难丝毫未能解决。眼看危急日近,愁得她整日的坐在帐篷外,望着巍峨的群山发呆,期盼哪日能陡然间打开一条通天大道,让她快些返回故里。 恍惚间,猛然想起毛铮来,顿时眼前一亮,马!他不是骑马来的吗?有了马则方便了许多,何况马还能驮更多的食物。可又到哪里找去找?对,萧翰,找他定能骗一匹马来。 可女人毕竟胆小,让她一个人在这广袤无痕c人踪不见的草原和峥嵘峭立,林木起伏的大山里穿行数百里,想一想都毛发森森,心中发憷,总之要结伴才行。袁梦倒能和自己同往,这孩子不止一次流漏出想家的念头。只要有办法,总不能把她一个人留在这里。况且她武功高强,路上也好有个照应。 只有两个人,想想还是不妥。别说自己不记得来时的路,万一在大山里辨不出东南西北来,再遇上狼虫虎豹如何是好?想来时,一同被掠的有几十人,大队的契丹人押送着,人员众多,只顾担心这班恶徒,哪里想过路途艰险?若能凑够来时的人数便也好办。可这些人已被分散各处,给契丹人做苦力去了,哪里去寻? 脑海里又把饶州各色人等梳理了一遍,希望可以找到同志之人,半天无果,心里愤恨不解:“这么多汉人流落至此,就没有一个人要返回故里的?” 冥想了半天,又想起那些奴隶来。对了,袁梦不说在看契丹人把逃跑的奴隶喂狗的时候,看见两个铮铮的汉子吗?这二人不甘心被人奴役,必会想法逃生,若能联络到他们,一起谋划一番或可有成功的机会。可如何去掉他们身上的镣铐,又能把他们从戒备森严的牢笼里带出来,却是一个大大的难题。 轻叹了一声,自我安慰道:“天无绝人之路,细心寻找机会便是。”亏她聪颖伶俐,如此的困境,竟能想出一条死中求生的办法来。 乌云追月,树静风息。何瑛刚有一些眉目便少了一些惆怅,正静心的躺在床上。突然,睡熟了的袁梦翻身之时一只胳膊甩了过来,重重的砸在她的身上。若在往日她必然厌烦,可今日心情格外的爽朗,甜美的一笑,抓起袁梦的手臂轻轻地放回被子里,细声说道:“好好睡吧,明日有要紧的事,少不了要你辛苦。” 次日,丽日当空驱走了秋凉,不见半点风丝,周身舒适无比。胡乱的吃了些早点,看清外面无人,何瑛叫过要外出玩耍的袁梦,拉到床前,笑容和蔼,低声道:“袁èi èi,你能否找到为王爷建府邸的地方?” “袁èi èi”三个字叫的异常的亲切,二人同住数日相互调侃打闹,未曾有这样的亲昵,反弄得袁梦周身尽起鸡皮疙瘩,双手抱在胸前,惊愕的侧头问道:“你这是为何?别再是有什么倒霉的事又来找我。” 何瑛竖起食指“嘘”了一声,说道:“小声些,我有正事。” 袁梦见她举止诡异,料想事情非凡,不再嬉闹,忙侧耳聆听。 何瑛见她乖巧,放下心来,慢慢的道出话语:“那日契丹人拿人喂狗,你不是看见两个神情与众不同的奴隶吗?”袁梦不知她为何要问这些,睁大眼睛愣愣的点了点头。 何瑛接着说道:“这二人是铁骨的汉子,不会长久被人奴役必然设法逃生。你去查探一下他们的情况,留意他们有怎样的打算,如有机会我们一起想办法逃回南国去。” 数日以来,袁梦做梦都想回家去看爹娘,一听这话立马高兴起来。她还是一个孩子,自己没有办法,也不问何瑛的办法是否可行,只因何瑛已是成年,又与她同命同心,便对她的话确信无疑,兴奋的答道:“好,我这就去找他们。”话音未落转身便走。 见她如此的急切,何瑛有话尚未交代,忙伸手将她拉住,俯首在她耳旁嘱咐道:“你此去极为凶险,定要做到神鬼不知,若泄露半点消息不但回乡无望,唯恐你我性命难保。” 袁梦年纪虽小胆子却是很壮,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重重的点了点头。 何瑛继续说道:“记住。不要太过直白鲁莽,要试探着旁敲侧击,多听话外之音。还有,初次见面,他们未必相信你,凡事要机灵一些。” 这孩子嘴巴紧的很,断不会出现什么意外。放心的把她送走,独自一人坐在帐篷里,心绪却立马焦虑起来,竟不知接下来要如何去办才好。半晌的功夫才想了起来:“先找萧翰借两匹快马,免得事到临头再来不及。”不知他现在哪里,只好先到王府去找,即便不在,也好问出他的去处。 王府门口的两个契丹人早打过几次交道,见她前来只是微笑着点了点头,不曾问过一句便让她自己走了进去。未进正厅,隔着厅门就听耶律柔格在里面说道:“萧将军统军多年,做事自有分寸。此事到此为止,你有事尽管自己去忙,这饶州大小事务你还是不要插手为好。” 一个人愤愤道:“义兄,你没见他那飞扬跋扈的样子,真没把我们放在眼里。”听话语正是耶律九斤。 何瑛一愣,心道:“他在这里?”因昨日之事双方均有不快,事情刚过,为免尴尬,还是不见的好,便止住脚步等在门外。 又听耶律柔格道:“你那两个弟兄也太不长进,事由他们而起,让他们有些教训也是好的。”耶律九斤心中不平,分辨道:“义兄,我们再三忍让,是否有些太过迁就于他?” 何瑛慢慢思索着,好像在说毛铮到帐篷打架的事,定是耶律九斤为毛铮求情萧翰没给他半点情面,便心存记恨,特意跑来告状,看情形萧翰定然不在,何不先听听他都说些什么。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四十八、【 借 马 】 又听耶律柔格叹了一口气,不耐烦的说道:“要我怎么说你才能明白?这样吧,你我手足之交,实话对你说了,也免得你不体谅我的难处。”耶律九斤没了话语,像是想知道原由,正在细听。 柔格又道:“你二人屡起争执,我都劝你要忍让三分,知道为何?” 耶律九斤心中有疑,忙问:“为何?” 耶律柔格道:“我虽贵为王爷,是沾了皇族的血脉。但谋划军事还需有才干的将领,萧翰正是我倚重之人。若无他这些年来东征西讨,我哪来的这份基业?你我又何来富贵?且萧将军是重情重义之人,我敢断言,即便我落魄乞讨或身处万险之地,他也不会弃我而去。单说眼前,奚人胡损依仗势大蓄意谋反,众将士多有怯战之心,若不是萧将军晓以大义,再抛出妙计如何支撑局面?如此忠勇之人,你为何总要和他过意不去?若惹得他心绪不佳必然分神,别说贻误军机,这饶州也将片瓦无存,事关社稷安危,你能担当得起?” 何瑛暗道:“哼,用得着才想起他的好处。” 耶律九斤久不在饶州,对萧翰和军中大事不甚了解。总以为凭自己和耶律柔格的交情,何人不给他三分薄面。没想到却让萧翰出尽了风头,心中怨愤难平。听耶律柔格这么一说方知军旅之事关系重大,哪里再敢胡来?忙道:“原来如此,你先前没和我透漏半句,我哪里清楚?如此说来倒是我不识大体了。不如这样,日后见到萧将军,我先敬他三分便是。” 何瑛心里寻思:“才晓得利害,庸人一个。” 见他还算明理,耶律柔格语气有些缓和,问道:“你那两位兄弟怎么样?” 提起这二人,耶律九斤倒可炫耀一番,立刻眉飞色舞的说道:“他们有常人不及的本领,义兄若能容下他们,日后定会大有用处。”毛铮性本狡诈,做起事来手段卑劣,简直无所不用其极,耶律九斤一身的书生气,自是不比他们,总以为二人本事了得,话语中极尽吹捧之意。 耶律柔格“嗯”了一声,说道:“我军中尽是骁勇之士,他二人初来乍到,若无军功难服众人之心,让他们好自为之吧。” 何瑛一惊,暗道:“他要将毛铮推荐给王爷?”想毛铮见到权贵之人一副奴才嘴脸,为讨人家喜欢极力巴结,又专门的欺压良善,王爷若是怀有一颗正义c仁慈之心,能约束一二也就罢了。要是他也和那些贪官恶吏一样专喜奉承,爱谋私利,不顾州民死活,这里还不成了人间地狱? 听了这话,耶律九斤如获至宝,兴高采烈的的说道:“义兄说的是。我一定耐心开导他们,让他们也好把心思放在正事上,定不叫义兄失望。” 说完转身便走,却被耶律柔格叫了回来:“慢着!”耶律九斤立马止步,回过头来一脸谄媚的望着他。只听耶律柔格说道:“贺林牙是女人,我早就知晓。” 耶律九斤一愣,暗道:“你既然知道为何不早说出来,还要故作深沉?”至于他如何知道的却不敢细问。 只听柔格继续说道:“女人不能为官那只是南国的规矩,在我国境内断不能乱说。不然,若传到地皇后(指的是契丹国皇后述律平)那里,不惹她恼火才怪!还有,萧翰平日里不近女色,却对这名女子百般关照,关系必然亲昵,叫你那两位朋友言行要检点些,千万不可胡来。” 契丹国女子参政本就司空见惯,述律皇后更是时常干预军国大事,谁人不知?哪敢乱说?萧翰与何瑛的关系若不是耶律柔格亲口说出,耶律九斤哪能知晓?一番善意的提醒,已显尽心关怀之意,耶律九斤能不知好歹?顿生感激,言道:“多谢义兄提醒!九斤记住便是。” 听屋内脚步声起,知道二人已经谈完耶律九斤就要离府,立马转身向外跑去。刚到院子里,又怕府门口的两个契丹人见她慌里慌张的模样心中起疑,忙又整理一下衣襟,若无其事的踱步出来。 人是到了街心,但找不到萧翰如何借到马匹?正愁苦间,忽听耶律九斤在身后喊道:“贺林牙,来找萧将军,为何站在街上不到府里去?”本想快些离开,不想人家腿快还是被他看见,只好撒了个谎,强装欢笑道:“原来是耶律兄。不好打扰王爷,在这等着便是。” 耶律九斤说话一团和气:“正不巧,萧将军老早便离开了王府,林牙有事不妨说来听听,九斤若能办到定当尽力。”何瑛故作惊讶,问道:“真的!耶律兄可知他去了哪里,何时回来?” 耶律九斤摇了摇头,说道:“我也正在打听,问了几个人均是不知去向,难问归程。林牙若有急事尽管吩咐下人好了,千万不要客气,免得误了大事。” 一听这话,何瑛顿时没了着落,暗道:“若是他长久不归找不到马匹怎样是好?别的不说,眼看大战在即,遇到奚人若有马匹也好逃得快些。”心中一急,也不管耶律九斤的话是真心还是假意,试探着问道:“我有要事急需两匹快马,萧将军不在,众人多数不熟,不知去哪里能够借到?” 耶律九斤轻笑一声:“这等小事何必非要劳烦萧将军。饶州别的难说,军马倒是有几匹富余的,林牙要用,待会儿我叫人送去便是。” 何瑛没料到他竟这样的爽快,心下大喜,言道:“耶律兄如肯帮忙定是感激不尽!只是我骑术不精,还要费心找两匹性情温顺的才行。” 耶律九斤不介意她这般挑剔,说道:“放心好了,定能如你所愿。” 见他答应借马,自是喜不待言。回去的路上,何瑛边走边想:“他为何这样的慷慨,难道是真的怕了萧翰?”细一琢磨又觉得有些不像:“定是毛铮进了王府,他有了帮衬,先装出一副谦恭的样子,待二人得了势力再细算后账。”想想可怕,还是快些离开这里为好。 拿不准耶律九斤能否痛快的把马送来,一进帐篷,却见袁梦神情颓丧坐在床上,见她进来,只用眼睛瞟了她一下,气囊囊的一言不发。何瑛纳闷,走到近前问道:“谁又惹你了?让你去查探那些奴隶,怎么生一肚子气回来?” 谁知不问还好,一听这话,袁梦立马急了,嚷道:“还说呢!根本就靠不到近前,把萧将军都搬了出来,仍无半点用处。”嗓音之大,急得何瑛赶紧捂住她的嘴巴,说道:“小声些!慢点说,到底怎样的情形?” 袁梦推开她的手,仍是怒气不消,气哄哄的说道:“整个工地四周围了一圈的高墙,上面还站了不少的契丹兵,根本难以逾越。大门还有四五个人守着,闲杂人等一概莫入,若无王爷的手令或萧将军亲去想都别想。费了半日的口舌还险些打了起来。最可恨的是,他们不说汉话倒站在那里叽里咕噜的嚷个不停,看样子好像在骂人,我却一句都听不懂。” 何瑛忍俊不禁,心道:“不想竟守得这般严禁?自己上次去的时候怎么没有留意?”又问:“他们平时劳作也不用出来进去的吗?” “都有契丹人看着。我登上一个山坡向里望了半晌,他们无时无刻不在契丹人的监视之下,即便劳作之时也是如此,为防止他们逃跑,也怕有人偷懒。晚上则关进一个锁有铁门的房子里,有专人轮流看守。况且他们还带着镣铐,即便肋插双翅要想逃出去也是万难。”袁梦灰心的说道。 何瑛吸了一口凉气,暗道:“真的如地狱一般。” 袁梦又道:“上次有人逃跑后,契丹人才加强了戒备。” 没了主意,倒替契丹人开脱起来,坐在床头自言自语道:“想想也是,若能随意进出,这些奴隶还不都跑得一干二净?”可没有结伴之人,就我们两个,一个涉世不深的女人带一个毛孩子在荒山旷野间如孤魂般跋涉数百里,想想还是不敢。本想尝试着能否还有他法,可绞尽脑汁仍是一计难求。万般无奈,一咬牙,算了,即便只有我们两个人,不管历经怎样的艰险与磨难也要非回去不可,大不了暴尸荒野也不做异域之鬼! 坚定信念后惆怅之心顿减,只等着耶律九斤能把马送来,对了,食物要多准备一些,别再是没等到家便饿死在荒山上多不划算。恍然间又想了起来,若早如此,何必非要指望萧翰送我,白白的浪费了这么多时日? 耶律九斤还真守信誉,不及黄昏便派人送过两匹马来,一匹花斑马周身像披了一张变了颜色的豹子皮,煞是威武。另一匹黄马除了鼻梁处一道雪白外,并无杂色。两匹马都性情温顺的可以任意驱使。站在马前,仿佛已经踏上回家的路途,喜得袁梦一下子便窜了上去,马背上稳了稳身子,俨然一位将军神气十足,扬鞭催马绕着场子跑了半圈,兴高采烈的嚷道:“何姐姐,这马神骏无比,一日千里定是不在话下。”这“何姐姐”三个字第一次出口,只因毛铮已替她表明了身份,无须继续隐瞒。 何瑛也喜得心绪激昂,笑起来脸如桃花相似,说道:“跑一会儿算了,别把马累着。”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四十九、【 送 图 】 接下来便是选择时机,筹划逃生的路线,又把路上可能遇见的情形及应对的办法在脑海里演绎了一遍。思路清晰后又四处查看了一番,也好选一个妥当的时机,神不知鬼不觉的逃出饶州。 可等她转了一圈后,却陡然间发现,不知何时,这进出饶州的个个路口不分大小,都有四五个契丹兵守着,但凡来往之人都要一一盘问,仔细查验,还不时的有契丹兵进进出出,如临大敌。心道:“糟了。难不成他们知道我要逃回去,特意派兵增设了关卡意欲lán jié?真的要把自己囚禁在这里不成?” 整件事只有两个人知道内情。袁梦虽小,城腑却是极深,要紧的事就是拿铁棍撬她的嘴巴也不肯透漏半句,何况此事生死攸关?可契丹人为何在这个时候壁垒森严?仔细一想又有些迷惑:“既然知道我要逃,为何不直接抓起来,还要费这般周折?”百思不得其解,便独自躲进帐篷里冥想起来。 好不容易有了办法却被人封锁了出城的路径,顿觉空虚无助,愁得她满腹忧伤,一双柳眉似要扭在一起,不一会儿的功夫,便觉得困意袭来,不知不觉中抚在案上睡了过去。 浑浑噩噩不知睡到何时,忽听有人喊道:“贺林牙可在里面?”听话音正是萧翰,正愁无人求助,不由得又惊又喜,忙一个机灵坐了起来,回道:“萧将军何须客气,快里面请!” 门帘一挑,萧翰一身戎装走了进来,甚是威武,未及落座第一句便问:“何xiǎ一 jiě近日可曾安好?”何瑛一手端着茶壶,一手拿起茶碗放在床前的几案上,一边斟茶一边说道:“托将军的福,一切都好。几日不见,不知怎样要紧的事竟让将军繁忙若此?” 萧翰见她如此的殷勤,顿觉一股暖意流遍周身,无不舒服,坐在床边端起茶碗饮了一口,说道:“都是一些军务。刚有空闲不知你情况如何,有些放心不下,特意过来看看!” 何瑛双颊带晕,搬过一个凳子在他的对面坐下,赧然一笑:“我和袁梦一切都好,不劳将军挂念。但看将军一脸的急切,难道又有事发生?” 萧翰郑重其事的说道:“七日之期已到,接下来定是一场恶战,胜负难料,若不做好万全的准备,万一战事失利如何是好?” 何瑛不解,又问:“何为七日之期?” 萧翰道:“就是胡损约王爷一起祭天的日子,明日正满七日,也是胡损起兵谋反之时。想他筹划数月,兵强马壮,万一事有不测,需早做准备弃城逃生。你二人无车辆马匹,又不识路途,叫人如何放心得下?” 何瑛这才恍然,胡损谋反一事早有耳闻,却只顾想着如何逃回故土忘了时日,不想时光飞逝,七日之约眨眼之间便到了眼前。也亏他想得周全,竟在要紧关头,万机之时,担着触犯军规的大罪离开军营回来提醒自己早做准备,可谓关怀备至,顿生感激,忍不住怦然心跳。 正思绪间,萧翰又从怀里掏出一张大纸,打开一看却是契丹国的地图,上面山川地貌清晰可见,各州道路密如蛛网标的明白。萧翰指着上面一条蛇形的粗线,叮嘱道:“鏖兵血战之时难以抽身照顾你周全,万一饶州被奚人攻破,你便沿着这条路线东行,先到龙化州暂避一时。胡损造反必然北上攻打王廷,与你们所走的路线是两条岔道,正好可以避开他们。龙化州的尹事是我的叔父。”说到这里又拿出一块令牌来,递给何瑛又道:“这是我的军令牌,带上它只要避开奚人,路上无论遇到哪里的兵将,断不会有人为难你们。见到我叔父便拿给他看,他定会同亲人一样待你。等平定叛贼之后我再去接你们。” 何瑛未料到他为自己想得这样的周至,心绪激动,险些落下泪来。刚要开口答谢,萧翰又迫不及待的的催她:“我们先去找两匹快马来,你们没有财物累赘,一路轻骑反倒快些。” 何瑛急忙把他拦住:“萧将军且慢,我们已经找了马匹。” 萧翰正要起身,闻言一愣,问道:“哪里找的?” 何瑛言语带笑:“先前耶律九斤送来两匹,与将军所虑相同,先准备着,危急之时也好用得上。” 萧翰未料到耶律九斤能送马来,解了难题哪有心思多想?见她能够照顾自己,倍感释怀,欣慰道:“这样我就放心了。” 何瑛又问:“萧将军,我们筹划的如此周密,奚人怎会轻易得逞?” 萧翰叹了一口气说道:“事虽如此,可我军毕竟将寡兵微,王府内外包括侍卫,能上阵杀敌者不足四千三百人。区区兵力,要挡住奚人三万人马,并无必胜的把握。全军将士已抱必死之心,战事必然惨烈。” 饶州兵少,何瑛自然知晓。若求力战无疑是螳螂挡车,只能筹措妙计先与胡损周旋时日,等天皇王援军一到便可剿灭叛军。可胡损也是一位谋略过人的悍将,怎能事事尽如你意?担心之余问道:“能否再招募一些人来?” 萧翰摇了摇头,道:“就眼下的情形而言,唯有尽全力而听天命了。毕竟饶州太小,不足两万州民能组建一支四千人的队伍,也算是竭尽民力了。” 何瑛又问:“全州的牧民c樵夫可都尽数招来?” 萧翰道:“也是杯水车薪,于事无补。” 看来已是无人可用,何瑛在脑海里思索着,等她把饶州境内各色人等尽数梳理了一遍后,猛然间想起来当年商纣王为挡住诸侯的兵马用奴隶临时拼凑一支队伍的故事,心下一喜,忙大声提醒萧翰:“萧将军,饶州的奴隶人数众多,何不把他们召集起来,定成一支生力军,足可挡住奚人,等天皇王到来大破胡损。” 萧翰先是一愣,等他听懂后立刻恍然,犹如溺水之人抓住一棵救命的稻草一般,兴奋的一拍几案,高声嚷道:“好!胡损狡诈多智也万不会料到我们能想出这一招妙计来。”至于如何驾驽这些人,萧翰治军多年,心中自然有数。 时间紧迫,要做好此事还需见过王爷,萧翰不敢久留,说了一句:“多谢指点!”起身要走。何瑛却突然间又想起一件事来,急忙把他叫住,问道:“萧将军,路口为何那么多官兵?” 萧翰头也不回答了一句:“大战在即,不得不多加防范。”也不等何瑛再问急匆匆的走了出去。 原来不是为了阻拦自己,顿少了无谓的担心。倚门伫立望着萧翰纵马远去的背影,心绪如万里波涛难以平静。虽说将要踏上归程本该高兴,但这段苦寒的岁月却在她的记忆深处刻上一个深深地烙印,抹不掉c挥不去,是生逢乱世惨淡人生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没有它,人生将不会完整。自己遭逢大难,跋涉离乡,亲人惨别,被迫来到这旷野荒芜之地,幸好遇见萧翰,多亏他细心的呵护,无微的关怀,才能在绝境中得以勉存。 萧翰敦厚至诚,才情可人,若不是民族不同,风俗各一,到不失一位俊雅不俗的奇男子。如今即将地分南北,无把酒相送,临别寄语,甚至连口信也无一个,真不知他见我无语离别又当是怎样的心情?今生今世,也只好把这一情分深深地埋在心里,却不知道能否还有来生。 转身又回到帐篷里,见到萧翰留下的地图,心下好奇,拿起来铺在几案上,俯下身子细看。正瞧着契丹国疆土辽阔,境内山峦险峻,沟壑纵横,却发现这张地图不仅把整个契丹国全都画了在上面,而且在空白处还填上了几处南国的地名,除了早年间被契丹人占去的山后五州外,就连琢州c幽州也尽在其中,期间山峦的走势和相通的路径也标的清清楚楚。忽然想到:“尚不知回家的路途。”动身之前竟有人送来一张地图来指点迷津,喜得掐了一下自己的粉脸,痛得她“啊”了一声,方知确实不在梦中。 有了地图和马匹倒是方便了许多,遗憾的是只有两个人,难免形单影孤。要是人多些大家也好有个主意,遇到凶险力量自然大些。想起一群人又想起那些奴隶来,心中一动,惊喜道:“对呀!他们随军作战,不就可以出了牢笼,去掉镣铐了吗?”再一细想:“到了战场,双方厮杀惨烈,自顾尚且不暇,哪里找到逃脱的机会?” 突然间念头一闪,又想:“奚人谋反,契丹人平叛事大正与他们倾力苦战且尚有不足,即便我们要逃他们想追也无兵可派,不正是逃回南国的良机?”想到妙处,不由得喜上眉梢,暗道:“还是先设法联络到他们才好。”呆在毡帐里空无一计,到外面走走或许会想出办法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五十、【总算寻到人了】 刚到毡帐外面,就见袁梦风风火火的跑了过来,见到何瑛迫不及待的嚷道:“何姐姐,你不想到建王府的工地去吗?萧将军刚去,何不叫他带你进去?” 何瑛一愣,问道:“他几时去的?你怎么知道的?” 袁梦答道:“我一整天都在工地四周转悠,看看可有办法进到里面。刚才见萧将军带着几个人走了进去,趁他还在,你若求他必然应允。” 一听这话,何瑛好生诧异又感到有些过意不去,心道:“这孩子如此执着,我只是一句话竟让她这般辛苦。”想想正是时机,自己正要联络他们,何不先去见见,说不定见上一面便能找出逃生的办法来。 叫过袁梦:“去牵马来!”袁梦欢快的应了一句:“好!这就来。” 刚到工地门口,立马被守门的契丹兵认了出来,一个人笑呵呵的过来搭话:“贺林牙,您辛苦至此,是有要事?”何瑛不清楚他如何认得自己,怕他阻拦,忙把萧翰抬了出来,说道:“萧将军有事叫我,不知他可在里面?” 契丹兵忙点头答应着:“在!您有事里面请。”原本没有王爷的手令和萧翰的话,常人断不能进去。但毛铮到她毡帐里闹事已传的沸沸扬扬,众人私下里均认为她是萧翰未过门的娘子,且萧翰就在里面,谁人敢拦?何瑛不知,见他肯放行心里高兴,情不自禁的道了一声“谢”字,回头叫过袁梦,和她装作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催马走了进去。 新建的王府基础刚成c四墙未立c高低不平的工地上,遍地的木料c石料,大小不一c各式的工具随处可见。秋风正劲,满目沙尘扑面而来。 萧翰正站在一个高台上,对一群发如乱草,衣衫破旧的奴隶高声训话,无非是奋勇杀敌者,赏!立功者免除奴隶身份改为平民,赏良田五顷,耕牛两头云云。话音未落,人群便哗然起来。 何瑛心中暗笑:“这么大的y一u hu一,何人能不卖命?” 一个高鼻深目,一脸短须的奴隶说道:“奚人尽是骑兵,若想取胜须有一件应手的兵器和一样东西。”袁梦俯在何瑛耳旁低声说道:“那天契丹人拿人喂狗的时候,众人都吓得要死,只有他镇定异常,不为所动。” 何瑛见此人体格健硕,双目有神,虽境遇凄惨仍未消磨斗志,心中慨叹道:“如此气概,不减英雄风采。” 萧翰因无兵可用才想到他们,本是担心这些人趁机作乱或消极避战c不堪重用,忽听有人主动献策,足见他们并无二志,当下一喜,问道:“都是怎样的东西?你不妨说来听听。” 短须人说道:“铁蒺藜和钩镰枪。” 萧翰一愣,又问:“怎样的东西?你说的详细些。”契丹人上阵杀敌时讲究疾风暴雨般一往无前,哪及汉人精于战术,只好细问。 短须人万没料到一个久经沙场的将军竟不懂这两样东西,好生愕然。可自己也少读兵书,若让他细说却也难说清楚,一时之间愣在了那里。 何瑛见短须人说出铁蒺藜与钩镰枪,心道:“此人有些本事。”但见他们一个不懂,一个说不明白,心里着急,为免尴尬,忙凑上前解释:“萧将军,他说的是一种长枪上带着倒钩的兵器,另一个是有着四根铁刺的障碍物,用来对付骑兵再好不过了。” 萧翰侧脸见是何瑛半点不曾见怪,也没问她如何能够进来,听她搭话,凝眉问道:“你懂这些?”这两样东西何瑛从白一帆所藏的兵书里了解一些,并不生疏,但为了不抢短须人的风头,不好尽说,便道:“这位大哥要的东西,应该知道如何使用,何不去问他?” 短须人说道:“铁蒺藜能挡住疾驰的马匹,钩镰枪能把人从马背上拉下来,这样取胜的把握大些。不然,百十来斤的人,怎禁得住骑兵冲击?” 契丹人之所以能够驰骋大漠,靠的是骑兵迅猛,见他有办法破之,萧翰心下惊奇,也想见识一番,问道:“哪里去找这些东西?” 短须人道:“现成的没有只好动手打造。” 萧翰又问:“怎样打造?” 这样的话一句两句怎能说得清楚?短须人一愣,目光直视何瑛,似乎要她代为解释。何瑛知他心意,问道:“你能打吗?”短须人答道:“我是铁匠出身,如何不能?”何瑛又问:“时间可来得及?”短须人答道:“只是每个人的长枪上加一个铁钩子,铁蒺藜每人十枚,时间充足的很。” 何瑛见他把握十足甚是欣慰,刚要解释,却发现自己也一时半会儿难说清楚,正为难时,忽然念头一转,想到:“何不留下来帮他们,这样便可接近这些奴隶,时机成熟也好一起逃走。”笑盈盈的看着萧翰,说道:“萧将军军务繁忙,不如把这件事交给我来办,定叫将军满意。” 萧翰对这两样东西一窍不通,正愁着如何打造,见她肯帮忙,又给自己找了一个正大光明的理由,何乐而不为?爽朗的一笑,答道:“既然贺林牙不怕辛苦,你费力去办好了。” 何瑛喜得春风满面,立马应道:“多谢萧将军!” 转眼间七日之约已到,虽是晚秋,秋阳却暖融融的赛过春日。临近中午,天空中不见一丝的云朵,微风拂面,不冷不热极为舒服,丝毫未有寒凉之意。两旁古木萧萧,秋叶尽落,峻拔峭立的大山掩去了天幕。脚下荒草蔓蔓,耶律柔格在几十个契丹兵的护卫下,在两山的夹道间穿行而过。 老远便看见胡损部落的营帐繁星般陈铺在山脚下的旷野上,数面旌旗懒懒洋洋的挂在直指青天的旗杆上,青c绿c黄,各种颜色不尽相同。大量的木车首尾相连像军营里的栅栏绕成一个圆弧状,几座华丽大帐置于期间。大帐均是门朝东方,帐前一队奚人兵士整齐伫立,个个精神抖擞,气宇不凡。时常有三三两两的骑兵往来不息,不知是操练还是有军令要传。 奚人已有城郭宫室,但胡损多年领兵征战,不停地迁徙,总是喜欢住在易拆易建的毡帐里,日子一久倒不习惯冰冷的,曲折百转c砖瓦式的建筑。因这次“祭天”的人数众多,毡帐里空间狭小难以容纳,又不愿席地而坐,便从城内的居室里搬了一些桌櫈摆在毡帐前面。上面摆放一些盛器,有木制的,也有金银打造,色彩繁多,样式不一。 紧挨毡帐摆着两张桌案,相距约有丈余,各有一把交椅。一把交椅上端坐着身着貂裘的胡损,头戴高翅鎏金冠,古铜色的圆脸,扫帚眉毛,一双圆眼说起话来目光总是游离不定。颧骨微耸,一字胡须。另一把交椅上空无一人,想是柔格身份尊贵,特意为他准备着。 正前方左右两侧,两排木桌呈“八”字型摆开,后面是几个身着戎装的奚人将领,一脸的威严。列席者亦有几人身着长袍,统是圆领窄袖c白色中单,紧身左衽,束革带,跨刀,足蹬皂靴。色彩不一,也是青c黄c绿均有,甚是耀眼。只有一人与众不同,上身穿着绿色对襟短袄,下穿huáng sè满档裤,下巴和唇上共蓄有三绺长不长的山羊胡子,圆头鼻子,笑起来细眉细眼皱到了一起,颇为滑稽。 柔格勒住缰绳翻身下马,抖了抖衣上的灰尘,将随行人员留在原地,只带一人贴身护卫,踱步向里走去。 山羊胡子立马笑哈哈的凑了过来,搭腔道:“王爷远来辛苦,快请上座。”他来时的路途比柔格还远,却说人家远来辛苦。 柔格与在座的各位少则年,多则十余年未曾见面,一时难以辨认出来,愣了一下方才恍然,指着山羊胡子说道:“胡天阳,你不是在归化州,如何来到这里?”胡天阳解释道:“我奉诏去见天皇王,回来时正巧路过这里。因先前曾在将军账下听令,特意过来凑个热闹。” 看来胡损铁了心的要造反,竟把旧部都召集过来,这样算来他的兵马何止三万,岂不是更难有胜算?虽心里担心仍不能表露出来,唯恐被人察觉,强装欢笑赞赏道:“我倒忘了你原是奚王的部下。胡将军不忘故主,难得可贵,难得可贵!” 可胡天阳却发现哪里不对,皱眉问道:“王爷的嗓音怎么有些沙哑,难道哪不舒服?”柔格见被他看出自己发音异常,立刻警觉,干咳了几声说道:“近日偶感风寒,浑身乏力,连话语都变了腔调,胡将军莫要见怪。”说完又举手掩住口鼻,大声的打了一个喷嚏。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五十一、【天象示人】 胡天阳为人敦厚,信以为真,感慨道:“王爷为国操劳,实为我辈的典范,契丹国的臣子若都像王爷这样,何愁江山永固?” 余下的人也都随声附和着“王爷为契丹国鞠躬尽瘁,令我等敬佩!”另一人又道:“是呀,王爷身子不适仍不顾车马劳顿,我辈自愧不如。”“契丹国国事昌运,王爷居功甚伟,居功甚伟呀!” 面对这刻意奉承,柔格不好驳人情面,连声应酬着:“各位过誉了,过誉了。都是契丹国的臣子,各位也有血汗之功,何必过谦!” 胡损见到柔格喜得眉开眼笑,心道:“能来便好,到了这里还不与我同舟共济?”但听众人奉承柔格的话极不舒服,铁青着脸坐了半晌,站起身来到柔格身前,执手道:“我日夜企盼王爷,今日得见尊颜荣幸之至。王爷请上座!” 柔格早发现他神色有异,故作不见,边走边问:“将军正春风得意,为何盼我前来,难道有事要找我代劳?” 胡损干笑一声,故意牵出话题,说道:“王爷取笑了。只是此事干系契丹国运,非我一人之力能为,特请王爷和诸位一起商议,还请王爷替我拿个主意。” 柔格闻言面露惊愕之色,立马止步,瞪圆双目直视胡损,问道:“哦!竟有这等事?将军忧心国事,实是国人之福。到底怎样的事,不妨说出来听听。” 胡损呵呵一笑,扶着柔格话语殷勤:“王爷莫急,请坐下说话。”又侧头嚷了一句:“来人,给王爷看茶!”立马便有一个着装艳丽的女子端着茶壶款步走来,一边斟茶一边话语谦恭:“王爷请喝茶,将军请喝茶。”之后又走到下面为席间的各位一一斟满。 柔格带来的护卫身穿绿花窄袍,圆脸,一字剑眉,目光如炬,鼻如鹰喙,唇上一抹青须。待柔格坐定便一声不响的立在他身后。 柔格端起茶碗吹了吹浮在上面的梗叶,似有所思,未等沾唇又放在桌案上,说道:“这等大事万不能等闲视之。是有人谋反还是外敌入境,亦或国中谁人有异样之举?” 胡损敛起笑容,轻叹一口气,忧心的说道:“近年来天呈异象,国内连遭天灾,不仅财物有损,人畜毙命及不见踪迹者亦是无数。我担心有人冒犯神灵,惹得天神发怒,秧及民众。” 柔格一个心思都用在关注南国的时局及对南国的用兵上面,这些天象c民生之事少有耳闻,不解的问:“何为天象异常?” 胡损怨他不懂,言语有些激愤:“远了别提,单说近两年。前年暑夏蝗灾,糟蹋草场无数。母羊缺乏草料没了,新生的羔羊多数饿死,就连初生的小牛亦是如此,牧民生计受困,能不是大灾?”说完,又侧脸看着一个身穿黄袍的奚人问道:“上年大雪是哪个季节?” 两名艳装的女子陆陆续续的端上几个托盘来,除了鲜果便是鹿脯和炒兔,上插短刀,按人头一个不少。酒倒是契丹人善饮的曲酒,壶盖一开便浓香四溢。 黄袍奚人答道:“回将军。上年霜天早到,未及仲秋便大雪满天,只一夜的功夫便厚达三尺,压倒毡帐百余顶,亦有全家被埋者二十余户,马匹牛羊冻死冻伤超过半数,牧草弃于荒野,四野无炊,道路不通。” 柔格未亲眼见到,有些不信,问道:“为何饶州未见这样的大雪?” 胡损不冷不热的的回了一句:“饶州北面多山,自然可挡风雪。可我族人与室韦部便没有那份福气了。” 柔格被他呛了一句,心里不快,说道:“这是天灾,非人力能为。且只是一区一隅之地,奈何国事?” 另一个身穿青袍的奚人也插了一句:“岂止这些。就连葬着先祖的黑山也无端的裂开一个山谷,先祖神灵之地遭此祸端,定是非同小可。” 胡损索性把话挑明:“天降灾祸便是神灵警示世人。近年来国中多是亵渎天神,不敬先祖之事。这样的人若不加罪,万一惹得天神忍无可忍,将更大的灾祸降临人间,将入万劫不复之地,罪过大也!” 柔格知他在为谋反寻找借口,若不在法理上将他驳倒,让他继续妖惑百姓,一旦从者云集将后患无穷,“哼”了一声,言道:“将军此言差矣!我契丹新立,国势日强,人心所向,政令畅通,神灵庇佑。故亲者往来不绝,弱者求恩,奸邪之人归于正途,域内一片盛平祥和。即便偶有天灾岂能归于人事?所谓天神震怒一事,恐是危言耸听。” 胡损轻笑一声,言道:“王爷只是见到契丹国光鲜的一面,岂不知瑕疵处必有忧患,若视而不见,可谓千里之堤毁于蚁穴,必将酿成大患。近观天皇王用人不明,奖惩不当,举措有失,且外敌未靖。我担心长此以往,国事堪忧。” 柔格见他肆无忌惮的指责天皇王,言语不敬,不臣之心已显露无疑,心中不悦,也针锋相对的与他争辩道:“国中即便有人行为不端,奈何归咎天皇王?” 胡损闭口不答,拿起短刀割了一块兔肉放在嘴里,大口大口的嚼了起来,又端起酒杯“咕噜”饮了一口,才慢条斯理的说道:“王爷久不在朝中,消息闭塞,国事难免生疏。既然如此,我便捡一些要紧的说给你听。”把酒杯在桌案上重重的一放,示意一旁的女子再度斟满。 眼看他出言忤逆,席间诸位皆有窒息之感,均一言不发。 胡损举止傲慢,开口言道:“轻视国人却偏听汉人言语。韩知古,韩延徽本是南国末流小吏,或不得志或畏罪至此。做宫分人已是恩典,奴隶吗!能效命便是最好。为何还要在这些人当中大行汉制,许种五谷,大批优良牧场尽遭破坏?见他们肆意妄为不加禁止,若国人皆去效仿,岂不成了他们的奴隶?”他决心谋反便不尊重起来,直接连“天皇王”的称呼都省去不用。 柔格尚不知胡汉生产与习俗有何优劣,难做评语,且此等大事又怎敢妄加评论?听他的话似是不知所云,不予理会,便直直的望着他闭口不语。本想听席间诸位的话语,不想他们皆三缄其口,不敢争辩一词。 胡损见柔格无言以对,得意至极,清了清嗓子,又道:“迭剌等人屡次兴兵造反,却罪不加身,他人偶有过失便株连数人,哪里公平?立国七年三月,剌葛谋反泄密仓皇北逃,竟纵兵沿途杀戮,并劫掠西楼,焚烧了明王楼,若是早绝祸根,能有这等惨事?神册三年二月,迭烈哥又起异心,事败之后又得豁免,岂非咄咄怪事?” 柔格道:“这些人皆是天皇王的胞弟,本是家事,天皇王仁慈,旁人怎可妄加指责?” 话到此时,在座的诸位也不再静默,青袍奚人率先叫嚣道:“王爷此言差矣!数万生灵尽遭涂炭,怎可视而不见?轻描淡写说成家事,岂非草菅人命?且天皇王的几位胞弟贪婪之心似山谷难平,若一概的听之任之,必将遗祸无穷,怎会有太平之日?” 一个奚人将领竟敢如此顶撞王爷,若无谋反之心怎能这样大胆?柔格有些恼怒,话语中带有威严,问道:“听这位将军言语掷地有声,却不知名讳,军中任何官职?” 青袍奚人欠身答道:“王爷客气。下官罕尔虎,军中任令稳一职。” 柔格故作恍然道:“早有耳闻,你若不说反倒忘了。”又问:“立国五年,先奚王数次不奉朝命,天皇王上奉天命欲平定四方,率部亲征,便是你扼守雄关拒抗王师,不知可有此事?” 罕尔虎不以前事为耻,朗声答道:“正是。” 柔格气恼异常,“哼”了一声,斥责道:“如此大罪按律当斩。天皇王念你母只有一子,法外开恩留你性命,那时为何不说天皇王奖惩不当,处事不公?” 一席话说得罕尔虎羞愧难当,顿时哑口无言。胡损脸上更是青一阵白一阵,好不懊恼。胡天阳倒像没事人一样,左右瞧瞧,见众人无语,又拿起茶碗吹了吹,放到嘴边饮了一口。 微风拂面,吹得彩旗迎风舒展。 为了缓和气氛,柔格长出了一口气,笑道:“诸位对朝政若有疑虑,不如去找天皇王直言进谏。单单在这里逞口舌之争,徒耗时光毫无益处。”心中却想:“几人若去实属自投罗网,那时看你们还敢出言忤逆?” 胡损阴沉的脸尚露喜色,言道:“王爷所言颇有道理,我意正是如此。思虑再三,才特意请王爷和诸位将军到此一叙,意见苟合便一起去见天皇王,势众摧山,天皇王断不能等闲视之。” 柔格心道:“犯上之罪,却拉我为你去壮声势,当我是三岁孩童?”苦笑一声,说道:“可诸位所言之事与朝政得失均无半点干系,反倒有蛊惑人心之嫌,若治你一个霍乱天下的罪名,谁能担当得起?且部族干政本是大罪,诸位还是把心思放在治军勤政上面,如有建树,天皇王定不会埋没各位。”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五十二、【请萨满】 绿袍奚人一直坐在那里不曾言语,此时恐众人被柔格说服,目光冷峻在众人的脸上一一扫过,但凡触目者无不惊心,干咳两声又挑起话题:“若只有这些还不足与大家说道。试想阿保机发迹之初,先是凭借兵权破坏了联盟长三年推举一任的祖制,又设宴害死了八部酋长,废去了联盟长可汗制,登上皇位独占天下。期间,不断掠夺各部土地c残害部众,强迫弱小与失去土地者为奴,稍有异言便大肆杀戮。试问,人人各有生财c立命之道,为何要集天下物产奉养一人?” 这是明目张胆的反对阿保机统一各部,替死者鸣冤,柔格不得不辩解几句,右手拄腮耐着性子听他说完,轻笑了一声,问道:“恕我眼拙,你可是萧十奴?” 绿袍奚人答道:“谢王爷记得,正是下官。” 柔格笑道:“要说你也是一条好汉。因战功被赐予‘萧’姓,且可与皇族通婚,在契丹国,除后族外少有人能有这样的殊遇。但你可知道我部众先前因何屡遭外敌侵扰,甚至难求安身立命之所?” 萧十奴答得倒快:“是因我部不够强大。现在我部兵强马壮,谁敢再犯?” 柔格笑他肤浅,摇了摇头,拿着腔调说道:“非也。我国拥众不下千余万,哪里不够强大?皆因各酋长对本部的统辖之权过于自主,往往各自为政,竞相猜忌,明争暗斗,难以协调。甚至为求私利仇杀不断,遇见强敌更是心态各异,如何能凝聚人心共抗外辱?现今政令一统,举国同心,何人再敢小视?至于对那些有碍江山一统,为祸天下者加以小惩也是理所应当,何错之有?” 萧十奴毫不客气的反驳道:“依照王爷,若无阿保机国就要亡国了吗?他阿保机能为之事别人亦能为之。但此人征战不休,各部民众几被屠戮殆尽,当真的不可饶恕。别的不说,即便我库莫奚部,自他专政以来,便有数万人无辜惨死。” 这是肆无忌惮的的反叛,柔格身后的护卫顿时面呈怒色。 若是换做他处柔格即可训斥他一番,或治他得罪也未可知。但这是胡损的辖地,且闻他早有反心,哪敢贸然行令?见众rén iàn无惊色,料想他们已早做勾结,尴尬一笑:“早年间的事已有定论,各位还是尽忠国事,也好谋个前程。” 罕尔虎仗着众人声势,胆子也大了起来,抢过话嚷道:“说到前程,我库莫奚部的功劳何人能比?国中每有战事便先遣我部,伤亡无计,好处却都被那些贵戚王公们得了,我们别说能在阿保机那里讨个封赏,就连苦劳都不曾有人提起,还处处受人肘滞。阿保机待为他效命之人如奴隶一般,怎能称各部共主?” 萧十奴也道:“国中所用车辆皆是出自我库莫奚人。我部功勋不谓不大,将军尚是一个观察使。这漠北千里之遥,其他部族又当如何?” 面对一群叛将柔格无法与之据理力争,便想安抚几句,等抽身之后再做计较,说道:“先奚王拥有王爵c封地,可谓皇恩浩荡。但他却心存不轨,落了个身手异处的下场也怨不得别人。各位皆皇朝砥柱之臣,若能弃旧图新,立得奇功,封爵拜相有何不可?可现如今你口言功劳甚大,但在别人看来倒也未必,公道自在人心,急躁不得。各位言语过激,还请慎重些为好。”他提起先奚王,是提醒他们记得叛臣的下场,打消造反的念头。 黄袍奚人应是官职偏低,许久不曾言语,此时开口说道:“阿保机推行汉制,上好的牧场被辟为耕田,我部牧民几无牧羊之地。恐怕再过些年月,偌大的草原连一个毡帐都难以容下。” 未及柔格说话,胡损踱着方步走了出来,手臂一举,不可一世的拦住众人话语,扯大嗓门嚷道:“大家莫急,听我一言!”众人立马寂静无声,像等圣旨一样直直的看着他。 胡损转身向柔格说道:“王爷,您亲眼所见,不是我不满天皇王,众将士皆有怨言绝非一人私愤。朝政如此,国人若不自思自省,一意孤行恐国将大乱。既然大家各执一词,不如请萨满祭天,问问凶吉如何?” 立刻便有奚人响应“对,请萨满祭天!”就连四周伫立的奚人军士也高举军械喧闹起来,这对信奉萨满教的部族来讲倒算不上无礼。 萨满教是中国北方各族共同信奉的多神教,被认为有控制天气,预言,解梦,占星的魔力,契丹人信之弥坚,甚至军政诸事也借此问询一下神灵,就连柔格也深信不疑,每有大事都要占卜一番。当胡损邀他祭天时,真的担心会弄出一个“主凶”“国乱”的大事来。可当他听萧翰说,何瑛把这些神教说成是蛊惑人心的骗术时,心中好不懊恼,险些治她一个“亵渎神灵”的大罪,只是碍着萧翰,才把已烧得五内俱焚的怒火强压了下去。今日见胡损非要请萨满祭天,心道:“尔等决意谋反何必要搞这一套?实是多此一举。”但身处敌营,胡损有话,只好勉为其难,看看是怎样的结果。 胡天阳是汉人,未见过萨满祭天,正好看个新奇,又怕冒犯神灵,只好毕恭毕敬的坐在那里等着好戏。 须臾的功夫,便听鼓声骤起,惊得山林里鸦雀冲天,乱叫着四散飞去。 不知从哪里冒出十余名汉子,一字长蛇般蹦跳着走进场内,后跟一人全身披挂,装扮的颇为怪异,走起路来发出金属相撞的声响。 汉子们个个左手拿一面簸箕般大小的神鼓,上面弯弯曲曲画着似蛇非蛇的东西,乍眼看去倒像几条虫子。还有两样圆圆的,带着四只短腿,不知是蛤蟆还是乌龟,画得极为抽象。汉子们皆反戴皮帽,身着长袍,腰间系着一条彩带,足蹬皂靴,忘我似的挥动右手的鼓槌敲打神鼓,嘴里还哼哼呀呀的唱着众人难懂的“神语”,摇头晃脑的边唱边跳。 “怪人”也拿着一面神鼓,与汉子们手里的神鼓相似,只是帽子上多了一对鹿角,中间还有一个鸟一样的饰品,辨不清是哪一类品种。脑后数条彩带飘舞,长短不一,颜色各异。每条彩带都分成数节,每节颜色各不相同,最长的两条彩带上还系着两个铜铃铛,稍一动便当当乱响。身穿红紫色长袍,外套对襟短褂,浑身上下爬满了龟c蛇c蜘蛛一样的东西,叫人看了直起鸡皮疙瘩。腰间的彩带上挂满了铜铃,摇起来铃声大振。 最出奇的便是一双大手,未等天寒便用翻毛在外的兽皮套住,如熊掌一般甚是滑稽。这便是主持祭天的萨满。唱跳起来不比汉子们的节奏,往往独自欢歌,转向太阳时,额头c胸前闪闪发光,原来竟在这两处各镶了一面铜镜。 萨满和汉子们皆做迷离状,动作粗犷豪放,野性十足。众人立马无语,神情肃严,似是等着萨满请来“神灵”,也好给他们指点迷津。 神鼓是他们用来通神的器具,敲打起来声音宏大而嘈杂,夹杂着清脆的铜铃声,震得人耳鼓轰鸣,一直传向天际,真似要唤醒神灵,让他们踏着神鼓的节奏走下来一样。众人只觉得一股难以莫名的强烈情绪在萨满的鼓铃声中传遍了整个身心,一般汹涌的心潮使他们不由自主的向天界升腾,顿增了无比的勇气和力量。 不一会儿的功夫,诸位汉子便站成一个圆环将萨满围在中央。忽听鼓声密如爆豆,勾魂摄魄。汉子们立刻面朝萨满半跪在地,不哼不唱只管击鼓,只剩萨满独自立唱跳,还不停的摆动腰肢,身上的铜铃响声更大。 还未及众人心理准备,忽见萨满便像触到雷电一样,周身摇晃的更加猛烈,又像是着了魔一般,几近癫狂,鼓铃声撼山震地。惊得近处的牛马相继仰头四望。 这便是传说中的神灵附体,眼看神灵便要立言,众人皆屏住呼吸,唯恐漏掉半句,含糊过去。 一人身穿黑袍走进场内在萨满面前单膝跪了下来,双手托着一物,因背对着柔格,看不清是怎样的神器。萨满收起鼓槌立定,鼓铃顿歇,万籁无声,连风摇枝叶的响动都不曾入耳。萨满面色虔诚,熬有介事的凌空抓了几下,又在黑衣人的神物上拍了又拍,俯在黑衣人的耳旁低语了几句。 黑衣人便是栽立子,是辅助祭祀的人,他要做的便是把神灵暗喻萨满的话解释给他人。待萨满说完,他便起身转向众人,一字一板清晰入耳,说道:“神谕:山岳崩兮川似海。” 听大意便知不是怎样的吉兆,有人心颤有人暗喜,胡天阳则惊愕异常, 胡损一心谋反,怕他说出与自己的意愿相左的话语来,装作不懂,带着威逼的语气,问道:“何解?” 栽立子解释道:“山岳崩塌瓦砾成堆,百川泛滥如海,这里将要成为泽国了。” 胡损借着神喻,胆气更足,手拍桌案朝柔格急道:“王爷请看,国事大凶,如何能谎言欺人,粉饰太平?” 柔格刚要细问,身后的护卫凑过来耳语了一番,弄得他顿时一惊,忙扭头望去,一脸的问询之色似要求证。护卫面色凝重点了点头,表明自己所言非虚。柔格心有所悟,不说栽立子解释的对与不对,回过头来朝胡损干笑一声,问道:“可有补救之法?”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五十三、【妖言惑众】 萨满再次摇铃击鼓,又足足跳唱了半柱香的功夫,再次来到谦恭跪地的栽立子面前念念有词。栽立子得到神谕,起身又嚷了一句:“主星阴晦暗弱,一旁一新星跃然而升,光耀天际。” 这句话再明白不过,无需解释。胡损也不等众人表态,直接断言:“诸位可都明了?主上不明积恶日久,且强敌环伺,若不重整朝政即便不生内乱也恐亡于外敌之手。当务之急,应北上面见天皇王陈述国事,请他巩固国本,逞奸逆,远汉人,也好国祚长久。” 萧十奴也跟着应和道:“将军言之有理。不如此国之将亡,我辈何以求生?” 黄袍奚人也道:“神意如此,夫复何言?去庆州好了。” 就连毡帐周围的军士也跟着乱嚷:“去找阿保机讨回公道。” 一时间群情激昂,呐喊声响彻行营。 见他们如此心齐定是谋划已久,更验证柔格先前所料不假。知他们叛意已决,如今更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自己身为皇族既劝阻不住又无力弹压,心下甚急。思虑再三,觉得此地凶险,但若逗留太久唯恐性命不保,便暗思脱身之计。 自胡损言明北上,罕尔虎一直闷坐在那里一言未发,惹得他心中不悦,责备的语气问道:“罕尔虎,你有何高见?不妨说出来听听。难不成仍像奴隶一样苟且偷生吗?”众将闻言,无不侧目而视,等他话语。 罕尔虎一愣,环视四周见众人皆面容带怒,忙解释道:“大家莫要误会。非是我有异心,只是将军离开大营去见阿保机,无疑是投羊喂虎,定要有一个能够保全的法子才好。” 柔格一惊,暗道:“原来这位最有心机,真是小瞧了他。” 见他所虑不无道理,众将不语,皆坐在那里苦思良策。萧十奴最为干脆,嚷道:“这有何难。不如直接带兵前往,进退皆可保全,也免得阿保机轻视我们。” 柔格知道他们故作姿态,为谋反造势,也故作惊愕,忙道:“各位稍安勿躁!不奉旨擅自调兵恐有谋反之嫌,不怕株连族人吗?” 胡损早有此心,如何畏惧?“哼”了一声,冷笑道:“阿保机若准我所请也就罢了。不然,被逼无奈也只好进行兵谏。我有精兵十余万,众将心诚志坚,怕他不从?!”他只有四万军士,为给诸将壮胆便夸大其词。 有他为大家打气,众人更是无法无天,愤愤乱嚷“若阿保机还是执迷不悟,反就反了,有何不可?”“此人屡次残害我部,对我们的奏请往往束之高阁,难道要继续任之妄为吗?”“对,如此奸凶残暴之人,不反何为?”人人一副磨刀霍霍的样子,似乎已闻到了一股浓浓的血腥味。 只有胡天阳不曾表态,胡损面容冷峻,话语间带有威逼之意,问道:“胡将军远来是客,终究不发一言,赞成与否,难道要跑去告密不成?” 胡天阳不想牵扯其中,含糊的答应着:“对,对。”却不知他所指何意。 这样的答复,众将如何满意?但因他是外人,也只带三百个随从,这造反一事有他无他无关大局,更不怕他跑去告密,便待理不理。 一干奚人取得同心后,目光齐向柔格射去。 柔格暗惊,心道:“这是逼我表态。从逆是万万不能,但若不从,敌营中恐众人难以容我?这话语一出便生死立判,当真委实难决。可即便如此,亦不能没了气节。”忍住怒气,轻笑一声,言道:“各位倒也慷慨,可曾想过后果?刀兵一起,城郭俱毁,人畜尽亡,朝野震怒,域内如何看将军?各位若是信得过我,我即可启程去见天皇王,将各位所虑之事于他言明,料想天皇王体谅各位苦衷,必会有恩典赐予各位。” 罕尔虎一向直来直去,讥笑一声,说道:“我等聚众谋反,岂敢奢望天皇王恩典。王爷只管言明心志,不必忧虑安危一事。” 这是明目张胆的的恐吓,柔格刚要出言叱呵,又恐一言不合立马便惹恼众人,想到先敷衍过去设法脱身为妙。可如何脱身尚无良策,人家便刀剑加颈一般逼你开口,怎样是好? 正万难间,身后的护卫却一脸的怒气走了出来,也不理会众人,一指栽立子,喝道:“哪来的贼人,竟敢妄解神谕?” 冷不丁的冒出一个人来,还真把众人吓了一跳,不知何人大胆,剑拔弩张之时竟敢在此大呼小叫。但各位都是刀尖上添血,久经沙场的悍将,见是一个护卫均不以为然,只是听他话有玄机,皆疑惑不解的望着他,希望弄清原由。 栽立子尚未离开,听他喝问当仁不让的回了一句:“我是听太巫(对萨满的称呼)揭示神谕,如何有假?” 护卫有心揭他底细,又吼了一声:“神谕明明是说‘社稷安稳如山,纳百川入海’,这本是吉兆。可你为何要说‘山岳崩塌瓦砾成堆,百川泛滥如海’?妄解神谕,蛊惑人心,阴谋叛乱,其罪当诛!” 众人当即一惊,暗道:“栽立子真是该死,竟敢妄解神谕。只是不知他被揭穿真相后将如何收场。”胡天阳则想:“原来胡损祭天是假,谋反是真。利用民众对神灵的崇拜弄这样的骗术来煽动造反,真是工于心计。” 本想设局借助“神谕”起兵谋反,哪知即将得逞之时,半路杀出一个护卫来,指责他蒙骗民众。如此一来,不仅野心尽露,民众若起异心岂不大祸临头?怎能沉得住气,胡损顿时怒气冲天,“腾”的一下站了起来,一指护卫:“混账,神意如此,你却恶意曲解,不敬神灵,应火刑处死。” 护卫面对恐吓毫不畏惧,讥笑一声,转过身来与胡损力争道:“这贼人的话岂能当成神谕?他刚才妄言‘主星昏暗新星升起’云云,试问晴天朗日,如何观得了天象?如此妖言却被你当成神谕用来诋毁天皇王,且扬言兵谏,这谋逆之事你是首恶之人。” 一个护卫竟敢在奚人的大营里当众训斥胡损,众人皆面露惊愕之色。胡损更气得脸色铁青,恨不得立马将他扔到火里。可还未及发作,罕尔虎却要抢先为他出这口恶气,起身拔刀,怒骂道:“畜生大胆,竟敢对将军无理!”一个护卫怎能被他放在眼里,便出言不逊。本想就此过去一刀将他砍死,却想:“杀他容易,但还要为‘神谕’正名一句,不然难稳众将之心。”便道:“太巫与我等相距甚远,且二人皆是细语,大家均一句不曾入耳,你又怎能听见是何言语?冒犯神灵还在这诬陷将军,当真罪该万死!” 原本他怒骂几句也就算了,哪知他一拔刀,护卫立刻起了杀机,双眼凶光毕现,“哼”了一声,狞笑道:“你无力能为便以为别人也无此本事吗?我百步之外亦可shā rén,你可知道?像你等乱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也不等众人反应,右手一扬,一道白光闪过,一把短剑不偏不倚的刺中罕尔虎的咽喉,鲜血溢出,罕尔虎“啊”字未及喊出,“扑腾”一声便仰面倒了下去。想他彪悍异常,竟无躲闪的功夫,顷刻间便死在一个护卫的手里。 众人万没料到他竟敢在这甲士如云的大营里动手shā rén,顿时哗然。两名奚兵回过味来,怒骂着各挺一支长枪冲了上来。 护卫身形不动,也看不清他用何手法,大手一伸抓住一支长枪用力一拉,便把一名奚兵拉到身前,接着挥掌一拍,奚兵顿时脑浆迸裂毙倒在地。又趁着另一名奚兵被吓得丢魂之际,长枪倒转,一下子刺中他的胸膛。 一掌便能击碎头颅,若无千斤神力定难办到,众人无不惊骇。如此关头,怎能让一个护卫吓得没了斗志?萧十奴一脚把桌案踢了起来,双手一拍,偌大的桌案凌空飞起,径直的朝护卫的头顶砸去。有他壮胆,与坐的将领也不再畏缩,纷纷拔刀围了过来。 护卫冷笑一声,长枪变成铁棍,猛地朝桌案砸去,“咔嚓”一声巨响,桌案未到眼前便被他击得粉碎,长枪却弯成一张弓形。 眨眼间萧十奴的钢刀已到,护卫扔掉弯状铁枪,施展空手格白刃的功夫,大手饶过刀锋一阵乱抓,数次险些把萧十奴的钢刀夺去。 两把钢刀从左右刺来,一把指向左肋,一把中途虚晃一招又向他的双脚削去,上下齐攻,配合的极为巧妙。护卫见二人刀法精湛,不敢大意,收起卖弄之心,身子一滑,“啪啪”两掌拍出。左边一人不敢力敌,被逼出两丈多远。右边那人也是钢刀急舞守住门户,防他趁虚而入。 奚人打起仗来倒有一股子不惜命的勇气,一群军士蜂拥而至。护卫大喝一声:“来得好!”闪身窜到人群当中,劈手夺过一支长枪,转身的功夫便刺倒两人。又嫌一支长枪分量太轻便又抢了一支,双枪叠放两手握着,分量十足舞动起来犹如疾风骤雨顿时威力大增,只听当啷乱响,惨叫连声,已有十余名奚兵扑倒在地,或肋骨断裂,或胸前中枪,或头颅粉碎,亦有一名握刀的奚人趴在那里呕血不止,看衣装,应是一位身份极高的将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五十四、【耶律太保】 见一个寻常的护卫这般英勇,萧十奴心中起疑,有意问得清楚,收刀问道:“阁下神功盖世,不知是哪路豪杰,为何乔装至此?”他见护卫身手不凡便知他绝不仅是一名不起眼的护卫,是故说他是乔装打扮。 护卫将双枪往地上一立,“嘭”的一声脚下微颤,语气十足,言道:“哼!算你识相,契丹国太子太保耶律丰泽。知你等蓄意谋反,奉皇命特来擒你。知罪的话马上束身缚手去见天皇王,尚可免得一死。” 奚人刚一交手便被他打得七零八落,正心里蹊跷一个护卫哪有这般神勇,“耶律丰泽”四字犹如炸雷一般震得众人耳鼓轰鸣,不由得心生胆怯。 耶律丰泽为饶乐清河人,幼年体键,痴迷武学,年纪稍长些便行可走马,力挽奔牛,善使铁杖,斗败数名成名武师,曾力挫北府宰相萧敌鲁的七名侍卫。年及弱冠投军任给事郎君,先步军都统于他有恩,被仇敌乌古部人所杀。便于风高之夜独闯乌古部毙敌数十名,终究手刃仇人,亡入赤水城。阿保机闻得其名,派人将他招来,又找来数名武师,个个阅历非凡,皆有骇世之举,次第与他比试,竟无人能够胜他半式。连勇武好斗的室韦人都称之为“巴图鲁”。阿保机用作太子武师,官至太保,从此扬名漠北。 柔格王爷探得胡损即将谋反,遣人飞报天皇王。只是奚人未有异常之举,不可贸然行事,便派耶律丰泽来验看虚实。胡损邀柔格祭天明是鸿门宴,萧翰求计何瑛,何瑛便建议他找一个武功高强之人随身保护,耶律丰泽是再合适不过的人选,正巧他也要到奚人处打探情况,便扮作护卫随身前来。 奚人听他是耶律丰泽莫不心惊,皆踌躇不前。萧十奴也是心中一凛,但想大营里猛士如堵如林,他即便有通天之能终难力敌,岂能被他吓破了胆?为壮声威大喊一声:“又一个欺世盗名之辈。”抢先一步挥刀猛劈。 众奚兵见他带头攻上,立刻勇气大增,欺耶律丰泽势单力孤,也呐喊着舞动枪戟铁桶般围了上去。 这边斗得正酣,柔格带来几十名护卫也急欲冲进来接应二人,无奈大营外奚兵众多,早有两队人马奔腾而至,将他们层层围住,虽奋力拼杀仍寸步难行。 若是平常,耶律丰泽非大杀一顿再思脱身不可。但眼下身在敌营,还需保护柔格周全,哪敢纠缠?回首去找柔格,却先看见胡损气急败坏的站在那里,正张牙舞爪的指挥众奚兵,心道:“若就此将他擒住,除了大患,岂不省了dà á烦?”打定主意,暗中憋了一股力气,铁枪画了一个圆圈“叮当”几声逼退众人,又瞧准一薄弱处,挥枪砸倒两名拦路的奚兵,径直的朝胡损冲了过去。他掌握双枪力量奇重,一击下去焉能活命? 萧十奴本想依仗人多势众将他拖累致死,忽见他杀透重围直奔胡损而去,等回过神来方知不妙,再要追赶却不及人家腿快,整整被落下一大截,吓得他面若死灰,失声嚷道:“保护将军!” 众人这才想起来主帅的安危要紧,先前与坐的黄袍奚人所站的位置正来得及,喊了一嗓子:“贼人慢走!”不顾凶险的跃身迎了上去。耶律丰泽也不恋战,招数用恨,铁枪如怪莽盘旋,一下子便把他的钢刀打落在地,又用力一劈,正好砸在黄袍奚人的左臂上,只听“咔嚓”一声骨骼断裂般脆响,疼得他一声惨叫,额头上冷汗淋淋。 就这么一挡,耶律丰泽毕竟慢了半拍,早有一群奚兵把木雕般的胡损围了起来,掩护着仓皇后退。 萧十奴使尽浑身解术终于赶了上来,凭着一股狠劲一把钢刀如落花般一阵狂舞,意图将他挡住。来往几次,耶律丰泽便把他的武功路数及功底摸得一清二楚,若是往常,这等身手不出十招便可把他送到阎王那里。无奈他恶斗之时总是分心想着要擒住胡损,再加上一旁众奚兵挺着利刃又围了过来。这群奚兵为救主帅不惜性命,一味地死缠烂打。耶律丰泽虽打得萧十奴狼狈不堪,亦毙倒多人,一时之间竟裹足不前。 他这边想擒胡损,那边却有人想起柔格来,两名奚兵趁他一心专注胡损的空档饶过桌案来到柔格身旁举刀便砍。 自耶律丰泽开了杀戒,瞬间群情激愤,奚兵皆呐喊着踊跃向前,相继倒地者多人,死者陈尸,伤者痛滚,不停的有人绊来绊去,枪戈交鸣声不绝于耳。 柔格见奚人叛意难消,只好寻机脱身再作打算,四顾望去,陡见大帐后面一辆木车正套着两匹骏马,想是胡损行军所用,心中暗喜,趁人不备刚要矮身跑去。哪知未走几步,迎面见两名奚兵提刀前来,料知不妙,急忙推倒桌案将二人一挡,转身便逃。 哪知,掀翻桌案虽阻滞了二人的行进,轰响声却引来他人注目。七八个奚兵惊愕间扭过头来见是柔格,均贪功求赏,怪叫着扑了过来。 柔格吓得惊惶无措,斜眼见地上乱扔一支长枪,忙俯身拾起,见一把钢刀劈了过来,顾不得多想便奋力一挥,“当啷”一声,总算没有伤到那里。他只是闲暇的功夫练了几下长剑,并不娴熟,长枪又比长剑重了许多,且不称手,舞起来极为笨拙。 耶律丰泽正痛宰奚兵,抬头没了胡损,正四处寻觅,却发现柔格亦不见了踪影,这才惊慌起来,手下用力逼退众人,几起几落便来到大帐一旁,见柔格围着一辆马车和几个奚兵在“捉迷藏”,凶险万分,急忙上前搭救。 二人刚一碰面未等搭话,见柔格身后一名奚兵追得正紧长枪一挺便刺了过去。这名奚兵倒也机灵,见到天神一样的耶律丰泽知道不敌,哪敢上前?长枪未及刺到转身便跑。 身陷重围不敢久留,耶律丰泽拉住柔格的衣袖,话语急切:“王爷快走!”前面的奚兵层层环绕,耶律丰泽铁枪舞得如车轮一般,围上一层便杀透一层,直杀得血溅征衣,奚兵丧胆。 忽听一声大喊:“哪里走?”一人飞身跃起,半空中钢刀寒光闪烁,直奔柔格的左肩猛劈下来,正是萧十奴。他见耶律丰泽救走柔格,怎能让他们就此离去?急忙奋力阻拦。 手下败将定然不放在眼里,耶律丰泽双枪一挥,“当啷”一声火星四溅,虽护住了柔格,却觉得手臂发麻,不由得暗自吃惊:“他哪来的力气?”再提双枪,已然觉得沉重,方知久战之后已耗去不少的内力,为图省力,把一支长枪飞掷出去正好刺中一名奚兵,只留单支在手。 旁人见他掷枪以为是一种战术,只有萧十奴看得明白,见他勉力提枪又只留一支在手,知他内力渐微,心道只要在他尚有余力之时将他拖住,待他力竭之时如何能够走脱?且还带着一个累赘。想到这里心中窃喜,狞笑一声,喊道:“大家莫怕!他已无力再战,斩杀一人连升三级。” 众奚兵一听有了胆气,更有贪功者立刻齐声呐喊着冲了上去来,十几支长枪雨点般直往二人身上乱刺。 耶律丰泽一支长枪宛如梨花上下翻飞,奚兵扑倒甚多,一时间不敢近前。无奈护着柔格难免瞻前顾后,竟是疲于奔命。 柔格听萧十奴话语,也意识到如此下去恐二人均难逃命,思虑片刻,一把推开耶律丰泽,毅然道:“太保一人能走便可,不要管我!” 耶律丰泽怎忍心弃他而去?待要回身再去拉他,萧十奴却趁机袭来,不得已翻身再战。这样一来,二人间便有了间隙,且越距越远,两名奚兵见柔格落单机会难得,为争奇功急忙上前挥枪,柔格勉力支撑几下,一招失手被一枪刺中左肋,疼得他“哎吆”一声弯下腰去。 耶律丰泽闻声大骇,也顾不得萧十奴,忙转身去救。可奚兵如蚁,一时之间竟难以近身,眼看又一名奚兵举起长枪刺了下去。 千钧一发之际,一个身影闯了进来,一脚踢开奚兵,俯身抓起柔格,钢刀一转又架在他的脖颈处,断喝一声:“住手!不然便送他归西。”仔细看去,竟是前来作客的汉军首领胡天阳。 众奚兵不解他一个外人为何要横插一手?但见他擒住柔格也都止住脚步不再呐喊。有人见苦斗多时竟被他抢去头功,心如五味杂陈极不是滋味。耶律丰泽见柔格命悬一线之际被他劫去,虽未脱险却不至于立刻便死,心下甚宽,刚要讨要,却听胡天阳厉声喝道:“站着别动,再向前一步我便要他性命?”左脚刚要迈出立马收了回来,不由得暗自叫苦。眼看抢夺不成,借着枪交左手之际从袖里抽出一把短剑来,暗自攥在手里。 萧十奴已是力尽难支,正担心阻拦不住终究被二人逃了,见状自是喜不待言,叮嘱道:“胡将军!千万别让他逃了。”胡天阳得意的一笑,说道:“萧将军,若按照我的办法,不仅王爷肯祝你一臂之力,饶州四千兵马也会任你调遣,不知将军可否信得过下官?”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五十五、【 兵进饶州 】 胡损先前确有此企盼,皆因商讨之时双方意见相左才动了干戈。如今听他所言,萧十奴也想了起来:“杀他们二人容易,但饶州也有四千兵马,若要强攻定是伤亡不小,此事若真如他所讲岂不更好?”见他肯帮忙斡旋又信心十足,当然求之不得,便道:“能如胡将军所言更好,但不知胡将军有何良策?” 胡天阳诡异的笑道:“此事不劳萧将军费心,一切我自有主意。”萧十奴本想知道详细一些,但他不言也不好多问,又因他帮忙擒住柔格,自是确信不疑,爽朗道:“如此便听胡将军吩咐,我静候佳音便是。” 柔格身受重伤血染紫衣,已疼得面色苍白,话语微弱,闻言道:“胡将军莫要白费心机,我是皇族贵戚,岂能与逆臣同污?” 胡天阳讥笑一声,对他的话丝毫不做理睬,朝萧十奴道:“撤出你的兵马,我好便于行事。”萧十奴言听计从,把手一挥,众奚兵立刻潮水般向两边退去,为他们闪出一条路来。 胡天阳又对耶律丰泽道:“太保请先行一步,若让你在后面,你那‘千里穿针’的本领,我如何领教得来?”耶律丰泽正要伺机搭救柔格,闻言一愣:“不想这汉人的目光这等锐利。”极不情愿扔掉短剑,一副不服输的模样,昂首走在最前头。 众奚兵见胡天阳竟有这等本领,均暗自惊叹,就连萧十奴也兀自敬佩不已。 大营外面也息了兵戈。柔格带来的几十名护卫皆是军中精挑细选的骁勇之士,重围中一番血战仍有二十余名生还者,个个血染征衣,见状一窝蜂的跑了过来,却只能老远的看着,不敢靠近柔格一步。 三百名汉军一直在那坐上观壁,见一切归于平静,还以为柔格带来的人马已被斩杀殆尽,忽见耶律丰泽在前,胡天阳押着柔格走了出来,弄得他们丈二的和尚摸不清头脑,纷纷围过来细问:“将军,这是为何?” 胡天阳刚才还一脸的嬉笑,却突然间变了脸色,严肃的叫人生畏,低声喝道:“胡损谋反,保护王爷快走。”这些汉军是胡天阳的亲军,皆是军中精锐,反应极快,立马有两个人过来,一人架着柔格的一只胳膊将他扶上马背。 柔格还以为他要耍什么诡计折磨自己,已打定万死不从的主意。忽听他要搭救自己,大出意外,顿生感激,言道:“胡将军高义,今生不忘此恩。”胡天阳却道:“王爷莫要多言,快走要紧!” 耶律丰泽听力惊人,虽在前面,胡天阳的话却清晰入耳,心中狂喜,立刻招呼那二十余名苦斗余生者:“大家上马!”护卫们早已回过味来,逃生之时更为神速,拼尽余力朝不远处的马群奔去,跑得慢的,被先抢到马匹的人拉上马背,两人共乘一骑,倒也省去了往返的时间。 三百名汉军因往返路远皆是骑兵,脚程极快,柔格带来的护卫也各有所乘,众人一抖丝缰,骏马飞驰如电,一溜烟似的向山外疾奔而去。 萧十奴带着几十个人跟在后面,起先还不知道胡天阳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但因对他太过信任,便放手任他去做。忽见情况异常,也觉得不对劲头。不想众人动作麻利,未及他反应便已跃上马背。刚要大呼lán jié,可胡损见柔格带人甚少,只暗中调派了五百人马,一部分护着胡损,多数还在大帐四周且血战之后精锐丧尽,自己身旁的几十人加上刚才围困柔格护卫们的百十人也是历经苦斗,又全是步兵,让这些人去追三百骑兵不是异想天开?只好眼睁睁的看着他们打马扬鞭,一声呼啸向山外奔去,顷刻间一个不留。 胡损未料到柔格已向阿保机暗通了消息,又派来一个神勇无敌的太子太保来。几名军中最为骁勇的悍将非但没将他擒住,还接连丧了几条性命,横扫千军如虎入羊群一般,不由得又惊又气。混战中,忽见他凶神恶煞般朝自己奔来,顿时吓得双腿发软,多亏一群忠勇之士簇拥着将他带离险境。又恐众奚兵一时不敌被他突出重围追踪而来,急如丧家之犬溜出老远。 听这里嘈杂声渐弱,又得亲兵回报,说是已经擒住了柔格二人,自是喜不待言,又神气十足的返了回来。哪知他回来一看,不仅众奚兵被杀得人仰马翻,更为可恨的是,胡天阳竟临阵倒戈,带着他三百骑兵救走了柔格等人,气得他七窍生烟,声嘶力竭的呼喊道:“重整兵马,踏平饶州!” 经此一战,包括罕尔虎在内的几名得力将佐已是死的死,伤的伤,精锐损失过半,如失臂膀。一时之间再也难寻这样精习战阵,喑知带兵之道的将领,纵有兵甲无数,又如之奈何?他苦心经营多年,所向皆克,扩地无数,全仰仗着这些人谋划得当,身先士卒,奋勇无前。不想一役之后,这些久战沙场的忠勇之士,竟死在一个赳赳武夫的手里,能不叫人痛心疾首? 耶律丰泽一人凭着两支不称手的铁枪在军中往来冲杀,不仅救出了柔格,还毙倒兵丁无数,让胡损元气大伤,于此役后更是威震敌胆。 气急败坏的胡损立刻召集兵马,霎时间鼓号齐鸣,一队队奚兵相继来到校场,盔甲鲜明,旌旗蔽空,马步军所过之处皆烟尘四起。望着这些百战雄师,胡损得意的把令旗一挥,三万大军越过大河杀气腾腾直奔饶州而来。 大军沿着山路蜿蜒前行,不出几里便来到两山中间的夹道上,两侧山势绵延,需仰视方能见得顶端,这是通往饶州唯一的路径。 萧十奴全身披挂坐在马上,左右遥望片刻,说道:“将军,这里地势险峻,旁无岔道,可谓兵家险要之地。若遇敌军只有奋勇向前,万不可大意。” 胡损不以为然,鄙夷的一笑:“柔格重伤在身,即便不死也要静养一年半载,如何领兵?再说,区区四千羸弱之兵不足我三万虎狼之师震山一吼,恐怕我军未到,早已开门纳降了。” 萧十奴倒谨慎的很,言语十分客气:“将军所言极是。小小饶州想挡我大军岂不是以卵击石?不过,柔格在我营中尚未言降,如今猛虎归山能不怨恨在胸?何况还有萧翰,此人智勇无双,不失一位良将,指不定已布下奇兵等着我们呢。” 胡损这才想起来祭天时未见到萧翰,立马警觉起来,问道:“难不成他们让柔格冒险与会,由萧翰在这里从容布阵?” 不合情理的推断如何成立?萧十奴想想也绝无可能,言道:“许是他们根本没有料到我们邀他是为商讨国事。” 这句话被胡损找到理由,当即回了一句:“那又怎会有所防范?”说完也不理他如何做想,大声吩咐道:“诸军莫要停歇,直取饶州。” 进入夹道,两侧山坡稍缓,山腰间尽是大石沟壑,断木成堆,像是由人刻意摆放一样,足可藏匿人马。萧十奴起初并没在意,可走着走着,却见绵延数里皆是如此,顿时心生不安,向大山一指,提醒胡损:“将军,这里地势颇为怪异,像是有人精心修缮一般,不可不防。” 可胡损自持兵马众多,急于攻破饶州,不想在这相距不足五里的地方耽搁时辰,把他的善意当成胆小怕事,嗤笑一声:“你是被那位太保吓破了胆,何时又畏首畏尾起来?难道还有神灵庇佑他们不成?”说完又催促大军疾进。 话语至此,萧十奴怎好再多说一句,但终究放心不下,双眼鹰一般的搜寻着两侧大山,步步跟进。 再前行半里,拐过一个山脚,赫然发现前面一个转弯处,面朝大路的山腰上,一块大石后面走出一个人来。步履甚是稳健,立定身形后,老远朝胡损喊道:“胡损,刚才未及相送也就罢了,为何要带这么多礼品,还要劳烦你亲自送来?既然将军如此慷慨,我照单全收便是,免得辜负你一番心意。” 大军行进,需留意一丝的风吹草动,冷不丁的冒出一个人来,惊得胡损赶紧勒住丝缰极目远望,虽相距甚远却辩得清楚,国字脸,身着紫袍,听声看相确是柔格无疑,弄得他迷惑不解,转过头来问身旁的萧十奴:“他身受重伤,如何又在这里?” 萧十奴也是惊骇莫名,又恐看花了眼,眨眨眼仔细辨认,未看出那有异相,喃喃的说道:“莫非他有金刚不坏之身?” 正说着,在柔格身后又走出四个人来,两名契丹兵,另一位是片刻之前杀得他们心惊胆颤的太子太保耶律丰泽,余下那位却是前日里还和自己亲昵无间,吃饱了酒肉却临阵倒戈的胡天阳。 萧十奴的答话未叫胡损满意,他紧锁眉头嘱咐道:“瞧他是真是假,别再是冒名顶替乱我军心。再试探一下四周可有伏兵。” 萧十奴应了一声,催马前行数丈,仰望柔格,问道:“不知王爷伤势如何,为何不在府中静养,非要辛苦至此?” 柔格大笑数声,话语极尽讥讽之意:“苟营之辈,岂能伤得了本王?胞弟倒是伤势不浅,不得不送往庆州请名医调治。知你等上无君父,密谋篡位,特来送上一程。却不是庆州,是佛教往生的极乐世界。佛祖前正少一位伺候夜壶的童子,说你修行非浅,特要你投胎前往。”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五十六、【“始平军”】 原来参与祭天的不是柔格本人。他明知凶险,为防不测,便找了一个相貌相似的军士替他前往。不出所料,胡损见他们没有同谋之意便动了杀机,混战中,这位军士左肋中枪,他自己却躲过一劫。 柔格知道胡损筵无好筵,便找来萧翰一起闭门商议。萧翰读过几本汉学书籍,虽然识字不多,句子尚不通顺,大意未曾明了,却也恍惚记得南国上演过鸿门大宴,急忙去找何瑛请教。这汉学经典当然难不倒何瑛,她稍作回忆,便想起了当年鸿门宴上,项庄舞剑意在取沛公性命,幸好樊哙挺身而出,才使项庄的意图落空,便建议他找一位武学高手随身护卫。 柔格屡次上书奏明胡损密谋造反,阿保机虽未全信却也不敢太过放纵胡损,任其妄为,便欲委派亲信来查明真相。耶律丰泽毛遂自荐,获得恩准后来到饶州。柔格正急寻万夫不挡之士,见到他几疑天神来助,喜得近乎癫狂,便叫他一起到了胡损大营。 但当年鸿门宴上,项羽自持战功轻视刘邦,优柔寡断才使刘邦借如厕之机从间道逃走。当时诸般原因暂不必说,若项羽真的被那些怂恿他杀掉刘邦的人说活了心,刘邦焉能活命?怎会有后来的大汉江山?且今日胡损不比当年项羽,柔格此行真是身入虎穴,命运难卜。 思来想去还是全无把握,何瑛又找到萧翰,让他设法规劝柔格莫要前往。但形势所逼柔格不好推辞,还是萧翰想了一个偷天换日的主意,军营里挖地三尺,终于找来一个与柔格相貌相似的军士替他赴宴。难怪宴会上胡天阳听“柔格”的嗓音不同往常。 令人惊叹的是,这名军士明知凶多吉少依然前往,宴会中知守大节,舌战奚人诸将,不仅忠勇,还颇俱学识,其雄辩之才堪称无双国士。万幸的是,军士伤势较轻,并无性命之忧。柔格感激之余敬佩其才学胆识,在送往庆州时塞了一封荐书送于耶律阿保机,称其堪当大任。想阿保机看过之后必然委以重任,对军士而言,总算忠心感动天日,没有白白的以身犯险。 一个军士的安危无关大局,身陷敌营危情之时,耶律丰泽大可一人杀出重围,也免得累赘。但见他不仅大义,更兼智勇,犹是敬重,情非得已绝不独自求生。也是吉人自有天相,万难中,胡天阳挺身而出,三百名骑兵救了二人,风驰电掣般逃了出去。 一干人逃回饶州,胡损谋反一事证据确凿,为防他派人lán jié,柔格立刻派出五路信使,每路两人,换马不换人昼夜奔驰飞报阿保机,请他速速发兵来援。自己和萧翰带兵扼守险要之地,尽力阻滞胡损大军。 胡损见他寻了替身,自己费了半日的口舌竟说于无用之人,心愿未偿还折损数员大将,又听他辱骂,顿时懊恼,马鞭向前一指,喝道:“阿保机独占天下,唯施阴谋,随性妄为。你等与虎狼结党,荼毒生灵,以致万民含冤,无门雪恨。我奉天讨贼,欲张大义于域内,立威德于四海,必扫除奸凶,复振社稷。但凡天良未泯,心存公道者,皆应倒戈投诚,共屠暴君。若仍执迷不悟,积恶如山,恐义军峰起之时僵尸仆地,血流成川,悔之晚矣!” 一番慷慨陈词,惹得柔格等人哄堂大笑,柔格相顾左右,讥讽道:“不想这逆贼这等口才,若真的依他说所,我们不都成了十恶不赦的罪人了?”又遥指胡损,怒骂道:“你不学无术,穷于生计,乞活白福。外无寸土之功,内少恩惠于民,竟心怀逆节窥视恩主洪基,惊扰四邻,欺凌弱小,剽掠民财,以致四野积尸,牛羊绝影。如今又妄称神谕,图谋不轨,三岁孩童耻与你同立天地之间,何以示人?若趁罪孽尚浅尽早背缚受降,也免得全族受戮,否则天兵一到,妇幼难存!” 一番言辞气得胡损脸色铁青,想要出言反驳却如鲠在喉,难听话语。萧十奴勒马奔回,言道:“将军,多言无宜。不如派一队骑兵奔至大路尽头拦住他们的去路。我带一队步兵,多配弓箭从正面上山,定能将他们擒住。” 胡损张望四周,问道:“若他们埋有伏兵或退至山林,又如之奈何?” 萧十奴不以为然,说道:“敌军兵少,纵有诡计又怕他何来!他们若退至山林,我们便直取饶州,夺其粮草,牛羊。眼下正值初冬,四野无食,不出旬日便可饿死他们。” 胡损喜形于色,点了点头,刚要开口。一名奚兵的探子跑到近前,报了一句:“将军,发现一伙契丹军,正向我军后队奔去。” 后有敌军不得不防,但思萧十奴话语有理,哪里放在心上?略一沉思,吩咐道:“命令后队延缓前行,原地阻敌。”待探子应了一声离去后,又朝萧十奴道:“萧将军,擒住柔格,我记你大功一件。”萧十奴受到鼓励,得意异常,把手一挥,一队铁骑甲胄鲜明,如龙腾虎跃一般向前奔去。 哪知马足刚动,前方道路上便涌出一伙人来,与野人相似,个个须发蓬乱,衣装破旧,肌肤外露,足有五百人之多,人手一杆长枪。奇怪的是,枪头的锋刃上还各有一个倒钩,奚人瞧得稀奇,却不知做何用场。前方一杆大旗迎风舒展,上写着“契丹国辽州始平军。” 胡损识得契丹文字,见状一惊又难以确信,唯恐弄不清楚,急忙细问:“这是哪来的兵马?”萧十奴更是惊诧,泥塑般望着这伙怪人,喃喃的说道:“辽州始平军,如何到了这里?” 这里与辽州相距甚远,不奉诏怎可跋涉前来,莫非是柔格邀来的援军?果真如此,想始平军有上万精锐,再加上饶州四千劲旅,要想取胜实非易事,可这么多援军如何未见探子回报?胡损想想还是不解,又问:“可还有别处兵马?” 萧十奴也是难以置信,摇了摇头,答道:“未见附近有兵马调动。柔格哪有调兵之权,难道被阿保机抢了先机,暗中调兵?可他为何不就近调兵?” 终究是想不清楚,只好先弄清形势再下论断,若是真的情况有变,还需审时度势,重做打算才行。 胡损被这些怪人弄得莫名其妙,却不知这些人便是何瑛建议萧翰,由那些为柔格建王府的奴隶们组成的队伍。 自何瑛得到萧翰的许可,与奴隶们一起打造钩镰枪和铁蒺藜,她便利用这一便利把这些奴隶的情况打听得清清楚楚。原来,这些人都是归化州c儒州等地的居民,且皆是匠人。阿保机占山后五州后,便把那里的工匠全都掠回国内,为他们建造城郭,打造生产器具和手工制品。耶律柔格当年随军前往,因居首功分得大批工匠,便把这些人带至饶州为他建造私城。 那个高鼻深目,短须的匠人名叫尚伯年,世居归化州,铁匠出身。刘守光盘踞幽州时曾被掠去充为军士。燕国亡国后被他寻得机会逃回故里,不想又被契丹人掠夺至此。那个长圆形脸,重眉虎目的青年是他的徒弟,姓傅名亮,二人皆是在店铺做活的时候一起被掠。不仅如此,契丹人为断了他们想家的念头,竟当着他们的面,把他们的家人悉数杀死。 何瑛见他们的境遇更为悲惨,心生怜悯,便暗下决心一定要带他们一起逃回南国。 在考虑这些人应归谁节制时,何瑛想起了掠她来饶州的那支队伍打着“辽州始平军”的旗号,建议萧翰让他们扛着这面大旗,不仅与诸军有所区分,也好用这面旗帜招摇一番,借此蒙骗奚人,让他们弄不清原委,以为我们有大军来援,进而有所顾忌。 萧翰见一个看似不起眼的主意竟能起到这样大的作用,喜得直夸何瑛聪颖多智。可何瑛却想着由自己负责联络这些人,也好有机会相约一起逃走。但绞尽脑汁胡编了许多理由,萧翰就是晃着脑袋,以刀剑无眼,奚人性残为由,死活不许她参与其中,急的她搔头挖耳,没了主意。 更让她意想不到的是,契丹人竟把这些人当做先锋,且看的极为严紧。从打造器械到行军的路上,无时无刻不在监视之下,即便是到了战场,也被置于契丹人利箭的射程之内,稍有异样举动便被立刻射杀。那些看似只有秃枝败叶的大山里,其实暗藏着诸多弓箭手,用来对付奚人,也监视奴隶们。 这些铁骑是奚人精锐,每逢战阵必冲锋在前,见这些装束平常,且无弓箭,自然不放在眼里?打算借助骑兵迅猛冲击之势,一个回合便把他们踏烂在铁蹄之下。拼命催马,势若狂风席卷而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五十七、【 血 战 】 胡损一脸的轻蔑仰望柔格,却见他身后不知何时又多出一伙人来,其中一人正是萧翰,手握令旗。另一个面目清秀,身着契丹官服,旁边还站着一个孩子。他当然不识何瑛与袁梦,暗道:“一个不少,正好一网打尽。” 哪知奴隶们见骑兵气势汹涌,不但不慌,依然如钉子般的站在那里,就连手中的长枪尚未摆出格斗的架势,有的甚至还倒背在身后,一副轻佻无稽,不习战阵的模样,均想:“这等乌合之众只能送死,有何用处?” 渐行渐近,连奴隶们的五官都隐约能辨,眼看飞扬的铁蹄就要踏在他们身上,却听奴隶们一声齐喊,大手一扬,数百枚黑色星斗般的东西飞了出来,不辨何物。几名骑兵身上中招,或直接掷在脸上,一声惨叫便滚落马下。多数“黑星”散落在地上,疾驰的骏马刚刚踏上,只听一阵嘶鸣,立马有十余匹轰倒在地上,马背上的骑兵一下子被摔出老远,身手矫健的还能起身,不少人被摔死摔伤,哀嚎不绝。有的正好摔在“黑星”上,被刺得鲜血淋淋,伤亡难料。 胡损哪里见过这样的情形?被惊得目瞪口呆,难料接下来将发生怎样的事。柔格满脸的喜色,回头看了看萧翰,说道:“此计甚妙,看胡损如何嚣张起来?”萧翰也喜形于色,解释道:“这是贺林牙的主意。”柔格点了点头,笑道:“林牙大才,定堪重用,万不可委屈了她。”何瑛忙谦虚道:“王爷过誉了。若无王爷,林牙哪敢乱作主张?” 此时山路上一片混乱,后面的铁骑狂奔中止步不及,或撞或绊,多数被掀翻在地。一些骑兵亦能在乱推里穿行,却将刚刚爬起来的奚兵又撞翻在地一阵践踏,或死或伤者亦有多人被踏成了肉泥,又一阵风似的冲到奴隶面前。 奴隶们全家被屠,积恨极深。但在契丹人利刃的威逼下,生死关头哪敢表露出来?只好任人摆布。如今被驱至沙场,后有契丹人的利箭,前有奚兵,要想活命必须杀光眼前的“敌人”,方能死中求生,是故个个奋勇直前。 幸好钩镰枪还算应手,向前一探钩住马腿用力一拖,马失前蹄,马上的人又被摔了下来。有的更为神勇,直接钩住骑兵的甲胄,猛地一拽,骑兵再难坐稳立马栽了下来,奴隶们倒转钩镰枪一阵乱刺,顷刻间又有多名奚兵毙命。 后继的骑兵倒也勇敢,眼前的乱象和惨烈的情形并没有吓倒他们,见前面已经接仗,正好来得及拨马,趁机饶过乱堆冲了过去。虽无迅猛冲击之势,但两军短兵混战之时,奴隶们再也无法投掷铁蒺藜。幸好钩镰枪对付骑兵颇有奇效,倒也神威大显。一时间,人喊马嘶,铿锵之声响彻山林。奴隶中有不少中枪倒地者,奚兵也落马无数。 何瑛本要救人,一看有人伤亡,立马慌了手脚,一拉萧翰,喊道:“萧将军,快叫他们别打了,死了这么多人如何是好?”可两军正呈胶着状,怎能说停便停?萧翰一心专注两军厮杀,对她的哀求置若罔闻。 后面的骑兵越涌越多,因担心伤到自己人,没法横冲直撞,只能原地打转见人便刺。这样一来还不如直接跳下马来更为矫健,奴隶们倒是占了不少的便宜,钩镰枪上下齐舞,竟把数倍于己的敌军挡在那里。 奚人骑兵如蚁而至,几乎将奴隶们淹没其中,何瑛急了,大喊道:“萧将军,还不派人去救他们。”说完,竟伸手去抢萧翰手中的令旗。 但契丹人本想让这些奴隶尽可能多的杀伤敌人,至于他们的生死却从没放在心上。萧翰岂能让她抢到令旗?急忙一躲,瞪大眼睛刚要训斥,眼见是她,立马换上笑脸,假意安慰道:“时机未到,再稍等片刻。” 奚人的兵马原本众多,不一会儿的功夫便挤了满夹道。萧翰见状大喜,目露凶光,冷哼一声,手中令旗高举猛地摇了两下。 何瑛未见他这样可怕的神情,心下一颤,还未等她弄清楚怎么回事,却见两侧的山腰间突然冒出诸多的弓箭手来,利箭森森直指夹道上奚人骑兵,还有他们中间的奴隶。不等有人下令,只见乱箭齐发,再看夹道上正拼命厮杀的两支队伍,直如强风吹柳,折杆拔根,人马相继毙倒无数。利箭整整飞了半柱香的功夫,等夹道上没了声音才停了下来。 何瑛如木鸡般呆在那里,等她回过神来,夹道上已是积尸如鳞,尽数插着箭羽,老远看去像是一座长满幼松的小山。 何瑛想起那些奴隶来,声嘶力竭的大喊一声:“尚伯年!”也顾不得凶险,发疯一般奔下山坡,向“小山”跑去。袁梦始终和她形影相随,替她担心,再说,留在山上已无亲近之人,也一路疾奔紧跟了上去。 何瑛没想到萧翰竟不顾奴隶们的死活,即恨他残酷又恨自己,若不是自己让他们随军作战,这些人怎能惨死在这里?来到乱尸堆里边找边喊:“尚大哥,傅亮!”连喊几声均无回音,急的她话语里带着哭腔。 本以为毫无希望,却见不远处一个奚兵的尸体动了一下,从下面钻出一个人来,应了一声:“贺林牙,我在这。”正是傅亮,喜得何瑛几近失声,喊了一声:“傅亮!”忙疾走几步把他扶了起来,上下打量,见他除左臂上有一点皮外伤外,周身毫发无损,逐放下心来,问道:“你还活着?你师父哪?”傅亮茫然四顾,也问:“刚才还在这里,人呢?” 正寻不见人,忽听一个声音从身后传来:“小兔崽子,只顾自己躲藏,也不给我扔一个死尸过来。”回头看去,只见尚伯年躺在一匹插满利箭的大马尸体的肚皮底下,正在骂他。二人大喜过望,刚要过去扶他,正巧袁梦赶来,一把将他拉起来,嗔怪道:“没死还要装死,吓人吗?” 尚伯年一把年纪,怎会和孩子计较?翻身站起,话语甚是感激:“多谢林牙惦记,我还活着。”见二人安然无恙,何瑛手捂胸口,长舒了一口气,嘴里念叨着:“谢天谢地!”但想起来这二人能幸免,一定还有活着的,便问:“其他人呢?”她只在打造器械时和这些人有过接触,记不得很多,便用“其他人”代替。 尚伯年环视四周,扯着嗓子大喊一声:“活着的都站起来!” 前后左右“僵尸”乱动,陆续有人从死人堆里钻了出来,还问:“不射箭了?”围聚过来足有三十余人。尚伯年不知是喜是悲,话语沉重:“活着便好。”又听一人喊道:“帮我一下!”众人扭头看去,一人正压在奚兵底下,出来不得,忙过去把奚兵搬到一旁,一人扯着一只胳膊帮他起来。 奚兵一开始遭遇铁蒺藜,伤亡惨重,但等两军相接,虽然钩镰枪对骑兵威胁甚大,亦有善谋军事者打算依仗人多势众将这些奴隶斩杀殆尽,便趁奴隶们无法投掷铁蒺藜的时候蜂拥而上,且越涌越多,不一会儿的功夫便把这些奴隶困于阵中。等两侧山腰的契丹兵放箭之时,置身外围的奚兵倒成了奴隶们的挡箭牌,一些处于阵中核心的奴隶们待奚兵尽数中箭亡身后,忙藏于乱尸中,借助死尸死马挡住箭雨,幸得活命。 即便如此,仍有近五百名奴隶战死沙场,或亡于契丹兵的乱箭之下。也有机灵的奚兵效仿奴隶们求生的办法躲藏起来,终于不死,但无论伤与不伤,均要扮成僵尸,等战事平息,契丹人退兵之后才敢出来。 三十余人多半有伤在身,或轻或重,可不管怎样,终究还有一些生还者。何瑛刚要带他们离去,却见两侧山腰的弓箭手又挽起强弓箭指众人,似是他们要乱动一下,便立马乱箭穿身。何瑛面若冰霜,扭头向萧翰望去,一言不发。 萧翰担心何瑛,急忙喊了一句:“王爷!”但因沙场上不能徇私,只好忍着心痛,余下的话到了嘴边又强行咽了下去。 只用五百名奴隶便大挫奚兵精锐,初战告捷,柔格心满意足,心情甚是爽朗,听萧翰的话知他心意,把手一摆,满山的弓箭手才慢慢的把弓箭放了下去。 见契丹人没有难为他们的意思,何瑛心下稍宽,忙带着大家退到山林边上,找一个远离契丹人的地方钻了进去。但大山里残叶落尽,山石裸露,要躲开众人耳目,必须再往深处行进,逐弯腰把自己隐得更低,一行人转了老半天才来到一个落满枯叶的低洼处。 一开始都想远离险境,自是越快越好,此时却有人疑心起来,见着四下无人,一人问道:“我们要到哪里去?” 正是大家面临的境遇和抉择,先前身陷牢笼不能自己,此时倒可思虑一番。前面的人停了下来,回头说道:“这方圆几里,双方厮杀正烈,千万别让他们碰见才行。”这话倒无人反驳,可总这样转悠也不是个办法,终究要有一个去处才行,可要去哪里,众人皆是茫然,一人没头没脑的说了一句:“就这样藏着,等战事平息后去找萧翰,看他怎样待我们?” 一人立马嚷道:“要是契丹人吃了败仗谁管我们?依我看,我们要自己想办法活下去才行。”一人因何瑛救下他们,感其恩情已不再生分,胆子也大了起来,提起这事来极为光火,嚷道:“难道还要去给他们做奴隶不成?”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五十八、【我们一起逃】 一句话说得众人不再麻木,傅亮瞪了先前说话二人一眼,言道:“契丹人毫无人性,杀了我们的家人,逼我们给他们做奴隶,如今还要我们为他们卖命,你们怎么这样的下贱?”二人闻言羞愧难当,垂头不语。 一人又道:“就是。刚才我们势孤难支,他们不让退兵也不救援,却在奚人四围之时不顾大家死活下令放箭,本想置我们于死地,几百人丧命沙场,还要回去,难道去送死不成?” 一人也说:“你没见他们拿人喂狗吗?若是回去怕又被他们当逃兵害了。”这事也不无可能,想想那件惨事,如今仍历历在目,众人心中一凛。 许是悲惨的遭遇消磨了先前二人的锐志,何瑛倒不怪他们,听傅亮等人话语激昂,心道:“若是大家都是这样的想法,便可一起逃回南国。”见他们声大,立马做了一个禁声的动作,“嘘”了一声,说道:“大家都有怎样的打算?不妨说出来听听。总之此地不宜久留,要快些拿主意才行。” 一人刚要开口,看见何瑛似乎想起了什么,用手一指,怒道:“都是你们契丹人害的,要让你们偿命才行。” 何瑛吓了一跳,暗道:“原来他们把我当成契丹人?”这也难怪,自己身着契丹官服,又一手操办打造军械的事,谁能相信我是汉人?可这样的误会又如何与众人相处?正要解释,袁梦却替她不平起来,呵斥那人一句:“你胡说,何姐姐是汉人,好心搭救你们,却说出这样丧良心的话。” 一句“何姐姐”弄得众人好生愕然,尚伯年一直未语,这才开口说话,举目望着何瑛,凝眉问道:“贺”刚要叫“贺林牙”,听袁梦叫她“何姐姐”觉得有些不妥,叫“何姑娘”又有些难以确定,干脆不叫,直接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事到此时,何瑛也无须再瞒,摘下冠帽露出满头青丝,神情凄苦,黯然道:“我也是被掠来的汉人。”众人原以为她是契丹人派来监管他们的,担心她听见不恭的言语,自己恐有不测。见她道出实情,又是女儿身,满腹狐疑去了大半,却依然不敢全信。 尚伯年又问:“为何又在此为官?”何瑛解释道:“只因遇见早年间相识的萧将军,才得以保全性命。他为我求了一个官职,生活也好方便一些。” 袁梦又道:“何姐姐见大家同命相怜,想搭救大家。若不是她挺身而出,把大家从死人堆里拉出来,你们还能活命?” 傅亮对何瑛颇有好感,也为她极力证明着:“这话不假。当时她救我们的时候已经哭出声来,若不是真心替我们悲伤,如何这样动情?刚才契丹人要射死我们,若不是何xiǎ一 jiě替大家挡着,哪还能呆在这里?” 契丹人箭指众人,大家惊骇之余想起来生死皆取决于柔格的善恶之间,便都一起朝他望去。但因与萧翰接触甚多又特别熟悉,有几个人便将恳求的目光投向萧翰,细心者却发现萧翰正满脸的担心望着何瑛,心中好奇,便多留意她几眼,对她怒视萧翰的眼神极为深刻,如何能忘?且萧翰喊了一声“王爷”,离众人也仅有一箭之遥,想起来仍在耳畔,岂能不知?听傅亮这么一说均默不作声,刚才说话那位也是满脸的羞愧,不再言语。 尚伯年是明理之人,感慨道:“何xiǎ一 jiě活命之恩,非言语能够报答。既想搭救我们,应该已有良策。不妨直说,我们都听您的便是。”没有异声,想必都认同他的话语。 终于可以和大家商讨南逃的计划,何瑛从怀里取出萧翰送给她的那份地图,找了一块干爽地铺上,说道:“我们拜契丹人所赐,皆有破家灭门之恨,如今身处荒蛮之地,境遇非人,且终究一死。不如趁此时机大家一起逃回南国,不管有无家人,也好像人一样活着。” 又指着地图上的一条道路说道:“尚大哥,你看,沿着这条路也就十日的路程便可到达幽州。只要回到南国,便不愁没有谋生的路径。”终究有多远她也不甚清楚,倒希望能够近些。 众人被掠多年,多数不识逃生的路途,即有念头也是茫然。如今有了地图便有了逃生的机会,一些人立马围了过来低头细看。 一人问道:“我们能逃回去吗?”一人恨他无用,吼道:“即便死在路上,也比被契丹人折磨死的好。没见早些年到这里的奴隶,哪有寿终而亡的?”众人被掠来时,饶州已有不少的奴隶,不是犯了契丹人的禁忌被杀,便是累死饿死,余下的几乎被掏空了灵魂,为了活命,即便备受残虐,也只好百般顺从。现如今有了逃生的机会,再想起那地狱般的日子,哪敢回首? 尚伯年指着地图问道:“奚人部落的前方便是一条大河,怎样渡过去?”一人答道:“既然图上画的是路,应该有办法过去。”一人又道:“这是滦河。这一段看似宽广却深不及腰,涉水能渡,浅的很。” 有了切实可行的办法,众人坚定信念,恨不得立马上路。尚伯年把地图还给何瑛,问道:“即然如此,我们即刻动身?” 何瑛道:“既然大家同心,当然越快越好。不过,此行路途遥远且又有伤者,要找一些马匹才行,这样快些,也免得被契丹人追上。” 傅亮高兴地赞道:“正是。我们去偷一些马来。” 奴隶们境况悲情凄惨,如今生机一线,皆奋勇直前,不思反顾。幸好众人都是白刃箭矢下余生的汉子,个个精壮矫捷,说到逃跑倒有一股子力气。 既然是“偷”,便不能被人看见。可战马钻不了山林,呆在这里定然找不到马匹。何c袁二人倒是有马,在山后,与柔格等人的马一起有人看守。要是往常,倒可大大方方的跑去牵来。如今已下了逃跑的决心,做贼心虚自然畏惧,哪敢再去?只好另寻办法。 一群人不敢暴露行踪,刚从低洼处走出来,却见西面山坡一群奚兵悄悄地爬了上来,看情形打算从侧后袭击契丹人的弓箭手。奚人军纪甚严,爬山时只听脚踏落叶哗哗作响,不闻一句嘈杂声。尚伯年眼尖,忙蹲下身来频频摆手,众人甚是机灵,皆屏住呼吸,借助凸石巨树将自己藏得严实。 可不知怎的,奚人并未径直前行,却在众人前方的不远处折道东南,像是饶过山路去阻断契丹人的归途。众人哪管双方谁胜谁负,老老实实的藏着,等不见了奚人的踪影,忙起身向南山窜去。 忽听身后喊杀声起,众人大骇,顾不得藏身慌忙疾奔。可跑着跑着,却听声音渐行渐远,回首时未见有人追来,心想,应是两军相接打了起来,何瑛暗叹:“萧翰真是料敌如神,早防着奚人偷袭。” 半山腰跌跌撞撞的走了大约有二里的路程,山脚下不时有骑兵疾驰而过,虽说有马,不能进山送到眼前,想去偷来也是不易?有时见到小股的步军,却无马匹,看来要想找马需到山下才行。众人已累得气喘吁吁,无不丧气,一些人伤势较重,难以支持,尚伯年无奈,只好让大家坐下来休息片刻。 无计可施,众人一脸的愁苦。袁梦虽小,却如初生牛犊,不像何瑛那样凡事都思前想后,畏首畏尾。站在那里发了一声牢骚:“早知这样,不如回去把马牵来,岂不省事?” 尚伯年一愣,问道:“你们有马?”众人听她有马居然不说,本就对她放心不下,望着她一脸的惊诧,不知她怀着怎样的心思。 何瑛连忙解释:“只有两匹。”又向袁梦道:“我们要逃回南国,被柔格知道,还能回来?”袁梦毫不示弱,回了一句:“我们就这样过去,他又如何知道我们要逃?”何瑛说她不过,又问一句:“只有两匹,如何够用?” 这倒是个难题,袁梦没有办法凑够三十匹马,一时无语。 尚伯年不忍拖累她们,说道:“你们骑马先走,等我们找到马匹再去追你们?逃出一人是一人,万不能都困在这里。” 何瑛先前只是找人结伴,不想却导致五百人惨死,心中已有愧疚。又见众人悲惨,若抛弃他们就此不管哪里对得起良心?正在气头上,语气也重了些,言道:“生死一起,怎能独自逃生?” 见她如此仗义,众人再也无话可说。尚伯年单手拄腮苦思良策,片刻的功夫灵光一闪,双眉舒展,唤过何瑛,问道:“马在哪里?有多少匹?” 何瑛见他面露喜色,应是有了办法,答道:“在后山,约三百余匹,是柔格的亲军,皆是骑兵。” 了解这些便有文章可做,尚伯年一笑,说道:“我们不如这样。”招手把众人聚在身旁,低声细语便把想法慢慢的说了出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五十九、【终于回家了】 柔格半山腰设下大帐,战场上的情形一览无余,自是方便指挥。这里地势险峻,奚人无法攀附,且有大军在前面阻敌,众将齐聚身旁,敢保无虞,便把亲军放在后山脚下,以便随时进退。 忽见一人气喘吁吁的跑来,仔细辨认却是萧翰钟情,王爷器重的何瑛,一名亲军将领上前搭话:“贺林牙,为何这样匆忙,莫非战事有变?” 何瑛擦拭一把额头的汗水,取出萧翰送给她的令牌,急切的说道:“我军奋勇杀敌,奚人溃不成军,胡损带着几十个人窜入山中,萧将军命你带一队人马前去追击,迟了恐被他逃了,要越快越好。” 一人不信,问道:“奚人兵马众多,怎会说败就败?” 何瑛心急,马群中牵出耶律九斤送给她的两匹马,翻身跃上,不耐烦的说道:“我军骁勇,奚兵虽多尽是乌合之众,如何不败?” 将领不接令牌,面露难色,说道:“贺林牙,非是我等不给萧将军的情面,王爷的安危要紧,离开不得。再说,萧将军的令牌不能用来调动王爷的亲军,萧将军本就知晓,还请贺林牙见谅。” 找不到马匹无法南逃,本想去抢,但双方均是大队的骑兵如何能成?虽有零星小队往来,又因数量不足,不敢打草惊蛇。想到去骗,奚兵那里无人相识,没准未及靠近人家便杀了过来。思来想去,还需在契丹人这里做文章,尚伯年便叫何瑛到亲军处谎称胡损兵败正在溃逃,让他们赶紧去追。何瑛怕自己言语分量不足,便把萧翰给她的令牌拿了出来。本以为萧翰在饶州权高崇望,但凡有话无人不听,不想却在亲军这里吃了闭门羹,也亏她机灵,忙道:“事出紧急,王爷不及书写手令,便用萧将军的令牌当做信物,望将军勿疑。擒住胡损,事关社稷黎民,不可拘于常规。” 这话至情至理,且擒住胡损居功甚伟,何人不贪?将领还在犹豫,一位黑袍将军凑上前去,言道:“将军,胡损为叛军首恶,把他擒住,叛军便会土崩瓦解,若被他逃了,谁能担当得起?” 话到此处,将领不再坚持,一指黑袍将军,嚷道:“你,带一队人马立刻去追,但遇敌酋,无论死活,不可留下后患。” 莫大的功劳落到他身上,黑袍将军喜不待言,立马应了一声,大手一挥,喊了一嗓子:“上马!”百余名契丹兵兴奋异常,上马扬鞭,骏马奋蹄扬鬃,紧跟在何瑛马后,疾驰而去。 何瑛的骑术精进了许多,即便山路险奇亦能飞奔自如,动作娴熟,不逊于一般的牧民。领着众亲军一路涉溪越涧,来到一处山林边上,正遇袁梦向他们急切摆手,勒住丝缰急问:“袁梦,你如何在这里?可见胡损逃到哪里?” 袁梦一指对面的山林,说道:“刚进到山里,越过这道山岭便是奚人的住地,再晚些指不定逃到哪里。” 黑袍将军凝眉细看,只见山脚下枯枝败叶被踏得凌乱不堪,树上的枝条也被折断许多,三两片划破的衣角挂在上面,随风微动,数行踏痕纷乱冗杂向山里伸去,清晰可见,定是有人钻了进去。 何瑛问袁梦:“你看清楚了,确是胡损?” 袁梦言之凿凿:“两军交锋时,萧将军指给我看了,正是那个身穿貂裘头戴金冠的家伙,错不了的。” 只有胡损是这样的装束,黑袍将军确信无疑,又问:“他们有多少人马?” 袁梦答道:“只有二三十人,这山里走不了马匹,想来逃得不远。” 对方人少,想来一战可擒,黑袍将军急于抢功也不再犹豫,摆手喝道:“下马进山!”众亲军纷纷下马,群狼捕猎般,各持利刃向山里追去。 待柔格亲军尽数隐在山林里,忽从对面山脚的乱石后面涌出一伙人来,正是尚伯年领的那伙奴隶,撒野似的跑到亲军留下的马群里,一人牵过一匹战马,翻身跃上,不闻话语只用眼神交流,一抖丝缰,直向山外奔去。 众汉子只管抢到马匹好尽快的逃走,却不知被他们骑走的竟是百里挑一的青海骢。想柔格身份尊贵,他亲军骑的自然尽是良驹。 有了马匹,怀揣地图,寻着大路疾奔便可返回故里。但十余天的路程没有食物如何支撑下去,何瑛带着众人返回饶州。 饶州的百姓因惧怕奚人来袭,已经逃得所剩无几,往日里牛羊成群,车马往来的大街上空无一人,除了没装轱辘的房子,简易的毡帐尽数被拆走,只留下一片空地和被牧民丢弃的杂物。仅有的少数人家也早就备好了车马骆驼,一旦看见奚人的影子便立马疾奔。几十名契丹兵看守王府和富贵家的宅院,期盼着能早日平叛,也好再度生活。 何瑛用令牌骗过守在路口处的契丹兵,来到与袁梦同居数月的毡帐里,取出早先备好的粮食往马背上一搭,心想:“一切准备齐整,终于可以启程了。”想到回家,心便像长了翅膀,立马飞到了涿州奇林县。 袁梦心细,抓起三只水袋,不管有无盛水,找了一根绳子拴在一起,往肩上一搭,说道:“路上口渴用来装水喝。”习武的人不忘刀剑,拿起两柄长剑,递给何瑛一支,说道:“何姐姐,路遇敌人阻拦只管杀死,千万不能手软。”何瑛深居绣楼,和人拌嘴也少,更别提shā rén,可事到此时,怎能让恶人阻挡归途?接过长剑先是一笑,也恶狠狠的说了一句:“好!但凡有人拦路,我便将他大卸八块。” 回首见为奴数年,要一起奔逃的汉子,猛然间想了起来,心道:“坏了,只备了两个人的食物,未想到会有这么多人。”可汉子们哪里还用她想?正忙碌着四处寻找食物。牧民来不及带走,凡是能食用的东西像拾荒一样,被他们尽数的捡了起来,有的还闯入尚未逃走的牧民家里。 这些牧民与何c袁二人邻居数月,交往甚厚,平日里对她们多有照顾,何瑛怎能让汉子们胡来?忙上前制止,幸好汉子们记得她的恩情,不管情愿与否,也不计较,均放下财物退了出来。 带足饮食,担心契丹人察觉循迹追来,忙上马疾行。一群人九死之后又得重生,如脱笼之鸟,不住地催马。柔格亲军的坐骑皆是早年间生活在甘肃c青海之地,后来又移居河东的吐谷浑部进贡的青海骢,能日行千里,神骏无比,似是领会众人的心思,缰绳一松,立刻扬鬃长啸,向前猛冲。 出了饶州踏上草原,四野枯黄一色,荒茫无际,正宜驰骋,骏马更是欢快,撒欢似的狂奔起来。尚伯年惯于纵马,双手抓住马鞍,两脚踏蹬,身子微微前倾,整个人离开了马背,众人纷纷依样效仿,骏马轻快了许多,顿时四蹄如飞,众人只觉得耳畔风起,直如离弦的箭一般。 渐渐地天色朦胧,将近黄昏,朔风渐冷,骏马神速未减,鼻孔处却也呼出一团团的白气来。前面松涛阵阵,峻岭相连,已来到大山深处。这里不再空旷,足可藏匿踪迹,尚伯年喊了一句:“停下来歇歇脚力,别把马累坏了。” 众人一路颠簸,已是筋骨乏力,几被拆散一般,带伤者犹是强忍剧痛。终于可以轻松下来,一边“吁吁”的喊着一边勒紧缰绳,群马知意,脚步渐缓,慢慢的停了下来。袁梦赖在马上喊道:“谁扶我下来?” 傅亮苦笑一声,吃力的爬下马背,像一个跛脚的瘸子,双腿叉成“八字”形状,一栽一晃来到袁梦马前,张开双臂示意扶她下来。袁梦不再坚持,向下一栽便倒在他的怀里,弄得二人一个踉跄险些跌倒,只走了几步便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有的更为干脆,直接滚到地上,躺在那里一动不动。何瑛虽练过几天的骑术,也是咬牙挺着,倒不好像众人那样的狼狈,抬起铅重的右腿,从马的左侧慢慢的滑了下来。 只有尚伯年还有一些力气,双脚落地伸手往马背上一模,又看了看手掌,赞道:“真是千里神驹,跑了这么久才见汗水。” 傅亮问道:“师父,按理讲人应该比马省力才是,怎会这样?” 一人躺着答道:“我们已经苦斗了一天,哪有力气?” 尚伯年也道:“正是。看来要好好休息一阵子才行。找一找哪里有水,先牵马溜溜再饮饱它们。我们也找一个避风的地方,找一些柴禾升几堆火吃些东西,再睡上一觉,选出几人来轮番守夜,别让野兽惊了马匹。” 一人问道:“尚大哥,我们这样安稳的睡着,不怕契丹人追来?” 尚伯年哼了一声,答道:“这倒不能掉以轻心。不过,契丹人少,正与奚人战得正酣,哪能派出人马来?等到援军少说也要三日,要获全胜终须五日。何况,即便他们追来也不能不吃不睡,哪有那么快?现今人困马乏,不睡那成?放心,但凡有一点力气便要赶路,万不能耽搁时日被他们追上。” 寒风侵肤,冷月窥人。汉子们被摧残数年,整日劳苦,鲜有机会美美的睡上一晚,虽是夜宿山岭,上无片瓦蔽空,身下巨石冰凉透骨,毕竟是出了囹圄,天宽地广,不一会儿的功夫便鼾声四起。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六十、【阴魂不散】 袁梦凑到何瑛身旁,细声问道:“何姐姐,回到家乡先找谁去?”何瑛轻叹一声:“当然去找父母。他们就我这么一个女儿,指不定怎么担心呢,别再有个好歹。”袁梦调皮,又问:“不找你那位白兄?”何瑛没有怪她,爱怜的将她搂在怀里,说道:“总比客死他乡的好。你呢,找你父母去?”袁梦嘟囔一句:“他们将我托付给师父,才不管我呢。倒是师父,我丢了这么多天,不急才怪。”见有人疼她,何瑛替她高兴,却不再言语,二人偎依在一起,慢慢的睡了过去。 许是太过疲劳或相对舒坦,又少了契丹恶吏的折磨,汉子们整整昏睡了一个长夜,就连看轮流守马匹的人也半依着树干耷拉着脑袋,难说梦里游到哪里去了。醒来时已是晨光耀眼,柴堆里火尽灰冷,半山腰飘着一层薄薄的白雾,如烟如纱。一人机伶一下打个寒战,坐起来见马匹还在,四周并无异样,忙推醒身边的人:“快醒醒,赶路要紧。” 叫声惊醒多人,尚伯年半睁睡眼,忽然意识到:“尚未脱离险境,怎可酣睡若此?”忙叫醒大家:“都别睡了,赶紧起来!”余下的均止住鼾声,慌忙起身。有的还以为发生怎样的事,迷迷糊糊的操刀握剑四处观看。 醒来太晚已误了不少的行程,来不及吃喝,尚伯年喊了一句:“未离契丹国土不可耽搁太久,赶紧上马!”没人推举他来主事,但因他近日来事事都想到前头,又处处维护众人,便自然而然的被奉为首领。 众人也不怠慢,歇息了一夜恢复了体力也有了精神,身手颇为利落,不消片刻的功夫纷纷扬鞭上路。 约莫着又前行数里,正想着早日离开契丹国土,经过一个路口的时候,却见岔道上跑过两匹马来,马背上各坐一人,众人多数不识毫不在意,何瑛却认得清楚,正是毛铮和整日里陪着他坏事做绝的三角眼。 原来奚人谋反,毛铮见契丹人少多半不能取胜,不想白白的为他们殉葬,老早便溜出了饶州。可别的地方无人相识,想想还是往南,终归路途熟些,大不了再回南国仍不愁生路。不曾想在山里乱转之时碰上了何瑛一伙。 何瑛如见瘟神一般,心中一凛,骂道:“死了也就算了,如何阴魂不散?” 众人正在逃命,一听“死”字当即一惊,傅亮问道:“你说什么?” 何瑛一指毛铮二人,愤恨道:“便是这二人害得我被掠饶州,当真该死。”这倒是实情,众人感激何瑛恩情,能不愤慨?纷纷对二人怒目而视。袁梦倒是痛快,嚷了一句:“我去杀了他们。”拨马便朝岔道奔去,汉子们也有人欲替何瑛不平,一起跟了过去。 毛铮也认出了何瑛,先是惊奇,见袁梦带人奔来知道大事不妙,未等几人靠近忙回马疾走。惹得袁梦起了性子,一边怒骂一边急追,凶狠的样子非要把毛铮的头颅砍下来不可。 何瑛与毛铮有不解之仇,当然盼他吃些苦头,见袁梦追去担心她有所闪失,也催马跟来,身后的几位汉子也不甘落后,一股脑的涌上岔道。 可毛铮的坐骑也是脚力不凡,怎能轻易让他们追上?追了片刻却是越追越远,眼看鞭长莫及,何瑛突然间想了起来:“逃生的路上怎能耽搁时间?又不知毛铮有无兵马,别再是上了他们的圈套,去自投罗网。”忙唤道:“袁梦,赶路要紧,不可穷追!” 众汉子幡然醒悟,纷纷勒马,紧跟在袁梦身边的汉子也嚷道:“袁梦,担心中了埋伏,赶紧离开这里。”袁梦怒气未消,停下马来问道:“这恶棍罪恶滔天,就这样放过他不成?”汉子答道:“荒山野岭,冷不丁见到两个人,能知他们没有诡计?大仇来日再报不迟,我们尚在险途,还是赶紧回到南国要紧。” 袁梦倒也听话,绷着嫩脸气囊囊的说了一句:“算他命大,大不了再让他多活几天。”众人这才放下心来,吆喝着重归大路向前奔去。 待众人拐过山脚,没了踪影,毛铮和三角眼又从岔道上返了回来,站在路口朝众人远去的方向望了又望,狞笑一声,一个邪恶的念头在脑海里闪现出来。侧脸见路旁有一棵碗口粗的松树,翻身下马,健步来到近旁,抽剑砍了一段六尺有余的断木,弯腰抱到路口前方,用力向下一砸,顿时砸进尺许。 三角眼看不出有何名堂,便问:“您费这般力气要做什么?” 毛铮暗笑不语,挥剑用力一劈,断木被他齐整整的劈成两半,断面甚是光滑。却见毛铮长剑挥舞,龙蛇般在一块断面上深深浅浅的刻了起来。三角眼只见木霄乱飞,却辨不出是何图案,凝眉问道:“乱七八糟的,什么东西?” 毛铮一愣,回头反问:“你看不出来?”后退十余步,站在三角眼身旁,眯缝眼睛端详了片刻,头一歪,说了一句:“是难辨认,要涂些颜色才行。”前后左右寻了一遍,没见可以染色的东西,灵机一动,猫腰搂起一堆黄土,解开衣带又在土堆上撒了泡黄尿,拾起一根木棍和成稀泥,拿起一块又薄又轻的石板把稀泥端到刻完的半面断木旁,捏着鼻子涂了起来。反复几次,断木上立刻呈现出一行字来,白底黑字,格外醒目。三角眼才看清楚,上面赫然写着“贺林牙南逃处”。 三角眼至此才懂,嬉笑道:“你在做标记?” 毛铮得意一笑:“契丹人知道她要逃回南国,必然派人追赶。这三岔路口若不做上标记,如何知道她去了哪里?”三角眼讥讽道:“这种阴损的招数,也只有你才想得出来。” 毛铮不以为耻,拍了两下手,嚷了一句:“走,跟上他们,看他们去了哪里?” 不见了毛铮的身影,何瑛以为已经甩下了他们放下心来,一行人沿着山路走走停停又过了三天三夜,幸好一路还算安宁,不见恶人拦路也鲜遇野兽,一两头的野猪c野鹿虽可当做美味,但急于赶路也只好忍住口馋,不去奢想。即便偶遇霜寒,找一处断崖c深壑燃几堆火暖和一阵子,倒也熬得过去。且越往南走越靠近故土,心绪赫然开朗。 这日清晨,尚伯年拿起地图细看了一阵子,说道:“按照图上所示,在向前几十里便到了奚人住地,过了滦河仅二日的路程便能看见长城。那里虽已属契丹国,毕竟是汉人故地,好办得多。” 众人来了精神,不用催促自顾赶路。马蹄一路扬尘,只听“得得”声起。转过几道山梁,出了山口又见一片草原,大路像一条黄带蛇形蜿蜒向前陈铺开去。日近中天,人已经有些倦怠,骏马也是白气升腾,不远处,几名牧民赶着白云一样的羊群正下小丘,看着这群纵马飞奔的汉子无不惊奇。 尚伯年喊道:“前面应是奚人部落,赶了一上午的路,在这歇歇脚力。” 一人附和道:“正好余粮不多,要弄些吃的才能上路。” 傅亮经他提醒,立刻恍然:“这事要紧,我们去讨要一些便是。” 尚伯年又道:“我们就这样过去怕会吓到他们。待会儿见到人家都要下马步行,他们见我们没有恶意,没准会帮助我们。” 又行了数里,却见几座毡帐如晨星般稀疏兀立,不是人口集中的小镇,任意选中一块地方便可安家,也省得比邻太近牛羊掺群。 众人大老远的便弃马徒步,来到一个毡帐前,傅亮抢先一步朝一个坐在土堆上的一位老者施礼道:“这位老爹,我们是来此经商的买卖人,正要南归,走到这里食物用尽,可有残羹剩饭施舍我们一顿?也好填饱肚子赶紧上路。” 早想告别牛马不如的生活,怎肯自称“奴隶”?且他们先前见过逃跑的奴隶轻易被抓,才知道在契丹国谁也不敢窝藏和帮助逃亡的奴隶,不知道被人弄清他们的身份后做何想法,便隐住不说谎称商人。 老者答话倒也爽快,一指满是荒草灌木的山坡,说道:“那里常有兔子出没,每隔日便有人抓到几只,容易得很。”傅亮一愣,心道:“我讨要食物他却让我去抓兔子,那要费多少功夫?且三两只又哪里够用?明明是吝啬不肯施舍。”神色尴尬,刚要继续讨要,却听毡帐里一声笑语:“老人家耳背,客官莫要听他打岔,错会了意思。我这倒有一些糕饼,客官尽管拿去路上充饥。”门帘一挑,从里面走出一个妇人来,三十左右的年纪,模样倒也周正,拎着一个半袋子不满的布口袋,里面装的应是糕饼。 原来老者耳背,把“肚子”听成了“兔子”,讨饭碰到一个聋子,真是倒了几辈子霉运,但见妇人肯给,一丝的不快早已化为无有,忙道:“大姐菩萨心肠,真是感激不尽,兄弟就此谢过!”刚要伸手去接,哪知妇人一见这么多人,立马一愣,言道:“只有这些哪里能够?客官还是到别处多找一些才行。” 听话语也是小气的很,傅亮忙道:“别处也不会很多,我们只有多凑几家积少成多,方能够用,还望大姐慷慨,解弟兄们一时之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六十一、【白衣少女】 妇人忙解释道:“兄弟误会了,我家哪里少了这点口粮?我也是见你们人多,这点糕饼不够果腹,让你们多找几家,若不嫌少尽管拿去便是。”说完,拿起口袋,大方的扯过傅亮的手一把塞在他的怀里。 见妇人舍得,众人略感慰怀。但每户仅此一点,即便多走十户八户也仅够这些人一顿温饱,眼看还有日的路程,如何熬得过去?何瑛自幼衣食富足,不需讨要,每遇行乞之人,家里也仅是一碗生米,两个铜板便打发走了,从不见多给,只有付得起银两的才不在乎多少。离开妇人的毡帐便嘀咕了一句:“分文不取谁肯供足我们?若付得起银两给的必然痛快。” 汉子们为奴多年,哪里能有银两?闻言均是愁苦,尚伯年回头望了一眼,说道:“我们只有这些马匹,不然送给他们一匹,能否换来一些粮食?” 一人嚷道:“没了马匹如何赶路?”一人接过话题:“说的也是。两人共乘一骑必然走的不快,若累坏了马匹,被契丹人赶上又当如何?” 傅亮也若有所思的看了看所乘的马匹,说道:“这马鞍贵重的很,定值一些银两,大不了不用马鞍,照样能骑回南国。” 柔格亲军的马鞍品质当然上乘,眼下的情形倒不失为一个好办法。 袁梦突然嚷了一句:“我这里倒有一些银两,不知能否够用?”从腰间摘下一个荷包大小的口袋,拿出一锭银子举到眼前晃了又晃。 众人双眼顿放光彩,拜救命菩萨一样感激她“袁姑娘真是好人,这下倒不愁吃的了。”“还是你聪明,记得带些银两,不然的话,真不知如何是好?”“这救命的银子确实珍贵,袁姑娘在我们危难之时屡次仗义相救,真是恩同再造。”喜得袁梦咧嘴一笑,一颗虎牙甚是可爱。 何瑛接过银子用手掂量一下,感觉足有五两,用来购买三十余人半个月的口粮富富有余,紧锁的眉头舒展开来,问道:“你哪来的银子?” 袁梦不解她因何有此一问,愣愣的看着她,说道:“那日萧将军给的,如何能忘?”何瑛恍然,那日萧翰带她上山,说起胡损蓄意谋反,回来时碰到因契丹人拿活人喂狗心情糟糕透顶的袁梦,以为她没了吃的便给了她一锭银子,没想到她能留到现在,便问:“你没去买东西?” 袁梦一脸的不悦,提起这话便发起了牢骚:“鬼地方连店铺的影子都不曾看到,哪里去买东西?” 饶州刚建,除了旧有的牧民,远方投奔的汉人也只是开垦少量的耕地,只能满足基本生存所需,且均是自给自足少有交换,怪不得她一文钱都花不出去,不想今日却成了大家的救命钱。 有了银子,便不愁果腹之物。一些人挨着毡帐去购买食物,其余的留下来照看马匹,尚伯年带着傅亮c何瑛与袁梦徒步向前去探寻回家的路径。 这里的山并不连绵也不险峻,倒像是旷野间堆砌的几堆乱石,地势或起或伏。低洼处四方汇聚的河水沿着冲击而成的或纵或横的沟壑,终成一条大河蜿蜒向东。两岸水草丰美,最易牧民久居。早有从北面赶来的奚人几代人聚居于此,相亲相助,繁衍生息。 落叶飘零,齐腰高的牧草已被牧民割走,运到家里储存起来作为牛羊越冬的草料,低矮处秋草寥寥,乍眼看去,整个草原犹如脱了毛的骆驼,瑟瑟的秋风中显得格外凄寒。只有远处的牧群平添了几分生机。 四人寻着牧民稀疏杂乱的足迹和弯曲的车辙,尽挑干硬的路面行走。饶过坡度渐缓的小丘,不经意间走了三里的路程,从林木的稀枯处来到河边,两岸枯黄的芦苇在风中摇曳。河面宽广,枯水的季节水势不缓不急却是浑浊的很,肉眼难辨深浅。偶尔看见一两只小鸟从河上飞过。 何瑛最是心急,问道:“这么宽的河,怎么过去?” 傅亮捡了一块石头扬手扔了出去,“啪”的一声水花四溅,仍试不出能否涉水而过。袁梦跑过去拾了一根长棍,递给傅亮,说道:“不如用这个笨法子试试。”傅亮接过木棍,双脚踏在一块最凸向河心的石头上,尽量的把木棍远伸,斜插入水,触底后又用力插了一下,晃了几晃,拔出来看了看棍上的泥土和水痕,蛮有把握的说道:“这里不足二尺,刚好没过膝盖,不难渡过。” 可何瑛还是不敢确信,又问:“整条河都是这么深吗?” 木棍只有丈许,尚不及河宽的十中有一,连河心都难以到达,别说对岸了,又不知这河水是否是一样的深浅,傅亮哪敢确定? 尚伯年插了一句:“回去找一个牧民问问便可知晓。” 这是最简捷最可信的办法,四人沿原路回转,边走边四下张望,袁梦活泼乱跳的走在最前面,见三人行进缓慢,心下着急不停地催促:“这荒野冰河的,哪里能见到人影?还是快些到奚人住所找人问问。”三人心里暗笑,却不由自主的加快了脚步。 去的时候每一步都在寻找心中的路径,不停地揣测可能出现的各种情形,心有思索自是感觉慢些。回来时凡事已是了然于胸,漫不经心忘记了时光,眨眼间又到了草原,顶顶苍穹般的毡帐映入眼帘,正想走近些找人问询,忽见前面一女子乘马而来。 女子正值妙龄,秀发随风,额头光亮,细眉圆眼,面庞轮廓清晰颧骨微耸,肌肤白皙而清秀,身穿白色长袍,腰扎皮带,策马疾奔之时不停地微颦双眉向左张望。骏马如雪雕一般,四蹄发力,刨起松软的泥土带着枯草向后飞溅。 白衣白马像一朵白云在秋风萧瑟的草原上飘飞。 傅亮青春少年,为奴数载不曾见过女人,乍见白玉般的女子心下怦然一动,没了魂魄一般,双目含情,直直的望着女子渐行渐近。正巧女子纵马掠过众人身旁不经意朝这边瞥了一眼,四目相交,见傅亮这般痴呆,顿时面色绯红,嫣然一笑,头一扬,又催马向前奔去。 何瑛举起手臂打算将她拦住问个明白,可“唉”字未及出口却见一人一马已奔出老远,轻叹一声放下手臂,斜眼看见傅亮仍呆立在那里望着女子渐去的背影,心中暗笑,轻声唤道:“傅亮,看她去了哪里?追上去问问河水深浅。” 傅亮痴迷间闻声缓过神来,方知有些不妥,神色尴尬,听何瑛有意为自己遮掩,心绪稍缓,支吾道:“她的马太快,哪里赶得上?”回头再望,却见女子已经拨马向左边的坡下奔去。顺着她前行的方向远眺,一只母羊领着两只小羊正殷切的望着女子。 袁梦看着欢喜,嚷道:“定是母羊找不到家了,她才出来寻找。” 白马奔到母羊近前,女子跳下马来,并没有急着赶羊,反走到离母羊一丈远的地方低头细看,看样子像是在寻找什么。只见她愣了一下,突然蹲下身子伸手摸去,却不见了手臂,不难猜测在她面前定有一个土坑,不知是什么东西掉了进去,应该不深,不然的话用手去摸又哪里能够摸到? 女子身子前倾摸了好一阵子,也未见她摸出怎样的东西来,许是怕弄脏了衣物,半晌无果却始终不肯趴在地上去摸。又不肯就此放弃,直起身子蹲在坑边低头冥想。 何瑛见女子为难,有意开傅亮的玩笑,双眼迷离笑着对他说道:“快去帮她,正好问明路径。” 傅亮知她在嘲笑自己,也正盼着美差,不管他人如何做想,欢快的应了一声:“你们等着,我去去便来。”撒欢似的跑了过去。 袁梦也喊了一句:“我也去。”撒腿便要跟上,却被何瑛一把拽了回来,正不知何故,却见何瑛绷着脸喝道:“他一人便可,你为何要去?”袁梦倔强的说道:“我去看小羊。”何瑛不停地挤眉弄眼,一脸的鬼黠,说道:“等他回来你便可看到小羊,何必非要辛苦?”小孩子哪懂男女情事?虽然有些不悦,但见何瑛不允,也只好耐着性子等着。 尚伯年年岁稍长,见过风月,最理解少年情怀,又不碍正事只好由他前去。自己则找了一个干爽的土堆坐了下来,说道:“马还需再歇一会儿方能恢复脚力,他们也不能这么快便凑足食物,我们倒能歇上一阵子。” 袁梦则呆呆的望着坡下的两只小羊出神。 傅亮一路欢心跑到女子身旁,见她的前面确有一个土坑,坑里还有一只小羊已弄得灰头灰脑,正瞧着女子“i i”的叫个不停。每叫一声便引得母羊急切的呼唤,叫声或长或短,此起彼伏。母羊身旁的两只小羊正啃着荒草,也时不时的仰头附和一两声。 定是小羊自己贪玩,一个不慎掉进坑里无法攀出,母羊不肯弃它而去便留在坑边等它,才误了回家的时辰。等主人发现不见了这一家四口,便骑马出来寻找。幸好高一点的牧草尽数的被牧民割回家里,余下的乱草不是低矮的很便是倒伏在地,没了障目之物,哪里有羊一眼便可看得清楚。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六十二、【大人,来了汉军】 土坑大而圆却是不深,蹲在坑边伸直了手臂便可抓到小羊。可令她气恼的是,小羊怕人,即便她这位朝夕相处的主人也不例外,总是不停的向后躲闪,女子费了好大的劲却连一根羊毛都没有碰到。若不是她吝惜衣物,趴在坑边定能把小羊抓到,偏她洁净的很,说什么也不肯让她洁白无瑕的袍子上染到半点泥污,是故老半天也没把失足的小羊救出坑外。 傅亮上前搭话:“姑娘,我来帮你。” 女子一见是他,会意的一笑,起身说道:“多谢仁兄好意。只是这小羊生分的很,恐怕难以抓到。” 傅亮毫不在意,俯下身子趴在坑边大手一伸便抓到小羊的脊背。小羊受到惊吓叫声更大,如孩童哭求般,四蹄乱蹬,身不由己的被提出坑外。 救出了小羊,女子心绪欢快,站在一旁高兴地嚷道:“出来了,出来了!”傅亮见女子高兴,也是欣喜,为讨她欢心,半跪坑边抱起脏兮兮的小羊往女子怀里一送,说道:“给你小羊。” 女子已是喜不自禁,刚要伸手去接,却见母羊不及二人提防,突然间如斗牛般冲了过来,一头撞在傅亮的后背上。傅亮正半跪着,受此撞击身子不稳,头朝下“扑腾”一下便跌进土坑里,连同刚抓到的小羊也一起掉了进去。许是他弄得小羊叫声凄惨,惹得母羊恼怒耍起了威风。 遭逢变故,料想女子不被吓到也会去驱赶母羊,哪知她非但如此,看着傅亮的狼狈相竟站在坑边抚掌大笑起来,弄得半截身子还在土坑里的傅亮一时之间哭笑不得,一脸的无奈。 待女子笑罢,傅亮再次将小羊托出坑外,自己却仍站在坑里仰望女子,帮人解困话语便硬气了许多,问道:“喂,你养的羊如何这般厉害?” 一提这话女子更是乐不可支,格格两声,蹲下来与他齐眉,双目流波紧盯着他说道:“我们奚人个个都是英雄,所养的牲畜当然健壮的很。你不是这里的人,怎么以前没有见过你?” 傅亮好心助人却被折腾到坑里,本想就此讨要人情也好和女子亲近一些,被她岔开话语只好继续谎称是南归的商人,因筹备食物路过此地。听他们急需食物,女子听完一脸的兴奋,忙道:“我家有不少的余粮,正愁找不到买家,何不到我家里去取?” 傅亮求之不得,又恐她听不明白误解语义,忙解释道:“我们要做熟的,拿来即可食用,比如干粮一样的东西。”女子也道:“正是。我家做了许多,再不吃恐怕坏了发霉,丢了也是可惜。” 寻常人家储存粮食多是生米生菜,肉类也是晒干了的,哪里会做熟了许多在那放着?即便是傅亮他们筹粮也没有指望三家五户便能凑齐,心下好奇便免不了多问几句。 交谈中方才知晓。原来女子名叫若柳,从祖父定居于此。契丹人占了山后五州后,国内便有大批民众离开大漠,越过长城,崎岖数百里去了归化等地,或垦田c或经商,有的从艺匠人,学成后自己开了一个手工作坊,等等,五行八作无不有人涉猎。奚人中也有不少头脑精明者,随众到了幽云之地,凭着诚实肯干,积攒了不少的家业。 若柳的父亲有一位近支的族人去了归化州,因身无一技又困于生计,便从归化州向这里运起茶叶来,供贵族们享用。虽说车马劳顿,往来几回竟是获利颇丰。有了余钱出手便阔绰起来,逢人便说幽云之地如何的富足,金银玉帛ěi nu香车遍地,犹如天堂相似。若柳的父亲听了几次动了心思,竟然变卖了牛羊欲举家南迁,也好奔一个康乐日子。 临走时要招待一下族人,一是故土难离,二是感谢族人数十年来相携相助,便做了不少的食品。不想酒席还不曾摆上,便遇胡损征集兵马。奚人闲时劳作,战事随军本不稀罕,若柳的父亲便同百余名壮年去了饶州,做熟的食品无人享用便一直放在家里,幸好奚人懂得怎样储存食物,又值深秋,虽然放了几日,也不至于发霉变质。 听若柳的父亲被叛军招去,弟兄们又被契丹人胁迫与他们殊死苦斗一番,均伤亡惨重,傅亮心中纠结却不敢道出实情。 正值何瑛等人歇马c筹粮之际,两个人悄悄地溜进奚人族长的毡帐里,不用细问,定是毛铮和三角眼。 毛铮做好标记便一路尾随,见他们在奚人住地停了下来,便思歹计欲再度谋害何瑛,却不知她哪里招来这么多同伴,如护卫一般,弄得他无处下手。一筹莫展之时,猛然间想起了胡损谋反,大战在即,耶律九斤曾建议他随军平叛,若能立得尺寸之功便可谋得一官半职。但他见柔格势弱料想取胜艰难,不想枉送性命,便寻找借口百般推辞。 耶律九斤一心为他谋取入仕c进阶之途,见他这般无用又急又气,为给他鼓气,便胡乱说一些柔格已联络四方援军暗设伏兵,正要生擒胡损云云。不经意间便把何瑛建议萧翰征集奴隶作战一事顺嘴说了出来。 毛铮正欲远遁,任事都不被他放在心上,哪里肯信他的话?唯听得何瑛消息来了兴致,但在饶州,人家有萧翰关照,纵有妙计仍是不得施展,只得暂把念头藏在心底不做他想,寻得机会离开了饶州。 那日路上遇见何瑛,亦不知她带的这群汉子是何来路,此时想起了耶律九斤的话,又见这些人衣衫破旧,须发蓬乱,有的身有伤痕,正经的军士皆英姿挺拔,哪里会这样落魄?心中揣测他们定是奴隶,只是不知何瑛为何要将这些人带到这里。原来他一直以为何瑛为了躲他逼婚避难饶州做了官差,不曾想过她是被强行掠走此时要逃回南国。 何瑛为契丹人谋事,而奚人正与契丹人大战,按理来讲,何瑛与奚人应是对头才是。也不管这里的奚人与胡损有无瓜葛,心想总之是同族便能扯上干系。对了,没准她奔波至此,有什么不利于奚人的阴谋也说不定。想到这里,一个怂恿c离间的恶念涌上心头,便潜入奚人住地找到他们的族长。毛铮心如毒蝎,若被他知道这些人被契丹人胁迫曾与奚人厮杀惨烈,奚人重义,有仇必报,怎能让何瑛等人活着离开这里? 族长年逾花甲,须发花白,精神矍铄,毡帐里温暖如春,只穿着一件白色中单正与两人商议族内事务。一女子身着浅紫色长袍,已是半老之姿红颜褪尽,面容赢瘦,双目漆黑格外显得聪明伶俐,正与族长诉说着什么。左首一位男子四十岁上下,国字脸,面白无须,见二人谈的欢快正仔细聆听。 毛铮一进毡帐便开门见山的说道:“族长大人,来了一群契丹人的汉军,唯恐对族人不利,大人应早做提防,免得弄出什么乱子不好收拾。”契丹国早有一些从南国投奔而来的汉人,困于生计被充到队伍里,故称汉军。 族长忽见一个陌生人进来,话语唐突,一愣,问道:“你是何人?怎知来了汉军于我不利?”毛铮是南国涿州人,这本无干系,只好捡要紧的说:“我自饶州来,胡损将军正与柔格王爷血战,契丹人在这个时候派一队汉军到此,指不定有什么阴谋,为全族计,大人应谨慎些才好。” 就连这一男一女也是一惊,族长看了看二人,又问毛铮:“将军与柔格打了起来,此话当真?”来征兵的官吏只说或有战端,却不讲明与谁争锋,忽听对手竟是契丹贵族柔格王爷怎能不惊?好在胡损近年来征伐不断,即便是契丹境内各部众间也是屡起战端,倒叫人见怪不怪。 饶州正有战事并非谎言,可问起原由,在奚人住地却不能说胡损谋反。毛铮眼珠子一转胡编起来:“两部比邻而居,为争草场屡有摩擦,柔格理亏便恶意诬陷将军,将军一怒便欲踏平饶州,现在双方战得正酣。”他胆子大得惊人,竟在背后编排起柔格的不是来。 如此大事倒不能等闲视之,族长谨慎起来,从帐外叫进一名护卫,问道:“果真来了一队汉军?”护卫道:“确有一群陌生人,为首的穿着契丹官服,余下的皆是汉人,从打扮上看倒不像是军士。不过,他们骑的是契丹军马。”何瑛等人抢柔格亲军的马匹是为了逃回南国,不想却添了麻烦。 毛铮又道:“马来不及重找,人倒好易装,故意隐藏身份也说不定。” 话到此处,族长不在犹豫,朝中年男子说道:“你去调集兵马以防不测。”又转过脸来吩咐紫袍女子:“你去查探一番,也好弄清他们的来意。”待二人应了一声转身离去,又命令护卫道:“去把大人们叫来。” 紫袍女子离开毡帐,寻了半晌才在一顶毡帐前面碰到购买食品的汉子。主人正与汉子们讨价还价,见她前来忙行了一个大礼,解释完事由便站在一旁,双目紧盯着女子不再言语。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六十三、【 地 牢 】 汉子们见主人对她如此中规中矩,料想她身份定是尊贵,非常人能及,看情形若无她的许可想买到食品也难,一位汉子懂事,忙效仿主人的样子毕恭毕敬的行了一礼:“见过夫人。我们路过此处没了食物,正要购买一些也好糊口,望夫人大发慈悲,能卖我们一些。” 紫袍女子见他随和,谦恭的样子倒不像是军士,却也放心不下便问:“诸位粮食用尽,想来此行路途遥远,但不知从何处来到此地,欲往何处?” 汉子直言相告,答道:“从饶州来,回南国去。” 毛铮说的便是饶州,若他们真的是柔格派来的岂非坏事,紫袍女子警觉起来,又问:“饶州如何,近来可有战事?”汉子留了个心眼,话语谨慎:“我们来的时候尚太平无事,近况却无从知晓。域内各族亲如一家,哪能轻起干戈?” 这话与毛铮所言大不相同,紫袍女子起了疑心,为求真假试探着又问:“你们在饶州作何营生?是牧羊还是当差?” 尚伯年先有交代,逢人不可道出实情,问起身份但言商人。只为商人身份不贵不贱,又不参与种族与国事之争,免得麻烦。汉子铭记于心,答道:“做些小生意,仅供一家人勉强度日。” 问了半晌未觉得哪有不妥,紫袍女子有些无趣,但她毕竟工于心计,暗道:“何不细问几句,真的也就罢了,若是假的必然露出马脚来。”便追问道:“做哪种生意?是珠宝还是绸缎。” 汉子们皆是苦力出身,生意场上的事本就一窍不通,又被掠多年与世隔绝,任事不知,这连珠般的问话早就应接不暇,哪里回答上来?本想就她说的两样顺杆爬去,又觉得太假,支吾了半晌,才道:“盐食盐。” 契丹国本有食盐,且不许私人贩卖,话语一出便知是假,紫袍女子从他闪烁的目光中看出汉子们并非是什么商人,心里有了底数,望了望他们骑来的军马,又看了欲卖食品的主人,不发一语,冷峻着脸,昂首走了过去。 若柳端庄秀雅,落落大方,娇美中别有几分风致。傅亮几乎忘记了数年来的凄惨哀苦,沉寂多年的ji qg被重新唤起,仿佛万千世界都凝聚成这一刻。她的一颦一笑,举手投足简直就像刻意雕琢一般,无不完美。芸芸众生,人间百态与此间毫不相干。 若柳家本要南下经商,可她不曾离开过草原,对遮蔽在群山那边的世界即陌生又颇感好奇,不停地问询。只是她对中原的习俗和生产知之甚少,哪里知道要问些什么?傅亮家住归化州,自幼在铁匠铺学艺,周边商铺林立,见惯了商家往来,各色人等,话题一开便说得神采飞扬,竟听得若柳如醉如痴。听了半天方有些眉目,原来这经商与放牧颇有相似之处,都要不辞辛苦地往来奔波,只是经商在城市间,而放牧则要在草原上。 说着说着,傅亮便炫耀起家乡的葡萄来,别处的葡萄吃起来皆是剥皮,他家乡的葡萄却可以切片,且不流汁,粒大皮簿。 北地苦寒,少见葡萄,若柳心中好奇,便问:“味道如何?” 说起这话,傅亮更是胡天海地的吹嘘起来,说道:“味道鲜美,甜酸可口。不瞒你说,那年仲秋,我想起了葡萄,便偷偷的跑到架下摘了一筐打算一次吃个够。真是解了馋隐,一次吃完一连数月仍回味无穷,都进了腊月里了,我仍以为仲秋没有过去。” 这福享的太大,馋的若柳双眼顿放异彩,嚷嚷着等到了南国,非要傅亮带她去吃葡萄。 傅亮当然求之不得,满心欢喜的答应下来。两颗心越谈越近,到后来竟相互仰慕起来。 二人正谈的情深意浓,忽听一阵喧闹,不知发生了怎样的事,抬头望去,却不知哪里涌出一队手持利刃的奚兵来,不管是何种原因,把正在筹粮c牧马的汉子们吆喝着,连推带搡的赶到了一起,汉子们无缘无故遭他们驱赶,心中不悦,便和他们争执起来。 傅亮好生愕然,呆立在那里问道:“出了什么事?” 若柳也是一脸的疑惑,喃喃的说道:“只是筹粮,为何要争执起来?” 傅亮豪情万丈,向前踏了一步,说道:“我去看看。”若柳是奚族人,行事方便许多,也道:“我和你一起去。” 何瑛侧脸见事情不妙,一指:“尚大哥,你看!” 尚伯年惊见异常,当下一愣,忙起身回走,刚迈出两步又停了下来,迟疑一下说道:“你二人先躲藏起来,我一人过去便可。”何c袁二人正关心众人,闻言均是不解,何瑛止步看着尚伯年,问道:“这是为何?” 尚伯年不及细说,只道:“情况尚不明朗,免得被他们一网打尽。”看来事态轻重难料,何瑛非愚笨之人,不做无谓之举,却替尚伯年担心,叮嘱道:“尚大哥,务必小心行事!” 尚伯年点了点头,说道:“那是自然。”疾步向人群跑去。 袁梦有些慌恐,问道:“何姐姐,他们为何不许我们卖粮?”何瑛道:“看情形不干卖粮的事,应该另有事情发生。”袁梦又怯生生的问道:“那我们还能回家吗?”原来她担心回不了家,何瑛蹲下身子握住她的双手,看着她的眼睛,笑着安慰道:“放心,一定能回去。” 尚伯年挤进人群,见起了争执,一心想要弄清原由,便站在那里仔细辨析双方话语,只听一奚人将领问道:“你们是什么人?跋涉至此有何意图?”众汉子先前还想讨个说法,见到尚伯年均朝他望去,等他发话。 尚伯年答道:“我们是商人,正要返回南国。” 奚人正纳闷如何少了契丹官员,不曾留意又多一个汉子,却质疑他的话语,嗓门更大,喝道:“一派胡言,生意人哪来的军马?且人人身有刀伤,说是盗贼倒有几分相似。” 尚伯年只好继续编造:“南国的马只能耕田不善驰骋,此马备受青睐,便有人出重金让我们引进良种。不想被强人看中意欲抢劫,我们拼了性命方逃脱出来,还伤了几个弟兄。”说到死去的弟兄,尚伯年心中伤痛,面带凄苦。 这与刚才汉子所说的“贩盐”又不相同,奚人如何能信?讥讽道:“你几辈子积德行善竟有这么大的福气,天大的好事尽落到你头上?这青海骢是百里挑一的良驹,整个契丹国也只有这几匹,谁肯卖给你?” 汉子们皆是工匠出身,哪里识得青海骢?但即便是假的也要坚持到底,不然便是自认谎言,尚伯年又道:“一位贵人与买主颇有交情,一面求财,一面爱马,我们只是帮忙运马而已。” 无名无姓的到底是哪位贵人?不说出来谁会相信?又一个奚人凑了过来,说道:“将军莫要听他狡辩。即便是卖马,谁又会给配上这样贵重的马鞍,分明是非抢即盗,看样子不严加拷问,他们难说实情。” 奚人将领果然不耐烦,把手一挥,吩咐道:“将他们带回去细问。”立刻便有奚兵上前推搡众人。汉子们怎肯就范?便与他们扯打起来。一名奚兵恼怒,劈手抓过一人将钢刀压在他的颈部,厉声喝道:“谁敢抗命便砍了他的脑袋!” 一声大喊犹如惊雷般,立刻寂静无声。此法颇有奇效,几名奚兵纷纷效仿,扯过几个人利刃加颈,汉子们迫于奚兵的淫威,不得不任由他们摆布,就连尚伯年也只得顾及弟兄们的性命,亦不敢造次。 傅亮因跑出去帮若柳救助小羊,离得稍远,这时才气喘吁吁的跑来,见状便欲上前搭救众人,却不如若柳稳重,一把将他拉了回来,责怪道:“这么多奚兵,你找死吗?” 但傅亮重义,怎忍心让弟兄们受苦?非要执意上前,却见尚伯年对他摇头示意,方知仅凭自己一人之力真如螳臂当车,便是四肢百骸被碾得粉碎也是于事无补,不如先做一个漏网之鱼再伺机搭救,便乖乖的被若柳藏在身后。 这里有奚人的牧民,也有近旁部落的民众和从南国逃来的汉人长相往来,傅亮不在汉子们的行列里而与若柳同行,奚兵当然分不清他是哪里人,也省去了盘问的力气。刚才施舍他们糕饼的妇人倒是晓得他与汉子们同伙,但见若柳这样袒护他,又不想招惹是非,便忍住不说。 奚人的大牢倒也简单,挖了一个深足一丈的地窖,留一个仅容一人进出的小口,放一个木梯子供人上下,等把汉子们悉数赶到地窖里,便撤掉梯子,找一块窖口大小,钉得结实的木排盖得严严实实。留下两名奚兵守着,周边尽是族人的毡帐,一有动静便能召集许多人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六十四、【求 情 】 地窖里潮湿阴暗,四壁皆是松土,只在脚下铺了一层薄薄的干草,勉强能坐下来休息一阵子。 把傅亮留在外面太过扎眼,若柳不避闲言将他藏在自家的毡帐里,又怕进出不便,找来父亲的衣衫给他换上,换了装束便像换了身份一般,与汉子们差别更大,再无人会想到他们本是一路同来。 傅亮担心尚伯年等人,如百爪挠心,在毡帐里团团打转,口中不停地叨咕着:“这可如何是好?非要想办法把他们救出来不可。”弄得若柳万般无奈,只好不住的安慰他:“此事若无良策万不能急于一时,别再是弄巧成拙,惹出大乱子来。”傅亮知她言之有理,但苦于无妥善的办法,能不急躁?若柳也是一时无计可求,只好与他一起躲在毡帐里冥想。 忽听帐外一女子唤道:“若柳,丢失的羊可曾找到?” 二人一惊,若柳刚要起身迎到帐外,却见帘子一挑,正是先前与族长议事,又去打探汉子们来意的那位紫袍女子走了进来,正要开口再问,见到傅亮当即一愣,立马止住话语。 妙龄少女的毡帐里藏着一个男子,难免叫人多想,若柳神色尴尬,忙解释道:“姑姑,早找到了。小羊掉进一个土坑里爬不上来,是这位大哥跳进去把它托出来的,却不慎扭伤了脚,正要找些草药敷上,歇息片刻便要回去。”说完,转身把傅亮推到床铺上坐下,抓起他的右脚用力一扭,问道:“还疼吗?”又频频眨眼,示意他装作哀痛也好骗过姑姑。却因她用力过猛,傅亮已感疼痛,即便未领会她的眼神也是难忍,照样“哎吆”一声大叫起来。 紫袍女子已看在眼里却不便揭穿,“哦”了一声,说道:“既然扭了脚应安心静养才行,不可太过吃力免得加重伤情。”接下来又问:“羊在哪里?带我过去。” 若柳知她找机会与自己独处,“哎”了一声,朝傅亮摆了摆手,又调皮的做了一个鬼脸,随姑姑一起来到帐外。 远离毡帐十余丈的地方,紫袍女子停下脚步,审问犯人似的盯着若柳问道:“他是哪里人,如何来到这里?”她面容严峻,若柳却毫无惬意,嬉皮笑脸的说道:“姑姑,些许小事何必认真。他是从南国逃来的汉人,访友时路过此地,帮我救出了小羊,别无它事。” 紫袍女子也是听人风语说若柳带一位男子进了毡帐,颇为担心,听她话语半信不信,便要提醒她几句,话里有话,说道:“契丹国的律法不许与汉人通婚,你应自重些才好。” 若柳面带羞色,一紧鼻子,嗔怪道:“姑姑误会了。我家就要迁到南国,哪里还会想这种事?”心中却想:“到了南国,看你还如何管我?” 紫袍女子方知自己错会了意思,心里踏实了许多,却因尊严不在便思寻回,又想起被关进地牢的汉子们。哪知不想便罢,一想起来还真的担心这男子和他们有何瓜葛,又问:“不是和筹粮的那些人一起来的?” 若柳极力证明着:“当然不是。这个人我早先见过几次,以种地为生。”忽然间又想到:“姑姑提起他们,何不打探一番?”装作乖巧的样子低声问道:“姑姑,那些人犯了什么罪?为何非要将他们关进地牢里?” 紫袍女子见她的做法并无不妥,又与汉子们毫不相干,心绪好转许多,便不再提防,和颜悦色的说道:“饶州胡损将军与契丹王爷耶律柔格起了争执,动了刀兵。这些人像是契丹人派来的,别再是有什么阴谋。查隐将军的主意,说是为了稳妥起见,只有把他们先抓起来再说。”查隐便是与紫袍女子一起在族长的毡帐里议事的那位白面男子,以稳健著称。为本部落的军事首领,一概的军政大事均归他管辖。 一听双方打了起来,若柳一惊,忙问:“真的,那我爹他们怎么样了?” 紫袍女子神色凝重,答道:“只是传言尚未得到证实。放心,你爹有神灵护佑,我军兵马众多,即便是偶有战端亦会平安归来。” 听姑姑安慰两句,若柳略放宽心,轻出了一口气,又问:“既是传言便当不了真,可这与那些人有何相干?” 紫袍女子答道:“他们在这个节骨眼上来到此地,叫人不得不防。只是他们来意如何尚不可知,还少一位契丹官员,他是这些人的首领,此行的目的也许只有他一人知晓。奇怪的是,始终没见到他人在哪里。” 若柳听傅亮说是经商,当着姑姑的面又不好明言,又想知道她的想法,便道:“何不细问一番,看他们都说些什么?” 紫袍女子莞尔一笑:“问过了,他们都说是生意人。可问起行当里的事,尽是疯疯癫癫的,半点也不着边际,叫人如何能信?”突然间又想起了什么,看了若柳一眼,冷笑道:“不给他们一点颜色终究难说实情,何不拷问一番?” 若柳错愕的看着姑姑,暗道:“这么残忍!” 送走姑姑,想起那些令人生畏的刑具,若柳立马钻进毡帐里,不等傅亮开口,急切的问道:“你们究竟是什么人,做何营生?”姑姑的话险些把她吓到,却仍希望傅亮等人是生意人,是故不问来意。 傅亮已答了一次,见她又问,心中慌乱,答道:“早和你说过,是生意人,正要回南国去。为何又问一次,难道有事发生?” 若柳心中不满,埋怨道:“姑姑不相信你们的话。为了能问出实情,打算对你那些弟兄们动用大刑。那些刑具恐怖之极,令人欲死不能,谁人受得了?这等关头你仍不说实话,叫我如何帮你?” 汉子们与傅亮既无血脉亲情也不是故交,但同样遭逢大难,又一起为奴多年,怎忍心他们再受大刑,何况还有师傅尚伯年在内?且被迫为奴原本可怜,若柳心善,没准会帮助我们,便道出了实情:“我们本是归化c儒州等地的匠人。” 若柳瞪大眼睛问道:“为何又来到这里?” 傅亮面露戚容,话语中带有哀伤:“契丹人占了山后五州,杀了我们的家人,又把我们掠至饶州强迫为奴,为他们修建府邸c桥梁,打造家居所用,一晃便是数年。惨状可想而知,劳力过度及患病亡身者不计其数。” 若柳未想到他们是这样的境遇,心下一惊,其悲惨之状早有见闻,不用打听,又问:“那你们是如何出来的?有人花钱赎你们还是他们发了善心?” 奴隶可以赎身,但价钱不低,除了亲人谁有那样的良心?可他们的家人被杀个精光,还有谁关心他们?退一万步讲,即便家人还在,又哪有那样的财力?至于契丹人的善心,简直就是痴心妄想!傅亮哀叹一声,话语低沉:“胡损谋反,我们被派去阻挡奚兵,实则是被当做诱饵,一场厮杀便死了五百余人,我们趁乱逃了出来,昼夜奔波至此。” 饶州果有战事,若柳替他爹担心起来,冷不丁问了一句:“我爹怎么样了?” 一听这话才想起来若柳的父亲也被招去饶州,可他何曾相识?混战中也只留意自己人的伤亡,谁又会刻意关注敌军如何?只好笼统的说道:“奚兵先用骑兵冲击,那阵势势若排山倒海一般,刚一交锋我们便有多人倒地身亡,后来两军人马又全被契丹人射死,侥幸生还者百里不足有一。至于你父亲是在先锋的骑兵里,还是跟着后续的大军,我们无从知晓。”提起那场恶战,傅亮仍然心有余悸。 弄不清父亲的近况,若柳心绪不安起来。但没有消息总比得到死讯的好,但愿神灵能保佑他平安无事。若柳心里念叨几遍,转身来到帐外。 见他们不是契丹人派来的汉军,毫无侵犯族人之意,是关是放都毫无紧要,若柳起了恻隐之心,便欲设法搭救这些身陷牢笼的汉子们,自己到了南国也好有几个得力的玩伴,为难之处保不准会求到他们。 可如何搭救?思来想去自知自己无此本领,便想起了姑姑,心道:“姑姑掌管族内事务,平日里族人均敬她三分,由她出面事情好办得多。” 匆匆忙忙找到姑姑,正遇她要提审汉子们,吓得她慌忙止住,摆退众人又把姑姑拉进毡帐里,低声细语的向她道出了实情,话语中极尽哀求之意,求姑姑不要为难这些可怜人,大发慈悲放他们回到南国。 一番话说得姑姑半信半疑,问了几遍便增加几分确信,又见她哀求起没完没了,忍不住心软,便答应她:“我试试看,成与不成倒也难说,终究是尽力而为。”喜得若柳连蹦带跳跑出了帐外。 紫袍女子虽答应了若柳,可依照权限,此事应归查隐将军管辖,人是他抓的,若无他首肯断难成事,要费一番脑筋与他好好商议才行。忽然又想了起来,窝藏和帮助逃亡的奴隶本是重罪,看来,此事要有一个绝妙的障眼法子,且不能有一丝一毫的纰漏。 查隐将军正坐在账里一边饮酒一边猜想这群汉子是何来历,来意如何?忽见紫袍女子进来依然坚持把他们说成商贩,心中疑惑,凝眉问道:“商贩哪里能买到军马?大人莫要听信他们胡编。”紫袍女子一笑,说道:“将军有所不知。族人在饶州与契丹人起了争执,抢了许多军需,有人便要发一笔横财,便把这几十匹军马卖于汉人,正要骑回南国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六十五、【 擒 王 】 这个说法倒也说得过去,可查隐还有几处不解,又问:“可他们为何先前不说?”紫袍女子干笑一声,说道:“按照族内的规矩,私自贩卖抢来的军械与马匹便是重罪,哪个敢说?他们也是探出我们识得罕尔虎将军,见不是外人才敢实说。况且,像罕尔虎这样的大人物,即便知道详情谁敢直说出去?” 谎话编的也是凑巧,罕尔虎已被耶律丰泽毙倒军前,可谓死无对证,又拿死人吓唬查隐一番,让他即便知晓内情也不敢乱说。看来同为奚人的罕尔虎在这里颇有威望。可查隐仍然不信,又问:“我细问过了,这些人怎么看也不像是商贩,却有几分匪气?” 紫袍女子憨厚的一笑,说道:“出得起银子卖马的人,谁会这般辛苦?当然要花钱请人代劳。这些人均是早年间从南国逃来的农户,有的是出苦役的匠人。匪徒哪有这般规矩?” “可罕尔虎为何要把军马卖于他们?”查隐问。 紫袍女子确实转得机灵,笑道:“卖到附近早晚会被人看见,那时岂不麻烦?这才让他们骑回南国去。” 话到此处,不由得查隐不信,见不是契丹人派来的汉军倒少了几分担忧,可仍有一事不解,她为何竭力帮助这伙汉人?带着疑虑,问道:“这些人中可有大人的故交?”紫袍女子一笑:“哪里。我这些年很少外出,哪能结交他人?” 饶是查隐谨慎,在心里将她的话语咀嚼良久也没看出哪有不妥,放心的一笑:“实话说了,非是我要为难他们。我是真的担心这支汉军于我们不利。我已派人去打探消息,并让弟兄们做好应敌之需,万一不利也好举族西迁。若果如大人所说,放了便是,何必要费这般周折?” 何瑛与袁梦躲进密林里看的真切,见汉子们连人带马都被奚人带走,心中忐忑,不知如何是好。有心过去询问,谁肯将原由告诉陌生人?想起尚伯年的叮嘱,别再是问不出所以然来又被人逮去,如何敢妄动?本就担心契丹人追来,却在这里出了这一档子事?艰难困苦中便埋怨其上苍来:“老天爷为何不肯给我们一丝的怜悯?我们九死之后方得一线生机,为何竟无一条活路?” 猛然间,一个不祥的预兆涌上心头,何瑛心下一凛,看了看袁梦,暗道:“我们这些人倒也无妨,她还是一个孩子,尚未chéng rén,万一有个闪失,如何对得起她爹娘?”万难之时须当机立断,问:“可有办法渡过河去?” 袁梦正盼着此事,见问答道:“找一些干燥些的圆木捆成木筏,坐在上面便可过去。” 原来真有办法,何瑛心中叹息:“自己久在闺中,不喑劳作,想起来还不如一个孩子。”又问:“拿什么来捆圆木?”袁梦道:“这里尽是软藤,砍一些便是。”何瑛甚是欣慰,断然道:“走,我们做一个木筏去。”袁梦见她神色异常,不解的问:“不等他们了?” 何瑛道:“边做边等。没准等我们做好他们便回来了。”她本希望如此,但见刚才的情形,也许事情并不简单。 二人辛苦了半个时辰方做好一个木筏,放在水里稳稳地浮着,渡过个人不成问题。何瑛看着欢喜,问袁梦:“过了河,你一个人能否找到家乡?” 袁梦一愣,问道:“不是等他们吗?为何只有我一个人?” 何瑛蹲下身子,扶住她的双肩,话语沉重:“他们情况如何尚未可知。尚大哥说得对,我们不能全搭进去,能逃一个是一个。” 袁梦这才意识到事情凶险,忙问:“哪你为何不与我一并逃走?” 何瑛轻笑一声,未曾开口已是双目噙泪,说道:“五百人因我而死,如今又连累他们身陷险境,我怎能一人离去?记住,夜晚困倦时定要寻一个安稳处。”说完,又拿出地图塞进她的怀里。 可刚才还担心回家无望的袁梦此时又倔强起来,一把推开地图,嚷道:“你不回去,我也和你一起救人去。奚人有什么稀罕?大不了杀出来便是。” 何瑛哪能让她前往?急忙阻拦:“奚人众多,如何能冲杀出来?”便催促她快些登上木筏。可任她苦口婆心,袁梦就是不肯,争吵半晌无果,二人均不言语,站在河边就这样僵持着。何瑛无奈只有在心中默默的暗想主意。 还是袁梦先说:“你这样去如何救得了他们?不如我们找到奚人族长将他擒住,他们能不把尚大哥他们放出来?” 何瑛闻言大喜,说道:“此计甚妙。族长住在哪里?” 袁梦道:“我知道。”说完挺身便走,见何瑛还要阻拦,又道:“我不去你能找到族长的住处?”何瑛一听也对,便不再强阻,心中却道:“无论如何也不能让她有半点闪失。” 二人借助山势c巨石c粗树隐蔽行踪,一路绕行数里,从另一个方向潜入奚人住地。逢人便躲,刻意关注华丽一点的大帐,也好找出族长的住所。一连探访了几座毡帐,听里面尽谈些草原上的碎事,话语俚俗的很,哪像大人们那样客套c含蓄c尽打官腔?何瑛心急,问道:“你真的知道族长的毡帐?” 袁梦“嘘”了一声,一指前面的一座毡帐,轻声说道:“看看去。”哪知毡帐看似华丽,透过帘子的缝隙向内张望,却见一个妇人正坦胸坐在床榻上给孩子喂乳。何瑛失望之极,才知道她根本不知道族长住在哪里,心道:“这孩子尽是鬼主意,竟然骗我让她跟来。”一 忽见两个奚兵从一个大帐里走出来,像是得了命令匆匆而去,看情形里面定是住着一位大人物,袁梦似是蛮有把握,低声道:“就在这里,上!” 查隐虽答应放人,却仍是顾虑重重,本想再找人问询,但因紫袍女子已探查清楚,且言之凿凿,若背她的意图,惹她恼火却万万不成。忽然又想起来汉子们骑的军马来,这些可尽是良驹,白白的放走它们岂不可惜?要设法弄来才行。犹豫了半晌终得一个妙计,又怕紫袍女子阻拦,便想起了族长来。对!先去找他,只要辩以巧舌他必能应允,那时还用理会他人如何? 打定了主意,又叫人前来交代一番,无非是让下面的人打起精神,要对汉子们和军马严加看管云云。待传令的奚兵走后,便闭上双眼苦思起来,头往后一扬,靠在木椅上做假寐状。 猛听得大帐的帘子哗啦作响,睁眼便见一大一小的两个人闯了进来,不容分说举剑便砍,吓得他顾不得躲闪,忙向右侧一滚,“咣当”一声,连人带椅子一起侧翻在地,又顺势一腿横踢出去。 袁梦的利剑走空,一下子砍在木椅上,却未料到他这般强悍,忽见他出腿踢来,忙侧身一闪,长剑向前一递又向他的颈部刺去。眼见利刃近在咫尺,饶是他反应机敏,生死一线之际又向左侧一滚,利剑紧贴面颊差点将右耳削去,斜眼见床头一把钢刀,忙操到手里,“刷”的一声用力一拔,反手便劈了出去。“当啷”一声,正砍在何瑛刺来的长剑上。 本欲起身力战,却见袁梦长剑耀眼生花,已是应接不暇,哪里还能分神?万般无奈只有挥刀再劈,打算逼退二人也好有一个施展绝技的空间,却因半躺在地上挪动不便,三招尚未使完,只觉得颈部一凉,何瑛正扬眉立目看着自己,似要再乱动一下,立马便会身首异处。 受制于人只好撒手扔刀,只听何瑛问道:“午间来的那伙汉人现在哪里?”原来他们是同伙?查隐不愧是精习战阵的宿将,利刃加颈仍然不慌,反问道:“你们是什么人?来到此间有何意图?” 何瑛道:“我们是南归的商人,你们不问缘由无端加害是何道理?烦请将军陪我们走一趟,把人放出来再送我们过河,从此两不相干。” 商人一说他已经听过数次,仍是不敢相信,见何瑛穿着契丹官服,心道:“既是从奚人那里购得掠来的军需,怎会有契丹官员在内,且与汉子们这般同心?”瞥眼见到她腰间一物来回摇摆,细看之下竟是调兵的令牌,确信他们是汉军无疑,心里琢磨着:“境内各族同属一国,无论汉军还是契丹军,常有往来本不稀奇。可这帮人在这个节骨眼上来到此地,又无公文,问询来意叫人难以信服,且语焉不详,指不定会有什么阴谋。抬眼见门前人影晃动,眼珠子一转,嘴角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奸笑,说道:“即是过往的商人,吱呼一声放了便是,何须这般大动干戈。放我起来,带你们去便是。” 何瑛喝道:“起来!”依然剑不离颈。查隐倒也听话,慢慢的起身站定,在二人的挟持下一步步向门口走去。刚到门前,袁梦又嚷了一句:“慢着!待我看看。”何瑛剑上一紧,左手一拉查隐的衣袖,喝道:“站住!”二人止步站好。 袁梦伸剑挑起门帘看了一眼,未觉不妥,便又上前半步探出头去打算再望,忽见一个黑影闪出,也不搭话,举刀便砍。吓得她急忙把头一缩,利剑横出,“当啷”一声,隔住来势。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六十六、【又是你?】 冷不防的窜出一个人来,面目难辨,吓得何瑛心中慌乱,失声喊了一句:“袁梦!”哪知查隐早就发觉帐外有人,正时刻留意着,趁着她分神的一刹儿那,把头一低,竟从她的剑下溜了出去,向后一窜便跃到桌案后面,接着大喊一声:“来人,有刺客!”等何瑛再欲上前擒他,早已拾起钢刀狂舞起来。 袁梦乍一遇敌,被逼无奈只好后退一步,刚要出招反制,却被另一个人瞧着空隙溜了进来。猛然间窜出两个人来,一个门里一个门外,弄得袁梦一愣,一时间不知先擒哪个才好。细一观察,便认出里面的正是三角眼,外面的更不用细问,定是让人见了一眼便恶心半日的毛铮。 傅亮正在若柳的帐里等她姑姑救人出来。可左等右等不见尚伯年等人,料想无望,免不了焦躁起来,毡帐里来回走了几趟,弄得若柳亦是烦乱不安。猛听得帐外嘈杂声起,心下一惊,忙跑出去看个究竟。 站在空旷处四下张望,但见十余名奚兵正向一座大帐跑去,帐外已有几人斗得激烈,远见一人正是何瑛,便要上前援手。若柳随后跟出,见状一把拉住他的衣袖,劝阻道:“凶险!”惹得他心急,一把将她推开。 可刚跑几步,便发现前方不远处有三个奚兵如钉子般站在那里,任由那边如何乱嚷,依旧一动不动,就是他在身旁飞奔而过也不肯多看一眼,不由得心中起疑,略一思索,才想起这便是囚禁师父的地牢,三人正在看守。 他早知地牢的位置,只因先前看守的奚兵甚多,自己一人之力断难取胜,才打消了劫牢的念头,现见只有三人,胆子便大了起来,放弃了支援何瑛,半路折回跑到近前,一刀便把一个奚兵砍倒在地。 另两名奚兵见状大骇,忙大喊一声:“有人劫牢!”抽刀便冲了上来。 傅亮急于救人,一把钢刀如雪片一样飞舞。哪知二人只是想把他拖住等待援军,并不急于拼命,稍一吃紧转身便走,等他停手便又围了过来,弄得他疲于应付,一时间竟腾不出手来去掀地牢口的盖子。 已有个奚兵闻声赶来,傅亮一人难抵四手,何况对方人多?不一会儿的功夫便有些支撑不住,额头上早已渗出几滴汗水来。吓得若柳躲在一顶毡帐的后面不知所措。 突然,从地下钻出一个人头来,左右望望,“蹭”的一下跃出地面。接着又转身朝洞口处喊了一嗓子:“快来!”。又有两只手伸了出来,被他一把抓住,用力一提,便又提出一个人来。 与傅亮打斗的奚兵有两人已察觉这里情况异常,转身赶了过来。先前钻出那人对后出来那人说道:“我守住洞口,你帮他们。”快步拾起死去奚兵的钢刀,奋力一挥,便把最先到达身边的奚兵的头颅砍了下来。 守在洞口处那人应了一声,也嚷了一嗓子:“快来!”又有一人借力跃到地面。随着他每喊一声,便有一人钻出,片刻的功夫,空地上接二连三的多出十多个人来,除留一人在洞口外,余下的人均四处寻找器械帮助傅亮对抗奚兵。 傅亮身边少了奚兵,压力骤减也长了精神,钢刀狂舞几下便把一名奚兵送进了地府里,回身看到最先钻出那人顿时大喜,喊了一句:“师父!”这些人正是和他一起出逃的奴隶们。 原来,奚人地牢的构造太过简单,只是在一个地窖上加了一个木排做的顶盖,四周土质松软,并没有砌砖垒石。奴隶们被关进地牢没有坐以待毙,其间有多人建过房屋修过地堡。黑暗中摸索了几遍便弄得清楚,紧贴着顶盖挖了一个洞逃了出来。正巧何瑛与袁梦去擒查隐引走了多名奚兵,余下的几人又与傅亮纠缠在一起,他们才从容出逃。 周边的奚兵稀少,虽拼死力博也不禁这些人乱砍,不一会儿的功夫便只有招架之功,哪能阻住众人?余下的忙四处奔逃。傅亮又把入口的木盖掀开,两边救人,约有一碗茶的功夫,便把被困地牢的汉子们悉数救了出来。 见不远处有奚兵前来,逃命要紧,忙招呼众人快些撤离。傅亮刚走两步又想起二个人来,停下来喊尚伯年:“师父,贺林牙她们还在那里,一定要救她们才行。”尚伯年扭头看得清楚,忙吩咐了一声:“其余的人先走,留下几个人随我去救贺林牙。” 何瑛与袁梦见搭救查隐的竟是三角眼和毛铮,宿仇新怨一起涌上心头,恨不得一剑将他们劈成两半,却不留意间被查隐趁机逃了出去。眼见没了救人的筹码,气得袁梦咬牙切齿,怒骂了一句:“又是你这个畜生。”虚晃一剑狠狠地向三角眼的咽喉刺去。哪知三角眼刚才看似勇猛,一见二人竟像耗子见猫一样,全无斗志,扭头窜出帐外,一路疾奔,片刻的功夫便没了踪影。 毛铮正气恨他这般无用,见二人出来,明知不敌仍不肯束手就擒,想着袁梦武功高强刻意避开,挥刀直取何瑛。身在敌营哪能含糊?何瑛拨开钢刀,腕部一转便向毛铮的胸口刺去。这一剑招法巧妙,去势迅捷,毛铮大吃一惊,忙后退一步用力一拨。但他也知道,何瑛的绝技也仅是三招五式,余下的均不成章法,森然一笑,又踏上一步钢刀急舞。 可他的刀法看似精湛,却一连几刀,均被何瑛用巧劲化解,非但未伤到人家半根毫毛,手臂还差点被人家砍下来,吓得他心中发憷,正纳闷何瑛的剑法不知何时精进了许多,忽见何瑛的长剑化作一道白光直向他的颈部削来,当即惊叫一声,忙弯腰躲避。却不知何瑛的长剑早已中途转向,一剑便刺在他左腿根处,鲜血直流,疼得他“妈呀”一声惨叫,跌坐在地上。 原来,何瑛受袁梦的指点,武功已是今非昔比。毛铮不务正业,整日里琢磨着怎样害人,功夫荒废了许多,不见长进,哪里还是人家的对手? 何瑛被他害的凄苦,险些家破人亡,得此良机,只消再补上一剑便可手刃仇人,哪里能将他放过?上前一步,瞧准他的胸口猛地一剑刺了下去。哪知身旁早有奚兵赶来,一支长枪“当啷”一声砸在她的长剑上,火星四溅,剑尖向下一低自然走空,却救了毛铮一命,被他趁势滚到一旁。 何瑛哪肯罢休?本想追过去结果他的性命,怎奈奚兵越来越多,不得不小心应付着,气得她长剑乱舞,一连砍倒三名奚兵杀透重围后,回身再望,却无论如何也寻不到毛铮的身影。 袁梦刚出毡帐便遇到奚兵来袭,“纤云手”终于可以神威大显,起手利落异常,甚是快捷,往往不出三招便砍倒一名奚兵,余下的奚兵均吓得手足俱颤,不知所措。可查隐与毛铮均不见了人影,敌营中哪能久留?喊道:“何姐姐,敌军众多,久缠无意,赶紧离开。” 正巧尚伯年和傅亮带人来援,得知众人已经安然脱险,心下甚安,也顾不得去寻马匹,忙夺路狂奔。何瑛没能杀了毛铮心有不甘,却也无可奈何,只好抱憾在胸与众人同行。等气急败坏的查隐带人赶来,恶斗早停,汉子们已向住地外的山林里窜去。又因红日西沉,夜色降临,只好停下不追。 若柳惊魂动魄的看完整场的厮杀,见汉子们终于逃脱,地上横七竖八的躺着十余具尸体时,不知是宽心还是哀痛。亦不知像有莫大的血海深仇一样,死命厮杀的双方谁对谁错,更不知自己应该情系何方?那些人何种的身份?来意如何?她均不知晓,却见这昔日笑语欢歌,往来不绝的族人此刻一动不动的躺在地上,心绪万般的愁苦。 茫然无措,失魂落魄的回到毡帐里,一头扎到床上,双眼一闭,顿觉眼前白刃乱飞,红光一片。晃了一下脑袋,睁开眼睛望着穹顶,满脑子的疑问“查隐为何要抓他们?”,“这些人为何那么心狠,非要杀死十余名族人?” 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又难抵玉露惊魂,辗转反侧好不容易熬到天明,睁眼见一缕阳光透进帐内,惊讶外面为何这般寂静,既无人语鸟鸣,又不闻马嘶犬吠之声,来到帐外一看,不时有人三三两两往来,均是表情肃严,低头垂目。远处河边的大树下,土丘后面站着一些奚兵,个个身着戎装,总有个骑兵不是向东便是朝西,沿着河边策马疾奔。 若柳心中纠结,不知又发生了怎样的事,拦住一位老者细问,可无论自己如何的低声恳求,老人家只是摇头,末了还哀叹一声,继续疾走。再想找人,路过的尽是打闹的孩子,哪知道什么?正心急间,遥见姑姑迎面走来,忙跑了过去,问道:“姑姑,这是怎么了?人都去了哪里?” 姑姑未曾说话也是哀叹一声:“你不知道。胡损将军在饶州兴兵,不幸惨败,就连胡损和萧十奴也被押到箭笴山射了鬼箭,三百余名亲信被投进狗河,无一生还。”若柳“啊”了一声,惊问道:“不是我军兵马众多吗?如何会这样?” 正有两个人走了过来,先前和若柳的父亲一同被招去饶州,姑姑立马将他们叫住:“李大哥,若柳正要问饶州那边的事,你和她说说。”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六十七、【 过 河 】 李大哥满脸的戚容,未等说话先摇了摇头:“唉!我们乍到饶州,便听说契丹贵族耶律柔格抢占族人牧场,屡劝不规,惹得胡损将军大怒,便兴兵讨伐。可柔格奸诈的很,竟用几百个奴隶挡住我军去路。我军上了大当,前锋受挫,伤亡无计。也亏萧十奴英勇,亲冒矢石,毙敌无数,迫使柔格后退十余里。我军又历经苦战,大胜了几场,兵锋直达饶州城下。” 若柳插了一句,问道:“那后来为何又败了?” 李大哥又叹了一口气:“哪知耶律柔格早向庆州求援。耶律阿保机亲自率军南下,先历数胡损谋反,接着便派精锐踏平奚军大营,又分兵数路猛攻我军左翼,各路契丹援军也纷纷涌至,强敌满山,我军苦战经旬,力不能支,大溃四散。真是凄惨,尸骸遍布山野,生还者十成不足有一。” 奚族为东胡之种,世居西拉木伦河上游,鼎盛时期远强于其他部族,甚至比契丹也毫不逊色,有唐一代与契丹被并称为东北“两善”。契丹兴起后被置于从属地位,如今又遭重创,势必元气大伤,再难恢复往日的荣光。 若柳一个牧民的女儿,只关心父亲安危,哪能思虑这些?见二人复返,唯独不见父亲身影,急急的问道:“可知我爹怎样?他人在哪里?” 李大哥神色黯然,哀叹道:“若柳姑娘,你定要节哀。令尊英勇,随先锋营一起出战,已经殉难了。” 惊闻噩耗,若柳顿时呆在那里。奚人与契丹人同俗,亲人过世不能哭泣,否能便被视为软弱。若柳强忍泪水,半晌才道:“我爹怎么死的?”李大哥低头说道:“他身有创伤也有箭羽,不知是在契丹人射箭之前已被奴隶们害死,还是亡于契丹人的箭矢之下。” 若柳有些哽咽,又问:“尸首现在何处?” 李大哥满脸的愧疚之色,低声说道:“死的人太多,无法运回故里,已经举行‘tiān zàng’。”所谓的tiān zàng便是将死尸随意放在野外的粗树上,任由肉食的鸟类啄食,据说这样死者的灵魂可以升到天堂。三年后再收拾遗骨火化埋了,却时常被黑熊拉到树下吃了,连一块大骨头也是难寻,在奚人眼里并不是不孝。 见她不语,李大哥又多说了一句,故意使她分神,减轻哀痛:“我们侥幸不死,被契丹人编为部族军,归耶律柔格统辖。”又伸手向河边一指:“这不。刚随他义弟耶律九斤回来。” 几人顺着他的手指望去,见河边确有几个契丹人往来,正在那指手画脚。若柳不识耶律九斤,又哪关心谁是?只是不解这么多人为何要聚在河边,问道:“大清早的,他们去河边干什么?” 姑姑本担心她不能承受哀痛,见她神智如常,放下心来,接过话题说道:“昨夜逃走的那些汉人趁着夜色又返了回来,把你家食物偷走大半,现正藏匿山中。他们要逃回南国需渡过滦河,契丹人已沿着河边岸布下重兵,防止他们偷渡过去,也好趁他们渡河之时将他们一网打尽。” 突然又想了起来,她曾为这些人求过情,现正在哀痛中,莫要刺激她才好。可若柳坚强的很,表情默然,淡淡的说了一句:“那些食物原本无用,丢了也好。” 汉子们本来只想讨些食物,也好渡河南归,这样一来,不但食物没有讨到还丢了马匹,要紧的事被契丹人赶上,现在连渡河都成了问题。再有,奚兵死伤十余人,怎会轻饶他们? 耶律九斤立在岸边,望着缓缓东流的河水,朝因左腿受伤堆坐在地上的毛铮看了一眼,讥讽道:“这世上好色之人哪有你这般痴绝,时隔数月仍对一个女子念念不忘,竟略施小计让他们在此整整滞留一日。若让他们渡过河去,越过长城便是汉人住地,那里村落繁多,道路纵横,哪里能够找到?” 可毛铮哪肯承认他此行尽为私事,辩解道:“我哪有那番心思?只是这三十匹军马,皆是纯种的青海骢,若被他们盗走岂不可惜?多亏你早来一步,不然的话,仅凭这些奚兵,恐奈何不了他们。”听他所言,军马早被契丹人找到。 一个奚兵将领带人走来,耶律九斤老远问道:“可见他们下山?” 他指的是奴隶,奚兵将领答道:“从清早到现在一直未见动静。”毛铮问道:“莫非他们已渡过河去?”奚人将领一笑:“昨夜我们便封锁了河岸,他们半夜还出来找食物,哪能那样快?且木筏还在,他们渡河不用为何还要做它?” 耶律九斤倒蛮有把握,笑道:“放心,这沿河百余里都是我们的人,这些奴隶即便是长了翅膀也休想飞过去,我们等着看戏好了。” 天近晌午,尚不见奴隶的人影,毛铮等人坐在大树底下乘凉,倒也惬意,只等着往来的奚兵送来好消息。 忽听一人惊呼:“看,那是什么?” 众人一惊,顺着他手指的方向远眺,只见下游不足二里的河面上,一些圆木正向对岸飘去,每棵圆木旁都有一人,一手抱着圆木一手当做船桨在奋力划水,人在水里若隐若现。 奚兵将领第一个喊道:“不好,他们在渡河!”忙叫过一队人沿着河岸飞奔而去。毛铮见状忙挣扎站起身来,耶律九斤道:“你有伤在身,还是不去的好。”可毛铮心有不甘,咬紧牙关强挺剧痛,说道:“哪成?小娘子害得我这般凄苦,总要看到她狼狈模样才行。” 耶律九斤嬉笑一声:“可真有你的。” 一队奚兵加几名契丹军一路疾奔,半路上见有三名奚兵卧倒在路旁,一试之下已是鼻息全无,看样子刚刚死去,定是奴隶们所为,怪不得老半天不见有人过来报信?却不知奴隶们用了怎样的手段,弄死几个人竟无半点声息。 一行人来到奴隶们下河处,见他们已经离岸,一些奚兵倒也忠勇,不等官长下令便跳下河去,扑腾着向前追去,余下的水性不佳,也转身去寻圆木,打算效仿奴隶们渡河的办法下河去追。 放在往常,奚人将领许是仍不慌不忙。如今主子在旁,防得这般严禁依让他们弄开一个突口逃到河里,哪能不恼?怒吼一声:“放箭!射死他们。” 十余名奚兵忙弯弓搭箭,一支支利箭向河里飞去。 仍被契丹人称作奴隶的汉子们一边划水一边躲避箭羽,第二拨利箭飞来,已有人中箭身亡,头一仰手臂一松便没了踪影,圆木随着波浪向下游飘去。有的虽被利箭伤到,却不致命,依紧咬牙关忍着剧痛,拼命地游向对岸,免得被水里的奚兵追上。 耶律九斤见奴隶们不用木筏抱着圆木便能渡河,没必要留人守着一个空筏子,尽数的跑去看奚人追逐奴隶们。可尚未跑到中途,不经意间回首一望,却发觉已有几人登上木筏,看衣装与河里的奴隶相似,应是同伙。只一人装束有别,细看之下竟是何瑛,方晓得还有人没有过河,急忙大喊:“这里有人,赶紧些,莫让他们逃了。” 何瑛与尚伯年带着众人连夜窜进山里,却因夜深林密辨不出滦河的方向,只好寻一个山坳暂时躲藏起来。有两人伤势原本不轻,连日奔波再这样折腾一番,已是难以支撑,急需修养。众人自清晨用了几口冷食,直至现在水米未进,已是饥肠辘辘,劳苦不堪。也亏傅亮不辞辛苦,带着几个人又原路摸回若柳的毡帐,趁她酣睡之时将食物拿走大半,才不至于继续挨饿。 天将破晓,茂林里的晨光仍是朦胧。 一行人踉跄着寻到河边,却发现早有三三两两的奚兵沿河岸往来,一有动静便可引来大队的奚兵,贸然过河是万万不能。退到密林深处商议一番,既然圆木能浮上水面,便在远离河岸的地方砍下二十余段,抱到离岸不远的山边藏着。 大河弯曲,岸边的土路也是不直,更兼林木碍眼,站在任何一处均难将整个路面一览无余,奚兵遥望不便,哪里能够呼应?先藏一隐蔽处,放过大队的奚兵,待小队奚兵过来便悄无声息的上前杀死。再以迅猛之势抱着圆木冲向河里,待他处奚兵发觉,想来已到河心,哪能追上?水性不佳者,待众人跳河,必能引奚兵前去,便可去强夺木筏,定能一举成功。 与耶律九斤随行的契丹兵听见喊声回头看时,也发觉有人抢夺木筏,恐他们趁机逃去,忙吆喝着疾奔过去。 汉子们除了三两人不习水性,便是何瑛与袁梦。只有趁着无人之时去抢木筏。可即便他们登上木筏却因水上功夫欠佳,也无人能将木筏撑走,又是傅亮自告奋勇,为他们撑杆掌舵。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六十八、【葡萄熟了吗?】 袁梦心急,第一个跳上木筏,却因为难找平衡,人和木筏一起摇晃起来,惊得她连声尖叫。何瑛倒是听过一些技巧,见木筏左倾,跃上木筏向右疾走两步,以为这样便能平稳,哪知仍不得要领,木筏晃得更为厉害,弄得她站立不稳,一个趔趄跌到在木筏上,衣衫尽湿。 终是傅亮身手利落,见二人险些滚到河里,忙一个健步窜上木筏,拿起一根木杆向河中一点,木筏微晃两下立刻稳稳地浮在水面上。 两名伤势渐重的汉子不能浮水,也需与何瑛等人同乘木筏,正由两个体格健壮的汉子扶着,跌跌撞撞的向岸边走来,行进自然慢些,虽见契丹人越追越近,心中焦急,无奈行进艰难,还连累扶他的汉子不能疾走。 片刻的功夫,契丹兵已追到近前,一个腿有创伤的汉子对扶着他的人说道:“我扶着你的肩膀便可,我们且战且走。”一手搭在他的肩上,蜷起伤腿,做单腿蹦跳状,另一只手奋力挥刀拒敌。两个人三条腿,两把钢刀,契丹兵一时之间竟是靠近不得。 几名契丹兵向木筏奔去。一人左脚刚刚踏上,便被袁梦两剑刺倒在岸边。另一个契丹兵跑得快些,一窜便上了木筏,傅亮木杆一挥,便把他的钢刀击落,又用力横扫,契丹兵遭此重击,扑腾一下便跌进河里。 契丹兵虽有伤亡,但毕竟以众擒寡,仍不畏生死,奋勇向前。傅亮接连击倒两人,把木杆一举,大吼一声,余下的契丹兵见他如天神一般,吓得两脚发软,哆哆嗦嗦不敢近前。 这边虽守住了木筏,但两个伤者和两壮年仍被拦在岸上,傅亮朝何c袁二人说了一句:“你们呆在这里,我去接他们。” 可二人无撑筏的经验,自知没本事驾驽此物,何瑛刚才摔了一跤,更不敢单独留在上面,拦住傅亮说道:“你守着木筏,我去救他们。”又跳下木筏向岸上奔去。袁梦心知四人上不了木筏,木筏便不能离岸,也喊了一嗓子:“我也去。”跟在何瑛后面弃筏上岸。 契丹兵无力夺取木筏,但见她们上岸,奓着胆子蜂拥而上意欲lán jié。袁梦虽是一个小丫头,剑法却是犀利的很,挥舞起来如彩蝶翻飞,直杀得契丹兵哀嚎不绝。何瑛的剑法苦练数月已是不凡,昨晚又伤了毛铮,有了自信,偶遇lán jié者往往都是一招毙命。 另外一人腿腹两处均有刀伤,不能像伤腿那人一样与搀扶他的人一起拒敌。弄得扶他的兄弟颇费力气,一把钢刀还要护着二人周全,却因挪闪不便左臂中剑,疼得他“妈呀”一声,左臂自然垂了下来,伤者没了搀扶之力不能立足,也“扑通”一下跌倒在地。 两名契丹兵趁势而上,长枪狠狠地刺中伤者的胸口。扶他的汉子虽心痛难以舍去,可再想救助已是不及,眼见他口吐鲜血,头一歪便死了过去。 岸上只剩三人且两人身俱创伤,好在刚伤到左臂的汉子没了累赘倒也灵活,钢刀舞得如雪片一般,不住的游走,却离木筏越来越近。那个金鸡独立的汉子已累的腿部酸软,契丹兵欺他躲闪吃力,长枪专向他的好腿乱刺,总算他刀法精湛,好歹是保住了一条性命。 何瑛与袁梦到来解了三人的困局,见有了空隙,那个未损分毫的汉子倒也干脆,说了一句:“我们走。”把腰一弯,扛起单腿的汉子长啸一声,钢刀狂舞,发疯般直奔木筏奔去。契丹兵见他如恶煞一般拼了性命,吓得神色仓皇,纷纷后退,眼睁睁看着他一口气跑到木筏边。 毛铮腿上有伤行动缓慢,未走多远便返了回来,见状不妙,急的他扯着嗓子大喊:“拦住他们!”怎奈契丹兵斗志全无,早已四散,哪里还能拦住?袁梦见何瑛还在厮杀,急忙大喊:“何姐姐,快走要紧,不能久战。” 何瑛回头望去,见三人已经登上木筏,傅亮立在木筏前头正频频摆手,示意她们快些回去,才想起逃命要紧,随着袁梦一前一后向木筏跑去。 岸边不远处的一棵粗树后面,人影一闪,右手举着一张强弓,左手拿着一支利箭搭在弦上,箭头一低,直指木筏。 袁梦功底深厚,恶斗多时依不见气喘,抢先一步登上木筏,转身把手一伸,喊道:“何姐姐,快!”何瑛紧跑两步,抓住她的手用力一窜便上了木筏。待五人坐定,傅亮见岸上仍有大队的契丹兵和奚兵追来,料也不及,轻轻一笑,拿起木杆便向岸上的一块大石点去。 突然,岸上一个女子朝木筏奔来,边跑边扬手大喊:“傅大哥,我爹是怎么死的?”气喘吁吁跑的甚急,正是若柳。 傅亮一惊,但此时万不能停留,喊道:“若柳,到南国再告诉你,快些儿回去,这里凶险!”可若柳思父心切,哪里肯听?依旧朝木筏疾奔,急得傅亮望了一眼正朝这里旁赶来的契丹兵,大喊:“若柳,快回去!” 转眼间若柳便跑到近前,却因跑的急切,一个踉跄趴在木筏上,双脚仍在岸上。傅亮忙放下木杆,抓住她的双臂用力一提,总算把她拉上了木筏。若柳感激的一笑,借力身子一挺,慢慢的站了起来。 突然,一支利箭如流星般飞了过来,劲道十足,“噗”的一声,径直的射中了若柳的后心,若柳身子一颤,“啊”的一声,仰望苍穹,一丝鲜血从嘴角溢出,身子慢慢的软了下去。 傅亮大骇,一把将她抱在怀里,失声大喊:“若柳!” 突逢变故,何瑛也是一惊,举目朝岸上望去,只见一棵只剩枯枝的大树下站着一人,右手握着一张铁弓,正是三角眼。 眼见追兵要到近前,那个没有伤到的汉子见傅亮悲伤忘了撑杆,忙跑到前头拿起木杆往岸边一点,木筏载着七人,荡悠悠向对岸驶去。 傅亮见若柳伤势严重,料也难治,抱着她坐在自己的怀里,撕心裂肺的叫喊,期盼她有起死回生之时。半晌,若柳慢慢的睁开眼睛,断断续续的问道:“傅大哥,归化的葡萄熟了吗?” 傅亮心如刀绞,急忙大声答应着:“熟了,熟了,我这就给你拿去。”再看若柳,眼一闭,慢慢的垂下头去,已经没了气息。何瑛也是心下一沉。 这一箭提醒了耶律九斤,指着木筏大喊:“放箭,一个不留,全都射死他们。” 刚刚跑来的契丹兵这才回过味来,忙挽起强弓,利箭如点点寒星直指木筏上的六人和一具尸体,如此短的距离,利箭一出,六人立马变成刺猬,吓得何瑛等人大骇,傅亮却像丢了魂魄一般,只管抱着若柳的尸体闭目流泪。 危情时刻,又听一人大喝一声:“住手!” 契丹兵均是一愣,回头望去,却见身后不知何时又有一队契丹骑兵赶来,整齐威武。为首一人阴沉着脸,目光中透着一股不可悖逆的威严。耶律九斤心里纳闷:“有我在,谁敢乱嚷?”回头一看,那人却是萧翰。 耶律阿保机剿灭胡损叛乱,耶律柔格因功被封为西南面行营都统,统辖早年间被契丹人夺去的山后五州,总知五州兵马事。萧翰面对数倍于己的叛军,提振军心,奇谋善战,深受阿保机的赏识,官进一级,加封安国将军。正要进驻归化,途经奚人住地,不想遇到结伴南逃的何瑛等人。这些契丹兵由他统领,岂能不识?慢慢的放下箭矢。 二人未料到能在此重逢,均是心中纠结,何瑛不知是怨恨还是欣喜,面如冷霜,一言不发的望着他。萧翰似是怪她不辞而别,一脸的责备和怜惜之意。 半晌,萧翰才开口问道:“贺林牙执意要离开饶州,是少了衣食所需,还是萧某薄情寡恩,亏待于你?” 事到如今,只好言明心志,免得他心存幻想,纠缠不清,何瑛道:“我家世居涿州,依仗祖上贤德,家境殷实,父慈女孝,其乐融融。自契丹人入境,旧俗不在,家居不安,且屡遭残迫,又不幸被掠至异族荒蛮之地,骨肉离散,亲人惨别,尝尽人间苦楚,度日如年。如今一人孤悬塞外,双亲倚门企盼,几乎望眼欲穿,今日返乡,实为家人团聚,也好有生之年能在堂前侍奉二老。萧将军若有怜悯之心,还望成全。”说着话已是双目噙泪,话语哽咽。 一番话语道尽辛酸离愁,萧翰心非铁石,能无感触?沉思良久,言道:“贺林牙所言之事我早有耳闻。但世间尽是聚少离多,何必徒增伤感?你惦念父母在堂,为何又忘了饶州乐事?凡是同来饶州之人,哪一个如你衣食富足,养尊处优?你应知足,心存感恩才对。” 何瑛道:“何瑛困苦之时多受将军眷顾,生活无忧,永生难忘!可凡此种种,哪一件又不是拜你族人所赐?置身饶州,所见皆是残暴杀戮,被掠死难者何止千万?分配劳役的也是生不如死,为何只我一人独生?” 萧翰道:“这些与我毫无干系,为何要迁怒于我?” 何瑛一指木筏上几人,问道:“他们何辜?这些人终日劳作,与世无争,竟被你们强掠为奴,流尽血汗,你们却待之不如牛马,天底下哪有这样的良心?” 萧翰哪里有心和她争执这些?话语一转,说道:“难道你真不知我心意?”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六十九、【 不 弃 】 何瑛不想藕断丝连,断然回语:“将军厚恩,若得来生,必当厚报!” 耶律九斤凑到近前,说道:“萧将军,他们盗走军马,又害了十余名奚人的性命,当真的不能饶恕。” 军马被盗,萧翰早就知晓,刚才已尽数寻回,也亏来得及时,不然不知被查隐卖到哪里?此事不提也罢。却不知他们为何要害死诸多的奚兵?隔着河岸高声问道:“可有此事?” 二人话语被何瑛听得清楚,见他问罪,怒道:“他们阻我归乡,早就该死。将军不明是非,若为他们伸冤,众人生死均在你一念之间,你尽管下令好了。” 毛铮一心要众人性命见木筏渐去渐远,再过片刻唯恐弓箭不及,凑到耶律九斤身旁低声说道:“耶律兄,万不能让他们活着离开这里,” 耶律九斤不敢做主,看着萧翰,满脸的问询之色。 萧翰岂能忍心?阴沉着脸,思虑片刻,把手一摆,契丹兵知他心意,一声不响的收回弓箭,慢慢的撤离岸边。 毛铮又说:“若让他们过了长城,恐怕追悔莫及。”耶律九斤听他唠叨已是厌烦,不以为然的说了一句:“别急,查隐将军已带人追过河去,他们哪那么容易逃掉。昨晚奚人伤亡甚众,岂肯轻易放过他们?” 毛铮闻听此言,脸上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奸笑。 萧翰这边虽放弃追杀,但先前跳进河里前去追赶的几名契丹兵和大部奚兵不及撤回,一直在劈波斩浪,奋力紧追。 契丹人利箭之下又得逃生,何瑛叮嘱撑杆的汉子越快越好。汉子亦想逃生,哪能不急?自是使足了力气。两名伤者也是尽力而为,学着划船的法子,好胳膊好腿伸到水里不住地划水。竹筏刚动,袁梦站立不稳便跌了一跤,幸好抓的牢固才不至于掉进河里。试图再度起身却是不能,心惊胆颤的抓住筏子,侧脸看二位汉子的办法甚妙,也索性学了起来,趴在木筏上一下一下的推着河水助木筏快行。众人合力,木筏快了许多,离契丹兵越去越远。 何瑛顺河望去,见那些抱着圆木渡河的汉子已有半数登岸,回头见河中有奚兵追来,下河晚些和划得慢的汉子游在后面,已有几人被他们赶上,正在河中恶斗。有心相帮,低头见脚下碎石遍地,拾起几块朝河里扔去,水花在奚兵身旁四溅,已登岸的汉子纷纷效仿,不时的砸中几人,奚兵自是慢了许多。 不多一时木筏渐进河岸,撑杆的汉子本想找一个平缓的河床停下木筏,可深水急流哪有那么容易?“咣当”一声,撞上一块大石,猛地摇晃几下,多亏木筏上的人不是坐着便是趴着,何瑛也吓得“妈呀”一声蹲了下去,倒也有惊无险。 汉子们也顾不得木筏不稳,纷纷起身登岸。袁梦更是急迫,木筏上双手一撑像猴子一般窜了起来,蹦跳几下第一个跑到岸上。 何瑛刚跑几步,却见傅亮仍抱着若柳的尸体,几近呆滞一动不动的坐在那里,不像登岸的模样,恐他悲伤过度做出傻事,上前一扯他的衣袖,唤道:“傅大哥,快走,莫让他们追上。” 尚伯年与傅亮本是师徒,何瑛既然称尚伯年为“大哥”,便不能与傅亮同辈相称。却因非亲非故,不敢高攀,便顺口称呼起“大哥”来,也不知傅亮听了能否高兴? 傅亮悲伤之时哪里顾得这些?恍惚说了一句:“若柳是替我死的。” 刚才急于逃命哪里能够细想?经他这么一说,何瑛略一思量顿时明白过来,双眼含泪说道:“她是为我们死的。三角眼不识若柳本无仇怨,怎会故意害她?定是见你撑杆,若是把你害死,无人掌握木筏,我们想逃也难。” 见他面流恨意仍不肯离去,何瑛急道:“奚兵追的急迫,你若不走仍会死在这里,不如留下有用之身来日再寻他报仇不迟。” 一句话提醒了傅亮,不再执拗,却不肯放弃若柳的尸体,弯腰抱起一步步的登上河岸。 过了河地势甚是平坦,几处低矮的灌木丛不足以隐秘行踪,众人不敢停歇,只好沿着大路疾奔,又觉得太过显眼,再跑几步,翻过一座小丘,见一旁山势起伏,林木稀疏,虽不是遮天蔽日,但借助大石沟壑足可藏身,急忙钻了进去。 舍了性命厮杀半日,终于渡过了滦河,幸好不见契丹人追赶,想来已被尚伯年等人引到他处。疲惫之时,找一个常人难寻之处歇息片刻。未及坐定却发现不见了傅亮,何瑛心急如火,急忙询问,袁梦没好声的埋怨道:“定是抱着尸体走的不急,落在了后面。” 想想定是如此,何瑛刚要回身去找,却听袁梦嚷道:“何姐姐!若是走散了如何回去?还不如歇好体力也好赶路。” 可何瑛哪肯抛下傅亮不管,迟疑了一下说道:“你们坐着别动,我去找他,大家也好一起赶路。”说完,不等四人如何,拨开遮身的枝叶起身便走。 那个左臂带着创伤的汉子刚刚舍去一个同乡的性命,不忍再有人伤亡,大义凛然的嚷了一嗓子:“我和你同去。”起身跟在何瑛后面。 余下三人望着二人背影,又互望了一眼,也不好久坐下去,一起离开藏身之处。唯有袁梦极不情愿,却把怨气憋在腹中,一言不发。 大路上,向着来时的方向望去,却见傅亮果然抱着若柳的尸体正蹒跚缓行,已是满头的汗水。 何瑛抢先迎了过去,嚷道:“傅大哥,这个时候你还带着她,如何赶路?” 傅亮被他们抛在身后,越走越远,转瞬间没了踪影,更记不得他们从哪里钻进山林,料也难寻,已感到回家无望,茫然间更不知何去何从,几乎放弃了求生的念头,却无论如何也不肯放下若柳的尸体,便想就这样抱着她一直转到生命的尽头,与她一起消失在旷野的荒山中。 自被掠之日便是生不如死,好不容易有了活命的机会,碰到若柳再次燃起了生活的希望,不想希望如昙花一现,瞬间破灭。既然生活不肯给他留下一丝一点的机会活着有何益处?何况早剩一个躯体,犹如行尸? 正凄苦的等着那一刻,不想正要与世诀别之时遇见何瑛等人回来寻他,感激的望了她一眼,说道:“谢谢何xiǎ一 jiě惦记。”又垂头看着若柳,表情甚是悲切。 一名汉子过来去接尸体,傅亮以为他动手要抢,死死地抱着用力摆脱,口中乱嚷:“不许碰她!”那人有些急了,嚷了一句:“傅大哥,我们这样带着她迟早会被契丹人追上,且这里是她的故乡,你又想把她带到哪里?” 何瑛恐傅亮难受刺激,忙把汉子拦住,安慰道:“傅大哥,你累了,我替你抱着,我们先到山里躲一阵子,歇好体力也好上路。” 傅亮情绪紊乱却最听何瑛的话,不再倔强,顺从的递过尸体,垂头不语,跟在何瑛后面进了山林。何瑛从没细看过死尸,别提有过接触,放在往常想想也是害怕,但见傅亮这般痴心,心存惋惜,还当若柳是一个清丽秀美的姑娘,只是在酣睡,一点也不做他想。 抱着死尸,山路变得更加艰难,不好进入大山深处,眼见已经避开大路,便就近找了一个隐蔽处。何瑛已累的额头发梢尽是汗滴,弯下腰单膝下跪,慢慢的将若柳平放在地,又不好远离,后退一步找了一个干爽的地方坐了下来。余人均默不作声,各找一处或平躺或半依,尽量待得舒服。 待气息喘匀,何瑛见傅亮依然不舍的望着若柳,有心劝他放弃死尸,略一思量,开口说道:“傅大哥,若柳是一个好姑娘,我一直把她当成亲èi èi,但人死不能复生,你要节哀才行。” 傅亮似是有些怨气,抬头看了她一样,说道:“她是为了救我们死的。” 何瑛也不否认:“我知道。我们都欠她一份恩情。” 傅亮打断了她的话语,又道:“不止如此。她去求过她姑姑,答应放我们,却不知为何又打了起来。” 何瑛一愣,原来奚人已答应放我们?定是自己和袁梦去抓族长才引起争斗,这么说他在怨我们?转头去看袁梦,却见她已经挺起腰身坐着,一脸的不悦,直直的望着傅亮。 这个时候万不能自相争执,忙道:“我也是听说契丹人要来才如此心急。再说,即便起了争斗也不干若柳的事,可恨的是那个叫三角眼的贼人,定要找到他为若柳报仇才行。”话虽是胡编,道理确有几分。忽然又想,即便他们答应放人,放得早些方可,若等契丹人到来还没放人我们哪里能逃?想想若是硬说是自己的过错也为免太过牵强,愧疚之心减了大半。但若柳救人本是出于善心,这份恩情定要铭记才行。 傅亮未与她争辩,只是默默的看着若柳。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七十、【 不如拼了】 这样哪成?何瑛又道:“傅大哥,若柳对你情深意重,若是在天有灵也不会见你这样悲伤。不如我们将她入土为安吧?” 傅亮淡淡的说了一句:“你们走吧,我在这陪她。” 何瑛急道:“你在这里也只能看着她慢慢腐烂,有何益处?又如何替他报仇?”一个汉子也道:“是呀。傅大哥,这山路崎岖,追兵将近,即便排除万难也无法将她带回归化,还是先逃命,日后找机会报仇要紧。” 袁梦已消了怨气,也劝道:“傅大哥。有仇不报非君子,你就这样看着那个恶棍逍遥法外?” 一句话像是说通了傅亮,抬起头愣愣的望着袁梦。 何瑛趁机力劝,说道:“只有你手刃仇人,若柳九泉之下才能瞑目。” 傅亮终于明白过来,想起fu ch一u也不再颓废,振振有词:“若柳,你先在这等着,待我割下那个狗贼的头颅再来拜祭你。” 余人终于松了一口气,见一旁有几个深坑,大一些的正好可以躺下一人,由傅亮抱着,慢慢的将若柳放了进去。傅亮脱下衣衫将她的脸部盖住,又取了松土敷上一层,忙乎了半晌才渐渐地将土沟填平,又在原地起了一个土堆。 傅亮第一个站在坟前鞠躬下拜,何瑛却想起了又一件事:“看他对一个萍水相逢的女子竟这般痴心,不知一帆是否知道我已经回来?” 人死为大,何况对己有恩之人?余人也谦恭的弯腰下拜。本以为祭拜完毕能就此了事,哪知临到终了傅亮又自言自语的说了一句:“她说他爹死了,她岂不是去不成归化?”一句话说得众人无不揪心。 接下数日,一行人为免暴露,只好钻进路边的山林里,但又不敢远离大路,怕是偏离回家的方向,迷了路途。实在是山路艰难,才趁着前后无人沿着大路猛跑一阵子,久了又担心被人发觉,便又钻到山林里。 食物原本不多,只好采集野果聊以充饥,倒也解了口渴。衣衫破烂只能勉强蔽体,一双破鞋脚趾足跟尽露在外。特别是傅亮,若柳下葬时用去了一件外衫,本来单薄,钻山林时又被枝条刮破多处,肌肤外漏,已有几道血痕。骑马两日的路程,这样磕磕绊绊足足走了月余,总算见到了长城的影子。 长城巍峨,在崇山峻岭间蜿蜒盘旋,似浪涌波翻,莽莽苍苍,万里关山,千秋壁垒。听惯了胡笳,难闻水咽风寒。 过了长城便是故国,一行人被掠塞外,起初还有生还的企盼,等见到一些人相继死去,逃生无望,便打着生死由命的念头,等着命运安排余生。今日九死一生又见故土,激动得汗水和着泪水顺脸而下。 已能看见汉人村庄,眼前急需的仍是充饥之物,有了奚人住地讨食的教训,这次专找汉人行乞。也只有汉人痛恨契丹人的残忍行径,同情自己的族人,且年纪越老人越是厚道,见一位老妇rén iàn带慈祥,走上前去亲切的唤了一声:“大娘!”,与她说明难处,却仍不能自称“奴隶”。 老妇人早见他们如乞丐一般,忽听她说得凄苦,起了恻隐之心,唏嘘几声便返回屋内取了一些自家饭菜,尚有余温,似是刚从锅里取出。 一行人被掠胡地数年,所食之物尽是腥膻之味,奴隶们能吃上一顿饱饭便是奢侈。出脱牢笼一路奔逃也是喝一口清水噎一口冷食,粮袋掏空时只好采摘秋后的冻果,忽见汉食顿时欢喜异常,虽是粗米糙饭,竟是口舌生津,胃口大开。 老妇人见他们吃相可怜,定是吃了不少的苦头,不住地摇头叹息。又见几人衣衫脏兮破旧,将他们放在外面自管吃喝,转身回到房中取了几件干爽的旧衣,心疼袁梦还是一个孩子,先拉过来给她换上。看样子妇人的生活应该富足,助人苦难竟这般慷慨。 几人只顾埋头吃饭,忽听一阵嘈杂,回头一看竟是查隐带着一队奚兵来到近前,正铁青着脸逼视众人,吓得心中一凛,却不及躲藏,忙扔下碗筷站起身来小心提防着,打算万不得已拼死一搏。 哪知查隐见几人换了汉装竟然不识,目光扫过,生硬的汉语喊了一嗓子:“可见有逃跑的奴隶来过?”几人当然摇头,又恐被他看出破绽,均垂头不语。查隐倒不沮丧,看了一眼老妇人,吩咐道:“给我们弄碗水喝。” 老妇人一见奚兵也是心惊,听他并无歹意,干脆的应了一声:“哎!军爷稍候,这就取来。”转身又回到屋内,腿脚甚是麻利。 从滦河追踪至此能不辛苦?这群奚兵不仅行伍不整,行为举止亦是疲惫的很,听有水喝,发了一声怨恨,纷纷找一个干爽的土堆c石柱坐了下来等着,倒也无人留意几个讨饭的汉人。 何瑛向傅亮递了一个眼色,拉起袁梦便走。傅亮等人会意,忙跟在二人身后,悄无声息的擦边溜走,又担心奚兵追来,打起十二分的精神留神背后。稍走远些,回头见奚兵扔在那举碗痛饮,忙钻进一个胡同撒腿便跑。 为摆脱奚兵,故意多转几条街巷,借助房屋,院墙,草垛和粗树隐身,寻找出村的路径。提心吊胆刚转到一个街口,隐约见到几人奔来,一人还喊了一声:“傅亮!”吓得几人魂胆飞扬,一溜烟似的跑出老远。看见一户人家院旁有几个草垛,忙钻了进去,探头细看是否有人追来。 轮番张望几次不见人影,何瑛颓然往草垛上一依,自问道:“被他们追到这里,如何是好?”袁梦也道:“还是快些离开,把他们甩开才行。” 忽听身后簌簌声响,众人皆惊,傅亮猛然回身嚷了一句:“谁?”一人探出头来嘘了一声,说道:“小声些,是我。”竟是尚伯年,身后还跟着几名弟兄。 众人欣喜若狂,忙凑上前去细问平安。傅亮更是心急:“师父,过了河你们去了哪里?他们呢?” 尚伯年道:“过了河便被奚兵追赶,没法子只好和他们在山林里兜圈子。刚才腹中饥饿急需食物,又怕人多扎眼,便把他们留在林子里,出来找些吃的。刚近村子便见奚兵赶来,四处躲藏却碰到你们,本想把你们叫住竟把你们吓得飞跑。你们是如何逃到这里的?” 刚才几人竟是他们,怪不得能喊出傅亮的名字。何瑛捡要紧的说了几句:“我们上了岸一直不见奚兵,也是钻山林才到这里。只是过河时死了一名弟兄。其他人怎么样,他们还好吗?” 尚伯年道:“还好。钻山林时有三人伤势严重藏了起来,等我们引开奚兵再去寻他们,却不知如何被奚兵发觉,已经死去多时。加上渡河时有五人亡身,现在只剩二十余人,好在身体无碍,还能熬得过去。” 听说有人丢了性命,众人心中伤痛,好在多数人安然无恙。 尽管伤心,还需摆脱眼下的困境,尚伯年思虑再三,说道:“这些奚兵皆是牧民,一有空闲便进山狩猎,擅长追踪之术。渡滦河时,他们先上岸的人少,不敢贸然追来,等河里的奚兵尽数上岸,我们已逃出三里有余。不想这百十余里仍没有甩掉他们。看来要想摆脱他们实属不易,应该另想办法才好。” 怪不得渡河月余仍被他们追到这里,一听这话众人无不胆寒,继而愁苦,均沉闷不响。半晌的功夫,还是傅亮长了胆气,问道:“共有多少奚兵?” 尚伯年答道:“四十余人。怎么,可有退敌之计?” 傅亮道:“大部分契丹兵留在滦河北岸,只有这些奚兵跟来,相隔百余里。若能筹划一番,将这些人尽数除掉,岂不一劳永逸?日后也好安稳。” 一人提出质疑:“和他们打斗必有伤亡,还是谨慎些好。” 尚伯年道:“我们一路躲藏奔逃仍有伤亡,总这样下去终究不是办法。若被他们追上仍免不了一场恶斗,说不准溃散仓皇之际伤亡更众。以我之见,傅亮的主意虽有凶险,若能成功倒可一试。” 袁梦好斗,嚷道:“不如我们就这样杀过去,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几人看了看尚伯年,又瞧了一眼何瑛和傅亮,均不言一语。 尚伯年摇了摇头,说道:“众寡相比,我们略处劣势,即便终能取胜也是惨胜,此法不足取。”袁梦提出一法不被采纳心里不悦,嘟囔着嘴扭过脸去。 决斗一法为傅亮首倡,能没一点章程?伸出两个手指望着几人:“若能设法使他们分兵两处,我们合力击溃一处再除掉另一处便是容易。” 一人问道:“如何使他们分兵?” 傅亮道:“我们先分开两部,诱他们分兵。” 何瑛不懂行军布阵,问道:“他们定肯分兵?” 傅亮道:“奚人若全队追击我们一部,我们另一部便袭击他们的后队,不由他们不分兵追击。”一人又问:“接下来又该如何?”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七十一、【 决斗 】 傅亮道:“其中一部甩掉追兵,与另一部合力袭击奚兵一处,便是大功告成。不过,还须采用袁梦èi èi的办法,无论哪一部,都不能与奚兵迎头死拼,要常在暗中袭扰,打他一个措手不及才好。一点点的消耗奚人兵力,哪能不胜?”其实袁梦的办法就是死拼,傅亮为了照顾她的情绪便引用了她后四个字“措手不及”,来解释暗中袭扰。 袁梦听他所言,凝霜的脸上才渐露喜色。 尚伯年点了点头,赞道:“蚕食的法子,最好不过了。”接着又补充了一句:“其间不能让奚兵有合兵的时机。” 思路一开,众人便七嘴八舌的说了起来。一人献计:“那就将他们一处留在村子里,一处引到密林中,也免得寻不到路途。” 有了对敌良策,众人又拾起了勇气,纷纷嚷道:“此计甚妙,大家奋勇杀敌,万不能放走一人。”“对,定让他们有来无回。” 群情激昂,尚伯年心绪畅快,又嘱咐几句:“奚人精于箭术,遇敌时要先隐蔽起来,力求近身格斗。奔逃躲藏时也要尽量的往密林深处,且要放低身子。” 袁梦插了一句:“必要时可以趴在地上。” 众人嬉笑一声。尚伯年也赞许的看了她一眼,说道:“正是这样。”何瑛抚一下袁梦的手臂,也笑:“你倒像一个将军。” 商量妥当,一行人悄无声息的离开村子返回山林,在一处低洼的灌木从中找到其余的汉子们。两伙人足有月余未见,汉子们一边吃着尚伯年,何瑛带回的干粮一边询问几人的近况。可奚兵就在村子里,哪有心情与他们细说这些?傅亮敷衍几句,忙把刚才定下的策略告知众人。 可还未等商议出怎样分成两部,忽听枝叶哗哗作响,几人树丛里探头一望,却见查隐已带着奚兵摸上山来,当即一惊。原来查隐刚才讨水之时早已经认出何瑛等人,只是见他们人少,佯装不识,待他们走后便派人跟踪,不但找到了尚伯年,还一路跟到汉子们的藏身之处。 众人莫不惊骇,慌忙起身向山里窜去。山里本无路,只有草木稀疏和相对平坦的地方可以行走,碰见巨石深壑只好绕行。众人哪里还分出东南西北?见能通行之处便是乱钻。不经意间有个汉子不见了踪影,即便心急又哪来得及寻找?要想活命只有继续奔跑。气喘吁吁翻过一道山岭,回头不见了奚兵,便找一个隐蔽处停下来,打算就决斗一事细作安排。 两个人喘着粗气隐在粗树后面望着来时的路观察奚兵的动静,余下的半蹲着围在傅亮身旁听他吩咐,正好也可歇口力气。哪知话还未说半句,便听站着两人喊道:“奚兵来了!”起身望去,果见奚兵跳跃追来,无奈之下只好再跑。 尚伯年边跑边说:“这伙奚兵确实厉害,连我们都不记得怎样逃到这里的,他们竟能一路跟来。只有多绕几个圈子,才能把他们甩掉。” 七拐八歪的饶了几个圈子,终于不见了奚兵的动静,料想他们再难跟来。看一块地方宽敞,好观察奚兵,便又躲在一块巨石后面再商议决斗一事。可仍是气未喘匀,便见奚兵已摆出扇子形状围了过来,黑压压的,仍是四十余人。何瑛也累的汗流满面,至此方信尚伯年的话,奚人擅长追踪之术。 原来,奚人狩猎之时,不管猎物怎样的兜圈子绕路,只要留下一丁点的蛛丝马迹便能辨出猎物逃跑的路径。是故,他们根本不需急追,总是不紧不慢地跟在后面。即便猎物离开视野,也能寻着踪迹将猎物找到。也不停歇,待猎物累了歇息,他们便又追了上来,猎物不得消停,几番下来便筋疲力尽。 又因能寻得踪迹,汉人稍一慌乱便跑丢几个,奚人却一个不曾落下。 众人有些劳累不想再跑,尚伯年喊了一句:“散开,先打一阵子再说。”众人慌忙四散,为了躲避奚人的利箭,各找隐身处。想起奚人的弓箭,尚伯年看出一个问题来,奚人用箭当用长,己方没有岂不吃亏?低头见遍地碎石有了主意,看着一旁的汉子随手抓起几块放在身旁。一旁的汉子会意,也一手握了一块盯着奚人。余人纷纷效仿,扎眼的功夫便在身旁堆起一个小小的石山。 待奚兵越走越近,有人大喊一声,众人半起身,扬起石块接二连三的向奚兵砸去。奚人欺他们没有弓箭,正大摇大摆的靠近,还笑他们为躲避弓箭藏得严实,忽见碎石如雨点般飞了过来。奚兵浮水过河,不带盔甲,怎禁得碎石乱砸?前面的不及躲闪,不少人被砸的头破血流,有的直接丢了性命,余下的反应及时,忙滚到一旁或借助地势躲藏起来,免得一顿痛打。 这是城市和关隘常用的御敌之术,奚人只是在狩猎时扔过石头击打小动物,哪里经过这些?一开始便被打得蒙头转向。其实碎石满山,他们也可捡起来投掷,可总不能抱着一堆石头去追人家,还不如弓箭得力。要想像汉子们一样堆起一堆等着,人家哪会回去找你?没准早跑光了。看来这追和逃到底谁占优势,有时也真是难说。 汉子们一连扔了几百块碎石,近旁渐少,再取时须要挪到他处。飞石见稀,查隐看出了端倪,大吼一声急令奚兵速进。奚兵憋了半晌的怒气,听号令不再畏惧,呐喊着一起涌了上来。 汉子们不能再等,忙起身迎敌。何瑛一个箭步冲到最前面,瞧准一个奚兵挥剑砍了下去。本以为他定会举刀相迎,打算趁他抬臂之时中途回剑刺他的肋下。哪知那个奚兵不但不举刀,也不避让,反倒钢刀向前一挺,径直的朝何瑛的胸口捅了下去。 这种同归于尽的打法立时吓得何瑛魂飞天外,忙侧身一闪,挥剑撩开钢刀。可这样一来,不但要寻机刺剑,还要时刻提防他和你拼命,若不是武功高出许多如何应付得来?费尽力气砍倒一人,四下望去,尽数的奚兵皆是这样的不惜性命,已有好几名汉子倒在一味的防守上。 在饶州用铁蒺藜挡住奚人骑兵,那是一场乱战。滦河逃命时奚兵虽多,但赶到近前的毕竟少数,也幸亏逃得及时,两次均不曾与奚兵硬拼,不想今日刚一交锋,这伙奚兵竟这般强悍。惊讶之时,又见一个奚兵虽伤势惨重,却仍不退缩,猛地向前一冲,抱住前面的汉子一起滚到一旁的深沟里,深沟四壁皆是巨石,两个人均撞得血肉模糊,奄奄一息。 久战下去定然拼个精光,何瑛忙跑到尚伯年身旁,喊道:“尚大哥,这样哪成?还是按照商定的法子,你我各带一队,方能取胜。”何瑛不识行伍,一直听众人安排,但见眼前凶险才担当起大任来。 尚伯年也看出了形势不利,闻言大喊一声:“好,你们先走。”与几人挥刀挡住奚兵,掩护汉子们疾走。 顷刻间分成两伙,尚伯年c傅亮带着几个人向山里窜去。何瑛与袁梦,还有七八个汉子欲择路下山,返回村里。 可刚跑一程,却听身后喊杀声渐弱,回头看去方知奚兵并未跟来。细想之下定是一起去追尚伯年等人,顿感不妙。本打算将奚兵分开,现在却成了被人家个个击破,想起了傅奚人分兵的法子,赶紧又原路追了回去。 寻着声音曲折足足追了二里有余,才见到奚兵后队。共有五人,正不急不慢的寻着踪迹前行,丝毫未留意背后有人追来。何瑛等人忍住话语,紧赶几步越追越近,袁梦心急,看着距离尚可,扬手把剑掷了出去,“噗嗤”一声,不偏不倚正中最后一名奚兵的后心,奚兵“啊”的一声,向前一栽单膝拄地,又“扑通”一下趴在了地上。 余下的奚兵听动静异常,刚要回身看个究竟,袁梦已跃到近前,从尸体上拔出长剑奋力一挥,又有一名奚兵被割断咽喉,不及出声便倒地死了过去。另三名奚兵虽然勇猛,但何瑛这边人多,只见白刃乱飞,不一会儿的功夫把他们尽数送到了阎罗殿。 袁梦弯腰拾起一张铁弓,说道:“奚人依仗弓箭,我们何不和他们比比?”抬头见前方密林处又一队奚兵返身追来,扬手就是一箭。她射技不精,歪打正着射中一人左目。本以为中箭奚兵会就此倒在地上。哪知奚兵只是“啊”了一声,咬紧牙关手握箭杆猛地用力一拔,不仅拔出箭矢,连眼球也被硬生生的带了出来,鲜血淋淋,又被他送到嘴边,一口吞了下去。 如此血腥,吓得袁梦“妈呀!”一声扭头便跑。何瑛等人也是心中发憷,见奚兵又来,没了魂魄一般,忙寻着下山的路径奔跑如飞。 奚兵如此强悍,竟被契丹人驯服,看来契丹人还真有一些本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七十二、【 罗 网 】 袁梦与何瑛以为与她们分为同伙的汉子尽数跟来,可到了村里回头一看,一个不见踪影,也不见奚兵追来,正愣神的功夫,却见一人正是查隐,他跑的真快,不知何时赶到了前面,正立在道路中央等着她们。 袁梦忽然有了主意,心道:“他是头领,把他弄死岂不万事大吉?”想起那日潜入大帐,几下的功夫便将他擒住,如今再来一次也是容易,嬉笑一声向何瑛一递眼色,跨步上前便是一剑。何瑛会意,紧随其后出剑直刺查隐左肋。 原想查隐手下败将,见到二人能不思奔逃?可查隐似是要洗那日被擒之辱,非但不退,反倒怒吼一声,半转身举起钢刀朝袁梦的长剑猛地一磕,又反手向何瑛的双腿削去,逼得何瑛不得不回身自救。 这一招迅猛无比,竟震得袁梦手臂一麻,当下一惊,再交手却见查隐钢刀急舞,如雪花片片,即便二人一起上前也奈何他不得。 原来,查隐本是厉害的很,那日二人潜入帐中行刺,他刚饮了半升的烈酒,虽和若柳姑姑聊了几句,但时间尚短,酒未清醒,头昏脑涨,手足发软怎能力战?如今精力充沛,二人又哪里是他的对手? 又斗了十余招,眼见取胜不易,便想法智取。圣女门“纤云手”的妙处便是专门寻人破绽。可查隐是奚人悍将,武功路数不仅与契丹人有别,更与中原迥然不同,所用的招式大半不曾见过,加之袁梦根基尚浅,哪能寻得机会?只好刀来剑挡,趁他回刀之时挺剑直刺。 思虑片刻,猛然间想了起来,两人对敌,总能逼他不能兼顾,便道:“何姐姐,你攻上,我攻下。”她分工倒也明确,自己个矮,攻上要多费力气,攻下倒是灵活的很。可二人尽管配合巧妙,一连刺出几剑仍是无济于事。 一阵呐喊,中间夹杂着金戈交鸣声,一群汉子从矮墙c街口处窜了出来,原来他们半路被奚人追上,正与之周旋。见这边斗得激烈,感激何瑛恩情,哪能让她遇险?几人忙跑来援手,却是碍手碍脚,越帮越忙。 一人想起初时办法,说道:“何xiǎ一 jiě,不可纠缠,甩开他们或等尚大哥前来。”何瑛已是一筹莫展,闻言恍然,暗道:“糟糕,如何忘了这些?”忙急进几剑,对袁梦喊道:“袁梦快走!”其余的汉子也过来帮助二人疾走。 山林里,与何瑛分成一伙的人又聚在一起,与查隐带着的奚人在庄子里捉起秘藏来。查隐不识汉人建筑,刚进胡同便见岔道极多,不知汉子们奔向哪里,选了一条拼命追了下去,可到了尽头却空空如也,哪里还见他们的影子? 在一个两头畅通的胡同里,有一座庭院已废弃多年,荒草齐身,杂物成推,何瑛领着一群汉子藏在那里。胡同两头各有一人,正藏身探头查看奚人的动静,省的乱跑再次碰上。 半晌悄无声息,待气息喘匀,一人问道:“不知尚大哥他们怎么样了?我们去哪里帮他?”这倒难了,村子里不见他们,定是在山林里,可偌大的山林谁知他们转到哪里? 忽听一阵吆喝怒骂声,几人避难之时难免一惊,均打起精神细听,也好辨明情形。袁梦身小不易暴露,探出头去张望,却见左侧胡同口的汉子慌里慌张的跑了过来,来到近前话语急促,低声说道:“何xiǎ一 jiě,大事不好,尚大哥与傅亮被他们抓了起来。” 这一惊非同小可,何瑛抢先问道:“真的?”余人均是慌乱,瞪着眼睛等他再次确定。汉子道:“被他们用绳索捆着,押到前面的空地上,不少的奚兵。” 想他亲眼所见,定是不假,何瑛立马起身:“走,我们看看去。”好不容易摆脱奚兵,袁梦担心几人同入罗网,看她一眼,提醒道:“何姐姐,万不可贸然行事。”何瑛微微一愣,回头说道:“那是自然。” 一行人小心翼翼的在胡同口处探出头来,远见一块空地上站满了奚兵,尚伯年和傅亮被五花大绑押在中央,不见被他带走的汉子,难道已遭不测还是身在他处?若是后者,定是二人为掩护他们力战被擒。 几名奚兵不可一世的走来走去。查隐则是一脸的得意之色,片刻的功夫,把手一摆,几名奚兵立刻聚到他身旁听他低语几句后,立刻四散开来,各自寻找藏身之处,粗树,矮墙,草垛,就连农家木车甚至是黄牛后面也藏了两个。查隐本人也不见了踪影,只留四五人在场看着尚c傅二人。 何瑛经袁梦提醒,不敢擅做主张,问道:“怎么办?” 一人说道:“他们将二人当做诱饵,布下罗网引我们上钩,也好一网打尽,用心险恶,千万不能上当。” 识破了奚人诡计,心里有了眉目。可总不能见死不救,何瑛略一沉思,又问:“可有良策?”半晌无语,面对困境,众人均是一筹莫展。 还是刚才那人搭话:“若有人把大部分奚兵引开,余下的倒也好前去搭救,这叫调虎离山。” 一句话说得何瑛双眉舒展,却还有一事:“关键是查隐,不把他引开断难救出二人。”袁梦道:“忘了傅亮的法子?这里除了查隐没有高手,他若不来,我俩便把追兵杀尽回头再来!” 何瑛恍然,嬉笑一声:“你可真有本事。” 有了办法,汉子们也有了勇气,几人大义凛然的嚷道“我去,我去”。 何瑛把手一摆:“我和袁梦便可,你们留下伺机行事。” 何瑛猜的没错,自两人各带一队分开不久,尚伯年等人便遭到奚兵的穷追猛打,万般无奈,只好掩护余人快走,却不幸被擒,还好何瑛引走了一伙奚兵,这边的汉子也得以脱险。只盼着何瑛她们摆脱追兵后,两伙人能合在一起把这伙奚兵除掉。可突然又想:“两伙人都在和奚兵兜圈子,哪知道对方转到哪里?如何聚到一起?时间一久,奚人再次合兵岂不是前功尽弃?”法子虽好,却忽略这一细节,不如先前能逃几人是几人。 渺茫之中虽然仍有希望,却不足将他安慰,免不了有些灰心,被奚兵推推搡搡押到村子里,见到两伙奚兵更是绝望。忽见袁梦与何瑛大摇大摆的走来,定是要救他们,虽心中感激也替二人担心,急忙大喊:“何xiǎ一 jiě,不要管我,小心中了埋伏!” 何瑛记得奚人诡计,哪敢走的太近?心里还嘀咕:“为何还不见他们现身?”查隐也想:“就两个人太少了些,不急于动手。” 负责看押的奚兵沉不住气,见她们越走越近,挥刀冲上前来意欲lán jié,袁梦身子一矮,刀锋从头顶掠过未伤及她分毫,奚兵却被她趁机举剑刺中胸口,“哎吆”一声倒了下去。 担心再不出手便被她们把人救走,一伙奚兵从隐身处跑了出来,二人为免陷入重围只好且战且走。却也清楚这些奚兵容易摆脱,袁梦主意硬的很,不引出查隐绝不先逃,还不时的打伤一两个奚兵。 眼见已有伤亡,查隐再也忍耐不住,跳出来纵身一跃,便向何瑛砍去。二人见他终于现身,劈出两剑返身便走。 可这次查隐似是不擒住二人决不罢休,见他咆哮一声,手下劲道十足,道道白光耀眼,直向二人要害猛劈,凶狠的样子吓得何c袁心胆俱颤,未及交手几招撒腿便跑。 许是查隐已晓得只这二人武功略胜一筹,能把她们除掉便是万事大吉,罗网也好像单为二人而设,不仅查隐一人,一伙奚兵亦是呐喊着追了过来,稍到近前便缠着二人猛打。 穿过几座庭院,饶过几条街道,一直追到村外,将她们逼到一座草木稀疏的小丘旁,直累得二人满头汗水,几次险相环生。 小丘旁只有一条路径可逃,二人未及奔去,有两个奚兵又来,等把他们击退再看,奚兵已站成弯月形状将她们围在小丘前,连退路也被他们堵死。万般无奈,只好再寻时机杀开一条血路,但两人已是双腿发软,气喘吁吁。 查隐却不肯给她们半点喘息之机,冷哼一声把手一摆,两名奚兵又冲了上来。身置险境,两人筋疲力尽已不堪久战,只好强打精神勉力应付。 可不曾料到,未等奚兵跑到近前,就听“噗噗”两声,两名奚兵突然间“啊”的一声便倒了下去。弄得余人均是一愣,再一看去,倒地奚兵的额头处各有一个血洞,鲜血溢出,一个花瓣状c指盖大小的东西镶嵌在那里,定是中了怎样的暗器,人已经死了过去。可是暗器由何人发出?人在哪里?就连查隐亦未弄得明白,余人更是心惊肉跳,惊慌四望。 唯有袁梦似是看出些名堂来,神气活现的把剑一扔,一屁股坐在地上,嘲笑的眼神,满不在乎的看着众奚兵。倒把何瑛吓了一跳,心道:“要紧关头你怎么弃剑坐了下来?是要投降还是等着被杀?”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七十三、【 雪莲堂主 】 半晌不明情形,奚兵以为事出意外不再理会,仍蜂拥上前。可未跑几步,又听“噗”的一声,又有一人跌倒在地,情形与刚才二人相同。这次再也不敢当做无事发生,吓得众奚兵均是止步不前。 查隐不再镇定,抬头向小丘望了又望,又左右顾盼两眼,一抖钢刀,提高嗓门大喊一声:“何方高人?敬请现身一见。” 众人颇感诡异,可等了一会儿,仍不见有人搭话,更觉得阴森可怖。袁梦二郎腿一翘,脚抖两下,讥讽道:“人都看不见,大呼小叫的有何用处?在我后面。” 连何瑛也禁不住回头扫了一眼。奚兵竭力朝袁梦身后张望,却不见任何异常,本想走得近些,又怕没了性命,已有人神色忐忑向后退去。 查隐终于忍耐不住,怒骂了一句:“装神弄鬼吓唬老子,算何本领?” 一句粗语终于惹出祸端,就听小丘后面一声叱呵,一人凌空飞出,半空中长剑耀眼,直奔查隐的咽喉刺了过去。长剑去势凌厉,迅捷无比,惊得查隐急忙挥刀相格,却不如来人招法多变,“叮当”两声,等来人落地,查隐的左臂已被划开一道伤口,鲜血溢出,饶是他勇猛强悍,竟然顷刻间败落。 惊魂时定睛一看,眼前又多了一名女子,二十五六岁的年纪,发似流泉,肌肤胜雪,双目如一泓清水,顾盼之际,自有一番清雅高贵的气质,冷傲灵动中颇有摄魄之态。 袁梦蹭的一下站了起来,颤抖着语音喊了一句:“师父!” 何瑛正诧异女子武功这般高妙,忽听她叫“师父”,更是一惊,恍惚中想了起来,暗中嘀咕:“难道是她的师父,圣女门雪莲堂堂主何沐瑶?” 何沐瑶转过身来,责备中带有几分怜惜,问道:“袁梦,如何这般贪玩?几个月寻不到你,到底去了哪里?”满是杀机,她竟问起袁梦来,也真是淡定。 袁梦闻言面露戚容,委屈的喊了一句“师父!”快跑几步一头扑进何沐瑶的怀里泣哭起来,诉苦道:“师父,我被契丹人掠到饶州,总以为再见不到你,多亏何姐姐相助才逃到这里。” 何沐瑶一惊,扶起她的双肩盯着她问道:“几时的事?” 袁梦凄苦道:“那次给师父的哥哥送信,回来的路上。” 何沐瑶有一位兄长名叫何罡,一次因有急事找他又分身不得,便让袁梦跑去送信,不想兄长前来,她竟数月不见踪影,原来是被掠饶州?何沐瑶心生爱怜,伸手将她眼角的泪水拭去,看了一眼何瑛,问道:“她便是你的何姐姐?” 袁梦点了点头,说道:“不是她照顾,恐无今日见面之期。” 何瑛忙道:“袁梦乖巧,若无她相依为命,几个月不知如何度日。”这倒是实话,若无袁梦相伴,她即便不遭毛铮毒手也会终日愁闷无法过活。 袁梦这才想起还有强敌需要师父出手,一指查隐,嚷道:“师父,弟子一路逃难原本不易,却遭此人追杀。若不是您来的及时,怕早没了性命。” 查隐辩解道:“她们杀我数十名族人,这笔账总要算得清楚。” 袁梦高声反驳道:“我们过去讨饭,如何要关押起来?” 前后原由查隐一时怎能说得清楚?闭嘴无语。 何沐瑶一听袁梦竟可怜到四处乞讨还要受人欺凌,爱怜中平添了几分愤恨,一把将她推开,看着查隐柳眉一立,冷冷的说道:“你出招吧!” 终于惹得师父光火出手救她,袁梦欢喜万状跑到何瑛身旁,一拉她的手,嬉笑道:“何姐姐,我们坐下来歇息,这些人不足我师父一人打发的。” 何瑛见何沐瑶出剑制敌,又想那日袁梦替她吹嘘,对她的话有几分确信,却又想起一事,问道:“刚才奚兵倒地,你如何知道是你师父到了?” 袁梦一指死去奚兵额头上的血洞,得意的说道:“那是我们圣女门的独门暗器‘雪莲花’,我怎能不识?”接着又低下头来面带愧色,嘟囔道:“只是我学艺不精,尚不知怎样的用法。” 查隐刚一交手便被划伤手臂,明知对方武功不凡也难忍怒火,不等何沐瑶起手抢先一步抡刀便砍。这一刀足有劈山之势,何沐瑶握剑的手轻轻一挥,“当啷”一声便卸去来势,玉腕一转,不等他把刀抽回,长剑径直的向他的胸口刺去。惊得查隐心中一凛,忙侧身闪过,钢刀上挑,意欲将长剑隔开。 可双刃未及相交,却见眼下白光一闪,长剑不知何时已饶过钢刀直向他的下腹刺去。急得他忙手腕一翻,钢刀下劈,“当啷”一声,震得他周身筋骨酥麻,不由自主后退一步。 袁梦见师父施展绝技,高兴地脸似春花绽放,拉着何瑛,说道:“何姐姐,我说的没错吧?那个奚人再不逃,一准没命。”何瑛也道:“确实。两招的功夫便分高下,如何再斗下去? 查隐自持强悍,要强的很,哪有略一受挫便认输的道理?稳定心神暗中思量:“这女子看似柔弱竟这般厉害,若无良策断难取胜。”怒吼一声又冲上来钢刀急舞,打算先从气势上将她吓倒,再逼她手忙脚乱之时伺机进招。 这招数毫无章法,难寻破绽,定叫人一时手足无措,可何沐瑶精通“纤云手”,专寻破绽,这种常见的伎俩怎能将她难住?冷哼一声,心道:“小孩的把戏,也拿来吓人?”长剑“刀从”中一伸,左右横击两下,一剑直指查隐咽喉。 何瑛暗自惊叹:“世间竟有这般神技,恐怕连一帆也要甘拜下风。” 忽听一阵乱嚷,眼见几个奚兵惊慌乱跑,后面一群汉子猛追。原来何瑛与袁梦引走查隐,余下的汉子便一哄而上想把尚伯年和傅亮抢回,可留在原地的奚兵也非等闲之辈,斗了半晌不见输赢,正巧钻入山林的汉子返了回来,人数一多便吓得奚兵乱跑。尚伯年再次得人相救,担心何瑛二人,听见这边斗得激烈急忙赶来,但高手激战,他像一旁众奚兵一样,想上前援手也是不能? 七招刚过,查隐已完全处于劣势,偶有一招绝技均被何沐瑶顷刻化解,遭遇反击之时竟被逼得狼狈万状,可谓黔驴技穷。何沐瑶剑似飞虹,每招每式都含必杀之技,早把他罩在长剑的光芒之下,急得他如困兽一般,不顾长剑削来,伸刀直挺挺的刺了过去。何沐瑶讥笑一声,身子半转避开刀锋,一剑便把他握刀的手臂削了下去,鲜血淋淋,疼得他一声惨叫蹦出老远。 袁梦带头欢跳,大声嚷道:“喂,死老头,我师父没要你性命便是大发慈悲,还不跪地求饶?” 她若不说,查隐没准会讨饶几句,她出言相激,查隐反倒有了骨气,苍白着脸,手握断臂牙关紧咬,倔强的一声不吭。 奚兵们也是吓得胆色全无,愣神的功夫不见何沐瑶继续追杀,一个奚兵有心,忙撕下衣襟为查隐包扎断臂,七八个人舍命护主横在他身前。傅亮等人看对方人多,以为要群殴,也跑上前去护在何沐瑶左右。余下的汉子见奚兵主将伤残,料想他们锐气丧尽,均想一洗前仇,刚迈前一步却被何沐瑶摆手拦住。 何沐瑶面容冷峻,轻哼了一声,说到:“若伤我弟子分毫,定叫你们有来无回,还不快走?” 明摆着斗不过人家,幸得特赦哪能不识好歹?也不等查隐发话,健壮的扶起带伤的,护着查隐垂头丧气的仓皇北遁。 赶走了这伙奚兵,便是脱离险境,一路艰辛,终得重生。 尚伯年尚不知哪来的女侠这般仗义相救,感激之语皆出自肺腑,若不是袁梦给他解释清楚,恐怕已是涕泪满襟,扣头作揖了。 正感慨间,又听一人大喊:“让我试试‘纤云手’到底如何?”不知从哪里又跃出一位身穿蓝衫的男子来,半空中寒光一闪,直向何沐瑶劈去。这人刀法精湛,未到近前便看得众人眼花缭乱,还以为隆冬飘雪,片片飞舞,若无惊人绝技断难破解,没准早没了性命。 众人已是惊愕异常。何沐瑶却不以为然,忍住轻笑,半转身迎着来人一剑刺了过去。只听“叮当”乱响,火星四溅,何沐瑶虽未伤到分毫,却也未击退来人。饶是她能轻胜查隐,可面对此人势若疾风般的攻势不得不小心应付,有几次若不是反应机敏,险些败落。 当世多行尚武之风,即便井市之人也都日习不辍。可众人所学仅能强身健体,哪如这等武学高妙?惊呀之余均为何沐瑶捏了一把汗水。何瑛早如泥塑般呆在那里,半晌回过神来才想到断不能让来人得逞,轻轻拔出长剑,打算若何沐瑶有所闪失也好上前援手。 忽觉有人扯她衣袖,侧脸一看又是袁梦,未问何事却听她说道:“这等高深武学我们学不来,还是再歇一会儿好。”弄得何瑛甚是不解,皱眉问道:“那人武功比你师父并不逊色,你不担心?” 袁梦却是一副漠不关心的样子,轻叹一声:“放心。他斗不过我师父。咱们还是别操闲心。”听她语气与她师父现身之时颇为相似,何瑛略有所思,暗道:“又弄哪门子玄虚?别被她说错了才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七十四、【 惜 别 】 却见袁梦已找一块干爽的地方坐了下来,嘴里还嘟囔道:“哼,输了不服还暗中偷袭,赢了也不光彩。” 何瑛仍是放心不下,蹲下来问道:“你认识他?”袁梦却懒得细说,答道:“金刀千佛手易天行。”未闻其名,又不知底细,何瑛又问:“你师父定能胜他?” 袁梦答道:“他们总是争斗不休。易大侠屡战屡败,却也屡败屡战。” 听这话,何瑛略放宽心,却不解她为何这般淡定,又问:“要是这次你师父输了呢?”袁梦倒是把握十足,讥笑一声:“他能赢?”见何瑛问个不停,知她不懂,索性道出实情:“他们本是夫妻,输赢有何要紧?” “啊”这可大出何瑛意料之外。哪有这样的夫妻,自家人还打来打去?本以为两强相争定有胜负,或有伤残也说不定,现在却无须担心,只管看热闹便是。怪不得二人斗得激烈,袁梦却一点也不挂在心上? 再看二人已斗到酣处,刀剑相击之声密如珠帘,身形飘忽灵动,直看得眼花缭乱也未瞧出半点名堂来。 众人听她二人言语已知晓内情,均哭笑不得,白白的惊吓一场,赶紧稳定心神,把飞的四散的魂魄收了回来。傅亮手捂胸口长出了一口气,问道:“他们为何非要斗个不停?” 袁梦提起这事似是不耐烦,没好气的说了一句:“易大侠是个武痴,却总放不下输赢,也是他从未遇到对手,未曾受挫所致。” 这次可真把傅亮吓得不轻,瞪圆双眼不敢相信,结舌道:“这这么厉害?”袁梦冷冷的望他一眼,哼了一声,说道:“围攻凌云子的五高手,若是单打独斗无人不让他三分。” 五高手问罪凌云子,已传得妇幼皆知,却少有人能把五高手数全,何瑛居家之时少问武事,历经生死后却越发的感兴趣,问道:“世上豪杰居多,能经遴选,去对付凌云子的定是出类拔萃的人物,但不知这五人都是哪几位英雄?” 众人也是心奇,早有此意,一起催她速说。 众人皆求教于她,袁梦便有一种优人一等的感觉,得意之时有心炫耀,熬有介事的掰着手指数到:“武州欧阳煜,马庄的叶问天,长鲸帮的副帮主谭平,绿剑山庄的祖师范,最后一个你们应该知晓,便是少林寺的智空大师。” 前四人众人略知一二,少林寺久负盛名,罗汉堂首座智空大师谁人不晓?见五人均是旷世奇才,又各怀绝技,众人心中赞叹。可五人又均不敌易天行,这样说来,何沐瑶的武功岂不更胜一筹? 惊叹之时又向二人望去,仍是斗得激烈,胜负难分。却不知为何?易天行却突然间轻叹一声:“纤云手果然了得!”纵身一跃,长啸一声向南奔去。 何沐瑶急声喊道:“易铭,你去哪里?” 易天行头也不回答了一句:“附近有一恶人,我先把他除了再说。”人却渐去渐远。只留下何沐瑶一人,望着他的背影无限伤感。 袁梦“蹭”的一下跳起来说道:“不用问,输了便跑。”却又跑过去问道:“师父,易大侠的武功可有长进?”何沐瑶摇了摇头,叹道:“都怪我太过好胜,若让他一招半式何至于此?” 看来还是稍逊一筹,众人亦是替他感叹。 停下手来还要顾及眼前,何沐瑶免不了要细问袁梦境遇,等她与何瑛一人一语诉说完毕,心疼弟子之余,便对契丹人平添了几分愤恨。特别是等听到尚伯年等人凄苦,简直是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饶是她阅历颇丰,见惯了人间惨状,也不免惊诧,继而唏嘘起来。 正说着,一人跑了过来,说道:“何xiǎ一 jiě,一个弟兄伤势严重,恐不久于人世,临死前非要见何xiǎ一 jiě一面。” 众人一惊,忙随来人跑去。却见草地上躺着一人,一块青布染得血红裹在下腹,面无血色,神情恍惚,已是垂死之状。一人蹲在一旁见何瑛到来神色黯然摇了摇头,又伸手将他叫醒。 伤者已气若游丝,见到何瑛霎时间空洞的眼神有了光芒,嘴角微动,费尽力气说了一句:“何xiǎ一 jiě,这些日子终于可以像人一样活着,杀了不少的奚人和契丹人,真是痛快。”说完,双眼一闭,头向一侧一歪,便没了气息。 自筹划南逃,饶州一场血战便枉送了五百余人的性命,弄得何瑛也难清楚到底是救人还是在害人?一路冒白刃冷霜,夜宿荒岭,四处行乞,与契丹人厮杀,和奚人苦斗,十余名汉子又埋骨塞外荒芜之地。真不知众人对她应是怨恨还是感激?忽听汉子临死之时一句无悔诉语,顿觉得鼻子一酸,已是泣下成声。 葬好逝者,仔细验看一下余人有无伤情,朝村民讨要了一些干粮带上,再踏归程。临近故土,不再有恶人追杀,即可安心上路。不想刚要动身,袁梦跑来告诉何瑛:“何姐姐,师父有事让我与她同行,因路途不同只好就此别过。” 何瑛一愣,问道:“眼看便要回归故里,你要到哪里?” 袁梦道:“师父寻我数月,心中牵挂,再也不放心让我一人乱跑。” 这本是辞行。自她到了饶州,亦是遭受无尽的苦楚,小小年纪只身一人远离爹娘也真的为难她了。如今有了师父照料,原本放心。却不知怎的,忽听离别,只觉得心中惆怅,空荡荡的,又好像压了什么,终究不舍。 饶州数月,何瑛一人凄苦,不仅数次得她相救,孤悬的心终有所依,尽数的烦恼也有了倾诉之人,苦涩的生活平添了几分乐趣。不想离别,竟像霜风冷雨一般,将这石墙盛开的一树白花打得缤纷自落。竟空有回忆,笑容不见,落寞万千。再追思往昔,亦是如梦如幻,如流水,一去不返。 何瑛心中悲泣,一下将她搂在怀里,双目含泪问道:“何时有空到涿州去?我做好吃的给你。”小孩子心性哪知离愁,何况有了师父?袁梦满心欢喜,笑道:“真的?听说皇宫所用的御米便是涿州的稻米,有空做一碗让我尝尝,也感觉一下做皇帝的滋味如何。” 一句戏语淡化了心酸,何瑛抿嘴一笑,说道:“没想到你还有做皇帝的瘾,我娘做的米饭最香,玩累了记得一定要去尝尝。” 众人与她一起逃生,也算患难与共,一路上有她相助得益良多,闻言无不伤感。傅亮只比她年长几岁,最多愁善感,上前唤道:“袁èi èi,奚人的糕饼很好,哪天再找几个尝尝。” 他本希望日后若得机会定要再聚,一起回忆苦难岁月,也好不忘今日遭遇与患难之情。可袁梦哪懂这些?撇嘴道:“莫要再提那些鬼东西。魔鬼般的日子嫣然一场噩梦,那堪回首?”弄得傅亮好不尴尬。 说起相聚,尚伯年却想到定会有期,凑趣道:“等袁梦有了夫婿,大喜之日莫要忘了我们这帮娘家人。”一群人也跟着附和道:“那是,那是。” 袁梦虽小也知道害羞,嗔怪道:“尚大哥偌大的年纪好没情趣。” 何沐瑶见众人与她感情弥足深厚,颇有感触,也道:“何xiǎ一 jiě,各位义士,袁梦年幼,性情顽劣,数月以来承蒙各位关爱有加,就此谢过!日后有缘相遇定不忘今日之恩。各位离家尚远,还请速速上路,就此别过。” 事到此时不好挽留,众人无奈,只好一一惜别。 何瑛见袁梦凑到耳边,以为她要诉说情感,忙凝神细听,却听袁梦道:“何姐姐,你的功夫尚不到家,记住,打不过便跑,万不能死撑着。” 从头到尾不见她有半句离别寄语,何瑛独自怜愁,望着她渐去的背影簌簌落泪,怨言道:“袁梦,你没良心!”袁梦转身嬉笑一声,露出虎牙,回道:“我的良心不让你吃了吗?” 这本是一句笑语,可何瑛却无论如何也笑不出来。 她哪里能够想到,此次离别竟是她们生平中所见的最后一面,两人数月困苦不堪患难与共,自是情深意浓。不想在今后若干年的岁月里,虽偶有几次机会,却始终未能见上一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七十五、【 又一个mèi mèi 】 何瑛与二十余名汉子遥望长城,一路翻山越岭终于进入关内,四野茫茫,道路纵横,乡村毗邻,行人车马往来不绝,终见生机盎然,一洗塞外萧杀之气。 汉子们被掠之初,尚带有亲人无辜受戮的哀怨,恍然数载犹如隔世,如今重返故土,均想尽知家乡境况,离家越近越是急切,心情愈发沉重。 过了古北口便进入檀州境内,众人皆是归化,儒州两地村民,一路西行,辗转既是。唯独何瑛一人要南下涿州,路程尚远。 尚伯年担心何瑛一人独行,便商量着由他和傅亮护送直至奇林县老宅,余者皆各自回乡。众人当然无话,何瑛由是感激,路口处再诉别情。大男人倒不像儿女那样哭哭啼啼,甚是豪迈,皆是“后会有期,企盼家乡做客”等语。 三人继续前行,走了一段路程忽觉腹中饥饿,见前面有一村庄,尽管袁梦在奚人住地购买的食物被人收走,但银两还有剩余。分手时尽数赠于何瑛,倒可美餐一顿。村子不大,不是人口集中的小镇,却也比北地繁华。当街店铺林立,酒肆c茶馆c客栈应有尽有。行人匆匆,虽不缺披发左衽的契丹人,却是各有各的活法,奴隶并不普遍。 一位三十好几的酒馆老板见三人前来,忙满脸堆笑把他们迎了进去。店内一尘不染,早有一个契丹人坐在正对店门的木桌前自斟自饮。三人刚离契丹国境,心里阴影还在,不想太过显眼,看角落里有一个空位子便坐了过去。 一个十二三岁的女孩身穿鹅huáng sè短袄,黑发弯眉,瓜子脸,清丽文秀,勤快得很,端着茶壶跑来,一rén iàn前摆上一只茶碗,一边倒茶一边招呼着:“客官请用茶!”话语乖巧,露出一口嫩牙洁白如玉。 何瑛看着欢喜,问道:“你家的闺女?” 老板腼腆一笑,说道:“小女郑萱,尚在幼年,客官千万见谅。”又招呼郑萱:“快叫姐姐。”郑萱千伶百俐,稚嫩的嗓音甜甜的喊了一句:“姐姐慢用!” 何瑛还穿着妇人送的衣装,正惊奇他如何认出自己是女儿身,听郑萱称呼心情畅快的很,笑盈盈拉住她的手,逗趣的问道:“做我èi èi如何?” 郑萱大方的回了一句:“你大我小,自然你是姐姐我是èi èi。” 话语听着舒心,惹得尚伯年和傅亮赞叹不已。何瑛更是开心,抬头看着尚伯年问道:“尚大哥,你看她与袁梦如何?”尚伯年笑道:“袁梦顽皮,有侠义心肠,这孩子乖巧伶俐,各有所长又都不同于常人。” 郑老板倒也自谦,说道:“一个毛丫头,哪值得各位夸赞。” 何瑛真有心认她èi èi,拉着她话语亲切:“我这次匆忙返乡,未带好玩的东西。”又一指尚伯年和傅亮:“等他们回来,一准捎一件给你。” 萍水相逢哪好收人家东西?三人本想考她待人接物,均目不转睛的望着她,听她如何回答。却见郑萱歪着脑袋想了一下,说道:“我也送你一件礼物。”转身便跑回屋里。 片刻的功夫又返了回来,手里多了一件东西,跑到何瑛身边递了过去,说道:“这个给你。”何瑛接到手里仔细一看,却是一小截干木,刻工粗糙,只能从轮廓上辨认出来是一个小人,举起来问:“这是谁呀?” 郑萱答得清脆:“是我娘,送给你做礼物。” 何瑛正好笑她如何把她娘刻成这等模样,却听郑老板埋怨道:“这孩子竟胡闹,总把这东西拿来给人看,不能玩些别的?” 何瑛听他话里有话,便问:“是她刻的?” 提起这话,郑老板神色暗淡,低声说道:“这孩子命苦。她娘死得早,她便整天的拿着木头刻成她娘的模样,见人便拿出来看看。” 何瑛正思念娘亲,一句话惹得她无限伤感,伸手将郑萱揽入怀中,轻轻的说道:“好,姐姐收下了。”但苦于身无他物,想起来还有一只镯子保存完好,摘下来放入她手中,说道:“这是我娘的姥姥留下来的,已有百余年,拿着它去告诉你娘是我送的。” 镯子本不是稀罕物,但几代相传,意义定然非凡,若不是情感真挚谁肯舍的?郑老板慌忙阻拦:“这样贵重的宝贝哪里使得?客官还是自家留着好。” 事到此时,何瑛即便再送一只镯子也是情愿,忙道:“大叔不必生分。我叫何瑛,做姐姐的送给èi èi一份礼物理所应当。只是我高攀了,又认了一个簃èi èi谩!彼底呕耙咽抢嵊簟?br /> 郑老板也是感激万千,不好再度回绝,话语爽朗:“既然如此,今日便是到了自家,我们吃一顿团圆饭。”又吩咐郑萱:“去把今早买的那条鲤鱼拿来。” 郑萱“唉”了一声,拿着镯子欢天喜地的跑了出去。 郑老板确实好手艺,不一会儿便准备了一桌子酒菜,鱼肉满碗,丰盛的很。饶州数月尽食胡食,钻山林的时候又是生冷之物,能填饱肚子便是奢侈,何瑛吃得就连肠胃亦替她欢唱。尚伯年与傅亮为奴多年,难见一点油腥,何况还有浑酒?更是吃得红光满面。半路上凑成的一家人,越聊越是亲切。 一旁独自吃喝的契丹人已是酒足饭饱,见他们吃得热闹,不便打扰,扔下几个铜板道了一句:“老板,给你饭钱。”也不待有人答话,抬腿便走。 郑老板已是酒酣耳热,哪里还细数铜板是否够用?“唉”了一声,笑送契丹人离去。可还未等契丹人踏出店门,忽然间又想起了什么,猛回头朝契丹人用饭的桌子看去,似是少了什么,再一细数,确是少了一个盛酒的银壶。 要说一个寻常物件,也不值几个铜板,只是银壶的形状平常少见。别人家的银壶多是倒置的漏斗状,而他家的银壶确是葫芦状,不仅稀少而且精美,自然惹人稀罕。刚才为契丹人盛酒放在桌上,屋内不曾进过旁人,不是被他偷了还能有谁?郑老板一个箭步抢到门口拦住契丹人,难为情的说道:“客官慢走!你忘了把银壶放在桌上,你拿走了,我们如何卖酒?” 契丹人几杯酒下肚便有了胆气,闻言几步窜到街上,又回头瞪着郑老板,打了一个饱嗝,满口的酒气,话语含糊,结巴道:“你这老板好无道理,你哪里看见我拿了你的酒壶?” 郑老板见他不肯认账,知道碰见无赖,若不呵斥他几句,想他不会认承,质问道:“酒壶就放在桌上,不是你拿走了,如何不见?” 街上已有两个行人停下脚步朝这边望来,左右邻居也有人探头探脑。郑萱一听他拿走了酒壶,忙放下手里的活计跑到门前细听。何瑛三人见这等小事也没在意,只顾坐那吃喝。 契丹人醉眼朦胧,狡辩道:“你不见了酒壶干我何事?为何非要来问我?”郑老板又道:“只你一人饮酒,不是你拿走了,还会飞了不成?” 契丹人栽歪身子,扬起右手在半空一划,咧嘴一笑:“飞了,飞了,你快到天上去追,晚了就追不到了。” 醉汉胡语,气得郑老板哭笑不得,刚要再说,,郑萱眼尖,见醉汉蜷着左臂,腋下衣物有一处隆起,里面定有一物,看形状应是酒壶,手一指,喊道:“爹,不要听他耍赖,在他腋下夹着。” 郑老板经她提醒,也看出端倪来,骂了一句:“你好无赖!”便要上前夺回。 被寻到赃物,契丹人这次倒没耍赖,见郑老板要来,后退两步伸手将他拦住,嚷道:“我拿了你的酒壶,你要好酒好肉请我才行,哪能抢去?” 哪有这样的道理?郑老板骂了一句:“好不要脸。不把你送官便是轻饶你。”伸手一抓,不想契丹人虽然醉酒,身子还灵活的很,一转便躲了过去,还嚷:“我刚才给了你饭钱,拿你酒壶为何不请我,还要骂人?” 一旁已聚了七八个闲人,听他话语无不嬉笑。 郑萱机灵,蹑手蹑脚凑到契丹人身旁,趁他不备,一把抓住酒壶便要用力夺回。契丹人岂能让她夺去?猛地用力一轮,成年人力量大得出奇,郑萱年幼力微,一下子便被摔出老远,“扑通”一声跌坐在地上。 何瑛早停碗筷留意外面动静,一见刚认的èi èi受屈,忙跑出来将她扶起,问询伤情。郑萱坚强的很,摔得呲牙咧嘴却也不哭,站起来拍了一下身上的灰土,指着契丹人怒骂道:“你这个无赖,偷了东西不思归还,难道要做强盗不成?”说完,又要上前去抢。 忽听几声叱呵“闪开!闪开!”,“当街闹事成何体统?” 众人回头看去,来了一伙唐军,连忙避让。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七十六、【 放 偷 日 】 为首一人中等身材,官职不低,腆着肚子晃到大街中央,也不问众人,朝身旁一个校尉说道:“问问他们,怎么回事?” 校尉应了一声,扯着嗓子喊了一句:“这是檀州镇守使吴良将军,谁在闹事?” 檀州毗邻儒州,因儒州早被契丹人占去,一些胡人便常在这两州交界处小打小闹,犯了事也好尽快逃回,不想镇守使却来到这边陲小村。 契丹人酒劲上涌,反应迟缓,立在那里晃着脑袋似是不知所云。郑老板上前一步,诉说原由:“吴将军,小的开了一家酒馆,这胡人在店内饮酒偷了一只酒壶,讨要不给还打我闺女,太过无理。” 吴良又问:“哪是你家酒馆?”郑老板回首之时见尚伯年和傅亮已来到街上,正挡视线,歪着头一指,答道:“这家便是,小生意,勉强度日。” 吴良又问契丹人:“你偷了人家酒壶?” 契丹人敢作敢当,伸手掏出酒壶高举过头,答道:“是我拿了,这只便是。” 周遭行人见他真的偷了酒壶,均是暗想:“偷了酒壶还不赶紧归还人家,还当着官家的面炫耀,不怕丢人还不怕死?” 郑老板也道:“吴将军,按照大唐律例,盗窃财物除了归还赃物外,还要坐牢。这胡人非但不还还动手打人,应罪加一等。” 吴良点了点头说道:“言之有理。” 行人中一人说道:“这案子断得公平。”一旁的人也点头道:“这案子一眼便可明了,将军聪明睿智,哪里还用多费心思?” 可契丹人却不认同,忙大声反驳道:“您是大人,比这些俗人更明事理。他应该请我酒肉才对,哪能加罪?” 吴良心中好奇,问道:“这是为何?” 契丹人话也不顺理,答道:“他丢了酒壶就该付出一些辛苦,哪有空手取回的道理?” 这分明是在胡搅蛮缠,可不知吴良是真的不懂还是被他弄得迷惑,眯着细眼略一沉思,冷不丁的冒出了一句:“这话不假。” 一句话弄得众人摸不清头脑,相互瞧瞧,均想:“将军糊涂,哪能这样断案,不辨是非谁说的都对?”契丹人倒是一脸的得意,抖着腿捧着酒壶,像是在说:“看你请不请我酒肉?” 郑萱头脑转得飞快,叫了一声“将军”,说道:“你把他带到牢里,一日三餐请他,不就结了。”这办法再好不过,契丹人不是要吃请吗?多请他几顿又能如何?众人见她小小年纪竟这等聪明,均赞叹不已。 郑老板有这样的女儿,倍感欣慰,见众人为他撑腰,气壮起来,上前便要抢夺酒壶,惹得契丹人一阵胡语乱叫。 不想吴良却拿不定主意,喃喃自问:“这样妥当?”弄得一旁的唐军也不知该不该帮助郑老板。 何瑛读了几本唐朝律法,见他这般无用,急道:“吴将军,按照唐律,这等案子取回酒壶再罚些银两便可,牢倒是不用坐的。”人群里有明白人,赞道:“对,就是这个理。”尚伯年和傅亮也道:“还是何xiǎ一 jiě懂理。” 忽听有人嚷了一句:“何xiǎ一 jiě,这样断案有失公允,怎能欺负我族人?” 众人不曾听过这等浑语,均是惊奇,回头望去,却见一个契丹人站在身后。何瑛看的清楚,正是耶律九斤,心下一惊,暗道:“他如何到了这里?”但思这里已是大唐国土,且有唐军,怕他何来?四处望去,见他身后再无旁人,放下心来,讥笑一声:“原来是耶律兄,不知你有何高见?难道你丢了财物还真的要请他痛饮一番不成?” 不等耶律九斤答话,吴良却双眼突放异彩,欣喜的喊了一句:“耶律兄,一别数载左右盼不到你,竟在这里。”原来他们认识。 耶律九斤故意吊他胃口,笑道:“先别忙着叙旧,我们先断一下案子如何?”众人不解,这案子再清楚不过,何须再断?难道他还有什么奇妙的法子?好奇心起,均一声不响等他言语。吴良也问:“依你应如何断法?” 耶律九斤端起架子,问道:“今日几何?” 吴良掰着手指数了一下,答道:“正月十三,怎样?” 何瑛心中一叹,暗道:“已到了正月?不想这新春佳节竟不知不觉中在山里渡过,转眼又到了元宵佳节。” 耶律九斤嬉笑一声,说道:“就是。按照契丹国的习俗,今日是‘放偷日’。百姓尽可随意偷盗,甚至能偷一个女人回来,官府不究。被盗之人要改日备好酒菜才可赎回。我这位族人言行并无不当之处,为何要又关又罚?” 街上汉人居多,从未听过哪里还有这样的习俗,甚是惊奇,议论纷纷,“随意偷盗竟不受罚,岂不无法无天?”“就是,家家防贼,人人去盗,能不乱套?” 一人似是认可他的话语,言道:“幸好不是终身占有,可以赎回,倒也损失不多。”却立马招人驳斥:“把你老婆偷去,过三天再送回来倒也毫发无损。”那人嬉笑一声:“我老婆有人偷便好,只是我要回家等你老婆来偷。”“嘭”的一声,那人肩上已中了一拳。 吴良别无嗜好最喜风月,一听可以偷一个女人回来,顿时喜形于色,一拍光亮的脑门,像是醒悟,言语也不规矩起来,嚷道:“我早听说有这样的规矩,你不说我倒忘了。走,我们先饮几杯,晚了再去偷个女人来。”竟然放着案子不问,一把扯过耶律九斤便走。 所谓的“偷女人”,却是情窦初开的青年男女,早已私定终身,在放偷日商量着一起私奔,过些日子再回家办喜事,两家人多数认可,并非是不管人家情愿与否用蛮力抢来。井市之人无聊,尽扯一些风流韵事。 可郑萱舍不得酒壶,见官家不为她做主,急了,喊了一声:“还我酒壶!”冲上去便要抢夺。何瑛微微一愣,怕她再度吃亏,忙追过去将她拦住,手一伸便向醉酒的契丹人脸上抓去。 契丹人以为她像村妇打架一样只会挠人,忙把头一仰,脖子一歪,打算伸手去挡。却不知何瑛变化极快,未等他抬手,玉腕一翻向下一探,便把酒壶抢在手里。郑萱也是机灵,忙接过来死死地抱住。 这动作利落无比,惹得众人“咦”了一声。 耶律九斤正要随吴良离去,听声音回头一望,也喊了一句:“你好无道理,怎能动手去抢?”何瑛满不在乎,哼了一声,说道:“大唐国土没有这条规矩,偷了东西便要受罚,你要怎样?” 耶律九斤见她耍横,气得脸涨通红,想要动手明知不敌,侧脸见到吴良便疾声求救:“吴将军,若不严加惩治,这还得了?”吴良却不知此举该罚该赏,被问得一愣:“这,这”二字,便没了下文。 何瑛不信一个唐国官员能不辩是非偏向胡人,也不理会,拉起郑萱说道:“我们回去。”郑老板也过来护住女儿。 忽听一人高呼:“我再抢回便是!”一人凌空飞来,伸手便向郑萱的怀里抓去。 何瑛听声音不用细看便知来人定是三角眼,一把推开郑萱,右手随意拍出,“啪”的一声,双掌一触即分,三角眼借力,一个筋斗翻了去。立在地上大声笑道:“何xiǎ一 jiě好本事,竟然砍了查隐将军的手逃到这里,看来今日该算算总账才好。”围观众人一看打了起来,“哗”的一下散出老远。 傅亮看了半晌早不耐烦,见他到来立马想起死去的若柳,大仇怎能不报?怒吼一声:“把命留下!”冲上去抡拳便打。 吴良这回来了本事,朝二人吼道:“住手!当街斗殴,嫌命太长找死不成?”可傅亮仇怨满胸哪能听得进去?依然不管不顾一个劲的猛打。惹得吴良火起,一摆手,唐军“哗”的一下便把二人围了起来。 尚伯年也想替徒弟出气,但见唐军动手恐闹出大乱,忙上前将二人分开,恐傅亮再打,费尽力气才把他拖住。三角眼屡次帮毛铮做恶,何瑛自是恨他不浅,看情形动手不得,灵机一动计上心来,凑到吴良身旁,施礼道:“将军,这些人在大唐国土,当着您的面如此嚣张,分明不把你放在眼里。” 一句话勾起了吴良的火气,当即怒道:“狗胆包天,全都带到衙门里去。” 郑老板一介小民,胆小怕事,一见事闹大了,宁愿自己吃亏也要息事宁人,忙拿着酒壶上前,哀求道:“将军,些许小事何必大动肝火,这个酒壶由他拿去,权当送给他又有何妨?” 吴良这才想到事由酒壶引起,想想也是不值,现在店家大方不想索要,本应无话,却忘了他们因何闹得热火朝天,晃了一下斗大的脑袋,迷迷糊糊问了一句:“你们为何当街闹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七十七、【 古庙惊魂 】 三角眼一指何瑛:“她伤了查隐将军。”他本是汉人,在国内也不安分,去饶州数月便以为已是契丹人,竭力尽忠。此时见耶律九斤与吴良交情甚好,又以为到了自家天下,有了势力,竟把契丹国的事拿到檀州来说。 傅亮也道:“他杀了我èi èi。”他与若柳两心相悦,却未来得及诉说情语,未定名分,只好称呼èi èi。 一死一伤,人命关天,顿时吓得吴良面色苍白,哆哆嗦嗦问道:“竟有这事?”一州镇守使一听命案惊吓的这等模样,也不问案情,大出意料之外。 何瑛数月来境遇凄惨,正愁无人倾诉。刚才见面正在逃难之时胆小怕事,现今已是故国,镇守府有保境安民之责,定会为自己做主。道出实情,也好惩治一下这帮恶人,三角眼和耶律九斤虽非罪魁祸首,却也十恶不赦。如此一来,报仇一事何须自己动手?面露戚容,说道:“将军,我们是涿,儒两地居民,不幸被契丹人掠至饶州,逃命之时还被他们杀了十几个人,这二人为虎作伥,理应偿命,还请将军为民做主。” 一席话道尽心酸凄苦,闻者无不大惊,均对三角眼和耶律九斤怒目而视,就连唐军也是气恼,有几人已拔出刀剑。 耶律九斤本想借着与吴良有那么点交情,让醉汉免受惩罚,这点小事料也不难。不想竟闹到这等地步,在大唐国土哪有依仗?见势不妙,恐她提起旧事惹起众怒,忙摆手说道:“大家莫要听她言语,一应大事与我们并无半点干系。”回头又问何瑛:“贺林牙,将你掠到饶州可有我耶律九斤?别忘了,林牙在饶州我可是百般关照,还送你两匹骏马,不然你又如何逃到这里?” 这话不假。可在涿州,若无他撑腰,毛铮怎会张狂若此?诸多苦楚又怎会与他无干?且后来又带兵追到奚人住地?别再说凑巧碰上?正想着如何驳他,傅亮却急了,又指三角眼,嚷道:“是他杀了若柳。”他被师父拦着不好挣脱,只好老远指着怒骂。 吴良冷不丁的说了一句:“shā rén偿命,岂可托词狡辩?” 一惊一乍的吓得耶律九斤毛魂不附体。暗问:“他杀了若柳?奚人也是我国人,这还了得?”也是气恼。又恨他挑起旧怨,官民皆愤,若不给一个交代断难脱身,他积怨最大,何不将他供出去以平众怒?返身一指三角眼,喝道:“你好大胆子,为何害了若柳?” 路边民众和唐军哪知若柳是奚人,以为真是傅亮的èi èi,总之shā rén便要偿命,且又有长官号令,几名唐军冲上去抽刀便砍,路人也大喊:“抓住他,别让他逃了。”傅亮摆脱尚伯年,饿虎一般冲上去铁拳一挥,每招每式都用足了力气,一个劲的蛮打,铁了心的要他性命。 三角眼在饶州已把耶律九斤奉为神明,以为有他在无事不成。哪想现今在大唐国土,怎会事事由他做主?他虽与吴良有几分交情,但吴良再过庸腐,也要顾及民意,重要的是上司的心态。泛泛之交又如何尽力帮他?耶律九斤自知深浅,险难之时当然要借他解困。 这边打得热闹,耶律九斤自是希望三角眼能尽快伏法,自己也好脱身,恍惚间又回过神来:“我又没shā rén,何必担心?”想眼下只有吴良可保全自己,忙把他拉到一旁,低声说道:“这些均是域外之事,将军哪能断得清楚?若得罪北国怕是得不偿失。孰轻孰重,还请将军三思。” 吴良一愣,问道:“真的在域外?” 耶律九斤求他保命,自然要讲清楚,急切道:“被害的两个人都是奚人,且均在奚人住地,当然不是将军辖区。” 一听与己无关,吴良倒放下心来,干咳了一声,埋怨道:“域外的事说来何用,当我没事陪你们玩闹?”朝恶斗中的唐军把手一摆,说道:“这等闲事无需理会,立刻回府。”说完,一转身拂袖而去。 耶律九斤见他不理,便知可保自身周全,忙一路小跑追了上去,谄媚道:“将军,我有一物定能入将军法眼,我这就给你取来。”吴良一听有宝物能不高兴?脸如春花绽放,说道:“何不早说?快去快去。” 何瑛尚未把耶律九斤的罪状公布于众,见凶徒未及擒住吴良便要先走,快跑两步喊道:“吴将军,我还有话要说。”可吴良哪肯再听?只顾急走。 唐军撇下三角眼不管,何瑛又去追吴良,只剩傅亮一人与他拼命,尚伯年当然不肯袖手旁观,也上去援手,欲合二人之力将他擒住。可三角眼也是狡猾的很,见二人同来,唯恐不敌,贼眼四下一瞧,见郑氏父女还在那里,身子一闪,猛地冲了过去把郑萱夹在腋下,“蹭”的一下窜出老远。 郑萱被shā rén恶徒劫走,非但没被吓到,反倒不停的拳打脚踢,又喊又叫,郑老板回过神来在后面边追边喊,却不及三角眼腿快,眨眼的功夫便被落下一大截。何瑛刚赶上吴良,听喊声心中一凛,回头一看顿时大骇,也顾不得状告耶律九斤,忙抄近路向三角眼追去。 村里的道路横竖不直,岔口极多,简直就像迷宫一样,何瑛又没奚人长于追踪的本事,找一个人谈何容易?幸好郑萱一路喊叫,为她引路,只要寻着声音直追下去定然不错。可有时岔口近的很,若不跟的近些很难判断他进了哪条胡同。一旦走错只听声音渐行渐远,弄得何瑛与没头苍蝇一样四处乱窜。 正独立街头急切四望,忽见三角眼抱着郑萱钻进一个胡同里,忙疾奔过去。可进了胡同,非但不见人影,连郑萱的叫声也无,心下一凛,一个凶兆浮上心头,暗想:“难道遭他毒手?”想三角眼如恶魔一样,歹毒的很,做出这等事来不足为奇,急的何瑛欲哭无泪,也顾不得劳苦,见一个胡同便一口气跑到尽头。又想眨眼的功夫他断不能跑的太远,折腾了半晌把近边的胡同翻了两遍,一直未见其踪迹,不免有些悲观失望。 正站在路口处茫然无措,忽见一个人影fān qiáng而过,背影看确是三角眼,愤恨满胸,“刷”的一声拔出长剑,喊了一句:“恶徒,留下孩子!”纵身跃起,土墙后面把他追上,长剑直向他的后心点去。 三角眼似是自知罪孽深重,见何瑛前来,吓得脸青唇白,回身挡了一剑,喊道:“孩子在妇人手里,何必追我?”接着又跑。 冷不丁冒出一个妇人,何瑛哪信?且不知是死是活,追上去又问:“你把她怎么样了?”三角眼惊慌之色无以言表,一边后退接招一边喊道:“在你身后的土楼里,快去救她,迟了恐没了性命。”狂舞几刀,返身一纵,箭一般飞了出去,等何瑛再追,不想转瞬间又没了踪影。 何瑛心里纳闷,平日里不见他这样快捷,如何轻功进展的这般神速?且看他惶恐之极,似是急于奔命,这恶贼屡次加害于我,定不会怕我到这种地步,应是见了怎样可怖之事。 又顺着他逃跑的方向追了半里有余,街上行人尽是不曾相识,看情形,恶贼又藏了起来。想起他说的土楼,有些恍然:“没见他带着孩子,难不成真的被他藏在土楼里?”转到土楼一看,赫然见到一把大锁,正闭门谢客。捅破窗纸上下两屋细看,收拾的倒是干净,桌椅摆放整齐,室内空无一人。 空怀奢望,想要再找却毫无头绪,无奈,只好找一个石墩坐下冥想。思虑片刻,自认为有家口的地方他进去不易,若要躲藏,定要到空房子才行。想起来时路边见到一座大户人家的堂庙,破败的很,应是家道中落的缘故,无人看守,更无香火,三角眼无处可走,定是藏在那里。 七拐八歪跑到堂庙,见庙门开着,四周寂静无声,怕三角眼躲在里面偷袭,小心翼翼的踏了进去,每一样物件后面都看得仔细,且看不清楚绝不近前。找遍了整个堂庙不见有人,倒是梁上飞出一只麻雀吓了她一跳,莫非人在梁上?抬头见梁上空空,再去那边看看。 正走着,便听脚下簌簌声响,低头一看,左脚已被一条长索套住,当即大骇,未及挣脱,忽觉得地转天璇,人一下子被头朝下倒挂起来。吓得她魂飞魄散,却听一声奸笑,大门口走进一个人,虽是倒挂着也能看的清楚,正是耶律九斤。 何瑛努力几次未能挣脱,大叫:“快把我放下来。” 耶律九斤正在狂喜,闻言摇了摇头,说道:“好不容易将你逮住,岂能说放便放?再者,放了你我哪有安稳日子?” 原来,刚才街上断酒壶案子,三角眼冒冒失失闯了进来,被何瑛逮住机会,差点把他往日的恶行昭告天下。不然,这异域他乡,不被唐国治罪日后也将寸步难行。亏他机灵,怒喝三角眼引起众人关注,何瑛一时之间竟来不及再提旧事,自己趁乱借吴良护着才得脱身。 不想何瑛并不死心,竟叫嚷着追了过来,吓得他心中忐忑,幸亏三角眼抢走了郑萱,引得何瑛去追,才算有惊无险。 过后想起来依然心有余悸,暗道:“不行,留着她早晚惹出大祸。”绞尽脑汁看这个破旧的堂庙能派上用场,便暗中布下机关。正要到街上引何瑛前来,不想她竟不请自来,自投罗网。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七十八、【 重 逢 】 耶律九斤得胜的猫欢似虎,晃着身躯凑到近前,一脸的狡谲,笑道:“何xiǎ一 jiě当真了得,一路遥遥几百里竟被你逃了回来,还伤了我几十名族人,连我也忌惮你三分,被掠之人都如你一般,哪还了得?” 何瑛啐了一口:“呸!那是他们罪有应得,强掠人口为奴本就该死” 耶律九斤溅得口水满脸,连忙摆手:“好。算他们该死。不过,要说何大xiǎ一 jiě也是不凡,涿州惹得两个男人大打出手,到了饶州又有萧将军关照,尽得贵人,福分不浅。我还纳闷,倒是怎样的美人竟惹得三人为你痴迷?” 说起美人也忍不住心动,满脸的迷荡:“今日一见果然不假,如此娇嫩多姿,清丽艳质的美人哪个男人见了能够守住?可惜三人空有痴心,今日叫你落到我的手里,莫大的艳福竟被我享到,真是老天垂怜!” 何瑛听他话语下流,当即大惊,嚷道:“你要干什么?” 耶律九斤淫笑道:“如此良机,情男共处一室不消魂一番,岂不辜负大好时光?”说完,竟上前去扯何瑛的衣带。 何瑛被倒挂着,躲闪不得,只用两手不停的拍打。可耶律九斤皮糙肉厚,击打两下浑然不觉,依然淫笑着又拉又扯。眼看衣带要被他解开,急的何瑛乱嚷乱叫,无奈天地不应,几乎要哭出声来。 忽见人影一闪,一个人快如狸猫般窜了进来,右手一扬寒光耀眼,未及耶律九斤看清来人的面目,一把短剑“噗”的一声便刺中他的后心,惨叫一声,身子慢慢的矮了下去,倒在地上一动不动。 惊魂时又逢变故,何瑛心下一凛,定睛一看,顿时喜极而泣,疾声喊道:“一帆,快来救我!” 来人正是白一帆,见何瑛受困问了一句:“你现在怎样?” 说话时手未停歇,把带血的短剑向上一扬,“刷”的一下割断绳索,何瑛“哎吆”一声跌落下来。白一帆却早有准备,手一伸,趁她未落地之时将她拦腰抱住,又问:“感觉如何?” 何瑛手捂额头答道:“头有些晕。”想起数月未见,无尽的离愁与苦楚一起涌上心头,一头扎在他的怀里啼哭起来。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又有两个人来到门前,一人正是欧阳煜,进门便问:“白少爷,可是你娘子?”身后还跟着一个少年。 何瑛羞得脸颊绯红,赶紧抬起头来转身擦拭泪水。 白一帆苦寻数月,久别之后幸得重逢,欣喜万状,感慨道:“皇天不负,正是拙计。”欧阳煜也慨叹道:“是啊!可怜白少爷一番苦心,终有好报。有道是‘精诚所致,金石为开’,此话不假。” 少年也道:“刚才我们在街上尽看年轻女子,白少爷见一个青年便说是娘子,不想一路跟来果然不假。隔了几个月换成男装,瞧背影还能认得,真是‘刻骨铭心’,‘心有灵犀’啊!” 何瑛回过头来问:“你一直在找我?” 白一帆把手一指,挨个介绍:“不止我一人。这位欧阳煜先生,古瑜兄弟。数月以来,二人一直陪着我四处找你,几乎走遍长城内外,又数次进入塞北,鞋磨破了几双,总算把你找到。” 白一帆再辛苦也是理所应当,可这二人的恩情不能不认,何瑛感激万分,走上前去各深施一礼,含泪说道:“小女子何德何能?竟劳烦二位这般辛苦,大恩终身难忘,他日定当厚报。” 古瑜立马不安起来,忙道:“嫂夫人不必多礼。白少爷待我如自家兄长,我哪里敢当?” 欧阳煜话语虔诚,说道:“何xiǎ一 jiě何须客气!我与白少爷情同莫逆,他有难,哪能不尽心竭力?你现今平安归来便是天大的喜事,扭扭捏捏倒不自在。” 何瑛闻言欢喜,回头问白一帆:“平日里没见你结交哪位英雄,我也没见过这二位,你又如何识得二位英雄?” 白一帆一脸的得意:“欧阳先生见我有难主动相助,古瑜兄弟则是生死之交。”一时难说详细,但要提起这事,只能从寻她那日开始。 那日护棺与欧阳煜大打出手,见胡哲离去,本以为就此平安无事,却从表弟口中得知何瑛被一支境外契丹兵掠去,也顾不得其他,忙寻了一匹快马朝贺良辰居住的村庄奔去。 未进村庄便见荒野中不少村民的尸体,也有侥幸不死的,护着伤者躲在山里不敢出来。村庄上空烟气冲天,定是燃起了大火。 村里更是凄惨,老幼横尸当街,需择处落脚,有的头颅踏碎,有的被利刃豁开胸腹,血流满地。窗台,院内也有僵尸卧着,虽来不及挨屋细看,室内应该不少,少见壮年男女,想来已被契丹人掠去。 多数人家门窗破损,室内像扫地一样被一洗而空,带不走的也被扯烂砸碎,从室内洒到街头,或被放火焚烧。猪马牛羊亦是不存。喊了一会儿不见有人应答,偶尔见到一只猫狗,也是不懂人语。 何瑛生死不见,定是被掠无疑,记得逃出去的村民说,这伙契丹兵打着辽州始平军的旗号,也摸不清他们走的哪条道路,只要路通辽州,便催马奔上。却不知这伙契丹兵打错了旗号,他也追错了方向。 追踪时久,仍不见契丹兵的影子,定是来的太晚他们早已远遁,便不住的催马疾行。见一旁不远处有几顶毡帐,有人劳作,暗道:“何不找人打听一番,也好晓得一些情形。” 一顶毡帐旁,一个由碗口粗的圆木围成的栅栏里,趴着一只母羊,嘴里嚼着干草,见有人来,警觉地抬头望了又望。身边三只小羊像是出生不久,老实站着尚且不稳还要打闹,总是跌跌撞撞。 白一帆下马牵着,走到近前问了一句:“可有人在?讨碗水喝。” 毡帐里“哎”了一声,帘子一挑却走出一位汉家女子,模样倒也周正,白一帆揖礼道:“这位大姐,我有急事途经此处,人马皆口渴难忍,求大姐弄些清水,定感激不尽。” 牧民用水皆到河边,他却专找人家,只是寻一个借口也好问话。 女子倒是好说,闻言笑道:“兄弟客气了。哪家出门还背一口水井?取水又费不多少力气。”手一指:“那里有水有桶,尽管用便是。” 听话语女子早年住在南国,不然哪里知道“水井”?且语言习俗仍是不改。见一旁一辆水车上挂着一只水桶,也是汉人的办法。因近处不能挖井,取水路途遥远才特意造了一辆。 白一帆道了一声“谢”字,转身放了一桶清水,渴不渴先喝一碗,再提到马前放下。等马饮水的功夫便问:“大姐,可见过一队辽州的契丹兵过去?” 女人摇了摇头,笑得甜美:“这确是去往辽州的路,无论兵丁还是寻常百姓皆打此路过。不过,近日倒是安静得很,不见一兵一卒。” 未问出半句有用的话语,情况依不明朗,白一帆有些失望,心道:“即便他们走的早些,但载着财物,押着人口,还有牛羊定是不快,按理早该赶上。莫非另有路径,走了岔道?”又问:“除此之外还有近路?” 女人又笑:“只此一条,别无他路。” 不是我追过了头,他们停了下来,或去了别处?白一帆有些放心不下,又问:“附近可有军队停留?” 女子倒是热心,百问不烦,答道:“只有一支几十个人的部族军,是用来保护牧场的,不曾离开过。”听说始平军足有三百余人,定然不是这支,看情形应该还在前头,要赶紧去追才行。 正想着又有些口渴,走近水桶舀了一碗,端到嘴边。 忽听一人喊道:“娘,快逃!契丹人要杀我!” 白一帆一惊,碗停到嘴边不喝侧脸望去,只见一个十五六岁的男孩急切奔来,身后几个契丹人拿着利刃大喊急追,再往后有两人骑马紧随。 女人顿时惶恐,嚷道:“古瑜,又是为何?” 白一帆一愣,古瑜?这名字怎么耳熟,在哪听过? 古瑜眨眼间跑到近前,朝女人说了一句:“来不及细说,再不走便没了性命。”说罢,一头钻进毡帐里。女人已手足无措,跟进去又问一句:“到底为何?”只听男孩小声嘀咕了一句,接着便听女人大喊:“这还了得?你快走,我挡住他们。”男孩说道:“你拦不住他们,不走也会没命的。”不容他娘分说,一手拉着便出了毡帐,直奔山上奔去。定是打算进到山里甩开他们,再寻机逃走。 白一帆不明所以,只呆呆的看着。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七十九、【 古 瑜 】 徒步追来的契丹人尚有一段距离,两匹骏马倒是飞快,母子未跑多远便被他们赶上,一人怒骂一句:“兔崽子,跑的倒快!”马背上举刀便向古瑜劈去。 女人见钢刀劈下,护子心切,忙扑过去挡在古瑜身后一把将他推开,钢刀一下子砍在她的脖颈处,女人“啊”了一声便倒了下去。男孩大骇,喊了一声:“娘!”竟忘了凶险还在,便要弯腰将她扶起。契丹人却不容他,咧嘴一笑,钢刀一举,再次劈了下来。 白一帆本以为男孩惹了祸端,契丹人抓回去教训一顿也就是了,没想到他们真会shā rén,见他举刀又劈,心一急,便把手里的水碗用力掷出,水碗飞出一条弧线,直奔契丹人打了过去。契丹人刀未落下,便被飞来的水碗击中额头,“啊”的一声,仰面从马上摔了下去。 另一个契丹人未弄清怎么回事,见同伴落马,上前举刀又朝古瑜劈去。急的白一帆大喊:“古瑜快走!”古瑜正扶她娘,闻言回头一望,契丹人钢刀偏了寸许,正削在他的左肩上,疼得古瑜一声惨叫跌倒在地。 契丹人见他矮了下去,马背上弯腰再次乱劈。古瑜肩上中刀,疼得他清醒过来,也顾不得他娘,翻身一滚便躲了过去。契丹人见他滚出老远,一提丝缰,策马跟上还要再劈。 古瑜机灵的很,倒地翻滚之时抓起一把沙土朝他脸上一扬,契丹人防不胜防,眼进黄沙睁开不得便要举手擦拭,却被古瑜扯腿一拽跌下马来,钢刀也掉在了地上。眯了眼睛又遭他袭击,顿时意识到事情不妙,唯恐他再次近身,发疯似得折腾几下站起身来,也看不清他在哪里,胡乱的拳打脚踢。 古瑜拾起钢刀,像看猴子戏耍一般看他独自乱舞,瞧准了一刀砍了下去,契丹人立马破腹开膛,血如倾盆,摇晃两下便倒了下去。 杀了契丹人,又回身扶起女人,喊道:“娘,娘!”女人说话吃力,说了一句:“古瑜,快逃!”头一歪,便死了过去。古瑜悲从中来,禁不住嚎啕大哭。 他这一哭,白一帆便知女人已遭不测,想她刚才给自己水喝,定是好人,不想竟顷刻间被害,不由得愤恨交加。又听人声呐喊,回头看去,却见徒步追来的契丹人已到近前,也不迟疑,快走几步马背上拔出长剑,断喝一声,如天神般往道路中间一站,将众人拦住。 七八个契丹人欺他形单影孤,骂了一句胡语便有两个人冲了上来。 白一帆手不留情,长剑奋力一挥,一个人胸口穿了一个血洞,另一个被割断喉咙,顷刻间便扑倒在地,余者莫不惊骇,忐忑着不敢上前。 见他们止步不前,白一帆也懒得理会,回身来到古瑜身旁,伸手在女人的鼻息处一试,便知已无力回天,拉起古瑜道:“你娘已经先去了。契丹人还会追来,赶紧逃命,日后再回来报仇不迟。” 古瑜身处险境,亏白一帆救他,心里感激,却放不下他娘,含泪说道:“恩公尽可先走,待我葬了我娘。”哪里还来得及?白一帆知他悲痛之时不易劝说,灵机一动,指着契丹人骑来的两匹马,说道:“把你娘放在马上,我们找一个安静的地方,再葬她便好。” 古瑜倒也听话,回身牵过一匹把娘扶上,又飞身上马抱着。 余下的契丹人哪肯这样放过他们?仗着人多再次一窝蜂跑了过来,却忌惮白一帆武功高强,仍是慌里慌张的老远站着。看古瑜已经催马,一人倒也诚实,心想:“不加lán jié,睁眼看着他逃了哪成?”便虚张声势喊了一声冲上前去,却被白一帆一剑刺中胸口,鲜血飞溅,“啊”的一声死了过去。 又听一声吆喝,抬头见一个面色漆黑,长着山羊胡子的契丹人带着十余名骑兵飞奔而来,一旁的几个契丹人也跃跃欲试,心知不便再次纠缠,也跃上马背,和古瑜一起带着他娘奔腾而去。 路上,才想起父亲从瀛洲回来路遇一家三口被掠为奴的汉人,为求真假又问古瑜:“你爹先前可是猎户?”古瑜正悲愤中,也不问他为何有此一问,无精打采的回了一句:“正是。”便没了下文。 见真的是他,心下安慰。这一家可怜,父亲曾千叮咛万嘱咐日后若能碰见定要救他们一家人脱离苦海,不想今日正巧,岂能袖手旁观?打定主意又问古瑜:“你爹怎样?”古瑜就像说旁人一样,话语冷淡:“早死了。” 白一帆一愣,旋即又想得通彻,听父亲细说情形,怎样的好人不被拖死?死者已矣,这母子还要尽力相助,不,只剩一个儿子,母亲即便想救也是回天乏术,奔上大路又问:“他们为何要杀你?” 古瑜依旧面无表情,答道:“我杀了光头。” 这倒不曾想过。白一帆听父亲讲过,古瑜的爹被契丹人害死,娘俩被一个剃着光头的契丹人带走,要说也是该死,却被古瑜杀了。又问:“是为给你爹报仇?”古瑜脸上才见恨意,说道:“他欺负我娘。” 白一帆真是不解,又问:“如何?” 本是哀痛,谁肯再提?古瑜承他搭救,才把被掠的遭遇简述一番:“他们害死我爹,便把我娘关进一个毡帐里,让我去给他们放牛,还用人看着。我若走不了我娘也是难逃。” 古瑜一家被掠一事是那晚为何瑛“守灵”听父亲讲的,刘宝也做了补充,闲暇之时眼睛一闭便会想起那悲惨的一幕,不想后来更是凄苦。如今被他碰上,且有赠水之恩,既是父亲不曾嘱托,也会义无反顾的救他。 回头见契丹人依旧追来,想想这样下去定是不行,说道:“古瑜,你先找一个地方把你娘埋了,我去杀了他们。” 古瑜这回不再淡定,急道:“恩公,这伙契丹人武功了得,不可冒险。” 白一帆正思如何将这些契丹人除掉,听他知道底细,何不问个清楚,也好筹措良策,忙问:“这些人的本事真的了得?” 古瑜见过白一帆的本领,心里有数,答道:“比恩公稍有不及,不过,他们人多势众,恩公一个人哪行?还是快逃要紧。” 原来这样,看来要各个击破才行,回头细看又问:“哪个本领最高?” 古瑜回头细数:“黑脸山羊胡子是头目,左边刀脸人和后面身穿蓝袍的武功高些,余者均是一般。”白一帆心中已有谋划,暗中窃喜,说道:“前方山口处你尽管进去,我留下来拦住他们。” 古瑜还说:“恩公小心!” 白一帆信心十足,点了点头又嘱咐道:“找不到我,你便回南国,到涿州奇林县白家等我。”古瑜道:“好,我一定等你。”他倒听话,却不说在哪等他。 又疾驰半里多路,来到一个山口拐了进去,古瑜依旧策马疾奔,白一帆则跃下马背,看山脚下一棵大树粗壮,忙跑过去藏在树后。 不一会儿的功夫,契丹人追了上来,见前面一匹马打着响鼻站着不走,没了一马两人,心中疑惑,纷纷勒住丝缰四处观望。白一帆细数一下,共有十三人,暗想:“看来要费一些力气。” 未看出什么名堂来,刀脸人先说:“他们只有两人,能有什么手段?定是一个骑术不精掉了下来藏在那里。另一个不知依旧逃命,继续追下去便是。” 黑脸山羊胡子点头道:“留下几个人,其余的再追。” 刀脸人又说:“骑术不精武功也强不到哪里,不用留得太多,两个人便可。” 黑脸山羊胡子甚是得意,说道:“好,余下的随我去追。” 白一帆怎能让他们继续前行?树背后窜了出来,怒吼一声,大手一扬,一块大石飞出,不偏不倚的砸中最前方契丹人的头颅,立马脑浆迸裂,头一栽跌落马下。又趁着他人未回过神来,纵身一跃,下落之时长剑奋力一劈,又一个契丹人猝不及防,被砍掉一只手臂,疼得“哇哇”怪叫。 黑脸山羊胡子正要催马,突然间飞出一人来,顷刻间己方便是一死一伤,气得他勃然大怒,马背上腾空跃起,一抖鬼头刀猛劈下来。 白一帆知他武功不凡,哪敢刚交手便和他硬拼消耗体力?“噌”的一下便钻到一匹白马的肚子底下,抓住肚带离地悬着。白马受到惊吓,咆哮两声,四蹄一蹬便向前冲去。 马背上的契丹人不料到他这般灵敏,本想弯腰挥刀去砍,白一帆却又从那边探出头来。且奔驰当中本是不稳,不怕伤到腿便担心砍到白马,左右罔顾之时,被白一帆伸手一探拉下马背。一只靴子不及从镫里拔出,光着一只脚摔在地上。 白马依旧狂奔,背上无人,白一帆正好翻身骑上,坐稳了一勒丝缰,白马平日里调教的极为听话,长嘶一声便人立起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八十、【 刀 脸 人 】 山羊胡子一刀劈空,见他借着脚力欲逃,徒步哪能追上?忙朝余下的契丹人大喊:“还不快追?”蓝袍契丹人想来气愤已急,如公牛般低吼一声,第一个飞马前往。他人也不甘落后,这个吆喝着双脚踢镫,那个扬鞭乱嚷,一时间人喊马叫,似热锅要沸腾一般,颇有气势。 往前便是古瑜的去处,哪能让他们再去?急忙拨马回转。这边正蓄意待发,不料白一帆却又纵马冲了过来。正好也省了蓝袍人去追,看着他将到眼前,双手握着一把长柄大刀,舞得劲风骤起,迎头劈了下去。 这把大刀直刃平背,刃部前锐后斜,能砍能刺,碰到轻骑兵往往能派上用场。可他这把刀又比寻常的大刀厚了寸许,定是奇重,若不是臂力大得惊人断难舞动,难怪他体魄如此强壮?白一帆一把长剑与之相比单薄了许多,哪敢硬拼?青光已经夺目,忙马头上一爬,仰头举剑向一旁拨去,打算四两拨一个千斤试试,“当啷”一声,饶是这样仍震得他手臂酸麻,猛然想起古瑜的话:“看情形这位功夫应是最高。”不敢停留,双脚一踢马镫,白马箭一般的窜了出去,眨眼间便把蓝衣人抛在后面。 正开心惹得契丹人追来,心想:“坏了,夺马之时忘了抢一条马鞭来。”见后面的契丹人扬鞭正欢,心中急切,却不知如何催马。可白马却善解人意,不用急催仍是飞奔不已。契丹人虽是使足了力气想要赶上,却是半晌的功夫,仍是被落下半里有余,不曾追近一步,心下又叹:“都说契丹人精于弓马,寻常人也有这样的良驹,比较起来,汉人自是不如。” 想起弓马来,猛听背后一声弦响,惊魂时回头看去,却见三支利箭有快有慢,分上中下齐射过来,又啊了一声,这人不但能连弓迭射,来势也这般精妙,当真了得。余光见刀脸人跑在众人前面,右手提着一张铁弓,三箭定是由他射出,但不知他哪学的这般神技? 他有所不知,刀脸人的铁弓共有三条弓弦,松紧不一,故而射出的箭才有前有后。至于能分三路,搭箭时摆出一定的角度便能办到。这种特制的器械,要有特殊的技能才行,一旦用上叫人防不胜防。 可赞归赞,箭到眼前再不想法便要命归西天。第一支箭高飞而来,即便上跳也不及越过,射中哪里都是不死即伤。想左右侧身,可屁股总离不开马背,定会被第三支箭射中尾骨。也亏他提前察觉,还来得及反应,忙仰面向后一躺,脑袋枕在白马的屁股上,头一支箭在距他有半尺的上方飞了过去。紧接着的第二支箭则擦得他鼻尖一凉,还好有惊无险。第三支箭虽然晚些,却是夺命,若不是他有听声辨物的本领,正射中头顶的百会穴,哪能活命? 虽然面朝天看不到箭来,听声音伸手往头顶上方一抓,利箭离头皮差了寸许被他抓到手里。好在他没朝前爬去,不然伏在马背上撅着屁股,第三支箭这样低飞,还不轻松的钻进去? 听得刀脸人叫了一声:“咦,这小子有些本事。” 事到此时,三人的本事均试了一遍,原来是各有技能。一个力大,一个善射,只是那个山羊胡子没看出有什么特别,想来刀法定是不错。 被刀脸人的箭吓了个半死,继续这样下去保不准哪一箭要了他性命,再也不敢大意。正要催马疾奔,却见前方的岔道上一人骑马前来,正是武州欧阳煜,心下思量着:“这人在奇林县为帮助毛铮强行出头与我斗了半晌,仍不罢休竟追到这里。”想他武功高强,不易取胜,此时更不易纠缠,见一旁山林将近,忙飞身跃下马背,几起几落直奔山林跑去。 密林里穿行片刻,不闻身后有半点动静,回头不见有人跟来,心道:“如何这般迟缓?”正好有些气喘,大可歇息一会儿,别再是大山里他们跟不过来再去寻找古瑜。又想,这孩子怎么样了,埋好母亲没有?若能直接去奇林县,我只要摆脱他们便可,免得在这里停留太久还要分神照料他,和三人苦斗。 又想,这三人的本领各有千秋,任何一人前来均难取胜,若是三人同来如何是好?还有一个欧阳煜,不知他是否也跟了进来。 忽听枝叶哗哗作响,抬头看去,正是刀脸人手持铁弓追了上来,相距不足十余丈,目露冷光,一眨不眨的看着他,应是密林里有碍施展长技才没能放箭, 白一帆冷哼一声,暗道:“有本事你再跟来,若离他二人远些,看我不设法弄死你!”想想还是没有把握,便起身又向前窜去。 可刚走几步,忽听“嗖”的一声,一支利箭飞来,“啪”的一下射在一旁二尺远的树干上,微微一愣,暗道:“林木稠密亦能放箭,难怪有一箭三矢的本事,看来大意不得。”忙身子一闪,躲在一棵粗树后面。 探头看他一步步靠了过来,弯腰拾起块鹅卵大的石头摆弄一下,轻笑道:“你有我也有,看咱俩谁的准确。”猛地从树后窜出,扬手便把石头扔了出去,也不管是否打到,动若脱兔,急奔另一棵大树跑去。 刀脸人先前射了一箭,一是要试探一下这密林里怎样用箭才能灵活些。二来也是警示白一帆,若要乱动仍可送他归西,弄得白一帆即便想发足急奔也是不能。不料他还能扔出石头来,心理泛起了嘀咕:“看来还要小心些,别再没射到他反被石头砸到。”也找一个妥当之处藏了起来。 也是他头脑聪明,正想这样僵持着何时是了?猛然间灵光一闪,我何必要费力与他周旋?不如就这样耗着,等那二人前来,即便他肋插双翅或身长四足也是难逃,我只要盯紧他别让他跑了便可,也免得被石块砸到。取出一支利箭搭在弦上,死死的盯着白一帆藏身的粗树,凭着神射之技,只要他现身欲逃便可一箭将他射死。 忽见一个黑影从树后窜出,刀脸人目光锐利,一丝风吹草动都难逃他的双眼,利箭飞的极快,“啪”的一声,黑影应声而倒。 刀脸人并没有趁机追去,而是扯着嗓子,操着生硬的汉语朝粗树喊道:“你还有衣服没有?”原来黑影是一件衣服,是白一帆用来迷惑刀脸人的,想他射到后必然过来查验,也好偷袭,却被他识破,一箭射出并不上当。 树后仍旧无声,刀脸人目不转睛的死盯着,唯恐他再耍伎俩。 突然,一个人从树后跑了出来。这次的的确确是一个人,还是活着的,却不是飞奔,而是拿着一段朽木遮住头和胸部,如猴子一样,砰砰跳跳的向一旁跑去,应该是怕跑得太急朽木难遮挡要害。见有物藏身便暂停一次,然后接着又跑。即便是这样,功夫一长,也会逃得无影无踪。 可刀脸人是何许人也?虽见那人办法巧妙也难不倒他。“嗖”的一声,那人刚从藏身处跃出便被射中腿部,“啊”的一声跌倒在乱草中。 惨叫声亦是真切,再也不能有假。刀脸人一脸的狂喜之色,疾行几步便奔到那人倒地处,看一人脸朝下趴着,中箭的腿鲜血直流,兀自微微的抖动。 刀脸人哈哈一笑,又说了一句汉语:“想逃,哪有那么容易?”伸手掏出一把短剑来,上前一步,便要结果那人性命。 忽觉得左侧似有一团黑物飞来,想转身看个明白怕是不及,忙身子一矮,“啪”的一声,一块黑石打在一旁的树干上,震得碎叶簌簌下落。吓得他大惊,刚要起身,又见一个黑影扑来,利剑寒光闪烁直奔胸口刺来,急的他慌忙就地一滚,虽侥幸捡了一条性命,却是万分的狼狈。 持剑的人才是白一帆,追得紧迫那容他起身?只好不住地翻滚,可他的弓马竞技虽是一流,拳脚的功夫真好不到哪里,拼命躲开两剑便被刺中左肋。再滚下去也是死路一条,冒险起身欲逃,仍是未躲过白一帆的长剑,刚半起身便被刺中后心,“啊”的一声扑倒在地,抽搐几下再也不动。 白一帆忙跑过去把腿部中箭那人扶了起来,原来却是古瑜。 他葬好亲娘又返了回来,虽知难胜三个契丹人,也是不顾凶险。一来心中有恨,二来白一帆仗义救人,好歹也要帮他。幸好转到山林里被他碰见,刚要近前搭话,猛地看见刀脸人追了上来,深知此人神技,虽在茂林中也难免被他伤到,便躲在树后朝白一帆频频朝摆手。 白一帆见到他先是一愣,扔出一块石头便跑了过去。强敌在前当然不能多讲,二人一商议,想出一法子引他前来也好出其不意。扔出一件衣物竟被他识破,看来这一双贼眼确实骗不得。古瑜也未和白一帆细说,拾起一段朽木便跑了出去,白一帆伸手要拦已是不及,只好凝神留意刀脸人。 忽见古瑜中箭甚是担心,但知此时现身定会前功尽弃,弄不好二人均难逃命,只好忍着等刀脸人前来。心中愤恨自然不给他还手之机,一剑恨似一剑,终于一举将他杀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八十一、【 蓝衣人】 古瑜中箭颇深,伤及白骨,忍住剧痛拔出箭矢,也没法清洗伤口,直接涂上治外伤的好药,撕下外衫一层层包扎起来,直到不再有血外流。找来一根木棍做成拐杖的模样,也好寻机下山。 还未等他们动身,又听一声怒吼,甚是粗犷,如虎豹一般,直震得梢头乱动,二人一惊,四下看去,却是那个蓝衣人持刀赶来,像是见到刀脸人死于非命,心情哀痛,故而狂吼。 白一帆忙朝古瑜说道:“我去挡住他,你快些藏起来。”见他不语怕他不听,又嘱咐了一句:“不要添乱。”古瑜错愕的点了点头。 白一帆拾起长剑走了过去,故意斜眼瞪他惹他恼怒,也好引他上前拼命不去找古瑜。果然,蓝衣人已是燥怒异常,一提长刀,“哇哇”怪叫两声,连跃两下,想他身广体胖,竟像吹了气的蹴鞠一样灵活,眨眼来到白一帆近前,长刀劈风,直奔他的脑袋砍了下去。 蓝衣人脾气大力气也大,长刀带风吹得碎叶枯枝乱舞,白一帆躲闪几下,猛听得“咔嚓”一声,一棵碗口粗的刺槐被他拦腰砍断。心下大骇,暗道:“这等神力确实罕见。”却又提醒了自己:“这般兵器舞动起来好不威猛,但在密林中定是不甚灵活。” 斜眼见一旁一棵古树甚是粗壮,忙跑过去躲在背后。蓝衣人急着为刀脸人报仇,追到近前举刀便劈。白一帆身子一闪便躲到粗树左侧,长剑一挺朝他胸前刺去。蓝衣人长刀刚刚劈下,有粗树挡着不便横扫,要想再劈必先把刀抽回。可此时白一帆的长剑已到,抽刀不及,被逼无奈只好向后退去。白一帆却是极快,跟进一步又向他左肩削去。 这一剑本是虚招,打算惹他气恼,引他跟来。见他果然抬刀早有准备,忙向后一跃,施展陆地蹬萍的功夫又窜到粗树近旁。 借助一棵粗树便把蓝衣人逼得手忙脚乱,气得他七窍生烟,跃上前来,晓得粗树碍事不能横扫,便如剁菜一般,从树左边剁到右边,又从右边剁到左边,一连劈了二三十刀,忙得他什么似的,白一帆却像和他捉迷藏一样,来回晃着身躯,“这边,那边”喊着,好在未伤到分毫。又趁他停歇的功夫,想起总围着一棵树转悠,万一他变了套路,岂不吃亏?斜眼看到远处三棵粗树围成一个三角形状,暗道:“若是我俩全围着它们乱转,他施展不开定会有机可趁。”飞箭似的跃到三棵粗树中间的空地上,手像叫狗一样和蓝衣人打着招呼。 正得意等他前来,哪知未等蓝衣人到,却觉得脊背发凉,似有一股阴风吹来,当下一惊,忙回头看去,忽见山羊胡子不知何时来到近旁正举刀劈来。 吓得他头皮发麻,猛地向前一窜,又险些与蓝衣人撞个满怀,心中叫苦:“一个人尚无妙计,这二人同来如何了得?不仅机会难寻,恐怕也只有躲藏的份。”长剑一挥正砍在蓝衣人的长刀上,仍觉得手臂酸麻,暗骂了一句:“混账东西,还没把你累死?” 两个人把他追得像猴子一样在密林里乱窜,偶有出招的机会也只是刺出剑,另一个人又赶了过来,不敢硬拼只好又跑。 得不到停歇,这样下去非要活活累死不可,不如想出一计冒险求生。又绕到刚才那棵粗树旁,长剑回鞘,向上一窜,好在飞龙爪用来爬树再合适不过,狸猫般眨眼的功夫便上了粗树。又怕低了二人一跃便可打到,又向上爬了丈余,找一个粗枝右腿向上一跨便坐了上去。 本想歇息片刻再思良策,哪知山羊胡子颇有计谋,仰头目测,看高度不可触及,四望几眼,跑到近处一棵树前,“蹭蹭”几下爬了上去,片刻的功夫便与白一帆齐高,却也不急,又向上爬了半丈,双脚一蹬树干,钢刀在前,飞身直奔白一帆扑去。 这一招孤独一掷,只有去势断无收回之理,若是被他撞上必然一生一死或是两败俱伤,契丹人凶狠,竟想出这样不顾生死的主意来。 吓得白一帆神情大骇,忙十指齐出,如花豹的利爪一般,死死的抓住树干,扭着身子转到粗树的另一侧,山羊胡子一招扑空,直向地面落去。 这一招本是凶险,一次不灵便不能再用。蓝衣人头脑也不简单,附在山羊胡子耳旁低语几句,转身离去。弄得白一帆莫名其妙,直直的看着他,心中暗问:“他这是为何?只留一个人,不怕我逃了?” 忽听“啪”的一声,一块石头贴着面颊砸在树干上,吓得他额头上冷汗直流,低头望去,山羊胡子正抱着一大把石块扔他,忙挪动身子躲闪,偶尔接到一块便原路返了回去。巧的是二人身手不相上下,谁也打不到谁。 可扔石头总是省力的多,山羊胡子见这招管用,扔的更欢,碎石如崩豆般打在树上,逼得白一帆一刻不得消停,不住的躲闪。看来这上面也不安全,他非要逼我下去不可。好在只剩他一人,先陪他斗上一场又有何妨?但下滑之时也要躲他石头,不得不格外小心。刚要动身,低头俯视却见蓝衣人正向古瑜藏身处走去,顿时吓得目瞪口呆,也顾不得石块飞来,舍出性命一跃而下。 刚一落地,正要寻觅山羊胡子,却听“叮当”声起,更兼几声叱呵,扭头看去,却见他已和一人打了起来,而那人正是欧阳煜,二人斗得正烈,心下迷惑:“他真的来了,却又为何帮我?” 敌方两人联手,自己定然斗他们不过,见古瑜情危才不得不冒险一搏。适才见到欧阳煜,正担心他仍记恨涿州之事,忽见他出手相助心中大喜,也有了勇气,刚要过去与他合力,忽见蓝衣人离古瑜近了,忙于搭救又恐不及,想起山羊胡子的办法可用,正巧地上有一块石头如鹅卵般大小,一脚踢器直朝蓝衣人飞去。一击未中,好歹是把他拦住,再踢起一块,“当”的一声,被他用长刀磕飞老远。 连击之下,虽未伤到蓝衣人,却也把他逼得不好去寻古瑜,目光凶狠,长刀一横,摆出搏击之势。白一帆定是不怕,纵身一跃,便奔了过去。 有人帮忙,又不用留有余力再和他人恶斗,自可大拼一场。提起一口真气,长剑一挥,“当啷”一声火花四溅,砍在蓝衣人的长刀上,这次倒也未觉得他有多大的力气,原来,先前只顾担心和他耗尽力气,被山羊胡子占尽便宜,是故不敢尽力。现在只有两人一决生死,自然要全力以赴。 忽从草丛里飞出一个石块来,直朝蓝衣人的头部打去。这等伎俩哪能把他难住?头一偏便躲了过去。定是古瑜藏在近处,效仿白一帆出手助他。蓝衣人正要扭头寻找石块的来处,白一帆的长剑已到,哪里再去他顾?只好挥刀再战。可刚刚劈出两刀,又有石块飞来,虽说手段不甚高明,总归是扰他分神,气得他怒火中烧,长刀舞得如车轮一般。 片刻的功夫,见白一帆又闪到一棵粗树旁,想起刚才被他戏弄和石块惊扰,也不理会许多,怒吼一声,一刀劈下又奋力回旋,猛地砍在白一帆的长剑上。这一下力量奇大,长剑又薄又脆,“当”的一声便被斩成两段。蓝衣人却因为用力过猛,长刀不及收回又劈在粗树上,细枝乱抖,震得他双臂酥麻,前手不由自主的松开刀柄,只剩一只手将长刀拖住。 这等神力生来未曾见过,吓得白一帆心中一凛,方知不可轻视与他。回过神来再见之时,却见他的长刀如镶在树上一般,一时不易拔出,有机可趁,忙飞身跃到近前,挥掌直向他的面门拍去,心想:“若能逼他丢弃长刀也好。” 可蓝衣人亦是不弱,见大手要到眼前,忙松开长刀后退一步,一手攥拳如铁锤般挥出,“嘭”的一声击在白一帆的掌心,震得他手臂一颤。未及他再次出掌,又向前一跃,大手直朝他左肩抓来。这招式再寻常不过,极易破解,白一帆轻笑一声,右手微抬向外一拨,又向前一探,两指如剪刀般直向他的双眼插去。 这便是飞龙爪里揉合汉家武学的“二龙取珠”,若被他插中定把双眼挖去,顿时成了废人。可蓝衣人的招数却不同常人,手臂未及探出,却被他腕部一翻死死地抓住。这路数闻所未闻,弄得白一帆一愣,用力一挣便要把他摆脱。刚摇摆两下,忽见他另一只大手又伸了过来,眼看就要把他的左手抓住。 白一帆这才恍然,原来他依仗力大,用上了契丹人摔跤的招式,心道:“这也不难。”不躲不闪任由他抓住自己的手臂,未等他用力,也学着他的法子,双手从内测向上一翻,死死地扣住他的上臂,大手用力一掐,蓝衣人粗壮的手臂立时凹陷下去,痛的他面部扭曲,冷汗从额头上滚了下来。 他的指力已是非凡,若被他抓住定是骨断筋折,蓝衣人哪里知道?若是比试器械也好办些,偏偏这密林里无法施展,弄丢了长刀。即便是比拳脚功夫,不被他抓住也不止于此,却非要使这种摔跤的招式? 只听骨骼断裂般的脆响,蓝衣人的手臂被他硬生生的掐成两段,惨叫一声,又被他猛地一脚踢在腹部,身子凌空,一下飞出老远。想他力大又不失敏捷,本领不在白一帆之下,却不曾想过他有这等绝技。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八十二、【山羊胡子】 一个废人哪里还需理会?心里惦记古瑜忙喊了两声,却见古瑜从一堆蒿草中探出头来,应了一声:“恩公,我在这里?”忙跑过去俯下身子问道:“伤势如何?”古瑜道:“只是有些酸麻,不动不疼,还能支撑得住。” 见他一时并无大碍,逐放下心来,记得一个头目人物还在近前,回头四望只听金戈交鸣声不见人影,知道二人还在苦斗,忙寻着声音跑了过去,一个断崖下面,欧阳煜已把山羊胡子逼到一块大石后面。 断崖拔地而起高有百余丈,崖壁如刀削斧剁一般齐整,光滑无比,即便是苍蝇落在上面,若无翅膀也会半空中跌落下来。最令人惊奇的是,整个崖壁竟由一块巨石构成,略呈古铜色,阳光的辉映下二人恶斗的身影在崖壁上时隐时现,不清楚还以为是哪位天神把镜子丢在了这里。 欧阳煜是五高手之一,大河南北已是少有敌手,不想这个契丹人这等本事,斗了许久竟奈何他不得。不过,这话要细说起来却也有一些道理。这里虽靠近边陲,却不是契丹国土。他竟敢纠集一伙强人深入境内,时常大掠财物和人口为奴,若无一些真本事哪能盘踞在此多年? 白一帆的长剑已断,来到粗树前用力拔出长刀,虽利刃残豁且不称手,总比赤手空拳的好些,跑过去欲助欧阳煜一臂之力。 两人已斗得头上热气升腾,见他又来,山羊胡子便知取胜不易,非有良策不可,陡转身形一刀劈了过来。白一帆刚到近前便遇他猛扑,急忙站稳脚跟挥刀力博,“当”的一声火星四溅,心中一凛,暗想:“这贼人斗了许久,内力依然强劲,确实厉害。”转念的功夫又给自己找了一个理由:“我也是和蓝衣人周旋了半晌,不比他差到哪里。” 正乱想的功夫,却见对方一刀劈来并未抽刀,而是径直的横推过来,力如摧山,几乎支撑不住。知道此时抽刀必定被他伤到,也双臂用力反推出去。二人就这样僵持着,均不能前进一步。幸好白一帆长柄大刀占了便宜,双臂亦能用力。可山羊胡子的钢刀虽短,也是力大无穷,双臂青筋暴起,面部狰狞的模样似是要把白一帆吞将下去。弄得他甚是不解,暗问:“这又是哪路子打发,照此下去,等欧阳煜前来你又如何脱身?” 果然,欧阳煜见二人皆一动不动,灵光一闪立马想出一个主意来,轻轻绕到山羊胡子背后,端起长剑瞧准他后心猛地捅了下去。 本以为这一剑必能捅他一个半死,哪知剑尖尚未触及他的衣衫,只见他猛地向一旁一闪,直接跳下坡去。欧阳煜收势不及,剑光耀眼,直朝白一帆的胸前刺去,吓得他脸色大变,急把长刀风轮般旋转,“当”的一声,总算把长剑拨到一旁。连欧阳煜也是惊得一身的冷汗。 二人至此方知,山羊胡子之所以与白一帆僵持比拼力气,便是等欧阳煜前来,料想他必定背后出剑,他只要捏拿时机猛地一闪,二人相向而立,均用力前扑,不及之时定会自相残杀。幸好欧阳煜使的剑短些,若是白一帆持刀猛捅,二人中必有一人不死即伤。 这胡人如此阴险,当真该死,白一帆刚要去追,却被欧阳煜一把拦住,说道:“这贼人狡诈的很,务必格外小心。”抬头望望四周的大山,又说:“这山里尽是胡人捕猎时设下的陷阱,不小心掉进去便会粉身碎骨。刚才打斗时,他多次引我到陷阱旁,若不是被我识破,险些遭了大难?” 原来附近的胡人时常来此狩猎,设下不少的陷阱,有的插满利刃,有的下上绳套,有的放了一个铁夹子,外人不知一旦身陷其中必然死于非命。多亏欧阳煜游历多年,但凡危机四伏的井市,机关重重的宅院无不见过,这等伎俩自是瞒不过他,不然,今日二人恐难活着离开大山。 不想山羊胡子这般歹毒,白一帆想想也是心中发恨,便问:“我们应当如何是好?”欧阳煜抬手一指:“你看他背后那个山洞,定是猎物栖身之处,指不定早被他们设下陷阱,我们贸然前往必中招无疑。” 白一帆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去,只见山羊胡子正站在坡下一块青草地上,背后果然有一个山洞,从洞口大小判断应是一个熊一样的大型猛兽藏在里面,心道:“怪不得他站在那里不逃,原来又是想引我们上钩。” 欧阳煜细看两眼,叫过白一帆,一指洞口对面几棵粗树中的一棵,说道:“你看,真被我说中了,那三支利箭正指着洞口前面的草地,若我们就此过去定然没命?”经他提醒,白一帆早已留意,这次更是精心,见一棵粗树上壮一些的枝桠间果有三支利箭,阳光下闪闪发亮,直指山羊胡子面前的草地,而这块草地却是洞中野兽进出的必经之路。 “这倒好办,绕过去便是。”刚要动身又让欧阳煜叫住:“且慢。这贼人身手不俗,合我二人之力即便胜他也是险胜。且这大山里诸多的陷阱,别再是一个不慎中了他的诡计。不如在这三支箭上做些手脚,换一个方位,机关一动,他意料不到必然死命。” 这主意真是叫绝。白一帆久居家中,哪知世上竟有这种手段?想想也是胆寒。也亏欧阳煜阅历丰富,不然真不知后果如何,心里由衷的钦佩。 又听他说道:“你先下到坡底,再慢些从他左边过去,一定要装作浑然不知的样子,依旧去踏那块草地。按他设想,无论从哪个方向踏上草地结果均是相同,定不会有所怀疑。” 山羊胡子正在那左顾右盼,忽见白一帆从左侧过来,故作提防之态,单手握刀,一点点向后移着脚步,心里却盘算着如何将他引到身后的草地上。忽见他踊跃前来,正合心意,猛转身看清脚下轻轻一点,又跃了出去。 他清楚陷阱,自然知道哪里险要,才能择处落脚。旁人毫不知情,见他走过以为平川之地会是安全,哪里会留意他的落脚处?又哪里会踩得准确?白一帆一只脚刚踏上草地,便听“嗖嗖嗖”三声轻响,利箭被做了手脚,哪能再射向原处?山羊胡子刚窜出丈许便被两支利箭狠狠地射中左肋,痛得他一声惨叫,“扑通”一下跌落在地。另一支利箭擦着他后背飞过,死死地钉在对面的树干上。 受此伤者,即便不死也难再战。白一帆走到近前,见他扭曲着脸,左身鲜血直流,心道:“早知今日,为何当初非要作恶多端?” 刚一扬刀,忽听背后一声大吼,只觉得脚下微颤,忙回头一看,却是一个庞然大物从洞中走了出来,周身体毛黑亮,胸前一块月牙形的白斑特别的显眼。原来是一头体格硕大的黑熊,想是闻到了血腥味。吓得他魂胆飞扬,忙扔下长刀,转身便向坡上跑去。 黑熊力大威猛,寻常人遇到断难逃生,就连欧阳煜这样的高手也不敢贸然去招惹它,能躲便躲,见白一帆前来,也不停留,忙一前一后向山下跑去。听得背后黑熊狂吼,人叫凄惨,跑的越发快了。 一口气跑出老远,不见身后动静,想想黑熊定是把山羊胡子当成了腹中餐,才不再追来,惊魂初定之时停下脚步又想起古瑜来,别再是黑熊丢了山羊胡子,反去找古瑜?想起他藏身之地离黑熊不远,忙又跑了回去。 一番惊心动魄苦斗终于救出了古瑜。小子不忘二人活命之恩,不住地千恩万谢。白一帆牢记父亲叮嘱不敢居功,却不解欧阳煜为何不辞辛苦前来助他?问询之下,欧阳煜才难为情的把易天行与张县令,还有众乡亲如何把毛铮的品行,以及骗婚一事于他诉说,特别是易天行让他补过一事概述一遍。有事对不住他人,便要设法补救,见他有难便义无反顾的一路跟来。说话时一副虔诚模样,倒弄得白一帆反觉得亏欠他许多,有些过意不去。 闲聊之时,知道白一帆要去辽州寻人,担心他一人力薄,也要前去助他。白一帆求之不得,佩服他豪侠仗义,便欣然应允。古瑜无处可去,被他救下正好一同前往,虽有伤在身仍需照料,却也不误行程。三人各乘一骑直奔辽州。 本就找错了地方,哪里能寻到人?三人在辽州及周边各地折腾数月,买信问路的银子花了许多,所到之处均无何瑛的踪影,终究无果,想到檀州本是锁钥之地,是塞北进入中原的咽喉,南北两国往来的必经之路,便来这打听可曾见过一大批契丹人带着被掠的汉人从这里走过? 可这里两国民众往来众多,常见有契丹人押着战俘,甚至是逃犯从这经过,数月以前的事有谁记得清楚?也是事有巧合,白一帆心绪愁苦正在街上行走,猛然间见到一人极像何瑛,便一路尾随,跟到庙外听声音辨出真假,闯进去杀死耶律九斤,把她救了下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八十三、【罗刹女】 遭逢大难数月凄苦又得重逢自是喜不待言,想二人双亲牵挂日久,急于回家团圆,刚迈出庙门,何瑛又想起耶律九斤来,回头朝庙里望了几眼朝白一帆说道:“那人是柔格王爷的义弟,如今被我们杀死,尸体要妥善藏好才行。” 他在奇林县助毛铮做恶,何白两家早对他恨之入骨,只是依仗胡哲才无人将他如何。不想今日又欺凌何瑛,被白一帆撞见,情急之下将他杀死,也是死有余辜。不料他身份这般特殊,如不做到人鬼不觉倒是不妙。白一帆立马回到庙里,看着尸体寻思安置办法。 现挖土坑定是不及,又怕被路人撞见,几人商议着不如在庙里寻一个藏尸之处。由何瑛在庙门守着,三人便在里面忙乎开来。古瑜的伤势早已痊愈,最是勤快,角落里找了个遍未寻到绝佳之处,又爬到佛像背后,见一尊佛像略有破损,里面空洞漆黑,正好可以藏一个人进去,便和白一帆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将这一副由臭皮囊裹着黑心烂肺的死尸塞了进去。 藏匿妥当,料也无事,不敢久留忙离开破庙来到街上。正要寻思回家的路,何瑛猛然想起尚伯年和傅亮来,继而又想起郑萱,忙道:“一定要寻找二人,也好让他们放心回去。还有,三角眼掠走郑萱,不知将孩子怎么样了?定要把她救出来才行。”三人问明详情,也觉得回家一事不急于一时,便陪着她满大街寻找起患难数月的两人和一个刚认下的èi èi来。 转了半晌,忽听有人高呼“何xiǎ一 jiě”,抬头看去,正是尚伯年和傅亮从人群里满头汗水挤了出来,后面还跟着火急火燎的郑老板。 正在寻找,迎头碰见能不欣喜?可刚到近前,傅亮便迫不及待的问:“何xiǎ一 jiě,三角眼呢?可否找到郑萱?” 何瑛险遭毒手,哪里能寻到人?见他们一无所获,更担心郑萱,忙又挨街细找起来。路上,何瑛又把众人挨个介绍一番。患难与共的情感自是非比寻常,白一帆与欧阳煜又是至情至性之人,一番感慨皆发自肺腑,话到情浓处,嫣然一副披肝沥胆的情形,直如歃血为盟相似。 几人中只有郑老板是萍水相逢,但人家女儿被掠,且贼人又是十恶不赦的三脚眼,刚才还一腔热血帮他寻人,现在怎能袖手旁观?何况又有两个高手撑腰,还怕他何来? 转了几条街巷不见踪影,听何瑛说起刚才的经历,欧阳煜心细,说到三角眼指点她去过的土楼,便要再去细看一番,没准能找到一些蛛丝马迹来。 好在离得不远,何瑛前头引路片刻的功夫便到了土楼,因先前来过,便一一指点给众人细看。可土楼仍是门窗紧锁,室内无人,众人看了半晌仍未看出什么名堂来,不免有些失望。 正觉得无趣,忽听欧阳煜“咦”了一声,众人均以为他寻到线索,一齐转头朝他看去。却见他正盯着墙上的一个掌印愣神,心中好奇,忙凑过去细看。只见掌印已凹下寸许,清晰可见,手形上看五指纤细,定是一个女人的手。刚才众人均去细看门窗和室内,谁都不曾留意墙上还有一个掌印,现见这掌印深陷墙中,习武之人一看便知,此人内力定是深厚。 一个掌印到底意味如何?众人不知,均等他解释谜团,却见他端详了半晌,突然间惊呼起来:“修罗阴煞掌,罗刹女,她如何到了这里?” 这一惊非同小可,尚伯年和白一帆均听过罗刹女的威名,齐声问道:“罗刹女,她来了这里?”欧阳煜确认无疑,点了点头,说道:“看这运气之法定是修罗阴煞掌,她就在近旁,须小心提防。” 听他这么一说定是怎样厉害的角色,不知内情的人心里泛起了嘀咕。何瑛也不知罗刹女是何许人也,几个月的遭遇使她也关心起这些武人来,便问:“谁是罗刹女?修罗阴煞掌又是怎么回事?” 听她询问,欧阳煜性情爽朗,知道一点东西便有心炫耀,边走边说:“没人知道她的姓名,只知她家居宿州,每次shā rén后都留下‘罗刹女’三个字,久而久之,人们便称呼她为‘罗刹女’。” 古瑜惊问:“她shā rén?”他三人一起杀了契丹人三个头领,乱世之秋,杀一个人有什么稀罕?不知他为何有此一惊。 欧阳煜嬉笑一声,答道:“我们谁也没她杀的多。” 郑老板却有些胆颤,苍白着脸问道:“小女岂不凶险?” 欧阳煜又是一笑,说道:“放心,罗刹女嗜杀成性,却不杀无辜之人,一个小女孩,和她素不相识又无仇怨,哪里能惹她气恼?” 郑老板听闻这话,少了担心,不再言语。见众人均瞪着眼睛等他话语,便毫不隐瞒的侃侃而谈。 要说她的命也是凄苦。原本一家三口其乐融融,惹人羡慕。父母勤快,张罗一家酒馆维持生计,也算是康乐人家。可这样的生意面对的客人多是闲杂游手或酒肉之徒,常常惹是生非。小事情倒也好说,一旦遇见劣徒无赖,不但要白搭酒肉,侍奉不周便惹他恼怒,恐怕连生计都难以维持。 七岁那年,一日,一个名叫张小六的无赖带着一帮恶棍来酒馆饮酒,见其母貌美,惹他垂涎,便要动手调戏。其母哪里肯从?一家人费尽力气,在邻里的帮助下才把一干人等轰出酒馆。不想,张小六并不死心,勾结一个满脸红胡子,悍匪出身的县令胡乱捏造一个罪名将她父亲害死狱中,总算将她母亲抢了回去,又把她卖到县城的妓院里。 傅亮插了一句:“这帮歹人,定不得好死。”想来一定是在咒骂张小六和红胡子县令。众人均希望如此,见他替大家说了,倒也省了言语。 幸亏老鸨还有点良心,见她凄惨于心不忍,早年结交一个友人身俱不测神功,便托人把她送了过去。罗刹女身负血海深仇,练功自然刻苦,几经寒暑,一双修罗阴煞掌竟是少有敌手。 艺成之后,辞别恩师返回乡里,一夜间便制造两起灭门惨案,男女老少三十余口,另有两个衙役皆遭她杀戮。不用细问,定是张小六和红胡子县令两家,二人更是未能幸免,均被挖掉心肝抛尸街头。余下的衙役若不是早早溜之大吉,恐怕也跟着见阎王去了。因先前帮二人作孽的十几个恶棍多数散居民间,她便四处寻觅,一旦碰到便立刻送他们归西。 何瑛已被惊得头皮发麻,呆问道:“报仇无可厚非,但是不是杀戮太多?” 欧阳煜又笑:“不然人们怎会说她嗜杀成性呢?” 两年前,两个恶棍被她寻到行踪,不料人家背后邀了高手,欺她孤身一人一拥而上,一场恶斗,罗刹女毙倒三人后有些力不能支,恰逢长鲸帮副帮主谭平从旁路过,仗义出手才把她救了下来。 古瑜也是双亲被害,听罗刹女身世感同身受,特别关心她fu ch一u一事,问道:“那两个恶棍死了吗?”欧阳煜轻哼一声,笑道:“谭副帮主是五高手之一,两个恶棍遇到他还能活命?” 何瑛也笑道:“倒忘了他与先生齐名,罗刹女遇到他也算是好人有好报。” 欧阳煜又笑:“岂止。两人还一见钟情,不久便喜结连理。”何瑛“啊”一声,嬉笑道:“这也算一段风流韵事。” 原本是好事,可欧阳煜却叹起气来,叫人百思不得其解,稍等片刻听他又道:“不想,罗刹女不知从哪里问到,谭平原来早有妻儿。男人三妻四妾再平常不过,可罗刹女家逢大难便是张小六好色所致,这件事一直如梦魇一般占据她心里挥之不去。她不解男人为何都这般风流?更不能容忍谭平事先瞒她,一气之下竟闯入谭平家中把他的娘子杀死,且四处追杀谭平。” 好好的一桩婚事竟弄成这等模样?众人皆大吃一惊。 太过可惜,连欧阳煜也不住地摇头,说道:“不知是谭平不忍下手还是如何,竟抵不过她,一路逃往南方再不见回来。” 白一帆有些不解:“连谭副帮主也不是她的对手?”欧阳煜无奈的叹了口气:“唉,他们打架时我还劝过,罗刹女确实厉害。” 罗刹女已被仇恨蒙蔽双眼,所见的人与事尽是丑恶的一面,以致变得暴戾无常,看来,遇到她真该小心为妙,却不知她为何来到这里? 听完她的故事,心里有了底数,索性不再细想。何瑛却还有一事要问:“欧阳先生,当年你们五高手围攻凌云子结果如何?”这个话题同样惹人好奇,均提起精神细听,却听欧阳煜叹道:“唉,此事说来惭愧,还是不说的好。” 此事早已轰传天下,众人均以为定是怎样的精彩异常,不想竟听到这番话语,连欧阳煜这样的高手,五人齐上云台山竟奈何他不得,想来凌云子的武功已是深不可测,几近诡异。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八十四、【藏而不漏】 郑萱坐在一堵矮墙上惬意的晃着两条小腿,手拿一个红苹果啃着,看着一旁的女子问道:“姑姑,你为何对那人凶巴巴的?” 那女子却是一个美貌shǎ一 fu,看年纪不过二十三四岁的模样。身穿浅绿罗衣,颈中挂着一串明珠,珠粒豌豆般大小。秀发如丝随风飘拂,眉细如柳,眼如星辰似明月,体态轻盈,脱俗清雅。听她问话,转过头来答道:“他是恶人,和姑姑有莫大的仇恨。”郑萱不懂,又问:“恶人?” 女子答道:“不是恶人哪能把你抢走?”郑萱有些懂了,说道:“这个恶人是该打,不是姑姑救我,指不定要把我带到哪里?”女子轻抚一下她的秀发,笑道:“不是该打,是该杀。” 郑萱非但没被吓到,反问:“姑姑要杀他吗?”女子盯着她的眼睛点了点头,又道:“他害死姑姑的亲人,你说他该不该杀?” shā rén偿命,郑萱明白这个道理,不假思索的说道:“这样的恶人杀了也好,省得四处做坏事。”一个孩子说话这般凶狠,大出女子意料之外,凝眉问道:“你为何这样恨他?” 郑萱撅着小嘴气囊囊的说道:“一个醉汉在我家吃酒拿走了酒壶,他不帮理却偏向醉汉,还要把我抢走,当真的一个大坏蛋。”女子问道:“你家做酒馆生意?”郑萱点了点头,说道:“我爹劳累一天也挣不到几个小钱,被他拿走酒壶便是赔了银子,如何养活我?” 听她家也是做酒馆生意,女子想起自家身世,问道:“你娘长得漂亮吗?”哪个孩子不说自己的娘漂亮?郑萱十分肯定的答了一句:“漂亮。”女子直起身子平视前方,喃喃的说道:“长得漂亮就应该学些武艺,免得被人欺负。” 郑萱不知二者有何关联,又问:“为何?” 女子正色的答道:“就像刚才那个恶人,你要是能打过他,怎么会被他欺负?” 这个郑萱懂得,问道:“哪里去学武功?” 女子嬉笑一声,反问:“我刚才从恶人手里把你夺回的那一招厉害吗?”郑萱亲历,哪能不知?点头答道:“厉害。我要学会了定能打败那个恶人。”女子说道:“过一会儿你和我走,我来教你。”郑萱摇着脑袋,说道:“我爹会找我的。”女子笑道:“这好办,杀了他便是。”郑萱吓得脑袋摇的拨浪鼓一样,嚷道:“不行,我爹最疼我了。”女子见她可爱的样子又是一笑:“好吧,我留下来教你,总行了吧?”郑萱抿着嘴点头算是应了。 谈话间收了一个徒弟,女子想想也是好笑,接着又说:“你去问问那个姓欧阳的半截老头,问他帮不帮那个恶人?”郑萱未听过这样的说法,瞪着眼睛问道:“何谓半截老头?”女子答道:“岁数很大,还不到老头的年纪?” 应该是她胡编的,郑萱不愿深究,问道:“为何要问他?” 女子道:“那老头武功高强,他若帮那个恶人,姑姑并无胜算。” 郑萱应了一声,拿着啃剩的半块苹果溜下墙头跑了过去。 何瑛一行七人正在街上留神细看,忽见郑萱大老远的喊了一声:“爹爹!”,欢快的跑了过来,喜得刚才还愁云惨淡的郑老板险些哭出声来,也喊了一嗓子:“乖女儿!”忙迎过去将她搂在怀里。众人亦是惊喜,立马围上前去问这问那。 郑萱仰面看着欧阳煜,问道:“你便是欧阳伯伯?” 初次相逢便被人知道姓氏,欧阳煜一愣,问道:“有谁和你说过?” 郑萱不答反问:“姑姑问你帮不帮那个恶人?”欧阳煜被她没头没脑的问了一句,有些不解,惊异的问道:“谁是姑姑,哪个恶人?”郑萱话语更是简捷,答道:“便是救我的那位姑姑,她要杀抢走我的那个恶人。” 有人要杀三角眼,这可不干他们的事。何瑛见她被掠多时,拿着半块苹果平安归来,原来是被人救下,还是个姑姑。但三角眼仅凭这事罪不至死,看来这女子多半和他有仇,却不知为何让她来问欧阳先生,便说:“他把你抓走,我们正愁找不到他,为何要帮他?” 郑萱却非要欧阳煜回话,手一指嚷道:“我在问他。” 欧阳煜被弄得迷糊,心道:“有人要shā rén,却来问我?难不成她认识我?”猛地想起那个掌印,立马恍然,嚷道:“定是罗刹女,走,我们看看去。” 郑萱双臂一伸将他拦住,审犯人的口吻,问道:“你先说帮不帮他?” 郑老板好不容易找到女儿,担心她再有闪失,不想让她再度涉险,见她问难欧阳煜,一把拉过女儿,尴尬的一笑:“欧阳先生,小女任事不懂,你别见怪。” 欧阳煜哪里是在怪谁?见他如此知他爱女心切,也不计较,笑道:“无妨,无妨。”又对郑萱说道:“那个恶人我还想杀他,为何要帮他?走,我们去帮姑姑杀了他。” 郑萱这才高兴,撒欢似的跑到最前头,还说:“你们说话算数。” 众人跟着郑萱一路小跑,来到她们刚才歇脚的矮墙处,却不知为何不见了女子的身影,弄得众人亦是迷惑不解。正顾盼间,忽听不远处半空中有人说话:“要说你也真有本事,竟改头换面c隐姓埋名藏匿多年,还把功夫也藏了起来,中途又逃去北国,让我一番好找。” 听话语是一个女子,众人寻着声音望去,却见左侧不远处的一个高楼的翘角上坐着一个青衣女子,秀发披肩,虽说过了妙龄却是清秀的很。正是郑萱所说的姑姑,欧阳煜口中的罗刹女。 欧阳煜刚要搭话,又听高楼下一座庭院里传出一个男子的声音:“你也不用客气,这些年来你如何找到这里?”惊得他心中一凛:“原来是他?怪不得罗刹女要来这里?” 白一帆一愣,说道:“三角眼,他在这里?” 傅亮恨不得将他粉身碎骨,听他声音早已怒气满胸,急道:“我去杀了他。”一挺长剑便要过去。却被欧阳煜一把拦住:“慢着,你们不是他的对手,千万不可冒险,且看罗刹女如何?” 傅亮与他斗过几次,虽未取胜也未败过,心里不服,愤愤的说了一句:“我不信他有何能耐?”白一帆听欧阳煜话语有些不解,要说一人不能胜他也就罢了,为何要说“你们”?一个整日跟在毛铮后面的无赖,谁不知道他的本事?也慷慨道:“傅大哥,不打紧,我来帮你。” 又听欧阳煜说道:“白少爷,听我一言,不可莽撞。” 白一帆见他两次出言相阻,似是有话要说,不再执拗,有心探寻究竟,便问:“欧阳先生,这是为何?” 欧阳煜依旧盯着罗刹女,慢声道:“你久居奇林县,却不知境内藏有高人。” 一句话说得何瑛也是一愣,心道:“我家几辈世居于此,县境大小事无一不晓,除了一帆,哪有什么高人?”便问:“不知先生所指何人?” 欧阳煜一指庭院,说得:“那个三角眼,这么多年一直把你们蒙在鼓里。此人人称‘江老太’,本是一个江洋大盗,穷凶极恶,害人无数。当年害死罗刹女父母的十几个恶棍中便有他一人。罗刹女fu ch一u之时多人死于非命,他为逃避追杀易了面容,瞒下姓名到了奇林县。刚才听罗刹女说,他连武功也藏了起来,应是怕显露武功暴露行踪,实则他的功夫不在你我之下。” 何c白二人哪想到这么多年来竟有一个大恶人藏在身旁,暗自惊奇,原来他藏了武功,怪不得那日怎么见他陡然长了本事,即便是刚才,也从未见过他有那么好的轻功。想他数次帮毛铮做恶,若是使出真本事,哪里还能应付得来? 又听罗刹女道:“我本犯愁寻不到你,却见你在北国拿出链锁对付一个孩子,还以为谁这么大的本事能把你的绝技偷了去,仔细想想才算知道,定是你换了面孔,可这链锁却是假不得。” 众人均是一愣,不想她这般执着,为了寻他竟然追到北国去?毅力之坚令人慨叹。何瑛心里也道:“难道他用链锁暗算袁梦时,罗刹女就在近旁?” 果然,就听江老太说道:“原来是我的一条链锁泄露行踪,你果然好能耐,我忍气吞声多年终究还是被你寻到。如何,想要赶尽杀绝吗?” 何瑛终与信了欧阳煜的话,心道:“他也真有本事,竟忍辱负重偷生多年。怪不得刚才追他之时见他一脸的惶惶之色,原来在躲避追杀。” 罗刹女冷哼一声,说道:“欠下的债终究要还的,这本是天经地义。” 江老太厉声问道:“自宿州两家灭门之祸,已有五十余人死于你手,且不分老弱妇儿,何其残忍?这些人的血债你又如何偿还?” 罗刹女嗤笑一声,说道:“老子做恶,儿孙也不会是什么好东西,留他何用?当年你们害死我爹娘时为何不说何其残忍?先把你的债还完再说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八十五、【大仇得雪 】 江老太又问:“五十余条性命还不够吗?你还想作孽到几时?” 罗刹女道:“有一份罪便要还一分债,休想逃脱过去。” 欧阳煜无奈的摇了摇头,说道:“罗刹女为父母报仇理所应当,但动辄便shā rén家满门,却是太过暴戾,一个人总活在仇恨中如何得了?” 罗刹女听得真真切切,笑道:“欧阳先生来此多时,是想阻我fu ch一u吗?” 欧阳煜陪着笑脸,说道:“谭夫人,他欠的债要自己偿还,我两不相帮。但请你fu ch一u之时不要伤害无辜。”可罗刹女对这个“谭夫人”的称呼有些懊恼,变色道:“不要和我提那个姓谭的,我和他本无半点干系。” 可欧阳煜偏要较真,争辩道:“怎么说你也是谭副帮主明媒正娶的夫人,如何叫不得?我也只是以半个故人的身份略表关心而已。” 何瑛暗笑:“欧阳先生真会说话,这般好心她定然不恼。” 果然,罗刹女听完这话只是哼了一声,转过头去不再言语。 忽见庭院里的墙角处一人窜出,看背影及衣装,应是江老太趁他们搭话的空档起身要逃。再看他的颜容,虽然还是三角眼,三道额头纹清晰可见,年纪似是突然长了几岁。面白无须,犹如老妇,便是人们称他“老太”的缘故。只是两颊处比先前稍瘦些,应是易容时放了填充之物。身手却比之前迅捷许多,直如离弦的箭一般,顷刻的功夫便窜出老远。 众人见了无不暗自称奇,就连白一帆也道:“不想这贼人这等本事,当真的藏而不漏。” 罗刹女岂能让他逃了?翘角上飞身跃出,似雨燕相似,众人只觉得人影一晃,却见她已跃到江老太头顶上空,一个筋斗又似苍鹰捕猎,右手变掌暗催内力,直向他的天灵盖打去。江老太已逃出院墙,见她前来忙把头一缩,双掌向上力推,“嘭”的一声,罗刹女借力跃到道路中央。江老太被她强阻,自然慢了许多,却不肯就此束手,一个机灵窜到路口处,应是为了逃得容易。 隔了一道街,看不清情形,众人不知是爱凑热闹,还是要帮助罗刹女,竞相朝二人跑去。白一帆要照顾何瑛,自然落在后面。欧阳煜使足了力气仍需两起两落才能勉力赶到,比较起来明显差了一大截。 等众人气喘吁吁的跑到近前,自嘲的说道:“怪不得我们五人中轻功最好的谭平都难逃她的追杀。罗刹女的轻功这般厉害,江老太若不能胜她,想依仗轻功逃走,恐非易事。” 待江老太辨明周遭情形,鼻子里哼了一声,说道:“让你逞凶多年,还以为真的怕你,不妨今日做一个了断。”左手握成鹤拳模样高扬在上,右手却如虎爪状前伸,众人看着不解,莫不是他能同时打两套拳法?亦或是将两套拳法揉合成一套?果真是高才,怪不得自罗刹女fu ch一u之日起,已有五十余人相继没了性命,他竟能独自余生。 罗刹女身形微动,手掌的颜色已变得殷红,水里游蛇般眨眼间欺到江老太近前,一连三掌劈出,江老太刚接一掌便被逼得后退不已。 欧阳煜惊呼一声:“修罗阴煞掌!”又晃了晃头道:“江老太纵有高技,也是难胜一招半式。”看来,他真希望罗刹女大仇得雪,总是盼着江老太顷刻败落。余人均是眼花缭乱,郑萱拿着半块苹果比划着:“这招妙极,昨日我便是用这招摔倒铁蛋的。”接着又“咦”了一声,停下来问道:“那人为何还能躲走?” 小孩子打架,哪如罗刹女索命斗得精彩?何瑛忍俊不禁,只是不想她小小年纪竟对斗殴颇有兴趣。眼看江老太的功夫比平常高明许多,即便是白一帆也未必胜他,想起数次遇他均是留有绝技,不免有些后怕。 一个身负血海深仇,一心要杀他解恨,另一人竭力保命,两个人犹如虎跃豹翻一般,直把傅亮c古瑜看的两眼呆直。 傅亮想起若柳亡身,自是恨透了江老太,冲上去便打,却碍了罗刹女的手脚,被江老太一掌打在左肩上,一下子跌出老远,至此方信欧阳煜所言非虚:“这贼人武功着实了得,看平日里的本事定能胜他,不想真的这般厉害。” 忽听欧阳煜嚷了一句:“江老太休矣!这一掌本要拨开,为何要退?”但凡格斗均思前行,不虑后退,因为自然。详加探讨便是脑后无眼,人之所以长腿多半是为了前行,后退却是不便又不能前踢,就连双手也少了攻势,且给对手留有可趁之机,高手交锋差了丝毫便可没了性命,哪容你有这样大的差错? 果然,罗刹女向前侧步踏上,右掌像扇子一样在他左右脸颊呼扇两下,接着身形一晃又进半步,左掌闪电般直朝他胸口拍去。这一招甚是高明,江老太后退之时攻防皆受肘滞,一招前来尚能辩得清楚,接连两掌朝他脸部打来,急需躲闪且阻他视线,怎知第三掌来势如何? 本以为他还要再退,但也难挡罗刹女接连变换,试想一味的退缩哪能取胜?不想江老太此次非但不退,还要卖弄,头摆两下,身子一滑。这下大出意料,就连欧阳煜也以为他未能如意,不想被他侥幸躲了过去,众人无不惊诧。 哪知惊奇之处还在后面,但见他闪身之时右手一扬,一条绣花针粗细的链锁眨眼飞出,直如利剑一般,直朝罗刹女的咽喉刺去。想她追击之时哪里能够躲闪?众人一片惊呼,连白一帆也道:“这贼人这般狡诈?”抢出一步,不知要上前援手还是如何? 原来他接连后退便是引罗刹女来追,趁她不及止步之时出其不意,痛下shā sh一u。何瑛在饶州见他用链锁偷袭袁梦,但那一招似是有所隐晦,哪及这一招出手快捷,且工于心计? 罗刹女毕竟不凡,似有先预之能,轻哼一声身子一侧立马闪过,旋即手一抬,摘下挂在颈部的串珠随手一挥,未听声响,已把链锁缠绕住,用力一拉,左手出掌又朝他的胸口打去。江老太被她拉着,想逃不易,忙挥掌迎出,“嘭”的一声,只觉得一股内力排山而来,身子腾空飞起,“轰”的一声震耳,一堵粉墙被他撞塌半边,人也弄的灰头灰脸。 江老太的链锁是他的成名绝技,已有数名高手被它夺去了性命,遇到罗刹女只一招便是无用,想来这串珠是特意为他而做。 江老太踉跄起身,见她又来忙转身再逃。但他一击一撞之下已是迟缓许多,哪能逃远?罗刹女也是狠辣,一个筋斗便落在他双肩上,江老太便像被闪电劈中一般,立时动弹不得。罗刹女再次起身,泰山压顶般一掌打在他天灵盖上,江老太连中两记修罗阴煞掌还能活命?“啊”了一声,两眼白翻,一口鲜血喷出,晃了两晃便倒了下去。 至此,一干仇人已经尽数除去,罗刹女了却夙愿,仰面向南,双眼含泪凝望,似是想起了爹娘。 傅亮则跑到江老太尸首旁,手中短剑一扬,猛砍两下将他的头剁了下来,喊声凄惨:“若柳,终于让你看到这贼人的首级。”何瑛突然想起他曾说过,要用江老太的首级来祭奠她,只是路途遥远,又临近奚人住地,真不知他如何能去? 欧阳煜疾走几步到了近前,向已身首两处的江老太瞥了一眼,不忘了奉承罗刹女几句:“谭夫人的修罗阴煞掌似是比以前精湛许多,凭江老太的本事,若不是遇到你仍可逍遥多年。” 罗刹女这次没在意“谭夫人”的称呼,调匀气息,笑道:“欧阳先生身为五高手之一,对付这种人自是绰绰有余,何必自谦。只是欧阳先生自诩为豪杰之士,嫉恶如仇,却对他的恶行视而不见而已。” 欧阳煜一愣,心道:“她在怪我?”想想也是,自己常管不平事,却对她父母遭遇未有一句同情话语,总是责备她shā rén太多,本不应该,苦笑一声,歉意道:“别再提什么五高手才好,均是徒具虚名,哪及谭夫人做事爽快?想得清楚便付之行动,不必累心思虑他人如何,真是羡煞世人。但不知谭夫人大仇得雪之后欲为何事?可需我帮衬一二?” 罗刹女干笑一声,说道:“世人皆说我生性残忍,其实我哪好shā rén?想我一家三口父爱母慈,邻里不争,其乐融融。舍得一生辛苦挣得缸中斗米维持家计。”说到这又叹了一声:“不想横遭惨祸。一门血痕怎可了了?才不得与而为之。你看我今日,学得一身武功才幸得如愿。可你可曾想过,世上无辜被害之人一日里便有多少?那些无力伸冤之家口不是整日的哀嚎,天地不应?” 一句话说得整日里一身正气的一代豪强闭口不语。 事已至此,不好再说。欧阳煜朝她拱手说得:“谭夫人日后有事,请到归化沐清斋找我,但有所求,无一不应。”哪想罗刹女眼皮不曾抬起,满脸风霜,一声不吭。弄得欧阳煜好生没趣,轻叹一声,放下双手转身离去。 白一帆与何瑛本想谢她除了三角眼,准确的说是江老太,见她如此,哪好再触霉头?叫过古瑜c尚伯年师徒一起,随着欧阳煜朝村里走去。 郑老板刚要将女儿带走,却见郑萱一声惊呼,跑到罗刹女身前抬起她的右手,急且地嚷道:“姑姑,你的手流血了。” 她用串珠去缠绕江老太的链锁,还是不慎碰到了手臂,被划了一个口子。听郑萱提醒低头细看,笑道:“这血鲜红便是没毒,这点小伤自是不碍事。”似乎又想起一事,问道:“你看那半截老头如何?” 这是她二人暗语,郑老板自是不懂,只好听得迷糊。郑萱哼了一声,噘嘴道:“假仁假义。说得好听为何不帮姑姑报仇,还要指责姑姑的不是?”看来,这孩子的心性与罗刹女相似,喜欢实实在在。也许是因为她被罗刹女救下,便是和她亲近,自然要偏向于她。 罗刹女多年为怨恨所困,从未有人关心c理解过她,今日听郑萱话语心情爽朗,想起先前的承诺,便说:“想学武功明早到土楼等我。” 郑老板一听女儿要和她学武,顿时心惊,但当着罗刹女哪敢阻拦?只好站着不语。罗刹女似是看出他不甚满意,又笑道:“谁敢拦你,我就杀了他。” 一句话吓得郑老板心颤不已,哪敢说半个“不”字? 郑萱哪知道她在说自己老爹,欢快的应了一声:“好,我一准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八十六、【 柔然郡主】 折腾了大半天晌午早过,此时赶路恐怕未等寻到村庄天色已黑,多有不便。反正到了晋王辖地,不再担心契丹人追来,何必太急?不如找一个客栈暂且住下,明日清晨也好寻到路途。 此时的时光最为清闲与温馨,白一帆与何瑛被丢在一个屋子里诉说别情。欧阳煜c古瑜c尚伯年和傅亮挤在一室,犹如新结契一般,找了一个话题便敞开心扉畅谈起来。尚伯年和傅亮离乡多年,不停的问询家乡近况和契丹人入境的情形,欧阳煜尽其所知,丝毫不做隐瞒,却在诉说之后不解他们竟连故地情形一无所知,探寻数语方知三人均被掠至北国。 契丹人常入境大掠,欧阳煜早有耳闻,想来定是凄苦,却未曾亲见也未听当事人说过,心下好奇,接连细问。古瑜的事才历经数月,一两句话便可说得清楚,尚伯年与傅亮却是千言万语也难诉苦情,再加上二人绘声绘色的解说,竟听得欧阳煜瞠目结舌。 一直聊到深夜,终于困意袭来难以支持,才各自回屋睡去。 次日,直到日上杆头才起身赶路。何瑛有人照料,自然不用尚伯年和傅亮再去相送,且二人回乡心切,也不好太过耽搁。何c白二人情缘深重,虽历经劫难亦得重逢,欧阳煜替他们高兴之余连说几句道贺之词,也要到别处访友。路口处,几人互道珍重,一一惜别。 古瑜父母俱亡,又无家业,白一帆早打算将他留在身边,一来二人情趣相似,见识异同不论,诸多事情均能谈得如意。二来也好一起谋一番事业。何瑛亦是极力挽留。古瑜对有着救命之恩的白一帆极为敬重,见二人如此也不忍离去,三人这才兴高采烈踏上归程。 欧阳煜别了众人,见一条街道平坦便迈步前行。穿过两个路口,却见左侧二十余名汉子纵马前来,中间簇拥着一辆马车,在一所宅院门前停了下来。汉子们甚是彪悍,皆是汉装,清一色的灰色幞头,举止中却不类汉人。 车帘高挑,过来一个汉子先抱下一个女孩来,七八岁的年纪,眉目清秀,也是一身的汉装,双脚刚刚站稳便四处张望。接着又是一个中年,国字脸,重眉明目,长袍皂靴,颇有威严。 忽见一个汉子凑过去低声说道:“王爷,查探多时,弟兄们均认为害死耶律兄的是贺林牙。” 街上行人甚少,这一句清晰入耳,欧阳煜行进中不由得停住脚步,心道:“哪个王爷到了这里?林牙是契丹官名,难道他们是契丹人?所说的贺林牙莫非是何瑛何xiǎ一 jiě?可何瑛曾害过何人?”他先听过何瑛诉说往事,因林牙不是汉人官名,有些好奇,故而印象深刻。 便听王爷说道:“贺林牙手无束鸡之力,如何害他?” 汉子道:“据从滦河过来的人讲,她曾挥剑拘捕,名好手靠近不得,耶律兄不曾习武,当然不是她的对手。” 何瑛的故事中曾提起过滦河,便是遭白一帆杀死的那个契丹人带兵追铺,这样说来,他们见过那个死去契丹人的尸首,听说是一位王爷的义弟,难道就是这位王爷?这可大为不妙。 王爷垂头思量着,又问:“可他二人有何冤仇,竟以死相拼?” 汉子道:“皆因毛铮而起,耶律兄为他出气,得罪了贺林牙。” 提到毛铮王爷也有些气恼,愤愤道:“这个人九斤之前与我提过,本以为能派上用场,不想大战之时没了踪影,平叛之后又过来讨要封赏,当真的不中用。”顿了一下又道:“这里是汉人住地,依照他们的习俗将九斤盛装入殓,莫要他们笑话我们不敬死者。” 欧阳煜这才想起,被白一帆杀死那人叫耶律九斤。想契丹人已知晓真相,他二人刚离去不多一时,别让他们追上才行。转身便要朝白一帆离去的路径追去,想着若能赶上也好提醒他们多加小心。 未走几步,又听王爷说道:“这里是汉人国土,我军不能贸然入境,且习俗c路途多为不熟,只有请吴将军代为追铺。” 欧阳煜这才恍然,本国境内怕他何来?细看骑马的汉子皆不是高手,心道:“这些人又如何擒住白少爷?但不知他口中的吴将军是何许人也?”又一想又有些不解:“契丹王爷为何来到檀州?又如何请得动吴将军?” 街口蹲坐一位老者,面前一张木板拼凑的桌子上放着一只木盆,里面是一团黑泥。桌子的另一端则有几个泥人伫立,高仅六寸,甚是纤巧。黑发粉面,绿裤红袄,皆活灵活现,笑容可掬。敞胸露着白白的肚皮,鼓鼓的肚子似是饱含一团正气,小胳膊小腿,就连关节处都似作响一般。 老者的手里也拿着一块泥团,十指尽是土色,却不知如何揉团,不一会儿的功夫便捏出一个形态不一的小人来。 两个孩子欢快的跑了过来,你说这个好,他说那个妙,挑来挑去拿一个在手,攥着几个铜板放到老者手里,欢天喜地的跑了出去。 这泥人早惹得随王爷同车的女孩的欢心,趁着大人说话的空档,喊了一句:“我要小人!”撒欢似的朝老者跑去。几个汉子伸手去拦却是不及,眼看着她一个人已跑到街心。 两匹骏马不知为何撕咬起来,欢腾几下便有一匹从马群里窜了出来,前刨后踢跑了半圈,眼看就要把女孩撞翻在地。惊得几个汉子立马前来,口中还呼喊着:“郡主!”王爷见状更是大骇,也叫:“柔然!” 欧阳煜所立的位置正好来得及,犹如离弦之箭冲到近前,双掌用力在马的肩胛骨处一拍,回身之时一把搂住女孩的腰部又跃了出去。再看骏马,一声嘶鸣,“轰”的一声向一旁倒去。 汉子们惊魂动魄之余见女孩安然无恙,才放下心来,忙从欧阳煜怀里一把抢了过去,连一个“谢”字也无,立马跑到王爷面前。 王爷接过女孩,担心她碰坏哪里或被吓到,细问之下听她仍旧朗声要卖泥人,知道无碍,倒想起欧阳煜来,不仅因他救了女孩,更惊讶他的神力,走上前去答谢道:“壮士好本事。若不是壮士出手,小女今日定要受伤不浅。但不知壮士何方人士?府上如何称呼?” 他真是好尊贵,感谢人家救了女儿竟连一个“谢”字也不肯出口,欧阳煜知道他终要找白一帆,哪肯道出实话?轻笑一声,说道:“些许小事,何劳王爷挂念。小子姓王名全,顺州人士。日后若能与王爷相见定当登门拜访。今日却有要事要先行一步,请王爷莫怪。” 王爷也不好挽留,轻笑道:“王壮士有事可速去,莫要耽搁才行。” 心里惦记白一帆,忙循着他离去的路径追去。未走几步又暗悔起来:“只是不知这位王爷是谁,见到一帆如何与他诉说?”他未打听当然不知,这位王爷便是饶州的耶律柔格。一口气追出老远,终于不见人影,想他二人早已远去,莫说这位王爷不知,即便知晓也难追上。站在路上思虑片刻,想起近处住着一个好友,多年不见,正好顺路前去拜访。 暮春时节,草木新绿,荒山泛青,远山依然巍峨。沿途车马辘辘,行人三三两两有说有笑。积雪早融,两旁田野里早在年前被焚荒时烧得草木无根,土色泛黄,只等着时令早到也好耕耘播种。不经意间看见几只狐兔往来穿行,惊得在高土上歇息的鸟儿冲天飞起。 一路不曾耽搁,遥望山岭中一个村庄似乱石一样,被逆来顺受的摆着,心想:“数载不见,不知近年模样如何?”走到近前,见旧街未变,闾巷依存,忍不住慨叹道:“景物依然,不想人非。”一棵柳树前停了下来,树干上轻轻拍打几下,仰望大树的枝条如丝绦垂下,笑道:“当年借着你的阴凉歇了脚力,不知可曾记得?一晃多年,仍是你把我迎进村里。” 忽听一人问道:“树下可是欧阳先生?” 欧阳煜一愣,忙回头望去,却见一位中年领着一个男孩站在街心,粗布蓝衫,腰扎一条黑布腰带,满头平添了几根白发,精神仍是饱满,脊背微驼。男孩五六岁的年纪,一双大眼睛目光极为陌生。 一见中年,喜得欧阳煜高呼一声:“马义,这些年来,你一向可好。” 中年名叫马义,见真是欧阳煜,也喜道:“果真是欧阳先生。自那年匆匆别去,庄里时常有人想起先生。刚才见背影特别熟悉,便贸然喊了一句,不想真的是先生。” 欧阳煜闻言更是感动,笑道:“多谢老兄记得。”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八十七、【马庄访友】 一句谢语却招来马义埋怨,忙纠正道:“先生莫要折煞于我。你与老庄主是莫逆之交,我一个下人,怎敢高攀?”却被欧阳煜拦住话头,说道:“马老兄莫要如此。你是管家,庄内事无大小,均要你一手操办,叶大侠在世时早把你当成自家人,何必这般生分?只是不知何事让你操心劳力,竟生了白发,连背也驼了许多?即便光阴似箭,暂短几年也不会催人若此。” 马义闻言无不伤感,垂头轻叹一声,说道:“先生有所不知。自老庄主过世,马庄冷清了许多,先前故人已多年不再登门。新庄主的德望自是不比叶大侠,办起事来多受肘滞,庄内境况只可比寻常人家。” 欧阳煜仰面长叹一声,说道:“叶问天一代豪杰,当年与我等一起声讨凌云子,何等气概?不想竟英年早逝,真是可惜,更苦了你们。”停了一下又问:“你说的新庄主,可是叶大侠的弟子马世方?” 马义道:“正是。他娶了叶大侠的女儿,自是名正言顺的庄主。” 欧阳煜点了点头:“便是叶海棠,这事我早就知晓。只是叶大侠的儿子叶飞现在如何?”马义道:“整日在庄内习文练武,不喜外出。叶大侠离世时他年纪尚小,近年才知晓往事。要说这姐弟俩也是可怜。本来老庄主离世,新庄主的秉性和喜好自然不同,我一个外人也许早该离去。只是念着老庄主厚恩,不忍弃下两个孩子,才忝着老脸留了下来。好在二人也是争气,一个是现任庄主的夫人,一个颇有志气,一心发奋定要重拾父亲当年声威。依我看,若经高人指点,假以岁月定成大器。” 欧阳煜点了点头,说道:“照你说来,此子倒是可造之材。叶大侠离世前曾送一封书信给我,要我照看叶飞,老弟可知此事?” 马义立马答道:“叶大侠当着儿女的面交代此事,我就在近旁,怎能不知?若先生肯照看少爷,叶大侠在天之灵亦可瞑目了。” 欧阳煜仰天叹道:“我何德何能?只是叶大侠信任,受他临终所托,替他代为照看儿女,也是理所应当。实不相瞒,我这次便是要接叶飞过去,不知他是否愿意随我同行?” 马义顿时欣喜,答道:“姐弟俩无时不盼先生能来,正求之不得。” 话到此处,欧阳煜放下心来,与马义一同朝庄内走去。想起叶家变故,叹息道:“这些年真是苦了老弟了。”马义又慌了,忙道:“我一个下人本没什么,先生总是如此,叫我无地自容。”欧阳煜道:“凭你对叶家这般忠心,当之无愧。”见他领的孩子一直在看着,问道:“这又是谁家少爷?” 马义道:“叶大侠的外孙,马秉忠。” 叶家老宅已改成马府,庭院倒是气派,进院门十余丈才到正堂。直穿过去更是宽敞,内室和厢房的檐前铺着丈余宽的青石,青石边上又围了一周的栏杆,三人凭栏伫立亦不觉得拥挤。各室门前皆有三步石阶,沿阶而上可直入室内。院内一口天井幽深,站在井边便能享得片刻的清凉。 侧室旁一个月亮门似是经过精心修缮一般,后面便是一个偌大的花园,盛夏时节园内繁花似锦,随风飘香。当中一栋高楼耸立,便是叶海棠未嫁人妇时住的绣楼,如今却是静的异常,只见檐下几个麻雀窝里,几只麻雀叽叽喳喳的叫个不停,每逢盛夏,雏鸟初试羽翼,一不小心便掉在楼前鱼塘边的草地上。 刚近院门,未见人影便听一名女子嚷道:“马叔,您腿脚不便,一个小孩子,就不要由着他的性子非要带他出院玩耍,累个好歹怎生是好?” 马义心情爽朗,一笑:“无妨,我身体结实着呢。不但能照看孩子,还能给你领一个人回来,你出来看看,是谁来了?” 女子嬉笑一声:“家里已几年不曾有人登门,听您语气一定是贵客,让我瞧瞧。”蹬蹬几步,说话间人已经站在正堂门下。身穿桔色罗衣,外套褐色半臂,头上青丝挽就,眼带秀气,目光平而柔和,正是叶海棠。见到欧阳煜甚是惊喜,亲切的喊了一声:“欧阳伯伯。”忙步下台阶迎了上去,毫不吝啬的行了一个大礼,又道:“家父在世时总盼着欧阳伯伯常来作客,不想时隔数年,仍能将伯伯盼来,真是我姐弟的福气。”说话间已是双目噙泪,面露戚容。 叶问天在世时,提起马庄,方园百里无人不暗竖拇指,即便是南过黄河,豪强显贵们亦有人大加赞赏。可父亲辞世时,她新婚不久,弟弟尚在幼年,哪里能支撑起门面来?显赫一时的马庄自是风光不在。当年的亲朋故友但凡芝麻大的小事也要登门,以致叶家五年换了三次门槛,如今均各忙生计鲜有往来,甚至有的自打父亲离世便断了音信。 欧阳煜为朔北豪强,威名远播,父亲在世时两人最为交心。父亲病重时曾写一封书信给他,除了陈述两人相知之情,告诉他自己时日无多外,还提到儿子年幼,托他照料云云。不想他远在西北,书信辗转送达之日父亲已过世数日,往返定是不及,终成憾事。 一连数年,每遇难事便想起父亲在世之日的荣光,自然会想起欧阳煜和父亲所托之事,可时日一久,终不见他登门,想起世态炎凉,心绪也淡了下去。不想了无希望之际见他亲来,能不激动万千? 欧阳煜也颇为感触,叹道:“叶侄女不必伤感。当年惊闻令尊病情危重便急于回转,总以为能见他最后一面。不想仅几日又接到往返家人的消息,说令尊不等我返乡已于几日前不幸仙逝。我二人一生相知相携,他竟先我而去,而我又远在西北终不能送他一程,实为平生之憾事。” 叶海棠已是涕泪满襟,尚安慰欧阳煜:“欧阳伯伯莫要自责,家父弥留之际仍念叨伯伯的好,能与伯伯相交金兰,此生足矣。” 这句话欧阳煜早听家人说过,每每想起,叶问天过世一幕犹在眼前,今日又听一遍仍是感慨万千,深叹一口气,说道:“世间相识者何止千百?芸芸众生中,知我者,莫过叶大侠一人而已。” 马义见二人只顾相互安慰,忙打断话语,说道:“大xiǎ一 jiě莫要站着,欧阳先生远来辛苦,还不请到室内喝一碗热茶?” 一句话提醒了叶海棠,方知慢待了客人,忙满怀歉意的将欧阳煜迎到正堂,又拿起掸子太师椅上轻扫两下请他落座。欧阳煜哪会挑理?无所谓的连说:“无妨,无妨。”惹得马义心下慰藉,满脸嬉笑。 沏茶倒水的功夫当然也少不了话语。谈了几句叶问天生前的琐事,又问姐弟的近况,叶海棠道:“眼下家里外面全由世方一人张罗,我姐弟倒是衣食无缺,要说也是够辛苦的,这不,刚出远门,需几日才能回来。” 听他提起马世方,欧阳煜忽然想起叶问天生前每次谈他均欲言又止,似是哪里不甚满意。连自己也觉得此人志向似与常人不同,可哪有异样又说不清楚,只好含糊几句算是过去。 最为关心的便是叶飞,不想一提到他叶海棠便唠叨起来:“他平日里不是练武,便把自己关在屋里翻阅我爹留下的古学经典。只是近几日不知为何,总是要在天近晌午出去一次。这不,刚练完一阵拳脚又没了人影,约莫一会儿准回。我总叫马叔留意,不知他在搞什么名堂。” 马义笑道:“大xiǎ一 jiě,我早和你说了,少爷说要找一件宝贝。” 叶海棠忙道:“我也早和你说过,别再少爷cxiǎ一 jiě的叫了。您照看我们这些年,早有功德,何必那么生分?叶飞的话也不能全听他瞎说,一个莫州小民沦落至此,又整日的不务正业,哪里能有什么宝贝?别再把叶飞带坏了。” 这番话看似责备,实则亲切无比,马义闻言憨厚的一笑,不再言语。 欧阳煜一听“不务正业”四字,唯恐叶飞染上恶习不好戒掉毁了前程,嬉笑一声:“你这个姐姐倒很严厉,只是莫州小民又是哪位?” 叶海棠也只知一二,说道:“庄子里有一位叫杨希平的男子,是个吃喝嫖赌无所不好的主,叶飞和他往来哪能学到好事?这事马叔清楚,让他说好了。” 欧阳煜把目光移到马义脸上,希望能知详情。 马义轻笑一声,说道:“前些年为了生计乔迁至此,别无长处,却整日的吹嘘自己有相马的本事。还说自家有一本相马经,如何的神奇。少爷听见便信以为真动了心思,总想弄到手里。见他形骸放荡,不挣一文却整日的花销不断,难免手头拮据,便时常借他银子。” 欧阳煜又问:“他没有进项,如何讨要回来?” 马义也笑:“少爷精着呢,压根就没想讨要。等积攒多了,他偿还不起便要他用相马经顶账。这样,不就遂了心愿?” 欧阳煜仍是放心不下,又问:“可留有凭证?” 马义道:“每项都留有借据。少爷说‘他若不给相马经便到县衙告他’。杨希平受不了牢狱之苦能不双手奉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八十八、【 赌 徒 】 为了要人家东西竟动这般主意,确实精明,欧阳煜忍不住嬉笑,赞道:“小小年纪便用谋略使人,日后可如何了得。”叶海棠却不以为然,说道:“杨家若有相马经也就罢了,若是没有,岂不瞎了银子?” 马义道:“这倒难说。不过,前些日子张家卖了一匹红马,一群人围着,听他说得有模有样,倒像是真的。” 见叶飞心智不弱,倒像一个成事之人,欧阳煜心下宽慰,却有一事不解,问道:“叶飞久在家中,如何识得杨希平?” 马义道:“偶尔在街上碰见。杨希平整日的游荡,碰到他还不容易。”鼻子里又哼了一声:“正经人谁不去劳作,哪有那般闲功夫?” 欧阳煜点了点头,说道:“要说相马经确是好东西,契丹人便有养马c驯马c相马的技巧,所养的马匹个个精壮且善解人意。有一群好马,别说耕田c载重,驰骋起来也颇为神骏。” 说话间,听得院外一阵脚步声传来,一少年话语响亮:“姐,我回来了。”蹬蹬几步进到屋内,身穿青绿长衫,腰扎玉带,眉毛略短眉梢高扬,圆眼,鼻梁挺直,双耳长而肉厚,紧贴头部,正面看几乎无耳。见有客人先是一愣,仔细辨认方喃喃的说道:“欧阳伯伯!” 叶海棠见他呆愣,嗔怪道:“你不常盼着欧阳伯伯指点你武功,如何见到还不行礼?”少年便是叶飞,闻言便知叶海棠让他拜欧阳煜为师,先有父亲遗命,又有姐姐严管,哪能不拜?忙跪在地上连叩了三个响头,口里念叨着:“欧阳伯伯肯收侄子为徒,侄子定会严听教诲。师父在上,请受弟子一拜。” 这姐弟一唱一和,便是逼着欧阳煜将叶飞带走,欧阳煜先有叶问天嘱托,又见姐弟心诚,能不应允?忙起身将叶飞扶起,上下打量着,话语和蔼:“我上次离开马庄,你还是一个愣头小子,短短几年竟出息许多。你肯拜我为师也无需多礼,只是这练功要吃得苦才行。这细皮嫩肉的,能受得了?” 叶飞用力一弯手臂,上臂一块肌肉如馒头般隆起。欧阳煜用手去捏,硬如坚石,满意的点点头,说道:“这倒像是一个练武的料。” 一个青年垂头丧气的从一家赌坊出来,一身灰布粗衣,头裹青巾,眯着睡眼摇了摇头,听得肚子“咕噜”一声,知道饿了许久,见小巷拐角处有一位妇人摆了个馒头摊,雪白的馒头惹得他直咽口水,伸手在口袋里掏了几下,却未掏出一个铜板,皱了皱眉,又径直的走了过去。 妇人见他走来,笑着搭讪道:“杨公子,近来手气如何?” 杨公子苦笑一声,不答话反称赞妇女:“老远便闻到面香味,这馒头定然是好。”不待妇女说话,伸手拿起一个咬了一口,又赞道:“嗯,松软可口,真是好手艺,比我婆娘做的好多了。” 妇人也不计较他先吃馒头,嬉笑一声,说道:“杨公子莫要瞎说,被嫂夫人听见不嫉妒才怪。”岂料杨公子不但不知错,反倒没好气的嘟囔了一句:“整日的絮絮叨叨,多听两句也是无妨。” 妇人又笑:“是怪你输了银子。看样子今日又白白送了人家,小心回家里又要看娘子的脸色。”杨公子不解她能看出输赢来,凝眉问道:“你又如何知道我输了?”妇人低头说道:“从吃馒头便能看得出来。”又抬头眯着眼睛看着他笑道:“你每次赢了都是先付钱且不少给,然后神气的说道‘老板,买两个馒头’。若是输了,便是先吃饱肚子,再记账。” 杨公子未料到她平日里观察的这般仔细,面露羞愧之色,又拿了一个馒头说道:“劳烦你再记上,待有余钱和先前几个一并给你。”妇人倒无所谓,说道:“不打紧,总共才几个小钱,想吃再来便是。” 输了银子不好就此回家闷着,找一热闹处开心一番没准会时来运转。拐出小巷来到街上,见行人稀少,正找乐子,不想侧脸见一个矮胖子迎面走来。身穿褐色长袍,不同的是袍衫两侧胯下各开一个衩口,倒不妨碍疾走。拎着一壶好酒,正哼着小曲不紧不慢的走着。见到杨公子急忙大喊:“杨希平,且慢走。” 原来杨公子名叫杨希平,正要躲胖子,听他呼喊不好再走,回身送上笑脸,说道:“原来是贾公子,几日不见您倒是富贵了许多。” 这是一句奉承话,本想逗贾公子高兴,哪知他听了却不以为然,哼了一声没好气的说道:“正和你愁得起了心火,能吃饱饭便是不易,哪里还能富贵?” 杨希平故作强颜,笑道:“你真会说笑。你这么尊贵,哪用得着和我犯愁?大家大业的,能吃不上饭?” 贾公子白了他一眼,气哄哄的说道:“你欠我五两银子半年有余,至今未还。这些银子是我的全部家资,全借给你了自然没了吃穿,能不愁苦?” 半年前,杨希平在赌坊里参赌,起先小赌,赢了一大把铜板,心里当然高兴。可输家亏了金钱,自然要回本,又嫌筹码小回钱太慢,便要把筹码加大一些。杨希平手头正顺,也想多赢一些,哪里含糊?便点头应了。不想刚过两庄,不仅刚才赢到手里的铜板尽数的输了回去,自身带的也输个精光。 赌钱哪能每庄都赢?一次两次失手自然不在乎,何况今日运气正好?便当场向贾公子借了五两银子继续参赌。可这回运气却糟糕透顶,眨眼的功夫,五两银子又进了人家的口袋。 这五两银子抵得上杨希平的家底,哪里能偿还上?又怕回家挨娘子怒骂,便忍住不说。可禁不住贾公子索要,一两次还能寻到借口拖延,时间一长又哪能说得过去?偏偏他又是爱面子的主,被人家催了几回,千难万难的解释,就差磕头作揖了,恐怕人家绕不过。后来索性避开他走,免得人家再提。不想今日又被人家碰上,声音虽然不大,听语气却少有商量的余地。 万般无奈,便可怜兮兮道:“贾公子,确实对不住你,几次均未凑够,一些零钱也不好给你送去,能否再宽限几日?” 贾公子顿时又气,斥责道:“一下子凑不够不会一次先少还一些?半年多分文不见还故意躲我,想赖账不成?”杨希平手头正紧,即便有些余钱还要度日,且手痒时还要赌上几庄,哪能还他?又不敢道出实情,连忙点头称是,接着哀求道:“只是太过困难。” 一句话惹得贾公子老不高兴,当即嚷道:“你困难,难道我没帮你吗?你哪次张口我拨了你的情面?可我好意帮你,你却这般的没有良心。”听话语,杨希平不止一次向他借钱周转。 这句辱骂,若是旁人早就恼了,杨希平又有些身手,没准会打起来。可他欠人家理亏,又因贾家有些财势,叔父在县衙当师爷,他一个沦落之人哪敢招惹?只好忍着,陪着笑脸道:“贾公子大义,杨某感激不尽。不如这样,你再容我两日,两日后我定会给你送到府上。” 贾公子嗤笑一声,说道:“这样的话你说过数次,可又哪次兑现过?你那张嘴,整日起誓发愿的,都不如婊子做活的地方,谁人能信?今日你必须还我,不然又不知被你躲到几时。” 这是裸的侮辱,杨希平气上心头刚要发作,想想仍是不妥,便强忍着继续哀求道:“可我眼下确实没钱,要去张罗才行。” 贾公子却不肯拖延,说道:“没钱便以物抵债,好歹还上即可。” 杨希平一脸的苦笑:“贾公子,我的那点家当你也清楚,破瓢碎碗的能值几个钱?只怕你看不上眼。”贾公子不以为然,说道:“你家房子c地还值二两银子,剩下的,我再给你找些活计,慢慢偿还不迟。” 一下子断了他的活路,还要拉着他去做奴隶,杨希平如何受得了?哀求之声几乎如哭泣一般,可贾公子仍然不为所动,紧逼道:“怎么,不情愿?不如到衙门里去,看大人如何断法?” 这种事到了衙门还能有好?未等过堂便折磨你半死,最终仍是田宅难保,杨希平断然不肯。可任他如何苦求,几近下跪也无济于事,看来,今日贾公子是铁了心了不将他放过。也亏他脑子灵活,眼珠子一转竟然想起一个法子来,立马附在他耳旁细说。 贾公子听着先是一愣,渐渐地眉毛舒展开来,最后竟喜不待言,一拳打在他左肩上,笑道:“我说你小子不是无赖之人,不想竟这般仗义。放心,不出半月,这笔钱便可一笔勾销。”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八十九、【还是私奔好】 日近黄昏,室内漆黑。因为缺少燃明的火具,即便市面上有蜜脂的蜡烛或麻油灯碗,乡村人家哪里能用得起?均是老早的栓门睡了。 杨希平妻子郭氏日落时才用晚饭,抹黑将被褥抱到土炕上,嘴里叨咕着:“这个死鬼,不是赌钱便是钻进哪个寡妇的被窝里,过了饭食也不见回来,真不该给他留门,让他睡到露天地去。” 忽听“吱呀”一声,门被人从外面推开,一个人走了进来。郭氏以为是杨希平晚归,头也不回便嘟囔一句:“我还以为你长了本事,为啥还要回来?” 那人也不言语,关shàng én又反手插上,疾走几步冷不丁的将郭氏从背后抱住,二话不说便要往土炕上按。郭氏一日寻他不到,见他一进门便想着那事,心中有气,用力一挣骂道:“死鬼,滚一边去。” 那人喜笑道:“娘子莫怕,值此良宵,正好成全你我的好事。” 郭氏一听不是杨希平话语,顿时惊骇莫名,问道:“何人大胆,竟敢闯我屋里?”那人又笑:“整日的眉来眼去,朝思梦想,如何又不认得我?” 郭氏这才听清,急道:“贾公子?”忙拼命挣扎,又问:“你夜闯民宅意欲何为?”贾公子笑道:“自然是想你。现在只有你我二人,正好快活快活。”郭氏又骂道:“你吃了豹子胆,竟敢奸宿民妇,不怕我报官把你抓到牢里?” 贾公子又道:“你想我发闷,哪里舍得?”手一板,郭氏不由自主的转过身子,被他面对面的搂在怀里。吓得她手足乱舞,却不及贾公子力大,一下子被推倒在土炕上。见他又扑上来,忙喊:“你再来我可喊人了?” 贾公子一声淫笑:“这黑灯瞎火的,哪里有人?还是乖乖和我成了好事为妙。” 眼看着外衣便要被他撕下,急的她不住的厮打,喝道:“杨希平片刻便回,看不抓你。”哪知贾公子非但不怕,反哈哈一笑:“你不提便好。实话对你说了,便是他叫我来的。”郭氏哪信?又道:“你胡说。” 贾公子两手依旧不停,说道:“你有所不知。他赌输了,欠我五两银子,便叫你陪我睡上半月,也好还了赌债。” 郭氏一愣,停了手脚,正色的问道:“此话当真?” 贾公子压在她身上,一边摸索着解她衣带边说:“你看他可曾回来?他应了我,又拿五吊铜钱去了赌坊。放心,今晚只剩你我。” 郭氏闻言又恨又气,不想杨希平这般畜生,整日的游手好闲不说,在外面欠了赌债竟要老婆陪人睡觉偿还。这贾公子力如蛮牛一般,自己打他不过,呼喊也是天地不应,该如何是好?心下一急,眼泪便掉了下来。又听“噗嗤”一声,内衣又被他撕下半边,肩头一凉,已经露出了大半。 也是她不服气的很,忙大喊一声:“且慢!” 贾公子见她不再挣扎似有话要说,一愣,停下手来问道:“如何?”只听她问道:“你真的未曾娶妻?”贾公子说道:“说来惭愧,到如今尚未尝到女人滋味。”郭氏脸上一阵火辣,鼓起勇气便问:“你真的稀罕我?” 贾公子一脸的淫意,答道:“魂牵梦绕,几乎不能自持。” 郭氏索性说道:“不如你带我私奔,离这里远些。” 贾公子不禁一愣,抓住她的手松了一些,问道:“此话当真?”又听郭氏道:“这日子总是受够了。生活困苦不说,不想他竟是这样的畜生,看情形也是未把我当人。和你睡上一宿没脸见人,说不定又被他杨家怎样看待,且依旧不得温饱。不如一起远去他乡,女子再嫁本不损节操,这样的理由私奔也不羞耻。” 贾公子心下狂喜,又怕她反悔,又问:“可是真心话?”郭氏道:“天地良心。不过,看这日子,还不止如此。”贾公子却是不解,问道:“还有何事?” 郭氏愤恨语道:“还有我那个公公,也是淫棍一根。” 贾公子明白了一些,问道:“便是杨槐,莫非他要?” 郭氏又道:“老东西早年丧妻,看着两个儿媳妇便起了淫心。杨希平是个混蛋,二儿子杨希文老实,两个儿媳妇指不定被他盯上那个,倒时岂不遭殃?不如快些离开这里去往别处。” 贾公子这才明白,这样的家庭哪个能待下去?倒让自己捡了一个便宜。人皆好色,找几个ěi nu整日的依翠偎红,简直美如玉帝一般。若有机会霸占人妻,更能满足了他的占有欲和优胜之心。一个有夫之妇甘心跟随自己,贾公子心里能不乐开花?想到美处,早已惹得他欲火焚烧,不能忍耐,便道:“好是好。不过,你今晚必须随了我,我才能信你。” 郭氏已打定主意,当然应他,嗔怪一声:“你也是坏透了。”伸手便去解他的衣带。贾公子一手按住她前胸,淫笑道:“你整日干着粗活,竟养得这般细腻柔滑。”郭氏笑而不语,横陈玉体,任由他随性乱来,施云布雨。 人静夜深,二人便在这无人打扰的小屋里像两条赤蛇一般,一味的缠绵,颠鸾倒凤起来。 杨希平赌坊里一直鏖战到子时,总算运气不错,共赢了几十枚铜钱,心里一直乐个不停。见离天亮尚早,贾公子又在自家夜宿,不便回去,便在赌坊的桌凳上瞌睡一阵子,掌柜的问起来便说娘子恨他赌钱,夜间晚归叫门不开,惹得一旁几人一阵嬉笑。 睡得晚些,醒的也晚,一觉醒来已是日上三竿。起来hu一 d一ng几下压得酸麻的细腿,甩甩手臂,想着贾公子好事已毕,便朝家走去。 走进家门,料想郭氏必然吵闹,战战兢兢的推开虚掩的木门,却不闻一点动静,再往里走也不见郭氏人影,心下惊奇,几步进到室内,竟是空无一人。眼前的情境更是惊得他不知所措,室内凌乱不堪,郭氏随身细软均被一卷而空。几件自身的旧裳和一床破被乱扔在土炕上。 灶台冰凉,一层薄薄的灰尘未经打扫。水桶里只剩半舀清水,洗漱尚是不足。四周再看,柴米也所剩无多,顿觉冷清凄凉。 几只方凳还算完好,颓然坐在上面仔细思量,暗道:“郭氏定然气恼回了娘家,看来,再想接回也是不易,更不知娘家人怎样的说法。”稍坐片刻又道:“不回来更好,省得她管得严谨。” 一夜未曾进食,腹中正空,自己动手又嫌太过麻烦,只身一人更是少了约束,正好去酒馆畅饮一杯。一摸口袋“叮当”乱响,眼下这些铜板是自己的全部家当,一顿酒席定要颇费许多,想想还是有些舍不得。 刚到街上,便遇到迎面走来的叶飞,小子仍是热情洋溢,一见面便搭讪着:“杨公子,难得空闲,快到酒楼喝个痛快。” 杨希平在村里只有叶飞一人还算知心,手头紧时朝他借几吊铜钱从不含糊,也不见讨要。即便让他请酒付账也是大方,且从不要求回请,许是家资丰厚,再怎样也不差这几个小钱的缘故。今日愁苦窘困之时又遇他出手相助,真是感激,爽快的应了一声,便随他朝路边的一个酒馆走去。 二人要了几个可口的小菜推杯换盏的痛饮起来。杨希平颇有心计,自家的丑事只字不提,免得被人轻视,专拣往日的辉煌吹嘘。说到高兴处,竟炫耀起自己的本事来,总说自己能如何如何,听话语大有奋发图强之意。叶飞有意哄他高兴,不管他说些什么,均是一片颂扬之声。好在二人酒量均是不俗,两碗清酒下肚仍是神态自如。 酒过三巡,叶飞有事找他,便故意引起话题,嬉笑一声,朝他恭维道:“杨公子别的本事不说,这相马之术确是独一无二。本村凡是被你相过的马无不精准。何时有好事能否将我带上,也好长长见识?” 杨希平夹了一块鸡肉放在嘴里,咀嚼几口咽了下去,轻笑一声,大方道:“老弟何必这般见外。但有人请你我同去便可,不但有赏钱,还可好酒好肉的痛饮一番,保管你玩的痛快。” 叶飞连声道谢,又道:“我哪里是去玩耍。公子先前说过,要抄一本《相马经》给我,我这是跟着公子学习学习。” 杨希平愁闷之时得他请酒,心里高兴不忍瞒他,便说了实情:“我哪有什么《相马经》,只是顺嘴胡诌几句便有人信了,是世人愚笨而已。” 叶飞费尽心思便是要得一份《相马经》来,忽听他在骗人,心下一惊,暗道:“如此说来岂不白费了心思?”又有些不甘,又问:“你早说有过又如何没有?那你平日里念叨那些话,比如‘三十二相眼为先,次观头面要方园。相马不看三代本,一似愚人信口传。眼似垂铃紫色鲜,满箱突出不惊然。’本是伯乐《相马经》里开篇几句,如何有假?”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九十、【如此老爹】 杨希平下巴一扬:“唉!我从二弟那里学了几句。”端起酒碗饮了一口,接着说道:“要说《相马经》我家倒有一本,却在我二弟手里。我只是闲来无事翻了几页,胡乱的记了几句骗几顿酒钱而已。” 看来他家真的有《相马经》,叶飞略微放下心来。又想:“他胡乱记得几句便这般神奇,若学得精通定能派上大用场,这《相马经》确是一本好书。”面带笑容说道:“便是杨希文。他可是一个好人,夫妻俩诚实肯干,刚来的时候一无所有,才几年的功夫便积攒了不少的家业,真是个本分人家。” 杨希平却不以为然,低头说道:“人是老实,只是太过愚笨。《相马经》堪称宝书,他却捧着摇钱树不用,整日的累死累活的,确实不值。” 又提到《相马经》,叶飞兴趣未减,问道:“可否借来一用?” 杨希平摇了摇头,叹道:“我只是看了几页他便不许,难呐!”一句轻叹惹得叶飞失望之极,却听他又道:“不过你放心,我想办法便是。你我相交有年,但有所求哪能不应?即便是偷,也要让兄弟如愿才行。” 叶飞见他这般仗义也是高兴,忙道:“我浏览一遍便可奉还。” 杨希平既然起了偷盗的主意,当然要千方百计寻找机会。可二弟却惜书如命,根本不许他人染指,自己也只是看了几页便被他藏了起来,自那以后一直无缘再见。虽说去偷,一是不知物在那里,二来杨希文虽整日的外出劳作,弟媳却总是在家守着,自己几次登门均被她防贼一样防着,本就无从下手。 苦寻良机不得,忽然想起老爹来。自娘亲离世,老爹便一直由二弟奉养着,吃住均在一起。虽然老爹也时常外出忙乎生计,但毕竟比自己机会多些,何不求他帮忙把书盗出来? 思虑清楚便四处找他。第一次去二弟家,只有弟媳一人,老爹不在,只好怅然离去。第二次见到老爹,又有二弟在旁找不到机会明言。有心想把他请到家中饮酒再谈心事,又怕他知道郭氏不在引起心火。两次寻他不成有些愁闷,不想一次正遇他一人在街上行走,忙装成孝子追到近前将他哄到一旁。 这杨槐,除了不善赌钱,品行与杨希平没有不同,均是奸邪的很,头脑一转便是一个主意,叫人防不胜防。虽在二儿子家里衣食无忧,却一直惦记着长子,只因他生活窘困,常入不敷出。 今日见他神神秘秘,以为又要借钱,忽听他这般主意,便问:“你拿它何用?”杨希平耐心解释道:“爹,你想。那《相马经》确是一本宝书,我要是学会了,哪家倒卖马匹不去求我?光赏钱足够用上一生。你看北国,到哪里都养着大批的良马,打起仗来自然占据优势。晋王若能重整河山,必定也要有大批的骑兵来抵御胡虏。若是能被官服招去,富贵荣华自然不愁。你再看希文,整日的只知道卖苦力,放到他那里岂不可惜?” 杨槐本是偏向长子,心里把他的话细细的咀嚼一番,暗想,杨希平头脑精明,若能肯下功夫专攻一技,自然能成大事。相比之下,杨希文太过厚道,一点变通也像碰到烈火一般,终不是成大器的料。这《相马经》与其放在他家里,还不如让长子拿去或许能派上用场,便应了他。 只是他心里清楚,杨希文看不惯父兄俩的行径,若找他讨要定被说成不务正业,去骗酒钱c赌资云云。倒不如去找二儿媳妇贾氏,妇道人家心软又疏于防范,也许能好办一些。 一想到贾氏便心里发痒。老头子丧偶多年,寂寞难耐,村里虽有几个寡居的妇人,除了几位行将入土的太婆,有年龄相仿的,不是八字不合便是他嫌弃人家。倒有一人昭华未退,模样也是动人,可惜几次登门人家均待理不理,反倒被邻村的李员外娶走做了填房。 没了可心人便整日里一个人闷想。平时住在二儿子家里,饮食起居均由儿媳妇伺候着,可谓精心体贴,一来二去便有了非分之想。偶有不经意间听到二人之时话语放荡,撩得他欲火焚心,更起了淫邪之意。 要说这二儿媳妇勤快达理,人也长得周正,春情正浓之时倒也惹得自己年轻了许多。且一个院子进出倒也方便许多。二儿子老实,即便我俩有苟合之事他敢说啥?至于贾氏,一个妇道人家,随便编几句话便吓她好歹,不怕不从。 正巧二儿子昨日出了远门,要两三日才能回返,只剩她一人话也好说。一进门,见贾氏正在晾晒衣物,袖子挽到肘上,漏出雪白的手臂。便喜滋滋的唤道:“二媳妇,又洗衣服,我的被子还能盖些日子,晚几日再洗不迟。” 贾氏见他进来也是面带春风,说道:“那哪成?脏了便要勤洗,我早换下来洗了,您今晚盖新的便成。”又拿起一个被面喊他:“您看,这不是。” 杨槐最愿看她说笑模样,闻言转头细看,果然是自己的被子被她拆了洗了,假意心疼道:“你也勤快。家里外头的只管忙乎你一个人,还要伺候我这老头子,别再累一个好歹。”疾走几步上前,便要接过被面找地方晾晒,却故意碰了一下贾氏的细嫩柔滑的手臂。贾氏只当他不经意间,他却觉得一股酥麻顺着手臂上涌,心像吃了蜜一般,甚是甜美。 寻得话题也好进展下去,便想起《相马经》来,问道:“二媳妇,希文的《相马经》被你放在了哪里?周老爹卖了一匹青鬃马,不知中用不中用,我拿去给他看看,也好让他心里有底。” 贾氏难为情道:“爹,这你可问倒我了。希文拿它当宝贝一样,哪能让我碰到,谁又知道他藏了哪里?再说,周家的马买都买回来了,中不中用还能卖了杀了?您又何必和他操那份闲心,有那功夫溜达溜达身体也好。” 明摆着不愿借看,杨槐又哀求道:“你有所不知。周老爹只看这马体型健美便买了回来。可邻里街坊偏说这马妨主,弄得周老爹心里整日的嘀咕,真怕有朝一日祸从天降,便要求书一看。” 真是这样还真不好回绝,贾氏见盆里的衣物已晾晒一空,弯腰拾起空盆向屋内走去,边走边说:“街坊哪有会相马的?周老爹也是庸人自扰。” 杨槐跟在后面也道:“说的也是。可这样一来,他便整日的提心吊胆的,连睡觉都不安生,好歹让他解了心疑才行。” 贾氏道:“你叫他宽心便可。等希文回来我让他过去。” 杨槐一愣,问道:“希文也会相马?” 贾氏回头瞧他一眼,笑道:“希文精着呢,能放着来钱的路不走?要说读书人的辛苦哪个能受得了?他却一有空闲便捧着《相马经》琢磨,差不多整本书都背了下来。还说挣到钱好孝敬你,也帮衬帮衬大哥。” 这话谁听了能不舒心?杨槐喜得春光满面,笑道:“难得希文有这般心意。”可话锋一转,又道:“只是周老爹那里,早一日让他看了也省得他发愁。晚一刻指不定会发生什么事情。” 屋内中央放着一个大盆,一些衣物在里面泡着,贾氏走过去找一个小凳子挪过来坐下,操起衣板又洗了起来,说道:“不差一两日,放心,少不了您酒喝。” 说破了嘴就是不借,杨槐心里有了火气,怨道:“二媳妇。不是老爹唠叨,你二人小心无可厚非,为何连你老爹也要防着?总以为我拿去骗酒喝,我哪里缺一顿酒钱?再说,我挣钱不也是花在家里,起码给你们挣些好人缘不是?你去拿来,一会儿还你便是。” 贾氏一笑,说道:“爹,你也真是心急,说了等希文回来。你非要现在便看,我又哪里能够找到?” 儿子放得东西,做媳妇的能找不到?这分明是借口,老头子搜肠刮肚暗想主意,一边嘀咕着:“要快些,等希文回来更是骗不出来。”盯了贾氏的俊脸看了几眼,一时心里也顾不得许多,一把抓住她的手臂,隔着大盆将她拉起,不住地催促着:“快去找来,我等着急用,迟了恐怕不好。” 许是平日里伺候他洗衣服晒被,端汤送药,贾氏被他拉着,起初并未在意,只是一心护着《相马经》,用力挣着,解释道:“爹,你儿子放得东西确实难找,只有等他回来和他商量才行。” 可杨槐哪里能信?又不及他力大,几下便被推到炕沿边上。老头子早有歹心,冷不丁碰她手臂已是心动,推搡之时免不了又要碰她身子哪里,便惹得他躁动起来,立马便想:“难寻《相马经》,何不乘机成了好事?”用力把贾氏推倒在炕上,一下子便压了上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九十一、【 家 丑 】 贾氏被他推到炕上,先是一吓,忽见他扑了上来,忙伸手去挡,却是越压越沉,猛然想起男女授受不亲,又见他乱摸,立刻意识到事情不妙,忙喊:“爹,你这是干嘛?被人撞见多不好。” 杨槐欲火正旺,哪肯停下?索性与她言明心意,淫笑道:“媳妇这般俊俏,早看得我心里发痒,若今日顺了我,日后好吃好喝全由着你,如何?” 原来他存着这般心思,贾氏一惊,嚷道:“这种见不得人的勾当,如何使得?”杨槐嘻嘻道:“你我不说,何人能够知晓?”贾氏又道:“你我翁媳相称,如何对得起希文?”老头子哪管这些,说道:“只要瞒住他便可。” 眼看就要被他解开衣扣,贾氏暗想:“只这样哀求着,没准被他糟蹋了。”暗打主意,双手咬牙推起他的胸膛,右腿慢慢蜷起,用力一挣,杨槐立马不稳起来,正好左腿闪了出来,猛地一蹬,一下子便踹在他的小腹上。冷不丁来这么一下,杨槐哪能受住?一个骨碌摔倒在地。 贾氏趁机起身,虎口脱生般一溜烟似的跑到外面。 杨槐折腾半晌不曾得手,还被摔得筋骨生疼,心下愤恨,再想去追却不见了人影,只好一瘸一拐回到自己屋里,喘着粗气坐下来又想:“这种事终究丢人,要想一个法子防她传扬出去才行。” 晚饭时不见贾氏,只好一人糊弄几口吃完睡了。一夜里尽想着怎样挽回脸面,翻来覆去总是难眠,直到过了子时,才昏昏沉沉的瞌睡了一阵子。次日清晨,又不见贾氏起来做饭,门也未锁,推开后仍是不见一人,知她一夜未归,当即心里犯了嘀咕:“莫不是回了娘家?” 猛然想起她娘家人多,若被她说出去来人大闹一场,老脸哪里能放住?不行,要先告她一状才不至于身败名裂,忙出门向杨希平家走去。 杨希文离家两日总算没有白吃辛苦,包袱里沉甸甸的,可谓满载而归。想起妻子贾氏,自打跟了自己就没有过过一天清闲日子,整日的劳苦不辍,便扯了两丈花布也好给她做一身新衣裳。老爹住在自家,当然不能忘,老爷子没什么爱好,专喜饭桌上小酌两杯,买一壶女儿红便能让他高兴十天半个月的。虽说这次挣了不少的银子,但天长日久的,总要细水长流不是。 刚近村子,见一人迎面走来,便热情洋溢的打着招呼:“小李哥,一向可好?”小李哥也是笑容满面,问道:“杨二哥,外出归来,一切可都顺利?”不但顺利,人也精神十足,厚道人不会炫耀,只说:“还好,还好。”小李哥“噗嗤”一笑:“你每次都好,即便挣回金山来也不肯透漏半句,让乡里也沾沾喜气。” 杨希文笑得腼腆,说道:“哪有哪有那么多金山?即便是有,我又哪能挣来?”举起酒壶又说:“一会儿到我家吃去,我叫你嫂子弄两个小菜,咱俩喝两盅。”小李子痛快的应了一声:“好了!”却又突然间想起什么事来,立马敛起笑容,喊了一句:“杨二哥,你家。”话到半句,却又止住不说,只是直直的看着。 杨希文见他表情诧异,心下一愣,问道:“我家如何?” 小李哥听问回过神来,眨了眨眼睛,几次欲言又止,最后叹了口气说道:“算了,你先回去,咱俩回头再说。”也不等他再问,抬腿便走。 杨希文被他弄得如丈二的和尚摸不清头脑,看他远去的背影尚喃喃自语:“这是为何?难不成我家出了怎样的事?”着实难猜,心里便像长了草一样,急匆匆直奔家门走去。 路遇三个孩子正在玩耍,均是六七岁的年纪,正调皮的时候。一个小子身穿青袄,头发剃个净光,只在头顶留了一撮稀疏几根,扎了一根筷子粗细的辫子,见他回来便喊:“偷汉子,偷汉子,公公撞见蒙帘子。” 杨希文嬉笑一声:“这孩子,啥话都说。人们也是的,如何教孩子这些?”忽见墙根下蹲着几人,正瞧他窃窃私语,心里纳闷,以为自身衣装哪有不妥,忙低头上下细看,未找出半点毛病来,抬头便问:“你们因何发笑?” 几个人立马止住笑语,头摇的拨浪鼓一样,摆手道:“没什么,哥几个没事自己逗乐,您误会了,您走您的。” 好没情趣,只好再走,又听身后话语越来越大,猛回头,却见其中两人正对他指指点点,便大喊一声:“你们这是为何?”两人一个激灵,立马把手缩了回去,余下几人均是把脸转向别处,一言不发。 无聊之极,只好继续前行。走近家门,却赫然看见自家的木门上不知被何人用木炭画了一个圆球,还有头有脚,细看竟是一只四脚乌龟,心里极不舒服,隔着院门朝里面喊了一句:“娘子,如何让人在门上乱画?”喊了几句不见人影,更是心急,蹬蹬几步进了屋子,一看,竟是空无一人,不知贾氏人在哪里。屋里屋外找了个遍,仍是无人回话。 忽见杨希平摇着折扇走了过来,未进院门便喊:“别找了,早回娘家了。” 杨希文一愣,问道:“家中正忙,如何这时回去?是娘家有事?” 杨希平嗤笑一声,一直门上的画图,说道:“没见这个吗?做出这种事哪还有脸呆下去,只好躲回娘家求人护着。”杨希文起初还以为是哪家孩子的恶作剧,听他这么一说才有些警觉,问道:“这是何意?” 杨希平玄虚道:“你离家三日,不知家里出了一桩丑事。你娘子趁你不在留一个野男人在家过夜,被父亲撞见。男人见事情败露逃得匆忙,还撞伤了父亲,贾氏羞于见人便回了娘家,两日不见回来。唉!杨家清白门风竟被她辱没至此,不休了她不被乡里戳断脊梁骨才怪。” 杨希文厚道,平日做事虽和父兄有别,但毕竟是血脉一家,想兄长定不会骗他,便信以为真。怎能将这等奇耻大辱咽到肚里?闻言顿气得七窍生烟,怒骂道:“这个贱人,如何这般不知廉耻?” 杨希平不想只听他在这辱骂,趁势火上浇油,拦住他的话语,嚷道:“别提她了。还不快些去我家看看父亲的伤势如何?” 杨希文已没了主意,一听这话唯恐父亲再有个好歹,忙随他身后快走。一路上想起小李哥欲言又止,小孩子骂人,村民指指点点,再加杨希平在一旁不住的扇风,更信贾氏不贞不洁,心里愤恨不已。 杨槐昨晚被儿媳妇踹了一脚滚落在地,次日起来腰膝处还隐隐作痛,想诬陷贾氏便要做的逼真,也好让两个儿子见他伤重信他话语,便装作痛苦难当的样子,一瘸一拐走到大儿子家中,故作委屈,把已编好的话于他诉说一遍,接着又一头栽倒在炕上一动不动。 杨希文兄长家里,见父亲躺在床上哀苦连声,急忙细问。杨槐说道:“你大哥替我请过大夫了,这种伤情哪有妙药?总之要静养才行。我只是恨那个小贱人,背地里找了一个男人把我伤成这样,即便是千刀万剐也难解心恨。” 杨希文问道:“是那个男人伤的?” 杨槐似在怪他,嚷道:“你媳妇哪有这般力气?” 这句话更证实了贾氏确有男人,杨希文人善心孝,见老爹伤成这样哪能不气?沉闷了半晌,猛抬头看着长兄,说道:“你照顾好爹,我先回去一回。”杨希平道:“不肖你说,回去把家里的事处理妥当便可。” 送走二弟,杨希平一心盼着他能休了贾氏,杨槐则担心二儿子听贾氏说出真相疑心自己,心下甚是不安。 杨希文一进岳母家门便被岳母数落了一顿,接着又把事情的经过一五一十的诉说一遍,还大骂杨槐老不正经,如禽兽一般。贾氏则在一旁责问:“本想一心朴实和你把日子过好,可你瞧瞧,这是啥样人家?” 这一番话与父兄所言大相径庭,弄得杨希文不知该信谁好。要说媳妇自打进门任劳任怨,家中打理的井井有条,老少伺候的也是体面,贤淑达理,乡里人皆有目共睹,哪能这等伤风败俗?今日又看这母女气急败坏的样子更不像是假。可一想起父亲多年辛苦,虽不争气却无不当之处,如今又重伤不起,无论如何也不相信老人家能做出那种事。 倒是岳父出了一个主意:“不如你们把家搬到这里,有我和你娘照顾着,日子也好安生?”这倒不失为一个好办法,即能帮媳妇洗脱村里有男人的嫌疑,也省的他们说老爹如何。可自古至今,从未见过有分开的家口,大哥也是没有房子才在外面另起一间,钱粮还在一起,且田宅全在村里,我搬过来让父亲与大哥同住,岂不是不仁不孝? 岳母家走了一趟,未弄清事情的原委,亦无妥善的处置办法,颇叫杨希文头疼。本想回家再去证实,可刚试探着问了半句,便听父兄咆哮起来。杨槐道:“这个贱人,自己做出见不得人的事还要诬陷于我,着实可恨。”杨希平也道:“这妇人这般恶毒,若不整治她一番妄为杨家子孙。”杨槐却仍不解恨:“杀了她也不为过。”杨希平也在怂恿:“放在我,定要取她性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九十二、【作 孽 】 世人皆重亲情,即便父兄再有不当之处,也不能顶着大逆不道的罪名与家人断了往来,否则便被视为背叛。何况父亲被伤,依常理定要讨回公道。特别听岳母辱骂父亲的一段话,不管真假,叫人确实难忍。 更禁不住杨希平一个劲的教唆着,说什么“夫妻好比衣裳,脱了这件还有那件换上,大不了休了再娶云云”,父兄俩一唱一和终于激得杨希文气恼。 当日不见杨希文有何动静,乡里人不知内情又事不关己,自然不挂在心上。哪知次日午后惊闻噩耗,杨希文揣着利刃去了岳母家里,趁贾氏午睡之时夺了她性命,连头颅也给砍了下来,自己则服毒自尽死在岳母家的院子里。 这一血案自然惊心,乡里人均聚在杨家纷纷摇头叹息。叶飞因知自己惦记的《相马经》在杨希文家里,这次听他身死,也过去帮助料理后事,却见小李哥在人群外面,双目噙泪面容凄苦,比自家没了亲人还要伤心。 杨槐本对二儿子不亲,虽然失去了终究还是保住了面子,却也未见有多伤心。杨希文夫妇生前肯干,攒下不少的家资,按理尽数应归到杨希平名下,假意哀哭几声便想着有了钱如何再赌几局也好回本。特别当他打开杨希文每次出门带的包袱,看到他这次外出挣来的二十两白花花的银子时,直如没奶吃的孩子见了奶妈一般,欣喜之下几近癫狂,哪里还能想起冤死的弟兄弟媳? 三日刚过,杨家丧事已毕,叶飞的心血总算没有白费,终于从杨希平手里借来《相马经》抄了一份带上,在姐姐的叮嘱下,与欧阳煜同去归化。 村子东头路过杨希文的坟地,见一人蹲在他坟前焚烧冥纸,瞧背影特别熟悉,细看却是本村的小李哥,想他一人去吊唁杨希文,心下酸楚,与欧阳煜道:“师父,杨希文生前与他最为要好,我过去看看。” 好友身亡,能到坟前祭奠也算是有情有义,欧阳煜能不应允?点了点头伸手接过包袱在路边等他。叶飞越走越近,小李哥却毫无察觉,直到他轻声问了一句:“小李哥,来看二公子?” 小李哥回过头来已是满脸泪痕,表情木讷不言一语,依旧低头拿着木棍拨弄冥纸也好燃的旺些,呆呆的看着飞向天空的纸灰。叶飞知他心痛也不见怪,深叹一口气说道:“二公子心善,为人至诚,不想竟英年早逝,真是可惜呀!” 听了这话,小李哥站起身来,愤愤道:“有这样的老爹,再加上没了天良的兄长,即便是好人又哪里能得安生?” 杨家的事,叶飞也在背地里听了几句不同的言语,早有疑心,听他这么一说也觉得蹊跷,为求真相又问:“与他父兄又有何相干?” 小李哥直视他的双眼,似是在叮嘱又像是恳求,说道:“你即将离开马庄,让你知道实情也是无妨。”叶飞忙提起精神,唯恐少听半句。 只听他又道:“人言杨希文因为贾氏有奸情侮辱了门庭,因气愤shā rén太不应该,终究家破人亡。实不知他是太过愚孝,被逼shā rén才对。” 叶飞不懂,愣愣的看着他,等着下文。 小李哥叹道:“俗话说‘捉贼捉双’,杨槐说她留野汉子在家,可曾听他说过奸夫是谁?”这一点至关重要,叶飞不曾想过也不知情,只管摇头。小李哥又道:“如此说来,事情有无本在两可之间,谁人会信?”这话似乎有理,无凭无据便是捕风捉影,哪能胡乱给人定罪?叶飞点了点头,算是认可。 又听小李哥说:“事发当日,全村子的男人除了出远门的便到田间准备春耕去了,只有七人无事。两人上了年纪,其中一人还卧病在床,另一个在和老伴舂米,余下三人均在我家饮酒,贾氏家若真的有男人,也只能是杨槐c杨希平父子,哪里还能有什么奸夫?” 看来这事另有隐情,叶飞来了兴致,追问道:“可事情究竟如何?” 小李哥讥笑一声,接着说道:“事发当日。我娘子给孩子做鞋去找贾氏借锥子,窗户下已把整件事听得清楚。”眼看要水落石出,叶飞听得更是仔细。 “是杨槐要糟蹋儿媳,贾氏死不相从奋力拒他,我娘子本要进屋去助贾氏,不想她力大,竟自己挣脱逃了出来。我娘子为免尴尬,便躲在门后才未被贾氏看见。”小李哥想起此事仍愤恨不已,毫无保留的尽数说出。 叶飞惊道:“原来是这样。杨槐岂不是禽兽不如?” 小李哥气得牙关紧咬,骂道:“最可恨的是,老淫棍不知羞耻,为挽回颜面竟反过来添枝加叶的诬陷贾氏有奸情,一时间嚷得沸沸扬扬,乡里人人尽知。再找杨希平助他做恶,弄得和真的一般。” 叶飞在旁嚷了一句:“这兄长也是天良丧尽。” 小李哥轻叹一声,望着杨希文新起的坟头,说道:“令人惋惜的是。杨希文听了两家话语真假难辨,被父兄逼着,最终难过骨肉亲情,做了傻事。”忽又听他含泪哀呼道:“杨二哥,如此大事你为何不多等几日,总有真相大白之时?那日见你本想与你诉说,但想一桩丑事,由我说出来恐怕被你记恨,还是让你自己知道的好,没想到却是晚了。可你为何不去问问我家娘子?咱俩相交有年,我夫妻可曾骗过你?” 一番痛惜自悔之词弄得叶飞也是心酸,也骂:“这对父子,不知做了几辈子的畜生,竟没有一点的良心?” 小李哥并未和他一起怒骂,转头问他:“事后你不也听杨槐说过,二公子早年伤了一次没了生育,而贾氏,看身段该是有了身孕,定是不洁,似是证据确凿,只是可惜了二公子,还假惺惺的掉了几滴泪水,似是真的心疼儿子。” 叶飞确实听杨槐说过这话,但见小李哥如此,想想真相并非如此,忙问:“二公子何时伤过,怎样的伤情与养儿育女又这么大的关联?” 小李哥仰头叹道:“很多年了,与我一起遛马不幸摔坏了身子。昨日我去问过当年为二公子诊病的王大夫,他只愤骂了一句‘一派胡言!’王大夫乃前朝太医,国中圣手,有回春之妙,他的话怎能有假?” 叶飞也惋惜道:“杨槐为了掩饰罪行,在贾氏死后还要诬陷于她,想他二人均扑黄泉,已无分辨之机,恐要千古沉冤。” 小李哥又道:“兔子不吃窝边草,杨槐一双淫手伸向儿媳,逼死了儿子,杨希平跑了媳妇,看他二人如何还能在马庄呆下去?”又叹了一声,说道:“可惜杨希文夫妇,本是恩爱,死后竟不能同穴,就连祖坟也入不得,确实悲哀。两口子勤劳肯干,心地善良,不想竟有这样猪狗不如的父兄?” 两个人一人一句咒骂了好一阵子,叶飞敬佩小李哥仗义,一拍他的肩膀说道:“兄弟,后会有期,日后有为难之处尽管到归化找我。” 小李哥伤心点头,也道:“回家时吱呼一声,我请你吃酒。” 叶飞别了小李哥回到欧阳煜身旁接过包袱,闷声不响走了一段路,看着离杨希文的坟地远些,问:“师父,可知贾氏奸情一事如何?”欧阳煜阴沉着脸答道:“全听到了,这父子定然不得好死。” 相距甚远师父竟能听得清楚,听力亦是惊人。看来师父也瞧不起畜生一样的行径,能被他说中了倒也能安慰杨希文夫妇地下一对冤魂,世间也少了一股污浊之气。人说师父嫉恶如仇,豪侠仗义,果然不假,今生随他定能干一番大事业,想想也是光彩。想着想着,俨然自己也是一位侠士一般,顿觉得正气满胸。 心里正美,忽听师父问道:“你大师兄龙海现在如何?” 龙海也是父亲的弟子,与姐夫马世方一起拜在父亲门下,因其年长姐夫两岁,便被奉为大师兄。小时候总要他陪自己玩耍,却不知怎的,姐姐婚后出了一次远门再不见回来。后来听姐姐说,父亲先前对他器重有加,姐姐也对他颇有好感。可那次去少林寺为娘还愿,有人说他杀了少林寺藏经阁的师父,他虽矢口否认却无法证明自己的清白。自那以后,便少有人与他来往,常一个人闷闷不乐。姐姐嫁给马师兄没几天,他便离家不归。 却不知师父为何要问,便说:“多年不见,已是杳无音信。” 只听欧阳煜叹道:“若有机会定要见他一面,我只是想知道,叶大侠英雄一世,怎么会看错人?”叶飞听他话里有话,却不知所为何事,本想问个详细,但见他皱眉不语,脸色凝霜,便止住不说。 忽听背后马蹄声起,回头一看,一队唐军疾驰而来,慌忙避到路旁。待唐军过后,一路尘埃落地,欧阳煜看着远去的唐军问道:“如何一人这么熟悉?”又恍然道:“原来是那位少年将军。” 叶飞问:“适才路过的唐军中有师父的故人?” 欧阳煜点了点头,说道:“正是。这是晋王的亲卫,其中一人便是都指挥副使慕容景。你看他年少,却是颇有英才,当真难得。” 叶飞不识慕容景,哪知道他如何?听说是晋王的亲卫,便问:“莫非晋王到了这里?”欧阳煜摇了摇头,也问:“是啊,晋王如何到了这里?” 师徒俩边走边说,渐渐地日影西斜,一个岔口处,欧阳煜停了下来,望着一旁的岔道若有所思。叶飞问道:“师父要去哪里?”欧阳煜一指岔道,说道:“这是去往顺州的路,顺州镇守使(唐五代时一州军政长官为刺史)朱宗远和我是莫逆之交,多年不见,早该去看看了。”又抬头见西天已是红霞一片,落日只剩半边,叹了一口气,说道:“只是天色渐晚,要几日才到,不如先找一个村子住下,明日再作打算。” 他这里正惋惜不能去探望故友,叶飞的心里却泛起了嘀咕:“以为师父只是一方豪杰之士,受人尊敬自不必说。不想竟认识这般显贵,先是晋王亲卫的将领,再就是一方镇守使,朝野之间颇得势力。”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九十三、【 抵 债 】 一个小镇子,找了一家客栈住了一夜。次日早起,因返乡心切,又距顺州尚远,往返要多费时日,欧阳煜便放弃了看望故友的念头,领着叶飞,沿着大路朝西北方向奔去。 师徒俩奔波数日,一路遥遥,总算到了归化地界。 踏上故土,一切均是那样的熟悉和亲切。山河依旧,城郭不改,就连农家的黄狗见到他也是摇头晃尾,亲热的不得了。欧阳煜居家之时,即便远离城郭的乡村也悉数去过,山林溪流间留下不少的足迹,识得他的人自然不少,未及进村便有人和他招呼着:“欧阳先生,许久不见,今日如何有空来到这里?” 欧阳煜笑着回道:“岂止。离乡访友已是一年有余,今日刚刚回村。”又一指村外土丘上的一个小屋,问道:“如何有人把家安在哪里?” 那人朝他手指的方向望去,一笑:“契丹人建的,夏日放牧,冬天下河凿冰扑鱼,独自一家住在野外地方倒是宽敞,也少了邻里之争。不怕狼虫虎豹,遇见歹徒又如何应付?” 汉人多数群居,找一个雨量充沛,适种五谷之处,把家安在一个相对较高的地方,防止被洪水淹到。先是族里之间,再后来又来了不少的外姓人,比邻而居,相亲相助,一旦有事也好相互照应。可契丹人却专门离群住到山野里。 欧阳煜也笑:“习俗不同。胡人喜狩猎捕鱼,时常远离村落。” 那人又道:“怪不得个个体格强壮,凶狠好斗。” 这是两个民族区分之处,欧阳煜叹道:“相比之下,汉人生活安逸,少了斗勇之心,一遇兵祸往往束手无策,坐以待毙。” 正说着,忽听一人嚷道:“师父,总算把你盼回来了。” 欧阳煜侧脸一看,见一少年快步奔来,身后还跟着两人,样子甚是欢喜,问道:“郝志远,你如何跑来这里?”少年名叫郝志远,是他在归化收下的弟子,已有多年,跑到近前咧嘴一笑:“早知师父回来,特来迎接。” 分明是在瞎说,欧阳煜却也不恼,笑怪道:“你又如何知道的,你会算命?” 本以为哄他高兴能获夸奖,不想被他识破反遭嘲笑,只管伸手挠头站着傻笑。身后两个沐清斋的武人也跑了过来,拱手唤了一声:“欧阳先生!”侧脸看他一眼,也是一脸的嬉笑。 欧阳煜不忍他继续难堪,拉过叶飞说道:“这是叶大侠的儿子叶飞,日后你们师兄弟相称,有事要相互照应。”又指郝志远朝叶飞道:“这是你郝师兄,已随我多年,颇有才干。归化大小事务,各色人等再熟悉不过,为难之处多向他请教,万不能事理未明仅凭臆断。” 世人皆重才学,但人事亦不可或缺,特别是归化已属契丹,复杂得很,弄不好便寸步难行,叶飞名侠之后,焉能不知?忙过来施礼:“见过郝师兄。” 叶问天誉满河朔,又与欧阳煜知心多年,郝志远早有耳闻,他的儿子哪敢慢待?忙热心搭话:“叶师弟不必客气,但凡有事尽管开口便是。” 见他哥俩还算和气,欧阳煜放下心来,却有想起刚才的事,又问:“这里离归化三十余里,你们大老远的,为何要跑来这里?” 一人刚要开口,郝志远一递眼色将他拦住,笑嘻嘻说道:“师父,确有大事,这里人多,要找一个地方细说才行。” 看来还是密要之事,欧阳煜左右看了,见街上确有行人往来,点头说道:“也好,我们边走边说。” 契丹人占了武州改名为归化,汉人便失去了权力,早年背井离乡来这里的契丹人倒是一片欢腾。可原地居民特别是汉人,担心受契丹人欺凌,便纷纷依附强势之人。欧阳煜有五高手之一的名号,常锄强扶弱,救人危困,依附者甚多。有前朝的官员,在位时聚敛了不少的财富,积累了一些人脉,guān chǎng上也结识几个契丹人,虽说换了主子,仍是吃得开,身边自然汇聚了各色人等。也有人成帮结派,拜把子结盟的,自成一股势力。 总之,自契丹人到来,人们意识到非团结不能生存,便抱成了大大小小的团伙,也好在契丹人粗暴的统治下得以偷生。 也有人不知气节为何物,见契丹人得了势力干脆投其所好,不仅有了依靠,也好趁机得些好处。 归化有一个叫曹祥的药铺老板,精通医术,沐清斋的人但有伤病皆找他医治。他为了寻得依靠,每次均少收或不收银两。沐清斋的人见他这般仗义,交往舒心,一来二去便把他当成自家人,但凡有事相求总能倾力相助,不仅时常到他那里打探消息,一些年轻人涉世不深有事还要找他商议,看他主意如何? 开药铺的生意总是红火,几年下来便攒了一些家资。年前有一个叫方南平的州民家有急困便向他借了不少的银两,说好了事情一了便可归还。可现如今已有几个月的光景,催要几次竟是分文不见。 曹祥家日子充裕也免不了有事。先是老母突发疾病,幸亏自己医术精湛,妙手回春,好歹是抢救过来保住了性命,但银子却终究要花的。巧的是又赶上儿子大婚,彩礼钱加上操办费用也是不少。两件大事赶在了一起,几年辛苦攒下的家资耗费一空,便想着找方南平讨要。 可方南平不知是真是困难还是打算赖账,催了三次只还了两贯铜板,余下的再去催要竟是两手一摊,再也挤不出一文来。逼急了倒想出了一个办法,先找一个叫萧思烈的契丹人借一些给他,待自己有钱了再还契丹人。 萧思烈也信不过方南平,既然曹祥用钱,便让他写下欠条,日后也好向他讨要,不和方南平扯半点关系,并说,这样也算是解了曹祥急困。用钱之时有人肯借你便是好事,哪能不心存感激?便写了欠条拿了银子。 不想喜事刚过,萧思烈家也摊上了大事急用银子,便向曹祥讨要。可曹祥家刚把大把的银子像泼水般花了出去,一时之间哪里能凑上许多?亲戚朋友借了个遍,零头刚还上一般。脑海里把相识的人一个个数过,还真的想起了沐清斋的人。可他生平不愿求人,但思和沐清斋的人相交日短,欧阳煜又离乡在外,不想过于麻烦,便断了念头未去借贷。 萧思烈不是善人,借贷之物从来不损分毫,有了势力更加蛮横,见他一时半会儿拿不出银子来,急了,便要他以物抵债。 曹祥只有一个药铺,三间房子里面存了不少的药材,倒是值一些银子。虽有些难舍,但想,等自己有了钱再赎回来或采购一些药材再开张也是一样,总比赖账不还的好,便点头应允。 可到估价时,房子倒是不差许多,药材却一概按进价核算,这也无可厚非。可令人匪夷所思的事,契丹人用药与汉人大不相同,看着值钱的东西到他那里竟是一文不值。如熊胆c鹿茸c虎骨等,汉人市面上少见,价格也是不菲。可契丹人是狩猎民族。这些东西自然容易找到。任意一个部族c村落皆能寻到一些,即便是寻常人家也有一两样,有的竟用鹿角做栅栏,当然给不出高价钱。甚至灵芝c肉蔻等,辽医里很少用,多少钱都不要。 欧阳煜听得直皱眉头,叶飞心里也道:“这个萧思烈太过无赖。” 算来算去,曹祥赔了许多,更是不足抵债,哪里能成?讨了半日的人情,萧思烈道:“你说这些烂草c树皮值钱,要变成银子我才能信。不如搬到我家里,由你来经营,卖出的银子归我。” 曹祥还以为他是说用卖出的银子还债,与自己药铺有何两样?只是换一个地方而已,还道他慷慨,哪能不从?可又一细问,契丹人是要收他的药铺,让他给卖两年的药,所得银子全归人家。要说自己欠人家银子,把药铺给他,差的份额出苦力偿还,也是一个说法。可两年的时间是不是太长? 费尽力气商谈半晌,按萧思烈的意思只此一法,不做他想。万般无奈,一咬牙,两年就两年,总算把欠下的债还上,只好勉强应了。突然想到:“按契丹人的习俗,欠债不还去给人家做苦力的便是奴隶,如何使得?归化自归为契丹人,这种现象已然不少,看奴隶们凄苦的样子,自己别再像他们才好。”又一想:“我只是买药,不出苦力,且只有两年,当然不是奴隶。”想通后,等萧思烈把药铺搬完,便卷着行礼搬到他家里。 开始几日,想到两年内没有奔头,见到熟人头也难抬,心下自卑。勉强过了一段日子,等多数人知晓内情也不再细问,心绪才好转许多。 不想就在昨日,萧思烈的老爹在方南平的陪同下到自家的牛栏里去挑选奶牛,被一头周身黝黑的公牛用利角豁死,肚皮被豁开一条一尺多长的口子,肠子流出许多,周身血葫芦一样,惨不忍睹。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九十四、【 殉 葬 】 本来,牛栏由两个奴隶看管,也只有他们才能将里面的牛看好。可今日不知怎的,黑牛竟发起狂来,任凭奴隶如何驱赶吆喝,低声吼叫着,直至一头将萧思烈老爹撞倒在地,又用利角挑了两下,两个奴隶一起上前才将它轰走,可萧思烈老爹已是无法施救,口吐鲜血,片刻的功夫便死了过去。 方南平早被吓得呆傻,等回过味来便一溜烟跑到了牛栏外面,眼睁睁的看着萧思烈老爹被牛撞倒也不去援手。等奴隶把牛赶走才跑过来观看,人已经血色凄惨,满嘴鲜血外涌,一点话语也无。 等萧思烈带人赶来,老爹早已一命归西,哀痛之余便把一肚子的怨气都撒在奴隶身上,打骂不止。方南平先前见死不救,怕被埋怨,此时又来煽风点火,凑到萧思烈耳旁嘀咕道:“老爷临死前要让这些奴隶陪葬。” 契丹人本有殉葬的习俗,便是主人死了,要在下葬之时杀一些人陪葬,多数都是奴隶。迁到归化,虽见汉人只随葬一些器皿,或是更为简单,也跟着学习,但一些贵族和有权势的人家为了彰显权势,还是保留了这一恶习。如今人家是主子,还不随心所欲? 萧思烈正在气头上,恨不得就此将两个奴隶杀了,听这话怎能不应?一声令下便把两个奴隶抓了起来,只等老爹入土之日用来殉葬。 “殉葬”一事叶飞早有耳闻,不想就在眼前,心里厌恶,暗道:“契丹人真的这般凶残。”欧阳煜却是司空见惯似的,面无表情接着细听。 方南平本和萧思烈要好。契丹人成了归化的主子,为了在这民族杂居之地立稳脚跟必定要拉拢一些富贵或有威望,又与先前的汉人政权毫无瓜葛之人,最为看中的便是早年间流落在此的族人,萧思烈一跃由契丹流民成了贵族,权势自是不可同日而语,方南平早想借着他的势力风光一番。 今日讨好于他,便想着如何讨要好处,若能得到好差事,能不威风八面,财源滚滚,归化谁人能比?忽然想起曹祥来,这老小子给人看病疗伤,人们尽去求他,时间一长人都被他拉拢过去,谁会把我放在眼里,何况我还欠他不少的银子?沉思片刻便想出一条毒计来,又找到萧思烈说道:“老爷让奴隶殉葬,为何不叫曹祥同去?也好在地下为老爷治伤,否则,这等惨状如何见人?” 契丹人把还不起债务的人一概视为奴隶,且终身为奴。来到汉人住地,其观念自然与汉人抵触,渐渐地也有些淡薄。有些人怕欠债人潜逃或反过来伤害债主,便设了期限,但期限内仍是奴隶,曹祥也不例外。既然老爷让奴隶殉葬,虽未说是所有的奴隶,也不在乎他一个。见方南平说得似乎有理,气恨满胸的萧思烈鼻子里哼了一声,说道:“一同杀了便是,何须再问。” 方南平一计确是高明的很,即除了后患又省得偿还债务,可谓一箭双雕,却险些把曹祥送到了阎王殿里。 曹祥先前对沐清斋多有帮助,欧阳煜对他印象颇深,耐着性子听完,急道:“几时的事?”郝志远答道:“萧思烈的老爹昨日死的,依照契丹人的习俗要停尸三日,应是明天下葬。若是想不出办法来,曹大夫必死无疑。” 只有一天的时间,甚是紧迫,欧阳煜急道:“你们不赶快回去救他,为何要来这里?”郝志远四处瞧瞧,看着无人,压低声音道:“萧思烈依仗族人得了天下,跋扈的很,怎会轻易放人?不敲打他几下让他知道疼痛定是不成。”说到此处又顿了一顿,面露诡谲,说道:“他的小娘子前些日子带着孩子回了娘家,如今公公死了,定要派人接她回去,正好路过此处。把这娘俩抓起来,他萧思烈再有本事能不放了曹大夫?” 这倒是一个好办法。不过,这娘俩是怎样的人,萧思烈能为她俩放了曹祥,还不可知。欧阳煜便问:“这样能成?” 郝志远嬉笑道:“萧思烈放着儿子不管也就罢了,那小娘子风骚媚骨,他能舍得?杀了她们,萧思烈保管比死了爹还心痛,能不放人?” 欧阳煜点了点头,似是在思索什么,又问:“你们一共来了多少人?” 郝志远答道:“一十五人,皆是沐清斋的高手,保管万无一失。” 为了一个妇人和孩子,沐清斋竟然派出了十五名高手,总之是志在必得。欧阳煜这才露出笑容,说道:“要干脆利落,万不能失手。去找两匹马来,我先回去,也许还能想出更好的主意来。”手下人行事,他却不问细节,看来,他对郝志远几人倒是一百个放心。 郝志远一指随行的弟兄,说道:“快去给师父把马牵来。”一人欢快的应了一声,立马跑去牵马。 叶飞立在一旁始终一言不发,这时却想:“这伙人做事就是痛快,真应该好好整治一番这个恶人,这回可有好戏看了。” 萧思烈把老爹的尸体运回自家,找人把肚子上口子缝上,换上新衣,按照汉人的习俗先祭奠一番。街上站满了来看热闹的百姓,有人说:“听说契丹人的葬礼与汉人不同,来看看新奇。”一人年轻,唇上才见青须,有些气盛,一点不觉得稀罕,讥笑一声,说道:“有什么新奇的,还不是和我们学的。” 一个中年似乎看出了门道,歪着脑袋问道:“别的倒没什么不同,可明日便要出殡,为何到现在还不做棺材?”众人这才发觉,尸体并未盛棺,而是存放在一个临时搭建的木棚里,用锦绣裹着,头前摆着贡品。 余人均是不解,有人说:“买现成的还来得及。”一旁立着正是棺材店的老板,却说:“一直没见有人去看棺材,难不成要到外地去买?” 城外要大一点的镇子才能有棺材铺,相距百余里,车马往返要须时日,且品质也不如城里的好,萧思烈即便再不懂也不至于舍近求远找一个次品吧?想想断无可能,众人更是迷惑。 一个明白人道出真情,才解了众人心疑:“契丹人下葬并不用棺木,挖好墓穴在里面砌一个高台,名曰尸台或叫尸床,尸体放在上面便可埋土。” 这倒是新奇,一人道:“汉人讲究土不埋脸,如何这般草率?” 见契丹人学成这等模样,有人摇头叹息道:“太不尊重逝者,太不像话。”被人捅了一下手臂:“小声些,莫被人听见。” 忽听一人说道:“这便是好的,听说过火葬ctiān zàng吗?” 众人一愣,均回头观望,见身后立着一青年正在嬉笑,刚要搭话,一人眼尖,见他身旁还立着一人,便放着问话人不理,凑过去惊呼道:“欧阳先生,一年不曾见你,何时回来的?”余人也笑呵呵的上前搭讪着,看来,欧阳煜在归化颇有威望。却同样对立在他身后的叶飞不闻不问。 欧阳煜见一旁有几人始终哭丧着脸,一动不动,不说不笑,便问:“他们这是为何?”一人唉了一声,说道:“听说契丹人要杀奴隶殉葬,他们有亲属在萧思烈家为奴,前来送行,故而心情悲痛。” 欧阳煜说道:“太过残忍,中国早除此恶习,为何还要如此?” 那人无可无奈何,说道:“可这是人家天下,纵然不行又能如何?” 正巧萧思烈出来,一眼便看见了立在人群里的欧阳煜,凄苦的脸上硬挤出一丝笑容,招呼道:“欧阳先生,许久不见,近来可曾安好?”家逢大丧,哪能笑得出来?可欧阳煜身份不同,寻常见面总要有一副喜悦模样,日子久了便习以为常,纵然死了老爹也一时难改,只是悲中强笑未免太过难堪。 欧阳煜忙从人群里挤出来,上前一步,回礼道:“多谢萧兄惦记。听老太爷身遭不测,特来看看,有为难之处也好帮衬一二。” 萧思烈哀叹一声,客气道:“凡是皆尽力而为。只是这葬礼用汉家习俗,多是不懂,正好请先生指点一二。” 欧阳煜正要搭救曹祥,找机会引出话题,提醒他道:“这里的讲究我也是浅的很,大夫曹祥是个内行,听说他就在你府上,何不去问他?” 一个用来殉葬的奴隶,哪稀罕再去请教?只因他是豪强,好歹要给几分薄面,客套一番罢了,却见他提起曹祥,萧思烈不甚痛快,不以为然道:“堂上有几位父老已经说了很多,只等先生去,看哪有不对的地方也好及时改过。” 费尽心思他却避而不谈,无非是想瞒我,正思如何找借口再提,一旁随行的弟子凑上前来,说道:“师父,曹大夫明日就要给萧老太爷陪葬,已和一些奴隶关了起来,哪能再问?” 欧阳煜这才来了精神,故作惊讶,问道:“这是为何?” 萧思烈不想多事,能含糊过去更好,却被那名弟子实说出来,心情不爽,狠狠的瞪了他一眼,又不好不答,便避重就轻,说道:“家父遗愿,让府中的奴隶尽数陪葬,我也不好不听。”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九十五、【 求赎不成 】 欧阳煜故作不知,回头问那个随行弟子:“冯益之,何谓奴隶陪葬?” 冯益之道:“便是下葬时把这些人全杀掉,与死者一起埋了。” 欧阳煜惊得眼睛睁得大大的,吼道:“这如何能行?这些人并无必死之罪,随意shā rén,按律要获同刑,萧兄莫要糊涂,此事万万使不得。” 萧思烈最怕有人反对此事。这里汉族居多,原本奴隶一说不叫人认同,现在却要陪葬,别再招人不满惹出大乱来,何况是欧阳煜这等人?忙拉住他解释道:“我国向有此例,何况父有遗命,若不照办恐叫人笑话。欧阳先生尊贵之人,这等小事理它作甚?先到堂上喝一碗茶歇歇。今日家中大丧,诸多不便,招待不周还请先生莫怪,改日再为先生接风洗尘。” 他倒聪明,一句奉承话便岔开话题,还要收买,寻常人与己无关谁还能再问?可欧阳煜不仅要救曹祥,更想在归化绝了这种恶习,哪肯罢休?边走边嚷:“使人无辜受戮段不可行,赶紧把他们放出来。” 街上人这才知他心意,均想:“欧阳先生想要拦他,不知是否能成?”奴隶的亲属倒希望事有转机,由他帮着把人要出来,皆瞪大眼睛仔细听着。 欧阳煜被他热情拉着,不好回绝,可刚走几步,未及登上堂前的石阶,却又突然想起一事来,立马止步,任凭萧思烈用力搀他就是不走,惊问道:“曹祥好好的一个大夫,如何成了奴隶?” 萧思烈恐他纠缠不清,忙和颜悦色的劝道:“不急,进到堂里再说不迟。”可凭欧阳煜的功夫,他哪里能拉得动?又用力拉扯两下,竟如磐石般,方知单凭武力定然胜不过他,心下一急,鼻子尖竟渗出几滴汗水来。 他不自明,冯益之只好再说:“师父,曹祥欠萧爷一些银子,无力偿还,按契丹人的习俗,便沦为奴隶。” 欧阳煜更要细问,反拉住萧思烈防他逃走,又问:“如何欠了你的银子,欠了多少?”萧思烈哪肯细说?但被他拉着不易摆脱,心里正急,回头看方南平已带着一些人出来,有了底气,反倒挺起了腰板,说道:“他老娘病重,儿子娶亲,家用不足便朝我借了一些,却逾期不还,便按规矩给我来做苦力。此事千真万确,欧阳先生莫要质疑。” 他为防奴隶的亲属闹事早做了准备,只是未想到欧阳煜会来,见家人出来忙递了一个眼色,一个家人会意,转身沿着街道向东跑去。 东方是镇守府,家人定是搬兵去了,契丹人来定然偏向于他,硬来总是不行,只好商量着用钱赎回,松手正要再问曹祥共欠了多少银两,忽见一个青年急匆匆的跑到萧思烈面前,手举着一个黄包哀求道:“萧爷,家父欠下的银两已尽数凑齐,恳请萧爷大发慈悲,放家父一条生路。” 正是曹祥的儿子曹锐,父亲就要被斩他如何不急?想他家境正寒,真不知从哪里凑得银两。 可萧思烈却无半点怜悯之心,反嘲笑道:“你知你爹欠了我多少银两?” 曹锐一愣,答道:“听爹爹讲,共欠您三十五两。” 萧思烈性本苛刻,凡经他操办的事务不肯亏了一文,做出的决定更难更改,讥笑一声,说道:“那是本金,你晓得利息是多少,且他这些日子一切吃住和所用之物皆由我出,这点钱哪里能够?” 明明是三十五两,突然间又加了这么多事项,且事先不曾言明,现在由他定,不是说多少便是多少?曹锐已是傻了,呆呆的问:“到底需要多少?” 萧思烈本未想让他还了债务便可放人,一时更难说数目。倒是方南平不想放曹祥出来,免得他朝自己追要欠款,近前说道:“我说曹少爷,这一日为奴便终身为奴,先前的债务自然是不算的。你若想用钱赎回,这数目自然由萧爷做主,若是少了,萧爷便亏了,自然不会依你。你还是回去再凑些银子,若是够用,没准萧爷大发慈悲,会成全你的一片孝心。” 这么说岂不是随他漫天要价,甚至能喊出天价来?也怪当初没有讲明赎身一事,现在被人家随意宰割。可眼下家境窘困,就是这三十五两银子也是磕头作揖求遍了亲朋,自家卖了田宅才勉强凑得,再加银子,真不知要到哪里去求。看来只有再求萧爷,心下一急,已是双目模糊,话语哽咽,哀求道:“萧爷,小的不是舍不得,只是求了两日才凑够这些银两,求萧爷看在往日家父给老太爷看病尽心尽力的份上,饶家父一命。” 可萧思烈又有一番主意,暗道:“府中的奴隶皆要殉葬,单把他爹放了,余下奴隶的亲属再来哀求,岂不是乱了套,弄不好会惹出事端来,此事定不可行。”便道:“这不是多少银子的事,入我府中断无赎身之理。再说,能与老爷同穴也是他的福气,你又何必哀哭。” 一番话说得一旁几个奴隶的亲属心下一凉,皆闭目垂泪。 可曹锐定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亲生父亲遭逢大难,涕泪交流求得更急:“萧老爷,万万不能啊!”顿了一下又道:“若得老爷恩准,我去替家父给老太爷陪葬,求老爷放家父出来。” 做儿子的肯替父亲身死,这份孝心足可感动天地,街上众人皆交口称赞,继而唏嘘不已,就连欧阳煜也是心下一颤,盯着萧思烈,看他如何答复。 萧思烈故作为难的样子,叹道:“要说老弟的孝心确令萧某钦佩,可你又不欠我的银子,我又何必为难与你?况你年纪轻轻,又正值新婚,就这么死了,岂不断了曹家的香火?” 万般不成,急得曹锐几乎跪下,忽听欧阳煜说道:“既然萧兄这般为难,我们也不好多说,不如你说出个数来,我叫人把银子送来便是。”弄得他心里迷糊,暗道:“怎么听这话也像是为了给我爹赎身?”他爹窘困之时都没想起沐清斋来,他一个涉世不深的青年又不知双方交情如何,哪知欧阳煜心里咋想。 这倒是能敲他一笔的好机会,萧思烈心下暗喜,刚要喊出一个数目来,却转念一想,他的钱谁人敢拿?日后定是麻烦,忙收起贪念,耐着性子解释道:“欧阳先生一言九鼎,何人不从?只是此事有悖习俗,且我国对‘孝道’二字看得极重,若是官府追究下来,我可吃罪不起呀。” 契丹人也在学汉人尽“孝道”,却从未听过一定要用奴隶给老爹殉葬,明摆着是拿官府吓人,欧阳煜心中不悦,未等发火,侧脸却见一队契丹兵大老远的朝这边跑来,心想:“这恶人果然找来官府为他撑腰,看来确实招惹不得,一拉曹锐,说道:“既然他不肯帮忙,我们回去便是,反正还有一日,也不急于一时。” 可曹锐惦记老爹生死,已是不顾了性命,哭着嚷道:“欧阳先生,眼看亲爹遭难却不能搭救,妄为人子,我哪里能够回去?”街上人见他凄惨形状,虽是敬佩,却不忍心酸,余下奴隶的亲属也心有同感,皆涕泪满襟。 萧思烈则是得意异常,眯着眼看着欧阳煜,心道:“人言你是一方豪杰,武功过人,又能如何?别忘了这里已是我族人天下。” 眼看契丹兵就到近前,曹锐还在那要死要活,冯益之上前将他搀住,说道:“曹兄少要伤悲,我们回去再说。” 叶飞随师父刚到归化便遇上这等大事,哪能错过?便跟着一同前来,却因人地两生不便插嘴,此时见曹锐悲痛,也过去劝他:“曹少爷,身体要紧,别再是老爷未救出来你再有个好歹。”一旁也有人道:“是呀。祖母在堂,新婚的娘子还在家等着,你要是再有个好歹,谁来照顾她娘俩。” 一番话说得曹锐不知所以,一时愣在那里不再哭闹。 正拉扯着,忽听一人大声喊道:“萧老爷,大事不好了。” 众人一惊,均回头望去,却见萧思烈的一个家人满脸的血迹正策马奔来,眨眼间便到了近前,未等下马便喊:“萧老爷,少夫人和少爷被恶人劫去,生死不明,要设法搭救才行。” 欧阳煜求他半晌不成,只好把希望寄托在郝志远等人身上,见久无消息心里正急,正要回去再作打算,不想未等离去便得知音讯,忙止住脚步侧耳细听,心道:“郝志远确实有些本事,这么快就把事情办得妥当。这里虽是契丹人的天下,不信你萧思烈不要了老婆孩子。” 叶飞心里也道:“我师父这等身份百般求你竟然不成,再给你一个梯子指不定会爬到天上去,这回看你能否嚣张起来?” 一句话犹如晴天霹雳,顿把萧思烈吓得不知所措,几步跑到家人近前,也不问家人的伤势,大声喝问道:“你说什么?”家人滚鞍落马,脑海里把整件事情捋顺一遍,慢慢的道出详情:“我们去接少夫人和少爷,回来的路上碰见一伙歹人,强悍的很,上来二话不说动手便砍,弟兄们抵挡不住还伤了几个,少夫人和少爷被他们劫去,不知去向。”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九十六、【 这次怕了】 萧思烈两房女人,最受宠的便是这位少夫人,三个孩子也只有一子,自然疼爱有加,不想晴天朗日竟被人一起劫去,气得他恼怒异常,扯着嗓子喊道:“什么人这么大胆,竟敢惹到老子头上?” 家人被他吓得结巴起来,摇头道:“皆是皆是青衣蒙面,不辨面容。” 叶飞暗笑:“郝师兄办事倒是利落。” 萧思烈已是乱了分寸,气急败坏的嚷道:“还不快去找回,把这些该死的歹人都给我杀了。”家人若能找回,怎能让他们当场把人劫去?见他毫无头脑的乱嚷,家人也是无奈,哭丧着脸求道:“歹徒人多,弟兄们尽数有伤在身,还要多叫些人手才行。” 正巧契丹兵赶来,为首的却是一个汉人,正是归化镇守使胡天阳,吆喝着搡开人群走到近前问萧思烈:“萧思烈,何事将你急成这个样子?” 却惹得欧阳煜心里嘀咕:“这萧思烈确有派头,竟能叫镇守使前来,怪不得任何人都不放在眼里。”叶飞见来了官军,装束特别,看来职位不低,心道:“平常人碰面打一个招呼不足为奇,官府面前便能看出师父的威望如何。”斜眼看去,却见师父正目不转睛的盯着萧思烈,等他话语。 萧思烈正在苦恼,见到胡天阳如见到了救星,立马求道:“胡将军,一伙歹人将我的娘子和儿子劫去,生死不明,快请将军想一个主意搭救才好。” 近年来契丹人的命尊贵的很,寻常人家有事都够他跑断腿的,何况是萧思烈的眷属?胡天阳当即一愣,问道:“此话当真?”萧思烈急道:“这等大事怎能戏言?就在一个时辰前,去孩子姥家回来的路上。” 胡天阳这次信了,怒骂道:“真是没了王法,这等恶人不除了几个,世道怎会太平?”接着又问:“可知是何人所为?” 萧思烈道:“皆黑衣蒙面,应是熟人,怕泄露身份才刻意掩饰。” 这话分析的有几分道理,胡天阳点了点头,说道:“这种事多半是为钱而来,拿了银子自会放人。”又问:“他们可曾留下怎样的话语?”他本想问萧思烈是否有仇家shàng én,可又觉得有些不妥,便忍住不说。 萧思烈回头再问报信的家人:“那伙歹人说过什么话没有?” 家人仔细回忆着:“听他们说,他们的头领得了重病,叫老爷放曹大夫去给他们的头领诊病,且要老爷把药费付了。还说”萧思烈本想把话听完也好弄清事由,见他吞吐模样甚是可气,急急的问了一句:“还说什么?” 家人本怕说了惹他气恼,可他催的急切,只好实说:“还说,若不照办恐难见到少夫人和小少爷。” 曹锐只顾担心父亲的安危,定然不去理会萧家眷属的安危,等听到有人病重,让萧思烈放了他爹去诊病时,哪管劫持威逼一事?心道:“这样,爹岂不是可以保全性命。幸亏爹医术高明,有人求他便让萧思烈放人。”却不知沐清斋眼下本无求医问药之事,纯心想救他爹的性命而已。 街上人才听清楚,却想,什么人这般大胆,连萧思烈的女人孩子也敢劫持? 这分明是lè su一,哪里能叫人咽下气去?仗着有镇守使为他撑腰,萧思烈更加嚣张,看着胡天阳怒道:“光天化日之下劫持人口,真是不把我等看在眼里。”接着又以命令的口吻说:“胡将军,还请速速发兵剿灭这伙贼人。” 胡天阳和他一样也痛恨这种行径,只是一想起剿贼来却犯了难。镇守府兵马虽多,可要找几个不识面目的贼人却如大海捞针一般,且这等事想来都不容空闲的,胡天阳一捋胡须,扮作沉思状,片刻才道:“萧老爷莫急,这等事还是妥当一些好,别再没寻到贼人反害了夫人和少爷的性命。依我看,不如先探明贼人的意向,先稳住他们,救出夫人和少爷要紧。” 欧阳煜暗笑:“还算你知趣,不然,就凭郝志远的秉性,不等你们有所动作,早已害了她娘俩指不定逃到哪里,你们还到哪里找人去?” 萧思烈不是笨人,经他提醒立刻冷静下来,问道:“如何救法?” 胡天阳道:“细问问,看贼人都有怎样的要求。” 家人道:“只此一句,再无一言。” 不要银两也不是仇家shàng én,且曹祥又非自家人,自然好办,更不用麻烦官府派兵去找。萧思烈有些不信,又问:“当真没有?” 家人再次确认道:“千真万确。” 别无它事,这么容易便可换得母子平安,怎能不应?萧思烈不再犹豫,话语干脆:“曹大夫医术精湛广为人知,既然他们有事求他,叫他过去有何不可?”回头叫过方南平:“去把曹大夫请来,找一辆车送去便是。” 方南平本不想放了曹祥,但萧思烈家人在歹人手里,岂能由他做主?听到吩咐,极不情愿的朝后院走去。 可胡天阳却是不解,问道:“他们有事找曹大夫,为何要求你放人?” 曹祥为奴一事,欧阳煜已与他纠缠了半晌,本不愿再提,但胡天阳问话又不好不答,没好气的回了一句:“他欠我银两自愿卖身为奴,故而在我府上。” 胡天阳本是汉人,虽说在胡人政权里当差,也厌恶奴隶一事,早有心让他们改掉这一恶习,只是力不能及,平日里便装作不理。此时闻言,心下已是不悦。 可这一句问话却惹得萧思烈疑心,暗道:“若说身患重病急需救治,这方园几十里行医之人不止曹祥一人,为何偏要找他?莫非和他有旧特意救他?这与欧阳煜救人的法子如出一辙,都说曹祥有大用途,只不过一个软磨,一个威逼,难不成本是他的人所为?”想到这里自然有气,可又想到母子俩在他手里,不禁倒吸一口凉气,心道:“他竟用这般手段,确叫人防不胜防,看来还真的招惹不得。也只好和他商议才能探出虚实。”忙走上前去又不敢直说,亲切道:“欧阳先生,小弟近日家中连遭不幸,难渡难关,还请欧阳先生多多援手才行。依你之见,此事应如何处理才算妥当?” 他本长欧阳煜两岁,刚才还不可一世,为了救人却不得不自降身价。 这个时候,若是自己出面和他讨价还价,不等于招认是自己人劫了他的眷属?欧阳煜不是笨人,自然不能漏了马脚,故作难为情道:“要说歹人的想法也是难猜,眼下只有按他们说的办才是妥当。” 叶飞却轻蔑的一笑,心道:“刚才叫你放人却偏偏不信,若快些放了哪有这种事?现在才想起来求师父,恐怕要费一些周折才行。” 未探出他的意图来,莫非真的与他无关?还是在刻意掩饰,看情形只好走一步看一步,先把曹祥放了,再看接下来又将如何。正巧方南平领曹祥出来,蓬头垢面,衣装脏兮,一脸的憔悴之色。 曹锐立马扑了上去,心绪激动:“爹,您没怎么样吧?” 曹祥半侧脸看着儿子,问道:“你如何又在这里?”曹锐声音凄苦,答道:“孩儿怎能看着爹在这受苦?特借来银子赎你。”曹祥道:“咱家尽是一些穷亲戚,你哪里借的银子?”曹锐道:“他们听萧老爷让爹陪葬,才毫不吝啬的凑了一些,可萧老爷却不认账,多亏有人求爹诊病,才让萧老爷将爹放了出来。” 他又悲又急,话语不加思索,却把萧思烈气得脸色立马沉了下去。 曹祥却说:“人的命由天定,随他如何?”却不知是他认命的心态,还是在讥讽萧思烈。看热闹的人不明就里,还道:“终究是好人自有好报。” 一旁几位奴隶的亲属见曹大夫出来,而自家亲人还在里面关着,无法搭救,依旧还要给萧思烈的爹殉葬,心下更加凄楚。 欧阳煜终见曹祥出来,心下安然,想得更是细致,心里急道:“臭小子,哪里那么多废话,还不趁机让萧思烈免了债务?”想上前提醒却碍着人多不好开口,无奈,只好朝冯益之频频暗递眼色。可冯益之也不知他心中所想,虽见他暗示,却也愣愣的,不知怎样才好。 终于是曹锐不笨,顿了一下仰头看着萧思烈说道:“我爹是为了去救少夫人和少爷才去给人诊病,还请萧老爷当众立下一个字据,免去我爹的债务才行。”他本想让萧思烈答应便可,可又一想,自己拿了三十五两银子没能把老爹赎出来,便是当初未把赎身一事商谈妥当,便要他立下字据免得反悔。 萧思烈本是厌烦,听他又提要求更是气恼,刚要发作,忽见胡天阳正在看他,立马意识到,这个节骨眼上怎能再斤斤计较?极不情愿叫人取出笔纸,笔走龙蛇般片刻的功夫字据写成,又掏出随身带着的小押用力按上,递于曹锐,又说:“但能救出少夫人和少爷,我再赏你二两银子。” 能救出人来便可,谁还在乎他二两银子?曹锐接过字据细看无误后才放下心来,搀着父亲道:“这次我和您同去,断不能让您再受委屈。”却不知要去哪里,回头再问:“病人现在哪里?又到哪里去接少夫人和少爷?”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九十七、【全要放了】 萧思烈正关心此事,回头朝家人哄到:“他们可说过去哪里接人?” 家人像雾里看花一样心里正迷糊,冷不丁的听他问话才想到:“歹人说‘将曹大夫放在城外的木桥上便可,他们看到人便会放少夫人和少爷回来。” 气得萧思烈飞起一脚将他踢出老远,骂道:“奶奶的,要紧的话总是放在后面,不能一次把话说完?死人也比你痛快。” 方南平受命驾着马车去送曹祥,却总想着弄出一起事故来将他摔死,无奈他身上担着两条人命,事情不成也怕萧思烈扒了他的rén pi,何况还有曹锐一直保护着,憋了一肚子恶气,赶着马车慢慢腾腾的上路了。好在曹祥刚出困境一直思索请他看病的歹人要如何待他,压根未提他欠债一事,一路倒也无事。 终于救下了曹祥,可欧阳煜本想让契丹人废除殉葬的恶习,不达目的岂肯罢休?本想叫过冯益之,又担心识得他的人太多漏出真相,便扯过叶飞的衣角低语几句,叶飞千伶百俐,听到吩咐想得明白,不动声色的点了点头,悄悄的挤出人群疾走几步,片刻的功夫便无影无踪。 送一个人本是一件轻松的事,方南平驾车来到木桥,便见叶飞拿着一把剑立在木桥中央,霸气的很,似是有话要说。叶飞是外地人,他哪里认得?适才在萧思烈门口人员众多又不曾留意,便以为是劫持少夫人和小少爷的歹人,心想:“歹人凶狠,万不能惹他恼怒免得吃亏。”阴沉的脸立马见了笑容,忙跳下车上前搭话:“这位大爷,可是来接曹大夫的?” 叶飞受欧阳煜嘱托前来替“歹人”传话,见问装起“歹人”的模样一身的匪气,鼻子里哼了一声,说道:“人在哪里?” 把人送到便是交了差事,方南平答了一声:“就在车上。”也是利落,转身掀起车帘喊道:“曹大夫,有人接你来了。赶紧下车随大爷同去,也好享几日清福。” 可曹祥却担心刚逃过一劫再遭歹人迫害,车里探出头来满腹的疑虑,问道:“病人在哪里?若是远了恐是不便,何不将他抬到这里?” 叶飞哪管看病的事,只让他下车便可,笑道:“一切听曹大夫吩咐,不如您先寻得一个住处,我们把人送去便可。” 看这伙歹人真的未有为难他的意思,曹大夫放下心来,领着儿子从容走下马车,手整衣襟四处望望,说道:“你随我同去,也好记得住处把病人送来。”叶飞见他认真的模样甚是可笑,心道:“哪个用你诊病?能把你救下来便是好事,安稳过日子便可。”却也要装模作样,说道:“也好。” 方南平却不想久留,问道:“这位大爷,曹大夫我给您送来了,少夫人和少爷何时回来?我们到哪里去接她们?” 不想提起这话竟惹得叶飞气恼,立马敛起笑容冷峻道:“人是迟早要送回来的。不过,萧思烈做事太不人道,欠了一些银两便要逼人为奴,还要用来殉葬。欠债还钱天经地义,如何要害人性命?” 方南平哪知他问啥,听他责问便小心的解释着:“这是北国的风俗,还请大爷莫要见怪。且曹大夫已经送到,还请大爷信守承诺,放少夫人和小少爷回来。” 叶飞嘴角一撇,哼了一声,又道:“汉人对这种恶习厌恶已久,听闻萧思烈府上还有一些奴隶要用来殉葬,怎能视人命如猪狗一般?回去告诉他早些把这些人放了,今后不许再动这样的念头。” 本想把人送来便可,哪知对方还有要求,方南平一愣,小声问道:“这事与大爷有何相干?” 一句问话惹得叶飞气恼,“刷”一声拔出长剑抵在他的喉咙处,怒目喝道:“你尽管放人便是,何须多问?还有,我们用两个人换一个曹大夫为免吃亏,回去告诉萧思烈,日落之前,若不把那些奴隶全放出来,我们也只能放一人回去,是要放少夫人还是小少爷,请萧思烈早做决定。”突然间有了一个坏主意,心道:“听郝师兄说,萧思烈心疼小娘子比疼儿子还多一些,我倒看看他到底稀罕那个,若由我做主,他心疼谁我偏不放谁。” 利剑森森早吓得方南平魂不附体,哪敢再行讨价?点头如小鸡啄米一般,连声道:“是是是,我这就回去说于萧爷,请他务必照办。” 叶飞啐他一脸的口水,说道:“叫萧思烈,整天萧爷萧爷的,我知是哪个?还有,我的那些弟兄有日子未见过女人了,时间长了恐怕我也弹压不住,不赶紧些难保少夫人如何。”明知萧思烈心疼小娘子,偏要再吓他一句。 方南平不及把脸擦干,腰弯的更低,应道:“是,听爷吩咐。” 事已办妥,本该就此放他回去。但叶飞想起适才师父求萧思烈时,萧思烈那一副趾高气扬的模样,心中愤恨,有心替师父出气,心道:“不给你点颜色,不知小爷的手段。”手腕一翻,利剑向下一挥,一下子便把方南平的鼻子削了下来,鲜血满脸,疼得他“啊”的一声险些晕厥过去。 就连曹祥父子也是吓得一身的冷汗。 胡天阳早见欧阳煜,热情的喊了一句,两个人凑到一起便聊了起来。两个人均是汉人,习俗相同见识又广,找一个话题便没完没了。一个是萧思烈依仗之人,一个是他畏惧之士,本想把他们请到堂内。可欧阳煜正等方南平回来,自然不肯移步,胡天阳也不介意,与他站在街头聊得正欢,急的萧思烈半晌插不进话去,一边盼着母子俩早些回府,一边惦记如何操办丧事。 忽听一声哭嚎,抬头却见方南捂着鼻子满脸鲜血,催着马车疾奔而来,当下一惊,急忙迎上去问话:“方南平,如何这等模样?” 马车奔得极快,街上众人“呼”的一下躲出老远。 方南平未等马车停下便滚落在地,没了鼻子说起话来有些瓮声瓮气,哭喊道:“萧老爷,这帮歹人太过蛮横,不但不放少夫人和少爷,还割了我的鼻子。” 一声惨叫吓了众人一跳,等看清惨状也是一惊,纷纷凑上前去,却不知发生了怎样的事。就连胡天阳与欧阳煜也是愣愣的,一脸的茫然。 萧思烈担心少夫人和小少爷,急急的催问,可方南平痛得只顾嚎叫,哪里还能答话?这才想起救人要紧,回头大喊:“曹大夫。”却想起刚把他送走,好在室内还有一个赤脚医生,万急之时哪管他医术如何,忙叫过来方南平包扎伤口。这位赤脚医生也是麻利,扯开一条药布一圈圈的,不一会儿的功夫便把方南平的脑袋缠成一个西瓜状,总算不再见鲜血溢出。 胡天阳在一旁看着,暗道:“看这剑法,这歹人非比寻常。” 欧阳煜也想:“这小子下手这般狠毒,倒和他爹有几分相似。” 再问时,听方南平哎吆着说,若不把余下的奴隶全放了,歹徒也只放一人,还要自己决定谁人生死,愁得萧思烈一时难断。若是竭尽所能也救不出人来也就罢了,可眼下却要你任选其一,抛弃那一个皆有愧疚,均是在心头上挖肉。听话语不单单是为救曹祥,是不满我用奴隶殉葬。要说汉人早有人对此事提出异议,为此我也做了提防,那些奴隶皆穷苦之人,有几个亲属也奈何我不得,谁知不相干的人也插手此事,顿感棘手。瞥眼见欧阳煜立在一旁,心想,定是他派人所为,何不探出他意下如何,也好商讨出办法来,便问:“欧阳先生,这伙人言而无信,一再刁难与我,何时能了?还请先生出个主意,帮我渡此难关。” 欧阳煜也不客气,说道:“我早叫你不要做强人为奴之事,更不能用人陪葬,你偏不听才有此祸事。眼下只有按他们说的做才能无事。” 可萧思烈担心这伙人再提要求,试探着问:“如先生所言放了便是,怕的是他们再行刁难,又当如何?” 他只惦记自家人安危,胡天阳却比他看得远些,脑海里把整件事思索一遍顷刻明白过来,定是有人带头起事,欲在此处废除北国习俗,或借此挑起汉人对契丹人不满的情绪,也好笼络汉人胁迫皇权。看来,真不能让他一意孤行,免得惹出大乱子来。他是汉人,本不满这等恶习,便道:“既然欧阳先生有话,你照办便是,万不能因为这些人害了少夫人和小少爷才好。” 连镇守使都这样讲,定然要听,可萧思烈并未立马放人,仍盯着欧阳煜,似是有些放心不下。 欧阳煜看出他的心思,忍不住嬉笑,说道:“能聚几位弟兄在身旁,必然重义守信,不然如何行事?适才未放人回来,定是嫌你差事,若是满足了要求能不放人?放心,这次定能见少夫人和小少爷回来。” 见他应了,萧思烈这才把心放在了肚子里,却还要故作委屈,为难道:“只是老爷子一生辛苦,墓里空无一物太过寒酸,如何对得起他老人家?” 欧阳煜早憋着一个主意,见他这样说忙道:“萧兄若要尽孝道,何不效仿汉人富贵人家,在墓里放一些珠宝玉器,够老太爷几辈子花销,也免得他在阴间辛苦的指使几个奴隶做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九十八、【还是汉俗好】 可萧思烈还是摇头,叹道:“南国前朝宰相魏征说过:‘天下无不被盗之墓’,唐太宗不听他劝阻,挖空了半座山修了一个偌大的寝陵不照样被人盗了?” 欧阳煜笑道:“那是他修得不够坚固,若让我找人来修,再厉害的盗墓贼也休想进去。”萧思烈总算知道他是一位了不起的人物,却不知他说的是真是假,半信半疑,又问:“果真?” 欧阳煜又信誓旦旦的加以保证:“你尽管放心便是。” 胡天阳却不信他吹嘘,愣愣的看着欧阳煜,心道:“你这是玩的哪门子把戏?即便他倾家荡产也别想防住盗贼。” 萧思烈哪知他的玄虚,信以为真,说道:“就请先生找人过来,只要能保住墓内的财宝,我照价付钱便是。” 一旁几位奴隶的亲属听他们要放奴隶,一直细心关注着,这时见他们商量妥当,一起过来拜谢,却惹得萧思烈不快,阴沉着脸转身回到院里。 不一会儿功夫,在萧思烈家里为奴多年的汉子被悉数放了出来,个个衣衫褴褛,形如枯槁,依旧庆幸自己能活着出来,与家人话语感慨,涕泪连连。 已达目的,便无久立在此的必要,想着萧思烈老爹死了应该进去看望,又知他在气头上必不待见,轻笑一声,朝冯益之说道:“离家久了,赶紧回去看看。” 冯益之故意笑给萧家看,说道:“咱家好着呢,个个活蹦乱跳的。” 萧思烈一进正堂便埋怨胡天阳:“胡将军,欧阳煜可恶之极,你为何也要替他说话。”胡天阳见他仍不开窍,只好把道理与他讲明,耐心道:“汉人多厌恶这种逼人为奴,拿活人殉葬之事,惹急了他们弄出乱子来你能担当得起?各自相安无事岂不更好?” 萧思烈还是不服,辩解道:“我国向有此例,也未见如何。况且,无天皇王旨意,谁敢废此习俗?” 胡天阳见他指责自己有些不悦,又道:“我无权废此习俗,但你不照做也无人说你怎样,为何偏要结下仇怨,等人家shàng én找你。” 萧思烈与他话不投机,被他抢白两句哪里还能坐得住?气哄哄的走到庭院,见一个契丹人突然来了主意,叫过来求道:“萧公子,帮我一事如何?” 萧公子手里摆弄一支铜笛,笑道:“萧老爷有所不知。这里汉人居多,我已起了一个汉人名字,叫做玄晟颐,你记住便可。不知你有何事叫我代劳?” 萧思烈本瞧不起汉人,听他起了一个汉人名字,更是反感,手一摆,嚷道:“汉人哪里好?要叫他们的名字,岂不是忘了祖宗,难不成那日要叫他们爹娘不成?”也不提求他之事,一转身又回到了正堂,又见胡天阳一脸嬉笑的坐着,更是来气,铁青着脸,一屁股坐在凳子上,端起茶碗痛饮起来。 大约过了一个时辰,一个女人秀发散乱,领着一个男孩慌里慌张的跑进萧思烈府里,也不顾有客人在场,见到萧思烈便嚷:“你做了几辈子孽?害得我娘俩被歹人掠去,险些没了性命。” 这是萧思烈最宠爱也是最怕的女人,听她斥责也不言语,侧脸看着胡天阳只管傻笑。胡天阳打心眼里鄙夷他,暗道:“你也不问问守住节操没有。” 欧阳煜得到了一个为萧家砌墓的活计,立马招来一伙能工巧匠,次日晌午便砌了一个偌大的石墓,又在里面安了几道机关,看得萧思烈直竖拇指,总以为便可万无一失。哪想工匠们早留了一个暗道,萧家丧事结束当晚便钻了进去,把所有陪葬之物洗劫一空,就连死者的含口钱也未放过。 欧阳煜笑着对众弟子道:“这就是我劝他用金银玉器陪葬的目的。他家财货如山,若不分给百姓些,如何公平?” 叶飞问道:“师父,若被萧思烈知道能不怪罪我们?” 欧阳煜笑道:“他怎会知道,难不成要时常掘开坟墓验看一番?” 郝志远过来拍了一下他的肩膀,说道:“叶师弟,初来乍到不知我们的手段,多和师父学学,好事多着呢。” 至此以后,归化境内再无人敢提殉葬一事,就连逼人为奴的事也少了许多,早年为奴的,也有一些被家人用钱赎回。那些被救的奴隶得知真相后多对欧阳煜感恩戴德,愿意为他驱使,欧阳煜自那以后声望更隆。 到了盛夏便望见了金秋,瑞雪纷纷时节过了大年便又是一番春色。这年里,归化算得上大事的,也无非是哪家女人生了一个娃娃,谁家的青年娶了娘子。放眼望去,田野一片葱绿,人们翘首企盼一个好光景。只是契丹人,时常抱怨汉人砍树开荒,牛羊少了牧场,山里也少了狩猎之物。 不想收获之节刚过,有人送来了南国的消息,与往常不同的是,这次却是喜讯。乐得冯益之竟放下师父叫他来归化的差事,找了一匹快马欢天喜地的跑回沐清斋,要把这天大的好事第一个告诉欧阳煜。 良驹似是知晓他的心情,一路跑得飞快,半柱香的功夫便望见了沐清斋高大的门楼,门前下马见人便问:“师父可在里面?” 那人却说:“师父不是让你去归化吗,为何这时还不动身?” 猛然间想起师父交待的事来,心想:“坏了,叫我给忘了。”又想:“来得及,师父听到喜事定不会怪我,回头再去不晚。”也不理那人,嬉笑一声径直朝里面奔去。却听那人背后嘀咕道:“好大的架子,是捡到了金子还是哪个风子答应给他做填房?” 正碰郝志远迎面走来,见他容光满面的模样也是心奇,问道:“什么事把你高兴成这等模样?”他倒是省事,答道:“告诉你天下人不全知道了。”弄得郝志远一愣:“神经兮兮的,搞什么名堂?”刚走几步又停了下来,心道:“何不去听听?”又转身跟了过去。 欧阳煜正捧着一个瓷瓶仔细欣赏,忽听有人喊了一声:“师父!”当下一惊,手一松,瓷瓶“啪”的一声掉在地上,摔得粉碎。回头一看正是冯益之,料想没什么要紧的事,顿时恼怒,骂道:“兔崽子,一惊一乍的要吓死老子?” 一见惹了大祸,为免责罚,冯益之连忙解释,许是平常嬉笑惯了,话语不甚得体:“有一件喜事想告诉师父,不想师父武功盖世,竟这般不小心。” 郝志远趴在门外暗道:“你小子找打。” 果然,欧阳煜稍作思索便道:“怎样的事?说来听听。若找一些无关痛痒的话来搪塞我,看我怎样罚你。” 冯益之受到鼓舞不再胆怯,又向前凑了一步,笑道:“师父,从南国传来的消息,朱梁亡国了。” 这倒是十余年间最大的喜事。自朱温谋逆,自立者多人,天下纷扰不息,百姓深受其害。国人皆把这首恶之罪记在朱温头上,恨之入骨。今日听到大梁亡国能不大喜? 唐朝末年,虽说皇权不振,各镇亦是攻伐不断,但天下毕竟有一共主,百姓仍盼着有一位英明之主励精图治,臣服四海,重归太平之日。可朱温如此作孽,百姓仅存一丝的希冀化为无有,国事一统更是遥遥无期,内争不止,且外困强权,数万生灵尽遭涂炭,余者也恐为胡人的奴隶。 如今朱梁总算亡了,大事可期,欧阳煜面露欣喜之色,长处一口气说道:“朱温这个逆贼,丧心病狂若此,焉能享国长久。”低头又问冯益之:“几时的事?” 冯益之答道:“十月中旬,便是上月。” 欧阳煜又问:“可是晋王的兵马?” 冯益之道:“正是。不过,晋王已于今年四月在魏州牙城称帝,这次攻城的兵马打着唐军的旗号。”归化地处边陲,又有崇山相隔,消息较为闭塞,中原即便有大事也要晚知几日。欧阳煜大出意料,一愣,忙问:“国号仍是唐国?” 冯益之笑道:“晋王忠于唐室不肯另立国号,依然奉唐正朔,改天佑二十年为同光元年,取同心光复大唐之意。” 欧阳煜点了点头,说道:“国事终归正统,不知余下各镇可曾响应。” 提起这事,冯益之摇了摇头,说道:“天下分崩已久,早已离心,早年称帝之人独尊惯了,哪能听唐皇旨意?且还有人说” 见他吞吞吐吐,欧阳煜甚是不解,问道:“还说什么?” 冯益之见四下无人,压低声音说道:“有人说‘晋王若真心忠于唐室,应拥立皇家后裔,如今独自取得,难服众人之心’。” 欧阳煜连忙摆手:“此话万不可说于外人。”又怕再谈此事被人听见,忙岔开话题,问:“事情办得怎么样了?” 冯益之一呆,问道:“什么事?” 欧阳煜顿时气恼,吼道:“当然是叶飞斗殴一事,如何忘了?” 冯益之恍然大悟,怕他责骂,忙掉头跑了出去。 郝志远一直伏在门旁,瞧着他的背影低声笑道:“丢三落四,活该挨骂。”却听欧阳煜唤道:“志远,听了那么久,有何看法?”原来早被师父发现,吓得他一个哆嗦忙站起身来,迈步进去,陪着笑脸奉承道:“师父好本事,任事也躲不过你。晋王已经登基又灭了梁国,可有收复失地之意?” 欧阳煜道:“晋王灭了朱梁,皇室列祖列宗地下有灵应保佑他重振国威。如今又面南称帝,中原有主,国事一统有望。至于何时收复失地,想国家弥乱已久,诸事艰难,终要先做要紧的事才行。总之,皇帝若是来了我们便迎出去,若是不来,日子仍是照旧,也不怕他契丹人如何。” 郝志远回道:“是,一切听师父吩咐。”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九十九、【 给畜生走的?】 叶飞拿着《相马经》来到归化,一有空闲便伏案苦读,他年少强记,悟性极高,俗话说“业精于勤”,无需多少时日竟学得精透。研习久了有些痴迷,整日的琢磨着哪里去寻一匹好马。街上一见有人牵马过来便心里痒痒,非要上前品头论足一番。有无病症c性情如何皆一一道来。 起先,人们只是听他说得有趣一起凑个热闹,即便是说得准的,也以为是凑巧而已,或是事先探明,均做戏言,很少有人当真。 直到有一日,一家马厩里的一匹黑马引起了他的兴趣,仔细看了一遍后告诉主人:“这马妨主,还是趁早卖了好。”可这马体格健硕,精神十足,主人爱如珠宝一般,哪里舍得?自是不信。一旁人均本着看热闹的心里,也未放在心上。 不想三日后,主人有事骑它出门,半路上不知怎的,黑马竟发起狂飙来,把他从背上掀了下去,摔断了左腿。 至此,人们才信他有真本事。但凡有牲畜人家皆把他请去相看一番。他倒不像杨希平一样只学了一点皮毛,敷衍几句不敢多求,吃一顿酒肉了事。叶飞下了一番苦功夫,精益求精酬劳自然要高些,酒是不要的,只收银两。有马贩子买马时谨防上当也把他请去,只是费用要比养马代步c耕田的人家高些。更有些人手里一匹劣马想卖上好价钱,也请他帮忙美言几句。但他为防砸了招牌,不肯昧着良心做事,每次均婉言相拒。 日子一长竟被人奉为“马神仙”,口耳相传也是名声在外。一年下来,小金库也是满满的。除了给师父买几样礼品便是请弟兄们吃酒,时间长了,即便他没有请酒的意思,想吃酒的弟兄也到他那里蹭一顿酒肉,整日里成团,弄得他是沐清斋的主人似的。 欧阳煜见他本事精了,脑海也活泛起来,便让冯益之带他买了二十匹良马,找两个人放养,一旦有事牵过来骑上便走算是派上了用场。若是经营好了,赚了钱手头也宽裕些。 归化西郊一个傅姓的财主从蜀地东川买回三匹良马,打算用作种马。卖马的人把这三匹马说成蛟龙一般,简直天上少有,地上绝无。但傅财主本是怀着奢望,又花了不少的银两,哪能轻信?便叫人把叶飞请来相看一番。 良马富户,赏银应该不少。叶飞得到空闲,美滋滋的来到西郊,向路人问到傅财主的马厩,望着一个木栅栏围成的大院便走了过去。 院内一排绿瓦青砖的屋檐下,三匹高头大马在槽头拴着,老远看便知是上等的良驹,惹得叶飞赞叹不已。三匹骏马见他也是扬鬃嘶鸣,抬起蹄子奋力刨地几下,似乎在证明自己神骏不凡。可绕着栅栏转了半圈,只在正西方看到一个木门,用铁锁锁着,哪里能够进去?院内无人,也不知找谁去问。 沿着木栅栏再走,转到北面,才见栅栏有一个缺口,院内个人正对一个木排相似的东西捶捶打打,细看,原来是木门坏了,正在修护。 离得远些不便招呼,刚迈步进去,正被一个一只耳朵缺了半边的人抬头看到,立马火了,骂道:“小兔崽子,哪个让你进来的?赶紧滚出去。” 冷不丁招人辱骂,叶飞心里憋着火气,暗道:“你家请我相马,如何进不得?还骂的这般难听?”当即回骂一句:“小兔崽子你骂谁?” 骂声惊得余下几人也直起身来,一齐望着叶飞,也有人说:“谁家的小子,这里哪是你走的地方?”叶飞也道:“开门便是走人的,我如何走不得?” 半只耳朵又嚷了一句:“门虽开着,却不许你走。”叶飞先前遭他辱骂,早没了好心情,不示弱的回了一句:“留门不许人走,莫非是给畜生走的?”半只耳朵终于无法忍受,提着半截木棍怒气冲冲直奔叶飞走去,嘴里还骂道:“兔崽子,敢骂老子,找死不成?” 叶飞名侠之后,血气方刚,哪里怕他?摆了一个“请君入瓮”的招式,嘴角上翘轻蔑的一笑:“想打架,小爷近日手正痒痒,正好陪你玩玩。” 一个黄衫男子面相忠厚,见起了争执忙拉住半只耳朵,朝叶飞问道:“小哥哪里人,何事非要到这里来?”叶飞见他稳重,言语客气,也不好无理,便说:“傅老爷叫我来相马,一进门便听他骂人,真不知哪里的规矩。” 黄衫男子想了起来,说道:“原来是沐清斋的叶少爷,不知者不怪。你二人消消火气,既然进来了,一切算了。”看来他在这有些地位,半只耳朵虽有不服,听他的话也未言语。 本以为就此无事,忽听“咣当”一声,绿瓦房的门被用力打开,一个瘦高模样的人窜了出来,左眼角一颗黑痣,问了一句:“如何这般吵闹?” 黄衫男子解释道:“回郑少爷,叶少爷是老爷请来相马的?”看来姓郑的地位更高些。这样解释当然把事情化得小些,哪会再起波澜?不想半只耳朵见到姓郑的,心中气恼有了投诉之处,一旁嚷了一句:“他从这门进来,还骂人。” 郑少爷闻言大为光火,蹭蹭几步窜到叶飞身前,手向前一探,趁着叶飞愣神的功夫把他的衣襟抓住,用力一带,便要把他摔倒在地。叶飞正惊叹他出招迅捷,猛觉得身子一晃,立马回过神来,心道:“和小爷比力气,你哪是对手。”身子向下一沉,双脚便如生根一般纹丝不动。 郑少爷拉他不动,知道力不如他,反出奇招,头向前一探,猛地向叶飞的额头撞去。叶飞一惊,暗道:“这小子这般邪门。”忙运气于额头之上,双头“当”的一声,结结实实的撞到一起,叶飞只觉得额头一麻,再看郑少爷,头顶盖被撞了一个口子,血涌过发际,从前额流了下来。后退两步,摇摇晃晃似是不稳。 他吃了大亏自然不得了,余下几人“哗”的一下把叶飞围住,半只耳朵更是发狂,指着叶飞嚷道:“真是没了王法,敢在这里动手伤人,赶快绑了见官。” 正闹着,几个契丹兵吆喝着跑了过来,身后还跟着一人正是玄晟颐,隔着栅栏大喊:“郑少爷,如何伤成这般摸样?”他不问事由却打听郑少爷如何伤的,应是平日里交往非浅,格外关心。 郑少爷似是见到救星一般,忙捂着额头跑了过去,诉苦道:“玄公子,你来的正好,这小子一进门便出言不逊,弟兄们教训他几句他便动起手来,还打坏了我的头,应带到衙门里治罪才行。” 果然是亲三分向,契丹兵听他与玄晟颐有旧,自己人被打了颜面何存?把手一摆,喊了一句:“不知好歹的东西,赶紧绑了。”身后几人动作也快,应了一声,一股脑的冲进院内,拿着链锁便朝叶飞的身上套去。 叶飞一见他们不分青红皂白上来便要抓人,哪肯束手就擒?喊了一句:“你们好无道理,是他们动手打人,为何偏要抓我?”眼见链锁便要落下,伸手扣住契丹兵腕部,猛地一拳打得他一声嚎叫跌倒在地。 公然拒捕这还了得?半只耳朵一声怪叫率先冲了上来帮助契丹兵,余下几人也张牙舞爪寻机出手,只有黄衫男子在一旁愣愣的看着,无动于衷。 这些人平常好斗,在村里无人敢惹,便被傅财主找来照看良驹。有人出钱为他们撑腰更加不可一世,动不动便出手伤人,更吃不得亏,是故被叶飞回骂一句便有了火气。可寻常的壮汉哪里是叶飞的对手,又不懂行伍,一窝蜂的冲上去混乱之时破绽颇多,刚交手便被打倒两个,余者均是畏缩不前。就连契丹兵见叶飞这般英勇,也是立在一旁愣愣的看着,虽想尽力上前却不知从何处下手,又不知如何防他伤到自己。 忽见一人窜了进来,却是玄晟颐见众人不敌亲自出手,大手闪电般向下一抓。惊得叶飞心中一凛,暗道:“这胡人当真小瞧不得。”眼看肩部就要中招,忙身子一矮,如鲤鱼般溜了出去。 再回首,见他又来,忙伸手一抵,只觉得手臂一麻,踉跄着后退几步才站稳脚跟。至此不敢大意,使足力气瞧见空档一拳直朝他的胸口打去。 这一拳劲道十足,若被击中必然震碎五脏六腑。哪知玄晟颐防得严谨,只听他冷哼一声,左手在胸前划出一道弧形,一下子便把他的腕部扣住,用力向前一带,接着右手变拳如铁锤般,眼看便要打他一个满脸开花。 也亏叶飞是名侠之后,功力不弱,被抓住的手臂用力一挣,侧脸间两指伸出直奔他的右手的腕部点去。玄晟颐周身之力用在右拳之上,左手力微,自然被他挣脱,又被他带得身子一晃,铁拳也失去了准头,又怕被他点上,忙右手撤回,又防他再度出招,左手自然前推。 他也是机灵的很,正巧叶飞另一只手变掌打来,“碰”的一声,双掌相交,二人不约而同各自后退一步。 险中求生,已惊得叶飞额头尽是汗水,心道:“这胡人武功怪异的很,叫人摸不清路数,纠缠下去没准吃亏。”刚要转身欲走,却被另一个人拦住,正是被他撞坏额头的郑少爷。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一百、【忘恩负义】 郑少爷被撞得头脑发晕,镇定下来只流了一些鲜血,功夫倒是无损,见他在玄晟颐急攻之下仍能应付,心中发恨,无论如何也要将他擒住。见他转身猛地一拳直打过去。叶飞万不想到他会横跳出来拦路,免不了迟疑一下。可立身尚且不稳,躲闪之时自然不甚灵活。要命的是,玄晟颐也正在此时从背后出腿踢来,叶飞防不胜防,小腿中了一脚,“扑通”一下跌倒在地。 刚要起身,忽觉得颈部一凉,两个契丹兵动作极快,已把钢刀压了过来,哪里还能动弹?又两契丹兵拿着链锁扑了过来,将他像捆粽子一样捆了起来。 消息传到欧阳煜那里已是次日,忙叫冯益之带了银两来搭救叶飞。可这小子一听到军国大事竟忘了正事,又掉头回了沐清斋,道完喜后在欧阳煜的追问下才又跑去归化,见了胡天阳送了一份厚礼,又跑到傅财主家好声哀求,赔了不少的银子才把叶飞从牢里救了出来。 可叶飞是少爷身份,哪受过这等委屈?住了一夜的大牢还挨了几下拳脚,定要找人解气,一见冯益之便问:“师父呢?” 冯益之没好气的回了一句:“在沐清斋等你。”叶飞四下望望,又问:“你没带人来?”一句话问得冯益之发愣,反问道:“带人干什么?” 叶飞道:“不带人来,你一个人如何把我救出来的?” 冯益之嗤笑一声:“救你为何非要带人,要把衙门砸了不成?当然是花一些银子四处磕头了。”看来他也为这事受了不少的委屈,话语有些不耐烦。 叶飞未料到凭欧阳煜的威望和沐清斋的势力还要花银子打点,立马急了,高声嚷道:“是他们动手打人还要赔他们银子,哪有这样的道理?” 街上常有人往来,冯益之见他这样大声,怕被人听见传到契丹人那里,忙一扯他的衣袖,示意他小心些。再走几步便到了无人处,才皱了皱眉头低声埋怨道:“都是你招惹是非。”怕他气恼忙又连忙解释道:“其实也怪不得你,初来乍到哪里晓得这里规矩。” 叶飞却是不懂,疾声问道:“是他家请我去相马,不想我去了,却无端招人辱骂,接着便打,又怎么是我招惹是非?” 冯益之连忙摆手:“不怪你,不怪你。是我没交代清楚,等我把傅家的事和你细说一遍,你便知道这里面的干系了。” 看来这里面还有文章,叶飞不是笨人,忙说:“怎样的事?说来听听。” 傅财主单名一个“义”字,早年由他乡流落至此,无一技之长亦少经营的资本,更不肯卖力气吃辛苦,说他穷困潦倒也不为过。一日凑巧被欧阳煜碰见,谈吐间听他话语仗义,有心结交,便替他谋了一个里正的差事,总是瞧他可怜,再想他发达了能不感恩图报?自己在guān chǎng上也算有了人脉。 不想这小子落魄之时满口的仁义道德,刚吃几顿饱饭便变了心性,简直判若两人。一有点权力便让村民请他吃喝,只要有人给他一丁点的好处,也不顾事情危害多大便为对方ti g一ng便利。且手脚也不干净,中意的东西无论值钱与否便伸手拿来,全然不在乎旁人如何看他。 有不满的便对他冷嘲热讽,他却说:“亲爹告诉他的,在外混便要厚脸皮,便宜得占便占。”正直的人着实看不下去,便在背地里谩骂:“这个不肖子,自己不要脸也就算了,还要把他老爹也带上,简直如畜生一般。” 不仅如此,还喜搬弄是非,看着两个人有矛盾便两头挑拨,总是把他人的事拿到人群里传来传去,有机会便做几件损人不利己的事,常害人不浅。 欧阳煜一看这样的人哪能共事?找机会便规劝他两句。可做恶的人最反感别人揭露他的恶行,全然不顾他一番好意,心里记恨起来。一有不顺便以为是欧阳煜给他做了手脚,暗打主意和他叫起劲来,竟把他当初提携之恩忘到九霄云外去了。沐清斋的人也恨他入骨,便把“傅义”改成“负义”。 听到这里,叶飞愤愤的插了一句:“这贼人这般可恶。” 冯益之道:“恶人本是这般德行,怪就怪在师父当初识人不明。”又怕他把这话说于师父连忙打住,继续说傅义一事。 自思量知道不是师父的对手,便急于寻找靠山。 早年丧妻,携一幼女度日艰难。有了场面上的活计便有了地位,不过数日便弄来一个风情万种的女子朱氏做了填房。一人漂泊多年,有了家口也算有了归宿,能不欣喜?便敲锣打鼓办起喜事来。 却不知他怎么混的,所请之人竟是头面人物,萧思烈亦在其中。胡人蒙昧,婚姻观念浅薄,酒席间听他人将这女子说成天仙一般,渐渐地起了心性。这里早是胡人天下,傅义正想巴结他,乐得投桃报李,洞房之时竟让他先进了去,自己则穿着光鲜的新衣在外面守着。 朱氏独坐新房蒙着盖头,听见进来一人以为是傅义,只是不知他为何这般心急,被他挑逗几下,两个人便如般滚在了一起。事毕,一听话语才知是旁人,未等她闹,被告知是傅义的主意。也是她风流,哪里还在乎贞操二字?多交际两个男人也遂了她的心性,何况这个胡人在归化颇有权势。 这样,傅义的老婆做了萧思烈的暗室,自此运势渐强,家业也兴旺起来,盖一个马厩,买三匹良驹做种马,对他来说只是九牛一毛,见人更是神气三分。 有了钱财便迷信起来,恐怕哪里的风水不对坏了他的富贵。请了一个阴阳先生掐指一算,说,一切宅院皆要开北门进出方能保家业永兴。他倒也听话,立马找来工匠把所有的院门封死,只留北门。一座庭院左右皆挨着人家,只有一个南门,正临街,出行便利。北面则是一排的瓦房,后面一个死胡同挨着一池死水,便说:“南和北正是反向,不是要破了我的风水?”堵了南门,扒了瓦房又架起一座桥梁,也不嫌绕行艰难,硬是开出一条路来。 又怕别人借走他的运气,又规定北门只有自己可走,余人皆走东门或西门。于是家人只好把已经堵死的门除了南门外,皆重新扒开,再修起一个门楼。没有东西门的,则看着方便,重新开一个大门。左右邻居碍事,便给几个小钱打发走,占了人家的庭院,地方宽敞,修门也是容易。 叶飞所去的马厩,北门是他的“御用”通道,西门才是日常所用。那日无事,正巧北门坏了,几个人便锁上西门去修北门去了。叶飞不知,贸贸然见门开着便走了进去,坏了人家的规矩,半只耳朵气恼,几句话语不和便起了争执。那个郑少爷名叫孝先,替傅义看家护院,沾了有钱人的光便自以为是起来,谁要是坏了他主子的规矩便要去拼命,倒是忠心的很。昨日那群人中,只有黄衫男子还算厚道,余者皆是无赖的德行。可他位卑言轻,谁听他的?要说当日之事,有一人压事也不至于如此,多因半只耳朵鲁莽,郑孝先跋扈。 这是哪里的规矩?叶飞依然不服,问道:“可他家动手打人,契丹人为何偏向他们。”冯益之道:“傅义巴结上契丹人,衙门当然要偏向于他。” 叶飞仍不信师父在归化会比傅c萧两家少了势力,又问:“那日萧思烈老爹丧事,胡天阳仍是给了师父很大的情面,怎么会怕了他们?” 冯益之又道:“胡天阳是汉人,哪好插手胡汉之争?可别忘了,他的上司耶律柔格可是地地道道的契丹王爷。” 叶飞这才认可这里确是契丹人的天下,丧气的说道:“这么说,我们只能忍气吞声c任由人家宰割了?”冯益之知道他的心性,轻笑一句,奉承道:“叶少爷怎可做人下人。放心,有我们在,契丹人即便做恶也要有所顾忌才行。” 看来沐清斋还不是一无是处,叶飞有些宽慰,可有一事仍是不明,悄声问道:“师父嫉恶如仇,最恨这种仗势欺人c鱼肉百姓之事,为何还要拿银子去hui 契丹人,难道没了别的办法不成?” 冯益之拍拍他的肩膀轻叹一声,语重心长的说道:“兄弟,你年纪尚浅,还需历练历练才行。这世道虽然可恶,但置身其中,要想成事还需遵守这个规则才行,除非你有改变这个规则的本事。不拿钱赎你,要动手去抢不成?公然对抗衙门便是造反,罪过大了。只是你放心,我们断不会吃这等亏,不过,有些事只能暗中行事,让这些官员有所畏惧,才不敢过于残暴才行。” 事到此处,叶飞才由衷的敬佩起师父来,面对强胡不失骨气,且虑事清楚,老于世道,谋略周全。归化城有这样的人,汉人才免于做契丹人的奴隶,不能不说是一位顶天立地的英雄。 转而又恨起傅义来,这恶人自己染得满头绿色去巴结契丹人,为虎作伥,忘恩负义不说,还不把师父放在眼里,让自己吃了大亏,这口气如何能咽得下去?瞧一眼四下无人,一拉冯益之的衣袖,低声道:“冯师兄,这样的小人若让他活在世上简直没了天理,不如我们替师父把这个忘八的东西除了,也免得他害人。” 冯益之当即一愣,笑道:“难道你想替天行道不成?这样的大事不问师父,单枪匹马就想除掉他,你小子胆子可够大的。” 叶飞一拍他的肩膀,诡谲的一笑:“师父哪里自然好说。没了他,没准师父还要谢我们呢。至于如何除他,你看着好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一0一、【求人做媒】 忽一日,傅义家中宾朋满座,热闹非凡,细打听却是出嫁半载的女儿婚姻难以维持,回了娘家。对错在谁旁人无从考究,反正世人皆重“三从四德”,出嫁女一旦回了娘家,便被认为不守妇道,丢了娘家的脸面。连傅义这样没廉耻的人也认为不妥,逢人便唉声叹气。 可契丹人比中原少了不少的礼教束缚,对此事不以为然。按照他们的习俗,不仅夫死可以再嫁,即便丈夫在世,若丈夫获罪或二人相处不和谐便可请表离婚。皇族之女可以,平民之家更是不限。 一日,萧思烈路遇傅义,见他仍是满脸愁容,便安慰道:“既然二人的婚姻犹如一潭死水,跳出便可重获希望,何必非要淹死在里面?”也不知真是他家乡的规矩还是他本人豪酒,非要傅义大摆筵席庆祝一番。 这在汉人眼里本不光彩,多数人皆整日的愁眉苦脸。可傅义已完全投靠了契丹人,他们的东西全是好的,凡是自家祖宗留下来均嗤之以鼻。为表忠心,还是把邻里亲朋请来,摆了一席酒宴。 郝志远消息灵通,不半日便传到他耳朵里,讥讽道:“女儿被休,定是不休妇德,与爹娘教导不无关系,见人尚忝着老脸,还要宴请亲朋?” 叶飞听到好奇心起,追着细问:“你说是的哪家?” 郝志远正嘲笑傅义,听他问哪能不说?嬉笑道:“是傅义。真是不知羞耻。你看他见到萧思烈那副下贱模样,其节操都不如一个。” 叶飞正要整治傅义,顿时来了兴致,转身跑到屋内拉出冯益之,嘀咕道:“今日傅义摆宴,我们何不去看看热闹?”冯益之道:“你们的官司刚完,如何再去?且又未请你。”叶飞也是舍得脸面,笑嘻嘻说道:“无妨,送一份厚礼陪个不是便可消去隔阂,日后往来也是方便。” 他个性极强,正恨傅义入骨,今日却要讨好人家,冯益之心里不解,沉思片刻一下恍然,暗道:“定是要在来往中寻找机会,也好整治他。”一拍他的肩膀,笑道:“你小子,要说谁也没你诡计多端。” 傅义见叶飞与冯益之前来也是大感意外,等见到厚礼脸上也有了光彩,又听他们好话连篇,言语间甚是诚恳,顿时不计前嫌,把二人让到屋内。 傅义只有一女,单名一个娇字,却不像大家闺秀那样扭扭捏捏c深居浅出,性喜热闹,人一多了更不惜抛头露面,叶飞见了顿时眼前一亮,却疑惑不解,暗道:“这样的尤物如何被休回娘家?”仔细一想:“定是太过妖艳招惹祸端。” 斜眼看邻桌的萧思烈,也是一脸的淫意,眼睛直勾勾的,心道:“老色鬼,果然见到美色便动弹不得。”夹一口菜放在嘴里,却发现一双筷子停在半空不动,心中疑惑,扭头看正是玄晟颐,双眼做迷离状,也是垂涎三尺,暗自发笑:“这两个男人,众目睽睽之下这等痴相,真如着了魔一样。” 突然间灵光一闪,心道:“何不就此做件好事。”想想心中暗自发笑,抬头示意冯益之赶紧离席。 冯益之还以为他心生反感,追到外面问道:“送了厚礼不吃东西,不亏了?” 叶飞嬉笑一声,说道:“做好事何必斤斤计较。”接着又问:“谁与萧思烈近些?”冯益之不假思索的答道:“傅义。” 叶飞对他的答话不甚满意,又问:“除了他,还有哪个?” 冯益之便又说了一人:“胡天阳。” 叶飞点了点头,说道:“好,我们去找他。” 胡天阳未料到叶飞和冯益之能来找他,两个愣头小子本是不见亦可,又怕是欧阳煜有事,吩咐下人将二人领至西厢房,放下手头的事端着茶壶去了。 一进门便听叶飞谄媚道:“胡将军为万民仰仗的父母官,整日的劳心费力,晚辈甚是敬佩,冒昧打扰,还请恕罪。” 晚辈面前说话大可不必太过俗套,端起架子,低着头晃起身子走到凳子前坐下,和他玩笑:“马神仙屈尊来此莫不是我府中有人请你相马?正巧,你帮我瞧瞧,看我院内那匹大肚子的花马,怀的是公马还是母马?” 一句话惹得冯益之“噗嗤“一声忍不住笑了,叶飞难为情道:“将军真会说笑,我哪有那种本事,这要等生出来才能知道。” 胡天阳接着逗他:“没本事莫非到我这来骗吃骗喝?” 叶飞这才书归正传,笑道:“有一件喜事,他人位卑言轻,只有将军才能促成,如此,将军功德无量啊!”胡天阳一口茶未等咽下便喷了出来,笑道:“你倒会说话,是想让我成佛吗?怎样的喜事,说来听听?” 冯益之见叶飞看他,心想:“谁知你小子怀里揣得什么鬼主意,有胆量来为何不说?”朝他努了一下嘴。叶飞受他鼓励,近前一步笑道:“傅义家有一女,正值妙龄。常言道‘女大当嫁’,傅老爷正托人替他物色佳婿。正巧,萧思烈萧老爷虽有一妻一妾,但身下人丁稀少,正要再娶一妾传承香火。一个要嫁,一个想娶,将军何不做这个中间的媒人,成全他们?” 还道怎样的大事,原本理不理皆可。不过,他既然说了,先问问怎样的情形。可做月老要了解双方的境况和意愿才行,胡天阳问:“傅家女半年前嫁到东村,如今回了娘家,可知为何?” 这事叶飞不甚明了,只好求冯益之代为答话:“双方说法不一,旁人也不好臆断。”完了,还要帮叶飞再说:“胡人不像汉人这样偏重妇德,何况傅家女儿年轻貌美,萧老爷见了定会喜欢。” 胡人不在乎妇人节操,胡天阳早就知晓,点头又问:“是萧思烈让你们来的?” 哪有这事?都是叶飞自作主张,还是稳妥的好,若是编的不能圆通,胡天阳再去问萧思烈,想他不明情形,冷不丁的别再把事弄砸了,忙道:“萧老爷哪好直说?是下人看出了他的意思,才叫我哥俩给出一个主意。可这贵人的家事,我们一个毛头小子定然上不了台面,也只有胡将军才能帮上。” 这小子真够机灵,油腔滑调的尽捡好听的说,胡天阳听着舒服,又问:“可知萧思烈怎样的心思?”冯益之道:“萧老爷若无心意,下人怎能看得出来?定是他和下人说了什么。” 这事也不无可能,胡天阳心道:“来归化有年,无论是汉人委屈还是胡人不满,皆来找我倾诉,有些事夹在中间委实难办。若帮他们一些,路途也会宽些。何况这里是胡人天下,萧思烈得到美妾,日后有事能不给三分薄面?”可这两个小子年纪轻轻,怎知到底有无此事,又问:“是你师父叫你们来的。” 这事可要编得像些,叶飞忙道:“师父身体抱恙多有不便,特意打发我哥俩来看胡将军。”冯益之心道:“敢咒师父,你小子找打。” 谁能拿师父的身体玩笑?看来此事不假,胡天阳笑道:“也好。这个月老我做了便是,明日我便到两家走走。” 镇守使的面子足够大,寻常人家若是他去做媒,便如皇帝赐婚一般,何况此事萧思烈贪图美色,傅义的富贵全要依仗人家,胡天阳只在中间穿针引线即可,只消片刻的功夫便说得两家欢悦。 却苦恼了朱氏,想自己正和萧思烈好得蜜里调油,仗着新宠大有一跃成为三房之势。如今他女儿去了,径直的占了位子,自己即便耐着性子苦熬也只是四房,后来居上哪里能叫人心服?何况她正值嫩齿,自己虽有几分姿色,毕竟是韶华已逝,残花败柳怎抵得嫩叶娇枝?恐怕日久失宠,想起来不禁醋意大发,背地里和他吵闹:“你把女儿许给他,我又算怎么回事?” 傅义倒不在乎,劝道:“你一个后娘,又是暗室,哪里非要论一下辈分?” 朱氏讥讽道:“你把妻女都送了去,全天下也未见你这么大方的。” 笑话被传到胡天阳耳朵里,也笑:“萧思烈也是可以,搂着老的还惦记小的,母女俩同时伺候一个男人,也是一桩奇闻。” 看萧思烈送来的聘礼贵重,傅义更是喜得满面春光,立刻召集亲朋准备择日嫁女,好不热闹。不知内情的以为这次他真真切切的攀上了高枝,日后定是贵不可言。一些人听过风语,背地里说什么都有,反正都不是什么好话。 不想三日未过,萧思烈带着几个人怒气冲冲的闯了进来,二话不说,一把扯过傅义的衣领便是两个嘴巴,响声震耳,打得他晕头转向,也忘了他是自己的女婿,忙问:“萧老爷,这是为何?” 室内尽是亲朋,女婿打丈人还头一遭见过,均是错愕异常。但因胡人身份尊贵,也不敢强阻,只是愣愣的看着。 萧思烈气得胸脯鼓鼓的,瞪圆双眼似要将他吞下去一般,见他问话用力一搡,骂道:“你个王八仔,收了我的聘礼却偷着把女儿送到别人床上,是何道理?” 傅义在他一搡之下,踉跄几步多亏有人扶住,听他辱骂一愣,问道:“哪有此事?这不正准备婚礼呢,休要听人胡言。” 萧思烈余怒未消,吼了一声:“去看看,你女儿可在闺房?”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一0二、【看小爷手段】 自女儿回了娘家,便住在前院的阁楼上,有一个角门与街上连着,进出均无需经过正堂,总以为她一直呆在家中,听他这么一吼,才想起已有两日不见人影,哪知道人在哪里?一位至亲甚是麻利,忙转身朝前院跑去。 傅义的继妻朱氏打扮的甚是妖艳,扭着腰肢走上前来,拿着一块手帕往萧思烈肩上一搭,嗲声嗲气说道:“干嘛这么大的火气。新娘子还未等送去你便打丈人,这喜事不想办了不是?” 萧思烈一把将她推开,气道:“他若能把女儿找来,我宁可把女儿给他。” 这妇人本就气恼这门婚事,诚心搅和,又道:“这可怎么说呢?你还没女儿呢,若等新娘子给你生一个再给他送来,这亲戚可怎么论呐?” 这话难听之极,气得傅义一把将她扯到一旁。 去前院的至亲心神不定的跑了回来,急道:“他表舅,阁楼空着,不知xiǎ一 jiě去了哪里,随身之物也带了去。”傅义这下慌了,生怕出了怎样的事不好交代,原地转了半圈,看着一个家人喊道:“这丫头去了哪里?” 家人战战兢兢道:“xiǎ一 jiě自回家来,从不让下人去前院,从未见过她。” 傅义还是不信,便要亲自去找。刚转身未走几步却被萧思烈喊住:“哪里去?在城东估衣店的后院。哼,连女儿都看不住,真是无能。” 原来他早知下落,怪不得这般火气。 城东只有一家估衣店,想想便是清楚,可几时去的?他又如何知道?弄得傅义一愣,一时不知怎样办才好。萧思烈见他这般窝囊,更是气不打一处来,铁青着脸,一甩袖子,连一句话语也无,带着人转身便走。 一位至亲见他只管呆愣着哪成?凑上前来说道:“老哥,还不过去看看,问明情形也好想一个妥善的办法。” 傅义这才回过神来,一跺脚咬牙切齿的骂道:“死丫头,这般不知羞耻,看我不扒了她的皮。”气哄哄的出了院子。朱氏不知想凑热闹还是担心傅义,忙叫上几个家人紧随其后,当然少不得忠心不二的半只耳朵和郑孝先。 城东估衣店后身多是篱笆墙围着一个茅草屋,能遮风避雨挡风寒便是不错,住在这里的人家也谈不上什么富贵。只有一座青砖绿瓦的庭院,虽说不大倒也别致,墙上绘着一只野狼的图腾,一看便知是契丹人的住所。 门虚掩着,被傅义一脚踹开,大踏步闯进屋里,果见女儿在凳子上坐着,正对镜梳妆,见他到来立马起座相迎,唤道:“爹,你怎么来了?” 傅义顿时火冒三丈,扬手“啪”的一下便是一巴掌,打完才骂:“你这个不知廉耻的东西,不在家呆着,为何要跑来这里?” 朱氏也在一旁煽风点火:“哎吆,大xiǎ一 jiě,你怎么连招呼也不打便跑来这里,万一遇到坏人可怎么得了?” 挨了打,她还在一旁尽说风凉话,想要发作却碍着父亲面子,女儿无奈,手捂面颊一脸的委屈,解释道:“都是父亲与萧老爷商议的,我哪里又是胡来?”傅义没做过的事当然不能承认,又听她话语蹊跷,便问:“我几时和萧老爷商议过?谁叫你来的这里。” 女儿只好细心解释:“你把女儿许配给萧老爷,可萧老爷却派人说,非要按照他们那里的抢婚习俗,先偷偷的到他家住上几日,再回去完婚。” 这倒奇了。这桩婚事本是媒妁之言父母之命,一切均遵照汉人习俗,哪里还有抢婚一说?若是萧老爷自作主张为何又跑到家里大发雷霆?事不对头,只好再问:“真的是萧老爷接你来的?” 女儿道:“他打发两个下人去楼上把我接来。” 找到这两个人便可真相大白,忙问:“哪两个人?可曾认得?” 朱氏也说:“快说是哪两个人,老爷好去找他。” 一个后娘,又没廉耻哪里把她放在眼里?傅家女没好气的说道:“他们只说是萧老爷让他们来的,我哪里认得?” 正愁苦找不到人,不想她这般糊涂,素不相识便要跟来,气得他差点说不出话来,抖着手指她半晌,才问:“他们可说清楚了,是哪个萧老爷?” 女儿气囊囊道:“你把女儿许配的那个萧老爷,还有哪个?” 好一阵功夫没问出子午卯酉来,哪能不急?刚要大喊,却听门吱呀一声,一个人走了进来,见到他便问:“原来是傅老爷。我正要去你家拜访,不想你先来了。但不知何事惹得你这般气恼,难不成有人欠了你的银两?” 冷不丁的冒出一个人来,弄得众人一愣,回头看去却是玄晟颐。这是一个地道的契丹人,原名姓萧名虎,来归化已有数月,并无一官半职,不经商也不见劳作,更无人知他底细,只是一身的公子气便称他为“玄公子”。 见到他,傅义心下疑惑,问道:“这是你家?” 再看女儿,立马嚷道:“这不是萧老爷来了,你问他好了。” 原来女儿到了他家,怪不得萧思烈找到府上大发雷霆,傅义愤恨交集,一把将玄晟颐的衣领抓住,怒气冲冲的骂道:“你小子好大胆子,竟敢把我女儿拐骗到这里,走,和我去见萧老爷。” 见老爷动了怒,家人又怎能怠慢?也上来连推带搡。 玄晟颐却是毫无惧色,任众人怎样力推就是不动,还笑着说:“傅老爷切莫恼怒,我和xiǎ一 jiě两情相悦,正等着择日到你府上提亲,哪里是‘拐骗’?且不需媒人,见萧老爷c王老爷作甚?” 这般没廉耻的话也说得出来,气得傅义浑身发抖,指着他的鼻子吼道:“分明是拐骗还在狡辩,不把你送官定不死心,来人,将他带到镇守府,先叫老爷们赏他一顿大板,看他还敢胡作非为?” 衙门里的板子轻则使人伤残,重则可夺人性命,谁人不怕?傅娇立马上来阻劝:“爹,你已经把我许配给萧老爷,他只是遵循族内的规矩而已,并无不妥,为何又要到衙门里去?且即便到了衙门里,老爷们断案也是向着理说,该打谁的板子还很难说,为何非要自讨苦吃?” 真是女生外向,这时竟偏向起他来,傅义哪能不恼?更不能由着她说,蛮横道:“胡说,我家办事遵循汉人习俗,哪来的抢婚?”接着又想,这孩子糊涂,要提醒她才行,大吼:“爹把你许配的是萧思烈老爷,他这样与强抢民妇有何区分?定要送官治他大罪。” 一句话说得女儿一愣,心道:“爹只说把我许配给了萧老爷,原来是那个糟老头子。这么大的事弄错了,该如何是好?” 玄晟颐哪能让他们带到衙门里去?还要力争,却禁不住众家人死命力推,眼见若不赶紧离去恐怕真的要吃些苦头,一把握住傅义的手微一用力,看着半只耳朵阻他去路,铜笛一扬,直奔他的眼睛戳了过去。 劲道虽小,傅义却已承受不住,“啊”的一声弯下腰去,不由自主的松了大手。那个半只耳朵更是笨得很,眼看铜笛要到眼前,忙后退躲闪,一不小心便把朱氏撞到在地,吓得她花容失色,哎吆乱叫起来。 玄晟颐得到空隙也不和他们纠缠,一把拉起呆立着的傅娇,如脱笼之鸟,“嗖”的一下便窜了出去。 郑孝先始终立在一旁,不曾插上一句话,此时见二人要逃,忙奋力直追,不想玄晟颐虽拉着一个人,仍是奔跑如飞,眼见在街口处一拐便没了踪影。 郑孝先当然不肯就此放过,拼尽全力追到街口,左右望了望不见二人,却见叶飞和冯益之迎面走来。他与叶飞先前有过过节,此时相见哪里愿意理会,正要就此过去,不想不知叶飞哪里来的热情,竟然不顾前嫌主动和他招呼,言语带笑:“郑公子,跑的这么急,是在找玄公子?”手向东方的胡同一指,又道:“刚带着一个女人去了那里,快一些定能赶上。” 正愁着找不到人,哪里还顾得上多想,连一个“谢”字也无,一头向东边的胡同跑去。冯益之看他离去,不解的问:“玄晟颐明明朝西跑去,你为何偏要把他指向东方?背道而驰哪里能够找到?” 叶飞嗤笑一声:“他先前撞我一头,我为何要帮他?”忽然又想起了什么,一拍脑门后悔道:“弄错了,这些人都不是好人,应该让他们打起来才好。” 这倒怪了,人家起了争执他为何要幸灾乐祸?原来,这一切均是他的主意。那日在傅家的酒宴上,见萧思烈与玄晟颐均对傅娇垂涎三尺,早有心制造祸端的他突然间灵光一闪有了主意,想起了汉末时,王司徒将貂蝉嫁于二夫,惹得吕布恼怒,终于一戟刺死了董卓一事。 便请胡天阳为萧思烈做媒,又拿了酒肉去怂恿玄晟颐,劝他前去抢婚。二人一旦成了好事,萧思烈仗着势大能轻饶他?只要二人起了争执,不管谁胜谁负,已结了仇怨,且萧思烈同样会迁怒傅义,傅义的日子也好不到哪里,日后再在三人间设谋也是容易。何况玄晟颐本领不凡,真要是斗起来为了保活命难保这个莽夫能不把他弄死。没了萧思烈,傅义还能猖狂到几时?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一0三、【 寻 女 】 旁人敢想未必敢做,可叶飞哪是省油的灯?也是玄晟颐色迷心窍,再加上浑酒壮胆,当即应允,在他和冯益之的帮助下,趁着夜色把傅家女儿偷了出来。叶飞颇有心计,行事时也是藏了心眼,让冯益之留在外面把风,他和玄晟颐进去t一u rén,一旦失手也好借他作掩护自己好逃。若是自己和冯益之进去,被发觉了也难将罪责推到玄晟颐身上,且潜逃时也不好弃冯益之不顾。 可这次设谋到底与古事大有不同。王司徒先是把貂蝉许于武夫,再让权臣占了便宜。可他不知玄晟颐心性如何,受了窝囊气能否敢去找萧思烈。想来想去,只有让他亡命之时绝地反击,才有可能将萧思烈弄死。 再说郑孝先受他指点,气喘吁吁跑到胡同的尽头,却发现这是一个死胡同,别说是玄晟颐二人,就连一只猫狗也是难找,立时意识到事不对头,暗道:“莫非他在骗我?”又一想:“他又如何知道我在找玄晟颐?” 玄晟颐拉着傅娇拐了两个街口,回头望望不见再有人追来,来到一户门前推门走了进去,反手将门栓一插,吁了一口气轻笑道:“三脚猫的功夫,也想抓我去见官,可笑之极。” 傅娇被他强拉着,一口气奔出老远,已累的气胀腿软,仍是心中忐忑,弯腰蹲在地上还问:“这是哪里?他们能否再来?” 玄晟颐得意道:“这是我在归化的又一座房产,即便他们有天大的本事也是难找。”忽听她又道:“这事闹得一塌糊涂,该怎样是好?”忙安慰道:“都怪你爹不知情理,我们的事顺理成章,他为何非要强阻?不过你放心,再过些时日,等他气消了,定然会同意我们的婚事。” 可傅娇仍是不安,又道:“只是萧思烈他家势大,恐怕不能善罢甘休?” 她倒担惊受怕的,不想玄晟颐听了却是一脸的不屑,嗤笑道:“怕他何来?天下事说不过一个‘理’字,难道他能一手遮天不成?” 傅娇又道:“我们觉得自己有理,可他却不认,又该如何?” 玄晟颐仍是满不在乎,答道:“这事你无需担心,我自有办法。只是你,莫不是担心老爹心怀怨恨,后悔了不成?” 傅娇道:“我哪里是后悔?只是此事要有一个妥善的法子才行。先前我爹说已把我许配给萧老爷,我早猜到是他。想他一个糟老头子,又花心的很,到他家里也只是做小,早已心生厌烦,只是叹自己命苦。等见到你正值壮年又无妻室,真的以为是老天眷顾,欢心还来不及。不想事情终不如意,可我已是你的人,哪能再有二心?只要有办法,自然要跟了你。” 一听这话,玄晟颐满心欢喜,一把将她拉起,说道:“快进到屋里去,站在这里说话弄不好被街上的人听见。” 朱氏随着众人到了玄晟颐家,本想眼见为实再说于萧思烈,也好让他死了心,不想被撞了一个仰八叉,又无人扶她,一肚子火气无处发泄,一指傅义,吼道:“你养得好女儿,萧老爷那里如何交代下去?” 傅义正心烦意乱,听她一句恫吓立马慌了手脚,咬牙切齿道:“死丫头,看我不把你剁了喂狗。”朱氏将他拉住一脸的讥笑:“她是你女儿,你能舍得?算了吧,还是我去求萧老爷,求他大发慈悲,没准会饶过你。” 这倒是一个办法,目前也只此一法,成与不成,探探萧思烈的口风也是好的,忙道:“快去快去。若能让萧老爷气消,少不了你的好事。”朱氏轻蔑的看他一眼,讥笑道:“男子汉大丈夫,做事还不如一个女子有本事。” 朱氏风风火火跑到萧思烈府上,府中人均知她的身份,不便阻拦,倒是一路畅通直奔正厅。萧思烈刚发完脾气,满屋子的下人都被他打发出去,正坐在那手握茶壶自斟自饮。见她前来又想起愤懑之事,脸一绷问道:“你又来作甚?” 他正气恼之时谁敢触犯霉头?朱氏转得倒快,快步近前揉着他的双肩,献媚道:“萧老爷你好福气,有人正要到东海去,我已托他给你带一些上等的鲜货和几颗珍珠过来,这等稀罕物好多人想得到也难。” 萧思烈生在北地,海里的宝贝倒听过不少,却一样不曾见过,好奇心起也忘了气恼,便问:“怎样的珍珠,莫不是石头磨成的不成?” 朱氏立马纠正道:“那是玉石,运气好在北地也能碰见。这海里的宝贝倒是难得,你别见富贵人家珠光宝气的,哪里比得上它一颗。” 契丹人纵马驰骋倒是好手,海里的东西想要得到却非要求人不可,自然稀罕,萧思烈脸上有了笑容,又问:“可这鲜货又是哪些?” 朱氏答道:“海参c牡蛎应有尽有,运气顺的没准还能捉一只海龟上来,这些东西用来补身子是最好的珍品,就是运到这里也要费一些周折,旁人见了指不定怎样羡慕老爷呢?” 萧思烈整日的纵情声色,早已掏空了身子,这些补品真是急需之物,一想起可以重拾龙马精神,立马欢喜,右手将她的腰搂住,左手在她粉脸上掐了一下,夸赞道:“真不愧我的心肝,这般知我心意。” 朱氏是风月场上的老手,男人稀罕的东西她了如指掌,听他夸奖心下更喜,撒娇道:“只要萧老爷肯听我的,保管你有意想不到的的好处。” 还有好处?萧思烈兴致更浓,忙问:“还有那些?说来听听。” 朱氏却卖起了官司,噘着嘴嘟囔道:“说了你也不听,又有何用?” 萧思烈已让她吊足了胃口,哪能不应?忙道:“我听你的便是,快说。” 朱氏这才提起要紧事,还要说:“我说了你可不准气恼。”见他仍是笑脸模样,状着胆子说道:“傅家那个丫头已被两个男人占了身子,这样的货色你娶进门来岂不丢了脸面?不如趁机索回彩礼将她放过,也显得萧老爷大度,谁人能不夸你?要说貌美的姑娘也是好找,日后物色一个坐家女岂不更好?” 本以为他定会不悦,哪知萧思烈听完仍面色温和,笑道:“你的话我岂能不听?不过,大夫人那里缺一个使唤丫头,一时难寻,她催的又紧。我见那丫头身体结实,粗糙的伙计定能应得来,我照价付钱便是。” 原来他藏着心计,怪不得一点不见恼火,朱氏顿时急了,嚷了一句:“哎吆,不想你这般贪心,一分彩礼不花还照样能偷腥,无论谁娶了她都被你结结实实的带了绿帽子,这等缺德的主意亏你也想得出来?” 萧思烈一副委屈模样,笑道:“哪的话?大夫人看的紧,我又哪里是那种人。” 郑孝先累的腿脚发软,也未寻到玄晟颐去了何处,只好回去再等傅义吩咐,想起叶飞瞎指路一时有气,便把心中的疑虑说了出来:“叶飞中途见我便知我在追赶玄晟颐,不是亲眼所见便是与此事有所瓜葛。大xiǎ一 jiě说当时有两个人来接她,玄晟颐一直都是只身一人,难道另一个人是他不成?” 傅义正在气恼玄晟颐如何把女儿弄了去,一听这话想想也不无可能,更是火了,立马吩咐道:“定是这小子记恨上次挨打一事。给我盯紧些,等查到xiǎ一 jiě的下落,弄清事情的来龙去脉后,一个也别放过。” 他正磨刀霍霍,不想朱氏带来萧思烈言语让他为了难,心道:“女儿虽然不肖,但似这般任他蹂躏,岂不是跳进火坑一般,非要细心周旋才好。” 为寻回女儿,真的费了不少的周折,怕府内人手不足,又花钱雇了一些游手,未见过他女儿和玄晟颐的,便手持一张画像满归化搜罗起来,见到一起出游的年轻男女,便跑上去拿画像比对一番。有的辨不清画像与真人的差别,赶上去仔细盘问,吓得路人见到他们便跑。 有的则更为粗鲁,连画像也不拿,见到与玄晟颐和傅家女年龄相仿的人,便直接带到傅义面前由他辨认,常惹得人家骂口不绝,却也不知悔改。终有一日在一家酒馆里碰到一对蓝衣男女,看着不曾相识,应是像外地人,一个人不容分说上前便去拉扯。不想这男子有些身手,手还未碰到人家的衣襟便被他反手扣住,一行人七八个当然不肯示弱,一哄而上,却不知女子也是不凡,坐在椅子上不曾移动半分,只拿起筷子四下乱戳,片刻的功夫便把他们制得服服帖帖,万般无奈只好求饶,话语间道出了实情。 也是二人心好,弄清缘由后又开始同情起他们来,说道:“原来是女儿被人家拐骗去,怪不得这般心急。”也不怪他们胡来,手下留情将他们饶过。一行人跑出一里有余还在嘀咕:“这男子这么厉害,手腕被他捏得现在还疼。” 一人也说:“那女子也是,只是一双筷子,在她手里比定海神针还要管用。这二人到底何许人也?归化哪有这般高手?” 一时间弄得满城风雨,还是未寻到女儿。玄晟颐倒是一样的逍遥自在,街上扮成农夫模样时常见他们来去匆匆,不由得心中暗笑。 忽一日,见到一家棺材铺里吵闹异常,凑近一看,却是半只耳朵带着几个人与老板为了一副棺材讨价还价,细听才知道,是傅义长时间未寻到女儿,急火攻心卧床不起,已有两日水米未进,看情形像是立马要归西一般。 一0四c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一0四、【 念 珠 】 玄晟颐这才上起心来,立马跑回去把这事告诉给傅娇。自母亲去世,一直是父女俩相依为命,近几年日子好些,烦恼也多,却是亲情还在,傅娇一听老爹因为想她得了重病,顿时慌了,非要嚷嚷着回家去见老爹。 倒是玄晟颐长了一个心眼,伸手将她拦住,劝道:“别急。没准是你爹寻不到我们设的计谋,别再上了大当。”傅娇急了:“我爹卧床不起,你竟这样说他,哪里还有半点良心?”玄晟颐笑道:“这事好办。到了晚上我送你过去,暗中窥探实情,定能看出真假。”心里倒有了主意,暗想:“我们这事要紧的便是傅义忌惮萧思烈,而傅娇迈不过亲情这个门槛。要是他爹真的死了,还怕他萧思烈作甚?若是他爹的计谋,我们接着藏着便是。” 傅娇听他说得有几分道理,也不再执拗,放下包裹耐心等到天黑。 入夜,天阴沉沉的,不见星斗也没有月光,风倒是大了许多,吹在身上总是凉飕飕的。天气不好,人的心情也沉闷许多,傅娇便以为是不祥之兆,回家的路上走得飞快,不到半柱香的功夫便到了家门附近,听了玄晟颐的话:“我们从h一u én进去。”绕到前院,看到自己常住的阁楼心下酸楚,刚去推门却见已经上了锁,便由玄晟颐扶着,fān qiáng而入。 院内伸手不见五指,正好可以隐蔽身形,正摸索前行,忽听一人轻声问道:“是xiǎ一 jiě吗?”吓得她心一哆嗦,定睛看去只见前方的光亮处闪出一个人来,正是那日叶飞打架时在一旁劝解的黄衫男子,想他厚道,平日里对自己疼爱有加,此时又只有他一个人,忙低声应道:“李叔,是我。” 李叔疾走两步将她拉到黑暗处,低声问道:“xiǎ一 jiě,你怎么回来了?” 她正惦记老爹的病情,便问:“李叔,听说我爹病了,到底怎样?”不想李叔却不温不火的说了一句:“唉!你爹没事。为了见你才四处宣扬说得了重病,也是难得你有这份孝心,还真的回来了。” 这等大事怎能轻信?傅娇忙问:“此事当真?” 李叔道:“我几时骗过你?”又叹了一口气,说道:“他是气你久出不归,寻又寻不到,才出此下策。刚才还在骂人呢,有病之人哪有这般力气?” 还真被玄晟颐猜中了,老爹可真是煞费苦心。傅娇少了惦记,却又担心起自己的事来,又问:“可知我爹要把我怎样?” 李叔话语公道,说:“要说这事,萧家娶亲不成退了彩礼便是。可萧老爷非要你去给他的大夫人做下人,明摆着诚心糟蹋我们傅家。你爹势不如人不敢不从,又不忍心把你往火坑里推,正在犯愁。依我之见,你还是远走高飞的好,免得他们把你害了。”当着人家女儿的面只好捡好听的说,至于傅义忍不忍心坑害女儿,他心里也是一点没底。 傅娇还是不放心,问道:“我走了,我爹咋办?” 李叔见她还这般糊涂,有些急了,说道:“余下的事慢慢周旋不迟,世上没有过不去的河,你要是贸然去见他,被他们逮住,这辈子就毁了。我知你定会回来,便天天在这里等你,万不能因一时思虑不慎苦了自己,快些走吧。” 原来他这般关心自己,傅娇顿感动的晶莹满眶,抿着嘴唇思虑片刻,一狠心说道:“李叔,我爹就托付给你了,这辈子我给你养老。” 李叔连忙摆手:“快走吧,迟了恐来不及了。” 愁眉苦脸的与玄晟颐回到住处,坐在床头满腹忧伤。看得玄晟颐也是心急,暗道:“这样躲下去也不是办法,再把她愁出病来如何是好?非要想一个妥善的法子才行,皱着眉头来回走了两趟,立在中央,牙根一咬,说道:“这点小事,何必这般苦恼,待我过去把它bàn li妥当。” 正愁得茶饭不思,猛然听到这样的话心头一振,忙问:“你有办法?” 玄晟颐蛮有把握,嘴角一挑,笑道:“你尽管在家里安睡便可,过了今夜便是无事。”拿起铜笛摆弄几下,起身便走。 傅娇不知他怎样的本事,总之能办妥当便是好事,脸上也见了笑容,嘱咐了一句:“一切要小心些。” 玄晟颐不以为然,回头一笑把门关上,飞身跃出院外。 他一个武夫,在归化没有势力,又能如何bàn li?只是刚才听傅义得了重病,心想他若是死了,萧思烈没了可以要挟他们的筹码,傅娇也没了牵挂,便可义无反顾跟他。可如今她爹康健的很,依然怕萧思烈怕得要命,反过来一想,要是萧思烈死了岂不是万事大吉?便要趁着夜色前去行刺。 叶飞设谋之际还担心他不敢去杀萧思烈,不料这个契丹人也颇有胆气,竟然也要效仿吕布,行事也是超乎寻常。 萧思烈府中有不少护院的下人,却不如他身手敏捷,被他悄无声息的潜到正堂,趴在门缝向内张望,只有没了鼻子的方南平正在听一位妇人说话,也不知说些什么,却不见萧思烈,想他此时应在正房里静卧,下手更容易些。趁二人尚未发觉,忙转身绕了过去。 蹑手蹑脚到了门前,却见门虚掩着,室内点了一盏油灯,竟是空无一人,看情形应是刚出去不久。想要到别处去找,又不知他去向何处,站在那里愣了片刻,忽然一想:“为何要费那般力气,先藏一会儿等他回来多好?” 可契丹人的住所不像汉人那么多家什物件,四壁皆空,找一个藏身处确实艰难。正当中一张卧床可挡住进来人的视线,只有藏在它背面才行,忙溜了过去。可卧床太矮,蹲着尚不能容身,只能躺着,又怕地上太凉,侧脸见墙上钉着一张羊皮,暖和的很,正好扯下来铺上。 扬手抓住刚一用力,便觉得有些不对,心里纳闷:“如何这羊皮钉得这般结实?”猛地用力再扯,“撕拉”一声,羊皮被他从中间撕开,只有半张留在手里,哪里能够?刚要去扯另半张,却见一枚钉羊皮的铁钉刚才被他用力一扯,已把墙壁上的一块砖撬得活泛起来,借着光亮发现里面是一个暗室,心想:“莫不是藏着宝贝?”伸手去拿,果然松动着,再取出几块,果见里面有一个木匣子,更是好奇,拿在手里打开一看,里面放着一串念珠,看品质则是上好的玉石,应该价值不菲,暗中讥笑:“将死之人留它何用?不如送给我也算是劫富济贫了。” 取出来揣在怀里,心道:“原来他新砌的暗室,怕被人发觉便用羊皮遮住。不想我用羊皮把它扯了下来,想来新砌的墙面较为松动,活了一块砖被我发现了,也是应该我有这份财运。” 再看墙壁已无遮挡之物,别再被他看出破绽来,灵机一动,走过去将油灯吹灭,顿时眼前漆黑一片,再往床上一躺,暗想:“黑灯瞎火的他哪能发现得了,等他点灯之时正好取他性命。” 夜深之时困意袭来,却不敢就此睡去,昏昏沉沉一直等到鸡鸣五更,也不见萧思烈回来,心道:“坏了,莫不是我找错了地方,或是他今晚有事外出不再回来。别等天亮了被人发觉反倒不妙。若惹他提高警惕严加防范,下次哪好下手?”忙一骨碌爬起来,迈步便要出去。 不想未及出门,忽听门“吱呀”一声开了,忙把身子贴在墙壁上,暗想:“他这时回来,也是该死。”见一个人进来,冷不防扑了上去,一手把他的嘴捂住,另一只手紧握一把短刀猛地捅进他胸膛,来人喊叫不出,身子一矮,慢慢的倒了下去。一击得手心中得意,却不敢久留,一个箭步窜到院外,趁着月色微芒,满院子人酣睡之时忙溜之大吉。 等了一夜的功夫犯下一桩血案,想着明日定是轰动满城,心下狂喜,急切切返回家中,见傅娇合衣坐在床头昏昏欲睡,仍在等他,有些不忍,忙扶她躺下,惊醒时问:“事情办得怎样?”答道:“妥了,明日便见分晓。” tu一 yi时碰到了念珠,取出来打算妥藏,却又觉得似是在哪里见过,仔细端详半晌方才想起来,城东一位李姓商人信佛,曾见他带过。可他已在数日前遇害,至今未抓到凶手,念珠也不知了去向,如何在萧思烈哪里?细一想心一机灵,惊道:“莫非被他害了?”想通了又有些后悔:“知道他有命案,何必要亲手杀了他,去官府告发他岂不省事,又免了官司。” 本以为次日官府会满城抓他,但想自己做得干净利落,一点的蛛丝马迹也无,哪里能找到他?便放心的睡了过去。可一觉醒来时已是天近晌午,侧耳听街上仍是静如往常,有些纳闷,暗想:“难道萧家未去报官?” 回头一看顿时一惊,原来是傅娇不见了去向。这个时候她怎能出去,要是被萧c傅两家人碰到如何是好?不行,非要出去找她不可。抓过衣服三两下穿好,取过铜笛走了出去。 大街上转了两圈,迎面见到傅家女挎着一个篮子不慌不忙的走了过来,忙跑上前去问:“你怎么出来了?” 傅娇心情正悦,喜滋滋的答道:“昨晚你说事情已办妥当,便想到,给我爹买些东西,去陪个不是岂不是万事大吉。” 一句话吓得玄晟颐陡然失色,忙把她拉到一旁,问:“你去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一0五、【哪来的高人?】 傅娇不知他为何这般慌张,被弄得不知所措,答道:“哪里。刚买回来,正要回家等你睡醒了也好同去。” 玄晟颐轻出了一口气,悬着的心放下一半,刚要拉她回转,却见前面的一个街口处有两个人正鬼鬼祟祟朝这边张望,心道:“别再是萧家人,要摆脱他们才行。”不敢径直的回家,忙拉着她绕道而行。 可他刚一动,那两个人便跑了过来,还大喊大叫,似是呼朋引伴,吓得他一把将傅娇的篮子抢过来扔在地上,握住她的手臂疾奔。篮子里的东西本是贵重,傅娇定是心疼,但见他这般张煌,应是遇到了凶险,也是顾不得,忙跟着他一路狂奔。一个妇道人家跑的不快,不想被他拉着如飘飞一般,连气也喘不上一口,早吓得要命,心道:“怎么会这般怪异,莫非遇到了神仙?” 又有两伙人跑了过来,与这两个人碰到了一起,为首二人正是半只耳朵和郑孝先,正满街的寻找傅娇和玄晟颐。适才听下人见到了xiǎ一 jiě,便吩咐他们盯紧些,切莫打草惊蛇,也好跟着她寻到二人的住所,自己便带着人聚拢过来。此时见他们疾奔,恐一会儿没了踪影,也追摄如飞。 眼见他们一头钻进一个胡同里,忙招呼众人紧追过去。不想,刚到胡同口,猛然间从里面窜出两个人来,正与他们撞个满怀,有两个人立马跌倒在地,就连郑孝先也被一人倒地之时撞了一个趔趄。 “瞎了一双狗眼,竟敢冲撞萧爷?”众人怒骂间细看,却是叶飞和冯益之。 郑孝先正要大骂,见是他们猛然间起那日叶飞错指路一事,顿时恼怒,“刷”的一下拔出长剑,指着他吼道:“早知你小子不是好东西,原来还记得那天在马厩挨打一事,说,这一切可是你的诡计?” 叶飞当然也要寻个理由,当即叫道:“撞了人还这般无理,以为小爷怕你不成?”也拔出剑来道路中间一站,胡同路窄,他这么一拦谁也休想过去。 旧怨未消又添新恨,郑孝先二话不说挥剑便砍,余下的人也不闲着,各亮利刃“叮当叮当”的打了起来。不一会儿的功夫便从胡同里打到胡同外面。 郑孝先带的人虽多,却不如叶飞二人功夫高强。半只耳朵平日里嚷得挺欢,此时却不知好歹,三剑之下便被叶飞刺中左腿,血流如注,“哎吆”一声惨叫便倒在地上。余下的人也好不到哪里,被打的七零八落,郑孝先一人挡住冯益之,也早已应接不暇。 街上不知何时站着一对蓝衣男女,看了半晌,发现被打之人有那日寻找被拐走的女儿的,以为叶飞二人定是拐了人家女儿被人家寻到,却还这样猖狂,看不惯这种欺男霸女的事,有心路见不平,眼看叶飞长剑又要劈下,男子纵身挥剑把他挡住,只听“当啷”一声,直震得叶飞手臂发麻,暗叫:“哪来的高人?竟这般厉害?”女子则上前将郑孝先救下。 看情形定是他们的同伙,叶飞同样恨得咬牙切齿,再出手时一把剑舞得如落花片片。不料男子的武功甚高,颇有他父亲当年风范,每招每式均是妙不可言,自己接连刺出十余剑竟是半点毫毛也伤他不得,有几次还险些中招。再看冯益之,也在女子急攻之下,处处险象环生。 再斗下去仍是落于下风,眼看郑孝先又在蠢蠢欲动,心想这样下去定是不妙,未及想到主意,却听冯益之先喊:“叶师弟,风头正劲,快走为妙。” 这等关头除了逃跑也是别无他法,应了一声,又狂舞几剑,得到空隙忙随他而去。许是蓝衣男女与他们无仇,见他们走了便停下手来,并未穷追猛打。站在街头一直受着郑孝先等人千恩万谢。 欧阳煜从叶飞和冯益之被打一事中听到归化城出了厉害人物,即便想泰然处之也是不能,细问之下,叶飞却说郑孝先飞扬跋扈,带着一伙人故意冲撞他们,打不过便邀来帮手。 大白天街上行走便能撞上,继而大打出手,委实叫人难信。再问冯益之,也只是说玄晟颐拐走了萧思烈未过门的三房,傅义的女儿,被傅家人在街上看见,追得太急不小心与他们撞上,却对叶飞设谋一事只字不提。 出了这事,确实让欧阳煜赶到棘手,上次叶飞打架被抓进衙门里,赔了银子才算了事。这次人家不报官却邀来高手,难不成傅义真的要死心和我作对?看来,真不能等闲视之,立马派出人手满城寻找这对蓝衣男女。 六七个人费了两日的功夫,总算在庙会上见到两人,可令人奇怪的是,二人也在打听沐清斋,欧阳煜闻言迷惑不解,说道:“这二位到底何许人也?打完了叶飞与冯益之,又要打听我们,走,我们看看去?” 庙会早已散去,除了香客们留下满地的杂物和堆积如山的黄香外,游客寥寥无几,几个僧人早抱着功德箱去方丈室里提交善款。 叶飞找遍寺院每个角落,大老远的摇了摇头,欧阳煜有些失望,正要转身离去,郝志远跑了进来,附在他耳旁说道:“师父,寺院北面的河堤上坐着两个人,很像叶师弟说得那对男女。” 了无希望之际又有了一丝的慰藉,欧阳煜二话不说:“走,我们过去。” 河岸边芳草荣荣,绿柳轻舞,石榴花开的正艳,一对蓝衣男女正在那静坐,只瞧背影叶飞便认得出来,轻声说道:“师父,正是他们。” 这样的高手不得不小心提防,众人自觉的放慢了脚步。欧阳煜则侧着脸凝眉细看,思量道:“如何似在哪里见过?”越走越近,脚步声惊得二人回过头来,看得他大喜,忙唤道:“白少爷,何姑娘,如何是你们?” 原来这蓝衣男女正是白一帆与何瑛。 二人见到欧阳煜也是惊喜异常,立马起身,像孩子一样欢跳过来,何瑛银铃般的嗓音抢先嚷道:“欧阳先生,总算把你找到,近来可好?” 白一帆也道:“欧阳先生,早盼着过来见你,只因路途不熟,一连耽搁数日,不想竟能在这碰到,真是幸会!” 自檀州一别,匆匆已有数载,每每想起恍惚如昨日,忽见他二人从天而降,欧阳煜欣喜若狂,脸上笑容洋溢,似是年轻了十余岁,一把抓住白一帆的手,感慨道:“白少爷,不想我们仍有重逢之日,真是老天垂怜!” 却把一旁的叶飞等人惊得目瞪口呆,均想:“原来他们与师父是故交?” 一阵热情洋溢的寒暄后,又开始互问别情,白一帆便把返乡之后的情形及来此的缘由诉说了一遍。 何瑛安然无恙的返回家中,何c白两家均一洗数月的愁苦,惊喜交集,何母更是喜得泪珠连连,抱着她摸这摸那,一直确认她毫发无损,容颜未改才放下心来。几个丫鬟也是喜极而泣,围了过来抱着她痛哭一场才算了事。 想起二人的婚事,两家人不再顾虑许多,立马给他们补办一个风风光光的婚礼。好在毛铮离乡,胡哲未来,一切还都顺利。 可奇林县的境况已容不得他们再住下去。众富户迫于胡哲的势力被逼卖粮,困于生计,已有大半搬离县境。县内百业萧条,州民困苦不堪,不明真相的人把一肚子的怨气怪在何c白两家的头上,即便是走在街上也是尽遭白眼,一应之事多方受阻。再加上何瑛被掠,白一帆寻她数月未归,少了继承家业和支撑门面之人,了无生机,可谓举步维艰。 如今二人虽已成婚,州民却仍把两家当成仇人一般。可两家多年风光无限,哪能受得了这些?且生意上更少了往来之人,已然暗淡,长久下去恐怕连生活也难以维持。白父与何员外一商议,痛定思痛,不如变卖田宅搬回祖籍太原。这一决定固然痛苦而艰难,可既然做了决定,也无反悔的必要,一番折腾总算把不能带走的东西变了银两,随时可举家搬迁。 迁喜之日,何瑛又想起被耶律九斤骗走的玉麒麟来,此物价值连城,能不心疼?既然已搬走他乡,没了后顾之事,何不去找回?即便是动手夺回也无不可。与白一帆一商议,让家人先行动身,他二人便北上去夺玉麒麟。 耶律九斤已死,宝物必然落在耶律柔格手里,听他来了归化,便动身前来。想起数年前倾力相助的欧阳煜身在归化,且颇有势力,便前来看望,也好托他打探一下耶律柔格的近况。 本以为他们回到家乡能安稳度日,不想竟被逼得举家外迁,心下气愤,安慰道:“契丹人真是可恨,却也无需怕他。这片山河本属我国,只被他们趁着国乱窜入而已。但小小番邦怎能和我九州华夏相提并论?当年的晋王已经称帝,恢复了旧国,看其志向,大有一统山河,收复故土之势。那时,主还是主,客还是客,即便是摇尾乞怜,是否愿意待见他们还很难说。” 本是怀着期望,不想又听到一番话语。何瑛道:“欧阳先生你有所不知。当今的皇帝已经不是当年那个晋王了。” 欧阳煜一惊,忙问:“这话从何说起,莫非国事有变?”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一0六、【漏了行踪】 何瑛道:“晋王登基不久,便被奢靡的生活消磨了大志,只知道宠溺刘后,与伶人为伍。郭崇韬平定两川,刘后便以防他势力做大谋反为由,暗传旨意让魏王将他害死,却激起兵变,继而宫中大乱,连皇帝也被郭从谦害了。” 国乱主亡这等大事自己竟然不知,也怪身在边陲,消息闭塞,欧阳煜大骇,忙问:“此事当真?” 何瑛点了点头,道:“千真万确。郭从谦率众谋逆,皇帝亲领侍卫御敌,不幸中流矢身亡,诸宗亲也有多人遇害,江山早已易主。” 话到此处,不由他不信,欧阳煜又问:“当今国主何人?” 白一帆抢先答道:“先前的大总管李嗣源。” 原来是他?此人也算是太祖c先皇的重臣,带甲二十万,威望甚隆,却不知他如何经营这番汉之事,便问:“新皇帝可否想过收回故土c防御契丹?” 白一帆摇了摇头:“我也只听路人口耳相传,却不知新皇的志向。” 新主的志向关乎燕云之地千百万汉人的命运与前程,他们不知,也只好派人去问。忽然又想起他在皇朝的故交,少年将军慕容景来,心想:“他是先皇的散员都指挥副使,皇都之事他定然知晓,更熟悉李嗣源,诸多大事问他便知。只是不知先皇遇害后他境况如何?”又一想,李嗣源随太祖c先皇与契丹交战多年,不可能不知道来自北方的威胁,说不准早有谋划,只要知道他的策略,到时也好率众响应,没准还能助上一臂之力。 自我安慰之余又想了他们要夺玉麒麟的事。要说打探消息也是容易,即便你不说他也能够了解,只是时日早晚而已。可能否夺回玉麒麟,谁人也是难保。 但凡成事之人均要笼络人心,有的倚仗权势,有的用利益去驱使,这两种手段,无论天下太平与否均是有用。而豪杰之士讲究的是“义”字,尤其是乱世之秋,不然又怎么会出英雄? 欧阳煜当即慷慨道:“一应之事还需从长计议,不如先在沐清斋住下,等有了玉麒麟的下落再谋划不迟。” 本要登门看望,现在人家热情相邀哪好回绝?动身的功夫看见了叶飞,白一帆不由得一愣。叶飞也是机灵,忙抱拳行礼,难为情道:“见过白少爷?”弄得白一帆瞧瞧叶飞,再看欧阳煜有些不解。 何瑛也看出了事不对头,忙问:“欧阳先生,这二位也是故人?” 欧阳煜这才想起两日前他们还打了一架,心里发笑,介绍道:“这是我两个不争气的弟子,叶飞和冯益之。”又拉过一人接着说:“他是郝志远,三人师兄弟相称。”又问白一帆:“你如何做了傅家的帮手?” 搞的什么名堂?一代豪杰的弟子也做欺男霸女的事?此事还需探询一下好。若是误会也好尽快澄清。不然的话,日后相交可要谨慎些,尴尬的一笑,解释道:“我哪认识谁是傅家。只是数日前见那伙人在寻找被拐走的女儿,以为他们可怜,不想被叶老弟痛打,便上前劝阻。原来是我看错了人,不知他们有对不住你们的地方。”这话说得甚是妥当,不说他们欺男霸女,自己路见不平,却说自己心软,见不得有人受苦,还把他们打架说成旧日有隙,真是睿智。 冯益之一笑,说道:“他家的女儿确实被人拐了去,却与我们毫不相干。只是他们太过蛮横,撞了我们还要打人,便动起手来。” 有欧阳煜在场,哪好不信?何瑛笑道:“原来是我们错了,确实对不住的很。” 欧阳煜也赶紧圆场,说道:“白少爷做得对,不然他们指不定给我惹出什么乱子来,日后要多管教才行。” 白一帆忙歉意道:“哪里。是我不知内情,不然也要好好教训一下那伙恶贼。” 正说着,一个青年走了过来,上前打着招呼:“欧阳先生。” 欧阳煜一看便知,喜道:“古瑜,你也来了?” 古瑜也笑道:“我与少爷自始至终未曾离开过。” 玄晟颐拉着傅娇慌里慌张逃回住处,把门一关,嘱咐道:“两家人都在找我们,若被他们抓住如何是好?日后万不可贸然上街。” 傅娇累的气喘,不解的问:“为何,你不是说事已办妥了吗?” 玄晟颐摇了摇头,道:“还要再等些时日。”心里也道:“萧思烈已死,为何府上不见动静?不行,找机会还要探听一下情况。”一头扎在床上歇息体力。 傅娇也是筋疲力尽,见他如此也不便再问,坐在床头急喘。 疲惫之时一躺下便有了困意,迷迷糊糊睡有半柱香的功夫,一阵震耳欲聋的敲门声将二人惊醒,便听门外一阵噪杂,有人大喊:“玄晟颐,躲在里面便以为我们找不到你,再不出来便把房子烧掉。” 吓得二人大骇,一个骨碌从床上爬了起来,玄晟颐贴到窗前顺着缝隙向外张望,却见门外站了一伙契丹兵,为首将官正是胡天阳。几个穿常服的是萧思烈府里的人,他本人也身在其中,吓得他大惊:“原来他没死?” 原来,萧思烈心胸狭窄的很,一点小事不顺便心思报复。经朱氏求情,本不在乎傅娇如何,却记恨玄晟颐明目张胆的与他作对,怎能咽下这口气?便叫人满街去找。一时未果,心里也是烦躁的很。 昨夜,玄晟颐前去行刺,碰巧萧思烈有事外出不在府中,冥冥中躲过一劫。而被他杀死那人是个小贼,入府行窃见他房间门开着便钻了进去,被他当成了萧思烈,稀里糊涂的成了替死鬼。贼人shàng én,即便是夺了他的性命在契丹人眼里不算有罪,报了官也是不了了之。只是吓到了几个下人,府中加强一些防范而已。是故,整整一日也不见有任何动静。 适才,方南平在街上见到叶飞,想起被他削掉鼻子的仇恨,便一路尾随,也好探明他的身份伺机寻仇。正遇见郑孝先带人追赶玄晟颐二人,却不知如何与叶飞打了起来,想起找玄晟颐要紧,便跟了下去。 他有所不知,叶飞之所以要帮玄晟颐,便是要借他的手将萧思烈除掉,本来知他未死,怎能让玄晟颐有所闪失?才故意冲撞郑孝先等人。 玄晟颐拉着傅娇在街上奔跑,只顾躲着傅家人,却不知进门时方南平正在一旁隐蔽处看着,回去报于萧思烈,立刻调来兵马。 院子已被围得水泄不通,躲在屋里也是无济于事,玄晟颐把心一横,暗道:“大不了冲杀出去,看你能耐我何?” 看着堆坐在床头惊慌失措的傅娇,笑着安慰道:“不打紧,看我今日大开杀戒。”却更把傅娇吓得脸色煞白。 刚要出去,又想那串念珠来,找出来拿在手里,笑道:“你有shā rén大罪,还在这和我耀武扬威。”拉起傅娇便走“走,和他较量一番。” 傅娇早手脚发软,没了主意,被他用力一扯,身子不由自主的随他而去。 外面的人正在大喊大叫,忽见院门打开,玄晟颐领着傅娇走了出来,把念珠一扬,喊道:“萧思烈,你看这是什么?你谋财害命,未等我倒衙门去告发你,却跑到这里乱叫,王法无情,又岂能容你?” 萧思烈正狂喜终究把他找到,忽然见到念珠顿吓得面如纸色,口齿也不清楚,抖手指着他说:“这这”可他毕竟见过世面,立马想到,此事断不能认,便问:“这是什么法宝?你拿它来便能把我们吓住?” 玄晟颐讥笑道:“你真是好记性。这是城东李家商户掌柜的念珠。他数日前不幸惨死,若不是你害了他,这念珠怎会出现在你房里?” 前不久的命案,胡天阳怎能不知?赃物和凶手不曾找到,正整日愁苦,冷不丁看到念珠也是一惊,又听他二人言语顿时起了狐疑,愣愣的看着萧思烈,想他能如何说。 却听萧思烈又道:“原来是李掌柜的念珠,如何在你手里?自他被害之后,这念珠一直没有找到,莫不是你害了他?” 本想告发他,却被他反咬一口,若按他的说法,赃物在自己手里,还真的百口莫辩,玄晟颐急了,嚷道:“在你的卧室里找到的,不信去看看,墙上是不是有一个用羊皮遮掩的暗室?” 萧思烈立马大吼:“混账,我家卧室如何关你屁事?你手拿念珠随便说在那里找到的便是真的了?正要治你拐骗有夫之妇的罪行,不想你还身负命案,说,你是如何害死李掌柜的?” 玄晟颐这下傻了眼,还想辩解却不知从何说起。连胡天阳也不知该信谁的好,又听萧思烈说道:“胡将军,他犯了这等大罪还死不承认,应关进大牢里严刑拷问,不怕他不从实招来。” 可玄晟颐岂能束手就擒,被他诬陷更是恼怒,趁着胡天阳思虑间,唯恐像上次一样被围,见东南面人少些,拉起傅娇便走。 长官不曾发令,哪能让他轻走,几个契丹兵立刻呐喊前来,将他挡住。 玄晟颐平时举手投足间便能伤人,却从未见过他大显身手。契丹兵总以为他只会一些雕虫小技,见他想逃便一拥而上,乱刃齐下,似要把他剁成肉泥。哪知他功夫高强的很,手中的铜笛如变戏法一般,不一会儿的功夫便把他们打得七荤八素,几个人栽倒在地哀嚎不已。 又有两名契丹兵从背后举刀袭来,听声音本事也好不到哪里,本可不去理会就此走脱。无奈还带着一个人,女人家又不会武功,弄不好便会把她伤到,忙把傅娇向前一推,回身挥舞铜笛点打几下,“当啷”一声,一个契丹兵的钢刀被击落在地,另一个则踌躇着不敢近前。 胡天阳见他要走,心想:“一桩命案,不管真假都要把他带回去详加审问。”轻吼一声,跃身朝他的肩头抓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一0七、【 证据确凿 】 玄晟颐正思如何带着傅娇再逃,见他前来轻笑一声,举掌随意拍出,只听“嘭”的一声震耳,二人的手臂均是一麻,胡天阳大惊:“好强的内力!” 余下的契丹兵见他将玄晟颐缠住,也来了胆气,不便援手却要去抓傅娇,两个人奸笑一声,各扯着一只手臂向一旁拉去,吓得傅娇尖叫不已。却惹得玄晟颐不得不分身去救,围着她前后左右护着,有些应接不暇。 胡天阳见他难逃,停下手便说:“玄公子,人命关天,还是请你随我去衙门里走一趟吧,是真是假也好说得清楚。” 萧思烈却别有心思,暗道:“真的当堂对质,指不定会是什么结果。”况这人本事不凡,若不是要护着傅娇早就逃了。还真怕他狠下心来舍她而去,日后也是麻烦,嚷道:“这贼人罪恶滔天,直接杀了便是,还有什么好说的。” 傅娇也知道是自己拖累了他,再这样下去两个人均是难逃,把心一横,也道:“玄公子,你自己去吧,他们不敢把我怎样?” 一旁的契丹兵听了这话防得更紧,“呼啦”一下围了上来。 二人拼命要逃,契丹兵严防死守,胡天阳在旁虎视眈眈,场内气氛异常的紧张,稍大一点的喘气声都能听清楚。 忽听一声低吼:“我徒儿犯了怎样的弥天大罪,非要又杀又剐的?” 一声清脆入耳,众人心下一愣,有人朝场外看去,却又见一个契丹人走了过来,人近中年,手中金杖落地有声,步履稳健。 别人不识,胡天阳却是任象深刻,忙道:“耶律太保,你如何来了?” 来人正是契丹国金杖太保耶律丰泽,金杖拄地边走边问:“胡将军,这么多人舞刀弄剑的围着我徒儿,是要干什么?” 玄晟颐已是穷于应付,忽然见到他顿时欣喜,勇气增了许多,人群里嚷了一句,像是在喊冤:“师父,这些歹人要陷害徒儿。” 原来人家师父来了,虽然不识,但见胡天阳对他这般礼遇,想是来头不小,弄得众契丹兵一时不知所措。猛然见金杖耀眼,知道它的分量,立刻慌了手脚,忙退到一旁肃立,恭敬之态,大气莫出。 事情太过突然,连胡天阳也是呆了,忙换成笑脸,说道:“太保莫要误会。令徒要告发一桩命案,我正要带他到衙门里细说。可令徒却信我不过,才闹出误会。也是我照顾不周,早知他是令高徒,何必如此?” 他在饶州胡损的大营里助过耶律丰泽,私交不谓不厚,可自己是汉人,本就低人一等,何况人家又是太保,怎敢依仗旧情居功不敬? 耶律丰泽倒没有仗势凌人的意思,言语甚是谦恭:“胡将军言重了,有你在,定会还我徒儿一个公道。却不知怎样的命案,不妨说出来听听?” 玄晟颐再次举起念珠,指着萧思烈朗声说道:“他杀了李掌柜,夺了他的念珠,不认罪伏法,却反过来诬陷我。” 萧思烈也看到了耶律丰泽手里的金杖,也知这东西是稀罕物,象征着权势非凡,有些胆颤,又听胡天阳称呼他为太保,情知凭自己在归化的势力也是斗他不过,听玄晟颐这么一喊,心中一凛,立马慌了,颤抖着声音说道:“你你”可这shā rén的大罪哪能承认?仍要辩解:“赃物在你手里,证据确凿,为何血口喷人。说我shā rén,你又有何证据?” 玄晟颐只有这一串念珠,甚至连案情都不甚明朗,只好再次强调:“这串念珠是在你房间的暗室里取的,不信大家可去见见,你房间可有一个暗室?” 萧思烈已有惧意,思绪也乱了,接着他的话嚷了一句:“你怎知我房里有一个暗室,莫不是你去过?” 此话一出便等于认了罪行,余人皆是惊骇,萧思烈也已察觉自己漏了口风,为淆乱视听,马上又告了他一状:“难道那个家人是你杀的?” 胡天阳顿时起了心疑,暗道:“你报官时不是说是贼人吗,如何又成了你的家人?若真是你家人,你府中上下能这样安宁?可这串念珠到底在谁手中?难不成是贼人知道底细特意去偷,可玄晟颐又为何要去?” 刚要开口,马上又想:“这两个人我是谁也招惹不起,又都是契丹人,还是不要插手,等他们把事情查个水落石出再做打算不迟。” 只听耶律丰泽道:“是与不是,过去看看便可知晓,胡将军明察秋毫,定会把一应之事断个明白。”话语虽轻,却是极具威严。 傅娇刚才凶险之时已然不顾生死,此时听玄晟颐的师父来了,虽不知他们权势大小与私交如何,但也看得出来,众人皆对这个中年的契丹人怀有畏惧之心,也有了胆气,看着念珠想起一件事来,冷不丁的说了一句:“听我二娘说,她前几日在萧爷的府上见过这串念珠。”本是后娘,她碍着面子不肯称呼一句,便在“娘”字前面加了一个“二”字。 一语道出,众人均是一惊,心里也明白了许多,玄晟颐更加得意:“前些日子还在你手里,只不过被我拿来不及报官而已,便是说,是你杀了李掌柜,又夺了他的财宝,什么叫铁证如山,你还想狡辩不成?” 萧思烈仍不认罪,吼道:“胡说八道,她的话又如何能信?” 玄晟颐讥笑一声:“朱氏夜夜住在你府上,她的话如何不信?” 一句话呛得萧思烈脸上青一阵白一阵,难堪之极。胡天阳也是心中暗笑,就连傅娇也垂下了头,众契丹兵的脸上也是轻松了许多。 事情有了转机,案情似已明了。只是耶律丰泽不知一个女子为何要偏向自己的徒弟,想想刚才徒弟舍命护她的情形,也就是了,看来他二人情感定不一般。既然她娘知道详情,看在她女儿的情分上依然要偏向徒弟,这官司是赢定了,冷哼一声,金杖点地道:“何不找朱氏对质,一问便知。” 胡天阳不敢不应,忙随声附和道:“是,找朱氏问一问即可。” 萧思烈突然又有了主意,朝一旁的方南平一递眼色:“去,把朱氏请来。” 却逃不过耶律丰泽的眼睛,立马将他拦住:“算了,还是我们一同过去的好,也免得有人提前串供。” 话语直白,萧思烈听了脸色更白了,却也不敢再做他想,随着胡天阳把手一挥,不情愿的混在契丹兵的队伍里,心里七上八下的敲起鼓来。 只有胡天阳心里颇有情趣,暗想:“只要能证明人是萧思烈杀的,玄晟颐如何拿到的念珠也无关紧要了。唉!这世道还是有权势的好,看他刚才飞扬跋扈的模样,这时却如霜打的茄子。现如今,别说人不是玄晟颐杀的,即便是,有这位太保在,谁又能奈何得了他?至于这二人与傅娇的事,是有媒人在先还是抢婚有理,也无需再做理会了。” 傅义已为女儿的事纠结数日,不知她现在如何,更难猜萧思烈要将他怎样,纳闷他近日为何这般消停,不来找他麻烦,忽见一群人涌进家门,以为来是兴师问罪的,吓得口齿也不清起来,忙说:“胡将军,萧老爷,有事尽管吱呼一声便可,为何又麻烦二位亲来?”侧脸见女儿也在一旁,定是被他们抓到押解至此,骂道:“死丫头,你还有脸回来?”上前便要拉扯。 耶律丰泽哪里要听他乱嚷?便问:“胡将军,这便是朱氏府上?” 胡天阳忙拦住傅义说:“太保有要事至此,尊夫人可在府上?” 傅义却不知谁是太保,听他问话虽不知何事,却也不敢悖逆,忙向里传唤:“去,快把夫人叫来”一个下人也是麻利,忙应了一声跑了回去。 胡天阳斜眼看了一下萧思烈,已是目光呆滞c面如死灰。 片刻的功夫便听朱氏乱嚷:“多大的事非要我去,莫非天塌下来不成。”鸭子一样扭到近前,满脸风骚妩媚之色,看着胡天阳说道:“胡将军,为何要带这么多人过来,屁大点事不至于抄家灭门吧?” 有太保在,问案要带些威严,胡天阳轻声喝道:“朱氏,太保有话问你,一定要从实招来,如有半句假话大刑伺候。” 可朱氏嬉皮惯了,依旧笑着:“哎吆,这么吓人?” 玄晟颐不肯和她耽误功夫,拿出念珠在他眼前一晃,阴沉着脸问道:“你可在哪里见着这串念珠?”萧思烈有心诱供,低头轻磕一声。惹得耶律丰泽铁青着脸,抬起金杖在地上一点,众人立马无语。 宝物价值不菲,谁不喜欢?朱氏立马眼放光彩,接过念珠细看。众人在等她判决生死一语,皆屏住呼吸,瞪着眼睛看她。 耶律丰泽原以为徒弟女人的母亲一定会偏向于他,实不知一个后妈本无情感,却与萧思烈亲昵的很,到底如何说原本拿不准。可朱氏本是一个没心没肺的女人,看不出怎样的苗头来,欣喜的把玩几下便道:“几日前在萧老爷府中见过。”还问:“这样的宝贝应给值不少的银子吧?” 一句话道出实情,众人均心中暗想:“萧思烈完矣!”萧思烈也是身子一颤,却又立马想起玄晟颐原本也姓萧,忙用话语点她:“哪个萧老爷?” 遗憾的是,朱氏压根不知玄晟颐的契丹姓氏,一指萧思烈,说道:“当然是你家,像宝贝一样藏着,莫不是丢了,要认回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一0八、【除恶务尽】 至此真相大白,耶律丰泽冷哼一声,说道:“胡将军,案情已经明了,断不可让凶手逍遥法外。将军若是不便,我师徒便替你拿了。” 点明了不可法外寻私,胡天阳鼓起勇气,断喝一声:“来人,来不赶紧拿了?” 再看萧思烈,面白如纸,一下子便跌倒在地,众人皆是一惊,朱氏也是吓得大叫。家人忙上前搀扶,却见他已是口不能言c手不能动,如中风相似。 七手八脚的将他抬到室内的功夫,有人请来了曹大夫。也不知他是否记得萧思烈差点让他殉葬的仇恨,不想施救还是无力为之,看了一下面色,摸摸脉象,轻叹一声,摇了摇头,拿起药箱便走。 这种情形自然无需再带到衙门里,胡天阳把手一摆,算是给了他天大的恩惠,几位家人千恩万谢抬着他回到府中,四处求医问药,怎奈无力回天,不出两日,萧思烈便在自家的床榻上,在妻儿的环绕下一命归西。 没了依靠,傅义免不了心中愁苦。可等有人祝贺他找了一个好女婿时,才想起玄晟颐师徒在契丹国权势更强,总要胜过把老婆送人换取富贵的好,立马又快活起来。倒是苦了朱氏,没了纵情之人不说,还尽遭傅娇的白眼,自此以后,在傅家的地位也是一落千丈。 叶飞筹划一番,本要除了傅义,一来为师父解恨,自己也报了那一顿痛打之仇,二来世间少了这等小人,民风也好纯正些。辛苦多日,总算除了他的依仗之势,料想他再难嚣张,再对付他也是容易。不想却帮他找了一个更具权势的女婿,更加得意起来。先前但凡见人均是一脸的献媚,如今已是满面春光,更加的趾高气扬。看来,要想达到初始之愿,恐要多费功夫才行。 好在玄晟颐感激他助其寻得一房妻室的情义,对他热情有加,慢慢的竟把他奉为座上宾。再加上他嘴巴甜些,见到傅义也尽捡好听的奉承着,一来二去,傅义不知他心里所想,听到好话也不计前嫌,甚是礼遇。 有了亲近的机会便要设法使坏。傅义新买的三匹种马,有一匹通体黝黑,总惹得人们赞叹不已。可不知为何,时常见它向西扬鬃嘶鸣,有些心奇,一有空闲便隔着栅栏驻足观看。 一日,正在琢磨此马的秉性,遇见傅义来问,便说:“此马识途。骑它外出,若是回返时迷了路途,只要松开丝缰由它自行奔走,便可安然返回家中。” 叶飞被奉为“马神仙”,傅义对他的话更是深信不疑,一日只身外出,真的怕上了年纪难记归途,便把黑马骑上扬鞭远行。 不想一连两日也未见回返,家人有些心急,忙到去处打听,却说当日便踏上归程,顿时慌了,忙派人四处寻找,六七日的功夫便把周遭二十里的地方寻了个遍,终于在一个山坳里将他寻到,却已经死了过去,头下一块尖石,血迹斑斑,再摸头骨已然碎裂,定是落马坠地磕在了石头上,黑马已不见踪影。 傅娇哀痛之余也问叶飞:“不说此马识途吗?为何未见把他送回府中?” 叶飞却道:“此马确实识途,可谁知老爷竟然到了这里。”这话倒是不错,是黑马将他驮到这里,还是他执意要来?谁也难说,傅家人也不好再问。 叶飞却心中窃喜,暗道:“谁说此马识途?这马从西土购得,整日望西嘶鸣,便是思念故土。丝缰一松定会望西飞奔。想来傅义要试探一下它的灵性,便信马由缰让它乱跑,到了这里方觉得不妥,想要勒马回返。可黑马回乡性起,便执拗起来,把他摔在地上独自奔逃去了。山路崎岖,碎石遍地,傅义一头碰到尖石上,哪里还能保住性命?” 费尽多少心血,熬了许多时日,总算把仗势凌人的萧思烈和寡廉鲜耻的傅义除掉,至此,归化城再也无一个豪强能比得上沐清斋的势力,契丹人也是对它刮目相看,欧阳煜一出自是八面威风,就连叶飞也自觉居功甚伟,若不是师父管得严谨,早已鼻孔朝天,得意万状起来。 只是傅义若大的家业要有人支撑,傅娇一个女人本来没什么主意,当然要问玄晟颐,可他一个契丹武人,哪里晓得汉人的生计?又来求教“心腹”叶飞。叶飞把傅家人按个掂量一番,突然又想起为虎作伥的半只耳朵和郑孝先来,心道:“若不给他们点颜色看看,难解心头之恨。”仔细打听,才知半只耳朵自被他刺伤后便遭遗弃,只剩郑孝先一人还在府中白食,哪能让他占得半点便宜?心中敬佩那日相马吵架之时一旁劝架,老实厚道的黄衫男子,便把他举荐上来,说道:“经营之事,纵观全府上下也是非他莫属。”却正和傅娇心意,念他在父亲假意称病那夜关爱之情,自是赞成。玄晟颐更是无话可说。 老实人毕竟是老实人,还以为自己本无德才,多亏了叶飞举荐,对他更是言听计从,更兼平日里也是看不惯郑孝先的德行,处处顺着叶飞的心意排挤他。郑孝先终日受到冷落,心情怏怏不快。 殊不知,中国封建社会本是重农抑商,农民只需辛苦劳作,无怨无悔把收成上交官家便可,至于商人吗?自是无人认承,其经营理念也是被人嗤之以鼻。那么,唯有官员的权势才被人尊重。首先,他们不仅不劳而获,还可左右他人的命运,甚至能依仗权势昧着良心将他人的财富据为己有。 傅义在世之时,常做一些仗势欺人的事,武人自然能派上用场。可如今有了玄晟颐这样的权人,只需细心经营便可,他哪里还有用武之地?郁闷久了便心怀不满,终有一日忍不住怨恨,打伤了一个家人,盗了一些财物逃出府去。 最先恼火的当然是傅娇,玄晟颐也是愤恨不已,骂了一句:“本以为他能忠心老爷,不想他竟是这般忘恩负义?”叶飞倒有了一个冠冕堂皇的fu ch一u的理由,主动请缨要亲自捉拿郑孝先,却是一连数月无果。 要说叶飞至此在傅家也算是贵客,但有所求均能如意。要紧的是朱氏,萧思烈病重身亡,算得上以身伏法,傅义死于非命,她没了欢爱依靠之人,傅娇又非亲生,自然不和她亲切,还时常数落她的不是,只差未直言将她轰走,心中无限苦恼,免不了胡思乱想,以为傅娇为了排挤她,刻意攀附权势,最终害得她在家中成了旁人。想起了做媒c抢婚两件事发同时,觉得有些蹊跷,便找胡天阳细问,才得知一切均与叶飞有关,她也不傻,猜想定是叶飞的阴谋,想起傅娇与己有怨,若是自己说与她听定是不信,便给了傅娇心腹丫头二两银子,把事情编的圆满,让她去告诉傅娇,还特意把黑马摔死她爹一事说成是叶飞的伎俩。 傅娇正值丧父之痛,听心腹丫头这么一说,顿时起了狐疑,与玄晟颐坐在床头上反复琢磨,两个人越想越觉得此事不无可能,傅娇便记恨起叶飞来,玄晟颐也渐渐地冷落了他。 气得叶飞逢人便喋喋不休的谩骂:“契丹狗真是忘恩负义,好心待他竟这样对人,有机会也要整治他一番。”至此,在心里与他结下了仇怨,只是不说,一心不畏辛苦的要找到郑孝先,好报那一顿痛打之仇。 一日,又拉着冯益之来到郊外,嘴里正嘀咕着:“这小子莫不是长了本事,能上天入地不成。偌大的归化城寻了个遍,就是不见其踪影,难道自知罪孽深重,难以立足,远遁他乡去了?” 冯益之却不想他这样没完没了的折腾,劝道:“两家人都被你整的凄惨,一个无赖,找到找不到的何必太过计较,难道非要斩草除根吗?” 叶飞道:“这小子狗仗人势,太叫人来气。” 冯益之又笑:“你小子气量太过狭窄,这叫睚眦必报,谁要惹上你可要小心才行。”叶飞忙反驳道:“我是防他有朝一日卷土重来。” 冯益之摇了摇头,叹道:“看来真是‘冤家宜解不宜结’呀。一旦招惹祸端便是循环反复,何时能了?” 忽听一阵喊叫,中间还夹杂着几声怒骂。二人最喜热闹,忙快步跑了过去。大路上,却见一伙贼人正挥舞着利器在抢劫一队契丹商人,两个已被砍倒在地,鲜血满身,眼看难以活命,身后的家小们被吓得连声惊叫。 沐清斋看不惯契丹人的习俗,不满他们残暴统治,但对待异族人也有区分,正当商人自然要另当别论,见有人做恶能袖手旁观?未及上前,却见贼人里有一人正是郑孝先,顿时怒火中烧,叶飞骂了一句:“满城寻不到你,原来是做了强盗。”拔剑便冲了上去。 交手之初还算顺利,举手投足间便打到两个。可等贼人们回过味来,一拥而上时,才发觉这伙贼人不仅心齐,且异常的强悍,似是有血海深仇一般,挥刀挺枪尽是拼命的招式,二人即便使出浑身的解术也是勉力支撑。 好在所有的贼人都过来围着他们乱打,有几个契丹商人侥幸未死,趁机丢下财物,带着家小逃了出去。 再斗下去定然凶险,只有眼看着郑孝先继续逍遥,忙力博奔逃。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一0九、【又遇故人】 乱世之秋,盗匪横行,自南国失去归化,契丹人不懂治国之道,民俗害人,许多人没了营生。有的背井离乡去了他处,有些人索性做了盗贼。前不久,归化便接连有几伙强人出没,欧阳煜再也沉不住气,吩咐叶c冯二人:“再遇到这伙贼人立马报知于我,也好弄清他们是哪路高人。” 白一帆夫妇初到归化,一应之事知之甚少,正要细作了解,也说:“但凡有事请告知我们,也好一同前往。” 叶飞见师父亲自出马,又有他二人相助,定能将这伙贼人一网打尽,除了郑孝先,勇气倍增,一有空闲便满街转悠,以期碰到他们。 不想过了月余,仍不见这伙贼人又怎样的动静,有些心灰意懒。也是功夫不负有心人,几日来连天大雨,租种沐清斋田地的一家佃户有一块洼地遭了水灾,二尺高的禾苗全都伏倒在地,无一棵能活过来,毁田再种也是不及,眼看今秋没了收成,愁得一家人叫苦连天。 欧阳煜得知此事,便叫叶飞和郝志远去佃户家告之免了田租,急难之时也可救济一二云云。回来时路过一家铁匠铺,郑孝先带着五六个人正在那打造器械,叶飞一把拉住郝志远躲在无人处,低声道:“你快去告诉师父,我跟上他们,并在沿途留下暗记等你们到来。” 铁匠师傅特别的卖力气,火炉里取出一块烧得通红的铁块,光着膀子抡起铁锤“叮当叮当”一阵猛打,半炷香的功夫便打造出一个奇形怪状的家伙来,叶飞在暗地里看着,心道:“这是设置路障和陷阱用的,莫非他们住在山里?” 郑孝先看着满意,赞道:“师傅好手艺,剩下的几块碎铁再打几个飞镖如何?” 铁匠师傅也是爽快,应道:“这个倒是容易,还请稍等片刻。” 又是一阵“叮当”乱响,十余只飞镖打造成形,冷水里一放,“滋滋”直响,一股热气升腾,取出来时已是青光锃亮,磨刀石蹭了几下立马寒气逼人。 俗话说“铁烧红了别摸”,郑孝先用铁钳子夹起一只飞镖,笑道:“看起来定是应手,不妨先试试。”手一甩,飞镖“嗖”的一下直奔叶飞飞了过去,吓得他忙把头一低,“啪”的一声,钉在身后的墙上,没入寸许。 原来他早知自己藏在这里,刚要转身去逃,又一想:“我走了哪里去找他们,还要将他们缠住才行。”嬉笑一声,喊道:“郑少爷,别来无恙!”忽听身后也有人说了一句:“你也不错。”回头一看,有两个人手持利刃走了过来,正是那伙贼人其中二人,原来,他们早已做好了要围堵自己。 没了办法只能力拼,“刷”的一下拔出长剑迎了上去。 几个贼人尽数围了过来,弄得他左冲右突,应接不暇。片刻的功夫便后悔起来:“当初若把老爹留下的剑法好好练习,何至于这样狼狈?” 话是应给这样说,以叶问天当年的本事,这几个贼人哪还放在眼里?只不过叶飞这小子,把所有的功夫都放在动心机上,是故功夫进展缓慢,名侠之后竟被几个贼人围住,冲突半晌裹足不前。 费尽力气突围出来,又被人家从后面追上,想要摆脱也难,心里急切:“师父,快些来呀,这伙贼人厉害的很,迟了恐小命不保。” 累的他有些气喘,刚刚躲开一记铁棍,又有两个壮汉挥刀扑来,气得他心里发狠,挥剑拨出,又随手一挥,便在一人的左臂上划了一个口子。惹得贼人们急了,郑孝先率先发难,吼道:“砍了他的脑袋!”咒骂声起,身形乱动,寒光飞舞,逼得叶飞鼻子尖见了汗水,甚是吃力。 忽听一句喊声清脆:“傅亮,如何是你?” 恶斗当中一个身穿青衣的青年转头一看,来人正是何瑛,后跟白一帆和欧阳煜c古瑜等人,忙停下手惊喜道:“何xiǎ一 jiě,你怎么在这里?” 何瑛立马喝道:“都住手,是自己人。” 贼人们也有几人看见了何瑛,听她喊声也是一愣,不自主的停了下来,也惊喊着:“何xiǎ一 jiě!”原来青衣人正是傅亮,和她说话的几人也是在饶州当了几年奴隶,和她一起逃回来的汉子。 叶飞见师父来了,也有了依仗,期望他能出手相助,不想一群人被何瑛喝住,也愣愣的,不知所以,又听何瑛问道:“你们如何打了起来?” 傅亮一指叶飞:“是他先找我们的晦气,还伤了一个弟兄。” 叶飞刚要出言反驳,却被何瑛抢过话去:“他是欧阳煜先生的弟子,叶大侠的少爷,自家人不要误会。”叶飞是找郑孝先去的,何瑛早就知晓,无需再问,可两伙人若不详细介绍一番,恐难消怨气,何瑛才如是说。 四海闻名的叶问天傅亮早听袁梦说过,却不曾见过,忽听眼前这位少年便是他公子,心下一愣,不知说啥是好。转眼看见欧阳煜,方知定要给些情面,双手抱拳,歉意道:“原来是欧阳先生的高徒叶少爷,失敬!” 白一帆担心欧阳煜师徒有气,忙解释道:“欧阳先生,这位是傅亮老弟,与何瑛一起从契丹国逃回来那位,你可记得?” 欧阳煜当然记得,更不好计较,难为情一笑:“又是大水冲了龙王庙,叶飞,赶紧给你傅大哥赔个不是。”这辈份乱了套了,好在均无血缘关系,众人只当未听见。可叶飞却是别扭的很,未抓到郑孝先,还要给他们赔礼。但听何瑛与他们谈的亲切,定是交情非浅,哪好为难于人?更不敢违背师父的意,好在人家赔礼在先,也算有了情面,也抱拳道:“傅大哥幸会!” 傅亮立马回道:“无须客气。” 可欧阳煜却有一事不明,问道:“你们不是回家了吗?如何来到这里当了强盗?”何瑛正关心此事,也问:“不在家里讨生活,为何要干这种行当?” 一句话道尽心酸,傅亮神色黯然,垂头叹息道:“都是契丹人害的,哪里还有家业?”余下的几位汉子脸上也没了笑容。 一行人凄苦,何瑛怎能不知?可怎样的情形竟逼得他们冒死求生,忍不住要追问几句,傅亮这才凄苦的道出别后之事。 傅亮师徒送何瑛到檀州遇到了白一帆,便放心回转,一路不曾停留直向家乡奔去。离家越近景物越是熟悉,只见远山微耸,草木繁华,路桥依旧,勾起了他们对往事的回忆。 特别是契丹人入村当日,先找到村正说要用一批工匠为王爷修建府邸。村正倒是殷勤的很,把他所熟悉的工匠尽数的带到村头,傅亮当时正在师父的店铺里做活,也未能幸免,连师父被一同带去。 契丹人不说要去哪里,只说路远艰辛,为防他们逃跑便一一用绳索捆住,接着便是屠村,全村老少三百余口皆遭祸殃,就连村正也被一刀砍死。 工匠们目睹亲人被害,皆是悲愤,怎奈无力反抗,又被杀死两个,只好带着满脸的泪痕和心痛,被驱赶北上。 如今二人历经劫难和艰辛逃回故里,便要见见亲人死伤如何,或许有侥幸活命的,也好一起过活。 大老远的望到村子,脚步更加快了。 可等进到村子里,眼前景象使二人不由得心下一沉。只见整个村落已淹没在荒草茂林中,犹如鬼蜮一般,了无生机。房舍成墟,院落里也是荒草遍地,不少的槐柳枝桠乱舞。屋里c院内c街头尽是白骨森森,多数散落,有的半掩在沙土中,定是死后不及掩埋,被野兽啃食,已经辨不出到底是谁家子孙。看情形,当初应是全村被屠,无一人生还,不然怎可能陈尸多年?风吹起,碎草中夹杂着几片破布似冤魂般在空中起舞。 傅亮当年父母在堂,上有兄长下有小妹,倒是其乐融融。可家口多张口吃饭的也多,生活窘困便随着师父学一项打铁的本领。大难来临时他在店铺里,不知家内的情形,几年间一直记挂在心。急切跑了回去,却见木门已经破败,院子里也只剩两个头骨,几块大骨零散,只有小妹的布偶还在角落里。 惊呆半晌,泪水夺眶而出,嚎啕大哭了一场,才把几具骸骨收在一起。本来要埋在荒山上,又怕日后难寻,索性在院子里起了一个合家冢。 叩头时忽听背后犬吠声起,回头一看,一条黄狗窜了出来,这不正是我养的老黄吗?它还活着,定是它忠心,家口都死光了还一直守在这里,似是知道我定会回来一般,一把抱住又是一阵大哭。 进到屋里,见到摆设依旧,锈迹斑斑覆了一层厚厚的灰尘,衣物已经腐烂,缸里的米已经发霉,水也变成了深绿色,心中更是凄楚。 腹饿之时想起了师父,跑过去一看,尚伯年也和他一样在院子里起了一座土坟,人却红着眼睛站在院门前望着一个石墩发呆。细问才听他说,当年他就看着母亲抱着弟弟坐在石墩上,为保护弟弟背后挨了一刀,弟弟也未能幸免。 又指着有远处的一具骸骨说道:“那是邻居家的周氏,长得有些模样,活活的被契丹人糟蹋了,终究死于非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一一0、【 联 手 】 满村凄惨,实在叫人不忍,师徒二人一商量,便把全村的尸骨捡在一起埋了,立了一个木板,也不知写什么好,便刻了“村合葬地。” 无米粮酒馆,连店铺也没了经营,哪里去找吃喝?好在几户人家的果园还在,采摘一些倒可以充饥。无处借宿,便在自家的破屋里将就一夜。傍晚时分,师徒俩坐在门前看着夕阳晚照,回忆起当年的情形,依然历历在目。 劳累一天的村民用过晚饭,夜色未临之时哪能立刻睡去?便成群的坐在一起闲聊。无非是西家的孩子买了新衣,东家的鸭子没了,哪家的母猪下了猪仔,谁家的青年网了四斤小鱼,尽是一些家长里短的事。甚至私交好的,拿他糗事说几句笑话,惹得大家一阵哄笑。生活虽然简朴,也尽是笑语欢歌。 可如今,整个村子如荒野乱茔一般,当年熟悉的面孔,孩童们亲切的呼唤再也不见。哀声叹气的闲说大半夜,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 这等情形如何能讨生活?次日清晨,师徒二人便带着老黄走了出来。 这时才细看周围的景象。大片的良田早已荒芜,十只一群的牛羊在悠然的啃着青草,不时看见狐兔乱窜,原来这里已变成了牧场。 也是凑巧,路上竟被他们碰到当初下令屠村的那位契丹首领,二人正心中记恨,此时又了无牵挂,哪能轻饶他?一直跟了两天两夜,终于找机会把他杀了,却惹得契丹兵紧追,慌不择路逃进大马群山。正思如何将契丹兵摆脱,山林里突然间窜出十余名汉子,大杀一阵契丹兵又把他们引了过去。 二人侥幸得脱,饥肠辘辘的在山林里蹲了一夜,幸好老黄一直守在身边,一有动静它必先知,一夜睡得倒也安稳。 次日醒来又碰到昨日痛杀契丹兵的十余名汉子,原来,契丹兵折损几人后便迷了路,费尽辛苦好不容易找到出山的路径却也不敢再来。 可问起汉子们为何出现在山林里,又对他们仗义相救,才知道这伙人也是没了家业和田产的,有的犯了刑罚,都怀着对契丹人的愤恨进了山林,已在山中起了寨子,见他二人恶斗契丹兵,起了同仇之心,便上前相助。令人新奇的是,他们见尚伯年和傅亮本领不凡,便邀他二人入伙。 二人流落北国凄苦数年,回乡之际又见亲人尽遭屠戮,心中正痛,早有fu ch一u之心,且已无立足之地,便爽快的应了他们。 也是尚伯年武功高强,又处处为弟兄们着想,不久便树立了威信,先前占据山寨的人也是大度,便推举他为首领。 至此以后,一伙人只要遇到契丹人,但有机会便痛下shā sh一u,所有的财物都运回山寨以供日常所需。后来又碰到几位一起从饶州逃出来的汉子,家境和他们一般,也加入其中,队伍逐渐壮大起来。 凄苦之后还是凄苦,带着他们逃离饶州并未给他们带来光明,说起来他们的行径也是无可厚非。但这样刀尖上舔血的日子哪有幸福?只是满腔仇恨的一种宣泄罢了,可何瑛却无权指责他们,只是心中平添了一丝的怜悯。 欧阳煜和她的心情一样,不希望他们这样冒险,过着毫无出头的日子。可仔细一想,契丹人势大,他们也算是一股势力,若能诚心交结用作援手总强过势单力孤,便问:“你师父在哪里?我想找他谈谈。” 做了山贼,栖身之处怎可轻易告人?傅亮一愣,一时不知如何作答。何瑛看出原由来,便说:“无妨,你明日让他来沐清斋便可。” 别人的话不好说,只因何瑛对他有恩,傅亮对她一向惟命是从,当即应允道:“就听何xiǎ一 jiě吩咐,明日我领师父过去。” 叶飞却总觉得少了一人,回头去找也是不见,便问:“郑孝先呢?他如何与你们在一起?”傅亮答道:“他先前的主子死了,无处可去,便投了我们。” 欧阳煜心道:“此人品行不端,要多提防才行。” 何瑛的话真是管用,次日中午不到,尚伯年便领着一起从饶州逃出来的汉子来到沐清斋,一见何瑛便如见到恩人一般,毫不吝啬的大礼下拜。何瑛哪里敢受?忙将几人一一扶起,感动一番后又把他们引荐给欧阳煜。 尚伯年早见过欧阳煜,熟悉的人无需客套,谈的甚是欢快,一说联手,心志相同之人怎能不应?自然是一拍即合,只是欧阳煜又定了一个规矩,说,两国比邻而居,相互往来,互通有无并非要紧的事。可恨的便是性情残暴的契丹人和那些卖祖求荣的汉人贪官恶吏们,我们不能良莠不分,对所有的契丹人一概而论。正经的契丹商人和寻常百姓还是不要为难他们的好。 这话在理,尚伯年当即应允。傅亮却在一旁嘀咕着:“我是恨透了契丹人,管他做何营生有官与否?当然要见一个杀一个。此时倒无需和他认真理论,事后他若真的问起,找一个理由敷衍过去也就是了。” 商谈已毕,就等着轰轰烈烈的大干一场。 尚伯年是性情中人,感恩图报,带着汉子们非要把山寨的头把交椅让给何瑛。何瑛哪里敢应?不想汉子们心诚志坚,竟长跪不起,万般无奈,只好求白一帆解围,最后把这份“美差”礼让于他。至此,白一帆便代领了山寨,又因其飞龙爪的绝技,便把山寨取名为“飞龙寨”。 自此,沐清斋常为飞龙寨报信,归化城里一有契丹人残暴和官员为非作歹者,自己不便出手便邀他们下山,且常为他们掩护,配合的甚是得力。弄得一些胆小的官吏,一听“飞龙寨”三个字,便吓得屎尿奔流,哪敢明目张胆的为非作歹?就连民妇为了止住孩童哭啼,均用“飞龙寨”吓他。 不想好景不长,归化城东突然建起了军营,营门处还张贴了一副画像,正是何瑛在饶州穿男装的模样,心奇的人细看便知,原来是耶律柔格来了归化,怪罪她杀死了耶律九斤,便张榜捉拿。 本想找他寻回玉麒麟,却被他张榜捉拿,看来还需小心行事,沐清斋难住,二人商议一番,只好带着古瑜躲进了飞龙寨。何瑛本是大家闺秀,才学不输一般的儒生,本应坐享富贵,受封荫之福,却要在这荒山之巅,和这些匪气十足的汉子们朝夕相处。好在有夫婿相配,众人对她也算恭敬。 契丹大军住进了归化,保持了强压的势头,相比之下,欧阳煜等人的势力便显得弱了许多,日后再与契丹人周旋定是艰难。好在他们不是孤军奋战,十六州内外基于个人恩怨和为了民族大义反对契丹人的也是大有人在。 一日,派去南国打探消息的郝志远刚刚返回,水不等喝上一口,欧阳煜便迫不及待的问道:“可打听清楚,南国时局如何?” 郝志远一摸额头上的汗水,说道:“正如白少爷所说,先皇李存勖两年前便已遇害,李嗣源登基后,敛尸厚葬,立庙号为庄宗皇帝,仍以大唐为国号,改年号为天成元年。却少用刀兵,看来,并无收复燕云之地的志向。” 外无强援,归化时局还需他一人支撑着,倍感艰难,欧阳煜轻出一口气,又问:“可打探出慕容景的下落?” 郝志远道:“自宫中大乱后,慕容将军便带着李继c张涛两位兄弟出城寻找庄宗后裔,听其意向,是要在庄宗的宗亲里立下嗣主,重振庄宗伟业。我在皇城时,听他们已经去了定州。但定州义武军节度使王都早有异志,恐不久便要挑起战端。三人身临险境,势单力孤,不免叫人担心。” 欧阳煜有些不解,问道:“听白少爷说,宫中大乱之时,诸王皆遭惨祸,他还要去找哪位?” 郝志远说道:“郭从谦从逆之时,皇室宗亲惨死者多人,唯有薛王存礼和先皇的四位公子下落不明,慕容景将军定是要去寻找他们。” 终究为先皇保得一丝血脉,欧阳煜心中略有慰藉,安心之余又想起定州的事来,又问道:“王都谋反,李嗣源可有对策?” 郝志远讥笑一声,说道:“有招讨使王晏球在,王都岂能得逞? 定州王都真的反了,造反的时候是天成三年仲夏。王晏球奉唐主李嗣源之命率军征讨,三番血战后,叛军伤亡惨重,不得已退入城中。王晏球不肯罢休,指挥军士架起云梯蚁附蹬城,几次猛扑之下城垣多处被毁,叛军再遭重创,如今几万残军困守孤城,形势岌岌可危。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一一一、【 城危人惶】 好不容易熬过新年,正值初春,冰雪初融,春寒依然料峭。 定州义武军节度府旁的一个院落里,一棵老槐树尚未抽芽,光秃秃的枝丫四扬,一个喜鹊窝端端的坐在那里。 树下一个青年手持利剑已经摆好架势,“刷刷刷”连劈三剑又反手直刺出去,接着凌空跃起,利剑寒光闪烁在一段枯枝上蛇行而过,等人落地,枯枝已被他截成数段,纷纷落下。 “好剑法!”一个长着瓜子脸,留有三绺胡须的青年左脚刚踏进院门便抚掌赞道:“李继兄弟,这个时候不好好呆在屋里休息,待会儿有事哪有精力应付得来?别忘了,这几日城里乱的很,不测之事时有发生,且大难将至,怎么有心情跑到这里练起剑来?” 李继收剑站立,嘻笑一声:“张大哥,我昨天遇见两个小贼作恶,本想将其擒住,不想他们使诈,不慎扭伤了筋骨。这不,趁着眼下无事正好hu一 d一nghu一 d一ng,一旦有事也好派上用场。” 张大哥名叫张涛,闻言一愣:“伤的重吗?伤了筋骨要好好静养才行,别再是伤上加伤,更难恢复了。这个时候若是弄坏了身子可是大大的不妙。”他一连用了两次“这个时候”,看来眼下的情形非同小可。 李继满不在乎的摇了摇手臂,笑道:“只是有些酸痛,不碍事。” 忽听一声马鸣,接着便是踢踏踢踏的脚步声,一个人走了进来,身穿褐色长衫,腰扎玉带,脚下一双皂靴,颇有英气。见二人谈的亲切,问道:“原来你们在这里,有什么事吗?” 张涛转身看见来人,笑容亲切:“慕容大哥,李继兄弟在练剑,我看他大有进步,过来凑个热闹。你转了半晌,可知城外情形如何?” 来人名叫慕容景,原是后唐庄宗皇帝身旁的散员都指挥副使,与李继c张涛即是袍泽兄弟,又是少年玩伴,情同莫逆,见问深叹了一口气,答道:“城池不日可破,王都大势将去,即是大罗神仙也救不了他!可惜这城中百姓又要大祸临头了,我们被困城中,要想安然出城也是万难啊!” 二人闻言心情沉重,李继问道:“能否向王晏球讨一个人情,让他约束一下将士,不要为难无辜的百姓。” 慕容景无奈的摇了摇头:“我和他只有一面之缘,毫无交情。且两军血战数月,已经杀红了眼,唐军破城之时难免要发泄一下心中的愤恨。除非王都认罪伏法,举城投降,否则的话,难让唐军放下屠刀。” 张涛又问:“王都那里又做如何打算?” 慕容景又叹了一口气,说道:“此人自知已经铸成大错,难以挽回,便要孤独一掷做困兽犹斗,很难念及苍生啊!” 又见一人走了进来,貂裘貂帽,身材魁梧,满脸的络腮胡子,说起话来嗓门奇大,边走边嚷嚷道:“三位英雄都在这里,王将军正在府中喝茶,为何不一同前往?”却是奚族部落的首领秃馁,跋扈的很,三人原本对他心生厌恶,直直的看着他,均是一言不发。 此人可大有来头,庄宗皇帝还是晋王之时,他曾联络契丹兵与庄宗为敌,确让庄宗吃了不少的苦头,就连庄宗本人也险些被困阵中,力战之后才侥幸得脱。前些日子王都造反,也是他率领众多番兵前来助战,王都才有恃无恐,一意孤行。此人之前曾数次带兵深入中原四处掠夺,早该受到惩治,没想到竟跑来这里上蹿下跳。只是眼下他是王都的座上客,三人不好太过为难于他。 秃馁见三人不语,自知没趣,便自嘲的说道:“原来三位有要事相商,请恕打扰,就此告辞!”见还是无人理他,心中甚是不快,哼了一声,极不情愿的转身走了出去。 不见了秃馁的背影,李继上前一步问道:“大哥,我们是来找薛王的,为何非要把自己牵扯进去?” 慕容景沉思片刻,答道:“是啊!可如今大军围城,谁敢开城放我们出去?我只是担心这定州百姓,若能使这万千生灵在破城之日免遭涂炭,也算是为国为民做了一件大事啊!” 张涛却对此事毫无信心,接过话来,说道:“可仅凭我们三人又能如何?唐军誓死也要破城,王都却一意孤行,我们是任何一方都劝阻不了啊!” 见慕容景沉默不语,张涛又道:“也许王晏球原本没打算纵兵大掠呢?”慕容景点了点头,面无表情的说道:“但愿如此吧!” 忽听一人大呼救命,三人一惊,忙健步跑了出去,只见一个胡同的拐角处,两个人躺在那里,一人惊恐万状的抱着一个包袱,周身颤抖不已。一人胸口中了一刀,身下一大滩鲜血已经死了过去。一旁还站着一人,满脸横肉,手持滴血的利刃,一看便是shā rén夺财。 慕容景长剑一指持刀那人,喝道:“大胆贼人!光天化日之下恶意行凶,你不要命了吗?”还未等那人答话,地上躺着那人忙爬了起来,急声哀求道:“英雄不可错怪好人!”用手一指地上死去的人,大声道:“是这个贼人要抢我的财物,多亏这位英雄仗义相救把他杀死,我这才保住了一条小命啊!”说着话,竟然流出几滴眼泪来,想是感激那人的救命之恩。 慕容景这才知道弄错了,急忙问道:“果真如此?”持刀那人不慌不忙的擦了擦刀上的血迹,言道:“我正路过此地,见有人要夺人性命抢劫财物,便动手把他杀死。三位好汉也想为民除害,在下敬佩之至!这乱世之中,不法之徒比比皆是,正要有人管管才行。” 慕容景心下欢喜,赞道:“英雄所言极是,百姓危难,正需您这样的仁义之士。如此,我便替定州百姓谢谢你了!” 那人倒也客气,说道:“不必了,我只是略尽薄力而已。”说完又拉过拿包袱那人,说道:“还不谢谢三位英雄?”拿包袱那人忙翻身跪在地上,磕头像捣蒜一般,口中谢道:“多谢各位好汉,各位对我恩同再造,小人定会铭记在心。” 未等他说完,慕容景一把将他扶起,说道:“这位大哥不必多礼,这里危险,还是快些回家吧。”那人倒也听话,站起身来连声说是,又转身向北走去。 持刀那人也朝慕容景等人一拱手,道:“各位大义,咱们后会有期!”三人也一起抱拳,说道:“英雄慢走,后会有期!” 持刀那人站在原地等三人越走越远,迟疑了一下,反身又朝拿包袱那人追了过去,拐角处两人又碰到了一起,只听拿刀那人问道:“怎么样?” 那人抱着包袱喜滋滋的答道:“沉甸甸的,定有不少好东西。”持刀那人又道:“真是好险,若是被那三人看出破绽岂不麻烦!” 正说着,前面的路口处走出一男一女两个人来,人手一把利刃,道路中间一立便将二人拦住。男子已到中年,甚是老成,女子才二十岁上下,俊俏得很,只是眉宇间带着一股怒气。 见有人拦路,二人一惊,持刀人问道:“什么人?为何拦我去路?” 女子冷笑一声,厉声道:“你二人合伙谋财害命,一个装作无辜受害的样子,一个假扮好人仗义相救,骗得了他们岂能瞒得了我!” 拿包那人双手有些发抖,紧紧抱住包袱后退一步,嚷道:“你血口喷人!” 男子上前一步,目光犀利,直视那人双眼,话语中带有一种威严,讥笑道:“那你说说包袱里都有什么东西,我们打开来看看。要是你说对了就算是你的,如何?” 拿包那人被瞪得心颤,又后退了两步,还想支吾,持刀那人见漏了马脚,突然间满脸杀气,把刀一横,淫笑道:“就算我们谋财害命,你又能怎样?哼,今天我们哥俩运气不错,刚刚抢到一些财物,正要快活快活,正愁着没有美人呢,你们倒送shàng én来。糟老头子我们不要,美人就留下来陪陪我们哥俩快活快活吧!”说完钢刀一挥,便向男子砍去。 男子恼羞成怒,闪身躲过,“刷”的一声拔出长剑与那人斗在一起。三招过后,他瞧那人招式平平,懒得和他纠缠,手下用力一剑便把他的手腕砍断,鲜血淋淋,连手带剑“当啷”一声掉在了地上,疼的那人一声惨叫一下子蹦出老远,刚要转身逃去,男子的抢先一步迎了上去,长剑一挥便抵在他的咽喉处,又是一声讥笑:“三脚猫的功夫也想学别人shā rén越货?” 那人变得倒快,生死之间顾不得剧痛钻心,忙跪地大声求饶。男子冷哼一声,问道:“你抢劫财物,夺人性命时可曾可怜过他人?”长剑向前一递便洞穿了他的喉咙,鲜血喷涌,未来得及哼上一声,身子晃了两晃便倒了下去。 拿包那人早已拔出短剑来,却不及女子剑法高妙,招的功夫便把他送进了鬼门关。女子又上前踢了一脚,骂道:“作恶多端,焉能活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一一二、【 城头鏖兵 】 慕容景哪知他们放错了坏人,边走还边嘀咕着:“城还未破,便已经人心惶惶,不法之徒开始为非作歹了。”忽听有人大喊:“唐军攻城了!”三人大惊,只见街上行人混乱,一队衣冠不整的士兵拿着断刀残戟向城头奔去,情知大事不妙,忙紧随其后跑了过去。 定州城外,号角齐鸣,鼓声震天。一队队唐军盔甲鲜明,口衔利刃,左手拿着盾牌,右手扶着云梯矫捷的向上攀爬。城墙上的叛军纷纷扔下滚木c擂石,弓箭手瞄准攻城的唐军箭不虚发。顷刻间,擂石如雨,箭似飞蝗。被击中的唐军纷纷从云梯上滚落下来,有的被击中头颅c血肉模糊,当即殒命。有的胸腹中招,料也难治。更兼断臂残腿c血溅城垣,哀嚎之声不绝。但攻城的士兵不顾生死,依然奋勇争先,好似生龙活虎一般,已经爬上城墙的士兵立刻挥动长枪大槊拼力格斗。守城的叛军也毫不畏惧c沉着应战,前面的刚倒下,后面的马上冲了上来,直至把唐军赶下城墙。 城外不足三十丈远的地方一排唐军手持盾牌组成一道铜墙铁壁,身后则是紧握强弓硬弩的弓箭手。一位将军见唐军攻城受阻,下令放箭。霎时间,万弩齐发,飞矢蔽空,城头上中箭伤亡者不计其数,不断有人跌落下来。已经阵亡的士兵“嘭”的一声摔在地上一动不动,未死的则躺在那里不断地哀号,唐军见是自己的人便马上抬走救治,是叛军便补上一刀。攻城越久伤亡越是惨重,一时之间,城上城下血肉横飞,死尸累累。 不远处,一队负责督战的唐军整军威严的站在那里。当中的一匹战马上端坐着一位银盔银甲的将军,他就是大唐北面行营招讨使王晏球。这次是奉唐主李嗣源之命前来征讨不久前举兵造反的定州义武军节度使王都的。此时他正目凝神c端详的脸上略带一种稳操胜券的表情。这是一位身经百战的将军,城头上惨烈的战况以及士兵不断伤亡的报告已经无法让之动容。此时,他又想起了奉命征讨以来的往事。 义武军节度使王都本是庄宗皇帝李存勖的儿女亲家。自从庄宗遇弑c女婿自杀,心情悲且抑郁。再加之权臣抵姤c新主处处抵防,渐渐起了异心。于是约定各镇节度使共同起兵反叛。偏偏各镇不但不从,反向唐主告密,说他谋反。因此才有晏球征讨c大兵压境。 亏王都还有一些本事,他用重金hui 奚酋秃馁向之求救,秃馁率领一万余名骑兵前来增援。王晏球则大破番兵,围困定州。秃馁又使尽浑身解数替他求来契丹兵,一时让王晏球吃了大亏。血战之后,又在卢龙军的帮助下两次打败契丹兵,才使契丹兵不敢再来。如今几万大军围困孤城,定州城指日可下。这时,他突然发现城墙上有三位身着常服的百姓。 三人已上城墙多时,砍倒了多名已经登上城墙的唐兵,刚才又用长枪破坏了两具云梯,云梯上的五名士兵坠地身亡,同时又砸伤几名在地下准备攀爬云梯的士兵。城外射向他们的利箭经他们左拨右挡,丝毫不能近身。城上的叛军也在他们的帮助下,七砍八剁的杀光了所有已经登上城墙的唐军。 王晏球一声不响的观望了好一阵子,转头叫过旗牌兵:“传令下去,停止攻城,鸣金收兵!” 身旁的几位将领都以为今日定能破城,正要督促将士一往无前,忽见他此时收兵均是不解,问道:“将军,此城已残破不堪,城中叛军也所剩无几,如果我们一鼓作气,天黑之前定能破城,为何要在此时收兵?” 王晏球深吸一口气,右手举起马鞭指着城墙问:“你们看到城墙上穿着百姓服装的那几个人了吗?”众将看了看城头,仍是不解,问道:“看见了,他们身手不凡,难道是甚么要紧的人物,我们收兵与他们何干?” 王晏球笑着一字一板的说道:“身手不凡也是百姓,我不知道他们是不是甚么要紧的人物,此时收兵也不是因为他们。你们看,王都已把城中百姓驱赶到城墙上抵抗我招讨大军,可见他已无可用之兵,只是在做困兽犹斗。但此城墙甚高,如果我们一味强攻,定会伤亡惨重。我只是爱惜我军将士的性命,不想胜利在望之时徒增伤亡。不如围住此城,坐吃三州转运粮饷。此城已是孤城,外无援军,不出日城中必生内乱,那时,定州城可不战而下。” 众将闻言无不点头称赞。于是唐军停止攻城,把定州城团团围住。 城上的叛军终于有了喘息之机,接下来便是收集御敌的器械,救治伤兵。经过几个月的鏖兵血战,残破的堞垣上血迹斑斑,陈尸相互枕籍,几无立足之地。更兼破旗断戟,一片凄惨悲凉。重伤未死的将士凄苦的哀嚎声令人毛骨悚然。望着这群余力耗尽,几与乞丐的残军,慕容景心中凄苦。 当年庄宗遇弑,四位公子与薛王存礼下落不明,他与二位部将李继c张涛不忘故主,便离开京城四处寻觅。因王都曾是庄宗皇帝的儿女亲家,料想他一准知道五人的下落,便在几个月前来到定州。不想非但没有打听到半点有用的消息,却遇王都举旗造反,三人一时被困城中。 慕容景原本与交战双方均无干系,更对他们毫无好感。王都本名刘立郎,为定州王处直的养子。他却为了夺取嗣主之位,囚禁了王处直,代领定州兵权,令王处直忧愤而死,如此不忠不义之人怎能一呼百应?对于李嗣源,当年宫中大乱,虽不是始作俑者,但也难逃干系。此人为太祖c庄宗皇帝两朝旧臣,官拜节度使,带甲三十万。当年乱军峰起之时,不设法平乱,反而随众从逆。若无叛军在外,仅凭一个从马直都指挥使郭从谦怎敢行弑君之事?庄宗遇害后,又不诛杀首逆,奉迎魏王,却拥兵进入大梁,窃取皇位,以致皇室宗亲遇害,诸王惨死!仅凭此事,便难说他忠心事主,得国大义。 慕容景今日登城拒抗唐军,是担心唐军入城,百姓遭殃。他本想先守住城池,再让王都设法休战。 就在前些日子,他还在劝阻王都要三思而后行,造反一事断不可为。见王都执迷不悟,便细致的分析了当下的情形,对他晓以利害:“当年宫中大乱,先皇遇难,李嗣源乘机篡取帝位,众人多有不服。但国无嗣主,谁应当立?且嗣源势大,各镇因无所依,无力与嗣源抗衡,更不会响应将军起兵反抗嗣源。为今之计,应设法找到薛王及四位公子,立下嗣主,再号召各镇拥戴天子,那时师出有名c各镇响应,大事可成矣!可现在我们独自起兵不仅势单力孤,恐有自立之嫌,胜败难料啊。” 不料王都却一意孤行,说起兵是为庄宗fu ch一u,誓要讨伐逆臣李嗣源。可眼下经过几个月的鏖兵血战,援兵已退,当初困守孤城的几万将士已久战疲惫且伤亡殆尽,如果唐军持续攻城,不出半日城即可破。而这些年来,屡有破城之后又纵兵掠掳之事,到那时这些将士何去何从,不得而知,城中百姓又将惨遭涂炭,慕容景想到这些真是痛心疾首。 张涛想了一会,看了一眼因忧城忧民而心力交瘁的慕容景说道:“我们去见一下王将军吧?告诉他眼前的情形,再看他如何定夺?”慕容景略微思考了一下,“唉!”轻叹了一口气说:“事已至此,只能尽力而为了!” 定州城内已是一片混乱,百姓们都在收拾家物,暗中议论城破之时是躲是逃。从他们的眼睛里可以看到几近绝望的惶恐。 节度府上依然戒备森严,门外站着几名奚兵,秃馁正在里面。王都满脸的愁容c焦躁不安,见慕容景和李继c张涛进来,忙起身问道:“慕容将军,外面的情形如何?唐军停止攻城,可有妙计退敌?” 慕容景无奈地摇了摇头:“王晏球两朝重臣,将略可称,唐军势气正旺,敌众我寡c外无援军,断难取胜,形势对将军不利!现在唐军停止攻城,正是将军的一个好机会呀!” 王都凝注慕容景,半晌问道:“当初你劝我不要起兵,莫非今天你要让我投降唐军?”慕容景答道:“我这也是设身处地为了将军着想,至少可以保住家人和全城百姓平安。” 他本是好意,哪知王都听完他的话又是一番道理:“我当初起兵是为讨贼,恢复庄宗旧业,岂可向逆臣投降?再说,李嗣源狼子野心,早想把万里江山据为己有,只是碍着庄宗皇帝英明神武,又怕众将不服,才暗中积攒力量,蓄意代发。庄宗遇弑,对他而言正是天赐良机!如今他篡权夺位当然要排斥异己。我举义不成,不能怨天尤人。但事已至此,即使我放下枪戈,李嗣源岂能容我?” 秃馁也插进话来:“王将军匡正义,卫王道,只可玉碎,不求瓦全。即使战至一兵一卒,绝不向逆臣折腰。” 慕容景最恨这种唯恐天下不乱之人,愤然说道:“城即将破,百姓何辜?难道你想让他们与城俱毁吗?”一句话问的秃馁哑口无言。慕容景转身又对王都说道:“将军若为百姓计,李嗣源必会放将军一条生路,还望将军三思!”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一一三、【奚族使者】 王都说道:“将军爱民之心令人钦佩,但我意已决,还请将军勿言。” 慕容景见他身家性命即刻不保还如此执迷不悟,且不顾及黎民,料想危局难以挽回,但又不好明说,思索了一下又道:“那便请将军挑选精兵,我等三人拼尽全力护送将军出城。” 王都深知他的用意,感激的说道:“多谢将军好意!将军是来寻找薛王的,和定州本无干系,为安全计还是尽早出城为好,这里我自有安排。” “眼下唐军围而不攻,城中恐怕日久生变,请将军早做提防。”慕容景见他态度如此坚决,临走之前又嘱咐一句。 夜间的定州已是人心惶惶,恐怕唐军趁夜攻城,有的人家早已用木板把门窗牢牢的钉死,只有万不得已的时候才在晚上出来一次。更有甚者在屋里挖了一个地窖,带着妻小,备足口粮,一家人躲在里面,盼望着战事一过,兵锋早歇之时再出来讨生活。亦有家徒四壁的粗劣之徒,商量着待唐军入城之时,如何入室抢劫,shā rén越货。守城的士兵更是不知何去何从,根本无暇顾及百姓如何。 慕容景c李继c张涛一直剑不离手,合衣依在床头,也只是在困倦难当之时才闭眼瞌睡片刻。大约到三更时分,忽听外面一阵嘈杂,还夹杂着几声怒喝,三人睡意正浓被猛然惊醒,忙翻身下床,来到窗前看个究竟。原来是一位军官带领七八个人把两个衣冠不整的士兵强行捆绑带到节度府,说这二人正暗中议论着要趁夜出城投降,被巡夜的士兵发现。军官怀疑有人阴谋叛乱,请王都定夺。 王都早被惊醒,吩咐军官把二人带上来。二人一进府中马上声泪俱下的跪地求饶,连声解释他们并非要出城投降,只是担心有人作乱,才借前朝的事胡乱瞎说几句,请将军明察。 本以为他会问询几句,哪知王都却一声不响犹豫片刻,也不做任何交代,只是叫军官先将这二人关押起来,又吩咐了一句把守四门c严加防范等语,又转身回到了内室。 定州城危在旦夕,人心浮动,任何风吹草动都可能成大祸,慕容景先前提醒过王都,叫他提防日久生变,现见他如此任之自流,料想他知道大势已去,不再做任何打算,也不好多说什么,无可无奈何的摇了摇头,暗自叹息一声,悄悄地退离窗口爬到了床上。 暮色初阑,东方渐白,三人又被一阵嘈杂声惊醒,里面还夹杂着女人的怒骂声和尖叫声,不禁大惊,愣了一会儿,忙起身顺着声音寻了过去,发现声音来自节度府的后院,便拿起利剑快跑几步赶了过去。 这后院本是王都家眷的府邸,常人断难出入,此时正门大开,门口处庭院中横躺着几名府兵,身下均是一片殷红的血迹,早已死了过去。再看里面,更是一片狼藉,一名丫鬟已被杀死在床前,十余名番兵打扮的人正在翻箱倒柜c寻找财物。一名衣着华丽的妇人上前阻挡:“这里是将军家眷府邸,你们竟敢大胆胡来!” 番兵却毫不理会,抽出弯刀随手一劈便把女人砍倒在地。番兵下手太重,妇人只是“啊”了一声便倒了下去,殷红的鲜血从伤口处流了出来。 慕容景刚好来到门前,见此情景大喝一声:“住手!你们是什么人?竟敢擅闯将军府邸,shā rén抢劫,不想活命了吗?” 番兵见有人阻挠已是恼怒,狞笑一声,把抢到的东西往地上一摔,拔出弯刀围了过来。为首的一个头目阴阳怪气的对着慕容景说道:“我是奚族使者厌侬,怎么,我的事你也敢管?城都破了,留这些财宝何用,难道要资助敌人吗?” 慕容景怒喝一声:“一派胡言,定州城牢不可破,你敢扰乱军心c乘机抢劫。”厌侬哈哈一笑,讥讽道:“牢不可破?都指挥使马将军已经打开城门迎接唐军进城了,你们还在做梦,打算为王都陪葬吗?” 慕容景大吃一惊,难道担心的事情真的发生了,如此则定州难保。但他马上又镇定下来,吼道:“一派胡言,你们霍乱军心,抢劫shā rén理应偿命。”说着手腕一抖,长剑径直的向厌侬刺去。见余下的番兵也抽出弯刀,李继c张涛立刻上前挥剑将他们拦住。 这个厌侬也有些本事,竟然十余回合力战不退。慕容景瞧出他的破绽,长剑隔开他劈来的一刀,左掌急出,结结实实的击中他的右胸上。慕容景的震阳掌本来力量极重,但因是左掌发出劲道不足,也是厌侬功力不浅,中掌之后只是倒退四五步,用力一稳身形居然不倒。但他早已知道今天遇到了强敌,不宜久留,转身对众番兵说了一句胡语,纵身一跃,逃到院外。 番兵已经被李继c张涛砍倒了三人,见厌侬已逃,急忙挥刀抵挡几下,转身欲走。慕容景岂肯轻易放过他们?翻身又刺死一名番兵,急忙叫上李继c张涛一起追了出去。 此时大街上已是混乱异常,百姓叫嚷着背包挎篓c携儿带女的争着向城外逃去,城中的几处房屋已经燃起了大火,烈焰滚滚,烟气冲天。厌侬逃命要紧,只管夺命狂奔,遇见碍事的百姓便一刀砍下了去。百姓见状更是惊恐万分纷纷躲避,拥挤碰撞c互相践踏,顿时乱成一团。有年迈体弱c身残带病的一旦被撞倒在地,还来不及站起,立刻被后面蜂拥而来的人们踩在脚下,一阵乱踏,等人群过后已经是奄奄一息了。 三人一见大怒,急忙脚上用力,奋力追赶。眼看距离越来越近,慕容景纵身一跃,半空中长剑递出,向厌侬的后心刺去。厌侬正在仓皇逃窜,回首之间发现长剑已到,躲闪不及,伸手抓过一个番兵向慕容景推去,这个番兵正在没命的逃跑,被厌侬这么一拉,来不及止步,身子一下子倒转过来,慕容景收剑不及,长剑从他的前胸刺入又从后背窜了出去,顿时血如泉涌,这名番兵只是“啊”了一声倒在了地上,四肢抽搐了几下便死了过去。 但就这么一挡,厌侬又跑出了两丈多远。慕容景怕他逃脱,急忙拔出长剑继续追赶。厌侬正夺命飞奔,因街上百姓众多太过碍事,见前面一个胡同无人急忙拐了进去。前面有人领路,众番兵也不加思考,步步紧随。可跑着跑着却发现胡同越来越窄,气喘吁吁到了尽头却是一堵高墙拦住了去路,原来他们慌不择路跑进了一个死胡同,回头再看,慕容景c李继c张涛犹如三座尊神一般,手持滴血的利刃正站在胡同的入口处等着他们。 穷途末路的众番兵此时只能拼死一战。厌侬本性凶残且狡猾异常,他知道这三人中当属慕容景武功最高,不敢与之争锋,便想了一个避强击弱的法子径直的向李继冲去。李继也不示弱,长剑疾出奋力将他挡住。 激战不多一时,厌侬刀法混乱左臂中剑,鲜血四溅飞出,眼看便要束手就擒。可他生死关头哪肯就范?也顾不得疼痛,咬紧牙关狂舞几刀,都是拼了命的招数,逼得李继不得已连连后退,却给他让出一条路来。厌侬浴血苦斗终于找到了空隙,更不敢停留,急忙飞身逃到街上。等三人杀尽余下的番兵再要追赶时,厌侬已是踪影全无,不知去向。 街头上已是混乱不堪,人喊马嘶声不绝于耳,百姓因怕唐军屠城个个心急如焚,争先恐后的城门涌去。大人背着孩子,体壮的扶着年迈的,稍一跌倒便急的泪流满面。 慕容景见一位上了年纪的老者行走不便跌倒在地,唯恐后面的人只顾逃命将他践踏,忙推开近旁的行人把他扶到墙脚处。老者得到帮助,感激的连声道谢,慕容景却拦住他的话语问道:“老伯,为何走的如此惊慌?”老者哀叹了一声,说道:“守军已经打开城门,唐军已经进城了,再不走哪能活命?年轻人,看着你是好人,也赶紧出城吧。” 慕容景心中一颤,立刻意识到大势已去,虽顾及百姓,但此刻也不容他多想。稍做迟疑,便叫上李继c张涛转身向节度府奔去。路上行人众多,三人迎着人群奔走自是不便,大老远的看见节度府上空浓烟滚滚,料想定是发生了怎样的事,心中急切忙加快脚步,可等他们费尽力气跑到节度府,只见府上已是烈焰冲天c浓烟蔽空,火势之大,已容不得他人靠近。 慕容景心急如焚,却弄不清怎样的情形,见附近还有百姓经过,急忙找来细问,几个百姓说起此事来,即心存惋惜又有几分无奈:“王都得知城池已破,已举家了,全家三十余口全都葬身火海。”“唉!”百姓叹了一口气又道:“人早死了,恐怕连尸体都已经烧焦了。当时那个惨呐,男女老幼哭声一片。” 慕容景一声不响的站在那里,望着吞噬王府的熊熊烈火,心中有百般滋味。他虽然反对王都起兵反唐,却不曾想他事到临头竟落得如此悲惨的下场,不由得黯然伤神。但事已至此,再伤感亦是无用,三人商议了一下,定州城已经无事可做,还是赶紧出城为好。 唐军从南门涌入,百姓则蜂拥着逃往北门。此时城门已经大开,城门口的叛军已逃得无影无踪,逃难的百姓越聚越多,慕容景c李继c张涛混在人群里跌跌撞撞的向城门涌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一一四、【 有缘邂逅】 眼看着出城在望,突然,一群番兵冲了过来,钢刀一挥向逃难的百姓砍去,两名百姓惨叫一声便被砍翻在地,一名番兵奸笑着跨步上前把他们怀里的财物悉数的抢了过去。为首的正是奚酋秃馁,他见王都兵败,正率着几十名番兵,打算先抢些财物再逃出城去。 慕容景见这个十恶不赦的败类又在趁乱shā rén抢劫,不由得愤恨交加,恨不得立刻冲上前去砍掉他的首级。却因离得太远,难民又多,即便使出全身解术一时之间也是难到近前。转眼间,番兵又砍到了个人,余下的百姓见状惊骇着四散奔走,凄惨的哀求声c绝望的哭喊声动地惊天。 这时,从人群中冲出了两个人来,正是昨日杀死两个恶人的一男一女,手起剑落,砍倒了两名正在抢劫财物的番兵,一指城门对百姓喊道:“赶紧出城!” 秃馁一脸奸笑的骑在马上,正目光贪婪的在人群中搜寻值钱的财物,也好大肆掠夺。忽见有人阻拦顿时恼怒,咆哮一声指挥番兵上前围攻男女二人。这二人武功甚是了得,接连砍倒四五名番兵竟然剑法不乱。但番兵毕竟众多,恐怕难以持久。而此时秃馁也跃下马来挥刀向男子砍去。男子被他纠缠,分身不得,女子只身一人力战众番兵,已显得力不从心。 正在这情危之时,慕容景带着李继c张涛赶了过来。他见形势对二人不利,忙纵身跃起,施展绝技,一招“长虹落日”直向秃馁砍去。秃馁虽然查觉长剑已到,但他此时正与男子恶斗,背腹受敌难以躲闪,慌乱之时只是把头向右一偏,身体右倾,慕容景手起剑落,硬生生地把他的左臂砍了下来。 秃馁左臂被削,顿时鲜血淋漓,疼得他惨叫一声滚倒在地,但他不愧是番兵中的悍将,生死之时忍住剧痛,就地一滚又翻身站起,右手横刀立在那里。 李继c张涛也已赶了过来支援女子,三人合力对敌,形式骤变,不多一时便把众番兵砍了个七零八落。男子见有人帮忙立时勇气倍增,挺剑直刺秃馁,秃馁此时刀法已乱,只能勉力招架。慕容景也在一旁助战,只用了三招五式便击中了他的双腿。秃馁晃了几晃,终于支撑不住,身子一矮便跪倒在地上。男子为民除害绝不手软,长剑奋力一挥,如剁菜一般,一剑便把秃馁的脑袋砍了下来,一股鲜血从脖腔里如井泉相似喷涌而出,无头尸体晃了两晃便倒了下去(据蔡东藩所著的《五代史演义》记载,秃馁城破被擒,被押到大梁枭首)。 李继c张涛又砍倒两名番兵,剩下的一名番兵转身要逃,女子玉腕一扬,长剑疾出,不偏不倚的刺中番兵的后心,直至剑柄。 见番兵已经被五人杀尽,惊慌失措的百姓这才定下神来,又一起涌出城门,向城外逃去。 慕容景c李继c张涛也随着百姓来到城外,也不停歇,一口气奔出二里有余,料想已离开险境,便在一个小山坡上停下脚来,回首遥望经过几个月的鏖兵c满目疮痍的定州城,慕容景深吸了一口气说道:“但愿王晏球能善待定州百姓!” 李继接过话题说道:“都是大唐的百姓,王都造反与百姓毫无干系,王晏球应该不会屠城吧?”话道这里,三人均闷着心情,一声不吭。 “应该不会”这四个字带有很大的不确定性,也只是他们的一厢情愿而已,而这个年头又有什么是应该和不应该的?!三人均是习武之人,又曾立志报国,仗剑行天下,争取国泰民安。可如今刀兵四起c生灵涂炭c百姓遭殃,而三rén iàn对此种情形只能眼急心碎c无能为力。 忽听一旁有人说话:“三位英雄在这里?我们已经寻找多时了。” 三人一愣忙回头看去,身后不知何时站了一男一女,细看方知,正是刚才在城门处力斗番兵的两个人。男子四十余岁,国字脸,唇上蓄着一字胡须,青色短衫打扮,言行举止一副谦谦君子的模样。女子则二十左右岁,正值妙龄,身着粉色长衫,秀发披肩c肌肤如雪,柳眉凤目间含有万种风情。 三人刚要答话,又听男子说道:“刚才多亏三位英雄搭救,不然我父女真不知如何脱险,特在此等候,也好当面谢过。还请英雄留下姓名,以便日后报答。” 慕容景这些年来shā rénc救人亦是无数,从来都没有放在心上。刚才为救百姓仗义出剑,更不敢居功自傲。但见对方有意相交也不好拒绝,谦恭的说道:“二位英雄为救百姓,不惧凶险,可敬可佩。我们只是略尽勉力,不足挂齿。在下慕容景,这是我的二位兄弟李继c张涛。敢请二位贵姓高名,看样子不是定州人氏。” 定州百姓正在逃难之中,多是大包小裹c拖儿带女,而二位却是两手空空c毫无累赘,所以慕容景认定他们不是定州人。 男子答道:“在下何罡。”又一指女子:“这是小女灵玉。我本在檀州当差,这次回家省亲,回来时路过定州耽搁了几日,不想正遇战事被困数日,刚刚出城。三位英雄哪里人氏?打算前往何处?” 慕容景见何罡比自己年长许多,还一口一个英雄的称呼着,颇是难为情,忙谦恭道:“大叔太过客气,大家萍水相逢还是自然些好。我们家住太原,此行要到顺州访友。” “去顺州?太好了!慕容大哥,我们有一段是顺路,正好可以结伴同行。”慕容景话没有说完,何灵玉便抢过来满面春风的说到。因为有慕容景刚才的一句话,见他和自己年纪相仿,便不客气的称呼起大哥来。 自打相见,李继一直目不转睛的盯着何玲玉,双眼似要掉出来一般。见她开口,忙接过话茬说道:“好啊,结伴同行大家也好有个照应。” 慕容景会心一笑,原来李继有一个爱好,但凡见到年轻貌美的女子都要主动的上前搭讪几句。即便在昨晚困守孤城,生死难料之时,他还照样有心思对王都的妻妾们品头论足,这个清丽,那个风流,谁人娇媚入骨,竟说的头头是道,十足的好色之徒,可他却自我标榜,说自己只是一个热衷审美的谦谦君子。 幸亏何灵玉见过世面,只是嫣然一笑,双目流波,满怀期待的看着慕容景,等着他的回答。慕容景不好拒绝,也不好扫了兄弟雅兴,爽朗的一笑,便满口答应了下来。 有何氏父女做伴,数日里苦战的疲备和世间的纷扰都跑到九霄云外去了。父女二人危难之时得他们援手由是感激,自是不再生分,五人一路上游山玩水,有说有笑,好不热闹。 李继性格开朗,时不时弄出几句诙谐的话语,常惹得众人捧腹大笑。说到何灵玉,总是夸她秀美端庄c武功不凡。何灵玉蕙心兰质,每次都谦恭答谢,末了还不忘夸赞慕容景的剑法高超。她说父亲告诉她的,是慕容大哥一剑把秃馁的左臂砍了下来。大家也是从她口中得知二人家住汾州,何罡这次省亲本是要接何灵玉母子去檀州的,也好一家团圆。可何母信佛,见不得打打杀杀,流血死人的场面,非要留下来看守祖产,只是让何灵玉跟随父亲一起前往檀州。 何罡见女儿把自家的事情都抖搂出来,笑着怪她口无遮拦。慕容景则夸她聪明伶俐,喜得何灵玉面似红霞一般灿烂。 张涛性情稳健,手脚勤快,一路上只管安排五人的衣食住行,对于他们三个的事情一概不掺合。 几日后,慕容景从定州城出来的百姓口中得知唐军并没有屠城,王晏球在破城之前便颁布了军令:滥杀无辜c抢劫民财者杀无赦!唐军严守军纪,对百姓秋毫不犯。百姓们也只是一时的恐慌,随后就安定下来,各守本业,生产也渐渐地恢复起来。众人数日的担心终于放了下来。一路无事,正好一边赶路,一边欣赏沿途风光旖旎。 这一日,他们来到新州附近的桑干河上,眼下已是仲春,冰雪消融,草色发青,嫩叶吐新,远看山峦已被蒙上一层薄薄的青纱,桑干河碧水涟漪,一座五拱石桥如长虹卧波横跨大河两岸,五人正要过桥,忽听河边一阵喧闹,举目望去,却见河边聚着老大一个人群,问询来往的路人,原来是河里有人在比试水性。 何灵玉来了兴致,一把拉起慕容景,嚷道:“慕容大哥,我们过去看看热闹。”慕容景一愣,还没等缓过神来便被她拽出两丈多远。 何罡见女儿顽皮,哭笑不得,刚要伸手阻拦,却见二人跑出老远已是不及,李继看了一眼张涛,嬉笑一声:“何大叔莫急,反正也不急于赶路,不如顺便瞧瞧。”何罡无话,只好依了众人,离远了难看清楚,便随着人群凑到了河边。 原来,每到春季,这里的村民为感谢桑干河给他们带来风调雨顺c五谷丰收的年景,都要举行一次“水神节”的比赛,既热闹又有奖赏,正是闲着待耕的时候,水性好的都踊跃参加,无事的便前来看个热闹。 晌午刚过,正是一日里河水正暖之时易于下水,村民们老早便陆陆续续的来到河边,男女老少足有一百余人。几名长者似是主事的,参赛的统是年轻的健儿,小不点的孩子拉着娘亲的手也来看热闹。半大小子调皮,抓起一把沙土闹了起来,不时扬起阵阵沙尘。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一一五、【 鬼斧神刀 】 “上一次‘水神节’最终的获胜者是南村的李七,今年你们估摸着谁有本事能摘得头魁?”穿棕色长袍的姚主事问到。 一个人接过话题说:“上一年参赛的王二水性也很好,只是赛前受了些轻伤,没有使出真本事。今年他又来参赛了,谁胜谁负,结果难料哇!更何况还有几个本领好的后生呢。” 一位四十左右岁肌肤白皙c面庞圆润的妇女推着一个小车子走了过来,车上装满酒肉。一位壮汉嬉皮笑脸的插过话,说道:“张二嫂,又来买酒肉了,每年‘水神节’你都发一笔财呀!” 张二嫂笑起来风情万种,故意拿腔拿调的说道:“哎吆!兄弟,这才几个钱呀,我这不是为了大家方便吗?河水冰凉刺骨的,一下去就冻的直打寒战,谁受得了?喝口酒暖暖身子嘛!再说了,庆功的时候,没酒没肉那行啊?” 壮汉调皮,调侃道:“算了吧,你是怕把你男人累着,谁不知道张二嫂最疼男人了,宁愿自己吃苦受罪,也要放着男人在家里清闲自在!”众人听着有趣,忍不住笑了起来。 张二嫂把脸一绷,嗔怪道:“没良心的东西,昨天白请你喝一顿酒了。” 又有一人凑了过来,学着张二嫂的腔调,打趣道:“哎吆二嫂!你怎么对他那么亲切,为何请他不请我呀?”一句话惹得众人笑声更大。 张二嫂柳眉一立,佯装生气,拿起酒舀子一挥,怒道:“滚一边去!” 那人怪里怪气的笑了一声,跑出老远。 众人笑得开心,李继已是手舞足蹈,何灵玉看了一眼慕容景,也是嬉笑不已。 人越聚越多,到了比赛的时辰,姚主事宣布比赛开始。“水神”比赛当然少不了游泳,也是简单的很,仍是谁游的最远谁赢。河面并不是很宽,村民只有沿着河道顺流而下。七八个健儿一入水里便劈波斩浪c奋勇直前。不一会,实力不分高下的李七和王二就把其他的村民远远的甩在了后面。岸上的村民则不住的品头论足,竟是争得面红耳赤,口水四溅,无非是谁胜谁负, 二人越去越远,眼看着将要决出胜负,突然,一棵圆木贴着水面,击起一片浪花疾驰而至,稳稳的横在了二人前面,迫使二人停了下来。 这一变故惊得众人目瞪口呆,还没等大家回过神来,就听对岸有人高声喊道:“纵横宇宙三千里,威震华夷四百州。这么大的事情怎么能没有我们‘鬼斧神刀’呢?”声音宏大,直震得众人耳鼓轰鸣。 话音刚落,从对岸的树后走出两个人来,都是右手拿着一块木板向河里一扬,木板便贴着水面向前滑去,二人紧走两步纵身一跃又跳了上去,这轻飘飘的木板经他们脚下用力,立刻驮着二人疾驰而来,身后留下一道长长的水线。 村民哪见过这种情景?一脸的惶恐之色。就连慕容景等人也免不得心里嘀咕:“这二人能从对岸把话语清晰地送到这里,足见内功深厚,此时又踏板飞渡,轻功亦是了得。” 等二人弃木板上岸,众人这才看得清楚,其中一人中等身材,圆脸c留有八字胡须。左手握着长约二尺的刀鞘,鞘口处露出两个刀柄,看样子应该内有两把利刃。另外一人略微瘦高c大眼睛c山羊胡须,手持一把月牙开山斧,斧刃薄而锋利,斧顶却是犹如弯刀一样的利刃,斧柄长约五尺,斧头处又伸出长约一尺的金鐏。这是一个特制的兵器,能砍c能刺c能挑。二人的头发都是梳向后方,从额头向后系着一根彩带,又是一样的青衣长袍c紧腰玉带c脚蹬皂靴。 二人一脸的傲气来到众rén iàn前,八字胡举手抱拳说道:“我们是鬼谷派的弟子‘鬼斧神刀’,路过宝地,见大家玩的正欢特来凑个热闹。” “鬼谷派?”慕容景转战多年,压根便没有听过世上还有这样一个门派,带着询问之色看看李继c张涛,二人均是摇头。又转身看了一眼何罡父女,他二人也是一脸的茫然。 村民早被他们吓得不知所措,哪里还能理清什么门派?亏得姚主事见过世面,强装镇定,抱拳回礼道:“山野村民,素不闻江湖之事。像这样的拙劣小技,怎能和英雄的绝技相比?再说,我等不知英雄贵府宝地,也难请英雄指点一二。”姚主事看二位来者不善,说话格外小心,一口一个英雄的极力奉承着。 可二人对他的话并不领情,手持月牙斧的人愤愤的说道:“不闻江湖之事?难道对我们赫赫有名的天下第一大派的鬼谷派也不知晓吗?” 张涛凑到慕容景的耳旁:“这二位倒是很托大,鬼谷派到底是什么来头?”慕容景不曾耳闻,摇了摇头,说道:“接着听,看他们说些什么。” 见众村民面面相觑c无人做声,八字胡似乎有些生气又洋洋得意的说道:“古往今来论文韬武略c攻城伐地谁的本事最大?” 他说的话题太大,包含甚广,他人那能知晓?看起来一定是一位了不起的大人物。不等众人答话他又接着自题自解的说道:“当然要数我们鬼谷派的创派祖师‘鬼谷子’了。” 大名鼎鼎的鬼谷子谁人不知,是为纵横家的鼻祖。战国时期的苏秦c张仪便是他的得意弟子。就连被尊为“兵圣”孙武的孙子孙膑都需投到他的门下才修成正果,并在马陵之战中大败他的同门庞涓。难道二位是鬼谷子的传人?亦或二人自成一派,奉鬼谷子为创派祖师,这些都是不得而知。可二位本事如何,为何又来到这里和村民们计较呢? 手持月牙斧的人又说道:“我是鬼斧田甲,这是我师弟神刀杨凡。要评水神,为何不请我们武功第一的鬼斧神刀呢?” 慕容景听到这里明白了许多,这二位张口一个天下第一大派,闭口一个武功第一,原来是个胡闹的角色。见村民胆小怕事的样子,这二位还在咄咄逼人,爱凑热闹的张涛搭腔说道:“二位师从名门,却不知有何绝技,可否展示一下,也好让我们开开眼界。” 张涛颇习水性,见鬼斧神刀的水上功夫虽然了得,若认起真来即便不能大胜也不至于输给他们,便有心与二人较量一番。慕容景很想见识一下这二位的真本领,也好知道他们到底是何来历,便打起精神来留心细看。村民们见有人为他们解围,心中高兴,暗地里松了一口气,立马退到一边。 “哈哈!这就对了嘛,既然如此,咱们就比试一下哪一个游得更远如何?”杨凡一副自以为是的样子,他在话里加一个“更”字,显然是不满意村民的水性。张涛也不示弱:“也好。只是这比试可有规则?”杨凡说:“这倒简单。不论姿势如何谁游得远谁赢,中途若有歇停便是认输。”张涛一听这倒好办,把手一伸,做了个请的姿势:“您先请!” 杨凡轻蔑的一笑,把双刀扔给田甲,一声不响的踱步来到河边,也不理会众人如何,纵身一跃便跳进河里,水花四溅,人却没了踪影。众人正疑惑间,举目望去,却见白浪翻滚,杨凡已在下游十余丈远的地方露出了水面。众人见他水下功夫如此了得,不禁唏嘘起来,连慕容景也为张涛捏了一把汗水。 可张涛却仍然一副不慌不忙的样子,慢悠悠的来到河边,一个猛子扎进了水里。水中的功夫好像是二位的看家本领,只见他们时而若隐若现c有如蛟龙戏水,不一会儿的功夫就游出了老远,直看得岸上的村民赞叹不已,人群中不时的爆发出阵阵的喝彩声。可随着二人渐去渐远,人群里便有人替他们担心起来。 原来,顺着河道很远的地方有一个转弯处,这里的河水浑浊的很,河道宽广又深不可测。本来这对于水性极佳的村民来讲算不得怎样的难事。但不知怎的,近年来却时常有人在这里溺水身亡,村民愚昧无知,崇尚迷信,均认为这里有溺水的冤魂索人性命,平日里靠近河边半步都感觉腿脚发软,担心河里伸出一只无形的大手将自己拉进水里,就连举行“水神”比赛也都要选择与此相距甚远的上游地区,而此时二人正在渐渐地接近这片水域。 二人他乡异客哪里晓得?刚到转弯处正游得欢快,忽听杨凡喊了一声:“水下有人!”随即便在水中不停地扑腾起来,可他越是奋力挣扎,身子沉得越快,转瞬之间便消失的无影无踪。突生变故,张涛也大吃一惊,还未等他回过神来,忽然觉得有一只手抓住他的脚踝处正将他用力拉向水底,他本想奋力摆脱,无奈力不能及,顷刻之间也沉入了河底。 村民们忽见杨凡大喊一声,接着二人便没了踪影,情知不妙,有人大喊一声:“不好,他们溺水了。”几名胆大的赶紧跑了过去。 慕容景c李继担心张涛,抢出几步跑到众人前面。何灵玉自从遇到慕容景便寸步不离,见他跑的飞快唯恐落后,使足了力气追了过去。何罡担心女儿,也紧随其后。 田甲起初不以为然,等反应过来见众人都跑过去了,也为杨凡捏了一把汗水,急如奔兔跑得甚快。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一一六、【 水 鬼 】 大多数人跑了过去,胆小的也不再害怕,互望几眼,大老远的聚了过去,张二嫂推车笨重,自是远远地落在后面。 张涛的眼睛在水中也能视物,他透过河水依稀的分辨出把自己拉到河底的是一个活生生的人,心中暗想:“难道是想害我性命不成?”忙身子前屈扣住那人的手腕,左手变拳猛的向他的头部打去。此拳虽在水中,却也有千斤重,更何况打的是对方的头部,若是击中必是不死即伤。那人甚是灵活,头向左一偏便躲了过去,右手却多了一把利刃,径直的向他的腹部刺去。 二人你来我往在水中斗了十余回合,张涛因为在水中闭气太久难以坚持,忙摆脱那人把头探出水面深吸一口气。那人以为他武功不及转身欲逃,便迅速扑了过来。张涛刚换了一口气,气力正足,见他追来,左脚虚晃一招把他吸引过来,右脚疾出,正好踢中他的面门,那人顿时满脸开花,一股鲜血涌出,混着河水向下游流去。 张涛一击得手又趁势出击,一连三拳击中他的前胸,那人遭到重创无力招架,只能在水中踉跄躲闪。这时,又一个人游了过来,瞧准那人猛地一刀刺了过去,那人躲闪不及左肋中招再也难以坚持,摇摇晃晃的向河底沉去,来人身子一翻又潜入水底,帮助张涛一拉一扭把那人抓出水面。 帮助张涛的人正是杨凡,右手还提着一个血淋淋的人头,鲜血混着河水不断线的流了下来。他在水中也遭人袭击,也是他水性极好,搏斗中夺过利刃把那人的首级割了下来,登上河岸气哄哄的把人头往地上一摔,对赶过来的人们说道:“奶奶的,河里有‘水鬼’!” 村民们见他们安然无恙,一颗悬着的心总算放了下来。又见他们擒住一个人又杀了一个,胆小的吓得踌躇着不敢上前。几名胆大的c见识广的村民听到这话立刻明白过来。 所谓的“水鬼”,就是挑选水性极好的人事先潜到河底,等到有人游泳便把他拉到河底淹死,然后到处宣扬是河里的冤魂所为。近些年,时常有村民在这片水域溺水身亡,大家都以为是溺水的冤魂所为,原来是有人假扮水鬼害命?村民们顿时愤怒异常,纷纷咒骂假扮水鬼的人丧尽天良。家里有溺水身亡的村民立刻上前厮打被擒的水鬼,恨不得剥其皮而啖其肉。 有稳健的老者见此情景忙拦住村民:“大家稍安勿躁,先把他送到官府,查明真相,或许还能找出他们的同伙,让官府治他们的罪。”众人皆是奉公守法的村民,见他的话颇有道理,便极不情愿的停下手来嚷嚷着要把水鬼送到官府。 突然,一位身穿白短褂的年轻人拨开人群闯了进来,还没等众人弄清楚怎么回事,便从怀里掏出一把短刀来,猛然间白光一闪,径直的向水鬼的心口刺去。事出仓促,大家还没有来得及反应,均惊得目瞪口呆立在那里。 眼看水鬼就要血溅当场,何罡手疾眼快抓住白短褂的手臂向上一抬,短刀向上一扬,水鬼命不该绝又捡了一条性命。白短褂一刀刺空并没有立刻停手,竟然手腕一翻,挥着利刃直向何罡的颈部划去。这一招又快又恨,吓得何罡急忙向后躲闪,左手格开白短褂握刀的手臂,右掌挥出,“嘭”地一声击中他的前胸,随即向众人喊道:“他是同伙!”听他这么一喊,人群立刻骚动起来,慕容景“刷”的一声拔出长剑赶了过来。 白短褂行凶未成,见村民人多不敢久留,忙转身欲逃。卖酒的张二嫂此时正站在人群外面,眼看白短褂要跑,情急之下把手中的酒舀迎面向他扔了过去。白短褂身子一闪躲开酒舀,脚却未停继续向前狂奔。 何灵玉正好赶来,趁着酒舀尚未落地,瞧准了长剑用力一拍,酒舀半空中又返了回去,“嘭”的一声,白短褂只顾逃命,未留心后面,被结结实实的击中后心。酒舀虽不是利器,但经何灵玉用力击出,力量亦是奇重,白短褂遭此重击站立不稳,立刻翻倒在地上。 何灵玉正要上前将其擒拿,突然,岸边不远处的树林里一人腾空飞起,右手一扬,寒光闪烁,三支袖箭闪电般直向何灵玉的面门射去。眼看袖箭就到眼前,何灵玉万不得已只好扔下白短卦就地一滚躲到一旁,“噗噗噗”,三只袖箭排成“一”字,深深地钉在地上。来人借着下落之势长剑递出,深深地刺中了白短褂的前胸,白短褂顿时鲜血外涌,“啊”的一声栽倒在地,头向右一歪便死了过去。 来人拔下长剑也不理会众人,紧握仍然滴血的长剑大步流星径直的向被擒的水鬼走去,却被慕容景横剑拦了下来。 此人不但武艺高强而且颇有心计,一出手便用袖箭逼退何灵玉,又趁机杀死白短褂,就连慕容景这样的高手恶斗了十余招竟然没有占到半点便宜。他本以为村民软弱可欺,可刚一交手便发现对方武功不弱知道遇见了强敌,见情势不妙更是急于脱身。可他刚一转身,鬼斧田甲的月牙斧又劈了过来,来人举剑招架,“当”的一声,直震的手臂发麻连连后退。再回顾四周,所有的退路均被何罡c李继等人堵死,毫无空隙可言,看来只有拼力格斗等待时机。 突然,“哗”的一声,又一名黑衣人从水中窜出,浑身曳着泥水,半空中长剑一挥便向慕容景的后背砍去。慕容景背后遇袭,不得不分神抵挡。刚才那人见有人来援,急忙长剑乱舞逼退众人,左手从怀中掏出一物朝地上一摔,只听一声轰响,顿时烟雾弥漫。众人只觉的一股刺鼻的气味直入肺腑,眼前白雾一片不可视物,只好掩住口鼻,纷纷向后退去。 不一会儿的功夫,待烟雾随风散尽,众人环顾四周,河岸上除了村民和慕容景等人外,刚才与之格斗的两个人已经逃得毫无踪影,就连从河里擒住的水鬼也是胸前一个血洞,被杀死在那里。很显然,最后现身的二人是此次事件的主谋,事情败露之后便来了个shā rén灭口,并且一举成功。 没了恶人,岸边趋于平静,躲出老远的村民这才慢慢的凑了过来。 慕容景望着死去的二人说道:“他们做事竟然如此凶残,可为何要杀死无辜的村民呢?”李继凑过来说道:“听人说过,村民溺水亡身,家属大都要雇人打捞尸体。他们出人出船,向家属索要打捞费用,按网收钱,并且价格不低。” 众人听了不由大吃一惊,shā rén的事情经历多了,但如此令人发指的事情还是头一次听说。竟然把人害死又去挣死者家属的钱。明明是自己造成的罪孽,还能伸手从悲痛欲绝的家属手中接过钱来?!真是毫无人性。 “他们都是些什么人?”慕容景进一步问道。 鬼斧田甲接过话来:“留有络腮胡子的恶人是‘青城四兽’里的啸山虎,另外一人定是他的结拜弟兄穿山豹。” 事出仓促,无人留意两个恶人的长相。经他这么一说,才恍惚觉得印象当中确有一人留有络腮胡子,另一个略微瘦高,瓜子脸的模样。不想恶斗之时,田甲竟观察得这般仔细。 那个啸山虎本是青城派的弟子,因屡犯门规且恶习不改被逐出师门,流窜世间便与穿山豹结成兄弟,后来又遇到过江龙和ěi nu蛇,四人臭味相同便结成同伙,盘踞在青城山附近的横行不法c无恶不作,常以“龙蛇虎豹”四侠自居,但世人上因其恶行称之为“青城四兽”。 鬼斧神刀好像对世间之事知之甚详,见慕容景询问便毫无遗漏的一一道来。只可惜这次让他们逃脱了,看起来下次碰到他们要多加小心才是。 何罡眉头紧锁,气愤的说道:“青城派也算名门大派,伍虚子义薄云天,怎么会出现啸山虎这样的败类?” “何大叔,刚才白短褂去杀黑衣人,你如何知道他们定是同伙?”慕容景很是佩服何罡的江湖阅历,见他生气,有意赞他,忙把话题岔开。 何罡尚未答话,神刀杨凡插了一句:“若是他与黑衣人有仇,何前辈阻拦之时他会定停下来解释一二。可刚才白短褂不但没有停手却挥刀刺向何前辈,很显然是shā rén灭口。”见他分析的有些道理,大家倒没有怪他抢话的不是。 可杨凡的一席话却引起了何灵玉的兴趣,她张口问道:“二位英雄自称是鬼谷派的弟子,不知二位的武功师承哪位前辈高人?” 大家这才想起,还不知道眼前这二位是何来头呢,有何灵玉这么一问,正好听个详细。只听杨凡说道:“本派的武功天下无敌,我们只要练习祖师爷留下的武功秘籍就可以了,根本不需要向他人学习。” 听他这么一说,好像江湖上只有鬼谷派的武功最为厉害,其他的任何人或任何门派的武功都不值一提。可众所周知,鬼谷子及其后代门人留下的只是举世闻名的兵法,从来没有听说过他留下什么武功秘籍呀! 何灵玉听他说话颇为可笑,也不和他计较,接着问道:“可否把二位的英雄事迹告知一二,让大家也高兴高兴!” 鬼斧神刀对貌美如花的何灵玉本来就颇有好感,并不在意她有意刁难,反倒更加飘然起来,田甲说道:“哈哈!些许小事,不足挂齿,只是在三个月前割下了柳吉的首级。”说他胖他就喘,刚才还大话连篇现在却谦虚起来,众人都觉得十分好笑。好在二人没有恶意也就无人和他们计较了。 柳吉是臭名昭著的采花大盗,人人都想除掉他。只是此人轻功甚好,时常隐蔽行踪,一时之间没人能奈何得了他。真不知道鬼斧神刀是如何杀死此人的,看来确实有些本事,亦可称为侠义之举。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一一七、【大闹榷场】 作恶多端的啸山虎和穿山豹被众人赶走,县衙里发了海捕文书捉拿二人,量他们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再来,村民终于可以安下心来度日了。 鬼斧神刀早已经离开众人任意逍遥去了。过来桑干河,何罡父女要东行到檀州,不得不就此分手。何灵玉颇为伤感,再三邀请慕容景等人到檀州做客。三人与何氏父女相处多日,已有情感,便爽快的答应下来。特别是李继,嘱咐何灵玉一定要多准备一些好吃好玩的东西,何灵玉高兴地像小孩子一样满口答应下来。路口处,五人依依惜别。 分手后,慕容景c李继c张涛便择路北上,一路崎岖,遥遥数百里终于来到了顺州城。 中国北方向来都是夷族居住的地区,历代延续c多有变革。在唐朝初年,契丹发展最为强大。到了唐朝末年,耶律阿保机为契丹八部统领之时,趁着唐朝衰落,无力控制边境,经常深入塞北,攻占城池,逐渐扩地,掠得中国居民另置汉城,仿照幽州制度,设置官吏,自任契丹国主。从此,这鲜卑遗族,朔漠健儿得以雄踞北方,成为中国边境的大患。 顺州位于河北平原北部,向北过檀州出古北口越过长城便是山势陡峻的燕山山脉。这里地势低平,雨量充沛,物产丰饶,是唐末所谓的山后八州之一。大部分都是在早些时候脱离契丹本部的契丹人和从幽c涿之地逃到此处的汉人。他们相互交流,相互影响,此地既有汉人习俗也有契丹民风。由于唐代羁縻统治的原因,该地区得以独立发展,早年间各将帅都有自己的武装,成为藩镇将帅用兵中原和抵挡契丹游牧民族南下的主要力量。 在兵戈少息之时,中国和契丹国居民便设立榷场,互通有无。契丹人常用食盐c布匹c牛羊c骆驼和良马换取汉人的茶叶c香料和药材。南方的纺织业发达,质地好的丝绸被运到幽云地区,备受契丹人上层社会的青睐。契丹人刀剑打造的甚是精美,常有汉人不吝金钱买来把玩,借以抒发英雄豪迈之气。契丹向风慕化,极力吸收汉族文化,不少的汉人经典文集c文房用品源源不断的流入契丹国。因此,顺州城内常有留着髡发,身穿圆领窄袖长袍的契丹人来来往往。 四五个中国官吏模样的人和二个贩卖羊皮的契丹人因为征税之事争执起来。中国向来都有税收制度,但因为皇权衰落,各地自立性强,全国税收也是名目有别,标准不一,有的则任意加税,横征暴敛,一般都高出许多。而契丹人此时还是奴隶制社会,他们的财物大多数是来自掠夺和纳贡,民众对税收之事无法理解,双方看法不一,便争执起来了。慕容景深知此事复杂,自己无法掺和也懒得理会,便加快脚步转身离开了。 三人来到一个卖绸缎的地摊上,一对父女模样的人站在那里吆喝着:“丝绸啦,江南的丝绸啊!”男子四十余岁,头裹青巾,身穿短袄,满嘴络腮胡须。女孩则十六七岁,身穿红袄,脑后扎着两条毛茸茸的小辫,面目清秀,虽不傅粉但也标致的很。这丝绸本是上品,质地柔软又不失挺括。慕容景在朝中为官,常与达官显贵们往来,对丝绸还是有一些了解。正要打听价钱,三个契丹人和一个汉人抱着两张羊皮走了过来。 汉人约有二十五六岁的年纪,头罩杏黄头巾,内衬白衫,外罩杏huáng sè宽袖长袍。双眉浓而细长,面圆而眉棱微凸,一双圆眼略有微黄,总似久睡未醒一般,眼白处隐隐带有血丝,不停的晃着身子来回张望,一把纸扇折在手里握着,玉树临风的体态带有纨绔子弟的浪荡之气。 一个长着鹰钩鼻子的契丹人放下手中的羊皮,顺手拿起一捆丝绸对男子说道:“喂!老头,用羊皮换你的丝绸。”说完也不等男子应允,转身便走。 两张羊皮才买几个钱?一捆丝绸可价格不菲呀!男子一看相差太远,忙按住丝绸,说道:“公子,使不得,使不得,那样我赔的太多了,两张羊皮只能换一尺丝绸。”男子边说边用手比划着。 鹰钩鼻子一听急了:“什么,赔钱?我那两张羊皮是杀了我两只心爱的羊才有的,你这虫子吐出来的东西也比我的羊皮值钱?” 看不出鹰钩鼻子是真的不懂还是故意胡搅蛮缠,那个汉人也凑过来搅和着:“老头,你的丝绸都是劣等货,给你这个价已经便宜你了,你可别不知足呀。” 可男子无论如何都舍不得放手:“客官你识货给句公道话,我这可是上好的江南丝绸,价钱贵的很,赔钱做生意你让我们吃啥喝啥?” “什么上好的丝绸,我看不怎么样,你总不能拿假货骗人吧?”汉人想占便宜,故意把老头的货说得一文不值。双方你一句我一句的,就这样僵持着,抱着丝绸谁也不肯放手。 慕容景感到纳闷,便停了下来打算看个究竟。可这时鹰钩鼻子竟然胡闹起来:“两张羊皮换你一捆丝绸我才吃了大亏呢,要讲划算,除非把这个姑娘也搭上。”说着话,竟伸出手去在女孩粉嫩的脸上摸了一把。 偏偏女孩也是厉害的主,一扬手,“啪”的一声,便抽了他一个响亮的耳光,打得周遭的人无不惊诧。这一下女孩可惹了大祸,鹰钩鼻子勃然大怒,一只手捂着脸颊,一手指着女孩,嚷道:“哎呀!你敢打人?来人!把人和货都给我带走。”那个汉人忙伸手帮忙抢夺丝绸,另一个契丹人赶上前来一把抓住女孩的衣袖,不顾女孩厮打生拉硬拽。女孩的父亲哀求着上前阻拦却被他一脚踹倒在地。鹰钩鼻子则是用手捋着胡须,淫笑的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 正得意之时,突觉得颈部似有异物,一股阴森森的凉意袭来,转头一看,一个人满脸怒气,手中的长剑正不偏不倚的架在他的脖颈上。 但是此人骄横惯了,长剑在喉竟面无惧色,轻蔑的看了一眼慕容景,嘴角上挑冷笑一声:“哎咳!看起来还真有见路不平,行侠仗义的英雄啊!”他的话音刚落,一个契丹人猛地举起弯刀向慕容景的手臂砍了下来。 这一刀甚是凶狠,反应慢的手臂必断无疑。慕容景余光看出来势,长剑一挥“当啷”一声隔开弯刀,接着腕部翻转,剑柄在来人的胸口上一撞,也不及鹰钩鼻子躲闪,瞬间回手又把长剑架在他的肩上,动作之快,惊得鹰钩鼻子瞠目结舌,事到此时方觉害怕,额头渗出几点晶莹的汗滴来。 被撞击的契丹人只觉得胸口剧痛,气血上涌,蹬蹬蹬倒退了步,“扑通”一声跌倒在地,一口鲜血喷了出来。周围的百姓见状大骇,急忙退出老远驻足观看。拉扯女孩的契丹人急忙把手放开,和那个汉人一同拔出利刃冲了过来。李继c张涛快步上前,挥剑将他们拦住。 契丹人倒不足为虑,三招五式便被他制得服服帖帖。只是那个汉人倒有些本事,刀法精纯c身形稳健,一时间,李继竟奈何他不得。这时,一队约有二十余人的唐军跑了过来,众人在为首官长的呵斥下停了下来。 契丹人一看来了唐军,马上恶人先告状:“军爷!你可要为我们做主啊,他们动手打人。”慕容景收起长剑,也不辩解,异常镇定的看着他们。 唐军官长面容冷峻,扫了一眼躺在地下的契丹人,又看了看慕容景等人,牙缝里蹦出了一句:“把他们都带到州府衙门去” 州府衙门的大院里人声鼎沸,多数是契丹商人,都是今天在榷场上闹事又跑来告状的。刚才贩卖羊皮契丹人告军官收税太高。一些契丹人告状说武州的客栈的土炕太硬,不如他们帐篷铺的羊皮又软又暖和,且收费太贵,弄得店主一脸的愁容。再加上慕容景打人,院子里更是热闹非凡。 帮契丹人打架的那个汉人见到一名校尉走了过来,忙谄媚的凑到跟前:“罗爷,这帮人到我们这里撒野,一定要好好的整治他们才行!” 以为本地人熟,校尉能偏向他们几分,哪知校尉闻言不但一声不吭,还狠狠的瞪了他一眼,理都没理,径直的走到慕容景面前,麻利的解下腰刀,单膝跪地,毕恭毕敬的行了一个大礼:“卑职参见慕容将军!前些日子听说您在定州,朱将军还惦记您呢,没想到您这么快就来到这里。这几个人眼睛长到了屁股上,怎敢冲撞您的大驾?” 按照后唐的官职,慕容景是四品官员,他一个六品校尉当然要向慕容景行礼了。刚才那个汉人和三个闹事的契丹人见此情形,立刻惊得目瞪口呆,忙耷拉着脑袋,一声不响的退到了一旁。 慕容景微微一笑,说道:“快起来吧!罗杰,你小子出息的当官了!朱将军现在好吗?他在哪里?我正想见他呢。对了,这几个契丹人跋扈的很,你打算如何处置呀?” “慕容将军取笑了,一个兵头,说什么出息不出息的。再说了,还不多亏您老的栽培。朱将军很好,我这就领您去见他。至于这几个契丹人嘛,因为事关两国商贸,只有请朱将军定夺,卑职怎敢做主。”不难看出,罗杰是个感恩之人,话语圆滑,回答的滴水不漏。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一一八、【境外设伏】 武州镇守使朱宗远不仅是慕容景的袍泽兄弟,还是莫逆之交,庄宗皇帝在位时二人关系本就要好,分手十余年从不断书信往来,且和薛王私交甚厚,就是眼前这个罗杰也是他二人一手提拔上来的。慕容景此次来到武州城就是想打探一下薛王是否来到这里。听慕容景辛苦至此,朱宗远早穿戴整齐,站在镇守府门前的台阶上等他。 二人阔别多年难得一见甚是欣喜,慕容景疾走两步,上前握住朱宗远的手臂,晶莹满眶,哽咽着喊了一句:“朱大哥!”朱宗远也是激动万分,反握他的手掌,上下打量一番,唤道:“慕容老弟,一别十余载,当年的少年将军老成了许多,想是阅尽沧桑,只是乡音未改,仍是热情达练的很。” 慕容景嬉笑道:“朱大哥过誉了。分手后,我留在先皇身旁你远赴边陲,这些年辛苦你了!”又一指身后:“这是我的两位兄弟,朱大哥可还认得?” 朱宗远又上前一步,分别拉住李继,张涛的手,嚷道:“二位兄弟如何能忘?多年来你三人一起出生入死,进退同心,羡煞旁人。今日一见,还是英姿不减往昔,确实难得。”李继,张涛也是高兴,纷纷抱拳道:“见过朱将军!” 朱宗远按下二人的手,埋怨道:“自家人何须客气,走,我们到厅内一叙。” 次第落座后,后免不了嘘寒问暖,追忆当年岁月。 还是朱宗远率先开口:“想当年意气风发,踌躇满志,一心从军报国。头顶边关冷月,冒霜寒,斩荆棘,何等气概?不想几历生死,弟兄们或离别或殉国,近半数杳无音讯,想起来无不伤感。” 慕容景牵挂国事,哪有心思在这里抒发情怀?慨叹一声,说道:“是啊!当年我们追随先皇讨逆御辱,惩罚奸凶,确实痛快。不想小人乱政,外臣反叛,以致先皇遇害,宏图大业半路夭折,令人痛心疾首。” 提起旧事,众人皆叹息不已,朱宗远也道:“何止这些。想先皇英明神武,威震,横扫八荒,几近恢复大唐三百年社稷,不幸国乱身死。如今宇内仍是战乱纷呈,何时能天下一统?” 慕容景也道:“当今天子像诸侯国一样守着旧地,任由他人称王称帝,肢解神州。北方的契丹国实力日长,试问,仅凭一隅之地怎能挡住强藩?” 这才是民族大患,可面对时局,众人也只有慨叹的份。 喝茶倒水的功夫说到了薛王,朱宗远感慨地说道:“当年庄宗遇弑,薛王下落不明,众人皆痛心疾首。但薛王豪侠仗义,越是大难之时越不会连累故人。我也正在找他,但他确实未来过顺州。”说着说着,竟然掉下几滴眼泪来,看起来这个朱将军也是一位性情中人。 慕容景千里迢迢跋涉至此又扑了个空,不免有些失望,好在有机会看望一下故友,倒也算不虚此行。 这时,罗杰匆匆忙忙跑了过来:“启禀朱将军。刚才放走的三个契丹人不思感恩,中途又返回了榷场,杀死了卖丝绸的男子,抢走了丝绸,带着那个女孩出城去了,一同被掠走的还有二三十个汉人。” 慕容景一惊,他本是要搭救那对父女的,没想到救人不成却导致男子被杀,女孩被掠,还连累了那么多无辜百姓,岂不是害了他们?不由得勃然大怒:“什么!这些人触犯了大唐律法,为何不严加惩处,还要放走他们?” 朱宗远正要问话,听他这么一问,叹了一口气答道:“你打坏的是契丹商人,涉及到两国贸易,不好处理呀。也是我朝衰落,难以震慑四方啊。”说道这里又转问罗杰:“不就三个契丹人吗,怎么会带走那么多人?” 罗杰答道:“参与打架的只有三个人,但他们在榷场上还有多名同伙。”朱宗远愤愤的说道:“这帮契丹狗,老子好心待他们却以为我们软弱可欺。”说完,把脸一绷,冲着罗杰喊道:“还愣着干什么,马上带兵去追。” 罗杰刚要转身离去,却被李继拦了下来:“朱将军,若是带兵前往,在我国境内弄出乱子来倒给契丹人留下口实。顺州向西不足百里便到了被契丹国占去的妫州,那里山势多变,茂林丛生,不如让弟兄们换上百姓的装束,我们三人一同前往,到边境设下埋伏,定会杀光契丹狗把人带回来,又不会招惹麻烦。” 朱宗远不由一愣,这位仁兄做事真够狠辣的,不过心思缜密,虑事周全,倒是一个好办法,也不再犹豫,赞许的点了点头。 顺,妫两州的边境群山逶迤起伏,草木丛生,严重阻碍两地民众的往来。躺在山坳里的这条狭小的山路便是契丹人去顺州榷场的必经之路,蜿蜒崎岖通不过大队人马,看来到集市闹事的是一小股契丹人。 慕容景c李继c张涛随同罗杰很早便带着一百余人埋伏在这里。这些人都是热血男儿,一听要解救被契丹人掠走的汉人,各个义愤填膺的踊跃前来。早有几伙三三两两的契丹人背包牵马走了过去,但不见被掠走的汉人,看样子倒是真正的契丹商人。 将近日落时分,大约有四十余名契丹人推推搡搡的押着一群汉人走了过来。汉人里除了几个年轻力壮的男人,其余的均是年轻的女子,并无上了年纪的老者和年幼的顽童。原来,还处在奴隶社会的契丹人,经常掠夺年轻的男子充做苦力,女人则被拉去当做淫乐的玩物,生育的工具,老人和孩子毫无用处,碍事的便一刀杀死。被掠的汉人有的头发散乱c衣装破碎,有的身上还带有伤痕,想是被掠的时候挨了打。张涛一眼看见白天卖丝绸的女孩也在里面,此时她满面泪痕,头发散乱,左臂的衣袖被划了一个口子,已经渗出了斑斑血迹。 契丹人却是一个劲的狂笑,正为了这次满载而归得意不已,几个契丹人还不时的伸手在被虏的女子的脸上摸一把,吓得女子不住的尖叫。 见契丹人越走越近,慕容景低声命令着:“先把那个带头的契丹人杀掉,动作麻利些!”罗杰出手迅捷,一扬手,青光划破长空,一把短刀径直的刺入走在前面的契丹人的胸膛,这个契丹人只是“哼”了一声便倒了下去。 罗杰一击得手便呐喊一声:“杀!”率先跃出,众人也不怠慢,纷纷挺身紧随其后,挥舞着利刃杀了出去。 余下的契丹人见头领突然被杀,密林处冒出一伙人来,手持明晃晃的利刃呐喊着冲了过来,眨眼的功夫便到了眼前,慌忙拔出弯刀意欲抵抗,却不如唐军英勇,不一会儿的功夫便有七八人被砍倒在地,顿时血染山岗。被掠的汉人多数是年轻的女子,立刻吓得惊慌失措,有的则双手抱头蹲在地上惊叫不已,胆小的立马便晕了过去,胆大的男子则撒腿向山林里窜去。 慕容景接连砍倒两名契丹人,正要向前疾奔,却被一个身穿黄袍,留着三绺短须的契丹人挥刀拦了下来。交手不过几招,慕容景发现这个契丹人不但强悍的很,功夫亦是不凡,便手下用力与他恶斗在一起。 罗杰一路猛冲来到卖丝绸女孩的跟前,见她悲痛之余已被吓得不知所措,呆呆的站在那里,忙一手拉了过来,把她护在身后。 李继和张涛则四处寻找那个榷场闹事,抢了丝绸又害死她父亲的鹰钩鼻子。鹰钩鼻子正为这次满载而归洋洋自得,不想刚刚入境遇到强人,弄得他惊骇莫名,见到二人才知大事不妙,吓得浑身发抖,忙向人群中窜去。 另两个与他一起做恶的契丹人忠心的很,还要上前阻拦,被一人一刀劈倒在地。眼见鹰钩鼻子仍在窜逃,立马直追。几名妇女见他们挥舞着利刃在身旁绕来绕去,吓得一声尖叫,立马扑倒在地。李继c张涛哪里肯放过这个恶人?绕道将他拦住奋力挥刀,只用了三招五式便把他砍死,却仍不解恨,又补了几刀剁了个血肉模糊,面容难辨。 余下的契丹人武功并不是很高,唐兵个个都是百里挑一的健儿,本就恨透了他们,手下毫不留情,挥动大刀阔斧,犹如切瓜剁菜一般,不到一柱香的功夫就把他们杀个尽光。与慕容景恶斗的契丹人一看同伙已被杀尽,不敢久战,急忙手下用力逼退慕容景,寻到空隙,转身向山林里窜去。 因天色将晚,又是契丹国境,不便追赶。回头看去,唐兵除了几个划破肌肤的竟是一个不少,此战可谓大获全胜。大家凯旋而归自是高兴地不得了,在契丹人死尸上擦干刀上的血迹,护送被解救的汉人回到了顺州城。 亲人被掠的人家,正哭得凄惨,忽见亲人又返了回来,即是惊喜又有些不敢相信,细问之下,才知道是唐军救了他们,自是谢天谢地,感激之词不绝,有的还跑到镇守府磕起头来。 卖丝绸的女孩名叫于雯倩,惊慌中得知唐兵是来救她们的,确信自己能够返回武州,心中感激不已,但一想到被杀的父亲却又啼哭起来,几个大男人想尽了办法哄她仍是无济于事。仔细打听方才知晓,她的母亲已离世多年,只剩她父女相依为命,如今父亲死得凄惨,家中破墙残瓦,灶台内火尽灰冷,一个十六七岁的女孩子孤苦伶仃如何过活?万般无奈,众人只好把她带到镇守府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一一九、【 赔你胭脂】 朱宗远正等他们凯旋而归,见到于雯倩心里纳闷,救回百姓即可,如何又带回一个人来?问出详情后也觉得可怜,有心想帮,便问:“你可否愿意留在府中给夫人当一个丫头?”见她目光闪烁,似有疑虑,安慰道:“不过你放心,我们不会把你当丫头看的,以后你就叫我伯伯,叫他们哥哥好了!” 于雯倩已无家可归,有人肯收留她总比流浪街头的好,虽说有些差强人意,但突逢变故家破人亡之时也算有了安身之所。 此时的中原已分为唐c吴c汉c闽四国和吴越c荆南c湖南三镇。前时安重诲激反两川,又是大乱了一场。安重诲死后,孟知祥占有两川,被封为两川节度使,加封蜀王,也是远在边陲,鞭长莫及之地,指不定哪天又弄出个皇帝来。似此板荡中原,竟弄得支离破碎。 当时契丹国主耶律阿保机已经夺取扶余城,改名东丹国。留下长子突欲镇守,称为人皇王。阿保机死后,皇后述律平立次子耶律德光为皇帝。突欲怨恨母弟,于后唐长兴元年逃到唐国,被唐主李嗣源赐名李赞华,授予怀化军节度使,镇守慎州。契丹国卢龙军节度使卢文进背叛契丹投奔唐国。这两件事怒了耶律德光,多次派遣使者向唐国索要,偏偏唐主不应。契丹国则屡次入侵边境,掠夺人口c牲畜。唐主便用石敬瑭为河东节度使,防御契丹。朱宗远镇守顺州,多次击败契丹人。正在这时,寻找薛王的慕容景来到顺州城。 “光天化日的,契丹人来顺州逞凶,看起来边境很不太平啊?”慕容景想起今天榷场上的事,便想问个究竟。见他这么一问,朱宗远无可奈何的笑了笑,解释道:“也不是外人,我就详细的告诉你吧。唉!世事变迁哪!”他叹了一口气又把当前的局势诉说了一遍。 原来,契丹立国后,国内有大量的汉人,他们在汉人居住的地区用汉人治理汉人,依然采用汉人的生产方式,垦荒种地。各行各业无不齐全。设置官吏c各级衙门c甚至典章制度均效仿中国,一个奴隶制国家雏形就此形成。后唐天成元年(公元926年),便是契丹国天显元年,又攻占了渤海国的城府扶余城,改为黄龙府,增加了农业产区,国势大增。自山后五州被契丹人占去,没了长城屏障,顺c檀等州便成了边陲重地,首当其冲,经常有契丹人过境打草谷,掠夺人口c牲畜c和财物,百姓屡受其害,损失惨重。 晓得边境形势日益严峻后,慕容景暗中思量着,却想起一个人来,问道“今日在边境遇见身穿黄袍c留着三绺短须的契丹人是什么人?”他数年来屡立战功,所向皆克,遇见强敌不得不多加留意。 “叫胡哲,原本是契丹人。却取了个汉人的姓氏,真名倒是无人知晓。此人先前是银鞍契丹直的首领,盘踞幽,涿两州呼风唤雨。其精锐早年间在与李嗣源交战时损失殆尽,也亏他武功高强,竟只身一人从乱军中冲杀出来,靠着耶律九斤生前为他搭桥,投靠了契丹贵族耶律柔格。你们在榷场上斗殴之时,他就站在一旁,应是来刺探军情的。”罗杰先前见过此人,抢过来说道。 “怎么还会有一个汉人帮他们作孽?”慕容景指的是那个身穿黄衫,手拿折扇的汉人。契丹本为异族,常来此间行恶并不为奇,可恨的是帮他们作孽的汉人,慕容景心中气愤,很想问个明白。 “啊!你说的是他呀!此人说来话长。”罗杰故意卖了一个官司。 朱宗远微微一笑说道:“既然慕容将军要问,你便告诉他好了。” “手拿折扇的浪荡公子名叫杨希平。他的父亲姓杨名忠,本名杨槐。原是莫州小民,四处沦落,家资只够温饱。生有二个儿子,大儿子便是杨希平,吃喝嫖赌无所不好,十足的败家子。在外面欠下赌债,竟不顾廉耻想出了让媳妇陪讨债人同房的办法来偿还债务。可巧讨债的是个光棍,媳妇一气之下与讨债人连夜私奔去往他乡。这样的品行哪里还能讨到媳妇?没了管束他倒落个清闲自在,整日的游手好闲。” 罗杰说起风流韵事也是眉飞色舞,咽了一口水又道:“二儿子杨希文为人诚恳,娶了一个贤能的媳妇。结婚几年,辛劳肯干,攒下了一些家产。公公杨槐丧妻多年,见二儿媳妇长的俊俏,竟起了色心,伺机威逼二儿媳妇与他同寝。二儿媳妇虽面若桃花,却节若冰霜,宁死不从。老色鬼偷腥不成没了颜面,便和杨希平到处编造谣言,说二儿媳妇不贞不洁,是个dàng fu。还编的有枝有蔓,并教唆杨希文整治儿媳妇。二儿子老实厚道,在外面听惯了闲言碎语早起了心疑,回家又见二人这么一说,也不辨真假,一气之下便杀了媳妇后又自杀身亡。就这样,老色鬼和大儿子霸占了二儿子的家产。”罗杰本就不耻杨氏父子的行径,在讲诉他一家丑事之前也未给杨槐用个好名。 后来,杨忠拿着霸占来的财产到梁将段凝那里大行hui ,做了一个管理兵器的小吏。他却通风报信,与段凝一起勾结权臣陷害大将王彦章。以致王彦章被梁主猜忌,在与庄宗皇帝交战之时只给少许兵马,终于兵败被俘,不久遇害。大梁国风雨飘摇之时丧失良将,再也无力支撑,不久便亡国了。国破之时城中大乱,他带着杨希平偷偷的潜入宫中偷盗珠宝,并把梁国的御玺一起盗走献给了唐军。唐军本厌恶这种小人,但看在御玺的份上,把杨希平打发到边塞之地的顺州,做了一个县令的录事。 此人行为不端,奸诈恶毒,到顺州后也是时常的欺压良善,手段卑劣,即便是禽兽也比他有三分的良心。最近又见他和契丹人勾结在一起。弟兄们恨之入骨,本想伺机把他除掉,但见和他长相往来的不是恶吏便是通敌的官员,打算从他身上找出罪证来,这叫放长线钓大鱼。且要想除他需找一个借口,最好神不知鬼不觉,却一直机会难得,这才让他残喘偷生活到今日。罗杰已说的口水四溅,慕容景听得仔细,连连点头。 接下来的十余天里,慕容景和朱宗远除了派人打听薛王的下落,谈论国事外,便是着手布置边疆防事。 这一天,朱宗远和慕容景在府中散步,忽听后院传来一阵女人的声音,似是有些生气还带着几分哀求:“罗杰,快把胭脂给我。”二人听得蹊跷,忙快走两步,却见后院的池塘边上,罗杰一手拿着胭脂在前面不急不慢的跑着,于雯倩心急火燎的跟在后面边追边喊。 就听罗杰说道:“你的胭脂都是下等货,胭脂盒又不好看,不如扔了算了。”可于雯倩依然不舍,急道:“你把它扔了,我上哪去找胭脂?没有了胭脂我怎么出去见人啊?”罗杰手握着胭脂就是不肯给她,依然若影若离的绕着池塘来回的奔跑。眼看于雯倩就要追了上来,他却佯装站立不稳,一个踉跄,身子一歪,手中的胭脂“咕咚”一声滑落到水里。 于雯倩一见没了胭脂,顿时柳眉倒立,嗔怪的打了他一拳:“你把胭脂弄到水里了,还我的胭脂!”罗杰故意惹她着急,把手一摊,嬉笑道:“我又不是故意丢的。再说,那样的胭脂丢就丢了,要它何用?” 于雯倩听他这么一说,立刻恼了:“你说的轻巧。以为我有金山银山,哪里有钱去买?”依然神色黯然的蹲在池塘边上向下张望,期盼着能找到胭脂。罗杰看她生了真气,忙从怀里掏出一盒胭脂,一拉她的衣袖。于雯倩正在气头上,看也不看一眼,用力把手一甩。 罗杰见她不理,只好哀求道:“于姑娘,我赔你就是了,你看这是不是胭脂。”于雯倩闻言转过头来,看见他手中的胭脂顿时眼前一亮,惊喜万分,一把抢了过来,嚷道:“啊!太好了,这可是上好的胭脂,你从哪里弄来的。” 罗杰依旧逗她:“把你的弄丢了,当然要买一盒赔给你了。”于雯倩已经转怒为喜,嬉笑一声:“你真会瞎说,这么快到哪里去买?”忽然又想起什么事来,立刻明白了他的用心良苦,把胭脂往他的怀里一摔,怒冲冲的说道:“我不要。”罗杰第一次送给女孩礼物,见她不要一时之间不知如何是好,傻傻的站在那里。 眼前的情形被朱宗远看的一清二楚,踱步走了过来,笑着说道:“于姑娘,他赔给你的东西,照理来说还是应该要的,我做主了,你收下便是。” 于雯倩见到二人,立刻羞得满脸绯红,一扭头跑进屋子里。 慕容景见罗杰还愣在那里,忙催促道:“罗杰,我说你小子这几日怎么满面春光呢?还不快送去。”罗杰受他鼓励不再犹豫,忙拿着胭脂追了过去。朱宗远和慕容景对视了一眼,忍不住的嬉笑起来。 这时,一名唐军急匆匆跑了过来,握着一封书信递到朱宗远手里。为官多年,见惯了往来公文,朱宗远漫不经心的接过来信,谁知打开一看立马大吃一惊,却是归化州的欧阳煜派人来报:今日凌晨,一队契丹兵马正向檀州方向赶去,看样子像是要进犯檀州。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一二0、【 大义救援】 原来,契丹王爷耶律柔格,聚集奚族的残余部众和一些契丹的凶悍之徒,共得三千余人,自成一军,欲掠夺中原。见顺州防御紧密,便调转马头,亲率大军向檀州扑去。而檀州镇守使吴良却是一个只知淫乐c不知兵戈的家伙,对契丹人的动向一无所知。等守城的将士发现契丹人领军来犯之时,契丹大军离城池仅有五里之遥了。而此时的吴良却还沉浸在望月楼的温柔乡里。 守城的将领毫无办法,只有紧闭城门,登上城墙仓促御敌。但就这么一关,老早出城的百姓大部分被关在城外,很多人落在契丹人的手里。城墙上的士兵有的去探亲,有的去城里游玩,有的还请了病假,十成竟有四成不在。因为事出突然,毫无准备,御敌的器械滚木c礌石c甚至弓箭多有不足。更为严重的是吴良不在,因缺乏统筹全局,临机决断之人,难以协调,众将领只好各自为战。 不多一时,城外便扬起满天尘土,契丹人的大队人马随风而至,走在最前面的便是被捉到的百姓,妇幼参半。契丹人把他们驱赶到城墙下,用来抵挡城上射下的利箭。这一招果然奏效,城上的士兵因为有太多的百姓聚在城下,投鼠忌器,若不是射技高超,确定不能伤及无辜哪敢放箭?滚木c雷石更是不能胡乱投掷。而契丹人可以毫无顾忌将箭矢射到城上。可怜这些百姓,向前城门已关,无法进城,身后又是凶残的契丹人,哭天喊地不知所措,不是丧生在双方的箭矢之下,便被契丹人砍死。 双方对射了一阵子,柔格便下令攻城,契丹人从容的架好云梯,口中叼着弯刀,一手拿着盾牌,一手扶着云梯,迅速的向上攀爬。城上的唐兵奋力拒敌,一时间箭雨如梭c礌石滚动。契丹人真是聪明,他们把从汉人那里学来的投石机用来攻打汉人,被击中的士兵,多半顷刻间便没了性命。契丹人也在不断的伤亡,城上的巨石砸坏云梯,名契丹人从半空中掉了下来。巨石落到地上又继续向前滚动,巨大的撞击又把几名契丹人掀翻在地。被利箭射中的契丹人像口袋一样从云梯上摔下来,几无生还的可能。 何罡父女此时正在东门指挥唐军御敌,情况亦是吃紧,好几次险象环生,若不是他们拼力挽救恐怕早已酿成了大祸。坚守北门的将领不幸被流矢射中前额,早已殉国。本就缺兵少将的唐军在契丹人几次猛攻之下已经所剩无几。柔格见此情景便把主力调往北门,催命猛扑,已有一些契丹人登上了城头。城上的唐军与之殊死搏斗,怎奈契丹人越聚越多,眼看城池就要失陷,何罡把东城的防御交给何灵玉,自己带着一伙人立刻赶去增援。 何罡等人的到来增加了北门的力量,但城上的契丹人依然很多,一时难以扭转战局。有的士兵已经浑身是血,有的被砍掉一只手膊还在奋勇杀敌,有的则直接抱着契丹人滚到城下,唐军越战越少,照此下去,用不了多久,便会有士兵拼光而城池失陷的危险。 危急之时,何罡忽然看见城外西北方的道路上烟尘滚滚,只见战马长嘶,铁蹄飞扬,一队打着唐军旗号的士兵正向这边掩杀过来。他立刻认出来这是从顺州赶来增援的唐军,精神一震,立刻扯着嗓子大喊:“兄弟们,我们的援军到了,大家奋勇杀敌,杀光契丹人!”守城的唐军也看见了援军,顿时勇气倍增,卒以一当十,挡住了契丹人的攻势。 城下的契丹人却难稳阵脚,见唐军来援,不再向上攀爬,慌忙撤了回去。已经爬上城墙的契丹人见后队无援,孤立城头断难取胜,立时大骇,不知如何是好,虽奋勇相博,奈何难以持久,不一会儿的功夫,便被杀个尽光。 柔格本想一鼓作气攻占檀州,见此情形恐背腹受敌,立即下令停止攻城,召集将士整顿兵马,准备迎战来援的唐军。 险些城毁人亡,守城的唐军想起适才的恶斗仍心有余悸,见契丹人停止攻城,不由得长吁一口气。何灵玉得到空闲忙到父亲身旁,瞥眼见援军中一个身影特别熟悉,用手一指惊喜的大声叫喊:“爹,慕容大哥!你快看,是慕容大哥!” 何罡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只见来援的唐军中一队人马冲在前头,慕容景手握长枪更是一马当先,李继c张涛也各乘一骑紧随其后杀入敌阵。故人相见倍感亲切,何罡略微沉思一下说道:“待我整顿兵马,出城助战。” 一名契丹将领不知好歹,大吼一声,挺枪跃马冲了过来,却被慕容景一枪刺于马下。李继c张涛趁机挥动大刀阔斧,连砍带剁,契丹人将领阵亡,锐气顿减,一时难以招架,被杀的人仰马翻,相继倒地者甚多。 柔格大怒,忙摧动大军急进。这时,一个身穿黄袍,留着三绺短须的契丹人上前抵住慕容景。细看之下,正是几天前在顺州逃走的胡哲。知他彪悍异常,不敢大意,抖擞精神举枪便刺。可胡哲毕竟不是泛泛之辈,一杆铁枪使得如车轮一般,二人恶斗了三十余回合竟未见高下。 朱宗远c罗杰此时也率领大军杀了过来。双方混战在一起,刀剑相击c人声呐喊,一时间血染荒野,尸填沟壑。 何罡父女率领一支精骑劲旅出城助战,檀州镇守使吴良也从的身上爬了起来,到城上击鼓助威。唐军越战越勇,契丹人难以支撑,眼看就要败下阵来。 这时,一个契丹人举起大旗在半空中摇晃几下,不远处,马蹄踏地之声如擂战鼓,一支契丹人的铁鹞子军从山林后面冲杀出来。铁鹞子军是契丹人的精锐,利于野战,对阵冲锋时犹如风卷残云一般,唐军受到冲击立刻阵脚大乱。 何灵玉刚来到慕容景身旁,她已经砍倒了三名契丹人,正杀得起劲,只听慕容景说道:“敌军骁勇,不宜久战。告诉朱将军赶紧撤退!” 何灵玉对他的话有些不解,心道:“未露败相,为何撤退?”可她对慕容景的话却是百分之百的听从,只是压根不知谁是朱将军,混乱中问了半晌才找到朱宗远,把慕容景的话向他转述一遍。 朱宗远听她说完,环视了一下惨烈厮杀的战场,点了点头,便下令撤退。 唐军且战且退,契丹人步步紧逼。一队契丹人斜刺里穿了过来,突入唐军后阵,将朱宗远和何灵玉与大队人马分隔开来,二人顿时陷入重围中。 几名契丹人见她是一名女子,不怀好意的围了过来。两只长枪刺中她的战马,战马一声哀鸣,“轰”的一声便倒了下去。 也亏何玲玉机灵,坠地之时就地一滚,正巧来到一个契丹人的脚下,翻身把手一探抓住他的衣襟,用力一挺便举过头顶,单臂猛的一甩,“嗖”的一下直奔眼前的契丹人砸去。三四个契丹人被砸倒在地,被扔出的契丹人身上也被捅了三四个血窟窿,哀嚎两声便死了过去。 契丹人见她本领不凡也不和她拼命,老远的站成围成一圈,乱舞长枪向她的身上招呼。何灵玉疲于招架,时间一久,一不留神左腿被长枪刺中,鲜血立刻涌出,剧痛无比,一下子便跌倒在地上,几名契丹人淫笑着凑了过来。 忽听一声怒喝,慕容景铁枪一挥如天神一般从外面冲了进来,一阵枪挑马踏,几个契丹人不是胸腹中枪便被砸碎头颅,想想也是难以活命,余者莫不惊骇转,均踌躇着不敢上前。 何灵玉趁机踉跄起身,见慕容景马背上伸出手臂,忙上前抓住,借力一窜坐在马后,一手抓住他的腰带一手挥剑猛砍。慕容景等她坐牢也不迟疑,舞动长枪便要杀出重围。 突听一声长嘶,胡哲又策马奔来拦住了他们的去路,慕容景与此人两次交手均拿他毫无办法,何况此时马上又多了一人?边战边走未及多远,突然一个马失前蹄,二人措不及防,被重重的摔在地上。契丹人一阵狂喜,喊着胡语蜂拥而至,十几支长枪一起向他们身上乱刺。 二人起身不及,只好就地翻滚。何灵部有伤躲闪不及,动作一慢,肩上又中一枪。慕容景心中大骇,也顾不得契丹人如何,忙翻身跃起,挥剑把她身旁的两名契丹人砍死,一提手臂把她扶了起来。怎奈何灵玉伤得不轻,刚一起身又是一个趔起栽了下去,慕容景只好搂住她的肩膀扶她站稳。 何灵玉两处重伤,将近力竭,心里却清楚的很。就眼下情形,慕容景一人突围尚属勉强,若把她带上哪能支持长久?生死关头,她语气虚弱的对慕容景说道:“慕容大哥,别管我了,你一个人快些逃吧。” 慕容景紧搂一下她的肩膀,决然道:“别乱说话,坚持住!” 定州相遇已是刻骨铭心,一路笑语欢歌,情深意重,却忘了定下相会之期。桑干河惜别后,他的身影便时常在眼前浮现,今日意外相逢甚是惊喜,此时见他面临着生死抉择仍不肯抛下自己,不由得一阵感激。面带潮红望了他一眼,毫不畏惧的把头靠在他左肩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一二一、【 歌酒相庆】 慕容景奋力搏杀,怎奈契丹人层层环绕,半晌的功夫仍是寸步不前,心下甚急,斜眼看见战马立在一旁,顿生妙计,渐渐的向战马靠了过去。 契丹人已看出他的意图,哪里肯给他们机会?一个契丹人快步上前,挥刀便把他的战马杀死,二人没了坐骑顿时陷入绝境。 情危之时,忽听阵外喊杀震天,朱宗远c何罡c李继c张涛带着一队人马杀了进来,势如泰山压顶。契丹人猝不及防,顿时大乱,犹如巨浪遇分水山岭一般急急向两侧退去。何罡来到近前把何灵玉抱在马上,慕容景也趁机夺得一匹战马,五人护着何灵玉合力杀开一条血路,冲了出去。 原来众人已随着罗杰退到了山林中,回首不见三人,便留下罗杰指挥兵马,何罡c李继c张涛又率军返了回来。先救了朱宗远,又救了何灵玉c慕容景二人。 契丹人哪肯罢休?立刻挥军直追,不一会儿的功夫便追到了山林边上。但铁鹞子军的战马难进山林,犹豫了一会儿,纷纷跳下马背徒步进山。 朱宗远见状大喜,低声命令唐军扔掉长枪c弓箭,一概用短兵迎战,不得后退,违令者斩。眼看契丹人越走越近,朱宗远一声令下,唐军四处伏出,或刀砍c或剑刺c或斧剁。契丹人铁骑精壮,利于野战,但在这山林中却毫无用武之地,不一会儿的功夫便被杀伤大半,余下的见势不妙,慌忙退出山林。 也算他们时运不济,正在此时,檀州城里的那个只爱的吴良也率领本部兵马倾城来援,刚好赶到山林边上,契丹人不及上马便被他们截成数段,锐气全无,慌忙中皆顾自战,伤亡甚众。朱宗远c慕容景等人也趁势追出,契丹人或逃往山谷c或死于战场,那个身穿黄袍,留着三绺短须的契丹人胡哲只率领十余骑拼命保护柔格直向北方远遁而去。 战败了契丹人,保住了檀州城,吴良也保住了项上人头,不然的话,他的脑袋不被契丹人砍掉,唐朝皇帝也会灭了他的三族的。除了先前被关在城外的百姓略有伤亡外,城内的百姓安然无恙。 他对有着救命之恩的朱宗远感恩戴德,言语之间极具夸奖之能事,说他是“汉之李广c蜀之诸葛”,有朱将军镇守边垂,契丹人绝不敢再来。直说的眉飞色舞,不知情的人还以为在说他自己。 作为回报,把从契丹人那里俘虏过来的二百匹战马赠给朱宗远,并要设宴款待一干人等。朱宗远百般推迟,无奈盛意难却,只好留下二十人随身护卫,其余的人马让罗杰先带回顺州。 吴良的镇守府修建的倒也别致,青砖青瓦的深宅大院,小楼重阁的彩檐飞翘,高高低低的隐藏在榆槐丛中。院内繁花似锦,曲径通幽,直达后院小山上还建了一座楼阁,珠帘画栋c雕栏玉砌,说是能接天地之灵气。可知情的人告诉朱宗远,这是藏娇之用。吴良经常出入酒楼妓院,见到容貌娇美,略有才华的年轻女子便带到这里来,整天歌舞不休,醉卧其中。因其高楼望月,别有一番景致,被称之“望月楼”。朱宗远听完只是莞尔一笑。 何灵玉身上有伤需要照料,何罡放心不下无法列席酒宴。与会者皆是和吴良亲近的将佐。酒席期间,吴良尽是一些客套话。朱宗远平日里与他少有往来,guān chǎng上从未共理一事,一直谨言慎语,小心应付着。 无聊之时便要另找话题,吴良见他身旁端坐着一位仪表堂堂c锦衣玉带的青年,便问道:“这位英雄乍眼看去器宇不凡,不知是哪一位贵人?” 朱宗远介绍说:“这是慕容将军,皇帝身边的散员都指挥副使,这次驰援檀州,慕容将军可是立了大功啊!” 吴良纯粹一个势利小人,闻言暗想:“皇帝身边的人可是个了不起的人物,常言道‘宰相家奴三品官’啊!”忙起身敬酒,寒暄道:“原来是慕容将军,吴某眼拙,失礼之处莫要见怪。今日多亏将军大义相救,吴某感激不尽。不知将军现在身居何职呀?”这个人真是庸俗,已经说了为散员都指挥副使,何须再问?难道是嫌人家官小? 慕容景淡淡一笑,说道:“吴将军说笑了。自先皇遇弑,我便出宫寻访故人,眼下尚未回京述职。”慕容景话语含糊,没说自己现在是官,也没说不是官,叫他捉摸不透,不敢小瞧。 吴良本想寻一个高枝攀附,见他不理甚觉尴尬,苦笑一声,说道:“若有机会我定会在皇帝面前奏明将军今日驰援血战之功,还请将军日后多多提携啊!”说完,便热情地邀请大家举杯畅饮。 众人见他语无伦次,心中反感,暗道:“你能在皇帝面前保凑他人,何须别人提携?”朱宗远闻言心想:“这位是属猴子的,给他个旗杆便会爬树。”慕容景本是不耻这种有事装怂,无事便趾高气扬的人,坐在那里一直干笑着。 酒过半巡,吴良吩咐下人:“去把艳玉姑娘请来,叫她演奏一段歌舞,给各位将军祝酒添兴!”接着又转头对朱宗远说道:“这可是幽云之地有名的姑娘,脸蛋俊俏,体态优美,今日大家尽可多情,不醉不归啊!” 各位早听说过吴良钟爱歌姬,又都见识过风花雪月,见他如此抬举这位歌姬,定是一位世间尤物,倒真想见识一下。 不多一时,一名歌姬在四名身着红妆侍女的簇拥下步态轻柔的走了进来。只见这名歌姬,头挽高髻,肌肤如雪,粉胸半露,肩披粉红轻纱。上身穿huáng sè短衫,下着绿色曳地长裙,随步微颤,别有一番韵致。只见她端坐台前,手握琵琶,玉指轻弹,乐音顿起。丹唇微启之时,一支温柔含羞的乐曲如莺啼入耳,众人听了,忍不住内心深处起了涟漪。 “蝶舞梨园雪,鸣啼柳带烟,小池残月艳阳天,苎萝山又山。青鸟不来愁绝,忍看鸳鸯双结,春风一等少年心,闲情恨不禁。” 词的名字叫《巫山一段云》,作者唐昭宗李晔与唐明皇一样的重色轻国。后宫佳丽虽多,却爱一个宫外女子。词中时节正是暖日如薰,春日入怀之时。本应春意盎然,意气风发,而他却因此女未至,愁闷欲绝,连鸳鸯双结都不忍相看,足见痴情的很。该词喻意新颖,思致深厚,意在倾诉自己爱情的不幸和绵绵长恨。经艳玉一唱更觉曲意悠长,令人遐思。等她施礼时,大家才知一曲已经终了,但依觉余味无穷。 乐音未绝之时,忽听门外有一人高声嚷道:“好一个‘春风一等少年心’,吴将军戎马之时,难得还有如此的闲情雅致。” 听此声音,不能分辨来者何人,应该不是常来之客,众人不由的大吃一惊。这里是戒备森严的镇守府,坐中的各位将军也非等闲之辈,此人来到门外竟无人知晓,看起来武功非各位能测。 这时,门帘一挑,从外面走进一人来,头顶灰色幞头,身穿灰色长袍,重眉明目,脸色红润。来人不顾众人诧异的表情,步履稳健来到离吴良约有一丈远的地方停了下来,手拿一封书信,说道:“吴将军一位送信的弟兄身遭不测,死前让我帮忙把书信送上将军府上。我也是受人之托,忠人之事。”说完,手一扬,书信“刷”的一下飞了出去,稳稳的落在吴良面前的桌案上,轻碰一下茶碗停了下来,信封上还粘有斑斑血迹。 慕容景心中一凛,暗道:“这轻飘飘的书信本不禁风,被他随手一掷便飞出一丈有余,内力亦是惊人!” 吴良正气恼来人擅闯府邸,目光落在信上顿时脸色大变,立马坐立不安起来。这封书信他再熟悉不过,不仅知晓信的内容,更清楚信的内容不能有半点泄露。他委派最得力的心腹bàn li此事,断不会有任何差错。可现在见信不见人,说是身遭不测,到底是他杀还是另有缘故?而来者又是何人?他正想询问,但马上又镇定下来,不行!没准此人已看过这封信。即便不是,有朱宗远c慕容景等人在场,如果细说起来,让他们知道内情,即使不被问罪,这“丧心病狂”四个字足可以断送自己的锦绣前程,此事万不能承认。 想到这里,他拿起书信装模做样的看了一眼,用力一抓把信揉乱攥在手里,吼道:“这是怎么回事?本将军从没未让人送过这样的信,你又是何人?拿一封这样的信擅闯镇守府,难道想谋害本将军不成?来人,把他给我拿下。”他连说了两遍“这样的信”,看来信中所言之事对他极为不利。 朱宗远离得不远,却只隐约的看见信封上歪歪扭扭的写着两行契丹文字,极难辨认,心中一惊:“难道他和契丹人有所往来?”又因身在檀州,不便插手他人之事,便忍住话语,一声不吭。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一二二、【以怨报德】 听他怒喝,一名侍卫应了一声,立刻冲上前来举剑向来人砍去。来人身形不动,只把头向右一歪,左手伸出,众人尚未看清他用的是怎样的手法,侍卫拿剑的手腕已被他死死的扣住,接着腕部翻转,长剑中途回转又横在侍卫的脖子上,冷光森森,顿时吓得侍卫面色苍白,浑身颤抖不已。 见此侍卫危机,又有三名侍卫手握长剑冲了上来。来人一脸的轻蔑,干咳一声,一掌推开被俘的侍卫,握剑的手轻轻一抖,长剑“咔咔”几声脆响便截成四段,接着举起手中的剑柄向空中一划,“当当当”击中三截断剑,半空中三道寒光如流星般一闪而过,三名侍卫不约而同的惨叫一声,握剑的手腕被断刃击中,鲜血溢出,只听“叮当”乱响,长剑纷纷掉在了地上。 此人在这堂中旋马之地尚未移动半步,举手投足之间便打伤了四名侍卫,看似轻描淡写,实是厉害无比,显然不可小窥,众人不由得大吃一惊。 慕容景心中懊恼,双手一击桌案,身子骤然跃起,掌风强劲凌空向来人头上劈去。来人已经看出他不同于前面四人,左脚向前踏出半步,右掌推出,横空接住他劈来的一掌,左手画了一个圆圈两指伸出,趁虚点在他的右肋上。慕容景只觉得右肋一麻,半身已觉不适,急忙翻身落地,后退了几步,站在那里运气调理。幸好来人把力量全都集中在右掌上,左手力量甚微,慕容景才无大碍。 众人一见来者不善,纷纷从桌案后跃出,手握长剑把来人围在当中。 就连慕容景这样的高手也只是转瞬之间便被击退,竟连对方是何来历都无从知晓,众人更不敢大意。李继张口问道:“前辈是何方高人,可否请教姓名?”因见此人武艺高强,不好过分得罪,且事情本与自己毫无干系,他便客客气气的用了“前辈”二字。 来人哈哈一笑,讥讽道:“才见到一个懂事的人。哼!无耻之徒,学不到本事还学不会做人嘛?我好心送信,难道这就是镇守府的待客之道?你们不认识我也就罢了,也不知道这‘流星赶月’吗?” 众人这次一惊更是非同小可。“流星赶月”是最为高明的暗器手法,只有内功深厚的人才能运用自如,它是被世人称为“金刀千佛手”易天行的独门绝技。看他刚才用断刃击伤三人,确与相传的“流星赶月”极为相似,难道此人便是纵横多年,暗器和刀法并称“双绝”的千里独行大侠易天行? 吴良毕竟还有一些阅历,见此人就是易天行,话语也软了下来:“易大侠是世外高人,如何涉足这guān chǎng之事,来到敝府又有何贵干? “你们那些糗事与我有何关联?只是你的兄弟临死之前叫我替他把信送到。我看他是一条汉子,才答应了他。没想到镇守府竟是这样招待客人的。”易天行愤愤的说到。 吴良见他并非有意为难便放下心来,大胆细问:“您说的那个人是怎么死的?信中的内容易大侠可否知晓?”比起那位弟兄如何的死法,吴良更关心信的内容是否泄漏出去。 “听你兄弟临终所言,害死他的人是青城四兽的啸山虎和穿山豹,像是为了劫财。你的兄弟可真是忠心啊!命都没了,还死死的攥着这封信不放。受人之托怎么能随便看人家东西,你当我是哪种小人吗!”易天行一开始便气恼吴良,却对他的兄弟十分赞赏。 慕容景等人在桑干河上见过啸山虎和穿山豹,凭这二人凶狠贪财的本性,要说此事是他们所为并不为奇。 见信中的内容没有泄露出去,吴良心里的一块石头总算落了下来。没了担忧之时轻松了许多,轻描淡写的说道:“易大侠古道热肠,侠义之心令人敬佩。但吴某确未叫人送过这样的书信,易大侠想必是误会了,或是有人要陷害吴某也不得而知。易大侠既然来到此地,可请座上一叙。” 一席话把送信的干系推得干干净净。见他死不认账,众人一头的雾水,更不清楚他的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易天行余怒未消,哪肯理他?说了一句“不必了,既然事情已了,我也该走了。”半转身出了府门,扬长而去。 不见了易天行的踪影,众人才如梦方醒的回到座位上。吴良更是长吁了一口气,叫人拿过一条毛巾来,把额头的汗水拭了又拭。看来大众人皆对对易天行心存畏忌,人都走了,依然连大气都不敢出,大有人虽远去,兀自余威慑人之势。 一场歌舞酒宴终被易天行搅得不欢而散。朱宗远和慕容景他们还是觉得略有收获。易天行送的是怎样的信,不得而知,但吴良好像在和契丹人暗中往来。回到驿站,慕容景想起今天的事情有诸多可疑之处,开口便问:“边疆将士私通外藩便是死罪,吴良不会不知,可他干冒大罪一意孤行,意欲何为?” “看情形非同小可,他今天矢口否认,是在极力掩饰什么。来人是易天行这样的高手,要是寻常人恐怕早就没了性命。”朱宗远老于guān chǎng,对事情分析的极为透彻。 众人想想也是,如此大罪怎会轻易让它泄露出去,若是寻常人,不管他是否看过信中的内容,为防万一,吴良都会shā rén灭口。 张涛突然冒出了一句:“我们在这里岂不是也很危险?” 听到这话大家均是一惊。这话有理,今日大家均在席间,虽然事到现在仍不晓得吴良和契丹人在做些什么,但至少知道他在和契丹人暗中联络。吴良虽想尽办法极力掩饰,但他毕竟不傻,心中清楚我们不会轻易信他。 慕容景仍然没有绕过弯来,自言自语的说道:“我们应该没事。毕竟今天帮他保住了檀州,保住了他的项上人头。”可他的话却没人敢信,乱世当中,人心叵测,哪有什么应该和不应该的事? 朱宗远沉思了一会儿,说道:“我们便装成任事不知的好,一切要小心行事。明日一大早不必向他辞行,待城门一开便提前出去。” 此时已是暮春,虽是草长莺飞的季节,天气仍是有些微寒。月光倾洒,树影婆娑,微风轻抚的夜晚异常的宁静。 几人刚刚入睡,忽听“当当当”一阵急促的敲门声,一人嚷道:“慕容大哥,赶快开门!”听声音便知是何灵玉,看样子甚是焦急。慕容景心中不解:“她白天作战负伤,虽然敷了金疮药能够下床走上几步,却依然行动不便,这么晚了不在家养伤,为何来到这里?”爬起来推开房门,却见何罡搀着负伤的何灵玉站在门外,一副火急火燎的样子。 看到慕容景,何灵玉急声催促着:“慕容大哥,你们赶紧逃吧,吴良派人杀你们来了,大队人马已朝这边赶了过来。” 众人闻言大惊,神情有些慌乱,虽然料事在先,可事到临头还是有些不敢相信,异口同声的问道“真的?” 何灵玉哪有时间和他们解释?不顾伤口剧痛,抓住慕容景的手臂一瘸一拐的把他拽到门外,连声嚷道:“哎呀!时间紧迫,一会儿再说,再迟些恐怕来不及了。”何罡见众人还愣在那里,也连声催促其他人赶紧离开。 大家本就对吴良放心不下,见她父女二人如此急切,方知此事多半不假,哪里还敢犹豫?忙跟着二人向外逃去。 众人的马匹都在马厩里,有心牵来又怕惊动驿站的官兵,只好弃马步行。何灵上有伤,骑着自家的战马走前面为众人探路。路上,何罡把事情的缘由简要的叙述了一遍。 原来,吴良在书写呈文的时候犯了嘀咕,如实写吧,是自己疏于防范,才使区区三千契丹兵还要朱宗远劳师远征前来支援,怕上面认真起来,难免要追究自己玩忽职守的罪责。曲笔巧饰,又怕朱宗远呈上战报,上面一经查实,隐情不报的罪刑更大。 思虑半晌,突然间想起了易天行的事来,他确实担心朱宗远把他私通契丹国的事情泄露出去,到那时,即使没有大军征讨,私通外藩的大罪足可以断送自己的性命,此事他现在想想还是有些后怕。思来想去,把心一横,哼!只有死人才不会说话,索性一不做二不休,杀了朱宗远等人,就说他们勾结契丹人来犯檀州,被他击退。只是可惜那二百匹战马了,可作为契丹人hui 朱宗远的罪证。想到这里他马上调派人马准备行事。可巧,被从窗外经过的何罡听见,马上返回屋里说于何灵玉,急得她不顾伤痛,非要一起跑来报信。 众人闻言无不对吴良的以怨报德的行径义愤填膺,纷纷咒骂,言语甚是恶毒:“天良丧尽的家伙,一定不得好死!”,“早知如此,何必救他?”,“如此卑劣之人却委以重任,上面的人真是瞎了一双狗眼。” 慕容景对何罡说道:“多谢何大叔冒险前来报信,趁着吴良尚未察觉,您二位赶快回去吧,免得受到牵连。”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一二三、【同舟共济】 何灵玉嘻嘻一笑,说道:“也亏慕容大哥想得周到,不过吴良也不是傻子,白日里他便隐约觉得我们早就相识。你们不辞而别,他定会猜到是我们通风报信。这个人干正事别无长出,整天勾心斗角的捉摸这个。这地方我们早已厌烦,正好换一个去处。檀州城你们不熟,也好给你们带路。” 众人听她这么一说,无不佩服她的胆气,想想她的话颇有道理,只好尽力保护他们一同逃走,李继更是自告奋勇的为大家断后。 一行人专捡僻静处,沿着弯弯曲曲的街巷一路潜行。何罡原本负责东门城防,今晚守城的官兵尚有他的旧部,为方便出城,大家加快脚步向东城赶去。刚到巷子尽头,凑巧一队官兵打着火把在街上游弋,刚要躲藏,不想被他们看到人影,大老远的嚷嚷着赶了过来。 朱宗远等人忙不迭的找一个黑暗的角落里躲了进去。何罡父女为掩护众人则装着若无其事的样子迎着官兵走去。官兵一见有人,立马吆喝着围了过来,将二人拦住。 借助火把的光亮,他们一见是何罡父女,马上陪着笑脸说道:“原来是何将军,夜色已晚,何将军还要出府,难道有要事要做?” 何罡镇定异常,答道:“小女伤势严重,需连夜出城找一个上好的大夫。”又探询道:“巡城何须这些人马,难道有事发生?” “回何将军。接到吴将军的话,说是顺州的朱宗远白日里勾结契丹人来犯檀州。现在敌军已退,人还躲在城里。若不早些缉拿归案,等契丹人再来,他们内外勾结,檀州危矣!只是不见踪影,正在全城追捕。小的任事不知,只是奉命行事。”一个下级军官答得圆滑,说完,转头又朝随行的官兵吩咐道:“给何将军让路。每条街巷都要搜查仔细,不得有半点遗漏。” 朱宗远等人闻言心道:“吴良果然忘恩负义,此事还多亏了何将军。” 何罡白日里领兵御敌,怎能不知内情?但这是吴良的阴谋,和一个下级军官说来不仅无用,若被吴良知道,不说你抗命不遵也要给你安一个私通外敌的罪名。想想趁他们不知自己正带着慕容景等人逃命,不要横生枝节,白白的浪费时间,赶紧支开他们才好,拿着官腔说道:“既然吴将军有令,你们照办便是。深更半夜的,弟兄们辛苦,回头到我府中取些酒肉,也好解解疲劳。” 军官立马喜得千恩万谢,又恭恭敬敬的送上一段路程。 何玲玉忍住伤痛一声不响的骑在马上,何罡一直留意众官兵,盼他们快些去往别处。可还未走几步,却见官兵们正转身朝众人藏身之处走去,何罡心下甚急,忙道:“我刚从这条路来过,不曾见到半点人影,一定是去了别处。你们还是到前方看看,免得耽搁功夫。” 可带头的军官并不卖他的人情:“多谢何将军!只是吴将军吩咐过,不能落下任何角落。若是放跑了犯人,吴将军怪罪下来,小的们可吃罪不起。” 带头的军官抬出吴将军,何罡也不好多说,眼看官兵越走越近,慕容景等人悄悄地把手放在剑柄上,准备一战。 这时,高坐马背的何灵玉突然“哎呀”一声弯下腰去,手捂着伤腿shēn y起来。冷不丁叫喊一声,官兵们不知何故,均是一愣,纷纷扭头瞪圆双眼朝这边望来。何罡甚急,忙扶上前去问个究竟。何灵玉举手向前一指,咬紧牙关说道:“房上有人。吓了我一跳,心下紧张伤口便疼了起来。” 众人顺着她手指的方向望去,确见前面不远处一座高宅大院的房顶上果然有两个人蹲在那里,正四处张望。见被人发觉忙蹿房越脊向北逃去。官兵们看到有人也顾不得分清他们到底是何许人也,立刻持枪握戟紧追过去。 不见了众官兵的踪影,慕容景,朱宗远等人这才从角落里走出来,想着满街的官兵正在追铺他们,不敢停留,忙摸索着向东城急行。 穿行间,刚越过一条长街,进到一条胡同里,却见迎面窜出两个人来,其中一个身材魁梧,面部略黑,满脸地络腮胡须。另一个瘦高个,瓜子脸,长眉入鬓。何灵玉眼力非凡,无论何人,见上一面便能过目不忘,一眼认出这二人便是在桑干河上扮水鬼害人,青城四兽中的啸山虎和穿山豹,适才正是他们蹲在房顶上引开了官兵,却不知为何又跑来这里? 李继,张涛见有人拦路,也不迟疑,立刻拔剑迎了上去。 原来,啸山虎和穿山豹近日手头正紧,便要寻机劫些银两,正巧城外荒郊处遇到吴良的信使,便上前把他杀了。可信使公事往来,哪里会携带多少银子?搜遍全身只得碎银几块,终究难解困境,便在战事平息后潜入城中,打算寻一个富户趁着月色朦胧做一桩大案。 刚才见一户人家有机可乘,正要动手。却见官兵在挨街搜查,自身形踪被一个女子发现引来官兵,只好忍住手痒落荒而逃。说来也巧,费尽力气逃到这里却又碰见了慕容景等人。正所谓不是冤家不聚头,二人也认出了他们,以为是因为桑干河一事追杀至此,慌忙挥剑抵挡。 离开桑干河,慕容景便暗下决心,日后若遇见二人一定要为民除害。可今夜被困城中,形势难料,不宜和他们纠缠太久。急忙暗示李继,张涛不要理会他们,赶路要紧。二兽原本见对方人多势众,料想取胜不易急于脱身,可刚交手不曾几招,还未等他们要逃对方却先行退去,虽然不解,却正好暗合了他们的心意,也毫不犹豫的转身便跑。 可打斗声还是惊动了附近巡夜的官兵,一伙人呐喊着立刻朝这边赶来,吓得众人皆心中忐忑。啸山虎和穿山豹却多了一个心思,不上院墙也不爬房顶,二人清楚那样虽然跑得飞快,却容易引起官兵们的注意,定会对他们穷追不舍,忙把身一转,跑到黑暗处,寻了一户人家撬开院门躲了进去。 慕容景,朱宗远他们人员太多,难以躲藏,正好与官兵们走了个碰头,众人忙握刀拔剑,仗着还有些力气,冲杀出去也好快逃。 这伙官兵虽然武功不济,但有一股猛劲,前面的刚刚倒下,后面的立马又冲了上来。他们挥动长枪大槊专向人的要害猛刺,朱宗远的护卫们已有几个人倒了下去。事到此时,何罡父女想离开众人摆脱干系也是不能,只好与众人一起并肩拒敌。几名官兵发现骑在马上的何灵部有伤,便趁她之危围了过来。何灵玉行动不便,只好抽出长剑左劈右砍。 见她情况危急,何罡便亮出身份欲喝退官兵。不想这群官兵早知内情哪里还买他的帐?一个官长凑到近前,嘴一咧冷哼一声,说道:“何将军,吴将军早知道你勾结叛贼,欲行不轨之事。正要连你一起擒拿,你还是不要为难弟兄们好,和我们一起去见吴将军吧。” 大义救援却遭人家shā rén灭口,好心救人却被诬陷勾结叛贼,这些人颠倒黑白,真和他们无话可说,何罡怒不可遏,不再顾及其他,挥剑便向那位官长劈去。众人且战且退,眼看就要到了胡同的尽头,又有一队官兵从后面赶来,与前队官兵一起,把他们围堵在胡同里。 前后均有官兵,退无可退,众人只能奋力拼杀,以期突出重围。不一会儿的功夫便血染征袍,尸横满地。一行人心里清楚,如此恶斗,时间一久必会引来大队的官兵,那时,即便毙敌无数,也终因过于劳累力竭而死。想要活命,还需趁体力尚存之时设法冲杀出去才行。 慕容景脑海里灵光一闪计上心来,猛然间挥剑砍到两名官兵,一个箭步便冲到一个官长的面前,手上用力把他的长剑击落在地,反手利剑一横,抵在他的脖颈处。这一连串的动作干净利落,军官未及反应便觉得利剑森森,只好乖乖的束手就擒。慕容景大喝一声:“都住手,不然我便杀了他。” 双方正在恶斗,听见怒喝声不由自主的停下手来。官兵们见慕容景用官长的性命要挟他们,都愣愣的站在那里,不知如何是好。被擒的官长吓得面色苍白,话语也结巴起来:“弟兄们,慢慢慢动手。” 本以为能就此脱险,却又冒出一名官长来,心黑得很,丝毫不顾被擒官长的死活,长剑一指,声嘶力竭的大吼:“不要管他。吴将军死令,放走要犯满门抄斩。抓住他们,每人赏银十两。” 官兵们见状不知所措,看了看那个可怜被擒的官长,又瞧了一眼正在下令的官长,终于挡不住十两银子的y一u hu一,在他的严令下又冲了上来。慕容景万未料到这群官兵竟这样的毫无人性,一时没了主意。举目四望,赫然发现,对面的官长竟是几年前作恶涿州的毛铮。 原来后梁亡国后,后唐军队击退契丹人,就连早些年叱诧风云的银鞍契丹军也被李嗣源斩杀殆尽,毛铮在涿州无立足之地,便跑到檀州投靠吴良,两个人臭味相同,一拍即合,吴良便给他一个兵头当当。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一二四、【幸好有河】 慕容景见此计不成,便把手中的官长向前一推,两名官兵收势不及,长枪“噗嗤”一下便捅进了官长的腹部,顿时血流如注,只是哼了一声便垂下头去。 李继,张涛见状大怒,恨不得立马将毛铮劈成两段,一起呐喊着朝他猛冲过去。毛铮见二人凶神恶煞般一时之间被吓的魂飞魄散,唯恐像刚才的官长一样被擒,忙转身向后奔去。官兵们摄于二人的威势,见官长要逃两只脚也不听了使唤,哆哆嗦嗦的向后退去。可后队官兵尚未弄清事态如何,仍然向前猛冲,两队官兵互相推搡拥挤,胡同里一时大乱起来。 就这么一乱,何灵玉的战马受到了惊吓,长嘶一声便左窜右跳,前刨后踢起来,险些把她掀翻在地。只听“轰”的一声,竟把一堵院墙踢开一个缺口,里面伸手不见五指,想想应该是一座庭院。众人已被逼的走投无路,忽然又见一个去处,自然来不及多想,纷纷从缺口处涌入,何玲玉也丢下战马,由父亲费力背着进了庭院。几名官兵恐他们借道远遁,立马尾随而至,被慕容景,朱宗远等人挥剑砍了两个,余者均仓皇退去。 缺口狭小,两个人并肩通过尚属勉强,大队人马根本无法入内,大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势。慕容景等人守在缺口处,上前一个便砍到一个,来了两个砍到一双,靠得近一点的多数毙命,竟把后面的官兵吓得畏缩着不敢向前。又因院内漆黑一片,情形难辨,余下的只好守在院外,防止他们从缺口处逃脱,打算辩清形势后再做计较。战至此时,仅有七名满是伤痕的护卫守着朱宗远,余下的尽数捐躯,慕容景等人也是周身血迹,气喘吁吁。 这样僵持下去也不是办法,众人商议了一下,李继和张涛带着几名护卫留在缺口处,其他人进到庭院里摸索着寻找出路。 借助晦暗的月色,依稀辨出这是一个荒弃多年的寺庙,乱石残瓦满地,几尊佛像歪歪扭扭,或立或卧,或半截埋在土里。稀疏几棵,参差不齐的老槐树肆意的生长着,枝丫乱舞伸向天际。满院子荒草齐腰,倔强的从石板的缝隙里挤出来,掩盖了寺内的路径。 前方一座宫殿式建筑一堵黑墙般挡住众人的视线,殿门的门栓已经锈迹斑斑,用力一推,只听一阵吱吱呀呀的响声,殿门被缓缓打开,里面漆黑一片,众人突然间变成瞎子,努力睁大眼睛,直把眼睛瞪得生疼,依然看不清殿内的情形。过了好一阵子,等慢慢的适应过来,才借助微弱的月光依稀分辨出这是大雄宝殿,看样子已经很长时间没有香火了,几尊佛像更是不堪,有的漆皮已经脱落,有的残臂断首,有的被挪至他处。因为许久无人打扫,佛像和香案上,甚至地面上都覆盖着一层厚厚的灰尘。 朱宗远立在殿中,环视四周,问道:“何将军,事到此时,我们可有办法出城?”何罡思索了一下说道:“看今晚的情形,即使到达城门,那里也会戒备森严,我的那位兄弟仅凭一人之力难以打开城门,看起来要另想办法才行。” 何灵玉在何罡的搀扶下低着头向前挪着脚步,走着走着,她用手指着地面轻声说道:“爹,你看!”何罡也看出了有些不妥,忙叫住慕容景:“慕容将军,你看脚下。”众人闻言停止了瞎摸乱撞,忙伏下身子看个究竟,只见布满灰尘的地面上清晰地印着两串脚印,看方向是从外面进来的,并不见出去的印记。大家不约而同的意识到:“里面有人!”立刻四散开来,躲进黑暗处四下查看。 大殿里寂静无声,只听殿外风吹枝叶哗哗作响。众人小心翼翼的观察每一个角落,却见一串脚印在香案处没了踪迹,慕容景示意众人退后,自己则紧握长剑尽量前伸,悄无声息的向香案递去。可未及长剑碰到覆盖香案的布帘。突然,一尊佛像的背后猛地跳出一个人来,只见寒光一闪,长剑径直的向立在一旁的朱宗远劈去。吓得他大惊,慌忙后退。幸好身后的一名护卫挺身上前,用刀隔开长剑,与来人战在了一起。十余招过后,见护卫不是来人的对手,朱宗远也挥剑上前援手,二人合力对敌这才占了上风。 这边斗得激烈,众人手握利刃刚要上前支援,不料,只听一声轰响,香案突然间腾空飞起,不偏不倚的朝慕容景的头顶砸来,紧接着,一人从香案背后纵身跃出,半空中长剑急挥又向他猛劈过来。 原来香案底下果真藏有一人,同伙见他遭人袭击却毫无察觉,便现身剑劈朱宗远以示提醒,等此人发现情况异常,立马起身攻击慕容景。 慕容景早有防范,左掌击出,“啪”的一声便把飞来的香案劈得支离破碎,随后身子一偏,躲开劈来的一剑,右手的长剑用力向来人砍去。来人半空中躲闪不及,左臂被硬生生的削下一块肉来,疼得那人“啊”的一声惨叫,便再也没了喊声,想来定是咬牙强忍。声音听着耳熟,对方的招数也好像哪里见过,他立即猜出这二人又是啸山虎和穿山豹。 听里面打斗声起,外面的官兵也被弄得摸不清头脑,担心夜长梦多便又从缺口处向里冲来,幸亏李继,张涛等人防守严密,几次硬闯都被他们挡了回去,还白白的死了几名官兵,逐不敢强攻,只好在缺口死死守着。 夜色将尽,东方渐白,对峙了一夜的双方又困又累,疲惫不堪。大殿里只剩下慕容景,朱宗远,何氏父女和两名护卫。刚才袭击他们的啸山虎和穿山豹因为一人受伤已经逃到院子里藏了起来。 现在寺院的情形清晰可见,四周院墙高筑,大门紧锁,毫无出路可言。走出大殿还能看见几座偏殿,殿门或虚开或紧闭,有坏掉的平平的躺在地上。破碎的窗棂挂满灰尘,几只蜘蛛坐在又圆又大的蛛网中央等着飞虫自来送死。殿前石阶碎裂,杂草丛生,四周更是碎石片瓦,乱草覆地,几棵碗口粗的杨柳歪歪扭扭料难成材,随风摇摆。 荒草中,一条高低不平的青石板路曲曲折折的向大殿的后方伸去。众人已是穷途,见着有路怎能不探个究竟?便沿着青石板路摸索着到了大殿后面,眼前却又是一番景象,一条又宽又深的大河从远处的一座拱桥下流向寺外,岸边还停着一条小船,虽说破旧,倒也能够乘坐五六人。众人见状大喜,忙把受伤的何灵玉扶了上去,并派人通知李继,张涛等人赶紧撤离。 寺外的官兵早已探明这是一座废弃的寺院,见里面半天没了动静也不敢贸然强攻。又恐时间一久,劳而无功恐上峰责怪下来吃罪不起,急躁不安的毛铮想出一条狠计来,大喊:“放火,把他们烧死在里面。” 一声令下,万箭齐发,带着火焰如流星般射入院内。寺院大殿多是由圆木所建,年代久远,早已枯朽干燥,多年不见剪修的荒草在院子里覆盖厚厚的一层,刚一沾上火焰便“噼啪”乱响燃烧起来。不一会儿的功夫,只见浓烟滚滚,烈焰冲天,熊熊大火在院子里蔓延开来。 李继,张涛见状不由得又急又恨,本想就此冲杀出去寻找毛铮,幸好,一名护卫跑来把他们叫住,这才随着护卫七拐八歪的来到河边。 当慕容景和朱宗远等人拖着疲惫之躯走近城门时,毛铮正献媚的向吴良禀告,说一行人等已葬身在一个废弃寺庙的火海里,信以为真的吴良以为除掉了一个心腹大患,得意之状难以言表,吩咐打开城门,一切照旧。百姓们像往常一样在城门处随意进出,多数人压根不知昨晚发生了怎样的事。 一些人望着寺院的余烟,以为是走了火势,兴致勃勃的议论着。见路人不曾留意,慕容景便让众人装作若无其事的模样,混在人群中,不紧不慢的向城门走去。原本守城的官兵接到开城的手令,均以为他们早已化成灰烬,更没人理会这些与众不同的“百姓”。 守城官长是吴良的得力心腹,姓耿名斐,正像往常一样当值。一行人越走越近,也是他目光锐利,一眼便见朱宗远等人身着官府,品级不低,刚要上前施礼,细看下去却是一个不曾相识,不知怎样的称呼,心里琢磨:“这是哪里来的大人?”再细观察,见众人虽器宇不凡,官服却有被撕破划坏的痕迹,且均有灰尘,有的还留有几处伤痕,极为醒目,定在不久前历经过一番苦斗。 何灵玉混战当中把马留在寺外只能徒步,正在父亲的搀扶下,一瘸一拐的向城门走来,看得他心中不解:“城里不少的大夫和药铺,既然身上有伤本该好好的在家中疗养才对,为何要急于出城?”略一思索,立马想起了有一个在昨日作战负伤的女子,晚上和朱宗远等人一起对抗官兵的追捕,顿时起了疑心。 耿斐对守城的官兵小声嘀咕了一句后,摆手招呼几人,径直的向慕容景等人走来。见被他看出了端倪,众人心知不妙,有两名护卫沉不住气,已把手伸向藏有刀剑的衣襟里。 也是耿斐反应机敏,见此情形立刻明白了过来,“刷”的一声拔出长剑,一边后退一边高声喝道:“关上城门,把这些人抓起来!”守城的官兵先前听他嘱咐,早有准备,几个人忙跑过去关闭城门,与此同时,附近的官兵也操刀握斧向这边围了过来。周围的百姓见状大骇,惊叫着四散奔走。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一二五、【 痛失手足】 众人一见行踪败漏,毫不犹豫的拔出刀剑。李继c张涛趁乱急忙向城门冲去,意图阻止官兵们关闭城门。何罡一人护着何灵玉,朱宗远c慕容景和七名护卫挡住围过来的官兵,一边拼杀一边向城门靠去。一伙拼死要逃,一伙奋力强阻,一时间,城门处白刃纷纷,碧血飞溅。 看守城门的官兵原本不多,李继c张涛一阵猛杀猛砍已有六七人毙倒在地,城门一时之间难以关合,眼看慕容景等人越来越近,再有片刻的功夫便可冲到城外,耿斐心中一急,想出一个恶狠的办法来,抬头朝着城墙大喊,急命上面的官兵快放千斤闸。 千斤闸为巨木制成,外包厚厚的铁皮,重有数千斤,放在城墙的闸槽里,一旦落下,即便天生神力也休想打开,要想出城更是万难。见千斤闸缓缓下落,众人均把心提到了嗓子眼处。何罡抬头向城墙上望去,见指挥放闸的官长特别熟悉,忙急声嚷道:“彦超兄弟,不要放闸,放我们出去。”那位名叫彦超官长探出头来向城下一望,见是老官长又是至交,一时愣在那里不知如何是好,官兵们见状也都不知所措,慢慢的停下手来。 这时,一个将官摸样的人走上前来,趁彦超不备,冷不防手起剑落把他砍倒在地,转身又对惊得目瞪口呆的官兵大声喝道:“通敌者死,吴将军早就防着此人了。还愣着干什么,赶紧放闸!” 官兵们在他的怒吼下清醒过来,继续放闸,竟是手忙脚乱。 生死关头向弟兄求救,竟连累他惨死城头,气得何罡燥怒异常,见一名官兵逼得太紧,挥手一剑把他的钢刀砍落在地,抓过来左臂一弯搂住他的脖颈,猛一用力,竟把官兵活活勒死。也不顾何玲玉安危,便要冲上城墙为兄弟报仇。 李继突然间气血上涌,一把拦住何罡大义凛然的说道:“您保护好何姑娘,我去替您报仇。”说完也不等何罡回话,便义无反顾的向城墙上跑去。张涛一人在城门处疲于拼命对付众官兵,已显得力不从心。 城上的官兵见他蹬城,早有几人调转枪头向他乱刺,却被他杀开一条血路冲了上去。几名官兵正在放闸,见他如此凶猛皆惊恐万状,手劲一松,“咣当”一声,千斤闸又停了下来。李继听见轰响立刻意识到阻止他们放闸要紧,便径直的朝闸边的官兵冲了过去。两名官兵意欲阻拦均是白白的送了性命,余者则战栗不已,纷纷向后退去。 将官又一声大喊:“拦住他!”官兵们在官长的督促下又奓着胆子围了上来。李继已是周身血迹,双眼直冒烈火,只见他长剑挥舞,拳脚并用,不一会儿的功夫又有七八名官兵接连丧命。一名官兵挺枪向他刺来,被他伸手抓住长枪夹在腋下,用力一抡,官兵便像拉磨的驴子围着他跑了半圈,终于拉他不过,双手一松又跌到在地。离得最近的官兵倒了大霉,李继调转枪头随手一掷,立刻洞穿他的腹部,血如泉涌,哼了一声,身子一栽便死了过去。 众官兵见此情景都吓得胆颤心惊,老远的围成一圈,踌躇着不敢向前。一旁的将官见他如疯了一样心里发憷,大老远的怒喝一声:“放箭!把他给我乱箭射死。”随着他一声令下,十余名弓箭手摆开阵势,利箭森森,直向李继射去。 李继从昨日战至此时,只在酒宴前后歇息片刻,已累的筋疲力尽,仅凭着全身血气在奋力拼杀,此时拖着疲惫之躯怎能挡住这十几支箭雨?动作稍一迟缓,左腿和胸口处各中一箭。剧痛钻心,左手捂住胸口处已然插着利箭的伤口,大义凛然的站在那里,鲜血顺着他的指缝慢慢的流了下来。 经李继拼命阻拦,千斤闸一直停在半空,迟迟没有放下,血战多时的慕容景已冲到城门处,一边砍杀官兵,一边督促众人赶紧出城。张涛得他相助立刻神威大显,劈手夺过一支长枪左冲右突,竟打得众官兵抱头鼠窜,何罡保护女儿要紧,趁此时机,护着她逃到了城外。 慕容景再要寻找他人,回首间不见了李继,心中纳闷,猛抬头正见李继身中利箭,心口一阵剧痛,失声喊道:“李继兄弟!”可话音刚落,又一阵箭雨飞来,李继已经身中两箭,体力终于不支,只勉力拨开了三支箭羽,又有五支利箭同时射中他的要害,身子踉跄的晃了一晃,却依然不倒。 城上的官兵见他又遭重创,断难生还,瞪圆双眼静等着他自己倒下。李继晓得自己命不久矣,见那位砍死彦超的将官仍在耀武扬威,猛然间大吼一声,拼尽周身最后一口余力,径直的向他冲去,想在临死之前替何罡报了大仇。众官兵见将死之人血人一般冲了过来,顿觉可怖异常,神情大骇,纷纷乱跑。 一个愣头小子不知死活的迎了上来,意欲将他拦住,被李继狠狠的砍中腹部,竟是破腹流肠,惨不忍睹。可未及他再次向前,那位将官得到空隙,劈手夺过一支长枪猛的刺了过去。这一枪正中李继的胸腹,终于“哦”了一声,一口鲜血喷出,身子一栽,慢慢的倒了下去。 眼见从小相伴,多年一起出生入死的兄弟顷刻间惨死城上,慕容景心如刀绞,泪水夺眶而出,顺着满是灰尘的脸颊流了下来,冲刷出两道泪痕,也不作多想,手握长剑便向城墙上冲了过去。 朱宗远恐他遭遇不测,急忙阻拦:“此处凶险!眼下出城要紧。”可他哪里能体会慕容景的心情?此时此刻,慕容景又哪里听得进去?硬要将他挣脱上去拼命。朱宗远恐他悲伤过度,迷失心智,急忙大喊一声:“你去送命有何益处?眼下保命要紧,日后再找吴良报仇不迟!” 一句话喊得慕容景清醒过来,他也大小身经数十战,清楚杀一两个兵卒毫无用处,真正的罪魁祸首应是吴良,也不再倔强,强忍哀痛,目露凶光直直的望着城头,令人心中发颤,被朱宗远的四名护卫强行拉到城外。 张涛与何罡父女已在城外等着,见他们出来都不约而同的松了一口气。却少了李继和三名护卫,何玲玉问了一句:“他们呢?”朱宗远无可奈何的摇了摇头,示意大家已命丧城中。可不见李继,张涛哪里能信?转头问慕容景:“大哥,李继呢?”慕容景面带戚容,强忍泪水把李继阵亡的消息说了一遍。 张涛听罢,顿觉得肝肠寸断,“扑通”一下跪倒在地,大喊了一声:“李继兄弟!”竟哭得痛彻心扉,泪流如雨。 见李继为替自己报仇死于非命,何罡即愧疚又气愤异常,铁青着脸牙关紧咬,双手攥拳“格格”直响。何灵玉却是暴躁起来,“刷”的一声拔出长剑便要返回城中,多亏何罡一把将她拉住。 见张涛哭的心痛,朱宗远也忍不住双目噙泪,上前扶住他的肩膀:“兄弟,节哀顺变!此仇深似海,不报妄为人。眼下未离险境,我们要快些离开才行!”慕容景蹲下身子搂住张涛的肩膀,说道:“兄弟,朱将军说的对,日后定要寻得机会,用吴良的首级祭奠李继兄弟,那时再哭不迟。” 张涛才拭了一下泪水,止住痛哭,抽泣着慢慢地站了起来。 从昨晚恶斗至此时,李继阵亡了,何罡那个叫彦超的兄弟也惨死城头,朱宗远留下来的二十名护卫最终只有四人逃了出来。幸得余生的九人也是伤痕累累,且滴水未进,依然不敢做片刻的停留,他们拖着疲惫的身躯艰难前行。又怕被人发现暴露行踪,只有过小溪,走山林,尽力避开官道。 将近正午时分,一行人从一片山林里走出来,眼前则是一片碧绿的草地,一条小溪在山林和草地间弯弯曲曲的肆意流淌。看见溪水,何灵玉不顾伤痛,兴高采烈的跑了过去。爱美是女人的天性,经过两天的恶战与崎岖跋涉,倦困难当不说,身上的衣衫更是脏破不堪,几乎把她一个漂亮的姑娘弄成一个乞丐,正想找一个地方清洗打扮一番。 几个人也不比她好到哪里,同样的蓬头垢面,狼狈不堪,也正好歇息一下,顺便找些食物聊以充饥,便找一块干爽的地方坐了下来。 这条小溪倒也别致,宽窄随意,浅的地方却很宽广,水流缓慢且秀美c澄清,连水底的水草和鱼虾都清晰可见,秀丽的山林和天上的白云倒映在水中,亦为奇景。幽深处更见狭窄,体力充沛者皆可一跃而过。水流险峻湍急,水中星罗棋布的耸立着各种奇形怪状的山石,溪水时而流水潺潺,时而铿锵如钟。有了这条小溪,再加上周边的山林草地,可远看山川秀美c蓝天白云;近听溪水的流淌和山中的鸟鸣,亦可称为人间佳境。 几个人在这里简单的清洗了一番,身上的疲惫卸下了大半,精心打扮的何灵玉又恢复了往日俊俏的模样,亦如瑶池的仙女c出水的芙蓉。慕容景在一旁看的出神,相识数日以来尽是打打杀杀,出生入死,少得一次促膝长谈的机会,这时却想起了檀州城外,二人被契丹人困在阵中,自己搂着她的肩膀,扶她站立的情景,不由得意动神驰。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一二六、【金刀千佛手】 何灵玉也正抬头向这边看来,双目刚一接触,羞得慕容景面色微红,立马垂下头去。何玲玉却是嬉笑一声,起身来到近前,大大方方的挨着他坐了下来,问道:“慕容大哥,想什么呢?这么高兴。” 她刚一坐下,慕容景便闻得一股幽香顺着鼻息直入肺腑,舒心极了。更见她面似桃花灿烂,更是心神荡漾。却无法把刚才所想之事说给她听,话题一转,不着边际的叨咕了一句:“唉!这个世道不知怎么了,有人造反,有人擅自攻杀,更有刁民横行不法。那雄踞北方的契丹人又乘隙而入,犯我边境,害我臣民。看来只有一佛再生,才能拯救苍生啊!” 何灵玉见他不说实话,知他难为情,心中暗笑,又问:“难得慕容大哥还有这种忧国忧民的情怀,不知大哥日后有何打算” “随遇而安!”这倒是他心里话,找不到薛王又能怎样?又见大家相距甚远,低头在何灵玉耳旁,细声细语的说了一句:“别无所求,但愿能娶一个像你这样貌美的姑娘相伴终生!” 何灵玉哪里想到他会这样直白,心砰砰直跳,俊俏的脸庞立马泛起红晕,嗔怪一声:“讨厌!”站起身来转身欲走。还未等她迈步,突然发现小溪对岸的山脚下,一座偌大庭院依着青山伫立在那里,把她兴奋地用手一指,大声喊道:“快看!那边有人家。” 刚才只顾清洗了,大家均未留意,这时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果见一座庭院甚是别致。正愁着吃住无所,朱宗远开口说到:“看看去,也许能弄些吃的东西。”众人也有了力气,打起精神向庭院走去。 这庭院极为宽敞,四周栽满了奇花异草。古木参天。精致的门楼,木门无语,却散发出一股山野的清香。院内鹅卵般大小的石路两旁几棵桃树迎春绽放,房屋由石砌木雕修建而成,颇具清新c典雅。众人缓步来到正堂,一张八仙桌子摆的方正,四围各有一把木凳。东墙的茶桌上立着一面锃光瓦亮的铜镜,两把竹椅分立左右,皆是一尘不染。一张山藤编织的凉床上,一床鲜艳的牡丹花被使清雅的内室显得富贵雍容。仰望天蓬洁白如雪,绿纱窗帘映衬着几幅丹青画卷。看这布置和摆设,足见此屋居住的必是品行高洁之人。 见主人不在,不好乱动,大家只好退出院子,几人尚有余力便自告奋勇到山里找来一些野味,借着主人的餐具,自己动手煮了起来。忙碌大约有一个时辰,东西煮好了,大家都已经饿得饥肠辘辘,虽不是山珍海味,却也吊起了胃口,个个垂涎欲滴。 正要动手吃饭,忽听骏马嘶鸣,偶尔还夹杂着几声呵斥,众人一惊,慌忙放下碗筷立足观看。只见不远处一队人马疾驰而来,竟是吴良阴魂不散的亲自带兵追了过来。真不知这荒山野岭,他如何找来这里? 看到吴良,大家都愤恨不已。慕容景和张涛更是仇人相见,眼红似火。何罡也因为兄弟的惨死气恼异常,握剑的手臂已是青筋暴起。见他们咬牙切齿恨不得把吴良碎尸万段的样子,朱宗远摆了一下手,笑道:“别急,他是见我们行走不便,特意送马来了!” 四名护卫确实忠心,未及有人发话,早在前面排成一个一字拦住吴良的人马。朱宗远抢先一句极尽挖苦的说道:“没想到吴将军如此大义,特意赶到此处要亲自再送一程,朱某就此谢过了,吴将军请回吧!” 见到众人,吴良得意异常,骑在马上一脸的奸笑:“朱将军却是太欠礼数。在家做客,临走之时也不吱呼一声,还伤了我百十名弟兄。若是钱财之物倒也好说,可弟兄们情同手足,怎可不了了之?” 这番话也是太没良心,明明是自私心太重恩将仇报,还将众多的将士驱赶到阵前送死,却把一切的罪过算在朱宗远等人的身上。看来,他自认为所带的人马足可以对付眼前这些人,并不急于动手。 “契丹人兵临城下,吴将军却只知享乐,险些做了人家的俎上肉。我弟兄不顾奔波之苦,专程来援,伤亡无计。你等不知感恩,却为了掩饰罪行shā rén灭口?似你等忘恩负义之人,恐鬼神难以庇佑!有何脸面立足天地之间?”朱宗远越说越气,终于忍不住的怒骂起来。 吴良本有不轨之心,哪里还在乎“恩义”二字?为达目的不惜诬陷好人,嘴巴一歪,又道:“若不是你,怎能引来契丹人?” 这话似是有一层歪理,若不是朱宗远把顺州守得严紧,契丹人怎会舍近求远来到檀州?可他偏偏要说是朱宗远引来契丹人攻打檀州。 斜眼见何罡父女亦在其中,一种遭人叛离的感觉油然而生,能不恼怒?嗔目问道:“何将军,檀州三年我待你不薄,每有赏赐你都比旁人多得一成,为何还要死心塌地与我作对?” 何罡讥讽道:“要讲黑心寡义,哪一个比得上吴将军?借与契丹人结盟互赠‘盟礼’为由,暴敛民财,强迫子女于胡人为奴。且让官兵假扮胡匪抢劫往来商户。我何某虽少家资,但如此不义之财恐弄脏双手,早已散尽人间。” 本想质问他为人不忠,却被揭露恶行,怒骂一顿,气得他差点晕厥过去,马鞭一指,又道:“食我俸禄却勾结外敌坏我大事,良心何在?” 慕容景接了一句:“一个用百姓衣食养活的人,却反过来残害百姓,哪里讲过良心?”一句话噎得吴良哑口无言。 他们正骂的痛快,一阵铃声从山脚下传来,一个汉子戴着斗笠倒骑毛驴正悠哉悠哉的朝这边走来,驴背上的人和驴一个心情,看起来并没有目的地,只是信驴由缰的走着。 这边正剑拔弩张,大有一触即发之势,谁都未在意这一人一骑。可此人来到眼前并未停歇,竟然由着驴的性子大摇大摆的来到两伙人马中间,欲穿行而过,目光清扫众人依然显得漫不经心。只是在经过何罡父女面前之时,又似乎发现了什么,竟然下意识的停了下来,看了一眼何罡,又仔细打量了一番何灵玉,又歪了歪脑袋向她的耳后望了几眼。 众人见状大为不解,一个过路之人为何要把自己置身险境?况且,这么多人他谁不曾理会,为何单单细看何灵玉?只因他头上的斗笠遮住了脸庞,众人无法看清他的庐山真面目。何灵玉也被他看得莫名其妙,自己的耳后只是有一个打娘胎带来的黑痣,这本不足为奇,可他为何要看的如此仔细?众人迷惑之时,这一人一骑已经走了过去,驴好像知道主人的心意,又在前面的不远处停了下来,旁若无人的吃起青草来。 见来人不再碍事,吴良又想起朱宗远来,:“朱将军莫要哗众取宠,混淆视听。现在你已是插翅难逃,知趣的话还是跟我回到檀州,看在同僚的份上,我会给你一条生路。”说完,把手一挥,突然间跃出二十名弓箭手来,利落异常,眨眼间蹲成一个“一”字,弯弓搭箭直指众人。 可不知怎的,未见任何异常,几名弓箭手竟突然间悄无声息的扑倒在地,犹如僵尸一般不再起来。吴良见状大惊,忙让官兵仔细查看,却见每一个弓箭手的咽喉处均有一个殷红的圆点,圆点的正中央皆直直的插着一根竹签,鲜血被竹签堵住,并没有大量涌出,人却没了气息。 众人均是一愣,不解为何这般怪异,却听骑驴那人说道:“原来吴将军对于他有恩之人均是这般待遇,活了这么多年总算长了见识。” 闻话语似是耳熟,忙向骑驴的人看去,却见那人依然悠哉的坐在驴背上,手里还攥着一把竹签,稍稍用力一捻,竹签便成了扇子形状,再用手一合,远看去又成了一支竹签。显然这些弓箭手是被他用竹签射中颈部倒地而死。此人能在这转瞬之间,用这小小的竹签一次杀死数人,且被杀之人临死之前竟然不能发出半点声息,若非亲眼所见压根便无人知道这些人是怎样的死法,更难相信世上竟有这样厉害的武功。此人暗器手法竟然如此精妙绝伦,着实令人胆寒。 吴良见好事将成不想被他横加阻拦,早已大怒,一指来人,厉声喝道:“哪来的狂徒竟如此大胆,给我抓起来。”几名官兵听他呼喊也不怠慢,立刻挥舞着利刃向骑驴的人围了过去。 来人依然气定神闲的坐在驴背上,也看不清他如何动作,劈手夺过一把钢刀,奋力一挥,只见刀光一闪,忽而一声惨叫,一名官兵嚎啕着蹦出老远,一手捂着鲜血淋淋的左脸,疼得他原地转个不停。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一二七、【你不认识了】 众人定睛细看方才知晓,他的左耳已被那人一刀砍了下来,丢在了地上。耳朵原本在身体的一侧,对于一个正在奋勇格斗的官兵,常人断难在不伤害头部和躯体情况下砍的如此精确。众人都是行伍出身,一看便知,此人的刀法已到了出神入化的境界,而此时施展绝技,大有略微小惩以示警戒之意。 余下的几名官兵见此人刀法了得,虽有些胆怯,却在吴良的严令下,依然不知死活冲了上去。骑驴的人已是恼怒,只见他双手狂舞,众人只见眼前寒光一片,似有好几把钢刀在面前闪过,官兵们有的头颅被削c有的四肢残缺c更有甚者则破腹流肠,眼看难以活命。顷刻间,只见血肉横飞,哀嚎之声不绝于耳。饶是慕容景c朱宗远等人久经沙场,见此情形也不免心中惊颤。等官兵们悉数扑倒在地,再看来人此时已是左手握刀,右手空空如也。原来他双手均能持刀,交战当中数次易手,才叫人看得眼花缭乱。 此人稳坐驴背之上,竟一连杀了十余名官兵,武功已是精湛之极。吴良不用细看便已经猜到来者是谁,情知不妙,只好硬着头皮大声问道:“易大侠向来不插手官府之事,今天为何阻我擒拿叛贼?” 来人正是易天行,听到这话,他冷哼一声,翻身下驴,扬手摘下斗笠,话语中带着讥讽:“事有凑巧,今日之事关乎我的私事,不能不管。再是你忘恩负义c恩将仇报,若不加以惩戒哪有公道可言?” “难道这些人里有易大侠的故人?”挨了骂的吴良并没有气恼,却对易天行的话很是诧异,就在昨天晚上,他还和这些人大打出手呢,按理应该不会有他所认识的人才对。 “那就请吴将军网开一面。常言道‘任事不可太过绝情’,我虽不想把你们尽数杀光,但要取你的项上人头还是易如反掌。”易天行见他依然顽固不化,不如索性和他把话挑明。 见吴良如此殚忌来人,何灵玉低声询问慕容景:“慕容大哥,这个人是谁,吴良为何如此怕他?”慕容景小声答道:“江湖人称‘金刀千佛手’的易天行。此人纵横多年,至今未遇敌手。”他对此人虽早有耳闻,但真正见到本人还是在昨天晚上。 吴良也知道今日之事确实棘手,虽然自己人多势众,但稍有不慎,依是性命难保,不得不做退让,可这样被他吓倒也太过窝囊,略微沉思一下,说道:“今天看在易大侠的金面上,我便饶他们一次。不过,我们也要有一个君子协定,下次若被我碰见,还请易大侠不要插手。” 不料易天行本是直爽之人,根本不买他的帐:“哼,我今天饶你性命便是给足你的面子。你要是没了头颅,还有机会和我讲什么协定吗?” 吴良听到此话顿时怒不可遏,但又殚忌对方武艺高强,又不敢发作,只好强忍怒火,铁青着脸看了众人一眼,极不情愿的一勒丝缰,马头倒转,一扬鞭,骏马长嘶一声向前奔去。 余下的官兵已被易天行吓破了胆,见吴良先走,唯恐慢了性命难保,也不管死去的弟兄,急如丧家之犬,仓皇逃命。 不见了吴良一行人的踪影,一直略有所思的何罡走上前去,抱拳施礼说道:“多谢易大侠仗义相救。恕我冒昧,易大侠看似相识,却不知在哪里见过?敢问易大侠和我们哪一位称作故人?”他说的话本就自相矛盾,既然相识不是故人又是什么?何须再问? 易天行忍不住的笑出声来:“一会儿就有人告诉你了。”说完也不理会众人,自己却找到一块干爽的地方瞑目而坐,调理起气息来。 众人也只是久闻其名,平素里并无半点往来,见他乐意相助打心眼里高兴,只是他不肯透漏半句实情,也不好过于细问。见他话语蹊跷,心中不解,只能耐着性子在一旁等着。两名护卫得到空闲忙着去准备食物。忽然,从屋内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着实把大家吓了一跳。 “只因当年技差一筹,一赌气离家出走,数年未归,今天又悟出什么绝技了,竟然跑到我的门前卖弄起来了?大哥,才几年未见,你居然认不出他了。”她的前半句固然话有所指,后半句却说得众人一头的雾水。正在愣神的功夫,从屋里走出一名三十出头的女子来,身穿墨绿短襦,外罩粉色臂,下身墨绿长裙,脚蹬乌皮靴,头挽高妆发髻,容颜俊美,虽过而立之年,风韵却不减半分。 刚才外面血雨腥风,她居然悄无声息的呆在屋里。更令人费解的是,刚才众人均到室内看过,又往来数次借用餐具,始终没见里面有人,那么她从何而来,刚才又身在何处? 何罡看到女子顿时眼前一亮,惊呼道:“沐瑶,你如何住在这里?”倒是何灵玉反应机敏,忙欢快的一瘸一拐的跑了过去,亲切的喊了一声:“姑姑!原来是你?这些年找不到你,真是想死我了。”竟是晶莹满眶,话语哽咽。 女子正是何罡的èi èi何沐瑶,也喜得双目垂泪,抓住何灵玉的手,仔仔细细的打量了一番,夸耀道:“哎哟,一晃数年,我侄女从一个小丫头变成了大姑娘,真是女大十八变,越长越标致。” 一句话羞得何灵玉脸色绯红,举手拭泪,撒娇道:“姑姑,你一见面就取笑我。”又转身呼唤何罡:“爹,赶紧过来,是姑姑。”何沐瑶也动情的喊了一声:“大哥,近来可好?” 众人至此方才恍然,为他们高兴,纷纷奉上贺喜c赞誉之词。 亲昵的话说了半晌,何玲玉突然间想起易天行来,紧着鼻子用手一指,小声的问道:“姑姑,他——他——他是谁呀?如何在你的住处?” 何沐瑶用手点了一下她的额头,嗔怪道:“看你这记性,他是你姑父!”又转过头来招呼何罡:“大哥,你不认识了,他是你的妹夫易铭,易天行啊!” 众人本是新奇易天行与几人中谁有渊源,忽听何沐瑶这么一说,均惊得张大嘴巴,久久不能合拢。万没想到,这个纵横多年,威名远播的‘金刀千佛手’竟是何罡的妹夫。何罡也只知道自己的èi èi当年由她的师父做主许配给易铭,哪里又想过竟是久闻其名的易天行,弄得他一时之间迷惑不解,喃喃问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原来他只晓得易铭,却不知道他的妹夫本是姓易名铭,字天行。世上流传的多是他的字号,很少直呼其名。 何沐瑶走到易天行的身旁说道:“数年未见,你的武功真是进展神速啊!看起来我应该恭喜你才对呀。”可易天行对她的恭维并不领情,回道:“在小卒面前卖弄几下雕虫小技,不足挂齿,高手相逢岂容卖弄,不知我这移形换影之术能否比得上你的纤云手啊?” “纤云手?”众人闻听此言又是一惊,这名字本应该是极为阴柔的武功,非常适合女子练习,它可是天山圣女门的绝学,这位女子又是何人,怎么会这种武功?移形换影之术本是易天行独门所创,是为至上神功,他二人分别掌握这两种绝技,若是联起手来,世上岂不是没了敌手。 何沐瑶走到易天行的对面坐了下来,话带恳求之意:“我们都比试五年了,夫妻不像夫妻,难道你还放不下这些得失吗?” 易天行沉思了一下,说道:“我行走江湖数年,苦思冥想,便是希望找到能够应付纤云手的办法,无论如何也要验证一下。”何沐瑶深情的望着他,说道:“那我们要有一个约定,无论这次比试的结果如何,都不要去计较了,我们一起去做我们想做的事,难道你不挂念那个五年前的何沐瑶吗?”何沐瑶的性格和她的武功一样,极善于以柔克刚。 易天行看了一眼何沐瑶,答得爽快:“好吧,我们明天再行比试。”何沐瑶见他起身要走,急忙把他拦住:“既然来到了这里,何不进去看看?” “我眼下有要紧的事要办,明天再来。”易天行说完也不理会他人,飞身骑上小驴,只听他一声吆喝,小驴扬起四蹄,飞驰而去。忽来忽去,犹如神龙一现,何沐瑶看着他远去的背影,无可奈何的摇了摇头。 摆脱了吴良的追杀,众人又累又饿,困倦难当,总算找到了一个歇脚的地方蓄养精神。何罡兄妹相逢,自然要有一些话要说。朱宗远c张涛他们本就好奇,在屋里听他们细说兄妹轶事。 何灵玉不见慕容景,转身来到了屋外。见他正悠然自得的躺在小溪边的石头上,一副惬意的样子,很是可笑,悄悄的拾起一块石头扬手扔了出去。石头正好落在慕容景身边的小溪里,四溅的水花淋了他半身,冷不防的吓了一跳,急忙翻身坐起,瞪圆双眼大老远的瞧见了何灵玉,见她一副嬉皮笑脸的样子,知道是她所为,弯腰捡起一块石头正要用力掷出。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一二八、【小香山】 何灵玉见他要报复自己,忙举起双手做出投降的模样,故作惊慌的连声喊道:“投降,我投降了!你男子汉大丈夫不能和一个小女子一般见识。”慕容景哭笑不得:“可真有你的,打完人家了,自己却赚着一大把理由。” 何灵玉调皮的扮了个鬼脸,一步三摇的踱到他的身边坐了下来。 两个人在武州相逢,一路相伴,昨日里又并肩苦战已经心心相印。“这里的风景很美呀,叫什么名字?”慕容景随口问到。 “你不是早就知道吗!我叫何灵玉。”何灵玉故意打岔,笑嘻嘻的说到。 慕容景皱了皱眉头,紧闭双唇忍住笑声,目不转睛的看着她。 见慕容景被她捉弄的很是无奈的模样,她又拿腔拿调的说:“啊!你说的是这个地方啊,看见前面的红叶了吗?我姑姑去过香山,说这里的红叶很像香山的红叶。就把这里叫做小香山。这个院子名叫慕春园,姑姑说在天山看不见这样的景色,这里和天山简直就是两个世界。” “你姑父是怎么认出你的呢?”慕容景又问。 “他先认出了我爹,后来看见我耳后的痣才认出我来的,他在我小时候抱过我。”何灵玉说到。 “你姑姑和你姑父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听说他们为了比试武功竟有三年不曾见面。”慕容景唯有对这件事情感兴趣,也就顺便问问。 何灵玉一听这话,马上装腔作势的说道:“啊,你问这事啊?听我——从——头——道来一呀!不过,听完本姑娘的故事可别忘了付钱啊!”慕容景看她调皮的样子,忍不住的笑了出来,何灵玉也同样笑弯了腰。 原来,易天行酷爱习武,曾经访名师c寻秘籍,年轻时期便小有所成,已有十几位扬名多年高手败在他的手下。被何沐瑶的师父看中,并促成了他俩的婚事。哪知这二位又都是武痴,每次见面总要比试一番。就连新婚之夜,大家都等着闹洞房呢,两个人却在院子里打了个天翻地覆,弄得前来贺喜的嘉宾哭笑不得。 自相识到现在,二人大大小小的已经打了上百仗,可每一次易天行都因为武功稍逊一筹而败在何沐瑶的手中。偏偏易天行是一个争强好胜的人,他屡战屡败,屡败屡战,可就是弄不明白为什么不能打赢一场。于是他暗自发誓,一定要练好武功赢了何沐瑶。 何沐瑶的纤云手看似柔弱,实则暗藏杀机,防守时无懈可击,进攻时总是能找到对方的破绽,或者引诱对方漏出破绽,然后一击便中,从无遗漏。她与易天行本是夫妻,日子一久自是对他的武功了如指掌,且总能找出他的破绽,取胜比较容易。易天行为了找到破解纤云手的方法,自创了移形幻影神功。这不是,刚刚练好便来找我姑姑算账来了吗! 听何灵玉娓娓道来,慕容景明白了大概:“照你这么说,要想用纤云手打败对方,要懂得对方的武功才行啊?”“天下事道不同理同,武学也是如此,武艺高超的总能找到练不到家的人的破绽。不过,我姑姑通晓天下所有各门各派的武功,她的纤云手使起来更是随心所欲了。”何灵玉说起她姑姑来无不得意。 “你等等,你是说纵横天下的易天行打不过你姑姑!?”慕容景好像听出了什么问题来,惊呀的问到。 何灵玉对他的反应很不解,瞪大眼睛像看怪物一样看着他,喃喃的说道:“这有什么奇怪的,我姑姑可是天山圣女门的雪莲堂堂主。” 慕容景一惊:“啊!原来你姑姑是天山圣女门的弟子,那她的师父是谁?” “原来你什么都不知道啊,雪莲堂堂主的师父当然是天山尊者夏楚瑜了。”何灵玉的语气听起来好像在教导他人。 慕容景闻听此言不禁大骇,瞠目结舌的看着何灵玉,愣了老半天才回过神来。好嘛,一个金刀千佛手就已经令人仰止,竟然找到了圣女门的雪莲堂堂主,更不可思议的是背后还有一个天山尊者夏楚瑜。自从见到易天行已是一日数惊,此时更是惊讶之后不禁愕然。 夏楚瑜的武功已经深不可测,就连蜀山剑派的王昆老先生都要让她三分。因为少林寺的智惠大师是方外之人,不问世事。人们普遍猜测,能够和凌云子一决高下的,也只有这位天山尊者了。据说当今世上武功最为高强的便是这个号称天下第一高手的凌云子,当年五高手齐上云台山时也没有赢他一招半式,夏楚瑜能和第一高手并驾齐名,当然不同凡响,何灵玉有金刀千佛手这样的姑父,又与天山圣女门颇有渊源,她的人脉关系简直可占半个天下。 慕容景问:“那你可以让你姑姑教你天山圣女门的武功了?” “我不是圣女门的弟子,她们的武功从不外传的。我这辈子是没戏了,不过你有机会!”说完,她哈哈一笑,站起身来转身要走。慕容景一愣,一下子抓住她的衣裳,急切的问道:“为何我会有机会?” “她是在取笑你,天山圣女门只收女弟子。”何沐瑶不知什么时候到的,正站在二人的身后。慕容景恍然大悟,这一点自己本来就知道,为什么刚才自己没有反应过来,反倒让她取笑了。 何灵玉见他还傻呵呵的抓着自己的衣裳不放,笑得更加厉害:“你都把我的衣裳弄脏了,别忘了赔我一件新的。” 慕容景这才觉得不妥,脸色一红,急忙把手松开。 何沐瑶也忍不住的笑出声来,不得不为他解围:“我这个侄女太不像话,慕容将军千万不要介意。”何灵玉已经跑出老远,压根便没听见他们说些什么。 次日清晨,东方渐白。慕容景睡意正浓忽听有人敲打窗棂,虽不满有人打扰清梦,但外面敲得急凑,只好懒洋洋的起身踱步来到窗前,睡眼朦胧的打开窗户,却见已经打扮利落的何灵玉,一言不发的站在那里,急切的向他摆手示意,似乎有什么要紧的事,心中大为不解,暗道:“一大早把人叫起来却不言语,到底在搞什么名堂?” 见他不明所以,何灵玉凑过头来低声说道:“快起来,到小溪边看小兔子去。”慕容景一听顿觉无聊,厌烦道:“这么早看什么小兔子?你自己去吧,我困极了,还要睡觉呢。”哪知,何灵玉见他不肯同去也不气恼,趁他不备,一扬手,便把早已准备好的一瓢凉水猛地泼了过来,一下子泼得他满脸都是,连衣襟也湿了大片,冰冷的水淋得他浑身发颤。 这一下慕容景彻底清醒了过来,气得他立刻转身来到门外寻找何灵玉。没想到何灵玉非但不逃,还是一动不动的站在门外,倒背着手嬉皮笑脸的看着他,似是挑战他的容忍度。见她这个样子,气的慕容景哭笑不得又无可奈何,一只手停在半空中难以落下,半晌才厉声的问道:“你要干什么?” 何灵玉做了一个禁声的手势:“吁,小点声!”说完,拉起慕容景飞快的向小溪跑去。 二人的脑袋悄悄的从小溪旁的石头后面露了出来,慕容景这才明白何灵玉为什么一大早非要拽他来到这里。原来,这条小溪g一ng yg着源源不断的水源,山林里一些动物一大早的便跑来喝水,不仅种类不一,而且数量繁多,场面煞是壮观。 一开始来了两匹野马,喝足水又在一旁的草地上追逐起来。几只不常见的狐狸好像刚从洞里钻出来似的,身上还沾着没有抖掉的泥土。何灵玉要看的兔子为了躲开狐狸,在离狐狸很远的小溪对岸,像一个个白色的绒团,蹦蹦跳跳的甚是可爱。再加上几只五颜六色的,不知名的小鸟点缀其中,真是好看极了。 慕容景见何灵玉拾起几块石头攥在手里,惊奇的问道:“你要打兔子?” 何灵玉嗔怪的说道:“我要看住狐狸,不让它抓兔子。” 又有几头野猪跑了过来,受到惊吓的小鸟急忙拍打着翅膀飞向了天空。 何灵玉皱着眉头,厌烦的说道:“这个猪,丑死了。” 慕容景不由得暗自发笑,心想,任事都有光鲜的一面和丑陋一面,喜好一件事或一个人都必须两面兼容,难道你想看可爱的兔子便不能有难看的野猪吗? 正在这时,一只雄壮的狮子迈着稳健的步伐朝小溪走去,每走一步都是肌肉微颤,鬃毛抖擞,处处彰显着王者的风范。小溪旁的动物见到狮子,全都惊慌的四散逃窜,剩余的几只小鸟也都展翅飞向了天空。 眼看着这么近的距离观看小动物的机会被狮子搅黄了,何灵玉气得扬起石头便要扔出去,慕容景急忙把她拦住:“算了,狮子不也很好看的吗!它们中午口渴的时候还会再来的。”何灵玉瞪了他一眼,才极不情愿的将石头放下。 突然,从小屋后面的山林深处传来了一阵刀剑相击的声音,铿锵之声不绝于耳,看样子斗的甚是激烈。二人好奇心起,互望了一眼,急忙顺着声音跑了过去。二人窜林越涧一路小跑来到一片空旷处才看得清楚,原来是一男一女两人在比试武功,男的是易天行,而女的正是何沐瑶。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一二九、【移形换影】 见此情景,何灵玉自言自语的说道:“他们本来约定在今天比试,没想到竟然这么早,也不和大家打一声招呼。” 今天的何沐瑶穿着一身蓝衫,披散着头发,一条彩带从额前向后把头发扎紧。易天行还是一身灰色长袍,不同的是今天他没有戴幞头,只是头上挽了一个发髻。二人一灰一蓝在一块空旷的草地上来来去去,时上时下,忽左忽右,转眼间又穿梭在山林里薄稀的晨雾中,宛如世外修炼之人,动作之快,直看的慕容景c何灵玉二人眼花缭乱,目不暇接。 何沐瑶的纤云手剑法确实精妙,从不放过对方一丝一毫的破绽,简直是见缝插针。她见易天行右手钢刀急舞,化作道道寒光护住了全身,根本无懈可击,料想他扬臂之时右肋处必然暴露无疑,便屏气凝神紧盯着他的右臂。 果然,易天行舞了几刀,见她只守不攻,以为她已无还手之力,求胜心切,大踏步向前一迈,又挥刀劈了下去。可就在他手臂将抬未抬之际,右侧门户已经大开。良机稍纵即逝,何沐瑶想都未想,毫不犹豫的挺剑直刺过去。 这一击只在电光火石间,常人断难掌握,又因是身子一侧,出剑时必须绕行半步,劳力不说又极不顺手。且对方只要收起钢刀向右一隔,便会化解你的攻势。如果非要在此处出剑不可,那你出剑的速度必须要比对方快出许多才行。否则的话,对方根本不必回刀自救,直接用力下劈便可把你的手臂砍下来。 何沐瑶的剑法真是快捷无比,未等易天行的钢刀举到半空,长剑青光一闪便已到他的左肋。眼见凶险,易天行不敢大意,急忙脚步后移,挥刀隔开刺来的一剑。何沐瑶一剑击出便攻守易位,半途中长剑收回,趁势向前踏上一步,又挺剑直刺过去。 哪知易天行刚才看似后移,其实只是一个障眼的法子,身子后倾之时右脚只是向后虚划了一圈后又移到了左方,随即左脚踏出,整个身子便向左移了半步。何沐瑶明明已经分辨出他的位置,可长剑一出却发现他已移到别处,速度之快令她始料未及,这一剑自是刺空。 疑惑之时又接连刺出两剑,可每次都是落了半拍,均是剑尚未到他已经移了位置,弄得她惊愕异常,以为是自己常不练剑出手迟缓所致,心下一急,便一剑快似一剑,疾风骤雨般刺个不停。 哪知这本是易天行所创的独门绝技移形换影之术,要诀便是要拿准时机,以常人难以想象的速度不断的移动身体,让对方对自己的位置接连产生误判,出招失利时也好寻机反制,且变化万端,攻守兼备,用到极致时竟越来越奇,越来越妙,这要无数次的勤学苦练才能使一切成为自然。 听起来像是常说的虚晃身形,但虚晃身形只是一时的灵机一动,若碰见武功低微的还可应付,能够迷惑对手出手反制。但动作难以连贯,太易被人识破,如果形势骤变往往弄巧成拙。且高手交锋,出手之快难以想象,任意一招皆是必杀之技,岂能容你有半点它念或虚晃之时? 今日刚一交手便发现何沐瑶的剑法比以前更加精湛,深知即便用尽平生所学也难胜她,便使出这独创的绝技来。 何沐瑶数次刺空,心下已是烦乱,挥剑再次横削。可易天行在她刚才刺剑之时又向前迈了一步,已和她并肩而立,只是一个面朝南,一个面朝北,即使她抡圆了手臂,也只是饶过易天行的背后,手腕刚好到他的左肋处,长剑却长长地伸在外面,根本无法伤及易天行的半点肌肤。 易天行嬉笑一声,半转身把她的长剑夺了下来,顺势双臂缠住她的腰肢将她搂在怀里。何沐瑶又惊又羞,呆呆地站在那里。 何灵玉见此情景羞得脸色绯红,急忙一拉慕容景,悄无声息的弯腰溜出老远。 过了好一阵子,何沐瑶才从易天行的怀里抬起头来,不解的问道:“你这是哪门子的功夫?为何见你明明站在那里,每次出剑之时又都是空的?” 易天行抚摸着她的头发,爱怜的说道:“这便是我苦练多年的移形换影神功,我日后再慢慢说给你听。” 何沐瑶倒不急于一时,问道:“这样说来,我以后再也抓不到你了?” 易天行笑着说到:“那倒未必。其实你的剑法高明得很,刚才我一连变幻了五次,前四次都被你识破了。倘若这次再不奏效,我便黔驴技穷了。 见他二人不再打来打去,何罡也放下心来。朱宗远急于返回顺州不便久留,,歇足了脚力继续上路。离别时,何灵玉与姑姑竟是哭得泪眼婆娑。 崎岖几日,一行人终于踏上了顺州地面。 何沐瑶的医术有妙手回春之效,何玲玉的伤势经她精心医治早已痊愈,却依然装作行动不便的模样坐在马上,缠着慕容景为她牵马c递水。慕容景倒情愿受她驱使,兴高采烈的走在前面,还不时的回头和她调侃几句。 拐过一道山梁,老远见到一个村落。众人多数不熟,听护卫讲才知道叫禾良村。原本沿着官道便可直达顺州,无需绕到村里。何灵玉却说这里有人贩卖她家乡特产金丝小枣,要解解口馋,非催着慕容景给她买一些不可。何罡埋怨女儿少不更事,朱宗远却看出了一些眉目来,笑着安慰道:“何大叔,儿女的事就由她去吧,我们也好歇息片刻。”拉着他的手找了一个干爽的地方坐下,若无其事的扇着衣襟驱赶燥热。 见有人给她撑腰,何灵玉更加得意起来。慕容景拧不过她,本想叫上张涛一同前往,可愿意chéng rén之美的张涛却装作扭伤了脚,坐在地上任他如何苦求就是不起。慕容景见众人如此也有些察觉,无奈,只好一人前往。 禾良村几十户的人家原本不大,又偏僻的很,若不是为了躲避吴良的追杀绕道于此,做梦也不会想到这里还有一个村子。村子小店铺更是稀少,今日却不知怎的,近半数闭门谢客c余者虽能听到买卖声,也是少见有人进出,街上行人更是寥寥无几。慕容景腿脚勤快,言语客气,见到开门的进去便问,可转悠了老半天也未找到卖金丝小枣的人家,想着何玲玉的话如圣旨一般,哪敢空手而归,只好继续沿街去找。 将近十字街头,忽听前方的不远处传来一阵嘈杂的喧闹声,想着热闹的地方毕竟人多,便加快脚步赶了过去。 刚拐过街口,却见一群人围在一栋草房门前,人群中间,一个村正带着几名官差正在殴打一名中年男子,一个民妇带着两个孩子,只管哭喊着跪在地上磕头求饶,却无计可施。两个孩子早已吓得抱着民妇嚎哭不已,凄惨无助的样子甚是可怜。周围的村民站在一旁表情淡漠,始终无动于衷。 官差却毫不理会母子三人的苦苦哀求,继续殴打中年男子,也不顾男子已经血溅当场,下手一次比一次凶狠,不一会儿的功夫,男子便被打得遍体鳞伤,躺在地上不再动弹。眼看官差没有停手的意思,正好赶来的慕容景伸手拦住官差便要下落的木棍,厉声喝道:“住手!这是怎么回事?” 村正看他的衣着打扮不像是官府中人,待理不理的说道:“这贼人偷了官府的珠宝不肯承认,我们正要把他送到衙门里去。”见有人出面,民妇就像抓住一棵救命的稻草一样,哭喊着爬到慕容景的身旁:“不是的,大爷!我们冤枉啊!”撕心裂肺的哭声惊得人浑身发颤。 村正哪里会让她道出实情,见民妇开口便厉声喝道:“臭婆娘,还想诬陷大爷不成?”说着话抬脚便向民妇踢去。 慕容景来不及拔剑,便用剑鞘向他的小腿一敲,目露威严直视村正:“让她说下去!”村正只觉得一股千斤之力压在小腿上,一时无法抬起,只好把腿收回。他踢腿受阻,见有人强行出头不由得破口大骂:“小王八羔子,你想多管闲事吗?”慕容景见他骂人,心中已有怒火,“刷”地一声长剑出鞘,摁在他的脖子上。 这个村正到底是一个无赖的德行,平常骄横惯了,到了此时,虽利剑加颈动弹不得却也毫无惧色,心中暗想:“好汉不吃眼前亏,等一会儿寻到机会定然叫他好看。”一旁的官差刚要上前,见此情景,呆立着不敢乱动,民妇这才说出了事情的缘由。 原来,半个月前,有一伙契丹人看中了村西的一块良田,要把它买下来改成草场。收到hui 的保正便强迫村民卖掉良田。可值十两银子的良田,契丹人却只给了二两,村民们哪里肯卖?有明白的人说:“这些良田本是先辈们一代又一代的辛苦劳作开垦出来留给他们,赖以活命的。也是依靠这些,他们才会在这片土地上繁衍生息,世代相传。契丹人说话倒是大方,张口便要把百年的租金一并付了,听着人人有份,也只是眼下活着的人,日后出生的人怎么办?契丹人给的银两迟早有用尽的时候,到那时,后世出生的子孙钱无一文,地无一垄如何能活?若能把地留下,只要有地在,再盼一个风调雨顺便不会有人饿死。”村民们听懂了道理,均打定主意不再卖地。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一三0、【禾良村】 可村正却和当地的县令勾结,残害百姓。刚才挨打的中年男子就是不肯卖地,村正为了逼他交出地契,想了很多办法恫吓诱骗,均不奏效。村正心黑手狠,又花重金雇了几个无赖,趁着风干物燥夜半之时要放火焚烧他家的房子,打算逼他就范。正巧男子当天在邻村的朋友家饮酒行乐,朋友怕他醉酒之后归途上突发意外,特意打法三个人送他回来。他们刚一进村子便发现了无赖们欲行恶事,忙上前驱赶,这才保住了他家的房子。自那以后,男子每日夜里都要起来一次查看房子。村正见此招不灵,便勾结官府演出了刚才的那一幕。 民妇接着哭道:“我家男人原是一个本分人,这几日都在帮助邻居周二家修房子,从没有离开过,哪里会去t一u rén家东西?不信可以问问周二,可他们却不容分说硬要把他带到官府里去。你想啊!就他们那样的黑心,到了官府,我家男人还能活命吗?老天爷呀,这是什么世道啊,还有我们的活路吗?”说完,她又撕心裂肺的嚎啕大哭了起来,凄惨之状令人毛骨悚然,就连久经沙场的的慕容景也是禁不住心中为之一颤。 他转身对着村民喊道:“哪位是周二?”听见喊声,一位村民被从人群里推了出来,站在那里哆嗦着说道:“我是。”慕容景指着被打的男子:“这几日他真的在给你家修房子?” 民妇在一旁喊道:“周二,你可不能昧着良心说话呀!” 周二胆怯的望了望众人,结结巴巴说道:“是一一一是一一一一”,见他说话费劲,旁边的一位村民替他喊道:“他说是在给他家修房子。”话音未落,身旁的一位妇女狠狠地掐了他一把,疼得他“哎吆”一声,嚷道:“你掐我干什么?”见此情形,周围的人也都是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怯生生的站在那里,一声不吭。 慕容景看见眼前的情形,心中明白了大概。百姓是受到了村正的恫吓,不敢说实话,看来民妇说的十有是真话。 正要开口,村正见事情即将败漏,把头一低,竟趁着他分神之际从剑下溜了出去。死里逃生的村正一下子窜出老远,一边跺脚一边指着慕容景大声叫嚷着:“给我杀了这个王八羔子!” 几个官差听到喊声,马上抽出钢刀向慕容景围了过来。 慕容景只是想把他们zhi fu以便详加审讯,并不打算要他们的性命,交手之时也只用了三分力气。也是官差们武功低微,几个回合便被打倒在地,躺在那里哀嚎不已。村正倒是狡猾的很,趁慕容景全心对付官差之际,举起钢刀向他的背后袭来。慕容景见他手段低劣,早已怒不可遏,猛然转身,左手抓住他拿刀的手腕用力一扯,接着右臂弯曲,肘部用力一击,重重的撞在他的右肋上,疼的村正“哎吆!”一声惨叫,右手一松,钢刀便掉在了下来,身子踉跄着倒退了六七步,四脚朝天的倒在了地上。 慕容景正要上前将其擒拿,几名被打倒的官差见村正危急,也顾不得疼痛,忙翻身跃起,依然不知好歹的向他猛扑过来。慕容景只好暂时放过村正,转身对付官差。 卑鄙无耻的村正见一击不中,趁着翻身爬起之际,顺手抓起一把略有潮湿的石灰面来攥成死团,打算再次暗施毒手。凭慕容景的武功对付几个官差措措有余,虽然在打斗当中,村正的一举一动依然被他看得清清楚楚。不等村正再次出手,手下用力,三两下的功夫又把身旁的官差击倒在地,接着身形一晃,手持长剑向他冲了过去。村正见慕容景径直的奔向自己,也来不及多想,慌忙之中把手一扬,一个白影闪过,手中的白灰便流星般飞了出去。 慕容景料到他必有此招,心中早有提防,身子向右一闪,一团白灰从身旁掠过,结结实实的击在一个官差的脸上,官差顿感双眼睛剧痛,哭爹喊娘的叫了起来。村正见再次失手,急忙转身欲逃。事到此时,慕容景岂肯白白让他溜掉,一个箭步追了上去,举起长剑,瞧准村正的后心猛地刺了下去。村正奔走之时不及躲闪,“噗嗤”一声被刺中后心,顿时血如泉涌,张口一个“啊”字,身子晃了两晃,一头栽倒在地上,四肢抽搐了几下,再也动弹不得。 村民们见有人被杀,顿时慌乱起来,吓得四散逃跑,几名胆大的也离得远远的,站在那里驻足观望。几名官差已吓得筛糠似的浑身发抖。 这时,朱宗远带着一行人赶了过来。他们见慕容景进村买枣良久未归,担心有什么意外。没想到刚进村里便赶上慕容景挥剑shā rén,马上意识到事情不妙,忙快步跑了过来。 几个官差见朱宗远身着官服,忙跑到跟前,用手一指慕容景说:“启禀将军,这个人杀死了村正,还伤了好几名兄弟,请将军为我们做主啊!” 张涛见他们状告慕容景,“啪”的一声,抬手就是一记耳光,骂道:“瞎了你的狗眼,哪有你说话的份,滚到一边去!” 官差哪里知道告状告错了地方,被打的眼冒金星,委屈的捂着脸颊,不明所以的站在那里。 见村民都躲出老远,一名护卫走上前来,大声说道:“这位是顺州镇守使朱将军,大家不要害怕,这是怎么回事?” 知道来人是顺州镇守使,刚才的民妇反倒忘了害怕,一副大义凛然的样子走到朱宗远的跟前,跪下来哭着说道:“回禀将军,村正要打死我家男人,抢夺我家田产。”说到这里,她用手一指慕容景,“多亏这位英雄仗义相救,我家男人才留有一口气在。这位英雄为了我家的事shā rén,所有的罪过民妇一人承担,望将军不要为难这位英雄。村正勾结官差大白天的要shā rén性命c夺人田产。这天下还有我们百姓的活路了吗?还有没有王法呀?请将军为我们做主啊!” 按照后唐的律例,shā rén者应判死罪,她一个柔弱女子竟然不俱凶险愿意为慕容景担当这shā rén的罪名,说话又句句在理,在场的人无不佩服她的大义和胆识。 慕容景见朱宗远看着自己,伸手把村正的衣服割下一角,把剑上的血迹擦干后放了回去,这才把事情的来龙去脉简略的诉说了一遍。村民见他shā rén之后还如此淡定从容深感敬佩。 朱宗远听他说完,望着百姓和几位官差问道:“他说的可都是实情?” 村正勾结胡人横行乡里,村民们忌惮他们的势力多数敢怒不敢言,今见慕容景为他们除了一害,而那个民妇又如此大义,又想镇守使位高权重也许能为他们做主,也不再退缩,纷纷点头称是。 事到此时,官差也不敢再昧着良心说话,忙跪地求饶:“小的们只是奉命行事,其他的本不知情,请将军明察!” 事情再明白不过,无须再问。朱宗远深知一个国家应该看重的是人才和矿藏c土地,最深恶痛绝便是这种作孽小人,心情恼怒,盯着为首的一个官差厉声问道:“村正享用百姓的物产不能为民谋利,造福一方,却勾结胡人强拆民宅与强盗有何区分?良心何存?这等行径还能称之为‘官’吗?你们却不分善恶助他为孽,纯属帮凶无疑,一样的罪不容恕!” 官差哪敢狡辩?一个劲的点头称是。 不想慕容景又插了一句:“他们哪里比得上强盗?强盗只会打劫那些发不义之财的恶人,哪里会欺压良善,专门残害弱小c穷苦之民?” 一句话说到村民的心里,早有人心里嘀咕道:“就是,这种人死有余辜。”“连强盗都不如,留着何用?”“早该杀了,省得作恶如此。”只是不知朱宗远如何处置,才不敢大声乱嚷。 官差更是吓得魂不附体,一个劲的磕头求饶,有的已经磕破了额头,黏糊糊的沾了些许的黄土,口里喊着:“小的该死,小的该死。” 慕容景除村正之时遭他们强阻,余怒未消,心道:“口说该死,是怕没了性命,恐非真心悔过。”只是朱宗远的治下不好插手,伫立一旁默不作声。 官差们虽然可恶,若无上司的指使哪能如此?就此杀了他们确实有些冤枉,且人员众多,朱宗远起了恻隐之心,说道:“回去告诉你们的县令,就说人是我杀的。告诉他要把心思放在正事上,要是再敢胡来,我迟早要找他。” 官差见他二人骂得厉害,以为这次难逃罪责,忽听饶了他们一命,顿时感激万分,磕头如捣蒜一般,满口答应着。 中年男子伤势严重,急需救治,朱宗远见他家境贫困又无辜受害,有心怜悯,拿出五两银子递给了民妇:“拿去医好他的伤情,以后安稳的过日子,再有人欺负你们就到顺州镇守府找我。” 刚才还生死攸关求救无门,现在却遇见一个大贵人,早把民妇感动得痛哭流涕,立马磕头致谢,又转身叫过两个孩子,指着朱宗远等人说道:“快给各位恩人磕头,日后若有机会一定要报答各位恩人的大恩大德。”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一三一、【 玉成好事 】 两个孩子年纪虽小,也知朱宗远等人是在救他们,定然听母亲的话,却不知说什么好,跪在地上闷不做声只管磕头。百姓见状也都钦佩不已,夸朱将军爱民如子,护卫们武艺高强,行侠仗义。 禾良村西南角的一个小山丘上,杨希平和一个契丹人并肩站在那里。他望着朱宗远等人离开禾良的身影沮丧的说道:“玄世兄,看来柔格王爷说的没错,这个朱宗远确实很难对付,还有那个慕容景,竟然和胡哲将军大战了五十余回合未分胜负。有他二人在,我们要想在顺州有所做为,难哪!” 那个被称作玄世兄的契丹人身穿圆领窄袖的棉本色长袍,衣襟左衽,内衬衫袄,蓝色的套裤放在靴筒里。发型怪异,颅顶剪出一个碗口大的圆月亮,只是在前额两侧各保留一小绺长发自然下垂,其余的全部被剪短。面部红润,颧骨微耸,时而眉头紧锁,时而喜笑颜开。他原名叫萧鹰,来到中原后,便自己取了一个叫玄晟颐的汉人名字。刚才村子里发生的事都被他清清楚楚的看在眼里。他叹了一口气说道:“是啊,他们确是不简单。不过,你不要灰心,一个顺州城还不足以和大契丹国对抗。” 罗杰早已率领人马把朱宗远等人接回顺州城。听到吴良恩将仇报,众将士都围着朱宗远嚷嚷着要杀到儒州去。 朱宗远见群雄激愤的样子,唯恐一时失控惹出大乱,便耐着性子劝解到:“大家稍安勿躁,我们和吴良的仇怨必定不共戴天。可眼下檀州并不见怎样异常的举动,师出无名,擅自攻伐必会落人口实。且大军一动,必会伤亡惨重,此事我们必须从长计议。” 一个将领心中不解,嚷道:“他欲害将军,这还不是异常举动?” 朱宗远倒是很欣赏他的忠心,但又不得不细心的开导他:“事虽如此,可这件事即便说出去也会被人当做一面之词,谁会相信?并且,为泄私怨而大动干戈定会遭人不满。只有掌握他确实通敌叛国的铁证,才能出兵征讨。眼下要抓紧操练兵马,接下来必有大事发生。顺州乃多事之秋,大家要做好万全的准备。” 众人将这话在心里反复掂量几次,恍惚觉得有些道理,不再吵闹,反倒佩服他虑事周全,均闷声不响的各自回营整理军务去了。 府中只剩一人,朱宗远取出笔纸分别给河东节度使石敬塘和枢密院各写了一封书信。信中简要的叙述了契丹人在顺c檀两地的情形以及檀州战事的前后经过,还特别提到了吴良恩将仇报一事。信末他又补充了一句:“眼下契丹国势渐强,从旁窥视,时常入境侵扰,大有侵吞我大唐疆土之势。而我边疆将士却因私利在互相攻杀,实非社稷之幸,百姓之福”。 写完信,朱宗远想起了还有一些事要办。这次驰援檀州,本是尽守土之责,履行各镇相携相助的诺言。不想多少将士命丧疆场,换来的却是人家以怨报德,若不是护卫们拼死救他,身死是小,恐怕还要被吴良安上一个罪名,弄得身败名裂,想想也是痛心疾首。 直了直身子,又拿起笔来把苦斗之后方得余生的四名护卫的官职提升两级,拨出一些银两来抚恤死去的将士。安顿好这些心绪方有些好转,又想起慕容景功劳不小,却因他非是顺州在册的官吏,赏财和升迁皆是不妥,思来想去只好给他一个大大的好处。想起这个主意来也颇觉得好笑,门外叫过一个人吩咐道:“去把何罡何将军请来。” 门上人办事确是麻利,不一会儿便听到何罡话语,未等他进门便倒上一杯茶满脸堆笑坐着等他。 何罡还以为他有怎样的要事,一进门便说:“朱将军历经万险刚回顺州便操劳政事,真是辛苦。”却见他捧着一碗茶坐到身旁,正事未谈先问候一句:“何将军刚到顺州城,一切可都习惯?” 这般客套道弄得何罡不慎习惯,忙站起身来双手接过,说道:“让朱将军操神费力真是过意不去,如需效力之处尽管差遣,我定会尽力而为。” 见他如此拘谨,朱宗远哈哈一笑:“何将军见外了。我这次找你是想与你商量一下令千金何姑娘的婚事,我这个武人也想做一回月下老啊!” 何罡不曾料到他万机之时竟关心自家的私事来。他心疼女儿,早想为她物色一位佳婿,见他肯帮忙自是高兴,却不知他所指何人,便愣着不语。 又听他说到:“我细问过了,何姑娘貌美聪慧,至今尚未许配人家。我看她和慕容将军情投意合,甚是般配,况且慕容将军仪表不凡,忠勇无双,我打算做这个中间的媒人,玉成好事,不知将军意下如何呀?” 原来是他的至交,怪不得这般神秘。不过,细想起来这话也不无可能。二人的事他平日里也有察觉。自定州与慕容景相遇,他便看出了女儿的心思。檀州城外若不是心里有他怎么会同陷重围?后来又不顾伤痛甘冐大罪去通信救他,又拉我舍去官职随他同来顺州,岂是为了报答两次救命之恩那样简单?好在慕容景却有常人不及之处,自己也对他颇有好感,现在由朱宗远把话挑明,倒有些拿不定主意,沉思片刻,说道:“要说朱将军所提之事并无不妥,只是小女顽劣,不知能否配的上慕容将军啊?” 朱宗远见他并无推脱之意,放心的一笑:“哈哈!其实你还不了解你的女儿呀!令千斤貌美聪慧c落落大方,是个难得的好姑娘。至于顽劣嘛!就让她和慕容将军去顽劣好了。” 可何罡依然全无把握,试探着问道:“但不知慕容将军那里态度如何?” 朱宗远信心十足的说道:“这个您大可放心,有我出面他定会应允的,您就等着当您的岳丈吧。”何罡见女儿有了可心c可依托之人,自然放下心来,当然应允,轻叹一口气说道:“女大当嫁,慕容将军也是一表人才,既然由朱将军做主,我当然无话可说。只是将军情义,我应重重答谢才行。” 如此轻松便谈妥了一桩婚事,朱宗远只顾高兴,哪里还在乎他是否答谢?头向后一仰,嚷道:“无妨,无妨。”接着又爽朗的笑了起来。 可巧,于雯倩送茶过来,整件事被她听得清清楚楚,小丫头机灵的很,嚷道:“这么大的喜事我可要道喜去了,没准还能讨些赏钱呢。” 于雯倩满心欢喜跑到后院,大老远的便听见何灵玉正缠着慕容景问:“慕容大哥,你那天帮我抄写的庄宗皇帝的《阳台梦》的手稿,是怎么说的了?我不小心把它弄丢了。” 慕容景故作惊讶,一笑:“哎吆!看起来你很爱学的嘛!你仔细听着,我这个先生可是只教一遍的,多了可要收费的啊!” “问你几句唐词你倒端起了师长的架子,我可告诉你呀,误人子弟可要治罪的。”何灵玉伶牙俐齿,当仁不让的和他叫起板来。 慕容景也不和她计较,倒背双手,敖有介事的边走边高声朗诵到:“簿罗衫子金泥缝,困纤腰怯铢衣重。笑迎移步小阑丛。亸金翘玉凤,娇多情脉脉。羞把同心捻弄,楚天却相和,又入阳台梦。” 可等他把词读完,却不见背后有怎样的动静,心中一愣回头看去,于雯倩不知道何时跑了进来,把何灵玉拽到了一边,正趴在她的耳旁嘀咕着什么。说着说着,何灵玉的脸慢慢的红润起来,于雯倩刚把话说完,她便羞答答的跑进了屋里关紧门窗,不再出来。 慕容景不明缘由,手指木门问于雯倩:“她这是为何?你们有何私密之事非要这般嘀嘀咕咕?”于雯倩白了他一眼,笑嘻嘻的说道:“你何不去问她?”说完柳腰一扭,挺胸昂头,嘴里还哼着小曲,大摇大摆的走了出去。 慕容景被弄得一头雾水,喃喃的说道:“我去问她!算了吧,她那么大的本事,我才不自讨没趣呢。” 晌午时分,众人挤在桌前正在用饭,朱宗远因府里临时有事没能回来,何罡也不好自己和慕容景去说,二人的婚事也便无人提起。 可此事早被快嘴的于雯倩传了出去,席间诸人也只有慕容景一人不知内情。他见何灵玉闷声不响只顾埋头吃饭,偶尔有余光望来,也是四目刚一接触,便立马转过头去不再理他,弄得他心里纳闷儿,不知何处又惹她不快,自从给她朗诵完诗词,整个一上午她都对自己待理不理。若是往常,她早缠着自己不是做这便是问那个了,如何现在,她却像是在有意躲着自己? 众人看着有趣,均在心中嬉笑。于雯倩更是调皮,看着二人尴尬的样子,捂着嘴也掩不住笑声,一直格格的笑个不停。何灵玉见状又羞又急,匆匆忙忙吃了一碗饭,转身又躲到了后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一三二、【看着不是好人】 顺州郊外的一个小山坡上,草木稀疏,一个契丹人正在前面大步疾行,杨希平急冲冲的赶了上去,不住地哀求着:“萧兄,你慢一些,咱们有事好说,何必那样匆忙?”契丹人正等此人话语,止住脚步转过身来,讥讽道:“你我之间并无往来,哪用得着商量?整件事还需你自拿主意,我可没有什么好顾虑的。” “别的,萧兄,要不然,你看我们四六分成如何?” “这不是分成的事。我兄弟为你挡了那么多风雨,有了难处你不帮他也就算了,你却落井下石,如此做事是何良心?” 杨希平狡辩的说道:“我总不能两手空空,白忙一场吧?” “要想取之,必先予之。这样浅显道理你竟然不懂?你为人处世总不能只顾个人得利吧?你有事求人自得好处,反过来朋友有难求到你头上,你居然挖空心思的设下圈套,这种明里帮人c暗地夺财的手法休想瞒得了别人。若让他知晓内情,岂能轻饶你?我又如何与你分赃,做这些不义之事?”契丹人深入浅出的给他摆明了道理,用略带嘲讽和鄙视的眼光看着他。 一番话说得杨希平脊背发凉,忙陪着笑脸说道:“哎呀!萧兄,多亏您好意提醒,要不然,我差点做出不仁不义之事。只求此事你可千万别给我说出去,明日一早我把东西还给萧兄,请萧兄代劳,替我物归原主,如何?” “你自己做的事自己去圆吧,我可不便插手。”说完,转身就要离开。 “别的,萧兄,这件事你可一定要帮我呀!你可不能见死不救啊!”见他转身要走,杨希平一边大声嚷着一边从怀里掏出一把bi sh一u,趁着契丹人不备,猛地冲上去,手臂一弯从后面勒住他的颈部,右手寒光一闪,bi sh一u狠狠的刺中契丹人的胸膛,接着手臂一松,飞起一脚,又把他踹出老远。 契丹人翻滚了几下躺在地上,手捂着鲜血喷涌的伤口,惊愕的看着他,断断续续的说道:“你你” 杨希平又上前一步,瞧准他捂着伤口的手恶狠狠的踏了下去,脚下隔着手掌用力向他的伤口碾压,咬牙切齿的说道:“少在这和我假仁假义,这也不行那也不行,说到底不还是想多分些财物。留着你,我到嘴的肥肉岂不丢了,还要整天哄着你,防着你给我抖搂出去。” 契丹人胸口再遭重创,无力挣扎,想要说话,嘴巴一张一合,却不见半点声音,扭动了几下身躯,一丝鲜血从嘴角溢出,头向一旁一歪,便一命呜呼了。 过了片刻,杨希平见契丹人彻底没了气息,回头左右望了一眼,见四下无人,才想到要把尸体妥善的藏好才行,忙背起尸体向附近的树林里走去。 这时,两个人影出现在山坡上,边走边吊儿郎当的四下里张望。略微瘦高的一眼便看见背着尸体蹒跚挪步的杨希平,用手一指向旁边的人问道:“二弟,你看那人身子单薄,为何还要那般费力背着一个契丹人?” 一旁的人眨眨眼睛,气哄哄的说了一句:“给契丹人当驴骑的肯定不是什么好东西。”略微瘦高的人听他这么一说立马来了精神:“也对,如此下贱,我们去教训教训他,也好让他莫忘了祖宗。”说完,二人便一前一后的追了上去。 杨希平正吃力的背着尸体在前头慢走,猛听见后面一阵沙沙声响,本就做贼心虚,惊魂处回头一看,见两人凶神恶煞似的追了过来,以为坏事被人发觉,吓得他惶恐不安,忙扔下尸体撒腿便跑。 二人见他逃跑更是恼怒,哪里肯就此放过?也不看地下的人是死是活,连嚷带喊,顺着杨希平逃跑的方向便追了下去。 顺州城的街道上,多数店铺门窗紧锁,行人稀少。两个人边走边四下张望,目光平视,定是在找人。其中一人一手各持一把短刀,形状怪异且不相同。一把弯刀薄而锋利,另外一把kǎn dā一略微厚重,刀身稍比弯刀长出二寸。两个刀柄中间用一条链子连着。这是一种特制的兵器,近战可以攻防,稍远些,凭他喜欢,任意一把短刀随手一掷便是名副其实的链子刀。另外一人手擎一把月牙开山斧。不用细问,这二位便是自称鬼斧神刀的田甲和杨凡。 这时,一个人影在二rén iàn前一闪而过,二人互望一眼,也不言语,立马尾随过去。穿街弄巷拐了七八个弯路,见人影朝一个胡同奔去,也不怠慢,忙快跑几步紧追不舍。 一个死胡同的尽头,那人穷途末路正要fān qiáng而过,杨凡来得及时,忙腾空跃起,kǎn dā一一举便向他的头顶劈了下去。那人惊魂未定,只好停下不爬侧身躲过。细看模样方才知晓,正是顺州的录事杨希平,他刚杀完契丹人便被这二位尊神穷追猛打。 田甲的月牙斧专门掏耳挖眼,招招不离他吃饭的宝贝。杨凡不知从哪位庖丁那里偷来的绝技,双刀似雪片一样花样百出,似是要把他腿上的粗肉剔个干净。杨希平顾得了上顾不了下,左边刚把kǎn dā一挡住,右侧的月牙斧又旋风般的砍了过来,只招的功夫便被逼的手忙脚乱。 一味地疲于应付,时间一久,不是被刀斧砍中,也会被累得好歹。杨希平一看这样那成?应想办法尽快脱身才好。打定主意,趁着空隙从怀里掏出一物,猛地向田甲的面门扔去,口中还虚张声势的喊道:“看毒药!” 田甲还以为真的是毒药,慌忙之中就地一滚,躲出老远。机不可失,杨希平一剑挑开杨凡的短刀,飞身一跃,从胡同的进口处逃了出来。 眨眼间逃出老远,鬼斧神刀止住脚步不去追赶,低头往地上一瞧,见他所扔之物只是一块绣花手帕,而他二人并无任何不适,顿时明白过来,田甲气囊囊的骂了一句:“奶奶的,这小子使诈。” 杨凡凑了过来,问道:“大哥,我们为何非要抓他?” 田甲余怒未消,顺嘴嚷了一句:“不清楚,这小子看模样就不像好人。”杨凡甚是不解,晃了晃脑袋说道:“不对呀,善恶又没写在脸上,我们没见他做啥坏事,哪能仅凭主观臆断?” 田甲已不耐烦,大声吼道:“那就把他抓起来拷问一番。”但又觉得有些不妥,沉思了一下,又说:“这个法子不好。哪一个会说自己是坏人?对了,和契丹人一起鬼混的人保证不是什么好人,我们没抓错,还得继续找他。”这位老兄可真有本事,到底找了一个让自己信服的理由,继而又理直气壮起来。 杨凡一听也是,又和他稀里糊涂的朝杨希平逃跑的方向追了下去。 二人顺着小路疾奔一直追到顺州城外,放眼望去是一片碧绿的田野,风吹禾苗如浪。田野尽头的小山丘下,一条小溪蛇形蜿蜒,缓缓东流。鬼斧神刀气喘吁吁奔上小丘四处瞭望,却早已不见杨希平的踪影。 小溪旁的一块巨石上,坐着一个身穿蓝色短褂的男子,双腿盘着,两手交叉放在胸前,看情形似在运功调气,却不知是哪门哪派的法子。长方脸,长眉入鬓,双目紧闭,胡须被剃的干干净净。神情淡定,宛如磐石坐在那里,仿佛是世外之人,对世间的嘈杂万物丝毫不去理会。二人见着稀奇,围着他转了一圈,感觉有些古怪,却又说不出哪里不妥。 田甲双手抱拳:“这位前辈,可否见到一个身穿杏huáng sè长袍,油头粉面的家伙来过这里?”说完,眼睛直直的看着蓝衣男子,等着他答话。 蓝衣男子对他的话充耳不闻,依旧一声不吭的坐在那里。 杨凡歪着头,看看蓝衣人,似乎有些不解,问道:“大哥,他是不是睡了过去,怎不见半点反应?” 田甲敖有介事地说道:“像这样世外之人,境界极高。静则泰山崩于前而不倒,麋鹿奔于左而不惊,动则如利箭离弦,又似疾风闪电。可能是怪我们来的不是时候,打扰他的清修了吧?” 杨凡对他所说的话一窍不通,嚷道:“我管他清修不清修呢,咱们不缺礼数,他不搭理便是瞧不起大哥。他既然能静,我便让他动起来。”说完,右掌击出,向蓝衣人的后背打去。 蓝衣人头也不回,听声辨物,大手向后随意一抓,便掐住了他的腕部,稍稍用力一转,杨凡顿时觉得手臂裂骨般的剧痛,疼的他呲牙咧嘴,额头上已冒出几滴冷汗来,余下的手脚也是动弹不得。 田甲见杨凡受制于人,心中一急,举起开山斧便向蓝衣人的头顶劈去。 蓝衣人不慌不忙把手一摔,杨凡一个跟头滚了出去。接着双手向空中一扬一合,竟把开山斧死死的夹在头顶上空,再难落下寸许。 田甲用力一拉,开山斧钳的牢固,竟然不动分毫。杨凡心里不服,跑回来拉开架势上前帮忙,二人浑身憋足了劲头,四臂再次用力,哪知蓝衣人双手力量奇大,开山斧被他夹在空中,依是如铁铸一般,丝毫动弹不得。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