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命江山》 章一 诀别与初遇 雷鸣交加电闪,怒风席卷滂沱。巴蜀常见这样的大雨,只是唯独这一次,雨中的周临感觉到格外地凄冷。雨点打在每个人的脸上,身上,和心上,每个人都神色凝重,一言不发。

周临就这么和罗孤沉默对峙着,他注视着哥哥的墨色瞳孔,从他与素来桀骜不相符合的严肃中读出了倔强,他的,和自己的。

这是兄弟二人八年以来第一次争吵过后没有厮打而是沉默,夏未央三人已经劝了很久。但一如往日,任由三位少女大雨倾盆中抹却红妆,打湿霓裳,或嘶吼或沉吟,周临和罗孤也毫无动摇之意。

夹杂着雨声,雷鸣愈演愈烈,一道霹雳当空闪过,周临高昂起头颅,一字一顿地说道:

“第一千五百三十七次吵架。大哥,这次不用动手了,我打不过你。但是,我也不会妥协,我必须走。”

周临的语气中充斥着毋庸置疑,夏未央的身躯颤抖起来,她知道只要是弟弟决定的事情,就算罗孤把他揍得鼻青脸肿躺翻在地也不会动摇,何况,这一次罗孤回应他的,是一遍又一遍的沉默。她不知道该如何劝,但她必须劝住周临,可一句临儿刚刚脱口,便被罗孤无情打断。他手指脚下,目光比周临更加倔强,更加无可置疑。他说:

“义父走了,我就是这乱武山的主人。你若是敢踏出这里一步,今后,就再也不要回来。你我兄弟,道不同,不相为谋。”

又一道霹雳落下,仿佛是在呼应罗孤的言语,而罗孤的话,比大雨和霹雳还要沉重。高卿言听不下去了,上前一步说道:“大哥,你冷静点,义父刚刚出走,你逼走了阿临,要我们今后如何自处?”

孙绯衣也早已按捺不住,听了罗孤的话更是再也冷静不下去。她冲到周临身边,拽住弟弟的手臂,泪眼婆娑地哀求道:“小临子你别走好不好,你走了大哥就不让你回来了。你给他说说软话,他最吃这套了,算我求你,求你好不好?”

夏未央没再多说,她熟知长兄与幼弟的脾性,她也知道两位èi èi不可能不清楚这些,这场对峙的结果,似乎在罗孤开口的这一刻就已见结果,再无回转的余地。

高卿言死死盯着罗孤,可罗孤不看她一眼。孙绯衣紧紧拽着周临的手臂,可周临却用力挣开。他的双拳握出血来,但还是说:“那好,我走。”

那好,我走。

有些争执,其实只需要一句服软的话语,一个不舍的眼神,一次深情的拥抱,就都能迎刃而解。可这对兄弟,偏偏从相识那天起,就只会用沉默和拳脚应对,以至于到今日,他们针锋相对到会失去彼此。

似乎真的一切都回不去了,孙绯衣瘫坐在泥泞的雨地里,嚎啕大哭。高卿言只觉双目一黑,几乎昏厥过去,被夏未央扶住。罗孤依旧不肯罢休,像个胜利者般骄傲说道:“那你,就走走看啊。”

“走就走!”一句咆哮,打碎了所有犹豫,一切幻想都灰飞烟灭。周临提起那把金光闪闪的斩蛇剑,转身便要消失在磅礴大雨中。孙绯衣踉跄着爬起,口口声声喊着小临子,想要阻拦心如磐石的弟弟,却听罗孤在雨中怒吼道:“不许拦他!谁敢拦他,就和他一起走!”

听到这句话,孙绯衣和正欲上前的高卿言都停住了,仿佛空气都凝固了一般,时间静止于此,一动不动,只有周临的脚步声坚毅沉重,毫不犹豫。她们并非不敢忤逆罗孤,只是和弟弟的倔强相比,她们更想守护哥哥的孤独。毕竟,这份孤独远比那份倔强要让人心疼。

“临儿。”夏未央终于开口,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她,连远去的周临都忍不住回首。夏未央立在雨中,脸上还是那份温润如玉而又倾国倾城的微笑,没有人能在她满面的雨水中看见泪水,她只说:“雨大,带把伞吧,别染了风寒。”

所有人都更加沉默了,罗孤的脸上闪过一丝不易察觉且稍纵即逝的悲悯,周临的身子微微颤抖,终于屈膝跪下,朝四人顿首说道:“二姐,三姐,四姐,还有大哥。感谢你们多年以来的照顾,可我必须要走。大哥,既然你不让我回来,那我就绝不会再踏进乱武山半步。今后道阻且长,我们有缘再会。”

有缘再会。八年的朝夕相处,八年的依偎取暖,八年的死生与共,换来的,竟然只剩下这一句有缘再会。周临缓缓抬起头来,眼前是夏未央留给他的那把油纸伞,他撑起伞,把满腔不舍咽回腹中,最后看了一眼他永不会忘记的物与人,终于转身离去,再也没有回头。

等周临的身影完全消失在目所不能及之处,夏未央才像魂魄被抽空一样,倒在雨中。罗孤低下高傲的头颅,轻声像是自言自语地说道:“你说对了义父,小鬼他终究与我们不同。”

有些相异,就是渐行渐远,有些离别,就是两心永诀。这个道理,周临和罗孤,直到十数年之后,才后知后觉。可是到那时,他们都已回不到过去,也没有人,后悔当初的选择。

周临他们来到这个时代是在八年之前,也就是他九岁的时候。时值天轨错位,时空混乱间周临被卷入裂缝,来到了如今的时代——东汉末年,也就是三国时代的前夕。童年的周临在无助流浪了数日之后,一名冷若冰霜的黑衣男子出现在他面前。

“跟我走。”男子没有多话,语言如同神情般毫不赘余。当时的周临浑身无力,浑浑噩噩地被男子宽厚的手掌抱起来带走,在他怀中香甜地睡着了。彼时周临并不知道,将自己小心翼翼捧在怀里的男子,会是将来自己最敬且畏的义父,诸葛参商。

诸葛参商将他带到巴蜀群峰之中的乱武山隐居,在这里他遇到了罗孤他们,也就是在这里,诸葛参商赋予了他新的名姓,周临,字清明,并让他们五人视彼此为骨肉至亲。天轨错位极难修复,诸葛参商安抚了几个懵懂的孩童,在这与世隔绝的深山中带他们避过了轰轰烈烈的黄巾之乱,教他们武艺兵法,政略策谋,他们似乎都是天才,学的极快。

大哥罗孤桀骜,二姐夏未央温婉,三姐高卿言体贴,四姐孙绯衣娇蛮。周临与他们相处,倒像是天生该做家人,虽常与罗孤争执,但兄弟之间从无隔夜之仇,与三位姐姐,更是唇齿相依。而偏偏这一次,周临与罗孤的互不相让直接导致了周临的出走,原因只有一个——义父诸葛参商的不告而别。

毋庸置疑,诸葛参商是周临,也是罗孤等人最为敬重的人。平日诸葛参商沉默寡言,能不说话绝不开口,能说一个字绝不组成一个词,但对五位养子养女的关心却是无微不至,外冷内热的性子谁都清楚。可就是这样一个人,在那个雨天的清晨突然消失,只留下一张字条——吾去,勿念。

吾去,勿念。

周临觉得任谁都淡定不起来的事情,罗孤却心安理得地宣布自己就是乱武山的新主人,仿佛早就做好了这样的打算似得。三位姐姐信任罗孤,而周临却无论如何也接受不了义父的离开,坚持要下山寻找。然后,就发生了磅礴大雨中的那场争吵,和痛别。

如今,事情已经过去三四个月。这三四个月来,周临沿着线索从巴蜀找到中原,每次快要抓住那丝萤火般的希望,每次却又眼睁睁看着那希望破灭得无影无踪。百余里的路程,周临踏遍了半个大汉,也终究没找到诸葛参商,而他的盘缠,早已耗尽。

此时的周临已经天没吃半点东西了,虽说数月以来风餐露宿已成习惯,但这般窘困还是第一回。兖州济北城外的林间小道上,疲累交加的周临站立不稳,走起路来摇摇晃晃。从乱武山赌气出走,并没有带上多少盘缠,一路抢劫山贼土匪赚了个温饱,到了中原地界治安奇佳,从草寇口里夺食的门路几乎是断了。几乎失去意识的周临不断思考自己当初的决定,是对,还是错?

自己想要追回不告而别的义父,错了吗?罗孤不加解释地阻止他寻父,又错了吗?事到如今,如果当初兄弟两人能够坐下来,心平气和地谈谈,事情或许会有更好地解决,自己也不会沦落至此。

可是,偏偏他是周临,偏偏对方是罗孤,兄弟二人就是这么互不相让到今天,如果有一人妥协,他们就都不再是自己。

那周临,后悔吗?

周临正在心里审问自己这个问题,忽然听到前方一句嚣张的叫喊:

“小子,你的剑不错,借大爷来玩两天呗!”

剑?周临低头看了看手中的斩蛇剑,斩蛇剑回以熠熠金光。这是诸葛参商留给他的唯一东西,与罗孤的霸王戟相配。一柄是汉高祖刘邦斩白蛇起义的斩蛇剑,碎金断石,一杆是楚霸王纵横中原的霸王戟,无往不破。虽然不知道诸葛参商如何得到这两把神兵利器,义父的性子从不会,或者说不屑于骗人。但周临知道的事,这把剑,无论如何也不能给那些宵小鼠辈。

“滚。”周临声音低沉而坚决,他勉强看清眼前是两个异族服饰的中年男子,似乎是山贼草寇之类。这两个草寇显然不会被一个虚弱不堪的少年吓到,他们愠怒着拔出腰间的配刀,嘴里骂骂咧咧地逼近周临:“娘的,都半死不活了还猖狂什么,逼老子动手,去死吧!”

周临此时虽然浑身无力,但还不至于被两个劫道的山贼zhi fu。眼看朴刀就要劈面而来,周临拔剑一迎,双刀齐断——斩蛇剑利可断金,劈断两柄破旧的朴刀根本不用费力气。伴随着山贼惊愕的眼神,周临欠身一步,剑柄与剑刃齐出,两个山贼还没看清眼前少年的动作便一个被戳断肋骨,一个被劈残手臂,双双倒在路旁。

“滚。”周临又一次吐出了这个字,他没心情shā rén,也没力气shā rén。两个山贼恨恨地望了他一眼,留下一句“你给我等着”的经典台词便仓皇而逃。但就在此时,周临体力不支,终于倒了下去。

眼前一片模糊,耳边响起“这小子昏过去了”“做了他”之类的言语,周临不相信自己居然会栽在这里。忽然一阵摄人的清香拂面而来,仿佛春风十里,令人心旷神怡,紧接着就是两声清脆的巴掌,和山贼凄厉的惨叫。

彻底失去意识前的周临最后一眼看到的,只有一身素裙白靴。他想抬眼再看看这神女天降般的救世主,可惜早已耗尽气力,昏迷过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章二 衡天书院 秋风萧瑟拂起林间枫叶荻花,雾气森重收拢池畔游鱼绿蛙。济北城郊衡天林衡天书院侧的一处幽静木屋,赵瞳歌将一盆清水端到桌子上,伸出玉指试了试水温,冷暖正宜,便拿一方白净丝帕吸饱温水,走向空床上的少年。

此处是衡天书院男弟子的房间,寥寥六个少年,就将整间屋子弄得不修边幅至极,衣衫鞋袜遍地都是。赵瞳歌心里暗自打量,等照看好床上那个病秧子,就帮他们把房间整理干净。

坐到床角,眼前那个熟睡的少年眉头紧锁,低声shēn y,不是会冒出什么“义父”“大哥”之类的梦话,想来是有什么思念的人,念念不忘而又不得相见。少年剑眉星目煞是好看,既有文士之雅,又有武人之威,眉宇间甚至还有一丝与生俱来却又压抑不住的贵气。

可惜赵瞳歌并没有什么兴致关心这个少年的形貌,她在同辈中向来算是清心寡欲的,只因心中所欲所求无人可共鸣,也惮于告知别人。她只知道这个少年叫周临,和自己以及同伴一样是天召者。今天清晨她奉师命去接应这人,谁知刚到老师所说的地点,就看见这小子与两个山贼缠斗,打退了对方,自己却晕了过去,赵瞳歌只好替他料理了那两个不长眼的草寇,背他回书院。至于接应他的为什么不是翟燎之类的糙汉子而是自己,他又为何而来,赵瞳歌一概不知。

丝帕蘸水轻柔地在少年脸上擦拭,周临的愁眉才微微舒展,却是面色和缓,似乎要睁开眼睛,还开口叫了一声饿。赵瞳歌连忙起身向屋外走去,朝厨房煮粥的老师百里太一喊道:“老师,那人醒了。”

少女的声音如珠落玉盘般清脆好听,可惜周临再次睁开眼睛,也只能看到门外一闪而过的洁白裙角。他正思索自己为了身处此地,一阵细碎的脚步声传来,一位气质儒雅的道袍男子端着一碗热粥款款而来。比起粥香,周临更在意那人的容貌——明明是男子,生的却比女子更为妩媚动人,在周临记忆里,也能和自家姐姐高卿言c夏未央这样的绝代佳人相媲美,当真惊为天人。

来人坐到周临床前,用汤匙勺了一口清粥送到周临嘴边,说道:“来,喝粥。”周临却撇开脑袋,警惕地问道:“你是谁,为什么要救我?”

“先喝粥。”道袍男子温润如玉,饶是周临少年桀骜也招架不住,乖乖喝了一口热粥,那人才说道:“在下百里太一,是你义父的至交,方才救你的也不是我,是我的门生赵瞳歌。你义父知道你必来寻他,就委托我来找你,收为徒弟。”

周临先是听到百里太一是义父友人,心中欣喜,但等他说完后话,却又谨慎起来,问道:“你说是我义父的至交,有什么证据?”

“呵,好一个慎之又慎的少年,参商兄果然没有看错,”百里太一眼珠一转,从怀里掏出一块青翠欲滴的阴阳鱼状玉佩,笑道,“这青天命玉,能算作证据吗?”

天命玉!周临当然记得,义父也有一块一模一样的,只不过是赤色,唤作赤天命玉,看来和这块青天命玉是一对,可见眼前之人与诸葛参商有多熟络,连忙欠身道歉,说:“抱歉你果然是义父的友人,那义父现在在哪,我很想他!”

百里太一含笑摇头,说道:“命里有缘终须见,命中缘尽别无期。这是参商兄留下的话,他让你在我这里潜心休息百家之长,莫要输给了在乱武山自学的罗孤他们。”

提到罗孤,倒算是周临心头一处隐痛。如今自己已经冷静下来,当日冒雨诀别,想来也是太过冲动,可惜归期无期,也不知何日才能再度相会。不过这也证明百里太一的确没有骗自己,周临便说道:“多谢百里先生”

“嗯?”百里太一质疑一声,迎上周临不解的眼神,说道,“还不叫一声老师?”

呵,原来是这个意思。周临在心中暗叹,这位老师倒是调皮得很,不过既是义父将自己托付的人,本事定不会差,拜他为师也不亏。想到这里,周临低头简行一礼,叫了一声:

“老师。”

老师。

彼时的周临并不知道,这一声老师,斩断了自己和诸葛参商,和罗孤等人的羁绊,从此渐行渐远。而这一声相伴一生的老师,也连接起了他和百里太一,和另外一群意气相投之人的新的羁绊,他的故事转折于此,才刚刚开始。

听了周临这一生老师,百里太一竟乐不可支,抚掌大笑。周临边喝粥边与他对谈,只觉此人雅量非凡,比起诸葛参商也毫不逊色,心里暗暗佩服起百里太一来,觉得这老师拜得值当。日垂向西,周临酒足饭饱,虽说仍是虚弱,但下床走动并不碍事,百里太一便唤他跟来,说是要修午课。周临觉得自己无甚大碍,自然起身跟了过去。

转过长廊,穿越枫树林,眼前是一间临水的幽静书屋,牌匾上书衡天书院四个大字,气势恢宏,书屋布景也颇为雅致,更显百里太一名士之风。走进书院,充耳而来的就是一阵嘈杂,周临环视屋内,六男八女,三三两两谈天说地,这气氛就算百里太一进来也未尝丝毫改变,让周临不禁怀疑起百里太一的威信来。

只听百里太一干咳一声,众位弟子才息了谈话声,目光也齐齐洒在周临身上,后排那个婴儿肥的少女还冒出一句“挺好看的”,令周临如沐春风。百里太一领周临到正中来,向众人介绍说:“这是周临,和你们一样是天召者,今后便在这件书院与各位共处,你们好好待他,不要欺生。”

百里太一最后一句话颇为严厉,而台下的弟子已然再度讨论起来。周临按义父教的礼节拱手作礼道:“在下周临,字清明,还请多赐教。”——可惜没人理他。

在纵观众位弟子之后,百里太一的目光落在屋角窗前向阳处一抹洁白身影,对周临说道:“周临,你就和瞳歌坐同一张桌子,去吧。”

瞳歌?莫不是百里太一口中那位救下自己的赵瞳歌?周临将信将疑地走近少女,对方并不看他,但那一抹幽香和白色衣裙确是救下自己的那名女子无误。周临略感羞涩地坐到少女身边,赵瞳歌仍不为所动,埋头奋笔疾书,周临不禁盯着她的侧脸细细偷看。

这是周临第三次看到赵瞳歌,她一袭白衣胜雪,眉黛春山,杏眸明珠,美得不食人间烟火。周临看得痴了,却不想啪的一声,自己已然被打翻在地。

原来赵瞳歌发觉身旁少年在偷看自己,一记耳光毫不留情地招呼过去。周临抚了抚受伤的脸颊,少女似乎用上了林间小道时扇晕草寇的力气,整张脸都酥麻了。这一巴掌自然也引起了其他人的注意,众人齐齐向赵瞳歌的方向望去,刚才那个调戏周临的婴儿肥还说了一句:“瞳歌姐,你别把他的脸打坏了,脸打坏就不好看了。”

百里太一投以疑惑的眼神,赵瞳歌面不改色心不跳,淡淡地说了一句:“他脸上有只蚊子。”

呵,这正是深秋九月,蚊虫早已绝迹,周临不禁心里苦笑,这姑娘撒谎倒也这般坦诚。百里太一和众同窗自是心知肚明,一人浅笑,余皆捧腹。周临尴尬地坐起身了,敲敲赵瞳歌的书卷,低声说道:“那个谢谢你早晨救了我。”

赵瞳歌依旧是那副冷淡模样,只是终于冒出一句话,也是冷冰冰的:“不必道谢,都是师命。我自己的话,可没空管人闲事。”

又是一声苦笑,周临暗叹这位同桌当真不好相处,难道百里太一是为了磨练自己才让他与赵瞳歌合坐?想搭话却不知从何说起,台前的百里太一倒是淡然说道:“这节课是策谋。”

仿佛一声号角,前排的那名精壮的少年高呼万岁地奔了出去,紧随其后的是一名麦色皮肤的少女,最后,后排的三名或清灵或优雅的少女也缓步走了出去。百里太一倒也不恼,只是冲门外喊了一句:“翟燎,别再拔树了,那都是老师十几年的心血。”

林子里回了一句知道,人影却消失地再寻不见。周临已然目瞪口呆,许久才问赵瞳歌道:“那个赵姑娘,那位叫翟燎的同窗为什么要跑出去?”

赵瞳歌冷哼一声,似乎并不屑于回答这个问题。倒是前排的那位蓝袍少年回过头来,说道:“你不知道吧?老师因材施教,凡是不想学的科目,一律可以出去。翟燎是个单纯的武人,不懂策谋,自然出去练武,他后面的陈炀舞也是同理。至于王芷兰c周采薇c王昭锦她们三个姑娘,学的与我们都不同,从来都是开小灶。”

周临上下打量了一番这位热情的同窗,身材魁梧高大,君子如玉,英气逼人,眉宇间却是一副与年龄不符的稳重。那人言罢方觉突兀,向周临伸出宽厚的右掌,自报家门道:“储靖,字云律。”

“周临,字清明。”周临也伸出一只手,与他击掌。纵无烈酒相伴,但朋友既然是真,也落个满心欢喜。周临正欲与储靖畅谈一番,只听赵瞳歌冷不防说道:“别吵,看题。”

抬头望去,只见百里太一已将写满正楷的宣纸一张挂在墙上。储靖回过头去,周临也细看那题目,原来是行军问计。昔日诸葛参商教授时,力求通长百家,周临本人更是颇善策谋,在赵瞳歌绞尽脑汁也未能下笔之时,已然将一腔妙计跃然纸上。而刚才的婴儿肥正坐在邻桌,像是天才一般,早就完成,也未闲着,右手轻轻抚摸身边长发少女曼妙蛇腰。眼见就要触及那对周临见所未见的胸前巨峰,长发少女却只字未动,甚为烦躁,一手刀劈翻婴儿肥,让她睡在了桌案上。

周临窥见了这颇有妙趣的一幕,不禁莞尔。而他并不知道,这时的赵瞳歌正品读着他纸上的计策,低声叹道:“有些本事”

缘分如丝线,一分一毫偏差便是永别,一寸一缕巧合便是携手。周临与这些人相遇,似是命中注定,也似,人心所致。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章三 烈酒与挚友 几缕微冷秋风自窗外拂过,卷起几片枯红的枫叶落在赵瞳歌的书卷上。彼时她刚好停笔,不知为何突然想看看身旁少年在做些什么。不动声色地侧过头去,不想却和周临来了个四目相对,少年见女孩终于肯看自己一眼,居然壮起胆子,兀自抛了个媚眼过去,风华绝代。

“啪!”如同平地一声惊雷,周临挨了今日,也是初识以来赵瞳歌赏的第二记耳光。这记耳光无疑又引起了众人的注意,但赵瞳歌却连脸上有蚊子这样的辩解都不曾有,低头去看桌案上的书卷。周临讷笑着坐直身子,甫一抬头就看见储靖投以同情的目光,更加尴尬。

“收卷。”半个时辰已过,百里太一来到众人的桌案前收起答卷。书院里的人三三两两地散去,连刚才被轻薄的大胸少女也叫起昏迷的婴儿肥,与一旁身着道袍的另一位女弟子三人携手走出门外。赵瞳歌捧起一本《诗经》,也起身离开,临走连看也没看周临一眼。

储靖站起身来伸了个懒腰,转身对周临说:“出去放放风吧,也好让你和大家熟悉一下。”周临自然恭敬不如从命,毕竟储靖是他来到衡天书院以来除了赵瞳歌这位冷面女王以外认识的第一位同窗,为人也不错,值得一交。

刚和储靖说笑着踏出书院,便有一人迎面勾起周临的肩膀,相当自来熟地笑道:“呦,兄弟,胆子可真肥,刚来第一天就敢调戏瞳歌姐,活该被她赏了两个巴掌!”

“喂我可没调戏她”周临瞪着眼前人认真地说道,但看见那人轻浮浪子的迷离眼神,倒难有怒气了。储靖锤了那面容姣好却举止风流的少年胸口一拳,取笑他说道:“你也有脸说!无忌,你还记不记得你来第一天调戏的是谁?”

“哈哈哈哈,当然记得,是闻人嘛!我被她一拳揍得睡过去三天,怎么会不记得!”浪子闻言朗声大笑,仿佛毫不在意储靖口中自己的尴尬往事,当真潇洒,“对了,在下冉为,字无忌,今后就要睡一间屋子了,清明兄请多指教!”

“呵,哪里哪里,我才要你们多照顾。”周临莞尔,同时想起冉为口中的闻人就是方才一手刀劈翻婴儿肥的大胸少女,佘闻人,果然眼见耳闻都是一样的凶悍。接下来,三人边在林中漫步边闲谈,周临才知道冉为风流成性,一间书院的姑娘都被他追求了个遍,吃赵瞳歌的巴掌不比自己少。也有天真的怀春少女被他花言巧语骗到手,几日后发现自己的情郎是个花花公子便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分手。

不过冉为撩妹也是一手好把式,等书院的姑娘都看清他的真面目后,又努力重塑形象,成了众多少女的蓝颜知己,也算是个奇人。

走到枫树林的尽头,便看到一处不大不小,刚好够这十余人嬉戏玩乐的空地想来百里太一都是算计好的。空地旁还有一方凉亭,赵瞳歌便坐在亭中读书,也有几个女孩在里面摆弄其他东西。枫林凉亭甚为雅致,周临身处其中,不禁心旷神怡。

“公烈,上啊!”“翟燎,你要是怕了,就不是男人!”空地尽头传来一阵喧闹,寻声望去,原来是刚才早奔出去的壮实少年翟燎,正双手缚住一棵枫树,就要将它连根拔起,还有三两个弟子在为他助威。

周临心中暗叹,百里太一前脚才吩咐了不要动他的枫树,翟燎后脚就公然抗命,威信之差可见一斑。储靖和冉为俱是抚额嗟叹,显然是习惯而后无奈。周临捻颔静立,倒要看看这位翟燎翟公烈如何力拔山兮气盖世。

“喝啊!”只听翟燎惊天一吼,一棵六七丈高的枫树被他连根拔起,毫不拖泥带水,连周临也暗自赞叹。翟燎扛起枫树向众人炫耀一番,便将其扔在一边,坐倒在地上大口大口喘着粗气。

周临长舒了一口气,从翟燎拔完树还要原地休息这一点来看,他比起罗孤显然是差之千里,不过却胜过自己许多。周临用手肘轻戳储靖的下肋,问道:“云律,翟燎在书院里,是最强的一个吧?”

不想储靖闻言竟低头思索了一下,许久才给出一个颇为中肯的dá àn:“在我们几个男子之中,翟燎的武艺自然无人能及。但若是算上全部,最强的无疑是”

“快看,公烈那小子又要挑战闻人了!”冉为一声兴奋的惊呼,打断了储靖的回答,也让周临的注意力转移到翟燎那里去。只见翟燎已然站起身来,握紧拳头冲不远处发呆的佘闻人喊道:“闻人,我今天拔的树又高了一截,现在的我一定能打赢你,接招吧!”

翟燎说着便如同一辆战车般冲向佘闻人,双拳齐出虎虎生风,连周临都替女孩倒吸了一口凉气。而佘闻人却不慌不忙,依旧发着自己的呆。等翟燎冲到瞎子也能看见的地方时,她才终于反应过来,一条鞭腿快似闪电,把翟燎踢出丈远,再站不起来。

高下立判!

周临这才知道,储靖口中的“最强”究竟是谁。佘闻人无奈地摇摇头,不夹带任何感情地说道:“还早。”而她身旁那名唤作邹瑾之的婴儿肥少女,则对翟燎作了个鬼脸,笑道:“翟燎哥,想打败佘佘,你还早一百年呢!”

四周传来一阵爽朗的笑声,连周临也忍不住笑了起来。不过他很快就后悔了,因为翟燎听到他的笑声,立刻指着周临说道:“喂,那个新来的,笑什么笑!有本事和大爷我斗上两场!”

燎者,火也。翟燎性烈如火,自然不会容许周临这半个陌生人取笑自己。周临自知惹了麻烦,刚想道歉,却听到储靖低声对他说道:“有把握就去吧。公烈喜欢有本事的人,你和他过上几招,他自然会和你握手言和。”

这一番话给周临吃下了一颗定心丸。他上下打量翟燎,其人比自己壮上一圈还高出半个头,面目凶悍,论气力是毫无胜算。不过周临多年以来与力能扛鼎的罗孤斗勇,早就研究出了一副对抗蛮力远胜自己之对手的方法,在罗孤身上实验,有效地延缓了他打倒自己的速度,诸葛参商与三位姐姐甚为赞赏。

何况他看得清楚,翟燎的实力确实远逊于罗孤,谁胜谁负,尚未可知。

“恭敬不如从命。”周临淡淡地说了这么一句,翟燎倒是爽朗一笑,说道:“是条汉子,看你能接我几招!”

众人自觉为周临和翟燎让出一块战场,赵瞳歌把手中的《诗经》默默放下,不动声色地观看起来。邹瑾之丝毫没有忘记起哄,扯着嗓子喊道:“翟燎哥,别把我家小郎君的脸给打坏了!”

周临苦笑,自己何时成邹瑾之家的了。可是拳脚相交之间不容分心,翟燎重拳已至,周临侧身闪过,趁势握住翟燎小臂,一掌击在关节上。翟燎一个踉跄,险些倒了过去。

借力打力,以至柔驰骋至刚——这就是周临对付翟燎这样莽汉的战术,赵瞳歌不禁心里暗暗叫好。而翟燎不怒反笑,右臂疼痛,便使出左拳来,不料周临却弯下腰来,一手抓住翟燎的拳头,用脊背痛击他整只手臂。

翟燎惨叫一声,这一招本来是可以卸下他一只胳膊的,但周临显然手下留情,自己也心知肚明。可翟燎并不是个服输的主儿,他甩出不太能hu一 d一ng的右臂,靠着惯性砸在周临脸上,把他击得连退数步。

“不是告诉过你不要打脸了吗!”一旁的邹瑾之嘟起嘴来怪罪翟燎,而形势也在这一刻发生了不小的逆转。周临似乎被翟燎这一拳打懵了,再使不出借力打力的招式,被翟燎逼得连连败退,赵瞳歌也为他捏了一把汗。

可翟燎也并不好受,两臂疼痛难忍,每出一拳都要加重伤势,而眼前的小子显然比想象中要耐打。终于到了两只手都支持不住的时候,翟燎飞起一脚想要做个了结。这一脚起得极高,周临瞅准了机会,双手握住翟燎的脚踝,趁着鞭腿未曾落下时向上直推,翟燎站立不稳,向后仰翻而去。

接下来的一幕,估计连翟燎自己也想象不到。周临并未乘胜追击,而是握住快要倒下的翟燎的肩膀,将他拉了回来,对着还未缓过神来的少年温润一笑,说道:“算我赢了吧?”

人群中响起雷鸣般的掌声,翟燎涨红了脸,朝凉亭大吼一声,说道:“昭锦,把老子的宝贝拿出来!”

翟燎口中的昭锦,便是衡天书院中修习机关偃甲的王昭锦。鬼精灵的少女踏着小碎步来到翟燎身边,问道:“真要拿出来吗?”

“当然,快去快去!”得到翟燎肯定的答复之后,王昭锦按照某种顺序踩了踩地上的几颗石子,顿时一块木xiāng zi拔地而起,酒香四溢,里面都是一坛坛上好的陈年佳酿。

周临自然知道翟燎想做什么,只见他一手拿住一坛酒,对自己说道:“我翟燎最喜欢豪爽大度的朋友,喝了这杯酒,咱们就是兄弟!”

周临莞尔,也照模照样拿起一坛酒,与翟燎碰杯说道:“就一定要烈,就像朋友一定要真。你这个兄弟,我认了!”

两个少年在枫树林中痛快饮下两坛香醇烈酒。夕阳正好,霞光映照在青涩的脸上,都是懵懂真切的味道。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章四 凶兆 痛饮一坛烈酒,对于早在乱武山便已和罗孤千杯不醉的周临来说根本不在话下,而翟燎显然也毫无醉意。气氛颇为激昂,储靖等人亦忍不住想要上前共饮此酒,却听到身后传来阴恻恻的一声质问:

“又无视我的禁酒令,还把不把我这个老师放在眼里了?”

翟燎顿感头皮发麻,回头望去,果然是百里太一正怒色瞪着自己,一改平日的温和神情。冉为见场面僵硬,陪着笑脸走向百里太一说道:“老师,公烈都十七了,小酌几杯没问题的”

只听砰的一声,冉为刚才站过的地方泥灰四溅,而他本人竟完全被钉在了土里,只漏出一个脑袋。众人似乎见怪不怪,连冉为都露出一副无奈神色。百里太一又如法炮制地将翟燎砸进土里,动作快得周临根本看不到他如何出手。然而就当周临以为这惩罚也要降到自己头上时,百里太一却对他微微一笑,拎起一坛酒大喝一口,说道:“我说过十八之后才可以喝。小鬼们想学做大人,还早着呢。”

但周临才没有那么好的兴致,他神色紧张地盯着百里太一,问道:“老师不罚我的吗?”

百里太一瞥他一眼,略带几分调笑地说道:“本来是该罚的不过看在你刚才的策谋kǎ一 shi一鸣惊人的份上,就免了这一次吧。”

提到策谋kǎ一 shi,静立在凉亭石柱上的修长身影不禁将目光投向两人之处。那人白净瘦削,一身青蓝儒生打扮,掩不住书香气质,也掩不住傲然风骨。姓陈,名讽,字九渊,他是衡天书院策谋榜首,本来对于周临翟燎的武夫较量无甚兴趣,但听说这个新来的居然能在策谋上一鸣惊人,也难忍注目。

“本次策谋kǎ一 shi,陈流降到了第四,瑾之是第三,陈讽居然是第二,出乎为师的意料,”百里太一前句已掀起众人一片哗然,陈讽的眉头随之紧蹙,“第一的,是周临。”

此言既出,众弟子如同炸开了锅,你一句我一句谈论起来。要知道,自从陈讽拜入书院以来,策谋第一的位置就再没有变动过。周临才刚到,就拳打翟燎,笔挫陈讽,无异于成为这寥寥十五人中的暴风眼。

陈讽的脸色越发难看,隔着人群和枫树,周临也感受到了他难以抑制的杀气。但这似乎正和百里太一的意,他踱步到周临身侧,用低得只有他一人听得见的声音说道:“陈讽比翟燎要难对付许多,能和他握手言和,才是你的本事,为师很期待。”

阴谋!都是阴谋啊!

周临心里大呼中计,可百里太一已然吟诗长啸走出枫树林,依旧是那般儒雅超脱,依旧是那般风度翩翩,好像即将到来的两位门生之争与自己毫无关系一样,端得潇洒。

果不其然,百里太一前脚走远,陈讽已后脚踏到周临面前,趾高气昂地说道:“我不服周临,你可敢与我舌战一场?”

望着周围人期待的目光,和陷在泥土中翟燎和冉为“你行你继续上”的眼神,这场论战周临不想接,也必须接了。

再者说,自古文人相轻武人相重,周临能靠一身武艺使翟燎拜服,但绝不能凭一纸书卷让陈讽心折。要想得陈讽青眼,只能以胸中百策千韬与之交心,赵瞳歌明白了百里太一的意思,不动声色地等着周临如何通过这第二道考验。

“清明不才,还请九渊兄赐教。”面对文人,周临颇为谦卑地行了一礼。陈讽倒也不驳他的面子,长袖一扬,引周临到凉亭中对坐。

两人拂衣坐正,挑起论战的陈讽自然先开口,第一句便是:“行军致山南水北,林密水急。倚山则惧火攻,傍河则惧水淹,该当如何?”

这题看似刁难,但陈讽似乎手下留情了三分,邹瑾之此刻已有了dá àn,就看周临如何应对。只见周临眼珠一转,坦然应道:“兵法致人而不致于人,倚山则引水淹敌,傍河则纵火焚敌。兵贵神速,如果用计的速度赶不上敌军,什么策谋也是白费。”

dá àn中肯,既不故意扮蠢让人看出,也不一鸣惊人显陈讽题拙。陈讽剑眉一挑,接着问道:“犯众怒而千夫指,诸侯百而雄兵十万,以五千之众拒之,该当如何?”

言简意赅,陈讽的第二题算是不错的难度。周临捻颔思索片刻,答道:“攻城为下,攻心为下。诸侯百人皆为利来,以利驱之,纵横离间,不攻而十万雄兵自乱。再遣轻骑百人,夜袭中军,联军士气已丧,必退。”

如果说刚才那题温和,那这题就是千军万马入梦来的压抑。而周临一招离间计,不攻自破,陈讽在心里已经为他叫好,不过自己还有后招:“身陷绝境,无路可退,遍寻兵书而不得其解,该当如何?”

周临眉头微蹙,虽然不知对方意图,但还是决定按自己的想法答。他站起身来,巍巍而立。说道:“兵无常道,水无常形。行军用兵,本就不该拘泥于兵法。自有韬略在胸,前人经验之谈,不值一晒。所以,就算兵书一无可解,但凭心中神算鬼谋,也要算计个绝地逢生!”

凉亭中陷入一瞬间的静谧,随后便是陈讽近乎癫狂的大笑声,他边笑边说:“不拘兵法,不晒前人,但凭心中鬼谋,算计个绝地逢生好,我等这个和我一样狂妄的人已经等得太久了。昭锦,麻烦也替我拿两坛酒来!”

机关于凉亭正中敞开,陈讽举起满满一坛酒,对周临说道:“人生难逢一知己,周临,这坛酒,我先干为敬!”

周临还未晃过神来,他不知道的是,陈讽的策谋未曾借鉴于任何一本兵书,皆是无师自通。百里太一常劝他多读几本以精益求精,但他觉得若是拘泥与前人的谋略,就会失去兵法本来的味道。可惜多年以来,就连策谋与自己不相上下的天才邹瑾之,也会偶尔翻翻《孙子》之类的兵书,自己的这套自认为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兵法,直到今日才遇到知己。

怎一个痛快了得!

陈讽意气风发地饮下这坛烈酒,仿佛将这多年的郁郁愁绪都融在酒中烟消云散。坛空酒尽,陈讽一张白脸变成了红脸,哼也没哼一声就倒下了。

周临依旧保持着那般懵逼状态,任谁都不会想到方才豪气干云的陈讽酒量差如斯。储靖见状微笑着走上前来,也举起一坛酒,说道:“九渊的酒量向来差,剩下的,我替他陪你喝了。清明,先干为敬!”

储靖言罢,又饮尽了那一坛烈酒。虽说不知为什么舌战会变成酒会,但周临亦却之不恭地复饮一坛。周围的其他弟子按捺不住,争先恐后围拢在凉亭里,把酒言欢。连冉为和翟燎也被众人费力从地里挖出来,两人出土的模样甚为滑稽,逗乐了一群人。又不知是谁带来了厨具和食材,生火烤肉,将酒会硬生生变成了盛宴——据冉为事后说,这是给周临的欢迎宴,欢迎宴。

而这一切,都被百里太一看在眼里。

可是百里太一却并没有因弟子们无视自己的禁酒令而恼怒,而是依旧浅笑着远远观望少年们的宴会,以及俨然成为宴会核心的周临。

不错,从一开始,百里太一就是有意挑起周临与翟燎c陈讽的争端,以此来考验周临的文治武功以及应变。周临果然没有让他失望,不仅样样合格,还隐约显露出百里太一意料之外的某种力量。

这种力量,恰恰是诸葛参商选中之人所缺少的。百里太一坚信,只要周临怀揣着这份力量,就一定能达成自己的期望。

命运的齿轮,已然悄悄转动。

酒逢知己千杯少,一直到夜半,衡天书院的弟子们才相互搀扶着回到住所。饶是周临酒量甚佳,此时也是酩酊大醉,被储靖费好大力气才拖回床上,不省人事。

之后的几日,周临和众位同窗越发熟络起来。男弟子中习武的除了他以外,还有储靖c冉为c翟燎以及一名叫做郑誉的少年,本着让每个人都能打赢翟燎的目标,周临将自己借力打力的秘诀教给了其他三人。

然而翟燎毕竟是位武学奇才,居然在储靖等人学会借力打力之前率先掌握这一招,还研究出了破解之法,从此周临和他对垒只有被撂翻的份。

其间,周临也学着翟燎向佘闻人挑战,像试试借力打力的招式在这位女武神面前能不能见效,结果很显然——周临根本看不清她的出招。就算蒙对了数路,拳脚相交之间,佘闻人的怪力是根本借不来的,这是周临在求学医术的周采薇再多给些跌打损伤膏药时得出的结论。

许是那日运气好,之后几次策谋kǎ一 shi,榜首的位置始终在周临和陈讽之间变动,显得两人不相上下。但据陈讽自己说,邹瑾之若肯认真对待策谋课,自己和周临都不会是她的对手,而自周临到来就一直被压在第四位的陈流,兵法的套路不在常人之间。

大概是这几天自己收敛了不少,赵瞳歌对周临的态度明显好了许多,不过也依旧是那副冷冰冰的态度,周临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有那么一种无论如何都想贴上去的冲动。

“我去会友。”周临来衡天书院的第十天,百里太一留下这么一句话便匆匆而去,飘然若仙。储靖说过,百里太一每年都会有一两次外出会友,短则天,长则月余,这段时间衡天书院的弟子都是放养的。

冉为倒想得开,第一个走马去了济北城,估计是要光顾什么风月之地。翟燎则毫不吝啬地又拿出了自己私藏的陈酿,带着众人开启了宴会。待了多日,周临只觉得衡天书院众人的个人能力均在罗孤他们之下,想必是被这自由自在的作风惯坏了。

月色入户,颠倒了黑白的衡天书院弟子们横七竖八地倒在书院门口或里面,鼾声一片。徐归兮被这鼾声吵醒,一身素篙地走到庭前。

与同窗们相异,徐归兮虽然修习兵法策谋,但也掌握了一些别的东西——奇门遁甲。此时星汉灿烂,云弥雾散,正是观星占卜的好时机。徐归兮一时兴起,抬头仰望那浩渺星空,但当她看清那星象图时,不禁大惊失色。

荧惑星赤光泛滥,直冲衡天书院而来。

大凶之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章五 狂神部 第二日晨起,靠在书院门口的徐归兮睁开朦胧的睡眼,望见门外肆意洒下的缕缕日光,才一个寒战站了起来。昨夜她观星看出将有凶兆降临在衡天书院之上,但同窗们都在熟睡,她也只好守在书院门口等他们醒来,没想到自己竟睡了过去!

徐归兮四下清点同窗们的人数,除去自己和逛窑子的冉为,一c二c三c四数到十一时,却戛然而止。

“快起来!出大事了!”徐归兮天然的破音当真不是虚的,一声尖叫弄醒了在场的所有人,一个个就是昏昏沉沉,宿醉过后头晕脑胀,邹瑾之强打精神问道:“归兮姐,大清早的有什么大事,人家睡得正香呢!”

接下来,徐归兮向众人描述了昨夜自己夜观天象,荧惑星显凶兆之类的学术语言,最后跺着脚问道:“你们有谁看见采薇和芷兰了?”

不错,消失的正是学医的周采薇与学礼的王芷兰两个弱女子。在乱武山时,诸葛参商也曾想教授奇门遁甲,可惜自己和罗孤等人都没有这个天赋,唯独高卿言学得极快,后来的进展无从得知,但至少证明观星定吉凶这事是有理可循的。想到这里,周临也不由得紧张了起来。

“采薇和芷兰诺,这里!”半梦半醒的少女声音幽幽传来,寻声望去,却是坐在桌角的王昭锦拿着一封留言,上面写着:

我陪采薇进山采药,午饭回来。

留言上的字迹清丽隽秀,一看便知是王芷兰手笔。翟燎似乎松了一口气,说道:“只是上山采药了而已,又不是第一次了,有什么可大惊小怪的。”

“可昨晚的星象显示,我们就要大祸临头了啊!”徐归兮早已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不知所措。周临却冷静下来,问储靖道:“云律,无忌出门寻欢作乐,一般会有多久?”

面对周临冷不防的一问,储靖略加思索,回答道:“他没多少积蓄,通常都是第二天黎明归来。奇怪按理说,的确早该回来了。”

储靖如此一说,众人的神经才紧绷起来,周临接着说道:“先不要把凶兆的对象放到周采薇和王芷兰身上如果出事的是冉为翟燎,郑誉,麻烦你们去济北城走一趟,确认冉为还在不在。”

“明白,我们这就去。”翟燎爽快地接下了周临的命令,拉着身旁的清秀少年——也就是郑誉出了门。短短几日,周临俨然成了众人的领袖,这或许就是百里太一所期待的,他独有的力量。

“要不要我到山里去寻?”佘闻人如是问道,周临挥手表示否决,说道:“不行,山太大,况且现在她们两个还没有什么异常,如果你也陷在那里,局势才真的会乱了。”

“我熟悉采薇采药的路,不会走错,不管找没找到人,正午前一定回来。你要是还不放心,我带上瑾之。”佘闻人的语气坚决而不容置疑,周临没想到平日里那个武艺绝伦沉默寡言的少女竟会如此倔强。他在心中思索了一番,还是应允。

一瞬间走了四个人,书院里突然冷清了起来。再加之紧张的气氛,素日事事不过心的陈流觉得有些透不过气,他说:“归兮姐,会不会是你算错啦?”

“不会错的昨晚我可是来来回回演算了三遍,都是凶兆。就算不是今日,也就在这两天。不管怎样,把大家聚起来共同面对总是好的。”徐归兮一身冷汗,加之自责自怨,已是魂不守舍。周临清楚如果徐归兮算得没错,凶兆就一定会来。就像从前高卿言一算出吉兆,罗孤就能在山间捉到野猪,一算出凶兆,孙绯衣就可能摔断了腿,诸如此类。

就在这格外死寂的氛围中,不知何处飘来一阵茶香。周临回头望去,却是赵瞳歌不知何时出去,泡了一壶热茶端来,还带着几个包子。她说道:“再紧张也不能不用早茶吧。先吃,周临,吃完我也有件事要问问你。”

抿一口清茶,周临心头的压抑稍得舒缓。赵瞳歌这姑娘虽说平日里冷若冰霜,但关心人的时机却是那么的恰到好处,沁人心脾。在吃下一个包子后,周临正色对赵瞳歌说道:“瞳赵姑娘,你要问的问题,是什么?”

赵瞳歌默默为他续上一杯茶,说道:“你我初逢那日,纠缠你的几个山贼的打扮,可还记得?”

周临点点头。那日的两个山贼遍身皮草,不作汉人装束,倒像是异族,周临自然印象深刻。而当他和赵瞳歌核对完自己的印象后,储靖却是变了脸色,说道:“异族莫非是狂神部?”

“狂神部?”乍听到这个名号,周临倒觉得像是哪家孩童过家家时给自己取的,但储靖的后话颠覆了他的想法:“狂神部是王莽之乱时兴起的一个部落,位于济北城东郊。他们没有固定的种族,只要是无家可归之人,无论夷夏,皆收入寨中。据说狂神部第一任家主是汉人与匈奴人的混血儿,神力过人,才智无双,在部落里布下重重机关,并代代相传,几百年过去,官兵不知来过多少次,都葬送在这机关里。狂神部如今据说有万余人,依山谷而居,不论妇孺皆英勇善战,斗志惊人,且极重义气。清明,瞳歌,你们是怎么惹到狂神部的人的?”

听完储靖的叙述,周临才意识到自己惹上了dà á烦,将初到时的事情一一道来。储靖握紧双拳,说道:“虽然狂神部向来有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的祖训,就算抢劫财物也会留一些给对方,更不伤人性命,你们遇到的或许不是狂神部。但人多了总会出几个败类,如果真是的话,麻烦就大了。”

“那该怎么办啊?”陈炀舞也急得抓耳挠腮。平日她与周采薇关系最好,情同姐妹,此时得知周采薇可能蒙难,不可能不着急。

“只有等了吧。翟燎他们已经去了,我们只有静候,”周临右手手指紧按额头,说出了这个极度无奈的dá àn,“如果真的是狂神部祸是我闯的,我会一力承担。”

“也有我的份吧?”赵瞳歌像是质问地看着周临。周临略感唐突,也是第一次看见非要把责任揽给自己一份的姑娘。但他凝视了她许久,终是没说什么。

等待总是最令人痛苦的,无言沉默了一个时辰之后,门外终于传来了一阵急匆匆的脚步声,只不过是一个人:“清明,是狂神部!狂神部掳走了采薇和芷兰,无忌他在城门刻字留了记号,公烈他循着记号去找无忌了,怎么办啊!”

来着累得上气不接下气,一身的汗水和焦急的神情把本来好看的脸颊隐没,正是郑誉。听到“狂神部”三个字,周临和储靖都坐不住了,连忙问郑誉具体的情况,而赵瞳歌则是声色不轩地递给他一杯热茶。

茶水一饮而尽,郑誉也将刚才在济北城中的经历一一道来。原来翟燎与郑誉在济北风月场上遍寻冉为不得,只好折返。刚出济北东门,就窥见城墙上刻着冉为的字迹:

我看见远处有狂神部的骑手,马上还有采薇和芷兰,我追过去,看到这段话的,回去通报大家。

翟燎抹去城墙上的刻字,凭他对冉为的了解,对方一路上定会留下更多的暗号,只要循着去狂神部的路走,就一定能找到线索。于是他决定让郑誉回来通报,自己根据线索,继续追下去。

“翟燎他是怎么想的,冉为追踪的路上留下的暗号只会越来越简洁,到后来至多是我们能看懂的一些东西,他跟过去只会添乱才是吧?”听了郑誉的话,连陈流都淡定不起来了,显然事情已不在掌控范围之内。

九个人,对万人之众,事情又怎么会在掌控范围之内!

“事情因我而起,我去换回他们!”周临拍案而起,却被陈讽抬手示意噤声。陈讽说:“周临,你的自责太先入为主了,剩下的由我来说吧。首先,你们当初所遇到的人不一定狂神部的人,狂神部的人劫走采薇她们也不一定是为了你们。既然他们不主动攻到衡天书院来,凭着他们的秉性也断不会做什么越轨之事,想来是有别的目的。此事还需从长计议,等闻人c冉为他们都回来了,再作打算。”

陈讽说得句句在理,此刻似乎也只有他保持着冷静。周临再无力反驳什么,只有瘫坐在椅子上,暗自筹划。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每个人的神经都紧紧绷住,每个人的大脑都飞速运转,尽自己所能思考能救出同伴的方法。眼见日上天顶,佘闻人与邹瑾之踏尘而归,只带回来一个消息:“没有找到采薇和芷兰,只有采薇的药袋,以及地上散落的一些配饰似乎是狂神部的物件。”

这是早已知道了的dá àn,王芷兰会些武艺,遇到狂神部人时当然率先出手自保,但最终寡不敌众,失手被擒。众人交换了情报,依旧没有得到什么实质上的收获,更加焦急起来。而就在这时,王昭锦指着门外惊呼道:

“无忌?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不错,门外此刻,正立着冉为。只见冉为眉头紧锁,一身冷汗,再不复平日风流倜傥模样。见王昭锦呼唤,冉为似乎犹豫一下,最终还是小步踏了进来,但依然还是缄默不语。赵瞳歌照旧递给他一杯热茶,问道:“怎么就你一个人回来了,翟燎呢?”

冉为接过那茶,不喝也不说,只是咬紧牙关握紧拳头,一脸的愤懑憋屈。储靖似乎看出了他的窘迫,说道:“无忌,没有什么不能说的。大家现在都在为这件事着急,多坏的消息,也说出来吧。”

“我是被狂神部故意放回来的,公烈还陷在那里和采薇芷兰一起,只是他们都没什么大碍。”冉为终于开口,一语惊人,但他下面的话更为震撼:“他们说,冤有头债有主,他们抓我们的人,是为了交易。想换回他们三个人,只有让”

冉为双目紧闭,仿佛下了一个很大的决心一样,一字一顿地说道:

“只有让那日伤他们兄弟的青衫少年和白衣女子,去狂神部领罚。”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章六 共赴虎穴 原来,冉为自济北寻欢作乐之后从东门回衡天书院,可刚出了城门,就看见远处有狂神部的骑手,马上还有周采薇与王芷兰。冉为来不及多想,留下记号就追了过去,但人如何能追上马匹,等冉为一路留着记号到达狂神部山门,早看不见那几个骑手身影。冉为只好偷偷潜入进去,可狂神部机关重重,冉为在里面举步维艰,留下的记号越来越短促。

等冉为终于找到藏身之处准备易容换装,却听到外面一路寻着自己记号,却因记号太过精简看不懂而迷失方向被人发现的翟燎。当时翟燎正与七八个狂神部人缠斗,饶是他膂力过人,手无兵刃也是双拳难敌四手。冉为本想暂时隐忍以寻找时机,但翟燎偏偏认出了他,强行拉他帮手,最后双双被执。

狂神部人向他们说明意图,扣下翟燎,放冉为回去带话。两遍都是挚友的性命,冉为内心正挣扎纠结,却被王昭锦揪了出来,然后,就是方才那般情况。

局势已然明了,狂神部恩怨分明,倒也应了之前的传闻。可如今要让衡天书院的众人交出周临和赵瞳歌,却是万万不可能。但要以十二人来对抗万众,无论智取强攻都希望渺茫。情义与信任,本能与理性,似乎在这生死攸关的时刻,都面临着知名的考验。

“我去吧。”佘闻人淡淡地开口打破了沉寂,但就当众人以为她的榆木脑袋想出好计策时,佘闻人的下一句话却实在出人意料:“瑾之,去后院取老师那杆长枪来。我也早想知道,我一个,能不能打赢万人。”

屋内一片唏嘘,陈流一副恨铁不成钢的神情拍拍佘闻人的肩膀,苦口婆心地说道:“姑奶奶,那是一万人一万人啊。好,就算你能打得赢一万人,他们还有刀斧g一ng nu,还有雄关群山,还有毒蛇猛兽,还有机关遁甲,你收收心吧姑奶奶!”

佘闻人闻言,低头沉吟一阵,似乎觉得陈流说得确实有道理,才打消了以一敌万的念头。周临却突然抬起头来,目光决绝,任谁都看出他做了一个很艰难的决定。他说:

“我去吧。”

周临的“我去吧”自然和佘闻人意义不同,后者是要去力敌万人,而前者,却恐怕是要去换人。众人都心知肚明周临的想法,但还未来得及阻止,就听他继续说道:

“由我去吧,我一个人,试着能不能换回他们三个。事情本就因为而起,与瞳歌无关,自然也要有我解决。虽然相处的时日不多,但这段时间我很开心,也很感谢各位的照顾。可如果我闯的祸要由三位同窗来担,我周临无论如何也不答应。相逢相知本是缘分,既然缘尽于此,那便好聚好散。周临今日独探虎穴,九死一生,若是不幸罹难,各位有机会的话,请前往巴蜀乱武山中,将这消息告诉我兄长罗孤。若是有幸活着,我一定回来。”

周临说到最后,已是声泪俱下。而众人看他的眼神,却不像是该有的悲怆,而是同情,然后下一秒,又是啪得一声清脆的耳光。

这一记耳光丝毫没有留手,竟把稳立着的周临打弯了腰。待他再次站直身子,却看见赵瞳歌红着眼圈瞪着自己,可这红不是悲伤的红,而是愤怒的红。而那目光,锐利得能杀周临一百次。

“我很讨厌你,周临,”赵瞳歌幽幽开口,咬牙切齿好像周临就是她不共戴天的仇人一样,“我很讨厌有人把我不,是男子把女子当弱者。你想做什么?舍生取义?人是我打晕的,没有我你早就死在城外小路上了。这几天出了点风头,真把自己当人物了是不是?我告诉你,采薇和芷兰是我的姐妹,翟燎是我的兄弟,要换人,我必须去。和你,没有关系。”

一番话说得周临脑袋嗡嗡直响,半晌也没理解赵瞳歌话里的意思。冉为悄悄凑近他,在耳畔轻轻说道:“别以为瞳歌是在意你,你是真的犯了她的禁忌”

犯赵瞳歌的禁忌?周临本以为刚才自己那番言辞大义凛然,也确实是心中所想,却无论如何也想不到会犯了赵瞳歌的禁忌。可赵瞳歌的禁忌到底是什么?如今气氛紧张,周临也不敢多问,脑中灵光一现,想出了圆场救场两不误的计策,说道:“其实我去换人也不是毫无计策的。”

半个时辰后,王昭锦将一只小巧到只有尾指大小的木鸟交到周临手上,叮嘱道:“你到了狂神部以后,让离珠在里面四下看看。待它左右颤抖不止,就放飞它。离珠会自己飞回到我身边,到时候,我就能知道里面究竟是什么阵法了。”

周临连应了几声知道,心说王昭锦这机关鸟当真神奇,说是腹中隐藏着成百上千的机关阵图,只要扫视几眼,任何阵图都会原形毕露。不过给这么个小不点起一个凤凰的名字,叫做离珠,普天之下的机关师也就只有王昭锦会这样童趣了。

收起机关鸟和其他需要的物件,周临翻身上马,环视门前众人,皆是一副踌躇担心模样。此时不必多言,他只道了一声依计行事,众人回他一句保重。他t一u kui了一眼身旁马上的赵瞳歌,对方仍是一副生自己闷气的冰冷模样。周临小心翼翼地说了一句出发吧,就要策马驱前。

“等一下。”

听到这一声呼唤,周临仓皇勒马。又听啪一声清脆耳光,周临险些跌下马来,而赵瞳歌,却已策马绝尘而去。

不错,刚才呼唤周临,和赏周临耳光的,都是赵瞳歌。周临想不通自己又做错了什么,只好驱马追过去,赶到在赵瞳歌身后问:“大xiǎ一 jiě你好端端又打我做什么?”

“你半个时辰前唤了我一声瞳歌,该打。当时气急败坏,漏了这一记。”赵瞳歌看也不看周临一眼,就这么目视前方冰冷说道。周临有苦说不出,却还是忍不住为自己辩解道:“都是同窗,为什么冉为他们能喊,我不行?”

“你太短。”本来一句言简意赅的回答,周临却联想到了从前罗孤带自己看过的荤段子,不禁窃笑起来。

又是啪得一声。这回在马上,赵瞳歌使不上力,但也够周临受得了。还未及周临询问原因,赵瞳歌便说道:“心术不正,下流。”

好吧,看来真是什么心思都被这姑娘猜透了。至于还有其他想问的,先缓缓吧,周临如是想。

“还有之前,你究竟犯了我什么禁忌,回去之后我会告诉你。”然而赵瞳歌这般冰雪聪明,已经回答了周临的疑问。既然如此,就更不能把自己留在狂神部,绝不能。

要把自己,赵瞳歌,翟燎,周采薇,王芷兰,都完好无损的带回来。

两人行了一个多时辰,终于到了狂神部山门。狂神部坐落于深山大谷中,从外看木秀树翠,鸟语花香,但在周临这样的行家看来,却是杀气森森。两人下马上前,对守门的几个异族勇士说道:“我们是衡天书院的周临和赵瞳歌,依照约定,来换人。”

“还真来了啊带他们去见家主。”守门人还算知礼守序,在搜查出周临与赵瞳歌并未携带兵刃的情况下,用绳索缚住两人双手,派两个同伴押送他们去见所谓的“家主”。周临把手中的机关鸟伸出头来,好让它辨认机关。

狂神部当真是天险之地,四处都是悬崖绝壁,飞流瀑布。树林c溪水c山石c屋舍,处处都是机关,可惜周临只能看出些门道,并不懂破解之法。

押送者带着两人来到一处断崖,崖底是深不可测的巨谷和飞流直下的江水。周临正疑惑此处无桥,押送者中的一个挪动了崖角的石头,一座有年岁的铁索吊桥猝然而立,令人叹为观止。

行走在吊桥上,云雾缭绕,五步之内不辨牛马。周临寻到机会,伸手放飞了机关鸟,然后回眸向赵瞳歌投以大功告成的愉快眼神,自然被回以白眼。

过了吊桥,方见人烟渐多。相比传闻中的野蛮,狂神部倒更像是一个世外桃源,此地不分种族c不论尊卑,同耕同食,邻里一家,这温馨和睦的场景让人丝毫不能联想到那日的两个山贼。

不过正如储靖所说,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才走了一会,就有几个di pi模样的人来出言不逊。有的骂周临他们送死,有的对赵瞳歌指指点点。若不是顾念大局,周临早上前揍翻他们,还好押送者循规蹈矩,喝退了挑衅的人,一路上也算是安宁。

行了半里地,终于到了整个狂神部的核心——聚孤堂。抛开他们山贼草寇的勾当不说,大堂牌匾上“万世一家”的字样还是挺让追求治世的周临舒服的。

但舒服归舒服,一走进大堂,就听见满屋喽啰杂兵嗷嗷乱叫,什么难听的字眼都骂了出来。周临环顾四周,屋子里大约有四五十人,正中是一个大擂台,想来是迎合了狂神部人的好斗本性。擂台右边的石柱上捆着三个人,真是翟燎c周采薇和王芷兰。

翟燎之前在狂神部大闹,受了些轻伤,倒不碍事。周采薇与王芷兰也只是被擒时弄脏了衣衫,几乎毫发无损,狂神部的信义,可真是响当当的大旗。

三人见周临赵瞳歌束手就擒地进来,都激动万分,叫他们快走。周临苦笑,事到如今,不是他想走就能走的。翟燎直接骂他不开窍,周临却起了和他就地理论一番的念头——这一整间衡天书院还有比他更不开窍的人吗?

对,有的,佘闻人。

可惜周临的这番造梗也只能用作自娱自乐。因为大堂正前,与他一个擂台之隔,坐在虎皮交椅上的,是一位虎背熊腰,豹须燕颅的大汉,也就是之前狂神部人所称呼的,家主。

家主坐在交椅上,右臂托腮,那漫不经心的神情像是在告诉周临,他就是任由自己宰割的蝼蚁。周临差不多已经确认自己非此人敌手,刻意收敛了自己眼神中的锐气。几番目光碰撞之后,家主终于阴沉沉地开口:

“就是你们两个后生,打伤了我的部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章七 对峙 就在周临与赵瞳歌踏进聚孤堂的时候,狂神部吊桥下某处深邃洞穴中,王昭锦解开最后一道精妙机关,回头冲身后众人说道:“没事啦,跟过来吧。”

储靖等人闻言便随王昭锦一同走到洞穴尽头,看见一处上了年份的石桌。石桌上星罗棋布,阵图玄妙,而唯一能移动的,大概就是位于石桌东西南北四个方向的四颗墨色石珠了。

玄珠失位,玉石俱焚——拂去灰尘,这是石桌上的铭文。王昭锦有模有样地介绍说:“不出我所料,在这么大的山谷布置机关,只能做鬼门阵。现在我们到了阵眼,如果把这四颗石珠全都拿走,狂神部就会启动自毁机关,天塌地陷!”

王昭锦话音未落,陈讽已伸手取走两颗石珠,然后不顾郑誉一脸惊骇大呼小叫而将其交到储靖手上,说道:“拿两个来威胁狂神部家主就够了吧?闻人,瑾之,你们守在这里。昭锦,把离朱的引石给她们。”

依照陈讽的吩咐,王昭锦将一颗指针状的灰色铁石交给邹瑾之,嘱咐道:“这是离朱的引石,只要离朱获得自由,就会朝着引石飞去。你们守在这里,一旦离朱飞回来,就说明我们出事了,那么你们就”

“就快逃命,再也不要回来。”储靖似乎看出王昭锦的犹豫所在,走到她的身后替她说出了另一个dá àn。陈流瞥了他一眼,陈讽更是直接质问:“云律,你这是什么意思?”

储靖长舒一口气,低头意味深长地说道:“来的时候你们也看到,这里虽然有不少战士,但大多是还是老弱妇孺。要数千无辜为我们几个陪葬,老师没这么教过,我储靖,也做不到。”

陈讽冷哼一声,道了一句妇人之仁。陈流则叹了口气,摇手无奈地说道:“看来今后谋策,还是不能任意施展啊!”

不过,他们已经获得了一部人众的性命作为筹码,这足够了。到这一刻,一切都还在计划之内。

狂神部家主来势汹汹,周临虽然颇感压力但还是装成一副泰然处之的样子,答道:“正是。”

“费了老子不少功夫,你伤了我兄弟多少,我就还你多少,”那家主似乎真是个讲道理的,不过周临早就料到,事情远没有那么简单,果然家主下一句便不对路子了,“两人共一十七剑,谁来受?”

一十七剑!就算周临那日神志不清,也分明记得那两个山贼分别被他砍了一剑c撞断了几根肋骨,还挨了赵瞳歌两个耳光,怎么就变成了一十七剑!周临一副气不过的样子,冲家主喊道:“这位家主,我总共砍了你弟兄一剑,撞断了他们几根肋骨,怎么就变成一十七剑了?”

而家主依旧是那副漫不经心的模样,只是眉宇间多了几分怒色。他说:“一十七剑,都是老子亲眼看过的。我典韦都拿你到自家来了,还能诓你不成!”

典韦!

听到这个名号,周临和赵瞳歌心里俱是一震。典韦,虽然此时他只是一个狂神部的家主,但在不久的将来,他会成为魏武曹操的贴身护卫,人称古之恶来,今之典韦,成为虎步天下的猛将。

然后,他会在宛城为护卫曹操独守寨门,手握两个敌兵奋勇当先,使张绣部下无一敢上前挑战。

而他的结局,会是在曹操安全脱身后,身中数十箭,犹屹立不倒,壮烈牺牲。

如果历史的路线不会因天轨错位而改变,一切就会是这样的。

所有,这个名字就算此时听到,也是如雷贯耳。但周临倒像是松了一口气——如果是典韦,那人品就可以保证,于是他微微一笑,说道:“既然如此,那在下只有得罪了。”

下一刻,周临用藏在指缝间的刀片割开绳索。双手重获自由后,周临又迅速拔出前面两个押送者的腰刀,卡在对方脖子上。而赵瞳歌如法炮制,整方动作一气呵成,毫不拖地带水,也不比周临逊色。

刹那间,周临和赵瞳歌的手里已经有了四个人质。这一刹那,一切也还都在计划之内。

“典家主,既然你不肯听我解释,我也只好来硬的了,”周临抬起头来,冲几乎暴怒的典韦露出自信的笑容,“四个换四个,他们走,我留下。典家主,这桩买卖你亏不了。”

然而喀嚓一声,这一次赵瞳歌没空闲扇周临的巴掌,只能踮起玉足奋力踩在他脚上,但这也够周临受得了。赵瞳歌看也没看周临一眼,正视典韦说道:“典家主,四个换三个。你没有选择的余地,既然你肯为兄弟受伤招惹衡天书院,也不会想要看到衡天书院的人杀死你的兄弟吧?”

此时的典韦已经怒不可遏,早就站起身来的他瞪大牛眼盯着两人,咄咄逼人地朝天吼道:“我典韦最恨被人威胁!兄弟,快说,要是他们敢动你们,会是什么下场!”

“杀!杀!杀!先杀他们自己,再屠尽他们全家,狂神部的人从来不惧死亡,也不会受人威胁!”被周临和赵瞳歌挟持的四个押送者率先开口,慷慨激昂,仿佛自己已经是烈士,而身后两人却是贼匪一样。

周临无奈地摇头说道:“我和身旁这位瞳赵姑娘,身在此世无父无母,你若能帮我找到家人,我倒要谢谢你。非要说寻仇,你可以去找我的老师百里太一,但恐怕倾尽你这一部人的性命,也敌不过他。不过”

“不过我想知道你这一部人的性命,能否交换我这五位同窗!”门外一声响亮喊声,随后便有八个少年快步迈进聚孤堂,步履稳健,神态自若。为首的那个玉面含威,蚕眉带厉,手举两颗墨色石珠,立在那里,就是一座巍峨高山,一尊不动明王。

“云律!”还被绑在柱子上的翟燎一激动喊出了储靖的名字,紧接着同样被执的周采薇与王芷兰也呼唤起众位同窗。虽然佘闻人与邹瑾之缺席,但这样的阵仗,已足以让他们感动。

而周临,则是轻叹一口气,与储靖四目相对,苦笑道:“可算来了,再慢一点,我可就拖不下去了。”

两人齐齐望向不远处的典韦,一台之隔,他们已经感受到对方的虎躯正很难察觉地微微颤抖。的确,典韦敢拿四个兄弟的性命和周临赌气,但绝不敢拿一部之众逞一时之气。储靖手中的确是掌握狂神部生死的玄珠无疑,只见他默然将玄珠交给周临,代他说道:“典家主,如你所见,掌握贵部命运的玄珠我已得其二,剩下的两颗,也由我的同窗守着。一旦阁下轻举妄动,我们就会发出x hà一。反正都是一死,大不了,玉石俱焚。”

储靖虽然没有滥杀无辜的狠心,但狠话还是说得出来的。典韦努力平复自己的呼吸,强压怒气说道:“你们究竟想做什么?”

“并没有什么想做的,典家主若以礼相待,我自然会还之以信义,”周临收起玄珠,和赵瞳歌一齐放开人质,正视典韦说道,“家主的兄弟究竟伤得多重,我要亲眼看到,才算数。”

“来人,把孙山陈路抬上来!”到底是一部之主,典韦前脚吩咐手下带上那日的山贼,后脚便问道,“小兄弟,若我两位兄弟果真身中一十七剑,该当如何?”

周临微微一笑,唇畔俱是自信:“甘愿一报还一报。”

不过一会,两个山贼嗷嗷叫唤地被同伴抬了上来。周临低头望去,却见他们身上除了自己所为之伤,另多出十几处创口,绷带上渗出殷殷血迹,应是真的。

两个山贼一见周临,便破口大骂,哭爹喊娘地求典韦为他们做主。典韦之前已和周临作约,此时自然得意,笑问道:“小兄弟,这番你可心服?”

周临却不答话,右手向后一伸,郑誉已将斩蛇剑递给他。宝剑神光熠熠,在座无不慨叹,两个山贼倒是吓得屁滚尿流,躲藏无处。而周临并没有闲心杀他们,只是问道:“敢问两位,那日伤你们的,是这把剑吗?”

两名山贼连忙点头称是,周临微笑,挥剑砍向身侧的石砖。

斩蛇剑到处,切口如一条流线般如水无痕。只有行家才能看出,周临方才砍过的地方,已然切开七寸有余。

“典家主,你且看好,我家传的斩蛇剑,削铁如泥,切削平整,不会造成丝毫多余破坏。”周临一边说,一边走到一名山贼身旁,猝然挥剑挑开他腿上的绷带。杀猪般的嚎叫响起,周临指着对方腿上皮肉外翻的溃烂伤口震怒吼道:“那你告诉我,这杀猪刀砍过一样的粗糙伤口是怎么一回事?”

雷霆般的怒吼,取而代之的是刹那的沉默,刹那的沉默过后,又是一声雷霆般的怒吼。

“说,这是怎么回事!”

山贼腿上的伤口与斩蛇剑的切口差之千里,就是瞎子也能看出来这其中有猫腻。典韦自承家主位以来,向来崇尚信义,如今竟被自己人打了脸,怎么不怒?怎会不吼?

“家主饶命!家主饶命!是呜哇!”两个山贼闻言更加惶恐,不顾一身创伤跪地求饶。但他们话还没说完,就被凭空飞来的两把飞刀刺进喉咙,气绝而亡。飞刀的方向是典韦身侧的坐席,从那里走出一个人来,一身皮草戎装,二三十年纪,眉目俊美,手握长枪,冲典韦微笑道:“是我借机多砍了他们几刀,让他们嫁祸给百里太一的弟子。本以为你可以和百里太一斗个两败俱伤,我来得利。可惜啊,典韦,你连几个小毛孩子都敌不过,真令我失望。”

不出所料。

此刻,周临等人都没有说话,他们只是在等典韦的反应。典韦瞪红双目怒视那人,愤然问道:“方松为什么?”

诚然,早在衡天书院的时候,此刻的情景就已经在周临等人掌握之中。据酷爱收集情报的陈流所说,黄巾乱时,狂神部大开寨门,收纳四方流民,来者多是汉人。这些汉人教会本来劫掠为生的胡人聚落狂神部铁力牛耕,在山谷里开田种稻,不过几年,狂神部的粮食便自给自足。本就是无衣无食才被迫打家劫舍,如今衣暖饭饱,狂神部人渐渐不再外出劫掠,一心耕织。再加上新任家主爱护部民,严格限制劫掠,大有改山贼窝寨为农兴部落的趋势。

接着陈流据此推测,狂神部里到底还是有很多异族,他们血液里流淌的是战斗的天性,要他们学汉人耕织为生,就像让狼吃草一样难。所以部中必定有一方势力不服家主,而他们之所以没有起事,一是力量不足,而是时机未到。而百里太一曾是大汉重臣,威名远扬,他的弟子和狂神部人发生冲突,只要事情闹得足够大,就能让部中的反对势力渔翁得利。

新任家主崇尚hé pg,自然不会因为区区两剑去自找麻烦。所有反对势力一定故意加重了两个山贼的伤势,使家主怒发冲冠,掳走周采薇王芷兰,威胁周临赵瞳歌。

在自责不再先入为主之后,冷静下来的周临制定了一系列计划。之后从离开衡天书院到现如今所走的每一步,都没有脱离计划。这局棋,下得刚刚好。罗网之中,就是真正的敌人——

方松抬起头来,丝毫不避典韦目光,阴邪说道:“自然是为了——你的家主之位。”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章八 平乱 方松的dá àn露骨而尖锐,野心暴露无遗,他敢这么说,只能说明一件事——

他有足够的自信,足够现在就取典韦而代之的自信。

典韦浑身青筋bà一 d一ng,双目瞪得如烧热的铜环一样血红可怖,他咬着牙问了下一个问题,也是同一个问题:“为什么?”

为什么?

为什么我视你为兄弟,你却背叛于我?为什么我视你为兄弟,你却欺骗于我?为什么我视你为兄弟,你却算计于我?面对这个自己朝夕相处二十余年,从自己成为家主那日起就被破格提拔为二当家的方松,典韦将千言万语都凝成三个字,为什么?

聚孤堂内一片寂静,四座的狂神部头领有的义愤填膺,显然为典韦愤愤不平;有的面带踌躇,大概还在观望局势;有的泰然自若,似乎是方松的同党。而周临等人,只是在等一个时机,一个一举击杀方松,授恩于狂神部的时机。

方松依旧神态傲然,仿佛自己已经是胜利者,他用诘问地语气答道:“为什么?因为狂神部是四方部族的狂神部,不是汉人的狂神部,更不是你典韦的狂神部!”

“对,你是汉人,所有你可以大开方便之门,接纳无数汉人,处处受人拥护;你是汉人,所有你可以主持修田种稻,让大家都跟着你学汉人耕地;你是汉人,所有你可以告诉大家,只要吃饱饭,我们什么都可以不要;你是汉人,所有你可以做到这些,可我们不行!”

“这狂神部,不仅有汉人,还有西羌人,南中人,乌桓人,匈奴人,百越人。我们这些人,血液里流淌的是天生的野性,是杀戮的本能!而你,却要我们学你们汉人,吃饱穿暖,就苟且偷生,你有没有问过我们愿不愿意?”

“的确,典韦,你拉拢了很多我们的同胞,把你们汉人的思想灌输到他们的脑子里,这是你们汉人唯一的长处。但我,方松,绝不会像你们汉人低头,我要唤醒同胞们骨子里的野性,我要夺取狂神部,我要夺取济北,我要扫平中原,让你们汉人,成为我们这些异族的奴隶!”

说到最后,方松已然近乎癫狂。他似乎等了很久,终于等到今天这个机会,无论如何也不肯放过。周临没想到方松还有扫平中原的野心,在他的心里,第一次感受到了来自异族的威胁和压迫感。而典韦,只是伸手摸到自己座下的铁戟,说道:“既然如此,我也只好呜!”

典韦话说一半,忽然四肢一僵,无力地伏下身子。四座之中亦有一半多的头领与典韦同样遭遇,而剩下的小半已然亮出兵器,磨牙吮血准备大干一场。方松依旧是那副胜利者的姿态,仿佛他已经赢了一样,他说:“你以为我会蠢到和你硬拼么?在座的所有人,除了我的同志,其他的,都已经被下了。等事情结束,我再一一清算。”

“卑鄙!”典韦拼命地想挺直身躯,但不论如何努力,也无法阻止气力的流失。方松一步一步走向典韦,说道:“你最好也不要妄想搬救兵,因为支持于我的五十名死士,此刻应该已经控制了玄珠台。那帮小鬼螳螂捕蝉,我这黄雀,自然不会逊色。”

“你说的是五十名死士,还是五十名死尸?”你方唱罢我登场,周临微笑着回头看去,却是邹瑾之款款而来,手里攥着四五十支染血的白翎,走到离方松五步开外的地方,将那些白翎一把撒在他面前。

方松瞪大眼睛,他当然认识这些白翎,那是他五十名死士辨认同伴的标志。如今这五十支白翎沾着鲜血飘落在地上,结果不言而喻。

周临笑意更浓,他明白储靖留佘闻人在玄珠台的用意。只要那个女人在,无论敌人是五十还是五百,都只能铩羽而归。于是他清咳两声,走向方松说道:“方松,我不理解,为什么你把安居乐业,当成苟且偷生。”

方松抬头紧紧盯着眼前的少年,意识到现在,他才是真正的胜利者。只见少年一边逼近自己,一边说道:“你以为你们是什么,虎狼吗?鹰犬吗?就算是虎狼和鹰犬,也不会在能好好活下去的情况下,去杀戮掠夺,更何况,你们只是人类。没有人是天生要去杀戮的,你会这么想,只是因为你们生在荒芜凄凉的边疆,过着吃不饱穿不暖的日子,所有你们才只有掠夺,只有杀戮。”

“典韦没有做错,你真的觉得那些臣服于他的异族,只是单纯地被洗脑了吗?不,他们只是单纯地人类而已。典韦给他们衣食钱财,教他们永远不会冻饿而死的技能,和他们同吃同住,给每个人一样的,足够的,不偏私,不裹挟,所有就算是异族,也会臣服于他。这是你们狂神部,万世一家的真正意义,是狂神部数百年来积淀而成的深厚底蕴,是唯一狂神部生生不息的源泉所在。”

“如果万民温饱,没有谁会去烧杀抢掠。如果四海靖平,没有谁会去恐慌愤怒,如果天下一家,没有谁会去不甘怨怼。”

“真正征服一切的,从来都是仁德与公正,而不是杀戮与掠夺。”

少年的眼神坚定,威严,不可侵犯。方松有些恐慌地看着这个少年,被他身上散发出的炽热光芒灼伤了眼睛,而他从少年的眼睛里,看到了风光无限的广袤河山,以及渺小如蛇虫鼠蚁般的自己。

赵瞳歌痴痴地望着少年,目光中透露出几分自己能够隐约察觉的景仰倾慕。她用余光瞥过身旁的同窗,发觉他们看着周临的眼神与自己无二。如果说之前周临成为众人的核心是因为百里太一的刻意栽培,而现在他成为众人的领袖,完全是因为他自己。

方松决定垂死挣扎,即便同党们多多少少有些动摇,但他还是果决地一挥手,聚孤堂的大门瞬间关闭,他怒吼道:“还愣着干什么,杀光这里的所有人,夺下狂神部!”

大门外传来阵阵喊杀声与惨叫声,显然是方松的部下突然发难,打了个措手不及。而聚孤堂里的爪牙也跳出坐席,逼近衡天书院的众人与典韦。会武的有九人,周临一声令下道:“我去对付方松,炀舞去救公烈他们,冉为去回护典家主,储靖扫清左边的敌人,郑誉去右边,瞳赵姑娘和瑾之看好那几个不会武的!”

各司其职,众人很快就位。陈炀舞一马当先,挥刀砍翻挡路的两个叛贼,冲到翟燎三rén iàn前割开绳索。翟燎方获自由就大吵大嚷地说道:“快给老子把刀,手快痒死了!”

陈炀舞楞了一下,从地上捡了把朴刀丢给翟燎。翟燎如鱼得水,嗷嗷叫唤着杀入战场。王芷兰如法炮制,也捡了兵器入局助阵。陈炀舞又割开了周采薇的绳索,周采薇身子弱,扑倒在她怀里,还不忘说:“带我去医治典家主!”

“死性不改!”陈炀舞恨铁不成钢地数落一句,扶起周采薇走向典韦。冉为已然护着典韦退到墙角,周采薇闻了闻茶杯里剩下的一点残茶,伸手向陈炀舞,道:“我的药袋!”

陈炀舞几乎成了药童,也是无奈,但还是将周采薇视为命脉的药袋递了过去。周采薇打开药袋,轻车熟路地摸出一颗药丸来,塞到典韦嘴里。

“谢谢谢。”典韦咽下药丸,但药力尚未起效,仍是虚弱不堪,只能嘴唇微微噏动,低声道歉,而周采薇却是淡淡地道了一句:“老师跟我说过,医者仁心。”

陈炀舞亦是微笑,说道:“况且,我们的老大已经决定交你这个朋友了,我们几个又怎么会见死不救呢?”

典韦闻言沉默,冉为却是被逗笑,问道:“你还真认他作老大了?”

陈炀舞并不直抒胸臆,而是反问道:“你不是吗?”

“自然。”冉为答得直截了当,回头看了看身后的战况,只见虎背熊腰的狂神部叛贼在储靖与郑誉凌厉的剑势下一个接一个倒下,翟燎更是神勇无双。已然宽心,自诩懒人的冉为觉得不必在上场,靠在墙根偷睡起来。

周临已与方松斗上数十回合,仍然丝毫不敢怠慢,但双方都心知肚明,胜负已分。方松的长枪在狂神部中数一数二,但对上斩蛇剑这样的神兵利器,难免捉襟见肘,更何况他在武艺上也比不过这少年。眼见长枪上出现一道又一道,同伴也逐个倒下,方松越发急躁,枪法也渐失章法,不知不觉中,已身被数创。

“大局已定,投降吧!”周临并不想多费工夫,他知道门外还有方松的手下,拖下去没什么好处。而方松也看准了这一点,依旧嚣张地说道:“羌人只有站着死,没有跪着生!我的部下很快就会杀进来,大不了同归于尽,老子不怕!”

方松话音刚落,大门砰然洞开,周临不需要回头,因为他只听到一个脚步声——佘闻人倒提长枪,浑身浴血,目射凶光地走了进来,把满衣袖的白翎撒在门前,说道:“白翎人太多,我担心你们有事,就一路杀了过来。”

地上零零散散有一两百白翎,佘闻人边杀边捡,简直就是人屠兵器。方松见手下折个干净,顿时方寸大乱,怒吼着挺枪刺向周临咽喉,拼个你死我亡。而周临稍一偏头,长枪擦肩而过,只见他顺势握住长枪,借力将方松拉到自己身前。方松刚要弃枪回避,斩蛇剑已至眼前。

一剑封喉!

周临拔出斩蛇剑,方松的身体缓缓倒下,落地时方有鲜血涌出,可见斩蛇剑之利。方松的眼里写满了不可思议,似乎不相信,也不接受自己居然会败。

可他终究是败了。

周临收起斩蛇剑,聚孤堂里的方松余党也都倒在了血泊里,有的死了,有的生死未卜。典韦痛苦地闭上双目,大概是不忍再多看这同胞相残的惨剧。冉为明白他的心思,也不勉强他起来收拾残局。

一切似乎都尘埃落定,眼看众人都偃旗息鼓,却见门外冲进几个狂神部人来,挥刀便向佘闻人砍去。

“佘佘小心!”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章九 道 “住手!”

只听一声怒吼,伴随着两枝镔铁戟破空而出,一枝飞向佘闻人,拨开她搠出的长枪,一枝飞向攻上来的狂神部人,将他们扫飞出去。

那几个狂神部人的头上,没有白翎。

邹瑾之顿时明白是怎么一回事,想必佘闻人一路杀过来,也未尝解释,狂神部人只看见一个陌生少女在寨子里大杀四方,自然觉得是敌人,追击而来。再看地上那几个狂神部人,正捂着受伤的胸口,一脸不解与震惊地看着聚孤堂里的场景,与他们的家主典韦。

“方松谋反,陷害衡天书院,谋害于我,已经伏诛。就是衡天书院的小兄弟们替我诛杀逆贼,他们是狂神部的恩人,不得无礼。”典韦已然恢复了五分气力,不然也不会扔出那般惊世骇俗的飞戟,速度c力道与准头都不俗。佘闻人暗自在心里打量,觉得自己与此人硬拼的话,胜算不到一半。

典韦刚才的一番话点醒梦中人,几个狂神部人冲后面跟上来的同伴喊道:“方松谋反,站着的都是恩人,躺下的都是反贼,快进来收拾残局!”

大批狂神部人涌进聚孤堂,一面收拾尸体,一面照顾中毒的头领们。虽然不明真相,但典韦威望甚重,无人不服。相对的是方松的不得人心,狂神部人路过他的尸体时不断有人发出“活该”“早知道他会如此”“白眼狼”之类的低语,甚至还有人踹了他两脚。难怪偌大的一个狂神部,支持者只有寥寥百余人。周临估计就算他叛乱成功,也会被群情激愤的狂神部人诛灭。

野心会使人膨胀,膨胀到失去自我,膨胀到不自量力。方松就是这样的人,可悲得连自己几斤几两都估算不出。即使知道典韦威望远胜于自己,即使意识到自己在周临面前渺小得如一只虫蚁,方松也还是被野心控制,走上一条不归之路。

典韦在几个部下的搀扶下缓缓走到周临面前,满怀歉疚地说道:“小兄弟,此番乱事,是典某识人不明,误信奸贼,险些害人害己。衡天书院要杀要剐,典某悉听尊便。”

几刻钟前还牛气冲天的典韦,现在仿佛老了十岁,一言一行像个老学究般谨小慎微。部下们听到典韦的话,都劝家主不要妄自菲薄,却被呵斥,只好又求周临手下留情。周临本来就无心多计较什么,这番相助,也是诚心想结交典韦这个英雄豪杰,于是灵机一动,说道:“我是无所谓的,典家主劫了我的同窗,要怎么罚自然他们来定。公烈,依你看,这事怎么办才好?”

听到周临的回答,众人皆忍俊不禁。了解翟燎的都知道,周临这是摆明地给典韦台阶下。而翟燎果然没有辜负大家的期望,不假思索地说道:“我?没事没事,不杀不剐,请我们吃顿饭就好!”

典韦站在原地愣了一会,终于爽朗地大笑起来,说道:“好!好!各位果然宽宏大量,小的们,杀鸡宰羊,摆酒开宴,今晚我们与衡天书院不醉不归!”

一声令下,典韦已恢复了方才豪快英姿,本来沉重阴郁的气氛也豁然开朗。不得不说,周临很懂人心,这也是因为,他对身边的人,都付以拳拳真心。

这或许,就是他来到衡天书院短短十日,就成为众人公认的领袖的理由,也是百里太一所看重的,他独一无二的力量。

虽然刚经历一场叛乱,但方松的同党毕竟是少数,而且聚孤堂外的都被佘闻人一个杀干净了,所有狂神部里并没有多少人受伤,听典韦解释清楚,也都兴高采烈地加入宴会的准备。

狂神部人自古好客,衡天书院的众人又对自己有恩,于是人人争前恐后地宰杀自己牲畜,拉到聚孤堂前的大广场前料理。

时近傍晚,狂神部中炊烟滚滚,人声鼎沸,到处都弥漫着鸡鸭鱼肉的香气,好不热闹。人群中有汉人,亦有羌人,南蛮人,匈奴人,乌桓人,百越人,就如聚孤堂上的牌匾一样,万世一家,这里的每个人,不分部族,都视对方如至亲,无隙无间。方松那样的所作所为,终究是极端的少数。

在这里,周临仿佛看到了一股希望,一股民族大融合,华夏一家的希望。如果前人能看到这股希望,就无需卫青霍去病北击匈奴;如果后人能看到这个希望,也就更不会有什么五胡乱华,流毒中原了。

周临坚信,自己想要看到的,就是这股希望;自己想要创造的,就是这股希望;自己想要守护的,就是这股希望,以及,千千万万的希望。

暮色缓缓沉下,宴会在一片欢声笑语中骤然开始。狂神部中人丁兴旺,部族众多,奇能异术之士不在少数。擂台之上,花脸的大胡子喷出丈许远的熊熊火焰来,惹得翟燎忍不住想上去讨教。人群当中,俊美的戏法师变出一束秀丽鲜花,撩得邹瑾之小鹿乱撞。主持宴会的厨子更是厨艺精湛,烹炒煎炸,加上极具异域风味的烤肉,让众人大快朵颐。王芷兰也加入其中,一道道菜品色香味俱全,使狂神部人亦是赞不绝口。狂神部的酒更是人间ji p,醇香清冽,入口难忘。一场宴会其乐融融,妙不可言,让人忘记了千般烦恼忧愁,陶醉其中。

可惜的是,宴会的某个角落,陈讽和陈流只能喝着闷茶。狂神部的酒太浓太烈,储靖特别叮嘱过陈讽,他那点破酒量千万不可多饮,不然就要横着回去。陈流从小闻到酒就晕,自然也滴酒不沾。两人坐在广场前的台阶上,对着星空谈天说地。

陈流望着人群中四处敬酒回敬的周临,对陈讽道:“清明那小子,从此当真就成为我们的老大了,有趣。”

“我们确实缺少一个像他一样的领袖,老师也是看中了这一点,才会让他出现。”陈讽抿了一口清茶,眺望远方说道:“也许和老师的从教理念有关,我们这些人,个个都是专偏一技,也没有谁能统领所有人。储靖文武全才,粗浅看来或许能担此任。但是本质上,他和我们没两样,要做领袖,有术无道。”

有术无道。

陈流听到这四个字,微微一笑,似乎是赞同陈讽的说法,补充道:“如果清明不出现,我们长大之后,就会立刻分崩支离吧。”

陈讽沉默一阵,最终点头,说道:“归兮算到的凶兆,老师没理由算不到。他这一步棋算计得精妙,让我们都看到了周临的道。储靖与他最为相熟,显然是早就看见他的道,所有才会那般言听计从,甘做绿叶。”

“瞳歌也有道,但她的道太过狭隘,包容不下我们所有人。而周临的道,却承得下整个天下,”陈讽抬起头来,眼前是浩渺星空,已经他们早晚要驰骋的江山万里,“那是王道。这天下早晚要乱,到那时候,我们就都需要周临的道,我们的术,要借助他的道,才能一展胸中抱负。而周临,也需要我们的术,来实现他的道。”

一人之道,千万人之术,陈讽相信,只要他们一心一意支持周临,永不相负,就算是天下,也能颠覆,就算是历史,也能改写。

“可你我适合的,是霸道才对吧,”陈流无奈地耸了耸肩,说道,“看来今后,要好好收敛一番自己的术了啊!”

“所谓不大。”陈讽低吟一声,不置可否。

游离于人群之外,也有一个人在喝着闷酒。赵瞳歌从来都融不进这样热闹的场景,此时的她一个人坐在角落,俏脸微微泛红,自饮自酌。周临悄然无声地走到她身后,说道:“可以告诉我,我究竟犯了你什么禁忌了吗?无缘无故挨了耳光,总要有个说法吧!”

赵瞳歌抬头望了一眼俊秀的少年,不只是烈酒作祟还是别的什么,此刻竟真有敞开心扉的冲动。只见她拍拍身旁的地面,示意周临坐下。待少年坐定,赵瞳歌带着几分醉意说道:“我很讨厌这个时代。对,我讨厌整个时代。刚来到这里的时候,我看到了许多女子,或者沦为男子的附庸,或者饱受男子的欺凌。她们没有地位,没有权利,如同行尸走肉,活得毫无意义。如果没有老师,可能我也会变成这样的女子。我意识到这个时代,和这个时代之前的几千年,还有之后的几千年,女子从来都是卑微的存在。不能仕官,不能入伍,连基本的人权都没有,这样的时代我真的很讨厌。凭什么女子一定不如男子,凭什么我们一定要被视为弱者。我们不是弱者,我们很强,我们不比任何一个男子差,也不允许任何一个男子小觑我们,决不允许。所有你今天把我当做弱者,就是犯了我最大的禁忌。”

周临苦笑,却见身旁少女已经骤然站起,旁若无人地大声说着醉话,和最真切的心里话:“我,赵瞳歌,虽不生于此世,但既然来到这里,就要照着自己的意愿行事。我要这世上的女子,都能与男子平起平坐;我要这世上的女子,不再受人轻视,受人欺凌;我要这世上的女子,都自由,骄傲,强大,她们可以纵横朝堂,可以驰骋疆场,可以做一切想做的事情。就算终我一生也做不成这些,我也会一直做下去,永不妥协,永不放弃。这就是我,赵瞳歌的道。”

“我来助你!”赵瞳歌一语罢了,周临也站起身来,举起酒杯,与她并肩而立,抒怀咏志,“听听我的道吧,虽然这条道一直被我哥哥嘲笑,但我也永远不会妥协和放弃。这乱世中,众生皆苦,我曾见过漫道饿殍,荒野横尸,还有欺男霸女,bà一 àn横行。我想要拯救这个时代,拯救每一个人,那就要结束这个乱世,变革这个腐朽的大汉。我不求名利,不幕荣华,不在乎生前身后名。后人如何评说我,或者作为一个横空出世的天召者,根本不会有后人来评说,这些我都无所谓。我只想要在我目所能及的地方,看到天下万民的欢声笑语,看到万里江山的海晏河清,看到这个时代再不会有家破人亡,妻离子散,人人安居乐业,衣食无忧。”

“这就是我最大的愿望,这就是我周临的道。这其中自然也包括世间女子,所以瞳赵姑娘,就让我的道,和你的道交错重合,一起创造一个,更好的时代吧。”

幸甚至哉,歌以咏志。听完周临的道,赵瞳歌沉吟许久,突然噗嗤一笑,说道:“别再瞳赵姑娘了,就叫瞳歌吧,我不会介意了。”

“好,瞳歌。”周临笑着回答,笑得春风得意。不知从何时开始,赵瞳歌在他的心里,成为了不可替代的一个人。此时月色清皎,月光洒在两人清丽的脸上,格外耀眼,格外美好。

那一晚,衡天书院的弟子们尽兴之至,以至于百里太一来寻他们时,个个醉得不省人事。百里太一只好拜托典韦派人背他们回去,不知天明之后,会有什么样的责罚等着他们,也不知天明之后,会有什么样的未来,等着他们。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章十 三年后 在平定了狂神部一番乱事之后,衡天书院的众人被百里太一带回枫树林。有幸的是,老师此次似乎心情大好,并未责罚半分。周临渐渐在书院中站稳脚跟,成为众人实至名归的领袖。

春去秋来,转眼已是三个寒暑。三年过去,十五位少年得到了不同程度的成长,而他们作为百里太一弟子的名声也已由济北远播在外,人称衡天众。百里太一早年与诸葛参商同为桓帝时的世人领袖,两朝元老,声望颇重。如今天下动荡,大将军何进时常派人请百里太一出山,均遭拒绝。于是何进剑走偏锋,举周临等人为孝廉,可惜没有老师的允许,衡天众也无人愿意出仕。然而三年过去,天下大势,也早已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牵动着每一个乱世之人的命运,没有谁,能够置身事外。

时值中秋,济北城的大街小巷处处张灯结彩,喜迎佳节。东汉末年自然不会有月饼之类的美食,但对于中秋的庆祝却是丝毫不差。人声鼎沸的济北东街,周临捧着满怀的食材,举步维艰地往城门走去。赵瞳歌白了他一眼,问道:“要不要这么逞强?小拇指挂着的那篮鸡蛋都快垂到地上了,来,给我吧!”

周临有心不让赵瞳歌累着,但也实在是没有空当去阻止。这几年来,他对赵瞳歌的关心已成习惯,赵瞳歌也不再觉得这是他在把自己当做弱者,而是把这当做了周临的特权。三年的朝夕相处,情愫早已扎根心底,任谁都看得出来,他们的关系,只需要一个机会,就能把窗户纸捅破。

周临把一手的食材梳理整齐,以免再被赵瞳歌钻了空子。而赵瞳歌扳着手指细细数到:“该买的东西差不多都买了,快去把归兮他们叫回来,别让芷兰等急了。”

“这么多食材,可以让芷兰好好露一手,我们也能一饱口福了!”周临想着王芷兰烹调出的绝妙佳肴,口水都快留了下来。赵瞳歌无奈地在他脑袋上轻轻一拍,说道:“就知道吃,天下大势就要有变,你就不想想出路?”

“呵,我不急,已经有人替我急了。”周临抬眼向前示意,赵瞳歌循着他目光望去,只见一个骑着高头大马的清瘦官员正款款而来。赵瞳歌知道这是朝廷,也就是何进的使者,估计又要忽悠百里太一和衡天众出仕,想着按老规矩拒绝就是了,谁知对方一上来就喊道:“董太尉有令,请衡天众的各位贤才与百里先生入京报效朝廷!孝廉周临,还不速速回报你家老师?”

董太尉!身处这个年代,除了董卓周临自然想不出会有第二个董太尉。掐指算去,如今也差不多是董卓乱京的时节,只不过事发太过突然,一时间倒是难以接受。

看来这天下,是真的要乱了。

那使者见周临和赵瞳歌并不答话,立马急眼,扬起马鞭怒道:“周临,本使跟你说话呢,你这是什么态度!”

周临这才反应过来。虽然征召者从何进变成了董卓,但拒绝还是要拒绝的,何况他很清楚,董卓蹦跶不了几年,鬼才会效力于他。然而他正谋算着今后的出路,被使者这么一打断,直接放下菜篮子,拔出斩蛇剑指着对方说道:“滚吧。我家老师早已不理朝堂之事,何大将军也好,你家董太尉也好,我们都不出仕。趁着我的斩蛇剑还没发痒,快滚回去,别再来烦我们!”

“你你!”使者也是个暴脾气,被周临这般羞辱,正欲发作,看见斩蛇剑锋芒毕露,只能强压怒火,抛下一句“你们会后悔的”,扬长而去。

见使者走远,赵瞳歌松了一口气,问周临道:“对方可是董卓,你的态度比对何进还差,不怕他们报复?”

“你怕了?”周临正视赵瞳歌,带着几分挑逗地一笑,但看见少女扬起的巴掌,只好讨饶说道:“好了好了,车到山前必有路。董卓已经进京,反董联盟不日就会成立,到时候若是老师允许,我们去虎牢汜水历练一番,岂不快哉?”

赵瞳歌收起巴掌,冷哼一声,不置可否。就在这时,背后突然锣鼓喧天,两人回头望去,却是街道上行过百来个官兵,押着几十人的囚车招摇过市。那些囚徒个个头戴黄巾,黄金残党四个字都写在脸上。官兵们一面敲锣一面喊着闲人回避,经历了几年前那场祸国殃民的黄巾之乱,黄巾党的名声可谓是臭到了骨子里,不一会就有百姓向囚车扔起鸡蛋菜叶,口中吐着不堪入耳的污言秽语,让那些黄巾残党感受到了无比的屈辱。

人性就是如此,在场的并不见得人人都与黄巾党有刻骨的仇恨,然而一旦场面热闹起来,就人人都想掺和上一脚,好像不动手就是吃了极大的亏一样。

周临与赵瞳歌没有受过黄巾党的毒害,也无心参与这场闹剧。正欲离开,却看到为首的那个黄巾党,约莫四五十的年纪,三缕长须,披发赤足,身着玄黄道袍,即使一身狼狈不堪,也掩不住仙风道骨。那头目神色淡然,直视前方,一身正气,宠辱不惊。周临莫名对那人肃然起敬,谁知就在此时,那人也低头看了自己一眼。

四目相对,没有任何的火花碰撞,却让周临久久不能平静。囚车渐渐远去,周临仍旧望着那人背影,赵瞳歌一声叹息,说道:“黄巾残党中,也有那般英雄存在吗?真是可惜了。走吧,一个男人也能让你看呆。”

听见赵瞳歌的召唤,周临才连忙跟上。少女的心思千回百转,从初遇时动辄不问理由耳光伺候的高冷女王变成如今连男人的醋都吃的小姑娘,连赵瞳歌自己都没发觉这异样,而周临却觉得心爱的女孩越发可爱了。

与囚车前后凄凉的情景极其契合却又无比讽刺的是,不远处的高台之下,小半个济北城的平民百姓齐聚一堂,欢呼雀跃。而让他们如此疯狂的,是高台上慷慨陈词的三龙教主徐归兮。

看见这番场景,周临只是一阵头皮发麻。三龙教是徐归兮前两年创立的宗教,大概的教义就是万物由天龙,地龙,人龙三条神龙创造,而身为教主的徐归兮是三龙派往人间的使者,普度众生。

周临看过徐归兮亲自编纂的《三龙大典》,翻了两页觉得太邪乎就没再读下去。不过徐归兮学得毕竟是奇门遁甲,传教时小则看相算命,大则行云布雨,再配合周采薇治病救人,没过多久就被人当做活神仙,教众万千,遍布青兖。这几年衡天众对征召自己的何进百般羞辱却未遭报复,并不是因为那位屠户出身的大将军宽宏大量,而是朝廷并不想和这个颇具影响力的大教正面冲突,才纵容至今日。

那些百姓也是有趣,想当年黄巾党也是由太平道演化而来,如今那场祸乱才过去数年,就又对三龙教心悦诚服,如痴如醉,让人啼笑皆非。

徐归兮一身素青道袍,站在高台之上神乎其神地宣扬三龙教的伟大教义,台下的善男信女也格外配合地跪拜叩首。但周临实在对徐归兮的神教不感兴趣,照着老规矩吹一阵口哨,徐归兮便纵身一跃,蜻蜓点水般停在半空,仿佛腾云驾雾,消失在万里晴空中。台下自然又是一阵惊呼,但周临清楚其中玄机——坐在两边高楼上的佘闻人与邹瑾之拿着王昭锦特制的机关,射出极细极硬的细线,徐归兮踏在上面,两人再施力一甩,徐归兮便可潇洒脱身,再无踪迹。

“怎么样,是不是对本教主的崇拜之情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现在入教兴许我还能封你们个长老当当!”周临与赵瞳歌藏身的小巷当中,徐归兮洋洋得意地忽悠着两人。赵瞳歌白了她一眼,没好气地说道:“装神弄鬼,看见刚才过去的囚车了没,那就是你将来的下场。”

“要真有那时候,不还要麻烦你们劫个囚车吗,好瞳歌~”徐归兮倒也不恼怒,一边卖弄脸皮一边挽起赵瞳歌的手。佘闻人接起周临手上一溜食材,一点也不客气,如果说衡天众的男子们没把她当姑娘看,那她自己倒完全把自己当头牛看了。

留在济北城中的还有冉为和陈流,提到冉为,周临无奈地扶额说道:“你们待着,我去找他。”

诚然,冉为所在的地方确实不是姑娘们该去的。周临径直走进对面一家名叫翠香楼的妓院,一路敷衍过那些撩拨自己的风尘女子,一巴掌拍在被七八个姑娘搂着的冉为,说道:“走了,大爷——”

“什么?这么急着回去啊?各位姑娘,在下还有急事,先行一步了啊!”冉为不顾身旁姑娘依依不舍的挽留之语,拉起周临脚底抹油迅速离开。周临笑问他这次为何走得如此痛快,冉为的回答言简意赅:“我还没付钱”

刚出门口,便看见不远处的茶楼,陈流起身放飞一只信鸽,手里已然多了一封信笺。这几年陈流也是没闲着,自立了一个情报组织,名曰影流,专门探听天下大势。周临不知道他发展了多少手下,只知道上至朝堂机密地方大计,下至tá一 sèfēi én异域奇谈,陈流已是无所不知,无所不晓。

读过那信笺,陈流平静的脸上浮起一丝波澜,眉头也跟着微微蹙起。周临与冉为上楼来到他身边,问道:“怎么,又发生了什么大事?”

陈流只说了五个字,却如雷霆般痛击两人的内心。他说:

“董卓废帝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章十一 出师 董卓废帝,虽然这是冥冥之中早已注定的事情,但当周临和冉为亲耳听到之后,还是不禁心头一颤。对于这件事,千年后的史书会说,董卓进京废帝,揭开之后百余年乱世的序幕,广义上的三国时代就此开始。而对于周临等人来说,这意味着长久以来的安宁即将结束,他们期待已久却又忧心忡忡的出山就在眼前。

命运似乎并没有给任何人准备的机会,周临握紧拳头,闭目意味深长地说道:“这一天终于还是到了。回去吧,把这消息告诉老师,由他定夺。”

走下茶楼,周临将消息告知四位少女,亦是收到几阵叹息。不过衡天众倒不是什么迂腐的大汉忠臣,废帝一事牵连致死的少帝何后也与他们毫无关系,回书院的路上,这份凝重已然被中秋佳节的喜悦取代,消失无踪。

穿过枫树林,衡天书院的木屋就在眼前。王芷兰早已站在门前等候多时,一见众人便从佘闻人手上接过食材,笑道:“也不知道早些回来,翟燎都忍不住自己捉鱼去炒了。”

“我去给他打下手!”冉为说着挽起袖子,便奔厨房而去。衡天众里会做菜的不多,主厨只有王芷兰和翟燎两个,剩下的水平参差不齐,像冉为赵瞳歌就能打个下手,邹瑾之郑誉自己饿不死,周临佘闻人这样的,遇到单独下厨的机会就只能自己毒死自己了。

周临是有自知之明的,但佘闻人却对做菜情有独钟,或者说,她对武艺以外的每件事都情有独钟,学起来废寝忘食,可惜她除了武艺,什么都毫无天赋。只见她说了一句“我去洗菜”就立刻被邹瑾之死死抱住哀求道:“佘佘我求你,千万不要去洗菜。清明买的食材都是水灵灵的,我真的不想亲眼看着你把它们搅烂!”

王芷兰刚才迅速接过菜篮也是有理由的,邹瑾之缠住佘闻人,她便拔腿就跑,躲到湖畔洗菜。却听到身后有人甚为期待地问道:“我来帮你?”

回头看到是周临,王芷兰差点没跌进水里。

临近午时,翟燎将最后一道菜——红烧鲤鱼端上桌来。邹瑾之早已留下口水,刚要动筷子,却被储靖打住:“别急,老师还没来呢。”

百里太一这段日子越发慵懒,弟子们学业有成,许多课程不需自己多加讲解,便时常睡到日上三竿。周临熟悉老师的脾性,早就到卧房去请。百里太一的卧房静立在湖中央,外雅内致,与男弟子们夹杂着各方异味的破屋子是不能相提并论的。周临走进去,只觉心旷神怡,却看见老师已经醒来,正坐在床角读书,便唤道:“老师,开饭了。今天中秋,翟燎和芷兰可忙坏了。我们快过去,别让他们等急。”

百里太一微微一笑,披上鹤氅穿鞋起床,问道:“话说回来,你是不是有什么大事要告诉我?”

意料之中,周临清楚百里太一早该凭着星象算出帝都有变,倒有心卖这个关子,说道:“确有一事,老师,我们席上与大伙慢慢道来。”

“是吗,为师倒也有一件大事,”百里太一说着走到周临身边,轻轻揽起他的肩膀,笑道,“咱们,也席上见分晓吧。”

此时的周临,并不知道百里太一想要说的大事会是什么,也无法预料师徒之间见分晓后会发生什么。但如果他提前知道这将是他们与百里太一共进的最后一顿午餐的话,周临必然不会这般淡定。

可惜的是,往者不可追,三年前经历刻骨铭心的那场分别,如今风水轮转,却要再度上演。

百里太一在弟子们的一片欢呼声中入席,翟燎率先起哄,跳起来说道:“老师,你又迟到了,自罚三杯,千万别耍赖!”

百里太一并不答话,而是夹了一口鲤鱼放入口中,露出一脸满足的表情,夸奖道:“嗯,公烈,你的厨艺却是越发有长进了。什么酒能比得上你翟公烈的红烧鲤鱼,来来来,大家吃菜,不吃的话,为师可就吃完了!”

老师耍赖,做弟子的也无可奈何。邹瑾之终于得令开饭,直接抢过一条鱼来,端到自己面前大快朵颐。储靖刚要笑骂,却突然被溅了一脸鸡汤,抬眼望去,却是郑誉下手不小心,弄撒了汤羹。

“好你个郑誉,给我站住!”储靖佯怒去追打郑誉,郑誉也十分配合地边跑边求饶道:“喂喂喂我不是故意的,我错了还不行吗!别打脸!”本来好好的一顿饭,顷刻间被搅和得一团乱麻,不过这也是衡天众的风格。

“咳咳。”与往日不同,百里太一此次却是出言阻止。储靖和郑誉连忙停止打闹,回到原位静听老师有何吩咐。见两人安静下来,百里太一说道:“开饭之前不,是已经开饭了,我和清明各有一件大事要宣布。清明,你先说。”

陈流白了周临一眼,但这丝毫不妨碍他起身正色说道:“自然是东来得到的消息,董卓,废帝了。”

此言一出,众人一片哗然。摩拳擦掌如翟燎,说道:“那正好,老子终于有机会好好去干他一场了!”深谋远虑如陈讽,说道:“首先,要找到一个立足之地才是”忧国忧民如冉为,说道:“不知道有多少姑娘要被董卓糟蹋,真羡慕他呀。”

就在这时,百里太一起身抚手,示意众人安静,然后说道:“时机刚好,看来为师没有掐错。各位,你们在我百里太一门下修习,长如储靖翟燎,已经十一年,短如周临,亦有三年。这些年来,诸位天纵奇才,将我毕生所得,一一学会。时至今日,为师已没有什么可教得了,你们,都已出师。”

百里太一简短的一段讲话,换来了弟子们一阵沉默。仿佛空气都凝固住,静的连一根绣花针落地都能听得见。储靖此时心中五味杂陈,十一年光阴在脑海中一一闪过,他想起在西凉草原上与百里太一的初遇,想起三个人游历中原遍寻天召者的坎坷,想起济北城枫树林前的点点滴滴。他有种预感,有种老师要让他们远走高飞的预感,于是他试探说道:“老师,我们学业未经,担不上出师二字。”

储靖的谦逊,换来的是百里太一的微微摇头,他说:“云律,出师二字,别人担不上,但你一定担得上。这顿饭过后,我会给你们安排一场结业kǎ一 shi,除了采薇c芷兰和昭锦,每个人都要参加,统兵武艺,政法策谋,为师都要考察。之后的事,留待kǎ一 shi结束再说。”

说道出师,人人的心情都凝重起来,可百里太一一锤定音,众人也没有反驳的余地。这顿饭吃得极其安静,每个人心里都像堵了一块石头,说不出道不来。午饭过后,百里太一又宣布了kǎ一 shi规则,成绩分为甲乙丙丁四等,每等又分上中下,一共十二个级别,考察这些年来百里太一教授的四门科目。

首先考的是统兵,十二张沙盘阵图摆在枫树林中的空地,每个人接到的题目都各有不同,条件都是破阵。储靖率先完成,百里太一走过去看了看他的阵图,投以赞许的目光,批了甲上。冉为紧随其后,亦是甲上。周临翟燎各自纠结了一会,成绩是甲中,而郑誉陈讽则得了甲下,其余人除了赵瞳歌丙上以外,都是乙等。

赵瞳歌嗟叹一声,用兵确实非她所长。

紧接着便是政法,照旧是就题论文。百里太一此番下了大工夫,政法题目颇为疑难,周临费了好大力气才答完,却发现赵瞳歌的宣纸上已经批了一个甲上。

用兵非其所长,但政法却是无双,赵瞳歌清楚自己想要的,只拿自己想拿的。少女冲周临得意一笑,周临还以一个飞吻,然后就看见她扬起的巴掌。

策谋kǎ一 shi几乎没有什么悬念,陈讽周临邹瑾之俱是甲上,陈流甲中。虽然很努力,但佘闻人不得不承认自己在武艺以外的方面毫无天赋,政法策谋俱是丁下,同样的还有翟燎。

武艺kǎ一 shi排在最后,百里太一直接从人群中把佘闻人拎出来,说道:“闻人领甲上,有谁反对吗?”

无人敢提出异议,毕竟和佘闻人动手是件要命的事,但百里太一似乎就是专为要众人的命来的,他说:“那好,每个人都上来与闻人过招,根据撑过的回合数判定成绩。”

陈讽陈流直接弃权!

半个时辰后,仅剩的九人横七竖八地躺在地上,嗷嗷shēn y。佘闻人则面不红气不喘,一脸的轻松惬意。除她之外,成绩最好的自然是翟燎,在佘闻人手上过了七八十招才倒下,拿了甲中。而周临这几年并不看重武艺,在甲下中亦属末流。

夕阳缓缓向西沉下,留下无边彩霞,照耀在每个人的脸上。百里太一依旧是那副温润如玉的微笑,他立在书院的台前,如同画中走出一样,他说:“清明,你过来。”

刚被佘闻人暴打一顿的周临艰难的起身走向百里太一,他是结业kǎ一 shi中的翘楚,百里太一召唤的原因自不必说,目的却不明了。只见他从袖中取出一物,轻轻放在周临手上,说道:“这个给你,从今日起,你就是衡天众的首领,为师的一切,还有你的同窗们,都任由驱使。”

周临手中的,是青天命玉,翠色丰润,熠熠生辉。

“老师”似乎明白了百里太一的意思,周临眼圈微红,刚要说话,却被老师打断。百里太一说:“制衡天道,这是我衡天众的宗旨。清明,你继任衡天众的首领,要以天下为己任,戡平乱世,敬德保民。或者说,循着你心中的道,带大家前进吧。”

接着,百里太一又抬头对书院中的众人说道:“虽然清明来到书院的时间最短,但他的胆识c能力与品行,诸位都是清楚的。今后不管他选择何种道路,你们都要尽心辅佐。衡天众只有团结一致,才能看到新时代的曙光。”

听到这里,周临已是泪湿青衫,他紧紧抓住百里太一的手,说道:“老师,您没必要我们还需要您啊!”

说需要,或许只是一个借口。周临想要的,或许只是不然三年前的分别重演,不让他最尊敬的人再度与他告别。这一次,他既然抓住了,就无论如何也不想要放手。

“来不及了啊!”百里太一长叹一声,不知何意。周临正待要问,却听见一阵嘈杂的脚步声。紧接着,书院的大门被人踹开,一群兵卒簇拥着一位肥胖官员,款款而来。

周临认出,他是济北太守,江有。而在那人群中,也有早晨劝仕的使者,正对着周临吹胡子瞪眼,耀武扬威。

还不等众人发问,江有从怀中取出一封诏令来,读出其中令四座震惊的话来:

“前司空百里太一,勾结黄巾张角,图谋不轨。今证据确凿,特来搜捕,押往洛阳问罪。如有违抗,格杀勿论!”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章十二 周临与储靖 看见眼前的场景,周临就算猜不通透,也明白了七八分——董卓不比何进,他根本不会管百里太一是什么两朝元老中原名士,违抗他董太尉,就只有死路一条。使者留下的那句狠话并不是虚张声势,他定是得了董卓首肯,太守江有又是趋炎附势的小人,两人一拍即合。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这种情况下,第一个坐不住的自然是翟燎,只见他拎起一条板凳指着门前一众官家说道:“去你的,老师怎么可能勾结黄巾贼,你们都瞎了眼了吧!”

周临没有多说,只是什么摸到的斩蛇剑,他注意到佘闻人在默默向墙角的长枪靠近,其他人也在搜寻最近的兵器。看来大家的想法,都是一样的。

只要齐心协力,这点人马不在话下,可百里太一偏偏伸手示意众人停手,上前正色道:“我与黄巾张角,确是莫逆之交。只是他谋反一事,我并未参与。黄巾乱时,我率徒众在此林中耕读,相信江太守,不会不清楚。”

此言一出,衡天众俱是震惊。一惊在百里太一居然与张角有交往,二惊在他居然主动承认这一点,还自称莫逆之交。有时候,“结交”和“勾结”往往只是一线之差,这个罪名,怕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江有显然也没有料到百里太一会这么痛快的承认,短暂的惊愕过后,他的脸上浮起得意的奸笑,说道:“既然如此,大汉律法也不用本官和你多解释了。不管是结交还是勾结,百里先生,还是先于董太朝廷的使者走一趟吧。”

百里太一微微颔首,闭目说道:“我可以和你们走,但如果我不想走,你们也无法让我挪动半步。此事与我的弟子们无关,你答应不为难他们,我就和你们离开。”

江有与使者对视一眼,在得到对方肯定的dá àn后,心知肚明。百里太一的武艺是朝廷众所周知的神话,身为文官亲征羌族,以百骑破数万之众,斩敌酋首级而归,世所闻名。他们的目的本来就是百里太一,为了那些名不见经传的衡天众与那位破阵战神硬拼并非明智之举,江有正要开口,却听见周临低吼一声:“老师,我们无需顾念,这等货色”

“不。”百里太一转过身来,用他独有的温暖笑容无比宠溺地环视一众弟子,努力记住他们每一个人的容颜,记住他们每一个人此刻眼角的泪水。他缓步走到周临身前,细声说道:“清明,你身为衡天众的首领,就该肩负起一个首领的责任。为师是自愿前往帝都,再走之前,我为你留下最后的嘱托:在你的领导下,任何人不许轻举妄动。今后要走什么样的道路,有你们自己来选择,制衡天道之前,首先是要遵从本心。”

“为师也嘱托你们每一个人,听从清明的领导,不许妄动。今后不论他选择何种道路,都无条件的支持他,帮扶他,与他一同走到最后。谁要是不听为师的话,就不再是我百里太一的徒弟!”

百里太一的言辞,一字一句掷地有声。周临不明白他究竟是下了何种决定,又是什么会让他甘愿奔赴死地。面对百里太一的嘱托,他不敢答应,也没有理由拒绝。

难道就这样眼睁睁,看着自己至亲至敬的老师离自己远去?

周临的内心还在挣扎,百里太一已走向江有,自觉伸出双手戴上镣铐。翟燎终于淡定不了,冲上去说道:“我看看谁敢带走老师!”

“你们连为师的话都不听了吗!”百里太一猛地回头,嗔目沉吼。这一声并不多么撼天动地,而是那股扑面而来的气势,难以想象的凛然气势,咄咄逼人,让翟燎和其他衡天众无法再前进哪怕一步。

这是百里太一第一次向众人露出那样霸道眼神,在他回头的那一刻,周临只感受到了摄人心魂的压迫感,头痛欲裂,极度眩晕。只是一瞬间的工夫,他们不仅无法前进,连基本的动作都无法做出,个个跪伏于地,抱头挣扎。

待到头痛与眩晕逐渐消失,已不知过了多久。百里太一已随官兵们离开,只留下敞开着的沉香木门吱啦吱啦来回余响,像是讽刺,像是控诉。虽然异状已经消失,但周临依旧保持这那副跪伏的姿势,神志恍惚,思绪紊乱,不知何去何从。

翟燎率先站起身来,闷声迈步向门外走去。郑誉抬起头来,问道:“公烈,你去哪里?”翟燎这才回头看了一眼,说道:“我去劫狱,这条命是老师给的,就算把命搭上,我也要救他出来。子君,和我一起走,还有你们,有谁愿意去?”

郑誉犹疑一下,还是站起身来,与翟燎并肩而立。衡天众中渐渐有几人蠢蠢欲动,储靖却在此时颇为不合时宜地说道:“公烈,老师说过不许轻举妄动,你想被逐出师门吗?”

“逐出师门又怎样,我翟燎跟了老师十一年,命都可以搭上,还会怕什么!”听见储靖的话语,翟燎仿佛瞬间爆发一样,突然吼了出来。储靖的情绪并不比他好到哪里去,冲上去揪起他的领子就说道:“你跟了他十一年,我不是十一年吗?别忘了,当年在西凉的土墙下,是我和老师一起捡来的你!我跟着老师的时间,比你要长,你以为我现在的心情,会和你有什么不同吗?”

“那你为什不敢去救他,为什么!”翟燎奋力推开储靖揪着自己领子的手,怒目圆瞪地咆哮道。还不等储靖回答,也不等旁人劝架,周临已沉声说道:“公烈,你跟了老师十一年,那你应该知道,他最不喜欢的是什么。”

翟燎惊愕地看向周临,显然是被这个问题噎住。周临缓缓起身,继续说道:“老师最不喜欢的,是他认真吩咐过的事情,被我们当做耳旁风。他的戒酒令,你可以违背,他要你修习政法策谋,你可以旷课。但如此性命攸关的事情,他绝对不愿意看到你去无视。老师走了,衡天众的首领就是我,我要对每一个人的性命负责。今日你要踏出这个门槛一步,我就权当,没有你这个同门。”

或许只有他自己知道,周临此刻对翟燎说出的话,和三年前的罗孤对自己说的如出一辙。他终于明白大哥当年的心境,痛苦,纠结,而又无奈。翟燎并没有什么过激的反应,只是冷笑一声,说道:“要我走?好,我这就如你所愿。子君,走!”

省却任何犹豫,翟燎和郑誉坚定而决绝地走出书院。众人瞬间炸开了锅,周临却再次命令道:“都安静,谁也别去拦他们!”

周临有能力,关键时刻也有威信,他一声令下,所有人都噤声不动,只有冉为焦急地一跺脚,说道:“你们都太冲动了!我去劝他们,一定把那两个白痴带回来!”

冉为说着也冲了出去,陈流见形势不妙,轻唤了一声清明,周临却抬手说道:“都回自己的屋子里去,让我一个人留在这里,我想静静。”

没有谁去问一句静静是谁,众人都慢慢退出去,整间书院空荡荡的,寂静无声。周临一个人站在那里,一动不动。他的思绪不断飞转,只有一句话从来没有消逝。

我绝不会再失去任何人!

夜色渐深,周临收拾了一番桌上的东西,提起斩蛇剑。正待要走,却听到身后一个熟悉的声音说道:“带我一起吧。”

蓦然回首,果然是赵瞳歌立在门前,满天星辉洒在她的身上,仿佛月下走出来的女神。聪颖的女孩果然看透了自己的心思,她接着说道:“我知道你什么意思,衡天众的首领不能去,衡天众也不能去,但周临却能去,对吧?”

周临不发一言,算是默认。

见少年不打自招,赵瞳歌狡黠一笑,说道:“既然这样,赵瞳歌也没什么去不得的。你知道我最忌讳什么,不想再被我讨厌的话,就把我带上。”

周临无奈而又宠溺的一笑,一边向赵瞳歌走去一边说道:“似乎没有什么拒绝的理由呢,瞳歌,你知道我最拿你办法的。”

周临说着,伸手搂抱住赵瞳歌。少女终究是少女,面对心上人的拥抱,赵瞳歌没有拒绝。时间仿佛定格在两人相拥相依的那一瞬间,少年的胸膛温暖,少女的肩膀柔软。两人感受着彼此的体温,聆听着彼此的心跳。这一刻千言万语都融进一个拥抱当中,就算是炽火与冰山也能够不离不弃。

可是,赵瞳歌听到的下一句话,就是周临轻到尘埃里的一声低语:“对不起,瞳歌,这是最后一次了。”

后颈骤然受到冲击,少年下手不重,但已使赵瞳歌眩晕。看见怀中少女缓缓闭上双眼,周临才松了一口气。此去凶多吉少,他不想带上心爱的女孩去犯险,周临轻手轻脚地把赵瞳歌放在桌案上,在她清瘦的俏脸上啄了一口,转身离去。

才走了几步,周临突然停下脚步,回头望着沉睡的少女,眼中写满了不舍。

“再亲一口吧,就一口,瞳歌不会怪我的!”

来来回回亲了赵瞳歌脸颊几十下之后,占尽便宜的周临心满意足,踏剑而去。刚迈出书院没几步,就听见身后又一声呼唤:“这大半夜的,要去做什么?”

不必回头,周临知道身后必定是微笑的储靖。对知己无需隐瞒,周临兀自说道:“身为衡天众的首领,我要顾及众人的安危;身为百里太一的弟子,我要遵从他的嘱托。怀着这两种身份,我都不能随心所欲地去营救老师。只有作为周临,我才能遵从本心,去劫狱救师。”

这点心思,挚爱的赵瞳歌看得出来,知己的储靖自然也看得出来。只见他微微一笑,款款而前,与周临月下并肩,抬头仰望星汉灿烂,说道:

“那我也不是什么衡天众,亦或是什么百里太一的弟子。我是储靖,要和你并肩作战,仅此而已。”

周临笑出声来,挥拳锤在储靖胸口上,说道:“你这家伙,总是深得我心到一点辩驳的理由都没有。也罢,我放心不下瞳歌,但还放心得下你储靖。”

“一起去吧,今夜劫狱的,不是任何人,只是周临与储靖,仅此而已。”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章十三 交杯结义 中秋佳节,皓月如轮,值此盛时,再加上自己擒得重犯,立了大功,江有自然心花怒放,当即下令全开宵禁,让城民畅游。此时的江有尚不知晓,他的这项决定会给自己带来杀身之祸,甚至给全天下,带来新的变局。

宵禁大开,满济北城的百姓纷纷走出家门,来到闹市赏花灯,游四街。恰恰是这般热闹局面,给周临与储靖绝好的机会,熙熙攘攘的人群中,没有谁会发现,两个杀气腾腾的俊秀少年,正毫不犹豫地向济北城监牢走去。

济北位于青兖之间,是座中规中矩的小城,连城门的都只有东西两座,监牢自然也算不上戒备森严。陈流的眼线遍布济北城方圆数百里,周临与储靖从以前看过的情报书中判断,凭他们两人的本事,无论硬闯还是智取都易如反掌。

监牢的守卫不多,堪堪三四十人,不过四角都有暗哨,一旦发生变故就会燃烟通知守军,到时候可就麻烦了。周临两人先从暗哨开始,东西南北一人两个。爬上东岗的高楼,周临看见那两个守卫一人靠在角落打瞌睡,一人探头向城里观花灯。周临心里窃喜,翻身跳进去,背后一剑刺穿探头的守卫,那人哼也没哼一声就倒下。偷懒的那个刚刚惊醒,也被一剑结果。危急时刻容不得妇人之仁,周临顺手拿走了守卫的牢门钥匙,奔向下一个岗哨。

如法炮制,周临轻取两间岗哨,回到监牢大门前的巷尾,却见储靖已经倚在那里等候。

“慢了我半刻钟,身手越发不如从前了。”储靖有心无心地取笑一句,周临也并不恼,而是答道:“是你进步太快,我天资愚钝,万万不及啊!”

储靖对这句奉承颇为受用,爽朗地放声大笑起来。不过他的笑声完全盖不过监牢里守卫们喝酒划拳的喊声,两人悄然贴近大门,侧耳过去,只听见里面七八个醉汉正兴高采烈地交谈着,言语中尽显得意。

其中一个声音甚为粗犷,说道:“咱们江大人这会抓了重犯,董太尉那里必定重重有赏。倒是鸡犬升天,老子们也能跟着升官发财!”后面跟了一阵奉承之声,不是周临那种假惺惺的调笑,而是真的狗腿子般的奉承,那尖细的声音说道:“鹰哥,你是大人的亲信,此番必定得到提拔。到时候,可别忘了我们这帮小的们啊!”

被称为鹰哥的人借着酒劲连说答应,周临与储靖心里清楚,此人就是江有手下大将,被他封为济北五虎的厉鹰。江有的太守之位并非白来,他早年随军平定黄巾,立下战功,而济北五虎,就是他手下的爪牙。不过周临见过五虎的功夫,靠得只是一身蛮力,本就比不上衡天众,再加上这些年来沉迷酒色,一日不比一日,根本不足为惧。

周临与储靖对视一眼,打开牢门快步冲了进去。有耳聪目明的听见动静,知会了厉鹰一声,却被他当做送饭的差役,毫不挂心。等到周临与储靖逼到眼前,厉鹰看见剑刃刀尖上的鲜血,才明白是怎么回事,一边伸手摸自己的开山大刀,一边怒道:“什么人,谁给你们的胆子,敢闯济北大牢!”

然而储靖并没有给他寻得兵器的机会,手起刀落,便将厉鹰的手腕剁了下来。血流如注,厉鹰捂着断臂痛快哀嚎,周临却以剑指着他的咽喉,冷声问道:“说,百里太一在哪?”

“什什么百里太一我不知道”虽然厉鹰的样子不像是在撒谎,但周临还是把斩蛇剑刺进半寸,厉色问道:“今天傍晚押来的,我的老师百里太一,到底在哪!”

厉鹰依旧说不知道,周临没什么心思和他废话,一剑封喉了结了他。惊魂未定的守卫们这才反应过来,抱头鼠窜着呼喊道:“shā rén啦!救命啊!鹰哥死啦!快来人啊!”

两边的过道上顷刻窜出来十几个守卫,个个都是一副睡眼惺忪的样子,看见酒桌前的这番场景才提起神来,拔刀应战。厉鹰指望不上,这些守卫更不必说,周临与储靖肩背相靠,将身后托付给彼此,这是最不言而喻的信任。三四十个守卫根本不值一晒,两人杀尽那些喽啰,冲进牢房里挨个寻找百里太一的身影。

“老师,我们来救你了!”“老师,你在哪!”周临与储靖一边奔跑一边呼喊,本来死寂的牢房忽然像被搅动的马蜂窝一样哄闹起来。囚犯们个个伸手探头,求两人放他们出去。百里太一的声音始终没有出现,周临谁也没理,走到大牢的尽头,终于看到一名道袍男子盘膝而坐,缄默不语。

可惜那道袍是huáng sè,是早晨周临在东街看见,押解来济北的黄巾残党。如今这一众囚犯都在求救,只有此人正襟危坐,淡然坦然。周临心中有了几分敬服,开口问道:“道道长,请问有没有看到我的老师,百里太一,素白道袍,三十模样,傍晚才被押解进来”

“百里兄?他那样的危险人物,江有押在太守府还差不多。这里,关不住他这条蛟龙。”还不及周临说完,道袍男子已给出一个提示性的回答。虽然很在意那人对百里太一的称呼,但他的dá àn显然更加重要。周临顿时恍然大悟,挥剑劈开男子的牢门,说道:“多谢道长,他日必有重谢!”

周临说着便转身向出口奔去,在刚才的酒桌前碰见了倚墙沉思的储靖,他问道:“寻不到老师,现在要去哪里?”

“闯太守府,老师不在监牢,就只有可能在那里!”周临知道时间紧迫,一边交代一边狂奔。储靖拔腿跟上,唇角划过一丝微笑,说道:“正合我意。”

江有的太守府位于城南的偏僻角落,离闹市甚远。济北是座小城,江有倾尽全力tān u受贿外加lè su一当地富豪也没捞到多少钱财,宅院不大只图个清静。此时的太守府外空无一人,里面却是歌舞升平,这亦是给周临储靖创造了大好机会。

来到太守府门前,两人对视一眼,纵身越过围墙跳进府苑。江有会客的正厅在围墙几十步外的地方,里面宾客满堂,江有正和董卓的使者相互敬酒,直到周临与储靖刺死厅前几个守卫闯进来才猝然察觉,惊愕万分地说道:“是是你们!你们来做什么!”

“把老师还给我们!”周临与储靖怀着十足的怒气,刀剑破空劈翻试图近身的数个守卫,异口同声地吼出了这句话。江有的太守之位毕竟不是白来,况且还有朝廷的使者在此,他很快镇定下来,喊道:“区区两人也敢闯我太守府,济北五虎,给我杀!”

说是济北五虎,其实只剩下四虎,因为厉鹰早已经死在监牢里。不过四个彪形大汉从左右鱼贯而出,刀枪斧棍齐出,亦是气势逼人。然而周临与储靖并不是易与之辈,几乎没有半分退缩地分向迎击。一刀一斧砍向周临,而他却只是提剑横格,斩蛇剑毕竟是绝世利器,兵刃相接的那一刻,刀斧齐断,两虎还没来得及惊诧,就被周临挥剑砍下头颅,命绝当场。

储靖并没有斩蛇剑那样的神兵可以倚仗,他只是侧身躲过迎面而来的长枪,握住身后的铁棍,像周临当年对付方松一般将那使棍人拉到近前一刀斩杀,接着又追上心怯欲逃的使枪人补了一刀,手段利落,杀得比周临还快。济北五虎至此已悉数身亡,周临抬头怒视江有,眉头紧锁成一个川字型,目光犀利得能shā rén于无形,他再次问道:“把老师还给我们!”

“来人,快来人!拦住他们,拦住这两个疯子!”江有彻底慌了,顾不得什么体面的他一边呼救一般仓皇而逃。就在此时,他身后的屏风里跳出一个大汉来,一脚踢在他脸上。江有的身子像离弦的箭一般直飞出去,落在周临脚边。

“喂喂喂,公烈,都跟你说下手轻一点,踢死了他我们还怎么救老师啊?”听外传来轻佻而又熟悉的声音,无需多想也知道是冉为。而方才踢翻江有的人,自然是翟燎。再加上冉为身边的郑誉,三人两前一后,计划得比周临和储靖要周密许多。

周临左右看了看冉为c郑誉和翟燎,神情复杂地挑了挑眉毛,问冉为道:“你不是说要把他们两个劝回来的么?”

冉为闻言长叹一声,满脸被逼无奈地说道:“这不一张嘴说不过两张嘴么,何况他们还有四颗拳头。话说回来,你不也违背了自己下达的命令了么?”

“现在不是逞口舌之快的时候了,”储靖说着俯下身子,刀指江有问道,“说,我们的老师呢?”

江有此刻仍旧惊魂未定,看见储靖的刀尖才回过神来,说出了让在座众人都惊诧万分的dá àn:“他他刚才还在这呢!我把他提上来正要审讯,可你们老师百里太一他根本不是凡人!他说什么陪我演到这里就够了,然后化为一道青烟飞走了,我还正要派人去追查,你们你们”

“哼,百里太一果然和妖道张角有勾结,他化成青烟,就是张角的妖术,他是反贼!你们都是反贼的弟子,都得死,都得死!”与此同时,被郑誉逼问的使者也狂笑着说出与江有同样的dá àn。周临虽然将信将疑,但还是示意两人杀了江有与使者。事已至此,多留一人就是多一份危险,席间的宾客早被五人灭个干净,再加上周临等人的沉默,整个正厅,乃至整个太守府陷入死一般的沉寂,恍如傍晚时的衡天书院。

“我就说嘛,咱们老师神通广大,怎么可能会被江有这种小角色抓住。他一定是有什么要紧事要办,所有才借故离开我们,还真是被他耍了。”此时还开得起玩笑的,大概只有冉为了。他拿起刚刚被自己杀死的宾客桌案上的一颗苹果,自顾自啃了起来。周临内心挣扎一下,对翟燎说道:“公烈,傍晚的时候我话说重了,我向你道歉,希望你不要在意。”

翟燎闻言哈哈大笑,答道:“我才是要道歉的那个!清明,你才坐上老大,我就当众驳了你的面子,对不住啦!”两人就是这般默契地和好如初,储靖心知该是如此,笑道:“你们两个,真是天生的冤家!”

“不过现在,我们还是要先逃命的吧?”向来谨慎的郑誉提出了自己的一律,周临低头思索一阵,说道:“的确。此地不宜久留,我们犯了这么大的事,董卓早晚要追杀。在一起也不安全,我们分开逃。我先回去通知大家,你们快走吧!若是有缘我们反董联盟见!”

周临是这里毋庸置疑的领袖,况且他的话合情合理,四人没有反驳的理由。可以一提到分别,五位少年无一例外地沉默了下去。周临深深凝视着眼前四人:储靖c冉为c翟燎c郑誉,都是自己心底认定的兄弟。

既然是心底认定的兄弟,又如何不能成为真正的兄弟!

“离开之前,我们结拜吧!”

不情之请脱口而出,让周临意外的是,五个人居然心有灵犀地同时说出了这句话。相视而后大笑,少年们拿起身后桌案上的酒杯,斟满杜康,围成一圈,将美酒举过头顶。

按照他们在各自时代的出生年月,最大的是周临,然后是储靖c冉为c翟燎,最末是郑誉。五人对彼此的了解早已深入骨髓,由周临打头,痛快喊道:

“我,周临!”“储靖!”“冉为!”“翟燎!”“郑誉!”

“我等五人,虽身不逢此世,然迂回辗转,终于此世相识相知,当浮一大白!”

“前路困顿,我等愿结为异性兄弟,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

“共饮此杯,我等将一腔热血碰撞交融,永不离弃我怎么感觉这句怪怪的?”

“管你是皇天后土还是牛鬼蛇神,就拜托见证我们的誓言吧!”

“若违此誓,人神共愤,天诛地灭我是不是乌鸦嘴了?”

皓月当空,群星璀璨,五位少年痛快饮下杯中佳酿,将千言万语融入美酒与热血当中,今日他们是兄弟,今生他们就是兄弟!

没有其他人见证这场交杯结义,也没有任何人会预料到,今夜结为兄弟的五人,日后会成为某座大旗下不可撼动的五座巍峨高山,稳稳把持着天下的走向。

或许他们在今后的漫长岁月中会争吵,对立,诀别或分离,但那份坚不可摧的信任始终沉淀在每一个人的心底。无论最终还是最初,他们都未曾放开彼此紧握的手臂。

而就在此时,太守府外传来一阵嘈杂的脚步声。周临流着冷汗回头望去,却看见府门在受到猛烈撞击后轰然倒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章十四 济北易主 此时离他们闯进太守府只有区区一刻钟的功夫,翟燎虽然没有屠戮妇孺,但在把在他底线之内的人统统拍晕。周临等人不知道追兵因何而来,也不知道太守府是否已经被团团包围,只觉一场恶战正猝然毕竟,个个提刀握剑,准备迎击。

大门洞开,两侧闯进来一队训练有素的黑甲士兵,然而储靖认得出来,这不是济北的守军。更让他瞠目结舌的是,紧随黑甲兵之后而来的,是一群穿戴不一的家丁,刚刚在大牢里见过的黄巾残党,甚至还有拿着镰刀锄头的平民百姓。四拨人马簇拥着十个少年信步走来,走在最前的那名女子一袭广袖白衣,飘忽若仙。身旁的少年青蓝长衫,风度翩翩。跟在他们后面的,有陈流c佘闻人c邹瑾之c徐归兮衡天众没有来夜袭太守府的,悉数在此。

虽然摸不着头脑,但周临总算松了一口气,同伴们领着这么一大帮人来到这里,显然是增援。虽说他们的行伍严整与自己的寥落狼狈对比鲜明,场面略有些尴尬,但他还是硬着头皮上前说道:“哟,九渊,是你们呀!从哪拉来这么一大帮人的,也不早跟我说?”

“你还有脸问,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改掉一遇大事不动脑子只动气的毛病,真让人不省心!”陈讽并不回答周临的问题,而是劈面数落起了自己的首领。自从认清这个让自己由衷佩服的同门骨子里有多不靠谱之后,陈讽对周临的态度就没好过几次,不过内心里还是认他这个老大的。而周临虽然为人随和,但除了赵瞳歌外,还就怕陈讽和佘闻人这一对文武翘楚,面对陈讽的指责,他也只好打着哈哈说道:“有你替我动脑子,我不也就省了这份心了么。你说对不对?”

这句奉承对陈讽而言并不管用,他双唇轻启正要继续发怒,处事圆滑的陈流连忙上前说道:“是这样的,老师在济北城外五十里一处荒废古堡中阴养着一批私兵,有千人之众,由一个叫做陈到的人统领,名曰影锋。这些年老师外出会友,多半是去训练这批精锐之师了。我在创立影流之后,部众渐渐发现此事,通报于我。不过我觉得既然老师不愿意让我们知道,总归害不了我们,倒不如心照不宣。傍晚的事一出,我和九渊第一时间向陈到求助,就把影锋带到这里了。”

陈流话音刚落,黑甲影锋中走出一个头领模样的人,束发马尾,一袭浓墨轻铠融入重重夜色,剑眉星目,面若寒霜,俊秀而又沉稳,上前抱拳说道:“在下陈到,衡天奉使,影锋统领。主人最后一次离开,嘱托我一旦有尖嘴猴腮名叫陈流的人到访,就随他过来,尊衡天众周临为主。少主在上,受陈到一拜。”

陈到说话时语气平淡,脸上毫无波澜,然而讲到最后,猝然一跪,使周临连忙伸手扶起。对于陈到这个人,周临可谓既陌生又熟悉。三国史中,此人曾留下姓名,却没有留下chuán qi。他是刘备身边的近卫,率领精锐部队白毦兵。由于职务的特殊性,陈到的一切信息均被刘备封锁,就连魏吴两国的君王,曹操与孙权也只闻其声,未见其人。

陈到没有在史书上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但他身份的神秘却留给后人无限的遐想。如今,他作为百里太一暗养的私兵影锋统领,自称衡天奉使,成为了周临的部下。似乎从此刻开始,衡天众已经悄然改变了历史的某一环,至于之后会牵动多少齿轮,还不得而知。

周临很想知道衡天奉使是什么意思,但如今局势未明,他也不便多问。周临指了指徐归兮身后来势汹汹的百姓以及王芷兰身后的家丁,又问道:“他们又是哪里来的?”

徐归兮上前几步,凑到周临脑袋边上低声耳语,说:“这些都是我们三龙神教的教徒,当时情势危急,瑾之劝我发动他们逼江有放人。我本来只是死马当活马医,和闻人瑾之潜入城里和几个长老商量,没想到顷刻间就拉来了数万人。这还只是一小部分,剩下的都堵在济北军营里面呢!”

王芷兰的回答倒不避讳,直截了当地答道:“江有在济北处处鱼肉百姓,还对本地的富商大贾敲诈lè su一。我知道那些大户人家对江有素有隐恨,就带着炀舞和采薇去各家游说,痛陈利害。你也知道我之所学中有巧辩一技,如你所见,这就是从他们那里借来的人手。”

虽然周临没问,但赵瞳歌还是例行公事地说道:“江有不是说过老师勾结张角的么,这一点老师亦有承认。于是我觉得这些黄巾残党有些利用价值,就和昭锦一起去你们屠杀过的监牢把张天师给请了出来,仅此而已。”

事实上,周临此刻更想知道赵瞳歌是如何被自己一手刀拍晕后这么快醒来的,但看见少女明净双眸射向自己的锐利目光后,还是决定将这个问题缓一缓。而就在此时,之前有数面之缘的黄巾道士行礼说道:“太平道张角,见过周小兄弟。”

张角!当今世上,没有第二个人会叫做张角,也没有第二个人敢叫做张角。再加上这身打扮,这一身份,周临不用多想也知道此人是谁。可当年那个一手操纵黄巾起义,将整个大汉江山搅个天翻地覆的大贤良师张角,不是早就应该病逝于河北巨鹿了吗?张角显然是看出了周临的疑虑,微笑说道:“贫道确是张角,至于我为何存活至今,还是等一切尘埃落定后,再作解释。”

虽然好奇心作祟尤甚,但当务之急还是要把局势稳住。周临沉着点头,对张角的话表示赞许,又问道:“那么,现在我们要怎么做?”

众人并不回答,而是目光齐齐望向陈到。陈到从怀中取出一块木制阴阳鱼——与青天命玉一模一样,只是由松木所制,幽香弥散。看到木阴阳鱼,周临的神经紧绷起来,意识到陈到接下来要说的必定是至关重要的大事,侧耳倾听。

果不其然,陈到一开口便是惊天的大事:“所谓衡天奉使,是为衡天众的侍奉之人,亦是主人意志的传达者。衡天众首领周临,我谨以衡天奉使的名义,向你传达主人的第一步指示:拿下济北,自立太守,举起义旗,反抗董卓!”

如果说前两句是大势所趋的话,那后两句就几乎越过了所有人的意料。以区区一城对抗坐拥半壁江山的董卓,无异于以卵击石。不过既然是百里太一的指示,自然有他的道理,周临决心照做。沉吟一阵后,周临抬起头来,嘴角上扬,露出众人最为熟悉的自信笑容,说道:“明白。”

“九渊,拿下济北,我们还需要控制哪里?”兵贵神速,周临立刻开口问起陈讽。只见陈讽不慌不忙,伸出一只手掌,说道:“如今我们所拥有的,是半座济北的民心,满城豪强的支持,训练有素的军队,以及太守江有的首级,唯一欠缺的,就是济北本地的两千守军。为今之计,就是前往济北军营,要么招安,要么全歼,总而言之,拿下他们。”

“半座济北的百姓已经受归兮的指引,堵在军营的门口了。事不宜迟,迟则生变,我们现在就拿着江有的首级和太守的印绶,前往军营吧。闻人,去把江有的首级割下来。郑誉,去里屋取来印绶。”赵瞳歌一声令下,佘闻人已经走到尸骸枕藉的正厅,利落地割下江有的首级,像拎坛酸菜一样提到周临身边。周临接过首级,挂在斩蛇剑上。没过多久,郑誉也手捧着玉刻金雕的印绶,递给周临。万事俱备,周临环视眼前由各方势力组成的联军,放声吼道:“出发!”

济北城西的军营,本该是换岗协防的时辰,大门外却挤满了数万百姓。按照徐归兮的吩咐,百姓们什么都不说,静坐示威。没有太守的指示,都尉头领秦应和其他几位都尉都不敢对半座城池的百姓动手,只是陈兵对峙。夜色渐深,原本安静的人群骚动起来,百姓队伍的末尾传来了“教主”之类的呼声,秦应眉头微蹙,似乎明白来者是谁,绞尽脑汁思索着对策。

很快,示威的百姓们分成两群,似乎在为什么人让道。人群的尽头露出星星点点的火把,十几个少年带领着一群由私兵c百姓c家丁和黄巾残党组成的联军信步而来。秦应拔剑在手,身后的几名都尉也执起u qi,随时准备作战。

联军渐渐逼近,在营门前停下脚步。为首的那名清秀少年神色冷峻,抬起双手,亮出手中之物。他左手是太守江有血淋淋的首级,右手是华光四溢的太守印绶。还不等秦应惊呼,少年已经喊道:“我是衡天众首领周临,前司空百里太一之徒,太尉诸葛参商之子。济北太守江有,勾结叛贼董卓,图谋不轨,已然伏诛。我奉司空之命接收济北,继任太守,汝等速速缴械投降,请勿自误。”

喊话的人,自然是周临无误。数个时辰之前,还是江有在称百里太一为逆贼,数个时辰之后,就是百里太一的弟子在称江有为叛贼。因果循环,库容轮转,报应诚然不爽。看见自己效忠的太守已死,都尉中已有人咬牙切齿,正要动手,却看见周临身后的徐归兮高举右手,露出金光闪闪的三龙手环。那手环是王昭锦特制,纯金打造,三颗龙首雕刻其上,怒目圆瞪,威光摄人,是三龙教主的信物。徐归兮气沉丹田,高声吼道:“三龙教教主徐归兮在此,奉三龙大神的旨意,命令我教教徒立刻缴械,如有违抗,天理不容!”

就算是军士,也不过是凡人。就算是军营,也会有人信教。徐归兮此言一出,顷刻间就有一半的士卒弃械跪地,都尉们也跪了几个。这情形无异于雪上加霜,秦应正暗自叫苦,已有都尉挥剑砍向倒戈者,怒吼道:“太守待尔等不薄,你们居然为了区区邪教背叛于他!看我这就为江大人清理门户!”

金戈披风,长枪破空,正要肃内的都尉惊恐地看着自己的胸口,那里多了一个骇人的血洞,鲜血淙淙流了出来。而他的身后,正倒插着一杆长枪。都尉伴随着自己凄厉的惨叫声骤然倒地,有三名同伴悲愤交加,怒吼着冲向凶手。佘闻人不慌不忙,伸手接过影锋递来的三杆长枪,一齐掷出。如同迅雷划过,所到之处又多了三具尸体,死不瞑目。

仍旧站着的都尉和士卒们都多少有些腿软,周临见时机成熟,再次问道:“还有不服的吗?”

四名都尉的下场摆在那里,剩下的士卒们连忙丢了兵器,跪地讨饶。几名都尉面面相觑,也顿首投降。秦应长叹一声,似乎下了一个无比艰难地决定,缓缓屈膝,用极低的语调说道:“我等愿降!”

周临回头看向陈到,对方很快会意,带领着影锋去控制住投降的守军。诛杀四人,就招安了两千名甲士,事情发展到这里,似乎都很顺利。不过一切的一切远远没有这么简单,小胜的笑容在郑誉脸上稍纵即逝,他放低声音,问周临道:“大哥,接下来,我们要做什么?”

听到这话的周临长长地伸了一个懒觉,回头冲众人狡黠一笑,说道:“回太守府,好好地睡上一觉。”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章十五 初吻 清晓鸡鸣,一缕晨光悄然洒落济北。动乱已过,太守府中的周临起身穿好衣服,对着镜子顾影自怜一番,确认今天也是个美男子之后推门迎接这满园秋色,心情大好。

其实周临本不必起这么早,不过想起昨晚赵瞳歌除了公事以外,一夜都没有和自己多说一句,他心里断定少女定是生气了,便赶在她平日方醒的时候去道歉。太守府的院落优雅干净,隔间还传来翟燎阵阵雷霆般的鼾声。昨夜控制济北之后,江有的家小和仆从被安置他出,整间府邸如今只剩下衡天众和执勤的几十名影锋,倒是清静。

赵瞳歌的屋子坐落在另一处院落,周临绕了好些时候才找到。赵瞳歌的作息极有规律,不论昨夜何时入眠,第二天都会在此时起床。轻轻扣门,周临深吸一口气,柔声唤了一句:“瞳歌,是我。”

里面的少女沉吟一阵,淡淡说道:“进来吧。”

推门而入,心心念念的佳人正端坐在与房间一门之隔的池塘边梳妆。此时的赵瞳歌只穿一件洁白无瑕的睡袍,薄如轻纱,若隐若现透出玉琢般的玲珑酥背。周临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饶是他与赵瞳歌朝夕相处三年,这般香艳场面还是第一次见到。不过他倒暂时不敢有什么非分之想,径直走到赵瞳歌身后,怯生生地说道:“瞳歌我来道歉。”

“哦?你何错之有?”赵瞳歌反问一句,仍旧低头面对池水梳妆,不看周临一眼。周临心知她有意作弄自己,硬着头皮说道:“昨晚我怕你跟我去会有危险,就自作主张拍晕了你,恐怕又犯了你的禁了吧?我认错,你怎么罚我都行,只要别冷着一张脸。”

赵瞳歌冷笑一声,转过身来,正视周临说道:“你以为我是你一手刀就能拍晕的弱女子啊?你那一下顶多让我头昏一阵,我是怕你诡计被拆穿太没面子,才装睡的,白痴。”

这一句乍一听好像是有心给周临台阶下,但其中的玄机只有他自己知道——如果说赵瞳歌是在装睡,那周临趁机亲她那几十口时,岂不也是清醒的?周临不敢胡乱猜测其中虚实,试探性地问道:“啊?那我走之前”

一语未罢,赵瞳歌已梳洗完毕,起身向房间里走去,边走边说道:“嗯不过我这后颈还是酸痛得很,要是有人给我捶一捶就好了。”

“我来我来!”明摆着的台阶,周临要再不借坡下驴,就真是蠢透了。赵瞳歌坐在床边,周临跪坐在地板上,掐准力道为她àn 一后颈,生怕一点不和少女的意,就又要翻脸。赵瞳歌望着因紧张而额角流下冷汗的少年,觉得煞是好笑,不由得多看几眼。

周临一边àn 一一边窃喜,欢腾二字都写在了脸上。忽然之间,赵瞳歌俯身低头,猝不及防得将樱唇贴上周临的嘴角,轻轻一吻。

这是两个人的初吻,很轻,很柔,赵瞳歌只是蜻蜓点水般吻了一口,就及时收了回来。正视周临惊喜交加的眼神,赵瞳歌淡然说道:“两清了。”

周临很快反应过来刚才发生了什么,他很快冷静了下来,却有冷静不下来。狡黠一笑,周临双手捧起赵瞳歌的脸颊,又一次吻了上去。虽说没有经验,但毕竟有冉为这个身经百战的风流鬼时常传授,周临多少还是了解些技巧。赵瞳歌挣扎不得,也无心挣扎。她聆听着周临浓重的呼吸,感受到他的舌尖轻轻撬开自己的皓齿,像匹脱缰的野马般肆意进攻着口腔,她连战连退,心却像小鹿乱撞般不知所措。

两人的舌头交织缠绕在一起,周临贪婪地吮吸着赵瞳歌香甜的唾液,脸颊像被蒸熟一样扑红发烫。这一吻持续了很久,直到两人唇齿间的空气交换得所剩无几,周临才满心不甘地放开。赵瞳歌的脸红得像天边的朝霞,她羞赧的眼神对上了少年意犹未尽的目光,从中读出了什么,随后便是啪得一声清脆的响声。

“以后再说。”赵瞳歌佯怒着裹紧睡袍,别过身去背对周临,留下他一人趴在地上捂脸凌乱。这一记耳光下手格外地重,满怀着少女被占尽便宜后的恼羞成怒。等周临终于把脸颊揉得恢复一点知觉抬起头时,赵瞳歌已穿好衣衫,依旧是那一身她与自己都爱得深沉的素白衣裙,美得不可方物。

挂着那副翻脸不认人的冷漠神色,赵瞳歌淡淡地望了周临一眼,说道:“去正厅吧,今日还有许多事要去办,别让大家等急了。”

周临连滚带爬地追上走出门外的赵瞳歌,一把牵起她温软的纤纤玉手,凑近她耳畔轻柔说道:“瞳歌,我喜欢你。”

“早就知道了。”赵瞳歌没有抗拒,仰起脸迎上满天和煦的晨光,露出难得的幸福笑容,说道:“我也是。”

柳暗花明,周临与赵瞳歌紧握双手来到太守府正厅。人手不足,影锋身兼多职,早已把昨夜的血案现场打理得一尘不染,让人看不出半点瑕疵。正厅此刻站着十几个人,不仅是衡天众全员到场,还有衡天奉使陈到,已经大贤良师张角,显然是有大事要商议。

见周临与赵瞳歌进来,衡天众的少年们都展露出了极力掩饰却又无比明显的笑意,储靖第一个按捺不住,调笑道:“事情办完了?”

周临心里咯噔一下,不知刚刚才发生的事情如何被他们知道,只好装疯卖傻地问:“什么事情?我刚出门就遇见瞳歌,然后就一起过来的啊。”

“别装了,影流可是无处不在的~”陈流说着露出得意的笑容,众人也再控制不住自己,爆发出雷霆般的大笑,还不时挑逗几句。周临自是无甚所谓,他回头看看身边的少女,却见赵瞳歌脑袋上都气出青烟来,握手成爪愠怒说道:“陈流,信不信我现在就解散了你的影流,还不闭嘴?”

听了赵瞳歌这话,陈流立马吓得屁滚尿流,半步话不敢多说。周临见他闭嘴,微笑着走到陈流身边,拍拍他肩膀说道:“瞳歌吓唬你呢,影流必定不能解散,不过我有些别的想法。陈到,影锋的本职是暗卫,我没猜错吧?”

诚然,影锋黑甲蒙面,u qi非刀即剑,再加上陈到这个冷若冰霜的统领,周临一眼便猜出他们是暗卫。陈到果然点头承认,周临踱步至太守的座椅,以一副睥睨众生的神色说道:“这样吧,现在将影流和影锋合并,称为暗影,由陈流统领,陈到辅佐。我会给陈流一个名义上的虚衔,但他的本职是暗影,专门从事暗杀c谍报c私刑之类见不得人的勾当。至于陈到,我决定隐匿他的身份,乃至隐匿整个暗影,让暗影成为衡天军一柄无形的利刃,意下如何?”

“我无异议。”陈到第一个应允,身为衡天奉使,他的天职就是服从。陈流意识到周临这是在整他,但看见首领乃至同伴们殷切的眼神,只好扶额叹道:“这锅我背,我背行了吧。但是清明,你不会让我也去住那座破古堡吧?”

周临的回答只有四个字:“你认为呢?”

陈流大呼不公,可惜没有人理他。郑誉低头沉吟一番,疑惑道:“大哥,这样的话,我们在城中岂不是没有自己的人马了,这样会不会很危险?”

周临闻言摇头否认,说道:“不,昨晚我是看出来了,济北军中肯为三龙教弃械投降的至少有三分之一,只要归兮多去军营走走,不怕他们不心悦诚服。不过剩下的那些,上至秦应,下至一兵一卒,都还不能信任,这就要看我们的本事了。云律,这里数你最懂统兵,我给你与秦应一样的都尉之职,要你在最短的时间内,军中威望超越秦应,可能做到?”

接到兄长的命令,储靖高昂头颅,目射耀光,露出一副云淡风轻而又势在必得的自信,语气铿锵地答道:“轻而易举。”

得到储靖的保证,周临如同吃下一颗定心丸,接着说道:“话说回来,关于老师交给我们反董的任务,在我看来,现在想要和他正面对抗仍旧是以卵击石。那么为今之计,还是要静待时机,等到天下群起讨董,我们再以一镇诸侯的身份参与,建功立业。另外,我们杀了董卓的走狗江有和使者,他必定勃然大怒,举兵来犯也是迟早的事。张天师,我们还需要你的力量,能否暂且留下啦,助我等一臂之力?”

周临与张角,原本并无交情,只是知道他与百里太一是故知,所有下意识地信任。不过张角似乎并不情愿,微微摇头,说道:“周小兄弟的难处,贫道是知道的。不是贫道不解人意,只是现在整个济北都知道贫道是黄巾残党,甚至知道贫道是张角,黄巾党和太平道的名声早已经臭到骨子里去了,贫道留下,只能为诸位增加内乱的风险。依贫道看,我等还是先行离开,去处理一些黄巾军的私事,诸位解救之恩,他日必报。”

周临闻言沉默,徐归兮倒是对这个忽悠不,宗教界的老祖甚是感兴趣,也不管是不是他人,口无遮拦地问道:“那张天师,你要处理的私事,是什么呀?”

提到自己的事,张角似乎回想起了什么痛苦的往事,双目紧闭,握拳出血,说道:“徐教主可知,张角如何苟活到今日?”

“当年贫道黄巾起义,本来是想要为天下万民讨还公道,谁知用人失当,酿成大祸。何进张榜招兵后,各路诸侯群起而攻我,黄巾军兵败如山倒。穷途末路之际,我的两位弟弟为了保全贫道,诓我服下假死的药丸,可保五年形同死尸。两位弟弟对外宣称贫道病逝,送我去终南山遁匿,黄巾军也逐渐覆灭。五年之后,也就是一年前,贫道苏醒,两位弟弟,已惨死于四世三公袁绍之手。”

说到这里,张角已是声泪俱下,令人动容,他接着讲述道:“贫道两位弟弟死得太惨袁绍先是将他们俘虏,折磨了七天七夜,随后千刀万剐,直到最后一刀,才致性命。两位弟弟不知承受了多少屈辱痛苦,贫道仅是耳闻,已痛不欲生。如今我已无天下之志,所欲所求,唯有穷余生之力,找那袁绍报仇雪恨,告慰二弟在天之灵。”

生逢乱世,就必定会亲眼目睹,乃至亲身经历无数国仇家恨。张角身为乱世的始作俑者,也不能走出这个怪圈。听完张角的故事,衡天众俱是唏嘘不已,只有周临想到了别的什么,问道:“恕我直言,张天师,如今祸国者乃是董卓。而众所周知,袁绍在洛阳对董卓拔剑相向,与他分庭抗礼。现在的袁绍,于天下有大功德,不知张天师可否暂且隐忍,待董卓伏诛,再图fu ch一u?”

清楚历史全貌的周临自然知道,袁绍不久之后就会出任反董联盟的盟主,率众破虎牢取洛阳,此时的他,还不能被张角妨碍。张角似乎也窥探出几分天机,点头应允道:“贫道明白,此时的袁绍于天下人尚有大益。贫道不能为一己之私,祸害天下人。我会静待时机,倘若袁绍他日站在天下人,乃至衡天众的对立面,我张角一定会去寻他,报那国仇家恨!”

张角深明大义,周临也赞叹不已。正要告别,张角却从怀里取出一本泛黄的书册,递给徐归兮说道:“这本奇书,乃是贫道早年受仙人所赠,于修道之人大有裨益。如今我已无此志,就将此书转赠徐教主,权做报恩,望阁下善用。”

接下那书,徐归兮立刻两眼放光,只见书的封面大书四字:《太平要术》。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章十六 军中立威 《太平要术》其书,自黄巾起义之后可谓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张角之才经天纬地,皆出自此书。如今他将这书交给徐归兮,可谓是胜过十万雄兵。徐归兮捧书在手,眼神呆滞,似乎还没有从这天大的惊喜中走出来。

张角见状欣然一笑,继而说道:“贫道得此奇书,却未得善用,使天下百姓蒙尘。徐教主身为后起之秀,还望借此襄助衡天众,固国安邦。”

徐归兮依旧毫无反应。

张角诧异起来,盯着徐归兮连叫了几声徐教主,也未得到回答。衡天众们都知道下一刻会发生什么,果然转瞬之间,一声癫狂尖叫破空而出:

“啊——”

每当徐归兮情绪失控之时,都会放声尖叫,音量堪比万人之众,同伴们也是见怪不怪。只见徐归兮又紧紧拽住几乎被震破耳膜的张角,拼命摇晃他的身躯说道:“谢谢!谢谢!谢谢!张天师,你真是个好人,我一定会好好研习这本书的!太平要术,这可是太平要术啊!哈哈,啊哈哈哈,啊哈哈哈哈哈哈哈!”

等张角终于适应的徐归兮的疯癫,才尴尬地挣脱她的束缚,行礼说道:“既然如此,贫道就告辞了。来日方长,诸位后会有期!”

周临等人起身欲送,张角却摇手拒绝。转身出门,只留下一袭青黄残影与一曲狂歌:

凤兮凤兮,何德之衰;往者不可谏,来者犹可追。凤兮凤兮,何德之衰

这是春秋楚狂人接舆的狂人歌,张角稍加改词易曲,便是另一番深意。周临聆听着渐行渐远的歌声,沉思着品味其中万千韵味。就在这时,赵瞳歌开口说道:“阿临,是时候该兑现,当年在狂神部的诺言了吧?”

赵瞳歌提到的诺言,众人都不知道,然而周临却心如明镜。三年前在狂神部,他与赵瞳歌月下交换彼此心愿,曾许诺会全力支持赵瞳歌争取女权。如今济北已尽在掌握,周临的确早有打算,于是他顺理成章地说道:“瞳歌,女权之事我懂得不多,能支持到你的也不多。从今日起,我就设立女事馆,由你担任馆丞,此后衡天军的势力扩展到哪里,你的女事馆就扩展到哪里。至于女事馆如何运行,如何宣扬女权,就要看你自己,你需要的一切支持,我都会倾尽全力。另外,你的从政之才也不能单单用在女权上,济北,乃至今后的衡天军内政,你仍要和我一同操劳,行吗?”

没有恋人之间的你侬我侬,周临在和赵瞳歌论及此事时,也是公事公办的严肃,这恰恰说明了他对少女理想的尊重与支持。赵瞳歌心照不宣,肃然说道:“明白,我也会全力支持你的理想。我们的道,本来就是要相互扶持走到最后的,不是吗?”

无需多言,周临对赵瞳歌投以怜爱的微笑,两人对视许久。邹瑾之啧啧连声,说道:“啧啧,看来我们是要出去了,在这里会打扰瞳歌姐和清明的~”

赵瞳歌见证揪着邹瑾之的耳朵,说道:“别想跑,还有一件事,那就是你们每个人,都要各司其职。阿临给予你们不逊于男子的地位,就给我向天下男子证明,你们的能力也不逊于任何人。只有这样,才能赢得尊重,我的工作才会更好进展,听见没有?”

听了赵瞳歌此言,七名少女深感责任重大。毕竟都是女子,就算想法没有赵瞳歌这般激进,女权思想也早已在内心里生根发芽。于是她们齐齐或抱拳或作揖,对心中的女子领袖赵瞳歌行礼说道:“是!”

接下来,就是对于武人们非常重要的一件事——取兵器。济北军械所的兵器大多是凡品,莫说挑剔的佘闻人,连邹瑾之都看不上。好在王昭锦所学还有一项就是铸兵,早膳过后,她就去军械所支起高炉,锤炼兵器。小小的身躯抡不动大锤,就由翟燎代劳,王昭锦则负责定型的小锤,在阵阵浓烟中开始铸兵。

最先打造兵器的是储靖,他的要求很简单,就是要一杆六十斤重的青龙刀。王昭锦用上最好的材料,与翟燎挥汗如雨。百里太一传授的铸兵术何其玄妙,两人很快铸造出一杆威风凛凛的大刀,储靖甚为满意。冉为与邹瑾之要的都是长枪,只不过后者在暗器方面造诣颇深,死皮赖脸地讨了许多杂七杂八的飞刀。郑誉求取的是双枪,虽然冷门但却是他之所长。到陈炀舞手上的是一柄近七十斤的狼牙棒,彪悍的女人偏爱彪悍的兵器。时近正午,翟燎为自己铸了一杆大斧,足足八十斤重,看得出非常适合他。

等翟燎铸成大斧,才发现佘闻人已经在门外静候多时。王昭锦问她想要什么,回答只有两个字:“长矛。”

没有太多要求,王昭锦与翟燎不多时就交给佘闻人一杆长矛。佘闻人拿在手上掂量一会,扔给身后的部下,说道:“太轻,顶多当标枪用。”

要不是打不过,翟燎当时就能和佘闻人动起手来。原来她不是没有要求,而是懒得说要求。两人只好照着铸了一杆长矛,六十斤重,对于矛这类细长兵器来说已经是奇葩了。谁知佘闻人接过去,仍旧不满意,说道:“这杆标枪比上一杆略好,作矛,不行。”

“闻人姐,你到底要多重,说清楚好不好,别再折磨我了!”王昭锦几近崩溃,泪眼朦胧地说道。佘闻人听取了她的意见,但自己对重量实在没有什么概念,于是拿起翟燎的大斧耍了耍,心里便有了数,说:“比这个再重一半,就好了。”

王昭锦与翟燎登时明白,取来最为坚硬厚重的精钢,乒乒乓乓地打造起来。比翟燎的大斧重一半,那就是一百二十斤,这在长矛界是绝无仅有的,王昭锦为此甚至给长矛镀金镶银——虽然前面几位同伴的兵器也稍稍美化一番,但都没有这杆长矛认真。当银光闪闪耀眼如龙的长矛交到佘闻人手上时,连翟燎都有了一种神圣的仪式感。佘闻人虎虎生风地舞了几下,微笑着说道:“就是它了,多谢!”

望着转身就走的佘闻人,王昭锦与翟燎苦笑,感叹自己可算是能吃上午饭了。

时间稍稍向上追溯一段,却说储靖拿到心仪的大刀后,径直前往济北军营,完成周临授予的任务——军中立威。虽然昨日刚刚遭遇巨变,但秦应依然淡若止水,习武练兵如常,部下的几名都尉数番想要提及昨夜之事,都被他以眼神喝止。此时的秦应正在校场练射,箭靶在五十步外,只见他拈弓拉箭,箭矢呼啸而出,正中靶心。

五十步中靶,这在小城士卒眼里已是了不得的大事,尽管秦应本人眼里尽是淡然,但四周还是响起了雷鸣般的喝彩声。就在此时,远处忽然飞来一箭,不动声色地擦秦应发髻而过,如电光火石般刺穿秦应刚才射出的箭,稳稳钉在靶心上。

众将士瞬间惊呆,回头望去,却是储靖方才到场,骑马在辕门前射出一箭。辕门离箭场的箭靶足足两百步远,储靖一箭正中靶心,别说小城,就是放眼中原也没有几人能做到。将士们连喝彩都想不起来,一个个瞠目结舌,半句话说不出来。

不等旁人发问,储靖就马上抱拳施礼,说道:“在下储靖,衡天众之一,是周临太守新任的都尉,方才多有献丑,还望海涵。”

场上爆发更为强烈的喝彩声,军人是最单纯的生物,他们以力为尊,崇尚武者,有储靖这样的高手做新任都尉,自然无人不服。不过事实上,也还是有rén iàn露不喜之色,昨夜迫于佘闻人威压投降的几名都尉中,有一人高声吼道:“战场上瞬息万变,哪有站着射箭的道理,不知储都尉骑射如何?”

这句话说得一点没有水准,刚才秦应五十步外立射,这位都尉也照样扬声喝彩,比谁都高兴。秦应想要发难,已经是来不及,只见储靖一夹马肚,那匹枣红马飞也似得奔驰起来。眼看储靖离箭靶时远时近,他时而翻身背射,时而踏弓远射。弓弦响动五下,箭箭势如流星,都死命刻在靶心上,前箭射穿后箭,不论是力道还是准头都无可挑剔。

壮士为之癫狂,兵卒为之欢呼,策马骑射两百余步,这在他们有生之年是从未见过的事,能够追随这样的都尉,无人敢有异议。刚才那名都尉见折了面子,涨红着脸又说道:“不知储都尉武艺如何?”

昨天夜里,济北军已经领教了佘闻人的手段,但他们还是愿意自欺欺人的相信,那名目射凶光的女子只是标枪投得准罢了。更何况济北军那么多人,不会人人都那么强,那可真是没天理了。喊话的都尉孤注一掷,想要挽回一丝军心,而这正和储靖的意。只见他下马取了青龙刀,伸出一只手掌,问道:“也好,是一起上,还是一个一个来?”

储靖自信得有些自负,都尉们刚要争辩,秦应伸手拦住,说道:“手下人不懂事,储兄莫要和他们一般见识,秦应来与阁下切磋。”

秦应言辞谦逊,储靖虽觉得此人城府颇深,但还是有几分好感。秦应用的也是大刀,他教部下将刀递给自己,持刀行礼道:“请吧。”

两人各自挥刀摆出架势,对峙多时,秦应率先出刀,斜劈储靖右肩而来。军中切磋自然是要留手,但这刀一旦点到,便是输了。储靖不慌不忙,闪身躲过,同时青龙刀直刺秦应小腹。秦应连退数步,勉强脱身,眉头微微蹙起,两人在心态上已然高下立判。

双刀交织相错,储靖与秦应已相斗了三十回合。其实第十回合时,储靖已感觉自己能够拿下秦应,然而攻城为下,攻心为上,他有意收买秦应,处处手下留情,才让秦应撑到现在。站至此刻,秦应已力不从心,两掌虎口都在发麻,随时都可能丢掉长刀。旁人看不出门道,还以为势均力敌,几名都尉着急喊道:“秦哥,砍他,砍翻他呀!”

恰在此时,拿到长枪的冉为与邹瑾之赶到军营,听到都尉的喊声,邹瑾之嗤之以鼻,说道:“是不是瞎呀,那个谁秦应都要输到姥姥家了,云律在让着他呢,不懂就别乱说!”

“你!”都尉们本来就够烦躁的,再加上这个来路不明的小姑娘口出狂言,火气立马就要上来。储靖见邹瑾之和人冲突,只好结束这场打斗,猝然一刀挥向秦应胸口。秦应横刀来迎,却被储靖顺杆挑飞大刀,输得彻底。

军营里的注意力瞬间转移到两人那里,将士们连声喝彩,邹瑾之冲都尉们挤眉弄眼说道:“看见了吧,我家云律可厉害了,不服上啊!”那些都尉气急败坏,但事实摆在那里,无可奈何。

储靖微笑着安抚了败阵的秦应,对方自觉无脸,不发一言。接下来,储靖又与众将士排演了军阵兵列,轻松溃败了要求对阵演习的几名都尉。之后,储靖又组织将兵们上台比武,胜者升职受赏。冉为打擂连败数名都尉,邹瑾之上马隔着三百步骑射中靶,俱是赢得将士们无数掌声。

日上正午,军中生火做饭,秦应邀请储靖去大营用餐,他却朗声说道:“无论将军还是士卒,都是军人。一军同营,都是兄弟,何况为将者,战则身先士卒,和则与军同食。储靖自以为不比将士们尊贵多少,就留在这里,和大伙吃大锅饭即可。”

秦应无言以对,悻悻而去。储靖带着冉为c邹瑾之,以及后来抵达的郑誉陈炀舞坐到将士中间,吃着和他们同样的伙食,说着和他们同样的话题,王芷兰还亲自下厨做了几道菜,让他们一饱口福。正如储靖所说,军人是最单纯的生物,他们不仅崇尚力量,而且死心眼,只要对他们好,他们就会死心塌地。看见一军将士脸上佩服与欣喜的神情,储靖明白,周临所安排的任务,自己已踏出了最重要的第一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章十七 古堡倾心 就在储靖和众将士开怀宴饮之时,忽然身后一人轻轻拍了一下他的肩膀。回头望去,却是王芷兰手提一个锦盒,问道:“云律,你知不知道暗影驻扎的古堡在哪里?”

储靖低头思索一阵,说道:“我查看济北全图的时候,陈流曾为我指出过,记得位置的话,应该不难找。芷兰,你问这个做什么?”

王芷兰微微一笑,神情略带无奈地说道:“今天你们合伙把东来整到古堡去了,他可不是吃得惯苦头的主。我送盒自己做的午饭给他,也好让他宽心。还有陈到,他虽然忠诚不善言辞,但也是我们的同伴,就给他带一份吧。”

“呵,终究是你啊,最会关心人。好,古堡的位置就在”接下来,储靖为王芷兰指点了古堡的位置,离济北城三四十里的样子,快马加鞭一个时辰左右就能抵达。王芷兰婉拒了储靖为她备两个护卫的提议,自己借了储靖的枣红马,向古堡飞驰而去。

虽然本职是礼乐和外交,但王芷兰早在闲杂之时学了武艺和骑术,不过都不算精湛便是。骑行一个时辰不到,王芷兰便看见密林中若隐若现的森严古堡。摸摸手中的锦盒,里面的饭菜还是温热的,王芷兰欣慰一笑,下马敲门。

斑驳的石门发出沉闷的响声,可惜并没有人应门。王芷兰喊了两声东来,又喊了两声陈到,亦是毫无回应。无奈之下,王芷兰轻推石门,谁知看似坚实厚重的大门竟缓缓洞开。门后是阴森幽暗的甬道,尽头传来几丝光亮,大概是古堡的内部。王芷兰未及多想,径直走入甬道。

甬道由陈旧的石砖铺成,和大门一样有了年月,看来古堡里的一切都是原汁原味。王芷兰走了几步,仍旧没人迎接,自觉好笑,说道:“陈到也真是的,明明是秘密基地,居然连个守门人都没有,防备如此稀松”

话音刚落,王芷兰脚下的石砖沙沙响动。说时迟那时快,还没来得及惊讶,那石砖轰然抽空,王芷兰猝不及防,尖叫着直坠向深渊。

王芷兰从甬道直直坠向万丈深渊,就在此时,半空中忽然飞出一条绳索,呼啸着缠住王芷兰一只右脚,将她倒挂在半空。绳索缠得极紧,大概也是机关,再加上刚才踩空时右脚咯到石砖,王芷兰只觉得整个脚踝都被撕裂开来,痛的麻木。

一脚倒悬挂在半空,罗裙衣衫都掀起糜乱,半身春光乍泄。虽然不知会否被人看到,但王芷兰还是羞红了脸,难以抉择该不该求救。然而惊险之处远非止于此,古堡机关重重,倒挂在空中的王芷兰很快看到冥冥黑暗中有一排尖锐的竹箭想自己飞来,如果命中,那就是尸首分离的下场。求生使少女顾不得羞赧之心,惊叫着呼救道:“救命啊!快来人哪!”

“小心!”上空传来一声低吼,随后便是一名黑衣人从甬道攀着倒挂王芷兰的绳索直坠下来,一脚踢翻近在咫尺的竹箭,伸手搂抱住王芷兰,借力用轻功向上面飞去。

来人飞得极快,惊惧交加的王芷兰不敢睁眼,紧紧依偎在那人温暖的怀抱中,连他稳稳落地都感觉不到。

“芷兰xiǎ一 jiě,安全了。”王芷兰闻言才缓缓睁开双眼,面前是一张瘦削英俊如刀刻的脸庞,神情目光饱经风霜而又声色不宣,正是陈到。

陈到放下怀中王芷兰,单膝跪地说道:“属下失职,让芷兰xiǎ一 jiě受惊了。”

王芷兰刚刚从方才生死一刻缓过神来,目光瞥见自己带来的锦盒还落在地上,起身就要去捡。右脚忽然一阵刺骨的疼痛,王芷兰嘶嘶地倒吸凉气,捂着伤处shēn y。陈到小心翼翼地解开王芷兰脚上残余的绳索,只看一眼就笃定道:“是扭到了,属下带xiǎ一 jiě去我的房间上药。”

话音刚落,陈到便将王芷兰打横抱起,转身要走。王芷兰伸手拦住了他,指了指地上的锦盒,说道:“我过来这里,就是给你和东来送午饭来的,把锦盒也带上吧。”

陈到点头应允,欠身提起锦盒,抱着王芷兰消失在黑暗无声的甬道里。也只有他怀里的王芷兰才能听见,陈到不知是自言自语还是叮嘱地低声说道:“下次,请不要再做这般危险的事了。”

绕过重重机关,陈到将王芷兰带到自己的房间。陈到的房间与古堡其他屋子并没有什么不同,石砖铺就,陈设简单。王芷兰坐到他的床上,只觉得那床板坚硬如铁,好像没铺过被褥一般,觉得煞是好笑。

“请xiǎ一 jiě褪去鞋袜,不方便的话,属下这就回城中请来采薇xiǎ一 jiě。”虽然陈到如此请求,但王芷兰毕竟是两千年后来的天召者,思想不若寻常女子封建保守。她轻轻道了声不碍事,忍着痛脱下丝履罗袜,露出玉笋般娇嫩的右足来。陈到凑近细看,脚踝处已经肿胀青紫,不禁微微蹙眉。又跪下伸手极尽温柔小心地揉捏两下,方才说道:“应是没伤到骨头,但短时间内也是不能走动了。请xiǎ一 jiě先委屈待在这,属下为您找来伤药。”

身为武者,陈到房中自然会有不少专治跌打损伤的药膏,所有稍稍翻找一下就在柜子里找到。只见陈到屈膝跪在王芷兰面前,一手握着药瓶,一手摸些药膏在指尖,说道:“请xiǎ一 jiě权且忍耐,属下这就为您上药。”

王芷兰点头应允,陈到便拈指将药膏涂在她发青的脚踝上。指尖带着清凉的药膏游走在伤处,陈到的手法细腻,为了不弄疼王芷兰而格外小心,以至于额角都渗出冷汗来。王芷兰的姿色在衡天众里当属第一,国色天香与风华绝代之类的溢美之词用在她身上都毫不为过。然而这样一位倾国美人瘫在自己的床上,几乎任由摆布,陈到虽然照料有加却处处恪守主仆之仪,王芷兰暗自觉得这是难得的好男儿,盯着那张冷峻面庞看了许久,不觉脸颊绯红,许久才说出一句:“你好像很会照顾女孩子嘛?”

“小时候家里有个èi èi,顽皮得很,经常弄伤自己,每次都是由属下照顾,所以习惯了。”陈到淡然答道,一双眸子如静谧湖水般波澜不惊。王芷兰不禁起了兴趣,问道:“那你的èi èi现在在哪?”

“故去多年。”陈到说到这里,语调发生一丝不易察觉的变化,目光里也透着悲怆。王芷兰方察觉自己问错了话,正要道歉,陈到却似乎找到了难得的倾诉对象,竹筒倒豆子般继续说道:“七岁那年,家乡闹饥荒,饿死了许多人,爹娘把最后的食物留给了我和èi èi,就去了。可是两个孩子无依无靠,又能坚持多久,我和èi èi饿得头晕眼花,商量着出门寻些吃的,谁知刚走出院子,就晕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我才醒来,浑身一点力气都没有,更别提站起来。èi èi吓得小声抽泣,我就陪她说话,紧紧握着她的小手,给她安慰。两个人倒在家门的院子里,我时常会再度昏睡,只要一睁眼,不管èi èi是醒是睡,我都会给她讲故事,唱歌。心里存留着守护èi èi的信念,我不知坚持了多久。”

“就是在那最艰难的时刻,我遇到了主人。他骑在高头大马上,身后跟着几个仆从,问我要不要和他走。我求他先救我èi èi,他悲悯地指着èi èi摇头。我吃力地向èi èi望去,才发现不知何时开始,她已经断了气。”

王芷兰听得眼圈泛红,陈到却像是如释重负,长长舒了一口气,说道:“之后的事,xiǎ一 jiě大抵也知道了。这些年属下一直没什么机会向别人倾诉,xiǎ一 jiě肯听属下说这些,实在感激不尽。”

“没关系的。”药膏早已抹好,王芷兰拈起袖角,伸手轻拭陈到满额的汗珠,露出如春风般的笑容,说道:“以后有什么事,千万不要憋在心里。要是不知道对谁说的话,就来向我倾诉吧,我愿意听。”

“xiǎ一 jiě”王芷兰暧昧的举动让陈到诚惶诚恐,慌忙着想要躲避王芷兰的关怀,谁知却鬼使神差地紧紧握住那只寒玉般凉滑的纤纤细手。抬起头来,两人羞赧的眼神相撞,脸颊都红透到心底。

“哟,芷兰,我听说你来给我送饭,结果中了机关差点送命。不是我说你啊,下次不要这么冒冒”恰在此时,陈流推门而入,刚好看见执手脸红的一对璧人。片刻尴尬后,他向王芷兰与陈到投出一副我懂得的表情,提起锦盒就说道:“那个,我还有事,饭收下了,你们继续。”

“站住!”王芷兰厉声一喝,陈流不禁打了个寒颤,脚步戛然而止,然而王芷兰想说的甚为简单:“把午饭留一半给陈到,这是带给你们两个人的。”

陈流连声称是,慌忙将锦盒分一半搁在桌上,连滚带爬地逃了。王芷兰见他走远,浅笑对陈到说:“以后不用叫xiǎ一 jiě了,显得生分,喊我芷兰就好。还有,我右脚现在动一动都疼,就留在你这屋子里,你要好好照顾我,知道了吗?”

“什么?这”见陈到面带犹豫之色,王芷兰俏皮地刮了他鼻尖一下,笑道:“怎么,你不愿意吗?”

听了这般威胁,陈到连忙摇手,神情复杂地说道:“没有。xiǎ一 jiě不,芷兰你要是不嫌弃的话,就在这暂且住下吧,属下我在门口打地铺就好。”

陈到说着起身去衣柜里找铺盖,王芷兰噗嗤一笑,喊道:“别急,先去把锦盒里的饭菜吃了吧,等凉了可不好。”

“是知道了知道了。”刚才还高冷霸气的冰山陈到,转眼间像个初恋的小男孩一样手足无措。王芷兰见他这样,只觉得可爱极了,不禁掩起嘴偷笑起来,努力不让陈到听见。

男女之情是件甚为奇妙的事情,要将一片痴心倾付,有时只需一个眼神相交,一刻指尖相触。此时的王芷兰,还无法清楚自己是怀着怎样一种感情留在这里,留在陈到身边,只觉得满心都似火烧般的躁动,久久不能平复。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章十八 辽来来 王芷兰在古堡受伤的消息很快通过陈流传到了济北城内,虽然最初所有人都很忙,但赵瞳歌还是在几日后带领着衡天众娘子团前来看望。众人甫一进门就看见王芷兰与陈到两人你一句我一句聊着天,脸颊俱是绯红鲜艳。陈到见赵瞳歌等人在此,推说还有公务就离开了。王芷兰虽然有些许失望,但能与姐妹相聚亦是快事,女孩子们很快叽叽喳喳地闲谈起来,气氛活跃。

其间周采薇拿出一瓶特制的伤药,说是敷上去一日便能痊愈,谁知王芷兰半推半就,一会说药材名贵,一会又说自己快好了,始终不肯敷上药膏。众人不解,只有赵瞳歌一语道破天机:“走吧,她是看上人家陈到了。”

王芷兰闻言,一张俏脸刷一下就红透。众人来了兴致,纷纷问起过程来。王芷兰说完昨日古堡相救的故事,姐妹们调笑一阵,就在赵瞳歌的督促下离去,临走还吩咐一个路过的影锋叫来陈到,也是机智。

本来修养十来天的伤,在王芷兰的故意拖延下,硬是一个多月也没痊愈。等到实在拖无可拖之后,王芷兰又说在古堡住的习惯,觉得此处甚好,想要长留。陈到似是看出了其中端倪,但他也不是块真的木头,当然不予反对,其间的小心思只有他自己清楚。

王芷兰在古堡中住了两个月,陈到还要训练影锋,每日陪她的时间不多,王芷兰就托陈流带些书过来。之后偶然发现陈到房中亦有藏书,索性就读他的,按照王芷兰自己的话来说,想要走进一个人的心,就先要了解他的一切,这一点,她做得极好。

可就是痴心如王芷兰,在两个月后一个重大消息传来后,也不得不离开古堡,与陈流陈到一同回到济北,共商大事。

在王芷兰住在古堡的两个月来,济北城中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一切都焕然一新。首先是储靖等人,在军中立德扬威,如今声名远播,连秦应都远远不及。济北在郑誉的招募下又添了两千新兵,加上城外的影锋,已是半万之众,实力不可同日而语。

其次,赵瞳歌的女事馆很快竣工开馆,一时间引来无数非议,站来了风口浪尖。然而赵瞳歌同时把持的是整个济北的内政,并且事事处置得当,再加上她是太守周临的恋人,也没人敢多说闲话。女事馆起先是收留孤寡女子,到馆中从事,使她们自食其力,也符合赵瞳歌用成就换取尊严的宗旨。另外,赵瞳歌还游说各家大户的xiǎ一 jiě来馆中做参事,亲自指导,使她们投身女事馆,赢得了本地士族的支持,手腕颇为玄妙。

与此同时,其他女杰们也从各个方面为赵瞳歌的工作奠基。徐归兮将三龙教的教义稍作修改,赢来万众对女权的呼吁,这是给赵瞳歌最大的支持。周采薇在城中大开医馆,凭借妙手回春的医术济世救民,在济北城中饱受赞誉。邹瑾之与陈炀舞叱咤于军营,一个百步穿杨,一个怪力无双,将士们无人不服。佘闻人轻易不去军中,毕竟那对她来说太小儿科,其实她真正爱好的不是武艺,而是政务。之后常有人看见佘闻人穿梭于农田之众,虽然她提出的耕作法门无一可取之处,但热心肠的佘闻人常凭借过人的力气帮着村民割稻犁地,一人能顶二十个汉子,在乡野间广受爱戴。至于王昭锦,她在拼命闭关研究机关术,无人知晓。王芷兰正心猿意马,更是指望不上。

然而,济北城并不如想象中那般风平浪静。早在自立数日后,陈到就传来消息说,那夜被迫投降的都尉,除了秦应以外,无一例外都在勾结谋反,要为江有报仇。周临一方面下令暗中提防,一方面给予厚待,希望以德感化,同时也起了收秦应为心腹的想法。

济北越是安定,周临就越是不安。毕竟衡天军如今和董卓正面撕破脸,大军来犯只是时间问题,所有他也并没有闲着,而是亲自巩固城防,帮扶城民,是自己的威望日升。济北的百姓四下皆说,新任的太守与他的部下,胜过江有百倍。

不出周临所料,在拿下济北两个月后,深秋将尽的时节,陈讽信步踱进太守府大厅,眉头微蹙说道:“清明,董卓军两万铁骑,直奔济北而来,这几日就会到达。”

两万铁骑,就是济北全军的四倍。周临沉吟一阵,说道:“两万看来董卓把我们的脑袋看得挺值钱。不过有云律他们在,这仗也不是不能打,统军将领是谁?”

“雁门张文远,陷阵营高顺。”待陈讽道出这个dá àn,周临终于清楚向来目中无人的他为什么进来时会皱眉。只见周临惊得高低眉都蹦出来,裂开嘴苦笑道:“辽来来?”

辽来来,是数百年以后才会有的说法。陈讽刚才提到的雁门张文远,也就是张辽,此时虽身处董卓账下,但之后会历经吕布c曹操两位主公,成为曹魏五子良将之手,在逍遥津以八百死打破孙权十万兵,威震天下,使东吴小儿闻其名不敢夜啼。这故事后来传到海外的东瀛,为那里的人们津津乐道,称之为辽来来。

至于陷阵营高顺,他的发展止步于吕布手下,随着吕布的灭亡而殉主。史书上关于他的记载并不多,只知道他手握汉末第一特种部队——陷阵营,可谓攻无不克战无不胜,使曹操吃尽苦头。若不是吕布识人不明不与重用,或许高顺能够创造更为辉煌的战绩,也尚未可知。

如今的张辽和高顺,与周临等人一样,都还只是默默无闻的无名小卒。但即便如此,两人的实力仍旧不容小觑。周临虽然能开出玩笑来,但还是感受到空前的压力——四倍的敌兵,未来的名将,这对于新生的衡天军来说,无疑是一场硬仗。

大敌犯境,周临不敢怠慢,马上通知最近的几名影流召集衡天众全员以及陈到,至于秦应,他现在还未得到完全信任,所有暂且放下,那些谋逆的就更别提了。不过一会,储靖等人便陆续赶到。而周临与陈讽正立在桌案前,桌案上平铺着一张济北全图,两人俱是眉头紧锁。气氛凝重,储靖刻意微笑着说道:“看来此番的敌人不好对付啊,大哥。”

储靖会在此时保持微笑,一方面是为了稳定军心,另一方面也是源自于他不世出的统兵之才。不过翟燎似乎回错了意,大大咧咧地放声吼道:“切,两万人而已,让老子拎着斧子杀个痛快就是!”

众人神情复杂地望着翟燎,本来快要转好的气氛出现一丝微妙的尴尬。佘闻人死死盯着他,似乎是要出言指责,就在大家等着她说出什么话镇住翟燎时,只听她语调低沉地念道:“你不行的,就别跟我抢了。”

气氛中的尴尬变得更加微妙而露骨,陈流轻咳一声,无奈地说道:“这回的敌人可有能带着八百人暴打十万的怪物,咱们还是认真点的好”

周临冲陈流点点头表示赞许,指着地图上济北西面一处密林说道:“如我们所知,济北城西二十里是一处密林”

“济北四面不都是密林么”周临刚说到一半,邹瑾之却在底下嘟囔着什么。虽然她一向这样爱捣乱,但周临还是扶额愠怒地说道:“瑾之,出去!”

“人家不要嘛~算我错了好不好,清明你继续说,我不打岔!”少女吐着舌头俏皮地道着歉,周临无奈,只得继续说道:“董卓军来犯,必定自西而来,我们可以先安排一拨人马,千人左右,在密林外五里正面迎敌。当然,这支队伍只是诱饵,其工作是佯败溃逃,诱敌深入密林。另一只部队,五百左右,埋伏在林中,等到前哨军将敌人诱入密林之后,纵火烧林。最后一支部队也是五百,躲在密林另一头,等到林中火起,三支部队看准时机,冲进密林,痛击惊慌失措的敌军!”

周临这一计火攻策划的精妙,一环扣这一环,堪称天衣无缝。徐归兮低头沉思一阵,道出了自己的一些看法:“清明,我觉得这计策不太环保啊!”

众人一头黑线,大敌当前,谁还会在意环不环保。陈讽不想理她,接着周临的话讲述计策:“此计或许难以全歼敌军,毕竟我们的兵力是硬伤。不过即便如此,顺利的话也可破敌近万,并且对敌军士气造成巨大耗损,今后的战事就会轻松许多。”

冉为赞许地点点头,又问道:“计是妙计,不过应当由谁去充当这个诱饵呢?要知道张辽和高顺可不是傻子,一般的诱饵可骗不走他们。”

冉为的担心不无道理,赵瞳歌侧目看向周临,笑得不怀好意,说道:“这里还有比他更合适的诱饵吗?阿临,你去吧。”

“哈哈哈哈,瞳歌,你可真不知道心疼你家男人,”顺势搂起赵瞳歌,周临笑得豪放而嚣张,秀起恩爱来一点都不脸红,“不过刚好,我也是这么想的,咱们还真是心头灵犀一点通。”

虽然周临自己状态轻松,但郑誉还是忍不住捏一把汗,说道:“大哥,诱饵的工作很危险的,你确定要亲自去?”

“子君,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大哥如此决定,是最明智的选择,”储靖拍拍郑誉的肩膀,对周临的安排表示理解,同时在对方投以赞许的目光时迎上他的眼神,昂首说道,“不过大哥,请允许我与你一同担任诱饵,我储云律以性命起誓,必定誓死护卫你的安全。”

得兄弟如斯,周临只觉三生有幸,他微笑着说道:“那也好,衡天军的一号人物和二号人物同时出阵,不信张辽高顺会不追来。不过云律,有件事我必须说清楚,今后不管是打仗还是做什么,轻易不要提什么死不死的,都给我好好活着,就算要死,也是我这个做大哥的死在你们前面,知不知道?”

储靖心头一热,没有太多的言语,眼神是最好的回答。接下来,周临又安排了其他职务,例如郑誉和陈炀舞负责密林放火,冉为和翟燎负责林外埋伏,剩下的人全部留下守城。其中佘闻人被安插在秦应等江有旧部的身边,虽然秦应本人暂无异动,但其他人谋反的意图已经写在脸上,随时可能叛变。经过两个月的hé pg演变,军中受那些都尉差遣的大约还有三百人,都是些心腹之人,招降恐怕是没戏。但这个数目是佘闻人所能轻松应付的,交给她去处理,能够最大程度地减少伤亡。

安排周全之后,周临刚要宣布众人各自回到岗位,鼓舞士气,安抚民心,陈炀舞却在此时问道:“清明,我们不向典老哥他们求援吗?”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章十九 初阵 陈炀舞所说的典老哥,自然是三年前与衡天众不打不相识的狂神部家主典韦。自从当初结识,衡天众与狂神部常有来往,典韦更是与众人结为生死之交。周临夺取济北时,第一时间派人书信通报,典韦也曾来到济北看望,只是当时众人都太忙,抽不出工夫陪他,典韦倒也理解,之后就很少再看见他的身影了。

提起典韦,周临低头思索一阵,摇手说道:“还是算了吧,不到穷途末路之际,我不想劳烦典老哥。毕竟他想守护的是狂神部的安宁,我又怎么好让他们参与战端。”

对于周临的考虑,众人纷纷表示理解。年少气盛,正是轻狂之时,他们也都确信,自己可以打胜这场战争。传令下去之后,衡天众迅速行动起来,储靖等人动员士卒,周临徐归兮安抚城民,其余的同伴也各司其职。与此同时,陈讽在知会旧都尉们准备迎战的时候,注意到情报中意图谋反的那几位目光中有些许得意,并且相互交换眼神,显然有所预谋,由此更加坚定了他除掉这些人的决心。

倒是秦应还算老实,面对调令表现得极为顺从,义正言辞一番,似乎真的愿为一城百姓计,陈讽暂时也不想动他。

厉兵秣马,备战待敌,紧绷着神经等待了五日后,影流终于传来消息——张辽高顺已至,就在城外六十里处。没有多余的耽搁,周临与储靖率领甲士千人,出城迎战。其余人各就各位,准备施行火计。

一个时辰后,周临与储靖抵达了预定的阵地上,此时这里风平浪静,让人丝毫料想不到不久之后就会有一场大战爆发。然而就算是最平静的湖底也会有暗流涌动,储靖已然望见远处尘土飞扬,高张二字旗帜若隐若现,知道是敌军已至,对周临说道:“我自以为是在全速行军,没想到张辽和高顺如此神速,同样的时间,甩了我们整整十里。”

“张辽和高顺都是不容小觑的大将,可是我不想杀他们。”周临说出这话,储靖就知道他爱才之心又起,便调侃道:“打不打得赢还不一定呢,你不想杀他们,他们可巴不得砍了你。”

“会赢得,一定要赢,这是我们的初阵,是衡天军扬名立万的大好时机,我们一定要赢!”周临目视前方,神色坚定。张辽高顺大军已至,周临拔出斩蛇剑,剑光在日光下熠熠生辉,他朝后大吼一声:“来了,出击!”

战鼓齐擂,号角争鸣,一千衡天军伴随着震天的喊杀声冲向敌阵。据储靖目测,董卓军两万敌兵悉数在此,其中靠右的五千人身着马甲,腰胯大刀,手持长矛,背负铁盾,脸上清一色佩戴着阴森森的铁iàn ju,一看就是精锐之师。储靖猜测,这就是陷阵营。

率领陷阵营的那名大将衣着与士卒并无太大分别,只是身上多了几条错杂缠绕的铁链——事实上翟燎也有这般习惯,自从拿下济北后,他在军中上身以铁链蔽体,为的是最大限度地磨练自己。那名大将的iàn ju纯银所制,拎着一杆硕大的断马刀,便是高顺无疑。

高顺领着五千陷阵营,其余士卒就由张辽带队。只见张辽一身青蓝盔甲,墨色长袍,倒提一杆与储靖差不多的青龙刀,威风凛凛,大将风范。张辽远远看见衡天军冲杀过来,不禁皱眉说道:“区区千人,居然敢主动迎击,周临此贼真是好胆。高兄,张辽先去厮杀,你且在此看好!”

高顺不言不语,但与之共事多年的张辽清楚,这就是同意。得到战友首肯,张辽一马当先,冲向衡天军。两支兵力悬殊的队伍碰撞在一起,激烈的大战一触即发。周临与储靖于乱军丛中寻见张辽,一边冲上去一边故意喊道:“衡天军首领周临在此,张文远,快来下马受降!”

兀自念叨一句有勇无谋,张辽舞刀拍马迎战两人。张辽的刀法可谓盖世绝伦,储靖自认单打独斗胜负参半,周临也支撑不了多久,然而两人合击,拿下他就像砍瓜切菜一样容易。不过周临此战的目的不在于打胜张辽,而是诱敌深入。战至三十回合,周临假装臂力不支,被张辽一刀将斩蛇剑拍回前胸,勒马而逃。与此同时,张辽又一刀抡向储靖,使他青龙刀险些脱手——当然不是真的险些脱手,都是套路而已。

“只有这点本事吗!”张辽于马上大吼一声,有如雷霆万钧。说实在的,周临此时很想再冲上去把他砍翻,但计策终究是计策,他与储靖对视一眼,看了看被痛击的本部将士,以超乎常人的演技咬牙切齿道:“撤,快撤!”

既然要撤,就要撤得真的像丧家之犬一样,周临背向敌人而逃,逃得那可谓一个辙乱旗糜。张辽冷笑一声,觉得衡天军首领的性命不能放过,回首朝高顺喊道:“高兄,我这就去追击敌军,快些赶上!”

张辽说到做到,策马就向周临等人而来。周临且退且顾,却发现张辽追得极紧,几乎就在跟前,甚至还能跃马砍杀后排的步兵。此时一切伤亡都是毫无意义的,周临没有一皱,冲储靖喊道:“云律,带上所有步兵,换一条路撤,去无忌那里!”

“大哥?”储靖自然清楚周临的意思,但他之所以发出疑问,是因为步兵在这千人中占七成,如果自己带着全部步兵变道,张辽必定追击周临,届时周临便是身陷险境。他没有把话说明,但心中担忧已不言而喻,而周临却不给他这个机会,又一次吼道:“这是军令,变道!”

战场上没有什么兄弟,他们都是军人,甚至是君臣,储靖只有服从周临的军令,咬着牙扬刀喊道:“步兵都跟我来,变道朝北撤!”

一声令下,仓皇逃窜的步兵立刻跟上储靖,与周临所率领的骑兵分道而行。望着义弟远去的背影,周临嘴角露出一丝淡淡的微笑,同时听到储靖头也不回地大吼一声:“大哥,活着回来!”

“那是当然。”千言万语尽在心底,周临没有回答,只是默默嘟囔了这一句。脱却了步兵的累赘,骑兵们撤退得尤其迅速,毕竟此刻支撑他们的,是无与伦比的求生。董卓军很快被甩在后面,事实上也是因为张辽稍稍放水,没有人听到他在追击时兀自念了一句:“虽是逆贼,但一颗仁心可鉴既然如此,我就逼到此处,看你逃不逃得出去了!”

奔逃了不到半刻,密林就已在眼前,而张辽还在安全距离之外。周临想着终于熬到头了,飞马跃入林中,张辽没有多想,仍旧追了过去,高顺紧随其后。

林中响起了密集的沙沙声,是马蹄踏过落叶的动静。躲在树后的郑誉眯缝着眼向外看,只见周临已在密林里驰骋,身后喊杀阵阵,董卓军依旧穷追不舍。他抬手说道:“大哥把敌军引来了,准备放箭!”

张辽与高顺很快出现在了射程之内,郑誉屏息凝神,朝后大吼一声:“放!”一时间万箭齐发,箭矢带着烈焰落在林中,正值隆冬,遇树就着,转瞬就是熊熊大火。董卓军士卒中箭的犹多,又陷身火海,四处都是惨叫声和求救声,慌乱间已有几分溃不成军的迹象。

火计既成,陈炀舞心中大喜,眉飞色舞地冲郑誉说道:“子君,他们乱了,我们趁势杀过去吧!”陈炀舞的话本来是计策之内的事情,然而郑誉却看出几分端倪,定睛说道:“等等你看他们。”

陈炀舞照着郑誉所指的方向远远望去,只见张辽勒住胯下宝马,提刀怒吼道:“别慌,区区雕虫小技而已,跟我杀出去!”

乱军之中,这句命令本来是不该起到什么效果的,谁知张辽也不管有没有人追随,径直策马奔向林外,丝毫没有惜命的意思。主帅如此,士卒们更是受到了莫大的鼓舞,冒着火海紧跟这张辽。

此时绕后突击是最佳选择,但郑誉却发现了另外的阻碍——高顺率领的五千陷阵营在火箭来袭时便持盾防御,伤亡甚少。张辽朝林外奔去后,高顺突然下马遁入士卒中,并且赶走了自己的坐骑。只是一眨眼的工夫,陷阵营在大火连天中排列成队,阵型严整,一盾连着一盾,还有盾牌朝天集结,形成了一块密不透风的铁甲盾阵,大有泰山崩于前而岿然不动的气势。

林中不断有被大火燃着的树木倒塌,砸在陷阵营的盾阵上,而他们的阵型却丝毫未乱。陷阵营不光堵住了郑誉追击张辽的通路,甚至还能缓缓前进,走出林子也只是时间问题。郑誉没想到衡天众之前精心策划的计策居然被轻易破解,额头上泛起了豆大的汗珠,不知是被火熏的还是紧张所致。

陈炀舞哪里受得了眼睁睁看着敌人逃走,只见她一夹马肚,一声令下:“骑兵列队,给我冲散他们的阵型!”

郑誉还没来得及阻拦,陈炀舞已带着三百骑兵冲向陷阵营的盾阵。陈炀舞一马当先,抡起铜钟般骇人的狼牙棒砸向面前的盾阵,霎时间盾碎人飞,陷阵营看似不可击溃的阵型被打开了一个缺口。陈炀舞也是飚的不讲道理,只身冲进重重盾阵中,不断挥棒抡飞那些戴着铁iàn ju的敌人,把他们的阵型搅得翻天覆地。

陈炀舞在阵中杀得痛快,郑誉在阵外却看得真切,他看见陈炀舞身后的骑兵学着将军的样子撞向盾阵,盾阵中却刺出根根长枪,无比精准的将他们捅翻马下。一时间杀入盾阵中的只剩下陈炀舞一人,而她也很快遇到了阻碍——位于盾阵深处的高顺猝起发难,飞跃着举起断马刀砍向陈炀舞。陈炀舞倒也不惧,挥动着狼牙棒,与高顺正面交锋。

论武艺,陈炀舞在衡天众里不说数一数二,也跳不出前五之列。而论起力气,她却是能和佘闻人相比的盖世怪力。陈炀舞这一棒下去,直接将高顺击飞出去,落地退出步来,以刀支撑才勉强不倒。陈炀舞立在马上,轻蔑笑道:“只有这点本事吗?”

“看看你身后。”高顺冷冷地冒出这一句,陈炀舞才想起向后望去,只见盾阵里外的自家骑兵俱是人仰马翻,偌大的敌军丛中只剩下自己一人。郑誉显然也意识到了陈炀舞的危机,也顾不上什么损失,提枪杀向陷阵营,大吼道:“冲过去,救回陈都尉!”

凭郑誉的武功,杀进乱军丛中救回陈炀舞不是难事。然而在冲出盾阵的那一刻,他看着遍地哀嚎的士卒,看着冲天熊熊的烈焰,看着渐渐远去的张辽,看着紧随其后的陷阵营,沉重万分地意识到,衡天众的初阵,已是必败无疑。

这就是战争!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章二十 生死之交 与此同时,周临储靖早就与冉为翟燎会合,他们看见林中火起,正准备杀进去伏击董卓军,却看见远处飞沙扬尘,似有千军万马奔来,冉为皱起眉头,问道:“怎么回事?”

话音刚落,一彪军从林中冲杀而出,为首的正是张辽。只见张辽满脸都是烟熏火燎而致的灰土,铁甲战袍也烧去了一半,身后的士卒还有带着未燃尽的火种急于扑灭的。但他就是逃了出来,身后是无边火海,手中是青龙长刀,威风八面,宛如地狱而来的战神。他冷笑一声,说道:“这种火计就像对付我张辽,痴人说梦!弟兄们,杀!”

冉为登时就傻了眼,本来说好了是他们伏击张辽,谁知现在却是正面硬拼,内心那叫一个崩溃。从火海中死里逃生的董卓军战意尤为旺盛,怒吼嘶嚎着要灭杀衡天军。胜负似乎已定,储靖扶额无奈说道:“大哥,撤吧。”

“不行,不能撤!”周临的眼睛紧紧盯着密林,似乎在担忧着什么,只听他继续说道:“子君还在里面,我们撤了,他怎么办?给我撑住,等子君安全出来!”

毕竟是自家义弟,更何况同行的还有陈炀舞,周临这么一提醒,储靖等人才想起来郑誉还陷在林中,只得硬着头皮支持一阵。翟燎拍马奔向张辽,朝后喊道:“大哥,我去拦住那个滚火圈的,你们稳住阵型!”

只是从火海中逃出来有些狼狈,翟燎就叫张辽做滚火圈的,骂人的本事也是登峰造极。只见翟燎挥动大斧,拦腰劈向张辽。张辽竖刀挡住,被巨大的冲击力打弯了腰,胯下坐骑向后退了几步。趁着这个间隙,翟燎怒吼问道:“张文远,我弟弟在哪里!”

张辽捂着打出内伤疼痛不已的小腹,沉声说道:“方才林中纵火的那位吗?放心,有高顺和陷阵营在那,他逃不了。你们败了,何必苦苦挣扎!”

“放屁,纳命来!”翟燎自然不信郑誉会有不测,又一斧斜劈向张辽。此时张辽已清楚硬碰硬不是翟燎的对手,侧身闪过这一击,同时一刀戳出,也被翟燎躲过。两人你来我往,不分胜负。

此去过去围歼张辽并没有太大意义,周临等三人只有在乱军丛中来回冲杀,一面回护自军士卒,一面将兵败的愤恨发泄在敌人身上。然而这并不能改变兵力悬殊的事实,眼见身边的士卒一个接着一个倒下,周临心急如焚,懊悔不已。

密林中传来一阵呼喊,周临回头望去,只见郑誉和陈炀舞灰头土脸地从林子里奔逃出来,身后还跟着凶神恶煞的陷阵营。郑誉一看到周临,就带着哭腔喊道:“大哥,对不起,火计失败了!”

火计会失败,原因在于敌军太强,郑誉并无太多责任。周临努力朝郑誉挤出一个比哭还要难看的微笑,回答道:“没关系,活下去就是胜利!子君,云律,无忌,公烈,撤回济北!”

周临一声令下,储靖与冉为立刻带着将士们奔逃而去。翟燎弃了张辽,挥斧在自己与郑誉之间杀出一条通路来,然后带着郑誉陈炀舞闯出重围,渐渐赶上周临等人。

张辽与高顺合兵一处,依旧穷追,不过还是故意放慢了速度。高顺看出同僚些许端倪,出于信任没有明说,只是半推半就地配合。

没有什么时候的速度比逃命时更快,落败的衡天军只用了半个时辰就奔回了济北城下。然而城楼上并没有什么和谐景象,而是发生了一场触目惊心的厮杀。及北城门,亦是紧闭。

时间稍稍向上追溯,早在周临率众出城以来,佘闻人就发现身旁的旧都尉部署正悄然换防,立在自己身边的都是精壮士卒,并且用警惕的眼神紧盯着她,不轨之心昭然若揭。佘闻人不动声色,静待时机。

周临等人很快大败而归,作为城内总指挥的陈讽顾不得计较火攻为何会失利,下令立刻大开城门。就在此时,佘闻人身边的士卒猝起发难,纷纷攻向了他。叛乱的将士们戴上青色袖章,为首的都尉大声吼道:“弟兄们,杀光衡天众,为江太守报仇!”而城门似乎也被他们死死把住,无人开启。

那都尉话音刚落,阵阵惨叫声已然在他耳畔响起。回头望去,佘闻人身边已有数十名兵卒倒下。都尉们倒吸一口凉气,胆小的吓得瑟瑟发抖。这不怪他们,毕竟这些人都是从人间而来,哪里见过这般从地狱深处现身的修罗战神?佘闻人每抡一矛,就是十几个兵卒倒飞出去,有的落入城墙外,尸骨无存,有的撞在地上,脑浆迸裂。

围攻佘闻人的两百多叛军不过多时就倒下一半,也再无一人敢近前。佘闻人矛指叛军,阴冷说道:“最好扔掉你们肩膀上的袖章,为此丢了性命,可不划算。”

本来策划好的突袭被佘闻人以一己之力打乱,眼看城楼上的衡天军本部就要杀来,为首的都尉望向一直不动如山的秦应,朝他喊道:“秦哥,快来帮我们杀了这些叛贼啊!”

那人话音未落,秦应飞起一刀,贯穿他的胸膛。那都尉以一副不可思议的震惊眼神望着秦应,面带不甘地倒了下去。剩下的都尉们面面相觑,其中一个恶狠狠地问道:“秦应,你什么意思!”

“临阵背主,死有余辜。”秦应沉声说了这么一句,提刀杀向昔日同僚。佘闻人内心微微触动,也挥矛继续屠戮叛军。两人武艺绝伦,剩下的百来个叛军连同旧都尉们很快就全军覆没。佘闻人脚踩着一名都尉的尸体,对秦应说道:“多谢。”

“职责所在。”秦应淡然回答。可城门前依旧是叛乱的部队,周临被堵在城下,进退不得,张辽大军已至,气势汹汹。士卒们早就没有再战的气力,周临此刻几近绝望,却听见东面斜坡喊杀震天,一声雷霆般的呼唤入耳而来:

“清明老弟,我典韦来帮你啦!”

回首望去,来着正是典韦与狂神部人。救援的狂神部约有五千人,个个戎装皮甲,舞刀弄枪。周临不知道典韦是因何得到消息,只觉得惭愧难当。张辽是雁门中人,边关出身,一眼就看出这帮异族援军战力非凡,提刀喊道:“敌人的援军来的古怪,准备迎击,不许轻敌!”

高顺冷哼一声,自顾自率领陷阵营列队迎击。典韦带着狂神部张牙舞爪——对,毫不夸张,就是张牙舞爪地杀向陷阵营。一排盾阵摆在眼前,典韦将一双镔铁戟系在腰间,伸手向身后的挟戟兵讨来二十柄手戟,掷向陷阵营。

所谓挟戟兵,就是专门站在典韦身后为他抱着手戟的兵卒,大约有三十人,每人能挟十支戟。典韦上阵常常飞射手戟,这些挟戟兵就是为他ti g一ng手戟所用。佘闻人的掷矛之技也是从他这里学来,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百发百中。自拿下济北之后,佘闻人如法炮制地找来三十名精壮汉子,也是每人抗十杆标枪,称为扛枪兵。

黄巾之乱时,典韦为求自保,曾多次率众痛击黄巾军,也算是沙场宿将。他的目的很简单,就是杀到陷阵营统帅高顺的面前,而他的手段也是甚为高明,一眼就看出接近高顺要射杀哪些敌兵。一戟过去,就有一人应声而倒,二十杆手戟投完,高顺就在眼前。

隔着银白iàn ju,典韦看不见高顺的神情,高顺也并不与他对话,而是奋起一刀劈了过去。典韦这才抄起双戟,一戟挡住断马刀,一戟飞刺向高顺。高顺慌忙躲闪,小腹被镔铁戟划开一道裂口,鲜血登时喷涌而出。

高顺朝后连退几步,典韦爽朗一笑,说道:“小子,你这iàn ju用了不少银子吧,快摘下来给你典大爷打条夜壶来,哈哈哈哈!”虽然iàn ju下的那张脸不辩情绪,但典韦从高顺呼进呼出的粗气里已经看出,他早就怒不可遏。

就在这时,城内的衡天众终于铲除了叛军余孽,城门洞开,佘闻人挺矛出阵,邹瑾之紧随其后,说道:“清明,你们快回城去,这里交给我和佘佘!”

大敌当前没有什么可矫情的,周临等人带领着残兵败将仓皇逃如城中。佘闻人一口衔住百斤重的长矛,手握着扛枪兵递来的标枪,一枪飞射向张辽。张辽未及反应,标枪擦头而过,射下他的头盔。

张辽乍丢了头盔,看见对面是名冷若冰霜的女将,刚要提刀迎战,第二杆枪已然射来,正中他坐下马头。那马登时毙命,将他摔翻在地。张辽此时才明白对方想取自己性命易如反掌,而高顺那里也渐露败相,知道不能恋战,就地喊道:“收兵!”

董卓军渐渐远去,周临立在城墙之上,举目眺望,只看见城下遍地都是衡天军的士卒,还有远处余火未尽的密林,以及目所不能及的牺牲者。他终于熬不过满心愧疚,蹲下身去抱头抽噎。而恰在此时,赵瞳歌快步走到他身边,俯下身子,雷厉风行地给了他一记耳光。

周临没有像往常一样捂脸惨叫,而是把头埋得更低,赵瞳歌见状更怒,气势汹汹地冲他吼道:“周临,你这算什么样子!不过是输了场仗而已,老师c还有你义父是不是没教过你,胜败乃兵家常事!可你现在算什么样子,你是衡天众的首领,是济北的太守,是大家心目中的支柱,你给我站起来,别让我瞧不起你!”

赵瞳歌的一番话如醍醐灌顶,周临缓缓起身,低声说道:“瞳歌,你知道吗,火计是我定下的,九渊只是附议。我定下的计策,让衡天军初阵打败,让无数将士殒命,我们什么战果都没有他们的牺牲毫无意义,毫无意义”

“并不是毫无意义的呀,大哥。”储靖轻拍周临肩膀,向他投以一个慰抚的笑容,目视前方,说道:“那些牺牲者的死,并非毫无意义。或者说,他们的牺牲会否有意义,取决于尚还活着的我们。我们只有活下去,活着打胜这场战争,活着守卫住济北城,他们的牺牲才会有意义。逝者牺牲的意义将由生者继承,大哥,既然有幸活了下来,就赶快振作起来,别让那些将士们的牺牲,真的失去意义。”

储靖的话与赵瞳歌的话如夜半钟鸣,惊醒梦中的周临。他高昂起头颅,对众人说道:“瞳歌,云律,谢谢你们。我都明白了,身为衡天众和济北的支柱,我不会再迷茫。就让我们一起守住济北,赋予牺牲的将士们真正的意义!”

“清明老弟,虽然我听不懂你们说的是什么,不过你们打仗不叫上典老哥我,是不是太不够意思了?”周临话音刚落,典韦一拳朝他胸口揍了过来。听他这么说,周临满脸羞愧,低声说道:“典老哥,你要守护狂神部一方,我实在不忍心”

“喂喂喂,不忍心什么?你有什么不忍心的?我典韦,还有我们狂神部,有看着朋友身处险境还躲在家里看戏的规矩么?这规矩谁定的,我这就剁了他!你看,我把狂神部所有能上阵的弟兄都带来了,满打满算五千多人,都是以一当十的彪子。怎么样,别谢老哥我,咱们着交情,那就是——生死之交!”典韦不识几个大字,一番陈词却是肺腑之言。他说到做到,五千狂神部人俱是精锐。周临心头一热,紧紧握住典韦的手,说道:“对,我们是生死之交,典老哥,今后拜托你了!”

其时夕阳西下,周临与典韦的双手在万丈霞光中紧紧相握,无限真情,尽在不言中。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章二十一 影锋无名 在同伴们的鼓舞下,周临重新振作起来,开始着手下一步的策略。秦应在旧部叛乱时毅然站在了衡天众一方,周临大为感动,与秦应推心置腹地长谈了一次,秦应也表达了对衡天众入住济北已来的所作所为之敬服,从此双方再无怀疑,合力抗敌。

夜色悄然而至,周临与陈讽对坐在太守府桌案前商议战略。其余同伴都已去用晚膳,只有他们两个身旁的饭菜热了又凉凉了又热,始终不见动筷。张辽与高顺将济北团团围住,滴水不漏,衡天军新败,士气低落,兵力的悬殊虽有好转但仍旧差距甚大。就在两人对这困局束手无策之时,陈流与陈到信步而来,陈流说道:“清明,影锋已在城外悄然集结,下令吧。”

“影锋集结?要做什么?”周临挑了挑眉毛,似乎猜到了什么,为了确认便如是问道。陈到上前抱拳施礼,依旧是毫无起伏地说道:“自然是夜袭。影锋作为暗卫,不擅长也不方便正面对敌。但一旦夜幕降临,无论营寨还是城池,都会化为影锋的天下。少主,影锋的创立就是为了在这种时刻派上用场,属下已做好准备,随时可以出发。”

陈到说的句句在理,甚为暗卫首领,没有人比他更清楚影锋的作用,没有人比他更明白影锋应该在什么时候出击。周临低头思索一阵,说道:“也好。不过,我要让闻人公烈率领一千济北军,典韦率领一千狂神部,与你们同去。”

陈到的神情终于有了些微变化,他犹疑一阵便反对道:“少主,恕我直言。夜袭由影锋执行足矣,人多反而会碍事。”

“我不是怀疑影锋的执行力,而是我们需要士气,需要一场济北士卒亲眼见证的胜利。”周临抬起头来,意味深长地叹道。陈到知晓他的意思,也不再反对。陈讽召集了翟燎c佘闻人与典韦,吩咐夜袭事宜。

一个时辰后,翟燎等人率领着由济北军和狂神部联合而成的夜袭部队埋伏在董卓军大营外。虽然是已经入夜,但张辽与高顺的营寨灯火通明,守备森严,典韦不禁问道:“公烈老弟,不是说还有一支队伍要和咱们一同行动吗,怎么不见人影啊?”

“你看不见他,可他无处不在。”翟燎知道陈到不会轻易现身,影锋也就分散于各处,静待时机,所以刻意卖个关子。见翟燎如此故弄玄虚,佘闻人也只好安抚典韦道:“典老哥不用担心,影锋就在附近,你早晚能见到。等营寨生乱,我们就趁势攻进去。”

与此同时,董卓军营寨中,张辽与高顺正四处巡视。闲谈正酣,高顺突然问道:“文远,你今日追击之时,手下留情了吧?”

高顺虽是质问,但语气中却毫无指责之意,一来是因为他说话的确没有什么情绪,二来就是他与张辽私交甚好,并不会因此怪罪他。张辽由是爽朗一笑,说道:“还是被你发现了吗。抱歉,只是对阵时意外发现衡天军那位周临胸怀仁心,一时忍不住,就放了他一马。话说回来,你不也让纵火的那个小子逃了吗?”

张辽一语道破天机,白天在密林中,高顺的确有能力拿下兵少将寡的郑誉和陈炀舞,但他却任由两人逃脱。说到这里,高顺银白iàn ju下发出一声冷笑,说道:“只是想起某个以卵击石的白痴而已。”

“哈哈哈哈,以卵击石的白痴还真怀念那时候啊真是怀念”张辽闻言放声大笑起来,像是回忆起了什么往事。就在此时,营寨角落的灌木丛中传来细碎的践踏声,隐隐约约还有女子的呼救。张辽耳聪目明,怒色吼道:“什么人?”

灌木丛中果然有人躲藏,听见张辽这声吼,慌忙逃窜。高顺眼疾手快,一把上前擒住丛中的两人,定睛一看,却发现是自家士兵。而刚才隐隐约约的呼救声,来自于躺在地上衣冠不整,泪眼婆娑的少女。

少女一副村姑打扮,容貌姣好,颇有几分姿色,若是张辽发现得迟了,恐怕贞洁难保。张辽见状更怒,指着那两个士兵斥道:“你们这是在干什么,还有王法吗?”

“将将军,这女人是济北来的奸细,她她”被擒住的士兵努力为自己开脱,然而事实摆在面前,不容他们狡辩。张辽呼哧呼哧地穿着粗气,继续怒吼道:“奸细?是奸细就能容你们肆意奸污吗?何况这位姑娘手无缚鸡之力,又怎么会是奸细?我张文远军中居然出了你们这样的败类,可恨!”

两个士兵被张辽一通臭骂,自知在劫难逃,半个大气不敢多出。高顺见张辽已经不能冷静,拎起两人说道:“文远,我送他们去军法处,严加审问,你就先送这位姑娘回家吧。”

“也好,拜托了。”见高顺走远,张辽平复情绪走到少女面前,柔声问道:“姑娘,刚才部下多有冒犯,张某一定严惩。不知姑娘家住何方,在下来送你回去。”

张辽言语之间尽是诚恳,丝毫没有怀疑少女的意思。少女为他指明方向,张辽也没有半点犹豫,带了把配剑,出了营门就要护送。

陈流手下的影流创立已有两年之久,手下的情报人员都由他亲自调教,手段高明,人数和扩散的范围连周临都未曾知晓。不夸张地说,普天之下每一寸土地,都有影流的脚步。他们可能是老汉,孩童,女子或男人,可能是农民,富商,士卒和小贩。他们藏身于闹市,藏身于军阵,不动声色,执行着陈流下达的任务,极少失手。

少女被叫做九簪,当然是代号,她是名影流,影流无名,影锋亦然。

九簪的任务本来是潜入敌营打探情报,然而这毕竟是她第一次深入战场,经验不足,很快便被敌兵发现。谁知道那两个董卓军士卒目无军纪,看见她最先的反应居然是施暴!九簪在两个身强力壮的汉子控制下动弹不得,无力shēn y,没想到真的引来了敌军大将张辽。张辽似乎是位正人君子,痛斥部下后主动要求送九簪回家。九簪虽对他心生好感,但她毕竟是为影流,清楚同伴很快会发现自己的状况,一路观察四周会否有暗号。就在她与山前小路和张辽相谈甚欢时,脚下一排石子赫然拼成刀形。

排石成刀,是为刺杀!

九簪没有犹豫,摸出怀中bi sh一u,猝然刺向张辽。张辽毕竟是为身经百战的大将,就算是这样突兀的袭击也能迅速反应。只见他一手把住九簪手腕,夺走bi sh一u,顺势把九簪别在身后,问道:“姑娘,你这是做什么?”

“张辽,你死期到啦!”九簪卯足力气在张辽手腕上狠咬一口,张辽吃痛,放开了她。就在此时,远处此起彼伏地吹响一阵有一阵哨声,张辽看不出营寨那里是否有变,只看见自己面前突然窜出来一名黑衣男子,飞起一脚踢得他倒退数步。

“代号。”陈到立在倒地的九簪身旁,双眼死死盯着张辽,问题却是在问九簪。九簪支撑起身躯半跪下来,答道:“九簪,谢副统领支援。”

自从影锋与影流合并为暗影之后,陈流坐大,称为大统领,陈到则称副统领,不过两人权责差距不大。陈到从腰间拔出自己那柄弯弯折折透着青光的蛇曲剑,指向张辽说道:“九簪,你做得很好。权且隐匿,此人我来对付。”

九簪道了声是,顷刻消失在浓浓夜幕中。张辽意识到来者不善,可惜未曾带上自己趁手的大刀,只能拔出佩剑,问道:“来者何人,可否通报姓名?”

“影锋无名。”陈到并没有告知张辽姓名的意思,淡淡地答了一句,趁着夜色鬼魅般闪到张辽身前,蛇曲剑径直刺来。张辽拔剑格挡未及,左手已被划伤。

与此同时,潜藏于各处的影锋接到x hà一,化零为整遁入董卓军大营。他们凭借玄妙的身法,在偌大的营寨中左冲右突,shā rén无形。营寨很快混乱起来,士卒们拼命地想要反击突袭他们的敌人,却连他们的影子都捕捉不到。高顺弃了那两个触犯军法的士卒,提起断马刀砍向影锋,然而影锋中却并没有以卵击石与他对阵的人存在,看见高顺都远远闪避,气得这银面人也直跺脚。

“董卓手下的兔崽子们,你翟大爷来啦!”就在这时,翟燎等人突破寨门,趁着影锋的锐气横冲直撞。张辽部下逢此大变,群龙无首,早就乱作一团,抵抗得极为松散,几乎任由衡天军宰割。

衡天军一边厮杀一边放火,初逢大败的将士们不断发出痛快淋漓的吼叫,那是大仇得报的嘶鸣。就在数个时辰前的白天,他们眼睁睁看着自己的亲人c兄弟c挚友死在战场,自己却只能仓皇逃窜,那股怨气也只有自己能懂。一个个敌兵倒在自己脚下,他们受伤,不知道痛,他们狂奔,不知道累。这一刻他们是真真切切的屠夫,屠戮熟悉或不熟悉的仇敌,用敌人的血祭奠同伴的英灵,用自己的胜利赋予牺牲者意义,他们做到了,凭借自己的力量。

高顺很快意识到夜袭的敌人不止神出鬼没的暗卫一支,他迅速集结起陷阵营,形成一道钢铁壁垒,连影锋都不敢靠近。就在这时,远处飞来数根标枪与手戟,贯穿拱卫士卒的盾牌,陷阵营引以为傲的盾阵今日第三次被突破!

等高顺回过神来,翟燎已飞马跃到他身前,嗜血的大斧携着狂风如霹雳般落下。高顺白天被陈炀舞砸出内伤,被典韦割开小腹,已是勉强支撑,那里抵得住翟燎全力一击?一斧下来,高顺连刀带人倒飞出去,被盾阵边缘的部下接住,银白iàn ju下渗出一大块鲜血,显然伤的不轻。

然而翟燎并没有乘胜追击,而是在盾阵之中换了个方向突围出去,留下这样一句话:“iàn ju小子,你白天放了我五弟一马,这就是我的报偿!”

捡回一条性命,高顺并没有半分喜悦。刚刚建成的营寨在大火中毁灭殆尽,满地横陈的都是自家士卒的尸体,而张辽,尚且不知所踪。面对这般状况,他扶额嗟叹,懊悔不已。

影锋不知从何时开始在大营中消失得无影无踪,混乱的董卓军慢慢恢复了理智,成什成伍地结队抵御。佘闻人见证命令道:“不要恋战,撤!”战果已足,翟燎与典韦并无意见,衡天军在一片欢呼声中,扬长而去。

远处山坡的小路上,张辽倚靠在一块土石上,捂着肩窝的伤口微微喘息。蛇曲剑造型诡异,刺出的伤口凹凸不平,鲜血流得极其骇人。张辽并非敌不过眼前的暗卫,实在是因为他早年身处边关,擅用马刀,之后来到中原,勤练大刀,剑术稀疏得很,根本敌不过个中翘楚的陈到,奋力支持一阵方有此败。

陈到收起浴血的蛇曲剑,出乎意料地不发一言,转身就走。张辽大为疑惑,忍着痛叫住他问道:“你不杀我?”

“想死的话,你可以自杀。”陈到没有理会张辽的疑问,冷冷地丢下这一句离开。张辽在原地愣了许久,才自言自语道:“不可能的话,我还是想活下去,活下去尽忠职守。”

转过小路,陈到看见十几步之外立着一袭靓丽倩影,张口就问自己道:“私放敌将,你不怕清明怪罪吗?”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章二十二 城门前 借着月色看清来人之后,陈到先是略微惊愕一番,随后嘴角扬起一丝不易察觉的浅笑,问道:“你是如何找到这里的?”

王芷兰闻言从怀中掏出一只小巧玲珑的机关鸟,那是三年前在狂神部王昭锦为防不测交给众人的离朱,她笑说道:“你身上不是有离朱的引石吗,我用线拴住离朱后爪,由它带我找到你。”

离朱是王昭锦自制的机关鸟,主要功能是传讯,五十里内只要有引石,皆可来去自如。自然还有其他的用途,只是暂时还用不上。离珠及其引石珍贵,衡天众与陈到每人手上只有两只离朱和一颗专用的引石,可保彼此之间的讯息畅通无阻。王芷兰冰雪聪明,借助离朱的指引,居然找到了身为影锋的陈到,令人赞叹。

见陈到不解,王芷兰一边向他走去一边说道:“我担心你遭遇不测,所有跟了过来,看看能不能在关键时刻帮到你,没想到你居然战胜了张辽。”

一语轻描淡写,万千关怀尽在其中,陈到微微蹙眉,伸手为她挽起被山风吹起的鬓发,说道:“能令我身处险境的敌人,也不是你能对付得了的,下次不要再如此以身犯险了。”

“女人某些时候会很容易疑神疑鬼的,你在担心我?”王芷兰玉颚轻抬,装着一副天真无辜的样子盯着陈到的冷澈目光看。陈到避无可避,撇嘴用极细微的声音说道:“算是吧。”

王芷兰嘻嘻一笑。在陈到脑门上轻轻敲了一下,似乎很满意这个dá àn,随后说道:“一起回去吧,会济北复命。”

陈到摇头,淡然地说道:“不了,影锋不适合邀功请赏。附近的影流应该已经将消息传给大统领,由他通报少主就好。我会直接回古堡,或者,护送你回济北。”

“不用,我也回古堡。”王芷兰说着向古堡的方向走去,刚迈出两步,忽然想起身后,回头学着陈到的口气对他说道:“反正附近的影流,会传消息给清明的。”

“胡闹。”陈到轻声呢喃了这一句,但并未拒绝,而是与王芷兰同行。不知何时开始,也不知何人主动,两人的手悄然挽在了一起,他们在迎着月光并肩而立,有如一对璧人。

至于王芷兰方才的质问,dá àn两人都心知肚明。一个会对仁心者手下留情的人,一个会无条件帮助落难少女的人,周临是舍不得杀的。他对英雄的敬意,比任何人都强烈。

在月光同样眷顾下的济北,翟燎等人大胜而归,欢呼声与喝彩声充斥满城。随时深夜,然而济北此时却万人空巷,百姓争相出门犒军,夜袭部队眉飞色舞地描绘着自己的英姿,留守的将士们扼腕叹息,到处都是一片欢声,一片笑语。

翟燎就被簇拥在人群当中,被雀跃着的军民高高抛起,爱热闹的他自然很是享受这个过程。没有扔敢去动佘闻人,但她也难得会接下路过士卒颤颤巍巍敬出的酒,不过照例会痛打趁机占便宜的邹瑾之就是。经此一役,狂神部的援军和济北军混熟了一半,百姓们也发现他们不似传言中那样罗刹般可怕,纷纷送来酒肉果品。典韦带着弟兄们和士卒喝酒划拳,好不快活。

盛宴的一角,周临并没有来凑这个热闹。倚在城墙边痛饮一口烈酒,仿佛他的怨气也随之消解,然后问陈讽道:“战果如何?”

陈讽在身旁火把的映照下展开一张字条,看罢将其扔在火里,波澜不惊地说道:“据东来的消息,董卓军损失近三千,伤者不计,张辽与高顺俱是重伤。我方伤亡约三百,暗影几乎无损。”

“太好了!”听到这样振奋人心的消息,周临也禁不住叫好一声,语无伦次地说道:“张辽和高顺重伤,那接下来几日的攻势一定会削减,我们喘息的机会也就多了不少。那我们就算了,兵力仍是悬殊,主动出击风险太大。昭锦,把你这段时间研制的守城机关搬出来,有多少拿多少,咱们好好地痛打他们一番!”

听了周临这话,王昭锦似是极力抑制自己怒气一样,紧握小拳头低首喘息。终于压抑不住,王昭锦一拳锤在周临胸口上,大声尖叫道:“你还好意思跟我提守城机关!就你拨给我的那点经费,就你派给我的那点人手,你以为能做出什么来!我可是堂堂领先时代几千年的大机关术士不,大科学家王昭锦耶!你连经费都给不起,你让我给你拿什么机关,拿什么机关!气死我了”

周临没想到天真的少女有这般大的怨气,忙赔着笑脸说道:“啧啧啧,昭锦,咱这不是困难时期吗,你先忍忍,等咱们有了钱,你想造什么我都全力支持。话说回来,你不会一台机关都没给我做出来吧?”

“刚好一台,排弩车,一发十矢能碎石头的那种。不过专用的巨箭造价也高,我总共才做出来一百支,看来要省着点用。遇到你这么抠门的首领,我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了。”

对于王昭锦的抱怨,周临除了安慰以外,也没有别的法子。毕竟济北是座小城,不像江有那样死命剥削的话,根本收不到多少资金,而那种丧德事衡天众是干不来的。王昭锦也明白周临的难处,数落了几句就作罢。明日还要继续绷紧神经守城,周临让百姓回家,将士归营,自己也回太守府休息。

第二天一早,董卓军果然毫无动静。周临登上城楼俯瞰内外,一件怪事却让他细思之下流下冷汗。

本来将济北围得水泄不通的董卓军,今日一早突然撤去一路,网开一面。而他们唯一放过的,正是济北两座城门之一的西门。

自古大军围城,城门都是绝对不能放过的地方。一来城门是一座城池最易攻取的地方,二来留下城门就会给守军求援或脱逃的机会,所以没有哪支军队会放过这里。如今张辽与高顺网开一面,不可能是故意放水,必定另有图谋。周临低头细细思索着什么,身边的陈讽冷不丁地说道:“他们在攻心。”

周临缄默不语,但他剑眉上蹙起的忧虑已经表达了他对陈讽结论的认同。翟燎并没有看出其中的门道,不解地问:“攻心?攻什么心哪?”

“看来张辽和高顺是做好持久战的准备,所以放开我们一扇城门。一来我们没有什么盟友,求援几乎毫无可能;二来他们与我们惺惺相惜,也并不想把事情作绝。城门一旦放开,他们再施以手段,济北的百姓出于对战乱的本能恐惧就会纷纷出逃。我们失去了民心,早晚都会垮,这就是他们的攻心之计。”储靖显然也思索出了敌军的策略,分析的鞭辟入里。郑誉当时就慌了,抓耳挠腮地问道:“啊?那我们怎么办啊?”

“大哥,看西门那边!”冉为一声惊呼,周临回头望去,却看见西门那里聚集了许多百姓,成群结队不知在做些什么。储靖捻颔沉思,自言自语道:“没道理这么快到底怎么回事?”

“走,去西门。”随着这一句铿锵有力的低语,周临头也不回地向西门奔去。众人连忙跟上,刚走下城楼,陈讽突然在后问道:“你做好准备了吗?”

听闻此言,周临忽然间停下脚步,握紧拳头不发一言。陈讽接着说道:“我记得你的志向,你想要仁德和公正,你想要天下人在你的指引之下都安居乐业,衣食无忧。这些日子在济北,你已经很努力于这方寸之地开拓你的理想。我也不得不说你差不多做到了,整座济北在你手下都是一片想和景象,你周临站在这里,就是人心所向。但你有没有想过,你的仁心,你的恩德,在危及性命的时刻,在那些只顾得上自己的百姓面前,会一文不值。你现在过去想要做什么,你有没有准备好,是强行封门,还是任其去留?”

陈讽和周临到底还是心意相通的知己,一席话将周临所思所想悉数点破,让他避无可避。众人注意到周临的鬓角有冷汗渗了出来,他深吸一口气,用极细微的声音说道:“我不知道。我曾经想过很多次,如果我的理想和现实两相冲突,我该怎么做?如果利益与信念水火不容,我又该怎么做?这个问题我思考了很久,直到今天我都没有找到dá àn。或许现在,封闭城门是最好的选择,这一点没有谁比我更清楚。可是当真的要做这些的时候,我却无论如何都下定不了这个决心,无论如何都下定不了”

“所以我想,现在就去西门。如果他们真的不顾念我这段日子的恩德,执意要走,我我就站在那里,看看他们,究竟会如何抉择。还有我自己,究竟会如何抉择。”

吐露真言之后,就是许久的沉默。周临死死埋着头,在理想与现实中挣扎,不想也不敢面对任何人。突然,陈讽的嘴角扬起一丝淡淡的微笑,说道:“那好,我尊重你的选择。不管结果如何,我陪你,就算是最坏的结果,我也认栽了。”

周临心头一阵感动,眼眶微红,把泪水尽力憋回去,许久才说道:“谢谢。”

陈讽并不回答他,而是露出与往常一样的无可奈何神情。储靖同样微笑,说道:“我们几个就更不必说了吧。身为弟弟,兄长做什么选择,我们都只管追随就是。”

“说得我都有些嫉妒了”陈讽突然幽幽地说了这么一句,一向严肃的他难得吐出笑话,沉重的气氛瞬间明朗开来。众人再度奔向西门,到达之后,看到的却是一番意想不到的景象。

“喂喂,女事馆的去裁木头,三龙教的去搬石头,其余百姓麻烦去推土。济北军和狂神部都别偷懒,给我好好砌墙封门!”西门之前,王昭锦站在一座大木台上扯着嗓子指挥脚下的百姓和士卒。周临等人定睛一看,却是衡天众的女杰们率领着一众军民早已开始了封门的施工。正扛着两颗大石头的陈炀舞望见他们,连连招手说道:“喂,你们愣着干什么呀,还不快来帮忙,真把我们这些姑娘家当牛使唤啊!”

见周临等人依旧是一副懵逼状态,邹瑾之颇为得意地一抹鼻尖的土灰,说道:“不知道了吧?瞳歌姐一早就发现了张辽他们的计策,来西门查探情况时被百姓们追问,不得已道出了实情。谁知道他们居然这么可爱,一个个义愤填膺地主动要求封门。瞳歌姐就顺水推舟地叫来女事馆,归兮姐叫来三龙教,还有济北军与狂神部,一起来封门。见你们睡得正香,瞳歌姐就没喊你们了,怎么样,我们能干吧?”

没有人去在意邹瑾之究竟能不能干,周临痴痴地望着眼前的景象,城中的百姓带着笑容封闭着他们唯一的退路,不时有人向自己打招呼,还好言好语劝自己回去多休息。大门渐渐被土石封闭殆尽,赵瞳歌悄然走到周临身边,凑近他耳畔低语道:“我真的只是做个顺水人情而已,都是大家自发要封门的。的确出乎我的意料,可能也出乎你的意料。不过这至少证明,你的理想,你的道,并非遥不可及。”

“谢谢谢”周临哽咽着向自己身旁熙熙攘攘的人群道谢,就在一双膝盖几乎要弯了下去时,一个人忽然扶起了他。

抬头看清来人,秦应神色严肃地对周临说道:“太守,机不可失,济北城城防,还有许多有待裨补的地方,还请交给末将处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章二十三 掎角之势 秦应面色如往常一般肃穆,但是态度甚为诚恳。经过累月的相处以及昨日他在城楼上的表现,周临对秦应早无半分猜忌,一听这位久在济北的大将说城防有失,连忙问道:“城防有失?在哪里,还请秦将军指点。”

接下来,秦应摊开地图向周临指出了城墙中几处缺漏,以及东门存在的隐患。没说一处l一u d一ng,周临就立马派人前去修补。等指到城门处时,秦应煞有其事地说道:“东门的隐患颇为棘手,但末将已有草案,还请由我去办。”

既无怀疑,周临自然会同意秦应的提议。轻拍眼前这位木头人的肩膀,周临笑说道:“那就拜托你了。我这个太守做得不太称职,对济北的了解还不够多,今后还要多仰仗你,等到这次大战之后,我还有许多事情想要向你请教。”

“不,太守您已经做得很好了。剩下的,就交给末将吧。”秦应说着转身而去,没有丝毫犹豫。四周无论军民都在热火朝天地封堵西门,没有任何人注意到,秦应转身那一刻的眼神,如鹰锐利,如狼肃杀。

众人拾柴火焰高,作为唯一退路的西门很快就被封堵完毕,济北城颇有几分破釜沉舟的气势。回到太守府后,储靖第一个走到周临面前,说道:“大哥,我想到破此困局的办法了。”

“哦?”周临做出一副洗耳恭听的神情,储靖指着地图继续说道:“刚才封门时,我与典老哥闲谈,得知他是在狂神部斥候的线报下支援我们的。昨日狂神部突袭的效果有目共睹,或许我们可以冒险分兵驻扎狂神部,而且要做给张辽高顺看。狂神部易守难攻,如果他们来打狂神部,济北再行支援,就会顺利许多。就算他们强攻济北,狂神部前来支援,也好过困守城中,这就是——”

“掎角之势!”储靖c周临c陈讽c冉为同时喊出这一计的名字,随后相视而笑。冉为还直拍脑袋,懊悔说道:“哎呦二哥,我刚才也想到用掎角之势来对付董卓军。正准备说,居然被你抢了先,哪有你这么做哥哥的!”

陈讽默不作声地拿出一轴卷宗来,黑着脸说道:“被抢答的不止你一个。”卷宗上是掎角之势的具体施行方案,从点到面颇为详细,显然是陈讽连夜完成的。虽说计策撞车了,但这也证明衡天众是心有灵犀的。掎角之势的军议当即开始,储靖c陈讽c冉为陈说细节,其余人半看热闹半说想法,最后周临拍板,说道:“既然如此,就由储靖c翟燎c陈炀舞c典韦带着一千狂神部和一千济北军出城,驻扎狂神部。陈流在沿途安插影流,两边一有变故随时通报。”

“是!”众人领命,掎角之势也开始紧锣密鼓地准备起来。储靖亲自在校场点了一千中规中矩的济北军——事实上还是稍弱的一群,因为他想给留在城中的兄弟与同伴多一些精兵。典韦无需多言,狂神部说来就来。将出发之际,周临姗姗来迟,没有对任何士卒做动员,而是径直走到储靖马前,面色凝重地说道:“云律,拜托了。”

一句拜托,涵盖了千言万语,蕴藏着周临对储靖的无比信任,以及信任背后那丝淡淡的忧虑。这两人无需多言,有时一个眼神就能表达一切。储靖深深地看了周临一眼,随后抬起头来,目视前方,坚定说道:“放心吧,大哥。我储靖归来之日,就是济北破围之时。等到那时,有多少酒,都不够我们兄弟喝的,你可别太早醉倒,大哥。”

储靖策马扬鞭,周临跟在大军后面,立于城楼之上,看他们在董卓军措手不及之下杀出重围,直奔狂神部而去。周临长呼一口气,不知是叹息,还是舒缓。赵瞳歌悄然走近,站在他身后说道:“这么挂念储靖,还放他走做什么?”

周临发出一声确实无疑的叹息,答道:“谁想让自己的弟弟,自己的知己以身犯险呢?可为今之计,必须要有一个人担当此人。不论是无忌,公烈还是子君,他们都还不足以让我放心托付掎角之势的一角,唯有云律,早可独当一面。至于我的挂念,就当是一个大哥,对弟弟与生俱来的忧虑吧。”

“说得我都有些吃醋了”赵瞳歌幽幽地念叨了这一句,周临闻言大笑起来,搂起爱侣的玉蛇般的腰肢说道:“谁让你第一天认识就赏了我两个耳光呢?人家云律可是和颜悦色。不过你要我怎么补偿,今夜二更去敲你房门肉偿如何?”

啪!

周临照例是领了一个耳光的赏。

接下来的几日,不出衡天众所料,由于张辽与高顺的伤势,以及董卓军士卒的士气,敌人的攻势甚为羸弱,即便城中只剩一半兵马,周临也硬撑了过去。陷阵营的攻城方式有些猎奇,高顺不与张辽一起合围东门,而是扼住北面城墙架梯强取。陷阵营到底是陷阵营,即使失去冲破城墙的机会,进攻较张辽一边还是猛烈一些。佘闻人与邹瑾之抵挡数日后,声称寻得破解之法,秘密地开始准备起来。

初冬将至,寒风瑟瑟,立于城楼之上俯瞰,周临与冉为已感受到阵阵凉意。时值济北与董卓军开战十五日,城外的敌兵正悄然集结,周临将这一切看在眼里,捻颔说道:“看来张辽与高顺的伤已经差不多痊愈了,今日大概就是他们总攻的时候,也是掎角之势发挥效用的时候。”

“顺利的话,今日就能分出胜负,两边都把全部战力押上了。”冉为说得云淡风轻,目光却不住地向城中密密麻麻的伤兵窝棚望去。连日征战使济北军伤兵骤增,没有容纳的地方,百姓就自发在城中搭起窝棚,供伤兵居住。周采薇已经召集医馆所有医师治疗伤员,连久在城中的赤脚医生也有人经过严密的考核前来助阵。徐归兮带上一些颇通医术的三龙教徒,半医半巫地为伤兵们调养。赵瞳歌的女事馆自然不会落后,照顾起伤员来格外卖力。

济北之战进展至此,城中已笼罩起一股压抑的气氛,让人难堪其重。见周临眉头仍未舒展开来,冉为微笑起来,刻意避开沉重话题说道:“大哥,看闻人和瑾之把北城墙作弄成了什么浮夸样子,当真有趣。”

周临闻言侧过头去,看见北边城墙上忙着指挥士卒搬运器具的佘闻人与邹瑾之,想到她们姐妹前几日的承诺,不禁笑道:“陷阵营不走寻常路,她们就更加乱来。不过有那两个人在,北城墙就是金汤之固。”

“我们会胜的,大哥。”冉为冷不丁地如此说道,事实上他层层铺垫为的就是说出这句话来。与储靖的稳重不同,却与周临相似,冉为有的,是毫无来由近乎狂妄的自信。可周临欣赏这自信,欣赏这与自己如出一辙的自信,他朗声大笑起来,说道:“那是自然。云律不在,公烈也不在,这座济北城,就靠我们兄弟两人了!”

“还有我呢,大哥!”郑誉不知何时从身后窜出来,略带不满更显尴尬地说道。周临略带几分歉意地拍拍他的肩膀说道:“对,还有你呢!人不在这里,我都快把你忘了。部队集结的怎么样了?”

“我存在感有那么底么”郑誉先是怨妇般念叨一句,随后换上一副正经脸答道:“大哥,三哥,济北军八百五十六人,狂神部一千七百四十三人,已经全部集结完毕。按照闻人姐和瑾之姐的要求,有五百在她们那一边,还有五百由九渊统领,严守西南两面以防不测。剩下的,都被我带来东门了。”

周临回头扫视一番自己身后斗志昂扬的士卒们,即便战事紧迫连日少眠,他们也依旧高昂着头颅目光坚定,一副随时可为太守出生入死的神情。周临点头道了声好,将右手摊开在冉为与郑誉面前,说道:“衡天众,不败。等这一战打胜了,我们兄弟五人,再策马在济北城中肆意驰骋,任凭烈酒洒落衣襟,不醉不休。”

这句话,也是储靖离开时的愿望。冉为与郑誉心知肚明,摊开手掌与周临合于一处,铿锵有力地说道:“衡天众,不败!”

“衡天众,不败!衡天众,不败!衡天众,不败!”城楼上下传来阵阵山呼,城中的伤兵沙哑着嗓子跟着嘶吼。所谓万众一心,众志成城,皆在济北一处。

与此同时,狂神部聚孤堂中,身为翼军总指挥的储靖端坐在典韦家主交椅之侧,看完手中影流以特殊方式送来的线报,说道:“张辽和高顺战伤已愈,今日就要总攻。我们发挥作用的时机,就在此刻了。”

座中的翟燎率先一跃而起,扯着嗓子说道:“来得正好!二哥,我们这就去支援济北吧,半个月没见大哥三哥和子君,我都想他们了!”

“你出兵的理由就是这个吗”储靖无奈地抚颔吐槽,然后突然站起身来,一声令下:“集结所有兵力,守在寨门前,静待时机。一旦时机成熟,我立刻就要出击!”

此刻的董卓军大寨中,张辽迈着稳健的步伐走向自己的宝马。这几日他守在营中养伤,鲜有亲临战场,当真是憋屈死了这位斗将。高顺跟在后面,沉声问道:“太尉限定的破城日期就在眼前了,你还要手下留情吗?”

“我当然有自己的底线,就算再怎么惺惺相惜,我张文远绝也不会背弃自己的原则。”张辽一边抚摸着马背一边面色肃穆地说道,“网开一面,并不是为了攻心。我只负责破城,不负责取下周临与衡天众的人头。全力进攻,能不能活下去,就看他们自己的造化了。高顺,你意下如何?”

“正合我意。”高顺冷澈万分地道这一句,张辽微微一笑,翻身上马,举起大刀雷霆般嘶吼道:“全军,出击!”

此时此刻,无论是周临,张辽,还是衡天众抑或董卓军的任意一人,都无法知晓这一战将会经历几多波折,结果如何。公元一九零年十一月二日,衡天众的初阵,济北之战,迎来了终局。在这一日,守护者,破坏者,背叛者,遵从着自己的本心,坚守着自己的底线,秉持着自己的“道”,倾尽全力,浴血奋战。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章二十四 背叛者 随着张辽的一声令下,四万余众的西凉熊虎兵临济北城下。东门前,城楼上下,周临与张辽四目相对,谁都没有下令开战。静默了许久,张辽终于开口,冲周临大声吼道:“周临,你的身后已经只剩下这一点人了,真的还要打下去吗?现在投降,我张文远以性命担保,衡天众与济北城必定无虞!”

常人听到这样的言辞,大概会冷笑,但周临没有。他给张辽留有足够的尊重,沉声答道:“张辽,我很感谢你能为我着想。可是,我清楚董卓是什么样的人,奸佞暴徒,就算他肯让我活下来,我也决计不会为这等人效力。我周临所期望的天下,是一片海晏河清,万民一家的乐土,而在董卓的掌控之下,我看不到丝毫的可能。无需多言,今日你我了断,明日,我就攻进洛阳,直取董卓!”

对于张辽来说,董卓是自己的主公,虽说品行不佳,但周临如此出言不逊,他也难以忍受。只见张辽刀指周临,厉声喝道:“好,很好!既然如此,我就看你如何逃出我这天罗地网,全军听令,攻城!”

“我不会逃,也不会避。我身后的一人一马,都是支撑我周临前行的钢铁城壁。张辽,只要我立于此地,就绝不会让踏进济北半步!”眼看大军滚滚而来,周临大手一挥,城楼上礌石滚木齐下。张辽所说的天罗地网,其实并不打算要周临的命,周临的万箭齐发,也没有一支朝着张辽而来。两人惺惺相惜,两人也不得不战,这便是乱世。

与此同时,北城墙之处,铁盾大刀,云梯长矛高顺亲率陷阵营立于城下。而城楼上下的景象更为扎眼:城墙正中横亘着一条用红色胶漆画成的长线,像是鲜血,又像是沟壑。城楼之上,佘闻人与邹瑾之凛然而立,威势逼人。左右兵卒寥寥无几,身后却是一排有一排兵器架,上面倒插着数以千计的钢矛与箭矢。虽然陷阵营中没有谁见识过邹瑾之百步穿杨的本事,但佘闻人掷矛破阵的功夫却是有目共睹,看到这番场景,人人都难免心头一震。

高顺没有问两人想干什么,一来是他懒,二来是一切都太明显:眼前的两个少女,要凭血肉之躯,和一身本领,硬生生挡住陷阵营的猛攻,这是何等胆色,何等英勇!

佘闻人目光炽炽地瞪着高顺,矛指城下,阴恻恻地说道:“我有言在先,越过墙上这条红线的,格杀勿论。”

“狂妄!”不顾身侧士卒猛得哆嗦,高顺低吼一声,挥刀下令攻城。虽然对佘闻人恐惧万分,但对手到底是一个凡人,还是位女子,镇定下来的陷阵营持盾握刀,抬起云梯攻向城池。济北军自然万箭齐发,不过陷阵营盾阵高绝,鲜有人中箭倒下。唯有邹瑾之箭无虚发,弓弦每响一声,必有敌兵惨叫着死去,然而这并不能阻止住陷阵营的脚步,没过一会,他们就把云梯架到了城墙上。

自始至终,佘闻人都紧闭着双眼,像是轻蔑,像是自傲。邹瑾之一边射箭一边冲她喊道:“佘佘,他们攻上来啦!”

“有人靠近红线再告诉我!”佘闻人依旧没有睁眼的意思,云梯上的陷阵营以盾蔽身,眼看就要逼近红线,有的话还伸手去摸腰间的标枪——邹瑾之自然知道他们要做什么,连忙喊道“佘佘,来了!”

如同两道电光闪过,佘闻人睁开双目,以常人不可见的速度抄起身后一排钢矛,掷向面前云梯上的敌兵。那些想要以矛制矛的陷阵营士卒应声而倒,佘闻人掷矛利落凶悍,一手下去便是人被贯穿,云梯上瞬间少了一大片陷阵营。

只是转瞬,在陷阵营众人还没有回过神来的时候,佘闻人已经站在了城楼的另一边,同样抄起一排长矛,击杀数十人。后排的士卒们惊恐地不敢上前,前排的士卒们还没来得及惊恐就已从云梯上摔下去,如此反复,陷阵营在云梯上的阵线很快退了下去。

一眨眼的功夫奔袭掷出这么多钢矛,就算是佘闻人也有些吃不消。她回到原来的位置,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努力平复呼吸之后,用地狱鬼神般的声音再次说道:“我说过格杀勿论,就不会只是说说而已。还有胆量的,尽管攻上来吧。”

佘闻人与邹瑾之一边以超乎想象的神技暂时挡住了陷阵营的进攻,东门的周临等人却不那般顺风顺水。两千对四万,人数上的差距足矣把他们吃死。礌石和滚木只能在一定程度上阻住张辽大军的脚步,不消一会,云梯已经架设在城楼上,冲车也来到了城门前,形势一下子被逼到最极端。

早知道冉为当初学的枪法与寻常不同,好像叫什么“飞雪枪”,据说有什么特别用途。但周临没想到的是,此刻的冉为居然能够用长枪挑翻刚架上来的云梯——如果是佘闻人这么做,周临一点也不会惊讶,但冉为能做到就有些超乎常理了。不过这也没有什么值得深究的,周临一边镇定指挥,一边观察着张辽的冲车——那是规格极其低下的冲车,大概是董卓没有想到一个小小济北那般难以攻下,所有配备的攻城器具也甚为简陋。东门经过秦应的修缮,应该不会有问题,周临如是想到。

“大哥,城门开始松动了!”就在这时,郑誉的一声呼喊如同晴天霹雳,打在周临与冉为的头上。两人都停下的手上的动作,冲郑誉吼道:“怎么可能!秦应刚刚修缮过城门,张辽的冲车那么简陋,再怎么说也不会现在松动!”

说完这句话,周临与冉为的脑海中同时闪过一个不好的念头,张辽的冲车没有问题,那问题就出在城门本身,出在

“子君,这里都交给你了!”周临与冉为对视一眼,双双奔下城楼。傻了眼的郑誉望了望城下依旧猛攻的敌兵,咬牙指挥道:“别分心,继续打下去!”

三步作两步,周临与冉为很快下了城楼,来到东门过道前。不出郑誉所言,看似坚如磐石的城门正在冲车的撞击下一点一点松动,门框沙沙地落下木茬,钉头崩裂而出,大锁也逐渐支离破碎。虽无经验,但他们清楚,用不了多久,城门就会被完全冲破,届时张辽大军鱼贯而入,就再也回天乏术。而在周临与冉为意料之外的是,城门前正有一人单刀而立,一言不发。

秦应!

“是我做的。”似乎是察觉到二人的到来,不等发问,秦应便自己回答。其实,在城门松动的那一刻,周临心中就已有了dá àn,他只是不愿相信,眼前这个沉默寡言的英武汉子,这个自己夺下济北已来第一个推心置腹的部下——甚至是朋友,就这样毫无征兆地背叛了。

虽然理由非常明了,但周临还是难以接受,他握紧双拳,身躯颤抖,哽咽着问道:“为什么?”

秦应缓缓转过身来,目光冷漠而决绝,他说道:“我来给你们讲个故事吧,周临,冉为。黄巾之乱的时候,我还不是什么都尉,只是河北一名普普通通的乡间少年。没经历过那段时光的你们难以想象,我所生长的村庄有多穷迫——饥饿c贫穷c愚昧我们难以忍受,就加入了黄巾军。可我和村人刚刚戴上黄巾,就被朝廷的大军包围。”

“我以为自己会死,会和自己的家人c朋友c同伴一起死在生我养我的村庄,可我活了下来。讨伐军的指挥官没有对我们发起任何进攻,他给拿着锄头镰刀的无知村民们开出一个条件,能战的加入讨伐军,他会给整个村子一条活路。”

“那名指挥官,就是江大人。”听到秦应的回答,周临与冉为俱是心头一震。原来江有也曾有过这样豪气干云的岁月,原来江有不止是秦应的主公,还是他的恩人,原来无论他们对秦应多么掏心掏肺,都无济于事。

合情合理,但在他们看来,却无可饶恕。

“我知道当初诱拐我和村人加入黄巾军的就是江大人派去的内线,我知道一切的一切从最开始就只是一场算计。但我也知道,江大人给了我前程,给了村人活路。我秦应追随他六年,立下战功比五虎加起来还要多上许多,江大人不中用我,我也不在乎。亲人早已作古,我的父亲临终之前叮嘱我,要终生为江大人效死,不用他说,这也是我的愿望。”

说到这里,秦应忽然暴怒起来,瞪裂的眼角和握紧的拳头渗出鲜血来,牙齿也咬得崩碎,他愤然吼道:“可你们却杀了他!他抓了你们的老师,他奉承董卓求取高位,他巧取豪夺为人不齿这些我都知道,可我都不管!他是我宣誓效忠一生的主人,是我无论如何也不会抛弃的人!他死了,我像当初发誓为他出生入死一样发誓为他报仇,可我与那些废物不同,我见识过你们手下斥候和暗卫的厉害,所有我不惜杀死他们,来博得你们的信任。周临,我告诉你的那几处城墙缺漏都是对的,为的就是让你对我毫无怀疑,然后,在城门上给你致命一击!”

这是周临第一次听秦应说这么多话,他本想等到守城结束,再与他慢慢交心,谁知道他歇斯底里地吼出这么多言语,却如同一根根利剑刺在周临心口。城门正在一点一点崩坏下去,周临没有时间追究太多,他说:“让开,秦应,趁一切还来得及!”

“周临,你是位明主。如果我先遇到的是你,我一定会对你死心塌地。”秦应的语气恢复了淡漠,他握起手中的大刀,摆好对敌的架势,说道:“可惜,忠臣不事二主!”

周临似乎还在犹豫,冉为灼灼地盯着他,说道:“大哥,来不及了,我们必须有所决断。这是乱世,容不得你犹豫。”

“无忌,拿下秦应!”周临如梦方醒,斩蛇剑出鞘,飞雪枪来袭,两人一左一右攻向秦应。秦应先是以刀架住斩蛇剑,刀杆上赫然出现一道裂痕。与此同时,冉为一枪刺向他的头颅,侧身一闪,脸上划开一道长长的创口,鲜血横流。

周临与冉为的武艺在衡天众里算不上超一流,但联手对付一个在储靖手里过不了几十招的秦应绰绰有余。斩蛇剑气势如虹,飞雪枪梨花点点,秦应且战且退,只顾得上抵挡周临的攻击,小腹与双腿早已落下数处枪伤,而他的大刀,也已近乎碎裂。

战到二十回合,任谁都看得出来秦应是在拿性命苦苦支撑,却上不到两人分毫。周临有所不忍,一边收缓剑势,一边劝道:“收手吧,秦应,我不想杀你!”

秦应并不答话,像是破釜沉舟般挥刀砍向周临。这招灌注了秦应所有余力,周临只得连退数步,勉强躲开。就在这时,秦应突然转身,抡起大刀扔向城门上的大锁。

只听喀嚓一声,本来就破败不堪的大锁在长刀的冲击下瞬间支离破碎,唯留下一地的破铜烂铁。与此同时,冉为从后一枪贯穿秦应脊背,未留丝毫情面。

“你们完了!”随着冉为拔出长枪,秦应的身躯缓缓倒下,临死前瞪着血红的双眼,留下了这样一句诅咒。

就在这时,面前轰的一声巨响,城门洞开,数十g一ng nu手拈弓拉箭,直指周临与冉为。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章二十五 一夫当关 本来周临和冉为来到城门前,一是想要看看城门还有没有修补的可能,二是寻求秦应的dá àn。谁知城门早已由内而外崩坏,秦应也是货真价实的背叛者,还拼死拖住了两人的脚步。随着秦应倒下,城门也被冲车攻破,立在周临与冉为面前的,是数十名箭在弦上的g一ng nu手。

无处可避,那一刻,周临与冉为真的以为自己要死了,但他们不甘心。

不甘心什么?是不甘心死在秦应的背叛之下,还是不甘心死在一群小卒的乱箭之下,抑或是,死在自己起步的这座城下,死在十九岁意气风发的年华?

身后忽然传来隆隆的响声,伴随而至的是王昭锦急切的呼喊:“清明,无忌,快躲到排弩后面来!”

两人回头望去,却见面前摆着一座约四丈宽,两丈高的巨大机关,木制铁皮,十块弩口搭着巨箭,蓄势待发。也顾不得细看,周临和冉为连忙躲到排弩背面,然后就听见箭矢射在铁皮上零丁落地的声响。

“你们两个是白痴吗,下来连个手下都不带,是不是寻”王昭锦刚抱怨到一半,周临与冉为已一左一右将她紧紧抱住。无它,只是逃过一劫后对救世主的报答。不过王昭锦并不领情,一脸嫌弃地推开两人,问道:“放开!就知道占我便宜,现在该怎么办?”

不用王昭锦说,周临与冉为也知道如今形势的严峻:面前是顷刻就要涌进济北的董卓军,身后却是躺在街头医帐动弹不得的伤兵,他们甚至还看见了往来医治的周采薇,向三人投以信任的目光。东城楼和北城墙的兵力都已经缩减到最少,早无可用之人,换句话说,现在能抵挡入城大军的,只有周临c冉为c王昭锦,已经一架排弩。

周临苦笑一声,对冉为说道:“无忌,这可真是绝境。但是,也没有那么绝吧?东门的过道,挤也只能挤下七八人同时通过,何况他们还要施展拳脚战斗。”

“如果我们扼住这里,形势就像是”冉为似乎明白了周临的意思,两人相视一笑,异口同声说道:“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昭锦,掩护我们!”还不等王昭锦听懂两人话里的意思,周临与冉为已迅雷般冲出排弩,冲向蜂拥而来的敌军。董卓军的士卒正想要抢夺这破城先登的首功,前有巨大怪物般的排弩压阵,而后有战意盎然的周临冉为一剑一枪强袭而来。

对手是两人,董卓军本不在意,谁知前排的五六人刚刚或挺枪或挥刀地砍过去,就被周临与冉为刺翻在地。前人一倒,后面的士卒就被挤得方寸大乱,连落脚点都难以找到。王昭锦看准时机,调整角度十箭齐发,巨箭夹带着呼呼烈风鱼贯而出,刺穿三四十名敌军。

“只有一百发巨箭,我只能射十次,剩下的就只能交给你们自己!”王昭锦躲在排弩后面,抑制着眼角泪水大喊说道:“拜托你们拜托你们守住!”

“十次足够,交给我们吧,昭锦!我们一定会守住!”说完这句话,周临再度挥动斩蛇剑,迎向千军万马。董卓军已知晓过道上作战对自己的不利之处,几名有些武艺的军官一齐上前,挥剑横劈向周临。只见周临蹲下身子躲避,与此同时,冉为一跃踏在兄长的脊背上,借力跳如敌阵,在几名军官未及反应的时候从背后将他们搠倒。

眼看几名同僚尽皆倒下,幸存的一名军官慌忙后撤,还不忘招呼身侧的士卒们说:“上,快上!就两个人,你们怕什么!”

过道里的人看得真切,过道外的兵将们却摸不着头脑。进攻被堵塞在城门前,离得远的人以为有伏兵守候,都犹豫着不敢近前,连张辽也被蒙在鼓里,独自念叨道:“周临的兵力应该全在城楼上,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董卓军看不真切,城楼上的郑誉也是匪夷所思,只见他死命挠着脑袋叫唤着,说道:“怎么回事?城门明明被冲破了,我们居然还平安无事?”

“你是盼着敌军入城还是怎样?好好指挥!”就在这时,陈讽登上城楼,一见面就责问起郑誉,“周临和冉为两个人挡住了张辽的大军,掩护他们的是昭锦的排弩。他们是在用性命死撑,你还有什么理由松懈?”

这消息虽然令人振奋,但郑誉却更加慌乱,连忙说道:“什么?这怎么行?九渊,要不要传信东来,调影锋支援?”

“大白天的你叫影锋来做什么,送死吗?何况根本来不及!周临冉为都不在,你就是大将,凡事给我动动脑子!”陈讽骂得郑誉大气没敢出一个,过瘾之后,他冷静下来分析道:“过道狭窄,他们站在那里就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应该还能支撑一阵。几路都不见得好到哪里去,只有死守,守到储靖的援军到来!”

诚然,周临与冉为之所以愿意做看似无意义的挣扎,就是因为储靖的别部还在路上。只要他来支援,张辽腹背受敌,这场战争很快就会结束,掎角之势的意义,就在这里。但话虽如此,周临与冉为毕竟是凡人,不是天神下凡也不是第二第三个佘闻人,仅凭两人之力抵挡千军万马,身上很快就出现累累伤痕,鲜血洒落了在过道的每一个角落。

在被一名精壮敌兵从侧面用盾牌偷袭之后,周临整个人倒飞出去,撞在冉为身上。冉为勉强支撑起兄长的身体,问道:“还能打吗?”

“当然能打,继续!”周临悄然啐一口鲜血出来,握紧斩蛇剑,再次杀入敌阵。

“退下!”就在这时,过道外传来一声极具威严的喊声,定睛一看,却是张辽提着大刀,信步而来。城门前僵持了这么久,再蹩脚的指挥官也会来一探究竟,何况是天生我才的张辽。将军令下,士卒们纷纷推后,给三人腾出一块场地来,张辽横起大刀,嗔目说道:“我来做你们的对手!”

不需冉为出手,周临单枪匹马上前,迎战张辽。论武艺,周临完全不及张辽,但两人交手的目的,并不在于胜负。刀剑相持,张辽瞪着眼睛低语说道:“现在绕过我冲出去,等会看见衡天众的人,我会放过一马。济北城的军民我不伤一人,拜托,这是我能做出最大的让步了,我不想杀你!”

“可我不会让步!”周临说着用尽全身力气,扳开张辽的大刀。张辽连退数步,听周临咬牙说道:“我不想让这座我们衡天众起步的城池沦陷,不想让相信我们的济北军民眼睁睁看着他们的太守落荒而逃。我更不想用自己的失败告诉世人,董卓军无坚不摧不可战胜,与之对抗无异于蚍蜉撼树!我要用这场战争的胜利向天下人昭示,我周临能打倒董卓军,任何人都能!终有一日,董卓的乱政会在千万人的众志成城下轰然倒塌!所以张辽,我绝对不会让步!”

“你怎么就这么死脑筋!周临,你还年轻,你还有不知多少时光来为自己的理想奋斗!天下之大,何处不是容身之地,为什么非要死死不放一个济北!”张辽早已失去了常态,苦口婆心像个老妈子般劝导周临。虽然未曾多言,但两人自初见便已是神交,若不是阵营对立,早晚会成为知己。可周临容不得犹豫,他冷眼望着张辽,朝身后喊道:“昭锦,送客!”

周临一声令下,王昭锦所操纵的排弩十矢齐发,直指张辽。但张辽并非等闲之辈,只见他以刀插地,用刀杆撑起身躯一跃而起,避开了这致命的袭击。其实周临并没有指望这招能够伤到张辽,而张辽也由此明白了周临的态度,他心中虽有千般不舍,但还是毅然吼道:“全军,攻城!”

军令如山,听张辽如此下令,董卓军再次冲进过道。张辽并没有退走的意思,周临与冉为对视一眼,冉为便挺枪去对付虾兵蟹将,周临则单挑张辽。

如此一来,战况就更加不容乐观。冉为一人对抗千军万马,饶是武艺超群,也难以毫发无损,身上伤痕眼快便越来越多。张辽更是铁下心来,全力对敌,一招一式气势逼人,本来就伤痕累累的周临渐露败势。而王昭锦见两人身边危机重重,一连射出三十支巨箭,排弩里的存量只能支撑三次!

两人在城下不知打了多久,早已是昏天黑地日月无光。失血过多加上气力渐衰,冉为渐渐感觉到昏昏沉沉,挥枪的速度也越来越慢。周临更是被张辽逼得浑身浴血,狼狈不堪。张辽终是于心不忍,把周临按在墙角,说道:“够了吧,周临,你已经输了!现在照我说的去做,还来得及!”

“谁胜谁负,还不一定呢!”周临耷拉着眼皮惨笑回答,伴随他的,是城外远处隆隆震天的喊杀之声。

城楼之上,忐忑不安的郑誉终于看到一丝曙光,指着疾行而来的储靖援军欢呼道:“九渊,九渊你看!是二哥和四哥的援军,我们有救了!”

“我看得见,别动不动就大惊小怪!”陈讽咒骂一声,却掩不住心头喜悦,故作镇定指挥道:“全军准备,储将军攻入敌阵之刻,就是出城夹击之时!”

北城墙前,典韦已经带人突进到陷阵营背后,挥舞着双戟高声呼道:“闻人丫头,瑾之丫头,典老哥我帮你们来啦!”

“瑾之,看好城楼!”见援军已至,气喘吁吁的佘闻人握起长矛,纵身跳到敌军云梯上。邹瑾之似乎看出她想要做什么,赶忙劝道:“佘佘,别乱来!”

说时迟那时快,佘闻人一口咬住长矛,踏着云梯直奔城下。本来忙着破城的陷阵营见女杀神突然来到近前,俱是惊惶不知所措。而佘闻人也为常人之所不敢为,竟以千钧之力,握起身旁两座云梯,直冲敌军横扫。要知道那云梯可是与城楼齐高,借佘闻人盖世神力一扫,便有数百人倒下。木制的云梯支离破碎,佘闻人拿起长矛,指着敌军说道:“还有谁!”

局势悄然逆转,张辽一下子就明白外面发生了什么,并且隐约感觉到了此战的结局。周临趁着他仓皇的功夫挣脱束缚,狡黠地说道:“怎么样,张辽,你是要拿全军性命来赌我的命,还是退出去安安稳稳地指挥全局?”

“你们,继续攻下去!”事实上,张辽并不想要周临的性命,更不想在这里全军覆没。他匆忙退出过道,与来时的威风凛凛全然不符。但敌军还是前进,周临与冉为背对背支撑着对方的身体,说道:“无忌,坚持下去,我们衡天众不败!”

储靖与翟燎c陈炀舞冲入敌阵,带着磨牙吮血的士卒们肆意屠杀惊慌失措的董卓军。张辽的部下们不知道敌人从何而来,为何而来,如何而来,无知伴生着恐惧,恐惧使他们毫无还手之力,只有任人宰割。

战场形势逐渐明了,储靖一看便知城门前发生了什么,对翟燎说道:“公烈,你去对付张辽!炀舞,随我支援大哥!”

“明白,二哥!”翟燎说着挥斧剁向迎面而来的张辽,张辽以刀相抵,座下马难受冲击,连退数步。翟燎坐在马上,仰天长啸,冲张辽说道:“张辽,你们输定啦!”

不知又战了多久,周临与冉为几乎连意识都丧失殆尽,只剩下一个信念——杀c杀c杀!多杀一个,多杀一阵,济北就多一份希望,未来就多一分光明。立在董卓军面前的不是两名武将,而是两个血人,两个地狱而来的修罗,使他们不敢上前。身后忽然传来阵阵喊杀声,在周临看来无比悦耳,城楼上的济北军从过道鱼贯而出,周临终于放下心来,疲惫至极的身躯缓缓倒下。

就在这时,一只宽厚的大手稳稳接住了周临。储靖微笑,温润如玉地说道:“辛苦你了,大哥。剩下的就都交给我,安心睡吧,这场战争是我们胜了。”

周临已睁不开眼睛,他的嘴唇微微噏动,像是说出了什么。这一句话,周临自己不记得说的是什么,储靖也没听清半个字。最后,他依偎在弟弟的怀里沉沉睡去,安详得像个孩子一样。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章二十六 夕阳 不知昏睡了多久,周临在朦胧中睁开双眼,只见自己正躺在太守府的卧房里,万丈霞光洒落窗棂,温暖舒服。虽然不清楚这是哪一天的傍晚,但绝不是决战那日的傍晚,而周临能够安然无恙地躺在这里,只能说明一件事。

他们真的胜利了!

周临想要坐起来,稍微一动便感受到全身上下火辣辣的疼,才发现自己身上缠满了绷带,到处都是药味。这也难怪,当日在城门过道里受了那样重的伤,能活下来已是不易,周采薇妙手回春,才能使他恢复得如此之快。

坐在床上缓了好一会,周临才勉强适应这通体的疼痛,感觉也不是那么糟糕了。冉为就睡在旁边的床上,和自己一样伤痕累累,绷带缠身,似乎早就醒了,只是在闭目养神。周临忽然想起了战前的某个承诺,低声问道:“无忌,无忌?”

“大哥?”冉为睁开眼来,兄弟两人对视一笑,好像在嘲弄对方的狼狈模样。周临进一步问道:“能动弹吗?”

冉为犹豫了一下,说道:“能!”

周临微笑,又问道:“能跑马吗?”

“当然能嗷呜!”冉为明白了周临的意思,一个猛子从床上弹了起来,不知触动了哪里的伤口,疼得嗷嗷叫唤。周临也懒得顾忌这一身的伤痕,翻身下床,热血沸腾地说道:“走,照那天说的,去跑马!”

两人刚一出卧房,就迎面撞见来送药的周采薇。匆匆打一声招呼,周临与冉为继续奔向马厩,周采薇这才反应过来,指着两人的背影大呼道:“喂,你们跑什么,这么重的伤不能乱动!喂,你们给我回来!”

然而周临与冉为并没有就此收手的意思,甩掉周采薇,两人很快来到了马厩前。自己的坐骑还安稳地停在门栏里,见到主人都欢欣地嘶嘶鸣叫。周临牵出自己的白马,对冉为说道:“无忌,准备好了吗,去看看我们的城池,去看看我们的江山!”

“不用你说,大哥,驾!”不惧疼痛,无需犹豫,冉为翻身上马,周临也跨上坐骑,两人望着门外疾行而去。太守府里的下人们都惊吓得不轻,完全不明白昨日才血淋淋被抬回来的太守和将军怎么今天就能策马奔腾。周采薇恰在此时从院子里窜出来,气急败坏地指着他们的背影说道:“愣着干什么,给我把他们追回来啊!他们现在的样子不能骑马,不能骑马!”

下人们这才反应过来,一个个争先恐后地去追赶周临与冉为。但无论是下人还是周采薇,凡躯总是跑不过快马的,不管他们怎样狂奔,也只能眼睁睁看着两人骑出太守府,迈向街道。

不过非要说的话,还是有个人能跑过马匹的。

一道黑影划过,陈到不知从那个角落突然窜出来,跃上屋顶飞檐走壁地追赶周临与冉为,看样子速度竟毫不逊色快马。

王芷兰信步从刚才陈到来的方向走出,牵起周采薇的手说道:“好啦,陈到会看着他们的。再说他们两个既然能上马,骑马又有何不可?等他们回来再追究吧。”

“气死我了,真是胡闹”周采薇气鼓鼓地被王芷兰牵回屋里,嘴里还停不住嘟哝着责骂周临与冉为。

遁出太守府,周临与冉为策马骑行在熙熙攘攘的街道。战争已经在昨日结束,张辽退兵留下的马蹄印是济北胜利的标示。这并不是一兵一将的胜利,而是整个济北千万军民的胜利。正是因为他们众志成城,肝胆相照,才能保住这座生生不息的城池。此时的济北街道到处都是医帐,医帐里是伤痕累累却喜笑颜开的士卒,战争在他们的身体上留下伤疤,却在心头留下欢欣。

医帐内外走动着周采薇手下的大夫和自愿护理的民众,他们看见周临与冉为——这座城池的主人和英雄,个个欢呼雀跃着呼喊着他们。昨日城门前不知有多少伤兵和大夫看见了周临冉为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英武雄姿,此刻已是将他们做天神般崇拜,欢呼声此伏彼起,连绵不绝。

“太守!”“冉将军!”两侧不断传来热烈的喊声,周临与冉为也很是受用,舞起手臂向百姓们招呼——虽然这也很疼。陈到一路飞檐走壁终于跟了上来,站在房瓦上提醒道:“少主,无忌少爷,你们的伤势很重,请不要再逞强。”

面对陈到的劝告,周临却不以为意,倒是意气风发地指着济北的远方说道:“陈到,你看到没有!这满城的百姓,都在为我们而欢呼!这满城的草树,都在为我们而繁茂!这满城的夕阳,都在为我们而闪耀!现在如果不出来看看而是缩在太守府里,那和一条咸鱼有什么分别?”

陈到低头仔细揣摩周临的醒世箴言,许久才冒出来一句:“少主,现在是初冬,草树都枯萎了,你怕是重伤之后烧得不轻,还是回去吧。”

“算了,不和你说!”毕竟陈到这块木头只有王芷兰能治得了,周临与冉为一夹马肚,再次飞驰而去。陈到无奈,只好纵身赶上,三人在屋檐与街道间往来追逐,好不热闹。

一路上,陈到遇见军械所里为士卒们护理兵器的翟燎王昭锦c城中巡逻的郑誉c协助治疗的徐归兮以及炒货铺子偷嘴的邹瑾之,都一并叫来追周临与冉为。加上众人带着的部下随从,周临一回头便看见身后跟着千人之众,冲冉为骄傲地说道:“无忌,你看!大哥我果然是天生的人心所向,来跑个马都能引来这么多人苦苦相随!”

“站住!”“清明你给我回来!”“无忌你也跟着胡闹!”“不许再跑了!”明明身后回响的是这样的喊声,周临却充耳不闻只顾自恋,冉为也无可奈何。就在这时,街道前方伫立着的绯红身影引起了两人注意,冉为指着那人惊恐万分地说道:“大大大大大哥,你确定她也是来苦苦相随的?”

佘闻人并没有跟两人苦口婆心地废话许多,而是直接拿长矛在地上划开一条痕迹,阴沉说道:“此路不通。”

跟佘闻人耍无赖可不是闹着玩的,但周临似乎被自己的意气风发冲昏了头脑,一咬牙,一勒缰绳说道:“跃过去!”

大战过后,两人的坐骑都是吃饱喝足了的,听主人这一声令下,最通人性的宝马在佘闻rén iàn前一扬前蹄,从她头顶一跃而过。等佘闻人反应过来,两人已扬长而去,周临还回头做了个鬼脸说道:“追不上,追不上!”

佘闻人登时气血上涌,提起长矛做出一个投掷的动作,但又似乎想起哪里不对,终是没下去手。

周临和冉为不知道自己就这么莫名其妙捡回了一命。

人越聚越多,路越走越长,人们渐渐地忘记了自己追逐的是谁,为什么追逐,倒是全身心地投入到这场夕阳下的奔跑。战后的济北从一开始就没有死气沉沉,在周临的带动下,又迅速生机勃勃了起来,不知道他是有意为之,还是无心之举。

转眼间来到了东门前,城门外侧已经被土石堵上,里面正有许多王昭锦手下的匠人重制城门。监工的是储靖,见两人来,微笑着打招呼说道:“哟,大哥,无忌,恢复得很快嘛!没记错的话才过去一天吧?”

周临并未答话,他的眼睛直愣愣地盯着城楼上独自伫立的翩翩少女——赵瞳歌还是那一袭熟悉的如雪白衣,只是时值冬日,添了一条淡色狐裘,更显风度气场。此时的她一个人在城楼上静静眺望远方,一双玉手搭在石砖上,任由凛风吹得乌发飘扬如苏,仿佛画中仙子,书中倾城。

冉为知趣地驻马不前,追赶的陈到也知趣地停下脚步,错杂的人群也知趣地守在城下,看周临翻身下马,走上城楼。如果非要问这中间有什么插曲的话,那就是佘闻人突然从后面一巴掌拍晕冉为,然后像拎一只小不,大鸡崽一样把他一路拎会了太守府,交给周采薇。

脚步声渐进,赵瞳歌回眸,见是周临,又见他满身绷带疼得龇牙咧嘴还硬要站个风度翩翩的滑稽样子,不禁噗嗤一笑,问道:“好了?”

“当然好了,瞳歌你看,我可是骑马过来的。或者我们去外面逛逛,随便找头牛我也能举起来我可好了,哎呦姑奶奶轻点!”周临正一个劲地吹着牛皮,赵瞳歌毫不留情地在他伤口上轻抚一下,便叫他疼得挤眉弄眼,于是笑说:“明明伤成这样还偏要逞强,多大的人了,还像个小孩子一样”

“今天高兴还有,想你。”周临笑得温润如玉,伸出一只手臂揽住赵瞳歌纤细的腰肢,深情地凝望着她的眼睛,说道:“不过的确很疼,这样对一个重伤员可是不对的要吻我一下才行,知道吗?”

城下的看客似乎瞧出了什么端倪,邹瑾之第一个起哄,大声喊道:“亲一个!亲一个!”随后便是雷鸣般的呼喊。数千人一齐不正经地呐喊,让城楼上的两人都羞红了脸。

“盛情难却。”不等赵瞳歌发话,周临已径自吻了上去。在城下千万人的注目下,一对爱侣唇舌交织,这些日子的紧张c痛楚c恐惧c忧虑,在这夕阳下,在这温暖和煦的霞光中烟消云散,只剩下属于两个人的甜蜜。

想是太多人围观,这次周临很快就结束了长吻,和怀中少女相拥对视。赵瞳歌瞥了一眼城下众人,说道:“底下有不少女事馆人啊”

还不等周临反应过来,赵瞳歌猝不及防地一个耳光招呼了过去。只听啪得一声清脆欲滴,伤后虚弱的周临直接被扇得弯过腰去,愣在原地百思不得其解。

“哇,馆丞说的是真的,她真的随随便便就敢打太守!”“看太守挨打之后连个大气都不敢出,果然像邹将军说得一样畏妻如虎!”“虽然跟太守没什么过节,但看他这么了不起的人物也要在我们馆丞面前乖乖认栽可真解气!”“馆丞馆丞,再来一个!”城下女事馆成员的欢呼声此伏彼起,周临抬头看了看望着自己偷笑的赵瞳歌,才终于明白她的阴谋所在。只是他并不介意,站起身来伸出双臂,紧紧拥抱住赵瞳歌。

夕阳散发出绚丽的霞光,天边的火烧云仿佛歌颂着热烈的深情。周临与赵瞳歌就这样紧紧相拥,从霞光万丈,直到繁星点点。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章二十七 两件大事 离济北之战已经过去半个多月,就像毁而后建的城门c破而复铸的兵刃一样,战争在每个人心中留下伤痕,而时间是治愈这一切的唯一良药。有衡天众在,济北的百姓们痊愈得很快,农夫们又一次迎着晨风耕作,小贩们又一次躲在街巷叫卖,士卒们又一次站在校场操练,一切都恢复了往常的模样,人们开始了新的生活。

但死者却是不能复生的。大战过后,周临亲自带人收敛了牺牲士卒的尸体,葬在济北城外山丘野花繁茂处。下葬那日他对着阵亡将士的墓碑磕了三个响头,没有留下太多言语,此时无声胜有声。董卓军的士卒们也同样得到了安葬,就在山丘的背面,虽然没有己方将士那么上心,但这也表示了周临对张辽和高顺这两个对手,乃至生命的尊重。

山丘的某处不起眼的树丛之中,掩藏着一座无字墓碑。那日储靖虽然知晓真相,但还是从尸体堆里找出了被万人踩踏c几乎面目全非的秦应,在安葬两军将士之后,和周临一起,将他悄然埋在这里。周临说,抛开自己被背叛的事实,抛开一切成见,秦应这个人,值得他们尊敬,来年清明,也该给他烧一炷香,聊为超度。

至于典韦,经过这一战后,这位天生的硬汉燃起了尘封已久的热血,带领着整个狂神部投奔了济北。他做了许多年家主,感到甚是厌倦,向周临表示想要个不用动脑专门动手的轻松职位。这倒简单,周临直接把他派去女事馆做赵瞳歌的护卫,毕竟女事馆新开,一言一行都与纲常不符,这工作十分危险,确实需要典韦这样的猛人看家护院。

而狂神部的原住民,则被有序地迁入济北城。之前大战之中,济北军与狂神部人缔结了深厚的生死情谊,再加上狂神部人质性淳朴,很快就融入了济北的生活。在见识过陷阵营的惊人战力后,周临决心组建特种部队。狂神部的原址得天独厚,被周临辟为新的练兵场,挑选精锐士卒拨给翟燎和陈炀舞,两人分别建立了两支特种部队,名为狮吼营和潜豹营。其中狮吼营攻坚克敌,潜豹营跋山涉险,陈炀舞因此换上了狂神部独有的异族着装,一身五彩斑斓地穿梭在绿林之众,皮肤也被晒成了黝黑的麦色。不过她本人似乎甚为满意,每次回城都会兴高采烈地炫耀自己又黑了一圈,对此周临只能回答,她开心就好。

战胜张辽高顺之后,衡天军声名鹊起,原来高冷的邻近郡治太守纷纷遣使慰问。周临虽然看不惯他们的作风,但还是派王芷兰四处走动回敬,与众多权贵结交,其中以北海孔融c徐州陶谦为翘楚,还收拢了不少县城作为附属。至于王芷兰无论走到何处,陈到都隐藏在暗处紧紧相随,这是自然。

也就是在半个月后的这一日,济北城中来了一位不速之客。来人一身深蓝长袍,虽然看起来厚实,但在这北方冬日里还是显得单薄不已。乌发束冠,瘦削的脸颊苍白得像一纸素缟,却极为俊俏,有一丝病态的美感。那人目光迷离,脚步踉跄,显然是感染了风寒或是更严重的传染病,再加上那陈讽般生人勿进的眼神,使周围的百姓纷纷避之不及。而那人的目的地,就是济北城中的太守府。

大战第二日周临和冉为的任性之举使他们的伤势加重,之后配合周采薇带着抱怨的全力治疗,也痊愈了个七七八八。换过最后一次药,周采薇长舒一口气,离开太守府想要回到医馆。谁知刚刚推开大门,就看见迎面一个陌生男人猛得倒下,压在自己身上。

“来来来来人呐!有变态啊!等等这人好像昏过去了,来人啊!快来救人啊!”太守府中的下人听见周采薇的呼喊,连忙赶过来抬起躺在少女身上的男子。周采薇脸颊绯红,伸手制止要对那人拳打脚踢的下人们,说道:“快!把他抬进里屋去,他感染了很严重的风寒,刚才不是故意要压在我身上的!”

下人们这才七手八脚地把男子往太守府里抬,周采薇也快步跟了上去。陈流恰在此时出现在门口,弯腰拾起地上一块木制的阴阳鱼,笑道:“这丫头,也不知道把人家东西带上。不对,这个是”

半个时辰后,不速之客躺在太守府别间的卧房里,仍旧昏迷不醒。看他那苍白的脸色与清瘦的身材,就知道是个久病之人,再加上长途单衣跋涉,更使一个小小风寒险些要命。若不是周采薇及时医治,恐怕过不了多久就要咽气。至于他为何出现在太守府外,也没时间追究。

服下周采薇特制的风寒丹药,沉睡的男子气色好了许多,稍微红润起来的脸颊显得俊朗清秀,病态美更甚。不过周采薇想起自己刚刚被这人轻薄,就是再好看的美男子也无意欣赏了。就在这时,房门被推开,外面传来邹瑾之幸灾乐祸的笑声:“呦,采薇,听说你被人非礼,还把人家给带回来了?人呢人呢,快给我看看!”

“瑾之别瞎说。人家是病重,在这呢。”周采薇说着手指病榻上的睡美人做了一个“嘘”的动作,邹瑾之大大咧咧地快步上前,一见那人就大喊道:“我去好美的男人!采薇,你捡尸都捡得这么有水平,还要不要?不要给我!”

“别闹了,我是个医者,不能见死不救,何况他是无心之举总之等人醒了再做计较吧。”毕竟是第一次被男人扑倒,周采薇虽念他是个病患也难免气愤。不久翟燎也来了,大喊大叫着要教训那人一顿,好不容易才被劝住。其余众人听说周采薇捡了个美男子,也都哄笑着聚来别间。嬉笑中只有陈讽提出了略微正常的疑问:“你们有没有想过此人是谁就带回来?若是董卓派来的奸细之类,岂不是引狼入室?”

众人这才将话题引入了正常的范围,不是在思考就是在议论。不过来人未醒,再怎么说也道不出个所以然来。直到陈流与陈到走进房内,说道:“放心,他不是奸细,是自己人。”

“自己人?”陈讽回过头来,略感惊诧地问道,“你是如何知道的?”

陈流不慌不忙,从怀中掏出那块木制的阴阳鱼,得意洋洋地说道:“看这个,都认识吧?这是那人在门口掉的,采薇走得急,没注意到,还好被我发现了。”

众人凑近端详那块阴阳鱼,陈讽再三查看,嘴角露出一丝笑意,说道:“原来如此,这人居然是衡天奉使。”

对于这个回答,陈到认可似得点点头,继续说道:“的确,主人曾与我言说,在河北颍川,还有一位衡天奉使,佩戴和我一样的阴阳鱼作为信物。如此看来,就是此人了。”

周临恍然大悟,同时颇为不解地问道:“这样啊那你为什么不早说,弄得我们一直以为衡天奉使只有你一个。”

“你们没问。”陈到如是回答,气氛很快瞬间就冷了下来。不过一会,躺在床上的衡天奉使沉沉醒来,转动眼珠环视众人,张口就问:“谁是周临?”

周临挑了挑眉,似乎对这人不道谢直接问问题的做法略感不爽,但还是答道:“我就是,怎么样,好些了吗?”

“主人说周临是个做事经常不动脑子只动气的愣头青,看样子名不虚传。”那人一开口就说得周临气不打一处来,若非他是衡天奉使,估计早就揍上去了。不过那人接着身手在衣服里摸索,同时说道:“对了,我是衡天奉嗯?我的阴阳鱼呢?”

“在这里。”陈流摊开手掌,将阴阳鱼放在那人床边,问道:“敢问尊姓大名。”

“郭嘉,郭奉孝。”

郭嘉!

在座的衡天众没有不知道郭嘉此人的,颍川名士,天纵奇才。按照正常的历史路线,他青年出山辅佐曹操,以天妒之鬼才助他擒吕布,破袁术,在官渡之战更是大放异彩,设下百策千方步步为营将袁绍逼上死路。

或许正是因为郭嘉的才华天生天妒,以至于官渡战后,他的身体急剧恶化,不久病逝,年仅三十八岁。郭嘉死前定下遗计,使曹操破二袁c征乌桓,传为一代佳话。千百年后,郭嘉的故事广为后人推崇,有人甚至认为,郭嘉若是不死,曹操赤壁不败。

一听躺在床上的病秧子是郭嘉,周临的态度瞬间改变,拉起周采薇到墙角,两眼放光地说道:“采薇,你捡尸的技能,能不能传授一二?”

虽然周采薇捡了个郭嘉回来,但他毕竟刚刚从生死边缘挣扎着活了下去,身体虚弱不已,还不能参与济北的事务。周临嘱托周采薇悉心照料,务必早日让郭嘉痊愈。毕竟这是个青史留名的病秧子,要时时刻刻注意他的身体。

又过了几日,周临正在女事馆骚扰赵瞳歌——没错,确实是骚扰,身为太守,武有储靖,文有陈讽,政事更是大半交给赵瞳歌,周临却落得个清闲,天天跑来女事馆找赵瞳歌谈情说爱。赵瞳歌可算是这城中最忙的人,只有偷闲时才和周临说笑两句,其余时候都把他晾在一边,女事馆的成员见了也是偷笑。而这一日,陈流不清自来,手里拿着两份文书说道:“清明,可找到你了,就知道你个不正经的在这里。正好瞳歌姐也在,有两件大事,你们想听哪一个?”

“随便说。”赵瞳歌不耐烦地瞪了陈流一眼,陈流只好随便拿出一份文书说道:“那好,先说这个。你们看,不光是我们,巴蜀汉中新任的太守也在倡导女权,而且信条激进得很,据说不服的动不动就要砍头。对了,那位太守也是夺了旧太守位来反董的,手下只有三个女子辅佐,但就凭这四个人一夜之间拿下汉中,又以两千兵马大破董卓军大将李傕郭汜八万雄师。我觉得汉中宣扬女权的做法有些可取之处,就派人抄印过来看看。对了,那人好像叫什么什么”

“拿来我看看。”陈流和赵瞳歌都没有注意到方才周临神色的细微变化,只见他夺过文书,突然瞪大眼睛,欢喜c惊讶c悲怆c纠结种种感情毫无征兆地写在他的脸上。赵瞳歌甚为疑惑,问道:“你不是说自己不过问女权之事么,怎么突然关心了起来?”

“不,我倒没有关心女权之事,只是”周临好不容易收敛了自己复杂的神情,放下文书一脸淡然地说道:“只是那位新任的汉中太守,刚好是我亲生哥哥。”

将视线转到千里之外的巴蜀汉中,一间陈设简洁朴素的府邸大厅内,光线暗淡,人丁寂寥。一名身着淡粉流仙裙的少女翩翩而来,背对着光源,使人很难看清她的脸。少女朱唇稍动,微微一笑,对着正座上的男子说道:“大哥,两件大事。济北那边来消息了,说是临儿大捷,张辽高顺已经退兵。还有就是曹操在洛阳刺董失败,逃回陈留假天子诏书起兵,天下豪杰云集响应,举袁绍为盟主会师酸枣,我们的机会来了。”

“好,很好。”座上那人一袭乌鹊大氅,内衬紫金战甲,身材高大魁梧,风度翩翩。剑眉星目,墨色瞳孔里展露出一股邪魅狂狷的王霸之气。听完少女的汇报,男子站起身来,嘴角上扬笑得深不可测,说道:“走吧,接下来的这条路,就要以天下为纹枰,以众生为黑白,山川江河,英雄豪杰,都不过是局中困兽罢了。而阿临,你究竟会是任我摆布的棋子,还是与我争锋的弈棋人呢?”

“呵,我很期待。”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章二十八 罗孤驾临 诚然,就在衡天众经历济北之战而修整的那段时间,帝都洛阳发生了一件震惊朝野的大事,这件大事,最终使整个华夏大地陷入一片烽烟狼火。中郎将曹操在取得太尉董卓信任后,携chuán shi宝刀七星入太尉府行刺。在被董卓与其大将吕布双双发现之后,曹操假意献刀,借机脱身,飞马遁走。

历尽千辛万苦回到故乡陈留的曹操一面招兵买马,一面假借天子诏书号召天下诸侯讨伐董卓。而董卓的暴行早已招使天下人不满,各路豪杰云集响应,一时间声称加入的诸侯有十八路。于是曹操建立反董联盟,以四世三公的袁绍为盟主,与群雄相约会与酸枣,商议讨董大计。

刚刚在济北之战中打响名声的周临自然也收到了曹操的邀请,而他的态度也非常明了。今时不同往日,自从那次大战后,青兖两地的英雄豪杰无人不知周临,无人不知衡天众,无人不知济北军,纷纷投靠,本来在大战中损失惨重的济北军在极短的时间内聚齐起三万人马,足矣在众路诸侯中占得一席之地。周临对董卓的所作所为厌恶不已,济北之战中更是早早结下了梁子,所以他不假思索地回信响应曹操。加上恰在同时起兵的另一路势力,反董联盟,刚好凑足二十路诸侯。

于是起兵讨董这件大事就在济北城中紧锣密鼓地准备起来。周临是个典型的仁者,最看不惯董卓与其爪牙四处做一些天理难容的暴行,因此他大手一挥,当即决定带上两万人马,只留一万人守城。至于人员方面,郭嘉的风寒还未痊愈,这位自加入衡天众一来未曾显露锋芒的鬼才只能憋屈地留守。与他一同留守的还有典韦和陈到,换句话说,此番前去的,是衡天众全员十五人。

时值隆冬,周临出师的那一日突降小雪,雪花如飞絮般飘忽洒落,陈到替王芷兰披好狐裘,嘱托道:“这次我不能陪着你,万事小心。”

王芷兰认真地点了点头,将陈到的披风系得更紧些,说道:“我可能要很长时间才能回来,往后可就越来越冷了。你记住,在古堡里要裹好披风,就算外出也不要穿那么单薄的夜行衣,没谁逼着你那么严于律己,你要是被冻坏了,我会”

一语未罢,陈到便用手指轻轻点在王芷兰嘴唇上,一脸只会对她摆出的温柔纯真神情说道:“放心,我都知道的。快去吧,被让大家等急了。”

看着王芷兰恋恋不舍的模样,不远处的陈流不禁调笑道:“陈到,芷兰,要是真这么舍不得不如去找清明求求情,他会答应的。”

“不必了,有他留在济北,我才能安心。”王芷兰翻身上马,与陈到深情地对视一眼,随后回到了阵列之中。军阵前满是送行的军民,百姓们泪别自己的亲人朋友,留守的与出师的士卒们相互插科打诨,典韦站在周临马前,皱着眉抱怨道:“清明老弟,你怎么说话不算数说好的给我安排不动脑子的活计,怎么没几天就把一个济北城丢给老哥我了?”

周临坐在马上赔着笑脸,满天吹牛地对典韦说道:“典老哥,这不是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不对,是我觉得你这样的天纵奇才,文武双全,就应该在这种关键时刻站出来,替我撑起整个济北。典老哥你德高望重,德隆望尊,你说这济北不交给你,还能交给谁呢?”

这样的奉承使典韦很是受用,对于守城大任,这位狂神部家主也就欣然接受了。你方唱罢我登场,雪地里突然走来一个踉跄的身影,伴随着剧烈的咳嗽说道:“周临务必带我前去。”

众人定睛一看,居然是重病的郭嘉从太守府一路跟了过来。虽说郭嘉这人接触不多,又不怎么会说话,但一片忠心倒是天地可鉴。周临见他顶着这样重的风寒还坚持要随行,顿时感动起来,刚要下马搀扶,周采薇已先行走到郭嘉面前,冲他吼道:“郭!嘉!你怎么又乱跑!知不知道我把你从生死边缘里救回来有多辛苦?我可不想再救你这个只会往怀春少女身上睡的衣冠禽兽,你给我回——去!”

听完周采薇的一番咆哮,郭嘉愣了好一会,才幽幽地说道:“只会往怀春少女身上睡的衣冠禽兽?周采薇,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周围传来同伴们努力压制却又格外明显的笑声,周采薇才知失言,索性指着郭嘉继续说道:“别!多!问!总之你给我回去,现在!立刻!马上!”

“不行,像你们这样三脚猫的智谋,根本没办法在联军立足,更别说和董卓对阵,我必须去。”郭嘉说这话的时候极其严肃认真,让人相信他绝对不是在刻意抹黑衡天众。但周临的脸确确实实地黑了,他说道:“郭嘉,此去跋涉百里,路途艰险,又是寒冬腊月,你伤寒未愈,还是留在济北安心调养吧。毕竟我们也需要有人稳坐济北,典老哥,带他回去”

周临话音未落,典韦已知趣地扛起郭嘉向济北城走去。郭嘉在典韦肩上胡乱扑腾,嘴里还不停说道:“周临,你会后悔的!”

“记住,药不能停!药——不——能——停!”对着郭嘉与典韦远去的背影,周采薇最后长长地喊出了这一句话。周临见没什么事要交代,便下令道:“出发!”

长途行军自然是甚为缓慢的,更何况是在隆冬。好在济北离会盟地点酸枣很近——只隔一两个郡的样子,所有只用十来天就抵达了。衡天军加入联盟的时间晚,到酸枣时诸侯已经来了十八路,十余万众的大军驻扎的县城中,肃静而矜持。看见又来了一路声势颇浩荡的部队,四周传来一阵阵议论之声,待他们确认来者是衡天军,议论的内容就变成了一句句溢美之词,让衡天众不由得有些飘飘然起来。

不过溢美归溢美,周临带着人马在联军大营前伫立的许久,也没个迎接的人来。就在他等得不耐烦的时候,雪地里信步走来一个不高不矮,不胖不瘦的中年男子。来人一身乌金战甲,大红披风上绣着一只吞吐烈焰的朱雀长须细眉,薄唇隆鼻,长得不算好看,却有一种隐约散发而出的龙凤之息,使周临不由得心头一震。

只见那rén iàn带微笑,笑得深不可测,在周临马前停下脚步,问道:“济北周临周清明?”

“正是。”周临说着翻身下马,那人并肩而立,对视良久后,男子才说道:“请随我去中军帐吧,盟主和其他诸侯都在那里。”

没有溢美,也不见轻蔑,那人甚至不报名号,一言一行都显露出一股老江湖的气息。周临吩咐众人就地扎营,然后带上储靖与陈讽跟从那人而去。一路无言,走到中军帐前周临才问道:“敢问阁下是?”

“沛国曹孟德。”即便周临在来rén iàn前一直表现得淡定从容,不卑不亢,一如来人自己一样。但当曹操自报名号之后,周临还是忍不住身躯一颤,储靖与陈讽也是满脸震惊。平日常常谈论曹孟德,没想到就在这联军营前,突兀地相遇了。

谈起曹操这人,想必其身后千年之人都不会陌生。治世之能臣,乱世之奸雄,在这个时代,曹操是毋庸置疑的主角。他从一个宦官后人做起,从一个洛阳北部尉做起,借着汉末乱世,一步一步成为挟天子以令诸侯的丞相,成为执掌华夏半壁江山的魏王。

魏武帝,这是曹操陨落后,他代汉自立的次子曹丕给予他的帝号。可终曹操一世,他都是汉臣。他用惊世之才干,让大汉江山足足延续了数十年,他以盖世之胆略,扼住历史的车轮使士族掌权的昏暗时代足足晚来了近百年。他是王侯,更是诗人,他是政客,更是情种,他是霸者,更是仁人。有人说他是忠臣,有人说他是国贼,有人说他是圣人,有人说他是奸佞,有人说他是变革家,有人说他是毁灭者。其人其事,堪称千古最为复杂多变的一个课题,留给后人争论不休。

而现在的曹操,这个讨董联军的发起人,居然是在周临受到冷遇后第一个出帐迎接的人,这让周临与储靖陈讽不得不震惊。但是曹操并没有给周临过多熟悉的机会,而是径直走入大帐,朝里喊道:“本初,济北周临到了。”

周临一入中军帐,就闻到一股浓郁的酒气,原来是盟主袁绍正在大宴群雄。不过这样浓的酒味,估计宴会已经持续不是一天两天了。在座的十八路诸侯,有的醉卧狼狈,有的端坐矜持,有的是将在乱世一闪而过的小角色,有的是会在乱世纵情驰骋的大人物。

人多事繁,周临无法一一辨认,但坐南朝北的太师椅上坐着的,必是盟主袁绍无疑。只见袁绍与曹操一般年纪,一身任谁都认得出的黄金甲,错杂镶嵌着无数玉石珠宝——周临在想如果他穿着这么鲜艳的装束上战场,放冷箭的岂不是一眼就看得出?

就在周临发呆的这一眨眼的功夫,袁绍刚才还盯着桌案上烤肉的眼睛缓缓抬起,射出点点寒光,八字胡下的嘴角微微上扬,皮笑肉不笑地说道:“周临?见到本盟主,为何不拜?”

说实话,这时的周临非常清楚袁绍的底细,四世三公,名门望族,但引董卓进京的馊主意就是他出给何进,才导致了今天这样的后果。他是反董联盟的盟主,却带着这帮诸侯成天胡吃海塞。他会成为日后的天下第一诸侯,坐拥河北,然后在他一生最辉煌得意的时候败在曹操手上,在手下地盘被慢慢侵蚀的时刻郁郁而终。他是时代的失败者,却是此时的高位者,望着袁绍与四座攀附他的诸侯恨不得吃下自己的眼神,周临只得单膝跪地,恭敬说道:“济北周临,拜见袁盟主。”

看见周临低眉顺眼的样子,袁绍方才咧开大嘴笑了起来,说道:“周太守的事迹,本盟主还是知道的。以三千人马大破董卓军五万,可谓是英雄出少年!来来,快请就坐。长途跋涉,想必甚是劳累,本盟主准备了美酒佳肴,只管享用!”

话虽如此,但周临眼前只有靠着门边的一块坐席,虽说与其他诸侯规格一样,但位置就显得有些寒酸了。好在周临并不在意这些,老老实实地坐下,储靖陈讽侍立左右。他拿起酒碗正待要喝,帐外传来的声音却使周临惊掉了酒碗。

“偌大的一个讨董联盟,只知寻欢作乐,连接待诸侯的人都没有,还想做什么大事?”帐外传来一个低沉富有磁性的声音,说的话那样不合时宜,但周临却那么熟悉。袁绍与众位诸侯纷纷侧目,来人信步走了进来。

为首者乌鹊大氅,紫金战甲,剑眉星目,霸气侧漏,长发任性而不合时宜地披散及腰,手中还不合时宜地提着一个血淋淋的人头。

他身后跟着三位倾国倾城的ěi nu。一人粉裙流仙,素颜淡妆,最是如画。一人青衣水袖,静立端庄,落落大方。一rén pi甲劲弓,红唇烈焰,甚为狂放。

周临再清楚不过,他们四人的名字,分别是罗孤c夏未央c高卿言和孙绯衣。

三位姐姐早已注意到坐在门前的周临,微笑着和他交换这眼神。而罗孤像是没看见这位三年前愤然决裂的弟弟一样,目视袁绍不卑不亢甚至还有几分孤傲清高地说道:“汉中罗孤罗玄夜,见过袁盟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章二十九 重归于好 听到罗孤这个名字,众人俱是一惊——要知道,此人先前在汉中以两千破八万,名声打得比周临还要响。而储靖和陈讽前段时日才知道他与周临的关系,在罗孤自报名号后双双望向周临,而周临也给了他们一个肯定的眼神。

名声归名声,罗孤自进来联军大帐以来,先是出言不逊,随后对袁绍不跪不拜,连个揖都没作,再加上他那一副自命不凡的神情,着实令人看不惯。更何况他手上还拎着一个人头——虽然能坐在这里的谁没见过无数死人,但谁都不想在这开怀畅饮的时刻见到一颗血红还冻住了的人头,袁绍更是一脸厌弃地说道:“罗太守?你来就来,带个人头做什么?”

“哦?袁盟主不想要这颗人头么?”罗孤说着漫不经心地松开装人头的包裹,一颗斗大的头颅骨碌碌地滚落在地,一双眼睛还直直地瞪着袁绍。四座一片哗然,但见多识广如曹操等人,已经冷静下来,认出了死者是谁。罗孤环视眼前或惊惶或镇定的各路诸侯,目光中满是蔑视,只有看见周临的时候露出一丝微笑。微笑之中,还有几分不易察觉的温柔,让周临心暖。

罗孤的眼神最终停留在袁绍身上,朗声说道:“这是董卓亲弟,董旻的人头,袁盟主当真不要?”

诸侯们再次聒噪起来,袁绍站起身,眯缝着眼睛打量那颗人头,久在洛阳的他自然认得出那人头就是董旻,不禁喜笑颜开,亲自离座挽起罗孤,牵引他到自己身侧的坐席,说道:“好!不愧是罗太守!汉中城里两千破八万,还送了联军这样一份大礼,你与刚才来的那位周太守相比,更胜一筹啊!”

“自然会更胜一筹,”罗孤谈笑自若地坐在袁绍身侧,余光瞥向周临说道,“毕竟,他是弟弟啊。”

周临此番与众位诸侯一样震惊——罗孤这样介绍自己看似不经意,却无形中提高了自己的身价,因为世人皆知,罗孤是前太尉诸葛参商之子,既然周临是他的弟弟,那自然也是诸葛参商的后人。

袁绍亦是一脸懵逼,说道:“什么?你们是兄弟?哈哈,百里司空的弟子,诸葛太尉的儿子,周太守也是不同凡响啊!不过罗太守,我更想知道你是如何杀得了董旻的,要知道,他的任地可有五万人马啊!”

说实在的,袁绍这个问题有些弱智。罗孤能两千破八万,杀个带五万人马的董旻又有何难。周临都已经看出董旻是如何死的了——那颗人头的头发上几处烧焦的痕迹,还扎着两根针叶,想必是被罗孤诱入树林火攻后斩杀的。话说回来,同样是火攻,周临对付张辽高顺那次就特别失败,让他想起来都觉得惭愧。

罗孤似乎并不想回答这个问题,霸气十足地说道:“怎么做到的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做到了,仅此而已。”

“另外,我献上董旻的人头,是投名状的。袁盟主,我要做二十路联军的总军师,副督全军。而且除了已担任先锋的孙坚将军外,我还要保举周临c曹操c公孙瓒三人做先锋,直接听我调遣。”

罗孤语出惊人,一来就要做总军师,副督全军。不过所谓副督,倒是可以被袁绍死死压在自己手下,令他能够接受。至于谁做先锋,袁绍更是无所谓,于是当即拍板说道:“好!罗太守天纵英才,做我联军的总军师,名副其实!至于保举一事,也都应你!”

没有开出任何条件,明眼人都看得出袁绍对罗孤的器重,曹操c公孙瓒也就接受了先锋的任命,周临虽然没看出哥哥葫芦里卖得什么药,但还是跟着答应了。于是罗孤起身离座,说道:“既然如此,我就先回营地了制定讨董方略了。待到方略完成,联军立即出师。”

罗孤雷厉风行,甚至做了袁绍的主,让这位心高气傲的盟主不由得黑了脸。四人离开中军帐时,孙绯衣朝周临炸了两下眼睛,周临自然会意,只坐了一会就出帐。

一出大帐,储靖就问周临道:“大哥,那就是你哥哥?好霸道的人。”

周临浅笑,回答道:“他向来如此,霸道起来谁的面子都不给。话说若是他当初没有那么霸道,我也不会离家出走,也就不会遇到你们了。”

储靖与陈讽俱是沉默,还是周临回头喜笑颜开地问道:“咦?你们不是该矫情点问问是和你们在一起好还是和大哥他们在一起好的吗?为什么都不说话?”

“这种话都是应该瑾之归兮她们问,总不好抢了她们的矫情机会。”陈讽在后幽幽地回答,接着说道:“那你现在要去见他们?”

“嗯,都三年了,也该和大哥重归于好了。放心,我不会因此冷落你们的!”周临说着奔向罗孤的营地,同时回头说道:“你们先回去吧,或者叫上大家一起来,我早就想让你们认识认识了!”

汉中军人马不多,周临根据营地大小目测,满打满算也就五千人左右。这也难怪,毕竟巴蜀人口比中原少得多,留一部分部队守城后能带来这么多人已经很不容易了。大帐外的一块篝火前,罗孤正一个人饮酒。周临悄然走到他身后,像个怀春少女一样怯懦地叫了一声:“大哥?”

这是三年以来,周临所叫的第一声大哥。没有过多的矫情,罗孤直截了当地递给他一个酒碗,说道:“喝。”

周临会意,端起酒碗坐到罗孤身旁,一饮而尽。接着罗孤居然率先开口,说道:“当年的事是我这个做哥哥的不对,连包容弟弟都不会。”

“啊哈?”根本没有想到罗孤会突然道歉,周临挑起眉毛惊诧万分地望着他,随后一脸严肃地说道:“不可能,大哥不可能认错!说,你是谁,为什么冒充我大哥?”

“我们都不是小孩子了,阿临。”罗孤侧过头来,眼神中流露出的温柔让周临都有些猝不及防,他接着说道:“难得大哥给你道歉一次,你怎么还不领情呢?”

“放心吧,临儿,这个大哥可是如假包换,我们也是。”就在这时,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三位姐姐翩翩而来,坐在两兄弟身旁,孙绯衣还顺着罗孤和夏未央的话俏皮地说道:“小临子,偷偷告诉你,你走了之后大哥经常偷偷一个人坐在你以前的床榻边叹气呢,就是不知道哭了没。”

“绯衣!”罗孤佯怒瞪了孙绯衣一眼,高卿言见状打着圆场说道:“好了好了,阿临在外面过得也不错,还结识了一群可靠的同伴,这不也挺好的吗?更何况我们已经团聚,那些往事就不要再提了。”

望着身边这些曾经朝夕相处又久别重逢的家人,周临怀疑自己是不是还在梦中,不知不觉泪水已湿了眼眶。细心地夏未央轻轻为他擦拭眼泪,笑道:“好了,大哥刚说我们都不是小孩子,你就又哭了。冰天雪地的,小心冻住!”

“冻不住的,二姐,心暖。”周临握住夏未央的手,将那玉手贴在自己的脸上,感受那久未触碰的家人的温度。接着一家人诉说了离别后的经历,周临的自不必提,自他离开乱武山后,罗孤等人继续在山中修行。直到有一天,诸葛参商突然回来,将赤天命玉托付给罗孤,并让他拿下汉中城,随后离开。时间上,刚好和百里太一离开与周临拿下济北吻合。

罗孤一边说一边取出手中赤色的天命玉,说道:“父亲将赤天命玉托付给我,告诉我你接受了百里先生的青天命玉。而我们四个现在的旗号,是乱武尊者,军队的名字,叫乱武军。”

乱武尊者,就像衡天众的衡天是制衡天道的意思,乱武尊者虽然取名自乱武山,但乱武二字也一定有其自身的含义。以前没有深究过,但仔细琢磨,周临觉得乱武两个字似乎挑不出什么正面的解释来。罗孤似乎看出了他的疑虑,笑道:“只是个旗号而已,没有什么特殊含义。听起来是吓人了点,但毕竟是义父给的,我们也只好接受。”

既然罗孤说没有什么特殊含义,周临也就不再放在心上。就在这时,身后传来一阵嘈杂的脚步声,储靖的声音在远处响起:“哟,我们是不是来得不合时宜了一点,有没有打扰你们一家团聚?”

周临回头一看,果然是衡天众的同伴信步而来。不等周临发话,高卿言已问道:“你的衡天众?”

“正是!”周临向罗孤与三位姐姐挨个介绍了自己的同伴,也向让衡天众们认识了四位家人。一番客气之后,翟燎挠着脑袋说道:“大哥的大哥,我们该怎么叫?”

听翟燎这么一说,周临也犯了难。倒是罗孤先笑了一声,说道:“阿临,我和汉中的部下提到你时,都是让他们叫你小少爷的。”

周临闻言立刻回头,故作威严地对众人说道:“快,叫大少爷!还有二xiǎ一 jiěc三xiǎ一 jiěc四xiǎ一 jiě!”

“大少爷”“二xiǎ一 jiě~”“三xiǎ一 jiě——”“四xiǎ一 jiě。”毕竟是当着周临家人的面,衡天众们只好顺从地照他的话称呼罗孤等人,心里早盘算着回去怎么收拾他。夏未央等人似乎很受用,个个脸上都是如沐春风。等赵瞳歌喊出口,夏未央突然打断她说道:“哎!你就是瞳歌èi èi吧,样子真讨喜。我们都知道你和临儿的关系,叫二姐就行了。”

“二姐?”不知为何,就算是素日霸气侧漏的赵瞳歌,在夏未央面前也温驯得像只小绵羊。夏未央说着拉起赵瞳歌的手,和她悄悄说起周临的童年糗事,而罗孤则适时解释道:“你们有暗影,我们自然也有相应的情报机构。出于的弟弟的关心,济北可是我们的特别关照对象。”

听了这话,陈流挑了挑眉毛,什么话都不说,心里却已经在盘算回去之后怎么找出并铲除罗孤手下的情报人员了,毕竟在毫不知情地状况下被人监视对他来说是耻辱。而敏感如陈讽也在心中对罗孤一行产生了些许敌意,其余谨慎些的亦是如此。罗孤似乎嗅出了这空气中的不安因子,说道:“阿临,带着你的同伴早些回去休息吧。明日我就会向袁绍请命出师。攻打汜水关。”

周临闻言略感惊讶,问道:“大哥,联军现在还是一盘散沙,你确定能让他们上战场?”

“既然要做,就要做好。我罗孤既然来了,就不会让他们再花天酒地下去。那些诸侯酒囊饭袋,我就用自己的智谋胆略弥补联军的缺陷。”罗孤毫不在意联军的现状,嘴角露出的微笑使他的自信乃至自傲尽显。他眼望周临,说道:“这可能是黄巾之乱后华夏大地最完美的一场战争,你也不想留遗憾,不是吗?”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章三十 联军 在回营地的路上,衡天众的每一个人都在回味方才与乱武尊者的相遇。他们有的议论纷纷如郑誉陈炀舞,有的沉默不语如陈讽储靖,周临亦是在这沉默者之列。走出乱武军的营地,陈讽才幽幽地在周临身后说道:“你这位大哥的器量,可比你要大得多了。”

“是啊。”对于这点,周临倒是坦然承认,说道:“从小到大,他就是我心目中无所不能的神。可是,道不同吧。”

陈讽冷笑,又问道:“他的志向,恐怕是天下。那你呢,周临?”

“天下太平。”周临云淡风轻地回答了这四个字,陈讽却揪住这个问题不放,接着问道:“简洁点说呢?”

“天下。”周临的回答依旧云淡风轻,他望着陈讽,不知不觉中两人都笑了。这是自拿下济北以来,陈讽第一次问这样严肃的问题,他没想到周临会回答得如此干脆露骨,所以他笑得尤其得意,说道:“呵,我果然没看错你周临。那你有没有想过,终有一日,你会和你大哥成为敌人?”

问道这里,周临垂头沉默,陈讽也不强逼他。两人就这样静默地走着,过了许久,周临才用极低的声音说道:“我不知道,但我希望不会。”

陈讽没有笑他天真,也没有笑他自欺欺人,而是难得体贴地拍了拍他肩膀。任谁都知道陈讽的担心不无道理,任谁都知道陈讽的担心应予戒备。但当若干年之后,这一切变成现实时,周临还是陷入了他此生,最大的崩溃。

当然,这都是后话,且按下不表。

“清明清明,快告诉我,你是喜欢跟你大哥他们在一起呢,还是跟我们在一起呢?”不出陈讽所料,在路上,邹瑾之果然问了这个问题。周临无奈地摸了摸她的小脑袋,笑道:“嗯本来我是一样喜欢的,不过你这样一问,就给我留了坏印象,所以我不想回答。”

“清明,你耍赖,不行,你一定要告诉我!不许跑!”就这样,两人在雪地里欢脱地追逐了起来,可刚绕着众人转了几个圈子,赵瞳歌已堵在周临的面前,一脸俏皮地问道:“刚好我也想问这个问题,说,到底更喜欢哪一边?”

有赵瞳歌压阵,这个问题简直连想都不用想。周临一把揽起少女的曼妙腰肢,含情脉脉地说道:“有你在,自然是更喜欢这一边。”

“花言巧语。”周围一片嘘声,赵瞳歌将玉手按在周临胸前,两人深情对视。眼看少年就要吻了上去,不远处忽然传来一阵干咳声,周临抬眼望去,却是曹操。

曹操自雪地里信步而来,依旧是那副深不可测的笑容,身后跟着两个与他一般年纪的魁梧雄壮男子,一个凶神恶煞,一个冷澈沉静,衡天众估计,是夏侯兄弟。

周临放开赵瞳歌,向前几步走到曹操面前,感受到一股无形的压力。他知曹操冷漠,于是也淡然说道:“曹大人。”

未曾料想,曹操听周临这么叫他,居然露出了一副与之前淡定从容完全不符的逗比式震惊表情,左右打量了周临许久才说道:“啊哈?你的高冷是真的?我还以为你和我一样是装出来的呢”

“曹大人要是真以为我的高冷是真的,此刻应该继续装才对。”周临说着撇嘴一笑,冲曹操胸口上轻轻锤了一拳,曹操亦是还了一下。衡天众与夏侯兄弟俱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弄不明白刚刚还冰冷相待的两人为何突然如此热情了起来。曹操问道:“清明兄弟,是何时发现我的高冷是装出来的?”

奸雄如此自来熟,周临倒也不生分,伸手拍了拍曹操腰带下的内袋说道:“你引我去中军帐的时候,看似冷若冰霜,一路上却不断地从内袋里掏槟榔出来吃。试问一个真正谨小慎微的人,如何会在那种情境下像个小孩子一样偷吃槟榔?孟德兄倒是与传闻不符,奸猾不足,可爱有余。”

“哈哈哈哈,没想到我曹操装了这么多年,居然会被人这么轻易戳穿,看样子以后不能嘴馋了”听了周临的分析,曹操开怀大笑,夏侯兄弟居然也跟着偷笑了起来。周临接着问道:“那孟德兄,你又是如何发现我是装出来的?”

“咳咳,你看我吃槟榔的时候,口水都流下来了,能是什么正经人么”曹操幽幽地如此说道,这回轮到衡天众偷笑了。而曹操话锋一转,凑近周临的脸说道:“我倒是发现你我,是同一种人。”

此言一出,周临不由得心头一震。曹操是什么样的人他清楚,周临虽然景仰,但绝不向往自己成为那样的人,于是笑说:“孟德兄说笑了,你是奸雄,我可算不上。”

“不,你我都是奸雄。”曹操目视周临,眼神中闪出一丝像是敌意又像是善意的情感,他说道:“只是我已经认清楚自己是奸雄,而你还没有,仅此而已。”

周临愣在原地,许久都不知如何回答。曹操识趣地自顾自带着夏侯兄弟离开,留下这样一句话:“我们也许会很合得来,在这乱世,能遇到一个和自己如此相似的人,倒也算缘分。期待我们会有更好的合作,我还要去你的总军师大哥那里报个到,恕不奉陪!”

三人的身影再雪地中逐渐消失,周临仍旧沉默不语,陈讽望着渐行渐远的曹操,说道:“说你是奸雄有趣,这人会成为朋友还是敌人,我都开始期待了。”

“朋友和敌人都是暂时的,利益才是永远的。”陈流冷笑着说出这样一句话,随后望着周临,言道:“不过他说清明是奸雄,我倒有三分认可。”

“走吧。”周临没有表态,而是静默地带着众人离开。赵瞳歌通晓他的心思,快步走过去与他并肩,问道:“你不想做奸雄,对吗?”

低头沉思一阵,周临微微颔首,说道:“我想要走一条王道,王道就是仁道。一个走仁道的人,怎么能成为奸雄呢?”

赵瞳歌浅笑,一双澄澈的大眼睛直直地盯着周临,说道:“奸雄枭雄都是人评出来的,霸道王道也都是人走出来的,并不一定要遵循一法。你周临,或许会走出一条与众不同的‘道’,成为一位与众不同的人物,我相信如果是你的话,一定可以做到。”

听了赵瞳歌的话,周临茅塞顿开,长舒了一口气,搂住少女的肩膀笑道:“还是你会哄人,瞳歌,谢谢你。”

身后的衡天众们不明所以,以为两人又露天秀起了恩爱,不由得再次起哄。周临与赵瞳歌也不理他们,就这样两个人相拥走在雪地里,彼此成为对方的温暖,彼此成为对方的依靠,想就这样,直到永远。

路过军需官袁术的营地,周临等人又目睹了一场争执——酸枣本来是个小县城,二十路诸侯,十余万大军,驻扎起来难免一营挨一营,各家营地都是互通的。偏偏有的诸侯心怀鬼胎,在营地里画地圈界,不许其他诸侯手下的人员通过,袁术就是这其中一位。

袁术是袁绍同父异母的亲弟弟,甚至比起庶出的袁绍,还是嫡子,按理说应该是袁家的继承人。谁知世道混乱,袁绍凭借一身才干逐渐坐大,使天下人提起袁家都会先想起袁绍,然后才想起袁术。袁术心胸狭窄,又不好和身为盟主哥哥撕破脸,于是处处拿其他诸侯撒气,自会盟以来已经惹了不少人,自己却成天眼高于顶,牛气哄哄。

另外,这位军需官袁术还会在日后的诸侯争霸中成为一方强主,直到因为某些机缘得到传国玉玺,居然借势称帝,就此众叛亲离,成为众矢之的,被曹操为首的袁术讨伐军打得丢城失地,晚景器量。

对于这样的脑残,周临是必定不屑沾染的。谁知道他只是随意一瞥,就决定掺和这件事。原来,和袁术因为借道一事争执的有三个人,为首那个双手过膝,两耳垂肩,腰胯雌雄一对剑,目光深邃,神情憋屈。身后侍立两人,一个赤面长髯,凤眼蚕眉,挺青龙偃月刀,另一个豹头环眼,燕颅虎须,握丈八点钢矛。

不用动脑子,都知道这三人是刘备c关羽和张飞三兄弟。

这三个人,此时此刻是名副其实的小角色,但日后,却是名副其实的大人物。他们是蜀汉政权的创始人,从黄巾之乱起一路摸爬滚打,从河北到中原,从中原到荆襄,从荆襄到巴蜀,最终找到自己的落脚之地,成就三分天下有其一的王霸之业。其间艰难险阻,困顿危厄,说上三天三夜也说不完。

但现在,他们只是公孙瓒手下三个无名小卒,周临知晓罗孤保举公孙瓒做先锋,实际上是保举这三人,但却没有其他任何人知晓这件事。此时的刘关张正被营门前锦衣华服的袁术训斥得狗血淋头,袁家老二什么乡巴佬c北蛮子还有许多不可描述的难听字眼都骂出来了,关张几欲动手,都被刘备拦住。刘备委曲求全,却也没能求得过路。

周临成心想要介入这件事情,一上前就走向刘备说道:“呦,刘玄德!中山靖王后人,黄巾之乱的大功臣,怎么在这里遇见你了,幸会幸会!呦,袁大人!您也在这啊,不知两位在此争论些什么呢?”

袁术斜着眼睛望了望周临,没好气地说道:“济北周临?这几个乡巴佬想要过我的营地,开玩笑,我袁术是什么人,我的营地能随便让可疑人物过吗?这事你别掺和,该干嘛干嘛去!”

关羽张飞又要发作,刘备却继续耐心解释道:“袁大人,在下真的不是什么可疑人物。就像周太守说的,我是汉室宗亲,也是公孙瓒大人的部下,正要替公孙大人去罗总军师那里报到,还请放行。”

刘备低眉顺眼,袁术却不依不饶。周临连忙拉住两人,对袁术说道:“是这样的,袁大人,这三人确实是公孙大人的部下,麻烦你给周临三分薄面,放他们通行。”

“不然的话,我就把大人拖欠孙坚将军粮草的事情说出去。”

最后一句话,是周临附在袁术耳边悄悄说的。数日之前,先锋孙坚以抵达汜水关讨伐董卓,却遭遇袁术拖欠军粮,使得行军滞缓,这都是影流送来的情报。袁术见状连忙收起牛气,和颜悦色地说道:“既然如此看在周太守的面子上,我放你们过去,走吧!”

袁术说完,扬长而去。刘关张三人大眼瞪小眼,似乎在想如何答谢周临。周临则大手一挥,说道:“举手之劳,快去总军师那里报到吧,别误了军机。”

刘备没再说什么,只是向周临长作了一揖,谦恭说道:“多谢。”

望着刘关张三人远去的背影,周临长叹一口气,说道:“这反董联军,有豪气干云如曹操,有谨小慎微如刘备,有飞扬跋扈如袁术,还有一些庸庸碌碌的匹夫竖子。也罢,今日和这么多大咖会面,挺烧脑子的,回去吧,好好睡一觉。”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章三十一 盟中盟 冷风阵阵呼啸,拍打营帐带来凛冬的寒意。裹在被窝里的周临本不想在这寒冬腊月里早起,但想起今天就是出师的日子,只得极不情愿地下床出帐。走出营门,就见地上的大雪已积得和脚踝一样高,又一股冷风扑面打来,周临不由得一哆嗦缩回了大帐里。

然而即便是这样的酷寒时节,也有人晨起做该做的事。譬如储靖拉起两万士卒在校场上操练,呼喝声震天响地,周临大概就是这么被吵醒的。譬如袁绍终于意识到出师在即,吩咐部下在中军帐前搭起一座木台,站在上面慷慨陈词,说得底下一众诸侯热血沸腾——至于是真是假无人可知。再譬如罗孤独自立在营门前,一双墨色眼睛直直望向东方,追寻那森重云气中若隐若现的熹微晨光。

身为先锋,周临自然是要和曹操以及公孙瓒先行一步,罗孤亦是作为总军师穿插其中。一路快马加鞭,也有人没有忘记忙里偷闲。不远处的衡天众嬉笑打闹,曹操甫一出师就驱马往周临一边凑,虽说不敢和奸雄深交,但言语之间也有几分神往,两人相谈甚欢。有时纯粹如清泉,有时深刻如古井,这是周临的曹操的印象,让人捉摸不透,却忍不住要去交游。

白马将军公孙瓒不苟言笑,全程都面无表情地带着队列前行。刘备是个守规矩的谨慎之人,跟在公孙瓒后面亦是不言不语。而罗孤自顾自高冷,顶多和夏未央三位èi èi交流几句。总而言之,这两军倒是整肃得很。

汜水关离酸枣不远,大军疾行半日,停在一处山前,就能隐约看见群山之中守备森严的万丈雄关。正和周临打趣的曹操突然缄口不言,闭上双眼细细聆听着什么。周临也察觉到曹操所留意的声音,说道:“孟德兄不远处,有人交兵?”

“不仅是有人交兵,而且还有一方大败,惨叫声和求救声不绝于耳”曹操忽然睁开眼睛,神情严肃起来,说道:“一定是孙坚和汜水关的守军但究竟是谁胜谁负,尚未可知。”

“不论谁胜谁负,我们都有必要去看看,驾!”周临一拍马,曹操也就驱驰相随。罗孤似乎也早有察觉,和公孙瓒两军一同奔向战场。其实无论周临抑或罗孤,都很清楚,按照正常的历史线发展,孙坚汜水关首战华雄,应是大败,险丧性命。

四支部队从山间峡谷飞驰而出,便看见不远处激烈交兵的战场——不,不能说是激烈交兵,应该说是单纯的一方屠戮另一方。屠戮者统一乌黑军装,周临认得那是董卓军,那被屠戮的红衣部队便无疑是孙坚军了,毕竟地上翻倒糜乱的牙旗上都大书“孙”字。

虽说未曾谋面,但周临自然看不过身为盟友的孙坚被董卓军如此蹂躏,刚要发作,只见罗孤率领乱武军一马当先,已直奔战场。

“去救援!”来不及犹豫,周临已策马追随罗孤而去,曹操与公孙瓒虽说事不关己,但出于道义还是跟上两军前去救援。

战场位于汜水关前开阔平原的一处营地,起火的营地仍然插着孙坚军的大旗,显然这是一场汜水关守军对孙坚的突袭。营地里到处遍地尸横,倒下的多是红衣的孙坚部队,而肆意屠戮他们的不止是一身黑衣的董卓军,甚至还有头系黑带的自军部队。周临心中已有七八分清楚,是孙坚手下出了内奸,与董卓军里应外合才造成如此局面。

营地里狼藉一片,周临和衡天众不认识孙坚,也不知他在何处,是生是死,混乱中救了几名将领,都是重伤濒死,带出去医治。而他们没有看到的是,战场中有一名身材火爆的短发少女,一身艳烈的绯红轻甲,紫金披风上绣着一只展翅凤凰。少女面容姣好,红妆妖艳,利落的短发齐肩而下,腰肢纤细如蛇,双腿白皙如玉,让人一见就有种想要犯罪的冲动。

不仅有冲动,而且还有人已经行动。红妆的少女虽说有些武艺,但大败之势下终是寡不敌众,手中长弓折断,佩剑崩刃,身上零零落落有几处伤痕,正无力地瘫坐在地上。几名董卓军士兵一脸淫笑地把她围在中央,居然脱起了裤子。

“你你们要干什么,我可是孙坚的女儿,你们要是敢动我一下,我爹我哥哥一定会把你们剥皮抽筋,碎尸万段!”少女颤动着威胁欲行不轨的敌人,虽然努力保持镇定但还是掩不住心中的万分惊恐。而那些士兵们却并没有因此罢手,反而更加兴奋,一人还化手为爪扑向少女说道:“我们玩的就是孙坚的女儿!来啊,你倒是叫一个啊,你叫破喉咙也不会有人会来救你的!”

“破喉咙!”少女不知是一时脑抽还是什么,居然连求救也不喊些正常的话出来。士卒们的淫笑伴随着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得意忘形的淫贼们还没有注意到有人策马接近,一杆雕刻着金龙的方天画戟就已经刺穿扑向少女的那名士卒,将他挑飞出去。

罗孤一手将落难的少女提起揽在怀中,一手挥戟割下那一众敌兵的头颅,驱马扬长而去。得救的少女还没有完全回过神来,在罗孤怀里不断挣扎说道:“你是谁,放开我!我警告你,放我下来,不然我要你好看!”

“我是联军总军师,汉中罗孤。你要我把你放到哪里去,董卓军那里吗?告诉我你父亲孙坚在哪里,我是来救援的。”纵使怀中正抱着一名曼妙少女,罗孤也丝毫没有动心,甚至看都不看她一眼。少女听清了他的话,更看清了他的脸,望着那张冷若冰霜的俊秀面庞,少女脸颊微微泛红,问道:“你怎么知道我爹是孙坚的呀?”

“孙坚将军有一女,年方十六,唤作尚香,自幼好弓马,习武艺,是你没错吧?”罗孤挑起眉毛,略带疑惑地望着少女。孙尚香见他素未谋面便熟知自己,越发相信罗孤就是她的白马王子,也顾不上此时的情况,眼神迷离地羞赧笑道:“你怎么这么了解人家呀,弄得我都不好意思了”

似乎意识到问了等于白问,罗孤只轻道一声坐稳,就驱马挥舞破阵霸王戟在营寨中驰骋。霸王戟和斩蛇剑同为诸葛参商托付给义子的神器,乃是西楚霸王项羽所用的兵刃,破阵杀敌如若无人之境,那在罗孤手上更显优雅,似乎将shā rén这种恐怖的事情都变成一种艺术。孙尚香看得痴了,直到眼前一身怒吼才使她如梦方醒:“淫贼,放开我èi èi!”

罗孤和孙尚香一同向前望去,只见一名身着深红甲胄的俊美少年正怒目圆瞪,绰起长枪直刺向罗孤。孙尚香认出那是自己的大哥孙策,忙惊呼道:“大哥不要!”

孙策枪出如龙,锋芒既出哪有收回之理。孙尚香都做好为救命恩人兼心上人挺身挡枪然后在他怀中凄美死去的准备了,谁知罗孤一扫霸王戟,孙策的长枪如同装上万钧巨石,铛得一声飞了出去。

“孙策是吧?这是你èi èi,还给你。”罗孤不怒不恼,像提溜一只小鸡仔一样拉起孙尚香的衣领将她提了起来,稳稳地放在地下。孙尚香一面佯怒地责怪哥哥,一面向孙策介绍罗孤以及他之前挺身相救的事情。孙策听完面带愧色,说道:“抱歉,是我营救小妹心切,误会罗军师了。”

孙策此人,通晓过去将来的罗孤自然是清楚的。江东小霸王,在其父孙坚死后以传国玉玺为凭向袁术借兵,带着三千旧部打下整个江东,奠定了孙吴政权的根基。然而其为人太过高傲,处处得罪吴地士族,最终遭人刺杀,含恨而终。孙策也是一世人杰,高傲如他肯向罗孤道歉已是不易,罗孤也没追究,拍马前去料理剩余的董卓军。

此战虽是汜水关守军突袭,但将胜之际却遭周临罗孤等四路人马救援孙坚军,导致董卓军溃退。日暮时分,落荒而逃的孙坚回到残破的营地,这位威严如虎的中年汉子看见一双儿女全都平安无事,留下了两行辛酸泪。

在临时搭建的营帐中,孙坚向罗孤等人痛陈此番的败因,他说道:“我孙坚自出兵以来,一心报国,请命为先锋,也是为了早日攻入洛阳,诛杀董贼。谁知我一到汜水关,身为军需官的袁术就拖欠军粮。连肚子都填不饱,我的部下还怎么打仗!汜水关守将是徐荣和华雄,一个老谋深算,一个勇猛过人,他们看出了我军窘态,勾结心有不满的士卒,策划了这场突袭。老部下祖茂戴着我的头巾引开追兵,我才得以逃脱。逃到一半,我想起策儿和尚香还陷在敌阵,生死未卜,就冒死返回,没想到几位已经救下犬子与小女,孙坚在此谢过了!”

孙坚说着就要向众人下拜,周临连忙扶起了他,说道:“孙坚将军,这一战错不在你,只恨袁术中饱私囊,坑害盟友!大哥,诸位,等明日袁盟主抵达,我们就去参他一本!”

“阿临,你还是和以前一样,遇事不动脑子只动气啊!”罗孤说着用手指点了点周临的额头,说道:“你想一想,参与联军的二十路诸侯,有几人真是忠君报国,又有几人却是心怀鬼胎?”

此言既出,在场众人俱是心头一震。曹操最先开口,一脸轻松地笑道:“从我组织联军那一日起,就料到了这番结果。二十路诸侯,七八路是冲着巴结袁绍来的,四五路是冲着巴结袁术来的,还有四五路是带着各式各样不纯目的来的,剩下真正想要拯救万民c匡扶汉室的,除去列座,想来也没有几位了。”

听完曹操的一番话,孙坚恨得咬牙,周临闭目沉思,公孙瓒缄默不语——说实在的,曹操把他算进里面纯粹是给个面子,公孙瓒加入联军为了什么目的还尚未可知。罗孤向曹操投以些许赞同的目光,说道:“现在向袁绍弹劾袁术,无疑会使这个联盟加速瓦解。袁绍早在少年时就压不住袁术,如今更是没资格管他。到时两袁相争,联盟必定四分五裂,两袁不争,气撒在我们身上,也是得不偿失。”

此时的周临也冷静了下来,细细思考之下,说道:“那么为今之计,也只好先吃下这个哑巴亏。至于之后联盟如何,我们一概不要管它,在座的五位,以及部下众人,结成盟中盟,勠力同心,一起大干一场!”

“诸位所言,未免太过偏激了,在下无心参与,先走一步。”公孙瓒只想明哲保身,一听到周临的提议,就拍拍屁股走人,临行还谨慎地说道:“今日之事,我不会泄露,还望诸位海涵。”

公孙瓒走了,没有人挽留,但他身后,有一人默然伫立,一动不动,那就是刘备。刘备身为公孙瓒手下的客将,理应跟随公孙瓒离开,但此时的他面色凝重,望着四人,一言不发。周临昨日才和他打过交道,于是问道:“玄德兄留在这里,是有什么话要说么?”

“我想要加入你们!”刘备握紧双拳,似乎下了很大的决心似得,义愤填膺地说道:“我刘备身为汉室宗亲,一生所求,就是黎民安康,国家安定。我委身公孙瓒加入联军,也是为了这个。如今联军和公孙瓒都指望不上了,刘备虽然地位低微,但愿意加入诸位,效犬马之劳!”

刘备的一番陈言使四座皆惊,曹操率先抚掌大笑,指着刘备说道:“刘备,刘备!黄巾之乱时我就听过你的大名,阵斩张角手下数名大将,战功赫赫,却因不愿hui 宦官而得不到好官。我欣赏他,就让他加入我们吧!”

曹操的莫名青睐让刘备受宠若惊,而周临更是一把勾起刘备的肩膀,说道:“玄德兄,你本来就不用费这么多话才加入我们。我方才说的五个人中的最后一位,不是公孙瓒,是你刘备!”

看着罗孤与孙坚赞许的目光,周临知道,他们的五人盟中盟就此结成了。三国时代的三位缔造者,以及横空出世的两位少年,他们的友谊在今后的漫长时日里,在岁月的考验下,结下了不尽相同的果实。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章三十二 汜水关 举酒交杯,周临c罗孤c曹操c孙坚和刘备五位英雄的盟中同盟就此结成。离开大帐后,周临向罗孤询问了某件事情——按照历史的进程,讨董联军的这一年,孙策应是十五岁的少年,孙尚香则是两岁的孩童,而如今这两人中孙策是与自己年龄相仿的青年,孙尚香更是成为了迷恋罗孤的花痴少女,不知是何缘由。

罗孤自然知晓其中原委,将其中道理一一向周临道来。周临罗孤等人身为天召者,是因为天轨错位而穿越到这个时代来的。但天轨错位改变的不止是这些少年,还有整个时代的许多细节,其中就有孙策和孙尚香的年龄,至于其他,还需要他们在未来的旅程慢慢发掘。

说完这些,罗孤就被不知从那里窜出来的孙尚香缠住,周临也就知趣离开。回到自军大营,映入眼帘的便是账前的篝火和遍地的竹签——显然,安营扎寨的衡天众嫌隆冬天冷,索性在雪地里围着篝火烤起肉串。见周临回来,陈流咬下手中竹签上最后一块羊肉,满嘴肥油地说道:“来,刚和你大哥还有三位引领时代的大人物会谈,一定有什么故事发生吧?说来听听,我们都等急了。”

衡天众们都向周临投以期待的目光,而他却扫了一眼地上还残留着些许肉渣的竹签,一脸不满地说道:“你们知道让我讲故事,怎么不知道给我留几串肉?”

半个时辰后,周临脚下已狼藉着数不胜数的竹签,一抹嘴唇上的肥油,心满意足。而他与罗孤等人结成盟中盟的事情也已经讲述完毕,陈讽听罢就捂起额头皱眉说道:“这么大的事也不知道和我们商量商量,联军这么乱。到处都在勾心斗角,你大哥一个就够我受了,居然还敢去招惹曹操那些厉害角色”

“放心,我的九渊管家婆,虽说曹操那些人都不是省油的灯,但有你在这为我操心,我又怎么会怕他们呢?”素日里陈讽最经不起奉承,周临勾起他肩膀只一顿猛夸,他嘟哝一句油嘴滑舌也就不再发作了。周临长舒一口气,仰望星空意味深长地说道:“而且,我大哥是不会害我的,我相信他”

稍有些城府的都用一副“这人真傻但我不忍心拆穿”的眼神望着周临,这种时候只有赵瞳歌敢直言,她说:“周临,你的志向是什么?”

想到这个问题的dá àn昨日已经对陈讽坦白,周临不假思索地答道:“天下。”

“那你大哥的呢?”赵瞳歌的第二个问题就将周临噎住,他自然是知晓dá àn,也意识到恋人接下来要说的话。在众人的注视与聆听下,赵瞳歌神色肃然地说道:“既然目标都直指天下,那就难免成为对手。我不知道你大哥会不会现在就算计你,但凭他的城府,他的心机,抛开感情的立场,你敢保证毫无可能吗?我并不是想要你猜疑自己的哥哥,但我想要你时时刻刻都不要放松对任何人的警惕,除了我们。”

“不管他人如何,我所能保证的,是我们,永远都不会背叛你,永远不会。”

“好了,瞳歌。”周临揉了揉发胀的脑袋,轻柔地拍了拍赵瞳歌的肩膀——对,只是拍了拍,没有任何亲密的动作,大概是觉得不合时宜,他说道:“我知道,就算全天下都不可信任,你们也永远都不会背叛我。我也知道,我和大哥志相近而道不同,早晚要分道扬镳。但我还是不愿相信不愿相信我们会兵刃相见,我是个看重感情的人,我相信自己和你们的感情,所以对你们深信不疑,可我对大哥他们也是深信不疑。就当是我自欺欺人吧,也拜托你们姑且任我在这件事上自欺欺人吧。”

听完周临的一番话,众人陷入的一片沉默。没有谁不清楚,在周临的心目中,身为至亲的乱武尊者和身为同伴的衡天众,地位只会高不会低,至少也是平等的。要他去怀疑提防罗孤,就像要他猜忌自己一样,这都是周临所做不到的。见气氛尴尬,周临又笑说:“不过在我看来,就算前路阻挡的是我大哥一样的人上人,就算敌人如曹操般诡秘难测,如刘备般深藏不露,如孙坚般豪勇烈胆,只要有你们在,这些都不足惧。在一个小小的盟中盟斡旋,哪里难得住你们!”

“清明你太客气了!”“这么夸我们都不好意思了!”“谁在他肉串上抹了蜜了,说话怎么这么甜!”周临摆明了是在给众人和自己一个台阶下,衡天众自然也就顺着他的话,避开了这个尴尬的话题。周临对乱武尊者的态度已经明了,在有些微妙尴尬的气氛中,陈讽与陈流窃窃私语几句,便不再言语。

大雪过后,又是一连数日的艳阳高照。周临等人抵达汜水关的六天后,盟主袁绍才带着本部姗姗来迟。毕竟这位四世三公的名族走到哪里都极重视排场,前排的仪仗队乐奏得不齐,后列的预备军阵演得难看,他都要喝令十万人停下,亲自纠正这些瑕疵,直到满意才出发。 就这样不慌不忙地到了汜水关,前来迎接的罗孤面无表情地向他汇报了这几日的战况——即孙坚战败,先锋队救出他后再未出战,始终养精蓄锐。

周临不用过脑子也能看出,罗孤瞧不上这位袁盟主,肯搭理他几句都是例行公事。但毕竟连他自己都瞧不上袁绍,更别说向来心高气傲的罗孤,能屈就在他手下已经是十足的不易了。

袁绍这人也懒得费太多神,确认联军在兵力上绝对压制汜水关守军后,当即拍板,下令陈兵汜水,叫战骂阵。董卓军倒也配合,不多时便大开关门,从里跃出万余骁骑,为首一将猿臂虎躯,一身乌青戎甲,面目凶恶如同一只黑熊精一般。

在看到华雄的第一眼,周临只想到用黑熊精来形容他,因为他太黑,黑得除了一双眼睛的眼白,根本看不出人形来。周临望了望自家的陈炀舞,觉得她瞬间白净了许多。又望了望刘备身后的张飞,认为他好看了不少。就在这个空当,华雄气沉丹田,冲着联军大吼道:“老子是董太尉手下大将华雄,你们这些乌合之众,统统来给我受死!”

最爱排场也最重脸面的盟主袁绍哪里受得住这般激将,随即吩咐身侧诸侯,各派健将迎战,斩华雄者赏金百两。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诸侯们不在乎这点黄金,但在乎袁绍的青睐,而武将们更在乎这点黄巾,于是都自告奋勇,号称是天王老子武功盖世,要去给华雄一个血的教训。

袁术手下骁将俞涉,断言自己十回合内定斩华雄于马下。两刀相交三回合后,他的眼睛在雪地里痴痴地凝视着自己的脚底。

韩馥账下上将潘凤,一言不发地挥斧而去,留下一个潇洒孤独的背影。战后,韩馥时常对着他的斧子回忆他的音容笑貌。

“你们这些反贼手下都只有这些酒囊饭袋么?不如袁绍小儿亲自来送死,省得老子多费力气!”听华雄这么一句激,袁绍的脸色青一阵红一阵的,但麾下已无人敢参战,于是他十分憋屈地说道:“如果我上将颜良文丑在,哪轮得到他华雄这般猖狂!”

左右将官诸侯纷纷表示赞同,然而还是没人敢再出战。

从华雄出关开始,翟燎就已经蠢蠢欲动,佘闻人也估算着自己一矛或者两矛就能送他上西天。但他们都没有轻举妄动,因为他们知道,这个时候会出现一位英雄,他的青龙偃月刀已经饥渴难耐。

虽然缊袍敝衣,但关羽驾着瘦马从刘备身后出来时的气势,却是当世一绝。然而他很快就退了下来,因为大哥刘备给他使了个眼色,而刘备之所以这样做,是因为罗孤给他使了个眼色。

眼看即将成为举世闻名大事件的温酒斩华雄就这样生生被错过,注意到罗孤小动作的周临凑近兄长的耳朵,问道:“大哥,什么意思?”

“阿临,你去。”言简意赅的四个字,罗孤是要周临去迎战华雄。经过方才两战的观察,周临看出华雄的武艺颇为精湛,不再自己之下,打起来大概胜负参半。但罗孤不用佘闻人翟燎这样必胜的猛士,更别提天生就是来温酒斩华雄的关羽,偏偏要自己冒着风险出战,使周临甚为疑惑。

罗孤自然也看出了弟弟的疑虑所在,有条不紊地说道:“斩了华雄,汜水关内的徐荣就会死守,这一战就成了死局。你去斗一阵就佯败,别危及性命就好。介于你的身份,华雄一定会来追,你把他引过来,我会下令收兵。”

“明白,不过在这么多rén iàn前打输可是很丢人的啊。大哥,你还真不知道心疼我!”话虽如此说,但周临还是拍起白马,在衡天众们惊诧的眼神中出阵了。方才罗孤说得点到为止,但他心里已如明镜一般,该如何做,自有分寸。

虽说对面来的是个俊美的翩翩少年,但华雄还是习惯性地问了一句:“来者何人,怎么不然你们主子袁绍来送死?”

“济北周临!”周临沉声报上名号,拔出斩蛇剑直劈向华雄。而听到这个名号,华雄眼中流露出癫狂的神色,一面用刀挡下这一剑一面说道:“周临?济北城下挡住张辽高顺的那个周临?老子真要谢谢你,若不是你,董太尉可不会降他们两个的罪,把兵权交给我,让我来出这个风头,你可真是老子的贵人哪!”

周临第一剑本未出全力,因为他怕斩蛇剑倾力斩下,华雄的刀会承受不住。可经华雄这么一激,他的眼中射出锐利的光芒,凌厉的剑锋直指华雄,同时说道:“他们两个怎样了?”

“他们?等你到阴曹地府就知道了!”全力一击,意味着部分抛弃防御。华雄的武功本就不亚于周临,若是谨慎对待还好,一旦猛攻,必定占不到便宜。再加上华雄这一句话刺痛了周临的敏感神经——在他心目中,张辽与高顺是无需多言的朋友,因自己而获罪生死未卜,得到这个消息的周临剑势瞬间慢了下来,华雄瞅准这个机会,躲过致命一剑,大刀直往周临脖颈削去。

这种千钧一发的时刻,容不得周临再分心,只见他弯腰一躲,刀刃割开他束发的头巾,三千青丝披散而下。如此看来,最初的算计却演变成了实打实的败阵,周临将计就计,调转马头披头散发地奔逃而去。华雄也如罗孤所料,驱马穷追不舍。就在十余万人都注视着罗孤等他发号施令时,他只说了四个字:

“鸣金,收兵。”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章三十三 军令状 汜水关前,损兵折将的袁绍已经无计可施,就在众人将希望纷纷寄托在罗孤身上时,他却毅然下令收兵。华雄紧随周临而来,此时的袁绍已经顾不得什么排场,居然调转马头第一个脱身遁走。袁绍一走,那些巴结奉承他的诸侯更是作鸟兽散,华雄借势冲进仓皇的联军阵中,挥刀杀得叫一个痛快淋漓。

曹操有夏侯兄弟,刘备有关羽张飞,孙坚有长子孙策,衡天众里也有不少能对付华雄的角色,但罗孤毕竟是这场盟中盟的指挥官,他下令收兵,自然是有他的打算,于是本来能在乱军之中斩下华雄首级的五支部队,也有条不紊地撤退开来。

这场初阵,无疑是联军大败。披头散发的周临回到众人身边,陈流极力忍住想笑的冲动问道:“清明,怎么回事?凭你的武功,不可能在华雄手底下三招都过不去啊!”

“先别管这些,东来,速派影流去洛阳,探查张辽和高顺的安危。”比起自己的狼狈模样,周临更担心那两位身在敌营的朋友是否平安。陈流也没多问,悄然遁入人群之中,与附近的影流接头。至于其中如何操作,就是他自己的事情,周临也无需多问。

丢盔弃甲的联军回到大营,四处都是哀嚎声和痛叫声。十万余人被五千人,甚至是华雄一人逼退,传出去当真是滑天下之大稽。孙坚在人群中找到曹操和刘备,义愤填膺地说道:“总军师是怎么回事,刚才不知道有多少机会斩华雄于马下,他为什么眼睁睁把机会放走!”

“斩了华雄,还有徐荣,还有汜水关,对吧玄德?”曹操桀然一笑,目视刘备。刘备则谦恭说道:“文台兄切莫担忧,想必总军师还是有计策的,不如去中军帐一问便知。”

刘备如此一说,曹操和孙坚才想起去中军帐找罗孤寻个说法。三人信步来到袁绍的中军帐,目之所见是帐外偷听的周临,耳之所闻是一阵激烈的争吵。周临看见他们三人过来,伸出手指做了一个“嘘”的手势,曹操等人噤声,与周临一同守在门外。

帐内争吵的正是罗孤与袁绍,只见袁绍此时已是一脸的气急败坏,指着罗孤的鼻子大声吼道:“什么?你要本盟主撤军?本盟主在这里碍你手脚了是怎样?罗孤,你这总军师的位置是我给的,你现在还敢对本盟主颐指气使的,你是要反天了吗?”

“我说的很清楚,要盟主率本部移师虎牢关,是我计策的一环,没有这一环,汜水关就会变成死局。”罗孤语气不卑不亢,言辞中却充斥着不容置疑,他说道:“至于是什么样的计策,尚无可奉告。只需盟主撤军,三日之内,我便攻破汜水关,直指虎牢。”

“那你要是攻不破呢,去死吗?”袁绍瞪着血红的双目,像只发怒的雄狮一般向罗孤咆哮。话说到这个份上,罗孤仍旧波澜不惊,只是说道:“我罗孤,就此立下军令状,如三日内攻不破汜水关,提头来见。”

自罗孤担任联军总军师以来,联结周临c曹操c孙坚c刘备为朋党,自成一股势力,早就足以和袁绍分庭抗礼。袁绍心底已然为当日的任命后悔,如今罗孤主动立下军令状,使他求之不得的事情。于是袁绍又装出一副和颜悦色地样子,抚了抚罗孤的肩膀说道:“军师有如此决心,可见信心十足!方才说了些气话,望军师不要见怪,我们这就立军令状,我这个盟主啊,还是需要些凭证来安众人之心的啊”

罗孤轻轻推开袁绍放在自己身上的大手,取来纸笔挥毫写下一纸军令状,交给满脸堆笑的袁绍,信步走出中军帐。出来看见战成排守在门口的周临等人,嘴角露出一丝微笑,说道:“都在呢?刚好,容我布置一下策略。”

与此同时,刚刚大胜的华雄志得意满地回到了汜水关,一进门就招呼军乐队奏乐高歌,三万守军齐声呼喊着“华将军举世无双”“华将军威武霸气”之类的溢美之词,赞得华雄心花怒发,不禁朗声说道:“今日老子初阵,便打得那些反贼屁滚尿流,等明天老子再去,一定把袁绍小儿的狗头拿下!”

周围又想起一阵奉承之语,无论是兵是民,见风使舵,是所有低位者的生存法则。然而在这一片吹捧声中,忽然响起了一个不合时宜的声音:“华雄,明日不得出战。”

华雄闻言瞪起一双牛眼寻声望去,只见关楼上缓步走来一名白须老将,面容宽厚却又不怒自威,正是汜水关守军的总指挥,董卓军宿将徐荣。按道理说,徐荣是华雄的顶头上司,又是高位长者,理应敬畏。可现在的华雄自恃战功,目中无人,指着徐荣便诘问道:“不得出战?老子打得好好的,为什么不得出战老将军要是怕了,我自己去就是,反正今日也没见你起什么作用。”

“你!”华雄处处言语相讥,徐荣强压怒火,极力忍耐。对于华雄这样正值壮年的新兴将领,徐荣向来是全力支持其成长,毕竟自己年事已高,不是哪日就要死在战场或病榻,吐故纳新,董卓军才能在乱世中长久生存。因此即便华雄眼高于顶,徐荣还是苦口婆心地劝道:“华将军,老夫不是怀疑你的能力。只是诸侯联军有甲士十万,战将百员,不见得就没有本领高过你者。今日他们一战便退,其中必定有诈。曹操袁绍诡计多端,周临罗孤更是曾大破我军将士,冒失轻进,于身无益。”

身为上司,徐荣的一番劝导可谓循循善诱,但华雄却更为愤怒,直接破口大骂道:“你这老家伙是不是老糊涂了,联军?联军都是些废物你知不知道!人多又怎样,老子才杀两个人就都吓得不敢动弹。周临罗孤?周临在我手下连三招都接不住,罗孤更是一见我就喊收兵,你说他们有什么可怕的?你就是嫉妒老子的军功,倚老卖老!徐荣你等着,老子明日破了联军,回去就让太尉好好收拾你这个老东西!”

“你你!”华雄骂完扬长而去,留下气急败坏的徐荣。徐荣被气得几乎急火攻心,瘫坐在台阶上,骂骂咧咧。

根据约定,袁绍当夜便率本部离开了汜水关,前往进攻洛阳的第二处必经关卡——虎牢关。知晓罗孤计策的周临等人,也各自回营准备起来。第二天一早,华雄听见关外传来一阵阵刺耳的叫骂声,站到城楼上一看,却是昨日的手下败将,周临来挑战。

一见周临,华雄就觉得又好气又好笑,气得是他站在城墙下将自己爹娘骂了个遍,笑得是他不自量力又来送死。于是华雄披挂上马,带上五千步卒就要出战,徐荣正在和他怄气,也未加阻拦,任他来去。

关门洞开,华雄刀指周临,恶狠狠地说道:“臭小子,昨天算你运气好,脑袋没被老子削下来,今日你可就没那么好运啦!”

周临清晨才换了一条崭新的青色纶巾,拔出斩蛇剑冲华雄叫嚣道:“华雄,我这纶巾可是新的,再弄坏一点,我可就不客气了!”

不知这手下败将哪来的底气,华雄气不打一处来,舞刀拍马前来交战。比昨日冷静许多的周临沉着应对,一招一式都只在回护自身,虽不见得能斩下华雄,却也让他占不到半分便宜。

转眼间两人已斗了三十回合,眼见本和自己天差地别的臭小子挡下自己这么多招,华雄不由得心浮气躁,破口便骂道:“臭小子,你这样只顾防守是想干什么,你已经没几个时辰可活啦!”

“小爷想杀你,还不是一眨眼的事!”周临说着猝起一剑,剑势凌厉如云,华雄忙侧身闪过,肩甲被割断。然而与此同时,华雄的大刀也向周临拦腰劈来,周临见状立刻弯下身子,脊背几乎贴在马上,才勉强躲过这一招。坐直身子,周临脸上密密麻麻的都是冷汗,调转马头仓皇逃窜。

“别跑,小子,你除了逃命不会别的了吗?”华雄的肩甲是珍贵的黑熊皮草所制,当初花费了他不少俸禄才做出来,如今被周临轻易割断一边,怎能忍受?见华雄带着人马直追周临而去,关楼上的徐荣才慌了神,直觉告诉他这八成是计,连忙呼喊道:“华雄,你给我回来!”

“去你祖宗,老不死的!”华雄并没有停下脚步,而是回过头冲徐荣大骂了一句,抗命继续追赶周临。徐荣气得不行,有意给这后生一个教训,便没有派兵支援。

周临引华雄一路向北,到群山之中一处茂密深林里,嘴角逐渐露出一丝狡黠的笑容。急功近利的华雄并没有意识到大祸临头,却见周临与其部下突然停下了脚步,随后便是四周树木上传来沙沙的响声,已经自军将士的惨叫之声。

“有埋伏!”林中树顶凭空飞来刀斧,不偏不倚砸在华雄部下的脑袋上,兵刃乱飞下登时就倒下了百余士卒。头脑简单如华雄,也明白自己是中计了,匆忙下来撤退,雪地里忽又窜出一杆杆锋利的镰刀,将董卓军将士们坐骑的马腿齐齐斩断。四周乱成一团,有幸冲出几步的都被鱼贯而出的精锐骑兵斩于马下,遍地都是哀嚎与哭喊,双目血红的华雄望向周临,只见他还站在原地,满脸都是轻蔑的笑容。

“去死吧!”抱着临死还要拉一个垫背的心态,华雄挥刀直奔周临。宛如迅雷奔驰,一条钢矛自周临身后猝然袭向华雄,贯穿了他的胸膛,将他稳稳地钉在了一棵大树上。华雄吐出一口鲜血,闭目歪头死去。

目睹了华雄的惨死,周临内心毫无波动,回头冲佘闻人说道:“闻人,你杀了他,我不就坐实了打不过华雄的事了吗?”

“你可以试着打赢我。”佘闻人从林中缓缓现身,来到华雄的尸体前拔出自己的长矛。周临自然不敢和她单挑,只好假装四处看看风景。

半刻钟后,翟燎和陈炀舞双双来到周临面前,兴高采烈地说道:“大哥,我的狮吼营厉害吧,打得华雄手下那帮饭桶屁滚尿流!”“清明,潜豹营出场的方式有没有很炫酷,是不是你都不知道我们是从哪里窜出来的?”

周临赞许地点了点头,手里捧着华雄染血的战甲,对翟燎说道:“来,公烈,大哥给你换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章三十四 鬼神吕布 关楼之上,群山之下,徐荣独自坐在太师椅上,抚着自己苍白的胡须闭目养神。身为董卓军老将,英雄迟暮的他向来重视提拔青年将领,人称鬼神的吕布自不必说,最得徐荣青眼的是一身大将之风的张辽和高顺,而勇力过人的华雄亦是他中意的对象。可如今张高二人战败入狱,华雄更是目中无人,两日之内数次顶撞自己。徐荣开始怀疑自己,怀疑自己是否真的老了,怀疑自己是否还像从前一样敢拼敢打,怀疑在这件事上做对的人会不会是华雄。

徐荣在等待,等待华雄或者华雄的消息回来。若他战败,恐怕凶多吉少,自己仍旧肩负着守卫汜水关的重任,绝不能轻言放弃。若他战胜,自己也就再无颜面统兵作战,就此向董太尉请辞,归隐故乡。

半个时辰后,华雄一众人的身影缓缓出现在徐荣的视线中,原本气势汹汹的虎狼之师已变成垂头丧气的残兵败将。徐荣站起身来,定睛看去,只见回来的只剩下两千余名将士,华雄则浑身是血的伏在马上,生死未卜。

走到关楼下,为首的那名将官一脸伤悲地从徐荣喊道“徐将军,我们在关外树林里中了周临那小子的埋伏华将军他c他受了重伤,再不医治,恐怕就要不行了!”

虽说华雄这两日与徐荣多有过节,但徐荣内心里还是将他看做董卓军希望的种子。见华雄如此重伤,徐荣心急如焚,连忙招呼手下说道:“开门,快去开门!”

徐荣不仅大开关门,放心不下华雄的他还亲自下楼迎接。在过道中,望着乌甲浴血的华雄,徐荣老泪纵横,拍打着马上的同僚痛哭道:“华雄,华雄!你醒醒啊,董卓军的未来还要靠你们这些年轻人啊!你快醒醒,老夫不和你争了,一定不和你争了!”

或许是徐荣的一番言辞太过煽情,感动了上苍也感动了华雄,之间华雄的手指微微一动,振臂握住了身侧士卒扛着的大刀。

寒光一闪,方才还奄奄一息的华雄忽然暴起发难,抬头圆瞪双目,一刀砍在毫无防备的徐荣肩窝上。鲜血溅满石墙,受伤的徐荣跌坐在雪地里,指着华雄颤抖地震惊说道“你c你你!”

只见“华雄”下马正视徐荣,原本的彪形大汉变成了涂了满脸黑炭的俊美少年,以一副得意笑容望向徐荣。徐荣这才意识到敌人的计策一环扣一环,华雄已经被掉包成了傀儡,目的就是骗自己打开汜水关。于是徐荣强忍疼痛站起身来,连滚带爬地向关内逃去,同时喊道:“关门,快关门御敌!”

“往哪跑!”虽说大刀使得不顺手,但刚刚从华雄的角色逆转过来的翟燎还是飞身一刀劈向徐荣,在他身上开了一道由肩过腰深可见骨的大口子。鲜血洒落在雪地里如同一朵朵凄厉的赤色莲花,徐荣瞪大眼睛爬了几步,终是死了。

这一切都是罗孤的计策,先是在两军之前佯作败北,助长华雄嚣张气焰。制造他和徐荣之间的矛盾。随后使大军移师虎牢关,放松华雄的警惕,让他以为是自己吓退了联军。最后派周临挑战,诱敌深入,衡天众埋伏,与华雄身形相似的翟燎假扮于他,赚开汜水关门,诛杀徐荣。

此计此策一气呵成,只用两日就拿下汜水关,罗孤通天彻地的手段,可见一斑。

徐荣身死,汜水关两万余守军群龙无首,翟燎带来的都是自己训练已久的特种部队狮吼营,个个如狼似虎如饥似渴,片刻就将过道里的敌人杀尽。随后周临罗孤和曹孙刘三家援军齐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占领了汜水关。

大战结束后,罗孤独自坐在用敌军尸体堆成的小山包上,将自己立下的军令状一撕两半,弃置一旁,冷笑说道:“鼠目寸光,渣滓。”

“大哥,战场已经清理干净了,下一步该怎么做?”站在尸体堆下面,夏未央没有感受到丝毫的不适,仍旧言谈自若,语笑嫣然,如同一棵雪中玉树般婀娜动人。罗孤站起身来,目视远方,意味深长地说道:“通知阿临和那三位,动身前往虎牢关。真正的好戏,才刚刚开场。”

数日之后,洛阳太尉府内,传令兵在昏暗的烛光下战战兢兢地汇报完汜水关失陷c华雄徐荣战死的消息,退出大厅。正席上危坐着的那名满脸横肉的肥胖老人,终于抑制不住怒火,将手中的夜光杯猛掷在地上,美酒和碎玉狼藉残破。

那名老人,正是当下中原最有权势的人,挟持天子傲视天下的董卓。董卓摔了酒杯,仍不解气,仰天破口大骂道:“杀我爱将,夺我关隘,混账!百里太一和诸葛参商这两个老不死的,不肯效力于我,他们的后人还挑明了要反对我,混账!混账!混账!什么罗孤,什么周临,还有那袁绍c曹操c孙坚反对我的人都得死,都得死!”

董卓身侧侍立一人,身材魁梧,体格雄壮,头戴金麟凤冠,身披锁子龙甲,手持方天画戟,浓眉大眼,威风凛凛,正是董卓的义子,天下第一武将,人称鬼神的吕布。见自己震怒后吕布仍无反应,董卓话锋一转,说道:“奉先吾儿,为今之计,也只好由你去守虎牢关了。凭你的武艺,一定能杀得那些反贼片甲不留,一个都不能活着回去!”

吕布冷笑一声,不知是对联军的轻蔑,还是对董卓的轻蔑,只听她气定神闲地说道:“要孩儿出战也可以,只是我需要两个人从旁辅助,还望义父成全。”

“只要你能拿下联军,别说两人,两万人我也拨给你!”董卓想也没想,不假思索地向吕布夸下海口。于是吕布也不犹豫,转身跪在董卓面前说道:“那孩儿请义父从狱中提张辽高顺出来,任我差遣。”

“这”提起张辽高顺,董卓不由得有些迟疑。想这两人是董卓军中一等一的青年将领,前途无量,却在济北一战惨败于名不见经传的衡天众之手,更有人通报,说他们暗通周临,才有此败。董卓大为震怒,当即下令将二人下狱,秋后问斩,如今吕布提出要将他们释放,董卓脸上未免有些挂不住。吕布显然也看出了这一点,便又说道:“义父,人人都知道张辽高顺是我的旧部,战功赫赫,声名远扬,怎么能因为一次战败便论罪处死?更何况论败得惨,没有谁比李傕郭汜败得更惨了,他们活着,是因为他们是义父的嫡系吗?这是在打孩儿的脸,总之没有张辽和高顺,这虎牢关,孩儿便不必去了。”

天下哪有这样和老子说话的儿子,董卓正要发作,想到除了吕布之外,虎牢关再无可用之人,只好赔着笑脸说道:“好,都依你。奉先吾儿,你这就拿着老夫的手谕,去大牢里提人吧。”

“多谢义父!诸侯联军那帮杂碎,且看孩儿将他们吃干抹净,一个不留!”得董卓首肯,吕布志得意满地拿起方天画戟,面露微笑地离开太尉府。董卓一人留在空荡荡的大厅里,与那丝若隐若现的烛光为伴,显得孤独落寞。

与此同时,智取汜水关名扬天下的周临罗孤等五支部队来到了虎牢关外的联军大营。刚入寨门,就听见各军帐中传来的曼妙笙歌,孙坚不禁蹙起眉头,问道:“怎么回事?莫非他们攻破了虎牢,在开庆功宴了?”

“呵,这庆功宴,怕是从联军成立的那天起就没断过了。”曹操冷笑一声,玩世不恭中显露出些许悲天悯人。刘备长叹一口气,说道:“我们初破汜水那几日,应是攻打虎牢关的最佳时机,盟主错过了这段日子,接下来可就难了。”

就在这时,虎牢关前传来阵阵号角,周临警惕地向外望去,说道:“看来是虎牢关的守军来挑战了,那主将恐怕是”

“吕布而已。”罗孤面如止水,丝毫不把鬼神吕布放在眼里,披挂上马就要迎战。袁绍与其他诸侯听见号角声,都醉醺醺地从中军帐走出来,与刚到的周临等人打了个照面,还想要大肆褒奖一番,但军情危急,容不得多话便要上阵了。

联军和董卓军在虎牢关前排开阵型,吕布立于阵前,手中方天戟,胯下赤兔马,端得是一个威风八面。只听他戟指联军,狂傲地吼道:“我是天下无双的吕奉先,尔等宵小,谁敢来送死?”

如同那日对阵华雄,袁绍当即许诺重赏。亦如那日对阵华雄,炮灰如河内方悦c河北穆顺c北海武安国,前赴后继地倒在了吕布马下。罗孤望了望额角紧蹙眉头的周临,说道:“不用你出战了,这个,你真打不过。”

话音未落,刘备阵中奔出一名黑面大将,挺起丈八蛇矛嗷嗷叫唤着杀向吕布。周临的眉头舒展开来,张飞去了,关羽刘备还会远吗?日后即将闻名四海的三英战吕布,就将在此刻上演。

张飞跃马杀到吕布面前,飞起一矛直刺他胸口,一边刺还一边吼道:“燕人张飞在此,三姓家奴,给俺受死吧!”

三姓家奴可不是什么好词,其寓指吕布原本姓吕,却先后拜丁原c董卓为父,不忠不孝。吕布听出了这其中含义,怒气冲冲地挥戟对阵张飞。两人斗了二十回合,张飞便渐渐招架不住,露出败相——不对,周临分明记得,张飞至少能和吕布斗上五十回合才对。然而未及多想,赤面长髯的关羽已舞刀拍马,奔向张飞说道:“三弟,你我一同围攻这莽夫!”

有关羽助阵,战况本来应该好上许多才对,然而吕布却越战越勇,在青龙偃月刀和丈八蛇矛的如雨进攻下,仍旧泰然自若。又过了二十回合,关羽和张飞的身上已出现了不少零星的伤痕,刘备越看越急,拔出双剑,飞马而去说道:“云长,翼德,我们三人结义交杯,我绝不能让你们死在这里!”

刘备终于加入,战吕布的三英也全部聚齐。但吕布却依旧神勇无匹,五个回合后,方天画戟绕过关刀张矛,直直刺进了刘备小腹。

“大哥!”见兄长受伤,关羽张飞俱是心急万分地惊呼了一声。然而高手过招,最忌分心,吕布钻了这个空子,一戟划过关羽右肩,又刺穿张飞大腿。两位硬汉惨叫一声,败局已定,周临来不及多想,回头冲邹瑾之喊道:“瑾之,放箭!”

“我知道!”邹瑾之拈弓拉箭,一支飞矢直射向吕布咽喉。但吕布毕竟不是省油的灯,很快就注意到这支暗箭,挥戟将其拨开,而刘关张也得到了片刻喘息机会,拨马回撤。

“给我死!”吕布望仓皇逃窜的三人身后横扫一戟,刘关张背后绽开三道深可见骨的口子,鲜血成片洒落在雪地里,三人齐齐倒在马上,生死未卜。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章三十五 虎牢夜袭 且不管本该一百五十个回合击退吕布的刘备三人为何反而五十回合被对方拿下,败局已定,周临满脑子想得只剩下如何救人,于是当机立断命令邹瑾之放箭。刘关张借着这个机会捡回一命,背后却受了重伤,吕布只觉得他们是小角色,不追不赶,骑着赤兔马站在原地耀武扬威道:“三个在一起也只有这点本事吗,要不要十万人一起上啊?本大爷的方天画戟,正痒痒着呢!”

周临自然没有闲心去管吕布,三匹马将刘关张三人载了回来,三人俱是血流不止,昏迷不醒。然而不知是吕布,联军也只认为他们是小角色,没有人上前关心,只有周临和罗孤吩咐手下将他们带下去,交给周采薇与高卿言医治。

“退兵吧。”虽说刘关张在联军中算不上大人物,但他们的战败也成为压倒这一战的最后一根稻草,联军的士气低迷至谷底,唯一可战的周临等人因为担心刘备的安危心不在焉,权衡利弊,罗孤还是决定退兵。

于是联军再次鸣金,吕布轻蔑地笑了笑,挥师追击。之后照例是一片惨绝人寰的屠杀,只是有鬼神助阵,惨状更甚于汜水关。回到营地,袁绍第一个凑近罗孤,问道:“罗军师,此番再次收兵,是否又有奇策?”

罗孤微微挑起眉毛,以一副处变不惊的语气说道:“请盟主放心,破虎牢关,我至多只用十日,盟主回去准备庆功宴即可。”

袁绍听了这话,满心都是安然。即便他嫉恨厌恶罗孤,但此人的才华确实能够带领联军闯出一片天地。先凭借他的手笔平步青云,在借故将罗孤除去,这就是袁绍的计划。于是他决定暂时忍耐此人的孤傲,回去安心沉迷酒色。

打发走袁绍,罗孤径直来到刘备的营地。沿着成片的血迹寻得医帐所在,只见周临c曹操c孙坚都守在外面,或严肃或紧张。自盟中盟成立以来,五人的关系越发亲近,刘备对他们而言,是极好的朋友。如今他重伤濒危,就算是罗孤,也第一时间前来探望。

医帐内没有多少军医,凭刘关张在联军中的地位,根本不会有多少人去管他们的死活,整场急救全靠周采薇和高卿言死撑。

顺带一提,单论医术,高卿言并不逊色周采薇。乱武尊者的人数远少于衡天众,能得到今日成就,靠的就是每个人神乎其神的综合素质,一人身兼数职,发挥的作用不比衡天众数人在一起得差,其中高卿言,就像是赵瞳歌c徐归兮c周采薇和王芷兰的合并版,实力深不可测。

刘备还在生死边缘徘徊,周临等人不论是计策还是局势什么的统统无心议论,和罗孤也只是匆匆打了个招呼。四个人沉默着在医帐外或坐或站,或踱步或静立,心绪万千。一个时辰后,周采薇与高卿言双双从医帐里走了出来,周临第一个扑上去问道:“采薇,三姐,玄德他们怎么样了?”

“千钧一发,不过总算是救过来了。”周采薇长舒了一口气,仿佛刚刚经历一场大战一般,额角都是冷汗,还苦笑着开玩笑道:“那三人也算是吉人天相,再加上体质远胜常人,那么重的伤硬是咬牙挺过来了。如果是清明你,我还真不知道该怎么救呢!”

周临脸上浮现几根尴尬的黑线,高卿言倒是一副轻松模样,笑道:“采薇小èi èi倒是谦虚了,你那妙手回春的医术,就算阿临被人大卸八块,也一定救得回来吧。”

“三姐”听了高卿言的话,周临更加懵逼,而周采薇则连忙谦虚道:“不不不,三xiǎ一 jiě你的医术才叫高明,而且我也不比你小几岁吧,为什么叫我小èi èi”

高卿言笑而不语,与姐姐交换眼神后,周临先是偷笑一阵,然后盯着周采薇一贫如洗的胸部说道:“采薇,我三姐说你小,是说你那里小,不是年龄小”

周采薇低头望了望自己的一马平川,直看下去连一双绣鞋都一清二楚,这才明白了周临和高卿言的意思,追着周临又打又骂道:“喂,清明,你什么意思!我要告诉瞳歌姐,让她打死你!臭liu áng!你给我站住!”

两人就这样追打着回到了自家营地,大帐之内,衡天众齐聚一堂,等待着周临归来。见两人这样轻松欢快的模样,众人也料想刘备等人无事,所以陈讽便径直问道:“清明,如何,你大哥有什么更好的计策么?”

“呵,九渊,你怎么了,连你也依赖起我大哥了?”周临漫不经心地调侃了一下陈讽,接着说道:“对付吕布这样的匹夫,别说是我大哥,就算是我也知道方法,根本不用问他!”

“哼,我以为你早就忘记自己思考的方式了,所以特意来提醒你。”陈讽没好气地冷笑一声,说道:“让我猜一下,你想到的计策是调虎离山,不错吧?”

听到这样的计策,众人俱是一惊,周临则将陈讽肩膀一勾,说道:“还是九渊管家婆了解我,就是用调虎离山!我先问一句,在座的各位,没有谁能打得过吕布,这一点毋庸置疑吧?”

佘闻人翻了他一个大大的白眼。

“闻人你别翻我,你真打不一定能打得过他,咱们稳重点,不要什么事都用长矛解决好不好?”周临好一番劝慰,佘闻人才低下头去,一张冷脸上写满了不服,但总算是能让周临好好说话了,他接着说道:“我们斗不过他,刘关张也斗不过他,这只能说明,吕布的武艺也受到了天轨错位的影响,变得比我们所了解到的更强了。”

“所有,只要吕布在虎牢关,那里就是金城汤池”平日里策谋无两却从来懒得定计的邹瑾之难得肯在这方面动脑筋,想来也是意识到吕布的危险性,而她一语便道破了天机:“换句话说,只要他不在虎牢关,一切都变得容易多了,对吧?”

周临c陈讽c陈流c邹瑾之四人相视而笑,无需多言,扭转乾坤之策,已在心中翻滚流转,他们的眼睛,仿佛已经看得见未来一般。

不消多时,夏未央来到了衡天军的营地。这位倾国倾城而又算无遗策的美人向周临诉说了罗孤等人商议的结果,与衡天众的计策不谋而合。接下来的几天里,盟中盟的几名成员放任盟主袁绍歌舞升平,大宴四方,让他使联军中环绕着一股骄奢淫糜的氛围。周临闲来无事时也只会练练武,探望探望刘备,有时还会接受袁绍送来的好酒,开怀畅饮一番。总而言之,整个诸侯联军都好似打了天大的生长一般,就像讨董兴汉的大业与他们毫无干系,他们只顾醉生梦死,丝毫也不急。

联军们不急,但总有人急。虎牢关内,吕布正气得又是跺脚又是嘶吼。连日以来,他不断地站在联军营前挑战,却每每看着地方闭门不出而无可奈何。派去的探子没有一个回来——当然这都是暗影的功劳,吕布根本不知道联军在做什么,打得什么算盘,更加心急如焚。这一日傍晚,他终于耐不住性子,拿起自己的方天画戟,额头上冒着青筋说道:“不行,不能再这么等下去了,我要去夜袭,亲自探个虚实!”

在吕布的左右,端坐着张辽和高顺两人。他们两人之前在济北大败而归,因为非董卓嫡系而被猜忌,下狱论死,如果不是吕布坚持,可能现在已经身首异处。食君之禄,忠君之事,他们并不记恨董卓,也更加信任吕布,见他就要做出如此欠考虑决定,张辽连忙起身劝道:“将军,周临和罗孤都是智计百出之人,此番按兵不动,一定会有阴谋,还望三思而后行。”

吕布回头冷冷地看了张辽一眼,轻蔑笑道:“智计百出又如何?他们策划阴谋,本大爷就更不能坐以待弊,打他们个措手不及,打碎他们的阴谋!就算真有计策哼,本大爷就让他们知道,任何计策,在这柄方天画戟面前,都是无用之物!”

恃勇自傲如吕布,一旦相信什么就再难更改。见吕布一去不回头,张辽跟上去还要再劝,高顺却忽然在后面沉声说道:“劝不动的,那位将军的性子,又岂是我们能劝得动。或许他真能凭一身勇武弥补智略上的差距,还是说你在担心周临?”

张辽停下脚步,低头不语。高顺看出他的心思,长叹一口气说道:“我又何尝没有把他看做朋友,但是张辽,千万不要忘记自己的身份,不要忘记吕将军对我们的恩情。我们是董太尉的部下,是吕将军的部下,周临终归是陌路人,我们对他,早已仁至义尽了。”

若不是真心有所感,高顺是很少会说这么多话的。他说的道理张辽自然明白,事实如此,立场不同,既无力改变,只有安守本分,才是正道。

而数里之外的联军大营,徐归兮夜观天象,看出些许端倪后,对身旁正准备打开袁绍送来美酒的周临说道:“别喝了,就是今晚。”

“归兮,你这三龙教主怎么当得,天象来得就比我情报快那么一点。”陈流说着将刚刚接到的纸条扔进火盆,对周临说道:“清明,还有三里!”

将封坛的蜀锦重新盖好——没错,四世三公的酒,连封坛都是用蜀锦。周临站起身来,对身旁的衡天众说道:“很好,整顿兵马,我们准备出击!”

一刻钟后,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打乱了中军帐中歌舞的优雅旋律,汗流浃背的传令兵单膝跪地,满脸惊恐地对盟主袁绍说道:“盟盟主,是吕布!吕布来夜袭了!”

“什么!”听到这一消息,袁绍也是吓出了一身冷汗,酒登时醒了一半,传令兵接着说道:“敌军大概有三万直奔中军帐而来!”

与此同时,罗孤的营地前陈列着两军将士,他对行伍严整的曹操与孙坚说道:“孟德兄,文台兄,大营里总需要压阵的人,我留在这里,你们去就好。”

不等长辈质疑,跟在后面的孙尚香已嘟起嘴巴失望地说道:“啊?玄夜大哥你不亲自怎么行,只靠我们不一定攻得下虎牢关呀!”

“无妨,让她随行便可。”罗孤说着侧过头去,对身后少女说道:“绯衣!”

“龙雀随时可以出发,大哥。”孙绯衣带着深不可测的笑容单膝跪地,听候罗孤的差遣。她身后正跟随着数千铁骑,赤羽青妆,英姿飒爽。

与此同时,周临营地前,万余衡天军整装待发,就在此时,陈流突然说道:“清明,情况有变,吕布一来就直奔中军帐去了!”

“什么?”按照周临的计划,本是想激吕布夜袭,使虎牢关守备空虚,再整兵绕过他来奇袭破关。然而不知为何,吕布一进联军大营就直奔中军帐,那里是袁绍的所在,若是盟主殒命,一切都变成空谈。大战在即容不得半分犹豫,周临紧蹙眉头思索一阵,厉声吼道:

“炀舞,你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章三十六 五对一 所谓讨董联军,是由曹操发起,袁绍为盟主的诸侯联盟。袁绍虽然说不上中用,但毕竟是名义上的领袖,甚至有不少诸侯都是对这位四世三公的名门慕名而来,所以在达成讨董目的之前,袁绍必须活着。如今吕布挥师直奔袁绍中军帐,瞬间打乱了周临的计划,于是他稍加思索,立刻派出了陈炀舞。

“我?”对于周临的命令,陈炀舞还有些懵逼,手指自己歪着脑袋表示疑惑。周临则笃定的点头,说道:“对,就是你!炀舞,现在奇袭虎牢关的主力部队大概已经兵临关下了,但他们一时半刻还攻不破那万丈雄关。你,陈炀舞,带着你的潜豹营,直接从虎牢关右侧的山峰攀岩而下,这一点只有你能做到。守将是咱们的老朋友张辽和高顺,你就打他们个出其不意,想办法打开关门,此战必胜!不过他们有四万守军,你只有两千潜豹营,敢干吗?”

“干了,这世上还没有我陈炀舞不敢干的事!”陈炀舞一拍大腿,领着两千潜豹营瞬息之间消失在层层夜幕中。周临环视了一番留下的众人他们都在等候他的命令,而他则铿锵有力地说道:“武艺在瑾之之下的,全部留守。闻人,瑾之,你们两个负责保护好大家。”

“云律c无忌c公烈c子君,随我去截击鬼神!”

听到周临最后一句话,众人心头俱是一震。吕布的武艺,那日在虎牢关前都是亲眼目睹的,刘关张三人合力却惨败,衡天五兄弟又能奈何?见众人这副忧心忡忡的模样,周临不知是安慰还是怎样,只是轻松笑道:“怕什么,我不觉得我们兄弟的默契,会比刘备他们差。更何况,我们有五个呢!”

“你万事小心就好,活着回来。”赵瞳歌难掩双眸忧愁地说道,不需多言,眼神中已是最大的支持。周临桀然一笑,对身后四位弟弟说道:“怎么,怕了吗?”

储靖等人微笑着摇摇头,一个接一个地说道:“有兄弟相伴,又怎会怕?”“打赢之后,放我去洛阳找几个姑娘就行了!”“说实在的,让老子一个人去就够了!”“我我真的没害怕,是因为刚才在茅房蹲麻了腿才抖的。”

“那好,我们上!”周临拔出斩蛇剑,驱马奔出营地。四位弟弟紧随其后,迎向他们自习武以来,最惨烈的一场战斗。

周临等人一路向营门奔去,果然在半路遇到飞驰赤兔马c挥舞方天戟的吕布——所谓一往无前,大概就是形容这个男人。从他们接到夜袭的线报到此刻,吕布已经在联军大营里绕了半圈,再往前,就是盟主袁绍的中军帐。

只是不知道,此刻袁绍的大帐,是否依旧歌舞升平。如果真是这样,周临不得不佩服这位名族的心理素质,不愧是四世三公,非吾辈凡俗所能及。

事实上,吕布只有一人一骑,夜袭的兵将都被他分派去各路肆虐,而联军的守军,不是一动不动地倒在吕布身后的血泊里,就是惊慌失措地奔跑在远离吕布视线范围的路上。

总之,没有一个人是用正面对着吕布的!死了的不必多说,活着的,不是在躲,就是在逃。其实不能怪他们,袁绍分给大家的酒很醇很烈,如果不是徐归兮提醒吕布今晚必定夜袭,周临也愿意痛饮到一醉方休。

刘关张还在养伤,曹操孙坚乃至罗孤应该已经在奔袭虎牢关的路上。虽然周临打心眼里瞧不上那位酒囊饭袋的袁盟主,但也绝不能让他死。所有,他带着四位义弟,拦在这里。

骑在赤兔马上的吕布几乎是无懈可击的,这一点周临等人都很清楚。按照来时的计划,翟燎攀上离吕布最近的营帐,飞跃而下,大喝一声,巨斧流星般向他砸去。

这一斧,天时c地利c人和,缺一不可。这一斧非翟燎不可,而翟燎也把时机把握得分毫不差。斧落万钧雷霆,吕布再挥戟去挡,已经来不及了。只听“铛”得一声,吕布连人带戟被打落马下,这正是周临等人的目的,把他从赤兔马上的下来,胜算就多了一半。

吕布在雪地里打了个滚,缓缓地站起身来,一双虎目布满血丝瞪着翟燎,问道:“什么人?”

“老子是衡天众翟燎翟公烈,三姓家奴,你死期到了!”翟燎用斧指着吕布骂道,但周临却注意到,他双手的虎口都滴淌着鲜血,显然是方才用力过猛,震断了筋骨。

翟燎是五兄弟中最强的存在,连他都如此,周临等人与吕布的差距显而易见。所有,他们要以五对一,也无可厚非。

周临c储靖c冉为c郑誉从东西南北四个方位逼近吕布,鬼神环视一周,冷笑道:“衡天众吗?我听张辽说起过。但是,虎牢关前三人,今日五人,是你们联军的特别癖好吗?”

“我们五个可都是一个爹生的凡人,和你这三个爹生的怪胎可不一样。一起上,对我们才公平吧?”这种时候还开得起玩笑的也只有冉为了,可他开的也的确好笑,与三姓家奴这四个字有异曲同工之妙,以至于四个兄弟忍俊不禁。

可吕布却是怒了,彻彻底底地怒了。他舞起方天画戟,径直向冉为刺去。而冉为却倒提飞雪枪,向积了数日的遍地白雪扫去。

冉为这一手飞雪枪,不单是指舞起来梨花点点,如同连天飞雪,还可指雪天步战,他能够利用飘落而下,或遍积于地的白雪为自己掩护。当然,也不一定非要用雪,用沙c用水都可以,如果力大如佘闻人,掀起一地土石也无可厚非。

银枪横扫,扬起漫天雪花,星星点点形成一张稍纵即逝的雪幕,遮住了吕布的视线。飞雪枪自雪幕中鱼贯而出,直取吕布心口。吕布连忙变换招式,横戟格挡,而将要落下的雪幕里又探出一对双枪,郑誉枪舞龙蛇,绕过戟杆向吕布两肋刺去。

“杂碎!”吕布怒吼一声,画戟在手中飞旋一圈,戟杆扫在郑誉逼近自己的双枪上,那双枪齐齐脱手。郑誉一脸难以置信地抬眼望向吕布,却被他一脚踢在脸上,整个身子倒飞出去。

在确实听到自己鼻梁骨碎裂的清脆响声后,郑誉踉踉跄跄地爬起来,抹了一把脸上的鲜血,冲周临惨嚎道:“哥,他打我脸!”

这种时候居然还在意自己的脸,周临当真无言以对,但还是煞有其事地说道:“好,大哥替你报仇!”言罢便挥起斩蛇剑向吕布劈去,而吕布显然也发觉了周临的存在,回头一戟横扫,吼道:“敢偷袭我!死吧杂碎!”

说笑!吕布的戟,关羽挡不住,张飞挡不住,周临怎么可能自己去挡?正面抵挡这一招的,自然是他身后的储靖。只听储靖大喝一声:“大哥,退后!”便是金刀披风,六十斤重的大刀迎画戟而去,一来一往颇有气势。

其实,周临能想到自己挡不住吕布的一击,却想不到连储靖也挡不住。画戟将他连人带刀击飞出去,这是周临始料未及的,用剑去挡,已经来不及了,于是他一人一剑,也飞出了数丈之外。

大概吕布这一戟是出了全力,再站起来的时候,周临只觉得整只右臂都失去了知觉,半个身子也在颤抖,脑袋嗡嗡地回响,好像刚从鬼门关走过一圈回来。

罗孤说过,天轨错位,很多历史都会被凭空改变,比如孙策孙尚香的生年,再比如吕布的武艺。之前刘关张在他手上没走过五十招,而他们这才几招,就已露败相。

好在吕布这一戟倾尽一身力气,才是翟燎有机可乘,大斧在背后劈开一道口子,这是五兄弟围攻吕布的第一回见血。

可翟燎的双手虎口早已震裂,这一斧也显得有气无力,创口虽大,却是皮肉伤。而这一举也彻底激怒了吕布,他转身暴吼着竖劈画戟,千钧之力,即便是翟燎,也只挡下五招,就单膝跪地。

就在一旁的冉为与捡回兵器的郑誉见状连忙支援,三杆枪齐齐向吕布刺去,使他不得不放弃翟燎去格挡。而翟燎有了喘息的机会,马不停蹄地举斧加入战局。周临与储靖已经从刚才剧烈的震荡中缓了回来,双双冲过去抄吕布的后路。

此时已讲不着什么套路,靠的就是多年默契的配合。想这三年以来,五兄弟围攻典韦都只用了五六十回合就能让他认输,对手换成吕布,也绝不会输。

至少他们每一个人,都是这么想的。

可惜事实证明,他们错了。吕布在五个人的合围下戟舞如飞,口中不停地哈喊着杂碎杂碎,身法上却游刃有余。反观五兄弟,一招连一招,一路套一路,也不过是在吕布的战甲上划开了几道裂痕。

战到第八十几回合的时候,储靖终于在吕布小腿上砍中一刀。鲜血飞溅在雪地上,吕布单膝跪下,五兄弟对视一眼,刀枪斧剑几乎同时朝吕布而去,誓要将他连人带戟剁成几段。

这一刻,周临以为自己赢定了。

也就是这一刻,吕布将画戟举过头顶,双手握住戟杆,画戟飞旋起来,比五兄弟的兵器更快,快到只看得见残影。

周临等人看不见画戟究竟在哪,只知道戟尖和戟枝在他们每个人的胸口上划过一条完美的弧线,然后就是鲜血飞溅,倒飞数丈,惨叫凄厉。

周临趴在雪地里,胸口很痛,痛到半个身子都毫无知觉,痛到喉头一阵腥热,吐了一口鲜血在地上,才知道自己陷入了绝境。

上一次生死关头是什么时候?大概是在济北城下,周临与冉为一夫当关,抵挡张辽手下蜂拥而至的西凉铁骑,战至浑身麻木,浑身伤痕,浑身浴血。

但至少那次,他们知道储靖等人驻扎在城外的别部很快就会抵达,对张辽瓮中捉鳖。只要他们多坚守一刻,济北城就少一位百姓遭难,衡天军就多一丝生存的希望。所有,那一战,他们站的痛快,战得豪壮。

可这次呢?四位弟弟,和周临自己,都已无再战之力,周围的联军兵将也逃得无影无踪,还有谁能来救援他们?

难道他们,真的要死在这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章三十七 差距 来不及周临多想,冉为的惨叫已经传来。吕布在他右肩上直直刺进一戟,血肉横飞,惨不忍睹。周临想要叫喊,但身上已无气力。吕布显然恨极了冉为,拔出戟来,冲他冷笑道:“你刚才,说本大爷有三个什么?”

“三个爹!”死到临头,冉为居然还敢嘴硬,只见他惨笑着说道:“怎么?你还想认我做干爹?那你就有四个了。”

吕布本来是想听冉为求饶,不想却被反将一军,恼羞成怒,一戟向他心口刺去。不远处的郑誉用尽浑身气力,一跃而起挡在冉为身前,小腹被吕布扎了个对穿,翻身倒在冉为身上。

“你干什么!”冉为大惊失色,凄厉地嘶吼着。“三三哥。郑誉已无半分生气,只轻轻叫了一声三哥,便闭上双眼,不知是死是活。周等人的心都揪成了一团,翟燎更是愤恨至极,挥不动大斧,张牙舞爪向吕布扑去。吕布不慌不忙地在他身上划了两道,伤口深可见骨,又一脚踢飞出去,翟燎挣扎一下,也倒在雪地里。”

此时的冉为已经万念俱灰,身上的伤口血流不止,意识也逐渐模糊,闭上双眼,大有引颈就戮的架势。就在此时,他听见一个人拼尽全力地嘶吼道:“我是衡天众的首领周临,有什么事冲我来!”

没错,这一声就是周临吼出来的。大祸临头,他救不了任何一个人,但也不能见到任何一个人比自己先死。吕布显然注意到了周临,转身向他走来。储靖连滚带爬地要挡在他面前,狼狈至极,还喘息着喊道:“大哥快走!”

“滚开!”吕布挥戟把储靖扇飞出去,又用戟尖刺进周临的胸膛半寸,痛入心扉,而他已无所谓。吕布接着说道:“衡天军周临?听张辽说,你在济北城门的过道上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现在看来,他张辽也学会谎报军情了!”

周临轻轻摇摇头,不置可否。画戟一分一分刺进他的胸膛,此时的周临,大概只想死得有尊严一些,于是说道:“成王败寇,不必多说,要杀就杀吧。”

“想死?那本大爷就成全你!”吕布将画戟从周临的胸膛 抽出来,直刺向他的脖颈,仿佛下一刻,便要取他的性命。

从踏上这一条路的那天起,周临就做好了终有一日会死于非命的觉悟。只是死在这里,还真是有些不甘心。

“给我住手!”远处马蹄阵阵,来者一袭艳烈红衣,白马银矛,从坐骑上横搠吕布,竟将他左臂割裂,划出一条如蛇如龙的口子。

佘闻人!

吕布捂着受伤的左臂,目光阴狠地瞪着马上少女,问道:“来者何人?”

“衡天军,佘闻人。”佘闻rén iàn色沉着如水,看不出半分起伏。她很强,真的很强,强到百里太一拿她做毕业武试的考题,强到衡天众中任何一个人,甚至两三人合力也赢不过她。

可即使强悍如她,能胜过鬼神一般的吕布吗?

周临在失去意识前的最后一刻,心中所想,只有这些。

再说虎牢关前,曹操孙坚陈兵数万,与张辽高顺隔墙对峙。两军兵力旗鼓相当,敌方又有虎牢关这一天堑,两位枭雄并不准备强攻,而是严守阵型等待时机。沉寂许久,孙坚才颇有些担忧地问道:“孟德兄,那丫头靠得住吗?”

“那丫头乍一看确实不像是靠得住的样子”曹操捻着胸前的长须,一双鹰狼般的眼睛写满了无数精妙的算计,他话锋一转,说道:“不过人不可貌相,总军师的èi èi,清明的姐姐,总不会是弱手。”

而此时虎牢关右侧山峰的密林中,陈炀舞和两千潜豹营穿梭于树海石山,有的四脚走路宛如猛兽,有的攀藤绕枝好似鸟雀——旗号明明是潜豹,陈炀舞却什么奇人异士都收。也正是这支怪人组成的特种部队,在虎牢关外本无通路的山峰间如履平地,来去自如。

“老大,跳下前面那片悬崖就能空降虎牢关城楼了,不过好像有些情况”攀在树顶的那名猿猴般敏捷的士卒张望着向陈炀舞汇报敌情,听到有些特殊情况的陈炀舞抬起头来,一双明亮澄澈的大眼睛直视前方,却见对面林间红红绿绿的一大片,似乎是军队,却又不知是谁家兵马,居然埋伏得这般鲜艳欲滴。

未及陈炀舞多想,远处一支冷箭悄无声息地向自己射来。这一箭换作寻常小辈,恐怕直接就毙命当场了,但陈炀舞毕竟不是小角色,眼疾手快的她横起狼牙棒挡住那支箭,厉声喝道:“什么鬼!”

“你才什么鬼!”林中缓缓走来一个绯红艳烈的身影,陈炀舞凑近一看,才发现那是孙绯衣。

只见孙绯衣胯下棕马,手提长枪,身后跟着一队千人左右身披翎羽的骑兵——事实上,陈炀舞手下的潜豹营也是身披翎羽,但那些异族出身的蛮子不懂审美,披戴着的不是乌鸦毛就是野猪皮,跟穿红戴绿煞是好看的孙绯衣部下相比简直是云泥之别。

跃马走到陈炀舞面前的孙绯衣趾高气扬,一脸傲娇地说道:“是你啊!你是小临子手下那个陈瑾之不对,佘炀舞!佘炀舞对不对!”

“是陈炀舞!”见对方连自己的名字都报不上来,陈炀舞一脸黑线地提醒了她,谁知孙绯衣下一句话更加气人:“对,陈羊五!不好意思,夜太黑都看不清你的脸,所以刚才就放了一箭,谁知道凑近了看发现你的脸和夜一样黑。”

你也不白好不好!心里万千羊驼奔腾驱驰,陈炀舞差点把这句话一起吼了出来,但想想对方是周临的姐姐,还是觉得把气撒在周临身上,又看了看孙绯衣整装待发的模样,问道:“四四xiǎ一 jiě,你这是来做什么的,看日出?”

“当然是奇袭啊,你是来看日出的?”孙绯衣反问一句,用一副莫名其妙的眼神望着陈炀舞。但陈炀舞觉得带着一队骑兵到山顶上来奇袭才是真的莫名其妙,虽说不知道他们是如何上来的,但一定下不去,于是问道:“带骑兵来山顶奇袭?四xiǎ一 jiě,你是不是还没走完少女时代的幻想期,但我觉得幻想还是想些白马王子之类的更完美些。”

“这你就别管了,龙雀自有办法做到。”孙绯衣说着调转马头面向悬崖,盯着张辽高顺舔了舔嘴唇,又补了一句:“话说我确实没有走完幻想期,但总比你现在就半老徐娘黑成碳好吧,哼!”

你根本不比我白好不好!陈炀舞忍住把这句话吼出来的冲动,极力告诉自己要平静c淡定。再确认了孙绯衣并非开玩笑后,指着山下说道:“那好,等会我们一起冲下去,我对付那个戴iàn ju的,你对付那个蓝袍子的。对了,那两个都是我们衡天众的朋友,千万不要”

“呀吼,龙雀飞!”还不等陈炀舞说完,孙绯衣已带着手下一众名叫龙雀的骑兵自悬崖一跃而下。几乎垂直的悬崖,孙绯衣和龙雀策马其上,如同驱波蹈浪一般,直奔虎牢关城楼,没有一人掉队。

“什么鬼!”陈炀舞今晚可算是开了眼界,第一次看见骑兵在悬崖上骑马还骑得如履平地的。但惊讶归惊讶,反应过来的她率先跃向城楼,在半空中大吼道:“潜豹营,开饭啦!”

要说惊讶,再没有比张辽高顺更惊讶的了,先是铁骑下山,后是异族跳崖,这样的奇袭方式是他们平生未见的。眼看敌军冲城楼而来,张辽咬牙说道:“高兄,摆开阵型,他们来了!”

“我不瞎,看得见。”高顺握紧断马刀,陷阵营围起盾阵,毫不懈怠。就在此时,陈炀舞从天而降,挥起狼牙棒直奔高顺砸来。

高顺认得那狼牙棒,也认得陈炀舞,数月前的他挡不下她猝然一击,数月后也是一样。刀棒相撞,电光火石间高顺连退数步,听见陈炀舞对他灿烂笑道:“呦,iàn ju人,好久不见!”

“没人想见你。”高顺稳住身形,挥刀再来一击,陈炀舞也舞棒奉陪,两人连同手下的陷阵营与潜豹营混战在一起,城楼上的局面瞬间失控。

乱武尊者来着群山连绵的巴蜀,在层峦叠嶂中作战是他们的必修课,孙绯衣率领着乱武军手下最为精锐的骑兵部队——龙雀,自己与部下早已练就了马行山间如履平地的本事,就算是垂直的悬崖也不在话下。只见她自山顶俯冲而下,一杆朱枪直刺张辽,被他用刀挡下。张辽自以为认识了衡天众后见识了不少怪事,谁知今日又见识了铁骑下山的孙绯衣,不禁问道:“乱武尊者?你是怎么做到的?”

“小事一桩,你见过不会飞的龙雀吗?”孙绯衣收回手中枪,目射寒光,对张辽说道:“没见过的话,我送你去冥府见识一下,好不好?”

就在陈炀舞孙绯衣奇袭虎牢关的同时,吕布第七次击倒了佘闻人。然而如同之前六次一般,佘闻人踉跄着站起身来,握着矛的双手颤抖不已,仍然倔强地说道:“再来!”

七次倒下,七次站起,佘闻人身上已布满了大大小小十几处伤痕,鲜血从衣领流到靴底,使她一身红衣更加艳烈。换做常人,此刻已经死过几回了,但佘闻人依旧屹立不倒,越战越勇。

吕布也不是全无伤痕,面对这个女人,他已经极尽小心谨慎,但还是被刺穿了三个窟窿,血流不止。更何况眼前人像是打不死一般,使他暴怒着吼道:“你有完没完!本大爷和你的差距已经显而易见了,还不快安心去死!”

佘闻人斜眼瞥了瞥身旁横陈着生死未卜的五兄弟,目视吕布依旧是那句话:“再来。”

话未说完,吕布已一戟砸来,佘闻人横矛来挡,体力不支之下单膝跪地。吕布加重力气,厉声吼道:“给我倒下!”

“住手。”远处一声沉着淡定的呼喊,两人回头望去,却是罗孤信步走来。吕布一脚踢翻支撑不住的佘闻人,觉得自己尚有余力,说道:“什么人,单枪匹马来送死?”

“你和我的差距显而易见,不想安心去死的话,就有多远滚多远。”罗孤倒提霸王戟,一脸傲气地直视吕布。他所说的话正是吕布方才对佘闻人所言,嘲讽之意溢于言表,吕布再次被激怒,挥舞方天画戟奔向罗孤,说道:“想死的话,本大爷现在就成全你!”

相处没有几日,佘闻人并不知道罗孤的武艺如何,但联想到吕布的骇人实力,倒更认为他是来虚张声势。如今吕布全力一击,佘闻人没有理由不担心,想要叫喊,却又毫无气力。

只见吕布在罗孤面前一跃而起,方天画戟如同流星陨石般砸向罗孤。按照佘闻人的经验,这一戟倾注了吕布所有的气力和愤怒,就算是自己来接,也可能毙命当场。

而罗孤,只是轻轻叹了口气,右臂一挥,单手握戟径直迎向吕布的暴击。

那一刻,佘闻人惊呆了,如果说吕布的戟快到只看得见残影的话,那罗孤的戟,快到根本看不见。

而那一刻,在佘闻人看得见的瞬间,吕布画戟脱手,身子如同离弦的箭般,倒飞了出去。

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所谓差距,便是如此!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章三十八 闻人之誓 自习武以来,佘闻人一直坚信自己是天下第一。这名少女头脑极度简单,但四肢却极度发达,不管与自己对阵的敌人有多少,有多强,她从来的不屑一顾,因为她足够强大,强大到认为自己能够解决一切可以用武力解决的问题——直到她遇见了吕布。

鬼神吕布,从见到他在虎牢关前以一敌三的那天起,佘闻人就期待着与他一战。而当这一战终于到来时,她却一败涂地——对方身负数创,却一次次击倒自己,若不是守护同伴的信念在死死支撑,恐怕她早已站不起来了。

在佘闻人心目中,百里太一是入世仙人,而吕布,则是她所遇到的当世最强。但她没有想到,就在她败给吕布的瞬间,见识到了真正的最强。

仅仅一击之力,吕布整个身子倒飞了出去,胸口被割开一条骇人的口子,正惊惧万分地瘫在地上望着罗孤——他惊的是自己居然会被此人打败,惧的也是此人居然可以打败自己。虽说方才受了不小的伤,但还不至于掣肘自己到被人一击绝命的地步,如今事实就在眼前,只能说明——

眼前这人,比自己强上百倍!

罗孤依旧立在那里,目光阴冷,神色淡然,仿佛地狱而来的修罗魔尊一般,傲然说道:“趁你对我还有些利用价值,赶快滚。下次我和你刀兵相见的时候,就是你的死期。”

顾不得什么鬼神的尊严,吕布捡起自己的方天画戟,捂着受伤的胸口跨上赤兔马,绝尘而去,直到罗孤看不清他的身影后才厉声吼道:“给本大爷记住!”

“未央,卿言。”罗孤并不搭理落荒而逃的吕布,而是叫来隐匿在一旁的夏未央与高卿言,以及一众手下来为五兄弟急救。他自己则走到倚在一根旗杆上的佘闻rén iàn前,蹲下身子问道:“呦,还活着吧?”

此时的佘闻人失血过多加上体力透支,身上早无半分力气,只咳出一口鲜血来,用极微弱的声音说道:“今日之前我本以为自己是这世间最强,没想到就在短短的一个时辰里我见到了两个比我强上许多的人,一个强上一倍,一个强上百倍。”

罗孤自然清楚她所指为何,却不深究,只是站起身来,笑道:“还能说这么多话,看来是生龙活虎,卿”

“等等!”不知哪来的气力,佘闻人伸出一只手臂紧紧拽住罗孤的衣摆,问道:“告诉我究竟要怎么做,才能像你一样强比你还强!”

罗孤挣开佘闻人的手,漫不经心地走开,同时说道:“你已经够强了,常人能做到这个地步,就该知足了。”

“不,还不够”佘闻人目光坚定决绝,几乎用尽全身力气冲罗孤喊道:“我连从吕布手里守护同伴的力量都没有我c我想要能够从任何人手里守护同伴,包括从你手里守护清明!”

雪中的脚步声戛然而止,罗孤静立在那里,沉吟许久,才回头对佘闻人说道:“凭你的资质,想要样样做到我这地步是不可能的。想要得到力量,就要有所取舍,你想要追求更高的武艺,就必须专注于武艺,放弃其他的所有,才有机会望我项背,明白了吗?”

佘闻人重重地点点头,随后又问道:“那你为了得到如今的一切又放弃了些什么呢?”

“你这丫头,平日里看着蠢笨至极,为什么今晚,会问得如此针针见血?”听到佘闻人此问的罗孤仰面朝天,似在忏悔,似在沉思,说道:“可惜我无可奉告。对了,今晚你看到一切,都不要告诉任何人,就说是你打退了吕布,撒这个谎,就当是我给你指点的谢礼。”

佘闻人复又点头应允,闭上双眼细细品味罗孤的所言。随后高卿言与夏未央走来为她简单处理了伤口,派人将佘闻人与五兄弟一起送回衡天军营地。

而此时的虎牢关,在龙雀和潜豹营的联手下已然关门洞开,曹操与孙坚的部队正一步步逼近,张辽高顺却仍旧和孙绯衣陈炀舞缠斗,束手无策。陈炀舞一棒将高顺打退数步,趁着这个空当开口说道:“iàn ju人,你们已经输了,咱们都是老交情,我放你一马,快走吧!”

高顺闻言停下刀势,iàn ju里唯一露出的眼睛望向城楼另一边,沉声说道:“你要我丢下张辽撤退吗?”

陈炀舞循着高顺的视线看去,却发现城楼一角,孙绯衣仍在与张辽缠斗,两人一刀一枪难解难分,像是再过几百回合也决不出个雌雄不,雌雄显而易见,但胜负却是难分。陈炀舞见状一咬牙向两人奔去,同时对高顺说道:“我去拆开他们两个,你去准备撤退,不许再打了知道吗?”

望着陈炀舞潇洒靓丽的背影,高顺无奈地抚额叹息,但败局已定,也只有照她说得去做。而陈炀舞则一鼓作气跃到孙绯衣与张辽之间,狼牙棒如流星般挥落而下,竟将两人搅在一起的兵器分开,吼道:“别打啦!”

张辽与孙绯衣俱是一震,而孙绯衣最先反应过来,气急败坏地冲陈炀舞吼道:“陈羊五你什么意思,我打得正开心呢,你拦什么拦?”

陈炀舞强压住火气,目视两人,冷静地说道:“抱歉,四xiǎ一 jiě,张辽和高顺都是衡天众的朋友,我方才想要提醒你留手,但你不听。现在虎牢关已破,还请你不要为难他们。张辽,你快走!”

“喂你什么意思,是你们的朋友我就要留手吗?小临子看见我都要发怵,我为难你们一个身在敌营的朋友又怎么样,我又不是打不过他,你给我让开!”孙绯衣不依不饶,仍旧要和张辽相争。陈炀舞忽然站到张辽身旁,用狼牙棒指着孙绯衣,狡黠笑道:“四xiǎ一 jiě,你打得过他,打得过我和他联手吗?”

“你!好,我放他一马,我们走着瞧!”好汉不吃眼前亏,孙绯衣弃了张辽,转身离开。陈炀舞松了一口气,张辽却蹙眉说道:“为什么还救我,衡天众早就不欠我张辽什么了!”

“就像我刚才说的,我们把你和高顺当朋友,所有绝不会让你们死。”陈炀舞转过身来,冲张辽俏皮笑道:“不管怎么样,活着是最重要的,这是我们衡天众的座右铭。活下去,或许你今后还有翻盘的机会呢!”

“跟你们斗,恐怕张某这辈子都难有翻盘的机会了”张辽长叹一声,转身离去,突然在楼梯前停下脚步,大声说道:“但我绝不会放弃!等我报完救命之恩,就再来和你们衡天众一决雌雄!”

老友逐渐远去,陈炀舞心情大好,转身正欲离开,忽然身后屋角飞来一根朱枪,刺破她的脸颊留下一道浅浅的疤痕。孙绯衣目光阴冷地望着她,说道:“陈羊五,你听着,我会放过那个蓝袍子的一马,不是因为我怕了,也不是因为他是你们的朋友,而是因为大哥说过,他还有些利用价值。不过你刚才冒犯我的账,若是日后还有机会在这里相遇,我一定要找你清算!”

“奉陪到底。”孙绯衣扬长而去,陈炀舞拭去伤口上那一丝鲜血,望着虎牢关内外万里河山沉思。她没有想到,在若干年后的某日,她真的会像孙绯衣说的那样,和这位刁蛮任性的四xiǎ一 jiě在这座雄关前再度相遇,决一死战。

到了那时,她们所争斗的已不是少女之间的寻衅滋事,而是家国之间,不可不战的生死较量。

周临苏醒过来时,已近黎明,帐外的天空显露出一丝淡淡的素白之色。浑身的剧痛让他动弹不得,睁开双眼,却看见赵瞳歌正趴在自己的床角,安详地睡着。望着少女一脸憔悴的模样,想必是担忧了自己一夜,直到不久前才入睡。

少女的睡颜逊平日三分威严,却胜了七分静美,使周临忍不住想要坐起来亲她一口。然而一身重伤那里能忍他如此做,周临稍动一下,就疼得嗷嗷叫唤起来,惊醒了梦中的少女。见赵瞳歌醒来,周临尴尬地笑笑,说道:“瞳瞳歌,你醒啦?”

聪慧的少女怎会识不破周临的阴谋,只见她在少年腰上轻轻掐了一把,周临又嗷嗷痛叫起来,说道:“疼!疼!我的大xiǎ一 jiě,这么重的伤,随便掐掐就容易死人的!”

“哦?那这么重的伤,你还敢占我便宜,等你好了之后,还想做些什么?”赵瞳歌丝毫没有顾念周临身受重伤的意思,眼神颇有玩味地盯着他看。而周临也不愧是作死界的新星,居然一脸淫邪地说道:“这个嘛我还想做点更深~入~的事情,现在就想!”

“去死,伤好了之后再说!”见少年此刻还敢和自己开黄腔,赵瞳歌脱口而出了这样一句话。说完霎时间就红了脸,方觉中了周临的套,而少年则更加淫邪地说道:“真的?那等我伤好之后,那件事是不是就可以提上日程了?”

打又打不得,骂又不解气,赵瞳歌抬头望着营帐的顶棚,耍赖说道:“你说什么?风太大我听不见。”

“瞳歌,我们都听见了。”“瞳歌姐,这么大的事可不能抵赖!”“瞳歌姐,别忘了这屋里还有我们哪!”“大哥,你干得漂亮!”身旁传来此伏彼起的声音,周临才发现自己与弟弟们处于同一块医帐内,听他们这样说,得意地笑道:“说得好,不愧是我的弟弟!”

“你们几个,都嫌伤得不够重是不是?”赵瞳歌站起身来,目射寒光地望着四人。郑誉装着胆子,战战兢兢地说道:“不是你想的那样,瞳歌姐,大清早一起来你们就这样高调虐狗,还让不让我们好好养伤了?”

“行行行,拿你们没办法。正好都醒了,我去通知采薇疗伤。”赵瞳歌说着就要离开,突然帐外扑进来一个浑身缠满绷带的身影,扶着营帐支架说道:“清明你们都没事,太好了。”

来者正是佘闻人,想起昨夜的拼死相救,周临鼻头一酸,但还是不大相信她能战胜吕布,于是问道:“闻人辛苦你了,昨天晚上,是谁打退了吕布?”

“是我!”佘闻人斩钉截铁地说道,但她那毫无诚意的表情已经出卖了她,周临面色严肃了起来,说道:“闻人,你不适合撒谎。”

“我知道可我已经见识到了比我还要强上百倍的人,或许我所没有见识到的,还有更多。我已经明白,自己不是这世间最强,甚至离这个名号还有不知多远的距离”佘闻人说得语无伦次,忽然将右手握拳放在心脏的位置,起誓道:“但我佘闻人,以这颗心脏与长矛起誓,不管要放弃什么,不管要经历什么,我都一定会变得更强,变成这世间最强。我想要守护你们,守护你胸怀整个天下的道,那我就一定会做到,至死不休。”

望着少女坚定的模样,周临长叹一声,许久才说道:“这么多话可不想你啊,闻人。佘闻人的话,就应该霸气侧漏地把挡在眼前的敌人统统刺穿,然后表情像块冰一样地吐出两个字来,那才是你。总之,从今往后,可别再输给任何人了。”

“一定。”如同周临所说的那样,佘闻人吐出两个字来,比刚才撒谎时更要斩钉截铁。而周临则深深地眺望远方,陷入沉思。战胜吕布的那个人,强过佘闻人百倍的那个人,在三年之前的漫长岁月,他不知见过多少次,又怎会不清楚。

至于少女的誓言,也留给今后的漫长岁月,来行动,来实现。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章三十九 废墟 等到罗孤带着曹操孙坚来看望周临,时间已近正午,三人一出现在医帐门口,周临就作势要起身,孙坚见了连忙按住了他,说道:“清明别动!受了这么重的伤,扯到创口可不好。”

“我没想真起来,这不是装着客气一下么”周临苦笑着躺好,显然刚才细微的动作还是弄痛了自己,龇牙抱怨道:“那个什么鬼神还真不是一般的能打,我们五个人都趴下了,怪不起玄德。”

“不过野兽终究是野兽,居然为了这一点蝇头小利,丢了虎牢关,看它的主人回去要怎么教训他”曹操一脸轻蔑地嘲笑了败逃已久的吕布一番,又说道:“清明,也多亏了你和你的兄弟挡下了那头野兽,联军这局棋,还能下。”

罗孤悄无声息地坐到周临床边,露出稍纵即逝的关切神情,说道:“这几日先安心养伤,联军的事,你就不必操心了。”

“不行,大哥,我要追击!”不知哪来的力气,周临伸出一只手来拽去罗孤,忍着一身伤痛说道:“你我都清楚董卓狗急跳墙了会做出什么都亲自走到这一步了,我不想放弃任何机会,因为这是老师留给我的任务。我的伤过不了几天就会好,那时候我们就追到洛阳,直取董卓!”

看着弟弟那副不容置疑的表情,罗孤桀然一笑,说道:“我也没真的让你安心养伤,只是客气一下。不过此时要追击,就只有我们盟中盟的成员会参加了,你可要想清楚。”

原来,昨夜吕布夜袭联军大营c盟中盟趁机攻取虎牢关之后,盟主袁绍对罗孤等人特立独行的所作所为极为不满,发了一通牢骚之后,又是说联军损失惨重急需整顿,又是说虎牢关大胜理应庆功——虽然这次大胜和他半点关系没有,但什么都无法阻止袁盟主大开宴席的脚步。总之,袁绍死活不肯追击,非要追击的话,也只有盟中盟的几位成员,能够出发。

得知这一切后,周临倒也释然。毕竟他从来也指望过那位四世三公的袁盟主,不争气也就不争气了,于是周临不带半分犹豫,斩钉截铁地说道:“反正那些人有和没有都一样,这么重的伤不能白受,我们追击,向董卓和吕布加倍讨还!”

“那好,我给你三日时间养伤,三日之内不论你和你的兄弟伤愈几成,我们都挥师追击。”好像是早就算计好的,在得到周临的肯定dá àn后,罗孤起身欲离,说道:“我们就先走了,不打扰你们养伤,记住,只有三天。”

送走了罗孤等人,周临艰难地转过头来,对身旁的四位弟弟说道:“怎么样,三天,能痊愈吗?”

“切,老子恨不得今日就杀尽洛阳!”“你牛都吹出去了,我们安敢不从?”“不去追击的话,洛阳的风月场可就要被董卓那老家伙烧光了,必须去!”“这时候我打退堂鼓哦,大概就是不合时宜了吧”翟燎c储靖c冉为c郑誉先后给出了肯定的答复,周临桀然一笑,抬眼眺望远方,豪气干云地说道:“那好,三日之后,我们追击——”

“拿下洛阳!”

盟中盟意气风发,而他们的目标——洛阳却将遭大难。太尉府里,董卓手指战败归来的吕布等人,怒不可遏地暴吼道:“废物!都是废物!出征前跟老夫摆架子,这才几天,就丢盔弃甲地回来!虎牢关没了,你让老夫如何自处!”

吕布的嚣张气焰早就被罗孤打击得半分不剩,张辽高顺更是一句话也不敢反驳。董卓悻悻地又骂了一阵,一旁墨色儒袍的谋士兼女婿李儒上前,说道:“岳丈息怒,胜败乃兵家常事,怪不得吕将军他们。如今危在旦夕,小婿还有一计,可保无虞。”

“哦?”李儒是董卓的心腹,多年来侍奉左右,为他的宏图大业立下了汗马功劳,此人献策,董卓自然是静下心来听的。谁知李儒不慌不忙,张口就是四个字:“迁都,长安。”

“迁都?”听到这样的计策,董卓不禁犹豫起来,坐到太师椅上细细盘算道:“长安是好,但这大好的洛阳,就如此拱手让人了?”

“当然不能让!此城于我,既已无用,那不如一不做二不休——焚都!”李儒道出这般计策,眼中尽是阴险狠辣。吕布与张辽高顺均是一脸震惊,而董卓则喜上眉梢,已有打算。

时间的齿轮与命运共同转动,三日的期限转瞬到来。这三日里,周临等人在周采薇的照料下恢复神速,虽说不能上阵杀敌,但忍着一点疼痛骑马走路却是毫无问题。佘闻人更是异于常人,第二日便生龙活虎地出门练武,惹得众人嫉妒。

按照约定,衡天军重新加入罗孤的队列,同样回归的还有重伤初愈的刘备——虽然他手上并没有多少人马,但匡扶汉室讨伐董卓的心却比谁都坚定。盟中盟五路兵马再度齐聚,剑锋直指洛阳。

出师追击那日,联军仍旧沉溺在一片欢歌热舞中,没有一路诸侯前来送行。不过罗孤也懒得听他们聒噪,五路人马共五万余人,浩浩荡荡地开赴洛阳。

世人常说,虎牢关是洛阳的门户,是因为自虎牢关至洛阳,只有十日的行程。盟中盟一路暴走疾行,仅用五日,就穿过了洛阳近郊的几座县城。远处浓烟缭绕,马上的周临眺望一番,咬牙切齿道:“还是来晚了一步吗可恶!”

探路的影流已经送回了情报,陈流凑近周临耳畔,说道:“清明,洛阳里还有董卓的残部与未撤离的百姓,把这两群人放在一起可不会发生什么好事,现在进城,还来得及!”

“我知道了。”周临眉头紧蹙,回头指挥身后的部队道:“全军全速前进,攻进洛阳!”

大军火速开进烈焰燃烧中的洛阳,与周临曾想象过的繁荣不同,此时的洛阳,在一片荒火中沦为废墟,街市房屋只剩残垣断壁,百姓万千只剩枯骨无数。到处都是哀嚎,到处都是哭喊,到处都是与绝望,这是最华美的帝都,也是最残败的荒原。

自出道以来,周临不知见过多少死人多少尸体,但没有一次像今日一样出离愤怒,愤怒到浑身颤抖,愤怒到双目血红。陈讽常常嘲笑他妇人之仁,的确,他也不否认自己是妇人之仁,但无论是妇人还是男子,能对这般惨状视而不见的,只有怪物,能亲手造成这般惨状的,只有魔鬼。

“救人,杀敌!”言简意赅的四个字,周临跃马冲向转角,挥剑砍杀正对一处燃烧中的民宅抢掠的董卓军,斩蛇剑落锋无情,那伙正处于兴奋极限的兵痞人渣还没来得及数清手中的钱财就身首异处,血溅当场。

民宅里的一家人惊恐万分地望着骑在马上宛若死神的周临,周临见状收剑下马,苦笑着对那些大难不死的百姓说道:“已经没事了,我们是联军,是来救你们的。”

“谢谢!”一家几口人齐齐向周临下拜,而他则再度上马,去解救其他水火中的百姓。周临热血上头杀戮不止,其余人的反应则各有不同。面对这般惨状,乱武尊者中的几名少女都或多或少露出不忍神色,夏未央娥眉微蹙,问道:“大哥,现在该怎么办?”

“慌什么,不都是意料之内的事情么?”罗孤行走在尸山血海中,却是出奇的淡定,甚至冷漠,他说道:“稳步行军,事已至此,我们就去找一些有价值的东西,总不能一无所获。”

相比罗孤的从容不迫,向来淡定的曹操却是和周临一样狂怒,望着眼前的惨状失声嘶嚎。事实上,对于盟中盟其他成员来说,洛阳只是一座曾经仰望的高峰,但对于曹操来说,这却是他几十年来生活的土地,是他曾经倾注梦想而又破碎梦想的地方。曹操对洛阳的感情,除了他自己,没有人知道,但此时此刻,却又难以抑制地迸发而出,化为与烈焰共舞的愤怒,化为与硝烟同升的咆哮。

“孟德!”“孟德!”夏侯惇与夏侯渊从来没有见曹操如此事态,在他们眼里,这位儿时玩伴,今时主公永远都是那副淡定从容模样,何曾会如此愤怒。曹操抓住夏侯惇伸过来的手,满眼血丝地对这位多年心腹说道:“元让,继续追击,在追到董卓之前,都不要停下!”

孙坚一边,一双儿女早已分路救人,而他则独自在洛阳城内惆怅。帝都洛阳,曾经是孙坚年轻时的梦想,后来岁月流逝,他在江东有了家,有了家人,也就不多想了。直到联军讨董,他才再度想起曾经的梦想,千里迢迢请命先锋。几番波折,几番困顿,最终来到了这最初的梦想之地,然而洛阳,却又化成了一片废墟焦土。

“父亲,现在该怎么办?”身后的次子孙权带着几分担忧打破了沉默,孙坚抬起头来,说道:“且留在这里,重建洛阳。”

烈火洛阳中的一角,刘备跪伏在地,泪流满面。身为汉室宗亲,他满腔热血都为大汉而流,凡是威胁大汉的反贼,侵蚀大汉的叛逆,他都会献上自己那一份微小力量,将之铲除。在讨董联军中,他微不足道,在盟中盟里,他势力最弱。然而跟随者周临罗孤等人来到了他心目中的圣地——帝都洛阳,却只看到一片废墟。他不知道自己守护的东西是什么,也不知道今后该如何守护,只有流泪,只有痛哭。

“大哥,这该如何是好?”义弟关羽开口发问,刘备这才想起还有事情要做,于是振作精神,起身说道:“救人,能活一个是一个,能救一家是一家,快去!”

衡天jun1 zhǎng驱直入洛阳,一番扫荡下来,城内残余的董卓军渐渐消灭殆尽。周临独自在废墟中巡视,忽然听不远处有少女的呜咽声和男人粗重的喘息声。不需多想,他也猜到是什么,于是纵身跳进声音传来的院墙,果然看见一名董卓军士卒正试图对一位少女施暴。还不等那人反应,周临怒吼一声将他砍翻,干脆利落。

于是乎,周临与衣衫凌乱的少女四目相对,那一刻,他颇有几分如沐春风之感。少女大约二八年纪,眉黛若山,双眸似玉,美得不可方物,所谓沉鱼落雁闭月羞花,大抵就是如是容颜。

周临自诩见过不少ěi nu,衡天众里以王芷兰为首,其余俱是倾国倾城,各领风骚。乱武尊者中的三位姐姐自夏未央起,亦是出尘绝伦。然而他所熟识的这些人,都远远比不上眼前这位少女。

就在这时,周临眼睛的余光恰好瞥到宅院门前的牌匾,上书“司徒府”三个大字。于是他心中已明了几分,问道:“姑娘别怕,我是联军先锋周临。请问,你是这府邸里的人么?”

少女此时方明白周临是来救自己的人,于是整好衣衫,起身道个万福,恭敬说道:

“小女司徒府侍婢貂蝉,见过公子。”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章四十 荒都闭月 残破的洛阳城内,周临邂逅了绝世ěi nu貂蝉,闭月羞花的少女在这片火海废墟中如同一束明耀的霞光,照亮即将到来的春暖花开。周临并非见色起意之徒,只是想起少女即将面临的命运,不由得几声嗟叹。

眼前名为貂蝉的司徒府婢女,其时地位卑贱,身份低微,除了一副倾国倾城的容颜外一无所长。然而有人曾说,美貌是最致命的u qi,貂蝉的主人司徒王允就信奉这句话。在董卓迁都长安,联军解散之后,孤家寡人的汉室忠臣王允以貂蝉的美貌为u qi,设下连环之计。貂蝉先向吕布暗送秋波,又委身与董卓,挑拨鬼神与魔王,使他们父子反目,吕布最终杀死董卓。

在完成自己的使命之后,貂蝉就此退出历史舞台的主场。有人说她从此追随吕布,伴他四海漂泊;有人说她守节自尽,香消玉殒;有人说她归隐山林,青灯古佛,还有许多许多种说法总之,貂蝉是不幸的,她生于乱世,沦为政治的u qi,将最美好的年华献给了男人间的刀光剑影,连自己的人生都无法选择,这个可能只有十六岁的少女,是该多让人心疼。

如今天轨错位,董卓焚都是照常进行了,本该是连环计主角的貂蝉却被留在此地,还差点被方才的兵痞轻薄,周临的脑子一下就乱了。虽然他不想让少女献身于政斗,但好好的历史主线就这样断在这里也委实让人头疼。思前想后,周临问了一个极其弱智的问题:“那个貂蝉xiǎ一 jiě,王司徒家人呢?”

听到这话,貂蝉眼眸里泛起几点泪珠,哽咽着说道:“不瞒公子说,这几日董卓焚都,强令平民百官随他前往长安。我家大人难以违抗,只得招办。董卓手下借机鱼肉百姓,大人带人四处阻止,因此今日才得出发。然而走到半路,貂蝉想起大人心爱的传家玉佩忘在了家中,就急忙赶回来取。谁知我们前脚走,董卓军后脚就烧了宅院,我被这人抓住,险些,多亏公子相救,不然貂蝉真不知如何是好。”

少女哭得梨花带雨,是个人都会心软。想都不必想,王允一府早就随董卓西迁,追也追不上,更别提其中凶险。周临纠结得抓耳挠腮,只好说道:“那个我们和董卓是敌人,现在护送你回王司徒那恐怕有些困难。要不你先跟着我们衡天众,等到机会合适,我再送你回王司徒身边。”

貂蝉闻言更加惶恐,一脸震惊地便要下跪,周临连忙将她扶起,听她说道:“貂蝉蒙公子相救,已是感激不尽,又怎敢让公子冒险相送”

“没事的,我们是衡天军,只要是天下困于乱世之人,我们都会伸出援助之手。”周临说着向貂蝉露出微笑,笑得如晨曦般温暖灿烂,他说:“跟我走吧,等回了大帐,我们再从长计议你的事情。”

在周临救下貂蝉的同时,洛阳城中的盟中盟对董卓军的扫荡也逐渐结束。荒都里的硝烟时隐时现,逝者已矣,生者的伤痕却不知何时才能痊愈。冉为独自站来一片废墟瓦砾中,面对熊熊大火中残破的一座华美高楼,不觉潸然泪下。

储靖悄然从后走来,轻拍冉为的肩膀想要安慰他,然而当他看见冉为为之哭泣的大楼上烧焦一般的牌匾上题书时,还是忍不住揍了他一拳。

那牌匾上写着三个字:

吟凤楼。

冉为哭丧着脸,悲痛万分地扑在储靖怀里说道:“这可是我来这的目的啊二哥!出发前我特意托东来打听了这里,洛阳吟凤楼,整个中原花花公子的天堂啊!就这么烧了,我连看都没来得及进去看一眼啊二哥,你知不知道我的心有多痛,你知不知道!”

储靖的内心毫无波动,甚至还想揍冉为,他说道:“滚。”

“云律,无忌,城中的状况怎么样了!”恰在此时,周临牵着马从另一条街道走来,跟在他后面的还有步态优雅的貂蝉。

冉为回眸的那一刻,他以为自己遇见了女神。

没有人知道冉为是怎么出现在貂蝉面前的,他对阵吕布的时候也没有这样几乎瞬间移动的速度;没有人知道冉为是从哪里拿出一朵娇艳欲滴芳香四溢的鲜花来的,明明现在是在一片寒冬中的废墟里。就像罗孤曾说的那样,怎么做到的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做到了。

“姑娘,你我是否前世有缘,在下看见你的那一刻,竟然整颗心都在砰然跳动。”冉为一手拿着鲜花一手挽起貂蝉的鬓发,风骚的姿势风骚的眼神,配上那雌雄莫辩的风骚容颜,堪称一个风华绝代。

“公子!”貂蝉当时就躲到了周临后面,一双玉手紧紧拽住周临,显然是吓得不轻。周临一手拦住就要扑上来的冉为,问储靖道:“云律,这小子怎么回事?”

“熏心,饥渴难耐,花酒不成,调戏民女。”言简意赅的十六个字,储靖将冉为的心路历程描述得淋漓精致,他先走过去给了弟弟一个爆栗,然后问兄长道:“不过大哥,这位姑娘是怎么回事,你不怕瞳歌发火,又是一耳光?”

想到赵瞳歌生气时那副高冷的模样,周临又回忆起被少女怒火支配的恐惧,不由得哆嗦一下,但又说道:“我身正不怕影子斜,只是救人而已,你们想到哪里去了。”

接下来,周临向储靖与冉为说明了方才解救貂蝉的经历,储靖听罢点点头,一本正经地说道:“英雄救美,下面的剧情就该是以身相许了。大哥,你要不要在脸上贴两块猪肉防身?”

“要是大哥出轨,瞳歌姐耳光的力道是贴十块猪肉也没用的。”想想就觉得酸爽,冉为也跟着一哆嗦,随后依旧用一副无耻淫贼的眼神望着貂蝉说道:“不过大哥,保护貂蝉xiǎ一 jiě的任务就交给我吧,身为衡天众三号人物,我冉为义不容辞。”

初见就对冉为留下了极恶劣印象的貂蝉闻言不禁瑟瑟发抖起来,周临一脸黑线,说道:“第一,无忌,我把貂蝉交给谁都不会交给你的,毕竟这是送羊入虎口的事情;第二,这件事我没有做错什么,我不怕瞳歌的耳光”

“是谁说不怕我的耳光的?”身后传来令人战栗的冷笑,周临颤抖得厉害,回头望向逼近的赵瞳歌,尴尬地笑道:“瞳瞳歌?我没说不怕你的耳光,是说你对我这么好,怎么会扇我耳光的对不对?”

赵瞳歌显然也注意到了貂蝉,不理周临,牵起貂蝉的手说道:“这位èi èi好生俊俏,貂蝉是吧?你们刚才的对话我都听到了,救困扶危是衡天众的本分,你没做错。只是今后该如何安顿她,你想好了吗?”

这本来是个让周临头大的问题,但看见赵瞳歌,他灵光一现,立马来了主意,说道:“送她回王司徒身边是暂时不可能了,瞳歌,先把她带会济北,在女事馆安身如何?”

不等赵瞳歌表态,貂蝉就像碰到瘟疫一般一把挣脱开她的手,震惊不已地说道:“公子,她她就是那个女事馆馆丞赵瞳歌?”

“是啊,怎么了?”周临一脸懵逼地回答道,谁知貂蝉竟一脸惊恐地说道:“她她就是大人说得那个女魔头赵瞳歌?王允大人曾说过,反董的济北万事皆宜,唯独开女事馆宣扬什么女权,败坏纲常无视伦理,是祸害千秋万代的不道之事。他还说女事馆馆丞赵瞳歌,身为女子不相夫教子,竟妄想和男子同列,若是大汉还若当初昌盛必得极刑总之,貂蝉绝不能去什么女事馆,与乱纲坏礼之事同流合污!”

貂蝉说这话的时候神情如贞洁烈女般坦荡,让人不得不相信她绝对是认真不掺杂半分私心的。貂蝉的语速出奇得快,周临根本来不及拦住她的嘴,只见赵瞳歌的脸越来越黑,浑身上下散发出一股让任何人都难以接近的寒气,无尽愤怒终于化为一声冷笑,她沉声说道:“败坏纲常?无视伦理?我本以为能说出这番话的只会是那些半身入土食古不化的男人,看来我是错了,原来想要阻挡我道路的不止有男人,还有像你一样把奴性当做天性的女子。好,很好,难怪是能欣然接受那般凄惨命运,甘愿为人棋子为人bi sh一u的女子,这样的女子,就算要来,我女事馆也绝不会收。貂蝉,你要去何处高就,悉听尊便!”

“貂蝉是司徒府的婢女,蒙公子搭救,既难寻故主,自然就做公子的婢女,侍奉他茶前饭后!”毕竟是史上少有的奇女子,貂蝉倔劲一犯,竟然敢和赵瞳歌顶嘴。听她要做自己的婢女,周临顿时头大,连忙对着貂蝉解释道:“不不不貂蝉,我们衡天众是有规矩的,收救下来的少女做婢女,我做不到的!”

“收,你必须收!”赵瞳歌阴冷决绝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周临根本不必回头,就想象得出怒不可遏的少女正死死瞪着自己,说道:“你救得人,你当然要收做婢女,贴身婢女!”

“瞳歌,不是,我”周临回头就要和赵瞳歌解释,谁知赵瞳歌根本不给他这个机会,反手就是一个耳光。

贴十块猪肉都挡不住的耳光,周临直接被扇弯了腰,整个脑袋都在发懵。赵瞳歌决绝地转身离去,周临回头看了一眼,储靖与冉为给了他一个“追上去”的眼神,周临会意,快步跟上了赵瞳歌。

貂蝉全然不知自己闯了祸,居然还要追上周临,储靖伸手拉住她的胳膊,对着初识的少女叹了一口气,说道:“姑娘,真想在衡天军待下去,就麻烦你守好某些规矩。”

未经世事的少女似懂非懂地愣在原地,望了望周临远去的背影,终究是没有再追过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章四十一 玉玺 在荒都洛阳残破的街道间,周临追着赵瞳歌一路解释一路赔笑,赵瞳歌却始终黑着脸,一言不发。从初识起,周临就了解赵瞳歌的禁忌何在,让这天下男女同权,是她的道,是她毕生的梦想。然而这个梦想多么与世不伦,多么艰难困顿,赵瞳歌不怕,至少在外表上是这样,但她的内心,有多么脆弱易碎,只有周临知晓。

一路追着赵瞳歌漫无目的地行走在洛阳,周临嘴皮说破,口干舌燥。终于,赵瞳歌在一片池塘前停下脚步,曾经高傲的头颅深深埋在胸口,泪水无声落下。

周临轻轻搭上赵瞳歌的肩膀,在她耳畔柔声说道:“没事的,瞳歌。不就是遇到几个食古不化的老顽固和小顽固么,要是因为他们几句话,你就这般垂头丧气,那你还怎么实现你的梦想,走完你的道?他们要怎么说就让他们怎么说去吧,我们堵不住别人的嘴,做自己觉得对的事情,就好了。”

“我是不是太得意忘形了,周临?”赵瞳歌倚在周临怀中,身躯微微颤抖,哽咽着说道:“因为你是济北的太守,衡天众是济北的主人,所以你们会支持我,帮助我。我是不是在济北的温室待太久了,忘记原来天下这么大,憎恶我的,阻碍我的,妄图致我于死地的,有这么多。我在想,在想自己究竟有几斤几两,是不是没有你们,我什么也做不到。”

“没有你们,我又能做成什么呢?”周临苦笑一声,拥赵瞳歌更紧,他说道:“老师为什么要让我们十五人相互扶持,并肩同行?就是因为只有一个人的话,谁都做不成什么。但如果大家齐心协力朝着同一个方向倾尽全力,那就没有什么是我们做不到的。一个济北算什么,我的目标是整个天下,我说过,衡天军的旗帜插在哪里,你的女事馆就会开在哪里,依靠我们又如何?我是济北的主人,济北就有女事馆,我做天下的主人,这天下,就无处不有女事馆。瞳歌,尽管依靠我,依靠我们吧,就算你恃宠而骄也没关系,我会宠你一人,到这天下的尽头!”

少年的话语一如三年前真诚恳切,赵瞳歌破涕为笑,娇嗔地锤了下他的胸口,又哭又笑地说道:“油嘴滑舌!谁要你来宠,不过依靠你们也不见得是件坏事,三年前你答应我的事,不管过去多少年你都要做到。三年前,还有更早以前我发过的誓,定下的道,不论要走多少年,我都要走完。周临,我要你把衡天军的大旗插到天下的尽头,天下人憎我恶我欺我怕我,我要你,把他们的臭嘴统统封上!”

见少女再度振作起来,周临欣然一笑,说道:“我答应你,瞳歌。不过虽然貂蝉不懂事,你也没必要和她计较,让她做我婢女什么的,是不是太过分了?”

“我过分,到底谁过分?”提起貂蝉,赵瞳歌气就不打一处来,戳着周临脑袋说道:“她愿意做婢女,就让她做,贴身的那种!”

“瞳歌,咱们要讲道理,你让貂蝉做我的贴身婢女,以后我来找你也要带着她,你这不是自己找气受么?”周临跟在赵瞳歌身后又是一番苦劝,谁知少女忽然转过头来,狡黠一笑,说道:“那简单,我少见你就是!”

“瞳歌!瞳歌!”望着少女决绝的背影,周临无助地在原地大喊,终于领悟到什么叫做欲哭无泪——多么痛的领悟。

赵瞳歌与周临一前一后回到了盟中盟在洛阳城中的营地,休息整顿的同时,也从刘备孙坚口中的得知了另一个消息——在看见洛阳城中惨状后,曹操难以抑制胸中愤怒,断然下令孤军追击,奔波半日,却遭遇吕布埋伏,几乎全军覆没,如今仍在败退归来的路上。

听到这个消息,周临不由得眉头微蹙,曹操大败,于公,会使盟中盟的战力大打折扣,于私,曹操是周临在盟中盟里除兄长罗孤外最为亲近之人,虽说他性情狡黠难测,但也甚合脾气。乱世之中无永远之友,亦无永远之敌,可周临听闻此事,仍是不由得捏了一把汗。

刘备看出周临的担忧,轻拍他的肩膀,安慰道:“清明无需担忧,孟德虽说追击失利,好在未伤性命,我弟云长与文台公子孙伯符已前往接应,想无大碍,不久便会归来。”

无论停留还是追击,都是曹操自己的决定,他虽不是洛阳人,却生在洛阳长在洛阳,他要为洛阳报仇,是谁都拦不住的。周临深知此事,也只能一声嗟叹。罗孤不知身在何处,洛阳已成废墟,董卓早已远逃,何去何从,三人一时也拿不定主意。

寒风拂过营帐,夏未央推门而入,在公事上,她尚还没有与眼前三人平级对话的资格。简单地行礼过后,夏未央对周临说道:“临儿,随我来,大哥有事找你。”

自进入洛阳城后,罗孤的行踪始终飘忽不定,如今呼唤周临,想来是有要事相商。告别孙刘走出营帐,周临跟在夏未央身后,问道:“二姐,大哥有什么事,一定要我单独过去?”

“他可没说要你单独过去。”夏未央回眸一笑,笑得倾国倾城而又深不可测,她说:“带上一两个亲信,剩下的,你回去自可与他们分说。”

半刻钟后,储靖与陈讽跟着周临,周临跟着夏未央,在废弃的洛阳皇宫中一处断墙枯井旁找到了罗孤,站在他身边的还有高卿言和孙绯衣。罗孤站在枯井旁背对众人,脚下是一具衣着华贵的美艳女尸,想必是数日前董卓焚都时投井自尽,皮囊已被井水浸泡得有三分浮肿。

“大哥,找我过来有什么事?”罗孤似乎在把玩着手中的某物,听见周临的声音,转身随手扔了过来,笑道:“你且看。”

一颗阳光下光芒璀璨的青色玉石从罗孤手中抛出,周临稳稳接住,定睛一看,却是一只威风凛凛的神兽,端坐在一块方玉之下。储靖和陈讽凑近过来,三人俱是瞪大了眼睛,心中已是三分确认此为何物。周临颤抖着翻转青玉,只见底座下刻着八个大字:

受命于天,既寿永昌。

受命于天,既寿永昌!这是传国玉玺上的字样,此物在皇宫中出现,也就是说,这正是自秦始皇代代相传,象征皇权的宝物——传国玉玺!

想到这里,周临不禁手软,玉玺顺着手掌脱落下去。周临正待要抓,一只大手稳稳地接住了玉玺,拿回玉玺的罗孤孑然笑道:“这么贵重的东西,可别摔坏了,阿临。”

“大大哥,你是怎么弄到传国玉玺的?”周临惊得话都说不利索,一对星目直勾勾盯着弯腰握着玉玺的兄长,如是问道。而罗孤却是淡然自若,笑说:“我只是来这未央宫中闲逛,遇到这口枯井里青光晃眼,就顺手捞上来看看。尸体晦气,这玉玺倒是意外之喜。”

“冒昧问一句,大少爷,你将这传国玉玺示于清明与我等面前,是何用意?”在衡天众里,陈讽野心最大,他的野心并不在于自己,而在于让周临与衡天军更为强大,强大到心吞天地,气盖江山。所以当他看见传国玉玺之时,就一针见血地问起罗孤的目的。周临洞悉他的心思,回头瞪了他一眼,陈讽却也不以为然,泰然自若。

听闻此言,罗孤瞥了一眼陈讽,又正视周临说道:“阿临,我且问你,若是这传国玉玺在你手中,该当如何?”

面对罗孤突如其来地一问,周临咽了一口唾沫吗,这样的问题看似简单,却审视着周临作为一镇诸侯的种种,比如立场,比如野心。见三位姐姐都没有打圆场的意思,周临思索一阵,一本正经地说道:“我会先把它留在手上,这天下终究还是大汉的天下,若是汉帝可辅,我便将玉玺交还与他,尽心辅佐。若他不可辅,我便将玉玺深藏,待乱世平定,再做打算。”

周临的回答颇有几分模棱两可,罗孤却像是看出了什么,似是嘲弄地笑道:“优柔寡断这一点你还是一点没变。既然如此,倒不如我将这玉玺留在自己身边,不过,我可不会将它交给什么汉帝,替我保密,可以吧阿临?”

兄长的眼神如鹰锐利,只言片语,野心昭然若揭。周临重重地点了点头,说道:“既然是大哥发现的,我也没有什么理由强占。人各有志,大哥你想要留下玉玺,我更没有什么资格阻拦。至于保密,你我到底是兄弟,这件事除了在场的几人,无人会再知晓。”

“不你回去告诉衡天众其余几位也无不可,而且此处也并非只有我们几人”罗孤说着走向井边的断墙,骤然一拳将墙体击碎。

“啊!”墙的另一边传来一声少女的惊呼,罗孤一手提起躲在墙后的少女,将她像拎小鸡一样悬在半空,众人齐刷刷望去,那靓丽少女竟是——孙尚香!

“我我我只是刚巧路过而已,什么都没听见,什么都没看见!”惊慌失措的少女抓着罗孤提起自己的手臂奋力呼喊着,罗孤却凑近望着她,两张脸贴得几乎要撞到一起,他说道:“刚巧路过?我怎么记得,你在这里偷听,至少有半刻钟了?”

“半刻钟?有这么久吗,我怎么记得”孙尚香说到一半,方觉失言,只得可怜巴巴地望着罗孤说道:“放过我嘛,我保证一定不会说出去的!”

罗孤对孙尚香的承诺嗤之以鼻,他一把将少女丢在雪地里,说道:“我只相信死人和身边人会保密,你,选择哪一个?”

“我可不想做死人!身身边人?是什么意思?”孙尚香拍拍屁股站了起来,正思索着罗孤话里的意思,夏未央却说道:“去告诉孙将军,你对我家大哥迷恋有加,难以自拔,愿就此追随乱武军,不离不弃。抑或是,像脚下这具尸体一样待在井里,不过是永远。”

“有这么好的事?那我要做身边人!身边人!”听了夏未央的解释,孙尚香屁颠屁颠地跑到罗孤身边,小迷妹本性尽显。罗孤也不理会她,回头对周临说道:“此事作罢,曹孟德该是回来了,去迎接吧,他想是受了不少苦。”

乱武尊者说着扬长而去,留下周临三rén iàn面相觑。到嘴边的传国玉玺就这样易手,陈讽肚子里不知有多少数落周临的话,此刻都化作沉默。讨董联盟还未散,盟中盟也仍存在着,在这之后有何种危机等待,乃至传国玉玺在此役之后归于何处,都留后话。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章四十二 奸雄泪 罗孤等人带着玉玺扬长而去后,周临颇有些无所适从,便带着储靖陈讽在荒废的洛阳城中漫步。昔日王都,今日黄土,世间枯荣轮转,尽在于此。自盟中盟开进洛阳以来,周临与衡天众始终在忙碌着,救人驱敌,商议下一步对策,众人都像蜜蜂一样转个不停。如今突然间闲了下来,眺望着满目疮痍的洛阳,顿生凄凉之感。

“清明,我对你刚才的表现非常失望。”走在半边荒土半边雪的洛阳里,陈讽语气低沉地吐出了这样一句话。诚然,比之罗孤的淡然,周临显得仓皇,比之罗孤的霸道,周临显得优柔,在兄长面前,他除去离家出走那一日,似乎从来都没有与之比权量力的资格。

这一点,连周临都心知肚明,但心知肚明,不代表接受,他仰望着烟尘滚滚的天空,说道:“连你也这么想吗?九渊,你可还记得,我们是抱着何种心情,以何种理由,离开衡天书院,踏入这乱世的?”

“心情?不过是当时救师心切,但就算是老师没有出事,我们也迟早会踏入这茫茫乱世”陈讽停下脚步,嘴角露出一丝浅笑,说道:“至于理由我只是想要找到一个能够君临天下的人,臣之辅之,结束这乱世,让我和他的名字,流传千古。而这个人,我早已找到,就是你,周临。”

陈讽究竟是陈讽,他看不上眼的人,半句不会多言,但他所看重珍视的人,却也不会有半分的虚与委蛇。这就是陈讽,衡天众第一智囊,衡天众最大的野心家,而他的野心从不避讳,也无需言说地留在了众人心中。听了他的话,周临不喜不恼,只付之一笑,说道:“君临天下?九渊,我确实说过,我周临乃至整个衡天众,皆是志在天下。然而志在天下与君临天下,并不是一个相同的概念。老师一生汉臣,我们衡天众,也打着匡扶汉室的名号。况且天下的百姓已经受了够多的苦,他们经受不住改朝换代那样的打击,无论是为自己的良心,还是世间万民,我都没有与汉帝针锋相对的理由。如今的汉帝在董卓的挟持之下不得自由,我不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人,有着什么样的抱负但我想试试,试着辅佐这个人,试着挽回天下安定的一线希望”

“当然,我也说过了,若他真是不可雕的朽木,我绝不会在他身上多浪费一分时间,我会带领衡天众,开创属于我们的——全新时代。”

“你到底是你,从来都不肯痛快地顺着我的心意来回答”听完周临的回答,陈讽一脸恨铁不成钢地扶了扶额头,说道:“也罢,你就带着你的意见钻到死胡同吧丑话说在前头,我不认为换做是你,会被董卓困于掌中而毫无作为。换句话说,那位汉帝,器量与你相比差之千里。不过既然是你的决定,我自会追随,天涯海角,至死方休。”

“说到底,不管我们怀着何种心情和理由踏入这乱世,道都是一样的”见两人不再有争执,储靖上前勾住兄长与挚友的肩膀,爽朗笑道:“为了大哥,为了这世间万民而战,是我们衡天众所有人的道义所在。也不必再说什么失望不失望了,九渊,不论是有多为大哥着想,大哥也终究是大哥,是他在驾驭你,而非你在驾驭他。至于大哥的决定,我也一样,天涯海角,誓死相随。”

就在周临释然微笑的时候,远方隐隐约约走来一队人马,行军缓慢,步履颓废,伤兵们相互搀扶着前进,个个垂头丧气。队列之众,曹字大旗在寒风中摇摇欲坠,残破不堪。

不错,来者正是曹操和他的人马。在看见洛阳的惨状后,曹操愤而追击董卓,不幸深中埋伏,大败而归。自得到这个消息以来,周临始终为这位同盟好友担心着,如今见他归来,连忙迎了上去。

曹军见周临等人走来,也停止行进,就地休息起来。周临来到曹操身边,只见他的情况也不好过——甲胄破败,襟袍烧焦,右臂中了一箭,额头上缠着厚厚的绷带,身上也多多少少留下了些伤痕,显得狼狈不堪。

奸雄也有如此不堪之时,实在让人唏嘘不已。此时的曹操靠在一处土墙边休息,见周临来,脸上竟露出几丝笑意,渐渐地,他竟笑出了声,笑得一声更比一声高,在这群残兵败将中,曹操的笑声宛如鹤立鸡群,却又遗世独立: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痛快痛快!清明,真是痛快呀!”曹操就这么望着周临,笑得如狂又似癫。周临看他如此,一脸黑线,不明白牺牲了这么多部下的曹操,为何还能笑得如此爽朗痛快,不由得没好气地说道:“喂,你在笑什么,被吕布打傻了么?”

曹操闻言停止了疯狂的大笑,但还是将笑意挂在脸上,说道:“你是不是觉得我追击的董卓的决定有勇无谋,不像我曹孟德的做法?其实我又何尝不知道呢,可是一看见自小长大的洛阳化为一片焦土,就控制不住控制不住地想要冲过去撕碎董卓那个混账现在想来,也是对不住那些追随我舍生忘死的弟兄们。”

“不过可真是痛快呀!就算被吕布阻截在半路上,就算连董卓的面都没见到,就算损失惨重大败而归但真是痛快呀!这辈子,终于有一回痛痛快快地为洛阳战过一场,总算是给了洛阳,给了自己过去的三十多年一个交代这帝都洛阳,三十余年,我曹孟德,没白来过!”

“洛阳!我曹孟德,再不欠你什么了!”说到最后,曹操脸上的笑容早已消失,取而代之的是盈眶的泪水,他痛痛快快地大战大败,大笑大哭,世人道他是宁教我负天下人的奸雄,他却是真性情真胆色的豪杰。

相识半月,周临见过高深莫测的曹操,见过笑里cáng dā一的曹操,见过豪气干云的曹操,见过奸狡诡诈的曹操,却唯独没有见过如此模样的曹操,如此脆弱,却又如此刚强。

一生真伪有谁知,奸雄一泪,此生亲见。曹操的心情,周临不能感同身受,但却隐约体会到,若是今日的洛阳,换成来日的济北,他也必定会像曹操一样,不顾一切地奋力一战,无论胜败,总是给自己,给心中的故乡一个交代。

想到这里,周临才终于承认,他和曹操,还真是像呢。

陪伴了奸雄许久,身后渐渐传来一阵脚步声,回头望去,原来是罗孤等人闻讯赶来。盟中盟的几位主君尽数在此,几句慰问以后,曹操颇有些难为情地说道:“总军师,洛阳已毁,追击已溃。我曹孟德的战斗,就该止步于此了。今后如何,且看今后,若是无甚大事,我便只有告辞了。”

曹操突然辞行,刘备与孙坚面面相觑,不知何去何从。罗孤却微微摇头,说道:“不必你说无论是联军还是我们的盟中盟,走到今日这一步,都该是散了。”

“因为我刚刚得到消息,联军,已然内讧了。”

原来,自盟中盟挥师追击以来,联军的其他几路人马也不仅仅是开庆功宴那么简单。在一片歌舞升平当中,诸侯们对谁敌谁友的问题大彻大悟,对宴席上的盟友拔刀相向。

其实众人早就知道,二十路讨董诸侯,真心为国为民的并没有几人。与其说他们是奉诏讨贼,倒不如说他们是在试探潜在的敌人。如今联军建立逾月,彼此之间知根知底,早没有了试探的必要。先是兖州刺史刘岱向东郡太守乔瑁借粮遭拒,一怒之下竟夜袭乔瑁大营,shā rén夺粮,扬长而去。身为盟主的袁绍不管不问,反而在第二天的宴席上责问胞弟袁术督粮不周,怠慢军机。袁术也不是易与之辈,当庭与袁绍拔剑对峙,支持袁门二子的联军两派也迅速站队,分庭抗礼。闹剧以袁术率领自己的支持者脱离联军为结局,至此,讨董联盟的势力在短短数日内削弱了大半,剩下的几股小势力在袁绍眼皮底下明争暗斗,好不热闹。

这样貌合神离的联盟,任哪位有识之士看来,都没有必要再待下去了。但周临等人与其他盟军不同,他们五人在汜水关前歃血为盟,结成盟中之盟,如今联军离散,他们何去何从,还有待商榷。

在周临看来,刘孙曹三人皆是一世之雄,若是天下如预想般三足鼎立,他们便是三国之祖。若能与这三人连同兄长结成长久同盟,自然最好。然而罗孤c刘备c孙坚远在巴蜀c西北与江东三地,远交近攻也未免太远了些。而曹操与周临同属青兖,没有利益冲突都是奢望,更别提合作。盟中盟要接续下去,实为难事。

与周临一样,刘孙曹亦是一副忧心忡忡模样,不知该如何是好。就在这时,罗孤又说道:“另外,袁大盟主不知吃错了什么药,竟不顾联军那里一团乱麻,径直奔洛阳来了。此时,似乎已近城外。”

提到盟主袁绍,这位酒囊饭袋让周临气不打一处来,没好气地说道:“他来做什么?黄鼠狼给鸡拜年,安不出什么好心。”

“不管盟主想要做什么,我们总该去迎接得好。”在盟中盟里,刘备自以为人微言轻,说起话来也是慎之又慎。不过对此众人并为反对。一个时辰后,盟中盟在残破的洛阳城门前见到了袁绍的大军——虽说袁绍本人无甚大才,军队却是威严肃穆,袁门一氏四世三公,门生故吏遍布天下,其中不乏大才。至于袁绍能否长久驾驭这些大才,却是个未知数。

自能看清袁绍的脸那一刻起,他就是一副睥睨众人的桀骜神情,或许这桀骜的神情持续了更久,从联军驻地一直持续到了这里。两方交接,罗孤虽瞧不上这位袁盟主,却还是要依例行礼,谁知他刚向前一步,袁绍忽然拔出腰间宝剑,直至五人,言语冷漠的说道:

“我开门见山地说,传国玉玺,在你们哪个人的身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章四十三 永世为盟 联军盟主袁绍的驾临在盟中盟的眼里倍显突兀,他甫一见面便拔剑相向,玉玺一问,更是让人猝不及防。从罗孤得到玉玺至此时,不过几个时辰,袁绍就是有通天彻地的本事,也不可能提前预知此事,行军数日赶来。

玉玺的事,周临甚至连衡天众其他几人都没来得及告知,除去乱武尊者及孙尚香,应是无人知晓。即便如此,周临还是留下了心虚的冷汗,而罗孤却是坦然。只见他缓缓站起身来,一手抬起,拈住袁绍的剑,却听“咔嚓”一声,那宝剑竟在罗孤手中断裂开来。被这场面下得不轻的袁绍赶忙勒马后退,气势已败下三分,而罗孤则恰在此时说道:“玉玺?袁盟主此话何意,在下听不明白。”

见罗孤言辞谦逊,袁绍不知哪里又来了自信,傲然说道:“本盟主前几日得来线报,说董卓迁都之前,传国玉玺被陛下一位宠妃窃走,不知所踪。董卓为此在焚宫前封锁了整座未央宫,那名宠妃绝出不来皇宫。如今董卓溃走,仍未寻得玉玺,你们在这里待了整整一日,就真的毫无消息吗?在谁手上,速速交于本盟主,由我暂为保管,待来日兴复汉室,归还陛下!”

原来如此,袁绍并没有得到玉玺的确切消息,只是知晓这宝物在洛阳城中,才急于来分这一杯羹。周临这才松了一口气,再看身旁几人,罗孤还是依旧淡然,而曹操孙坚脸上早已露出不屑目光,刘备也是满腔愤懑,恨不得生吞了袁绍。

袁绍野心暴露无遗,三位盟友虽不知情,但也显然站在了周临罗孤这一边。身为盟中盟的话事人,罗孤甚有底气地说道:“盟主所言,在下并不知情。自开进洛阳以来,我等竭力于救援百姓,追击董卓,孟德兄甚至为此损兵大半。至于玉玺,恕不知情,就算知晓,也应尽力归还陛下,由盟主保管,怕是不妥。”

罗孤所言纯属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自入城以来,救援百姓和追击董卓,他一样都没有干过。唯独玉玺,是在他手上的,更没有归还汉帝的打算。不过袁绍虽然不知道这其中的门道,却还是勃然大怒,宝剑折断,就用手指着罗孤吼道:“胡说!定是你们私藏玉玺,欲行不轨之事!自联军开拔以来,你们便结党营私,误我军机,当本盟主不知道吗?快将玉玺交出来,否则休怪本盟主无情!”

正说间,袁绍身后缓缓行来两骑,皆为虎背熊腰,正是袁绍手下大将颜良文丑。眼见颜良文丑逼近,罗孤仍旧从容不迫,轻蔑道:“河北双柱?斩华雄时用不上,到挥刃向同盟的时候,倒是很有本事。”

“你!颜良,文丑,还不动手!”袁绍被罗孤激得勃然大怒,当即下了诛杀令。颜良文丑双刀齐下,罗孤却不慌不忙,仁王而立。就在双刀快要劈到罗孤头顶的时候,刀杆骤然停住,一动不动。

拦下颜良文丑这夺命双刀的,是另外两杆大刀,而这大刀的主人,正是夏侯惇夏侯渊两兄弟。夏侯兄弟背后的曹操目光锐利如鹰,对袁绍这位昔日挚友说道:“本初,别闹得太过分了。”

“我过分?我!”袁绍的手又从罗孤指向了曹操,怒不可遏地说道:“曹孟德!你可别忘了小时候是谁带着你在洛阳立足的,你这条养不熟的白眼狼,都忘了吗!”

“匹夫竖子,不足与谋。本初,带我在洛阳立足的的确是你,可带我拯救洛阳于水火的,是总军师,还有清明他们。我且问你,如今在你眼里,还有半点洛阳的影子吗?”或许是见证洛阳惨状后感慨太深,曹操一反常态地声声控诉,将袁绍最后一点颜面打入谷底。他正要发作,只听“嗖”得一声,一只箭矢穿云而来,直射透袁绍头上盔缨,吓得他嗷嗷直叫。

“下一箭,可就不止盔缨那么简单了!”人群中传来一声清丽叫喊,邹瑾之一箭射罢,另一箭已搭上弓弦,直指袁绍。与此同时,盟中盟在场的将官们也都拔剑挺枪,毫无退避之意。诚然袁绍势大,但盟中盟五位诸侯手下的人马,也并不比他少。若是殊死一搏,胜负尚未可知,更何况袁绍此时尚还在邹瑾之的弓矢威胁之下,生死只一线之间。

就在这剑拔弩张之时,周临亦上前一步,与罗孤并肩而立,对袁绍说道:“袁盟主,这一路讨董下来,有谁结党营私,又有谁轻身为国,你不会比我们糊涂。天道昭昭,我周临立于世间,但求问心无愧。我们五个为联军,为讨董做得已经够多了,至于你要怎么做,我无权过问,只求你不要妨碍我们的好。联军走到今日这个地步,也该散了,今后你走你的阳关道,我们走我们的独木桥——”

“两清!”

一句两清,纷乱自袁绍始,由周临终。双方都不是意气用事之人,知道此时硬拼,只会降低自己在乱世立足的筹码。于是袁绍收起他四世三公的桀骜,狠狠地瞪了盟中盟一眼,说道:“收兵!你们,给我等着!”

最早也是最后的寻衅者狼狈而去,曹操松了一口气,对身后部下说道:“都下去吧,我想与总军师他们单独叙叙。”

于是曹操的部下尽数回城,孙坚与刘备见状,也心照不宣地驱散了部下,衡天众与乱武尊者更是自觉离开,一时间,城门前只剩下周临等五人。一阵沉默之后,曹操从怀里掏出两颗槟榔,一颗送进自己嘴里,一颗扔给周临,边嚼槟榔边说道:“明人不说暗话,总军师,清明,玉玺,在你们哪位的身上?”

果不其然,袁绍虽然没什么脑子,但曹孙刘却个个精得像猴子一样,曹操如此,看刘备与孙坚的眼神,也是一副心知肚明的模样。既然如此,也没有什么瞒下去的必要,罗孤淡然说道:“传国玉玺,的确在我的身上。方才连累你们被袁绍怀疑,也是对不住了。”

“无妨,玉玺存放在总军师手里,也总比放在袁绍那样狼子野心之辈手里好过百倍。总军师,我还是信得过的。”孙坚坦然接受了玉玺在罗孤身上这一事实,话锋一转,又说道:“至于尚香她是真心追随总军师,女大不中留,就拜托总军师照顾了。”

诚然,孙尚香自那日被罗孤解救之后,对罗孤的仰慕之情就如滔滔江水源源不绝,之前夏未央的那番威胁,对于她来说反倒是一个机会。孙坚为子女计,自然乐意孙尚香找到一个好的归宿。而刘备则义正言辞地说道:“恕我冒昧总军师,备人微言轻,但遇见玉玺一事,身为汉室宗亲,还是想要”

“我知道,玄德,我罗孤并非一心为国的汉臣,我也有自己的野心。不过,看在你刘玄德的面子上”罗孤没有让刘备继续说下去,而是抢在他前面承诺道:“我向你保证,这颗玉玺,无论如何辗转,最终都会归于汉帝之手,我绝不久藏。”

君子一诺,一生相守,罗孤难得诚恳如此,刘备也没有再多说的理由,只弯腰作揖,沉沉说道:“那备替汉室社稷多谢总军师!”

玉玺看似国之重器,在城门前的几位英雄眼中,也不过是个可有可无的象征而已。既然玉玺一事已罢,周临便终于找到了机会,说道:“不过今日之后,几位想要如何在两派相争下生存?”

周临的发问一针见血,如今的天下诸侯除董卓是众矢之的外,都以袁绍袁术两兄弟为牛耳分庭抗礼。盟中盟刚刚得罪了袁绍,也不见得能看得上袁术,要在这样的夹缝中独自生存,的确是件难事。

不过周临话里的意思非常明显,若盟中盟不散,他们彼此扶持,不见得无法立足于乱世。如果说半日前,对盟中盟的存续与否,众人还有些犹豫的话,这些犹豫早就在袁绍走后烟消云散。于是孙坚率先说道:“两派相争?若是我们五人勠力同心,纵横南北,又有何惧?”

曹操闻言亦是赞许地点了点头,笑道:“既然已经一时意气上了这条贼船,又怎有下去的理由?联盟不破,算我曹孟德一个。”

“备虽不才,愿尽绵薄之力,与诸位共平乱世,救黎明百姓于水火!”

“呵,盟中盟是我发起的,自然没有不奉陪之理。”

“既然如此,我等五人,便就此永世为盟,无论狼烟烽火,无论权谋诡计,死生不相负!”周临说着像当初兄弟结义一般,将斩蛇剑高高举起。曹操心领神会,倚天剑附之而上,紧接着,刘备的双股剑c孙坚的古锭刀也一一与之相交。最后,罗孤将霸王戟乒得一声靠在四人的兵器,之上,说道:

“永世为盟,死生不负。”

“永世为盟,死生不负!”

世间无不亡之国,无不掘之墓,亦无不破之盟。周临选择将联盟存续下去,说到底是在天下大势下做出的决定。他深深明白,与这几位枭雄打交道,不可能少得了阴谋险诈,他今日视他们为友,他日时过境迁,是否会刀兵相接,还尚未可知。

盟中盟在洛阳城中整顿数日,见帝都已没有重建的可能,曹孙刘便依次率军离去。在告别了三位盟友后,开进洛阳城中的第十天,周临也与罗孤在夕阳之下,分道扬镳。

洛阳城门前,衡天军与乱武军划路而列,似乎是约定好的一样,罗孤要走,周临就没有留下来的理由,同样的,周临待在这里一日,罗孤也不愿意轻易回巴蜀。

这几日是兄弟重逢以来难得的闲暇时光,救助百姓的工作尽管交给部下,周临与罗孤则时常并肩在洛阳城中散步。偶尔走到城外的河边,兄弟两人还会比试两手,虽然都是以周临惨败告终。等到夜深人静,两人就一起坐在山坡上仰望星空,有时天明才会归来。这几日里,周临和罗孤像是真的找回了乱武山时的回忆,没有明争暗斗,不用千里相隔,忘记时间,忘记一切。

可洛阳终究不是久留之地,他们终究还是要分别。与周临罗孤两兄弟不同的是,衡天众与乱武尊者之间的私交只能用恶劣来形容了,看不见彼此,对他们两方来说都是好事。此时在万丈霞光之下,三位姐姐对周临千叮咛万嘱咐,才在罗孤的呼唤下回到阵列当中。最后,兄弟两人对视一眼,异口同声地说道:“开拔——”

“回济北!”

“回汉中!”

“阿临!”

就在周临转身的那一刻,他又听见了罗孤的一声呼唤,回过头来,只见兄长浅笑地望着自己,说道:“照顾好自己,可别染了风寒。”

“你也一样!”周临亦是浅笑,转身背对罗孤的那一刻,却已然热泪盈眶。他或许早就清楚,兄弟两人自分别那日起,就再与同归之路。

只有叹息,只有遗憾,却没有后悔。

衡天军穿过树林,走在官道上,周临才心情渐好,甚至哼起了小曲。就在这时,身旁的储靖指着他座下马,说道:“大哥,你一直都没有发现你的马缰扣下面,挂着什么东西么?”

“嗯?”周临顺着储靖手指的方向望去,的确从自己的马缰扣下摸出一个锦囊来。锦囊里物件摸起来颇有些熟悉,周临不敢妄加推断,也不得不谨小慎微,只见他将锦囊悄然打开,八个玉雕的大字浮现眼前:

受命于天,既寿永昌。

“哎?”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章四十四 新生济北 衡天军方行进半里,周临却在自己的马缰扣下发现了之前落在罗孤手中的传国玉玺。再看见玉玺的那一刻,无论是周临还是储靖,都不由得惊呼一声,引来左右的同伴围了过来。

玉玺被安放在锦囊当中,锦囊挂在周临的马缰扣上,还紧紧地扎了三个结,显然是刻意为之。十日前袁绍来洛阳城闹过一场后,衡天众都知道了玉玺是在罗孤手里,如今却挂在了周临的马缰扣上,原因显而易见,陈流便顺势问道:“清明,这是你大哥留下的?”

“想不到那位大少爷也会把这么重要的东西留给清明天下之大还真是无奇不有。”对于罗孤留下玉玺的事实,陈讽还是一贯地嗤之以鼻,满脸嘲讽。而赵瞳歌则是注意到周临双拳紧握,身躯也在微微发抖,便关切问道:“阿临,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我要称王称霸,还用不到这么虚无缥缈的东西要是问起来的话,他一定会这样说吧”周临将玉玺小心翼翼地收进怀里,低头沉吟道:“那个混账老哥永远都是那么一副臭屁得想让人痛揍他一顿的模样。”

“想痛揍他的可不止你一个,大哥。”冉为说着拍了拍周临的肩膀,说道:“只是无论战力还是策略,我们衡天众都差他们太远了。本来想到联军来大展身手,却被乱武尊者压得死死的,别说你们,我对自己的表现,也失望的很。”

“知耻而后勇,说得就是这个意思吧?”郑誉挠了挠不算灵光的脑袋,像是下了一个很大的决心,说道:“大哥,诸位,我们还要变得更强才行。”

“既然知道要变强,就跟着老子好好锻炼!”翟燎说着在马上搂起郑誉,敲着他的脑袋说道:“不管是吕布还是罗孤,下次见面,谁也别想敌得过本大爷!”

说到吕布罗孤,王昭锦不由得意味深长地望了佘闻人一眼,除了她,没有人知晓女杀神的冬衣为何平白臃肿了许多。佘闻人在虎牢关前立下的誓言,究竟是从何时开始践行的,直到很久以后,才为众人所发觉,而那时的佘闻人,早已比今日,强上百倍。

见同伴们激昂如此,周临也渐渐抬起头来,环顾众人,说道:“的确,我们还要变得更强才可以。大哥弃若蔽履的东西,我也犯不着仰赖。我所真正仰赖的,是你们才对。你们是我最重要的同伴,是我的宝物,只要衡天众一个不少地站在我身后,无论天涯海角,都任我驱驰。你们可要记住今天所说的话,每一个人,都给我变得更强看看,下次再见,一定要让乱武军——刮目相看!”

“给我等着瞧,混账老哥!”

周临的一声长啸,像是把这一个月来的积怨统统宣泄干净。自加入联军以来,他处处被罗孤牵制,即便他们是亲密无间的兄弟,但罗孤骨子里对他的轻蔑却显露无疑,更何况,他还是衡天众的首领,必须引领众人,走向更高远的未来。

至于玉玺,周临还是决定暂时收下,毕竟这种国之重器,也不好丢在路边。若是将来真有机会迎奉天子,周临也乐于将玉玺归还,在大汉的旗帜下平定乱世,毕竟这对天下万民来说,是最好的选择。

不过想要接触到天子,董卓这样的巨大壁垒是无论如何也绕不过去的。然而历史的车轮已然偏离轨道,诛董连环计的点睛一笔,貂蝉如今却作为周临的贴身侍女,随同衡天众前往济北。董卓坐拥半壁江山,不从内部瓦解,想要直接攻取,宛如登天之难。

陌生人还好,只是貂蝉如今已然时是周临的贴身侍女,任何人都看不得她去做诛灭董卓的一把尖刀。莫说冉为,就算是初见时便讨厌上她的赵瞳歌也不会同意——按照赵瞳歌的话说,把美貌作为u qi,把女子作为政治的祭品,本身就是对女权的极大践踏。她就是把貂蝉打断双腿戳瞎眼睛关进地牢里,也决不允许把她送去长安,在鬼神与魔王之间斡旋。

可以,这很赵瞳歌。

顺带一提,貂蝉其人虽然思想僵化,但自从被捡回来之后,还算乖巧有礼。除了周临因为赵瞳歌的缘故像甩大鼻涕一样恨不得早点摆脱她,陈讽是个油盐不进的禁欲脸,还有冉为被她当做变态避之不及以外,貂蝉在衡天众男性中还是颇受欢迎的,毕竟男人都是拿下本身思考的动物,在绝世ěi nu面前,他们只有低头的份。

而女生那边,虽说赵瞳歌与貂蝉交恶,但也没阻碍她在衡天军中立足。渐渐地,以邹瑾之为首的女生们也逐个接纳了貂蝉,视其为友,说到底好看又温婉的女子,没有几个人会不喜欢。

只是赵瞳歌,仍旧对貂蝉冷处理着,就算路边遇到,也是嗤之以鼻。不过貂蝉视她如洪水猛兽,也不愿交结罢了。

洛阳城外立誓变强之后,即使是在回济北的路上,也能看见衡天众的微妙变化。山长水远,佘闻人却时常下马,背起一块有个自己那么大的巨石负重行军,一走就是一整天。同样以力为尊的翟燎不服气,便背起两块巨石,和佘闻人较劲。但佘闻人可不会任由翟燎骑在自己头上,她背起三块,翟燎又背起四块c五块c六块最后,衡天军的士卒们时常能看见他们的两位将军背负着小山包般的巨石,在队列中气喘吁吁地奔跑。

行军途中,陈流会时不时地消失一阵,不久后便悄然出现,众人知道,他是在此地安插了新的暗影。遇见一片树林,邹瑾之会随手指向林子里的一片树叶,紧接着一箭将之射穿,堪称百步穿杨。而弓弦响后,陈炀舞则会率领潜豹营呼啸着遁入林中,瞬息不见。然而等大军行至山林尽头,潜豹营却又突然蹿出来,耀武扬威。

还有许多不引人注目的地方,衡天众的每一个人,都默默地努力着,拼尽全力变得更强。在经历了董卓讨伐战后,他们认识到了自己的不足,看清了这片天下的广阔,从此衡天众得到了新生,而他们不知道的是,与此同时,济北,也正蜕变着。

比起去时,归程在衡天众面前显得惬意许多,一路走走停停,直到一个月之后的初春,才走到济北境内。然而早在路过附近以济南为首的州县时,周临便注意到,那些原本hé pg共处的城池如今都换上了“周”字的大旗,也就是自己的旗帜。令陈流打探下来,原来是衡天军主力离开后,郭嘉主持攻打下来的。

且不论郭嘉是如何绕过周临钦定的代城主典韦去攻城略地,周临对于自家势力扩张倒是毫不排斥,甚至赞赏还来不及,之前对郭嘉的恶劣影响多多少少削减了一些。不过当他看见济北城外只有典韦和百十个亲信迎接自己的时候

“人呢?”望着讷笑的典韦,周临不由得吼出了这一句,而典韦则是一脸不好意思地说道:“清明老弟呀,是郭小哥让大伙留在城里的。他说与其大张旗鼓地出去迎接,倒不如安心待着,各司其职来得实在,这百来个弟兄,还是我和他据理力争才批准来接你们的。”

听完典韦的话,周临一脸黑线,不知何时郭嘉不仅能够压得住性烈如火的典韦,还能怂恿城内军民对衡天军主力,对自己的归来视若无物。好印象瞬间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迫不及待入城讨说法的通天怒火。

衡天众入城之后,路上遇见的民众依旧热情如火地和道好行礼,让周临多少知道,自己太守的位置还没有被郭嘉取代。而两个月不见的济北,也出现了许多他去时没有的情景:熙熙攘攘的商市,层层栋栋的楼宇,百姓们无论衣着还是用度都比过去富裕数倍,就时间来说,可称奇迹。

这一切都是郭嘉所为?在典韦的叙述下,周临得知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对于反董联盟,老奸巨猾的董卓并非毫无作为。在衡天众主力离去后,受到董卓威胁的周围郡县迅速结成三万大军,团团包围住了济北。虽说如今的济北已非昔日,但以一万抵三万,在衡天众不在的状况下还是甚为棘手。

面对如此情状,陈到正要派暗影去通知陈流,调兵回援,却遭到了郭嘉的阻止。接下来,郭嘉将仅有的一万将士化整为零,分七千人突围,奇袭倾巢而出防守空虚的各郡县,并以区区三千人守住了济北。远征的敌军担忧城中的家小,趁夜出逃的不计其数。就在敌人数量锐减到不到一万的时候,郭嘉命全军出击,一举击溃了这一帮乌合之众。郡守县令尽数诛杀,而那些出兵的郡县,自然归于衡天军的掌握。郭嘉还以此为机会,从各郡县抽调兵员,将济北城中的军力,扩充到了两万。

在赢得了颇高民望后,郭嘉对济北进行了一度革新,开辟商道,联结四方,使济北在短短两个月里奇迹般地富足起来,成为了兖州数一数二的名城。

周临一路走一路听,胸中火气已削减了一半。进入太守府政厅,只见郭嘉披一件狐裘坐在侧席,提笔正写着什么。

不坐正席,他眼里还是有自己的,周临如是想到,但他第一句还是问道:“明知我回来了,却令满城军民避而不迎,郭奉孝,你这是何意?”

“你打赢了么?”郭嘉冷冷地望了周临一眼,随后又低头写起他的文书来,又说道:“讨董未立寸功,还被乱武军压得死死的的,换做是我的话,只会觉得难堪,怎会厚颜无耻地要人迎接?”

“你?”如果说陈讽说话是直白的话,那郭嘉说话除了难听就没有什么别的词可形容了,况且被乱武军压得死死的这句话,周临一路上已经听得够多,如今一听便气,一气之下,便冲到郭嘉面前,一把推开了他。

这不推不要紧,周临只轻轻一推,郭嘉竟整个人翻倒在地板上,还咳出两口血来。虽然说话不中听,但郭嘉终究是自家人,周临见他如此,连忙把他扶起,说道:“郭嘉,你怎么回事?”

“喂!跟你说药不能停,你是不是又没听我的话?”就在这时,周采薇一脸嗔怒地走了过来,质问郭嘉道。而郭嘉则有上气没下气地回答说:“满城的事务等我去做哪有时间吃什么药咳咳”

郭嘉说着,竟咳了两声昏厥过去。周采薇见状骂了一声乱来,连忙拉来身后的翟燎,让他把郭嘉抬到自己的房间去。见三人匆匆而去的背影,周临抚了抚额头,一声长叹。

即便是同伴,也需要磨合。但一想到要和郭嘉这样的出口成剑,动不动就一病不起,随时可能一命呜呼的硬茬磨合,无论是周临还是衡天众,都感到头疼不已。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章四十五 沙与塔 浪子不论去何处仗剑天涯,也总会有归家的一天,士兵不论去多远的地方远征,都总会惦念着来时的方向。在经历了近一个冬天的纷乱杀伐后,周临带领着衡天军主力,回到了暌违许久的故乡济北。讨董联盟告一段落,衡天众如获新生,而济北在郭嘉的治理下,也迎来了新的发展。

周临乘着虎狼般的气势,令诸弟攻城拔寨,将衡天军的大旗插在了青兖数座城池之上。春意渐浓,在这鸟语花香之中,衡天众却无心欣赏这姹紫嫣红,因为一支令人头疼不已的势力,阻住了他们扩张的去路。

济北政厅内,翟燎近乎抓狂地挠着一头碎发,指着遍是红点的地图怒吼道:“这里出现过!这里也出现过!还有这里c这里c这里老子都要被烦死了!你们说他们要是光明正大和咱刚正面也就算了,一会偷袭后军,一会劫掠粮道,老子恨不得生吞了这帮黄巾残党!”

不错,让翟燎如此困扰的敌人不是什么久经沙场的宿将,也不是什么行伍严整的精锐,只是一群杀不尽的黄巾残党而已。对于这些人,陈讽如此分析道:“既无组织,亦无头目,少则百人,多则数万,闲时藏匿山林,唯一的进攻动机就是烧杀抢掠。抢的都是弱小,杀得都是妇孺,一见大军,便作鸟兽散着实棘手。”

“关键是我们不知道该从何下手啊!”即便是情报精通的暗影统领陈流,面对蝗虫一般的黄巾残党也显得十分无奈,说道:“他们每次撤退都毫无章法秩序,成群,遇见戴黄巾的就是同伴,一群里面稍微强一点的就是头领,逮到地方就躺下你们说我ti g一ng什么情报,ti g一ng什么情报?”

“好气哦”桌案前的周临一手托着腮,一手接过貂蝉递来的茶水喝了一口,说道:“连这些杂碎都收拾不了的话,还怎么继续往下打?”

一众同伴对黄巾残党束手无策,唉声叹气,储靖则付之一笑,屏息凝神观察着桌案上的地图,忽然眼前一亮,幽幽说道:“也不是毫无转机的吧?”

“嗯?”听储靖此言,众人一轰地围了上来,问他转机何在,而储靖则是指了指地图上的济南,说道:“三日前,无忌在此处大破黄巾残党的围攻,人数,有十万。”

储靖的手指接着刷刷指向衡天军属地南面,说道:“八日前,子君在近郊巡逻所遇到的,有七万。十二日前,闻人瑾之在西村驱赶的,是五万,再往前推,四万c三万万c数千数百即便时至今日,黄巾残党的人数还是参差不齐,但其中某一支,已经聚沙成塔了。”

“换句话说,青兖一代本杂乱无章的黄巾残党,正由一名头目率领,不断吸纳同志,逐渐成为一股势力。我不知这股势力会变得多强,但只要他们化无形为有形,我们就能够与这帮黄巾残党殊死一搏。以我们的实力,还不至于怕了这些贼寇。”

储靖一言如清晓钟鸣,惊醒梦中之人,周临听罢放声大笑起来,说道:“很好,不愧是云律!东来,严密监视三日前进攻济南的那支残党,给你一个目标,总不会跟丢了吧?”

“包在我身上,再跟丢的话,我陈流两个字倒着写!”陈流亦是豁然开朗,仰天大笑出门而去,前往暗处部署影流。脑袋不好使的翟燎倒是不大明白,问陈讽道:“九渊,那现在除了东来去查,我们还能做些什么?”

听闻此言的陈讽顿住脚步,回首用一副看智障的眼神瞥了一眼翟燎,许久冒出一个字来:“等。”

诚如陈讽所言,对于现在的衡天众来说,为今之计只有等待,等黄巾残党聚沙成塔,等时机成熟,一举破之。前路柳暗花明,周临心中自然舒适惬意,不仅舒适惬意,还有几分清闲,他清闲的时候只喜欢做一件事,去一个地方,那就是——去女事馆找赵瞳歌。

不过自从洛阳回来后,周临一直有一个烦恼,那就是貂蝉初来乍到,只信任自己一人,身为贴身侍女,更是形影不离。即便是在自己前往女事馆的路上,也绝不走开。

济北街道,女事馆外的一个转角,周临停下脚步,与身后的貂蝉面面相觑,本想责怪的他望见少女人畜无害的眼神,无奈说道:“那个貂蝉,不喜欢女事馆的话,不用勉强自己跟着我的,回太守府候着就好。”

倔强的少女嘟着嘴摇摇头,低声细语地说道:“貂蝉不要,貂蝉是公子的贴身侍女,自当伴公子左右,纵使女事馆刀山火海,貂蝉也不会畏惧。”

周临一脸苦闷的抚了抚额,接着说道:“可是,瞳歌也不欢迎你,你也不乐意去,我在女事馆里自有她照顾,你又何必跟来呢?”

“赵瞳歌从没照顾过公子,我只见过公子畏她如虎,给她端茶送水。”貂蝉的言辞还是一如既往的耿直,耿直到周临生气都不知道从哪里开始,她又说道:“公子乐意伺候赵瞳歌,貂蝉乐意伺候公子,有何不可?貂蝉相信精诚所至,金石为开,总有一日,公子会认清赵瞳歌的真面目,不再理会她。”

“我跟你说”貂蝉的话与挑拨无异,但这世上没有人会如此耿直的挑拨,周临是真的想发火,却又不知道怎么发火,他望着眼前年方十六,真诚地说道:“该看清瞳歌的,是你才对。没有人比我把她看得更清楚,她的坚强和柔弱,她的善良与憎恶,她的笑,她的泪,她的冷,她的暖,都深深烙印在我心里。貂蝉,相信我,她所做的事,没有一样于你有害,我知道你一时接受不了,但是至少不要在她眼前顶撞。”

貂蝉怔怔地望着她所信任着的公子,不知是真明白了还是单纯的乖巧,竟点了点头,不再作声。周临见状终于舒了一口气,带着她走到女事馆门前。守卫的女护卫一见周临,便点头微笑,待周临走过,她们双臂一拦,将貂蝉挡在了门外。被这猝然一拦的貂蝉像只受惊的金丝雀一般后退几步,向周临求助道:“公子?”

“馆丞有令,太守能进,这位姑娘,却不能进。”两名女护卫正视周临,不卑不亢地说道。周临看了看门外的貂蝉,又看了看院内安然品茶的赵瞳歌,说道:“瞳歌没必要吧?”

“如何没必要?”赵瞳歌玉手轻拈,将茶杯轻轻放在石桌上,眼睛看也不看周临,依旧盯着文书说道:“这里是女事馆,你却把她带来,故意找茬不是?”

听了赵瞳歌这话,貂蝉不由自主地向后缩了缩,在洛阳那次的勇气爆发之后,赵瞳歌每每见她都是冷言冷语,貂蝉被这天生的气场震慑,早不敢当面对峙。周临皱了皱眉,说道:“不是我今天带貂蝉来,是专程来向你道歉的。”

言罢,周临向貂蝉使了个眼色,貂蝉会意,欠身说道:“赵馆丞,当初在洛阳是貂蝉不懂事,出言不逊冒犯了馆丞,还望不要怪罪,貂蝉这厢有礼了。”

虽是心不甘情不愿,但貂蝉这番话也说得颇为诚恳,毕竟没有赵瞳歌首肯,她便进不得女事馆,不能侍奉周临茶前饭后。赵瞳歌顿了一下,没好气地说道:“进来吧,我受不起你的赔罪,以后少出现在我面前,少说几句废话,我就谢天谢地了。”

两名女侍卫让出一条路来,貂蝉如释重负地走到周临身边,安静下来。周临则更加欢欣地走到赵瞳歌身后,挤开贴身护卫的典韦,边给赵瞳歌捏肩边说道:“这就对了嘛,少生点气,会长皱纹的。”

赵瞳歌合上手中的《女事馆御黄巾案》,抬起头来,问周临道:“别扯这些没用的,我问你,抵御黄巾残党的对策,有了吗?”

少女一问,周临便将储靖的对策悉数言说。赵瞳歌虽不擅统兵,但对用兵之道也还颇有涉猎,因此对于他们的策略也兴致盎然,听罢说道:“等等也好,不过可别等太久。虽说女事馆这些日子东奔西走,救助修缮被黄巾残党破坏的村镇,积累了不少人望,但时日一长,无论是衡天军,还是女事馆,都消耗不起。”

“我知道,解我之难,亦是解你之难,不然,你也不会写这东西出来。”周临说着把赵瞳歌手中的草案拿起来,若有其事地翻看,说道:“不过,我既然出策解你之难了,要不赏我点什么?”

周临一边说着,嘴唇微微翘起,眼睛也盯着赵瞳歌的脸看,那色眯眯的目光移都移不开。赵瞳歌会意,沉默了一会,一个巴掌呼了上去。,

只听“啪”得一声,周临脸上又肿起了五个鲜红的巴掌印c赵瞳歌还不解气,抢过他手上的草案就往头上拍,边拍边吼道:“计策是云律出的,关你什么事?恬不知耻也就算了,满脑子都想什么呢?一天到晚不是索吻就是索拥,我让你不正经,让你不正经!”

挨打是肯定不能挨打的,但又不敢反抗,周临只好绕着石桌逃了起来,嘴里还振振有词:“我不正经?我不正经还不是因为喜欢你么?你这是恃宠而骄知道么,这么多人呢,这么多rén iàn前你就不能给我点面子,这济北是你的济北,还是我的济北哎呦,姑奶奶疼,行行行,你的济北,你的济北,别打脸行么?”

于是乎,周临在前面逃,赵瞳歌在后面追,貂蝉又在后面护,三人你追我赶,好不热闹,惹得满馆的女子们忍俊不禁,笑她们的馆丞凶暴,笑她们的太守惧内。

只是这样的闹剧,在女事馆里,几乎每天发生,从未间断。

沉寂总是短暂的,在这乱世,纷争与杀伐才是主场。十数日之后,周临端坐太守府,身侧衡天众c郭嘉典韦列坐左右,只为迎接一人的到来。

万籁俱寂,只有一缓一急两人的脚步声由远而近,王芷兰牵引着来使,将他带至阶下,对周临说道:“清明,我把人带到了。”

周临会意,点了点头,王芷兰自觉地做到了一旁。而阶下那名魁梧将军,一身绿甲赤袍,一脸正气凛然,背后双戟染血,器宇轩昂,相貌不凡。只见那人单膝跪地,大声说道:

“末将东莱太史慈,奉北海太守孔融之命,特来求援。黄巾残党张燕,率众三十万,围攻北海,末将冒死突围,请周太守支援!”

沙已成塔!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章四十六 孔门之后 北海之地,位于兖州之极,东临大海,是一座与世无争的边城。其太守孔融,是儒家先祖孔子的第十九世孙,名门之后,声名高远。自孔融治理北海,这片世间净土凭借取之无尽用之不竭的海盐迅速发达起来,百废俱兴,政通人和。也正是如此富足的北海,遭到了青兖黄巾残党的觊觎,当张燕将他们聚沙成塔,成众三十万之后,第一件事,就是进军掠夺北海。

黄巾残党聚众三十万,将弱小的北海城围得水泄不通,并扬言借粮。说是借粮,但在这乱世,就连傻子也清楚,当借粮的方便之门大开之时,三十万黄巾残党就会蜂拥而入,将北海凌虐成一片人间地狱。

然而拒不借粮,也不代表孔融就有计退敌。在重重围困下,北海上下束手无策。就在这时,居于北海的太史慈挺身而出,以一身智勇突破重围,远遁求援。太史慈先北上求助袁绍,在被以路远难行的理由拒绝后,又至幽州见过刘备。刘备秉持仁义,当即领关张与部下五千前往支援。太史慈深知区区五千人难以溃敌,在刘备的推荐下,他又转向济北,求见青兖巨擘周临。

事实上,张燕围城已有数日,而且他们早就在暗影的jiān k一ng之下,衡天众不可能不知道此事。周临之所以等到现在,是因为北海的使者——太史慈。虽然此时的太史慈仍在中原,但他在不久之后会转投江东刘繇,又与小霸王孙策相识相知,志趣相投下成为东吴部将,建功立业,直至赤壁战后,陨落于合肥。

太史慈是当世英雄,即便知道在历史线上,他会为东吴舍生效死,但在接受了天轨错位后,一切归零的事实后,周临非常乐于结识,乃至招揽这些勇将名臣。因此他端坐济北许久,只为见太史慈一面。

在见到这位英姿不凡的名将之后,周临虽然喜出望外,但还是努力压抑自己内心的喜悦,毕竟他们要对付的黄巾残党,不仅是对北海,也是对自己的极大威胁。任由黄巾残党聚沙成塔,再一举破之,本就是衡天众的战略所在。

于是乎,周临起身离座,扶起单膝跪地的太史慈,真挚地说道:“太史将军不必多礼,北海与济北唇齿相依,黄巾残党又是青兖公害,救援孔太守,衡天众义不容辞。”

在来济北前,太史慈一直都犹豫不决着。济北与北海本是邻近,但周临自讨董之后致力于开疆拓土,满青兖都将他视为睥睨两州的野心家,所以在破围求援时,太史慈宁肯舍近求远,也不愿求助周临。然而袁绍隔岸观火,刘备势单力薄,不走周临这条路,北海怕是难逃此劫。

但在见识到衡天众以及周临如此谦逊做派后,想来笃信自己判断的太史慈已对其有三分信任与好感,欠身向周临作揖道:“在下不才,北海数万百姓就交托给阁下了。”

“自然。”周临唇角微倾,挥手说道:“点兵三万,储靖c翟燎c郑誉c陈讽c陈流c郭嘉c佘闻人c邹瑾之c周采薇c王芷兰随我出征。其余人驻守济北,我不在时,唯冉为赵瞳歌马首!”

“诺!”外rén iàn前,衡天众少去许多平日的嬉笑怒骂,随着周临一声令下,大军立刻集结,只等开拔。三十万黄巾残党,就算是乌合之众,也不容小觑。因此,周临足足出动了九名衡天众与两位衡天奉使——当然,陈到的出击,自然是不会被摆到台面上说的。

看着眼前的三万虎狼之师,来时愁眉不展的太史慈也露出了激动的神情。他本为报孔融救母之恩突围求援,身为一名义士,他不恤生死,唯恐辜负所托,坑害了恩公孔融与北海百姓。而如今他请来了衡天军这样的强援,自然令人激奋。而周临则是继续做他的谦谦君子,对太史慈说道:“太史将军,济北能拿出来的,就只有这些兵将了。虽然对北海之围来说,只是杯水车薪,但这已是衡天军能尽的全力了。”

“不,周太守有这些精兵强将北海就有希望!”衡天军龙精虎猛,衡天众又个个气度非凡,立于这些人之中,太史慈深感惶恐,说道:“衡天军真是支了不起的势力。”

“那你想在这支势力的大旗之下,抛头颅洒热血吗?”爱才之心喷涌,周临在初见太史慈时,便对他青眼有加,如今见他颇为神往衡天军,不由得脱口而出这番招募宣言。然而这样的招募未免有些突兀,太史慈脸上很快露出困窘之色,支支吾吾道:“这在下”

“阿临,你说的太直接了”身后的陈讽幽幽地提醒道,周临才意识到自己出言失当,连忙说道:“开个玩笑,当务之急,还是速解北海之围吧。”

“公子!”就在这时,貂蝉从营外气喘吁吁地跑来,对周临说道:“公子,出征在即,为何不传唤貂蝉?”

一见貂蝉如此,周临就知道她想做什么,不禁抚额无奈,说道:“姑娘,我们是出征又不是去郊游,你一个弱女子,连骑马都不会,跟来做什么?”

“谁说貂蝉不会骑马,前几日瑾之xiǎ一 jiě还才教会我。要追随公子左右,貂蝉自然有十分准备,不会拖公子的后腿。”貂蝉一脸真诚地对周临说道,言罢还跨上一匹黄马,以示自己所言非虚。周临回头狠狠地瞪了邹瑾之一眼,而对方则只是向自己调皮地吐了吐舌头。事已至此,周临只好对貂蝉说道:“那你就跟在瑾之后面,一步也不要离开,她会保护好你。等大军在北海安顿下来,再说你的事。”

见貂蝉乖乖地躲到邹瑾之身后,周临才舒了一口气,下令大军出发。方至城门前,便见赵瞳歌带领着女事馆众人搭窝棚给军士们分发物资。于是周临顺水推舟,令兵将们停步领受。窝棚尽头,周临与赵瞳歌一个端坐马上,一个立于门前,对视许久,周临微微一笑,说道:“我去了,可别太担心。”

赵瞳歌嘁了一声,瞥了瞥躲在后列的貂蝉一眼,没好气地说道:“有你家貂蝉贴身照顾,哪轮得到我来担心。”

一听赵瞳歌提貂蝉,周临又倍感头大,抓耳挠腮地说道:“姑奶奶她是自己要跟来的,而且明明是你让她做我的贴身侍女,早说这是给自己找气受”

“你有意见?”对于周临的解释和抱怨,赵瞳歌只轻轻一瞪,少年便不敢造次,陪着笑脸说道:“哪敢哪敢,瞳歌你说东,我可不敢往西。反正我忠贞得和孟姜女似得,问心无愧!”

“也没见你去哭长城”赵瞳歌没好气地嘟哝一声,转而从桌案下拿出一条做工精致的龙绣剑穗,说道:“这次出征,我不在你身边。这条九龙逐日剑穗给你,挂在斩蛇剑上,想我的时候,就低头看看。斩蛇剑不离你身,我心亦然。”

少女说起情话来倒没有动手打人那么豪爽,却使周临心暖。只见他弯腰俯首,趁赵瞳歌不注意,在她额头轻吻一下,接过剑穗,挂在斩蛇剑上,说道:“你也要照顾好你自己,这剑穗,我怕是一日要看上几百遍都不满足。”

“油嘴滑舌!”赵瞳歌摸了摸刚被稳过的额头,转身不再理会周临。而少年见兵将们已领受得差不多,便高呼一声:“出发,救援北海,全歼黄巾!”

北海与济北乃是兖州近邻,中间只隔一条官道。数月以来,两城在王芷兰与郭嘉的游走下,也颇有交游。行不三日,大军便渐近北海,而官道上,佘闻人却起了兴致,问道:“那个孔融是个什么样的人?”

“孔融么老师以前有提过一点,我也听芷兰说过。”邹瑾之拈了拈下巴,回答道:“听说他四岁为父分梨,将大梨都分给长兄幼弟,自己吃小梨。他爹问他为什么要这样分,他说哥哥年长,该分大梨,弟弟年幼,自己理应相让然后就得到美名了呀,不过算到今天他也有四十岁了吧,不知道还有没有小时候那么懂事。噫,貂蝉,你在帝都待过那么久,听过这人么?”

“貂蝉曾听父亲说,孔先生是圣人之后,天生便该是德才兼备,又从小懂得谦让,难能可贵总之孔门之后,总不会差便是了。”提到孔融,貂蝉也忍不住赞誉几句。但陈流却是冷笑一声,说道:“孔门之后?这世上最无用的,便是门第了。四世三公的袁本初和袁公路,不也是那般草包模样。至于他人品如何改日我拿一本他的著作给你们看,就都知道了。对了,等下见着了他本人,可别把我说的话抖出去啊!”

众人正在打趣,只听郑誉一声惊呼,说道:“你们看,敌人真有三十万啊!”

果不其然,经过三日的长途跋涉,北海城已近在眼前,而比北海城更加扎眼的,是城外黑压压不,黄澄澄一片黄巾残党,一圈圈一层层,储靖看得一清二楚,目测真有三十万之多,于是他问道:“大哥,该怎么办?”

“他们的战力怎样,我们都是心里有数的。三十万,也不过是乌合之众。全军听令,冲破重围,杀进北海!”周临气势豪壮,大军正要列阵突击,却听翟燎吼道:“大哥你看,楼台上那个人在做什么?”

众人循着翟燎所指的方向望去,只见一儒雅风流的中年人坐在北海城楼上,抚琴吟诗,唱道:“岩岩钟山首,赫赫炎天路,高明曜云门,远景灼寒素。张燕,我说的条件,你考虑得怎么样了?”

条件?在这样的大军压迫下,衡天众实在想象不出孔融有什么条件可提,却听见城下黄巾残党中有人喊道:“有什么不答应?孔文举,你要从那个狗洞钻出去我可不管,我的人也不会为难你半分,至于之后的北海,就由我们来接收了!不过你真不打算带上你老婆孩子,要一个人跑?”

“哼,张燕,让我来教你一个道理。举个例子,一个孩子的出世,父亲只是为了纵欲,而母亲只是个容器。这两个人,对他们的孩子没有半分恩情。既然连父母都无恩无情,又何况所谓的妻子儿女?我孔文举之所以要活下去,就是为了破除这些陈规旧俗,至于家眷那样的累赘,我毫不在意!”对话里的意思显而易见,城楼上的既是北海太守c孔门之后孔融,而黄巾残党中答话的,就是他们的头目张燕。这段对话中的交易也显而易见,孔融为了自己活命,向张燕出卖了满城百姓与自己的家眷妻小,还大言不惭地道出了这段父母无恩论。这和邹瑾之c貂蝉她们的心里的孔门之后天差地别,以至于貂蝉捂脸惊呼道:“怎么会这样?”

陈流回首嗤笑,说道:“教给你一个道理吧,貂蝉姑娘,在这天地间,世人所认为的对,并非是对,世人所认为的错,也未必是错。那些道貌岸然的正人君子,不过是为自己着想的卑鄙小人。孔融,不过是这丑恶人世的一个缩影罢了。”

见到此情此景,太史慈也不由得满脸震惊,双拳紧握,近乎绝望地说道:“我究竟在做什么,我在守护我所报答的究竟是个什么东西?”

就在这时,周临的一只手忽然搭上了太史慈的肩膀,绝望的名将回头望去,只见他已是满面怒容,说道:“你所报答得已经够了,但你所要守护的,还远没有穷尽。孔融那个混账要死要活都随他去吧,我们要携手守护的,是这北海的百姓啊!”

“全军突击,冲破重围,杀进北海!”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章四十七 邂逅 这是周临第二次下令全军突击,而这一次,也倾注了他c衡天众与衡天军的无尽愤怒。他们愤怒的对象并不是漫山遍野的黄巾残党,而是道貌岸然的孔门之后。孔融抛弃妻子c卖城求生的不义之举无疑大大触怒了衡天众,而他们的这份通天怒火无法发泄在孔融身上,只会发泄在那些围城日久的黄巾残党身上。

要说一马当先的,必然是被誉为女杀神的佘闻人。而佘闻人也并非一人一矛,跟在她身后的还有三十名虎背熊腰的扛枪兵。只听嗖嗖嗖数声,十数支长矛破空而出,如风如雷,刺穿无数后排的黄巾残党。那些散兵游勇这才想起结阵抵御,却发现一只大斧呼啸而下,贯碎他们的草枪木盾,直直在乱军丛中劈开一条通路来。狮吼营随之伐敌开道,翟燎则在敌群中朗声吼道:“兄弟们,跟着本大爷杀进去,杀他们个片甲不留!”

说是要片甲不留,但无论是谁,都知道面对这十倍之敌,一战而胜是不可能的,唯一能做的是攻到城门下,进入北海城,再从长计议。然而这也并不是什么轻而易举之策,进入敌围之后的郑誉,很快就感受到前进的困难——敌人一个接着一个,杀了一个又是一个,仿佛没有尽头一样。但是与之相对的是,敌人的装备极差,身上拿几块木片当盔甲也就算了,还有带着镰刀锄头上战场的亦不在少数,惹得郑誉难忍吐槽道:“这些黄巾残党都是做什么的?带农具打仗算是怎么回事?”

“他们本来就是在乱世里活不下去的农民,迫不得已揭竿而起或者说,这里面曾参加过黄巾起义的不到一成,绝大多数人都是戴着黄巾混口饭吃。”邹瑾之一边挺枪弯弓,一边骂道:“靠,我怎么越说越下不下去手了呢!”

“虽然真的不想和这些人战斗但是,我们的感受,就是大哥的感受!”郑誉说着双枪乱舞,枪风越发凌厉,他说道:“现在只有相信大哥了吧,我相信他一定会想出来,解决这场战争的办法!”

战场的另一头,太史慈的双戟横持,所伤所杀的敌军却寥寥无几。在收拾了他身后想要偷袭的一名黄巾兵之后,储靖微笑说道:“阁下的戟似乎有所犹疑?”

太史慈回头望了储靖一眼,低头说道:“抱歉,是在下将诸位卷入这场战争里来的,但现在我却迷茫了。我所守护的究竟是什么,我所诛灭的又是什么道貌岸然的伪君子,和被逼无奈的黄巾党我真的不知道孰对孰错孰真孰假。”

“我们是同一种人,太史慈。”储靖说着挥刀劈开前路一众黄巾军,刀法毫不迷茫,他说道:“在乱世中迷茫,在乱世中失去方向,在乱世中进退无路。”

“我为出发前我兄长的鲁莽赔罪,但是,请相信我的兄长,相信他的道,相信他的道,即是天下人的道,即是指引乱世走向太平的王道。他绝对会是你,值得为其舍生忘死的那个人。”储靖的一番言说,竟让太史慈有怦然心动之感,他沉默一阵,说道:“多谢,就让在下在这场战争里,去体悟周太守的道吧!”

而战场的最前沿,始终力拔山兮气盖世的翟燎也杀得有些力不从心,不禁骂道:“娘的,怎么杀也杀不完,什么时候是个头!”

周临的眼神则一动不动地盯着战场的北面,那里没有被自己布置一兵一卒,却sā一 àn不已,黄巾残党的惨叫声不绝于耳。在看清那支突入战场的军队大旗后,周临昂首浅笑,说道:“似有故人来。”

不错,从北面杀入战场的,正是数百里外急援而来的刘备。区区五千甲士,在关羽张飞这万夫不当之勇的率领下如入无人之境,一杆青龙偃月刀,一柄丈八点钢矛,杀得黄巾残党哭天抢地,死伤惨重。刘备远远望见衡天军的周字大旗,昂首说道:“将士们,衡天军就在前面!杀出一条血路,与盟友会合,共救北海!”

而重重敌兵另一头的周临,也听见刘备的呼唤,高声喊道:“诸位,给我拼命破围,别输给玄德!”

此时此刻,佘闻人独立于众黄巾军中,万夫莫敌,宛如一颗贯穿敌丛的流星。按照她的吩咐,扛枪兵早已遁入乱军中各自为战,而她自己,则是杀戮到忘我,杀戮到周围只剩自己一人也不自知。也不知从何时起,佘闻人能够感受到周围敌人的动作,数量以及实力,只要全神贯注,就能将四面八方尽收眼底。

也正是因为这种不知来源的力量,使佘闻人如虎添翼,即便自己一人,也能提防身后的暗箭。就在这时,她感受到身后一强一弱两人袭来,于是转身飞搠一矛。只听“铛”得一声,长矛与身后的一杆长枪针锋相对,佘闻人顿时被对方强大的气劲冲击得几乎坠马。待她稳住身形,只见一名企图偷袭自己的黄巾残党惨叫着倒下,胸口是一块触目惊心的被贯穿的伤口。

就在那名黄巾残党倒下的一刻,佘闻人看清方才与自己对刺之人的真面目,却是一名极好看的少年人。那人一身银甲青袍,剑眉星目,玉面朱唇,面容俊秀温柔,神情却是不食人间烟火的孤高冷毅。佘闻人不知为何,看得有些痴了,过了许久,才发现对方并未戴黄巾。

少年似乎也注意到佘闻人的疑惑,连忙解释道:

“失礼了,在下常山赵云赵子龙,是公孙瓒将军部下,受命随玄德公救援北海。方才见姑娘未戴黄巾,又遭人偷袭,急忙出手,没想到姑娘竟身怀心目,是在下冒昧了。”

赵子龙!原来此人就是长坂坡前七进七出,定军山下一身是胆的常山赵子龙!凭佘闻人的脑子,虽然记不住孔融这样的冷门人物,但像赵云这样的当世名将,老师说的时候她记得清楚得很。毕竟在她看来,赵云也好,吕布也好,这些天下无双之人,都是她要超越的对象。

不过现如今立场相同,佘闻人自不会与赵云刀兵相见,更何况他刚才还想要救自己。相比之下,她更在意赵云说的另一件事,便说道:“心目?那是什么?对了,我是衡天军佘闻人,刚才多谢了。”

听佘闻人此问,赵云面露难色,说道:“闻人姑娘原来你不知道心目吗?抱歉,家师叮嘱过,心目乃是世间秘闻,不可外泄。总之姑娘怀此异能,绝非坏事,对武艺,亦大有裨益,姑娘只需知道这些即可。”

“快告诉我!”少年缄口不言,佘闻人却执意追问到底。但话一出口,她才发现对方并不是自己朝夕相处的衡天众,顿时脸颊绯红,说道:“抱歉是我失言了。”

赵云闻言露出难得的温柔微笑,说道:“无妨。闻人姑娘,当务之急,还是共同突破这重围吧!”

两人转身对敌,身后的情景却让他们震惊不已:突破重重围困,黄巾残党的内核却是弯背佝偻的老人,怀抱婴儿的妇女和嗷嗷待哺的孩童。他们个个衣衫褴褛,眼中写满了绝望与恐惧,甚至还有几分空洞?

“这些人”赵云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自己的所见所闻。佘闻人则是单纯得很,冲人群说道:“快退后,有衡天军在这里,黄巾残党不敢拿你们怎么办,我们会保护你们的!”

一语未罢,人群中突然传出一个小孩来,挥舞着镰刀劈向佘闻人,口中恨恨地喊道:“你这个坏女人,还爹爹命来!”

赵云见此情形,连忙调转枪头,用枪尾轻轻撞开那小孩。小孩摔倒在地,被他身后的妇人护在怀里,那妇人狗剩狗剩地叫着,似乎是孩子的母亲。

“别说了,他们就是黄巾残党那三十万人的一部分,被护在核心,是黄巾残党的家眷吧。”赵云站在佘闻人身后,低语说道。而佘闻人听到他的话,却根本淡定不起来,眼前这些人,都只是手无寸铁的穷苦百姓,而现在,却出现在战场,出现在万军丛中,出现在shā rén如麻的自己面前。她抑制不住自己的不解与愤懑,冲人群咆哮道:“为什么?你们为什么要出现在战场?你们出现在这里是想做什么?你们知不知道,我一个人一杆矛就杀光你们所有人?你们来战场,是来送死的吗?”

“不来的话,一样活不下去啊!”刚刚被赵云打翻的孩子眼含热泪,对佘闻人喊道:“我们已经活不下去了啊!因为活不下去,爹爹才会加入黄巾军,去抢掠别人。但是跟张头领走的话,我们在家乡一样活不下去,所以张头领只好让我们一起跟来了。黄巾军的大家也都是这样,都是为了活下去,才一路走到这里!”

“我们只是想活下去而已,又有什么错啊!”

听完孩子的控诉,佘闻人沉默了。眼前都是老弱妇孺,都是弱者,他们的眼神或恐惧,或愤恨,或绝望,或渴求他们的眼神像一把把尖刀,刺穿佘闻人的心,让她无言以对,无计可施。

“叫张燕来答话,告诉他,想让你们活命,就给老子立刻滚出来!”不知何时起,周临与刘备,会合后的衡天军与刘备军站在一处,站在佘闻人与赵云的身后。听周临如此威胁,黄巾残党口口相传,很快敌群里走出一个骑马的粗犷大汉,张燕一脸惊慌却又努力镇定地指着周临说道:“周临!你别乱动,敢动我兄弟们的家人一下,老子要你好看!”

只听嗖的一声,衡天军中一只箭矢飞来,射断张燕的黄巾。邹瑾之收起长弓,周临冷冷地威胁道:“你没有谈条件的余地,不想他们都死在这里的话,就让出一条道来,让我们进城,彼此公平一战。这是你唯一的机会,不容商量。”

张燕未曾犹豫,斩钉截铁地说道:“行,我让道,你不许动他们,他们都是手无寸铁的老百姓。要公平一战,老子给你这个机会,等你们进城,再做分晓!”

“让道,放他们进城!”

随着张燕的一声令下,黄巾残党中无论军民,都让出一条通路给衡天刘备联军进城。这条路走得尤其沉重,两方都一言不发。张燕信守承诺,无论是敌人走到哪里,都没有动手偷袭。周临走在行伍最后,在众军尽皆入城,大门将毕之后,他回头恨恨地对张燕说道:“把老弱妇孺带上战场,对我们双方来说,已经不公平了。你听着,张燕,想活下去的话,我会给你们活路。”

张燕苦笑,说道:“多谢了,但我想要的,不仅是活路而已。尽力一战吧,周临,我知道你们衡天军很强,但我也绝不会示弱,为了想要活下去的同志,为了教主!”

听到此言的周临面色一黑,无言,入城。

城门渐渐关闭,战场一片寂静,只余残鸦拍打翅膀,呜咽悲鸣。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章四十八 十日 随着北海城门的渐渐关闭,佘闻人心力交瘁地瘫倒在地。无关她的智力,只是她无论如何都想不通,明面上德隆望尊的圣人之后孔融,却是离经叛道贪生怕死的卑鄙小人;而那些看起来穷凶极恶烧杀抢掠的黄巾残党,却只是困于乱世活不下去的平民百姓。这黑白颠倒的乱象冲击着佘闻人本就脆弱的三观,让她怀疑起了身边的一切。

何为对错,何为真假,何为正邪佘闻人本以为,这些本不用她去想,只需交给周临他们去解决即可,而她,就循着同伴所指引的方向,用手中长矛开辟道路。佘闻人是思考的弱者,她需要同伴的指引,正如同伴,也一样需要她的力量般。

只是现在,她忍不住去想,忍不住去思考,也忍不住去怀疑。身旁的翟燎将大斧猛地扔在地上,愤愤说道:“这仗老子不打了!再打下去,难道要对那些手无寸铁的老人小孩动手?这仗,老子打不下去!”

“冷静点,公烈。”储靖轻轻拍了拍翟燎的肩膀,黑着脸说道:“大家的心情跟你都是一样的,但是,相信大哥,他会有对策的。”

相比衡天众,身为衡天奉使的郭嘉就要冷静得多,他望了一眼残破不堪的北海城,说道:“还愣着做什么,周采薇,快带着你的军医去收拾残局。北海城中能调用的兵力,怕是所剩无几了。”

“喂,你怎么指派起我了,你在床上可不是这么个态度的!”周采薇指着郭嘉气鼓鼓地说道,在看见同伴们诧异的眼神后才发觉失言,吼道:“看什么看,我说的是病床!”

周采薇的口误倒是将这压抑的气氛舒缓了几分,众人不在沉默,而是或思考对策,或部署军队。刘备来到周临身边,问道:“清明,依你看来,现在该如何是好?”

“若是孟德或者大哥在此,或许会毫不犹豫地强攻黄巾残党吧,毕竟他们是那么的不堪一击,那么的脆弱易碎”周临懊恼地抚着额头,说道:“可我们两个怎么就偏偏下不去手呢”

刘备沉默了一阵,随后义正言辞地说道:“即便如此,我也想要秉持自己的仁义。或许我不能像玄夜或者孟德一样开疆拓土,至少,也能为大汉江山,为天下万名做些什么吧。清明,我们无法与那些黄巾残党刀兵相见,不战而屈人之兵还真是有些难啊。”

“也不是毫无对策吧,清明?”陈讽踱步至周临身侧,按着斩蛇剑说道:“有些事,我们做不到,但身在济北的某尊大神倒是做得到的,不是吗?”

“dá àn,就在剑上!”

循着陈讽的提醒,周临细细凝望着他的斩蛇剑,当他的目光移到挂在剑尾的九龙逐日剑穗,豁然开朗,回头说道:

“东来,传信瞳歌,北海现在需要她!”

第二日清晨,赵瞳歌端坐政厅品茶——周临不在时,军务交由冉为,而政略,则都交给赵瞳歌,政厅也临时由她主理。忽然房梁上黑影一闪,一封信笺悄无声息地落在桌案上,封口上的黑色纹章清晰可见。无论是赵瞳歌还是她身边的王芷兰徐归兮,都清楚这是暗影的秘章。于是她们打开信笺,读罢,赵瞳歌微微一笑,说道:“阿临这家伙还真是给我出了个难题。”

“不过,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对吧,瞳歌姐?”徐归兮望着赵瞳歌,有些无奈又有些狡黠地吐吐舌头。而王芷兰则是略感忧愁,说道:“以我们三个人的力量,真的能退那三十万之众吗?”

“那些男人做不到的事,我们女子却能做到就算是他们能够做到的事,我们做的也不会比他们差半分女事馆要证明的,就是这些。”赵瞳歌站起身来,拂一拂衣袖,那胜雪的白衣与傲然独立的婀娜身姿相互映衬,将少女的自信显露无疑,她说道:“走吧,从济北开始,把我们的属地,都走动一遍。让他们看看,我们女事馆的回天之术。”

与此同时,北海城下,张燕抬头望着城楼上的周临,怒气冲天地说道:“周临,你不是说要公平一战吗,龟缩在城里,算什么英雄好汉!”

“你若是英雄好汉的话,就不该以众敌寡,更不该对同样无辜的百姓出手!”周临剑指张燕,理直气壮地说道:“你若是攻得上来,就尽管来战。若我真的出城,怕是你兄弟们的家小,又要被吓倒一次!”

说也说不过,气急败坏的张燕愤然下令攻城。在这之前,周临和刘备带来的兵马都没有损失多少,不过北海城中的军队却已是强弩之末,只余五千残兵败将。三路凑成一路,分守四门。

不过万幸的是,黄巾残党只是一群临时拼凑的乌合之众,他们不仅u qi防具极差,攻城兵器更是几乎没有。自制的云梯离只有城墙的一半高,根本打不了城楼的主意。而他们的攻城锤也不过是块大一点的木桶桩子,对于昨夜用泥土巨石封堵了城门的周临来说,根本构不成威胁。

城上万箭齐发,王昭锦催使着巨大的弩炮轰射而下,邹瑾之与佘闻人又弓矢标枪齐上,黄巾残党虽说是来搏一条活路的,但也不至于一点不带脑子地攻城。张燕也算不上庸才,在如此压倒性的劣势下,他暂时放弃了强攻,下令全军撤退,将营寨安在城下,仍然把北海围了个水泄不通。

“守住十日,十日就够了!”夕阳西下,周临倚靠着城楼向同伴们解说着自己的策略:“瞳歌她们正在四处奔走,她所至之日,就是北海解围之时。”

对于周临的信誓旦旦,郭嘉没好气地哼了一声,说道:“周临,不是我泼冷水。你就那么确信,赵瞳歌能够在如此短的时间内,凑齐你所需要的东西?你又那么确信,那些东西,就能够不战而屈人之兵?”

“给彼此一点信任的,郭嘉。”周临一反常态地没有和郭嘉针锋相对,而是靠在城墙上,望着济北的方向说:“我知道面对如此的状况,你有很多计策可以施行,威胁也好,奇袭也好,火攻水攻也好这些我也会。但是这些计策,真的该用在城下这些平民百姓身上么?他们只是想活下去而已,没有更多的欲求。既然如此,我们就让他们活下去,好好地,和我们共同活下去。至于如何破除他们心中的不安与狐疑,我很难做到,但是瞳歌,一定能够做到。”

“将这三十万人尽数收入麾下,何乐而不为,你说是不是啊,郭小哥?”邹瑾之狡黠一笑,随后想起了什么,问道:“对了,佘佘呢?”

城墙下的角落,佘闻人一手扶着石砖,口中碎碎念道:“只要拿起u qi就是敌人,不行果然这个理由也说服不了自己。”

“闻人姑娘,你还在烦恼黄巾残党的事吗?”不知从何时起,赵云出现在佘闻人身后,女杀神回头打了声招呼,颓丧地说道:“的确我,本来以为,自己是清明的矛,只要为他攻坚执锐,陷阵杀敌就好。但是现在,我觉得自己也不过是个人罢了,我也会有下不去手,和杀不了的人,好像我这根矛,变钝了一样。”

“呵,闻人姑娘不必妄自菲薄,你是人,而不是兵器。在下觉得,无论是周太守还是衡天众,都没有把姑娘当做所谓的矛。你们那份相互信任,相互依靠的关系着实令子龙钦佩。”赵云似乎被佘闻人的自视逗笑,说道:“不过为将者,所做之事,就应以君王之命是从。在下听玄德公说,周太守是位仁德之士,他不会对那些黄巾残党的惨状视而不见的。既然如此,何不继续相信周太守,相信他,必定会有万全之策。”

听完赵云的话,佘闻人思考了好一阵,才露出几点笑意,说道:“这么说来,倒是我忽视了自己对清明的那份信任。子龙将军,多谢你了,不过究竟什么是心目,不弄清楚的话,我实在难以善罢甘休。”

提起心目,赵云又露出了难堪神色,说道:“抱歉,闻人姑娘。这是家师嘱托,决不能对他人言说。之前是子龙唐突,还请姑娘忘记此事。日后若有机缘,自会知晓。”

“你!”佘闻人一激动,拎起长矛就要和赵云互相伤害,但转念一想,又放下长矛,说道:“这是战时没有必要为这些私事动手。等到北海解围,我会再来找你,问清楚此事,告辞!”

佘闻人言罢转身离去,赵云望着少女远去的背影,忍俊不禁,自言自语道:“真可爱不,我在说什么呢”

十日的时光转瞬即逝,第十日的清晨,当寸缕霞光撒向北海,貂蝉叫醒直接睡在城楼上的周临,说道:“公子,天亮了,你的早茶。”

“唔真困,多谢你了,貂蝉。”周临揉了揉惺忪的睡眼,结果貂蝉手里的绿茶与热点,说道:“还真是拖了十日啊瞳歌。不过她可不会逾期,就会在今日结束了。”

提起赵瞳歌,貂蝉眼里流露出几分不满神色,说道:“公子,恕我直言,赵馆丞她你真的认为她,能够退这三十万大军?貂蝉不明白,区区一个女子,怎会有如此能力?”

周临桀然一笑,说道:“别太小看女子何况你本身就是女子,就更别小看自己。这场仗,除了瞳歌c芷兰和归兮,无人能胜。”

“你且看,她们来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章四十九 放下wǔ qì 破晓已至,在阳光洒落的地方,北海的守军生火做饭,养精蓄锐,准备迎接一天的死战。与之相对的,是城下黄巾残党顶着饥肠辘辘的肚子,强撑着起床。他们本就是失去生计的百姓,为了一口饭食来攻打北海,然而北海在周临与刘备的镇守下,撑过的日子远超他们的想象。一路劫掠而来的粮草已经见底,黄巾残党们吃了上顿没下顿,已是强弩之末。

“诸位,今早每人领两份饭食,但只准吃一份,另一份留在手上,莫要妄动一口!”就在兵将们领饭进食时,刘备站在城楼上,向他们下达这样一个匪夷所思的军令。然而刘备在军营里的人望是有目共睹的,兵将们并无sā一 àn,只是服从了刘备的命令,领两份吃一份,毕竟这对他们来说,也没有什么损失。

站在刘备身旁的张飞看了许久,说道:“大哥,但愿周临的计策有效,能退了这帮黄巾残党,不然俺老张就只能跟他们拼了!”

“古有韩信背水一战,今有周太守背水而不战此番胆色,倒是不亚于兵仙,只是大哥,你觉得此计,有几成胜算?”不仅张飞,连关羽都对周临的计策半信半疑,而刘备只是轻轻摇头,说道:“我并不知道清明此计胜算几成我只知道,他和我都是秉持仁义之人,既然现在在北海的是我们两人,就要按我们两人的原则的行事。清明此计,就是此战中,唯一可行的仁道。”

“至于计成与否,都看老天啦!”

北海城楼上,周临远远眺望,见到黄巾残党重围之外,影影绰绰似有十万之众,嘴角露出一丝笑容,说道:“传令,易帜!”

随着周临的一声令下,挂在城墙最高处的“周”“刘”大旗中的“周”字缓缓降下,取而代之的是一支淡蓝色的朱雀旗帜,上面写着另一个字:

“赵”!

“怎么回事,周临的旗帜怎么被撤下来了?”“赵?赵什么?城里有什么姓赵的么?”同城内的士卒们一样,城下的黄巾残党也对衡天军突然地易帜感到十分不解,面面相觑,不知如何对策。张燕狠狠地啐一口在地上,骂道:“这个周临,到底在搞什么鬼?”

就在这时,后军的黄巾残党听见远处的大道上响起沉重的脚步声,与这么多同志行军多日的他们自然不会不清楚,对方的人数不会比自己少太多。脚快的已先行报告张燕,这位三十万大军的头领自然不敢怠慢,立刻快马加鞭来到后军,看不清敌人,却看得见远远的一面淡蓝朱雀大旗,上面亦是一个字:

“赵”!

“准备作战,敌人的援军到了!”一样的旗帜,自然是一样的来路,张燕不知道这面“赵”字大旗的主人是谁,也不知道对方和周临c和衡天众的关系,只知道对方,绝不会是自己这一边的。

黄巾残党们得令,个个弓张剑拔,整装待发。敌人越来越近,他们看见的却并非披甲持兵的精锐之师,而是一群布衣草鞋的百姓,个个面带笑容,手捧饭食,缓步而来,足有十余万人。

站在百姓队伍最前的,是三名女子:左边那人一身黑白道袍,手持浮尘,仙风道骨,玉体冰肤;右边那人一身粉紫流仙裙,笑靥如花,倾国倾城。而中间那人,一袭白衣胜雪,桀骜如高天孤月,霸道如人间帝王,美丽得却又不食人间烟火。

就在黄巾残党面面相觑,不知对方何意时,百姓们在他们面前停下,赵瞳歌向前三步,屏息凝神,不卑不亢地说道:“我是衡天众赵瞳歌,女事馆馆丞。黄巾军,放下u qi,我是来给你们活路的。”

“不必怀疑,你们所看到的,都是手无寸铁的百姓。他们和你们一样,在这乱世中挣扎,无助,他们过得或许比你们好一些,也正是因为如此,他们成为了你们劫掠的对象。但是我觉得,事情或许有比杀戮与抢掠更好的解决办法,与其刀兵相见,弱肉强食,倒不如相互扶持,共渡难关。现在,他们在我的带领下,将自己的粮食拿出来,做成饭食,带到你们面前,与你们分享,与你们握手言和。”

“放下u qi,你们会有一顿饱餐。在这之后,衡天军会为你们ti g一ng安身之所,给予你们田产c房屋c钱粮,让你们在衡天军的大旗庇佑下,自食其力地活下去。”

“只要你们放弃进攻北海,城内的衡天军与刘备军也同样会放下u qi,不计前嫌。脱下你们的黄巾,卸下你们的盔甲,你们就是衡天众旗下c大汉旗下的子民。只要衡天军还有一人,就会永远地庇护你们。”

“我赵瞳歌且问你们,是愿意作为烧杀抢掠的禽兽,提心吊胆朝不保夕,还是做回自食其力的人,昂首挺胸地活下去!”

赵瞳歌一番慷慨陈词,使黄巾残党们沉默了。他们的双手微微颤抖,几乎要放下u qi,流出眼泪。张燕神情复杂地望着眼前的一切,身旁的亲信侧过身在他耳边说道:“头领,不如我们将他们全抓起来,借此威胁周临,不愁北海不破?”

“你不饿吗?”不知何时起,张燕的身体也颤抖了起来,他将手中的kǎn dā一丢在地上,哽咽地喊道:“全军,放下u qi!”

“放下u qi!”

听到张燕的命令,饥肠辘辘的黄巾残党统统将手上的兵器丢在地上。赵瞳歌见证,与女事馆,以及十数万百姓一同上前,将手中的饭食交给他们。

当赵瞳歌将饭食交到第一个黄巾残党的手上时,那位老人热泪盈眶,用手抓起米饭和菜,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赵瞳歌温柔如水地看着他,问道:“好吃吗?”

“好吃太好吃了!”只是普通的饭食,老人却吃得泣不成声,跪倒在赵瞳歌身前。赵瞳歌扶起那人,几句安慰,又转而去给下一个人送饭。黄巾残党们接过饭食,或喜极而泣,或相拥大哭,或泪流满脸,或泣不成声女事馆与同行的百姓们每前进一步,就有一批又一批人放下u qi,失声痛哭。从后军到核心的家小,他们所为渐渐被城上的守军看见,触动着每一个人的心。

城楼之上,貂蝉捂着嘴,眼前的画面使她两行珠泪悄然留下,哽咽地说道:“她真的做到了真的做到了!”

“佘佘你快看,瞳歌姐做到了!”邹瑾之指着城下的景象,又惊又喜地对佘闻人说道。佘闻人眼圈微红,不知是自言自语还是对邹瑾之说道:“没错相信清明相信瞳歌相信同伴,不会错的呀”

“十日之内游说所有属地聚集至少十万人募粮做饭招安黄巾残党”郭嘉望着眼前此景,惊得快要说不出话来:“她真的做到了”

一旁的周采薇敲敲他的脑袋,俏皮说道:“早跟你说了吧,小看清明可以,千万别小看瞳歌姐,以后可不许那么嚣张了,哼!”

“衡天众相信他们,真的是值得的啊”太史慈望着眼前此景,越发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同时似乎也在心里,默默做了某个决定。

“放下u qi,开城门!”城楼之顶,周临望着自己恋人所创造的奇迹,志得意满地下令道:“将你们手中的第二份饭食分给城外的黄巾军,战争已经结束了!”

在亲眼见证了奇迹之后,北海城中的守军纷纷放下了u qi,捧着手里的饭食等在城门口。城门缓缓开启,周临与刘备走在最前面,如法炮制,分食给黄巾残党的前军。本对状况不明所以的前军刚从快马赶来的后军同伴得来消息,就望见身后死敌递来的饭食,争先恐后地放下u qi,热泪盈眶地接过饭食。

本该剑拔弩张的战场,转瞬之间就成为了其乐融融的人间天堂。赵瞳歌从后军走到前军,周临从前军走到后军,两人很快相遇。相视一笑,周临走到恋rén iàn前,撩了撩她略微散乱的头发,说道:“辛苦你了,瞳歌。”

“你还有脸说,给我出了这个大一个难题,奔波了十日,连觉都没有好好睡过!”赵瞳歌娇嗔地捶打着周临的胸膛,少年一把将她揽在自己怀里,说道:“我的错,等会进城,我陪你睡。”

只听“啪”得一声,赵瞳歌的巴掌又赏在了周临的脸上,不过她心情甚好,连扇耳光都是笑着的,她说道:“没个正行!当初信誓旦旦要去解北海之围,到头来却是要靠我,丢不丢人!”

“我做不到的事,你却能做到,这正是女事馆想要宣扬的,不对吗?”周临深知赵瞳歌意,一语道破天机。赵瞳歌莞尔,得意说道:“也多亏了你,女事馆奔走的这十日,人望空前高涨。此役过后,女事馆在青兖,怕是更加畅行无阻了。”

周临闻言轻轻刮了赵瞳歌鼻子一下,说道:“那是自然。我通你意,你知我心。女事馆需要的,是这样一个机会,而我需要的,是这样一场不战而胜。我们两个,也是在这样的彼此扶持中,走到今天的。瞳歌,有你真好。”

“哼,我也一样。”赵瞳歌轻哼一声,转而说道:“对了,张燕那里有些状况,你去看看吧。”

放下u qi的命令,是张燕下的,周临不知道事到如今,他那里会出什么状况,但是必须要去看看。走到黄巾军后军,只见张燕一脸颓废地坐在一块石头上,见周临来,双膝猛得跪下,说道:“是我输了,无颜去见教主,杀了我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章五十 远行的来客 北海城外,就在黄巾残党放下u qi,与衡天军军民同衣同食c其乐融融时,他们的头领张燕,却在周临面前猝然一跪,一心求死。

自古成王败寇,战争的败者,多半是没有什么好下场的。但张燕第一个命令黄巾残党放下u qi,视为投降。两军阵前不斩降将,再者说张燕不过是给了这些百姓一条说不上正确,但也无可厚非的活路。衡天众能够原谅这些烧杀抢掠的黄巾残党,也自然没有理由不原谅张燕。

“给我一个理由,张燕,你为何而死?”周临立于张燕面前,想要聆听他的dá àn。而张燕却并不给他应答,只是说道:“没有什么特别的理由,成王败寇,我只是没有活下去的理由罢了。”

张燕言罢紧闭双眼,似乎真的想要周临一剑给他的痛快。而周临则是一边在他身旁踱步,一边说道:“飞燕军的统领,太平道的大弟子,杀了你,我恐怕不太好和张天师交代,你说是吗,张燕?”

“你怎么知道?”听到周临提到天师张角,张燕忽然激动了起来,不假思索地如是问道。就在他发觉失言,想要闭嘴时,周临微微一笑,说道:“你果然知道。”

“你知道当年张天师假死之事,也知道他如今已经苏醒。但你遍寻不见,又遇见这些伶仃孤苦的百姓,想起当年黄巾起义之事,就将他们收为党羽,聚众三十万。你想要给这些人一条活路,也想借此恢复黄巾军当年的辉煌,引张天师回来,没错吧?”周临在踱步之间,就将张燕的一切道得一清二楚。事实上,早在十日之前,张燕说出那句“为了教主”的时候,周临便将他的心态摸了个一清二楚。为了证明这点,他还令陈流去调查张燕,果然摸清楚他当年在黄巾军中的地位,以及他数年间辗转各地搜寻张角踪迹之事,与周临所料无差。

自己的心思被周临一一道破,张燕又惊又喜,惊得是周临对自己一清二楚,喜得是眼前这位少年,似乎对张角的下落有所了解。他一把拽住周临的胳膊,激动不已地说道:“你你知道教主的下落是不是?你知道是不是?告诉我,求求你告诉我!”

张燕说完放开周临的胳膊,一个劲地向他磕头。周临连忙将他扶起,说道:“快起来,张天师与我们衡天书院两代相交,我们与黄巾教,有千丝万缕的联系。归兮,拿给他看。”

周临言罢,徐归兮从他身后走来,在广袖里掏出一本书来,正是《太平要术》。在张燕诧异的眼神下,徐归兮将事情的缘由娓娓道来,她说:“我们衡天众起兵之时,曾得张天师相助。我们将他从牢狱中解放出来,他借我们随行信徒压制济北军营。事后张天师为表感谢,将《太平要术》赠与我,便离去了。”

“他还活着,只是还有未竟之业,也不便出世。”张角还活着的消息,无疑振奋了张燕之心。他的眼中闪烁着希望,声音颤抖地问道:“那教主究竟在何处,求徐教主告知!”

“张天师临行前,并未言明去处。”徐归兮将《太平要术》收起,说道:“不过,他是想要去向袁绍报仇,你去河北,或许会有些线索。”

提起袁绍,张燕的眼中又燃起仇恨的火焰,愤愤说道:“河北的确,地公人公两位将军的仇,是该报了。但是徐教主,教主他避世而行,我如何才能寻到他?”

帮人帮到底,送佛送到西,面对张燕的疑问,徐归兮狡黠一笑,弯腰在她耳边说道:“你带着旧部去河北,打着张天师的旗号,搞点事情,他自然会现身教训你。”

柳暗花明,张燕的一切疑惑,在衡天众面前都豁然开朗。他不再求死,而是燃起了寻找张角的新希望,衡天众也不会阻拦他。一番酒足饭饱后,张燕午后便带着几百旧部离去,前往河北。至于那三十万黄巾残党不,是已经洗白的平民百姓,周临让他们驻扎在城外,靠救济的粮草暂时支撑,再图后话。而赵瞳歌带来的那些,则由她先行送回各城。

暮色渐临,周临在城楼上望着城内万家灯火,城外星星点点,不由得惬意许多。就在这时,刘备与两位义弟悄然走来,说道:“清明,北海困解,我与云长翼德,还有子龙,明日就该回幽州了。”

听了刘备的话,周临略有些惊讶,回头说道:“何必走呢?孔融跑了,就算他回来,也没人会认他。北海现在是无主之城,交给你刘玄德,谁都放心不是吗?况且拿这一郡之地起家,不必守着幽州的平原县好上许多?”

关羽张飞露出惊喜眼神,而刘备只是摇了摇头,说道:“北海解围,刘备寸功未立,此城要拿,也该归你。而且子龙还有这五千兵马,都是公孙师兄借给备的,我必须回幽州去,奉还师兄,不能背信弃义。”

人各有志,刘备是将仁义道德咬得死死的人,周临劝不动他,也没有必要再劝。他长叹一声,拍了拍刘备的肩膀,说道:“也好,天下之大,不信没有你刘玄德的安身之地。将来有缘再见,你我不醉不归!”

“不醉不归!”

与此同时,北海城中的某处,佘闻人拦住赵云,说道:“仗打完了,我再问你一次,到底愿不愿意告诉我,那个心目究竟是什么?”

见佘闻人又说起此事,赵云倍感头大,坐立不安地说道:“闻人姑娘,请别为难在下家师真的交代过,不能”

赵云一语未罢,佘闻人的矛尖已指向他的脖颈,说道:

“这样吧,你我比试一场。若我胜了,你就将心目之事统统告知,若你胜了,我便不再纠缠!”

“那只好得罪了!”赵云一声轻叹,向后一跃,挺起长枪,向佘闻人扫来。枪矛相撞,电光火石之间,佘闻人舔了舔嘴唇,露出亢奋神色来。

另一边的城楼上,储靖与太史慈并肩而立,对饮许久,储靖问道:“怎么样,今后有何打算?”

“北海围解,母亲让我到江东去,相助同乡刘繇,他也对我家有恩。”太史慈淡淡地说着,储靖意识到他还有话未完,静静聆听,他又言道:“不过,我说服了她。比起去向孔融之辈报恩,我更想遵从自己的心意,为衡天军,为周临抛头颅洒热血。”

“哈哈哈哈,大哥觊觎你很久了!”听完太史慈的话,储靖朗声大笑,伸出一只手来,对他说道:“太史子义,衡天军,欢迎你的加入!”

“敬请指教!”月光之下,太史慈与储靖的手紧紧握在一起,衡天军的誓言借由储靖之手,传达到了太史慈的心中。

三个时辰后,赵云和佘闻人各自气喘吁吁地倚着长枪与长矛,一身无伤却汗流浃背。稍作调整后,佘闻人矛指赵云,骇然说道:“再来!”

而赵云则是露出一抹微笑,说道:“还是不了吧,闻人姑娘,你很清楚你我都伤不到对方。已经打了三个时辰了,就算再打下去,也是分不出胜负的。这一战算是你我平手,可好?”

其实,佘闻人也已经累得筋疲力竭,如今赵云给彼此一个台阶下,自然再好不过。但女杀神并不会如此善罢甘休,她追问道:“那平手该怎么算,你赢还是我赢?”

“你我都没有赢对方,不如各退一步。”赵云微笑着走到佘闻rén iàn前,凑近她说道:“我回幽州去向家师言明此事,他会准许我将心目的秘密告知姑娘。这样我也不算违反师命,下次见面,我定知无不言,如何?”

在百里太一门下多年,佘闻人知晓师命两个字的意义,也不必再无理取闹。她微微点头,说道:“那好,我佘闻人交朋友的方式很简单,你救过我一命,我们打过一架,并肩作战过十日,不知你可愿,叫我一声闻人?”

少女如此耿直坦率,冷傲时如太行坚冰,热情时又如冬日暖火。赵云忍俊不禁,说道:“荣幸之至,闻人。不嫌弃的话,今后叫我子龙就好。”

“子龙,记住你今晚的话,下次见面,可一定要告诉我!”佘闻人说着收起长矛,转身离去,刚走几步,又回头说道:“对了,这一架我打得很痛快,以后,可要常陪我比试!”

少女说着消失在夜幕之中,赵云微微一声叹息,懊恼说道:“就不能多给些独处的时间吗”

暮落朝起,当第二日的太阳冉冉而升时,刘备等人悄然离开了北海。周临站在城楼上目送挚友,郭嘉在身后幽幽说道:“别恋恋不舍了,我们还有很多的事情要做。”

“噫,真是一分闲都不让我偷。”周临说着转过身来,看见郭嘉拉得老长的黑眼圈,言道:“昨晚又熬夜了?也就是说,城下的事,都处理好了吧?”

“只熬了一会而已,赵瞳歌临走时将大多数百姓的安顿方案留了下来,剩下的都是能留在军营里的,约有五万,我和储靖陈讽连夜做出了名册,他们两个如今还在休息。”郭嘉说着拿出一份名册,说道:“三十万黄巾残党里,有十五万都是老弱妇孺,剩下的一半里,又有十万是半大小子和孱弱老人,这些我们肯定都不能收。好在剩下五万响应你的人望,都愿意加入衡天军,我们会分批将他们安插在各营。只是这些人也有不安分的,会不会有内乱,又该如何平定,就看以后了。”

“对了,我是不是该叫你声少主?”汇报完正事后,郭嘉突然一问,倒是让周临忍俊不禁。他咽了一口茶水,说道:“随你,早些回去休息吧。再病倒了,采薇可要担心。”

“她罢了,属下告辞。”提到周采薇,郭嘉眼中闪过一丝慌乱神色,周临分明看出,那和与陈到提起王芷兰时的眼神如出一辙。

此役过后,郭嘉对衡天众的诸多理念总算认同,态度也和缓了许多。而在他以及众人的努力下,五万黄巾残党与衡天军融为一体,虽不稳定,但也不至于无法控制。剩下的二十五万,周临让他们做回布衣,按赵瞳歌的方案安置在各城,临时搭建窝棚,分发工具,开垦荒地,自食其力。

至于北海城,则收归衡天军旗下。孔融自然不敢再回来,就算回来,也没人会再搭理他。万事俱备,周临带着衡天军,回到济北。

济北太守府前,周临正要走进去,貂蝉突然拽了拽他的衣角,说道:“公子等会见到赵馆丞,我想要向她道歉。”

“哦?你不是已经道过歉了么,怎么又要来一次?”周临知晓少女心思,还是欲情故纵一问。貂蝉涨红了脸,说道:“上次她不情我不愿,但是北海一役之后,我是真心服了赵馆丞。或许她所说的女权,不仅不是洪水猛兽,还是真的对这乱世大有裨益。女子出世,未尝不可。貂蝉想真的接受她的理念,并向她真心道歉。”

听完貂蝉的话,周临微微一笑,摸了摸她的脑袋,说道:“傻丫头,你明白就好。瞳歌不是不明事理的人,你若真心道歉,她必会欣然接受。”

两名少女的误会即将解开,周临心情大好,快步走进太守府。刚进院子,只见一名婀娜少女立于桃树前,轻拈桃花,美得倾国倾城。那少女并不是衡天众,但周临却无比熟悉,就算是天荒地老,也会认识。少女回眸一笑,说道:“中原风光,倒是不输我天府之国。”

“好久不见,临儿。”

夏未央!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章五十一 两封信 济北太守府的桃树下,在一片落英缤纷的美幻景色里,周临与二姐夏未央重逢。然而这位温柔长姊的到来,也让周临明白,这个春天,注定不会安宁。

夏未央的不请自来显然让周临有些哑然失语,见她自顾自在这里吟风弄月,似乎也没有把自己当做外人的样子。但是在乱武山时,夏未央是与周临最好的,两人之间就算阔别许久,在讨董时未得机会交心,此时也不会生疏。惊后便是喜,周临欣喜地握住夏未央的手,说道:“二姐,你怎么来了?快屋里坐,我给你尝尝济北的糕点。芷兰,去做些吃的,貂蝉,沏茶。我二姐千里迢迢来一次,怎么招待这么不周到!”

“不必,我也是刚到,听说你出征将归,就在这里等了。”夏未央说着在周临的牵引下走向政厅,在与沏茶去的貂蝉擦肩而过的时候,她别有深意地望了这位沉鱼落雁的侍女一眼,转而将目光收敛不见。

政厅中,周临与夏未央对面而坐,一边品着貂蝉沏的桃花茶,一边尝着王芷兰做的桃花酥,相谈甚欢。在这位情同手足的二姐面前,连赵瞳歌也要让出位置,坐到阶下储靖陈讽的地方。伸手不打笑脸人,夏未央温润婉约,即便陈讽本能地觉得来者不善,也难说出口。一番畅聊过后,周临笑得像个孩子一样,而郭嘉早已按捺不住,起身说道:“二xiǎ一 jiě,你此来济北,应该不是馋这一口桃花酥的吧?有什么事请明说,衡天军还有公务,奉陪不了太久。”

“奉孝!”在自己二姐面前,郭嘉开口如此直白甚至无礼,周临不由自主地怒斥了他一声。但郭嘉显然也不是服软的主,仍旧高昂头颅,平静而冷漠。见此情景,夏未央拽了拽周临的衣角,笑得仍旧优雅,她说:“临儿,不必动气。我此来,的确是带了两封重要的信件来的,本想等一阵再商议此事,既然郭奉使提起,我就一并拿出来吧。”

“这两封信,一封是大哥给你的,另一封,是王允大人,给貂蝉姑娘的。”此言一出,四座皆惊。罗孤给周临传信并算不上什么,但王允给貂蝉,就让人联想到一件大事——连环计了。衡天众心知肚明,貂蝉却蒙在鼓里,毕竟那是未来之事,她无从得知。只见她颤抖着从夏未央手里拿过信件,喜极而泣说道:“大人大人传信给我了,真是太好了,大人还没有忘记貂蝉”

看着貂蝉如此喜出望外的样子,又联想到她可能沦为政治牺牲品的命运,周临心里五味杂陈,不知该说什么好。夏未央拍了拍他的肩膀,将另一封信件递过去,说道:“临儿,这一封是大哥给你的,看一看吧。”

“嗯”周临惴惴不安地接过信件,拆开一看,只见里面写着:

吾弟清明:

展信悦。

洛阳一别,已隔数月。你知我心性,不必寒暄多言。你见此信时,我正在帝都长安,司徒王允门下,共商诛董大事。然以乱武尊者数人之力,不足以成事,故遣未央至济北,托你与数位衡天众潜入长安,密谋诛董。余下诸事,长安再见,你我晤谈。

罗孤

罗孤的信寥寥几语,其中所含的信息量却大得惊人。光乱武尊者已潜入洛阳与王允密谋讨董一事,就已经是天大的凶险。如今罗孤更是邀请周临一同潜入,这趟浑水该不该蹚,周临一时当真顶多不了。

“大人大人说长安已定,让我回到他身边去”与此同时,貂蝉也读完王允给她的信件,两行珠泪早已落下, 抓着周临的胳膊激动地说道:“公子大人没有抛弃貂蝉,大人还记得我!”

在貂蝉说出自己信中内容的时候,周临已将罗孤的算计看得一清二楚。即便如此,他还是一脸失落地看了夏未央一眼,而他所依赖的二姐只是点了点头,说道:“的确,临儿。我就是从长安来的,大哥如今需要你,我们也是。”

“我知道了,二姐。兹事体大,我们还需要商议一下”周临语气低沉地说出了如此一番话, 夏未央便知趣地离开政厅。周临复又看了貂蝉一眼,说道:“你也下去吧,貂蝉,我们还有要事相商。”

“公子”衡天众平日议事,周临向来是不避着貂蝉的,但如今自家公子看自己的眼神如此诚恳,貂蝉也只此事非比寻常,欠身道了个万福,也走了出去。

夏未央与貂蝉离开后,偌大的政厅只余衡天众与郭嘉,热闹的气氛也瞬息即逝。周临将信中内容言罢,众人沉默了许久,陈讽才冷笑着开口,说道:“你的这个大哥还真是把你吃得死死的。”

“吃得死死?啥意思?”心思简单的翟燎并看不出这其中的门道,储靖则恰是时候地解释道:“大少爷请我们去长安诛董,我们尚还有选择的权利,但王允对貂蝉有养育之恩,他的征召,貂蝉不会不从。如此一来,我们便会陷入矛盾:若是不去长安,貂蝉必会成为连环计的工具,斡旋与董卓与吕布之间;但若是我们去了长安,凶险万分不说,也不见得能够改变历史。对吧,大哥?”

义弟的分析鞭辟入里,周临沉默地点了点头,算是默认。郑誉听完慌了起来,说道:“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去还是不去?”

“大哥,去吧。要让貂蝉xiǎ一 jiě这样如花似玉的姑娘献身于吕布和董卓那样的禽兽,我可没法眼睁睁看这种事发生。要去的话,事情还多少有转机,不去的话,就真的什么都做不到了!”虽然冉为前半句说得一如既往像是变态,但后半句却无比正气凛然,以他对女性的态度来说,自然是认真的。

除了储靖冉为,其余众人也对此次长安之行各执己见,如邹瑾之支持,如陈讽反对。几番议论下,周临看向赵瞳歌,问道:“瞳歌,你怎么看?”

“你主动问我,不就代表,你已经知晓自己心中的dá àn了么?”面对周临的一问,赵瞳歌挑了挑眉毛,不冷不热地说道:“我早就说过,就算把那丫头砍断手脚,戳瞎双眼关在地牢里,我也绝不会让她成为政治的牺牲品。就算现在要拿我们的性命做赌注,我也绝不会让连环计这种愚策施行。”

诛杀董卓的连环计,在赵瞳歌嘴里就变成了愚策,可见在她心中,有多憎恶这些把女子当做u qi的无用男人。不过赵瞳歌在表明态度的同时,也点出了周临的态度,方才还争论不休的众人再度安静了下来,齐刷刷地望着他们的首领。

“没错,我的意见,自然是去。”果不其然,周临还是如实道出了自己的想法。只见他清清嗓子,接着分析说:“你们想想,富贵险中求,我们潜入长安,风险是高,但是能博来的筹码也够高。一来,诛杀董卓,他的地盘必定会大乱,届时我们乘虚而入,就能收获大片属地;二来,如果诛董成功,就是大汉功臣,于外声名显赫,于内朝中显贵,或许还能乘机控制长安,奉天子以令诸侯;三来貂蝉好歹做了我几个月的侍女,要让她做政治工具,我一万个不同意。”

“说到底,最后一点才是最重要的。”陈讽冷笑一声,嘲讽之情溢于言表。周临讷笑着摸摸脑袋,诧异说道:“你不拦着我了?”

陈讽无奈地摇了摇头,连郭嘉都跟着叹了口气,说道:“拦你又有什么用?不过白费口舌罢了,你既已决定,就给我细细谋划,步步为营,一步错漏,便是身首异处的结局。”

得到两位军师兼刺头的首肯,周临喜形于色,接下来,便开始了潜入人员的裁定和计策的草拟。衡天众一直议论到夜幕降临,才最终定计,各自回去准备。

深夜,周临走到夏未央所在的客房前,见她正在外面的荷塘赏鱼。虽是盛春,但此时的济北,入夜后仍有三分凉意,周临脱下身上的披风,悄然披在夏未央肩上,说道:“二姐,这么晚还不睡啊?”

“我知你必会来找我夜谈,特意在此候你。”夏未央将周临的披风裹紧,微微一笑。周临在她身旁坐下,说道:“二姐,貂蝉的事,我想”

“大哥无心为难你,只是他所谋太深,难寻自我。”周临想说貂蝉的事,夏未央却提起了罗孤。说到罗孤,两人的眼中都闪过一丝落寞神色,周临有些黯然地说道:“还是在乱武山的时候好啊,二姐。有什么事打一架就解决了,不用这么明里暗里的,连话都不能说个清楚明白。”

夏未央长叹一声,说道:“或许吧,或许乱武山,真的比这茫茫乱世好过许多。但是,走出乱武山,你也收获了这样一群生死与共的同伴,不是吗?”

“但是大哥他当初的离开是对是错,我已然乱了。”关于罗孤的过去与如今,一旦想起,周临就忍不住地头疼失落。夏未央爱抚地摸了摸他的脑袋,说道:“相信我,临儿。大哥的变化,我与卿言绯衣并非毫无察觉。其因其果,尚还不能让你知道,但你一定要相信,大哥始终是大哥,你们之间的情谊,没有变过。”

“我又何尝不知道啊但是二姐!”周临说着猛然抓住夏未央的双手,说道:“我想拜托你,貂蝉的事,不管大哥立场如何,你一定要站在我这一边。我决不能眼睁睁看着我的朋友沦为牺牲品!”

望着弟弟坚定不移的眼神,夏未央有些错愕,却又有些欣慰。许久,她微微点头,轻声说道:“嗯。”

月光入杯,落英飒飒,周临与夏未央就这样静坐在池畔,观满池锦鲤,道别后旧事。仿佛一切都从未变过,仿佛一切都还在乱武山,仿佛孩提时代的声音,仍在耳畔回响未息。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章五十二 帝都长安 两纸书信送到,济北的空气亦随之紧张了起来。貂蝉不愿违抗主人王允的召唤,决心前往帝都长安。而知晓她未来命运的衡天众,也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当即响应罗孤的征召,去向长安,改变既定的历史。人员方面几经揣摩,周临最终决定由自己领头,携翟燎c郑誉c陈流c王昭锦和陈炀舞六人,潜入帝都。而计划,却必得到达之后,才可随机应变,因时而动。

接下来的几日,计划前往长安的七人投身于热火朝天的准备中:陈流左右斡旋,试图将尽可能多的影流安插到帝都;王昭锦整日吃住在工房里,以求做出更多实用的工具;翟燎陈炀舞算是在人手实在不够下破格选入的,为此他们要接受陈讽有关潜入的特训诸如此类,即便是不去长安的赵瞳歌等人,也难以置身事外。

几日的时光转瞬即逝,离别前日的傍晚,赵瞳歌吩咐众人在太守府庭院的桃树下摆桌设宴,为潜入的同伴饯别。酒席之上,不仅有衡天众,亦有做客多日的夏未央,以及郭嘉c太史慈c典韦等部下。周临本想让陈到也上桌,但他却颇有些忌惮夏未央,不肯现身。

“貂蝉,今天上桌吧。”席前,周临身旁多了一副碗筷,众人都知晓,那是为貂蝉准备的。在这之前,身为侍女的貂蝉,在众人开宴会时都是立于左右的。然而此去长安,无论历史与貂蝉的命运是否改变,只要旧主王允活着,她就不可能再回到衡天众身边来。这位温婉又倔强的小姑娘,虽然长久以外与赵瞳歌不对付,但在衡天众里也颇受待见,如今离别在即,这场饯别宴,倒不如说是为她而设。

面对周临的邀请,貂蝉猛地摇了摇头,说道:“还是不了,貂蝉是公子的侍女,不论发生什么,都不该僭越。”

“与各位相处的日子虽然短暂,但貂蝉却感受到前所未有的温暖。虽然身为侍女,各位待我,还是如同亲人一样,你们的恩情,貂蝉今生今生,都报答不完。”

“公子,谢谢你将我从荒废的洛阳中解救出来,将我带到济北,保护我至今;瑾之姐姐,谢谢你一直以来的关照,虽然偶尔会对貂蝉做一些羞羞的事,但其实貂蝉从未抗拒。”

“还有赵馆丞,我可以像他们一样,叫你一声瞳歌姐吗?初见之时,真的对你很无礼,貂蝉无知,那时没能理解女权的真谛,如今再想去体会,怕是也没有机会了。谢谢你这些日子的包容与忍让,你和公子很好,貂蝉祝福你们。”

貂蝉言罢,抢过周临手里的酒杯,将杯中佳酿一饮而尽。这是她这十几年来第一次饮酒,才喝了一杯,就已微微有几分醉意。不等众人说话,赵瞳歌已先开口,她言道:“别以为在这种时候道歉,我就会原谅你了么?你给我记住,貂蝉,我从未包容或是忍让你,身为女子,你就该有自己的骨气和骄傲,不该祈求他人的原谅。你的无知和愚蠢,在跟着我们的这段日子里,也不见得改变了多少,我该讨厌你,仍是讨厌你。”

赵瞳歌此言一出,宴席上瞬间安静了下来,没有人想到赵瞳歌会说出这样的话来,连周临都呆愣在座位上,一言不发。而赵瞳歌则饮了一口杯中酒,话锋一转,说道:“但是,我有几句话,你一定要记住。不论发生什么,你貂蝉,都是属于你自己的一个人,不从属于衡天众,亦不从属于王允。你不愿做的事,就算是王侯将相央求你,威胁你,逼迫你,你也绝不要答应。你当独立于世,而非依附他人,若能做到这些,也不枉我忍着碍眼,留你至今。”

“至于今后有无机会,我只能说,女事馆总有一天会开遍大江南北,连帝都长安也不例外。那时你再登门的话,我绝不会命人阻拦。”

说到最后,赵瞳歌还是向貂蝉伸出了和解之手,貂蝉热泪盈眶,扑过去拥抱了她。衡天众的宴席就以貂蝉为核心,众人围着她饮美酒,品佳肴,一直欢畅到深夜,忘记烦恼,忘记危机,忘记即将到来的,残酷未来。

“万事小心。”第二日清晨,在济北城外的隐秘之处,赵瞳歌c储靖c冉为三人送走了乔装打扮成贵家纨绔的周临等人。潜入长安,自然要一路小心,因此从出发的时候,他们就选择在城外隐蔽处行动。千言万语,早已在出发前那些日子说了个够,此去凶险,再多的叮嘱,也没有一个眼神清晰明白。于是乎,一行八人,由翟燎赶车,乘马车前往长安。

没错,一行人中七个都是纨绔子弟,唯独翟燎,扮的是车夫。

山长水远,周临一行一路谨慎,逾月才抵达长安。帝都长安,天子脚下,其繁华盛景自该是举世无匹。然而穿过森严高耸的城墙,眼前的长安,却是出人意料的死气沉沉:富丽堂皇的房屋空无一人,雕栏玉砌的酒楼门可罗雀,干净整洁的街市人丁寥寥,四处都是死寂,四处都是压抑。

看着眼前的情景,周临睁大了双眼,不敢相信自己的所见所闻。夏未央走到他身边来,黯然说道:“这就是如今的帝都,笼罩在董卓所带来的恐惧之中,死寂,空洞,宛如没有灵魂的躯壳。若是再任由他为非作歹,怕是整个天下,都要承担这份恐惧了。”

“大哥你看,那是什么!”郑誉遥遥一指,众人齐刷刷地望了过去。只见前方远远走来一批黑甲军队,正坐在战车上张牙舞爪,耀武扬威。

“是董卓的卫队,快避开!”夏未央惊呼一声,众人连忙躲进一旁的巷子里。卫队缓缓行进过方才的街市,周临听见女子的哭声,忍不住看了一眼,那景象却让他震惊:那一辆辆战车的两侧,挂满了一排排男子血淋淋的头颅,而战车上除了张狂猖獗的董卓军以外,还有一群五花大绑c赤身的女子。那些女子个个浑身血污,伤痕累累,哭声哀嚎声不绝于耳。董卓军的士兵不停地回头谩骂虐待着她们,更有甚者,直接冲进她们当中,行肮脏龌龊之事。而那些似兵似贼的禽兽还在战场上振振有词,恬不知耻地呼喊道:“董太师讨贼归来,速速将军饷拿来,不从者斩!”

董卓军所到之处,民宅店铺里纷纷走出人来,三跪九叩地将银两奉上,那批浮世乱景般的战车就这样一路敛财,一路驶向太师府。

看到这般情景,王昭锦和貂蝉这两个弱女子已震惊地闭上了眼睛。而翟燎则是恨得咬牙切齿,冲上去要教训那帮董卓军,却被周临拉住,看见摇头无奈的兄长,翟燎猛地跺了跺脚,没再说什么。

“不知又是哪个村子又遭此大难迁都长安以来,董卓越发横征暴敛,生杀予夺,皆在他一念之间。讨贼?那不过是他,在地图上随手所指的一处可怜村庄罢了。”听了夏未央的叙述,衡天众与貂蝉纷纷沉默了起来,他们有的悲悯,有的愤怒,有的难掩泪水,有的怒发冲冠最后,都归于周临沉沉的一句话,他说:“走,去司徒府。”

事到如今,董卓一日不除,就又会有不知多少无辜百姓遭难,他的所作所为,已经和衡天众的理念原则两相对立,而他也就成了衡天众,不共戴天的仇人。如果说之前周临决定潜入长安讨董,是为了保护貂蝉不成为政治工具,而现在决心讨董,就真的是为了自己的信念,为了自己的一颗拳拳之心。

司徒王允的府邸,位于长安南侧的角落,王允向来洁身自好,自然不受董卓重用,就连迁都后所分的府邸也显得破落。不过正是这样破落的府邸,能作为周临等人潜入的安身之所,乱武尊者在这里盘踞数月,只是仍旧需要一枚至关重要的棋子。

至于这枚棋子究竟是周临还是貂蝉,亦或是周临反客为主,成为新的弈棋人,都掌握在衡天众自己的手上。

王允府门庭寥落,院外一名红袍少女静立许久,正是孙绯衣。见周临等人到来,她三步并两步迎了上去,说道:“二姐,小临子,你们可算到了!大哥早早算出你们今日抵达,命我在这等好久了。”

“难得大哥有心,诛董一事,可有何进展?”夏未央轻抚着孙绯衣的脸颊,微笑言道。而孙绯衣则是别有意味地看了貂蝉一眼,说道:“人都来了,计策自然会有进展。进去吧,王大人如今正愁眉不展呢。”

众人刚要进去,周临忽然一手拦住貂蝉,一手抓住夏未央,对她说道:“二姐,在济北答应过我的事,你不会忘记吧?”

听此一问,夏未央楞了一下,随后轻轻点头,说道:“放心吧,二姐会帮你的,我什么时候骗过你?临儿乖,船到桥头自然直,不会有事的。”

“小临子你怎么了,磨磨唧唧的,和二姐有什么秘密瞒着我,快说快说!”见夏未央与周临似乎有秘密瞒着自己,当即来劲,欢脱起来。而周临则是摇了摇头,说道:“有什么事私下再说吧,四姐,我们先进去,别让大哥等急了。”

本想闹一闹久别重逢弟弟的孙绯衣想起罗孤还在内厅等候,便也正经起来,领周临等人入了府。司徒府陈设简陋,进门便是一片池塘,池塘里养不起鲤鱼,只有几条草鱼而已。走过池塘前的小桥,便是正厅,那里有三人等候已久,是罗孤c高卿言,以及白发苍苍目光深邃的大汉司徒,王允。

过去貂蝉在司徒府时,都是奉节守礼的,如今重归,也是分外安静地跟在衡天众后面。而王允一见貂蝉,就想饿了三天的狗见了骨头一样,又悲又喜地冲了过去,口中还喊道:“貂蝉!貂蝉!”

“大人!”见旧主如此惦念,貂蝉也忍不住扑了过去。一对主仆拥在一起,涕泗横流。对于王允,周临本能地有些抗拒,就在他打算想办法支开貂蝉时,只听王允说道:

“貂蝉,我的好女儿,终于回来了。这大汉江山,就系于你手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章五十三 连环计 初到长安的衡天众,本来是想与王允以及乱武尊者共商大计,尽可能地降低貂蝉的存在感,徐徐图之,以求在诛杀董卓的同时,不让貂蝉为连环计献身。但他们一进司徒府,王允就不知真情还是假意地对着貂蝉哭诉,而后直截了当地说出了那句“汉室江山,系于你手”,让周临之前的幻想瞬息破灭。显而易见,连环计,早在周临到来之前,就已定计。

然而此时此刻,懵懂的貂蝉对自己之后的命运尚还一无所知,而是一脸的诧异与惶恐,问道:“大人,您这是何意?”

“别叫我大人,你我情同父女,叫我义父便好。”之前貂蝉一直称呼王允为大人,可见两人没那么亲近。而现在王允如此热忱地让貂蝉称呼自己唯一义父,更加印证的周临的想法。王允说着眼神变得犀利起来,说道:“貂蝉,我定下连环之计,要你以我女儿的身份,先向吕布示好,再委身于董卓,挑起他们两人的矛盾,借吕布之刀,诛杀董卓!”

此言一出,貂蝉惊得说不出话来,浑身都在颤抖,眼神也在闪烁,显然被这突如其来,将会改变自己一生的任务压得不知所措。而周临则不能再沉默下去,他义愤填膺地说道:“王大人,事关重大,不应如此轻易下结论。董卓老奸巨猾,吕布勇猛无匹,这两个人,有谁是能被貂蝉这样小姑娘戏弄的!”

对于周临的慷慨陈词,罗孤只是眉毛一挑,并不表态。似乎他早就知道弟弟会是如此反应一般,就想陈讽说的那样,他将周临吃得死死的。而王允则是捻了捻自己的胡须,说道:“这位就是周太守吧?阁下此言差矣,貂蝉虽然年幼,但只要老夫稍加调教,必能不负所托。吕布董卓皆是好色之徒,只要动以手段,如何控制不得?老夫纵横guān chǎng数十载,看人这点,还是比周太守这年轻人要准上许多的!”

“那也不行!怎么能为了诛杀董卓,搭上一个无辜少女的未来!”在王允的无谓态度前,周临终于抑制不住胸中的怒火,吼出了这段话。而王允听罢,更是怒发冲冠,愤然说道:“无知小儿!那董卓是篡汉的国贼,凡是大汉子民,谁不是恨不得而诛之!周太守,别以为你收留了貂蝉几个月,就能决定她去做什么,这种时候,她还是该听老夫的!”

一言不合,周临与王允双双怒视对方。在见识道对方的老顽固之后,周临转而望向貂蝉,用一副认真的眼神盯着她看,说道:“貂蝉,你还记不记得瞳歌对你说的话?你的人生,掌握在你自己的手上,我没有资格为你做决定,王大人也没有。要不要成为连环计的一枚棋子,由你自己决定。”

“你!好呀,我倒忘了,那什么女事馆的赵瞳歌,就是你的姘头!”王允听了周临的话,气急败坏地指着他言语相辱。他倒不在意相助自己的乱武尊者对女权之时更为强硬,反而骂完赵瞳歌,对着罗孤说道:“罗太守,这就是你请来的好弟弟,你说他能共襄义举,他却处处言语相逼!”

面对王允的大吼大叫,罗孤低下头来,冷漠地看着他,说道:“大人,既然阿临来了,不如听听他的高见。连环计之事,或许可以从长计议。”

“你你!”见向来对自己唯命是从的罗孤也向着周临,王允气急败坏,一口气倒不上来,昏了过去。一直处于懵逼状态的貂蝉见此情景,叫了一声大人便扑了上去,周临捂面长叹,而罗孤,仍是那般冷漠淡然的神色。

好在这些日子以来,罗孤已成为王允最信任的亲信,王允的昏厥,被他说成是连日操劳所致,告知了司徒府下人。将王允送入卧室休息后,貂蝉坚持要在他身边陪护,衡天众则被安排在偏僻的客房,颇有些被疏离的意思。

在周临的客房里,衡天众六人聚在一起,商议相关事宜。之前还沉浸在董卓所带来的愤怒之中的他们,转眼间便面临如何保住貂蝉的问题。一番争论之后,翟燎气哄哄地说道:“大不了我们不干了,带着貂蝉会济北去。他们要真离了貂蝉不行,咱们就一路打到长安来,看王允老头怎么说!”

“就是就是,我现在不光想砸死董卓,还想把王允这个臭老头砸个残废,气死我了!”陈炀舞也是气得满脸黑红,胸前的小山包喘得此起彼伏。王昭锦倒还算理智,说道:“我们不能在董卓的必经之路上设置机关吗,我保证不会失手!”

无论冲动抑或理智,陈流都付之摇首,他说道:“很遗憾,公烈和炀舞的说法肯定不行,连十八路联军都打不垮董卓,更何况是我们衡天一路。至于昭锦抱歉,董卓军的防备太过森严,影流还渗透不到能得来董卓行踪的地步。况且就算是有,你的机关若能挡住吕布,为何在虎牢关,清明他们会被打得那么惨?只要吕布还在他身边,要杀董卓,就难如登天一般。”

“但是,我们说什么也不能眼睁睁看着貂蝉姑娘羊入虎口啊!”连陈流都一脸的无可奈何,郑誉更是急得直跳脚,说道:“大哥,快想想办法啊!”

此时的周临十指交叉放在鼻翼前,正黑着脸思考对策。听见郑誉的话,咬着牙说道:“你放心,我绝不会让貂蝉接受那样的命运的,绝对不会”

就在众人束手无策之时,外面传来敲门的声音,一个熟悉的声音随后说道:“方便我进来吗?”

是罗孤!他的声音,不论变成什么样子,周临都记得一清二楚。在得到肯定回答后,罗孤推门而入,身后还跟着夏未央三人,他对周临说道:“好久不见,阿临。”

“好久不见也不用让二姐带我来长安和你一起收拾这个烂摊子吧,大哥?”周临仍旧坐在椅子上,没好气地说道:“你分明知道我不会眼睁睁地看着貂蝉陷入深渊,为什么还要让她在我面前承受这些?”

“因为我也想不到什么更好的计策,所以只好邀你来一起想。”罗孤说着做到周临对面的椅子上,一脸平静地直视他的眼睛说道:“不过看样子,你也无计可施?”

“就算我再怎么无计可施,也不会让一个小姑娘去做政治的牺牲品。”周临看罗孤的眼神满是愤怒,甚至愤恨,他说道:“我不明白,你分明不是什么大汉忠臣,为什么要来蹚浑这趟水?”

面对弟弟的质问,罗孤的眼神依旧平静如水,亦深不可测,他只说了六个字:“一时兴起罢了。”

“一时兴起?一时兴起你就可以毁掉一个单纯姑娘的未来,你就可以置他人的安危于不顾,你”周临被罗孤的态度激得气急败坏,不得不说罗孤能把王允气晕过去,在这方面也是有三分本事的。见兄弟两人剑拔弩张,高卿言连忙劝道:“阿临,大哥,你们别吵了。才刚见面,怎么又吵起来?”

“大少爷,恕我冒昧。”向来明哲的陈流,此时也忍不住撇着嘴,冷冷地说道:“我们衡天众,如今确实没想出什么好计策来。但我们要保护貂蝉这一点,却是坚定不移。我们不求你帮助我们,只求你莫要跟在王允后面,推波助澜,可好?”

罗孤闻言挑了挑眉毛,一副无所谓的模样,说道:“你见我方才气晕王允,不就是在偏你们?在这件事上,我确实没有立场相助王允,既然你这么说了,我便两不想帮,足够了吧?”

“那还真是多谢你了,大哥。”周临冷静下来,沉沉地说道。而罗孤则是依旧站起身来,说道:“我本是来看看你们有无计策的,既然如此,我便告辞了。”

只待了一会,罗孤便离去,不过他也确实没有必要久留。临走时,夏未央给了周临一个眼色,示意他放心。走出周临的房间,罗孤舒了一口气,对高卿言说道:“卿言,去医治王允,务必让他的病不妨事。”

“大哥,真的要这么做吗?”夏未央听了罗孤的话,面露难色,而罗孤则是瞥了她一眼,说道:“未央,阿临来之前,是不是求过你什么?”

“你应该知道我们乱武尊者的使命,义父所托,我之夙愿,都不能轻易放下。平日你是最支持我的,可别被阿临三言两语,软了心。”

“我知道了,大哥”罗孤言辞坚决,不容置疑,夏未央也无力辩驳。他们所背负的东西太重,罗孤所梦想的事情太远,不能因为她的心软,有分毫动摇。

但她也暗下决心,答应弟弟的事,就算只由她自己来做,也绝不会食言。

与此同时,卧房内的王允也渐渐醒来,睁开眼看见貂蝉,虚弱地念道:“貂蝉我的女儿,大汉这江山,老夫真的要拜托你了啊。”

“大人请别这么说,貂蝉真的无能为力。”想起当初赵瞳歌所说的话,貂蝉仍旧不敢答应这将毁掉自己一生的请求。而王允则一脸憋屈痛苦地说道:“怎么无能为力?这事曹操做不到,袁绍做不到,就只有你能做得到!貂蝉,老夫清楚,你的姿色美撼凡尘,只有你,能够在吕布和董卓之间斡旋。”

“我知道你还年幼,从未想过这些尔虞我诈。若是可以,义父又怎么忍心割我心头之肉,去饲虎狼?但是貂蝉,你也看到了,洛阳是怎么被焚毁的,长安又是怎么被荼毒的这天下,在董卓手中被肆虐成了什么模样啊!”

“不瞒你说,老夫之前和曹操密谋刺杀,就已经被董卓盯上了。周临他们是董卓眼里的重犯,怕是进府之时,亦被董卓知晓。若他查清此事,我们都插翅难逃。貂蝉,你要想清楚,此事不仅关乎天下苍生,亦关乎全府上下,乃至你恩人周临的性命,你真的打算为了一己私欲,见死不救吗?”

王允一番话不仅讲到了天下,更说到了司徒府,以及衡天众。貂蝉想起了自己从小在司徒府长大的经历,想起了自己这几个月来在衡天众身边,被他们视作家人的种种她看不见天下苍生,却看得见衡天众,看得见周临。

她在心里对赵瞳歌说了一声对不起,在眼前对王允说道:“我知道了,义父,这龙潭虎穴,貂蝉去便是。”

还不等王允欣喜,他的房门悄然被打开,门前的罗孤面无表情,淡然说道:“既然如此,事不宜迟,大人,我们今夜,便宴请吕布。”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章五十四 琴音 在貂蝉做出妥协,接受命运的时候,客房外的周临等人尚还蒙在鼓里,对此一无所知。正午已过,周临等人用过王允府上送来的饭食,陈流说道:“不瞒你们说,长安城的渗透真的特别难,似乎有另一股情报势力,在阻止我们的前进。所以,在这里行事,有诸多不便,甚是麻烦。”

“譬如?”周临瞥了他一眼,似乎知道陈流是有事相求。而陈流也清楚自己被挚友摸得透彻,憨笑地说道:“譬如长安的布局图,影流今早才刚刚完成,要我们中有个人去城南取才可以。”

听了这话,周临“噗”得一声把米饭喷了出来,说道:“你就这办事效率?话说平时,你不都是自己去的么。”

“你们也看到了,长安乱成这样,我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去了出事,你们不心疼啊?”陈流这人什么都好,唯独这点不好,说好听了叫明哲保身,说难听了就是胆小。他说道:“麻溜的,去个会武的郑誉不行,他胆子不比我大,炀舞不行,好好的济北奸细说不准就被当成匈奴奸细,翟燎算了,清明你自己去吧。”

“喂,不让老子去就算了,怎么说到老子你就停了!”翟燎这暴脾气,当场揪起陈流的衣领,愤然说道:“不行,气死我了,你不让我去,我偏要去!”

“你你你清明你说句话啊。”陈流几乎要被翟燎勒得咽气,用楚楚可怜的求助目光望向周临。而周临则是猛地咬了一口鸡腿,说道:“公烈不去,就要我亲自去了。你见过当首领的亲自去接情报么,依我看,就公烈去吧,既然带他来长安了,就不能总把他当莽夫看,让他去锻炼锻炼,也不是坏事。”

得兄长首肯,翟燎喜笑颜开地放开陈流,搓着手说道:“还是大哥宠我,你们放心吧,我不会出差池的!好歹也受了九渊几日的特训,绝不会失手的。”

见周临都做了决定,陈流只得叫苦一声,将影流之间的x hà一统统告诉了翟燎。对待这些事,翟燎倒也认真得很,毕竟性命攸关,他也学得像模像样。见他没什么毛病,陈流便也放他走了。

临走前,翟燎和郑誉c陈炀舞一起把陈流暴揍一顿,扬长而去。

司徒府外的长安城依旧破落,本该是繁华昌盛的帝都,如今却连济北都比不上一半,这不由得让他感到愤懑与悲哀。他就带着这么一副苦大仇深的表情在星罗棋布的长安城里穿行,不过多久就迷路了。

翟燎长得虽说还算俊俏,但一旦凶起来,那就是不近人情的。莫说他这么凶巴巴地走在大街上,路人都恨不得敬而远之,就是他问起路来,人家都得跑。迷了路,又不受人待见,翟燎便愈发郁闷,直到听见一段琴音。

长安城西,就在翟燎在此迷路时,远处传来一阵悠扬顿挫的琴音。翟燎不知那抚琴人身在何处,亦不知那人所弹何曲,只觉得这琴音忽远忽近,忽高忽低,嘈嘈切切,如同珍珠落入玉盘一般清脆,又如白云轻抚脸颊那样温润,那样沁人心脾,难以忘怀。

大概是因为傻吧,翟燎竟不知不觉地循着琴音的方向走去。即便他辨不出曲调,认不全路线,却全凭直觉,离那琴声越来越近。即使琴音变幻莫测,但翟燎还是来到琴音响起的地方——蔡府。

这蔡府不知何许地也,在这纷乱不堪的长安城里,竟大门敞开,毫无顾忌。既然人家都开门了,翟燎也不必客气,或者说他被这琴音吸引得已经不知道自己在走向何方。越过宅邸,来到一处姹紫嫣红的庭院,阵阵花香扑面而来。在这芳香之中,翟燎隐约看见树下有一名少女,一身洁白无瑕的襦裙,乌发如苏,眉黛如山,说不上倾国倾城,但也有一股不食人间烟火的美。仿佛天宫而来的仙子,白壁无缺,风华无双。那少女十指修长,一双极美的手按在琴上,闭上双眼,弹奏这人间仙乐。

那一刻,翟燎觉得自己仿佛遇见了下凡的嫦娥仙子。

但毕竟是私闯民宅,翟燎很快就慌了起来,又不舍得跑,只能躲在一棵矮树下,静静听曲赏人。就在这时,琴音戛然而止,少女睁开眼睛,淡然说道:“公子既然来了,何不来饮一杯花茶再走,不必躲藏。”

既然对方已然发现自己,翟燎也不好意思再掩掩藏藏,红着脸走了出来,注意到少女身边放着的茶具,憋了许久才吐出一句话来:“你弹得真好听。”

“不过是自编自弹的曲子罢了,不足挂齿。”少女说着将放在身边的茶杯拿出来,满上花茶,递给缓缓走来的翟燎,问道:“公子,莫非是循音而来?”

翟燎点点头,接过少女手中的茶杯,还不小心碰到少女凉滑的玉手,脸羞得更红。他将茶水一饮而尽,半天说不出话来。少女却是忍俊不禁,说道:“哪有公子这样喝茶的,若不细品,如何能得这茶中真味?来,容我给公子再沏一杯。”

少女说着又将茶水满上,递给翟燎。翟燎接过去抿了一口,却觉得和她的琴音一样沁人心脾,他问道:“姑娘你就不怕我是什么梁上君子,入室强盗啥的呀?”

“公子既是循音而来,便是知音。就算是梁上君子抑或入室强盗,既是知音,又何必防备?”少女一边说,一边给自己沏上一杯,与翟燎对饮。翟燎又饮了一口花茶,坦诚说道:“其实我是来城西办事了,不小心迷了路,听到姑娘的琴音,就不知不觉地循着过来了。姑娘,这世道这么乱,你们府上,为什么不关门啊?”

“这世道这么乱,关上大门,躲不掉的,也还是躲不掉。”少女言语之中略有几分悲伤,问道:“公子从我这琴声中,可听出了什么?”

“悲伤,和渴望。”不知为何,向来蠢笨的翟燎竟将少女琴音中的意思脱口而出,他接着说道:“就像走在无边无际的黑暗中,看着一丝萤火般的光亮,拼命想要抓住一般。”

听了翟燎的话,少女的眸子里闪过一丝光亮,她说道:“自来到长安以来,能听文姬抚琴的,除了父亲别无他人。如今公子不仅循音而来,还听懂了我琴声所思,实在令我欣喜。小女蔡琰,字文姬,不知公子尊姓大名?”

蔡文姬!虽然翟燎过去听讲马马虎虎,还时常逃课,但他也还记得,这名叫做蔡文姬的少女,是史官蔡邕的女儿,琴书双绝,举世无双。她此时还在长安安逸地生活着,但在董卓死后,他的父亲作为其残党收到清算,开刀问斩。失去依靠的她,之后在李傕郭汜之乱中遭趁乱而入的匈奴人抢掠,在塞北生活了整整十八年。

而曹操统一北方后,无意间看见蔡文姬所作的《胡笳十八拍》,花千金将其赎回,嫁与自己的部下。其时蔡文姬已与匈奴左贤王诞下两子,怀着异样的心情,回到中原,投身于诗词歌赋中,留下名作无数。

翟燎听过蔡文姬的大名,却没想到本人会是如此美若天仙的少女。联想起少女可能遭受的悲惨命运,他在心里暗暗下了某个决心,又回到她道:“我叫龚烈,没什么字号。”

“龚烈倒像是公子这样性情中人的名字。”蔡文姬无从得知,龚烈这个名字是翟燎把他的字变形而来,毕竟济北军名声在外,如今身在敌人地盘,还需谨慎。至于性情中人,倒是实在的评价。

“听闻有远客到来,文姬,是哪一位呀?”忽然,庭院后走来一位清瘦儒雅的老人,眉目之间与蔡文姬七分相似,想必就是她父亲蔡邕。果不其然,蔡文姬起身行礼,对他说道:“父亲,这位是龚烈公子,循我琴音而来,还听懂我曲中真意,女儿以他为知音。”

蔡邕走到翟燎面前,捻捻胡须打量了他一番,彬彬有礼地说道:“老夫大开府门,未想到真有与小女有缘之人到来。既能听懂文姬的琴音,便是我蔡府的贵客。听公子口音,不像长安人,可有住处。若是方便,可常住我蔡府,府中冷清,除了我与文姬,只有几个下人。平日老夫忙于修史,也无暇听小女弹琴。如今有龚公子出现,倒是文姬的幸事。”

“不敢不敢我是来长安奔亲戚的,已经在他那里住下了。到城西来本是想办些事情,未想到迷了路,还循着文姬xiǎ一 jiě的琴音误闯贵府,哪还敢叨扰。”蔡邕与蔡文姬如此好客,让翟燎有些惶恐得不知方寸。得知翟燎还有事要办后,蔡文姬问道:“迷路?不是公子是要去何处办事,老夫虽在长安未待多日,但路还算认得。”

接下来,翟燎将陈流吩咐的地方告诉了蔡邕,而蔡邕也将路线指给了他,说道:“公子既有事在身,老夫也不久留了。不过公子既与文姬是知音,日后想听文姬的琴音,随时可以登门。蔡府门户大开,从不拒客。”

“来,我一定常来!”听到以后可以常来蔡府,翟燎高兴得直点头。而蔡文姬则是俏皮地露出微笑,说道:“文姬无事时,都会在庭院里弹琴。公子若是再迷路,可依旧循琴音而来,文姬在此沏茶抚琴,静候公子。”

面对少女的殷勤,翟燎红着脸点了点头。他不知道自己是否遇见了兄长们常说的一见钟情,只是下意识地想要守护这琴音,守护蔡文姬。

而此时的翟燎尚不知道,自己的长安之行,竟在冥冥之中与这位少女紧密相连。而他们两人的缘分,也将蔡文姬的命运,偷天换日般地改变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章五十五 月下的告白 告别了蔡邕蔡文姬父女,翟燎循着蔡邕所给的路线找到了陈流交代的地点,取得了长安的布局图。此时已近日暮,再怎么算,翟燎也早该回来,不知缘由的周临等人在司徒府上急得团团转,郑誉一边踱步一边说道:“四哥怎么还不回来,不会出什么意外了吧?”

“呸呸呸,公烈能出什么意外,寻常虾兵蟹将奈何不了他,若是吕布不会那么巧吧?”陈炀舞捏着自己的下巴,用她那并不好使的脑袋奋力思考着,而王昭锦却嫣然一笑,说道:“虾兵蟹将奈何不了他,他自己却能奈何他自己话说回来,他认路吗?”

经王昭锦一提醒,陈流噗得一声将口中茶喷了出来,抚着额头说道:“我还真忽视了这一点怎么办,总该去个人接应一下他吧?”

陈流说着,用渴求的眼神望向周临。那双贼眉鼠眼射出寸寸妖光,看得周临烦了,只得说道:“罢了罢了,我去就是。早知如此,最开始就不该偷这个懒。”

披上披风,周临打开房门就要出去,却忽然想起什么事来,回头对同伴们说道:“我又不太好的预感,若是府里有事发生,绕过大哥,去求助二姐,她答应过我,绝不会食言。”

“知道了知道了,王允还病着呢,整不出什么幺蛾子,但我们会小心行事的!”陈流潇洒地挥挥衣袖,将周临送走。虽然有一种会有事发生的预感,周临还是迈着沉稳的步子,离开了司徒府。

可周临不知道,他这一走,让貂蝉失去了最后的屏障,她自此步入万丈深渊,再也无法回头。而他自己的命运,也在司徒府的转角,悄然改变。

就这样,周临消失在王允府东边的转角。与此同时,西边的转角处,一匹血红烈马缓行而来,稳坐其上的,是手持方天画戟,耀武扬威的鬼神吕布吕奉先。

吕布是今晨收到王允的信件,邀他到司徒府上作客。对于这位不受义父重视的大汉司徒,吕布向来与其不相往来。不过这些日子,朝中确有不少文武宴请他这位董卓手下的大红人,大抵是谋个前程,图个安心。吕布吃了人家的山珍海味,收下人家的金银财宝,玩够人家的ěi nu娇妾,却从不正经办事。毕竟有义父董卓撑腰,他再怎么嚣张跋扈,也不会有事。

意气风发地踏进司徒府,王允早已一脸佞笑地迎了过来,对吕布说道:“老夫久仰吕将军大名,今日有幸登门,真是令鄙府蓬荜生辉。快请,快请!”

之前在虎牢关,罗孤曾亲手击溃吕布,给他造成了不小的心理阴影,那张桀骜不驯的脸,怕是吕布一生都忘却不了。因此,此时王允身边并没有罗孤,取而代之的是高卿言。这位自以为城府颇深的乱武尊者看见王允一面霸道,一面谗佞,也不由得在心里暗叹,真是个沉浮guān chǎng的老油条。

虽是武人,但吕布在天子脚下为官,也懂得几分粗礼,便假做尊敬地说道:“司徒大人德隆望尊,我吕布仰慕已久。今晨收到邀请,特地沐浴更衣,来贵府赴宴。我吕布粗鄙,还望大人海涵。”

“不敢不敢,将军快请!”王允说着将吕布请进正厅,摆酒置席。正厅中只有两个座位,一个是王允,一个是吕布,高卿言侍立在远处,免得吕布sè xg难移,连她都想染指。王允坐南朝北,身后是一面屏风,屏风背后,才是今日的主角。

与此同时,客房里的衡天众也听到吕布进府的消息。未想到周临刚走,王允还真整出了这样的幺蛾子,陈炀舞顿时淡定不起来,作势要出去,说道:“不行,不能这样坐以待毙!貂蝉一定是被逼迫的,我们要去救她!”

“站住,清明五个人都斗不过吕布,你去做什么送死吗?”见陈炀舞如此冲动,陈流连忙拦住了她,义正言辞地说道。周临不在,他就是这里唯一的智力担当,也理应挑起大梁。陈炀舞倒也还算听话,在陈流面前停下脚步,问道:“那你说,现在该怎么办?”

“子君,你去找二xiǎ一 jiě,清明临走时不还说过,万事都由她定夺吗?”陈流点了郑誉一人,随后走出客房,说道:“其余人,和我潜伏在正厅外面,伺机而动!”

再说回正厅,吕布与王允已饮酒微酣,一老一少相谈许久,也不免无聊。吕布知晓他必是有事相求,便给了一个机会,说道:“王大人,你我素无交集,今日宴请,究竟所为何事,还请言明。”

“将军莫急,莫急。”王允见时机成熟,便拍了拍手掌,屏风后款款走出一名婀娜少女来,腰若细柳,肤如白雪,浓妆艳抹,盛装华服。一笑回眸,自有千种风情,杏眼开张,留下无数妩媚。吕布自以为纵横半生,遇到过许多ěi nu,但眼前这位,却是真真的如梦如幻,如仙如妖。

在乱武尊者数个时辰的调教下,貂蝉向吕布抛了一个极美的媚眼,迈着自小习来的舞步,且歌且舞。水袖轻盈,腰肢曼妙,貂蝉本就是世间角色,这一舞一歌,更是旷世绝伦,吕布看得痴了,不知自己是在仙境,还是在人间。

见吕布已经对貂蝉着了迷,王允露出得意的笑容,招呼貂蝉说道:“貂蝉,快来为将军倒酒。”

貂蝉颔首称诺,迈着细碎的步子,走到吕布桌前,弯腰倒酒。为了起到极致的勾引效果,乱武尊者特地为貂蝉挑了一件颇为暴露的舞衣,这一弯腰,半壁春光便尽收吕布眼底,看得他口水都快流出来,也忘了杯中之酒,早已斟满。

“将军,将军?”貂蝉媚眼如丝,轻唤着吕布的名字。而听到这一声呼唤的鬼神也顾不得什么风度,就像着了魔似得,一把抓住貂蝉的手。

“什么,无能为力?”正厅外的树下,郑誉努力抑制心中的交集,压低声音对夏未央说道:“二xiǎ一 jiě,貂蝉姑娘都快羊入虎口了,你这时候说无能为力,那还有谁能救她?”

面对郑誉的质问,夏未央无奈地摇摇头,说道:“我也不知道王允为何会这么早便出手,也不知道貂蝉姑娘为何会妥协。事已至此,吕布与她的接触是不可避免了,我也实在无能为力。”

夏未央言辞诚恳,郑誉也不好再为难。而陈流则是冷哼了一声,说道:“不必再惺惺作态了,二xiǎ一 jiě。你们乱武尊者的阴谋,我早该看穿的,怪只怪阿临竟对你还心怀幻想,我也放松了戒备。不,还是怪我,早该自己去取情报,也不至于站在这里,眼睁睁看着貂蝉踏入深渊,不仅自己无能为力,还要听你这个所谓的救星说无能为力。罢了,阻止不了吕布,至少还有董卓,你们骗过我陈流一次,就休想再有第二次!”

相处数年,陈流鲜有这样强硬的态度,更何况是对夏未央这位名义上的盟友,周临的二姐。他的自责和悔恨都写在脸上,像是在痛斥乱武尊者的失信,也像是在痛斥自己的无能。他无力对抗吕布,以至于事情发生,都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貂蝉向她所惧怕厌恶的人献媚,自觉自愿地走进深渊。

衡天众与夏未央的争吵,貂蝉此刻都看在眼里。吕布突如其来地握住她的手,让貂蝉有些猝不及防,她本能地望向门外,却正巧窥见的树下的衡天众。她以求助的目光搜寻自己的公子,公子却不在陈流他们身边。她有些后悔,后悔自己妥协,她亦有些害怕,害怕公子生了自己的气,故意不来。

这一刻,她突然发现,这一颗少女痴心,早已付与他人。而这人,却心有另属,而自己,却步入深渊。

在这之后,貂蝉的脑子一片空白,她听不见吕布与王允的对话,只知道按照计划,王允向吕布介绍自己,并和迷上自己的吕布订下婚约。她只唯唯诺诺地应下一切,看吕布春风得意地离开,看王允满脸堆笑地送客,看周临怒发冲冠地冲了进来,一把拉住自己。

“这是怎么回事!”吕布走后不久,周临带着翟燎回到司徒府,从陈流口中得知这一切的他顿时怒不可遏,冲进正厅,拽住恍惚的貂蝉质问起来。而王允则是一样愤怒地推开他,说道:“周太守,老夫已经忍你够久了!貂蝉是自愿为大汉献身的,你不支持她也就算了,至少不要阻止复兴大汉的伟业!”

周临并不理会王允,他清楚和这个老顽固讲道理毫无用处,只是死死地拽着貂蝉,一字一顿地说道:“貂蝉,瞳歌对你说的话,你不会忘记吧?我相信你绝不会心甘情愿地走进这万丈深渊,你有什么难言之隐,你有什么苦衷,统统告诉我,你的背后的衡天众,是我周临,只要有我周临一天,就绝不会让你蒙难。”

“你!”王允听周临这话,刚要发难,却被貂蝉伸手打住,她用闪着泪光的双眼盯着义父,说道:“义父,请让我和公子单独说几句话,放心,我不会忘记自己说的话,一定不会。”

既然貂蝉如此说,王允也不好再反对,毕竟此时安抚住貂蝉的情绪还是至关重要的。貂蝉引周临来到后院的凉亭里,这夜月色如瀑,幽隐的白光映照在她绝美的脸上,别有一番风情。但周临此时却没有心情欣赏她的绝色风姿,而是依旧在她身后苦口婆心地说道:“貂蝉,我知道这不是你想的,我向你保证,不管是谁逼迫你,不管拦在前方的是神是佛,我都决不允许你放弃自己的未来。听着貂蝉,我来到长安,就是为了”

周临话说一半,本来背对自己的貂蝉突然转过身,扑上来拥住自己,哽咽着说道:“已经没有回头的路了,公子。貂蝉知道你对我好,也知道衡天军的大家都对我好,你们的大恩大德,貂蝉此生无缘,只求来世再报。你为貂蝉所做的已经够多了,连环计之事凶险,貂蝉实在不忍再将你们牵扯进来,如果你们有什么万一,貂蝉今生今生都不会安心。就此止步吧,公子,貂蝉不值得你们再为我做更多。”

“怎么不值得,你是我周临的朋友,不,你就像我周临的èi èi一样,你的安危,你的未来,我怎么能不为其竭尽全力!”说到最后,周临几乎是咆哮地说完这些话,他累得虚脱,不是身累,而是心累。他不知道这名天真烂漫的少女为什么会在一日之间甘心背负起如此沉痛的未来,他不明白,他不理解,他身心俱疲,几乎是用渴求的眼神望着貂蝉,而貂蝉的下一句话,却更出乎周临的意料:“只是èi èi吗,公子?”

“公子,你和瞳歌姐很好,貂蝉从心底里祝福你们,希望你们美满幸福。但是,不知为何,貂蝉还是抑制不住自己心中的情感公子,我不知这情感是从何而来,是荒都洛阳的惊鸿一瞥,还是春光济北的日久生情。貂蝉自以为对不住瞳歌姐,竟会对她的恋人动心,但即便如此,貂蝉还是忍不住想要将这份感情告诉公子,因为貂蝉怕过了今夜,就再也没有机会了。”

“请别忘了我,公子,和瞳歌姐好好的,你们两个在一起,才是天造地设的一对。若有来生,貂蝉想再早一些遇见你,或许这样,我可以和瞳歌姐公平竞争,或者这样,我也不必踏上这样一条路。”

“别了,公子,今生无缘,来世再见。”

貂蝉言罢洒泪而别,只余周临一人惆怅。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章五十六 置之死地而后生 月下亭前,本来想要劝说貂蝉迷途知返的周临,猝不及防地收到了貂蝉的表白。在此之前,周临从未想过自己对这名少女如兄妹般的关怀,会让她倾心于自己。而貂蝉,也是在数刻钟前,才明白到自己的心意。她生怕自己再也没有机会将一切说出口,也是抱着此生无缘的觉悟,将自己的一片痴心告白。

独立亭前的周临在貂蝉离开后,彻底懵了c傻了,他陷入了一个怪圈,且不说他不知如何拯救貂蝉,他更纠结的,是救出貂蝉后,该如何面对这份倾慕。周临与赵瞳歌的感情自然是不必多说,他们不仅是亲密无间的恋人,更是生死相依的伙伴c命数相连的同道,他们心意相通,死生与共,是绝不可能分开的。

试想貂蝉真的被衡天众所救,她是决不能留在王允身边的。而回到济北后,凭赵瞳歌的聪慧,单单一个眼神就能看出她的心思,到那时候好戏可就开场了。不过现在的周临还顾不上那些,他更在意的是,自己所能看出的貂蝉的决绝,像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走不通劝说貂蝉这一条路,周临的路就更加难走,他无力思考,因为击倒他的,是貂蝉对自我的放弃。

就在这时,夏未央悄然来到周临身后,月光映照在她满是悲悯的脸上,可以看出,她对弟弟的那份心疼,绝不是装出来的。她说道:“临儿,对不起,二姐没能帮到你。”

“二姐,是不是我来的太多余了,大哥的算计天衣无缝,王允的决意铁面无情,他们不费吹灰之力就瓦解了貂蝉的幻想,我还没来得及做些什么一切就都无法挽回了。”听见姐姐声音的周临像是溺水的人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猛地扑进她怀里,像个孩子一样哭泣起来,沙哑着嗓音说道:“我好没用我真的好没用。”

夏未央轻抚着弟弟的脊背,从小到大,与她最好的并不是两个性格各异的èi èi,也不是孤僻桀骜的兄长,而恰恰是周临,这个有着孩童般赤子之心的弟弟。就算现在立场冲突,她还是无法做到罗孤他们那样,对周临的无助不闻不问。夏未央轻叹一声,像是下了某个很大的决心似得,说道:“临儿,或许事情还可以有转机。”

“转机?二姐,我该怎么做,怎么做才能抓住这转机?”在夏未央怀里的周临听了这话,抬起布满泪痕的脸来,诚恳万分地望着她。而夏未央也并不打算话说一半,而是接着言道:“置之死地而后生,置之绝地而后存大哥可以不顾旁人的生死,亦能够做到不顾你的感受。但他做不到的,是不顾你的安危。他对你的兄弟情义是真的,你敢将事情做绝,他却不敢。”

诚然,罗孤不管有多重的重任在肩,他也绝不会不顾弟弟的安危生死,虎牢关的出手,就是最好的印证。若是周临将自己置于死地,罗孤不仅无力再谋划连环计,更会深陷于与周临的博弈,脱身乏术。换句话说,周临越作死,作死得越张扬,就越能阻挠罗孤。而拦住罗孤,剩下的王允,便不足为惧。

此时的周临豁然开朗,该如何做,尽在心中。而夏未央还是有些担忧地说道:“只是此招凶险,不到万不得已,二姐真的不想你身陷险地。”

“早就万不得已了啊,二姐既然如此,我倒是有些期待,和大哥的较量了。”心中困顿柳暗花明,周临一把抹去脸上的泪痕,微笑着说道:“谢了,二姐,果然你是最疼我的。我先回去了,同伴们还在等着我呢。”

望着弟弟远去的俊朗身影,夏未央眼光闪烁,不知是喜是忧。身后传来幽幽地一声叹息,高卿言不知何时到来,她说道:“你这样堂而皇之地指点阿临,不怕大哥责骂吗?”

“总不能拉偏架吧,大哥和临儿,手心手背都是肉。”夏未央苦笑一声,说道:“我真有些心疼临儿了,不如也别出手,可好?”

“还说不是拉偏架,都打算拉我垫背了。”高卿言无奈地摇了摇头,但夏未央清楚,她也是默许了。就在这时,孙绯衣也从后院里蹿出来,口中叫嚣道:“算我一个算我一个,大哥和小临子老是不互怼,我都没戏看了!”

过去在乱武山,只要罗孤与周临闹得不厉害,孙绯衣向来是乐意看他们打架吵嘴的。如今昔日少年已然长大,孙绯衣却还是这样孩童心性,夏未央点了点她的脑袋,笑道:“你呀,要是让大哥知道了,肺都会被你气炸!”

“哼,明明是二姐你起头的,我们只是有样学样!”孙绯衣并不示弱,睁着亮闪闪的一双眼睛望着姐姐。夏未央与高卿言浅笑,并不作答。

回到客房里,周临向众人如实诉说了方才在后院亭中发生的种种,陈流听到貂蝉表白这一段,不禁笑出了声,说道:“告白?清明,这要是被瞳歌知道了,是打断你的腿呢,还是打断貂蝉的腿呢?”

“别跟我不正经,说正事呢!”周临说着一巴掌拍在陈流头上,向来以怂为名的军师不敢再轻佻,转而问道:“那么清明,你有对策了吗?”

周临眼珠一转,微微而笑,说道:“东来,这可是你大展拳脚的好机会,九渊在济北可要哭花了脸。把你胸中最狠最绝的计策搬出来,越张扬越好,越疯狂越好,我们做得越决绝,大哥就被我们掣肘得越彻底!”

其他人不明所以,陈流却是一听便懂了周临的意思,他沉思一阵,邪笑着说道:

“从今日起,翟燎c郑誉和炀舞三个,埋伏在司徒府到太师府的必经之路上,只要是司徒府的人经过,不管三七二十一,来一个杀一个,来两个杀一双。这虽拖不住王允多久,但也够罗孤喝一壶了。”

陈流不愧是陈流,周临一说让他放开拳脚,那计策便是一言不合滥杀无辜,要多阴损有多阴损。许久没见他如此亢奋的周临也不禁汗颜,轻咳一声说道:“那个稍微改一下,来往的人不必杀死,打晕找口枯井扔进去就好,送饭就由昭锦来做吧,直接让离朱运吃的。另外,公烈就不必跟去了,去做自己的事吧。”

“大哥”回来的路上,翟燎已将蔡文姬的事情告知周临,如今见他因此给自己特殊对待,未免有些内疚。而周临则是摇了摇头,说道:“去守护自己想要守护的人吧,子君和炀舞会把事情做好的。”

既然兄长首肯,翟燎也不再说什么,现在看来,他的确是想要守护那初见时惊鸿一瞥的蔡文姬。收到任务的郑誉c陈炀舞与王昭锦,也做好觉悟整装待发。周临与陈流稳坐司徒府,他们与罗孤的博弈,或许现在才刚刚开始。

翌日,得知吕布已然离都办事的王允心情大好,立刻派出心腹家奴去送信董卓。那名倒霉的家奴刚出府邸没多久,巷道里突然蹿出一个黑衣人,一手刀拍在他后颈上。家奴登时昏了过去,郑誉将他拖到巷道里,对隐匿其中的陈炀舞说道:“我带他到那口枯井去,你继续盯着,务必小心行事。”

陈炀舞会意地点了点头,将遮脸的黑面罩裹得更近,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路面。接下来的几日,郑誉陈炀舞等人不分昼夜地等在路边,伏击为王允送信的使者。察觉到此事的王允虽不知是何缘故,但也做出了相应的对策。但随着长安的影流渐成体系,陈流将王允的动向摸得一清二楚,二人的伏击也越发精准。

十日后,眼看吕布就要回来,那时就请不得董卓了,王允在府里大发脾气,他多年的政治嗅觉使他本能地怀疑起一个人来,咬牙切齿道:“罗孤!你这个弟弟欺人太甚,一定是他指使手下阻挠我的计划,老夫决不能再留他!”

凭罗孤的智略,不会想不到此事不是周临在和自己较劲,但他也无甚办法,只得说道:“大人,我知晓阿临的性子,他不是如此疯狂行事的人。”

“你知晓?我可不知晓!我知晓他是你弟弟,他做这种事,你怎能不包庇?”王允指着罗孤的鼻子,毫无风度地破口大骂,而罗孤则露出不屑神情,说道:“我若包庇他,连环计就不会如此顺风顺水。大人,请记住我们的关系,我是你的合作者,不是下属,我想的话,现在就可以摧毁你所谋划的一切。”

王允哑了声,诚如罗孤所言,数月前,就在他初入长安,愁眉不展时,罗孤出现在他面前,与他共定连环计,并向他透露貂蝉的下落,步步为营助他走到今日这个地步。若是罗孤此时和他反目,一切就都功亏一篑了。为此他压住性子,转身背对罗孤问道:“那你说,该如何是好?”

“不如我与大人同去太师府,亲自去请董卓,不管敌人是谁,不管他们敢不敢动手,都绝拦不住我们。”罗孤的眼睛里射出一丝寒光,与王允的贪婪目光对上,一拍即合。

“大哥突然把墨鸦全都调到自己身边了,这是怎么回事?”一个时辰后,乱武尊者所住的客房里,高卿言焦急地向两位姐妹询问着。孙绯衣急得直跳脚,而夏未央则眉头紧蹙,说道:“看来时间已经拖不住了就算我们作壁上观,大哥还是一样压得住阿临。”

“可是小临子要刚,就一定会刚到底吧?”孙绯衣灵光一现,三人对视一眼,瞬间知晓了对方心意。夏未央叹了口气,说道:“我们都知道他会怎么做,也罢,就再帮他一把吧,剩下的,就看大哥的抉择了。”

与此同时,街边的巷道上,郑誉瞪大了眼睛,惊诧地说道:“炀舞,你看!那那那那那是王允。”

“王允?”陈炀舞闻言凑了过来,只见街边一位华服老者缓步而行,正是王允。陈流事先没有送来情报,两人顿时乱了阵脚,郑誉问道:“怎么办,动不动手?”

“哼,不必动手了。”身后传来一声冷笑,两人还未来得及回头看,就感觉后颈一麻,昏了过去。罗孤两手将他们提起来,扔在巷道的深处,自言自语道:“先在这里睡一会吧,可别抢了戏份。”

“真正的好戏,现在才刚刚开场。”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章五十七 怒发冲冠 落日的余晖撒满古韵的城郭,亭台楼阁下的一切都寂静哑然。深深的夜幕不久就要降临,但比这黑暗更加恐怖的,是笼罩在长安城上空的权力之掌。王允府内的厢房里,侍女为貂蝉扮上红妆,低声说道:“xiǎ一 jiě,笑一笑吧,不笑的话,贵客来了恐怕要不悦。”

“我知道了,不会让义父失望的。”盛装下的貂蝉面无表情,不悲不喜。她已接受了自己的命运,像是一具行尸走肉般听从着王允的安排。作为连环计的一枚棋子,她能够报答义父的养育之恩,亦能拯救公子一行的性命,这是支撑她活下去的,唯一信念。

至于之后如何,貂蝉未曾想过,也容不得她去想。

长安的行道上,坐在步辇之上的董卓满脸横肉,嚣张跋扈地张望着周围的一切。然而远远听见魔王驾临消息的百姓们早早关门闭户,无一人敢出门。董卓觉得无趣了,自迁都长安以来,他过得太安逸,既无战事,亦无政斗,使他不得不靠残虐百姓取乐。他眯缝着眼睛打量脚下谦恭步行的王允,问道:“王大人,你突然宴请本太师,所为何故啊?”

“老夫仰慕太师已久,斗胆进府宴请,太师肯屈驾,是老夫的荣幸。”王允照例说了一通官话,又言道:“家有奇货,意欲相献,还请太师一观。”

对于金银珍宝,董卓向来是乐于接受的,只是不知王允口中的奇货,在自己眼里价值几何。他在心中暗自打量,若是满意,便以之取乐,若是不满意,便以王允全家的性命来取乐。

罗孤就静静地跟在王允身后,不卑不亢,一言不发。董卓毕竟是当世豪雄,一眼便看出此人器宇轩昂,不是凡品,于是问道:“王大人,你身后的护卫倒是有些不凡,姓甚名谁,是哪里人士啊?”

见董卓问起罗孤,王允不禁冒出一丝冷汗,生怕被他瞧出了什么,但两人之前也排演过类似状况,便依计答道:“这是叶玄,跟随老夫已有数年,巴蜀人士。”

“叶玄巴蜀”董卓的眼中闪过一丝稍纵即逝的狐疑,但也出于身在自家地盘的安心,并未多想。罗孤冷冷地瞥了他一眼,终是没说什么。

车驾不久便行至司徒府,王允向里面高呼一声,四围下人都忙碌起来,端酒送菜。还是一样的陈设,甚至连屏风都是毫无区别的。只是这一次,董卓坐在当初王允的位置上,而王允则侍坐其次,以显谦恭。

夕阳渐渐向下沉去,司徒府的正厅歌舞升平,董卓c王允对饮作乐,屏风后的貂蝉整顿罗裳,静候召唤。罗孤的眼睛则紧紧地盯着门外,似乎在等候某个人的到来。

酒至半酣,董卓操着沙哑的嗓音对王允说道:“王大人,这酒也喝了,肉也吃了,你所说得奇货,在哪里?”

“太师莫要心急,貂蝉,还不来为太师斟酒!”王允如法炮制地拍了拍手,貂蝉从屏风后款款而来,走向看得痴迷的董卓。不论是魁拔英武的吕布,还是肥若猪豚的董卓,都对自己一见钟情,貂蝉终于明白色之一字有多大魔力,亦知晓自己的命运,究竟是为何物摆布。

貂蝉媚眼如丝地望了董卓一眼,又故作娇嗔,将眉低了下去。还不等她拿起酒盏,董卓就粗暴地一把抓住她玉笋般的胳膊,口水都快要流出来,问道:“王大人,这美人就是你说的奇货?”

听见王允将自己视作货品,貂蝉不禁蹙眉,虽然她已经接受了义父对自己只有利用一途,但心里还是有些不舒服。现在想来,真心对自己好的,也只有济北的衡天众,只有周临。

可惜,在这一刻,她为了他们,就要永久地放弃他们了。

见董卓对貂蝉的迷恋比吕布更甚,王允倒也想省却那些繁琐的环节,开门见山地说道:“太师所言正是。此乃小女貂蝉,年方二八,尚无婚配。老夫年迈,想为她寻一如意郎君,她竟说自己仰慕盖世英雄,如此想来,这世间除了太师,又有谁人称得上英雄?老夫擅做主张,欲将小女许配太师,不知意下如何?”

“好,好呀!事不宜迟,这就把她带到老夫府上,择日成婚吧!”董卓看了看娇媚绝色的貂蝉,眼珠子都快要蹦了出来。王允知计已成,得意一笑,而罗孤听见门外急匆匆地脚步声,亦露出一丝桀骜的微笑。

时间稍微向上追溯一阵,董卓驾临的消息在他踏入司徒府的那一刻起,就传遍了王云家中上上下下,其中自然包括周临所在的厢房。翟燎还在蔡邕府上,郑誉和陈炀舞不知音讯,屋里只余周临c陈流和王昭锦三人。而周临此时,正拽着陈流衣领,怒发冲冠地咆哮道:“你的影流是怎么办事的,为什么王允亲自去请董卓这么大的事,你一点都不知情?”

“我怎么知道?我也很绝望啊!我之前跟你说的那支情报势力,在刚才封锁了影流的一切行动。鬼知道他们在长安盘踞了多久,鬼知道他们想怎么玩我们!”陈流激愤地大喊着,眼里急得几乎要挤出泪水来。他急得不是周临吼自己,而是自己谋划已久的设计,在暗处敌人一朝一夕间土崩瓦解。

其实周临也知道,他们在长安势单力薄,这怪不得陈流。只见他抓着陈流的手慢慢放开,转过身去,拔出了腰间的斩蛇剑。

见周临拔剑,陈流瞬间明白他要做什么,遇事不动大脑只动气,这是他们对周临性格的共识。意识到事态严重的陈流用身躯挡住怒火中烧的首领,字字泣血地说道:“清明,你不能去啊!你去这一趟,不是找死吗?要是刺杀就能送走董卓,谁还想费这么大劲?你冷静点,我们从长计议,从长计议。”

“你给我让开!”周临一把推开陈流,快步向正厅走去。陈流不肯罢休,又拽住周临的大腿,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说道:“清明,你不能去啊!董卓是什么人,要是落在他手上,你能全身而退吗?要是你有个什么三长两短,我们这帮小的可怎么办啊!你想想瞳歌,想想济北啊!”

周临沉默了一阵,随后俯下身来,一手刀拍晕了陈流。跟上来的王昭锦知道他心意已决,泪眼朦胧地说道:“清明,你一定不听劝吗?”

“置之死地而后生,置之绝地而后存昭锦,我非去不可,否则貂蝉,就真的万劫不复了。”周临冷静下来,将手轻轻放在王昭锦肩膀上,一字一顿地说道:“我去之后,一切都听我大哥的既然要赌,就下最大的注,他绝不会坐视不管。”

“找大少爷”王昭锦还在嘴里念叨着周临的叮嘱,而少年早已再起一手刀,将她拍晕过去。周临把两名同伴放回屋里,任清冷的晚风吹在他孤寂的身影上。转过身去,一张俊脸上写满了阴沉与愤怒,再度冲向正厅。

周临喜欢貂蝉吗?dá àn自然是否定的,他对赵瞳歌的情愫自三年前而起,一往而深,彼此之间的深情是无论如何都不可动摇的。当初在洛阳救下貂蝉,也只是出于自己的一片拳拳丹心。阴阳巧合下将貂蝉带回济北,少女虽然乖巧懂事,但自己对她也只有兄妹般的照顾之情,绝无其他感情掺杂。

但是莫说兄妹,就算是陌路人,只要周临看见,就绝不能容忍一名少女生生地为政斗献祭,搭上自己本该美好的一生。他是衡天众,他是周临,他以为万世开太平为己任,他的眼里绝容不得半粒沙子,他绝不容许任何人在他眼前成为乱世的牺牲品,更何况那是他视为亲妹的朋友。抱着这样的心情,抱着置之死地的觉悟,周临冲冠一怒,嗔目拔剑,直指董卓。

司徒府正厅里,就在董卓喜笑颜开地要求王允将貂蝉送到自己府上时,门外传来一声龙吟虎啸般的怒吼,一名青衫少年手持利刃,两眼血红地冲向自己,嘴里怒骂道:“董卓,纳命来!”

事发突然,一时间董卓c王允和貂蝉都惊呆在原地,不知如何应对。周临步法太快,待董卓反应过来,他已经冲到自己身前。但周临并没有先下手剑斩董卓,而是一脚踢在貂蝉身上,娇弱的少女哪里受得住他这一记重击,登时像支离弦之箭一般飞了出去,撞到身后的屏风,吐出一口血来。屏风后的高卿言见状连忙奔过去搂起她来,耳边轻语了几句。

“董卓,纳命来!”当周临第二次吼出这句话来的时候,董卓已稳住身形,拔出佩剑与他相斗。董卓毕竟是戎马半生,年轻时横扫西北,难逢敌手,就算是如今年老力衰,也多少能和周临对上几招。但在怒发冲冠地周临毫无理智地猛攻下,本就受惊不轻的董卓渐渐支撑不住,显露败象。

就在这时,原来守在府外的董卓护卫听到正厅的响动,蜂拥而来。这正是王允等人不敢直接刺杀的原因,就算吕布不在,董卓身边的护卫也个个是精锐,即便杀得了他,之后也会被其愤怒的部下碾压致死。

也正因为此,周临这般怒发冲冠的刺杀,从拔剑的那一刻起,就注定失败告终。

见董卓的部下已经到来,一直坐山观虎斗的罗孤终于跳了出来,以奔牛之势冲到周临身后,一把抓住他的衣领,将他举过头顶,狠狠地摔在地上。周临被这猝然的一摔打懵了,似乎完全没有想到哥哥会在此危急时刻对自己出手。而罗孤则是面无表情地与他对视一眼,夺过他手中的斩蛇剑,将周临死死地按在地上。

刺客已经被擒,董卓的部下也不再前行,只是列队门前。惊魂未定的董卓嚣张跋扈地走到周临面前,一口唾沫喷在他脸上,骂道:“晦气!吃了熊心豹子胆,敢行刺本太师!说,是谁指使的!”

“呸!你这国贼,人人得而诛之,我是受这天下人指使,取你性命!”周临呸一口在地上,眼睛恨恨地瞪着董卓,双手不停挣扎着,可罗孤将他按得死紧,无论如何也挣脱不开。董卓见刺客还敢如此嚣张,举起佩剑怒骂道:“本太师先断你一只手,看你还嘴不嘴硬!”

“啊——”就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刻,倒在屏风前的貂蝉突然尖叫一声。董卓听见自己即将到手的美人惊呼,连忙弃了周临,走到貂蝉身边,关切地问道:“貂蝉,我的心肝,你这是怎么了?”

貂蝉的脸色泛白,显得极其虚弱,高卿言替她回答道:“太师,xiǎ一 jiě她见不得血,在这里舞刀弄枪,恐怕会吓到她。”

“好我不在这里动刀子,不在这里动刀子来人,把他带回去严刑拷打,务必问出幕后主使!”董卓回过头去,招呼他的护卫带走周临,而貂蝉却伸手抓住他的胳膊,气喘吁吁地说道:“太师就要到我们大喜的日子了请不要对人动刑更不要shā rén,貂蝉怕不吉利。”

“这”董卓低头不语,似乎还在犹豫。而罗孤则将周临交给董卓的护卫,走来说道:“太师,xiǎ一 jiě自幼体弱多病,方才更是被这贼人伤的不轻,在下斗胆,请太师等xiǎ一 jiě在家里静养几日,在接去府上迎娶。”

罗孤的眼神诚恳而谦恭,连董卓也不由得被说动,毕竟现在貂蝉才是他的心肝宝贝,可不敢让她有半点闪失。不过看到罗孤,又说道:“好好,让貂蝉小心肝在家里静养几日,本太师再来迎娶不迟。对了,叶玄,你这番救驾有功,不如今后就到老夫府上当差,王大人,你意下如何?”

从刚才开始,正厅里就是乱武尊者的表演,根本没有王允插话的机会。现在他不敢去触董卓的霉头,况且由罗孤做董卓的护卫,也对之后的计划百利而无一害,王允想到这里,点头说道:“太师有意提拔,老夫荣幸之至,这叶玄,今后就跟着太师吧。”

“很好,将这刺客送去天牢,待老夫与貂蝉的婚事过去,再行发落!叶玄,你在这里准备一下,明日到我府上来报到。”董卓将万事安排好,又回头对貂蝉轻声细语地说道:“貂蝉小心肝,你且在家里好生休养,本太师向你保证,这几日不杀生,不见血。待你伤愈,再结连理。”

貂蝉躺在高卿言温软的怀里,虚弱地点了点头。董卓回头瞪了一眼周临,迈着沉重的步子离开司徒府。护卫紧随其后,押着周临,走出正厅。

而就在周临与罗孤在正厅门口擦肩而过的时候,这一对兄弟对视一眼,各自露出一丝意味深长的笑容。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章五十八 身陷囹圄 就在周临于司徒府上大闹,刺杀董卓并事败被擒的同时,城西的蔡邕府后院,树下的蔡文姬一曲未罢,琴弦突然崩断一根。方才有些心不在焉的翟燎被这弦断之音惊得回神,关切地问道:“蔡xiǎ一 jiě,你的琴弦怎么断了?”

“心乱则弦乱,弦乱则断,亦是理所应当。”蔡文姬收起古琴,面带愁容。而翟燎再笨,也知晓少女是有心事,便问道:“那文姬xiǎ一 jiě你为何心乱?”

“从日暮起,龚公子就一直心神不宁,文姬视你为知音,自是能感受到公子的喜怒哀乐。”蔡文姬眉眼低垂,讷讷地问道:“不知公子又是因何事心烦意乱?”

看来瞒是瞒不过去,在这名聪慧过人的才女面前,自己的心思都是被看得透透的。但翟燎也不知自己是因何心乱,便如实答道:“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慌,只是莫名地担心起了我大哥。”

“大哥他们在办一件很重要的事情,不让我掺和,要我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我每天躲在你这里,其实心里慌得不行,他们做的事情凶险异常,我生怕有个三长两短我又帮不上忙。”

“长安这么乱,董卓的魔爪不知道下一步就要伸到哪里。蔡xiǎ一 jiě,我没想到这世上有你和蔡大人这样清高自持的人,我将这里的一切告诉大哥,他要我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守护你们,守护长安城最后一片净土。”

“我不知道我为什么会留在这里,是因为大哥的准许,还是自己的一寸私心。”

在翟燎将心事吐露的时候,蔡文姬已补好琴弦,但她并不急着奏曲,而是问道:“龚公子,怕是对文姬算不上交心吧?”

诚然,翟燎毕竟是潜入长安的衡天众,而蔡邕则是董卓手下的重臣,他们之间的立场,使得翟燎不可能对蔡文姬以心相交。即便他很想,但是他决不能如此,这是对自己不负责,亦是对同伴,对周临不负责。

被少女说穿一切的翟燎咽了一口唾沫,像个做错事的孩子般低着脑袋,轻声细语地答道:“蔡xiǎ一 jiě,我确实有很多事情瞒着你,但我向你保证,我绝无恶意!要不我给你发个誓吧,我翟龚烈发誓,对蔡文姬绝无歹心,是真的想守住她,守住蔡府这一方净土,如有虚言,天打五雷轰!”

“翟c公c烈?看来公子竟连姓名都是瞒着文姬的呢。”蔡文姬俏皮地念了一遍翟燎说漏嘴的姓名,眼里却毫无厌恶的神色,而是说道:“文姬早就说过,能听懂我的琴音,不管是什么人,我都不在意。龚公子不必再起什么誓,若担心令兄,便回去一看吧。不论你何时再来,文姬都在此抚琴相候。”

少女的信任与支持给了翟燎莫大的安心,他站起身来,恳切地对蔡文姬说道:“谢谢你,蔡xiǎ一 jiě,等一切尘埃落定,我会将我的一切都如实相告。”

“后会有期!”

翟燎言罢,转身飞奔而去,蔡文姬目送他的背影渐行渐远,奏响一首幽怨哀婉的琴曲。此时的他们尚不知道,翟燎这一去,命运的齿轮开始加速转动,衡天众c乱武尊者c王允c吕布c董卓乃至在这长安城的一切一切,都在暗潮涌动后,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而此时此刻,城南的司徒府中,被押走的周临与独立门前的罗孤擦肩而过,兄弟二人彼此交换一个眼神,各自露出了意味深长的笑容,仿佛一切尽在掌握,仿佛一时间吕布与董卓,已尽是瓮中之鳖。

周临行刺一举,常人所看到的只是他失手被擒,押入天牢听候发落,但将事情换一个角度去琢磨,结果则是貂蝉在接触董卓之后并未,而是订立婚约。这婚约只要稍加煽风点火,就能传到吕布的耳朵里,他一样会对董卓心存恨意,一样会被轻易离间,一样会成为魔王董卓的送葬人,一样会成为董卓死后,长安西凉军的唯一话事人。

只要在董卓眼皮底下保全了貂蝉,那就只要赶在他与貂蝉的婚宴前动手,甚至直接在婚宴上动手诛杀他,便万事大吉。至于他死后貂蝉该如何保全,骗过吕布这样的蠢货,还是易如反掌的。

这就是周临的计划,他虽遇事不动大脑只动气,但还不至于毫无理智。在他怒发冲冠地奔向正厅的时候,这个方略就已经在他的脑子里成型,置之死地而后生,置之绝地而后存,他知晓,只有将自己置于真正的死地绝地,才能逼那位策谋深长的哥哥出手相助。

而罗孤身为他从小朝夕相处的兄长,两人之间的默契比衡天众里的任何一个人都要深,周临闯入正厅后看似毫无意义地狠踢貂蝉一脚,正是这个多余的动作,使罗孤瞬间明白他的全部计划,并及时出手配合。

更或者说,从出发请董卓的那一刻起,罗孤就知晓周临会这样做,他只是顺着周临的性子,逼着他走,亦逼着自己走。夏未央等人也正是对长兄幼弟了解至深,才会在如此短的时间里巧妙地安排貂蝉脱身。

这才是周临的连环计,藉着与兄长及三位姐姐之间的深刻羁绊,终于将一切紧紧掌握在自己的手中。王允有王允的权谋,而周临,则自有周临的情义,情感与羁绊,就是他至高至强的战力。

接下来,只要在天牢里静观其变即可,余下的皆由罗孤打点就好,自己临行前嘱咐过王昭锦万事听乱武尊者,同伴们就算心存不满,也总不会质疑他的命令。想到这里,周临就掩盖不住的得意,以至于一路被押到天牢,都是眉开眼笑的。

不过,当周临看到天牢门口例行公事的张辽和高顺,他就一点都笑不出来了。

两战两败的老对手张辽高顺,周临心里是清楚,他们在董卓手下是没有好果子吃的。虽然有吕布力保,不至于丢了性命,但降职贬官定是少不了。可他万万没有想到的是,这两个人,竟会待在长安天牢里做牢头。

当笑得癫狂的周临与张辽高顺迎面相撞的时候,他险些一口老血喷在墙上。也不确定两人是否看清自己的样貌,周临将头死死地埋下去,一动都不敢动。

但张辽偏偏就是好死不死地拦住押送周临的一行护卫,指着低头的他问道:“这是犯了什么事的?”

“刺杀太师,这不正要送到张将军你这里么?”领头的护卫也是行伍出身,敬重张辽这样驰骋战场的英雄豪杰,凑到他身边说道:“对了,太师吩咐过,这几日不得动刑,亦不得shā rén,一切等大喜过后,再行发落。”

虽不知董卓的大喜是何事的,但张辽与高顺也懒得关心。如今押在天牢的大多是逆反董卓的忠义之士,张辽高顺虽是董卓部下,但也不忍心对他们严刑拷打。如此看来,这个消息倒让他们松了一口气。

听完护卫头领的嘱咐,张辽招呼一行人将周临押到里面的牢房。待他们走后,张辽与高顺对视一眼,各自从兄弟的目光中看到了dá àn。

长安的天牢是董卓迁都以来修建的第一座建筑,深埋地下,乌砖黑瓦,曲曲折折之间处处都是阴森恐怖的气息。这里有奄奄一息的死囚,有触目惊心的血迹,有张牙舞爪的狱卒,亦有残忍暴虐的刑具。

这里是绝对的人间地狱,只有进,没有出。

不过周临却不会被这样的情景吓到,他唯一担心的,就是自己会不会被张辽高顺认出来,破坏了大计。

正想间,周临已被押到天牢最深处的一间牢狱,护卫们将他一把推了进去,叫骂几句便离开了。就在这时,牢房里传来阵阵笑声,一名男子春风得意地说道:“老于,你可又输了,赌注可还记得?”

周临循声望去,才发现是自己的牢房里还有这另外两名囚犯,竟是在对弈。刚才放声大笑的那人清瘦白净,儒雅乐达,唇上两撇八字胡显得高深莫测而又人畜无害,而输棋的那一人魁梧高大,肃穆森重,一张刀刻般的国字脸上写满了生人勿进,皱着眉头说道:“输便输了,不过是一块鸡腿,给你又如何?”

这两人都穿着又脏又烂的囚衣,但周临还是一眼就能看出他们一文一武,能在死牢里谈笑对弈,必定胆识背景皆是不凡,这让他爱才之心又起,有意结识。而那文人则注意到周临的到来,乐呵呵地说道:“呦,是新来的呀!进了这件牢房,就是一家人,在下荀攸,字公达,良民一个,受人冤枉下狱。这是于禁于文则,本来是洛阳军官,董卓进京时拒不受编,被关在这里。敢问阁下尊姓大名,为何栽在这死牢里?”

“莫听他瞎说,他分明是参与谋刺董卓,证据不足才活到今日。”武官不耐烦地戳穿文人的谎言,而周临却是实实在在地惊掉了下巴,根本没想到自己会在这里遇见这两位日后的风云人物。

荀攸与于禁,虽然此时和周临一样身陷囹圄,但是在正常历史线下,却会在不久的将来先后成为曹操手下的重臣。荀攸为曹魏谋主,为曹操横扫中原的大业定下十二奇策,招招致人死地,日后更是在称王建国的道路上为曹操扫清障碍,是曹魏的奠基人。而于禁则是五子良将之一,甚至是曾经的首席。他一生虽未立下惊天动地的战功,却以毅重为号,旗下兵将行伍严整,令行禁止,曹魏大半的士兵经由他手,都成为了一批批虎狼之师。于禁一生铁面无私,忠心耿耿,却在樊城一战被关羽水淹七军,为了三万将士的性命投降武圣,弗克其终,晚景凄凉。

两人还在为荀攸究竟因何入狱的事情争论不休,周临看他们的眼神却已经像望见骨头的狗一样痴迷。天知道周临有多求贤若渴,就算是曹操的墙角,他也下定决心要挖。而就在他准备自报家门的时候,身后突然传来两人的脚步声,荀攸一见他们,笑得更开心,说道:“呦,张将军,高将军,我上个月背上的伤还没好,要动刑就找老于吧,他皮糙肉厚,随便打!”

听荀攸这样说,周临便知道来者正是自己千怕万怕的张辽与高顺,不管他们之前有没有认出自己,总之现在极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就是。于是周临赶忙蹲下缩到墙角,背对着牢门,听于禁没好气地对荀攸说道:“你若再胡言乱语,我就把你那日在背上垫的猪皮拿出来,给他们看。”

“都别争了,荀公达,别以为你上次受刑时在背上垫猪皮的事做的神鬼莫测,我只是不想说破罢了。况且董太师近日有喜事,纵使是在这天牢中,也不得shā rén用刑,你们大可放心几日。”张辽一言既出,荀攸喜笑颜开——虽然他本来就笑得很愉悦,像是不在天牢,而在皇宫里一样。而一直缄默不语的高顺在牢房里扫视一番,目光停留在背对着自己的周临身上,沉沉说道:“既然来了,就不必遮遮掩掩。你这张脸就算化成灰,我与文远,也不会忘记”

“周临。”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章五十九 离间 其实早在周临被押进天牢的时候,就已经为张辽高顺所认出来。他们毕竟是曾经两度交锋的对手,互相尊敬亦互相欣赏,即便是彼此的脸庞在眼前一闪而过,也必会笃定。周临的仁心胆略为张辽高顺所钦佩,这也是他们没有在董卓护卫面前当众点破他,而是私下来到牢房前指认的理由。

想明白这一点之后,周临倒也没那么心虚了。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只见他满脸堆笑地转过身来,对高顺说道:“呦,iàn ju人,张辽,好久不见,过得如何呀?”

“我们也是没有想到,竟会在这里遇见你。”张辽冷哼了一声,面无表情地说道:“拜君所赐,勉强还活着。”

张辽说着蹲下身子,一双如鹰锐利的直直地盯着周临,问道:“倒是你,潜入长安甚至不惜身陷囹圄,究竟有何目的?刺杀,那种愚策可不像你的作风,你应该知道,死一个董太师,依旧改变不了西凉军压倒性的势力,改变不了天下的格局。”

虽然身为武人,但张辽对时势的见识并不比那些文人墨客要低。他知晓董卓倒行逆施为祸人间,但他心中坚守的忠义绝不能容忍他背主投敌,只能为董卓,为自己效忠的西凉军,亦为赏识自己扶持自己的吕布而战。

而张辽所言亦无矛盾,按西凉军现在的局势来看,死一个董卓,还会有吕布,李傕郭汜,能取代他成为新一任魔王的人太多太多,在天下人凝望深渊的同时,深渊亦死死凝望着他们。为今之计,也只有离间吕布与董卓,分化西凉军的势力,才可以让这一庞大集团支离破碎。刺杀董卓,无论从哪一点来看,都是愚不可及的愚策,周临这样做,也不过是保全貂蝉计划中的一环。

不过这些,周临自然是不会告知张辽的,他只是无赖地说道:“但是打也打不进来呀,我想碰碰运气,看看能不能混个中兴重臣什么的。可惜喝凉水也塞牙,还好落在老交情手上,还请两位多多照顾咯!”

“谁会照顾你”高顺没好气地嘟哝一声,张辽则厉声问道:“你那点花花肠子我还不清楚,事情绝没有这没简单!你告诉我们,我们还有机会保你,你不招供,等太师回过神来,你就真的没机会了!”

说到最后,张辽和高顺还是想要保住周临的姓名。这也难怪,早在济北城门前,张辽就曾给过他机会,如今也一样。还不等周临回答,荀攸已开口说道:“张将军,高将军,我看这天底下哪有不用刑就招供的犯人c不过近日既然不给动刑,不如两位改日再来,何必此时空费口舌。”

“是啊是啊,叙旧欢迎,逼供面谈!”见荀攸站在自己这边,周临也跟着附和起来。打也打不得,张辽此时倒是真对周临无可奈何,只好指着他说道:“你早晚要被你的倔强害死!我没法说你了,就让你在这天牢里过几天逍遥日子。等太师勒令动刑了,有你的罪受,我保也保不住!”

张辽言罢扬长而去,高顺也随即跟上,在转身的那一刻,低沉说道:“在虎牢关的时候,陈炀舞又救了我和文远一次。你的身份我们不会上报太师,不过之后能不能完好无损地走出这天牢,就看你自己的造化了。”

随着张辽高顺的离去,周临长长地舒了一口气。他们两人是将原则践行到偏执的人,说不上报,就绝不会上报。至于董卓,他是不会活过自己大喜的日子了。现在的周临要做的,就是在天牢里招揽荀攸与于禁,于是他转身面向刚才为自己解围的荀攸,说道:“多谢公达兄相助,我是周临,济北太守。”

“不必多言,这天底下和张辽高顺有交情,又叫周临的,除了衡天军统帅以外,别无他人。”在得知周临身份之后,荀攸的语气倒显得不那么轻浮随性了,而是颇为有礼地说道:“方才有眼不识泰山,言语轻浮,还望不要见怪。”

“无妨无妨,都是住一间牢房的,何必这么正经呢?”周临说着凑到两人跟前来,看了一眼方才的棋局,连声叹息,说道:“啧啧,于将军,你这输的也太亏了些吧”

棋盘之上,于禁执黑,布局规整,严丝合缝,而执白的荀攸则是左右逢源,奇策百出,抓住机会一举吃死了于禁。棋品即人品,从对弈之中,周临便看出了两人的性情与用兵之道,暗自称奇。于禁闻言不怒不喜,仍旧操着那张pu kè脸说道:“他鬼点子太多,我输惯了。”

“来来来,周太守你来和我试试手,天天和老于这臭棋篓子对弈,我都快变蠢了。”见周临主动接近,荀攸也自然不必客气。两人即刻重整棋局,落子对弈,而于禁则是静坐一旁,观棋不语。

周临在牢房里下棋取乐,此时的司徒府里却炸开了锅,翟燎指着罗孤的鼻子,两眼通红地吼道:“静候时机?大哥都被关进天牢里了,你要我怎么静候时机?大哥让我们听你的话,就是要你继续拖延时间的吗?”

面对翟燎的气急败坏,罗孤依旧是一副冷漠淡定表情,说道:“我说过了,阿临暂时没事,他不惜身陷险地来保全貂蝉改变策略,你可别浪费了他一片苦心。”

“你怎么就知道大哥的计划?他给你一个眼色,你跟着他去杀了董卓,不就一了百了!”翟燎越说越气,越说越急,而罗孤不知被戳中了什么,面露怒色地说道:“你可别弄错自己的立场了,阿临和你们相处几年,又和我做了多少年的兄弟?哪怕他动一动手指,我也清楚他想要做什么,而你,没资格过问。”

“你!”翟燎正要发作,陈流却忽然从身后拽住他的胳膊,冷笑着说道:“行了,公烈,大少爷说的没错。况且清明的自我牺牲也不仅赌来了貂蝉的全身而退,还赌来了大少爷的倒戈一击。你也是被清明逼得没办法了,我说的没错吧,大少爷?”

听了这话的罗孤额角露出几根青筋来,显然对于他来说,被弟弟算计也是一件很难以启齿的事情,于是他只得转身离去,留下这样一句话:“明日我会去太师府接近董卓,之后可能会需要你们的协助。我会尽力弄到进出天牢的资格,到时候你们不听我的,总不会不听阿临的吧?”

乱武尊者扬长而去,在陈流的建议下,群龙无首的衡天众也只得听从罗孤的指令,按兵不动静候时机。而就在貂蝉与董卓接触的第六日,外出的吕布回到了洛阳,而他回来的第一件事,就是怒气冲冲地来到司徒府,指着王允地鼻子质问道:“岳父,你不是说貂蝉是许配给我的吗,为什么又和我义父订了婚事?”

按照早就安排好的剧本,王允装出一副痛哭流涕的模样,对吕布控诉道:“奉先啊,不是老夫有意,是那日太师登门,宴席上看见貂蝉,硬要娶走。老夫说这是你的未婚妻,太师竟说竟说”

“说什么?”冲冠一怒为红颜,此时的吕布即便听见是自己的义父要强娶貂蝉,也依旧怒不可遏。见大鱼已经上钩,王允接着假做惶恐地说道:“他说奉先你不过是他养的一条狗,你的什么不是他给的,区区一个女人,他想抢就抢”

“啊——”莫说夺妻之恨吕布难以容忍,就是董卓将自己看做走狗的态度,也使他瞬间暴怒。但王允却并没有趁热打铁离间二人,而是一边抹眼泪一边说道:“老夫那日好不容易劝走了太师,为奉先你拖延时间。只是貂蝉日夜忧愁,已成疾患,如今卧病在床,犹思将军啊!”

一听貂蝉卧病在床,吕布由愤怒转成了惊惶,连忙问王允道:“什么?貂蝉她病了?岳父大人,能不能让我见见她?”

上好的大鱼自己送shàng én来,王允安有不请之礼。来到貂蝉的卧房,只见床上的貂蝉花容失色,玉面无光,双眼紧闭半梦半醒,口中犹然念道:“奉先将军奉先将军”

见心上人在病中犹然呼唤着自己的名字,吕布眼眶一红,坐到床边连忙握住貂蝉的玉手,声声切切地说道:“貂蝉,是我,我在这里!”

“奉先将军奉先将军真的是你吗?”貂蝉费力地睁开双眼,一见吕布,便猛地扑进他怀里,泪流满面地说道:“奉先将军,貂蝉不要嫁给太师,貂蝉只想嫁给将军一个人将军救救貂蝉”

在乱武尊者的调教下,貂蝉的演技既不浮夸亦不僵硬,哭闹得恰到好处,惹得吕布心疼不已。可此时的他还没有下定决心,还不知如何是好,只得轻拍着貂蝉的背,安慰道:“放心,我不会让你嫁给那个老东西的绝对不会”

吕布眼里的貂蝉还在病中,他只哄了她一会,便让她去睡。临走之前,吕布脸色阴沉地对王允说道:“岳父,你放心,我绝不会让貂蝉嫁给我义父的,这件事情我一定要他给个交代!”

“奉先啊,老夫知道你和貂蝉是真心相爱。我也老了,不想自己的身家性命,只想着儿女幸福安康你若是无计可施,便再来找老夫吧,毕竟貂蝉现在能倚靠的,就只有你我了。”王允给吕布留下这样几句话,送走了鬼神。

而另一边的太师府,罗孤自数日前以叶玄身份在董卓身边任职以来,巧妙地展示了自己过人的政法兵谋,再加上那日他一击拿下与董卓不相上下的周临,使魔王对他颇为赏识。在董卓的卧房内,魔王指了指舆图上的巴蜀,问道:“叶玄呀,你出身巴蜀,对盘踞汉中的罗孤,有何看法?”

“属下离开巴蜀时年幼,罗孤并未出道。他在虎牢关的表现颇为亮眼,可谓一战成名,不容小觑。”听董卓问起自己,罗孤以叶玄的口吻客观地说了一下,而董卓则是搓着手头疼地说道:“这个人是本太师的心腹大患啊,联军人多势众,他能战胜,我并不高估。只是介于他的声明,本太师想要大军压境剿灭之,可惜巴蜀重峦叠嶂,心有余而力不足啊!”

时机成熟,罗孤忽然跪在董卓面前,正色说道:“巴蜀崇山峻岭,尽在叶玄心中。若太师赐我一支大军,必能出奇制胜,剿灭罗孤。将家乡献与太师,也总比放在那来路不明的贼人手上好过百倍。”

“好c好c好!果然是英雄出少年!”董卓连道了三声好,扶罗孤起来,大喜过望地说道:“待本太师婚宴过后,我就赐你西凉铁骑十万,要你踏平汉中,给本太师做贺礼!”

“多谢只是太师,吕布将军执掌西凉军多年,此等大事,由属下去恐怕不妥吧?”面对董卓的青睐,罗孤假做谦逊,刻意提起了吕布。而正是因为提起了他,董卓冷哼一声,愤愤地说道:“哼!那个废物,若不是他有勇无谋失了虎牢关,本太师何至于落荒而逃!况且他位高权重之下,越来越居功自傲,我都快用不起他了!”

“叶玄,你听着,你的勇武不亚于吕布,智略更胜过他百倍。本太师给你兵权,就是给你机会。待你得胜归来,本太师许你高官厚禄,让吕布那匹夫吃冷饭去吧!”董卓将双手搭在罗孤肩上,目光灼灼,深信自己这次真的得遇大才,以解困局。可惜她不知道的是,罗孤这条真龙,绝不是他所能够驾驭。

董卓亦不知道,隔墙有耳,此时此刻他之所言,被门外怒气冲冲来求说法的吕布,听得一清二楚。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章六十 鬼神的决意 且说吕布正要去太师府找董卓讨个说法,却正巧在门外听见他对罗孤承诺赐兵十万。出于对义父的不信任,吕布选择了在门外偷听,而非进去一探究竟。而当他听见董卓要罗孤得胜归来,取他而代之的时候,鬼神彻底怒了。他没有想到,自己为之舍生效死的义父董卓,居然会视自己为威胁,兔死狗烹鸟尽弓藏,要让外人取代他鬼神独一无二的地位,这让吕布绝不能容忍。

只是吕布没有看到的是,他早在虎牢关战前便居功自傲,数次与董卓拍案叫板。来到长安后更是变本加厉,对董卓的护卫任务疏忽值守,而是辗转于军营,发展起了自己的势力,这亦让魔王不能容忍。

这一对父子皆是心胸狭窄之辈,一虎一狼,走到这个地步,也是情理之中。

本来在王允府,吕布对董卓就有颇多的怨气,而现在听说他要将自己一手打拼出来的地位一朝摧毁,无尽的杀意和恨意就涌上了心头。想起离开司徒府时王允对自己说的话,吕布转身离开董卓的卧房,走向王允和罗孤编织的那张天罗地网。

而与此同时,貂蝉也正靠在床边,无言兴叹。按照董卓的安排,他们两人的婚礼就在后日,成败生死,也就在那一日。重病自然是演给吕布看的,周临当初的一拳足足收了九分的力,看着骇人,却造不成丝毫的内伤。

不过为了貂蝉在后日的闭幕中保持最好的状态,高卿言还是贴心地为她熬制了补汤,送来边喂边说道:“方才你演得很好,如今万事俱备,只欠婚宴上乾坤一掷了。”

貂蝉淡淡地点了点头,自来到长安以来,她活得越来越不像自己,越来越心力交瘁,唯一支持她走下去的,可能也只有身陷囹圄的周临了吧。将羹汤喝完之后,貂蝉抬起头来,问道:“卿言xiǎ一 jiě,公子他真的会平安无事吗?”

“放心吧,阿临命大得很,进一趟天牢,至多也就瘦三斤。”高卿言随性地调笑了一番,对兄长与弟弟的信任使她对周临的天牢之行无比安心,转而问貂蝉道:“倒是你,董卓死后,你会有何打算?”

一声长叹,貂蝉摇首说道:“还能怎样打算,貂蝉的这条命,本就不是自己的。董卓若死,怕是也要被义父送给吕布吧。”

面对少女的悲观,高卿言浅笑,望着远方的浩渺天空说道:“阿临这般处心积虑,以身涉险,可不是为了让你去侍奉鬼神的。你看这天空这般广阔,若让你自己选择,你想要向哪里走?”

“自己选择”貂蝉循着高卿言的目光望向远方的蓝天与丛云,一滴泪珠从她眼眶悄然划过,她哽咽着说道:“如果真的要我自己选择的话,貂蝉想想要守在公子身边,不管以什么样的身份,只要追随着他,追随着衡天众就够了”

高卿言别有意味地望着抽泣着的貂蝉,凑近她的耳朵,轻声说道:“那你且听好”

“欺人太甚!”在司徒府的另一间隐蔽隔间里,吕布向面前的王允愤然控诉,又抓住这最后一根救命稻草说道:“岳父,我现在已经走投无路了,何去何从,就都听您指点了。”

虽然是在自己府中,王允还是谨小慎微,在告诉吕布自己的计划之前,他左右张望,见四下无人,才低声说道:“奉先,实不相瞒,董卓那老贼为祸朝廷,上欺圣上,下凌黎民,老夫忍让他许久。未曾想到,覆巢之下无完卵,他竟想要夺走我女儿的终生幸福。是可忍孰不可忍,为今之计,只有”

“杀之而后快!”

王允一言如晴天霹雳,狠狠地打在了吕布的头上。在这之前,他想过夺权篡位,想过倒戈另起,但唯独没有想过亲手弑父。董卓毕竟是他的义父,两人名义上是父子,想到这里,吕布面露难色地说道:“可是董卓是我义父,我若亲手杀他,恐怕会被天下人耻笑。”

“奉先,你姓吕,他姓董。他把你抢你妻子,把你当做一条狗,想找外人取代你的时候,想过你们是父子吗?”王允说着激动地站起身来,扶着桌案贴近吕布,一双眼睛犀利无比地盯着他说道:“董卓是篡汉国贼,人人得而诛之,这一点,你不会想不明白。杀了他,你就是中兴重臣,就算是大汉天子,也要视你为肱骨。届时我为丞相,你为都督,横扫天下,把持朝政,岂不美哉?”

说到底,王允也并不是什么根正苗红的大汉忠臣,他所谓的为国效力,不过是他对于权力无尽渴望的说辞罢了。由他亲手为董卓送葬,亦会使他成为下一个董卓,而权力对吕布的y一u hu一也显然比他与董卓的父子之情要重要许多,只见他一拍桌案,快刀斩乱麻地说道:“行,干了!”

“事不宜迟,我们就在老贼的婚宴上动手,附耳过来”王允一张老嘴凑到吕布耳朵前,向他说明后日的布局。

鬼神的画戟终于反戈,锋刃所向直指魔王。正如高卿言所说,万事俱备,后日是董卓的大喜,亦是死期。他就算插翅,也飞不出这张王允c罗孤与周临合力编制的天罗地网。

而与此同时,在暗无天日的天牢当中,荀攸慵懒的目光在棋局上扫视许久,大呼道:“哎呀,又输给清明你了啧啧,这棋艺是真的被老于带臭了。”

“你输就输,不必扯上我。”听见狱友一输棋就往自己身上推,于禁一脸不想和智障说话地瞪了荀攸一眼。这几日在牢房里同吃同住,荀攸通过下棋与周临混得颇熟,两人已然互称起了字号。而于禁虽然个性矜持,但也在无形中折服于周临远胜荀攸的政法兵谋。

棋局终了,周临也隐约间感受到自己的收买人心多少起到了效果,于是很套路地说道:“公达似乎有些心乱,棋路一日比一日失控啊。”

“我好歹也是想从这里出去的,董卓大婚是个良机,只是我连和外援联系的机会都没有,谈何容易。”知晓周临是个可信之人,荀攸将心事尽数吐露,话锋一转,又说道:“倒是清明你,似乎对离开这天牢,很有自信啊?”

“七八分而已,但你与你们作,倒是又能增到九分。”周临抬起头来,目光灼灼地望着荀攸。于禁瞪大了双眼,荀攸似乎也意识到他想说什么,便问道:“以你七八分的把握,没有绝对必要来和我们合作吧?清明,你的条件是什么,尽管开出来吧。”

“你有诛董志士,文则有虎狼之师,和你们合作,我分毫不亏。”周临压低声音,一字一顿地说道:“但我想要的,是你们两个人。后日董卓大婚,就是他的死期,亦是我们重见天日的时候。到了那时,我要你们两人追随我,追随衡天军,意下如何?”

当周临将自己策谋已久的条件开给荀攸与于禁的时候,荀攸第一个开怀大笑起来,说道:“哈哈哈哈,清明,你可真是会乘人之危啊!不过,能抱上衡天军这条大腿,我荀公达倒是乐意之至。”

“本来在这暗无天日的天牢里,就只有死路一条。即便出去了,我也不知如何安置我那些忠心耿耿的部下,追随你,似乎是条不错的出路。”于禁将自己的思虑尽数吐露,但也不得不提地说道:“不过周太守,你要如何与我们合作,离开这天牢?你所说的董卓死期,又是怎么一回事?”

“这些嘛等我的外援到了再说。”周临说着甚是无赖地躺倒在牢房的草垛里,任由荀攸叫骂,于禁叹息。

在太师府里,董卓开给罗孤的条件,也并不是漫天开价,为显诚意,他甚至交予罗孤一张太师府手令。这手令是董卓在长安自制,上至皇宫,下至民宅都可随意出入,无人敢阻拦。董卓的部下凭借这一张手令肆意欺辱妃嫔,凌虐民女,无恶不作。寻常爪牙都是临时从董卓这里取手令办差,事后必须归还,全长安能将手令随身的,也只有吕布c李儒二人,不过现在,就要加上一个罗孤了。

但罗孤拿到手令的第一件事并非硬闯皇宫,亦非私入民宅,而是带着早早候在一旁的翟燎和郑誉,前往长安城天牢。将弟弟的两名义弟乔装打扮一番后,罗孤直接通过张辽高顺的盘查,来到周临的牢房。

“阿临,过得可好?”身后波澜不惊的一声呼唤,周临睁开慵懒地睡眼,笑道:“托你的福,好得很呢,大哥。”

“大哥!”“大哥!”见周临平安无事,翟燎与郑誉激动万分的扑过来,一声一声地呼唤着。而周临闻声也走到栏杆前,伸出手来轻抚两位弟弟的脑袋,微笑道:“叫唤什么,我还没死呢,别把张辽高顺给招来了。这几日我不在,你们受苦了。”

“受苦的是你才对吧,也真是敢想就敢做。”罗孤看似漫不经心地蹲下身子,冷哼道:“把我整个计划都搅乱了,害我不得不全盘推翻,重新布局。”

“搅乱你的计划,也是我策略的一部分啊。”牢房里的周临气定神闲,向罗孤伸出一只手来,说道:“欢迎你上了我们这条贼船,大哥。”

罗孤翻了他一个白眼,但还是将手伸过去与弟弟击了一掌,说道:“一切都尽在掌握,我唯独需要的,是婚宴那日你及时出现,与我共同对付董卓。”

“只有你我联手,才能万无一失地将他诛除。”

不说数日前还和自己交手,甚至处于下风的董卓为何能得罗孤如此高看,周临没打算在意这些,只是坦然点头。而翟燎则用手指了指自己说道:“大哥,婚宴前我会待在文姬xiǎ一 jiě家里,等约定的时间到了,我就潜入进来救你。”

“不妥。”对于义弟的打算,周临当机立断地否决,翟燎不解,追问道:“不妥那该怎么办啊?”

“忘了自我介绍,在下荀攸荀公达,乱武军罗太守,还有衡天军的翟燎郑誉两位将军,初次见面,请多指教。”“在下于禁,字文则。”见自己现身的时机已到,荀攸与于禁从牢房深处缓缓走来。翟燎见证警惕地起身,却被周临按住,他说道:“无妨,自己人。”

有了荀攸和翟燎的加入,婚宴当日的行动拨开云雾见青天,更加明朗清澈起来。将一切都交代好之后,周临轻轻拍了拍郑誉的肩膀,意味深长地说道:“一切就都交给你了,别忘了我们此行的目的,你走的这步棋,是至关重要的一步。”

得此重任的郑誉挠了挠脑袋,又吐吐舌头,说道:“放心吧,大哥,好不容易走到这一步,我绝不会出差错的。”

“希望我们都不会出差错,将一切完美收场。”周临再度将手伸出栏杆,两位义弟最先会意,将手放了上去。荀攸与于禁对视一眼,亦摊手其上。罗孤冷哼一声,最终还是照做。

“是时候做个了结了,董卓。”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章六十一 湖心女尸 在长安,周临一行经历惊心动魄的算计与谋划,终于将董卓牢牢地罩在了他们所编织的天罗地网之中。而远在数百里之外的济北,赵瞳歌与众位女杰,也同样即将走向一条不寻常的征途。

时间稍稍向上追溯一阵,就在周临等人离开的不久后,也就是一个月前,赵瞳歌的故事,就从这一日起始。

济北城西的密林尽头有一处翠湖,湖水清澈见底,波澜不惊,依傍层林,景色淡雅,向来是城中眷侣私会的首选。而就在这样的静美翠湖,在周临离开的数日后,被发现一具浮起的女尸。

翠湖的午时总不会少结伴野餐的年轻男女,铺一张餐布,席地而坐,将女孩家带来的饭食取出,一对爱侣一边品尝美食一边互诉衷肠,乐哉美哉。而就在qg rén们吃到一半的时候,翠湖的湖心传来咕噜咕噜的冒泡声,眷侣们循声望去,只见湖心缓缓浮上一具女尸,披头散发,夹袄罗裙,诡异而又渗人。

可想而知,正在进食的翠湖情侣们在看见这一具女尸的时候,是多么的惊恐和恶心。

本来相识或陌生的几对情侣立即聚到了一起,女子们转过身去不敢多看,而男子们几番商议,由其中两人前往太守府,向衡天众报案。

离开后的周临将一切政务交与赵瞳歌把持,此时的少女自然不在女事馆,而是坐镇太守府。得知消息的赵瞳歌当即带着几名同伴来到湖畔,勘探案件。

“将尸体打捞上来。”翠湖之畔,赵瞳歌面无表情地吩咐太守府的差役将浮在湖心上的女尸打捞上岸。差役们手脚麻利,撑着小船划到湖心,用网兜将女尸捞起,带到岸边。上岸的女尸已然浮肿,惨白的身躯星星点点地寄生着许多形状各异的蛆虫,早已辨别不出样貌。不知在湖里待了多久的尸体散发出阵阵恶臭,惹得邹瑾之掩鼻而逃。赵瞳歌微微蹙了蹙眉,大致看了一眼女子的衣装,说道:“去城中,请前几日报案的那三对父母来辨别一番。”

原来就在周临离开济北的前后这几日,城中已陆续发生三起少女失踪的案件。起初是一对程姓夫妇来到太守府报案,声称女儿前日与一名叫做晋泷的男子私奔,并留下书信。衡天军虽然倡导自由恋爱,但对私奔这样不负责任的行为仍旧予以反对。太守府随即出动寻找,却发现那名叫做晋泷的男人并非济北人士,也没有在城中合处客店投宿的痕迹,一对男女更是了无音讯。

在周临走后,此案仍在追查之中。而这几日里,赵瞳歌接连接到两起同类的案件,涉案的男方状况与晋泷雷同,他们的名字,分别是景龙和荆隆。

意识到这三人名字谐音绝非巧合的赵瞳歌随即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命太守府和女事馆上下着手调查此案。连日以来,案件颇有些进展,而就在此时,这具骇人的女尸,出现在她的视线里。

当三对人到中年的夫妇浑身颤抖c相互搀扶地来到翠湖边时,其中一对夫妇刚看清那具女尸的衣衫,就嚎啕大哭起来,其他两对夫妇则露出像是松了一口气,但仍旧提心吊胆的神色。赵瞳歌与王芷兰走到那对嚎哭的夫妇面前,俯下身子,脸带悲伤地说道:“两位,那边的真的是你们的女儿吗?”

“那真的是我的女儿啊她离家时穿的就是这件衣服啊那个天杀的荆隆不是说要好好对她吗你把她带走也好啊你为什么要让她成这样啊我的女儿啊!”躺在那里形貌莫辨的女尸是第三对报案的李姓夫妇的女儿,在看见女儿尸体的惨状后,李母涕泗横流地向赵瞳歌哭诉着,说到一半,便昏厥过去。

“采薇,快来照顾一下大娘!”见李母晕过去,赵瞳歌赶忙叫来周采薇,为她做急救。将昏厥的李母抬到一旁,赵瞳歌正色对还在抹着眼泪的李父说道:“李大爷,太守府有一个不情之请,若是您答应,对抓捕真凶和救助另外两名女孩大有裨益。”

“令媛的尸体浮肿不堪,太守府只有验尸,才能鉴定死因。”

赵瞳歌的话语如惊天一雷,劈在这位刚刚丧女的李父头上。要知道在身在大汉,人人都讲究入土为安,就是死也求留一个全尸,验尸需切割尸体,在当时甚为敏感。但是望着赵瞳歌恳切的眼神,以及还守在旁边两对夫妇焦急地神情后,李父含着热泪沉重地点了点头,说道:“赵馆丞,我知道你们查这个案子不容易。我家女儿已经回不来了,但那两家的女儿还生死未卜,也许还有一丝活着的希望。赵馆丞,你们尽管验尸吧,我家内人若是醒着,想必也不会反对。”

“多谢了,太守府会尽力追查此案,一定将真凶绳之以法。破案之后,我们会亲自订制棺木,与你们一同将李xiǎ一 jiě安葬。”得李父首肯后,赵瞳歌派人将女尸带回太守府,由周采薇验尸——对于验尸,周采薇本来是拒绝的,但被赵瞳歌狠狠地瞪了一眼后,也便老老实实地去解剖女尸了。

太守府停尸房外,赵瞳歌手里捏着这几日对少女失踪案的调查文书,一边说道:“失踪的三名少女离家时都没有带太多钱财,那名男子显然不是为了劫财,就算是为了劫财,也该找些富贵人家,何必大费周章来骗取那些少女的芳心,再骗她们私奔?”

“所有的证据都指向了一边,那就是拐卖。”陈讽抚着自己消瘦的脸颊,说道:“只是拐卖的话,为何独独杀害了那名李姓女子,还将她抛尸翠湖?”

“好气哦,一想起有渣男欺骗那些女孩,还拐卖shā rén我肺都要气炸了!”气不打一处来的邹瑾之在房门外来回踱步,徐归兮则是揪住了她的耳朵,制止了她的聒噪,说道:“安静点行不,先等采薇验尸的结果出来,要忙的事可多着去呢。”

众人足足在停尸房外等了两个时辰,周采薇才带着一身腥臭味走了出来,她刚来到众rén iàn前,郭嘉就掩着鼻子咳嗽了几声,周采薇则一脸嫌弃地说道:“跟你说了,身体差就别在这里等,停尸房里随随便便跑出来什么病疫来都能要你命。”

“你胆子那么小,一个人在停尸房,怕是要吓掉半条命。”明明是关心,但郭嘉还是要说得要多臭屁有多臭屁,言道:“我只是来看看你被抬出去的糗相而已,周采薇。”

“哼,小心我在你的药里加一味黄连!”周采薇手上捏着郭嘉的药石重事,足以耀武扬威。而郭嘉听到这话也不j sè变,愤愤道:“你”

“打情骂俏给我换个场合,这里有正事要做。”赵瞳歌一人瞪了他们一眼,一对冤家这才消停。周采薇将沾满了血污的大褂脱下,说道:“我已经验出结果了,死者身上没有任何伤口,体内却有过量的i yà一。虽然已经被湖水稀释得差不多,但是很明显,这就是致使她死亡的直接原因。”

过量i yà一致死,在听到周采薇的验尸结果后,真相仿佛就在赵瞳歌眼前显露无疑,她拈颔沉思一阵,说道:“显而易见,这就是一起连环的少女拐卖案件。且不管那人是叫晋泷还是别的什么,他可能是一人,也可能是三人。他靠骗局诳得少女与自己私奔,再找机会让少女喝下i yà一,将她们拐走贩卖。李家xiǎ一 jiě的死,应该是一个用药过量的意外。而就他在济北流窜多日都没有投宿旅店来看,他在济北附近极有可能藏有据点,更有可能的是,这是一起团伙作案,否则单凭一人,不可能连日拐卖三名少女。”

“敢在衡天众c在女事馆眼皮底下将无知少女像商品一样肆意贩卖,甚至置她们的性命于不顾”赵瞳歌的声音越说越沉,越说越冷,众人仿佛已经感受到从她身体里散发出的无边怒火,她言道:“是时候让那些人付出代价了,陈到!”

赵瞳歌一声令下,陈到忽然从不知何处的黑暗角落闪现而出,单膝跪地说道:“瞳歌xiǎ一 jiě,有何吩咐。”

“收网吧,事不宜迟,今夜我就要将那人捕获。再晚一天,剩下的两名少女就要在深渊里多挣扎一天。”似乎早已掌控了一切,赵瞳歌一声令下,陈到立刻回答道:“遵命,瞳歌xiǎ一 jiě。今晚我就会命九簪答允那人的请求,假意与他私奔,届时还请您出动人手抓捕。”

诚然,早在数日之前,在那名不知其名的男子进入衡天众的视线开始,陈到就已经着手布局。由于陈流在离开济北时带走了绝大多数的影流,而那名男子的反追踪能力却极为老练,剩余的那些影流根本跟不到他们想到达的地方。正因为此,陈到派出了之前引诱张辽立下大功的九簪,扮作良家少女,沿着那人的套路,给他设下陷阱。

这一次,那人的化名与之前无差,名作靳珑,而九簪则是化名陈九,已然与他周旋到受邀私奔的地步。在赵瞳歌下令收网的当日,九簪答允他今夜一更密林相会,从此浪迹天涯。

只不过此番,是当真一个虚情,一个假意。

暮色已深,九簪带着行李,独自来到密林深处,一副无辜小白的眼神在林中搜索,喊道:“靳郎?靳郎?”

“九儿,我在这里。”听见九簪的呼唤,一名容貌俊美的青年男子从林中缓步走来,一见到九簪,就紧紧地拥住了她,温柔说道:“苦了你了,离开家人,来和我私奔。”

“我早和你说过了,爹娘走得早,我和哥哥住在一起。嫂子对我不好,背着哥哥总是打骂,哥哥惧内,也不敢多说,我可不想在那个家多待了!”九簪假做娇嗔地向眼前的“靳珑”诉说家事,又一脸诚恳地言道:“还是你对我好,和你在一起,天涯海角都是家。”

见九簪对自己百依百顺,靳珑颇为得意地摸了摸她的脑袋。美色是一种u qi,就算是男色也是如此,他靠着这一张美男皮囊,走南闯北不知拐卖了多少少女,为头领在组织里赢得了不小的功劳。按着自己的套路,他从身后的树下拿出两个盛满酒的酒杯,说道:“来,九儿,为从此你我能永远在一起,先干上一杯!”

九簪接过酒杯,怔怔地看了那杯中酒一眼。她心里清楚,就是这一杯酒,将济北的三名花季少女推入深渊。但做了数年影流的她不会将喜怒形于色,而是一脸天真地问道:“等一下靳郎,我们离开济北,先去哪里呀?”

“去就去江南吧,我在江南有个弟兄,我们在那里落脚,我带你领略江南盛景,可好?”少女虽然问得突然,但靳珑却不会被这样的问题难倒,毕竟只需随便瞎编一个地方,就能蒙混过去。但九簪却不就此安心,而是说道:“我可不想去江南,我有自己想去的地方。”

“自己想去的地方?你想去何处,说来听听,我都会陪你。”不管少女此时想去何处,靳珑此时只管答应就好,毕竟在她喝下那杯酒之后,何去何从可就再也由不得她。而九簪则是将酒杯捏在手心打转,一字一顿地说道:“我想”

“送你去济北大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章六十二 雾网 九簪一声怒喝,随即将杯中烈酒泼在了靳珑的脸上。酒水辣眼,靳珑当即疼得惨叫一声,跌倒在地c而就在这时,林子里蹿出一群济北太守府的官差来,七手八脚地将他捆住。督阵的赵瞳歌冷冷地看了那名俊美青年一眼,说道:“送去大牢,听候发落。”

而九簪,则消失在层层夜幕之中,不见踪影,影流无名。

济北大牢前,衡天众女杰们齐聚此处,打算与陈到一齐审讯靳珑。为了能够专心于此案,赵瞳歌将城中大小事务甩手给了那一群男人,自己则带着一众女杰来断案。见同伴们都已到齐,赵瞳歌点了点头,说道:“都进去吧,让我们好好审一审那个人渣。”

就在众人一一走进天牢时,陈到忽然拦住了王芷兰,一张冰块脸有些为难地说道:“芷兰,你还是不要进去了吧。”

“这是为何?大家不是都要进去看么,为何我不要?”众人停下脚步,目光齐刷刷地望向陈到与王芷兰这对爱侣,而王芷兰则更是疑惑不解。陈到满脸窘困,说道:“等会我会亲自动手审讯,我不想你看到我那时的样子。”

见心上人竟是因此要阻拦自己进入大牢,王芷兰忍俊不禁,说道:“行啦,别想太多,不管你什么样子,都是我的陈叔至。”

“不我是说真的,我怕你看了,会刷新对我的认知。”见陈到说得如此严重,王芷兰也不打算和他犟,只得微笑着说道:“知道啦,我不进去就是,你们快去快回,我在这里等着。”

“那我留下陪芷兰!”虽然周采薇能一人验尸,但对于刑讯,她还是恨不得避而远之的。于是王芷兰与周采薇候在门外,其余众人依旧随陈到进入了天牢。

在衡天众的统御下,济北的治安奇好,难有罪犯,大牢里也空空如也。来到大牢深处,靳珑正被锁在一座铁椅上,不仅不惊慌,甚至还邪笑着望向赵瞳歌等人,说道:“女事馆赵馆丞?在下不过是和心上人私奔,不必如此大张旗鼓吧?”

“是吗?那你的心上人,究竟有几个?”赵瞳歌眼睛直直地瞪着靳珑,怒色言道:“我又该称你靳珑c晋泷c景龙还是荆隆?”

“哈哈哈哈,看来衡天军盯上我很久了,真是荣幸之至。”见赵瞳歌将自己摸得如此清楚,靳珑不慌反笑,用一副颇有玩味的语气说道:“不过像赵馆丞这样的容貌,若是卖到大户人家去,应该能值很多银两。”

靳珑出言不逊,赵瞳歌不禁皱起了眉头。而佘闻人则狠狠一脚照他那张俊脸踢了上去,一声惨叫过后,女杀神冷冷地说道:“嘴巴放干净点。”

“咳c咳”佘闻人这一脚不知出了几分力,将靳珑一张嘴都踢得肿了起来,咳嗽几声,竟吐出了满嘴碎牙。见识到衡天众狠辣的靳珑眼中闪过几丝惊慌,但还是颇为嚣张地说道:“你们最好放了我!不然的话,雾网有一百种办法救我出去,也有一百种办法要你们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雾网!虽然衡天众早知晓靳珑的行动是有组织的,但仍旧没有想到,他们的组织还有雾网这样张狂的名字。雾中之网,于无形中将女子网至黑暗,推向深渊,这名字中的意味显而易见。而靳珑敢在济北大牢里对衡天众这般叫嚣,显然这雾网的势力,不容小觑。

但即便如此,靳珑的态度还是让众人十分恼火,邹瑾之随手拿来刑架上的鞭子,一鞭抽到靳珑胸口c随着人渣的一声惨叫,邹瑾之用舌头舔舔嘴唇,说道:“给我老实点,不然本姑娘就要好好调教一下你了!”

衡天众是铁了心打算软硬不吃,靳珑见恐吓不成,又挨了一鞭子,便歪过去头一言不发。邹瑾之见状又抽了几鞭,咬着牙说道:“你接着说啊,你不是很能说么?你们那个什么雾网的据点,到底在哪里?”

“真正的雾网总部,可远不在济北,我们只是支部而已。”伤痕累累的靳珑一边倒吸着冷气,一边说道:“不过就算是我们支部的位置,我也不会透露半分给你们!”

“你!”邹瑾之气得又作势要抽,徐归兮却伸手拦住了她,说道:“要不让我来催眠他吧,《太平要术》里记载的催眠术,我可都没试过呢。”

“不必,诸位xiǎ一 jiě,还请转过身去回避,此人就交给我吧。”对于徐归兮半吊子的催眠术,陈到还是表示无此必要,而是打算自己出手。但他让众女杰们回避,倒是让赵瞳歌不解,说道:“无妨,你要怎么动刑都一样。战场上血肉横飞的场面我们姐妹都见多了,小小刑讯还不至于会被吓到。”

看着众女杰一刚到底的态度,陈到的脸上露出尴尬的神情,吞吞吐吐地说道:“我要脱他裤子,你们也看么?”

赵瞳歌异常淡定地看了陈到和他身后的靳珑一眼,然后率先转过身去。

背对陈到与靳珑的女节们看不见陈到,只听见靳珑惊慌失措地扯着嗓子叫道:“喂,你这疯子想干什么,别脱我裤子!喂,住手,你想做什么!”

陈到用一张冷得渗人的脸对着下身的靳珑,拿小刀在他的某个部位指来指去,说道:“我动手很快,不会太痛。不过你招供的语速若是比我的刀工更快,倒是有可能逃过一劫。”

“我数三声,说慢了,可能就只剩一颗了。一c二”

“我招!我招!据点就在城南十五里荒原的一块废弃茅屋的地下,加上我总共有十七人,还有一个伺候我们的小鬼,这会应该都在等我回来!”就在陈到即将下刀的时候,靳珑将自己支部的一切都招供出来。既然目标已然确认,赵瞳歌长舒一口气,带着众女杰离开,临走前还说道:“这种人渣,留着那里也没用。陈到,还是割了吧。”

“喂喂,你们怎么不讲信用,你们”靳珑正要破口大骂,却被陈到拿起一张抹布塞在嘴里。在下刀的前一刻,陈到阴恻恻地说道:“我只说有可能逃过一劫,可没说,你一定逃得过。”

众女杰们走出大牢,王芷兰与周采薇依旧等在门外。见众人出来,王芷兰问道:“这么快就好了?你们审得如何,陈到呢?”

姐妹们望着不知情的王芷兰,齐刷刷地摇了摇头。邹瑾之的脸上仿佛写着珍重二字,说道:“你男人还真的不可描述。”

“不可描述。”邹瑾之说上一句,徐归兮又补一刀,惹得王芷兰不禁追问道:“到底怎么了,陈到在里面做了什么?”

“不可描述,真的不可描述。”邹瑾之仍是摇了摇头,却不告诉王芷兰牢房里发生的事情,而是说道:“陈到说的对,真的刷新认知。”

王芷兰还想追问,但赵瞳歌却当机立断,下令道:“靳珑久不回去,必定会引起那些贼人怀疑。事不宜迟,闻人瑾之,你们速去他所指的地方抓捕,务必不放走一个!”

一个时辰后,在靳珑所说的雾网据点,头领模样的大汉将桌上的烤牛肉撕一口送到嘴里,说道:“井昽那小子,怎么去了这么久还不回来,等死老子了!”

“大哥,那小子的德行你不还知道么?”一个贼眉鼠眼的手下谗佞地望着头领,淫笑着说道:“刚拐来的小娘皮,他指不定要带到那个荒郊野岭去,自己享用一番再带回来呢!”

头领听了手下的话,有些气愤地一拍桌案,说道:“这个臭小子,把本来干净的好货都给糟蹋了,害得老子又要降价去卖!若不是要让他去诱拐那些货品,老子早就把他给揍个半死,看他还敢不敢不过脑子!”

“轩娃儿,愣着干什么,倒酒!”头领无处撒气,只有一脚踢在端茶送水的少年身上,差遣他去倒酒。那名被唤作轩娃儿的少年看起来只有十三四岁年纪,是他们捡来的孤儿,在这拐卖少女的窝点里做下人,勉强过活。

轩娃儿本性不坏,但性格却是圆滑,他深知雾网的强悍,在这里做下人,能保自己一顿饱饭。但他若敢逃走,就只有死路一条。为了这顿饱饭和这条性命,轩娃儿在这贼窝里一干就是五年。他一边倒酒,一边听那名手下对头领说道:“老大,这一票干完,咱们就换个地方吧。上次被井昽药死的那个娘们,今天早晨好死不死地浮到湖面,给济北衡天军的人给发现了。我怕再待久,我们会被盯上!”

“哼,怕什么!老子早就听说了,早晨来办案的,只是女事馆的那些个小娘皮。”头领将杯中酒一饮而尽,敲了敲手下的脑袋,轻蔑地说道:“女事馆的什么赵瞳歌c佘闻人老子在离开前,都要一并抓来,玩够了再卖出去!”

那头领言罢哈哈大笑,手下们见证,也跟着笑了起来。就在他们笑得眼睛都睁不开时,突然感受到一股腥热的液体溅到了自己身上。睁眼一看,却是刚才还口出狂言的头领,脑袋上插着一杆寒气森森的长矛,眼珠瞪大,白的红的都从那伤口上喷溅而出,早已死去。

而据点的门前,月光映照在佘闻人冷峻绝美的脸上,她说道:“要把我抓去卖掉?来,一起上,我给你们这个机会!”

之后的事,大概就是那帮手下拿着刀枪一哄而散,然后被女杀神赤手空拳地一一撂倒在地。一时激愤杀了一个,剩下的就务必生擒,所以佘闻人连矛都懒得再拿一根,直接用拳头的鞭腿教那帮匪徒做人。在她踏过嗷嗷直叫的贼人们,从头领脑袋上拔出自己长矛时,邹瑾之和军士们也将那帮匪徒按在地上,一一绑好。

和佘闻人一同执行任务,自己只需要看着就行了,邹瑾之很享受这个偷懒的过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章六十三 屠村 在佘闻人与邹瑾之将雾网的贼人们押回大牢后,审讯就变得轻松得多。十五个人之中,总有几个不是硬骨头的,就算有,在看到下身鲜血淋漓的靳珑后,也都吓得一一招供。除了之前被靳珑用药过量,失手毒死的李家xiǎ一 jiě外,连日以来被雾网拐走的程家xiǎ一 jiě和张家xiǎ一 jiě,都早已被卖去偏远的山村。雾网里负责将女子直接卖给那些山村的一位老妇,将两名少女所被拐卖的地方悉数道出,其中程家xiǎ一 jiě所在的村子,叫做西叶村。

西叶村位于济南与济北之间,说到底,都是衡天军的地盘。但即便是在衡天军脚下,也有一些深居群山之中的村镇,与世隔绝,闭塞落后。西叶村就是这其中之一,村中虽然产些治风寒的寻常草药,但草药市价极低,并没有多少赚头,村子一贫如洗。也正是因为西叶村贫穷,本村的姑娘都巴不得往外嫁,而村外的姑娘,却没有多少愿意嫁进来。

村里有许多单身汉,两鬓斑白也讨不到妻子。但他们总要传宗接代,于是那些拐卖少女的匪徒,就成了他们的救星。西叶村不知从何年何月起,就有了从线人手上卖妻的传统,村里的女眷有四分之一都是买来的。衡天众接手这一带后,曾痛击一些小组织的拐卖团伙,使西叶村一度颇为窘困,而雾网的到来,仿佛他们的福音一般。

从程xiǎ一 jiě醒来的那一刻起,她的噩梦就开始了。本该与爱侣浪迹天涯的她,在喝下qg rén递来的一杯酒后,昏迷不醒。再度醒来的时候,除了下身疼痛不已外,她还听到周围阵阵男人的嬉笑声。她想惊呼,却发现嘴巴被一团抹布塞住,她想挣扎,却发现自己正全身地被捆绑在一张草席上。

在昏暗幽邃的小屋里,陌生的老妇秉着一根蜡烛,喜笑颜开地向单身汉们介绍着自己的货品,她说道:“诸位呀,这是老身弟弟家的女儿,他中年丧偶,家里穷的不行,就托我把女儿卖到这里。今天你们谁出价高,这水灵灵的姑娘,就是谁的新娘子!”

老妇所说的,都不过是欲盖弥彰的说辞,在场的单身汉们心知肚明,都笑笑不道破。而程xiǎ一 jiě却从没见过这样的阵仗,瞪大眼睛呜呜地叫着,想要尽可能地求救。但那些如狼似虎的男人们却并不会在意她的感受,一个中年人还色眯眯地说道:“婆婆,你把这小娘皮提起来,给我们多看几眼,再开价不迟啊!”

一人如此说,剩下的单身汉们更是跟着起哄。老妇假做嗔怒,却还是揪着程xiǎ一 jiě,让她站了起来,还支使她转了个圈。从小在家娇生惯养的程xiǎ一 jiě身上半点伤疤都没有,白皙的皮肤吹弹可破。几十年从没碰过的女人的单身汉们哪里见过这样的娇美躯体,一个个看得口水直流,眼睛眨也不眨。

就在这时,不知何处吹来一阵妖风,熄灭了老妇手里的蜡烛。当老妇再点起蜡烛的时候,程xiǎ一 jiě身上已多了好几个黑手印,正惊慌失措地shēn y着。老妇皱起了眉头,骂道:“你们这些个不正经的,摸我侄女儿做什么!快开价,我弟弟还等着钱用呢!”

“婆婆,我出一两!”“那我三两!”“五两!”“八两!”“十两!”在一阵哄笑声中,单身汉们争先恐后地开出了自己的价格。西叶村虽然穷困,但为了传宗接代,很多人不惜将半生积蓄都拿出来。价钱渐渐开到了二十两,老妇脸上也露出了得意的笑容。就在这时,一位放羊归来的老光棍路过小屋,他只看了程xiǎ一 jiě一眼,便神魂颠倒,当即喊道:“我出三十两!”

三十两银子,在穷困潦倒的西叶村里,可谓是一个天文数字,许多人全家积蓄,也高不过这个数。老汉又将自己家的山羊悉数卖出,才将银两凑齐,换来程xiǎ一 jiě这位娇妻。钱货两清的第二日,老汉便在村长的主持下,与程xiǎ一 jiě办了婚礼。买程xiǎ一 jiě用的三十两银子,已将老汉掏得倾家荡产,东拼西凑,才勉强凑了一场婚宴。

婚宴办在老汉破屋外的院子里,西叶村不管男女老少,都来凑了这个热闹。那日没买到程xiǎ一 jiě的单身汉们亦结队而来,只为多看那一眼。在婚宴上,老汉笑得合不拢嘴,即便程xiǎ一 jiě哭得梨花带雨,也毫不在意。几个村妇按着被五花大绑的程xiǎ一 jiě,与老汉硬拜了天地。塞嘴的抹布早就拿去,程xiǎ一 jiě哭嚎着说道:“求求你们放过我,我家里有钱,你们放我回去,我让爹娘送钱给你们,多少都行,求求你们放过我!”

一个力大的村妇在程xiǎ一 jiě腰上揪了一把,脸上还笑嘻嘻地说道:“傻姑娘,说什么呢!大喜的日子,你嫁给他,就该伺候他一辈子!”

新婚当夜,老汉送走了酒足饭饱的宾客,醉醺醺地将程xiǎ一 jiě推到自己的床上,粗暴地将她掩体的衣物尽数撕开。着的程xiǎ一 jiě依旧泪水盈盈,在这充斥着羊粪味的小屋里苦苦哀求道:“大爷,求你放过我,我家里有钱,你多少钱买我,我爹娘十倍还你,求求你放过我!”

“别哭了,小娘子,进了我的家门,你就是我的人啦!”老汉说着脱光自己的破衣烂衫,粗暴地将老皱的身子压在程xiǎ一 jiě身上,不由分说地捅了进去。程xiǎ一 jiě在剧烈的疼痛下昏了过去,任由老汉摆布。

昏睡过去的程xiǎ一 jiě做了一场噩梦,而她醒来后,噩梦仍在继续。初尝女人味的老汉自此不务正业起来,不分白天黑夜地待在家里,和程xiǎ一 jiě待在一起。之后偶尔出门采药,也是用一把大锁死死锁住破屋,只留一丝窗缝,透出半分光明。

生无可恋的程xiǎ一 jiě自此沉溺于无尽的深渊,老汉不在的时候,她也会透过窗缝,寻找那一丝微弱的光芒。可与光芒相对的是,这破落小屋之中的无边黑暗。程xiǎ一 jiě本以为自己的一生就此毁灭了,直到十数日后,那批收药人的到来。

来老汉家收药的除了村人熟悉的驼背外,还有一个凶神恶煞的大胡子,一个英武的后生,和三个遮着脸的女子。村人不知道驼背为何要去极少采药的老汉家收药,就像他们不知道跟在驼背身边的,是衡天军大名鼎鼎的赵瞳歌c佘闻人c邹瑾之c典韦与太史慈。

在审完雾网一众人等后,衡天众花了一天的时间,才和常来西叶村收药的驼背商量好,给他一生都花不完的银两,换他带路西叶村,救回程xiǎ一 jiě。在驼背与老汉议价的时候,邹瑾之悄悄走进屋里,望见缩在床上,一双眼睛空洞地望着门外的程xiǎ一 jiě。

“程xiǎ一 jiě?”邹瑾之试探性地问了一句,早已失却希望的程xiǎ一 jiě却像抓住一根救命稻草似得,扑过来握住邹瑾之的手,激动万分而又怯懦地说道:“救救我!我不是这村子里的人,我是被拐来的!求你救救我,我不想再待着这个村子里了!”

望着憔悴失神的程xiǎ一 jiě,邹瑾之也随之难过,一脸悲悯地说道:“你放心,我们是济北衡天军的人,此行就是为了救你脱离苦海。”

邹瑾之话音未落,门外传来老汉的一声低沉嚎叫,典韦随即进屋,说道:“那老东西被我打晕了,瑾之丫头,快把姑娘带出来吧!”

见门外已料理完毕,邹瑾之将自己带来的衣服给程xiǎ一 jiě穿上,把她藏在板车上的药草里,带离村子。板车推行在山间的羊肠小道上,每一个人都绷紧了神经,生怕村民们回过神来,一路追上。

山道尽头,就在接应的陈到与赵瞳歌等人碰头时,众人身后传来一阵阵叫喊。回头望去,却是老汉醒了过来,领着村民追上了他们。险些丢了媳妇的老汉怒不可遏地指着赵瞳歌等人,骂道:“就是那些个混账东西,抢了我家媳妇,别让他们跑了!”

大半个村子的男丁都跟着老汉追上了板车,更有许多汉子抄近路堵在了路口,将赵瞳歌几人团团围住。驼背吓得哆哆嗦嗦,跪在地上说道:“你你你你们不是说万无一失的吗,我收你们的钱,可不是要做这要命的行当!”

程xiǎ一 jiě看见老汉,就像是看见灾星一样,躲进邹瑾之的怀里。一行人中只有陈到带了剑,其余人只有赤手空拳,在这几百个汉子的包围下,显然无力的很。

一人买妻,全村庇护,赵瞳歌虽然有所耳闻,却从未想到是这般的情景。西叶村未经开化到这种地步,实在令人心寒,亦令人发指。见此情景,赵瞳歌上前几步,摘下遮面的头巾,义正言辞地说道:“我是济北衡天军女事馆的赵瞳歌,程家xiǎ一 jiě遭人拐卖于此,我们一路追查,现今将她带回。你们若还有些良心,就把路让开,她家里还有父母在等候。我们离开之后,保证既往不咎。”

“衡天军?那是什么,济北的太守不是江有么?”“江有早不见了,现在的太守好像叫什么周反正不姓赵,那个什么女事馆是啥,没听过。”虽说知道西叶村民智未开,但赵瞳歌从未想过这里如此不经开化,一时间竟有些茫然。而老汉则是指着赵瞳歌,继续喊道:“你少诳我,看你们顶多是这女娃子的家人,哪像什么官家!把俺媳妇交出来,快点!”

见说服不了老汉,赵瞳歌又从怀里掏出一块金锭来,说道:“这一两黄金,足够你几辈子衣食无忧了吧?我把黄金给你,你们让出路来,如何?”

“呸!”老汉一口浓痰,竟不偏不倚,正吐在赵瞳歌脸上,他张狂地骂道:“拿钱就能跟我买媳妇,休想!乡亲们,他们既然有一块金子,就一定有十块八块,咱们抢他们的!”“对,这三个小娘皮可俊俏了,把她们带回村子,给咱暖被窝!”

械斗c谋财c抢人,在这座山间小村中,似乎是寻常之事。这样的村子,究竟还有没有救?又该如何救?赵瞳歌不想去思考这个问题,她已将西叶村视作无药可救。擦干脸上的痰液,她的脸黑得可怕。陈到见拦路的村人越发逼近,持剑挡在赵瞳歌身前,说道:“瞳歌xiǎ一 jiě,你们先走,这附近有不少影锋,由我断后。”

话虽如此,但陈到和影锋绝不会轻易杀伤这些平凡的村民,要说断后,恐怕是难中之难。面对这样的窘境,所有人都在等着赵瞳歌的命令,而赵瞳歌则是一字一顿地说道:

“陈到,屠村。”

听到这句话的陈到以为自己耳朵出了问题,回头不解地问道:“瞳歌xiǎ一 jiě?”

“给我把这条路上的所有西叶村人统统屠杀干净,一个都别留!”赵瞳歌抬起头来,双眼血红,她从未如此愤怒,用响彻天际的声音吼道:“周临回来要是敢多问一句,让他跪当面跟我说!”

这一声怒吼,引得山道间无比沉默。而就在这万籁俱寂的场面下,陈到单膝跪地,一字一句地说道:“属下,领命。”

还未等村民们反应过来,陈到已吹出一声长长的口哨。除了陈到,没有人知道这声宛转悠扬的口哨究竟意味这什么,他们只知道,几乎是一瞬之间,山路外蹿出无数黑衣蒙面的影锋,挥舞着刀剑,砍杀那些拿着镰刀锄头的西叶村民。

老汉没有想到,他的追寻竟会引来这样的灾祸,而就在他不知如何是好的时候,眼前一条弯弯折折的长剑寒光一闪,他的人头便飞落在一旁的草丛里。影锋们穿梭在这群愚昧无知的村民之中,毫不留情地将他们诛杀肃清。起初村民们还拿着手里的u qi反抗,但无论他们怎么挥舞镰刀锄头,都伤不到这些来路不明的黑衣人分毫。

在最早一批反抗者一一倒下的时候,剩下的村民脑子里就只剩下逃命了。但影流越聚越多,很快将整条山道团团围住。赵瞳歌说屠村,就一定是屠村,在这场屠杀中,无人能够逃脱,无人能够生还。

四周的惨叫哀嚎声从不绝于耳逐渐变得休止停息,整条山道被染得血红,还站着的除了赵瞳歌一行,只剩下黑压压地一片影锋。陈到步履沉重地走来,他浑身是血,却没有一滴是自己的血。来到赵瞳歌面前,陈到单膝跪地,沉声说道:“禀告瞳歌xiǎ一 jiě,山道间已无一名西叶村人,任务完成。”

其时,残阳如血,照映在同样一片血红的山道间,无比惨烈,无比凄凉。程xiǎ一 jiě吓得昏厥过去,驼背也哆嗦地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佘闻人等rén iàn色沉重地凝视着赵瞳歌的背影。而那背影从颤抖,到弯曲,最后跪倒在地。

心如寒铁的赵瞳歌,在这一刻,终是哭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章六十四 西都乱 在赵瞳歌命令陈到与影锋将山道间的西叶村人尽数屠尽后,他们并未在此地逗留,而是继续出发回到济北。在层层夜幕之中,赵瞳歌将程xiǎ一 jiě送回家中,程家父母千恩万谢,而赵瞳歌则是缄默不语。少女的将来因为这场惨剧变得前途莫测,为此,赵瞳歌开口说道:“若是不知所措,便来女事馆,失却了男人,你也可以活得精彩。”

回到太守府已是深夜,但储靖等人仍旧在政厅秉烛等着他们。吞吞吐吐将事情始末道尽之后,储靖与冉为两口茶水喷在地上,而陈讽则是轻轻抿一口茶来,淡定自若地说道:“不就是屠了半个村子么,你何必像个做错事的小女孩一样,来像我们谢罪,我们又不是你家长辈。”

“你想死吗”赵瞳歌黑着脸死死地瞪了陈讽一眼,这位蛇蝎心肠的谋士也吓得不敢多说什么,而赵瞳歌则是继续言道:“我做了就不后悔,但我会负全责。阿临回来要怎么说怎么处置,都任由他。”

“大哥不会处置你,但这不仅是因为他宠你,而是因为换做他自己的话,忍的时间不会比你久。”储靖将刚刚被自己喷出来的茶水擦干净,一字一句地说道:“你已经做到自己的极限了,瞳歌,我都不得不说一句辛苦。”

“可若是换做大哥的话,他可不会这么轻易善罢甘休。”冉为似乎看出了赵瞳歌的意思,顺着她的套路问道:“你也不够解气吧,瞳歌姐?接下来打算怎么做,尽管开口。”

看着同伴们灼灼地眼神,赵瞳歌屏息凝神,将双手摊开在桌案上,说道:“这济北的大小事务,我统统交给你们。再向你们借典老哥和陈到,没意见吧?”

“我要出一趟远门,去往淮南。”

诚然,其实在数日前的审问中,赵瞳歌除了问出被拐卖的两名少女所在的位置外,还问出了雾网的总部何在。那名叫被叫做轩娃子的仆人,本名林轩,曾随从那位头领前往雾网总部,也就是淮南寿春,袁术的地盘。虽然是被以特殊方式带过去的,但林轩勉强还算认得出大致方位。为了逃过刑罚,他自愿将功补过,带路淮南。而赵瞳歌看在他还是个孩子,并且从未参与犯罪的份上,亦欣然接受。

对于赵瞳歌的这个决定,储靖等人并不意外。但她说要借人,就让三名主事有些为难了。要知道济北此时正将面临着某件危机,储靖也尽力着手解决,这种时候借人分兵,无异于雪上加霜。

“借人?我的好姐姐,你也不是不清楚现在什么状况,借走典老哥和陈到这两个能做大事的,留闻人瑾之跟我们过家家啊?”方才还第一个问赵瞳歌去意的冉为,如今第一个跳出来反对。而赵瞳歌则俏皮地眨了眨眼睛,说道:“谁说我要留下闻人瑾之的?她们本就是我的人。怎么,你们三个加上郭嘉太史慈,不会连这一城之乱,都平定不了吧?那是不是也太没用了些。”

被赵瞳歌这一记激将法呛住,三人真有些哭笑不得。储靖拭了拭额角的汗珠,说道:“无妨,你带走这么多人,反而能够倒逼我们所做的那件事的进展。既然如此,我不拦你,要借几人都由你。只是袁术和我们之间的关系你也是清楚的,此去淮南凶险,你可要想清楚。”

“我早就想清楚了,云律。”想起翠湖浮起的女尸,想起破屋里失魂落魄的程xiǎ一 jiě,想起西叶村民无知愚昧的可憎可怜模样,赵瞳歌握紧双拳,一对眼睛射出阵阵寒光,她说道:

“不灭雾网,绝不回头。”

在将另一名少女从山村中解救出来后,赵瞳歌把林轩从大牢中放出来,并将其余雾网成员开刀问斩。在这之后,她由林轩引路,和佘闻人等人一起,南下寿春,对抗雾网。在那之后,淮南之地展开了新的故事,赵瞳歌一行也遇到了他们所意想不到的人。

当然,这些还都是后话。而在就在赵瞳歌等人与雾网明争暗斗的时候,长安城上空的那张大网,正缓缓收起。

吕布与王允密谋后的第三日,即是董卓和貂蝉的婚宴之日,云雾遮天,时至黎明仍旧黯淡无光。山雨欲来风满楼,魔王的末路,鬼神的反戈,以及两位弈棋人的拼命相搏,都在西都长安,粉墨登场。

时光如沙粒般在瓶中流逝,在将一切筹备得十二分周全后,黄昏悄然而至。司徒府前,董卓的花轿停在门口,貂蝉凤冠霞帔,红衣赤妆,美撼凡尘,在夏未央与高卿言的左右搀扶下,亦步亦趋地走向花轿。牵着她手的夏未央感觉到貂蝉的身躯有些发颤,贴近她低声说道:“依计而行,一切都会没事的。”

隔着霞帔,貂蝉微微点头,但两人还是瞥见,她的泪水打湿了她的衣襟,貂蝉早已泣不成声。

是啊,她要上的花轿,行至尽头所能见到的,并不是她的良人;而她的良人,却永不会将花轿停在她的眼前。

貂蝉踏进花轿,坐了上去。八名壮汉将花轿稳当当抬起,夏未央与高卿言跟在花轿左右,王允与司徒府家人紧随其后,混在其中的,就有陈流c郑誉c陈炀舞c王昭锦与孙绯衣。

黄昏时节的长安城格外寂静,即便是董卓的大喜之日,平民百姓也没有敢去触他霉头的。花轿一路行至太师府,而太师府亦是张灯结彩,大腹便便的董卓身着锦衣华服,喜笑颜开地站在正厅前等待着花轿的到来。董卓身后的是吕布,身侧的是罗孤,在这之前他们已会过一次面,王允将罗孤的存在解释为乱武尊者及衡天众在长安暗中hu一 d一ng,而自己刚好招揽了他们。既然已经下定决心诛杀董卓,吕布也不在乎与谁合作,自然而然地接受他们的条件,与罗孤握手言和。

花轿在董卓面前停下,魔王伸出他那支沾满鲜血的大手,牵住貂蝉手中的绣球,引着她渐渐步入屋内。正厅里佳肴美酒,宾客满座,无人敢不欢,无人敢不乐。就在董卓与貂蝉并肩站在司仪面前时,远处突然火起,熊熊火光与滚滚浓烟将这暮色映照得忽明忽暗,一声起火了,是反戈的号角。

董卓身后的吕布在注意到火光后,猝然擎起方天画戟,砍向本该受他保护的董卓。而就在画戟如一道流星将砍在董卓身上的时候,魔王仿佛背后长出眼睛一般,转身拔出腰间佩刀,挡住吕布灌注全力的一击。

四座皆惊,四座皆惧,吕布的反戈显然令人猝不及防,连董卓也不由得瞪大双眼,一脸震惊地望着吕布,咬牙说道:“竟然是你也好,今ri běn太师就将你这养不熟的白眼狼灭了!来人,给我拿下此贼!”

随着董卓的一声令下,太师府四面八方的卫兵一哄而上,提刀拔剑。但他们亮兵器的对象并不是吕布,而是董卓。百余名卫兵齐齐围拢着吕布,剑指董卓。魔王很快就明白了一切,凭吕布在太师府中的地位,把卫兵换成他的人简直易如反掌。但他如今还有一个救星,想到这点,董卓放声喊道:“叶玄何在?”

“奉诏讨贼!”应董卓所呼,罗孤一跃而起,拔出斩蛇剑,却砍向了董卓。接连被两名心腹背叛的董卓心力交猝,硬着头皮接下这一招,憋红了脸对罗孤说道:“你你居然也背叛我!”

“你不是想要剿灭乱武军,诛杀罗孤么?”罗孤的斩蛇剑死死地压着董卓的佩刀,他的双眼射出阵阵寒光,一字一句地说道:“如今我就在你面前,你倒是亲手诛我啊!”

此刻的长安城,烈火与浓烟交相辉映,壮观如昔日焚烧殆尽的洛阳。起火的并不止太师府目所能及的一处,而在城中东西南北各个地点。点火的自然是荀攸所属的诛董秘社,他们利用组织在长安斡旋数月的关系网,在长安城各处点火,作为诛董的x hà一。

而蔡邕府上的庭院,翟燎也同样看见了城中各处升起的火焰。知晓时机已到的他站起身来,蔡文姬见状不再抚琴,蹙眉问道:“龚公子,发生什么了?”

自那日翟燎离去后,已经数日不曾来蔡邕府。今日突然造访,却恰好遇上城中数起无名的火灾,这让蔡文姬心中不免担忧。翟燎面向忧心忡忡的蔡文姬,一本正经地说道:“抱歉,文姬xiǎ一 jiě,我大哥现在正身陷危机,我必须要去救他。答应我,今日城中不论发生什么,你和蔡大人都不要离开这间府邸,我希望风波过后,你们都能好好的。”

“龚公子,这到底”蔡文姬似乎意识到翟燎清楚这城中火灾的始末,正待要问,却被翟燎一把拥住。未经人事的少女被这猝不及防地一抱吓懵,一双脸颊扑红扑红的,只听见少年在自己耳边低声说道:“别叫我龚公子了,我的名字叫翟燎,其他的,回来后再和你解释。答应我好好的,千万不要有任何事。”

还未等蔡文姬反应过来,翟燎已三步并作两步离开蔡邕府。临走之前,他将那扇不知多久未曾关闭的大门合上插好,回头望去,却是一支行伍严整的精锐部队在等候着自己。

翟燎掏出藏在怀中的短柄板斧,双目扫视一番阶下的部队,那是于禁手下忠心耿耿的子弟兵。他屏息凝神,如同雷霆一般吼道:“出发,随我劫天牢!”

与此同时,长安天牢门口,一名华服使者手持令牌,身后跟着一队兵马,傲然说道:“城中乱党趁太师婚宴作乱,在长安各处纵火。吕将军有令,命张辽高顺二人官复原职,领军去城北平贼!”

使者手上的令牌,正是吕布随身携带的那块太师府手令,张辽高顺追随他已久,自然认得出来。虽然心存疑虑,但两人出于对吕布的信任,还是对视一眼,跪地接令,齐声说道:“末将得令!”

见张辽高顺已然上钩,使者撇嘴一笑,将身后的兵马交给他们。两名将军跨上久违的战马,意气风发地奔向城北。

也就在张辽与高顺带兵离开的一刻钟后,另一支无名部队行至天牢大门前。守门的狱卒正要问来者何人,却被翟燎一板斧砍翻。翟燎第二斧直直将天牢大门劈开,双目血红,如同发怒的狂狮般朝着天牢深处吼道:

“大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章六十五 魔王之死 烈火纷繁中的西都长安,在魔王董卓的府邸,面对陈兵拔剑的卫兵,反戈一击的吕布与罗孤,曾经不可一世的董卓倒吸一口凉气,退到正厅尽头。方才还聒噪不已的宾客早已四散而逃,王允及他身后的衡天众和乱武尊者亦上前来,机关算尽的老司徒如今终于扬眉吐气,咬牙切齿地说道:“逆贼,你的死期到了!”

目所能及之处皆是叛徒,皆是恨不得将自己生啖活剥的仇敌逆党,连刚才还要和自己拜天地的貂蝉,此刻也躲在吕布的身后瑟瑟发抖。董卓终于明白了一切,他愤怒,他悲哀,他怨恨,最终竟化为一声慷慨激昂的大笑。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你们都背叛我,那就让你们都葬身于此!”董卓笑得张狂跋扈,就像他才是拿着kǎn dā一的屠夫,而眼前的众人却是待宰的羔羊。罗孤似乎意识到事态并没有表面上那么简单,不禁皱起眉头,而吕布则急于立功,迫不及待地再度擎起画戟,劈向董卓,口中吼道:“老东西嚣张够了没,给本大爷去死吧!”

“吾名为董仲颖,乃真命天子,乃世间唯一的王!尔等蝼蚁,凡叛我者,皆纳命来!”就在吕布自信满满地想要诛杀董卓时,魔王突然一字一句地吐出这段如同索命咒语般渗人的话来。董卓言罢缓缓抬头,一双斗牛大的眼睛射出震慑人心的寒光。而就在吕布与他四目相对之时,鬼神感受到脑袋如同醍醐灌顶般的疼痛,让他无法忍受,不由自主地扔掉方天画戟,倒在地上抱头哀嚎。吕布尚且如此,其余众人更是被董卓身上所散发的威压震慑得痛苦不堪,有心智不坚定者,甚至当场痛晕过去。

正如董卓所说,只要他想,只要他施展这股威压,即便千军万马也不是他的对手。见吕布再无还手之力,董卓一把抢去他丢在地上的方天画戟,一戟刺在他肩窝上,口中骂道:“你不过是本太师的一条狗,想谋害我,做梦去吧!”

鬼神的肩窝被结结实实地扎了个对穿,即便是在虎牢关输给罗孤,他也没留下如此重的伤。在吕布的惨叫声中,董卓又起一戟,就在画戟即将落下的那一刻,人群中冲出一人来,挥剑挡下董卓这致命的一戟。

是罗孤!这位曾一招击溃鬼神的强者,在董卓所制造的巨大威压下,额头的汗珠亦是细密如雨,但总归算是能hu一 d一ng。只见他一边抵挡董卓的攻势,一边伸腿将吕布踹到人群中去,向后喊道:“抵受不住的都退出这里,董卓由我一人来对付!”

身后的众人也并不是傻子,他们在这正厅中立足尚且成问题,更别说攻杀董卓了,完全就是累赘。卫兵们拖着重伤的吕布,众人一直推到正厅之外,才感觉到这份威压消失不见。但即便如此,他们也不能靠近董卓半步,否则只会白白受难。

就算是罗孤,在董卓的威压之下行动也举步维艰,他眉头紧皱,冷汗滑落通身,手持弟弟的斩蛇剑与董卓对峙,却节节败退。董卓则仗着一杆方天画戟,始终压制着罗孤,口中还振振有词道:“哼,没想到你竟是汉中罗孤。也好,既然送shàng én来,本太师就在这里将你给收拾了!”

“大哥,霸王戟!”身后传来孙绯衣的一身呼唤,罗孤伸手过去,他那杆乌金透亮的霸王戟稳当当地落在自己手中。罗孤拿回了自己的兵器,一剑一戟狠狠地还了董卓一击,将他打退数步,冷眼望着魔王说道:“要死在此地的是你,魔王。”

当罗孤与董卓战得如火如荼之时,翟燎也成功打破长安天牢,救出天牢深处的周临c荀攸与于禁三人。天牢门外,荀攸立于前来营救的旧日同伴面前,微笑说道:“多谢诸位前来相救了,不过在下已不能与你们同行。今日就是董卓的死期,而将他推向断头台的,即是济北周临,亦是我荀公达的新主。从今日起,我会如约追随于他,在这之后,他还会留在长安一段时日,还望诸位予以相助。”

大门的另一侧,于禁面无表情地站在自己的部下之前,一字一句地说道:“前来救我,真是辛苦你们了。如你们所见,得到自由身后,我会前往济北,追随衡天军周临。如若你们还认我于文则这个将军,就随我一同在衡天众的大旗下,并肩作战!”

荀攸与于禁依照约定加入衡天军,而周临则遵从兄长的嘱托,和翟燎一同奔向太师府。临行之前,他对荀攸于禁说道:“速去城外接应,千万别忘记,子君和貂蝉,就拜托你们了!”

吩咐完荀攸于禁,周临和翟燎策马疾驰向太师府。此刻的长安城遍地是熊熊烈火,浓烟将大街小巷熏得焦黑,平叛的西凉兵c抵抗的诛董党c以及无辜无助的平民百姓,都在这西都之中乱作一团。兴亡百姓苦,周临虽然心里清楚,但还是难免自责悲哀,他问翟燎道:“蔡xiǎ一 jiě一家,都安顿好了吗?”

似乎是没想到兄长会有此一问,翟燎仓促回答道:“我临行前嘱咐过文姬xiǎ一 jiě,她和蔡大人应该不会乱跑。但愿他们没事,等董卓那老东西死了,我亲自去向他们解释。”

“也好,蔡大人那样的当世大儒,我也不想让他有事,更何况他的家里,还有的弟弟的心上人呢!”为了缓解气氛,周临竟和翟燎开起了玩笑。翟燎闻言突然面红耳赤起来,说道:“大大哥,你胡说什么呢!心心上人?”

“别害羞了,都是二十一的人了,好好珍惜吧!”周临心中知晓蔡文姬的命途多舛,却不知翟燎的出现,能否扭转这一切,也只有让他好好珍惜眼前。天牢离太师府并不太远,两人策马而行两个刻钟,便来到了董卓的府邸之外。

太师府外,夏未央早已等候多时,一见周临来,便迎上去说道:“临儿,你总算来了,快进去,大哥正需要你!”

“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越过层层叠叠的人群,周临来到正厅之前,看见哥哥与董卓的缠斗,也看见了这一众围观的诛董党。见此情景,周临不禁喊道:“你们愣着干什么?快去帮手啊,为什么让大哥一个人对付董卓?”

人群中不见郑誉与貂蝉的身影,陈炀舞听见周临的喊声,走过来说道:“清明,你总算来了!董卓身上不知怎的,能放出一股恐怖的威压,震得我们抬不起头来,只有你大哥能抵受得住,我们只能退到这里,都快急死了!”

就在陈炀舞解释的空当,正厅里的罗孤也发现的周临的身影,将斩蛇剑扔了过去,喊道:“阿临,斩蛇剑!”

兄长的意思再明了不过,周临接过伴随自己多年的斩蛇剑,望着与自己朝夕相处多年的兄长,也顾不得什么威压不威压,一跃而起冲向正厅,口中喊道:“我非去不可!”

然而董卓周身的威压何其恐怖,周临刚一接近,就感受到有一股无比沉重的力量在痛击这自己的脑袋,疼得他弯腰抱头,寸步难行。见此情景的董卓朗声大笑,轻蔑地说道:“这不是那天日自量力的臭小子吗,本太师不出真本事,你还以为自己多有能耐?罗孤,这就是你期待的援军,未免太令人失望,你们就给我统统死在这里吧!”

“别畏惧他的帝气,阿临!”看见了弟弟窘况的罗孤并不焦急,而是一字一句地诱导周临抵受威压,他说道:“他的帝气霸道,你就用你的帝气强压回去!想想你走过的路,想想你的理想和信念,把你的帝气激发出来!你是我的弟弟,我能做到的事,你也一定能做到!”

得到了兄长激励的周临逐渐冷静下来,在他的诱导下,周临想起自己与同伴从易主济北至今,走过的每一步艰难路,更想起自己曾经立下的誓言,那个天下一统的太平盛世,那个人人平等的美好未来想到这里,周临渐渐感受到那股名为帝气的威压被自己强行推了回去,他的口中,亦念起了咒语般的话来:“我是诸葛参商之子,百里太一之徒,衡天众的首领周临!魔王董卓,你要的混乱,我要的hé pg,你要的支配,我要的自由,你要的恐惧,我要的公正你我本就是势不两立的死敌,就在这里,决一死战吧!”

就在周临说出这番话的时候,董卓感受到自己的帝气正在销退,而罗孤此时也立戟反击,一双星目如狼如鹰地瞪着魔王,一字一句地说道:“真正的战斗,现在才刚刚开始呢,好好享受吧,魔王!”

抵受住这威压的周临很快加入了战局,与罗孤共斗董卓。斩蛇剑迅捷,霸王戟凶狠,一人一戟的董卓显然有些招架不住,渐显颓势。身为魔王,身为天下第一的霸主,身为自以为命中注定的真龙天子,董卓自掌握帝气的力量以来,就未曾想过,有人能够抵受住自己的无尽威压。但如今,眼前的两个后生不仅在自己的帝气中进退自如,还释放出了同样震慑人心的强大帝气,这让董卓绝对不能容忍。只要斩杀眼前这两人,门外的乱党也根本不足为惧,为此董卓瞪大双眼,挥戟直直劈向两人,口中喊道:“下地狱去吧,蝼蚁!”

这一戟灌注这董卓全身心的帝气,一时之间,周临与罗孤竟感受到那股威压再度来袭。但帝王之气并不亚于董卓的两名少年对视一眼,双双暴吼一声,一剑一戟一齐迎上董卓这全力一招,异口同声地喊道:“该下地狱的,是你才对!”

三件兵刃相交,三股帝气相撞,在那一瞬间,门外围观的众人仿佛看见正厅里的空气以董卓c周临c罗孤三人为界线撕裂开来。但更为直观的是,正厅的天花板在这股强大威压的冲击下崩裂开来,产生三道闪电般触目惊心的裂痕。

三人的帝气同样使众人在一瞬之间被威压震慑得头痛欲裂。在一瞬过后,震慑与威压消失不见,他们只看见战局之中,罗孤放弃进攻,横起霸王戟死死抵住董卓的画戟,而周临,则凭借着兄长的牵制,手起剑落,斩下魔王的首级。

董卓的人头随着斩蛇剑归鞘,怦然落地,他的眼睛还瞪大如牛地盯着前方,一张扭曲的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而就在此时,门外传来山涛般的欢呼,周临在这欢呼声中拾起董卓的首级,握在手中,对众人说道:

“魔王董卓,被我周临斩杀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章六十六 帝气 太师府众人山涛般的欢呼声,昭示着周临与罗孤齐心协力斩杀了魔王董卓,标志着一个时代的终结。那柄曾经弑天弑地,斩断一切建立大汉王朝根基的斩蛇剑,也在周临的手上,终结了几乎颠覆大汉的魔王之性命。董卓倒下,身首异处,他所造成的威压自然随之烟消云散,这场连环计的始作俑者,王允率先走上正厅,从周临手中一把夺过董卓的首级,义正言辞地说道:“逆贼董卓,犯上作乱,祸乱朝纲,虽万死不足以赎罪。他如今已死于老夫的设计下,大势已去,众人速速追剿其余党,务必斩草除根!”

王允突如其来的一番讲话,显然是为了周临与罗孤两兄弟手里抢功。但对于在长安无权无势的衡天众和乱武尊者来说,此刻还是暂且隐忍方为上策。周临和罗孤退到王允身后,目光冷淡地看他发号施令,命众人绞杀董卓残党。

听见追剿董卓余党这句话,翟燎眉间闪过一丝掩盖不住的担忧,他心里清楚,蔡邕是董卓手下的重臣,十有会被牵连。一旁的陈流早就看出了他的心思,淡淡地说道:“想去便去吧,可别留下遗憾。”

“可是这里在长安城里,我为大家做得太少了。”董卓业已伏诛,潜入长安的目的自然也是达成,但这其中的杀伐策谋,翟燎参与的少之又少。望着孩子做错事般扭扭捏捏的翟燎,陈流不禁嫌弃地皱眉说道:“去去去,跟我在这矫情什么。董卓都死了,郑誉也该带着人走了,你留在这等清明给你发小红花呢?”

眼前的同伴虽然出言刁钻,但其心中想法仍是向着自己的。此生得友如此,当浮一大白,翟燎不懂这许多道理,只鼻子一酸,边向外跑去边说道:“谢了,兄弟!”

在王允的排兵布阵下,长安各处作为x hà一的火焰被逐一扑灭。随着烈焰与浓烟的消散殆尽,西都长安也跟着沉寂下来,回归了深夜该有的平静与虚无。但不论在波澜不惊的水面,也定然会有无数暗潮涌动,等待时机来临,掀起惊涛骇浪。

诛董党在长安城四处搜捕董卓残党的同时,魔王已死的消息也悄然传到了未央宫内。献帝刘协的寝宫内,这位年仅十五,英朗俊气的小皇帝躲在珠帘后听传令的小吏将王允的临时撰写的奏折念完,忍不住颤抖起来。自被董卓立为天子以来,他见证了兄长少帝的横死,经历了迁都长安的颠沛,目睹了弭乱后宫的惨状,他被魔王视为提线木偶,比起皇帝,更像一个傀儡,一个囚徒。此时的刘协顾不得什么帝王风姿,从龙座上站起身来,心潮澎湃地问道:“此话当真,董卓真的死了?”

阶下的小吏是太师府董卓之死的见证者,有幸被王允选中进宫面圣,也是激动万分地回答着刘协的每一句话,他说道:“千真万确!陛下,臣亲眼所见,董卓中了王司徒的连环计,众叛亲离,最后被衡天军周临与乱武军罗孤两两围攻,死在了周临的剑下,是身首异处啊!王司徒稍后便会派人护送董卓的人头过来,是真是伪,陛下不妨一观。”

“司徒王允衡天军周临乱武军罗孤,忠臣啊!良将啊!”语无伦次的刘协反复念叨着王允等人的名字,时而拊掌称好,时而折腰狂笑,最后指着门外大声喊道:“快宣!快宣!朕要亲自见一见,这几位大功臣是如何的英姿勃发!”

有人欢喜有人愁,曾经的困兽刘协如鱼得水,但从始至终都只是一枚棋子的吕布,此刻却叫苦不迭。本该由他拿下的首功,却被周临罗孤抢了先,自己还白白受了伤。最重要的是,他此番反戈的动力,他心心念念的貂蝉,在董卓死后便不知所踪。焦急万分的吕布在长安城中遍地搜寻,誓要找到貂蝉的下落。

顺带一提,在天牢前被吕布使者骗了的张辽与高顺,在与吕布重逢后,亦接受了董卓已死的事实。他们两人当初所仰慕所追随的,本就是鬼神吕奉先,而非魔王董仲颖,既然董卓陨落,张辽和高顺就算猜出这其中七八分因果,但碍于吕布身在其位,也不便多言。

“貂蝉!貂蝉!我的貂蝉究竟在哪里!”长安城西的一处河边,吕布近乎癫狂地呼喊着貂蝉的名字。为了这个让他神魂颠倒的少女,他背叛了一手扶持自己的义父董卓,将自己的一切地位与前程推翻重来,但现如今大事可成,貂蝉却消失得无影无踪。

身后的张辽与高顺紧紧地跟随着他们的将军,如今旧主新死,局势动荡,本该是竭力稳定西凉军的关键时刻,吕布却拿来翻天覆地地寻找一个女子,这亦让两名虎将无法理解。寻得久了,张辽难免怨怼,皱着眉头说道:“将军,城中尚有旧部未曾收编,此刻不是寻找貂蝉xiǎ一 jiě的时候,要顾全大局啊!”

本来一身是气的吕布正无处发泄,听见张辽这一句,顿时火冒三丈,回头揪起他的领子,瞪着血红的双眼说道:“你懂什么,我为她杀了董卓,杀了我的义父,我为她放弃了我的一切!我可不顾什么大局不大局,我现在就要去找她!”

见吕布已经近乎疯狂,高顺连忙走上去拉开两人,不慌不忙地说道:“将军,我和文远去替你寻人,你回去主持大局,如何?”

“不要,我不要!我一定要亲自找到她,一定要亲自找到她!”吕布说着抛开张辽与高顺,转过身去又要去搜寻貂蝉的踪迹。就在这时,他瞥见河畔静静摆着一双绯红的绣花鞋,吕布认得出,那是貂蝉今日嫁给董卓,所穿的那双鞋。

就算再蠢,吕布也意识到那双绣花鞋躺在河边意味着什么。他颤抖着走向那双鞋,鞋下压着一张信纸,纸上白纸黑字,书法娟秀,像是诀别,也像是告白,貂蝉写道:

妾心随江水,一去永不归。

“貂蝉貂蝉貂蝉!”在目睹了貂蝉已投河自尽的事实之后,吕布的内心几近崩溃,他双膝跪在地上,仰面朝天,吼出一声声凄婉哀绝的咆哮,响彻云天。

而与此同时,在长安城东门外的官道上,一辆毫不起眼的马车在一队兵卒的护送下缓缓行进。车中的少女用手拭了拭沾灰的罗袜,她一身凤冠霞帔,红衣赤妆,美得出尘绝伦,艳得闭月羞花。

不错,她正是貂蝉。此刻的她并没有倚靠在吕布的怀里,亦没有沉淀在长安的湖底,而是安恬地坐在这辆驶向济北的马车上。周临不惜以身犯险奔赴囚牢,正是为了保全她踏上这辆回到济北,回到衡天众身边的马车。

马车后的兵卒由一文一武两人领队,文的是荀攸,武的是于禁。郑誉靠坐在马车的车辕上挥鞭驾驶,微笑地拉开门帘,问道:“貂蝉姑娘,回去之后,可要好好跟瞳歌姐处,要是让她太早知道你对大哥的心思,可是会出人命的。”

此时的貂蝉流离辗转,终于从自己曾以为不可能走出来的深渊脱逃,并向着心之所往前行。她爱的是周临,而与周临天造地设的是赵瞳歌,她不知道自己是否应该,又是否有勇气介入这场恋情。在她发觉并向心上人吐露情意的时候,貂蝉绝没有想到会有今日。但即便如此,即便纠结万分,她还是愿意昂首挺胸地迈向明天,因为这样充满万丈光芒的未来,正是她的心上人周临,舍生忘死为她争取来的。

“我知道了,放心吧,不管前路如何,貂蝉此生心在济北,就永不离衡天军,永不离公子左右。”貂蝉在马车里轻柔地回答着郑誉的话,她眉眼低垂,却掩不住阵阵笑意。历史因究竟是由天轨错位,还是由衡天众的努力所改变,这些都尚未可知。

唯一可知的,是貂蝉自此逃离命运的束缚,回到了衡天众的身边,她和周临c赵瞳歌的爱恨纠葛,将在不远的未来,一一上演。

与魔王的一战,消耗了周临与罗孤不小的气力,最先与董卓对峙的罗孤,身上多多少少有些伤痕。太师府的偏房里,周临耐心地为上的罗孤上药,问道:“大哥,和董卓战斗的时候,他以及你我所释放出来的,名为帝气的力量,究竟是什么?”

“呵,关于帝气,我早就想和你说一说,只是苦于没有机会。此番临阵磨枪,也亏你能释放得出来,但这也同样说明,你的帝王资质非同一般。”罗孤浅笑着道出帝王资质这样的词句来,让周临不由得一惊。而罗孤则淡定自若地继续言道:“所谓帝气,就是这世间拥有帝王资质的英雄豪杰,随着自身势力与器量的成长,而觉醒的一种强大的力量。这股力量以威压为媒介,一旦释放,即可使周围的人头痛不已,乃至昏厥,非意志坚定者不可抵受。在将帝气的力量掌控自如之后,释放者亦可辨明敌我,控制所应控制之人。”

“董卓身为天下群雄势力之最,手握半壁江山,他的帝气,自然是当今世上第一。莫说王允c未央她们以及你的同伴在他眼前毫无还手之力,即便是你我,也会被这威压所震慑。我在董卓的帝气下无法发挥全力作战,这也是我前日,要你务必火速增援的原因所在。”

听完罗孤的叙述,周临咽了一口唾沫,面色严肃地望着自己的兄长。说周临心怀天下不假,但说他拥有帝王资质,却是周临万万没有想到,也从来没有想过的。面对着这样震撼人心的解释,周临的脑袋像是被抽空了一般,许久才问道:“那你我的帝王资质已经足以和董卓两相抗衡了吗?”

“我修习帝气已久,本以为有成把握,未想到一人之力,仍是不够。”罗孤认真地凝望着周临,一字一句地说道:“但是阿临你,却是万中无一的王者。身为义父的儿子,百里先生的首徒,你在我的引导下,只一瞬之间,就爆发出可抗衡董卓的帝气。并且在决战最后,你我的帝气合二为一,竟将董卓的帝气反压回去,致使他殒命,这可是任何一本记载过帝气的古书上,都未曾出现的奇迹。”

万中无一的王者c未曾出现的奇迹,罗孤的话字字句句痛击着周临的脑袋,惊得他一句话都说不出来。见弟弟如此反应的罗孤桀然一笑,披上自己的大衣向外走去,说道:“夫英雄者,包藏宇宙,吞吐天地,你要走的路,还长得很。”

“而我,在顶峰等着你。”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章六十七 殉葬者 魔王殒命的消息如同随风一般在长安城不胫而走,帝都的百姓无不拍手称快,奔走相告,庆贺自己熬过了最压抑恐怖的日子,迎来新生。隐忍许久的司徒王允终于按捺不住心中的张狂,他一面将董卓的首级送到皇宫,给献帝查看;一面又将董卓的身躯扒开上衣,在那肥胖的肚腩里插上一根蜡烛,摆在长安街市前,任由脂流满地。

无头的董卓自然不再具有他身为魔王的威慑力,蜡烛插在他的肚脐眼里,满身油脂支持着烛火,满地都是红黄相间的不明液体。昨日还称王称霸的董仲颖,此刻便是横在街头的无名尸,枯荣轮转,也不过如此。

摆脱了魔王统治的长安民众纷纷离开家门,走上街头,对着董卓的尸身唾骂指责,臭鸡蛋c烂白菜与口水痰液杂乱无章地落在魔王的身躯左右,让这具本就足够恶心的尸体显得更加令人作呕。

而此时的蔡府门前,翟燎独自拍打着紧紧关闭的大门,声声呼唤着蔡文姬与蔡邕的名字。那扇门是他临行前亲手关闭的,但他无论如何也不会想到,蔡邕父女竟会将他拒之门外。王允心存险恶,如果自己不以衡天众的名义庇护蔡家,又有谁能保护这对命途多舛的父女。

“蔡大人!文姬xiǎ一 jiě!你们开门啊!是我!是我啊!”在翟燎不知呼喊了多少声后,蔡府的大门突然打开,从里走出的,是让他魂牵梦萦的蔡文姬。只是此时才女的眼神并不想平日那般温柔如水,反而冷若冰霜,她问道:“公子是以何身份而来,是文姬的知音龚烈,还是衡天众翟燎?”

“龚烈翟燎不都是我吗?”蔡文姬一问显然让翟燎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他疑惑不解地如是反问,换来的却是蔡文姬冷漠地摇头,她说道:“抱歉,翟公子,蔡府只认得龚烈,不认得翟燎,公子还是请回吧。”

听蔡文姬这样说,翟燎还以为她是生自己隐瞒身份的气,也顾不得蔡文姬数日前对自己所说的话,只是兀自解释道:“文姬xiǎ一 jiě,你听我解释,我们衡天众和董卓是死敌,来之前的大哥千叮咛万嘱咐,绝不能在长安将真名道出”

“更何况是在董卓重臣蔡邕的家里,是吧,翟公子?”还不等翟燎说完,蔡文姬已打断了他的解释,以最决绝的方式。面对这样的蔡文姬,翟燎真的愣住了,他不知道这误会从何而来,就像他不知道这误会该如何解,只有苍白地说道:“不,文姬xiǎ一 jiě,我那日真的是误入这里,之后也是为了保护你们,为了保护你们才留下来的呀!我求你,求你放我进去,我和蔡大人解释,给你们赔罪,让我磕头都行啊!你让我进去,没有我的话,王允真的会找shàng én来的啊文姬xiǎ一 jiě!”

“没有你,没有你们的话,董卓也不会死,我家也不必如此陷入危局。”即便翟燎苦苦哀求,蔡文姬还是不为所动,一张俏脸冷若冰霜,她说道:“我不管你是为何而来,文姬只知道,我的知音叫做龚烈,而不是你,翟燎。”

“蔡府的大门已经关闭,就不会再为他人而开。你走吧,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蔡文姬言罢退回屋里就要关门,翟燎自然不会如此善罢甘休,死命挤进去,焦急万分地说道:“文姬xiǎ一 jiě,你让我进去,我真不能走啊!”

“你走啊!我再也不想见到你,翟燎!”曾经与翟燎树下抚琴的蔡文姬,在此刻竟露出厌恶的表情,她一把推开翟燎,将蔡府的大门关上,再不回头。

再也不想见到他如今的蔡文姬,想必是真的伤透了心吧。想起过去那段短暂而又美好的时光,翟燎的泪水在眼眶打转,他曾经看不透兄长所说的爱恨,但现在的他,却像是心口被狠狠掏空一般,痛不欲生。

再多纠缠也已无用,翟燎迈着沉重的步子,行走在纷纷扰扰的长安街市。而大门另一边的蔡府里,一袭白衣孝服的蔡邕长叹一声,说道:“已经走了吗?那小子终究是太单纯了,为父在帝都guān chǎng多年,王允此人心性如何,早就清楚得很。龚烈不,翟燎能从他手里保住这蔡府上下,却唯独保不住老夫啊!”

奉父命驱赶了翟燎的蔡文姬泪眼婆娑地望着父亲,在看到他这一身装束后,惊诧言道:“父亲,您穿这一身孝服是要做什么,您不是要收拾行装逃离长安么?”

“逃不出去的,王允的天罗地网,连太师都没能逃脱,为父又能如何呀?”蔡邕理了理这一身苍白孝服,处变不惊地说道:“董太师这一生负尽天下人,弑天弑地弑万民,却唯独对为父有知遇之恩。我蔡邕落魄半生,直到遇见太师,才如鱼入大海,满腹诗书方有可用之处。太师上欺帝王,下凌百姓,落得如此下场,也是罪有应得。”

“可他就算死,也是一世枭雄,也该有人来为他殉葬。太师的尸身还在长安街市上任人鱼肉,就让为父来为他收尸,为他殉葬吧!”

就如同方才翟燎为蔡文姬的决绝无情所惊愕一样,此刻的蔡文姬,也被父亲的慷慨激昂惊得哑口无言。她本与蔡邕说好,在假做冷漠赶走翟燎使他免收牵连后,父亲出走长安避难,衡天众自会保蔡府上下全身而退。而蔡邕现在却说要为董卓收尸,甚至要替他殉葬,这让蔡文姬急得扑到父亲怀里,本为翟燎而流的眼泪如今又为蔡邕而流,她泣不成声地说道:“父亲,文姬求你不要去。逃离长安,还有一线生机,但去为董卓收尸是真的死路一条啊!父亲,文姬不能没有你,不能没有你”

女儿泪水盈盈,言语真挚,但蔡邕心如磐石,绝不肯改。他轻抚蔡文姬如丝的鬓发,说道:“傻孩子,女儿大了,总要离开父亲的。那人不管是龚烈还是翟燎,为父都深深信任他,必定能照顾好我的女儿,想起他来,为父也就放心了。”

“人活这一世,总要清楚明白,恩仇爱憎都分辨不清,还有什么资格身而为人,还有什么资格苟且偷生。为父心意已决,你们,好自珍重。”

“来人,将xiǎ一 jiě带回房里去,不是翟公子到,绝不许放她出去一步!”蔡邕言罢,命下人将蔡文姬带回自己的房间。大儒门下无庸人,下人们知道蔡邕的高洁,一面安慰一面生拉硬拽地将蔡文姬带回房里,任由她不顾才女形象,哭嚎喊叫。

而蔡邕,则独自一人走出大门,走向长安的街市,走向死地。街上的行人渐渐注意到他单薄孱弱的身影,在董卓身死这样大喜的日子,却有人为他披麻戴孝,还大摇大摆地走在街上,无疑是格外扎眼的。人群中逐渐有人认出了蔡邕,也有人想起他是董卓的宠臣,类似“助纣为虐”“找死”的词句三三两两地弥散在空气里,终于,在一块烂菜叶砸到蔡邕的身上后,那些本来为董卓尸身准备的垃圾,都如雨般招呼在蔡邕身上。

奔赴死地的殉葬者在这般的虐待下不慌不忙,不疾不徐,稳步走向董卓尸身所在的那条街。人群一边乱砸一边跟着他,眼巴巴期待看那一场好戏。

大概过了一个时辰,抑或更久,翟燎失魂落魄地行走在那条街市上,他不敢回到蔡府,也不甘心回到同伴的身边,只是在长安城里一步又一步地游荡,不知去向何方。直到他听见周围嘈杂的人声,听见有人说道:“知道吗,那个大儒蔡邕为董卓披麻戴孝,正在向那老贼的尸身走去,好像还打算为他收尸呢,真是找死!”

“你说什么?再说一遍!”如梦方醒的翟燎一把抓住那路人的衣领,愤然质问。见眼前人凶煞如此,那人也不敢欺瞒,如实说道:“董卓手下的蔡邕,披麻戴孝要去为他收尸,怎么了?你放开我啊!”

就算再怎么愚笨,翟燎也看得出蔡文姬刚才的冷漠,都是为蔡邕此行的掩饰。来不及多想,翟燎箭步奔向董卓尸身所在的街道,生怕晚了一步,一切都来不及。

而与此同时,蔡邕已跪在董卓脏乱不堪的尸身前,拔下那根燃烧已久的蜡烛,擦拭满身的痰液c油脂与血迹,一根一根地将烂菜叶捡起扔掉。似乎是自以为无人会对董卓之死心存怜悯,魔王尸身周围竟连半个守卫都没有,只是一群唾骂董卓,亦唾骂蔡邕的围观群众。

对于人们的唾骂,蔡邕一言不发,只是默默地收拾着董卓的尸身,口中念道:“太师,您一路走好,纵使万人背叛离弃,蔡邕也仍伴您左右。”

远处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是王允与一众兵卒闻讯而来,一见蔡邕,便气急败坏地说道:“蔡邕!国贼伏诛,天下称快,你在这里披麻戴孝,是要做什么!老夫念你当世大儒,桃李满天下,有意放你一马,你却为老贼收尸,这是何意!”

即便王允声声逼问,蔡邕仍是一言不发,仍旧默然为董卓收尸,仿佛耳边的喧嚣与他毫无关系。见此情景,王允更是愤怒,直接拔剑劈向蔡邕,吼道:“蔡邕,你再不说话,就给老夫下地狱吧!”

“住手!”就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候,一只青筋暴起的大手生生接住了王允这致命的一剑,鲜血顺着剑刃横流。翟燎的胳膊轻轻一转,就将王允手中剑夺过扔掉,怒目瞪着王允,冷冷地说道:“有我在,你绝不许动蔡大人一根毫毛!”

被空手接白刃的王允愣了一下,在认出了翟燎后,怒色骂道:“是你!周临手下的人,也敢跟老夫叫板!快给我让开,老夫要将这董卓的残党就地正法!”

周围的兵卒们见证将翟燎团团围住,刀剑相向。明白凭自己一人之力无法与权势正盛的王允相争,翟燎张开双臂挡在蔡邕身前,一字一句地说道:“要想杀蔡大人,就先从我的尸体上踏过去!”

“你!你当我不敢吗!”怒火中烧的王允捡起地上的剑,挥剑又要劈向翟燎。跪在地上的蔡邕扯了扯翟燎的裤脚,露出悲悯地眼神,而翟燎会以微笑。

就在王允的剑要再度劈下时,他身后又伸出一只手来,按住他握剑的那根胳膊,将剑夺了过来。王允诧异地回头望去,却是周临神情冷漠地望着自己,说道:“司徒大人,可否卖我一个面子,放过蔡大人?”

见自己的救星终于到来,翟燎赶忙扑到兄长身边,焦急地说道:“大哥,你总算来了,快帮我救救蔡大人!”

“不行!蔡邕是董卓残党,还妄图为国贼收尸,断不可留!”王允回过神来,仍旧固执地不愿意放过蔡邕。而周临的态度亦是坚决,凑近王允的脸,一字一句地说道:“司徒大人,不卖我周临的面子,总要卖这柄斩蛇剑的面子吧?董卓是你我和大哥合力谋诛的,斩下他头颅的是我,别以为凭我的本事,不敢和你鱼死网破!”

“你!”见周临铁了心要保住蔡邕,王允的语气也软了下来,用商量的口吻说道:“但他为国贼收尸,总要有所处置。”

“各退一步,从长计议。”面对王允的妥协,周临吐出了这八个字。老司徒见证望向一众兵卒,厉声说道:“将蔡邕收押天牢,听候发落!”

那些兵卒得令,将蔡邕披甲带锁,押往天牢。翟燎还要在拦,周临却用眼神制止了他。而身陷险境的蔡邕则转过身来,说道:“翟公子,小女文姬,就拜托你照顾,也不必为我这把老骨头白费心思了。”

翟燎还待要说什么,殉葬者的脚步已逐渐远去,人群也随之散去。王允从鼻子了哼了几声,也扬长而去,只余两兄弟留在董卓惨不忍睹的尸身旁,相视无言。魔王已逝,而挡在在长安城上空翻云覆雨的权欲之手,仍旧没有退却。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章六十八 未央宫 随着魔王的陨落,他的殉葬者蔡邕也为了不愧本心,被押入天牢。他的结局如何,终究要看周临与王允的这一场博弈,此时两人各退一步,实际上,在董卓身死的那一刻,他们就已针锋相对。

眼睁睁看着蔡邕步入天牢的翟燎自责不已,但周临却向他许诺,必定尽全力保蔡邕平安无事,当务之急,是回到蔡府安抚蔡文姬。翟燎深信兄长,再度奔向片刻前才将他扫地出门的那间府邸。

只是这一次,无主的蔡府并没有再将翟燎拒之门外,刚刚接到家主入狱消息的管家在门外翘首以盼,一见翟燎,便急忙上前说道:“翟公子,您可来了,老爷他”

“我都知道,抱歉,我明明就在他面前,却没能阻止这一切”想起蔡邕,翟燎不禁低头自责,又问道:“文姬xiǎ一 jiě在哪里,她怎么样?”

“公子不必自责,xiǎ一 jiě被关在房里。老爷临行前吩咐过,除了公子您,无人能放她出来。”管家此言一出,翟燎方才明白蔡邕是多么信任自己,以至于将最心爱的掌上明珠,乃至身家性命都托付给他。

无需多言,翟燎当即让管家将自己带到蔡文姬的房间。刚至那扇紧闭上锁的房门前,翟燎便听见蔡文姬带着哭声的呼喊,一句句死死揪住了他的心。这名他发誓守护到底的少女,似乎正在这一夜之间,步步走向悲剧。

“你们放我出去,我要去救爹爹!”被关在房间里的蔡文姬嚎哭叫喊,就在这一声后,她奋力敲打的房门突然洞开,映入眼帘的,是那人熟悉的温暖胸膛,即使拥抱过一瞬,也是终生难忘,那是她心心念念的翟燎的胸膛。

两人四目相对,在对方的眼里看到自己的影子,以及打转的泪水。翟燎一把将蔡文姬拥住,蔡文姬也刚好迎上去,两人相拥而泣。

“抱歉,我没能拦住蔡大人他被送进了天牢,还是在我大哥的争取之下。”在蔡文姬耳畔,翟燎满怀愧疚的将片刻前发生在蔡邕身上的事情道出,言罢,他坚定不移地说道:“但我向你发誓,一定会让他完好无损地回来,我绝不会让你失去父亲。”

从对视到相拥,翟燎的出现给了蔡文姬无比的安心,心境非比寻常女子的蔡文姬在少年的拥抱下逐渐平静下来,苦笑着说道:“文姬知道,我一直都相信翟公子父亲走之前,文姬对你说了很过分的话,谢谢你还能在我最艰难的时候,陪在我身边。”

“嘿嘿,那些话,我记性差,早就忘了!”见蔡文姬已不再恐慌,翟燎放开了她,将双手搭在少女的肩上,望着她的眼睛说道:“只是以后可别再赶我走了,我翟燎不怕别人赶,就怕你赶!”

“嗯”蔡文姬脸颊一红,扭头过去,却刚好看见翟燎之前为了接王允劈蔡邕那一剑,而鲜血淋漓的那只手,不由得惊叫一声,握住他的手说道:“你的手,是怎么回事?”

看着蔡文姬紧张不已的神情,翟燎连忙将受伤的手掌缩了回去,讷笑着说道:“没什么没什么,我不小心摔的。”

凭蔡文姬当世才女的机敏,见到如此触目惊心的剑伤,怎么会想不到翟燎是为了救自己的父亲才受的伤。她一言不发地将翟燎领到自己房里,从柜子里拿出一盒药箱来,说道:“来,别说了,我替你包扎。”

在这名温婉淡雅的少女面前,翟燎从来都乖得像个孩子一样。他坐在蔡文姬的床边,望着女孩细心地为自己伤口消毒包扎。处理过剑伤之后,早已是深夜,蔡文姬惴惴不安,难以入眠。翟燎就抱着她,为她讲自己与衡天众的故事,从书院讲到出世,从凉州讲到济北,直到不知过了几个时辰,两人相互倚靠着,沉沉睡去。

再说回周临那边,在救下蔡邕之后,他即便满心不情愿,但还是回到了自己临时的住所——司徒府。方才献帝下诏,命他c王允c罗孤与吕布明晨进宫面圣,论功行赏。待他手中掌控权力,在长安站稳脚跟,就能与王允分庭抗礼,也能保全蔡邕一家。

为此,他回到司徒府,召集了衡天众与乱武尊者,将自己的真意诉诸同伴。道出一切后,他将目光投向哥哥罗孤,而桀骜的霸者只是一笑,说道:“对我来说,王允只是一个跳板罢了。初到长安的我无权无势,只有依附于他,才有机会诛杀董卓,进而接近皇帝,掌握权力。至于他本人那副嚣张气焰,我早就看不惯了。更何况现在能骑在我头上的,也只有他一人而已,扳倒这老家伙,将长安的政权牢牢掌握在自己手里,才是乱武尊者此行的目的所在。”

在此之前,衡天众对罗孤身在长安的所欲所求有过无数种设想,他本人所说的一时兴起自然是假的,至多不过是夺权而已。但这样的话直截了当地从他嘴里说出来,还是让陈流等人稍感震撼。

只是罗孤渴望长安的权力,衡天众亦希冀借助皇帝这块金字招牌,来扩充自己的势力,两者的目的已然冲突。陈流眯缝着那双鹰隼般的眼睛,颇有玩味地说道:“此时的目的不冲突也罢了,只是大少爷,在扳倒王允之后,你所看准的那份权力,清明可是也要拿走一半的。这样的结果,你们乱武尊者也接受吗?”

“若是阿临想要,全盘奉上也亦无不可。”面对陈流的不怀好心,罗孤答得干脆,甚至轻蔑,仿佛这挟天子以令诸侯的权势,在他眼里也不过一介玩物罢了,他说道:“对我而言,无论以何种方式夺取天下,都易如反掌。之前说来长安不过一时兴起,的确不是虚言。拥立皇帝也好,偏安一隅也好,我想做的事,就必定能够做到,而一旦我失去兴趣,在诱人的权势,我都可以拱手让人。”

听了罗孤这般霸道无比的宣言,三名乱武尊者的嘴角扬起一丝浅笑,而陈流等三人却额角流下汗珠。他们清楚在罗孤绝对自信的背后,是与之相对的力量,只要他想,就可以把长安的权势统统交给周临,但他若不想,衡天众或许连他身上一丝破绽都难以寻得。

但周临毕竟是和罗孤朝夕相处了八年之久,对他的霸道脾性,早就熟视无睹。见同伴们个个面露难色,他只是微微一笑,拍了拍陈流的肩膀,又拍了拍罗孤的肩膀,说道:“我们兄弟,只要话说开了,都不会有芥蒂。大哥,我扳倒王允是为了不愧本心,至于这长安权势你分我一半我自然好,全给我也不介意。”

在这种状况下开玩笑的向来只有冉为,但此时冉为不在,周临却当起了段子手,众人也都忍俊不禁。高卿言不由得拍了周临脑袋一下,说道:“看你美得,长安城权势何其之大,我们一口也吃他不下。两家各执一半,与你携手,大哥也放心。”

“没有什么比把权力交给你更令我心安的了,早些睡吧,明日一早,还要去未央宫。”罗孤微笑着站起身来,带着三位èi èi离开了衡天众所在的客房。待他们走远后,陈炀舞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拍着胸脯说道:“这算是谈妥了吧?我还以为又要大眼瞪小眼了呢。”

陈炀舞这番话打破了沉默,陈流突然大笑起来,笑得一声更比一声高,几乎笑得岔气,他说道:“哈哈哈哈!清明,你这个大哥,我真是越来越猜不透了,他所言所行,根本半点轨迹都捉摸不到啊!”

“大哥是最可靠的盟友也好,是最强劲的对手也罢,他到底是我大哥啊。”似乎是被陈流带起了笑意,周临此刻嘴角划过一条弧线,说道:“他知晓我意,我通明他心,此番我信他,你们也就别多说了。”

“大少爷这个人我确实看不懂,不过你三个姐姐,倒也给人一种舒服的感觉。”诚如王昭锦所言,抛开罗孤不说,夏未央c高卿言和孙绯衣三位姐姐,可都是真心实意地对周临好。不过对于与她们其中一位有过节的陈炀舞来说,这话一点都不中听,当即反驳道:“有什么舒服的啊?那个孙绯衣四xiǎ一 jiě,我看见她就想和她打一架!”

“哪有你这样当面说人姐姐坏话的,白痴!”周临浅笑着在陈炀舞脑袋上敲了一下,起身走向自己的卧榻,说道:“都回房睡吧,绷紧神经,明日太阳升起之后,我们可依旧放松不下来。”

从斩杀董卓,到救下蔡邕,再到相约合作扳倒王允,这一幕幕都只是发生在仅一夜间。第二日晨起,周临与罗孤在王允的引领下,前往长安未央宫。

同行的亦有吕布,只是他刚刚失去了挚爱,一副垂头丧气的模样。周临见他被自己耍得实在,一路都憋着笑意。只是四人各怀鬼胎,一路亦无言罢了。

来到富丽堂皇的未央宫前,红日正好,此处金石为瓦,翠玉作砖,千年皇城,本当如此。周临等人来得晚,金銮殿外已挤满了文武百官,一见四人,就上前道贺。吕布无心作答,罗孤无意多言,周临自是谦逊,而王允则是吹胡子瞪眼,牛气冲天。

不过多时,便有宦官从内宫走出来,宣群臣进殿。走进金銮殿,周临站在王允身后,随百官跪下。金龙屏风外信步走来一人,十五六岁年纪,龙袍珠冠,剑眉星目,意气风发,即便是被董卓当做提线木偶已久,也还是不失帝王本色。

那人,便是汉帝刘协,即便在正史中是亡国之君,但在这天轨错乱之下,前途仍尚未可知。周临毕竟是从济北那样山旮旯里走出来的,禁不住多抬头看一眼,却不想竟与刘协正四目相对。

本是僭越,却不知是周临的错觉还是什么,他们对视的那一刻,刘协竟在微笑。

“王允c罗孤c周临c吕布,四位功臣请起,让朕见识一下你们的英姿!”小皇帝昂然的声音想起,周临等四人随之起身,刘协扫视一番,大喜过望地说道:“好呀!不愧是朕的中兴重臣,个个雄姿勃发!”

“卿等诛除董卓,是为大汉除去滔天一害,救朕,救社稷,救天下万民于水火之中,功莫大焉!朕自登基以来,遭董卓胁迫,内无能臣,外无强援,郁郁不得志。如今朝中海内,竟出卿等大德大才,大智大勇之臣,实乃大汉之幸,乃朕之幸!”

“王允,诛董首功,四十年汉臣,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念卿已为司徒,三公之一,位极人臣,便晋爵三等,赏金五十万两!周临罗孤,不远千里,入京勤王,亲手诛杀董卓,封卿等为左右将军,领亭侯爵,赏金各三十万!吕布,本为董卓部下,弃暗投明,反戈一击,封为后将军,领亭侯爵,赏金三十万!”

不论赏金还是爵位,都打动不了真正的英雄,他们所要的是权力,而左右将军,已足以带来这些。罗孤脸上波澜不惊,周临亦极力掩饰心中狂喜。四人齐齐跪地谢主隆恩,却没有人能够看见,金銮殿光可鉴人的地板上所映射王允那张脸,如鹰锐利,如狼贪婪。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章六十九 狱中竹 左右将军之位,虽然比起王允的三公司徒仍遥不可及,但比起周临罗孤之前自封的一郡太守,已好过太多。接过宦官手中递来的将军印,周临感受到这块小小玉印所带来的沉重。即便他这双手握过传国玉玺,但那并不是属于他的东西,而这块左将军印,却真实地刻上了他周临的名字。而他周临亦决心凭借这区区左将军的官位,撼动司徒王允这棵参天大树。

受过封赏,刘协再次使众人平身,话锋一转,说道:“四位爱卿谋诛董卓,功莫大焉。至于之后如何处置董卓残党,可有明断?”

听到处置董卓残党的事宜,周临与罗孤都绷紧了神经,毕竟这项决策,或许会决定蔡邕的生死。阶下议论纷纷,而王允则上前一步说道:“禀陛下,老臣自昨夜诛杀董卓后,命人搜捕董卓残党,落网者已十有。其中左中郎将蔡邕竟为董贼披麻戴孝,罪大恶极,当处极刑。其余人等,自长安至西凉,按律当斩。”

“蔡中郎?他竟为董卓戴孝披麻,这”见王允顷刻间将蔡邕推至风口浪尖,刘协也犯了难。蔡邕身为当世大儒,门生故吏遍布天下,可谓德隆望尊。他奉命修史,不偏不倚,颇有司马史之风。他虽是董卓部下,但却在朝堂上多次为刘协据理力争,连董卓都对他又爱又恨。刘协对此人好感颇多,于是劝王允道:“王爱卿,董卓其余残党要杀要剐皆可,只是这蔡邕他虽为董卓效力,却也忠心于朕,动刑可矣,杀之太过。况且他是当世大儒,杀之,恐寒天下文人之心。”

“正因他身是大儒,执天下儒生牛耳,更该杀之以止其妖言!”刘协知晓的那些事,王允又如何不知。然而他的考量,却是蔡邕的名望是否会威胁自己的地位。掌控朝堂是王允一直以来的梦想,不论蔡邕有无是心,都必须作为障碍铲除。此时的王允瞪大一双牛眼,用不容置疑的语调说道:“若是放他出来,将董卓说成正统,我等说成谋逆,那还了得?”

“王司徒所言甚是,蔡邕不能留啊!”“陛下,此时应立斩蔡邕,以绝后患!”王允此言一出,四下群臣立即有大半支持。那些人都是沉浮宦海多年的老油条,谁掌权就依附谁,谁落魄就踩谁一脚。昔日董卓在朝中说话,他们如此,现在换成王允,亦是如此。

初掌权柄的小皇帝显然是没有想到这位慈祥庄严的老臣此刻竟如此坚决,他被王允的话语震得愣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大概是董卓对他造成的心理阴影太大,刘协此时看谁都像董卓,看谁都像逆贼奸臣,好不容易在一夜间竖立起来的自信,似乎只一瞬间便消失不见了。他懵懂地环视着阶下群臣,任由他们附和王允。

见自己的话语如此有说服力,王允不由得昂起头颅,颇为得意地望了昨夜还和他对峙的周临。可周临毕竟是周临,即便朝中形势如此,也还是站出来,义正言辞地说道:“王司徒此言差矣,蔡邕并非心向董卓,而是心向大汉。他在自己所修史书中,曾多次将董卓的滔天罪行如实记载,譬如鸩杀少帝,焚都西迁,弭乱后宫等等,都白纸黑字地写在史册上。他为董卓收尸戴孝,也不过是报答知遇之恩,其宁折不弯之节气,才是我辈楷模。试问如此大忠大节之士,杀得么?”

“昔年武帝不杀司马迁,才让他写下伪史毁谤朝廷,这样的人,能留么?”对于周临的力争,王允半点听不下去,他如今只想将自己的所有障碍铲除,蔡邕在前,周临在后。以他一介腐儒的所闻所知,司马迁所著《史记》是对大汉的毁谤之文,而在周临罗孤眼里,却是史家绝唱,无韵离骚。周临上前一步,与王允针锋相对地说道:“司马太史所著史籍,自炎黄至汉武,无不取自真材实料。我且问王司徒,难道修史就要迎奉权贵,不纳真言?”

还不等王允反驳,早已站在他这一边的吕布就已站了出来,瞪着周临说道:“周临,你算是什么东西,竟敢驳斥王大人这样的当朝老臣?”

吕布书读得不多,脑子也不大好使,但他的话毕竟是迎合王允之意,一时间又有无数朝臣随之附和,斥责周临。

连吕布都被放出来了,一直站在周临身后的罗孤也不再沉默,而是冷眼望着吕布,说道:“在董卓手下连眼睛都睁不开的蝼蚁,又有什么资格和将之斩杀的英雄对话?”

“你!”罗孤对自己仍旧是一如既往的轻蔑,吕布想要发作,却又畏惧他的实力,不敢多言。朝臣中虽有一多半依附王允,却也不乏忠善之人,在周临的引领下站出来力保蔡邕。见两方剑拔弩张僵持不下,刘协终于说到:“够了!既然两方对蔡大人修史之事各执己见,不如就将他从天牢里提出来,为昨夜诛董之事提笔写史,若他写得好,便将他留下,监禁于自宅修史,于我大汉百益无一害,如何?”

小皇帝如此决策,是给蔡邕一个机会,周临等人自然也全力支持。既然是刘协所说,王允也不好一竿子打死,只有应允。只是待蔡邕上朝,他也依旧有将他陷入死地的手段。此刻保他的人有多少,王允杀他的决心就有多深。

在朝堂上等了一个时辰之久,蔡邕才在狱卒的押送下姗姗来迟。当世鸿儒如今披发赤足,白衣孝服,满身污秽,唯一不改的,是那双如深山老泉般深邃清澈的眼睛。他踏进金銮殿的地板,双目扫视群臣一番,仍旧是那般处变不惊的眼神。蔡邕一步步走向殿前,在周临的忧愤中,在王允的怒目中,向刘协叩首,说道:“罪臣蔡邕,拜见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看到蔡邕如此凄惨却又如此高洁的模样,刘协亦是痛在心里,他满含悲悯地说道:“蔡爱卿,事情你已经都知道了。昨夜种种,皆由你一人一笔记载,若是所记属实,便赦你无罪。来人,奉上纸笔!”

刘协一声令下,身边宦官立刻取来笔墨纸砚,下殿送与蔡邕。宦官行至一半,周临却将他拦住,说道:“公公请将四宝给我,我来为蔡大人研墨。”

以周临此时的地位,这点小小要求,自然无人反对。将笔墨纸砚摆在蔡邕面前,蔡邕跪向刘协,周临跪坐向蔡邕,低头研墨。老鸿儒深深地看了眼前的少年人一眼,淡淡地说道:“谢谢。”

“蔡大人,晚辈拜托您暂忍一时,下笔褒贬斟酌三分,性命要紧。文姬xiǎ一 jiě,蔡府上下,都还在等着您平安回去呢。”周临压低声音,用近乎恳求的语气对蔡邕如是来说。而蔡邕只是微笑着点点头,说道:“周将军的好意,老夫心领了。只是此时此刻,生死已不在我一念,还望将军莫要再多费心。”

“蔡大人万望三思。”墨石已成墨汁,周临再无留在他身边的理由,只得退回罗孤那里。蔡邕提笔蘸墨,不徐不疾地在那张蔡侯纸上书上三两行字。字虽不多,却写得极慢,两行隶书笔力苍劲,入木三分。

王允见他停笔,急不可耐地走过去,将那纸一把夺过,只见上面写道:

是夜,司徒王允等趁婚宴谋害太师董卓,卓施神力,喝退允等。左右将军周临c罗孤围而攻之,卓不敌,死于临手。允奉其头于帝,弃市其身,插烛于脐,脂流遍地。

短短数十字,无褒无贬,是史家当有之风。但这在王允看来,却无比刺眼,他将蔡邕的记载连读三遍,越读越气,最后竟一把将其撕毁,说道:“谋害神力董卓是国贼,我等将他诛除,是奉诏讨贼。蔡邕,你妖言惑众,虽车裂不足以赎罪!”

“邕不过是如是记载罢了,不愧于心。”面对王允的责难,蔡邕淡然起身,一字一句地说道:“董卓确是当朝太师,王允等为其下属,受其拔擢,却将其诛杀,不是谋害,又是什么?董卓一怒,王允等抱头鼠窜,唯周临罗孤抵受,斗而杀之,不是神力,又是什么?”

“蔡邕虽身陷牢狱,仍愿化身青竹,宁折不弯,誓死不屈。修史但以实事而已,是非功过,皆由有人评说,岂有为迎奉而褒贬之理?”

蔡邕一席话使朝中群臣如醍醐灌顶,恨者咬牙切齿,爱者自叹不如。而吕布则怒不可遏地冲向了他,吼道:“你在说什么,再说一遍试试?”

就在吕布的铁拳要招呼在蔡邕头上时,一只大手牢牢地握住了他的胳膊,让他动弹不得。罗孤望他的眼神依旧轻蔑而冷漠,他只说:“滚。”

“陛下,蔡邕此人妖言惑众,冥顽不灵,万万留不得啊!”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吕布刚被罗孤制住,王允便跪向刘协,语气诚恳地请愿。而依附他的那群朝臣亦随之跪下,齐声说道:“陛下,蔡邕留不得啊!”

半朝文武为自己一人跪伏于地,蔡邕觉得有些可笑,也的确笑了出来,他一边放声大笑,一边说道:“满朝文武尽皆如此,大汉江山非衰于董卓之手,而衰于尔等之手啊!”

与蔡邕的狂放相对的,是满朝的跪地沉默。周临见状亦跪向刘协,焦急地说道:“陛下,蔡大人不过如实修史,罪不至死,求陛下放他一条生路。”

“平身,都平身!”见群臣僵持不下,刘协连忙命他们平身,来缓解这紧张的气氛。他本想救蔡邕,而蔡邕却是一心赴死,半朝文武都向着王允,这位做久了傀儡的小皇帝仍旧鼓起那份来之不易的勇气,说道:“蔡邕此案争议颇多,且押回天牢,改日再审。”

“退朝,周临罗孤两位留下。”

随着刘协的一锤定音,蔡邕这棵青竹再度被押回天牢。群臣纷纷下朝,却唯独留周临罗孤两人,刘协的态度显而易见。王允狠狠地瞪了两人一眼,终是没说什么,但心中早已谋划了千百种计策,来将这两人置于死地。

朝臣们不久便散了个干净,只余龙椅上的刘协,已经殿下的周临与罗孤。三人相视无言,过了许久,刘协才叹道:“唉,蔡大人当真是一世圣人啊!”

诚然,蔡邕今日在朝堂上如竹如玉,宁折不弯,宁碎不改,虽孔圣人亦不过如此。刘协言罢,将目光投向周临与罗孤,那眼神像是在问,他们两人,能够信任吗?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章七十 宣誓效忠 群臣下朝后,偌大的未央宫金銮殿只余刘协c周临与罗孤一君二臣,年少的帝王显然是对这两位新秀有所嘱托。见刘协的眼神犹豫不决,周临开口说道:“不知陛下留下臣等,是否想要解救蔡大人?”

“不仅是解救蔡大人,还要解救朕?”顺着周临的话语,刘协的眼中冒出一丝希望的火光,他说道:“朕本以为董卓死了,朕就是自由的,就是至高无上的,就是毋庸置疑的四海之主。但王允告诉朕,朕错了。他的野心不亚于董卓,权势亦与日俱增。董卓倒下了,又冒出一个王允,朕对付不了他们,还是要靠忠心大汉的股肱之臣,来替朕平贼。”

令周临万万没想到的是,他与罗孤昨夜才敲定扳倒王允的战略,竟与汉帝刘协不谋而合。小皇帝虽手无实权,但在朝堂之上,亦能助力八分。可罗孤却不这样想,他嘴角扬起一丝笑意,反问道:“可陛下何以认为,臣与阿临便是您口中陪忠心大汉的股肱之臣?若我等与王允同样野心勃勃,做了第三c第四个董卓,您又该当如何?”

“疑人不用,用人不疑,朕做好的决定,不会轻易动摇!”面对罗孤的笑问,刘协即便额角冷汗不止,声音颤抖,但还是斩钉截铁地说道:“朕以为,能够远从济北和汉中潜入西都诛杀汉贼的人,绝不会是野心家这样简单!”

“即便真的是,也不过是做回傀儡而已,最坏的结果也不过如此!与其这样接受任人摆布的命运,倒不如放手一搏,将身家性命和河山社稷都押在朕眼前这两人身上试试!”

用颤抖而不容置疑的声音说完自己在朝堂上憋了许久的真心话来后,刘协像是虚脱了似得,瘫坐在龙椅上,等待着两人的dá àn。而罗孤听罢却放声大笑起来,一边狂笑一边说道:“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当真有趣,臣似乎在陛下身上,见证了本以为再无希望重燃的火苗。”

“行了,大哥,你就别调侃陛下了,做臣子就摆出一副做臣子的样子!”在听完刘协的话后,周临不得不承认自己被深深震撼住。那一瞬间刘协似乎无意间释放了极具魅力的帝气,非是威慑,而是吸引,吸引他不由自主地想要见证那个刘协眼中的未来。周临单膝跪下,将一拳按在金銮殿光可鉴人的地板上,说道:“臣周临,亦将身家性命托付陛下,与陛下共同中兴大汉江山,誓死效忠。”

见弟弟如此热血上头地跪地效忠,罗孤也只有跟着单膝跪地,说道:“既然如此,就让臣且追随陛下。这股微弱火苗,究竟能否永续汉室社稷,臣拭目以待。”

两位诛董功臣这般爽快诚恳地宣誓为自己效忠,刘协眼里充满了感动与ji qg,他顺势问道:“那周卿罗卿,你们可有对抗王允的良策?”

“略有一二,陛下且听臣说。”在来到朝堂之前,周临与罗孤也早就想好对付王允的计策,此时意外得到皇帝的支持,自然知无不言,周临说道:“董卓曾经所有的,也不过权势与兵力。论权势,如今朝堂群臣多半依附王允,但他的党羽尚未形成。也就是说这满朝文武,或威逼或利诱,皆有拉拢的可能,将他们掌控在手,王允就输了一半。而论兵力,我与大哥的兵力比之西凉兵不遑多让,但远水毕竟解不了近渴。只是西凉兵如今有一半留驻长安附近,由吕布统领。我们不妨从远在西凉的李傕郭汜下手,他们刚刚丧主,所求不多,也只是一条活路而已。我们给他这一条活路,让他们感恩戴德,在兵力上,也能够和王允抗衡。”

“内外兼备,攻守制宜,以蔡大人此案为契机,一举扳倒王允,救出蔡大人!”

这本是周临与罗孤两人之力抗衡王允的计策,如今告知刘协,也是想要借助他的力量,共抗权臣。周临最初只想救出蔡邕,罗孤最初也只想夺取权位,但现在他们起了效忠刘协的心思,便一发不可收拾。

刘协毕竟不是傻子,周临的方略是否可行,他一听便知。从权势到兵力一举抽空王允,这是刘协求之不得的结果,他眼中的光芒更甚,又问道:“那周卿罗卿,这两线计策,需要朕做些什么?”

“陛下不必做太多,力所能及便好。”弟弟将自己的计策倾囊相授,罗孤也只好补充说道:“若朝堂局势倾向王允,陛下便终止此议。若朝堂局势倾向我等,还望陛下乘胜追击,绝不放过。”

“好,好,两位爱卿所谋划,朕必全力相助。”事情已然谈妥,周临罗孤久留亦是不便,刘协说道:“卿等回去好生施行,朕等着你们的好消息。”

告别了汉帝刘协,周临罗孤离开金銮殿,并肩走在未央宫的大道上。在皇宫门前,周临如是问道:“大哥,你是真心要辅汉,而非篡汉?”

“呵,被你逼得而已,恰好我也一时兴起,便助他一阵。”信步而行的罗孤淡然地摸了摸周临的脑袋,说道:“就算扳倒王允后不想再辅佐那小皇帝,也无非是回我的汉中做回诸侯,不至于和你的目的冲突。”

“嘿嘿,难得你的一时兴起,与我不谋而合。”周临笑着将罗孤按在自己脑袋上的大手移开,说道:“大哥,可以的话,我还是希望你能和我站在一边。义父半生汉臣,嘴里不说,心中总归是向着大汉的。”

“少拿义父压我,他可没你那般冥顽不灵,臭小子。”罗孤没好气的嘟哝一句,终是没多说什么。

由于长安城有一半人口是从洛阳被董卓强行迁入的,如今的西都用地极其紧张。即便是周临罗孤左右将军的官位,宅邸也要稍等一段时日才能建成,因此他们仍要住在现今的死敌王允家中,与他在同一个屋檐下勾心斗角。

回到司徒府后,周临明显感觉到府中下人对自己的态度冷到冰点,想来必定是王允的意思,他也毫不在乎。在衡天众客房里,周临与罗孤向同伴们说明了在朝堂上的状况,说到蔡邕,翟燎忧心忡忡,说到刘协,陈流兴致勃勃。言罢,周临玩笑道:“总之咱们现在身后是陛下,背景硬的不行,想怎么做,就放手干下去。”

“兵力那一线,还要我与阿临在朝堂上争取,不需你们操心。”比起弟弟的轻松,罗孤还是一如既往严肃地说道:“至于权势一线,就要靠在场各位,尽力争取了。”

说起权势一线,周临不由得叹道:“要是芷兰在这里就好了,让她去游说那些朝臣,一定手到擒来。”

“这点不需操心,你手下人能做到的,我和卿言一样能做到。”乱武尊者毕竟几乎人人全才,对于游说一途,夏未央与高卿言亦是自信满满。而陈流也借势说道:“我放出影流来,将那些身怀劣迹的朝臣把柄抓住,剩下的威逼要挟,我来做可比芷兰好多了。”

“我让墨鸦也行动起来,那是乱武军的情报部门。”高卿言嘴角一扬,傲然笑道:“之前将你们的影流悉数封锁的就是他们,如今就该通力合作了。”

“我说,其实我想要芷兰在,不单是因为她能游说朝臣。”虽然姐姐与同伴如此自告奋勇,周临还是忍不住将真心话说出来,他言道:“今后司徒府的厨子恐怕不会送吃食来了,我有点想芷兰做的饭菜。”

话虽如此,但衡天众与乱武尊者总归是有翟燎高卿言两位大厨,美味佳肴是少不了众人的。司徒府客房从此出现寄住的左右将军部下亲自搭伙做饭的奇景,让来客皆忍俊不禁。到王允府上的客人多半是朝中权贵,他们拜访的意图不言而喻,陈流与高卿言默默记下这些人,暗中调查,以图逐个击破。

在衡天众与乱武尊者循循而进为王允下套的同时,老谋深算的司徒也没闲着。他深知寄住在自己府邸中的这两人有多大的威胁,也视身处牢狱的蔡邕为眼中钉肉中刺,只要这三人还在,王允就不得安生。

罗孤此人深不可测,比起周临的激进,他更谨慎,也更难以对付。但如果对手只余他一人,罗孤也是最无威胁的那一个。于是乎,一条针对周临的疯狂计策,就在王允的手中悄然施行了起来。

对于王允这四位诛杀董卓的功臣,朝廷按照惯例,是要赏赐锦袍的。受封左右将军三日后的清晨,未央宫那边亦派来使者,将三件锦袍送给王允等三人。这是自董卓死后,周临罗孤第一次来到司徒府的正厅,宫廷使者已等候多时,而王允身上早就披着那件紫色锦袍,熠熠生辉。

一见周临罗孤,王允便没有什么好脸色,指着两人说道:“你们两个怎么这样没规矩,公公都在此等了许久,你们竟还如此磨磨蹭蹭,不成体统!”

两兄弟懒得理会王允这老家伙,看着使者身旁蜀锦织就镶嵌金边的华美长袍,以及那宦官手中的圣旨,知趣地跪下听旨。而那宦官也并不多摆架子,展开圣旨,扯起老鸭嗓便读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右将军罗孤,左将军周临,诛杀逆贼董卓有功,特赐锦袍一件,以示圣恩,钦此。”

“臣等领旨。”使者宣读罢了,周临与罗孤起身接过锦袍,收在怀里。而使者则像幽灵般说道:“陛下特地吩咐过,要三位当场穿上锦袍,试试合不合身。两位将军还请配合,奴才好回去交差。”

对于这样的繁文缛节,周临与罗孤向来是能不麻烦就不麻烦的。但有圣旨在此,两人也无必要违背,只有照做。而就在周临将那件皇家特赐的青色锦袍披在身上的时候,使者与王允对视一眼,彼此露出一丝奸笑。

突变就发生在当日的下午,周临独自在房间里思虑下一步对策,双手手腕却莫名地痒不可耐,让他不由自主地挠了起来。就在这时,照例去往蔡府的翟燎突然回来,周临见他气喘吁吁,笑道:“呦,公烈,你今日怎么舍得不陪着你的文姬xiǎ一 jiě,提早回来了?”

“别提了,大哥,长安闹疫病了,传得特别厉害,满大街都是病患,我可不敢在这样的街道山走一圈再去见文姬。”翟燎坐到周临身边,拿起一碗茶水一饮而尽,说道:“好像是中原闹过好几回的疫病,初患满手都起小红点,奇痒无比。然后就是感染风寒,一病不起,当年害死过不知多少人。”

“你说什么?”周临一边听着翟燎的诉说,一边下意识地看着自己的双手。只见那两手手腕上,血红的斑痘星星点点,触目惊心。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章七十一 软禁 “怎么回事?”在长安的街道上,翟燎也多多少少见过些染上疫病的百姓,以至于他一看见兄长手上的红点,便一把拉住周临的手,一双眼紧紧地盯在上面,额角也冒出了细密如雨的汗珠。

看见义弟头上的冷汗如瀑留下,周临很快就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头脑清醒的他连忙将双手从弟弟手中抽出来,连退数步说道:“公烈,退出这间屋子!”

“大哥!”兄弟两人之间只隔一桌数步,周临神情紧张,翟燎目光惊慌,一步都不敢走开,语无伦次地说道:“大哥,那一定不是疫病!你这么结实的人,一年到头都没病没灾的,这两天还在这宅子里深居简出的,一定不是疫病,一定不是!”

“我叫你退出去,听见没有!”翟燎的宽慰在铁一般的现实面前显得格外无力,周临再度怒色叫他退出客房,语气不容置疑。这次翟燎也不敢违抗兄长的命令,乖乖地走了出去,但脸上的惊慌失措却是丝毫未改。

两人的叫嚷声引来了旁边客房的其余同伴,衡天众与乱武尊者一齐奔了过来,围在翟燎身边。看着像是受惊小鸟一般的周临,高卿言问道:“阿临,发生什么事了,你一个人躲在那边做什么?”

在场众人里,高卿言是唯一一个懂医术的,想确认自己的状况如何,也只有依靠她的能力。了解这一点的周临将双手微微抬起,面向众人,苦笑道:“三姐,你看,我好像遇到dà á烦了。”

城中疫病之事高卿言亦有耳闻,这种疫病曾在中原各地肆虐,最近一次是在数十年前的长安,朝廷太医院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得以治愈。精通医术的高卿言自然对这种疫病有所印象,以至于她一看见周临双手手腕手背上密密麻麻的小红点,就禁不住捂嘴惊呼道:“那是长安疫?”

那疫病因为最早亦最多在西都长安肆虐,亦被医书称为长安疫。高卿言将疫病的名字脱口而出,周临也不得不面对这铁一般的现实,抚额叹道:“开玩笑的吧,偏偏是在这种节骨眼上出岔子”

“你们在这里吵吵嚷嚷的做什么,还给不给老夫一片安宁了?”就在这时,客房外传来一阵脚步声,竟是王允循音而来,身后还跟着几个登门拜访的朝臣。众人方才的注意力都在周临身上,根本半分都未曾发现王允的到来。等老家话发话,他已经望见了周临向同伴们展示的双手,一脸惊异地叫喊道:“长安疫!周临,你染了长安疫!”

“长安疫!”“是长安疫!”跟在王允身后的都是些两鬓斑白的老臣,多多少少知晓些长安疫的症状,以至于一见到周临手上的红点,便恨不得退避三舍。王允也随他们后退几步,厉声说道:“你们几个,是怎么染上长安疫的?”

“染长安疫的是我一人而已,与他们无关。”似乎是察觉到王允有意将事情闹大,周临连忙说道:“大哥,你们将双手给他们看!”

长安疫此事可非同小可,罗孤等人不至于会在这时候与王允较劲,齐齐将双手伸出来,给王允等人验明。老家伙眯缝着眼睛扫视众人毫无端倪的手,捋着胡须说道:“他们几人虽无症状,但与你日日接触,亲密无间,怎么脱得了干系?”

“王司徒,你也不是瞎子,今晨朝廷使者来过的时候,我有无发病,你是清楚的吧?”看王允的反应,周临已将事情猜出了七八分,他冷静地说道:“我再说一遍,染长安疫的只有我一人,与他们无关。”

此时的王允眼中早无半点惊慌,反而因为周临的染病显得有些得意,他一脸奸狡地说道:“就算只有你一人染病,也绝不能放你出去危害帝都。周临,从即日起,你就在这间客房里待着,好生调养,静候解药,如何?”

“老家伙你什么意思,找打是不是?”听到王允要让周临待在客房里不得自由,陈炀舞当场怒火中烧,吼向眼前的这条老狐狸。但现在看来,周临所要保住的不是自己,而是同伴,于是他立即喝止了冲动的陈炀舞,一字一句地说道:“炀舞,住口。”

“要我留在这间客房可以,只是有一点,你不许再为难他们,知道了吗?”

“大哥!”见兄长如此轻易便答应王允的要求,翟燎不由得惊呼出来。而周临则伸出一只手来制止他,闭目无奈说道:“都给我闭嘴,事到如今,我留在这间客房里是最好的办法。东来c公烈c炀舞c昭锦,都给我乖乖听大哥的话。大哥,外面的事情,就都拜托你了。”

接受王允的要求,是此时周临没有办法的办法,一旦他选择留在这间客房,就等于朝堂上只剩罗孤一人孤军奋战。但事已至此,罗孤也无能为力,只有淡淡地答应道:“我明白了,你安心养病,别想太多。”

“明智之举。”此时的王允将一切都掌握在自己手中,不由自主地嘴角上扬。利用一起小小疫病,便控制住了威胁最大的周临,可王允的目的绝不仅仅于此,他又说道:“不过你的同伴虽未曾染病,却仍有携带长安疫之可能。我看长安疫解除之前,罗将军还是不要上朝了吧?”

“你!”看来王允的阴谋远不止限制自己自由这一条,他甚至想要封锁罗孤与刘协之间的联系,如此一来,他便可一手掌控朝堂。想到这里,周临也不由得惊呼一声,而罗孤却一如既往地淡然说道:“我答应你,只是你也别太过分了,王允。”

“老夫为国为民,过分一说,又是从何而来?”面对罗孤的警示,王允不仅不收敛,还更加得意地说道:“周将军且安心养病,老夫就先不打扰了。来人,将这间客房给我封上!”

王允一声令下,四周不知从哪里冒出十几名家丁,手持钉锤木板,三下五除二地将周临所在的客房封上。王允洋洋得意地看着这一切,带着那几名亲眼目睹周临病况的朝臣离开。这一切来得太突然,也来得太直截了当,以至于让人一眼便能看出其中必有蹊跷。

家丁们将客房的门窗都用木板封牢,只留下几处透光的细缝以及一块送饭的缺口。方才还舒适惬意的客房,顷刻间便成为了密不透风的监牢,众人心中都明白,这是毋庸置疑的的软禁。

众人在门外沉默了许久,一门之隔的周临却突然喊道:“公烈,快给我去长安天牢守着,一步都不要离开!蔡大人有危险,快去!”

“什么?蔡大人他?”刚刚才经历如此变故的翟燎转不过这么大的弯来,正待要问,陈流却推了他一把,面色严肃地说道:“叫你去你就去,不想你老丈人死的话,就赶紧听清明的话,快去给我盯着!”

“是c是,我这就去!”虽然摸不着个中缘由,翟燎还是听从周临与陈流的吩咐,赶忙奔向长安天牢。他走之后,陈流抚额说道:“还真是被狠狠地将了一军啊。”

“这事情一定有蹊跷,一定有蹊跷。”作为在场唯一一位医者的高卿言说着走向自己房间,言道:“阿临你等着,三姐这就去给你配制解药!”

“都给我各回各处,各司其职,阿临被软禁,你们身上的担子就更重一分,可别松懈下来。”罗孤望着èi èi离开的背影,吩咐众人回到房间。而他自己则在周临被封锁的客房前席地而坐,说道:“那么,我们两个来将此事梳理一番吧,阿临。”

就在周临染上长安疫,被王允软禁在客房内的同时,远在西都另一端的长安天牢,蔡邕跪坐在牢房里,闭目养神。忽然,牢门外传来一阵沉重的脚步声,鬼神吕布信步走来,打开牢门说道:“该上路了,蔡邕大人。”

数步外鬼神的言语如同催命符一般,而蔡邕却仍旧面不改色,甚至连眼睛都不睁开一下,淡若止水地说道:“鬼神吕布,阁下曾为董太师之刃,杀进世间反董志士。如今又为王允之刃,来替他的道路扫平障碍了吗?”

“哼,本大爷可不是谁的利刃,不过是暂时为王司徒办事而已!”被蔡邕讽刺的吕布拔剑指着老鸿儒的脖颈,带着几分恼怒说道:“况且我最见不得的就是你们这些自命不凡的文人,手无缚鸡之力,只会空谈坐论,不还是要死在本大爷的手上!”

对于吕布的理论,蔡邕并不辩驳,他的嘴角甚至露出一丝微笑,说道:“王允究竟不安到了何种地步,竟连当众杀我都不敢去做,要假阁下之手,在这肮脏龌龊的地牢,来了结我的性命。”

“肮脏龌龊的地牢,做你蔡中郎的葬身之地,岂不合适?”吕布奸笑地望着蔡邕,一边举起长剑,一边说道:“你那可笑的一生,就要在我的手中结束了,蔡邕!”

生死只在一线的蔡邕终于睁开一只眼睛,那颗如深山老泉般深邃清澈的瞳孔,无比轻蔑地望着吕布,他不紧不慢,不卑不亢地说道:“可笑的究竟是谁呢,吕奉先?”

“去死吧!”被激怒的吕布手起剑落,蔡邕顿时身首异处。血溅南墙,这位被汉帝刘协称为圣人,被万千儒生所敬仰的一世鸿儒,即便死去,他的头颅也依旧孤高傲然,他的神色也依旧从容不迫,只是眉目之间,仍有几分忧色。

在生命的最后一刻,蔡邕想到的,是待在家中抚琴守候自己的爱女蔡文姬。可惜那惊才绝艳的琴曲,直到他死去,也无法再听最后一次。

人在乱世,身不由己。

吕布擦了擦盔甲上的血迹,两手将蔡邕的头颅与身躯提起来,缓缓走出天牢。守在门外的张辽与高顺各自蹙了蹙眉,终是没说什么。鬼神就这样提着当世圣人的尸体,一步一步地走向远方,所到之处血流满地。

与此同时,躲在巷尾的翟燎亲眼目睹了这副惨状,发出了凄厉悲恸的怒吼,像一只发狂的雄狮般冲向吕布。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章七十二 荆棘之路 半个时辰前才被兄长命令前往天牢的翟燎,在抵达目的地的那一刻,呈现在他眼前的却是吕布手中蔡邕那具身首分离的尸体。绝望来得太快,此时此刻,他对蔡文姬的所有承诺都化为泡影,这数日来的处心积虑,这数日来的尽力争取,竟在瞬息之间灰飞烟灭。

“吼啊啊啊啊啊啊啊——吕布!”被愤怒冲昏头脑的翟燎发出振聋发聩的怒吼,失去理智的他如同一只陷入癫狂的野兽,毫不顾忌c张牙舞爪地冲向吕布。早就被这吼声吸引得吕布三人齐齐望向翟燎,见到他这般疯癫的模样,张辽与高顺不由得异口同声地惊呼道:“翟燎!”

“去死吧,吕布!”此时的翟燎根本顾不得自己与吕布之间的实力差距,也顾不得蔡邕之死的个中缘由,他目之所见,即是他所信者。抽出腰间短斧,翟燎拼尽全力劈向吕布。当初在虎牢关,翟燎也是这般斧劈吕布,将他打下赤兔马。即便他的大斧被换做短斧,但面对手无寸铁的吕布,仍是占据着绝对的优势。

然而谁又能想到,即将承受这致命一击的吕布竟不躲不闪,反而奸笑起来。就在翟燎短斧落下的那一刻,他抬起自己的右手,将蔡邕的尸身挡在自己面前。

眼前是蔡邕布满血污的尸身,翟燎的短斧犹豫了一刻,终是没能劈下来。但吕布所要的就是他那片刻的犹豫,好让自己将蔡邕的头颅抛在一边,拔剑刺在翟燎的腰腹上。

鲜血飞溅,翟燎捂着小腹上那道骇人的口子,脚步也变得踉跄起来。可这剑伤并没有阻挡住翟燎的信念,反而使他更加亢奋,更加激愤。又一声嘶吼过后,翟燎再度冲向吕布,后颈却冷不防地受了一记重击,他眼前一黑,昏了过去。

见翟燎的身躯缓缓倒下,张辽按了按化为刀形的右手,长叹一声。而吕布则走上前来,嗤笑言道:“做得好,张辽。这等蝼蚁也敢行刺本大爷,死不足惜!”

吕布说着就要挥剑斩杀翟燎,高顺却抬手拦住了他,说道:“将军,还是饶了他吧。周临如今的官位比你重,杀他手下的人,对我们并无好处。”

虽说高顺想放过翟燎是私情使然,但仍旧还是站在吕布的角度就事论事。可吕布却听不进去这话,怒色说道:“哼,周临此时早该被岳父制住了,哪有什么本事威胁得到本大爷?”

“若他孤注一掷,又当如何?”铁面人一语道破天机,翟燎是周临的义弟,如果他死在吕布手上,衡天众必定会不顾一切fu ch一u,甚至连乱武尊者都会来插一脚。王允这个靠山本就算不上遮天蔽日,届时连他也不见得能保得住吕布,只能由他自己吞下苦果。

诸多顾虑缠身,吕布也不得不收起杀心,问道:“那该怎么处置这家伙,就这样留在这里了?”

站在翟燎身旁的张辽一把将昏睡的少年提起,说道:“就由属下等人走一趟,去司徒府向衡天众说明,卖个人情,也顺便警示他们。”

张辽与高顺的建言合情合理,吕布也不得不答允,挥了挥手说道:“也好,你们把他带走吧,免得在本大爷眼前烦人。”

“遵命。”得吕布准许的张辽高顺为翟燎简易包扎了伤口,便将他背起,走向司徒府。而吕布则是再度拿起蔡邕的尸体,来到数日前安置董卓无头尸身的地方,将头颅与身躯一把抛在地上。等候多时的王允俯身捡起蔡邕的首级,喷了一口唾沫上去,咬牙切齿地说道:“和我作对,就该是如此下场!奉先,你做得很好。”

肚脐上的蜡烛早就将董卓的尸身榨干,剩下那些残缺不全的碎肉烂骨被王允派人丢到荒郊野岭喂狗。而昔日董卓尸身所在的地方,此时又成为了蔡邕的葬身地。王允将他的头颅端放在一根木桩上,尸身则扔在一旁。周临遭到软禁才不满一个时辰,王允就将如此残忍对待蔡邕,可见此事蓄谋已久。

木桩的不远处即是城门,而通往城门的那条街道,却被一整排漆黑锋利的钉板铺就。这钉板自然是王允所安排,面向四周惴惴不安地百姓,王允一手指向那条铺满钉板的荆棘之路,厉声说道:“左中郎将蔡邕,不过国家大义,在董贼身前助纣为虐,在他死后,更是企图为其收尸入殓,实为天理不容!如今蔡邕已然伏诛,老夫知道长安城中,有他无数门生故吏。若有想为他收尸的,就带着他的尸体,赤足踏过这钉板路,老夫绝不阻拦!”

王允脚下是当世鸿儒蔡邕的尸体,王允眼前是布满钉板的荆棘之路,围拢他的是披甲执锐的大汉士兵,而望向他的,是满目恐惧的大汉子民。那一刻,在疫病c酷刑c暴虐支配下的长安百姓们,似乎切身体会到,死一个董卓,仍有后继之人。

不知又过了多久,翟燎昏昏沉沉地走在一条黑暗无光的道路上,漫无目的,毫无方向。他依稀记得蔡邕之死,却在潜意识里决心将他寻回。翟燎就这样孤独地走下去,直到前方出现一丝微弱的亮光,越来越近,越来越近,那是秉着一盏灯笼的蔡邕,还是一如往日的素净庄重,一如往日的慈祥和蔼。

“蔡大人,你不是已经”周遭漆黑一片,可不知为何,蔡邕离自己越近,翟燎的记忆就越清醒,他逐渐想起自己亲眼所见的那具尸体,也想起自己与吕布相斗,不敌受伤。但蔡邕为何会出现在这里,翟燎不解地走上前去,老人却离自己越来越远,像是无论如何也触摸不到。就在翟燎的记忆几乎全然恢复的那一刻,蔡邕的身躯却羽化消失,只留下一句话,他说道:“翟公子,照顾好文姬,我视之为掌上明珠的女儿,就此托付给你了。”

“蔡大人!”日暮黄昏,司徒府客房内的翟燎猛地惊醒,才发现方才的一切都只是一场梦。坐起身来,,陪伴自己的是满脸担忧的王昭锦,见他起身,少女连忙奔过来,按住翟燎说道:“公烈,你身上还有伤,不要轻易起来!”

伤?翟燎摸了摸自己的腰腹,早就被一层一层的绷带包扎得严实,伤口仍在隐隐作痛。也就是说,自己梦见的只是蔡邕的秉灯托付,而他在天牢前的所见所为,都是真实发生的。明白这一切的翟燎浑身发冷,颤抖地问王昭锦道:“昭锦,我怎么会在这里,蔡大人怎么样了?”

“是张辽和高顺送你回来的,蔡大人他”虽是素未谋面,但王昭锦心中清楚蔡邕在翟燎眼里的地位,提到刚刚才遇害的老鸿儒,她不禁低头悲怆,说道:“蔡大人他已经遇害,尸体就在数日前放董卓尸体的地方。”

血淋淋的事实从王昭锦的口中道出,翟燎想起蔡邕,想起蔡文姬,不由得发出一声悲痛欲绝的嘶吼。他没能兑现承诺,让心爱的蔡文姬成为了失去父亲的孤女。他一把掀开被子,冲向门外。

“公烈,你要去哪?炀舞,快拦住他!”被翟燎这一突如其来的举动吓得惊慌失措的王昭锦连忙喊来帮手。向来以怪力著名的陈炀舞双手拦抱住翟燎,沉声说道:“抱歉,公烈,唯独这一次,我们不能放你走。”

“你放开我,我要亲自去为蔡大人送行!”翟燎在陈炀舞的紧缩下死命挣扎,连伤口出血也不管不顾。陈炀舞感觉到自己渐渐压不住他的气力,但还是拼尽全力地阻挡着翟燎,直到那间被木板密封的客房传来声音,里面的周临冷静地说道:“炀舞,放他走吧。”

“清明?”“大哥!”陈炀舞与翟燎听见周临的声音,不约而同的停止了拉扯,望向那间客房。而回应他们也只有周临的声音而已,他说道:“公烈,不管让不让你去见蔡大人的尸首,对你而言都是太过残忍。我只有一个要求,那就是不管你到那里后做出何种决定,都先回到这里来,告诉我就足够了。”

“大哥多谢。”翟燎兀自对着客房行了一礼,转身冲向司徒府外。独自站在庭院中的陈炀舞望着同伴远去的背影,满怀担忧地说道:“清明,就这样让他过去,真的好吗?”

早已从张辽高顺以及影流口中得知来龙去脉的周临自然清楚自己的放任意味着什么,但他也知道,如果自己坚持拦下翟燎,对义弟来说又意味着什么。昏暗的客房内,微弱的烛光映照着周临满是愁容的脸,他叹道:“我又能怎样呢,让他去吧,为一人一事抛下一切,也总比抱憾终身好过得多。”

长安城街道上,翟燎独自狂奔着,不顾疫病,不顾暮色。不知奔跑了多久,他的脚步停在城南的转角,在这里,他曾为蔡邕挡下王允致命一剑,但也同样是在这里,他再度见证了身首异处的蔡邕。围观的百姓议论纷纷,他望见大道上钉板铺就的荆棘之路,也听见路人说道:“这王司徒可真狠,杀了人不说,还将尸首放在这里。”“说是要收尸,就走过那块荆棘路,可是个人,谁能受得了那疼痛啊?”“蔡中郎的家人来过,门生也来过,无不是痛哭而来,痛哭而去,真是惨啊。”

极度紧张与悲伤下的翟燎头脑异常清醒,从路人的口中,他明白了王允所下的命令。要为蔡邕收尸,就先走过这条钉板路。正因为此,无论是蔡邕的家人还是门生,都毫无勇气和能力让他入土为安。此刻的翟燎终于明白兄长与同伴不愿让自己前往这里的原因,他来不及痛苦,而是转身奔向蔡邕的府邸。

来到熟悉的蔡府,大门一如昔日般敞开,府里府ài guà满了白绫白条,正厅之上,一个巨大的“奠”字触目惊心。而在厅中,蔡府下人站坐两排,哭声不绝于耳。披麻戴孝的蔡文姬背对着翟燎,抚琴奏曲,那琴声与初见时并无甚大差别。或许只有翟燎才听得出,那琴声之中只余悲伤,再无渴望。

“文姬!”目睹这眼前凄凉景象的翟燎惊呼一声,奔向正厅里的蔡文姬。而蔡文姬则不为所动,依旧跪地抚琴。等翟燎奔到她身后的时候,蔡文姬刚好一曲奏罢,将陪伴自己多年的古琴,扔进焚烧纸钱的火盆中。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章七十三 其身如铁 古琴落入火盆中,顷刻间琴弦尽断,松木所制的琴身也随之燃烧起来。钟爱蔡文姬奏曲的翟燎哪里忍心看着古琴被焚毁,赶忙扑过去将古琴从火盆里抱出来,三下五除二地踩灭了火种。望着一端已经烧得焦黑的古琴,翟燎心疼又不解地问道:“文姬,你这是做什么?”

“这古琴,是父亲亲手所赠,自小伴我左右。”一身素白孝服的蔡文姬含泪诉说着往事,失去至亲的她已不再哭闹,语气也出奇地镇定,她言道:“可是父亲惨死,我身为他唯一的女儿,竟连让他入土为安都做不到,又有什么资格留下这古琴?翟公子,将它丢进火盆吧,随父亲而去,也总比跟着我这不孝女要好。”

即便蔡文姬将话说到这个份上,翟燎还是死死地抱着古琴,满脸通红地说道:“谁说你是不孝女?文姬,蔡大人的死不是你的错,你要怨,就怨我没用吧。”

翟燎说着扑通一声跪向灵堂,泪水无声落下。听到此言的蔡文姬望向翟燎,绝望说道:“翟公子,文姬没有资格责怪你。生逢乱世,无论是父亲还是文姬,都无法掌握自己的命运。大概要怪,也只能怪这乱世吧。翟公子,你为蔡家,为文姬已经做了太多了,王允势大,已非任何人所能及,还望公子速速离开长安,文姬不想你和你的同伴再受牵连。”

说这番话的时候,蔡文姬的语调无比平静,像是已经接受了这悲惨现实般的绝望。但翟燎的心却久久平静不下来,他双拳紧握,一字一句地说道:“生逢乱世又怎样,为什么生逢乱世,就要断定自己掌握不了自己的命运?文姬,你听着,我翟燎从出现在你眼前的那一日起,就发誓要守护好你,不管你的命运如何多舛,我翟燎都要和你一起将其改变。这就是我,来到这座长安城的意义所在。”

“王允那老狐狸势大又如何,董卓不也一样死在我大哥的剑下?我相信大哥,也相信同伴,相信只要我们衡天众齐心协力,无论多么强大的敌人,都不在话下。所以也请你相信我,蔡大人的仇,我一定会替你报,至于他的尸首,也由我替你收敛。”

“明日午时,在钉板路的尽头等我。我将蔡大人的尸首,连同这琴一同还你。”

翟燎说着将烧焦一端的古琴抱起,毅然决然地走出灵堂。望着他远去的背影,蔡文姬怅然若失地回过头来,喊道:“翟公子!”

无人应答,无人回头,其身如铁,一往无前。

暮色如漆,王允府密不透风的客房外,罗孤铺着垫子坐在门前,淡然说道:“以及查清楚了,蔡大人是在你被软禁的同时遇害的。之后王允带着几名重臣进宫面圣,将你染上长安疫的事情告诉小皇帝,并逼迫他下诏诛杀蔡邕。小皇帝妥协了,甚至都未曾追究王允先斩后奏,那股火焰兴许是我看走了眼,即便是这样的君王你也要辅佐吗,阿临?”

客房里的周临听罢沉默许久,才说道:“这些都不是重点,大哥。蔡大人的悲剧已经无可挽回,但是扳倒王允,将长安的权力尽数夺来这一点,总归是没错吧?”

“事到如今,你竟还能冷静如斯,当真令我意外。”门外的罗孤冷笑一声,像是赞许又像是讥讽。而在门内的周临亦是微笑,他说道:“在如此沉寂无趣的地方待上半日,人总会变得镇定许多。王允满以为能借长安疫和蔡大人将我们击垮,却不知自己却在这两件事上露出了天大的破绽。长安疫的事又进展得如何了,大哥?”

“卿言已研制出解药,按时服下的话,不过几日便能药到病除,我们几个和你的同伴也按她的处方做了预防。”罗孤说着将一块撕碎的青色蜀锦拿了出来,说道:“你的病果然是源自于这一方锦袍,那名使者的嘴,我很快就能撬开。至于城中的长安疫是否王允所为,也已有了眉目,就算不是,我也有办法让它是。”

听完兄长的话,周临长舒了一口气,沉沉说道:“让三姐想办法批量赶制解药,分发给城中染病的百姓,他们总是无辜的。至于我的病,就假装成连三姐都束手无策的样子,以此来麻痹王允。”

“还有,之前就敲定的行动加紧去做,按王允的态度来看,他也是愈发沉不住气了。若是等他的党羽成型,再想扳倒可就难了。”面对眼前紧张的局势,身受软禁的周临冷彻从容地向兄长安排好每一步。罗孤听罢欲言,身后却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回头望去,却是翟燎归来了。

回到兄长所在的客房前,翟燎扑通一声跪下,冲着紧闭的房门叩首言道:“大哥,我要去为蔡大人收尸,求你准许!”

隔着被层层木板钉牢的房门,周临还是能感受到弟弟的痛苦与挣扎。他早知翟燎看过蔡邕尸首的惨状后,必定会做出如此决断,所以他毫不惊讶于翟燎的请求,而是问道:“你已经目睹了一切,那为蔡大人收尸的结果,你可清楚?”

“我当然知道从那条钉板路走过一趟,脚上大概一块好肉都剩不下了。”脸贴着冰凉的石砖,翟燎语气坚决而不容置疑,他说道:“但是比起再也听不见文姬琴声中的渴望,比起从此只能看着文姬空洞无神的目光,即便手脚溃烂,面目全非,又算得了什么呢?”

“我不许你这么做!”门内的兄长突然言语坚决地博汇自己的请求,翟燎心头一震,刚想分辨,却听周临继续说道:“公烈,你别忘了,你这双手,这双脚,和这颗头颅,可不止从属于你一个人。你是衡天众的一员,是我周临的结义兄弟,你的身心不是你一人的,也是整个衡天军的。身为衡天众的首领,身为你的兄长,我决不准许你翟燎,拿自己的身体与性命当儿戏。”

“但我准许你去为蔡大人收尸,准许你去走那条恐怖骇人的钉板路。你走得血肉模糊也好,疼痛钻心也罢,我只求此事终了,你能完好无缺地站在我面前,还是我的弟弟,衡天军的先锋翟燎。”

说到最后,周临的语气已然哽咽,而跪在地上的翟燎更是听得泪流满面。他狠狠地朝着兄长的方向磕了三个响头,泣不成声地说道:“谢谢你,大哥。我翟燎向你发誓,不论以何种狼狈模样走完那条路,都一定完好无缺地站在你面前,为你出生入死,陷阵冲锋!”

门内传来抽泣之声,一对兄弟早已默契得双双哭了出来。一旁的罗孤将这一切看在眼里,起身拍了拍翟燎的肩膀,说道:“起来吧,回去好好准备,我会在城外接应你的。”

一夜无眠,第二日巳时一刻,钉板路旁来来往往人群的目光被一个不知来路的少年。那少年头戴白绫,上身,如蛇如龙的伤疤纵横在那一块块钢铁般的肌肉上,显得强横无比。少年的腰腹上缠着绷带,像是受了不轻的伤,但他背上却背负着一把烧焦一端的古琴,身后拉着一辆简陋的板车,缓缓走向蔡邕的尸身。

翟燎的身躯如铁一般坚韧不拔,他的双眼只看得见蔡邕端放在木桩上的头颅,已经木桩下横躺着的尸身。他离那里越近,周围行人的议论声就越嘈杂,他的目的是那样的显而易见,却又是那样的令人难以置信。

“这人是谁啊,疯了吧?”“慢着,他不会是要替蔡中郎收尸吧?”“看那架势像,但谁能扛得住那钉板路,我看悬。”路人们纷纷投来质疑的目光,但翟燎却毫不在意。他神色肃重地走到木妆前,将蔡邕的头颅捧在手上,轻声说道:“蔡大人,再委屈您一阵,马上就能入土为安了。”

将蔡邕的头颅与尸身都安放在板车上后,翟燎双手拉起板车,来到钉板路的首端。那是一条常人不可能走完的荆棘之路,根根铜钉尖锐锋利,扎在脚底,便是钻心的疼痛。可是钻心的疼痛又如何能阻挡住翟燎这铁一般的汉子,少年脱去鞋袜,死死盯着脚下无人敢为其先的路,一脚踏了上去。

疼痛,在踏上去的那一刻,翟燎脚底的每一处皮肉都被铁钉瞬间刺穿,淋漓的鲜血流淌下来,将钉板也染成了暗红色。围观的妇女不禁捂住双眼,连男人也没有几个敢看得。疼痛钻心,但翟燎咬紧牙关,第二脚毫不犹疑地踏了上去。

钻心的疼痛接踵而至,双脚踏在钉板上的翟燎感到身体无比的沉重,连迈上一步都是那样的艰难。两只脚底像是死死地黏在了钉板上一般,但翟燎还是毅然踏出了第三步c第四步,将装载着蔡邕尸首的板车拉上钉板路。

鲜血飞溅,板车颠簸,走在荆棘之路上的翟燎承受着无人可以忍耐的痛苦,一步一步地前进着。他曾在战场上冲锋陷阵,受过数次致命的伤痛,但都比不过这钻心的酷刑。然而即便如此,即便双脚的痛楚钻心刺骨,翟燎也还是迈着沉重的步法,走向远处的城门。

直到双脚疼痛得没有半点知觉,甚至连疼痛感都逐渐减缓,翟燎已失去思考的余地,他的脑海中只有一个信念,那就是走下去,走下去,走到城门那里,走到那名他所心爱的,被命运翻覆折磨的少女面前。

这条钉板路足足有两里多长,翟燎才走到一半,双脚双腿的血液就像是流干了一般,头脑也昏昏沉沉。他踉踉跄跄地前行着,看不清前路,也看不清周围的行人。可围观的路人越来越多,他们所看见的翟燎面目狰狞,双腿却发生了异变:翟燎的双腿散发出奔腾而上的热气,自脚底至小腿,都变成钢铁般的乌黑色,甚至还散发出铁一般的光泽。那双脚再踏上钉板时,却是如履平地,再没有一根铁钉能够刺穿他的脚底,流淌出来的鲜血也越来越少,仿佛那双腿双脚,也与钢铁同样坚挺刚硬。

其身如铁,一往无前。周围的百姓都将发生在翟燎身上的突变视为神迹,情不自禁地为他呼喊喝彩起来。人群跟随着翟燎的脚步一路移向城门,可翟燎却看不见也听不见身边的一切,他仅凭一腔孤勇,一身信念,一步一步地走向城门。

这一条钉板路走了足足一个时辰,才到达尽头,回首望去,皆是斑斑血迹。翟燎麻木得双脚感知不到自己已踏在了平地上,只感受到少女紧紧拥住了自己,那怀抱温暖而又熟悉。蔡文姬望着翟燎满腿的鲜血,和身后那一条血路,泣不成声地说道:“为了我值得吗?”

周围的景象逐渐清晰起来,拉着蔡邕尸首的板车被蔡府家丁拖走,拥抱着自己的少女泪眼盈盈。翟燎用尽最后力气解下背负着的焦尾古琴,将它交到蔡文姬手上,低声说道:“当然值得。”

“从今往后,我还想听你奏曲。所以别再随手把这么重要的琴烧掉了,好吗?”

“嗯”得到少女含泪的答允后,翟燎的脸上露出了孩童般的笑容,终于沉沉睡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章七十四 山雨欲来风满楼 不知沉睡了多久,等翟燎再度醒来时,他正躺在司徒府的客房里,双腿缠满了绷带,痛得失去知觉。床前围着除周临以外的衡天众与罗孤,王昭锦见他醒来,泪眼婆娑地说道:“睡了一整天,你还知道醒啊?就只会乱来,从来都不顾大家的感受。”

“哈抱歉了,昭锦,各位,是我任性了。”躺在床上的翟燎寸步难行,艰难地笑了笑,问道:“文姬在哪里?还有大哥呢?”

“你是不是疼傻了,蔡xiǎ一 jiě正在家治丧呢,哪有时间管你?更何况这里是他杀父仇人的宅邸,再怎么心宽也不会登门的,送你回来的是大少爷。”陈炀舞在一旁没好气地数落着翟燎,说道:“清明还出不来呢,但他过问了你几句。”

自知理亏的翟燎向罗孤道了声谢,望着自己裹得如粽子般的双腿,担忧地问道:“我这双腿还保得住吗,大哥知不知道?”

“卿言回天的医术,你这双腿康复之后,与过去不会有差。”罗孤微笑着走到翟燎床前,面带欣赏地说道:“阿临已知晓此事,还让我转告你,说他为你骄傲。”

即便不是从亲耳听见兄长如此说,但翟燎心中还是一暖,眼里也放出一股光芒。而陈流却问道:“总觉得清明应允公烈去为蔡大人收尸有些蹊跷,他从来都是宁肯自己冒险,也不肯兄弟去冒险的。这回爽快得就像事先知晓结果一般,如此淡定从容。大少爷,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应是早知陈流会有此问,罗孤桀然一笑,说道:“你们以为,凭区区常人之躯,能走完那条足足两里的钉板路,还保得住这双脚吗?”

“我和阿临与老天打了个赌,赌翟燎会否在这条钉板路上,觉醒武躯。”

“我们赌赢了。”

“武躯?”回想起自己在钉板路上走过的种种,那时的翟燎毫无意识,全凭信念支撑,武躯一说,他一点也不知情,于是问道:“大少爷,那是什么?”

“你们且看好——”罗孤说着伸出一只手臂来,握紧拳头,眉头一皱,那只手瞬间变得乌黑透亮,光泽质感恍如钢铁一般。就在众人目瞪口呆之时,罗孤拔出腰间佩剑,奋力朝发黑的右臂砍了上去,只听金属相撞般“铛”得一声,佩剑砍出一个缺口来,而手臂却纹丝不动,罗孤说道:“这便是武躯,乃武者在不断磨练自身,得以突破自我极限而觉醒的一种异能,与阿临帝王之命所觉醒的帝气乃是同宗,还有一种则是心目。”

“觉醒武躯的人,能够依据自身心念来短暂硬化身体部位,已达到极致的防御效果。得到硬化的身体部位若是运用得当,亦可进行攻击。武躯修炼到一定境界,可附着在兵器之上,藉此来增强威力,破解对手的武躯。”

“翟燎的武艺早就达臻觉醒武躯的条件,所欠缺的,不过是一个机会罢了。我将武躯之事告知阿临,他虽心有不忍,但还是决心给翟燎这个历练的机会。于是他答允了翟燎去做这绝不可为之事,并出言激励,只为他觉醒武躯,获得更强大的战力。”

“他深信自己的弟弟,深信凭他的信念与坚持,必定能够在那条荆棘之路上觉醒武躯,而翟燎,也终没让他失望。”

听完罗孤的诉说,众人终于明白了来龙去脉,翟燎轻轻念了一声大哥,而陈流则抚着额头,无奈言道:“兄弟两个都是一个鬼样,只会乱来一气。”

比起陈流,陈炀舞的眼中更多的是期待,她赶忙走到罗孤面前,两眼放光地问道:“那大少爷,我也能觉醒武躯吗?”

“自然可以,在虎牢关我便看出来,你们衡天众的每一个武人,都具备觉醒武躯的资质。”罗孤背过身去,边向门外走边说道:“你就在我手下修习武躯吧,回去后也好教给同伴。只是恰好绯衣这些时日也处于觉醒武躯的关键,需要我的教导,你们好好相处。”

“和那位四xiǎ一 jiě呀”冤家路窄,陈炀舞忍不住嘟哝了一句,罗孤回眸笑道:“怎么,不愿意吗?”

“愿意愿意,当然愿意!”比起躲着孙绯衣,陈炀舞更想早些觉醒武躯,以教会同伴,尽己所能为衡天军出一份力。于是她三两步跟上罗孤,而罗孤则是对众人说道:“阿临吩咐过的事,都尽速准备,十五日后,即是和王允见分晓的时候。”

罗孤此言一出,无论衡天众还是乱武尊者,都绷紧神经,为与王允的对质策划筹谋。而在这十五日间,王允也愈发嚣张跋扈,无法无天。

朝堂之上,王允面色肃重地立在阶下,他身后是朝中大半重臣,是他尚未成型的党羽。刘协面露难色,而王允则再度说道:“陛下,董卓残党必须诛除,让李傕郭汜自行进京领罪,否则大军攻入西凉,杀那些逆贼一个片甲不留。老臣言已至此,不知陛下意下如何?”

望着朝中群臣一一依附王允,每逢上朝都如逼宫一般。周临与罗孤不在,刘协寸步难行,只得说道:“那便准奏c准奏。”

阶下的王允露出得意笑容,跪地叩首,高呼万岁。而在他以及众朝臣的眼里,自己已成为了真正的万岁。

但王允不知道的是,此时此刻自宅的客房帷幕间,陈流正用笔划去纸上所书的一个个名字,邪魅一笑,口中念道:“太尉马日磾,太仆赵岐,司隶校尉黄琬很好,又多了三位。”

宣纸上书写的是朝中一位位重臣,他们或受胁迫,或被说服,应允协助周临,扳倒王允。陈流在纸上划去三位重臣后,纸上的名字所剩无几,他桀然一笑,说道:“王允啊王允,你的死期,可是越来越近了。”

进而朝堂,趋而民间,长安的街道上,高卿言将眼前的病患送走,又一批痊愈的百姓拥了上来,感激涕零地说道:“女神仙啊,多亏了你的药,我们的长安疫全好利索了啊!”

“不必答谢,我说过多次了,我不是什么女神仙,只是左右将军周临罗孤的姐妹罢了。”高卿言保持着和蔼的微笑,对百姓们说道:“数日之后,请各位务必参与请愿。衡天众与乱武尊者,会将长安变作一片乐土的。”

“谢谢女神医啊!”“我们一定去请愿!”“衡天众千岁,乱武尊者千岁!”围拢着高卿言的百姓们纷纷表示自己会去参加衡天众与乱武尊者组织的请愿。高卿言则依旧有条不紊地为百姓们看病开药,嘴角露出深深的笑容。

有人在明处,亦有人在暗处。长安城郊一处不为人知的密室里,夏未央微笑着推门而入。她手中提着几笼饭菜,向密室里说道:“不错,看来今日也都很乖。这是你们的午饭,好好享用,好好活下去。”

密室中的人们纷纷向夏未央投以惊惧的目光,他们被五花大绑地关在这里已有数日,透过微弱的光照,天牢狱卒也好,宦官使者也好,都是一副蓬头垢面的模样。夏未央将饭食放在地上,他们像一群被圈养的猪猡般扑了上去,争先恐后地吃了起来。望见这般景象,夏未央甚为满意,问道:“我交代的话,诸位都还记得吗?”

“记得c记得!”囚徒们异口同声地应答着夏未央的问话,生怕一个口误,又会被酷刑折磨。夏未央向他们投以赞许地目光,说道:“好,很好,听我的话,你们很快就能从这里出去。”

长安城外数里的一处深山中,罗孤在双双闭目扎马步的孙绯衣与陈炀舞两人之间踱步,口中念道:“屏息,凝神,将全身气流引导至右拳,且试一试,武躯会否觉醒一二。”

双眼紧闭的陈炀舞看不见周围的一切事物,她的全身全心都集中于自己的右拳。气息c精神c力量统统灌注在那一点,就在她感受到一丝微弱变化的时候,突然飞来的一颗石子正巧砸中她的脑袋,打断了原本循序渐进的一切。

“你干什么啊!”四周除了罗孤与孙绯衣别无他人,而除了孙绯衣以外,也没有人会这般捉弄自己。陈炀舞睁开双眼,孙绯衣仍旧保持着方才扎马步的姿态,只是身躯在微微发抖,嘴上也憋不住笑意。听见陈炀舞的叫喊,孙绯衣也睁开眼睛,俏皮地摆了个鬼脸,笑道:“呦,喊什么呢,是不是练不会武躯,走火入魔了?”

“你们两个,屏息凝神。”在两人打起来之前,罗孤一本正经地喝止了她们。陈炀舞愤愤地重新扎起马步,而孙绯衣则不停偷笑着。罗孤瞥了她一眼,说道:“绯衣,下不为例,回去我再和你算账。”

王允府客房内,王昭锦接过飞来的离朱,从它脚边拿出信笺,走向翟燎的客房说道:“公烈,蔡xiǎ一 jiě又来信了。自从我教会她用离朱,你们两个就停不下来。”

“嘿嘿,那可麻烦你了。”翟燎坐在床上,从王昭锦手中拿过蔡文姬写得信,默默念道:“文姬,待我伤愈再见。”

与此同时,密不透风的客房内,微弱的日光下,周临独自喝下一碗汤药,望了望双手,因长安疫而起的红点早已消失不见。他捏了一把桌案上撕开一角的青色锦袍,目光狠绝地说道:“时辰就要到了,王允。”

时间稍微向上追溯几日,就在王允奏明刘协,要将董卓残党斩尽杀绝后,黄沙漫天的西凉军营,两名彪形大汉来回踱步,愁容不展。他们是董卓左右手李傕郭汜,正在为自己的前程担忧。

两人思虑商议了许久,也未能谋出一条生路,最后郭汜赌气般地坐了下来,说道:“罢了罢了,大不了收拾行李回家乡,做个富家翁也比送死去好!”

听见郭汜此言,端坐帷幕间的一名谋士嘴角划过一丝笑容。谋士名为贾诩,字文和,一身灰黑长袍,一张惨白的脸上写满了阴险奸狡。他此时是李傕郭汜手下的一名小小谋士,日后却是曹魏开国功臣,当朝太尉。贾诩一生以毒士闻名,所谋之事无不成,欲诛之人无不死,他唯独未曾杀死的,只有魏武帝曹操,也正因为此,他才为曹操一生效忠,功勋卓著。贾诩一生以自保为首,如今性命攸关,他也不会藏私,而是浅笑着说道:“将军此言差矣,若是拥兵自重还好,若是只身出逃,怕是区区一亭长,便可置于死地。”

“两位手下兵马十万,长安城守军不过五万。凉州之北,有西羌c鲜卑c匈奴众多异族,太师在时,对他们多有恩惠。长安富饶,他们也早就觊觎已久。”

“为今之计,唯有一不做二不休,整顿兵马,联结群夷,合数十万之兵,杀入长安,将王允c周临c罗孤c吕布等统统诛除,为太师报仇,事成之后,再由两位,来坐太师的位置,如何?”

“他们不让我们活,我们就置他们于死地。帝都如何,皇宫如何,黎明百姓又如何?就让这百年西都,在我们西凉军的铁蹄下,沦为最绝妙的战场吧!”

贾诩说到最后,语气已近乎癫狂。他是个完完全全的疯子,此计一出,就是生灵涂炭,社稷倾颓,再无可回头。但两位西凉虎狼哪顾得那么多,不仅不会丧命,还能够成就一番大业,这是他们求之不得的。李傕眼珠一转,猛地拍响桌案,咬牙切齿地吼道:“这笔买卖,老子干了!”

山雨欲来风满楼!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章七十五 清君侧 章七十五 清君侧

时光如白驹过隙,转瞬即逝。周临与罗孤所说的十五日之期很快到来,也就是这一天早晨,在王允离家上朝去后,罗孤挥戟将软禁周临的客房连封门木板带大门一齐劈开,向端坐其中的弟弟笑道:“时日已到,阿临。”

“我知道的,大哥。”沉寂许久的周临,如今终于从这间暗无天日的客房里走出来,刺眼的阳光洒落在他干净无瑕的脸上,周临微笑着抬手遮蔽,说道:“真不知这座长安城,会否也被即将到来的光明刺伤啊。”

客房间的动静很快引来司徒府家丁的注意,一阵急匆匆地脚步声过后,家丁们持刀动杖地围拢过来,强打气势地说道:“你们做什么,大人有令,周将军身患长安疫,不得擅离客房半步!”

“他要走,岂是你们这些蝼蚁能留?”罗孤冲包围着自己的家丁们冷笑一声,而周临则是瞪了那群兄长口中的蝼蚁一眼,嘴里吐出一个字来:“滚。”

在周临这一声滚字出口的那刻,一股震慑人心的气场从他身上散发出来,在场的家丁顿时头痛欲裂,倒地不起。曾在诛董当日跟随王允左右的几人,此时再度想起了被魔王威吓的恐惧与绝望。

不错,周临所释放出的,正是帝气无疑。被软禁的这段日子里,他也不是单纯地静待时机,而是不断磨砺着自己的帝气,而今出山之日,帝气已然纯甄化境。脚下的家丁们跪伏如奴如犬,而周临则正似王者归来,霸气绝伦。

从一众跪地抱头的家丁中总过去,周临与罗孤并肩而行,身后所跟着的,是王昭锦c陈炀舞c孙绯衣与陈流四人。从容走出司徒府,街道两侧的百姓亦随之而来。十五日来,高卿言呕心沥血根除长安疫,他们受救命大恩,在高卿言的带领下向朝廷请愿。

左右的百姓随高卿言出现在周临与罗孤的身后,人群中赫然树立着两面大旗,左书诛王允,右书清君侧。

诛王允,清君侧!

西汉七王之乱时,谋反的诸侯王曾凭借清君侧的名义,进jun1 zhǎng安。可当年的诸侯只为削藩一事挑起战乱,名不正言不顺。而如今的周临罗孤,却是为了帝都安宁,为了江山社稷,也为了自己在长安这短暂时日里所憎所恶,要将王允这棵尚未成型的参天大树一举扳倒。

游行的百姓们不断呼喊着“诛王允”c“清君侧”的口号,这在常人眼里,早该是一场bà一 àn,而在陈流与高卿言数日以来的斡旋打点下,竟无一人上前阻止。周临与罗孤面色肃重地带统统站了出来,跟随着游行请愿的队伍。

等游行队伍抵达皇宫门口时,周临与罗孤身后已有几乎半座长安城的百姓,而某处巷道里,夏未央早已带着数名密室囚徒,跟在兄长与弟弟身后。

“诛王允!清君侧!”振聋发聩的吼声从游行的百姓口中不断喊出,一名卫兵跌跌撞撞地奔进正在朝议的金銮殿,慌忙报道:“陛陛下,宫外有无数百姓游行请愿,口中喊着诛王允,清君侧。带领着他们的是左右将军周临与罗孤,两人正在向大殿行进!”

“什什么!”听此一言,满朝俱惊,王允更是汗如雨下,指着卫兵说道:“那你们还愣着做什么,快拦住他们!”

“拦拦不住呀!”随着卫兵的一声惊呼,金銮殿外传来一阵有条不紊的脚步声,群臣回首望去,却是周临与罗孤,以及他们的同伴抵达。高卿言在未央宫外率领百姓,夏未央则在金銮殿下看押囚徒。众人身后跟着一群剑拔弩张的卫兵,他们被帝气震慑不敢靠近,但还是一路跟到了金銮殿。

见周临等人到来,刘协极力压抑心中的狂喜,站起身来,对门外虎视眈眈的卫兵们说道:“都退下,放两位爱卿进来!”

小皇帝一声令下,卫兵们统统退散,而周临与罗孤,则一步步走向刘协与王允。在两人合力释放的帝气重压下,朝臣们无人敢抬起头来,更何况他们中大半,都被陈流死死捏着把柄。周临罗孤就在群臣恐惧的目光中,在王允与吕布惊诧地目光中,在刘协期待的目光中,缓步走到阶下,跪地言道:“臣左将军周临——”“右将军罗孤——”

“拜见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沉寂了近一个月之后,周临与罗孤终于再度登临朝堂,而这一次,必定是王允倒台之时。刘协心中对他们有此信心,中气十足地说道:“爱卿快快平身,半月不见,朕念甚矣。”

“周临,你身染长安疫,怎敢擅入朝堂,万一陛下有个闪失,你可担待得起?”刘协话音刚落,王允便指着周临的鼻子痛骂起来。自衡天众与乱武尊者进入金銮殿以来,王允就感到自己甚为被动,此时先发制人,或许多少能夺回些主动权。

面对王允的指责,周临缓缓站起身来,冷眼望着老狐狸,亮出那双毫无异样的手来,一字一句地说道:“王大人,你且看好,我这双手的模样,像是身染长安疫么?”

双手浮赤,是长安疫最初的症状,亦会伴随长安疫患者至死。但若是红点尽数消失,病人的长安疫也就荡然无存了。在王允的印象里,周临久居司徒府,所患长安疫应是深入骨髓,或许早就时日无多。而现在他竟完好无损地站在自己面前,着实冲击三观。

“毕竟是你自己一手放出来的长安疫,总该关心一二吧,王大人?”来不及王允多想,周临已满怀嘲讽地道出了这惊人之语。而听见此言的王允亦是汗如雨下,指着他惊慌失措地说道:“什什么老夫放出来的,周临,你休要血口喷人!”

此时此刻,周临早已洞穿了一切,他不再理会王允,而是跪向刘协说道:“陛下,臣此番上朝,是为了诛杀王允以清君侧。如今臣手中有王允三宗重罪,任何一条,都足以治他以极刑。”

“欺君罔上,擅杀鸿儒,是其一宗罪;”

“散布疫病,陷害忠良,是其二宗罪;”

“嚣张跋扈,目无圣上,是其三宗罪。此三宗罪,请陛下明察!”

朝堂之上,跪伏于地的是周临,站立一旁的是王允,而在周临伴随着帝气的声声状告下,两人的身姿却高下立判。听到自己罪状被一一道出的王允再沉不住气了,他预感到周临必定有所准备,但倚仗这半朝文武的依附,他还是怒斥道:“周临,圣上面前,你休要胡言乱语,诬陷老夫!我王允行的端,坐的正,你所说的那些罪状,纯属子虚乌有,无稽之谈!”

虽然王允的朋党早就在陈流的威胁下不敢作声,但还是有一两人软硬不吃,比如与周临罗孤过节颇深的吕布,就站出来说道:“正是如此,陛下,周临出言不逊,理应治罪!”

即便王允与吕布如此故作镇定,但刘协早就已经和周临约定过一切,此时的他只需顺着周临的话匣子进行下去便可,他问道:“周卿,你如此说,可有证据?”

“可不仅有证据,还有证人。”不消周临开口,罗孤已嗤笑着应答,又拍了拍手,夏未央便牵引着这几日关押在城外的数名囚徒,来到大殿,跪地说道:“下官汉中军祭酒夏未央,拜见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纵观夏未央所带之人,共有四位,一位是那日送锦袍到司徒府的宦官使者,一位是天牢守门的狱卒,还有两位并无人知晓,但亦至关重要。可此时王允的关注点却不在证人身上,而在夏未央身上,他指着风姿绝伦的少女,怒喝道:“你算什么东西,区区一女子,也敢自称祭酒,谁给你的胆子!”

“王大人,怕的话,你可以直接说出来,或是跪下来向我们求饶,不必刻意转移话题。”听老狐狸对自己的èi èi出言不逊,罗孤也忍不住呛了他一句。刘协虽算不上坦然接受女权之事,但在这等场合也不宜在意太多,而是问道:“夏祭酒,这就是你带来的证人,怎么还有朕身边的近侍?”

“陛下,黄公公的事暂且不论,三宗重罪,容臣一一详禀。”使者的姓黄,周临称一句黄公公,也算不得失了礼节。他抬头望向刘协,问道:“臣且问陛下,王司徒当日奏请杀蔡大人,是在几时?”

提到蔡邕,刘协的眼中流露出一丝黯然,那是他无论如何都想要保住的重臣,却也是他无论如何也无法保住的重臣,是他无可弥补的遗憾。而今时今日,周临旧事重提,刘协仍旧记忆犹新,自然不假思索地答道:“朕依稀记得,是未时前后,周卿想说什么?”

“臣想说,早在未时之前,在王允进宫觐见陛下之前,蔡大人就惨遭杀害了!”周临怒气冲冲的一声暴吼,惹得满朝文武纷纷震颤,还不等王允与吕布反应,他便朝证人群里喊道:“狱卒李炳何在!”

“在c在,小人在!拜见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随着周临的传召,四人中的瘦弱狱卒李炳连滚带爬地窜了出来。他本是天牢一名守门的狱卒,只因目睹了吕布将蔡邕尸首带出牢狱的始末,就被乱武尊者抓去关了十几日,只为逼他作证。但在夏未央与高卿言的调教下,他也不敢造次,恭恭敬敬地跪伏于地,听周临问道:“李炳,将你那日在天牢前的所见所闻,统统说出来。”

李炳所见过的本来就是事实,只是他敢不敢站出来说,就是另一回事。而夏未央与高卿言所做的,就是让他不得不说出来。即便经历过调教,李炳还是不由得浑身颤抖,断断续续地说道:“那日那日巳时左右,吕将军拿着手令进入天牢。不消两刻钟,他便走了出来,手上提着血淋淋的蔡大人的头颅与尸身。”

“你胡说!”见李炳将自己的罪行一一道出,吕布气急败坏地冲过去飞起一脚。这一脚势如流星,李炳吓得脸色惨白,连声求饶。而就在这一脚将要落在他脑袋上时,却突然悬在了半空,一动不动。

罗孤一手托住吕布踢过去的那条铁腿,一手化手为刀抵在他的脖颈间,双目如利箭般冰冷锐利,口中只吐出一个字来:

“滚。”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章七十六 急报 在罗孤的压制与威吓之下,吕布也毫无办法,只得乖乖退却。但王允可不会如吕布一般冲动,他上前一步,向刘协说道:“陛下,李炳不过区区一狱卒,怎能为此等朝议大案作证?定是周临等人唆使于他,陷害老夫,请陛下明察。”

“李炳虽是小人,但能作证的,亲眼所见即可,不分贵贱。”面对王允的狡辩,周临不疾不徐地反驳着,他回头望去,问道:“何况王司徒在杀害蔡大人后,将他的尸首弃市,长安城中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在座的大人们,也总有人听闻甚至亲见吧?”

听见周临要朝中群臣作证,王允不由得松了一口气。在他近一个月的耕耘斡旋下,朝中大半都沦为他的党羽,剩下的也早已不足挂齿。但紧接着周临,一直沉默的陈流也问道:“诸位大人,若是能为蔡大人一案作证的,请站出来。”

区区一个名不见经传的衡天军陈流,他的一句话,在这朝堂之上本该掀不起任何波澜。但就在王允对他的发问嗤之以鼻的时候,令他惊诧地一幕发生了:陈流的话就如魔咒一般,使那些朝臣三三两两地站出来,跪倒周临等人身后,异口同声地说道:“臣等可以为证,王允于那日午时将蔡大人尸首弃市,惨不忍睹啊!”

作证的朝臣足足有半数之多,他们或有贪赃枉法的证据捏在陈流手上,或有不可告人的秘密为高卿言获知,亦或有至亲骨肉为暗影和墨鸦绑架不知所踪。总而言之,他们为着各自不同的目的,被逼无奈站在了周临一边。

“你你们!”见到此等景象的王允气急败坏,但比他更气急败坏的,是小皇帝刘协。他本以为蔡邕之死是源于自己的软弱无能,却不知就算自己据理力争,也无法改变他的悲剧。龙座之上,刘协猛地一拍桌案,厉声吼道:“王允,你好大的胆子,欺君罔上,该当何罪!”

“陛下,老臣冤枉啊!”在为数众多的证人与帝王之怒下,王允再无可辩驳,直直跪伏在地,毫无意义地喊着冤枉。周临冷冷地看了他一眼,又向刘协说道:“陛下莫急于断案,还有剩余两宗,臣尚未奏明。”

事实上,仅蔡邕一案,就足以治王允死罪,但周临为了将他压得绝无翻身机会,也为了不违自己的初心,仍是坚持要将剩余两宗道完。刘协自然是给他这个机会的,在得到应允后,周临又说道:“这第二宗罪,即是臣之前所患,乃至整座帝都的长安疫,都是王允一手散播而出的!”

“周临,你休要胡说!城中瘟疫乃是不时而发,你自己染上,与老夫何干!”散播瘟疫,可是诛杀九族的大罪,即便王允敢认蔡邕一案的罪行,也绝不敢认这一罪。但周临哪里会给他辩驳的机会,转而向证人席中说道:“薛大夫,王六,你们来说一说,自己的证言。”

证人席中走出一名布衣老大夫,以及一名年轻小奴,他们即是周临所说的薛大夫与王六。先跪向刘协的是薛大夫,他拿出一张纸来,说道:“草民启禀陛下,众所周知,长安疫的病原,可依照药草制成。十数日前,王大人乔装来到草民的医馆,向小民要了几味草药,事后还将药方带走。草民行医向来有一习性,凡是药方,都留两份,一份原件,一份拓本,王大人带走了原件,留下了拓本。这张拓本上,皆是王大人亲自字迹,乃长安疫病原之药方,请陛下明鉴。”

在见到薛大夫的那一刻,王允便已然震惊了。投放长安疫一事,为了掩人耳目,他甚至亲自去药房抓药,本以为瞒天过海,却不想偏偏留下罪证。太监将薛大夫所呈的药方送去给刘协,王六也在此时说道:“草民叩见陛下,草民草民有罪!草民本是司徒府一小厮,当日奉命将一袋药粉投入长安城各处水源,未想到草民做完此事第二日,城中便爆发瘟疫。来不及草民多想,王大人已将草民逐出司徒府,还派人追杀,草民幸为周将军所救,冒死来作证,请陛下明察!”

听罢看罢,刘协的身躯已有些颤抖,他将那药方狠狠撕成两半,指着王允说道:“王司徒,人证物证俱在,你还有何辩驳!”

“陛下莫急,王允所做的,还不止于此。”在刘协的雷霆震怒中,周临又添一句,向最后一位证人说道:“黄公公,该你了。”

周临话音未落,黄公公已连滚带爬地跪向刘协,颤颤巍巍地说道:“陛下奴才该死,那日陛下托奴才去给司徒府送去锦袍,王大人却要奴才在周将军的锦袍里涂上长安疫的病原。奴才迫于他的威势,不得已而为之,请陛下恕罪!”

在最后一位证人将证词说完后,王允整个人都垮了下去,一张老脸像是又老了十岁,已垂垂将死。而周临则是拿出一匣锦盒来,说道:“陛下,您所赐的锦袍就在此匣中,此刻大可使御医验上一验,以试真伪。”

“不必验了,周卿,你速将最后一宗罪说完,王允此贼,断不能留!”刘协带着几分不耐烦地言语,已差不多将王允判了死刑了。在所有证据证人一一登场后,周临再度跪下,向刘协说道:“嚣张跋扈,目无圣上,想必这第三宗罪,无须臣来言说,陛下自能明断。”

“谋诛董卓,王允功不可没,但他诛杀董卓后,却一步步走上取而代之的不归路。纠结朋党,陷害忠良,上欺君王,下贱黎明,从未央宫至帝都的每一处角落,无不笼罩在他翻云覆雨的权势之手下。”

“臣斗胆,请陛下立诛此贼,以安社稷!”

“臣等斗胆,请陛下立诛此贼,以安社稷!”随着周临的一席肺腑之言,几乎满朝文武都跪向刘协,发出这振聋发聩的声音来。王允瘫倒在地上,本该属于他的权力与地位,却在一朝一夕就被夺去。此时此刻等待着他的,唯有一死而已。

而就在刘协正要开口一锤定音的时候,殿外传来一阵急匆匆的脚步声,一名传令兵飞奔入殿,慌忙说道:

“急报!李傕郭汜打着诛王允清君侧的名号,纠集匈奴c鲜卑c西羌三族,合兵三十万进犯长安,距此已不足百里!”

此言一出,满朝文武皆惊。打着同样的旗号,却勾结异族,起兵三十万,李傕与郭汜的目的不言而喻。在正常的历史线下,两人自当攻破长安,开启乱世的新一篇章。可此时的长安有周临与罗孤坐镇,他们必定坚守到底。

在满朝文武与小皇帝的震惊目光中,罗孤跪向刘协,一字一顿地说道:“陛下,现在看来,这王允暂时杀不得了。李傕郭汜目的为何,人尽皆知,若是杀王允,就是向叛党示弱。”

对于罗孤的说法,周临自然也是支持的。王允已然倒台,何时杀他,都不过是个形式,为今之计,还是全力对付李傕郭汜。不纠结王允,刘协俯身问道:“可是长安城中只有五万守军,李傕郭汜起兵三十万,如何对敌?”

“请陛下交付四万兵马给臣,臣愿与吕布将军一同出城迎战,不胜不归。”单膝跪地的罗孤仍旧自负不已,开口便向刘协要去城中五分之四的兵马。而他提起的吕布,更是与自己在朝堂中针锋相对数次。面对这样的布局,刘协不禁问道:“罗卿,仅留万人守城,是不是太少了些?”

“启禀陛下,臣相信罗将军必能将叛党堵杀在长安城外,至于城中的一万人马,还请陛下交给末将调遣。”虽然罗孤的心思难以捉摸,但周临还是选择了相信兄长,自行领下了这守城的任务。兄弟二人相托相信,刘协也不由得为之动容,毅然决然地说道:“好,准奏!将王允送回自宅看押,将司徒府改为左右将军府,交给周临罗孤两位贤卿。罗孤督四万兵马,与右将军吕布一同出城迎战,周临督一万军守城。”

“退朝,周临留下。”

随着刘协的一声退朝,该押的押,该散的散,该留的留。临行之前,罗孤意味深长地拍了拍周临的肩膀,微笑道:“守好城池,也守好自己。”

此时的周临并没有明白兄长话里的深意,就像他在过去与未来的许多岁月里,也从未明白过兄长深刻如海的阴谋策划一般。他只是默默地点了点头,目送罗孤渐行渐远的背影。

等朝堂群臣尽数退散后,偌大的金銮殿只剩下周临与刘协二人。只是这一回,是小皇帝先开的口,他说道:“你做到了,周卿。”

“只是不知为何,朕对你竟有些,又爱又怕啊。”刘协发自内心的一声长叹,使周临也不由得沉默。诚然,从董卓到王允,一个个权臣前赴后继的涌现早已使刘协成为了惊弓之鸟,即便是自己曾经坦诚相待的周临,他也不得不防。但他说出这样的话来,就意味着刘协还想与周临多谈谈,于是周临也随之单膝跪地,说道:“陛下无须惧怕,臣以诸葛参商之子与百里太一之徒的名义担保,必为大汉殚精竭虑,誓死效忠。”

在长跪不起的周临面前,刘协一步一步地走出龙座,走向他,小皇帝恳切地说道:“周卿,你知道吗,这十几年来,朕从未被人真心相待过。莫说董卓王允,朕没有亲族,皇室之间,多得是勾心斗角;朕也没有朋友,帝王哪会有什么朋友。朕未曾见过什么真情,但是从你和罗卿身上,却见到了朕这么多年心心念念渴望的东西。”

“朕想,在这勾心斗角的乱世里,能对一人生死相托的人,能为一人舍生忘死的人,是否也会对朕付诸真情。”

“你与罗卿是兄弟,朕知道。但是朕,不想和你做君臣,只想和你做朋友,可好?”

“陛下”在刘协字字真心的话语中,周临竟感受到了这位帝王的孤独。身在帝王家,本就可算悲剧,周临无法感同身受,却也了解一二。就在他不知如何回答时,刘协握住他的双手,真诚无比地说道:“别叫朕陛下,从今往后,你称朕阿协,朕称你一声阿临,你我明面上是君臣,私下是挚友,可好?”

“陛下”在刘协的眼神中,周临似乎看到了一股火焰,那是自己与他年龄相仿时,遇见衡天众时的火焰。这不是一对君臣的托付,而是两个少年的约定,想到这里,周临抬起头来,点了点头,对刘协说道:

“好,阿协。”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章七十七 空寨 等周临走出金銮殿时,陈流等人已然守候多时了。自己与刘协的对话被随意糊弄过去,毕竟这是他与年轻帝王两人的约定,不必告知同伴。兵贵神速,罗孤与三位姐姐早就带着四万人马出城,只留区区一万人给周临。

衡天众在长安城并无根基,有的只是刘协的全力支持,周临只得命王昭锦建立工房,制造守城器械,而城中仅存的一万兵马,则被分为四路分守四门。陈流守北门,陈炀舞守西门,翟燎的双脚虽能下地走路,但仍是行动不便,周临只好让他留在自己身边,共守东门与南门两座城门。

话虽如此,但若是让李傕郭汜与异族的联军突破罗孤在城外的防线,长安城破也不过是个时间问题。周临敢带着这一万兵马镇守帝都,也正是因为关山之外,有罗孤策马驱驰,陷阵杀敌。

将城中人马部署终了已是黄昏,周临与翟燎共守着长安东门,一立一坐。回头望着风光无限的长安城,翟燎不禁有些担忧地问道:“大哥,大少爷能拦得住敌军吗?”

“李傕和郭汜是他的手下败将,如何拦不住?”周临倚靠在城楼一侧,向西而望,似乎已然看见兄长浴血奋战的身影,他微微一笑,说道:“尽管安心吧,他比我们要强上百倍,只要想拦住,就一定拦得住。”

日落日升,云起云散,就在罗孤率军出师的次日,他们与李傕郭汜联军不期而遇。长安军扼守两山间一道峡谷,不突破他们,联军就根本无法进军帝都。面对昔日将自己打得落花流水的劲敌罗孤,李傕与郭汜在马上急得直跳脚,迟迟不敢动手。

“战机稍纵即逝,两位将军如此犹豫,是要等敌军自行退散吗?”身旁足足一丈高的巨汉沉声催促,李傕仰起头与他对视,只见那人一身戎装,虎背熊腰,满脸浓重的大胡子几乎遮蔽了五官,只有一双眼睛如鹰隼般直直瞪着前方。

那人是匈奴单于刘豹,父亲是汉人,母亲是匈奴人,在以血统为尊的匈奴部族里,刘豹能做上单于,靠的唯有实力,无可撼动的实力。仅是那一丈的身高,就足以令李傕敬畏。但侵袭长安的主帅毕竟是他李傕,见刘豹如此无礼,这位西凉虎狼心生一计,说道:“单于既然急于出战,不如先行,若是能斩将破敌,长安的ěi nu,就都是阁下的了!”

“ěi nu哼,也好。”刘豹再异于常人,也终究是人类,他也有欲求,而他的欲求,就是ěi nu。当初贾诩也是用长安ěi nu的诱饵,游说刘豹加入联军。眼见着刘豹率领着匈奴铁骑攻向长安军,李傕心中窃喜,毕竟刘豹若胜,自己进入长安便畅通无阻,即便他败了,也可削异族之锐气,并且给予罗孤与吕布可观的损伤。

匈奴铁骑来势汹汹,光是这一军,便有七八万众。吕布眉头紧蹙,而罗孤却恰好瞥了他一眼,说道:“吕布,带着你的西凉旧部,出阵。”

“什么?”四万人马中,有三万是董卓昔日带来的西凉军旧部,罗孤将他们悉数交给吕布统领,但要他带着这区区三万rén iàn对匈奴铁骑,未免有些强人所难。可罗孤却不给吕布辩驳的机会,而是冷冷地瞪着他,一字一顿地说道:“怎么,你想要违抗军令吗?”

不论之前有着怎样的过节,此刻罗孤是吕布的上司,他的话就是军令,军令如山,吕布若是违抗,当场处斩都无可厚非。于是憋着胸中熊熊燃烧的怒火,吕布策马而去,同时激励部下说道:“张辽,高顺,西凉铁骑,随我杀!”

从兵力到单兵作战能力,西凉军与匈奴军都像是隔着一道无可逾越的鸿沟,差之千里。三万西凉军方一突击就被团团围住,除了高顺的陷阵营外,几乎都是动弹不得,并且一步步地被蚕食摧毁。刘豹坐镇军中,一丈的身高甚是显眼,吕布本想冲到他面前,凭借鬼神武艺擒贼擒王,却被匈奴人前赴后继地阻拦住,手中画戟,胯下赤兔,俱是无从施展,急得吕布咬牙切齿。

眼看着西凉军即将由外而内被啃食一空,罗孤这方终于鸣金收兵。吕布得令连忙撤回,张辽高顺身上各负轻伤,部下也损失数千,这初阵,败得狼狈。

“废物。”面对战败归来的吕布,罗孤几乎是从鼻子里哼出这一句来。还不等鬼神辩驳,罗孤已调转马头,留下一句道:“你驻兵山道,我安寨山腰,敌我一举一动,都在我眼皮底下,可别动什么小心思。”

“你”罗孤如此布局,几乎是拿自己的性命来做长安的屏障,吕布气急败坏,一把将画戟掷在地上,咬牙切齿。

而峡谷外的敌阵,刘豹同样迷惑不解地回到营中,问李傕道:“李将军,敌军被本单于杀得大败,为何不乘胜追击?”

长安此行,意图夺取皇帝的李傕郭汜自然是比单纯掠夺的刘豹要心急得多,但他们也有自己的考量。罗孤足智多谋,即便面对这样的窘境,他脑子里恐怕也有千百种对策,使两位曾经的败将不得不慎重应对。

身为军师,毒士贾诩自然也是看出了李傕郭汜的担忧,上前说道:“两位将军若是忌惮罗孤的话,诩倒有一计。”

从发兵长安至今,李傕郭汜对贾诩可谓言听计从,见他发话,便顺势问了下去。贾诩眉间浅笑,轻描淡写地说道:“王允离间得了情同父子的吕布与董太师,我们又如何不可离间,本就仇怨颇深的吕布与罗孤?”

是夜,山道军营的吕布痛饮一口烈酒,将酒碗狠狠摔碎在地上,愤愤骂道:“罗孤这厮欺人太甚!不就是官位比本大爷高么,三万西凉军对八万匈奴兵,有种他自己带啊!他和董卓c和王允没什么分别,都拿本大爷当狗一样使唤,当狗一样使唤!”

吕布的声音如雷如霆,他说完又要再喝,却被高顺一把抢过酒坛,铁面人说道:“将军,喝酒误事,隔墙有耳。”

“将军,虽说罗孤目的不明,但他将你从朝堂上带出来,而未将你作为王允同谋治罪,就已经是救你性命了。”比起吕布,张辽显然更看得清大局,他说道:“事已至此,还是全力将李傕郭汜拦在长安城外,再谋出路吧。”

“呵,三位何不现在就另寻出路?”账外传来一阵渗人的浅笑,高顺当即拔刀奔去,口中喊道:“是谁!”

账外的黑影信步而来,披帘而入,毒士那张惨白的脸带着微笑出现在三rén iàn前。贾诩身为西凉军谋士,与吕布等人自然是旧识。但他身处敌营,吕布也不由得提防着问道:“是你?来刺探军情的话,本大爷现在就要你小命!”

“要我的命?吕将军,若是我死,你和李郭二位将军可就再无和解的机会了。”面对吕布的威胁,贾诩淡定自若地走到他身前,步步为营的游说着。高顺将刀架在毒士的脖颈上,冷冷地说道:“把话说完,我们没有那么多耐心。”

“比起高高在上的太师,李傕郭汜两位将军在意的,还是昔日并肩作战的吕将军。”在微弱的烛光下,贾诩将自己的来意娓娓道来,他说:“他们二位是因为没有活路才进jun1 zhǎng安,可试问吕将军又可有活路?且不说朝中有周临罗孤二人把持,就是此战,若胜,即是罗孤功绩,若败,他也大可拿将军去顶锅。如此看来,将军留在长安军中,是无论如何都没有活路的。”

听了这话,吕布不由得沉默了。诚然,他在朝中的确是处于这般窘境,进退无路,生死都掌握在他人手中。而贾诩的到来像是给了他一个机会,吕布顺势问道:“那你来这里,又是想要给我一条什么样的路?”

“从此到罗孤的营寨,只有一条路可走,而这条路,此时正由将军把守。”毒士将手掌按在桌子上,一字一句地说道:“罗孤百密一疏,终是露出了一个致命的破绽。诩此来,是向将军带来李郭两位将军的承诺,只要将军反戈一击,夜袭罗孤营寨,他们就不再追究谋害太师一事,并且将权力三分,将军有其一。你们西凉旧部共掌长安,再不受任何人摆布,不是如鱼得水吗?”

“吕将军,万万不可!李傕郭汜军中还有异族,若让他们开进长安,就是万民哀嚎,生灵涂炭!”听贾诩如此游说,吕布又有所动摇,张辽连忙劝阻。但唯利是图的鬼神可不会听从他的忠言,而是咬着牙说道:“张辽,可是除了这样做,我还有别的出路吗?万民也好,皇帝也好,他们的死活与我何干,本大爷只为自己而活!况且如此行事,还能够向罗孤报仇,何乐而不为?贾诩,回去告诉李傕郭汜,本大爷与他们握手言和,诛杀罗孤,共谋长安!”

得到吕布的回答后,贾诩嘴角的笑意更甚,他将披风裹好,说道:“那诩便回去通报了,两个时辰后,将军打头阵偷袭罗孤,我军随后就来。”

“好,本大爷这就点兵!”比起迎战联军,偷袭罗孤更让吕布兴奋,他起身拿过画戟,同时对沉默的张辽高顺说道:“张辽,高顺,你们不必顾虑太多,只需跟随我就好。本大爷是天下无双的吕奉先,终有一日,要站在所有人的顶点!你们就站在我身后,好好见证这一起吧!”

两个时辰转瞬即逝,长安城外的山道间,吕布军悄然潜行向灯火通明的罗孤营寨。从虎牢关到长安,罗孤处处轻蔑,吕布心中的怒火早已熊熊燃烧了不知多久。也正是因为他们之间的私怨,使吕布毫不犹疑地答允贾诩的条件,向罗孤反戈一击。

贾诩说罗孤露出一处致命的破绽,而他吕布,又何尝不是?

吕布军一路畅行无阻,既无陷阱,也无斥候。头脑简单的鬼神并未想得太多,而是策马奔到罗孤的营寨门前,一戟刺穿了守门将士的胸膛。

无血无肉,赤兔马上的吕布震惊地望着地上的草人,再抬头看向眼前的罗孤营地,赫然是一座空无一人的空寨。

任吕布想破脑袋,也绝料不到罗孤竟能在如此短暂的时间里,让这万人大军凭空消失。来不及多想,身后的惨叫与火光与将他的注意力吸引,回头望去,却是自己在山脚下的营地着火,李傕郭汜联军顺势杀了上来,肆意屠戮着自己的后军。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章七十八 长安劫 令吕布万万没想到的是,贾诩所给出的那条生路,从最开始就是一条计中计。利用自己对罗孤的怨恨,使吕布反戈偷袭山腰大营,却又在吕布得手之际背约而击,可谓一箭双雕。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贾诩毒士之名,绝非虚传。

眼看着李傕郭汜联军冲破自己在山脚下的营寨,并且气势汹汹地杀了上来,吕布再无半点心思放在凭空消失的罗孤身上,而是咬牙切齿地骂道:“贾诩这个骗子!枉本大爷那么相信他,他居然把我吕布当猴子来耍弄!”

西凉军与异族铁骑几乎就在面前,任谁都清楚此刻不是赌气的时候,张辽打马上前,焦急说道:“吕将军,先别念叨贾诩了,敌军将我们团团包围,逃离此地才是正事!”

“你说的也是,这笔账日后再和贾诩算”吕布说着左右张望,似乎是尽力在密如蝗虫的敌军丛中找出一条缺口。但比起吕布,显然高顺在这一点上独具慧眼,他以极快的速度看穿了敌军的破绽,说道:“将军,敌军南面有缺口,由陷阵营打头阵,必能突围。”

铁面人的话无疑让吕布把提到嗓子眼的心放了下来,他挥戟一指山南,朗声喊道:“很好,高顺,由你带领陷阵营冲锋突围,先逃出这个鬼地方再说!”

望着南面狭窄曲折的小道,以及东方不远处若隐若现的长安,张辽双拳紧握,拦住吕布说道:“吕将军不可!若是从南面突围的话,可就没有路再回防长安了!”

“回防什么长安,即便守得住,罗孤也早晚会和我算这笔账。更何况此战过后,周临能拿什么来守城?”吕布淡淡地瞥了一眼长安城的方向,咬着牙说道:“本大爷可不会和他们一起送死,我必须活下去!从今往后,我吕布再不替任何人卖命,这天下无双的武艺,只为自己打拼出一条通天坦途!”

“张辽,高顺,随我突围!”

将逃亡说得如此冠冕堂皇,此时此刻当真令人怀疑吕布原本是武将还是文臣。凭借着鬼神的勇武c陷阵营的凶悍,以及大半西凉旧部的流血牺牲,吕布等人总归冲出重围,一去无踪。再加上之前消失不见的罗孤,长安城外已再无屏障,李傕郭汜联jun1 zhǎng驱直入,袭取帝都。

也就是在这一夜,暗影的情报就如王允宴请董卓那日一般,被一股神秘的力量全面封锁。直到次日清晨,倚在城墙边熟睡的周临才被一把鼻涕一把泪的陈流摇醒,迷迷糊糊地问道:“东来别摇别摇,出什么事了?”

“清明,是我没用,从昨晚到今晨,影流的消息被封锁得一干二净,半点风都透不到长安来!”陈流憋红的一张脸上写满了自责与内疚,他每说一句话,周临就清醒一分,而他最后几句才是最令人震惊的,他言道:“我也是刚刚才知道,大少爷和吕布的防线在一夜之间被突破。吕布出逃,大少爷他们生死未卜,李傕郭汜的联军离长安已不足十里了啊!”

“你说什么?”周临被这突如其来的巨变惊得一个哆嗦蹦起来,向城外望去,远处的山峰间人影攒动,显然是敌军将至。来不及责怪同伴,也来不及思虑太多,周临站直身躯,目不斜视地盯着前方的动向,说道:“东来,回北门去。最坏的打算我们也不是没有做过,事已至此,我们就是长安最后一道防线,是阿协与满城百姓最后的希望。这座城,拼死也要给我守住!”

面对如此决绝的首领,陈流不禁低下头去,沉声说道:“清明,凭长安的兵力和仅仅一日的部署,我们五个能守住几日?”

“不管几日,都给我守下去!”无论陈流心里打着什么样的小算盘,周临都极力想要守住长安城。这不仅是为了这些时日自己的苦心耕耘,也是为了长安城数十万的黎明百姓,以及不久前才和自己坦诚相见的汉帝刘协。

周临的倔强,衡天众的每一位成员都是曾经领教过的,那九头牛都拉不回的犟脾气,陈流也自认劝不动。而就在他离开周临身边不久之后,李傕郭汜的联军兵临城下,三十万虎狼之师将整座帝都围得水泄不通,凉州人c匈奴人c鲜卑人和西羌人,这四支汉人看来凶悍暴虐到无可复加的种族,正磨牙吮血地期待着这座千年古都。东门城楼之上,周临与翟燎并肩而立,望着双腿打颤的弟弟,周临担忧地问道:“公烈,你的脚无大碍吧?”

“没事的大哥,靠着武躯支撑,疼痛感会减弱许多。”即便翟燎这般辩解,但他不断倒吸凉气的动作还是让周临难以放下心来,以至于他要求去独自把守南门时,遭到兄长毫无犹豫的拒绝。

与城池之上紧张凝重的气氛不同,南门前的李傕郭汜却是笑得狷狂无比,仿佛胜利就在眼前。贾诩躲在他们身后望了一眼日头,对李傕说道:“将军,时辰已到,就从此处攻进长安去吧。”

志得意满的李傕瞥了他一眼,自昨夜后,两人对贾诩可谓是言听计从,奉作活神仙一般。但毕竟是被罗孤在汉中群山中追着打过,郭汜仍旧不放心地说道:“你的线人靠谱吗?老子总觉得罗孤那厮不是凭空消失的,背后必定有什么阴谋诡计!”

“无妨,周临与罗孤区区两万人,掀不起任何风浪。”阵前的贾诩微笑着观望长安城,仿佛一切都在他那双狠辣的眼中尽览无余,他说道:“将军尽可安心,我的线人是绝对可靠的。南门是周临防备唯一疏漏的地方,此处还有我安排的细作,会为我军大开城门。”

在得到贾诩的保证之后,李傕总算迈过心里罗孤的坎,挥剑指着前方,厉声吼道:“进军,拿下长安!”

眼前的敌军纹丝不动,身后却响起雷鸣般的喊杀声,周临与翟燎回头望去,竟是李傕郭汜的联军一窝蜂地冲向南城门。四门之中,只有南门没有指挥官,但周临所部属的兵力与器械都毫无差别,为的就是掩人耳目,麻痹敌军。可联军如此刻意地只盯这一处,显然是看穿了周临的计策,抓住他致命的弱点进攻。

“快去南门!”就在敌军冲向南门的时候,周临也招呼着翟燎往南门城楼而去。但只是一瞬之间,他们看见打头阵的西凉兵如入无人之境地穿过长安城南门,进入帝都肆虐。在敌我兵力如此悬殊的守城战中,一旦敌人攻进城池,就昭示着守军的战败。

城楼上的长安军在城门被攻破的那一刹那,几乎丧失了全部的战意。而冲进城内的联军则分出一支来杀上城楼,屠戮着无论数量还是质量都远远不及他们的长安城守军。

不过更多的联军还是在进城的一瞬间露出了野兽般的嘴脸爪牙,他们以部族为单位成群,闯进城中民宅,烧杀抢掠。那些粗犷丑陋的异族将一室之中的男人c老人与孩子统统杀光,将金银珠宝与其他值钱的物件贪婪地装进自己的口袋,最后满脸淫邪地压在妇女的身上,肆意发泄着自己的兽欲。

一门既破,无处可逃,长安城这座千年古都在走过董卓的暴虐c王允的重压之后,终于经历了一场真正的人间炼狱。尸体被抛弃遍地,女子被肆意玩弄,珍宝被悉数抢夺。火光四起,血流成河,凝聚着大汉四百年底蕴的西都长安,在暴徒与异族的践踏下,正一步步走向崩坏与毁灭。

与此同时,东门城楼上的周临与翟燎正一剑一斧地抵抗着蜂拥而上的敌军。事已至此,保住长安城早就是无稽之谈,他们所想的也只有冲出这重重包围,救走自己所珍视的人,逃出这座炼狱之城。但联军的人数实在太多,他们舍生忘死地拼杀一路,才终于下了城楼。周临目光如炬,拼命地搜索着来往的敌人,希冀能在其中找到机会,抢两匹马去救其他人。

“清明,公烈!”身后传来王昭锦的呼喊声,周临回头望去,却是她与陈流c陈炀舞三人坐在一辆战车之上,一路横冲直撞着奔向自己。那辆战车显然经过王昭锦的改造,四壁插满了刀枪剑戟与g一ng nu,在这乱军丛中可谓进退自如,攻守有度。

牵住陈炀舞伸来的黑手,周临与翟燎被双双拉上战车。还不等他们问,坐在里面的陈流已长叹一声,说道:“抱歉,我总归要留条后路,就拜托昭锦做了这个。”

“该谢你才对,这可帮上大忙了。”坐上战车的周临拍了拍陈流的肩膀,显然他这救了自己一命的安排并不会引起少年的反感。而刚刚逃得一命的翟燎却一把拽住的兄长,目光灼灼地望着他,说道:“大哥,快去救文姬吧!敌军是从南门来的,她家就在城南,我放心不下她。”

按照正常的历史线,此役即是蔡文姬被掳掠到匈奴,开启另一端悲惨人生的日子。想起少女已经与可能经历的诸多悲剧,周临咬了咬牙,对前排驾驶着战车的王昭锦说道:“昭锦,快马加鞭,到蔡府去!”

战车一路疾驰,沿途遇到无数正发生着悲剧的民宅,衡天众红着眼眶目睹着这一切,缄默不语。此时的他们真的只剩下五个人而已,太过无力,无力到他们连轻易停下脚步救人,无力到连自己能不能救得下最亲近的人都不敢笃定。

这一路下来,翟燎的一颗心都快要提到嗓子眼去,他在战车上亲见了太多太多鲜血,听到了太多太多哀嚎。这一路格外漫长,等衡天众的战车在蔡府门前停下,大门仍是熟悉的洞开,蔡邕的灵堂仍旧未曾撤下,唯一不同的是,府中满院的尸体与被鲜血染红的白绫。

“文姬!文姬!”在蔡府惨状呈现在众rén iàn前的时候,结局似乎就已经注定。翟燎失神地下车呼喊,陈流伸手想要阻拦,却被周临劝住。众人一同下车进府,试图搜寻蔡文姬的踪影,哪怕只有一丝声音,只有一线生机也好。

后屋传来一阵嬉笑声,这是蔡府里唯一能够感知到的活人气息。虽然清楚那声音绝不会是什么善类发出的,但已经处在精神崩溃边缘的翟燎还是像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一般,不要命似得奔了过去。

周临等人见状连忙跟上,直到翟燎的脚步停滞在后屋门前,他的眼前,是之后漫长岁月里再也挥之不去的梦魇:

院落墙角,一群匈奴士兵边脱裤子边嬉笑打闹,他们的目光无一例外地投向一名伏在地上的巨汉。那巨汉下身一丝不挂,背对着众人,压在一名少女身上奋力地抽动着,淫糜的叫声从他野猪般的嘴里不断吐出。

而在他身下的,正是衣衫不整c面如死灰的蔡文姬。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章七十九 承君一诺 “文姬!”悲剧接二连三地发生在翟燎与蔡文姬这对爱侣身上,面对如此惨景,翟燎发出撕心裂肺的一声嘶吼,疯了般地冲向那群匈奴禽兽。

伏在蔡文姬身上的不是别人,正是嗜色成性的匈奴单于刘豹。他千里迢迢来到长安,为的就是夺走大汉帝都的千万ěi nu,他未曾想到,自己甫一进城搜寻,就遇见了这般温文尔雅的绝色佳人。而在虎背熊腰的匈奴之主面前,蔡府下人与蔡文姬的一切反抗都毫无作用,刘豹与他的部下轻易地屠尽蔡府满门,迫不及待地要轮番享用蔡文姬这只捏在手上挣扎不得的柔弱羔羊。

在看见翟燎的那一瞬间,蔡文姬黯淡无神的眼睛里闪过一丝萤火般的微光,但比起希望,她的眼中更多的是恐慌。木已成舟,此时此刻,万念俱灰的蔡文姬,唯独不想让翟燎看到这一切。

背对众人的刘豹听见翟燎雷霆万钧的嘶吼,但耽于蔡文姬柔嫩如脂c光洁如玉的他连头也不愿回过去,只是扯着嗓子吩咐着部下,说道:“统统杀光,别让他们扰了本单于的兴致。”

眼前的不速之客只有五人,但在场的匈奴兵却又二三十个,他们是王廷最为精锐的守护者,保护刘豹是他们的使命。况且人多势众之下,他们也急于处理掉这个发疯的少年,好跟在单于后面享用美人。

在部署长安守军的时候,周临在帝都兵器库为翟燎与陈炀舞各自挑选了上品大斧与狼牙棒,虽比不上自己用惯的兵器,却也比潜入长安时随身携带的短斧短锤要趁手得多。翟燎一马当先,大斧被武躯缠绕变得漆黑,势如破竹地劈在打头的匈奴兵身上,顿时将他砍做两半。陈炀舞的狼牙棒紧随其后,把围在翟燎两边的匈奴兵砸飞出去,撞到墙上,脑浆与鲜血迸裂四溅。

两把缠绕着武躯的兵刃,再加之一柄可摧金断石的斩蛇剑,翟燎三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的扫清护卫刘豹的士卒们,而这位地位斐然的匈奴单于回过头来,望见尸横遍地的部下们,以及气势汹汹冲向自己的翟燎等人,连忙从被自己压着的蔡文姬身上跳起来,一手握住庭院里遮阴的大树,暴吼一声,竟将那棵粗壮如柱的垂杨柳连根拔起,猛得扔向翟燎等人。

在柳树飞来的那一刻,无论是翟燎c陈炀舞还是周临,都瞪大了眼睛,满脸震惊。那棵柳树经由刘豹之手,竟变得漆黑发亮,如同陨石般飞来。换句话说,刘豹竟将已然脱手的整棵树都缠绕上了武躯。

“炀舞!”回过神来的周临连忙喊了陈炀舞一声,怪力无双的少女这才猛地抡起狼牙棒,从正面迎击刘豹扔过来的柳树。在狼牙棒与柳树碰撞的一瞬间,陈炀舞听见金石摩擦般的声响,紧接着自己的双手就想被一头大象踩中一般,虎口震裂,血崩骨折。

但这棵陨石般的大树,终是被她挑飞出去,装到一边的墙上折成两半。可刘豹的这一击不过是虚晃一招,在柳树脱离视线的那一刹那,匈奴单于双刀齐下突袭而来,熊虎般的身躯直直压向双手半废的陈炀舞。

令人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面对刘豹猝不及防突袭的陈炀舞,当机立断地丢掉狼牙棒,整个人倾斜倒在地上,用后背支撑身体,用缠绕武躯的双脚挡下刘豹的弯刀,口中大喊道:“清明,公烈,快上!”

只听扑哧一声,空气仿佛都在那一瞬间凝固。刘豹的双刀砍开陈炀舞的铁靴,在她双脚前停滞住,而与此同时,翟燎的大斧劈在他左肩,周临的斩蛇剑刺在他右肩。

两肩受到痛击的刘豹惨叫一声,翻身越过陈炀舞,仓皇逃向院门。附近的匈奴兵卒听见蔡府的动静,也都簇拥而来,团团围住他们下身的单于,拔刀对向衡天众。一时间屋子里的匈奴兵足有百余人,周临见状双目一瞪,帝气倾泻而出,但来此的毕竟都是异族精锐,倒下的人尚且不足半数,而门外的匈奴兵,仍在源源不绝地涌进蔡府。

发狂的翟燎还要在冲上去,周临却伸手拦住了他,说道:“别再缠斗了,去看看文姬xiǎ一 jiě怎么样。”

听到兄长的话,翟燎才想起身后刚刚遭遇侵犯的蔡文姬,连忙奔了过去,脱下披风将衣不蔽体的她裹起来,抱紧蔡文姬呼喊道:“文姬没事的文姬,别怕,是我来了!”

可无论翟燎如何呼喊,蔡文姬的脸上都再泛不起任何涟漪,只是如同一具行尸走肉般一动不动。周临回头瞥了一眼,只觉得心如刀绞。他未能保全自己尊敬的蔡邕,竟连他的女儿c自己兄弟的恋人蔡文姬都未能守护。但此时的周临仍要顾全大局,尽力心平气和地问刘豹道:“敢问阁下尊姓大名?”

“匈奴单于,刘豹。”被部下簇拥着的刘豹显得有底气许多,一双眼睛也恢复虎狼般的神气,转而问道:“你会帝气,应该不是寻常汉人,报上姓名。”

“汉左将军,济北周临。”周临的眼睛一动不动地盯着刘豹,一字一句地说道:“阁下也看得出,我们这边还有两人未曾出手,你身后也有一支精锐之师。若是真拼个鱼死网破,对谁都没有半点好处,不如就此收手。”

“大哥!”“清明!”身后的兄弟与同伴惊呼着质疑,但周临也只是抬了抬手,示意他们冷静应对。刘豹眯着眼睛点了点头,说道:“的确如此,本单于不过是玩个女人,犯不着闹上性命。”

“但是,我们绝对不会就此善罢甘休,绝对不会。”就在刘豹亦答应收手的时候,周临突然打断他的话,气势磅礴地说道:“不论过去多久,我的衡天军都终有一日会北上草原,杀进狼居胥山,杀进匈奴王廷,杀你们一个尸横遍野,血流成河!刘豹,你的这颗脑袋就先寄存在你的脖子上,在不久的将来,我身后的这位兄弟,会亲自来取。”

面对周临如此尖锐刺耳的挑衅,刘豹的双目瞪大如牛,满腔怒火仿佛随时都会迸发而出。但作为匈奴的单于,他终究不会被区区挑衅激得失去理智,只是冷哼一声,带着他的部下离开蔡府。

即便刘豹与匈奴兵离开,众人悬在嗓子眼的心也不会有半点松懈。望着相拥心碎的翟燎与蔡文姬,望着双手双脚都遭受重创的陈炀舞,周临对王昭锦说道:“昭锦,带他们离开,在城东十里的密室外等我。”

还不等同伴们回答,周临已奔出蔡府,抢过一名战死匈奴兵的马匹,一路疾驰而去。他的目的地只有一个,他要救走的,还有一人。

联军此时仍在城中劫掠,李傕郭汜忙于其中不亦乐乎,暂时还顾不上皇宫。但未央宫早已是人心惶惶,宫人们纷纷拿起家当出逃,刘协拦不住,也不忍心拦。一路无阻地来到刘协的寝宫,周临扑通一声跪倒在他面前,泪流满面地说道:“阿协,对不起,是我无能,守不住长安城。联军过不了多久就要攻进来了,你快跟我一起逃出去吧,逃去济北,我带你东山再起!”

“怪不得你,阿临,长安兵力薄弱,面对那样的大军,也实在是苦了你。”在这样的生死绝境,刘协的脸上却写满了平静,他说道:“但是,朕是大汉天子,帝都城破,你能逃,朕决不能。”

“不逃?阿协,你可要想清楚,现在不逃的话,你又要回到在董卓掌控下的那种生活了!”听到刘协回答的周临激动万分地抓住小皇帝的双手,而刘协的脸上却仍旧毫无波澜,他说道:“不是还有你吗?放心吧,朕在董卓掌控下待久了,知道该怎么活下去。朕会在李傕郭汜那里好好地活着,而你,阿临,你回济北去,壮大你的衡天军,待到时机成熟,一路杀回长安来,救朕出来。”

“你走,朕留,不管多久,朕都等你来救朕的那一日,如何?”

刘协的目光恬淡如水,就在周临犹豫不决的时候,王允不知从何处走来,说道:“周临,陛下既然都这样说了,你还是快走吧。”

“王允?”看见来者是王允,周临不禁皱起眉头,满脸敌意地问道:“李傕郭汜点名要你的项上人头,你不逃命去,留在这里做什么?”

“呵,正是如此,老夫才绝不能逃走。”王允嘴角一歪,露出淡泊的笑容,他说道:“事到如今,老夫承认自己权欲熏心,无法自拔。但老夫一生汉臣,不论身处何位,身在何地,都未曾想过要大汉衰亡。老夫想要的,不过是凭一己之力,来让大汉重现昔日荣光。可惜现在看来,我是没有这个能力,也没有这个命数。但是周临,虽然老夫与你不共戴天,却也不得不承认,你有。”

“走吧,殉国由老夫来,但救国,就交给你了。”

“走吧,阿临,朕会在此等你,不论多久。”

在刘协与王允如炬的眼神中,周临鼻头一酸,站起身来,向两人抱拳说道:“承君一诺,死生不忘。”

向刘协许下承诺后,周临快马加鞭,奔向城外与同伴约定好的地点。而他不知道的是,此时此刻,在长安城外的一座高山崖角,情报里不知去向的罗孤与夏未央三人并肩而立,一言不发地凝视着城中发生的一切。

“少主,墨鸦来报,小少爷已出未央宫,一行人虽有损伤,却无大恙。”罗孤身后,一名长衫儒士信步而来,回头望去,却是贾诩。

面对一手策划这场战争的毒士贾诩,罗孤不怒反笑,说道:“好,很好。大事已成,文和,你也不必再卧底了,留在李傕郭汜手下,于你于我都无半点好处。”

“遵命,少主。”得到命令的贾诩向罗孤低头,深深一笑。而罗孤则是走向山下,说道:“阿临有他的衡天奉使,可我,也有我的乱武侍。回汉中吧,顺带传令仲达,让他和尚香将荆州州都襄阳拿下来,在长安待得太久,连我都有些挑剔起来了”

长安城东,在夏未央曾经囚禁王允一案证人的密室里,翟燎紧紧拥抱着泪流不止的蔡文姬,嘴里念道:“文姬,你放心,我一定会杀光那帮禽兽,也一定会照顾好你。跟我回济北吧,在那里,没有人能再伤害到你。”

“翟公子公烈”遭遇父亲离世c自己这接二连三打击的蔡文姬,在翟燎的不断安慰下终于恢复了些许神智。她含着泪叫出翟燎的字,凑到他耳畔,低语几声,只有他们两个人听得见。

大约半个时辰过后,陈流的视线里终于出现了策马而来的周临,见他回来,众人连忙收拾行装,只等他一声令下。从长安城一路杀来,浑身浴血的周临来到同伴们面前,语气低沉地说道:“走吧,回济北去。这场战争,谁都不是赢家。”

诚如周临所言,长安城的纷争自连环计始,并以王允自尽c刘协重归西凉军掌控为终。董卓与诛董党,周临与王允,他们谁都未能成为最后的赢家。或许攻陷长安的李傕郭汜,也并不是胜者,真正的赢家,却是一手策划了这一切,在背后翻云覆雨的某股势力。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章八十 济北暗流 在经历了无数腥风血雨和尔虞我诈之后,周临等人终究离开了烽火连天的长安,踏上回到济北的路。在遥远西都所经历的一切都已化作过眼云烟,他们最终也未能从中得来任何有助于衡天军的好处。只是那些人,那些事,那些话语,那些情意,那些感动,那些喜怒哀乐,以及那些承诺,都深深地铭刻在每个人的心里。

永不妥协,永不忘记。

时间稍稍向上追溯一阵,数日之前,也就是周临还在司徒府里卧薪尝胆的时候,济北城中,层层暗流正汇聚成势,即将演变为惊涛骇浪,企图吞噬驻守城中的储靖等人。

周临与赵瞳歌两队人离去已有数月,暮春芳菲散尽,济北军营里不断回荡着兵卒训练时的嘶吼声。几番苦战下来,衡天军的规模已达十万,在当今的势力中也算是佼佼者。但只有衡天众自己心底清楚,十万人中那五万被吸纳的黄巾残党,都是拿起镰刀锄头打仗的散兵游勇,战力低下到令人发指。为此储靖在他们的训练上下得功夫极大,几乎不分昼夜,以图在最短的时间内将这五万人完美地融入到衡天军的战力之中。

但即便储靖愿意夜以继日地督阵,军营之中也并非人人都吃得下这份苦。在校场的角落,就有一名眉眼如鹰的青年士卒躲在树荫下把玩着长枪,丝毫不把训练放在眼里。青年的名字叫做胡锐,曾是张燕的左膀右臂,在黄巾残党中靠着一身蛮力打出名望来。但他那点武艺在衡天军中根本排不上名号,投降之后只被郭嘉安排做一名普通军官,地位颇低。

从三十万人中的翘楚变为十万人中毫不起眼的一粒微尘,胡锐的内心自然是千般不服。他本就对张燕以及其他黄巾残党的缴械心怀不满,会接受衡天军的收编,也是因为他不愿跟随势孤的张燕远遁河北。但让胡锐万万没想到的是,衡天军竟如此轻视他,不仅给的职位低下,还让他与其他兵卒一同忍受魔鬼般的特训,昼夜不息。

想到这些的胡锐正愤愤不平地挥舞了几下长枪,身后却有一只大手握住了他的枪杆,轻而易举地将枪夺走。胡锐大为光火,回头望去,却是储靖将他的长枪拿在手里,一本正经地说道:“握枪要稳,若是在战场上这般轻而易举就被人夺走兵刃,无异于送死。”

“你你是偷袭,怎么可能怪得了我?”不服气的胡锐憋红脸反驳,储靖却微微一笑,说道:“战场上分心,随时都会丢掉性命。我只看到这一次,下不为例”

左一句送死,右一句丢命,素来桀骜的胡锐被储靖激得气急败坏,伸出手来说道:“我不信!要不你把枪还回来,你我较量一番,再看看谁有资格教训谁!”

受到挑战的储靖眉头一挑,将枪扔到胡锐手上,却转身离去,说道:“不必了,还是按着我教过的路子继续训练吧。你很有资质,但若是在校场上落于人后,不消多日,或许身边的每一个人都能将你轻易击倒。”

望着储靖逐渐远去的背影,胡锐狠狠地将长枪扔在地上,整个人都像是被点着了般怒气冲天。就在这时,他身边的一名瘦弱兵卒凑了过来,低声说道:“老大,这家伙太不把人放在眼里了,分明就是不敢打,还牛气冲天的!”

“哼,他不过是仗着自己是周临的弟弟才如此嚣张。如今周临不在,衡天众也出去了一大半,看谁还能保得住他。”胡锐那一双鹰隼般的眼睛露出几丝尖利的寒光,他说道:“我们的机会来了,吩咐老马,今夜动手。”

就在胡锐与同伴商量所谓动手的时候,储靖走到营门前,等候他的是面如霜雪的陈讽,一碰面就说道:“他是你亲戚吗?方才明明一直在偷懒,你却毫无处置,是为何意?”

“九渊,过刚易折。”储靖微笑着拍了拍陈讽的肩膀,说道:“他本就满心不服,我若再处处刁难,事态可就真的难以控制了。何况胡锐的确潜力异于常人,只要用心驯化,必定成为军中楷模。”

“哼,你这般纵容,事态才真的控制不住。”陈讽白了他一眼,转身要走。储靖亦跟了上去,临行之前,回头望了一眼,默默念道:“只是军营里的气氛越发奇怪了,但愿是我多心。”

两人并肩回到太守府,刚进政厅,便看见冉为像只八爪鱼般趴在自己的坐席上,口中不断地发出低沉地shēn y。他的模样滑稽,连作为哥哥的储靖也忍俊不禁,指着冉为问道:“无忌,你这是怎么回事?难道用肾过度,走路也会摔跤?”

“他在大街上调戏良家妇女,被女事馆抓住,杖责二十扔了回来,整个太守府的脸都被他丢尽了。”还不等冉为回答,郭嘉就已一脸嫌弃地将他做的好事抖了出来。可色魔并不会这般轻易地认罪,还口口声声解释道:“我只是向那姑娘要个姓名,谁知道瞳歌姐手下的那些丫头片子说打就打,一点轻重都没有!还好打得不是脸,不然我今后还怎么撩妹”

“你该说还好瞳歌不在,不然你一层皮都要被扒下来。”储靖对着趴在地上的冉为不怀好意地一笑,而郭嘉则是轻咳一声,说道:“还是说些正事吧,方才影流送信,有两件事,不得不说。”

“其一,少主他官升左将军,位列三品。”郭嘉将第一封信笺展开,惨白的俊脸上一如往日平静,说道:“不过对于亲手诛杀董卓的功臣而言,这官职算不上高。”

比起周临的升迁,董卓之死这条轰动天下的大事显然传得更快,而知晓魔王殒命消息的人,也不会不清楚斩下他头颅的人是谁。自陈流与陈到相继远行之后,济北情报的速度与精度都与两人在时相去甚远,但这两件事,仍是一前一后而来,送到太守府。

听见周临升至左将军,储靖不由得一声感叹,满脸自豪地说道:“毕竟是大哥啊,站在这个位置上,也总归可以展开手脚了。”

一旁沉默已久的太史慈也难掩激动,握紧右拳说道:“主公做到这个地步的话,济北的府邸,是否也要达到相当规模?”

“说的也是”站在门前的陈讽拈颔沉思一阵,说道:“把门前的太守府牌匾撤了,换成左将军府,其余照旧。”

听了这话,趴在坐席上的冉为抚了抚额头,无奈说道:“太抠门了点吧”

“清明的官位再怎么大,济北还仍旧是济北,衡天军也仍旧是衡天军,资金就摆在这里,你想要多大的排场?”陈讽向冉为翻了个硕大的白眼,转而问郭嘉道:“郭嘉,另一件事是什么,说出来吧。”

“好,其二就是济北的那股暗流已然汇聚成浪,今夜就要动手,影流将他们的计划统统捏在了手上。”郭嘉说着拿出一张济北地图,图上星星点点地划了几个圈,他说道:“另外,他们的头目,是原黄巾残党的二把手,胡锐。”

当这个名字从郭嘉嘴里吐出来的时候,储靖瞪大了双眼,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而陈讽则是叹了声气,摇了摇头,一副早已看破的模样,说道:“意料之外,情理之中。事到如今,你还要纵容他么?”

这话自然是说给储靖听得,他爱才之心无可厚非,但若对象是反叛者,便只能说作妇人之仁了。想到这里,储靖默默走到政厅上自己的坐席前,问道:“九渊,大哥和瞳歌都不在,衡天军中,我还是做得了主吧?”

周临出发去长安之前,曾吩咐过将济北内外的大小事务交托给储靖与赵瞳歌,如今赵瞳歌也南下寿春,那储靖便是此时济北最具话语权的人。虽然衡天众彼此之间都是平等的,但有些规矩不得不遵守,也不得不承认,陈讽深谙其中道理,挑了挑眉,说道:“那又如何?”

“那就按着我的策略去行动,见招拆招,将计就计。”坐席上的储靖一拍桌案,满脸都是自信与认真,他一字一句地说道:“若是不能让那小子心服口服,我储靖两个字倒着写一年!”

领头人正经而又不正经地夸下海口,众人只得听从他得策略。按陈讽的话来说,一味守成未免太过无聊,他更想看看储靖将自己名字倒着写的滑稽模样。

日落西山,深沉的夜色如期而至。在这无边寂静里,不安分的暗流们正蠢蠢欲动。济北军营侧面是骑兵马厩,衡天军视若珍宝的所有马匹都饲育于此,由几人轮番值夜看管。而这一夜的看守人姓马,熟络的人都叫他做老马。老马今年五十有余,之前亦是历城一座马场的看守人。兖州的兵痞品行不端,四处欺压百姓,老马的生计一度难做得很。二十路诸侯讨董时,曾有一镇诸侯要强征老马饲养的马匹,他们先杀了马主人一家,又要杀老马。

关键时刻,是在身为黄巾残党的胡锐救了老马。在那之后,老马顺理成章地成为了他们的一员,仍旧看马。等到黄巾残党归入衡天军麾下,老马凭借多年守马的经验,在济北军营做起了他的好行当。

老马看了一辈子马,始终是位老实本分的人。坏就坏在他的救命恩人是不老实本分的胡锐,这位昔日的黄巾残党二当家受不了衡天军的气,硬要掀起叛乱,他需要老马,就来和老马商量。老马的脑子里装不了太多东西,他只知道胡锐对他有恩,有恩就必须报,否则将来百年之后,走也走不安生。

嘶鸣阵阵的马厩里,老马穿梭其中,将一桶一桶的马草倒在食槽中,口里自言自语念道:“吃吧,吃吧,吃饱之后,可要跟着锐小子大干一场。他年轻气盛,要折腾,老夫就跟他折腾,谁让老夫啊,欠他一条命呢!”

夜黑风高,马厩里有无数匹马,却只有老马一人。老马喂完马草后,一路小跑着回到自己的茅屋。透过微弱的烛光,老马看见那些饱腹骏马突然发出阵阵高昂的嘶嚎,随后竟扬蹄向马厩外冲去。而那些束缚着马匹的缰绳,却不知何时便消失不见,济北的军马如今当真成为脱缰的野马,倾巢而出。

万马奔腾,直奔济北街市而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章八十一 将器 就在老马给满马厩的军马喂饱涂了疯药的马草,放任它们万马奔腾的同时,济北城外的树林里,由一辆马车带领的小支军队逐渐靠近,驾车的郑誉长舒了一口气,说道:“辛苦了一路,总算回到济北了。”

诚然,在这夜半时分来到济北的,正是护送貂蝉回归的郑誉一行。董卓死后,为了不让貂蝉再委身吕布那样的虎狼,周临使出了这一计瞒天过海,安排貂蝉假死,由郑誉c于禁和荀攸护送,返回济北。

由于魔王已然殒命,身为功臣同伴的郑誉这一路自然畅行无阻,貂蝉的行迹也隐藏得极好。当初躲闪潜行一个多月的路程,这番只用了二十日。而郑誉带回来的,不仅是昔日的同伴貂蝉,还有荀攸c于禁两人,以及于禁手下的二百亲兵。

“那便是济北吗?果然城高墙坚。”骑在马上的荀攸捻起八字胡,睿智地观察着不远处的济北,但很快他的目光就被一处吸引——济北城军营的方向,一股浓烟依附着火焰滚滚而升,让他不由得惊呼道:“不过那火焰是给我们接风洗尘的么?”

“哪有人会在城中放火接风。”一旁的于禁用同情智障的目光瞥了荀攸一眼,说道:“郑将军,济北城中究竟发生何事?”

“我也不知道啊,按理说二哥三哥他们都在,不会出什么变故才对。”郑誉虽然脑袋算不上灵活,但身为将领的直觉从不会错,他低头沉吟一阵,当机立断地说道:“于将军,拜托你带五十人在这里保护貂蝉,荀先生,请随我率领剩下的人进城查看。”

对于郑誉的安排,荀攸和于禁自然乐意遵从。济北城中状况不明,贸然带着貂蝉这一弱女子进去,只会徒增拖累。但倔强的貂蝉却不愿郑誉浪费人手庇护自己,她从马车里探出头来,满是担忧地说道:“郑公子,不必把我当做累赘,你们都进城去吧,貂蝉在此躲藏,不会有事的。”

即便貂蝉颇有些要强,但郑誉还是不可能放任她独自守在这里,他轻轻拍了拍貂蝉的肩膀,笑道:“貂蝉姑娘,没有人把你当作累赘。相互扶持,彼此依靠,绝不抛下任何一人,也不让任何一人陷入险境而不顾,这是衡天众与衡天军的规矩。况且城里还有二哥他们,出不了什么大事。我不过是去查探一番,于将军和你守在这里,也好接应。”

“若是不想成为累赘,则必须磨练自身,不断变强。”比起郑誉的温润,于禁的话则一本正经得多,他面无表情地对貂蝉说道:“貂蝉xiǎ一 jiě,虽然现在的你帮不上主公和衡天军什么,但你还有大把时光,还有很多事能做,还有很多东西能学。当然,是在今夜之后,在济北城中。”

话粗理不粗,于禁虽然说得耿直,但貂蝉的确是听进了心坎里,也不再对郑誉的安排有所臧否。而郑誉与荀攸则清点好人马,奔济北而去,留于禁和貂蝉两人在城外守候。

济北军营火光冲天,是胡锐趁夜点燃了营中的箭楼,虚张声势。在火焰通天而起的同时,跟随胡锐的那几百名死党在军营里奔走呼喊,他们口中说着“敌军来袭”“敌军进城”之类的谣言,使本来各司其职的衡天军躁动慌乱起来,在营中如同无头蚂蚁一样四散乱窜,不知所向。

“老大,大功告成,现在就差老马那头,我们先攻向太守府吧!”军营门口,白日里的瘦弱跟班一脸得意地凑到胡锐面前,向他汇报情况。胡锐听完撇嘴一笑,摸了摸手中的钢刀,说道:“很好,是时候让储靖见识下本大爷的真功夫了!老马那边想必也是万无一失,走,我们去拿下太守府!”

跟班一声长哨,原本在军营中散布谣言的追随者们以最快的速度集结到营门前,浩浩荡荡地攻向太守府。按照胡锐的预想,此时的济北城早就被老马放出的发狂军马们肆虐得一片混乱,然而事情,却远不如他所策划的那般顺利。

济北马厩外,就在军马们脱缰冲向街道时,两侧的巷子里突然蹿出一大批持盾力士,封锁了直线以外的所有通路。而唯一的那条路上则火光幽幽,一群兵卒手握火把而来,就在马群冲向他们的时候,众人一齐将火把扔了过去,拦住军马们的去路。

不论牲畜还是野兽,都无一例外地怕火。嗑药的骏马就算再癫狂,也绝不会自己往火坑里跳。而就在他们左冲右突不知何来何往时,火光中一人身影若隐若现,伴随而来的是一阵如和煦春风般的笛声。

在这笛声中,无论多么狂躁的内心,都会如同被古山清泉浸泡过一般瞬间平静。冉为一边吹奏着笛子,一边在火焰中信步而来,那如女子般绝美的脸庞在熊熊炽炎的映照下宛若下凡的天神。

作为衡天众唯一也是资深的风流客,冉为在百里太一手下学到的可不止有政法兵谋,更是有琴棋书画。这一支安魂曲,即是百里太一教他清心定神所用,哄小姑娘一流,哄马也是同样奇效。

当冉为越过那遍地火把,来到群马跟前时,躁动不安的马匹早就平静下来,立在原地一动不动。冉为收起横笛,伸手轻抚为首的那匹马的鬃毛,轻声说道:“乖,别往外乱跑,若是伤到济北城中的姑娘们,罪过可就大了。”

望着不远处街道发生的一切,草屋中的老马浑身冷汗,哆嗦得不能自已。衡天军反应得如此之快,显然是早已知晓他们的计划。那自己与胡锐的身份,是否也暴露无遗。正在老马左思右想的时候,他身后的木门吱啦一想,郭嘉从背后拍了拍老马的肩膀,冷着脸说道:“和我走一趟吧,老马,我对你很失望。”

老马一手制造的sā一 àn还在萌芽之时就被冉为与郭嘉联手平定,此时的济北城仍旧是一片祥和安宁。行进在寂静如往日街道的胡锐等人很快发觉了异样,瘦弱跟班躲在人群中,畏畏缩缩地对他说道:“老大,这状况不太对啊,老马不会把我们给卖了吧?”

“不可能,我了解老马,老子救过他的命,他不会不知恩图报,必定是有什么事情耽搁了。我们先走,反正军营里一片混乱,储靖还顾不上这里。”胡锐一边给追随者们吃定心丸,一边慎之又慎地前行着。话虽如此,但几百人的队伍,在这般寂静的街道上显得格外乍眼,很快,反叛者们就与郑誉所带的队伍不期而遇。

反叛者们引发的sā一 àn在储靖的布控下,被严格控制在济北军营以内,郑誉靠着一张脸进城查探,费不了分毫工夫。两支队伍狭路相逢,郑誉见对方穿的是济北军装,便问道:“对面的,来者何人?”

身为衡天众的一员,郑誉在济北城中可谓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但他实在看起来太嫩,连胡锐也忍不住要轻视他,对身后的追随者说道:“是周临和储靖的弟弟郑誉虽说不知道他明明与周临一同外出,却出现在这里,但幸好来的是最弱的一个,看我先取他性命!”

“郑将军,小心!”见胡锐握着大刀来势汹汹地逼向郑誉,荀攸不由得惊呼一声。但郑誉终究是郑誉,就算比不过四位哥哥,也绝不比任何虾兵蟹将弱。对于胡锐借势劈来的一刀,郑誉一手一枪,游刃有余地挡下。他抬起头来,一双眼睛变得无比犀利,一字一顿地说道:“看来引发这场sā一 àn的就是你啊!”

还不等胡锐回答,郑誉便一脚踢在他腰腹上。素来自傲的胡锐只觉得这一脚有摧山裂石之势,震得自己五脏六腑都发颤,趴在地上动弹不得。身后的追随者们正想来救,荀攸早已驱使着于禁亲兵们围攻上去,接着又是一场精锐之师对散兵游勇的单方面碾压。

见胡锐像条死狗一样伏在地上,郑誉跟过去刚想补他一枪,却有一只大手握住了他的枪杆,抬头一看,却是储靖与陈讽带领着一队人马到来。久别重逢的兄长朝他温润一笑,说道:“子君,你不是在长安吗,怎么回来了?”

“嘿嘿,二哥,说来话长,以后再和你细细道来。”郑誉眯眼一笑,收起短枪,问兄长道:“二哥,这些家伙是在叛乱?”

叛乱?看着眼前此情此景,dá àn显而易见。储靖微微点了点头,算是默认,转而望向地上的胡锐,问道:“军营里的sā一 àn已经被太史慈平息,老马也被无忌与郭嘉逮捕。连你自己都敌不过路过的子君,胡锐,你可心服?”

“我不服!”即便功败垂成,胡锐还是不该一身傲气,龇牙咧嘴地冲储靖吼道:“储靖,有种你单枪匹马地和我较量,别靠他人!”

面对胡锐的再次挑战,储靖只是轻轻摇头,说道:“我不会和你较量的,但是,有些人可以。”

储靖言罢拍了拍手,他身后走来五名兵卒来,胡锐抬头一看,却是他昔日的部下。正在胡锐疑惑之间,储靖一指五人,说道:“他们是与你同时加入衡天军,也是每日共同接受我的训练的。你和他们挨个单挑,打赢任何一人,我就给你磕三个响头。”

“二哥!”郑誉惊呼一声,储靖却毫不在意。这赌押得颇大,胡锐也被y一u hu一得站起身来,说道:“这可是你说的,不许反悔!”

“绝无二话。”得到储靖的保证后,胡锐像打了鸡血一般扑向五人中略显瘦小的那个。而那名兵卒不慌不忙,先是侧身让他抓了个空,又飞起一脚,将胡锐踢翻出去数步,摔了个狗吃屎。

胡锐踉跄着站起身来,似乎不敢相信自己方才经历的一切,靠武力在黄巾残党中混出名堂的他,竟会输给昔日毫不起眼的部下。绝不肯接受这般现实的他转而冲向第二名兵卒,紧接着第三名c第四名c第五名,每一人都未能让他击中一次,每一人都轻松将他击倒在地。直到最后,胡锐几近崩溃地瘫倒在地,储靖走到他身前,一如既往地问道:“现在,心服了吗?”

“为什么!”趴在地上的胡锐奋力嘶吼一声,无论如何也不肯相信自己的失败。而储靖则是微微一笑,说道:“他们和你同时加入衡天军,每日与你接受同样的训练,唯一不同的是,你不服我昼夜不停的练兵,而他们,却从未偷懒。所以即便你资质过人,也依旧会为他们所超越,为衡天军的每一人所超越。”

“为兵为将,都必须听命于上,令行禁止,再加上方策精详,随机应变。你作为士兵,要做到的就是服从将军的命令,战场上奋勇杀敌,战场外磨练自我。我身为将军,并无义务和每名不服我的士卒争个高下,但我有义务不断地敦促你们变强,这是对衡天军这个旗号的负责,也是对你们每个人性命的负责,是我储靖的为将之器。”

“胡锐,你能做到三十万人里的头目,我不得不承认你亦有将器,也一直都很看好你。但若连一名士兵都做不好,你的将器,就会永远埋葬在你的自傲之下。”

储靖的一番话如醍醐灌顶,惊醒了恍若梦中的胡锐。自傲的豺狼收起爪牙,向他的将军连磕几个响头,说道:“储将军,我知错了,也心服了。求你让我回军营里去,就算做火头军也好,我一定从头做起,一定不辜负你!”

“若是道歉有用,还要军法作甚?”储靖转过身去,瞥了胡锐一眼,说道:“念在你诚心悔过,并且影响甚小的份上,罚你和你的追随着做三年劳工。三年期满,不论我身在何处,都来我储靖旗下的军营报到。”

听完储靖的处置,胡锐千恩万谢地又磕了许多响头,直到他被人拖走,连脑袋都破皮流血。这场闹剧般的叛乱总归停息,陈讽长叹一声,说道:“没让你把名字倒写,真令我失望。不过能看见你的将器,总不算亏。”

“呵,刚柔并济,巧变无形,这也是我储靖的将器。”虽说陈讽的话听不出是夸赞还是讥笑,储靖还是心情颇好地勾起他的肩膀,说道:“而且这也是我储靖的作风,等哪日大哥让你总揽大局了,再按陈讽的思路去做吧!”

对于储靖无意义的奉承,陈讽冷哼一声,不以为然。就在这时,街道前缓缓驶来一辆马车,貂蝉从中探出头来,饱含担忧地说道:“储公子,陈公子,郑公子,城中如何了?”

“无妨等等,貂蝉姑娘,你怎么回来了?”储靖答得爽快,说完才意识到眼前的人竟是众人以为再不会重逢的貂蝉。而貂蝉则是羞涩地别过头去,一揽额角的秀发,说道:“说来话长,是公子他们救了我。从此之后,济北衡天军,就是我唯一的家。”

“呵,回来也好,今后济北,可又要热闹起来了。”陈讽的话如往日般不酸不甜,他的目光又转向和护送马车的于禁和郑誉身后的荀攸,不禁问道:“这两位是?”

“差点忘了介绍,这两位是在长安加入的同伴,荀攸先生与于禁将军。”待陈讽问起,郑誉才想起介绍两人。而知晓于禁姓名后的储靖,却激动地猛一击掌,说道:“于文则!可算来了,我现在,正需要你这样的人。”

见储靖像喝了假酒一般癫狂,郑誉等人正待要问,这位衡天众的二当家就已经上前揽起于禁的肩膀,说道:“来,我有一件大事要做。再大哥回来之前,给他一个惊喜。”

衡天军与黄巾残党之间难以磨合的矛盾,在储靖等人的掌控下,终于化为虚无。自此衡天军中再无差别,都为储靖一视同仁,培育成他心目中的精锐之师。而于禁的加入,也使储靖萌发出其他计划来,这一计划,使得周临归来时,济北与衡天军,再度发生质的变化。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章八十二 欲都 周临潜入长安讨贼受封,储靖留守济北平叛治军,在两位堂堂男子汉于中原各处大放异彩的时候,山水宜人的淮南之地,衡天众女杰们的踪影亦时隐时现。立誓铲除雾网的赵瞳歌一行经过二十余日的长途跋涉,终于来到了四世三公袁术的大本营,也就是雾网的藏身地,淮南寿春。

仲春四月,正是江南水乡景致绝佳的时节。寿春虽地处长江之北,但风貌人情与南方无异。赵瞳歌一行甫至淮南地界,便觉温暖宜人,郊野山间更是百花齐放,十里留香。即便是上阵冲杀弓马红妆的邹瑾之,传道布经呼风唤雨的徐归兮,医者仁心妙手回春的周采薇以及斡旋游说纵横捭阖的王芷兰,此刻也免不了少女心发作,时而下车折花,时而吵嚷停留。若不是有赵瞳歌一双冷眼镇住场子,她们或许想在这淮南之地住上一年半载也说不定。

按照随行林轩的指引,雾网的总部就在寿春之南,接近长江的位置。既然如此,一行人便必须越过寿春城。时逢乱世,衡天军与袁术军虽算不上对立,但在讨董之战,周临曾与袁术发生过些许口角。而那位袁家二爷又是出了名的瑕疵必报,若是让他知晓衡天军的人出现在他的地界,千方百计刁难都算轻的,动辄追杀才让人头疼。因此这番赵瞳歌等人走得每一步都走得极谨慎,好在有陈到跟随,隐藏行迹也并不算难。

寿春是扬州州都,春秋战国时更是南方强国楚国的都城,无论规模抑或地位都比济北那座中原小城不知高到哪里去。越过红漆犹新的城门,映入赵瞳歌等人眼帘的是满城广厦高楼,街道纤尘不染,车水马龙。步入其中,则见遍地都是赌场c青楼和酒馆,人人在此挥金如土,纵欲享乐。路过的车马之上,常有权贵醉卧其中,两三ěi nu陪侍,其乐无极。寿春中央,一座未竣工的建筑几乎占据城池十分之一的场地,显得颇为壮观。

“袁术是颍川袁氏第二子,但却是嫡长子。比起小妾庶出的袁绍,他本更具资格继承袁家衣钵,成为四世三公的家主,名扬天下。但是与袁绍的宏图伟愿相比,袁术是却鼠目寸光许多。年轻时在洛阳,他便只顾沉迷酒色,耽于声乐犬马,是一时闻名的纨绔子弟。待家族将袁术从家主继承人里剔除,放他到淮南做一方诸侯时,他仍旧不思进取,在寿春大肆挥霍,建造赌场青楼,斗犬赛马,纵情酒色。”马车之中,王芷兰望向帘外的寿春,头头是道地介绍着寿春与袁术,她说道:“但也正是因为袁术在寿春建造的这些,吸引了成千上万纨绔子弟与富家权贵,来到寿春放纵享乐,为淮南带来了一大笔收入,也使袁术治下官民富足。好赌者,好色者,贪财贪利之徒,都齐聚寿春,这座和权势的城池,则被人们称作欲都。”

看着街道一侧青楼上笙歌曼舞的风尘女子们,邹瑾之不由得连声惊叹,说道:“看这满大街的xiǎ一 jiě姐,无忌哥过来的话,还不连道都走不动!”

“那样的话,我把他打晕拖走不就好了。”日益蠢萌无法自拔的佘闻人并听不出邹瑾之话里的调笑意味,而是一本正经地答了一句,场面一度十分尴尬。

“那是你们没有见过真正的寿春,如果”缩在马车角落的林轩冷不丁地插了一句,话还未说完,众人就听见不远处一阵哭喊声。坐在车帘旁的佘闻人探头一望,只见前方寿春郡府门外,一位老妇跪在那里,对着卫兵痛哭流涕。

寿春郡府如同济北的太守府一般,是城中官员断案的衙门。那位老妇跪哭于此,自然是来报案的。从妇人的话语呜呜咽咽,她哭喊道:“几位军爷,求你们通报大人一声,我家女儿绝不会是和人私奔的。她那么老实的一个姑娘,平时也没和几个男人说过话,就是去河边捣衣,就再也没回来乐!隔壁街坊说过,有人好像见她被卖到青楼去了,求你们追查追查呀!”

“哼,你管不住自己的女儿,还来我们这里赖上了!此案人证物证确凿,是你女儿自己和他人私奔,早不知跑到哪里去了。你要我们追查,是去孙坚的地盘追查,还是去曹操的地盘追查?快滚,再敢纠缠,把你也一并抓起来!”为首的那名卫兵似乎对老妇的喊冤毫不耐烦,一把将她推了出去,而后走进郡府,关闭大门。

恐吓与冷眼,本该是为民伸冤的郡府,如今却将涕泗横流的百姓拒之门外。身为衡天众莽撞担当的佘闻人自然见不得这般场景,起身便要冲过去为民伸冤,却被赵瞳歌拉住衣袖,她说道:“这里不是济北,暂且隐忍吧。”

“这在寿春是常事,淮南地界的雾网不会像在兖州那里的一样耍手段,都是趁着夜黑风高的时候硬抢。”就在马车里气氛凝重的时候,林轩突然发话,他说道:“因为雾网的总部,和袁术是有勾结的。”

林轩此言一出,马车里一阵沉默。邹瑾之很快就反应过来,一个爆栗砸在他脑袋上,说道:“你这臭小子,袁术和雾网勾结那么大的事,怎么不早说?”

“想来也是情理之中,雾网这般大的油水,袁术恨不得去压榨。而雾网要在淮南扎根立足,也离不开袁术的暗中扶持。”马车里许久未曾开口的陈到此时仍旧冷静,他拈颔分析道:“至于道义仁德,恐怕袁术一生都未曾在乎过。”

对于陈到的分析,众人也纷纷表示明白。一个会在联军大营lán jié盟友c克扣先锋军粮的人,又怎么会把仁义道德放在心上?但头脑清晰的邹瑾之则似乎看出了什么,问道:“陈到你别打岔,轩娃子,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这么大的事,怎么来之前不和我们说?”

“我怕我说了,你们就不敢来了!”面对邹瑾之的逼问,林轩不得不大喊着道出自己的真实想法。可他不说还好,这一说,众人的目光就都齐刷刷地投向了他。其中自然属赵瞳歌的眼神最为锐利,她一双杏眉倒竖,一字一句地说道:“不太对吧轩娃子,你和雾网并无深仇大恨,凭你在他们之中做的那点小事,衡天军也不至于定你死罪。而你不惜冒着与袁术对抗的风险,也不惜指引我们来到此地,实在不合你在乱世中的生存之道,不是吗?”

“你到底有什么目的,快说!”

赵瞳歌一声怒斥,身旁的同伴们都不由得习惯性地抖三抖,更别说胆小如鼠的轩娃子了。在众人目光的包围中,轩娃子缩在角落战战兢兢,说道:“是我是我不想在雾网里待下去了,我也是人啊,心也是肉长的,我才十三岁,天天看着那么多xiǎ一 jiě姐被买来卖去的,我也会于心不忍啊!我是看你们好像有心有力铲除雾网,才真心想帮你们一把,干嘛不识好人心嘛。”

“你才十三岁,撒谎骗人就已经这般娴熟了?”赵瞳歌眯缝着眼睛,目光中毫不掩饰她的不信任,又问道:“我再问你一次,到底是为何?”

“我说c我说,雾网的首领对叛徒的处置从不留情,我怕逃到天涯海角,也会被抓回去。与其这样,不如把性命赌在你们身上,活下去的机会才够多。”这一回,林轩说得极恳切,一双眼睛也委屈忐忑得很。但赵瞳歌只是向后一靠,挥手说道:“闻人瑾之,大刑伺候。”

得赵瞳歌命令的佘闻人与邹瑾之两人当即一人一手抓起林轩,在他的腰间挠起痒来。不消一会,林轩便哭笑着将真相一一道出,他说道:“我说!是淮南的一位大人物想惩治雾网很久,只是苦于身在袁术手下,出师无名。他知晓我不是诚心为雾网做事,就拉拢了我,后来又找到我跟随那伙人去济北的机会,告诉我如果雾网敢在你们的眼皮底下动手,就一定会被正法。事后按着你们的性子,还会一路追查下去,就要我指引你们过来,借你们之手一举掀翻雾网。”

“那位大人还说,只要有他在,你们追查雾网期间在淮南的一举一动,都不会被袁术与雾网首领知晓。至于如何铲除雾网,就只有靠你们自己,他只能帮上这点忙。”

在两度扯谎过后,此番轩娃子说得总算合情理,眼神之中也并无半点差池。此前赵瞳歌推测他未说真话,也不过是靠区区一个眼神而已。得知真相后的赵瞳歌制止了佘闻人与邹瑾之,说道:“虽说被那人摆了一道有些愤懑,不过我们与那人也算得上是互相利用。他替我们屏蔽袁术与雾网的情报,我们铲除雾网也了却他的夙愿。只是有一点,他是谁,我们凭什么信任他,他又为何这般了解我们,断定我们一定会来寿春?”

“这个他的身份,我其实也不清楚。只知道他是袁术手下的高官,常奉命与雾网接头。我临行前,他说自己猜到你们会这样问,他的回答是既然你们已经到了淮南地界,想害你们是随时的事情,不必等到你们进城。至于了解他只说自己是你们的故人,待雾网覆灭之后,他自会出来相见。”林轩说的有条有理,唯一让众人疑惑不解的是,他们从哪里冒出一个相知甚深的故人?可赵瞳歌却像是毫不在意似得,追问道:“那你之前说认得雾网总部的路,是真是假?”

“假假的不过那人说,他也不知道在哪,但凭你们的本事,一定追查得到!”被戳穿一切的林轩整个人都显得战战兢兢,而赵瞳歌则是长叹一声,站起身来,说道:“闻人瑾之,再罚他一会,我下车问问那位老婆婆。”

赵瞳歌言罢,在众人惊诧地眼神中走下马车,走向门前仍旧痛哭的那位老妇。

而与此同时,距离众人不远处的一处酒楼的雅座之中,一身黑衣头戴斗笠的高大男子将自己脚下的木箱打开,里面尽是金银珠宝。他将那些钱财交给对坐的白衣少年,沉声说道:“这是上月的贡赋,中原的支部出了些乱子,于是少了些许,还望向袁大人言明,请他见谅。若无其他吩咐,在下便先行告退了。”

那白衣少年深坐帘帐之中,满酒楼的人都看不清他的身影,更别说样貌。少年一打扇子,挥了挥手,示意黑衣男子可以走了,好像半句话都不想与他多说。黑衣人起身走出几步,那少年却突然用扇子拦住他的去路,说道:“阁下,似乎忘记行礼了?”

少年的语气里充满蔑视,黑衣人嘴角抽了抽,终是没说什么,只是单膝跪地,向少年行一大礼。少年这才收起扇子,浅笑言道:“很好,滚吧。”

黑衣人横遭侮辱,却无处泄愤,只有快步走出酒楼,消失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之中。他走远之后,一旁的屏风里走出一名身材曼妙的粉裙少女,双手叉腰,嘟着嘴对问少年道:“哼,看见那家伙,我就气不打一处来!姚倾,你说的那群人靠不靠谱,他们到底会不会来寿春对付雾网啊!”

面对这位心直口快的少女,方才还桀骜不驯的白衣少年却站起身来,一手放在胸前,弯腰向少女行礼,说道:“xiǎ一 jiě请安心,那些人此刻已到达寿春,并着手追查雾网总部所在。”

“一切,都在我的掌控之中。”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章八十三 美人计 在危机四伏的寿春城中,赵瞳歌走出马车,安抚了失去独女的老妇。从老妇口中,赵瞳歌得知她的女儿是在寿春城南的河畔捣衣时失踪的,之后老妇来报官,寿春郡府追查后却说是女儿与qg rén私奔,还对前来喊冤的老妇恶语相向。

知晓袁术与雾网见不得人勾当的赵瞳歌默默记下老妇女儿的名字,回到马车上后,吩咐陈到调查解救,而这位暗影的副统领也很快安排好部下执行任务。而将老妇的事情处置妥当后,赵瞳歌话锋一转,说道:“救得了老婆婆的女儿一人,我们仍旧救不了这满寿春c这全天下遭雾网迫害的女子。要想做到的话,只有铲除雾网一途。”

“从那条河下手,或许可以顺藤摸瓜抓着雾网的总部。”徐归兮看破了赵瞳歌的目的,嘻嘻一笑,说道:“瞳歌姐你去帮助那位老婆婆,也不止是看见了就无法坐视不管吧?”

对于徐归兮的推断,赵瞳歌会意地点了点头,说道:“诚然,雾网既然已经在寿春猖獗到明抢的地步,那他们也总该有相对固定的hu一 d一ng范围。我想老婆婆女儿失踪的那条河流,就是他们的hu一 d一ng范围之一。从那里展开调查,必定可以顺势寻得雾网总部,一举”

“xiǎ一 jiě姐,你想得太简单了,雾网的总部,可从不会自己去抓人。”还不等赵瞳歌说完,林轩就打断了她的话,言道:“总部只负责调令与收支之类,出去抓人的,不过是离总部最近的那一支部。”

“就你小子知道得多,敢打断瞳歌姐的话,找打!”林轩得意洋洋将自己了解的事情道完后,邹瑾之又在他脑袋上敲了一下,说道:“不过既然是离总部最近的支部,也终归会有人知晓总部的窝点。只要抓住这条线索,依旧可以寻到总部,对吧瞳歌姐?”

“诚然,不过我暂时还未想到要如何让雾网成员现身。”说到如何使雾网中人露出狐狸尾巴,马车中的一众少女露出两难神色。雾网不是傻子,也不会把人贩子三个大字写在脸上,即便知晓了他们的hu一 d一ng范围,也不见得能一针见血,在他们自己的地盘里,还极易打草惊蛇。这种时候,还是前面赶车的老江湖典韦有主意得多,他回过头来,大大咧咧地说道:“你们这些个小丫头,脑子都迂得很。明明一个个都水灵漂亮,就不能去一个三更半夜在河边上溜达,故意给雾网的人抓去,再让陈到小哥跟着,不就寻到他们的据点了吗?”

经典韦这般点拨,衡天众女杰们才想出引诱雾网成员的方法。所谓计策,就应当握紧自己手中的一切优势,以之击破敌人的劣势,进而摧毁敌人。衡天众女杰们未曾想过,她们自身就可作为一种优势存在,以己为饵,设美人计,入虎穴,得虎子。不过如此行事,也未免几多风险,一步走错便是万劫不复。想到这里,周采薇不禁忧心忡忡地问道:“那么谁去做这个诱饵合适呢?”

“啧,恕我直言,这种时候,自然是越好看的去胜算越大。”就在这时,王芷兰一手勾起自己的衣襟,露出香肩一角,舞姿弄骚地说道:“单论美貌,还有谁比我更合适?”

“不可。”在衡天众一众女杰之中,王芷兰的姿色自然是毋庸置疑。其实在赵瞳歌眼里,还是邹瑾之这般身手与美貌并存的女中豪杰去做诱饵更为合适,但既然王芷兰主动请缨,她也不好拒绝。但就在这时,身为王芷兰恋人的陈到却皱起了眉头,一口否决,他含情脉脉地望着爱侣,说道:“你去,我不放心。”

平日里冰冷如一把利刃的陈到,唯独在王芷兰面前,会有常人的喜怒哀乐。两人既相知相恋,王芷兰自然也知晓该如何回应他的担心。只见她将双臂搭在陈到肩上,眉眼含春地说道:“可是有你守护在身边的话,我放心。”

刺得破英雄剑,却过不了美人关,脑子里百计千方的陈到自是拿恋人王芷兰毫无办法,只有千叮咛万嘱咐,然后眼睁睁看着她来到城南河畔,作为美人计的诱饵。时已夜半,王芷兰独自在河畔踱步,脸上始终挂着几分焦急神色,仿佛是在等候谁人。不过这一切都不过是美人计的戏码罢了,王芷兰时而停下脚步,向不远处一颗高大挺拔的老槐树望去,而树上一身夜行衣,几乎和无边暮色融为一体的陈到向她点了点头,示意自己始终都在。

诚然,正是因为此次计策全程由恋人追踪,王芷兰才会放心大胆地接下。而就在王芷兰于河边守株待兔半刻钟后,两名形容猥琐的汉子走到她面前,一脸坏笑地问道:“小èi èi,这三更半夜的,你在这里等谁呀?”

“这恕小女子无可奉告。”既然是装作私奔少女,王芷兰还是要做出一副矜持的模样。而那两名汉子显然也上了钩,依旧笑嘻嘻地说道:“天色这么晚,你一个弱女子在外面,会遇到危险的。不如到哥哥们家里去坐坐,让我们好好照顾照顾你啊!”

“不不了,我谁都不等,这就回家去。”戏做全套,此时的王芷兰虽然心底波澜不惊,但还是装作惊慌失措的样子,想要夺路而逃。但那两名汉子也一左一右死死地挡住了她的去路,就在王芷兰想要转身的时候,背后突然伸来一只大手,将浸水的棉布捂在她的嘴上。那棉布上似乎涂了i yà一,只数两三声的工夫,王芷兰便头晕脑胀,昏了过去。三名汉子随即将王芷兰扛在肩上,打包带走。

而这一切,都被隐匿在树上的陈到看在眼里。遁身于层层夜幕的影锋掩盖住深深怒火,不动声色地跟在三人后面。

其实,林轩曾身在雾网多年,自然有雾网常用的i yà一以及相应的解药。换句话说,早在执行任务之前,王芷兰就已经服下解药,此时在雾网贼人肩上的她其实根本未被迷晕,而是始终清醒,故意去探那虎穴狼窟。

虽说王芷兰清醒与否,对任务并无太大影响,反正有陈到潜行在身边。但赵瞳歌考虑到她的安全,还是坚持要她服下解药再走。于是乎这一路上,王芷兰都耳聪目明得很,贼人们对自己的污言秽语,她都一字不差地听着。而那些人偶尔在她翘臀上捏两把,在她胳膊上抓两下,王芷兰也只能默不作声,心中想着不如被迷晕算了。

雾网贼人们对王芷兰的言语轻薄和动手动脚,始终潜行着的陈到亦是尽收眼底。身为恋人的他看见这一切,憎得咬牙切齿,但隐忍是作为影锋的基本素养,他是影锋副统领,也只有暗自记下那三名贼人,打算此事终了后,再行报复。

穿过层层树林,走过隐蔽小路,映入陈到眼帘的是长江的某条支流,而那三名贼人,就在这条支流的河畔停下脚步。陈到正疑惑之间,却见那三名贼人走到岸边,纵身一跃,便消失不见。陈到大惊失色,连忙跟过去查看,才发现三人跳下的地方有一块崖石,陈到顺势而下,轻易便发现了崖石前隐藏着的暗门,将其打开,摸了进去。

暗门之里是被改造的地下室,装修颇有些考究,处处都是灯火通明。陈到一路小心谨慎地摸进去,同时给随后跟进的部下们留好记号。绕过地下室层层叠叠的陷阱,陈到循着空气中王芷兰身上熏香的气味,找到了掳走恋人的雾网一众,以及他们的同党。

烛火相依的雾网支部大厅,三名贼人将王芷兰小心翼翼地放在草席上,流着口水说道:“老大,这就是今晚拉回来的货,说句实话,我都不舍得卖出去。”

那人这般一说,四周的雾网喽啰们一一围拢过来,按陈到的测算,身为离雾网总部最近的支部,这座据点里足有三四十人,而影锋的增援,则正在据点之中一一就位。不知自己身处险境的雾网众人仍探头探脑地望着草席上的王芷兰,沉鱼落雁,闭月羞花,有人忍不住满脸色相地说道:“老大,这么美的货,我们干这行许多年也未曾见过,依我看,倒不如留下自己享用算了。倒卖出去,便宜了他人!”

听到这话,无论是王芷兰c陈到还是坐在交椅上那位看上去颇为稳重的大胡子雾网头目,都不由得皱起了眉头。王芷兰与陈到不能出声,而头目却开了口,一本正经地说道:“别忘了这饭碗是谁给你们的,凡拉来的货,都要卖出,将所得上缴蛟王。要是心痒,改日自己去寿春城里嫖,没人玩不起吧?”

“可可是老大,这女人太太太太太好看了,我长这么大,也没见过这般国色天香。”见头目不依,人群中一名瘦小的雾网成员捏着裤脚说道:“莫说违令,能玩这样的货,就是死了也值!”

“是啊老大,不玩太可惜了啊!”“钱可以再挣,这么好看的女人,不玩去哪里找!”“青楼的那些庸脂俗粉,哪里比得上她!”在部下们吵吵嚷嚷的恳求之中,头目的眉头越皱越紧,最后终于忍耐不住,摆手说道:“玩吧,只此一次。玩够了藏在隐蔽之处,莫要放跑,给你们长久享用!”

得到头目的首肯,一众雾网个个精神抖擞,哄闹着上去扒王芷兰的衣衫。数十只脏手一哄而上地摸在自己的身体上,王芷兰终于再也忍受不住羞愤与屈辱,睁开双眼惊呼一声:

“陈到!”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章八十四 影锋一怒 本该陷入沉睡的羔羊突然惊起呼喊,雾网贼人们先是怔住了一瞬,随后便不约而同地觉得只是之前的i yà一用得太少,恰好让王芷兰苏醒过来而已。就在他们脑中臆想着类似欲情故纵的情趣玩法时,身后一道黑影闪过,一手将草席上的王芷兰揽在怀里,救她脱出险境。随即剑气如虹,方才意图轻薄王芷兰的贼人个个血花飞溅,十几颗头颅在蛇盘剑下高高扬起,而后沉沉落下。

鲜红的血光,映照着王芷兰惊魂未定的面孔,也掩抑着陈到怒火冲天的容颜。无边的愤怒,极致的隐忍,此时此刻都化作蛇盘剑锋芒毕露的一斩,宛如来自地狱深处的死神,将雾网贼人一众魂魄打入无尽深渊。

影锋一怒,摄魂无形。

还未及雾网头目反应过来,他就已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十几名部下身首异处。意识到是敌袭的他迅速起身,奔向挂在墙上的宝刀。但陈到岂会给他这般机会,蛇盘剑自他手中掷出,破空而来,直直刺穿头目右手,将他整个人钉在了墙壁上。

头目一声惨叫,陈到一声长哨,大厅四周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蹿出数十名影锋,一瞬之间控制住了据点里残存的雾网贼人。而那位头目也被三名影锋死死擒下,挣扎不得。见局面已然在自己的掌握之中,陈到转过身来,眉头微蹙,语气却无比温柔地对王芷兰说道:“没大碍吧?早和你说过莫要接下此任,若不是我在,后果不堪设想。”

“可我知晓你会守护在我身边,所以才格外安心啊。”方才还身处险境的王芷兰在恋rén iàn前则淡定自若了许多,一张出尘绝艳的脸上写满了俏皮,她说道:“总是待在大家身后也太过无趣了,偶尔给你一个英雄救美的机会也不错嘛,陈副统领!”

“不知轻重”陈到那张冷若冰霜的脸上露出几分愠色,刚要开口继续教训,却见王芷兰轻轻一踮足,吻上了自己的唇。

少女的唇柔软甘香,只是蜻蜓点水般的一瞬,陈到却觉得像是走过了整个春天。木讷的影锋统领是初吻,王芷兰又何尝不然?一吻过后,少女目光闪烁地躲避着爱侣的眼神,脸色绯红地说道:“你刚才的样子很帅哦,英雄救美的戏码,我还是蛮受用的。”

相比王芷兰的脸颊绯红,此刻的陈到几乎是满脑袋冒蒸汽一般,支支吾吾地说道:“以以后还会有吗?”

“哼,瞧给你美得,看你表现!”王芷兰言罢,伸手在陈到的鼻尖轻轻捏了一下。就在两人说话的工夫,赵瞳歌等同伴早已在暗影的指引下信步而来,邹瑾之嘘声连连,说道:“啧啧,我们是不是来早了?不过这里影锋那么多,芷兰你还真下得去口!”

经同伴一调笑,王芷兰与陈到两两别过头去,羞赧不知言语。而赵瞳歌在大厅门口环视一周,见到这遍地的尸体,不由得蹙眉问道:“我不是说过尽量抓活的么,为何还是杀了这样多?”

听赵瞳歌这般一问,陈到颇有些惶恐地单膝跪地,恢复昔日冰块人的语调说道:“属下一时激愤,失手将贼人斩杀,请瞳歌xiǎ一 jiě责罚。”

“瞳歌姐,那帮混账轻薄我,我这一身的油都被他们揩光了。”在赵瞳歌发难之前,王芷兰又一副矫揉造作的模样扑进她怀里,故作可怜地想将赵瞳歌的注意力转移。而赵瞳歌似乎也很吃她这一套,伸手将王芷兰揽在怀里,眉头微蹙,说道:“陈到杀得好,来人,将这帮禽兽拖出去喂狗,别让我再多看半眼。”

生杀予夺一念之间,比起周临,或许赵瞳歌才更像是个铁血无情的帝王。眼见着部下的尸体被不速之客们拖走,雾网头目痛彻心扉,咬着牙问道:“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你惹不起的人。”隔着半座大厅,赵瞳歌冷冷地瞥了雾网头目一眼,霸道无比地甩出这一句狠话。而接下来,衡天众女杰们占据了雾网的这一处支部,将贼人们各自关押审问。相比寻常杂兵,显然雾网头目知晓得情报更多。在将一个又一个雾网贼人毫不留情地拉出去处死后,这位识时务的头目总算开了口。他名叫王虎,曾是shā rén越货的江洋大盗,后被捕打入死牢,是雾网的首领将他捞了出来,收为部下。雾网的首领是位四十来岁的中年人,高大干瘦,两侧脸颊都是龙爪般的伤疤,人称蛟王。

蛟王自弱冠即纠集人众,趁着乱世做起了人贩子的生意。凭着一身胆色与机遇,蛟王的势力越做越大,逐渐找到袁术作为靠山,并将自己的人贩组织扩展到五湖四海,并将其取名“雾网”。

“我不管你们是何方人等,蛟王他老人家,才是你们惹不起的人物。”说到这里,身为阶下囚的王虎冷哼一声,满脸都是不屑的神色。典韦一拳揍在他脑袋上,恶狠狠地说道:“别废话,快告诉老子,那个什么蛟王的巢穴在哪里!”

典韦这一拳使出了大半分力,直打得王虎鼻血喷涌而出。见他仍旧一脸不服,林轩走上前来,低声说道:“我也在雾网待过,知晓那里的规矩。你丢了这一处据点,按照蛟王的脾性,该如何处置你?”

说起雾网的规矩,刚才还看似铁骨铮铮的王虎也不由得哆嗦一下,颇有几分怯懦地说道:“那你们想怎么做?”

“我身后的这帮人,可都是了不起的大人物,专为覆灭雾网而来。你带我们去雾网的总部,他们自会放你离开,还会给你指一条生路。”说到这里,林轩的眼神变得与年龄不符般锐利,他威胁道:“但若不从,雾网和我们都想要你的命,你逃得掉吗?”

在衡天众与雾网的双重压力下,王虎还是做出了妥协。他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说道:“我敢引路,却不知你们敢不敢去。”

“只要你给出地点,无论是怎样的龙潭虎穴,我们也敢闯。”见王虎卖着关子,赵瞳歌瞥了他一眼,坚定不移地给出dá àn。而王虎则是重重地喘息几声,说道:“雾网的总部,蛟王的巢穴,在雾河。”

雾河!

所谓雾河,乃是长江的一处支流,因其气象特异,一年四季无论何时何日,都始终云雾缭绕,十步之内人畜不辨,因此被称为雾河。雾网身为拐卖组织,将据点藏匿于隐蔽无比的雾河之中,也在情理之中,难怪林轩曾提及的那位寿春高官,也拿蛟王束手无策。

在得知蛟王的巢穴处于雾河之后,陈到迅速派出暗影前往勘察。但是足足三日过去,雾河无半点消息传来,甚至前往的影锋无一归来。时间刻不容缓,在寿春多待一日,就多一分被袁术和蛟王发现的可能。多番考量之下,赵瞳歌做出一个惊人的决定:亲自前往雾河,侦查并潜入雾网总部,拿下蛟王,一举铲除雾网。

赵瞳歌做出此等决定,也并非迫于无奈。一来他们手里有王虎,此人是蛟王心腹,出入总部不知多少次,路径早已谙熟于心;二来之前去往的暗影之所以有来无回,多半是雾网总部的机关所致,而有佘闻人与邹瑾之在,无论是机关还是埋伏,都不可能伤得到众人分毫。因此赵瞳歌心中有此自信,势在必得。

说服王虎为众人带路后,衡天众准备了两日,踏上了前往雾河的征途。两艘轻舟由铁索联结,一前一后划向雾河。前船押着王虎,里面是赵瞳歌c佘闻人c周采薇c典韦与林轩,而后船里则是邹瑾之c徐归兮c王芷兰与陈到。

轻舟自衡天众占据的雾网支部出发,在王虎的指引下,行不半日便抵达了雾河。正如陈到的情报所言,雾河全段被笼罩于层层迷雾之中,莫说十步之内不辨人畜,行至大雾深处,伸手不见五指都有此可能。坐在前船最末的周采薇,也至多隐隐约约地看得见后船前头的邹瑾之而已。

在这茫茫大雾之中行进,衡天众的心无一例外地提到了嗓子眼。想来若是没有王虎,众人早就迷失在这片诡异的河流之中,不知所往所去,抑或为雾网所察觉发现,困于陷阱,亡于埋伏。

然而即便王虎双手被牢牢绑住,衡天众也不敢有丝毫懈怠,派林轩押着他,盯紧他的一举一动。两支轻舟在雾河之间兜兜转转,眼见着便有三个时辰过去,典韦有些不耐烦,问道:“喂,雾网的总部怎么还没到,你小子不会是在和我们耍花样吧?”

“命都捏在你们手里,哪敢耍什么花样?就快到了。”坐在轻舟最前的王虎嘟哝一句,话锋一转,又问道:“话说回来,你们说事后会给我指条活路,是要如何指?”

比起雾网的存亡,王虎此刻显然更加关心自己的生死。见他问起,林轩便随口答道:“你把路好好引完,事后想办法北上济北,那里的人会给你安排生计。”

“济北?”提到济北,王虎的眼睛一闪,接着问道:“根据线报,前段日子在济北的支部被人一锅端了,你们是衡天众?”

“你话太多了。”察觉到王虎似乎有套话的意思,赵瞳歌冷声打断了他,感到此人不宜久留,自己也无心久留,便问道:“雾网的总部,究竟到了没有?”

“到了,你们看。”王虎抬起头来,用脑袋指了一指,众人循着他所指的方向望去,映入眼帘的仍旧是一团迷雾。就在众人疑惑之时,他们听见“噗嗤”一声,顿时流下冷汗。有经验的人都清楚,这是刀尖没入皮肉的声音。

方才还在眺望雾网总部的众人这才回过神来,低头看去,却是林轩脸色惨白地伏在船上,他的胸口插在一柄尖利的bi sh一u,直穿心肺,鲜血止不住地喷涌而出,染红了他的衣襟。握刀的人是王虎,捆住他双手的绳索早已不见,而他的双手手腕上,都布满圈状的血痕。

“想见蛟王,痴人说梦!”王虎将bi sh一u从林轩胸口拔出,随即纵身一跃,跳入河中。原来从引路的那一刻起,他便布下圈套,利用雾河人畜不辨的特性,花费三个时辰来磨断绳索,直磨得双手冒血。而那只不知从何而来的bi sh一u,则插入了林轩的胸膛,作为助力自己逃跑的缓冲。

“混账!”见此情境,气急败坏的典韦飞掷一戟出去,白茫茫的河面上顿时泛起一层鲜红,这一戟自然是中了,但王虎的生死却尚未可知。而林轩,这位与他们朝夕相处一个多月的小鬼,正血流不止地抽搐着,仿佛随时都有可能断气。

“轩娃子!”赵瞳歌一声惊呼,船末的周采薇立即奔了过来,看见这般情景,手忙脚乱地从医囊里拿出止血草,奋力地按在林轩的伤口上。无奈这伤口太大太深,不管周采薇用了多少止血草,鲜血还是抑制不住地喷涌而出,周采薇一边拼尽全力按压着林轩的伤口,一边哭着说道:“血止不住止不住啊!”

朝夕相处一个多月,就算是铁石心肠,也多少该有些感情,更何况是素来最重情义的衡天众。看见有些束手无策的周采薇,赵瞳歌憋红了脸,冲她吼道:“你快想办法啊,若是你周采薇都止不住他的血,还有谁能救他!”

“可是我真的止不住啊!”濒临崩溃的周采薇用尽了自己医囊里所有的止血草,几乎绝望地瘫软在船上。而林轩则是吃力地伸手碰了碰赵瞳歌,说道:“瞳歌姐采薇姐,你们别吵了我自己的伤我自己清楚,救不了的也不必救。”

“将你们引导至雾网总部让你们去铲除雾网本就是我的任务。”说到这里,林轩惨白的脸上泛起一丝微笑,他仿佛用尽最后一分力气,说道:“如今任务完成我的生死不足挂齿。剩下的事就拜托你们了。”

“轩娃子,你别说话了,你一定还有救,我们这就回去,你挺住,我们这就回去!”眼见着林轩有进气没出气,赵瞳歌泪眼朦胧地握住他的手,语无伦次地安抚着他。而林轩则再无回天之力,沙哑着嗓子,说道:

“他说得对,把你们当做任务对象,是此生都再难遇见的幸事。”

“姚大人,任务终了。”

言罢,林轩缓缓地闭上眼睛,去得安详。他脸上笑容停驻,总算是他这年纪该有的颜色。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章八十五 漩涡 雾河之上,就在衡天众们沉寂在林轩惨死的悲伤之中时,两船四周涛声滚滚,宛如千军万马向一行人奔涌而来。还未等赵瞳歌等人反应,轻舟便不受控制地在水中摆动起来,险些将众人掀翻。

“典老哥,划桨,我们速速离开此地!”且不管在这条雾河上损失几许,敌暗我明,又遭王虎算计,赵瞳歌最首考量得自然是安全逃离这片白雾茫茫的水域。然而不论典韦如何拼尽全力划桨,轻舟仍旧丝毫不受他的控制,肆意张狂地在水里打转。眼看两船之间的铁索绷到极限,就好像随时会断裂一般,赵瞳歌心急如焚,朝后船喊道:“陈到,你们也划桨,两船一起朝北划!”

“瞳歌xiǎ一 jiě,后船不能朝北划桨,否则必定粉身碎骨!”与此同时,后船的陈到似乎察觉了什么,拔出蛇盘剑来,将剑身刺入水中,顿时感受到一股无形的力量,几乎将他卷入这茫茫雾河之中。

在确认了自己身处何种险境后,陈到收回蛇盘剑,抬起头来朝前船的赵瞳歌等人说道:“瞳歌xiǎ一 jiě,是漩涡!”

漩涡!

虽不知这漩涡是因何而来,但既然陈到已然看破,众人就要齐心协力,冷静应对。同伴们仍处于悲伤与慌乱之中,身为首领的赵瞳歌细细勘察了一番现状,说道:“既然是漩涡,那涡流的核心应是在我们两船中间才对换句话说,也就是两船现如今在漩涡边缘相互借力,不停旋转。”

“典老哥向北划桨,陈到向南划桨,让铁索绷直到最极限!”

赵瞳歌一声令下,典韦和陈到分别拿起船桨,拼尽全力朝着赵瞳歌所说的方向划去。典韦力能扛鼎,陈到虽远远不及,但也不逊于后船诸人。在两人的合力之下,铁索很快如赵瞳歌所说地绷直到最极限,颤动着仿佛随时会断裂开来。

两条轻舟仍在雾河之上来回旋转,若是拨开水流之间的层层迷雾,便可看见两船之间波涛汹涌的漩涡,正将水中的一切卷入其中。而衡天众所乘的两艘轻舟,则因相互借力与典韦陈到的反向划桨,始终游走在漩涡边缘,既不会被卷入搅碎,也无法挣脱而出。就在众人与漩涡僵持不下之时,赵瞳歌屏息凝神,冲佘闻人吼道:

“闻人,给我将铁索斩开!”

佘闻人做事从不经由大脑思考,因为她几乎毫无智力存在,她所要做的,不过是听从同伴的计策,为衡天众的未来横矛开路。换句话说,在赵瞳歌说要将铁索斩开的那一刻,佘闻人并未有丝毫迟疑,拔剑便向联结两支轻舟的铁索砍去。

“佘佘,住手!”就在佘闻人将要手起剑落,斩断铁索的时候,后船的邹瑾之大喊着阻止了挚友,问赵瞳歌道:“瞳歌姐,要是斩断铁索的话,两条船都会瞬间被甩出去,不见踪影的啊!”

“那也总比困在这漩涡中等死要好得多吧?”面对邹瑾之的疑问,赵瞳歌大喝一声,随后话锋一转,冷彻如冰地说道:“不管斩断铁索后被甩到哪里去,只要活着,就总能重逢。我们身上不是还有离朱的吗,先逃离这里,先活下去,再回来铲灭雾网,为轩娃子报仇!”

即便赵瞳歌如此坚决,可深思熟虑的邹瑾之还是不会漏算任何一个细节,她又说道:“那若是这块漩涡外有更多漩涡,斩断铁索岂不是自杀?”

“没有其他的漩涡了,是这片河流告诉我的。”佘闻人闭上双眼,用耳朵去聆听,用身体去触碰,用心灵去感受,她仿佛看得见雾河之上除自己所处的漩涡外,一切都如镜面般平静。看穿所有的她睁开双眼,举起长剑,在茫茫白雾中,手臂与剑都化为黑紫色,她手起剑落,厉声喝道:“我听得见河流的声音,就是现在,坐稳了!”

随着“铛”得一声脆响,联结两支轻舟的铁索被佘闻人一剑斩断,坐在船上的衡天众只觉得自己像是从高楼坠落一般天旋地转,即便各自抓好了船上一切固定的事物,也仍旧感觉随时都会被甩出去。若不是典韦死死地按住林轩的尸体,恐怕这位可怜的少年会葬身鱼腹。

不知被甩飞出去多久,赵瞳歌才渐渐发觉轻舟停了下来,转而在茫茫白雾的河面上漂流。抬起头来,她只觉一阵眩晕,腹中翻天覆地难以忍受,不顾形象地朝着水中呕吐起来。待她将早晨与昨晚的食物呕泄干净后,才看见船中的同伴们亦是吐得七零八落。赵瞳歌苦笑一声,说道:“诸位,我们总归是活下来了。”

摆脱险境,重见天日,可衡天众们却并笑不出来。望着船舱里已然冰冷的林轩尸体,周采薇忍不住掩面哭泣,说道:“我们是活下来了,可轩娃子他”

“他是好样的”典韦俯身拍了拍周采薇的肩膀,这位素来铁血的男子汉也红了眼眶,他说道:“以前总觉得,这小子早熟得不像话,还对他提防三分谁知道一眨眼的功夫,人就这么没了。”

“从最初开始,轩娃子就并没有我们想象中的那样单纯。”赵瞳歌将颤抖的手伸向林轩的尸体,将他凌乱的衣衫理好,咬着牙一字一句地说道:“他的秘密,雾网的秘密,还有那人的秘密,都总有一日要在雾河之上,做个了断。”

这般慷慨激昂的话语,赵瞳歌在寿春已然不是第一回说出口了。只是此番受挫甚厉,不仅失去人质,同伴不知所踪,林轩身死,甚至连行踪都或许已暴露给了雾网。何去何从,今后该如何进行下去,赵瞳歌脑子里仍旧还是一团乱麻。但比起杞人忧天,此刻还是找寻同伴更为重要。轻舟渐渐驶离雾河,周围的雾气也散了大半。虽不知之前后船被甩到了何处,但佘闻人还是试探性地问了一句:“瑾之?归兮?你们在哪里?”

不喊还好,佘闻人这么一喊,典韦立马捂住了她的嘴巴,慌张不已地说道:“闻人丫头,你疯了吗?我们还没出雾网的地界呢,要是被发现,可就是死路一条!”

典韦话音刚落,众人便听见远处隆隆的响声,稍有经验的人都会清楚,那是大船行驶在水面上的声音。即便那响动来自远处柳暗花明之处,但周采薇等人还是本能地认为是雾网的追兵,不由自主地紧张起来。

随着轻舟在水面上漂流,四周的大雾逐渐消失,不远处大船的轮廓也渐渐显现出来。众人这才看出那是一支数十艘战船的巨大舰队,将轻舟团团围在中央,避无可避。见此情景,佘闻人从船舱中摸出长矛来,起身做出一副跃跃欲试的姿态,口中念道:“来的正好。”

雾气逐渐消散一空,眼前的一切都清晰可见。不远处横陈着一支巨大舰队,为首的战船高数十丈,长宽亦是世所罕见。船上陈列着一队队身着赤甲的士兵,个个精神抖擞,人人雄姿英发,不像是人贩子,倒像是一方豪雄。

赵瞳歌只觉得那战船上人马衣着有些眼熟,忙伸手拦住想要动粗的佘闻人。抬头望去,只见那战船上飘扬着一张赤色旗帜,大书一个“孙”字。而战船前沿,居高临下俯视自己的,是名留着短须的英武少年,姿容貌美,身材高大,手握着一支长戟,右耳一颗纯金耳坠闪闪发亮。待他仔细打量赵瞳歌等人,脸上拂过一丝惊诧地神色,随即伸出左手,向众人招呼。

东吴孙策!

与此同时,雾河尽头一处密林河岸,刀剑相交的乒乓声与汉子的呼喊声不绝于耳。几百名衣着光鲜的水贼围着一块空地叫骂欢呼,陈到则在那里与水贼头目交锋。比起衣衫蜀锦的部下,水贼的头目穿的甚为粗陋,上身敞着青色大褂,将如虎狼般的肌肉与一身伤疤裸露出来,腰上挂着一串铜铃叮当作响,额前赤色头巾插着一根白羽,一张黄脸凶神恶煞,显得疯狂又可怕,宛如地狱而来的修罗。

从陈到等人驶离雾河,刚刚上岸起,四面埋伏的水贼就一窝蜂地冲了出来。他们将衡天众团团围住,却不掳掠一人,只有那水贼头目握着一把朴刀,与陈到针锋相对。虽说对手是水贼,但一招一式用得极有章法,与陈到交锋了数十回合,也未分胜负。

然而即便如此,陈到也仍旧不敢忘记自己所处的险境,时刻警戒着四周。水贼头目武艺高强,陈到单是对付他一人就要用上十二分的力气,若是那帮水贼部下一哄而上,单靠邹瑾之,不见得保护得了王芷兰与徐归兮。影锋的x hà一已经发出去许久,但此处着实偏僻,半天也未曾抵达半名暗卫。

两人斗了许久,陈到愈发紧张,水贼头目却越战越勇。一刀下去,陈到被击得倒退数步,那头目狂笑着说道:“你这雾网的下贱坯子倒是有些本事,且看你还能挣扎多久!”

雾网的下贱坯子?水贼头目的一番话说得陈到一头雾水,而聪颖的王芷兰似乎听出了些端倪,连忙喊道:“这位大哥,我们不是雾网中人。”

“老子知道,你们不是,可他是!”水贼头目似乎误会了王芷兰的话,仍旧刀刀劈向陈到,口里说道:“放心吧,锦帆侠专和雾网做对,我甘兴霸这就剁了这个人贩子,把你们这帮小丫头给救出来!”

甘兴霸!打量一番此人装束,再听听他的字号,王芷兰这才知晓他是日后的东吴大将,锦帆游侠甘宁。甘宁本是巴蜀人士,早年为官,却看清guān chǎng人心险恶,便纠集人众去长江做水贼。他所带领的水贼劫富济贫,白日斩杀土豪,夜里将银两分给穷苦百姓。长江沿岸官府几番出兵围剿,均未有所获。甘宁为人甚为高调,腰间常系盘铃,头插白羽,出行船只皆挂蜀锦,人称锦帆贼。

之后甘宁又想做些正经行当,便投奔荆州刘表,为他一员部将。谁知刘表有眼无珠,将他安排在部下黄祖手下。而黄祖亦是将他做贼人看待,从不正视。甘宁几番挣扎,终于找到机会,弃暗投明,奔往东吴。在那之后,甘宁如鱼得水,为江东开疆拓土,名垂青史。

此时此刻,甘宁尚未投奔刘表,仍是长江之上一名锦帆贼。知晓此人秉性,又听见他所说的话,陈到也顿时清楚一切都不过一场误会,便挥剑将他击退数步,冷冷说道:“我只说一遍,我非雾网中人。”

“但定然要说瓜葛的话,我,与我身后几位,刚从那里逃出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章八十六 两路救兵 雾河之上,无尽白茫茫的最深处,一座城寨若隐若现。那便是雾网的总部,建在雾河一岸,潜藏于茫茫白雾之中,除却蛟王所认可的人以外,无人曾亲临,就算是袁术手下负责与他们联络的高官,也从未来到这处城寨。

若论隐秘,天下难再寻得如此天时地利人和之处,作为雾网的根据地。不久之前,曾有济北衡天众不自量力来犯,不过在寿春支部头目王虎与蛟王的里应外合下,亦被水底机关卷起的漩涡所困,生死未卜。

在茫茫白雾之中,就算是雾网城寨里的人,也看不见河流的动静。高大魁梧的蛟王立于城寨顶楼,静听困在漩涡里衡天众的动静。隔着那层蒙面的黑纱,无人看得见他的神情,甚至从无人见过他的容貌。侍立一旁的王虎听得衡天众人的叫喊声已经停息,便说道:“蛟王,那些人的声音停了,兴许已死在了雾河之中。”

“我听得见,将漩涡机关停下吧。不过那毕竟是济北衡天众,不容小觑,宜速速将情报送往寿春,托袁大人追剿余党。留他们在淮南,终究对我们不利。”即便在部下眼中,衡天众必死无疑,蛟王仍是不敢轻视他们,要将事情禀告袁术。言罢他又转身面向王虎,说道:“这件事你做得很好,寿春支部虽破,但你戴罪立功,剿灭衡天众,功过相抵,不赏不罚。你且在总部待上一段时日,待此事罢了,再决定你的去处。”

“多谢蛟王,知遇大恩,王虎铭记于心,必死生相随。”听完蛟王的话,王虎单膝跪地,一副心悦诚服的模样。他受蛟王救命与知遇之恩,是无论如何也不可能背叛雾网的,即便是以性命相挟也无济于事。赵瞳歌千算万算,终究漏算了这一步,以至于险些将自己与同伴都赔在雾河水底。

数个时辰后,寿春一处府宅的幽暗深处,蒙面人跪地向端坐太师椅的少年送上信笺,说道:“姚统领,门外的雾网信使说此事紧急,还望速速处理。依统领之见,该如何是好?”

被称为姚统领的少年坐在烛火旁浅笑,他正是数日前与蛟王接头的袁术部下。但此时此刻接到蛟王的信笺,姚统领却将其扔进烛火里烧毁,在部下诧异的目光中说道:“料理掉门外的信使,此事你我都从未听说。做得干净些,别问为什么。”

“是,属下告退。”即便不理解这位行事诡诈狡黠统领的心思,但蒙面人还是依旧遵从他的命令。毕竟在这人手下做事,稍稍不和他的意,便是一个死字。蒙面人走后,姚统领拈颔微笑,似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对谁所言,他说道:“瞳歌啊瞳歌,你何时竟会如此不谨慎?也罢,接下来该怎样进行,且让我拭目以待。”

长江南岸,东吴孙家地界,赵瞳歌等人静立在一座墓碑前,面色凝重,一言不发。那是一座新立的坟墓,碑上镌刻着“林轩之墓”的字样。衡天众与林轩相识并不算久,少年身上掩藏着许多秘密,直到他离世也未曾道清。赵瞳歌不知他故乡何处,亦不知他有无亲朋,只得将他葬在自己暂且安身的江东,遥望北方中原万里河山。

“轩娃子,你且放心,我赵瞳歌对天起誓,一定手刃王虎和蛟王,为你报仇雪恨。”在林轩墓前,赵瞳歌愤然起誓,绝不让他白死。这不是她一人的誓言,亦是在场或不在场的同伴们的誓言。

悼念林轩过后,赵瞳歌等人转身走向不远处等候多时的江东孙策一行。衡天众逃离雾河后,一路沿长江漂流至江东水域,正撞上孙策所率领的船队。衡天众与江东军是汜水关那时起就定下的同盟,周临与孙坚亦是私交颇好的盟友,而身为孙坚长子的孙策,在认出轻舟上赵瞳歌等人的第一时间便将他们接上船来,悉心招待。

待赵瞳歌回到船上,将他们此行的原委道出,孙策拍案而起,咬牙切齿地说道:“雾网是吗?他们已经猖獗到连你们也对付不了,可恨!”

“伯符,此言差矣。”孙策话未说完,他身旁的一名青年便打断了他。那青年堂堂七尺,一身白袍赤甲,腰间左配剑,右挟笛,手持羽扇,长发披散,眼若星辰,眉似重山,雄姿英发,有女子的阴柔,又有男子的阳刚,好看得仿佛不是凡人,而是天上不食人间烟火的仙神一般。

单从容貌看来,他便是孙策义弟,与小霸王为断金之交的周瑜周公瑾。雄姿英发,羽扇纶巾,谈笑间,樯橹灰飞烟灭,说得就是 jiāng周郎。此时的周瑜不远千里追随孙策,助他扫清吴地,开疆拓土。之后孙策遇刺身死,周瑜以一片赤胆忠心辅佐少主孙权,定下天下二分之计。曹操南下,周瑜誓死反抗,与刘备结盟,火烧赤壁,大破曹军八十三万,使魏武强兵不得过长江。赤壁战后,刘孙曹三家在荆州斗智斗勇,周瑜强攻南郡,中曹仁毒箭受伤,不久英年早逝,壮志未酬。

只是在如今天轨错乱的时空下,连孙坚都逃过了中伏身死的命运,更别说孙策。而周瑜的未来如何,自是无人能够看透。在孙策情绪激昂的时候,身为义弟的周瑜适时地打断了他,对赵瞳歌说道:“赵馆丞一行此去未能告捷,是在长江沿岸无人策应,孤军深入之故。若是周孙两家再如讨董时一般并肩作战,何愁雾网不破?”

“赵馆丞,实不相瞒,我与伯符此去雾河,也是为了歼灭雾网。那货贼党将魔爪伸向江东已久,前段时日我们平定吴地战乱期间,便发觉有些小势力与雾网勾结,沆瀣一气。如今这些小势力已被我等扫除,江东的雾网也消灭殆尽,不过我和伯符还是决心挥师雾河,铲除雾网。”

“既然两家是同盟,你我又目的一致,不如合作对敌,赵馆丞看如何?”

周瑜这一番话将利害与目的痛陈,赵瞳歌等人此时孤立无援,正需要江东军这样的救兵。只是雾河一片白茫茫,伸手不见五指,一时之间难有对策。想到这里,赵瞳歌不禁皱起眉头,说道:“合作固然极好,有江东军这样的帮手助力,铲除雾网就又多一分胜算。只是我等已与同伴失散,雾河的白雾亦使人无从下手,不知两位可有对策?”

说起对策,心急的孙伯符又一拍桌案,说道:“这倒不难,我们大军压境,区区雾网,还不至于敌得过东吴水师!”

“可雾河茫茫,我等连雾网何在都不知晓,纵有十万水师,又能如何?”赵瞳歌一语中的,孙策倒说不过他。无论衡天众还是江东军,他们都不怕雾网,唯独忌惮雾河。就在众人低头沉思的时候,周采薇望见远处飞来的机关鸟,那是衡天众之间传递消息的离朱,她惊喜地指了过去,说道:“瞳歌姐,快看,是离朱,瑾之他们传来消息了!”

离朱扑腾着一对木翅膀飞向赵瞳歌,少女伸出手背,机关鸟轻轻停在她的玉肤上,从口里吐出一封信笺来。赵瞳歌打开信笺,默读一遍,竟一展愁容,笑说道:“有了!”

时间稍稍向上追溯一阵,数个时辰前,邹瑾之一行正坐在之前停船的岸边,与甘宁等人饮酒烤鱼。甘宁一遍吃着,一遍给陈到敬酒,陪着笑脸说道:“不打不相识,兄弟,原来你们是济北衡天军。之前是我冒昧,还望不要见怪。”

“甘头领还是不要过于在意此事,阁下烈胆豪情,该我们佩服才是。”在外人如此多的地方,陈到很难说出话来,一张冷脸写满了窘迫不安。王芷兰知晓他的性情,便替他向甘宁敬酒,说道:“不过甘头领做的是打家劫舍的行当,与雾网该是井水不犯河水才是,为何会如此痛恨他们?”

提起雾网,甘宁皱起了眉头,面目也变得狰狞起来,他说道:“那可不一样,本大爷做水贼,走的是劫富济贫的侠道。可他蛟王算什么东西,纠集一群di piliu áng,亡命之徒,勾结袁术,拐卖良家妇女,生生拆散多少家庭?我甘兴霸看不惯他,就是要找他麻烦。自此知晓雾网的总部在雾河里的时候,本大爷就带着兄弟们在附近蹲守,一是解救被困的姑娘,二是套出雾网总部的具体位置。可未曾想到蹲不来雾网,却蹲来了你们。”

听闻甘宁也是为了铲除雾网而来,王芷兰双眼一亮。此时此刻,她并不知晓赵瞳歌已经遇见孙策之事,心想着正缺少锦帆侠这样的救兵,便说道:“实不相瞒,我等也是为铲除雾网而来。之前雾网在济北胡作非为,衡天众一路南下追查,好不容易来到雾河,却因这一片茫茫白雾不得不退。如今我等与同伴失散,孤立无援,正需要甘头领这样的大侠相助,不知意下如何?”

王芷兰这一谈合作,向来爽快的甘宁倒窘迫起来,抓耳挠腮地说道:“这你们衡天众虽远在济北,但总归是官家,和我这样的水贼为伍,不太合适吧?”

“怎会不合适?甘头领是侠之大者,肩上挑着的,可是仁义二字。莫说此行的指挥瞳歌姐,就算是我们远在长安的首领周清明,也会对甘头领敬重三分。”王芷兰轻摇三寸舌,将甘宁捧得一愣一愣,当即答应与衡天众勠力同心,共破雾网。不过转念一想,他又问道:“可就算如此,雾河的那片大雾我们还是过不去。你们打算怎么做,和本大爷一起在这沿岸蹲守吗?”

“那片大雾,过得去。”就在这时,坐在一旁沉默许久的徐归兮突然开口。她合上手中的《太平要术》,自信满满地说道:“我有把握至少五成。”

再看江东船队那里,赵瞳歌将邹瑾之等人送来的信笺传给同伴以及孙策周瑜观览。众人看罢,异口同声地惊呼道:

“借东风,散大雾?”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章八十七 归兮之誓 诚然,自逃离雾河后,徐归兮就一直在思索该如何应付茫茫白雾。那片白雾来源于无可匹敌的大自然,是数百年前便常驻雾河的异象。可即便是苍天大地,也并非毫无机会对抗。而这逆天改命的力量,就蕴藏在大贤良师张角所赠之《太平要术》里。

当初在济北,张角将自己视若珍宝的《太平要术》赠与徐归兮,此事已过半年之久。在这半年间,徐归兮先是将书中篇章草览一遍,随后一一攻读。只是仙家奇书深奥无比,这半年来的进展极其缓慢,连徐归兮自己都有些怀疑自己对同伴毫无助力可言。

直到这一日,看见那片茫茫白雾,徐归兮回想起《太平要术》之中所记,可呼风唤雨的奇术。唤雨自是不必,但对抗十步之内不辨人畜的大雾,飓风却最为有效。徐归兮不敢确认自己呼唤来的大风能否让雾河天朗气清,但若是不去尝试,她绝不会甘心。于是乎在锦帆侠驻地安顿下来后,她认真翻阅《太平要术》,寻得借东风之法门,与同伴商量后,以离朱去信赵瞳歌,拜托她来安排祭坛。

巧便巧在,赵瞳歌等人刚好与东吴孙策在一起,区区搭建祭坛,不过小事一桩。但当赵瞳歌将信笺交给同伴以及孙策周瑜读过之后,这位雄姿英发的周郎却眉头微蹙,问道:“恕瑜直言,设祭坛,借东风,此等怪力乱神,当真可靠吗?”

还不等赵瞳歌回答,孙策便一拳锤在周瑜胸口上,微笑言道:“公瑾,莫要这般死板嘛。怪力乱神无人亲见,但也无从否认不是?既然赵馆丞说她的同伴有此异能,也不妨一试。不过是搭建祭坛而已,有何不可?”

孙策所言颇为豪气,东吴富饶,搭建区区一座东风祭坛,并不在话下。即便是做无用之功,又有何妨?这般说来,倒是周瑜有些死板,听过兄长的言说,便一笑置之了。但是说者无意,听者有心,对于徐归兮的呼风唤雨之术,赵瞳歌等人亦是半信半疑。可若是连他们都不给予三龙教主足够的信任,那就真的说不过去了。

想到这里,赵瞳歌与同伴们相视一眼,上前说道:“那便多谢大公子了,祭坛一事,还需有劳东吴。”

“那是自然,我这便派人在此地搭建祭坛,并在雾河驻扎船队。”孙策一口应允赵瞳歌的请求,又问道:“话说回来,赵馆丞的同伴在锦帆侠之处吧?不知会否遭受阻挠,要不要我带人去接应?”

“无妨,甘宁既名为侠,想必不会为难瑾之他们。况且归兮能气定神闲得写这封信,就说明他们所处之地并非险境。”言简意赅一番话,赵瞳歌便将徐归兮一行人的境地分析地一清二楚,她转而说道:“我这就修书一封,以离朱送达归兮处,招他们来此会合。”

不消多时,赵瞳歌写给徐归兮的回信便由离朱送至锦帆侠的据点,三龙教主读罢猛地一跃而起,惊呼道:“太好了!瞳歌姐他们和江东孙策在一起,东吴会为我借风搭建祭坛,好期待好期待好期待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徐归兮这三声好期待一声比一声高,直到最后一声,当真是震耳欲聋的尖叫。一旁的邹瑾之死死捂住耳朵,冲着她大喊道:“我的好姐姐,祭坛是有了,但你借东风的事,八字有没有那一撇?”

经邹瑾之这样一提,徐归兮倒是哑了火。毕竟是朝夕相处,像是肚里蛔虫般的闺蜜,邹瑾之心里知晓,此言必定能使徐归兮冷静下来。

诚然,即便看过《太平要术》里的借风之术,徐归兮也不过记得些阵法口诀罢了。昔日三龙教布道时,她也至多耍些戏法般的伎俩,由佘闻人与邹瑾之给她配合,方能唬人。夜观星象,八卦阵法,徐归兮自是精通,可神鬼妖魔的呼风唤雨之术,她当真是无全然自信,能使此举成功。

事实上,徐归兮从来就不是个自信之人,然而即便如此,她还是一点一点握紧拳头,咬着牙一字一句地说道:“我知道这是我首回动用《太平要术》里的道门秘法,甚至连念头都是第一次。从清明他们起兵开始,我就一直在怀疑自己。观星卜卦不及东来的网罗布局,收买人心不及瞳歌姐的雷厉风行,诡术道法不及云律的刀枪剑戟”

“如果继续这样下去,我会离你们越来越远的。我不想做没有用处的人,我想要帮到你们。从这一次开始,从《太平要术》开始,从铲除雾网,为轩娃子报仇,还那些被拐女子公道开始,是我徐归兮的誓言,生死不渝。”

一番慷慨陈词从徐归兮口中道出,此时的她昂起头颅,俨然一副三龙教主的威仪所在。见她振作起来,邹瑾之微微一笑,说道:“那你就别再瞎嚷嚷了,快收拾收拾去和瞳歌姐她们会合,再商议借东风破雾网的事。”

“事不宜迟,我们这便离开此地,去往江东军的驻营吧。”王芷兰见两人达成共识,便顺水推舟地说道:“甘大侠,不知你可愿同往?”

听王芷兰说要自己与他们同去江东军驻地,甘宁连声称否,摇着手说道:“不了不了,本大爷是水贼,他们是水军,天生的不对付。我还是驻扎在此地,你们有用得上的,随时来说,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见甘宁如此实心眼,王芷兰不禁噗嗤一笑,心里盘算着这位锦帆侠若是知晓自己日后会是东吴账下大将,可是要大惊失色。

但衡天众既已改变历史,招揽了陈到c典韦c郭嘉c太史慈等一众名将,倒也不在意再让天轨多错位几分了。想到这里,王芷兰话锋一转,说道:“既然如此,不如我和陈到留下,瑾之与归兮姐去找瞳歌姐他们。届时进攻雾网总部时,两路齐发,也好有个照应不是?”

看着王芷兰那一副鬼精灵的神情,邹瑾之便知晓她打得是什么主意,当即应和道:“好呀好呀,甘大侠,还要拜托你借两个船夫的给我们,不然可找不着去江东的路了。”

在一众水贼里挑两名船夫护送邹瑾之与徐归兮自然不成问题,甘宁一口应允,还附送了她们两人一挂着锦帆的快船,说是横行水路无人敢犯。这话倒是不假,有锦帆侠的名头在此,行于长江倒是可省去不少麻烦,即便雾网发觉也不见得会找shàng én来,自讨苦吃。

等邹瑾之两人乘着甘宁的快船来到孙家地界,已是日暮时分,夕阳映照下的长江码头红光万丈,赵瞳歌与佘闻人等人独立于孙家的舰船之上,眺望无尽风光。在与同伴会合后,邹瑾之与徐归兮先去祭拜了林轩的新坟,两名少女初回遇到同伴身死的悲剧,自是免不了一番恸哭流泪,伤感悲怀。

哭罢之后,赵瞳歌向前几步走到徐归兮的身旁,问道:“归兮,此次借东风关乎对抗雾网的成败,你有几成把握?”

虽是在孙策面前千口万口保证,但赵瞳歌仍旧不放心徐归兮的术法,一定要听她亲口道出才可。徐归兮显然也早料到赵瞳歌会有此问,回过头来擦干眼泪,说道:“其实我并不算是有十足把握的啦,但若是我不做的话,可能会后悔终生。我要铲除雾网,为轩娃子报仇,为天下女子谋一个安宁太平,我徐归兮会全力以赴,就算是逆天而为,也在所不惜,这就是我全部的胜算与把握。”

旁人听到徐归兮这般言辞,只会当做是海口胡说,但在赵瞳歌看来,向来外表强悍内心怯懦的她能有如此决心,已是十足的不易。借东风无论成功与否,徐归兮敢站出来去做此事,就是她很大的成长。想到这里,赵瞳歌微微一笑,说道:“很好,我等的,就是你这句话。东吴已经在连夜搭建祭坛,明日一早,借风,出兵。”

与此同时,东吴船队另一艘舰船之上,孙策与周瑜正在对饮。酒至半酣,周瑜接着三分醉意,问道:“伯符,济北的那些人当真可靠吗?”

“啧,怎么会不可靠呢,当初在汜水关,若不是他们,孙家或许早就覆灭了。”孙策将酒杯放下,看着一望无垠的江水,说道:“周临有本事和罗孤从一盘散沙的联军里挑出盟中盟,一路打到洛阳,还潜入长安杀了董卓,他的部下也绝不会差。况且赵馆丞他们从济北南下到寿春,光是这份决心,就已经够我孙伯符帮他们了。”

“你啊,还是太容易相信别人。”周瑜微微一笑,将杯中美酒饮尽,起身走到船侧,说道:“也罢,怪力乱神,究竟是闹剧还是奇景,就让我周公瑾,来涨一回见识吧。”

“公瑾,以后度量,还是要大些得好。”见周瑜离席,孙策也站起身来,走到他身边去,说道:“不论怎说,衡天军都是我们的盟友,还有雾网这个共同的目标雾网,他们残害了江东多少良家女子,这回出兵,我孙伯符定要置他们于死地!”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章八十八 东风起 翌日清晨,江东港口晴空万里,碧水无垠,俨然一副人间盛景。然而江东子弟兵的船队却早不驻扎于此,而是列阵在长江深处,白雾茫茫阴森诡异的雾河之上。就在这里的,唯有一座东风祭坛。

这是徐归兮用以借东南风,吹散雾河天然大雾屏障,从而使衡天众与江东军c锦帆侠得以进军雾网总部的祭坛,由孙策派人连夜赶造而成。祭坛由松木而制,三柱而支,高高耸立于江东港口,上挂三龙旗,四面立着八名童子,象征太极八卦。而被童子们环绕于正中的,是此番借风的施术人,三龙教主徐归兮。

只见三龙教主穿一身太极道袍,披发赤足,额系白巾,手握拂尘。而在她的身后,是自己最为要好的姐妹,衡天众佘闻人与邹瑾之。

其实她们两人对借风仪式并无丝毫作用,只是有她们站在身后,徐归兮会感到无比安心,仅此而已。

站在十丈高的祭坛上,徐归兮不禁脚步虚浮,浑身冷颤。想到全军行动系于自己一身,她更是压力横生。眼见着与自己算出的吉时仅差半刻钟,她回过头来,对静立许久的闺蜜们说道:“只剩半刻就到吉时了,闻人,瑾之,睁大眼睛看我大显身手哦!”

知徐归兮者,莫过于眼前的这两名少女,佘闻rén iàn无表情地瞥了她一眼,说道:“你的手在抖。”

“有有吗?这晨风太冷,吹的我浑身哆嗦。”被xiǎ一 jiě妹无情拆穿的徐归兮赶忙将两手藏到身前,来掩饰自己的紧张。可邹瑾之又怎会看不出她的窘况,毫不留情地笑道:“别躲啦,腿也抖得厉害呢。”

还不等徐归兮做出回答,邹瑾之便长舒一口气,叹道:“归兮姐,想想从前在济北,也是你在市集里耍些小孩把戏招摇撞骗,我们两个人前人后给你打下手。不知不觉到了江东,情况也没变。”

“那时候耍得很像小孩把戏吗?”徐归兮怯生生地望向两人,试图从她们眼中得出否定dá àn,可两名xiǎ一 jiě妹不仅眼神上坚定不移,甚至身体上还点了点头,这让徐归兮不禁说道:“可是这一次我不能再耍小孩把戏了啊!我成功就会大获全胜,我失手就会无功而返。我好害怕,害怕三军为我而动,也为我而退,我担不起这责任。昨日在瞳歌姐那里信誓旦旦,可我真的毫无把握。”

“我们都知道的啊,归兮姐。”就在徐归兮欲哭无泪之时,邹瑾之突然扑过去拥住了她,说道:“我在射每一箭之前,也没把握自己能命中;闻人挥出一矛力拔山河,也不见得就能一击制敌。这世上从未有哪件事是有百分把握的,可即便如此,即便我们都无全然把握做好眼前的每一件事,但我们仍旧要放手去做。”

“这便是本分,做不做在你,成不成在天,但只要去做,便是问心无愧。”

“没有人会笑你的,若是真有,我便把他满嘴牙都敲碎。”一向不善言辞的佘闻人也上前拥住两名姐妹,说道:“做好自己吧,归兮,不论成败,我们两个都会在你身后,陪你哭,陪你笑,陪你面对一切。”

听到姐妹们的鼓舞与安慰,徐归兮悬在嗓子眼的心总归放了下来,她眼眶微红,哽咽说道:“果然,有你们在身边,我最安心了啊。”

不只是徐归兮,邹瑾之的眼眶也有些湿润,她说道:“好啦,你还要撒娇到几时,快归位借风吧。”

吉时已近,徐归兮拭了拭眼角的泪痕,转身而立。八名童子举起幡旗,按位站好,口中默念徐归兮教授的咒语。而徐归兮则举起拂尘,仰面朝天,朗声呼道:“以吾之魂念,通北冥之风伯,以吾之虔心,借无边之妙法。太平要术,书求太平,诸天神佛,听吾号令。”

“东风,起!”

与此同时,长江彼端的雾河之上,仍旧是一片茫茫白雾汇聚不散。周瑜立于战船甲板,眉头微蹙,说道:“徐教主所说的吉时已到,东风为何还未吹起?若是再怠慢延误,雾网和袁术可就要有所防备了。”

“公瑾你听,东风已起!”孙策话音一落,周瑜侧耳聆听,只听见远处风声乍起。初时微风习习,而后愈来愈大,直吹得战船桅杆孙家军旗翻滚,直吹得雾河水流浪花阵阵拍打两岸,直吹得茫茫白雾烟消云散,拨开云雾见青天!

诚然,徐归兮所借来的东风,只一两阵便吹得雾河之上翻江倒海,茫茫白雾在这烈风之中毫无抵抗之力,不消片刻便全然退散。除却茫茫白雾,雾河便与寻常水流无任何分别。河流北岸,一座水寨耸立在江东军眼前,一览无余。

另一艘战船之上,刚刚还被这颠簸整得七扭八歪的典韦大喜过望,对船头的赵瞳歌说道:“瞳歌丫头,你快看,归兮丫头做到了,那便是雾网的总部!”

“典老哥,我看得见的,我就知道,她一定做得到。”赵瞳歌独立于前,一双眼睛直直望向雾网水寨,目光仿佛射出火焰,她咬牙切齿地说道:“轩娃子,李xiǎ一 jiě,还有天下无数受雾网迫害的女子,这笔账,该找他们清算了!”

见东风已起,雾网总部的水寨暴露无遗,孙策拔剑上前,厉声说道:“江东子弟,雾网水寨就在眼前,攻下此地易如反掌!全军进击,为江东的无辜少女们报仇!”

雾河角落,与锦帆侠在一起的王芷兰和陈到也目睹了大雾散尽,水寨暴露的一切。见此情景,王芷兰不禁拍手叫好,说道:“快看,归兮姐她做到了,她做到了!”

“是啊,她做到了。”徐归兮做到了几乎不可为之事,陈到也不由得叹了一声,转身对甘宁说道:“甘头领,江东军已然进军,锦帆侠是否依照计划,自侧翼封锁雾网的退路?”

“那是当然了,本大爷等这天等得已经太久!”甘宁说着抽出腰间朴刀,向开船的手下喊道:“小的们,给我杀去雾网水寨,把蛟王那杀千刀的剁了喂鱼!”

再看东风祭坛,滔天怒风呼啸席卷,那是徐归兮一手召唤而来的奇迹。见到如此情景,邹瑾之不由得手舞足蹈起来,口中叫道:“东风来了!东风来了!这么大的风,一定能把雾河的白雾吹得烟消云散!归兮姐,你真的做到了!”

“是啊,我真的做到了。”背对着两人的徐归兮有气无力地吐出这句话来,随后猝不及防地脚底一软,向后倒去。还好佘闻人眼疾手快,一把将瘫倒在地的徐归兮抱在怀里,邹瑾之也忙俯下身子,焦急地问道:“归兮姐,归兮姐,你怎么样?”

“呼风唤雨很耗气力得啦,说不好还会折寿呢。”躺在佘闻人的怀里,徐归兮的脸上写满了安详,即便是折损寿命的大事,她也说得轻松从容,又言道:“让我稍微休息一会,就一小会,半刻钟就好。我还要去雾网总部,亲眼见证那帮恶魔的覆灭。”

见到她这般虚弱而执着的模样,佘闻人心疼不已,紧紧将徐归兮拥在怀里,轻声说道:“好,你歇一刻钟都可以,我会带你去雾网总部,那里仍旧需要我们。”

而另一端的雾河,失去天然屏障的雾网水寨在江东军的猛攻与锦帆侠的奇袭下形同虚设,外墙已被战船撞毁,内部也有不少锦帆侠侵入。说来也难怪,雾网总部所有的机关设计,都是围绕白雾屏障布置的。水下风车操纵水流,使外人无法自然漂流接近,甚至可以制造小型漩涡来对抗入侵者。但一旦白雾散去,这些机关丝毫抵挡不住两支部队的进击。雾网总部不过两三百人,江东军却有两千精锐,锦帆侠亦聚众近千,十倍之敌,蛟王是无论如何也应付不了的。

再几番撞击寨门之后,江东军终于冲破了雾网水寨,孙策一马当先,攻入雾网总部,诛杀逮捕雾网贼人。赵瞳歌也不甘人后,在典韦的护卫下,一步步向着水寨深处前进,誓要活捉蛟王,将他就地正法。

水寨之中,四处都是早早侵入的锦帆侠英勇杀敌的身影。锦帆侠们个个头戴白羽,孙策知晓是友军,便下令协助。在两方的合力围攻下,水寨里仅存的那些雾网贼人很快被屠戮殆尽。

在水寨的深处,甘宁与戴着黑面罩的蛟王不期而遇,两人相斗数回合,蛟王自然抵挡不住他的绝世武艺,只得沉声说道:“甘宁,都是在这条道上混的,何必这样苦苦相逼?你来这里无非是黑吃黑,既然求财,我将这水寨里的金银珠宝都送给你,你放我一条生路,如何?”

听蛟王开出来的诱人条件,甘宁内心毫无波动,甚至一口唾沫喷到他的黑面罩上,骂道:“呸,本大爷做的都是劫富济贫的行当,求得是个问心无愧!你算是什么东西,掳掠妇孺,买卖人口,老子最见不得你这样的人渣!今天我甘宁一个子也不要,专来收拾你这长江水道上的败类!”

甘宁说着又向蛟王猛砍一刀,蛟王本欲求和,却不想甘宁如此坚决,躲闪不及之下被他劈中左臂,整只手几乎削去,鲜血飞溅,疼得他惨叫一声,倚靠在身后的石壁上,咬牙切齿地说道:“甘宁,你非把我网绝路上逼,可别怪我也把事情做绝!”

“呸,本大爷倒要看看,你今天要如何把事做绝!”甘宁又朝地上呸了一口,一跃而起,再度砍向蛟王。就在这时,蛟王右手向石壁一按,那块石壁竟整块翻转过来,蛟王也随之消失不见。

这自然也是水寨中的机关,甘宁一刀劈了个空,拳头恨恨地锤在石壁上。说时迟那时快,就在他放松警惕的时刻,躲在房梁上的潜袭者一跃而下,挥刀劈向甘宁后背。

“小心!”远处一声暴吼,甘宁回过头来,只见潜袭者的身体像桩木头一样悬在地上,面色狰狞痛苦,随后倒在地上,登时便断了气。潜袭者背后插着一根手戟,鲜血从伤口喷涌而出。赵瞳歌与典韦,以及王芷兰陈到快步赶来,那支手戟正是典韦掷出的。

两两介绍一番后,甘宁向典韦答谢了救命之恩。赵瞳歌一脚将潜袭者的尸体翻过来,不是别人,正是杀害林轩的王虎。众人一见是他,都忍不住破口大骂起来,唯有赵瞳歌说道:“杀了他自然是好,轩娃子的血债,我们必要向他讨还。但是典老哥,你下手太快了,让王虎死个便宜,蛟王就不好追了。”

“这石壁想来是蛟王给自己留的一条后路,背后通往的,或许是袁术的地界。若不快些解开机关,再想除掉他可就难了。”陈到说着走向蛟王消失的石壁,四下敲打,试图寻找机关线索。但是这处机关何其精妙,陈到探查了半天,也寻不到端倪。就在他愁容不展之时,远处传来一道清丽干练的女声:

“放着,我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章八十九 疑是故人来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身后的过道走来三名靓丽少女,正是佘闻人c邹瑾之与徐归兮,而方才扬言要破开石壁的,自然是佘闻人无疑。

此番能够攻破雾网水寨,徐归兮当居首功。见她过来,赵瞳歌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说道:“归兮,你做得很好。我一直都坚信,你是可以做到的。”

“归兮姐,我爱死你了!”王芷兰自不似赵瞳歌那般淡若止水,而是一把扑过去,抱住徐归兮。功臣莅临,众人自是少不得一番恭维,而三名少女望见王虎的尸体,也难忍胸中愤懑,破口痛骂。待他们骂够了,典韦才开口问道:“闻人丫头,你方才说让你来解这石壁机关,你要如何来解?”

“机关?什么机关,这不就是一堵石头砌的墙么。”佘闻人说着伸出拳头,走向石壁,说道:“既然是石头,那就用铁拳轰开便是。”

听了佘闻人的一番话,众人汗颜不已,陈到不禁说道:“闻人xiǎ一 jiě,此处石壁非比寻常,硬度可与精钢媲美,虽是刀枪剑戟,也难以击破,更别说血肉之躯了。诸位还是请先退后,由属下来解开机关吧。”

“不试试怎么知道,都退开。”还不等陈到说完,佘闻人已上前推开众人,举起右拳,蓄势待发。就在她即将挥拳的那一刻,佘闻人的整颗拳头化为乌紫色,有着钢铁一般的质感,甚至冒出了丝丝蒸汽。未及众人惊叹,佘闻人便一拳砸向石壁,势如破竹。

只听“轰”得一声,那堵机关重重的石墙在佘闻人的铁拳下骤然倒塌。可众人却无心欢呼雀跃,身为医者的周采薇连忙奔向佘闻人,握起她呈乌紫色的拳头焦急地问道:“佘佘,你的手是怎么回事?”

“这个我也不清楚,很久之前便是如此了,只要一蓄力,就会变成这个颜色。”佘闻人说着试图松开拳头,乌紫色也逐渐散开,变回寻常的模样,她言道:“兴许是中毒了吧,不过没碍过事,甚至变成这样的时候,拳头还会变得像铁一样硬,我也就不在意了。”

看佘闻人这么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周采薇却怎么也淡定不起来,歇斯底里地大喊道:“怎么能不在意!万一是什么疑难杂症,病入膏肓该怎么办!呸呸呸,我为什么要乌鸦嘴,总之,我要好好治治你的手!”

“知道了知道了,此事罢了,我自会来找你。不过现在,还是去追击蛟王吧。”佘闻人并不理会周采薇的忧心,径直想石壁之外的密道深处走去。现下最为重要的自然是追击蛟王,众人也跟上佘闻人,冲进密道。

方才佘闻人轰开石壁的时候,身在密道的蛟王便已听见动静。任他想破脑袋也猜不出那处石壁是如何被攻破的,但他清楚追兵将至,更为拼命地奔逃起来。但他身上终究有伤,无论如何也走不太快,赵瞳歌等人循着满地血迹,很快便追了上来,在一处转角望见了蛟王的背影。

“蛟王,别想走!”看见仓皇逃窜的蛟王,想起刚才他令王虎暗算自己的事,甘宁一人一刀奔得更快,直追蛟王。而蛟王也不会如此坐以待毙,拼尽全力地奔逃着。转过最后一处拐角,他望见出口那里耀眼不已的日光,以及候在那里,手握一柄巨大镰刀的白衣少年,和他身后的一众黑衣shā sh一u。

“姚倾,救我!”那名唤姚倾的白衣少年,正是之前负责与蛟王接头的袁术部将。可想而知,蛟王看见这位大救星该有何等喜出望外。正当他奔向姚倾的时候,少年突然扬起那柄紫光四射的镰刀,一刀斩了过去。

毫无防备的蛟王结结实实地被这一刀劈中,胸前绽开一个大口子,鲜血喷涌而出,将姚倾的白衣染成暗红色。隔着黑面罩,姚倾也察觉得到他的惊诧,而当他无力倒下的时候,姚倾望向追来的赵瞳歌等人,邪魅一笑,说道:“疑是故人来。”

眼前的少年一身素净白衣,被蛟王的血染成暗红色。他身材修长,前襟不羁敞开,露出若隐若现的胸肌来。而那一张脸,却是柳眉杏目,嘴唇涂上朱红,艳烈无匹,妖魅绝美如女子一般,正目光迷离地望着赵瞳歌等人。

他名唤姚倾,字慕之,亦是天召者之一,衡天书院弃徒。在周临来到衡天书院之前一年,他因某种变故遭同门唾弃,也被百里太一逐出师门,就此下落不明。而辗转流离之后,他竟栖身于袁术账下,成为寿春勾结雾网的线人,也成为协助衡天众铲除雾网的引路人。

姚倾,是衡天众最不愿提起的名字,就算是周临,也从未同伴们提起过此人。

“果然是你。”看着面前的姚倾,赵瞳歌从牙缝里吐出这几个字来,一双眼睛恨恨地瞪着他。诚然,早在抵达欲都前后,赵瞳歌等人便已怀疑林轩口中的袁术高官是他。毕竟他能够深入了解衡天众的性情,并加以利用。而最为了解衡天众的外人,也只会是被除名的衡天书院一人。

之后林轩身死,临终前喊出“姚大人”的名字,更是让赵瞳歌等人确信,她们终会与这名最熟悉的陌生人重逢。

疑是故人来。

不仅是赵瞳歌,其余同伴也是怒目瞪着姚倾。他在离开衡天书院之前说过什么,又做过什么,她们都不会忘记,亦不会原谅。

“喂喂,可别把我当敌人了,我不想和那头怪物打。”相比衡天众,姚倾则显得轻松许多,甚至还戏谑地指了指佘闻人调笑一番,又说道:“好歹也是旧日同门,你们能在欲都畅行无阻,至今还未受到袁军的追杀,可都是靠的我哦。”

面对姚倾的巧言令色,衡天众的回答唯有沉默。就在这时,伏在地上还未死透的蛟王艰难地抬起头来,有气无力地问道:“为什么?我和袁大人的合作还未中断,只要我活着,雾网随时可以东山再起。为什么,姚倾,为什么袁大人要杀我?”

“可不是袁大人要杀你,是袁大xiǎ一 jiě要杀你哦。”姚倾说着蹲下身子,面带笑意地回应蛟王的疑问。随着他这句话出口,姚倾身后的黑衣人中走出一名粉裙少女,衣装华贵,青春靓丽,却满脸怒容地拿剑指着蛟王,说道:“蛟王,今天说什么都没用,你该死!”

这名少女正是袁术的独女,袁大xiǎ一 jiě袁弄玉。虽不知她和蛟王何仇何怨,但她却是一见面就要取蛟王的性命。就在她将要手起剑落之时,赵瞳歌亦拔剑在蛟王脖颈处挑开袁弄玉的剑锋,沉声说道:“这人,要由我来杀。”

“凭什么?他手下人拐走了我最要好的xiǎ一 jiě妹,我遍寻天下也找不见她的踪影。你和他有什么仇怨,为何要同我抢?”见赵瞳歌要与自己抢夺蛟王的生杀大权,袁弄玉中气十足地抬起头来争吵。而赵瞳歌也并无相让的意思,一字一句地说道:“他与天下女子的仇,便是与我的仇。我必须亲手杀了他,来给全天下的女子一个交代。”

“哈哈哈,哈哈哈哈,没想到我蛟王纵横一生,临了竟要被两个女子决定生死。”不等袁弄玉开口,蛟王竟兀自笑了起来,说道:“女子不过是下贱的附庸,我将她们做商品贩卖,又算得何罪?四世三公都默许我的生意,你们却要取我性命?说得冠冕堂皇,不过是因为你们是女子罢了。”

“赵瞳歌,你倡导女权?可笑,不过一名恃宠而骄的悍妇罢了。天下少我一个蛟王,还会有鹰王狼王,你真以为自己能救得了这天下女子?莫说你一个赵瞳歌,就是十个八个,也休想将这浑浊的世道,搅得天朗水清!”

蛟王说完这段狂言,像是讲了一个甚为有趣的笑话,吃力地大笑起来。而赵瞳歌则是冷眼望着他,说道:“你说够了吧,可以去死了吗?我连道理都懒得同你讲,天下女子的未来,轮不到你去评说,也轮不到你去看。”

赵瞳歌言罢,挥剑斩下蛟王的头颅,脸上心里,都无半分犹豫。袁弄玉似乎对之前两人的对话有所触动,说道:“没意思,姚倾,我们走。”

“弄玉,还是你先回去吧,我可走不得。”姚倾摸了摸袁弄玉的脑袋,随即对赵瞳歌等人说道:“我给你们三个时辰将一切料理好撤出此地,职责所在,可别见怪。虽是我有心叙旧,你们也不像是有此兴致,江湖再见吧。”

“姚倾,林轩死了,葬在江东。”邹瑾之突然吐出这样一句话来,似乎是想从姚倾口中问出林轩的秘密。而姚倾则是微微一笑,说道:“林轩可不是他的本名,他是我手下夜蝠的一员,无名无姓。他是名优秀的夜蝠,但他再怎么优秀,你们也不至于要我去敌人的地界祭拜区区一名部下吧?”

“你!”想起林轩惨死时仍旧念叨姚倾的名字,又看着姚倾这一副漠不关心的模样,赵瞳歌怒从中来,说道:“我们走!”

衡天众听了赵瞳歌的话,甚至未和姚倾说上一言半句,就转身离去。而望着昔日同门的背影,姚倾开口说道:“袁大人应会布置罗网追捕你们,回济北时自城西走,我会在那里开一道口子,放你们通行。”

姚倾这一句话,却惹得赵瞳歌等人驻足。蛟王已死,她们对姚倾再无利用价值,他肯为赵瞳歌等人网开一面,自是不言而喻。赵瞳歌的脚步停在原处许久,说道:“你在袁术那里过得可好?”

“我?我好得很,少却那些束缚羁绊,行事皆由我意,自在得很。”姚倾抚了抚自己的镰刀,说道:“那个周临,又如何呢?”

“他很好,不必你过问。”听完姚倾的回答,赵瞳歌舒了一口气,迈步离去。见她们的身影渐行渐远,袁弄玉抬起头来,水汪汪的一双大眼睛望着姚倾,问道:“姚倾,你是舍不得她们的吧?”

而姚倾,则是耸了耸肩,用手指戳了袁弄玉的脑袋一下,说道:“不要在意那些细节。”

与此同时,雾网水寨一处密室,周瑜翻出一张名册来,说道:“伯符,这是雾网在各地的据点位置及线人名册,果然仲谋他”

“别说了,我都知道的。”孙策抬起手来,打断周瑜的话语,说道:“这事先别告诉父亲,若是让他知晓此事,非扒了仲谋的皮不可。”

周瑜点了点头,对义兄的打算表示默许。三个时辰后,江东军与锦帆侠一同撤离雾网总部,水寨里未留一个活口,蛟王身首异处,猖狂一时的雾网,就此几乎覆灭。

之后袁术军姚倾携部下驰援,只望见一处遍地死尸的空寨,无功而返。

雾网的名册落到周瑜手中,赵瞳歌看过以后,与孙策约定,各自派人追缴雾网支部,誓要斩草除根。

在江东休养数日后,赵瞳歌等人辞别江东军,祭拜林轩后离开南方,启程返回济北。而锦帆侠甘宁,则说自己想带着兄弟们做些正经行当,心甘情愿拜入衡天军麾下。锦帆侠威名远扬,就是带着他们招摇过市,也无人敢来犯。

此时,正与周临等人自长安逃亡相差无几。分别数月的一对爱侣在各自经历欢笑苦痛,并从中成长之后,终将重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章九十 再相逢 三月之前的盛春,周临为了拯救即将步入深渊的貂蝉,与陈流等人潜入帝都长安,和乱武尊者合谋诛杀魔王董卓,受封左将军。而在这之后,他又卧薪尝胆扳倒权臣王允,几乎将大汉朝廷变得天朗水清。

可世道何其无常,西凉李傕郭汜来犯,罗孤下落不明,吕布兵败逃亡。长安城将破之际,周临携着与汉献帝的约定,以及满身心伤,和同伴们逃离帝都,返回故地济北。

而就在周临动身前往长安的数日后,以赵瞳歌为首的一众女杰南下欲都寿春,追查人贩组织雾网。引路人林轩的牺牲激起少女们的义愤,她们得到江东军孙策与锦帆侠甘宁的协助,由徐归兮在江东码头,吹散雾河大雾,攻入雾网水寨,诛杀蛟王。

在这场旅途的终局,她们与意料之外的故人相遇,只是相去甚远,难再交心。

经历悲伤苦痛,以及欢笑荣光之后,周临与赵瞳歌这一对爱侣所率领的两队衡天众回到了济北,并终将hé pg定黄巾残党叛乱,扫清济北隐患的储靖等人,再相逢。

暮春将夏,南下的赵瞳歌一众与锦帆侠终于行过半片中原,回到济北城外。远远望见济北城,骑在马上的邹瑾之兴高采烈地往那指了指,朝身后的马车说道:“瞳歌姐,你们快看,我们到济北了!”

赵瞳歌闻言掀开马车帘账,无声眺望眼前阔别数月的济北南门。就在这时,她的余光瞥见城外行进在另一条小路上毫不起眼的一辆马车,赵瞳歌认得出,那是周临他们临行前,自己亲手为他们所挑选的马车。

马车前驾车的并不是翟燎,而是周临本人,邹瑾之一眼便认出了他,大声呼喊道:“清明!看这里!”

“阿临他们怎会此时回来?”马车里的赵瞳歌轻声念叨,以她们的情报,周临等人此时应是在长安任左将军,风光无两才对。但在与少年眼神相交之后,赵瞳歌从那双会说话的眸子里读出了几分沉痛,便也多少猜出了他的心思。

两路人在城外偶遇,周临驱使马车来到赵瞳歌等rén iàn前。重伤方愈的陈炀舞仗着自己身怀武躯之力,跳下马车挑衅佘闻人道:“闻人,我们来打一架吧!”

若放在平时,周临必会以为她是失心疯了,竟会主动挑起毫无悬念的争斗。但想起她从罗孤处习得武躯,便也起了兴致,要看这异能与佘闻人这怪物孰弱孰强。

有架不打,自非佘闻人的风格。冲向自己的陈炀舞双拳异变为紫黑之色,乍一看竟有金属的光泽。佘闻人悄悄惊诧一瞬,随后亦蓄力将手臂变黑,挥拳与陈炀舞相撞,

只听“砰”得一声,两只缠绕着武躯的拳头碰撞轰击,几乎绽出火花来。而气势磅礴的下一刻,众人看见陈炀舞面色痛苦扭曲,倒在地上捂着自己的拳头打滚,嘴里喊道:“断了!断了!我整只手都断了!”

而佘闻人,则是一脸淡定,俯下身来问道:“炀舞,你也中毒了吗?”

“中毒?”接下来的时间里,陈炀舞向佘闻人解释自己所施展的是名叫武躯的异能,而非中毒变异。显而易见,佘闻人也和翟燎一样,是无意中觉醒了武躯之力,至于她何时何地何故得此异能,可能连她自己也不清楚。毕竟她是个怪物,无论是从武力意义上,还是从智力意义上,都是如此。

相比陈炀舞的胡闹,陈流却是正经许多,与王芷兰等人谈起了两路别后的经历,他问道:“芷兰,你们是如何离开济北的?”

“说来话长,我们去追缴一个名叫雾网的人贩组织,一路南下至寿春,终于将其铲除。”王芷兰将自己这一行的境遇简略谈谈后,转而问道:“你们呢?不该留在长安么,为何这么快便回来了?”

“长安已经被李郭叛军攻破,没有我们的容身之处,便回来了。”说起长安,陈流的目光有几分黯淡,显然不乐于提起此事。就在这时,翟燎搀扶着蔡文姬走出马车,轻声细语地说道:“文姬,这些都是我的同伴,来和他们打个招呼吧。”

自从在长安经历了那场悲剧后,蔡文姬一路上始终精神恍惚,时常一言不发,只是偶尔与翟燎低语几句而已。这会翟燎提起,她便强打精神和王芷兰等人行礼。一番介绍后,八卦成性的邹瑾之问起她与翟燎相知相恋的故事,而翟燎则是遮遮掩掩,不想再多说,以免揭起蔡文姬的伤疤。

同行的甘宁想要去和自己的正主周临混个脸熟,却被典韦阻止,因为此时此刻站在周临面前的,是赵瞳歌。两人都未曾想过会重逢的如此之快,这相遇有些猝不及防,含情脉脉对视许久,赵瞳歌才问道:“这一路,走得可好?”

“有欢笑,有苦痛,有荣耀,有屈辱,曾步入高楼,亦曾跌落谷底。”提起长安,周临心里五味杂陈,自嘲似得撇嘴一笑,说道:“兜兜转转,还是回到了这里。”

“瞳歌,我很想你。”

“我也是。”在听见周临这句话后,赵瞳歌再也抑制不住心中思念,与他紧紧相拥在一起。并无昔日的热吻,也未有半句言语,别后种种,在这一瞬传达至对方的心灵深处。

有些人,只要相见便会热泪盈眶,有些地方,只要踏入便会心安神定。城外聚集的锦帆侠终究引起了衡天军的警觉,而储靖却像是早知道来者何人一般,带着一众同伴去为周临等人接风洗尘。

济北南门前,储靖与陈讽c冉为c郑誉等人齐立于此,迎接归来的周临赵瞳歌一众。要说两路人同时回到济北是巧合,倒不如说是周临与赵瞳歌心有灵犀,冥冥之中提早再会也不一定。而比起隐匿形迹的赵瞳歌一行,坐镇济北的储靖却是早知晓周临此去长安的结局,赵瞳歌他们的亦不必多说,只三言两语而已。

在接风的人群里,赵瞳歌瞥见郑誉身后躲躲闪闪的貂蝉,颇有些吃惊,问道:“貂蝉,你回来了?”

之前在长安司徒府,本以为自己只有接受命运一途的貂蝉,洞悉了自己对周临的心意,并大胆表白。谁知周临却以身为饵,使罗孤不得不倒向自己一边,共同谋诛董卓,并让貂蝉假死,由郑誉等人护送回济北,与深渊永诀。

只是那一夜的告白,在貂蝉心里一直是道坎,她知晓周临不会接受自己,却也觉得自己对周临的心意是对赵瞳歌的辜负,因此她不知如何面对这两人,就连接风时,也躲在郑誉身后,不敢露面。

但逃避最是无用,她终究要面对赵瞳歌,也要面对自己痴心托付的公子周临。

听见赵瞳歌呼唤貂蝉,周临也有些头皮发麻,生怕让爱侣看破什么,迁怒自己。他自是未曾拈花惹草,问心无愧,但赵瞳歌的脾气光是想想就不由得胆战心惊。

貂蝉也看出了周临的窘境,她苦笑一声,望向赵瞳歌,说道:“是啊,瞳歌姐,我回来了。是公子他们把我从深渊里救了出来,从此貂蝉,再不会离开衡天军,不会离开济北。”

“虽说未得半点好处于公,但就初衷而言,算是不枉此行。”不知为何,向来最苛刻的郭嘉此时的话也带了几分人情味,大许是和衡天众待久了的缘故。有他开口,场面也不算太尴尬,赵瞳歌似乎未曾察觉出端倪,笑说道:“回来便好,说句实话,我也不舍得你离开。”

再看周临,他依旧有些躲避貂蝉的目光,明明未做半点亏心事,却偏偏是畏妻如虎。见他如此,貂蝉有些失落,却也有几分安定,鼓起勇气对赵瞳歌说道:“瞳歌姐,这次回来之后,我想去女事馆仕事。公子的贴身侍女,怕是难再担待。”

听到这里,赵瞳歌眼珠一转,脸上闪过一丝稍纵即逝的狐疑,说道:“你这丫头,以为女事馆的姑娘们,都只有这一件差事了么?女事馆是一处将女权发扬光大的所在,我们身在其中,做的事编撰书册,传播教授一类。但欲行女权,女子必先自强自立,有一技之长,当可为人尊重。我要你做阿临的侍女,不过是个起始罢了。我要你做到的,是太守府的大管家,乃至济北,衡天军的大管家。你于内政一途深有天赋,秋毫之处便可窥见。况且阿临总要人照顾,这段时日,还是要拜托你了。”

赵瞳歌的一番话说得有理有据,貂蝉也不好拒绝,只得应允道:“好,瞳歌姐,貂蝉会竭尽全力,不辜负你的期望。”

两名少女就这般将事情顶多,周临心里叫苦不迭,但他若再开口反驳,反而有些做贼心虚的模样,只好哑巴吃黄连。再说他和貂蝉总归是清白,就算继续做主仆,只要保持距离,让时间冲淡貂蝉的情丝,倒也可行。

在赵瞳歌看出端倪前斩断一切,周临是这般想的,但在感情这方面,他终究是天真至极。

说完貂蝉的事之后,众人又相互引荐了分别在长安c寿春加入的于禁c荀攸与甘宁。正如赵瞳歌所言,无论甘宁是兵是匪,衡天军一向任人唯贤,周临与储靖不带半点犹豫地将甘宁与锦帆侠编入衡天军,地位与太史慈于禁等人无差。

认识了新的同伴后,储靖在太守府里为众人准备了接风宴。虽说他们归来的仓促,只有些食材,不过有王芷兰和翟燎两位大厨在,美味佳肴不过弹指。

周临与赵瞳歌两路人相遇在午后,城门前驻足交谈,已近黄昏。夕阳无尽霞光之下,衡天军的同伴们并肩齐行,百姓们欢呼雀跃,庆贺着荣升左将军的周临归来。在这热闹景象里,佘闻人凑到冉为的身旁,一本正经地说道:“无忌,有件事情,我想同你说。”

“哦?是什么大事,值得你这般肃重?”见佘闻人这副模样,冉为也意识到她所言之事非同小可。而佘闻人则叹了一口气,一字一句地说道:“我们在寿春,遇到了姚倾。”

听见姚倾的名字,冉为神色一变,整张脸都充斥着纠结与挣扎。他沉默了许久,才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胸口,苦笑道:“姚倾啊”

“伤疤,在隐隐作痛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章九十一 夜幕如苏 等翟燎和王芷兰将满桌美味佳肴摆满,夕阳已全然沉下,霞光也湮灭无迹。取而代之的,是如苏温软轻柔的夜幕,以及如玉洁白明媚的皎月。在这诗曲般的夜幕之下,衡天军众人围坐在太守府桃树旁一处圆桌前,对酒当歌,嬉笑怒骂。

不错,正是圆桌。这是周临在济北时定下的规矩,若是有朝一日衡天军得以壮大,便在大桃树下设圆桌以宴,无亲疏尊卑之分,只任人唯贤,称众人为同伴,而非部下。如今郑誉从长安带回于禁荀攸,赵瞳歌从寿春带回甘宁,衡天军人才济济,风光无限,正是动用这张圆桌的时候。

初见这圆桌时,甘宁等人还有些受宠若惊,但衡天众以及典韦之类的老同伴,一眼便看出周临的用意。大桃树在冉为的悉心照料下,花开三月仍未败。落英缤纷皓月当空,衡天军一众饮美酒,赏佳肴,热闹非凡。

酒宴之上,周采薇坐在郭嘉身边,一筷子一筷子地将菜夹到他的碗里,口中念念有词地说道:“吃这个,对你的病有好处,还有这个,能给你预防风寒。对了,这道菜是我特地拜托芷兰做的,给你养肺,多吃多吃,整盘都是你的。”

才过两三个月自由生活的郭嘉又被归来的周采薇管东管西,眼睁睁看着自己极不喜的菜肴被一次次夹进碗里,不由得皱起眉头,举起酒杯便要饮下。谁知周采薇见他如此,就想那杯中都是毒药一般,一把抢过来倒在邻座典韦酒杯里,叉着腰气鼓鼓地说道:“我不是早就和你说过了吗,不许碰酒,一滴都不许!你不要命了吗,连大夫的话都不听,知不知道自己这身子骨有多孱弱,一阵风都会吹倒!”

“连酒都不让碰,你又不是我娘,想要我命吗”被指指点点许久的郭嘉终于嘟哝了一句,但他言语中并无半分平日的凌厉,面对周采薇,倒像是有些委屈。见他反驳,周采薇又歇斯底里地嚷嚷道:“你还好意思说,要不是我的话,你早就在太守府门口丢命了!”

“是啊,郭小哥,当初若不是采薇丫头被你压在身下,你磕在台阶上磕也磕死了。”还未等郭嘉回答,典韦横插一句,不怀好意地说道:“在我看啊,采薇丫头不像是你娘,倒像是你娘子。”

“谁是她娘子!”“谁要她做娘子!”两人异口同声地冲典韦大吼,在听见对方的回答后,又吼向彼此道:“你说什么!”

接连两次说出同样的话来,周采薇与郭嘉脸颊双双一红,扭过头去谁也不理。典韦见状哈哈大笑,向身边的陈流说道:“东来老弟你看,他们两个般不般配?”

“八字还没一撇呢,典老哥你少说两句,可别把好事搅黄了。”陈流轻饮一口美酒,闭目不语,像是看透了一切般通透如镜。

宴席上载歌载舞,同伴之间其乐融融,这情景无形间感染了还未从长安悲剧中缓过神来的蔡文姬。她恍惚地望着眼前一景一物,那是她从未经历,甚至从未想象过的景致,她问道:“公烈,这就是济北吗?”

“是啊,文姬,这里就是济北。从今天起,这里就是你和我的新家。”翟燎将蔡文姬揽在怀里,低声细语地回答着她的每一句话,那是只有对她才会展现的温柔模样。蔡文姬望了对自己照料无微不至的ài rén一眼,说道:“公烈,我想抚琴一曲。”

蔡邕初亡,蔡文姬在灵堂前焚烧自己的古琴,幸好翟燎及时赶到,将一角烧焦的古琴救下。之后翟燎冒死为蔡邕收尸,蔡文姬深受感动,从他手中收回古琴。可她还未及给爱侣弹奏一曲,就逢长安浩劫,蔡府里发生的噩梦,让她的心灵被悲伤占据,再未拾起古琴。

然而即便如此,翟燎还是将那烧焦一端的古琴带回济北,托王昭锦修复,就是为了这一日。只是他未曾想到蔡文姬会振作得如此之快,略有些惊诧地去来古琴,交给蔡文姬。

虽然王昭锦极力将古琴修复如初,但那日在灵堂焚烧的一端,仍旧焦黑不已。蔡文姬望见古琴,不由得悲从中来,面带忧伤地说道:“都怨我一时糊涂,父亲留给我唯一一样遗物,险些被我亲手毁了。”

“过去的事都忘记吧,琴被我救了下来,你也一样。”翟燎轻轻将蔡文姬揽在怀里,说道:“我会守护好的,无论是你,还是琴,无论是你的笑容,还是你的琴音。文姬,我们两个因这张琴而相识相知。要不,咱们给琴取个名字,你看叫什么好?”

望着烧焦一端的古琴,蔡文姬若有所思,过了许久,才说道:“就叫焦尾吧,公烈,你看如何?”

“焦尾好啊,但凡是你取的,我都喜欢。” 翟燎说着将手按在焦尾琴一端,而蔡文姬则轻拈玉指,抚琴而奏。

一代才女的琴曲为这场酒宴平添了几分令人陶醉的气氛,但但在这片天籁里,亦有人起身离席,走向太守府角落,这人便是风姿绝伦的王芷兰。

按着暗影的规矩,陈到不会随众人上桌赴宴。即便圆桌上都是多少与他熟识的高层,他也不会破坏自己定下的原则。王芷兰知晓他的性子,端着菜肴找到倚靠在太守府角落一棵大树下独酌的陈到,笑说道:“我不来的话,你还要一个人喝到何时?”

“我知道你会来,所以在这等。”陈到说着轻车熟路铺一张桌布在树下,像是早就准备好一般。而王芷兰则是微笑坐下,说道:“你也没那么守规矩,当初在寿春雾网支部的时候,你不还是违背作战计策,奋不顾身来救我了么?”

“影锋无名,但王芷兰的恋人是有的,他叫做陈到。”陈到说着脸颊红了起来,低下头,言道:“唯有与你相关的任务,我想要做陈到。”

不苟言笑的影锋向来难说出如此话来,他对王芷兰的爱恋,都付诸于行动。只有这一次,他的言语让王芷兰甜在心里,她倾身向前,闭眼吻在陈到唇上。

这一吻很长很苏,宛如夜幕。

夜幕渐渐向深,有人如冉为在酒宴上卖醉,有人如于禁提早离席,亦有人悄然把可信任的友人拉到一旁,咬起耳朵来。在庭院深处的池塘边,邹瑾之听完貂蝉的诉说,惊呼道:“什么?你和清明告了白?”

“瑾之姐姐,你小声些。”貂蝉连忙捂起邹瑾之的嘴巴,脸上充斥着少女的娇羞与对赵瞳歌的愧疚。而邹瑾之则忧心忡忡地朝圆桌那里看了看,说道:“要是让瞳歌姐知道了,你和清明都要被活活剥下半层皮来。要是让瞳歌姐发觉我知情不报,我也会死得很难看好在不仅我会死,还有子君他们几个陪葬,不亏不亏。”

“瑾之姐姐,貂蝉在这里最信你,你还取笑我。”貂蝉娇嗔地捶了邹瑾之胸口一下,说道:“貂蝉本想远离公子,以免自己抑制不住情感。谁知瞳歌姐竟还是把貂蝉安排在原处既来之则安之,貂蝉不想再做公子身边那个要人庇护的没用小侍女,我想学武,想保护公子,想做个对衡天军有用的人。”

“所以瑾之姐姐,请你教我学武吧,拜托了。”

听完貂蝉的一番话,邹瑾之别有意味地看了她一眼,深深说道:“你这是在送我下黄泉啊”

“瑾之姐姐!”貂蝉又蹙眉喊了邹瑾之一句,而这位她在济北唯一的闺蜜却说道:“我自己还要在炀舞那里学武躯呢,白日不得空,真要教的话,就趁着夜色教你耍bi sh一u吧。”

“不过既然要学,总要教些学费吧?”邹瑾之说着一脸坏笑凑近貂蝉,未经世事的少女有些怯场,一步步向后退去,未退几步就靠上墙壁,邹瑾之又一手拦住她的退路,让她挣扎不得。貂蝉楚楚可怜地望着邹瑾之,问道:“瑾之姐姐,你说的学费究竟是”

“肉偿。”邹瑾之说着一手伸进貂蝉胸前领口探索,随后贴近她绯红的脸颊,用舌头贪婪地舔着她的朱唇。

酒至半酣,赵瞳歌亦牵起周临的手,离席向太守府深处走去。还未等周临问起,赵瞳歌已将他拉到自己的卧房,关上房门,指着周临的鼻子问道:“周临,你老实和我说,貂蝉和你,是不是在长安发生过什么?”

一听她如此说,周临便头皮一阵发麻。赵瞳歌冰雪聪明,周临早知瞒不住,但未想到才过半日,就被她看出端倪。但即便如此,周临还是想要狡辩蒙混,说道:“发生过什么?我们什么都没发生啊。瞳歌,你是不是喝得太多了,有些说醉话?”

还未等周临说完,便听“啪”得一声,久违的巴掌,扇得周临俊脸火辣辣的疼。赵瞳歌满面怒容,说道:“好啊,你居然学会骗我了。从回济北开始,你和貂蝉就躲躲闪闪地偷看对方,你不同她说话,她也不同你说话,貂蝉甚至还自请离你而去,这不是心里有鬼,又是什么,你倒是说呀?”

事已至此,周临是再怎么说也圆不下去,只好将昔日在长安发生的种种都向赵瞳歌坦白。周临所说,未有一字一句偏差,听完之后,赵瞳歌翻了翻白眼,嘟哝道:“原来是告白啊,我就说离开之前,她看你的眼神就和旁人不同。话说回来,她都向你吐露倾慕之心了,你还敢把她救回济北来,不怕我吃醋啊?”

“我自是怕你吃醋,但若我不救,任她放弃花季,步入深渊,我可能一辈子都不会原谅自己。若我做出不同的选择,被你知晓,我想你也一辈子都不会原谅我的。”酒后吐真言,周临带着几分醉意,含情脉脉地对赵瞳歌说道:“我自是问心无愧的,一生只一念,一念,也只你一人。貂蝉那姑娘,少女情怀而已,我和她保持些距离,日子久了,自会收心。所以瞳歌,你该不该找个机会,把貂蝉那姑娘调离我身边,让她继续做我侍女,三个人都尴尬不是?”

“不该!她少女情怀,我就不少女情怀啦?把她放你身边,或许我比她更早收心呢。”赵瞳歌说着扭过头去,一副要无理取闹的模样。可她未曾想过,周临是喝过酒的,七分醉意,最为壮胆。望着背对自己的少女,周临一把将她抱住,说道:“你要收心,我可收不住。不仅收不住,心还直痒痒呢!”

周临言罢,将赵瞳歌整个身子翻转过来,捧起她的脸颊吻了上去。少女的芳唇温软清甜,阔别三月,周临自是片刻未曾忘却。赵瞳歌起初还想抗拒,几番伸手推开周临,却怎么也让他挪不开半步,还被周临一步步向后逼。

乘着酒兴,周临的舌头在赵瞳歌口中如脱缰野马般肆意侵袭,两人的舌头交织在一起,连赵瞳歌也由抵抗转而为享受,享受与爱侣别后温存的每一刻时光。

就在这时,一直被逼退的赵瞳歌小腿撞到床角,退无可退。周临似乎也发觉了这境况,只犹豫一瞬,嘴角便浮起一丝笑意,一手揽起赵瞳歌的柳腰,将她轻轻按在床上,身子也顺势压了上去。

两人仍相拥深吻,只是周临不知何时腾出一只手来,探向赵瞳歌小腹,去解她的束腰。赵瞳歌似乎也看出他想做什么,从深吻中挣脱出来,伸手按住周临的那只手,说道:“不是同你讲过,日后再说么?”

“是你自己把我领进卧房的,就没想过有何后果么?”周临眼神迷离地望着赵瞳歌,两人的脸颊俱是绯红无比,他又拨开赵瞳歌拦他的那只手,说道:“难得醉这一场,若不把握一刻,不知要再等多少个日后。”

半醉半醒的可不止周临一个,赵瞳歌在酒宴上,亦是痛饮不少。彼时两人意醉情迷,周临想吃赵瞳歌,赵瞳歌亦想被周临吃。那只拦住周临的手转而拥住他的脊背,周临轻轻解开赵瞳歌的束腰,将她一尘不染的白衣褪下。

一切都恰到好处,银瓶乍破水浆迸。

“啊——”赵瞳歌张开玉口,发出一丝轻喘。

“疼吗?”周临显然有些心虚,向后退了退,睁开眼睛,只见赵瞳歌红着眼眶直直地瞪着自己,说道:“你说呢?”

“那我拔出来?”周临心虚更甚,试探性地又退了半寸,谁知赵瞳歌的脸又红又黑,红的是羞,黑的是气,她再度说道:“你说呢?”

“那我继续。”见赵瞳歌并未反悔,周临又低头吻在她锁骨间,身体上的动作也愈发剧烈起来。

一刻值千金,在这如苏的夜幕下,赵瞳歌将自己交给了周临。温存过后,周临瘫在床上气喘吁吁,而赵瞳歌则是裹着一件轻薄的睡裙坐在床角,面色绯红,香汗未褪,低声自言自语道:

“期待了半辈子的事,竟被你连半柱香坚持不住。”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章九十二 铁血军 这夜是两人初尝禁果,周临并无半分经验可言,身子还有些紧张兮兮,自然完事得很快,还瘫在赵瞳歌的床上不肯起来。而赵瞳歌却先起身穿衣,还不忘伶牙俐齿地嘲讽一句,说得周临有些无语。只见他也坐起身来,环腰抱住赵瞳歌,说道:“长夜漫漫,瞳歌,让你期待的还多着呢。”

周临说得轻佻,赵瞳歌俏脸一红,回头斥道:“谁要和你长夜漫漫了,歇好了没?歇好了就出去,我这可不留你。”

“出去?瞳歌,你可别翻脸无情啊,今夜我不留在你这,还能去哪?”周临说着便又要往赵瞳歌脸颊亲去,而少女则是伸手将他的脑袋挪开,说道:“得了便宜还卖乖,大家可都住在这太守府里呢,明晨见你从我这出去,我女事馆馆丞的脸往哪搁?快把衣服穿上,从哪来回哪去,否则,巴掌伺候。”

赵瞳歌说着扬起一只玉手来,作势要赏周临几个耳光。周临也是被这只巴掌打怕了,当即站起身来,心不甘情不愿地穿衣,嘴里还嘟哝道:“真真不留我啊?”

见周临将衣服穿得七七八八,赵瞳歌坏笑着起身将他往门外推,说道:“不留不留,快回房去吧你,明日要做得事还多着呢。”

可当真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周临半推半就地被赵瞳歌赶出门去,在她将要关门的时候,周临一把将那房门按住,拦在门前说道:“瞳歌,等等,我还有话说。”

“什么话,快说快走。”赵瞳歌微微蹙眉,做出一副不耐烦的模样。而周临则是深情款款地望着赵瞳歌,一字一顿地说道:“瞳歌,我爱你。”

“我也是。”听了这话,赵瞳歌脸颊绯红,低声细语地回应一句,随后扑上去在周临脖颈轻吻一口,将房门闭上,说道:“你快走吧,我要睡了。”

望着一门之隔外赵瞳歌在烛光下若隐若现的身影,周临回想起自相识相知以来,直至今日的点点滴滴,不由得一阵心暖。直到闺房里烛火熄灭,他才恋恋不舍地离开,回到自己的房间里,熄灯入睡。

这是衡天众再度团聚的首夜,暮色如苏,离家数月的旅人回到了久违的济北太守府,在与同伴一墙之隔的房间里,睡得格外心安。

次日清晨,周临被来送早膳的貂蝉叫醒,两人相处得虽说有些尴尬,但毕竟是几经生死同伴,总归不会生分。洗漱更衣,用完早膳,周临起身走向政厅,路过赵瞳歌房间时,他还特地驻足望了一眼,里面像是空无一人的模样,大抵是赵瞳歌已早起去女事馆了的缘故。来到政厅,几名素来勤快的同伴已然候在那里,储靖望见兄长,第一个迎了上去,说道:“大哥,你来了,昨夜睡得可好?”

“好得很,长安再好,也终比不得济北半分。”周临随口拿长安打趣一番,如他所言,自己在长安不是身陷囹圄便是遭受软禁,从未睡过半个好觉。昨晚宴席之上,未谈公事,周临此时方问道:“云律,我不在的这段时日里,衡天军的地盘没受过威胁吧?”

早知兄长会有此问,储靖将胡锐叛乱之事告知,又说道:“起初大哥诛杀董卓,受封左将军的事遍传海内,四方宵小迫于威势,不敢来犯。后来李傕郭汜占据长安的消息泄露,便有张杨c王匡一类小诸侯在衡天军地界边境骚扰,不过那些蛇虫鼠蚁,无忌与子义不费吹灰之力便可应对。”

“值得一提的是,在此期间曾有两路援军来救。一路是曹孟德,派夏侯渊来lán jié张杨,几乎在无忌赶到之前就全歼敌军,其速其势,令人叹服;另一路是徐州陶谦,派大批人马协防北海,在太史慈赶到时助他大破王匡。”

说起这两路援军,曹操是联军时结下的同盟,与周临私交甚笃。不过乱世之中难逢真友,人称奸雄的曹操会派遣族弟夏侯渊来援,亦是情分,让周临颇有些心暖。而陶谦则是数十年的徐州州牧,年高德劭,中原一带的诸侯都将他奉作长者。只是陶谦毕竟年老,昔日追随的部下大多逝去,年青一代又更乐于投身于周临c曹操几位风头正盛的诸侯账下,徐州这些年来颇有些人才断层的趋势,在乱世中举步维艰。而周临之前只是出于敬意,派王芷兰去造访过数次,算不得什么深交,陶谦却在衡天军受扰时施以援手,长者之风,名副其实。

曹操与陶谦,若是历史线不偏离天轨,这两位在不久的将来会有一场血战,此战牵动着半个乱世,也将中原的势力分布重新洗牌。不过这些都是后话,此等未来非周临所愿,但他也不见得有机会阻止,只得叹道:“孟德和陶州牧这两人今日施恩,将来若真爆发那场大战来,我们却不好办啊。罢了,走一步看一步吧,即便是我们衡天众,也看不破亦掌控不了不可知的未来啊。”

兄长的担忧何在,储靖也是清楚的。但比起杞人忧天,衡天众更乐于把握现今,这段时日储靖所谋划的一件大事,只等周临一声应允罢了。撇开曹操陶谦的事情不说,储靖上前言道:“大哥,我有一个不情之请,或许会关乎衡天军的未来,还请大哥定夺。”

“哦?我不是说潜入长安期间,一切由你自行决断。是什么事如此重要,非得等我回来再定夺?”正如周临所言,储靖会这般谨慎,所筹划的必不会是什么无关紧要之事。他走到政厅里自己的位置上正襟危坐,听储靖一一道来。而储靖则是难得紧张地深吸一口气,说道:“大哥,我想统领一支军团,掌兵五万,归于衡天帐下,亦独立于衡天帐外。”

“自我军在北海收编黄巾残党之后,已拥兵十余万,经我和无忌数月的大练兵,黄巾残党的战力已不差衡天军旧部分毫。但要将这样一支大军整合为一体,非我,亦非大哥你今时今日一人之力所能及。”

“因此,我在这段时日将衡天军一分为二,一支是七万的本队,其间包含公烈的狮吼营,炀舞的潜豹营,以及各路人马,由大哥你统领;另一支则是五万的精锐之师,由我在本队中精心挑选,是衡天军中王牌中的王牌。”

“我将他们,命名为铁血军。”

“虽说有些自私,但是大哥,我迫切地需要这支部队,来为衡天军攻城拔寨。今后将是群雄逐鹿的乱世,衡天军要向西,铁血军便西进,衡天军要向东,铁血军便东征。开疆拓土,南征北战,都由我储靖,和铁血军来执行。”

端得是狮子大开口,储靖一张嘴,便向周临讨要衡天军几乎半数,亦是最为精锐的兵力。自古为人主者,绝不会赐予部下这般大权,为人臣者,亦无敢做出如此僭越的请求。从古至今数千年,也唯有储靖一人敢说出这话,那是因为他深信周临,深信他们两人是兄弟,而非君臣。

而周临,亦是深信储靖,深信他的忠诚,深信两人的兄弟情义,莫说五万,就是将十余万衡天军兵权悉数奉上,他也绝不会有半分迟疑。兄弟二人对视一眼,周临桀然一笑,说道:“我当是多大的事情,原来是区区五万精锐的兵权未时三刻,带着你挑好的铁血军,到济北校场去,我要亲自检阅,还有拜将。”

周临说着站起身来,就要离开政厅,而储靖则喊住了他,说道:“大哥,这可不是什么小事,被我挑走的五万精锐,战力远超留下的那七万。你就不怕所托非人,他日招惹祸端?”

原本这话,还是周临所担心的,而作为受托者的储靖,却兀自替他担心了起来。周临觉得有些好笑,转过身来,一本正经地对储靖说道:“若我是周临,就绝不会不信储靖。若你是储靖,就绝不会辜负周临。你我是兄弟,除了恋人以外,还有什么不是共享的?”

这番话说出来,本来惴惴不安的储靖心头一热,他知道自己未认错人,未拜错大哥,未看错英雄,他向周临伸出一拳,说道:“兄弟不相负,来世复兄弟。”

“来世还长,且做今生兄弟便好。”周临说着与储靖碰拳,转而言道:“我去昭锦那一趟,未时三刻,不见不散。”

虽不知周临想要去王昭锦处做些什么,但储靖所能做的,就是在约定的时辰之前,将自己精心挑选的五万铁血军列于阵前,交由周临检阅。而在此期间,济北上上下下无论是衡天众,衡天奉使,还是之后加入的同伴,都陆续接到命令,于未时三刻前往校场,见证这决定衡天军未来的一刻。

转眼日头过午,未时三刻将至,衡天军众人齐聚校场看台,等候周临登坛拜将。之前众人多多少少从当时在政厅里的冉为等人说起过前因后果,知晓事关重大,站作一排,庄重肃穆。而周临与储靖则在看台最前并肩而立,眺望校场中五万铁血精锐。

校场之中,由储靖亲自挑选的五万精兵行伍严整,精神抖擞,神采奕奕。军士们个个站如青松,刀枪剑戟,g一ng nu车马,一应俱全,虎狼之师,大抵如此。周临环视这群精锐许久,脸上露出满意的微笑,只见他气沉丹田,向台下一众军士喊道:“诸位将士,今日我周临将你们齐聚于此,所为何事,想必都是心知肚明。台下的这五万将士,有些是从衡天军起家时便出生入死的旧部,有些是与董卓战后投效的壮士,有些是弃暗投明的黄巾残党,你们来自不同的地方,经历不同的故事,怀揣不同的心情来到济北,投身战场。”

“而从今日起,你们将拥有同一个名字,那就是铁血大都督储靖帐下,无坚不摧的铁血军!从今往后,你们只听从储靖一人的命令,只为衡天军的未来而战。”

“储靖何在!”

“末将在!”校场之上,储靖与周临仍是君臣。面对兄长的召唤,储靖单膝跪地,听候差遣。而周临则是转身面向义弟,说道:“从即日起,我封你为铁血大都督,执掌铁血军五万精锐,帐下于禁c太史慈二将,以及郭嘉c荀攸二位军师辅佐。征战杀伐,皆由你一人决断定夺。另外,我还有一物,要赐予你。”

周临说着,回头从王昭锦手中取来一物,储靖定睛一看,却是一柄铁制的阴阳鱼。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章九十三 孟德的信 阴阳鱼,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即是衡天军的信物。当初百里太一将弟子们交托给周临时,一同交给他的便是青天命玉——那块青绿色的玉阴阳鱼,与罗孤的赤天命玉恰好一对。而后陈到和郭嘉作为衡天奉使先后来投,凭借的亦是两块木阴阳鱼。

而现在,周临从王昭锦手中取来一颗玄铁阴阳鱼,说要交给储靖,自然也有他的道理。那块铁阴阳鱼通身漆黑,两面分别镌刻“铁血”二字,显然是为储靖量身打造的。在储靖诧异的目光中,周临将铁阴阳鱼交到他的手中,说道“别看了,这的确是你的。”

“衡天军听令,这块阴阳鱼符,是铁血大都督绝对兵权的象征。今后不论任何人,不论任何处境,若见此符,如见我周临,当立即集结到铁血军帐下,听从号令;若见大都督持此符,当接受他一切军令,听候调遣,抗命者,斩立决!”

当周临将这一段话中气十足地说出来时,校场的所有人都震惊不已。将这块阴阳鱼符交给储靖,即是将衡天军过去c现今和未来的所有兵权交给他,这是绝对的兵权,也是绝对的信任,不可动摇的信任。

最先从震惊中缓过劲来的还是周临身后的衡天众,他们知晓这是周临的作风,亦或是说,他若不这么做,便不是周临了。郑誉向眼前单膝跪地的二哥投以羡慕的目光,说道:“真羡慕二哥,大哥这回可是把所有家当都交给他了,我们什么时候才能得到如此信任。”

“信任的话,大哥对每个人都是等同的。”冉为抱着双拳,微微一笑,说道:“只是我们和二哥比起来,还难以望其项背。这样的一支部队,只有他储靖驾驭得了。”

“真想再变强些,像二哥一样强。”翟燎说着摩拳擦掌,一副迫不及待的模样,言道:“那块阴阳鱼符,我翟燎也终有一日要拿到!”

偷听见三人的对话,王昭锦窃笑,扭头对身旁的周采薇咬耳朵道:“他们会拿到的,清明让我铸了四块,就今天早晨,差点没把我给累死。”

衡天众如此,但其他同伴,反应便各有不同了。刚刚加入的甘宁便始终震惊不已,对一旁的典韦说道:“典老哥,那位储靖将军是大当家什么人,怎么开口就给这么大兵权,史无前例啊!”

“他们是兄弟,仅此而已。”典韦捋了捋自己的虎须,说道:“清明老弟啊,向来如此耿直。”

武将如此,文臣亦然,荀攸拭去额角的汗珠,对郭嘉说道:“奉孝,主公一直都是这般豪快的话?”

“他从来都只会乱来,从未变过。”郭嘉目不转睛地望着周临与储靖,嘴角微微翕动,似乎想再说些什么,但终是什么也没有说。

周临缓缓走向储靖,将阴阳鱼符交到他的手中,和颜悦色地说道:“好好保管,弄丢的话,可会出大事的。”

“大哥”身为阴阳鱼符的持有者,储靖颤颤巍巍地从周临手中接过铁符,激动地几乎说不出话来。而周临只是微微一笑,说道:“别大哥大哥地叫个不停了,我可说过,除瞳歌外,没有什么是不能托付给你的。”

“去和你的铁血军,说上两句吧。”

在兄长的提醒下,储靖才想起,自己还有话想要对铁血军说。只见他站起身来,昂首挺胸,气壮山河地对看台下一众铁血军吼道:“诸位将士,该说的,周将军都已经说过了,而该做的,今后就由我等来践行。铁血军,是衡天军的一支利剑,开疆拓土,亦是一枚坚盾,保家卫国。你们既一日为铁血军,便终生莫忘身为铁血军的荣耀与责任。”

“铁血军的将士们,随我储靖立三道誓言,以昭丹心。”

“其一,铁血军将士皆为兄弟,亦皆有父母亲朋,任何一人,绝不许抛弃同伴,亦不得肆意轻生。每战过后,我要最彻底的胜利,也要最微小的损失,你们要拼尽全力去战斗,也要拼尽全力活下去。”

“其二,绝对服从军令,这是铁血军,亦是每名军人的天职所在。铁血军是千万人之军,亦是一人之军,若千万人听从军令,则大军如猛兽,攻不不克;若千万人抗命不从,则大军如散沙,一击必溃。”

“其三,永远不要忘记你们所效忠之人是谁,在座诸位,包括我储靖所拥有的一切,都是周临给的。我们所效忠的,是衡天众首领,汉左将军周临。铁血军的统领会换,铁血军人亦会来来去去,但不论何人,都不可忘记六个字:誓死效忠周临!”

“誓死效忠周临!誓死效忠周临!誓死效忠周临!”在储靖的鼓舞下,铁血军厉声高呼着效忠周临的誓言,气壮山河。而储靖本人则再度单膝跪地,对周临说道:“大哥,下一步该杀向何处,还请下令。”

“给你两个月的时间整顿兵马,在那之后,给我一路打去长安,迎奉汉帝!”周临一声令下,储靖低头抱拳,自信言道:“末将,领命。”

从这一刻起,铁血军赫然在衡天的大旗下成立。储靖手握阴阳鱼符,向着周临的夙愿整装待发。不过在这之后发生过的变故,以及接踵而至的未来,颇有些令人应接不暇。

铁血军成立后,济北度过了好一段久违的hé pg日子。周临既已回归,四方宵小自是不敢来犯,袁绍忙于应付黑山贼,无心南下找他的麻烦。曹操与陶谦两路近邻相安无事,李傕郭汜虽知周临志在长安,失却贾诩的辅佐,也成不得大事。

既无内忧,亦无外患,衡天众在长安和寿春得到与失去的一切都有充足的时间磨合消化。譬如在陈炀舞的教授下,衡天军的武将无一例外地习得了武躯,战力大大提升。邹瑾之意外发现貂蝉在武学一途颇具天赋,进步极快。而貂蝉与周临的相处也随着时间的推移,变得如往日般自然。女事馆中,亦有貂蝉一席之地,只是她仍旧心虚,不敢面对赵瞳歌太久,而赵瞳歌知她心思,亦不点破。

凭借汉左将军的威名,周临在数月间又幕得三万新兵,加上本队与储靖手下的铁血军,衡天旗下足有十五万众,兵多将广。于长安寿春加入的甘宁c荀攸很快在济北与其他人打成一片,而于禁生性肃重,却是难以融入衡天军的气氛。不过在练兵治军一道,他却是独树一帜,连储靖也不得不佩服。

见识过罗孤手下墨鸦与姚倾手下夜蝠后,陈流陈到着手整顿起暗影来。长安城中,暗影处处为墨鸦掣肘,这是陈流无论如何也忘不掉的耻辱,为此,他决心要将暗影变得更为强大,以期应对将来不可避免的交锋。

在此期间,天下纷纷扰扰,群雄割据的时代,战乱凭仍不止。其中颇让周临在意的,莫过于兄长罗孤的一举一动。暗影来报,乱武军在罗孤回归后迅速南下,攻占荆州刘表数座城池,其中包括荆州州都襄阳。而在攻下襄阳后,罗孤却停止南进,将大本营从汉中搬到了襄阳,与刘表隔江对望。这位超世的英杰,却是越发让人捉摸不透了。

两月光景稍纵即逝,盛夏之时,周临正打算着差遣储靖西征直取长安,变故悄然而至。曹操军使者荀彧求见,济北上下列坐太守府,恭候大驾。

在王芷兰的指引下,曹操军使者荀彧款款而来。不见其人,便闻其香,荀彧是名门之后,高贵典雅,常以熏香自饰,走亲访友,余香三日不绝。人随香气而来,周临定睛望去,只见一青衫少年,风姿典雅,衣冠楚楚,俊美绝伦,英姿飒爽,正是荀彧荀令君。

相比荀彧,他的族侄荀攸,就有些市井痞气,无半分贵族之风了。

荀彧之生平,熟记历史的周临自是通晓。他是曹操一生的知己,也是大汉一朝的忠臣。他由曹操三请出仕,辅佐定计,被奸雄称为“吾之子房”。汉帝蒙难,也是他率先建言,使曹操丰天子以令诸侯。刘备吕布互为犄角,也是荀彧献驱虎吞狼之策,使他们自相残杀,打开了进军徐州的突破口。后官渡鏖战,荀彧几次三番去信曹操,劝他坚守,并亲自整顿粮草,使官渡大军不愁粮饷。在此之后,每逢曹操远征,荀彧必定坐镇后方,无人敢犯。

只是荀彧终究忠于汉室,他为曹操做的一切,既是为知己,也是为国家。直到曹操有不臣之心,谋划称公,荀彧也是率先站出反对,他也因此被奸雄疏远,调往合肥随军。在淮南之地,荀彧水土不服,郁郁而终。也正是因为他的故去,曹操称公的野望足足推迟了数年。

对于荀彧,周临向来是神交已久,一见到他,便说道:“荀令衣袂留香,使人神往。风姿典雅,不逊宋玉,不知今日前来,所为何事?”

“左将军谬赞,彧愧不敢当。”荀彧退步行礼,一言一行,尽是君子风度。荀攸见到这位族叔,眼神显得颇有些不自然,但也未曾表现得太过明显。荀彧只瞥了荀攸一眼,便说道:“彧此来,是为我主曹将军送信的。书信在此,还请左将军观览。”

“哦?孟德的信,请呈上来。”曹操与周临素有书信往来,不过都只是派寻常信使相送。这回让自家首席军师送信,必是有要事相商。王芷兰将信送到周临手中,周临观览一遍,却是吓出一身冷汗。

信中写道:

吾友清明,

见字如面,昔日吾刺董事败,家父为求自保,曾至河北避难。而今董卓身死,青兖安定,吾去信家父,欲接至陈留共享天伦。而后家父举家搬迁,已至徐州地界,陶谦殷勤,款待数日。然吾所信者终是不多,有清明一人,却无他陶谦。故请清明遣人至徐州边境接还家父,送至我境。

考妣大事,还望出手相助。

操万谢。

未来接踵而至!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章九十四 未来接踵而至 从曹操的书信中,周临得知其父曹嵩已至徐州境内,而之后的历史所该发生的,就是陶谦派遣部将张闿护送。而张闿本是黄巾残党,贪图曹嵩钱财,半路将他一家袭杀。曹操由此迁怒陶谦,大军犯境,围城屠杀。后来在刘备的仗义相助下,陶谦暂时守住城池,恰逢吕布趁虚而入,占据青兖,曹操才被迫退兵。但屠城的罪名,也伴随他千秋万代,无辜身死的百姓,也再回不来。

周临既知晓未来,就绝不会对好友曹操今生最大的错误坐视不管。只见他颤颤巍巍地将信笺交给王芷兰,待她看罢脸色一变后,周临说道:“又要拜托你跑一趟了,凭这封书信去陶大人那里将曹老太公接来。若他已经离去,就问清所行路径,不论结果如何,速去速回。”

“带上炀舞一同去,以防万一。”

听见周临的命令,王芷兰与陈炀舞迅速动身前往徐州。而衡天众亦是多少知晓发生了什么,各自低头不语。周临复又看向陈流,说道:“东来,该如何做,不必我说吧?”

“我知道了,这就去,这就去。”陈流自是明白周临想让他去做什么,调集暗影在徐州全境搜寻曹嵩的下落,正是他此时的责任所在。陈流离开后,荀彧更加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上前问道:“周将军,恕在下冒昧。曹将军只是托将军接还老太公,为何要如此大张旗鼓?”

“荀先生,我大张旗鼓,自是有我的理由。请您先去休息,稍后再作解释。公达,为荀先生带路。”周临派荀攸将他的族叔送去太守府客房,而后便可与同伴共议此事。待荀氏叔侄走后,周临将来龙去脉对众人说清,陈讽桀然一笑,说道:“为何不作壁上观,比刘备快一步的话,或许徐州全境,都将是我们的。”

陈讽所想的,是历史线上曹操退兵徐州后,陶谦病重,临终三让,将徐州拱手送与刘备。而若是周临去将刘备该做的做满,或许能够白得这一州之地。听见这话,周临却瞪了他一眼,说道:“孟德此去,将屠城四十万。你鹬蚌相争坐收渔利,他日四十万冤魂夜夜索命,怕是不怕?”

“不怕。”面对周临的恐吓,陈讽义正言辞,像是完全不吃这一套。周临被他这死猪不怕开水烫的高尚情操气的不轻,扶额说道:“你不怕,我怕总行了吧?要我对此事作壁上观,恕难从命。”

看着陈讽无趣望天的模样,储靖凑过来,说道:“你又不是第一日认识大哥,何必劝他做这做不到的事呢?”

“我知他不会听,刻意逗逗他而已。”陈讽像是开了个并不好笑的玩笑,可他自己却是满不在乎。周临见他不再多话,便说道:“无忌公烈,闻人瑾之,采薇奉孝,速随我去北海城外的青徐边境,一旦暗影寻得线索,立即越境抢人。”

越境抢人,在这乱世可是禁忌中的禁忌,听周临要如此做,郭嘉不禁皱眉说道:“少主,越境抢人,不大稳妥吧?”

“管他稳不稳妥,带着你们几个,在徐州境内几进几出我也不怕。陶大人若是知晓今后会发生什么。对我感恩戴德还来不及!”周临说着动身走出政厅,说道:“各自收拾,两个时辰后出发。”

下达命令后,周临随即回到自己的房间,打算收拾行囊。候在此地的貂蝉见状,上前问道:“公子,这般行色匆匆。是要去哪里?”

“去青徐边境,接孟德一家老小。”周临说着将衣衫都塞进布囊,貂蝉也走过去帮忙,问道:“是曹将军吗?貂蝉知公子与他私交颇深,但这等事,公子何必亲为?”

“你不懂,这其中或许有大变故,我放心不下。”周临说着望向貂蝉,说道:“我去去就回,但愿不要发生什么意外。你留在济北,替我打理太守府?”

望着周临难得紧张的目光,貂蝉像是下了什么决心似得,说道:“那公子,貂蝉不要留在太守府,我也要同去。”

一听貂蝉如此说,周临就有些头大,忍不住说道:“你跟着去做什么,此事非比寻常,若是一着不慎,或许会开”

“你让她去吧,济北有我呢。”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一句清亮的女声。周临与貂蝉循而望去,却是赵瞳歌倚在门前。与周临不解的眼神相对,她漫不经心地说道:“我知道一旦事情发生,你会如何抉择。若果真开战,中军帐内,总要有人照料你的饮食起居。至于我,就替你守好济北吧。”

“瞳歌?”周临有些恍惚地望着爱侣,而赵瞳歌却并不理会,转而对貂蝉说道:“貂蝉,你会替我照顾好公子的,是吗?”

“瞳歌姐”貂蝉虽说心里有愧,但赵瞳歌的目光分明是一副托付重任的模样,她也便忘了这些隔阂,认真劲十足地说道:“嗯,貂蝉会的。”

交代罢了,赵瞳歌也着手帮周临貂蝉收拾起来。忙乱之中,周临悄然凑近赵瞳歌,低声说道:“姑奶奶,你这是在玩火。”

听他这话,赵瞳歌却是微微一笑,说道:“总是不该躲她,更何况你在军中,确是要人照顾,貂蝉再合适不过。她还是小孩心性,又不会勾引你,至于你自己,若是无这点自律,也不必来见我了。”

“胡闹。”周临佯怒瞪了赵瞳歌一眼,而少女却翻翻白眼,满不在乎。

两个时辰后,周临带着冉为等人,以及小股兵马前往青徐边境。疾行一天一夜后,终至北海城外一处树林,那是连接青州与徐州的边境之一。周临命令众人在树林中扎营,而他自己则在树林里徘徊,等候暗影的消息。

不过多久,冉为和翟燎也来到周临身边,三弟见他愁容不展,安慰道:“大哥,别太紧张,我们来的这般快,总归赶得上。”

兄长如此说,翟燎也顺势言道:“是啊大哥,我们救得了貂蝉,还会救不了曹操的老爹么,你说是不是?”

“我们救下了貂蝉,救下长安受李郭荼毒的无辜百姓了么?”周临颇有些悲观地反驳翟燎一句,说道:“从始至终,我们也都是改变了不过寥寥数人的命运,却未曾改变得了历史的既定方向。徐州一战,我真不知自己能否阻止得了。”

“啧,这可就不像你了,大哥。”冉为拍了拍周临的肩膀,说道:“我们所做的,不过是我们力所能及之事。至于之后的一切,也唯有听天命而已。”

“大哥,我看你是被曹操吓怕了,才会如此紧张!”翟燎大大咧咧,倒也不在意兄长会否气恼,径直说道:“大不了就是一战,我翟燎,还会怕了夏侯兄弟不成!”

“不是怕,是不想。”周临坐到一棵木桩上,自顾自说道:“我不想和自己的友人开战,也不想这么早和三分天下有其一的超世英杰开战。无忌,公烈,你们懂吗?”

对于兄长的发问,翟燎一知半解地摇摇头,而冉为则是微微颔首,说道:“世事纷纷扰扰,做到问心无愧即可,大哥。”

“还有,尽管信任我们吧,只要有我们在,不论是曹操,抑或天下,都不在话下。至于曹操,你既然视他为友人,彼此总该有些互信吧?”

听了弟弟的话,周临心中释然许多,微笑说道:“无忌,你这不正经的,今日说了这么多正经的话,难为你了。”

“大哥,我至多是对女人不正经,哪有对你不正经了?”冉为打趣一番,三兄弟之间的气氛也没那么紧张肃穆,而是欢脱起来。就在这时,陈流从树林深处缓缓走来,一见周临,便颓丧不已地说道:“清明,我们终究晚了一步。”

三个时辰后,周临等人齐聚在一处大院前,凝视着大院里的一景一物,一言不发。大院之中,一具具尸体横陈,血流成河。家仆c奴婢c姬妾c亲眷,无一例外地化为刀下亡魂。而院墙角落,一位苍髯白发的老人亦尸横于此,死不瞑目。

老人正是曹操之父,昔日的大汉太尉曹嵩。和他一起惨死的,还有曹操的兄弟姐妹,全家上下四十余口,无一幸存。一代奸雄,终究要面对家破人亡的命运,无可避免。而随之爆发的愤怒与悲痛,将使时代的齿轮加速转动。

未来接踵而至!

缚在大院一旁的,是一名满脸胡茬的大汉,以及一众喽啰。他就是这场惨剧的始作俑者,陶谦部下张闿。此人是黄巾残党,穷途末路之下为陶谦收留,却不思报恩,反而在受命护送曹嵩途中贪图金银珠宝,谋财害命。

陈流派去的影流终究还是慢了一步,等他寻见曹嵩一家时,他们已被张闿所害。而就在陈流报告周临的路上,陈到率影锋在不远处追击到张闿一伙,将他们悉数擒下。待看过大院内惨状,周临转身狠踹张闿一脚,揪起他的衣领,破口大骂道:“混账!你知不知道你这样做,会给天下带来多大的变故!”

“天下?关老子屁事!”面对周临的质问,张闿不仅不恐惧,反而振振有词道:“老子shā rén放火,就是图个逍遥快活!你说什么天下,与老子何干!今日既然栽了,老子也认了么,可你又是混哪条道的,要来管老子!”

“不可理喻!”周临将张闿丢到一旁,自己背过身去,不再言语。陈流很少见他愤怒如斯,颤巍巍地走到他身边,问道:“清明,事已至此,该如何是好?”

曹嵩一家惨死,要如何向曹操交代,才有机会避免那场屠杀与大战,这是周临所该考虑的。只见他立在原地思索一阵,说道:“收敛曹老太公一家老小,全军戴孝,再将张闿一伙打入囚笼,请荀彧先生来,同去谯郡见孟德。”

谯郡,是衡天军与曹操军两军之间的边境,也是曹操书信中交代过亲自迎接老父的地方。五日之后,曹操依约和部下等候于此。百无聊赖之中,夏侯兄弟中的夏侯渊随口说道:“孟德,你说周临当真会去接老太公吗?”

“他会的。文若还给我送过信,说清明甫一收信便亲自去迎接,还在济北款待文若。”曹操双手抱拳,笑说道:“或许今日,还可见他一面,倒也不错。”

“哼,见不见周临都无关,见得到老太公,才是我们此行的目的。对吧,孟德?”夏侯惇一双鹰眼望向曹操,而奸雄则是微微一笑,说道:“话不能如此说,不过兜兜转转,总归是可一家团聚了。”

半日过去,曹操并未等来老父,只等来全军素缟,扶棺披麻戴孝而来的周临。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章九十五 奸雄一怒 曹操心心念念等候久别的父亲与一家老小,但在他眼前的,只有戴孝披麻的周临一行人。聪颖如他,怎会看不出这其中缘由,顿时冷汗不止,踉跄地扑向周临,恍惚地问道:“清明,这是怎么回事?”

护送曹嵩一家灵柩和凶手张闿一路到此,周临一直都在思虑阻止曹操丧心病狂东侵徐州的方略。但他左思右想,仍旧觉得除却坦诚相待,再无他法。于是周临满面沉痛地扶住曹操,一字一句地说道:“孟德,是我无能,去迟一步,老太公一家四十余口都遇害了。”

灵柩和白幡都在眼前,曹操想听周临说出不同的dá àn,也不过是凭空幻想。只听他惨叫一声父亲,奔向周临身后的棺木,冒天下之大不韪将棺盖打开,望见静静躺在里面的曹嵩,才终于跪地痛苦起来。曹操军中多有宗族,前来迎接的也鲜是外姓,得知噩耗后,也都扶棺涕零,哀痛之声不绝于路。

待曹操哭得声音都哑了,荀彧才缓缓走到他身边,柔声说道:“主公,万望节哀。”

“孟德,节哀。”即便心中有愧,但周临还是来到曹操身边,道一声节哀。而就在这时,曹操布满泪痕的脸上露出一丝狠辣阴决,回头咬牙切齿地问道:“是谁干的?”

“是他。”周临说着,指向身后囚车里的张闿,经过陈流数日的折磨,他已经不敢再耍任何花样,只会安然等死。杀父仇人就在眼前,曹操拔出手中倚天剑,一步一步走向张闿。而周临就跟在他身后,说道:“他叫张闿,原是黄巾残党,后被徐州陶大人收留。老太公路过徐州,陶大人盛情款待,并命令张闿护送。谁曾想,他竟贪图老太公随身钱财,shā rén害命。等我赶到时,老太公已西去,而张闿意欲逃亡,也被我的部下捉住,押到这里。”

“不必说了,我信你。”曹操稍一摆手,周临便不再多言。而奸雄自己则一步一步走到张闿面前,不顾他苦苦哀求,一剑将仇人的头颅斩了下来,血溅当场。

手刃仇敌后,曹操独自立在原地,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荀彧悄然来到他身后,悲切说道:“主公,仇人已除,彧请择地为老太公下葬。”

“不,还没除。”曹操说着缓缓转过身来,举剑东向,震怒暴吼道:“全军听令,披麻戴孝,白旗东侵,血洗徐州,诛灭陶谦!”

这一声吼,如平地惊雷般震荡着周临的脑袋。他最担心的事终究还是发生了,曹操的怒火,足以牵连徐州,牵连陶谦。听见这话,周临连忙奔到曹操身边,苦苦劝道:“孟德,老太公遇害乃是张闿一人所为,与陶大人无关。何必为这一贼之过,牵连一州百姓?”

在此之前,深明大义的荀彧已被周临说通,要一同劝阻曹操不攻徐州。见曹操仍有此念,荀彧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恳切说道:“主公,仇敌已然伏诛,彧在济北,已和周将军查清,确是张闿一人所为,非陶恭祖之过。东侵之事,还望止念!”

“那又如何,若非陶谦老贼,父亲会死吗?”曹操仰首闭目,沉吟许久,随即睁大双眼,目眦尽裂,歇斯底里地怒吼道:“我该是说过,曹孟德今生所信之人寥寥无几,有你周清明,却无他陶恭祖。我本与父亲说好,自北海过衡天军境来此,清明定会安排妥当,可陶谦,却强要我父借道徐州,招至此祸。他陶谦算是什么东西,也配巴结我曹孟德,他在我眼里,不过是条奄奄一息的老狗!一条老狗,却害我父亲殒命,你们说,他该不该死?”

“我不仅要他死,还要整个徐州为他陪葬,为我父亲陪葬!徐州全境,无论军民官兵,无论男女老少,我曹孟德,都要血洗,一个不留!”

现如今的曹操,已经因父亲的死陷入癫狂,他不仅要诛杀陶谦,还要屠戮整个徐州,这是周临所绝不愿看到的。为了劝阻友人酿成大错,周临一把拉住曹操,苦口婆心地说道:“孟德,你冷静些,陶大人乃一方长者,德隆望尊。我身在长安时,他曾派人协防北海,其为人天地可鉴。更何况徐州百姓浮活乱世,已是不易,你又要他们的命做什么?老太公的死我也很心痛,但要因此一意孤行,酿成大错,老太公在天之灵也不会安息!”

“孟德,你若真有气有恨,就都撒到我周临身上。是我去迟一步,让老太公殒命,与他人无关。”

“主公,是彧办事不利,请主公治罪,莫要牵连无辜。”

低头的周临,跪地的荀彧,两人一前一后要曹操将气撒在自己身上,当真是难得一见。然而奸雄的怒火并不会因为他们的劝阻而削减半分,他反而更为愤恨,暴吼一声道:“够了!一个是我挚友,一个是我知己,却都要拦我为父报仇!好c好c好,今日就算你们两人说破喉咙,我曹孟德也绝不会放过陶谦,放过徐州!”

“如有动摇,不得善终!”

“孟德!”“主公!”见曹操如此坚决,周临和荀彧同时喊出一声来,而奸雄却背过身去,看也不看他们一眼。站在曹操身后许久的夏侯兄弟这时走上前来,夏侯渊一把扛起荀彧,不由分说地将他朝自家人那里带,口中说道:“罢了罢了,荀先生,你又不是不知孟德的性子,也不是不知我们的性子。你放的过那陶谦,我也好,惇哥也好,子孝子廉也好,都放不过他。孟德,就更放不过了,还是死了这条心吧”

被像只小鸡般逮住的荀彧嘴里还苦口婆心地呼喊着谏言,许是夏侯渊嫌他啰嗦,直接一手刀砍在他脖颈上,将王佐击晕过去。而夏侯惇则是向周临微微一行礼,说道:“周将军,这是我们曹家的家事,还望不要再插手。你护送老太公灵柩的恩情,待我们将徐州血洗,再图报答,告辞。”

“孟德!”望着友人远去的背影,周临终于放不下最后一丝希冀,一字一句地说道:“孟德,陶大人对我有恩,徐州百姓与世无争,此事于公于私,我都不能坐视不管。既然你执意要侵攻徐州,那我也就只有作为陶大人的援军和你再见了。”

周临这一句,使得众人皆惊。而这一句话,也确确实实传到了曹操的耳朵里。奸雄的身躯微微颤抖,瞪圆的双目写满了难以置信。过了许久,他才说道:“清明,你要与我为敌?那又如何!”

“你以为我曹孟德会怕你吗?我再警告你一次,只此一次。青州兵铁蹄踏过之处,徐州将寸草不生,只要你出现在徐州境内,我曹孟德就不会再把你当挚友,只会把你当仇敌!”

“回去,血洗徐州,诛杀陶谦!”

“血洗徐州,诛杀陶谦!”“血洗徐州,诛杀陶谦!”“血洗徐州,诛杀陶谦!”从衡天军手中接过灵柩,曹操军向自家属地走去,口中呼喊着血杀的号令,振聋发聩。

直到曹操军消失在视线范围外,周临才终于像是整个人被掏空一般,作势要倒。身后的貂蝉连忙上前将他扶起,苦笑道:“公子说过的开战,就是指这般境况吗?”

“你做的已经够多了,回去吧。和曹操开战,风险太大,衡天军打不起。”郭嘉适时的走到周临身边,提醒他方才所言太过。而冉为则惨笑一声,说道:“奉孝,省省吧,你何时见大哥用那种眼神说过戏言?”

“冉为?”听冉为如此说,郭嘉惊叫一声,随后像是怕惊动周临似得,低声说道:“火上浇油,你疯了吗?”

“哈哈哈哈,大哥也好,衡天众也好,有几个不是疯子?”翟燎像是看得极为通透,大笑着拍了拍郭嘉的肩膀,说道:“郭嘉,不去打打看,怎么知道衡天军打不起?”

“就是就是,还没开战就说打不起,你是怕了吗?”周采薇在后幽幽地跟了一句,都知郭嘉唯独经不起她激,只此一句,便让鬼才面红耳赤地说道:“有何可惧?你们既非打不可,我也只好奉陪到底。”

“既然如此,为何方才不让我制住曹操?”佘闻人说着把弄起手中长矛,满不在乎地言道:“看他带来的那些人,没半个能打的。”

“我的姑奶奶,这里可是曹操的地盘,他不扣住我们就不错了,你还想制住他?”陈流轻抚额头,叹息佘闻人的无脑。而邹瑾之则从后搭住佘闻人的肩膀,说道:“行啦佘佘,按曹操的性子,和他开战还好,若是扣住他,怕是和清明的关系就真的无可挽回了。”

众人在身后议论许久,周临才缓缓稳住身影,沉声说道:“陈到!”

“属下在,少主有何吩咐。”周临一声令下,陈到立刻出现在他面前,叩首候命。而周临则望了他一眼,一字一句地说道:“速往济北,向九渊调兵。我会在北海等候,去救援徐州。”

“属下领命。”陈到沉声答了一句,随即离开此地,消失不见。周临回头望向同伴们,说道:“抱歉了,诸位,容我再任性一次吧。”

“你是初次任性吗兵书上可未曾写过该如何对付你这样的少主。”郭嘉说着扶了扶额角,做出一副头痛的模样,说道:“罢了罢了,去北海吧。”

疾行一天一夜过后,陈到抵达济北。太守府政厅中,陈讽听罢他所传来消息,扶额叹道:“和曹操开战?阿临这小子真是疯了。”

一旁的储靖闻言,却是一笑,说道:“这不正是大哥的做派么?如何,九渊,你想抗命不遵吗?”

陈讽瞥了他一眼,没好气地说道:“从初识那日起,他就是我心中认定要效忠之人。只要是他的命令,就算赴死,我也会慷慨而去。”

“此番与曹操想扛,需出九成实力,方有胜算。我先领五万人马前往北海与阿临会合。云律,铁血军也不得不出动,你何时能到?”

面对陈讽此问,储靖唯有无奈地摇摇头,说道:“此前为了能早日出兵长安,我将铁血军调去境地西隅,如今却要救东边的陶谦铁血军会迟来一步,但至多两三日,不会太久。”

“两三日足够,我们总能抵挡一阵。”陈讽说着,望向赵瞳歌,问道:“瞳歌,给你留下典老哥c炀舞c归兮和五万人马,若是吕布来犯,可抵挡得住?”

“衡天军可吕布的内应,有我在,他打不进来。”赵瞳歌冷哼一声,像是对鬼神吕布极为不屑。而徐归兮听说自己要被留下,颇为不解地问道:“啊咧?我不一起去徐州吗?”

“呼风唤雨这样的底牌,还是留着吧。待到日后真的开战,给曹操致命一击。”陈讽说着目光灼灼地望向徐归兮,像是对她抱着极大的期望。而徐归兮则是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却未能预料许久以后的未来,她当真给予曹操军的,致命一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章九十六 影锋所愿 周临在北海城足足等了十天十夜,才等来陈讽所率的五万衡天军。在此期间,有关徐州的情报源源不断地经由陈流送到他的手中。曹操大军一路势如破竹,陶谦的部下毫无还手之力,仅仅十日便下数城,而且奸雄每破一城,便要将其血洗,以报杀父之仇。守在北海的周临心急如焚,见陈讽到来,连忙带着同伴们出城会合,蹙眉说道:“怎么来得这么慢?再晚几日,怕是徐州城都要破了。”

“我又怎会知晓你疯到这地步,竟真要和曹操开战。”陈讽亦是眉头紧锁地面对周临,说道:“云律的铁血军调集整顿更要时间,此刻怕是还在路上。瞳歌和炀舞c归兮以及典老哥守土,芷兰和陈到会先行与陶谦会合,我们不必担心,径直开进徐州吧。”

若在往日,陈讽必定会百般教训周临,但他今番一到,却丝毫没有苛责的意思。周临本做足准备劈头盖脸挨一顿骂,见他如此,有些疑惑地问道:“九渊,我这回如此任性,你怎么半句也不说?”

“该说的,荀彧来时我便都说过了,也不见有用。”陈讽白了他一眼,有些幽怨地说道:“你是第一回任性吗?既然摊上你这样的首领,我也只有比旁人多操几份心。”

听他说这话,周临不由得心头一暖。陈九渊就是这般的人,嘴上硬的像块油盐不进的烂石头,对周临的情谊与忠心,却不输与任何人。周临上前一把勾起风尘仆仆同伴的肩膀,说道:“一路赶来,你们也累了吧?歇息半日,再出发如何?”

“不必,我知你心急,也知你心软,有安排军士歇息,此刻他们正精神饱满。”陈讽说着甩开周临的手,兀自上马,言道:“多说无益,权且进发吧。我们早遇曹军一步,徐州便少一处生灵涂炭。”

周临苦笑,也跟着上马。心里暗自思量,如他这般冷淡,将来可还会有女子亲近。

当日入夜,位于兵家必争之地的徐州城一处府邸中,一位白发苍苍的老人正眉头紧锁,来回踱步。这人便是徐州的老州牧陶谦。自他所托非人,迁怒奸雄曹操之后,青州兵大举东侵,所到之处寸草不生。从那日起,陶谦就再未曾睡过半个好觉。他并非为自己一身之危担忧,而是忧心整座徐州城的百姓。曹操为私仇大肆屠戮弱小,非这位德隆望尊的仁者所希冀。他不止一次去信曹操,求他只灭自己一族,莫要再连累百姓。而陶谦所收到的回信,也只有来使的首级,和前线的惨报而已。为了徐州一隅,他将一颗疲累的心操碎,却仍旧得不到解决之法。

就在陶谦一筹莫展之时,门外走来一名相貌平平的儒生,那是徐州的谋士孙乾,受命与外出求援的简雍联络。一见孙乾,他便急忙迎过去,问道:“公祐,宪和可有消息?”

面对主公殷切的询问,孙乾无奈地摇了摇头,说道:“宪和信上说,四方诸侯只有平原县令刘备应允援救,别无他人。”

听了这话,陶谦痛苦地捂住心口,似是心力交瘁。孙乾见状连忙扶住陶谦,缓了许久,老人才说道:“那济北周临可有回音?”

提起周临,孙乾亦是无奈地摇了摇头,说道:“宪和压根没有往周临那里去!这满中原,有谁不知曹操是为周临和袁绍翻脸的,他们两个是铁打的至交。张闿是周临抓的,曹嵩一家的尸体也是周临寻的,听说他本人就坐镇北海,衡天军也正在调兵遣将,随时开拔与曹操会合,共谋徐州。”

“是谁告诉孙先生,衡天军调兵遣将,是为和曹操共谋徐州的?清明若是听到了,怕是要掉头回济北。”孙乾话音刚落,门外传来一道清丽的女声。两人循声望去,却是王芷兰不请自来。王芷兰作为衡天军的使者,是徐州城州府的常客,陶谦本人也颇为喜爱这位姑娘,吩咐过下人若她到访,可不必通报。但如今曹操大举来犯,周临态度未明,王芷兰在此刻到来,怕是要摊牌的。而她进门所说的首句,似乎透露了自己的来意,陶谦强撑起一副病躯,艰难地问道:“芷兰姑娘你方才说什么?周将军调兵遣将,不是为图徐州而来?”

帮着扶起老人,王芷兰望向陶谦,诚恳地说道:“陶大人,衡天军此来,非为助曹,而为抗曹。清明虽与曹操私交甚好,但也绝不容许他为泄一时私愤,屠戮徐州百姓。更何况曹老太公一案,是清明亲自查清,他本为调停双方,却不料曹操丧心病狂,不仅要杀张闿,更要屠徐州。为显立场,清明当面与曹操撕破脸,两人分道扬镳,而在此之后,衡天军前后出兵十万,相助徐州守城。”

“衡天众此名,是为我师百里太一以制衡天道所取。曹操为私仇而屠弱小,逆天而行,衡天军不得不出手制止。徐州曾于清明不在时协防北海,如今就由衡天军自北海出发,回报此恩吧。”

王芷兰这番话说得诚恳无比,陶谦听罢老泪纵横,颤抖着说道:“好c太好了!有周将军相助,徐州有救了,百姓有救了!”

待老人的情绪平复下来,王芷兰复又说道:“衡天军抵达之前,我会一直待在徐州城,与陶大人共同等候。也请陶大人通告沿途关卡城池,给予放行。”

这些要求,本就是陶谦分内之事,他自然一口答应,吩咐孙乾道:“公祐,快把芷兰姑娘说过的事办了,再为她安排住处,速速办妥。”

得主公令,孙乾领着王芷兰前往州府后院,为她安排了一处素净房间,随即离去。王芷兰关上房门,只见陈到已出现在她身后,蹙眉说道:“九渊公子可未曾吩咐你送信后待在这里,你留下为质,又是何苦?”

陈到虽然只是一暗卫,却将王芷兰的心思看得透透的。自古兵不厌诈,衡天军的动因,不可由她一面之词便使人信服。徐州城中仍旧还有许多人不够信任衡天军,王芷兰留在这里,实际上是做了人质,为衡天军的行动做一保障。将来无论徐州内乱,还是曹操破城,王芷兰都会沦为他人砧板上的一块鱼肉,任其宰割。

见陈到看出来,王芷兰也并不瞒他,一双明珠般的眼睛直直望向恋人,说道:“徐州人现今最缺的,是一支可靠可信的援军。我留在此处,便是信誉,代表着清明,和衡天军的决心,也让徐州人安心。”

“我知你在担心什么,叔至。徐州如今无论内外,都危在旦夕,我留在这里,亦难独善其身。不过总归有你在,你会保护好我,不是吗?”

少女的话语如杨枝甘露般灌入陈到耳中,他们两人是亲密无间的恋人,守护好王芷兰,是陈到作为男子汉一生所愿。王芷兰如此说,陈到却有些哑口无言了,他将头扭到一边去,说道:“你总是如此,东奔西走,总为他人考量,却不顾自身安危。”

“若是没有我守在身边,又有谁能护得好你?”

影锋向来这般,言语不多,每一句却都能直击王芷兰心底。只见她上前双手拥住恋人,轻声,说道:“可我有你啊,陈叔至。我的盖世英雄,今夜别走了,可好?”

“芷兰”陈到有些错愕地拥抱着王芷兰,似乎明白她之所想。影锋自是羞赧,不过王芷兰却不给他思考的机会,一双玉手将陈到轻轻一推,他便坐到了身后的床上。王芷兰又顺势一压,伏在陈到身上,亲吻着他的脸颊。

这不是两人首回接吻,但在这种场合,以这种姿态,却是陈到未曾做过亦未曾想过的。少女的唇紧贴着自己的脸颊,根根发丝散落在陈到脖颈间,那独有的体香与发香让他意乱情迷,也让他手足无措。王芷兰进而解开陈到腰间的束带,轻柔地扒开他那如夜幕漆黑的袍铠,低头用自己小蛇般温软的舌头侵略着他渭泾分明的胸肌。

陈到在王芷兰撩人的攻势下愈发不知所措起来,索性如一桩木头般任她摆布。王芷兰见状,起身坐在陈到腰间,一边解开自己的衣裙,一边红着脸说道:“怎么,被我吓懵了啊?”

随着王芷兰的衣裙一件一件地被剥落,陈到的呼吸愈发急促起来,也愈发抑制不住自己一腔热血。他一把握住王芷兰宽衣解带的玉手,说道:“芷兰,你会否有些太直截了当了?”

“哼,你以为我想直截了当吗?你又不说不做,不也只有靠我这女孩子家主动。”王芷兰说着俏脸一红,言道:“我不过是从老师的藏书中偶然看到些门路而已,其实什么也不会。你也是初次总不会看也没看过吧?”

陈到思虑一番,说道:“不仅看过,还看得颇有些仔细。”

“我先后侍奉主人与少主,为他们探听情报,诛杀仇敌。其中曾有不少人,在行那种事时或为我将情报席卷一空,或被我一剑取其性命。”

“不过我所见过的,大多是如此姿态。”

还未等王芷兰回过神来,陈到已翻身压在她身上,那只本来握住她玉手的手,此刻也正怯生生地解开她的衣衫。少女的羞涩只在这换位的一瞬抑制不住,王芷兰粉拳轻捶在陈到胸口上,娇赧地说道:“叔至你”

“你既说我不说不做,我也总该有所回应才是。”陈到低头吻向王芷兰的唇间,在她耳边轻声说道:“我见过的比你要多,该一一教给你才是。”

灯火一熄,一刻,影锋所愿,唯一生一人而已。

待房间的灯火再度燃起,王芷兰裹一层轻纱,依偎在半裸上身的陈到怀里,一字一句地说道:“今夜,我可就真将自己交托给你了,你可要守护好我,陈叔至。”

拥抱着怀中玉人,陈到微微点头,说道:“从你我在一起时,我便想过这些。若是将来少主一统江山,世间不再有纷乱杀伐,我想求他放我归隐,带你一起,去一处乡野山间,过你不必东奔西走,我也不必隐匿夜幕的安稳日子。”

“不必背负影锋的名号,不必承担衡天军的责任,我曾誓愿一生追随主人,追随少主。二而今,我陈到一生所愿,唯你王芷兰一人。”

“芷兰,你可愿随我同往?”

“嗯,我的愿景,又何尝不是你陈叔至呢?”王芷兰说着钻进陈到怀里,依偎得更紧。此刻温存的恋人虽知命途难测,但仍旧未尝料想前路艰难坎坷,乃至路的尽头,无可避免的巨大悲伤。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章九十七 血河 有王芷兰为周临游说疏通,衡天军在徐州境内畅行无阻,径直去救徐州城。周临自北援,曹操自东进,周临虽有意向东靠拢,欲拒曹操于徐州城外,但无奈曹军兵贵神速,实在难以望其项背。直至十余日后,衡天军总归追逐到曹军的背后,以至于他们铁蹄踏过,寸草不生的惨状。

衡天军行近小沛城外的渭水,再有日,便可抵达徐州。周临一路都未曾窥见曹军的痕迹,以至于连他们的进军速度都难以知晓,只得全力去赶。而自周临等人来到这附近时,便闻见周围一股刺鼻的恶臭。随着衡天军离渭水愈来愈近,周围空气中的恶臭就愈来愈浓,引得不少衡天军将早饭都吐了出来。

身处在这样的气氛中,周临心中隐隐有些不祥的预感。就在这时,陈流打马来到他身前,低声说道:“清明,我们绕过渭水,自东北而行吧。”

作为暗影大统领,陈流掌握着衡天军一切需求或可能需求的情报,他突然谏言,必定是知道些什么。周临挑了挑眉,问道:“为什么?东来,我们已经比孟德慢了不止一两步,不沿渭水而行,就真追不上曹军了。”

“曹军已然围住徐州,但陶谦已将剩余兵马尽数调往一城,至少也撑得到我们抵达,就算绕行东北,也并无大碍。但若不绕行,怕是会动摇军心。”陈流目光灼灼,虽不言明,但周临已猜透七八分。他眉头微蹙,扬鞭直指渭水,说道:“我倒要看看,渭水究竟有什么魑魅魍魉,会动摇我衡天军虎狼之师的军心,驾!”

见周临去意已决,陈流长叹一声,随他而去。这位素来任性的首领,已然决定的事,怕是九头陈讽也拉不回来。

在周临的指引下,衡天军一路忍耐恶臭,奔向渭水。向前开路的冉为与翟燎最早来到渭水岸边,看过一眼后,面露为难之色地回到周临之处。冉为一张俊脸在看过那条河之后变得有些苍白,他扶住兄长的肩膀,说道:“大哥,还是远离渭水吧。看过之后,军心真的很难不动摇。”

冉为这样说,翟燎也跟着点点头。两位弟弟尽皆如此,周临脸上露出几分怒色,说道:“渭水究竟发生了什么?”

两位弟弟相视一眼,还是翟燎先开口说道:“大哥,渭水江水飘红,腥臭难忍,已成血河。”

不必多想,周临便清楚这一切的缘由。他痛苦地一抚额头,沉吟许久,随后拍马而去,直奔渭水。

“大哥!”“清明!”衡天军的同伴见周临纵马而去,也跟着一起奔向渭水。来到渭水岸边,眼前本该浩浩汤汤的江水,如今却阻塞不通,几乎断流。河床上断断续续的流水,更是泛这鲜血的颜色,不,周临看得出,那就是被鲜血染红的颜色。

河流中的鲜血散发血腥味,而更让人难以忍耐的恶臭,也来自河流中漂流着的尸体。

诚然,此时的渭水中处处横尸,那些尸体有的是徐州的文武兵将,也有的是无辜的老弱妇孺,他们有的漂流在水中,死不瞑目;也有的停留在浅滩,惨不忍睹。往顾前后,目所能及之处,便有成百上千的尸体,曹操曾说,要满徐州的人来为他父亲陪葬,他并未食言。

紧随周临之后,貂蝉亦看见眼前此景。生逢乱世,少女并非未见悲剧,但无论是烈火焚烧中洛阳,还是层层包围中的北海,却都比不过眼前这条血河。

血流成河,尸横遍野,空气中弥留的腥臭味刺鼻难忍。驻足于此,耳边响起嗡嗡的低声鸣叫,那是无数冤魂的嘶嚎与哭泣,正洒泪诉说着自己的悲苦与无辜。

这里是渭水,亦是血河;这里是人间,亦是地狱。

凝望着眼前此景,貂蝉捂住口鼻,失声痛哭了起来。邹瑾之悄然将她搂在怀中,一言不发。佘闻人紧紧握着双拳,两眼血红地对周临说道:“清明,若是当日知道曹操会这样做,你还会拦我去拿下他么?”

虽然已经见过一次,但再度凝视这副惨景的翟燎,还是难以抑制胸中怒火,厉声暴吼道:“曹操连老弱妇孺都不放过,他还是人不是?”

“霸者和屠夫往往只是一念之差。”陈讽轻拍周临的肩膀,说道:“被杀父之仇蒙蔽,此刻的曹孟德,已不是你的至交了,清明。”

“我知道的,我都知道的啊。”周临说着,翻身下马,来到河岸边,再度凝视许久,竟突然跪了下来,向着渭水中填塞大江的尸首,对着环绕在此地久久不散的冤魂,重重地磕了三个响头。

而他身后的同伴,乃至五万衡天军将士,亦追随着他们的主公周临,向殒身乱世的冤魂们叩首。

待众人都站起身来,周临复又上马,以气壮山河的洪亮声音,冲身后的衡天军喊道:“诸位,今日在这千千万万的冤魂前,我周临且问一句,你们加入衡天军,所为何事?”

“是为名,还是为利?是为苟活于乱世,还是为扬名于四海?”

“为名利者畏败,为生计者畏死。但就我周临来说,我立下衡天军的大旗,不为名,亦不为利,衡天二字,是为制衡天道,而天道所在,是在于天下万民!我周临为天道,为天下万民而起兵,百折不挠,无所畏惧。董卓上欺君王,下暴黎民,我先合联军破虎牢,后入长安诛乱贼,舍生忘死,也要将他肃清。黄巾残党烧杀抢掠,为祸四方,我亲赴北海,以善教化,给他们栖身之所,将他们收入麾下。我周临立足乱世,仰不愧于天,俯不愧于地,别无所求,但求万古常宁,问心无愧。”

“曹孟德,是我自虎牢关时便结识的生死至交,我与他情同手足,义比金坚。但他为仇恨蒙蔽了双眼,沦为屠夫暴徒,肆意屠杀徐州百姓,这与我周临的信念背道而驰。他shā rén如麻,血流成河,积尸断流,无论何人看见,都是触目惊心。我与他决裂之时,他曾放出话来,只要我出现在徐州的土地上,便要将衡天军当做徐州军民,屠杀殆尽。”

“曹军二十万势如破竹,衡天军前前后后不过十万,若以力敌,必不能胜,若以智取,亦不敢作保。此战若败,全军覆没,此战若胜,也不见得能捞到好处。但我周临为天道而来,为天下黎民而来,为名利者,贪生死者,你们可以走。只是待曹操今日屠遍徐州,屠遍他人的父母妻儿,明日旌旗席卷,屠的便是你们的父母妻儿,毁的便是你们的身家性命,待到那时,我周临再保不了你们。”

“愿留下的衡天将士,曹军气势磅礴,我周临不惧。且问你们,怕是不怕?”

周临的慷慨陈词由他的帝气加持,传达到五万衡天军每一人的耳中,震荡着他们的大脑和心灵。不知是他的话语天生具有魔力,还是帝气所带来的依附感支撑,衡天军的每一名将士都感受到前所未有的热血沸腾,前所未有的战意澎湃。为名利者,为生计者,此时此刻,都忘记自己的本愿,而将制衡天道,将天下万民牢牢刻在心间。他们屏息凝神,异口同声地嘶吼道:

“不怕!不怕!不怕!”

衡天军的嘶吼声一浪高比一浪,此伏彼起,慷慨激昂。震耳欲聋的吼声像是要将河床震裂,要将血水煮沸。在不怕的吼声逐渐消减后,冉为与翟燎带头,声嘶力竭地再度嘶吼道:

“赳赳衡天,共赴逐鹿!曹军不退,死战不休!”

“赳赳衡天,共赴逐鹿!曹军不退,死战不休!”

“赳赳衡天,共赴逐鹿!曹军不退,死战不休!”

呼喊声一浪高比一浪,若说之前是摧山震海的话,这十六字从衡天众口中喊出,便是惊天动地。渭水血河,本是曹操拿来示威摄人的杰作,他用鲜血与尸首,向天下人宣告,敢来救徐州者,当与徐州同归。而就在这条曹操亲手做成的血河前,周临慷慨陈词,将本来低迷的士气提到一个新的高度,衡天军自此万众一心,共赴古之逐鹿,今之徐州。

也就是在这一刻,郭嘉眼眶湿润,他终于认定,周临是天生的帝王,亦是这天下唯一的帝王。他振臂一呼,千万人追随,自己,亦追随。

趁周采薇不注意,郭嘉悄然从衣袖中取出一袋白色粉末,紧闭双眼,一口吞了下去。这一举,将周临的推向王道,亦将他自己推向绝路。

衡天军的嘶吼震天动地,直将血河的阴霾之气一扫而空,无数冤魂受到他们的感染,停止哀嚎,四散而去。是时天朗气清,风高云淡,周临拔出斩蛇剑,剑锋直指徐州城,一字一顿地说道:“全军听令,挥师,驰援徐州!”

在周临的鼓舞下,衡天军士气空前高昂,以雷霆万钧之势直奔徐州。自小沛至徐州,本来满打满算也要十日的路程,衡天军却只耗五日便抵达。站在徐州城外的平原之前,望着眼前白旗白甲,列阵森严的二十万曹军,以及被围困得里三层外三层,危在旦夕的徐州城,周临目光灼灼,低声沉吟道:“孟德,该清算了。”

而与此同时,位于大军深处的曹操中军帐内,夏侯惇扛着大刀入帐,走到曹操面前,说道:“孟德,衡天军到了。”

“清明吗?该来的,终究是来了。”面向帐外阳光,曹操缓缓站起身来,脸上青筋根根暴起,他握住手中倚天剑,怒色说道:“好,我曹孟德,便和他会上一会。”

大战,一触即发!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章九十八 八门金锁阵 远望着层层叠叠如铁桶般的曹军,以及在包围之下茕茕孑立的孤城徐州,周临心里难是不急。虽说自己在渭水边将士气提到空前高度,但衡天军区区五万兵力,在曹操二十万大军面前仍是冰山一角。以少敌多,本就是应付庸才的手段,与奸雄博弈,他并无全然把握。

观望曹军许久,周临仍旧难以寻出围城的破绽。徐州平原万里,站在同一高度平视,又能如何观得阵眼。只见曹军八面围城,排出一道八卦模样,卦门边角,防备略显懈怠,但周临清楚,那正是阵门所在,乍看松懈惫怠,实则机关冲冲。

“是八门金锁阵,休c生c伤c杜c景c死c惊c开,入三门吉,入五门凶。只是即便进的去,也难出来。”就在这时,郭嘉从周临身后幽幽而来,他的面色颇有些红润,精神也抖擞,一扫昔日病态,不知是否为周采薇调养得好。他一眼看出曹军布得是八门金锁阵,也自然清楚如何破阵,便接着说道:“从东南角生门入阵,往正西景门破阵而出,这是唯一的活路所在。”

“当务之急,是破阵入城,协防徐州。”陈讽亦看得穿曹操的阵法,一阵见血地说道:“只是曹军倾巢而出,金锁阵里尽是精锐,阵眼亦必是曹操亲自坐镇。进出皆易,但若是卡在阵眼处,便是死路一条。”

“总归谨慎些好吧,清明?”邹瑾之挑眉看向周临,试探似地说道:“要不我们等云律的援军抵达,再去破阵,如何?”

曹军排列森严,八门金锁严阵以待,即便衡天军至,也岿然不动,只待他们来破阵。周临知晓曹操这样做的意思,是刻意诱他破阵,也是在制造两人在阵眼对话的机会。想到挚友的用意,周临朗声大笑,说道:“孟德是精锐,衡天军就不是?我们这就破了他的八门金锁阵,待云律开来,再里应外合,一举将他们击溃!”

“渭水前好不容易提起来的士气,怎么能不战而休!闻人瑾之带头冲锋,公烈狮吼营跟上,其余人紧随其后,我们去会会孟德!”

作为佘闻人,她的使命就是听从周临的一切军令,用一杆长矛与无数标枪开出一条血路。因此,当周临将带头冲锋的任务交给她时,女杀神毫不犹豫地直冲过去。而邹瑾之,她与佘闻人做闺蜜的最大坏处,大抵就是周临总把她和女杀神同等对待吧。在跟着佘闻人冲向八门金锁阵生门的同时,邹瑾之的心里也隐隐觉得有些不妙,暗叹道:“清明这小子,怕是膨胀了”

而身为衡天军陷阵冲锋头一人的翟燎,也自然而然地接下这突击任务,暴吼一声,与佘闻人c邹瑾之一同冲向生门,在他身后,是五千精锐狮吼营,正张牙舞爪,要将曹操处心积虑布下的阵法撕碎。

见衡天军来攻,生门的曹军立刻集结起来,围成盾阵抵御敌人。佘闻人见状,伸手从扛枪兵处取来一把标枪,将长矛用牙齿衔住,一手抱枪,一手掷枪。佘闻人的标枪所向披靡,每一支枪飞出,必有一盾碎裂,一人殒命。几十根标枪用尽,曹军的盾阵已被削去一层,破绽百出。邹瑾之见状,拈弓搭箭,根根飞矢望盾阵缝隙而去,一瞬之间,躲在盾牌之后的曹军中箭身亡,盾阵也随之倾倒。

待到枪矢发尽,生门的盾阵已剩下薄薄的一层。翟燎一马当前,飞身奔到阵前,在盾后曹军还未来得及刺枪之时,一斧劈了过去。大斧缠绕着武躯之力,自是无人可挡,只见盾阵在翟燎的攻势下崩坏殆尽,通路就在眼前。三人一营直直冲破生门,冲入八门金锁阵,衡天军紧随其后,势如雷霆万钧。

进入八门金锁阵后,眼前是一道刻意开出来的通路,而两侧,却是蜂拥而至的曹军。曹操显然已经料到衡天军中有人看破这八门金锁阵的玄妙,乍看是有意为周临等人行此方便,其本意却是使的瓮中捉鳖之计。两侧曹军手持刀兵气势汹汹,身处阵中的衡天军立足点越来越窄,稍不留神,便要被分断隔离,一一击破。然而战略嗅觉敏锐的衡天军众人又怎会看不出曹操的用意,周临一眼望见突破力与机动性极强的甘宁,冲他说道:“甘宁,带着你的锦帆侠旧部,在阵中来回穿梭。我军任何一处受到阻断,立刻将其疏通,不得有误!”

“明白了,大当家。小的们,跟本大爷上啊!”甘宁一声呐喊,身后便有一大拨头戴白翎的锦帆侠飞马追随。锦帆侠们是甘宁的旧部,曾纵横长江多年,个个都是以一当十的好手。但在周临看来,这些人唯有在甘宁的手下,才能发挥出最大力量。因此甘宁率众来投时,周临并未将他们分开,而是仍交由甘宁统领,以备不时之需。

有道是南船北马,南人擅驾船,北人擅骑马。可这些道理,在甘宁和锦帆侠面前并无任何真实性,巴蜀出身的他们,策马飞驰亦是一把好手。千余锦帆侠在衡天军一字排开的阵中穿来穿去,大刀阔斧地撕碎曹军的阵型,将几乎被分断的衡天军从困厄中解救出来,当真是一支奇兵。

与此同时,作为先锋的佘闻人c邹瑾之与翟燎一路畅通无阻,曹军良将无数,他们却一人都未曾遇上。在劈翻了一排又一排的杂兵后,翟燎啐一口在地上,说道:“呸!曹操手下没有一个能打的吗?这条路都快开到头了,还没有一个能拦得住咱们的!”

翟燎豪气冲天,邹瑾之眉目间却忧心忡忡,提醒他道:“公烈,他们怕是在以逸待劳。在生门到阵眼的一整条路上不断放出些虾兵蟹将,用人海战术消耗我们的体力。没猜错的话,在生门路的尽头,必定有强敌在等着我们。”

“若他们打得是这种算盘的话,那可就大错特错了。”冲在最前的佘闻人口衔长矛,双手掷枪。标枪由她一双玉手投出,在半空中划过一条华美的弧线,瞬息间贯穿数十名曹军士卒,方才落地。佘闻人此时才将口中的长矛取出,一扯缰绳,奔得更快,她说道:“我现在杀得正兴起。”

也就是在佘闻人口出豪言的后一刻,三人同时看见前方层层叠叠的曹军,其空隙逐渐扩大。在那空出来的一片阵地里,依稀可见营帐城寨。邹瑾之一眼便看出,那里既是八门金锁阵的阵眼,也是曹军的大营所在。曹操将大营安在阵中,也是为了展示自己不死不退的决心。邹瑾之还未来得及说话,只听不远处“嗖”得一声,一支羽箭破空而来,直逼自己心口。

生死不过一瞬间,邹瑾之在马上侧身一闪,躲过了这致命的一箭。逃过一劫的她顺手取出腰间檀弓,一箭望刚才那箭飞来的方向射去。飞矢破空,却并无射中之音,邹瑾之抬头望去,只见曹军阵中,曾与衡天众有过数面之缘的夏侯渊手握邹瑾之射来的那支羽箭,不怀好意地笑道:“小姑娘,好箭法!”

“你也不赖!”论箭法,夏侯渊是曹营第一,在全天下也数一数二,邹瑾之不敢懈怠,又射一箭过去。而夏侯渊,则是亦还一箭来,两支飞矢竟在半空中相撞,双双落地。邹瑾之与夏侯渊就如此在两军阵中,隔空对箭了起来。

一如邹瑾之所料,穿过生门路,眼前正是八门阵眼,曹军大营。见此情景,佘闻人正要强行突破这里,寨门处突然奔来一名身材魁梧,面无表情的大将,稳重到岿然不动。他一手持盾,一手持剑,跃马立盾拦在佘闻rén iàn前。佘闻人虽不知他是谁,但也丝毫不会畏惧,一手持矛,飞马刺了过去。一百二十斤重的长矛,在佘闻人手中摧坚破利,却未能刺穿那名大将的盾牌。不过抵御佘闻人的全力一矛,对那人来说也是极限,骑在马上的他斜倾在半空,胯下坐骑连退数步,几乎断腿。

而就在佘闻人与那人矛盾僵持不下时,她身后又窜出一人,白巾束发,身披皮甲,从容到放荡不羁,正飞起一刀劈向佘闻人。说时迟那时快,佘闻人就像后脑生眼似得,一手探向敌人砍来的朴刀。玉手缠绕着坚不可摧的武躯之力,牢牢地钳住敌人的逆袭之刃,佘闻人回过头来,正与那将惊慌失措的眼神对上,高下立判。

直到战后,佘闻人才知晓,与自己对阵的两人,也是曹操的宗族兄弟,曹仁与曹洪。他们两人曹仁人称天人,在赤壁战后镇守荆州,拒周瑜,挡关羽,以一人之身与蜀吴两名大将僵持,可谓曹魏铁壁。而曹洪虽未有兄长那般雄风,却伴随曹操鞍前马后,数次救他于危难之中。虽然曹氏兄弟不可谓不是当世强将,但莫说此时他们尚还稚嫩,就算他们已可独当一面,佘闻人也绝不会怕。

只见佘闻人一手抓住曹洪的刀,双眼射出几乎能shā rén的寒光,配合她那只缠绕武躯漆黑坚硬的手臂,宛如从地狱而来,摄魂夺魄的罗刹。她握刀的手稍一用力,刀刃就如同脆弱的石板的一样,碎成一块一块。佘闻人将崩坏的半截断刀扔在地上,冷冷地说道:“偷袭我,你还不够格。”

从曹洪偷袭到佘闻人捏碎朴刀,这一连串的动作只发生在一瞬间而已,却无比的扣人心弦。年少气盛的曹洪哪里遇见过如此敌手,当真是瞠目结舌,不知所措。曹仁倒不至于会被武躯吓到,毕竟他自己也会几分武躯之力,方才他的盾牌之所以能抵御佘闻人的长矛,就是拜其所赐。但令他震惊的是,佘闻人的武躯竟强悍到能够空手捏碎刀剑,更可怕的是,她在对付曹洪的时候,握矛的右手仍在不断施力,自己拼尽全力缠绕武躯的盾牌,隐约有破裂之兆。但比起这个,他更担心与佘闻人正面交锋的曹洪,不由得失声喊道:“洪弟,你不是她的对手,快逃!”

一声震耳欲聋的嘶吼,仍旧无法让曹洪从震惊中回过神来,倒像是提醒了佘闻人。只见女杀神并不动用长矛,而是将武躯缠绕在额头,一记头槌砸在曹洪脑袋上,直接让他头破血流,摔下马来。料理了弟弟,佘闻人又转头望向目瞪口呆的哥哥曹仁,他的盾牌已被长矛刺出道道裂纹来,女杀神仍旧目光凌厉,面如寒冰地说道:“轮到你了。”

趁着佘闻人击晕曹洪c缠住曹仁的机会,翟燎与狮吼营长驱直入,奔进曹军大营。但如果说之前在八门金锁阵里的敌人是蜂拥而至的虾兵蟹将的话,曹营中的,便是席卷而来的精锐之师了。精锐对精锐,敌人又有数量上的压制,狮吼营很快被困在核心,动弹不得。不过曹军困得住狮吼营,却困不住翟燎,只见他在曹营中左冲右突,直奔曹军中军帐。他的目的很明显,冲进去擒住曹操,这场战争就结束了,也再不会有徐州百姓受苦受难。

可曹营中人可不会让他轻松如愿以偿。翟燎离中军帐还有几十丈远的时候,他身后亦劈来一把绣着麒麟的朴刀。翟燎听见金刀披风的声响,知道这气势绝非曹洪之流,只得调转大斧,迎刀而击。刀斧相撞的瞬间,两把兵器被齐齐弹开,翟燎未曾想到自己会在力气上遇到敌手,他只觉得那把刀厚重而稳健,使刀者必定如虎锐利,如鹰冷澈。

而这把刀的主人,就是身居曹营二号位,曹操的族弟,夏侯渊的兄长夏侯惇。这位在日后会被称为独眼罗刹的大将面目狰狞地望着翟燎,一字一顿地说道:“孟德,可不是你这小卒能见的。”

被称为小卒,翟燎心里颇有些不爽,望着夏侯惇尚还健全的双眼,玩起一个不大好笑的梗,他说道:“是不是小卒,等我提前把你那只眼睛摘下来,再作分晓!”

刀斧相撞,剑拔弩张。与此同时,周临自生门路疾疾出阵,曹操从中军帐款款而来,两位英雄的重逢,亦将为此战,带来变局。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章九十九 昔友今敌 从杀机重重的生门路冲出,周临再见到曹操,昔日的挚友已无彼时谯郡分别的癫狂颓废,奸雄一路为报父仇,挥师直指徐州,势如破竹。此时的他脸上挂着深不可测的微笑,桀骜不驯一如往日。他身后跟着一众文武,智者运筹帷幄,强者力敌万人,其间亦包括之前力荐曹操不伐徐州,此刻脸上却挂着几分为难的荀彧。

是时,作为先锋的翟燎c佘闻人与邹瑾之都分别被曹营大将缠住,而受命在阵中来回救援的锦帆侠甘宁,则刚好冲到最前,一马当先,挥刀直指曹操,口中说道:“大当家的,这头功,我甘兴霸收下了!”

“甘宁,退下,你疯了吗?”见甘宁如此冲动行事,周临不由得厉声呼喊起来。曹营虎将何其之多,凭他甘宁一人,想沾到曹操一根毫毛都是难的。在锦帆侠掠过正在缠斗的翟燎与夏侯惇,而大夏侯不为所动时,周临就已看出三分不妙。

可杀红了眼的甘宁却并未听从周临的劝阻,他横刀立马,直冲到曹操面前。铜铃叮当作响,雕刻着蛟龙的大刀势如雷霆,劈向曹操的头颅。而奸雄,脸上仍旧挂着那深不可测到诡异的笑容,让人头皮发麻。

就在甘宁的大刀离曹操的脑袋只有数尺之遥时,奸雄身后突然窜出一名虎背熊腰的大汉来,燕颅虎须,面无表情。大汉身着蔚蓝轻甲,抡起一柄有鼎铛般大小的铁锤,大喝一声,直击甘宁而来。

只听“轰”得一声,甘宁连人带刀,被大汉从马上砸飞出去。冉为大叫一声不妙,飞马奔上前去,接住从半空坠落的甘宁。锦帆侠的右肩结结实实得挨了一锤,抽搐着口吐鲜血,早已弯折成废铁的大刀也落在地上。冉为有些嗔怒,亦有些无奈,只有教训他道:“你膨胀过头了吧?曹操手下多少强将,是你一人能制住的?采薇!采薇!”

那名击飞甘宁的大汉名为许褚,是曹营第一,也是此时唯一的曹操贴身护卫,因力大无比,而又少言寡语,在军中被称为“虎痴”。许褚对曹操忠心耿耿,为他生为他死,更为他斗马超c战赵云c敌关羽,而奸雄对他的信任,亦可说是超越了曹仁夏侯惇一众宗族。虎痴许褚,是可与佘闻人一较高下的绝世猛将,甘宁虽强,但遭他突然发难,也只有自认倒霉的份。

刚刚经历了生死险境的曹操,脸上仍旧是与方才毫无差别的波澜不惊,他上前一步,望向周临,说道:“清明啊清明,你终究还是来了。”

“我说过会来阻止你,就一定会来,言出必诺。”周临骑在马上目光灼灼地盯着曹操,眼神里不知是愤恨,还是遗憾,他说道:“孟德,我真没想到你会做出那样丧心病狂的事!”

“丧心病狂?哈哈哈哈,我也不过是说屠城就一定屠城,言出必诺而已。”面对周临的指责,曹操不仅毫无羞愧之意,反而朗声大笑起来,说道:“不过我屠城就屠城,在渭水做出那些花样来,也是想让你知难而退。不过清明啊,你的倔强,还真是超乎我的想象。”

“自己做过的事,就不要赖到我头上。”周临闭上双眼,深吸一口气,像是做了一个很大的决定似得,说道:“孟德,事到如今,我仍愿给你一个机会。只要你现在收手退兵,放过徐州一马,我就当之前的事都未曾发生,你我还是生死至交。”

周进此言一出,三军皆惊诧不已,他们虽知周临是重情重义之人,却不想他会在目睹渭水惨状后仍选择称曹操为友,这让众人始料未及。可周临如此说,曹操也不一定会领情,他不仅不领情,还再度放声大笑起来,像是听到一个天大的笑话似得。他独自笑了许久,才换换抬头说道:“收手?退兵?周清明啊周清明,你是哪来的自信,在无压倒性的绝对优势下,对我曹孟德说出这样的话来?我为报父仇,率大军东入徐州,一路披荆斩棘,都杀到徐州城下了,陶谦老贼的人头近在眼前,你要我如何收手退兵?我曹孟德此来,不为城不为地,就算负尽天下人,也要让天下人知晓,杀害我曹孟德的亲人兄弟,将会有怎样地狱般的后果!”

“倒是你啊,清明,事到如今,我要劝你一句。徐州于我,是无用的伤心地,不如你来助我,拿下此城,这一州之地,都是你的,我寸土不留。这样一来,你我也还是生死至交,如何?”

本来是周临劝曹操,谁知道话锋一转,却又变成了曹操劝周临。可既然两人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枭雄,周临也绝不会听从曹操的策反,而是义正言辞地说道:“孟德,你这么说,也未免太小看我周清明了吧?我此来,自然也不是为城为地,而是为了徐州百姓,为了天下苍生!你侵略徐州,大举杀伐,涂炭生灵,尸填渭水,塞河不通,已是有违天道的大罪!我周清明来这里,只有让你退兵这一个目的。你若听我一句劝,现在退兵,你我自不必刀兵相见。但你若一意孤行,仍要围困徐州的话,赳赳衡天,将死战不休。”

“赳赳衡天,共赴逐鹿!曹军不退,死战不休!”

在周临的摊牌下,衡天军再度呼喊起在渭水边气势汹汹的号令。那号令声一浪高比一浪,每响起一声,曹操的脸色就黑上一分。待号令声渐息,曹操的脸黑到极致时,他再度狂然大笑起来,说道:“好c好c好!好一个周清明,好一个衡天军,好一个死战不休!昔日友,今日敌,你我都是奸雄,究竟谁更胜一筹,尽管来试吧!”

“不过清明啊,你的话是不是太多了些,会否贻误战机啊?”

经曹操如此一说,周临才意识到本已经与自己划清界限的宝宝为何还要浪费口舌争论。环顾四周,方才受到突击而混乱不堪的曹军已恢复阵型,并将五万衡天军团团围在核心,大有瓮中捉鳖的架势。

再看衡天军诸人,佘闻人虽已料理好了曹氏兄弟,但邹瑾之与翟燎仍旧深陷与夏侯兄弟的缠斗,不得脱身。甘宁身受重伤,军中可用之将,唯有冉为与周临本人,还有一大帮手无缚鸡之力的同伴需要分身照看。而曹军中未出手之强者不知还有多少,稍稍不慎,便会造成无可挽回的损失。

周临有些后悔自己下令突阵的一时热血了,方才刚至曹营,还算得上是胜负参半。但他未曾料想,曹操会趁着与自己争论的工夫布阵,三分实七分虚,正是他用计的精妙所在。

方才周临与曹操争论时,众人的注意力都在他们两人身上,就连陈讽陈流,也未曾料到自己会被以如此方式摆一道,后悔莫及。好在郭嘉早看出其中端倪,暗下授意冉为,要他有所行动。

被曹军团团围住,衡天军也是自乱阵脚,惊慌失措。见周临亦是不知如何是好,曹操又一次大笑起来,说道:“清明,真要我将你的衡天军全歼,你舍不得,我也舍不得。倒不如还是与我合围此城,徐州仍是你的,如何?”

“曹操,你看这里!”就在周临犹豫不决,不知如何取舍之时,不远处传来冉为的叫喊声。两军一齐往那看去,只见阵门处佘闻人与曹氏兄弟对决的地方,曹洪与曹仁双双倒在地上。曹洪头破血流,脸埋在尘土里,不知死活,曹仁伏在地上,左肩被长矛刺穿,鲜血涓涓而流。两人分别被佘闻人的矛与冉为的枪指着要害,衡天军的三当家满脸坏笑,说道:“你不是说自己最看重亲人兄弟的么?如今你的两个兄弟就在我和闻人的手里,不知你可愿用放我们安然撤离,来换他们两人的性命?”

“子孝!子廉!”见两位兄弟身处险境,曹操不由得惊慌地呼喊一声,原本翻云覆雨的奸雄,也唯有这一点是软肋。郭嘉见他已有动摇,清了两声嗓子,说道:“曹将军,若你执意不放行,不仅你两位兄弟会殒命,衡天军背水一战,你也不见得能讨到太多便宜。放我军撤离,这对双方都好。”

冉为以命相逼,郭嘉痛陈利害,曹操不再有丝毫犹豫,对于兄弟,他甚至不需他人来劝,就愿意倾尽所有去换。于是奸雄望了望冉为,又望了望郭嘉,最后将目光投向周临,咬牙切齿地说道:“好,我这就放你们撤离,但你们先将子孝子廉送回来,他们若有半点闪失,我要整个衡天军陪葬!”

奸雄此言一出,着实让衡天军众人打了一个激灵。冉为与郭嘉对视一眼,在得到军师肯定的目光后,示意佘闻人退后几步,说道:“曹将军言出必诺,在下拜服。两位将军就此送还,多有得罪,还望见谅。”

见佘闻人与冉为退开,夏侯惇与夏侯渊忙撇下胜负未分的翟燎和邹瑾之,争相去救曹氏兄弟。待他们将两人送到曹操身边,曹洪已是昏迷不醒,而曹仁则是流下了悔恨的泪水,说道:“孟德,对不起,是我们搞砸了。”

“怪不得你和子廉,也是我的过错,太低估清明豢养的那只母野兽了。”曹操苦笑一声,轻拍曹仁的大腿,说道:“回去好生修养,别想太多。”

“列阵,放行衡天军!”

曹操果真言出必诺,答应过郭嘉放衡天军撤离,就真的让士卒们在八门金锁阵里排开两列,留出一条大道来,供衡天军通行。周临吩咐要冉为翟燎护送伤员及陈讽等人先走自己与佘闻人邹瑾之断后。待到大军撤退得七七八八,周临回过头来,望向曹操,说道:“孟德,今日之后,可就真要堂堂正正地一战了,你我,各自珍重。”

本以为稳操胜券的曹操被郭嘉冉为反将一军,脸上已无方才的狂傲自信,但仍旧挤出一个颇为勉强的笑容来,说道:“清明,我的八门金锁阵还摆在这里,你若有胆,就再来破。只是下回,可别将性命丢在这里。”

“少陪,珍重!”

曹操言罢,目光决绝地转过身去,进入中军帐内。而周临则是轻叹一口气,策马而走。昔日友,今日敌,知己相战,心如刀绞。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章一百 心目 待衡天军在离八门金锁阵二十里外的平原上安营扎寨,休整歇息时,天色已暗,日暮黄昏。医帐内,周采薇小心翼翼地为甘宁涂药接骨,包扎伤口。等到战伤处理完毕后,锦帆侠这位铁血汉子已是满头大汗,犹然有些羞愧地望向周临,说道:“抱歉啊,大当家,是我莽撞了,一杀红眼就不知轻重”

白日里甘宁的突袭看似毫无缘由,但聪颖如周临,岂会不知锦帆侠在入营时便多少窥破衡天军的窘境,他向曹操发难,也是为添胜算的殊死一搏。只是这一赌终究以失败告终,甘宁并不为自己辩解,而是将责任悉数揽下,周临知他是什么心思,安抚道:“无妨,也是我冲动了,贸然下令破阵,连累大家吃了败仗。”

“你热血上头是真,但我没看穿曹操的算计也是真,别强要将责任揽在自己身上。”陈讽的目光有些黯然,他不再指责周临,而是将目光投向郭嘉,说道:“这一会,可多亏了奉孝,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与奸雄博弈,自当步步为营,他的一举一动,都要留心,下次,可别再大意了。”郭嘉倚在帘帐边,拈颔说道:“只是错过今日这机会,再想破八门金锁阵,就难得多了。”

与众位军师一副忧心忡忡的模样不同,翟燎颇显得有些不屑一顾,说道:“那阵也没什么大不了的,等过几日,我和狮吼营的弟兄们再去闯一次,给它扎个对穿!”

“算了吧公烈,一个夏侯惇便能拦住你,狮吼营的火候也还不够。”冉为按了按额头,说道:“况且我们也等不久,先进徐州,待二哥子君到了里应外合,方为上策。若是拖到二哥到了还不进城,要破围就难了。”

冉为话音未落,坐在一旁的陈流却抚掌大笑起来。众人摸不着头脑,待他笑完,陈流才说道:“无忌这话,倒是提醒了我。你们想想,曹营猛将如云,夏侯渊拉弓,瑾之就要与他对射;夏侯惇拔刀,公烈也要停下脚步;许褚一抡铁锤,兴霸直接被砸飞出去。但唯有一人不会出意外,曹洪拦她,她便冲撞曹洪,曹仁拦她,她便刺穿曹仁,不费吹灰之力。若不是为等我们,闻人怕是早就将八门金锁阵搅了个天翻地覆。”

听陈流一番胡诌,冉为有些哭笑不得,说道:“照你这说法,倒是我们拖累了闻人?”

“可不是嘛,我们从一开始,就将破八门金锁阵的要诀给拈错了。生门入景门出,其阵自乱,不攻自破。要破八门金锁阵,就必以一根无坚不摧的利矛,强行突破,以此制造一鼓作气溃敌的契机。”陈流一张巧嘴如滔滔江水,讲个不停,他言道:“而闻人,就是这一根利矛。让她一人去破这八门金锁阵,无任何同伴掣肘拖累,待她真将八门金锁阵扎个对穿,曹军自当乱作一团,我们再突破过去,必能进入徐州城,再图退敌。”

“不行,太乱来了!”待陈流说完,冉为拍案而起,怒色言道:“你把闻人当什么了,她又不是真的野兽,怎能做到如此天方夜谭的事?”

“啊?我不是吗”听见冉为说自己不是野兽,佘闻人竟失落的低下头去,一脸委屈。邹瑾之安抚地拍了拍她的后背,说道:“算了吧,佘佘,你真不是野兽”

“可我觉得,我能做到。”佘闻人骤然抬起头来,道出四座皆惊的话语来。陈讽瞥了他一眼,说道:“你可要想清楚,在几十万大军里进退自如,放眼天下,也只有一人能做到”

“可这人已经到了,闻人还和他斗过平手呢,两根矛来突破八门金锁阵,如何?”陈流浅笑,不知从何处拿出一张信纸来,说道:“清明,刘备已至帐外。”

夕阳帐外,刘备率领一众人马风尘仆仆而来。他带的兵力不多,乍看约摸千,而他手下的,也依旧是关羽c张飞和赵云。上回相见,是北海救孔融,此番再会,则是徐州救陶谦。周临与刘备所想走的都是仁道,他们两人之间,难有和曹操一般的冲突。

两位好友此时相见,免不得一番寒暄,周临拍了拍刘备肩上的尘土,说道:“玄德,幽州距次数百里,你来得可真快。”

“手下不过这三千人马,稍作整顿就出发了,半途还向公孙师兄借了子龙。”刘备望着已和曹操交战过的衡天大军,脸上有些羞愧之色,说道:“我也路过了渭水,曹操这次的所作所为真是令人发指!”

听见刘备直呼曹操姓名,而非如往日般称表字,周临的目光中闪过一丝黯然,说道:“孟德他当真做得过分了。但他仍是我们在联军生死与共的挚友,我来徐州,一是为了挽救这一州百姓,二是为了让孟德迷途知返。”

在来这里之前,刘备未曾料想周临还会把曹操当做挚友,脸上不由得尴尬不已。盟中盟里,刘备是势力最弱,也是最无自信的一人,他对周临,甚至有几分巴结的意味,于是跟从他的想法说道:“也是,孟德是我们的盟友,我们不仅该救徐州,也该救他。只是我的兵力实在不足,清明你看,该如何去做?”

“不不不,玄德,你带的兵马虽不多,但关张赵三位将军,都是万人敌。”周临对着刘备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来,说道:“来,让将士们安营歇息,我们入帐再说。”

中军帐内,周临向刘备一行诉说了陈流那颇为大胆的计策。刘备听罢,略带忧愁地说道:仅以两人之力破孟德的八门金锁阵,清明,怕是不太稳妥吧?”

“大哥,你怕什么,就曹操布的那破阵,俺老张一个人也闯过去了,还用得着两个?”与刘备的谨慎不同,他的三弟张飞倒是一副火爆脾气,口出狂言要独自破阵。此言一出,衡天军众人脸上有些难看,关羽见状,按住躁动的张飞,说道:“翼德,休要莽撞,且听周将军他们分说。”

桃园三杰再度安静下来,周临望向陈流,暗示他可以开始表演了。暗影统领站起身来,清清嗓子,说道:“关张二位将军莫怪,依在下看,两位的任务非是破阵,而是护军。两位将军同是万夫莫敌之人,但两位所长,乃踞一地而敌万人,至于在二十万大军里左冲右突,如入无人之境,非赵子龙将军莫属。”

依陈流的话锋,众人的目光转向一身白衣白甲,端坐角落的赵云。而赵云也应声站起,走到周临与刘备桌案前,单膝跪地,说道:“赵子龙,愿担此重任,赴汤蹈火,在所不辞。只是不知衡天军中,与我一同破阵的,是哪位将军?”

“是我。”赵云话音未落,一道清亮而沉稳的女声从衡天军人群里传来。他定睛一看,却是佘闻人款款走来,与他一同单膝跪地在两位君主面前。赵云见来者是佘闻人,不由得嘴角略过一丝笑容,说道:“也好,不正欠你一个dá àn么?”

即便刘备眼里的忧虑与犹豫仍旧未减,周临的双目却射出期许的光芒。他清楚佘闻人的实力,亦清楚赵云的实力,他们两人强强联手,破八门金锁阵不成问题。周临望向刘备,问道:“玄德,依我看,他们两人能做到,你觉得如何?”

“子龙是公孙将军的部将,让他孤身犯险,若有闪失,我”比起周临对佘闻人的信任,刘备对于是否派赵云破阵仍是犹豫不决。就在这时,赵云却主动开口,说道:“玄德公,若因子龙是公孙将军部将而不用子龙,那我来此有何意义?既然一定有人要去放手一搏,子龙有此胆魄,亦有此责任前往一试。”

还未等刘备开口,周临已大笑着站起身来,他的手中举着两盏酒杯,快步走到赵云与佘闻rén iàn前,说道:“赵将军好肝胆,来,且饮此杯。”

“多谢将军。”赵云接过酒杯,一饮而尽,周临又将另一酒杯递给佘闻人,说道:“闻人,你也来。”

佘闻人望了他一眼,也接过酒杯,将杯中酒尽饮。如此一来,倒有几分已然定夺之感,刘备也再无任何可多说的地方,不过心中略有几分不快罢了。周临拍了拍赵佘两人的肩膀,说道:“那一切就都交托到你们两位身上了,明日一早出发,如何?”

“必不辱使命!”听了周临的话,赵云抱拳跪下,回答的干净果决。而佘闻人则是面无表情地歪了歪脑袋,说道:“尽管相信我就是,清明。唯独我,绝不会再出任何差错,也绝不会再输给任何人。”

军中的夜宴很快到来,即便白日里刚吃了败仗,但好在无甚损伤,衡天军与刘备军共聚一堂,炙肉饮酒。宴会当中,佘闻人将赵云单独叫到营寨边栏,问道:“怎样?你回了趟幽州,现在能告诉我有关那什么心目的事了么?”

“那是自然,我已去见过家师,他说如今世道纷乱,多一人知晓心目之事,就能多救一人甚至数人的性命,他不会反对。”赵云兜了一个圈子,一双凤眼有些玩味地望着佘闻人,笑道:“所谓心目,是这世间三大异能之一,乃一人在不断修炼之中,突破自我极限而觉醒的奇迹般力量。心目的作用是感知与预见,通过感知万物的呼吸,来测算周围敌人的数量与实力;通过聆听他人的血液c脉搏与关节,来预知其下一步的动作。闻人你之前在北海时,能够预感敌人的袭击,以此躲避与反攻,就是源于你体内觉醒的心目之力。据说心目之力觉醒到极致,甚至可预见一小段的未来,以及和自己珍视之人心意相通,实现在心灵中的对话。而另外两种异能,则是”

“是武躯和帝气,这我知道。”佘闻人打断赵云的解说,认真地盯着他言道:“这样说来,我已掌握了两种异能,不过子龙,为何我身怀心目,却仍旧预见不到你的动作?”

听佘闻人此问,赵云无奈地浅笑,说道:“那是因为,你我对心目的修炼旗鼓相当,若遇到心目之力相类或胜过自己的对手,是很难预见对方动作的。而且你我修行尚浅,若不是在战场上或刻意预知某人动作,也不至于处处发动心目,否则那也太烦人了些。”

说到此地,赵云对心目的解说算是道完了。也就是在这时,佘闻人不知从何处掏出长矛来,指着赵云说道:“那子龙,也让我看看你的武躯修炼到各种地步,如何?”

“又要打?明日可是要以两人敌二十万人呢,你就不能让我消停会么”赵云无奈地耸耸肩,嘴上说着不要,身体上却诚实地握起银枪,与佘闻人的长矛相对。佘闻人冰霜般的脸上露出几分笑意,说道:

“点到为止,反正你我,都伤不到彼此。”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章一百零一 龙与蛇 次日清晨,衡天刘备联军于八门金锁二里外列阵,随时打算再度破阵入城。牵马在军阵最前的,是两位万夫莫敌的猛将。左边的那名小将白甲粼粼,一杆银枪冰雕雪琢;右边的那名女将红衣艳烈,一枝紫矛如雷似电。他们两人就是这一战的关键所在,是将要以两人之力破这八门金锁阵的至强者,佘闻人与赵子龙。

围在佘闻人身边的,是她最为要好的三位闺蜜,周采薇小心翼翼地将一小袋一小袋草药装进佘闻人衣袋里,嘴里念念有词地说道:“这是止血草,袋口被我处理过,轻轻一撒就好;这是醒神花,快支撑不住的时候放嘴里嚼两口,或者凑到鼻尖闻一闻都可以哎呀,瞧我这乌鸦嘴,佘佘怎么会有支撑不住的时候呢。”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佘佘也是血肉之躯,也会受伤疲累。”王昭锦说着将一只看起来与之前不同的离朱交到周临手中,说道:“佘佘,这是飞得最快的离朱,你要是真撑不住,就将它放飞出去,我和无忌公烈说好了,他们会不顾一切地跟去救你。”

“我就不必多说什么了吧,我信你,所以一点也不担心,佘佘。”邹瑾之嘴上说着不担心,眼角却闪过一丝泪光,她悄悄在佘闻人脸颊上亲了一口,言道:“可我也爱你啊,所以一定要好好地回来,身上连伤疤也不许留,知道吗?”

对于邹瑾之的亲吻,佘闻人此番再没有恼羞成怒,而是顺势拥住了她,笑说道:“我知道的,都知道的。别弄得像生离死别一样,我答应你们,会好好回来的。”

站在不远处的周临,见到少女们这般情景也忍不住唏嘘连连,按着额头说道:“若非迫不得已,我真不想让闻人如此涉险。东来这家伙,满脑子都是些骚想法”

“也不坏吧,闻人的成长,总要有一个大破大立的机会,来展示到我们面前。”陈讽嘴角露出一丝浅笑,他拈颔说道:“虎牢关立下的誓言,可仅仅是不再输给谁,若以野兽之姿无法做到天下无双的话,那就做一条遨游四海的苍龙,纵横在千军万马之中吧。”

“不,龙另有其人,她的话,该是蛇才对。”

挚友的这句话,引得周临放声大笑,他说道:“你难得讲了一个好笑的笑话了呢,九渊。不过龙与蛇,是否有些般配的意味?”

陈讽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嘴里嘟哝道:“骚想法比东来还多”

而在佘闻人左侧,刘关张三人亦是句句嘱托着赵云。刘备脸上的忧虑仍未消减,但事已至此,他只有无可奈何地说道:“子龙,此去凶多吉少,若是支撑不住,就想办法发x hà一出来,云长和翼德会去救你。你要有个三长两短,我心难安,亦难向公孙师兄交代。”

“玄德公莫虑,不过是二十万曹军罢了,我赵子龙就是几进几出也不在话下。更何况还有闻人姑娘与我同往,她的本事,不亚于我。”赵云面带微笑,一字一句地安抚着刘备,说道:“再说,我在公孙将军那里并不受重用,就算战死沙场,想来他也不会在意吧。”

“可我在意!”刘备说着,竟握起赵云的双手,目光灼灼地说道:“子龙,你与我三兄弟并肩作战数次,志趣相投,生死与共。在我刘玄德心里,也就是我的兄弟。此去,务必安然无恙地回来。”

“是啊子龙,你是俺们的兄弟,俺们在意着你的安危呢!”“子龙兄弟,我与大哥三弟,都时时刻刻记挂着你,切莫妄自菲薄。”跟随着兄长刘备,关羽和张飞也向赵云诉说了自己对他的兄弟之情。独来独往惯了的赵云颇有些动容,他目光闪烁,跪地抱拳说道:“玄德公,云长将军,翼德将军,你们这份情义,赵云铭记在心。此去破阵,赵子龙必定不负众望,不胜不归。”

与同伴们告别过后,佘闻人与赵云相视一眼,各自上马。在坐骑上,佘闻人信手丢给赵云几袋草药,说道:“止血草和醒神花,该怎么用我忘了。八门金锁阵凶险难测,我有的,不该藏私,这就是所谓的所谓的”

“生死与共。”见佘闻人忘词,赵云挑了挑眉毛,提醒了她。佘闻人扭过头来,与他四目相对,抑扬顿挫地说道:“对,生死与共。”

“生死与共。”赵云将枪伸向半空,再度道出这四个字。向来愚笨的佘闻人不知从哪里得来的默契,也将长矛举起,矛尖与枪尖相碰,两人心体合一,佘闻人亦言道:“生死与共。”

“驾!”

随着两人异口同声的叫喊,一红一白两只坐骑载着各自的主人飞驰而出,直奔向八门金锁阵。不消一会,曹军浩浩荡荡的军阵就近在眼前,他们早就探查出衡天刘备联军的动向,候在原地,等他们来投入这罗网般的八门金锁阵。阵列后方高台的斥候远远望见佘闻人与赵云,朝下大声呼喊道:“敌袭,是那日击败子孝子廉两位将军的红衣女将,和一名从未见过的白袍小子,一共”

“两人!”

“从这进!”循着之前入阵的记忆,佘闻人很快找到位于东南角的生门,与赵云直奔那里而去。生门前拦路的仍旧是层层叠叠的盾阵,佘闻人却丝毫不惧,手起一矛将其中一名兵卒连人带盾扎个对穿。就在盾兵们忙于重整阵型抵御佘闻人时,一人纵马越过他们头顶,正是赵云赵子龙。盾兵们未想到赵云竟能驱马跃过他们,一时之间乱作一团。前有佘闻人,后有赵子龙,盾阵在他们两人的夹击下土崩瓦解,而佘闻人与赵云,也顺势进入生门路,奔向八门金锁阵的阵眼——曹操军大营。

与此同时,两人入侵的消息也传到中军帐内曹操的耳朵里。奸雄眉头一皱,对斥候说道:“你说清楚,当真只有两人?”

“千真万确,只有一男一女两人。女的是那日击败子孝子廉两位将军的佘闻人,男的是个白面小生,未曾见过,只知道是刘备部下,看武功与佘闻人相差无几。”

“佘闻人孟德,容我再去拦她,这回定不会失手。”上身缠满绷带的曹仁艰难地站起身来,向曹操请求出战,像是要将佘闻人再度来袭的责任都揽在自己头上。曹操却摇了摇头,说道:“你别逞强,昨日的伤还未愈,万万不可出战。玄德既然也掺和进来,却不派他那两个如狼似虎的义弟,这白面小生又是什么来头?”

“主公,让我去吧。”曹操身后,虎痴许褚按捺不住,就要迎击佘闻人。而荀彧也是拦住了他,说道:“许褚将军莫要冲动,你的职责是守卫主公,寸步不可离去。乐进将军仍在攻城,依我看,还是让夏侯惇夏侯渊两位将军出战迎击吧。”

“早这么说不就行了,交给我和渊弟吧,孟德。”夏侯惇站起身来,将大刀扛在肩上,一脸的桀骜与自信。夏侯渊亦是弹了弹自己的弓弦,说道:“惇哥,还是老规矩,我在寨门前开弓,射不中的,就由你来拦下。”

与弟弟从小一起长大的夏侯惇早已习惯了这种并肩作战的模式,只是会意地点了点头。曹操亦是清楚他们两人的实力,说道:“好,元让,妙才,你们两个小心行事,佘闻人与那白面小生,务必生擒,卖清明玄德一个面子。”

也就是曹营诸人议事的工夫,佘闻人与赵云纵横在生门路间,如入无人之境。这两人俱是修炼心目的好手,那些杂兵的袭击,不费吹灰之力就能感知并抵御。但曹军可不比黄巾残党那一类乌合之众,士卒们列阵而攻,总有躲闪不及的地方。不消多时,佘闻人与赵云的身上就多了几处伤痕,好在有周采薇的止血草,才不至于失血过多。生门路突破大半,佘闻人听见远处“嗖”得一声箭响,却是在她的心目感知前正中自己左肩。佘闻人猝不及防地吃痛,不慎跌落小红马,陷入重围。

佘闻人甫一落地,四周就有一大批曹军蜂拥而来,长枪大刀地扑向她。女杀神拔出箭矢,不顾鲜血横流,钢矛一扫,数十名曹军士卒应声而倒。就在她将自己与曹军拉开距离时,远处又有一箭射来,落在她脚尖一侧。佘闻人抬头一看,原来是夏侯渊皱着眉头叹气,嘟哝道:“居然没射中,点太背了吧”

作为天下顶尖的弓手,夏侯渊应是怀有心目,并且其修炼之强,不在佘闻人之下。小夏侯见一箭不成,又拈弓搭箭,直指佘闻人。但女杀神绝不会给他第二次机会,她顺手拾起地上一名曹军士卒丢下的长枪,奋力朝夏侯渊掷去。这一枪势如雷霆,夏侯渊不得不翻身去避,长枪擦着头顶而过,将他的头盔拽了下来,也使他如佘闻人般落马。摔在地上的小夏侯拍拍屁股,颇有些无奈地说道:“这小姑娘可真凶,不知道将来嫁不嫁的出去”

“闻人!”也就是在这时,赵云策马而来,向佘闻人伸出援手。佘闻人被赵云拉上他的白马,又在白马上纵身一跃,稳稳落在自己的小红马上。望着目光仍然澄澈的少女,赵云关切地问道:“我动作慢了,没事吧,闻人?”

“不碍事,但是碍事的已经来了。”佘闻人将草药撒在左肩的伤口上,说出这句意味深长的话来,一双眼睛直直盯着前方。赵云循着她的目光望去,却见是夏侯惇横刀立马,气势汹汹地拦在那里。

大夏侯也是艺高人胆大,明明弟弟连半个人也没射下来,却仍旧以一人之力拦在佘闻人和赵云的身前。昨日破阵时,佘闻人对他印象颇深,能与翟燎相拼百余回合不分胜负,自己一时半会必是料理不了。而此战中,他们二人最怕的就是拖延,一旦在一处拖延许久,前有重围,后无援军,就只有死路一条。于是乎,佘闻人对赵云说道:“子龙,别和他纠缠,找机会绕过那家伙!”

“交给我吧!”赵云说着飞马奔向夏侯惇,挺枪刺去。夏侯惇以为他这是要和自己相斗,大喝一声,挥刀直劈。谁知赵云这一枪却是虚晃,夏侯惇在左,他便翻身挂在白马右侧,躲过这一刀。夏侯惇扑了个空,赵云却从他眼皮底下逃了出去,而另一边的佘闻人,也趁机绕过了他。

两人丝毫不管夏侯惇的利刀,只埋头奔向通往正西景门的那道寨门。夏侯惇平白无故被摆了一道,调转马头追了过去,并朝着士卒们吼道:“追!”

夏侯惇一路畅行无阻,佘闻人与赵云的前方却是危机四伏。眼看着大夏侯就要赶过来,小夏侯也重新披挂上马,赵云望向佘闻人,说道:“必须拜托他们,闻人,敢赌一把么?”

“赌?”佘闻人刚问了一句,赵云便朝她微微一笑,掏出整瓶醒神花,顺手扔进白马的嘴里。佘闻人这才明白他的意思,坐骑还未疲累,这时将醒神花悉数喂给它们,能使它们亢奋不已。周采薇只交代过这花是给自己以防万一的,谁知赵云却找出如此妙用,佘闻人会意一笑,也将醒神花喂给了小红马。

在醒神花的催化下,两匹坐骑发出阵阵嘶鸣,奔得越来越快,将佘闻人与赵云带出了曹营,带进了景门路。夏侯惇与夏侯渊穷追不舍,但即便是小夏侯的射程,也远远及不上他们两人的速度,更别说大夏侯的刀了。突破景门路,八门金锁阵里已是乱作一团,八门的士卒都争相涌来景门,追击佘闻人与赵云。

这也是八门金锁阵的弊端所在,一人突破,全军错乱。这时再从阵外来看,八门金锁已是一盘散沙,而若有人可从半空中来看,佘闻人就像一条烈火燎人的赤蛇,而赵云则是一条雷霆万钧的苍龙,两人并肩穿梭在一团乱麻的曹军阵中,时而蜿蜒,时而笔直地将其贯穿,如入无人之境。

蛇嘶鸣,龙吟啸,枪矛所向,一往无前!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章一百零二 一让徐州 龙与蛇纵横于战场,将曹操精心布局而成的八门金锁阵搅了个天翻地覆。眼看佘闻人与赵云越奔越远,夏侯惇仍旧穷追不舍,放声吼道:“佘闻人,小白脸,给我站住!”

听见夏侯惇的话,赵云竟真的勒马停步,不再前行。调转马头,赵云浅笑地望着夏侯惇,说道:“我不是小白脸,是——常山赵子龙!”

赵云言罢,枪出如龙,直刺向夏侯惇。大夏侯这才看清四周,原来他不知不觉中早已追出八门金锁阵,眼前赫然是衡天刘备联军的部队。而他身后的曹军,则辙乱旗靡,不成体统。夏侯惇眉头一皱,意识到此时此刻已是劣态,凭自己一己之力很难挽回。

但至于如何挽回,是孟德该考虑的事,他夏侯惇所该考虑的,是如何将眼前这名为赵子龙的白脸小子——劈成两半!

理清思绪后,夏侯惇怒目圆瞪,挥刀迎向赵云的银枪。电光火石之间,刀与枪相撞擦出火花,赵云连人带马被打退数步,才后悔起自己的莽撞——眼前的夏侯惇,虽在速度上难及佘闻人,在膂力上却不亚于她。自己一时被胜局冲昏头脑,竟与他以力相拼,只一刀就被劈得虎口发麻,连枪杆都握不稳。可夏侯惇却不会给他喘息的机会,大喝一声从马上跃起,直斩向赵云的头颅,力贯山河。

就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刻,一把青色大刀拦在赵云面前,硬生生挡住了夏侯惇拼尽全力的一击。那大刀青龙偃月,握刀之人正是关羽关云长。赤面长髯的武圣肃重刚毅,对赵云说道:“既是兄弟,自当患难与共。子龙,你先下去歇息,由我关云长来对付他!”

“云长兄多谢!”赵云向关羽道声谢,打马退到后军阵中。而夏侯惇的这一刀被关羽拦下,只好一脚踏在关羽的刀杆上,借力退回自己的坐骑。大夏侯瞪一双虎目打量着关羽,早在虎牢关,他就和这人有些看不过眼,如今刀兵相见,倒有些遂愿之感。想到这里,夏侯惇冷笑一声,说道:“关羽,你来做我对手吗?也好,看刀!”

夏侯惇由关羽迎击,而张飞亦杀入曹军阵中,和夏侯渊缠斗了起来。小夏侯不敢和猛张飞交锋,且战且退,羽箭连发。眼看追击的双夏侯都为人拦下,佘闻人与赵云退回联军阵中。衡天军阵列里,佘闻人举步维艰地走向同伴们,骑在马上的她摇摇晃晃,仿佛随时都有可能倒下。就在这时,一只温厚的大手抓住她的胳膊,将佘闻人稳稳接在怀里。冉为面露微笑,对昏昏欲睡地佘闻人说道:“你做的很好,闻人,剩下的,就交给我们吧。”

“全军进击,冲破敌阵,突入徐州!”周临一声令下,衡天刘备联军悉数冲向不远处乱作一团的曹军。八门金锁早已不成气候,曹军此刻如同热锅上的蚂蚁,一击即溃。夏侯兄弟意识到情况不妙,却无奈各自被对手缠住,不得脱身。

八门不成八门,金锁不成金锁,衡天刘备联军一举冲破曹军的阵型,长驱直入徐州包围圈。由翟燎率领的狮吼营如同一支利矛,将曹操军打得七零八落。本来稳若泰山的曹军大营,也轻而易举地被联军突入。曹操缓步从中军帐里走出来,他蹙眉看了看一团乱麻的自军,又望向身先士卒的周临与刘备,淡定自若地笑道:“玄德,你也来趟这摊浑水了?以如此鲁莽的战法突破八门金锁阵,还真是我曹孟德始料未及的。清明,玄德,我且让你们这一阵,只是进徐州之后,你们又该如何拦住我这二十万大军?”

周临面色凝重地望着曹操,望着这位昔日挚友,他一字一句地说道:“孟德,我再问你一句,当真不退?”

“父仇不报,死战不退。”面对着两位挚友,曹操的唇角划过一丝微笑,目光中却尽是仇恨的凶戾之气。刘备长叹一声,说道:“孟德,一己私仇与国家大义,你为何选的如此糊涂?李傕郭汜未除,汉室未兴,你又何必兴此无名之师,大肆杀伐?”

一番冠冕堂皇的大道理,在曹操眼里,不过是无力的辩白。他冷哼一声,说道:“别再白费唇舌了,玄德。你们再不走,待我军重整阵型,一个都别想逃!”

正如曹操所言,八门金锁阵的崩坏是一时的,待曹军重整阵型,联军是进是退都难如登天。周临一挥马鞭,对曹操说道:“既然如此,孟德,我们徐州城下见。有我周临在一日,你就休想踏进这片乐土!”

言罢,周临策马扬鞭,奔向近在眼前的徐州城,而在他身后的,是浩浩荡荡的耕田刘备联军。冲破曹军层层叠叠的包围圈,坚实厚重的徐州只在咫尺。身为自古兵家必争之地,经历自炎黄到楚汉之间无数次战争,徐州仍旧屹立不倒,也难怪曹军一路势如破竹,却唯独在这最后一关被牢牢钳住。

来到徐州城前,城门适时地打开,迎接他们的,是王芷兰与徐州群臣。将追兵应付掉后,周临总算松了一口气,下马对王芷兰说道:“芷兰,这些日子辛苦你待在这里固守了。”

“徐州城高墙厚,还有陈到和影锋不断骚扰曹军,守这几日不难,但你们若再来得晚些,可就说不准了。”王芷兰面容憔悴,显然这几天也没少为徐州忧心,她说道:“昨日见你们被曹军围在大营里,当真让我把心都提到了嗓子眼。方才又见闻人和赵将军两骑突入敌阵,看得我惊心动魄,是谁想出这么疯狂的计策来的?”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计是东来出的。”周临微微一笑,望着不远处躺着歇息的佘闻人与围在她身旁的周采薇,说道:“别担心了,她不是做到了么?真不愧是闻人啊。”

见周临与王芷兰的对话有了空隙,一旁穿着富贵的徐州谋士糜竺走了过来,说道:“周将军,刘将军,此番仗义相助,徐州上下感激不尽。”

“不敢当,陶大人德高望重,向我刘备求援,是看得起我,岂有不救之理?”刘备恭恭敬敬地也向糜竺还了一礼,显得谦逊而温润。如今的刘备无兵无地,东奔西走,只为打一个名声出来,来给他之后的进击铺路。这是刘备在这乱世的生存之道,也是他复兴汉室的小小一步棋。

刘备与糜竺互相客套一阵,周临才插嘴说道:“糜先生,请问陶大人现在何处?曹军未退,徐州城防之事,我们还需和他商议。”

提起陶谦,糜竺不由得一声叹息,说道:“曹军围城,大肆杀伐,陶大人心力交瘁,已病倒在卧榻上。他老人家曾有说过,联军一进徐州,城防事宜一并交托,不需疑心。”

将整座徐州交给周临与刘备,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毕竟陶谦如今穷途末路,若还是疑神疑鬼,就只有死路一条。周临深知这些道理,也就没多推脱,说道:“那好,九渊,带受伤的将士们去安营扎寨,无忌,你去接收城防事宜,孟德随时会卷土重来,务必要做到滴水不漏。”

“糜先生,还请带我们去见陶大人。他如今卧病在床,我和玄德也总该去拜访。”

安排好徐州城防后,周临与刘备随糜竺来到徐州刺史府。在庄严森重的太守府里,糜竺一路将两人带到一处僻静别院,在别院的卧榻上,周临与刘备见到卧床不起,憔悴不已的陶谦。济北和徐州虽素有交集,但在其间游走的是王芷兰,周临与陶谦彼此只闻其名,未见其人。而刘备属地和徐州千里之外,更是无缘相见。但患难相逢,陶谦却是无比动容,抱着一副病躯艰难起身,一边行礼一边对周临与刘备说道:“周将军刘将军,昨日听芷兰姑娘说你们抵达城外,未想今日便破围而入。你们来了,这徐州就有救了,老夫这番有礼咳咳”

见这位德高望重的长者如此低声下气,两人都忍不住皱起眉来,争相上前扶起陶谦,刘备恳切地说道:“陶大人不须多礼,救困扶危,是我等小辈在乱世所该做的。您是长者,这番屈尊降卑,我和清明万万受不起。”

与刘备一样,周临也绝不会接受这一位长者的重礼,扶起陶谦后说道:“陶大人,您请放心,我和玄德同心协力,一定会将孟德驱逐出境,还您一个太平徐州。”

“徐州徐州”说起徐州,陶谦目光灼灼,握起周临与刘备的手,说道:“周将军,刘将军,徐州的祸患是我一手造成,是老夫对不起徐州。从即日起,我想将徐州让给两位,由周将军和刘将军共同接管,老夫才可心安。”

听到陶谦说这话,周临与刘备的脑袋都“嗡”得响了一声,如同醍醐灌顶。但周临也很快反应过来,这是陶谦三让徐州中的第一让,只是自己也和刘备一同成为这场大事件的主人公了而已。

不过与刘备相同的是,周临也不可能接受陶谦这厚重的馈赠,一口说道:“陶大人,万万不可!我和玄德来此,只为徐州百姓,而非贪图您的城池。之前曹操约我共谋徐州都被拒绝,我又怎会趁人之危,夺人基业?”

“正是如此,陶大人,刘备无才无德,来徐州只为一个义字。您几代攒下来的基业,我分毫取不得。”刘备与周临一人一句地拒绝了陶谦的恭让之举,但老刺史却双目紧闭,声泪俱下地说道:“周将军,刘将军,老夫是真的无颜面对徐州父老。你们两位德才兼备,接管徐州,定能共抗曹操,重振徐州!”

见陶谦仍旧不放弃自己的念头,周临假作嗔怒地站起身来,说道:“陶大人,我与玄德和曹操是挚友,这番他是被仇恨冲昏了头脑,才有如此丧心病狂之举。我和玄德来,也是为了挽救挚友的初心,但若是我们将徐州据为己有,那我们和孟德的情义,就真的找不回来了。您若是再提此事,我和玄德,就只有告辞。”

说起和曹操的情义,刘备眉头一皱,但碍于周临如此义正言辞,也跟着附和了几声。陶谦被两人感动得涕泗横流,说道:“周将军,刘将军,两位的大恩大德,老夫无以为报,只有一拜而已。”

陶谦说着,滚下床来就要想周临和刘备行叩拜之礼。不开玩笑,周临和刘备连他一个小小的作揖都不敢经受,更别说如此大礼了。七手八脚扶起陶谦后,周临说道:“陶大人,徐州局势刻不容缓,我们先放下这些俗礼,商议军机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章一百零三 先登袭 冉为将徐州城防巡检一番后,已是日暮黄昏。倚在经历千百年风霜雨雪的古城墙边,望着城下缓缓重整阵型的曹军,他扶了扶额头,轻叹了一口气。翟燎也恰好在此时走来,说道:“三哥,弟兄们都安顿好了。看曹军的样子,今夜该是不会有动静,可以让他们好好歇息了。”

“是啊,一路疾行,连日连战,连我都有些撑不住了。”冉为闭着双眼,手指在太阳穴上轻按,试着提起自己的精神来。翟燎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三哥,你也下去歇会吧,二哥来之前,还有段时日要拉锯,你可不能垮了。这里就先交给我吧,我撑得住的。”

“就算是二哥来了,面对曹操,也难以一击溃敌。”冉为望了望曹军,又望了望徐州西隅高耸的粮仓,说道:“还要拉锯多久,一月?两月?说一年半载也不为过,好在徐州粮足,撑多久都不惧。”

“我就在这里歇一会,曹军一旦有动静,立刻叫醒我,或者托人叫醒我。”冉为靠坐在城墙边,抱着飞雪枪歇息起来。他看了熊虎般的弟弟一眼,说道:“你也不是铁打的,别非要硬撑啊,公烈。”

城池一角的医帐内,佘闻人身上被绷带缠得严严实实,静静躺在床上。正如冉为所说,任谁都不是铁打钢铸的,从二十万大军里纵横而出,还负了好几处伤,连女杀神也经受不了。邹瑾之坐在她床边,替她擦拭着长矛上的血锈,有一句没一句地说道:“伤不要紧吧,佘佘?东来可真是过分,下次开宴会的时候,我要把他碗里的肉都抢走!”

少女的一番话,让佘闻人忍俊不禁。或许普天之下,也只有衡天众之间的报复会如此简单,乃至单纯可爱了吧。佘闻人笑够了,才回答道:“大多都不打紧的,唯独夏侯渊的箭伤有些麻烦,否则这会不至于下不来床。”

听到夏侯渊的名字,邹瑾之不禁想起那日与他对箭的事来,愤愤地说道:“那个小胡子啊,下回遇见,一定射他个满头包。”

经邹瑾之这么一提,佘闻人又回忆起她那日与夏侯渊对箭时你来我往的模样,尤其是夏侯渊射出的第一箭,是被邹瑾之自我感知的,而佘闻人却没有这本事。她问道:“瑾之,夏侯渊箭矢飞来的轨迹,你是如何探知的?”

“探知?这个嘛,就是脑子里像是雷电一闪,箭矢的轨迹自然而然地就知道了。”听了邹瑾之的回答,佘闻人才发现,闺蜜于心目一道,却是早已远远胜过自己。她不禁莞尔,说道:“果然,瑾之你终究是有胜过我的地方。”

“啊咧?我胜过你的地方多着呢,光是脑子就不知道比你好到哪里去了。不过你也有很多胜过我的地方,双峰啊,武功啊,还有”邹瑾之的话颇有些不正经,她的嘴巴凑向佘闻人,说道:“桃花运。”

“桃桃花运?什么是桃花运,瑾之,你可别胡说。” 虽不大明白桃花运就何种意味,但望着邹瑾之不怀好意的眼睛,还是不由自主地脸红起来。邹瑾之带着几分玩味地摆弄着佘闻人的发髻,说道:“你是装傻还是真傻?赵云小哥明摆着对你有意思,你不知道啊?”

即便邹瑾之把话都说到明面上去了,佘闻人还是似懂非懂,问道:“有意思?有哪种意思?”

“就是清明和瞳歌姐c芷兰和陈到那种意思,你怎么就不开窍呢我的佘佘!”邹瑾之说着凑佘闻人更近,神秘兮兮地说道:“说句实话,赵云小哥要姿容有姿容,要本事有本事,要人品还有人品,你觉得怎么样啊,佘佘?”

还未等邹瑾之说完,佘闻人便一肘击打在她的脸上,将闺蜜揍晕过去。望着趴在自己腿上终于清静的邹瑾之,佘闻人长舒了一口气,红着脸说道:“满嘴胡说八道”

军营另一边,郭嘉的营帐里,周采薇掀帘而入,望着挑灯筹谋的衡天奉使,说道:“别忙了,郭嘉,该吃药了。”

听到周采薇的呼唤,郭嘉的身躯抖了一下,但仍旧未曾回头,而是说道:“我觉得今日就不必吃药了吧。”

“嗯?不吃药?你哪来的底气不吃本姑娘为你熬的药?”周采薇嗔怒地上前来,刚要责骂郭嘉,却不想他猛地站起身来,一本正经地说道:“你看我这几日神采奕奕,想来是你调养得好,宿疾也都痊愈了。不信你为我诊脉,看是否还有病症缠身。”

见郭嘉一副中气十足的模样,周采薇多少有些不快,她示意郭嘉坐下,自己隔着桌案为他诊脉,嘴里絮絮叨叨地说道:“你还真当自己久病成良医啊,本姑娘自己都觉得要好几年才能调养好你这副残躯病骨,这两天刚有些起色,你自己还放弃治疗了咦?真的一点病况都看不出来了,不会吧?”

“大抵是你太看轻自己了,周采薇,我这一副二十载的病骨,交到你手里不消半年,就焕然一新了。”趁着周采薇发愣的时候,郭嘉将手缩了回去,破天荒地温柔说道:“我郭奉孝能活到今天,也都多亏了你,周采薇,我要向你道谢。”

从相识那日起,周采薇就未曾见过郭嘉对周临以外的人这般客气说话,更何况与是一路斗嘴吵架,争锋相对的自己。周采薇感到有几分受宠若惊,脸颊微红,结结巴巴地说道:“那你就只有一句道谢啊?”

“剩下的,我会用为少主鞠躬尽瘁来报答。”郭嘉仍是淡漠地望着周采薇,甚至说道:“不过我筹划时不喜有人进进出出,以后没什么要紧事的话,还是少来我这里吧。”

郭嘉说着,就要下逐客令,将周采薇送出自己的营帐。少女有些莫名其妙,还未等问清楚缘由,就被郭嘉连拖带拽地扔出营帐。站在门口,周采薇嗔怒地说道:“郭奉孝,你这个过河拆桥的混蛋!枉我这些时日那般悉心照顾,还为你痊愈高兴。你以后要是再染了什么疑难杂症,病死也别想本姑娘看你一眼!”

“我周采薇,再也不要理你了!”聆听门外少女歇斯底里的叫喊与急匆匆的脚步声,郭嘉将头颅垂下,眼泪无声落地,口中喃喃说道:“对不起对不起。”

战场的夜总是寂静无声,但在这无边寂静之下,不知有多少暗潮涌动。就在冉为与翟燎说起徐州粮仓后不久,貂蝉就来到了那里。赵瞳歌曾说过要她去学内政,去做衡天军的大管家,在那以后,她便着手将女事馆丞的话语付诸实践。清点兵粮本该是陈讽的职责,但如今军师事忙,貂蝉便主动揽下这桩事来,前往徐州粮仓。

貂蝉满怀着期待来到徐州粮仓,这是她迄今为止揽下最为重要的一桩事,少女也急切地想要将这些做好,得到公子周临的嘉赏想到周临,貂蝉不由得脸颊绯红,。两人之间隔着一个绝不可逾越也绝不可侵犯的赵瞳歌,貂蝉不敢有非分之想,一心只为周临分忧,只要他对自己一个微笑,也就足矣。

只是连貂蝉自己都察觉不出,那些想法,都不过是她麻痹自己的苦药罢了。毕竟,又有谁的爱不是自私的呢?

正这般想间,貂蝉突然发现本该守备森严的粮仓外竟空无一人,着实令人不解。但不知兵法的貂蝉并不懂这其中的门道,依旧径直向前走去。刚走到通向粮仓大门的转角,就听见一声闷哼,貂蝉躲在墙角看去,却见一名上身肌肉暴起,头顶系着青色飘带的矮小少年正用双钩抹了守门徐州兵的脖子。他身后跟着一大批曹军,他们轻手轻脚地将门卫的尸体扔到一旁掩盖起来,随少年的一声招呼侵入徐州粮仓。不消一会,粮仓里也传来刀斧入肉的噗嗤响,以及瞬间被杀的闷哼声。靠在墙边目睹且听闻这一切的貂蝉大惊失色,瞬间意识到是曹操的人来袭粮,至于他们是如何侵入这铁壁般的徐州城,貂蝉想象不到。她所能想的,唯有尽快逃出此地,将敌袭的消息告知公子和衡天军。

抱着这一想法的貂蝉刚要转身离去,谁知背后突然冒出一人来,手起麻袋落地捆住她。貂蝉起初还不停挣扎,但终究拗不过男子膂力,不多时便动弹不得。

此时此刻,徐州粮仓内,矮个少年和他的部下已料理了里面所有守卫,悠哉悠哉地擦拭着双钩上的鲜血。少年名叫乐进,字文谦,是曹操起家时便来投奔的部下,也是日后的五子良将之一,追随曹操三十年的猛将忠臣。乐进虽然身材矮小,却骁勇无敌,每逢战阵,必定一马当先,攻城拔寨,也是率先登上城楼,人称乐先登。不过他虽人称先登,却不一定非要正面突破敌阵,此番曹操安排的袭粮,就由他来出战,而他乐进,也做的极好。

早在曹军围城时,曹操便命人在徐州城外挖掘密道,不求以此破城,只求引小股人马侵入,刺杀陶谦。只是计划赶不上变化,密道刚刚挖通,周临便破围入城,衡天军高手如云,刺杀一途怕是走不通,就在这时,曹操想到了袭粮。将徐州赖以为继的粮草一把火烧光,城中的三方联军,也只有等死一途。奸雄的谋划一针见血,而他的部下,也将之践行得天衣无缝。

乐进将双钩上的血迹擦拭干净,嘴角勾出一抹邪魅的笑,说道:“主公的计策当真高明,刺杀不成,便取粮草。与其三军夺帅,倒不如匹夫夺志,不战而胜。”

还未等乐进感慨完,一名批甲的俊俏小生从一旁走来,手里拖拽着一个装人的麻袋,冲他坏笑道:“乐将军,你都料理完了?看,我有意外收获。”

小生名叫曹安民,是曹操的侄子。他的父亲死于张闿之乱,曹安民以报仇的名义请求随行。不过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他丧父却无半分悲痛,之所以随行,只是为了向伯父曹操献媚罢了。

麻袋里的人不停地挣扎蠕动,还时不时发出呜呜的抽泣声,显然是个少女。乐进多少猜出来曹安民的所作所为,皱着眉头说道:“安民公子,我们来袭粮,你绑个姑娘做什么?”

“乐将军,你有所不知,这娘们是陪伴在周临左右的那个ěi nu,你也见过,长得可是一个国色天香。”描绘起貂蝉的姿容,曹安民的口水都快流淌出来,他说道:“我刚才见她躲在墙角鬼鬼祟祟,就顺手绑来了。伯父不是一直喜好ěi nu么,他这段日子远征操劳,身边也没个女人,我将这绝色ěi nu献给他,也是为他分忧啊。”

听曹安民这般说辞,乐进的鄙夷之情更甚。他与曹操都刚刚丧父,曹操一心fu ch一u,他却只想着声色犬马,着实烂泥扶不上墙。不过乐进心里这么想,嘴里却不会这么说,只是随口附和。但貂蝉听见自己又要被当做一具物件,献给奸雄曹操,屈辱与恐惧油然而生,她挣扎得更加厉害起来,只不过这一切,都只是无用功而已。

交代完自己的打算后,曹安民不再多说,总算安静了下来。而乐进则环视这偌大的粮仓一圈,傲然说道:“既然如此,周临,刘备,陶谦,你们的粮草,我乐先登收下了!”

言罢,乐进身后根根火把飞向周围中堆砌成山的粮草,顿时烟尘滚滚,焰光冲天。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章一百零四 孤注一刺 随着乐进与曹军点起的一把大火,徐州粮仓顿起滚滚烟尘,使满城陷入恐慌与纷乱中来。城楼上的冉为不需翟燎叫唤,已然被这通天火光惊醒,他瞪圆双目望着燃烧中的粮仓,说道:“怎么回事?粮仓怎么会出差错?”

翟燎已环视一番回来,城池四方均无突破口,曹军绝不是从正面侵入。只是他暂时还未想到这大火是怎样一回事,问道:“三哥,城池未破,他们是从哪里进来的?”

“地道他们挖了地道,入城袭粮!”精明的冉为很快猜出曹军的行动,他大手一挥,说道:“公烈,你带一队人马去救火,粮草是全军命脉,能救出来多少是多少。另外让甘宁带人去搜捕侵入徐州的曹军,别让他们再掀起风浪。”

“我在这里镇守,越到这种时刻,就越不能乱!”

将义弟和同伴都派出去后,冉为摊手望向城下。二十万曹军团团围住徐州城,虎视眈眈,显然他们也意识到城池的sā一 àn,打算随时趁虚而入,里应外合。但冉为绝不会给他们这个机会,他厉声吼道:“檑石滚木,弓矢羽箭,统统给我搬上来。我冉无忌镇守的城池,旁人一步也休想接近!”

与冉为翟燎不同,锦帆侠甘宁并不在城楼上,而是身处离粮仓颇近的一处军营。大火突起后,他带着伤最先赶到粮仓外,刚好与回撤的乐进遭遇。乐进不过是来袭粮,所带兵马不多,不过都是精锐。而甘宁手下的锦帆侠,亦是衡天军中的精锐。甘宁与乐进四目相对,先登从他身上嗅到一丝强者的气息,眉头一皱,招呼几个部下道:“你们几个,护送安民公子先走,我来殿后。”

虽然背后有火光映照,但夜幕森森,仍是难以看清一切。再加上曹安民躲在一众兵卒身后,注意力都集中于乐进一人的甘宁并未看见他,也没有看见他肩上不停挣扎的麻袋。就算看见了,锦帆侠想破脑袋也不会料到那里面装的是貂蝉。于是他和貂蝉就这般擦肩而过,闭月羞花的玉人,终究要被掳去曹营。

再说甘宁与乐进针锋相对,锦帆侠咬牙切齿,怒目问道:“就是你这矮子,烧了我身后的军粮吗?”

“我说不是,你信吗?”乐进弯下腰来,双钩直指甘宁,一对鹰目散发出摄人杀气,说道:“顺带一提,至今以来叫过我矮子的人,都已经死了。”

“但是这次,会死的是你!”甘宁怒吼一声,挥刀斩向乐进,这一刀虽气势磅礴,但锦帆侠终究腰腹带伤,动作也随之迟缓许多,几刀下去,也未沾到乐先登分毫。矮子将军却偏偏不和他正面交锋,左蹦右跳,腾挪躲闪。只见他抓住机会,纵身一跃,跳到甘宁身后去,双钩直直刺了过去。谁知锦帆侠竟一振双臂,用腋下夹住了乐进的铁钩。乐进虽身手比甘宁敏捷不少,但论力气,却是万万不及。他猛拽了几下,双钩却是纹丝不动,不禁有些慌了,冲甘宁吼道:“你做什么?夹住我的铁钩,对你有何好处?”

“这里是我们的城,本大爷只要在这里拖住你,援军就会源源不断地来,将你们团团包围。”甘宁缓缓转过脑袋,得意地笑道:“你却一刻也耗不起,是吧,矮子?”

听见甘宁再次称自己为矮子,乐进额角暴起几根青筋,阴沉沉地说道:“你以为,我只有这一双铁钩么?”

这一句话,足足惊了甘宁一头冷汗,正待他要转身防范乐进的后招,却觉得有人将自己猛力一推。甘宁往前一个踉跄,双钩啷当落地。再回头看时,乐进已弃了自己和他的双钩,带着部下奔逃而去,留下话来说道:“营帐里还有很多,等我拿回来,再和你打!”

乐进个头虽矮,跑起来却是极快。甘宁来救得匆忙,也没带马匹,只有和部下用一双脚去追。可乐进那双脚却不比骏马要慢,不一会就将甘宁一众甩在后头。锦帆侠偶尔也会抓住几个落单的曹军砍翻,但乐进并不会因此回头,毕竟有战争就会有牺牲,很少有将军,会为一两个士卒的生死拼上性命。

一路奔逃穷追,来到城池角落的一处草丛,乐进拨开杂草,纵身一跃,像只土拨鼠般跳进土里,消失不见。曹军也一一跟上他们的将军,仍是有几人落单,被乐进抛下不管。甘宁带人团团围住那里,只看见一处深不见底的地道,至多容两人通过,其间凶险难测。甘宁皱紧眉头,他不是愣头青,知晓如何该追,如何不该追。锦帆侠一抬手,对部下说道:“你们看住这里,我去通报大当家他们。”

再说乐进沿着地道赶上曹安民一行,与他一同前往中军帐复命。曹军中军帐内,奸雄端坐其间,一众文武陈列两侧,乐进走到正中,单膝跪地,面露笑容地说道:“主公,徐州粮仓已化为灰烬,城中一片混乱,若要此时趁虚而入,末将愿做先锋登城。”

“不不不,冉为在城楼上盯着呢,徐州的那些虾兵蟹将乱,衡天军却不乱,当真令人叹服。”曹操与荀彧对视一眼,脸上的笑容显然在说,他对今夜的战果颇为满意。奸雄一捋胡须,说道:“粮草已绝,清明和玄德就算进了徐州,也只能做待宰的羔羊,看他们能和我耗到几时。文谦,安民,你们做得很好,下去领赏歇息吧。”

见曹操要让自己下去,曹安民连忙把身旁的麻袋拖到他面前,挤眉弄眼地说道:“伯父你且看,侄儿还给你捎了个宝贝。”

还未等曹操发问,曹安民已兀自打开那蠕动的麻袋,里面是手脚被捆,连嘴都被破布塞上的绝代美人貂蝉。此时的貂蝉哭花了红妆,凌乱了罗裙,一双泪眼惊恐地望着曹营诸人,活像落入狼群的羔羊,扑进蛛网的彩蝶。

有资格在中军帐议事的,大多不是好色之徒,但貂蝉着实太美,美得出尘绝艳,即便惊慌失措,也别是一番娇态。曹操眯缝着眼睛,认出那是跟在周临身边的美人,不禁笑道:“安民,你绑了清明身边的小美人,来做什么?”

应曹操的话,曹安民将自己在徐州粮仓前的一番歪理邪说当着众人的面道了出来,其间不乏有人窃笑这位登徒子的无知无赖。曹操听罢,无奈地笑笑,说道:“做的不错,你们都退下吧,把这小美人留下。我乏了,还要歇息。”

这一番话,曹操留足了潜台词,一众文武自也明白,都识趣地退下。荀彧终究是谦谦有礼的君子,刚上前要劝,却被夏侯渊拦住,在他耳边低语几句,也就一言不发了。眼看着曹营里的人纷纷离去,貂蝉的心里越发恐惧绝望,她本不指望这些人能救自己,但每离去一人,自己就少了一根救命稻草。

直到中军帐里只剩下她和曹操两人,奸雄叹了口气,信步向她走来时,貂蝉才惊恐不已地挣扎起来,手脚被缚,少女只能挣扎着在地上爬行,沾了一身污泥。但她终究逃不出奸雄的手掌心,曹操走到她面前,弯腰将她抱起,径直向屏风后的床铺走去。

躺在曹操怀里,貂蝉挣扎得更加剧烈,一双眼睛惊惶而又愤恨地盯着他,却仍旧无济于事。曹操将她一把扔到床上,貂蝉立马靠到床角,双腿不停地蹭来蹭去,像是一只受惊的狸猫。奸雄像是看个傻子似得瞥了她一眼,从床上拿了条毯子,兀自铺在床边的地上。做完这些看起来不明所以的事,曹操扯下塞住貂蝉嘴巴的破布,冷冷说道:“你睡床,我睡地铺,我兴许会打鼾,多担待些。”

呼哧呼哧地喘了几口气后,貂蝉楚楚可怜地望着曹操,不解地问道:“你不轻薄我?”

“哈哈哈哈,我曹孟德阅女无数,还是头一回见到自己问男人为什么不轻薄自己的。清明留在身边的女人,真是一个比一个有趣。”曹操仰天大笑了许久,才垂下脑袋,说道:“你是清明提过的貂蝉吧?他在长安那一计狸猫换太子,当真让人叹服。不过也正因为此,你这丫头至今还是完璧。容貌是出尘绝艳,但终究是缺那几分韵味。”

见曹操知晓自己的过往,说的话也越发神乎其神,貂蝉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直直盯着他,问道:“韵味?”

“对,韵味,我曹孟德所迷恋的,是已婚shǎ一 fu的韵味。”说起shǎ一 fu,曹操两眼放光,整个人都精神抖擞起来,他言道:“我一拍她屁股,她就知道换个姿势;我一躺下,她就知道坐上来;我一站起来,她就知道跪下来,我一跪下来,她就知道把屁股撅过来。”

“像你这样未经人事的小姑娘,我一拍屁股,只会回头问我打她作甚,乏味得很啊。”

貂蝉确是未经人事,她虽因美貌多次陷入受人凌辱的危机,但承蒙周临搭救,安然至今。也正因为此,曹操竟对她毫无兴致,甚至待之以君子之礼。貂蝉听不懂他说的话,但还是被他这番全无避讳的言语整得面红耳赤。曹操见她不答话,又冷冷说道:“凭你这姿容,若是个shǎ一 fu人妻,我怕是三天三夜都不想出这营帐。管清明在城里火急火燎,为了美人,和他绝交都无妨。”

曹操因fu ch一u受阻与周临绝交,尚还处处留手,这会竟说能为貂蝉一般地美貌人妻与他绝交,奸雄所思所想当真令人惊叹。见曹操的确没有轻薄自己的意思,貂蝉怯生生地说道:“那你为何不放了貂蝉?我失踪太久的话,公子会着急的。”

“哈哈哈哈,天底下哪有你这么落到敌人手里还讨价还价的?清明要急,就给他急去吧,谁让他非得和我打这一仗。”说起周临,曹操像个赌气的小孩一般,言道:“安民把你掳到军中来,他新丧父,我这做伯父的,总不能太驳他的面子。这几日你就在我营里待着,让清明尝尝着急上火的滋味。等仗打完了,我再把你送回去,如何?”

落于人手,貂蝉也只有听命与曹操。但她早受够了坐以待毙,灵机一动,计从心上来,说道:“那你打鼾也就算了,这般绑着我是要我怎么安睡?”

听到貂蝉这话,曹操一脸无语,但还是无可奈何地替她解开绳索,说道:“你这丫头,讨价还价还上瘾了,行行行,给你松开,免得清明到时又戳我脊梁骨。手脚自由,总能睡了吧?天色已晚,早些歇息,赶在我曹孟德打鼾前睡着,兴许还能做个好梦。”

奸雄言罢,也不再理会貂蝉,兀自躺到地铺上,闭目睡去。过不多时,如雷的鼾声阵阵想起,貂蝉心说自己是有意不睡,就算是她想睡,奸雄这睡性,也难让她安生。

不过这一习惯,但也给她行了方便。

貂蝉从袖口里摸出一把bi sh一u,那是邹瑾之教她使bi sh一u时,特地安排的藏凶之处。她知曹操与周临是铁打的挚友,自己必定不能行刺杀之事,但若能制住曹操,将他劫到徐州城里,或许能够提前结束这场战争。貂蝉学这bi sh一u,是为了有朝一日替周临分忧,她虽未想过会这么早付诸实践,但日后,也再难遇见这么好的时机了。

孤注一刺,她貂蝉,再也不要做躲在公子身后,受人保护的累赘。

天时地利人和,貂蝉一手握着bi sh一u,一手拿着绳索——还是方才绑自己的那两条,蹑手蹑脚地下床走向曹操。奸雄此刻正背对着自己熟睡,鼾声如雷。时机不容错过,貂蝉只需将bi sh一u架在他脖颈上,将他双手缚住,便可成事。

一颗心悬到嗓子眼,貂蝉轻声地深呼吸几次,俯身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手起匕落,直指曹操脖颈。

就在bi sh一u靠近曹操脖颈几寸的时刻,震天响的鼾声戛然而止,本应熟睡的曹操猛地一手抓住bi sh一u锋利的刀刃,转身将貂蝉压住,一手按在她的酥胸上,另一手夺过bi sh一u,猛得刺向貂蝉。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章一百零五 奸雄与闭月 只见曹操一手按在貂蝉酥软的玉胸上,一手将握得出血的bi sh一u倒转过来,直刺向貂蝉。借着昏暗的月光,貂蝉惊恐地发现,压在自己身上的曹操双目紧闭,仿佛梦游一般。

即便梦游,仍是能够以雷霆之势反制自己,前后不过一刹那,貂蝉还未及感受到死亡的恐惧,曹操的匕刃已夺命而来。如玉的美人紧闭双眼,浑身颤抖地等待着自己的香消玉殒。

就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刻,曹操握刀的那只血手突然停下,按在貂蝉酥胸上的那只却不自觉的乱摸起来。双目紧闭的奸雄甚至还坏笑起来,喃喃说道:“女人?”

本以为自己必死无疑的貂蝉逃过一劫,却被曹操占尽了便宜。眼看着奸雄的大手从自己的酥胸游走到玉腰,貂蝉连大气都不敢出一口,紧张的浑身发颤。醒时的曹操行若君子,梦里的曹操却宛如禽兽,他扔开bi sh一u,双手蛮横地将貂蝉拦腰翻转过来,跪下身子用下体对着她,蛮横地撕起少女的罗裙来。

从死里逃生到孤身受辱,也不过转瞬而已。貂蝉跪在床上,脑袋里一片空白。身后的曹操动作越发麻利而粗暴,少女的罗裙很快被撕得支离破碎,雪白的大腿袒露无余。仍在梦中的奸雄似乎还颇有兴致,一手隔着亵裤拍在貂蝉酥软的翘臀上,啪啪作响。

也就是他这一动作,让貂蝉想起奸雄曾和自己说过的话。她强忍着恐惧扭过头来,沙哑着嗓子说道:“你打我作甚?”

听到这四个字,曹操的身躯就像触电一般,双手扶在貂蝉的玉腰上,整个人一动不动。过了半晌,貂蝉才鼓起勇气回头看他,也正是在这一刻,曹操恰好睁开双眼,与貂蝉四目相对,看见她几乎一丝不挂的下身,看见自己和她摆得老汉推车式。

场面一度十分尴尬。

半柱香的工夫后,貂蝉裹着毡毯缩在床角,向坐在地铺上的曹操说完了刚才发生的一切。奸雄听罢,竟噗嗤笑了出来,说道:“你这丫头明明骗过董卓吕布,却为何这般不会说谎?当着我的面说方才想劫持我,真当我曹孟德好脾气?”

奸雄的话让貂蝉有些羞愧,她怯生生地望了曹操一眼,低声说道:“对对不起。”

“哈哈哈哈,哪有一句对不起就便宜过去的事。若非我有梦中shā rén的怪癖,此刻怕是要给你带去徐州城了。”曹操又笑了一阵,将之前握bi sh一u而被划伤流血的手伸了出来,说道:“你,过来。再不包扎,血都要流干了。”

貂蝉望了望曹操的伤手,又掀开毡毯,看了看自己光溜溜的双腿,委屈地摇了摇头。曹操做出一副嗔怒的模样,不耐烦地骂道:“自己想办法,你动的刀子,还委屈上了。”

不过一会,中军帐里的灯烛又一次亮起,貂蝉将毡毯围在腰腹上,遮住一双,小心翼翼地为曹操包扎。奸雄把胳膊架在床上,耐心地等待,口中说道:“明日躲在屏风后别出声,我还不知道怎么和部下解释。若是让元让晓得今夜的事,非得扒了你的皮扯大旗不可。”

依着曹操的描述,貂蝉想起夏侯惇罗刹一般凶相毕露的模样,不由得哆嗦了一下。曹操见她如此,又笑出了声,说道:“清明那小子能有多好,值到你这丫头身陷敌营,还处处为他着想?”

“公子他救过我许多次,从洛阳至长安,从荒都到魔城。他是个极温柔的人,即便素不相识,也会接纳我。初到衡天军时,我给他添了许多麻烦,还害瞳歌姐生了他的气,但公子他从未责怪过我。我陪伴在他身边,名义上是婢女,他却很少要我服侍,更多时候,只是和我谈天说地,还常逗我开心。”提起周临,貂蝉像是有满肚子的情话,满心的喜欢。平日她不敢说给他人,此时却统统说给了曹操,她自觉失言,又添一句道:“公子和衡天军的大家,都是很好很好的人,与他们在一起,貂蝉如获新生。但我不想成为他们的累赘,我想要帮到他们,帮到公子。谁知道事到如今,还是搞砸了一切。”

少女的一番肺腑之言,曹操听罢,却又是一阵大笑,他问道:“你喜欢清明那小子?他身边那位叫做赵瞳歌的姑娘,把他吃的死死的,可不好惹,你敢和她抢么?”

提起赵瞳歌,貂蝉眼神波动,她说道:“瞳歌姐她也待我极好,她和公子是天造地设的一对,貂蝉不敢插足他们两人的感情。只愿长伴公子左右,见他喜乐欢笑,见他意气风发,公子一切都好,貂蝉便好。”

“你说谎!谁的喜欢不是自私的,我曹孟德想要哪个女人,不择手段也会得到。我喜欢的哪个不是人妻shǎ一 fu,我和她们的丈夫抢,抢的过就我的本事,抢不过是他们的本事。”曹操一口打住了貂蝉的话语,霸道十足地说道:“清明就在那里,赵瞳歌也在那里,你一不是生得不好看,二不是耳聋眼瞎,有什么不敢抢的?你无非就是缺赵瞳歌那几分政法兵谋,但你还年轻,有什么是学不好的?”

“丫头,我知晓赵瞳歌霸道,清明在她面前连大气也不敢出。但你连我曹孟德都敢刺,天底下还怕个谁?”

不知为何,奸雄的一番话,竟让貂蝉已然平静如水的心底泛起一丝涟漪,她目光闪烁,问道:“曹将军,你说我真的能够去和瞳歌姐抢公子吗?可她待我如亲姐妹一般,貂蝉着实下不去手与她针锋相对。”

曹操听罢,又是付之一笑,说道:“那倒也无甚为难,以清明的地位,有个三妻四妾不为过,也没必要被一个赵瞳歌吃得死死的。男人嘛,谁不梦想着妻妾成群,你该和周临清明站在同一条线上,一同说服赵瞳歌,到时候她做大,你做小,也不碍着姐妹情分嘛,不过如此一来,倒便宜了清明那小子。”

“公子对瞳歌姐忠贞不二,他不是那样的人,怕也难以接受曹将军口中的三妻四妾。”即便曹操说得天花乱坠,貂蝉也仍旧是犹豫不决,奸雄见她如此,又言道:“你又不是他肚子里的蛔虫,怎知他是不想,还是不敢?你听我说,只要你”

眼看着曹操的手已经包扎好,貂蝉放下针线,扭过头去说道:“曹将军,你再胡言乱语,貂蝉可就不理你了。”

见这姑娘如此倔强,曹操仍是想笑,心说若非自己对人妻shǎ一 fu那份深刻入骨髓的执念,怕是要对眼前这少女动心。他有些无奈地转身躺到地铺上,说道:“好,你不要我说,我不说便是。军中长夜漫漫,倒也真有些寂寞,你再不理我,我可就快闷死了。”

少女生着闷气,仍是不答曹操地话。或许只有她自己才知晓,甚至连她自己都未曾意识到,奸雄的话语,如同一颗种子埋在她的心底,过不了多久,便会生根,发芽,与赵瞳歌这课参天大树针锋相对。

奸雄与闭月一夜无眠,一个心绪万千,一个意气风发,两人一直谈到天明,各自都耷拉着老深的黑眼圈。帐外军号响起,曹操更衣起身,貂蝉伏在床上,目光迷离地问道:“曹将军,这一仗还要打下去么?”

“为何不打?你家公子连粮草都被我烧光了,剩下的想怎么打,就怎么打。”曹操系好袍铠,回头说道:“清明与我兄弟之情是真,我不会动他和衡天军。但陶谦与我杀父之仇也是真,我绝饶不了他,饶不了徐州。”

望着奸雄走出屏风的坚定背影,貂蝉垂下了脑袋,眼中闪过一丝忧虑。

时间稍稍向上追溯一段,乐进逃出徐州城后不久,周临与刘备赶到烈火中的粮仓,身后还有担架抬着的陶谦。粮草本就易燃,此时又是初夏炎热,早就里里外外烧得干净,再无扑救的可能。三位徐州城的决策者静静地望着燃烧殆尽的大火,过了许久,陶谦才说道:“周将军,刘将军,随老夫来。”

此时此刻,周临刘备虽不知陶谦要将自己带往何处,但必定是有大事要说,也未多问,只交代了陈讽冉为稳定军心,就随老刺史而去了。陶谦一路兜兜转转,又将两人带到自己刺史府的房间里,昏暗的烛火,陈旧的石墙,陶谦吃力地起身下了担架,走到一具雕花瓷盆前,颤颤巍巍地将它转了半圈。

就在这时,一旁的石壁轰然洞开,幽暗昏惑的密道尽在眼前。周临与刘备这才明白,陶谦是要带他们两人看密室,但这密室中究竟装着些什么,还尚未可知,两人异口同声地问道:“陶大人,这是?”

“两位将军,先随老夫下去一观吧。”陶谦说着拿起一盏灯烛,一步一步地走入密道。周临与刘备对视一眼,也跟了过去。脚下是深不见底的石梯路,三人不知走了多久,只记得越往前走,越有隐隐绰绰的灯光引路。陶谦一边走,一边一字一句地说道:“老夫虽不善用兵,但终究不是傻子。徐州这些年不兴刀兵,连二十路诸侯讨伐董卓都未曾参与,连年无灾无祸,积攒下来的粮草补给,可远远不止那座粮仓。”

“曹操终是太轻看徐州,也太轻看老夫了。你说这满城粮草,老夫会愚蠢到光明正大囤放一处,任他来袭么?”

随着陶谦的话音落下,密道的路也走到了尽头,眼前是一座灯火通明的地下粮仓。这座粮仓里所有设施一应俱全,无论人力还是物力都是周临和刘备未曾想到的,甚至其中囤积的粮草,其占地之广阔,竟有方才被烧毁的粮仓三四倍大。望着这座宏伟广袤的粮仓,周临与刘备惊得说不出话来,而陶谦则是原地咳嗽了几声,说道:“两位将军,这座粮仓连结城池各处,有了它,可否再战?”

“自然,借着这虚虚实实的状况,但可以诓孟德一阵,让他以为城中无粮,缓攻拖垮自己的补给。”周临一拍大腿,颇有些兴奋地将日后的方略统统想了出来。而刘备仍是极为谨慎,拈颔说道:“只是如此一来,骗得过孟德,也必须骗过全军。军心不定,是兵家大忌啊。”

“那不如背水一战?”周临脑袋一转,得意洋洋地说道:“借着军中无粮的由头,激发将士背水一战的斗志,出城奋力一搏。不论胜负如何,待军士们回来时,将这满仓粮草亮出,对于军心来说,可是一剂猛药。”

就在刘备与陶谦低头思索周临此计是否可行时,密道外传来一阵急匆匆的脚步声,陈流踉跄地冲进粮仓,惊慌失措地说道:“清明,貂蝉在乐进袭粮时被曹操侄儿曹安民掳走,现在在曹操的营帐里,凶多吉少!”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章一百零六 义之双刃 半个时辰后,衡天军全员齐聚刺史府政厅,人人都面色严峻地望着陈流所绘的曹军布阵图,试图从那里找出一处破绽,以救出他们所珍视的同伴——貂蝉。自洛阳追随周临以来,貂蝉始终难堪大用,甚至还给众人添了许多麻烦,若是在寻常势力看来,她不过是一具可有可无的花瓶。但衡天军不同,他们所看中的,不仅有潜藏在貂蝉孱弱身躯里深不见底的潜力,还有他们朝夕相处所连结的情谊与羁绊,那是支撑衡天军存续至今,最为宝贵的纽带。

即便冷血如陈讽郭嘉,此刻也绞尽脑汁地为貂蝉谋划。但周临热血上头的毛病始终改不掉,一拍桌案,说道:“不行,让貂蝉在孟德营里多待一刻,就多一分危险。我好不容易将她从长安的龙潭虎穴里救出来,给我一队人马,我再救她回来!”

周临说着迈步就要往外走,陈讽欠身上前拦住他,瞪圆双目说道:“冲动!冲动!冲动!你再缺这几分镇定,就给我和公烈一同冲锋陷阵,首领换旁人来做!”

首领换人做,这种话也只有狂傲如陈讽,才能说的出口。但周临并不会被他这句话吓到,而是针锋相对地说道:“那你说,若是连自己的同伴都保护不了,我还有何面目做这首领?”

就在周临与陈讽两人吵得不可开交,互不相让的时候,陈流轻咳了两声,说道:“貂蝉在曹操营中,应是不会有事。”

众人之中,要说最担心貂蝉的,还要数初见时就将她视作闺蜜,日日占她便宜的邹瑾之。听陈流这话,邹瑾之连忙问道:“东来,这话怎么说?曹操是出了名的色鬼,你要敢骗我,小心我把你舌头割下来!”

“我可不敢拿貂蝉的安危开玩笑,曹操好色是不假,但他口味独特,只喜欢已婚的人妻shǎ一 fu,而对于貂蝉这样未经人事的黄花闺女,他可是沾也不沾。我方才梳理了许多关于曹操的情报,发现他曾多次强占人妻,却对他人献上的处女坐怀不乱。”陈流一边抖落着手里一摞摞的情报,一边侃侃而谈道:“况且他与清明的关系你们也清楚,貂蝉向来陪侍清明左右,他没理由不认识。将貂蝉藏在自己营里,也许是为了保护她也说不定,这是我的推断。”

陈流的一番话说得鞭辟入里,倒给众人吃了一记定心丸。周临稍微冷静了下来,但冉为还是不免担心地说道:“东来,说到底这些也只是你的推断,貂蝉èi èi风华绝代,世上会有几个男人不动心?如今她身陷敌营,我们总不能由你几句话就放任不救吧?”

“救自然是要救,貂蝉在曹营里,曹操就算把她当做人质,也足以让我们掣肘。”陈流说着看了周临一眼,言道:“但我们要冷静下来,细细谋划,步步为营,想出绝佳的对策来营救貂蝉。你说呢,清明?”

知晓自己冲动过激的周临脸上露出几分羞愧之色,退回自己的坐席,说道:“九渊,东来,是我又鲁莽了,我向你们认错。那你们说,该怎么去救貂蝉?”

众人又苦思冥想起来,而王芷兰却说道:“依我看,再让陈到夜袭一次,如何?”

“真当你男人是天下无双啊?况且曹军无论从数量还是从战力,都远胜张辽高顺带的董卓军。单凭影锋,是很难成事的。”陈流用手指在徐州城门处点了点,说道:“退一万步说,从正门出击,着实鲁莽,很容易打草惊蛇。不知我们可否寻得一处突破口,出其不意?”

“突破口的话,如何没有?”陈讽说着指向地图上已被烧毁的粮仓一侧,说道:“甘宁追击乐进所发现的地道,不正是曹操亲手给我们留下的绝佳破绽?”

“那条地道是不是太窄了些?当时乐进逃进去,我都不敢追。”甘宁描绘起至少与乐进交锋的情景,的确是地道狭窄,锦帆侠都不敢去追。不过郭嘉却一言噎住了他,他说道:“速战速决即可,我们只是救人而已。你不敢追,曹操就敢了?如此一来,退路也有所确保,一举两得。”

“只要去的人都是精锐,救出貂蝉就回来,百即可。”经同伴们一谋划,周临也冷静下来,脸上带着镇定自若的神情,说道:“我打头阵,留无忌公烈守城,还有谁去?”

“大当家,算我一个吧。今夜若不是我疏忽,貂蝉妹子也不会被掳走。采薇姑娘的伤药管用得紧,我这伤早不碍事了。”貂蝉被掳的事本怪不得甘宁,但锦帆侠义字当先,绝不会坐视不理。而邹瑾之作为貂蝉最为要好的姐妹,也当仁不让地说道:“貂蝉可是我的女人,英雄救美,怎么能少得了我呢?”

陈讽望了望周临,又望了望邹瑾之与甘宁,说道:“出动五百影锋,陈到自然也不容缺席。不过我在想,要救貂蝉,就要突入曹操的营帐,要突入曹操的营帐,就需一可与许褚匹敌的战力,闻人公烈动不得,我倒还真有几分烦恼。”

“陈先生不必烦恼,云长翼德,可助诸位一臂之力。”就在这时,刘备从门外信步走来,他身后仍旧跟着关羽与张飞,威风凛凛。周临连忙迎了上去,说道:“玄德,营救貂蝉是我们衡天军的私事,与徐州战局无关。要你两位兄弟为衡天军的私事涉险,不大合适吧?”

面对周临的忧虑,刘备却是摇了摇头,说道:“从北海至徐州,备都是躲在你周清明的背后沾光,寸功未立。如今你们衡天军的同伴身陷险境,刘玄德若是作壁上观,怕是无论天下人,还是我自己,都不会看得起刘备了。”

“吾关云长乃是刘玄德大义之刃,周将军与吾兄相同,皆是为大义而战的仁人志士。只要兄长一声令下,关云长亦可暂时化为周将军大义之刃,听候驱驰。”关羽一捋二尺长髯,义正言辞地向周临请战。而张飞亦是大大咧咧地说道:“周将军,你帮过大哥许多次,现在你的同伴遭难,我们怎么好意思眼看着不管?尽管放心吧,管他许褚夏侯惇,俺张翼德都一蛇矛给他打趴下!”

关羽和张飞,刘备手下义之双刃,如今为了衡天军,也愤然请战。周临望着刘备这位向来不多话的挚友,和他万夫莫敌而又忠肝义胆的兄弟,沉声说道:“玄德,多谢了。”

几番道谢后,周临与刘备各自坐到桌案前,陈讽面向众人,说道:“那么,奇袭就定在三日后的深夜,届时曹军多半会忽视地道,而我们则刚好趁虚而入。关张二位将军打头阵,拖住许褚,瑾之甘宁对付夏侯兄弟等曹营悍将,陈到与影锋策应四方,至于貂蝉,就由清明来救下。”

“三日后?那会二哥和子君他们不都快到了么?”翟燎疑惑地挠了挠头,似乎不大理解陈讽的安排。而陈讽则露出一副深不可测的笑容,说道:“正因如此,我们在铁血军抵达前后奇袭曹军,将他们的士气打压到谷底。等云律和子君到,曹军一击即溃。”

接下来的三日里,似乎无粮的徐州城拼尽全力抵御着曹军的攻势。衡天军本就是铁板一块,不论如何敲打都不动如山,而刘备带来的五千公孙瓒军,也易于安抚。徐州兵本就是抱着保家卫国的觉悟守城,不会动摇半分。曹操料定城中的粮草撑不了几日,倒也不急,只取缓攻法,想活活耗死徐州,也不伤他和周临刘备的和气。

三日后的夜晚,参与奇袭的人马齐聚粮仓废墟外的地道前,周临与刘备两两相望,少年对挚友说道:“玄德,城池就都拜托你了。”

“不过一夜而已,我定会守住的,清明放心去吧。”在得到刘备的承诺后,周临转身走向地道,关羽却抢在他前头,说道:“周将军,地道内凶险难测,即便顺利去到曹营,走在前头的人也会最先与曹军遭遇,为之后的同伴争取出地道的时间。关某对自己与三弟翼德的武艺深有自信,还是让我们兄弟二人打头阵吧。”

周临望了望万夫莫敌的两人,论及武艺,自己确是远远不如关羽和张飞。大局为重,他也没再推辞,托两人打起头阵。关张在前,身后跟着几十个影锋中的翘楚,而周临c邹瑾之c陈到甘宁以及一众影锋,亦相隔相错着进入地道。

曹军挖的地道狭窄昏暗,同时也至多容许三四人通过,关羽张飞身材高大魁梧,并排而走都有些拥挤,甘宁心里估摸着也只有乐进这样的矮子才能畅行无阻。地道中并无机关陷阱,毕竟神谋鬼算如曹操,也不会想到会有敌人借助自己的地道袭击自己,更不会为自己的爱将乐进设置障碍。

众人在地道中行了半个时辰,由下而上,终于在尽头碰到一块大石板。关羽张飞对视一眼,青龙偃月刀与丈八蛇矛齐齐探出头来,瞬间挑飞厚重坚硬的大石板。

“吾关云长!”“燕人张翼德!”

“奉兄长命,来取尔等首级!”

义之双刃,挥刀横矛冲出地道,眼前是曹军大营边缘一角,看护的卫兵正昏昏欲睡,在听到这两声嘶吼后不久,就人头落地。巡逻的曹军听见骚动声,纷纷赶来围住地道口,但他们哪里是关羽张飞的对手,顷刻间便成了刀下亡魂,矛尖血锈。

多亏万夫莫敌的关张兄弟争取时间,跟随其后的衡天军依次从地道中蹿出,投入与曹军的血战中。这里是曹军的大营,听见风声的敌人很快蜂拥而来,试图围堵奇袭的衡天刘备联军,但关羽张飞与衡天军众将武艺超群,影锋又机动性极高,一时间自是难以压制。

“离朱,带我到貂蝉那里去!”曹营错综复杂,众人也不知自己身在何处,更不必说寻找曹操与貂蝉所在的中军帐了。周临将王芷兰当初寻陈到的招式如法炮制,把离朱绑在自己手臂上,以此来追寻貂蝉的方向。

绑在手臂上的离朱望东而飞,周临带着同伴们循之奔去。离地道越远,营里的曹军就越发不知周临等人从何而来,以为是神兵天降,惊慌失措无心作战。而奇袭部队自然也不会恋战,单单只突破胆敢拦路的所有曹军。

但当敌人发觉他们的目的是中军帐时,大将们就出动了,率先动手的是夏侯渊,人虽未至,羽箭先行,一枝飞矢直射向周临的头颅。说时迟那时快,后排的邹瑾之飞奔过来,脚尖一点,轻轻踢开那箭,同时拈弓搭箭对准夏侯渊,说道:“这小胡子交给我吧,佘佘的一箭之仇,就由我来报!”

营救之时争分夺秒,周临分百来个影锋策应邹瑾之,继续向曹营中军帐奔去。还未走得了多远,夏侯惇与乐进从两侧营帐飞奔而出,大夏侯怒气冲冲地说道:“周临,别想逃!”

“想追上少主,还是先追上我吧。”背后寒气森森,夏侯惇转身挥刀,却是陈到蛇盘剑至,两人你来我往,缠斗起来。另一边的乐进也由甘宁对付,锦帆侠唇角浅笑,说道:“那日胜负未分,你可别又脚底抹油了,矮子!”

一路披荆斩棘,周临与关羽张飞总算来到曹营中军帐前。守在门外的果然是虎痴许褚,大敌当前,只听他怒吼一声,抡锤杂向三人。

“让俺来!”张飞飞身跃到许褚身前,蛇矛直压了过去。电光火石之间,大锤与蛇矛双双停在半空,一动不动,许褚和张飞,在力气上原是不分高下。憋红一张黑脸的燕人回过头去,对周临说道:“周将军,快进去!”

未有半分犹豫,周临直直奔向许褚身后的中军帐。谁知虎痴见他此举,护主心切,也不管身后针锋相对的张飞,掉头砸向周临。就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刻,关羽横刀拦住许褚,咬牙切齿地说道:“不会让你过去,吾绝不会让你过去!那扇帐门后,不仅有你舍生忘死要保护的人,也有周将军拼上性命要救下的人!”

在关羽和张飞两人的掩护下,周临畅通无阻地进入曹操的中军帐。昏暗的烛光映照屏风后床榻上的一双影子,一滴汗珠从周临额角流过,他朝里大喊一声,说道:

“貂蝉!”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章一百零七 禁愿 中军帐内,曹操与貂蝉对坐床榻,两rén iàn前摆着一副围棋,奸雄手执黑子,又将貂蝉的白子吃下一颗,笑道:“丫头,这可又是死局了,你该何解?”

“曹将军,貂蝉不信,我偏要接着下。”貂蝉拈起一颗白子,徘徊左右也不知落向何处。她下身罗裙破碎,只围着一张毡毯,显得有些狼狈,但曹军中并无女装,曹操也只有做到这样。就在两人于棋盘上淡定自若时,周临握着斩蛇剑紧张兮兮地冲进来大吼大叫,宛如一个失了智的疯子。

场面一度十分尴尬。

为了缓解这份尴尬,周临剑指曹操,怒气冲冲地走了过来,说道:“给我下来,你对她做了什么?”

“公子!曹将军什么都没有对貂蝉做,他让貂蝉待在这里,只是为了保护我。”貂蝉生怕周临伤害曹操,慌忙解释起来。倒比起诧异,她所感受到的更多是惊喜,即便自己没有危机,心心念念的公子仍是像个盖世英雄般从天而降,拯救自己。想到这里,貂蝉脸上泛起一丝红晕,脑袋偏向一旁。

“喂,清明,你可看清楚了,这丫头我分毫未动,还好吃好喝地供了三天三夜,倒是她刺了我一刀,这会还在疼。”斩蛇剑笔直地指向自己,曹操知趣地站起身来,走到一边,嘴里还喋喋不休地说道些什么。周临并不理会他,径直走到床榻前,俯身用左臂抱起貂蝉,将她挟在腰间,貂蝉紧紧拥抱着初回与自己如此亲近的公子,羞得半句话也说不出来。

救下貂蝉,周临狠狠地瞪了曹操一眼,理也不理他地向帐外走去。曹操这倒还追了过去,着实无赖地说道:“等等,清明,这丫头在我这待三日的伙食费和住宿费,还有我这只手的医药费,你就不考虑还回来?”

说句实话,曹孟德雄踞一方,绝不会缺这么几分钱,他又不是开旅社的田家翁,斤斤计较。他不顾身份地位地道出此言,只是为了和周临搭上话。而周临也果真因此回头,随手扔出一颗药瓶来,回头说道:“这是我们衡天军的伤药,涂在手上半日就会结痂,不消两日便会愈合。至于你这旅社的用度,待仗打完了,我再请你喝三天三夜的好酒。”

“哈哈哈哈,这仗打完,你军中还有粮草吗?别是饿昏在路旁,要我曹孟德接济。”曹操口出狂言,是在冷嘲热讽徐州城内无粮,三军早晚饿死在里面。但周临心中却如明镜一般,他不透露半分,只是说道:“这仗,你不会打赢的,孟德。等我堂堂正正地将你逐出徐州城,再回青兖,陪你把酒言欢。”

曹操听罢,脸上的笑容消散,眉头一皱,他说道:“那你就尽管试试吧,清明,胜负输赢,可不是你一人说了算。我曹孟德不破此城,誓死不归。”

周临不再答话,抱着diàn biǎ一兀自走出中军帐。帐外的许褚仍旧在和关羽张飞缠斗,他身上已添了几处战伤,青龙偃月刀和丈八蛇矛刺出的创口,鲜血自是涓涓而流。但关羽和张飞也不好过,虎痴的大锤凶狠异常,一旦被轰中,非死即伤,两人各自擦到几次,险之又险。

不过再险也险不过许褚,关张二人都是与他并驾齐驱的猛将,随便挑出一个都可与他大战三百回合,而他此时面对的,是两人天衣无缝的联手。就在许褚快要招架不住,节节败退时,周临抱着貂蝉从中军帐里走出来,沉声说道:“走!”

身陷重围,恋战是兵家大忌,关羽张飞很快弃了许褚,随周临奔逃而去。虎痴也并不穷追,而是转过身来,冲向中军帐,惶然吼道:“主公!”

“不必担心,我无大碍。”还未等许褚冲进去,曹操已自己走了出来,他环视一番被衡天刘备联军大闹过一场的大营,各自与衡天军缠斗的爱将,以及且战且退的周临等人。奸雄深吸一口气,朝着大营喊道:“停手,放他们走!”

这一句话,缠绕着曹操身为一世王者的帝气,气壮山河,瞬息之间便传遍全军。曹军听出这是自家主公的声音,纷纷停下厮杀,向中军帐望去。夏侯惇眉头一皱,冲曹操吼道:“孟德,你胡闹着什么!”

“他们已粮尽援绝,让这一阵,又有如何?”曹操言语轻浮,像是全然不把城中联军放在眼里。夏侯惇见他心意已决,回头再看陈到,也不见了踪影,只好弃了大刀,生起闷气来。而曹营中的其他人也不再为难奇袭部队,任由他们离开。

周临与一众同伴会合,这一路电光火石,诸将都无甚杀伤,影锋也不过折损了百来名。回到地道门口,周临早已收起斩蛇剑,怀抱着貂蝉跳了进去。昏暗的地道,沉寂的气氛,貂蝉将头死死埋在周临怀里,一张俏脸像蒸熟了一样红扑扑的。过了许久,貂蝉才怯生生地说道:“公子,放我下来吧,貂蝉自己能走。”

“这地道路滑,你赤着脚,别逞强。”经周临一说,貂蝉才想起那日自己下身罗裙被梦游中的曹操撕碎,连鞋袜也被扔在一旁。望着自己裸露的一对玉足,貂蝉的脸颊更红,兀自将裹身的毡毯往下拉了拉,遮住脚踝。周临又瞥了一眼,说道:“别再拉了,再拉走光了。”

一听公子如往日般的调侃,貂蝉又羞又怯,再度将头紧紧埋进周临胸膛,说道:“公子,对不起,貂蝉又给你添了许多麻烦。”

“是九渊派你去清点粮草的,谁也想不到会出如此意外,与你无关。”周临目不斜视,一边向前奔去,一边说道:“你是我周临的同伴,是衡天军不可或缺的一份子。不论是谁被敌人掳走,我都会不顾一切地去救他出来。”

“公子,我”貂蝉张了张口,终是没再说什么。她想许诺,许诺自己不想再做周临的累赘,但有些许诺,不必非要言语来表达。她想告白,想再度告白自己对周临的感情,想从赵瞳歌那里摊分周临哪怕一丝一毫的爱,但她又没有勇气,也没有颜面和那个将自己看做姐妹的人去争去抢,去斗去夺。

回忆起曹操的话语,但奸雄所思,总归不是自己所想。此时此刻,貂蝉默默下定决心,真的不要再去做公子的累赘,她要为公子付出,为公子抛开生死,为公子竭尽自己的一切。只求风浪过后,能如现在般在他怀抱里依偎片刻,片刻就好,这是貂蝉唯一的非分之想,也是她唯一的祈愿。

但貂蝉却不知,这小小祈愿,已是禁愿。

就在貂蝉想入非非的时候,周临已走出地道,回到徐州城中。地道的另一头,众人都等候在那里,其间的周采薇见周临等人出来,连忙奔过去说道:“清明,貂蝉,你们怎么样,有没有受伤?”

“我没事,只是貂蝉受了点惊吓,带她回去歇息吧。”周临俯身将貂蝉放在一旁的担架上,少女方才从迷梦中惊醒。衡天众的女孩们纷纷过来嘘寒问暖,见貂蝉下身只裹了一张毡毯,王芷兰眉头紧皱,问道:“是谁说曹操不碰处子的?貂蝉,那些禽兽对你做了什么?”

“曹将军什么都未对貂蝉做,衣裙破损只是个意外。芷兰姐姐,回去貂蝉再说与你们听吧。”曹操梦游时发生的事,终究是女儿家难以启齿的秘辛。貂蝉不会瞒待她如姐妹的同伴们,但也不至于在大庭广众下说出来。王芷兰自知失言,也不再开口。眼看着地道里的同伴都安全出来,断后的陈到最后一个落地,他回头瞥了一眼,说道:“引水将地道灌满,从此再不要让任何人通过。”

守在一旁的徐州兵虽不知他是谁,但见他衣着,也可断他地位,便着手依言照做了。女孩们簇拥着貂蝉回到早早为她准备,却从未住过的厢房。在同伴们的追问下,貂蝉坐在床榻上将这几日的经历统统告知,从被掳入曹营,到曹操梦游,再到奸雄教自己下棋,两人对弈三日,事无巨细,无所隐瞒。

不过若非说隐瞒的话,貂蝉大抵隐瞒了曹操教会自己弈棋两日后,便不敢再让半个子,自那以后,奸雄便认定她是绝顶聪明。

女孩们大概想破脑袋也想不到貂蝉会有如此境遇,个个瞠目结舌,瑾之还握紧貂蝉的手,一本正经地说道:“小蝉,你实话和我说,是不是曹操那混账威胁你,你才不敢说的?我不信我家小蝉这么国色天香,会有男人不动心。”

“瑾之姐姐,曹将军当真待我极高,你就别再怀疑他了,好么?”貂蝉目光灼灼,显然不像是在说谎——凭她的心智,若是说谎,邹瑾之一眼便可看得出来。但邹瑾之心中确信,嘴上却是偏偏不信,她顺势坐到貂蝉床榻上,说道:“不行,我要亲自验验,验验你所说的是真是假。”

“姐妹们,小蝉受了些惊吓,要早些休息,今夜就由我来陪她。都散了吧,散了散了。”女孩们看邹瑾之张牙舞爪地轰自己走,知她色心又起,纷纷嬉笑着出去。邹瑾之诡计得逞,心里窃喜,只是佘闻人临走前幽怨的眼神,让她的良心有一丝隐隐作痛。

见同伴们一个个地离开,貂蝉的眉宇间浮现一丝不安,还未等她开口,邹瑾之已将手探向她被毡毯裹起的深处,脸上写的满满都是淫邪。貂蝉像是只受惊的狸猫般退到床角,喃喃道:“瑾之姐姐”

邹瑾之并不答话,只是借势攀到貂蝉身上去,一通乱摸。待她摸得满意了,才凑近貂蝉的嘴唇,问道:“从曹营回来的时候,你靠在清明怀里,靠的极紧。你不是答应过我不插足他和瞳歌姐的感情么?曹操究竟还和你讲了什么,跟姐姐老实说。”

果不其然,最瞒不住的,也只有自己最好的姐妹。唯一的非分之想,唯一的禁愿,也只有在这不眠之夜,细细说与邹瑾之听。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章一百零八 霜刃未曾试 徐州政厅里,刚从曹营回来的周临并不能闲下来,他在屋内来回踱步,问道:“云律究竟何时抵达?错过这两日的机会,曹军的士气可就又回来了。”

“至多明晨,不,或许他今夜已在徐州城外徘徊,等待时机。”暗影至今都未得到任何有关储靖和铁血军的情报,陈讽做出这般推断,全凭他对同伴的了解,他说道:“他向我承诺日,明日就是最后期限,你觉得他会是逾约之人?”

诚然,在衡天众里,储靖向来是最为守约的那一人。他对百里太一做过的承诺,对周临做过的承诺,对同伴做出的承诺,对部下做出的承诺,从来都是言必行,行必果,这是他的为人之道,亦是他的为将之器。陈讽临行前,他曾说过自己会率领铁血军在日内抵达,就绝不会错过半日。

作为储靖的兄长,周临也深深了解着他,少年微微点了点头,又问道:“那粮草”

“郭嘉已经在筹备了,你回去歇息吧,刚从鬼门关逃回来,别太勉强自己。”陈讽看出周临的疲惫,将其一语道破。周临蹙了蹙眉头,说道:“郭嘉?他又熬夜办事,身体再出什么岔子,我可看不得,你去替他。”

“你心疼他,就不心疼我了?”陈讽酸溜溜地撇嘴一笑,说道:“他的病已然痊愈,是采薇亲自诊过的。这几日许多事他都一手揽下,我要去替,他还和我争,抢不过。”

听了这话,周临有些羞愧地挠了挠头,说道:“也罢,难得奉孝精神抖擞,就多拜托他几分吧。话说九渊,你这小子不穿裙子,醋劲却比瞳歌还大。”

“咳咳,今夜貂蝉靠在你怀里,靠的那么近,恨不得把整张脸都贴上去。若让瞳歌知晓,你猜谁的醋劲更大?”陈讽不怀好意地干咳一声,周临立马就怂了下来,跑到他身边又捏脸又捶腿道:“别别别,我和貂蝉什么都没有,你非要撩拨瞳歌做什么?若是惹她生气,我可就倒霉大发了,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嘛,你说是不是,九渊?”

“别和我耍贫嘴了,快回去歇息,明晨还要出战,到时可别起不来。”陈讽冷冷地瞥了他一眼,一副不想搭理傻子的漠然。被他催了好几回,周临才信步朝自己的房间走去,说道:“好好好,我这就回去,别再催了,我的九渊管家婆。”

周临走出去许久,陈讽才反应过来,朝着门外气急败坏地吼道:“周临,你给我回来,你刚才叫我什么,有种再说一次!”

次日清晨,徐州城联军驻营里,当疲惫不堪的士卒从睡梦中醒来,走出营帐,眼前的景象使他们瞳孔张大,目瞪口呆。营地门口,一袋袋粮草堆成小山包,早起的火头军忙活了许久,将那些粮草做成香气扑鼻的饭菜。徐州无粮早就不是什么秘密,将士们本以为要打一场饿肚子的仗,谁知一觉醒来,营前竟凭空亮出大批粮草,着实让他们惊喜不已。

就在将士们议论纷纷的时候,周临与刘备适时地从营地外出现在众人视线。衡天军首领气沉丹田,用帝气将自己的声音传遍全军,他说道:“联军的将士们,我想那夜的大火,必定使你们认为,徐州城已无粮可用了吧?不仅你们,连曹操也这般认为,那么大的粮草,一夜之间付之一炬,即便他再神谋鬼算,也绝想不到,徐州仍有粮草。”

“但事实上,徐州就是有粮,而且那日烧毁的,只不过是徐州粮草的冰山一角。陶大人高瞻远瞩,将连年累月积攒下来的粮草,都储藏在一处绝对安全的所在。之所以未曾透露,就是为了让曹操自己给我们喘息的机会,让他自己露出破绽。”

“昨夜,我们以五百死士夜袭曹营,直杀入曹操的中军帐,将他们的锐气一挫再挫。今晨,我们的五万援军抵达,那是衡天最为精锐的部队,其名为铁血军。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这一刻,徐州不必再蛰伏,不必再掩藏任何的底牌,我们将与铁血军里应外合,出城迎战。”

“将士们,且吃饱喝足,衡天军与刘备军的将士随我出城,徐州的将士替我们守好城池。破曹大功,徐州围解,就在今日!”

周临言罢,军营里响起一片海涛般的欢呼声。将徐州粮草的秘密公之于众,也意味着曹操也将很快知晓这一切,但周临并不担忧,他心中坚信,只要弟弟抵达,就必能够一击破曹。他的手心紧紧攥着一封信笺,信里只有五个字,是储靖的笔迹,写道:

霜刃未曾试。

十年一剑,今朝破云!

一个时辰后,五万衡天刘备联军集结于徐州南门——连日征战,联军折损了五千,但这并不会影响他们的士气。周临的激励,使他们心中有了底气,丝毫不畏惧曹军的汹汹之势。领头的两人正是周临与刘备,两方大将齐出,誓要将曹军击溃。时机已到,周临拔出斩蛇剑,直指城门,说道:“开城门,出战!”

随着周临的一声令下,五万联军如疾风怒涛般席卷而出,奔向南门驻扎的四万余曹军。围攻南门的是曹仁曹洪兄弟,初战时两人被佘闻人重伤,如今已大抵痊愈。现在周临出城迎战,又拿他们两人开刀,不知这是苍天对这两位日后名将的磨砺,还是他们兄弟时运不济。总而言之,他们必须得首当其冲,接受徐州联军困守多日的怒火。

虽无人能料到周临和刘备敢出城,但曹军毕竟是虎狼之师,很快就整顿态势,作出一副坚守到底的态势。但自联军抵达以来,曹军与他们的交锋多以败退做结,再是虎狼之师,也终究缺少几分底气。关张赵与佘闻人做先锋,翟燎率领狮吼营紧随其后,曹营的防线很快就被突破,任联军闯入,大肆杀伐。

曹家兄弟溃败的消息自然瞒不住曹操,线报不多会就传单了北门曹营的中军帐里,夏侯惇听过以后,忙对曹操说道:“孟德,让我去救子廉子孝吧,大军碾压过去,必让周临和刘备有来无回。”

奸雄摆了摆手,示意夏侯惇三思,他望向案前斥候,问道:“子孝将军和子廉将军,可还有什么话要你带给我的?”

斥候听了,连忙回答道:“有c有。回禀主公,两位将军还说,他们守得住,请主公速速破城。”

“哈哈哈哈,我就知道,子孝子廉这般将才,怎会让我军被清明和玄德牵着鼻子走?”曹操,他大手一挥,说道:“全军加紧攻城,子孝他们守得住,在南门溃败之前,将徐州城攻下,让清明和玄德无家可归!”

就在曹操意气风发地下令攻城的时候,帐外又急匆匆地奔来一名斥候,他跪在地上,一字一顿地说道:“主公,城外出现五万敌军,旗号是‘铁血’,望我军气势汹汹而来。”

徐州城外数里的一处斜坡,铁血军居高临下地俯视曹军重重包围,储靖骑在马上,睥睨万物。五万铁血军整装待发,军阵前排列着十辆投石车,王昭锦倚在车旁,面带不满地对储靖说:“云律,真要这么做吗?这些投石车可都是我的心头肉,我舍不得。”

“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大哥诛董的赏赐拨了那么多给你,还吝啬这十辆投石车做什么?”储靖瞥了王昭锦一眼,如往日般自信说道:“那么昭锦,你可有把握将百发巨石都砸进曹操营中,伤不到徐州城分毫?”

王昭锦闻言一嘟嘴,傲气十足地说道:“那是当然,我王昭锦设计的投石车,指哪打哪绝不偏颇。这巨石不仅打不着徐州城,更打不着曹操的中军帐,不伤清明和他的和气。”

“那就好,大哥还挺看重这位挚友的,这一战,彼此下手都要留三分。”储靖一抬手,又说道:“动手吧昭锦,打他们个措手不及。”

随着储靖一声令下,王昭锦手下工程兵操纵着投石车,将灌油点火的巨石砸向曹军大营。曹军对徐州的包围极深,一般的投石车很难避开城池轰击曹军,多是投鼠忌器而作罢。但王昭锦所制的投石车却偏偏不怕,十石齐发,每一发巨石都砸在曹军正中,轰死数十士卒,燃起通天火焰。

还未及曹军反应,又一轮投石再度来袭,依旧不偏不倚,百发百中。如此往复三轮后,曹营中几乎山崩地裂,中军帐里的曹操站立不稳,勉强发号施令道:“元让,妙才,从东西门各自抽调三万人,去迎击那支部队。其余人,继续攻城!”

夏侯兄弟得令,出帐策马,从东西门抽调兵马,望不远处的铁血军而去。郑誉望见他们,对身旁的储靖说道:“二哥,曹军来迎击了,是夏侯兄弟!”

“我看得见,别管他们,直接轰击曹军大营别给曹操攻城的契机!”储靖说话间的工夫,王昭锦又让手下人投了两轮巨石,绕过夏侯兄弟率领的大军,直击曹军大营,不给他们分毫的喘息。借由他的命令,王昭锦将剩下的巨石统统投向曹军大营,十轮百发,百发百中,曹营已是满目疮痍,曹军已是溃不成军。

与此同时,夏侯兄弟也来到斜坡脚下,直奔铁血军而来。郑誉望见,又对兄长说道:“二哥,夏侯兄弟就在眼前了!”

“昭锦,点火,投车!”夏侯兄弟近在眼前,储靖再不管他们,可就真的说不过去了。随着他一声令下,王昭锦心头再有不满,也只得举起火把,扔向自己亲手所制的投石车。那些投石车底部早就涂满火油,一触就着,火势攀缘而上,将十辆投石车瞬间燃烧通天。然而在这些投石车彻底烧着之前,就已被推下斜坡,直直滚向上坡而来的曹军。

古有田单布火牛阵,破数十万合纵军救齐。储靖一时间找不出那么多牛来,就只有用王昭锦的投石车代替。这么做虽有些浪费,但却极为有效。夏侯兄弟眼看着着火的投石车滚来,却避无可避,六万曹军和这十团烈火迎面相撞,投石车俯冲的强压如同割草切菜般葬送一排又一排曹军,燃着的烈火也将一旁的曹军驱散。

六万虎狼之师还未及敌人眼前就乱作一团,夏侯惇恨得咬牙切齿,但还是策马直奔铁血军,说道:“别乱,活下来的人,都给我冲向敌军,敢言退者,斩!”

在夏侯惇的激励下,六万曹军仍旧直冲上斜坡,眼看就要与铁血军针锋相对。敌人已折损的三两千,士气低落,阵型混乱,在储靖的眼里,他们已然是乌合之众。他横起大刀,指向脚下曹军,说道:“全军突击,给我冲破夏侯兄弟的阵型,直奔曹军大营!”

“这一战,让曹军,不,让天下知晓,我们是无坚不摧的铁血军!”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章一百零九 名为铁血 先投石破阵,后烧车溃敌,此时此刻,无论是徐州城下的曹军大营,还是斜坡上的夏侯兄弟一众,都已是溃不成军。储靖的眼睛里,已然看出他们的败相,他选择下坡迎战,迎战数倍于自己之敌,迎战自己有些绝对把握战胜之敌。

铁血之名,必将于今日响彻云霄,威震天下!

乘着顺坡直下的气势,铁血军几乎是撞散夏侯兄弟颓丧的阵型。与半渡而击的道理相仿,铁血军突破爬坡一半的曹军,也是易如反掌。蛰伏许久的衡天精锐们终于迎来他们的初战,张开爪牙与利爪,撕裂着目所能及的一切敌人。曹军哀嚎,曹军奔逃,曹军恐惧到在原地瑟瑟发抖,等待着死神的降临。

夏侯惇是曹军阵中最为刚烈的一将,即便兵败如山倒,他也并没有半分动摇,依旧挥舞大刀奋勇杀敌。目光锐利的他很快看出储靖是铁血军的将军,在浴血突破无数拦路的士卒后,他来到储靖面前,一刀砍了过去。

然而储靖也不是易与之辈,夏侯惇刚烈是真,他勇猛也不是假,更何况对手是从眼前攻来,绝不会坐以待毙。青龙刀倒转,正与夏侯惇的大朴刀相撞,大夏侯怒目圆瞪,问他道:“你究竟是谁?”

大抵是联军时罗孤太过耀眼,连周临在他身旁都如同陪衬一般,作为衡天军二把手的储靖也算是毫无存在感,所以夏侯惇并不认得。而储靖却清晰地记得那时邂逅的每一名至关重要的人物,他微微一笑,说道:“周临的弟弟,衡天旗下铁血军都督,储靖储云律。”

“铁血军?从未听过的旗号。”夏侯惇啐了一口在地上,即便败迹已露,他也仍是一副不服输的模样。储靖脸上也未曾抹却笑容,只是目光更加锐利,他说道:“这旗号,在此战之后,将会响彻大江南北;这旗帜,也将会随着衡天军周临的旗帜,遍插在天下的每一处角落。夏侯将军,铁血军这三个字听过一回,可要千万铭刻于心。”

“哼,在你的旗号响彻大江南北之前,我会在这里将你抹杀!”夏侯惇说着,手中大刀攻势更甚,一招一式刚猛而迅捷,让储靖应接不暇。大夏侯是曾与衡天军第二大战力翟燎斗得不相上下的强者,储靖刚与他交手,就认定这不是一时半会拿得下的对手。不过他也并无闲暇与夏侯惇空耗,草草接过几招后,说道:“那我可要避上一避了,子义!”

随着储靖的一声呼唤,不远处的太史慈跃马而来,双戟齐下,刺向与储靖拉开一段距离的大夏侯。这双戟力贯山河,稍有不慎便会在身上留下两个血窟窿。夏侯惇不敢怠慢,挥刀去拨开太史慈的双戟。但太史子义也不输大夏侯膂力,两戟一刀定在半空,僵持不住。储靖趁着这一瞬的机会策马而走,俏皮说道:“夏侯将军,我还要去突袭你的大营,就不奉陪了!”

“储靖,别想走!”夏侯惇调转马头,就要去追击储靖。但太史慈的戟已横在他面前,拦住去路。太史子义摆出一副绝不让步的模样,说道:“夏侯将军,此路不通,若想去追击都督,就先和我太史子义过两招吧。”

“惇哥,我来拦住他!”就在夏侯惇一筹莫展的时候,夏侯渊已拈弓搭箭,看准了储靖的去路。但就在他还未放箭的那一刻,身为弓手异常敏锐的心目使他感应到身后一股无声的强压。小夏侯回头望去,却是于禁手持三尖刀,面无表情地刺了过来。

既然已经被人近身,再想放箭可就要丢了性命。夏侯渊不是傻子,反而精明得很,他忙弃了弓矢,拎起大刀迎击于禁的三尖两刃刀。但于禁这一刺本就打了他一个措手不及,更别说论及膂力,这非小夏侯所长。总而言之,于禁这一刀刺在夏侯渊的刀柄上,却还是将他连人带马击飞出去好几步,狼狈得很。

未能一击制敌,本是极为遗憾之事,但于禁却仍旧一副如冰霜般冷峻神色,一字一顿地说道:“你的对手是我,休要去妨碍都督。”

在太史慈与于禁的掩护下,储靖安然突破夏侯兄弟的阻碍,与他并肩而行的还有郑誉,将器尚还稚嫩的弟弟面带担忧,对满怀自信的兄长说道:“二哥,我们就这样明目张胆地突入敌阵合适吗?对手可是奸雄曹操,连九渊都说过,即便拿出九成底牌,都不见得能打胜的超世英杰啊。”

“就算是奸雄,对战局的估量也是有极限的。”储靖对郑誉的担忧不置可否,耐心地向弟弟讲解道:“我们已有三处行动在他意料之外,其一,他想不到大哥在这里困守五日,还会有援军相从;其二,他想不到十车十轮,百发巨石统统精准无误地砸在他的大营里,不偏不倚;其三,他绝想不到我们能如疾风怒涛般瞬间突破夏侯兄弟的阻拦,长驱直入他为徐州设下的重围。”

“好好看着吧,子君。这是名为铁血军的战争,将来你得以独当一面,也要带出一支比二哥我更为精锐的部队,为大哥,为衡天的旗号驰骋于天下的每一角落。”

“子君,从这一战起,你要用你的将器去看待每一场战争,看清自己,看透天下!”

储靖的话,无疑让郑誉燃起一股热血。如果说铁血军成立那日他与冉为翟燎两位兄长的对话是在羡艳,那今时今日,二哥储靖于他所言,就是一种至高的激励。郑誉在马上望着储靖,朝他深深地点了点头,说道:“我会的,二哥,看清自己,看透天下。”

“就以此战为始,我郑誉,也迟早要带领一支不亚于铁血军的劲旅,为大哥的天下纵横四海!”

“那就且打好这一战,以铁血之名。”储靖说着望向前方,曹军大营近在眼前,他深吸一口气,厉声吼道:“敌阵就在眼前,铁血军的将士们,随我杀!”

此时的曹军大营乱石遍布,火光冲天,还未等铁血军近前,就已然溃不成军。但靠近徐州城的那部分曹军所受波及甚少,曹操不乱其阵,命令乐进率众攻城。但先登刚至城墙脚下,只是稍稍分神回头,就看见铁血军已攻入寨门,他额角顿时冷汗如雨,自顾自说道:“喂,说笑的吧?”

诚然,铁血军突破夏侯兄弟阻拦的速度远超乐进的预想,甚至远超曹操的预想。听见动静的奸雄出帐察看,却望见夏侯兄弟各自被太史慈于禁缠住,两名大将率领一万精锐为储靖殿后。这一万铁血军一字排开,如同一道坚不可摧的钢铁防线,让足足六万的曹军困在斜坡,进退不得。

而剩余的四万铁血精锐,却直冲向早已溃不成军的曹军大营,长驱直入。曹操本以为他是刀俎,徐州城是鱼肉,却未料想到自己只是螳螂捕蝉,铁血军这只黄雀在后,以逸待劳。东西二门的兵力已削去一半,南门的曹仁曹洪毫无消息,自己这里还溃不成军,储靖近在眼前,即便桀骜如奸雄也清楚这一仗绝打不得,他一咬牙一跺脚,下令道:“传令全军,撤!”

曹军围城半月,徐州始终坚如铁壁一般,自己露出这致命的破绽,再不撤军,就再无折返的机会了。随着曹操的一声令下,被乱石与大火折磨得近乎崩溃的曹军立即四散而逃,毫无来时虎狼之师的气势。

可铁血军却不会如此轻易地放过他们,为了把握这一战的胜局,储靖唯有乘胜追击,大挫曹军的元气。在扫荡了一批营门近前的敌人后,储靖调转马头,大刀直逼向乱军中仓皇打算上马的曹操。但虎痴许褚哪里容得下他轻易擒下奸雄,只听他怒吼一声,铁锤猛得砸向储靖,一如初战砸向甘宁。

不过储靖终究是储靖,不论他所做的决策有多冒险,他的心里都始终保持着冷静。面对虎痴的猝起发难,储靖身躯一偏,将角度维持在许褚的大锤绝沾不到一丝一毫的微妙,与此同时,他也挥刀而出,劈向许褚前胸。

电光火石之间,储靖躲过了许褚这崩天裂地的一锤,而许褚也避开了储靖这气贯山河的一刀。两人俱是全力以赴,扑了个空后,各自气喘吁吁地蛰伏起来,不轻易再出一招。尤其是许褚,他昨夜已为关羽张飞所伤,否则储靖在他锤下,必是只敢一味防守,绝不敢贸然予以还击。

储靖与许褚四目相对许久,铁血都督在看穿他有伤在身后,转而望向已骑上宝马绝影的曹操,说道:“曹将军且留步,我家大哥还有许多旧要和你叙,还有许多酒想同你喝。不如卖在下三分薄面,也买我大哥三分薄面,等他一等?”

铁血都督这话说得颇有几分玩味,且不说周临究竟要不要曹操等,此时此刻的战况,是不容奸雄耽搁片刻的。曹操若再滞留一时半会,怕是只有全军覆没的结局,但奸雄到底是奸雄,即便如此,他也傲气十足地说道:“你是清明的那名结拜二弟储靖吧?我只记得他余下三位义弟都还稚嫩,倒是你却有带兵大破我曹孟德的器量。我且问你,你手下的这支部队,作何旗号?”

“铁血军。”储靖昂首挺胸,不卑不亢地回答着奸雄。曹操捋捋胡须,自顾自默念了几句,说道:“铁血军,这旗号我记住了。回去告诉清明,不论是叙旧还是饮酒,都等我破了这徐州城再谈。父兄大仇,我曹孟德就是抛下一切也不会放过。让陶谦那老家伙洗好脖子等着吧,我曹孟德的倚天和青釭,早晚会将他碎尸万段。”

即便遭遇大败,曹操也仍旧狂气冲天,一副至死方休的模样。储靖眉头一皱,似乎未曾想到曹操会如此执着,他挥舞起青龙刀,说道:“既然如此,那也就只好强留曹将军一途,得罪了!”

金刃劈落,只听“铛”得一声,许褚以大锤挡下了储靖的青龙刀,他靠着一身蛮力与铁血都督纠缠,同时回头说道:“主公先走,由我来殿后。”

“好,仲康,待我走远你就撤离,莫要恋战。”生死关头,曹操也少了几分犹豫,只叮嘱一句便拍马而走。储靖见他撤去,忙要去追,却仍旧被许褚以大锤拦路。虎痴想起昨夜关羽曾和自己说过的话,几乎有样学样地吼道:“不会让你过去的,绝对不会让你过去的。我的身后,是我发誓拼上性命也要守护的主公,不论付出什么样的代价,我都绝不会让任何人沾到他一根汗毛。”

“放马过来吧,储靖!”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章一百一十 奸雄帐 眼看着奸雄策马而逃,许褚拦在身前,储靖也只有尽力将他突破,才能追赶上曹操。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即便是带着伤的许褚,想抵挡住储靖,也不算困难。在一声怒吼之后,许褚疯了似得冲向储靖,大锤劈天盖地地砸了下来。储靖勒紧座下马的缰绳,那坐骑连退数步,才勉强躲开这一锤。

与此同时,储靖也飞起一刀,刺向许褚。虎痴刚抡过一锤,动作难以跟得上储靖的速度,眼看这一刀就要正中要害,许褚的身躯却突然一偏,手臂一抬,将储靖的青龙刀刀杆夹在腋下。铁血都督这才看破他的意图——虎痴并不若表面看起来那般愚笨,反而在战斗一途,是位十足的天才。论及迅捷,许褚远远及不上储靖,但说到气力,储靖不及许褚半分。虎痴施计赚来储靖的刀,将对手的兵器夹在自己腋下,虽不见得能将其诛杀,但拖延时间,却是极佳。

而虎痴想做的,也只是拖延时间,这已足够。

青龙刀落在许褚手里,储靖双手紧紧握住刀杆,试图将刀夺回来。但许褚也偏偏手臂夹紧,绝不给他动刀分毫的机会。在技巧的博弈上,储靖已然轻敌,而在气力的较量上,他也远远不及许褚。眼看着青龙刀困在许褚腋下,动弹不得,储靖头顶冷汗不止,苦思冥想着对策。

就在两人僵持不下的时刻,只听不远处“嗖”得一声,一杆短枪飞来刺向许褚。虎痴本来就在和储靖较劲,这突兀的一枪,使他躲闪不及,夹刀的那只手臂被短枪擦中,鲜血飞溅,许褚吃痛,放下了青龙刀。

猝然夺回大刀的储靖连人带马倒退几步,他望向短枪飞来的位置,只见郑誉策马而来,手中双枪只剩一杆——另一杆,方才是丢出去给自己解围了。

“二哥,我来对付他,你去追曹操!”郑誉凭着马快掠过许褚身侧,从地上捞回自己的短枪,退出去几步,做出一副严阵以待的姿态。他不知虎痴底细,但储靖却知晓得一清二楚,他一扬手,说道:“不,你不是他对手,虎痴由我来抵挡,你去追曹操,务必将他拖住,到大哥来此为止。”

在战场上,储靖不仅是郑誉的兄长,更是他的将军。军令如山,郑誉听到兄长的话语后,未有半分犹豫,策马奔往曹操逃窜的方向。许褚见有人去追曹操,连忙要去拦住郑誉,储靖却猛劈一刀,挡在他的身前。铁血都督恶狠狠地瞪着虎痴,一字一顿地说道:“你的对手是我,许褚。这一回,可不会再轻敌了。”

正说话间,两人再度陷入缠斗之中。凭储靖的武艺,本是难以和许褚相抗衡的,但如今虎痴身中数创,还吃了步对骑的亏,这才使两人斗了个难解难分。许褚跟不上储靖大刀的速度,一刀接连一刀,光是闪避就要费不少气力。储靖也不敢去碰许褚铁锤的力道,他深深知道但凡被碰到一锤,就有丢命的危险,也谨慎地躲开这摧山裂石的每一击。两人在混乱的曹军大营里斗得昏天黑地,难分胜负。

不知与许褚打了多久,储靖只觉得高手过招,眼里只有对手一人,他的一举一动,一招一式都拆解在自己脑海中,自己也在尽力破除。直到不远处一阵急促的马蹄,乐进骑在马上,手里牵着另一匹马的缰绳,奔向许褚说道:“仲康,上马!”

乐进说着,右手飞起一铁钩,挡住储靖劈向许褚的刀。虎痴也趁着这机会上马,脸上难掩担忧地说道:“你回来救我做什么?主公怎样了?”

“主公布疑阵,让追击的那小子跟丢了。他不放心你,让我回来救一遭,别打了,快走吧!”从乐进的话里,许褚与储靖得知郑誉未能追上曹操,奸雄此刻已然安全撤离。那两人也再无战斗的理由,储靖有意放他们一马,故意将刀收慢,卖个破绽。乐进和许褚也顺势调转马头,奔逃而去。储靖坐在马上,长叹了一口气,环顾四周,遍地都是蓝袍蓝甲曹军的尸体,还有一批丢盔弃甲的,被铁血军俘虏,捆在一旁。所谓八门金锁c铁壁大营,都在储靖弹指一挥间,被烧成灰烬。这一战让奸雄不知损失几许,是否可以顷刻之功,使这徐州围解?

总而言之,铁血军的初战,以五万大破二十万,一战成名,也不过如此。

“云律!”就在储靖愣神的工夫,远处传来一声周临的呼喊。回头望去,兄长与同伴们已从南门来到此地,他连忙下马,迎了上去。对周临而言,储靖的到来就如及时雨,将徐州城的乾坤扭转。他深深信任着弟弟,认定他必能一举破曹,但当周临亲眼见证,还是忍不住心潮澎湃。

在曹军大营的烈火中,一对兄弟重逢,紧紧地拥抱在一起。忠诚与信任,此刻不需太多言语,周临只是说道:“本来想让你一路西行打去长安的,世事难料,倒让你提前出山了。”

“不打紧,曹孟德的大军,正好可为铁血军的未来铺路。”这一路紧密的筹备,浴血的奋战,都在储靖一句豪气冲天中付之一笑。翟燎也凑到两位兄长面前,一脸羡慕地说道:“二哥,你的铁血军真是了不得。我们倾巢而出才破了曹仁曹洪把守的南门,你却把其余三门的曹军都赶走了,想不到,打死我也想不到!”

“不过对于二哥来说,这也是理所应当吧。”冉为望望储靖,又望望周临,开玩笑似得说道:“大哥,怎么样?二哥的马屁,我拍的还不错吧?”

“二哥!嗯?大哥三哥四哥也在?”正说话间,郑誉也从远处奔来。他匆忙下马,挠了挠灰头土脸的脑袋,满是羞愧地说道:“哥,我没用,把曹操给跟丢了。”

周临望着将头紧紧埋在胸前的末弟,有些宠溺地摸了摸他的脑袋,说道:“有什么可自责的,那本来就不是你能应付了的对手。就算是我和云律去追,兴许也会被他戏耍一番。”

“那大哥,这会咱们一起去追,总不会放跑再曹操了吧?”翟燎摩拳擦掌,一副期待的模样,显然已经有些迫不及待了。但冉为却摇了摇头,说道:“且不说我们不知他逃往何处,就算追上了,此刻曹军四路应已会合,上下一心,我们讨不得什么好。可别忘了,就算他们大败一场,在兵力上,我们也仍是劣势。”

“无忌说得没错,贸然去追的话,反而不利于我军稳定胜局。”周临望向四位弟弟,说道:“或者说,即便是方才云律和子君将孟德留在此地,他也不见得会服软。”

“我们先回城休整吧,战局究竟是怎样,孟德那边伤亡几许,就让东来去查探。我们凭着影流的情报,来制定今后的策略。”

“鬼神也该有所行动了,顺利的话,这场战争的终局,或许可让芷兰作结。”

随着周临的一声令下,徐州城外破围一战,以联军大胜暂且终结。铁血军的突入,使曹军退出徐州城三十里外,就此蛰伏。衡天刘备联军与铁血军的共同进击,使东西南北四门的曹军伤亡六万,另有数千人被俘,士气更是一蹶不振。但城内外联军的损失不足一万,储靖与铁血军在徐州城里休整一夜后,再度出城,驻扎在城外十里处,一如昔日防守张辽高顺般形成掎角之势。

尔后十二日,无论联军还是曹操军,均无异动。

大胜十二日后,王芷兰冒着烈日酷暑,孤身来到新起的曹操军大营,作为衡天军使者求见奸雄。

这十二日来,由陈到死死盯着曹操军的动向,那座平静如止水的大营,底下不知有多少暗潮涌动。而陈流所盯梢的,则是从中原地图上消失许久的鬼神吕布之动向。长安城破后,吕布先后投奔了袁绍c张杨等诸侯,但都因大大小小的事宜而叛离,带着张辽高顺等一众旧部四海漂泊,无所依存。

根据衡天众所了解到的未来,以及陈流的猜想,吕布此刻应是已受够了寄人篱下的生活,心心念念想要打出一片自己的疆土来。然而放眼天涯,未有青兖之地,各自远出互相掣肘的周临与曹操倒像是有些可趁之机的模样。济北由赵瞳歌把守,固若金汤,实际上并无任何破绽可寻。不过曹操手下,倒有许多不满他远征屠城的人存在,其中顶层就有两人,一人名为陈宫,是曹操的军师之一;另一人名为张邈,是曹操的幼时好友,被委以照看奸雄家小的重任。

吕布与陈宫张邈接触已久,按照陈流的测算,这几日就会掀起反戈之旗。而周临恰在此时派遣王芷兰来到曹营,是要将这消息传达给曹操,劝他退兵,也可缓和两人的关系。

一名弱女子孤身求见,奸雄就是再多疑也无甚可拒绝的理由,更何况这是敌军派来的使者。在曹仁的指引下,王芷兰前往新起的中军帐,一路见曹军仍是行伍严整,似乎早已从十几日前的大败中走了出来,随时可以投入战阵。想起这里,王芷兰不由得有些震惊,她明白自己今日若是和谈不成,再纠缠些时日,衡天军不见得讨得到好处。

“孟德,人带到了。”正想间,曹仁已将王芷兰带入曹营中军帐。曹仁坐回原位,少女放眼望去,只见左右列坐荀彧c夏侯惇c夏侯渊c曹仁c曹洪与乐进,除却之前有过交情的荀彧外,个个都虎视眈眈地望着王芷兰,像是要把少女生吞活剥了似得。奸雄稳坐正中的桌案前,他身后是拿着大锤的许褚,再往后,就是绣着朱雀的屏风。曹操用一把bi sh一u挑起桌案上的烤肉,扔进嘴里,有些玩味地边嚼边对王芷兰说道:“王芷兰?清明手下的小姑娘,你一人来此,有何见教?”

目所能及之处,皆是敌意,即便是对王芷兰这一弱女子,曹营诸将的态度也无半点缓和。王芷兰不卑不亢,欠身行了一礼,说道:“回曹将军,小女子此来,是代表衡天军,向曹将军请和的。”

“请和?这个容易,我早就想跟清明请和了。”曹操仍是一副说笑的模样,眼睛却是无比阴毒锐利,他言道:“让他把陶谦绑出来给我千刀万剐,再让我大军开进徐州城,屠尽徐州本地的一切军民。在这之后,我就撤军,一州沃土,尽为你衡天军所得,如何?”

令王芷兰想不到的是,经历之前那场大败,曹操仍旧是这般疯狂模样。她眉头一皱,说道:“曹将军,这个要求怕是清明和衡天军上下,都不会答应。”

“那你想要我曹孟德怎样?趋利避害,像只丧家犬般地回去?你和清明,是否觉得已然胜券在握,可以高枕无忧了?”曹操突然站起身来,像只发怒的狮子,汗毛竖立着吼道:“我曹孟德来这里,是为了给我父亲,给我一家老小报仇雪恨。这一仗,就算两败俱伤,就算鱼死网破,我曹孟德也在所不惜。你们衡天军死战不退,那我曹孟德手下的虎狼之师,也绝不后撤一步!”

随着曹操的一声怒吼,曹营里一众武将尽皆与他一同站起身来,剑拔弩张地怒视王芷兰。面对着这一帐虎狼,王芷兰仍然面不改色,她深吸一口气,一字一句地说道:“清明无心让曹将军独自带兵回兖州,衡天军,会与你们同行。”

“曹将军的后院,此刻正酝酿着一股熊熊大火,山雨欲来。”

在众人不解的目光中,王芷兰信步走到曹操桌案前,将一摞信笺从衣袖里取出,轻放在奸雄眼前。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章一百一十一 弈者亦子 王芷兰所带来的那几封书信,是影流收集来,陈宫张邈与吕布勾结的密信,信笺里都盖了他们各自的私章,曹操不会认不出。谁知奸雄半信半疑地看了,却一把将信扔在地上,爽朗笑道:“公台和孟卓会背叛我?别说笑了,你们这离间计未免太拙劣了些。”

“哦?那曹将军认为,他们两人为何不会背叛你?”王芷兰见曹操一时间未有全信自己的话,不紧不慢地反问了起来。而曹操仍是那副轻松的模样,再度坐下身去,说道:“你可知公台是何时追随我的?那时我刺董失败,独自出逃洛阳,为魔王通缉。身为县令的公台抓住了我,却又放过了我,还弃官随我一同起兵。你说这患难之交,怎会在此时背叛于我?”

“你又可知孟卓是如何投到我帐下的?昔日我与他,还有袁绍,都是总角之交,穿一条裤子长大。他本来跟在袁绍手下,不知为何得罪了他,袁绍不顾旧情,便要杀他。我却还记得年少时的情谊,主动收留了他,还对他委以重任。你说他不对我忠心耿耿,天下之大,又有何处容身?”

说这些话时,曹操言语轻松,显然是对陈宫和张邈这两人极其信任。可王芷兰却连眉头也不皱一下,清清嗓子说道:“曹将军自以为知人知面,却不知可敢言知心?陈宫弃官追随于你,确是目光独到,但也不过是为他这小小县令某个出路而已,谈不上什么忠诚。你可记得自己误杀吕伯奢,陈宫怒斥曹将军,险些分道扬镳?曹将军有梦中shā rén的习性,若那日夜里你不梦游反抗,怕是陈宫已将你害了。第二日清晨客栈里打斗的痕迹,总该引起你堂堂奸雄三分疑心吧?”

“再说张邈,他的确在被袁绍下诛杀令时为你所救,但你可知,袁绍的所作所为,已在他心中埋下一颗怀疑的种子。适逢乱世,连总角之交都信不得,无论袁绍还是曹操,他们有为刀俎的本领,自己就只有任人鱼肉。你说张邈心里藏着这些想法,一旦抓住机会,又怎么仍旧对曹将军忠心?”

“更何况有书信在此,铁证如山。清明和曹将军也算得上是挚交好友,两军交战以来,都各自留手,衡天军再不济,也不会施这般拙劣的离间计吧?”

王芷兰所言,确实也算得上有理有据,其中还有不少曹操与陈宫不为人知的秘辛。但即便她舌灿莲花,奸雄也仍旧不为所动,说道:“你说得再怎么动人有理,他们也是我曹孟德认定的兄弟。奸雄这一世,宁负天下人,也绝不负我自己珍视之人。我宁信其无,不信其有,你奈我何?”

奸雄这话出口,让王芷兰真不知他是在与自己博弈,还是真的自欺欺人了。但少女总要带着博弈的心思来与他交涉,施以些许外交辞令,或能动摇曹操。王芷兰正想间,故意后退几步,说道:“曹将军既如此固执,那小女子只有言尽于此了。今日来,只是替清明来为将军提个醒,将军不信,芷兰只有告辞了。”

少女说着就要走出营帐,谁知奸雄却一抬手,门外卫兵拦住去路。在少女不解的眼神里,曹操邪笑道:“王姑娘这就要走,可是不把我曹孟德放在眼里?军中寂寞空虚,清明将你这绝代美人送到我曹孟德眼前,姑娘想走?还是先陪我一夜,再走不迟。或许一夜过去,你睡服了我,也说不定。”

听到这话,王芷兰终是眉头一皱,但想起貂蝉在曹营的经历,终是松了一口气,说道:“曹将军说笑了,当日貂蝉在你营中安然无恙,衡天军上下便都知将军是君子,不会有此下流之行。”

“貂蝉?那丫头可不一样,她还是个黄毛丫头,生得再美,也终是欠几分味道。”曹操说着,眼睛死死盯在王芷兰身上,竟有几分淫邪地说道:“你就不同了,不仅国色天香,浑身上下还有一股shǎ一 fu的风韵。虽不知你婚配何人,但那一举一动,可与那些未经人事的小姑娘不一样。风华绝代的人妻shǎ一 fu,我曹孟德,可从不会放过。”

奸雄说着,一步一步向王芷兰靠近。少女真有些慌了,她虽未有婚配,却也和恋人陈到一夜风流过。曹操对人妻的独特嗅觉,竟好似撞破了她的私密之事一般,让她羞愤难当。王芷兰惊惶地向后退去,门外的两名卫兵却猝起把住她的胳膊,让少女动弹不得。

眼看着奸雄欲行不轨,王芷兰为人制住,真有些惶然失措,也不敢言语太多,有失衡天军使者的身份。她孤身入曹营,本以为自己是与曹操博弈的弈棋人,谁知此刻,却成了奸雄棋盘上的棋子,砧板上的鱼肉。

就在奸雄步步紧逼,王芷兰的忍耐到了极限的时刻,她突然感到身后制住自己的力量瞬间瘫软,她扭头一看,只望见蛇盘剑的残影。一只大手将她向后一拉,王芷兰落进那人怀里,才发觉那两名卫兵已人头落地,鲜血喷涌。

“别动她。”陈到一声冷哼,冰霜般的木头脸愤怒得像是要着起火来。诚然,自衡天军成立以来,每逢王芷兰出使,陈到必定暗中相随,此番入奸雄帐,自然也不会例外。眼看着恋人将遭轻薄,陈到又怎会坐视不理。一如当初在雾网支部,陈到挺身而出,绝不会让王芷兰受半点委屈。

“是你!”陈到的突降让曹营上下都炸了锅,夏侯惇曾与他交手,当时月黑风高,他未记住陈到的脸,却记住了蛇盘剑。一见到方才斩杀两名卫兵的蛇盘剑,大夏侯立刻反应过来,拔出朴刀,直指陈到。

“哈哈哈哈,总算是出来了,你就是清明手下那支暗卫的首领吧?徐州鏖战这段时日,你可给我添了不少麻烦。”曹操停下脚步,放声大笑,仿佛陈到才是他要网住的大鱼,奸雄说道:“不过你也太不谨慎了些,竟几番自行现身,让我有机会循迹追查。虽查不出姓名出身,但却可查出你和王芷兰的关系,刚好这丫头奉命出使,我利用她将你引出来,如折清明一臂,这仗,还有得打!”

“王姑娘,可委屈你白费那么多口舌。不过要和我曹孟德弈棋,你还欠三分火候。凭你这器量,不过做我掌中一颗棋子,任我摆布。”

“来人,收网!”

随着曹操一声令下,中军帐里的曹营虎将各自拎起兵器,扑向门帘前的陈到与王芷兰。影锋让怀中的王芷兰转过身来,伸手把她扛在肩上,迈起神行步,逃出中军帐。陈到毕竟是受过特训的暗卫,即便肩上扛着一个身轻如燕的王芷兰,也还是瞬间与追上来的敌人拉开了距离,奔逃而去。

“追上去,别让他们逃了!”曹操站在营门前发号施令,曹营虎将从他身侧窜了出去,直追向陈到与王芷兰。曹营里的虎狼之师也不是吃素的,见有人从大营里奔逃而出,都站起身来,舞动兵器严阵以待。陈到左手扛着王芷兰,右手握着蛇盘剑,仍是在敌丛中左冲右突,来去自如。

“叔至又给你添麻烦了。”被负在陈到肩上,王芷兰红着脸,娇羞不已地向恋人道歉。而影锋却是浅笑一声,说道:“彼此彼此,这麻烦,说到底也是我给你添的。芷兰,你和我之间,何必在意这么多。”

“总之现在,还是先逃出这里吧。”

陈到说着,将肩上王芷兰抱得更紧,脚步也加快了几分。眼前虾兵蟹将拦路,身后也有龙狼虎豹追逐。最先赶上来的,自然是夏侯渊的羽箭,王芷兰的视线在身后,远远望见小夏侯拈弓搭箭,忙呼喊道:“叔至,有暗箭!”

“我听得到。”陈到说着身躯一闪,夏侯渊夺命的羽箭从他脸颊擦过,划出一道细小的伤口,险之又险。他所说的听到,是凭借着心目感知夏侯渊的暗箭,只是对方也是心目的高手,陈到感知得略慢,闪避的动作也跟不上,才在脸上留下伤痕,但在这之后,他将会慎之又慎地避开小夏侯。

跟在夏侯渊暗箭之后追上陈到的,是先登乐进。莫说他身材矮小,跑起来却是比任何人都快,仅凭一双小短腿就跟上陈到,还戏谑说道:“老兄,你尽管接着跑,若是追不上的话,算我输。”

“那你怕是输定了。”陈到说着脚步一转,踏在身旁的一根旗杆上,竟垂直踩之而上。乐进见他自己往死路上跑,不禁笑道:“你跑的很酷,但逃不逃得出我手掌心,该另当别论。”

乐进说着,也四肢攀上旗杆,直往上爬,来追赶陈到。影锋靠着轻功踏到旗杆顶,低头一看,先登竟就在眼前,爬的颇为辛苦,却面露坏笑。陈到冷笑一声,说道:“你上来了?那我,可就下去了。”

陈到言罢,右臂一展,伸出一张蝠翼般的披风来,纵身向下跃去。这旗杆足有丈高,莫说乐进,就是王芷兰也想不到陈到会直接跳下去,不由得闭上双眼,放声尖叫起来。陈到眉头微蹙,有些无奈地笑了声,说道:“别怕,你看。”

依着恋人的话,王芷兰仍旧不安地睁开双眼,只见自己与陈到正滑翔与半空,将要稳稳落地。这蝠翼披风是百里太一亲手所制,即便只张开一半,照样可保两人安然无恙。至于乐进,则依然停在那根旗杆上,气急败坏。

甩开乐进,陈到与王芷兰安稳落地,眼前拦路的却是气势汹汹的夏侯惇,正扛着大刀对他说道:“那夜孟德放过你一马,未分的胜负,就今日来定吧。”

“还是改日吧。”陈到并不想和这自己本来就无几分把握胜过的对手缠斗,更何况自己肩上还有一个弱不禁风的王芷兰。夏侯惇一出刀,他身躯就向侧边一闪,躲过大夏侯的奋力一击,奔逃而去。

论及迅捷,就是放眼天下也难有人比得过影锋陈到,他下定决心不和曹营任何一人交手,曹营也就无人能追的上他。夏侯惇一刀不中,陈到已蹿出去数步,大夏侯也不肯服输,很在后面穷追猛赶。

虎狼拦路,龙蛇追逐,陈到独自扛着恋人,以一柄蛇盘剑杀出血路,奔向曹营大门。曹操站在中军帐前的高处,颇为感慨。就在这时,荀彧急匆匆地奔了过来,说道:“主公,放他们走吧。”

“放他们走?文若,这可是你和我一同布下的罗网,那小子再有三头六臂,也插翅难逃。你此时要我放他们走,是为何意?”曹操疑惑不解地望着自己的知己,而荀彧则是满头大汗,斩钉截铁地说道:“此战已毫无意义,我军必须速速返回兖州,可能的话,还需得到周临的协助。”

“仲德刚送来的急报,陈宫和张邈勾结吕布,真的叛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章一百一十二 二让徐州 不知从何时起,陈到身后的追兵,以及眼前的阻碍,都渐渐减少。无论夏侯兄弟,还是先登乐进,都消失在了视线与心目的感知范围。奸雄像是刻意要放他们走似得,以至于陈到和王芷兰不费吹灰,就奔到曹军大营外。

曹军大营门口,还停着王芷兰来时骑的小马,陈到将少女抱到马上,自己也翻身上去,扬鞭而去。王芷兰还有些余惊未了,眉头微蹙地望着曹营,说道:“叔至,他们会不会有什么埋伏?”

“应是不会,他们若全力围捕,我并无把握带你逃出去。出了营门,我们就已经在云律少爷的视线里,铁血军会来接应,曹操不会冒这风险追捕我一人。”陈到一边策马疾驰,一边有条不紊地分析道:“我想大抵是吕布救了我们。”

“吕布救了我们?”王芷兰坐在恋人怀里,将他这句话细细品味,不过一会就猜出了其间门道,不由得浅笑起来。

两人骑行数里,前方逐渐奔来一队骑兵,领头的人是郑誉。五将军见他们如此风尘仆仆,不禁问道:“芷兰,陈到,曹操那边怎么说?”

王芷兰在马上摇了摇头,有些无奈地说道:“谈崩了,若非叔至现身及时,我怕是已经陷在那里了。”

“不过,曹操的后院应该已经起火了,他是得知这消息,才放我们安然离开。”陈到从马上跳了下来,说道:“我回头再探,芷兰,你去徐州将这事告知少主,子君少爷,你和云律少爷要盯紧,曹操一旦撤军,铁血军也立刻拔寨。”

影锋说着,就要转身回曹营再探,王芷兰却叫住了他。少女在马上弯腰俯身,捧起陈到的脸颊,轻轻吻了一口他的额头,温柔说道:“去吧,一切小心。”

脸颊羞红的陈到没多说什么,纵身如一道疾风般掉头而去。王芷兰也策马而走,与她并排的郑誉神色难看得紧,说道:“扎心了,芷兰。”

不久之后,王芷兰回到徐州城楼上,将曹营里发生的一切告知众人。翟燎听罢,一拳打在城墙上,怒气冲冲地说道:“太过分了!大哥好心派芷兰去提醒曹操后院起火,他还满脑子想着那种事把本大爷的斧子拿来,我去劈了他!”

“冷静冷静,曹操此举,倒给了我们两条线索。其一,影锋的行动还算不上绝对隐秘,今后还需更加谨慎;其二,吕布应是已经和陈宫张邈勾结,抢占了曹操的地盘,否则他也不会这般轻易地放芷兰与陈到走。”陈流拈着颔,一本正经地说道:“只是芷兰,曹操不是独ài rén妻么?他连貂蝉都不动,为何偏偏对你起了歪心思?”

不懂人事的影流淡淡一说,王芷兰立刻脸红起来。众人也瞬间明白了什么,都不好意思开口,场面一度十分尴尬。过了许久,冉为才一拳打在陈流脑袋上,说道:“蠢货,不该问的别问。”

“看,他们退兵了。”周临漫不经心的一句,让众人的目光都投向三十里外的曹营。远远望去,只见那营中人影攒动,正收拾着行装,打算撤离徐州。后院失火,曹操不得不退兵,这场战争,也终以联军守住徐州而胜作结。还不等众人答话,周临已转身走下城楼,说道:“我去向陶大人辞行。”

“喂,大当家,我们真要去相助敌军吗?”甘宁一脸不解地跟了上去,冉为却适时地拦住了他,说道:“别说了,大哥又不是首回任性,我们只管追随他就好,不必想太多。”

曹军退兵的消息,很快传遍了战火纷飞的徐州城。目睹过这片土地其他城池惨状的人们,在经历一个月余惊慌失措后,终是迎来了太平。一时间,满城都是欢呼,满城都在雀跃,而作为英雄的衡天军一众,也听到了无数赞颂声。但周临并无心理会这些赞颂,他径直奔向徐州刺史府,一步也不想耽搁。

他的挚友,此刻正需要着他。

陶谦的刺史府里,刘备正守在老州牧的病榻前,见周临来到,连忙问道:“清明,曹军当真退了?”

“千真万确,兖州遭吕布偷袭,孟德退兵了。”周临的一句话,让刘备长长舒了一口气,也让陶谦老泪纵横。坐在病榻上的老人时而失声痛哭,时而放声大笑,口中说道:“徐州的列祖列宗,战死的英灵,无辜的冤魂,这座城这座城,终于守住了!”

见陶谦情绪激动,周临与刘备连忙走了过去,几番安抚。待陶谦不哭也不笑了,他拉起两位后辈的手,说道:“周将军,刘将军,徐州的灾祸由我而起,却借由你们浴血奋战,才得以逃过此劫。老夫已再无颜面统领此城,这徐州百里沃土,还是让给两位将军吧。”

周临与刘备初到徐州时,陶谦就想将徐州让给他们,但均遭两人拒绝。如今徐州围解,陶谦再提此事,两人的心意也没有动摇,连声拒绝。周临犹豫一阵,还是实话实说道:“陶大人,实不相瞒,我与曹操虽因徐州而刀兵相接,但无论我还是他,心里还是认对方为自己一生的挚友。他如今有难,我绝不能坐视不管,此来就是向您辞行,前去与孟德会合,共同讨伐吕布。至于徐州,我到这里来,只为守住一州百姓,绝不是为了城池土地,还请陶大人收回成命。”

“周将军”陶谦目光灼灼地望着周临,欲言又止。刘备蹙了蹙眉,问道:“清明,你当真要去相助孟德?”

“是啊,你不去吗,玄德?”周临转而看向刘备,想要征询他的意见。刘备眼神有些躲闪,低头说道:“我只有向公孙师兄借的五千兵马,多我一个不多,少我一个不少,孟德也不见得看得上我。徐州方经大战,或还有宵小觊觎。我就留在这里,替陶大人看住城池,也托你向孟德说声对不住了。”

听刘备说了许多,周临方才想起,他对曹操的情谊,与自己不同。若非看在自己面子,他或许半点旧情也不顾念,对奸雄直呼其名。那他对自己,又有几分真,几分假?刘备这人,虚虚实实,让人捉摸不透,着实有些可怕。

自己离开以后,陶谦的病情会一重再重,并会三让徐州。而这一让,刘备也会顺理成章的接下。若自己还在,至少可得徐州半壁,甚至全境,令衡天军的疆土扩张一两倍。不过周临并不在意这些,他如今想做的,只是和挚友曹操重归于好,同归青兖。

与此同时,徐州刺史府政厅前,衡天军与刘备军共聚一堂,等待陶谦卧房内的结果。两拨人马本无交情,若非说交情,也只有赵云对佘闻人隐约几分倾慕。听说衡天军这就要走,赵子龙悄然走到女杀神身旁,说道:“闻人,你们这就要走?不打算多留几日,一同办个庆功宴吗?”

“子龙?”佘闻人看向赵云,眼神中闪过一丝异样的光,她说道:“不了,清明急着要走,我也只有跟着。为他而战,是我这杆矛存在的意义。”

提起周临,赵云的目光里略有些黯然,他说道:“昔友今敌,昔敌今友,你追随的这位周将军有时还真让人捉摸不透。”

“他只不过是一颗赤子之心罢了,没什么捉摸不透的。但他这颗赤子之心,足以成为我追随他的理由。”佘闻人轻轻舒了一口气,说道:“倒是你啊,子龙,你究竟是公孙瓒的人,还是刘备的人?”

大抵任何人都不会想到,佘闻人能问出这般一针见血的问题来。赵云究竟是公孙瓒的人,还是刘备的人,或许连他自己也摇摆不定。他仰慕刘玄德的博大胸襟,又曾受公孙伯珪收留之恩;他是白马义从的部将,却又忍不住地想要随汉室宗亲征战。其间纠结,也只有他自己能懂。

他能懂,却不能让看透自己的心意,着实令人苦恼。

“我也不知道,玄德公和公孙将军,究竟谁才是我命中注定要辅佐的那人,我至今都不能决定。”赵云垂下脑袋,低声说道:“在这一点上,我和你比,真是差得远了。”

“遵从自己的内心即可,谁是你认定的主公,谁又是你认定的同伴,都该由你自己的内心抉择。”佘闻人说着,望见周临从陶谦卧房里出来,微笑言道:“希望下回再见,你能做出自己的抉择。本来临别该再打一场,只是清明太急了,以后再找机会吧。”

从陶谦房里出来后,周临一句话也没说,径直向门外走去。衡天军一众与他心意相通,也跟了上去。邹瑾之经过赵云身旁,笑嘻嘻地拍了拍他肩膀,说道:“任重道远,不过我看好你哦。”

刺史卧房外,刘备扶着陶谦步履艰难地走出来,老刺史热泪盈眶,放声喊道:“向徐州城的英雄们——献礼!”

“向徐州城的英雄们——献礼!”

随着陶谦的一声高呼,自刺史府起,人人都对将要离开的衡天军行礼致敬。守住徐州,他们本是浴血奋战的首功,但现如今,他们又要最先离开这座城池,分毫不取。千年古城里,衡天军缓步走过每片他们奋战的土地,人人向他们俯首作揖,人人向他们跪拜叩头,人人称他们为英雄,人人要为他们立丰碑。

或许这就是周临所想要的,他南征北战不为寸土,只为人心。得人心者,得天下。

走到衡天军驻营前,冉为翟燎早将部队整顿完毕,等候出发。周临披挂上马,陈讽亦跟在他身后,冷不丁地言道:“就不留几人在徐州?或许陶谦三让时,能分到一杯羹也说不定。”

“想留的话,你留就好,不过等你想回济北,我给不给你开城门,就是另一回事了。”周临头也不回,一副冷漠的模样。陈讽把脸别过去,兀自嘟哝道:“没幽默感。”

“你还有脸说幽默感啊,九渊?那我倒觉得,你有几分幽默感了。”周临微微一笑,转首望向身后千军万马,气沉丹田,高声喊道:

“出发,去援护孟德!”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章一百一十三 重归于好 徐州城西四十里处,退走的曹军与铁血军各站一旁,无声对峙着。储靖在曹操拔寨时即出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追上曹军,却不战不退,只拦住去路。本着敌不动我不动的准则,夏侯惇也强耐着性子,看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过了一阵,曹操从十余万大军里信步而出,抬眼打量面前的储靖与铁血军,说道:“储靖,你打的什么主意?以为我曹孟德退兵了,乘胜追击,就能有所斩获?可笑。”

“回曹将军,在下此来,并不是为了与贵军相斗。大哥说过,只要将军撤离徐州,衡天军与曹操军,就不再是敌人。”储靖坐在马上,言语不卑不亢,却又不慌不忙,他说道:“我之所以拦在这里,是因为大哥还有几句话要和将军说,他很快就到,还请稍候。”

想到周临,想起他与自己一胜一败的反差,曹操不禁皱起眉头,说道:“我不想见他,储靖,你给我让开,我还要会兖州,没空和你干耗着。”

“大哥已经在路上,曹将军稍候片刻,不会妨碍收复失地的。”储靖仍旧是一副浅笑模样,坚持着不让曹操走。奸雄想要发作,但身后已然出事,再与衡天军冲突,有百害而无一利,只好耐住性子,等周临来。

等他到了,自己只需摆出一张臭脸来,将他骂走,总不至于太过尴尬,曹操如是想。

两军对峙了许久,周临与衡天军本部才姗姗来迟。徐州几番交战,衡天军虽不若曹军那般惨败,但也多少有些损失,连本部到铁血军,约剩余万人。但这些兵力,对上士气低落到极点的曹军,胜败尚未可定。吕布还盘踞在兖州,曹操和周临耗不起,但他也不想向他求援,便没好气地说道:“火急火燎,是要来看我笑话的吗?”

“笑话没什么好看的,战争结束了,是胜是败,都不过昨日冤仇,你曹孟德总不会被这些事掣肘。”周临言语轻松,说着扔一个酒壶给曹操,见奸雄接到,便言:“只是那夜说过要与你共饮的美酒,我带来了。至于佳肴暂且备不齐,等你回兖州请我,如何?”

“兖州都丢了,还拿什么请你佳肴。”曹操饮过一口烈酒,兀自嘟哝一句。周临见他这副模样,不禁笑了起来,说道:“丢了怕什么,又不会长腿跑了。区区吕布趁虚而入,你再夺回来就是,我来助你,如何?”

“谁要你来助?安心回你的济北,左拥右抱去吧。”曹操仍是一副不情不愿模样,还耍起了赖皮。周临身后的貂蝉知他所谓“左拥右抱”是何意味,不由得羞红了脸,低下头去。周临却面不改色,说道:“那么不行,我要亲眼看你打退吕布,夺回兖州。万一是你和吕布串通好,刻意赖我这顿饭呢?”

“哈哈哈哈,我曹孟德言出必行,说请你这顿饭,就请你这顿饭,岂会赖账?”经周临这么一逗,曹操爽朗地大笑起来。而周临也随之微微一笑,说道:“我周临也言出必行,说和你一同夺回兖州,就和你一同夺回兖州,管你乐不乐意。”

周临说完这句话,与曹操深深对视,两人沉默许久,胯下坐骑却悄然接近。直至一对挚友足够接近,奸雄才一拳打在周临肩膀上,笑道:“天底下哪有这般耍赖的援军,论厚颜无耻,你周清明当属古今第一!”

“论死要面子活受罪,你曹孟德也是古今第一。”周临说着,在马上将曹操拥住,两人紧紧抱在一起,少年沉声言道:“好兄弟,这般别扭做作,可不像你曹孟德。”

“我爹都没了,这感觉你懂不懂?又要拦着我报仇,又要我给你好脸色看,你还要不要脸?”曹操的声音有些哽咽,不知是对与周临重归于好的欣喜,还是对自己老父曹嵩的追思。周临轻拍他的脊背,说道:“我来到这世上时,就没爹没娘,是不懂你的感受。但老太公真是张闿害得,shā rén凶手我都给你送去了,你还一意孤行。分明是你不给我脸,怎么是我不要脸?”

言罢,两人仍旧拥抱在一起,一起放声大笑,笑声响彻云霄。奸雄,与奸雄所认定的奸雄,也伴随着这一阵连一阵的笑声,重归于好。

不知笑了多久,也不知拥抱了多久,周临与曹操放开对方,各自转身,面向自军将士,用夹杂着帝气的吼声说道:

“衡天军的将士们,徐州围解,现如今,我要相助你们昔日的敌手曹孟德,助他击退吕布,夺回兖州。你们,可愿追随?”

“我曹孟德的子弟兵们,徐州之战已是过去,我们将与昔日的敌手衡天军一同,夺回我们立足的兖州,赶走狼子野心的吕布。你们,可愿追随?”

此言一出,列阵两侧的两支军队齐齐跪下身来,异口同声,而又气壮山河地说道:

“誓死追随将军!”

昨夜冤仇,大笑在梦醒之后。周临与曹操重归于好,昔日水火不容的衡天军与曹军,也再度结为生死与共的援军。虽说两军仍存在难以调解的隔阂,仍有难以交心的人,如满脸不服的夏侯惇,如余惊未了的王芷兰。但这些都不是所谓隐患,毕竟这些人都还识大体,况且没有什么矛盾,是一场并肩作战,和一次宴会解决不了的,如果有,那就并肩作战两场,开两次宴会。

从徐州城到兖州曹操属地,足足有十五日的路程,两军有相当时间来整理情报,制定战略。出发五日后的一夜,曹操与周临共聚中军帐,听荀彧将境况娓娓道来。王佐展开一张兖州地图,手指向其中三点,说道:“吕布带兵袭取兖州后,策反了我们部分人马,又强征当地壮丁,凑成了十五万人,不过这些都是乌合之众,不值一晒。他的势力主要盘踞在鄄城c东郡和濮阳三处。鄄城由张邈驻屯,主公家小也在那里,应是受到挟持。东郡由张辽高顺把守,倒也不难打。唯独濮阳易守难攻,就算我们两军在兵力上占据优势,吕布铁了心要守,也不见得那么好夺回来。”

“分兵如何?”陈讽将两颗棋子分别放在地图“鄄城”和“东郡”两点,说道:“既然吕布手下都是乌合之众,兵力又不足,我们就分兵而行,一路往鄄城,一路往东郡,让吕布顾此失彼,一座城也留不住。最后会师濮阳,围歼吕布。清明,曹将军,你们看如何?”

陈讽所说的分兵,的的确确是当下最为行之有效的战法。吕布盘踞三城,衡天曹操联军就逐个击破,将最为易守难攻的濮阳留到决战,步步为营,方为上策。不过荀彧眼里终是有几分担忧,他说道:“陈先生,分兵固然是好,但若吕布驰援一路,那一路必定吃紧,该如何支撑?”

“吕布离开的濮阳,又有何难攻可言?不过是将决战的地点,换做鄄城或东郡罢了。”陈讽面向众人,邪魅一笑,说道:“至于我们两军将士,不会那般不堪一击吧?”

“哈哈哈哈,那是自然,吕布手下的乌合之众,怎能与我们两军虎狼之师匹敌?”曹操爽朗大笑,说道:“纵然鬼神骁勇,我和清明手下,也有不少虎将。一人敌不过他,就来两人,三人,五人,八人十人。切莫顾及声誉,毕竟声誉,可没性命重要。”

“那就分兵吧,孟德,我和云律各领衡天军本部与铁血军,各自为战也不打紧。”周临也与众人达成共识,说道:“至于打哪一路,孟德,你是东道主,就由你来决定。”

曹操望了周临一眼,又环顾手下众将一眼,目光停在夏侯惇身前,说道:“元让,你带着妙才文谦,领六万人马,与储将军的铁血军一同,去往东郡。我与清明,就去鄄城吧。”

“孟德?”夏侯惇面露难色,甚至有些愤恨地望了储靖一眼,似乎还为那日交手被戏耍的事不平,他说道:“我自己和妙才文谦去东郡就行,不必他人相助。”

大夏侯这么说,不是在驳曹操的面子,而是在驳储靖的面子。但是即便如此,储靖也还是面带笑意,不卑不亢地说道:“夏侯将军,我们要对付的,可不止东郡一处,还有或许会驰援的吕布。两军并肩作战,也好彼此照应不是?”

“不过是吕布罢了,我会怕他吗?大不了独力抵挡一阵,等孟德到了再收拾他。”夏侯惇像是诚心要和储靖斗气,句句都要逞强。储靖又无奈地笑笑,说道:“夏侯将军,你以一军攻东郡,必是没有两军合力打得快。若是吕布去驰援鄄城,夏侯将军来得不及时,也会让曹将军为难,不是吗?”

话说到这个份上,夏侯惇倒有些无法辩驳储靖,只好一双眼睛死死瞪着他,来表达自己的不满。曹操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元让,你和铁血军一同打东郡也好,他们与张辽高顺交手过不少次,对那两人知根知底。就别任性了,也给我个面子,如何?”

“孟德好,既然你坚持,我没什么意见。合军就合军,只要别拖我后腿就行。”夏侯惇不再多说,只是接受了曹操的命令,默默退到一旁。奸雄见状,满意地笑了笑,说道:“既然如此,元让,储将军,你们各自回去召集部署,明日一早,我们分兵而行,将吕布的爪牙逐个击破,再到濮阳会合。”

两位各自阵营的二号人物就此退下,周临望着他们逐渐消失在夜幕中的背影,说道:“孟德,你这位族弟,对我家义弟敌意颇深啊。”

“他向来如此,一旦倔劲上来,九头牛也拉不回来。少年时曾有人辱骂他老师,这家伙,一刀就把人家剁了,你说够不够倔?”曹操提起陈年往事,仍是满脸的笑意,他说道:“不过他一旦认定你是可信任之人,也是九头牛拉不回来。我有心让他和你义弟和解,就看东郡此战,有无机会了。”

“你啊也罢,云律他为人处世可是一绝,让你家族弟折服,也不过转瞬之间的事,你就拭目以待吧。”周临微微一笑,像是对自己的弟弟充满了信心一般。毕竟是储靖,自己交给他的事,又有哪件是做不好的?

次日清晨,衡天曹操联军兵分两路,一路由周临与曹操统领,共十二万,奔赴鄄城;另一路由储靖与夏侯惇统领,共十一万,奔赴东郡。两位主公所带的那一路人马又行了八日,才抵达兖州边陲,山清水秀的小城鄄城。

鄄城位于兖州最为边缘之处,几乎与青徐接壤。此地城不高墙不厚,曹操之所以将家小安置,只是因为僻静。而吕布将这里视为袭取的目的之一,也是为了以家小牵制奸雄。一路以来,周临能够清晰地感受到,越接近鄄城,曹操话就越少,也就说明他越发紧张。毕竟他刚刚失去父亲等一众亲人,若再失去妻子儿女,怕是会彻底崩溃。

大军终是来到鄄城,不过令人匪夷所思的是,那座不起眼的小城城楼上,站岗的仍旧是蓝甲士卒,苍青“曹”字大旗飘扬翻转,威风凛凛。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章一百一十四 十年约 联军抵达鄄城城外,却见本该被张邈吕布串通袭取,已经挂起“张”或“吕”字旗帜的城楼,仍旧飘扬着“曹”字大旗。就在曹操与周临双双疑惑不解时,鄄城城门轰然洞开,从里走出一位捧着木匣子的少年,约摸十五六年纪,一身苍蓝衣袍,模样还未长开,但隐约已可以看出几分剑眉星目的英俊气质。而少年那双眼睛,冷漠而通透,如鹰锐利,如狼贪婪。

与奸雄曹孟德,就像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主公,是阿丕!”随着荀彧的一声呼喊,周临才意识到来者何人——原来是曹操的次子,将来青史留名的魏文帝曹丕,也难怪他的眼神会和奸雄一模一样。按着该如常进行的历史,曹丕应是曹操的次子,因长兄曹昂战死宛城而立长。他凭借自己的步步谋划登上魏王世子的宝座,并在曹操薨逝后逼献帝刘协退位,灭亡大汉,建立大魏。他在位仅仅五年,却为曹魏开疆拓土,侵蜀犯吴,迫使孙权称臣。曹丕还任用了陈群c司马懿c曹真等内外重臣,巩固了新帝国的统治。他本人的诗才也是登封绝顶,与父亲曹操c弟弟曹植并称“建安三曹”。

而如今天轨错位,曹丕出生的年月提前,他这年本该未过十岁,却已经十五。他那位救父牺牲的兄长曹昂,也直接从这一时代消失,曹丕成了名正言顺的长子——当然,即便曹昂存在,也改变不了曹丕为王为帝的未来,真正的霸者,其道路不因任何阻碍而更易。

跟在曹丕身后的,是鄄城里一众文武,以及一队曹军士卒。这扑朔迷离的情景,让所有人都不敢去确认,这座城究竟是张邈吕布的,还是曹操的。不过曹操的儿子总是真的,周临指了指曹丕,说道:“孟德,不去接应一下你儿子吗?”

“无妨,让他自己过来即可。”曹操面无表情地望着儿子,像是在估量些什么似得。曹操默然停留原地,曹丕也默然走了过来,两父子越来越近,直至曹丕来到曹操马前,抬起头来,说道:“父亲,你不考虑问我点什么吗?”

“哈哈哈哈,为父自然是有不少事要问你。”曹操坐在马上,放声大笑着说道:“子桓,鄄城不是被张邈所袭占了吗,你怎么还安然无恙地从里面走出来?难道他张孟卓良心发现,唯独把你给放了?”

“张邈从未袭占过鄄城,他一直都在这里。”曹丕一脸漠然地打开手中的木匣子,只见里面赫然放着一个中年人血淋淋的首级。曹操这边的人皆是大惊失色,他们认得出,那是张邈的头颅。还未待问,曹丕先冷笑一声,说道:“父亲,你派来的这位张邈叔父,平日里事事犯蠢,让我看不惯也就罢了。但他若连叛乱都处置得蠢笨如猪,我可就真的看不下去了。”

“所以我杀了他,用他一颗头颅告诫天下人,蠢货,是不配存活在这乱世的。”

曹丕此言一出,无论是荀彧,还是周临等一众衡天军,都惊出一身冷汗来。试问谁能想到,一个十五岁稚气未脱的少年,会做出如此事,说出如此话来。

张邈未曾想到,所以他的头颅,正静静躺在曹丕手中的木匣子里,灵魂长存于阴曹地府兀自悔恨。

人群之中,唯有曹操是朗声大笑着的,他下马摸了摸曹丕的脑袋,说道:“所以,你为防吕布卷土重来,将城池扮作为张邈袭取的模样,假装张邈还活着,陈宫的计策一切顺利,让鬼神宽心。直到为父回来,才将曹字大旗挂上,是吗?”

“不愧是父亲,一猜即中。”曹丕所作所为的目的被父亲说中,语气多了几分欣喜,却仍是不摆出半点表情,让周临怀疑起他脸上是不是有什么先天残疾。不过他不笑,他父亲曹操却是丝毫不吝惜夸奖,接着说道:“很好,子桓,你替为父保护了家人,为父深为骄傲。鄄城既然从未丢失,那也不必费心夺还了。清明,不妨在此城中休养几日,也等等元让他们。对了子桓,容为父给你介绍,这位就是我常和你提的,那位周临周清明。”

“哦?就是先大军开进徐州阻止父亲攻城,后从徐州走出来,要和父亲共同夺回兖州的那位周清明?”提到周临的名字,曹丕冰块一般的脸上,总算是浮起一丝笑容。

只不过,是冷笑。

本着不与小辈计较的原则,周临强忍着想要狠揍曹丕一顿的冲动,终是什么话也没说。曹操却仍旧乐死不疲地对曹丕说道:“子桓,按辈分,他是为父的挚友,你该叫他声叔父。可别看他年纪轻,在徐州城外将为父打得落花流水,白白折损六万精锐的,也就是他周清明一人做得到了。”

听父亲此战竟败在此人手上,曹丕眼里闪过一丝诧异的光芒,他望向周临,问道:“果真是你打赢了父亲?”

见曹操将自己吹的天花乱坠,曹丕也有些惊艳,周临不由得自我膨胀起来了,他不知是出于什么心态,兀自对曹丕说道:“千真万确,小子,厉不厉害,想不想学?”

谁知曹丕听他这么说,竟从鼻子里冷哼一声,一脸不屑地说道:“侥幸罢了,没什么值得学的。超越曹孟德是我分内之事,不必任何人来教。”

不和小辈计较c不和小辈计较,在曹操的大笑与曹丕的漠然中,周临无数次在心里对自己说着这句话,才勉强压制住怒火,让自己不去揍这乳臭未干的小鬼。

只是他未曾想过,自己今日不经意的一句话,竟有些一语成谶。在数年后的将来,牵扯出他与曹丕一段生掰硬凑,你不请我不愿的师徒缘分来。不过那些,都还只是后话。

顺着曹操的意愿,联军决定在鄄城休整三日。毕竟储靖与夏侯惇攻下东郡还需要些时日,这么早就去濮阳,于战局并无太多好处。周临与其余衡天众同伴们漫步在鄄城素净的小路上,感受这座小城迎面吹来的夏日凉风,颇有几分惬意。

不知为何,周临听见身后的同伴们谈起了在鄄城外遇见的曹丕。说到那位少年,翟燎有些替周临打抱不平,但陈流却对他赞不绝口,说道:“你不觉得那小子挺了不起的嘛?才十五岁的年纪,就骗过了吕布和陈宫。话说回来,我们与清明初识,在典老哥的狂神部大闹一场的时候,也是这般年纪吧?”

“比他要大一岁,十六。”冉为微微一笑,说道:“不过也差不多,那时候可真就只有我们这一伙十五人,闯进好几万人的狂神部里,想想竟有些后怕,但却止不住地热血沸腾。”

“是啊,那时候芷兰和采薇被掳走,还是我和三哥先闯进去救她们的呢。”翟燎忍不住地自吹自擂了一番,王芷兰却莞尔一笑,说道:“你还说,分明是你坏了无忌的好事,到头来还不是与我和采薇一同被捆在聚孤堂的柱子上。”

“哈哈哈,芷兰,你就别提公烈的糗事了。而且你也被捆在柱子上,有什么好奚落他的。”邹瑾之仗着那日出了许多风头,笑说道:“还是我和佘佘厉害,从门外揪着百多根带血的白羽,多帅啊!”

“人都是我杀的,你明明就是跟在后面看戏。”佘闻人冷哼一声,无情地拆了邹瑾之的台。想起当年之事,周采薇却有几分后怕,说道:“那时候典老哥可够过分的,我和芷兰采药采的好好的,就把我们掳去狂神部。”

“祸是清明与瞳歌惹的,你们两个不过是做了一阵替罪羔羊罢了。但若没有当初之事,我们也结识不了典老哥,也看不出清明的帝王之器。”陈讽说着,意味深长地望了走在前面的周临一眼,说道:“一晃四年过去了,清明。”

听了这话,周临突然停下脚步,背对众人,长叹一声,说道:“是啊,从初遇到如今,都四年过去了。我们离开老师出山,也有快一年了。”

“这一年里,经历的生死磨难,目睹的人间冷暖,走过的征战杀伐,都太多太多。转眼间,我们都要在这乱世里,度过自己的二十岁。”

“九渊你说,衡天军可否在十年之内,一统天下?”

任谁也没有想到,周临会在这里有此一问。但作为他钦定的应答者,陈讽冷笑一声,说道:“一年过去,连区区青兖都没平定。照这速度,给你二十年也不见得功成。”

对于陈讽泼的冷水,周临并不在意,只是付之一笑,说道:“但这一年里,我积聚的人心,可是常人二十年也不见得能攒起来的。汉帝的青睐,中原的民心,满座的能臣,诸侯的人情这一年我们没打出多少疆土,却得到了这些千金难求的宝物。九渊,依我看,十年之内,衡天军必能一统天下。”

“分明在自问自答,还假惺惺地问我。”陈讽没好气地嘟哝一句,但眼睛里却有掩映不住的兴奋的光芒。不过陈流心里却还有些疑问,他走近周临,说道:“清明,一统天下,是你的志向,也是我们的志向。但你可曾想过,要一统天下,就要和曹操,刘备,孙坚,乃至和你大哥为敌。一直以来,我都想知道,你可有这一觉悟?”

这个问题,也始终是周临的软肋。周临是个重情重义的人,这一年以来,天下枭雄已多半成为了他的挚友,还有一位罗孤,是他的哥哥。要一统天下,势必绕不开这些人,周临心中可有觉悟,是目睹过长安始末的陈流最想知道的事。

听了这话,周临亦是微微一笑,说道:“你以为我这般尽心尽力与他们结交,是为了什么?在我看来,除了与他们斗得鱼死网破,或许还可选择收服他们的人心,将这些日后几分天下的大人物纳入麾下。如此一来,便以王道一统天下。”

周临说这话时,双目炯炯,背影仿佛放射出万丈光芒。陈流的身躯有些颤抖,说道:“那若王道不行呢?”

“王道不行,便取兵道。”

王道不行,便取兵道!

这八个字,周临几乎是一字一顿,一字一腔豪情地说出来的。他说完这些,身后的同伴们,几乎都愣住了。只有陈讽极为罕见地朗声大笑,说道:“好c好c好!以衡天对天下,我等能敌否?”

“如何不敌?”似乎是被周临的万丈豪情所浸染,冉为也甚是激昂,说道:“大哥要攻下的疆土,我们都会替他攻下来。大哥要守住的城池,多久我们也会守住。不过是区区天下而已,只要我们齐心协力,怎么会不敌?”

“三哥说得对,大哥的道路,就由本大爷这一杆大斧劈开吧。”翟燎张牙舞爪,跃跃欲试,佘闻人也不遑多让,沉声说道:“但凡拦路的,我都会以这根长矛刺穿,清明,你大可放心的向前去。”

“你们都给我悠着点,受伤的话,就来我这里吧。就算是一只脚踏进鬼门关里,我也会给你拉回来不不不,我又乌鸦嘴了。”周采薇捂着自己的嘴巴别过头去,邹瑾之却轻叹一声,说道:“随你们怎么说,反正我可不想到三十岁了还打打杀杀。趁我脑袋和手都还管用,就将这天下收入囊中吧。”

“纵横捭阖,总有制衡之理。”王芷兰眉眼含笑,轻松而自信地说道:“只要有我在,衡天的敌人就会越来越少,疆土,只会越来越远。”

同伴们的话语,字字句句都给予周临无尽的信心。他回过头来,眼神清澈而明亮,他说道:“诸位,那可就都约好了,不许反悔。”

“十年之内,一统天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章一百一十五 噬目 不起眼的鄄城巷陌,周临与随行的同伴豪气干云地定下十年之约。而在天下的每一角落,衡天军都不约而同奔走履行着,他们所看见看不见的誓言。周临与曹操抵达鄄城一日前,储靖与夏侯惇也来到东郡城外,等在那里的,是张辽高顺及他们所率领四万临时拼凑的所谓乌合之众。

站在东郡城楼上,张辽与高顺面无表情地望着城下十一万大军,一言不发。时值夏末将秋,也就是说,离他们与衡天军初次交手,已过去了近一年之久。回想那场战役,衡天众从首阵的败退,到一步一步将自己战胜,也只是用了区区十五日而已。谁也不说不清那十五日究竟发生了些什么,但张辽和高顺却清楚,衡天众在那区区十五日所经历的成长,是超乎所有人的想象的。

作为衡天众最初的对手,张辽和高顺深刻地明白,周临等人的可怕之处,就是在不断地战斗中历练,在不断的战斗中迅速成长。直至今日,他们成长到与曹操联合,十一万大军逼入兖州境内,气势汹汹。

联军里衡天军的大将是储靖,昔日与周临构成掎角之势,给予攻城的董卓军以致命一击的少年。如今他已是五万铁血军的都督,意气风发。他的到来,本来是在吕布的计划之外的。军师陈宫漏算了周临与曹操的情谊,他本是想坐山观虎斗,等曹操大军被周临消耗一通,再占据兖州,反扑曹操。徐州城外曹军大败,折损六万精锐,陈宫就纠集十五万大军,从兵力上与他们持平。但衡天军的驰援着实够陈宫喝一壶,敌军瞬间多了一倍,各城的压力也都甚为恐怖。更何况张邈在鄄城的三万人本就是诈降,待吕布陈宫得知这消息,怕是要愁得夙夜难寐。

军师漏算一筹,那只好由武将来填补这一误差。张辽与高顺站在城楼上,做好了死战不退的觉悟。他们身后的小将曹性,曾参与过济北初阵,不由得叹道:“两位将军当年让了他们一阵,不想今日竟惹出这般麻烦,真令人懊悔。”

显然,曹性所说的,自然是储靖。在他看来,董卓军那日的败阵,是张辽高顺一时意气放过衡天众,贻误战机所致。但唯有他们两人清楚那战为何会败,张辽微微蹙眉,说道:“我让了他们一阵,他们也放了我一命。当年败了,就是败了,没什么借口可言。”

“文远,出城迎战吧,一味龟缩,可会让储靖看了笑话。”高顺并不会和曹性解释太多,他只是望向张辽,约他一同出战。张文远默默点了点头,又拍了拍曹性的肩膀,说道:“曹性,守好城池,我和高顺去谈谈他们的虚实。”

不过一会,东郡城门大开,张辽与高顺带着两万兵马出城迎战,其中除去五千陷阵营外,剩下的都是乌合之众。与储靖夏侯惇的十一万大军相比,实在是不够看。

遥想一年以前,周临等人也是靠着五千衡天军拦住自己的三万人马,那时的衡天众只有一腔孤勇,却一往无前。

如今攻守相易,强弱互换,张辽与高顺,也只有凭着一腔孤勇,来试试自己可否一往无前。

见吕布军出城,夏侯惇已是耐不住性子,要去和他们厮杀。储靖却拦住了他,笑说道:“夏侯将军莫急,敌阵那两个,是我的朋友。等我去和他们说两句话,再打不迟,可好?”

“你们衡天众的朋友,还真是出奇的多。”夏侯惇几乎是从鼻子里哼出这话来,不屑之意溢于言表。他扛起大刀,一拍马腿,说道:“我留他们一条性命,缚到营里,你再想说什么也不迟!”

夏侯惇舞刀拍马直奔敌阵,储靖也只有无奈地耸了耸肩,不再说什么。夏侯渊从后走来,略带几分歉意地说道:“惇哥向来如此,储将军还是别太在意。”

“无妨,我往前几步去接应,夏侯将军替我盯好敌阵。”储靖打马上前,跟在夏侯惇后头,以防他出任何意外。而大夏侯则是气势汹汹地直逼张辽与高顺。按着战争的礼仪,吕布军一方也该站出一人,与他单挑决生死。

“我去。”高顺扛起硕大无比的断马刀,出阵迎向夏侯惇。两人相交之时,朴刀与断马刀碰撞轰击,顿时火花四溅。夏侯惇与高顺都是靠一身膂力冲杀的猛将,他们初回交锋,胯下坐骑各自倒退了几步。高顺虎口有几分发麻,他抬起头来,只见夏侯惇又来一刀,直直劈向自己的脑袋。他连忙横起断马刀,挡下这致命的一击。两人两刀僵在半空,互不相让。夏侯惇咬牙切齿,愤愤说道:“趁孟德不在就觊觎兖州,你们以为,自己吞得下我们的地盘吗?”

“这可是乱世,吞不吞得下,不试试怎会知道!”被压在刀下的高顺猝起发力,弹开夏侯惇的朴刀,而后又接一击,砍向夏侯惇腰腹。断马刀虽然笨重,可一旦被劈中,就如同吃许褚一记铁锤般非死即伤。夏侯惇再刚烈,也不会鲁莽到和高顺以血还血,他竖起兵器,也稳稳地接下这一刀。他脸上仍旧是一副恶狠狠的模样,说道:“凭着自己的主子是头野兽,就什么都想试着吞一吞吗?可惜你们吞到奸雄头上,就该付出代价!”

两人都不是疾风怒涛的快刀手,一招一式你来我往,打得极慢,但任谁也清楚,他们一击砍中,就是决生决死。联军这里清楚夏侯惇的性子,必定不敢插手这场单挑。张辽也尊重高顺,只是打马在不远处,与储靖相互观望。唯有城楼上的曹性头冒冷汗,他看得出高顺并无全然把握拿下大夏侯,反而一着不慎,就会为他所斩。吕布军本就是劣势,如若倒下的是高顺,此战必败,但只要夏侯惇倒下,联军也会乱作一团,不战自败。

想到这里,曹性不自觉地拿起自己的长弓羽箭。他是吕布军除却鬼神外最为精准的弓手,从这里射城下单挑的夏侯惇一支暗箭,对自己来说不过易如反掌。或许战后,自己会面对暴怒的高顺将军,也会为天下人所不齿,但他,和他的弓矢,都义无反顾。

城楼之上,曹性拈弓搭箭,直指夏侯惇的头颅。

这一箭,定要将他送下地狱!

隔着城上城下那么远的距离,即便是夏侯渊水准的心目,也难以及时感知得到,更别说全神贯注与高顺决斗的夏侯惇了。那时储靖也死死盯着张辽,用眼神来打趣他,直到曹性射出的箭矢飞下城来,才有所察觉。

“夏侯将军,小心城上!”就在夏侯惇与高顺即将又一次两刀相撞时,储靖急切地喊出了这一声。夏侯惇显然也稍稍感知到了这一箭,他收起挥出一半的朴刀,抬头望去。

只听噗得一声,在两军众人的注视下,曹性的箭矢正中夏侯惇左目,刺进眼眶半寸。霎时间鲜血四溅,纵使夏侯惇再刚烈,也受不住这钻心的疼痛,仰面惨叫起来。

“惇哥卑鄙小人,看箭!”目睹这一切的夏侯渊看在眼里,急在心里,他望向城楼上的曹性,反手一箭射了过去。小夏侯的箭矢自是不同凡响,即便隔着这般远的距离,自下而上,也直直射穿了曹性的头颅。刚刚才射一暗箭的曹性又中了一箭,哼也没哼一声,就跌落城楼,摔了个粉身碎骨。

大夏侯凄厉的哀嚎响彻战场,高顺自是不齿曹性暗箭伤人,但他这一刀已劈出大半,收也收不回来。眼看着高顺的断马刀就要将夏侯惇拦腰砍成两半,早预料到这一状况的储靖飞马而来,青龙刀横空出世,替夏侯惇挡下这一刀。储靖也顺势拦在高顺身前,让他与大夏侯拉开距离,回头问道:“夏侯将军,你怎么样!”

也就是在这时,夏侯惇的哀嚎逐渐演变为怒吼,那怒吼声震天动地,仿佛地狱深处而来的厉鬼索命,让人胆战心惊。他不回答储靖,却以残存的那只右眼望向高顺,猝起一刀劈了过去,口中喊道:“死!”

这一刀灌注了夏侯惇全部的愤怒和不甘,端得是摧山裂石,毁天灭地。受储靖钳制的高顺若是用肉身挨了这一刀,必定会死无全尸。说时迟那时快,本来跟在高顺身后的张辽也赶了过来,挥起大刀抵挡夏侯惇的一击,救下高顺一命。

但即便是张辽,也吃不消夏侯惇这惊世骇俗的一刀。在大刀与朴刀相撞的一瞬间,张文远连人带马倒退了数步。与此同时,储靖奋力将高顺的断马刀弹开,用只有他们两人听得见的声音说道:“快走!”

无人想在此时此刻触夏侯惇的霉头,张辽与高顺相视一眼,退向东郡城。而夏侯惇劈出那一刀后,似乎也用尽了力气,勉强坐在马上,捂着伤口shēn y。夏侯渊与乐进也奔向他,储靖望着独自承受伤痛的夏侯惇,想起老师曾经说过,也即将发生的一件事情。

拔矢啖睛!

忽然,夏侯惇捂住伤口的那只手紧紧一握,手掌攥死嵌入眼眶的那支箭矢,怒吼一声,拼力一拔,竟硬是将那支箭拔了出来。

霎时间,大把大把地鲜血从夏侯惇眼眶里喷涌而出,他手中握着那支险些要他命的箭矢,身躯颤抖。箭矢镞头上挂着一颗红白相间的肉球,任谁也看得出,那是夏侯惇的眼珠。大夏侯用仅存的那只右目深深凝望挂在箭上的左眼,不知心头是何滋味。储靖和赶来的夏侯渊乐进刚要说些什么,只听夏侯惇气沉丹田,以震天动地的声音咆哮道:

“父肉母血,不可弃也!”

说完这句话,夏侯惇仰天长啸三声,声声震耳欲聋,声声豪情万丈。随后,他再度望向那颗挂在箭上的眼珠,一口吞了下去。

他将自己的眼睛,吞了下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章一百一十六 独眼龙 在众人的注视下,夏侯惇生生吞下了自己的左目。做出这一让人瞠目结舌的行为后,他又狠狠折断手中被鲜血浸染的羽箭,捂着空无一物的眼眶说道:“这一箭,算是把我的不成熟给射穿了。”

“还愣着做什么,给我追击,别放跑了他们!”

听见这话的夏侯渊与乐进面面相觑,显然不知该听从他们眼里神志不清的夏侯惇的命令,还是该违抗着带他回营。但储靖的心底清楚,在见证了夏侯惇的刚烈之举,张辽高顺所率领的乌合之众已经是恐惧至极了。再加上他们溃败回城,此时追击,必能给予吕布军以重创,从这点来看,夏侯惇的判断并无问题。然而他的眼伤也不容拖延,考虑再三,储靖说道:“夏侯将军,乐将军,还请你们带人与铁血军一同乘胜追击,我带夏侯将军回营医治,你们就放心吧。”

“谁说我要回营,让我接着杀!今日不杀进东郡城,我夏侯元让绝不后退一步!”虽说夏侯惇对敌军的估量是一针见血的,但他也对自己的伤势丝毫不理。夏侯渊与储靖相视一眼,说道:“那惇哥就拜托阁下了,文谦,我们走!”

“喂,你们抛下我做什么,我还能”夏侯惇刚要拍马跟上夏侯渊与乐进,储靖从他颈后一手刀下来,让本就虚弱不已的大夏侯昏了过去。储靖提起夏侯惇的衣领,好让他不会坠马,口中喃喃念道:“你做的已经够好了,剩下的,就交给你的同伴吧。”

储靖与夏侯惇双双离开战场后,联军乘胜追击,杀伤吕布军七千余人,也将他们的士气打到了谷底。待张辽高顺回到城里,乐进还想登城,但被夏侯渊以主将不在为由,就此拦下。再回联军营寨,已是日暮黄昏,两人想也没想,直奔医帐。

与衡天军相仿,曹军营里,也有一位妙手回春的神医。而那位神医的医术,比起周采薇是只高不低。神医名为华佗,是当世闻名的圣手,这时本该在曹操营里候命,但鉴于那一支有周采薇在,奸雄就让他随夏侯惇储靖这一路。

联军才刚抵达东郡城下,大将夏侯惇就受此重创,好在华佗妙手回春,才让他不至于丢了性命。伤口处理罢了,华佗向夏侯渊嘱咐了几句,就下去处理其他伤员了。不过一会,夏侯惇醒转过来,还未等夏侯渊等人开口,他就兀自坐了起来,轻轻抚了抚缠着绷带的左眼,说道:“原来不是梦,这只眼睛,是真的丢了啊。”

“惇哥,坐下!华先生说,你现在不能起身。”夏侯渊依照华佗的嘱托,吩咐夏侯惇坐下。见他无动于衷,储靖耸耸肩,说道:“华先生是说他不可能起得来,不过现在看来,到底是夏侯元让,竟会让华先生也漏算。”

夏侯惇用仅存的那只右目望了望储靖,又望了望夏侯渊,问道:“渊弟,华先生还说了些什么?”

“他还说,若是储将军晚一时半刻将你送回来,这条命就丢在阎王那了。”夏侯渊有些幽怨地应答,储靖却一脸无奈,补充道:“华先生也说,若你不是夏侯元让,换作旁人,这条命也早丢在阎王那了。”

听储靖这话,夏侯惇惨笑一声,说道:“不必恭维我,储靖。你救了我两命,这恩情,我会记住,来日必报。”

见夏侯惇如此,储靖连连摆手,以一副浮夸神情说道:“不必不必,若是今日的救命之恩你非要报的话。那徐州城外把你得罪惨的一仗,岂不是也要遭你报复?”

“哈哈哈哈,你在扭捏作态些什么?昔日一战的仇怨,一笔勾销总行了吧?”夏侯惇这回可算真是被储靖逗笑了,从他的笑容里,似乎也可看出,他已不再记恨徐州城外的那一战了。夏侯惇是个极为简单的人,他眼里敌人就是敌人,朋友就是朋友,容不得一粒沙子。经络筹划,否由曹孟德去做便好,他的责任,就是以大刀劈开奸雄既定的道路,为这条他所心心念念的霸道铺路。

不过东郡城下的那一箭,将他狭隘的右目射穿,也将他的不成熟射穿。是敌是友,并不由他一己的目光决定的,而是由这乱世所决定。他望向储靖,恳切地问道:“储靖,敌阵的那两人,和你是和关系?”

“于私,是老友,于公,是敌人。战场相遇,我不会要他们性命,但也绝不会手下留情。”这一回,储靖答得倒是坦诚,将自己,将衡天众与张辽高顺的关系都诉诸夏侯惇。大夏侯闻言又是一笑,说道:“原来如此,这就是乱世啊。储靖,我本是将你当做自家联盟里的敌人,但你救我一命,今后,我们也算是朋友,自家联盟里的朋友。”

“不过这是乱世,说不准哪一日,又要刀兵相见。到那时,我们便是于私的朋友,于公的敌人。我会将你的铁血军打得落花流水,但会留你一命,如何?”

夏侯惇说着,将一只手臂握拳举起,储靖见状,微微一笑,也将手伸过去,与他碰拳,说道:“如此甚好。”

“哈哈哈哈,折损这一只左眼,交了位过命的朋友,不亏,不亏!”夏侯惇复又大笑起来,只是笑声中还有几声凄凉,显然是为自己这只眼睛痛惜。储靖耸耸肩,说道:“折一只眼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你夏侯元让就算只有一只眼睛,也还是一条吟啸九天的苍龙。独c眼c龙不知不觉的,似乎是给你起了个好绰号。”

“独眼龙?惇哥,乍一听的话,还挺威风的。”见两人气氛轻松,夏侯渊也加入了打趣兄长的行列里。夏侯惇垂下脑袋,像是在沉思,口中喃喃说道:“独眼龙呵,我能否在战场上适应这一只眼睛,还是个未知数。总而言之,先夺回东郡再说吧。”

说起东郡,储靖眼珠一转,说道:“我倒是有一计,以你这只独眼为契机,可引蛇出洞。不过可是要委屈惇兄,做一回诱饵了。”

接下来的两日里,联军分营下寨,铁血军与曹军各自为伍,互不干涉。与此同时,吕布军的斥候还探出夏侯惇眼伤感染,卧病在床动弹不得,以及他得知张辽高顺与储靖的关系,迁怒于铁血都督,致使两军不和的消息。但储靖与夏侯惇虽不和,十一万大军的威慑力却仍旧还在,常常白日里铁血军攻城,入夜了曹军架梯,整得张辽高顺不厌其烦。若是再不想出一个对策来,这一座小小的东郡,早晚会被突破。

是夜,高顺在东郡政厅里找到了张辽,说道:“文远,我已吩咐陷阵营做好准备,这就出发夜袭曹营,给夏侯惇补上一刀。”

听了这话,张辽眉头微蹙,说道:“高顺,你当真吗?万一动作慢了,储靖驰援,陷阵营和你,可就都难走得掉了。且不说夏侯惇,储靖你我总是了解的,他可绝不是会因私废公的人。”

“但若不趁此机会把夏侯惇拿下,储靖那边又没有突破口,你我要困守这东郡城,直到粮尽援绝吗?”隔着一张铁面,张辽感受到高顺此刻的心急如焚,这位向来最为冷静也最为刚毅的战友紧紧盯着他,一字一顿地说道:“听着,文远。一旦我们拿下夏侯惇,曹操势必会如迁怒陶谦那般迁怒储靖,进而迁怒周临。那时他们本就薄弱的联盟关系就会土崩瓦解,吕将军所受的阻力也就瞬间减少一半,甚至更多。”

“你我都是在为吕将军着想,想要看他以武道开创的天下。那就尽管兵行险招吧,若胜了,奸雄的怒火,由我来担;若败了,吕将军的责难,也由我来担。”

高顺说着,转身就要走出政厅,就在这时,张辽一只大手抓住了他的肩膀。铁面人回头一看,张辽却是一脸微笑,说道:“夜袭曹营,乃是你我二人并行之计。你出城,我守城,他日吕将军论功行赏,你可别想独揽。”

望着并肩作战多年的老友,铁面人心头一暖。张文远何尝是想抢功,他所想的,不过是与自己一同担风险,担责任,死生与共。

一生得友如此,夫复何求?

“那好,我的背后,就连同这座东郡城,都交给你了,可别让我失望,也别让吕将军失望。”高顺言罢,复又迈步而去,步履稳健,背影坚毅,这一次,绝不回头。

这一次,张辽也没有拦他,而是转而着手东郡城的防务。不论高顺是胜是败,铁面人的退路,就由他张文远来开辟。

走出政厅,来到东郡城门前,五千陷阵营齐列于此,等候着他们的大将高顺。这一年来,旧人去,新人入,陷阵营唯一不变的,就是那攻必胜战必克的誓言。

一年以前,他们败给初出茅庐的衡天众,而一年以后,面对成长为参天大树的衡天众储靖,无论是陷阵营还是高顺,都不容许自己再败。

“出发,陷阵杀敌,不胜不归!”随着高顺的一声怒吼,五千陷阵营全数出动,气势汹汹地直逼曹军大营。月黑风高,陷阵营出城以后,借着森重的夜色掩藏了自己的行踪。曹营右侧是一处密林,夏侯兄弟驻营于此,也是为了伐木搭寨,不过现在看来,倒给了高顺一个绝佳的机会。陷阵营潜入这片密林,就如鱼入水底,任谁也寻不到踪迹。

沿着密林悄然遁入曹营附近,高顺凝望着眼前的曹营,或是因主将重伤,联军不合,显得格外涣散,如同一盘散沙。巡逻的分队窃窃私语,守营的卫兵昏昏欲睡,这正是高顺最想看到的情侣。这样的一座营寨,在他和他的陷阵营眼前,不过是座空城。

“动手!”隔着一层铁面,无人看得见高顺的神情,但他的目光果决而刚毅,似乎丝毫不给人质疑的机会。

大刀长矛,铁盾银面,陷阵营的先锋们响应将军的号令,飞马直冲向曹军大营。这里不是寨门,本是有拒马和栅栏的,而陷阵营却丝毫不惧,先是以在西凉磨炼多年的高绝骑术避开拒马,又以铁盾撞开栅栏,长驱直入曹军大营。

望着惊魂未定的曹军将士,望着乱成一团的曹军大营,高顺握紧缰绳,挥起断马刀。这一夜,他是嗜血的修罗,而眼前拦路之人,皆是刀下的鱼肉。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章一百一十七 敌与友 月黑风高,陷阵高顺突袭曹军大营,打了他们一个措手不及。本就士气低落的夏侯惇部下正值群龙无首,在陷阵营的铁蹄下如同热锅上的蚂蚁,乱作一团。高顺也趁此机会深入曹军营寨,寻找夏侯惇所在的中军帐。

让人摸不着头脑的是,高顺夜袭已然是摆在明面上的事实,他与陷阵营也在曹营里走过小半个来回,但无论夏侯渊抑或乐进,都未曾出面阻拦,仿佛这座营寨,真的只是群龙无首的砧板鱼肉而已。

顺利得有些不可思议,但高顺并没有时间停步斟酌,他既然已经突入曹营,就没有回头路可走。陷阵营区区五千,敌军却有六万,只消他稍一犹豫,自己与弟兄们就会葬送于此。因此,他只有前进一途可走。

只有前进,无可回头!

凭着自己对排兵布阵的熟悉,高顺以一己直觉追寻着夏侯惇的中军帐,但事实证明,他的嗅觉极为精准。行不多时,他就看见插着青黄牙旗的中军大帐,不出意外的话,重伤的夏侯惇必定在那里修养。将他拿下,联军就折却一臂,周临与曹操的盟约也会有所动摇,吕布军的胜算就又多一筹。

甚至可说,吕布军胜败,都在自己这一刀之下。

砍翻拦路的卫兵,劈开帐门,高顺闯进夏侯惇的中军帐内,营帐角落放着一张床,床上赫然躺着夏侯惇。失去一只眼睛的夏侯惇仍未能摆脱生死困境,此刻尚还在鬼门关徘徊,即便高顺突袭,他也处于昏迷不醒的状态,毫无察觉。

“很痛苦吗?那就容我高顺,来送你一程!”高顺跳下马来,飞身冲向夏侯惇,挥起断马刀,奋力向他的头颅劈去。眼看着对手就要身首异处,功成只在一瞬之间,说时迟那时快,本来还昏迷着的夏侯惇猝然起身,摸出床边的朴刀,猛得挡下高顺这致命一刀。

电光火石之间,凭借微弱的烛光,高顺窥见夏侯惇怒发冲冠,如同一只醒觉的雄狮般精神抖擞,一颗独眼炯炯有神,目光里尽是桀骜与凶狠,却也带着几分笑意,他说道:“想送我夏侯元让下地狱,再等几百年吧!”

与此同时,中军帐外灯火通明,喊杀连天,高顺听见许多熟悉声音的惨叫。敏锐如他,自然看得出自己中了埋伏,不由得咬牙惊呼道:“你算计我?”

“哈哈哈哈,算计你的不是我,是他!”夏侯惇奋力将高顺的断马刀弹开,陷阵被逼得后退甚远。就在这时,他听见身后一阵不徐不疾的脚步声,以及储靖一如往日的自信语调,他说道:“高顺,你太小看惇兄了。都是一军之中仅次于君主的二号人物,我不会因私废公,他就会吗?”

“储靖,你!”高顺这才看透,他是中了储靖与夏侯惇的诱敌之计。两人故意放出联军不和,夏侯重伤的谣言,为的就是引诱高顺夜袭曹营,好围而歼之。如今他孤军深入,自身难保,东郡城里的张辽也不见得好到哪里去。高顺追悔莫及,气急败坏地指着储靖怒骂。对方却一副满不在乎的模样,说道:“高顺,兵不厌诈。铁血军主力和半数曹军早就围在了东郡城外,破门只在朝夕。你们败局已定,还是投降吧,大哥早就说过,衡天军中,为你和张辽留下的席位,可始终未改。”

“储靖,我可没说要饶过他,你怎么就自顾自劝降起来了?”夏侯惇没好气地嘟哝了一句,储靖却一本正经地说道:“惇兄,卖我个面子可好?我早就说过,他是衡天众的朋友。”

见两人你一句我一句的来来回回,自己身后的陷阵营却愈发危急,高顺咬紧牙关,说道:“朋友?储靖,你早该知道,道不同不相为谋。我与文远所期待的,是吕将军以武道平定的天下,任何阻拦在这条道路前方的人,我的大刀都不会饶过他。今夜我败便败了,是生是死,也全凭手中刀来说话,还用不着你来劝降!”

听了高顺的话,储靖不由得沉默不语起来。夏侯惇却放声大笑,说道:“哈哈哈哈,储靖你看,人家根本就不领你的情,你还在这自顾自啰嗦些什么,和我一同送他见阎王去吧!”

“凭区区武道平定的天下,将会是何其混乱不安,不必我多说,想也想得到。”储靖不再多言劝降,而是横起大刀,直指高顺,说道:“无论你是否明白这道理,衡天军的大门都始终向你和张辽敞开。但现在,唯有得罪了,高顺,看刀!”

就在夏侯惇储靖埋伏高顺的时候,铁血军与曹军共八万人,也来到东郡城下。五架冲城车步步紧逼,直往城墙上搭。张辽在城楼上心急如焚,城下的联军却自在悠然。夏侯渊望向信心满满的王昭锦,问道:“小姑娘,你这速成的冲城车,靠谱吗?”

“你什么意思?这五辆冲城车造得快,坏得快,但破城也快。你就睁大眼睛好好看着吧,黎明之前,我们都会站在东郡的城楼之上。”王昭锦中气十足地吹嘘着自己的冲城车,不过这一切,也是源于她高绝的机关术。荀攸站在一旁,微笑说道:“渊将军莫急,今夜之内,东郡城必破。我们所要做的,就是尽力削弱张辽的兵力,来为濮阳决战减压。”

“也就是说,即便破城,我们也要倾尽全力,追击张辽高顺,将这一路吕布军的威胁降到最低。”郑誉似乎明白了荀攸的用意,一拍巴掌说道:“交给我吧,我会做到的。”

“就让我也同行吧,论脚程,乐文谦可不会输给任何人。”说起追击,乐进亦是摩拳擦掌,随时打算进发。而夏侯渊则颇为沉稳,说道:“冲城车要上墙了,总而言之,先攻下这座东郡城再说吧。”

眼看着冲城车就要架上城墙,于禁太史慈各自立足车顶,亲冒矢石目指城楼。在联军密集的箭雨掩护下,张辽手下这些守城兵卒且战且退,根本毫无还手之力。就在这时,一名传令兵送信来给张辽,他看罢,面色凝重,下令道:“弃城,奔濮阳去!”

听到这声军令,张辽身后的将士都无比震惊,任谁也知道,这位素来勇猛刚毅的将军,是不会轻言退兵的。副将臧霸疑惑不已,问道:“张将军,城池还未破,将士还能战,为何这就要退兵啊?”

“吕将军亲笔信,张邈在鄄城遭曹操的儿子反扑,事败身死,他手下那三万人也重归曹军手下。两军兵力悬殊,将军要我们保存实力,到濮阳与曹操周临决战。”张辽提起大刀,转身便要走,臧霸却惴惴不安,说道:“就算合兵濮阳,兵力的差距仍是未能解决,我军能胜吗?”

“当然能胜,吕将军是天下无双的鬼神,只要有他在,我们就不会再败了。”张辽舒了一口气,他似乎在挣扎,但最终还是选择信任吕布,说道:“走吧,奔濮阳去。”

“兵临城下,是你想走就走得了的吗?张牢头不,该说张将军才对。”就在这时,联军的冲城车也搭上东郡城楼,于禁率先跳下车来,三尖刀直劈向张辽背后。但张辽也并非等闲之辈,他迅速转身,横起大刀抵挡于禁的突袭,被他死死逼入墙角。

昔日在长安,于禁最落魄的时候,也是张辽最落魄的时候。只是那时于禁是阶下囚,而张辽是牢头。如今风水轮流转,他们各自成为交战双方的将军,于禁乘胜,张辽却败退。

这段恩怨,太史慈多少是知道些的,他心想于禁或是想亲手为昔日之事了断,便问道:“于将军,要把他交给你吗?”

“军令是军令,不可因私人恩怨而废止。”于禁一边挥舞着三尖刀猛攻张辽,一边说道:“太史将军,且与我一同压制此人。荀军师说过,要将敌军的损失提到最大。”

于禁到底是于禁,一切以军令为尊,不顾念个人声誉,也不在意私人恩怨。太史慈见他如此,也冲上前,双戟直指张辽。在两大猛将的合力进攻下,张辽且战且退,脱身乏术,连撤出这座东郡城都成问题。

再说回曹军大营那边,望着仓皇逃窜的高顺与陷阵营,夏侯惇望储靖胸口上捶了上去,说道:“刚才那个破绽,是你刻意卖给高顺的吧。没有那一刀,他逃不出我的手掌心。”

“啧,我早说过,他和张辽,于公是敌,于私是友,你好歹体谅几分吧。”储靖将夏侯惇的责怪付之一笑,说道:“话说回来,惇兄,凭着一只眼睛打仗,可还适应?”

“哈哈哈哈,好得很,眼前的敌人少了一半,畅快许多。”夏侯惇豪气干云地回答了储靖,似乎已对自己失却的那只眼毫不在意,他说道:“你放走了他,濮阳决战,也一样是要刀兵相见,又是何必?”

说到这里,储靖的目光里闪过一丝怅然若失,但他很快醒转过来,说道:“虽说如此,但总有一日,衡天军会让他和张辽心服口服,直至归于帐下。这就是衡天军,对待战场上朋友的方式。”

“战场上的朋友说得也是你我这关系吧?”夏侯惇桀然一笑,说道:“想来,他日孟德与周临,也终究会刀兵相接,按他的性子,大抵会”

“哎,别再说了,你我都知那日早晚会到来。只是真有那么一天”储靖打断夏侯惇的话,自己也不说透,只是举起一只拳头来。大夏侯见状,也伸手与他对拳,说道:“就打到你服为止!”

“一言为定。”

其时,夜空中层层薄云逐渐消散,皎洁的月光挥撒在两位盖世英豪的笑脸上,掩映出无尽星辉。他们此刻是友,亦是敌,存一份情义于心,至于未来如何,就任由彼此一杆大刀,在这乱世驰骋即可。

战场的另一端,伤痕累累的张辽摆脱于禁太史慈的追击,于去往濮阳的官道与高顺相遇。遭受夹击后,陷阵营损员两千,张辽那里也颇为凄惨,两人合兵一处,只余两万人马。听张辽说过吕布信笺中的事,高顺略有些担忧地说道:“濮阳决战我军真的有胜算吗?”

“别小看吕将军了,高顺。他可是天下无双的武人,我们唯一追随的大将,今生今世,我张辽可以不信任何人,也绝不会不信他。”一如之前在东郡城楼,张辽对吕布的崇敬与信任是无可比拟的。而心里通晓一切的高顺却轻轻叹了一口气,说道:“你对当年之事看的太重了,罢了不提。我是他一手带出来的子弟兵,吕将军这人,信与不信,也都是他了。”

“走吧,去往濮阳。”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章一百一十八 奸雄与鬼神 夺回东郡后,储靖夏侯惇联军在城中休整两日,安排好诸多事宜后,再度集结于东郡北门,将往濮阳决战。之前与张辽高顺交战时,十一万大军折损了几千,如今变成了十万余,但威势却丝毫未减。刚胜一战,夏侯惇丢了一只左目,此刻头顶正绑着绷带,让人看着有些凄惨,但知晓当日之事的,却都忍不住望而生畏。

离约好的出发时间还有一小会,储靖望向夏侯惇,将一具锦匣子递给了他,说道:“惇兄,这个给你。”

夏侯惇接过锦匣子,将之打开,只见里面赫然放着一副皮革为带,玄铁为护的眼罩,在阳光的映照下闪闪发亮。玄铁眼罩上,还雕刻着一条栩栩如生的蛟龙,张牙舞爪呼风唤雨,煞是威风。

“纹龙是僭越,就只好纹蛟了。”储靖朝着夏侯惇轻松一笑,问道:“我托昭锦连夜打的,可还满意,独眼龙?”

“哈哈哈哈,好得很,满意得很。”夏侯惇志放声大笑着摘下头上的绷带,侧着脑袋将眼罩戴上。再抬头时,失却的左眼自有一条蛟龙盘踞腾越,早无半分凄凉模样,仍是威风八面,他说道:“储靖,不论今后如何,交你这个朋友,算是值了。”

储靖并不多答话,仍旧是将满腹言语付之一笑。在他的笑容里,不知有多少经络筹谋,人心向背。他转头望向前方,说道:“既然如此,惇兄,我们就出发往濮阳,往各自的兄长身边去吧。”

五日之后,兖州重镇濮阳城内的政厅,一身蓝袍,瘦削颓废,一双眼睛却又锐利如电的军师陈宫走向吕布,说道:“吕将军,周临曹操c储靖夏侯惇的联军共二十二万,已同时抵达,兵临城下。”

“二十二万?欺我兵少势孤,就要将我吕奉先赶出这好不容易得来的栖身之所?”鬼神吕布端坐在桌案前,手中紧握着方天画戟,怒气冲冲地说道:“他们休想!一个是虎牢关前不过三招的手下败将,一个是洛阳城里仓皇逃窜的蛇虫鼠辈,他们以为自己兵多将广,就胜得了我?”

“我手下还有精兵十万,金城一座,他们要来,就都叫他们有来无回!张辽高顺,随我去战!”

吕布说着,就要提起方天画戟,出城迎战联军。但他口中的精兵,不过是一支由西凉旧部c兖州兵和各县壮丁临时拼凑而成的乌合之众,他口中的金城,亦不过是一座曹操无比熟悉,通晓一切机关破绽的l一u d一ng百出之城。以此军此城贸然出战,绝胜不过周临曹操碾压而来的联军。陈宫深知这其中道理,扑过去拦住吕布说道:“吕将军,万万不可!敌众我寡,理应据城而守,以待战机。淮南袁术素来与周临曹操各有仇怨,我已遣使去往他处,援军不日便会抵达。”

“袁术与他们两人有仇,与我又有什么交情?”吕布挑眉看向陈宫,没好气地质问道:“你如何确信,他会好心驰援?”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陈宫不慌不忙,一字一句地向吕布痛陈利害,说道:“与我们里应外合击溃曹操周临,于私可报仇雪恨,于公也可瓜分青兖,袁术又有何种理由不来?”

听了陈宫的话,吕布低头沉吟了片刻,复又说道:“你说得对,但若本大爷一战而胜,青兖沃土千里,岂不都是我吕奉先的?战不胜,我再回来固守就是,陈宫,你让开,且放我痛快一战!”

见吕布还是未能明白自己话里真意,陈宫又欠身拦住了他,说道:“吕将军,切不可逞一时意气,误了大局!”

“让开!”吕布似乎是再也忍受不了陈宫的啰嗦,一把将他推开,说道:“你可别忘了自己的身份,陈宫。你是军师不假,可我才是主公!睁大眼睛好好看着吧,鬼神吕奉先的战法!张辽高顺,出战!”

不再理会自家军师,吕布兀自提起方天画戟,出城迎战。张辽高顺跟在他身后,路过陈宫时,给了军师一个安慰的眼神。陈宫长叹了一口气,他背叛了心意难测不择手段的奸雄,迎来了头脑简单,却也心智单纯的鬼神。其中选择是对是错,他自己也不知,但他也绝不会后悔,自己亲手做出的选择。

与此同时,濮阳城外,联军浩浩荡荡将城池围得水泄不通。曹操马前跪着一文一文,文者老态龙钟,武者刚柔并济,他们是受命镇守兖州的曹军部下,程昱和李典。陈宫张邈反叛,迎取鬼神吕布,是他们两人保住大半城池,坚守至今。但如今曹操来到,也是他们两人负荆请罪,将兖州失守的责任一肩揽下。

李典是与乐进几乎同时加入曹军的健将,文武全才,既有武人刚猛之风,又有文人儒雅之气,素来谦虚谨慎,不与诸将争功。程昱则是曹操入主兖州后请来的名士,腹中千万韬略,不亚良平。两人均是未来将要追随奸雄二三十年的名臣,此番兖州失守,也是拼尽全力才至有今日。

对于这种部下,曹操并不给予责怪,而是下马亲自扶起他们,笑道:“曼成,仲德,快快请起。我知道你们都尽力了,陈宫张邈反戈一击,连我都未曾想到,何况你们?还是快归阵吧,收复失地,还少不了你们二人。”

“谢主公。”得到奸雄谅解后,李典和程昱各自谢过,回归军阵。奸雄转过身来,有些怜惜地望向夏侯惇,说道:“元让,你的眼睛”

“不打紧,剩下的这只右眼,会为你挥刀至最后一刻,孟德。”夏侯惇轻松一笑,像是早就从右眼的事情中走了出来。也就是在这时,濮阳城门轰然洞开,城楼上战鼓雷雷,鬼神吕布手提方天戟,胯下赤兔马,威风凛凛地出城而来,朝着联军吼道:“我乃鬼神吕奉先是也!这座濮阳城,已是本大爷囊中之物,识趣的话,就赶紧滚开。敢有不服的,就上前与我一战!”

望着阵前骇然挑衅的吕布,周临想起昔日在虎牢关外大营以五敌一,险些丧命的惨状,不由得有几分忌惮。与鬼神硬拼,显然是下策中的下策,他绝不会做此无谋之举。也就在这时,佘闻人,打马上前,沉声说道:“让我去吧,离鬼神还差多少,还是要由我亲自来掂量。”

“那日打退鬼神的,果然不是你吗,闻人?”周临听出佘闻人言语中的破绽,向她摇了摇头,示意不可出战。女杀神也知晓自己说漏了嘴,想起和罗孤的约定,也只好退到一旁。

相比之下,曹操倒是谈笑自若,指着阵前的吕布说道:“他要挑战,我们便应战。让鬼神见识见识,曹孟德的霸道。”

“仲康,你去!”

随着奸雄的一声令下,他身旁的虎痴许褚飞身而出,挥着马鞭,扛着铁锤奔向吕布。许褚是曹操营中最强的武者,若是要与吕布单打独斗,便非他不可。

但周临心里清楚,许褚的武艺虽可说是登峰造极,可与佘闻人一较高下。然而比起鬼神吕布,仍是有所差距,终究会遭遇惨败。

眼看着周临开口要劝,曹操一摆手,说道:“清明,别慌。你就好好看着,我自有办法对付这头野兽。”

两人正说话间,许褚和吕布已交上了手。早在许褚奔来前,吕布就已摆好架势,只待他还未站定,就飞戟刺出。这一戟来得极快,几乎让人看不清数路。但许褚到底是身经百战,舞起铁锤,横在自己大腿前,刚好挡下了这一戟。

无论是速度还是力道,鬼神吕布都可谓是世间极致,除去深不可测的罗孤外,举世无双。于膂力一道,许褚与他不相上下,但说到迅捷,就万万不及。提防鬼神接连不断的袭击已是略有不暇,一旦自己有心进攻,就会被鬼神反手一戟刺过去,以血还血,跟不上对方的速度,就已是大忌。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这场单挑胜负已定,许褚或早或晚,都必会败。

只听“噗嗤”一声,交战三十余会合后,许褚左腿被吕布刺中一戟,顿时鲜血飞溅。而虎痴硬是咬牙不顾,抡起大锤砸向吕布右肩的破绽。眼看着这一锤可一招毙命,谁知鬼神侧身一闪,稳稳当当地躲过了致命一击。

“子孝,子廉,速去助他!”就在这时,阵中的曹操再度发号施令,要曹仁与曹洪出阵相助许褚。两军阵前,以少敌多本是为人所不齿的,但曹操却是一副满面春风的模样,似乎毫不在意。

听候奸雄的差遣,曹仁曹洪双双出战,来为许褚助阵。有曹仁抵挡鬼神的飞戟,又有曹洪从后时时来上一刀,许褚的反击显得有条不紊得多。不过鬼神到底是鬼神,以一敌三,仍旧不露怯色,隐隐之间,还有几分优势在。

“元让,妙才,文谦,曼成,给我一起上!”三人不行,便再来四人,曹操这一句话,倒是将自己手下所有的虎将都派了出去,只为吕布一人。而他的部下们也不顾所谓道义,随着夏侯渊的一声箭响,一哄而上围歼吕布。

如果说对付三人,鬼神还能保持着些许胜算的话,那与七人相斗,他就是真的陷入被动了。吕布驱动着通身的心目与武躯,捕捉着每一位敌人的动作,并以铁石般的身躯抵御——毕竟他不是三头六臂,只有一双手,一杆戟,绝跟不上每一人的招法。可他也不是金刚不坏,七将中至少有四五人身怀武躯,夏侯惇的刀,乐进的钩,与许褚的锤,都能够让他这副血肉之躯伤痕累累。

鬼神吕布,并非绝对不可战胜的。但他也并非孤家寡人,城下的张辽高顺眼看着自家主公吃瘪,双双跃马而出,就要助阵。若是有他们两人帮衬,这场早不是单挑的战斗,谁胜谁负,还尚未可知。

“无忌,公烈,拦住张辽和高顺!”可周临绝不会让他们又反败为胜的机会,一声令下,冉为与翟燎飞马而出,一个挡下了高顺,一个拦住了张辽。两名忠臣健将心急如焚,无奈眼前的少年与自己实力相当,一时半会根本脱不开身。

再说七位虎将把吕布团团围住,你一刀我一剑,你一钩我一锤,让鬼神应接不暇。终于,吕布怒吼一声,武躯由画戟游至全身上下,让他整个人都呈紫黑之色,也使七将都惊得一愣。就是在这一瞬之间的功夫,吕布双手将画戟高举过头顶,刹那间转动起来,让戟尖划过每一人的要害。

周临记得这一招,那是在虎牢关大营,鬼神绝地反击,将五兄弟一手击溃的必杀。他正要喊一声小心,却见七将各自将兵器架在彼此的要害之处,替同伴挡下了这致命一击。

一招下来,吕布落荒而逃,七将毫发未伤!

就在周临震惊之时,吕布已凭着赤兔马奔到城下,怒气冲冲地吼道:“曹操,你这卑鄙小人,有种和我单打独斗!派七个人和我打,还讲不讲道义!”

“和反复无常的野兽相争,不需讲什么道义。”曹操眉眼浅笑,悠然自得地说道:“至于卑鄙无所谓,更卑鄙的,还在后头呢。”

奸雄言罢,他身后万箭齐发,直射向鬼神吕布。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章一百一十九 濮阳城下 眼看着吕布退到城下,奸雄不紧不慢,大手一挥,身后早已拈弓搭箭的弓兵们便万箭齐发,直往鬼神一人而来。密密麻麻的箭雨纷乱齐下,就连吕布也不由得惊慌不已,曹操似乎早已做好,一战就将他的性命,连同这濮阳城一同拿下的万全准备。

“吕将军,退后!”就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刻,不远处高顺一声呐喊,数十陷阵营立即来到吕布身前,卡在城门出结盾成阵,抵御曹军的箭雨。与此同时,张辽高顺也跃马来到吕布两侧,与他同生死共患难。陷阵营毕竟是精锐中的精锐,他们结成的盾阵,自是天衣无缝。即便是曹军万箭齐发,也没有一支箭镞穿过盾阵,伤及他们身后的三位将军。偶尔有几支箭镞刺破盾牌,扎在陷阵营将士的身上,鲜血如注流淌,他们也不喊不叫,咬牙硬挺到最后一刻。

陷阵之志,有死无生!

渐渐的,高顺带出城的陷阵营,都聚集到三人身前。每有一名陷阵营中箭倒下,其余将士就会前赴后继地持盾顶上,直至战死。几轮箭雨过后,曹军的齐射总算是停了,濮阳城门前,也尽是陷阵营的尸体,鲜血与箭镞散落遍地,显得凄凉无比。

“高高顺?”吕布心里清楚,陷阵营是高顺多少年的心血,如今又在濮阳城下为自己折损许多,铁面人多多少少有些不好受。而高顺却连声叹息都没有,只是说道:“想在陷阵营面前射杀大将,未免也太瞧不起我高顺了。这些将士为吕将军而死,即是为武道天下而死,死得其所,无需顾怜。”

“将军当心,他们又来了!”张辽远远听见浩浩荡荡的马蹄声,不由得皱紧眉头,一脸严肃的模样。高顺则是一挥手,说道:“吕将军且退,追兵由我们来应付。”

“再结一层盾阵,提防骑兵突袭!”

到底是被曹营七将围攻得心有余悸,吕布没再说什么,就听从高顺的话,退会城里去了。而赤兔马的蹄声刚去,盾阵外的蹄声就愈来愈近,直至轰的一声,前排的盾阵被瞬间撞开,高顺抬眼望去,却是一队上身缠绕铁链的骑兵,挥舞着利斧铜锤汹汹而来。

狮吼营!

自济北败阵之后,张辽与高顺一直注目着衡天军的一举一动。他们从情报里知晓,在见识到陷阵营的惊天威力后,少年们也各自培植了两支精锐部队,一支攻城拔寨,名狮吼营,一支翻山越险,名为潜豹营。

一支交由勇猛无匹的翟燎统领,一支交由怪力无双的陈炀舞统领。望着眼前挥舞大斧力贯山河的翟燎,他手下的必是狮吼营无疑。只是高顺未曾想到,一年前对少年们如同高山般不可攀登的陷阵营,其结成的盾阵,竟会被狮吼营一击即溃。

他们的成长,当真恐怖!

“张辽,高顺,你们还要为那三姓家奴卖命吗?别傻了,到我们这边来吧!”一见张辽高顺便要劝降,似乎是衡天众的通病。但两人也并不会为他们一次又一次的劝降所动摇,而是各自横起大刀,铁面人言道:“翟燎,多说无益,有我们两个在,你休想越过这座城门!”

既然多说无益,也只好拿手中大刀利斧交流。翟燎挥动大斧,劈开面前还未成型的第二排盾阵,打出一条通路,直达张辽高顺的刀锋之处。而他们两人,也是狮吼营冲进濮阳城的唯一阻碍。

随着狮吼营突击的自然不止翟燎一人,在他身后,还有冉为c佘闻人和邹瑾之。这阵容本是为了牵制吕布而来,谁知鬼神竟丢下同伴,兀自逃回城了。也就是说,他们四个的对手,也只有张辽和高顺两人而已。

狭隘的甬道,洞开的城门,以及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两人,冉为似乎想起了什么,想起了去岁秋日济北,自己与兄长浴血奋战的画面。如今枯荣轮转,死守城门的变成张辽与高顺,气势汹汹地变成自己。

只是吕布,算是值得守护的人么?

他们为何,还是不愿醒来?

冉为轻叹一声,昔日张辽在济北城门手下留情,放过自己和兄长一马,大概种下的因缘,今日终究会有果报。只见花将军横起飞雪枪,拦住要上前的佘闻人与邹瑾之,说道:“放他们走。”

“三哥?”“无忌哥?”同伴们齐声惊呼,似乎是不敢相信冉为会有如此决断,邹瑾之更是说道:“无忌哥,放水也要有个限度吧,就在这里将他们两个活捉回去,攻破这座濮阳城不是一样的么?”

不仅同伴,连身为敌人的张辽也对冉为的所作所为有所不满,愤愤地说道:“冉为,我们不用你垂怜,要战便战,何必两次三番手下留情?”

“不是垂怜,也不是手下留情。”冉为环顾城门四周,望了望同伴,又望了望张辽高顺,说道:“一夫当关,万夫莫开换做你们两个,也会血战到底的吧?大哥说过,我们是同类人,都不过是认定一值得守护之物,就为之舍生忘死。只是究竟何物值得守护,你们真的认清了吗?”

“走吧,我只是在报答济北城下不杀之恩。换做大哥的话,想必也会这么做吧。”

听了冉为的话,翟燎等人再没有劝他的理由,都各自收起兵器,默默注视着眼前的张辽与高顺。但张文远却仍旧不肯服这个软,说道:“冉为,我可没有施过恩情给你。还是那句话,要战便战,休要婆婆妈妈!”

“要走就走,硬撑着面子杵在这,你是门童吗?”见张辽还是如此冥顽不化,冉为忍不住开口吼起了他,说道:“你背后可没有我二哥那样的援军,濮阳城破只是早晚的事。有功夫在这里跟我磨嘴皮子,不如回去,好好想想你们的退路。”

“我们的退路不必挂怀,你们还是在意下自己的退路吧。”张辽不只是好意还是恐吓,竟兀自将军机,说道:“袁术的援军就在路上,等他们到了,我们里应外合,吕将军一手画戟天下无双,必能杀你们个片甲不留。回去告诉周临,不想辛辛苦苦聚起来的的将士白白送命的话,趁早别再蹚濮阳这趟浑水。”

提起袁术,无论是冉为翟燎,还是佘闻人邹瑾之,俱是心头一震,哑口无言。过了许久,冉为才摸了摸自己的左胸,苦笑道:“袁术军会是他吗?也罢,该来的,终究会来。只是不知道再见,是该横眉冷对,还是付之一笑了。”

“三哥”等众人回过神来,张辽高顺已收兵回城。站在紧闭的城门前,连翟燎也面色凝重,咬着牙说道:“再见到那小子,就揍他一顿,顺带把他带来的援军打个屁滚尿流就是,还想那么多作甚?”

“我们已经见过他一回了,那时候本以为该说的话,也没说出口,本以为该做的事,也没能做到。算了,和那个混账,又有什么太多好说的呢?”邹瑾之长叹一声,将弓矢收了回去。佘闻人也松开紧握的拳头,说道:“回去吧,这事很重要,总该告诉清明,和大家。”

城门虽然关闭,但争分夺秒的攻城战,还仍旧继续着。联军气势如虹,吕布军严阵以待,一时之间,濮阳城也夺不下来。冉为等人冒着滚石箭雨回到阵中,来到周临与曹操的身前,由花将军说道:“大哥,曹将军,我们突破盾阵时,吕布已经在张辽高顺的掩护下,逃回濮阳城中了。”

诉说城下状况时,冉为刻意避开了张辽和高顺的去向,周临大抵看出了弟弟的意思,替他掩护说道:“那吕布的情况如何,漫天箭雨,是否伤到了他?”

“陷阵营的盾阵极严密,吕布未伤分毫。不过许褚将军他们打出来的战伤,也够他喝一壶了。”冉为明白了兄长的意思,顺着他的话转移话题道:“不过从张辽高顺处,我获知一件关乎战局的大事。”

“袁术手下所派的援军已在路上,数目未明,不日就会抵达。”

说起袁术,他自联军解散后就退居淮南驻地,本人虽无几分能耐,但却在一名得力部下的辅佐下,靠着富庶的淮南之地招兵买马,已囤军数十万,可谓是雄踞一方。他自己更是野心勃勃,一手操控起欲都这一无法之地,并做了许多不法之徒的庇护者,从中大肆敛财。但他虽空有庞大的势力,却无将其彻底掌控的器量,之前亲自曾与曹操交战一场,以多敌少,遭遇惨败。而他扶植起的人贩集团雾网,也被潜入寿春的赵瞳歌等人彻底捣毁。

除却周临,其余衡天众都清楚给予袁术今时今日荣华的人是谁——他名为姚倾,字慕之,是他们昔日的同伴,也是唯一一位被百里太一逐出师门的衡天书院天召者。此番袁术派援军来濮阳,也必定是他领兵。毕竟不论人品,姚倾确是一位政法兵谋不亚于周临的文学全才,世所罕见。

想起这诸多因缘,倒是陈流最先反应过来,拈颔说道:“已经在路上?绕过暗影和曹家的情报网,能行军得如此不露痕迹,难道是他?”

“多半是他了,瞳歌他们之前在欲都不是见过他一面么?他既然在袁术手下,那多半是会对有我们参与的战争感兴趣。”储靖说着,还微微蹙了蹙眉,可见在他眼里,姚倾是多难对付的一个人。但周临却丝毫不知道他们口中的人是谁,更别说听得懂他们说的是什么了,少年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问道:“等等!东来,云律,你们口中的那个‘他’指的究竟是谁啊?我怎么听不大懂?”

“噤声,不该问的别问。”虽说陈讽向来对周临忽冷忽热,但在曹操这种外人眼皮底下驳他的面子,还是头回。周临刚要发作,他又转头对曹操说道:“曹将军,袁术所派来这支援军的统帅,多半是我们所熟识的一人。按那人的作风,从我们可以得知他消息的今日起,不过五日就会抵达城外。一旦他来到这里,再破濮阳,就难上许多了。”

会让衡天众觉得棘手的敌人,曹操绝不会随便轻敌,他眉头微蹙,说道:“那好,既然陈先生都这么说了,我们就全力攻城,五日之内,稳稳当当地拿下濮阳!”

得曹操首肯,陈讽也就放下心来,退到一旁。而周临也还是满脸不服,问道:“九渊,你别不说话啊,那个‘他’到底是谁,你倒是给我说清楚啊?”

“清明,这个人,我们是真的不想提。至少,不想现在和你提。如果可以的话,这辈子都不想和那人再碰面。”王芷兰面色凝重,而又苦口婆心地向周临解释着她说道:“与那人的恩怨,是除你之外的我们自己的事。如果免不了要了断的话,我们必会将前因后果统统说与你听。只是这会,我们真的不想再说,也请你别问。”

不仅王芷兰,就连储靖冉为与其他同伴也是一样的想法,他们向周临投以渴望的目光,渴望他别再问下去。周临是首回感受到同伴们有事瞒他,但他也深知自己该尊重同伴们,便不再多问些什么。

是时,日上三竿,烈日炎炎。百里之外的兖州边境一座高山脚下,浩浩荡荡十余万铁骑越岭而来,直奔濮阳方向。大军遥遥望去,是一个“袁”字旗号,为首那位少年将军,肩上扛着一柄沾满血锈的大镰刀,一身白衣白甲,长发如瀑披散,胸襟敞开,露出嶙峋的锁骨与健硕的肌肉。他的面容浓妆艳抹,仿佛女子一般妖娆,他即是衡天弃徒,那位令衡天众们不愿提及的袁术部将姚倾。

姚倾身后除却千军万马,还有那位娇纵妖娆的大xiǎ一 jiě袁弄玉,以及几名一脸不满的将军。可姚倾却不在乎任何人的不满,他目视前方,快马加鞭,口中念道:“全速赶往濮阳,一步也不许耽搁。敢有掉队一步者,格杀勿论。”

“我们很快就会见面,诸位故人,还有周临。”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章一百二十 四门齐攻 知晓袁术援军不日抵达的消息后,联军攻打濮阳城,就是在与姚倾争夺每一刻每一瞬间了。不过濮阳城坚墙厚,即便有着高于吕布一倍的兵力,并且在质量上远胜于鬼神拼凑出的乌合之众,周临与曹操一时间也拿不下这座濮阳。转眼三日过去,濮阳城墙满目疮痍,却仍旧是在死撑。这一时间点,意味着姚倾随时会在众人意想不到的地方猝然出现,用那柄血镰刀撕裂联军。为了尽快,也就是在袁术军抵达前攻下濮阳,联军上下再度齐聚在曹操营里的中军帐,展开军议。

铺一张濮阳布防图在桌案前,陈讽指着图中四门说道:“这是奉孝根据这几日的战况绘制的吕布军布防图,他画这张图,花了整整一夜。言归正传,濮阳四门中,吕布守东门,兵力还剩两万多;陈宫守西门,兵力也有约三万;南北两门各由张辽与高顺把守,他们手中的兵力,都已不与两万。”

“不过陈宫打通了连接各处城门的甬道,他手里握着城中最多的兵力,一门有难,他就会派人驰援。也就是有他坐镇,我们才会攻城三日不下。”

听完陈讽的诉说,荀彧双手摊开,若有所思地说道:“陈宫先生身负大才,这我早就有所察觉。当初在主公帐下时,总觉得他从不全力以赴,我以为是为主公将来的宏图大业有所保留。没想到他一旦叛了,竟会是如此棘手。”

“但郭先生既拿得出此图,必是有破敌之策吧?”曹操不谈陈宫,只是望向郭嘉,笑道:“愿闻其详。”

“这话可是我该说的,你可别跟我家奉孝套近乎。”想起正史里曹操与郭嘉的关系,周临不由得有些怕自己的衡天奉使被奸雄拐走,先是小心翼翼地警告了曹操一下,又对郭嘉说道:“奉孝,把你想说的,都说出来吧。”

似乎是看出了少主对自己的重视,素来摆着一张冰块脸的郭嘉微微一笑,说道:“陈宫在濮阳城中的四门,看似天衣无缝,但真要找起突破口来,还是不难的。我不说各门的破绽,开门见山,直接说我们该怎么攻。”

“濮阳城大,陈宫坐镇西门,是看不清我们有多少人在其余三门前的。这三日我军将兵力均分交与四门,他自然应对从容。但若我们将兵马有所目的地分配,就可以做到出其不意,攻其不备。只要陈宫那里阵脚乱了,吕布军也就垮了。”

“首先,我们在南北两门各自分出六万人猛攻,由曹将军与夏侯将军率领,一路架云梯,一路架井阑,张辽和高顺必定招架不住,向陈宫求援。”

“陈宫那道门,先派四万人打,让他掉以轻心。南北两门求援,他大抵会当机立断地派出兵马。待他派出去的人走远,背后埋伏的那三万,就一哄而上。这一路,由少主统领的衡天军本部负责,兼有一半的铁血军。人数众多,该怎么攻,少主你自行抉择。”

“我将兵力如此布局,也就是说,攻东门吕布守得那一路的,只有三万人,与城楼上的兵力差不太多。这只人马由储靖翟燎统领,其中有两万五千铁血军,和五千狮吼营,是为联军最精锐的一支部队。直面吕布坐镇的城楼还是太过冒险,但他定然没有在城门前一夫当关的胆量,将冲车全派到东门,专攻城门一处。不过即便如此,鬼神的存在,仍是极大的威胁,东门一处,该有佘闻人掠阵。”

“陈宫再派援军,他的兵力也终是有限,曹将军和夏侯将军那两路,应是无甚困难。至于东西二门,是我计策的关键之处,不出意外的话,须臾必破。”

说罢计策,郭嘉退到一旁,不邀功也不请赏,深藏身与名。曹操听完朗声大笑,说道:“哈哈哈哈,郭先生当真是鬼才天纵,如此妙计,濮阳城一日可破。话说回来,郭先生真不考虑到我帐下来?”

“走开走开,挖墙脚也别当我面,不怕我翻脸啊?”周临有些嗔怒地推开曹操,奸雄也不过是说句玩笑话,打着哈哈退到一旁。周临望向郭嘉,说道:“奉孝,你说得好,依此计行,濮阳城也不过一战之功。”

听见周临夸奖郭嘉,站在众人身后的周采薇不禁没好气地娇哼一声。这一哼动静极小,也只有她身旁的王芷兰听得见,笑问道:“怎么?你和郭嘉不是素来挺好的吗,这时候为何会如此愤愤不满?”

“他?过分,你不知道他有多过分!哼,我不想说,不想说!”周采薇气不过,嘟哝几句就将头撇过去,像是想离郭嘉越远越好。这也就是她为何看不见,自己扭过脑袋去时,鬼才望向自己,一张惨白的脸沉得可悲。

既然已经定计,就只有整顿出发了。军议结束,周临拉住负责东门吕布的储靖,说道:“能在这一战终结鬼神,永绝后患自然是最好。你们尽量拖住他,等我们围过来。拖不住的话,也不要硬撑,放走也无妨,我不想为一头野兽,让我的兄弟和同伴再涉险。”

“我知道的,大哥。可以的话,我也不想再沾吕布那杆方天戟。你放心吧,我自有斟酌。”储靖轻松一笑,为让兄长宽心,他还伸出一拳。周临浅笑,也举臂与他对拳,兄弟之间许多托付,尽在不言中。

而与此同时,中军帐的角落,貂蝉叫住邹瑾之,将朱唇凑近她耳边,轻声说道:“瑾之姐姐,我想”

邹瑾之听罢她的耳语,竟破天荒地面色凝重,一张婴儿肥的脸黑到了底。

二十二万精锐之师,在周临与曹操的统领下,很快就依照郭嘉的计策部署完毕。周临攻西门,储靖攻东门,曹操攻南门,夏侯惇攻北门。云梯c投石车c井阑c冲车齐下,四门齐攻,誓要在这一日,在姚倾抵达前攻下濮阳城。

眼看着日头将午,北门前的夏侯惇坐镇军前,独眼怒视城楼上的高顺,赶在其余人下令之前,挥刀吼道:“全军进击,跟着我,拿下这座城!”

听见北门的动静后,曹操也张开大手,对部下们说道:“文谦,曼成,带着云梯队,夺回属于我们的濮阳!”

夏侯兄弟与曹仁曹洪身先士卒,亲自登上井阑车,指挥攻城。曹军拥有数量上的绝对优势,城下羽箭齐发,掩护着高大坚固的井阑车。王昭锦设计出的井阑车与城墙齐高,推进的那一侧铁皮包裹,水火不侵刀枪不入,战车下层有百十人推行,进军极快。井阑车上上下下有几千人马,其后也有许多将士跟着,预备随时进去登城,可谓环环相扣,步步为营。

相比之下,张辽手下的兵马多半是从东郡一路跟来的,士气低落。连日征战,更是疲敝不已。他们射下的羽箭,还不到半空就垂垂落下,甚至有些人,连檑石滚木都抬不起来,再莫要说是以之杀敌了。曹军几乎是无损无伤地推进着,张辽空有一身武艺,却无处施展,只有回头揪起一个传令兵,无奈地说道:“去,向陈先生求援。”

再看另一头,高顺手下的人虽有两三千陷阵营旧部,但总的来说,守这一门还是甚为勉强。乐进与李典虽无井阑这样的神兵利器,但他们所带的云梯队,个个都是敢战敢死之士,冒着木石箭雨,扛起云梯搭上城墙,摩肩擦踵地登城。城楼上的高顺部下,尤其是陷阵营的将士,掷矛投斧,云梯上不断有曹军将兵惨叫着坠落,也不断有人前赴后继地跟上先驱者的步伐,舍生忘死。

不怕大军,就怕不怕死的大军。更别说这支不怕死的大军,还有乐进李典那样不怕死的将领。众多云梯中,唯有他们两人所在的登城最快。而那两座云梯的顶端,正是双钩大剑,手持盾牌的乐进李典。既然人称先登,乐进自然是冲在所有人的最前头,不畏箭雨,不惧木石。而作为他的老友,李典也不让于他,奋勇当先。

望着不计生死攻城的曹军,高顺心里清楚,自己这道城门被突破也不过是时间问题。他长叹一声,对身旁的传令兵说道:“到西门去,请陈先生的援军。”

张辽与高顺求援的传令,几乎是同时到达陈宫面前的。看着城下仅余四万的衡天军,陈宫大抵也猜得出,南北两门被当做突破口,增兵而攻。越发紧迫的战局容不得他多想,这位吕布军新任也是唯一的军师大手一挥,说道:“向南北两门各加派五千精兵,务必要助张辽高顺两位将军守住城池。他们已经被当做突破口,绝对要咬牙挺住,一门既破,满城皆失!”

依照陈宫的命令,两名副将各自清点了五千人马,奔赴南北两门驰援。由于陈宫打通了连接濮阳各门的甬道,兵马走得极快,转眼间便不见了踪影。周临知道陈宫中计了,望向身后的郭嘉。比起方才,他的脸色似乎又白了许多,倒有些昔日的病态。但周临已有许久未见他的病态,未想太多,就说道:“奉孝,该到子君登场了吧?”

“你发暗号就是,问我作甚?”郭嘉匆匆将头扭过去,不再直面周临。少年只当他是傲娇,回过头去,大手一挥,身后便有杆杆赤旗飘动,格外显眼。不过多时,远处的山坡便有三万铁血军冲了出来,为首的那人倒提双枪,正是郑誉。这支部队加入战局后,西门的压力瞬间多了一倍有余,眼看就要支撑不住。城楼上的陈宫伏在石砖前,怒发冲冠地说道:“我才是突破口吗?是谁想出这么毒的计策,是曹操,还是你,周临?”

比起接二连三告急的三门,吕布所把守的东门,其状况更为直截了当——狮吼营在鬼神眼皮底下,把冲车开到了城门前。翟燎亲自推动冲车,一次又一次地撞击着看似坚固的城门。每撞一下,城楼上的鬼神就心悸一分,他本以为今日来攻的敌人如此稀少,是怕了他吕奉先。谁知这区区三万人,竟会这般难以对付。他手中紧握着画戟,心头不断纠结着,是下城死战,还是坐镇固守。

他做不了这个决定,他的自信被这二十二万大军击垮。他不断迈步,而又不断止步。直到城门处“轰”得一声,震天动地。

东门,已破!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章一百二十一 鬼神止步 濮阳东门前,汗流浃背的翟燎望着洞开的城门,放下冲车的把手,扛起自己的大斧,上马吼道:“濮阳东门已破,随我杀,把三姓家奴给我永远留在这里!”

城门已破,除非吕布亲自登临城下,一夫当关,拦住铁血军和狮吼营,才有机会再度堵上城门。但鬼神显然并没有这勇气,一旦城门被破,他就像是被最后一根稻草压死的骆驼一般,倚靠在石壁上大口大口喘着粗气。但一旁的部下却无法像他一样颓废,个个上前,焦急地问道:“将军,城门破了,我们该怎么办?”

“怎么办?怎么办?你们几个,给我在这里顶住,本大爷去向陈宫求援。在我带兵回来前,若是守不住,立斩不赦!”恍惚间,吕布突然来了精神,他恶狠狠地瞪向几名部下,向他们下达了根本不可能达成的命令。那些部下不是傻子,但迫于鬼神的威势,也只有连声应和。吕布见状,提起方天戟,翻上赤兔马,奔赴西门而去。

所谓的向陈宫求援,也不过是他一己的说辞罢了。鬼神的内心已然崩溃,他所想做的,不过是凭借着赤兔宝马,逃离这块要自己性命的是非之地罢了。

“三姓家奴,别想走!”可吕布还走不了几步,也就是赤兔马刚踏过一半的城梯,便被横起大斧的翟燎拦住去路。当初在虎牢关,将他打下赤兔马的就是这人,吕布知晓他瞬间的爆发力有多恐怖,不由得皱起眉头。要知道在这里,自己一旦止步,就是性命难保。

但自己在上,翟燎在下,自己胯下的是千里赤兔马,翟燎所骑得不过是一匹黑驹。吕布一咬牙,一夹马肚,赤兔马吃痛,自上而下直直地撞向翟燎。天下第一宝马俯冲的速度自是难以想象,翟燎也料不到鬼神会有这一出,匆忙间,唯有横起大斧,双臂缠绕武躯,来勉强应对。

电光火石之间,翟燎连人带马被吕布的画戟从石梯上直逼而下,几乎是倒飞着下去。黑驹的后蹄在流血,翟燎的双手也在流血——仅仅是这一击而已,他的虎口,再度被鬼神一击震裂。即使有武躯护体,也只能做到如此。

但即便是如此狼狈模样,翟燎还仍旧倔强,倔强着硬撑,想要拦住吕布。他无论如何也不会忘记,恋人蔡文姬的父亲,自己所敬重不已的名士蔡邕,就是死在鬼神手里。从看到吕布提着老人的头颅自长安天牢走出的那日起,这份仇恨,就不共戴天。

虽然翟燎有意死撑,但他座下那匹黑驹,却受不住这万钧之力,在停留片刻后,嘶鸣着倒下。坐骑失蹄,翟燎自然也跟着轰然坠地,摔了个四脚朝天。急于奔命的吕布没有选择补上一刀,而是勒紧缰绳,调转马头,望西门而去。

可鬼神还未走出数丈,身后“嗖”得一声呼啸,他凭借着心目探知,侧身一躲,就见一根标枪擦耳过去,笔直地插在地上。回头望去,只见远处一袭红衣艳烈,佘闻rén iàn色阴沉,倒提长矛,如影随形而来。看见了她,吕布又想起虎牢关前女杀神被自己刺翻七次,却又踉跄地站起来七次的往事。这名少女的执着,可以说是甚为可怕,就算是鬼神,也不想与她多纠缠,只是驱使赤兔马,疾驰而逃。

“瑾之?”凭借着赤兔马的奔走,佘闻人很快就被吕布甩在了后头,她接连掷出两三根标枪,也没能投中。女杀神将目光投向闺蜜邹瑾之,而这位百步穿杨的箭神,只是有些沉重地摇了摇头,似乎另有打算。

与此同时,城门石梯下,储靖伸手将摔在地上的翟燎扶起。冲动的少年刚一回过神来,就提起自己的大斧,四处找马,要追上去和鬼神搏命,口中说道:“二哥,快给我匹马!那是文姬的杀父仇人,我绝不能放跑了他!”

“别冲动,公烈,我们的马再快,也快不过吕布脚下的赤兔。一味穷追,只会徒劳无功。”冷澈如水的储靖拉住翟燎,劝道:“交给瑾之吧,开战前她曾和我说过,有办法让鬼神止步,他跑不了。”

此时此刻的濮阳城,仍旧只破了东门一处。城中因战事而封闭四周,赤兔马日行千里,穿梭在空荡荡的城池里,从东到西,瞬息可至。但当吕布来到濮阳西门前,他所看见的,也只有交伐纷乱的城楼,与洞开许久的城门。从那处被破的城门里,衡天军正源源不绝地涌进城里,碾压着陈宫为自己拼凑出的乌合之众,城楼上下,都是黑甲吕布军不断惨叫,青袍衡天军不住欢呼,胜负一眼即可看穿。

身后还有佘闻人一众穷追不舍,情势容不得吕布半分犹豫。他管不了陈宫,也管不了张辽高顺,更管不了自己拿来唬人的武道天下,他只管得了自己的性命。事到如今,也只有硬着头皮上了,鬼神暴吼一声,挥舞着方天画戟,强行突围。

就算是周临,也想不到吕布会兜这么一个大圈子,从东门赶到西门,才突围出城。西门兵马虽多,但也未曾做过抵御鬼神的准备,吕布骑着赤兔马,提着方天戟横冲直撞,顷刻间就有无数衡天军惨叫着倒地。血肉横飞,残肢断臂,一杆方天画戟下,转瞬间不知又添了多少亡魂。

鬼神从城门前一直杀出城去,他眼里只有青甲的衡天军,只有势不两立的敌人,他杀红了眼,一次次挥戟,一次次落下,直到一抹粉红倩影掠过,拦在他身前,寸步不移。

是貂蝉!

再见貂蝉,吕布只觉得如梦如幻,似真似伪。那日董卓殒命长安,吕布再去寻貂蝉时,只觅见一双绣鞋,与她投湖自尽的些许线索。身为棋子的鬼神自然不会知道,那不过是周临使得瞒天过海之计,骗过了他,貂蝉也就得以回到济北,过她所向往的新生。至于吕布,也只不过带着那满心倾慕与遗憾,直至今日重逢。

他曾为她放弃一切,即便是生死关头的现在,他也为她而止步,为她而恍惚失神,对她说道:“貂蝉?你还活着?”

就在这时,背后“嗖”得一声箭响,一支羽箭从邹瑾之手中射出,直刺入鬼神的左肩。箭神眉头紧锁,当机立断地吼道:“吕布停下了,快围住他!”

鲜血从创口涓涓淌出,吕布一时吃痛,才想起自己的现状,附身将一只大手递给貂蝉,急切地喊道:“貂蝉,这里危险,快跟我走!”

“你别过来!”面对吕布的倾慕,貂蝉后退数步,从衣袖里掏出一把bi sh一u来,直指鬼神。她眼含热泪,一字一句地说道:“奉先将军,貂蝉今日现身,是来与你,与过去的自己做一了断的!”

不知自己身在局中的吕布仍旧听不出貂蝉话里的意思,他那只伸出的手悬在半空,不解地问道:“貂蝉,你说什么了断不了断的,追兵就在后面,快上马啊!”

“对不起,奉先将军,你我所谓的感情,从一开始,就是一场精心布置的骗局,我是棋子,你也是。”貂蝉颤抖地握着bi sh一u,洒泪痛诉道:“当初我受义父威逼利诱,作为挑拨你和董卓的棋子,加入他连环计的布局中。义父将我先许配给你,再献与董卓,并假做是他强夺,以让你们父子反目,让董卓失去你这一利刃,再无力行凶作恶,也难以自保。”

“我在义父的授意下斡旋于你们父子之间,你果然中计,参与义父谋刺董卓的大事。在他的策谋中,我本该真嫁与你,作为他牢牢把住你这一利刃的又一颗棋子。只是这时,公子将我从万丈深渊里解救出来,带我回到济北,给我新生。”

“他拿自己的性命去赌,去和义父赌,和董卓赌,和他的兄长罗孤赌。他冒着性命危险在暗无天日的长安大牢里为我筹谋,几乎是九死一生地从那里走出来,还要面露微笑地轻声安慰我,说别怕。”

“但那以后,当一切似乎尘埃落定,我仍是会在梦中惊醒,想起那段不堪回首的过去。我隐约觉得,自己该和那段过去,和过去的自己,和你做一了断。直至今日,你出现在公子的对立面,成为他前路的阻碍,我才终于下定决心,这段孽缘,这段过去,该是有一了断了。”

“奉先将军,永别!”

貂蝉言罢,猝然间一跃而起,如同行云流水般手持bi sh一u,刺向仍在赤兔马上愣着的吕布。这是邹瑾之亲手教会她的bi sh一u,也是她与邹瑾之共同定下的计谋。让本以为已经死去的貂蝉现身,将过去种种悉数道出,趁吕布愣神的工夫,由邹瑾之先射她一箭,再由貂蝉刺他致命一刀,至少,也要将鬼神留在这里。

毋庸置疑,此举之凶险,绝非常人所能估量。诸多虎将接不住他一招的吕布,貂蝉要对他刀兵相见;诸多虎将伤不到他分毫的吕布,貂蝉要将他刺下赤兔马。这一刺的后果并不是她一介弱女子所能承担,但她义无反顾。

她要亲手与自己的过去做一了断,也要为她所倾慕的公子,除却心腹大患,哪怕拼将性命,也在所不惜。

只听“噗”得一声,刀剑没入血肉,貂蝉手中的bi sh一u随她的娇躯落地。少女的身上被划开一刀既长且深的创口,从右肩直至小腹,鲜血飞溅,触目惊心。但重伤她的并不是恍惚失神的吕布,而是不知何时赶来,手握利剑的陈宫。

这位举过孝廉做过县令,在曹操手下待了一年军师,弓马亦是娴熟。他当机立断砍伤行刺吕布的貂蝉,回头对鬼神说道:“你还愣着做什么?不过是被个女人骗了,不过是被人夺了座城池,就这点挫折,连命也不想要了吗?你是天下无双的鬼神吕奉先,生来就该傲世四海,怎会为这点小事神伤?想想你是谁,想想你要做什么,那些反抗你欺骗你的人,将会是什么下场,想清楚的话,就从这个女人开刀,以儆效尤!”

“貂蝉!”望着自己的闺蜜身受重伤,有进气没出气地伏在地上,邹瑾之自是心疼不已,一夹马肚,不顾一切地要去救她。但横在他面前的,却是两杆锋锐无比的大刀。

张辽与高顺!

似乎是刻意要给自己认定的主公一个重新来过的机会,张辽高顺不再手下留情,而是倾尽全力地拦住邹瑾之,以及紧随其后的佘闻人。眼看着貂蝉伏在地上,鲜血从娇嫩的玉体里不断流出,吕布总算清楚,少女从头至尾都未曾对自己有过一丝一毫的爱意,从头至尾都不过是在骗自己,就算是此刻现身,也不过是算计。看清这一切的鬼神暴跳如雷,挥舞着方天画戟,席卷风雨雷霆刺向貂蝉,口中怒吼道:

“你这贱人,给我去死吧!”

那一刻,仿佛四周的一切都凝固住一般,天空劈啪作响,轰然裂开两道口子,突兀地使丛云塌陷。吕布的方天戟颤抖着停在半空,戟尖上下,两把利剑稳稳当当地抵挡。

那两柄剑,一柄曾随汉高祖起义披荆斩棘,名为斩蛇;一柄是大汉开国功臣曹参传家之宝,名为倚天。

周临与曹操,两人各持利剑,以身躯挡在奄奄一息的貂蝉面前,不让鬼神再伤她分毫。两位盖世霸主眼中燃烧着无尽的怒火,面目狰狞地瞪着吕布,异口同声地说道:

“别动她!”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章一百二十二 绝影 濮阳城下,雷霆万钧,鬼神挥戟直逼貂蝉,誓要将欺骗自己的少女格杀。而就在这时,他的身前,周临与曹操,两人两剑,挡下了这致命的一击。

奸雄,与奸雄所认可的奸雄,并肩而立,同仇敌忾。

若单论武艺膂力,周临曹操绝不是吕布这暴怒一戟的对手,但他们两人都是天生的王者,在貂蝉命悬一线的那一瞬间,他们爆发出无尽的帝气,给予吕布不可承受之威压。之前在长安,周临c罗孤与董卓交手时,三人的帝气震裂了司徒府正厅的天花板,而此时此刻,周临与曹操两人的帝气,竟生生撕碎了晴空,招致雷鸣电闪,风云变色。

也就是在长安时,吕布经受不住魔王董卓死前孤注一掷的帝气,被罗孤扔出正厅。换做如今,他也为这可怖的威压震慑,乃至头痛欲裂,连握戟的双手也颤抖不已,倾尽全力的一招被周临曹操所挡下。

“无忌,快带貂蝉走!”少女的伤口恐怖,身前早已流成一块血泊,再放任不管哪怕一时半刻,也会危及性命。在周临的命令下,冉为从乱军中杀奔出来,口衔飞雪枪,抱起重伤的貂蝉,望周采薇所在的后军退去。吕布见状还想去追,谁知周临与曹操的剑就像死死咬住方天戟一般,让他动弹不得。

目睹貂蝉为留住吕布,不惜以自己为诱饵,舍身刺杀,周临自责不已,双眼血红地瞪着吕布,说道:“董卓死了,王允死了,我把貂蝉从长安城的深渊里救出来,却没想到,她还有一块心魔未除。”

“你就是她最后的心魔,吕布。唯有你的血,才可救赎貂蝉,那也就拜托你,将性命留在这里。”

“哼,你说什么梦话呢,周临,忘记自己在虎牢关是怎么败给本大爷的了吗?”吕布集中精力,好不容易才从威压中保持镇定,故作凶狠地说道:“给我让开,不去剁了那贱人,难解我心头之恨!”

还未等周临开口,曹操就已冷笑一声,说道:“嘴巴放干净点,吕布。好好看看四周吧,别说解恨,你现在,性命难保。”

“险些让我失去一位好棋友,这笔账,我曹孟德可不会放过!”

得到奸雄的提醒,吕布才回过神来,他眼望四周,二十万大军层层叠叠,将自己与部下围在核心。眼前除却周临与曹操,还有衡天军的郑誉c于禁c太史慈c甘宁,以及曹家的夏侯惇c夏侯渊c曹仁c曹洪c许褚c乐进c李典一众猛将,虎视眈眈。

身后两声惨叫,鬼神回头望去,只见张辽高顺两人连人带马被击飞出去,各自带伤。佘闻人目光冷澈如冰,阵阵寒意连同杀气缠绕周身,仿佛从冥府深处前来锁魂的地狱修罗。而她的身侧,是拈弓搭箭的邹瑾之,背后,是马踏飞燕的储靖与翟燎。

面对如此天衣无缝的包围,即便是鬼神,也不由得慌乱起来。张辽一抹嘴角的鲜血,说道:“吕将军,别管那么多了,全力杀出一条血路吧!”

“陷阵营还剩两千壮士,愿为将军前锋,舍生忘死,回护周全。”高顺身后还有不少陷阵营,他向吕布承诺护他周全,而陈宫也是目光坚定,说道:“这是战争,有胜即有败。杀出去吧,吕将军,只要活着,一切都还有转机!”

“周临曹操,还有貂蝉,你们给我等着!”暴怒不已的吕布听从了部下们的献策,勒紧赤兔马,挥舞方天戟,向包围圈防卫最薄弱的郑誉刺去,力拔千钧。

不知睡了多久,貂蝉做了许多个梦,有时是噩梦,梦里有董卓熏心的大手;有时是美梦,梦里有周临温润如玉的浅笑;也有些梦五味杂陈,梦里时而是衡天众,时而是王允,时而漆黑一片。她从那片无尽的黑暗中寻找一线萤火般的光亮,那光亮像是周临的一方衣袖,貂蝉追过去,一把抓住。

梦,醒了。

貂蝉有些艰难地睁开双眼,只见自己躺在一间素雅僻静的厢房里,阳光和煦,岁月静好。她试图起身,却像是全身上下失去知觉似得,动弹不得。少女垂下眼睛望了望,只见自己被一张毯子裹紧,隐约可见的玉肩缠绕着绷带,许是上身未着一丝。

“貂蝉?你可算醒了。”站在厢房一角的周采薇见貂蝉醒了,连忙奔了过来,她的眼中分明有几分倦色,但还是强打精神说道:“你这回可真是从鬼门关里过了一趟,剑伤从肩头划到腰间,望着就像一条蟒蛇盘在身上,差点没吓死大家。还好华先生妙手回春,和我一起把你给救了回来,不然搁在哪个姑娘身上受得了?不过你放心,华先生给你施了麻沸散,养伤的日子里不会疼,我的特制伤药每日都会涂给你,一点疤痕也不会留。”

“不是我说你,女孩子家家的,又不是闻人那样的怪物,和吕布较什么劲?受这么重的伤,可心疼死我们了”大抵每位医者都乐于对自己的病患啰嗦,周采薇也不例外地说了个不停。之后那些,譬如貂蝉这一昏迷就是五天五夜一类,少女都未听得太清,只是恍惚间想起梦中那一方衣袖,问道:“采薇姐姐,公子呢?”

见貂蝉开口便问起周临,周采薇不由得轻叹一口气,说道:“傻丫头,我出去煎药,清明他们候在外头,就顺便帮你叫进来吧。”

“采薇姐姐”听周采薇要帮自己叫周临进来,貂蝉欲言又止,有些惶恐,又有些期待,终是什么也没有说。

周采薇走出去不久,貂蝉心心念念的周临便推门而入,但在他身后,还有曹操c佘闻人c王昭锦和王芷兰。望着貂蝉虚弱不已的模样,周临的眼中闪过一丝心疼,关切地问道:“怎么样,感觉如何?”

说这话时,周临仍旧站在门口,语调不亲也不疏,关心却也未曾越雷池半步。貂蝉张开干巴巴的嘴唇,有气无力地说道:“麻动不了。”

“哈哈哈哈,麻就对了。丫头,就你这伤势,华先生不给你施麻沸散的话,白日里怕是要疼昏过去,你该庆幸才是。”曹操语气爽朗,像是对自己帐下的名医华佗甚为满意,说道:“丫头,那你渴吗?”

几日里来,貂蝉所喝的水都是周采薇等人一口一口喂给她的,但即便如此,也仍是有些不足。貂蝉此时又干又渴,听了曹操此问,只是微微点了点头。奸雄见状,用胳膊肘戳了戳身旁的周临,而少年却是皱了皱眉,说道:“芷兰,去给貂蝉喂水。”

王芷兰通晓少年的意思,从一旁的桌案上倒满了一杯水,端起坐到貂蝉床边,拿汤匙一口一口喂给了她。趁这个功夫,周临抱怨道:“瑾之真是不像话,居然会答应配合你这么危险的计划,我已经罚她去负重百斤做深蹲了。但是吕布还是突破了我们的重重围困,逃了出去。不过你放心,无论他奔走到何处,我都早晚会去杀了他,不会再让他苟延残喘。”

听到吕布未灭的消息,貂蝉眉间闪过一丝忧虑,不过比起这个,她更担心受罚的邹瑾之,不由得说道:“公子,主意是我出的,不关瑾之姐姐的事,要罚就罚我吧,不要责怪她。貂蝉只是想和过去做一了断,还有就是貂蝉不想再做公子身边的累赘,想为公子分忧,才会出此下策。”

“为我分忧的办法有千万种,你却偏偏选了最傻的那一种,要我说你什么好”周临抚了抚额头,一副操碎了心的模样,说道:“我说过,区区一个吕布,不值得任何一名同伴为之涉险。这其中,自然也包括你。答应我,别有下次了,我不想失去自己珍视的同伴,知道了吗,貂蝉?”

这短短的一段话中,周临提到了两个“同伴”,不知是有意划清界限,还是无心之举。总而言之,这些话貂蝉都听在耳里,她眼神中闪过一丝黯然,唯有吃力地点点头,说道:“嗯,公子,我答应你,不会再冒险了。”

相顾无言半晌,周采薇端药进来,周临望了一眼,想起貂蝉身上的伤药也该换了,便说道:“照顾好貂蝉,我先出去了。”

周临一走,曹操也就跟着离开,他站在挚友身后,说道:“清明,你走什么啊,不亲自给貂蝉丫头换药的吗?”

奸雄这么一起哄,周临停下脚步,回头愤愤地瞪了他一眼,说道:“你胡说些什么,我只是把貂蝉当做同伴,说深一点,至多也只是个èi èi。孟德,你要是再瞎起哄,我可就翻脸不认人了啊。”

“啧啧,畏妻如虎,说你两句还不行了。”曹操嘘声连连,一副满不在乎的模样,说道:“男人嘛,谁还没个三妻四妾,有什么好怕的?你家那位凶悍我是知道,但我曹孟德大你们多少?我在洛阳喝花酒的时候,你还在襁褓里哇哇直哭呢,该怎么对付她,照我说的做,保管治得服服帖帖。话都说到这份上了,你还不敢吗?”

“不是不敢,是不想。”周临目视曹操,一本正经地说道:“孟德,我一生所爱,从始至终,都只有瞳歌一人。我和她是相互扶持,彼此依靠的恋人,她的眼里容不得半粒沙子,我也只信从一而终。至于貂蝉,我们都是把她当èi èi看待,年少无知的一丝倾慕,只要我把持得当,也总会随时间而风化吧。到了那时,我会给她找一个最好的归宿,这就是我的态度,也是我的底线,说过之后,就别再跟我提什么三妻四妾了,我真的不想。”

听过周临的话,曹操的眼中充满了震惊,显然想不到挚友竟会是如此想法。不过他人所思所想,总归不是他所该管的,奸雄转而一笑,说道:“好好好,就依你,我不再提了。话说回来,清明,你此番助我收复失地,我有一物相赠,你意下如何?”

“哦?那可要看你送什么了。”两人是至交好友,彼此之间不必拘束于所谓的客套,曹操要谢,周临便受之无愧。他话音刚落,只听不远处一阵悦耳的嘶鸣声,抬眼望去,却是一匹通体漆黑透亮的骏马,高大雄健,毛发竖立,凛凛然竟有几分贵气,让周临有些一见倾心,不由得看呆了。

见周临目不转睛地盯着那马,曹操一捋胡须,说道:“我手下有两柄利剑,名为倚天青釭,但都不及你手中斩蛇剑半分。不过你胯下那匹小白马,又瘦又弱,着实配不上你周清明的身价。我帐下就有两匹绝世名驹,皆可日行千里,一名为爪黄飞电,是我多年的坐骑,另一名为绝影,就是你眼前这匹。宝马赠英雄,这匹绝影马,就是我曹孟德,送你兖州助阵的谢礼了。”

正说间,那匹绝影马已兀自走到周临面前,竟是有些灵性地蹭了蹭周临的脸颊,甚为乖顺。周临大喜过望,直接拽起绝影的缰绳,对曹操说:“孟德,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这匹绝望,我就此收下,这便骑到城中溜溜!”

周临言罢,翻身上了马背,那绝影长鸣一声,双蹄猛地一抬,霎时间高高跃起。周临坐在马鞍上,却是稳稳当当,不为所动。待到绝影马消停,他拿马鞭一抽,口中欢腾地高呼道:“驾!绝影马,我们走!”

绝影这番,才是真的认了主人,在周临的驱驰下,一骑绝尘而去。曹操望着挚友远去的背影,笑叹道:“这小子倒真是一点也不客气。”

少年骑着骏马,飞驰在濮阳城中的大街小巷,耳边狂风呼啸而过,他自肆意张狂,不为所动。绝影日行千里,塞北江南,瞬息可至。他骑着这样一匹宝马,是要往哪里去?

自然是往心爱的赵瞳歌那里去。

一战接连一战,乱世纷争不休,但每一战结束,周临总会回到济北,总会与赵瞳歌重逢。夏末秋来,少女始终守候在济北城,不离不弃。骑上绝影马,远远眺望百里外的济北,周临心心念念,归期有期。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章一百二十三 鬼镰强袭 时间稍微向上追溯一阵,到决战那日,吕布等人方杀出联军重围,跟在身后的,只有区区数千人。见追兵被甩远,鬼神狠狠地啐一口在地上,说道:“可恨!好不容易夺来的立足之地,又被他们给抢了回去!”

“周临与曹操同来,本身就超出了我的估算,临时拼凑的十来万人会败,也是情理之中。”即便遭遇如此大败,陈宫也仍旧保持着冷静,一字一句地说道:“当务之急,是重新找一处容身之所。依我看,就去徐州如何?”

“徐州?我和陶谦可没什么交情,还与刘备有些过节,他们怎会收留?”想起自己昔日在虎牢关大破刘关张三兄弟,吕布就本能地将他与周临曹操归为一类。但陈宫却摇了摇头,说道:“我与陶谦素有交往,此番下定决心反叛曹操,他也是缘由之一。不过现在陶谦已然病入膏肓,徐州的话事人已经变成刘备。此人是汉室宗亲,将军曾为大汉诛除逆贼董卓,况且我们偷袭兖州,也可当做围魏救赵,援助徐州,两者并举,刘备应会收留。”

听了陈宫的话,吕布低下头来,用他那极不发达的头脑思虑起来。张辽上前几步,说道:“将军,别犹豫了,我们已无路可走,投徐州去吧。”

“将军,就先找一处栖身之所,再图东山再起吧。”不仅张辽,就连铁面人高顺也跟着劝起了吕布。鬼神思量再三,点头说道:“好,我们就去徐州,投刘备,再想办法东山再起。周临曹操,我迟早会回到这里来,取他们项上人头。还有貂蝉那个贱人,一戟杀了她太便宜,待我将她抓回来,慢慢折磨到死,方才解恨!”

“出发,向着我们的武道天下,一步也不要慢下来!”

再说回濮阳,自赶走吕布后,兖州半境重归曹操掌管,失地尽数收复。由于貂蝉身负重伤,在她醒来后,衡天军又在濮阳城中耽搁了十余日,待到秋风乍凉,少女受得住车马颠簸,方才向曹操辞行,回归济北。

在此期间,天下大势也多少有些变故,譬如袁绍北伐公孙瓒,连战连捷,赵云自徐州回援,却被阻隔在易京城外,眼睁睁看着公孙瓒兵败自尽。而在徐州城里,陶谦的生命逐渐走到尽头,临终之前,他三让徐州于刘备。这一回,不仅是他陶恭祖,更有满城文武将官与平民百姓跪请刘备,接收徐州。漂泊多年的仁者推辞再三,终是遵从民意,收下了这整整一州之地。而也就在他开口答应的那一刻,陶谦慈祥一笑,撒手人寰。

得知此事后,曹操在濮阳大发雷霆,他视陶谦为仇敌,刘备却受他馈赠,收下整座徐州城。周临把曹操当做挚友,曹操对周临亦然,但刘备亏负曹操尤甚,让奸雄再将他当做至交好友,却是难再做到了。

对于曹操与刘备,周临也唯有几声嗟叹,毕竟刘玄德于此事,的确有些不大厚道,更何况他对曹操的态度,也向来暧昧,不是真心相待。至于徐州,就当做是两番并肩作战,自己送与他的赠礼吧。

夏末秋初,濮阳城外,衡天军列队于此,即将离开。周临站在城门前,对送别的曹操说道:“孟德,我可就要走了,卖我个面子,别再找徐州麻烦了。”

“哈哈哈哈,我杀了徐州那么多人,现在陶谦也死了,该报的仇,该泄的愤,也都烟消云散了。”曹操轻拍周临的肩膀,说道:“徐州我暂时不会再打了,至于玄德由他去吧,与我何干?”

见挚友如此坦荡,周临也心宽不已,他与曹操拥抱一番,说道:“那我就真走了,日后若有什么过不去的坎,你我彼此扶持,无坚不摧。”

“哈哈哈哈,清明,得友如你,是我曹孟德三生有幸。”曹操奋力捶了捶周临的脊背,眼角闪过几滴泪光。他又望向周临身后担架上的貂蝉,说道:“丫头,别忘了我对你说过的话,多为自己想想,也为这小子想想。”

担架上的貂蝉不点头也不摇头,不答应也不回绝,只是远远望着曹操与周临,若有所思。周临一拳捶在曹操胸口上,故作嗔怒地说道:“都说过别再胡说了,你这老混账我走了,后会有期。”

“青山不改,绿水长流,清明,后会有期!”望着挚友逐渐远去的背影,曹操面带笑容,矗立许久。城中的曹军擂鼓吹角,军乐齐鸣,直至衡天军的踪迹消失在山川彼端的尽头,方才止息。

濮阳在青兖,济北也在青兖,衡天军此番回去,只消日而已。行至第三日正午,衡天军走在一处狭窄幽深的山谷中,穿过这里,济北就近在眼前,或许天黑之前,就可抵达。骑在马上,郑誉不知是叹是怨地说道:“东奔西走了一整个夏日,总算可以回济北了。”

“回去之后,你也歇不下来。”储靖瞥了弟弟一眼,微笑说道:“大哥让你跟着我,回去整顿几日,铁血军就要出发西征,为进jun1 zhǎng安,开出一条路来。”

“啊?大哥可真严苛,为什么偏偏是我”这一回,郑誉可就当真是在抱怨,整个脑袋都耷拉了下来。陈讽望着他冷笑一声,说道:“大家都有自己分内之事要做,天下大势风云变幻,为了衡天军的天下,谁也闲不下来。”

就在众人你一句我一句闲聊的时候,邹瑾之猝然勒紧缰绳,停下脚步,她屏息凝神,像是在聆听着什么。佘闻人眉头一皱,问道:“瑾之,怎么回事?”

“你听得见吗,佘佘?”邹瑾之双眼紧闭,以她衡天军首位的心目,在这片山谷中感知到埋伏的敌人,是易如反掌的事情。她的眼前一片漆黑,心中却勾勒出山谷的沟壑纵横,以及藏在山谷之中,蠢蠢欲动的千军万马。邹瑾之睁开双眼,说道:“全军戒备,他来了!”

邹瑾之话音刚落,只听山谷里喊杀震天,“袁”字旗号的大军从树林里,从乱石中蜂拥而出,呼啸着冲向衡天军。万箭齐发,万马奔腾,邹瑾之的心目感知终究是慢了一步,衡天军被这猝不及防的强袭打垮,连战连退。

“退,退,退到山谷深处!”面对如此突如其来的埋伏,周临目所能及,约可看见敌军十万上下,而衡天军经历几场大战,只剩下八万左右,还被打了一个措手不及,只有退到山谷深处,整军自保。眼前的敌人是“袁”字旗号,也就是说,同伴们所忌惮所愤恨的那人,亦在其中,甚至就是这场强袭的始作俑者也说不定。

周临正想间,却听见乱军中刹刹的风声望自己而来,这响动不同于寻常兵器,锋锐无比,而又悄然无息,让人不由自主的胆寒。少年本能地拔出斩蛇剑,回头迎向那生生冲自己性命来的无名锋刃。

只听“嗡”得一声,斩蛇剑与来人的兵刃相撞,周临也看出敌将手中,竟是一柄青寒摄人的镰刀。而刀剑擦过那一瞬间,镰刀却如同蛇盘般划过斩蛇剑的剑锋,直指周临的手腕。少年慌忙撤手,镰锋追着咬了过来,在周临的小臂上割开一条渗人的大口子。

鲜血飞溅的时刻,周临抬眼望去,只见手握镰刀的是一位白衣少年,散发红唇,妖艳妩媚,正冲着自己冷笑,说道:“你就是周临吗?反应得挺快,只是你对鬼镰的这点浅薄认知,会害你送命的。”

少年说到兴起,嘴里发出“咯咯”的怪笑,听起来让人极不舒服。就在他扬起镰刀,打算再往周临身上劈过去时,翟燎飞身跃过来,以武躯强化肉身,猛得撞飞他座下马,将他击退出去数丈远。翟燎稳住身形,一双环眼死死瞪着少年,说道:“姚倾,别想动我大哥!”

“你可别误会,公烈,我只是想来见识一下这位你们所尊崇如天的周清明罢了,并非是专程来杀他。”果不其然,来者正是衡天弃徒,袁术部将姚倾。周临虽未从同伴口中听过这名字,但也默默记下。再看姚倾,他一手抚了抚镰刀上的鲜血,话锋一转,桀然说道:“我在这条路上蹲守了十来日,是为了将你们一网打尽,而不是针对他区区一人。”

听到这句话,翟燎眉头一皱,这位昔日同门守株待兔,是为了一举清算当年的旧账,他有所准备,也绝不会心慈手软半分。但他翟燎所能做的,也只有再度上马,恶狠狠地瞪着姚倾,说道:“那你尽管来试试,看究竟是谁死谁活!”

“别急着动手嘛,在开战前,我还想和你们好好叙旧呢。”姚倾手握镰刀,并未做出迎击的态势,而是颇有几分玩味地望着翟燎与周临,眉眼带笑。就在这时,远处一杆标枪破风而来,直指姚倾头颅。少年侧身一闪,躲过这致命一击,抬头望去,只见佘闻人一步步走来,说道:“我们没什么旧想和你叙,非要说的话,就由我的长矛来和你说吧。”

见来者是佘闻人,姚倾不由得眉头微蹙,浅笑着说道:“呦,闻人,我们不是前段日子才见过吗?怎么才阔别数月,就冲着我来了?”

“我们闻着你身上的熏香,追着就过来了。”邹瑾之跟在佘闻人身后,拈弓搭箭,气冲冲地说道:“想动我们的首领,死了这条心吧!”

“大哥!”“清明!”紧随着邹瑾之与佘闻人,储靖等人很快赶到,围在周临身边。众人或悲哀或憎恶,或仇恨或忧愁地望着姚倾,除却赵瞳歌c徐归兮与陈炀舞,周临来之前的衡天书院,也算是齐聚一堂了。

周临接过周采薇递来的绷带,随手将自己的伤口止血包扎。有同伴在身边,他也有底气了许多,身为首领,他清清嗓子,对姚倾说道:“虽然不知道过去你和我的同伴有何种过节,但他们的事,就是我周临的事。你要为过去的恩怨做一了断的话,我周临,还有整个衡天军,都奉陪到底。”

“呵,刚刚还在我的镰刀下走不过一招,现在仗着他们在,竟然大言不惭了起来。”姚倾将镰刀收到背后,一脸不屑地勾了勾手指,对周临说道:“要奉陪到底,那你倒是来啊。看你在鬼镰之下,能撑过几个回合。”

“大哥,你退后,唯有这人,我要亲自动手。”还不等周临回答,冉为已打马上前,飞雪枪直指姚倾。环顾四周同伴,也无一人反对,像是冉为与他的仇怨,最为深刻一般。姚倾眯缝着眼睛打量冉为,别有一番意味地说道:“无忌还真是久违了。”

听他如此说,冉为下意识地捂了捂自己的左胸,咬牙说道:“是啊,这些年来,就算是听见你的名字,伤口也会隐隐作痛,真让人头疼。”

两人隔着三两丈的距离,对视许久,彼此都像是在拿眼神博弈,并不动手。忽然,姚倾身后的大xiǎ一 jiě袁弄玉开了口,一脸不满地说道:“姚倾,你还真打算和他们单挑啊?都围在这了,大军碾压过去就是,本xiǎ一 jiě跟着你等着十来天,想着早些收兵回寿春呢。”

袁大xiǎ一 jiě这么一说,姚倾竟兀自狂笑了起来,说道:“哈哈哈哈,我逗逗他们而已。弄玉,就依你所言,全军进攻,将他们埋在这片山谷!”

姚倾一声令下,十万袁军蓄势待发,就要冲过去掩杀衡天军。但他们还没来得及动手,身后就传来一阵阵喊杀声与惨叫声,正愈来愈逼近。姚倾回头望去,只见徐归兮一扫拂尘,一席狂风卷的自己抬不起头。烈风过后,典韦一双铁戟开出道来,陈炀舞一杆狼牙棒杀得袁军哭天抢地,赵瞳歌手里握着佩剑,率领五万衡天军截断自己的退路。少女目光灼灼,丹唇轻启,冷若冰霜地说道:“你在济北城门口埋伏了十余日,真当我一无所知么,姚倾?”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章一百二十四 未断 济北城外的山谷中,就在姚倾出尔反尔,要驱使十万大军碾压过去时,赵瞳歌神乎其神地带着城中人马从后掩杀过来,并突破鬼镰的后军,直达袁军与衡天军交锋的最前线。少女被典韦和陈炀舞护在中心,一袭白衣胜雪,手握利剑,巾帼不让须眉。

“瞳歌!”与阔别数月的恋人重逢,即便是在这种危急万分的情形下,周临也还是不由自主地呼唤一声。况且现在的形势已然逆转,这座山谷位于济北城外十数里的地方,赵瞳歌率留在城中的五万人马全数来救,并且和周临带回来的部队一支切后,一支压前,被合围困在山谷里的,已经从衡天军变成了袁军,从周临变成了姚倾。

但即便如此,赵瞳歌听见这声呼唤,也只是扭过头来,远远望了恋人一眼。在看见他手腕上刚刚包扎的伤口时,少女杏眉紧蹙,问道:“阿临,你的手怎么回事?是他伤的吗?”

赵瞳歌所指的“他”,自然是众人连名字都不愿多提的衡天弃徒姚倾。两人是多年的旧日同门,赵瞳歌知他一手鬼镰使得刁钻诡诈,从伤口的血迹就可看出周临是在他的锋刃下吃的亏。若放在私下,周临必会矫揉做作一番,来博取恋人的关心,但现在两军阵前,他唯有做出一副蛮不在乎的模样,说道:“不过是些皮肉伤,我一时大意,不打紧的。”

“皮肉伤?你小子知不知道,要不是你运气好的话,整只手臂都要被我给割下来?”听周临说自己的鬼镰所割开的只是皮肉伤,姚倾似乎满心都是不服,拿镰刀指着少年一通叫骂。但赵瞳歌却当没他这个人在似得,隔着人海朝周临喊道:“阿临,你在那等着,我们先和这小子做一了断,再接你回济北。”

听到赵瞳歌的话,周临心头一暖,他气沉丹田,一字一句地说道:“你们要做的了断,我也不能置身事外。瞳歌,待将新仇旧怨料理,我再和你,一同回济北!”

“你侬我侬的肉麻死了,既然都来齐了,也省得我掉头一一去寻。”姚倾兀自打断两人的对话,挥舞镰刀冲向周临,口中说道:“来战一场吧,诸位同门!”

可他还未沾到周临衣角,眼前就有一杆飞雪枪飒飒刺来,使姚倾不得不横起镰刀抵挡。冉为目光锐利,枪出如龙,一招一式都像是要取姚倾的性命,他口中更是毫不留情地说道:“再想动大哥一根汗毛的话,我就把你这张让人生厌的臭脸刺个对穿。”

“啧,那你尽管来试吧,无忌。”姚倾眉带浅笑,一张本就妩媚胜过女子的俊脸,显得更加妖娆多姿。但若是常人看见他那柄青锋碧血,恐怖骇人的大镰刀的话,倒是很难静坐下来,欣赏少年绝代风华。

身为袁军主将,姚倾一出手,也就意味着全军进攻。虽说此战胜算已因赵瞳歌的到来削减大半,但袁军的十万将兵还是义无反顾地冲了过去,与衡天军展开激烈的厮杀。山谷中霎时间就是刀光剑影血肉横飞,唯一违和的,也只是姚倾身后,那一众袁军大将摆出一副隔岸观火的姿态,个个满脸不服地望着正和冉为单挑的姚倾,却无一人动手杀敌,仿佛事不关己,就可高高挂起。

“你们几个,还愣着做什么?姚倾都把周临的手臂割开了,你们还不一拥而上,将他的首级拿下?”就在这时,袁弄玉拿手中剑指着那几位大将,怒气冲冲地斥责着他们。那几人不敢违抗大xiǎ一 jiě的命令,转念一想,周临此时确实受伤,趁他病要他命,夺下这一记首功,也可从姚倾的打压中,脱出来穿上几口气。于是这几人相识一眼,呐喊着蜂拥上阵,直奔周临而去。

只听“嗖”得三声,那几名大将中的三位已然落马身死:两人胸口被标枪贯穿,整个人被死死钉在地上,死不瞑目;还有一人脖颈处中了一箭,他慌乱中拔出箭矢,鲜血喷涌而出,惨叫着一声倒地。毫无疑问,动手之人,即是不远处的佘闻人与邹瑾之。

剩余的那四名大将,还未及周临身前,就已被吓破了胆。他们刚要拨马而逃,眼前身后四人四马齐出,只一瞬间,就纷纷殒命——或被储靖一刀抹了脖子,或被翟燎大斧劈成两段,或被郑誉双枪刺破腰腹,抑或被陈炀舞狼牙棒砸碎脑壳,均是一招毙命,死得极惨。

如此一来,高下立判!

望着刚刚还被自己呼三喝四的大将们转眼间就成了衡天军脚下的几具死尸,几缕亡魂,自己也被敌人包围,天不怕地不怕的袁弄玉不由得慌乱起来,手握着剑一通乱砍,口中喊道:“姚倾,救我!”

听见少女的呼唤,姚倾连忙回过头来,但他还来不及去救,冉为手中飞雪枪梨花点点,片刻也不让他停歇。也就是在姚倾眼睁睁看着的情况下,佘闻人策马如一道迅雷般冲到袁弄玉身前,一双凤眼紧紧凝视着她,仿佛冥府深处而来的死神。初上战场的少女哪里见过这般恐怖眼神,她自乱了阵脚,信手砍出一剑,劈向佘闻rén iàn颊。

可应付这毫无威胁的一剑,佘闻人连矛杆都用不上,直接左臂运起武躯,一手抓住袁弄玉的剑,将其掰成两段。袁弄玉被吓得花容失色,手软丢了那半截断剑,愣在原地不知所措。佘闻人却也不怜香惜玉,直接一把揪起少女前额的秀发,将她整个人像提小鸡般从马上拎了起来,狠狠地摔在地上。

“弄玉!”见心爱的袁大xiǎ一 jiě被女杀神如此蹂躏,姚倾不由得痛呼一声,不顾一切地就要去救她。而也就是在这一刻,冉为绰起飞雪枪,猛得扎了过去,姚倾虽然心急,但也不至于失了理智,他侧身一闪,躲过冉为的致命一枪,却眼睁睁望着邹瑾之袖中飞刀掷来,硬生生扎进他的左手手臂。

“别乱动,这刀上淬了采薇制的毒,稍稍使劲,整只手臂就都会废掉。”邹瑾之扔罢飞刀,又拈弓搭箭,指向姚倾。而佘闻人那一摔,着实将袁弄玉摔懵了,她还未回过神来,就被少女以长矛抵着脖颈,一动也不敢动。

“闻人,我警告你,不许动她!”姚倾左臂受制,嘴里还不忘出言威胁佘闻人。但冉为可不会放过他任何一个疏忽的破绽,飞雪枪雷霆一闪,也抵在了鬼镰的胸前,再扎下去,就会危及性命。

大xiǎ一 jiě与主将都被人把住了要害,还有几位将军都送了命,袁军兵卒不会看不出,这场战争胜负已分。在重整态势的衡天军里外夹击下,他们被杀得落花流水,惨叫声与哀嚎声不绝于耳。赵瞳歌打马上前,以一个胜利者的姿态俯视佘闻人矛下的袁弄玉,又望向姚倾,说道:“姚倾,若我没猜错的话,这个女孩对你而言,意义非常吧?”

诚然,任谁也看得出,姚倾于袁弄玉的感情,绝不止部下于大xiǎ一 jiě那么简单。他对袁大xiǎ一 jiě的一颦一笑,一举一动,都充满了宠溺,也唯有对她,鬼镰才会偶尔露出温润如玉的笑靥。即便已被说破,姚倾也还是昂起骄傲的头颅,咬牙切齿地说道:“我再说一遍,你们谁敢动弄玉一分一毫,我就是倾尽这一谷兵力,也要让他不得好死!”

“那就离开这里吧,姚倾。”听罢姚倾的威胁,储靖上前几步,一张脸上波澜不惊地说道:“我们放她走,也放你走。”

似乎是回应兄长的抉择,冉为放下抵在姚倾胸前的飞雪枪,一字一顿地说道:“滚出我们的济北,这里没有你的立足之地。”

“你伤了我们的首领,我就给你的大xiǎ一 jiě一个下马威。”佘闻人拨开几乎贴在袁弄玉脖颈上的长矛,中气十足地说道:“现在,两清了。”

见自己与大xiǎ一 jiě的束缚双双解开,姚倾连忙翻身下马,几乎是连滚带爬地跑到袁弄玉身边,一把抱住了她。少女像是被佘闻人留下了不小的心理阴影,神志恍惚,哽咽说道:“姚倾,我怕。”

“弄玉,别怕,走,我带你回家。”姚倾言语温柔,眉眼含春,一如多年前淮南大雪,稚嫩的少女对蹲在墙角饥寒交迫的他说过的那句,一模一样的“我带你回家”。鬼镰轻轻地抱起袁弄玉,将她扶上自己的坐骑,随后他自己也上马,环抱着袁弄玉同乘。赵瞳歌与储靖命将兵停手,列队山谷两侧,开出一条道来,放姚倾袁弄玉,以及袁军通行。

走在敌人手下留情放出的通路里,袁军个个垂头丧气,大气也不敢出半点,生怕衡天军改了主意,要赶尽杀绝。却唯有姚倾,每走一步,本来低垂的头颅就高昂一分,走到山谷的尽头,他突然发出“咯咯”的怪笑,回过头来,他的眼神锐利,笑容阴毒,口中说道:“诸位,这一阵且算你们赢了。但我与你们之间,还未到了断一切的时候,这仇,我权且记下,来日必以血相报。”

“记住我的名字,周临,免得将来上了黄泉路,死得不明不白。”

放完这段狠话,姚倾抱紧袁弄玉,带着辙乱旗靡的袁军,消失于众人的视线之外。故人相见,却唯有刀兵相接,衡天书院的旧人们目送这位昔日同门离去,心情沉重,一言不发。他们说过的了断,也终究是未断。

对于此事,最为不解的,自然是周临了。他知晓同伴与姚倾有不得不做一了断的恩怨,将话语权都交给了他们,谁知储靖与赵瞳歌三言两语,竟又将鬼镰放了,他没再开口说什么,却还是满脸疑惑。陈讽察觉到他的心思,走过来说道:“那人是个疯子,真逼他与我们搏命的话,伤敌一千自损八百,衡天军进兵长安的大计,可就化为泡影了。”

“还没到了断的时候,要在这片山谷里拿下姚倾,未免也太小看他手中的鬼镰了。”储靖双手抱臂,望了望满地的敌将尸体,蹙眉说道:“更何况我们还被他摆了一道,那笑容,分明是他诡计得逞时才会露出,绝不会是兵败而逃该有的神情”

“这地上的几名大将,都是跟随袁术多年的老人,位高权重。被姚倾这来历不明的毛头小子压过一头,必定是满心不服。”陈流坐在马上翻出几张情报图,一本正经地分析道:“姚倾借我们之手将这些人都除掉,今后在袁术帐下,怕是要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了。”

听同伴们你一言我一语,周临才终于明白,他们为何放掉姚倾,以及姚倾在此战中所落的棋子何在。不过他仍旧有一事不明,信口问道:“那么诸位,现在可以告诉我,你们与那个姚倾过去的恩怨了吗?”

“他是衡天书院昔日的弟子,我们曾经的同门,也是老师唯一一位逐出师门的弃徒。至于其他的,等到该了断的时候,我们再告诉你吧。”虽然周临两次三番发问,赵瞳歌也还是暂时遮掩住了这段过去。少女转而望向恋人的右手,有些心疼地蹙眉问道:“鬼镰割开的伤口,还疼吗?”

周临抬起受伤的右手,一副狠狠吃痛的模样,龇牙咧嘴地说道:“疼c疼c疼!疼得扎心,要瞳歌你陪我睡一觉才会好起来。”

片刻之后,只听“啪”得一声脆响,连同衡天众们的欢笑声,一齐在这幽深的山谷中回荡。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章一百二十五 五石散 秋风飒飒吹起红叶翩翩,七月流火,炎暑散尽。周临等人于此时回归济北,也可说是神清气爽了。姚倾的强袭并未对衡天军的心情造成多大影响,众人进城时已是黄昏日暮,蔡文姬在太守府中抚琴相候——素雅的少女从长安城的阴影里逐渐走了出来,赵瞳歌去山谷接应,照例的酒宴也是由她主持。翟燎许久未见恋人,远远听见琴声,一路小跑着到院子里去,抱起蔡文姬转了好几个圈,其间相思甜蜜自然也只有他们两人才可体会。

酒宴一如往日,是在圆桌上进行的,衡天军一众不分亲疏贵贱,宴饮酣畅,不醉不归。酒过三巡,周临已有几分醉了,拉着赵瞳歌就要她陪自己在府里散步醒酒。少女也不推脱,和众人告个别,起身就走,倒还是周临半醉不醉,跟在了后头。

济北的太守府不大,两人走不了几步,手就牵在了一起。周临兀自歪在赵瞳歌的玉肩上,胡乱地说着些情话。赵瞳歌有些嫌弃地望了他两眼,说道:“阿临,我看貂蝉受了很重的伤似得,是怎么一回事?”

虽说两人独处时又提起貂蝉很坏气氛,但周临也没想太多,一五一十又囫囵着将濮阳城下发生过的事道了出来。赵瞳歌听罢,微微冷笑一声,说道:“如此说来,从徐州到濮阳,两战之中,你英雄救美了两次?”

听到这话,周临一个激灵抖了起来,酒瞬间醒了一半,连话也说不利索,结结巴巴地言道:“瞳瞳歌,我可不是故意的,同伴遇险,我总不能见死不救吧?换做芷兰采薇,我也一样会去就,换做你的话我会拿性命去救。”

“承蒙挂怀,我又不是弱不禁风的小女子,犯不着你为我去搏命。”赵瞳歌望向少年,看着他像做错事孩子般还想解释,顿觉有些可爱,不禁笑道:“吓唬你的,貂蝉好歹是我女事馆的人,还是我安排在你身边的,我为她动气,不是自己打自己脸么?”

见少女并未真的生气,周临才挠了挠头,吐着舌头说道:“嘿嘿,瞳歌,你不生气就好,否则今后我和貂蝉说句话,都战战兢兢的。”

“你是怎么对她的,我都清楚。芷兰也好,采薇也好,还有闻人昭锦,可全是我的眼睛。”赵瞳歌一边踱步,一边俏皮地说道:“貂蝉为你涉险拦下吕布,如此情深义重,你都没半句出格的话,更别说一举一动了。单从此处来说,我很满意。”

“不过你交的狐朋狗友曹孟德,是不是对貂蝉那丫头说了些什么,教她学坏了?”

提起曹操对貂蝉说过的话,周临顿时觉得有些头疼。他着实不知奸雄究竟告诉了不谙世事的女孩些什么,但他着实感受得到,自貂蝉从曹营里回来,在与自己相处时就有了几分微妙的变化,似乎渴求着什么,却又不敢言说。总而言之,让她在曹营里走一遭,当真是自己失策。

既然真的不知,那也只有实话实话,周临的心思,向来是瞒不住赵瞳歌的,他言道:“孟德大概确实和她说了些什么吧,不过你也清楚,那丫头性子乖顺,我又不会越雷池半步,纵使现在有几分动摇,也早晚会平息的。”

“我也真是,又想把你牢牢把在手心,又不想伤害到那姑娘,头疼。”赵瞳歌捶了捶自己的脑袋,平日里霸道如她,也终会为这儿女情长烦恼。周临顺着两人紧握的双手,从后环抱住少女,温柔说道:“行了,我们不提貂蝉。瞳歌,一别数月,我很想你。”

赵瞳歌微微一笑,一双玉臂缠绕上周临脖颈,换一副甜腻语气,问道:“有多想?”

“很想很想,这里不方便细讲,我们去你房里说。”周临坏笑一声,把右手放在赵瞳歌腿间,正要将她抱起,却忘记自己小臂受伤,刚一使力,就狠狠吃痛,疼得连腰都弯了下来。赵瞳歌见他如此,也顾不上气恼,连忙垂下头问道:“才受得伤,你逞什么强?手很疼吗?让我看看。”

再看时,少年已是满头冷汗,但他抬眼望向赵瞳歌,却是把右手缓缓放下,左手悄然揽住少女翘臀,将她扛在肩上,洋洋得意地说道:“不是早说过了么,疼得扎心,要你陪我睡一晚才好得起来。”

“讨厌,你放我下来!”被扛在少年肩上的赵瞳歌大呼上当,娇嗔地拍打着恋人的后背,却已经无济于事。两人漫步了许久,眼前水波荡漾,竟已是赵瞳歌荷塘边的房间。周临坏笑地扛着少女推门进去,深藏身与名。

那一晚,他们成长迅速。只是到了夜半三更,周临仍是被赵瞳歌赶出了房门,没能达成自己和恋人同塌而眠的心愿。

再说回酒宴,周临和赵瞳歌走后不久,郭嘉也借故离开,溜得极快。见鬼才出去,陈炀舞也拉起周采薇,跟了过去。周采薇似乎有些不情愿,走起路来扭扭捏捏,陈炀舞却气鼓鼓地说道:“你别担心了,跟这小子到角落去,我从后头一闷锤砸晕了他,你跟着踹上几脚,多解气啊!”

“这不好吧,他身子本来就弱,你力气那么大,打出什么三长两短,我们怎么和清明交代啊?”周采薇面露忧色,仍旧是不同意陈炀舞的打算。但怪力女却不肯罢休,跺脚说道:“把他打残废了才好,谁让他那么过分。你悉心照料了他大半年,把他那该短命的病都医好了,他却连句谢谢都没有,转眼就要把你哄走。这是什么人啊,也就是你心肠软,什么委屈都烂在肚子里。这事就算清明知道了,也会说他活该,不会怪我们俩的。”

原来陈炀舞和周采薇商量的,是报复郭嘉的事。徐州战前,鬼才宿疾痊愈,病态了无,这本该是周采薇的功劳,但郭嘉却丝毫没有感谢的意思,反而一脸冷漠地将少女赶出自己的营帐,说是两人今后可以保持距离。一想起那日,周采薇就气不打一处来,但她顾全大局,也不好明面上与郭嘉闹掰,只得写了封信给陈炀舞诉苦。谁知自己刚一回来,陈炀舞就把自己拉到一旁,要助她揍郭嘉一顿出气。

这种一根筋靠武力解决问题的办法,周采薇本是满心不情愿的。一来她不想将事情闹大,二来或许她自己也看不出,在那长达半年的朝夕相处中,她早就对郭嘉产生了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情,否则在她遭郭嘉冷落的时候,也不会那般没来由地,气恼且失落至今。

但陈炀舞毕竟是陈炀舞,她一通生拉硬拽,也还是带着周采薇一路尾随起郭嘉。鬼才一路奔向自己位于太守府角落的偏房,那孱弱的背影竟有些颤抖。他走到房前的树下,从衣袖里掏出一方黄纸,将之展开,借着月光看清裹在其中的五色粉末,脸上露出一丝有些欣慰,却又难掩绝望的笑容,惨得让人发颤。

就在这时,陈炀舞从后猛得蹿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挥起一拳,狠狠砸在郭嘉的脑袋上。素来体弱的鬼才哼也没哼一声,翻个身倒在地上,他手中那一纸粉末,也散落在树下。陈炀舞见自己诡计得逞,便拉开周采薇,指着地上的郭嘉说道:“快,采薇,你踹他两脚,咱们就溜,把这小子自己留在树底下吹冷风。”

“等等,炀舞!”周采薇拦住陈炀舞,自己蹲下身来,顺手抓起一把撒在郭嘉身上和地下的粉末,放在指尖仔细看看,又用鼻子嗅了嗅。忽然,她整个人都瘫坐在了地上,一双眼睛瞪得很大,满脸都写着震惊与不可思议,失神地呼道:

“五五石散!”

虽然不知道五石散是何方神圣,但见周采薇如此大惊失色,陈炀舞也不由得担忧地问道:“五石散?那是什么东西?”

周采薇将自己手中的五石散胡乱地抹在地上,揉着脑袋,一副痛楚模样地说道:“是一种毒品,由丹砂c雄黄c白矾c曾青c慈石混合而成,初服用可以提神醒脑,强身健体,甚至能够抑制百病。但人一旦沾上五石散,就会很快上瘾,一日不服,浑身上下都会颤抖不已,甚至口吐白沫,昏死过去。长久服用的话,就会慢性中毒,五脏六腑逐渐衰竭,直至心力交瘁而死。”

“原来原来他是用五石散来作出自己病愈的假象,好让我相信自己真的医好了他的宿疾。可他可他为什么要以这种方式,来和我划清界限?”

“你就这么这么地讨厌我吗,郭奉孝?”

说到最后,周采薇的声音从颤抖到哽咽,直至泪流满面,歇斯底里地大喊。陈炀舞虽然头脑简单,但此刻也算是清醒,不至于会觉得向来深谋远虑的郭嘉,会以自己的性命来和周采薇划清界限。况且,他根本就没有与周采薇划清界限的理由,半年以来,两人虽日日斗嘴,但任谁也看得出,他们彼此之间,是有一股莫名的情愫,正蠢蠢欲动。

即便是她这番拉周采薇去报复,也是觉得郭嘉变了心,亏负了周采薇的少女初恋,才气不过要替闺蜜讨还公道的。谁知这一路尾随,竟探出鬼才这一惊天的秘密,如今周采薇痛哭失神,陈炀舞心里也不是滋味,她轻拍闺蜜的肩膀,说道:“采薇,我们先把郭嘉扶进屋里,等他醒来,再和他分说吧。”

周采薇虽心痛不已,但也还不至于失了方寸,她颤颤巍巍地站起身来,拿出手帕拭了拭泪,抽噎着说道:“炀舞,帮我把他抬回屋里,等他醒过来,我要和他好好谈谈。”

不知过了几个时辰,郭嘉在自己房间的床榻上醒转过来,迷蒙之间,只觉得头痛欲裂。他疼得本能伸手朝半空一抓,却握住一只温润细滑如玉葱般的手。郭嘉睁开双眼,却见是周采薇坐在自己床边,两眼早已哭得红肿,哽咽地对自己说道:

“郭奉孝,你到底有多讨厌我?”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章一百二十六 倔强与固执 待郭嘉醒转过来,他眼前唯有泪眼朦胧的周采薇,哽咽着质问自己。虽然看不得少女流泪,但郭嘉还是有些弄不懂现今的状况,他闭目回忆自己晕倒前发生的一切,喃喃说道:“我好像被谁从后偷袭,晕了过去。周采薇,是怎么一回事?”

“是炀舞打得,她看不过你欺负我,拦也拦不住。”周采薇倒也不欺不瞒,大抵是心灰意冷,一张俏脸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说道:“郭奉孝,我知道你们讨厌我。可你为什么为什么要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为什么要借五石散来骗我说你已经痊愈,来和我划清界限。你究竟究竟有多讨厌我?”

听见周采薇的话,郭嘉这才明白,自己偷服五石散的事情已被少女获知,他的脑袋顿时“嗡”得一下,如同五雷轰顶般沉重。望着少女朦胧的泪眼,郭嘉心如刀绞,他服五石散不假,但他之所以尝试这致命的毒品,实是有不可言说的秘密。事已至此,他紧闭双眼,一手抚上额头,蹙着眉说道:“我服五石散,是有我自己的理由在的。至于是何种理由,我不便说与你听,也与你无关,大可不必挂怀。”

“有什么不能说的,我们不是”周采薇被郭嘉所言气得不轻,一跺脚站起身来,差点脱口而出了些什么,但还是噎了下去,转而说道:“同伴吗?”

在说出“同伴”二字时,周采薇眼光闪烁,似乎躲避着什么。由是她也没有注意到,在这两个字说出口的那一刻,郭嘉的目光黯淡,眼里满是失落。他摇了摇头,说道:“你我并不相同,你是堂堂衡天众的一员,而我只是一介衡天奉使。我们虽然都是被主人从迷途里捡来的,但他却让你加入衡天书院,而我则唯有在你们出山之日,自颍川千里来侍奉,这就是你我的差距所在。我所背负的过去为何,所承担的责任为何,你统统都不了解。你我终究不是同一类人,我是衡天众的部下,而非同伴。”

郭嘉说完,缓缓从床榻上坐了起来,摆出一副心平气和的模样。周采薇却一个耳光招呼在他脸上,“啪”得一声作响,她说道:“清明说过,衡天军里从来没有部下,只有同伴,你可别把自己想的太特别了,郭奉孝。”

冷不丁地受了周采薇一巴掌,郭嘉的一张惨白俊脸侧在一旁,竟兀自冷笑起来,说道:“呵,你说的是典韦c荀攸那一类人吗?也是,他们未曾受过主人那般厚恩,又怎会与我一同想法?”

“我过去所待的地方,是一处极冷极寒的深渊,空洞,昏暗,看不得一丝光明。我曾步入万人称颂的高山,却骤然跌落在那里,彷徨无助,宛如一具行尸走肉。是主人一手将我从那块不堪回首的过去中挽救出来,自此我对他至尊至敬,唯他命是从。直到他让我去济北寻一位叫做周临的少年,将他当做主人来看待。我照做了,试问既要将他,将你们与主人并同,又如何能心平气和地,做你们所谓同伴?”

“周采薇,你不是问我有多讨厌你么?那我告诉你,是格外地讨厌,是从未像讨厌任何人那般讨厌你。”

“你不知自己每日在我耳边有多啰嗦,你不知你每日逼我喝下的药有多难以下咽,你也不知自己的一言一行,一举一动,都让我无比厌恶。若是五石散能够摆脱你的纠缠,我深为乐意。”

“我很讨厌你,周采薇。”

郭嘉一边说着,一边将高傲的头颅扭到床榻角落,似乎是极不愿再看周采薇一眼。而此时的少女已是泣不成声,她满脸绝望,一字一句地说道:“你很讨厌我是吗?好,那我就再也不要出现在你面前好了。以后无论是在济北,还是在任何地方,你郭奉孝往东,我周采薇就往西,你我就此别过,别后两宽。”

言罢,周采薇转身向房间外奔去。郭嘉并未阻止,而是冷冷地说道:“对了,我服五石散的事,别告诉任何人,我很怕麻烦。”

“谁要管你死活!”周采薇顿了顿,复又毫不犹豫地跑出了房间。推开房门,她才发现眼前已是黎明,自己在郭嘉的床榻前哭了一夜,陈炀舞也在门口守了一夜。方才的话,她听了个七七八八,见闺蜜一路狂奔,陈炀舞也跟了上去,一言不发。

两人走后,谁也没有看见,郭嘉在床榻上转过头来,伸手向黎明撒到门前台阶的第一缕霞光,却无论如何也把握不住。他眼眶微红,语调哽咽,嘴里不住地喃喃念道:“别后两宽,别后两宽。”

狂奔的周采薇一路跑到庭院前的树下,才停下脚步,一手扶着树干痛哭。陈炀舞跟在她身后,不住地轻抚少女的脊背,直到她哭得有些停下来的趋势,才说道:“他在说谎,你知道的,对吗?”

“我知道我都知道啊!”周采薇像是受了极大刺激似得,双手握拳,不住地捶打着老树,引得片片枫叶散落。她气恼不过,愤愤地说道:“可他凭什么这么对我,他一来这里就病倒在我身上,我没找他算账,尽心尽力地照顾了他整整半年,他凭什么凭什么半点理由都不给我,就要和我划清界限,凭什么!”

少女的怨气深重,一直和陈炀舞抱怨了许久,才止了住。陈炀舞顺势搂住闺蜜的肩头,说道:“不如我们去找芷兰和陈到吧!陈到也是衡天奉使,芷兰和他是一对,兴许我们能从他们那知道些郭嘉的事情呢。”

虽说陈炀舞平日里脑子不怎么好使,这回说得却是真真切切的有道理。周采薇不由得为她点了点头,随即转过头来,眼神犀利地望着她,说道:“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顶着一张黑脸的陈炀舞咧开大嘴,露出满嘴大白牙来,摆了一个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微笑,半句话也没说。

两个时辰后,周采薇在陈炀舞的陪同下坐在王芷兰的房间里,向同伴道明了自己与郭嘉一切。王芷兰听罢,与站在一旁的陈到对视一眼,两人眉间都露出一丝苦笑,王芷兰牵住周采薇的手,说道:“你喜欢他,是吗?”

“才不是!”周采薇别过头去,昨夜哭了一晚,方才讲故事时也哭了几回,她的眼圈红肿干涩,让人心疼,她说道:“只不过是治了很久的病患,还没痊愈就要放走,有些不甘心罢了。医者仁心,我就是看不得有人病入膏肓,还好不自知。”

“倔强。”王芷兰微微一笑,不置可否。周采薇显然是找了个极没有说服力的理由,让陈炀舞也忍俊不禁。同伴将她的手握得更紧些,像是要给周采薇些安全感,她说道:“就算你是医者仁心,一个女孩子,也绝不会为一个自己不喜欢的男子这般上心的。你在他床榻前哭了一夜,他还那般对你,换作他人,早就望而生厌了。你却来我和陈到这求助,还说自己不是喜欢他?你若是不喜欢他,我也没什么对你说的,他也不值得。”

不知是自己的心思全然被说破,还是王芷兰这番话让周采薇觉悟,她低下头,抽泣着说道:“对,我是有那么一点点喜欢他。可是那又如何?他对我这么过分,他凭什么!”

“是他固执。”不等王芷兰开口,一向不苟言笑的陈到倒是一语道破,他难得对别人多些言语,这会却说道:“郭嘉与我虽同为衡天奉使,却从未真正融入衡天军这片大旗下。他在眼睛里是自傲的,在骨子里却是自卑的,尤其是对你,采薇xiǎ一 jiě。他自心底认为自己配不上你,顾而刻意疏远你。只是他的这份自卑,不该是因身份而起,应是有其他缘由。这些往事,大抵也和他为何服五石散有关,正如他所说,是段不堪回首的过去。”

陈到虽鲜少在衡天众面前多话,但他这回说的,却诚然是鞭辟入里,让人信服。周采薇怯生生地抬起头来,对他说道:“那依你们看,郭嘉他也喜欢我吗?”

听了这话,王芷兰与陈到相视一笑,说道:“我认得陈到看我的眼神,温柔如秋水,深邃如明月。清明看瞳歌姐的眼神我也曾窥见,热烈如流火,轻黠如春风。而这两种眼神,郭嘉看你的时候,都是有的。这在我们姐妹之间早是公开的秘密,只是我们都在暗中观察,谁也没道破过。”

“你们好坏,背着我聊我和他的八卦。”周采薇羞怯地扭过头去,说道:“对症下药,我要怎么才能找出郭嘉那段不堪回首的过往,来让他释怀?”

周采薇望向王芷兰,王芷兰又望向陈到,陈到没有犹豫,开门见山地说道:“之前暗影对于郭嘉的过往未有太多追究,毕竟他是我们毋庸置疑的同伴。不过想来也不难查,郭嘉是颍川人,在来济北前,从未离开过那座城。采薇xiǎ一 jiě,你是要等暗影的情报到来,还是亲自去一探究竟?”

“当然是亲自去,毕竟那是他出生长大的城池,我也想去看看,看看他的过往,一刻也不停留。”周采薇站起身来,目光坚定,一改颓容。王芷兰微微一笑,说道:“颍川是曹操的地盘,两家如今来往甚密,我们去一趟应该不难。荀公达也是颍川人,他荀氏一门,是颍川的名族。趁铁血军还没走,就烦他和我们一同去一趟吧,顺便也让他那位小叔叔荀彧,也给我们带带路。”

“不过在此之前,芷兰,炀舞,你们两个给我回去好好补一觉,其余的交由我和陈到打点,明日一早,咱们出发。”

从王芷兰的房间里走出来,周采薇顿觉豁然开朗,与陈炀舞告别回到屋里,美美地睡上了一觉。与此同时,王芷兰找上荀攸,只说他们几人要往颍川,也不言明去意。不过荀公达向来不拘小节,一口就答应,还修书一封,送去曹营荀彧那里,以求关照。

王芷兰又去向周临辞行,少年自是要问,谁知被王芷兰以“女孩之间的秘密”搪塞过去。周临还要追究下去,却被护短的赵瞳歌训斥了几句,不再多话,只有答应。

第二日清晨,周采薇在同伴的作陪下,快马加鞭,前往意中人的故乡——河南颍川。在那里,她将揭开郭嘉一段不为人知的过往,并从此,开启她与鬼才爱恨纠葛的新一篇章。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章一百二十七 颍川行 向周临与赵瞳歌辞行后,周采薇等人由荀攸带路,快马加鞭前往河南颍川,来追查郭嘉那段在他口中不堪回首的过往。颍川位于曹操的大本营许昌附近,离济北应是不远,一行五人走了六日余,也就安然抵达了。

颍川算不得什么车马相闻的商都,也并不是所谓政通人和的重地,多年以来未经战乱,使许多躲避灾祸的名门望族栖身于此。著名的譬如四世三公的袁家,现今即有袁绍袁术两名子弟为一镇诸侯,虎踞龙盘。还有贤才辈出的荀家,其高才俊秀满布中原袁绍c曹操和周临等各个阵营,可谓遍地开花。另有一处深藏百年的司马氏族,这一代出了八位闻名于世的贤才,人称“司马八达”,其中除却二子仲达司马懿远出不知何往外,剩余七子皆在家中读书,不问世事。

除这三家以外,还有许多让人提起来便如数家珍的望族立足颍川。由这些家族衍生的,是不知多少书香门第,乃至望子成龙的平凡人家,为给后人谋一个高远的好前程,也迁居于此,求学于各大家族。袁氏之所谓门生故吏遍布天下,也是藉此而来。郭嘉无门无族,大抵是出身在这些依附名门的小家中,由此追查他的身世过往,就颇有几分困难了。

走在颍川的街道上,四处都是高歌吟咏的文人墨客。亭台楼阁中,常有三两名士对坐宴饮,吟诗作赋。诗文写到兴起,抑或美酒品至半酣,也有人离座起舞,着实风雅。这一座城中尽是诗词歌赋,尽是文人墨客,仿佛一切都与这纷纷扰扰的乱世无关,天下之大,唯有这一处是净土。

缓步徐行,荀攸走在前头,不住地回头说道:“实不相瞒,我虚长奉孝几岁,年少时就随父兄游学洛阳,那时候,奉孝大抵还是个六七岁的孩子,因此我在颍川也并没有关于他的记忆。不过我那文若小叔叔年岁与他相仿,在颍川待得也比我久,或许听过奉孝的名字。文若此时兴许是到了,我和他约好在前街当垆酒楼相会,他会设宴为我们洗尘。”

听了荀攸的话,陈炀舞不解地挠了挠头,问道:“公达先生,你不是说文若先生是你小叔叔么?怎么你比郭嘉大几岁,他倒和郭嘉年龄相仿了?”

“哎呀,炀舞姑娘你有所不知,你们荀家是大族,祖父身为家主,不知有多少房夫人。”说起自己的家族,荀攸扳起手指,一指一指地数道:“我父亲是大夫人所生长子,而小叔叔,则是过了许多年后,十八还是十九房夫人来着的子嗣,和我父亲差了一辈还多。”

经荀攸这么一说,陈炀舞的脑子里一团乱麻,绕得更为头大,也不再纠结这事了。她转而望向酒楼上酒诗的青年俊秀,指着其中一个说道:“采薇你看,颍川遍地都是好看的小哥哥,那里有,那里也有!依我看你不如甩了郭嘉那个病秧子,和我一起去追颍川的小哥哥们,怎样?”

这一路来,周采薇都闷闷不乐,陈炀舞这么说,也就是为了打趣她。王芷兰知她心思,也跟着说道:“是呀采薇,我们带你来趟颍川,是为了追查你意中人的身世。但你若是在这里看中了他人,倒也是不枉此行啊。”

周采薇知晓她们两人在取笑自己,便将脑袋扭过去,摆出一副不愿多理的模样,但还是忍俊不禁,只好说道:“你们就别嘲弄我了,我就看得上那病秧子,其他的谁也不换。”

听见此话,王芷兰与陈炀舞相视一笑,再没说什么。周采薇素来是个绝望的人,她既认定了郭嘉,决心要亲自了解他的过往,那就是九头牛也拉不住。

谈笑间,众人转过街角,看见了挂着“当垆”二字的酒楼,而荀彧荀文若,也就在楼下等候已久。见周采薇等人到,荀彧三步做两步迎了过去,极为有礼地作揖说道:“公达,诸位,好久不见。”

之前曹操去信周临,托他接送老父曹嵩时,荀彧就藉此外济北住过一段时日,以是也和衡天军众人有些交情。回礼过头,荀攸微微一笑,问道:“小叔叔,酒宴可都齐备?我们一路舟车劳顿,早就累坏了,就指着你这顿款待呢!”

“你啊你,总是忘不了吃喝二字,哪里有半分荀家子弟的风范?”荀彧是个极守规矩的人,见荀攸如此,忍不住就教训了起来。但他教训完,又转而说道:“还有,我说过几次了,不是在族中长辈那里,莫要叫我小叔叔。你长我近十岁,这声小叔叔,听起来要多别扭,就有多别扭。”

荀攸听罢,朗声大笑地勾起荀彧的肩膀,推搡着说道:“好好好,文若,快领我们上楼去吧,肚子都快饿扁了。”

在荀彧的带领下,众人上了当垆酒楼的厢房,而等着他们的,自然是一顿丰足的酒宴。来颍川的五人里,周采薇是医者,陈炀舞是武将,陈到则是暗卫,席间也唯有王芷兰与荀攸可依照颍川的规矩,和荀彧吟诗作对几个来回,聊以为乐。

酒足饭饱,荀彧问起他们此行的目的所在,众人两两对视一番,由王芷兰不多隐瞒,也不透露太过地将前因后果道了出来。荀彧听罢,捻颔说道:“郭嘉先生吗关于他的过往,还真是长久以前的故事。”

听他如此一说,周采薇皱起眉头,问道:“怎么?郭嘉不是从小就在颍川一直待着么,他的过往,怎么会是什么长久以前的故事?”

“郭嘉先生是否一直待在颍川我并不清楚。但他幼时,是的确身在颍川的。”荀彧说着站起身来,踱步回忆起自己关于郭嘉的了解,言道:“在颍川,人们对文才的追求,是永无止境的。由此颍川城中,常有身负神童之称的幼儿涌现。在下幼时,也曾为人这般抬举,但在很大程度上,是他人依附我荀家权势,刻意吹捧,华而不实。”

“但郭嘉先生却不同,他与我年纪相仿,却并非出自任何名门望族。他父亲只是一方土财,为给他谋一前程,举家迁往颍川。郭氏一家刚到颍川,郭嘉先生就以无可挑剔的诗文c辩才与百艺,被满城人称作神童,冠绝一时。”

“那年他应是七岁,我也年不过十,正是懵懂无知的年纪,就托家人,约他比斗。谁知那日就是在这当垆酒楼,我除却百艺和他平手,诗文与辩才,都惨败于他。回去之后,还挨了父亲好多板子,以是我对郭嘉先生他,至今记忆犹新。”

故事说到这里,仿佛郭嘉的整个童年,也都一帆风顺似得,并找不出什么所谓漆黑一片的深渊,与不堪回首的过往。但周采薇记得,他还说过,自己曾登上高峰,却又狠狠跌下来,想来那便是他人生的转折。恰在此时,荀彧停下脚步,也不在说什么,似乎是在苦思冥想。周采薇等不及,起身焦急地问道:“那后来呢,后来郭嘉怎么样?”

“再到后来,我就知之甚少了。”荀彧像是又想起了什么,转身面向周采薇,说道:“他留在颍川的最后痕迹,就是九岁那年,袁氏三年一度的聚贤宴。那是颍川难得的盛事,袁氏声名浩荡,他们收门生的大会,自然也是引得万人空巷。”

“那年聚贤宴,郭嘉先生应是参加了。可惜我当时恰好从父远游,并没有赶上。等我回来,就只知道盛名一时的郭氏已然败落,再无人提起。我试着托人打探,却只知道郭嘉先生的父亲在那场大会后一病不起,不久便逝去了。他的母亲性子软弱,竟不再管郭嘉先生,上吊随他父亲而去。郭氏家仆散尽,门庭破落我再去寻他,却无论如何也寻不见郭嘉先生半点踪影。”

“这就是郭嘉先生留在颍川最后的一丝痕迹,之后很多年,他都像是人间蒸发一般,遍寻不见。直到去岁听说他投在你们衡天军帐下,我又亲眼见过几次,才算是再会。只是现在的郭嘉先生,再不若当年般意气风发,而是如你们所见,沉静如冰。想来在这些事的背后,确实隐藏着一段不为人知的过往吧。”

郭嘉的故事讲到这里,连结前后,算是了解得七七八八了。但唯独那次袁家的聚贤宴,明摆着是那段过往至关重要的转折,但是偏偏,偏偏荀彧未曾经历,对此一无所知。周采薇听罢,一脸震惊地问道:“那场聚贤宴究竟发生了什么?郭嘉家里还有什么剩下的人么?就算是旧日的仆从也好,只要是经历过那些往事的,找一个出来,找一个出来就够了!”

周采薇说到动情处,眼眶湿润,言语焦急,显然是迫不及待想要知道那场聚贤宴所发生的一切,解开郭嘉过往的秘密。王芷兰见状,起身扶住了她,说道:“采薇,你别激动。听荀先生说完,若是郭嘉家里还有人在,我们就陪你去寻,若是没有,我们就再想办法,不追回过往绝不回头。”

“他的家人,还是有的。”荀彧沉吟许久,才缓缓开口,说道:“郭家破落后,有一位人称郭伯的老管家,守着他们山前的旧宅子,终日渔樵为生,晚景凄凉。只是他不大爱与人说话,总是寡言少语,也不知他是否愿意将昔日过往告知。”

“带我去找他,不管他愿不愿意说,我都要去一试!”还未等荀彧说完,周采薇就已脱口而出。少女的倔强远超常人,王芷兰等人也只为一声嗟叹,眼看她撞上的究竟是南墙,还是坦途。

时间稍稍向上追溯一阵,周采薇等人出发往颍川的第二日早晨,铁血军依照旧例,前往济北以西的城池驻扎待命。临行之时,储靖左右不见身为军师的荀攸,便问周临道:“大哥,荀先生到哪里去了?”

“他?好像是采薇他们要去颍川办些事,请他带路去了。估计没个十天半个月,也回不来吧。”周临不经意间道出周采薇等人的行踪,被郭嘉听见,却是一脸震惊,满头冷汗。鬼才极为失态地扑到周临身前,焦急地问道:“去颍川?周采薇去颍川做什么,你知道吗?快告诉我!”

“做什么?这我可不知道,芷兰不肯告诉我,瞳歌也不让我问下去。”周临话还没说完,郭嘉就把他丢在一旁,急匆匆地转身上马,一骑绝尘而去,只留下话说道:“储靖,你们先走,我去去就回!”

望着郭嘉远去的背影,周临与储靖一脸懵逼,相顾问道:“这一个个的都发的什么疯?”

而站在两人身后的赵瞳歌,此时却别有深意地一笑,喃喃说道:“颍川是郭嘉的故乡吧?采薇这丫头,还真是痴心不改。”

在济北往南的官道上,郭嘉快马加鞭,一刻也不肯停歇。他脸色苍白,不住咳嗽,紧张不已地望着前方,自言自语道:“周采薇你为何不撞南墙,就是不肯死心?那段过往,我唯独不想让你知晓。”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章一百二十八 鬼才过往 午后时分,周采薇等人在荀彧的指引下,来到了郭嘉家里山前的老宅。郭父原是富商,在城中本有座不大不小的宅院,但自从他去世,郭家败落后,昔日的宅邸逐渐被强卖强占,只剩下这座安在城外山前偏僻处,供家人散心所用的老宅小院。多年以来,老宅由郭伯看护,但也难免破落衰败。

众人一路步行至颍川南山山脚,就看见一座破破烂烂的老院子,据荀彧所说,这就是郭家留下来的旧宅。老院庭前,一根根栅栏布满蛛网,像是许久未曾打点似得。老宅里仅有的几间屋子,也是东一窟窿西一裂痕,漏风漏雨大抵是常事。荀彧走在前头,指着院里正拿着铲子低头收白菜的老头说道:“采薇姑娘,你们看,那就是郭伯。”

此时正是秋收时节,老宅院里种的白菜成熟也是自然。只是郭伯种的那些白菜,不是东倒西歪,就是又小又黄,成色好的挑不出几颗来。郭伯收菜的身影佝偻,动作迟缓,显然年事已高,做起农活来也乏力得很。

老人虽做不好,但却做的格外卖力,即便众人走到门前,也未曾发现。直到荀彧两声呼唤,郭伯才缓缓站起身来,布满皱纹的老脸露出一丝笑容来,沙哑着嗓子说道:“是荀家公子吗?你有些年月没来过了,身后这几位后生,又是何处来的?”

荀彧带着众人走进院子里来,回首介绍道:“郭伯,这几位是从济北来的,是郭嘉先生在衡天军中的同僚。”

还不等郭伯反应,周采薇就抢先站出来,一脸焦急地说道:“郭伯,您知道当年聚贤宴上,究竟在郭嘉身上发生了什么吗?这对我很重要。”

提起聚贤宴,郭伯的目光黯淡下来,像是那段往事,真的不堪回首似得。他的反应也验证了周采薇等人的猜测,她刚要往下恳求下去,郭伯却先开了口,说道:“姑娘,请问你是衡天军中的女医周采薇吗?”

听郭伯道出自己的名字,周采薇有些疑惑,挠了挠脸,说道:“我就是,郭伯你知道我的名字?”

“少爷自投衡天军后,送给我信中,无一次不提到姑娘,老父怎会不知呢?”郭伯别有意味地笑了笑,转而问道:“姑娘,那些过往,你真的想要知晓吗?”

“当然!郭伯,我说过那些往事对我而言很重要,求你务必告诉我!”面对郭伯的询问,周采薇再次焦急地开口恳求,并表明了自己的诚意。郭伯长叹一声,说道:“你还真是如少爷说的那般倔强,和少爷的固执性子,也真是天生一对。”

“哪哪有,郭伯你别胡说。”周采薇听了郭伯的后半句,不由得害羞地扭过头去,但脸上却是掩不住的小兴奋。郭伯迈着蹒跚的步子向屋里走去,说道:“既然都找到老夫我这里来了,就别待在门外站着了,到屋里来坐吧。当年聚贤宴上,发生在少爷身上的事,容老夫慢慢说与诸位听。”

走进老宅的旧屋里,与外头的破落相通,这里亦是残败不已,连桌椅床榻上都零星有几处灰尘,看来郭伯的日子过得确实清苦。老人拾掇出几张干净凳子来,让周采薇等人坐下,他自己站在一旁,回忆起昔日种种,说道:“那就要从少爷小时候说起了,那时他是颍川城中的神童,声名鹊起,风光无两,老爷夫人,还有府里的上上下下,都为他感到骄傲。提些旧事,当初荀公子下书挑战,都铩羽而归,颍川城中都夸少爷,说此子将来,大有可为。”

讲起郭嘉当年的鼎盛之时,郭伯脸上忍不住露出几分骄傲神色,但他的目光很快就黯淡了下来,说道:“一切的急转直下,都从那年袁家的聚贤宴起。当时少爷九岁,受邀参加大会,依照规矩,从盛会的前夜起,就该举家搬到袁府,接受款待。”

“那一夜袁家老爷,和他两个儿子,年过二十的袁绍袁术,都出门迎接。袁老爷见少爷应约,大喜过望,于人前盛赞少爷,还说纵然袁门二子再读十年圣贤书,也不能及少爷半分天才。”

“也正是这一句话,给少爷,也给郭家带来了灭顶之灾。袁老爷的话给他两个儿子听进耳朵里,他们当时只是跟着讷笑,心里却把账算在了少爷头上。当天夜里,他们带家丁闯入少爷房里,逮着他和老爷夫人,就是一顿毒打。”

“想起那一夜,当真是不堪回首,袁家二子专挑他人看不出来的地方拳打脚踢,他们带的下人还拿着棍棒,一步也不让我们随行的几个家仆靠近。袁绍那恶贼还专踢打柔弱的夫人,少爷他护母心切,狂奔着扑上去,却是被袁绍一脚踢在后脑勺上,登时就昏了过去。”

“袁家二子临走时,还威胁老爷,让他不许将这夜发生的事,告诉任何人。他们两人在颍川欺男霸女,谁人不知谁人不晓?老爷他不敢声张,到袁家药房里借了许多药材,折腾到快天明,少爷才醒转过来。”

“老爷心里清楚,就是倾郭家之力,也斗不过那嚣张跋扈的袁门二子。他本是想让少爷通过选拔,成为袁府门生,将来得袁老爷重用,再借他之手,惩治那两个恶贼。可谁又能想到,次日聚贤宴,在袁老爷与众宾客面前,十题十论,少爷却是呆呆傻傻,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宛如一痴儿。我们也是那时才明白,前夜袁绍那一脚,伤及少爷脑髓,竟让他患了心恙之症。”

心恙!

所谓心恙,就是失智之症,怀有心恙的病患,无一不是痴痴笨笨,如同智障一般。郭嘉为袁绍所伤,九岁就患了这病,自然是天大的打击。而他之后为何恢复了如今这般经天纬地的智慧,周采薇等人尚未可知。郭伯说得老泪纵横,周采薇也跟着抽泣起来,老人接着说道:“袁家老爷到底是个只看结果,不问缘由的人。他见少爷如此痴傻,顿时勃然大怒,痛斥老爷弄虚作假,搬弄是非,将痴儿强说做神童。袁门二子又在旁煽风点火,老爷他百口莫辩,袁老爷当即让下人将我们一家乱棍打出,老爷急火攻心,刚一出袁府大门,就吐一口鲜血在地上,昏厥过去。我们将他抬回家去,没过几日,老爷就去了。”

“家里治丧那几日,袁门二子仍是不依不饶,派人来强占我们家的宅邸,还轮流奸污了夫人。少爷每日形同痴儿,老爷又过世,夫人丢了宅邸,还失了清白,万念俱灰之下,在这间老宅里上吊自尽。家仆散尽,最后只剩我这么一个糟老头子,带着患有心恙的少爷,过一日算一日。”

“数月后,有一位自称百里太一的先生造访,他将自制的丹药交与少爷服下,一时之间,他的心恙竟好了。只是百里先生说,少爷的心恙仍未根治,他欲将少爷带至洞天福地疗养,以期痊愈。老夫想着少爷随我,或许一辈子都是个痴儿,不如将他交托高人,方得一线回天之机。”

“再后来,我有十年没了少爷的音讯。直到去岁秋末,已成少年的他来到老宅,说是向我辞行,要往济北辅佐衡天军周临。那时他的心恙已然无碍,只是身子孱弱了许多,少爷说,这是治愈心恙的代价。”

“他去了济北后,每月都会给老夫我送几封信来。每每来信,都会提到采薇姑娘你。老夫看得出,他是喜欢着你的,只是自卑身价,不敢言说。采薇姑娘,你是为少爷来的,想必心里也是有他的。如今那些过往我都说了,你若是不嫌弃,还请好好照顾少爷,他这十几年,过得不容易,孑然一身,除却我这个活不了多久的老头,就只有你这点念想了啊。”

说到最后,郭伯竟是泣不成声地跪下身来,向周采薇磕头。少女连忙扶起老人,红着眼眶说道:“郭伯,您先起来。郭嘉写给您的那些信在哪里,我可以看看吗?”

郭伯站起身来,拭了拭泪,指着右边的里屋,说道:“在少爷旧日的房间里,老夫把那些信,都压在他枕头下了。”

听了郭伯的话,周采薇踉跄地跑进那间屋子。与门外的破落不同,唯独这间屋子一尘不染,郭伯的用心,也可谓天地可鉴。周采薇走到床前,掀起枕头,一封封写着“郭伯亲启”的信笺映入眼帘。

周采薇一封一封的翻起,从去岁十一月,郭嘉初至济北,抱怨自己煎的药苦涩难喝。后来郭嘉知晓他刚来时病倒在了周采薇的身上,心中内疚,想要道歉,她却已随周临等人加入联军。之后许许多多封,起初是说自己意欲道歉却开不了口,之后干脆直接陈述自己与周采薇相处的点点滴滴。也难怪连郭伯都看得出郭嘉对少女的喜欢,他的倾慕,是丝毫也不加掩饰的。

一封封拆看,周采薇几番落泪,却又几番破涕为笑。直到最后一封,是在徐州时寄的,信中郭嘉坦白自己的心恙只是百里太一所抑制,而非根除,偶尔还是会犯。想要减少犯病的次数,唯有用五石散以毒攻毒,这么做虽会让自己本就是风中残烛的身体雪上加霜,但能在有生之年,为衡天军的大业竭忠尽智,他死而无憾。

只是如此,他就唯有和周采薇划清界限,他怕自己抑制不住感情,怕自己会拖累她,让她伤心。为此,他只有故作冷漠,将周采薇赶出自己的营帐,不让她再与自己多接触。在信的最后,郭嘉如是写道:

自此,吾决意与吾之所恋,与吾心永别,别后,两宽。

从郭家老宅里走出来,已是日暮黄昏,周采薇抬着泪眼向前望去,门前陈到身边,那一抹茕茕孑立的蓝袍身影,脸色苍白,风尘仆仆,不是自己心心念念的郭奉孝,又会是谁?他像是来过很久了似得,已与陈到攀谈了一会。见周采薇出来,影锋拍了拍鬼才的肩膀,说道:“去吧,别犹豫了。你是个很不会说谎的人,连自己都骗不过,又如何骗她呢?”

听了陈到的话,郭嘉踉跄着走向周采薇。他一路奔波,已是劳累之至,竟是一步不稳,倒向少女胸前。周采薇伸手扶住了他,随后将郭嘉紧紧拥住,含着泪说道:“你这无赖,几日不见,又想着占我便宜,这回可不会再让你得逞了。”

这是周采薇初次拥抱郭嘉,少女的脸颊温热,伏在鬼才的胸前,像是要把那坚冰般的身躯融化。郭嘉不断犹豫着,双手停在半空,不知该放在哪里才好,他说道:“那些过往你都知道了?”

“荀彧先生和郭伯都一五一十地告诉我了,一字不差。”周采薇的语气有些责难,她哽咽着声音,沙哑着喉咙,说道:“郭奉孝,你是不是瞧不起我的医术,才非要把所有话都憋在心里,憋到你去死才好?”

“我我不是瞧不起你的医术,我只是喜欢你罢了。”郭嘉的手悬在半空,终是放了下去,他凑到周采薇耳边,怯生生地说道:“我那心恙主人带着寻访多年,试过许多灵丹妙药,仍是无人可医,否则他也不会教我用五石散以毒攻毒,聊为抑制。主人做不成的事,你再去做,却是难上加难。我不想你为我劳心忧苦,老师说过,真心喜欢一人,就该细心照顾她一生一世,我虽做不到,却也盼你无忧无虑,不必替我这命中该死的人烦恼。”

“你喜欢我?你喜欢我又怎样,我却讨厌你,从未像讨厌任何人那般讨厌着你。”周采薇这时却又是在赌气,她轻捶着郭嘉的胸口,说道:“我讨厌你什么话什么事都憋在心里,我讨厌你连一分一毫的悲伤苦痛都不肯与我分担,我讨厌你明明喜欢着我,却非要等我千里迢迢到颍川探查你的过往,才知道追过来告白。”

“郭奉孝,我讨厌死你了!”

还未等周采薇说完,郭嘉又紧紧地拥住了她,笑中含泪地说道:“现在告白,也不算晚吧?我是个不会说谎的人,骗不了自己,也骗不了你,更不想再骗下去。周采薇,我喜欢你,欺瞒不了任何人,我不知自己能否照顾得好你,只是不想再让折磨自己,也不想再让你,流一滴眼泪。”

“白痴,你照顾不好我的话,就先由我照顾你好了。反正你这病秧子,一年两年地也好不过来,我也不指望被你照顾。”周采薇抱着郭嘉,语调温柔,一个字一个字地说道:“我都想好了,老师治不好你,是因为他又要教授我们,又要训练陈到,根本无暇顾及你的病。可我就不同,除却同伴们平日里的跌打损伤,我可以全身心地扑到你身上,不管是心恙,还是这副残躯病骨,不管是三年五年,还是十年二十年。我用前半辈子的时光医好你,到了后半辈子,我老得走不动路了,你就拿辆四轮车推着我,从天南走到海北,带我看尽这世间美景。我们一言为定,谁也不许偷懒,好不好?”

夕阳下,两人粉衣蓝袍,紧紧相拥,像是与颍川山下的水墨云烟融为一色。郭嘉紧紧拥抱着周采薇,他眼前是如玉的少女,身后是不堪回首的故土,一滴泪水从他的眼角划过,鬼才声音哽咽,沉沉说道:

“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章一百二十九 落难天子 在了解到那段不堪回首的过往,解开误会之后,众人留下和郭嘉在老宅里小住了几天,替郭伯收拾了旧屋院落,收割了稻米白菜,周采薇还为老人诊治了几样顽疾,并留下了药方。颍川里有郭嘉太多难以忘怀的悲伤回忆,自他回来,就再没踏进故城一步。数日之后,郭嘉与周采薇一行人辞别荀彧与郭伯,离开文人之乡颍川,商议一番后,一同前往西前线铁血军的驻地。

枫叶随风飘落,麦田向阳而黄,繁忙的秋日在一片水波不惊的平静下悄然过去。转眼间,衡天众出山已有一年多,打下了青兖半片疆土,集结了一众虎将能臣。这个秋天,冉为与翟燎招兵买马,又为衡天军添了五六万兵卒,不仅补充了从徐州到濮阳历战的折损,还将衡天军的兵力扩充到了二十万。这规模在纷纷扰扰的乱世,比起诸如袁绍c曹操c袁术等势力,仍是有所差距,但兵在于精而不在于多,论及战力,冉为坚信,自己手下的衡天军绝不比任何人差。

这个秋日,衡天众的许多人也都是忙碌的,赵瞳歌将女事馆办得红火,徐归兮把三龙教传得越来越远,佘闻人时常拉着邹瑾之在山下林间练武,直到整座山的巨石都被女杀神搬到山脚,整片林中的叶子都被女箭神穿了孔。王昭锦造出了更多机关器具,陈流的眼睛望得见千里之外的江山,陈讽的策谋,也算计到了极致的未来。

若是非要说闲人的话,衡天军中,还是有一位的。他们咸鱼一般的首领周临,每日唯有东走走西看看,什么也不做。除去动不动就去女事馆撩一通赵瞳歌,并讨一顿骂外,他时常走在农田里,望着金灿灿的麦浪,露出欣喜的笑容;他也时常走在山脚下,望着大汗淋漓拼命奔跑的佘闻人与邹瑾之,露出欣慰的笑容;他还时常走在军营里,望着行伍严整气势刚猛的衡天军,露出欣悦的笑容他甚至瞒着貂蝉,独自骑上绝影马来到西前线,在储靖的几番邀请下,总算是对铁血军训了几句话,而后欣然一笑,深藏身与名。

大概这就是老大的生活吧,周临享受其中,却总觉得缺失了些什么,自由自在得有些太过。但直到不久以后,他受到某种不可抗力束缚,连该闲的时候也闲不住,才总算怀念起这段咸鱼日子来。

冬日刚至的时候,长安的影流传来消息,汉天子刘协,自西都出逃了。

从长安仓皇回到济北起,周临就令陈流密切关注西都的境况。李傕郭汜进驻长安,挟持天子刘协,祸乱宫闱,其行其为与董卓无异。他们招惹来的各方异族,一直在大汉皇都里烧杀抢掠了半个月,才陆续离去。李傕郭汜两人虽无董卓淫糜,但其凶残比之魔王,却有过之而无不及。两位西凉虎狼肆意滥杀朝臣百姓,甚至常将废帝挂在嘴边,惹得长安城中人人自危,一如昔日董卓复生般恐惧。

但对于李傕郭汜,人才济济的大汉朝廷也不是毫无办法的。比起魔王,他们两人的才干要差上许多,换而言之,他们两人,要比董卓好对付得多。由太尉朱雋带头定计,众朝臣从李傕郭汜的夫人下手,离间他们兄弟。郭汜从自己夫人那里误以为李傕要暗害自己,李傕却以为郭汜给自己戴了绿,两人在一次宴会上大打出手,就此刀兵相接。李傕劫走了天子后宫,郭汜劫走了群臣百官,两人在长安城外陈兵对峙,互不相让。后来董卓另一旧将张济出面调停,李傕郭汜才各自放了天子与百官,让他们回长安城等两人分出胜负。

刘协暗自思量,困守长安只会是坐以待毙,于是他趁夜召集百官与后宫,出逃往东。李傕郭汜得知消息,竟当即诛杀张济泄愤,并各自带兵追劫天子车架。好在刘协一行奔逃得快,一路也未被李傕郭汜追上。

迎立汉帝,奉天子以令诸侯,是周临自打从长安归来就定下的大致方针,衡天军之后的诸多行动,也都是为此而预备的。情报先送到西前线,储靖不等兄长下令,就直截了当地点兵进军,奔西而去。

天子东逃的消息进一步传到济北,周临召集众人到太守府政厅,摊开一张中原地图,问陈流道:“东来,天子逃出西都,至今多少日了?”

“据情报说,刚好十日。”陈流将手指按在地图,从一路向东划线,最终停在一座叫做弘农的小城前,说道:“两日前,圣驾在弘农出现过,他遭那里的李傕郭汜部将lán jié,亏国舅董承率家兵,与投诚的李郭旧部杨奉韩暹拼命抵挡,折损了许多朝臣宫人,方才逃脱。在那之后,天子虽广布救驾诏,却为躲避李傕郭汜追击再没透露行踪。我们想去救回圣驾的话,只有靠猜。”

“阿协不,天子必向洛阳而行!”事态紧急,周临险些将他与汉帝刘协私下相称的昵语脱口而出。在同伴们狐疑的目光中,少年有条不紊地分析道:“天子东逃,其目的,必定会是自己的故土,东都洛阳。人在走投无路的时候,都会本能地这般想。更何况与我们衡天军西线部署最近的,就是荒废的洛阳城。我和天子曾约定过,他会往这来的。”

虽不知周临从哪里来的自信,竟自以为掌握了天子行踪。但除却他的估算,即便陈讽也难以作出足够准确的判断。众人望着地图纷纷点头,赵瞳歌望向周临,别有玩味地问道:“云律三日前已出发了,所以说,你也要去么?”

大抵是察觉到少女对自己又要离去的不满,周临双手搭在赵瞳歌肩上,温润说道:“放心吧,瞳歌,我去去就回。唯独救回天子这件事,我必须亲自走一趟。把汉帝平安接到,我就带着圣驾回济北。”

“知道了,你去就是。反正留在济北也是闲人一个,还成天来女事馆烦我的公务。”赵瞳歌满脸傲娇地扭过头去,一副不想理周临的模样。少年无奈地笑笑,转而对同伴们说道:“无忌公烈,你们两个带闻人瑾之和甘宁点五千狮吼营与一万轻骑,紧跟铁血军。我与九渊东来昭锦率三万人殿后,各自以最快的速度,赶往洛阳。”

“给你们两个时辰收拾行装,酉时一刻,城外集结出发!”

周临一声令下,衡天众立即行动了起来,去各自的房间收拾行装。翟燎与蔡文姬相与告别,冉为站在弟弟的屋子门口许久,叹了一口气,终是自己独自去军营里点兵点将,履行作为一条单身狗的责任。

当日酉时一刻,衡天军于城门前集结,星夜兼程,奔赴洛阳救驾。

不过从衡天军地盘西线至洛阳,沿途毕竟不是周临手下的疆土,关山阻隔,其间座座小城拦路刁难,储靖就是日下一城,也行得极慢。十二日过去,铁血军终于突破最后一道关隘,洛阳荒城近在眼前。

早在与二十路诸侯联军一战后,东都洛阳就已被董卓烧毁。那时正值隆冬,大雪纷飞中,天子被魔王劫持着离开故土。而今圣驾东归,亦是连天小雪,刘协坐在昔日皇宫的焦黑废墟中,身下是草编的坐席,周围是木绑的栅栏,其中凄凉唯有他自己知晓。

自从董卓迁都,洛阳就在一片大火中化作废墟。天子携后宫百官归来,只看到零星停驻在这难以温饱的流民亡命,他们看见圣驾一行,也并未说些什么,只是以贪婪的眼神目送他们走向皇宫废墟,若不是董承手下有兵马在,谁也不敢想象会否有意外发生。

荒都洛阳中,已无一处好地,也无一处好屋。刘协就坐在废弃皇宫的屋檐下,暂避风雪,他身上穿的还是出逃时带的秋衣,单薄破烂,在寒风中瑟瑟发抖。连日以来,从洛阳带出来的干粮已然耗尽,除却刘协本人与伏皇后外,百官妃嫔都要自己冒着严寒去挖野菜,猎野味,以供自己与天子食用。荒郊野岭,常有大臣冻饿而死,或者遭人谋财害命,直至数日后才被发现尸体。也有妃嫔无故失踪,或再也找不回来,或日后赤身地被弃尸荒野,究竟是何种境遇,众人都心知肚明,只是无人敢言说。

这几日来,身处废墟的刘协常会做许多许多的梦,但大多时候是噩梦,或梦见李傕郭汜奔来,弑杀自己,扬长而去;抑或梦见荒都流民成群结队地闯进来,抢走自己的妃嫔,夺去自己的性命。唯一做过的好梦,大抵就是周临率衡天军赶来,重建洛阳故都,与自己携手,再创大汉荣光。

是夜,刘协再度从梦中惊醒,他大呼一声坐起,一身都是冷汗。依偎在他肩旁的憔悴美人伏皇后被刘协吵醒,揉揉眼睛问道:“陛下,又害噩梦了么?”

“是啊是啊,我梦见梦见李傕郭汜比阿临迟来一步,将朕劫持住,然后当着他的面当着他的面弑杀了朕。”刘协用衣袖擦了擦额角的汗珠,颤抖着声音说道:“那梦太真朕好怕,好怕真的等不来阿临,让追随朕的这些群臣妃嫔,还有皇后你,都葬身在李傕郭汜二贼的屠刀下。”

听了刘协的话,伏皇后眉眼低垂,轻抱住她所深爱的天子,说道:“陛下且放宽心,人都道,梦与现世相反。陛下再在此等候着时日,有臣妾作陪,周将军不久便会到的。”

还不等刘协回答,栅栏外就急匆匆跑来一个小太监,慌里慌张地跪在刘协与伏皇后的面前,说道:“启启奏陛下,城外远远奔来一支兵马,据此不足五里。夜黑看不太清,不知是救兵还是追兵啊!”

城外有兵来到,其是救是追,都将左右刘协一行性命,乃至大汉国运。这位汉天子闻言再坐不住,站起身来,说道:“走,快带朕到城楼上看看!”

在小太监的指引下,刘协一路奔到洛阳城楼上,与众臣一同查看到来的兵马。董卓走后,洛阳的城墙被西凉军破坏,坍塌崩陷,城门也遭到拆除,守无可守,唯有听天由命。刘协一到,群臣纷纷下拜,天子招呼着他们平身,君臣并立城前,向城西观望。那支部队气势汹汹,隐约大概有十万余。天色将明,军阵中的旌旗也逐渐涌现,眼看着铁骑距城只有三里,刘协与一众朝臣才总算看清,那青黄牙旗上,大书一个“李”字。

自西而来,除却李傕,别无他人。在看清那大旗之后,刘协一个踉跄趴在城墙上,半句话也说不出来。群臣的脸上也充满着绝望,有的仰首痛哭,有的掩面而泣,唯有大胡子的国舅董承跪向刘协,义正言辞地说道:“大敌将至,还请陛下先行撤离,臣愿率军断后,誓保圣驾周全!”

之前救驾的杨奉韩暹带兵在外,董承手下唯有几百家兵,对阵十万虎狼之师,无异于以卵击石。国舅话音刚落,刘协一只冰冷的手放在他的肩上,落难天子目光无神,绝望地说道:“罢了,国舅,朕命数该绝,又何必再苦苦挣扎?事已至此,你们不如将朕献出去,还可保众卿性命,延续大汉这最后一线生机。”

“陛下!”听到刘协要以死来保全臣子,百官都洒泪跪下,痛哭流涕。董承还要再劝,刚一抬头,却看见东边日出方向,又一彪兵马疾驰而来,不禁喊道:“陛下您看,东面又来一军,不知可是救兵!”

天子与群臣闻言,齐刷刷地向东望去,只见旭日东升,在无限曙光下,一支威风凛凛的大军狂奔而来。藉着初升的红日,刘协清楚地看到那支军队的旗号。其中无论是“铁血”还是“储”的字样,他都不认识。但他唯独认识一支迎风招展的青蓝大旗,那是他苦苦期盼已久,足以让自己热泪盈眶的名号。

衡天!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章一百三十 衡天救驾 就在李傕大军卷土而来,天子与群臣绝望之时,与东方日出同行,衡天旗下铁血军从千里之外赶到,营救圣驾。大悲而后大喜,刘协站在城墙前,拍打着破裂的石砖欢呼道:“衡天!是阿临,阿临来救朕了!”

望着远远而来的衡天军,又看向近在眼前的西凉铁骑,董承额上冷汗未消,跪地说道:“陛下,李傕军距此不足二里,衡天军却在五里之外,远水解不了近火,还请陛下到城中暂避,以免受乱贼威胁。”

“不,阿临说过,他的衡天军其疾如风,不慢于任何人。国舅你看,那支部队势如龙虎,岂会输与李傕的西凉军!”刘协不住地拍打着石砖,他对周临的信任,足以让他冒着重险,站在这处城楼亲自观战。董承还要再劝,却看见东边那五万多铁血军中,骤然分流出一支约摸五千人的部队来。那支部队除却为首的女将,其余人皆是步兵,个个都穿着异族装束,头戴翎羽,身披兽甲,张牙舞爪地从大军中奔了出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狂袭向残破的洛阳城。

潜豹营!

董承心头不解,既然要抢占先机,为何不以铁骑突击,来赶在李傕军前头进城。但当他看见潜豹营瞬间爆发出的速度,比他往年所见任何骑兵都要快上数倍的时候,董承震惊了。那些奇装异服的步兵们或撒开两腿飞跑,或双手双脚着地狂奔,那场面就如虎啸山林,万兽奔腾。眼看着距城三里c两里里谁也联想不到,潜豹营竟与西凉铁骑同时抵达洛阳城墙前!

这种时刻,似乎是谁先抢占城门,谁就几乎胜了这场战争。但董承心里清楚,李傕手下十万铁骑,而潜豹营却只有五千人,如此悬殊的差距,交战起来,恐怕是以卵击石。但他还未来得及在天子面前质疑,就看见潜豹营甫一接触城墙,就如同蛇虫鼠蚁般攀了上去,有的在石砖上健步如飞,有的在墙缝间以套索游荡,只有一小部分行在地上,其间包括他们的大将,陈炀舞。

关键在于,他们看似不可思议地攀缘在城墙上,竟比李傕的铁骑要快上不知多少。近十里的城墙,他们不消一会就走过一半,来到空无一物的城门前,摆开阵势。他们摆阵的方式也与寻常兵马颇有不同,之前行在地上的,就展开一排,以己身为城门,走在城墙上的,就拿套索把自己吊在半空,似乎就要如此迎战。

而他们的大将陈炀舞,则甫一至城门就从手中伸出套索嵌入城墙,将自己也拉到半空,手握着狼牙棒,严阵以待。

“是她!朕认得她,她是阿临的同伴,潜豹营陈炀舞!”站在城楼上,刘协认出了之前曾在长安周临左右的陈炀舞,指着城墙上的少女向群臣介绍。陈炀舞似乎也听见天子的青睐语气,她竟在城墙上小步一圈,朝上大喊道:“陛下,你放心吧!有我陈炀舞的潜豹营,和身后的铁血军在,李傕郭汜连你一根汗毛都伤不到!”

“清明的后军就在数十里外,陛下再等等,他很快会到。衡天军既然来了,就绝对会保陛下周全!”

陈炀舞的话,无异于给刘协喂了一记定心丸。他转头环顾群臣,意气风发地说道:“来人,替朕找来战鼓云锤,朕要亲自为衡天军的忠臣良将擂鼓振威!”

遵从天子的诏令,即便心中对这五千打十万的前所未有之仗存有疑虑,但群臣仍是从破败的城楼隔间里寻来战鼓云锤,架在刘协面前。因连日饥寒而瘦弱不堪的汉帝接过云锤,眼中流露出豪情万丈的光芒,他走向落满灰尘的战鼓,倾尽全力地敲了上去。

声声战鼓,虽在刘协纤瘦的手臂下显得有些孱弱无力,但对于每一位为大汉奋战的衡天军将士而言,就是无上的荣光所在。

战鼓隆隆作响,风声阵阵喧嚣,李傕的西凉铁骑逼近就在眼前,陈炀舞手握狼牙棒悬在半空,厉声吼道:“小的们,我们眼前是李傕的十万铁骑,身后是大汉的天子与百官。给我把性命都拼上,死死把住这座城门,连只苍蝇也不许放进来!”

此时的铁血军,也刚刚贴近城墙,储靖远远听见鼓声握紧手中的青龙刀,挥舞马鞭疾驰,口中念道:“天子擂鼓,将士用命。大哥,果然这才是你要的王道吗?和约定的一样,衡天军奉天子以令诸侯的第一步,就由铁血军来迈出。”

“子君,子义,文则不,全军听令,抛弃辎重,呈雁行阵,快马强袭西凉军!”

听到储靖的号令,铁血军立刻将随身的赘余辎重纷纷丢弃,排成大雁南飞的阵型,是为雁行阵。抛开辎重,铁血军的行军速度瞬间又提到了另一档次,如同一支势不可挡的利箭般直击李傕的西凉铁骑。

而已然逼近城门的李傕,却对衡天军的振奋不以为意。他既看不上眼前那五千人,也看不上其后那五万人。在他的认知里,西凉铁骑才是这世间最为精锐的部队,要和他玩以寡敌众,只会是自取灭亡。他大手一挥,对身旁的侄儿李暹说道:“小皇帝也是昏了头,居然敢为如此以卵击石的兵马擂鼓振威。他对我李傕已无半分价值可言,暹儿,你带头冲锋,给我把城楼上下的人通通杀光,向天下昭示西凉铁骑的锋锐!”

“得令,叔父!”少年气盛的李暹也丝毫不将衡天军放在眼里,他手提大刀,自领一支精锐骑兵,冲向城门。而就在西凉军与潜豹营还未接触的那一瞬间,悬吊在城墙最下方的那一队潜豹营士卒,忽然将兵器收起,将手伸进衣袖中,各自抓出一把蠕动的小玩意,猛得扔向城下的西凉军。

那成片成片的小玩意,散落在空中连为密密麻麻的黑雨,其中有蝮蛇c蟾蜍c蝎子c蜈蚣等,张牙舞爪扑向毫无防备的西凉铁骑。

“是毒虫!”前排的西凉兵看见那乌压压一片的蛇虫鼠蚁,不约而同地惊呼起来。诚然,潜豹营中,确实存在着这么一支特殊部队,他们是来自森林深处的异族,专门蓄养毒虫伤人。这种方式虽搬不上台面,但也可起到出其不意的效果,陈炀舞用人不拘一格,也就接纳了这群奇人怪胎加入潜豹营。而今时今日,就是他们扬名立功的机遇。

漫天的蛇虫鼠蚁嘶鸣着扑向西凉军,落到他们的肩膀,头顶,脸颊,在他们通身上下撕咬狂蛰,毒液入血,即是钻心的疼痛与难忍的瘙痒。西凉人的马刀可摧金断石,却拿这些拇指大小的毒物毫无办法,他们惨叫着四散奔逃,本能地扑向身后的战友,但这么做除却将身上的蛇虫传播给更多人之外,别无他用。也有些毒虫趴在铁骑战马身上蛰咬,使这些略通人性的牲畜瞬间狂躁起来,于乱军之中自相践踏。

蛇虫鼠蚁,使本来行伍严整的西凉军变得混乱而无序,这正是陈炀舞的目的所在。自相践踏的西凉军中,不断地有人毒发身亡,也不断地有人失神乱滚,恐惧与痛苦蔓延在这支虎狼之师中,让他们不攻自乱。而此时此刻,城门前的潜豹营,仍是无伤无损。

“别乱,把身上有毒虫的都杀光,全军碾压过去!”指挥先锋的李暹也并非毫无头脑,面对如此乱状,他很快冷静下来,当机立断格杀中毒的士卒,这无疑是极为明智的选择。但他还不知道,也正是这一声呼喊,葬送了他的性命。

悬在城墙上的陈炀舞一眼望见城下指挥若定的李暹,她以肉眼估算,自己与他约摸五丈距离。怪力无双的少女嘴角掠过一丝微笑,她双手拿住狼牙棒的末端,纵身从上跃向李暹,口中大喊道:“你就是李傕吗?长安城里的账,我可有不知多少想和你清算呢!”

“我是李”陈炀舞的袭击虽势如雷霆,但李暹还是眼疾手快地横起大刀,抵挡着突如其来的一棒。他一边出招,一边自报家门,只是这小将到底是低估了少女的蛮力,想不到她这一棒,竟会有崩山断海的气韵。

话音未落,铁棒先到。陈炀舞的狼牙棒灌注着她一身的膂力,猛得砸在李暹的刀杆上,将其瞬间崩断。狼牙棒顺势而下,直接轰在李暹的头顶,将他整个脑袋像块西瓜般砸碎,红的白的洒落一地,死相凄惨。

陈炀舞于半空翻了个身,坐到李暹的马上,朝城门前的潜豹营喊道:“小的们,李傕已经被我砸死了,冲出城门,给我掩杀过去!”

直到亲手砸死李暹,陈炀舞也还是蠢兮兮地把他当做李傕来吆喝。而远在后军的李傕看见侄儿惨死,心痛得不能自已,指着阵前的陈炀舞说道:“来人,拿下那名女将,为暹儿报仇者,赏金万两!”

话虽如此,但前军已然乱作一团,陈炀舞的怪力又是有目共睹,西凉军中,再没人敢去触她的霉头。城门前的潜豹营听见号令,驱虫的先是各自吹响口哨,爬在西凉军身上的蛇虫鼠蚁就停止了屠杀,沿着城墙爬回主人怀里。紧随其后,地上的士卒挥舞兵刃肆意砍杀自不必说,城墙上的那一半潜豹营更是一手扶着套索,在空中荡来荡去,时而落下狠劈一刀,时而升起避开敌袭。他们还学着山中猛兽的模样,嗷嗷直叫,欢呼雀跃。

看得出来,他们打得很开心。

在怪异无比的潜豹营面前,李傕束手无策,挠着发麻的头皮焦躁不安。就在这时,中军之处传来轰的一声,他抬眼望去,却是铁血军终于抵达,以雁行阵直击自己中军,如同抽刀断水般将十万西凉军拦腰分开。这支他本看不上眼的部队,竟顷刻之间爆发出令人难以想象的爆发力,把号称虎狼之师的西凉军打得七零八落,分崩支离。不过这么难怪,自从进驻长安以来,西凉军随李傕郭汜纵情酒色,军纪涣散。李郭决裂后,更是人心动荡,哪还有半点昔日威风,遇上铁血军,也只能算他们倒了大霉。

眼看西凉兵从中军被截断,李傕视线之外,郑誉和于禁肆意屠杀着西凉军前军。而李傕视线之内,储靖与太史慈长驱直入,杀向了自己。郭嘉骑马到陈炀舞面前,咳嗽两声说道:“你杀的不是李傕,是他侄子李暹。李傕还在稳坐后军,快去追杀。”

“什么,不是李傕?这小兔崽子,不是李傕还浪费我感情!”陈炀舞闻迅,朝地上的李暹尸体啐了一口唾沫,扛起狼牙棒奔赴后军去。与此同时,储靖与太史慈也在西凉军中如入无人之境,越发逼近李傕。太史慈挥舞着手中双戟,嘴里说道:“昔日的西凉铁骑,如今也不过是一批乌合之众,不堪一击。”

“他们的时代已经过去了,在这乱世之中,强则霸,弱则亡。大争之世,从来就没有故步自封者半分容身之地。”储靖倒提青龙刀,驱马直指李傕,说道:“子义,下一时代必将名为衡天,名为周临。你我就将以这开辟新时代的第一刀,斩下李傕的头颅!”

眼看着敌军气势汹汹逼近自己,李傕心知肚明,这仗是再打不得了。他胡乱拉几名副将替自己殿后,慌忙说道:“撤军!撤军!掩护我撤军!”

早就被杀得溃不成军的西凉兵后军闻言,也管不得受到阻断前军如何,兀自落荒而逃。西凉军以骑兵为多,储靖见状,也就停下脚步不再追击,转而安心蚕食留下来的前军,进一步奠定胜局。

其时,日出东方,光芒万丈,城楼上的刘协放下云锤,瘫倒在地上。他擂了近一个时辰的鼓,已是筋疲力竭,大汗淋漓地靠在石砖上,双眼微闭,口中念道:“阿临,阿临”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章一百三十一 汉帝倾心 残破的洛阳城楼上,刘协筋疲力竭地摊坐在石砖旁,沉沉睡了过去。半梦半醒间,他听到国舅董承的呼唤,睁开双眼,却看见群臣都围在自己身边。董承见他醒来,长舒了一口气,说道:“陛下,石梯前衡天众求见。”

“衡天众?快请快请,朕急着要见他们。”刘协强打起精神,支撑着自己站起身来,以迎接周临手下的这一众忠臣良将。应他征召,信步而来的是衡天众的一位倾国倾城的女杰,王芷兰。少女一见刘协,便跪拜行礼,说道:“臣左将军府从事王芷兰,叩见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见只有王芷兰一人前来,在她身后的,也不过区区几个侍女捧着盆器,刘协不禁有些疑惑,问道:“王从事,何故只有你一人前来?城下那些浴血奋战的将军们在哪?”

王芷兰闻言,莞尔一笑地向城下一看,说道:“云律他们还在清扫残余的西凉军,暂且脱不开身。清明临行前曾交代过,陛下连日东归,辛劳至甚,恐有损天子仪容。顾而托臣带来梳洗用具及帝王袍服,来为陛下打理。”

诚然,周临得知刘协东归后,的确去信铁血军,让他们备好一行器具衣饰,来为汉帝梳洗。他本是随口一交代,但储靖等人几番商议,觉得总不能乱拉几个侍女来整理天子仪容,说到底来,身在铁血军里适合做这事的,也只有王芷兰一人。故而储靖他们奋力拼杀制敌的时候,王芷兰却独上城楼,拜见天子。

少女玉手一挥,随行的侍女就将手中的木箱玉匣打开,露出里面的器具衣饰来。刘协一见,眼前一亮,说道:“皂角芝叶,龙袍珠冠一应俱全。阿临想得果然周到,那就有劳王从事,为朕梳洗换衣了。”

“陛下不可!”刘协话音刚落,一位壮硕老迈的长须大臣站了出来,拦在刘协与王芷兰身前,义正言辞的说道:“大汉天子何其尊贵,怎可让一个来历不明的乡下女子来为陛下梳洗?如此轻慢之举,臣断不能苟同。”

说话者乃是大汉太尉杨彪,他是三朝老臣,位高权重,虽许久以来在董卓c王允和李郭的打压下抬不起头,但在朝中还算是有些威望,东归始末,亦做出了不小贡献。他如今站出来拦住王芷兰,大抵也就是思想僵化,看不得衡天众的人与天子过于亲近。

而刘协却不在意杨彪所顾虑的那些,他挥一挥手,微笑言道:“杨爱卿所言太过了,若没有衡天军的忠臣良将救驾,朕与众爱卿怕是已成李傕郭汜的阶下囚。阿临不,周卿想得周到,派他手下从事为朕梳洗更衣,你又何必阻拦,又怎可出言说王从事是乡下女子?”

面对杨彪的满满恶意,王芷兰并未开口,也并未流露出半分不悦神情。她声色不宣,看似安守本分,实则在暗中观察,观察汉帝与周临的关系是否如少年所说的那样好,也观察群臣百官之中,谁看得清局势,谁又逆势而为。

还未等杨彪进一步开口,国舅董承就已站了出来,皱着眉头对老太尉说道:“杨太尉,陛下奔波已久,形容憔悴,衣不蔽体。冬日凛凛,寒风阵阵,你不让陛下梳洗更衣,是想龙体感染风寒才好吗?王从事是衡天军救驾的忠臣,她既有意效劳,你又何必阻拦,难道是太尉要亲自为陛下梳洗?”

“我”天子与国舅接连发难,杨彪也一时语塞了起来。王芷兰的嘴角掠过一丝微笑,她以得到所欲求的dá àn,那便不必再客气,欠身上前两步,对杨彪说道:“下官斗胆,请杨太尉让开。太尉阻拦下官为陛下梳洗更衣,才是真的有损天子威仪。”

见王芷兰态度强硬起来,周围的一些官员也出言指责起杨彪。老太尉被他们说得羞红了脸,愤愤不平地瞪了王芷兰一眼,退到后头。王芷兰但也不卑不亢,径直走到刘协面前,预备为他梳洗更衣。

为刘协摘下破旧的珠冠,王芷兰小心翼翼地将他满头青丝放入温水中,拿出皂角和芝叶清洗。东归以来,刘协疲于奔命,头发不知已有多久未曾打理,许多处早就分叉打结,难应付得很。但木梳经由王芷兰的玉手,游走于天子的发丝之间,却无半分纠缠拉扯,想来是少女灵巧独具,无论多么脏乱的头发,也不在话下。

周围的群臣百官看了,也暗暗为王芷兰称奇。国色天香的娇容,又有如此慧明巧手,着实很是讨喜。久而久之,刘协也沉醉在这双温柔似水的手中,闭上眼睛无法自拔。青丝梳罢,王芷兰将天子的头发编结成髻,为他戴上崭新的珠冠,满头青丝也就打理罢了。见刘协已将双眼闭上,王芷兰兀自将方巾于另一盆皿的温水里浸湿,轻轻敷到天子的脸颊上。其间玉指不经意触到刘协面孔,冰凉细滑的触感使他浑身酥麻,忘却周围一切,竟失神地伸掌过来,握住少女嫩笋般的手腕。

“末将衡天军铁血都督储靖,叩见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就在这时,储靖一众人也登梯上楼,来到刘协面前拜谒。但他们甫一抬头,就看见天子的手紧紧抓着王芷兰的手,少女花容失色,汉帝如梦方醒。

场面不仅一度十分尴尬,还一度险些失控。陈炀舞见此情形,也顾不得刘协是天子不天子,抬腿就要冲过去揍他。还好储靖眼疾手快,一把拉住了她,不动声色地摇了摇头。群臣的目光都在失态的天子身上,只有极少的人注意到这一细节,但碍于衡天军威,也未曾声张。储靖垂下脑袋,又喊了一声万岁万岁万万岁,刘协才终是反应过来,放开王芷兰的手腕。

骤然被刘协握住手腕,又骤然被放开,王芷兰有些怯懦地后退几步,眼中除却震惊与恐惧,别无他物。汉帝的眼神中不仅有慌乱,还有一丝渴望掠过,但王芷兰的心中唯有陈到一人,被天子看上,就只会惹火上身。见少女流水无心,刘协也心知是自己不对,连忙说道:“朕朕失礼了,还望王从事莫要挂怀。”

“陛下言重了。”王芷兰欠身答过一礼,却仍旧躲在一旁,不再回到刘协身边,为他梳洗。衡天军的脸色多少有些难看,群臣也面面相觑,不知如何是好。就在这时城楼上款款走来一位衣着华贵的shǎ一 fu,言语带笑地说道:“侍奉陛下梳洗更衣,本该是我等后妃分内之事。王从事也算有心,不过还是权且退下,交与本宫来做吧。”

来此的shǎ一 fu,正是大汉的伏皇后。衡天军救驾大破西凉兵的消息刚刚传至她耳,身为六宫之主,也理应出面犒劳。她的到来,也刚好解了这尴尬局面,王芷兰匆匆告了声辞,就退出了人群中。

王芷兰一走,城楼上的气氛也就舒缓了许多,刘协一边站起身来由伏皇后更衣,一边对储靖说道:“铁血都督储靖你就是周卿的二弟吧?朕在长安时,常听他说你用兵如神,今日一见,果真虎狼之师,名不虚传。”

方才刘协对王芷兰的轻薄举动,让储靖多少有些不悦,但他向来是个喜怒不形于色的人。一来他们不可能向汉帝发难,二来也要给一心向着天子的兄长几分面子,储靖有样答样,说道:“陛下过誉了,西凉铁骑久疏战阵,人心涣散。而末将手下的铁血军却为此战预备数月,更有陛下在城楼上擂鼓助威,故而将士用命,非我一人之功。”

对于储靖的低调言语,刘协忍俊不禁,他笑说道:“储将军过谦了,你既已赶来救驾,那周卿又何时会来?”

“陛下有所不知,兄长自从长安归来,夙夜为圣驾担忧,故命我率铁血军驻扎于属地西前线,等候时机。”储靖气定神和,将周临长久以来之所为一一道出,他说:“得知陛下东归后,兄长遣末将为先锋,三弟冉为在几十里外为中军,兄长自己又在几十里外殿后。如今陛下业已平安,末将会保护陛下在此等候,兄长不日便至。”

听到周临不久后就会抵达洛阳,刘协长舒了一口气,说道:“那便好,储将军救朕于危难,就是大汉的功臣。只是现下处境窘迫,朕的衣食尚还要卿等供给,且先记下此功,待他日朕中兴汉室,再行封赏。”

“谢陛下厚恩,这都是末将分内之事,不敢妄求封赏,”储靖始终低着头,不卑不亢地对刘协说道:“陛下操劳已久,还请早些休息。末将该去布置城防事宜,以保圣驾及诸位大人周全,先行告退。”

向刘协辞行后,储靖一行走下石梯,来到城中。之前刘协的轻浮给衡天众留下了不大好的印象,周采薇仍是有些心有余悸,说道:“陛下也太可怕了,我们一来就看见他抓着芷兰的手不放,那要是我们不来,他还想做些什么?”

“呵,他左右是个帝王,就算被挟持得再久,骨子里也流着为所欲为的血。”对于刘协这一类天生的特权者,郭嘉向来是嗤之以鼻的。但此番他却没有过多苛责,而是忧叹道:“只是苦了陈到,他那般性子,又做的是暗卫的行当,方才必是亲眼目睹,却只有忍气吞声。”

“唔想想就头大,希望陛下只是一时失态,不会有下回。”周采薇嘀咕着自我安慰,忽然,她灵光一现,扑闪着大眼睛望着郭嘉,问道:“那奉孝,如果刚才是我被陛下占了便宜,你会怎么做啊?”

看着满脸天真无邪的少女,郭嘉微微一笑,想也没想就说道:“不过是一副残躯病骨,大不了和他拼了。我郭奉孝的女人,任他是帝王将相,也不能染指半分。”

“嘻嘻,我发现你啊,最近说话越发会讨我喜欢了。”周采薇听了郭嘉的回答,笑得眉眼都眯成一条缝,她踮起脚尖,趁前排的同伴不注意,也趁郭嘉不注意,悄悄在恋人的脸颊上亲了一口。

鬼才苍白的脸上骤然多了这么一记淡粉的唇印,他的头顶都冒死热气,眼前一黑,载到在地上。

而与此同时,城楼上刘协换衣罢了,伏皇后贴近他的耳朵,低声说道:“陛下方才,可是看上王从事了?”

“这她的手碰到朕脸颊的时候,有些如梦如幻的感觉,让朕忍不住失态。”刘协提起王芷兰,不禁有些脸红,不知是羞愧,还是倾慕。伏皇后到底是母仪天下的后宫之主,她不动声色,淡然说道:“臣妾看那王从事举止羞赧,也不像已经婚配的模样。陛下既然喜欢,又与周将军相熟,不妨待他来了,当面提亲。陛下纳了衡天众的人为妃,也好让他们全力辅佐,不生二心。”

虽心中坚信周临绝不会有二心,但若能纳王芷兰这天宫仙子般好看的女子为妃,倒也是一大乐事。刘协微微点了点头,说道:“也好,只是朕今日太过失礼,纳妃一事,待阿临来此,再从长计议吧。”

刘协暗自下定决心,要将王芷兰收入自己的后宫,但他却不知,城墙角落,少女趴在自己心爱的影锋怀里,心中惴惴不安,但还是勉强挤出笑容,安慰恋人说道:“放心吧叔至,我没事的。”

而紧紧拥抱着王芷兰的陈到,这会脸色黑的可怕,尽力不让自己发作,只是低声念道:“芷兰”

彼时的他们,还并不知道,帝王这一厢情愿的倾慕,会从此一发不可收拾。直至在很远之后的将来,化为这对爱侣不可回避的悲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章一百三十二 归玺 铁血军救驾四日后,冉为与翟燎的一万五千本部先锋也抵达了洛阳,与储靖一同为荒废的皇都布防。花将军还利用自己筑城的本领,着手修补洛阳破损不堪的城墙。如此城中平静了五日,城西远远杀来一彪人马,千骑绝尘,约有七八万人。

“无忌哥,公烈哥,你们看,是郭汜的人马!”邹瑾之在城楼上看见那支部队,飘摇着“郭”字大旗,清一色的西凉铁骑,不是董卓昔日的左右手郭汜,又会是谁?听见他的名字,翟燎不禁想起当初他们引兵进犯长安,从而让异族肆虐,给自己和蔡文姬带来不可挽回悲剧。性烈如火的衡天兄弟老四恨得咬牙切齿,提起大斧奔下城去,嘴里说道:“郭汜把他的人头交给我来取,谁也不许插手!”

“喂,公烈,公烈!”眼看着三弟带着他那五千狮吼营出城冲向郭汜的七八万大军,冉为心急如焚,赶忙追了过去。储靖从后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让他去吧,有些了断,只有他自己可以做。我们跟在后头就好,他说人头让他,又没说不许助战,而且你看,是谁来了?”

循着二哥的指引,冉为向东望去,只见那处又杀来一彪军来,青袍蓝甲,衡天牙旗,正是他们苦苦等候数日的周临后军。冉为一拍大腿,兴冲冲地跑下城楼去,说道:“是大哥到了!二哥,咱们下去,为大哥和公烈助阵!”

周临带着三万衡天军行走在司隶大地上,虽说一路都在捡弟弟们的漏,但他把大将都分给了储靖和冉为两路人马,自己一人带着陈讽陈流两个拖油瓶不,两位军师行军,还是倍感压力。

一路过来相安无事,刚到洛阳,就遇见了郭汜的西凉铁骑。远远望见翟燎和狮吼营冲出城外,周临知晓他报仇心切,好在自己到了,里应外合,也可夹击西凉军。于是他拔出腰间的斩蛇剑,意气风发地喊道:“全军进攻,驰援四将军,歼灭西凉军!”

城楼之上,刘协与群臣也登上石梯,远远望见东方那一抹青蓝身影,天子激动得欢呼雀跃,指向周临说道:“众卿快看,是周卿到了!等了数日,总算等来了他。”

周围群臣望见周临,也是对这位千里前来救驾的忠臣赞不绝口,纷纷称颂。人群中唯有杨彪扭过头去,默默嗤之以鼻。他是一朝太尉,天下兵马的总督,周临手下那虎狼般的衡天军,就该是他的部署。老太尉捻了捻胡须,心中已暗自盘算起,如何将这二十万衡天军的兵权收入囊中,一振昔日大汉太尉的雄风。

从城楼向下看,狮吼营在乱军丛中如入无人之境,由翟燎的大斧开路,直逼郭汜本人而去。在他身后,是源源不绝的铁血军与冉为一部,张开血盆大口蚕食着混乱的西凉铁骑。周临长驱直入,切断郭汜的中路,让他的视线再看不到自己的前军。战役甫一开始就呈现一边倒的形势,郭汜很快就带着两三万残兵败将望南而逃,翟燎二话不说,直截了当地追了过去。

三支部队已然会合,再去追击也无可厚非。周临担心弟弟的安危,转而对冉为说道:“无忌,把你带的那一万人留下,领我的三万兵马和公烈一同去追郭汜。不出我所料的话,他应该是往宛城逃了。”

“云律,李傕已过了弘农,你也追过去,别让他活到长安。我们手下连一座州都都没有,救下天子,他日还是要定都长安。你和无忌都往西都去,在那会合。”

“是,大哥!”储靖与冉为在马上接令,各自带上兵马,分别往正西的弘农与西南的宛城而去。就在这时,周临又伸手拦住了他们,说道:“等等,云律,你给我把炀舞和潜豹营留下,无忌,你让闻人瑾之留下。芷兰与陈到也不必再跟着铁血军了,随我一同回济北。”

“啊哈?”听见兄长此言,郑誉一脸懵逼,不解地问道:“大哥,这是什么意思?”

还未等周临回答,陈讽已无奈地摇了摇头,说道:“我们这一路要护送天子回济北,单靠一万兵马自然不够。况且这一路半个能打的也没有,不仅是圣驾和百官,连我们都很没安全感。”

周临白了他一眼,想说还有自己是能打的,但终是没开得了口。储靖与冉为恍然大悟,痛快地留下陈炀舞c佘闻人与邹瑾之等人以及潜豹营,让他们加入护送圣驾的周临一路。冉为交接罢兵马,很快追过去赶上翟燎,与他一同追击仓皇逃窜的郭汜。而储靖也调转马头,望西而去,杀往遁走已久的李傕一伙。

见弟弟们的身影消失于群山峻岭之中,周临转而收拾罢残局,率军开进洛阳城中。城门前,刘协与百官等候已久,阔别半年的周临与挚友相见,两人眼中放出光芒,却声色不宣,一个跪下来,一个迎上去。

“臣左将军周临,依约前来救驾。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提起依约二字,周临与刘协无不想起昔日长安劫难时许下的承诺,心中百感交集。刘协三步做两步地走到他身前,伸手将周临扶起,目光灼灼地说道:“阿周卿不远千里前来救驾,奔波劳碌,着实不易。快快请起,莫要久跪。”

周临站起身来,亦是目光如炬,眼眶中闪动些些许泪光,说道:“陛下这半年来,才是受了许多的苦。臣救驾来迟,不胜惭愧。”

言罢套话,周临与刘协对视许久,守得云开见日出的大汉天子终究忍不住一腔热血,兀自上前,当着群臣的面拥住周临,哽咽说道:“阿临,你在长安城许下的承诺,终是兑现了。朕就知道,不管等多久,都总会等到你来。”

“半年太久,还要你自己冒着生命危险东归,我险些食言了。”周临拥抱着刘协,忽而觉得两人胸膛之间有一物咯着疼,方才想起一件重要事来,放开天子,将手伸进怀中,说道:“对了阿协,我还有一物,要交给你。”

正当刘协要问周临要将何物交付,少年已从怀中取出一副包裹严实的锦囊,郑重其事地再度跪下,亲手解开锦囊,露出里面盘踞麒麟的青色玉印来。

一块正正方方的玉印,闪烁着青蓝透亮的异光,其上盘踞一条精雕细琢的麒麟,张牙舞爪栩栩如生。群臣自然认得那是什么,无不一脸震惊。刘协也更是对这块玉印无比熟悉,他颤抖着拿起玉印,将它翻过来,只见底部雕刻着八个大字:

受命于天,既寿永昌。

传国玉玺!自当初董卓焚城迁都,玉玺由刘协的一位宠妃藏匿,自此不见踪影,再到如今,已有一年余。刘协并不知晓,他的那位贞洁宠妃为了传国宝物不落入魔王之手,竟怀抱玉玺投井自尽。而后联军盟中盟进驻洛阳,玉玺由罗孤从井中打捞出来,又被他悄然交给了周临。传国之宝就如此静静躺在济北太守府的密室里,直至今日。

与玉玺久别重逢的天子还沉溺于往昔往日种种回忆间,跪在地上的周临已先开了口,说道:“去岁臣随联军进驻洛阳,无意间发现遗落井中的传国玉玺。其时董卓残暴不仁,袁绍暗中睥睨,袁术不臣之心,众多诸侯更是只顾一己之私,不明国家大义。臣与盟友罗孤c曹操c孙坚以及刘备商议,暂将此玺收入济北,好生保管。之前在西都长安,臣是孤身潜入,时时刻刻都有性命之忧,更不敢将玉玺随身携带。如今陛下业已脱离魔王与虎狼的要挟窥伺,这传国玉玺流落臣手多时,理应物归原主。”

望着遗失已久的玉玺,刘协的心中五味杂陈,过去的一切都历历在目。昔日董卓迁都时向他讨要传国玉玺,狼子野心昭然若揭,大汉天子当机立断,将玉玺交与自己的宠妃,希冀她可以逃出宫去,找诸侯联军求救。但那宠妃被西凉军发觉,重重围困之下,唯有寻觅机会投井自尽,以身殉国。

在那之后,刘协就再与关于玉玺的消息。不过他自身难保,也不想这传国之宝落去董卓李郭之流的乱贼手中。而今日他于周临手里拿回玉玺,当真是又惊又喜,声音颤抖而又哽咽地说道:“忠臣在侧,玉玺在手,朕本以为大汉中兴无望,可未曾想,竟在今日见到这一线曙光。周卿,你救驾有功,又替朕保管玉玺至今,是我大汉的肱骨之臣,朕这就加封你为”

“陛下,周将军私藏玉玺不报,其中本意,就当真能凭他一己之言,妄下结论吗?”刘协话未说完,太尉杨彪又从人群中站了出来,打断了他欲封赏周临的发言。周临刚刚至此,还不知数日前他对衡天军的刁难,只是抬眼望去,觉得这老顽固莫名其妙,莫名其妙得有些像昔日的王允。

大抵朝中权臣,多半是如此。之前国舅董承曾于杨彪刁难王芷兰时仗义执言,但玉玺一事未免有些敏感,他也不敢妄下推断,兀自揣摩着周临的心思。而自从与衡天军接触后,杨彪深感这群人并非等闲之辈,就和自己的一众朋党勾结,来让自己的言语可一呼百应。周临虽曾诛杀过董卓,扳倒过王允,但那些大臣仍为着各自利益,站出来支持杨彪的话。

看那一张张嚣张跋扈而又虚伪可憎的面孔,周临倒还真有些想起昔日长安未央宫的朝堂。他站起身来,冷冷地环顾众臣,帝气由内而外散发出来,两侧佘闻人与邹瑾之各仗兵器,威风赫赫。少年轻咳两声,义正言辞地说道:“敢问这位大人,在下若是有不臣之心的话,将玉玺私藏囊中就是,又何必奉还给陛下?”

不知是为帝气所震慑,还是自觉理亏,杨彪脸上有些挂不住,结结巴巴地说道:“那那是你自觉皇威浩荡,不敢再生易心,只得将玉玺奉还而已。”

周临再心里暗暗骂了一句神经病,不再理会杨彪。而刘协清楚周临忠心,也迫于杨彪威望,打着圆场说道:“杨爱卿,你莫要误会了周卿。他是从长安城与朕交心的忠臣,威望资历虽不如你,但也是国之重器。你该放下芥蒂,一同为大汉竭忠尽智才是。周卿,杨太尉的话你也别放在心里,一路行军劳顿,也下去休息吧。”

在刘协的调停下,周临与杨彪偃旗息鼓,不再针锋相对。只是太尉杨彪这一名字,周临是真真切切地记在心底了。

休整两日后,由周临提议,圣驾及群臣后宫在衡天军的护送下迁往济北,打算待长安被收复,再行定都。只是彼时周临还未想到,也不可能想到,这一众养尊处优的贵族会在自己的地盘做什么妖,以及就定都一事,牵扯出了哪些风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章一百三十三 投机者 再说回周临派出的两路追兵那里,冉为与翟燎虽然是在郭汜败退的第一时间追击,但西凉军毕竟是以骑兵为主,奔逃之下暴走疾行,衡天军穷追了一个昼夜,也终究是跟丢了。黎明时分,大军行至一处山谷中,冉为下令暂且歇息,翟燎气恼地将大斧扔在地上,坐在一块大石头前,说道:“可恨!明明就只差一点就杀到郭汜眼前,还是被他给跑了!”

李傕郭汜这对虎狼兄弟,是蔡文姬受辱的始作俑者,在翟燎眼里,他们与杀害蔡邕的吕布一样,都是不可饶恕的仇敌。以是他一遇到这些人,自长安归来时难得养出来的冷静就全然消失不见,反而愈发急躁起来。冉为通晓他的心思,上前拍了拍弟弟的肩膀,说道:“放宽心公烈,你追了一天一夜,已经够辛苦了。郭汜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他无非要往长安逃,再远点至多西凉。三哥向你保证,郭汜也好李傕也罢,哪怕他们逃去了天涯海角,三哥也陪你追杀下去,如何?”

“三哥”暂且没能手刃仇人的翟燎自是苦闷不已,即便是兄长安慰再三,也只有勉强应和,难展笑颜。冉为笑了笑,也坐到弟弟身边,说道:“公烈,我知道你心里急,但是凡事啊,都是欲速则不达的。之前咱们浩浩荡荡地加入联军讨董,不也是让那老家伙给逃了?但是后来大哥带着你们一路追到长安去,他还不是亲手给大哥砍下了脑袋?好事多磨,三哥会陪你一直追下去,直到大仇得报为止。”

冉为说得道理虽不算高明,但对于心思单纯的翟燎来说,却也有几分受用。他抬眼望了望兄长,目光中竟有几分无助,他轻声细语地问道:“真的吗三哥?文姬的仇,你会陪我一同去报?那些禽兽不如的混账,你也会陪我一同去杀?”

诚然,五位衡天兄弟是铁打的手足之情,彼此之间都足以托付生死。不过他们也终究是五个人,郑誉是他们颇有些宠爱的小弟,而剩余四位,周临与储靖心意相通,冉为则和翟燎形影不离。蔡文姬身上痛彻心扉的仇恨,除却冉为能陪翟燎去报,还会有谁与他同行,随他任性?冉为听到此问,脸上笑意不改,仍旧说道:“那是自然,你三哥我何时骗过你?都说过一万遍要你宽心,你我是交杯结义的兄弟,你爹娘就是我爹娘,你哥就是我哥,你弟就是我弟,你媳妇就是我”

这一句话还未说完,冉为自己都觉得有几分不对劲,赶紧缄了口。翟燎本来还没听懂,但见他这模样,转念一想,怒气冲冲地举起沙包大拳头来,对着刚刚还让自己感动万分的兄长招呼来。

打是必定打不过的,这位性烈如火的弟弟,连冉为也不敢招惹,只好陪着笑说道:“别动手别动手,我的意思是,你翟公烈的仇就是我冉无忌的仇,今后李傕郭汜也好,吕布也罢,就算是远在漠北的匈奴单于刘豹,三哥也和你一同,去取其首级!”

一语方罢,冉为伸出手来,握向翟燎死死攥着的拳头。翟燎也知兄长无意,化拳为掌,与冉为紧紧握在了一起。

君子一言,自是驷马难追,冉为本是要劝翟燎安心歇息,却不知无意间,竟与弟弟定下了如此一句承诺。在那之后,他们兄弟两人为着同一仇恨生死与共,直至奔赴千里之外的黄沙滚滚的异乡,斩下那颗少女无数夜晚噩梦中淫笑着的头颅。

不过冉为与翟燎这么着你来我往几回,他们也就错失了歇息的机会。两人握紧的手还未曾松开,两侧山谷忽而传来悉悉索索的声响,冉为定睛望去,却见左右山顶赫然蹿出两拨人马,各自拈弓搭箭,对着山脚下的衡天军。

来着约有五六千人马,层层叠叠矗立于两山之间,居高临下,虎视眈眈望着衡天军。他们人数虽没有冉为与翟燎的部下多,但一旦从山顶万箭齐发而来,后果亦是不堪设想。

“娘的,郭汜这狗贼,老子不去找他,他倒来埋伏起我们了!”遇到此等情形,翟燎的第一反应自然是西凉军为追兵设下的埋伏,他也顾不得什么凶险不凶险,提起大斧就要与他们厮杀。

而冉为却一把拉住了他,眯缝着眼睛仔细观察那支部队。那五千余人穿的并不是西凉特有的皮草戎装,多半是大汉官兵标配的紫衣灰甲,还有些杂七杂八的地方州县军装。他们背上的箭枝虽然充足,但刀枪一类的兵器却着实简陋,丝毫不像装备精良的西凉铁骑。更何况郭汜的人早就被衡天军杀伤大半,哪还有人手与胆色埋伏于此,专候这一路追兵。

难道来者并不是西凉兵?冉为望向两侧山顶的旌旗,那旗帜左一个“杨”字,右一个“韩”字,就是不见郭汜的名号。冉为似乎想起了些什么,正待要问,右山“杨”字旗号下一名山羊胡的将领指着他们说道:“郭汜,你这好贼,本将在此蹲守了十余日,总算把你们困在了这里。此处天罗地网,看你往哪里逃!”

听了那名将领的话,翟燎端得一个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东望望西望望,问道:“郭汜?郭汜在这里吗,他不会乔装打扮,躲在我们中间了吧?”

也只有天真如翟燎,才会说出这般无厘头的话来。冉为忍俊不禁,拍了拍弟弟的肩膀,说道:“公烈,误会误会,都是误会。他们认错了人,我们也认错了人,仅此而已,让我来和他们说清楚吧。”

左右一“杨”一“韩”,冉为心中已有几分明了,他上前几步,朝山顶大喊道:“敢问埋伏在山上的,是杨奉韩暹两位将军吗?”

这一声呼喊,似乎有了些成效,山顶上的两位将领听罢对视一眼,“韩”字旗号的那人又开了口,嚣张跋扈地说道:“算你有些见识,认得你韩暹大将军我。不过你既然是郭汜手下,便还是免不了一死!”

果不其然,这人自称韩暹,那另一侧的将领,应该是杨奉无误。这两人都是圣驾前的无名小将,此番东归一路护送,也算是有从龙之功。之前天子落脚在东都时,他们借口去提防追兵,却一去不返,也未见李傕郭汜的铁骑被他们损伤分毫。周临猜想他们多半是自顾自逃了,未曾明说,但也没管他们,就带着天子百官回了济北。

但是任谁也万万没想到,杨奉与韩暹居然会苦苦埋伏在这里十余日,出的是愚策不说,等不来郭汜,还等来了冉为。花将军啼笑皆非,只好无奈地摇摇手,对两人解释道:“两位将军且慢动手,都是误会一场。你们好好看几眼在下身后的旗号,我们是前来救驾的衡天军,不是郭汜的西凉兵。”

“衡天军?”杨奉与韩暹面面相觑,他们隐约想起,半年前来长安城搅起一番风浪的名为周临的少年,似乎恰是衡天军的首领。董卓伏诛c王允倒台这两起他们并无资格亲历的大事件,也都是由这位少年主导的。

那时的周临,可谓呼风唤雨名噪一时。不过也就才几日过去,李傕郭汜奔袭长安,他被灰溜溜地赶回济北,再无踪迹。到头来还要靠自己来护送天子东归,一想起这对比,杨奉有些不由自主地骄傲,趾高气昂地问道:“我当是谁,原来是周临的部下。怎么是你们来了这山谷里,郭汜和他的西凉铁骑呢?”

对于这位杨将军的愚蠢,冉为竟是有些无奈。不过问他郭汜的下落,倒也是问对了人,花将军也不怕浪费口舌,一五一十地将衡天军陆续救驾,直至自己受命追击郭汜的事都道了出来。杨奉听罢,竟是瞠目结舌,惊呼道:“什么?圣驾被你们衡天军劫走了,李傕郭汜也都被你们打退了?”

见杨奉似乎明白过来,却还有些似懂非懂,冉为长叹了一口气,说道:“不是劫走,是救走。我大哥周临陆陆续续发兵十万迎回陛下和百官,还打退了李傕郭汜的西凉兵。两位将军也是大汉忠臣,若不嫌弃,不如下山来,与我们一同追击郭汜,收复长安,亦是大功一件。”

听了这话,韩暹有些茫然地望向杨奉,而这位草包将军却已拈起胡子,气冲冲地说道:“等等,圣驾也在你们手上了,李傕郭汜也被你们打退了,那这从龙的不世之功,岂不要都算到你们衡天军的头上?”

冉为眉头一皱,从杨奉这句话里,花将军看出他并不是一心为国的忠臣,而是将身家性命押在天子头上的投机者。如此一来,中了这人的埋伏,可就不大好办了。花将军望向两山,隐约看见山间几缕白翎,会意地点点头,接着说道:“杨将军,你这话可就不对了。阁下护送圣驾东归,从龙之功亦是不小。现在下山来,和我们一起追击郭汜,封侯爵赏,也少不了你的。”

这一番话,本该是说到杨奉心坎上的。但他却毫不领情,指着冉为大喊道:“你当本将是傻子么!圣驾都被劫到你们衡天军的地盘去了,老子跟在你们后头,能沾到什么光?封我一城太守,还是一军校尉?呸,本将要的是只手遮天的权势,如昔日董卓王允那般,可不是你们手底下那些蝇头小利!”

话说到这份上,大抵也是没得谈了。冉为又向山间瞥了一眼,握紧飞雪枪,冷冷地望着杨奉,说道:“那依杨将军看,此事该如何了断?”

不仅是冉为,韩暹也在等着杨奉的决断,他目光阴桀,眼神狠辣地问道:“杨将军,你说吧,咱们怎么做?”

站在山顶上居高临下的杨奉深吸一口气,扯着尖嗓子喊道:“一不做,二不休。韩将军,这小子不是周临的弟弟吗?老子这就杀了他的手下,把他抓了去找周临换回天子,再回来取回咱们应得的东西。”

“放箭,放箭!把他们都给我射死在这山谷里,给那小白脸留活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章一百三十四 墨旗 山谷上下对峙许久,冉为终究是低估了杨奉与韩暹的贪得无厌。两军谈崩,杨奉韩暹居高临下万箭齐发,衡天军不全军覆没,也要折损大半。翟燎正提着大斧要爬山厮杀,冉为却吹响一声长哨,放声喊道:“甘宁,你再不动手,要等小爷我被射死吗?”

“三当家,你这话可就不够意思了,让水贼爬山,多少有些强人所难啊!”冉为话音刚落,山顶韩暹旗号下猝然蹿出一队头顶白翎的奇兵来,为首的那名大将上身,纵横交错的肌肉上放肆地描龙画虎。他腰间盘着一串铃铛,手中握着一把朴刀,杀气森森而又放荡不羁地冲向韩暹,不是锦帆侠甘宁,又会是谁?

诚然,就在冉为与翟燎闲谈的功夫,甘宁就察觉到这座山谷四周的埋伏。他也顾不得来者何人,只是玩心甚重地带着一队锦帆侠旧部悄然上山,想好好耍一会帅。在冉为和杨奉对峙的时候,花将军也注意到行走在山间的锦帆侠,他与甘宁对了几个眼神,刻意拖延时间,直至杨奉韩暹狗急跳墙,锦帆侠也刚好来到山顶,奇袭敌军。

杨奉韩暹手下的虽说是大汉正规军,但将熊熊一窝,本身并没有多少战力。更何况是在江湖人出身的锦帆侠面前,更是不堪一击。甘宁等人甫一登场,就吓得韩暹左右的兵卒,一个踉跄。锦帆侠挥舞起朴刀,如同狂乱死神般冲杀向韩暹时,更是无人可挡。

由于锦帆侠的奇袭,韩暹一侧的伏兵很快乱了阵脚,箭矢都朝向了甘宁,无暇顾及山下。韩暹一乱,另一头也跟着躁动起来,杨奉急得直跺脚,冲韩暹喊道:“韩暹,你怎么回事,乱什么乱?给我稳住,向山下齐射,齐射!”

“杨将军,我”韩暹话还未说完,就见甘宁猛得跃到他身前,信手劈出一刀来。韩暹顿时吓出一身冷汗,连滚带爬地闪过这一刀,却一头撞上身旁的山石,满眼冒起金星,动都动不了。

锦帆侠忍俊不禁,一手像拎小鸡似得提起韩暹来,笑说道:“就你这德行还想谋害三当家?也不撒泡尿好好照照,自己是什么模样!”

见主将被擒,韩暹旗下的兵卒们更是吓破了胆,不是四散奔逃,就是磕头求饶。有他们的范例在此,杨奉那路也不敢轻举妄动。冉为见局势倒向自己一边,悠哉游哉地把玩起飞雪枪来,说道:“甘宁,这小子好歹是救驾有功,抓活的就好。大哥已经迎奉了天子,今后许多事,可都要按着规矩来办。”

“杨将军,事已至此,你还不投降吗?”

自己的性命捏在敌人手里,韩暹刚一清醒,也顾不得野心不野心,兀自像个孩子般哭哭啼啼地朝杨奉喊道:“杨将军,救我!”

这么一来,杨奉可算是把自己玩死了。投降和冉为他们回去,莫说是太守校尉,就连性命也多半保不准。这位野心家不足,投机者有余的草包将军一咬牙,一跺脚,厉声喊道:“韩暹你别急,待本将把他们都射死在这山底下,再来救你!”

“放箭,给我放箭!”

杨奉话音刚落,他四周的弓兵却纷纷应声而倒,一根箭矢也没能射向衡天军。只听“嗖”得一声,杨奉身后飞来一支羽箭,从山顶这头直逼那头,在众人还未来得及反应的时候,贯穿了韩暹的胸膛。

“杨杨将军”箭矢自左胸入,穿背后出,怕是将韩暹的心脏都贯透了。鲜血从箭疮处涓涓就出,韩暹奄奄一息地念了声杨奉的名字,低头断了气。此时此刻,无论是将他拿在手中的甘宁,还是山下的冉为,对山的杨奉,都震惊不已。

甘宁所震惊的,是好好一个大活人,竟就如此轻易地在他手中被射死了。冉为所震惊的,是韩暹竟会被自己人抹杀,但他终究是死于和自己的火拼,这对于迎奉天子已成正统的衡天军来说,可算不上什么好名状。而杨奉所震惊的,是他这一镇兵马,竟也出了乱子。

还未等杨奉彻底回过神来,他身边的兵马就自相残杀起来。他手下约有半数士卒不知从何时起头戴黑巾,挥刀利落地砍向战友。杨奉意识到,自己军中是出了内鬼,但他还未来得及回头确认叛军头领是谁,他背后就骤然劈来一柄大斧,猛得砍在他身上。

鲜血飞溅,惨叫凄厉,大斧所劈砍出的创伤划开几层皮肉,将白花花的骨头都露在了外面。杨奉痛苦地伏在地上,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望向手持大斧的反叛者,他苍白毫无血色的脸上显现出一丝惊诧,颤颤巍巍地说道:“徐徐晃?”

被称为徐晃的汉子默然无语,只是再度扬起手中的大斧,朝杨奉狠狠地劈了过去。这一斧,生生将杨奉拦腰劈为两段,一段横在山顶,茕茕孑立,一段跌落山崖,粉身碎骨。

接连两位本想生擒,也必须生擒的敌将惨死在自己面前,冉为又急又气,又恨又悔。杨奉与韩暹的横遭飞祸是他始料未及的,花将军的双眼死死地盯着山顶,只见杨奉那头的局势亦然稳定了下来,一众虾兵蟹将倒戈投降,反叛者将杨奉的将旗猛得抛下山崖,竖起一面迎风招展的墨色旌旗来,那旗帜上大书两个字:乱武。

乱武军!

早在联军讨董时,冉为与翟燎就清楚地记下了乱武军的那一套墨旗墨甲。如今这绣着乱武二字的墨旗耸立山顶,也就意味着杨奉手下的反叛者,是罗孤的人。但冉为无论如何也想不通,向来孤高自持的罗孤,怎会在小小的杨奉韩暹手下安排卧底,又怎会在他们与衡天军交战的时候反水?就在他万分疑惑不解的时候,山顶上手握着大斧的反叛者站了过来,居高临下地傲视衡天军一众。冉为看得清楚,那是位看起来极为稳重的青年将领,一身墨玄重甲,一柄不知多少斤重的雕花大斧,头戴黑巾,一张刀刻般的脸孔说不上俊朗,也说不上清秀,只是单纯地让人看着安心。但这人其言其行,都让冉为安心不下来,还未等花将军开口发问,他就兀自说道:“山下可是衡天军冉为将军?在下乱武军乱武侍徐晃,奉少主命,替将军诛杀杨奉韩暹,等候多时。”

竟是徐晃!熟知这一时代历史线的冉为自然不会不通晓此人名号。若是天轨未曾错乱,徐晃本就该是杨奉部下,曹操挟天子以令诸侯后,为了一展抱负投效奸雄,自此随他破吕布袁术,官渡断粮奠定胜局,远征漠北奇袭乌桓。之后多年征战亦有数功,直至关羽围攻樊城,水淹七军,徐晃率援兵长驱直入,大破武圣,为关羽败走麦城埋下伏笔。徐晃也就此名扬天下,被后世称为曹魏五子良将之一,屈居末席。

可史书明明记载,徐晃就算投曹,也未曾弑杀旧主杨奉。而现在自己眼前,他却一斧将杨奉劈成两段,其残忍无情简直令人发指。他自称乱武侍,又称罗孤为少主,想来是与乱武尊者有不小的渊源,或许就与衡天众的衡天奉使等同也说不定。但他杀了冉为想要活捉的人,还一副蛮不在乎的模样,着实让花将军气恼,他指着山顶的徐晃,怒气冲冲地说道:“乱武侍?你是大少爷的手下咯?这两人我都明说是要活捉的,你射死一个,劈死一个,还说是替我杀我,谁教你的歪理?”

乱武军面前,冉为还是尊称罗孤一声大少爷,毕竟他是自己兄长的哥哥,台面上多少要有些过得去。但徐晃杀了不该杀的人,花将军还是掩不住满腔愤怒。而徐晃却是微微一笑,说道:“冉将军要死的还是要活的,在下可做不了主。我是少主手下的乱武侍,少主吩咐过格杀勿论,我就绝不会放他二人生路。少主也曾说过,杀这两人,于小少爷百利无一害,冉将军还是宽心为好。”

徐晃话说得如此不清不楚,冉为怎么肯善罢甘休,他横枪指向徐晃,厉声吼道:“他们两人再怎么草包混账,也是有过从龙之功的近臣。我大哥他如今奉天子以令诸侯,万事都要循规蹈矩一些,你杀了他们两人,就是给我大哥扣上一个居心叵测的罪名,哪里来的百利无一害?”

听了冉为的话,他身旁的翟燎如梦方醒,恍然大悟地望向兄长,问道:“不会吧三哥,真是这样的话?”

冉为瞥了一眼弟弟,说道:“大哥刚刚迎奉天子,就算把圣驾护送回济北,也终是立足未稳。前几日你也看到了,太尉杨彪和他的党羽虎视眈眈,盯着衡天军的家底不放。杨奉和韩暹一死,杨彪那老鬼,还有朝堂上形形色色看得见看不见的势力,都会责难起大哥来。到时候我们再想自由行事,可就要处处掣肘了。”

“什么?那大少爷这回,可真是坑苦了大哥啊!”翟燎总算听懂了这一层道理,也随冉为一同发愁起来。但凭借罗孤的惊天才智,绝不可能想不到这一切,他这么做,似乎就是刻意为之。山顶上的徐晃仍旧不动声色,只是冷冷地说道:“少主自有他的道理,冉将军若是还不明白,大可亲自去拜见少主,一问究竟。”

此言一出,冉为端得是吐了一口老血出来。罗孤他远在荆州襄阳,自己哪里会千里迢迢地跑到那里去问个什么究竟?但和乱武军的人说话,字字句句都该留个心眼,冉为下意识地觉得徐晃话里有话,进而问道:“你要我去拜见大少爷,但他远在千里之外的襄阳,你要我如何去?”

“少主他并不在襄阳,而是在去往长安的路上。”在冉为几番追问下,徐晃终究是说出了那句花将军意料之中却又不敢相信的话。乱武侍一语未罢,转身就要走,只是言道:“多说无益,冉将军,你我西都再会。”

乱武侍言罢,转身与部下自山顶另一侧下山而去。冉为一拍脑袋,瞪大眼睛惊呼道:“不妙!公烈,快上马,甘宁,你也给我下来。全军一刻也不要停歇,抛弃辎重,快马加鞭向长安进发!”

方才徐晃下山的那条路,已是距长安最近的一条捷径。花将军一行翻山过去,也再追不上乱武侍。翟燎听冉为的披挂上马,却止不住地追问原因。冉为眉头紧皱,一字一顿地说道:“大少爷也觊觎着长安,而且他的每一步棋,都走得如往日般天衣无缝。”

“而且在这背后,也许还隐藏着更大的阴谋。我们必须尽快赶往长安,慢乱武军一步,西都就收复不了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章一百三十五 弘农路上 得知乱武军觊觎西都长安后,冉为翟燎一行快马加鞭赶往目的地。而另一侧的铁血军储靖等人,本以为会在函谷关有一场恶战,谁知李傕撤兵不留后路,竟让这世所罕见的雄关空空如也。储靖桀然一笑,兀自留一队人马驻守于此,大军继续滚滚而进。

从离开洛阳到穿越函谷关,已然过去了十数日光景。储靖估量着李傕西凉铁骑乘奔御风,多半是追他不上,唯有在长安决战。八万多人马,衡天兄弟五人有四人聚齐,强攻西都应是不难。

他在想这些事的时候,铁血军恰好行至一处山坡下。此处树木成林,时逢冬日,枝枯叶落,倒有几分凄凉惨淡。储靖山下林中只有一条小道,狭窄逼仄,大军走过去怕是要好几个时辰。储靖刚打马至小道前,忽然勒住缰绳,不言也不语,只是闭上双眼,一动不动。

“二哥,有什么异样吗?”见兄长如此,郑誉眉宇间掠过一丝忧虑,走到储靖身旁。铁血都督仍旧一言不发,只是鼻翼微微翕动,郑誉看了好一会,才看出他是在嗅些什么。

“林子里有股不同寻常的气息,子君,下令全军停步。”储靖睁开双眼,大手一扬。郑誉虽未明白过来他所说的不同寻常究竟何指,但也听他的吩咐,下令让全军暂且止步。铁血军纪律严明,令行禁止,并无半分躁动就安分下来。储靖的目光紧紧盯着林子,时而左右环顾,时而上下观望。郑誉不解,上前问道:“二哥,这林子究竟有什么不寻常?你让大军停在这里不进不退,总不是办法啊。”

面对弟弟的疑问,储靖唯有笑笑。他伸手指向山腰林中的一棵老树,对郑誉说道:“子君,用昭锦做的铁弩射那棵树。”

储靖所指的铁弩,即是王昭锦所制的机关之一。大弩铁床钢丝,非十石之力,拉起来丝毫不动。由这铁弩所射出的箭矢,射程远,威力大,不过储靖所指的那棵树在半山腰,郑誉他们却在山脚,凭五将军的箭法至多射得中,却绝射不穿。

虽不知兄长让自己射树是何用意,但郑誉向来是最为听话的好弟弟。他从手下人那里取来铁弩,费九牛二虎之力拉开,眯缝着眼睛瞄准罢了,只听“嗖”得一声,箭矢如同一颗流星般,径直飞向储靖所指的那棵树。

箭头撞在老树的粗干上,毫无疑问地嵌了进去。但让人难以置信的是,箭矢入木的同一瞬间,那棵数丈高的老树竟轰然倒塌,直直向前乱滚。而更让人瞠目结舌的是,那一棵老树骨碌碌滚向山下,其所到之处,沾到的每一棵树木,都无一例外地断裂倒塌。

成片成片的树木倒塌翻滚,最终都跌落在离铁血军数丈外的狭路间,堆成乱糟糟的一块小山包。正当郑誉张大了嘴巴哑口无言的时候,储靖淡然地拍了拍他的肩膀,指了指前方说道:“子君,看那堆树木的断裂之处,有何异样?”

经兄长提醒,郑誉才定睛望向小道间的树堆。那些树木的断裂处,竟全都是平整一新的切口,就像是有人刻意刀砍斧锯过,而又再度贴合上的一般。

不!就是有人将这林中的树木锯断,再ěi zhuāng成逢冬枯萎的模样。待铁血军全数走进这条小道,山顶必有伏兵成排成排地推倒断树,而这满林子里的树木就要化作敌军的滚木,痛击毫无防备的铁血军。

明白过来这一切的郑誉不禁吓出满头冷汗,他望向身旁的兄长,愈发觉得这位数载的同窗,如今的结拜二哥是如何的深不可测。只是大军才刚刚来到小道前,他只是嗅了嗅,又看了看,又是怎么看出这计策来的?郑誉正想间,储靖又微笑着指了指眼前的林子,说道:“林中不同寻常的气息可不止这一处,子君,你再拿火箭射树根,看看是何结果。”

看来兄长是有心卖这关子,郑誉一知半解,又从将士手中取来火箭点着,拈弓搭箭,直射到林中一棵老树的树根。冬日苦寒,天干物燥,明火遇见枯木,应是过不得多时就会引燃。但谁也未曾想到,那支火箭甫一落地,树根前不论是土是叶还是木,都瞬间被点着。只不过一眨眼的功夫,周围的树木也尽数被引燃,从静谧无声的树林到燎原通天的火海,只不过转瞬之间而已。

这大火绝非偶然而成,也并非单纯的冬日摧发,应又是有人在刻意为之。滚木伴以烈火,若是真的招呼在铁血军头上,再精锐的虎狼之师也会全军覆没。想到这里,在场的所有人都感到有几分脊背发凉。储靖望了望呆愣住的弟弟郑誉,又望了望身后的太史慈于禁c荀攸郭嘉与周采薇,以及全军将士,开口朗声说道:“我甫一到这条小道前,就闻见两股不同寻常的气味。一种是刚刚被锯断的老树,残留下来的木屑味;另一种也是埋在地下,涂在树干上许久的烈油与磷粉,蔓延在空气中的腥臭味。稍稍推测猜想一番,也就不难看出,有人在算计我们。”

“好毒的计策,只可惜棋差一招,瞒不过我储靖。”

储靖说到这里,嘴角轻扬,露出一丝自信满满的笑容。目视铁血军中,无论是为将的太史慈于禁,还是为军师的荀攸,都面露愧色,只有郭嘉低头一抹鼻尖,兀自嘟哝道:“前日偶感风寒,否则不会嗅不出。”

不过这也不怪他们几人,这般细弱的气味,若非身在林中,很难闻得出来。不过一旦行走在小道里嗅出这气味,也就意味着一切都太迟了。储靖虽行军雷霆手段,但一步一步都走得谨小慎微,周临选他做铁血军的统帅,也自有他的道理所在。

见众人明白过来,储靖又望向两位军师,问道:“公达先生,奉孝,这条路前方所向,是李傕手下的哪处据点?”

荀攸怀里揣着地图,他抢在郭嘉前头拿出来扫了一眼,说道:“回都督,是弘农城。传闻镇守弘农的是一位李傕郭汜从西凉破格征辟的女杰,心狠手辣亦足智多谋。之前天子东归,是她据城拦路,几乎将圣驾劫下。这条险些让我们葬身火海的毒计,多半是她布的。”

“从西凉来的女杰?难道是她?”储靖独自念叨着什么,嘴角掠过一丝唯有他自己才知晓的意味深长的微笑。他瞥了一眼面前的火海,打马转向,安之若素地说道:“换一条路走,直奔弘农去。”

所谓弘农,是一座位于长安与洛阳之间,函谷关之外的小城。铁血军自洛阳正西奔赴长安,弘农是必经之地,因此储靖所划的路线,并无半分差错。只是在这其中,亦有几分除却他自己,无人知晓的私心。

复行三两日,铁血军来到一处村落前。这座村子远看约有几百户人家,男女老少大抵会是几千。村中都是草屋木房,看起来颇为简陋贫苦。储靖不想打扰这座遗世独立的僻静村落,刚要下令绕行,谁知那村中的村民却兀自走出千来个,嘴里呼喊着留步。

面对不明来路的异乡军队,竟会兀自走过来迎接,这让储靖有几分疑惑。群聚的村民中走出一位三四十岁,模样干练的汉子,上前问储靖道:“请问路过的诸位军爷,可是济北来的衡天军?”

避居孤村的村民竟会认识衡天旗号,储靖心中的疑惑与不解愈发加深。他坐在马上,不动声色地说道:“我们就是衡天军,有何见教?”

“太好了,真是衡天军!”汉子一听,立刻面露喜色,他身后的村民也都欢呼雀跃。还不待储靖发问,那汉子就自己开口说道:“实不相瞒,在下是这村中的村长。俺们村子坐落在弘农城外,历来受董卓还有李傕郭汜压榨,苦不堪言。前段时日听说济北来了个衡天军,救走了天子,打退了李郭,还一路要追到长安去。村里的父老乡亲都对你们衡天军的替天行道的义举赞不绝口,想着你们要去长安,多半路过这里,早早杀鸡宰牛,在此恭候大驾。如今有幸遇上,还请将军率众在村中扎寨,敝村设宴款待,聊表心意。”

衡天军虽说不穷,但行军途中,也难有尝到荤腥的机会。一听说要杀鸡宰牛,连郑誉都忍不住腹中馋虫,一点也不稳重地说道:“好呀二哥,既然村长有此好意,不如就在这里歇一晚,也让大伙饱饱口福如何?”

储靖并不答弟弟的话,只是冷眼扫了扫眼前的村民,又扫了扫不远处的村庄。看罢自己想看的,他长叹一声,忽然厉声吼道:“都给我拿下!”

铁血都督如此决断,是所有人都始料未及的。好在于禁向来执事不留情面,直截了当地带着一队士卒冲过去,团团围住这群村民。与他预想不同,村民们反抗得颇为激烈,但在刀枪的威胁下,还是被于禁一个个绑了。郑誉满脸错愕,试探性地问道:“二哥,你这是?”

“于禁,带人进村去,搜查各家各户,将看得见的人都绑来。”储靖仍旧是一副冷若冰霜的模样,不解释也不姑息。这差事若是交给太史慈,他定会据理力争,但于禁可不会多问半句,只会铁面无私地去执行军令。被绑着跪在地上村长脸上并无惧色,而是怒发冲冠地望向储靖,问道:“储将军,我和村人以诚相待,你若无心留下,自己领军离开就是,为何这般不讲道理?”

“我没说过自己姓储,你是如何知晓的?”储靖冷不丁的一句噎,让村长哑口无言,也让郑誉等人意识到事情并不简单。储靖扫了一眼村长,又说道:“你这村子房屋都是拿枯草树木搭建的,冬漏风夏漏雨,村民却都穿得整整齐齐,让人看不出到底是穷是富,是何道理?你偌大的一座村庄,几千号人,却连半块田垄庄稼都看不见,靠吃半根树皮,拿来招待五万大军的猪马牛羊又是从何而来?”

“你这村中一众人等,有少年,有汉子,也有老人,却唯独没有半个妇女或孩童,你们靠什么繁衍生息,女娲造人吗?你方才向我招手,我看清你手指上老茧密布。若是拿着锄头镰刀的乡野村夫,老茧就该在手心,你的老茧却在手指,就只会是握惯了刀枪,身经百战的老兵。”

“还有你的西凉口音,再怎么掩饰,我也听得出来。”

一连串鞭辟入里的分析,将村长,乃至他身后的村民之身份拆穿道破。铁血军众人一脸震惊,而那些扮作村夫,实为兵士的汉子们,则是自感大难临头,都不言不语。过不了多时,于禁与他所带的人马又绑了千来人回来复命。于文则走到储靖面前,行礼说道:“将军,村里一千余汉子,都绑在这里。他们房屋床下藏着刀枪,锅中饭食下了,绝非善类。”

说到这里,众人才恍然大悟,这帮所谓的村民,原来是受命埋伏铁血军的敌人。想起自己方才还建议留下,郑誉就忍不住羞愧地垂下脑袋。储靖提起青龙刀,指向跪在自己脚下的假村长,问道:“说,你们是何人的部署?”

这假村长倒是块硬骨头,面对刀锋面不改色,扭过头去说道:“哼,要杀要剐悉听尊便,说那么多做什么?你就算破了我们这一计,到了弘农城下,也绝敌不过王太守!”

他口中的王太守,大抵就是前几日荀攸提到过,来自西凉的女杰了。储靖听到这一“王”字,嘴角又扬起一丝微笑,桀然说道:“把他们押在阵中,一同带着。全军莫要停歇,依旧前往弘农。”

“我们很快就会再见了,小异儿。”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章一百三十六 小异儿 押解着几千ěi zhuāng成村民的弘农兵,铁血军又行了两日,终于来到了前往长安的必经之地——弘农城。这座小城卡在东西两都之间,坐落于一片浩渺的平原中,四周无山无水,无险可守。不过身处这兵家必争之地,历代弘农太守也有几分未雨绸缪的心思,将城池筑得墙高门厚,易守难攻。

似乎是早知道铁血军会来,弘农城上此刻架起了硬弓床弩,檑石滚木严阵以待。城楼上列阵的守兵不动如山,整座城池显得杀气森森,让人胆寒。

不过储靖却不会胆寒,他在来此城之前,就已然识破了弘农太守两条计策,还将她设下的两千余伏兵俘虏押解到城前。城楼上的守兵多少知晓自己太守所设下的计策,但如今她派出的伏兵被悉数押解到城下,他们不由得有些震惊,忍不住交头接耳起来。

储靖目光一扫城楼上下,看到人群中并没有他想见的那人,只得勉强一笑。铁血都督转而将大刀横在他脚下五花大绑的假村长脖颈前,朝城楼上的守兵喊道:“回去通报你们的太守,想要这帮人活命的话,就亲自来此见我,过时不候。”

几名守兵面面相觑,很快就转身回去通报太守。那几人离开后,城楼上足足两个时辰没有动静。储靖倒也是好耐性,下令全军静坐,兀自这般候着。直至日上三竿,暖阳照在众人脸上,将深冬的寒气都驱散开来,城楼上也信步走来一抹幽蓝倩影,郑誉暗自思量,该是弘农城那位足智多谋的女太守了。

那女太守一身深蓝袍裙,胸前敞开露出正红色的内衬与一抹沟壑春光。她身量高挑,风姿绰约,一张涂抹鲜红的丹唇轻启xg gǎn,一双柳叶细眉倒竖凶悍。那高挺的鼻梁,盘起的发髻,炯炯有神而又死死盯着储靖的大眼睛无一例外,都好似写满了轻蔑,写满了不屑。

有几分赵瞳歌的神韵,只是凶悍过甚,稳重不足。抑或无论凶悍还是稳重,都差之三分,比之济北那位雷厉风行的女事馆丞,当真逊色不少。

女太守死死盯着储靖,而储靖的眼睛亦是在她身上移挪不开。只是那目光中的温柔眷顾,在他身后的众人是察觉不到的。荀攸远远望见那女太守,展开一纸情报书说道:“王异,西凉人,年二十一。十七岁时于李傕郭汜处毛遂自荐,凭一身文韬武略博得那两人青眼,几任军师。两贼袭取长安后,将弘农托付给她,天子东归时经过此地,几乎被她劫回。这女人不好对付,将军你看”

“不必说了,是旧相识。”储靖微微摇手,道出了他与王异的干系所在。还容不得郑誉等人细问,铁血都督却是兀自长叹一声,浅笑言道:“她有多不好对付,我最是清楚了。”

这句意味深长的话语,让储靖身边的同伴都不由得怀疑起了些什么。不过铁血都督话音刚落,城楼上的王异也是开了口,朝着铁血军凶巴巴地厉声吼道:“储靖,你千里迢迢犯我弘农城,是有心来送死的吗?”

“不是送死,是赴约。”储靖嘴角扬起一丝微笑,那是连郑誉都未曾见过,温柔如水的笑容。他不顾城楼上的王异怒目圆瞪,兀自说道:“应十年前的约定,我来娶你,小异儿。”

我来娶你,小异儿。

这短短的七个字,不仅让城池上下的弘农兵与铁血军震惊,连与储靖兄弟多年的郑誉也是瞠目结舌。他们两人自十一岁相识,至今九年形影不离。而兄长所说的十年之约,竟是在两人认识之前,连他也不曾知晓的过往。

婚约?郑誉望向储靖的背影,不由得摸了摸自己的下巴。回想起在衡天书院的那几年,众人彼此之间都多少有过情窦初开的美好故事,唯独二哥身在数位如花似玉的同门丛中,却从未向任何一位佳人表露出半点倾慕之情。

直到大哥周临到来,郑誉才开始怀疑二哥储靖是有断袖之癖的。现在看来,他隐藏得当真够深。

五将军郑誉尚且如此,铁血军的其他人等更是震惊不已。荀攸虽早就察觉到储靖与弘农城的女太守有所渊源,却绝未曾料想到两人竟会是这般关系。不过待他抬眼望向城楼上的王异,倒对储靖的话语多了几分狐疑。

王异直挺挺地立在弘农城楼上,她曼妙的身影显得有些颤抖,脸色更是青一阵红一阵,像是气得不轻。背后的弘农兵正交头接耳窃窃私语,军心似乎已有几分动摇,而城下的储靖,仍旧笑得温柔而富有玩味。

“放肆!”王异瞪了储靖许久,猝然从脚下拿出强弓利箭来,拈弓搭箭,直射向储靖本人。少女倒也是好箭法,从城楼射向城下,一刻也未停留,箭矢竟如流星般飞向储靖的头颅,飞向他的眉心。

这一箭来的太过突然,连站在储靖身旁的郑誉也未能及时反应。待太史慈与于禁各自跃马要冲过去为铁血都督挡箭的那一刻,箭矢已飞至储靖眉心,悄无声息地停了下来。

没有锋铎嵌入血肉的动静,也并无箭矢刺穿头骨的声响。郑誉定睛一看,却见那箭矢的锋尖被储靖以两根手指紧紧抓着,一动不动,只差半寸就射穿了他的眉心。

“你又射偏了,小异儿。”储靖将那箭矢信手扔在地上,看似嘲讽的语气充满了宠溺,甚至有几分调戏的异味。王异见自己偷袭不成,更加气急败坏,再度吼道:“储靖,你口中的所谓约定,十年前我就已经拒绝。你怕不是得了癔症,连儿时说过的胡话,也自顾自地当真!”

城楼上的曼妙少女嘴上不留半分情面,郑誉等人倒也听出了几分门道。身为堂堂铁血都督的储靖,对这位儿时的心上人也不过是一厢情愿而已。但储靖本人却是一副蛮不在乎的模样,兀自挠了挠头,说道:“你拒绝了吗?我怎么记得当初你含着泪射我的一箭,中也没中,我还当你是害羞,嘴上不敢答应,心里却早已许了我呢。”

在场的铁血军众将士,有大半都是自济北起兵之初就追随的老兵。而他们眼里的储靖,向来是一位坚如磐石的谦谦君子,既有虎将之勇,大将之风,又有儒将之雅。而这般无赖不自知地调戏一名女子,向来只有人称花将军的冉为才做得出来。可如今一见铁血都督遇到王异后的反差,竟都有些汗颜。

立于城楼上的王异气得头顶都快冒起青烟来,她伸出一只丰满的玉手指向储靖,再度吼道:“储靖,我没时间和你白费唇舌。不想死在我的弘农城下的话,就把你手里的人放了,滚回你的济北去,别再打长安的主意。否则我西凉铁骑踏过,你的铁血军片甲不留!”

明明自己被团团包围危在旦夕,王异的底气倒是很足。若是常人来犯,或许还会被她的威势给唬住,但储靖却对她知根知底,仍是微笑不改,说道:“对你有知遇之恩的李傕郭汜被我打得落荒而逃,你设下的两条陷阱也被我一一破解。还是如以前一般,嘴硬大过一切。”

“不过我就喜欢你这点嘴硬,小异儿。想我放人也并无不可,只是你要答应我一个赌约,否则免谈。”

莫看王异面上一副冷血无情,但她待部下却是真的好极。储靖不过要她答应一个赌约,不过分的话,倒可一听。毕竟两千余人的性命还捏在那人手中,王异尽力压抑住情绪,说道:“那好,你说吧,是什么赌约。”

“此战不分出一个胜负,铁血军绝不会退兵,你应是看得出来。”储靖抬起头来,说这句话时,恢复了一如往日的高傲,他说道:“若我被你所擒,要杀要剐悉听尊便,衡天军的同伴不得寻仇报复,也会就此放弃长安。但若你被我所擒,就从此任我摆布,不得有半分怨言,如何?”

铁血都督一言,竟替衡天军全员做了一决定,着实是胆大包天。不过他手握周临给予的绝对信任,也对铁血军的战力有着绝对骄傲,因此他有器量向王异提出如此赌约,只为徇私一回——即是他所说的“任我摆布”。

听到这略带意味的挑逗,王异不由得又羞又气地脸红起来。但除却答应储靖的赌约,她也无更好的办法救人,只得说道:“好,我答应你的赌约。不过储靖,你给我记住,兵败被擒的必会是你,届时再想后悔,就只有在断头台上了。”

听到这般气势汹汹的挑衅,储靖也只是挑了挑眉毛,蛮不在乎地说道:“放人,收兵。”

“再等几日吧,小异儿。到那时候,你就该是我的人了。”

遵从储靖的军令,铁血军放俘虏的那两千人回弘农城,并且收兵扎寨。铁血军中军帐内,一众文武齐聚一堂,郭嘉向郑誉等人解释了一个浅显的道理——王异放铁血军在城下两个时辰,将士四肢吹冻僵硬,腹中亦是饥饿。且不说以逸待劳的弘农兵是否可胜,但储靖及时收兵,也避免了不必要的损失,实为明智。

鬼才话锋一转,又望向背对众人在火炉旁暖手的储靖,问道:“不过储靖,方才在城下你与太守王异的对话,当真不打算给我们一个解释么?”

其实这一问题,刚刚郑誉在路上已经问过很多次了,只是始终被兄长付之一笑。如今帐中周采薇c郭嘉c荀攸c太史慈与于禁皆在,五将军再度开口,问道:“是啊二哥,你和那位王太守究竟是什么关系,倒是和我们说清楚啊。”

“别叫王太守,她可是你未来的二嫂。”说起王异,储靖秉持着冉为般的厚颜无耻,转身面向众人说道:“本来也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你们且听好,我说便是。”

“我八岁那年,被老师在西凉捡到,从此就随他漂泊漠北。不过数月,公烈也被我们救起,彼时老师并无聚齐我们这一众天召者的意向,就带着我和公烈,在凉州城外开了一家书院,教书育人。”

“那会老师名字起得甚是随性,书院就叫做太一书院。但凭他百里太一在西凉的威名,足以吸引诸多权贵将子嗣送来。其中通过老师层层考核的,有马家的马超马岱,庞家的庞德,以及你们刚刚见过的,王家小女儿王异。”

“在我们一帮男弟子中,女儿身的小异儿最为扎眼。不过她虽为女子,却倔强得很,不管是弓马还是策谋,都不许任何人胜她半酬。那时都不过岁,男女之间的力气相差尚且不算悬殊,小异儿凭借日夜苦练,竟将公烈还有其他同窗一一击倒。于策谋一途,更是远远胜过他们。”

“只是无论是哪一门功课,小异儿都始终胜不过我。她射出的箭矢总会被我用手指拈住,她在沙盘上总是会被我以各种奇策袭取。以是她有一千一万个不服,每日都要找我较量几十次,有时饭吃一半,会被她把碗筷抽走,摆上沙盘棋子。也有时夜半正鼾,被她揪着耳朵叫起来,试她刚悟出来的剑法。”

“奉孝该是有同感,若一位女子不分昼夜地缠在你身边,那你无论如何也会喜欢上她。就算那时才九岁大小,也难逃这缘分。在我意识到自己喜欢上小异儿之后,就开始在几次比试中放水。谁知竟被她察觉,追着我逼问为何不出全力。”

“我只回答了她七个字,因为我喜欢你啊。见她愣住,还趁机在她脸颊上亲了一口。不过之后,小异儿就再未理过我,倒是换我成日缠在她身边,一刻也不肯离开。不过还未等我找到机会与她和好,老师就下定决心去寻其余那十三名天召者,也就是子君你们。他解散了太一书院,只带上我和公烈,临行之前,几位同窗都来送行,唯有小异儿没来。”

“我在书院门口足足等到夕阳西下,也没有见到她小小的身影。后来老师带我们上路,行不了几步,却见她红着眼眶,拿着弓箭,在路口候着。”

“她对我说,储靖,我讨厌你。而我却对她说,小异儿,若他日再见,我必会来娶你。她恼羞成怒地朝我来了一箭,被我用手指拈住,她气冲冲地兀自跑了,再寻不见。”

“之后的事,你们也都知晓。老师耗费两年光景寻来最初的衡天众,在济北建起衡天书院。随着年岁渐长,与小异儿再无往来,连我自己都觉得那些不过是孩提时代的玩笑话。可我之后所见过的那些女子,竟都未有一人可让我动心。直到前几日从公达先生处得知小异儿的音讯,乃至今日得以再度芳容,我才明白,自己是真想娶她。”

“所以我今日做的一切,都不过是一己任性罢了。不知诸位可愿成全,也随我徇私一回?”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章一百三十七 君入瓮 从储靖口中,众人得知昔年曾发生在西凉太一书院的诸多过往,这些过往甚至连郑誉周采薇都不曾知晓。而铁血都督最后的这一句发问,是他一厢情愿也好,是王异口嫌体正直也罢,这故事听起来有些荒唐,但储靖的认真,一如既往。

最先笑起来的是郑誉,他何尝会想到,自己本来以认定七分会是断袖的二哥竟会痴情于一位青梅竹马的少女,他乐得前仰后翻,说道:“好c好c好,二哥,不就是陪你一起追回二嫂么,我这个做弟弟的,义不容辞!”

向来苛刻的郭嘉听罢他的故事,也不由得莞尔。他瞥了一眼身旁的周采薇,挑眉说道:“我也是个在军营里谈情说爱的闲杂人等,在这一点上没资格说你。放手去任性一回吧,下不为例。”

见郭嘉说公事都提及自己,周采薇满意地捏了捏他的脸,又对储靖说道:“奉孝都答应了,那我也没意见。那个xiǎ一 jiě姐还蛮好看的,尽管去追吧!”

接下来,荀攸与太史慈也各自对储靖所谓的徇私给予支持。他们两个性情随和,自然不会驳储靖的面子。但众人之中,仍是有一位大将始终沉默不语,未曾表态。他就是面如寒铁,最号毅重的于禁。

无论是在铁血军中,还是在整个衡天军中,于禁都绝对是最为铁面无私的一人。他就如同一块经历千百年风吹雨打仍旧不改其形的磐石,对于军纪法度半点变通不得。由是储靖将军中的练兵及执法之任悉数交给了他,也甚为尊重他的一言一行。抑或是说在场的任何一人反对储靖的徇私,他都会从新考虑,决不一己专断。

铁血军的原则可不止令行禁止,言出必行,还有集思广益,进尽忠言,方可上下一心,无坚不摧。

“就我于文则自己而言,任何私情,都不容许被带到军务之中来。”在众人的注视下,于禁终是开了口,他一字一顿,如是说道:“不过衡天军是一处以情感来连结羁绊的地方,都督不过为儿女之情徇私一回,弘农城本就势在必得,并无甚不可。”

“再说若论及任性,衡天军上下,又有谁任性得过主公呢?”

话说到最后,于禁竟还难得地搬出周临来,开了一个无伤大雅的玩笑。众人忍俊不禁,荀攸更是乐得捧腹,指着于禁说道:“老于,小心这话飘到主公耳朵里,他扣你半年粮饷!”

说笑归说笑,对于同伴们的理解,储靖仍是颇有些感动。他向众人伸出三根手指,说道:“既然如此,那我储靖就多谢诸位了。至于弘农城,我三日之内必破,小异儿我要牢牢握在手心,大哥的托付,我也丝毫不可怠慢。”

之后的两日时间里,铁血军对弘农城发动了几次不疼不痒的攻坚。说是不疼不痒,其实仅仅是对于铁血军而言,即便他们放回了那两千俘虏,弘农城里也不过近万兵卒,若是孤注一掷强攻的话,估计半日不到就可打下。但储靖偏偏让将士们徐徐而图,保持最小的损失,来让王异焦头烂额,神经时刻紧绷不下。甚至有好几回,都是铁血军将士快要冲破城门,抑或几乎登上城楼,都督下令鸣金,众人都心知肚明,兀自退回去了。

久而久之,王异也多少察觉出储靖是在耍弄自己,不由得气填沟壑,愤懑不平。直至铁血军围城的第二日,她心生一计,打算以一身智略拿下不可一世的储云律。

是夜,中军帐内碳火正旺,郭嘉姗姗来迟,信步走了进去。他手里拿着一封信笺,交给储靖,说道:“城中田富户的信,他说自己于弘农颇有人脉,一直以来不服王异区区一女流的管束,愤愤已久。如今愿勾结守门将士,明夜亥时左右大开弘农东门,放铁血军入城,擒王异,奔长安。”

“好计策,我要亲自去。”储靖本来早就哈欠连天,看过郭嘉捎来的信笺,却是又意气风发起来,当即将一切应下。郑誉不解地挠了挠头,疑惑问道:“这不是再明显不过的陷阱吗?二哥,为何这也要去?”

“我熟知小异儿的性子,不论我们从城楼还是城门,只要弘农城一破,穷途末路之下,以她之刚烈,必会横剑自刎,那可不是你二哥我想看到的结局。”储靖心中料定王异绝不会乖乖遵守赌约,只好细细盘算道:“要她活下来,除非我从城内破城,先将她擒在手中,再放铁血军进弘农,小异儿方才没有寻死的机会。”

“以铁血军之精锐,监牢枷锁,都绝困我们不住。届时破狱而出,打弘农兵一个措手不及,岂不是万无一失?”

储靖所说的一字一句,都是铁打一般的事实所在。挑出铁血军最为精锐的一批人马,无论是监牢还是枷锁,都可以一身膂力轻易挣脱。一个天衣无缝的将计就计在储靖脑海中成行,他回首望向同伴,问道:“那请问一句,谁愿与我一同,去弘农城中一游?”

“由我去吧。”还不等郑誉和太史慈开口,于禁倒抢先争起了与储靖同行的机会。他双手抱拳,一本正经地说道:“都督,你尽管在弘农城中徇私便是,至于秉公破城,就都交与我于文则便可。”

两人一个徇私,一个秉公,这配合与储靖天衣无缝的将计就计一般,亦是天衣无缝,寻不到半点纰漏。铁血都督抚掌大笑,他勾起于禁的肩膀,说道:“哈哈哈哈,那就都拜托你了,文则!”

接下来一个白日,铁血军仍旧秉持着吊儿郎当的气势,吓唬吓唬弘农兵便作罢。储靖与王异各怀鬼胎,心照不宣,不急也不恼。直至日落西山,夜幕来临之时,真正的博弈,才刚刚开始。

夜半亥时,储靖与于禁率领一千经过精挑细选,个个都能一拳打死一头老虎的强兵埋伏在弘农城外。他们眼前是万家灯火的弘农城,身后是静候接应的郑誉太史慈手下一路兵马。亥时已过半刻,城楼上恰在此时熄灭半数火把,气氛诡异。

唯有铁血军知晓,那是“田富户”发给他们的x hà一。储靖一扬手中的青龙刀,厉声吼道:“动手!”

铁血都督一声令下,千余精骑铁蹄滚滚,冲向近在眼前的弘农城。明明敌军气势汹汹而来,城楼上的弘农兵却仍旧像没看见似得,一动不动。直到储靖等人突击至城下,本来紧紧关闭的城门轰然洞开,任由铁血军奔驰而去。

兄长与于禁所率领的那一路先锋已然进城,郑誉和太史慈也不甘其后。稚嫩的五将军挥舞手中双枪,朝着弘农城喊道:“将士们,都督和于将军已经入城,快随我一同杀进去,拿下弘农!”

可他话音刚落,弘农城刚刚才打开的城门就在众目睽睽下关闭——亦或者说,城门闭合尚还需要些许时间,但门前甬道却在瞬间降下一道挂着倒钩的铁栏门来,拦住了郑誉等人的去路,也截断了储靖一行的退路。

原来所谓田富户的献城,从始至终不过是王异设计布下的陷阱。储靖与于禁甫一进城,身后铁栏门就轰然降下,眼前的内城城门亦是紧闭。进退无路之间,城墙上骤然蹿出一排又一排严阵以待的g一ng nu手,支支箭矢直指城内一千铁血军,一旦万箭齐发,只消片刻,就可让他们全军覆没。

不过城墙上的弘农兵却偏是不放箭,铁血军被他们团团围住,宛如瓮中之鳖。郑誉与太史慈率军被拦在城外,一时也救援不得。储靖的双目紧紧盯着亮起火把的城上,他环视了许久,才看见那一抹幽蓝倩影从城楼上辗转而出,傲然立于自己眼前。

“储靖,这一招请君入瓮,你服是不服?城中根本没有什么与你里应外合的田富户,一切都不过是我的计策。你当初赢了我那么多场比试,终是在这生死较量上输与了我。如今只要我一声令下,你和你的部下就都会死无葬身之地,趁早投降,我兴许还会留你一命!”

按照本来的计划,王异原是不打算与储靖多费唇舌,待他甫一入城就万箭齐发,让一千铁血军葬身于此的。谁知道当储靖真的开进自己的陷阱里,王异却无论如何也下不了手。她默默收起自己的这一点私心,将格杀改为生擒,给储靖一个活下去的机会,也给自己一个下定决心杀他的借口。

但若储靖真和她犟到底,自己是否真有狠心,下令杀他?

王异正想间,只听“咣当”一声,她定睛望去,却是储靖面露微笑地犟青龙刀丢在地上,双手举过头顶,竟真是一副束手就擒的模样。紧随他之后,于禁也放下自己的三尖刀。随着两位将军投降,一众士卒竟也毫无异议,纷纷放下u qi。王异万万没有想到,来势汹汹的铁血军居然会如此轻易的下马受降。她有些震惊地伸手指着储靖,难以置信地质问他道:“储靖,你”

“既然已经中计,我不想将士白白牺牲。束手就擒,也不失为一明智选择。”储靖摊开双手,一副蛮不在乎地的模样,笑说道:“也好卖你一个人情嘛,小异儿。”

铁血都督言罢,甚至还朝王异抛去一个极生疏的媚眼。少女这才回想起他那令人生厌的嘴脸,兀自朝部下一摆手,说道:

“下城,都给我绑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章一百三十八 赌约 是夜丑时左右,弘农城监牢里被铁血军塞的满满当当。城外还有近五万敌军虎视眈眈,留下这些人的性命尚还有用,王异如是对部下们交代,亦如是对自己交代。也唯有以这种理由,才可为她无法下手杀储靖解释。

一众将士的兵器甲胄都被卸下,储靖穿一身布衣独自在牢房里踱步,隔壁的于禁一人倚在墙角。他们两个身为大将,自然一人一间牢房,而其他士卒,则是十几人挤在一间里,下脚都有些困难,更别说躺下睡觉了。

好在他们都心知肚明,自己不必在监牢里待过今夜,甚至一两个时辰后,就可破门而出,肆意厮杀。

于禁面无表情地望着来回踱步的储靖看,这一夜的铁血都督似乎格外焦躁,一如昔日长安天牢里的荀攸。回想起那些往事,于文则不由得幽怨地开口说道:“年初主公将我从监牢里带出来,未想到刚至年末,都督又将我带回监牢里来。”

近期以来,冷若冰霜的于禁偶尔开出的玩笑,却是越发让人忍俊不禁了。储靖听罢停下脚步,无奈地耸了耸肩,说道:“怪我咯?还不是你自请要同来的。”

弘农城前的储靖,脸皮之厚度堪比周临冉为。于禁懒得在这事上和他纠缠,兀自问道:“你可确信她今夜会来?这般天寒地冻,将士们的衣甲都被卸下,扛不了多久。”

“输了我两年光阴,她费尽心思赢我一回,怎会不来炫耀一番?”储靖颇有些自信的笑笑,他话音刚落,监牢外就传来一阵不疾不徐的脚步声,还听见牢头喊了几声“王太守”,显然是王异恰在此时来了。

这一刻,储靖的心跳竟有些加速。他本以为一切都在自己掌握之中,该是波澜不惊才对。但当少女的身影真的愈来愈近的时候,他仍是忍不住心中激动,也不再踱步,只是屏息凝神,静候佳人。

隔壁的于禁望见他这副难得的紧张模样,不禁破颜一笑,扭过头去。

“你输了。”站在监牢前,隔着一道木栏门,王异冷冷地对储靖说出这三个字来。铁血都督信步走到栏门前,微笑摆在脸上,仿佛他才是胜利者一般。储靖的一双眼睛紧紧盯着王异不放,目光中有一往情深的痴心,亦有浪荡登徒的调戏,他缓缓开口,反问道:“哦?那不知小异儿,打算如何处置我?”

“先拿你的性命威胁城外的那些铁血军退兵,再将你押解至长安,交由李郭两位将军决断。”王异将自己盘算好的计划脱口而出,她无心与储靖纠缠太多,趁早交给李傕郭汜,应是最好的选择。

只是或许如此做,储靖就难逃一死,这是否为她所愿见到的结果,连王异自己也不清楚。为今之计,唯有走一步看一步,遵从本心。

不知为何,听完王异的话,储靖竟兀自嗤笑一声,说道:“子君可不会退兵,就算他顾及我性命而犹豫不决,奉孝也会替他抉择。至于押解我去长安,或许半路我就会逃开,况且无忌公烈一路势如破竹,是长安城先被他们攻下,还是你先将我押过去,尚且是个未知数。”

“小异儿,你的计策还是一如往日的天真,甚至还有几分可爱。”

“不过,我很喜欢。”

储靖的话语,让王异不禁有些头皮发麻。她费尽心思将他擒在这里,在储靖看来,却都好像无用功一般。而他们两人之间所谓的赌约,难道也不过是口头上的一纸空文?王异心中愤懑,不由得破口大喊道:“你想反悔吗?储靖,赌约是你提出来的,现在赢的人是我,你就该如你所说,要杀要剐悉听尊便,而不是在这里和我耍赖,你懂不懂?”

“可赢的人,当真是你吗,小异儿?”

这短短的一句话,几乎是一语惊醒梦中人。自小文韬武略无不胜过自己数筹的储靖储云律,他甫一踏足乱世就名扬天下,甚至扬起铁血军的大旗,破曹操,败吕布,将自己的主公李傕打得落荒而逃。他就是再轻视自己,也不至于会如此简单地束手就缚吧?

空气中弥散着一股阴谋诡计的味道,王异顿觉眼前这一排牢房的铁血军并不像手无寸铁的囚徒,而是像伺机而动的豺狼。她本能地向后退了几步,再三确认自己的位置不可能被监牢里的任何人劫持,才故作镇定地说道:“你就是再想反悔,如今也是我的阶下囚。隔着这堵牢门,就算你有通天的本事,又能耐我何?”

“小异儿,赌约是说,此战分出胜负之时,你我谁擒下谁,才算是赢下这场赌。”说到这里,储靖忽然双手抓紧牢门的栏杆,那两只臂膀以王异目所能及的速度变得紫黑透亮,几乎有些钢铁的光泽。铁血都督的眼睛在那一瞬间射出半寸凶光,一字一顿地说道:“至于这区区一堵牢门,不仅困不住我储靖,更困不住无坚不摧的铁血军!”

只听“咔嚓”一声,松木所制的栏杆被储靖那一双铁手如同捏枯叶般瞬间捏碎。他将挡在身前的断木一推,他与王异之间就再无任何阻隔。惊慌失措的少女还未来得及做出反应,隔壁牢房的于禁也将武躯缠绕上双手,一拳砸开了牢门。紧接着,身处监牢的铁血军将士或使巧劲,或凭蛮力,都将眼前挡路的木栏断开,破门而出。

而这一切,都不过是发生在转瞬之间,也发生在王异的常识之外。

望着一步步逼近的储靖,王异退却着拔出佩剑,颤颤巍巍地说道:“储靖,你想做什么?我告诉你,这里是我的城池,你可别乱来!”

“正因弘农是你的城池,我才要在此乱来。”储靖不顾王异的警告,兀自一步一步逼近自己的心上人。王异牙关紧咬,挥剑斩向储靖,而铁血都督只是微微一抬手,缠绕着武躯的臂膀稳稳挡下这一剑,甚至将王异手中佩剑的剑刃崩断。他望向少女,目光如秋水般温柔,亦如夏风般豪迈,他说道:“不过固守一城,终是难以见识这大好河山。天下很大,今后就与我并肩去看吧。”

“小异儿。”

储靖言罢,信手抓住王异紧握着的断剑,将那残兵夺过来,扔在地上。王异的娇躯被顺势拉到储靖怀中,铁血都督坏笑一声,俯身用肩膀抵住少女的蛇腰,将她整个人扛了起来。如此一来,王异就全然在储靖的掌控之中,无论怎么挣扎也逃脱不得。

少女骤然被储靖扛到肩上,却仍旧是满心不服不忿,双手双脚不停地扑打着储靖,嘴里也丝毫不顾形象地大骂道:“储靖,你放我下来!你耍赖,你使诈,你这衣冠禽兽,你这卑鄙小人,你放我下来!”

“随你怎么开心,就怎么骂好了,小异儿。反正赢下这场赌约的人是我,也不在乎你如何气急败坏。”储靖毫不在意王异的叫骂,甚至在他眼中,这些都不过是落败少女的一点小小娇羞。但当他望见四周部下愤愤不平的眼神时,还是长叹一声,做出另一番决断。

“不过,还是安静些好啊。”储靖一手扛着王异,另一只手悄然伸到背后去,化手为刀拍在少女后颈上,使她瞬间昏迷过去。铁血都督望向身旁的于禁,只见他从靴中拔出两柄短小精悍的尖刀来,一脸嫌弃地瞅了瞅,说道:“要我拿这种兵器杀敌,还真有些强人所难。”

监牢里的动静并不算小,门口的狱卒和王异的卫兵很快就听见风声,呼喊着朝深处赶来。铁血军将士们效仿于禁,都把自己藏好的尖刀露出,严阵以待。而储靖则是知趣地扛着肩上熟睡的玉人,走到人群之中,对于禁说道:“文则,我徇我的私情,你办你的公事。这座弘农城,就都拜托给你了。”

不知过去了几个时辰,王异昏昏沉沉地醒转过来,睁开双眼,却发觉自己躺在弘农太守府卧房的床上。少女明明记得,自己受牢房里的储靖暗算,被他制住并拍晕过去,如今却为何好端端地躺在自己卧房里,不捆也不缚?难道前夜发生的一切,都不过是一场真是无比的噩梦,储靖此刻仍然身在弘农监牢,做自己的区区阶下囚?

天色刚蒙蒙亮,当藉着微弱的日光,看见储靖背对自己趴在卧房的台几上呼呼大睡时,王异的脑袋“嗡”得一声,就像炸了锅般的滚烫。原来那不是梦境,而是明摆着的现实所在。储靖的确俘获了自己,甚至还拿下了弘农城,她之所以能够安然无恙地躺在这里,只因自己是他的囊中之物,构不成任何威胁。

而那场赌约,自己终是输了。

不,还没输!储靖本人此刻就在自己眼前鼾声如雷,只要劫持了他,就还有一线机会翻盘。再说他储云律自己,不也是靠着深入虎穴,兵行险着取胜的么?想到这里,王异也不顾自己只穿着一身薄纱般的水蓝睡裙,兀自掀开被褥,嫩笋般的玉足悄无声息踩在地上。她小心翼翼拔出墙上的佩剑,一步一步走向储靖。

眼看着自己已然走到储靖身后,少年仍是一副熟睡模样,丝毫没有察觉。王异心中暗喜,她举起手中利剑,盘算着要从何处下手才可一举制住他。

也恰在此时,储靖放在桌上的手指微微一颤,进而整个人从桌案上弹起来,骤然转身,捧起王异的脸颊,吻在她的嘴唇上。

这一吻有些太过突如其来,以至于王异握在手中的剑,也惊得掉在了地上。储靖甚至都没有给少女抗拒的时间,兀自用舌头抢占王异的口腔,贪婪地汲取她香甜的唾液。待少女反应过来,横眉冷对地收闭皓齿,却是无论如何也抗拒不了了。王异又试着伸手推搡储靖,但少年力大无穷,又怎是她一介弱女子所能推得开?

趁着王异的双手推搡自己,储靖顺势环抱住她青蛇般的柳叶细腰。少女的腰肢柔若无骨,储靖紧紧拥抱着她,任她睡衣下半露的白嫩酥胸贴在自己结实的肌肉上摩擦。王异的玉手仍在推搡,她的唇舌也仍在抗拒,只是铁血都督的强吻霸道,不管她如何挣扎,都像是半推半就,欲拒还迎。

直到后来,王异被储靖吻得大脑一片空白,忘记了如何思考,也忘记了如何拒绝,任由他攻占她口腔中每一处防线,一如他攻下她守护着的城池。不知吻了多久,储靖轻轻放开王异,痴望着眼神迷离的少女,一抹嘴角残留的唾液,笑道:“我三弟教过,以这般手段强吻,女孩子必定抗拒不了。”

“你觉得如何,小异儿?”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章一百三十九 大将军 少年的眼神深情而又戏谑,让王异看不出那是一往情深还是逢场作戏。但且不管是什么,少女都不打算接受,她如梦方醒,意识到自己的初吻被眼前人夺去,猛得扬起一只手掌来,就要扇储靖的耳光,口中还骂道:“禽兽!”

储靖可不是周临,他不会心甘情愿地受着赵瞳歌一记耳光,挂起红彤彤掌印的脸上还美滋滋。更何况王异比起赵瞳歌,尚还有几分差距,至少巴掌就没有她扇得快准狠。储靖信手握住她飞来的玉臂,顺势将她逼到墙角去,说道:“你我赌约中可说过,胜负已分,你被我擒在手中,就该任我处置。君子一言驷马难追,你想反悔吗,小异儿?”

“可我并不是什么君子,是女子!”王异一耍赖皮,猝然张开玉口,皓齿咬在储靖胳膊上,死死不松开。铁血都督有些吃痛,但又不忍心缠绕武躯,怕将少女满口牙都崩掉,只有默默忍着,直到臂膀被咬得出血,王异才缓缓松口,颇有些解气地说道:“你的胳膊不是连剑都砍不穿吗,怎么会被我这般轻易地咬伤?”

“你的嘴皮子和牙齿,可比这世上任何一柄剑都要锋利得多。”储靖不顾牙印上渗出的鲜血,宠溺地伸手捏了捏王异多肉的脸颊,继而展开臂膀,一掌按在王异身后的白墙上,让她退无可退。

这亦是冉为曾教过的姿势,名为“壁咚”。

在储靖的壁咚之下,王异的脸与少年贴得极近,两腮不由得泛起丝丝红晕。储靖见她老实下来,便又说道:“闹够了吗?你不是君子,可我却多少也算是。否则的话,换做旁人处置你,还不要处置到那里去?”

说到这里,储靖的目光瞥向一旁的床榻,一副不言而喻的模样。王异抬起胳膊作势要打,却又停在了半空,最后几乎是撒着娇说道:“你方才处置得还不够过分吗?成王败寇,要杀要剐而已,哪有你这般无耻下流的。”

“说我无耻下流,我也认了,反正我早说过,自己是来娶你的。”储靖盯着王异,伸手挠了挠头,又说道:“不过我看你似乎不大想嫁,我也不好强人所难。但赌约就是赌约,我是不会放你走的,不如约法三章,你我也好各自宽心,如何?”

既然已经落到储靖的手中,王异也并没有做其他选择的权利。想来少年也不敢做的更为过分,女孩撇过头去,说道:“那你说,怎么个约法三章?”

储靖见她言语软了下来,微微一笑,伸出三根手指,说道:“其一,你输了赌约,就该任我处置。我的处置也颇为简单,从今往后,要你待在铁血军中,待在我身边,若无我的允许,一步也不得离开。当然,在铁血军走过或停留的地方,你可以自由出入,无论军议还是练兵,都不避讳,任何人都无权阻拦。”

“其二,让你待在铁血军中,也不是毫无意义的。我会给你挂一军职,至于是否为衡天效力,都随你意。顺带一提,类似方才的刺杀,你每时每刻都可进行。一旦你真的刺杀或劫持住我,铁血军就归你麾下,所有人都必须听你调遣,你想带众人去往何处,都顺你心意。不过你若是失败,也要受我一如方才的,小小惩戒。”

“其三,你不愿嫁,我不会强娶。但万一有一日你想通了,就告诉我,不论那时铁血军身在何处,身处何境,我都会给你一生难忘的婚礼。”

“你看如何,小异儿?”

大抵古往今来,都无人会向区区一俘虏提出这般优渥的约法三章。但王异对于储靖来说,就是如此值得放开一切去宠溺的女子,这宠溺来自于他的倾慕,亦来自于他的自信。王异似乎找不出理由来拒绝,她兀自倔强地抬起头来,一字一顿说道:“好,我答应你。但是储靖,你最好做些心理准备,一者,我指不定会把你的军情泄露给谁人;二者,我是不会放弃刺杀你的;三者,要我嫁给你,简直痴人说梦,下辈子再想吧!”

少女凶巴巴地冲储靖吼罢,似乎将满腔怨气都吐露出来。而铁血都督只是颇有些无奈地摸了摸她的脑袋,说道:“随你怎么说都好,我只想你留在我身边,仅此而已。”

听到这般温柔言语,就算内心再多不满,王异也忍不住软了下来。她将昂起的头低了下来,轻声问道:“那你说许我军职,是何衔位啊?”

“我许你的衔位,在铁血军中可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储靖故作神秘地压低声音,他将嘴唇凑近王异耳边,坏笑着说道:

“都督夫人。”

铁血军暂且将弘农攻下,稍作整顿一日后,储靖再度挥师向长安进发。王异就这般随性地被安排在铁血都督身边,虽然将士们一见她便会偷笑着喊一声夫人,郑誉也会叫她二嫂。少女虽心中愤懑,但毕竟约法三章过,除却出言呵斥,别无他法。

至于储靖,则是乐在其中,有时骑在马上瞥王异一眼,都会笑得开花。

将故事说回周临那头,经过十余日的跋山涉水,他终是将圣驾护送回了济北。这一路上来,衡天军提防着一切可能出现的意外,譬如姚倾的奇袭,譬如袁绍的来犯,不过直到最后,他们也只是和迟来一步的曹操打了个照面,两位奸雄相顾一笑,曹军也唯有悻悻而归。

济北是座小城,虽然在衡天众的治理下政通人和,但终究格局过于狭隘,做不到国都的地步,甚至连陪都也难以触及,只有在收复长安前,作为天子百官暂时的落脚点。

刘协早就听说过周临的大本营济北并不算宏伟壮阔,但从步辇远远望去,只见城高墙厚,楼宇之上,守军威风凛凛,强弓劲弩,机关诡道森森而列,让人望而生畏。

那是一座坚不可摧的金城汤池,是历经无数风雨磨难,和衡天众一同成长至今的城池,是衡天众的同伴,亦是衡天众的家。

即便是洛阳长安,也不敢夸口说坚固到如此地步。有些震撼只有亲眼目睹才能知晓,端坐步辇中的刘协颤抖着指向他目所能及的济北城,问一旁骑在绝影上的周临道:“阿临,这就是你的济北吗?”

“是你的济北啊,阿协。”周临意味深长地望了刘协一眼,淡然说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田。你的大好江山,我不仅会替你一一讨还,还会为你打造出一副前所未有的光景。阿协,这是你我当初的约定,亦是我对你的承诺。”

“阿协,行宫我为你建在西门内了,我们从那里进城,带你进行宫歇息吧。”

早在周临从长安回来后,修建行宫就一直是济北的大工程。近一年以来,济北行宫已完工大半,保障刘协及后宫生活起居,还有朝堂议事等已无大碍。至于文武百官的居所,周临也另有安排,让风雨飘摇的大汉朝廷在济北暂时维持一段时日,衡天军还是做得到的。

虽说一切都已被周临安排好,但年轻的帝王还是难掩心潮澎湃,说道:“阿临,不急着去行宫。你先带朕到济北城中四处走走,朕很想一览这座城池,你看如何?”

本来自己早已安排赵瞳歌等人迎驾,但刘协一时兴起,周临也不好驳斥,只得伸手招来邹瑾之,对她说道:“瑾之,你快去西门告诉瞳歌他们,改到东门迎接圣驾。还有知会城中百姓,天子要来审阅城池,让他们务尽礼数!”

事关重大,邹瑾之也顾不上日常的抱怨,急匆匆地快马加鞭奔向济北。望着慌张不已的周临与衡天众,刘协忍俊不禁,说道:“何必这般劳师动众?朕不过是随意看看,并不想奢求太多。”

“你是天子,再怎么随意,也该有天子的威仪。”刘协自是随性,而周临却也认真,他说道:“阿协,我既然已经救你出来,就会让你享受不亚于古往今来任何一位帝王的荣耀。”

“时逢乱世,你就该像高祖光武,横扫,席卷八荒。而我就是你的韩信冯异,为你荡清这茫茫乱世,还天下一个太平。”

“阿临”刘协听罢,眼眶湿润,说不出话来。而行在圣驾之后的杨彪则是一副满不服气的面孔,悻悻说道:“我当是要将陛下带去何处,这般狭小的一座城池,是当朝天子该去的地方么?”

老太尉对衡天众的刁难已不是一日两日,有些朝臣虽对他不满,也迫于威势,不敢多言。唯有国舅董承皱了皱眉头,说道:“杨大人,你少说两句吧。若没有周将军,你我恐怕早就死于李郭二贼之手,何谈今日之境遇?”

杨彪说了一句,也就解气,不再徒增废话。圣驾一行绕路来到济北东门,此处张灯结彩得虽有些匆忙,但也算周到。留守的赵瞳歌c徐归兮与典韦等一众人候在门前,一见圣驾远远到来,便齐齐下拜,山呼道:“济北女事馆丞赵瞳歌,携一众文武恭迎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衡天军的绝大多数核心成员要么被派出去收复长安,要么守在这里护驾,总之都与刘协打过一个照面。而赵瞳歌等三人,是大汉天子最后见到的,他从步辇上站起身来,说道:“诸位爱卿速速平身,让朕好好看看。赵馆丞,你是整个衡天军内政的总管,也是天下女权的先导,胆色见识不让须眉,着实使朕叹服。徐教主,三龙神教广施德泽,徒众百万,朕在司隶亦有所耳闻。典将军,昔日的狂神部寨主你与周卿少年时的故事,朕可都听说过。”

爱屋及乌,刘协对周临的赞赏与信任,也嫁接到衡天军众人的身上。这也正是周临所乐见的,君臣两不相负,大汉中兴方才有希望所在。赵瞳歌等人站起身来,为圣驾让出一条道路,刘协眼前是繁华热闹的济北街市,万千百姓跪伏沿路,仰慕天子仪容。周临打马走到赵瞳歌身边,向她伸出一只手来,少女会意,牵上去坐到绝影前座,周临怀中。衡天军众人亦成群拱卫着圣驾,护送刘协缓缓而行。

而圣驾后的杨彪,冷冷地瞥了赵瞳歌与徐归兮一眼,喃喃说道:“邪魔外道”

圣驾一路自东向西行,刘协看遍了济北的亭台楼宇,百姓人家。来到刚刚铺好的行宫大殿前,刘协刚刚走出九个台阶,忽然停步转身,望向走在他后头的周临,说道:“左将军周临,上前听封。”

本来走得好好的,周临冷不丁地被刘协这么一呼,原地怔了一会,很快反应过来,跪地说道:“臣周临,听封在此。”

见刘协与周临一站一跪,跟在他们背后的群臣及衡天众也停下脚步,齐齐跪下。刘协从身旁的太监手中拿出一块绶印来,说道:“周临听封,朕自即日起封你为大将军,官居一品,掌天下兵马。接此印信,就此替朕扫清天下群贼,收复我汉室大好河山。中兴大业,就都托付到卿一手之中,千万莫要让朕失望。”

“臣周临接印,自此必当殚精竭虑,不辱使命。”周临将双手举过头顶,接起刘协递来的绶印。在周围或欣喜或嫉妒,或赞叹或阴狠的目光中,君臣两人的手紧紧握在一起,再不肯放开。中兴之路道阻且长,周临与刘协携手同行,究竟能否走出大汉的一线光点,还尚未可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章一百四十 乱武城上 再说冉为与翟燎一行得知乱武军对长安的觊觎,不得不快马加鞭,赶往西都。被罗孤牵着鼻子走的感觉甚是不好,但冉为并不敢拿长安城的归属来赌气,一旦西都落入他人之手,摆在衡天军面前的,就只有两个选择。

重建洛阳,抑或放弃天子。

“只有这两个选择?”去往长安城的官道上,翟燎听罢冉为的讲述,不由得惊呼出来。他低头沉吟片刻,说道:“但大哥是不可能放弃天子的,三哥重建长安,你觉得有把握吗?”

“如果真到了那一时刻,没把握也要做到。除却洛阳以外,我们衡天军的属地,无一处可承担国都的格局。”冉为面色凝重,目光直直地盯着前方若隐若现的长安城,说道:“但重建洛阳所要耗费的人力物力,光是想想就让我头皮发麻。为这一座城的新生,或许会让大哥与九渊定下的方略推迟整整一年,那我们离乱世的终结,可就越来越远了。”

“总而言之,绝不能让大少爷先开进长安城里,公烈,我们再快一点,西都就在眼前!”

说这些话的时候,冉为翟燎所部的衡天军已翻过长安城东的丘陵,恢宏壮阔的西都就在眼前。隔着数里长的官道,冉为隐约看出城楼上挂着的墨旗——不过并看不出字号,毕竟乱武军与昔日董卓旧部李傕郭汜那一脉的西凉军都用墨玄旌旗,若不靠近确认的话,冉为也不敢断定是谁。

与他相同,翟燎也望见那旗帜,问兄长道:“三哥,你看那旌旗,究竟是李傕郭汜的,还是大少爷的?”

“我怎么会知道,但不管是大少爷的还是李傕郭汜的,这长安城,我们都非去不可。”冉为一扬手,下令全军奔向长安,他一字一顿地说道:“若是李傕郭汜,就攻城,若是大少爷,就谈和。”

衡天军依旧向长安行进着,城楼上的守兵远远看到他们这一路人马,并没有sā一 àn太久,只是下去几人通报城中的将官了。冉为的眼睛死死地盯着那一道道墨旗,试图从旗上看到自己所期望的“李”“郭”字眼。

但他还未看清那些旗帜的字号,注意力就被城楼正中悬挂着的两颗头颅吸引。那两颗头颅披头散发,面目狰狞,满脸胡须头发都沾满血迹,显然死得格外凄惨。

挂在左边的那颗头颅,冉为并不认识。但挂在右边的,他却在数日前的交手中亲眼见过,正是威风一时的董卓旧部,自封的大汉后将军——

郭汜!

震惊之余,冉为也终于看清城上墨旗所绣的名号,乃是金镶红底的“乱武”与“罗”。

时至此刻,冉为明白了一切的一切。即便他千里奔袭,也终是慢了处心积虑的罗孤一步。乱武军自巴蜀荆州北上偷取西都长安,甚至蹲守到仓皇逃窜的李傕郭汜二人,将他们一举枭首,悬头城上,以儆效尤。

乱武军陈兵长安城上,昭示着百年西都已然易主。落入那位桀骜不驯,从来都是我行我素的罗孤,冉为并没有把握靠谈和来讨回长安。

城头悬挂的李傕郭汜头颅,翟燎自然也认得出。他不可能认不出,那是将二十万蛮夷引入帝都长安,酿成蔡文姬一生梦魇的罪魁祸首,是他翟燎日日夜夜想要诛杀的仇人。他追了那两人十余个昼夜,就是为了亲手斩下他们的首级,谁知道那两颗本该由他的大斧割下的头颅,却早早悬挂在长安城上,木已成舟。

此刻的翟燎震惊,愤怒,不甘而又懊悔,他朝天暴吼一声,怒火滔天地说道:“是谁?是谁杀了李傕和郭汜?他们欠老子的债还没还,是谁杀了他们?是谁?是谁?是谁?”

“是大少爷。”冉为面无表情,甚至没有夹杂任何语气地道出了这四个字。他最是了解弟弟的绝望与愤恨,但在他身上,亦担着那份没能为兄长与同伴夺回长安的懊恼。他未曾料想到,罗孤竟真会如此算计他的亲弟弟,竟真的随心所欲地将亲弟弟与他的同伴玩弄于鼓掌之中,不留情面。

究竟是何等深重的城府心机,才抵得过棠棣之华,手足兄弟?

冉为脱口而出的四个字,也成为压死翟燎脆弱内心的最后一根稻草。他像是一个失去依靠的孩童般失声痛哭了起来,一把鼻涕一把泪说道:“我明明明明向文姬发过誓,要把那些缠在她噩梦里的妖魔鬼怪统统杀光,等做完这一切,再去娶她。我对她承诺得好好的,却一次又一次看着吕布从我眼前逃脱,现在又没能手刃李傕郭汜三哥,我好没用,我真没用,我为什么这么没用”

“文姬姑娘通情达理,不会责怪你的。”此时此刻,接受这一切的冉为却意外地冷静,他将手放在翟燎肩膀上,聊作安抚,一字一句地说道:“大局为重,想想大哥的托付,我们还是要竭尽全力,寻到收复长安的一线机会。”

“和乱武军和谈吧,由我来说,你且回避。”

本来凭借翟燎那不大灵光的脑袋,和谈一事就派不上任何用场。更何况他此刻情绪波动剧烈,连冉为也放心不下,唯有让他暂且退避,一言不发。翟燎倒也听话,兀自打马后退了几步,颓丧而又不失忧虑地说道:“三哥,拜托你了。和大少爷他们打交道,我是看不出什么门路,但你可一定要谨慎小心。”

翟燎所言,冉为又何尝不知,他默默点了点头,清了清嗓子,朝城上喊道:“城中可是乱武军在?传话给大少爷,我是衡天军冉为,有几句话非说不可。”

衡天军兵临城下,又是翟燎怒吼,又是冉为求见,一来一回,城里的乱武尊者等人早该知晓。花将军话音刚落,城楼上便出现并肩而立的七个身影,有的熟悉,有的陌生,有的曾有一面之缘,有的不知从何而来。

站在正中央的人自然是一身墨羽大氅,目光深邃不可测的乱武尊者首领罗孤。他左右各立着四位风华绝代的少女,分别是夏未央c高卿言c孙绯衣与一见钟情追随乱武的孙尚香。而立于最边缘的是一文一武,武者是前几日才碰过面,杀死杨奉韩暹嫁祸给衡天军的徐晃,而文者一袭灰衣,面色惨白,却又阴笑得让人浑身寒战,冉为并不认识。

若是让翟燎得知,此人就是之前劝李傕郭汜进京的毒士贾诩,也是一手酿成蔡文姬梦魇的罪魁祸首,恐怕他又会暴跳如雷,怒火滔天。

四位乱武尊者,两名乱武侍一齐登场,冉为长长地呼了一口气,尽力平复心情地说道:“大少爷,三位xiǎ一 jiě,别来无恙。”

居高临下,罗孤将双掌摊在石砖上,冷笑一声,说道:“你是阿临的三弟冉为吧?别来无恙。”

两句不疼不痒的问候,背后却是各自掩藏的心机。冉为的额角冒出一滴冷汗来,他又深呼吸一轮,说道:“不知大少爷为何会在此地,又为何会占据西都长安?”

“这是乱世,我攻城拔寨一路至此,占据长安又有何不可?”罗孤又是一声冷笑,他的目光中尽是桀骜与轻蔑,让冉为心里愤愤不平,他又反问道:“我倒要问问你,济北距长安千里之遥,你又是为何跋山涉水,兵临我的城下?”

听见罗孤将长安称作自己的城,冉为不禁有些恍惚。即便清楚对方是明知故问,他也仍是硬着头皮,一字一句地说道:“之前天子自长安东归洛阳,李傕郭汜沿途围追堵截。大哥他命我们衡天军一众西征救驾,于荒弃的东都护住圣驾,击退西凉军,并一路追杀李傕郭汜两贼,直至长安。”

“哦?那可巧了,我兵至长安之时,刚好遇见李傕郭汜的败兵,就顺手杀了。”罗孤说着,伸手指了指城楼上悬挂的头颅,说道:“首级在此,你若是想要,尽管拿去。反正这除贼的功劳,我也并不稀罕。”

乱武尊者言语轻蔑,句句都是一副蛮不在乎的模样。但冉为想要的可不是区区李傕郭汜的首级,而是眼前盛景无限的长安城。他皱了皱眉头,又说道:“大少爷,大汉天子如今急需回都长安。你与大哥都是诸葛太尉之子,汉室忠良之后,不知可否为圣驾行一方便,让出长安城来?”

虽然花将军开门见山,但罗孤仍旧只是挑了挑眉,蛮不在乎地说道:“呵,小皇帝不是自己费尽心思逃离长安,东归洛阳的么?君无戏言,如他这般朝秦暮楚,哪里还有半分大汉天子的威仪?”

“我乱武军打下的城池,都是众将士们一血一命换回来的,绝不会轻言退让。你回去告诉小皇帝和阿临,这座长安城,从此归我罗孤所有,任何人都别想夺走。”

话说到这里,城楼上的孙绯衣与徐晃甚至还拔剑出鞘,一副耀武扬威的模样。冉为还是不死心,又搬出周临来,说道:“大少爷,你有所不知。如今衡天军已迎奉天子,但东都洛阳残破不堪,济北左右又无可作为国都的城池。为今之计,只有还都长安,才能够容下大汉朝廷,否则就算是大哥,也束手无策。还请大少爷体谅,将西都归还,衡天军他日必会以更为广袤的领地,奉为酬谢。”

“定都长安?阿临不知道吗,衡天军在如此形势下,这是下策中的下策。”城楼上的罗孤忽然变了脸色,用一副严厉模样望着冉为,说道:“你们攻下了弘农c宛城,虎牢汜水,以这些地方作为屏障,重建洛阳为都是最好选择。就算将济北等城大修一番,也可把天子牢牢把握在你们的腹地,牢不可破。长安?北有匈奴鲜卑,西有马腾韩遂,南有刘表袁术,三面环敌,衡天军兼顾得来么?”

从战略角度上来说,洛阳确实比长安要优渥得多。但冉为现在所考虑的,是重建东都的登天之难,与天子百官的动荡不安。他望向徐晃,灵机一动,又说道:“但是大少爷,据我所知,乱武军进兵长安,并非偶然。之前在长安洛阳道上曾与贵部徐晃有过一面之缘,他刻意杀死本该生擒论罪的杨奉韩暹,又口口声声说乱武军直奔长安来,我敢问大少爷一句,这一举一动,究竟意欲何为?”

“放肆,这是你该问的吗?”还不等罗孤回答,他身旁的孙绯衣就先开口怒斥了冉为。而这位大少爷却是抬手示意èi èi住嘴,兀自冷笑说道:“杨奉韩暹?他们自是该死,而且也不该活到生擒论罪的那一日。无论是杀这两人,还是占据长安,对阿临,对你们衡天军而言,都百利无一害。”

“阿临他啊,向来性情软弱,难免优柔寡断。我这做大哥的,偶尔也替他做些决断。至于我如此做的理由,你们日后自会明白,总之都是为阿临好,毋庸置疑。”

“你!”听完罗孤模棱两可而又厚颜无耻的回答,冉为和翟燎都按捺不住,异口同声地怒斥了一句。但罗孤的目光也在此刻变得锐利起来,他双手抱拳,对城下的衡天军说道:“该说的我都说过了,你问的也够多了。冉为,长安已是乱武军的城池,我一寸土地都不会退让。趁早挥师回济北去吧,若再纠缠不清的话,休怪我——”

“手下无情。”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章一百四十一 龙雀飞 长安城楼上下,罗孤此言一出,三军皆惊。就连冉为也未曾想到,自己始终谨言慎行,乱武尊者却仍旧如此这般不留情面。

而且罗孤所言,并不是虚张声势,他话音刚落,城上早有准备的乱武军立刻拔剑拈弓,做出一副随时动手的模样。翟燎忍了他们许久,这会终于难耐心中愤怒,咬牙切齿地说道:“三哥,要和他们动手吗?就现在,在这里?”

“他娘的,大不了和他们拼个你死我活,都是两只眼睛一张嘴,谁怕谁!”锦帆侠甘宁哪里受过这般气,一向粗中有细的他如今也失去理智,拔出朴刀就要和他从未曾见识过的乱武军拼命。

同伴们义愤填膺无所畏惧,但作为一军统帅的冉为,却颤抖着抬起手,说道:“都给我把刀斧放下,谁也别轻举妄动。敢上前一步者,就是不服我冉为的军令,立斩不赦?”

“三哥,他们都逼到这份上来了,你还犹豫什么?大哥交代过要我们收复长安,就这么夹着尾巴回去,你对得起他么?”见冉为仍是铁了心不与乱武军动手,翟燎气恼不过,甚至将周临的托付搬出来劝他。而冉为则是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厉声说道:“那是大哥从小一起长大的兄长和姐姐,你和他们翻脸,就是要大哥失去他在这世上唯一的骨肉血亲。公烈,这么说来的话,是你对不起大哥,还是我对不起大哥?”

冉为的一席话,让翟燎瞬间哑口无言。原来他所担心的并不是乱武军的势力,也不是长安城的坚固,而是自己兄长与他的亲哥哥,那份沉淀多年,脆弱而又深刻的手足之情。衡天军是一处以感情连结的地方,周临此生最重的也唯有情义二字,如果为了一座长安城,与他的兄长罗孤以及三位姐姐刀兵相见,周临自不会责罚冉为翟燎,但在他心底深处,却不知会多么苦痛煎熬。

三将军冉为,最是细腻,亦最是温柔,他宁愿自己受些委屈,也绝不愿兄长为难。

见翟燎与甘宁明白过来自己的意思,冉为的面色恢复平静,宽慰地说道:“都退到我身后去,由我来和他们谈不,我是谈不拢了,也只有暂且稳住他们,派人请大哥来。”

向同伴们言明,冉为又抬起头来,无畏直视那城楼上的强弓硬弩,不疾不徐地说道:“大少爷,几位xiǎ一 jiě,我冉为虽然说不动你们,也不至于和你们刀兵相见。但我也不会就此放弃,长安是大哥势在必得之城,我谈不拢,他自然会来谈,届时你们手足再会,就非我一人之事了。”

“我部衡天军就驻扎在城外,静候大哥到来,绝不妄动,也请大少爷不要为难。”

说到最后,冉为还坐在马上行了一礼,可谓极恭极敬,谦卑不已。城楼上的罗孤冷笑一声,抬起示意部下收起兵器,说道:“那你可要当心了,长安城附近的飞禽走兽凶猛得很,若是将你们惊扰了,乱武军概不负责。”

此时此刻,冉为还猜不出罗孤这话里所蕴藏的深意,只是下意识地觉得来者不善,谨慎地说道:“不必大少爷劳心,衡天军人人都是以一当十的强者,不会轻易被狼虫虎豹叼去。”

“收兵,撤回丘陵前扎寨。”

依照冉为的军令,衡天军折返回之前看到墨旗的丘陵安营扎寨,并且派影流回去通报周临,拜托他亲自来一趟西都。于丘陵扎寨,一来可以眼观六路耳听八方,二来冉为也曾听陈炀舞说过,孙绯衣手下有一支极为精锐的龙雀营,能够骑马从山顶俯冲,如履平地。他虽然难以想象,但同伴所言总不会是假的,扼住丘陵山口,也算是防范于未然。

而就在衡天军走远之后,罗孤颇有些乏趣地叹了一口气,望向身旁的孙绯衣,说道:“绯衣,这几日在长安待得久了,可有些烦闷?”

看起来天真无邪的少女摸了摸自己的下巴,若有所思地说道:“长安好玩是挺好玩的,但就是太平静了,有点无聊。”

“哪有盘踞在一棵树的枝头上几天几夜还不高飞的龙雀?”罗孤宠溺地摸了摸孙绯衣的脑袋,微笑说道:“去陪阿临的弟弟玩玩,给他们一个下马威,记得要绕行,点到为止。”

“知道了大哥,我会给小临子留点面子的。”孙绯衣骄矜地吐了吐舌头,兀自转身就要带龙雀出兵。而就在这时,孙尚香挺着那一对傲人双峰站到罗孤面前,理直气壮地说道:“玄夜大哥,我也要!”

少女话说一半,罗孤却也读不懂她所要为何,只有猜测着问道:“哦?你也要去与绯衣同行,率龙雀去袭营吗?”

“不,我也要你的摸头杀!”孙尚香嘟嘴一笑尽显可爱,迷妹心思一览无余。夏未央等人都忍俊不禁,罗孤也扭过脑袋去偷偷笑了一声,随后将手按在孙尚香头上,轻轻抚了抚她天然微棕的短发,宠溺之意不减孙绯衣。少女如愿以偿,说道:“那我也和绯衣同去吧,都受了你的摸头杀,总不能白吃干饭吧。”

“也好,只是你的武艺离绯衣尚有几分差距,性子却和她差不多的大大咧咧,自己小心些,可别受伤。”罗孤颇有些无奈地一笑,由着孙尚香的性子任她跟去。少女莞尔,又纠缠着问道:“嘻嘻,你这是在担心我吗,玄夜大哥?”

“算是吧,别问那么多了,想去的话,就快些跟去。绯衣脚程快,可不会等你。”罗孤言罢,又伸手摸了摸孙尚香的脑袋。少女心花怒放,三步做两步地追孙绯衣而去。站在一旁的徐晃望向已走下城楼的孙绯衣,眉宇间闪过一丝担忧,兀自说道:“少主,两位xiǎ一 jiě只带龙雀去奇袭衡天军,未免不太稳妥。属下自卧底归来,寸功未立,愿护送两位xiǎ一 jiě冲阵,必当保她们周全。”

罗孤望了望夏未央,又望了望高卿言,三人俱是一笑,应道:“我知你心思,想去就去吧,好好看着绯衣,别让她乱来。”

得到少主首肯的徐晃朝他与夏未央高卿言作一揖,拎起自己的大斧,追了过去。夏未央望向那几人的背影,问罗孤道:“大哥,你是真心在回应尚香姑娘的倾慕,还是虚与委蛇?”

“孙家对我的价值,决定我对她的态度,任何人都是一样。”罗孤站在城楼上,凝望着孙尚香的远去的身姿,说道:“唯有你们不同,我只有你们这三个èi èi,也只有对你们,才可倾心相付。”

“至于阿临等我的愿景达成,再慢慢补偿他吧。”

站在金雕玉砌的长安城头,罗孤任由喧嚣的冷风吹散自己的乌发。他的眼中尽是不可言说的孤独,也唯有这几位朝夕相处的èi èi了解,可给他以寥寥慰藉。

衡天军在长安丘陵前驻扎了足足三日之久,乱武尊者并无动静,他们也依言绝不妄动。送去给周临的信笺来往还早,冉为也不急,只耐着性子等待。算算日子,储靖与铁血军也该到了,一旦二哥抵达,他也有底气了许多,不至于日夜提心吊胆,担忧乱武军突然发难,猝不及防。

也就是在这一夜的子时左右,衡天军所驻扎的丘陵之顶,孙绯衣跃马立于其上,借着皎洁的月光,隐约看得见她眼中的嗜血与贪婪。她身旁是孙尚香与徐晃,背后是披挂华丽的龙雀营。少女擎住手中朱枪,望向脚下灯火通明的衡天军营寨,放声说道:

“龙雀,飞!”

随着她的一声令下,整支龙雀营就真像是飞出去一般冲下丘陵。踏着尖利的山石,躲去层丛的枯木,龙雀在山地间如履平地,好似一支利箭般飞流而下,直逼山脚前不明就里的衡天军。

铁蹄掠过的隆隆声响很快惊觉了巡逻的衡天军,守在营寨最边缘的士卒虽早就防备着这一手奇袭,但却也万万没想到,乱武军竟会从这里飞驰而下,超乎常理。

莫说士卒,就算是冉为,也绝料想不到孙绯衣绕了五天五夜的远路,跋山涉水,只为给扼住山口,试图阻止龙雀的自己一记下马威。

这世上没有盘在一棵树上三日不飞的龙雀,亦没有看见拦路的乱石飞湍,就会收翼不飞的龙雀。

龙雀振翅,长空掠击!

惊慌失措的衡天军料不到此等程度的奇袭,唯有以血肉之躯列阵抵御。但凡胎哪里挡得住自上而下飞驰的骏马,在接触的瞬间就被撞飞出去。仓促结成的第一道防线转眼间就被突破,剩余的衡天军迅速抱团,但也被龙雀的长枪大刀搠倒砍飞,三三两两倒在地上哀嚎不止。

但龙雀所做的,也唯有突破和压制而已,他们所使的是木刀木枪,无锋无刃,单靠马匹的冲击力将衡天军打倒,进而在营寨里肆意飞驰,张牙舞爪。就连孙绯衣,也不过是在用枪尾与枪杆倒戳横扫,未杀一人。

见识到龙雀的作派,并认出那位飞扬跋扈的四xiǎ一 jiě孙绯衣后,将士们竟有些茫然不知所措。龙雀使得是木石,衡天军拿的却是真刀真枪,万一伤到碰到,必会影响两家关系。连冉为都会顾及的那些禁忌,自然也不是他们这一兵一卒所能触碰的。

由是衡天军就唯有被动地一味挨打,任由龙雀追着他们抱头鼠窜,也不知该不该还手。孙绯衣就身在这片混乱中,笑得得意而又猖狂,笑得如同一个玩弄虫豸的孩童,不计后果,无所畏惧。

不杀一人,不烧一寨,只是给予衡天军心底深处的不解与折磨,如同三岁孩童打架一般,这就是孙绯衣的点到为止,也是她的下马威。

而就在孙绯衣闹得正欢的时候,不远处轰得一声,一块燃烧着焦炭的火盆呼啸着飞来,连盆带炭砸在前排的龙雀马上。那些骏马自是难有的良驹,但一受得烫,也都忍不住翻倒在地,哀嚎嘶鸣。而骑在马上的龙雀士卒,亦然跌落坐骑,摔得不清。

见到部下骤然吃瘪,孙绯衣震惊而又愤怒地向火盆飞来的地方望去,只见是冉为挺着飞雪枪站在那里,目光锐利地盯着少女,一字一顿地说道:

“若你不是女儿身的话,那些炭火会毫不留情地飞到你身上。但就算你是个不经人事的小姑娘,也该闹够了吧,四xiǎ一 jiě?”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章一百四十二 无忌的决意 就在孙绯衣于衡天军大营里闹个痛快自在的时候,冉为终是擎着飞雪枪,满面怒容地现身。一众龙雀在他神乎其技的火炭横扫下摔得狼狈,听见那一句威胁,孙绯衣也不由得皱起眉头,但还是夹杂着几分嘲弄着说道:“呦,这不是小临子手底下好色成性的冉无忌吗?这么大半夜的来找我,是想泡本xiǎ一 jiě吗?”

“明明是自己好端端跑到他人营寨里,不过我倒向来是来者不拒。”冉为从他那怒火滔天的眉间挤出半分笑意,说道:“但四xiǎ一 jiě既然打了我衡天军中的兄弟,等会床榻之上,我或许会用上皮鞭绳索之类的物什,可别见怪。”

虽说是自己先开口提起这话头来,但孙绯衣毕竟是自小万千宠爱,出山万千追求的小公主般存在,哪里听过这般露骨的轻薄之语。少女脸色一变,枪指冉为说道:“徐晃,去给这小子点教训!”

少女话音刚落,她身旁的徐晃便提起手中宣花大斧,飞马奔向冉为,狠狠地朝他头顶劈过去。而冉为则是侧身一闪,躲过这势如雷霆的一招,转而飞雪枪一扫,扬起遍地飞沙走石,砸向徐晃。

这些土石虽大多数都被徐晃躲过去,打中的也未能造成任何实质性的伤害,但也着实让他吃了一脸灰,整个人都显得狼狈不堪。而站在一旁冉为撇嘴一笑,笑得一如方才孙绯衣肆意欺辱衡天军将士般张狂。他望向脸色沉得可怕,怒气上涌的徐晃,说道:“刚刚那一斧,你是真想杀我吧,徐公明?”

收敛起满脸的怒容,徐晃尽力使自己面色恢复平静,一字一顿地说道:“请收回你方才的话,冉将军。”

“我有个大胆的念头,是对你家四xiǎ一 jiě的,不过还要请你莫再拦路。”又是一句模棱两可的调笑,但这对徐晃来说,却是不可饶恕的禁忌。他再度挥舞起手中的大斧,气势汹汹地劈向冉为。而花将军亦是靠着灵活的身法与精湛的枪术,与他左右斡旋,顺便戏耍三分,不律不规。

就算是乱武尊者和乱武侍,也总归是有血有肉的人,也总会有破绽所在。只要抓住他们的破绽,夺还长安就还有一线希望。在冉为牵制住徐晃后,翟燎骑着马亦从一侧咆哮着杀出,直逼看戏的孙绯衣。少女经他这么一吼,着实打了一激灵,但也快去闪电地挺起朱枪,迎向翟燎劈过来的大斧。

大抵谁也不会想到,翟燎引以为傲的突袭一斧,连吕布都可逼退的绝招,孙绯衣竟敢正面抵挡。对手终究是兄长的亲姐姐,翟燎心里有所顾忌,收力五分,斧式上也慢了三分。而孙绯衣就趁着这个机会,枪头调转,如同一颗流星般刺向翟燎手臂。这一枪猝不及防,翟燎万万也想不到,只得结结实实地挨了一下。枪尖刺破护腕,翟燎右手鲜血飞溅,少年吃痛,勒紧缰绳后退几步,一脸不可思议地望着孙绯衣。

“把矛头指向本xiǎ一 jiě,看起来很像明智之选呢。”孙绯衣握紧朱枪,摆好架势,轻蔑地笑说道:“不过地上的狮子再怎么吼叫,也碰不到翱翔九天的龙雀吧?”

翟燎从背后撕下一脚鲜红战袍,拿布料随意包扎了一番伤口,一字一顿地说道:“这一枪算你运气好,但下一斧,我可不会再手下留情了,四xiǎ一 jiě。”

少年话音未落,只听身后“嗖”得一声,他侧身一闪,一支羽箭擦脸颊而过。翟燎回头望去,只见被他无视许久的孙尚香正拈弓搭起第二支箭,得意洋洋地说道:“那你也不要小看我哦,傻大个,再敢动绯衣一下的话,我可不会故意射偏了。”

“在打算暗箭伤人的时候,也该稍微在意下背后吧,小姑娘。”孙尚香话音刚落,她身后却又响起一句轻佻的叫喊。回头望去,却是甘宁箭在弦上,早已对准了自己。白翎的锦帆侠嘴角掠过一丝坏笑,说道:“本大爷的要求不高,你别乱动,我也不放手。就让四当家和四xiǎ一 jiě好好打上一场,任何人都不干涉,如何?”

毕竟被人拿箭矢逼着,孙尚香不敢轻举妄动,本能地看向孙绯衣。而少女却是沉下了脸色,阴森森地一字一句说道:“你以为只要让我和这小子公平对决,就必定会被拿下吗还真是被人好好地看扁了一会。想拿我换长安的念头很好,但如果把压制我的机会放在一对一的单挑上,那你可就大错特错了,冉无忌!”

还未等翟燎回味过来她这句话里的意思,孙绯衣一杆朱枪已先到眼前,快得只看得到残影。翟燎连忙举斧来挡,枪尖却又在斧刃上划过一道弧线,戳向他的肩头。好在翟燎靠心目感知到这一变故,连忙侧身一闪,几乎整个人都贴在马背上,才躲过这一枪。

可孙绯衣并不打算给他喘息的机会,她一袭朱红袍裙,一杆朱枪在手,枪出如龙梨花点点,即便翟燎心中明了她所出的每一招会从何处而来,也对这如雨的枪网应接不暇。过不了多时,四将军又被击退出去几步,身上虽无大碍,却也遍布擦伤,看着颇为瘆人。

“力道略逊我一瞅,与二哥差不多,出招的速度却是闻人级别的吗有趣!”转眼之间,两人已过了近百招,翟燎也多少掌握了孙绯衣的底牌。他空出一只手来,按在连结自己护胸铁索的扣环上,嘴角掠过一丝棋逢对手的疯狂笑容。

正在与徐晃交手的冉为注意到了这点,他明白弟弟想要做什么,一脸震惊地问道:“公烈,真要做到这地步吗?”

“三哥,不放开自身的桎梏,我就跟不上她的枪路。放心吧,我自有分寸!”翟燎一面与兄长解释,一面hu一 d一ng手指去解肩头的扣环。孙绯衣似乎也意识到他放下铁索后会发挥出难以想象的战力,但翟燎拉开的距离太远,少女一咬牙,直接从马上跃起,一脚拈在坐骑头顶,一手一脚悬在半空,而仅剩的那一只手,则握紧朱枪枪尾,借力刺向翟燎胸前铁索间空出的一处破绽。

高手过招,片刻的疏忽就可决定成败,翟燎没料到她会如此孤注一掷。少女的力道堪比储靖,速度不逊佘闻人,而谁又知晓,她的胆量,竟可与陈炀舞媲美。之前初交手时,翟燎曾顾及她安危而将第一斧收力一半,但孙绯衣的这一枪,也是不偏不倚,直挺挺地戳向翟燎胸间,一旦刺中,非死即伤。

说时迟那时快,就在冉为与甘宁各自被人牵制住,翟燎只觉无人能救,于上身缠绕起武躯,打算硬扛这一枪时,远出忽然飞来一支紫黑发亮的羽箭,猛得撞开孙绯衣武躯其上的朱枪,使那一枪偏移开来,刺在翟燎护身的铁链上,扑了个空。

“公烈,你那限制自身的铁索,该换个好解些的扣环。否则再有下回,你打也打不开。”营寨门口,身后跟随着千军万马的储靖握弓而立,以他那傲视天下的睥睨目光一扫大寨四周,颇有些疑惑地问道:“不过是不是该来个人给我解释两句,现在是什么状况?”

铁血军至!

冉为翟燎一部后还有一支铁血军,这是孙绯衣等人始料未及的。此人一来,衡天就有压倒性的局势在,龙雀袭营的三将纷纷停下手中兵刃,默然观察他的动向。而冉为则是趁机退到徐晃大斧斩杀范围只在,说道:“二哥,长安被大少爷他们袭取了,我向他们讨还,却谈不拢,只好在此屯兵候着,派人去请大哥来。”

“如你所见大哥没等来,却等来了胡闹一通的四xiǎ一 jiě。不过我有个大胆的念头,四xiǎ一 jiě不请自来,我们将她制住,拿她来换长安城,岂不是兵不血刃?”

“公烈已然流不少血了,未知乱武尊者深浅就贸然动手,无忌,你的历练也还不够。”储靖明白了一切,先是面无表情地教训了一番不够成熟的弟弟,转而又说道:“不过既然我到了,这筹码就还行得通。无忌公烈,权且退下,换铁血军上阵!”

“四xiǎ一 jiě,得罪了!”

见储靖下令动手,孙绯衣等人都意识到有几分不妙。最先做出反正的是徐晃,他煞有其事地挺起大斧挡在路中央,大义凛然地说道:“想动四xiǎ一 jiě,先过我徐公明这一关!”

而作为众矢之的的孙绯衣此刻却爆发出一阵狂笑,她笑得张狂肆意,伸手指向寨门之后,说道:“储靖?就凭你也想动我,看看自己身后吧,蠢货!”

“虚张声势。”储靖目光冷彻,舞起青龙刀就要直取孙绯衣。而就在这时,他听见背后千军万马奔驰的隆隆声,不由得心头一颤。回首望去,只见无数铁骑绝尘而来,隐隐约约似有十万之众,气势汹汹,威严肃穆。

转眼间,那支兵马已逼近衡天大寨营门,将铁血军从后包抄起来。静立不动的大军丛中,款款走来两位骑在马上的婷婷少女,裙角流仙,衣袂含春,美得不食人间烟火,正是夏未央与高卿言。

你方唱罢我登场!

“我们来接你了,绯衣。”夏未央与高卿言若无其事地走到衡天营中,眉眼带笑,如沐春风。孙绯衣见到两位姐姐,也是眉开眼笑地招起手来,说道:“二姐,三姐!你们不来也行的,不过是小临子的弟弟罢了,我自己应付得了。”

“胡闹,他们一个接着一个车轮战,你早晚不是要力竭落败?”高卿言颇有些严厉地教训了孙绯衣一番,说道:“大哥从墨鸦处得知铁血军今夜将来,猜到你会有所闪失。你应付得了阿临两个弟弟,总应付不了四个吧?还嘴硬不肯松口,我和你二姐来晚一时半刻,你怕是已经倒在地上爬不起来了。”

经三姐这么一通说,孙绯衣俏皮地吐吐舌头,不再言语。而储靖则是倒吸了一口凉气,高卿言这话,似乎也是说给自己听的,两人带着十万兵马来救龙雀,并且罗孤已在城中坐镇,冉为的小算盘,多半已是不攻自破。

高卿言说罢孙绯衣,又冷冷地扫了扫寨中的衡天军诸人,目光最终落在储靖身上,不卑不亢的说道:“罢手吧,储靖,退兵回去,对两家都好。你们欺负绯衣的帐,我可以做主,一笔勾销。”

还不等储靖回答,冉为已兀自义愤填膺,抢上前说道:“三xiǎ一 jiě,衡天也不想闹到这地步,但长安城是大哥奉天子以令诸侯的要地,乱武军当真寸土不让,会否太过翻脸不认人?”

“连玉玺都是大哥让给你们的,现在又想要长安,会否太过贪心了,冉为?”高卿言冷冷地瞥了一眼冉为,带着让他不寒而栗的阴森气息,她说道:“乱武军想给的,看在阿临的面子上,你们尽可拿去。但乱武军想留的,就算你们绞尽脑汁,也取不到分毫。”

“奉天子是临儿自己的决断,本来除却长安,他就该考量其他选择。”与高卿言不同,夏未央语气稍稍平和,她说道:“朝堂布局未稳,你们这时候请他来长安一趟,只会徒添麻烦。大哥占据西都,是有他自己的图谋所在,你们若再纠缠不清,触怒大哥,我和卿言可就保不住你们了。”

夏未央与高卿言一人唱白,一人唱黑,虽唬不住储靖等人,却也足以让他们明白个中利害。罗孤之城府深不可测,单凭衡天军这点人力,绝不可与之抗衡。再者他们毕竟是周临的亲人,是他万万不想撕破脸的存在。冉为不再言语,储靖也是长叹一声,青龙刀一指,说道:“我明白了,方才几位弟弟多有得罪,还望xiǎ一 jiě们莫要在意。衡天军这就让出一条道来,放四xiǎ一 jiě与龙雀离开。天明之后,就启程回济北。”

见储靖妥协,夏未央与高卿言各自客套几句,领着毫发无伤的孙绯衣等人离开衡天大营。临走之前,孙绯衣还张牙舞爪地朝翟燎做了一个鬼脸,耀武扬威。少年气不过,待他们走远,满脸怒容地问道:“二哥,三哥,咱们就这么算啦?大哥托付过的长安城,就真的放手不要了吗?”

“大哥所托付的,是一座大汉国都,长安不过是条终南捷径,走不通,也有其他的路存在。”开口的冉为一脸颓丧,目光却是炯炯有神,他拍了拍翟燎的肩膀,又望向储靖,说道:“二哥,是我明明得知乱武军觊觎长安,却还是没能赶上,让西都失守。”

“那我也就该担下这份责任,即刻返程,重建洛阳。”

“东都不起,我冉无忌,誓不归济北!”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章一百四十三 重建洛阳 长安城外衡天军大营的那一场闹剧,终是以储靖与夏未央高卿言谈和,两方罢兵作结。衡天众到底是看不透乱武尊者的底牌究竟有多少,此时此刻,还不是与他们撕破脸的时机所在——抑或是说,周临是否有和他们一决胜负的觉悟,还要在今后漫长的岁月里,寻求这一dá àn。

夜尽天明之后,储靖依约带着弟弟与同伴们撤兵。近十万衡天军浩浩荡荡地开往长安,却只差一步之遥,就要垂头丧气地从西都离开,着实让人心酸。

十余日过去,衡天军再度抵达了荒废的东都洛阳。荒都到底是荒都,即便已经离开了近一整月,也还是满目疮痍得毫无变化。城墙尽是残砖败瓦,稀稀拉拉的几千流民于焦土之上搭建窝棚,好在冬去春来,总不至于饿死。街道与宫室中的瓦砾废墟虽多半被来来往往的各色人等清除,但也还是杂乱到令人目不忍视。

荒都仍旧是荒都,要让其再度变为承载大汉社稷的国都,又谈何容易?储靖想起冉为那夜的誓言,有些担忧地问道:“无忌,洛阳如你所见,已是残破不堪,你当真要留在这里,将其重建为大汉国都?”

“是啊三哥,光是清扫城中的残砖破瓦,就不知要多久的工夫。还是和我们一起回济北去,让大哥再想想办法吧!”莫说储靖,就是郑誉也将重建洛阳看做了绝无可能的任务所在。但冉为却不听他们的劝,而是苦笑一声,说道:“二哥,子君,你们可别说笑了。就这么灰溜溜地回去,大哥岂不是要受尽满朝文武的白眼?我冉无忌捎不回长安城,总捎得回重建洛阳的决意,不会给大哥丢人。”

“况且我也不是信口开河,你们莫要忘记,昔日在书院的时候,老师曾有半年开过筑城一科。那整整半年里,我可是回回筑城测验都是满分,在这门课程上,我比你们任何人都不知高到何处去了。”

“让我和这三万将士们留下,最好再把昭锦调来。从城墙建起,小修小补,嵌上城门,应是不难。再就是城中建筑,虽十有都被烧毁,但好在地基都在,可省去我一半的时间。最后是宫室,雕栏玉砌,金砖翠瓦,估计要耗费不少人力财力,但我有信心,定能办好。”

“凭我的本事,大抵只要一到两年光景,洛阳就会焕然一新,再度变成风光无限的大汉国都。只是在此期间,衡天军一切人力物力,都要为这座东都奠基。还都之前,不可发起任何一场战争,权且蛰伏,静观天下大势,直至洛阳再造,比此地为核心,南可破袁术,东可讨吕布,北可抗袁绍,西可与乱武军一决雌雄。”

“二哥,公烈,子君,你们且看,光武迁都洛阳,是何等的高瞻远瞩。时至今日,我们也可从此地出发,追寻我们的天下。如今的东都不过是被魔王践踏了一番,并非无可救药。给我些年月,就算倾尽我冉无忌的一腔热血,也会还大汉一座新都!”

少年独立荒都一片废墟中,抬头仰望浩瀚晴空。脚下的焦土方沐春风,隐隐约约冒出一寸新草嫩芽,仿佛寓意着无限的生机,召唤冉为为这座曾辉煌百年城池的城池抛头颅洒热血。听罢他的话,兄弟与同伴们亦知冉为并非一时热血上头,而是真真切切地斟酌考量过,才决接下这看似难若登天的任务。

“我也略懂些筑城之术,不如一同留下,助你重建这座洛阳城。”到底是年少意气,王异似乎被冉为的决心所感染,竟自告奋勇地要留在洛阳荒都。冉为回过头来,两眼盯着少女半露的酥胸放光。郑誉一脸为难地笑了笑,说道:“二嫂,你来得晚有所不知。单独和三哥待在一起,是很危险的,搞不好二哥头顶就会配上颜色”

“臭小子,谁说你二嫂会一人和无忌待在这洛阳城中?”储靖翻着白眼给郑誉脑袋上来了一拳,而后望向王异,说道:“小异儿,你曾与我约法三章,非我应允,不得擅离铁血军驻地,可还记得?”

“换句话说,我想待的地方,铁血军也要寸步不离,不是吗?”王异朝有些怨念地望着自己的储靖莞尔,而少年则无奈地摆了摆手,说道:“真拿你没办法在这座洛阳城建成前不兴战事的话,铁血军也无用武之地。”

“无忌,我也留下,铁血军听你调遣,一面练兵,一面筑城。”

见储靖也决定留在洛阳城,冉为再度两眼放光,双目停在他半露的健硕胸肌前,说道:“好啊二哥,有你和铁血军在的话,工期大抵能够缩减到一年以内。”

“二哥三哥,那我和子君也留下,是不是又能快些了?”翟燎勾起郑誉的肩膀,亦向两位兄长请缨留下,共同重建洛阳。而储靖则是摇了摇头,说道:“公烈,子君,你们两个就带着狮吼营回济北去。都留在洛阳的话,大哥可就真是孤家寡人了。”

“朝堂之上的明争暗斗,远比我们待在这里筑城造屋要艰险百倍。你们速速回去,助大哥和瞳歌一臂之力。”

在得知周临那里亦有不小麻烦后,翟燎郑誉听从兄长们的安排,率领狮吼营快马加鞭奔往济北。见弟弟们走远,坐在废墟中的冉为站起身来,望向眼前一座依稀仍可辨出雍容华贵往昔的残破楼宇。他张开双臂,仿佛拥抱着那座楼宇般,意气风发地说道:“诸位,就从此地起,我冉为,将重建这座洛阳城!”

眼前楼宇牌匾上,焦灰掩盖着吟凤楼的字样。身后的储靖一脸黑线地举起拳头,往冉为脑袋上狠狠揍了一捶,没好气地说道:“老老实实从你说好的城墙建起,别再想青楼了。若是被瞳歌知晓你把吟凤楼再造,就是大哥也保不住你,少说要被剥去三层皮。”

一想起赵瞳歌发怒的恐怖模样,冉为就忍不住头皮发麻,慢腾腾地走向洛阳城墙。他扳起手指来回盘算,口中念道:“光靠我一部要两年,二哥和铁血军留下,再加把劲,可在半年到一年内完工等着我吧,大哥,下个冬日到来之前,我必还你一座金碧辉煌的东都!”

就在冉为低头兀自愣神的时候,城楼上的周采薇探出脑袋来,一脸惊慌地说道:“云律,无忌,你们快看,城西来了好些人,一眼望去,有有十多万!”

十多万?无缘无故,怎会有十多万人马来到荒弃不堪,满目疮痍的洛阳城?冉为的脑海里闪过罗孤,闪过姚倾,亦闪过袁绍吕布等仇敌,他与储靖一同快步登上城楼,眺望自西而来浩浩荡荡的人流。

出乎所有人的意料,那股人并不打着任何王侯将相的旗号,也并不是所谓披挂带甲的兵马,而是一群拖家带口,跋山涉水的平民百姓。那些百姓们穿着并不破烂,甚至还有衣装华贵的存在,不像是流浪已久的难民。他们行李完备,仿佛刚从故土家园里被赶出来一般。

只是十余万百姓,是哪座城敢将他们赶出来?又是哪位诸侯如此狠心,竟将他们赶出来?冉为心里已有dá àn,他恨恨地挥拳砸在眼前的石砖上,怒气冲冲地说道:“过分了吧,乱武尊者!”

再说十余日后的清晨,翟燎和郑誉抵达济北,将一切始末告知周临。端坐左将军府的少年抿一口清茶,面色凝重地说道:“长安被大哥夺去了吗说是为我好?开玩笑的吧,杨奉韩暹被斩就够我喝一壶了,他究竟想做什么?”

“你大哥的心思,谁看得透过?”陈讽冷笑一声,说道:“将圣驾迁到济北行宫以来的这近一月来的朝会,诋毁女事馆者有之,弹劾三龙教者有之。藉着杨奉韩暹一死,太尉杨彪还和你在金銮殿上大闹了一场,险些下不来台。”

“衡天军与我们的地盘都是块肥肉,以杨彪为首,朝中不知有多少人想把清明扳倒,好接手他所拥有的一切。”陈流眉头微蹙,强颜微笑地对翟燎郑誉说道:“收不回长安城,怕是又要有人从中做文章。朝会还有一个时辰,清明不可能瞒而不报,到时可够我们喝一壶的。”

听罢两位军师的话,翟燎与郑誉方才知晓兄长所面临的严峻局势。性烈如火的三将军当时就坐不住,站起身来说道:“那怎么办?大哥,要不你再拨些人马给我,掉头回去,和大少爷他们堂堂正正地打一场?”

翟燎仍旧记不住冉为的劝,不顾周临与乱武尊者的手足情,张口闭口动辄开战。周临摆了摆手,无奈地说道:“打不得,大哥的本事我清楚,他敢占据长安,就不怕我们动兵。再者说中原未定,乱武尚且是衡天的盟友,更何况”

“更何况你根本就没有和你大哥刀兵相见的觉悟,任何理由都能成为你退却的借口。”陈讽没好气地打断了周临的解释,对于他与乱武尊者之间,少年向来都是冷嘲热讽惯了。周临白了他一眼,兀自嘟哝道:“就你有嘴”

和乱武军开战绝无可能,那只有把希望寄托在洛阳的冉为身上。郑誉想起兄长那日定下的宏伟蓝图,两眼放光地说道:“三哥已经留下来着手重建洛阳了,他说有二哥的协助,不出一年,洛阳城必可定都。”

“一年吗那在这一年里,休养生息,闭门不战,倾尽全力支持无忌重建洛阳。是冉无忌的话,绝不会让我失望的。”周临站起身来,显然已接受了三弟的谋划,摩拳擦掌地说道:“暂且蛰伏也不至于影响大计,新仇旧账,就等到一年后再算吧。”

“这一年里,我们也该将这错综复杂的朝堂稳固下来,否则今后出征打仗,都打不安生。公烈,子君,走,随我一同上朝去吧。”

周临说着牵起两位弟弟的手,并肩向府邸外走去。陈讽长叹一声,跟过去说道:“过会杨彪必会找你麻烦,此人不除,济北就始终鸡犬不宁。”

“我知道啊,九渊,我都知道的。”周临脚步停下,目视前方,他神情颇有些纠结,沉声说道:“可挡我路的,终究是阿协的旧臣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章一百四十四 勾结 终究杨彪是身怀从龙之功的大汉旧臣,周临不是动不得他,只是不想动他罢了。自奉天子以令诸侯来,衡天军众人都各自封侯拜将,领了官位,只是有资格上朝的,也不过周临c陈讽以及担任宫廷总管的王芷兰三人而已。

顺带一提,王芷兰本是不想做这宫廷总管的,但刘协趁着周临还未知晓那日洛阳城楼天子失态一事,向他举荐王芷兰担任此职。等周临应允,将官印带给少女之后,才从王芷兰支支吾吾的口中了解到这一切,后悔莫及。为此,他还挨了赵瞳歌好一顿骂,甚至亲自去向陈到道歉。影锋毕竟是衡天奉使,未对周临动半分肝火,草草就应答过去。

至于个中苦涩,也唯有陈到与王芷兰自己清楚。好在影锋现今就安插于行宫中护驾,周临告知陈到,一旦汉帝对王芷兰有不轨之心,就暗中出手,助恋人脱身,就算有任何后果,也由自己负责。

以后若有机会,周临也想自己将王芷兰之事和刘协言明。小皇帝到底是通情达理的人,总不会横刀夺爱。

朝会很快召开,在经过几道不疼不痒的决策后,刘协望向周临,满目期待地问道:“周卿,不知追击李郭二贼,及收复西都长安一事,进行得如何了?”

本来自己就想奏明此事,谁知小皇帝竟自己开口发问。周临与陈讽王芷兰对视一眼,又瞥了瞥站在自己不远处背对的杨彪,上前说道:“启奏陛下,这正是臣所要说的。李傕郭汜两贼业已伏诛,死在洛阳,杀他们的是汉右将军,臣家兄罗孤。”

听见罗孤的名字,刘协脸上摆出且喜且忧的复杂神色。这位他曾托付重任的大才,却不认可自己的帝王器量而渐行渐远。如今他诛杀了挟持自己的国贼李傕郭汜,不知又是出于何种目的。众朝臣不明所以,一哄着赞赏罗孤的所谓义举,而刘协只是试探性地保持微笑,龙椅上的身躯前倾,问道:“罗卿杀得好,理应封赏。那周卿,不知朕何日才可起驾,重返西都未央宫?”

从刘协期许的目光中,周临看得出他有多想回到长安。洛阳城已是满目疮痍,在年轻汉帝的眼里,西都长安才是中兴大汉的新一。他长叹一声,颇有些不忍地扭过头去,说道:“长安暂且是回不去了,乱武军强占西都不还,臣手下诸弟屡遭刁难,万般无奈之下,只有撤兵。”

此言一出,满朝文武皆惊。他们虽说刚从生死危亡的关头走出来,但骨子里还是坐享荣华的贵族,绝不愿在逼仄狭小的济北久待。莫说他们,就连刘协也声音颤抖,伸出手来问道:“长安回不去?那周卿,这该如何是好?”

好在刘协与自己名为君臣,实为挚友,他还愿听自己的话,周临抬起头来,以坚定目光给予刘协底气,一字一顿地说道:“回禀陛下,臣已有对策。为今之计,唯有”

“当然是倾衡天军之力杀过去,与乱武军一决雌雄,诛除趁虚而入的乱贼罗孤,夺回西都长安。”还不等周临说完,杨彪就站出来抢先开口,放出一派雷厉风行的话来,又望着周临,说道:“国事为重,周将军若是顾念兄弟之情,大可将兵权交与老夫,由我大汉太尉来亲征伐贼,必定马到成功!”

周临冷笑一声,心说杨彪的手段,比起王允差的太远,连与自己斗的资格都没有。他开口闭口讨要兵权,简直是将诉诸满朝文武,着实愚蠢。连国舅董承都看不下去,站出来说道:“杨太尉,周将军既有计策,你不妨听他说完。妄自打断同僚上奏,还要他将自己付诸心血的衡天军交托给你,岂不失礼?”

虽说国舅董承的话在朝中颇有分量,但杨彪也向来是个目中无人的主。他一脸轻蔑地扭过头去,说道:“那老夫倒要洗耳恭听,周将军有何良策,可解国都之失。”

“良策不敢当,但比起动辄劳师远征的愚策,但也算得上解困之法。”诚如周临所言,三弟冉为重建洛阳的决意,并不是所谓良策,但也绝对是没有办法的办法。他平心静气,再度一字一顿地说道:“臣义弟冉为及储靖,已率众八万,主持重建东都洛阳。臣会广招天下能工巧匠及民夫,并召集各地诸侯派人来援。还请陛下暂且停留济北,不出半年,东都必会焕然一新,重照大汉荣光。”

“至于西都长安,家兄罗孤虽不肯归还,但也允诺愿以己身为东都西线的屏障。想来他或许也为大汉有自己打算,洛阳相较长安,距中原更近,作为陛下收复华北大地,进而中兴大汉的踏板,再合适不过。”

早在长安诛董卓斗王允时,刘协就见识到罗孤深不可测的文韬武略,也清楚周临对兄长的手足之情,他知晓挚友的为难,便说道:“那以周卿之见,至多一年,朕就可还都洛阳,着手中兴大汉?”

无论是汉帝刘协,还是这满朝文武,他们世世代代都是居住在东都洛阳的。长安于这些人而言,是受董卓胁迫而去的陪都,脉脉乡情,差之甚远。见周临承诺能回东都,也都志得意满,觉得多在济北待一会,也并不是不可接受之事。

“以陛下九五之尊,中兴大汉,何须等到一年之后?还请陛下将兵权交付老臣,收复长安,指日可待!”即便刘协的心思明显向着周临,杨彪也仍是不死心。他在朝中耕耘多年,党羽尤是不少。老太尉言罢跪地奏请,自有一大拨朝臣随之下拜,说道:“还请陛下将兵权交付太尉。收复长安,指日可待!”

老太尉的党羽虽算不上一手遮天,但也占得上朝臣的四分之一。当众驳这些人的面子,着实不是明智之举。刘协正左右为难间,陈讽上前说道:“启禀陛下,长安路途遥远,往返即有两三月。届时济北空虚,淮南袁术虎视已久,若是一朝来犯,恐怕陛下与众位大人安危难保。”

早年间,洛阳朝中就有重臣联姻的风气。那时袁家四世三公,威名正盛,杨彪有心攀龙附凤,就将女儿嫁了过去,而他的女婿,就是袁术。陈讽目光尖锐,将矛头指向袁术,也就是指向杨彪本人。王芷兰知他心意,亦配合着说道:“启禀陛下,臣曾去过袁术所在的寿春,只见得满目穷奢极欲,不顾天下兴亡。袁术甚至私造宫殿,不臣之心昭然若揭,究竟谁才该是刀锋所向,陛下心中,自如明镜。”

听见女婿袁术私造宫室,杨彪恼羞成怒,忙上前说道:“启禀陛下,袁术就算造起宫殿,也是为了为了迎接圣驾,无奈路途遥远,只得半途而废。至于不臣之心,实属子虚乌有,还望陛下明查!”

杨彪如此一说,他一众党羽也跟着附和起来。刘协望望周临,又望望杨彪,终是拍板说道:“朕四海漂泊,好不容易才安定下来,重建洛阳不过一年半载,朕不是等不起,又何必兴师动众,去讨还长安?罗卿与袁术,孰忠孰奸,朕心中自有明断,改日再议。”

“退朝,周卿与国舅留下。”

随着退朝的一声金鼓,周临长舒一口气,与陈讽对视一眼,示意他在殿外等候自己。而杨彪则是恨恨地瞪了他一眼,三步做两步地离开金銮殿。

待群臣都出去后,殿内只余周临c刘协c董承与王芷兰四人。沉静之中,周临瞥了王芷兰一眼,少女会意,也退到内宫去。他复又望向刘协,从他的眼神中分明读出几分难以掩盖的失望,叹息着说道:“抱歉了阿协,终究还是无法把你送回西都。大哥他有时我也看不透,亦割舍不下。”

“不必自责,阿临,朕方才已经说过,等得起。”刘协轻声细语地宽慰着周临,给予他如沐春风的暖意,他说道:“棠棣之华,总是最珍贵的情谊。你为人重情重义,不负罗卿,也必不会负朕。”

君臣不负,何愁大汉不兴?周临如是想着,不由自主地跪下身来,铿锵有力地说道:“阿协,你等着,一年之内,我三弟冉为必还你一座金碧辉煌的洛阳城,届时我就为你从东都出发,中兴大汉!”

“周将军有此决心,自是最好。不过陛下与老夫所想知道的,是周将军如何看杨太尉?”投以赞赏的目光后,董承问起周临关于杨彪的看法。此人两次三番朝堂刁难,无疑是稳定政局的一大拦路虎。周临对他虽有怨念,但无恨意,思索片刻,说道:“阿协,国舅,我看他权欲熏心,倚老卖老,对吗??”

刘协与董承相视一眼,点了点头,但也都不说话。周临又想了想,说道:“但他毕竟也是三朝老臣,从龙东归,劳苦功高,也对吗?”

与方才一样,天子与国舅相视点头,但刘协也开了口,说道:“阿临,凭杨太尉的野心与权势,不打压他是不行了。但朕拜托你,千万留他一命,至多削职还籍就好。随朕东归的那些旧臣,朕是一个也舍不得杀。”

看见小皇帝这一副为难的模样,周临不由得微微一笑,说道:“那你就放心吧,阿协。老杨彪虽然可恶,但也不至于像王允一般罪大恶极非死不可。若不是你开口,或许我连动都懒得动他。但既然你说了,我也就领下这密诏,将他扳倒。”

望着周临意气风发的模样,董承捻了捻胡子,笑说道:“那老夫就在此为将军与陛下做一见证,扳倒杨彪,却不将他杀伤,也祝将军马到成功吧!”

“必不辱使命。”周临跪伏于地,向刘协与董承作出承诺。汉帝深深信任着他,不再言说杨彪之事,转而言道:“对了阿临,朕还有一不情之请,你手下那位名叫王芷兰的姑娘,朕心中甚是”

“阿协,这也正是我想说与你听的。”当断则断,周临猜得到刘协想说什么,却不让他再说下去,而是隐晦地将有关王芷兰的一切,娓娓道来。

与此同时,西门行宫外不远的太尉府,杨彪怒气冲冲地踏进自己屋中,脱下朝服说道:“气死老夫了,为何陛下总是向着那周临,真是碍眼!”

“外公觉得碍眼的话,我们替你除去就是,犯不着为之烦恼的!”老太尉话音刚落,他身后一处暗门洞开,从里走出一位古灵精怪的少女。扑进他的怀里。

杨彪的女婿是袁术,由是叫的上他一声外公的,也只有袁术之女,袁大xiǎ一 jiě袁弄玉了。而袁弄玉所到之处,身后也必定跟随着一位妖娆多姿的白衣少年,正是姚倾。

老太尉宠爱地抚了抚怀中袁弄玉的发髻,又斜眼望了满脸坏笑的姚倾一眼,说道:“玉儿,公路不派些大将来助我,却遣你和这毛头小子潜入济北。他若是将诛周临一事如此不放在心上,老夫就不求他也罢!”

“外公别发怒,你且放心,我家姚倾的本事,胜过爹爹手下那些草包将军百倍千倍。有他出马,周临的人头,手到擒来!”见杨彪有些恼怒,袁弄玉又是撒娇又是卖乖,说了好些话才安抚住他。杨彪又瞥了姚倾一眼,问道:“小子,你当真有玉儿所说的那般本领通天,神乎其神?”

“呵,神乎其神不敢当,但搅乱衡天,谋杀周临,还颇有几分把握。”姚倾一步一步走向杨彪,露出一副阴森森的笑容,让人看得发毛,他说道:“事成之后,太尉要兵权,袁大人要天子,将圣驾送到自家人那里去,也总比在此处受气舒服吧?”

对上姚倾那深不可测的笑靥,杨彪皱了皱眉头,终是咧开那张布满皱纹的老脸,会心一笑。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章一百四十五 女事馆门前 杨彪笑归笑,他看得出姚倾的底气,但也要见得到他的底牌。老太尉一捋泛白的胡须,说道:“舒服是舒服,只不过单凭你和玉儿两人,要如何在周临的地界里取他性命?不与老夫言明的话,恕难从计。”

“呵,周临手下人再多,他也总有落单的时候。他武艺再高强,也总有无可抵抗的力量。”姚倾抬起右手,蜷在半空,仿佛周临就在他手中,鬼镰言道:“来济北的可不止属下与大xiǎ一 jiě两人,淮南袁家最锋锐的利刃夜蝠,已悉数至此。一旦周临露出破绽,我就会当机立断,取他性命。”

“至于太尉您,只需一切如常,莫露出一丝一毫的马脚。待到大计将成之日,属下自有要紧事交托,还请稍安勿躁。”

一来二去,姚倾也还是将自己的计划隐瞒了下来。杨彪脸上流露出几分不满,他站起身来,向门外走去,说道:“那老夫便静候佳音吧!”

“等等,外公,你要去哪啊?”见老太尉有些不快地要出门去,袁弄玉连忙一蹦一跳地追上。杨彪回头望了她一眼,仍是没什么好脸色地说道:“老夫心中烦闷,骑马出去走走,别再跟着了!”

“外公,外公!”袁弄玉停在门口,又叫了几声,见老人头也不回地离开,气恼地说道:“干嘛不让人跟啊,成天待在密室里,闷都闷死了。”

望着少女又捶胸又跺脚的着急模样,姚倾微微一笑,向前踏两步到袁弄玉身后,环抱住她,说道:“有我陪你,会很闷吗?”

“不会啊,喊一喊而已。”袁弄玉被这突如其来的一拥弄得有些脸红,随口嘟哝了一句,含糊着说道:“陪我回密室下棋吧,不许再让子给我。”

“哦?你这小臭棋篓子,不让你几步的话,要如何与我下?”姚倾嘴上冷嘲热讽,但也还是极为坦率地任由少女牵着自己腰间的玉带,随她进密室而去。

西门行宫的内殿,刘协信步走了进去,脸上颇有几分焦灼。端坐玉塌的伏皇后见状,连忙迎了上来,替天子脱下龙袍,关切地问道:“陛下为何愁眉不展,难道周将军不答应将王姑娘送入后宫?”

“阿临他婉拒了朕。”刘协长叹一声,将自己提亲的结果告诉了伏皇后。诚然,他今晨上朝前,就和伏皇后商量好,一旦抓住机会,就向周临提王芷兰的亲。小皇帝在洛阳城楼上的所作所为虽然失态,但一则周临未曾拒绝王芷兰总管宫廷,二则王芷兰这段时日也并未有消极怠工的举动,想来已然释怀。按着刘协与伏皇后的理念,御前侍驾,对每位女子都是无比荣幸的事,应是不会有人拒绝。

可王芷兰偏偏就会,且不言衡天众的女子个个胸怀大志,绝不愿将自己的一生桎梏于那一方宫室之中。少女与陈到是一见钟情,而又历经生死不离不弃的恋人,王芷兰更不会移情他人,即便刘协是当朝天子,也绝无可能。

之前由于不明真相,周临照着自己的意愿答允王芷兰做这宫廷总管,已经挨了赵瞳歌一顿臭骂和同伴们许多白眼,自责不已。方才接旨扳倒杨彪后,恰好刘协提起王芷兰,周临就抢先开口婉拒,暗示了陈到的存在,回绝了汉帝。

不过这在认定皇权独尊的伏皇后眼中,却是不可思议的,她眉头微蹙,问道:“臣子回绝皇家的亲事,总该有些理由。不知王姑娘是有何缘故,要让周将军婉拒陛下?”

“朕不知道,阿临也没说清楚。他一会说衡天众的女子不喜置身后宫,一会又说王姑娘是衡天军的往来使者,入宫后不宜抛头露面。”刘协脱了外衣,坐到玉塌上,愁得抓耳挠腮,说道:“他好像还明里暗里地告诉朕,王姑娘已心有另属,朕问是何人,他却又将话头移开,说什么自古帝王不夺人所爱,兴国为重家室为轻,就是说将那人身份言明。”

“总而言之,阿临婉拒了朕,这芷兰姑娘是纳不成了。”

说到最后,刘协不再像是个帝王,而只像是个被心爱女孩拒绝的少年般低下脑袋,垂头丧气。伏皇后长舒了一口气,问道:“那陛下被周将军回绝,可曾甘心?”

“朕不甘心。”刘协倒也答得爽快,不假思索便道出心思。伏皇后觉得他可爱,不禁莞尔,又问道:“那王姑娘时至今日,又可曾婚配?”

“这阿临只是暗示王姑娘有心上人,并未说她有所婚配。若是真有,也就不必对朕遮遮掩掩。”刘协显得有些颓丧,似乎是叹惋自己情场失意。而伏皇后则是勾上他的肩膀,宽慰他道:“王姑娘既未婚配,甚至连那所谓的心上人是否存在都未定,陛下又如何料定自己全无希望?或许王姑娘只是介意陛下那日的失态,亦或许是他们衡天众真的都需抛头露面,不便久留深宫。再者说,就算王姑娘心头所属,那人也绝比不过陛下这人中龙凤,未婚未嫁,又怎可算数?”

听了伏皇后的劝解,刘协茅塞顿开,一拍大腿,问道:“皇后皇后说的是,那依皇后看,朕该如何是好?”

“王姑娘是衡天众,周将军也是衡天众,陛下想纳王姑娘为妃,不妨就放下帝王之姿,按衡天众的规矩办。”伏皇后将自己的所想娓娓道来,向小皇帝说道:“臣妾听闻衡天众都讲求两情相悦,周将军与那位女事馆的赵馆丞就是如此。王姑娘既在宫中,陛下不妨抓住机会,一步一步对她好,日久生情,王姑娘怎会不倾心陛下?至于当初的误会,只需臣妾寻一空闲,与王姑娘解释一番,想她善解人意,必会体谅。不过纳妃之后,王姑娘作为衡天众,要为大汉中兴之业奔走游说,陛下也应给她足够的自由。得此贤妃为大汉竭忠尽智,传扬后世,也不失为一段佳话。”

到底是大汉皇后,连劝解小皇帝纳妃也说的头头是道。刘协失落的心情被她哄得开心了,将伏皇后抱在怀里,说道:“伏儿,还是你善解朕意,得皇后如此,是朕三生有幸啊!”

靠在年轻帝王的怀中,伏皇后笑得安详,她轻轻叹息,口中念道:“可臣妾一生所愿,唯有陛下时常看望,新人来来去去,莫要忘却旧人便好。”

再说杨彪心中不爽,骑着马,带着七八个仆从,在济北城中闲逛。这座偏僻的小城里鲜有人认识他这大汉太尉,就算知道,也清楚他是周临的政敌,难有好脸色给他看。一向风光无两,至多在西凉军那里吃过哑巴亏,哪里受过这般待遇?他正生着闷气,却好死不死,拐到了女事馆门口。

自天子临幸济北后,不顾众朝臣反对,也将女事馆划作大汉官署。按着律法,各级官员一旦经过他官官署,理应下马步行而过,以示尊重,这规矩就算是皇亲国戚也不例外。以是一看到女事馆三字,杨彪身旁的仆从就小心翼翼地问道:“大人,前头是女事馆,是否该下马步行?”

女事馆虽是受天子认可的官署,但在杨彪这类人眼里,还是不尊孔孟的邪魔外道。他从鼻子里冷哼一声,说道:“下什么马?不过是间些刁女悍妇聚在一起的贼窝,你们还真当那是大汉官署?老夫偏不下马,看谁敢放肆。”

杨彪说着,一提缰绳,跃马向前大步走去。路过女事馆门口时,两位守门的女官就伸手拦住他的去路,说道:“这位大人,此地是女事馆,陛下钦点的大汉官署,还请下马步行。”

见拦路的只是两个女子,杨彪不由得轻蔑地扬起头来,眯缝着眼睛说道:“下马?你们知道老夫是谁吗?区区两名女子,也敢让老夫下马,真是笑话!”

那两名女官到底是赵瞳歌调教出来的,她们对视一眼,到底是不卑不亢地说道:“大汉律法有言,不论大人身居何位,路过官署,都该下马步行,还请大人莫要再行刁难。”

“大汉律法?大汉律法也有说,你们两个jiàn fu,拦本太尉的路,就罪该万死!”杨彪这回可真是发了怒,周临打压他,姚倾欺瞒他,这些怨气,都化作手中扬起的马鞭,抽向那两位守门的女官。

那两名女官到底是未经世事的如花少女,哪里见过这么蛮不讲理的跋扈官吏,眼看着硬邦邦的马鞭朝自己落下,都吓得有些懵圈,尖叫一声倒在地上。可那马鞭还未抽在少女们身上,就直挺挺地停在半空。一只粗糙的大手将马鞭稳稳抓住,抬手者以身躯护住少女们,沉声说道:“你们做得很好,不愧是瞳歌丫头的门人。”

“典将军!”正如女官们所说,来者正是奉命看护女事馆的典韦典恶来。他端得是一副虎背熊腰,燕颅狮须的凶神恶煞模样,发起怒来,连杨彪都被震慑得不敢说话。典韦从鼻子里冷哼一声,问道:“这是哪位达官贵人,要在我女事馆的门口,欺负这两个秉公执法的女官?”

见典韦并没有太过激愤,杨彪强打精神,仍旧趾高气昂地说道:“老夫是大汉太尉杨彪,周临的顶头上司。这两个女子在老夫面前左右刁难,老夫出手教训,你奈我何?”

“管你是大汉太尉还是大汉丞相,在这女事馆门前,统统都要给老子下马!”典韦轰的一声暴吼,如同万钧雷霆。他将马鞭从杨彪手中扯过来,一把撕成两段。人马双双受惊,杨彪坐骑长啸一声,几乎翻倒,杨彪更是惊慌失措,连声呼道:“快走,快走!”

“走你个屁,老子让你滚下马来,听是不听!”眼看着杨彪拍马欲逃,典韦伸出那铜柱粗细的臂膀来,一把抓住刚踏出两步的骏马尾巴,大喝一声,竟将那马匹整个拽翻过来。骏马哀嚎一声倒在地上,而骑在上面的杨彪,也顺势飞在半空,又狠狠地摔了个狗吃屎。

以杨彪那副老胳膊老腿,若不是身为太尉多年戎马,怕是要连命也送去。老太尉趴在地上头晕目眩,仆从纷纷吓得站立不稳,无一人敢上前去扶。典韦怒气未消,冲过去作势要打,身后却传来一个冷冷的声音,说道:“典老哥,住手。”

来者正是这间女事馆的主人,女事馆丞赵瞳歌。方才发生的一切,她坐在院里都看的一清二楚只是一切都发生得太过突然,待她信步走到门口,杨彪已像条死狗般瘫在地上。典韦听少女的话,不再动手,只是站在一旁指着杨彪,说道:“瞳歌丫头,这老家伙欺人太甚,不给他点教训,老哥我咽不下口气!”

“典老哥,这就是你的不对了,杨大人是大汉太尉,德高望重,你怎好让他路过我一座小小的女事馆,也下马步行着过去?”赵瞳歌不紧不慢地望着杨彪,一字一句地说出这段话来。典韦与两名女官一脸震惊,他们无论如何都想不到,向来刚烈的赵瞳歌,竟会在杨彪面前服软。而杨彪则是觉得少女怕了自己,趴在地上也嚣张,有气无力地说道:“赵赵瞳歌,算你识相。快跪下给老夫磕头赔罪,把这无礼的莽夫乱棍打出去,再把你这破女事馆的牌匾拆了,否则老夫不会善罢甘休!”

就在杨彪喋喋不休地向赵瞳歌摆出各项无理要求的时候,少女那冷若冰霜的眼中忽然燃烧一股无名火,她怒目圆瞪,霸道而又决绝地吼道:

“典老哥,还不快把这条老狗抬起来丢出去?如他这般食古不化为老不尊的行尸走肉,连我女事馆的门都不配过!”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章一百四十六 夜蝠所见 赵瞳歌到底是赵瞳歌,要她向欺辱女事馆部下的权贵低头,那可是想都不要想。随着少女的一声怒吼,典韦脸上转惊为喜,坏笑着走向趴在地上的杨彪,说道:“好嘞,遵馆丞令,典韦这就将这条老狗扔出去!”

眼看着虎背熊腰的典韦一步一步向自己走来,杨彪一张老脸上满是惊惧。仆从们早被吓得四散而逃,老太尉顾不得所谓朝廷命官的形象,吃力地在地上连滚带爬,口中说道:“放放肆,你这匹夫,安敢动我!”

“有何不敢!”说话间,典韦已站在杨彪身前。他弯下腰去,伸出双手,将老太尉高高举起,向前走了几步,随即将他狠狠地扔向另一处街角。杨彪划一条弧线在半空飞落,留下一声悠扬婉转的惨叫。老太尉在街尾坠下,刚好砸在他那群吓破胆逃命的仆从身上。受那一堆肉身缓冲,杨彪才没有摔得缺胳膊少腿,只是吓得不轻,朝他那帮仆从们怒吼道:“走,快走!”

“老夫老夫绝不会善罢甘休,赵瞳歌,你给老夫等着!”被仆从们抬着仓管逃走,杨彪也还不忘气势汹汹地放句狠话。赵瞳歌望着他们狼狈不堪的背影,冷笑一声,满是不屑地说道:“酒囊饭袋。”

走回女事馆门前,典韦笑得张扬而得意。两位守门的女官如梦方醒,冲赵瞳歌单膝跪地,诚恳说道:“谢馆丞与典将军为属下解围。”

“不必言谢,你们奉公执法,是你们的职责,做得很好。而为你们讨还公道,就是我的职责,不得不为。”赵瞳歌轻描淡写,她意味深长地望着杨彪离去的方向,说道:“看不惯女事馆的朝中权贵多如牛毛,教训一个杨彪,犹如杀鸡儆猴,我倒要瞧一瞧,今后还有谁敢在我眼皮底下放肆?”

“啧啧啧,我的瞳歌小心肝,你拿当朝太尉来杀,会不会有些过分啊?”赵瞳歌话音未落,只听得身后一句有意无意的调侃。回首望去,只见周临牵着绝影马,浅笑信步而来。跟着他的除却貂蝉,还有拖着一马车文书的翟燎。赵瞳歌望着恋人声色不宣,心平气和地说道:“我承认自己是不分轻重了些,你要罚我吗?尽管来吧,绝无怨言。”

见赵瞳歌如此坦荡,甚至还敞开双臂,摆出一副杀剐任由的模样,周临不由得蹙眉退了几步,说道:“瞳瞳歌,你该不会是想钓我吧?我才不上你的当,白日里罚你一顿,入夜又要给你照罚回来,不划算,不划算。”

猝不及防的一句荤段子,让典韦与两位守门女官都忍不住捂嘴偷笑,貂蝉也羞得扭头掩面,唯有翟燎人事不懂,一脸懵逼。赵瞳歌那一张天仙般的俏脸由羞转怒,抄起手中的竹木书简,奔过去就要暴揍周临。

“又胡说!又胡说!一到我女事馆来就不正经,我这满屋的姑娘都被你给教坏了。我叫你乱说话,叫你乱说话!”赵瞳歌拎起书简追打着周临,气急败坏的模样着实让人忍俊不禁。周临三步做两步地躲闪着狠狠砸下来的书简,嘴里不住地讨饶。翟燎与典韦懒得管他,貂蝉却心疼不已,拦在两人中间苦苦说道:“瞳歌姐,你别再打公子了,他不是故意胡言乱语的。”

“貂蝉,你让开,别惯着他。他就是三天不打上房揭瓦,我今日要不好好教训他,这女事馆丞就不做了!”赵瞳歌一手费力地拨开拦住自己的貂蝉,一手举起书简,朝着周临的脑袋砸去。

少年见状,连忙上前握住赵瞳歌拿书简的那只玉臂,顺势将她揽入怀中,以一副温润如玉语气说道:“罢了罢了,我的瞳歌好心肝,都说过不罚你,不就顺口讲了个荤段子么,我给你赔罪可好?快带我进去,还有些要紧的正事拜托你。”

赵瞳歌被周临整个人箍在怀里,几番挣扎也动弹不得,只好回头白了他一眼,说道:“那你先放手,我不拿书简砸你了。”

许是觉得少女做出了妥协,周临嘴角扬起一丝坏笑,张开双臂,放赵瞳歌自由。谁知少女甫一脱困,就猛得转身,一记耳光拍在周临脸上。只听“啪”得一声脆响,周临被扇得捂脸惨叫,而赵瞳歌则是得意洋洋地吹了吹自己的掌心,说道:“还是是耳光来得得心应手,胜过书简百倍。”

半个时辰后,周临与赵瞳歌对坐在女事馆大堂里,少年将金銮殿中小皇帝的托付悉数告知,恋人不动声色地品了一口清茶,说道:“如此说来,若非陛下密诏要你扳倒杨彪,方才你还是会罚我咯?”

“怎么会?瞳歌,你可是我的心肝宝贝,我哪里舍得罚你。杨彪那老家伙要是敢找你麻烦,不管有没有密诏,我都会把他怼到天边去,给你出气。”少年不假思索地回答了恋人,眉眼间流露出极为诚恳而又极为不诚恳的笑容。赵瞳歌白了他一眼,说道:“除了胡言乱语,油嘴滑舌也是一桩好本事。”

“不过扳倒杨彪,该是你和九渊东来去商议的,何必来我这通报一声?还有什么事要交托给我,尽管说吧。”

知周临者,莫过于赵瞳歌。见恋人已看出自己的心思,少年也不再兜圈子,而是浅笑一声,说道:“扳倒杨彪自是不劳你操心,但你也知道,无忌还留在洛阳城里重建东都,我们要倾尽一切人力物力来支持他。其间耗费空前,我算不来这笔账,所以在将军府整理了相关文书,让公烈带过来给你。是你的话,必能办好。”

重建洛阳所要的资财,并不是一日两日算的清,也不是一般凡俗庸才算的出。即便是衡天军中司职政法的赵瞳歌,也颇为头疼地皱了皱眉,说道:“少些套路多些真诚,还不让公烈给我把文书搬进来。”

少女一声令下,周临连忙招呼翟燎将满马车的文书搬进屋里。典韦也来帮手,两位大汉三下五除二地将文书摆好,翟燎喘着粗气,问赵瞳歌道:“瞳歌姐,文姬是不是在你这,我听见她的琴声好久了。”

诚然,翟燎甫一回到济北左将军——不,现今是大将军府,就不见蔡文姬身影。随兄长来办事,却在女事馆听见了熟悉的琴声。他耐着性子等到这会,才终于开口问起来。赵瞳歌轻轻叹一口气,说道:“她就在后院教孩子们音律,你不在的时候,那姑娘寂寞得很,我就拉她来了女事馆。她心伤难愈,身边多些生气,总是好的。不过能抚平她心伤的,终究也只有你一人而已。”

“快去吧,别在这呆站着了。”

得赵瞳歌首肯,周临又连连摆手招呼,翟燎屁颠屁颠地就往后院奔去。周临见他那副火急火燎的模样,忍俊不禁,说道:“这小子还真满脑子都是蔡xiǎ一 jiě。”

“那姑娘是个苦命人,公烈和她,也是对苦命鸳鸯。聚少离多,你还不许他们多温存一会?”赵瞳歌没好气地白了周临一眼,聚少离多四字,像是也在暗嘲他们自己。少女随手拿过一纸文书翻看,蹙眉说道:“重建洛阳的文书,也非是我一人批得完,调个帮手给我,要心思细腻的,粗通政法即可。”

衡天军中,符合赵瞳歌所说要求的人并不多。周临左右想想,指了指自己,说道:“要不就我呗?”

赵瞳歌扫了他一眼,又看了看他身后,说道:“好,就貂蝉吧。”

“瞳歌姐,我?”貂蝉有些惊诧地指了指自己,显然不敢相信她的耳朵。而周临则明白了赵瞳歌的心思,不再言语。赵瞳歌站起身,将貂蝉的手牵来,让她坐到自己身旁,温柔而又不容置疑地说道:“你可记得我和你说过些什么?我要发掘你于内政一途的天赋,要让你做衡天的大管家,你也曾允诺过我,该不会忘了吧?”

“重建洛阳的文书,就是将你于内政一途的天赋发掘出来的机遇,让阿临自己照顾自己几日不打紧,你留在我这,助我批阅这些文书。待到条条款项皆经你手盖上大将军印,送去洛阳荒都的时候,或许你也就可独当一面了。”

“貂蝉,你可有自信,助我一臂之力?”

望着目视自己,满怀期待而又气势逼人的赵瞳歌,瞥一眼一旁投以赞许眼神的周临,貂蝉心里下定决心,重重地点了点头,说道:“瞳歌姐,我会的。貂蝉会待在瞳歌姐身边潜心受教,必定不负所托。”

见到少女意气风发的模样,赵瞳歌似是忘却了她们之间的情敌关系,只是将她当做亲èi èi般轻轻抚了抚貂蝉的鬓发。周临坐在一旁,也颇感欣慰,耍起宝来说道:“那我就有空常来女事馆,给两位操劳国事的女杰端茶送水,尽些绵薄之力咯?”

“端什么茶送什么水,手里握着陛下的密诏,不回去和九渊东来商量如何扳倒杨奉,总想着来我这里做什么?”赵瞳歌没好气地白了周临一眼,似乎是在为他的游手好闲愤愤不平。而少年则是起身走到恋人身后,又是捏肩又是捶背,殷勤不已地说道:“放宽心瞳歌,一个小小的杨彪而已,交给九渊东来定策就够了。我好不容易能在济北久待,不一直陪着你,我心里痒痒?”

少年又是一通油嘴滑舌,将赵瞳歌哄得忍俊不禁。而他们并未注意到,坐在一旁的貂蝉,正苦笑着扭过头去,不知是喜是忧。

数个时辰后,太尉府杨彪卧房的密室里,姚倾翘着二郎腿坐在椅子上,听脚下单膝跪地的夜蝠暗卫道尽情报。鬼镰将自己手下半数的夜蝠都调入这济北城中,趁着暗影的目光都投向杨彪的空当,默默监视着衡天众。

待那名暗卫将自己在女事馆所见所闻说罢,姚倾满意地摆摆手,说道:“周临近期会时常光顾女事馆吗?还真是天大的破绽,不过那典韦倒是难对付得很,公烈或许也在那里你做得很好,下去继续监视吧。”

暗卫得统领命令,从密室另一通道离开,消失不见。袁弄玉被他冷落了许久,颇有些不悦地说道:“姚倾,你想好对策了没有?想好了的话,就过来陪我下棋,刚才那局不算,这局我要执黑先行。”

望着古灵精怪而又气鼓鼓的少女,姚倾不由得莞尔,兀自一摆手,随她下棋去了。就在这时,门外传来声声怒吼,杨彪拄着拐杖走进密室,怒目圆瞪地说道:“姚倾,你别给我游手好闲了。老夫告诉你,不仅要给我把周临的人头拿下,还要给我把那邪魔外道的女事馆一把火烧光,一把火烧光!”

听着老太尉雷霆一般的嘶吼,本该不厌其烦的姚倾忽然灵机一动,抚掌大笑,说道:

“好计策!”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章一百四十七 深宫影 女事馆后院中,一曲哀婉而又激昂的琴音时起时息,翟燎听得出,那是蔡文姬的奏演,无尽绝望中,渴望着那一线渺茫生机。少年循着琴音走进后院,又听得一阵歌声朗朗,院落树下,一群天真无邪的孩童和曲吟唱,歌道:

“上邪!我欲与君相知,长命无绝衰。山无陵,江水为竭,冬雷震震,夏雨雪,天地合,乃敢与君绝!”

那棵孩童们围坐的大树脚下,一位素雅恬淡的白衣少女正闭目抚琴。她纤细的玉指仿佛与琴弦灵感相通,轻拢慢捻,一抹一挑,万千风华就从这焦尾古琴中倾泄而出。那琴声好似深山古泉,又似茂林莺歌,引得南去而又北归的鸟雀盘桓枝丫,久久不离。

抚琴的少女,自然就是翟燎心心念念的恋人蔡文姬。此是初春,乍暖还寒时候,少女只穿了一件薄薄的素衣,坐在树下,多少显得有些弱不经风。翟燎悄然解下自己背后的锦袍,蹑手蹑脚地走到蔡文姬身旁,默默替她披好。

少年本不愿打搅这琴歌相和的美妙场景,也是想给恋人惊喜,故而走过来时,还不住地向看得见自己的孩子们唏嘘连声。那些孩子们虽不懂他与蔡文姬的关系,却也知晓他是济北城中的翟燎将军,都默默地不做声。待到翟燎将锦袍披在蔡文姬身上时,一曲方罢,少女有些惊诧地回过头来,却恰见她心中所念之人。

“公烈”蔡文姬见到眼前的翟燎,心里又惊又喜,她刚要站起身来,却又被少年扶着坐下。翟燎脸上尽是唯独对她才会有的如水温柔,轻声细语地说道:“我早晨刚到,在将军府遍寻你不见,又随大哥来女事馆办事,听见你的琴声,就找过来了。”

望着少年面对一群孩童,不知是立是坐的窘相,蔡文姬莞尔,牵起他的手,让翟燎也坐下,说道:“你前几日来信,只道自己在洛阳,可没说过要回来。”

“那时就打算着回来了,想给你个惊喜,就没明说了。”坐在蔡文姬身边,翟燎吐着舌头挠了挠头。少女拿出帕来,替他拭去鬓角的一滴薄汗,说道:“我不要什么惊喜,你平安回来就够了。我总想着今后每逢你得胜归来时,我都在城门口抚琴相候,你这么一瞒,却让我的期许落空了。”

“文姬,我”想起长安城楼上悬挂的仇敌头颅,翟燎脸上不禁掠过一丝愧色,他将头低下去,说道:“我没打胜,长安城被大少爷他们占了,李傕郭汜我也没能手刃。”

“嘘,孩子们都在呢,别说这些。”蔡文姬伸出一指,轻轻点在翟燎的嘴唇上,她眼角虽含有一丝转瞬即逝的忧伤,但仍是善解人意地说道:“我不在意的,那些恩怨情仇,都不过是昨日往事。我只要你好好的,逢战必归,归来时能守在我身边,就足够了。”

“文姬”望着眼前淡漠如雪的少女,翟燎心头一阵温热,悄然伸手,揽她入怀。眼前的孩童们调皮,开口问道:“翟将军也会弹琴奏乐吗?”

“弹琴,我”许是孩子们误会了什么,翟燎尴尬不已,而蔡文姬则是忍俊不禁,说道:“翟将军不会弹琴,却会听曲。老师弹奏的那些乐曲,你们听不懂的,他都听得明白,你们大可向他请教,让他来给你们讲解。”

经蔡文姬这么一说,孩子们都哄闹着要翟燎给他们讲曲。少年有些疑惑地望向恋人,蔡文姬却莞尔一笑,说道:“我教这些孩子们音律,弹奏乐府诗集,照本宣科,总是无趣。弹些我自创的曲子,他们大多听不懂,我也说不清道不明。好在有你在,听得懂,又讲得清楚,不妨抽空来和我一起教他们,你看如何?”

少女的目光清澈如水,孩子们的眼神也散发着期待的光。翟燎思索片刻,重重地点了点头,对蔡文姬说道:“好,文姬。你喜欢待在这里教孩子,我也就陪你待在这里,不怕我误人子弟的话,替他们讲讲乐曲也没什么大碍。我翟公烈听不懂天下的乐曲,却唯独听得懂你的琴音,不由我来讲,又有谁讲得通?”

“哥哥你看,翟将军看着文姬老师的时候,就好像爹看着娘的时候啊!”树下一位小姑娘的灵犀一指,惹得一众孩童哄笑。翟燎与蔡文姬各自羞赧地撇过头去,稍稍看彼此一眼,却都是说不尽道不完的甜蜜。

之后的十余日里,济北的该进行的一切都照常进行着。赵瞳歌与貂蝉一同处理冉为重建洛阳的资财款项,少女果如女事馆丞说的那般天赋异禀,得她一臂之力,文书审阅得极快。而将军府中,陈讽陈流与周临则筹划着该如何扳倒杨彪。向来嚣张跋扈的老太尉自从在女事馆门前吃了瘪以后,整个人都脱胎换骨了一般,变得低调行事了许多,衡天众再找他的破绽,也难上不少,以是久久未能拔掉这块绊脚石。

不过在监视杨彪的同时,陈流也得到了另外的情报,让他眉头紧锁,神经紧绷。

鬼镰与夜蝠在济北潜伏了半月有余,就算再谨慎,也总该露出马脚。这日周临正与陈讽在将军府政厅里议事,陈流姗姗来迟,人还未到,嘴里就已经大喊大叫道:“清明,先别把目光都放到杨彪身上,行宫里怕是有些麻烦。”

“行宫?”周临眉头微蹙,他清楚行宫二字意味着的是天子刘协的安危,他放下手中的文书,关切地问道:“行宫那里怎么了?会否威胁到陛下和后宫嫔妃?”

走进政厅里,陈流默默摇了摇头,说道:“还不清楚,日前只知道有一批暗卫潜入了行宫,其中几人露了破绽,被陈到撞破。”

“那些暗卫训练有素,在我手下拼死抵抗了几招,无路可逃后,触破舌底的剧毒,什么话也没留下,就自尽身亡了。”陈到悄然从政厅里屋走出来,他面带愧色,显然为自己让那几人白死而自责,他低头思索,言道:“不过从他们身上残存的蛛丝马迹,以及这手笔来看,倒像是姚倾公子部下的夜蝠。”

“别叫他公子,他早就不是衡天书院的同门,你直呼其名就好。”提起姚倾的名字,陈讽没有什么好口气,他眉头微蹙,说道:“不过若是姚倾的话他是袁术部下,而袁术是杨彪的女婿,他们两者之间会否有所联系?”

“杨彪好歹是大汉老臣,辅佐三代忠心耿耿。不过是挡了咱们的路,九渊,你也不必什么屎盆子都往人家头上扣吧?”陈流手里握着所有朝臣的生平情报,对杨彪亦是了如指掌。他一口否决了陈讽的判断,说道:“他是什么人,姚倾又是什么人?那个拿着鬼镰的混小子可不是来济北过家家的,他一出手就是行宫,他向行宫出手的目的也只有一个,那就是——”

“大盗窃国。”

陈流简简单单的几句话,让周临对那股潜藏在深宫中的夜蝠之影感到忧心忡忡。杨彪之事是衡天一家之事,而行宫之事是刘协之事,是威胁大汉存亡的国事。周临一拍桌板,当机立断地说道:“东来,将监视杨彪不,将全城的影流抽调八成,在行宫中搜查姚倾与夜蝠的踪迹。陈到,加固行宫的防务,将天子及皇室嫔妃的饮食起居中一切隐患都给我揪出来,再多派些影锋暗中看护陛下,不得有任何差池。”

“好,我这就去办。”陈流接到周临的命令,风风火火地出门去调集影流,而身为影锋统领的陈到亦消失于阴暗角落,只说道:“属下领命。”

目送两位同伴离开后,周临转过头来,也要收拾行装出门。陈讽见状,冷冷地瞥了他一眼,说道:“杨彪的事,你撒手不管了?”

“你替我盯紧他,我要去趟行宫,将夜蝠的窥伺告知阿协。”周临说着就要走出政厅,陈讽冷笑一声,说道:“不顾自身安危,将大半暗影都抽调出去还不够,仍要去跟小皇帝通报一声,你可从未对自己谨慎如斯过。”

“九渊!”周临回过头来,怒斥向来口无遮拦的同伴一声。他终究是开不了口骂他半句,只是说道:“我有斩蛇剑,有一身武艺,有武躯之力,我护得好自己,而阿协,尚且还要我来回护。退一万步说,我只是区区一介大将军,而阿协是堂堂大汉天子,我的生死与他的安危相比,不过轻如鸿毛。”

“可我也好,衡天军的每位同伴也好,一兵一卒也好,我们宣誓效忠的是你,大将军周临,而不是他汉帝刘协。”陈讽嘴里当真丝毫也不避讳,他将自己的心思悉数言出,说道:“我是个认死理的人,大家都是,我们所认的死理,自始至终都只有你。”

“而姚倾,他到底是从衡天书院出来的,他也认死理,要和我们作对,就必定会作对到底。他还是个疯子,指不定头脑一热,就将矛头悉数指向你,躲也躲不掉。”

“在东来将那苍蝇般的混账小子揪出来之前,你给我小心提防。清明,若是你有个闪失,我就不干了,衡天军也都不干了,让你所效忠的小皇帝,带着那满朝庸才,做他中兴汉室的黄粱大梦去吧。”

陈讽的心思,周临是清楚的,他一心想让自己所认可的少年登峰造极,走一条独一无二的王道。而周临却偏偏向刘协臣服,决意助他中兴大汉,自己只求一将功成。陈讽对刘协,对大汉的恶毒言语,其实不过是对周临的一丝小小抱怨,恨铁不成钢罢了。

这一切的一切,周临都清楚,一清二楚。他放不下对刘协的执着,一如陈讽对他的执着。少年停下脚步,走到朝夕相处的同伴身旁,一把勾起他的肩膀,说道:“你说的我都知道,我会小心的。我这条性命不只是我自己的,也是你陈九渊的,不替我自己看顾好,也会替你看顾好的。这你总宽心了吧,九渊管家婆?”

少年整只手臂压了过来,让向来孱弱的陈讽有些喘不过气来。他没好气地白了周临一眼,一句话也不说,心思却早已回转到那日他与少年初遇,认定他是自己理应辅佐的王者。彼时豪气干云,饮下半坛烈酒,只托付一句话:

人生难逢一知己!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章一百四十八 豪赌 此后数日间,陈流与陈到遵令巩固了行宫的防务。暗影相比夜蝠,只会出色三分,绝不会逊色半毫。以是在两位统领的联手下,潜伏在行宫中的夜蝠暗卫一个接着一个地被揪了出来,他们或拼死抵抗,或夺路而逃,却都无可避免地走向同一结局——服毒自尽。

那些一触即死的剧毒粉末,或藏于舌底,或藏于指缝,抑或藏于其他陈到所意想不到的位置。一旦遭遇不测,夜蝠就会毫不犹豫地将之吞服,不过片刻便毒发身亡,连半句话也留不下。

就连陈流和陈到也不得不叹息着承认,论及狠毒,自己不如姚倾之万一。他们交托给暗影的宗旨,是不顾一切地活下去,而非若夜蝠这般,不顾一切去死。

但姚倾这里也不见得好过,手下派去的暗卫接二连三暴露自裁,他自己不在意,听见风声的杨彪却宛如惊弓之鸟,跑进密室来,怒气冲冲地说道:“姚倾,你到底何时动手?周临的手下这几日逼杀了你派去的许多暗卫,你就不怕万一活捉哪个,严刑逼供之下,将太尉府供出来,你我都逃不了!”

“慌些什么?杨大人,你这般忐忑不安,将来如何做这在朝堂上呼风唤雨,掌控全局的大人物?”姚倾不慌不忙地喝了一口红茶,反而教训起杨彪,说道:“放宽心,那些棋子都不过是诱饵罢了。如今暗影的目光都投在行宫里,我稳坐在这密室中惬意,而周临所走的每一步,露出的破绽都足以治他死地。”

“破绽c破绽c破绽!你日日夜夜都和老夫说他有破绽,那你倒是告诉我,何时才可送周临见阎王,老夫等不了了!”揪起姚倾的衣领,杨彪再也不顾自己的长辈风度,歇斯底里地冲他咆哮起来。这近一个月来,他一者听从姚倾之言权且蛰伏,二者受到衡天众打压抬不起头,这段时日始终都过得憋屈不已。他再也忍受不了这份折磨,无法朝周临撒气,就朝眼前的姚倾撒气。

“外公,不要!”见两人骤起争端,袁弄玉连忙扑了过去,想要将他们拉开。少女倒不是怕杨彪会偏激,只是担心姚倾怒发冲冠,将老太尉掀翻,枉费自己与他潜伏许久的心机——即便杨彪是她的亲外公,但也曾因看不上她的父亲而冷眼多年,对于如此至亲,袁弄玉并无半分骨肉亲情,只是彼此利用,才虚与委蛇。

待袁弄玉走近,却见姚倾面色阴沉,默默将杨彪揪着自己衣领的那只手握住移开,抬起头来,眼神竟如同豺狼般恐怖。少年咬牙切齿,一字一顿地说道:“就今夜动手,不知可遂太尉心意?”

许是看出姚倾眼中的滔天怒火,杨彪迅速将自己的手抽了出来,但还是摆起架子,整肃衣冠才说道:“这还差不多,只是不知老夫该如何配合姚将军?”

“很简单,太尉将你的党羽悉数召集,于入夜时分至行宫请愿,求陛下下诏诛周临。”在杨彪震惊的目光下,姚倾一字一句地说出了自己的计划,他言道:“他自然不会答应,还会招惹来一批周临的忠实拥趸。这些人会由潜伏在宫中的夜蝠对付,而我也会亲自取下周临的项上人头,女事馆亦将付之一炬。不过一夜之间,衡天军群龙无首,陛下左右为难,兵权,政权,都会是太尉你一人的。”

“而后属下与太尉一同,将圣驾护送回寿春去。袁大人掌兵,太尉辅政,你们翁婿联手,何愁乱世不平,天下不定?”

姚倾所提的要求并不过分,而他所摆出的y一u hu一却让人难以拒绝。杨彪心动不已,但还是谨慎地说道:“但如此一来,老夫就没有回头路了,万一你杀不死周临,我岂不是要给你小子陪葬?”

“太尉不走这一步,周临与衡天众也仍旧会治你于死地,你没有活路可行。”姚倾脸上露出阴桀桀的笑,他满目都是亢奋模样,一字一句地说道:“谁的江山,谁的霸业,谁的权位不是赌来的?太尉连这小小的局都不敢以命相搏,又何谈一统天下,千古留名?”

不过一眼就可窥破的激将法,对于视颜面如性命的老顽固来说,却是不可抵抗的催命符。杨彪鹰眉倒竖,恶狠狠地说道:“老夫有何不敢?不过是到陛下面前拖延时间罢了,老夫乃三朝老臣,他还会杀我不成?周临都不敢轻易动我,他的那些手下又有何能?你尽管去杀他,尽管去烧了那挨千刀的女事馆,朝堂那里,老夫替你顶着。”

见老人终是应下,姚倾长舒了一口气,他退后三步,深深朝他作一揖,说道:“那就预祝太尉与在下,马到成功,杀得周临,破得衡天,奉得天子。”

少年一礼先到,杨彪却丝毫馈还也没有,径直转身,牛气哄哄地走出密室。袁弄玉望着他铁石般的背影,愤愤不平地说道:“真过分,姚倾你都这么压住火了,他还是一副不自知的模样。若不是爹爹要我来,我才不想和这样的外公打交道。”

“他死后必会被衡天众挫骨扬灰,方才那一礼,就当是我提前祭拜吧。”姚倾冷笑一声,牵起袁弄玉的手来,走向密室的另一出口,说道:“我们也动身吧,女事馆虽已安排妥当,但总要去看看,再潜入行宫,一来二去,慢了可来不及,”

与此同时,女事馆中正值傍晚,貂蝉艰难地挪动着酸涩不已的手臂,将大将军印盖在最后一纸文书上,而后长舒一口气,说道:“公子,瞳歌姐,这是最后一封文书了。”

闭月少女说罢这有气无力的一句话,就累瘫在桌案上,睡了过去。而她的言语,也意味着赵瞳歌与自己审阅了二十余日的文书,就此批罢。今后冉为重建洛阳再畅行无阻,一步一步环环相扣,无需任何大改动,只要稍作小修小补即可。

赵瞳歌望着熬了好几个昼夜,拼了命辅佐自己的貂蝉,不禁莞尔。她伸手挽起貂蝉额角凌乱的鬓发,说道:“你做的很好,今日之后,或可独当一面了也说不准。不过现在看来,还是先下去歇息吧,典老哥,带几个姑娘,把貂蝉送回大将军府。我今夜就不回去了,留在女事馆,明日一早,还要把这批文书差人送去洛阳。”

“阿临,你也随貂蝉他们一同”赵瞳歌刚要开口将身旁的周临也赶走,只见少年伸出一指来,轻轻点在自己香软的嘴唇上。周临微微一笑,说道:“我看你入夜前就会批完这些文书,早在你房里备了美酒佳肴。今夜我也不走,小酌几杯,为你庆功。”

“谁要你庆功?我很累了,想早点歇息。”赵瞳歌颇有些傲娇地扭过头去,而周临也顺势攀上她的香肩,凑近耳朵说道:“你歇着就是,我自己动。”

一言不合就是荤段子出口成章,周临虽是耳语,但赵瞳歌听罢仍是面红耳赤,恼羞成怒地抄出一捆书简,站起身来砸向周临。

可惜除却巴掌,其他袭击对周临来说都是绝对无效的。他侧身闪过赵瞳歌扔来的书简,顺势将她整个人抱起。一块羞赧不已的温香软玉抱在怀中,周临怎能不喜?他闭目低头,在赵瞳歌眉心吻了一下,说道:“这几日也辛苦你了,瞳歌。”

“那你放开我,无耻下作,卑鄙!”赵瞳歌身在周临怀中,本想再扇两个巴掌过去让他吃吃教训,但终究是劳累了数日,打不出以往那犀利霸道的耳光来,只能像只小鸡崽般无力地在周临胸口扑打两下,无济于事。少年邪魅一笑,怀抱着她向庭院深处走去,朝典韦等人说道:“典老哥,把貂蝉好好送回去,今夜无要紧事的话,别差人往瞳歌房间来。”

身为老江湖的典韦自是明白周临所思所想,冲他投去一个“老哥懂”的眼神,不再多管。

几个时辰后,女事馆门前,翟燎与蔡文姬一同将上夜课的孩童送到父母手中。自从翟燎来一同为孩子们教习音律后,两人一唱一和,在济北城中广受赞誉,以是有更多人家将孩子送来,直至女事馆后院容纳不下,开夜课兼程。虽是辛苦,但一对亲密无间的爱侣与一群天真无邪的孩童们待在一起,总是笑口常开的。

待最后一位小男孩也被他驼背的母亲接走后,翟燎长舒一口气,对身旁的蔡文姬说道:“可算都送回去了,这一日不眠不休的,累坏了吧?我送你回房去,文姬。”

“和你在一起,哪里会累?更何况有那些孩子们作陪,我觉得很好。”蔡文姬莞尔一笑,羞赧地低下头去。翟燎亦是块木瓜,好死不死地不知该不该牵她的手,两人纠结着站在门外,许久也不肯进去,直到不远处一声呼救,如梦方醒。

“平儿!你放开我的平儿!平儿!”那呼救声凄厉,是刚才那位接走孩子的驼背母亲的声音,而平儿,也是那孩子的乳名。翟燎震惊地转头望去,只见街角处一名黑衣人从驼背母亲手里抢走平儿,夺路而逃。

拉起蔡文姬的玉手,翟燎忙带着她奔到那位母亲身边。经过与黑衣人的一番抢夺,妇人体力不支,瘫倒在地,两人刚要将她扶起,她却昏昏沉沉地手指前方,说道:“救救我的平儿,求你们救救我的平儿!”

望着黑衣人远去的背影,听着平儿凄厉的嚎哭,翟燎一咬牙一跺脚,将妇人推给蔡文姬,一本正经地对恋人说道:“文姬,你照顾好这位夫人,我去救回孩子!”

时间紧迫,蔡文姬朝少年重重地点了点头,目送他咆哮着冲向逃没多远的黑衣人。扶着孱弱的妇人,蕙质兰心如她,也猜不到这不过是鬼镰姚倾自导自演一场好戏的序幕,是他精心策划的一场豪赌。

深夜行宫,刘协与国舅董承彻谈许久,均已疲困。就在年轻帝王打算让董承打道回府时,门前一名小太监匆匆而来,颤颤巍巍地说道:

“启奏陛下,门外杨太尉与文武大臣共二十七人求见,说是有关乎大汉存亡的要事禀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章一百四十九 大盗窃国 与女事馆隔着几条街的一处巷尾,黑衣人终是被翟燎逼近死胡同,无路可走。少年拔出腰间佩剑,一步步走近黑衣人,说道:“把平儿还给我,我会放你离开。他毕竟是个孩子,我不想在他面前见血。”

“哈哈哈哈,姚大人说得果然不错,只须稍稍引诱,你就会上钩。”本该进退无门的黑衣人站在墙角,却不知为何桀然大笑了起来。他转身顺手将怀里的平儿抛向翟燎,阴沉说道:“这小鬼我还给你,不过周临的项上人头,就由夜蝠收下了。”

接过飞来的平儿,翟燎听罢黑衣人的话,震惊地转过身去。只见女事馆的方向,滚滚浓烟通天而上,遮天蔽月。他愤怒地大吼一声,将佩剑掷向数步外的黑衣人,穿心而过,命毙当场。翟燎抱起手中的平儿,狂奔着冲向女事馆,口中呼喊道:“大哥!”

时间稍稍向上追溯一阵,也就在翟燎刚奔出女事馆的片刻后,蔡文姬扶着驼背妇人走到门前歇息。两人脚步刚一停下,就觉后颈一阵酥麻,眼前一黑,昏倒在地。站在她们身后的一名黑衣人正要挥剑补一刀,一旁的同伴拦住了他,说道:“这女人统领交代过,杀不得,留在这就好。”

再说女事馆中,成群结队的黑衣人从墙外屋中蹿了出来,他们一手持着火把,一手握着刀剑,见人就杀,见屋就烧。这些人是姚倾手下训练有素的暗卫,名为夜蝠。女事馆中虽有许多习武日久的巾帼豪杰,但又哪里会是这些shā rén工具的对手?夜蝠一路shā rén放火,直奔赵瞳歌卧房而去,翟燎中了姚倾调虎离山之计,这些暗卫自是无人可挡,畅行无阻。

柴草与热油齐上,配以火种,熊熊烈焰很快在赵瞳歌苦心经营的女事馆中延烧开来。而庭院深处的赵瞳歌房里,少女伶仃大醉地安睡在自己床榻上。批阅了几个昼夜的文书,少女着实累了,才喝了几杯就醉倒不起。周临倒也无心折腾她,只是体贴地将恋人扶到床榻上,替她盖好被褥,搬来一方小凳,坐在她身旁。

望着少女安详恬静的睡颜,周临竟看痴了,不知不觉,也趴在赵瞳歌床榻上睡了过去。不久以后,刺鼻难忍的浓烟味将少年熏得醒觉,他转过身来,却见一名黑衣人举起利剑,毫不留情地朝自己劈来。

说时迟那时快,见到那柄寒光乍泄的利剑,周临的酒瞬间醒了一半。他身后是自己最疼最爱的赵瞳歌,一旦躲闪,就会伤及睡梦中的少女。万般无奈,他唯有张开一只手掌,催动武躯之力缠绕,硬生生接下这一剑。

一者是血肉之躯,二者周临的武躯毕竟掌握得不足。那柄剑终究还是砍进他手掌半分。鲜血飞溅,周临剑眉倒竖,紧紧握住那刺客的剑刃,将整只剑都夺了过来。刺客不想有此惊变,还未及反正,就被周临调转剑锋,砍翻过去。

前人刚刚倒下,门外又闯进来五个黑衣刺客来,气势汹汹地逼向周临。少年拔出挂在墙上的斩蛇剑,一面抵挡刺客的剑围,一面怒然问道:“你们是什么人?受谁指使?”

“袁公部将姚倾统领门下,暗卫夜蝠!”那五名夜蝠暗卫将周临团团围住,恶狠狠地说道:“周临,我等奉杨太尉令取你性命,受死吧!”

“姚倾他的目的是我么?杨彪他居然也和淮南勾结。”周临有些惊诧,未曾想到真如陈讽所言,鬼镰疯癫难测,竟将矛头指向自己,而杨彪身为袁术的岳父,也在不知不觉间与淮南搭上了线,里应外合。回首望了望尚在熟睡的恋人,整张脸都显得怒不可遏。他瞪向身前的这五名夜蝠,帝气锋芒毕露,无上的威压逼得那些刺客抬不起头,动弹不得。

生死不过一线之间,就在夜蝠受帝气压制的时刻,周临剑划半月,转瞬割断他们的喉咙。望着瞪大双眼倒下的刺客,周临双腿一软,跪倒在地。

也就是在这时,屋内的火焰延烧至周临脚下,他定睛一看,才发觉房间里已是一片火海,转眼就要波及床榻上的赵瞳歌。

“瞳歌!瞳歌!”周临连忙起身奔到赵瞳歌的床前,呼喊两声,少女又乏又醉,只是迷糊着应和,半点醒过来的迹象都不存在。眼看火焰都快将床帘燃着,周临二货不说,抱起赵瞳歌,直奔向门外。

比起女事馆起火,杨彪进宫的消息更早传进了大将军府陈讽的耳朵里。二十七名党羽和杨彪一同面圣,他会狗急跳墙也说不定。陈讽当即召集了郑誉c佘闻人c邹瑾之c陈炀舞与典韦五人,说道:“杨彪带着他那一众党羽进宫面圣去了,此刻就在偏殿门前。闻人c瑾之c炀舞c典老哥,你们四个随我带兵进宫,以搜查夜蝠为由向他们施压。子君,清明去女事馆,你给我把他从瞳歌床上揪过来,让他也速速进宫。”

“姚倾姑且不说,与杨彪的恩怨纠葛,今夜当断即断。”

在军师的安排下,五位将领各司其职,佘闻人等人随陈讽率领一千甲士奔向行宫,而郑誉则独自前往女事馆,通知周临。

彼时彼刻,女事馆大火未起,姚倾精心排布的棋局,才露出了冰山一角。

行宫偏殿,刘协只宣杨彪一人进来,其余朝臣,都留在门外候命。天子端坐龙椅,董承居于他身侧。面对这位劳苦功高,却权欲熏心的三朝老臣,刘协的笑容里带着一丝惋惜,问道:“杨太尉携众卿来请愿,不知所奏为何?”

杨彪跪伏于地,老态龙钟的脸上没有半分宽厚长者的风范,却尽是贪婪丑恶的狰狞模样,他咬牙切齿,一字一句地说道:“启奏陛下,臣与众位大人请愿,求陛下诛杀罪无可恕的逆贼周临,还大汉一片太平。”

“诛杀周卿?”听到这话,刘协着实惊出一身冷汗。站起身来,蹙眉问道:“杨太尉,周卿有何罪过,在你眼里,竟是非死不可?”

“陛下,周临之罪大矣,实与董卓王允,李傕郭汜无异。”老太尉的语气不容置疑,他抬起头来,铿锵有力地说道:“其罪一,挟持圣驾,私自将大汉天子迁到这逼仄狭小的济北,无视朝廷尊严;其罪二,与其兄罗孤同谋,窃取我大汉西都长安,推脱不还;其罪三,妄自尊大,袁术四世三公,吕布奉诏讨贼,他却以私人恩怨,肆意将他们定为贼寇,欲假陛下圣旨讨伐之。”

“此三桩罪,俱足以置他于死地,陛下且说,周临该不该杀?”

“荒谬!”刘协拍案而起,周临与他不仅是荣辱与共的君臣,更是死生契阔的挚友,他绝不容许杨彪对周临如此污蔑,愤然说道:“朕携百官嫔妃东归,后有李郭追杀,前有群雄窥伺。周卿日夜兼程前来救驾,不仅打退了西凉虎狼,还将朕迁来济北。东都荒弃,他倾尽资财重建,暂留此地有何不可?罗孤如何朕不清楚,但周卿却是真真切切与朕患难与共,斗王允,败李郭,以他之拳拳忠心,怎会谋窃西都?袁术此人,于朕危难时作壁上观,这段时日更是派暗卫潜入行宫,威胁朕与后宫嫔妃的性命,他与周卿孰忠孰奸,谁明辨不出?”

“周卿是迎奉朕,董卓是挟持朕,他之所作所为,岂可与国贼的恶行相提并论?”

面对年轻帝王的斥责,杨彪不慌不忙,反而声色不宣地撇嘴一笑,说道:“正是因为他所作所为与董卓不同,才真的该死。”

偏殿内一片沉默,刘协与董承满脸疑惑,静静地等待着杨彪的dá àn。而恰在此时,一名小太监慌慌张张地跑进来,跪地说道:“启奏陛下,宫中潜入的袁术手下刺客正在四处闹事,大将军府从事陈讽率衡天军进宫,现已候在门外。”

殿门之外,陈讽与衡天军将杨彪的党羽团团围住。朝臣们坐立不安,接应的陈流从离朱脚底接过信笺,满头冷汗地说道:“九渊,姚倾的人支走了公烈,放火烧了女事馆,清明和瞳歌还被困在里面!”

“我看得见!”望着女事馆方向的滚滚浓烟,陈讽的脸色黑得可怕,低头喃喃念道:“姚倾和杨彪他们果然勾结在一起,矛头直指清明的人头。是我失策,典老哥,炀舞,你们快带五百人去女事馆救火,东来,你和陈到去把姚倾的爪牙从行宫里揪出来,其余人继续和我守在这里,随时拿下杨彪!”

事关周临的性命,连向来波澜不惊的陈讽也变得有些狂躁起来,更别说其他人。众人各司其职,衡天军众人奔向他们所该往之地,争分亦夺秒。被围住的朝臣们意识到事态时空,都眼巴巴地望向陈讽,正撞上少年怒气冲冲的目光,被他吼道:“看什么看,清明若是有半点闪失,我要你们全家老小给他陪葬!”

行宫深处,潜伏已久的夜蝠倾巢而出,四处打砸抢烧。虽然他们甫一出动就被黄雀在后的影锋压制,但仍是制造出了不小的混乱。

姚倾所要的,就是这份混乱。此时此刻的他,正与袁弄玉站在刘协的寝宫里,以鬼镰割开抽屉中的密匣,将手伸向匣中熠熠生辉的传国玉玺。他脚下是一群宫女太监与卫兵的尸首,富丽堂皇的寝殿被鲜血浸染得污秽不堪。他拿过那玉玺,放在手中把玩,对身旁的袁弄玉说道:“弄玉,可算得手了,这传国玉玺,从此就姓袁了。”

“嘻嘻,爹爹一定开心极了,也不枉我们辛苦许多日,还将那位外公给卖出去。”袁弄玉莞尔一笑,似乎对此番的结果极为满意,丝毫不在乎杨彪的死活。提起老太尉,姚倾亦是冷笑一声,说道:“我至少如他所愿,杀了周临,黄泉路上,那老家伙总不寂寞。”

“姚倾,把玉玺放下!”就在这时,寝宫门外传来一声凌厉的呼喊,伴随之的是一柄锐利的飞刀。姚倾翻身躲过那刀,循声望去,却是王芷兰与陈到赶来,拦住自己的去路。

见到久别重逢的故人,姚倾嘴角掠过一丝寒意逼人的冷笑,说道:“呦,芷兰,你深夜相见,是来叙旧的吗?”

“你放下玉玺,想叙旧多久我都陪你。”王芷兰伸出一只手来,义正言辞地向姚倾讨要他手中的玉玺,说道:“从你现身的那一刻起,东来就已经发现了你,叔至也布下了天罗地网,你无路可逃,束手就擒吧!”

听了王芷兰的话,姚倾笑意不改,将玉玺揣进怀里,手持鬼镰一步一步走向她,说道:“玉玺?玉玺就在我身上,你过来拿,我就给你,如何?”

“芷兰,退后。”姚倾的意思显而易见,陈到无心退让,利落地拔出蛇盘剑,挡在王芷兰身前,说道:“姚倾公姚倾,阁下处心积虑,就是来盗玺的吗?”

“盗玺?不,我可不是来做那种无趣之事的。”姚倾步步紧逼,望着严阵以待的陈到,眼里放出异样的光,口中说道:

“我,来窃国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章一百五十 寝殿血战 大盗窃国!

袁术私造宫室,僭越礼器,不臣之心早已昭然若揭。衡天众清楚天轨错乱前的历史线,袁术从孙策手中骗来玉玺,称仲家帝。也就是说,如今的袁术距离他的野心,只欠一个传国玉玺,只欠一个名正言顺,只欠一个天命所归。

换言之,身为袁术部将的姚倾和他的亲女儿袁弄玉,不顾生死潜入济北,就是在为他盗玺,为他窃国。

听见这两个字,陈到眉头微蹙,举剑说道:“窃国?阁下所侍奉的袁术其人,是否有器量得承一国之重,你该想清楚才对。”

“你区区一个暗卫,是否有资格和我谈一国之重,你也该想清楚才对!”姚倾挥舞起鬼镰,锋刃如同一条蝮蛇般撕咬向陈到的胸口。而影锋则翻转蛇盘剑,死死地钳住姚倾的镰刀,说道:“我不管自己是否有资格与你谈论一国之重,我只是奉命来阻你窃国,将你拦在这道门前,足矣。”

本该在与敌人兵刃相接的瞬间变道奇袭的鬼镰,面对陈到的蛇盘剑却像是被纠缠住似得,动弹不得。姚倾见势不妙,连忙将鬼镰抽出,后退几步,一脸不可思议地望着陈到。而影锋则是亮出手中弯弯折折的蛇盘剑,说道:“鬼镰之利,噬咬如蛇,而我的蛇盘剑,则是缠绕如蟒。你我的招式师出同门,相生相克,我不见得能赢你,但也绝不会输给你。”

“而对你而言,被我拖住片刻,都是拿命在赌,不错吧?”

影锋到底是经验老道的暗卫,他的一言一行,都不断瓦解着对手的心理防线。姚倾自知他不是易与之辈,眼中目光更加亢奋,再度冲向陈到,说道:“蛇盘剑与鬼镰旗鼓相当,但你与我差距几何,还尚未可知。况且你和我纠缠,就不顾周临的性命了吗?”

“少主?”听见姚倾提起周临,陈到的眉间掠过一丝担忧。他匆匆与姚倾过了十几招,动作明显慢上了许多。姚倾故弄玄虚,只提一句就不再多讲,让守在门前的王芷兰也不由得说道:“陈到,你别听他挑拨,专心对敌!”

“姚倾可不是挑拨,你们的少主周临,此刻身首异处了也说不定。”还不等姚倾开口,袁弄玉就得意洋洋地说道:“你们以为夜蝠倾巢而出的话,我和姚倾会被你们发现么?潜伏在行宫里的不过是三chéng rén手,剩下的,已经点起一把火,将女事馆烧的一干二净了!”

“那位趾高气昂的赵馆丞,怕是也和她的情郎一同葬身火海,连灰都找不回来咯!”

少女唇枪舌剑,她每多说一个字,陈到的剑就慢上一分,不知不觉间,已被姚倾逼如墙角。王芷兰听闻同伴遇险,也不由得斥问道:“姚倾,不仅清明,连瞳歌姐你也要害吗?”

“瞳歌的话,着实让人唏嘘。不过她也不过恰好是第一人罢了,待袁大人的霸业触及天下的每一角落,你们谁都在劫难逃。”姚倾的眼里掠过一丝仇恨的光,他手中鬼镰愈发凌厉,也让早已分心的陈到愈发难以招架。直指影锋背靠朱墙,退无可退,姚倾猝起一镰,狰狞吼道:“你们当年如何对我,我姚倾,必将百倍奉还!”

只听“噗嗤”一声,姚倾的鬼镰割开陈到的臂膀,划出一道瘆人的血口子。王芷兰紧张地惊呼一声,影锋却咬了咬牙,再度握紧蛇盘剑,说道:“少主是不会死的,所有人都是。衡天军所依存的纽带,是彼此之间的信任,我深信自己不去救他,也必会有人护他周全。而我现在所要做的,是将你和玉玺,统统留下来。”

话音刚落,退守已久的陈到猛得跃起,挥剑斩向姚倾。这一剑有力劈华山之势,姚倾横镰硬接,整个人被荡出去数步。鬼镰着实被这一击砍得惊了,停在原地气喘吁吁地说道:“百里太一亲手调教出的衡天奉使,还真是难缠得很。”

“弄玉,助我一臂之力!”

一人对付不了陈到,姚倾唯有找来身旁的袁大xiǎ一 jiě帮手。袁弄玉的武功平平,至多算得上,三流,但在这种势均力敌的情况下,任何人插手都将左右战局。陈到绷紧神经,随时准备硬接袁弄玉的长鞭。

“本xiǎ一 jiě早就想出手了,姚倾,你且看好!”长鞭出手,呼啸挟风而来。陈到张开左掌,打算空手接下这一招。但让他始料未及的是,长鞭所扫去的方向并不是他自己,而是——门前的王芷兰!

声东击西!

待陈到发觉的时候,袁弄玉的长鞭已如毒蛇吐信般咬向王芷兰。比如三脚猫功夫的袁大xiǎ一 jiě,王芷兰的武艺更是差了两个台阶,何况事发突然,她连思考的机会都没有,就被长鞭扫中右肩,整个人惨叫着倒飞出去,撞到身后的朱墙。

噗得一声鲜血吐出,王芷兰瘫倒在墙角,头脑昏昏沉沉。陈到大呼一声芷兰,刚迈步要去救,谁知袁弄玉又快一步,长鞭在半空打了个旋,飞回来紧紧缠在王芷兰脖颈上,让她呼吸困难。

“别过来!敢动一下的话,我就扭断她的脖子!”袁弄玉手握着王芷兰的生杀大权,只要她稍一勒紧长鞭,少女或许就会香消玉殒。但即便是现在这样,王芷兰也仍是连一口气也喘不过来,双手紧紧握着勒住自己的鞭子,一张闭月羞花的俏脸憋得通红发紫,眼睛半睁半闭,绝望地看向陈到。

“放开她!”与之前的沉静淡定不同,见到王芷兰遇险,陈到整个人都如同一只怒发冲冠的狮子,歇斯底里地大喊起来。他一双血红的凤眼死死盯着袁弄玉,咬牙切齿地威胁道:“你敢动她一下,我定将你全家老小碎尸万段,尸骨不留!”

“是吗?那我可要看看,你会怎么动我袁弄玉的全家老小。”袁弄玉似乎并不为所动,她甚至转动胳膊,更加勒紧王芷兰的脖颈,说道:“姚倾,我改主意了,先杀了这个女人,再和你一起对付这个冰块脸,不介意吧?”

听到袁弄玉这话,姚倾愣了一下,随后整张脸露出诡异的笑容,说道:“杀便杀了,你将来是万乘之尊的帝姬,生杀予夺,哪里要来问我?”

“别让我再说第三遍,不许动她!”就在袁弄玉与姚倾一唱一和地要取王芷兰性命的危急时刻,陈到再度怒吼一声。望着几乎透不过气来,满眼绝望的恋人,他孤注一掷,将蛇盘剑猛得扔了出去,扑向离自己尚有一段距离的袁弄玉。

影锋的决断与袁弄玉挟持王芷兰一般猝不及防,眼看着锋锐无比的蛇盘剑飞向自己的手臂,大有将其整只劈来的气势,袁弄玉惊慌不已,松手放开鞭子,连退数步。

蛇盘剑刺在庭柱上,入木三分。长鞭落地,王芷兰没了束缚,伏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花容失色。

而陈到,则如一块磐石般立在原地。他只感觉后背冰冷,低头一看,鬼镰的尖刃贯穿而出,夹杂着鲜血,红得通透刺眼。姚倾见袁弄玉性命无碍,当机立断,挥动鬼镰,从背后刺向手无寸铁的陈到。待他将鬼镰拔出来时,鲜血飞溅,影锋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浑身上下再无半分力气。

“陈到!”王芷兰抬起头来,望见生死未卜的陈到,连滚带爬不顾一切地扑向恋人。她的眼中只有倒在血泊里的一人,以至于看不见姚倾与袁弄玉扬长而去,大xiǎ一 jiě还觉不够,嘟起嘴来问道:“姚倾,我们就这么走了,不补一刀吗?”

“逃命要紧,拿了玉玺,袁大人可就能称帝了,没空和这些宵小鼠辈纠缠。”姚倾摸了摸怀中的玉玺,搂起袁弄玉,消失在行宫深处。暮色昏暗,无人看见他曾回过头来,望向王芷兰的眼神复杂,却掩不住担忧。

少年心思,又有何人知?

不过多久,搜查皇宫的陈流带着几名暗影来到寝殿。他甫一进来,就闻见满屋的血腥味,映入眼帘的,是遍地尸体,与怀抱着陈到哭泣的王芷兰。见此情景,陈流着实吃了一惊,扑过来跪倒在陈到身边,几乎快要哭出来地说道:“陈陈到,你别吓我,你这是怎么了?芷兰,他怎么受了这么重的伤,是谁干的?”

“是是姚倾,是姚倾!”想起方才姚倾重伤陈到的情景,一向温婉的王芷兰也不禁咬牙切齿起来。她眼中噙满泪水,一字一句地说道:“姚倾带着袁弄玉入宫盗玺,被我和陈到撞破。他与陈到本来斗得不分上下,是我一时疏忽,被袁弄玉制住,陈到是为了救我,才”

“我没事,姚倾那最后一镰避开了要害。芷兰,你别担心。”陈到握紧王芷兰的玉手,苍白的脸上勉强露出一个宽慰的笑来。他转而望向陈流,说道:“大统领,姚倾盗玺而逃,你快派人封住各处出口,千万别放走了他。还有女事馆大火,少主与瞳歌xiǎ一 jiě有难,你速速着人去救他们。”

见陈到身受重伤,还一门心思关心他人,陈流心疼不已,握住他另一只手,颤颤巍巍地说道:“你放心,典老哥已经去救清明他们了,姚倾我也绝不会放他走。你少说话,玉玺也好宫殿也罢,这些身外之物丢就丢了,我只要兄弟你活得好好的,听见没有?快来人,将副统领送到安全的地方治伤,快!”

身后的几名暗影闻言,连忙上前小心翼翼地抬起陈到,王芷兰也跟了过去。临走之前,陈到仍旧不忘提醒陈流,说道:“大统领,姚倾和杨彪是彼此勾结的同党,将此事告知陛下,我们就彻底扳倒他了。”

匆匆应和几声,陈流目送着陈到等人离开。他的眼神变得凌厉起来,迈开步子,直奔至偏殿,从屏风后走了出来,跪向刘协,说道:“臣大将军府从事陈流,叩见陛下。启奏陛下,后宫玉玺失窃,盗玺者乃是袁术部将姚倾,他与太尉杨彪里应外合,窃国盗玺!”

一听玉玺得而复失,刘协整个人都像丢了魂似得瘫倒在龙椅上,自言自语地说道:“玉玺玉玺失窃了,朕的玉玺又丢了。”

董承连忙上前扶起年轻帝王,回过头来,怒不可遏地望向杨彪,说道:“杨彪,我以为你三朝老臣,自当忠心耿耿,谁曾想谁曾想你竟会如此糊涂!”

窃国盗玺,这与原本的计划并不相同。杨彪怎会不明白这其中缘由,他跪在地上,冷汗从额角如瀑流下,仰面朝天,大喊道:“姚倾c姚倾c姚倾!你敢诈我!”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章一百五十一 火海相拥 烈火滔天的女事馆中,周临怀抱着熟睡不醒的赵瞳歌,冒着火海向外奔逃。经过一年多断断续续的扩建,女事馆早已修得比将军府还要大,而赵瞳歌又偏喜僻静,将自己的卧房安置在庭院深处,长廊尽头。

狂奔在燃烧中的长廊里,烟熏火燎,周临的眼睛辣得受不住,意识也时有时无。他目所能及之处尽是尸体,烧焦的木梁与飘飞的灰屑不时落下,好几次都险些落在周临头顶,让他倒吸一口凉气。

直至此时此刻,周临才终于认清楚,姚倾与衡天众彼此之间的仇恨,是真真切切的。或许储靖等人当初放过姚倾是手下留情,但鬼镰对他们,却是一出手就奔性命而来。

他要杀自己也便算了,却连赵瞳歌也要一同烧死,这是周临绝不容许的。即便拼将性命,也必定要护恋人一个毫发无伤。

只是他双手一并怀抱赵瞳歌,这时就算一介宵小来犯,周临也抵御不了。

怕什么来什么,周临甫一转过廊角,迎面就冲过来一名持剑的夜蝠刺客。斩蛇剑仍挂在腰间,面对着突如其来的袭击,就算放下赵瞳歌耶躲闪不及,周临唯有一条腿缠绕上武躯,打算踢出去硬接剑锋。

而就在刺客的剑刃将至,周临还未抬腿之际,少年腰间的斩蛇剑微微一颤,猛得出鞘,飞刺割断刺客的喉咙。

望着那刺客双眼瞪大地倒在地上,周临低下头去,却见赵瞳歌已然苏醒,方才正是她拔出斩蛇剑,诛杀了来袭的刺客。

“瞳歌,你醒了?”周临惊呼一声,怀中少女眉头紧蹙,咳嗽两声,说道:“这里的烟熏得人喘不过气,不醒也该醒了,放我下来。”

既然赵瞳歌无甚大碍,周临也就将她稳稳地放了下来。少女甫一落地,竟是一动也不动地呆望着四周。周临这才想起,即将在大火中化为乌有的,是女事馆,是赵瞳歌之“道”起始的地方,是她这长久以来的心血所在。

亲眼见证这片熊熊大火,与尸横遍地,曾与她共同为女权挣扎奋斗过的姑娘们,就算坚韧不拔如赵瞳歌,也总会心有所动吧?

但此刻并不是感慨万千的时候,也不是悲伤哭泣的时候。目所能及之处尽是要将一切吞噬的烈火,周临向前一步,牵起赵瞳歌的手,说道:“瞳歌,现在还不能停下来,快走吧,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即便周临如此说,赵瞳歌也还是如同定在那里一般,停滞不前。周临见状,连忙奔到她身前来,紧紧地抱住她,说道:“瞳歌,我知道你心里难过。这把火烧的不仅有你的心血,也有我对你的承诺。但无论是理想,还是承诺,就算姚倾把它烧焦烧烂,也绝毁不掉我们所构筑的那一切。他烧你一座女事馆,我就再建千千万万的女事馆给你,你的理想,你的道,都绝不会磨灭。”

“记住这份仇恨,瞳歌。倒在地上的这些姑娘,是为女权而牺牲的先驱。不论前方有多艰难多痛苦,你都要给我活下去,活下去报仇雪恨,活下去带着你的女权之道,一路走到天下的尽头!”

周临慷慨激昂的一番话,说得赵瞳歌醍醐灌顶。少女如梦方醒,双手紧握成拳,咬牙切齿地说道:“是啊还不到痛哭流泪的时候,我还有未竟的使命,还有未走完的路我要活下去,活着找姚倾算账,活着将女权传扬至天下的尽头。”

“阿临,带我离开这里!”

见少女重新振作起来,周临苦笑一声,牵起她满是汗珠的玉手,向尚还不可见的大门奔去。而他们两人还未踏出三步远,头顶的长廊终是受不住烈火的焚烧,梁断柱榻,夹杂着怒焰的木石砖瓦,轰隆隆地倒向周临与赵瞳歌。

退无可退,那一瞬间,周临连做出反应都未曾来得及,他牵着赵瞳歌的那只手就被少女挣开,随即背后被猛得一推,倒向长廊之外。

与此同时,整条长廊轰然崩塌,在滚滚浓烟中,化作一片废墟。

熊熊火焰包裹住了整座女事馆,赶回来救人的翟燎杀退了一众刺客,将许多困在庭前屋内的少女们带了出来,却唯独不见兄长与赵瞳歌身影。通往赵瞳歌卧房的道路被一堵坍塌的石墙塞住,翟燎本就不熟悉女事馆的排布,万般无奈之下,只有折返回大门,再找人给自己带路。

奔至门前,翟燎与带兵前来救援的郑誉典韦陈炀舞迎面遇见,典韦一看到他,就急切地问道:“公烈老弟,你怎么一个人出来了,清明老弟和瞳歌丫头呢?”

“大哥和瞳歌姐还困在火海里,通往瞳歌姐房间的路被堵上了,典老哥,你认得其他路吗?”此刻的翟燎亦是心急如焚,中了调虎离山之计的是他,兄长与同伴生死未卜,翟燎都快自责到撞墙。好在典韦做了整整一年的女事馆护卫,当即说道:“我知道该怎么走,公烈老弟,炀舞丫头,你们跟我来。子君老弟,你来带人引水救火!”

三位猛将奋不顾身地冲进火海,去援救周临与赵瞳歌。而郑誉则率领着典韦带来的那些衡天军以及逃出生天的女事馆女官们,动起手来,扑灭大火。

火海之中,周临颤抖着回头望去。他心里清楚,方才长廊崩塌的那一刻,是谁在他身边,又是谁将他推了出去。伶仃散落的长廊废墟中,赵瞳歌趴倒在地,满身都是土灰。她的头顶似乎被焦木砸中,鲜血从发丝间涓涓流出。而她的右腿,更是被从天而降的辕木死死压住,让她整个人都动弹不得。

“瞳歌!”周临惊呼一声,他连滚带爬地奔到赵瞳歌身边,抬起她的脸来。奄奄一息的少女仍有一丝意识存留,她费力地提起手来,指向自己被辕木压住的右腿,说道:“阿临,我我的腿”

诚然,此时此刻最为紧要的,是将辕木移开,将重伤的赵瞳歌救出来。周临立即走到辕木一侧,但双手甫一接触那烧焦的火炭,就被烫的皮开肉绽。周临见状,连忙用武躯缠绕在双手上,以此来减轻炙痛,倾尽全力抬那辕木。

可是那块辕木是支撑整条长廊的龙骨,不知有百斤还是千斤重,周临武功不弱,但膂力却绝非所长,这般粗重的辕木,哪里是他抬得动的?任周临使尽浑身力气,辕木也只是稍稍松动,并无半点起来的迹象。

更可怕的是,辕木每松动一分,赵瞳歌腿上的压力就更添一分。即便少女咬牙坚持,也还是忍不住哀嚎了一声。

“唔——啊!”听见赵瞳歌无力的惨叫,周临急得如同烈火攻心。他一面拼命搬着那块辕木,一面咬牙说道:“瞳歌,你再忍一忍,我很快就把这块辕木搬开,救你出来!”

话虽如此,那周临抬那辕木许久,早已是精疲力竭,双手麻木连一丝知觉都没有。为了不再次伤害赵瞳歌,他最终缓缓放下辕木。又是一声极力克制却又无法忍住的哀嚎,在周临听来,却是将他的整个身心逼入绝境的丧钟。

少年大喝一声,猛得拔出斩蛇剑,疯了似得朝那辕木劈砍,木屑与火星齐飞,周临两眼通红如血,歇斯底里地大喊道:“你动啊!你动啊!你倒是给我动啊!”

可就算辕木在锋锐无比的斩蛇剑下支离破碎,断离出去的也不过是区区一角,于事无补。赵瞳歌抬眼望向他,有气无力地喊道:“阿临阿临”

听见恋人的呼唤,周临连忙扔下斩蛇剑,跪倒在她身旁。少女发间流淌出的鲜血已划过脸颊,散在地上聚成瘆人的一滩。赵瞳歌脸色惨白,嘴唇发紫,眼睛半闭半睁,像是随时都会睡过去。

而这一睡过去,或许就再也不会醒来了。

少女的处境让周临很快清醒过来,他意识到凭自己一己之力,决动不了那块辕木半分。他撕下一块锦袍来,将赵瞳歌额头的伤口包扎止血,又扶她跪坐起来,紧紧与自己相拥。周临不知这么做会否有用,但他还是颤抖着,哽咽地对赵瞳歌说道:“瞳歌,你别怕,公烈就在附近,他很快就会带人过来。你再坚持一会,等他来了,我就和他一起把这块该死的辕木移开,救你出来,你绝对不会有事的!”

躺在周临的怀抱中,赵瞳歌感受到他比自己还要剧烈的恐惧与绝望。女孩将自己的手轻轻攀上他的胳膊,费力地挤出一个笑容来,说道:“我不会有事的,别随随便便就当我要死了啊。阿临,我是不会死的,绝对不会。”

“烧毁的屋舍可以重造,焚尽的书卷可以再写,死去的姑娘她们的遗志,也必会有人继承。”

“但我绝不能死,绝不能死在这里。天下女权之道,才刚刚从济北迈出蹒跚的一小步。我若死了,没有谁能够继承这份使命,那些姑娘会白白牺牲,我也会白死,女权的前路会白白夭折。”

“不止这些,阿临,我还没有看到你的天下。那江山大同,四海一家的美好愿景,从你口中听过一次后,我就期待至今。我常常会想,你构筑你的四海一家,我挥洒我的男女平权,待到天下一统,你我携手并立在江山的彼端,该是怎样的风光无限。”

“一想到这里,我就更不能死了。我还还没穿过嫁衣,还没嫁给过你,还没唤过你你一声夫君,听你叫过一声娘子。你处处容忍我的任性,处处都依着我,可唯独有一件事,我是想依着你的。”

“你不是常说,待到自己一统江山,将回到衡天书院的枫树林旁,搭建小木屋,了却残生吗?我想到那时候,我也将自己的道,托付给一名足以承担这一切的女子,再与你一起,回到最初相遇的地方。瑾之他们或许也想归隐,就让他们住在附近,别太远,也别太近。东来他们大概会待在朝堂,常来看望,也是好的。”

话说到这里,赵瞳歌的声音越来越低,气息也越来越短。周临的心目分明探知得到,少女的生命迹象愈发微弱起来,但他还是紧紧地拥抱着她,泣不成声地说道:“瞳歌,你别说了,你不会有事的。你想走的道,我会陪你走完,你想嫁给我,何时何地,我都会娶你,你想叱咤风云也好,想归隐山林也罢,我都依你,都依你!”

抚摸着少年被泪水打湿的滚烫脸颊,赵瞳歌笑得温柔似水。她的声音小得唯有周临一人听得见,这天地之间,仿佛也只有他们两人,少女说道:“阿临,你别哭,你哭起来难看极了。我喜欢看你笑起来的模样,你笑得时候,自信挂在脸上,仿佛连天地神魔也不放在眼里,那是支撑我不断前行的依靠。记不记得初见你的时候,坐在书院的桌上,你冲我色眯眯的傻笑,还有你站在狂神部的台阶上,仰望星空,意气风发地放声大笑。”

“你的那些笑容,你我的那些回忆,还有那些触手可及的未来,无论想起多少次,都会忍不住地跟着笑起来。”

“阿临,真想和你一起活下来啊”

说到最后一个字,赵瞳歌的声音已低至几乎听不见。少女的双眼沉沉闭上,整个人像是失去魂灵般瘫软在周临的怀抱中。她的脸上挂着安详的微笑,像是憧憬着梦中美好的未来,可她的身躯,却无论周临如何呼唤,都一动不动。

周临紧紧抱着睡在自己怀中的赵瞳歌,他抬头仰望夜空,在一片火海中放声大哭。他的哭声中充满着恐惧与绝望,他的哭声中夹杂着一个名字——

“瞳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章一百五十二 冲冠一怒为红颜 行宫偏殿门前,陈讽与佘闻人邹瑾之团团围住那一众杨彪党羽,并封住了出殿的路口,下定决心要置老太尉于死地。但即便杨彪已插翅难逃,女事馆方向的烈火与浓烟却久久未散,反而有借风愈大之势。陈讽担心周临的安危,心急如焚地来回踱步,邹瑾之见他如此,强打着精神宽慰道:“九渊,你别走来走去了,清明和瞳歌姐吉人天相,不会有事的。”

“我自然希望他们安然无恙,但姚倾和杨彪勾结,那混账小子与老家伙交换的筹码,必定是清明的人头无疑。夜蝠是有备而来,清明自己的防范又满是疏漏,你让我如何不急?”陈讽难得焦躁不安,他之前已提醒过周临防范姚倾,但少年必是又当了耳旁风,他抬头望天,说道:“清明若是有个闪失,衡天军就垮了。这时候要是来一场雨,那该多好?”

“雨?”提起一个“雨”字,佘闻人灵光一现,说道:“归兮在哪里?有她在的话,是风是雨,都不在话下!”

遥想当初在寿春的时候,为了破雾河的弥天大雾,徐归兮登台祭天,唤来滚滚东风,将雾网送入坟冢。而如今女事馆连天大火,若是由她召来一场倾盆大雨,周临与赵瞳歌的危机必能化解。

得佘闻人提醒,邹瑾之也想起这茬来,她转身奔向宫门外,口中大喊道:“归兮姐!归兮姐还在将军府,我这就把她给拽过来!”

“不要你拽!我这就来!”宫门前传来一声杀猪般的尖叫,邹瑾之定睛一看,却是身着道袍,披发赤足的徐归兮,在几名举着火把的三龙教徒簇拥下狂奔而来。邹瑾之见状,也朝着她跑过去,将闺蜜一把抱住,喜不胜收地说道:“归兮姐,我们刚想到你,你怎么就来了?”

从大将军府一路狂奔而来,徐归兮已是筋疲力竭,她扶着邹瑾之气喘吁吁,说道:“我和貂蝉在将军府远远看见女事馆失火,都猜到是清明瞳歌有难。那丫头二话不说就要去救,我也绝不能坐视不理。这火势唯有大雨一场可灭,闻人瑾之,为我护法,我这就祈雨!”

之前坐守济北,赵瞳歌等人回来时,陈讽也听说过徐归兮呼风的事迹。如今她就在眼前,陈讽亦奔了过来,手指向行宫东角,说道:“行宫之东,建有祭天坛。归兮。你和闻人瑾之速速过去,雨来得越快越好,越大越好!”

此时此刻,多说一句,都是在拿周临与赵瞳歌的性命做赌。徐归兮等三人又奔到行宫的祭天坛上,这座高耸入云的祭坛,本是为皇室祭祖祭天所设,位于济北风水最好的一块地,用以祈雨,再好不过。

几名教徒守在祭坛阶下,佘闻人与邹瑾之护法左右。比起在江东时的瑟瑟发抖,此刻的徐归兮显得镇定许多。她清楚自己所肩负的责任,但也同时具备着不辱使命的自信。与两位好姐妹对视一眼,徐归兮深吸一口气,挥动拂尘,朝天念动咒语道:

“以吾之魂念,号诸天之雨师,与吾之虔心,告四海之龙王,太平要术,书求太平,诸天神明,听我号令,呼风唤雨,驱雷掣电!”

三龙教主话音方落,她身后的夜空中雷霆一闪,佘闻人与邹瑾之回头望去,原本澄澈的月光很快被乌云遮住。雷鸣电闪,黑云蔽日,一滴雨水落在佘闻人脸颊上。少女将那雨水轻轻一抹,说道:“雨?归兮!”

暴雨接踵雷霆而来,连天的大雨倾盆挥洒,浸湿了佘闻人与邹瑾之的衣衫。两位少女却并不在意这些,她们回过头来,望见身后的徐归兮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整个人直挺挺倒了下去。佘闻人与邹瑾之一人抓住她一只胳膊,将徐归兮扶了起来,关切地喊道:“归兮!”“归兮姐!”

而徐归兮,她在力竭昏迷的最后一刻,眼睛仍直直望着远处烽火渐灭的女事馆,欣然笑道:“闻人,瑾之,你们看,雨停了。”

偏殿门前,围住杨彪党羽的陈讽被雨水打湿青衫,却长舒了一口气,说道:“雨停了,清明和瞳歌,总该逃出生天了。”

跪在偏殿内一言不发的杨彪,听见门外轰隆作响的雷声与纷纷扬扬的雨声,不由得震惊地回头望去,咬牙切齿地说道:“周临,为何为何连老天也不绝你!”

倾盆大雨瞬间浇灭了女事馆的大火,方才还烟尘滚滚的房屋,转眼就只余一丝青烟。周临在雨中怀抱着生死未卜的赵瞳歌,心如死灰。他任由磅礴大雨将一身衣袍打湿,放声嚎哭。哭声与雨声夹杂着,凄厉无比,悲怆无比。

失去了火海的阻碍,翟燎等人很快就循声找到雨中的周临与赵瞳歌。望着痛哭不止的周临与昏迷不醒的赵瞳歌,三人对视一眼,各自站到辕木的一端,搬起那块压住赵瞳歌右腿的辕木。

三人俱是衡天军驰名的怪力无双,有他们出手,辕木很快就被搬离开来,扔到远处。抛却重负的赵瞳歌向前一倾,周临这才如梦方醒,像个无助的孩子般望向翟燎等人,哽咽着说道:“公烈,炀舞,典老哥,瞳歌她”

正说话间,赵瞳歌冰凉的身体竟兀自动了一下,咳出一口来。周采薇此刻虽不在,但陈炀舞毕竟是她最好的姐妹,当即跪坐了下来,试了试赵瞳歌的鼻息,又听了听心跳,把了把脉搏,抬起头来说道:“清明,瞳歌姐还活着!”

“还活着瞳歌还活着,瞳歌还活着!”得到这一消息,周临欣喜若狂。但即便如此,赵瞳歌满身是伤,在这瓢泼大雨中仍是未曾脱离危险。周临将解下锦袍,将她整个人裹住,再度环抱起少女,疯了似得向大门奔去,说道:“快,带瞳歌回将军府,把全城的大夫都给我叫过来,我要她好好地醒过来,好好地陪我一起活下去!”

女事馆门前,郑誉和貂蝉等候多时,一见周临等人出来,就连忙迎了过来。貂蝉还未来得及问周临一句安好,目光就落在少年怀中浑身是血,昏迷不醒的赵瞳歌,不由得惊慌失措地问道:“公子,瞳歌姐她?”

少年并未答话,只是默默地抱着赵瞳歌,向将军府走去。陈炀舞跟了过来,望着赵瞳歌的几乎被压得变形的右腿,几乎用蚊子般细碎的声音说道:“清明,瞳歌姐的性命无甚大碍,但这条腿若是采薇不回来,我怕会保不住。”

听到这话,周临脸色猝然一变,他抬起头来,颤抖着说道:“炀舞,离朱传书给采薇,让她快马加鞭赶回来,无论如何,也要给我把瞳歌的腿治好!”

“杨彪在哪里,姚倾在哪里?我要将他们碎尸万段,碎尸万段!”

姚倾行踪难测,但杨彪,却是真真切切地被陈讽围在行宫偏殿外,进退无门。郑誉清楚这一切,上前说道:“大哥,杨彪和他的党羽,都被九渊围困在行宫偏殿门口,插翅难逃。”

低头深深望了一眼怀中安详熟睡的赵瞳歌,周临朝她露出了温润如玉的笑容。他回首看向在大火中化作一片废墟的女事馆,抬起头来,眼中尽是仇恨的目光。少年将赵瞳歌交到貂蝉身后女官抬的担架上,沉声说道:“貂蝉,替我照顾好瞳歌。”

对于貂蝉来说,赵瞳歌是一位待她极好的长姐,她们两人之间,并无作为情敌的嫌隙。如今周临将赵瞳歌托付给她,貂蝉自是连连答应。将赵瞳歌托付好后,周临转过身来,斩蛇剑出鞘,直奔行宫。

而就在这时,昏迷不醒的赵瞳歌猛得抬起一只手来,紧紧地拉住了周临的胳膊。她嘴唇微微翕动,像是想要说些什么,但终是什么也没能说出口,就再度昏睡过去,一只满是灰屑血污的玉手也缓缓垂下。周临心疼地蹙紧眉头,俯身贴近赵瞳歌耳边,轻声说道:“唯独这件事,我依不得你。谁伤了你,哪怕一分一毫,哪怕只动了一丝念头,我都要他血债血偿。”

“等着我,瞳歌,我很快就回来。”

向少女耳语罢了,周临再度提剑转身,在磅礴大雨中率众奔向行宫,声嘶力竭地怒吼道:“随我到行宫去,诛杀杨彪,血债血偿!”

“诛杀杨彪,血债血偿!”

震天动地的嘶吼声,响彻整座济北城。怒火滔天的周临带着衡天军,气势汹汹地奔向行宫。方至宫门前,偏殿里的刘协c董承与杨彪就已听见那狂热的嘶吼。陈流早已出去和陈讽会合,沉默已久的小皇帝抬起头来,一脸阴沉地问道:“杨太尉,你还有何话说?”

“容伸一言而死。”事已至此,杨彪已认清自己必死无疑的结局。人之将死,他冷静得出人意料,甚至想要向刘协交代遗言。毕竟是有过从龙之功的三朝老臣,刘协仍是给予一个帝王应有的宽容,说道:“你,说吧。”

见刘协仍愿意听他一言,杨彪清清嗓子,跪坐在年轻帝王的面前,一字一句地说道:“老臣听信逆贼袁术部将姚倾谗言,受他诓骗,一手制造这场大乱,致使传国玉玺得而复失。老臣有罪,罪该万死,只是烧女事馆,谋诛周临,臣绝无半分悔意。”

“直至此时此刻,老臣仍旧认为,周临非死不可。人之将死。其言也善,老臣三朝为汉,临死前的这番话,还望陛下细细揣摩,不忘于心。”

“周临其人,暂且尚无反心,但他所谓的王道一统,是假借陛下之诏,招安天下诸侯,不从者,即以衡天大军压境,灭而诛之。他无私心,亦无忠心,他之所作所为,实是将陛下,将大汉化作他的傀儡,承他一人之志,一人之道。”

“他自无反心,但在他之后,衡天军任何一位继承者,但有亡我大汉之心,彼时之大汉,都无半分力量反抗,只有任人宰割。周临之可怖可怕,是他名为汉臣,实却不为任何人之臣,大奸似忠,大伪似真,连他自己,都认不清这一切。”

“老臣最后要说的是,此时此刻的周临,此时此刻的衡天,尚不会反。周临活着,掌天下之兵,揽一朝之政,但他若在一统江山前身死,这足以中兴大汉的滔天权势,都将回归陛下一人所有。”

杨彪所言,皆是他一人的肺腑之言。但不知为何,听过之后。刘协的身躯颤抖得厉害,仿佛他与周临之间的君臣信任,也随之动摇。就在这时,殿门轰然洞开,陈讽信步走来,冷冷说道:“杨太尉,该上路了。”

而杨彪,只是淡漠一笑,他缓缓站起身来,临走之前,最后对刘协说道:“臣今日死而有憾,我杨彪一生汉臣,死,也该死在汉帝的圣旨之下,而非周临的斩蛇剑下。只是臣不为他所杀,就难解他心头之恨,难泄他滔天之愤。”

“臣当永别,望陛下,好自为之。”

望着老太尉远去的背影,刘协心中五味杂陈。他踉跄着追过去,口中念念喊道:“太尉!太尉!”

不顾年轻帝王的呼喊,老太尉信步走出殿外。台阶之下,是怒火滔天的周临,他穿过围困杨彪党羽的衡天军,在瑟瑟发抖的朝臣中边走边砍,瞬息间就斩杀了数人。那些朝臣惊恐不已,留在原地,被斩蛇剑削中是死,四散奔逃,撞到衡天军的长枪大刀亦是死。但周临的目光却只满怀仇恨地望着一人,那就是立于殿前,不卑不亢的杨彪。

张开双臂,杨彪俯视提剑奔向自己的周临,面无惧色地大笑说道:“周临,老夫杨彪,在阴曹地府等着你!”

与此同时,刘协跌落在偏殿的地板上,大呼说道:“阿临,住手!”

利剑枭首,血溅三尺,冲冠一怒为红颜!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章一百五十三 善后 夜尽黎明,大雨磅礴,周临在行宫偏殿门前,在刘协眼皮底下,硬生生将杨彪的头颅斩断。斗大的首级砰然落地,鲜血飞溅,与雨水交融。刘协缓缓站起身来,他不解的眼神恰与周临满怀仇恨的目光,那一刻,他好像觉得曾跪在自己面前宣誓效忠的挚友竟会如此陌生。

而周临,在与刘协四目相对的一刹那,仿佛浑身上下的戾气都消散殆尽,眼神中的仇恨也缓和下来。但他知晓自己仍有未报完的仇,转过身去,心力俱疲的周临感到眼前一黑,整个人跪倒在地,拿斩蛇剑勉强支撑身躯,失去意识之前,只道出了一个字:“杀!”

“大哥!”望着逐渐倒下的兄长,翟燎和郑誉连忙上前,将他扶了起来。见他已然昏迷不醒,两人便将周临抬起,送去就医。而留下来的陈讽,则冷冷地看向被包围的一众幸存的朝臣,对衡天军说道:“还愣着做什么,没听见大将军说的话吗?杀。”

在刀枪没入血肉的噗嗤声中,在朝臣濒临死亡的惨叫声中,陈讽一步一步走上台阶,跪到偏殿中的刘协脚下,不卑不亢地说道:“启奏陛下,杨彪之乱首恶已诛,其余党羽,亦斩于殿前。漏网之鱼,及丢失的玉玺,臣会派人追查下去。操劳了一夜,还请陛下先回皇后宫中歇息。”

陈讽说罢,关上殿门,带着衡天军一众扬长而去,只留部分军士与宫人清理现场。刘协恍惚着走回殿内,瘫坐在龙椅上,久久未曾言语。侍立一旁的董承倒先开了口,问道:“依陛下看,此乱该如何善后?”

这一夜间,刘协着实成长了不少。他清楚明白地看出,衡天众对自己不理不睬亦不敬,而周临爆发的那一瞬间,是有多么可怕。他目光呆滞地望向董承,说道:“依国舅看,又该如何善后?”

“如何善后,取决于陛下是否相信杨太尉的遗言。”董承起身跪在殿中,与刘协四目相对,一字一句地说道:“臣以为,杨太尉所说,至多可信一半。他与王允是同一种人,骨子里为汉,心底里却也打着一手遮天的小算盘,才会致有听信奸人,丢失玉玺的大罪。”

“他说周将军非死不可,臣却以为,也不见得。他与之前的陛下,走得是两个极端。陛下曾对周将军绝对信任,他却对周将军绝对敌视。而如今周将军该不该信,尚未可知,需陛下一试,方可知之。”

如今的刘协,颇有些六神无主。他被董卓,被王允,被李傕郭汜挟持得太久,和周临的羁绊,竟在这一夜之间动摇。年轻帝王身体颤抖,压低声音说道:“国舅的意思是削阿临的权?”

“不,不是削权,是放权。”董承抬起头来,眼中放出异样的光,他说道:“杨太尉说得不错,周将军最为看重的,是他一统天下的大志,而对大汉的耿耿忠心,怕只是其次。不过也好,至少他无私心,亦无反心,平心而论,如今的大汉江山风雨飘摇,不借助周将军的力量,陛下与臣等,不知何时才可中兴。”

“只是要周将军替陛下一统江山,区区一个大将军之位,远远不够。他之所以会被杨彪所扰,衡天众之所以会越俎代庖,也正是因为他所行之志,与他手中权柄不相匹配。陛下不妨给他一个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留待观察,他若止于此位,陛下就安心用他,与他君臣不负,千古佳话。他若仍贪得无厌,就真与董卓无异,陛下即可与臣——”

“一同杀他!”

“杨太尉有一句说得不错,这足以横扫天下的衡天军,周临活着,就归他所有,周临死得不声不响,就可由陛下一手掌握。与他博弈,无论何时何地,陛下身为天子,都占据着绝对的主动。”

“不知陛下,意下如何?”

听罢国舅的话,刘协头顶汗珠密布,他大口大口地喘息着,显然紧张极了。昔日长安的承诺,洛阳的恩义,此时此刻,都被他心中的那一丝不安与狐疑掩盖。生死与共的挚友,共谋大计的君臣,或许瞬息间就可破裂殆尽。

这,就是帝王心术。

龙椅上的天子沉默良久,才缓缓将双手放在桌案上,一字一句地说道:“好,朕就拜阿临为相。直至今日,朕仍愿信任阿临,与他君臣不负。他毕竟是将朕从万丈深渊里拯救出来的挚友,不到万不得已,朕下不去决心,也下不去手杀他。”

“也好,将相位交托,周将军行他的丞相之权,陛下彰陛下的天子之威,他不逾君臣之界,就是忠心不二的汉臣。陛下亦可放衡天众之权,施衡天众之恩。这计谋,是臣所出,假若他日周将军有不臣之心,陛下下不去手,臣为代劳。”

心中五味杂陈,但总归是交代了一切,刘协长舒了一口气,说道:“国舅所言极是,阿临所杀的那几名朝臣的空缺,就由衡天众补上。纳芷兰姑娘为妃之事朕也该提上日程了,与衡天众联姻,亦是稳住他们的大好方略。”

提起王芷兰,董承会意一笑,说道:“陛下自行斟酌就好,这一夜操劳许多,陛下还回宫歇息了,臣先行告退。”

不知睡了多久,周临念了一句瞳歌,昏昏沉沉地醒来。他睁开双眼,却见发觉自己躺在床榻上,陈讽c翟燎与郑誉都站在桌案前说话。貂蝉守坐在一旁,见他醒来,惊喜地说道:“公子!”

听见貂蝉这一声呼唤,陈讽等人也聚了过来。周临按了按自己的太阳穴,蹙眉问道:“瞳歌还好吗?”

“瞳歌姐她还未醒,不过性命无恙。”貂蝉的眼中闪过一丝稍纵即逝的黯然,俱实答道:“公子,你昨日太乏了,睡了一整个昼夜。瞳歌姐的伤御医来看过,都处理好了,被辕木压过的右腿难治,采薇姐姐的离朱传书刚到,教了些保养的方子,说她已从洛阳出发,等回到济北,必能让瞳歌姐的这条腿完好无损。”

即便貂蝉给他吃了记定心丸,周临也还是放不下赵瞳歌。那个本该由他守护的女孩,在生死关头,却反而舍身救了他。周临掀起被子下床,只披一件锦袍在身上,向门外走去,说道:“我去看看她。”

“公子,你身子还虚”貂蝉跟在少年后面,关切地提醒着。而周临依旧头也不回地往赵瞳歌卧房走去,陈讽白了他一眼,说道:“由他去吧,没病没灾,只害得是相思。”

话虽如此,但陈讽仍有不少事要问他,只得也跟过去,在将军府的过道上问道:“杨彪被你斩首,追随他的一众朝臣你一怒之下杀了一半,剩下的一半我也料理了。不过陛下那里,总要有个交代。”

“等瞳歌醒了再说。”周临连头都懒得偏一下,径直往赵瞳歌房间走去。陈讽嘴角抽了两抽,停下脚步,点点头说道:“好,我去交代。”

那夜的恐怖模样,着实让将刘协吓得不轻。但周临此刻并没有心思去和年轻帝王解释,就算要解释,也该过些时日。周临现在一门心思,都扑在赵瞳歌身上,但他还是难免担心自己与刘协的关系,终究回过头来,嘱咐陈讽道:“好好和陛下解释,等瞳歌安定下来,我再亲自入宫。”

交代过这一切,周临再度转身奔向赵瞳歌的卧房。推开木门,只见陈炀舞和几位御医也守在这里,见周临过来,少女上前说道:“清明,瞳歌姐的伤不会伤及性命了,右腿的话等采薇回来,她有办法。”

“我都知道。”心里记挂着赵瞳歌,周临眉头紧蹙,再没平日嬉笑怒骂的模样,和谁说话都言简意赅。他走向安睡在床榻上的赵瞳歌,少女头顶缠着厚厚的绷带,脸上已恢复了几分血色,但仍旧显得苍白。昨夜一劫,她浑身伤痕累累,右腿更是拿夹板固定住,看得周临心疼不已,恨不得自己来替她遭这份罪。他见御医们已无所事事的模样,就坐到赵瞳歌床榻前,说道:“都出去吧,瞳歌我来照顾,让我和她单独说几句话吧。”

陈炀舞知晓他心念赵瞳歌,今日该做了护理都已完了,徐归兮祈雨耗神过甚,也至今昏迷不醒,佘闻人与邹瑾之在照料,她便带着御医们去了那里。众人离开后,周临握起赵瞳歌的玉手,哽咽地说道:“傻姑娘,你怎么就这般傻?那道长廊坍塌下来,你不顾着自己逃命,推我做什么?”

“我这身肌肉筋骨结实,砸到哪里,伤到哪里,都无甚所谓。但你这一副冰肌玉骨,划破一丝一毫我都要心疼,更何况是那般血肉模糊地倒在我身后,你知道我有多怕吗?平日里被你打几十个巴掌都是舒服的,但你受半点伤,我都会失去理智,都会心如刀绞。”

“害你的人,我都亲手斩了,杨彪也好,他的党羽也罢,一个也没留下。只剩一个姚倾,我就算寿春去,也绝不放过他。我知道你前夜攥住我的胳膊,是何用意,我怒不可遏地去杀那些人,只会树敌更多,甚至会失去阿协的信任。但你要我沉着冷静地应对这一切,我无论如何也做不到。”

“伤你分毫的,哪怕只是动一个念头的,我都要他拿性命来偿。谁要胆敢害你到这地步,我就恨不得毁掉他的一切。瞳歌,你是我这辈子最爱的姑娘,也是唯一爱的姑娘,你有多好啊,好得我捧在手心里,都怕会化掉。那些人连侧目你一眼的资格都没有,更别说伤你害你,我亲手斩杨彪,将他的党羽杀光,就是向天下人昭告,我爱的姑娘,任何人都碰不得一分一毫!”

“瞳歌,那一夜你对我说的话,我都铭记在心。你的道,今后依旧由我支持,你的女事馆,就算被烧成一片废墟,我也会将其重建得更加辉煌。你的理想,你的未来,与我的理想和未来相依相存,不离不弃。你想活下去,我会拼尽全力治好你,这条为救我而伤的右腿,也会安然无恙。”

“只是以后,换我来守护你,别再为我舍命,你不知道那一瞬间我好不安,好害怕,是比死亡更深刻的恐怖,如坠深渊。就算是现在,我也仍旧会不安害怕,听不见你的声音,看着你双眼紧闭,就好像猝不及防地你就会离我而去。”

“所以啊,你醒过来好不好,醒过来打我一巴掌,醒过来骂我一句没出息。你醒过来好不好,瞳歌。”

“瞳儿?”

周临说到动情处,忍不住哽咽地闭上双眼,泪流满脸。就在这时,他握住的那一只手忽然挣脱开来,冰凉的巴掌拍在他的脸颊上,柔弱无力,却让他如梦方醒。还未及他睁开眼睛,耳畔就已响起女孩虚弱而又愤愤不平的声音:

“我还未死,你给谁哭丧呢?没出息。”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章一百五十四 拜相 少女冷不丁的开口,让周临如梦方醒。他睁开双眼,望向醒来盯着自己的赵瞳歌,破涕为笑,说道:“瞳儿,你醒了?”

“哼,谁让你改口叫瞳儿的?”赵瞳歌抬起手来作势要打,但终究浑身都没有半分力气,只捏了捏周临的脸颊,说道:“早就醒了,只是懒得睁眼,就想看看你这没良心的,什么时候才来看我。”

“我也刚醒,睁开眼睛,就来看你了。”周临握住赵瞳歌的那只玉手,贴在自己脸颊上,且哭且笑地说道:“那我刚才说的那些话,你都听见了?”

看着少年一副欣喜而又心疼的模样,赵瞳歌不禁莞尔,说道:“我若听不见,你又是说给谁的?抑或是说,你那些话酸得掉牙,我醒着你不敢说,非要等我睡着才说得出口?”

“有什么不敢说?我又不要脸,那些话,你想听几回,想听多少,我会都说与你听。”周临深情款款地望向赵瞳歌,什么厚颜无耻之言都说得出口。少女忍俊不禁,拿手指轻轻刮了刮周临的鼻尖,说道:“知道你不要脸,不必和我炫耀。”

赵瞳歌正说着,不经意间看见周临起床未曾梳洗,鬓角的发丝有些纷乱,忍不住要伸手去为他理。却不知动作稍稍一大,扯到了哪里的伤口,疼痛难忍,蹙眉低吟了一声。周临见状,慌里慌张地放下少女的玉手,关切地问道:“瞳儿,哪里在疼,要不要我叫御医来?”

“无妨,只是忘了自己身上有伤,不习惯而已。”过了许久,赵瞳歌因疼痛而惨白的脸色才恢复了几分。但周临还是掩不住地心疼,说道:“以后别这么傻了,我从鬼门关里走过几回都无所谓,但唯独你,一分一毫的伤都受不得,我会心疼。”

“别啰嗦了,我耳朵都要听出茧子来。”赵瞳歌乖乖将手缩回被褥里,展露出笑容来,说道:“我救你,可不只是为了你。阿临,我是个自私的人,但也还没自私的那等地步,我的道,承载不下整个衡天,缺了我一人,不过是我的理想未竟。但若是你有闪失,衡天就垮了,我也垮了。”

“可你若不在,我也会垮。”周临凑近赵瞳歌的脸颊,眼中尽是认真的神色,说道:“连心爱女孩都保护不好,我得这天下又与何人分享?瞳儿,答应我,不许再有下次。”

莞尔一笑,赵瞳歌不置可否,只是说道:“阿临,我说过,我是个很自私的人,我喜欢谁,就不想他有任何的闪失。长廊倒下的那一刻,我脑子里一片空白,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救你。”

“我答应你,今后再也不会以身涉险。但阿临,你也要答应我,不论你身在何处,不论我在不在你身边,你也都要一直好好的,好好地回来见我,好好地和我在一起。”

少女的眼神恳切,这一年来周临奔波四海,一对恋人聚少离多,赵瞳歌嘴上不说,心里却时时记挂着少年。周临通晓她的心思,朝恋人重重地点了点头,说道:“好,瞳儿,我答应你,今后我们两个,都不许有闪失。好好在一起,好好等到我的江山一统,你的男女平权,我们就隐居到书院外的枫树林里,相守一生,如何?”

言罢,周临伸出一只小指来,像是要和少女拉钩。赵瞳歌莞尔,颇有些艰难地抬起小指来,满足了少年着幼稚的愿望,说道:“瞳儿?也蛮好听的,以后就这么叫吧。我还有些乏,想睡了,你先出去吧,阿临。”

“不你留在这里,我安心些。”少女情怀百转千回,赵瞳歌言罢,闭上眼睛,沉沉睡去。周临浅笑一声,静静地望着恋人的睡颜,不知过了多久,也睡了过去。

之后的一段时日里,周临始终陪在赵瞳歌身旁,一步也不离开。直到八日过去,周采薇与郭嘉赶回来——一个治腿,一个作陪。两人刚从马鞍上下来,就一步不停地去了赵瞳歌房间。女神医将周临赶出去,由陈炀舞与几位御医打下手,足足医治了三个时辰,才气喘吁吁走出来,宣布赵瞳歌的右腿,只需在调养些时日,便可痊愈。

周临自是喜不胜收,刚打算再进屋和赵瞳歌腻歪上一会,却被周采薇拦住。处理好右腿后,少女仍欠休息,听从周采薇的嘱托,已然睡下。周临无奈,想起那夜一怒之下斩杀杨彪及其党羽,还未曾亲自向刘协交代,就径直进宫去了。

早朝的时间早已过去,但刘协仍是召见了周临。偌大的金銮殿内,两人一坐一跪,周临不愿起身,兀自将那一夜所发生的一切交代,说道:“那夜殿前,我盛怒之下斩杀杨彪。他虽罪有余辜,但我所为终究有所失当,阿协,你要如何罚我,我都绝无怨言。”

“原来是为了赵馆丞,那也是情理之中。”在周临面前,刘协仍是一副微笑的温润如玉模样,他不疾不徐,一字一句地说道:“阿临,你那一夜的眼神,着实吓得朕不轻。但朕并不打算罚你,而是赏你。”

“阿临,朕,欲拜你为相,”

听见刘协这短短的八个字,跪在阶下的周临震惊不已,当即抬起头来,说道:“阿协,万万不可!我不遵王命,滥杀重臣,你不罚我已是皇恩浩荡。许我相位,于情于理,难以服众,我受不起!”

“阿临,你受得起。”刘协微微一笑,以言语给予周临宽慰,他说道:“杨彪欲从你和朕手中夺取权柄,一手遮天,扳倒他的旨意,本就是朕下给你的。更何况他勾结反贼姚倾,声东击西致使玉玺失窃,还烧毁女事馆,险些让你和赵馆丞殒命。他罪不容诛,你亲手杀他,有功无过。”

“至于殿前失态,所见者除了朕与董国舅,就只有你的衡天军。而你与朕,还会因此彼此嫌隙吗?”

“阿临,救朕于洛阳危难的是你,承诺朕收复河山的也是你。一个小小的大将军之位,承载不下你与朕的誓言,拜你为相,从此朝中再无人为你阻碍,你可一心驱使衡天南征北战,与朕一同中兴大汉,青史留名。”

经此一乱,刘协不仅未曾对周临怀疑半分,反而将更大的权位,更高的信任交托给他——至少在周临本人看来,确是如此。他嘴角轻扬,微微一笑,意气风发地说道:“我明白了,阿协,那你就尽管将相位交给我吧。我周清明,会带领着衡天军,为你中兴大汉。丢失的玉玺,我会替你寻回,叛汉的逆贼,我也会替你诛杀。待到天下太平,我也会功成身退,将一切都交还给你,阿协。”

“朕信你。”铿锵有力地回答,刘协站起身来,进一步说道:“你杀得那些杨彪党羽,都是朝中重臣。他们死后,空缺出来的官职,就由你的衡天军填补。而杨彪的太尉之衔,朕就交与国舅执掌。”

“衡天军人人身居要职,朝中也无人敢不服。若是再能将王姑娘许配给朕,那便更好了,阿临,你意下如何?”

提起王芷兰,周临不由得头皮发麻。他万万也想不到,自己拒绝过一次后,刘协对她的心思竟仍未消减。陈到的身份不宜展露,周临无可奈何,只好略微提醒一二,说道:“阿协,实不相瞒,芷兰的确已经心有所属。那人是我衡天军中的一员,其名姓身份不便向任何人言说,就算是你,也难以例外。我只能说,他与芷兰早已相识相知,还多次救芷兰于水火,他们两人情比金坚,私定终身。”

“之前夜蝠闯宫盗玺,那人与姚倾血战一场,身负重伤。你的寝殿里,他为大汉所流的血迹才刚刚拭去。阿协,衡天军最重两情相悦,你要求的一切我都不会拒绝,但唯独芷兰的婚事恕难从命。”

抬起头来,周临恰好撞见刘协黯然的眼神,不由得有些羞愧。一位帝王的颜面,三番两次被自己驳回去,着实两人都难下台。过了许久,刘协才长叹一声,说道:“那便罢了,大抵是朕与她命里无缘。阿临,你先回去吧,朕想一个人静一静。”

年轻皇帝的眼中颇有几分颓丧,但不管他有多么颓丧,周临也难以安慰。他转过身去,默默离开金銮殿。

而他也自然看不见自己低头拒绝刘协的时候,小皇帝的目光,震怒且怨毒。

次日早朝,刘协当着重臣之面下旨,封周临为大汉丞相。自光武以来,三公为尊,汉室少有拜相之人。一旦有丞相出现,就意味着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说是翻手为云覆手为雨也不为过。

更何况,雨夜之中,周临或手刃,或围杀了朝臣二十七人,并斩下太尉杨彪的头颅。而这些空缺出的官位,大多由衡天军众人顶上,金銮殿内瞬间多出十数名衡天军核心人员,威风凛凛,意气风发。

如此周临,如此衡天,又有谁敢招惹?刘协与周临两人君臣不负,生死相扶,朝臣中就算有忿忿不平者,也至多敢怒不敢言。自此之后,朝廷上再没有人可与周临抗衡,他掌握了足以一手遮天的权势,来达成自己一统江山的愿景。

只是在这风光无限的荣耀背后,究竟还有多少暗流涌动,周临与刘协,又会否君臣不负至最后一刻。一切的一切,也只有一步一步走下去,才会知晓。

自赵瞳歌腿伤后,周采薇就留在济北为她调养。洛阳铁血军无甚大事,郭嘉放不下她,也一并留了下来。在周采薇日复一日的照料下,赵瞳歌的伤从能够下床坐木轮车,到能够下地走几步,一天一天地好了起来。

那一夜的大火,将女事馆化作一片废墟,周临只好拨出城中的另一处府宅,用以料理女事馆日常事务。洛阳重建的文书,大半早就发往冉为手中,剩余那些毁于大火,由貂蝉重新整理批阅,耽搁些时日,也就送过去了。

顺带一提,重建洛阳之初,罗孤驱逐了长安十万原住民,将他们赶去了东都。冉为虽心有不满,但也不得不承认乱武尊者帮了自己一忙,便顺水推舟,让那些百姓重建家园。渐渐地,曹操派来了曹仁,孙坚派来了周瑜,都各自带人手,与冉为一同修建东都,为大汉效力。花将军也由是夸下海口,半年之内必定功成,还大汉一座锦绣帝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章一百五十五 同归济北 春去秋来,寒来暑往,转眼之间,自杨彪之乱,竟真已有半年过去。

这半年间,济北城中始终相安无事。周临官拜丞相,又深得刘协信任,朝中自是无人敢与他分庭抗礼。衡天军与大汉朝廷通力合作,将人力与物资源源不绝地送往洛阳,支持冉为重建东都。

由于对重建洛阳的支持,以及铁血军及冉为一部的缺席,衡天军果如周临所承诺,半年以来未曾挑起一场战争。但衡天不动如山,不代表其余势力不来骚扰,北方的袁绍虎视眈眈,常派大将颜良文丑等南倾骚扰,占据了几座城池。周临无可奈何,也只有忍气吞声。

不得不说,挺憋屈的。

自此之后,青州大地出现了袁绍的脚步,而这位野心勃勃的名族,也更是迫不及待地将自己的长子袁谭封为青州牧,加上被封为冀州牧的三子袁尚与被封为幽州牧的次子袁熙,袁本初让自己三位儿子各占一州,而自己则成为跨蹈四州的中原第一势力——还和周临争夺着并州,翻云覆雨,弹指之间。

而随着二袁c周临c曹操c孙坚等豪雄的进击,割据四方的诸侯数目不断减少,或依附强者,或自取灭亡。天下的局势逐渐稳定起来,接下来的一切,就是几位大诸侯的联盟c争夺与决战了。

大争之世,进取则强,不强则亡。

这半年以来,对于刘备与吕布而言,亦是大起大落。从陶谦手中接收徐州的刘备,本着一颗慈悲为怀的仁德之心,收留了被周临曹操驱赶出兖州的丧家之犬吕布。即便两位弟弟与归来的赵子龙极力反对,但他也还是让鬼神驻守小沛,作为徐州看门的一道屏障。

可刘备并未曾想到,他养来看门的吕布,并不是一头猎犬,而是一匹饿狼。随着姚倾盗玺的消息不胫而走,袁术的不臣之心昭然若揭。身为大汉忠臣,刘氏后裔,向来温吞的刘备怒不可遏,亲自率领人马,与关羽赵云发兵攻打淮南,留张飞守城。

谁人不知谁人不晓,刘备的三弟张飞嗜酒如命,在兄长离开的当夜,就大宴宾客。等他大醉淋漓地睡在卧房里时,吕布与他的岳父曹豹合谋,率众杀进徐州城。张飞酒醒过后,舞起丈八蛇矛大杀四方,独自逃出徐州。

与此同时,刘备带去的人马被姚倾以绝对的兵力优势碾压,鬼镰几乎不需任何计策,就将一盘散沙的徐州兵打垮。大败而归的刘备遇见落荒而逃的张飞,两人相拥而泣,几乎走投无路。

穷途末路之下,又是反复无常的吕布碍于颜面收留了刘备,让他带着几千残兵败将去自己当初待过的小沛。可吕布一面安抚刘备,一面又联结袁术,首鼠两端。而在这两者之间,鬼神更倾向于风头正盛的袁术,而非潦倒落魄的刘备。

直至张飞一气之下劫走吕布从袁术那里买来的五百匹军马,徐州与小沛的矛盾才彻底爆发。吕布率众将刘备等人团团围住,关张赵拼死护主,才勉强逃得性命。自那之后,刘备从中原销声匿迹,无人再寻得见。

不过徐州的这一切变故,都暂且与衡天无关。周临曾劝刘备一同放弃徐州,来为曹操驱逐吕布。而刘玄德不仅不支援奸雄,反而接纳鬼神,以至于徐州城得而复失,自己再度漂泊四海,茕茕无依。

种因得果,本身并不值得同情。

半年间,周临信守承诺,任由天下大势纷纷扰扰,不触一战。而冉为也遵照了他与兄长的约定,于枫叶飘落,麦田金黄的盛秋,将洛阳重建为辉煌鼎盛的大汉国都。

依照百年前洛阳旧都的设计图,与冉为自己的构想,东都在短短的半年间焕然一新。花将军首先着手于城外的农田阡陌,那里虽荒废已久,但稍作开垦,仍旧可使从长安流亡的百姓自给自足。

其后,冉为又分给那十万百姓地皮与筑材,让他们在人夫的协助下建起自己的宅院。并且借着洛阳新都的名号,招揽来诸多四海富商来此开铺设店,城中大半的设施,就都不费吹灰之力地解决。

一应城防诸事,则由冉为亲自操刀,随后赶来的王昭锦指导。凭借花将军匠心独具的筑术,洛阳城墙几乎一夜而起,之后的机关设计,就都交托给了大偃师王昭锦。城防事关重大,后来帮扶的曹仁周瑜等外人并未参与——冉为不敢轻易透露军机,这两人也都深谙其中道理,不曾提出无理要求。

至于城中的各处官邸c军营等朝廷所用,也都有冉为亲自算计,储靖与周瑜曹仁,不过是从旁辅助。新建的大汉皇宫,更是在原有的雏形上大为改观,金砖珠瓦,雕栏玉砌,富丽堂皇的尊贵模样,不必多言。

而冉为最为满意的,仍是他新修的相府与女事馆。在得知杨彪之乱始末后,花将军深感衡天众自身安危甚是要紧,与王昭锦熬了几个昼夜,秘密地作出两张天衣无缝的设计。相府依照历代汉相旧制,中规中矩,却又暗藏玄机。而女事馆,更是与相府相当规模,大于城中其余所有官邸。设定其中的机关奥妙,亦数不胜数,类似杨彪之乱那夜发生过的一切,绝不会再有。

立于新生的洛阳城楼上,望着自己一手重建的鼎盛东都,冉为心中感慨万千。阡陌交通,井井有条,亭台楼阁,美不胜收。他来时这里荒芜一片,他留下半年,却做成了旁人五年十年,甚至二十年都难以成型的丰功伟绩。

“半年过去了啊,无忌。”身旁的储靖拍了拍他的肩膀,花将军如梦方醒,望向兄长,长舒了一口气,笑道:“向大哥夸下的海口,总算做到了,我肩上这块沉甸甸的大石头,也终于可以放得下去。”

“清明从未怀疑过你能否做到,无忌哥。”王昭锦古灵精怪,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笑靥如花地说道:“他几乎是斩钉截铁地答应下你的请求,一刻也未曾犹豫。”

今时今刻的洛阳,已然可作为风雨飘摇的大汉朝廷一座新都。冉为对周临的承诺,也终归是达成了。在此之前,周瑜和曹仁相继离去,新生的洛阳城四面都是归属衡天的要塞,固若金汤。冉为业已去信周临,知会他可将圣驾及朝廷迁来。

“既然一切都已安排妥当,我想回济北一趟。”虽然自己刚刚协助了举世无双的丰功伟绩,但王昭锦仍是有些愁容不展。她蹙眉望向储靖与冉为,嘟着嘴撒娇似得说道:“等清明他们迁来洛阳,这一去,就不知何时才能再见济北了。你们呢?不想回去看一眼吗?”

“怎会不想呢,在洛阳的这半年里,我做梦都会见到济北的一景一物。若是真的要常住东都,怕是会想那里想得发慌。”冉为颇有些苦涩地浅笑一声,他走向站在城楼阶梯处的甘宁,将自己的将印交给他,说道:“兴霸,我要回济北一趟,本部兵马由你掌管。只要别带他们北上黄河捞鱼,你想怎样都行。”

“公达先生,子义,文则,铁血军就暂且交托给你们了。不回济北再看一眼的话,我夜里会睡不着觉的。”储靖如法炮制,将自己的将印交给荀攸等人执掌,又望向一旁似乎生着闷气的王异,说道:“要和我一同回去吗,小异儿?”

方才储靖交付兵权的时候,唯独将自己无视,这对于向来倔强且自视甚高的王异而言,几乎是一种侮辱。她气鼓鼓地撇过头去,说道:“不必,我留在洛阳甚好。”

“你我约法三章,鲜有离开铁血军半步的机会,想来该有些烦闷才是。”储靖带着些调笑意味地走向王异,一字一句地说道:“济北是个好地方,金秋八月,连天麦色无限风光,我在那里看了十年也不会厌倦。你随我一同去,就当散散心,如何?”

软话说尽,储靖给足了王异面子。可少女偏是不愿接他的话茬,冷冷答道:“说不去就不去,我就待在洛阳,哪也不去。”

场面一度十分尴尬,围观的冉为王昭锦等人,都露出了尴尬而不失礼帽的笑容。

见意中人都不给脸到这地步,储靖面上有些愠色,他轻咳两声,以一副不容置疑的语气说道:“这是军令,你若不从的话,我就把你缚在马上绑去,都督夫人。”

听到储靖这话,周围的同伴都忍俊不禁。而王异则是一脸“还有这种操作”地后退几步,震惊而愤怒地瞪着储靖,说道:“既然你都打算绑我去,还问做什么?”

“你堂堂的都督夫人,铁血军中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若是连选择自己去向的机会都没有,岂不是很难做?”储靖一手撑在王异身后的砖墙上,再度呈一个壁咚的姿势,轻声说道:“我问你是尊重你,你不从,却是不尊重我了。既然如此,我为何还不搬出军令来,你说呢,小异儿?”

“储靖,你厚颜无耻!”在储靖的俯首凝视下,王异羞红了脸,气急败坏地破口大骂。而储靖则是不管亦不顾,兀自将少女打横抱起,任由她在怀中挣扎叫骂,回头对同伴们说道“无忌,昭锦,走,我们回济北去。”

三名衡天众星夜驱驰,赶回济北,要去再多看故土一眼。而与此同时,暗流涌动的寿春袁府偏房,姚倾一袭白衣,款款而来,跪向座椅上贪婪如鼠的袁术,说道:“大人,玉玺属下取来已久,寿春皇宫亦修建完工。不知大人,打算何时践胙称帝?”

“哈哈哈哈,慕之,你果然事事都做得深得我心。不过下一件,不知你办不办得好。”袁术望向脚下的姚倾,一脸欲求不满地说道:“天无二日,国无二君,济北的那位小皇帝,你可别让他活到洛阳,清楚吗?”

“属下领命。”跪拜已久的姚倾抬起头来,那一双眼睛乖顺如犬,亦狠辣如狼。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章一百五十六 临瞳 数日过后的早朝前,周临等人刚要动身去往行宫,陈流手里拿着一封信笺款款而来,说道:“清明,无忌刚刚来信,东都洛阳已然修成,不亚盛世当年。”

“这几日内,我们就可以动身迁过去了。”

听到这句话,本来收拾着文书的周临动作僵硬住,他嘴角掠过一丝苦笑,说道:“是吗?无忌当真做到了,洛阳圣驾还都,我们也会一举迁过去。这一去的话,大抵许多年都不会在济北久住了。”

诚然,周临一语中的。还都洛阳,意味着衡天军也要一同迁往陌生的东都,就此与济北道别。

济北这座城,对于衡天众的意义自是不必多说。这里是衡天众相识相知,并且共同生活了十年的土地。这里也是周临从千里之外的巴蜀跋山涉水而来,与赵瞳歌初遇,向同伴证道的地方。这里还是衡天军的天下起步的地方,恩师百里太一在此留下最后的踪迹,周临c储靖c冉为c翟燎和郑誉五人交杯结义,他们从此处出发,讨董卓,收北海,败曹操,退吕布,迎圣驾,横扫中原,四海扬名。

虽说早就做出了心理准备,甚至比起原本的筹划,离去的时日还向后拖延了半年之久。但一旦这一日真正到来,无论周临抑或其他衡天众,都显得有些接受不了,各自默然无言,心头五味杂陈。

陈流怔怔地望着手中的信笺,眼神有些怅然若失。他望见字里行间自己忽视的部分,又骤然说道:“无忌信中还说,他和云律昭锦正在回来的路上,回来最后看一眼济北,再和我们一同迁往洛阳。”

得知这一消息,众人也并不意外,若换做他们之中任何一人,也必定会这般做。赵瞳歌长舒一口气,说道:“回来也好,不回来看一眼,又有谁会甘心呢?”

“瞳歌姐,我我不想走!”周采薇说着扑进赵瞳歌的怀抱中,忍不住泣涕涟涟了起来。赵瞳歌微笑着轻抚着她的脊背,说道:“谁又想走呢?可是采薇,我们都不是小孩子了,衡天的前路是天下,若是连家都走不出去,又何谈这天下呢?”

众人望见这般情景,心里各自都不是滋味。女孩们的眼圈都有些微微泛红,周临默默走了过来,将手按在赵瞳歌与周采薇肩上,说道:“好啦,都别再哭了。过会就要去上朝,哭花了脸,可不像样子。”

衡天众就此怀着颇为沉重的心情,出门去往行宫上朝,一路无言。金銮殿内,周临当众向刘协奏明了这一消息。还都对于衡天而言是离家,但对于天子与百官而言,却是归乡。从他们受董卓胁迫迁往西都长安,再漂泊辗转,直至今日得以回归东都,转眼间已有近两年过去,着实令人唏嘘。

刘协大喜过望,不吝称赞了冉为一番,又迫不及待地问起还都的日期。周临估算着仍有不少事宜有待处理,只说还要半月左右。长久的等待接近尾声,只剩半月就可回到心心念念的东都洛阳,天子与百官的脸上都掩不住地欣喜若狂,欢声笑语。

不过这一切的一起的,对于衡天众而言,都只会使他们触景生情罢了。

散朝罢后,衡天众再度返回相府。虽说心情有些消沉,但他们也都不是一蹶不振的人,在接受了这一现实后,除却伤春悲秋,仍可以抓住眼前的一景一物。不留恋过去,而是活在当下,走向未来。

之后的几日里,衡天众又忙活起了还都洛阳的诸多事宜。从天子到后宫,从朝臣到百姓,乃至衡天军以及自请去往东都的百姓,光是要迁徙的人力就数不胜数,花名册填满了一本又一本,更不必说物资之类。

但是闲暇时刻,众人也会放下手中的文书,在济北城中走上一走,只求最后在多看她几眼。周临与赵瞳歌则常在傍晚夕阳西下时走动,或是晚饭后消食散步,抑或是还未吃过,就兀自携手出门,逛至暮色深重,才回来让翟燎王芷兰做些宵夜,逍遥自在,如神仙一般。

在朝堂上,衡天众的黯然神伤也是无可遮掩的。几日过去,刘协也隐隐约约觉得有些不大对劲,不由得独自猜测了好几日,也未曾得到一个心中满意的结果,竟跟着周临等人烦闷起来。

顺带一提,王芷兰虽知晓刘协对她不依不饶的心思,但无奈他是天子,自己是宫廷总管,就算千回百避,也终是难免每日和他接触一小会。好在她懂得分寸,一言一行不逾君臣之礼,刘协也无与少女日久生情的可趁之机。

而这日午后,王芷兰刚将相府中审过的还都文书交给刘协批阅,正要离开,却听年轻帝王开口说道:“芷兰姑娘,朕有一事不明,不知卿可否为朕解惑?”

听见这话,王芷兰垂下头去,淡淡说道:“陛下乃当朝天子,传道受业解惑,该由三公及丞相来教。臣一区区女官,恐所言难达陛下之意,有误圣听,是为大罪。”

仍是一如既往的生疏,言语中无一丝一毫亲近之感。刘协颇有些幽怨,微一蹙眉,想起自己所言问的是何事,还是心平气和地说道:“朕之所惑,大抵只有王姑娘可解。朕想了解,这段时日阿临,乃至卿等衡天众所有人,都颇有些消沉之气,不知是为何?”

“原来陛下是问此事,臣倒当真一清二楚。”王芷兰浅笑一声,不先作答,只是反问道:“倒也没什么说不得的,敢问若抛却帝王尊严,陛下当年为董卓所迫迁往西都长安,可是心甘情愿的?”

“朕当然不愿。”虽不知王芷兰为何如此反问,但刘协还是如实回答道:“抛却大汉社稷与帝王尊严不谈,朕也是一千一万个不愿迁去长安。东都是朕的故乡,朕的父皇母妃,朕的祖祖辈辈,乃至朕本人,都在这片土地上出生长大。洛阳于朕,有不失不忘之乡情,离之,朕念,归之,朕安,仅此而已。”

“济北于清明,于衡天而言,亦是如此。”王芷兰淡若秋水地望向汉帝刘协,以他之心中所想,讲述这其间道理,说道:“我们最初的相识,是在济北的衡天书院。枫树林与雾清池,是衡天众年少时的记忆。待到离开之后,济北城做了大梦起始的地方,衡天军在此举旗,自此出发,以此扬名。”

“但大家心中都清楚,济北格局太小,容不住整个天下。直至清明立下迎奉圣驾的誓言,衡天上下皆为之舍生忘死时,离开济北,不可避免地被提上日程,乃至于今日,所有人都不得不面对。”

“清明也好,衡天众的每位同伴也好,我们都心心念念地想要留在济北。但是这一切,抵不过清明对大汉的一片赤胆忠心。但他要一统江山,中兴汉室,却也不代表他的脚步即将踏出故土的那一瞬间,心中不会隐隐作痛。”

“臣如此说,陛下可否理解?”

从王芷兰口中,刘协总算明白了周临与衡天众心头那万千愁绪。他轻叹一声,说道:“朕未曾想,阿临为朕,也做出了如此大的牺牲。”

“芷兰姑娘,你可知阿临现在何处,朕想出宫去寻他,不知能否抽空陪同?”

夕阳渐渐向下沉去,撒下无限余晖,留与行人憧憬向往。周临与赵瞳歌走到济北城东门,少年的手抚摸着那斑驳的老城墙,和那扇算不上新,也算不上老的城门,望向眼前空荡荡的甬道,说道:“我记得这里,我曾在这流过许多血,和无忌一起,昭锦为我们两个掩护。信了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道理,也是退无可退,我与无忌战到热血流干,意识模糊也不罢休,直至云律赶来,将我扶起,我倒在他怀中睡去。一觉醒来,张辽和高顺就撤了军。”

“我也不曾忘记那一战,衡天军的初阵,意气风发,刻骨铭心。”赵瞳歌挽起周临的手臂,温柔如水地说道:“我亦忘不了城池守住的那一刻,你与无忌浑身是血地被云律他们抬回来,采薇救了整整一夜,才汗流浃背地出来。我坚信你会活着,但也不由自主地揪心,你醒过来之前,我也好几夜都睡不着。”

“哈哈,瞳儿,这话你可没同我说过。”周临朗声一笑,牵着少女的纤纤玉手步入城楼的阶梯,说道:“不过我刚醒过来,不就活蹦乱跳地跑马到你面前了么?我和无忌不顾采薇的医嘱,兀自骑马奔出来,我在城中绕了好几个圈,任谁都看我不住。直到我看见了你站在城楼上,才下马过来,到你身边。”

“我吻了你一口,又挨了你一巴掌,疼得扎心。”

提起巴掌,赵瞳歌不禁莞尔。她扬起玉手来,开玩笑地说道:“我扇过你巴掌的地方可不止这一处,那里打过,那里也打过,还有那里c那里c那里究竟还没在哪里揍过你你,让我好好想想,临行之前,将这些遗憾弥补。”

赵瞳歌的巴掌,那可是说落下就落下,毫不留情的。周临见状,一面后退躲避,一面说道:“喂喂,瞳儿,哪有你这动不动就要扇巴掌的,我又没惹你,这话没法接了,这步也没法散了,没法散了!”

少年说着向后连连退去,刚走不几步,就撞到一个孱弱的身影。他回头望去,却是出宫的刘协被他一个踉跄,几乎跌倒下去。小皇帝轻装简从,身后唯有王芷兰与几名宫人侍卫。周临未想竟会在此遇见刘协,当即跪了下来,说道:“叩见陛下。”

“叩见陛下。”虽说周临与刘协是挚友,但大庭广众下,礼数仍是不可不周到。而与小皇帝无甚干系的赵瞳歌,更应如此。刘协上前扶起周临,以帝王独有的富有感染力微笑说道:“快快请起,朕不过是出宫来看望你,不必如此拘束。”

乍一个出宫看望,让周临有些受宠若惊。他站起身来,疑惑地问道:“阿陛下想见臣,日日早朝都可见到,或是一纸宣诏,臣也当入宫觐见,又何必亲自出宫来呢?”

“无论早朝还是召见,朕都难通晓你心思,唯有出宫来,才可说几句体己话。”刘协在周临身旁来回踱步,他站到城楼上,望着挚友曾经眺望过的夕阳,说道:“朕知道你舍不得济北,就想在临行之前,为此城赐名,给你留一念想。本来还想问你意见,谁知来到这济北城楼,看见你和赵馆丞风雨相依的模样,朕倒想起一名来——”

“临瞳!”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章一百五十七 书院一夜 临瞳?

乍一听来,就好像这座城,是归属于周临和赵瞳歌两人一般。但这座仍名为济北的城池,是所有衡天众,乃至整个衡天军共同的回忆。这份回忆,是不可由周临与赵瞳歌独享的。两人对视一眼,由周临向一片好意的刘协表达了这番心思。

而刘协听罢,也只是微微一笑,说道:“阿临,赵馆丞,是两位误会了。朕的意思是,阿临你是衡天之主,而赵馆丞你,则是衡天女杰的领袖。以你二人的名姓中各取其一,临瞳二字,又怎会承载不起整个衡天的回忆?”

正如刘协所言,周临与赵瞳歌两人的名姓,临瞳二字,承载着衡天众的所有回忆。周临与赵瞳歌望向刘协身后的王芷兰,见她朝自己莞尔一笑,两人双双跪下,说道:“谢陛下赐名于济北。”

回去之后,周临与赵瞳歌将济北易名的决定告知同伴。众人明白年轻帝王的一番好意,也对周临赵瞳歌两人代表着衡天军,承载着衡天之回忆这一点,并无异议。两日后,储靖等三人归来,亦欣然应允。

数日后,济北城头挂上“临瞳”的门牌,由刘协御笔亲书,镶裱金字,风光无限。城中的百姓虽受衡天恩情区区两年,但心中对他们的崇敬与爱戴却是至高无上,甚至超越汉帝刘协的。易名当日,周临与衡天众悉数到场,于凑热闹的百姓面前,各自长言一段,随后走下城楼去,欢畅宴饮,与民同乐。

自此,济北易名为临瞳,周临之临,赵瞳歌之瞳,这是他们两人的城,亦是衡天的城。

而紧接着济北易名,衡天军的离去进入了倒计时。物资公文一批一批被运往洛阳,由留驻那里的荀攸悉数接收。前往东都的必经之路,衡天军精锐沿途设防把守,并陆续迁过去了一部分百姓与朝臣。

在朝堂上提出还都后的第十五日,周临安排好了一应事宜,与刘协约定,次日一早启程。回到相府,一切都已打点妥当,唯一要做的,也只有收拾自己的行装,向生活五年的故土告别了。

说起这座相府,周临与衡天众在此,亦待过了两年光景。门前的牌匾从太守府到左将军府,再到大将军府,直至今日的相府。等到衡天军离开以后,新的临瞳太守上任,此地又要易名为太守府,时过境迁,令人喟叹。

少女的心思细腻,赵瞳歌早已收拾好了一身行装,放在了自己池前的卧房里。闲来无事,她便来到周临的屋子里,帮他打点,而作为侍女的貂蝉,自然也在。

经过一年多来彼此之间的心知肚明,周临c赵瞳歌与貂蝉的相处倒不算尴尬,而是颇有几分微妙。周临与赵瞳歌对貂蝉,是如长兄家姐般的照料,而貂蝉对两人,一个是一厢情愿不求回报的倾慕与付出,一个是一心追随暗自歉疚的崇敬与尊重。周临夹在两位少女中间,貂蝉不让他动手,赵瞳歌亦不忍貂蝉辛苦,指使着周临做东做西,着实有趣。

在将周临的行装打点罢了后,貂蝉长叹一声,眼角带着几点泪痕说道:“公子,瞳歌姐,貂蝉从长安归来的时候,曾立誓永留济北,永伴衡天。而今看来,济北已易名为临瞳,竟是连衡天也要离开这座城了。”

“人总是要向前看的,否则会连这乱世都踏不出去。”周临微微一笑,云淡风轻地说道:“况且洛阳还曾是你的家,回去也无妨,不是吗?”

“昔日义父养育之恩,自是历历如昨。”说起王允,貂蝉心中自是百感交集,她眉眼低垂,言道:“不过洛阳并不是家,只是貂蝉出生长大的一方天地罢了。真正能被貂蝉称为家的,只有衡天一处。”

“今后衡天何在,貂蝉就何在,不离不弃,生死不渝。”

少女的话语,倒是提醒了赵瞳歌。即便明日就要离开故乡,但家人还在,能被称为家的衡天还在,一切都无甚可过哀的。她像是安抚自己,也像是安抚貂蝉地勾起她的肩膀,说道:“衡天也会始终在你身边,在这面大旗下,有我们的家啊。”

貂蝉望向身旁的赵瞳歌,又望了望站在几步外的周临,说道:“只是关于这座城的回忆,公子和瞳歌姐还有许多未曾走罢。貂蝉先告退了,公子,瞳歌姐,你们两人好好地,和济北和临瞳道别吧。”

望着一步一步走出房间的貂蝉,周临与赵瞳歌相视一笑,携手离开相府,走向城外。

身在临瞳的最后一日,许多人去了不同的地方。譬如典韦回了空无一人的狂神部,和一群老兄弟对酒当歌,醉倒在灰尘遍布的台阶上;譬如陈到守在古堡的深处,和王芷兰静静坐在一起,你一句我一句地聊着。

亦譬如周临与赵瞳歌,出了城门,策绝影马来到一片枫树林前,秋风飒飒,红叶飞飘。走在这林中,一草一木都是何曾熟悉,何曾亲昵。院外庭前,被翟燎倒拔过的老树长出了新芽,踩在王昭锦设置的机关上,几坛女儿红破土而出,两年未动,已然是陈酿。乘凉的小亭下,一盘棋定格在那里,风吹雨打再未动过,那是周临与陈讽在这里下的最后一局,棋差一招,输与了自己如今的军师,那意气风发桀骜不驯的少年。

这两年来,不论是谁留守临瞳,都遵守着一个心照不宣地规矩——每日,至多七日,就会回到衡天书院,洒扫清理,将此处布置得像是还有人住似得。以是走进屋中,这里一如昨日,昔年书生意气,抵足同窗,都历历在目。

是谁忆起年少,竟会红了眼眶,湿了红妆?

周临与赵瞳歌就这么相依偎着走过书院的角角落落,看遍书院的一景一物,有时提起往事,会忍俊不禁,有时相顾无言,却也会莞尔一笑。

直至日落黄昏,枫树林中的归鸟三声鸣叫,赵瞳歌望向周临,对少年说道:“不如,今夜就留宿在这吧?最后一晚,我想睡在书院。”

“好啊,正有此意。”周临搂少女入怀,颇有些无赖地问道:“那最后一晚,你可要和我睡在一起?”

“正经些,当初在书院,你可不敢这么说。”赵瞳歌并未动怒,而是嗤笑着提起那些往事,两手轻轻捶打起周临的胸口。而少年亦是依她心意,牵起她的玉手说道:“那也好,不过这会才刚刚日落,陪我去湖边捞两条鱼来,我烧与你吃,如何?”

“我烧,湖里的鱼好好地与你无冤无仇,你为何要如此糟蹋它们?”赵瞳歌想起周临那一手出神入化的厨艺,怕是要将湖鱼从皮肉到骨刺都烧得焦黑成炭,才会罢休。那模样光是在脑中都会让人毛骨悚然,更别说摆在桌上了。

接下来的一个时辰,周临赤着脚在池中捞来条鱼来,由赵瞳歌或爆炒或烹煮,做成一菜一汤。赵瞳歌的厨艺虽比不过经翟燎王芷兰之手的人间绝味,但自从出山以来,少女鲜有契机下厨,与周临大快朵颐,很快将盘中湖鱼席卷一空。

待将桌上碗筷收拾罢,天色已尽然暗了。周临与赵瞳歌又借着烛火将书院从里到外洒扫一遍——虽已知会过下任临瞳太守要善待此地,但一地父母官,公务繁杂,一朝忘记,周临也无由过分苛责。

此番一别,再要相见,就不知是何年,何时,何景。

待一切终了,夜幕也归于沉寂。周临与赵瞳歌彼此相依了许久,在书院侧男女卧房的廊道停下脚步,驻足深吻。一吻罢后,周临含情脉脉地望着赵瞳歌,说道:“夜里若是有什么不寻常的动静,随时喊我过来。”

“放心,这林子里的蛇虫虎豹,要和我相熟得多,犯不着你来担忧。”赵瞳歌冲少年俏皮一笑,转身从长廊走向女生卧房。在之前的那三年同窗生涯中,虽不是爱侣,但周临却也常送她到这里,才依依不舍分别。如今时移世易,旧事重演,也总引人几声喟叹,几缕愁思。

衡天书院的男弟子卧房是一间大屋子,里面左三右四地摆着七张床榻,周临的屋落尽头——直至最近,他才知晓自己那张床榻,原本是睡着姚倾的。虽说周临对鬼镰少年的所作所为深恶痛绝,但这毕竟是自己待了整整三年的床榻,还不至于藉由那人而失宠。

吹熄灯烛,躺在自己的床榻上,周临感到一股久违的亲切。可惜他与赵瞳歌一时兴起,来得匆忙,未曾叫上诸弟与同伴,缺了翟燎的雷霆般的鼾声,与郑誉细蚊般的磨牙声,独自睡在这里,多少有些寂寞。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桌案上的烛火又被点燃,周临睁眼望去,却是郑誉蹑手蹑脚地走了进来,与自己四目相对,尴尬而不失礼貌地说道:“大大哥,你也回书院来睡了啊?”

原来挂念书院的,不仅是周临与赵瞳歌两人,衡天众彼此心照不宣,却也总有人忍不住来旧地看看。周临刚要开口回答,却见郑誉身后缓缓走来储靖,一把勾住弟弟肩膀,说道:“明日就要去洛阳了,今夜留在书院,可比留在任何一处都要踏实。子君,这般想得,可不止你一人呦。”

“二哥”郑誉还未及反应,储靖就兀自走进屋内,躺到自己床榻上,懒洋洋地说道:“在军营里整顿了几个时辰,骨头都快散架了,还是书院好些,让人安之若素。”

知己长在,一如往昔。周临微微一笑,对领床的储靖说道:“云律,你还未曾和我交代过,那位小异儿是怎么一回事呢。”

“她啊?说来话长。”星月为伴,兄弟相交,储靖有一句没一句地说起了往事。不久后,冉为与翟燎竟也来到书院躺下,紧接着的是陈流,而最后到的陈讽,则不得不熄灯关门,才安然躺下。

长廊另一边的女弟子卧房,少女们亦是齐聚一堂,邹瑾之与佘闻人玩起枕头大战,波及了徐归兮,三龙教主张牙舞爪地反击过去。陈炀舞亦加入进来,周采薇无奈,也被她拉着一起斗。王芷兰扭过头去偷笑,却转眼间就被飞来的枕头砸中脑袋。王昭锦失手砸偏,赵瞳歌正要佯怒,足足七个枕头,却又向她齐齐飞了过来。

夜半时分,几声隆隆的雷响,秋雨随风降下,敲打着枫叶纷纷飘落。书院中的灯火时灭时熄,嬉闹声渐起渐停。而沉寂在欢声笑语中的少年们并不知道,大雨磅礴中,一位披头散发的白衣道人持伞而立,眉眼带笑,如沐春风,飘飘乎若天上仙人。

他在门外站了一夜,时而驻足偷看,时而来回踱步,直至雨过天明,方长叹一声,缓缓归矣。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章一百五十八 还都 次日,雨过初晴,枫树林中弥散着一股清新动人的湿气。闹腾了一夜,从卧房里走出来,周临颇有些怠惰地伸了伸懒腰,自言自语道:“时间过得可真快。”

“呦呦呦,是谁在这伤春悲秋呢,要不要吟诗一首啊?”长廊另一头,一声阴阳怪气的嘲弄传来。周临跟着望过去,却见是邹瑾之与姐妹们嬉笑看着自己。一众少女如他们一般,亦是齐聚书院,过了一夜,这让周临有些始料未及。他还未及驳回邹瑾之,人群中赵瞳歌便冷不丁地说道:“还不叫他们几个快些起来,和陛下百官约好今晨出发,再晚就误时辰了。”

望着少女们笑靥如花的模样,红颜绿鬓,一如往昔。周临心头一热,回首朝向身后慢腾腾穿衣洗漱的少年,笑说道:“都听见没有,给我快点起来,再晚老师可要”

“老师”无意间提起百里太一,长廊的女孩,屋内的少年,以及门前的周临,都黯然失色。就在这时,一阵秋风卷起片片落叶,少年不经意间望去的地方,一缕素白身影掠过,转瞬即逝。周临惊呼一声,却再难将那身影收在眼底,只得怅然若失地说道:“是错觉吗?”

一个时辰后,衡天众十五人一齐出现在临瞳城大道上,步履稳健,坚定不移。城中百姓或洒泪泣涕,将与衡天的离别之殇挂在脸上;抑或欢笑奔走,畅享着与衡天共同度过的最后一分一刻。

相府门外,郭嘉将众人行装打点已罢,一见周临,便眉头微蹙地抱怨道:“集体失踪了一夜,我还以为你们不舍得这临瞳,躲到哪里安睡去了。”

“你看你,半分默契都没有,典老哥可就一点也不急。”周临手指了指郭嘉,一副责任在他的模样。而鬼才又何尝不知他们昨夜去了何处,只是嫌弃似得望了横在马车上酣睡的典韦,说道:“他是被老部下从狂神部抬回来的,哪有空着你们的急。”

“奉孝,悄i i和你说,我昨晚t一u qg去了。”周采薇俏皮地凑到郭嘉耳边说出这番话来,待到鬼才一脸震惊,又指向不远处的姐妹们,言道:“和她,她,还有她她她。”

虚惊一场,郭嘉长舒一口气,说起正事道:“行李都替你们打点好了,百官这会也该在行宫门前会合,赶紧去吧。”

“我知道的,不过且再看一眼吧。”周临抬起头来,深深地望着自己生活两年的相府,不进不入,只是看了看牌匾,又看了看庭前的一草一木,浅笑,复又长叹。

大步流星,衡天军的脚步,不容停滞。大争之世,强则强,弱则王,这是谁也摆脱不了的命运。为了好好活下去,也为了更多的人好好活下去,衡天众不得不经历离别,经历牺牲,经历抉择。

好在一切,都还不会让他们的离别枉费,都还不会让他们的牺牲空做,都还容得下他们去抉择。

来到行宫殿前,群臣百官列陈两侧,等候已久。周临下了绝影马,与陈讽一前一后,走了向大门——杨彪之乱过去,陈讽受任尚书令,总领百官,在衡天军中衔位仅次于周临,自此事事都紧随他后,以壮声威。

跪到行宫大门前,周临清了清嗓子,朝里喊道:“臣周临,恭请陛下还都洛阳,即刻启程。”

“臣等恭请陛下还都洛阳,即刻启程。”

这是必不可少的仪式,自周临始,百官群集山呼,声势浩大。在这一片欢呼雀跃声中,刘协的龙辇缓缓而出,他穿着一身肃重的乌金朝服,头戴珠冠,意气风发。他背后的车驾坐着一众后宫妃嫔,以及刘氏的皇亲国戚,在后就是护卫与宫人,一队连着一队,一层叠着一层,大汉四百年皇威,传至今夕虽风雨飘摇,却从未断绝。

一见刘协,百官亦是跪伏于地,山呼万岁。刘协扫一眼面前的盛景,心情大悦,他又低头望向周临,和颜悦色地说道:“众卿平身,周卿,近朕前来。”

听见年轻帝王的呼唤,周临站起身来,来到天子的龙辇下,大道之上,数步之内,只余他们两人,少年笑问道:“臣在,不知陛下有何吩咐?”

“阿临,朕想不到这么早便可还都。”在这颇具仪式感的场合下,刘协倒也放得开,淡然说道:“只是不得不离开临瞳,难为你了。”

这几日以来,和临瞳的告别已经够多了,周临苦笑一声,只是说道:“志在天下,就迟早要面对这一天。阿协,我有这个心理准备,不必再安慰了。”

“早一日为你荡平乱世,中兴大汉,我也可早一日衣锦还乡。又不是永别,何必矫情太久?”见周临一副想得开的模样,刘协欣然一笑,又说道:“你说的也是,阿临想开就好。不过东都洛阳是朕故乡,阔别两年,乍要还返,朕紧张得双腿都在不由自主抖动,阿临,不知这一路可还稳妥?”

“洛阳城防,由铁血军主持,就算是我大哥到,也绝拿不下来。”有过长安的前车之鉴,周临援疑质理时,也忍不住顺口拿罗孤做范例,他说道:“护驾的衡天军有十万,沿途亦有各地衡天军扎成连营,万无一失。”

“四方诸侯,曹操绝不会有僭越之行,我大哥也不见得会轻举妄动,袁绍优柔寡断,等他起了念头,我们估计都在洛阳安顿下半个月了。”

“要防的,也唯有那意欲不臣的袁公路。我这一路的布防,看似中规中矩,实则是针对淮南而出的。就怕姚倾他不敢来,他若是敢来,衡天军定会与他,新仇旧账一起清算。”

说起姚倾此人,周临对他,有大火中,赵瞳歌险些殒命的切齿之恨,而刘协对他,亦有行宫里,玉玺得而复失的千古之辱。那名扛着鬼镰的桀骜少年,是他们君臣共同的大敌,也是不可不面对,亦不可不倾尽全力应付的存在。

想起得而复失的传国玉玺,刘协咬牙切齿,沉默了许久,才说道:“好,阿临,朕能否平安还都洛阳,就看你和你的衡天军了。待到一切尘埃落定,朕要改年号,下诏书,让你亲自领兵,南下扫清寿春,诛尽逆贼!”

“正有此意,臣周临,定不辱使命。”桀然一笑,周临回过身去,站在年轻帝王的龙辇下,面前是历经风雨的大汉文武百官,他深吸一口气,以帝气加持音色,朗声说道:“出发,还都洛阳!”

随着周临的一声令下,天子的龙辇缓缓驶动,妃嫔宗室的车驾也紧随其后。周临复又跨上绝影马,回到衡天众的队列中,与他们一同行进。百官的家人或已出发,或在城外,也各自打点好,无一疏漏。

从行宫正门出,绕宫墙半圈,即可自西城门出城,直奔千里之外的洛阳。但即便是这短短的一小段路途,也仍旧塞满了一众临瞳百姓。万人空巷,只为送别奉驾还都的衡天军。天子龙辇过处,满城百姓跪伏于地,口中呼喊得却是衡天众的名字,赵馆丞c储将军c陈先生c邹将军诸如此类。

还有人说顺了口,仍称周临太守,亦有人称将军,但还是称丞相者居多。有人叫他保重,有人叫他莫走,亦有人叫他常回来看看,千言万语,道不尽说不完的离别之情,最终也都化作异口同声地一句话:

“丞相千岁,千岁,千千岁!”

丞相千岁,千岁,千千岁!

在临瞳百姓的眼里,将他们从江有的统治中解救出来,与这座城池同生死,共患难,将这座城池打造成乱世的一方净土,让这满城的百姓看到新的曙光,看到未来的希望的,只有周临,只有衡天众。这一刻,一城百姓齐聚于此,以他们最诚挚的热情,最洪亮的声音,送别他们的父母官周临。

在这样的一股气氛中,就连随行的衡天军也不由得跟着百姓一同喊了起来。一时间山呼海啸,气势磅礴。身为这座城曾经的主人,这场送别的核心,周临与衡天众沉寂在这饱满的离别之情中,眼含热泪,动容不已。

许是数十万军民喊的久了,连周临自己都觉得有几分尴尬,他抬起手来,牵头喊道:“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有些方才山呼千岁的气氛,又是周临率先开口,满城百姓紧随其后,亦喊出了对刘协的敬语,一如既往,声势浩荡。

只是即便如此,也都难以掩盖这场送别的山呼,是周临在先,刘协在后,周临风风光光,刘协稀稀拉拉的现实。

且不说年轻帝王如何,隐藏在百官之中声色不宣的国舅董承,此刻一张老脸,却黑得可怕。他曾力主放权周临,可这放权的结果,是否将在自己与天子把控得住的范围内,竟是尚未可知。

满城百姓,只知丞相,不知天子;天下万民,只拜诸侯,不拜汉帝。

功高盖主,其心可诛!

圣驾出发还都的同时,淮南与徐州之交的某处岔路口,鬼镰姚倾身后大军十万,皆是袁家虎狼。而他身侧,一众黑甲黑旗的士兵列阵其次,依稀约有五六万。两军分立在道路的两支,显然是要在此地分道扬镳,不再同行。

望向身侧头戴紫金冠,手持方天戟,胯下赤兔马的孤傲大将,姚倾桀然一笑,说道:“吕温侯,你我两军就在此地分路而行吧。切记依计而动,周临的项上人头,必将会由温侯亲手斩下。”

诚然,与姚倾分道两侧的,正是占据徐州的鬼神吕布。自从他驱赶刘备之后,徐州就与淮南秘密结盟。不过所谓结盟,也不过是相互利用罢了,吕布对于姚倾,并不尽信,只是从鼻子里冷哼一声,说道:“事成之后,圣驾迁都淮南,袁大人曾许本大爷大将军之位,不会食言吧?”

“有盟书在此,袁大人四世三公,名门之后,岂会食言?”眼望着鬼神手中的方天画戟,姚倾脸不红心不跳,安之若素地回答道:“这不仅是袁大人的机会,亦是吕温侯的机会。即可做忠臣,亦可报私仇,温侯何乐而不为?”

“报仇本大爷会向周临,向貂蝉那小贱人报仇,不必你来提醒。”不知为何,姚倾此人,总是给吕布一股不甚喜欢的气息,就是作为盟友,也难给他好脸色。鬼神倒提画戟,打马说道:“本大爷先行一步,你可别跟不上我的赤兔马!”

“温侯一路顺风,虎牢关前见。”望着吕布军渐行渐远,姚倾长舒一口气,面不改色。袁弄玉走几步过来,幽幽地说道:“那可是天下无双的鬼神,你骗了他,不怕他一怒之下,连父亲都保不住你啊?”

“呵,我何时骗过他?”姚倾自然而然地勾起袁弄玉的肩膀,调笑地说道:“刘协一死,袁大人就是唯一的帝王,寿春就是唯一的国都。他做的,是大仲的大将军,也是大仲忠臣,有何不妥?”

“全军进发,直奔虎牢关,诛杀汉伪帝!”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章一百五十九 列阵候鬼镰 从临瞳至洛阳,约摸有十余日的路程。而周临奉驾还都,天子龙辇和后宫嫔妃不提,百官家眷中,老弱妇孺不计其数,粗略估算,大抵要走上整整一个月。

而在这一个月中,尤其是前半段路途,姚倾所率领的袁术军随时都有可能杀出来——按照淮南的兵势与鬼镰的恶趣味,至少会来十万人。之所以前半段危险,而后半段安全,是因为行至半途,坚不可摧的虎牢关就会横亘在眼前,姚倾再想神出鬼没地窜出来突袭,就无甚机会了。

也就是说,姚倾最有可能,也只有可能在衡天军抵达虎牢关前出手。换而言之,只要圣驾通过虎牢关,就会万事大吉,而在此之前,周临等人的神经,必须时刻紧绷。

还都队列浩浩荡荡十几万人,行了十多日,已是愈发靠近虎牢关。在这十余日里,衡天军布下连营,设烽火台遥遥相望,随时监视提防着姚倾。而在这十余日里,袁术军亦是在青兖地图上出现了数次,所作所为,无外乎击溃衡天军几座营寨,耀武扬威一番后,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令人匪夷所思的是,姚倾并不是紧跟着周临一行进军的。他起初在临瞳门口骚扰一番,随后又在靠近曹操地界的营寨里肆虐,时而在北,时而在南,如同苍蝇一般,让人不厌其烦,以至于冉为翟燎带兵在他出兵后追击过数次,都一无所获。

是夜,衡天军安营扎寨,冉为与翟燎风尘仆仆地回到中军帐。两人刚一将头盔卸下,陈讽就冷不丁地问道:“此行如何,可有斩获?”

“别提了,姚倾那混账东西真有一手,我和三哥追着他留下的踪迹一路打过去,竟是一个照面也没遇到。”提起姚倾,翟燎就气不打一处来,他摘下披风,咬牙切齿地说道:“来回奔忙了几回,竟是连他的影子也捉不住,真是气死老子了!”

“情理之中,神出鬼没本就是他的风格,堂堂正正打阵地战,不是他之所长。”冉为难得地眉头紧蹙,站在水盆边一面背对众人洗手,一面有条有理地分析道:“扬长避短,随机应变,许久未曾交手,姚慕之他还真是一如往昔地不容小觑。”

“不过他若再如此悠哉悠哉地骚扰的话,可就失去最后的机会了。”陈流说着展开一张青兖地图,指着边缘位置的虎牢关,说道:“明日日落之前,我们可就奉着圣驾过虎牢关了,那时姚倾再想动手,就只能在关墙下望而兴叹了。”

“但他绝不甘心无功而返,明日在我们通过虎牢关前,必会杀奔过来。”陈讽站到地图旁,一本正经地说道:“圣驾周围的兵力,也约摸十万。和他姚慕之交手,即便势均力敌,也需谨慎三分。”

“本来还想迟些再面对,但此时此刻,姚倾,与他所效忠的袁术,都毋庸置疑地站在衡天军的对立面。”

“或许明日,就是了断一切之日。”

众所周知,姚倾是昔日衡天书院的同门之一,也是被百里太一逐出师门的唯一弃徒。他与周临以外的衡天众,曾有过刻骨铭心的恩怨。直至他出走多年的今时今日,众人仍旧记挂着与他了结这一切。

而杨彪之乱中,姚倾窃国盗玺,大逆不道,甚至还火烧女事馆,几乎让赵瞳歌香消玉殒——那夜大火中的气息奄奄,此后半年的步履蹒跚,周临都死死铭记在心底深处,久久不能释怀。

一提起姚倾的名字,衡天众自是同仇敌忾。周临更是一拍桌案,气势汹汹地说道:“好,明日我就在虎牢关门前候着了。只要姚倾敢靠近一步,我定将他千刀万剐,为瞳儿讨回一个公道!”

谁知周临甫一说罢这句话,赵瞳歌就一脸嫌弃地瞥了他一眼,对陈讽说道:“九渊,为防阿临一见姚倾就又不动脑子只动气,明日的指挥权还是别交给他吧。”

“正有此意,云律,明日你来坐镇。”陈讽与赵瞳歌三言两语,就将兵权从周临交到了储靖手中。而身为二弟的储靖竟也是一副当仁不让的模样,抱拳浅笑着说道:“就交给我吧,姚倾敢来,我绝不会放走,天子与百官,也必定安然无恙。”

见恋人c知己与兄弟一唱一和地将自己的兵权夺了过去,周临当真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他立刻大吵大闹起来,气鼓鼓地问道:“给我慢着,瞳儿,九渊,怎么我的指挥权就交给云律了?究竟你们两个是首领,还是我是首领?”

赵瞳歌与陈讽本来都已经踱出去几步,听见周临这一句话,又齐齐回过头来,异口同声地说道:“挂名首领!”

可以说是非常过分了。

但过分归过分,周临插手同伴与姚倾之间的恩怨,在他们看来,却是多此一举。邹瑾之见气氛尴尬,只得上前来几步,嬉笑着说道:“清明,都说是我们要和姚倾了断,你就委屈一下,让云律来指挥好不好?”

同伴们的希冀,周临倒也不是无可满足。他欠的不过是个台阶,也不过是个解释。如今了断在即,他终是忍不住开口问道:“那你们要先告诉我,当年的那些恩怨情仇,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似乎是清楚周临终归有此一问,众人都是长叹一声,却各自思量,谁也不肯回答。就在这时,始终站在角落的冉为头埋胸前,目光灼灼地说道:“大哥,等到这一战过后,将那小子缚在帐下的时候,我会将一切都告诉你,在此之前,就且算了吧,”

“诸位,明日和姚倾的了断,我要亲历其中。他的矛头必是直指陛下,就将我安排在圣驾左右,与他针锋相对吧。”

不知为何,每逢与姚倾对阵的时刻,向来以风流倜傥,淡定自若著称的冉为,都会一本正经地有些反常。他时而眉头紧蹙,时而握住双拳,就连冲锋陷阵的时候,也是一枪飞雪,一马当先。

周临想,他与姚倾之间的恩怨,定是比其他人还要复杂,还要深刻,他才会如此憎恶,如此坚定。

但这副模样的冉为,却也是无比可靠,无比让人安心的,毋庸置疑。

由认真起来的冉为打头阵,周临并无异议,其他同伴也觉得理所应当。既然如此,储靖淡定自若地走到地图前,说道:“那么大哥,无忌,还有诸位,我这就安排一下明日的布防,你们且听好。”

一夜的光景很快过去,次日清晨,还都队伍照常起行。阵列最前,数万精兵簇拥着天子车驾,缓缓而行。龙辇前少了大汉丞相周临,却多了他的结拜三弟冉为,与佘闻人等一众女杰,以及军师祭酒郭嘉。

从驻扎的营地,到巍峨的虎牢关,沿途虽不长,但都是狭隘的两山之谷,最易设伏,也最易受伏。大军行此,只有摆出一字长蛇阵,还极有可能被分裂割断。好在储靖已守好两山,山上山下大军里应外合,姚倾无法依山突袭,就只有从前后突破。

但凭他的本事,想突破重重衡天军,尤其是佘闻人的防御来弑杀天子,是绝无可能的。也正是这一点,算是此地唯一的好处。

从始至终,冉为一直眉头紧锁,一言不发,与他平日里那副幽默风趣的模样大为不同。当年的那份恩怨,在他本人看来,或可原谅,但自姚倾重新出现在他视野以来,他的所作所为,让花将军无法坐视不管,只有做一了断。

新仇旧账,就由今日一并清算!

一旁的邹瑾之望见他这般神情,竟是在马上忍俊不禁,调侃着说道:“无忌哥,你先别皱眉了,陪我笑一笑呗?别到时候姚倾没来,你这张倾国倾城的脸蛋却面瘫了,划不来。”

看得出来,邹瑾之已是很不容易地在逗冉为笑了。向来体贴女孩子的少年只得勉强莞尔,而佘闻人则是说道:“无忌哥,姚倾来了的话,我会放你和他单挑。他若是想逃,我就封住他的退路,再戳他身上几个窟窿。”

“现在是清晨,我军精神正旺,那个姚倾就是再不按常理出牌,也不会来的。”郭嘉倒是不会看气氛,冷不丁地说道:“只是你打算如何处置于他,我很好奇,冉为。”

“他的所作所为,不是我一人所能处置的。”冉为倒提飞雪枪,摆出一副整装待发的姿态,一字一句地说道:“我不会杀他,但也不会放过他。我会将他交由大家一同审判对错得失,等到那时,再见分晓吧。”

“至于现在,就由我手中飞雪枪,与他肩上鬼镰,为六年前的恩怨,做一了断!”

说到此处,冉为下意识地捂了捂自己的左胸,心脏位置的伤疤,正隐隐作痛。

天子车驾之后一段距离,中军数万,由周临统领,兼以翟燎赵瞳歌,亦有陈讽在旁辅佐——虽说是众议收走了他的指挥大权,但三军分立,总要有人都统。全局交由储靖,一方交给他手,但也不算委屈。

言及储靖,他料定姚倾就算无路可去,也绝不会做出从后奔袭的蠢事来,以是后军的防备最为薄弱。但即便如此,也难做到万无一失,铁血都督便顺势自己坐镇后军,以总揽全局,稳定军心。

日上三竿,正午刚要歇息做饭的时候,衡天军背后的山谷忽然烟尘滚滚,喊杀震天。储靖远远望去,竟有万兵马杀奔过来,气势汹汹。

半渡而击,是为兵者诡道。

只是论及兵法,储靖要比姚倾高到不知哪里去。眼看着敌军还有一炷香左右的功夫近前,他大手一挥,厉声说道:“众将士听令,刀枪不离手,敌军抵达之前,将怀中的干粮吃尽,全力作战!”

得都督令,在场的虽不是铁血军,但也是军纪严明的衡天本部。按照之前储靖的吩咐,众将士一手握着刀枪,一手从怀中掏出早就藏起来的干粮,狼吞虎咽地啃了起来。姚倾想趁衡天军行进半日,疲饿交加之际强攻的算盘,到底是落空了。

任尔嚣张跋扈,我自天衣无缝,这就是储靖的用兵,绝无半分疏漏。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章一百六十 鬼神天降 虽然储靖的安排几乎可说是天衣无缝,但陈流的脸上仍旧是愁容不展。他双手不住地在腹前拍打,忧心忡忡地说道:“不应该啊,姚倾就是真的无计可施,也不会铤而走险,定这么无用的愚策他到底在打什么算盘呢?”

“不论他打的是什么算盘,将眼前这支敌军拦在此地,是我的责任所在。”储靖挺起青龙刀,似乎是打算随时与出击的鬼镰一决胜负。但他万万未曾想到,山谷下逼近的千军万马中,区区一骑绝尘而出,那是一匹鲜红欲滴的赤马,体格雄健,鬃毛竖立,在这两山之间暴走疾行,显得极其乍眼。

赤兔马!

人中吕布,马中赤兔,赤兔马的到来,意味着鬼神吕布的驾临。果不其然,骑在马匹赤兔马上的人,头戴凤尾金冠,手持方天画戟,携带着无以伦比的霸气与威势,不是吕布吕奉先,又会是谁?而他身后的五万精兵,也并非白甲的姚倾部署,而是黑甲的西凉铁骑,领头一左一右,正是张辽高顺。

在见到吕布的瞬间,储靖与陈流立刻明白了姚倾所谋划的一切。衡天军的布阵看似毫无l一u d一ng,但终究是有机可乘。防备森严的两山暂无动静,但狭隘的谷道,不破则已,一旦被突破,就几乎是无人之境。

单凭姚倾一人和他的袁术军,就是挤破脑袋,也休想突破储靖亲自镇守的防线。所以他联结了早就想要趋炎附势的吕布。鬼神虽然反复无常,但却与衡天军,与周临貂蝉有些切肤的仇恨,加上袁公路此时风头正盛,公私兼之,不会背叛的吕奉先,是放眼当今天下都绝佳的利刃。

清楚了一切的陈流头皮一阵发麻,他仰面朝天,悔恨不已地说道:“失策!我说姚倾手上有夜蝠,他的行踪都那般轻而易举地暴露在暗影眼前,原来原来他将所有夜蝠都送去掩盖吕布的行踪,只为杀我们一个措手不及!”

想起曾在虎牢关前遭受到的碾压,如今故地重游,鬼神吕布的恐怖仍历历在目。郑誉握着枪的双手有些不由自主地颤抖,他望向身旁的兄长,问道:“二二哥,咱们现在该怎么办,是战是退啊?”

“既已至此,说再多也无济于事。”储靖眉头拧成一个川字,战局在开启的那一刻就脱离了他所能预料和掌控的范围,铁血都督唯有舞刀拍马,铿锵有力地说道:“东来,速飞离朱向大哥报信,子君你与我死守此地,能拦住吕布多久,就给我拦他多久!”

放眼衡天军中,能与吕布纠缠一会的,也只有佘闻人与典韦区区两人而已。其余众将,都与他过不了几招,这是不容争辩的现实所在。但事到如今,在场的只有储靖与郑誉两人,即便自知不敌,也唯有硬着头皮顶上,来为身后的同伴减轻几分压力。

对于衡天军的诸多人等,吕布大抵还是认识些许的。他看清眼前的两人,正是昔日联军营中不自量力挑战自己的周临义弟之二。见到他们,鬼神也就想起了周临,想起了他在长安把自己当做棋子戏耍的往事,不由得怒从心中来,策马厉声吼道:“我要杀的是周临,不是你们这些杂碎,给本大爷滚开!”

“吕将军,你先突破此地,这两人留与末将对付!”就在这时,张辽跃马而出,来到吕布身侧,打住他与储靖郑誉过招的心思。铁面人高顺亦然近前,沉声说道:“大局为重,吕将军,你杀奔圣驾那里去吧。”

“好,本大爷这就开出一条道来,直取圣驾!”吕布说着双手挥舞起方天画戟,虎虎生风。他看准机会,一戟如同陨石流星般刺向储靖与冉为。饶是合二人之力,一刀双枪,也抵不住鬼神的骤然一击。在兵刃相交的那一刻,一对兄弟就连人带马被击退数步,头晕目眩,久久不能支持。

待到两人恢复精神,却只见吕布驱驰赤兔马,一骑绝尘而去。沿途虽有不少衡天军拼死阻拦,但一无独当一面的大将支撑,区区士卒的纠缠根本不够看。储靖与郑誉对视一眼,刚要拍马追过去,眼前却又一左一右,横过来两杆大刀。储靖抵住眉尖刀,郑誉钳住断马刀,兵刃纠葛,火花四溅。

眼看着吕布与大半徐州兵突破衡天后军的重围杀奔周临处,储靖与郑誉心急如焚,可偏偏张辽与高顺却又不依不饶。情急之下,郑誉瞪得双眼通红,朝着铁面人怒吼道:“高顺,你究竟还要跟着吕布,助纣为虐到什么时候?”

“食君之禄,忠君之事。”面对郑誉的质问,高顺的内心毫无波动,他刀路平稳,一招一式尽显冷澈,泰然处之地说道:“在你们看来,我与文远是助纣为虐,执迷不悟。但我与文远所追求的武道天下,唯有吕将军一人方可达臻。为此,他要如何走下去,我高顺都会奉陪到底,至死方休!”

“荒谬!所谓武道天下,不过是吕奉先妄想靠一己蛮力巧取豪夺的借口罢了。他做不到你们所期望的那一切,放眼天下,亦是无人做得到!”再度听见高顺关于武道天下的理论,储靖毫不犹豫地痛斥起来。他一面挥刀与张辽斗得不分上下,一面说道:“我承认他凭借一身勇武,能够出其不意地突破我所把守的后军。但大哥此刻已然得到消息,凭他和九渊的神谋鬼算,吕布绝过不去他这一关!”

诚如储靖所言,吕布在周临手里吃过的亏,不知曾有过多少回。想起这些,张辽不由得沉默不语起来。躲在一旁避战的陈流见状,也跟着说道:“张辽,高顺,莫说吕布过不了清明那一关,你们真以为凭他一人之力,就能杀出这后军千军万马去吗?”

“我说吕将军杀得出去,他就必定杀得出去!”对于吕布的武艺,张辽是大抵有股狂热的崇拜。陈流的激将法似乎起了反效果,他自岿然不动,一字一句地说道:“吕将军胯下赤兔马,只要他单骑穿过你们的重围,就绝无再追上的可能。你们且看好,看他奉驾而归,踏出武道天下的一大步!”

听见奉驾二字,站在不远处的王异眉头一蹙,随即戏谑地笑了笑,说道:“奉驾?果然是一如传闻中鬼神的作风,为人刀斧犬马,尚不自知!”

冷不丁地听到不知名少女的这一声嘲讽,张辽后退几步,向王异望去,怒问道:“你说什么?何言刀斧犬马,尚不自知?”

“和执迷不悟的人争辩,只是自讨没趣罢了。”王异并不答话,而是望向与张辽交战的储靖,说道:“储靖,你就和他纠缠下去吧。我倒要看看,鬼神知晓真相后,该会如何面对自己是姚倾棋子的现实!”

“你还真是敢赌啊,二嫂。”说话间,郑誉被高顺靠蛮力击飞出去数步,趁着这个空当,咬牙问道:“二哥,真这么赌吗?”

“别无他法,子君,就听你二嫂的。”在此情形下,储靖当机立断,而又意味深长地笑道:“暂且将一切都交托给大哥他们。况且我已有些迫不及待,想看到吕布与姚倾那小子窝里斗的丑态了。”

与此同时,衡天中军阵前,托付了陈流速写信笺的离朱飞落在周临手上。他展信一阅,额头瞬间冷汗连连,惊呼道:“大事不好!姚倾拉来了吕布做盟友,从后军直插我们的布局。鬼神已经突破了云律与子君,下一步就是我们这一阵!”

“吕布?姚倾那家伙,果然是有备而来”听见鬼神的名姓,赵瞳歌不禁有些乱了心神,她低头沉吟,兀自念道:“闻人在无忌那里,我们这一阵,还有谁能和他抗衡?”

此言一出,即便差距不小,但出于一腔热血,以及满心仇恨,翟燎还是上前来,毫不犹豫地说道:“瞳歌姐,我”

“吕布?老子早想会会他,瞳歌丫头,交给老哥我吧!”还未等翟燎说完,典韦就率先开口,自请去对付吕布。在衡天军中,他是佘闻人唯一赢不过的人,代表着衡天军的最高战力。佘闻人能与吕布纠缠斡旋,他典韦,也必定做得到。

只是自己已抢先开了口,却又被同伴靠着一口嗓门夺去,翟燎心头多是不服,气鼓鼓地说道:“典老哥,吕布是文姬的杀父仇人,你别和我抢,我要亲自去和他做个了断!”

典韦毕竟是昔日引领狂神部走向鼎盛的寨主,向来都是个周全的人。他心里清楚翟燎不是吕布的对手,但也清楚他是个倔强的主,便陪着一张笑脸,言道:“公烈老弟,我知道你报仇心切。不过这是衡天的家国大事,总要做到万无一失。你看这样,你攻左,我攻右,你我兄弟,一同制住那吕布,如何?”

“你们有心和他斗,他却不见得有心和你们纠缠。”就在翟燎也打算让出一步的时候,陈讽冷不丁地说出了这样一番话。众人不解其意,他兀自开口解释道:“东来写信的时候,必定就是吕布军在山谷出现的时候。但他信中已经言明,吕布突破了云律与子君的防线,也就是说,他们两人几乎连一刻都未曾守住。”

“换言之,吕布的目的很明确,他就是要搅乱我军的阵型,给姚倾一个趁虚而入的机会。你们觉得在这一条件下,他会勒住赤兔马,和任何一人交战么?”

一针见血!

陈讽的分析,让众人纷纷沉默下来。但不过一会,周临就灵机一动,抬起头来说道:“以我为饵,诱他留下如何?”

“以你为饵?”周临话说一半,赵瞳歌颇有些不明就里。而少年则是自信满满,有条不紊地说道:“吕布是个睚眦必报的小人,我数番戏耍利用于他,他怕是恨我入骨。他所奉行的,不过是区区一个姚倾的令,凭他的桀骜,绝不会放在眼里。只要我出言挑衅,他必会逐我而来。我周旋一番,典老哥与公烈从后包夹,他还想往哪里逃?”

“混账话!”听罢周临的解释,赵瞳歌扬起巴掌,假做要打,却终是悬在半空,只揪起他的一只耳朵,愤愤不平地说道:“这前后都是一条直路,你胯下绝影再快,也绝快不过赤兔,典老哥和公烈的马,更是追不上来。到时候他赶过去,一戟劈过去,你送死吗?”

“疼疼疼疼疼!瞳儿你松手,你听我说!”周临好一阵讨饶,赵瞳歌才松开手来。少年揉了揉耳朵,指了指自己身后的青山,说道:“我可不会白白送死,赤兔绝影虽快,但在山间跑起来,却与凡马无异。我攀上半山腰,吕布骑着赤兔追过来,典老哥和公烈从后跟上,将他堵在这群山之间,不也是瓮中捉鳖吗?”

少年好一番解释,赵瞳歌才肯相信他不是有心赴死。眼下无计可施,也唯有用这铤而走险的策略擒住吕布。陈讽刚要开口提醒几句,众人身后的马车上,却传来了一道羞怯颤抖,却又坚定不移的女声:

“公子,既然如此,这诱饵,也该算我一个。”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章一百六十一 你方唱罢我登场 众人身后马车中的声音幽幽响起,回头望去,却是貂蝉掀起车门一帘,目光闪烁,而又坚决。见同伴们还未反应过来,貂蝉又进一步说道:“公子,吕布恨你不假。但当初欺骗他感情的,却真真切切是貂蝉,他对我的恨,不亚于对公子你。引诱鬼神,稍作不慎就有性命之虞,请公子让貂蝉与你同去,两人为饵,或许可让吕布踌躇不决,总好过一人涉险。”

“不可!”周临与赵瞳歌异口同声地驳回了貂蝉的提议,两人对视一眼,由少年义正言辞地说道:“貂蝉,上次你不经允许,私自以身为饵将吕布拦在濮阳城下,已经险些把性命交代在那里。这么凶险的行动,我绝不会让你一个弱女子去做第二次!”

“貂蝉不是弱女子,真的!”貂蝉说着从衣袖中取出一把bi sh一u,在眼前比划着说道:“瑾之姐姐教我使这bi sh一u,已有一年多了。貂蝉颇有自信,即便是在战场之上,也能保护好自己,为同伴分忧。”

少女言辞激烈,语气坚决,但其他人是无论如何,也不会让她冒着个险的。周临望了赵瞳歌一眼,聪慧的女事馆丞会意,兀自下马,一步一步走向貂蝉的马车。

“瞳歌姐?”貂蝉正要问她些什么,却见赵瞳歌在她的马车下停步,一言不发。说时迟那时快,少女纵身一跃,单手握住貂蝉拿bi sh一u的那只胳膊,顺势一掰,利刃脱手,整只玉臂也被翻到背后。貂蝉痛叫一声,弯下腰去,赵瞳歌另一只手又恰到好处地按在她肩膀上,将她牢牢制住。

“瞳瞳歌姐?”再叫一声瞳歌姐,貂蝉与这位向来尊敬的长姐已是一下一上的尴尬姿势了。赵瞳歌一副恨铁不成钢地长叹一声,说道:“连我赤手空拳一招都过不去,更别说是鬼神吕布。瑾之还真是把你这丫头教坏了,改日我会罚她,在此之前,你还是在这辆马车里好好闭门思过吧!”

赵瞳歌说着,信手一推,貂蝉就倒在了马车里。她捡起被自己打落在地上的bi sh一u,也扔进马车,随后将车门关闭,上锁铐严,任由貂蝉在车里乱捶乱打,心急如焚地说道:“瞳歌姐,你放我出来!公子一人作饵太危险了,求你让貂蝉也同去吧!”

“阿临虽说有些婆婆妈妈,但好歹也是个男人,不至于要女孩子保护。”赵瞳歌冷冷地向着马车瞥了一眼,随后似乎又想起了什么,停下脚步愣在原地,慢半拍地说道:“不对我和闻人那怪物除外。”

将貂蝉料理好之后,赵瞳歌又走到周临身边,怔怔地望着他,一双眼睛写满了担忧与顾虑,说道:“阿临,你小心些,别太逞强,别和他交手。”

“貂蝉的担心不无道理,要你亲自做饵引诱吕布,风险太大。”陈讽立在一旁,眉头微蹙,说道:“要不要找一名和你身材形貌皆相似的军士,由他做你的替身,代为涉险?”

“大汉丞相,衡天首领,可不要任何人做替身!”周临弯腰摸了摸赵瞳歌的发髻,又看向陈讽,意气风发而又极为臭屁地说道:“再者说,我这张千年难遇的美rén pi囊,你上哪里找差不多的去?”

数刻钟之后,吕布突破了衡天后军的重重围困,杀入了中军的尾巴。他身后跟着的徐州兵多少削减了一些,但对于鬼神而言,并无大碍。

就算只剩他一人,也绝不会被一群杂碎所困!

鬼神毕竟是鬼神,他忌惮曹操施过一哄而上的车轮战,但却长于这一条单纯直线的突破。这座山谷是鬼神绝佳的屠宰场,他驱驰赤兔马,挥舞方天戟,肆意杀伐,将对周临与貂蝉的怨恨愤怒都倾泻到他的衡天军头上。

血肉横飞,哀鸿遍野,在鬼神眼中,弱小即是罪过,就算是那喜欢耍小聪明的周临,在这里遇到,他也必会一击斩杀,毫不留情。

正想间,吕布的心目感知到一支箭矢向自己袭来,连忙侧身躲避。羽箭擦着锦袍而过,死死地钉在地上,武躯缠绕的紫黑色缓缓褪去。鬼神怒然向箭矢飞来的方向望去,却见周临骑着绝影马站在右侧的半山腰上,拈弓搭箭,满脸嘲讽戏谑地说道:“吕布,我杀你就如同宰鸡屠狗,你自己送shàng én来,是一心求死吗?”

“你!”只是这区区一句话,就将吕布心中无尽燃烧的熊熊怒火点燃。他本不该为周临的挑衅而止步,但他最恨这种被周临蔑视愚弄的感觉,不由得大喝一声,一拍赤兔马,调转方向直冲向右侧山上。

“父亲,停下!”就在这时,跟在吕布身后的一名少女慌张大喊,却未能让吕布止步。周临心头一惊,只见那女孩约摸十五六岁,一身银黑戎装,手里握着小一号的方天画戟,剪一头爽快利落的齐肩短发,身材姣好,面容俊俏,左看右看,都像是转性翻版的吕奉先。

听她叫吕布父亲,周临就想起鬼神只差奸雄几岁大小,曹丕今年年有十六,吕布的女儿也该是差不多。继承了鬼神的血脉,小小年纪就以区区女儿身上了战场,武艺必定不低。除却张辽和高顺后,吕布手下又添一名难对付的角色,着实让人头疼。

但此刻可不是想这些的时候,管他女儿如何劝阻,吕布还是一如既往地上了钩。以身饲虎,就要时时刻刻保持警惕,一步也不能疏漏。周临勒起绝影马,领着他一同带上来的几百士卒,向山顶攀去。

守在山下的典韦与翟燎见状,也跃马紧跟吕布身后,随时打算包抄。鬼神的女儿大抵也是继承了她父亲那点可怜的智商,竟看不出这是计策,兀自带兵在山下周旋。陈讽心说大计已成,嘴角掠过一丝冷笑。

在层层叠叠的山间行走,赤兔绝影这两匹天下名马,与凡马之间的速度差距也就拉不开了。周临一面向山顶飞驰,一面又左右乱绕。兜兜转转,他已近山顶,吕布却还在半山腰徘徊,气急败坏地怒吼道:“周临,你给我站住!”

“哈哈哈哈,我堂堂大汉丞相,为何要听你号令?叫我站住,也要你追得上来才行。”眼看着典韦与翟燎离吕布越来越近,周临也觉得该是收网的时候,就兀自停下脚步,下意识地嘲讽道:“不过在此之前,先看看你自己身处何境吧!”

周临话音未落,只觉得离自己极近的地方射来一支羽箭,躲闪不及,正中右肩。鲜血飞溅,周临眉间冷汗不止,回头望去,却是山顶之上,姚倾满是戏谑地望着自己,一字一句地说道:“再说这句话之前,你为何不先看看自己身处何境呢,周临?”

“姚倾!”鬼镰之于周临,正如周临之于鬼神那般不共戴天。他突破储靖安排在两山中的防线,趁着衡天军的混乱进场,恰是时候。他好死不死,就偏偏出现在周临诱敌深入的那座山顶,出现在他的身后,恰到好处。

不知这一切是巧合,还是他一步一步算计好的?

总而言之,此时此刻的周临,已是因为他的出现而命悬一线了。来的不仅是姚倾一人,还有他身后的千军万马,典韦和翟燎拖得住吕布,却又如何突破得了吕布,去救陷入危机的周临?

“阿临,快逃,别和他硬碰硬!”赵瞳歌站在山下大喊,莫说身后有个吕布,就单单姚倾一人,中箭受伤的周临也绝不是他对手。堂堂大汉丞相,此刻竟如笼中困兽,让姚倾不由得嗤笑道:“瞳歌,你让他逃,他逃的掉吗?刚从我放的那把大火里捡回一命,就不要关心这小子的死活了。”

“我不会逃!姚倾,你来的刚刚好,那场大火中瞳儿所受的伤害,我今日就要你百倍奉还!”提起那场大火,周临怒发冲冠,拔出斩蛇剑来,就要与姚倾做个了断。姚倾自然也不会放过他,兀自挥动鬼镰,冲向周临。

而他身后,则有千军万马,碾压过去!

“姚倾,你别多管闲事,这小子的人头,由本大爷来取!”恩恩怨怨纠缠不清,吕布一见周临受困,也勒紧赤兔马,就要来杀他。失去了周临套路的弯弯绕绕,鬼神很快和典韦翟燎拉开了距离,而他斩杀被姚倾压制住的周临,不过一招!

“奉先将军,你看我是谁!”就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刻,山下突然传来一声颤颤巍巍的呼喊。吕布循声望去,却是貂蝉踩在不远处的山路上,举着bi sh一u直指鬼神。她朱唇轻启,激动不已地说道:“骗你的是我,你恨得也是我,有什么冲我来,别为难公子!”

见她出现在山前,赵瞳歌才恍然望向早被自己忽视的马车,却只见到空荡荡的窗棂,貂蝉早从那里窜了出去,心甘情愿地去为周临做诱饵。赵瞳歌自然也不愿她去涉险,拍马奔向貂蝉,朝她喊道:“貂蝉,别干傻事,快逃!”

不论赵瞳歌如何呼喊,貂蝉也仍旧举着bi sh一u对向吕布,一步也不肯退。她的这一举动,无疑勾起了鬼神在濮阳城下的不堪回忆,他怒发冲冠,调转马头奔向少女,口中喊道:“你这贱人,本大爷这就来将你碎尸万段,再去杀那周临!”

见鬼神再度上钩,貂蝉转身就向山林深处跑去。她不知自己能跑得了多远,也不知自己能否活下去,只要能将吕布远远引开,不让周临受伤,她就心满意足。

可就在这一刻,貂蝉眼前竟直直扫过一杆方天画戟,惊得她猛得向后一倒,瘫坐在地上,动弹不得。

不是吕布,是他的女儿,一身黑甲,一杆画戟,指着貂蝉冷冷说道:“我是鬼神之女,吕玲绮。你就是戏耍过父亲的貂蝉,死在我手里,也是罪有应得。”

吕玲绮说着,就要手起戟落,朝貂蝉劈过去。就在这时,吕布也勒紧缰绳,冲女儿大喊道:“玲绮,别让她便宜死,抓活的到我帐下!”

鬼神言罢,又转身奔向与姚倾缠斗的周临。吕玲绮见状,收起画戟,只以锋刃指着貂蝉脖颈,冷冷说道:“我本想给你一个痛快,现在看来,父命难违,也只好让你多吃些苦头了。”

貂蝉沉默不语,抬起头来,却见吕玲绮身后一剑袭来,直逼女孩后颈。说时迟那时快,吕玲绮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刻,竟瞬间做出反应,转身飞起一戟,将那人连人带剑击落马下,倒飞出去数步。

咳一口鲜血在地上,赵瞳歌捂着被剑柄震荡的小腹,疼痛难忍。武艺本非她所长,但为了营救冒险的同伴,也只有不自量力,偷袭吕玲绮。只可惜终究力有未逮,被她打飞出去,未有外伤,却也虎口震裂,肺腑受损,动弹不得。

“你是周临的女人?也罢,父亲不许杀她,杀你也是无差。”吕玲绮回过神来,一步一步逼向瘫倒在地的赵瞳歌,目光锐利如箭。赵瞳歌捂着小腹,惨笑一声,说道:“杀我?就凭你,可笑。”

“有何不可!”少女的话亦是激怒了吕玲绮,她挥手一戟,直刺向重伤的赵瞳歌。生死一线之间,貂蝉惊呼道:“瞳歌姐!”

电光火石,雷霆一闪,吕玲绮的戟悬在半空,一动也不动。她抬起头来,却见一名银甲银枪的少女微笑以对,说道:“还好是救下了,否则闻人会伤心的。”

常山赵子龙!

他的到来,意味着一支强大的援军抵达。赵瞳歌抬头望去,果不出她所料,山林之间,张飞蛇矛狂袭,抵住鬼镰庇护周临。关羽挺刀跃马,与典韦翟燎一同向吕布包夹。

而群山之顶,数百兵卒簇拥着一位手持双股剑的壮年将领。刘备刘玄德手捋胡须,关切地问道:“还挺得住吗,清明?”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章一百六十二 前军告急 刘玄德!

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刻,山林之间,张飞击退姚倾,关羽拦住吕布,赵云救下赵瞳歌。三位龙腾虎跃的万人敌,以一身勇武化解了衡天军众人的危机,而驱使他们前来的,自然是消失已久的刘备。

之前徐州易主,刘备奔逃,周临就派人去查探过他的下落,希冀能给这位老友一处栖身之所。但刘备为防吕布与袁术追杀,走的极隐秘,一时间竟连影流也难觅踪影,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时至今日,在周临危难关头,刘备仿佛神兵天降,踏云而来。他虽困顿不堪,手下只有数百步卒追随,但关张赵三人,却都拥有着足以左右战局的惊天武力,正好为衡天军抵御鬼神的突袭。

见到刘备来,周临放心了许多,他身中一箭,又与姚倾交战许久,已是伤痕累累。张飞挡在他马前,丈八蛇矛虎虎生风,紧逼姚倾性命,口中说道:“周丞相权且退开,让俺老张来和他较量!”

“刘玄德还真是你方唱罢我登场啊。”在张飞蛇矛的猛攻下,姚倾招架不住,连战连退,他冷笑一声,说道:“匹夫之勇,无暇纠缠。”

“纪灵将军,替我拦下这莽夫!”

姚倾一身令下,他身后便立即有一位手持三尖两刃刀的魁梧大将杀过来,为他钳住张飞的丈八蛇矛。此人名为纪灵,是袁术手下勇武著称的大将,曾与关羽大战三十回合不分胜负,要他抵挡张飞一阵,亦非难事。

部下代为挡住猛张飞后,姚倾复又恢复了那副悠然自得的模样,别有意味地望向周临,说道:“此番算你运气好,周临,我饶你一命。不过某些人的命,我非取不可。”

“吕将军,莫要恋战,且和我一起突破这里,杀奔前军去!”

毕竟是为袁术军办事,吕布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他身在关羽c典韦与翟燎的重重围困中,也深感难以应对,趁着翟燎露出的些许破绽,钻空奔逃而去,临走前还不忘说道:“玲绮,随为父一起走!”

堂堂常山赵子龙,自然不会为难一名女子,他放任吕玲绮在他眼皮底下逃开,下马去查看赵瞳歌与貂蝉的伤势。典韦刚与鬼神交上手,正打得兴起,哪里肯让他白白走脱,亢奋不已地追上去,喊道:“三姓家奴休逃,吃我一戟!”

典韦说着飞起一手戟,砸向背对自己的鬼神。他掷手戟的功夫虽是登峰造极,但无奈赤兔马快,手戟飞到一半就落在地上。典韦叫苦不迭,却听见山顶的周临飞马下来,大喊道:“典老哥,骑我的马去追!”

绝影与赤兔无差,都是日行千里的天下名马。周临与典韦相互换了马,典韦提了二十支手戟,直奔吕布而去,也总算赶得及。刘备见状,亦望向自己的同伴,发号施令道:“云长,翼德,子龙,速速去追!”

将绝影马交与典韦后,周临又赶忙下了几步,走到赵瞳歌与貂蝉身边,一把扶起受伤的恋人,心疼不已地说道:“瞳儿,你怎么样,要不要紧?”

少女的双手虎口震裂,血流不止,内伤亦是颇重,嘴角也渗出几缕鲜血来,小口小口地喘息着,一言不发。这般光景吓坏了貂蝉,她连忙扑过来,跪伏在赵瞳歌身前哭道:“瞳歌姐,都是貂蝉的错,害你害你受这么重的伤,我我”

“我还没死,你这丫头给谁哭丧呢?”赵瞳歌听到貂蝉的哭声,竟是睁大了眼睛,吃力地伸手敲了她脑袋一下,说道:“哭c哭c哭!就知道哭鼻子,还不够强的话,就给我再回去磨炼,别拿性命逞强!”

听了赵瞳歌的教训,貂蝉满是羞愧地垂下头去,不敢说半句话。周临见状,也颇有些责难地望向她,说道:“貂蝉,你和你的过去,已经做过了断。今后再要把与吕布的恩怨当做自己的价值,以身涉险,我可会看不起你的。”

“貂蝉知道了,对不起,公子,瞳歌姐,我只是”貂蝉还想再说什么,但终是什么都未能说出口,只是将千言万语都埋藏以内,欲言又止。少年并未注意到她的端倪,赵瞳歌伤重,周采薇又不在中军,他轻轻将恋人抱起,高声呼道:“军医,军医!”

在徐州兵与袁术军的联合进击下,衡天中军损失惨重。兵力折却近半不说,周临与赵瞳歌受伤,貂蝉在鬼门关又走了一遭。虽有刘备来援,但也改变不了颓局,关张赵紧随典韦之后,追击起姚倾与吕布,翟燎留下护卫兄长,以防不测。

剩下的,就只能都交托给前军的冉为了。

突破中军后,姚倾与吕布并肩奔驰在冲向衡天前军的山路上,各怀心思。彼此沉默了许久,吕布才忿忿不平地说道:“姚倾,你为何不接着打下去?我们兵力足够碾压周临,围而歼之,他的人头早就是本大爷的了!”

“那衡天军必定拼死抵抗,在这段时间里,冉为无论是选择与储靖夹击我军,还是选择带着汉帝遁入虎牢关,都易如反掌。”姚倾轻蔑一笑,虽然与吕布这无谋匹夫解释是空耗口舌,但他还是极有耐性地说道:“此战关键,不在于周临性命,而在于汉室天子。只要天子入你我囊中,吕温侯还想做些什么,我绝不阻拦。”

“哼,奉驾之后,将天子劫回寿春就好,本大爷可不想节外生枝。”吕布冷冷地回答了姚倾,不再答话。他虽然蠢,但不至于不要命。所谓绝不阻拦,也就意味着绝不插手,让徐州兵孤身与衡天军交锋,那绝不是吕布所想要的结果。但他终究是错失了机会,瞪大眼睛望向姚倾,说道:“事成之后,袁大人的承诺,还望一一兑现。”

“那是自然。”姚倾意味深长地答应着,眼中却掠过一丝别有用心的寒光。两人身后的吕玲绮并未注意到这一细节,她不住地回头望着袁吕联军末尾,典韦c赵云c关羽和张飞大开杀戒,倾尽全力以求突破。而千军万马前赴后继,凭借着人海战术塞住他们,进者死于非命,退者立斩马下,不知是忠诚还是恐惧,驱使着他们迎向不可战胜的敌人。

而鬼镰姚倾,谈笑自若,无动于衷。

自己的父亲,是否与他是同一类人,视生命如蝼蚁,不闻不问?年方十六的少女扪心自问,颇有几分不安,但她别无选择,身为鬼神之女,唯有追随自己的父亲,追逐那虚无缥缈的武道天下。

转眼之间,袁吕联军突破了重重围困,来到了衡天前军的末尾,也看见了万军丛中,青黄伞盖的天子龙辇。姚倾桀然一笑,望向身旁的吕布,说道:“吕温侯,请务必倾尽全力,保在下到龙辇前。”

“你不信我?”吕布斜眼瞪向姚倾,不满中更带了几分威胁。鬼镰挑了挑眉,像是早就料到了似得,说道:“那就两军将士一同用命,保在下与温侯两人至驾前,如何?”

“这还差不多。”见姚倾让步,吕布不再纠结,兀自舞起方天戟,杀入衡天前军阵中。前军不仅有四万兵马拱卫,还有百官及其家眷,天子及其宗室,老弱妇孺不计其数。他们都听说过,甚至亲眼见过鬼神吕布的恐怖武艺,无不瑟瑟发抖地向后退去,叫饶不已。

见到这般阵仗,连小皇帝刘协都忍不住害怕起来,他身躯微微颤抖,望向立马横枪,面色凝重的冉为,问道:“冉将军,这是怎么一回事?”

“回禀陛下,吕布是个意外,衡天军情报打点不周,还请恕罪。”冉为也是刚刚得到吕布出现的消息,当时就料到他是与姚倾合谋而来,但他想不到二哥与大哥的防线竟会这般快就被突破。但来都来了,冉为只有摆出阵势御敌,说道:“但陛下放心,末将拼将性命,也必护圣驾周全。”

“闻人,瑾之,炀舞,出阵!”

花将军一声令下,佘闻人c邹瑾之与陈炀舞三位女杰齐齐出阵,一同迎击的还有五千潜豹营,张牙舞爪扑向敌军。早在昨夜,陈讽就交代过,这一战,或许是与姚倾了断的时机,以是邹瑾之并不打算手下留情,拈弓搭箭,直射向鬼镰。

弓弦响处,姚倾早靠心目感知到,侧身一闪,箭矢擦过耳畔,射断几缕青丝。鬼镰无心与任何人纠缠,大手一挥,对身后的纪灵说道:“纪灵,替我料理了那胖女人。”

“遵命。”纪灵大喝一声,舞起三尖两刃刀,直奔向邹瑾之马前。少女又拈弓射了三箭,两支硬生生插在纪灵身上,他却毫不在意,反而愈发气势汹汹。邹瑾之无奈,只得放下弓矢,握起长枪,与他交战。

女箭神被拖住,怪力女却依旧挥舞着狼牙棒,大吼大叫地攻了过来。姚倾皱了皱眉,沉声说道:“这疯女人弄玉,带三万兵马去围住她,让那些小卒顶上,你别靠近她。”

“慕之好,我知道了。”还是一如既往的人海战术,袁弄玉领上自军足足三万的人马,如同蜂窝般团团围住陈炀舞与潜豹营。任由少女怪力无双,潜豹营精锐无比,在重兵压制下也一时难以脱身。

三个困住了两个,还有一个最难对付的佘闻人,还守在突破前军的必经之路。姚倾再度望向吕布,淡定自若地说道:“温侯,那女人我可对付不了。赤兔马快,何不先帮在下解决了她,再跟上不迟?”

“哼,本大爷清楚,不要你多费口舌。玲绮,盯紧他。”在鬼神看来,佘闻人虽然难缠,却也绝非自己的对手。就算她能够在自己的戟下站起一百次,也终究会一百零一次倒下。他吩咐女儿跟随姚倾,兀自拨马去与女杀神交锋。

如此一来,冉为首阵的三将就各自被人缠住,脱身不得。兵力本就差之千里,手下又无将可用,前军告急,花将军此刻心急如焚,他望向一旁的郭嘉,说道:“奉孝,替我发号施令,我去亲自和姚倾做一了断!”

花将军说着,兀自舞起飞雪枪,拍马直奔姚倾。吕布c纪灵和袁弄玉皆去,仅仅姚倾一人,冉为有把握拦住。而只要拦住他,退一万步,也可让两位兄长赶来,顺势包夹,进一步,他也可亲自为六年前的恩怨,做一了断。

“你我终究有此了断,姚慕之!”正想间,冉为已驰至姚倾面前,他绰起飞雪枪,如龙如电,直刺了过去。而鬼镰却不躲不闪,只是露出令人心颤的笑容,直至飞雪枪至眼前,一杆方天戟猝然横在半空,挡下这致命一击。

吕玲绮!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章一百六十三 弑帝 在冉为眼里,除却吕布c纪灵和袁弄玉,姚倾再无任何倚靠,只是孤身一人闯入。而自己的飞雪枪,足以和他两相抗衡,甚至梨花点点,将他刺落马下,为六年前的那场恩怨做一了断。

身为大将,冉为就是再熏心,也不至于在战场上还盯着姑娘看,但恰恰是这一原则,让他棋差一招。

谁又能想到十五六岁的小女孩吕玲绮,竟会是姚倾用以克制自己的利刃?

趁着冉为的枪被吕玲绮的方天戟死死钳住的空当,姚倾勒马一闪,从花将军背后窜了过去,口中轻佻说道:“吕xiǎ一 jiě,这人就交给你了,我这就去龙辇那里!”

越过冉为,姚倾与他的士卒眼前,除却少数精锐衡天军外,更多是暴露无疑的朝臣百官极其家眷,老弱妇孺瑟瑟发抖,恐惧不已。冉为眉头紧蹙,回头冲姚倾吼道:“姚慕之,你这一去,可就当真没有回头路了,你想好了吗?”

听见这句话,姚倾的背影像是被雷劈了似得一颤。他勒住缰绳,扭过头来,望向冉为的眼中,竟隐约有几分凄凉和无可奈何,鬼镰苦笑一声,说道:“无忌,从六年前走出那扇门开始,我就没有所谓回头路了。与你们为敌,自此以后,就是我的宿命,回避不得。”

“我乃淮南袁公部下鬼镰姚倾,不想死的都给我让开,拦路者,杀无赦!”

喟叹罢了,回首罢了,姚倾再度望向眼前,宁死不悔。他一声暴吼,让无数弱小胆战心惊。许多贪生怕死的朝臣与老弱妇孺都不由自主地连连后退,为姚倾让出一条通路。衡天军与少数刚烈的朝臣拼死抵抗,姚倾镰落无情,瞬息间就让他们身首异处。

但鬼镰落处,殃及的无辜却是极少数。大抵是冉为方才那番话,勾起了他那仅存一丝的恻隐之心,让他手下留情了吧。

可花将军可管不了那么多,姚倾会对无辜人等留情,却不会对衡天军所守护的大汉天子留情。当务之急,是摆脱眼前拦路的少女,追上姚倾。

偏偏阻拦自己的是个女子,而偏偏自己是花将军冉为。他守住二十多年的原则,就是绝不伤害任何一位女子。

绝不!

“让开,我不想和你动手!”冉为舞起飞雪枪,精准无误地挡下吕玲绮的每一次进攻。而他自己,却时时刻刻手下留情,好几回在伤得到少女的情况下调转枪头,改为退守。这点心机在高手面前自是瞒不住,一向要强的吕玲绮看出一切,恼羞成怒地说道:“你这是做什么,欺我年幼,还是欺我是个女子?”

“姚倾让你和我斗,才是欺我。”冉为咬紧牙关让自己不伤害吕玲绮,口中愤愤说道:“我冉无忌,今生今世都绝不会伤害这世上任何一位女子。无论你是憎我恶我欺我怕我,我都绝不会动你一根汗毛。”

“这是我冉无忌的——君子之道!”

听到冉为的回答,吕玲绮竟一时间怔住了。她从未见过世上会有如此以如此无可辩驳的理由手下留情的,也从未遇到过这么一位自己无法战胜,甚至无法辩驳的男子。就在她愣神的功夫,身后听见呼呼风声,来势汹汹,势不可挡。

“带着你他娘的君子之道见鬼去吧,这丫头我来顶住,无忌,你去追姚倾!”狼牙棒砸向吕玲绮脊背,少女眼疾手快,反手一戟挡下致命一击,但却难敌怪力,整个人被压弯了腰。陈炀舞早从袁弄玉的重围中杀出来,浑身浴血,眼中射出寸缕寒光,死死瞪着冉为。

峰回路转,总有前路能行。冉为向同伴投以感激的目光,挺起飞雪枪,转身奔向姚倾,说道:“看好了炀舞,我这就去拦住那小子!”

其时,姚倾已突破了半数参差不齐的包围圈,离圣驾越来越近。国舅董承心中清楚他想做什么,兀自带着刘协的龙辇,向前奔逃。但龙辇看着雍容华贵,速度却极慢,被追上也不过是时间问题。

而冉为知道,一旦圣驾被追上,一切就都功亏一篑,自己,兄长,乃至整个衡天都会是千古罪人,万劫不复。

出乎姚倾的意料,冉为竟会如此快地从吕玲绮的方天戟下脱身,这给他留下了不小的麻烦。鬼镰微微蹙眉,对身后的士卒们说:“全员回头,给我拦住那个使枪的,敢退却一步者,杀无赦!”

在大将的命令下,几乎全数的袁术军都回过头来,数万人一齐阻拦冉为,而花将军身后,唯有几千步卒。

又是人海战术!

“无忌,不和你玩了,我先走一步!”自以为胜券在握的姚倾扛起鬼镰,拨马再度袭向奔逃不止的天子龙辇。在袁术军的重重围困下,冉为爆发出前所未有的潜力,枪名飞雪,枪落飞雪,冉为素日里挑得起飞沙走石,挑得起寒冰暮雪,而此刻在这军阵之中,挑起的却是活生生的人。

人,军人,袁术军姚倾手下的军人,一个接一个,惨叫哀嚎着被冉为挑飞起来,砸向身侧的同伴。一个落下,便是扫倒一片,开出一条路来。这手段虽然残忍,但却极为适用此时此刻的境况,冉为也顾不得所谓道义人心,兀自杀红了眼,直奔姚倾而来。

但袁术军终究还是太多了,任由冉为三头六臂,一时半会也闯不出这重重围困。眼看着龙辇越来越近,姚倾回首轻蔑地望了一眼,冷笑道:“你还真是一如既往地喜欢垂死挣扎啊,无忌。”

与此同时,前军其余角落的战局字不容乐观。在围困中军前来支援的众将同时,兵力占优的袁吕联军不断蚕食着衡天军。乱军丛中,与吕布交战许久的佘闻人一声闷哼,终是露出破绽,被他一戟刺中右肩,翻身落马。

“本大爷还要和姚倾一同去劫驾,无暇与你这杂鱼纠缠!”话虽如此,但比起上回,佘闻人的武艺已经大有长进,吕布身上星星点点,都是长矛划过的伤口,鲜血不止。再看佘闻人,虽然受的伤远比鬼神要多,甚至右肩的血口子恐怖让人目不忍视,但仍旧是一副精神抖擞的模样,在落马的瞬间站起,作势还要再战。

令人震撼的生命力,这是吕布最为忌惮佘闻人的地方。再斗下去,不知谁胜谁负,好在赤兔马快,他纵马疾驰,很快就逃出了佘闻人的掷矛范围。

“站住,和我再打过!”见吕布离去,不服输的佘闻人亦顶着浑身伤痛翻身上马,追赶上去。可是她胯下坐骑哪里能和赤兔相比,不过多时,就与鬼神拉开了距离。

凭借赤兔马的暴走疾驰,吕布很快杀入了属于冉为和姚倾的战场。见花将军被袁术军团团围住,他果断选择无视了他,拨马奔向追逐圣驾的姚倾。眼睁睁看着鬼神也从自己身旁过去,冉为心急如焚,长枪横扫之处,将挡在身前的敌兵尽数挑飞,压倒一排袁术军士卒。就在此时,他背后却又涌来一队人马,挥舞刀枪攻了过来。

只听半空中如同流星飒沓,十数支长矛与手戟飞来,将围攻冉为的那些敌兵悉数刺穿。花将军回头望去,却是典韦与几乎已经血肉模糊的佘闻人赶来,为自己解围。关羽和张飞也各自停留在战场一处,为受困的衡天军扫平强敌,这些猛将们的加入,使战局稍稍有了一丝扭转的迹象。

“无忌老弟,我们与你一起,去追那姚倾和吕布!”典韦手里挥舞着双铁戟,战意蓬勃,而佘闻人则由于一身的伤痕和一路的狂奔而流血不止,仿佛随时都可能倒下去。冉为蹙了蹙眉,对佘闻人说道:“闻人,你去找采薇疗伤,典老哥,随我去追击!”

“不不可。”即便身受重伤,佘闻人也还是忍不住阻止了冉为,她抬起头来,吃力地说道:“吕布这人太过恐怖,单靠你和典老哥是无法突破他的,我不得不去,除非那人到场。”

“谁人?说得是我吗?”佘闻人话音未落,她身后倒响起另一声音。回首望去,却是赵云赵子龙到来,一见她满身伤痕,不由得心疼地皱起眉头,问道:“闻人,你这一身伤是怎么回事,要不要紧?”

“子龙?你是从哪里来的?”刘备一众来得突然,佘闻人有些吃惊,忍不住发问起来。谁知赵子龙关切之下,竟握起了女杀神的手来,说道:“说来话长,你先别问了。受这么重的伤,莫要逞强再战,我去替你追那吕布,如何?”

其实佘闻人方才所说的那人,并非与她互有好感的常山赵子龙。但事已至此,自己受伤不假,赵云与自己武艺相当亦不假,她微微点头,说道:“也好,拜托你们了。”

见佘闻人调头去找周采薇,冉为与典韦c赵云即可动身去追击鬼镰。但此时此刻,天子龙辇已被姚倾与吕布逼到山脚下的死胡同,身旁唯剩千余卫兵众朝臣,以及王昭锦c徐归兮与王芷兰三位衡天众。

但将手下兵马都拨去牵制冉为后,姚倾背后除却鬼神吕布,亦只有几百步卒。王昭锦强借胆色,手里握着机关排弩,颤抖着说道:“姚倾,你要再敢上前一步的话,我就把你射成马蜂窝!”

出于对王昭锦偃术的了解,姚倾也不敢在她的威胁下轻举妄动。他冷笑着一抬手,朝天问道:“夜蝠何在!”

此言一出,天子龙辇身后的山坡上骤然蹿下来数千乌衣刺客。他们密密麻麻,层层叠叠地将龙辇围住,异口同声地喊道:“夜蝠在此,请统领下令!”

这就是姚倾手下的暗卫,神出鬼没,连陈流都为之忌惮的夜蝠。数千刺客齐至,王昭锦的区区一两架机关根本起不到任何作用。大起大落的小皇帝刘协身躯颤抖,指着鬼镰问道:“姚倾,你你要反吗?”

面对这一问题,姚倾并未犹豫。他冷笑一声,一字一句地说道:

“夜蝠听令,斩下汉帝首级者,官升三级,封邑千户,赏金十万!”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章一百六十四 戟至 听到姚倾这一声令下,无论是他身旁的吕布,还是不远处与陈炀舞交战的吕玲绮,乃至战场上数万徐州兵,都震惊住了。鬼神瞪大眼睛望向姚倾,不可思议地问道:“姚倾,你你说什么?”

“全军听令,为袁大人斩下汉帝首级者,重重有赏!”姚倾在鬼神眼前,再度将弑帝的命令下达,他甚至望向鬼神,意味深长地说道:“这对你亦是无差,吕温侯。”

“无差什么无差,这和我们说好的不一样!你之前分明说是来劫走圣驾,为何又要弑杀陛下?”吕布言辞激烈,仿佛从未想过弑杀帝王这一层,他甚至将方天戟架在姚倾脖颈上,咄咄逼人。

而鬼镰则是不动如山,淡然说道:“袁大人志存高远,他既得玉玺,便想得是改朝换代的千秋大业。天无二日,国无二君,袁大人敢想敢做,又岂能屈从于这自身难保的小皇帝手下?取而代之,才是淮南所要做之事。”

“你这是谋反!”吕布说着,手中方天戟离姚倾的脖颈又近了一步,两眼血红地逼问着。以他的胆色,若知晓姚倾和袁术所谋划的是弑帝篡位,是绝不敢染指分毫的。但事已至此,他满腔愤怒,也唯有发泄到姚倾的身上。

周围的袁术军与夜蝠见鬼神骤然发难,都握紧刀枪,蠢蠢欲动。而姚倾则以眼神制止他们,淡定自若地说道:“温侯还不明白吗?袁大人看重你,想与温侯共谋天下,他怕你犹豫不决,才以诡道诓骗你入局,温侯已和袁家同是这局中人,绑在一条绳上的蚂蚱,又何必咄咄相逼呢?”

“袁大人以长子向温侯之女提亲,为的就是两家并为一家,齐心协力,共创新朝。袁大人为大将,温侯副之,纵横天下,何惧之有?将来袁大人百年之后,公子为帝,吕xiǎ一 jiě为后,温侯就是一国国丈,岂不比屈居汉帝之下威风?”

“盟书已写,婚约已定,且不说汉帝能不能容你,周临向来视温侯如犬马,恨不得驱之杀之,又怎会让你活下来?温侯杀我容易,只是杀我不见得能逃出生天,我身后的袁家军,以及衡天军,都会与你为敌。但温侯若杀汉帝,就是袁大人之新朝的开国功臣,我姚倾,可保温侯,为新朝之王公!”

“岂不比这,弱汉区区后将军要快活许多?”

姚倾的这一番糖衣炮弹,着实让吕布有些心动,却也让他彷徨不已。正在鬼神犹豫不决的时候,王芷兰死马当活马医,信口说道:“吕温侯,我家丞相虽与你有些误会,但那不过私人恩怨。你堂堂一个大汉后将军,一时犯错非是无可挽回,又岂会一错再错?我王芷兰,可以性命为丞相担保,只要温侯秉公无私,斩杀逆贼,他必会与你冰释前嫌,共兴汉室!”

见王芷兰在拼命争取,还未被恐惧冲昏头脑的刘协也颤颤巍巍地坐起,以一副帝王姿态说道:“是啊,只要吕爱卿迷途知返,朕与周卿必会不计前嫌,重迎爱卿归汉!”

“听清楚了吕温侯,汉帝不过是穷途末路之下胡乱许诺,待你受他诓骗之后,再过河拆桥。温侯自诩盖世英雄,又岂需要周临这小子冰释原谅?当断则断,该杀则杀,温侯先弑汉帝,再杀周临,大仇得报,问天下谁是敌手?”王芷兰与刘协一前一后许诺后,姚倾又再度出言怂恿,逼迫吕布做出选择。他话音刚落,方才始终低头沉思的鬼神猛然抬起头来,怒目圆瞪,厉声吼道:

“老子干了!”

在刚刚过去的一瞬间,鬼神做出了一个惊天动地的选择。他吕奉先,今生今世,都不会再被任何人利用,不会甘心再做任何人的刀刃。暂且屈居袁术手下也好,至少他还可得一个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位置,在此之前,得报大仇。

先弑汉帝,再杀周临!

抱着如此心思,鬼神绰起方天戟,一拍赤兔马,直奔刘协的龙辇而去。姚倾见大计已成,朗声喊道:“夜蝠听令,掩护吕温侯,诛杀汉帝!”

“守护陛下,誓死守护陛下!”在此穷途末路的境遇前,刘协无计可施,也只有董承奋起拔剑,和一众宫廷侍卫以身躯庇护小皇帝。冉为等人还被挡在远处,他们这些人,是大汉天子,乃至整个大汉最后的屏障。

可是区区凡胎,哪里抵得过鬼神的盖世神威。吕布一挥画戟,挡在龙辇前的侍卫们就纷纷血肉横飞地倒下,连董承也被击退出去数步,口吐鲜血,瘫倒在地。王昭锦扣动手中排弩,十支羽箭迸裂而出,鬼神又画戟一扫,悉数落地。

束手无策!

眼看着鬼神的画戟就要刺向大汉天子,无论是董承,抑或王芷兰等人,都恨不得以身躯替小皇帝承受这致命一击。但是他们快不过吕布的方天戟,锋刃到处,有死无生,刘协绝望地向后退避着,退到龙辇尽头,无路可逃,绝望喊道:“来人,救驾!”

铛!

只听一声金石碰撞的响动,之前不忍直视的众人都未曾来得及反应,就只看见一直盘桓金龙的漆黑画戟插在龙辇前的地上,藉由日光折射出刺眼的锋芒。而方才还气势汹汹的吕布,此刻竟被打落马下,虎口碎裂,口吐鲜血,哀嚎不已。

唯有生死一线的刘协看得清楚真切,那支戟方才划过自己耳畔,快到只看得见残影,瞬息之间,就与吕布的方天戟对撞,以摄人心魄的冲击力将他打落赤兔马。

破阵霸王戟!

之前在与乱武军几番合作中,王芷兰等人的目光,都曾留驻在罗孤那杆极少离手,金光闪闪的霸王戟。这杆传说中由西楚霸王项羽留下来的神器,王昭锦依稀记得,罗孤曾持此戟,与持斩蛇剑的周临联手,斩杀魔王董卓。

戟至,人至!

众人回头望去,只见身后的山谷中,墨色旌旗弥天蔽日,影影绰绰有万人之众。为首的两个,一人乌氅金甲,冷峻霸道,正是罗孤,另一人红妆赤裹,青春靓丽,却是孙绯衣。

乱武军的到来,让局势瞬间发生了逆转。佘闻人口口声声说能够对付吕布的那个人,仅一击就让鬼神落马。之前虎牢关联军大寨的轻松得胜,唯有佘闻人与三位èi èi见过,周临也不过是一己猜测,而这一回,却是众目睽睽之下,让鬼神溃败。

焉不震撼人心!

“罗卿!”捡回一条性命的刘协惊喜交加地呼喊了一声策马至自己身前的罗孤,他虽曾占据西都长安不还,但此时此刻,却真真切切地是千里救驾,尽在不言中。

堂堂大汉天子指名道姓,罗孤却丝毫不为所动,甚至看都不看这位九五之尊的帝王一眼。他捡起插在地上的霸王戟,以锋刃指向吕布的脖颈,说道:“我说过,下次与我刀兵相接,就是你的死期。事到如今,还想打吗?”

面对不知多少次出现在自己噩梦中的罗孤,吕布除却低头不语外,别无举动。姚倾看出来者麻烦,趁罗孤和吕布说话的空当,当机立断,挥舞起鬼镰,径直劈向罗孤的胸前。

“大少爷,小心!”此时此刻,罗孤是衡天军和刘协的唯一指望,王芷兰惊呼一声,试图提醒他提防姚倾的偷袭。谁知她话音未落,罗孤目光已落在姚倾挥出去的鬼镰上,与此同时,霸王戟亦一闪而过,依旧只睹残影。

霸王戟与鬼镰相撞抨击的那一刻,仅仅是一瞬之间,锋锐诡诈的鬼镰就被弹飞出去,铁杆由惯性砸在姚倾胸口上,亦将他撞下马,翻飞出去数步。

痛c痛c痛!姚倾只觉得胸口像是被巨石压倒,五脏六腑都被震碎了一般,痛得动弹不得,大口大口的鲜血吐在地上,鲜红乍眼。等他抬眼看时,围住天子龙辇的那一众夜蝠,已尽数被龙雀诛杀。

再回过神来,罗孤的霸王戟已架在自己脖颈上,骑在马上的男人冷峻如冰,一字一句地说道:“在绝对的力量面前,任何伎俩都无济于事,你最好明白这个道理。”

“汉中罗孤是吗?真是久仰。”自己性命掌握在他人手中,姚倾这数年以来,还是首番感到如此无力,如此困顿。他强撑着盘腿坐下,开口说道:“听闻你半年前强占周临几乎到手的长安不还,几乎兄弟阋墙,刀兵相接。如今又为何管起衡天军的闲事了?”

“我的弟弟,只有我一人可以欺负,这个理由,你服吗?”罗孤说着,戟尖更近一步,傲视言道:“你是姚倾,那个本该成为我同伴的天召者?也罢,给你一个归顺乱武军的机会,臣服于我,我会绕你性命,并且让你有幸——见证这乱世的终局。”

听到此话,无论刘协还是王芷兰等人,都甚为震惊。刘协惊的是他身为大汉右将军,竟开口招降一个意图颠覆汉室的乱臣贼子。而王芷兰等衡天众惊的,是他们所认识的罗孤,向来冷血无情,杀伐果断,又怎么会招降一个姚倾?

他所说的本该成为同伴,又是何指?

“归降于乱武帐下,就可保住性命?在你罗玄夜的背后看这乱世,或许也是最为稳妥的一条路,乱武军的前程难以估量。”在罗孤的戟尖逼迫下,姚倾吃力地缓缓站起身来,他忽然睁大双眼,目光变得如往昔一般疯狂而意气风发,他一字一句地言道:“可我向来不喜做所谓稳步当车的事情,明知不可为而为之,拿性命来奔赴险地,绝处逢生,才是我姚倾行事的风格。况且我还有一个愿望,那就是诛杀周临和衡天众全员,试问在你这位亲哥哥的手下,又如何能杀得了他呢?”

“所以,恕难从命。”

“妄自尊大,鼠目寸光。”在遭受到姚倾拒绝后,罗孤并未有半分犹豫,当即举起霸王戟,信手落下,劈向姚倾。这一戟仿佛是刻意放他一马似得,挥舞得极其漫不经心。但唯有姚倾心中清楚,他的身躯在刚才那一戟下已是风中残烛,罗孤有此举动,只是轻蔑而已。

但他还是握紧了手中鬼镰,试图抵挡来做最后的挣扎,他还想活下去,还有未竟的事业,还有未报的恩仇。

戟落,无情!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章一百六十五 纵虎归山 从乱武军突入战场的那一刻起,罗孤手中就掌握着眼前所有的人性命,刘协的c吕布的c姚倾的他要救的人必会活下来,他要杀的人,戟落亦无情。

眼看着霸王戟即将落下,要将鬼镰拦腰劈成两半的时候,王芷兰c徐归兮和王昭锦三人,脑海中竟闪过往昔种种,历历如昨。在这一刻,不论姚倾所犯何罪,所作何恶,她们都在刹那间不忍,心照不宣,异口同声地喊道:

“住手!”

与她们三位女子同时喊出这句话的,还有刚刚到场的一人。他跃马而来,手握飞雪枪,拼命抵住罗孤挥来得霸王戟。马腿折断,虎口震裂,冉为在所不惜,只以一身胆气保住姚倾性命,咬牙说道:“大少爷,请借在下三分薄面,留他一条性命!”

“哦?”看清来者是冉为后,罗孤倒也给他一些脸,兀自收起霸王戟,不冷不热地问道:“他不是你们衡天的生死仇人么,为何还要留他一命?”

“唯独他的命,我要亲自来做一了断,所以还请大少爷莫要杀他。”马上的冉为颤抖着握枪施礼,言辞恳切而又谦恭。罗孤打马后退了几步,淡然说道:“无妨,鼠辈宵小,我不屑了结,你想杀,就你来杀好了。”

“不,在下现在并不打算杀他。”冉为低头看了姚倾一眼,目光中透露着的是五味杂陈,他握紧双拳,一字一句地说道:“我和姚倾,今生今世必定有一了断。但他如今被大少爷所伤,已无力再战,我也不想乘人之危,胜之不武。”

“出于我冉无忌的一点私心,我会暂且放姚倾一马,但是他日,我会亲手与他做一了断,至死方休。”

听罢冉为的一番慷慨陈词,罗孤不为所动,但他的确收起霸王戟,冷笑不屑地说道:“这人对我而言,不过一只蝼蚁罢了,杀与不杀,都无甚所谓。你要留他一条性命,我就卖你这个面子,只是他日,莫要后悔就是。”

“不可!”还未等冉为回答,龙辇之上的刘协就已发话。他愤怒地指着地上的姚倾,以帝王声威一字一句地说道:“冉将军,罗卿,此人盗玉玺,间忠臣,劫驾shā rén,甚至还打算弑朕,你们身为大汉臣子,岂能纵虎归山?这等大逆不道的叛贼,不杀而后快,何以正国法,立国威?”

“方才还被我吓得险些尿裤子,这里还轮不到你说话吧,小皇帝?”即便性命掌控在他人手中,姚倾还是不忘记出言嘲讽,冷声冷气地望向冉为,说道:“不过无忌,我无需你饶我性命。就算你今日不杀我,我灭汉,灭衡天之心也不会有分毫动摇。小皇帝侥幸逃过一次两次,还有机会再活三次四次吗?”

鬼镰一语未罢,冉为的飞雪枪已架在他的脖颈上,同样冷漠地说道:“你可别误会,我放你,是为了今后堂堂正正地杀你。我冉为行事光明磊落,说一不二,从即日起,你,和你的主子袁术,都不会再对大汉与衡天造成任何威胁。你这颗脑袋我暂且搁在你脖子上,他日必亲手取下。”

“陛下,末将亦在此向你起誓,放这人回去后,我不会再让他对大汉造成任何威胁。今日纵敌之罪,他日必以袁术人头为抵,请陛下体谅!”

“大敌当前,你让朕如何体谅?”龙辇之上,刘协甚至激动地站了起来,全然不顾帝王姿容地咆哮了起来,说道:“此人是袁术左膀右臂,你口口声声说要诛杀袁术,不除此臂膀,你如何杀袁术?”

“衡天军对淮南的试探已毕,接下来天时c地利c人和具备,袁术必死,逆贼必灭,请陛下明察!”即便刘协怒发冲冠,冉为也还是一再坚持,要放过姚倾一马。正在两人僵持不下的时候,王芷兰也跪向龙辇,说道:“陛下,冉将军放姚倾回去,恰可警示袁术,让他清楚汉臣尚在,让他不敢轻举妄动。并且其中,必有更为重要的深意,请陛下再慎重考虑,万万三思。”

对于王芷兰的话,刘协多少还是听一些的,但兹事体大,他也不敢妄加推断。就在小皇帝犹豫不决的时刻,罗孤冷冷地瞪向吕布,说道:“真是啰嗦,你们还不快滚,要在我眼前坐等受死吗?”

听了罗孤的话,鬼神如梦方醒,此刻掌控他们性命的既非姚倾,也非刘协,而是他罗孤,又何必看这一对君臣争吵?吕布正想间,一个眼疾手快,拽起姚倾的衣领,先将他带上赤兔马,自己再纵身上去,说道:“既然你们想放,那我吕奉先却之不恭!”

鬼神言罢,一拍马冲出衡天军与乱武军的重围,一路驱驰,朝山上奔逃而去,无一人阻拦。罗孤冷笑一声,望着远去的鬼神说道:“最好还是别再与我为敌,如若再让我战场遇见你,你可就真的没命了,吕奉先。”

技不如人,连性命都捏在罗孤手中,吕布此刻是一点脾气也没有,只能低头默然不语。而姚倾则是回过头来,望向冉为,露出瘆人的笑容,说道:“无忌,你会为你的心慈手软付出代价的。乱武军救的了你们一时,可救不了你们一世。”

“姚倾,你也给我记住,我会放过一次,但再有下次,必定会与你亲自了断,绝不手下留情!”冉为亦放了句狠话,在气势上不输鬼镰。两位大将落荒而逃,袁术军与徐州兵也依次从两山撤退,未曾犹豫片刻。姚倾拉吕布下水弑帝的阴谋,也终究是为衡天军与突入的乱武军所粉碎了。

但这般结果,大汉天子与他的忠臣们并不满意,甚至可以说是极为不快。受伤的董承持剑望着罗孤与冉为,沉声说道:“胡闹,简直是肆意妄为!”

而刘协,亦是蹲坐在龙辇上,双手捂着脸,阴沉地说道:“罗卿,冉将军,你们还真是丝毫不顾及朕的旨意”

见小皇帝颇有些愠怒之色,龙辇旁的王芷兰等人,以及圣驾前的冉为一众,都下马跪地。花将军放下飞雪枪,沉声说道:“末将以一己之私,放纵敌将,还请陛下责罚。”

“是我等坐视不理,还请陛下一同降罪!”

一众衡天军齐齐跪在刘协面前,法不加于众,他就是有心重责,也不知从何罚起。最终,小皇帝也只有气急败坏地拍打龙辇两端,说道:“好c好c好!朕倒要看看周卿到时,会如何处置你们!”

提起周临,众人俱是沉默不语。但再怎么说。冉为也是他的弟弟,要打要骂,也总不至于杀了他。一旁的罗孤冷笑一声,说道:“无趣。绯衣,我先回长安了,你留下来,替我问阿临声好。”

“明白,大哥,安心回去吧!”孙绯衣朝罗孤扮了个鬼脸,欣然向他挥手告别。即便衡天军中多是敌视她和乱武尊者之人,但能留下来陪弟弟玩上几日,对于童心未泯的孙绯衣而言,却不是件坏事。

罗孤从现身到离开,虽未久留,却也没有理会过刘协的任何一句话。面对大汉天子,不敬不拜,仿佛他根本不存在似得,着实让小皇帝有些忿忿不平。但他毕竟救驾有功,刘协还是好声好气地说道:“罗卿,你千里护驾,其心可鉴,朕还要封赏一番,何必急于离开?”

背对着刘协,罗孤自然是听得见他之所言。但他仍是不理不睬地拨马向前走去,对天子的言语不闻不问。刘协眉头渐渐蹙起,又问道:“罗卿,你占据朕的长安不还,就不打算给朕一个解释吗?”

从挽留到质问,天子的态度一变再变,但罗孤却仍旧不闻不问,迈步向前走。刘协是真的怒了,他堂堂大汉天子,岂能容他一个右将军如此折辱?小皇帝站在龙辇前,厉声吼道:“罗孤,在你眼里,朕的话就如此可有可无吗?”

直至这一句话出口,罗孤听到后,才勒住缰绳,久久矗立。他回过头来,露出一丝淡漠而又轻蔑地冷笑,说道:“难道事到如今,陛下还不明白?你所言所行的分量,并不取决于你大汉天子的皇威,而取决于我的弟弟,阿临的手腕,是否足够硬才对。”

“奉劝陛下一句,你驾驭不了他,不妨放弃这不切实际的梦想,安心做一个傀儡,或许能在这乱世中活下去,也说不定。”

罗孤言罢,复又转过身去,驱马向前。他背对众人,发出一阵朗朗大笑,那是狂士对愚者的轻蔑,也是龙虎对蝼蚁的不屑。他这番话,在场的许许多多人都听在耳朵里,譬如诚惶诚恐的衡天军,譬如暗下决心的董承,亦譬如站在龙辇之上,暴跳如雷,却又瘫坐下去的大汉天子,刘协。

不知过了多久,直到战场上的袁术军与徐州兵都撤离出去,前中两军的周临等人才姗姗来迟。此一役中,衡天军损失惨重,但兵力占优的袁术吕布联军,却将更多的无名尸首留在山谷。姚倾的人海战术本就是要以此为代价,只不过他付出了惨痛的筹码,却仍旧未能弑杀汉帝,凯旋而归。

甚至险些将自己的性命,也搭在这里。

周临赶到的时候,衡天军众人仍旧跪在龙辇之前,不敢言语。周临早接到消息,说罗孤到场击退了联军,又见到四姐孙绯衣在此,明白了一切。他赶到圣驾前,麻利地跪到刘协脚下,说道:“臣救驾来迟,险使圣驾有失,望陛下恕罪!”

“起来吧,你尽力了,罗卿也尽力了,朕只是受了些惊吓,无甚大碍。”龙辇上的刘协一副倦怠的模样,但他低头望向冉为的目光,却仍旧犀利,小皇帝说道:“但你的兄弟,朕却是越来越管不住了。”

圣驾前的周临兄弟,唯有冉为一人。少年蹙了蹙眉,起身走向长跪不起的冉为,温润地将他扶起,关切地问道:“无忌,怎么回事?以你的性子,总不会冲撞圣驾吧?到底发生了什么,说来与我听听。”

“大哥,我这次无话可说。”面对兄长,冉为低下头去,一字一句地说道:“我为了一己之私,救下了大少爷戟下的姚倾,还放走了他。”

听到这话,周临脸上温润如玉的笑容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冲击大脑的惊诧与错愕。他颤抖着嘴唇,再度问道:

“你说什么?”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章一百六十六 六年前 虎牢关前的山谷下,周临一脸惊愕地望着三弟冉为,似乎难以相信,他会为了一己之私,放走于衡天有切齿之恨,甚至曾经险些害赵瞳歌丢了性命的姚倾。但事实如此,冉为也唯有一脸痛惜,却并无懊悔地说道:“大哥,我为了他日能和姚倾亲手一决生死,放了他一条性命,请大哥责罚。”

“你混账!”在意识到弟弟所言非虚后,周临一张脸上瞬间增添了十足的狰狞神色,他怒发冲冠,整个人都像是一只暴跳如雷的狮子一般,猝起一拳砸在冉为的脸上。花将军显然也没想到兄长会如此直截了当地动手,毫无防备下,被打得踉跄几步,险些跌倒在地。

在看时,冉为左腮已被周临打得鼓起一块青肿,嘴角也渗出鲜血,但他自知有错,也唯有不躲不闪,一句话也不敢说。周临朝他冲过去,作势还要再打,一旁的典韦c翟燎等人连忙去拉,七手八脚地按住了他,大哥老弟地劝和着。

周临本就在与袁术军和姚倾的苦斗下受了不轻的伤,方才一拳打在冉为脸上,动作过大,拉扯得伤口撕裂,鲜血从衣甲里缓缓渗出。他心力交瘁,急火攻心之下,竟喉头一阵腥热,“噗”得一声,吐出大口大口的鲜血来,整个人也瘫软在地。

“大哥!”“清明!”“清明老弟!”“小临子!”一时之间,周围的同伴见到周临吐血,都围拢过来,将他扶起。连知错躲在一旁的冉为和坐观变故的孙绯衣也近前查看。在众人的注目下,周临艰难地抬起头来,斜眼望着面前的冉为,咬牙切齿地说道:“无忌,是不是我平日里待你太好,以至于有恃无恐,把你大哥我当猢狲耍?”

“大哥,我”冉为羞愧难当地垂下头去,他想认错,却也不知从何认起,从何解释起。一旁的同伴还要再劝,却被周临抬手止言,说道:“先把陛下护送到虎牢关去,夜里中军帐内,再处置无忌。”

夜幕深沉,刚刚经历大战的衡天军驻扎于虎牢关内,将圣驾与百官亦安置于此。这一战中变故甚多,好在他们所守护的大汉天子无碍,但该有所处置的,总是不得不处置,否则在汉室眼里,说不过去。

中军帐内,寒冬腊月,周临着上身,披一件大氅在火炉前坐着,眼睛死死凝视着外面,一言不发。帐外传来的,是刑杖一下又一下敲在皮肉上的闷响,与冉为痛苦的shēn y与哀嚎,让人久久不能心安。

回虎牢关安顿下来后,周临所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命人将冉为拖至帐外,杖责两百。这是衡天军举旗以来,周临身为首领,头一次杖责同伴,而且这次打的,还是他交杯结义的兄弟,是与他朝夕相处五年,曾在济北城门前托付生死的冉为。

一声声杖打,一声声哀嚎,起初冉为还咬牙硬撑,如今打到七八十杖,他早就熬不住疼痛,惨叫连连。但说句实在话,这一杖一杖打在冉为的身上,却也痛在衡天军的同伴,痛在衡天众,痛在周临的心头。

早在周临下令杖责的时候,众人就已经千言万语地劝了起来。但周临心意已决,不得不罚,况且冉为自己也开口,自愿领杖,以是有了中军帐里外的这一幕。责打期间,翟燎与郑誉不住地来回奔走,看冉为的伤情,看周临的脸色。这是他们兄弟自结义以来闹得最僵的一次,即便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周临也还是怒火未消,眉头紧蹙。

“大哥,不能再打了,三哥背上全是血,再打下去会出人命的,你就饶了他吧!”此番回到帐中,郑誉直接跪在了周临脚下,苦苦哀求。他方才目之所见,冉为脊背皮开肉绽,鲜血淋漓,眼睛也有些泛白,怕是真有些挺不住。储靖见状,也单膝跪地,求周临道:“大哥,闻过则已,无忌只错了这一回,还想三思,暂且饶他。”

“军令如山,我说两百杖,就是两百杖,一杖也不能少。他私纵逆贼,不处斩就已是从轻发落,他自己都不敢说什么,你们来多嘴做甚?”即便心如刀绞,周临此番也还是不打算饶过冉为,他以怒目对向劝和的每一个人,雷打不动。翟燎见状,也跪了过来,铿锵有力地说道:“大哥,你说罚三哥两百杖,他已抵受了一百。剩下这一百,我来替他受着,我皮糙肉厚打不怕,他那细皮嫩肉的,熬不住!”

说到动情处,翟燎这铁骨铮铮的汉子也忍不住流下几滴眼泪来,他不敢忤逆大哥,也看不得三哥受苦,恨不得一不做二不休,自己来承受这份苦难。储靖与郑誉见他如此,也跪在地上说道:“大哥,让我们代他受过吧!”

“那要不要我也替无忌受过,你们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大哥?”一声震耳欲聋的暴吼,周临踉跄地站起身来,指着三位弟弟破口大骂。他满腔怒火此刻无处排解,也唯有撒在他们身上。他愤懑痛恨的不是冉为放走了姚倾,而是同伴们人人都信誓旦旦地说做一了断,到了生死抉择的时候,却都心照不宣地放走了他。

这是周临身处衡天众中,第一次感到被欺瞒,被孤立,甚至有些彷徨无助。

就在众人都不知说什么的时候,白日里也受了不轻的伤的赵瞳歌站了出来,和声细语地说道:“阿临,饶他这一回吧。无忌到底是你弟弟,杖责两百,打出个什么三长两短,你会后悔一辈子的。”

“可他”周临还想发怒,但不知为何,在赵瞳歌那双澄澈如水的眼睛注目下,他竟是半句狠话也放不出来。见他话说一半噎住,赵瞳歌苦笑一声,说道:“你想说他放走的是姚倾,那个火烧我女事馆,几乎害我丧命,甚至这一战还让我受伤的姚倾?”

“你恨的不是无忌,而是姚倾。你恼的也不是无忌,而是我们所有人,明明被姚倾威胁无数次,却还是在生死关头,选择放他一命。”

“我说是我们亏欠他的,你会信吗,阿临?”

听到亏欠二字,周临满脸都是惊诧,而衡天众的同伴们,则都是一副或羞愧或忧虑的模样。据周临所知,姚倾是昔日的衡天书院同门,甚至是百里太一当时的首席弟子。之后却因心术不正,犯错被逐出师门,自此以剿灭衡天为己任,处处与衡天军作对。

在他的眼里,姚倾暴戾乖张,是衡天的大敌所在。但他隐隐约约也意识得到,当年的恩恩怨怨远不止他所知的那般简单明了,同伴们暂且不愿说,他也唯有放下这份心思,绝口不提。直至今日冉为临阵纵敌,他才下定决心,不弄清楚一切的真相,绝不善罢甘休。

见恋人肯将一切都告知自己,周临的脸色才稍稍舒缓下来,他一抬手,沉声说道:“来人,把无忌放了,带回大帐来。”

听到兄长这话,跪在地上的翟燎与郑誉对视一眼,连滚带爬地奔出去,喝止杖责冉为的军士,将他抬回中军帐内,和他一齐跪下。一百多杖下来,花将军已是奄奄一息,跪在地上,还要翟燎与郑誉搀扶。同伴所见,俱是不忍地别过头去,而周临则是死死地盯着他,眼中满是心疼,他一摆手,说道:“采薇,替他上药。”

脊背血流不止,此刻帐外正是漫天飞雪,不上药的话,等到伤口恶化迸裂,怕是后果不堪设想。周采薇从医囊里拿了些止痛应急的伤药,跪坐在冉为身后,为他擦药。周临见他咬紧牙关一言不发的模样,蹙眉问道:“无忌,还熬得住吗?”

“熬得住,这也是我理应承担的责罚。”昔日里从没个正形,总是嬉皮笑脸的冉为,此刻在兄长面前,也是一副严肃的模样。他抬起头来,望向周临,说道:“大哥,我还坚持得下去,剩下的一百杖,继续打吧!”

“你这小子我分明想饶你,你却又来讨打。”周临无奈地叹了一口气,说道:“两百杖打在你身上,你痛快了,大家却都揪着心,我也揪着心,你啊”

“当年和姚倾的那些恩恩怨怨,总该和我说个清楚明白了吧?”

冉为重重地点了点头,他与同伴们对视一眼,断断续续地,将当年过去的故事娓娓道来。

一切要从六年前,乃至更早以前说起。百里太一带着十岁的储靖与翟燎编寻天下,找到一十三名天召者,带着共十五位弟子于济北,也就是如今的临瞳建起衡天书院,躲避战乱,传道受业,而那些周临所未曾知晓的故事,就从这段时间开始。

彼时周临还未至临瞳,他仍在巴蜀乱武山,与罗孤及三位姐姐,接受诸葛参商的教诲。那时姚倾还留在书院,他与后来的周临相似,文韬武略,虽都不如书院中的翘楚,却也无一不精,无所不晓。

只是他的性情与如今并无差别,乖张而又暴戾,着实有些不讨喜,也无周临一颗仁心,与一身王霸之气,以是还不至于成为书院中的执牛耳者。不过同伴们对他,虽说平日里嫌弃,但内心里也是依赖他的。

据赵瞳歌所说,那时每逢书院遇到麻烦,姚倾总会反众人之道而行之,以几乎说得上是阴谋诡计的伎俩化险为夷。这与周临素来处事风格大相径庭,同伴们也甚是不喜。但鬼镰对于同伴们偶尔的责难,总是一笑置之,而他的笑容,却也总是让人感到可靠与安心。

只是书院当中,百里太一对姚倾甚是严苛。向来温润如玉的他,唯独时常责罚这位看起来心术不正的弟子。而姚倾,也是打着马虎眼,心甘情愿接受老师的责罚,而后却也依旧我行我素,不听教诲。

那时书院中最与他亲近的,就是如今一门心思想与他做一了断,却临阵放他逃离的冉为。他们两人究竟是如何化友为敌,姚倾又是如何被逐出衡天书院,还要从六年前的一段过往说起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章一百六十七 枪与镰 六年之前,彼时黄巾方定,乱世却由张角之手就此起始。大贤良师诈死,地公人公两位将军被袁绍所杀,黄巾军已成不得大气候,却化为一股股小支叛军,潜藏在深山老林,聚沙成塔,不时作乱。

这些叛军,被当时的人们称为黄巾余党,直至一年多之前,周临还招抚了以张燕为首的三十万叛军,可见其荼毒之久远。而黄巾余党所肆虐最甚的州郡,恰是当初张角起兵的青兖之地,也是衡天书院之所在。

那时的百里太一,虽身居江湖,却也心系天下。眼看着弟子们都有年岁,年少气盛,正是该有所作为之时,他便派姚倾等人人一组,不时前往附近村镇,打着大汉司空百里太一弟子的名号,帮助当地百姓抵御黄巾余党的袭击。

而姚倾,则是当时衡天书院对抗黄巾的主力。他常与冉为c邹瑾之c王昭锦还有陈流一齐,以诡诈策谋,雷霆手段将一拨又一拨黄巾余党击退。虽说他的作风颇为残忍,时常受到百里太一苛责,但他却毫不在意,只以自己的方式,保护同伴与黎明百姓。

一切的急转直下,都是从姚倾一众在一座名为木易村的小村庄驻扎守护开始的。冉为还记得那是金秋九月,他与姚倾一枪一镰,配合王昭锦布置在村中的重重机关陷阱,将千余来犯的黄巾残党赶走。

大战过后,数百具头戴黄巾的的叛军尸体遍布村庄阡陌。浑身浴血的姚倾随意坐在一具尸体的脊背上,倚着鬼镰,拿起挂在腰间的酒壶,信手打开,酣畅淋漓地喝了起来。待他饮罢,清扫过另一处战场的冉为却已在他身旁,蹙了蹙眉,问道:“坐在尸体上喝酒,你不会反胃的吗?”

“这可不是尸体,是我姚慕之的勋章。”姚倾伸手拍了拍自己身下的黄巾余党尸体,颇有些洋洋得意地说道:“老师让我们替来这里抵御黄巾余党,明里是守护一方百姓,暗地里或许也是对我们的一种考验。我杀得叛军越多,救的村庄越多,也就将老师得嘱托践行得越好。只要我做得足够好,老师也终有一日会认可我,不再对我动辄责罚,你说呢?”

“可你也别忘了,老师曾说过,那些黄巾余党也是人命,上兵伐谋,攻心为善。”冉为信手将飞雪枪倒插在土里,席地坐到姚倾对面,说道:“上次回去,瞳歌姐以空村诈得一众黄巾余党落荒而逃,被老师盛赞。你我打退了几百叛军,老师却揪住你嗜杀的毛病,差点动了荆条,你不记得了?”

提起自己之前受到百里太一责罚的故事,姚倾的脸上闪过一丝稍纵即逝的苦楚,但他很快就恢复了自信模样,将酒壶递给冉为,开口说道:“收买人心非我所长,在我看来,瞳歌空村退敌,不过是一时权宜之计。待那些叛军回过味来,还是会卷土重来。倒不如机关算尽,将他们一举歼灭,再无后顾之忧,岂不痛快?”

“杀伐果决无可厚非,但你别一时控制不住,手上的血腥太多,老师终是不会喜欢。”冉为接过姚倾的酒壶,痛饮一番。而鬼镰则是意味深长地望了他一眼,说道:“不是还有你压制着我么,无忌?”

听见这话,冉为一口浊酒喷了出来,尽数洒在姚倾涂满脂粉的脸上。他抬起头来望向挚友,似笑非笑地说道:“你可别误会,虽然你娘里娘气,但我喜欢的是货真价实有胸有屁股的姑娘,可不是你这家伙!”

“这不是你向村里姑娘抛媚眼的理由!”被冉为一口酒喷毁了妆容,又被他出言羞辱,姚倾恼羞成怒,匆匆抹了把脸,就冲过去要和冉为扭打。两人翻倒在地,浑身是泥屑,于夕阳下大笑大闹,好不快活。

不远处的土坡上,邹瑾之c王昭锦和陈流清扫罢战场,一脸调侃地望着他们两人。过了许久,还是邹瑾之微微一笑,轻声说道:“呵,断袖。”

夜幕降临,之前躲在山林中的木易村老弱妇孺渐渐闻讯回来——这亦是姚倾的策略,叛军来犯,不可战者退避山林,可战者持械死守。村子里的人生火造饭,战乱时节难有珍鲜,都是些粗茶淡饭,好在姚倾等人并不在意,和村人同吃同住,倒也颇有几分乐在其中。

木易村的村长名为杨登,是位寡言少语的精练汉子。姚倾等人初到时,正值小股黄巾余党来犯,他们五人纯靠武艺将之击溃,赢得了村人的信任。其后他们在村中驻扎,抵御了三次袭击,只是姚倾却愈发觉得村人对他们的态度,颇有些微妙。

虽是坐在同一张桌子上,吃着同样的菜肴,衡天弟子们谈天说地,杨登却始终一副忧心忡忡的模样,一言不发。姚倾和冉为都发觉了他的心事,但却也不好言说,只有在席间频频对视,交换眼神。

一番酒足饭饱后,不远处几名村人慌慌张张地跑到村长家来,为首的一人急得几乎出了眼泪,指着姚倾等人说道:“村村长,我家娃我家娃失足掉进了他们布置的陷阱里,出不来了啊!”

听到这话,无论是村长杨登,还是姚倾等五人,俱是惊出了一身冷汗。杨登瞥了众人一眼,二话不说跟上那几个村人,而衡天书院的弟子们则亦是彼此对视一番,飞奔着和他们一同前往。

来到孩童坠入的陷阱附近,远远地就望见熙熙攘攘的人群,和夹杂其中的吵嚷声与哭泣声。其中以孩童和他的母亲哭得最为凄厉——一个身陷机关,双腿被尖刺捅穿,疼得不能自已;另一个救子心切,却又无能为力,恨不得自己下去换孩子出来。

跟在杨登身后,姚倾借月光看清陷阱中的模样——一个约摸七八岁的孩童,掉在两丈高的深坑里,那陷阱内尽是竹刻的尖刺,将孩童的双腿及下盘洞穿,血流不止。孩童的手还无意间触碰到尖锐的竹刺,血肉模糊,他身陷在这坑洞中,嚎哭不止,动弹不得。

站在一旁,孩童的父亲心急如焚,抹着眼泪向杨登诉说道:“村长,我们晚上回到家里,娃她娘想起院角放着半框豆角,就让孩子去拿。谁知道谁知道他们会在这里布置陷阱,求你快救救我家娃吧,他是我的心头肉啊!”

村中的部分民宅,确实也被王昭锦布置下机关陷阱,以此来引诱黄巾余党。谁知这处陷阱未曾杀伤叛军,却害苦了躲难归家的无辜孩童。彼时王昭锦还不过十五岁光景,见到这般惨剧,不由得又悲又怕,恐惧得一动不敢动。

一见王昭锦,趴在陷阱旁嚎哭不止的孩童母亲猝然扑了过来,疯了似得拽住她问道:“是你!是你!是你!为什么!为什么偏偏在我家设陷阱!为什么偏偏要害我的孩子,你说啊,为什么,到底为什么!”

“我我”受到这位心如死灰的母亲的责难,王昭锦显得有些手足无措,眼角湿润,说话也哽咽起来。冉为见状,连忙将这位母亲拉来,说道:“大娘您且放心,陷阱是我们布下的,战后未曾清理干净,是我们的责任。我向您保证,必定会救出您的孩子,还一个完完整整的他给您。”

而杨登则是倒吸一口凉气,望向衡天书院里为首的姚倾,沉声问道:“救得了吗?”

“我下去试试。”虽说姚倾对人命并无甚怜惜,但他清楚自己与同伴的立场——一旦这名孩童有个三长两短,他们就会从木易村的恩人变为仇人,不仅难于脱身,更会保护不了这座地处抵御黄巾余党要冲的村庄,令叛jun1 zhǎng驱直入济北。

这句权衡许久,却看似任性的话一出口,冉为就一把拽住姚倾地胳膊,相顾无言,只用眼神告诉他这一切太过凶险。而姚倾则是桀然一笑,说道:“不打紧,你在上头拽着绳索,我下去看看。这条性命,可就都托付给你了。”

“疯子”对于姚倾孤身探入陷阱的想法,冉为只有觉得他疯了这一个念头。但他明白鬼镰不得不去,也唯有满怀着担心,从村民手中接过粗实的绳索,亲手缠在姚倾腰间,小心翼翼地放下绳索,让他进入深坑。

即便周围有村民举火照明,深有两丈的坑洞也还是漆黑一片,几乎伸手不见五指。探到洞底的姚倾抬眼一看,密密麻麻的竹刺张牙舞爪正对着自己。好在鬼镰在手,他信手一扫,竹刺纷纷落地,只消走几步,就可来到孩童身边。

借着幽幽的火光,姚倾依稀看清那孩童的处境。四肢与下盘皆被竹刺扎穿,孩童如今正是血流不止,长时间的嚎哭再加之失血过多,此刻几乎已经昏迷过去。再细看他的伤势,陷阱里的根根竹刺,每一支都有他一条腿粗细,而被扎对穿的腿脚,早就是肉烂骨碎,就算是扁鹊再世,也救不回来。

不仅救不回来,还会有些碍事。

想到这里,姚倾举起手中鬼镰,二话不说,就要劈向孩童垂在半空的双腿。就在这时,地上传来孩童母亲撕心裂肺地哭喊,她说道:“住手,你要干什么?”

“他这双腿已然废了,我若不连根砍去,就拔不出来。只消再拖一会,他流血不止,就连性命也丢了。”姚倾抬起头来,望向洞口始终盯着自己的一双双眼睛,一丝感情也不夹杂地说出了这番话。

本来稳稳当当地实话,却让孩童母亲闹得更加厉害,她拼命地以手捶地,几乎要翻倒到坑中,说道:“我不管!是你们害我的孩子掉进这坑里,你要是不让他完完整整地从里面出来,我就和你们拼命!”

以孩童母亲为首,周围的村人不约而同地责难咒骂起姚倾来。甚至有人义愤填膺,伸手要将王昭锦等人推进布满竹刺的陷阱中去。除却邹瑾之外,冉为一手拽着绳索,一手拼命护住不会武的王昭锦与陈流,朝坑洞中喊道:“慕之,你先别冲动,想想别的办法。七八岁的孩子,砍了他的双腿,他后半辈子可就完了!”

话虽如此说,但若是不砍孩童的双腿,他怕是连命都交代在这坑洞中了。平日里老师总是提及人心二字,但姚倾却永远琢磨不明白,所谓人心,为何会将替他们御敌的陷阱看做洪水猛兽,又为何会将救他们村庄的自己与同伴,看做仇人。

何谓人心,人心何谓,他从来都参不透。千言万语,都只化作口中沉沉的两个字来:“啰嗦!”

言罢,他再度挥动鬼镰,义无反顾地劈向孩童的双腿。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章一百六十八 伤痕 无视村民们的吵闹,姚倾的鬼镰直直落下,眼看着就要砍下孩童的双腿。洞口的众人异口同声地喊着住手,孩童的母亲更是几乎吓晕过去。谁知就在寒光凑近孩童腿侧的时候,姚倾却刃走偏锋,将扎穿他的竹刺连根斩断,随后抱起早已失血过多昏厥过去的孩童,攀着冉为手中的绳索,飞身回到地上。

怀中孩童小小的身躯上,早就插满了不知多少根竹刺,血肉模糊到让人目不忍视。一见姚倾上来,孩童的父亲和其他村民连忙凑了过去,又是痛哭又是呼喊。姚倾一抹额角的汗珠,说道:“我至多做到这一步,会否活下去,又能不能保住这双腿,就看他自己的造化了。”

其实姚倾心中清楚,孩童的这双腿早就被扎得稀烂,不管是何人都决然保他不住。他如此说,只是暂且给这些村民些许安慰,谁知道孩童的母亲却仍旧不依不饶,上前揪起他的衣领说道:“不行,我不管!这陷阱是你们安在我家门口的,我家孩子是你们害得,你们要是不给我把他救回来,我就和你们拼命!”

平日里,姚倾是最有洁癖的,他讨厌一切外人触碰到他,那件白衣不容任何污秽侵染,除非是——鲜血。

“大娘您且别着急,家师医术高明,待我们回济北一趟,请来家师为这孩子诊治,必定可以保住双腿!”就在姚倾几乎动了杀机的时刻,冉为赶忙过来拉开了他和孩童的母亲,表示自己可以请百里太一来救人。少年与姚倾对视一眼,示意他莫要轻举妄动。而鬼镰在他的敦促下,眼神中的杀气也逐渐淡了下来。

被冉为拉开后,孩童的母亲并未冷静下来,而是站在一旁,幽怨且悲怆地喃喃道:“我的孩子保不住腿,他后半辈子就完了。谁挖的坑,谁埋得竹刺,谁布得陷阱,谁就要给他血债血偿,血债血偿!”

就在孩童母亲说罢最后一句话的时候,她竟猛得暴起,冲向一旁瑟瑟发抖的王昭锦,狠狠地伸出双手,使尽浑身力气将她推向坑洞。王昭锦哪里想得到会有如此猝不及防的一手袭击,就在她身子直直坠向自己亲手布下的陷阱时,冉为和姚倾各自伸出一只手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拉住了他。

“你做什么?”救起王昭锦后,姚倾怒不可遏地挥舞起鬼镰,直指围观的村民和刚才失心疯的孩童母亲,瞪大眼睛质问。而那孩童的母亲竟毫无惧色,流着眼泪一字一句地说道:“是你们布下的陷阱,是你们害我的孩子,我怎么能放过你们,怎么能放过你们!”

以受伤孩童的父母为首,一众村民竟都气势汹汹指责起衡天弟子们,甚至还围过来以死相逼。王昭锦受过刚才的变故,早就吓得有些神志不清,泪流不止地胡乱说着道歉的话。五名同门紧紧地倚靠在一起,姚倾咬牙切齿,阴恻恻地说道:“笑话!昭锦不布下陷阱,你们全村上下都逃不过一个死字。老子亲手救下来的性命,你们若是不想要了的话,我也不介意再费神来取!”

“住手!都住手!”事已至此,始终一言不发暗中观察的杨登总算站了出来。身为村长,他若是再不开口,可就颇有些过分了。只见他来到人群中央,站在衡天弟子们与村民的身前,说道:“诸位,百里司空的高徒们是来为我们驱赶黄巾余党的恩人,这些设在田间巷陌的陷阱,也是为御敌所用。失足掉落陷阱,是谁也不愿意见到的意外,但这怪不得姚兄弟他们,还请诸位看在我杨登的面子上,莫要怪罪。”

言罢,杨登又走到那孩童父亲身边,附耳说了几句话,他才勉强安分了下来。杨登转而又到姚倾等rén iàn前,满是诚恳地说道:“乡野村人不懂事,突遭变故难免乱了心神。多有得罪之处,还请诸位海涵。”

好在这一村莽夫之中,还有杨登这位村长是明白人。姚倾接受了他的致歉,毕竟木易村是抵御黄巾余党的要冲,不是他们说离开就离得开的。但王昭锦却是决然不能再在这村中待下去了,村民一哄而散后,姚倾与冉为商议,让邹瑾之和陈流互送她回去。

村门口的小道前,姚倾与冉为送别至此。王昭锦尚且惊魂未定,此刻仍不住地抹着眼泪,冉为牵着她的马,安慰道:“别哭了,不会有事的。回去将这些变故告知老师,拜托他来处理,总比我们要妥当得多。”

“瑾之,一路兵荒马乱,护好昭锦。”站在一旁的姚倾嘱托了邹瑾之,又望向陈流,略带调笑地说道:“还有你,东来。虽说你无甚本领,但好歹算是个男人,放机灵点,好好看着两个姑娘。”

“嘿,说谁无甚本领呢!”恼羞成怒的陈流挥起马鞭就要给姚倾来上一下,谁知鬼镰借着月光阴恻恻地瞪了他一眼,也只有讷讷而去。又闲谈了几句,三人策马而归,留下姚倾与冉为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说道:“今后的日子,怕是不好过了。”

回到木易村再度住下后,村人的态度却不如两人所料的那般冷淡,反而像是真认识到自己那夜的错误一样,热情好客,将他们当做恩公看待。数日过去,冉为觉得在村中也无甚尴尬,反而一切愈发好转起来。

只是姚倾,还隐约觉得这热情气氛中仍有几分不对劲,让他亦步亦趋,不敢妄下结论。

六日后的傍晚,姚倾接到斥候消息,说是黄巾余党会在这夜偷袭,人数达两千——诚然,早在十五六岁的时候,姚倾就有意识地在青兖范围内布下自己的斥候,比陈流早了足足三两年。

后来冉为推测,如今姚倾手下那支神似暗影,却几乎更甚暗影的夜蝠部队,或许就是以此为雏形的。

得到消息后,姚倾留冉为在寄住的人家里修缮飞雪枪与鬼镰,自己跑去和杨登商议对策。而他回来之后,面目凝重,神色冷漠,好像换了一个人似得。

“无忌,和我一起从h一u én出去,守着埋在村子里的火种,随时准备把那些火种点燃,引火退敌!”刚一进屋,姚倾就拉起冉为,对他如此言说。早在刚到木易村的时候,衡天弟子们就为这要冲做了万全打算。除却机关陷阱外,王昭锦还在村庄各处埋下火种,一旦刻意触发,就可将整个村庄包围在熊熊大火当中,无人可以逃脱。

如何触发火种,唯有衡天弟子们知晓,旁人有心无意,是绝对点不着的。但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他们与杨登约定,只有黄巾余党大军压境,无路可逃的时候,才会触犯火攻,玉石俱焚。

但如今不过两千人来犯,木易村与他们两人有充足的时间去做准备,冉为不明白,姚倾为何要以这种极端的办法来退敌,不禁问道:“等等?那火种不是留待穷途末路,玉石俱焚用的么?木易村尚还有可战之力,为何要将他们居住百年的村庄,付之一炬?”

“不这么做的话,是无法杀尽所有敌人的。”在道出这句话的时候,姚倾目光阴冷而又坚决,他一字一句地将这番话吐出来的时候,冉为一张脸上写满了震惊,他不敢相信这几个字竟是从自己的挚友口中说出来的,他变得严肃了起来,义愤填膺地说道:“你开什么玩笑!老师让我们来到这里,是守护一方安宁所致。可你却为了退一时之敌,毁掉木易村赖以生存的基业,你怕不是真杀红了眼!”

“和你一时半会说出清楚,我只问你,这火你放,还是不放!”姚倾并不打算听从冉为的规劝,他如同一颗顽石般九死不悔,坚持要烧毁这座村庄。冉为眼中满是错愕,他望向挚友,义正言辞地说道:“慕之,你我都很清楚,在你心中住着一头嗜血的野兽。你自己控制不住它,老师也为之忧虑不止。但你曾说过,唯有我可以制止得住你的嗜杀,所以我绝不会不明不白地放这一把火,绝不!”

望着一如自己倔强的挚友,姚倾咬了咬牙,沉默一阵后,只冷冷说道:“你不去放火,就在这好好待着。我已除去了这间屋子附近的火种,你说我滥杀也好嗜血也罢,这把火就由我姚慕之来放!”

“不行!我绝不能眼睁睁看你错下去,我这就去告知杨村长,让他来和我一起劝住你!”见姚倾并不打算回头,冉为抢在挚友前面来到小屋门前。背对着鬼镰的他未曾看见,身后姚倾望着自己的目光越来越冷,直至冷到深渊谷底,他从怀中掏出一把锋锐的bi sh一u,直奔冉为刺去。

只听“噗”得一声,bi sh一u深深扎在了冉为的左胸上——心脏的位置。少年缓缓低头,望着自己鲜血横流的伤口,背后身为挚友的姚倾则是一手握着bi sh一u,一手勒住他的脖颈,一字一句地说道:“罢了,无忌。这人心鬼蜮,终究不是现在的你所能领会。既然如此,就让我来替你承担,替你断罪。”

“睡一觉吧,醒来之后,一切都会归于尘埃。”

在听罢姚倾所说的一切后,冉为失去的全身的力气,无助地倒在地上。鲜血浸满衣衫,他逐渐失去了意识,不记得之后发生的所有故事。

回忆到这里,虎牢关中军帐里的周临猛得想起,他后来在书院与同伴一屋而浴的时候,曾无意间瞥见冉为左胸一道极长极深的伤痕,自己问起,花将军也从来不说。而今说起,他不由得蹙眉惊呼道:“如此说来,我曾看到的那伤痕是?”

“不错,正是姚倾所伤。”言及于此,冉为下意识地摸了摸左胸伤痕所在的位置,仿佛那里还在隐隐作痛。花将jun1 zhǎng叹一声,缓缓说道:“bi sh一u刺在左胸,心脏的位置,换作旁人,早就死透了。可不知姚倾是算漏了一步,还是算得刚刚好。”

“我的心脏,长在右胸。”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章一百六十九 衡天弃徒 之后发生的一切,冉为是从他人口中得知的。在将自己刺得失去意识后,姚倾转而出门去,再三查验了小屋附近的火种是否已经根除。而后他义无反顾地迈步离开,留冉为一人在此,让自己去踏上一条阴谲诡道。

这一去,便是万劫不复。

绕过木易村来往备战的村民,姚倾来到王昭锦布置的第一处火种那里,也就是木易村依东山的角落,只要将此处火种点燃,木易村的火种就会一片接着一片,自此一发不可收拾。姚倾在这附近隐藏身形,等待黄巾残党来犯。

谁也不曾知晓,姚倾在守候叛军的时候发生了些什么。后来幸存的木易村人来到此地,只看见烧毁一半的杨登尸体,他显然是和姚倾争执过一番,只是还未来得及阻止这一切,就被他鬼镰划过,身首异处。

所有知道火种存在的人都被姚倾谋害,也就再无人可以阻止得了他。一村之长与两位衡天弟子都不知所踪,一众村民也如同没头的苍蝇般手足无措,直到远处黄巾飘扬,才颤抖着握起刀枪应对。

而也就是黄巾残党的兵马开进木易村的那一刻,为首的叛军朝着壕沟前排的村民问了句什么,在得不到答复之后,竟恼羞成怒,挥师杀了过去。村民们在那一刻失去了战意,他们四散奔逃,任由叛军宰割。

也就是在这一时刻,村口骤然点起通天大火,封住了黄巾余党与村民的退路。叛军头领自觉中计,更加愤怒地杀向村中,驱赶着奔逃的村民逐渐深入。而在木易村中等待他们的,是更为恐怖的熊熊烈火。

一屋连着一屋,一路连着一路,王昭锦临走前布下的火种陷阱环环相扣,只要姚倾触动,整座村庄就会瞬间被熊熊业火包围,无论村民还是叛军,任何人都无处可逃。烈火如同张牙舞爪的猛兽一般,咆哮着吞噬着置身孤村的每一个人。

熊熊烈焰,滚滚浓烟,起初村民们还想要借助他们对地势的了如指掌来逃得性命,但直到看见田垄c房屋c通路和院落俱是大火漫天的时候,他们唯有绝望地等待着死亡的降临——或被叛军砍杀,或被烈火烧尽,或被浓烟熏死,无一幸存。

而那些肆意张扬的黄巾余党,本来想要追着村民找出藏身之地,但在意识到连木易村的村民也逃不出来的时候,他们也只有愤怒,不甘和懊悔,凭借着手中的刀枪做出最后的屠杀,随后在烈火与浓烟中沉沦,从马上摔将下来,一梦不起。

此时此刻,姚倾正站在木易村西山的半山腰,沉静而冷漠地望着山下燃烧的孤村。烈火之中,唯有一处房屋独处角落,无火无烟,不被任何人察觉,也不受任何人侵扰。村庄连同村民与叛军都逐渐被茫茫火海吞噬,这一切均是他姚慕之的杰作,出自他的秉性,不离他的本心。

直到望见火海中最后一人也缓缓倒下,面无表情的姚倾才终于笑了起来。他笑得张狂而内敛,笑得凄厉而痛快,他笑这众人在自己脚下皆如蝼蚁,生死不由己,他亦笑自己在这乱世浮沉,人心鬼蜮,他不愿挚友踏入,自己却要提前面对。

荒火将人心吞噬,亦将人性泯灭。当木易村的熊熊大火逐渐熄灭,滚滚浓烟也尽数飘向天边,日出东方,一切都归于沉寂。姚倾笑罢叹罢,转过身去,却见身后赫然,是恩师百里太一和一众同门。

百里太一怀中抱着昏迷不醒的冉为,少年胸口的创伤早就被白布包裹,看起来性命无碍。而一向素雅沉静如出尘仙人般的百里太一,此刻脸上却青筋暴起,愤怒得有些狰狞,他二话不说,只吐出一句来,说道:“云律,公烈,把这逆徒给我绑了!”

自己犯下的错,竟会被恩师及同门亲眼见证。姚倾几乎是以茫然和渴求的目光投向那些与他朝夕相处的同伴们,但他们或冷漠如赵瞳歌,或义愤如翟燎,或痛惜如王芷兰,或沉默如陈讽,一时之间,竟无一人肯为他说上半句话。

而唯一一位或许肯为他申辩的挚友冉为,此刻也正为他所伤,躺在百里太一怀中,昏迷不醒。

眼看着储靖和翟燎手持绳索向自己走来,姚倾挣扎着后退几步,说道:“等等!老师,我这么做是有理由的,请听我解释一番!”

“残害同门,滥杀无辜,你就是有天大的理由,也难为自己开脱!”怀抱冉为怒目以视,百里太一此刻不像是超凡入圣的仙人,更像是岿然不动的明王,他一字一句地说道:“姚倾c姚倾c姚倾!为师本以为,就算你本性暴戾,生来嗜杀,就算你不敬生灵,不恤人心,我已然将你救起,已然是你老师,就有责任,也有可能夜以继日地教诲,循循善诱地引导,让你步入正途。”

“可为师竟未曾想到,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四年过去,整整四年过去,为师竟未能改变你哪怕一分一毫,你仍是那个我见过在寿春市井鸡鸣狗盗,逞凶斗狠,刨人坟冢,割人耳鼻的姚倾。”

“甚至,变本加厉。”

说这些话的时候,姚倾已被储靖和翟燎死死按在地上,他们两人虽未曾将他绑上,但也上下其手,让他动弹不得。姚倾的脑袋被埋在泥土里,他拼命挣扎着抬眼,说道:“老师,你听我解释,听我解释!”

“你教为师如何听你解释!我千叮咛万嘱咐,黄巾余党的性命,亦是性命,他们亦是芸芸众生。叛军尚且如此,何况木易村无辜无助的村民,何况与你朝夕相处,视你为知己故交的无忌!”百里太一丝毫不打算听姚倾的解释,他言语中有愤怒,有懊悔,有痛惜也有悲怆,但更多更直接的,唯有失望二字。他一双凤眼中写满了失望,甚至是绝望,他说道:“姚慕之,为师四年如一日的谆谆教诲,你竟从未曾听进半句吗?”

“事到如今,为师对你,也唯有失望二字可言。”

不仅是百里太一,就连姚倾听见这番话后,眼中也唯有绝望而已。他不再挣扎,甚至不再直视百里太一,只是颓然说道:“如此说来,老师是无论如何,也不打算再信我哪怕半句话了吗?”

“为师曾信过你,深信不疑,一如今时今日,为师再难给你哪怕一丝一毫的信任。”决绝地说罢这番话后,百里太一别过头去,终是颇有些不忍。姚倾又抬眼环视了他身后的一众同门,一十四人俱在,他苦笑一声,问道:“那你们呢,也不信我?”

鬼镰目光扫过的地方,大多同门都只有躲避地转过头去,也有如陈讽佘闻人与他正视,只是面无表情,一言不发。众人之中,唯有赵瞳歌上前几步,说道:“姚倾,我只看到你放火烧杀了一村百姓,也只看到你几乎害无忌丧命,将奄奄一息的他弃置废墟。若是看到这些后我还敢信你,那我对不起这乱世中苦苦挣扎的生灵,更对不起如今还未曾醒过来的无忌。”

赵瞳歌的话如同压死姚倾的最后一根稻草,她如此说,代表着无论恩师百里太一,还是众位同门,都连听他一句解释的意思都无。姚倾几乎是绝望地挣扎了几下,储靖与翟燎也适时地放开了他,任由鬼镰站起身来,沉声说道:“好c好c好!你们不信我,你们都不信我,都shā rén放火,就认定我嗜血残暴,我刀刺无忌,就认定我死性不改。你们连听我一句解释也不愿意,那又如何?我也不屑向你们任何一人解释,我就是我,我姚慕之一人做事一人当,木易村是我烧的,无忌也是我伤的,百里太一,你当如何处置?”

在这一刻,姚倾不再称百里太一为老师,而是直呼其名。一众同门都有些震惊,甚至格外愤怒,翟燎撸起袖子像是要教训他似得,但被百里太一以眼神喝止。生来素雅的师者神情复杂地望着他的爱徒,一字一句地说道:“姚慕之,自寿春相识,你在我门下已有四年之久。人有云一日为师终生为父,你我向如父子一般,我亦言虎毒不食子,不论杀你废你,皆非我之所愿。”

“但你刺伤同门,火烧孤村,滥杀无辜,为师不得不有所处断。你秉性与为师一生之宗旨截然不合,四年以来,亦未见变故。留你在书院,我亦然难以放心得下。”

“姚慕之,我百里太一自即日起,就将你逐出门下。从今往后,你再不是我的徒儿,也不得再以我的名号行事。你与衡天书院,与我百里太一,都再无瓜葛。”

“望你,好自为之。”

直到最后一个“好自为之”出口,姚倾与赵瞳歌等人才终于明白,一切的一切,都已经无可挽回。鬼镰绝望而又颓丧地扑通跪下,说道:“一日为师,终生为父,百里太一,我自认视你为父,亦绝你待我如子。如今师徒义绝,我无话可说,就此拜你三叩,权做了断。”

言罢,姚倾朝着百里太一的方向,重重地磕了三个响头,声声如钟,声声入耳,声声刻骨。待他再度站起身来时,已换了一副桀骜神色,一字一句地说道:“但自此以后,终我姚慕之一生,都将与衡天为敌。我视你们为师长同伴,而你们,却视我为洪水猛兽。如此便罢,我只待与你们斗下去,至死方休!”

“你!”听见这话,一旁的翟燎有些气不过,作势要和他打起来,但却被储靖拦住。就在这时,百里太一怀中的冉为剧烈地咳嗽了两声,在众人的注目下缓缓醒来。姚倾看向他时,眼神中亦有几分期许的光。

“方才的话,我都听见了。”即便身负重伤,冉为也还是硬撑着从百里太一怀中下来,踉跄着来到姚倾身前,冷冷说道:“姚慕之,你所作所为,不但老师无法原谅,我亦无法原谅,亦无话可说。”

“你欠我的这一刀,我此刻不便报偿,但会就此铭记于心。”冉为说着,从姚倾腰间拔出他刺伤自己的bi sh一u,以之割断衣袍,言道:“你我就此割袍断义,他日若再相见,就是仇敌,我会为我所受的这一刀,与你做一了断。”

“你,好自为之。”

在听罢冉为的一字一句后,姚倾的眼中彻底沦陷为绝望。他狂笑复狂笑,直至跌跌撞撞地走开,只留下一句话,说道:“好,冉无忌,我等着你的了断!”

彼时日出月落,天边扬起极为艳烈的朝霞,如真似幻。衡天的弃徒在众人目送下渐行渐远,直至消失不见。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章一百七十 道破 那些往事,终究以姚倾出走作结尾,在那之后,衡天众再未曾得到他的哪怕分毫消息,抑或者说绝大多数人,都不愿提起,也不想听见这个名字。直到赵瞳歌等人南下剿灭雾网,乃至衡天军与袁术的冲突愈发剧烈,姚倾的身影才自数年前再度隐现,乖张暴戾,桀骜不驯,为大盗窃国而来,亦为向衡天fu ch一u而来。

听罢所有的故事之后,周临眉头微蹙,捻颔说道:“这些都大抵在我意料之中,不足为奇。但是无忌,经你这么一说,无论当年还是如今,姚倾都还是个不折不扣的混账,那瞳儿所说的亏欠,又究竟为何呢?”

似乎早料到兄长有此一问,冉为轻咳一声,言道:“最初的那些年,甚至直到去岁,我们也都是如此想的。姚倾是个欺师灭祖,十恶不赦的混账,我们不愿提起,也不愿听到他的名字,多年如一。”

“但在这长久以来,我也隐约觉得姚倾当年所为另有隐情。黄巾残党来袭之前,他本是为告知杨登而出屋,但却甫一归来,就态度大变,执意要火烧木易村。老师和二哥公烈擒住他时,他本想要说的解释,要陈述的理由,又究竟为何?”

“还有就是,姚倾是个精细的人,我与他从前比武的时候,曾提及我心脏长在右边的事情,以是平时较量,他会刻意避开要害。他若真心要杀我,绝不会犯刺右胸这种低级错误,更何况在我倒下之后,他竟以药为我包扎止血,并清除了我所在房屋周围的火种。”

“彼时年少,意气用事,未曾想过这么多。后来回忆起,种种疑惑萦绕于心,久久不能释怀。他是我的挚友,我的兄弟,若他冥顽不灵,我绝不会姑息,但他若是含恨沉冤,我却视而不见的话,那我也绝不会原谅自己。”

见三弟态度坚决,周临也多少了解了他对当年往事的执念,但少年也还是谨慎了些,又问道:“无忌,你的心思我理解。但这些都不过是你的一己猜测,以此为凭放走窃国盗玺的姚倾,未免过分了吧?”

“诚然,姚倾的这些反常之举,最初都不过是猜测而已,但直至最近一两年间,我竟寻得往事隐情的蛛丝马迹。”冉为低下头来,又说起最近查到的一些痕迹,言道:“我们在北海城下收拢的三十万黄巾残党中,亦有些许曾盘踞在木易村外,大火当夜守寨幸存的叛军。我àn fǎng之下,竟得知当年木易村中有位为尊者与黄巾头目合谋,以衡天弟子的性命,换取村庄的安宁。”

“那些黄巾残党,都不过是些喽啰,并不知道头目所勾结的为尊者究竟是何人。后来我又去过几次木易村,那里仍有些战前躲在东山活下来的老弱妇孺,他们认出我后,比起憎恨,更多的是恐惧和躲避。但在我一再追问下,村民只言片语,证据都指向了同一个人——村长杨登。”

话说到这里,剩下的冉为不必多言,周临也都猜得到。比起借助危险的衡天弟子之力量,倒不如与黄巾头目勾结,谋取一时之安,如果一切都是杨登所为的话,他算得清楚,也做得出来,更足已让全村男丁都参与其中,出卖姚倾和冉为,与虎谋皮。

而姚倾,也有可能早一步知晓这一切,凭他的性子,绝不会以德报怨,只会以牙还牙。所以他甚至不向冉为解释,而是让他睡过去一阵,好让自己放火烧死木易村的村民与侵入的黄巾残党,烧死他眼中所有的敌人。

单纯得可爱,固执得可悲。

如果这一切得以印证,那当年犯错的就是冉为,是衡天弟子们,甚至是百里太一,而不是姚倾。他背负着背叛与冤屈,几经辗转,也难怪会沦落到今日这个地步。在与姚倾面面相对对质这一切之前,冉为绝不想他死,以是会在虎牢关前拦下罗孤,救他一命。

除却周临的其他同伴,也都知晓这一切,也都不愿他死,唯有周临蒙在鼓里,直至今日才听到所有解释。

在周临一脸不乐意地环视众人的时候,赵瞳歌也补充道:“姚倾着实是个精细的人,他在寿春曾见过归兮呼风唤雨,定策时绝不会算漏这一步。那日在女事馆的大火,他或许只是泻一时之愤地吓唬我,而非真心实意地想杀我。”

“这件事情,是我花了半年光景才想通的。虽说他烧我女事馆,令我无可原谅,但也聊可佐证,他并非你我构想中那般混账。”

见赵瞳歌开口,翟燎也想起了些什么,言道:“大哥还有那日大火,姚倾的部下只是将文姬打晕,并未加害于她,我想这也是足已证明他心意的理由。”

同伴们接二连三地站出来为姚倾说话,周临此刻方才明白他们的心意。他轻叹一声,说道:“追根究底,你们当初对待他那副义正言辞恨不得杀之而后快的模样,都不过是口是心非而已。你们并不想杀他,不是吗?”

“阿临,我们只是想查清当年的真相,了结过去”赵瞳歌还乐此不疲地向周临解释着,但恋人则是起身伸出两根手指按在她的唇上,摆出一副尽在不言中的表情,意味深长地说道:“临瞳城外心照不宣地放他一马,虎牢关下三个喊住手,一个挺枪去拦我大哥。你们这些家伙,嘴上说得最是厉害,身体却一个比一个诚实。”

“不过,十四比一,我迁就你们。”

从诛杀姚倾执念甚深到一语泯恩仇,周临脸上的阴晴不过瞬息转变。众人俱是有些震惊,陈讽上前几步,说道:“清明,你不必如此”

“九渊,你若一心要他死,就不会此刻才假惺惺地开口劝我。”周临走到陈讽身旁,拍了拍他的肩膀,微笑言道:“你们这些家伙,何时要和我如此见外?从书院到现在五年光景,嬉笑怒骂也好,争吵决裂也罢,不都是出自本心,痛快自在?你们所思所想,直截了当说与我听就是,又何必遮遮掩掩,弄到险些翻脸的地步?”

“如今被我看透道破,你们不要面子的啊?”

被周临调侃几句,众人到底也是理亏,都纷纷低下头去,一言不发。周临环视同伴们一番,笑说道:“你们不想杀他,他也未必想杀你们,那今后的方略也要有所改易。淮南要灭,袁术要杀,但是姚倾的话且和他说清当年事,至于而后何去何从,由他和你们来定,我不过问,至多揍他两拳,如何?”

“大哥,你若恨他,就由你决断如何处置,不必为我们做到这个地步。”冉为跪在地上,挺着被打得鲜血淋漓的脊梁,一字一句地望向兄长言说。而周临则是俯下身来,轻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算了吧,你忍着疼痛说到现在,还不是为了给他争一条活路?事到如今和我推辞,未免有些口是心非了吧。”

“制衡天道是衡天众的本职,但若是连初心都忘记,可就不值当咯。”

周临说着,从貂蝉手中接过一条狐裘,肆意张扬地披在肩上,向帐外走去。他忽然停下脚步,回头说道:“把无忌的伤料理好,都散了散了。我总要去给陛下一个交代,冒着风雪给你们擦屁股,我容易么我。”

“我随你去。”陈讽冷不防地跟了过来,王芷兰也紧随其后,一同面圣。周临注意到站在角落颇有些幽怨的孙绯衣,不由得笑道:“四姐,你也要一同去吗?还是自己在这玩会,等我回来再陪你?”

“你去吧,小皇帝怕是不想见到乱武军的人。”即便是众人之前,孙绯衣也还是随意地称呼着刘协,她慵懒地打了个哈欠,言道:“我回帐睡了,明日再和你谈大哥的嘱咐。”

孙绯衣说着,兀自赶在周临等人前头出了中军帐。少年浅笑一声,与陈讽王芷兰一同出帐,望天子营帐那里去。而他们甫一走出几步,就看到刘备与关张赵三人候在外头,许是等了很久。

私事太多,竟把老友晾在帐外,周临不由得拍了拍自己的脑袋,三步做两步上前,对刘备说道:“玄德,玄德!白日里被你救了一命,如今我在中军帐里处置私事,却让你在这里吹风雪,招待不周,还请海涵。”

“无妨,备如今只是一个栖身无所的亡命之徒,不在意这些小节。”面对周临,刘备仍是一如既往的谦恭,这相处虽不难受,但也让周临觉得有些不自然。刘玄德叹了一声,言道:“说来惭愧,备当年留在徐州,受陶大人托孤,却终是有负所托,被那吕布窃我徐州,更让他有所资本,来和姚倾一同偷袭清明,谋害陛下。”

“好在备流离辗转,终是赶上这一战,为陛下出了自己的一份绵薄之力,保圣驾无损。”

刘备这一番话,好像是在刻意邀自己救驾之功一般,让陈讽不由得蹙了蹙眉。但周临却深知他身为宗亲,一心向汉,也明白自己如今迫切地需要着他刘玄德,便说道:“既然来了,就别再走了。我带你去面见陛下,你是堂堂大汉宗室,又名望甚高,陛下若是龙颜大悦,重用你最好。届时你我携手并肩,中兴大汉指日可待!”

一字一句虽是套话,但对刘备这般骨子里的忠臣而言,却都是肺腑之言。而且一听见面圣二字,刘备更是有些激动不已。他双手颤抖着向周临作了一揖,说道:“清明,我不求所谓重用,但求能为如今的大汉尽一份心力,就足够了。”

“你要尽心尽力,今后都是机会。大汉中兴是条很长的路,够你我奔忙的。”周临说着搭起刘备的肩膀,拉着他一同走向刘协所在的营帐。关羽张飞与赵云对视一眼,神色也颇为释然,亦跟了上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章一百七十一 皇叔玄德 处置罢私纵敌酋的冉为,和同伴们交心一番后,周临明白了他们的心意,也决定迁就他们一回。在帐外接了老友刘备,周临与他携手并肩,前往大汉天子所在的营帐,觐见死里逃生的刘协。

天子营帐位于虎牢雄关的最深处,也是防备最为齐全的地方。这里受重重衡天军拱卫,警戒森严,万无一失。身为衡天军的首领,大汉的丞相,周临进出营帐自是畅通无阻,没有一人会拦他。

来到刘协所在的营帐,刘备只见此地虽是战时搭建的军营,但也极尽天子气派,不言富丽堂皇,亦是锦绣雕栏。此刻虽是深夜,刘协却也正襟危坐,与一旁的国舅董承不喜不悲地谈论着什么,见周临与刘备进来,便立刻住了嘴。

“臣周临叩见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甫一进大帐,周临就跪地叩拜起来。本来还有些愣神,听见这话,也诚惶诚恐地屈膝跪下,呼喊万岁,陈讽王芷兰亦是如此,不过关张赵三人地位颇有些低微,只能在门外侯着,难窥天颜。

高坐龙椅的刘协并不理会周临,他的目光转而望向跪在他身后的刘备,双手过膝,两耳垂肩,这人虽沉静温润,却姿容非凡,让小皇帝不由自主地想亲近。以是刘协身子微微倾斜,问道:“阶下周卿身后的,乃是何人?”

还不等刘备回答,周临就替他开口,说道:“回禀陛下,他是中山靖王之后,名正言顺的大汉宗亲,徐州牧刘备刘玄德。他本欲为国效力,讨伐逆贼袁术,谁知受吕布偷袭,以致徐州有失,流落四海。其后玄德亦常思报国,追寻圣驾踪迹,于白日里中军危急时赶到,救臣一命,协同护驾。”

一听到刘备是汉室宗亲,小皇帝刘协颇有些喜出望外,他回头望向身后的小太监,问道:“中山靖王之后?果然是英雄非凡。朕听过玄德公的事迹,拿朕的族谱来,让朕看看,他与朕辈分几何!”

皇室族谱与留在临瞳行宫的许多案牍一样,被衡天军放在运送的马车货箱上。小太监得令,屁颠屁颠地出帐找货箱去,而与此同时,跪伏于地的陈讽微微蹙眉,面带不悦。

周临也有些心情复杂,向小皇帝举荐刘备确是他本意,但刘协如此无视他,似乎是刻意为之。

不过多久,小太监就捧着皇室族谱屁颠屁颠地回来。他高举族谱,朗声念道:“孝景皇帝生十四子,第七子乃中山靖王刘胜。胜生陆城亭侯刘贞,贞生沛侯刘昂,昂生漳侯刘禄,禄生沂水侯刘恋,恋生钦阳侯刘英,英生安国侯刘建,建生广陵侯刘哀,哀生胶水侯刘宪,宪生祖邑侯刘舒,舒生祁阳侯刘谊,谊生原泽侯刘必,必生颍川侯刘达,达生丰陵侯刘不疑,不疑生济川侯刘惠,惠生东郡范令刘雄。雄生刘弘,弘不仕,玄德公乃刘弘之子也。”

“如此说来,论辈分,玄德公是朕的叔父啊!”刘协说着更加喜上眉梢,他起身离座,绕过周临,扶起刘备,说道:“皇叔快快请起,你与朕都是一家人,不必久跪。”

从中山靖王刘胜到如今的刘备,藩王早已变为布衣,与天子刘协的血缘,更是不知远到哪里去了。但刘协还是毫不犹豫地认刘备为皇叔,甚至亲自扶他起身,这让满心汉室江山,却屡遭挫折,漂泊惯了的刘备感激涕零,哽咽说道:“臣谢陛下厚爱。”

陈讽的眉头蹙得更紧了些,他甚至不由自主地握紧拳头,额角露出几根依稀可见的青筋,脸色黑得可怕。

而刘协却不理会,他堪堪将刘备扶起,又回到自己的龙椅上坐下。倒是刘备站在跪地的周临陈讽王芷兰三人之间,颇有些尴尬,说道:“陛下,丞相仍在跪着,臣却平身,这恐有失尊卑之仪。”

见刘备开口求情,刘协亦知这么无视周临并非可取之策。他冷冷地扫过跪伏于地的周临等人,说道:“三位亦是辛劳,快快请起,朕倒把你们忘了,赐座。”

坐到天子所赐的坐席上,周临声色不宣,且打算看刘协如何针对自己。谁知小皇帝仍是以无视来处置周临三人,眼神再度望向刘备,说道:“皇叔既已身不在徐州,今后有何打算,可否说与朕听?”

“回禀陛下,臣本欲镇守徐州一地,替陛下讨伐逆贼,为国分忧。无奈中吕布与姚倾之计,丢城失地,栖身无所,又能作何打算?”说起自己丢了徐州的往事,刘备仍是捶胸顿足,义愤填膺。他轻轻拍了拍桌案,整理了一番情绪,说道:“好在如今圣驾安康,朝廷也将重归东都。臣已是孑然一身,只有满腔热血与几位忠心追随的兄弟,愿以此身此躯,伴陛下还都,听候驱驰。”

陈讽的眉毛都快被自己拧断几根来。

得知刘备想要留在自己身边为国效力后,刘协脸上喜色更甚,他望向刘备的目光灼灼,拍案而起,说道:“好!既然皇叔有心报国,朕就封你为左将军,官居二品,登台上殿,与群臣一同辅佐于朕,铲除逆贼,中兴大汉。”

左将军,这名号听起来就像是在讽刺周临似得。这曾是伴随周临年余的官位,但周临换来这位置的代价,却是与同伴孤身潜入危机四伏的西都长安,冒着千难万险刺杀魔王董卓,几乎丢了性命,才被封为汉左将军。

即便周临此时已是大汉丞相,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但对左将军这个空缺已久的位置,还是有所怀念。他曾经拼将性命得来的地位,刘备却不费吹灰之力地拿在手中,这即是帝王对他的刁难。

好在周临并不在意,他只在意身旁陈讽的眼神几乎可将刘备杀死。少年悄然将手伸过去按在他的膝前,示意挚友冷静。

“臣惶恐,谢主隆恩!”刘备听说自己受封,亦是又惊又喜,他望了周临一眼,见他并无不悦之色,便又离席,对着刘协三跪九叩。小皇帝从身后的太监手中拿过左将军印绶,亲自交给刘备,说道:“皇叔快快请起,朕难得遇到如此宗亲英雄,有许多体己话想说与你听,且与朕到屏风内一叙。”

刘协说着,拉起刘备就往营帐深处走去。刚走出几步,似乎想起了什么,回头说道:“天色已晚,周卿若是无事要奏,就先退下吧。国舅也可回去了,劳碌了一日,又陪朕聊了许久,想是也乏了。”

直至这一句话出口,周临才明白,刘协是铁下心来要无视自己这一回。大抵是冉为私纵敌酋,自己的处置有失公允,终是令小皇帝失望。少年起身离席,跪到刘协身前,说道:“启禀陛下,臣尚有本要奏。”

“哦?是何事劳烦周卿深夜觐见,说吧。”面对周临的启奏,刘协坐也不坐,兀自站在原地,冷眼望着少年。周临见状,也只得硬着头皮说道:“臣义弟冉为白日交战时私纵敌酋姚倾,臣已有所处断,特来向陛下禀明。”

白日里冉为私自劝阻欲杀姚倾的罗孤,以至于鬼镰脱逃,这让小皇帝对花将军几乎是记恨着的。听见冉为的名字,刘协不禁眉头微蹙,说道:“此等区区小事,丞相一人决断即可,何必向朕禀明?”

“臣已查明因由,冉为放过姚倾一条生路,意为诱他再度来袭,以削弱袁术实力,为征讨淮南奠基。姚倾一死,袁术必定龟缩不前,淮南又易守难攻,不知何年何月才可收复。只要留姚倾一条性命,他就会源源不断地征略杀伐,而彼时朝廷已然稳固,衡天必会抓住他的破绽,予以重创,届时破姚倾,无异于破袁术,破逆贼。”这条理由是周临于半路上想好的,其中确有七分逻辑,却也有三分荒唐,见小皇帝露出狐疑的神色,周临又言道:“不过冉为一意孤行,冲撞圣驾,死罪固然可免,活罪仍旧难赦。臣已将他杖责二百,降级三阶,以图后效。”

周临言辞诚恳,即便他自己清楚自己是在欺君,但刘协却也终是信了他三分。小皇帝心头终是不悦,扬了扬手,说道:“朕知道了,处置自己的兄弟,想必周卿也甚是为难。如此便好,周卿且退下吧,朕与皇叔,还有话要叙。”

小皇帝虽如此说,但周临明白,他心头的那股气多半是消了。少年不指望他这么快就与自己破冰,但好在两人的芥蒂尚不算太深,他也可知趣地离开营帐了。只是陈讽的心中仍有些愤愤不平,憋着一股气,不知往何处撒。

出了营帐,周临望见关张赵三人还远远地侯着,不露锋芒。而见他出来,三人也齐齐走了过去,关羽行了一礼,颇为谦恭地问道:“见过丞相,敢问大哥尚在陛下帐中,为何久久还不出来?”

“你们大哥受陛下册封,此刻正发迹着,顾不得出来。”还不等周临回答,陈讽就没好气地嘟哝了一句。三人与周临的脸上都有些尴尬,少年踩了陈讽一脚,对关张赵说道:“陛下已认玄德为皇叔,登他为左将军。此刻他们叔侄正在帐内畅谈,或许会很久,三位若是等不及了,可以回营中歇息。”

“不打紧,不打紧,大哥受了封,俺们三个替他高兴,在这等他都是小事,不打紧!”燕人张飞倒是个豪快的汉子,他听说刘备受封,毫不掩饰地抒发了自己的喜悦,手舞足蹈,丝毫不顾及气闷的陈讽与尴尬的周临王芷兰。三人借故离开,也还是能听得见张老三扯着嗓子的愉悦欢呼。

走不出几步,陈讽就难掩心头愤懑,凑近周临身边说道:“清明,你当真就打算放任刘备留在陛下身侧,丝毫也不打压?”

“他是我老友,一心报国,忠于汉室,现在可算如愿以偿,我打压他做什么?”周临倒也不在意刘备得宠一事,简单几句话就一笔带过。陈讽却不依不饶,压低声音说道:“他会忠于汉室,却不会忠于你。衡天掌控下的朝堂里出了这么一个人,你就一点也不作为?”

“九渊,慎言。”听到这句话,王芷兰颇为紧张,甚至震惊地提醒了陈讽一句。周临长叹一声,果然在挚友眼中,大汉比起对自己的忠诚来,可在一文不值,他只得语重心长地言道:“九渊,我知你心意。但是于我而言,自己并非这天下的主人,我一心认定了大汉,认定了陛下,就不会更改。陛下信我疑我,我都会做我自己,为天下太平做自己一份努力。陛下身旁多一个玄德也好,总不至于会一直盯着我,一言一行都掣肘三分。待到衡天的理想化为现实,我会归隐山林,至于你何去何从,悉听尊便。”

每逢自己提到这一节点,周临都会抬出这些看似冠冕堂皇的大道理来,陈讽早已习惯,却也无可奈何,只有沉默地前行着。走不出几步,身后就传来一个老迈的声音,说道:

“周丞相留步,老夫尚有几句话要问。”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章一百七十二 绯衣所言 回头望去,三人只见身后走开的是方才先行出帐的国舅董承,他一向老态龙钟的脸上祥和而又威严,神色不喜不怒,让人不由得肃然起敬,却也不自意提起三分精气神来应对,至少陈讽是这么想的。

而周临则是觉得,董承是刘协亲信中的亲信,他此时来找自己,想来是要向他传达圣意,以是也打起精神来,洗耳恭听。

彼此都行礼过后,董承意味深长地上下打量周临一番,信口寒暄道:“丞相处置自家兄弟,想必也是费心费神,劳苦尤甚了。”

“无忌临阵抗命,视帝王尊严于不顾,一意孤行,罚他都是轻的,又何谈劳苦?”周临微微蹙了蹙眉,董承甫一见面就提及冉为的处置,却拐弯抹角,顾左右而言他,让少年不禁有些头疼。他开门见山,直截了当地反问道:“不过国舅亲自叫住外臣,不会只是慰问这么简单吧?若有事相告,还请直言,无需避讳。”

见周临如此直率,董承望了望他身后始终黑着一张脸的陈讽,又望了望一举一动都如春风般舒服得体的王芷兰,笑说道:“既然丞相要老夫直言,那老夫也就不和丞相打这些哑谜了。且不知在丞相心中,你与那些衡天众部下之间的私情旧义,比之对大汉对陛下的忠诚,孰重孰轻?这是陛下所欲知的,亦是老夫所关心的,还请丞相不吝赐教。”

虽然早就猜到董承多半会问这个问题,但话一出口,陈讽和王芷兰还是莫名的不悦。他们两人望了望董承,又望了望周临的背影,即便心头的信任坚不可摧,但也还是颇有些害怕,他的口中会说出不尽人意的dá àn。

“衡天军中并无部下,都是我托付生死的同伴。”站在老国舅面前,周临一字一句地说出了这么一句话,他不卑不亢,浅笑言道:“衡天军会有今日之业,非我一人之功,也绝非我一人所能够建成。这支虎狼之师,是以衡天众为底,继往开来的众多同伴呕心沥血的结果。我与他们怀揣着同样的理想与信念,我忠君向汉,他们亦然。我要中兴汉室,他们就会和我一起,为这份大业舍生忘死,在所不辞。”

“如果没有他们,就不会有我周临,也不会有今时今日,为大汉中兴恪尽职守的衡天军。以情义联结同伴,是我周临身为衡天军首领的底线,也是衡天军之所以存续的理由。唯有与他们同在,我周临才有把握有能力,为大汉中兴而战。”

“以是在我心中,同伴情义与家国忠诚,本就是彼此依存,密不可分的统一。两者之间,又何谈孰重孰轻呢?”

周临的一番话,巧妙而又堂堂正正地回避了董承的疑虑。他所言既不是那些老臣心中的忠君爱国,不顾私己,也不是绝对的唯同伴为先。董承无可全然认同,却也难以反驳,他摇了摇头,轻叹一声,说道:“老夫知道了,丞相手中的衡天军,诚然都是国之栋梁,千载难逢。有丞相忠心不二,大汉中兴亦是指日可待。陛下对丞相的些许误会,老夫之后会找机会言明,不让丞相与陛下君臣之间,徒生芥蒂。”

“不过老夫也要提醒丞相,陛下是堂堂大汉天子,绝不会依赖任何人而存续。丞相莫要看错种种世故,且好自为之。”

老国舅所言,既是提醒,亦是警告。他的意思是,刘协并非离了周临就一无是处,甚至有所可能,周临将来一旦真正触怒这位帝王,会成为弃子也说不定。周临面色一变,但还是很快冷静下来,淡然说道:“承蒙老国舅提醒,外臣不胜感激。”

“呵,老夫言尽于此,天热不早,告辞。”董承向周临又行一礼,随后转过身去,往自己所在的营帐走去。周临与陈讽王芷兰则在雪地里久久矗立,直到少年勾起两位同伴的肩膀,笑说道:“刚才说的都是骗他的,当然是你们更重要些。”

只听“噗”得一声,王芷兰忍俊不禁,她甩开周临搭在自己身上的胳膊,佯作恼怒地说道:“什么毛病?谁跟你在意这些了。”

“嘴里说得好听,也不见你平日里多听我几句劝”陈讽没好气地嘟哝一句,显然在他眼里,周临的油嘴滑舌早就是可以无视的废话。周临倒也不在意这些,只是兀自向大营走去,说道:“也罢,回去和大家好好说道说道,从今往后,多少也该谨言慎行些好。”

回到大营中已不知是几更天,周临告别了两位同伴,兀自回大帐里睡了个好觉。起来时已是临近晌午,周临迷迷糊糊间,听见门外传来貂蝉紧张的声音,说道:“公子还在里面睡着,他昨日受了很重的伤,四xiǎ一 jiě你不能打扰他,四xiǎ一 jiě?”

随即就是一阵急匆匆的脚步声,以及贴在耳边,振聋发聩的叫喊。孙绯衣揪起周临的耳朵,朝他咆哮道:“小临子,你再不起床,是不是想饿死四姐我啊?”

半柱香的工夫过去,周临坐在床角穿着鞋袜,眼神颇有些幽怨地望着站在一旁的孙绯衣,嘟哝道:“四姐,你饿了自己吩咐火头军去做点吃的就是,何必大庭广众地非要拉我起床,这里是我的地盘,我不要面子的啊?”

“我管你要不要面子,四姐叫你起床,你哪来的这么多话?”孙绯衣说着,又要上前来揪周临的耳朵。少年侧身要闪,但想想也是躲不过,只得转移话题,说道:“四姐四姐,那你说你想吃什么,我吩咐人给你做最好的,如何?”

一身红衣的少女听了这话,才收回已经伸出去的魔爪,俏皮说道:“这还差不多,我要吃烧鸡,一整只都是我的。还有随便来点汤汤水水,对了,冬日里辣串最过瘾了,你这有没有?给我来点。”

寒冬腊月里,在军中找出这些食材,着实有些强人所难。不过好在衡天军算是富庶,物资里找得出这些美食来,但让谁来做就成了难题。翟燎?他怕是恨不得在孙绯衣的饮食里下毒。王芷兰?似乎呼来喝去也不大合适。最后周临的目光落在门前候着的貂蝉身上,笑嘻嘻地说道:“貂蝉,要不你受累,去给四xiǎ一 jiě做这些吃的?”

貂蝉倒也听话,公子的吩咐,从来都不会怠慢,迈着款款的步子就走出帐去。半个时辰后,周临与孙绯衣对坐在中军帐里,少女一手握着一条鸡腿,一手拿着一把肉串,正有滋有味地大快朵颐,还不忘说道:“小临子,这丫头做的东西真好吃,反正她也喜欢你,干脆你也一起娶回去算了!”

“嘘!”一听到孙绯衣说要他将貂蝉也娶回去,周临就如同吓破胆了似得,连忙四下张望,生怕赵瞳歌就在附近。直到确认了安全后,才松了一口气,说道:“吃吧,那么多吃的也塞不住你的嘴。”

“义父当年说的对,你从小怕姐姐,将来成家,肯定也畏妻如虎。”孙绯衣将吃干抹净的鸡骨头扔在一边,又转而撕起另一条鸡腿来,一刻也不停。周临白了她一眼,说道:“你好端端留在这里,不会就是为了取笑我吧?”

听了这话,孙绯衣才堪堪想起自己确是为正事留在弟弟这里的,但她还是一边啃着鸡腿,一边说道:“好好好,我来说正经事。小临子,我且问你,还都洛阳后,讨伐袁术就是不可回避的大计。不过以如今的衡天军而言,你有十足的把握吗?”

从过去一直以来衡天军对袁术,亦或是对姚倾的战役中来看,只要是堂堂正正地对决,周临都是胜了。不过若是算上鬼镰使的那些下三滥的手段,最近还真是屡战屡败。但周临碍于面子,还是斩钉截铁地说道:“有,当然有怎么会没有?衡天军只要全力出手,区区姚倾算得了什么?”

“那加之与袁术同盟的吕布,又如何呢?”说起吕布,倒的确是让周临头疼的一人。那天下无双的武艺,若在鬼镰姚倾的驱使下,必定会发挥出极限的作用。在周临的认知里除却兄长罗孤,是无人能与之匹敌的。

少年正闭目苦思冥想间,孙绯衣已拿着鸡骨头敲了他的脑袋一下,说道:“明明刘备都投奔到你麾下来了,怎么就把过去的事忘得一干二净,死活不开窍呢?”

刘备?过去的事?说到这里,周临才明白孙绯衣所想说的究竟是什么,他一拍自己刚刚被鸡骨头敲过得脑袋,如梦方醒地说道:“盟中盟?四姐,你要提醒我的,可是当年联军过后的盟中盟?”

见弟弟总算回想起来,孙绯衣才终于赞许地点了点头,她放下鸡骨头,说道:“袁术可以拉帮手,吕布可以找靠山,小临子,你走遍天下,有坚实的盟友,有那么多朋友,为什么就不会加以利用呢?我在来的路上和大哥提起这事,他就让我自己跟你说,把我就在你这,自己回长安去了。”

“且不说刘备已经在你的帐下,曹操和你相爱相杀那么多回,还不是听候差遣?孙坚和袁术早有恩怨,又是个忠君爱国的老顽固,你派人去喊一喊,不也就来了?至于大哥,我都在这里了,你说他答应不答应?”

“倒是袁术和吕布同气连枝,讨伐起来谁先谁后,你心里有数吗?”

四姐的一番话,让纠结已久的周临茅塞顿开。袁术和吕布谁先打谁后打,他心里也早有dá àn,如今孙绯衣问起,他便痛快地答道:“欲降龙伏虎,必先断其羽翼。四姐,我想先破吕布,收徐州,削弱袁术的力量,再图淮南!”

“好c好c好!大哥说你就是为了私怨,也会先向吕布下手,看来他说得不错。”孙绯衣站起身来,信步走到周临面前,得意洋洋地说道:“那么小临子,正经事之后还有公事。让你手下认字的起草一份盟书,给我签字画押。”

“盟中盟到底是私约,乱武军和衡天军,终究需要一份堂堂正正的盟书,昭告天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章一百七十三 盟书 盟书?

听到孙绯衣如此一说,周临眉头一蹙,万千思绪涌入心头。孙绯衣口中的盟书,刻意强调了堂堂正正这四个字,也就是说,她在提醒周临,即便是在这乱世之中,征战杀伐,也玩的是一个师出有名。

衡天军奉天子以令诸侯,从作用上而言,也是为的一个名正言顺。那些周临数年以来结交的朋友,盟中盟的同袍,乃至他的兄长罗孤,凭借刘协御笔朱封的一纸盟书,也可横行天下,畅通无阻。

乱世之中真情固然可贵,但彼此间所给予的利益,才是一切行动的本源所在。

如此说来,这份盟书的意义重大,周临心中甚是明白,他默默点头,而后说道:“四姐,既然如此,你为何不随我一同去东都洛阳,待一切在那里安顿下来了,再堂堂正正地讨这一纸盟书?”

“这个嘛”孙绯衣支支吾吾,而就在这时,帐外赵瞳歌路过。她停下脚步,挑眉望了一眼桌案前的两人,似笑非笑地说道:“你们姐弟感情还真好”

少女的语调里略带了几分嘲讽,显然即便是与周临亲密无间的恋人,对乱武尊者的敌意也是无可掩盖的。

但这也无可厚非,周临的兄长与姐姐们,都或多或少地戏弄过衡天众。尤其是这位龙雀统领孙绯衣,更是曾在长安城外率兵突袭冉为翟燎的大营,闹了一个不欢而散,直到现在提起,两位弟弟也还是颇有些愤愤不平。

这一切的缘由,周临都了然于胸。他刚要开口解释些什么,赵瞳歌已兀自信步走远了去。孙绯衣白了她的背影一眼,说道:“你看吧,不管是小皇帝身边那些缺乏幽默感的腐儒老臣,还是你左右这群连笑都笑得假惺惺的同伴,甚至我的这位只会龇牙咧嘴的未来弟妹,对你四姐都不顺眼得很。要我在你这多待几日憋死我算了!”

俏皮如孙绯衣,她的话着实将周临逗笑了。不过少年脸上挂着的只有苦笑,他把玩着手中的筷子,说道:“那还不是你偏要在无忌和公烈的大营里胡闹,还喋喋不休的,他们能给你好脸色看么?”

“笑话,我是你四姐,在你的地盘上,难道还要看他们脸色行事?”孙绯衣的脾气当真是一言不合就起火,她时而拍案连连,时而险些掀桌,口中说道:“况且明明是你手下这些同伴经不起耍弄,一点也不好玩,我闷得慌而已!”

“四姐,军中营前,不论是士卒性命,还是两家邦交,都不是你随性耍弄的玩物。”说到这里,周临的眼神莫名的严肃起来,他凑近孙绯衣的脸颊,认真且不容置疑地说道:“别再有下回了,我或许会不介意你的所作所为,但我不能不介意我同伴们的感受,知道吗?”

见弟弟突然板起一张脸来,孙绯衣也不由得收敛了几分,她端坐下来,颇有几分遗憾地说道:“好好好,我答应你就是,以后少跟你那些同伴开没意思的玩笑。果然分开久了,连小临子你也变得无趣许多。”

孙绯衣说着别过头去,眼中不免有些颓丧之色。周临只得无奈地笑笑,这位古灵精怪的四姐虽说年长自己数月,但却一直都要靠自己来担待照顾。少年摸了摸姐姐的脑袋,说道:“罢了罢了,哪有一切都会和从前一模一样的道理。要怪只能怪这纷纷扰扰的乱世,怪这错综复杂的立场。不过四姐,我是不会变的,等到乱世终结,天下太平,我们都省却这些羁绊和嫌隙的时候,我还会是你从前的那个弟弟。”

在听到弟弟这句话的时候,孙绯衣的头仍旧别在一旁,不做出任何回应。比起温柔如春风的二姐抑或体贴如秋雨的三姐,她向来做不到喜怒不形于色。她是演技最差的一个,也是诈术最不精明的一个,此时此刻,甚至还有些鼻酸想哭。

待到一切都尘埃落定之后,她,还有他们,又该怎么做,才能弥补与弟弟之间早晚会支离破碎的手足亲情?

好在她很快就调整了情绪,抬起头来,转移话题似得问道:“言归正传,小临子,盟书你到底给不给我?”

“给你给你,我这就去找芷兰,让她草拟一份盟书来,四姐你等着。”周临说着,将手中碗筷放下,三两步走出营帐,奔王芷兰那里去。

不远处王芷兰的营帐里,衡天众再度齐聚一堂,背着孙绯衣开了一场小会。众人对乱武尊者怀有敌意不假,但孙绯衣的建言本身并无错漏,抛开放荡不羁的乱武军和寄人篱下的刘备不谈,曹操孙坚或许都想要一纸来自奉天子以令诸侯之衡天军的盟书,来扶正自己的地位。而衡天军,也急需借助他们的势力,来壮大自己。

而给予乱武军的这一纸盟书,不过是序曲。剩下的盟书还要在回洛阳安顿下来,由大汉天子刘协准允,名正言顺。

在达成了颇为一致的意见后,王芷兰挥毫丹青,一纸盟书写就。周临看过后,与她一同前往中军帐,交给孙绯衣。

回到中军帐里,桌案上已尽是残羹冷炙,孙绯衣慵懒而又怠惰地托着腮,耷拉着一双眼睛说道:“要你写个盟书也要商量这么久,拿来给我看看!”

陪着笑脸,周临将王芷兰所写的盟书交到孙绯衣手中。少女身为衡天军最为重要的使者,文风自是清秀而又庄重,一字一句都让人耳目一新。孙绯衣看过后,直接从坐席上蹦起来,说道:“妙得很,我这就启程追上大哥,把这盟书交给他。乱武军静坐长安,等着和你一并出师!”

孙绯衣说着,动身就往帐外走去。周临心头感慨颇深,他一把拽住四姐的胳膊,说道:“大哥不还让你陪我护送圣驾回东都么,就真不再多留几日?”

背对着弟弟,小臂和他宽厚的手掌紧紧贴在一起,和记忆中那羽翼未丰的稚嫩模样不同,那只手早就坚实而又温厚,翻手救困扶危,覆手遮天蔽日。孙绯衣心头最后一寸柔软的方寸似乎被刺痛了一下,彻骨的疼。

但也只是一下,稍纵即逝的一下。不过一个回首的功夫,孙绯衣桀然一笑,说道:“才不留下呢,龙雀的羽翼,可是从来都停不住的。”

言罢,孙绯衣挣脱来周临的手掌,兀自转身,潇洒而痛快地走开了。周临望着她的背影久久伫立,再未出言挽留。

至少现在,他们是回不去了。而他的那些念想,那些希冀,都只好留给自己所要亲手抓住的未来。

不过多久,孙绯衣率领着龙雀五千,齐聚于虎牢关大营前。与送别的弟弟道别后,她一句“龙雀,飞”,引得铁骑绝尘,席卷而去。

不仅是周临,一众衡天军出于礼节,也都在营门前送别。孙绯衣与龙雀的背影逐渐远去,周临也仍旧踮脚张望着,直到他们在一处转角遁入密密麻麻的山林中去,少年才指了指那方向,对身旁的赵瞳歌哽咽说道:“瞳儿,临走之前,我要把那一排松树都砍光!”

曾朝夕相处的姐姐终究是走了,赵瞳歌虽对她有些敌意,但也还是心疼周临这可望不可即的手足亲情,不由得将少年揽入自己怀中,无奈地说道:“别说笑了,好端端的,你朝那树撒气做什么?”

“那排树挡着我再多看四姐几眼了!”周临将头埋在赵瞳歌胸前,低声细语地说出这句话来。他不愿让其他人看到,这一刻,自己的眼角分明有泪划过。

可赵瞳歌却清楚地看得见他的眼泪,也读得懂他的悲伤。任由少年在自己怀中噎泣,她难得温柔地拍了拍他的脊背,说道:“我知道了,都依你,那排树砍就砍了,下次再不会挡你看自己的家人。别再哭了,都多大的人,还这么孩子气。”

离别的悲伤总是短暂的,衡天军的道路,仍要周临一步一个脚印地走下去。前日的血战让护送圣驾的本部损失惨重,不得不在虎牢关休整。十日之后,于禁率三万铁血军抵达,协同本部护送圣驾还都。而驻扎在虎牢关的大军也休整终了,即将再度启程。

打点皆罢,重整旗鼓的衡天军,以及等的都快有些不耐烦的群臣百官,嫔妃宗室,都集合在虎牢关营门前,或整齐划一,或嘈杂吵闹。直至关隘深处的天子龙辇缓缓开了出来,众人才一同跪下,山呼道:

“叩见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众位平身。”龙辇上的刘协仍旧是平素那一副温润如玉的模样,他的一言一行都让人如沐春风。一时间是官是兵,都依次平身,蔚为壮观。小皇帝的眼睛扫视一番,又望向龙辇前的周临,问道:“周卿,可否启程?”

“回禀陛下,护送兵马已列阵拱卫,文武百官,各宫娘娘及皇亲贵戚俱候于此门前,一应行装亦打点罢了,记录在册,随时可以启程。”周临跪伏在冰雪消融的营地里,天子座前,毕恭毕敬。刘协颇为满意地点了点头,笑说道:“平身,近朕前来。”

听到这话,周临抬了抬眼,见小皇帝仍是一副诚恳的笑容,便起身走到龙辇上,低声问道:“陛下,有何吩咐?”

龙辇之上,只有刘协与周临两个人,他们所说的话,也只有他们彼此听得见。小皇帝四下张望一番,也压低声音说道:“阿临,那夜朕气昏了头,冷落了你许多日。如今想来都是误会,朕在这里给你赔礼道歉,你可别记挂上了。”

不知这些时日来,是董承或刘备替自己求过情,还是小皇帝自己想通了。堂堂大汉天子,竟还给他一个臣子赔礼道歉起来,惹得周临不禁捂嘴一笑,说道:“你我之间,还需要在意这些么?阿协,你好歹是天子,我以后自己会留心,不会再让这般误会发生了。”

“如此一来,可以启程了吗?”

君臣冰释前嫌,无论是刘协还是周临,都心情大好。小皇帝挥手示意周临下去,少年也知趣地退出龙辇。大汉天子站在龙辇上,呼风唤雨的大手一挥,豪气干云地说道:

“启程,还都洛阳!”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章一百七十四 建安 自虎牢关出发,浩浩荡荡的还都队伍一路西行,朝着东都洛阳的方向前进。在虎牢关前赶走姚倾和吕布后,沿途再不会有胆大包天如那两人的叛贼拦路,衡天军处处设防,重重拱卫,大汉天子走得淡定,安之若素。

十余日后,大概是冬末冰雪消融的时节,衡天军与大汉朝廷翻越层峦叠嶂,终究是见到远处耸立平原,恢宏大气的洛阳。虽然隔着二三十里的距离,但周临还是隐约看得出,那座他记忆中残破不堪,尽是破砖碎瓦,残垣断壁的东都洛阳,如今金城汤池,楼宇林立,通路纵横,人头攒动,好一派天都盛景。

而跟在众人身后的小皇帝刘协,此刻亦是欣喜若狂。他记忆中生他养他的故都洛阳,早已被魔王董卓的一把大火烧成了废墟。他本以为自己再也回不去了,谁知枯荣轮转,仅仅两年过去,他就又见到了洛阳,焕然一新,而又辉煌如初的洛阳。

“启禀陛下,洛阳已近在眼前。”下马跪伏,周临面露微笑地拜倒在龙辇前,等候刘协发号施令。两载飘零,数月奔波,天子总算回到了心心念念的故都洛阳,他如今心情大好,挥手朗声说道:“那还等什么?继续出发,让朕好好看看这新生的东都!”

得天子口谕,周临起身上马,站在群山之巅,望向眼前富丽堂皇的洛阳,意气风发地喊道:“大军出发,开进洛阳!”

在周临的命令下,数十万人马再度出发,浩浩荡荡地开往近在眼前的东都。不过一两个时辰,大军开进洛阳城门前,留守新都的荀攸c太史慈与甘宁早就率众在此迎接,远远望见天子龙辇,都跪伏于地,毕恭毕敬地说道:“臣等叩见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见到洛阳新砌的坚厚城墙,刚漆的乌金城门,与记忆中曾经压抑的模样不同,尽是焕然一新的景象。小皇帝抬头向城中眺望,只见屋舍俨然,道路纵横,百姓万千跪伏两侧,等候天子的到来。刘协的心情愈发畅快了起来,他低头四下张望,似乎在寻找着何人,却又找寻不见,只得问周临道:“周卿,冉将军何在?”

“无忌?他怕自己得罪了陛下,引龙颜不悦,此刻行在后军。”听到小皇帝满脸喜色地找寻冉为,周临心中猜想,他多半是放下了虎牢关前冲撞圣驾的罪责。果不其然,刘协大手一挥,兴高采烈地说道:“那都是些往事,罚都罚了,又何必怕朕?让他到御前来,他替朕重建了东都,朕要重重赏他!”

得天子令,周临亲自驱马至后军,不过多时,冉为就被他叫了过来,谦逊而又难掩得意地跪下说道:“末将叩见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坐在新生洛阳城的城门前,望着龙辇下曾大不敬冲撞自己的冉为,刘协想起他这半年来的大破大立,想起他为大汉重建东都的决心与忠心,埋藏已久的嫌隙终是放下,小皇帝与周临对视一眼,温润说道:“平身吧。冉将军,你不听圣意,私纵敌酋有过,但重建洛阳,镇卫国都,却是千秋万代的不朽功业。朕向来赏罚分明,之前周卿已罚过你,如今朕将你官复原职,再加爵两等,赏金五万,赐你ěi nu十人,自行领受吧!”

“谢陛下。”重建洛阳的功劳,终究是抵下了违抗圣命的罪过。冉为脸上的笑容更加得意忘形到难以言表,之前虎牢关内,兄长将自己的军职按例贬了贬,导致自己名义上的地位不如翟燎郑誉两位弟弟,甚至不如佘闻人邹瑾之和陈炀舞等人。如今官复原职,但也不那么尴尬,封爵犒赏,偶尔也可作为与同伴吹嘘的资本,倒还不差。

ěi nu十人,才是他冉为所看重的。自从衡天众出山之后,赵瞳歌每到一处,必定将那里的风月场尽数遣散,毫厘不留,花将军已经很久没沾得荤腥。重建洛阳时,他曾想过将名盛一时的吟凤楼盖起来,但在二哥储靖的一番敲打下,还是没敢动工。而今御赐的ěi nu十人,却是让他久旱逢甘霖,喜不自胜,眼冒桃心。

而他所不知道的是,此时此刻,不远处的赵瞳歌正在马上冷冷地盯着他,暗自盘算将这十名ěi nu安置在女事馆何职何位的好。

久旱逢甘霖?不存在的。

赏赐罢于国有功的冉为后,刘协又端坐龙辇,望向眼前的洛阳城,意气风发地说道:“起行,进城!”

随着大汉天子的一声令下,浩浩荡荡的还都队伍井然有序地开进洛阳城里。城中官兵山呼,百姓欢悦,虽是曾遭受大难破败不堪,但如今的洛阳城也还是一番热闹非凡的天都景象。被罗孤从长安驱赶出来的东都旧民,应圣旨而来的忠汉遗民,以及看中新都机遇纷至沓来的世家大族与商贾贵贩,俱是跪伏在道路两侧,以求一睹天颜。

而龙辇之上的刘协,亦是不吝起身,不住地左右挥手,在衡天军万无一失的拱卫下向洛阳城的百姓们展露他的帝王气度。比起只知丞相不知帝王的临瞳来说,洛阳城却是名正言顺的天子脚下,人人向汉,人人朝圣。

走过人声鼎沸的洛阳东街,城池正中,是金碧辉煌的洛阳皇宫。依照旧制,冉为将皇宫建为南北两宫,宏伟广阔,气势磅礴。来到北宫门前,雕栏玉砌犹在,红砖碧瓦如初,冉为重建的洛阳皇宫是立于旧址之上的再造,一景一物与刘协记忆中几乎无差。虽不是刻意阿谀之举,但这一切也无形中唤起了年轻帝王对故都的寸缕回忆,让他热泪盈眶,且泣且笑。

“传朕执意,丞相和太尉,及两府掾属随朕入宫,其余大臣各自归家,好生整顿,七日后上朝。”将一众文武大臣打发,刘协只带着后宫与少数朝臣进入洛阳宫。所谓两府掾属,指的是丞相周临与太尉董承手下开府后的直系属臣,亦是朝中两派的肱骨。相府的掾属自然都是衡天军的人,而董承府里杂七杂八,都是些从长安奔逃时就追随至今的老臣。

进了洛阳宫,嫔妃皇亲与宫人也各自被刘协遣去了内宫,整顿诸多宫室。一时间小皇帝身后就只剩下两府的人,一行人亦步亦趋地走进金銮殿,此处的一切陈设都与被董卓焚毁前一模一样,只是在陈设上颇有几分偏差。刘协一步一步地向殿内走去,时而抚摸庭柱,时而驻足玉阶,心中感慨万千,哽咽地说道:“朕还以为再也回不来了呢。”

两府文武列坐阶下,衡天军虽无甚感触,但太尉府的老臣们,却都如同刘协般心心念念着这一日。董承上前两步,沉声说道:“老臣恭贺陛下,历经董卓c王允和李傕郭汜几代乱政,终是苦尽甘来,得以存留基业,重返东都。”

“是啊,祖宗护佑,天不绝我大汉国祚,朕到底是回到了这东都洛阳。”刘协迈步踏上玉阶,走到龙椅之前,再度停下,背对着众人说道:“朕能活下去,能回得来,相府的衡天军功不可没,而太尉府的诸位老臣,一路扶持,亦是劳苦功高。在座的都是我大汉的肱骨之臣,朕日后必有重用,不过在此之前,还有一件要事,朕要与众卿商议。”

听到这句话后,两府重臣都默契地跪下,随着刘协端坐到龙椅上的动作,熟稔地山呼万岁。年轻帝王下令平身,而后开口说道:“冬去春来,朕终究是回到了东都洛阳。不过这只是一个小小的开始,以新的一年为起始,朕要与众卿携手,共建中兴大业。如今洛阳城在冉将军的重建下,可谓是国泰民安,值此盛时,朕欲改新年号,不知众卿有何妙字?”

一听这话,台下的众人无不绞尽脑汁,费心费力地思索起来。帝王改号,这是多年难遇的大事,如若将这年号揽到自己的名下,亦是光宗耀祖的功劳,甚至可为自己所在的君府,布施声名。

相府与太尉府是刘协用以两相制衡的手段,他需要大破大立的衡天众来抵抗顽固守旧的老臣,也需要忠心耿耿的老臣来压制不明其心的衡天众,两者相互制约,彼此平衡,才是他所乐见的。而两府明争暗斗,也可让刘协分辨出,哪一方才是真正有所能力陪他中兴大汉,留名青史的能臣。

不过多时,太尉府的议郎吴硕携笏上前,立于阶下,一字一句地说道:“启奏陛下,臣以为方才陛下所提国泰民安四字,正合今时今日之东都盛景。如此一来,何不改年号为泰安,以恤万民?”

吴硕是深受董承器重的太尉府翘楚,他一开口,一众掾属都随声附和,连老国舅也忍不住上前说道:“吴议郎所言甚是,老臣亦以为泰安二字,可当今日之盛况。”

端坐在龙椅上,刘协仿佛也深以为然,但他还是抬眼望向相府那一侧,开口问道:“丞相府中,亦觉得泰安二字好吗?”

阶下的衡天众早就彼此挤眉弄眼了许久,听刘协问起,都将目光撒向一处。王芷兰无奈,只得起身上前几步,淡雅而又庄重地说道:“启禀陛下,臣以为泰安二字并不妥当。陛下今日所见的国泰民安,只不过是洛阳区区一地的风平浪静。天下之大,尚有无数王土遭逆贼肆虐,尚有无数百姓食不果腹衣不蔽体,泰安二字,这乱世还担当不起。”

听到王芷兰的一番见解,太尉府的一班老臣都震惊不已。虽是意见不同,但少女所言有理有据,让他们颇有些自惭形秽。不知是出于王芷兰的倾慕还是真的认同她之所言,刘协赞许地微微点头,问道:“说得好,那王爱卿以为,该改元为何?”

在年轻帝王的询问下,王芷兰回头望了望周临。这位衡天军的首领,堂堂大汉丞相亦起身出列,义正言辞地说道:“启禀陛下,臣以为天下不安,非陛下一人之过,亦非陛下一人所应承担。乱世动荡,天下不安,臣等就该与陛下携手并肩,重建一如文景武帝之盛世,亦当砥砺奋进,效法光武之中兴。”

“重建安乐,臣以为陛下改元,年号当为建安!”

建安!

周临的一番话,当真是说到刘协心底去了。诚然,他所要做的并非一时偏安之苟且,而是荡平乱世,重建安乐之伟业。随着少年话音落下,年轻帝王站起身来,两眼放出期许的光芒,一字一句地说道:

“好,就依周卿所言,改元建安!”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章一百七十五 丞相府 随着小皇帝一锤定音,大汉的新年号就此被改为“建安”二字。在周临等人的印象中,这本就是正常的历史线下,刘协被曹操劫持到许昌后改元的年号。虽说天轨错位,小皇帝如今与自己一同走在中兴大汉的道路上,但这“建安”二字的寓意,却也让他格外中意。

荡平乱世,重建泰安,这是周临与刘协共同的愿景,也是衡天军舍生忘死的理想所在。

从金銮殿走出来,衡天众们心情大好,一路有说有笑。刚出宫门,邹瑾之便问冉为道:“无忌哥,洛阳的新丞相府在哪里啊,快带我们去看看!”

听见这句话,冉为眼珠一转,露出一丝颇有玩味的笑容,说道:“瑾之,你都是堂堂一个南中郎将了,东都这么大,今后还住丞相府吗?”

此言一出,周围的同伴们都着实吃了一惊。这两年以来,只要身在济北,大家都是同吃共住,一如往日在书院般地生活着。而今迁到东都洛阳,众人都是身居高位的朝廷重臣,再住到一起,于理而言,确是说不过去。

但要让他们分开,于情而言,却也舍不得。

就在众人都沉默不肯说话的时候,还是佘闻人心直口快,耿直无比地问道:“不住丞相府?那住哪里,露宿街头吗?”

“无忌哥的意思是,我们该有各自的府邸,也就是分家了。”徐归兮双手环抱在胸前,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她闭目低头,沉思了许久,猝然睁开双眼,扯开嗓子喊道:“可老娘舍不得啊,我不管,我就要住丞相府,就赖在丞相府了!”

经徐归兮这么一叫嚷,其余少女也都吵吵闹闹地不肯分家。不仅是她们,就连一众汉子也并不愿分开,向来最重大局,并且和冉为共同重建了东都的储靖拍了拍花将军的肩膀,说道:“无忌,大家同吃同住久了,彼此都舍不得,你又何必诈他们的话呢?”

之前一直沉默不语,直到听见这句话,一旁的周临才反应过来,他一手勒住冉为的脖颈,凶巴巴地嚷道:“好小子,还敢诈我们一群人,你就不怕挨揍吗?公烈子君,你们还愣着做什么,无忌他在骗我们呢,快来揍他!”

得到兄长的招呼,翟燎与郑誉也不管冉为是不是自己的三哥,都龇牙咧嘴地扑过去,联合周临将他一顿暴揍。一旁的少女们反应过来,也知道自己被诓,三拳两脚地插了进来,痛斥冉为欺骗她们的感情。

直至花将军被揍得鼻青脸肿,坐在皇宫门口着实有碍观瞻的时候,周临才罢手将他扶了起来。冉为从怀中掏出绢布来,将满是泥水拳印的脸擦干净,才哀嚎着说道:“哇,我不就是开了个小玩笑么,你们这么认真干嘛?还打人,枉费我还留了惊喜给你们。罢了罢了,我带你们去丞相府,总行了吧?”

花将军言罢,迈着大步往东街走去,周临与储靖对视一眼,各自窃笑,方才跟了过来。

洛阳东街正中右侧,一座金砖玉瓦,深远广阔的府邸矗立其间,引得无数行人驻足观瞻。红漆大门上牌匾金镶,“丞相府”三个大字清清楚楚,让人肃然起敬。衡天众来到府中的时候,已有不少下人军士在府中打点收拾,整座相府都是一派热闹景象。

这府邸虽比临瞳大了不知多少,但门前的布置,却与之前无差。进门一座宽阔敞亮的庭院,冬末春初,已有几分万物复苏的兆头。原先临瞳相府的那棵大桃树,也被冉为依样画葫芦地种了一棵在庭院中,树下也照旧是那张圆桌,那处风景。

离开临瞳是,无论周临抑或赵瞳歌,还是衡天众的同伴们,都未曾想过冉为会如此有心,将洛阳的相府布置得好似临瞳一般。周临驻足在门前,呆愣了许久,都没能迈出一步来。冉为站在他身后窃笑,说道:“进门去看看吧,大哥,你不进去,大家可都不敢迈腿。”

“好。”轻轻地答应一声,周临迈着颇为沉重的步伐,心情复杂地走进丞相府。与他并肩的是赵瞳歌,紧随其后的是储靖与陈讽,而其余同伴也成群,追随着首领的背影,迈入他们的新家。

众人在丞相府里兜兜转转了几圈,方知冉为之前说的的确是些玩笑话。相府中的一切陈设,都被这位有心人修成了旧日临瞳时的模样,譬如赵瞳歌的卧房依旧在府邸深处池塘岸畔,譬如少年们的房间依旧杂乱无章地列作一排,譬如西南角仍有一处隐蔽所在,种着一棵老树,那是王芷兰和陈到常常幽会的地方。

一切的一切,都一如往日般熟悉,本以为早就与临瞳告别的众人,此刻热泪盈眶,不知所言。

看众人都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冉为颇有些得意,他不由自主地嘴角上扬,笑说道:“怎么样?我说过会给你们一个惊喜吧,不仅丞相府中有大家的住所,东街各处也有你们各自的宅邸,今后想住哪里就住哪里。还有女事馆,我也建得前所未有的大,东来和陈到的暗影据点嘛就在城外五里处的山间地下,我带人偷偷摸摸挖了好一阵呢。”

是笑是泪,千言万语说不尽,但路还是要继续走下去。众人入住洛阳丞相府的头一等事,就是收拾打点各自的房间。其中周临的行李大多是赵瞳歌和貂蝉打理的,不过恋人还有自己那一份要整顿,且心心念念要急着去新女事馆看一看,所以顾不上他。

好在貂蝉与赵瞳歌一同整理周临行李的时候,顺便把长姐收拾的那些也都记住。正如赵瞳歌昔日所言,貂蝉于内务内政一途,天赋的确异于常人。

貂蝉在房间里忙活,周临并不好意思眼巴巴看着,自己也上前搭把手。一主一仆虽存在尴尬的关系,但相处起来但也并不尴尬。貂蝉未曾有过,抑或是未曾表露过任何非分之想,周临却也是谦谦君子,待她与其他同伴无差,两个人倒也从未越过雷池半步。

但说句实在话,少年待她仍旧是有些言行上的生疏。收拾屋子的时候,貂蝉在东头铺床,周临就远远地站在西头的柜子边放些杂物。两人沉默不语了许久,貂蝉才幽幽地开口说道:“公子,在虎牢关的时候对不起。”

听到这句话,周临手中的动作忽然顿了一下。他仍旧是背对着楚楚可怜的少女,轻声说道:“对不起?虎牢关那一战中,你哪有对不起我的地方,胡说些什么呢?”

“我违抗公子的禁令,自作主张去引诱吕布。”说起在虎牢关前发生的一切,貂蝉转过身来,羞愧地低下了头,轻声细语地说道:“结果不仅没能救得了公子,还险些丧命于吕布女儿手中,甚至害瞳歌姐为了救我而受伤。”

“公子,对不起。”

少女的言辞诚恳,但在周临看来,却也是颇有些不合时宜。他略带着些笑意转过头来,一字一句地说道:“要说对不起,你也该去和瞳儿说,又何必在我这里道歉?其实我并无立场苛责于你,战场无常,身在其中,人人都有自己的判断和选择。你选择抗命来救我,正如瞳儿选择舍身来救你,都是在那刹那间做出的决断,无可厚非。若是你救我性命都要道歉,那今后我白白死在战场,岂不是无人问津?”

“非要说的话,那就是我不允许自己身边的任何一个人,为我而轻视自己的性命。瞳儿救你,那到底是她有武艺傍身,只是错估了吕玲绮的实力,才被她所伤。而你去引诱吕布,却是真真切切地拿自己性命在赌,你分明答应过我不许再在鬼神那里逞强的,都忘了吗?”

周临的一番话,说得本就红着脸的貂蝉更加羞愧难当,她把头低埋到胸前,兀自辩驳道:“貂蝉也不是全然去送死,我也有些武艺,也想凭借这些武艺为公子效劳,而不是躲在马车里,看公子以身涉险。”

“你那点从瑾之处学来的三脚猫功夫,还是回去再多练练吧。对付些虾兵蟹将防身尚可,稍微遇到些强手,却是一招也撑不过,遑论吕布父女?”周临似乎是被少女的狡辩逗笑,他上前几步,抬起手来,下意识地想要摸一摸貂蝉的脑袋。少女注意到他的这一举动,羞红着脸等着公子温厚的大手。

手,悬在半空,终究是没能落下。周临早就暗下决心不给貂蝉任何幻想,只把她当同伴看待,又如何会做这般暧昧之举?少年尴尬地反手摸了摸自己的头,说道:“也罢,你若有心,就去向瞳儿道声谢,今后好好保护自己,比什么都重要。”

“嗯,貂蝉知道了,谢谢公子。”貂蝉转过身去,继续忙碌于周临的屋子间。少年轻叹一声,也做自己的活去了。背对着沉默的少女,他并未看见转身那一刻,貂蝉神色黯然,眼角一滴泪珠划过。

就如同他也未曾注意到,不过是一个小小的摸头动作,平日里佘闻人邹瑾之都曾有过,却唯独她貂蝉,触手不及?

悲伤就此埋下,一人至亲,一人至疏,今生亏负。

再说相府政厅那里,陈讽来不及打理自己的房间,却待在这里整顿文书。暗影新据点有陈到在,陈流一时半会不必看顾,就在政厅陪着老友。案几之上,陈流望见一叠写着“举贤令”的文书,不禁问道:“举贤令?九渊,你要颁布这份文书吗?”

“那是我和瞳歌商量过后一同写的,过段时日就去和清明说。”陈讽一边整理着手头的文书,一边和陈流说道:“来到洛阳,丞相府也就该开府纳贤了。光凭我们这些人,南征北战有余,对付朝中这些虎视眈眈的老狐狸,却是远远不足。”

“开府纳贤,招揽天下才子,为衡天军所用。于外可横扫乱世,于内可把持朝野,其中内政不固,一众人等性命尚且不保,又何谈平乱世,得天下?清明他,终究是太过天真,以至于有些见不得人的事,要我一人去筹谋,也要我一人去做下去。”

听了陈讽的一番话,陈流长叹一声。他又何尝不知周临天真,又何尝不知朝野上下虎视眈眈?他和陈讽是一类人,知其不易,亦知其不得已,他拍了拍挚友的肩膀,低声说道:“你说的是,不过也不必你一人去做。正大光明的好事,你去做,清明去做,都可。至于见不得人的脏事,就都交给我,和暗影去做吧。”

“暗影所向,可是无所不成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章一百七十六 新都洛阳 初到洛阳,需要衡天军打理的可不止区区一个丞相府。不论是女事馆还是暗影的新据点,都要赵瞳歌和陈到亲自勘察。其中暗影的据点在城池东门外五里的龙门山里,林石环绕,隐蔽难觉。失却临瞳城外古堡得天独厚的条件,冉为只有和王昭避开前来助拳的周瑜及曹仁,甚至避开对暗影不甚了解的些许同伴,挖掘建造了足足半年之久。

或许在这一时代,龙门山不过是洛阳城外一座不起眼的孤山,冉为也正是看中其独立于世,无人问津才将其选址为暗影据点。但是在这乱世之后百年,这座怪石林立,地质惊奇的龙门山会被北魏孝文帝发觉,派人将其打造成独一无二的龙门石窟。凭借着得天独厚的地质,龙门石窟惊艳世人,从此冠绝古今,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不过这些都是后话,龙门山之所以能够建起日后了不得的大佛石窟,靠的还是其怪石林立,洞窟纵横。冉为不知自己擅自改造会否让后世奇景绝迹,不过既然地质得天独厚,他也就不吝占用。连结各处洞窟怪石,冉为将暗影据点建在了龙门山山体中,出入口都在极其隐蔽之处,可谓是比古堡更为森严。

龙门据点里亦如临瞳古堡那般机关重重,从前古堡的机关都是百里太一亲自设计,而如今龙门山的机关陷阱,则是得他偃术真传的王昭锦一步一步打造出来,比之古堡,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据点内机关的设计图早就由王昭锦亲手交到了陈流与陈到那里,当然王芷兰手中也有一份——不管是古堡还是龙门山,她出入起来,可是比陈流更为勤快。

陈到早众人些时日到了洛阳,他带着暗影摸到了龙门山的新据点,先行在这里住下。而王芷兰来到洛阳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循着王昭锦给的设计图,自己摸索到龙门据点,找她心心念念的恋人陈到。

毕竟影锋也不过刚到几日,一应事宜尚还要他躬亲忙碌,王芷兰也不要他出来迎接,甚至不要门口的暗影通报,兀自循着设计图一步一步走向陈到的所在。龙门据点建在山体腹地,每一处入口都布置着凶险的机关,越过这些机关,或可看见暗影的房间,或可看见一些放置机要文书和兵器的屋子。据点里的道路重重复重重,王芷兰谨小慎微地独自走了许久,才看见站在据点正中校场,看管影锋暗卫练武的陈到。

从他身后悄然走来,王芷兰竖起一根手指,示意四周站岗的暗影噤声。直到自己站在陈到一步之遥的位置,才伸出两只玉手轻轻掐住陈到脖颈,俏皮说道:“捉住你了!堂堂暗影副统领连我一个小女子到来都察觉不到,丢不丢人!”

被少女扼住脖颈的陈到仍旧站在那里,一动也不动。王芷兰脸上的笑容逐渐凝固,她不解地松开双手,望向背对自己的恋人,试探似得问道:“陈到?”

还未及王芷兰反应,陈到猛得一个转身,伸手揽住她的柳叶细腰。这一抱颇有些猝不及防,王芷兰被吓得一个激灵,退后半步,却刚好跌在陈到的怀里。影锋低头望向惊魂未定的少女,温柔地笑说道:“早就察觉到了,你身上的花香在周围弥漫了很久,我闻得出来。”

一旁站岗的暗影都是千锤百炼的冷血暗卫,他们不论遇到任何情况都不会笑场,除非是他们的副统领撩拨芷兰xiǎ一 jiě的时候,才会忍俊不禁。

周围的暗影窃笑不止,王芷兰缩在陈到怀中许久,才回过神来,气呼呼地挣开他的臂膀,说道:“你早知道我来了,怎么还站在那里一动不动,是不是我来不来都不那么重要,所以你才像根木头桩子一样杵着?”

这番发问,可谓是天下男人的送命题。但陈到却并不难堪,他嘴角掠过一丝唯有对王芷兰才会展露的笑容,淡定自若地说道:“怎么会?我分明是见你有心和我嬉闹,又如何忍心拆穿你?况且如此一来,我也可顺水推舟,来逗一逗你。”

到底是相恋两年之久,陈到只需几句作答,就将这送命的发问化解。说到最后,他复又揽王芷兰入怀,还伸手轻轻点了点她的鼻尖,惹得少女羞红了一张俏脸,低声说道:“你是清明托生的吧?愈发油嘴滑舌起来,再不是我初见时候,牵牵小手都会脸红的陈叔至。”

“哦?那你是喜欢从前的我,还是如今的我?”虽说撩拨起王芷兰来已是轻车熟路,但陈到的秉性终究是羞赧的,说起这般情话来,也还是会微微脸红。王芷兰见他如此,也不由得笑死了起来,说道:“都喜欢,满意了吧?放开我,大伙都看着呢。”

听了这话,陈到才收起揽着王芷兰的那只手臂,扭头望了望左右窃笑的暗影部下们,故作嗔怒地说道:“笑什么?暗影铁律如山,刚才是谁发笑,扣半年粮饷。”

左右本来还沉寂在欢脱气氛的一众暗影,经陈到这么一吓唬,都纷纷收起了笑容,板起脸来如同几块寒冰一般,岿然不动。王芷兰见他们如此,亦是忍俊不禁,开口说道:“别听你们副统领胡说,他要是克扣你们的粮饷,我就去丞相那里参他一本。不过可都要好好站岗,不许再笑了。”

比起冷若冰霜的副统领陈到,暗影们偶尔还是更乐意听平易近人的芷兰xiǎ一 jiě的话。两人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让周围的一众暗影都收敛了笑容,屏息凝神地各司其职。

其实暗影的练兵都是各自为战,并不需要陈到从旁指导,他之所以会在这里观瞻,也不过是闲来无聊而已。如今王芷兰到了,他也无心留在这里,而是任由少女挽起自己的臂膀,边走边问道:“我听说大军刚开进洛阳,你不去相府看看,怎么有空来我这里?”

“相府我早就看过了,行李都交给下人收拾。比起自己的新居,我更想来你的新据点看一看。”王芷兰似乎很享受两个人在一起的时光,她挽着陈到宽厚的手臂,笑靥如花地问道:“怎么,不欢迎我?”

“岂敢?我正想带你在龙门山四处走走,让你好好认认这座新据点。”望着时而温婉可人,时而俏皮灵动的少女,陈到浅笑着伸出手指触了触她的鼻尖,说道:“免得你又迷路被困在机关里,流着眼泪要我来救。”

“你?陈叔至你别跑,你给我站住!”听陈到提起自己不堪的往事,王芷兰颇有些恼羞成怒地抄起小粉拳追打起了他。而影锋倒也不是呆若木鸡地任她打闹,而是左蹦右跳地躲避,偶尔挨上两拳,也是恋人之间独有滋味的一番情致。

即便有天子刘协的垂涎压在头顶,王芷兰和陈到之间的感情也仍旧不会动摇分毫,他们曾共历生死,在苦难与危机中私定终生,就算是大汉皇室泰山压顶,也绝不妥协。

风雨不动,安如山!

不仅是暗影的龙门山据点里春意盎然,就连赵瞳歌新开在洛阳的女事馆,也少不了周临既骚而浪并且贱的身影。洛阳的女事馆虽未有冉为匠心独具地将临瞳陈设都照葫芦画瓢,但其占地之广,却是超过了东都新建的几乎所有官署与府宅,仅次于丞相府。

虽说女权一事在刘协那里还是一个不喜不憎的观望态度,但衡天军对其之重视与支持,可谓是全天下人都有目共睹。修建整座洛阳独一无二的一座女事馆,亦是坐实了这一点,朝中官员嫉妒也好,忌惮也罢,都是绝不敢发半句声。

毕竟杨彪的前车之鉴在那里,人人都知晓,这位位高权重的汉相周临,对任何于赵瞳歌不利的所言所行,都是绝无宽恕。

女事馆向天下昭示的就是一个除旧立新,以是新馆所的布置也大不同与往昔,但进门仍旧是颇为清新醒目的园林——按赵瞳歌的说法,她是想让来到这里的无助女子甫一踏入,就感受到鸟语花香的温暖景象,从而不再孤独恐惧。

至于赵瞳歌在女事馆里的房间,即便周临出于姚倾放过的那场大火留下心理阴影而极力反对,但少女还是无所畏惧地依照自己的旧习,让冉为设置在女事馆的最深处,只是不会再有长廊了——自从那场至今仍让他有些后怕的大火过后,周临严令禁止冉为在洛阳城中一切赵瞳歌可能久留的地方建造长廊,甚至在他目所能及之处,都不想再看见任何一座长廊。

早在正午的时候,赵瞳歌就先到女事馆来勘察了一番。而周临忙过一些事宜后,也在傍晚风尘仆仆地赶到。此刻赵瞳歌正在庭院里和几名女官攀谈着,直到那几名少女挤眉弄眼地指了指她的背后,少女回首望去,才看见蹑手蹑脚走过来的周临,冷哼一声,说道:“哟?是什么风,把你这大汉丞相给吹来了?”

“还能是什么风?自然是我家女事馆丞在洛阳城里走过,留下来的阵阵香风。”周临正耍着嘴皮子,朝周围那几名女官使了个眼色,她们也就知趣地退散了。少年扶赵瞳歌在院子里的石凳上坐下,伸手给她轻轻捏着肩,口中说道:“我见你收拾好了自己在相府的屋子,看都不看我一眼就到女事馆来。几个时辰不见你,我就想念得甚,不请自来,还不行吗?”

周临这一番油嘴滑舌,在旁人听来却是肉麻得很,不过赵瞳歌却早就习以为常。须知这位衡天军首领出征数月不见她也是常有的事,只是但凡两人共处一地,少年就会不分昼夜地来找她罢了。赵瞳歌冷淡得眼睛都不眨半下,只是唇角勾起一丝浅笑,说道:“不请自来的可不止你一个,早些时辰貂蝉那丫头也到我这来了,还吞吞吐吐地非要拿虎牢关前的旧事向我赔罪。我看她眼神闪烁,脸色也不大对,阿临,是不是你又和她说了些什么?”

“我?我能和她说什么,不过是她先来找我道歉,我心想好歹是救我性命,有什么歉可道?就和她说了一番大道理,让她即便心里有愧,也该对你说声谢谢,谁知道这姑娘心眼实,还真就到你这来了。”周临半虚半实,也算是将早晨自己与貂蝉说的话交代了一番。赵瞳歌柳眉一挑,又追问道:“就只说了这些?”

“只说了这些,再借我三个胆子,我也不敢骗瞳儿你啊,是不是?”即便周临信誓旦旦地再三保证,赵瞳歌的眼中还是闪过一丝狐疑,她低头沉吟,口中念道:“不对,我看她的眼睛里,分明写满了消沉,你是不是又说什么做什么,惹她伤心?早提醒过你,也别把那丫头疏离得太远,毕竟是你领进门的同伴,你要负起责来,知不知道?”

“知道了知道了,我自有分寸。等她少女情怀过去,总会放下的。还有我也早就说过,我们两个在一起的时候也别总是提她,一提她我就觉得你要找我茬,头皮都发麻。”周临说到这里,还绘声绘色地抽了一只手来挠了挠头。赵瞳歌见状也不再提及貂蝉,只是微微蹙了蹙眉,抬手指了指自己的右肩,说道:“这里,今日酸得很,多用点劲,别像是没吃过饭似得乏力。”

不需言明,周临与赵瞳歌彼此心里都清楚,他们在一起的时候,提及貂蝉的次数已是愈来愈多。少女面上看着坦荡自然,但要说心里不在意,也决然是假的。周临清楚地知晓她的心思,无可奈何,也唯有极力权衡,甚至不惜对貂蝉避让疏离。

只是不论他如何权衡,都免不了要伤一人的心。此时此刻,身在女事馆中的貂蝉正倚靠在不远处地一根庭柱旁望着院子里的周临与赵瞳歌,不言不语,暗自神伤。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章一百七十七 宫墙内外 日升月落,转眼之间,衡天军与大汉朝廷已迁入洛阳城中三两日的光景。从皇宫到城郭,一应布置都已安排妥当,剩下的唯有按部就班,让朝廷的运作步入正轨。为此有心一展宏图的年轻帝王刘协亦是殚精竭虑,昼夜操劳。

不过这位小皇帝也并不全然是一心一意忙于政务,偶尔空闲的时候,他亦会心猿意马,思念那位不属于自己的佳人。清晨时分,伏皇后慵懒地从睡梦中醒来,她缓缓睁开眼睛,却见与自己同床共枕的天子,此刻正端坐在床角,清醒地望着窗外,三缕阳光映照在他的脸上,掩抑出寸缕忧伤。

“陛下,方一清晨就愁容不展,可是有何心事扰神,能否且说与臣妾听?”伏皇后欠身从床榻上爬起来,一身淡粉睡裙的她比起平日里示人的端庄,更添几分娇嫩,不过这也是刘协才能见到的模样。小皇帝扭过头来,轻叹一口气,说道:“其实朕所愁的,也不是什么不可说的心事。皇后,这几日来,你可曾见过芷兰姑娘?”

躺在伏皇后的床榻上,心里却想着王芷兰,全天底下的男人,恐怕也只有刘协这位大汉天子会如此有恃无恐。但伏皇后终究是伏皇后,听闻此言,脸上竟未浮起半分醋意,反而浅浅微笑,说道:“见过,前日陛下在偏殿和丞相议事的时候,王总管曾来拜谒过我,主持了一些宫中事宜,随后就走了。陛下不曾见过他?”

“不曾,朕总觉得她在躲着朕。”提起王芷兰,小皇帝显得更加黯然神伤。诚然王芷兰是在刻意地躲避着刘协,为自己也为陈到,以防这位年轻帝王会愈发把持不住自己的爱慕之情。而周临自从一时疏忽答允刘协让王芷兰做他的皇宫总管后,也被同伴们胁迫着明里暗里帮她躲避和拒绝小皇帝。

王芷兰挑周临和刘协议事的时候进宫,也是和少年早就串通好的。刘协和伏皇后虽多少看出些端倪,但终究是难以佐证,亦难将其说出口。伏皇后心里已有所猜测,但也只能安慰小皇帝几句,笑说道:“陛下多心了,您是堂堂大汉天子,九五之尊,王总管又怎会躲着您?依臣妾看,还是初见时陛下吓到了她,让王总管少女含羞,不敢接近陛下。”

“阿临屡次三番和朕说过,芷兰姑娘已心有所属,就在衡天军中,可朕从未听她说起,也从未见过那人。”说到这里,小皇帝眼珠一转,目光中闪过一丝狐疑,问道:“皇后,你说会否是阿临自己对芷兰姑娘心存觊觎,刻意阻挠于朕?”

以往相处的时候,伏皇后只觉得刘协宽厚仁慈,从未觉得他疑心病重。直到她在床榻上听见这句话,才觉得眼前这位朝夕相处的年轻帝王竟也会如此多疑。若是在他心中坐实了周临心存觊觎刻意阻挠,那就是欺君罔上的死罪,届时君臣失和,朝野动荡。伏皇后不敢担这个责任,只是陪着笑脸说道:“丞相对陛下一向毕恭毕敬,就算再借他几个胆子,想来也是不敢欺君吧?况且臣妾听闻他与女事馆的赵馆丞是绝无二心的一对儿,丞相本人更是惧内得很,从不沾花惹草。陛下许是多心了,待来日臣妾和王总管单独谈谈,向她提及陛下的倾慕之情,天恩浩荡,我想她也必会欣然从之,陛下还是静候佳音吧。”

“好好,那皇后可要挑阿临不在的时候和芷兰姑娘提,朕这心头肉就拜托你了。”刘协说着,伸手揽伏皇后入怀。后宫佳丽无数,但他却唯有在皇后的身边,才会异常地安心与舒适,如沐春风。

而此刻的伏皇后,亦是乖顺地倚靠在年轻帝王得怀中,恬静地像只小猫。身为一国之母,她已是无甚奢求,嫁入帝王家,未曾有过得一心人白首不离的命运,也唯有守在他身边,遂他所愿,不做他想。

这几日以来,洛阳城中的城西军营亦是热火朝天地进行着练兵。五万铁血军和十万衡天本部驻扎在帝都,上至坐拥绝对兵权的周临储靖,下至衡天军中每一名骑兵步卒,都清楚地知晓,和袁术吕布的开战迫在眉睫。为了铲除威胁大汉的乱臣贼子,为了衡天军一统江山的宏图大业,为了自己区区一人的扬名立万,甚至只为了在战场上苟活下去,人人都在拼命地恪尽职守磨砺自己,以图攻无不克,战无不胜。

除却衡天军的人会整日待在军营里,还有四个人会时常来这看看,不必多说,他们便是刘备c关羽c张飞和赵云四人。刘玄德虽然是刘协亲口认的皇叔,受封左将军,但也和朝中大多数非衡天嫡系武官一样,手里并无兵权。

这倒不是周临不信任他,而是衡天军中的将领,除却储靖这位铁血都督,和翟燎陈炀舞两位特种部队的统领之外,其余人不管是冉为邹瑾之这一类衡天众,抑或是于禁太史慈这一类后来加入的部将,都接受着周临一视同仁的对待,并无尊卑之分。

按照周临时常说过的话来讲,他们是同伴,生死与共,不分你我。

换而言之,就是衡天军中被视为同伴的那些人,平日里都可自由地指挥所有衡天军将士,而战时则是凭借周临所调拨的兵马出师。连他们并无字面意义上的兵权,更别提那些朝臣,和寄人篱下的刘备了。

其实自从奉天子以来,周临也该将兵权陆续分给朝中武官,但他为人马虎,身旁的陈讽恨不得刘协都被架空,更不会提醒,以至于一拖再拖,直至今日也未有动静。

初到朝中的时候,刘备孑然一身,只有关张赵三位肝胆相照的兄弟相伴,周临给他一处栖身之所,他本无立场奢求更多。但不敢不代表不想,身在洛阳,刘备还是会常到军营,眺望千军万马,陷入沉思。

一个双手过膝两耳垂肩,一个面若重枣髯长二尺,一个燕颅胡须凶神恶煞,还有一个脸白如玉英武俊朗,他们四人不论出现在何处,都无疑是最引人注目的。即便城西军营将士众多,刘备一行待的久了,也总会有人注意到他们。

譬如衡天军中掌握心目最是纯熟的佘闻人与邹瑾之,循着军中强者的气息走来,却意外地发现了他们。见佘闻人远远走来,赵云脸上难掩惊喜之色,不过身在刘备旁边,他也不便表露,极力遮掩。

“啧,几位好雅兴,来军营里有何见教?”邹瑾之是明白人中的明白人,面上虽然装着糊涂,但心中却警惕着刘备一众,否则也不会特地跑来看他一眼。还不等刘备说话,一旁的张飞就已经迫不及待地开口,大大咧咧地说道:“我大哥是堂堂左将军,来军营里观摩练兵,有何不可吗?”

从官位而言,刘备这汉左将军,出现在军营里可比邹瑾之一个小小南中郎将合乎情理得多。少女虽心里有些不悦张老三的无礼,但仍旧是陪着笑脸,正要假惺惺地接上几句,就听刘备呵斥道:“翼德,不得无礼!中郎将,备只是与几位兄弟闲来无事,到军中看几眼罢了,谈不上见教。如今看也看过,这就回去了。”

“不必走。”就在刘备对邹瑾之都毕恭毕敬的时候,佘闻人冷不丁地冒出一句来,让关羽和张飞不由得认为这位女杀神不怀好意,都默默按剑蹙眉。而少女却只是从一旁的兵器架上取出两杆木枪,丢给赵云一把,说道:“再来较量一场吧,子龙。”

自从刘备投奔周临以来,赵云始终跟随在自己主公的身旁,鲜有机会和自己心心念念的佘闻人碰面。如今两人刚一对眼,不解风情的少女就要舞刀弄枪,让他着实有些头疼,无奈地说道:“久别重逢,还未说上几句话,就要比武。闻人,你究竟要和我打到何年何月,才肯罢休?”

“直到我足以赢你之前,都不会罢休。”说话间,佘闻人已摆好架势,随时准备要向赵云出枪。赵云回头看了刘备一眼,在得到他应允的目光后,挺枪近前几步。邹瑾之也着实是看热闹不嫌事大,扯起嗓子就喊道:“都让开都让开,给佘佘和子龙小哥腾出个地方打一架!”

无需多言,佘闻人与赵子龙的较量总是彼此都默契的。之前他们两人比武多是在私下,而今日却是在军营众目睽睽之下,一个力贯山河气吞天地,一个枪出如龙梨花点点,衡天军的将士们见过佘闻人出手,却从未曾见过有与她势均力的人。

这两人交起手,时而是佘闻人挥枪压得赵云弯下腰去,时而是赵云一枪几乎擦佘闻人腰腹而过。一跃就是丈许高,两步就是三尺远,红影闪,白光现,斗起来好似龙蛇起舞,让人眼花缭乱,惹得一众将士都忍不住驻足围观,拍手叫好。

围绕着佘闻人与赵云的较量,军中的气氛都轰然热烈起来。这也不由得引开其他人注目,不远处的储靖王异一对,也被吸引过来,驻足围观。铁血都督看见刘备,隔着人群向他行了一礼,刘备也一如既往地回礼,谦逊温和好似春风。只是桀骜不驯如关羽,凶气毕露如张飞,他们颇带着些敌意的眼神,让储靖甚是在意。

“那就是储靖吗?听说周临把兵权都交到他的手里,分毫不留。俺看不过是个小白脸,凭什么兵权不给大哥,却要都给他?”望见手握兵权的储靖,张飞忍不住要嘟哝着为刘备抱不平。而身为兄长的皇叔则是回头瞪了他一眼,低声说道:“翼德,莫要胡言,人多耳杂。”

“大哥,我看你还是早日向周丞相讨要些兵权,免得他位高权重,就不认你这昔日老友了。”不仅张飞,就连关羽也正为刘备的兵权做考量。还不等他们的大哥答复,张飞就兀自上前几步,说道:“不必大哥求他,俺老张去找那储靖打一架,他若连我都斗不过,就该把手中的兵权,都奉给大哥!”

“翼德,休得胡闹!”见张飞是认真地要去和储靖打架,刘备终是怒斥了他一声,就连关羽也顾全大局,伸手拦住了弟弟。张老三天不服地不服,却也不敢不服两位兄长,再多气闷,也唯有隐忍下去。

而比他更会隐忍的,莫过于他的兄长,刘备刘玄德。

不远处三兄弟的微末举动,此刻都被心细如发的王异发觉,她凑近身旁的储靖耳畔,说道:“你且看,对面那个叫张翼德的,正张牙舞爪地要和你打架呢。”

“他?他是万夫莫敌的虎狼之将,和张翼德单打独斗,我可无心讨这苦头吃。”储靖颇有些心不在焉地答了一句,王异却像是抓住他的把柄似得来劲,说道:“呵,你平日里百般欺辱我,原来也有害怕的时候。”

“我怕他?我倒还真不怕他张翼德,只是怕他身旁那位温文尔雅,让人摸不透心思的刘玄德。”储靖说出这句意味深长的话来,随后猛得转身,一把抓住王异的左手,顺势将她按在背后的旗杆上,捻起她的下巴,轻佻地说道:“再者说,我就是百般欺辱你,你又能奈我何呢,小异儿?”

“你无耻。”被储靖猝不及防地一撩拨,王异颇有些恼羞成怒地红了脸,扭动着身子想要挣脱他的大手。可是她又何尝拗得过铁血都督,翻来覆去,最终唯有垂下脑袋,低声说道:“全军上下都看着,你不害臊我还害臊呢,放放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章一百七十八 伪帝 还都洛阳后,衡天军与大汉朝廷共同度过了一段颇为平和的安乐时光。即便两府之间明争暗斗,即便刘备欲求尚未可知,即便四周仍旧强敌环伺,但衡天军却立足与新都洛阳,再度生根发芽,为下一场战争奠基。

然而这个盛春也并不会如此波澜不惊地过去,几乎在大汉朝廷与洛阳重新上朝的同时,徐州和淮南所结成的联盟进行了一场轰轰烈烈的大动作。这一举动,也使得本就动荡不安的乱世更加扑朔迷离,也为天下局势的变故埋下伏笔。

新春一月,徐州境内,五岳泰山之巅,一支不从属于吕布麾下的大军层层叠叠驻扎于此,一路把手着泰山最为尊贵的所在——封禅台。这座封禅台,是秦始皇年间就修筑,并存留至今的。从秦至汉,自认功绩丰伟的帝王都会来此泰山封禅,将自己的作为上达苍天,庇佑后人。

但此时此刻待在泰山的,却并不是什么秦汉的贤君圣帝,而是区区淮南的主人,那位窃国盗玺的袁术袁公路。他率众十万来到盟友吕布的地盘,也不是为了细枝末节,而是登临泰山,实现自己一直以来的美梦——称帝!

自从董卓殒命长安后,袁术在南方独自坐大,私以为乱世之中,能够与自己抗衡的,也不过是那庶出的族兄袁绍罢了。汉室衰微,天子飘零,他又不知是从何处听来袁家取自于臣,是古代明君舜的后人,理应承接弱汉的天命,荣登大宝。

这吞天食地的野心,袁术最初只和少许亲信说过。而其中最为支持他的一人,还要数那位衡天弃徒,鬼镰姚倾。从袁术向部下展露自己的野心那日起,姚倾就倾尽全力为他开疆拓土,扫除称帝路上的一切障碍——三番两次进犯衡天军,甚至不惜潜入临瞳,盗取玉玺。直到虎牢关前诱骗吕布劫杀汉帝刘协,虽说是功败垂成,但也将袁术的野心昭告天下,称帝这一步棋,早就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即便洛阳的大汉天子仍旧存活着,但袁术玉玺在手,自以为天命所归,迫不及待地踏上了称帝这条路。此刻借道徐州,泰山封禅台之上,就是他袁公路践胙皇位,荣登大宝的绝佳福地。

高耸巍峨的泰山,庄严肃穆的封禅台,以及气势汹汹的千军万马,这景象本是蔚为壮观,无奈站在台顶的袁术,模样实在也不像个皇帝——袁公路脸长且扁,一张大嘴咧开如同月牙般弯曲,须发不短,但却不听使唤地散乱垂下,眼睛眯缝,鼻孔朝天,脊背微驼,手脚宽大而又高长。

人如其姓,像只猿猴。

但其貌不扬并不妨碍袁术坐拥淮南,也不妨碍他登台称帝。封禅台前的老太监——原本只是侍奉袁术的管家,临时阉割做了宦官,照着黄澄澄的圣旨宣告袁术就此称帝,建号仲氏,又说了一堆天意民心的漂亮话,泰山上的袁氏部下齐齐跪下,山呼万岁万岁,万万岁。

这声声万岁,在袁术听来是何其的悦耳舒适。之前不过是在姚倾的阿谀奉承中听过这些字眼,如今十万人高声齐呼,响彻泰山,着实让他飘飘然到了极致。道一声平身,语无伦次地说了一些话之后,袁术望向台下的姚倾,抬眼说道:“姚倾,何在?”

“臣在。”听见仲家帝的呼唤,台下的姚倾三两步上前来,跪到正中。袁术望他的眼神,颇有些倨傲和轻蔑,说道:“姚倾,你为朕南征北讨,又讨回了本属于朕的传国玉玺,虽未能杀得了那前汉的小皇帝,但也功不可没。”

“朕一向赏罚分明,自即日起,封你为大将军,统领我仲氏三十万兵马,替朕扫平叛乱,一统江山,不得有误!”

“臣领旨,谢陛下厚恩,愿为陛下肝脑涂地,在所不辞!”姚倾向袁术叩首三下,毕恭毕敬地行过礼,而后说道:“陛下,值此登基大典,臣有一不情之请,还要陛下恩准!”

“不情之请?说吧。”封禅台上的袁术挑了挑眉,面无表情地让姚倾将他所欲求的说下去。而姚倾听到这句话,整个人竟有些颤抖起来。他悄然扭头望向立于台阶前的袁弄玉,和她对视一眼,又朝袁术说道:“臣臣想向弄玉公主提”

“且慢,今日是朕的登基大典,定在泰山,身处徐州,怎不见吕布他来朝拜?”前一个提字刚说出口,后一个亲字几乎就挂在唇角,袁术却在此时问起吕布,硬生生打断了姚倾。鬼镰的目光有些黯然失色,就连袁弄玉也一脸惊骇,不明白自己的父皇为何如此。

周围的大臣都多少窃窃私语起来,姚倾咽了一口唾沫,仍旧是恭敬答道:“回禀陛下,吕温侯依附我大仲已久,绝无二心。只是陛下泰山封禅,他担忧圣驾安危,故亲自率兵在徐州边境驻扎,以防不测。”

姚倾所言,其实是毫无保留的假话。吕布本就是被他骗上这条贼船,对袁术多有不服,被迫借出泰山,心里也是愤愤不平。而他身边的陈宫向来谨慎,怕这登基大典是骗他徐州的鸿门宴,以是吕布才刻意固守不出,静观其变。

鬼镰自然是了解这其中的门道,但他也更了解袁公路的脾气。若让他看出吕布心里那些小九九,两家必定会撕破脸皮,刀兵相见。吕布是仲氏不可或缺的盟友,姚倾绝不能让他弃袁术而去,所以不吝欺君,也要维护鬼神。

然而即便如此,袁术那张猴脸上还是展现了几分怒容,张口便嚷嚷道:“哼,朕有玉玺在手,乃是天命所归,何方宵小敢来冒犯?那吕布分明是存心怠慢,朕原本还想封他做个齐王,如此一来,给他一个骠骑将军便罢。”

“坏我兴致,退朝,都各自回去歇息,明日班师回寿春!”

随着袁术的一声令下,一众朝臣都井然有序地退出封禅台。唯独姚倾还有些呆滞地跪伏在地上,他身后传来些许嘲笑声,不知过了多久,袁弄玉信步走到他身旁,将他拉起,气鼓鼓地说道:“父皇真是过分,明明答应称帝过后,就同意你我的婚事来着。慕之,走,随我来,我们去找父皇说理去!”

“不了吧,弄玉。”见袁弄玉要去向袁术说理,从来天不怕地不怕的姚倾竟有些怯懦,他拉住少女的手来,说道:“陛下之前的态度,本就有些敷衍。这也难怪,我是个无父无母无来路的孤儿,唯一可说出口的身价,不过是曾做过百里太一的徒弟,还被他扫地出门。当年你救我一命,将我带回袁家,陛下已是百般嫌弃。如今我在朝中崭露头角,但在陛下看来,驱我用我可矣,嫁你给我,委屈了大仲的名号。”

“我区区一将,身份低微,今时今日的一切都是你和陛下给的,换而言之,陛下想要将我所有的那些荣华富贵收回去,也是易如反掌。或许在他眼中,让你和袁绍刘表那些一方豪雄联姻,才是不辱身价。”

“我知道的,我都知道的,弄玉。”

桀骜不驯的鬼镰,其心其意又何尝有人知?他话说到这,竟是有些哽咽,伸手要拥袁弄玉入怀。谁知少女却毫不留情地推开他,忿忿不平地说道:“你知道,你知道又如何?你就认定自己配不上我,认定父皇不会将我嫁给你,那你还抱我做什么?你要是就此认命,那就不是我喜欢的那个姚慕之,今后也别总和我牵扯在一起!”

“我认命?我姚慕之何曾认过命呢?”提起认命二字,姚倾望向袁弄玉的眼神竟有些癫狂,他霸道地将她搂进怀里,咬牙切齿一字一句地说道:“陛下的心思,我都了然于胸。他想让你和那些诸侯联姻,拉拢他们巩固自己的势力,那我就将他们统统扫灭。袁绍也好,刘表也罢,这些割据一方的豪雄,我要一个不留地诛除,站在尸山血海上,我要让陛下明白,大仲无我不可,你袁弄玉,非我不嫁!”

这些霸道癫狂的言语,在让人看来,不过是姚倾疯了的佐证。但这世上却又一人信他,那便是袁弄玉。少女听了这话,欣喜地紧紧依偎在他怀里,拍打着他的胸膛说道:“哼,我就知道你绝不会轻易认命。这才是我爱慕的姚慕之,除你以外,父皇让我嫁谁,你就杀谁,总有一日将他们都杀尽了,你就来娶我,如何?”

“好,我要为你,为大仲杀的人还有很多很多,数也数不尽。”姚倾一手搂住怀中的袁弄玉,一手伸向万里晴空,变掌为爪,似乎极力想要捏碎什么,口中说道:“不过现在,就从周临开刀吧。”

袁术称帝的消息传到洛阳的时候,二月春风尚未到来,东都金銮殿正值早朝,听见封禅称帝,建号仲氏八个字的时候,刘协愤怒地几乎要将眼前的桌案敲碎。他顾不得什么帝王气度,这也着实是一个帝王所能容忍的底线,他猝然站起身来,仰天暴吼道:“叛贼!连董卓李郭都不敢如此大逆不道,他袁术竟不顾四世三公的家室,践称伪帝,简直罪不容诛!”

天子震怒,群臣骇然。不论是与之交心的丞相周临,还是侍奉多年的国舅董承,此刻都不由自主地颤抖三分。但周临倒也不意外,他清楚在姚倾的辅佐下,玉玺在手,袁术迟早会走向这一步。

小皇帝一时接受不了,也是情理之中。等他骂够了袁术,气急败坏地坐回龙椅上,望向阶下群臣,目光终是停留在周临身上,他说道:“周卿,袁术冒天下之大不韪,于泰山称帝。朕且问你,该如何讨伐他?”

作为衡天军的首领,大汉丞相的周临,此时此刻,是理所应当地站了出来。天子与群臣的目光都向他t一u zhu,而少年则是欠身走到殿中,眉头微蹙,气定山河地说道:“回禀陛下,淮南暂且还动不得。欲破袁术,还须先灭吕布!”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章一百七十九 嫌隙 欲破袁术,先灭吕布。

这是虎牢关里,孙绯衣和周临三言两语间定下的策略,也是衡天军如今认可的大致方针,连身为军师的陈讽与郭嘉都认真考虑过其可行性,并曾先后说过依照这条策略走下去,不出两年,袁术必亡。

但这些都是他们一众军略家经过深思熟虑后得到的dá àn,而此时此刻被愤怒和羞辱冲昏了头脑,一心只想让袁术从这世上消失的刘协却顾不得那么多。他坐在龙椅上的身躯微微前倾,不解地问道:“先灭吕布?践位谋反的分明是袁术,吕布至多不过为虎作伥,秋后算账也无甚大碍。朕一日不除那袁术,就如坐针毡,恨不得御驾亲征淮南,周卿何故不分轻重缓急,要先去征讨徐州?”

对于战略战术,小皇帝刘协是个毫无疑问的外行。他看不懂这其中门道倒也无妨,周临会和他说清楚。只见少年一挑眉毛,转而答道:“回禀陛下,吕布和袁术早有婚约,之前在虎牢关亦同流合污,意图刺杀陛下。如今袁术在徐州境内的泰山称帝,足以说明他们两人是一丘之貉。由此可见征淮南抑或征徐州,都是平定这场叛乱的其中一步棋。”

“不过就下棋而言,落子先后也是有所讲究的。淮南势大,易守难攻,衡天军自一处出兵,不仅难以攻取,还会被徐州的吕布从中间截断,动辄全军覆没。但若是先取徐州,就可从青徐两路出兵,绝无后顾之忧。况且吕布力微,徐州民心亦不在他身上,臣愿先行出兵将他铲除,再为陛下征讨淮南,平定叛乱。”

周临的一番话说得有理有据,朝中稍有些战略眼光的大臣,多半在心里被他说服。刘协就是再不懂军事,也会由此思量,不至于乱了心神。而就在这时,太尉府一列走出一名文臣,目光轻蔑地望向周临一眼,问道:“会否在丞相眼里,除却你与罗将军两人,其余所有的外臣,都是大逆不道的反贼?”

静悄悄的金銮殿上,突如其来的这么一句话,如同平地惊雷般,让人人心头一颤。周临蹙眉,回头望去,却是议郎吴硕。他眼神轻蔑,言语犀利,嘲讽之意自不必多说。还不等周临开口,赵瞳歌就已冷眼瞪向吴硕,咬牙切齿地说道:“吴议郎,你这番话是什么意思?是在暗嘲当朝丞相指鹿为马,颠倒黑白吗?”

“吴硕退下,此事容不得你一个文臣插嘴。”也是不等吴硕回答,国舅董承也兀自站了出来,让已走到风口浪尖上的吴硕暂避,自己则从中说道:“丞相,赵馆丞,吴议郎的意思是,吕布并非不可争取的大逆反贼。若是能让其归顺,徐州诏安,两路出兵,岂不也是良策?”

前脚在虎牢关被鬼神打飞,伤未痊愈,后脚就想着拉拢吕布,陈讽倒吸一口凉气,暗自思量这老国舅的制衡之道,还真是令人震惊。眼看着身旁的翟燎就要气不过去争辩,他挥手示意同伴且住,自己上前说道:“吕布弑君未遂,纵容伪帝,国舅倒是说一说,该是如何让他归顺?”

老国舅倒也客气,朝堂之中,他向陈讽施了一礼,一字一句地说道:“虎牢关一役,吕布与姚倾的对话,老夫至今仍记忆犹新。若非那姚倾说丞相于吕布私仇甚深,朝廷断不能容,他也不至于走上大逆不道的不归路。换而言之,倘若丞相放下私仇,坦然接受吕布,他一个曾诛杀董卓的大汉温侯,又怎会不归顺朝廷?徐州能否不费一兵一卒收复,或许只在丞相一念之间,也尚未可知。”

到底是宦海沉浮数十年的老臣,董承区区几句话,就说得好像吕布是被周临逼反一般,引得朝臣议论纷纷。而沉默许久的翟燎,听说董承要周临接纳亲手杀害蔡邕的吕布,登时气得面红耳赤,跳出来怒骂道:“你他娘的放屁!要接纳三姓家奴归顺朝廷,等着他改日杀你全家吗?”

毕竟是东都朝堂,翟燎乍一下冒出如此多的粗鄙之语,不禁让人咋舌。储靖知道他失言,四下望了望,低声说道:“公烈,住口退下。”

“可笑,若吕布只是与袁术结过盟也就算了,他许下的婚约亦可撕毁。但他曾替姚倾戟指陛下,意图弑帝,敢问国舅,这是何等罪过?”陈讽侧目望了董承一眼,言语咄咄逼人地说道:“堂堂大汉太尉,三朝老臣,皇亲国戚,竟有意纵容一个弑帝的反贼?老国舅的用心,还真是让人看不懂呢。”

高下立判!

三言两语间,陈讽几乎是把大不敬的高帽扣在了董承头顶,顿时让他汗颜不已。陈流见状,亦冷笑着上前打算补一刀,说道:“且不说他虎牢关所为,吕布拜丁原而枭其首,事董卓而谋其死,投刘皇叔,还占了他的徐州,险些要了他的性命。试问招他回朝,戟锋所向,下一个又会是谁,是国舅,丞相,还是陛下?”

衡天军两位军师寥寥几语,顷刻间驳得董承和他太尉府的属臣哑口无言。众人转而望向龙椅上的刘协,只见他目光辗转,犹豫着说道:“话虽如此,但这天下诸侯,朕就当真无一人可用了吗?”

“非也,陛下,这正是臣所想说的。”见时机成熟,周临再度上前来,按照自己的预想,一字一句地说道:“天下诸侯,陛下尚有三人可用。汉中罗孤,兖州曹操和江东孙坚三人,与臣素有交集,他们都是一心向汉的忠臣。臣恳请陛下以圣旨附以臣之盟书,派人出使,这三人必会不日出师,合兵共破袁吕。”

听了这句话,刘协心中欣喜万分,觉得天下之大,自己尚有忠臣可用。他刚要开口答应下旨,耳畔却鬼使神差地响起一句话。

一句不久以前,罗孤曾对他说过的话。

“你所言所行的分量,并不取决于你大汉天子的皇威,而是取决于我的弟弟,阿临的手腕,是否足够硬才对。”

恰恰是罗孤的这句话,让刘协对周临的信任横生了那一丝嫌隙。他莫名厌恶起周临在朝堂上斩钉截铁的语气,不由自主地反驳道:“周卿举荐的这三人,朕倒觉得颇有些不妥。罗孤强占西都,居心叵测,曹操与孙坚朕也未见其忠。袁绍四世三公,刘表刘璋汉室宗亲,朕为何不用这些人,而独用丞相所荐呢?”

“而且吕布不过癣疥之疾,袁术才是朕的心腹大患。若放任他妄自尊大,大汉的尊严何在,朕的皇威又何在?国舅所言虽有所失当,但周卿如此舍大取小,是不是当真只顾私仇,不计国家?”

“陛下!”周临万万没有想到,自己所深深信赖的汉帝刘协,竟会毫无来由地怀疑他。少年刚要开口争辩,只见刘备幽幽地上前来,毕恭毕敬地说道:“启奏陛下,臣曾是徐州州牧,不慎被吕布占城夺地,已近一年。但臣在徐州尚有亲信,且熟悉其间一草一木,征讨吕布,可不费吹灰之力。袁术与吕布,前者强横而后者薄弱,若得徐州一地,以其人力物力,于再破袁术大有裨益。”

“至于丞相所举荐的那三人,臣亦有交游,可为其担保。而袁绍及刘表刘璋两位宗亲,也大有可用,望陛下三思。”

出乎周临意料,向来明哲保身的刘备,此时此刻竟出言站在了自己这一边。董承也是一脸的复杂神色,似乎这并不是该从他刘皇叔口中说出来的话。

刘协也是被刘备这一番搅和说得有些懵了,他靠坐在龙椅上,长叹一声,说道:“皇叔所言,亦不无道理。容朕在好好想想。”

“退朝,国舅留下。”

随着年轻帝王的一声令下,除却国舅董承,群臣尽皆散去,退出金銮殿。人群过处,董承意味深长地望了刘备一眼,而刘备也恰好注意到他的目光,却不闪不避,只是以坚定的眼神,聊为回应。

老国舅似乎明白了些什么,朝他默默点了点头,不再看向刘备。

半个时辰后,相府政厅里,翟燎气急败坏地来回踱步,兀自骂道:“董承那个老糊涂,我原本还以为他是个明白人,居然说什么接纳吕布接纳吕布,要我接纳文姬的杀父仇人,门都没有!”

“你又何必和他计较?在临瞳我们杀的朝臣够多了,剩下董承和他的党羽,是陛下拿来制衡清明的,轻易动不得。”陈讽坐在一旁的椅子上,随口便说出了他在金銮殿上拦住翟燎的理由。但四将军怒气未消,王昭锦却也愤懑不平地说道:“最气的是陛下竟然怀疑清明枉我们从废墟里把他救出来,还为他重建东都,中兴汉室,真是喂了狗了!”

“陛下所担心的,大抵也就是你现在所想的吧。”赵瞳歌品了一口手中的茗茶,淡淡地说道:“正是阿临居功甚伟,已经到了足以左右朝政的地步,陛下才不得不提防。如果他对阿临言听计从,才是真的昏聩。”

“在虎牢关的时候,大少爷虽然救驾,但却只对陛下说了一句话。”回想起虎牢关发生的一切,冉为至今仍历历在目,他意味深长地说道:“他说陛下驾驭不了大哥,至多只能做大哥的傀儡。而他的皇威,取决于大哥的手腕我想陛下之所以会突然发难,也是和这句话里的意思脱不了干系吧。”

“那现在该怎么办,就听陛下的,直接去打袁术?”众人你一句我一句,说得郑誉头皮发麻,只好开口发问。而储靖则是抬头望着地图前背对众人不言不语的周临,说道:“只取袁术胜算几何,你我心里都有估量。该如何做,听大哥决定。”

听了这话,众人的目光齐齐地望向周临。从回来到现在始终未曾说过一句话的周临总算开口,他长叹一声,说道:“我心里很乱,到底是身在乱世,奢求人心如故,就好似一个笑话。说句实话,除却你们,我从未像对待任何人一样真心实意地对待陛下,可他这份嫌隙,让我隐约觉得,我们不是长安城里立誓的挚友,而只是普通的君臣罢了。”

“我是不是太会自作多情了些?”

一问方罢,无人应答。

谁也回答不了周临的问题,就如同从古至今的那些君臣一般,秦昭白起,刘邦韩信,项羽范增谁也料想不到他们从至信到反目,究竟发生过什么,彼此心中又遐想过什么,会否挣扎,是否纠结。

就在政厅里沉默不已的时候,门外传来一阵急匆匆的脚步声,貂蝉款款而来,开口便说道:“公子,刘皇叔造访。”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章一百八十 乱者人心 刘备登门?

自从虎牢关重逢以来,刘备与周临就一直保持着一种若即若离,非亲非疏的好友关系。他为人沉静不言语,喜怒不形于色,忠心向汉,在朝堂上却从未有立场可言,得汉帝信任,亦从来不骄不躁,不徐不疾。

这是刘备一直以来在衡天众眼里的印象,但今晨他在朝堂上的开口,让众人对他颇有些改观。他三言两语看似搅了搅浑水,实则护住了刘协和周临两个人的颜面,让这对左右朝政的君臣不至于当朝翻脸。

由此看来,他也不是个只会闷声发大财的野心家,一腔热血,人尽有之。

听说刘备到访,周临满脸的愁容骤然转为喜色,他心中清楚,刘备必定是为了今晨朝堂上发生的争吵来找自己,而或许此时此刻,他已然想出对策,能化解自己与刘协的嫌隙,说服那位年轻的帝王。

至少他是与自己站在一起的,周临如是认为。

“玄德?快请快请,我正想见他一面。”周临说着从舆图出走了出来,信步朝着府门的方向而去。郭嘉正要拦他,陈讽却止住鬼才,冷笑说道:“让他去吧,此时此刻,要想稳住陛下,刘备尚还有些利用价值。”

“我明白,可是”郭嘉低头沉吟许久,蹙眉说道:“你我都很清楚,他一旦将真心托付他人,就绝不会回头。若只是我们还好,但唯独刘备我只觉得他深不可测,看也看不透,更不认为少主足以驾驭他。”

听罢郭嘉的见解,陈讽长叹一声,无奈地说道:“我又何尝不知呢?但他也不见得会一成不变,更何况还有我们在或许终有一日,他会驾驭得了,你说呢?”

“我会看住刘备,一旦他有所妄动,我也不吝下策。”对于那位刘皇叔的警惕,身为暗影大统领的陈流也不会存在丝毫松懈。有他严防死守,陈讽和郭嘉也可稍作放心。站在一旁静听许久的荀攸亦露出深不可测的笑容,说道:“三位的意思我都明白,不过此刻还是出门迎接去吧,至少表面关系就算是依主公所愿,也不得不维持。”

话分两头,相府大门前,周临已将刘备迎进院落,皇叔脸上挂着那副一如既往的淡淡笑容,他身后跟着关张赵三人,不过都只佩了剑,未曾带青龙刀丈八矛之类的显眼兵器——倒显得颇有友好。

若说刘备一行友好,那周临就可称得上热情如火了。他甫一见到刘备,就牵起他的手往政厅去,口中笑说道:“玄德,你来的正好,我此刻最需要的就是你!”

将刘备领进政厅,出于礼节,众人都朝他行了一礼,关羽张飞还揖,赵云还向佘闻人挤眉弄眼,女杀神亦在嘴角露出一丝笑容,聊为招呼。刘备站在台阶下,双眼平静地扫视了众人一番,说道:“诸位齐聚于此,可是为今晨朝堂上陛下的圣意为难?”

一语道破,还不等同伴开口,周临就已无奈地垂下头去,叹息着说道:“说起来还真是多亏了你,否则我和陛下之间或许会争吵到难以挽回的地步吧。”

“清明如此说,看来你也有心挽回这份君臣关系,那我也就未曾白来这一趟了。”刘备似乎对周临的回答颇为中意,他赞许地点点头,继而说道:“以清明你的角度来看,陛下是为何会突然发难,令你当朝难堪?”

关于这一问题,周临在刘备到来之前,已经想过不知多少遍,亦想出不知多少理由,而这些理由,甚至都是成立且合理的。还不等他开口,赵瞳歌已冷哼一声,说出他所说不出口的话来,言道:“大抵是觉得他功高震主,自以为是且越俎代庖,皇叔又有何见解?”

“赵瞳歌所言,切中要害,陛下对清明的怀疑,不外乎此。”刘备点了点头,转而望向周临,诚挚地说道:“我知清明并无不利于陛下之心,只是为臣之道颇有欠缺,大权在握,如此行事,也难不惹帝王猜忌。”

“是啊,我本以为可以友道待他,谁知到头来还是要守君臣之节,分尊卑之礼。”说到这里,周临心头顿感凉薄。他想起自己与年轻帝王患难时许下的誓言,亦不会忘小皇帝堪堪站稳脚跟时的打压。平心而论,自己为臣着实越界,但为友未曾相负。

他不愿负人,亦不愿负本心。

“我想陛下心中,还是认清明为友的,毋庸置疑。”正想间,刘备一语,让周临醒觉。他微微一笑,安之若素地说道:“只是君臣之间,所需制衡的不止你和他两人。在备看来,清明只需在朝堂上粉饰些门面,再使一人作为联结你与陛下的纽带,两相安抚就好。”

“而备不才,恰愿自荐,来做这一条纽带。”

半个时辰后,周临与刘备并肩站在宫门前,等候刘协宣召。偏殿之中,小太监低头而来,细声细语地说道:“陛下,宫门外周相与刘皇叔求见,不知宣否?”

其时,刘协正与董承在殿内议事,听见周临来到。老国舅知趣地起身行礼,说道:“陛下,老臣言尽于此,还请陛下三思,臣告退。”

“劳烦国舅了,你所进谏朕已明了,回府歇息吧。”刘协与董承不知谈了多久,他们似乎说了些甚为深刻的世故,以至于老国舅走后许久,年轻帝王仍怔怔地愣在龙椅上。随即,仿佛是下定决心一般,抬头说道:“来人,宣周卿与皇叔觐见。”

不过多时,周临与刘备一齐来到了偏殿,跪拜行礼。在此之前,少年与刚出宫的董承擦肩而过,两府虽有些对立,但周临也顾得下大局,淡然向老国舅招呼。而后,大汉丞相与皇叔同叩于刘协脚下,山呼万岁。

“两位爱卿,还请快快平身。”刘协端坐龙椅,平静而又不失恳切地道了句平身。刘备已然站起,而周临却还跪在原地,垂着脑袋说道:“陛下,臣不敢起,此番入宫,臣为今日早朝时的失言,向陛下请罪。”

“今日早朝失言的,又何止你一人,阿临。”只是阿临两字出口,就足以让周临心头一颤。他本以为自己和年轻帝王的嫌隙只能靠自己的谨言慎行和刘备的从中斡旋维持,谁知两人从朝堂争吵到此时此刻,不过数个时辰,仍能够以友相称。

失言的不止他一人,那会否意味着刘协,亦在为自己的言行懊悔?

就在周临思量这一切的时候,刘协已离开龙椅,下阶来到他面前。年轻帝王眼中尽是温润与惋惜,与数个时辰前判若两人。他俯身扶起周临,一字一句地说道:“早朝的时候朕被一些可怖的念头蒙蔽了心智,失言让你难堪。是朕该向你赔罪,阿临。”

赔罪二字一出,周临心头更是翻江倒海,他颇有些颤抖地站起身来,思绪万千涌上心头,他目光灼灼地望向眼前的刘协,意味深长地说道:“该赔罪的不是你啊,阿协。私下里你我是挚友,但朝堂之上,你是君,我是臣。分明是我刚愎自用,没能顾及你的感受,也未曾以你能够接受的方式处置袁术的叛乱,为友为臣,我都惶恐不已。”

听到周临的自白,刘协长叹一口气,说道:“你能体谅朕就好,今晨听闻袁术称帝自立,朕整个人都义愤填膺,但凡你和朕意见相左,都会被朕曲解错待。几个时辰过去,国舅也开解了朕一番,朕才冷静下来。既然你我都有错,又都向彼此赔过罪,那此事就这般翻篇了,如何?”

“如此甚好,陛下,清明,见两位重归于好,我心也安了。”一旁的刘备似乎比周临刘协还要着急他们两人的关系,不过他的意见亦和周临的想法无差,少年微微点头,望向刘协说道:“阿协,既然这样,我们还是继续斟酌怎么对抗袁术和吕布吧。”

彼此心态平和下来,刘协也愿意倾听周临提出的意见。待他再度坐上龙椅,按照之前的约定,刘备上前几步,率先说道:“陛下,诚如今晨朝堂所言,要衡天军开门见山地去征讨淮南,胜负尚且不论,损失必定惨重。先取徐州,一来可牵制削弱袁术的势力,二来也可壮大自身,三来臣可为大军指路一二,事半功倍,再加以衡天军之精锐,攻之必克!”

见刘备仍是如此说,刘协长叹一声,说道:“朕不通军略,今晨在朝堂上的时候,着实有些想当然了。阿临,皇叔,你们都是久经沙场的宿将,既然两个人意见一致,那朕就信你们这一回。”

未料到小皇帝如此平和,周临与刘备对视一眼,彼此都露出了欣喜的神色。周临进而向前几步,一字一句地说道:“阿协,那联结诸侯的策略,我也略有修正。之前我所考虑的,都是那些我所熟悉的旧友,彼此知根知底,故而不辞举荐。至于河北袁绍c荆州刘表c益州刘璋等人,不是汉室宗族,就是忠良之后,是我偏私失差,才会将他们错漏。”

“既然如此,就劳烦阿协你起草一封圣旨,由我遣使颁向天下诸侯。一心向汉者,自会追随讨贼,图谋不轨者,也可就此认个清楚,如何处置,待袁术伏诛,再做处断。”

这处策略的改动,也是周临和刘备商量好的。小皇帝心里过不去的坎,无非就是事事由周临做主,而如今少年按照刘协的意愿召集天下诸侯,正合他心。

如两人所料,周临此言一出,刘协立刻面露喜色,他抚掌大笑,说道:“好,就依阿临所言。笔墨伺候,朕要亲自拟旨。”

一切都进行得格外顺利,刘协从太监手中拿来笔墨,亲自动笔拟旨。而他旨写一半,却突然抬起头来,问道:“阿临,你说遣使往各诸侯,那王姑娘会去吗?”

“芷兰?她是衡天军首席的使者,就是我拦她,她也必定会出使一镇诸侯。”周临想起刘协对王芷兰的心意,不好道破,却也不敢给予希望,只得说道:“你且放宽心,会有人守护她的,就算去往天涯海角,也会安然无恙。”

“这样啊也好。”刘协有些黯然地低下头去,继续将旨意拟好。在圣旨交到周临手中的时候,少年长舒了一口气,忍不住说道:“阿协,我还是想要说一句,虽然我是发誓守在你身边,绝不背叛。但除我之外,乱世乱世,乱的不仅是这世道,还有人心啊。”

乱者人心!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章一百八十一 使节纵横 从刘协宫中请来圣旨,天子已然允诺,衡天军也可放开手脚大干一场。除却储靖冉为等人调兵遣将之外,其余人也或多或少地忙碌起来,尤其是以王芷兰为首,一众衡天军行走四海的使节。

政厅之中,陈讽展开一张與图,手指其上的各镇诸侯说道:“如诸位所见,陛下让我们遣使颁旨往天下诸侯。除去早就定下来的曹操c孙坚以及乱武军外,还有袁绍c刘表刘璋等人,不过后者我并不抱多大希望。洛阳相府开府以来,招揽来不少俊才,就让这些新人去袁绍等辈那里,我不求他们纵横捭阖,只想看谁能够不辱天子使节的身份,来筛选谁可用谁不可用,如此便好。”

“至于大少爷c曹操和孙坚三位那里,就要分派使节前往,达到让他们会盟讨袁的目的。”

看过與图上陈讽圈出来的三方势力后,王芷兰冷哼一声,傲娇地说道:“我不去曹操那里,其余两位,你们随意指派。”

“自从洛阳一别,衡天与文台鲜有官面上的来往。此番先行征讨徐州,需要他们从后牵制袁术,责任重大,不可或缺。“周临在桌案前来回踱步,忽而停下,手指與图上的江东,说道:“芷兰,就劳烦你去江东一趟,顺便给我带几筐小鱼干回来。”

出使江东,王芷兰并无理由拒绝,她微笑着点头,表示自己必定不辱使命。而周临身后的赵瞳歌却捶了他后脑勺一暴栗——大抵是责他得意忘形,说正事的时候又不正经。少年挠了挠鼓起小包的脑袋,又看向陈讽等一众军师,说道:“那几位管家婆不,几位军师,去大哥和孟德之处的使节,你们可有举荐?若是找不到合适的人选,那就只好拜托你们亲自走一趟了。”

听见管家婆三个字,陈讽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又指着與图上的长安说道:“早些时候,四xiǎ一 jiě已经代表大少爷和我们订下盟约,说是征讨袁吕的那一日,必定会到。但我着实觉得大少爷那人有些乖张难测,说不准会明里暗里的刁难来使。让他们来会盟不难,但如何才能不辱天子使节身份,我倒想考验一人。”

陈讽说着,兀自拍了拍手掌,政厅门外信步走来一位年轻儒士,纶巾飘然,青衫洒脱,剑眉星目,玉面玲珑,着实一副好姿容。那人走到门前,恭恭敬敬向众人作了一揖,说道:“小生徐庶,见过丞相,诸位大人。”

徐庶?

虽是素未谋面,但周临当然听过他的名字。若是天轨未曾错位,历史依照原本的路线前行,他本该是刘备客居新野,寄刘表篱下时的军师,书剑双绝,智谋盖世。谈笑之间,计破曹仁八门金锁阵,令人瞠目结舌。

留在刘备那里,本该是他最好的选择。但远在许都的奸雄曹操视他为患,劫持了他的老母,作伪书骗他来投奔。徐庶忠孝不能两全,唯有辞别刘备,望北而去。临行之前,走马向未卜前程的刘备举荐了他未来的柱石——卧龙诸葛亮。

抵达许都后,徐庶老母愤他弃明投暗,一怒之下上吊自杀。徐庶安葬老母后,立誓不为曹操献一计一策,终是被束之高阁,碌碌一生。

身为谋士,徐庶在这乱世可谓昙花一现,但他的才名却时时回荡于周临耳畔。得知陈讽开府招揽来这人后,少年喜出望外,指着他说道:“徐元直!我听过你的名号,有你去出使我大哥那里,我也就放心了。”

初来乍到,得周临如此礼遇,徐庶颇有些受宠若惊。他复又恭敬地朝周临行礼,说道:“承蒙丞相不弃,在下必不辱使命,说服罗将军前来会盟。”

“好,那我就封你为前往乱武军的衡天使节,携圣旨与盟书,不日向长安出发。”周临将徐庶扶进政厅里,大抵是将他算作了自己人,附耳却又用所有人都听得见的声音说道:“我的人,见到大哥后称大少爷就好,免得他唠叨。”

嘱咐好徐庶后,周临复又望向與图。三镇诸侯,如今只剩曹操一人,陈流拈颔做一副思索模样,说道:“乖张难测的可不止大少爷一人,曹孟德那里,让谁去好呢?”

陈流所言不无道理,三镇诸侯里,说起难对付,人称奸雄的曹操并不亚于乱武军罗孤。他自视甚高,曾经拒绝过舌辩一绝的王芷兰。衡天军中,除却周临以外,也难有人能够和他好好说话。

那总不能让周临亲自出使吧?派谁人去往许昌的曹操那里,着实又是让人头疼的一步棋。

“既然如此,就让备去一趟吧。”就在众人都低头沉思的时候,政厅角落响起一个不卑不亢的声音。周临回头望去,却是刘备开口——早晨经他之手和刘协重归于好后,周临将这位老友列入自己人的范畴中,讨伐袁吕的家国大事,绝不避讳。

说起刘备,他诚然是出使曹操的不二人选——地位虽不及周临,却也比其他衡天众高上一等。亲疏虽也不及周临,但总归算是奸雄的老友之一。至于能力,他刘玄德绝不比任何一人差。

至于用心——陈讽不信任他,但也不好当面提及,毕竟他刚刚帮过周临,其情可察。

众人之中,唯有周临担心的地方不同,他蹙眉走到刘备面前,说道:“你多少也该察觉得到,徐州一战后,孟德对你意见不小。且不说他来不来会盟,按他的性子,至少也会想方设法为难你,玄德,你真要去吗?”

少年的言语诚恳,一字一句并无虚伪之处。刘备谦逊地笑了笑,说道:“说来也惭愧,徐州战后,我一念之差,未曾去帮过孟德收复失地,致使老友失和。如今出使兖州,于公,是为国为民,于私,我倒也想借机与他重归于好。至于他为难于我,那也是他心中有气,我让让他便是,孟德总不会害我性命,是不是?”

皇叔的一席话有理有据,让周临大为感动。他拍了拍老友的肩膀,一本正经地说道:“那就拜托你了,玄德。说来徐州也是你的地界,等大军会盟,我拨你一支劲旅,先锋破敌。待到徐州收复,刺史之位还是你的,一州之兵,我要你替我练成虎狼铁骑,与我并肩携手,驰骋天下!”

比起寄人篱下的殊荣虚名,徐州四战之地的所属,是让刘备更加无法拒绝的y一u hu一。他两眼放光,双手抱住周临的臂膀,说道:“好,你我一同拼尽全力,为大汉中兴,歃血一战!”

将使者都安排好了以后,衡天军投身于更为忙碌的筹备中。人人都热火朝天,人人都首位难顾,以至于三日之后的清晨,忙里偷闲来送王芷兰出使的,只有邹瑾之c佘闻人与徐归兮三人。

洛阳南门前,邹瑾之与徐归兮千叮咛万嘱咐,王芷兰终是付之一笑,淡然说道:“都放宽心,我又不是头一回出远门,紧张兮兮地又何必?”

“不是啊,这会不一样,你去往江东,要途径淮南。姚倾可不会眼睁睁看你过去,稍不留神被他发觉,你又该怎么办?”邹瑾之深知王芷兰此行的凶险在于路途,以至于反复叮嘱,也还是觉得不够。王芷兰伸出一指来,堵住她肥嘟嘟的嘴唇,低声说道:“我清楚着呢,这不轻装简从,只有他一人护卫吗?”

王芷兰说着,望向身后的朴素到可称简陋的马车,里面暗藏圣旨盟书及旌节,乃至一应所需。马车周围别无他人,唯有一位戴斗笠的瘦削车夫,不言不语地等候。三人心照不宣,徐归兮补充说道:“我和一路上的三龙教教众都打点过了,他们会暗中施以援手,不会让你受苦的。”

“知道啦知道啦,归兮姐最贴心了。”王芷兰扑过去抱了抱徐归兮,又和邹瑾之及佘闻人拥抱一番,女杀神倒也不啰嗦,直截了当地说道:“时辰不早了,我们不耽误你行程,快出发吧。我相信,他会保护好你的。”

“好好好,我走啦,保重!”王芷兰俏皮地朝三人抛了个媚眼,转身走向马车。她不徐不疾地坐上马车,说道:“出发,佘佘说过,要回护好我哦!”

“当仁不让。”戴斗笠的车夫一扬马鞭,寸缕春风拂过,吹起他遮面的长发,那冠玉面孔,赫然就是影锋陈到!

目送王芷兰与陈到的马车驶出视线后,邹瑾之等人刚要回城,身后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以及声声呼喊,道:“闻人!闻人!”

佘闻人闻声回首,来者白袍胜雪,不是赵云赵子龙,又会是谁?他今晨也是要随刘备去兖州,此刻风尘仆仆赶来,说道:“相府的下人说你不在,军营你也未去过,真让我一通好找!”

少女眼里闪过一丝稍纵即逝的欣喜,转而又是一如既往的淡漠,还颇有几分疑惑地问道:“你不是要和刘皇叔去出使曹操吗,为何又来寻我?”

“我这不是在洛阳无亲无故,来找你道别吗。”在邹瑾之别有深意的目光下,赵云略觉尴尬地说了来意。两人对视良久,竟双双红了脸,佘闻人别过头去,说道:“曹操那人奸猾得很,连吕布都被他耍得团团转。皇叔身边就你们三人,自己自己小心些。”

“你且放心,玄德公自由分寸,我和云长翼德两位兄弟,也会拼力相护。”赵云挠了挠后脑勺,璞玉一般的少年将军,也唯独面对佘闻人会窘迫不安。他思前想后,还是说了一句,道:“我也会看好自己,回来必定头一个来你这报平安。”

佘闻人轻轻地应了一声,转而高举右拳,说道:“我败在吕布手里许多回,征徐州时要再战他,你可不许插手。”

“我听说过,他伤过你不轻。”想起佘闻人在鬼神那里受过的伤,赵云有些心疼地蹙了蹙眉,在马上弯腰与她碰拳,说道:“我会守在你身边,你若胜了他,我为你贺,你若不敌,我必护你周全。”

“我哪要他人回护”佘闻人嘟哝一声,但还是忍不住脸颊更红。她也觉得面对赵云时自己的头脑有些发热,只得应付道:“你快回去吧,别让皇叔久候,一路顺风。”

“好我走了,你保重。”赵云依依不舍地又望了佘闻人一眼,终是驱马向西飞驰而去。就在邹瑾之在佘闻人耳边苍蝇一样大谈八卦的时候,徐归兮望着赵云远去的背影出身,口中念道:“去兖州不该去东门吗,他往西去,是要做什么?”

王芷兰尚且寥寥三人,在衡天军中无门无路的徐庶,出使长安,更是唯有护卫一同出发。但此时此刻,他却在西门前遇到了送行人——刘备的到来,让这位新晋儒士诚惶诚恐,恭敬地行礼道:“承蒙皇叔看得起,绕路前来相送,元直惶恐。”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章一百八十二 青梅煮酒论英雄 衡天的使节们携带圣旨与盟书,分三路奔赴罗孤c曹操和孙坚之处。抛开去往长安的徐庶不谈,半月过去,刘备已抵达许昌——曹操在兖州的根据地,持节拜谒。

虽说两人心里各自都有些嫌隙,但不知是出于天子使者的尊贵身份,还是顾念盟中盟的旧情,曹操仍是亲自出城相迎,远远望见刘备一行下马到来,便带着笑脸走过去,说道:“玄德啊玄德,经年不见,还劳你车马而来,真是惭愧!”

“孟德兄言重,备此番是奉天子之命和清明之托而来,不敢轻言劳累。”刘备信步到曹操身前来,任奸雄亲近地拍打着自己的肩膀,他余光瞥过,却见城门下夏侯惇等一众武将,都是副龇牙咧嘴的凶恶模样,仿佛要将他生吞活剥。

诚然,徐州一役后,曹操军与衡天军于收复兖州的过程中并肩作战,生死相扶,早就已经化敌为友。曹操与周临重归于好,夏侯惇与储靖两两交心,荀彧与荀攸叔侄再会,这都是两家深厚交情的纽带。

反观刘备,不论是他本人抑或是他手下的关张赵三将,于徐州一战都未曾手下留情,仿佛他与曹操两人从未交游过。战后兖州遭吕布偷袭,曹操兵戈倒转收复失地,周临慷忾援手,刘备却坐视不闻。陶谦三让徐州的消息传来,曹操营中已是义愤填膺,再到后来刘备收留被曹操周临击溃的吕布,更是让他们恨得牙痒痒。

依照夏侯惇的暴脾气,若刘备不是天子使节,把他像自己的眼珠一般生吞活剥都是轻的。

一众武将毫不掩饰的敌意,让刘备不由得有些羊入虎口的预感,恍惚间脸色骤变,冷汗直流。他身后的两位义弟与赵云却也怒目圆瞪着回敬。

在两方虎狼大将的对峙中,空气里弥散出一股随时会燃烧起来的氛围。曹操看得见刘备脸上的微妙变化,也看得见关张赵的凶恶面孔,更觉察得到两方不大友好的气氛。奸雄想也不想,兀自转过头去,朝为首的夏侯惇叱道:“瞪瞪瞪!只剩一颗眼睛还要瞪来瞪去,不怕将这颗也迸出来!”

“哼!”即便曹操开口斥责,但夏侯惇毕竟有恃无恐,只扭过头去,做出一副愤懑不平的模样。不过他都如此,夏侯渊曹仁等其余部将也都有所收敛,不再那般剑拔弩张。

奸雄见状,又恢复了那深不可测的笑容来,拉起刘备的手,就往城里走去,口中说道:“手下人不懂事,玄德莫怪,快随我入城去。你此番是奉圣旨而来,我可不敢怠慢。”

曹操热情如火,刘备亦陪着笑跟随他而去。只不过经过曹操军迎接的队伍时,一众大将仍旧按剑于手,夏侯惇甚至露出半寸剑锋来,仿佛下一刻就要斩杀大汉皇叔。

但关张赵也不是易与之辈,他们也如同曹营诸将一般,手不离剑,分站在三面拱卫着刘备,忠心耿耿。

进了许昌城后,曹操当即大宴刘备,在自家政厅里摆酒上席,招待皇叔一行饱餐一顿。但是酒至半酣,刘备提及宣旨及会盟的时候,曹操却不停地转移话题打断,不让他提及关于圣旨与盟书的任何事宜。

就好像,他并不想接这旨,也并不想结这盟一般。

之后几日,曹操将刘备安排在驿馆,推脱自己军务繁忙,从此闭门不见。刘备几番登门,都被许褚拒绝,无奈之下,也只好悻悻而归。

奸雄说是不敢怠慢天子使节,但他所作所为,却是明目张胆的怠慢。

来到许昌的第七日早晨,刘备的三位兄弟都不在驿馆——赵云晨起山间练武,关羽去购置些生活所需,张飞心头气闷,宿醉未归。而皇叔本人,则是气定神闲地待在自己的房间里,编起了草鞋。

那是刘备起兵前所做的行当,也是他闲来无事时独特的趣味。堂堂大汉皇叔,天子使节,到曹操这里却要做出这平民百姓的日常,着实有份。好在他沉浮数年,早就宠辱不惊,也不在意这些。

草鞋一双还未编好,房门却被人打开——乐进与李典带着十几人走进来,由后者面无表情地说道:“皇叔,我家主公有请,随我们去刺史府吧。”

“好,我这就动身。”恰好赶在关张赵都不在的时候招呼,不知奸雄是有心还是无意。但再多揣测也是无端,刘备毕竟在曹操的城中,一举一动都要依他所言。皇叔放下草鞋,起身要去拿桌案上的圣旨和盟书,乐进却挺身拦在他面前,坏笑着说道:“主公说只是私宴,皇叔不必带圣旨盟书,免得拘束。”

身处他人篱下,就是区区一个乐进也足以钳制自己。刘备声色不宣,轻声应和着,随两人出门,去往曹操的府邸。

不过多久,刘备就被领进曹操府邸后院,春色渐深,芳草青青,繁花正盛。庭院里梅树葱郁,果实青晦,让人望而生津。曹操在院中小亭等候许久,一见刘备,就牵他的手坐下,说道:“玄德!我前日见庭院枝头梅子青青,觉得不可不赏。如今煮酒正熟,就让人请你来小酌一番,岂不快意!”

青梅煮酒,当真是私宴。刘备见到小亭里一盘青梅,一樽煮酒,不由得气定神闲,谢过曹操,两人对坐闲谈。酒至半酣,天空中故而阴云密布,仿佛骤雨将至。奸雄抬眼朝天望了一眼,说道:“玄德,你看这长空乌云,如龙盘桓,那你知道何为真龙吗?”

真龙?那不过是上古不可查不可考的传说,刘备见过真龙天子,却未曾见过翱翔九天的真龙,只得说道:“这我倒未闻其详。”

“所谓真龙,能大能小,能升能隐。大则兴云吐雾,小则隐介藏形;升则飞腾于宇宙之间,隐则潜伏于波涛之内,变幻难测。”曹操饮下半杯热酒,乘兴说道:“如今春深,真龙乘时变化,恰如人之得志,纵横四海。在我看来,龙即英雄,玄德八方奔走,该是见过不少英雄吧,不妨说与我听听?”

从真龙谈到英雄,曹操的思绪果真不可捉摸。刘备只觉他话里有话,便谦逊地说道:“备肉眼凡胎,哪里认识什么英雄?”

“你莫要谦逊,在我看来,清明c玄夜和文台,都是英雄无疑,你又如何不认得?”曹操说着将青梅分两颗在刘备碗里,豪气干云地言道:“抛开立场,不论亲疏,管他是乱臣贼子还是汉室宗亲,这里只有你我两人,玄德觉得谁是英雄,尽管说来听听就是!”

奸雄一再坚持,刘备也不得不硬着头皮回答,他开口便说道:“淮南袁术,兵精粮足,睥睨天下,践位称帝,他可称英雄?”

曹操瞥了他一眼,轻蔑地说道:“冢中枯骨,清明不去找他清算,我也早晚擒之!”

刘备吃了个瘪,眼珠一转,又说道:“河北袁绍,四世三公,门生故吏遍布天下。而今坐拥青冀幽三州,龙盘虎踞,部下能文善武者众多,他是英雄吗?”

曹操啃了口青梅,嘎嘣一声脆响,他笑说道:“袁绍这人你又不是没见识过,色厉胆薄,好谋无断。干大事而惜身,见小利则忘命,不是英雄。”

刘备头皮有些发麻,只得接着说道:“刘景生名称七俊,威震九州,可为英雄?”

曹操用一副关爱智障的目光望了刘备一眼,不耐烦地说道:“刘表虚名无实,算不得英雄。”

刘备都快把脑袋挖空,又说道:“益州刘季玉,可算得上是英雄?”

曹操噗嗤笑了一声,说道:“刘璋虽然是宗亲,但也不过一条巴蜀的看门狗,哪里算得上什么英雄?”

刘备几乎崩溃,硬着头皮说道:“那马腾c韩遂和张鲁那些人,他们总是英雄了吧?”

“那些都是碌碌无为的小人,挂齿不足,又岂会是英雄?”曹操似乎被刘备逗笑,乐得合不拢嘴,再度高谈阔论地说道:“夫英雄者,胸怀大志,腹有良谋。机略之深,包藏宇宙,志向之远,吞吐天地。”

刘备有些发懵,恍惚之间,鬼使神差地问道:“那依孟德所见,天下之大,究竟谁才是英雄?”

“我之前说过,清明c玄夜和文台,在我眼中已是英雄,除此之外”曹操说着,露出一副深不可测的笑容,他俯身向前,伸出一只手指,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刘备,一字一句地言道:

“天下英雄,唯君与操耳!”

其时,天雨将至,雷霆大作,轰鸣间刘备大吃一惊,不觉手中筷箸,落地作响。刘备慌忙间捂耳大叫,待到雷声过去,才捡起筷箸,尴尬地笑道:“雷鸣一震,吓得我筷箸都掉了,真是惭愧。”

奸雄望着刘备,脸上神情由狐疑转而为调侃,笑说道:“玄德堂堂大丈夫,也怕这惊雷吗?”

听闻此言,刘备的面色更加难堪,他不敢直视曹操的目光,只是掩饰着说道:“圣人闻迅雷烈风必惊,又何况于备呢?”

谈笑间,曹操的猜忌之心转瞬即逝,两人的面色很快恢复如常,和刘备饮酒品梅,只是不再提什么真龙和英雄,闲话家常,嘘寒问暖,与常人老友相见,并无不同。

两人又喝了一会,只听见庭院门外阵阵争吵,还有拔剑的锋刃利音。不远处传来大哥大哥的呼喊,听起来像是关羽和张飞。刘备自然是听得出来,只是不明情况,见曹操淡定自若,也只好眼巴巴地张望,却什么也看不见。

不过多时,乐进快如疾风地奔了过来,他瞥刘备一眼,又跪在曹操脚下,说道:“主公,刘皇叔那三个兄弟在门外叫嚣着要人,已经闯到庭院门口,在和仲康对峙。”

一听这话,刘备慌忙间站起身来,生怕关张赵三人有失,急切地说道:“孟德,怕是我那三位兄弟误会了你,还是让我出去和他们说清楚。”

“不急,他们一时半会闯不进来。”曹操说着站起身来,拉起刘备的手来到庭院角落,再度露出那深不可测的笑容,阴恻恻地言道:“玄德,你不是要我接旨会盟吗?和我做一笔交易,我曹孟德,就都依你所言。”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章一百八十三 望西都 奸雄府邸,后院亭中,曹操不知和刘备提了什么样的条件,竟让向来喜怒不形于色的皇叔脸面一黑。几番言语来回后,刘备重重地点了点头,像是答允了奸雄。曹操拉起他的手,别有意味地说道:“玄德,你我之约,可千万不要告诉清明半句。”

“那是自然。”刘备语气低沉地应了一声,转而望向院门,颇有些担忧地说道:“孟德兄,那我的几个兄弟是不是该让他们进来了?”

“哈哈哈哈,你不说,我几乎忘了。文谦,让许褚别再阻拦了,放刘皇叔的三个兄弟近前来!”曹操豪气干云的一声令下,乐进脸上虽有些不服,但也还是拔腿奔向院门。不过一会,关羽c张飞与赵云气喘吁吁地冲了进来,看见曹操和刘备手挽着手青梅煮酒,不由得都长舒了一口气。

还不等刘备开口,曹操倒是先扫视三人一番,爽朗地笑道:“我与玄德煮酒正酣,三位急急忙忙地闯进来,是何用意啊?”

听见如此一问,关张赵三rén iàn面相觑,不知该如何回答。窃窃私语了几句后,关羽上前一步,硬着头皮说道:“我等听说曹将军与大哥饮酒,特来舞剑助兴,”

“是是是,舞剑助兴。”关羽一说,张飞和赵云都跟着应和。虽是显而易见的谎言,但也可稍微缓解尴尬。曹操闻言再度笑得合不拢嘴,说道:“我设得又不是鸿门宴,何必要来三个项庄!”

场面一度十分尴尬。

但如此一来,曹操也就接受了周临的请求。次日清晨,刘备于奸雄府邸宣旨,天子封他为车骑将军,加爵赐赏。奸雄毕恭毕敬地取过圣旨,应允了会盟的日期,而他与刘备的密谋,在大局已定之前,不会被任何人知晓。

曹操或许会毫不避讳地说与左右,谈笑自若,但皇叔却唯有烂在心里,声色不宣。

时间稍稍向上追溯一阵,奉命去往乱武军之处的相府新秀徐庶,几乎是与刘备同时抵达目的地。他临走时虽无衡天军任何人送行,却得皇叔绕一座洛阳城相见,受宠若惊。一路虽只有护卫,一辆马车,但也心猿意马,畅快淋漓。

罗孤此刻正在西都长安,他从弟弟手中强占来的大好城池,但也未曾浪费。坐镇西都而治巴蜀荆州,古今以来,大抵只有他一人罢了。乱武尊者的动向和目的,向来是不合常理,且难于测算的,这也是徐庶此行并不容易的理由。

一车数人进入长安后,徐庶对眼前的西都盛景大为赞叹。与冉为费尽心思才重建的洛阳不同,长安虽曾被魔王董卓高压控制,并且遭受李傕郭汜引来的异族大举入侵,但毕竟没有经历过火烧焚毁的浩劫,根基犹存。而在罗孤的治理下,颇有几分政通人和,百废俱兴的气象,不亚文景当年。

行车步道,徐庶只见来人熙攘,街市嘈杂,却井然有序,并看不出半分错乱。亭台楼阁,雕栏玉砌,破损的早被修补,缺失的亦然重建,接受西都短短一年的光景,罗孤将这里恢复到如此地步,当真令人咋舌。

城池西隅,罗孤的右将军府坐落其间,不尊贵也不寒酸。乱武军虽然飞扬跋扈,但不至于,也无兴致住在长安未央宫,以至于百年帝王宫殿高悬闲置,无人问津,几乎落了满地灰尘,结了角角落落的蜘蛛网。

向门吏说明来意后,徐庶站在右将军府前静候,不疾不徐。也就半柱香工夫,府里走出一名儒者来,白发披散,拂鹤氅尘,脸上挂着让人不知不觉间毛骨悚然的笑容。他信步走到徐庶身边,颇有礼节地说道:“使者辛苦,且往驿馆歇息几日,少主他日理万机,尚无暇接见,还请体谅。”

甫一来此就要被打发走,初出茅庐的徐庶自是不会甘心,他挺直胸膛,理直气壮地说道:“敢问先生何人?在下是天子使节,罗将军怠慢不见,恐怕有失臣礼。”

“呵,不才西凉贾诩,任左将军府军师祭酒。方才忘记自我介绍,还真是失礼。”那白发人向徐庶作了一揖,自称贾诩,笑容不改地说道:“恕我直言,我家少主可并不会管先生是否是天子使节,他只知道你是他弟弟派来的人,身为兄长,难道一丝架子都不摆吗?”

毒士贾诩?听见这个名字,徐庶倒吸一口凉气。这人曾分别在董卓和李傕门下历任,先劝董卓进京,后谏李郭犯都,常有人说天下之乱,他贾文和要占五分罪过。如此一个名声臭了街的乱臣贼子,罗孤敢明目张胆地收在门下,委以重任,可见其有恃无恐。

若再让徐庶晓得贾诩是诸葛参商留下的乱武侍,从最初起就是辅佐罗孤的军师,不知还要变色到何地步。

相府新秀虽是心虚,但他知晓陈讽派他前来的用意——乱武军自是飞扬跋扈,他只要不辱使命,便可以证明自己的才气胆色。于是他仍旧摆出一副无所畏惧的模样,说道:“在下既是丞相所派,但也是天子使节,罗将军就算再忙碌,于情于理,也该见我一面。”

“哦?那要是少主执意不见呢?”贾诩似乎是有意刁难徐庶,他侧着眼睛打量了使者一番。别有意味地问了一句。徐庶未曾想过他如此有恃无恐,但也还是说道:“那在下当守在将军府门前,等候罗将军,方不辱使命。”

听了这话,贾诩眼中的笑意更深。他绕着徐庶来回踱步,似乎在思量该如何刁难他。徐庶初生牛犊不怕虎,腰板挺直如杆,倒也不畏这位名满天下的毒士。

“文和,你和谁在这堵着大门口,还让不让人进去了?”就在两人无声对峙的时候,不远处一声清脆的叫喊,贾诩回头望去,却是孙绯衣出城打猎回来,手里拿着弓矢,兴高采烈。她身后的徐晃提着三只雉鸡和五只野兔。看来四xiǎ一 jiě收获颇丰,倒让他手忙脚乱,令毒士也忍俊不禁。

孙绯衣三步做两步走过来,贾诩向她介绍了来人,徐庶见她一袭红衣,青春靓丽,心里猜想多半是乱武军四xiǎ一 jiě,龙雀孙绯衣,便也恭恭敬敬地行礼。孙绯衣听罢,张口便说道:“我还以为是多大事,本xiǎ一 jiě就在这里,你要宣旨就宣旨吧,我来接!”

少女的大大咧咧,着实让徐庶有些震惊。他为难不已地退后一步,说道:“四xiǎ一 jiě,天子圣旨,丞相盟书,理应由大少爷来接,由人代取怕是有些不妥。”

“看你面生,是小临子新招来的吧?他总喜欢收些婆婆妈妈的人,你要宣旨就宣旨,本xiǎ一 jiě来接和大哥来接是一样的。”孙绯衣杏眼一转,仍旧满不在乎地说道:“至于盟书你看清楚些,那一字一句,都是本xiǎ一 jiě亲书,是我写的!”

“就算盟书是四xiǎ一 jiě所写,圣旨也是陛下亲自颁发,在下身为使者,必要将其宣于大少爷,还请莫要再为难。”徐庶性子也是耿直,直接让孙绯衣莫要为难于他。少女的暴脾气哪里容得下他,刚要发作,却听府里传来一阵女声,说道:“你们一群人堵在门口,也不怕满城人笑话?既是阿临派来的人,带他进府就是。”

贾诩再看,院里却是高卿言发的话,毒士无奈,只得将徐庶迎了进来,孙绯衣和徐晃无人挡路,也一同回府,甫一进门就大喊大叫道:“大哥,你看我和公明打了山鸡回来,让二姐三姐做顿野味呗?”

“嘘,大哥和二姐忙着呢,噤声。”庭院里的高卿言示意孙绯衣小些声音,她伸手指向院落深处,只见罗孤正与夏未央对坐在石桌前,一人执黑,一人执白,淡定自若地对弈,颇有兴致。

这就是贾诩口中的日理万机?徐庶的脸色不由得有些难看,他下意识地望向贾诩,毒士却毫不在意,看也不看他一眼。

“大哥,你又故意把自己下成死局,好瞧不起人。”夏未央佯作嗔怒地说了罗孤一句,而一身乌鹊长袍的乱武尊者却并不在意,只是浅笑着说道:“你不也生生放过好几次吃死我的机会?绝地逢生才有意思,中规中矩依照棋道来下,着实让人烦闷。”

见罗孤这般一副闲适的模样,徐庶心中更是愤愤不平。他径直走到院角,站在罗孤与夏未央的石桌前,一字一句地说道:“大少爷不,罗将军,在下奉天子之命前来宣旨,将军避而不见,却在这里下棋,恐怕于理不合吧?”

“放肆!”未曾想到徐庶会如此直截了当,徐晃忍不住叱了他一句。贾诩却伸手按住了他,说道:“让他闹,小少爷派得这位使者还挺有趣的。”

“本想等这局棋下到头再来见你,不过你如此扰我棋兴也罢,卖阿临一个面子,你宣旨吧。”罗孤说着,信手将山穷水尽的棋局搅毁,站起身来,冷眼看着徐庶。夏未央也跟着站起,面露微笑,仿佛春风。

但就在罗孤正眼看他的那一刻,徐庶竟感受到一股前所未有的威压,压得他几乎喘不过气来。而罗孤则是淡定自若,再度开口说道:“是要我跪吗?这圣旨是阿临啊不,是陛下派你送来的,似乎也不该那么随意对待。”

“不不必了,大少爷身份尊贵,莫要折煞在下。”在罗孤的帝气震慑下,徐庶似乎忘记了自己天子使者的身份,匆忙拿起圣旨,结结巴巴地宣读起来。罗孤倒也未曾为难他,却是他自己乱了阵脚。

“区区一个使者,少主何必如此动用帝气?”不远处,徐晃低声问起贾诩,而毒士似乎是看出了罗孤更深层的目的,笑说道:“少主可不是为接旨才动用帝气,他在下一局大棋,而这徐庶就是至关重要的一颗棋子。”

“蝴蝶,已悄然扇动了翅膀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章一百八十四 孤舟 即便是以与最初刚烈直言的作风大相径庭,徐庶也还是有惊无险地达成了自己的使命,不负周临的重托与陈讽的期望,让罗孤接旨缔盟。怀揣着对罗孤释放出帝气威压的满心余悸,歇息几日便回往洛阳。

而与此同时,出使曹操的刘备在与奸雄青梅煮酒论英雄,并最终达成某个交易后,亦踏上回东都的返程。说来亦是巧之又巧,两路使节出发时彼此告别,而归来时竟也撞在了同一日——徐庶甫一至洛阳西门,就见到刘备一行风尘仆仆地骑着马,也向城门去。念及昔日相送之恩,徐庶顾不得想望东而来的刘备为何出现在西门,兀自走过去,向大汉皇叔行礼。

“皇叔留步!”一声呼喊,让本来纵马与兄弟说笑的刘备回过头来,他远远望见马车前款款而来的徐庶,脸上露出一丝恰到好处让人舒服的笑容,当即翻身下马,迎向徐庶,说道:“徐先生,未想你我如此有缘,竟同日出发,同时归来。”

堂堂大汉皇叔,为他徐庶下马而谈,着实让这位新晋的相府翘楚惶恐不已。他躬身向刘备作了一揖,毕恭毕敬地说道:“承蒙皇叔挂念,庶当日受您绕城相送,正想回来后登门拜谢,谁知竟在这城门前重逢。”

“备出发时就说过,你我同为天子使节,相互照拂也是理所应当,不必拘泥虚礼。”刘备颇有些亲近地抚了抚徐庶的脊背,转而关切地问道:“先生出使,一来一回不过月余,想来是罗将军接旨受封了吧?”

说起罗孤接旨受封的过程,徐庶至今还有些心有余悸,甚至顿觉几分屈辱,他咬了咬牙,硬着头皮说道:“是啊,大罗将军初次见面就答允接旨受封,我达成使命后,在长安小住了几日,就启程返都了。”

凭刘备之察言观色,从徐庶的神情与言语中,早就看出他是有难言之隐的。想来罗孤性情乖戾,必定没少给他刁难。刘皇叔眼珠一转,进而说道:“罗将军毕竟与丞相都是诸葛太尉的义子,是亲密无间的兄弟,他们兄弟携手,必定是畅通无阻。待到他日相见,罗将军与丞相说起先生,那你在相府中的仕途,倒也不会有所阻碍了。”

大汉皇叔的话语像是一根钉子,悄无声息地扎进徐庶的心口半寸。若是罗孤和周临说起自己,说起他从刚硬到软弱的窘况,那自己在衡天军中哪还有将来?想到这里,徐庶不由得惊出一身冷汗,说道:“是c是,那就借皇叔吉言。”

“不敢当,你我都是在这帝都中无亲无故的人,日后先生高升,还莫忘与备两相照应。”刘备说着挽起徐庶的手来像是要与他一同步行入城。不知为何,这位刘皇叔身上似乎有一股神秘的力量,让徐庶与他甫一接触就感到安心,不再慌张无措。

或许他,才是自己该侍奉的明主,不是吗?

望着刘备与徐庶如此亲近,自己却只能远远地骑马跟随,张飞心头不免有些意见。他瞪着徐庶的背影吹胡子瞪眼,说道:“大哥到底看中那小白脸哪里?不惜自降身价礼遇,还绕过半座城,去时送,来时接。”

“翼德,休得胡言。徐先生是丞相看重的大才,得大哥青眼,也必定有其过人之处。你别太多抱怨,省得惹大哥生气。”经关羽无意间地一提,不仅张飞安静了下来,赵云也似乎有所醒悟,兀自喃喃道:“丞相看重的人,玄德公如此亲近,难道”

揣测刘备心意地那一刻,赵云似乎触及了什么自己不愿面对的可能性,不禁脸色苍白,面目凝重。

时间稍稍向上追溯几日,三路使节中,徐庶去往长安,刘备去往许昌,都不过是中原境内,再怎么耽搁,来回都不会长过两个月。而唯独王芷兰和陈到那一路,迢迢江东,山长水远,一趟三个月都是快的,慢起来或许要等半年才回得来。

况且,这条路还极为凶险。寻常而言,从洛阳下江东可从三处借道——淮南c徐州和荆州。这三处不必多说,淮南是袁术的大本营,而徐州而有吕布睥睨,荆州姚倾想在刘表的地界纠集自己的人手对王芷兰和陈到围追堵截,也并不是什么难事。

而且凭借姚倾的性子,他也绝不会让周临派去的使者畅行无阻地抵达江东,不论走哪一条路,只要稍不留神,就会死在夜蝠刀下,魂断他乡。这也是周临让王芷兰去江东的理由,凭她的聪慧机敏,和陈到的悉心回护,出差错的可能性几乎不存在。

此时此刻,淮南靠长江北岸一处无人问津的偏僻渡口,穿着乌布衣的青年从一位年老力衰到打不动渔的老人那里重金买来一艘结实的渡船,说是要带着家眷横渡长江。青年给的银两,是老人耗尽余生打渔也挣不来的资材,他当即将陪伴自己多年的渡船卖出去,并且还为青年将船修补一通,保证万无一失。

青年带来的那位女眷,穿着江畔渔夫从未见过的一身素衣,头戴幕篱,遮住面颊,一举一动尽是超脱凡尘,飘然若仙的气质。有渔夫大着胆子去试着透过幕篱看那女子的脸,刚窥见那若隐若现恬淡浅笑的芳唇,渔夫就被她那冰冷如铁石的丈夫瞪了回去,一丝一毫也不敢妄动。

不必多说,这对不同寻常的夫妻自然就是王芷兰与陈到。为了躲避姚倾的追捕,他们一路如履薄冰,姚倾手中有些王芷兰的画像,却并找不到陈到的破绽,于是两人约定王芷兰戴幕篱,让陈到去抛头露面,掩人耳目。

待到两人买下一叶孤舟,泛于滔滔长江之上,王芷兰终于摘下这憋闷人的幕篱,站在船头,任由不徐不疾的凉风吹拂自己的脸颊,吹起自己的鬓发,还不忘回头对陈到说道:“还是江南水乡让人惬意,久在中原待着,可寻不到这泛舟江上的机会。”

“难得盛春刮起西北风,乘着这风势,入夜前就可渡过长江,抵达江东。”见西北风吹得正盛,陈到收起船桨,将白帆高高悬起,借助风势在江上疾驰。王芷兰回过头来,眨巴着一双大眼睛望向陈到,问道:“叔至,我们这一路除却行得谨慎些之外,居然半分凶险也未曾遇到,难道姚倾根本没有察觉我们的踪迹?”

“你要比我了解他得多,以他的本事,手下的夜蝠虽不至于从洛阳起就对我们了如指掌,但只要我们走得越远,他的把握也就越大。”陈到贴心地将一面青色的披风系在王芷兰身上,免得她着风受凉,同时说道:“从出中原的那一刻起,寻常办法就应付不了他的追击。既然如此,我就反其道而行之。”

“我安排了两男两女四名影锋,扮做你我的模样,带着假的圣旨和盟书,分别从荆州和徐州借道。他们所走的路,所藏的地方,比你我如今要谨小慎微地多。但他们再谨慎,也是用最基本的手段在隐匿,姚倾早晚会发现其中之一,甚至发现他们两路。”

“但那毕竟是在刘表和吕布的地界,姚倾派去的人手多少都会应接不暇。他当然也会在淮南布下重重眼线,但他绝想不到我们会在他眼皮底下闲庭信步地借道过江,竟未使出过任何手段隐匿行踪。”

“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最好的手段就是没有手段。若不是大统领灵光一现,我是想不出这般大胆到几无顾忌的计策,而姚倾,亦想不到。”

将他们连日行踪的目的告知王芷兰后,少女惊讶得几乎哑口无言。难怪自从潜入淮南后,陈到与她既未隐匿山林,也未暗伏江河,只是有条不紊地越过袁术的地界,在渡口买船过江,畅通无阻,甚至有些闲庭信步。

但她转念一想,这条让他们轻松从姚倾眼皮底下逃脱的计策,其代价或许是牺牲四名假扮自己与陈到的影锋的性命。影锋无名,这是她早就知道的道理,这三年来,又有多少暗影在任何人都不知情的状况下消逝不见,甚至未曾留下姓名。

这些她都清楚,清楚得很,只是惮于面对。那四个人若是无法生还,就是替自己而死,想到这里,王芷兰再没有了船前吹风的闲情雅致,兀自俯下身来,坐到船舱里,别过头去黯然神伤。

陈到亦是知晓她的心思,也不在管什么风帆,而是一同坐到船舱中,将王芷兰拥入怀里,温柔说道:“早知你想到那四人会难过,我就不该提这计策抱歉,芷兰,我是到底衡天军旗下暗影的副统领,是受命侍奉衡天众的衡天奉使,不论是以何种方式,我的职责都是守护衡天众,守护你”

“我知道的,我都知道的,叔至”依偎在陈到怀里,王芷兰抑制不住心中的内疚,潸然泪下,她哽咽地说道:“他们假扮我跳入姚倾的罗网,他们若是死了,我就几乎是杀害的凶手我很难抑制住自己不这么想,不知不觉地,这条路走下来,就好像我手中也早就沾满鲜血,面目全非。”

“但要让自己好受一些,也只有告诉自己,照着清明的路走下去,让天下重归太平,就不会有任何人死在不该死的地方,让所有人都能够过好属于自己的人生。”

“这条路还很长,至少现在,我们要将拦路的袁术击垮。”陈到看向怀中泪眼婆娑的王芷兰,伸出手来轻轻为她拭泪,语气温软而坚决地说道:“一起将这条路走到尽头,也是你我的约定,不对吗?”

还未及王芷兰回答,周围的江水忽然发出轰鸣般的浪声,引得这一叶孤舟翻覆不稳。

与之一同传来的,是熟悉得让人头皮发麻的鬼镰声音,他说道:“芷兰,陈副统领,你们路过我的地盘,也不打声招呼,会否太不识礼数了些?”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章一百八十五 江东子弟 “不妙!”船舱之内,陈到惊呼一声,起身向外望去,只见长江北面驶来三艘大船,扬着写有“袁”字和“仲”字的大旗,甲兵齐列,g一ng nu搭弦,严阵以待。为首那艘船前站着姚倾,他一袭白衣,一杆鬼镰,笑得肆意张狂,他手中提着血肉模糊的一个老人——陈到认得出,那是将渡船卖给他们的老渔夫。

见陈到走出船舱,姚倾信手一扔,将那位老人沉入江中,再不见踪影。陈到与王芷兰并肩站在船前,恨得牙根痒痒。鬼镰从身旁的袁弄玉手里拿过一方白帕,擦了擦满手的血污,慢条斯理地说道:“陈副统领当真好手段,这兵分三路的阵,几乎让我去荆徐追你们了。好在这老头一拿到你的钱,就忍不住要去寿春喝花酒,刚好和我在同家风月场,你们说是不是天助我也?”

诚然,一位勤勤恳恳几十年的老渔夫,竟有一日带着大把金银去喝花酒,偏偏被姚倾看见,他又怎会不怀疑?顺藤摸瓜,追到这江上来,鬼镰还是一如既往的兵贵神速。陈到心中暗道自己所托非人,若是王芷兰不在身边,他或许会自己将那老人灭口,但唯独她与自己同行的时候,他不想这么做。

被仲家军的大船包围,陈到与王芷兰凭着这一叶孤舟,是无论如何都逃脱不开的。但恰在此时,王芷兰好似刻意拖延时间一般,说道:“姚倾,你穷追不舍,究竟想要做什么?”

“想要做什么?芷兰,你还真是明知故问。”姚倾将手一抬,三艘大船上的g一ng nu手都拈弓搭箭,对准那一叶孤舟。鬼镰眼中放出嗜血的光芒,一字一句地说道:“我早就说过,我要你们都死,而如今看来,你会是第一个。”

听见姚倾要的是自己的性命,王芷兰竟毫无惧色,不知是她觉得姚倾下不去手,还是真的有所倚仗,有恃无恐。她嘴角亦露出一起微笑,说道:“我们都在这条江上行过这么久了,你就真的执念不已,断然不肯放过我们?”

“哈哈哈哈,芷兰,人之将死,我还以为你会说出什么豪言壮语。要求饶的话,你该态度诚恳些,最好是给本大爷跪下磕头。”大江之上,王芷兰如同落入罗网的猎物,姚倾自不会介意和她多说几句,他几乎是瞪红了眼睛说道:“那我也不会饶你!事到如今,你还和我狡辩些什么?”

“芷兰,躲进船舱,我来护你!”命在旦夕,陈到看不得王芷兰与姚倾白费唇舌,他以披风裹起少女,正要将她抱到船舱里,王芷兰却挣脱开来,继续望向姚倾,带着几分自信说道:“姚倾,我都说过我们行了很久,你就不觉得——自己跟的太远些了吗?”

话至此时,王芷兰背后的大江南面也响起轰隆隆的战船击水声,远望赤旗招展,不过瞬息就至眼前——那是比姚倾的大船还要大上一倍的战船,一排十艘,g一ng nu齐备,兵甲众多,为首的船甲板站着两名俊朗非凡的青年,赤旗之上大书他们的名号——

孙!

甲板上的那两名青年,自然就是衡天军的老熟人,孙策与周瑜。姚倾这才意识到,自己不知不觉已追到了江东的地界,但孙家军的这支船队声势浩大,又由孙策周瑜率领,并不像巡逻而来,倒更像是问讯接应。

孤舟里的陈到亦是不明所以,他望向身旁自信满满的王芷兰,试图从她口中得知dá àn。少女微笑着望向他,淡定自若地说道:“你买船的时候,我可也没闲着。渡口有个来往两岸走私商人,我给他重金,托他送了一封信给孙大公子。”

“出门在外,我可不想一直受你回护,偶尔也要给你些惊喜才是。”

“王姑娘,快将船驶过来,我孙伯符,必定护送你回江东!”战船上的孙策高声呼喊,陈到又听了王芷兰的解释,不由得苦笑一声,说道:“再有下回,提前知会我一声,吓出我一身冷汗。”

言罢,陈到立即从船舱里拿出木浆,倾尽全力向孙策的战船划去。凭借风势,大江上的一叶轻舟暴走疾行着前进。北面大船上的姚倾气急败坏,他未想到王芷兰还留有这一手,不由得破口大骂道:“孙策,你敢和我大仲作对,不怕我们秋后算账吗?”

“江东子弟,何惧于天下?”站在战船甲板上,孙策爽朗一笑,拔剑出鞘,厉声吼道:“我孙家世食汉禄,打的就是你这乱臣贼子,放箭!”

小霸王一声令下,江东的战船上矢石齐发,如狂风暴雨般袭向姚倾。放眼当今天下,长江沿岸都设有水军,其中最为精锐的,还属荆州刘表帐下蔡瑁张允的水军,和孙坚部下战无不胜的孙家军。

若非要在这两者之间分出一个高下,那人人都会脱口而出,江东水军,天下无双!

明明是在大江上,孙家军的箭弩飞石却精准无误地射在姚倾的大船上,几乎未有一根箭矢或是一颗飞石落在水里。万箭齐发,飞沙走石,姚倾带来的那三艘大船如何抵挡得住?慌忙避箭的时候,鬼镰余光扫过,只见王芷兰与陈到已攀上孙家军战船的木梯,一步一步地向上爬。

“休想走!”不顾漫天的箭雨,姚倾在甲板上拈弓搭箭,直勾勾地指向王芷兰。他咬着牙瞄了许久,却始终未曾发出一箭。就在这时,他身后的袁弄玉惊呼道:“慕之,敌船朝我们冲过来了!”

经少女一提醒,姚倾才看见对面孙家军的船队有三艘离群而来,那甲板上站着三名举止各异的白发老将,如饿虎扑食般撞向自己。大过一倍的战船,与他硬碰硬无异于以卵击石,姚倾咬牙切齿,说道:“程普c黄盖c韩当撤,驶离江东!”

得鬼镰命令,早就丧失战意的仲家军连忙调转船头,向身后的北岸驶去。穷寇莫追,本来撞向敌军的三艘孙家军战船,也就此止步。倒是其中一艘上张狂肆意的老将黄盖,冲仓皇而逃的姚倾吼道:“臭小子,要在水里赢江东,你还早几百年呢!”

眼望着姚倾灰溜溜地逃出视野,江东战船上的王芷兰长舒了一口气。她转过身来,面带微笑着向孙策和周瑜行了一礼,说道:“孙大公子,周将军,此番多谢相救了,若你们不来,小女子在这江上的后果恐怕不堪设想。”

“伯符甫一收到你的信笺,马不停蹄地就开船到江上来了,好在赶上。”周瑜彬彬有礼地向王芷兰还揖,美周郎风度着实雅致。孙策也草草地向王芷兰抱拳,说道:“王姑娘是天子使节,身份尊贵,再说起我们两家的交情,护送迎接,也是理所应当,不必挂怀。”

“我本就在长江沿岸巡查练兵,既然王姑娘来了,我就护送你到吴郡,面见父亲。公瑾,你也随我一同回去吧!”孙策端得是豪爽少年郎,还不等王芷兰请求,就自己决定一路护送,小霸王横扫江东,人心所向,如此亦是可见一斑。

而从孙策和周瑜的态度来看,江东对衡天军仍旧还是以友盟相待,此次江东之行,怕是不会遇到太多阻碍。王芷兰心情大好,又恭恭敬敬地朝孙策周瑜行了一礼,说道:“那就有劳孙大公子和周将军了。”

至于陈到,早就战船的角落,尽力让自己变得不够显眼。孙策和周瑜并不知道他的身份,之前见过,赵瞳歌等人只推说是随从,两人觉得他身手颇好,倒也未曾深究。不过会否是心照不宣,也尚未可知。

暗影和暗影的副统领,还是越少人知道得越好。

谢过孙策与周瑜,王芷兰和陈到乘着孙家军的战船过江,于黄昏时分抵达南岸。天色已晚,孙策在渡口招待了王芷兰一顿好饭菜,江东鲜鱼蟹虾,肥美诱人,入口即化,王芷兰大快朵颐,与渡口孙家一众文武相谈甚欢。

陈到自然是未曾上桌,他等着入夜去吃王芷兰。

酒足饭饱,王芷兰在孙策的安排下住在渡口外的驿馆。抛开了姚倾的追击,总算安然无恙地抵达江东,高悬多日的一颗心也总算是放了下来,整个人都轻松惬意了许多。入夜时候,陈到整理好她的房间,走到门口正要出去,王芷兰却俏皮地从后拉住他的腰带,说道:“留下来。”

“等你这句话很久了。”背对着王芷兰,陈到语气带笑,猛得转过身来,伸手探向少女的翘臀,将她整个人打横抱起,向床榻走去。王芷兰未想到他会如此套路自己,不由得脸颊绯红,说不出话来。待到陈到把她轻轻放在床榻上,信手脱去她的绣鞋,王芷兰才娇滴滴地抵住他的胸膛,说道:“我让你留下吹灭灯烛,你想到哪里去了?”

“哦?那我这就离开,帮你把灯烛熄了。”陈到说着作势要走,王芷兰却把持不住,又拉住他腰带的环扣,委屈巴巴地说道:“撩过就想走,是不是太便宜你了?”

言罢,王芷兰嘴角露出一起贪婪的笑容,她信手将陈到拽到自己床榻上来,熟练得不能再熟练地去解他的腰带和内甲。而陈到亦是配合地褪去她的罗衫,低头吻在王芷兰玉琢般的香肩上,轻声说道:“本就不打算如此放过你,还和我故弄玄虚。”

眼看着陈到从锁骨一吻直到胸前,王芷兰闷哼一声,将陈到松散的内甲扔到地上,进而双手搭在恋人脊背上,让他顺势拥自己更紧。两人,沉醉于这短暂而又令人难忘的温存中去。

“你是如何打算的,伯符?”与此同时,渡口孙家军营帐里,周瑜开口问孙策一句。小霸王望着这位与自己断金相交的结拜兄弟,微笑着说道:“公瑾,在你看来,与衡天军结盟,利弊如何?”

“百利而无一害。”几乎是毫不犹豫,周瑜脱口総ui dǎng鲎约旱目捶ǎ缘?“袁术乱臣贼子,践位称帝,孙将军早就有意讨伐。接受陛下的圣旨与衡天军的盟书,能给孙家带来一个勤王的名声,而且跨江北击,也是你的志向所在。”

说起志向,小霸王信步走到营帐门前,张目北望,意气风发地说道:“是啊,我孙伯符的志向所在,可不只是在江东称什么小霸王。跨江北击,挺进中原,为父亲和孙家赢得天下,才是大丈夫当为!”

“小霸王戟锋所向,周公瑾必定琴剑相随。”站在孙策身边,与他并肩而立,周瑜对他的志向感同身受,他低头沉吟,说道:“不过讨灭袁术后,江东北上要面对的第一个敌人,就是他们了吧?”

“衡天军!”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章一百八十六 仲谋睥睨 江浪忽起忽落,长江北岸被屠杀殆尽的渡口,姚倾与袁弄玉一行停船歇息。约好明日启程回寿春,仲家军今夜唯有住在船上。月明星稀,乌鹊嘶鸣,大部队早已睡去,甲板上唯有几个巡逻的卫兵。而姚倾则独自站在迎风口,眺望着无边无际的大江,一言不发。

“那一箭你本射得中,可直到她登上孙家的战船,你也未曾松手。”不知何时起,袁弄玉来到了姚倾身后,一语便道破他白日里的犹疑,说道:“同一个人,你已经放过两次了。你终究还是无法对他们下手的,是吗,慕之?”

“我”面对袁弄玉的质问,姚倾无言以对。让他昼夜难眠的,也正是他的心软和不忍。他已然放过王芷兰两次,其余过去的同门,他也不止一次地执而又放。他纠结挣扎了许久,竟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那我怎么办,父皇怎么办?”袁弄玉见姚倾不说话,只当是他默认。向来娇蛮的少女并未刁难,唯独与姚倾,她是毫无保留地以心相托。仲家帝姬从后紧紧抱住沉默的姚倾,将脸颊紧紧地贴着他的脊背,极度隐忍却又忍不住地哭道:“袁家已经没有回头路了,慕之,我好怕”

“不会再有下次了,弄玉,我向你发誓。”在袁弄玉的泪水下,姚倾再度想起自己侍奉袁家的那颗初心。那个飞雪连天的冬日,是谁收留了饥寒交迫的自己,救下他的性命,给他栖身之所。鬼镰留在这里,是为了守护谁,他绝不会忘记,绝不会失约。

他发誓不会再让她流泪,以至于他说到发誓而已的时候,身躯颤抖,咬牙切齿。

次日清晨,陈到拖着疲惫的身体从王芷兰的床榻上爬起来,披甲穿衣,走出门去,仿佛自己从未曾在这里过夜。收拾罢了,王芷兰与陈到离开渡口驿馆,来到孙家军的军营。孙策与周瑜在此等候多时,护送少女前往江东首府——吴郡。

从渡口复行数日,王芷兰等人就抵达了吴郡。孙策将她安排在驿馆里,自己去通报父亲孙坚。不过多时,小霸王复归,引荐王芷兰,前往讨逆将军府,去见孙坚。

而陈到,明里是留在驿馆等候,实则暗中潜入将军府,默默守护王芷兰,以防不测。

“父亲心里是向着接旨结盟的,但府里还有些文武反对,江东人性子急,若是说话直截了当了,王姑娘莫要怪罪。”转眼间,王芷兰已随孙策到了讨逆将军府。进政厅前,小霸王委婉地提醒了她几句,而少女则是礼貌地笑笑,说道:“我会说服他们的,请大公子放心。”

听过王芷兰名字的,都知道她是衡天军首席的辩客,三言两语间,就可翻倒,颠覆黑白。孙策心里千盼万盼着想她劝动父亲身边的那些老顽固,好让自己早日出兵,进而长驱直入中原。

信步走进政厅,王芷兰扫视过去,只见洛阳别后几乎三年的孙坚正端坐太师椅,仍旧是那副威武健硕而又深谋远虑的模样。列坐文武,有王芷兰曾见过的周瑜c程普c黄盖和韩当,都是在长江救过自己,还曾曾把酒言欢的武将。而文臣中可堪一提的,大抵就是一左一右两位苍髯白发的老先生,看自己的眼神里尽是城府和心机。

江东二张,张昭,张纮。

而侍立在孙坚身边的那位少年人,大抵小王芷兰一两岁的模样,碧眼紫髯,容貌非凡。他一双与常人不同的青蓝眼睛斜着望向王芷兰,看起来甚是不友好。

那是孙坚的次子,历史上有名的吴大帝孙权孙仲谋。虽然他此时此刻还是躲在父兄光芒下默默无闻的次子,但在天轨错位前,正常的历史线下,孙坚与孙策相继去世后,孙权以十九岁的年纪,接管江东,自此六十年不改。

在孙权执掌江东的初期,他收服鲁肃,接纳甘宁,为自己的手下收纳了无数人才。其后北击黄祖,为父亲孙坚报仇。曹操南下侵攻,孙权毅然挥剑断桌,誓与刘备结盟,任用周瑜为大都督,才有火烧赤壁的丰功伟绩。

赤壁战后,孙权不断领军北进,无奈被曹军守将张辽阻挡,难有建树。后来关羽进兵樊城,孙权考量利害后,撕毁盟约,命吕蒙白衣渡江,擒杀武圣。刘备愤而fu ch一u,孙权一面向曹丕称臣,虚与委蛇,一面以陆逊儒生做大将,使其火烧连营,千古留名。

纵观孙权的一生,悠悠长长七十余年,从少年霸主至东吴大帝,他纵横捭阖,制衡于曹魏与蜀汉这对势不两立的宿敌,制衡江东层出不穷的派系势力,终是在这夹缝中找出自己的一席天地,三分天下有其一。

至于此时此刻,孙权对王芷兰的敌意从何而来,少女自是心如明镜,浅笑着不管不顾。

“父亲,天子使者王芷兰已到。”伴随着孙策的介绍,王芷兰一手圣旨,一手盟书,信步走进政厅,面露微笑着说道:“小女子衡天军王芷兰,奉天子与丞相之命,前来向孙将军宣旨结盟。”

寥寥几句,王芷兰就将刘协和周临都搬了出来。这从某些意义上来说,是在震慑反对衡天的江东群臣,莫要因为自己是一名女子而轻视。少女一双好看极的眼睛盯着孙坚,目不斜视,只以余光瞥过江东臣子,有的回避,有的不屑。

“姑娘莫要言称陛下,你此来名为宣旨,不出老夫所料的话,也就是为衡天军与江东结盟而来的吧?”还不等孙坚发话,阶下一名老臣已经扯着嗓子走出来。王芷兰定睛望去,原来是二张之一的张昭,这位老人在东吴群臣中最为刚烈,向来仗义执言,也难怪他全然不顾孙坚,兀自跳了出来。

不过他在江东文臣中,可称翘楚,辩倒了他,也就几乎说服了这满政厅的儒生文人。想到这里,王芷兰露出一丝挑衅般的冷笑,抬起自己右手的圣旨,说道:“小女子手握圣旨与盟书,但两者相较,自是陛下九五之尊,大过一切。周相也是奉圣意与诸侯结盟,共讨逆贼袁术,张先生不信这封御笔亲书的圣旨,是怎读的圣贤书?”

“你?”王芷兰甫一开口就质疑起张昭读的圣贤书,让这位德高望重的刚烈老人颇有些惊惶。他整理着思绪,但还是没甚底气地说道:“假托圣旨,来我江东,姑娘也不过是想借我孙家军之力,对付袁术罢了。”

“袁术蔑视大汉,践位称帝,人神共愤,就是周相容得他,陛下九五之尊,又如何容得?”王芷兰扯高嗓门,以咄咄逼人地气势再度反问张昭道:“张先生,我也曾听闻你出自徐州,世食汉禄,中原战乱,避祸才至江东。是江东这千里沃土不够你栖身还是如何,你自己故步自封,还要妨碍孙家军尽忠勤王?”

“你?臭丫头唇枪舌剑,好生无礼!”王芷兰不过言语二三,就字字句句戳到张昭的痛处,直逼得这位东吴的老管家恨不得破口大骂。而少女得了便宜,却又朝张昭行了一礼,说道:“张公莫要误会,先生雅望,小女子素来敬仰。只是我奉皇命到江东,听见张公质疑圣旨,情不自禁罢了,还请先生海涵。”

俯首作揖的功夫,王芷兰又给张昭扣上了一顶质疑圣旨的帽子,气得老先生胡子都抖掉几根,大雅之堂,却又不好发作,只得作罢。

但还不及王芷兰得意,一旁的张纮却又上前来,笑意不减地说道:“姑娘伶牙俐齿,着实让人敬佩。但阁下就算将这朗朗白日说成黄昏,也不过是周临敌不过那袁术和他手下的鬼镰姚倾,来搬我江东救兵罢了。”

“请称他周相,大汉丞相的名讳,可不是张先生能够当众直呼的。”气哑一位张公,又来了一位张公,王芷兰冷冷地纠正了他的称呼,转而说道:“周相自奉圣驾以来,率衡天军与逆贼袁术及其党羽浴血奋战,各有胜负,一时间难以拿下,我并不否认。但张先生可莫要忘记,陛下危难之时,是周相挺身而出,为之出生入死。时至今日,周相仍是为大汉朝廷而战,衡天军也是大汉的正统兵马,毋庸置疑。”

“大汉正统的衡天军拿不下一个小小的逆贼袁术,周相与我等难辞其咎。但孙将军是陛下册封的讨逆将军,江东更是大汉的疆土,张公坐江东侍奉孙将军,不思报国扶汉,面对天子使节处处刁难,那此地还称什么讨逆将军府,称仲家孙家,都名副其实!”

“你!妖言惑众!”王芷兰不想再和张昭张纮,抑或是江东任何一位谋士再多费唇舌。她索性在言语中下了一味猛药,刺激的满厅文臣恨不得将她剥皮抽筋,都暴起着辩白咒骂。而王芷兰却是横眉冷对,一字一句地说道:“不对,这江东的主人,似乎并不是两位张公,也不是在座诸位吧?”

“王姑娘堂堂天子使节,你们在她面前毫无礼数,是要和袁术一起谋逆吗?”恰在此时,孙策也忍不住挺身而出,替王芷兰教训了江东群臣。身负小霸王之名的大公子说话似乎甚是管用,孙策一开口,一众文臣就哑口无言了起来。小霸王复又上前,陪着笑拉起张昭和张纮,说道:“两位张公莫要动气,我是训那些小辈,无心为难你们,还请就座,听父亲决断。”

“呵,父亲,王姑娘三言两语驳倒了两位张公,儿子也觉得,她所说利害甚合情理。”孙策安抚两位张公的时候,一直守在孙坚身旁的孙权倒开了口。他看王芷兰的眼神分明充斥着敌意,却帮着她说话。孙策心思单纯,进而说道:“父亲,仲谋所言甚是,王姑娘奉圣旨而来,讨伐袁术,对江东百利无一害。父亲若接旨结盟,儿愿作先锋,北击淮南,挺进中原!”

见两位儿子都倒向王芷兰一边,孙坚长舒一口气,起身说道:“方才部下出言不逊,多有得罪,还望王姑娘莫和他们计较。孙家世食汉禄,为汉臣,我与清明更是誓同生死的交情,于公于私,都该出兵相助。”

“请宣旨吧,孙坚愿接旨结盟。”

不难看出,孙坚也是个一心为国的人,他之所以沉默许久,也是在等自己说服手下那些顽固的老臣。如今时机成熟,王芷兰展开圣旨,孙家上下齐齐跪下,听旨受封。

圣旨宣罢,王芷兰走近孙坚身边,说道:“欲破袁术,先诛吕布。我回去后,周相会出兵征讨徐州,届时还请将军在长江南岸侵扰袁术,声东击西,让他首尾不能兼顾。待到吕布伏诛后,大军会南下寿春,与将军合兵一处,共讨逆贼。”

“放心,孙某必不负所托。”孙坚俯首接下圣旨,也向王芷兰做出了承诺。就在这时,少女无意间窥见站在他身后的孙权,正眯缝着一双眼睛看着自己,目不转睛。

那目光,既有侵占的贪婪,又有算计的阴郁。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章一百八十七 脏事 在江东大殿上舌战群儒,王芷兰不辱使命,将圣旨和盟书交到孙坚手中,让他承诺出兵。宣旨过后,孙策与周瑜护送着王芷兰回驿馆,刚出将军府,美周郎便说道:“方才在大殿中,我东吴群臣出言多有得罪,瑜在此向姑娘赔罪,还望海涵。”

“呵,我才是将东吴的名士大儒得罪了个惨,周将军和大公子不责怪小女子,已是千恩万谢了。”王芷兰谈笑之间,又向孙策与周瑜行了一礼。小霸王爽朗地一笑,说道:“王姑娘说得哪里话,我和公瑾与姑娘相交非一两日,又何必如此见怪?”

“小女子奉命出使四海八荒,偶尔能交到大公子和周将军这样的朋友,还真是让人如沐春风。”孙策豁达豪爽,周瑜儒雅风流,出使一趟江东,交来这两位朋友,王芷兰也着实觉得有些沁人心脾。

虽然躲在暗处那一位,多少会吃些醋。

将军府门前,王芷兰与孙策周瑜相谈甚欢,不知不觉间,满大殿的东吴文臣都经过了一遍,人人都给王芷兰以白眼,而少女却是一笑付之。待到人群三三两两地离开,将军府里款款又走来一人,在远处便说道:“王姑娘巾帼不让须眉,令权佩服!”

听了这话,王芷兰闻声望去,只见府邸里走出孙权来,他脸上挂着那副让人不舒服却也挑不出瑕疵的笑容,着实使王芷兰提不起好感。但她出于礼貌,还是躬身说道:“二公子谬赞,小女子不辱使命,还是二公子一番仗义执言,鼎力相助,小女子在此向公子道声谢。”

“呵,王姑娘客气,你和大哥公瑾是朋友,不知可否也与仲谋相交一二?”孙权说着,上前扶起王芷兰,而在这一瞬之间,他竟顺势抓住少女的一双玉手,不动声色。王芷兰颇有些惊诧地抬起头望了孙权一眼,却见他脸上仍挂着笑,刻意又似无意。

“王姑娘,我这二弟素来仰慕衡天众,如今引荐你们两位相识,也算了他一桩心愿。”孙策似乎并未察觉到孙权的小动作,仍旧大大咧咧地搭话。倒是周瑜明察秋毫,不动声色地拉开王芷兰与孙权,说道:“二公子求友心切,让王姑娘见笑。”

“无妨,小女子能够结识江东两位公子,可谓三生有幸。”王芷兰站在原地,仍旧一副微笑着面对孙权。而这位东吴二公子倒也毫不客气,说道:“大哥,公瑾,你们军务繁忙,这以礼待客,就交给仲谋这闲人来做吧。你们早些回营,我驱车送王姑娘去驿馆。”

见孙权如此说,孙策与周瑜对视一眼,两相无言。虽然是自己的亲弟弟,但孙策对他的品行仍是有些不放心,周瑜心知肚明,又看见方才孙权的冒犯,一时为难。倒是王芷兰坦荡,淡然说道:“那就有劳二公子,小女子恭敬不如从命。”

王芷兰自己都如此说,孙策与周瑜也不好再找理由推脱。小霸王望向自己的弟弟,以一副严兄的语气说道:“如此也好,但是仲谋,你可千万要关照好王姑娘,若有失礼之处,我却不饶你。”

“大哥放宽心,仲谋别无所长,招待远客,还不至于失礼。”孙权淡淡地答应着孙策,小霸王与美周郎对视一眼,从另一条街走向军营。孙权对王芷兰道一声请,引领少女坐上马车,自己亲自驱车,向驿馆驶去。

一路无言,孙策与周瑜不在,王芷兰与孙权心照不宣,彼此都不知谈些什么。不过这位看起来不怀好意的孙家二公子,倒是安安稳稳地将王芷兰护送到驿馆,站在门前,与已然进去的王芷兰说道:“权就送姑娘到这里了,姑娘回去好生歇息,住在东吴这几日有何需要,尽管来找我。”

“那就有劳二公子,我会照看好自己。”两人淡淡地应付了两句,王芷兰便告别孙权,兀自上楼到自己的房间里去。孙权在门前目送少女进了卧房,嘴角掠过一丝不怀好意的笑容,悄无声息地走向驿馆深处。

回到自己的房间,不知不觉已近正午,王芷兰收拾了一番两家来往的文书,估摸着不日就可启程回洛阳。陈到也来了一趟,和她说过几句话,就不知为何出去。不过多时,驿馆的下人将饮食送来,都是些江东的鲜味,王芷兰在讨逆将军府费了许多唇舌,正饿得紧,大快朵颐。

而恰在王芷兰一人将这满桌鱼虾吃个干净之后,她却顿觉不妙——不知从何时起,自己突然有些四肢乏力,昏昏欲睡。这种感觉如同野火般侵蚀着少女的娇躯,王芷兰失力地倒在桌案上,将酒杯也打翻在地。

“叔至叔至”直至此时此刻,王芷兰已确信自己被人算计,下了。她低声呼唤着陈到的名姓,影锋却迟迟不至。就在这时,一人慢条斯理地推门而入,浅笑着说道:“王姑娘,不知我江东的渔鲜可还合口味?”

孙权!

这位从一开始就不怀好意的孙家二公子,此时此刻竟坏笑地望着毫无反抗之力的王芷兰,悄然关上了房门。少女的脑袋“嗡”得一响,才发觉自己太过大意,竟忽视也小觑了孙权,事已至此,她唯有尽力地保持着意识,咬牙颤抖着说道:“是你算计我?”

“王姑娘似乎身子抱恙,权颇通医理,让我来替姑娘看一看吧。”孙权说着,一步一步走近毫无还手之力的王芷兰,甚至半分不客气地将自己的外袍脱下,挂在门前,王芷兰有些惊慌失措,拼尽全力地想要躲避,却跌坐在地上,难以挣扎,只得保持着一分意识说道:“你别过来,我警告你别过来!”

“姑娘病的有些糊涂了,你堂堂天子使节抱恙,权又岂会袖手旁观?”谈话间,孙权已走到王芷兰近前。他弯腰将王芷兰的娇躯打横抱起,信步向床榻走去。王芷兰已明白过来他想要做什么,她费力地伸手拽住孙权的衣襟,威胁似地说道:“你你敢?”

“这里是江东,我是孙家的二公子,我有何不敢?”孙权狂妄地笑了一声,他将王芷兰放在床榻上,少女的手拽着他的衣襟,二公子倒也不恼,兀自俯身说道:“我还有一笔血债要你偿还,杀你不妥,也太浪费你这身美rén pi囊,那就让你在这床榻上偿还本公子吧。”

人都已经瘫软在床榻上,王芷兰的命途似乎已定,但她还是不死心地始终拽着孙权的衣襟,问道:“血债?我与二公子往日无怨近日无仇,是今晨才刚刚相识,又是如何凭空多出一场血债?”

“呵,以王姑娘之聪慧,不会猜不出来才对。不过既然你已经忘记,本公子就再提醒你一番。”似乎认定王芷兰是自己囊中之物,孙权不紧不慢,只俯身在床榻前,说道:“两年之前,衡天众千里南下,将雾网一网打尽,可知让我白白损失了多少产业?”

雾网?王芷兰自然不会忘记,当年她随赵瞳歌南下,联合孙策与甘宁剿灭残害女子的人贩组织雾网。在雾河将雾网总部攻破,首领蛟王伏诛后,孙策搜出一封名册来,只是缺失一页,令人心疑。而陈到亦找到几份交易往来的账单,其间隐约提及孙权的名字,那名册为何缺失,赵瞳歌等人心照不宣,但也不再追究。

孙权与雾网之间存在肮脏的交易,这是王芷兰早就知晓的事情。只是她未曾料想,孙权竟胆大包天到敢对她下手,还是以如此龌龊的方式fu ch一u,为的是雾网覆灭后自己所承受的那些不义之财的损失。

但即便如此,王芷兰也绝不会为当初与同伴剿灭雾网的行为后悔,她咬牙瞪着孙权,气喘吁吁地说道:“你与雾网的交易你哥哥费尽心思地替你隐瞒,你不悔过自新也就罢了,竟还反咬我一口?”

“呵,大哥是替我在父亲面前隐瞒了那份交易,可这是我们兄弟之间的事,又与你何干?”提起雾网,孙权的语气变得凶戾起来,一字一句地说道:“你知不知道,雾网经我之手,为江东源源不绝地ti g一ng了多少资财?那是孙家平定江东,挺进中原的本钱,被你们这一搅和,我还要再做那些光明正大的生意不知几年!”

“孙将军与大公子向来光明磊落,他们若早知道你做这等肮脏的交易,又岂会坐视不管?”王芷兰瘫软在床榻上,费尽力气地开口与孙权周旋,她说道:“你又可知你所行害了天下多少无辜女子,又让天下多少无辜家庭支离破碎?你这么做可对得起孙将军和大公子?”

“哈哈哈哈,父亲和大哥品行如何,我会不比你这区区一个外人清楚?”受到王芷兰的言语刺激,孙权脸上的戾气更加疯狂了起来,他伸出一只手来,轻轻掐住王芷兰的脖颈,说道:“但你又可知,在这江东,父亲统领全局,两位张公固国安邦,大哥与公瑾攻城略地,人人都各司其职,才能够让这偌大的江东运转如常。”

“而我,孙家的二公子孙权,文不能安邦,武不能定国,你可知我孙仲谋做些什么?”

“专做那见不得光,卑鄙下流,人人不齿的脏事啊!”

孙权的一番话,着实让王芷兰有些震惊。她绝不会想到,他堂堂孙家的二公子,竟会为自己的家族,心甘情愿地这等行径。她杏眉紧蹙,继而问道:“那你就敢如此堂而皇之地向我报复?你可知事后我不论生死,衡天军都不会善罢甘休,你想为江东取祸吗?”

“呵,王姑娘还真是将本公子看得够扁。你以为我铤而走险,是为了泄一时之愤抑或是泄一时之欲吗?”孙权收起那副几近癫狂的戾气,伸手拈起王芷兰的下巴,贴近她说道:“雾网覆灭已是往事,我必定会寻你fu ch一u。王姑娘,我也不得承认你很美,美得让人根本无法把持,我想占有你,但不是这一时,而是一世。”

听到这话,王芷兰不由得惊讶且恐怖了起来,她震惊地望着孙权,颤抖着说道:“你究竟想做什么?”

“给你下药,我可不止要尝一时之鲜。待你于我之后,我会把你留在江东,让父亲向衡天军提亲,促成两家联姻。你就此是我孙权的女人,你这经世之才,将为我江东所用,而你衡天众的身份,会被我反过来钳制周临。”见该说的也说的差不多,孙权将双手按到王芷兰的腰腹间,慢条斯理地去解她的束带,舔着嘴唇露出贪婪的笑,他说道:“如此一来,我就能够以余生慢慢向你报复,也能够以余生慢慢享用你这世所罕见的美人,且为我江东添一人才,为大哥挺进中原,早晚对付衡天军时,添一份筹码。”

“一举多得,这就是我孙仲谋的方式!”

在听到孙权的全盘谋算后,王芷兰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她瘫软在床榻上,丝毫也不挣扎,甚至呼吸也平静下来,只淡淡说道:“真是疯子。”

就在这时,孙权突然感到身后脊背发凉,他回头望去,只见一名乌甲暗卫不知和何处窜进来,怒发冲冠地向自己挥拳,口中说道:

“你以为这天底下会做脏事的只你一个吗?”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章一百八十八 棠棣之华 时间稍稍向上追溯一段,驿馆王芷兰房间里,正当少女面对满桌鲜味,打算大快朵颐的时候,陈到突然从她身后走过来,伸手按住她的筷箸,说道:“不能吃,这饭菜里被人下了。”

“是谁下的?”身在江东,王芷兰对他人的算计并不惊讶,她甚至头也不回,只放下筷箸,安之若素地问起。而陈到则是顿了一下,说道:“还不清楚,我只看到后厨的下人在饭菜里下药,并不知何人指使。”

“既然下的是,那我中招之后,主谋或早或晚,都必定会现身吧?”王芷兰略加思索了一下,复又拿起筷箸,夹了一口鱼片放入口中。陈到震惊不已地瞪大眼睛,说道:“又要胡来?”

王芷兰噗嗤一笑,她站起身来,朝陈到抛了一个媚眼,说道:“这不是还有你在,我就有恃无恐嘛,陈叔至?”

“今晨在讨逆将军府里得罪的人太多太多,但究竟是谁对衡天军敌意至极,我却非要揪出来不可。”

这就是王芷兰的布局,将计就计,引蛇出洞。她本想将敌视衡天军的幕后黑手从江东揪出来,交由孙策周瑜处置,但在听罢孙权的话以后,她却闻知了更为令人惊怖的阴谋。不论是这阴谋的内容,还是孙权的身份,都让她动半分不得,无奈之下,只好唤陈到登场。

躲藏在房间暗处,陈到早就忍不下孙权的所作所为。直至王芷兰的藏在床榻里的右手打出暗号,他才暴起而出,携带满腔的怒火与愤懑,狠狠一拳砸在孙权脸上。

即便是江东之虎的次子,小霸王的亲弟弟,孙仲谋于武道一途,也仍是毫无建树。小时候在程普黄盖等老将的教导下学过些三脚猫的功夫,偶尔防身尚可,但面对陈到这般高手的暴起发难,却是绝无半分还手之力。

只听“嗷呜”一声惨叫,孙权被陈到一拳打飞了出去,撞到后墙,头晕目眩。待他瘫坐在地上回过神来,只看见一柄弯弯折折的利剑横在自己脖颈前。陈到一双鹰目死死瞪着孙权,而床榻上的王芷兰,望他的眼神已再无惊惧,波澜不惊。

聪明如孙权,也该是猜得到这是怎么一回事,他摸了摸自己被打的乌青的右眼,啐一口唾沫在地上,恶狠狠地说道:“王芷兰,你算计我?”

“彼此彼此而已。”瘫软在床榻上,王芷兰长舒一口气,淡淡地答了一句。而孙权则是突然仰天大笑起来,猖狂不已地说道:“哈哈哈哈,我险些忘了,你算计我又如何?这里是江东,是我孙家的地界,你又能奈我何?”

一声浅浅的叹息,王芷兰冷眼望向孙权,说道:“我是奈何布局你,但能奈何你的人,该是已经到了。”

就在王芷兰话音方落的那一刻,房门突然被人轰然撞开,孙策与周瑜破门而入。小霸王环视了房间一番,顿时怒发冲冠,冲向孙权暴吼道:“仲谋,你在做什么?”

“大大哥?”任孙权想破头皮,也未曾料想过王芷兰会将兄长孙策唤来,抓自己一个现行。还不等他解释诡辩,孙策已揪起他的衣襟,狠狠地一拳打在他小腹间,口中骂道:“我让你送王姑娘回驿馆,你却在谋划什么龌龊的行径?雾网的账我还未和你清算,你倒越发有恃无恐了起来,是不是?”

“我我都是为了江东,和大哥你说了也不明白!”在孙策的面前,孙权就如同一个寻常人家做错事的孩子,扯开嗓门为自己狡辩。这也难怪,孙仲谋年方十七八,比衡天众还要小上几岁,怕哥哥也是难怪。

但才如此年纪,就有这等心机和权谋,着实让王芷兰汗颜。

身为兄长,孙策可不管弟弟编织了怎样一个骇人听闻的阴谋诡计,他只看到自己的弟弟做错了事,为孙家抹黑。怒不可遏的他一拳一拳地打在弟弟的身上,嘴里还不住地说道:“为了江东?为了江东你就可以勾结雾网,残害江东那些无辜少女?为了江东你就可以觊觎王姑娘。给堂堂天子使者下药?老子为了江东出生入死冲锋陷阵,是为了让你和家人们活得更自在坦荡,不是为了让你打着江东的幌子,为所欲为!”

沙包大的拳头一刻不停地砸在孙权的身上,小霸王恨铁不成钢,几乎要将他打死才肯罢休。突然“噗”得一声,孙权吐了一小口鲜血在胸前,一双眼睛紧紧望着孙策,冷冷地说道:“大哥,你不懂我。”

“我不懂你?我是你大哥!”孙权的话语,似乎从哪里刺激到了孙策,小霸王变得更加愤怒起来。原本他还把握着分寸,绝不打脸,如今却又起狠狠一拳,砸到孙权的嘴脸。这一拳直将孙权打得几乎晕过去,小霸王又累又气,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手里攥着孙权的衣襟,说道:“公瑾,你照看好王姑娘,我把仲谋带出去收拾。”

在孙策痛揍弟弟的时候,一旁的周瑜早就将的解药取来,交给王芷兰服下。喝过过后,王芷兰身上逐渐又有了知觉,她在陈到和周瑜的搀扶下坐起身来,一言不发地望着这两兄弟的对峙。

孙策将照看王芷兰的任务交给周瑜后,不再啰嗦什么,只是揪着孙权,走出门外。驿馆里不时传来小霸王让行人不许多看的叫骂声,周瑜叹息一声,对王芷兰说道:“王姑娘,此番是仲谋对你不住,瑜在此替孙家向你赔罪。”

从刚才孙策教训弟弟的细节中,王芷兰已看出他并不想将这一切闹到父亲孙坚那里去——除却怒火攻心下对着嘴脸那一拳,其余拳拳都未曾打在脸上,可见小霸王还是包庇着弟弟的。毕竟知交一场,王芷兰与孙权也不过彼此算计,追究下去也对自己并无好处,少女也只有顺水推舟地说道:“无妨,我也知棠棣之华。莫如兄弟。大公子已将二公子教训够了,我也不必再追究。”

“仲谋他向来都是如此,活在孙将军和伯符的阴影下,自己的才情与志向无法抒发,难免误入歧途。”提起孙权,周瑜也不由得长叹一声。他与孙策又如何不知道这位二公子的心结所在,但也只得说道:“这本是江东的私事,却牵连王姑娘。不管姑娘追究不追究,江东都会给你一个交代。”

孙权其人,就连他的亲哥哥孙策和如兄长一般的周瑜也未曾真正看透。但听知他阴谋的王芷兰,却已探知过这位二公子的惊天城府。她苦笑一声,说道:“二公子并不是怀才不遇,只是所作所为见不得光罢了。至少他也是为了江东才做这一切,我一个局外人,也唯有劝周将军和大公子,莫要忽视这位弟弟就好。”

听见王芷兰别有意味的话,周瑜有些惊诧地瞪大了眼睛,转而说道:“王姑娘,仲谋和雾网的勾当,衡天众是否早已洞悉?”

“呵,当初大公子与将军撕毁了名册里二公子那一页,但我们还是在账本上发觉了些许蛛丝马迹。”王芷兰回想起雾网的往事,本是心照不宣,如今却只好摆到台面上来说,她言道:“不过那都是些陈年旧事,连瞳歌姐都不再追究,我也无心一直咬住不放。”

王芷兰海量,周瑜倒也不再提那些过去的往事。他颇有些焦急地看了看门外,说道:“那便多谢,我去看看伯符,若是让他一时怒火攻心,打得仲谋一个三长两短,才是追悔莫及。王姑娘,改日我与伯符必定携仲谋负荆请罪,给姑娘一个交代。”

“周将军只管去就是,我也不想由我这一时恩怨,伤他们兄弟和气。”王芷兰轻描淡写,便放周瑜离开。美周郎又匆匆道了声谢,随即快步奔了出去。待她走远,一直站在一旁绝不插嘴的陈到才问道:“就这么放过孙权,当真不追究?”

“他所谋之深着实骇人听闻,但好在你事先察觉,让我有所防备。”王芷兰轻轻叹了一声,说道:“我们远来是客,又和江东有盟约,何必小题大做,闹得两家都下不来台?我和大公子毕竟相交一场,他都将自己的亲弟弟教训成那样子了,惩戒足矣,不妨卖他一个面子。”

“你啊,还真是也罢,说你一句,你也有千般道理来抵我。”对于心善到有些滥好人的王芷兰,陈到向来是无可奈何的,他只得叹口气说道:“你铤而走险,身子还很虚,我扶你好好歇息。”

“那你不许走。”被陈到照顾着躺在床榻上,王芷兰撒娇似的拽起他的衣角,让他留下。影锋本就是为了守护她才来这江东,此刻并无离开的理由,他微微一笑,温柔地说道:“我就在这里看你睡着,寸步也不离。”

与此同时,驿馆后院一处空房,孙策驱赶走了附近所有外人,气喘吁吁地教训着孙权。每一拳打在弟弟身上,都如同痛击在自己心口,疼得不能自已,他恶狠狠地说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做的那些勾当,你每一处见不得人的交易,每一款躲在暗处的生意,我和公瑾都了如指掌,你以为自己做得足够干净,就真的有恃无恐吗,仲谋?”

“我早猜到你是知道的啊,大哥。”被兄长按在墙角,孙权被这一拳拳打得奄奄一息,断断续续地说道:“既然你知道我做的这一切那你也该明白,我做这一切都是为了江东,那你又为什么?为什么阻止我?”

“为什么我也是,要问你一个为什么啊,仲谋。”说起自己的理由,小霸王孙策这堂堂七尺男儿也哽咽了起来,望着弟弟意味深长地说道:“我在战场上那么拼命地去厮杀,去争去夺,就是为了让我的弟妹能够不去厮杀搏命,不去争城夺地。我只是想让家人活得更好些,只是想让你们不必去征战,也不必去算计,能够安乐平和地度过一生。”

“为什么为什么你就偏偏不懂呢,仲谋?”

孙策的一番肺腑之言,无疑让孙权震撼不已。他未曾想过向来坦荡豪爽的兄长,竟藏有如此单纯如赤子的心思。他心如一团乱麻,就在这时,周瑜来的恰到好处,他望着默默无言的两兄弟,无奈地说道:“你们这对兄弟还真是彼此都嘴硬得很,一句软话都不愿说出口,又如何冰释前嫌。”

在周瑜的言语下,孙权终是压抑不住心中的感情,他抬起头,望向泣不成声的兄长,流着眼泪说道:“大哥对不起。”

棠棣之华,莫如兄弟。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章一百八十九 护心镜 虽然和孙权之间发生了不可言说的肮脏算计,但王芷兰此番出使江东,已是顺利将圣旨与盟书交到孙坚手中,并与孙家军约定共伐袁术,不辱使命,在江东小住数日后,王芷兰与陈到辞别了孙策周瑜这两位友人,踏上返回洛阳的归程。

再回洛阳,王芷兰两人就不敢大摇大摆地从淮南姚倾的地界通过了。他们老老实实地借道荆州,直入中原。生米已然煮成熟饭,衡天军与孙家的盟约早成定局,姚倾也不再费心思追击他们,索性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放两人归去东都。

行约月余,也就是暮春未夏的时候,王芷兰与陈到双双回到东都洛阳,而在哪里,他们的同伴已等候多时。不出陈流之前所料,除却罗孤c曹操和孙坚三家,其余诸侯都以各种冠冕堂皇的理由拒绝了衡天军的盟约,摆在周临面前的,唯有三封盟书。

但他所想要的,也只有这三封盟书。三封,足矣。

将三封盟书呈交刘协后,小皇帝的脸色不由得有些难看,但事已至此,他再多心思也是徒劳。大汉天子当即下了一道圣旨,让衡天军四月初一的时候出征徐州,剿灭助纣为虐的鬼神吕布。

其时是三月二十一,也大军开拔的定期,也不过十日而已。周临亲自挑选衡天军本部精兵九万,连同狮吼营和潜豹营,以及五万铁血军,再加上乱武军和曹操两家派来的援兵,足以将鬼神诛灭,徐州踏平。

留守后方,统筹全局的重任,就交到了赵瞳歌c陈讽c郑誉c徐归兮c王芷兰c陈到c典韦和甘宁的手中,帝都有这几位同伴在,周临大可安心出征,不怕后院失火。

乱世中少不了生离死别,身在衡天军,更是难以避免。这日翟燎自军营回来,大汗淋漓地走进自己房间,却见蔡文姬已替自己打好了洗澡水,坐在床榻前静候。

纵使平日里性烈如火,在蔡文姬面前,翟燎也是温柔似水的恋人。他苦笑一声,说道:“文姬,你又何必亲自做这些?”

“我留在你身边,也做不了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这些都是分内而已。”蔡文姬依旧是那副恬淡如清水般的笑容,她款款走过去,为翟燎卸下铠甲,问道:“又要出征去了吗?”

听到这一问,翟燎的思绪断了一瞬间。他顿了顿,说道:“是啊,去徐州,征吕布,我带着狮吼营的弟兄们做先锋。”

“文姬,我此去定会将吕布那三姓家奴置于死地。当年我未能从他手中救下蔡大人,至少这一次我会为你报仇雪恨。”

果不其然,当初翟燎在长安时,曾去迟一步,亲眼看着吕布从天牢中提着蔡文姬父亲蔡邕的人头出来,自己却无能为力。从那之后,衡天军与吕布几番交战,翟燎都是冲着鬼神的性命而去,舍生忘死,但始终未能如愿。

这次征讨徐州,周临誓要将吕布连根拔起,不给他再留一分一毫的活路。而翟燎,也早就有了自己的打算,那就是拼将性命手刃鬼神,为蔡文姬报这份血海深仇,也给自己和恋人一个交代。

然而在他说出这些话后,蔡文姬却未有一丝一毫的反应,沉默不语,甚至停下了手中的动作。翟燎这才想起来,往事已矣,自己再提就是揭开恋人的伤疤,他追悔莫及地一拍脑袋,说道:“对对不起,我不该揭你伤疤,文姬,我”

“没什么好对不起的,我知道你做这一切都是为了我,公烈。”云淡风轻的语调下,是蔡文姬极力压抑的悲怆。她从后环抱住翟燎,哽咽地说道:“但是我早就不想你去为我的仇堵上性命,我只要只要你好好的,其余什么都可以不管不顾。”

“这天底下,我只剩你一个人了啊,公烈。”

蔡文姬言罢,终究是难再抑制自己的感情,泪水不由自主地奔涌而出。翟燎鼻尖一酸,转过身来拥抱住恋人,一字一句地说道:“我答应你,文姬,不管是这一次,还是从今往后的任何一次出征,我都会平平安安地回来,不会出半分意外,也不会再让你担心。”

“你相信我,我不会出事的,我可是翟公烈啊!”

不仅翟燎和蔡文姬,衡天军中还有一对爱侣面临着告别。出征前的最后几日,周临将一应事宜都甩给储靖和陈讽,几乎是寸步不离地待在女事馆,像只黏人的苍蝇般守在赵瞳歌的身边,也不管少女有无公务,理不理他,恼不恼他。

而赵瞳歌早就将这离别习以为常,竟是波澜不惊地将周临晾了十日。直至出征的前夜,才将少年领到自己房间,从抽屉里取出一块镶金带玉的护心镜来,交到周临手里,说道:“喏,给你。”

“嗯?”也不是逢年过节,少女送自己礼物倒是稀奇。周临接过那护心镜,只见其除却外观华贵,选料也属上乘,摸起来就觉得坚不可摧。镜面是颇有些温热的奇石打磨出,其下系着一捆流苏穗,可见少女心思。

而护心镜的背面,则亦是别具匠心,镌刻着格外好看的两个大字。

临瞳。

看见这两个字,周临心头一暖。他伸出手来,轻轻抚摸着赵瞳歌的鬓发,问道:“这么精致的护心镜,你从哪里弄来的?”

“那还用问?自然是我前些日子托昭锦给你打的,本是为给你防身,谁知她胡乱添了许多花架子。”赵瞳歌扭过头去,将护心镜上的少女心物件一带而过。周临从她的神情中就看得出少女在撒谎,更别说那临瞳二字分明是她的笔迹,流苏穗也是她的挚爱这两条了。

少年想到这里,忍俊不禁。赵瞳歌见瞒不住,只得转移话题说道:“这一去,就是和吕布决一死战。他恨你入骨,见面就恨不得将你千刀万剐。就算你大哥敌得过他,闻人公烈拦得住他,这些人也不见得时时刻刻守在你身边。我送你这块护心镜,你戴在胸前,在生死关头总能救你一命,保你周全。”

“那他要劈我腿脚,砍我臂膀,又该如何呢?”周临将护心镜紧紧贴在胸前,望着赵瞳歌调皮地问起来。少女嫌弃地白了他一眼,说道:“那你就修书一封到洛阳,我推辆四轮车去徐州,将你接回衡天书院,养你一辈子,再也不让你去战场上丢人现眼。”

“我说笑呢,有你在洛阳守着,我又怎敢不安然无恙地回来?”周临走近半步,凑到赵瞳歌面颊边,轻轻说道:“那依你看,我哪一日回来好呢,赶在七月初七,乞巧节前班师回洛阳见你?”

“去你的,少诓我,你征讨徐州,打到下邳往返也要两个月,真当吕布和姚倾是酒囊饭袋,会放任你日下一城?”赵瞳歌知道少年在说着天花乱坠的话来哄她,兀自别过头去,做出一副不理不睬的模样。周临见状,伸手揽在她腰间,将赵瞳歌拥入怀中,说道:“那八月十五,你在相府把月饼做好,等我来尝如何?”

“我在女事馆日理万机,哪有空给你做月饼?想得倒美。”靠在周临的怀抱里,赵瞳歌还是忍不住羞红了脸,但言语上还是不屑一顾。少年坏笑一声,猝不及防地将赵瞳歌打横抱起,说道:“日理万机?那不知赵馆丞可有一夜空闲,和我谈情说爱,直到天明?”

嘴上说是谈情说爱,但看周临这副急不可耐的模样,赵瞳歌想也不用想就知道他要做些什么。赵瞳歌微微蹙眉,伸手捶打了下少年的胸口,有些嫌弃地说道:“明日还要出征呢,你要不要自己这腰了?”

“年轻力壮,不存在的,三十岁以后再和我谈腰吧。”周临不以为意,他抱着赵瞳歌走到卧房的床榻前,将少女轻轻放在床上,伸手去解她腰间的束带,脸颊亦凑上她的唇角,深深地吻了上去。

与此同时,城西铁血军的军营里,仍有不少将士一刻不停地收拾整顿着军备,仿佛从来不知劳累似得。但比他们更不知劳累的,还要数那位此刻仍走在营地里巡视的铁血都督。出征前夜,储靖总归是放心不下,必要看过军营里的角角落落,再三确认绝无疏漏才行。

“你还不回去休息,是想猝死在这营里吗?”走过一处鹿角时,储靖被一声冷冷的呼喊叫住。他回头望去,却是王异倚靠在帐篷前,冷冷地望着自己。铁血都督微微一笑,说道:“难得见你如此好心,竟关心起我来了?”

“哼,我怕是哪一日突然呕血死了,让我报仇无门,岂不郁闷?”王异瞪着储靖咬牙切齿,好似她真不是在乎他一般。铁血都督笑意更甚,他一步一步走向婀娜的少女,眼中露出贪婪的光芒。

王异被他这眼神望得发毛,不由自主地向后退去,却刚好靠在营帐的支架前,无路可走。她的目光甚至有些惊恐,慌张不已地说道:“你你要做什么?别过来,我告诉你储靖,不许过来!”

“出言不逊,按约法,该罚。”储靖一手按在营帐支架上,又一次将王异咚在那里。他另一只手则轻轻拈在少女的下巴尖,像是把玩一样极珍贵的宝物般小心翼翼。听他这话,王异忍不住恼了起来,她理直气壮地抬起头,冲储靖吼道:“你耍赖,约法三章里,哪有这么无理取闹的一条!”

“之前没有,现在有了,不是约法三章,是约法四章。这里是铁血军的地盘,你是我的俘虏,一切我说了算。”谁也未曾想过,在王异面前,储靖从没有最无赖,只会有更无赖。少女昂起素来高傲的头颅,还要争辩些什么,却被储靖先声夺人吻住嘴唇,霸道而又不讲道理的舌尖侵入口中,让她挣扎不得,也抗拒不得。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章一百九十 会猎萧关 建安元年四月初一,夏日的暖风方吹拂在中原大地上的时候,衡天军举兵十五万,自洛阳浩浩荡荡出师,直奔与乱武军及曹操军约好的会盟之地——徐州萧关。

征讨的是吕布,这一战小皇帝虽是应允,但内心却也不甚认可,由此并未出城相送。不过周临和衡天军也并不在意这些虚礼,其日烈阳当空,大风拂面,周临头戴纶巾,身批青铠,目光坚定,英姿飒爽。他背后储靖c冉为c翟燎三位义弟整装待发,一众文武或儒雅如风,或坚毅如冰,或热烈如火,或不动如山,将士一十五万,更是行伍严整,虎狼气派,声势浩大。

与留守的赵瞳歌陈讽等人道过别,周临骑在乌髯金鞍的绝影马背上,高举斩蛇剑,振臂向全军高呼:“出兵,去往萧关,猎杀鬼神!”

十五万大军,以一股暴走疾行的速度穿越青兖,历时近一月,终是抵达萧关。所谓萧关,就是徐州四战之地的门户,有史千年,其坚固比之虎牢更胜一筹,秦末楚汉年间被项羽据守抵御刘邦,让汉高祖强攻数次而不下,号称天下第一雄关,风头无两。

只是自东汉以来,徐州一向安康hé pg,萧关的锋芒才逐渐被掩盖。曹操为报fu ch一u席卷徐州,曾创造三日突破萧关的奇迹,才吓得天下诸侯竟只有周临和刘备敢向陶谦施以援手,亦可见萧关的声名。

但陶谦把守的萧关,和鬼神吕布所镇卫的萧关,必定会是天壤之别,这一点周临清楚得很。衡天军刚越过重山抵达萧关,就顿觉肃杀之气咄咄逼人。远望萧关高耸入云,不知该有多少丈,亦不知是有几许厚。其上灰甲吕布军严防死守,摆出一副不放走一只苍蝇的架势,不输衡天军。

显而易见,吕布就是再蠢钝,也知道萧关是徐州的门户所在,守住萧关,就能够扼住联军的咽喉,不让他们前进一步,反之萧关失守,联军必定势如破竹,鬼神将会处处受制,直到丢失他好不容易争抢来的栖身之所,甚至是他吕奉先的身家性命。

不过时刻紧绷着的可不止是鬼神的部属,萧关西面十五里的地界,两支大军亦驻扎在那里。一支青旌蓝袍,奸雄兵马,一支乌甲墨旗,乱武麾下。这两支军队俱是整肃如山,列阵如龙,让周临不由得暗自赞叹其精锐,以及其神速。

只是唯独兵力颇有些不足,曹操军稍多,乱武军甚少,远远目测,加起来也不见得有十万以上。

在看到这数量后,周临不禁皱起眉头,思量着兄长和挚友葫芦里卖得是什么药。而翟燎这暴脾气更是忍受不了,直截了当地说道:“大少爷和曹操搞得什么鬼,只带来这么些人,是不把吕布放在眼里,还是不把我们放在眼里?”

“公烈,慎言。”储靖给翟燎一个眼色,暗示他好歹在意一些大哥的想法。四将军憋住火气,冉为却也不由得问起来,说道:“大哥,吕布背后是拥兵数十万的袁术,他一有难,姚倾必定来援,大少爷和曹将军这般满不在乎,不大合适吧?”

“说是奉旨会盟,大少爷和曹操是何许人也,你们自己心里没个数么?”还不等周临回答,郭嘉就白了冉为和翟燎一眼,说道:“旨是我们下的,盟书是我们发的,要和吕布决一死战的是我们,要夺走徐州的也是我们。他们不在乎就任他们不在乎,到时候这四战之地,就归我们所有。”

“至于吕布这道坎,你们不会觉得单凭自己,迈不过去吧?”

诚然,说是会盟,但来到这座萧关之下的两镇诸侯,又何尝不是各怀鬼胎?这是衡天军主导的战争,责任该由衡天军来负,战果也该由衡天军来享受,这是理所应当之事。而为此付出的代价,就是自己倾尽全力,去迈过鬼神这道坎。

“就算只靠自己的力量,我们也必定要迈过这道坎。”坐在绝影马上,周临目视前方的萧关,眼神中写满了坚定不移。他缓缓开口,以不容置疑的语气说道:“自吕布始,而后是袁术c袁绍,直至——”

“天下!”

追根究底,周临乃至整个衡天军的目光,始终都紧盯着天下这一目的,至死不放。兄长已然发话,言语豪壮,志存高远,储靖微微一笑,说道:“又怎会迈不过?但凡大哥说一句话,就算是天关也跨越过去给你看。”

“是啊,他们来的人少就少,也省的我看着碍眼。就算只靠我一人过去,也会把那三姓家奴杀穿!”同伴们几番言语,翟燎终是一如往常般膨胀了起来,他豪气冲天地说起大话来,恨不得这就杀过去与吕布决一死战。周临撇嘴一笑,说道:“既然不再犹疑,那就下山吧,我们去会会大哥和孟德!”

随着周临的一声令下,大军再度浩浩荡荡地向联军大营开进。约行了一个时辰,离大营愈来愈近的时候,联军也早发觉了他们的动向。大营正门前,罗孤与曹操并肩而立,各带着一队人马,迎接这场会战的主角——衡天军。

从远处观望,周临看得见罗孤不仅带的兵马稀少,文武也不多,只有高卿言和孙尚香两人。之前听说乱武军并不喜欢招兵买马,兄长孤僻,向来有兵不在多而在精的思想,这倒也不稀奇。

而曹操手下虽然兵多将广,但这场会战中他只能得到一个大汉忠臣的名号,并无其他好处,以是曹操军来的兵马也不多。而将员中,奸雄还是带来了夏侯渊c曹洪c许褚c李典,以及军师荀彧。

兵马来的不多,但好在两位首领都如约抵达萧关。罗孤和曹操,一个是以绝对武力压制鬼神的霸者,一个是曾以车轮战的方式让吕布崩溃的奸雄,有他们两人在,加之衡天军的滔天气势,以及不灭决心,又何愁徐州不破?

远远望见周临抵达,曹操一拍爪黄飞电,面露微笑地迎了过去。他身后紧紧跟着虎痴许褚——奸雄自是坦荡,但他手下那些虎将能臣却对衡天军不见得足够信任,

不过奸雄,也不见得如看起来的那般坦荡,无懈可击。

但即便如此,周临对于曹操这位挚友也仍是倾心相付,见他过来,便也快马向他而去。冉为倒也不信奸雄,给了佘闻人一个眼神,女杀神就驾着小红马跟上周临。而刘备的地位与他们几乎无差,亦随之而去。

在两人相距数步的时候,周临与曹操各自下马,步行走到彼此面前,大笑不止地拥抱起来,张开臂膀重重地拍打对方的脊背,全不顾自家将士还在一旁看着。一别经年,老友重聚,又怎能不开怀狂笑,酣畅淋漓?

待笑够拍够,周临与曹操才复又默契地放开对方。但奸雄仍旧是笑意不改,说道:“我从玄德那里接过圣旨和盟书就清点起兵马,直奔萧关而来。等了许多日,连远在长安的玄夜都候来,怎么就你周丞相来的最慢呢?”

“我好歹收到你c大哥和文台三封盟书,才发兵来吧?”周临知晓曹操不过随口抱怨,但也还是顺嘴为自己解释了一番。曹操也毫不芥蒂,径直说道:“清明,你奉天子以令诸侯,行事果然与往日截然不同。天子落难的时候,我本也奔赴而去,但半路上听说被你捷足先登,也就作罢了。”

正如曹操所言,在得知天子东归洛阳时,奸雄几乎是马不停蹄地朝着圣驾而去。但只是比之衡天军稍远一程,就错过了这奉天子以令诸侯的绝佳机会。虽说不上追悔莫及,但也终究是让曹操乃至他手下所有人的命运发生了偏移,只是他们自己还被蒙在鼓里而已。

可这也改变了刘协的命运,怕他不至于就此沦为奸雄的傀儡,一生一世受他提线摆布,不得自由,壮志难酬。至于如今的一切是喜是忧,容后再秉就好。

在周临与曹操聊得捧腹大笑的时候,一旁的刘备也低声向后者打了个招呼。奸雄则是向他使了个眼色,未曾多说什么。

他们两人之间,还有不可告人的交易,为了不让周临提前察觉,还不能太过暴露无遗。

与此同时,罗孤和高卿言也闲庭信步地走了过来。素来桀骜的大哥只是看着周临,微微一笑,也不言语。但是高卿言上前几步,说道:“阿临,长安一别,又是许久未见,你向来可好?”

“三姐?我一直都挺好的。”从长安城奔逃而出后,周临已有一年多未曾见过三姐高卿言,和他最为挂念的二姐夏未央。就算是虎牢关前乱武军突现,少年也只与大哥四姐打过交道,和另外两位家人,但还真是久别到险些生疏了。

不过比起高卿言,周临倒是更在意站在一旁一言不发的兄长罗孤。从长安之变后,罗孤对衡天军的态度就一直暧昧不清,但多年的兄弟情义总不会是假的。他望向笑容不改的大哥,说道:“大哥,你们又是何时到的,怎么比我还快一程?”

“我和卿言只带了三万轻骑,又比你早出发几日,前日刚到,孟德已经在这里安营扎寨了。”罗孤说着,轻轻瞥曹操一眼,又说道:“不过阵仗比起你的大军,着实差了些。你知我素来不喜招揽不中用的兵马,从长安调拨来的极限,也只有这三万而已。”

罗孤话里有话,就像是在嘲讽周临的人马都是酒囊饭袋,在他口中就是不中用似得。好在他身后只站着佘闻人,听不懂这么深的意思,换做其他人,估计又要和罗孤彼此对上几个白眼都不罢休。

面对兄长的这些话,周临也唯有尴尬地笑笑,说道:“怎么会少呢?只到大哥你在这里,就抵得过雄师百万。”

“呵,别光顾着拍我马屁,百万雄师尚不敢当。”罗孤说着转过身去,一字一句地认真言道:“不过区区一个吕布,我还是不消半刻就能够捏做齑粉。”

“既然人都到齐了,我们这就向萧关进兵,给那蠢货一个下马威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章一百九十一 公台部署 此时此刻,进兵萧关?

虽然三路大军都已经抵达萧关墙下,但衡天军不过才刚刚到而已,尚且兵困马乏,仓促强攻乃是兵家大忌,罗孤又岂会不懂?周临看不出哥哥再打什么样的休息,只得问道:“大哥,这就杀过去,不让我的人歇息一时半刻吗?”

“你是想说衡天军远道而来,兵困马乏,难以仓促应战?”罗孤朝着周临挑了挑眉毛,略带着些嗤笑地说道:“你明白这道理,吕布和陈宫难道就不明白?你不杀过去,他们就会找机会杀过来,天子御驾的大汉衡天军,会盟首日就做了叛军的突破口,不丢人吗?”

原来如此,罗孤是在反兵法之道而行之地考虑。劳师远征,刚到时必定乏困不已,趁敌军立足未稳的时候突袭痛击,是反败为胜的契机。吕布身经百战,陈宫运筹帷幄,他们两人只要有一人想得到,就会一拍即合,席卷而来,给衡天军以重创。

而要避免这不利的战斗发生,就唯有和乱武军及曹操军主动出击,不给吕布半分喘息的时间。周临想明白了这一切,但也还是犹豫不决,罗孤明白弟弟的纠结,又说道:“不过是给他一个下马威,乱武军主攻就好,你让半数人马安营扎寨,其余人跟过来便是。”

“那怎么好意思?这是衡天军挑起来的战争,首日就让大哥主攻,显得我们无礼。”在罗孤的再三开口下,周临终是硬着头皮答允。罗孤嗤笑一声,伸出一根手指,朝着周临的脑门弹了一下,说道:“你和我还逞什么强?给我弄清楚,你大哥终究是你大哥,主攻给我,你在一旁看好就是。”

“哈哈哈哈,清明啊,玄夜这个大哥,还是宠你这个弟弟的啊!”见少年被罗孤弹了一下脑门,奸雄也忍俊不禁,拍了拍周临地肩膀,转身回营筹备进攻去了。罗孤早就头也不回地回去,高卿言慢却一步,望着周临轻笑一声,说道:“别在大哥这里充你的大汉丞相,他可不吃这一套。”

见兄长三姐和挚友都离开,周临摸了摸还略微有些痛的脑门,隐隐作痛,却暖得发热,让他不由自主地咯咯傻笑了起来。就在这时,佘闻人从后狠狠地拿手掌拍了他的后脑勺一下,只听得“嘭”得一声,周临几乎整个人都被打倒在地,狼狈不已。

脑袋嗡嗡地响着,周临过了许久才回过神来,朝着佘闻人吼道:“神经病啊?好好的打我干什么,还那么大劲,谋刺首领吗你?”

“哦?你没傻呀。我看你在哪里一直咯咯地笑,还以为你被大少爷弹傻了,想看看再拍一掌能不能给你治回来。”佘闻人抬起自己的手掌,左右把望一番,说道:“话说我使得劲很大吗?”

佘闻人一语言罢,只听噗嗤一声,连一旁喜怒不形于色的刘备也笑了起来。周临嫌弃地白了女杀神一眼,说道:“大不大你心里没个数吗?去去去,给我回去让他们点兵出战,别在我眼前晃悠。”

又听“嘭”得一声,佘闻人这一回在周临的脑门前拍了一掌,险些把他的脑壳都给拍碎。周临弯腰吃痛,女杀神居高临下,冷冷地说道:“你应该知道,我是个经不起批评的人。你批评我,我就打你。”

“还有,是瞳歌姐不放心你的安危,吩咐我此战定要守在你身边寸步不离,护你周全。”

听了这话,周临捂着脑袋暗暗叫苦。安排佘闻人在自己身边寸步不离,真不知是要护他,还是要杀他。

两个时辰后,周临让铁血军在后安营扎寨,自己带着十万衡天军本部,与罗孤曹操一同进兵萧关,此刻已来到了关墙之下。远望尚不足以纵观,直到站在这关墙前,才觉得其直通天际,高不可攀。

数十丈高的关卡拔地而起,灰白砖石层层相扣,看起来坚不可摧。萧关两侧群山环绕,怪石嶙峋,草树障目,不仅难以攀登,还有张辽和高顺把守,两人好似不动明王般立在山巅,严阵以待,丝毫也不松懈。

在说关墙之上,吕布足足纠集了十五万兵马来守萧关,可见他对这徐州门户的重视。关楼上劲弓硬弩,居高临下好似随时会射穿联军的胸膛。檑石滚木高高地屯集在关楼各个角落,绝不让联军攀登半步。三步一兵十五步一伍,吕布军摆的架势甚为严整,气势上竟毫不输与联军。

就连曾与吕布孽缘颇深的刘备,也忍不住惊叹道:“想不到,我才被吕布赶出徐州不到半年,他就将徐州兵治理到这般地步,着实让人咋舌。”

“玄德公,治理徐州兵的并非吕布,而应是陈宫。”就在这时,曹操身后的荀彧眉头微蹙地开了口,说道:“他在主公手下任职的时候,我就看得出,排兵布阵,治军征战,纵观天下也难有他的敌手。这固若金汤的萧关,恐怕就是他的杰作。要是他当初未曾背叛,也许”

“文若,别多嘴。”提起陈宫的背叛,那是曹操心口的一块伤疤,至今仍隐隐作痛。他回头瞪了提及此事的荀彧一眼,说道:“他反便反了,说那么多做甚?他既然看不惯我曹孟德,那也就经由此战,来和他做一了断吧。”

望着高耸入云的萧关,罗孤也不由自主地拍手称奇,他说反:“啧啧,早知这座关卡如此稳固,就该把绯衣带来,可省却许多麻烦。”

“呵,分明是你不让她过来,强要她守在长安,如今觉得棘手,倒挂念起她了?”见兄长想起孙绯衣,知晓内清的高卿言忍不住冷嘲热讽了几句。罗孤倒也不恼她,只是淡淡地无奈说道:“她成日里叽叽喳喳有多吵人,你又不是不知道?要不是我把未央也留下陪她,这小太岁怎么安稳得住?难得清净几日,至多麻烦一些,求之不得。”

“噫,我可都听见了,回去就和绯衣妹子说去。”一旁的孙尚香见状,也跟着调侃起罗孤。乱武尊者瞥了她一眼,伸手拽住少女的腰带,让她到自己近前来,说道:“要去绯衣那里告我的状,你不怕有何后果吗,丫头?”

两个人的脸,真的靠的很近,近到即便罗孤冷若冰霜,孙尚香也还是小鹿乱撞地脸颊绯红,支支吾吾地说道:“那那我不告状了,会有什么后果吗?”

罗孤被她逗得有些哭笑不得,只轻轻放开孙尚香,并不言语。高卿言白了他们两人一眼,说道:“呵,恋爱的酸臭味。”

萧关的坚实稳固,着实也让衡天军捏了一把汗。王昭锦把脖颈都快仰得弯折过去,观望了许久才说道:“啊咧清明,萧关太高了,我做的攻城梯,好像都比它矮上半截。”

“这关卡高得离谱,攻城梯架不到顶,就再加一道云梯。”周临头昂得整个脖颈都酸痛难忍,龇牙咧嘴地说道:“不过要破这萧关,可不止要从关楼上做文章吧?”

“清明,不如让我带潜豹营去从两侧山林攻过去,张辽和铁面人,我应付得过去。”在周临思量的时候,陈炀舞也有些迫不及待地要发挥潜豹营的力量。但周临却摆了摆手,说道:“张辽和高顺与你交手也不是一次两次,他们既然敢守山道,就必定有对付潜豹营的机关陷阱在那里。在探听好虚实之前,且莫要轻举妄动。”

“你们都在急些什么呢?说要主攻的,不是大少爷吗?”就在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地商量如何作战的时候,陈流坐在马上,慵懒怠惰地打了个哈欠,说道:“不妨先看乱武军的表演,你们觉得如何?”

“我觉得很好,妙不可言。”在长安被乱武军好一番刁难后,冉为就一直对乱武尊者那副高人一等的嘴角看不大惯,以是第一个跳出来支持陈流的话,甚至还和他击了个掌。邹瑾之也咯咯地笑了起来,说道:“我也觉得东来和无忌哥说得对,乱武军要主攻,我们就不操这份闲心了,作壁上观多舒服啊?”

奈何不了身为军师的陈流,周临好歹奈何得了冉为和邹瑾之。他恨铁不成钢地抚了抚额头,说道:“无忌,瑾之,过会开战,你们两个给我去做先锋。”

面目凝重的人不止关下的联军的将士,还有关楼上望着千军万马不知所措的吕布军。此时此刻,连鬼神都焦急地来回踱步,对静立不语的陈宫说道:“公台,你不是说待衡天军一到,就让我去突袭周临的大营吗?怎么如今联军都打到萧关楼下了,你却还让我在这坐以待毙?”

“这支联军着实不似虎牢关前的乌合之众,个个都是虎狼之师,人人都是当世豪杰。”陈宫站在萧关关楼的最近前,远远望着关下联军,长叹一声道:“奉先,我未曾想到联军会逆兵法而为战,抢占先机。如今他们已兵临关下,你再出击,就是白白送死,绝非智举。”

在这大军面前,吕布本是有所顾忌的。但陈宫所言太过耿直,让这位自诩天下无双的鬼神愤懑不平,扯开嗓子叫嚷到:“白白送死?笑话,我堂堂鬼神吕奉先,纵使千军万马,又能耐我何?”

“联军之中,还有一个罗孤。”陈宫只一句话,就噎得吕布说不出话来。当初虎牢关下,罗孤在众目睽睽下,只一击就打得吕布毫无还手之力。在那之后,姚倾拼命掩盖真相,吕布也向部下们以偷袭做理由搪塞过去,暂且保住他天下无双的名号。

但陈宫何其睿智,他知道凭吕布的本事,下于他者,绝不可能将他一招击落马下。他心知肚明,自己侍奉的主公早就不是天下无双的武者,但他仍是毫不后悔,殚精竭虑地辅佐着吕布。

陈宫的话,也无形中刺激到了吕布,他怒不可遏地擎起方天画戟,指着自家军师的脖颈说道:“你说什么?陈公台,你是在瞧不起我吕奉先吗?”

“我瞧不起你就不会侍奉于你,我既然侍奉于你,就要为你的性命负责。”戟锋直指,陈宫倒也毫无惧色,仍旧倔强地和自己的主公对峙。一旁的吕玲绮见状,连忙拉住父亲,说道:“父亲,陈先生也是为你的安危着想,莫要冲动,伤了你与先生的和气。”

有女儿开口劝解,吕布倒也放过了陈宫。他收起方天戟,冷哼一声,问道:“那依公台看,该如何御敌才好?”

陈宫白了鬼神一眼,一字一句地说道:“我在萧关上布下的阵型,不出意外地话,能够将联军拒之门外到他们死绝。就算有所疏漏,也能够将他们拖上很久。至于如何御敌,八个字而已——”

“严防死守,静待援兵。”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章一百九十二 诱饵 大军集结罢了后,罗孤站在关墙下正中,眺望眼前高耸入云的萧关,说道:“也罢,绯衣不在,就从正门攻过去看看,卿言,把未央做得攻城梯架上关楼,吓唬吓唬那位胆小如鼠的鬼神。”

“遵命,大哥。”高卿言微微一笑,她虽只穿一身青衫,披一袭水蓝婵娟,居于战场却比任何人都显得游刃有余。她骑在马上,将婵娟水袖高高舞起,摆出几道优雅婀娜的花样来,背后的乱武军就好像得到了某条x hà一一般,推动着攻城梯轰隆隆地向萧关进发。

诚然,在乱武军中,高卿言腰间的水袖就是行军作战的x hà一,她舞动婵娟,就是发号施令,无一人敢怠慢。三辆铁皮木甲的攻城梯被千百将士推向萧关城楼。可直到攻城梯离关墙越来越近,两军才看得清楚,那攻城梯比关楼还矮上半截。

“切,还以为多厉害,不是还不如昭锦做得攻城车?”冉为瞥了那攻城车一眼,不屑一顾地嗤之以鼻。而真正懂行的王昭锦却面露疑惑,说道:“不,无忌哥,那三辆攻城梯里还藏有其他玄机!”

诚如王昭锦所言,那三辆攻城梯由木轮推动,四四方方约有十马并行般厚,比王昭锦做过或看过的攻城梯都要庞大笨重。王昭锦甚至能够看得清,那攻城梯里必定机关重重,有的是偃法诡道。

果不其然,当攻城梯靠在关墙上的时候,吕布和陈宫尚且毫不在意,但他们很快就为自己的疏忽大意追悔莫及——雷霆般的几声巨响,攻城梯朝里的那一侧最顶的铁皮木甲轰然洞开,藏在里面的是成百上千各司其职的乱武军士卒,汗流浃背地推动着机关。其后,攻城梯里又三架云梯缓缓升起,直扑向萧关关楼。

“不妙,快朝那攻城梯放箭!”陈宫意识到驱动那机关云梯的是攻城梯里暴露无遗的兵卒,连忙下令,让自家g一ng nu手放箭围歼。一声令下,一时之间,关楼上的强弓劲弩都疯狂地射向攻城梯,如雷如雨,势不可挡。

但乱武军也不会白白坐以待毙,就在吕布军拈弓搭箭的时候,攻城梯两侧急匆匆奔来两列步兵,铁盾列阵,抵御g一ng nu齐射。脚下是数十丈高的半空,背后是咯吱作响的机关偃甲,乱武军的盾阵就像是一座铁石山峦,任万箭齐发,自岿然不动,不让一支箭矢袭击到背后的同袍。

乱武军之精锐,可见一斑。

在盾阵的掩护下,攻城梯里暗藏的云梯很快被架在关楼上,不高不低恰到好处——攀登的将士拿锚索一勾就能够一跃而起,而吕布的方天画戟,却触之不及。陈宫在关楼上急得如同热火里的蚂蚁,高卿言却轻叹一声,说道:“又到了我最不喜欢的时候,是该让他们去拿人命堆砌胜负了。”

“别忘了你此来的目的,胜过这一战之后,你就能够让源源不绝地人命为你杀伐,为乱武军杀伐。”经罗孤提醒,高卿言嘴角掠过一丝摄人的冷笑,说道:“说的也是,那牺牲在此战的这些将士的性命,我会铭记于心。”

“毕竟他们的牺牲,是不死兵之术付诸未来的关键一步。”

说罢这句意味深长的话,高卿言复又舞起水袖婵娟,向乱武军发号施令。见到这进军的x hà一后,千万乱武军就源源不绝地奔向攻城梯,又从云梯攀登,扑向关楼。而吕布与陈宫的兵马也并非等闲,他们在鬼神的号令下奋勇当先,一时之间,乱武军也拿关楼不下。

萧关右侧山脉,坚守其上的是高顺和陷阵营,以及三万吕布军士卒。而与他相对的,是睥睨整个战场的奸雄曹操。在乱武军在关楼前和吕布军杀得不可开交的时候,曹操不动声色地凝望着铁甲银面的陷阵营和高顺,说道:“陷阵营听说和清明交战过几次,彼此各有胜负,不知他究竟精锐几何呢?”

“陷阵营天下闻名,向来有攻无不克战无不胜的名号。当初兖州以席卷之势失陷,就是由他们连克数城,才让我军一败涂地。”提起陷阵营,曾亲历吕布偷袭兖州的儒将李典自是有话可说,他言道:“至今以来,陷阵营未曾攻克的城池关隘,唯有当年衡天军死守的济北,也就是今日的临瞳。”

李典的话语,似乎又触及了曹操的痛处。奸雄咬了咬牙,却仍旧不改笑容地呼喊道:“子和,虎豹骑何在?”

“虎豹骑在此,听候主公差遣。”随着曹操的一声令下,他身后的一名年轻将领应和而出。众将之中,他穿的颇为显眼——一身银甲银盔,背后排布着两行纯金的尖刺,如同羽翼。他手中银枪比常人的枪矛还要长上一截,看起来锋锐无比。而他身后的五千兵马,也是一模一样的装束,只不过银甲是铜甲,金翼是铁翼。

他是曹纯,曹操的族弟,追随多年。而他所率领的,是曹操军的特种部队——虎豹骑。与高顺的陷阵营c孙绯衣的龙雀c翟燎的狮吼营与陈炀舞的潜豹营一样,虎豹骑也是曹操从全军精锐里挑选出来,由曹纯率领,执行寻常兵马难以达成的任务。

只是至今以来,曹操军纵横天下,难尝一败。之前在徐州的时候,奸雄曾想让虎豹骑对付衡天军,但顾忌他与周临相交一场,终是手下留情。而虎豹骑与曹纯,就像是一条潜龙般雪藏至今,未让世人知晓。

而萧关之下,曹操唤来曹纯,意在动用虎豹骑的力量。奸雄微微一笑,说道:“子和,带着你的虎豹骑,去会会那陷阵营高顺,别让我失望。”

“谨遵号令。”遵从曹操的命令,曹纯驱使着五千虎豹骑,望右侧山林而去。就在这时,荀彧开口说道:“主公,高顺以寡兵戍守,那座山上必定陷阱重重。虎豹骑是军中至宝,容不得半分闪失。不如让妙才将军殿后,与子和将军齐往如何?”

对于自家军师谨慎的提醒,曹操亦是甚为赞许,他微微点头,说道:“也好,妙才,你率一万兵马,照应子和。”

“遵命,主公。”与虎豹骑病娇而战,夏侯渊自是求之不得。他清点了一万兵马,跟上曹纯,还笑嘻嘻地和他勾肩搭背。虎豹骑的统领虽然素来冷漠,但毕竟是自己的兄弟,曹纯尬笑着回应夏侯渊。

眼看着乱武军和曹操军都有所动向,衡天军的将士已是迫不及待。根据暗影的情报,萧关的大门已经被吕布以土石封锁,半分也动不得。关楼有乱武军的攻城梯强打,衡天军虽略差一筹,但配以云梯也能够登得上去。左侧山林的张辽和五万吕布军,也有文章可做。

但这两处战场,攻下来不知要损耗多少将士。而在周临与陈流的脑海中,还是不放弃动用那道终南捷径。

“对付吕布,还是以最屡试不爽的办法来吧?”骑在绝影马上,周临看向陈流,向他道出自己的想法。而暗影的大统领则是唏嘘一声,说道:“你想清楚了?要是让九渊和瞳歌任何一个知道我首日就让你用那计策,都会被骂得很难看啊。”

“他们骂的是你,心疼的是我,又有何妨?”周临朝着陈流鬼诘地一笑,说道:“无忌,你带和瑾之领三万兵马,以昭锦的攻城梯登萧关。公烈,你和炀舞率狮吼陷阵两营直入左侧山林,强攻张辽。玄德,也拜托你带四万人马,从后策应。”

周临这么云淡风轻地随口一说,就将十万衡天军的八万从自己身边支了出去。冉为刚要依令行军,却又恍然大悟,问道:“大哥,你不会又打算拿自己做诱饵吧?”

“还有比我更能让吕布垂涎三尺啊不,让吕布咬牙切齿的诱饵吗?”周临指了指自己,甚至颇有些骄傲地说道:“以我为饵,寡兵相护,不论是以联军发起人和大汉丞相的头衔,还是以鬼神仇人的身份,都能让吕布自己杀过来,投入我的天罗地网。”

“待到他在这里杀得正痛快的时候,你们就回马一枪,将他团团围住,以孟德教过的车轮战对付他,擒贼擒王,萧关不攻自破。”

即便周临怀着满腹自信,但他身旁的同伴还是不甚放心他再度涉险。翟燎眉头拧成一个八字,直截了当地说道:“大哥,你在三姓家奴手底下一招都过不去,赤兔马又快,万一你有个闪失,我们该怎么办?”

“啧,谁说我会有闪失的?”周临说着,转过身去捏了捏背后佘闻人肉嘟嘟的小肥脸,说道:“我这不是把咱们从不失手的小闻人留在身边了吗?”

又是“嘭”得一声,吕布还未被引来,周临已经快被佘闻人给活活打死了。

有佘闻人守在周临身边,众人也就不再说太多,各司其职,去执行起少年的命令。刘备在赵云耳畔说了些什么,银枪少年也不跟随皇叔去往左侧山林,而是在衡天军阵中徘徊,不知所向。

周围的人马不过一会就少却大半,周临背后只剩下两万人马,显得有些惨淡。他望向如佘闻人般守在自己身后的貂蝉,说道:“貂蝉,躲到军阵最后去。我说过,不想让你再为与吕布的战争涉险。”

“公子,貂蝉也曾说过,不想再做你与同伴们的累赘。”貂蝉的目光紧紧盯着萧关关墙,眼神坚定而又不容置疑,她说道:“我在这里,能够替公子分担吕布一半的愤怒与仇恨,这对你我都好,不是吗?”

在洛阳时,貂蝉曾答允过周临,不再为他向吕布涉险,但一到战场上,她又会不由自主地去守护周临。少年知自己劝不动她,只得无奈地苦笑一声,说道:“一个两个,都被我惯出来一身傲骨,别的不肯去学,偏偏知学会临阵抗命我不要面子的吗?”

面对周临不知自言自语还是说与旁人听的这番话,貂蝉并不回答,只以沉默相应。而此时此刻,萧关城楼之上,吕布也注意到衡天军的动向,他拿起方天画戟,急不可耐地说道:“公台,周临身边的人都被他调了出去,这小子简直自寻死路!让我领一万兵马下关去,我要亲手杀他!”

“不可!你受他诱骗陷入重围是头一回吗?他既然敢把兵将支走,就必定有所防备,你不能去。”面对已经迫不及待的吕布,陈宫毫不犹豫地拦住了他。而谁知鬼神却丝毫听不进他的忠言,只说道:“公台,这机会千载难逢!之前都是在崇山峻岭,我一时大意才会受他蒙骗。如今站在萧关之上,军阵一览无余,他区区两万兵马,能奈我何?”

鬼神言罢,径直要从左侧山林下关。而陈宫却是连忙拉住他的衣袖,说道:“奉先,你莫要一见周临就红了眼睛,他诡计多端,你又能奈他何?我既然是你的军师,就绝不能让你如此涉险,你不许去!”

“你是军师,可我是主公!”陈宫再三的指指点点,让吕布再也忍受不了。他一把推开对自己有恩的军师,飞身跃上赤兔马,说道:“待我将周临的人头带回来,再告诉你,我们两个,谁对谁错!”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章一百九十三 闻人血战 萧关之上,眼看着吕布头也不回地冲向周临的陷阱,陈宫急得跳脚,却也拦不住他。鬼神终究是鬼神,他的刚愎自用是与生俱来的,陈宫既然选择了他,就下定决心要忍受他的独断无谋,也要倾尽全力地去留住他的性命。

“大xiǎ一 jiě,烦请你带两万人下关一趟,封住冉为的退路。还有,传令张将军,让他务必将翟燎拦在半山腰,不让他攻上来,也不能让他退回去。”事已至此,陈宫只得拜托身边的吕玲绮,他深吸一口气,说道:“萧关,就由我来守。”

吕玲绮虽然和父亲一样头脑简单,但终究没有继承鬼神的逆反。她沉默地点了点头,拿起自己的方天戟,追随父亲而去。而陈宫则是压制自己担心吕布的念想,一门心思地去死守萧关。

再说赤兔马风驰电掣,吕布带着一万轻骑,穿过左侧山林直奔周临的军阵。张辽看他行色匆忙,连让自己问一句的时间都不给。而紧随其后的,是吕布军的大xiǎ一 jiě吕玲绮,她眉头微蹙,说道:“张将军,父亲直奔周临去了,陈先生要你拖住翟燎,莫要让他进退半步!”

望着飞驰而下的吕布和且战且止的翟燎,张辽瞬间明白自己的主公又跳入了衡天军的陷阱。他恨铁不成钢地咬了咬牙,说道:“好,大xiǎ一 jiě,我必定在此拦下翟燎,不让他对萧关和吕将军有半分威胁。”

“有劳,我还要去牵制冉为,告辞。”吕玲绮匆匆和张辽招呼两句,亦奔驰着去往山下。而张辽则是倒提自己手中大刀,如猛虎下山般奔向鏖战半山腰的翟燎,口中说道:“变阵,包围敌军!”

而此时此刻,翟燎方看见不远处的吕布绕开自己下山而去,他心里清楚鬼神已然中计,不由得咬着牙笑道:“好个三姓家奴,还真敢去大哥那里送死。既然如此,你就在今日,为蔡大人偿命吧!”

言罢,翟燎正要后撤去围杀吕布,却又见吕玲绮带一队人马跟随他而去,不由得喃喃道:“那小丫头,也是去对付大哥的?”

“公烈,敌阵有变!”正在翟燎思虑不解的时候,一旁的陈炀舞大喊一声,他才注意到张辽的兵马凭借人数优势,倾巢而出,将狮吼营和潜豹营团团围住。这又是超乎翟燎想象的地方,他眉头紧皱,说道:“张辽他也在送死吗?”

“翟燎,看刀!”恰在此时,身后猝然一声大喝,翟燎回头望去,却是张辽飞马而下,挥刀劈向自己。这一刀居高临下,夹杂着猎猎狂风,仿佛要将翟燎整个人劈成两段。但衡天军的四将军也不是等闲,他咬了咬牙,横起手中大斧,以武躯缠绕,要硬接这致命一刀。

只听“铛”得一声,两杆缠绕着武躯,黑漆漆的兵刃砰然相撞,那轰击后的烈风甚至要将山林里的新叶吹散。刀斧交锋后的余音过罢,呈现在两军将士面前的是如此场景——张辽与翟燎的身躯几乎紧紧贴在马背上,前者大刀长驱,将对手死死压倒。后者阔斧横起,虎口震裂,险些从马上跌落。

猛虎下山,生死只在瞬息,翟燎能够抵挡得住,已是万分的不易。他龇牙咧嘴地瞪着张辽,颤抖着声音说道:“张辽,大家都是老相识,不必这么不留情面吧?”

“少废话,这是生死决战,张文远责任所在,绝不能让你们在萧关猖狂!”张辽说着,大刀进一步逼向翟燎。三将军虎口震裂,流血不止,眼看着刀尖就要割到他的脸颊,翟燎忽然红了双目,半裸的上身肌肉暴起,几乎要将缠身的铁链崩断,他一字一句地说道:“你还真是想要我的命啊,张辽,看来暂且还不能把你当做能把酒言欢的老朋友看待。”

“你当老子是谁啊,张文远!”

铁链崩碎,四散的钢片砸在周围的吕布军将士身上,让他们瞬息殒命。翟燎暴吼一声,双臂全力以赴,硬是将张辽的大刀推了出去。还不得张文远反应,翟燎就已经像是一只咆哮的野兽,舞动大斧力劈华山。

而此时此刻,吕布已突破两万衡天军的拱卫,飞驰着赤兔马来到周临面前。心心念念的仇敌就在眼前,甚至连欺骗自己的貂蝉都守在他身边。鬼神看到他们两人,就变得怒不可遏,大吼着冲过来道:“周临,给本大爷受死吧!”

眼看着鬼神扑面而来,周临骑在马上,冷笑一声。退无可退,他拔出腰间斩蛇剑,以剑柄将貂蝉向后推了推。他目光如炬,眼神直直抛向吕布,通身的帝气倾斜而出,夹杂着无尽地气势挥剑来迎,说道:“且来一战,吕布!”

剑戟交接的那一刻,吕布并未被周临的滔天帝气吓退,而是咬牙切齿地强攻了过来。电光火石之间,周临整个人都被劈得倒飞出去,落马摔出去两丈远,吐一口鲜血在地,起也起不来。

“公子!”貂蝉未曾想到,方才还自信满满要和鬼神一战的周临,竟转瞬间就被打得毫无还手之力。她连忙拍马去救,但她胯下坐骑哪里快得过赤兔马,只不过一瞬,吕布就奔到周临面前,飞起一戟再刺过去,口中说道:“不自量力,去死吧周临!”

只听呼啸一声,不远处两根标枪夹杂着烈风扑向吕布,一根直奔吕布的腰腹,一根lán jié吕布的画戟。若是不管不顾,吕布的性命就要交代在这两根标枪上,以是鬼神收起画戟,侧过身去,任由两根标枪从自己身边擦过。他想也不用想,怒目圆瞪地朝着标枪飞来的方向望去,却见佘闻人已追随着标枪来到自己身前,冷冷地说道:

“打主人,还得看狗呢,鬼神。”

见到佘闻人这张冷若冰霜的脸,吕布不由得有些头疼。她虽敌不过自己,却以百死不回的意志力让他一时难以拿下。不突破她,自己就杀不得周临,想到这里,吕布咬着牙恨恨地说道:“你也来送死吗,女人?”

再度面对当初将自己击倒七次的吕布,佘闻人心中静如止水,这两年来她日夜挥汗如雨,就是为了有朝一日能够和他一战,并且亲自逾越这座令人仰望的高山。

前路尚有更加高不可攀的山峰,几乎耸入云端,佘闻人清楚得很。但在挑战那位强过自己百倍的武者之前,且与鬼神一决雌雄。

“你退开,人弱,瘾还大。”挡在周临身前,佘闻人毫不留情地嘲讽了他一句。少年被貂蝉搀扶着,在众将士拱卫下且行且退,望着仿佛九死不返的佘闻人,担忧地说道:“闻人,莫要逞强。”

“我不会逞强,因为我本来就很强。”佘闻人说着,甚至浅笑一声,随后寒芒一闪,直直刺向吕布的胸膛。

长矛如龙逼来,吕布不急不慌,在他眼里,佘闻人还是虎牢关前的手下败将,不值一哂。他提起方天戟,横在自己胸前,矛尖自戟框穿过,吕布一转画戟,佘闻人的攻势就被瞬间化解,连长矛也被画戟钳住,动弹不得。

比起两年前的交手,实力更胜了一筹,化解矛势的时候,甚至让自己不得不为之折腰。但在吕布看来,这仍难与自己比肩,画戟与长矛在半空对峙,他冷笑一声,说道:“你自以为有所突破,就能和本大爷并驾齐驱了吗?告诉你吧,像你这样的蝼蚁,就算日夜不歇,也绝敌不过我吕奉先!”

“少自欺欺人了,鬼神。我浴血奋战,不是为了超越单单的一个你。”双手握着长矛,佘闻人咬紧牙关,要让长矛从吕布的画戟中挣脱开来,她倾尽全力,沉声吼道:“我答应过清明,就算行至天涯海角,也绝不会再败!”

吕布自然知晓,佘闻人话里隐约提到了罗孤。想起那位傲视四方的恐怖男人,吕布怕的发抖,却又恨得咬牙,而这份恐惧与愤怒,就都会发泄在佘闻人身上。他放开缠在画戟里的长矛,任佘闻人由惯性向后一仰,跟上来猛得一劈,说道:“蝼蚁就是蝼蚁,你超越不了任何人,更超越不了本大爷!”

致命一戟扑面而来,佘闻人连忙一拍马鞍,整个人从翻到小红马的侧面,一手握紧缰绳支撑身躯,另一手飞起一矛,自下而上刺向吕布。

只听“噗嗤”一声,长矛擦过吕布的小腿,在那里留下一道不深不浅的伤痕,鲜血随之流出。这场志强者之间的决斗,终是吕布先挂了彩。

在受伤的那一瞬间,吕布的脸色由震惊转而为愤怒。他未曾想到自己蔑视已久的佘闻人,竟会抓住自己轻敌的空当,伤到他的小腿。疼痛伴随着被戏弄的屈辱,眼看着佘闻人沉着地稳住身形正要再来一矛,吕布双目通红,猛得挥戟过来,说道:“给我去死,不知深浅的臭丫头!”

愤怒的鬼神奋起一戟,佘闻人自是不敢怠慢,连忙舞起长矛,针锋相对。矛戟交错,这一戟撞得佘闻人虎口有着发麻,但吕布并不打算给她喘息的机会,复起一戟,从另一方向扑向佘闻人。

绝对的力量,绝对的速度,方天戟闪耀着鲜血般的红光舞动,如狂风暴雨,又如雷霆万钧,这就是吕布的恐怖之处,他的愤怒,不是常人能驾驭得住。佘闻人只得转攻为守,但速度和力量上都有所不及,节节败退,身上也被擦过划伤了好几处。而她胯下的小红马更是难于抵御鬼神的冲击,浓重的喘息声在刀光剑影间仍清晰可辨。

是时候了,佘闻人在自己心里暗自念道,她趁着吕布一戟挥罢的空当,左手悄然探向自己胸前,扯起那条红丝巾。

可就是在这一时刻,面前的吕布突然双手握住画戟,作势要旋转着逼向佘闻人。一旁的周临对这姿势何等熟悉,当年在虎牢关,鬼神就是以这一杀招,瞬间让衡天五兄弟一败涂地,几乎丧命。他不知佘闻人能否挡得住这一招,不由得大喊道:“闻人,当心!”

佘闻人也未曾想过吕布会这么快就将杀招放出,她的左手还停在胸前的红丝巾上,shā sh一u锏还未使出来,只有一手握矛,硬着头皮去接这一招。

如风如电,吕布的画戟旋转着以肉眼不可见的速度袭来,快得只看得见残影。佘闻人意识到自己留这一手是错误的选择,长矛刺进戟圈的那一刻,自己整个人都仿佛要被搅碎,五脏六腑也随之翻涌疼痛。佘闻人被弹飞出去,几乎落马,而画戟也如同追命的死神,直逼少女而来。

就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刻,佘闻人的长矛与另一杆银枪同时突入戟圈,一左一右死死钳住了吕布的方天戟,终是破了这恐怖的杀招。赵子龙白袍银甲,以身躯挡在佘闻rén iàn前,望着她一身伤痕,温柔似水地说道:“说过要一同面对,我或许会迟来,但绝不会缺席。”

“常山赵子龙,就此参见!”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章一百九十四 龙蛇斗鬼神 萧关墙下,吕布对着佘闻人使出了曾将衡天五兄弟瞬间击溃的杀招。而就在女杀神毫无防备,连shā sh一u锏都来不及祭出,只得硬生生接下这一戟的时候,在战场上徘徊许久的赵子龙突然到来,与佘闻人合力接下了吕布的杀招,并与她一同面对不可一世的鬼神。

早在虎牢关前的时候,吕布就应该见过与刘备一同来援的赵云,但以他的目中无人,必定不会记得这位白袍小将。方才凭赵云与佘闻人并力接下了方天戟的杀招,吕布才勉强正眼看他,却还是不免轻蔑地说道:“常山赵子龙?哪里来的杂碎,本大爷听也没听过。还不快滚开,是想和周临还有这臭丫头一起死吗?”

面对吕布的威胁,赵云毫不在意,只以微笑聊为应答。佘闻人也想不到他会突入自己与吕布的决斗,不由得问道:“子龙,你不是该在玄德公那里,怎么还在这?”

“玄德公那里有云长翼德两位兄弟保护,用不着我操心。但他放心不下周相,就让我守在一旁等待时机出手。”赵云横着长枪,英姿飒爽,气定神闲地说道:“而我,恰好也放心不下你。”

对于赵云摆到明面上的关怀,几乎半点脑子都没有的佘闻人毫无察觉,她甚至扭过头去,说道:“我还不至于羸弱到让你担心。”

“可眼前的这头野兽,却恐怖到足以让我担心你的安危。”望着有些傲娇的佘闻人,赵云向她伸出一只手来,说道:“要和我一起将他杀退吗,闻人?”

眼前是赵云宽厚的手掌,即便还未触及,佘闻人却仿佛已感受到其中温柔。他们两人是战场相识的好友,只暂且隶属于同一阵营,连同伴都算不上,更无法与朝夕相处多年的衡天众相比。但于佘闻人而言,这名少年却拥有着异样的魔力,让佘闻人一直以来的孤独感荡然无存,甚至无法抗拒地想要和他并肩作战。

想到这里,佘闻人的脸颊有些微微泛红,她接过赵云的那支手掌,任他把自己从小红马上拉回来。佘闻人握紧长矛,挺直腰杆,再度以坚毅不破的眼神面对吕布,并对赵云说道:“你来都来了,我总不能赶你走。”

“并肩作战吧,子龙!”

随着佘闻人的一声大喝,龙与蛇几乎同时将枪矛刺出,携杂着狂风与雷霆直逼吕布。鬼神的杀招刚刚被破,正是气衰力竭的时候,但佘闻人与赵云的所作所为无疑激怒了他,吕布挥动画戟,再度如骤雨般奔袭而来,怒不可遏地说道:“区区两人就想将我拿下,你们当我吕奉先是谁!”

无需多言,佘闻人与赵云看准吕布戟围中的破绽,长矛与银枪一并戳在方天戟的小枝的薄弱处,将蛇之凶狠与龙之迅猛一同带到了吕布身上。鬼神只觉得周身像是被马车撞过一般,失力向后倒去。而他胯下天下无双的赤兔马竟也受不住这惊天动地的一击,呼啸着退出去数步。

就在赤兔马停下来的那一刻,吕布只觉得眼前发昏,喉头腥热,再是“噗嗤”一声,一口鲜血吐了出来。

此时此刻,躲在战场角落的衡天军众人也见识到了这场精彩绝伦的战斗。看见吕布吃瘪后,众人悬在嗓子眼的心也都落了下来,甚至开始谈起了八卦,譬如周采薇就问道:“昭锦,依你看,闻人和子龙小哥,还差几寸姻缘?”

“唔看起来十之,但闻人毕竟脑子笨,就少了一半。”王昭锦盯着在战场上配合默契的佘闻人与赵子龙目不转睛,有些不快地说道:“不过也差不多了吧,都开始在战场上秀起恩爱来了。”

彼时周临刚受过伤,他无心挂念佘闻人与赵云之间那份若有若无的倾慕。坐在木椅上,由貂蝉照料着服过伤药,他喃喃自语道:“奇怪,无忌和公烈为何还未包抄过来?”

话分两头,就在吕布与佘闻人赵云鏖战的时候,他的爱女吕玲绮也来到萧关墙下,冉为所率军阵之前,甚至就在冉为的面前。花将军和她交了几回合的手,仍是秉持自己的底线,绝不伤她一分一毫。但吕玲绮却是不依不饶,一戟连着一戟地劈将过来,惹得冉为苦笑说道:“我说过不想和你刀兵相见,何必一定要为难我呢,小姑娘?大家坐下来喝杯新茶,谈些风花雪月,岂不美哉?”

“我也说过,不要因为我是女子就小看我。你不来杀我,那我就来杀你,冉为!”吕玲绮似乎是与冉为杠上,在虎牢关他们的战斗被陈炀舞打断,少女心中就一直愤愤不平。而今萧关再遇,她倒要看看,是否到了生死攸关的时候,冉为还是不肯与自己全力一战。

吕玲绮正想间,又飞起一戟,劈向冉为右肩。就在这时,花将军背后射来一箭,擦他的鬓角而过,正中吕玲绮戟杆,硬生生将她连人带马弹飞出去。冉为回头望去,果然是邹瑾之手握长弓,前来相助。花将军无奈,只得说道:“瑾之,你下手轻些,懂不懂怜香惜玉!”

“无忌哥,你要是再只顾聊骚不管立场,下一箭我可不射她,直接射你来了!”邹瑾之气哄哄地收起弓箭,倒提自己手中长枪,乘势飞马刺向还未回过神来的吕玲绮。冉为见眼前的麻烦被邹瑾之缠住,连忙打马而走,说道:“你知道我对女子下不去手,这姑娘就交给你了,我去驰援大哥!”

再说左侧山林,张辽与翟燎相杀多时,两人都是一股倔劲九死不悔的牛脾气,交战正酣,决不让任何人插手,连陈炀舞也只能眼看着干着急。一会是大斧劈断了张辽的披风,一会又是长刀拂过了翟燎的盔缨,到底是旗鼓相当的对手,一打起来,就不知何时才分得出胜负。

但战机稍纵即逝,陈炀舞早看见吕布追下关去,包围的指挥之一翟燎却忙着和张辽单挑,不知该如何是好。山下接应的刘备见状,也不得其解,带着关羽张飞过来,问陈炀舞道:“陈将军,翟将军与张辽斗了许久未分胜负,是否要备使云长翼德前去助阵?”

陈炀舞了解翟燎的性子,要是他决心打的单挑被人横插一脚,回头反戈一斧都是轻的。少女无可奈何,只有说道:“情况有变,玄德公,你带着人马去包抄吕布,我和公烈在这里和张辽周旋。”

“这也无妨,可是”刘备抬头看了看张辽数万人的军阵,在这山间密密麻麻如同天罗地网般,而狮吼营和潜豹营区区一万人,在他的常识里绝不是对手。但陈炀舞却微微一笑,说道:“放心吧,我们和张辽是老相识了,彼此交手过不知多少次,却从不会置对方于死地。更何况他此刻面对的,是衡天军精锐中的精锐。”

有陈炀舞这句话,刘备虽仍有所担心,但终是难再说什么。大汉皇叔与两位义弟调转马头,率领四万衡天军,直奔周临所在而去。

吐一口鲜血在胸前,吕布有些难以置信地望着眼前的佘闻人与赵子龙,似乎不敢相信他们两人竟能对自己造成内伤。一个是愚蠢执拗的手下败将,一个是籍籍无名的白袍小辈,就算并肩作战,又怎占得了自己的上风?

吕布不相信,他的狂傲决不允许他相信这一切。这份狂傲也驱使着他握紧手中的方天画戟,再度疯了似得径直劈向两人。猛虎下山般的膂力,抵御这一戟正是佘闻人所长,她率先挡在赵云面前,横起长矛拦住吕布的画戟。

鬼神的状态比之方才,虽已虚弱了不少,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这一招还是压得佘闻人弯下了腰。赵云自然不会白白浪费女杀神的良苦用心,就在两人的兵刃相持不住的时候,赵云猛得从后蹿出,一枪刺向吕布腰腹,鬼神见势不好,连忙调转戟尖抵挡,却还是被长枪划过,擦伤左臂,鲜血涓涓流出。

再如此下去,鬼神的力气早晚会被两人消磨得一干二净。就算是吕布自己,也不得不在心里承认这一点,为了扭转颓局,他索性破釜沉舟,以画戟顺着赵云的枪杆刺过去,直逼他脸颊而来。

好在鬼神经过几番受伤后,速度已大不如前,赵云很快捕捉到他的这一动作,闪身要躲,却见方天戟猝然转过方向,朝着佘闻人直直撞过去。

声东击西,以一敌多,吕布几乎是打出心得来了。

“闻人,小心!”见鬼神的目标是已然伤痕累累的佘闻人,赵云再不能沉着应对,他横持长枪,硬生生挡在方天戟的猛击之下。只听“铛”得一声响,赵云的长枪几乎脱手,掌后虎口亦震裂些许,且有鲜血流出,令人触目惊心。

但也就是赵云负伤的这一瞬间,正是吕布的破绽所在。佘闻人大喝一声,挥舞长矛向他的头颅横扫。鬼神以心目探知这致命一击,惊出一身冷汗,慌忙间弯腰躲避。长矛夹杂风势扫过,将吕布的凤尾紫金冠连同鬓发一齐从他的头顶劈断开来。

电光火石间,吕布鬓发披散,凄惨地哀嚎一声。只差一步之遥,佘闻人就能够砍下他的头颅,使鬼神授首。

但一步之遥,并不足以让佘闻人和赵云放手。见赵子龙又咬紧牙关握住银枪,佘闻人也收回长矛,与他站在一齐,说道:“子龙,再放手一搏吧!”

“好,就在这一招将胜负决下!”与佘闻人心意相通,赵云亦将长枪收到自己身后,与女杀神一左一右,枪矛同时对准吕布的胸膛。随着“嘶嘶”的声响,两杆兵器被各自的主人缠绕上武躯,变得漆黑透亮,气势逼人。

那是刚刚将鬼神打得呕血的杀招,更何况此刻贯注了两人周身的武躯,吕布绝不敢轻视。他亦使出武躯,将双臂与方天戟都变得乌黑,横起画戟,不动如山的抵御。

而就在这一刻,佘闻人与赵子龙双双大喝一声,枪矛一并出击,刺向已是强弩之末的鬼神。

枪如疾电,矛似迅雷!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章一百九十五 鬼神崩坏 佘闻人长矛势如雷霆,赵子龙银枪快似疾风,两人的兵器缠绕着摄人心魄的武躯,漆黑闪耀着光芒刺向鬼神。此时的吕布早已是强弩之末,气衰力竭之下,唯有靠着一丝求生的意念,横起画戟,缠绕武躯抵挡。

电光火石,雷霆万钧,只听“嘭”得一声金石撞击音,一击之下,几乎天地都为止变色,空气都为之撕裂。三人分崩支离的武躯甚至流散于战场的角角落落,让周围的两军将士都被压得睁不开眼,纷纷扭头不敢多看。

就连貂蝉c周采薇和王昭锦也难以抵御这恐怖的威压,彼此掩护着躲避这一招的余威。人群之中,唯有周临从木椅上站起身来,满是震惊地目睹着眼前的一切,口中喃喃念道:“这就是武躯的巅峰?”

“呜哇!”比起目之所见,耳之所闻会让那些连眼睛都不敢睁开的两军将士更早地清楚这一击过后的胜负。随着吕布撕心裂肺的一声惨叫,武躯相撞所产生的威压逐渐消失,众将士们回过头来,才发觉眼前是这样一般情景:

合二为一使出杀招后,佘闻人与赵云僵硬地骑马立在原地,双手无力地低垂,长矛与银枪仿佛随时都会坠落在地。两人已是气喘吁吁,尽力地调整着自己的呼吸,同时目光灼灼,望向数丈之外的吕布。

在方才的一声哀嚎过后,鬼神只觉得通身上下的骨骼都被击碎,五脏六腑被打的七零八落,脑子也嗡嗡作响,几乎失去了思考的能力。他又觉喉头一阵腥热,随后大口大口地吐血于地,止也止不住。

他败了,长久以来的鬼神传说,就在这一刻,在众目睽睽下崩坏殆尽。如果说罗孤带给吕布的是挥之不去的恐怖梦魇,但也尚可让他以神鬼之说自欺欺人的话,那佘闻人与赵云的这一击,就是他自信与骄傲崩溃的起始。

千里之堤,溃于蚁穴,只这一败,就足以让鬼神的传说终结。衡天军欢呼雀跃,高喊些要让佘闻人与赵云给予吕布最后一击,但两人亦是精疲力竭,连维持意识都很勉强,又如何能再战鬼神?

三人就这么在战场僵持着,一动也不动。很快就有衡天军的士卒发觉两位将军已无力再战,他们鼓起勇气,挥动刀枪扑向吕布,要取下那穷途末路的鬼神首级。

只听“噗嗤”一声,方天戟干净利落地削去那些衡天军的脑袋。吕布虽伤得气息奄奄,但他终究是天下无双的鬼神,在生死攸关的时候,迸发出了无尽地潜力,恶狠狠地说道:“要杀本大爷,你们再去练一百年吧!”

言罢,吕布甚至驱动着同样筋疲力竭的赤兔马,一步一步地向佘闻人与赵云走去。他眼中充斥着血红的恨意,愤怒与怨念已使他面目全非,他不信自己会败,他要亲手去杀死眼前这两个人,向整个战场证明。

而佘闻人与赵云,也是冷冷地盯着他,一言不发,默默握紧了手中的矛与枪。至少他们两人的状况,要比鬼神好过得多,就算再挪不动一步,也可等他反扑过来,给予致命一击。

就在此时,鬼神的身后与眼前都响起阵阵马蹄扬尘的声音,千军万马在这一刻火速集结,将他与他带来的那一万徐州兵团团包围。而为首的那两名将领,亦让他无比熟悉。

冉为亦来,刘备亦来!

在这一刻,吕布心头的那最后一丝杀意已是荡然无存,余下的唯有求生的企望。面对千军万马,披头散发的鬼神眼中竟流露出些许恐惧之色,他也不再管自己带来的那一万兵卒死活,兀自勒紧赤兔马的缰绳,颤抖着低吟道:“带我走,快带本大爷走!”

胯下的赤兔马发出阵阵嘶鸣,像是在声讨吕布的懦夫之举,但受制于人的千里马终究无法反抗鬼神,唯有在剧烈的疼痛下张开四蹄,飞也似得向左侧山林——那回到关楼的唯一道路奔驰。

见到吕布夺路而逃,一旁的周临再也无法淡定,他不顾自己的一丝内伤,飞奔着跨上绝影,口中喊道:“无忌,玄德,追过去,别让吕布逃走!”

少年热血上头的时候,从来都是拦不住的。冉为带来了近两万人,刘备那里也有四万,陈流并不担心在他们身边周临的安危,军师转而指挥起留在这里的军阵,说道:“还愣着做什么?扶佘将军和赵将军去歇息,围歼留在这里的吕布军!”

听到陈流的话语,佘闻人和赵云如梦方醒。在其他人看来,他们两人已是强弩之末,但唯有他们自己清楚,他们尚有一战之力。两人对视一眼,相顾点了点头,提枪挺矛,朝着吕布窥逃的方向追去。

“闻人!”望着佘闻人坚如磐石的背影,陈流痛叫了一声,见少女并不打算回应自己,只得愤愤地跺了跺脚,说道:“他娘的,一个两个都只会逞强,什么人啊!”

此时此刻,吕布是一门心思要逃出生天,其余的一概不管不顾。身后从萧关墙下来的冉为必定是追不上他,但拦在他眼前的却是刘关张三兄弟。面对昔日抢夺徐州的仇敌,张飞恨得咬牙切齿,擎起丈八蛇矛,说道:“大哥,我去擒那三姓家奴!”

张飞既然要去,关羽自也是义不容辞。见两位弟弟摩拳擦掌,刘备深吸一口气,说道:“吕布,还不能死在这里。”

这句话从刘备口中说出,两位万夫莫敌的义弟都是一脸的难以置信。关羽满是震惊地回过头来,再度问道:“大哥,你说什么?”

“吕布还不能死在这里,你们去放他一马,理由过后会和你们解释。”刘备说着,伸出双手,将两位弟弟向前推了推,示意他们去作戏。关羽和张飞对视一眼,虽都不明白兄长的用意何在,但他们绝不会违抗刘备的命令。两人达成共识,舞起青龙刀与丈八矛,双双拍马奔向吕布。

当美髯公与猛张飞一左一右横在自己面前的时候,吕布的内心几乎是绝望的。他此刻已是精疲力竭,重伤垂危,哪里敌得过这对兄弟?鬼神咬了咬牙,求生的驱使他夹紧赤兔马,大喝一声,试图从关张两人之间窜出去。

见吕布要从自己与弟弟中间逃走,关羽与张飞对视一眼。交换过目光后,美髯公虚晃一刀,直劈向吕布的头颅,而张飞也从另一方向,丈八蛇矛猎猎横扫。

刀光剑影,生死关头,吕布做出了比寻常时候迅捷且明智许多的选择。他猛得弯下腰去,让青龙偃月刀硬生生劈空,而丈八蛇矛却直刺在鬼神的脊背,在他身上留下一道血淋淋的伤口。

“翼德!”交杯结义多年,关羽当然看得出张飞这一矛不是不经意间刺偏。美髯公心里牢牢记着兄长的嘱托,出言阻拦住了张飞。而吕布也顾不得疼痛,趁这个空当驾着赤兔马飞奔而逃。

与刘备擦肩而过的时候,鬼神也多少看得出关张二人的失手或许正是大汉皇叔的指示。他有些不可置信地望向刘备,而后者只是面无表情地望着他,声色不宣。

而在他走远后,方才在鬼神背后留下伤痕的张飞却狠狠地将蛇矛掷在地上,义愤填膺地吼道:“二哥,我不甘心!”

“不甘心也要甘心,我与孟德兄约好了一局大棋,这不过是其间区区一步。”刘备打马走到张飞面前,与昔日的温润如玉不同,大汉皇叔的脸上写满了决绝与坚毅,一字一句地说道:“这都是为了陛下和大汉,和我一起隐忍下去吧,云长,翼德。”

越过刘备这道坎,吕布总算步入左侧山林的一角。赤兔马如雷似电,他很快就奔到张辽与翟燎交战的所在,望着浴血奋战的灰甲徐州兵与和翟燎鏖战正酣的张辽,吕布顾不得什么鬼神的威严,沙哑着嗓子喊道:“张辽,救我!”

听见自家主公的呼唤,张辽循声望去,却见在他眼中战无不胜的鬼神此刻正披头散发,伤痕累累,浑身浴血,气息奄奄。记忆中的威风八面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令人咋舌的凄惨与狼狈。

狼狈,张辽从未见过吕布如此狼狈,他也绝想不到有朝一日,吕布会如此狼狈。在这一刻,他心中所一直笃信的那座鬼神丰碑,似乎猝然崩坏一角,让他沉重得说不出话来。

看见吕布,翟燎要比张辽更为激愤。他倒不在乎鬼神是否狼狈不堪,他只知道他就在自己眼前,只要挥动大斧杀过去,就能为蔡文姬的父亲,自己所敬仰的那位蔡邕报仇。以是他大吼一声,奔向吕布说道:“三姓家奴,还蔡大人命来!”

吕布的身体已吃不住和翟燎这般强者之间的再战,这是连张辽都看得出来,且不得不承认的。望着抛下自己,挥斧拍马向鬼神杀过去的翟燎,以及自己那位立誓生死追随的主公,张辽咬了咬牙,狠了狠心,做出了不论如今还是日后,都会后悔莫及的决定。

只听“噗嗤”一声长嘶,张辽朝着翟燎的背后一刀劈了过去。大刀缠绕武躯,刀口深可见骨,血流三尺。张辽了解翟燎其人生命力之顽强,也清楚唯有这样下尽狠手的一刀,才足以将他拦下。

随着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翟燎无力地向马背倒去,重重在摔在坐骑的后颈上。他扭过头来,血红的双眼以一副震惊且难以置信的目光望着张辽,颤颤巍巍地说道:“张辽,你这混账!”

“公烈!”身在重围中的陈炀舞本不打算参与翟燎与张辽的决斗,毕竟两人一个是同伴,一个是老友,势均力敌,她坐观即可。但从翟燎奔吕布而去,张辽从后偷袭一刀后,一切的一切都惊天一变,陈炀舞怒吼着挥舞着手中狼牙棒,狠狠地砸向张辽。

在这一刻,怪力女是真的动了杀心。她贯注所有愤怒的一击,就算是张辽早就以心目探知,并转而运起武躯抵御,也还是被砸的整个人都弯折倒在马背上,虎口震裂,胸骨折断,吐出一口鲜血。

“你为什么?”将张辽压在狼牙棒下,陈炀舞双目血红,愤慨得如同一只被激怒的猎豹。张辽颤抖着拿大刀抵挡她的痛击,望了望不远处落荒而逃的吕布,一字一句地说道:“食君之禄,忠君之事。”

食君之禄,忠君之事。

陈炀舞这才想起来,张辽不仅是他们神交已久的好友,更是吕布手下的大将。他们分属与截然不同的两个阵营,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翟燎要杀吕布,张辽就唯有选择伤他来保鬼神,这是他自己的道,其无所通。

而此时此刻,捡回一条性命的鬼神,却看也不看陷入危机的张辽一眼,兀自拍马而走,径直向萧关逃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章一百九十六 动摇 越过重重生死障碍,甚至出卖了为自己殿后的张辽,鬼神仿佛离死亡愈发遥远。逃出生天的他甚至都不敢回头看一眼,只是咬紧牙关驱使着赤兔马,望萧关飞驰而去。

以是他也未曾看见,自己身后的追兵逐渐消失在视线之外,唯有周临骑着绝影马,固执而又一往无前地追杀着落难的鬼神。以己身为诱饵,又让佘闻人与赵子龙冒着生命危险拼死一战,少年做这一切,都是为了将吕布捕杀,提前结束这场战争。

而此时此刻,大好的机会就在眼前,周临又怎甘心不牢牢把握?他顾不得自己一身的内伤,也看不清自己的同伴都被甩在背后,他固执地追击着吕布,绝影飞驰向和鬼神一样气衰力竭的赤兔马,仿佛很快就能赶得上。

直到罗孤突兀地拦在周临面前,横起霸王戟挡住弟弟暴走疾驰的脚步,周临才稍许冷静下来。他不解地望着扶住自己的兄长,问道:“大哥,你拦我做什么?快去追吕布!”

“我的马可追不上他的赤兔,这里能与他并驾齐驱的,唯有你的绝影和右侧战场孟德的爪黄飞电。”罗孤一手扶着在马上颤颤巍巍的周临,一手指了指弟弟背后空无一人的山林,说道:“好好看你背后,可还有一人跟随?一身伤痛的你和一身伤痛的吕布,孰弱孰强,你不会不清楚吧?”

回头望去,周临这才震惊地发觉,自己着实将追随的同伴与士卒们甩得不见踪影。少年不由得惊出一身冷汗,他不知本该在关墙下的兄长为何会突至此地,但他这一来的确救了自己的性命。

抑或是,他就为救自己的性命而来。

头脑里翻涌而出的思绪太杂太乱,周临不由得有些晕眩之感。他伏在兄长宽厚的肩膀上,哽咽地说道:“大哥,我好不甘心”

“呵,有什么好不甘心的?你来时那不胜不归的气势丢到哪里去了?看清楚些,这里是徐州的门户,是支撑吕布活在这乱世的最后一隅。”罗孤无奈地笑了笑,任由弟弟如儿时般依靠着自己,说道:“无论他是否死在这里,只要攻下了徐州,他都必死无疑。诛杀鬼神不易,从长算计即可。”

“至少我会和你一起,见证他的死亡。甚至会为你,亲手杀他。”

有了兄长的这句话,周临塞在心头的一块巨石仿佛瞬间落了地。他长舒了一口气,调转马头,向罗孤露出如往日般明快的笑容,说道:“那就回军去吧,大哥,且从长计议。”

罗孤默然,只微微点了点头,算是应允。两人携手并肩,向山下走去。

其时,夕阳西下,联军对萧关首日的侵攻,终是以各自的微小损失作结。乱武军与衡天军的六辆攻城梯虽都驾到关楼上,但陈宫的指挥和部署几乎滴水不漏,徐州兵浴血奋战。让两军都讨不到多少好处。

而在右侧山林与高顺交锋的曹纯与夏侯渊,即便手里捏着曹操军最为精锐的虎豹骑,与陷阵营旗鼓相当,却也还是抵不过吕布军在地势上的天然优势,节节败退,铩羽而归。好在两人都是难得一遇的将才,就算败阵,也未给奸雄带来过多损失。

衡天军这一路的战斗,可谓是整个沙场上的沸点。周临定下的抛砖引玉之计,一如既往地拿自己做诱饵,引吕布下关来战。在佘闻人与赵云的拼死一搏下,号称不败的吕布输得落荒而逃,在众目睽睽下做了丧家之犬。他虽在重重掩护下得以脱身回到萧关,但他所带去的那一万兵卒,却是全军覆没。

而鬼神一直以来名扬天下的无双传说,也就此被打破。两军不知有多少人在关上关下目睹了这场惊天动地的决斗,徐州兵也因此士气大减,几乎一蹶不振。

在战斗的最后关头,冉为出手解了翟燎与陈炀舞之围,张辽受伤败逃。而吕玲绮与邹瑾之颤抖一阵后,也钻了个空子,退回萧关。

傍晚时分,夕阳的余晖洒落在萧关关楼上,映照着吕布满身殷红的鲜血,诉说着败军之将的凄凉。鬼神不败的传说就此被打破,徐州兵稀稀拉拉地守在萧关上下,个个唉声叹气,毫无士气可言。

坐在关楼前的木椅上,吕布披头散发,着的上身缠满了密密麻麻的绷带。鬼神的头颅死死埋在胸前,他身边站着陈宫c张辽c高顺和吕玲绮,只是无人看得见他的神情,无人能领会鬼神不再是传说后,心中的落寞与凄凉。

不知沉默了多久,吕布才缓缓抬起头来,他布满血丝的眼睛望向陈宫,开口问道:“公台,接下来该如何是好?”

本就是不听劝谏才致使这一败,如今铩羽而归去,却问起自己,陈宫不由得对吕布冷笑道:“呵,你现在知晓听我计策了?早劝你说周临暴露自己必定是计,你死活不听,现在一败涂地,倒问起”

“我要你说对策,没要你指责我!”一朝身败名裂,吕布此刻本就心乱如麻,哪里听得下陈宫的指责?乍一下受到鬼神的呵斥,这位刚正不阿的军师也意识到现如今不该过分对待他,只得说道:“对策我早就和你说过,固守萧关,静待援兵。我们与袁术唇亡齿寒,姚倾不会坐视不管,只要守到他到来,就有反败为胜的机会。”

说到头来,吕布还是要依靠那个目中无人令他不快的姚倾来救自己的徐州。鬼神已经心力交瘁到连多说几句都不再想,只是摆了摆手,说道:“我知道了,都退下吧,让我一个人静静。”

听到鬼神的这句话,四人相顾一眼,各自点了点头,就此散去。

入夜过后,张辽独自站在关楼的角落,眼前是一望无垠的青徐平原,十几里外的联军大营一览无余,千万灯火,其中或许正有他的老友。在战场上栉风沐雨都从不变色的张文远此刻却面色凝重,一言不发。

不知过了多久,一直在关楼徘徊巡逻的高顺找到了他。铁面人悄无声息地走到生死与共的战友身边,将手中酒壶默默递给了他,问道:“在想什么?”

“在想自己为何而战,为何而活。”张辽接过高顺递来的酒壶,痛饮一口烈酒入喉,黯然地说出了这一句话。铁面人有些震惊地望了望这位朝夕相处的战友,试探性地问道:“你动摇了?”

“我亲眼目睹了吕将军落荒而逃的模样,狼狈不堪,慌不择路,眼里写满了惊恐和怯懦。”回想起白日里自己与吕布擦肩而过时的情景,张辽久久不能释怀,他说道:“那不是当初在雁门关,把我这头不知生趣的野兽zhi fu时候的骄傲姿态,也不是向我们宣称他所构筑的武道天下时的意气风发,只是慌乱恐惧得如同一只丧家之犬。”

“我为他偷袭了翟燎,将他劈得重伤。而他却抛下了我,一个人逃往萧关。”

白日交战的时候,张辽与高顺分守左右两侧山林,各司其职。铁面人忙于应付来势汹汹的曹纯与夏侯渊,顾不得张辽那里。之后的战斗胜负如何,他也只是道听途说。直到听张辽道出了其间细节,高顺才觉得震撼到冲击三观,久久说不出话来。

“我是真的动摇了,怀疑吕将军,怀疑他的武道天下,怀疑自己之前二三十年走过的人生路,到底是对是错。”张辽此刻满脸都是挣扎与愁苦,他望向高顺,试图从老友眼中得到dá àn,他说道:“你觉得,我们值得吗,高顺?”

“我不知你问的是什么,是追随吕将军是否值得,还是为他劈伤翟燎是否值得?”高顺亦凝望着陷入困境的老友,隔着一层铁面,张辽看不出他的神情变化,只听他说道:“不过你问的是什么都无差,因为我都无法回答,在得知这一切后,我和你一样,动摇了。”

一语过后,又是那令人窒息的该死的沉默。

并肩站在关楼上,张辽和高顺都说不出一句话来。但他们心意相通,都知晓彼此在想些什么。那是他们为人处世绝不可说出口的禁忌,他们心中怀疑着,怀疑着自己追随吕布是对是错,思考着周临三番两次手下留情,一回接着一回地抛出橄榄枝,自己能否拒绝得了?

或许在心中,他们早已认清了吕布,也认定了周临,但身为武人。忠贞不二的誓言束缚着他们,他们两人,压得张辽与高顺喘不过气来。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若他们最初遇到的不是吕布,而是周临,那该多好?

可这就是人生,从没有回头路可走。在想清楚这一切后,张辽望向身旁沉默许久的高顺,问道:“高顺,你觉得吕将军此战能胜吗?”

似乎与张辽想到一起去,高顺安之若素地扭过头来,说道:“你既然问了我这句话,心中就应该早有dá àn。你我既是追随他一路走过来的,又怎能不亲眼见证他这条路的最后,是如何终结的呢?”

“在那之后,你又当如何打算?”在知晓老友的心意后,张辽又目光灼灼地望着他,进一步问了下去。铁面之下的那张脸似乎展露了些许笑意,他淡淡地说道:“你如何打算,我就当如何打算。”

听到这句话后,张辽也笑了,笑中带泪,笑得张扬肆意,哭得也凄凉哀婉。他握住老友的手,说道:“若有来世,你我还做生死兄弟。”

“黄泉路上走得快些,只望来世能投到周临帐下,做他手下区区一马前卒,亦不枉此生。”握紧张辽的手掌,高顺也大笑且痛哭了起来。一对兄弟顺势拥抱在一起,仿佛就算是目所能及的死亡,也无法将他们分开。

而此时此刻,不远处的石梯角落,吕玲绮静立着凝望两位从小看自己长大的叔父,一言不发。她的目光懵懂,却掩盖不住地悲伤。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章一百九十七 困兽犹斗 萧关之战的第一夜,吕布军那里士气低落,几可以一蹶不振来言说。而联军那里虽目睹鬼神的崩溃,却也付出了极大的代价。周临为吕布所伤,佘闻人与赵云在决斗中耗尽了心血与气力,而翟燎更是被张辽一刀劈开了脊背,几乎垂死。

回到大营后,周采薇忙前忙后地为同伴们包扎疗伤,奔来跑去汗流浃背,看得郭嘉心疼不已。好在高卿言过来,亲自接手周临和佘闻人以及赵云,才让周采薇得空,亲自去处理翟燎背后的恐怖创口。

医帐外间,周临的上身缠满绷带,坐在木椅上闭目养神。他白日里逞强要和吕布过一招,结果被鬼神一戟打裂了几根胸骨,又固执地追了吕布好几里山路,全然不把自己的身体放在心上。

周采薇在内间,为翟燎处理伤口,不让同伴们大声说话。她才刚埋怨了周临许久,换高卿言来接手,身为长姐的她也忍不住要说两句,低声言道:“从来都是如此,只会逞强,不知自己几斤几两。小时候和老虎掐架,和豺狼斗狠,哪回不是被吓个半死被大哥救回来?也就是二姐不在,她最看不得你流血受伤,还不要心疼死。”

“知道了知道了,三姐。我又不是小孩子,手底下还有几十万大军呢。”三姐的家长里短听的周临耳朵都起茧子,他无奈地皱了皱眉,强作解释道:“两军交战,吕布杀过来,我连一招都不接就退避三舍,输三分气势。”

“你被人一招从马上打下来,赢了几分气势?”高卿言白了少年一眼,擦药时故意多使了几分力,惹得周临嗷嗷叫唤,她不动声色地将弟弟周身包扎好,说道:“再者说,你就是苍颜白发,只要我们四个还在,你也依旧是小孩子。”

“三姐”周临颇有些幽怨地嘟哝了一句,诚如高卿言所说,不管周临远离乱武山多少年,他在罗孤等人眼里也还是个长不大的孩子。意气风发,权谋诡诈,宏图霸业,回到他们这里,都不过是孩子般的玩闹罢了。

周临与高卿言之间的对话,旁人是从来插不进去的。医帐外间除却同伴间低沉的交谈声,伤者浓重的呼吸声,还有郭嘉走来走去地踱步声——诚然,自从周采薇推着翟燎进去内间,他就一直焦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不时地开口说道:“采薇他们怎么还没出来,翟燎的伤到底要不要紧?”

“你安静些,采薇xiǎ一 jiě正忙着呢,交代过少说两句。”一旁的荀攸拍了拍鬼才的肩膀,挑了挑眉毛,又问道:“话说你是在担心四将军呢,还是担心采薇xiǎ一 jiě呢?”

听了这话,郭嘉激动地停在内间门口,指着里面控制不住地说道:“我当然是在担心采薇,翟燎像铁打的一样,怎么会有事?采薇从回来到现在,一刻也没歇过,一口饭也没吃,她的身子不会垮啊!”

“郭奉孝,你给我闭嘴,吵都吵死了!”郭嘉话音刚落,内间里一包草药就砸了过来,正中他的后脑勺。内间里周采薇吼过他一遍,还不解气地嘟哝道:“自己病恹恹的走路都要我扶,还担心起我的身子了。”

看着轻揉后脑勺却又无可奈何的郭嘉,荀攸拈了拈胡须,意味深长地说道:“儿女情长,真的会让人迷失自我啊。”

听到这句话,郭嘉狠狠地瞪了荀攸一眼,终是什么也没说出口。

不过多时,医帐内间的帘门被打开,周采薇费力地推着翟燎出来。四将军着上身伏在医车上,脊背一层一层缠满了绷带,露出了殷殷血迹。不过他也着实是铁骨铮铮一条汉子,意识仍旧清醒,在医帐里却咬着牙僵持,一声也不吭。

一见两人出来,众人就都围了过去,对着翟燎嘘寒问暖,郭嘉想进去给周采薇擦擦汗,却是挤也挤不进去。周临不顾自己的一身内伤,焦急地问道:“采薇,公烈的伤势怎么样,要不要紧?”

“再要紧的伤,经本xiǎ一 jiě之手,都不要紧。”周采薇从被人群阻隔的郭嘉手里接过丝帕,拭了拭脖颈间的细汗,又擦了擦双手沾染的血迹,说道:“不过还是公烈哥身子骨硬,这么重的伤连牙都不咬一下的。但张辽也真下得去手,这刀伤不要百八十日,也要一两月才能痊愈得了。”

“他当然下得去手,砍起老子来眼都不眨一下。”翟燎不仅意识清醒,连抱怨起人来也脸不红气不喘,甚至生龙活虎地对周临说道:“大哥,我这伤不打紧,你可千万别把我送回洛阳去。文姬的父仇还未报,张辽这笔账,我也要亲自和他清算。”

提起张辽,他与高顺诚然是衡天军众人的一块心病。两人与衡天军是战场相交的好友,人人都盼望着与他们做同伴,人人都不想让他们死在自己手里。但他们又偏偏秉持自己身为武人的道义,至死不休地追随着鬼神。

众人不知翟燎所说的算账是要生死相搏,还只是友人间的刀剑来往,所以谁都未曾说一句话。倒是储靖先开了口,长叹一声说道:“他要是手下留情,倒不是张文远了。放你过去,就是对自己的主公吕布见死不救,他做不到,高顺也做不到,这是他别无选择的选择。”

“我一棒砸向他,吕布抛下他自己逃走的时候,张辽只对我说了一句话。”想起白日里电光火石的交锋,陈炀舞颇有些失落,她说道:“食君之禄,忠君之事。大抵他也有他的无奈,就算吕布再是混账再不是人,他也有无法背叛的理由吧。”

又是一阵让人头疼的沉默,储靖拍了拍颇有些晕眩的脑袋,说道:“这两位老朋友还真让人不省心。大哥,今日过后本部的兵马大多疲困,你们也有所损伤,明日让铁血军出阵,去主攻萧关吧。”

“二哥,我不累,我也去。”储靖话音刚落,冉为就迫不及待地开口请战,而首日里未曾受伤的邹瑾之与陈炀舞也要同往。储靖轻叹了一声,说道:“今日一败,以后吕布必定要负隅顽抗。困兽犹斗,萧关还不知要打多久,都早些歇息吧,战争才刚刚开始而已。”

“呼,我也忙了一夜了,想好好回去睡一觉。你们都遵照医嘱换药,别乱动,乖一点,让我少操点心。”周采薇说着,摇摇晃晃地向帐外走去。她身旁的郭嘉见状,连忙过去,小心翼翼地牵起她的手,说道:“我扶你回去。”

见医者都去歇息,众人也都各自起身回往营帐。周临告别来探望自己的高卿言,也忍着胸口的内伤要回自己的中军帐,貂蝉见状,也作势要像郭嘉对周采薇一般扶周临回去,却被少年躲开。周临苦笑着望向一脸愕然的貂蝉,说道:“傻姑娘,我还没伤到走不动路呢。你也在战场上累了一整日,别总不顾自己。”

“是,公子。”貂蝉顿了顿,看起来像是想要说什么,但终究是轻轻地应答了一句,什么也没有说,只低下头去,让周临看不见她脸上掩盖不住的黯然。

走过转角,在离中军帐寥寥几步的地方,陈流守在那里等候多时。一见周临和貂蝉远远过来,就迎上去说道:“清明,关于刘备,我有话要对你说。”

乍一提刘备,周临的脸上不禁有些错愕。身为暗影的统领,陈流从不会亲自来和他说些无关紧要的琐事,于是少年眉头微蹙,说道:“玄德?你说吧,到底是何事值得你半夜三更在这等我。”

“倒也不是什么实锤,只是战场上一些细枝末节,让我很是在意。”陈流说着,从衣袖中拿出几张字条,言道:“白日里吕布窥逃的时候,曾从关羽和张飞两人之间逃脱。且不说这其中是否存在侥幸,我安插在军中的暗影汇报,在关张杀向鬼神去之前,刘备对两人低声说了什么,言罢他们都是满脸震惊。随后吕布从青龙刀和蛇矛的围攻下走脱,张飞伤了鬼神脊背,还受到了关羽呵斥,气得他把蛇矛都扔在了地上。”

“虽不敢说十成的肯定,但我至少也有理由怀疑,关羽和张飞是由刘备授意,存心放过吕布一命。”

由刘备授意,存心放走鬼神?听到这话,周临不由得有些头疼,按理来说,刘关张该是恨吕布入骨,杀他不及,又怎会放他一命?但陈流的情报应是不会出差错,他的怀疑的合乎情理,少年仰面朝天捏了捏鼻翼,就是百思不得其解。

白日里浴血奋战,陈流也知晓周临的身心经不住如此负荷,他拍了拍同伴的肩膀,说道:“我也只是猜测,甚至连足以说服自己理由都想不清楚。你回去好好歇息吧,留个心眼就好,也别累垮了自己。”

“好,我知道了。你也早些回去歇息,九渊留守,这一战还要多亏你替我劳心。”周临微微一笑,也拍了拍陈流的肩膀,随后踉踉跄跄地从同伴身旁走过,与貂蝉一同回了中军帐。而陈流则站在原地愣了许久,自言自语道:“刘备刘备,还真是个连清明也捉摸不透的人物。九渊不在,你也别想在我眼皮底下算计清明。”

夜尽天明,在朝霞再度撒向萧关上下的大地时,储靖特意来到中军帐前,吩咐貂蝉莫要叫醒周临,让劳累不已的少年再多睡一时半刻。不过当铁血军悄无声息地集结出发的时候,貂蝉倚在门前远望,周临还是从帐中走出来,目送弟弟奔赴战场。

而这一日,乃至此后的近半月光景,吕布都死活困守在萧关里,任联军如何挑衅,都绝不出战。正如储靖所言,困兽犹斗,饶是衡天军本部与铁血军轮番上阵,乱武军和曹操军昼夜不息地猛攻,也未能将这天下第一雄关拿下。

夏日渐深,萧关前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连绵不绝。偶尔也会雷霆一闪,卷起狂风,下一阵暴雨,让联军的进攻难上加难。周临等人的伤刚有些痊愈的迹象,医帐里每日里却又有更多伤患进进出出,周采薇忙的不可开交,连吃饭和睡觉都顾不上,看得郭嘉心疼不已,几乎要再折几年寿。

而就是在这僵持不下的时候,一道让众人担心已久的消息终究还是传了过来——姚倾率二十万大军,自寿春出兵,不日将至。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章一百九十八 水攻之计 当陈流将这消息告知周临的时候,帐外正是雷鸣电闪,瓢泼大雨倾盆而下,地上的积水甚至盖过了靴尖,连走路都不易,更莫要说行军攻关了。三路大军的首领齐聚在衡天军的中军帐里商议如何打破这僵局,陈流闯了进来,通报了姚倾将至的消息。

徐州兵十五万守萧关,尚且半月不动如山,要是再加之仲家军的二十万精锐,也不知要打到何年何月。其实姚倾本早就该到,不知为何耽搁了半月才出发,但仍是给了联军莫大的压力。即便罗孤不屑一顾,但周临还是气得一排桌案,说道:“那个疯子还真会挑时候来!”

“你要是忌惮他的话,我可以把他拦在萧关五十里外。”以三万对二十万,不知哪里来的自信,但罗孤还是以一副理所应当的语气说道:“不过就算姚倾不来,萧关的僵持也还是要想方设法打破,是吧,阿临?”

“若是他来,攻破萧关就会难上加难。”曹操这几日也是不分昼夜地亲临战场,说到劳累的时候,他从衣袋里取一块槟榔塞进嘴里,又言道:“虽说我挺想会会他的,但还是留到破关之后吧。”

“那究竟该怎么做呢?”望着桌案上平铺的地图,布防天衣无缝的萧关,看起来似乎无处可破,周临头疼不已,沉默着思虑起对策。

与此同时,衡天军医帐里,周采薇进进出出地取药治疗伤员。连日征战,萧关又迟迟不下,衡天军的伤患早就塞得医帐也放不下,只得让他们排在帐外。大雨连绵,周采薇吩咐人将临时的帐篷支起来遮风挡雨,但还是有不少伤患创口感染溃烂,痛得嗷嗷叫唤,shēn y之声不绝于耳,让一颗仁心的周采薇揪心。

而为周采薇揪心的,还有守在一旁给她撑伞的郭嘉。他清楚地记得,为了治疗这些伤患,周采薇的睡眠越来越少,昨夜更是根本没合过眼。即便如此,她也还是时常唠叨着让郭嘉去休息,免得又累病,拖累自己。

而郭嘉则是紧紧地跟在周采薇身后默默地为她撑伞,还打下手给她送药递绷带。忽然,周采薇又一次从医帐走出来的时候,脚步一个踉跄,险些跌倒。郭嘉连忙上前去,将她抱在怀里,望着头晕目眩的周采薇,他心疼不已地说道:“我早说要你去歇息一番再回来,你就是不听。军中又不止你一个大夫,你若是累垮了,我该怎么办?”

“送到我这里的,都是衡天军中性命垂危的将士。他们的命,军中其他大夫救不了。我却救得了。”周采薇说着,强打精神站起身来,也不顾雨水肆意打在身上,大步流星地奔向药炉,言道:“见其生不忍见其死,奉孝,要是换你为我,你能对这些为衡天出生入死的将士见死不救吗?”

“你又不是我,怎么知道换我为你,就不会见死不救?”郭嘉到底是郭嘉,什么话也说得出来,他有些气恼地言道:“我至少知道该如何照顾自己,还知道要是你有朝一日累垮了,会有更多的人死,还会有一个我了无生趣。”

“你可拉倒吧!郭奉孝,你要是知道怎么照顾自己,也不会初见时就倒在我身上了。”与郭嘉斗嘴的时候,周采薇端得如同王芷兰般伶牙俐齿,她一边将药草扔进药炉,一边说道:“你我所做的事情,都不过是为了让衡天有更少的人去死。你定策,我救人,都是无甚差别的,你清不清醒?”

周采薇话音刚落,郭嘉头顶的帐篷突然塌陷一块,积了不知多少日的雨水猛得浇在他的头顶,将这位鬼才军师淋成了落汤鸡。周采薇闻声回过头来,一见到郭嘉的窘状,就不由自主地奔过来,替他拍打满头的雨水,关切地问道:“奉孝,你怎么样,要不要紧?”

在被大水泼洒的那一瞬间,郭嘉的脑袋似乎突然清醒了起来。他睁开双眼,露出连周采薇也未曾见过的欣喜笑容,说道:“清醒了许多,采薇,若是我能不费一兵一卒攻破萧关,你是否就不必如此受累了?”

鬼才既然敢开口,那他心中就必定有所定数,周采薇了解他,以是笑问道:“你可是又想到了什么好计策?”

“我不会再让你受累了,等着我,我这就去将计策告诉少主。”郭嘉说着,转身就要冒雨奔向中军帐。周采薇见状,连忙捡起地上的油纸伞,追过去说道:“奉孝,等等!”

听见恋人的呼唤,郭嘉回过头来,却见周采薇双手将油纸伞递到自己眼前,温柔似水地说道:“撑伞过去,可别染了风寒。”

接过少女手中的油纸伞,郭嘉心头一暖。他低下头来,在周采薇额角轻轻吻了一口,说道:“就算染了风寒,也可破这萧关,让你得空,日日夜夜守在我床前照料,倒也不枉病这一场。”

“果真如芷兰所说,你和陈到一模一样,跟清明久了,学的如他一般油嘴滑舌。”倾盆大雨中,周采薇红着脸颊在郭嘉鼻尖轻轻捏了一下。鬼才浅笑,撑着少女给他的油纸伞,大步向中军帐奔去。

不过多时,郭嘉就快步闯进了静谧得只听得见雨声的中军帐。周临正在苦思冥想,一见郭嘉一身雨水如同落汤鸡般进来,连忙起身解下自己的锦袍,披在鬼才身上,口中抱怨道:“你这病秧子,怎么淋着雨就过来了?要是在我这染上风寒,采薇要把我给活活念叨死。”

“采薇知道我淋了雨,怪不到你头上。”在周临面前,郭嘉还是乖顺地披过锦袍,望向桌案上的地图,说道:“比起风寒,少主,我有一计,不日可破萧关。”

还不等周临开口去问,郭嘉已兀自走到桌案前,不顾自己一身湿漉漉的水滴在地图上,伸手便指向萧关西北的一条大河,说道:“这,是沂水。”

一语方罢,尚不让任何人反应,郭嘉又一手指向萧关东北的另一条河,说道:“这,是泗水。夏雨连绵,就算未曾亲眼见证,我也猜得到,这两条大河必定暴涨至极,濒临决堤。”

“喂,奉孝,你该不会是想”在郭嘉两手点在泗水和沂水之间的时候,荀攸就已经猜到他的计策所向。在同伴震惊的目光中,郭嘉微微点了点头,说道:“我要挖通泗沂江河,引水淹没萧关!”

一语既出,四座哗然,但郭嘉言计的速度,要比众人思考的速度要快上不知多少,他说道:“如今夏雨连绵,河水暴涨,正是天赐的良机。先在两河制高点填塞沙袋,让河水再涨至决堤。而后将通往萧关的河道挖通,让大水直逼过去,任他天下第一雄关,也敌不过这般怪力乱神。”

“姚倾若是赶不来便罢,他要是赶来,就送他和二十万仲家军一并去喂鱼。”

言罢,郭嘉用湿漉漉的手指在地图上横亘的萧关划了一道大大的叉,仿佛那已然被他的水攻之计冲破似得。中军帐里静默了许久,才听见荀攸一巴掌拍在自己额头,大笑着说道:“哈哈哈哈,奉孝,陈宫布防萧关道高一尺,但还是敌不过你魔高一丈啊!”

“高,高不可攀。”不仅是衡天军的荀攸,就连曹操帐下与郭嘉有旧的荀彧,也不由得惊叹着说道:“奉孝先生,你还当真是高深到令人望尘莫及。”

比起同伴抑或盟友的称好,郭嘉还是更为在意一个人的目光。他望向低头思虑的周临,问道:“少主,你以为如何?”

“我要是个姑娘,现在一定跳起来亲你一口。”经郭嘉一问,周临如梦方醒。他猛得一拍掌,蹦起来紧紧地拥抱了郭嘉一下。鬼才湿漉漉的身躯冰冷而又孱弱,周临眉头一蹙,转而说道:“貂蝉,快去内间,把火炉燃起来。”

“公子,盛夏点火炉?”听周临如此说,貂蝉还觉得是自己耳朵出了问题,懵懂着不知所云。曹操见状,忍不住插了一句,说道:“小姑娘怎么这般没灵性,他要你点火炉给奉孝先生取暖,还不快去?”

经曹操提醒,貂蝉才慌忙着走进内间,点起火炉。周临觉得这还不够,又吩咐荀攸道:“公达,你带奉孝去内间,把他的衣衫褪了烤干,换上我的袍服。”

荀攸会意,拉起郭嘉就往内间去。鬼才还想说些什么,周临却拍了拍他的肩膀,目光灼灼地说道:“这条计策,你出得很好,我已然领会。快去把衣衫烤干,让身子暖起来,你这满腹经纶,我还要再倚靠个五十年呢。”

“好,少主。”听到周临的话,郭嘉心头一暖,在荀攸的带领下进了内间。周临转过身来,站到桌案之前,望向罗孤c曹操与刘备,问道:“大哥,孟德,玄德,你们以为,这水攻之计如何?”

“妙,妙不可言。”与荀彧说话一个味道,曹操对郭嘉的水攻计策也是赞不绝口,甚至开起玩笑言道:“清明,你这位奉孝先生是从哪里请来的,要不要考虑让给我?”

知晓曹操所言不过玩笑话,周临白了他一眼,说道:“我的军师,抵死不让。”

比起曹操,刘备则是自军议以来就一言不发,听周临问起,才说道:“郭先生才通鬼神,备深为叹服,并无意见。”

罗孤声色不宣地望了周临一眼,说道:“计策不错,破萧关足矣。引泗水就由乱武军去做,阿临,你派人去挖沂水就好。”

泗水由罗孤自告奋勇,衡天军众人倍感颇有压力。储靖上前一步,说道:“大哥,那就将沂水交由铁血军来挖通。你和曹将军率军佯攻萧关,静候时机。”

在储靖的统领下,铁血军不仅擅长冲锋陷阵,还会断河架桥等等诸多与征战相关的一应事宜。由铁血军去挖沂水,周临自是放心。见两条大河的开挖都交托与人,陈流又补充说道:“那我就派人截杀吕布军关于沂水泗水两河的一切情报,让陈宫看不见我们所为一丝一毫。”

望向一个一个自告奋勇的同伴与盟友,周临颇有些热血沸腾,他转而说道:“明日撤军十里安营,免得大水涌来的时候殃及自身。无忌,你和昭锦带一万人到附近的高山大林里伐木造船,以便水攻时乘势进军,东来你依旧为他们掩护。”

“从即日起,全军上下,为水攻齐心协力,莫要让奉孝的一片苦心白费,”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章一百九十九 夏雨不绝 从郭嘉献上水攻之计的那一起起,联军的大营就退却了十里之远。而每日来挑战的也只有部分衡天军及曹操军,攻势亦大为削减。连绵的大雨让萧关墙下积累的深深的泥水,联军在这里寸步难行,数日下来,竟是未能撼动联军分毫。

在为吕布军所不知的水攻计定下五日后的未时三刻左右,联军又提前退兵回营,无功而返。站在关墙上远远望着渐行渐远的联军,吕布倚靠在关楼一座石柱上,说道:“周临已经攻了数十日不下,兵马也削减了许多。公台,依你看来,我军何时才能主动出击,将这群杂碎赶出萧关?”

“至少也要等得到铁血军和乱武军去向的确切情报,或是姚倾的援军抵达方可。”离首日的大败已经过去近一月之久,陈宫隐隐约约觉得,吕布的浮夸躁动之气多少回返了一些,这并不是他乐于看到的。这位稳重而又果决的军师抚了抚唇下的胡须,说道:“铁血军是衡天最为精锐的战力,乱武军更是深不可测。这两支部队消失于战场,着实令人寝食难安。若姚倾至,他们倒也不见得那般难以应付,奉先,戒骄戒躁,静候援兵吧。”

虽然吕布听陈宫说静待援兵已经听得耳朵都起了茧子,但自己不久前刚刚吃过血淋淋的亏,不得不听从军师的谏言。一旁的张辽与高顺沉默不语,他们虽已抱了必死的决心,但仍是会倾力一战,绝不白白送死。

夏雨连绵,雨水打落在战场的每一角落,其中某些不为人知的地方,甚至夹杂着血水。萧关二十里外的一处山林,一名背后中箭的灰甲斥候驾着马向萧关飞驰。箭镞穿他右肩而过,鲜血顺着臂膀与雨水一同浸透衣襟,令人触目惊心。斥候来不及拔箭,他一手架马疾驰,不住地回头远望,眼中写满了恐惧与惊怖,却忘了注意脚下。

只听“啪”得一声,泥地里凭空横起一条绳索来,将斥候连人带马绊倒在地。这一摔只摔得斥候头晕目眩,他强打着精神起身,左手捂住中箭的创口,疼痛不已。雨水冲刷着他的双眼,以至于长脸向自己劈开的时候,他也毫无察觉。

鲜血飞溅,斥候惨叫着翻倒在地,疼得动弹不得。他抬眼看清,一群来路不明的黑衣人沉默着包围了自己,他们人人手中握着长剑,冰冷的眼神仿佛在说,他将死无葬身之地。斥候被吓得屁滚尿流,颤抖着求饶道:“别杀我别杀我,我这就回家去再也不替陈宫卖命,我再也不敢了,饶了我饶了我”

黑衣的影锋一步一步逼近斥候,他们无权决断他的生死,只有责任执行。影锋背后传来一阵闲适的脚步声,一位白衣飘飘的清瘦儒者款款而来,身旁有一名影流为他撑伞。这人正是陈流,暗影大统领,衡天众之一。

陈流所到之处,围住斥候的暗影纷纷退却半步,那斥候似乎也看出来此人是这里的掌权者,也是自己唯一的生路,不由得翻过身来跪下,说道:“大人,求您饶了我,我绝不会告诉陈宫我在这里看到的一切,不我根本没来过这座林子,也没替陈宫卖过命,我这就回家去,家里还有娘子和儿子在等我,求你”

看着重伤流血的斥候死命地向自己磕头,陈流的内心毫无波动,甚至还有些嫌弃地白了他一眼,对身旁的影锋说道:“我只相信死人不会开口说话,你们还愣着做什么,shā rén之前还要我请个高僧做法事吗?”

得大统领令,离斥候最近的影锋举起长剑,毫不留情地向他的头颅劈了过去。那名跪地求饶的斥候还未来得及为自己的死刑绝望,人头就被利落地劈落在地,骨碌骨碌地滚到一旁的草丛里。陈流甚至连尸身都懒得处理,直接转身离去。

不远处的一颗老树下,冉为骑在马上等候了许久,一见陈流走过来,就开口问道:“处置得如何?”

“干净利落,陈宫就是派再多斥候来打探,也绝不会知道你和昭锦在这里打造战船。”陈流抬头望向冉为,眼中写满了自信与张扬,他笑说道:“大少爷和云律那里也是一样,神不知鬼不觉。奉孝定下的水攻之计,我可不会让它提前泄露半分。”

与此同时,泗水制高点的一处安全所在,乱武军将土石沙袋在河床上高高垒起,直塞得河道阻断不通,再加之夏雨连绵不绝,河水满满登登地溢出两岸,时不时地挥洒在山下,让人看得不由得胆战心惊。

而罗孤则是在不远处的一处山包安营扎寨,此刻正坐在帐篷里躲雨,不时地指着高涨的泗水,对孙尚香说道:“阿临的人应该再过几个时辰就要来看一眼了,派人去把沙土卸去少许,佯作我们还未完工。”

“噫,玄夜大哥,你已经把沙土卸了垒又垒了卸三回了,将士们也累得上气不接下气,到底何时才要告诉周相,我们已经完工了啊?”对于罗孤的吩咐,孙尚香不甚理解,三回过去,她终是忍不住问了起来。

“身边有一个正在叛逆期的弟弟,做什么都要考量着他的面子才好。”罗孤淡淡地答了一句,随后站起身来,揪起孙尚香胸前的红巾,让她的脸颊靠近自己,望着少女说道:“我宠自己的弟弟,将士们谁有不服,向我提出来即可。还是说,是你有所不服?”

又是一模一样的套路,每每两人的脸颊靠得近到可听见彼此的呼吸声,孙尚香的小鹿就要乱撞得冲破自己的心口。少女吞吞吐吐了许久,才说道:“我我没有不服啊,我这就去让他们把沙土卸了玄夜大哥,你的脸靠得好近。”

罗孤从鼻子冷哼一声,轻轻放开了孙尚香的衣襟。少女拍了拍自己的胸口,撑着伞屁颠屁颠地奔向河床驻军的地方发号施令。高卿言轻叹一声,说道:“她还真是被你吃得死死的,大哥。”

“有何不妥吗?她要我对她的倾慕有所回应,而我,日后要借她来控制孙家和江东,各有所得而已。”罗孤坐回木椅上,毫不在意地望向不远处的孙尚香,问高卿言道:“你不会是心软了吧,卿言?”

“我不是二姐,不会心软的,大哥。”高卿言别有深意地瞥了一眼罗孤,认真地答了一句,两人心照不宣,彼此都不再言语。

再说沂水这路,铁血军昼夜不息地以土石填塞河道,高高的沙袋被囤积在直逼萧关的位置,自上而下看,仿佛这座天下第一雄关也是岌岌可危。铁血军中,连于禁和太史慈也亲自动手垒土,储靖将兵上下俱是兄弟的理念,倒是传达得极好。

此刻已是正午,但连天的乌云遮住了日头,让人分辨不出时刻来。王异冒雨带着一群火头军为在河道埋头苦干的一众将士送来饭食,蹙着眉望向全然不知疲累的两位大将,说道:“太史慈,于禁,过来吃饭,你们的都督还在营中闲坐,你们两个倒是身先士卒的一头热。”

“若是连都督都要躬亲垒土,那当置我等将士与何地?”听见王异的呼唤,于禁面无表情地放下手里的沙袋,走到帐篷下拿起自己的军粮狼吞虎咽了起来,同时说道:“不论是冲锋陷阵还是垒土架桥,铁血军都义不容辞。不过做后者的时候,都督还是运筹帷幄的好。”

看于禁一副心服口服的模样,王异就颇有些不爽,她说起话来倒也肆无忌惮,直截了当地问道:“你们就当真那么服他,服那个吊儿郎当的储云律?他何德何能,如何肆意妄为都不会有人质疑。”

正大快朵颐的于禁瞥了王异一眼,说道:“夫人,他对你诚然吊儿郎当,不过在他吊儿郎当的背后,是足以支撑铁血军的可靠。他甚至比主公还要可靠三分,我于文则,受主公之邀加入衡天,而后入铁血军,亦折服于都督手下,并无怨言。”

“我目睹过主公的冲天豪迈,应都督的邀请来到衡天军,任职于铁血。在我看来,主公意气风发的背后,是都督在脚踏实地为他奠基。”太史慈走到放饭食的帐篷里,调笑似地对王异说道:“夫人,你不也是由都督带进这里的么?难道时至今日,仍有所不服?”

“我?我是怎么被他骗进这个贼窝,你们这些做部下的心里都没个数吗?”想起储靖当初威逼利诱让自己加入铁血军,还给了自己一个所谓都督夫人的职衔,王异就气不打一处来,咬牙切齿地说道:“我可告诉你,太史慈,只要我王异一息尚存,就绝不会服他储靖,更不会放弃按照约法三章所说,日夜不歇地去置他于死地!”

王异说到动情处,想起自己这些时日里受到的羞辱,不由得眼角朦胧闪出一丝泪花。就在这时,她背后一尊高大的身影遮住了乌云下仅存的光亮,一只宽厚的臂膀耸然搭在王异肩上,将沉重的身躯都压在了少女身上。储靖扭过头来,看向一脸惊愕的王异,说道:“将置我于死地挂在嘴边,按约法三章来算,可是要略施惩戒的哦,小异儿。”

“你?”王异望了望储靖,又望了望一旁看戏的于禁和太史慈,惊恐又气恼地喊道:“你们两个,算计我!”

“我只是在吃饭,未曾看见都督。”在王异的指责下,于禁的食欲并未受到半分影响,甚至都快把一只羊腿啃光。太史慈无奈地笑了笑,说道:“我们哪里敢算计夫人,分明是你性烈如火,话到嘴边,拦也拦不住。”

还未等王异与他们两人再多加辩驳,储靖已将她打横抱起,一步一步朝着自己的营帐走去。王异在他的怀里不停摆动双腿挣扎,双手也奋力拍打着他的胸膛,说道:“储靖,你又诈我,约法三章里哪有这一条?你放我下来,你这无赖c淫贼c臭liu áng!”

“早和你说过,约法三章是我定的,我说什么,就是什么,你无权反驳。”储靖拒不接受王异的一切辱骂与谴责,兀自抱着她越走越远。望着两人打打闹闹的背影,于禁将饭碗停在半空,说道:“不过如夫人所说,都督吊儿郎当起来,也不逊主公半分。”

“但馆丞治得住主公,一个喷嚏就吓得他不敢动弹。而夫人她却是被都督吃得死死的。”太史慈浅笑一声,安安稳稳地做到于禁身旁,与他一同吃了起来。

夏雨连绵不绝,在郭嘉鬼才谋划的大棋下,滔滔的江水暴涨,不日将冲毁萧关,撕裂徐州。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章二百 沂泗滔滔 在周临与曹操佯攻掩护,陈流密不透风地封锁情报的状况下,乱武军和铁血军两支部队紧锣密鼓地挖通填塞着泗水与沂水。而冉为与王昭锦躲在山林高处造船的任务,也逐渐接近尾声。

其时,连绵的夏雨依旧未绝,萧关地势低洼,关墙下的积水已经让人寸步难行。周临和曹操做出受困停攻的模样,甚至在军中扬言要等大雨过后再大举侵攻。吕布和徐州兵俱是大喜,暗自答谢这场雨,能够让他们安然无恙地等候姚倾的援兵。

可他们未曾知晓的是,这不绝于耳的夏雨呼啸声,恰是要将他们连同萧关一起葬送的镇魂曲。

郭嘉定计八日后的正午,储靖派于禁传来消息,沂水河道已填塞罢了,决堤口也就此挖通,只等周临一声令下,就让这滔滔洪水灌入萧关。

在于禁回营的一个时辰后,罗孤与孙尚香也闲庭信步地来到中军帐。乱武尊者甫一进门,就毫不客气地坐了下来,说道:“阿临,乱武军已将泗水填封,也挖通了决堤的缺口。依你看,挑何时水攻的好?”

见兄长问起自己,周临抬了抬眼,试探性地反问道:“明日辰时?”

“不可!”还不等罗孤发表意见,一旁的郭嘉就拍案而起,激动不已地说道:“白日里视野清楚,洪水纵然来势汹汹,但吕布还是有时间将精锐兵马和粮草辎重转移到萧关关楼。但若是入夜后再放水淹关,绝大多数的徐州兵就只能在梦中溺死,粮草辎重也来不及转移,水攻的杀伤和破坏,能够放到最大。”

郭嘉一番壮怀激烈的长篇大论后,罗孤也赞许地点了点头,对周临说道:“郭先生说得对,既然要水攻萧关,就要挑最佳的时机。你觉得呢,阿临?”

“呵,我本是想让填河造船的将士们歇息半日,大哥和奉孝还真是不会体谅人。”周临颇有些无奈地叹了一口气,随后他的眼中放出一丝光亮来,意气风发地说道:“既然如此,我可就要下令了。”

“玄德,你即刻带三万衡天军去往无忌所在的山林,待到大水淹到萧关,就和他一同乘船去接铁血军与乱武军,于明晨前抵达萧关清扫残局。孟德,我们两个各自率军,乘夜翻山越岭,绕路而行,也赶在明晨之前到萧关会合。”

“今夜子时一刻,铁血军与乱武军同时打通沂泗两河,放洪水直逼萧关,不给吕布留半分退路!”

随着周临的一声令下,联军再度投入筹备水攻的忙碌中。拔寨从山路绕行萧关,至少要奔波一夜光景,周临和曹操以最快的速度举营而起,各自奔向两侧山道。不过这在吕布看来,倒像是他们久攻不下,粮尽退兵了。

罗孤与于禁也快马加鞭回到了沂泗两河的营寨,静候入夜子时一刻,周临与他们所约定的时机降临,一举放水淹关。

时间如沙石入水般一刻一刻地过去,夏日的夜总是来的极晚,连日阴雨又遮住满天星辰,只露出一丝若隐若现的弯月,聊以让人分辨时刻。沂水制高点的营寨,储靖静静地坐在木椅上,望着远处暴雨连绵敲打在山峰和大河,雷鸣电闪不绝于耳,那是来自天地的嘶吼,为鬼神的无谋而哀鸣。

不知不觉间,子时一刻已到!

在以月色看出此刻正是约定的时辰后,储靖猛得站起身来,他看向被阻塞得满满登登的沂水河床,对身旁的同伴们说道:“子义,文则,传令下去,把填河的沙土搬开,将沂水的决堤口打通,放洪水淹没萧关!”

“谨遵号令!”太史慈与于禁跪地受命,转而起身奔出遮雨的帐篷,双双向河床旁的铁血军喊道:“搬开沙土,打通缺口,放洪水淹关!”

“搬开沙土,打通缺口,放洪水淹关!”

“搬开沙土,打通缺口,放洪水淹关!”

“搬开沙土,打通缺口,放洪水淹关!”

在听到太史慈与于禁的呐喊后,铁血军将这号令口口相传,在这连绵的雨声中愈演愈烈,直至发出震耳欲聋的声响。守在河床边的铁血军得令,立刻驱动投石车,巨石砸向早就被他们挖通只剩一层薄薄的土石的沂水缺口,让那缺口瞬间崩坏碎裂。

打通缺口不过是区区一步,有土石沙袋阻塞,下游的沂水几乎断流,从缺口流溢出的河水寥寥无几。方才开缺的铁血军推着投石车逃到不会被洪水波及的高处,守在沙袋土石旁的将士们将连通沙袋缝隙的铁锁猛得一拉——

千里之堤,溃于蚁穴,缝隙处的沙袋方剥落几块,满溢的河水就迫不及待地朝干枯的下游喷涌。一处c两处c三处四处沙袋堤坝的缺口一处一处地开裂崩坏,直至将那本就脆弱的堤坝冲毁,滔滔江水如同脱缰的野马,肆意咆哮着奔流而下。

当那如同烈兽般的洪水流经铁血军人为挖通的河床缺口时,滔滔江水如同整齐划一的大军,顺着缺口向朝萧关的方向奔流而去。那缺口在洪水的冲刷下愈裂愈开,直至那一片河床都崩坏碎裂,任洪水不受控制地嘶吼而下。

江水滔滔,席卷关山。

时间稍稍向上追溯一阵,子时一刻,泗水营帐中的罗孤嘴角掠过一丝冷笑,他站起身来,对身旁的高卿言说道:“卿言,传令下去,放水淹关,让那颗自以为是的无用棋子清醒清醒,准备受死。”

“遵命,大哥。”高卿言那绝美典雅的面上亦拂过一丝稍纵即逝的冷笑。她上前几步,站在磅礴的大雨中,舞动水袖向守在河床边的乱武军传令。经过如沂水一般的步骤,滔滔不绝的泗水亦决堤而出,滚滚向萧关而流。

出自两条大河的洪水一路淹没林木,掩盖山峰,在关隘前的平原汇流,直奔涌向地势低洼的萧关。在右侧群山中纵马飞驰的周临见此情景,不由得一拳拍在绝影马背上,痛快淋漓地说道:“干得好!我倒要看看,吕布这次要向哪里逃!”

“这一次,我也不会再让他逃。”骑在小红马上,佘闻人咬着牙暗自许下誓言。即便赵云不在身边,此番她也要靠shā sh一u锏,凭借自己的力量战胜鬼神。一旁的翟燎亦纵马飞驰,只是他此刻正脸色苍白,咬牙坚持。周采薇说过他的伤至少要一两月才能痊愈,如今方过二十多日,就带上出战,又怎会不疼得刺骨?

心细如发的邹瑾之显然注意到翟燎沉默中隐瞒的剧痛,她不想同伴再出意外,便刻意大声说道:“公烈哥,你伤未痊愈,就退到后军去吧。这里有佘佘在,还有好几路大军围攻,吕布跑不了的!”

“你闭嘴!我说过,蔡大人的仇要由我亲自来报,谁也抢不得!”邹瑾之的话让翟燎颇有些不爽他回过头来朝少女吼了一句,却似乎牵扯到伤口,嘶嘶地倒吸了几口凉气。周临看过来瞪了他一眼,厉声说道:“公烈,不许逞强。吕布我就是放过一马也无妨,可你绝不能再加重伤势。文姬姑娘的父仇固然沉重,但你想让她连你也失去吗?”

“大哥,我”周临把蔡文姬搬出来压翟燎,登时让他哑口无言,不知如何辩驳。一旁的陈流见状,也跟着说道:“公烈,这里背负不得不杀吕布理由的,可不止你一个,鬼神又有几颗脑袋来给你们砍?放平你的心态,只要衡天军能在这一战诛杀鬼神,就是你翟公烈最好的fu ch一u。”

兄长与同伴轮番劝解,翟燎说不过他们,也不会和他们耍犟发火。但他并不想放弃亲手为蔡邕报仇的执念,只暗自下定决心,不再与他人言说。

再说冉为所在的山林那里,成百上千的轻舟一齐聚在一处坡道前,随时能够出发。滔滔江水奔涌着淹到半山,冉为望向身旁的刘备,说道:“玄德公,你去接应铁血军,我去二哥那里,如何?”

“甚好,备听冉将军安排就是。”毕竟是寄人篱下,就算身份地位高出冉为不知多少,刘备也还是对他毕恭毕敬。花将军眯缝着眼睛打量了他一番,说道:“那玄德公,请将大哥命你带来的兵马,分我两万吧。”

两万?周临一共才让刘备带来三万兵马来冉为这里,花将军开口就向他要两万,这让向来敏感的刘备着实有些震惊。冉为不动声色,继续解释道:“二哥的铁血军兵力众多,我自是要多带些人马去接他。至于船只,我也要拿去三分之二,剩下的,就交托给玄德公了。”

自请去接应铁血军,原来是在这里等着刘备,冉为言语中的敌意,已是不必多说。关羽张飞不甘兄长被人为难,双双睁大眼睛瞪着冉为,花将军却不为所动。刘备深吸一口气,安之若素地说道:“这是当然,兵马本就是衡天军的,冉将军要调拨,拿去便是。”

不过多时,冉为带着三万兵马驾几千大船在滔滔江水中逆流而上。这正是洪水汹涌肆虐的时候,但这些船只在王芷兰的打造下专为洪水而制,乘风破浪如履平地,倒也不至于出甚意外,有何凶险。

为首的那条大船上,冉为独自立于甲板,任雷霆暴雨疯也似得拍打在他的俊脸上。王昭锦撑一纸青伞为他遮雨,上前问道:“无忌哥,你方才好端端的为难刘皇叔做什么?他是清明看重的老友,你不怕脸面上过不去,清明怪罪你?”

“昭锦,刘备并不如你双眼所见般简单,他对大哥也并不忠诚,甚至存有异心。”前几日冉为与陈流闲谈的时候,暗影统领曾向他诉说过自己对刘备的怀疑。以是花将军留了一个心眼,对刘备敌意也渐深,他说道:“我方才是刻意敲打他,他却仍旧不动声色,可见其所藏之深。大哥为人坦荡,轻易不会怀疑朋友,我们替他谋算一些,总不为过。”

听了冉为的一番话,王昭锦默默地点了点头,一言不发。这些勾心斗角的阴谋阳谋并不是少女所能理解,她只顾追随周临,追随同伴即可,其余一概不管。

而就在两人三言两语闲谈的时候,浩浩汤汤的沂泗江水正如脱缰野马般奔涌直下,转眼就来到萧关,嘶鸣咆哮。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章二百零一 萧关破 滔天洪水来袭之前,已是子时过后好几刻,萧关上下的徐州兵多半陷入熟睡——身份尊贵如吕布等将校安歇在关楼里的屋内,而更多的如十余万士卒则躺在关后大营的营帐里,听着雨声入眠。

此时此刻,关楼上除却照例当值的卫兵,还有夙夜忧叹难以入眠的陈宫。身为吕布军的军师,鬼神心思单纯甚至有些愚笨,那他就必须想他人所不能想,方可与周临罗孤这些机略纵横的当世豪雄争锋。

当初弃曹操而从吕布,直至今日被围困在着萧关夙兴夜寐,陈宫并不后悔。他曾亲眼目睹奸雄为一丝怀疑杀害自己父亲的结义兄弟吕伯奢一家老小。那夜他对曹操动了一丝杀心,谁知他竟多疑至梦中拔剑,与自己搏斗一番,复安然入睡,仿佛无事发生。

此等心术不正之人,陈宫认定他早晚会成为天下大害,不屑为伍。若说吕布并不比他好在何处,至少鬼神喜怒形于色,说要杀谁就要杀谁,说要用谁就会用谁,敢爱敢恨,是真性情。而他自身的那些令人难以容忍的缺陷,陈宫也认为自己能够在日后的相处中慢慢打磨,直至将他送到天下的巅峰。

而现如今,就且携手度过眼前的难关吧。

想到这些,陈宫倒有些乏了,他静立在关楼前,双手抱臂,闭目养神。耳畔水声滔滔,这雨似乎又大了些,不过也好,雨下的越大,联军的攻势就越发会被阻隔,待到姚倾援兵抵达,一切就都雾尽天明了。

只是这水声,为何会愈来愈近?陈宫正想间,却听见身旁的卫戍的兵卒惊呼了一声,对自己说道:“陈陈先生,你看那是什么?”

随着兵卒的一声惊呼,陈宫睁开眼睛,却发现自己方才听见的水声并不是来自于这磅礴的大雨,而是源于眼前奔涌而来的洪水——不知从何处而来的洪水,呼号咆哮着,如同怒吼的巨兽般向萧关袭来。那滔滔江水亦不知几许高,陈宫只觉得一旦它冲破萧关,这些年苦心经营的十余万大军都会毁于一旦。

来不及多想,陈宫拼命才拍打着身旁士卒的肩膀,朝他吼道:“快!吹响号角,让将士们都集结到关楼和两山上,洪水就要来了,要赶快!”

守在这里的吕布军大多都是西凉旧部和徐州兵马,他们许多人一生都未曾见过洪水为何。但看见眼前滔天咆哮的汹涌江水,都不由自主地心生恐惧,被陈宫命令着狂奔到关楼另一头,有的吹响号角,有的奋力呼喊。

关楼下的吕布军兵卒们早就熟睡已久,刺耳的号角声与其中夹杂的呼喊声交相回响于耳畔,让大多将士都被吵醒。号角响起,应是敌军夜袭,但萧关是天下第一雄关,牢不可破,就算有敌袭来,又能奈何?吕布军兵卒们抱着如此毫不在意的心态,慢条斯理地穿衣戴甲,殊不知滔滔洪水将至,瞬息间就要吞没他们。

不仅是守关的兵卒吹角呼号,陈宫此刻也未曾闲下来。他狂奔着冲进关楼里吕布的房间,毫不顾忌地推开木门,失态不已地朝屋内喊道:“奉先,快起来!关前卷来滔滔洪水,萧关撑不住了!”

陈宫最后一句萧关撑不住,无疑戳中了吕布的敏感点。本熟睡着的鬼神猛得从床榻上弹起来,惊慌失措地问道:“什么,萧关撑不住了?胡说什么,白日里还好好的,周临难道请来了大罗金仙,要砸开本大爷的萧关不成?”

“别问了,你去看一眼就知道!”陈宫知道解释再多也不如亲眼所见真切,他奔过去拉起吕布的胳膊,也不顾他穿着一身睡衣,径直拽着迷迷糊糊的鬼神,向屋外奔去。

待到吕布走出房门,看见眼前逼近萧关的滔滔江水,不由得头晕目眩,颤抖着问道:“这这是怎么回事?哪里来的洪水,哪里来的洪水!”

“我从哪里知道?我在关楼上站得好好的,这洪水就扑面而来,谁知是从何处来的?”陈宫望着几乎已经逼到萧关门前的洪水,绝望地说道:“这几日派往周围山水的斥候都无故消失踪影,难道难道是周临的水攻?”

陈宫到底是名动天下的大才军师,甫一见这洪水不久,就猜中是周临使出的水攻之计。但大自然的力量何其雄伟?此刻再说这些,早就为时已晚,吕布揪起他的衣领,说道:“是周临的奸计?那公台,你还不快想想该怎么办,还不快告诉我怎么办才好?”

“无计可施。”万卷兵书,都只写过如何使水攻,如何防水攻,但即便是孙武再世,又如何抵得过这来势汹汹的滔天洪水?在说出这句无计可施之后,陈宫与吕布对视着沉默了许久,随后那沂泗两江合流的凶猛洪水,终是冲到萧关门墙。

只听“轰”得一声,站在关楼上的吕布与陈宫一个踉跄,几乎摔倒在地。波澜汹涌的洪水只比关楼低上数丈,连屹立百年的萧关关墙为之撼动,险些被这猛兽冲垮,又遑论只是塞满土石的关门?在洪水拍打在关门上的那一瞬间,恐怖的水压暗流如同山崩地裂般砸了过去,让关门连同塞着的土石都被击毁冲垮,金城汤池荡然无存。

是时,关楼上吹响得号角将营中的将士们都叫醒了个七七八八。刚从睡梦中极不情愿醒来的他们,有些慢条斯理地登上关楼,有些仍阳奉阴违地待在营里,迷迷糊糊甚至想要再补个回笼觉。

前者显然是xg 的,在他们从石梯登上关楼的时候,滔天洪水咆哮着冲破关门,径直袭向关下的吕布军大营。那些至今仍躲在营帐里的徐州兵甚至刚听见水声,就被来势汹汹的洪水卷走,不明不白地葬身于着滚滚波涛中。而那些满满登登挤在石梯上的xg 儿们,则是一脸震惊且难以置信地望着眼前惨状,呆愣着一动不动。

大军十万,弹指间灰飞烟灭!

但他们还来不及恐惧,从关门奔涌而出的洪水就呼啸着满溢到石梯上,甚至瞬间卷走了下层一些的徐州兵。后知后觉的吕布军这才想起惨叫哀嚎,但比惨叫哀嚎更为要紧的,是拼了命地向关楼奔逃,试图逃出这席卷万物生灵的滔天洪水。

对此刻的吕布军来说,还有机会恐惧是极xg 的,毕竟还有不知多少同袍战友连恐惧都未来得及,就被滔滔洪水淹没。但这恐惧也滋生了令人自相残杀的混乱,为了奔到关楼躲避,人人都争先恐后,自相践踏,彼此推搡,被同袍推入洪水,被战友活活踩死者不计其数,关楼石梯前惨不忍睹。

在不可抗的洪水面前,就算是早就将生死置之度外的勇者也会不由自主地胆战心惊,更何况那些只为在乱世讨一口饭吃,甚至被吕布强行征来的壮丁?在这危急关头,乌合之众的特点就越是展露无遗,该死的救不回来,不该死的,也死在自己抑或同袍手中。

不知过了多久,大抵是洪水将萧关前后都淹过大半,这场sā一 àn才略微平息。绝大多数徐州兵都葬身水底,水面上零零星星仍有些许士卒挣扎求救。唯有极少将士活着站在关楼上,他们反应过来,拿起绳索木枝要去救同伴可人人心中都很清楚,能救回来的,又有几个?

直至此时此刻,吕布和陈宫还是颤抖着站在关楼上,嘴唇干涩,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与他们并肩而立的还有张辽c高顺c吕玲绮及徐州其他大小将校。他们眼睁睁地看着自己亲手筑起的高楼被洪水一朝冲垮,心碎欲裂,却又无能为力。

那些践踏战友的,他们无法去罚,至少他们活了下来;那些落入水中的,他们无力去救,因为他们也不是大罗金仙;那些瘫坐在关楼一言不发的,他们无心去管,毕竟连他们自己也说不出半句话来。

言无声,泣无泪。

等到一切都几乎尘埃落定,水中再无挣扎求救的徐州兵冒出头来,水位也不再高涨而起,陈宫才恨恨地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来,说道:“周临,真狠”

“啊——”陈宫所提到的那个名字,仿佛将吕布心底最后的防线冲破,他疯了似地仰天嘶吼,挥拳拼了命地敲打眼前的关墙,直将砖石都打落入水,口中喊道:“周临,周临,周临!我要你不得好死,不得好死!”

在此之前,张辽觉得吕布对周临的恨意已到了不可言说的极致,而此时此刻,他才明白,只要两人同戴天日,就不会有最恨,只会有更恨。他想要去劝,却又不知如何去劝,周围也并无一人去劝,都静静地待在原地,任鬼神发泄他的愤怒与怨恨。

待到关楼上的砖石都被吕布打得削去一层,鬼神也累得瘫倒在地气喘吁吁的时候,天色已蒙蒙亮地发白。陈宫默默走到鬼神身旁,伸手拽了拽他的衣角,说道:“起来吧,奉先,去收拾残局。”

“收拾残局?”吕布绝望地抬起眼睛,茫然地望了望眼前那伶仃散落的徐州兵,颤抖着问道:“公台,你让我如何收拾?十多万大军一眨眼都没了,萧关前后都是这该死的洪水,进退无路,你告诉我该如何收拾这残局?”

“谁告诉你进退无路,我军分明尚有路可退!”陈宫瞪大眼睛朝着吕布怒吼,他面目狰狞,拼死命要重燃他的斗志与野心,他说道:“两侧山道连绵,直通徐州各城各县,只是我还不清楚这洪水究竟会淹到哪里,山道的尽头又是否安全。”

“我军被大水冲的七零八落,我方才目测一番,只剩不足两万士卒。凭这些兵力和士气,绝不可能在联军手里守住萧关,我们必须要退,但也不能毫无头绪的退。关楼上还剩下几百匹西凉军马,其中包括你的赤兔。”

“奉先,你立即率领几百精锐骑兵,从山道奔驰,向徐州探路。若是山尾无路,那就是天亡我也,但若有路,你就回去重整旗鼓,派几人回来报信。我会坚守在这里等你的消息,信使若至,我就弃关而逃,与你会合,若信使不止,我当战至一兵一卒,与你同死。”

“活下去,奉先。只有活下去,你才有机会东山再起。等姚倾的援兵抵达徐州,你与他一同度过这生死难关,再诛灭周临罗孤那些个绊脚石,直至达成你的武道天下,都不要停下脚步!”

“你是天下无双的吕奉先,这天底下谁都能小瞧你,唯独你自己不行!”

在陈宫的一番言辞激励下,吕布重新抖擞精神,振作了起来。他目光灼灼地站起身,恳切地拍了拍陈宫的肩膀,说道:“公台,得军师如你,是我吕奉先三生有幸。”

“罢了罢了,煽情的话,留待你我都活下来,再慢慢说吧。”陈宫扶着仍颤颤巍巍的吕布,向关楼上的马厩走去。就在这时,日出月落,东方已灿灿发白,两侧山林里传来嘈杂的马蹄声与脚步声,让萧关里的吕布军上下都不由自主地sā一 àn了起来。

而不经意间看见关前景象,却让他们更加惊慌失措——千艘大船小舟在洪水中顺流而下,舟船上甲兵密布,行伍俨然,青蓝的衡天旗号与漆黑的乱武旗号交相错杂,令已接近崩溃的吕布军触目惊心。那自水中来的千军万马齐声呐喊,震耳欲聋,他们吼得整齐划一,道:

“冲破萧关,活捉吕布!”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章二百零二 对错无争 洪水汤汤,就在萧关十万徐州兵在郭嘉的水攻之计下化为沉江冤魂后,吕布军陷入了前所未有的穷途末路。陈宫几番劝解激励,终是将鬼神从绝望的深渊中挽回,让他下定决心从两侧山道奔回徐州,重整旗鼓再与联军一战。

但燃起的希望很快就被更为深刻的绝望强压回去,两侧山道马蹄声阵阵,关前更是千军万马乘舟而来,青蓝与漆黑的旌旗交相映衬,遮天蔽日,正是冉为与刘备接来的铁血军和乱武军。两军十余万人马,齐声嘶吼“冲破萧关,活捉吕布”的口号,安能不撼天动地,令人胆战心惊?

在这接二连三的打击面前,好不容易鼓起勇气的吕布再也无法重新振作,他猛地瘫倒在地,颤抖着说道:“完了,都完了,什么都完了公台,他们是有备而来的,关前关后都是水,两座山也被他们占了,我逃不掉了逃不掉了”

看得出来,吕布的心态已经在接二连三的打击下崩溃殆尽。但陈宫却看不得他就此放弃,兀自执拗地揪起自己主公的衣袖,说道:“说什么丧气话,谁说你就逃不掉?趁敌军还未赶到,骑着你的赤兔马和张辽高顺两位将军还有大xiǎ一 jiě一同率西凉铁骑冲出去,从山道逃回徐州,重振旗鼓。”

“我替你守在这里,为你断后至一兵一卒。生,你我徐州再见,共抗周临,死,那今后就算只剩下你吕奉先一人,也要杀出一个天下来,你听见了吗?”

诚然,依陈宫所言,若是由这两万孤军殿后,而战将和骑兵们护送吕布自山道向东破围的话,鬼神仍是有逃出生天的机会。但如此做的代价,就是那刚从爆发的洪水中活下来的两万徐州兵连同吕布军唯一的军师陈宫都会被当做弃子。

说是九死一生,其实在座的众人都清楚,陈宫几乎必死无疑。且不说那不足两万的徐州兵是否仍愿一战,就算他们勉力一战,也难以与浩浩荡荡杀过来的联军匹敌。而一旦他们弃关不战,陈宫极有可能变成他们投降保命的筹码,做这场战争的唯一牺牲品。

生机渺茫,命悬一线。

在这时候,早就抱着必死决心的张辽与高顺齐齐站了出来,他们争先恐后地说道:“陈先生,凭吕将军的勇武,杀出这重围并非难事。就让我们两个也留下来,护你周全,将军的武道天下,缺先生不可。”

“缺我不可,却两位将军就可以了吗?若是尚有一线生机,谁不愿意好好活下去?留下来陪我也是白白送死,与其今日为我而死,倒不如继续追随吕将军,待将来为他的武道天下舍生忘死!”陈宫推了一把走过来的张辽与高顺,厉声说道:“还愣着做什么?我说话不管用了吗,快带奉先走啊!”

见张辽与高顺仍旧犹豫不决,吕玲绮却又上前几步,故作镇静却也难掩颤抖地说道:“陈先生,张将军与高将军都是追随父亲多年的心腹大将,威望甚重,理应跟着父亲一同重振旗鼓。我不过是一介幼女,无才无德,空有一身武艺。父亲生养大恩,我无以为报,就让我与先生一同为父亲断后,也让我护先生一回吧!”

听了吕玲绮的话,一直瘫软在地的吕布也为之动容,他如何舍得亲手将自己的女儿推向死路?抢在鬼神前面,陈宫愤怒到狰狞地对吕玲绮说道:“你胡说些什么?大xiǎ一 jiě,你是奉先的独女,和我陈公台一起留在这里送死,你想把你父亲的心肠搅碎吗?”

“你们说够了没?我长这么大,见过争前恐后去求生的,还真是未曾见过争先恐后去送死的,着实妙趣横生。”

就在吕布军众人争吵不休的时候,谁也未曾注意到他们背后两山的马蹄声与脚步声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声略带着嘲讽意味的呼喊。吕布等人回头望去,却是一批为数十万计的金甲大军层层叠叠地聚集在萧关右侧的山林中,“袁”字和“仲”字旗帜于他们手中迎风招展,格外刺眼夺目。

而站在他们正前,方才发出那句嘲讽的大将,穿一袭妖娆的宽袍白衣,露出肌肉纵横的胸膛,手中布满腥红血锈的镰刀肆意扛在肩上,面容更是如女子般美艳绝伦,且含带着三分笑意,霸道而张狂。

仲家大将,鬼镰姚倾!

来得早不如来得巧,率领二十万援兵的姚倾偏偏挑到吕布军穷途末路的时候抵达,一见到他,关楼上的众人就都松了一口气。姚倾骑在马上站在山顶,抬起手指了指自己身后,说道:“吕骠骑,带着你的兵马从这退回徐州,我为你断后。周临放的洪水并未淹到那里,活到现在的,谁也不必死了。”

姚倾的话语如同来自天国的福音,连早已绝望的吕布也重新抖擞精神,与部下们一同整顿残兵败将,分批分次地从仲家军身后退走。当骑着赤兔马的鬼神与姚倾擦肩而过的时候,鬼镰从鼻孔里冷哼一声,说道:“呵,把持着天下第一雄关,却连一个月都守不住,你还真是为仲家骠骑将军的名号抹黑。”

“你!”受到如此侮辱,吕布本还想争辩几分,但他的锋芒和锐气早就被这场突如其来却又蓄谋已久的洪水冲垮,昔日风光无限的鬼神瞪了瞪眼睛,终是什么也没能说出口。倒是他身后的陈宫从姚倾身旁过时,低声说道:“姚将军,多谢。”

“不必谢,唇亡齿寒,你我都不过是各为其主,彼此依存,互相利用罢了。”与陈宫这样的聪明人打交道,姚倾倒还算客气,只是言语仍是令人不快。陈宫只是将自己的谢意传达,嘴唇动了动,什么也没说地走了过去。

待到吕布军的残兵败将悉数走远,姚倾一横鬼镰,转头望向身后的袁弄玉与纪灵,说道:“列阵,在开战之前,我还要好好和我的老同门叙旧一番。”

与此同时,洪水中舟船上的联军也看到了萧关关墙上所发生的变故。冉为见徐州兵在仲家军的掩护下撤离出视线,不由得狠狠一拳砸在大船的栏杆上,说道:“可恨!竟还是功亏一篑,让三姓家奴逃了出去!”

“姚倾还真会挑时候来,不仅把鬼神救走,还亲自为他断后。”远远望着由袁术称帝而改换金甲,从而极其亮眼的仲家军,储靖想都不必想,就知道是姚倾抵达战场。但即便如此,他还是淡定自若地拍了拍弟弟的肩膀,说道:“去会一会他,要是拖延到大哥他们也到,有机会决一死战。”

半个时辰后,十余万联军集结于萧关关楼上,不动如山地面对着右侧山林中层层叠叠的二十万仲家军。此时的萧关就如同一块食之无味的鸡肋,弃之也不甚可惜。以是姚倾索性将这被洪水淹了大半的萧关让给联军,自己占山与其对峙。

见到自己曾在虎牢关放过一马的姚倾,罗孤一动不动,只是冷哼一声,不屑一顾地说道:“我对他这条小命无甚兴致,储靖,冉为,是战是退,交给你们吧。”

与姚倾之间的恩怨,本就是围绕着衡天众所展开的,罗孤将话语权交给储靖与冉为,他们两人倒也却之不恭。而刘备的嘴唇微微翕动,终究也未曾说些什么,就兀自一如既往地沉默了下去。

而衡天军众人则是在靠近山林的地方列阵排开,等待不知要战要退的姚倾开口。居高临下的鬼镰在众人中环视一番,朝下喊道:“哈哈哈哈,不知这一举冲破天下第一雄关,让十余万徐州兵瞬息间葬身鱼腹的水攻妙计,是在座的哪一位献给周临的?”

还不等储靖与冉为发话,站在他们身后,看起来孱弱不堪的郭嘉就坦荡地打马过来,说道:“是我,颍川郭奉孝。”

“郭嘉?原来是你,百里太一留给他们的遗物之一,看来也不容小觑。”姚倾似笑非笑地评价了郭嘉两句。在他眼里,十几万的人命并不入眼,唯有对手的强弱值得考究,鬼镰说道:“话说回来,你们十几万人围在这里,是要去追我身后仓皇而逃的吕布吗?”

在衡天军众人的眼里,最适合与姚倾对话的,自然是冉为无疑。得到兄长储靖的眼神支持后,冉为打马上前,无甚好气地说道:“那依你看,我们带着这十几万大军围在这里,是要看你我在这闲话叙旧吗?”

“要叙旧也无妨,但是无忌,我倒有几句话要问你。”姚倾望着与自己对视的冉为,目光锐利,他问道:“衡天军自诩制衡天道,却会用这弹指间涂炭十余万生灵的计策,未免有些难以自圆其说了吧?”

鬼镰一句,就戳中了衡天军的痛处。从身处衡天书院的时候起,姚倾就不止一次质疑百里太一既教诲弟子仁义道德,又教导他们兵者诡道的看似矛盾的行为。而今衡天军以制衡天道为己任,扶持汉帝,救济生民,却仍是会做出水淹萧关这等涂炭生灵的决断。

看起来,着实自相矛盾。

而被他这么问的冉为,则是闭眼长叹一声,似乎早猜到鬼镰会如此问,淡定自若地回答道:“诚然,自诩制衡天道的衡天军,却一计水攻葬送了十余万徐州兵,让这生灵涂炭,这是无可辩驳的事实,我并不否认。”

“但是姚倾,你我都很清楚,这里是生死交错的战场,不是儿时玩耍的沙盘。要是这十余万徐州兵不死,那就意味着这二十万联军连同我都会死。你和吕布会借机西进北上,届时陛下会死,无数大汉的臣民会死,不计其数的本不该死的人,都会死在你这混账的手里。”

“我无心与你争论这一朝一夕的对错,这里是战场,战场之上不争对错,只争输赢。而真正的对与错,自在天下人心。”

说到对错,说到输赢,说到人心,冉为似乎也触碰到姚倾内心深处最为脆弱易碎的软肋。鬼镰想起那段不堪回首的往事,他瞪大双眼,沉声一字一句地说道:“不争对错不争对错,六年过去,你竟也变得不争对错。”

“你说得可真轻巧啊,冉无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章二百零三 生灵祭

姚倾此时所说的对错,任在场的衡天众都听得出来,是六年之前,让他被诛除师门的那场亲手所纵的大火。即便当面从来不说,冉为心里也很清楚,鬼镰至今仍对当年百里太一不听他解释的决断耿耿于怀,并化作对衡天的仇恨,片刻不忘。

这些年来,在得知些许那场看似屠杀的大火背后的隐藏的零星真相后,冉为在心中对姚倾存留着一丝愧疚,认为他走到如今这一条路,或许是老师与自己不问缘由的怀疑所致。而他在兄长的默许下,也仍以将昔日挚友拉回正轨为己任,并不放过任何一次获知真相的机会。

方才的回答,冉为是在刻意让姚倾回想起那些过往,以此制造进一步对话的机会。见他真的由此失态,花将军露出一副复杂的神色,说道:“姚倾,你果然还是忘不了当年所发生的一切。曾经的对错是非,我心中已有几分了解,不如我们暂且放下芥蒂,敞开胸怀地谈一谈,如何?”

“忘不了?我当然忘不了当年,我忘不了当年被你们逐出师门的狼狈,忘不了为之险些惨死街头的凄凉,忘不了是谁让我从无尽深渊般的绝望中活下来,更忘不了劫后重生的自己对你们不可磨灭的恨意!”让冉为未曾想到的是,提起当年,姚倾心中唯有令他扭曲的憎恨与怨怼,他望向花将军,恶狠狠地说道:“无忌,你不必苦寻理由拖延时间,借此等候周临到来。我敢在这里断后,就也为其做下了万全准备。”

“衡天军与仲家军终有了结恩怨的一战,但绝不是今日。无忌,我与你无甚好谈的,真要谈什么的话,就等我将你押解到寿春的断头台,判你斩刑之前,再依你所谓抛开芥蒂,把酒言欢吧。”

“告辞,要是有胆的话,尽管追来!”

一语方罢,姚倾一扬马鞭,依山道向东奔去。为吕布军撤退所拖延的时间已足够,再啰嗦下去,只会让冉为如愿,周临抵达。二十万仲家军随着他们的大将军依次撤退,冉为又朝山上叫了几声姚倾的名姓,只是无人应答,他不会再应答。

眼睁睁看着吕布逃离,又眼睁睁看着姚倾撤退,稍有血性的将兵都不会无所触动。站位稍后的张飞有些按捺不住,挺起蛇矛就要去追杀,却被刘备沉默着伸手拦住。望着静如止水的兄长,关羽不解地问道:“大哥,为何不追?”

“寄人篱下,就算你追过去,储靖与冉为不开口,你觉得会有几人跟随?”刘备轻叹一声,对着两位弟弟与视如兄弟的赵云,说道:“这里毕竟是衡天军的战场,听大哥一句话,暂且蛰伏吧。”

“玄德公”虽不知萧关首日那一战后,刘备究竟向自己隐瞒了什么,但赵云总是觉得他变得与昔日不同。白袍小将在嘴角轻轻念了一句自己认定主公的名姓,终是什么也没能说出来。

不止是寄人篱下的刘备一众,衡天军中也并不尽然认同避而不战的策略。于禁打马上前,像是确认般的问储靖道:“都督,真不追吗?”

“兵力无差,又被他们据山而守抢占先机,姚倾有所防备,追过去伤敌一千自损八百,不智。”储靖不动声色,默默为于禁分析了一番局势,随后长叹一声,说道:“况且听过姚倾的那番话后,我,无忌,还有许多人,都需要些时间冷静一二吧。”

一旁的荀攸望了储靖一眼,捻着胡须说道:“至少经过这一场滔天洪水,吕布军损失了十余万精锐,元气大伤。此等战果,也足以向主公交代了吧?”

“只是未能擒杀吕布,颇有些可惜。”郭嘉说着,朝仍旧望着撤退的姚倾出神的冉为看了一眼,终是无多苛责之语,只是淡淡地言道:“不过于他而言,暂且休兵大概是最好的选择了吧。”

等到仲家军悉数从右侧山林中撤退,联军才在萧关关楼上安营扎寨。大军十余万,连同即将抵达的衡天军本部与曹操军,一座萧关自是安不下,储靖只得委屈自己,让铁血军以右山为营,罗孤也带着乱武军去了左山,说是清净。

正午过后,从山道疾驰而来的周临与曹操相继抵达,只是他们并未看到预想中穷途末路抑或束手就擒的吕布军,只与漫山遍野的联军交接。得知姚倾及时赶到救下鬼神后,两位奸雄倒也不再多说什么,只有满心的遗憾和无奈。

洪水过后,连绵二三十日未停的大雨竟也逐渐消颓,似乎这场雨就是为联军的水攻而生,亦以十余万生灵的湮灭而停。水攻过后的第二日清晨,天空竟真的放晴过来,暖阳撒在萧关上下,给人以一丝久违的温存。

关前关后的大水在雨停过后,也退去了不少,看样子不出意外,不久后就可恢复如常,让大军行进。也就是这一日,周临早起未见到貂蝉,他虽为少女对自己的情愫颇有些尴尬,但乍不见她,也略微有些不适应。自己走在关楼上巡查,却在墙边一处僻静无人的角落看见了貂蝉。

彼时的少女正静立在关墙角落,低垂着脑袋,一双乌玉般的眼睛直盯着关下波涛汹涌的流水,眨也不眨。她绝美如春华秋月般的面容恬淡如初,只是写满了不可言说的忧愁,令人黯然神伤。

“一大清早就来到这里,在想些什么呢?”周临信步走到少女背后,关切地问了一句。貂蝉听到公子的声音,有些慌乱地转过身来,花容失色地低着头,说道:“公公子,貂蝉想平日里公子不会醒这么早,就自己出来走了走,想不到误了公子起床的时辰,对不起。”

“哈哈哈,你和我还在意这些虚礼做什么?我也不过是偶然醒了不见你,就自己起来逛逛看。”周临大大咧咧地挠了挠自己的后脑勺,缓解了貂蝉的紧张,他望着少女方才看得出神的江水,说道:“还是少望这水里看吧,看得久了大抵心里会不舒服。”

“公子会否也觉得对这葬身水底的十几万徐州兵有愧?”貂蝉眉眼低垂,略带着些忧伤地说道:“昨夜公子入睡后,貂蝉见你常翻身皱眉,想是做了不少噩梦。以是今晨来这水边为这些冤魂祷告,望他们早日安息,莫要纠缠人世。”

诚如貂蝉所言,亲手葬送这十几万生灵后,周临也仍是心有不安。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昨夜一夜,他着实是梦见了冤魂缠身,让他辗转反侧。虽说少女在自己入眠后一直偷看的习惯并不大好,但她也说出了自己一直闷着的心事,一语中的。

周临咽了一口唾沫,随后伏在关墙边缘,如方才的貂蝉般望着滔滔江水出神。他目光深邃,仿佛连那些葬身水底的徐州兵也看得穿,少年沉重地言道:“就如你所说,弹指间将十几万活生生的人送到水底喂鱼,任谁都会彻夜难眠吧?在奉孝刚刚提这计策的时候,我只觉得这是破萧关的绝佳方略,未曾想多。”

“水攻之计一日一日施行,我心中也仍旧执着地顾念着萧关何时能破,吕布何时成擒。人命关天,却被我忘得干干净净。直至昨日来到满目疮痍的萧关,水底仿佛有无数声音在呼喊我的名字,控诉我,仇恨我,唾骂我,我才终于想起,自己这一场大水冲毁的不止一座雄关,还有千千万万的兵卒,乃至他们身后千千万万的家庭。”

“对不起。”

周临说着,紧闭双眼,向面前滔滔奔涌的江水深鞠一躬,久久不肯起身。他神色凝重,像是极真切诚恳地在向那些葬身水底的冤魂致歉。貂蝉目光温柔的望着他,一字一句地说道:“其实公子清楚,这里是战场,成王败寇,你死我活,他们不死,公子背后所想守护的那些人就会死。奉孝先生所言,公子所为,却也是无可厚非。”

“只是一想到这双手沾满了鲜血,这水底有无数冤魂无家可归,就会不由自主地内就难以释怀。”周临抬起头来,略有释然地望向貂蝉,说道:“貂蝉,我想在大军离开萧关之前,办一场生灵祭,祭奠两军战死的英灵,尤其是死在这洪水中的徐州兵,你看如何?”

“公子觉得好,那便好。”貂蝉浅笑一声,对周临的想法表示了赞许,她说道:“如此一来,可聊为慰藉葬身水底的这些生灵,也能够抚平公子在此役过后,不安的心。”

少女到底是聪慧过人,向来一言一语,就说到周临的心坎上。与她聊过之后,少年只觉得心情愉悦,下意识地伸出手来,向她的额头摸去。貂蝉见状,脸颊一红,也低头闭上双眼,静待意中人的摸头杀。

只是那只手掌在空中垂了半天,终是没能落在貂蝉的额头上。周临回想起两人之间那不可触碰的关系,尴尬的收回手掌,在自己后脑勺挠了挠,说道:“既然你觉得好,我就去和大哥他们商议一番,一起过去吗,貂蝉?”

“不必,公子。”貂蝉楞了一下,意识到周临并不会对自己做出任何一丝出格的举动后,黯然神伤地转过身去。一言不发。直到周临默默地走远,少女才回过头来,无尽忧伤地望着他,泪水无声落下。

六日后,周临以水攻萧关中阵亡的徐州兵头七为名,主持了一场浩大的生灵祭。二十余万联军齐聚一堂,为死去的敌人与战友同唱颂歌。周临声情并茂地念了一通自己预先撰写的悼词,言语诚恳,让人感同身受。

其时,咆哮的江水早已散去,泥泞的大道被初生的日头晒得重回干净整肃。随行的三龙教众亲自作法,直教云糜雾散,万千冤魂奔天而去。

而此刻,正是再度进发,与鬼神决战的时机!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章二百零四 奸雄野望

曾几何时,郭嘉以为自己不论谋算掉多少人的性命,也不会害怕冤魂缠身,就像他当初觉得自己是铁石心肠,绝不会对任何人动心一般。

但那些挥之不去的梦魇,与迈着小碎步闯进他脆弱内心的周采薇并不能相提并论。生灵祭前夜,鬼才梦见自己独自踟躇在一片漆黑不见光亮的秃山里,眼前见不到对自己恩重如山的百里太一,见不到让自己忍不住一心追随的周临,也见不到自己心心念念的周采薇。

梦中唯余莽莽,令人窒息的孤独涌入郭嘉心头,让他彷徨无措,止步不前。忽然之间,漆黑的泥地里猝不及防地伸出一只只被泡的水中青紫的手来,他们握住郭嘉的腿脚,抱住他的腰身,将他向无边的黑暗中生生拖去。

郭嘉惊恐万分地低头望去,只见那本来光秃秃的泥地已化为黑漆漆的沼泽,沼泽里露出一张张瞪大眼睛的脸,老的少的,戴着灰色的头盔,抑或系着灰色的头巾,如同即将溺死般大口大口地呼吸着,他们的嘴唇与舌尖微微翕动,像是在说些什么,像是在咒骂,像是在控诉,像是在怨怼。

即便从未见过那一张张扭曲的脸,郭嘉也隐约猜到,他们是把守着萧关,转而被自己亲手一场大水葬送的徐州兵。他想嗤笑,他想唾弃,但当满身傲气在这孤独中无处发泄,鬼才竟有一丝深深的无力感与恐惧感,他拼命着想要挣扎,想要挣脱出这片荒芜,却被这万千冤魂缠身,动弹不得。

“啊——”当泥沼没过头顶的时候,郭嘉也从这梦魇中惊醒。他望向帐篷外,灰蒙蒙的天空已隐约有些发白,但比这天空更白的,是床头铜镜里他苍白如纸的脸。

坐在床前,鬼才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仿佛仍对方才那场噩梦心有余悸。这几日住在萧关,他不知道已多少次被那十余万冤魂缠身,在梦魇与暗夜中徘徊。醒来之后,面对空荡荡的营帐与憔悴不堪的自己,郭嘉分不清是梦是幻,是假是真。

他在心底里嗤笑了自己一声,本来冷漠如冰的一颗将死之心,竟会为那些素未谋面的徐州兵的死而惴惴不安。大抵是来衡天军之后受同伴们影响太大,让自己整个人都脱胎换骨,与过去判若两人。

不过,他并不讨厌如今的自己,有同伴,有挚友,还有哪位妙手丹心,而又古灵精怪的周采薇守在他身边。若是能如此一直活下去,倒也无妨。

就在郭嘉如此想的时候,他的头脑突然间变得一片空白,耳畔嗡嗡得鸣响得不停。鬼才只觉得自己的整个灵魂都被抽空出去,周身上下容不得一丝丝念想。他愣在那里,眼神空洞,面无血色,一动也不动。

不知过去多久,郭嘉才慢慢地恢复意识。他颤抖着擦了擦嘴角流溢出的口水,一滴冷汗从鬓间滑落出来。他的眼神从空洞转而变为恐慌,不能为外人道,甚至不能对周采薇言说,方才究竟发生了什么。

心恙,又发作了。

在向周采薇坦白自己的过去之前,郭嘉一直在用五石散抑制自己的心恙之疾,代价是不断消磨自己本就所剩不多的寿命。但自从他与周采薇两相告白,少女就再不让他以这等同自杀的方式维持自己的头脑清醒,而是从她所看过或未曾看过的医术典籍中找寻治愈的妙方,日夜操劳,也终究小有所成,郭嘉的心恙,即便不再依靠五石散,也长久未再发作。

但她所不知道的是,与此同时,鬼才无时无刻不在遭受着五石散毒瘾的折磨,只是为了自己与周采薇的约定,他不断地隐忍着,期许终有一日,拨开云雾见青天。

可谁又能料想得到,此时此刻,离开郭嘉身体许久的心恙又再度发作,发作得突如其来。思前想后,大抵是自己为这水攻之计,乃至萧关之战心力交瘁,加之那十余万冤魂缠身,致使心恙来袭。

一时之间,郭嘉竟有些不知所措。既然自己不能再多加操心,那就此归隐一段时日,安心静养?不行,衡天军的大业方过区区几步,未来的路还很长,自己连竭忠尽智都做不到,就谈归隐,又如何对得起恩重如山的主人百里太一,和视自己为知己的周临?

将这一切告知周采薇?郭嘉想了一番,又放弃了这一念头。这些时日她已经忙得不可开交,既要在军中救死扶伤,又要照看自己那孱弱不堪的身体,就算她是神医,也几乎快累垮了。郭嘉惨笑一声,从床前自己的行囊深处取出一块小锦盒来,犹豫踌躇,终是又收了回去,再次放到自己行囊的最底层。

就算再痛苦挣扎,他也唯独不想让那个女孩失望,郭嘉如是想到,嘴角仍带着三分笑意。

再说生灵祭过后,大军集结在萧关上下,关后的洪水早就消退干净,大地也在盛夏烈日的照耀下恢复平坦坚实,艳阳高照,正是出兵进军徐州的好时节。站在萧关之上,周临目光坚定,问刘备道:“玄德,从这座萧关往前,该如何打下去?”

听到周临的呼唤,刘备默默地与曹操对了一个眼神,在奸雄的微笑中走上前几步,说道:“清明,从萧关一路向东直行,可通徐州州府下邳,吕布应会固守在那里;向南绕行,可攻取小沛,断徐州犄角,截吕布粮草,不过大抵会慢几步才到下邳。”

“既然如此,就像兖州时一样,兵分两路,清明你看如何?”刘备话音刚落,曹操信步走来,向周临提出了他的战略。奸雄嘴角挂着微笑,笑得深藏不露,他说道:“断粮也是我曹孟德的专长,你应该领教过,不是吗?”

诚如曹操所言,早在他与周临在徐州城交锋的时候,他的八门金锁阵甫一被破,就连夜派出乐进闯入城中烧粮。若不是陶谦早在徐州地下广积粮草,那场大战的的结局或许就会有所不同。至今想来,周临仍心有余悸。

如今曹操提出要兵分两路,倒也不是无理要求。过萧关之后,要攻取徐州,最为关键的所在就是下邳与小沛。这两座城池一为要塞,一为粮仓,两相成掎角之势,唇齿相依,绕过任何一座去打另一座,都是不智之举。

吕布军在之前萧关的洪水中元气大伤,此时徐州兵残余的抵抗力量为数不多,只能靠姚倾带来的仲家军勉力支撑。在这一层兵力优势下化整为零,分而攻之,能够让吕布与姚倾首尾无法兼顾,坐观满盘皆输。

在稍作思量后,周临微微点了点头,说道:“如此甚好,那依孟德看,该怎么分兵最为合适?”

“呵,这个容易,不难拿主意。”曹操眼中放出一丝光芒,他望向身旁的周临c刘备和罗孤,信口说道:“清明,玄德如今是你的部下,你就分些兵马给他,让他随我去攻小沛。而你就去和玄夜围下邳,不论哪一座城池先破,两军都在另一座城会合,你看怎样?”

听到曹操答得痛快,周临倒也觉得这安排并无不可。他下意识地望向站在自己身后的罗孤,似乎在寻求他的意见。而乱武尊者则是把头撇过去,淡淡地说道:“我觉得分兵并无不可,不过会盟由你主张,大小军略,也该由你决断才是,阿临。”

见兄长罗孤也无甚意见,周临心中多半有所决断,他甚至不去问问围在自己身边的同伴,径直望向刘备,道:“那玄德你呢,是否愿意与孟德一同,辛苦这一遭?”

面上无一丝波动,刘备仍是一如既往地恭敬向周临作了一揖,说道:“正如孟德兄与玄夜所说,备如今是你的部下,清明又是会盟的主张者,一切听候你的吩咐。”

明明是多年的老友,但刘备言行举止间还是夹带着这份尊卑之礼的生疏,让周临觉得颇有些不舒服。但既然他也不反对曹操的提议,少年也就无理由去拒绝,痛快地说道:“那也好,玄德,我这就分兵五万给你,让你与孟德一同南下攻小沛。我和大哥则直取下邳,两军会合之日,就是鬼神殒命之时。”

“谨遵号令。”刘备又恭恭敬敬地答允了周临一声,结果少年递过来五万大军的虎符。曹操脸上的笑意更甚,他伸出一只拳来,说道:“清明,就此别过,两军会合之日,鬼神殒命之时。”

“呵,你万事小心就好。”周临知晓曹操要做什么。两位交往最笃的挚友,在此刻亦是默契。少年伸手与奸雄对拳,心心相交下,无甚是不可托付的。

至少周临,是如此想的。收起拳头的曹操笑得仍是一如既往的深不可测,他说道:“你且放心,我曹孟德可不会失手。”

在做出分兵的决断后不久,曹操与刘备就带着浩浩荡荡的十万大军南下开往小沛。望着如难收的覆水般远去的大汉皇叔,陈流不由得抱怨道:“我早说过刘备免不得要有小动作,你把他安在身边闲置也就算了,放他兵权做什么?”

同伴们对刘备的怀疑和敌意,周临并不是头一回察觉,他心中早就清楚地知道这一切,却也难以认同,只得陪笑着解释道:“啧,徐州本就是我承诺战后交给玄德打理的,他就算有异心,也不至于会在自己应得的地盘山动手脚吧?”

“说不准”一旁的郭嘉冷不丁地嘟哝一句,衡天军众人中,数他与那位素以严明著称的陈讽对刘备的敌意最深。周临无奈地笑了笑,只当他是出于对刘皇叔的偏见而随口一提,并未放在心上。

谁又能够想到,鬼才这区区三个字的怀疑,竟在徐州战后,一语成谶。

与此同时,曹刘联军所行的官道上,奸雄与皇叔并肩而行。曹操笑得春风得意,毫不遮掩自己内心的悲喜,而刘备则是面目凝重,难在保持自己昔日的淡定。奸雄望了望身旁的老友,漫不经心地问道:“玄德,还记得你我的约定吗?”

提起约定,刘备骑在马上的身躯微微一颤,他身后的关羽和张飞也咬着牙强作隐忍。皇叔嘴角顿了顿,而后安之若素地答道:“断不敢忘。”

“哈哈哈哈,那就好,那就好。”坐在爪黄飞电上,曹操不由自主地抚掌大笑,奸雄不再多看刘备,而是扬鞭望东南指,意气风发地说道:“向前进军,该让清明和天下人知晓,这座徐州城,是我曹孟德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章二百零五 兵至下邳 望着曹刘联军浩浩荡荡地远去,不论是曹操与刘备的约定,还是奸雄的野望,周临都尚且一无所知。待到老友们消失于视线之外,他转而看向身旁的罗孤与高卿言,说道:“大哥,三姐,我们也出发吧。”

“呵,是该出发,去送那自称鬼神的蠢货一程了。”罗孤应和一声,对于周临等人视若大敌的吕布,他向来是轻蔑到骨子里的。不过这也难怪,毕竟他生性孤傲,天下英雄难有入他法眼者,况且那位已经挫败过不知多少次的鬼神,只不过是他过不去一招半式的手下败将。

有兄长在,周临安心许多。他是这天底下极少数——甚至仅有的单打独斗能够压制吕布的强者。彼时周临尚且不知晓佘闻人昔日隐藏至深,直到现在也未曾展露的shā sh一u锏,只把希望都放在罗孤身上。

至于姚倾,那是衡天军不得不亲自跨越的一道藩篱,和他的决战或许要留到南下寿春,而这一战中,衡天军众人各自下定了决心,要将一直以来交战中的颓势扭转过来,还鬼镰以颜色。

大军一路向东行进,正如刘备所说,至下邳前,沿途有几座无关痛痒的小城,是为徐州的屏障。但吕布刚刚经受大败,无暇顾及这些细枝末节,他路过这些小城的时候,无一例外地将守军统统抽调干净,甚至抓了些壮丁,随自己回下邳。

换而言之,这些小城在衡天乱武联军十三万精锐面前,根本不堪一击。有些太守或县令甚至对吕布毫无忠诚可言,联军一至就望风而降。也有些城池的守将是鬼神从西凉带过来的旧部,负隅顽抗,却连半日都扛不住就城破人亡。

以是周临和罗孤也未曾耽搁,一路走来颇为顺利,偶尔攻城半日,稍作休整仍可继续出发。大约只过了十一二日,他们就看到了下邳城的一角。与吕布最终决战的地方,终究还是拨云得见。

这座下邳城,周临可谓是格外熟悉的。下邳是徐州的州府,吏治所在,位于极东。之前曹操愤而发兵攻讨徐州报仇,他与周临刘备,就是在这里对峙的。而后这座城池经过几番易主,陶谦病逝,刘备受逐,直至今日,鬼神坐镇。

周临心底里很清楚,徐州城地下埋藏着陶谦苦心经营数十年才积攒下的存粮,足够一支大军以年计量取用。这些粮草配之姚倾仲家军的精锐,怕是在下邳困守数年都不为过。但周临也如明镜一般,他和姚倾,都等不了那么久。

站在一望无垠的徐州平原上,眼前莽莽苍苍,背后唯有几座矮小的土坡,储靖曾在此地大破夏侯兄弟,兵攻曹操大营,打响铁血军名扬天下的头一仗。望着自己曾拼死守护过的城池,周临问陈流道:“东来,下邳城布防如何?”

见周临呼唤,陈流打马上前,从衣袖中取出一张小字条,慢条斯理地说道:“说起来麻烦,吕布从各城中抽调守军,强拉壮丁,生搬硬凑出十万兵马来,来守他最后的下邳。姚倾率领的二十万仲家军援兵,也在这里安营扎寨。”

“其中两军分兵,城中有吕布的五万乌合之众,还有纪灵所率五万仲家军。而姚倾自己带着十五万兵马,连同张辽高顺的五万人在城南五里处,为掎角之势。”

掎角之势?曾几何时,周临带着初生的衡天军于张辽高顺手里守护济北,也就是今日的临瞳的时候,也听取过储靖的意见,分兵构成掎角之势,城中背水一战,城外奔走强袭,让两位名将腹背受敌,最终败阵。

如今鬼神守下邳,以掎角之势对抗联军,倒也是明智之举。周临未曾想到,在萧关损失了十余万兵马的鬼神,生搬硬凑竟还能成十万之众,且姚倾的二十万仲家军,也悉数驻扎于此,对小沛几乎不管不问。

不过想来倒也合乎情理,吕布初遭大败,早就心慌神乱,仓皇中只想得到抓着壮丁来凑数,哪里顾得上小沛一城?而姚倾的目标,自始至终都在衡天军,在于周临的首级,也自然不会去计较一城的得失。

好在十万临时拼凑的乌合之众,周临并不放在眼里,而姚倾所率领的仲家军,他也早有方略应对。少年略带微笑得望向陈流,又问道:“江东那里,动静如何?”

“一切顺利,孙策周瑜率领孙家军十万,已过了江,在寿春附近徘徊。”联军会盟,江东孙坚亦是其一,他的任务并非与周临等人合攻吕布,而是在姚倾出兵援救鬼神之后,过江侵扰袁术,牵制鬼镰。

仲家军至今以来,都是姚倾一人在勉力支撑,其余俱是酒囊饭袋,不值一哂,更无法与小霸王美周郎所率的孙家军抗衡。除非鬼镰不想要伪帝的性命和自己容身的寿春,否则早晚要班师撤军。

短暂地拖一拖,联军是拖得起的。待到姚倾顶不住寿春的压力撤出徐州,曹操与刘备大概也会攻下小沛,抵达下邳,与衡天乱武联军会合。届时大军压境,鬼神就是插翅难逃,必死无疑。

一切,都在周临的掌握之中。这局棋前前后后下了有数月之久,为的就是葬送鬼神的性命。如今万事俱备,只欠时机了。

“于城西十里下寨,权且歇息,震慑吕布。”周临一声令下,联军在下邳城西距离十里的平原上安营扎寨。此地视野开阔,不论敌军从哪里来袭,都看得一清二楚。

而相对的是,在这里驻扎,联军的一举一动,也尽收于吕布眼底。不过有姚倾的夜蝠在,大的动作也瞒不住仲家军,好在这里也有衡天军的暗影与乱武军的墨鸦,再深一层的情报,鬼镰是万万渗透不进来的。

而就算得不到太多的情报,鬼镰也免不了要来亲自探探虚实。大军安营扎寨还未罢,远处浩浩荡荡一阵马蹄声,周临向南望去,只见烟尘滚滚,遮天蔽日,金旗与灰旗交错映衬,声势不小。

不必多想,正是鬼镰到了。

望向不远处纷纷扬扬的烟尘,正在营中巡视的周临擦了擦额角的汗珠,苦笑了一声,说道:“那个疯子,还真是一时半刻都不肯给人安宁。”

“大哥,铁血军整装待发,随时可以应战。”站在周临身后,储靖一本正经地提了一句。少年回过头来,望向整张脸上都写满了自信的弟弟,笑道:“也好,就让我见识一下五万铁血军,对阵姚倾手下二十万的豪壮吧。”

“不会让你失望。”自从联军侵攻徐州以来,铁血军始终未曾有过一个锋芒毕露的机会。萧关之战的困守由一场大水终结,沿途或降或破的小城,也都展露不出铁血军的威严。而如今大军方至下邳,立足未稳,储靖正是按捺不住,要去和鬼镰一决雌雄。

说做就做,储靖带着于禁和太史慈,以及五万铁血军精锐,甚至拒绝了冉为和陈炀舞助阵的要求,风风火火地奔出营去。在联军大营二里外的地方,莽莽苍苍的平原,储靖与姚倾,铁血军与仲家军就此遭遇。

不约而同的,储靖与姚倾都下令停下脚步,两人隔空对峙,一言不发。想来鬼镰仗着自己有兵力优势在,也不耍他昔日里善用的那些阴谋诡计,心血来潮,要和储靖打一场阵地战。两军依着平原各自排开,储靖背后是还未安顿下来的联军,是他的兄长和同伴,不容有失,一失足就是满盘皆输。

而姚倾身边除却十五万仲家军外,还有张辽高顺率领的五万徐州兵,不过以储靖铁血军之精锐,他是丝毫不将这支大军放在眼里。王异心中倒不那么淡定,她侧过头去,低声问道:“喂,你打算怎么和他们打?”

“不难打,将计就计,以不变应万变。”储靖笑得深邃而自然,他望向对面的姚倾,却刚好与鬼镰桀骜不驯的目光针锋相对。铁血都督桀然,他看了看身旁的太史慈与于禁,说道:“子义,文则,要去打一场堂堂正正的单挑吗?”

“许久未曾和人交过手,经都督一说,还真有些迫不及待。”太史慈应和着铁血都督,他抽出背后一双短戟,拍马来到两军阵前,朝着姚倾的军阵厉声喊道:“我是东莱太史慈,仲家军的乱臣贼子,谁敢与我一战?”

开口就是乱臣贼子,还不等姚倾回应,他身后一名壮实的汉子就忍不住舞起大刀冲出阵去,大吼大叫着说道:“敢说我们是乱臣贼子,看雷薄爷爷来教训你!”

见部将雷薄舞刀拍马杀向太史慈,姚倾只是微微皱了皱眉,并未发一言。一旁的袁弄玉觉得颇有些不妥,低声问道:“慕之,雷薄几斤几两你也清楚,太史慈可是周临手下的大将,你真不拦他吗?”

“他连我的号令都不等,就自作主张出击,那就让他去好了,我正要探探云律的虚实。”姚倾淡然一笑,望着雷薄远去的背影,他的目光显得有些嗜血,鬼镰言道:“凭他的斤两,就算做了弃子,也不可惜。”

听了姚倾的话,袁弄玉眼里透露出一丝隐约的不忍。雷薄毕竟是她父皇的部下,之前在临瞳城外,他已将那些居功自傲的老将舍弃,如今又是张口一个弃子闭口一个弃子,全然不顾及任何人。

或许在他心中,永远不会作为弃子的,也唯有那寥寥数人吧。

再说雷薄飞驰着来到阵前,挥刀杀向淡定自若的太史慈,他口中愤然骂道:“受死吧,你这周临那条汉家走狗手下的小犬!”

在雷薄那句汉家走狗脱口而出的一刻,太史慈本来淡然的目光骤变得犀利起来,他单臂反握短戟,抬起挡住雷薄的大刀。电光火石之间,雷薄的大刀横在半空,一动也动不得。他的双手虎口渗出鲜血,额角也流出一丝冷汗来。

太史慈只一抬手的功夫,他就毫无抵抗之力了。

一手握戟悬在半空,太史慈目光摄人地瞪向雷薄,说道:“骂我可以,骂我主公,不行。”

“凭什么你骂得了我家陛下,我却骂不得你家主公?”即便自己败局已定,但雷薄还是忍不住要逞口舌之快,和太史慈分辩一二。谁知他一语方罢,太史慈的眼神却更加犀利,他说道:“别拿袁术那妄自尊大的废物,和我家主公相提并论啊。”

“况且将死之人,还要我和你讲道理吗?”

言罢,太史慈闲下来的那只手飞起一戟,直直刺向雷薄肩窝。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章二百零六 铁血扬威 毋庸置疑,雷薄的出言不逊激怒了太史慈。身在衡天军,有几人不是对周临奉若神明,绝不容许任何人侮辱?子义左手悬在半空挡住雷薄的大刀,右手绰起一戟,狠狠地刺向敌将的肩窝。

鲜血飞溅,阵前响起雷薄一声惨叫,他的整个右肩被太史慈刺穿,手臂失力垂下,大刀也坠落在地。太史慈显然是在刻意不让他速死,短戟镶在敌将的肩膀上,甚至钻了两钻,让他疼得更为剧烈。

“救我救我!”此时的雷薄再无出阵时的狂傲,他仰面朝天,发出一丝凄厉的惨叫,拼命向身后的同伴求援。姚倾无动于衷,只是兀自惊叹太史慈的膂力过人,而一旁的另一名仲家大将——陈兰却按捺不住,拈弓搭箭直指太史慈。

可陈兰还未瞄准太史慈的要害,远处敌阵弓弦一响,一箭射来,他的头盔应声而落,连头皮都擦破几分,鲜血顺着发丝落下。他抬头望去,只见对面铁血军阵中,于禁手握长弓,冷冷地瞪着自己。

阵前的同袍仍在剧痛中挣扎,陈兰痛叫一声,硬着头皮拍马出阵。姚倾见他也杀出去,轻叹一声,冷笑着说道:“不自量力的货色,活该做弃子。”

“都督,我去去就回。”其实于禁心中清楚,凭太史慈的实力,在那等敌将手下就算是以一敌二,也并无不可。但他也着实手痒得很,倒不如一起杀过去,与同伴并肩作战。马做疾风,于禁的坐骑要比陈兰更快,他从太史慈与雷薄身旁擦肩而过,直奔自己的猎物。

三尖刀一闪,于禁向来不喜与人多言,更不爱拖泥带水。他一刀劈下,陈兰连挣扎都未曾挣扎一刻,就被拦腰劈做两段,倒在坐骑两边。两军阵中一片哗然,雷薄见同袍惨死,不由得回头呼喊道:“陈兰!”

“呵,你哪有空关心他人”太史慈喃喃的念叨一声,他拔出插在雷薄右肩的短戟,在敌将回头惊呼惨叫的瞬间,左手短戟闪过,快如雷霆,在所有人都未曾看清的时候,雷薄脖颈前出现一道细细的血痕,在鲜血喷涌而去的前一刻,他震惊地望着太史慈,坠马落地。

高下立判!

仲家军两名大将双双横倒在草地里,一动不动,死得透彻。铁血军士气大振,高呼威武。而仲家军那里却是垂头丧气,长吁短叹。袁弄玉顿时有些慌了,她望向身旁的姚倾,问道:“慕之,现在该怎么办?”

“这两个废物,送死争先恐后,做了弃子,还给我留下麻烦。”姚倾虽是将两人的性命视若草芥,但大将身死对士气的损伤却是难以挽回的。鬼镰咬了咬牙,抬眼望向敌阵,却发觉太史慈与于禁并肩而立,如同看猎物般死死盯着自己。

“文则,你杀得可还痛快?”太史慈侧过头去,调侃了身旁的同伴一句。于禁从鼻孔里冷哼一声,淡淡地说道:“鼠辈宵小,若不是他们偷袭于你,我不屑出手。”

见同伴的目光与自己一样望向敌阵正前的鬼镰,太史慈微微一笑,又说道:“那你我就去猎更大的猎物,如何?”

“猎鬼吗?正合我意。”最妙不过知己心意相通,向来一张冰块脸的于禁也忍不住露出一丝笑意。但这微笑很快就被他收敛,取而代之的是冲天的杀气,于文则与太史子义几乎同时拍马,大刀双戟直逼姚倾。

“冲我来了?还真是好胆。”两名大将一同杀来,姚倾脸上并无惧色。他握紧手中鬼镰,正要杀出去以一敌二逞威风,一旁徐州兵阵中一左一右杀出两将来,一人大刀披风,一人断马含光,正是张辽和高顺!

仲家军甫一出阵就折却两名大将,虽说姚倾并不在意,但吕布军手下深知唇亡齿寒,焉能不急?见太史慈与于禁转而杀向鬼镰,张辽高顺绝不容许他有所闪失,以是双双出阵,拦住杀红眼了的铁血军二将。

断马刀钳住三尖,青龙刃压住双戟,高顺与于禁,张辽与太史慈两两交手,正可谓棋逢对手,战个痛快!四人如走马灯般战做一团,高顺的断马刀势如疾风,太史慈侧身一闪,迎向铁面人的却是于禁的三尖两刃刀。张辽趁虚而入,太史慈却又转而面向他,双戟勾住青龙刀杆,双双悬在半空动弹不得,谁也不肯让谁一寸。

四人俱是当世一流的大将,两两相攻,彼此配合着交战,或许是许多人一生都难见的奇景。方才于禁和太史慈为铁血军斩将二人,引得士气大振,储靖也不会再优哉游哉地看他们单挑。铁血都督横起大刀,侧过头对身旁的王异说道:“小异儿,传令下去,摆斜阵突击敌军。”

“凭凭什么要我传令?”左右明明有掌旗兵在,储靖却非要自己来发号施令,这不由得让王异脆弱的自尊心颇有些受挫。而铁血都督却不以为意,表面一本正经地说道:“你是铁血军都督夫人,军中位次仅次于我。由你发令,士气必振。”

“我储云律,你给我等着!”王异正要发作,但储靖向来无赖如此,她竟也拿他毫无办法。这位挂名的都督夫人没好气地从身旁掌旗兵手中拿过令旗,厉声传令道:“铁血军听令,斜阵突击!”

随着王异的一声令下,铁血军上下俱是怒吼三声,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摆出斜阵,如同一把劈开天地的铡刀,直直逼向仲家军。所谓斜阵突击,就是自家兵马结成倾斜的阵型,向敌军突击。

若对方是大军,又准备不足,就会被斜阵所牵制。被斜阵突击的部队,阵型会随着敌军的倾斜而散乱,前军斜一步,其后斜两步c三步c四步五步直至无数步,受到斜阵突击的部队会由此被从内部瓦解,直至自相践踏,溃不成军。

面对四倍于己的大军,斜阵突击着实是精妙的战法。储靖敢来与姚倾交战,就是做了十足的准备,就连斜阵也是提前估算好,一呼即成。

铁血军呈斜阵浩浩荡荡地冲杀过来,姚倾才是真的有些慌了神。他并不是未曾听说过斜阵,也不是只有所闻未有所见,而是绝未曾见过成型如此之快的斜阵。昔日百里太一教授斜阵的时候,也曾说过这阵法要在敌军见不到的地方缔结,否则会让人有所防备,事倍功半。

但是谁又能想到,储靖要铁血军结为斜阵,只需一瞬之间?百里太一所教的兵法是死得,若说起将其活用,无人能比得过他储云律。姚倾料想不到这一点,他几乎毫无防备,言语中有些惊慌地说道:“也摆斜阵,抵御他们的突击!”

仲家军与铁血军的差距,可说是天壤之别,况且有生搬硬凑来的徐州兵在,他们哪里能在铁血军扑面而来前摆出斜阵?储靖端得是目光毒辣,直截了当地一马当前,从姚倾右侧的吕布军突击起,杀得尽兴。

一步拖两步,两步拖三步,本就是乌合之众的徐州兵在斜阵的阻碍下摇摇晃晃,连站都站不住,又何谈举起刀枪厮杀?他们中甚至有些人是头一回握刀持枪,也是头一回见血挂彩,见到铁血军这浩荡的声威,都吓得屁滚尿流,背地而走,自相践踏。

而就在徐州兵被铁血军杀得七零八落的时候,仲家军应对的斜阵还是未能结成。张辽和高顺两名大将被于禁太史慈缠住,徐州兵群龙无首,简直就是待宰的羔羊。姚倾眉头一皱,握紧鬼镰杀奔向右,说道:“碾压过去,用兵力来压垮储靖!”

追随着鬼镰的脚步,仲家军快马加鞭,掉头奔向正在徐州兵阵中厮杀的铁血军。其时,铁血军已经突破了一半的徐州兵,剩余的吕布部署也早就溃不成军。储靖目光犀利,一见姚倾过来,厉声吼道:“仲家军来了,保持斜阵,将他们也突破过去!”

从徐州兵阵中杀穿过去,铁血军的斜阵仍是丝毫未乱,严整得如同锋锐无比的铡刀,端得是精锐如此。突破吕布军的障碍,铁血军很快就与仲家军正面交锋。这些姚倾亲自操练的寿春大军虽说不上是乌合之众,但也难于铁血军匹敌。更何况斜阵不破,他们终究是受制于人,举步维艰。

斜阵一至,仲家军也被这铡刀削得劈头盖脸。虽不至于自相践踏自乱阵脚,但一步两步地受其制约是绝不可避免的。在斜阵的冲击下,仲家军挤作一团,在同袍的簇拥下伸不开手脚,更动不得兵器,几乎任人宰割。

望着自己心血流注的仲家军被杀得如此狼狈不堪,姚倾为自己之前的轻敌甚为后悔。他望着身边的情景咬牙切齿,苦苦思索着对策。就在这时,储靖也总算拍马来到他面前,挥动手中青龙刀直劈下来,口中喊道:“姚倾,看刀!”

铁血都督几斤几两,姚倾心中再清楚不过。他不敢怠慢,双手握紧镰刀的长柄,以武躯缠绕锋刃,横在储靖面前。储靖的青龙刀也夹杂着霸道的武躯,两股漆黑的神力相撞,电光火石之间,雷霆万钧。

相比姚倾的鬼镰,显然还是储靖的青龙刀更为强横有力。两人甫一交锋,姚倾就被他压得弯腰倒在马背上,双手的虎口颤抖,显而易见地招架不住。鬼镰恨恨地瞪着储靖,气得咬牙切齿,说道:“你还真是给我添了不小的麻烦啊,云律!”

“彼此彼此,你给衡天军添的,才是dà á烦吧。”储靖无甚好气地回应一句,他摆动大刀,想要将姚倾劈下马去,两人却都已到了极限,僵在半空一动不动。不过铁血都督倒也不甚在意,而是笑说道:“你还是好好和我打上一架,别想着要应对斜阵了。铁血军中除我之外,驾驭得了这斜阵的不知还有多少,但一旦你一人受制,仲家军的指挥就全盘崩溃了,不是吗?”

“你!”数次交手以来,姚倾鲜有露出气急败坏的神情。正如储靖所说,铁血军中人才辈出,不论是郭嘉c荀攸还是王异,都能够将这斜阵把控得得心应手。而仲家军中除却姚倾,却无一人可堪大用。

不过破不了这斜阵,不代表救不了他姚倾。就在储靖与姚倾刀镰对峙的时候,铁血都督背后忽然窜出一根长鞭来,夹带锋刃,气势逼人。

袁弄玉!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章二百零七 帝姬受执 诚如储靖所言,一直以来,仲家军的一切都是在由姚倾一人支撑,只要压制了他,整个战场的局势都会扭转。但是无人指挥,并不代表无人会去救他,仲家的帝姬袁弄玉就清楚地了解姚倾的地位,她甫一见两人交手,就快马加鞭而来,直奔储靖。

是时,储靖一身的气力都压在了牵制姚倾的青龙刀上,即便心目让他测算出袁弄玉的偷袭,他也来不及回头应对。但在那条挂满锋刃的长鞭就要贯穿储靖的脊背时,一柄长剑横空而出,拦住袁弄玉的鞭子,与其搅在一起,互不相让。

“储靖只有我能杀,其他人,伤也别想伤他!”一声尖利的怒喝,王异手握长剑,兀自引袁弄玉的长鞭和自己的剑搅在一起,不让她动储靖分毫。袁弄玉见偷袭失手,不由得惊呼了一声,怒斥道:“你是哪里来的野鸡,敢拦本帝姬的路?”

“我是”与袁弄玉针锋相对,王异下意识地想报出自己铁血军都督夫人的名号,却觉得哪里不对,终是难以说出口。如此一来,气势就输了三分,袁弄玉却也来劲,奋力扯了扯长鞭,骂道:“连名号都不敢报给我,你这野鸡还不快给本帝姬让开!”

“她可不是野鸡,她是堂堂铁血军都督夫人,西凉王异。”就在这气势弱三分的窘状下,储靖回过头来,嘴角掠过一丝浅笑。他转而望向被自己狠狠压制的姚倾,一字一句地说道:“姚倾,你有你的帝姬,我有我的夫人,有何不可吗?”

在此之前,姚倾从未听说过王异的名号,就连他的夜蝠暗卫,也从未将这位都督夫人上报给他。王异在铁血军中着实太不起眼,名义上是仅次于储靖的都督夫人,却从来不管军中的一切大小事宜,也就是储靖临阵托付,才会偶尔发号施令。

而以如此傲娇的理由从袁弄玉的偷袭中救下储靖,甚至出乎了铁血都督本人的意料,更莫要说姚倾了。在方才的分神下,储靖的刀压略有松动,鬼镰趁势抬起身来,咬牙说道:“我还真是意想不到,云律,你藏的可是够深啊。”

言罢,姚倾一声怒喝,终是将储靖的大刀给弹了回去,脱身而出。他手中鬼镰未曾松懈半刻,锋刃一旋,从半空力劈华山般砍向储靖。铁血都督一勒缰绳,胯下坐骑侧身一闪,躲过了这致命一击,他脸上笑意不减,颇不正经地说道:“还未明媒正娶呢,婚宴的时候,我送你一封请柬如何?”

“呵,你这位夫人,好像对你并不那么友善啊,云律。”方才王异说过要杀储靖,耳聪目明的姚倾可不会放过这句话来,鬼镰一招不成,又斜劈过来,阴恻恻地说道:“我送你的头颅去给她随礼,岂不美哉?”

“还真是一如既往的恶趣味。”论及武力,储靖在衡天众里仅次于佘闻人和翟燎,几乎持平陈炀舞。让他对付起与冉为不相上下的姚倾,竟有些轻松惬意,他横刀又挡下一镰,嘴里嘟哝一句,未多言语。

再说袁弄玉和王异这一阵,长鞭被剑刃搅住后,仲家帝姬并未退让半步,而是拼尽全力地拉扯她的鞭子,试图将王异的长剑也拽脱手。储靖与姚倾心中都很清楚,彼此恋人的功夫只能以“三脚猫”来言说,不成气候。但有所不同的是,储靖清楚王异的本事,却也见识过袁弄玉的斤两。

换而言之,他敢放王异与袁弄玉单打独斗,就是他对自己的都督夫人,怀有足够的信心。

见几番拉扯都未能夺回自己的长剑,袁弄玉心里有些发慌,嘴上却还是不肯饶人,尖利地骂道:“喂,野鸡,你知道本帝姬是谁吗?快放开我的鞭子,否则要你好看!”

刚和袁弄玉交手的时候,王异还在纠结自己该不该自报铁血军都督夫人的名号,未曾计较袁弄玉的言辞。但在仲家帝姬三番五次的出言不逊下,这位性烈如火的少女终是按捺不住,厉声吼道:“你骂够了没有?是有爹生没娘养,无人教你说人话吗?”

在听到王异这句话的一瞬间,袁弄玉竟有些发懵。大抵王异自己也未曾想到,她无意中的一句话,竟是恰好说中——少女是袁术宠爱的侧室所生,从小母亲逝世,伪帝对她宠溺有加,才养出了这般刁蛮任性的秉性。

但王异才不会管自己是否说中,她见袁弄玉那里拉扯长鞭的劲力忽而变小,哪里肯放过这大好机会?少女将通身气力凝聚在手中,猛得一拽长剑,长剑搅着长鞭,长鞭又在袁弄玉手中,一来一回,仲家帝姬竟被王异拉出坐骑,在半空飞了一圈,落到了敌手的马背上。

这一飞一摔,让向来娇贵的袁弄玉有些发懵。不论是父皇袁术还是恋人姚倾,都是把她捧在掌心宠溺,哪里让她受过半分疼痛?而自从和衡天军交手以来,少女先是被佘闻人重伤,后又被王异压制,着实可怜不已。

等到袁弄玉回过神来,她已经被王异按在对手的马背上,双手反扭,动弹不得。王异从怀中掏出绳索来,麻利地将袁弄玉的双手捆了起来。绳索摩擦在肌肤上的痛痒让仲家帝姬清醒过来,她意识到自己陷入困境,不由得骂道:“你放开我!你知道本帝姬是谁吗?你要是敢动我一根汗毛,父皇和慕之绝不会饶了你!”

“闭嘴!”王异倒也是狠辣,面对刁蛮的少女毫不留手,捆好她的双手后,又拽起她的发髻,强要那张俏脸面向自己,恶狠狠地说道:“你以为凭区区姚倾的本事,斗得过储靖吗?他斗不过储靖,就如同你斗不过我,少些废话!”

发髻被人揪住,袁弄玉疼得牙根痒痒,她受不住地张开口来,大声喊叫道:“慕之,慕之,快来救我!”

从交手至今,王异被袁弄玉一刻不停的唇枪舌剑惹得烦不胜烦,她一怒之下,竟伸手将仲家帝姬的小蛮靴扯了下来,塞进少女的嘴里。堂堂仲家帝姬,此刻竟被人捆在马上,口中还塞着一只靴子,着实凄惨得很。

但她的呼救,姚倾却是真真切切地听见了。鬼镰朝袁弄玉叫喊的方向望去,却刚好看见自己视若珍宝的恋人被王异肆意地五花大绑,眼角疼得流出泪来,顿时气得红了眼眶,惊呼一声道:“弄玉!”

背对着王异,储靖只微微扭过头去瞥了一眼,冷笑一声不做回应。他眼前的姚倾急着去救自己的心上人,挥舞起鬼镰对着他一通乱劈,锋刃到处,只看得清残影,他气急败坏得吼道:“储靖,你给我让开!”

“你说让开就让开,我堂堂铁血都督,岂不是很没面子?”俘虏了仲家帝姬,王异此番可谓是大功一件,对衡天军来说,也是极有价值的战果,又岂会让姚倾轻而易举地夺回去?储靖嘴角掠过一丝微笑,甚至有些玩味地阻拦着姚倾,同时向后说道:“小异儿,看好那丫头,给我把她带回大营去!”

“弄玉!储靖,我杀了你——”见王异带着袁弄玉就往自己视线外奔去,姚倾变得更加疯狂起来,几乎是乱挥镰刀劈砍着储靖。也唯独在袁弄玉有难的时候,他才会如此失态,而这也正是储靖能够利用的大好时机。

“关心则乱,小异儿还真是给我省去了dà á烦”望着密密麻麻向自己袭来的镰刃,储靖冷笑一声,他的心目已让他看清姚倾杀向自己地所有数路,他侧身避在镰刀的死角,随后从那死角狠狠劈出一刀,正中姚倾左肩。

鲜血飞溅,这一刀不知劈进去了几寸,储靖拔刀的时候,姚倾竟惨叫一声,失力跌落马下。储靖对他并无杀念,但要是能将他如袁弄玉般生擒,这场战争也就宣告结束,衡天书院多年前的恩怨也有望了结,想到这里,储靖伸出刀来,要去钩姚倾的袍铠。

“将军!”方才听见袁弄玉呼救的,不止姚倾一人。在四周各自为战的仲家军部将听见帝姬的叫喊,纷纷赶来营救。待他们抵达,却发觉袁弄玉早已不见踪影,只剩姚倾被储靖砍中,跌落马下。

救大将军和救帝姬一样重要,赶到姚倾面前地四名部将双双对视一眼,其中两人舞刀弄枪来拦储靖,另外两人则连忙下马,将受伤血流不止的姚倾拖往仲家军阵中。

“不自量力。”储靖冷哼了一声,青龙刀闪过,两名拦路的仲家军部将人头落地。但他在往前方看时,姚倾已被救回了敌阵深处,层层叠叠仲家军阻挡在自己面前,守护着他们的大将军。

再看整个战场,仲家军在斜阵突击的猛攻下已经乱的溃不成军,姚倾自始至终受制于人,也无人扭转得了这危局。郭嘉和荀攸指挥着铁血军大肆杀伐,但仲家军终究是占据兵力的绝对优势,不宜恋战。

开战首日就大败仲家军,还俘虏了帝姬袁弄玉,储靖对这初露锋芒的战果颇为满意,他环视四周,抬起大刀来,仰天嘶吼道:“撤兵,回营!”

随着储靖的一声令下,本来摆作斜阵,拧成一股绳的铁血军又掉头急转,井然有序地后撤。不论是仲家军还是徐州兵,都在这斜阵下溃不成军,见铁血军退走,抓紧机会喘息还来不及,更莫要说追击了。

“将军你看,敌军退兵了!”仲家军阵中,一名部将如释重负地为姚倾指了指撤退中的铁血军。鬼镰却怒不可遏地右手一巴掌扇在他的脸上,厉声吼道:“猪猡!弄玉还在他们手里,给我追击,追回弄玉!”

“是,追击,追击”姚倾这一巴掌,足足将那名部将的两颗门牙打落在地。不过他也因此撕扯到自己左肩的伤口,鲜血如注,他疼得昏厥过去。而那名部将则是望着眼前一团乱麻的仲家军,不知所措。

鬼镰重伤昏倒,仲家军的指挥更是陷入了前所未有的崩溃,追击已成绝无可能的奢望。铁血军撤退得极为顺利,很快就脱出了敌人的视线。回到大营,剩余的联军早就将营寨安扎好,周临与一众衡天军候在门前,见铁血军回来,才松了一口气。

撤回大营的铁血军也仍是一副行伍严整的模样,他们人人脸上都挂着笑意,似乎是大胜而归。走在军阵最前的是储靖与王异,一对冤家你一言我一语地嬉笑怒骂,看起来颇为恩爱。而都督夫人的马前横趴着一名少女,正满是不服地蠕动挣扎。

走到营门前,王异提起马背上少女的衣领,一脸嫌弃地将她随手扔在草地上。那少女摔得七荤八素,众人定睛望去,只见她双手反绑,一只脚上只有袜子,嘴里塞着一只小蛮靴,眼眶里泪花闪烁,不是袁弄玉,又会是谁?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章二百零八 拷问 联军大营前,王异随手将被按在马背上的少女扔在地上。那少女一身素衣轻甲,梳一条利落的长马尾,面容倾城,却又狼狈不堪——双手被绳索反绑在背后,一只脚的小蛮靴被脱下,塞在嘴里,头发也被拽得一团糟。少女口不能言,惊恐地望着衡天军众人呜呜地叫着,脸颊上布满泪痕,在草地上拼命蠕动着逃开。

可她还未能逃出去几步远,脖颈前就横起一根长剑——那正是王异的剑,铁血都督夫人低头向下,冷冷地瞪着袁弄玉。仲家帝姬受她折磨,对那眼神害怕极了,连忙又向后蠕动,却离衡天军众人越来越近。

“她是”衡天军中,很快就有人认出了她——毕竟有姚倾的地方就会有袁弄玉,也难认不出她。冉为上前几步,望了望地上惊慌失措的袁弄玉,又望了望马上冷漠如冰的王异,问道:“二嫂,你是怎么将她抓回来的?”

“大胜而归,有所收获不该是理所应当吗?”王异嘴角掠过一丝和储靖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冷笑,顺口一答。储靖兀自在马上搂住了少女,宠溺地揉了揉她的头发,说道:“也不看是谁调教出来的,生擒一个仲家帝姬,对你二嫂来说不是易如反掌?”

见储靖厚颜无耻地将自己的功劳揽在他的身上,王异有些不满地哼哼唧唧了几声,趁两人的功夫,邹瑾之在袁弄玉身旁踱来踱去,笑盈盈地说道:“你们说,在她身上能问出姚倾多少秘密呢?”

“万一她缄口不言呢?”望着地上的袁弄玉,佘闻人依旧冷漠得毫无表情。比起生擒自己回来的王异,袁弄玉显然更恐惧曾一矛把自己打成重伤的佘闻人,一见她就疯了似得向后蠕动。佘闻人的内心毫无波动,甚至不解地问道:“怕我做什么?我又不会吃了她。”

“可我会啊。”身后传来冷不丁的一声凄厉的笑,佘闻人回头望去,却见陈流仿佛看盘中的鸡腿一样盯着袁弄玉看,同时对周临说道:“清明,把她交给我处置吧,保管你想知道的不想知道的,她都知无不言。”

想起陈流那些折磨俘虏人犯的手段,周临不由得自己都有些头皮发麻。他嫌弃地白了暗影统领一眼,说道:“你们不是要和姚倾好好弄清楚当年之事么?把他心爱的仲家帝姬折磨得缺胳膊少腿,还讲个鬼的当年?东来不行,其他人谁觉得自己能问出来,就站出来。”

周临倒也贴心,明明众人是心照不宣地怀有与姚倾说清当年的念头,唯独他这个局外人却直截了当地说了出来。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都想去试试,谁都又无甚把握。冉为望着草地上的袁弄玉,咽了一口唾沫,说道:“大哥,让我来吧。”

听了这句话,众人不约而同地“咦”了一声,周临嫌弃不已地白了他一眼说道:“毁她清白,跟姚倾可就更无和解的机会了。”

“大哥,你想到哪里去了?”见兄长与同伴竟怀疑自己会对袁弄玉图谋不轨,冉为更加无语,他手舞足蹈地自证清白,激动不已地说道:“这可是姚倾的心上人,你看我像是不管不顾的色魔吗?”

众人一脸冷漠地望着他,不约而同点了点头。

同伴们的一致不信任让冉为无语得抓狂,他挠了挠发麻的头皮,一时不知该如何解释。就在这时,乱武尊者也从大营里走出来,高卿言步姿婀娜,笑面春风地说道:“既然如此,就让我和冉将军一同拷问这丫头吧。有我看好冉将军,你总不会不放心吧,阿临?”

乱武尊者突然要插手此事,让周临有些疑惑。望着弟弟懵懂的眼神,高卿言噗嗤一笑,说道:“我也不会被他轻易撩走的,还想什么呢,阿临?”

衡天军众rén iàn面相觑,在他们看来,乱武尊者横插一脚并无不可,但罗孤高卿言素来清冷,怎会管起闲事来?但周临倒并无那么多怀疑,他微微一笑,说道:“那也好,二姐,就拜托你替我看好这个弟弟,别让他对别人姑娘动手动脚。”

“呵,那是自然。”高卿言点了点头,又向冉为浅笑一声,说道:“冉将军,我们单独商量一番如何拷问,再去料理她怎样?”

“却之不恭。”与美人单独相处,冉为又岂会拒绝?他不顾兄长瞪得快裂的眼眶,笑嘻嘻得跟高卿言望大营深处走去。陈流吩咐了几个乔装做士卒的影锋,将挣扎不断的袁弄玉扛回去关押,听候发落。

待到这位身份高贵的俘虏被处置罢后,一旁沉默许久的罗孤望向周临,问道:“阿临,等问出你们所想知道的一切,这个女人又该如何物尽其用,你想清楚了吗?”

在罗孤眼里,袁弄玉的利用价值比她所知晓的秘密要有价值得多。听了这话,周临与陈流对视一眼,又望了望郭嘉与荀攸,在与三位军师交换过眼神后,他心中已有了dá àn,笑说道:“大哥,请君入瓮如何?”

相视一笑后,罗孤与周临也一同回了中军帐,思虑如何以袁弄玉为诱饵,让姚倾露出更多的破绽。转眼间夜幕降临,半日过去,冉为与高卿言相与来到联军大营的牢房里。袁弄玉被锁在王昭锦做得一框大铁笼里,双手被钢链捆在笼顶的铁杆上,半跪着踩在草地,还有一只脚没穿鞋——陈流无甚好心,懒得给她把小蛮靴穿回去。

在联军里,袁弄玉是重犯,层层叠叠的看守竟有几百人,且都是潜藏在军中的影锋,精锐中的精锐。塞在嘴里的小蛮靴被拿出来,袁弄玉起初还骂骂咧咧得不停,可惜影锋人人都是冷若冰霜,理也不理她。

盛夏酷暑,袁弄玉在炎炎烈日下曝晒了半日,一口水未进,也一顿饭未食,早就口干舌燥,又困又饿。日头落下后,天气也凉快了许多,仲家帝姬腿脚酸痛,却还是自顾自沉沉睡去,不再言语。

只听“哗”得一声,一捧冰凉的水泼在袁弄玉的身上,淋得她劈头盖脸,瞬间做了落汤鸡。少女整个人清醒了过来,她狠狠地打了个喷嚏,钢链勒得她手腕疼。袁弄玉咬咬牙抬起头来,却见高卿言将水桶放在地上,笑说道:“看你晒了半日,给你清凉一下,如何?”

一桶水泼在脸上,着实是清凉了不少,也不觉得那么口渴。袁弄玉瞪着眼睛打量眼前端着水桶都典雅庄重的女人,她身旁还盘腿坐着冉为。仲家帝姬倔强地别过头去,说道:“我想清楚了,一个字也不说,看你们能拿我怎么办。”

“忘了自报家门,还真是失礼,我是乱武尊者,高卿言。”高卿言欠身向袁弄玉行了一礼,随后走到她面前,伸手捻起少女的下巴,一字一句地说道:“你不想说不要紧,我和冉将军是来拷问你的,让你开口的手段,有千百种。我不是衡天众,不会顾及你家那位鬼镰的颜面,你最好重新考虑。”

“不考虑,要杀要剐悉听尊便。”袁弄玉又扭过头去,连看都不愿看高卿言一眼。乱武军的三xiǎ一 jiě冷笑一声,站起身来说道:“你在我军大营门前满地打滚的时候,不像是这么有勇气的样子。既然敬酒不吃,那就喂你两口罚酒吧。”

“你猜我把你一身衣服都褪下之后,留你和花将军冉为独处,会发生什么?”

在拷问的时候,高卿言一丝都不若看起来那般矜持。冉为忍不住笑场,三xiǎ一 jiě却假戏真做似得将手搭在袁弄玉的肩头,轻轻扯下她的护胸的轻甲和内衬,露出那微微泛起粉红的酥胸来,让人不由得浮想联翩。

仲家帝姬有些慌乱,她挣扎着想要躲开,却发觉自己双手被吊在笼顶,动弹不得。她又看了一眼身后盯着自己胸看眼睛都不眨一下的冉为,咬着牙说道:“我不怕,慕之和我说过,冉为虽是个欲求不满的色魔,却从不会强迫任何女人。我若不愿,他必定不会动我。”

听了这话,冉为噗嗤一笑,满座同伴都不信自己,倒是这个跟在姚倾身后的小丫头听鬼镰的话,觉得自己不会图谋不轨。他向前探了探头,忍不住开口问道:“呵,那姚倾还和你说了些什么?”

“他和我说”袁弄玉刚要信口道出姚倾曾和自己说过的话,却发觉冉为是在套路自己,不由得又瞪了他一眼,没好气地说道:“别想套我话,他只和我说过他恨你,除了周临,第一个就要杀了你而已。”

要杀他这句话半真半假,在袁弄玉脱口而出的那一刻,冉为眼中闪过一丝黯然。不过他很快从失落中调整回来,别过头去说道:“三xiǎ一 jiě,接着扒她的衣裳吧,我不动她,给弟兄们饱饱眼福也可以。”

“喂喂,冉为你等等,这和我想的不一样!”见高卿言作势要将自己的胸衣扒得更低,袁弄玉慌了神,七扭八扭地要挣脱束缚。冉为抬手示意高卿言停一会,随即冷冷地说道:“要是什么都和你想的一样,你也就不会被绑在这里了。”

“袁姑娘,从此刻起,我不会问的太过火,你回答我想知道的,我让你少吃些苦头,这对彼此都有好处,你当真不重新考虑吗?”

高卿言的指尖还在自己的护胸前游走,看起来好像冉为不动自己,她也要把自己吃了一般。袁弄玉咽了一口唾沫,脸色是极力克制的慌乱,她思虑了一阵,复又傲娇地扭过头去,说道:“那好,你且问着,本帝姬想答的自然会答。”

“不想答的,我会让你答出来。”高卿言捏了捏袁弄玉的下巴,露出倾国倾城地一笑。她站起身来,走几步和冉为跪坐在一起,等候着花将军的问询。冉为深吸一口气,沉声问道:

“姚倾,是为何替你们袁家效力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章二百零九 鬼镰与弄玉 夜色渐深,下邳城南仲家军大营中军帐里,一颗大好头颅怦然落地。斩下那颗头颅的鬼镰滴溅着鲜血,姚倾手握着鬼镰,面目暴怒到狰狞。被他斩杀的,正是白日里那名受命追击,却难以重整旗鼓的仲家军部将。

“废物!都是废物!我要你们去追击储靖,你们却眼睁睁地看着弄玉被抓走,告诉我一句军心涣散,恋战不利?”姚倾一脚将那名部将的头颅踢飞出去,红着眼眶环视周围惊恐不已的其他部将,怒吼着说道:“弄玉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要你们统统给她陪葬!”

“都滚出去整顿兵马,一个时辰后随我杀去联军大营,救回弄玉!”

在姚倾的怒吼声中,一众部将俱是胆战心惊,甚至将这出击的号令当做救命的福音,纷纷连滚带爬地逃出中军帐,头也不敢回一下。

将那些酒囊饭袋打发了之后,姚倾瘫坐在桌案上,白日里被储靖砍伤的左肩还在刺骨地疼痛着,但比起这皮肉之苦,鬼镰更是陷入对自己未能保护好袁弄玉的深深内疚中,无法自拔。他紧闭着一双眼睛,眉头拧成一个“川”字,大口大口喘着粗气,一言不发。

“将军,贸然出击,不智。”就在这时,姚倾身后走出一名穿着轻甲的中年将领。那将领蓄一撮短须,看起来冷彻如冰,且丝毫不惧暴怒中的姚倾,直言进谏。鬼镰回头望了他一眼,沉声说道:“张动?弄玉的安危,容不得你来置喙,给我滚。”

“将军,夜蝠来报,周临等人只是将帝姬殿下关押,未曾对她凌辱为难,不过守备却是森严,一时难破。”名叫张动的将领倒真是丝毫不怕姚倾的迁怒,依旧说着自己的谏言。鬼镰显得有些不耐烦,瞪大眼睛,冲他吼道:“一时不为难,就一直都不会为难吗?弄玉是金枝玉叶,让她待在暗无天日的牢房里受半刻的苦我都舍不得,你还要我对她不管不顾多久?”

“将军,恕在下直言,此刻倾巢而出前去袭营,不仅救不出大xiǎ一 jiě,还会将自己和大军都赔进去,致使满盘皆输。”张动似乎是铁了心要劝服姚倾,几乎不容置疑地直言说道:“衡天众对将军的了解,更甚于在下。他们清楚凭将军的性子,必定会不顾一切去营救殿下,以是联军大营今日的防备会是最严密的。我军初遭大败,军心不稳,将军又受了重伤,若真立刻去袭营,就是羊入虎口,有来无回。”

“倒不如权且忍让,待联军戒备涣散,将军的伤又好了些的时候,再亲率夜蝠袭营,救出殿下乃归,这是最为明智的选择,望将军三思。”

张动的话字字珠玑,让早已失了冷静的姚倾也不由得重新考虑。坐在桌案上的鬼镰捂着额头沉思许久,才咬着牙一字一句地说道:“我知道了,去传令全军,暂不袭营。你也下去吧,让我一个人静一静。”

见姚倾总算听了自己的劝告,张动长舒了一口气,恭恭敬敬地向鬼镰作了一揖,说道:“在下告退,还望将军保重身体,为了自己,也为了殿下。”

言罢,张动缓步退出了中军帐,留姚倾一人坐在里面。鬼镰的气息逐渐平静下来,他将头颅深深埋在胸前,陷入了许久以前的回忆。

与此同时,联军大营的牢房里,袁弄玉也向冉为与高卿言坦白,回忆起那些不为衡天众所知的往事。

要说姚倾效命于袁术麾下的理由,除却一个袁弄玉,别无他物。两人的相遇相知,要追溯到鬼镰被逐出衡天书院师门起。那时的姚倾满腹委屈和愤懑,发誓要和百里太一及昔日同门不共戴天。

但要向他们fu ch一u,就要手握足够的权力与势力,才能够与那些身怀大才的同门和那位仙人一般的老师相抗衡。以是姚倾选择一路向西而行,前往当时风光无限的大汉帝都——洛阳,打算依附一位坐拥权势的强者,以图后话。

十五岁的少年,纵使曾鲜衣怒马大破黄巾,但也着实未曾出过这般远门。况且姚倾几乎是毫无准备地被逐出师门,手中只有几两银子,和一柄鬼镰。须知十六岁的周临稍作打算地远行,都险些饿死在临潼城外,又何况于姚倾?

好在姚倾不是周临,他心中本就无甚礼义道德,在受逐之后,更是自暴自弃,索性拦路截杀几家富户,抢得盘缠,一路行到帝都,已是穷困潦倒,难以为继。好在洛阳就在眼前,一切都和事先预想的无差。

但是抵达洛阳之后,却又有新的阻碍拦在姚倾面前。年方,籍籍无名,试问天下之大,又有谁人会收下这么一个毛头小子?且姚倾生来倔强,绝不肯将百里太一弃徒的名号拿出来唬人,连师从何处都说出上来,更是吃了不知多少闭门羹。

久而久之,姚倾也按捺不住自己的暴戾性子,不再毕恭毕敬地拜访,而是直接靠一柄鬼镰硬闯那些权贵的家门。可他去闯的,不是达官显贵,就是皇亲国戚,几百护院卫兵黑压压地杀过来,直将他打得伤重濒死,才勉强逃出来。

此时正值冬日,姚倾在洛阳待了三个多月,抢来的盘缠已经消磨得一干二净,衣衫被人砍得破烂不堪,一身的伤口生出冻疮,让他寸步难行。最后只得如同街头乞丐一般,潦倒在一处院墙的角落,奄奄一息地等死。

那处院墙,刚好就是袁家的院墙。袁弄玉初遇他的时候,姚倾正如一条丧家犬般地躺在她家的院墙前,满身都是伤痕和冻疮,意识早已不大清楚,只有进气没出气地喘息着,手里倔强地握着那柄沾血的鬼镰,让人不敢去上前施舍一二。

少年虽已面目全非,但那张如女子般妩媚动人的脸庞还是引起了袁弄玉的注意。她从未见过这么奇怪的乞丐,也从未见过这么好看的少年,若有若无的缘分让她大着胆子走上前几步,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伤病交加,姚倾恍惚间听见有人问起自己的性命,沙哑着嗓子答道:“姚姚倾。”

“你很疼吗?”少女又问一句,姚倾忍着一身的疼痛,勉强点了点头。

望着眼前奄奄一息的少年,袁弄玉的恻隐之心顿起,她伸出一只手来,拨弄着姚倾一头的乱发,一字一句地说道:“姚倾,别怕,走,我带你回家。”

在听到这句宛如天籁的话语后,姚倾才如梦方醒。他费力地睁开眼睛,面前年不过十四的少女梳着古灵精怪的发髻,面容是如春花秋月般的姣好可人,她脸上露出慰藉的笑,像是在安抚自己伤痕累累的心。

那一刻,姚倾发誓,如果自己能活下去,必定一生守护眼前的女孩。

后来他在袁府养了一两个月的伤,彼时袁绍袁术还未分道扬镳,四世三公的大族住在一家大宅院里,多一人少一人都不会有人在意。伤好之后,姚倾做了袁弄玉身边的一名护卫,由她钦定,非他不可。

自小到大,袁弄玉就与寻常的大家闺秀不同,偏爱舞刀弄枪,收留姚倾之后,更是整日缠着他教自己真功夫。少女细弱的臂膀挥不动鬼镰,姚倾就教她使长鞭,可惜自己也不擅长这软绵绵的兵器,才把袁弄玉也教成了三脚猫。

那时的两人都还很小,正是风花雪月,不小心触到对方手指都会面红耳赤的年纪。袁弄玉喜欢姚倾,但她并不明白情为何物,只是默默的将一切都放在心底。姚倾也喜欢袁弄玉,但他清楚自己身份低微,给不了她任何。

但即便是院墙下小小的一方天地只容得下两个人的时候,姚倾也从未忘记过fu ch一u。他已进了四世三公袁家的大门,就绝不会缺机会。之后一次袁绍袁术两房的游猎中,姚倾借了袁弄玉的弓箭,九箭连发,中一虎,两熊,五鹿,还有一支箭射穿了三只野兔。

直到那一日,袁术才终于注意到女儿身旁这位并不起眼的护卫,他欣然将姚倾唤来,问之师从何门。

百里太一,这一回,姚倾答得爽快。

正当壮年的袁术还不若如今这般昏聩不堪,也算得上志存高远,意气风发。听说对方是百里太一的弟子后,袁术果断地将姚倾带到自己的厅前对谈,谈过去,谈将来,谈满腔抱负,谈天下大势。

两人畅谈了一日一夜之久,最后姚倾向袁术许诺天下,袁术向姚倾许诺信任,fu ch一u和一个他绝对无法拒绝的条件——袁弄玉。

那年姚倾十七岁,从袁术房里出来的时候,袁弄玉正在门口忧心忡忡地候着。少年壮着胆子在她额头上问了一口,极尽温柔地说道:“弄玉,我会娶你。”

从那以后,姚倾以伴读的身份随袁弄玉在袁府的塾师处与其他世家弟子一同修文习武。鬼镰的武道已是自成一家,不必再向任何人讨教。但袁府塾师所教授的策谋,兵法,政论等等,虽不如百里太一,但也对他大有裨益。

短短数月,姚倾在袁府的塾师那里大出风头,除却长房那位天资过人到难以形容的二公子之外,袁府上下的后生竟无人能与鬼镰相提并论。而在那之后的数年里,天下大势风云变幻,董卓进京,袁术举家迁往淮南,那是他野心扎根的开始。

而与此同时,姚倾十九岁的时候,他听到了济北衡天军的名号。在他手下初具雏形的夜蝠口中,他听见了储靖c赵瞳歌c陈讽c冉为等熟悉的名字,还有那位素未谋面却统领着他昔日同伴的少年,周临。

在听到那些名字后,姚倾恨得咬牙切齿,几乎将面前的桌案都捏碎。但当袁弄玉忧心忡忡地问起他的时候,鬼镰回过头来,仍是那副温润如玉的笑容。

之后二十路联军会盟讨伐董卓,姚倾听闻那些兵马中有衡天军的名号,他不想再与冉为等人有并肩而战的一日,就向袁术自请留守,待在淮南潜藏锋芒,为野心家的路铺垫一块又一块的基石。

再后来袁弄玉和他牵扯到雾网的生意中来,不长眼的蛟王拐卖了少女在淮南结交的好姐妹,等姚倾顺藤摸瓜将人找到的时候,xiǎ一 jiě妹已被买她的夫家折磨致死。袁弄玉气得昏厥过去,醒来后姚倾向他许诺,必定亲手为她终结雾网。

本不打算再和衡天众有正面瓜葛的姚倾,为了袁弄玉的夙愿,一步一步引导赵瞳歌等人入他的局,直至替他毁灭雾网,与他再会。

而那之后所发生的一切,也都是冉为所知晓的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章二百一十 请君入瓮 正如袁弄玉所言,从姚倾被逐出衡天书院师门,直至他在雾河再度与赵瞳歌等人相遇,这其中四年间所发生的一切,她都一清二楚。或许她还知道更多,但冉为所该问的,袁弄玉所想说的,就只有这些。

在听罢袁弄玉的叙述后,冉为心中五味杂陈。他猜想姚倾离开书院后,必定受了很多苦,但他还是未曾想到,他竟受了那么多的苦,遭了那么多的难。千言万语,想对姚倾言说的心里话,在袁弄玉和高卿言面前,都憋了回去,最后只化作一句沉沉的话语,冉为说道:“谢谢。”

“谢我?你谢我什么?谢我在洛阳救下了慕之,让他不至于不明不白地惨死街头?那也轮不到你来谢我,我救了他是我一时恻隐,后来我和他两情相悦,他还一心一意为我父皇效命,连他都不想着谢我,你谢我做什么?”铁笼里的袁弄玉睁大那双水灵灵的大眼睛瞪着冉为,凶巴巴地说道:“你该恨我才对,只要有我的存在,慕之就永远都不会回到你们的身边来,就算是我死,他也不会。”

“呵,我知道的啊,我都知道。”冉为站起身来,他的身躯有些颤抖,语调也有些哽咽,他淡淡地望了一眼袁弄玉,苦笑说道:“我只是向弄清楚当年的真相,再决定到底是该和他做一了断,还是该向他道个歉。而在此之前,对你说声谢谢,也是理所应当吧?”

见冉为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袁弄玉颇觉不爽,她扭过头去,没好气地说道:“噫,真没趣,我还以为多少能气到你一些,谁知道这么没意思,早知道就不和你说这么多了。”

“弄清楚自己的立场,小姑娘,你现在的身份是联军的俘虏,要是真气到冉将军,会发生什么可说不准。”高卿言站起身,朝着袁弄玉意味深长地一笑,让她不由得打了个寒颤。仲家帝姬求助似得望向冉为,谁知花将军亦是一脸冷漠,说道:“三xiǎ一 jiě说得没错,就算你告诉了我这些,你也还是联军的俘虏,袁家也是衡天不共戴天的仇敌。中军帐里,大哥他们还在商量怎么处置你,这并不是我一人所能决定的。”

“不过我从不会对姑娘的苦难坐视不理,尽我所能,我不会让他们太过分地对待你。”

言罢,冉为终究是朝袁弄玉温润一笑。一如他所说,不管立场如何,他冉无忌此生都会对天下女子极尽所能地好。高卿言略带玩味地望向他,问道:“冉将军,不再问些更有价值的话吗?”

“拷问到此为止,卖我个面子吧,三xiǎ一 jiě。”冉为望向高卿言,亦是笑得温润如玉。似乎天底下的女子都很难拒绝他的微笑,高卿言无奈地瞥了袁弄玉一眼,说道:“也罢,她不是我要找寻的人,卖你一个面子并无不可。”

虽不知高卿言口中要找寻的人究竟是谁,但冉为也无心顾及这些。他与高卿言相视一笑,迈步正要离开,身后的袁弄玉却开了口,叫嚷道:“等等,你们关押了本帝姬大半日,一口水米都没给我,你们说的处置不会是要饿死本帝姬吧?”

听了袁弄玉的抱怨,冉为和高卿言俱是忍俊不禁。花将军回头望了楚楚可怜的少女一眼,说道:“东来的人还真是严苛,来人,给袁姑娘取些水米,虽说是俘虏,但也别委屈了这金枝玉叶。”

交代罢了后,冉为和高卿言相与向中军帐走去。回去的路上,花将军始终将头扭向别处,不时还发出吸鼻子的声响。高卿言笑了笑,从衣袖中取了一方丝帕给他,说道:“想哭就哭出来吧,我不会告诉别人的。”

花将军愣了一下,红着眼眶接过那方丝帕,笑中带泪地说道:“还真是贴心,如果你不是大哥的姐姐,我或许会追求你。”

“如果你不是阿临的义弟,我或许会考虑你的追求。”冷不丁的一句答,让冉为不由得破涕为笑,不得不说,高卿言还是挺会哄人,本来的尴尬气氛,顷刻间就被她三言两语化解,令人意想不到。

回到中军帐,已是不早,但众人也还是围在一起,军议未散。陈流站在周临身旁,喋喋不休地说着些什么,而少年则依靠在桌案边,脸色阴沉,显然有些不爽。冉为走进来,顺口说道:“你们在说些什么呢,闹得大哥脸色这么差?”

见弟弟进来,储靖回过头望了他一眼,淡淡地说道:“东来和大少爷在劝大哥做一桩极过分的事,还没说服他,你就回来了。”

冉为和高卿言回来后,周临紧蹙的眉头也稍稍舒展开来,他绕过陈流和罗孤的眼神,问弟弟道:“来得正好,无忌,你从袁弄玉那里问出什么来了吗?”

虽不知周临与陈流罗孤争执的究竟为何,但既然兄长问起,冉为也就将方才袁弄玉所说的复述了一遍。故事很长,加之花将军自己的理解,讲了近一个时辰之久。乱武尊者不甚在意,衡天众却个个听得认真,有的唏嘘,有的抽泣,有的沉默不语。

身为局外人,周临亦是冷静地听冉为说完了所有的故事,而后他白了陈流一眼,说道:“听了这些,你还坚持要那么做吗?”

说实在的,衡天军的数位军师里,并无几人是有所谓礼义廉耻者,荀攸尚好,陈讽郭嘉冷酷如冰,陈流更是到了几乎不可描述的地步,以是他听罢姚倾与袁弄玉的故事,也仍旧毫不在意地说道:“这些故事很动听,但姚倾差点烧死瞳歌姐,袁弄玉险些勒杀芷兰的时候,好像也没你在意得那么多吧?”

“我的内心毫无波动,想的也和你家这位军师无差。”罗孤双手抱臂,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还告诫周临说道:“阿临,妇人之仁也要有个限度,连真正和那鬼镰有瓜葛的人都未曾发话,更何况是与他如同死敌的你?”

“但是再大的仇,再大的怨,也不该发泄在一个小姑娘身上!”在同伴与兄长的轮番劝说下,周临显得有些失态,他平复着自己的心绪,说道:“我只是不想做回去之后会让瞳儿瞧不起的事罢了。”

众人的言语让冉为有些摸不着头脑,但他还是隐约觉得陈流和罗孤要对袁弄玉不利,想起自己对少女承诺过的话来,他不由得开口问道:“你们在说些什么,谈了大半日,究竟要怎么处置袁姑娘?”

他们所争论的事宜,也着实该说与冉为才是,在陈流淡若止水的叙述下,花将军得知了军师的全盘计划,不由得激动地喊道:“你说什么?要将袁姑娘绑在大营正中,姚倾不来,就曝晒不停?”

“这是请君入瓮的最好计策,影流来报,姚倾今夜本想率军袭营,救走袁弄玉,却不知为何又中止了计划,但你我都很清楚,他一时不来,早晚也会来。”陈流似乎对自己的计策毫不动摇,他抬起眼来,与冉为的目光针锋相对,说道:“与其提心吊胆地算计那个疯子何时回来,倒不如把诱饵摆在最显眼的位置,让他不得不自己走进我们的天罗地网。早日抓住姚倾,也能够早日了断昔年的那些恩恩怨怨,你说呢?”

“我说?我说不行!”冉为的态度比周临还要刚烈三分,毕竟他是最看不得女孩子受苦,也曾承诺过袁弄玉保她平安,花将军义愤填膺,说道:“你以为靠这等手段制住姚倾,他就会心服口服地和你谈起当年吗?了断过去不是在此时此地,更不是拿一个无辜的女孩做诱饵,来摆什么下三滥的请君入瓮!”

“她并不是什么无辜的女孩,她是袁术的女儿,仲家的帝姬。”罗孤所言一语中的,他话中俱是不容置疑的冷酷,言道:“她既亲自上了战场,就该有所觉悟。冉无忌,你也不是愣头青的新兵,当真要坚持自己的妇人之仁吗?”

“我”冉为被罗孤说得一时语塞,乱武尊者所言并无l一u d一ng,战场无情,花将军的坚持并无任何意义和道理可言。见冉为不再说话,罗孤又扭头望向周临,说道:“阿临,我也是会盟的一镇诸侯,你要是做不出这决断,我就直接去问生擒袁弄玉的人了。”

生擒袁弄玉的人,自然就是铁血都督夫人王异,还不等她开口,储靖就说道:“我听大哥的,小异儿听我的,还望大少爷不要在她身上动主意得好。”

一听储靖是无条件站在周临一边的,陈流倒急了眼,连忙说道:“喂,云律,你别跟着清明一起犯倔啊,在我的计策里,你可是至关重要的一环。”

眼看着同伴之间也存在着矛盾,冉为意识到自己和兄长不能再执拗下去,他望向周临,与他四目相对,说道:“大哥,就按东来和大少爷说得来做吧,战场无情,但我也会依照我的原则,来做不会让自己后悔的事。”

“无忌,你”连冉为都反过来劝自己,周临似乎再无倔强下去的理由。弟弟话里有话,少年相信他会将一切处理好,只得说道:“也罢,那就听大哥和东来一回仅此一回,以后别再劝我做这丧心病狂的计策。”

在首领做出最后的决断后,在座的衡天军众人或喜或忧,但总算是尘埃落定。陈流的嘴角露出一丝得意的笑容来,说道:“如此甚好,仅此一回的天罗地网,就够姚倾插翅也难飞了。在兵发下邳城之前,先打他的七寸!”

次日清晨,又是一桶冰凉的水泼在脸上,仲夏的五更天也仍是微冷,再加之这通乱浇,把袁弄玉冻得直哆嗦,整个人都清醒不已。睁开眼睛,面前地并不是温润如玉的冉为,也不是端庄典雅的高卿言,而是低头望着自己,笑起来阴恻恻的陈流。

刚醒过来的袁弄玉打了个喷嚏,她被陈流望得有些发毛,只得壮起胆子来朝他吼道:“喂,干嘛大清早地拿这么冷的水泼本帝姬,要是把我给冻出病来了,你担待得起吗?”

“你病不病,那是姚倾该担心的事,与我何干?”陈流望着气鼓鼓的袁弄玉,一副软硬不吃的模样,他居高临下的扭过头去,对身后的一众影锋说道:“带走。”

随着大统领的一声令下,那些影锋一言不发地打开关押袁弄玉的铁笼,将她绑手的钢链也解下,七手八脚地把少女从里面拽了出来。仲家帝姬的功夫虽说是三脚猫,但对付几个影锋应是足够,可她站不能站坐不能坐的被关了近一日之久,手脚都早就酸麻不已,刚得自由,就像是断了骨头般瘫软在地,任由影锋们将她高高架起,带出牢房。

昨夜被高卿言褪去些许的衣衫还未打理回去,就被一群大男人不由分说地架出去,袁弄玉又羞又愤,一路上都是骂骂咧咧。可是陈流哪会在意这些,影锋更是几乎无情的冷血暗卫,她叫骂得再多,也不过是自讨没趣罢了。

影锋们在联军大营门前不远处停下,袁弄玉刚看清那是一处方建好的高台,就被陈流招呼着抬了上去。一两丈的高台,影锋们粗暴地将袁弄玉放下,还未等她松松手脚,就又把少女按在她身后的大铁柱上,拿起铁链将她从胸前到足腕捆了个严严实实,紧德让她甚至有些呼吸困难。

大铁柱正对东升的烈日,看起来正午的时候,或许太阳会直射自己的头顶。袁弄玉这才明白陈流是想做什么,不由得惊慌失措地喊道:“喂,你们所说的处置,就是把本帝姬绑在这里,活活晒死吗?”

“晒应该是晒不死的,要是真晒得快死了,我会让采薇来医活你。”陈流端的是铁石心肠,面对袁弄玉楚楚可怜的叫嚷,竟还淡定自若地笑说道:“不过晒一晒也好,把淋湿的衣衫烤干了,就不会得病。”

言罢,陈流哼着小曲,带着那几名影锋走下高台,任由袁弄玉怎么叫嚷痛骂,也不再理会。待他走远之后,仲家帝姬正要绝望地接受自己的命运,却听见高台下传来一阵稳重的脚步声,一位意想不到的人悄然而来。

冉为拎着两壶酒,一碟肉,上高台来到袁弄玉面前,盘腿坐下,温润如玉地说道:“别怕,我陪你。”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章二百一十一 暮深夜蝠出 即便在陈流和罗孤的双重压力下,周临与冉为不得不做出妥协,但花将军也有自己的决断。在兄长的默许下,他暂且放下手中的一切军务,登上高台,陪袁弄玉一并承受这炎炎烈日,与她同甘共苦。

这是他冉无忌的交代,对他自己的交代,和对故友的交代。

自那之后,冉为就坐在高台上,袁弄玉要是口渴,就喂她两碗好酒,要是肚子饿,他也有佳肴相候。日头最为酷烈的时候,他会站在袁弄玉的身旁,为她撑起一把大黑伞遮阳。总而言之,如他所承诺的那般,在花将军能力所在的地方,他会让帝姬少受着苦头。

每日日出的时候,袁弄玉睁开双眼,就能看见冉为盘坐在自己对面,饮酒吃肉。待到夜幕渐深,少女经不住困倦,沉沉睡去的时候,冉为无奈地笑一笑,拎着酒壶,回自己的营帐——在这里席地而卧,总是不大好。

他们也会孜孜不倦地聊天,十岁的少女,正是说起话来叽叽喳喳喋喋不休的时候。不过毕竟立场不同,观念也天差地别,两人谈的大多都是姚倾,冉为会说他年少时在衡天书院的过往,或喜或悲,而袁弄玉则会红着脸颊回忆,他和自己在一起时的那些甜蜜旧事。

偶尔会触及拿着不可问不可说的秘辛,袁弄玉慌乱间住口,警惕地瞪着冉为。而花将军只是付之一笑,转而说起其他。

高台上下层层叠叠有近千士卒戍卫,里里外外还有不知多少影锋暗中观察,更莫要说十三万大军来来往往,将两人有说有笑的模样尽收眼底。闲言碎语自是不少,但多半是说冉为熏心,连袁术的帝姬也敢染指。

不过花将军在军中早就是风骚惯了,诸如行军路上经过某处村落,都会遍地留情,抑或是攻下一城,都会在赵瞳歌遣女事馆的女官将那里的青楼拆除之前,抓紧时间喝一顿花酒,过一夜风流。

那些将士并不知道仲家帝姬袁弄玉和鬼镰姚倾的那一层关系,更不知道冉为与姚倾之间的恩恩怨怨,流言蜚语也仅限于此。不过也有些不大中听的话,说是衡天军中,陈流与冉为将相不和。

这倒是让陈流头疼不已,毕竟人人都清楚这是他出得计策,冉为却公然和拿来做诱饵的袁弄玉不清不楚,简直是在打他陈东来的脸。以是暗影统领还亲自上了一回高台,要拖着花将军走。

“你定你的计,我撩我的妹,有我在这里镇守,不是比千军万马都管用的多?而且你把这丫头绑在这里,一个不留神就会把人家晒死,我留在这里陪她,也好歹让她不会出意外。”冉为早就准备好了一套说辞,让陈流哑口无言。但为了向满营将士证明自己与冉为并非将相不和,陈流索性留在高台,陪花将军以茶代酒,喝了半日。

平日里滴酒不沾的陈流,在冉为的盛情相邀,和袁弄玉的激将法下,也在自己的茶碗里倒了几两陈酿,但喝不了几口,就醉倒在地。

在袁弄玉的怂恿下,冉为取笔蘸墨,在呼呼大睡的陈流脸上画了一只栩栩如生的大乌龟,随后叫来几个影锋,将他们的统领抬回大营。

将相究竟和不和,眼睁睁看着这一切的士卒们心里还没个数?

但醒过来的陈流却不这么认为,他挂着脸上那一只大乌龟来中军帐找周临评理,少年甫一见到他,就捧腹大笑起来,连他身旁的貂蝉都忍俊不禁。在陈流照着镜子洗脸的时候,周临苦口婆心地对他说道:“就算将相不和,丢的也是我的人,你在这里婆婆妈妈些什么?要不也和我喝两杯,我画的乌龟,应是比无忌的要惟妙惟肖得多。”

诚然,周临在背后撑腰,冉为才会在那高台上如此有恃无恐。陈流当日在中军帐里那般苦苦相逼,甚至不惜联合罗孤,出来混,总是要还的。

转眼间,袁弄玉已经被绑在烈日下曝晒了三个昼夜,就算冉为竭尽全力地照顾,也难再维持生息。在酷暑的折磨下,袁弄玉几乎奄奄一息,再无心思和冉为说那些姚倾的旧事,她玉琢一般的身躯也在铁链的捆绑下僵硬麻木,看起来像是再撑不过几日。

见她这副模样,冉为急得火冒三丈,索性去周采薇那里,取了些解暑清热的汤药,自己在高台上煎了喂给袁弄玉喝,勉强为她续上一命。

比花将军着急的,还大有人在。袁弄玉被生擒后的第四日入夜,仲家军大营里灯火渐熄,一里外的土坡上,姚倾换上一袭墨衣,与深沉的夜色融为一体,唯有鬼镰的寒光能辨认得出他的身份。

鬼镰背后,站着同样穿着夜行衣的张动,这位大将军的亲信手提长枪,沉着稳重地说道:“将军,三千夜蝠已集结在此,还有四千分别埋伏在联军大营两侧,只等三更动手。”

“好,我们也动身。”姚倾深吸了一口气,提起鬼镰望向远处的联军大营,背对着张动,咬牙说道:“我已经听你的劝告,等到今夜才动手。弄玉要是有个三长两短,哪怕身上有一丝伤痕,先一个死得是衡天军,后一个死得就是你。”

“在下明白。”张动沉声答了一句,比之自己的生死,他更在意仲家军的利弊,以是不论何时何刻,都为姚倾计,为仲家计。

这些日子里,姚倾手下的夜蝠潜伏在联军营中,时刻关注着袁弄玉的安危。其实这也不必斥候暗卫来打探,毕竟仲家帝姬被绑在大营里最显眼的地方,眼不瞎的都看得见。

也正是由此,夜蝠的斥候们的目光都投向高台上经受折磨的袁弄玉,姚倾也猜得到这请君入瓮的计策,所以他们都忽略了一个细节,而恰恰是这一细节,会让他们遭受难以挽回的损失。

储靖手下的铁血军,不知何日起,悄然离开了联军大营,无声无息地消失在了战场上,姚倾和夜蝠竟丝毫未曾察觉。此时此刻,他正埋伏在另一处土坡,静静地看着姚倾带他的夜蝠暗卫离开仲家大营,去救袁弄玉。

“要拦住他们吗?”储靖身后,王异沉声问起,而铁血都督却是淡定自若地摇摇头,说道:“不必,免得打草惊蛇。就让他去救出袁弄玉又如何?现在让他止步,还为时尚早。”

“哼,明明是我抓回来的人,你们却一个个手下留情得心安理得。”王异颇有些不满地扭头过去,抱怨起储靖等人对袁弄玉的处置。铁血都督桀然一笑,伸手抚摸着王异的鬓发,说道:“我不是私下奖赏过你了么,小异儿?要手下留情的可不是我,是大哥和无忌,你这么说,我有些无辜啊。”

提起储靖对自己私下的“奖赏”,王异不由得俏脸一红,她拨开铁血都督抚在自己脸颊上的手掌,说道:“大家都听着呢,别胡言乱语,你不要脸,我还要脸呢。”

听见王异的话,储靖回头望去,只见太史慈和荀攸着实在偷笑,于禁与郭嘉则扭过头去,不忍直视。铁血都督故作气恼地蹙了蹙眉,说道:“我刚才什么也没说,你们也什么都没听到,夫人要脸呢,知不知道?”

“是是是,我们都知道夫人要脸。”荀攸颇不正经地忍了忍笑意,他望了一眼夜蝠遁去的方向。只见姚倾和那一众暗卫都已消失在层层夜幕中,不见踪影。他转而看向储靖,说道:“都督,姚倾已经走远了,不动手吗?”

“是该动手了,时机刚好。”储靖不再和王异,也不再与同伴们不正经地插科打诨,而是提起手中青龙刀,目视前方的仲家军大营,阴恻恻地说道:“姚倾不在的仲家军大营,就让我好好地大闹一场吧。”

再说姚倾一路夜行,直奔到衡天军大营前的土坡上,三千夜蝠以暮色和草丛隐匿身形,静悄悄地等候约定的三更天到,和两侧埋伏的四千暗卫一同杀出,救回袁弄玉。

隔着层层叠叠的戍卫兵卒,姚倾隐约看得见离营门不过三百步的高台,袁弄玉就被一条条大铁链绑在那里,整整三天三夜,不知受了多少苦,遭了多少罪。想到这里,伏在地上的姚倾狠狠地抓了一把地上的沙土,口中念道:“弄玉”

高台上除却满身束缚被绑在那里的袁弄玉,还有药炉边昏昏欲睡的冉为。这一日袁弄玉的身体一直不大好,冉为久久放心不下,以是三更天都守在高台,寸步不离。姚倾认出了他,眼中闪过一丝狐疑,说道:“无忌,他在那里做什么?”

“他从殿下被绑在高台的头一日就守在她身边了,帝姬也是有他的照顾,处境才稍好一些。”身后的张动一字一句地回答着姚倾,鬼镰眉头紧蹙,心头五味杂陈,最后只是说道:“那我难道还要谢他吗?他在那里,只会碍手碍脚。”

被姚倾恶声恶气地这么一噎,张动顿觉有些无语。他抬头望向星空月色,分辨出已是三更天,便说道:“将军,已经三更天了。”

听到他这句话,姚倾沉沉地点了点头,他站起身来,将鬼镰扛在肩头,说道:“暮色已深,待联军左右大营火起,就动手。”

三更,暮深,夜蝠出!

不知自己半睡半醒了多久,冉为被周围嘈杂的叫嚷声吵得不胜其烦。他睁开眼睛,抬头望去,袁弄玉还被铁链绑在那根大铁柱上,昏昏沉沉地说着梦话。他再看四周,只见左右两营隐约有火烧起,还有喊杀声不绝于耳。冉为看向高台下颇有些sā一 àn的士卒,问道:“喂,发生了什么?”

“冉将军,左右营好像有人夜袭。”高台下的士卒们个个摩拳擦掌,跃跃欲试地问道:“我们要去支援吗?”

声东击西,姚倾倒是一如既往的机敏过人。冉为如是想到,他提起被自己放在一旁的飞雪枪,独自立于高台之上,好似不动的明王一般对台下的士卒们说道:“不必,你们随我守好这里便可。”

“放马过来吧,慕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章二百一十二 枪镰交错 夜半三更,联军大营左翼,两千夜蝠暗卫突入阵中,杀了衡天军一个措手不及。一如当年影锋夜袭张辽和高顺所统率的西凉军,暗卫们的劫杀,是再精锐的兵将也抵挡不住的。以shā rén放火为本职,亦以shā rén放火为目的的夜蝠在营里左冲右突,肆意杀戮,如入无人之境。

这数日以来,陈流拿袁弄玉当做要挟姚倾的诱饵,在营门前层层叠叠设下的无数重埋伏,却唯独未曾料到鬼镰会使这一手声东击西,着实让左翼的衡天军猝不及防。趁着sā一 àn的机会,一名夜蝠擎起火把,将他身后的营房点燃,浓烟与火光冲天而上,耀眼夺目。

那名夜蝠还来不及沾沾自喜,就听见不远处长风呼啸,一杆标枪从后飞来,刺穿了他的脊背。鲜血飞溅,夜蝠痛苦的回过头来,死前所见的最后景象,只是一抹绯红倩影。佘闻人倒提长矛,冷冷地说道:“东来可未曾说过姚倾会从这里下手,让我练个武都不得安宁。”

“拿夜蝠来练手不也是一样,我才冤枉呢,正做着和小帅哥的好梦,就被外头的喊杀声吵醒。”邹瑾之麻利地拈弓搭箭,射穿几名逼近自己的夜蝠的喉咙,还打了一个慵懒的哈欠,说道:“佘佘,等杀光了这些人,去我房里睡可好?”

见邹瑾之此刻还不忘调戏自己,佘闻人顿时有些恼怒,但她转念一想,竟也和姐妹开起玩笑,说道:“有貂蝉在,你还要我陪你睡吗?”

“别提貂蝉那丫头,清明在的时候,她可理都不理我。”邹瑾之嘟哝这一张嘴抱怨起貂蝉,她快步走到佘闻人身边,笑嘻嘻地说道:“啧啧,佘佘你别吃醋嘛,你不也是有了子龙小哥,就不要我和归兮姐了吗?”

“再胡说,我就撕烂你的嘴。”佘闻人没好气地白了邹瑾之一眼,她挥动手中长矛,冲向在联军大营中滥杀横行的夜蝠一众,口中说道:“你要是杀得到我一半的敌人,今夜事了,我就来你帐中,如何?”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望着佘闻人杀向夜蝠一众的背影,邹瑾之从箭袋里取出五支羽箭来,搭在长弓上一并射出,顷刻间便有五人应声而倒,邹瑾之大喜过望,笑说道:“一言为定,佘佘,今夜你就是我的人了。”

有佘闻人和邹瑾之这一矛一弓,两位怪物般的强将坐镇,本来陷入混乱的衡天军顿时士气大振。倒是姚倾派来的那两千夜蝠,就如羊入虎口般,逐渐被衡天军的精锐成群地逼入死角,各个击破。

不过也无妨,他们在姚倾眼里本就是弃子,制造出一时半刻的混乱,换来救下袁弄玉的机会,就是那些忠心耿耿暗卫最后的价值。

驻扎在联军大营右翼的,是罗孤手下的乱武军。姚倾派来同样的两千夜蝠袭击此地,但和左侧如出一辙,短暂的混乱随着乱武尊者及孙尚香的出手而稳定下来。高卿言摆动着腰间的婵娟水袖,飘然若仙地在战场翩翩起舞。她将武躯之力缠绕在水袖上,那绵软的蜀锦竟变得如刀刃一般坚硬锋锐,所到之处,夜蝠暗卫们的要害处就会浮现一道淡淡的血痕,还未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就沉沉地倒了下去,再也不会起来。

在火光与血光的映照下,高卿言双眼微闭,面上带着倾国倾城的笑容,仿佛云端仙子般沉浸在自己的曼舞中,而那些不绝于耳的喊杀声与惨叫声,就是她最好的伴奏。四面八方杀来的夜蝠暗卫,竟无一人能近她身,或许这才是毋庸置疑的如入无人。

“杀慢些,免得这里的蝼蚁过早清扫干净,就不大好放水了。”不远处,罗孤坐在具夜蝠尸体堆成的座椅上,淡定自若地叫住了高卿言自我陶醉的舞蹈。听见兄长的呼唤,高卿言停了舞步,走到罗孤身边笑说道:“好歹都是自家的将士,任人杀戮,岂不可惜?”

“会死在这等程度的敌人手里,是他们自己无能,弃之不足惜。”罗孤冷冷地答了一句,原来在他的眼中,竟是自家将士的性命也不足为惜。高卿言轻叹了一声,她虽劝过兄长,但似乎也不是真将人命放在心上,只是说说而已。

“玄夜大哥,卿言姐,你们在那里闲谈些什么,还不快来帮忙?”罗孤与高卿言两兄妹落得清闲,心思单纯的孙尚香却看不得自家的乱武军白白送命,远远的拿着长弓利箭英勇杀敌,还不忘将罗孤与高卿言喊过来。

两名乱武尊者相视一笑,罗孤从尸体堆上站起身来,重新拿起倚在一旁的霸王戟,长叹一声说道:“满座乱武军,怎么就出了她这么一个直肠子?真没办法。”

“呵,大哥,这唯一一个直肠子,不还是你带回来的?自食其果,没什么可抱怨的。”高卿言颇有玩味地调笑了罗孤一声,亦披上她心爱的婵娟水袖,奔赴杀气蔓延的战场。

区区四千夜蝠,在除却铁血军的八万联军面前,不过嚣张一阵就被压制得彻彻底底。但他们多少制造出一些混乱,在这一连数里的大营中如瘟疫般蔓延。原本驻守在中军的那些衡天军将士见左右遭袭,都纷纷前往增援,除却被冉为叫住,戍守高台的那部分。

高台之下精兵拱卫,高台周围亦有无数影锋埋伏,而高台之上,则由花将军冉为,独自擎着飞雪枪镇守,目不转睛,坚韧不拔。

他在等候着一个人,一个他心心念念想要与之相谈往事的人。袁弄玉也在等着那个人,周围的sā一 àn让受暑昏迷的她醒转过来,仲家帝姬费力地睁开眼睛,望着挡在自己身前的冉为,本能地念了一句,道:“冉为,是”

“是他来了。”冉为清楚袁弄玉心中想的是什么,他将飞雪枪握得更紧些,沉声说道:“我不知道自己是否想让他带你走,但我想等到飞雪枪与鬼镰交错的那一刻,我会明白自己心底的dá àn。”

相交数日,寸步不离,袁弄玉亦是了解冉为心中对姚倾的那份执念,她此刻难受得紧,不再去想这些,只盼着姚倾棋胜一筹,将自己救出这是非之地。

花将军一语方罢,他的心目就探知到一支羽箭和六支飞刀直勾勾射向自己。冉为嘴角掠过一丝冷笑,他猛地俯身下去,躲过从左右来的飞刀,长枪一挺,挡住从营门方向来的羽箭。他站起身来,朝天喊道:“蠢货,我若是不挡,你可就射中袁姑娘了!”

与冉为的嘲讽一同响彻天际的,还有高台下将士的惨叫与哀嚎。羽箭和飞刀的目标不止他一人,还有拱卫着袁弄玉的一众衡天军将士。隐藏在四面八方的三千夜蝠各显神通地挥动暗器,顷刻间就有百余士卒中招,应声而倒。

在第一拨偷袭过后,活下来的那一群衡天军不免有些慌乱,但好在高台上还有冉为把守,面对未知的敌人,他并无半分惧色,而是气定神闲地说道:“不要自乱阵脚,五人结群,静观其变。”

在花将军的号令下,戍卫高台的衡天军迅速重整阵型,时刻防备着夜蝠的偷袭。随着一声尖锐如蝙蝠掠夜的号角,四面八方埋伏着的夜蝠终是杀了过来,他们手握着长剑钢刀,翻过鹿角栏杆,杀气腾腾地奔向捆绑着袁弄玉的高台。

夜蝠为首的两人,自然是鬼镰姚倾和他的亲信张动。两人一镰一枪,气势汹汹地直奔高台。姚倾抬眼望见被捆在高台生死未卜的袁弄玉,顿时心如刀绞,恶狠狠地瞪向冉为,厉声吼道:“无忌,你休想挡我去救弄玉的路,给我滚开!”

“少废话,要想在这里为所欲为,先问过我手中的飞雪枪再说!”冉为仍旧独自站在高台之上,宛如不动明王般等候着姚倾。但鬼镰也不是那么容易就杀的上来,莫说受命拱卫在高台下的衡天军就有数百,中军的将士们听见夜蝠劫杀的动静,也都簇拥过来,顷刻间挡在他眼前的敌人,就有近万人之多。

虽千万人吾往矣,姚倾并不畏惧大营里的千军万马,一心一意想早哪怕一刻救出袁弄玉。他挥动鬼镰疯了似得杀入衡天军阵中,锋刃落处,便是鲜血四溅,惨叫连连。而张动则是沉着应对着靠近姚倾的敌兵,悄无声息地守护着他的背后。

而那三千名随姚倾杀进来的夜蝠,也不顾生死地扑向数倍于己的衡天军,就算是以一敌三也不落下乘。不得不说,能够来到中军的夜蝠暗卫,都是精锐中的精锐,好在冉为及早让自家将士摆阵结伍,否则不知道要面临如何惨痛的损失。

借助兵力优势,那些硬闯进来的夜蝠很快就被衡天军团团包围,分而灭之。但在这些暗卫的掩护下,姚倾和张动也越过重重阻碍,来到了高台之下。扫清几名追上来的衡天军,张动背对姚倾,沉声说道:“将军,你去救殿下,我在这里挡住敌兵。”

“自己当心。”姚倾淡淡地说了一句,随后挺起鬼镰,快步走上通往高台的木梯。而在那高台之上,是等候他已久的故友冉无忌。

这座高台出自王昭锦之手,一夜而成,拔地而起约两三丈,对于高手来说,就算是硬生生摔下去也不会伤到太多。直通顶端的阶梯只有一条,那就是冉为所把守的那一条,木梯也只容许一人走过去,两人并行,就会显得拥挤不堪。

换而言之,姚倾想要救出袁弄玉,就必须和冉为交手,从他身旁越过去方可。

清楚自己处境的姚倾三步并两步奔上阶梯尽头,守在那里的冉为已近在眼前,他咬了咬牙,挥动手中寒光夺目的鬼镰,怒吼一声横劈向冉为。

与此同时,花将军亦擎起飞雪枪,脚步站定,以龙指之势直刺向姚倾的胸膛。

枪镰交错,电光火石,姚倾痛下shā sh一u,冉为亦不留情面,两人为着各自执念向故友挥出致命一击。他们心底都很清楚,彼此是自己旗鼓相当的对手,只要任何一方出现一丝疏漏,就是天差地别。

但姚倾似乎就是疏漏的那一人,他如迅雷疾风而来,却堪堪忘记,自己被储靖一刀劈开左肩,才过去三日而已。

随着一声闷哼,姚倾左肩的伤口崩裂,鲜血从甲胄的缝隙中渗透出来。他本人也承受不住飞雪枪的重压,跌跌撞撞地被打落数级阶梯。恨恨地抬起头来,却见冉为仍旧立在那里,不动如山。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章二百一十三 无忌一念 夜幕森重,蝙蝠掠营,高台阶梯前,冉为与姚倾怀着各自的信念,向故友挥出致命一击。伴随着左肩撕裂旧伤的剧痛,鬼镰闷哼一声,向后连退了数级阶梯,恨恨地望着冉为,厉声吼道:“无忌,你非要阻挠我吗?我只是想救回弄玉,仅此而已。”

“呵,要不是我在这里照顾她三日三夜,或许袁姑娘会被东来那混账活活折磨死也说不准。”冉为朝着阶梯上的姚倾冷哼一声,他手中飞雪枪直直向下,沉声说道:“不过救她一命是我自己的信念,正如我将你挡在这里,亦无愧于心一般。”

言罢,冉为将飞雪枪猛地插入脚下的木梯,借力一抬,瞬间将三si ji木梯扫飞出去,七零八落地砸向姚倾。飞雪枪的精髓,就是利用周围的一切如雪落般挑飞强袭,练到冉为这个地步,就算是砖墙巨石也搬得动,遑论木梯?

以姚倾的本事,倒也不惧这些木梯的袭击,他鬼镰一扫,原本扑向自己的木梯就都被斩断在地。但鬼镰很快就意识到,冉为的目的并不在此,而是在于破坏自己前去营救袁弄玉的通路,把他死死的困在这里。

“无忌,有你一手!”眼看着冉为的飞雪枪指向更下层的阶梯,姚倾认定自己决不能再坐以待毙。他强忍伤口崩裂所带来的刺骨疼痛,从脚下的木梯借力,纵身一跃,直飞也似的从冉为的头顶跃了过去。

而花将军似乎也早料到他有如此一招,他调转枪头,迅捷而果断的回身刺向从自己头顶一闪而过的姚倾。而故友亦不是毫无防备,他于半空中挥动鬼镰,自上而下倾尽全力地劈砍向冉为。

由于身体悬空无法借力,再加之旧伤缠身,姚倾的鬼镰终究还是慢了冉为一步。飞雪枪并未留手,锐利的锋刃擦过姚倾脖颈一侧,在那里留下一道细细的血痕。鬼镰踉跄着落地,俯身捂住受伤的脖颈,指缝间渗出摄人心魄的鲜血来。

好在两人的武艺不相上下,即便冉为占尽上风,一招半式间,也不过些许皮肉伤而已。但姚倾却是登上了高台,而他心心念念的袁弄玉则就在身旁。鬼镰顾不得大敌当前,兀自情不自禁地奔向被捆在大铁柱上生死未卜的恋人,痛心疾首地呼喊道:“弄玉!”

“慕慕之”见自己等候许久的姚倾到来,虚弱不堪的袁弄玉也尽力睁开眼睛,苦笑着回应着恋人。本该是一对爱侣生死重逢的cui lèi时刻,姚倾脚下却刺来一杆长枪,冉为脸上笑意不减,说道:“相救袁姑娘,先过我这一关再说。”

“无忌那你可别后悔!”既然已经登上高台,那姚倾就绝不会放过哪怕一丝一毫的机会。他再度擎起鬼镰,不顾一切地杀向冉为。而花将军倒也是握紧手中飞雪枪,有条不紊地应对着故友的攻势。

旧伤迸裂,新创又起,姚倾此刻的身体状况并不容乐观,冉为能够明确地感知到,他的动作慢了下来,力道也削减了许多,被自己逼得节节败退。两人在这不大不小的高台上针锋相对了数个来回,姚倾甚至还会忍不住不时朝袁弄玉那里瞥上一眼,而冉为亦是心照不宣,在他偷瞄的时候,都会手下留情。

高台之上,姚倾与冉为打得如火如荼,而周围夜蝠与衡天军的交战,也趋近白热化。近万衡天军有着数倍的兵力优势,他们成群地围攻夜蝠,那些暗卫们就算再堪精锐,也多半不敌。但也有本事过人的佼佼者,在人海战术中亦能屹立不倒,大挫衡天军。

一时之间,难分上下。

这并不是陈流想看到的结果,而事实上,他也正在不远处静静观望着中军所发生的这一切。就在时机成熟的那一刻,大营角落响起一声长哨,随之而出的是四面八方涌来的无数影锋,黑压压一片不知多少,井然有序地杀向与衡天军交战的夜蝠。

正对高台的营帐里,陈流步履稳健地从中走出,身后亦涌出大批大批的影锋暗卫。他手指向高台上与冉为单挑的姚倾,气势汹汹地说道:“围歼夜蝠,活捉鬼镰,动手!”

在陈流地大的那一刻,战场的局势瞬间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近万衡天军与数千影锋由内而外地将夜蝠团团围住,且出自陈流与陈到之手的这些暗卫比之姚倾手下只强不弱,这是鬼镰亦清楚的道理,他的动作停顿下来,额角冒出一丝冷汗,进退无路。

“慕之,别管我了,快逃!”被绑在大铁柱上的袁弄玉亦明白再拖下去,连她心爱的鬼镰也会栽在这里。她不顾自己的安危与伤病,兀自呼唤恋人逃走。而姚倾则是咬了咬牙,朝她喊道:“说什么傻话?今夜若是救不出你,我就是死在这里也无甚可惜。要是你有一个三长两短,我绝不独活!”

“喂,姚倾,砍我一刀。”在姚倾向袁弄玉许下同生共死的誓言时,冉为又一次不合时宜地打断了他。但他这一回所说的话却让鬼镰有些愣神,甚至怀疑自己听错了。见故友无动于衷,冉为又补一句道:“你是听不懂人话还是提不动镰刀,我让你砍我一刀,还不动手?”

在冉为再度开口让姚倾砍他一刀的时候,鬼镰才终是明白故友想要做什么。从交手后的一次次手下留情,到陈流突入战场后的事急从权,甚至他破坏木梯,也可看做是不让旁人介入的手段。

他从一开始,就未曾想过要阻挠自己。

想清楚这一切后,姚倾鼻尖一酸,但他并不会放过这大好的机会,鬼镰一闪,劈向冉为的却不是锐利的锋刃,而是横扫过来的镰刀柄。花将军被这几十斤重的铁杆打中胸口,痛倒是不痛,但他还是假装受了重伤一般,整个人向后倒去,瘫坐在高台边缘的栏杆上,口中说道:“呜哇,疼死我了,姚倾,你小子下手可真狠啊”

鬼镰可无心理会死不正经的故友,他转身奔向绑着袁弄玉的大铁柱,与此同时,为他断后的张动也孤注一掷地登上高台,他甫一看见倚在栏杆旁的冉为,就下意识地挺枪朝他冲过去,想要拖住花将军。

“别动他!”随着鬼镰的一声怒喝,张动虽不明所以,但还是停下了脚步。姚倾在大铁柱前站定,将武躯之力缠绕在右手上,握住捆绑袁弄玉的铁链,顷刻间捏个粉碎。挣脱束缚的仲家帝姬失力倒在恋人的怀中,她悬在心头的一块巨石也砰然落地,轻轻在姚倾耳畔低语,道:“慕之,我就知道你回来的。”

言罢,受尽折磨的仲家帝姬沉沉昏睡过去。姚倾怀抱着她,感受到少女滚烫的呼吸,回过头来,恶狠狠地瞪着张动,说道:“这就是你说的无甚大碍,你想死吗?”

“属下将军,殿下已经得救,还是速速离开得好。”张动为自己欺骗姚倾的行为而深感羞愧,但他还是冷静地提醒了鬼镰一句。高台下的夜蝠已经被清扫得七七八八,久留不宜,姚倾也很是清楚,他朝冉为的方向望了一眼,千言万语涌上心头,但还是只说了一句,道:“无忌,谢谢。”

无忌,谢谢。

自六年前一别,冉为再未听到姚倾对自己如此温软地说话。他苦笑一声,云淡风轻地说道:“你欠我一个人情,下次再见,可不许再回避我的问题。”

“随你怎想。”姚倾冷冷地答了一句,而后背起袁弄玉,转身和张动一同跳下高台,鬼镰横扫,眼前就是一条通路。姚倾头也不回地向大营外奔去,而他身后的张动亦是且战且退,高声喊道:“掩护将军,撤出敌营!”

在张动的号令下,仅存的那些夜蝠纷纷拼尽全力地撤出战场,抱团结队地为姚倾断后。他们如同烈火中的蚁群一般,守在最边缘者在劫难逃,但活下去的人,却有更多,这亦是暗卫之间,无声的情义所在。

不过多时,战场的核心就由高台下转而到了营门前,并不断的向外挪动。冉为望着已然撤出甚远的姚倾,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而就在这时,高台微微一颤,花将军定睛望去,却是自sā一 àn最初就未曾出面的周临。

“大哥”想来周临是看见自己又一次放走姚倾的行为,冉为不由得羞愧地低下头去,不敢面对兄长。而周临则是释然地微笑着,一步一步走到他的面前,还捡起他留在地上的两坛美酒,盘坐在冉为对面,痛快地喝了起来,说道:“你什么都别说,我也什么都没看到,心照不宣,对你我都好,不是吗?”

一直以来,自己对姚倾的所作所为怀着复杂地心情纵容着,但反而观之,兄长又何尝不是在纵容着自己?要是方才周临出手统率全局,就算自己再故意防水,姚倾绝走脱不了,想到这里,冉为不由得打心底里说道:“大哥,谢谢。”

“不必谢,喝。”周临把另一坛酒摆在冉为面前,示意他不必再想这么多。少年对同伴与姚倾之间的恩怨早已看淡,他只是说道:“东来的做法,就算是擒住了姚倾,也绝无可能从他口中套出当年的真相。你以退为进,倒是让这一切出现了些许转机。”

“我只是听从自己的一念之差罢了,说不上什么以退为进。”在周临面前,冉为还是那个迷茫踯躅的弟弟,而非潇洒的花将军。周临又饮了一口酒,问道:“那在你看来,与姚倾放下芥蒂,重归于好的机会有多少?”

“机会渺茫。”冉为很是清楚,有袁弄玉这一层关系在,姚倾几乎绝无可能回归衡天。他垂下头去,低声说道:“我也只是坐着让自己无愧于心的选择罢了。”

“无愧于心?无愧于心很好,老师不也曾说过,在不知前路如何走下去的时候,做出无愧于心的选择,总不会错的。”周临说着拍了拍冉为地肩膀,宽慰似得说道:“你已经做得足够好了,无忌。”

“好什么好,我辛辛苦苦布下得局,被你们一个放水,一个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地破了,我不要面子的啊?”就在这时,高台下传来一声怒吼。两兄弟低头望去,却是陈流气得直跳脚,冲周临与冉为大喊大叫。周临浅笑一声,回他说道:“你协同我大哥逼我就范,给你使些绊子,我也不过分吧?”

望着高台上周临与冉为那副洋洋得意的样子,陈流气得更甚,他指着两人的鼻尖,大喊道:“我看你们两个,就是在刁难我陈东来!”

“我们就是在刁难你陈东来,有本事你上来打我们啊?”在兄长的劝解下,冉为的内疚削减了许多,也跟着周临一起打趣着陈流。高台的阶梯已被花将军破坏了数级,非高手绝无法越过。而且就算陈流登上高台,手无缚鸡之力的他也和两人过不到半招,深知这一切的暗影统领就地坐下,仰面大骂着两人。周临听得厌了,只得说道:

“你骂够了没有?自己计策的关键在何处,你自己心里没数的吗?”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章二百一十四 仲家将相 诚如周临所言,陈流计策的本意不在请君入瓮,而在调虎离山。以袁弄玉为诱饵,让姚倾失去理智地硬闯联军大营,不仅是给衡天制造一个活捉鬼镰的机会,更是让仲家军的大营群龙无首,空虚到不堪一击。

从联军大营逃出来后,姚倾背着袁弄玉来到自己与张动藏马的角落。早在劫营之前,张动就把十余匹快马隐藏在敌营外某处。姚倾带袁弄玉回营心切,二话不说就上了马,张动与几名夜蝠也随之而上,策马疾驰。其余夜蝠到底是暗卫,脚程比之旁人不知快过多少,亦跟得上马匹。

但他们身后,还有无数影锋在穷追不舍,稍慢一些的夜蝠,就不得不担任断后的职责。而这断后,多半是有死无生。那些对姚倾与张动忠心耿耿的暗卫,就这么为自己的主人战至最后一刻,直到倒在血泊中,再也站不起来。

等追击的影锋被甩离视线,姚倾与张动身后的夜蝠,就只剩下寥寥两三百人。七千暗卫掠营,最后活下来的不足十分之一,这对姚倾而言无疑是重创。

只不过,他并不会后悔。为了救出自己心爱的袁弄玉,姚倾就算牺牲性命也无甚所谓,损失几个自己豢养的暗卫,又算的了什么?人命千万条,在他眼里,也抵不过自己怀中一个仲家帝姬。

想到这里,姚倾伸手抚了抚依偎在自己背后,呼吸浓重的袁弄玉,温柔而又怜惜地说道:“弄玉,再忍耐一会,我们很快就到大营了。”

“嗯,慕之,我知道你会来,所以我一直在等。”倚靠在恋人的肩头,袁弄玉病得睁不开眼睛,但嘴角还是挂着一丝微笑,迷迷糊糊地说道:“慕之,冉为是个很好的人,你以后真的还要和他刀兵相见吗?”

不知是梦呓还是清醒,但袁弄玉的话语着实让姚倾心中有所触动。不谈当年,就是自从重逢以来,冉为从未亏负过自己。虎牢关前背负重压放过自己一马,袁弄玉受执,也是故友从中斡旋,几番照顾。而就在方才,他还刻意放水,让自己能够带着袁弄玉逃离敌营。

“我也想和他把酒言欢,但走到今日这一步,我们彼此都不再有退路。”姚倾低声念了一句,或许在他心里,仇恨早已被旧情冲淡,剩下的唯有身不由己的无奈与悲哀。

至少对冉为,是如此。

立场所限,袁弄玉亦是了解,况且姚倾的立场,与自己的存在息息相关,少女不再说些什么,只是靠在恋人的肩膀上,沉沉睡了过去。

带着残兵败将一路奔逃,接近仲家大营的时候,已经是夜尽天明。在黎明到来的那一丝光亮的映照下,姚倾隐约看见自己的大营火光明灭,阵阵浓烟冲天而上。大营门前更是鹿角断折,栏杆碎裂,连仲家的大旗都倒在地上。本该守门抑或巡逻的士卒此刻一个不见,倒是地上横七竖八地倒着几具尸体,触目惊心。

“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望着眼前的惨淡景象,姚倾不由得有些慌了神,他策马疾驱进入大营,只见自己的营中尽是散乱的尸体和劫后的荒火,活下来的将士有的唉声叹气收拾着残局,有的身负重伤,倒在一旁痛楚不堪地嚎叫。

显然,昨夜姚倾不在的时候,仲家军也经历了一场惨烈的劫营。方进营门,姚倾就遇到了主持着重整旗鼓的张辽与高顺,从他们的口中,鬼镰理清了来龙去脉。

原来数个时辰前,就在姚倾刚刚带着夜蝠出发去营救袁弄玉不久,埋伏在暗处的铁血军就气势汹汹地杀了过来。夜来大营空虚,姚倾又不在,仲家军群龙无首,只剩几名酒囊饭袋的将领,如何抵得住铁血军的攻势?况且数日前,仲家军就在储靖这里遭遇大败,对铁血军的恐惧尚未消散,几乎毫无还手之力。

见姚倾手下的部将大多不中用,张辽和高顺只得亲自主持大局,谁知那些寿春来的仲家嫡系本事不大,架子却不小,抵死不听两人的号令。张辽高顺无奈,只好带着临时拼凑的徐州兵尽力抵抗,也有不少有胆有识的仲家军将士加入他们,却还是挽回不了这颓局。

姚倾能以声东击西之计救回袁弄玉,陈流又如何不会靠这同一招声东击西,给予仲家军重创?围攻下邳还未进行,前来救援的姚倾就三番五次被打得七零八落,这让他极不甘心,低声咬牙道:“储靖,好个储靖”

“姚将军,事已至此,再唉声叹气也不堪大用。好在帝姬殿下得救,接下来要做的,就是重整旗鼓了。”面对这一次又一次的困境甚至绝境,张辽与高顺也从未放弃,亦或是他们早已放弃,剩下所要做的,就是等待战死沙场的那一刻,方不负武人本职。

唇亡齿寒,姚倾清楚这一道理,也清楚张辽与高顺的本事,所以他对这两人还算尊重,微微点头后,问道:“中军帐还在么?弄玉病得厉害,我要先将她安顿下来,再收拾这里的残局。”

为了袁弄玉,姚倾可以对其余的一切都不管不顾,张辽和高顺明白的他一往情深,况且他们也是仲家的部将,帝姬身份尊贵,受不得半分委屈。

姚倾将袁弄玉送到中军帐内,将军中最高明的大夫都叫了过去,为她清暑解热。从帝姬的怀中,姚倾还找到一盒出自周采薇之手的灵丹妙药,想来是冉为偷偷塞进去的。鬼镰一心想让袁弄玉好起来,也顾不得什么立场差异,兀自让袁弄玉服了下去。

配合军医的处理,袁弄玉身上的暑气很快就消退下去,整个人也清醒了许多。大夫们本想让她静养休息,但大难不死的帝姬却好像离不来姚倾似得,缠着要和他说话。不顾营中满目疮痍,姚倾握着袁弄玉的手,和她从黎明聊到了正午,直到帝姬困得又睡过去,才起身打算离开。

“来徐州不过月余,损兵折将,屡战屡败,还有心思在这里谈情说爱,大将军还真是好兴致。”就在这时,帐外传来一声阴阳怪气的嘲讽,姚倾抬眼望去,只见一名身材矮小,形容猥琐的中年男人站在自己面前,不怀好意地笑着。

那人是袁术手下的谋士,也是如今仲家的长史,名叫杨弘。当年在临瞳城外,姚倾设计让绝大多数不服自己的袁术旧将死于衡天军之手,从而把持兵权,但对于那些跟随伪帝多年的谋臣,他倒是无甚办法,彼此虽看不顺眼,但也鲜有冲突。

一见到不请自来的杨弘,姚倾本就沉闷的心情变得更加压抑,他冷冷地望着他,问道:“杨长史?你看不见弄玉病得正难受,要人陪伴吗?”

“帝姬殿下受执,也是你的责任,姚将军劳师远征,寸功未立,还这么理直气壮吗?”杨弘走到姚倾近前,别有意味地踱来踱去。鬼镰被他仰望得有些烦了,没好气地问道:“杨长史千里迢迢地从寿春赶过来,就是为了逞口舌之快,扰我军心吗?”

姚倾的话里带刺,大敌当前,要是给杨弘安一个扰乱军心的罪名,先斩后奏都是无妨的。但这位杨长史似乎无所畏惧,他从怀中掏出一张金帛来,说道:“本官前来,自是带了陛下旨意。大将军姚倾,还不跪下接旨?”

黄澄澄的圣旨就在眼前,姚倾就是有千万个不情愿,也要跪在杨弘的脚下。见他顺从,杨弘一副小人得志的模样,宣读起那张袁术所颁布的圣旨,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今有逆贼孙坚,遣子孙策渡江犯我疆界,国中无人,故急诏大将军姚倾还都协防,退敌于寿春之外,不得有误。”

还都协防,不得有误!

在听到这八个字的时候,姚倾地脑袋“嗡”得一声颤了颤。联军会盟前,他千方百计地阻挠王芷兰与陈到前往江东,就是为了防止自己陷入腹背受敌的窘境。但事已至此,孙策响应周临的盟约,渡江而击,姚倾心中清楚,那不过是虚张声势,为的是让自己不得不撤出徐州,留吕布孤军奋战。

可他那位目光短浅的陛下,却全然看不出其中门道,下了一道圣旨,逼自己回去。想到这里,姚倾不由得低头沉思起来。而杨弘却恰在此时,满是嘲讽地说道:“大将军,听得懂陛下的旨意,就尽早班师回朝吧,孙策和周瑜的大军,可把张勋将军逼得紧呢。”

“不可撤军,绝不能撤!”姚倾猛地站起身来,恶狠狠地瞪向杨弘,厉声说道:“孙策过江,只是声东击西而已,他父亲孙坚与周临有盟约在手,真正的目的在于骠骑将军吕布。若是我撤军回去,孙策必定不战自退,而吕将军则会陷入危机,是正中周临的下怀。唇亡齿寒,万一吕将军有所不测,联军侵袭寿春,也只是时间问题!”

听了姚倾一番出自肺腑的分析,杨红内心毫无波动,他斜着眼睛望向鬼镰,说道:“姚将军,是向抗旨不尊吗?你又不是孙策,怎知他必定是佯攻?不顾陛下与寿春的安危,一意孤行要留在徐州,你究竟是仲家的人,还是吕布的人?”

“这些不过是稍加揣摩就能明白的计策,你身为谋臣,难道就看不穿,也不会劝谏陛下吗?”姚倾被杨弘激得气恼难耐,他揪起这位长史的衣襟,咄咄逼人。在他的威吓下,杨弘着实有些害怕,但还是冷冷地说道:“要怎么做谋臣,还不必姚将军来教我。本官只是想知道,姚将军当真要抗旨不尊吗?”

在抗旨罪名的威胁下,姚倾的态度着实有些软了下去,他放开杨弘的衣襟,苦苦思索着该如何应对。就在这时,中军帐里的袁弄玉被这喧闹声吵醒,起身斥责道:“杨弘,你要是再敢为难慕之,小心我撕烂你的狗嘴!”

帝姬面前,杨弘还不敢像方才一样猖狂,他转身向袁弄玉行礼,说道:“下官也只是奉旨宣诏而已,怎么,殿下也觉得此时撤军不妥?”

“当然不妥,你难道听不懂慕之的话吗?”袁弄玉没好气地瞪了杨弘一眼,她无条件地支持着姚倾,说道:“而且我病得厉害,暂时挪不动步,你是想把我一个人留在这是非之地吗?”

袁弄玉的话语,倒着实有些刁难了,杨弘却不敢得罪这位帝姬,只得退一步说道:“殿下金枝玉叶,大军为此滞留倒也无妨。两位的意思下官明白了,我这就修书一封,秉明一切,至于陛下如何裁断,就不可测算了。”

“我也会派人向陛下陈说利害,杨长史不必担心。”姚倾心中清楚,是非曲直,不可经由杨弘一人之口,袁弄玉亦是明白恋人的意思,也说道:“我一会也去给父亲写一封信,你要是敢送去的比本帝姬早,小心我砍了你的狗头。”

受到袁弄玉威胁,杨弘不敢造次,只行了行礼就离开中军帐。他的到来,让本就复杂的徐州局势变得更为扑朔迷离,姚倾颇有些悲切地望向袁弄玉,深深地说道:“弄玉,幸甚有你。”

衡天军中口口相传的将相不和,不过是冉为与陈流隔三差五的斗嘴打趣。谁又曾知晓,敌阵之中,仲家将相,才是真的水火不容。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章二百一十五 杀与赦 三封书信送往寿春后,袁弄玉受执一事也总算是尘埃落地。从铁血军与仲家军的初战,到这连日来几番心机与策谋的来回,姚倾始终处于下风,驻扎在城外的仲家军折损没有五万,也至少有三万。

而此时此刻,周临与罗孤甚至还未曾接近那座风雨飘摇的下邳城,鬼镰就收到袁术撤军的圣旨,就算他和袁弄玉联手拖延,也决计拖不了太久。要想让他们唇齿相依的盟友吕布活下去,就必须速战速决,迟则生变。

但以如今的士气和战意,又怎么求得到速战,求得到速决?

姚倾越是绞尽脑汁,周临就越是称心得意。在袁弄玉被鬼镰救走后的第三日,联军经过短暂的休整,于清晨集结与大营门前。周临悠闲地从中军帐里走出来,问身旁的陈流道:“江东那里的佯攻,进行得如何了?”

“很是顺利,孙策过江后一路连破数城,大有一举拿下寿春的势头。”陈流望了望手中的线报,春风得意地说道:“我想此时的袁术,也该派人急诏姚倾撤军了。”

“孙策要是真的拿下了寿春,那我岂不是很尴尬?”周临瞥了陈流一眼,见他将线报扔进昨夜烤肉未燃尽的火堆里,颇有些漫不经心地说道:“不过做这些算计也是无端,还是好好针对眼前的敌人吧。”

站在周临身旁的不止陈流,还有侍候他左右的貂蝉,少女见公子如此一副满不在乎的模样,忍不住提醒道:“公子,大军开拔前瞳歌姐还嘱咐过,不论此战如何,怒起不可失智,乘胜不可轻敌,你都忘记了吗?”

诚如貂蝉所言,自此前日里陈流的声东击西奏效,让姚倾于夜袭中损失大批人马后,周临就一直有些妄自尊大的模样。知他者莫过于赵瞳歌,早在出师之前,女事馆丞就提醒过他这些,但少年忘得一干二净,貂蝉倒是记得清楚,时时刻刻为他敲响警钟。

忘记赵瞳歌说的话,回去可是要耳光伺候的,周临想到这里,下意识地挠了挠自己发麻的头皮,说道:“忘记?我怎么敢忘记瞳儿交代过的话,我只是只是有些亢奋。貂蝉,下邳是吕布最后的阵地,拿下这里,我们和他多年的恩怨就烟消云散了,你难道内心毫无波动吗?”

提起和吕布的恩恩怨怨,貂蝉有些黯然地低下头去,说道:“我无喜无忧罢了,我也无甚理由为吕将军的生死而喜忧。”

说的也是,不谈他人,貂蝉与吕布的那段孽缘,从始至终,都是少女被王允,亦或是被命运推动着,欺骗单纯如孩童般的鬼神。就算吕布是十恶不赦的逆贼反首,亏负他的也终究是貂蝉,不是别人。

这世上最无资格为吕布的死而或喜或忧的,就是貂蝉了。

想到这里,周临自觉失言,他意欲宽慰貂蝉几句,但却又不知该说什么,合适说什么,只得言道:“也罢也罢,不提这些,少年得志,意气风发些也是理所应当,你就别想着去告诉瞳儿了,可好?”

“公子说好那便是好。”貂蝉淡淡地垂下头去,算是与少年心照不宣地缓解了这一场尴尬。就在这时,衡天军众人也成群结队地走了过来,甫一见面,冉为就不忘调侃道:“大哥,你又睡了个好觉,让我们一群人等到了现在。”

“大哥,衡天乱武的联军已集结于营门前,大少爷等人也在,只剩你一人了。”储靖一本正经地补上一刀,让本来脸皮厚比城墙的周临颇有些汗颜,他正满怀歉意地向同伴解释,却见人群中亦有翟燎的身影,不禁问道:“公烈,你也要上阵?背上的刀伤好些了么?”

“都养了那么多日了,早就不疼也不痒,大哥你不信,我给你耍一套拳!”翟燎为了向周临显示自己之前所受的刀伤已然痊愈,虎虎生风地在兄长面前比划了两三拳,但周临看得出,他动作稍微一大,也还是会龇牙咧嘴。逞过强后,四将军板着脸说道:“大哥,你也知道我在执著些什么,文姬的家仇,我向她亲口承诺过,要亲手为她血洗。”

血债血偿,翟燎这一根筋直到底的痴儿,是无论如何也不会放弃的,周临深刻地了解他的脾性,也不会再劝什么。与同伴们一起走到营门前,向大哥三姐赔了个礼,说几句鼓舞士气的话,周临大手一挥,大军十二万,浩浩荡荡向下邳城奔去。

下邳城是徐州的州府,也就是之前周临与刘备援助陶谦,力抗曹操的地方。衡天军在这座城池里虽然待得并不久,但存留下来的人望还是甚为可观的。这些年来吕布把持着徐州,处处倒行逆施,甚至还在穷途末路之际做出滥抓壮丁的暴行来,令人侧目。

如今下邳城中的百姓,不仅丝毫不希望自己的主君吕布能够守住城池,甚至还殷切期盼着周临早一日破城,将鬼神诛除。可见一人对一城的影响并不在于他在这座城里待过多久,而在于他在这座城里,究竟做过些什么。

而周临,恰恰打算从这涌动的人心下手,做一做文章。

眼看着十余万大军兵临城下,手握城中徐州兵与仲家军十万人的吕布,也不由得有些胆寒。萧关的那场大水仍旧让他心有余悸,连日里又不断传来城外姚倾屡战屡败的消息,让他如何不惧怕?

若非与周临及衡天军的仇怨太深,现在让他开城投降,也未尝不可。

“奉先,我安插在姚倾那里的人来说,孙策过江北击淮南,袁术告急,派人来要他班师回朝,被他压了回去。”就在这时,陈宫悄然走到吕布身后,一脸阴沉地说道:“但他压不住多久,早晚要走。所谓的盟友靠不住,还是要靠自己才行。”

听到姚倾和他的二十万援军不日将撤走的情报,吕布顿觉天旋地转,他惊恐万分地望向陈宫,问道:“公台,如此一来,我们就是孤军奋战了。你说这下邳城,还守得住吗?”

“守得住要守,守不住,玉石俱焚,你我的性命就都葬送在这座城中。你甘心吗?不甘心的话,也要守下去。”陈宫凝视着城下千军万马,深邃的目光中仍旧是一副镇定模样,他说道:“奉先,我会与你同在,为你出谋划策,直至最后一刻。”

陈宫的话语,多少也给了吕布些宽慰,他望向这位亦师亦友且忠心耿耿的谋士,沉声说道:“公台,我危难时,你与我风雨同舟,将来若我得了天下,亦有你的一半。”

“不敢当,我陈公台既选定了你,就要助你走向武道天下的顶峰。将来如愿以偿,天下人说我陈公台一句栋梁辅臣,此生足矣。”陈宫并非不曾有他的抱负,只是他的志存高远,都托付于吕布一人之手。

一旁的吕玲绮始终紧盯着城下的局势,忽而看见了什么,她打断父亲与陈宫的对话,说道:“父亲,陈先生,你们看,周临往城前来了?”

随着吕玲绮的一声呼唤,吕布与陈宫定睛向下望去,只见周临脱离了联军的阵仗,单枪匹马来到城下羽箭几乎都射得到的地方,面露微笑,气定神闲。

就在吕布与陈宫都疑惑不解的时候,城下的周临忽然气沉丹田,抬起头来,朝着城楼高声呼喊道:“敬告下邳城中的将士与百姓,我是大汉丞相周临,我稍后所要说的话,事关诸位的生死存亡,请务必静听。”

周临的这一声呼喊,散发着他作为一方霸主,气壮山河的帝气威压,站在城楼上的吕布父女与陈宫只觉得震耳欲聋,而城楼上的士卒,甚至是住离城门稍近的百姓,都听的一清二楚,振聋发聩。

见自己的呼喊引起城楼上下军民的注意,周临继续以帝气加持嗓音,一本正经地说道:“两年之前,我奉大义出兵,入此城援救陶谦大人,想必那时,就与诸位中的许多人有过一面之缘。而今我亦是为大义而来,讨伐助纣为虐的逆贼吕布。”

“听见我喊声的诸位,见过我的,应是了解我的为人。我周临为大义而来,就不会理不清此战中的杀与赦,不滥杀无辜,亦不纵容罪人。诸位都曾是身在大汉羽翼庇护下的子民,也不是人人都想做篡汉自立的逆贼,我周临在此,给诸位指一条明路。”

“下邳城中,但凡倒戈而降者,不论何时何地,联军都绝不会为难。待到大军破城,尘埃落定,我们仍旧会将你安置在故土,让你好好地活下去。若有为联军开城门,抑或献城而降者,大汉朝廷,必定重赏。”

“乱世纷扰,谁都想活着见证太平,我周临在此许诺,绝不滥杀,亦绝不食言,杀与赦,赏与罚,我会分得干净清楚,绝无半分苟且。”

周临的话语,无疑是平地里的一声惊雷,在下邳城中卷起一阵惊涛骇浪。在吕布看得见的地方,将士们颤抖着无声动摇,在吕布看不到的地方,人人都在思索是否该听从这位大汉丞相的箴言,开城投降。

就连吕布自己,也忍不住有些动心。既然周临肯放过这城中的所有人,执意要收买这人心,那其中会否包括自己?与衡天军为敌,鬼神已是吃够了苦头,他刚要开口发问,却见周临在城下怒气冲冲地指着自己,说道:“但这其中不包括你,吕奉先!”

“身为陛下曾亲封的大汉温侯后将军,你旧时助纣为虐,先后为董卓王允两人残害忠良。其后又弃明投暗,做了伪帝袁术的爪牙鹰犬,图谋叛乱。不论是这徐州,这下邳,还是这茫茫天下,都容不下你,这厚颜无耻的三姓家奴!”

“但这其中包括你,陈公台先生。”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章二百一十六 速战 不杀之人,亦有陈宫!

在旁人看来,陈宫是吕布最为信任的军师,自他们两人兖州共事以来,鬼神所做的一切决策,都有他陈公台的一份,其中亦包括投入仲家军门下,做袁术的骠骑将军。若是要将吕布算作他罪行的主谋,那陈宫必定是最大的从犯。

但周临心中清楚,陈宫并不是所谓大奸大恶之人,他至多算是有些固执,甚至他当初背离曹操的理由,都是觉得奸雄其人心术不正,做事不择手段。他之所以选择吕布,也是认为鬼神心智单纯,尚还可教可为。

他坚信自己的选择,九死未悔,已是侍奉着吕布,心甘情愿追随至他的最后一刻。周临是个爱才的人,身为天召者,他向来是乐意厚着脸皮把本该隶属各方阵营的能臣招揽到自己麾下,这位刚正不阿到有些冥顽不灵的陈公台,亦是他眼中或可收为同伴的对象。

但陈公台亦是个认死理的人,他既然跟随吕布一路走到了下邳,倒也不见得会轻易为了生死而向周临摇尾乞怜。不过这般有所针对的话语,倒足以让生性多疑的鬼神在心底埋下一颗怀疑的种子,生根发芽,致使祸起萧墙。

在吕布军中,不乏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勇者,以张辽与高顺为首,放眼天下都难寻敌手,更莫要说号称天下无双的鬼神本人。但运筹帷幄决胜千里的智者,却唯有陈宫一人。单靠武力就足以得到一切的时代早已过去,可以说吕布军能有今时今日,大半都要归功于这位军师陈宫。

一者使城中军民人心背离吕布,二者是吕布对陈宫怀有猜疑,这就是周临费一番口舌,来到下邳城前喊话的目的所在。

上善伐谋,攻城攻心。

果不出周临所料,在他说出那句话后,吕布满脸震惊且难以置信地转头望向陈宫,他眉头紧蹙,身躯颤抖,似乎要从自己的军师处得到一个dá àn。而陈宫却是看也不看他一眼,兀自从身旁亲兵腰间取出弓箭,麻利地拈弓搭箭,直指周临的头颅。

“这就是——我陈公台的回答!”弓弦响动,陈宫毫不犹豫地放箭射向城下的周临。无论是肉眼还是心目,少年都清楚这一箭是如何迅疾精准,他连忙侧身一闪,羽箭擦着头颅而过,射断了他的青蓝纶巾。

披头散发,匍匐在绝影马背上的少年显得有些狼狈不堪。储靖率先反应过来,他惊呼了一声大哥,带着数百铁血军疾驰而来,紧随其后的还有冉为c翟燎与佘闻人。众人簇拥着护住周临,少年却毫发无伤,只是握着自己碎裂的纶巾,咬牙骂道:“老子的纶巾这都几条了?”

“瞳歌姐叮嘱过,战场上系纶巾的,死得多半比戴头盔的早,让你换身行头,你却不听。”佘闻人挺着长矛挡在少年的面前,拿赵瞳歌的话教训着他,殊不知自己也只梳着一条长马尾上阵,她说道:“方才要不是你反应快些,断的就不是你的纶巾,而是你的脑袋了。”

“我反应的快,那也是我自己的本事。”周临慌得头皮发麻,还不忘和佘闻人斗嘴逞些口舌之快,他望着城楼上冷眼相对的陈宫,说道:“看来陈公台是敬酒不吃,硬要吃罚酒了。云律,攻城!”

随着周临的一声令下,储靖一面掩护着兄长退回阵中,一面命铁血军挥师攻城。不仅是铁血军,还有同来的衡天军本部,以及罗孤手下的乱武军,都嘶嚎着向下邳城而去。一时间攻城梯齐齐推进,冲车忘命前行,千军万马喊杀阵阵,摄人心魄,令人胆战心惊。

而下邳城上的守兵,亦是拼尽全力地抵抗联军的进击。虽然周临的一番话打落了他们的大半士气,但在鬼神与陈宫的压力下,尚且无人敢明言献降——背叛也好投降也罢,都还需要时间来酝酿。

更何况城中十万守军,有五万都是纪灵所率领的仲家军。这些姚倾的部署都是从淮南来的精锐,能征善战,即便是困守一座孤城也毫不动摇。前几日大将军屡战屡败的消息传到将士们的耳中,但只要不亲眼目睹那惨状,也不至于会轻言放弃。

城楼上矢石齐发,涂满火油的礌石由火把点燃,夹杂着熊熊烈焰被投石车轰鸣着砸向城下千军万马。联军中不断有人倒下,亦不断有人踏着同伴的尸体前行,前者赴,后者继,舍生忘死,一往无前。

不论占据多大的优势,惨痛的牺牲都是在所难免,这就是战争的残酷,无可回避,无可指责。

下邳作为徐州这自古兵家必争的四战之地的州都,城坚墙厚自不必说,早在两年之前,这座城就被周临与刘备以寡兵守备曹操大军二十万,城墙前后甚至还有许多王昭锦所遗留下来的机关兵器,如今都被陈宫反制来对付联军,看得衡天阵中的少女咬牙切齿,气恼地想要骂人。

在徐州兵与仲家军的严防死守下,联军的进攻显然被一拖再拖,战事也格外胶着起来。但在方圆数十里的战场内,还有一致威胁极大的部队未曾出现。坐在后军阵中,周临望向身旁的陈流,问道:“东来,姚倾还不出阵,是要眼睁睁看着我们攻破下邳吗?”

“我刚刚接到线报,姚倾的大寨已空,他们全军消失在了战场。”陈流从衣袖中拿出一纸信笺,递给周临看,说道:“孙策的动作那么快,我想他或许已收到袁术的宣诏,撤军回寿春了呗?”

“哪有那么容易?凭姚倾的见识,就算在此时收到宣诏,也绝不会抛下下邳不管,更何况纪灵还在城中,他会留自己的爱将给鬼神陪葬吗?”基于几番交手中对姚倾的了解,郭嘉否决了陈流的推测,他眼珠一转,额角冒出一丝冷汗,问道:“洛阳送来的粮草,是不是今日会到?”

衡天军一路远征至徐州深处的下邳,战线拖得不可谓不长,而十万大军连同刘备执掌的那五万兵马的粮草,都是由赵瞳歌负责派人运送,陈流接应的。按照之前约定好的频率,这一日刚好是粮草送到的时间。

而也恰恰是这一日,姚倾率领大军十余万,消失于战场之上!

经郭嘉一问,陈流才意识到鬼镰是去劫粮道的。赵瞳歌此番运来的可是衡天军补给三个月的粮草,一旦被姚倾截获,那后果将不堪设想。陈流一拍脑袋,惊慌失措地对周临说道:“清明,快派一支人马,去粮道沿途搜索,看看是否有姚倾的踪迹!”

“不必派人,他已经来了。”身为衡天军的首领,周临的心目自是异于常人,就在方才陈流与郭嘉谈话的时候,他就听得到背后滚滚而来的千军万马。回头望去,那一望无际的平原果然烟尘滚滚,飘扬着“仲”字和“姚”字大旗的大军气势汹汹,绝尘而来。

真可谓是说姚倾,姚倾就到。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不管姚倾是否真的如郭嘉所猜想的那样劫了衡天军的粮草,但他既然再次出现于战场,周临就不得不亲自面对。他拔出腰间的斩蛇剑,利刃在手,厉声喊道:“后军听令,转向而行,迎击仲家军!”

在周临的号令下,留在后军的整整四五万人齐齐转向,变换阵型冲向从背后袭来的仲家军。面对四倍于己的敌人,这些不如铁血军般精锐的本部兵马竟毫无惧色,甚至跃跃欲试,要在二将军储靖大放异彩后,也亲手给予仲家军重创。

眼看着兵力悬殊的两军距离得越来越近,以姚倾为首的仲家军却突然停了下来。隔着几十步的草地,周临清晰地看见姚倾和前排的仲家军手里各自提着一群血淋淋的人,不知死活。一见周临的目光t一u zhu,姚倾与他的部下漫不经心地将手中的人掷在地上,一张张笑脸上写满了嘲讽。

陈流认得出,那是他派去接应粮草的人,还有不少自己不认识的,恐怕是押粮官一行。也就是说,不出方才郭嘉所料,姚倾诚然将赵瞳歌送来的粮草截获,甚至焚毁的一丝不留。只是算晚了那一步,一失足成千古恨。

“清明,对不起。”站在周临身边,陈流沉声地向他致歉,在他看来,一切都是自己的疏漏。而周临则是抬手示意他不必在意,一双眼睛直直望向姚倾,咬牙切齿地说道:“姚倾,还真是有你一手,不去陪你家那位病重的帝姬殿下,竟千里迢迢地去劫我的粮草?”

“拜你所赐,弄玉很好,她没那么娇气,更不必你来担心。”对于周临,姚倾并无那么多好脸色。在勉强扳回一城后,鬼镰恢复了以往那副天不怕地不怕的神气,桀骜不驯地笑道:“倒是你端得好手段,声东击西,要我日日夜夜饱受后院失火的担忧。不过我反手把你的粮草都烧了,如此一来,我求速战,你也求速战,不是很公平吗?”

“要速战,不如我现在就斩了你,岂不痛快?”话不投机半句多,周临和姚倾说不到两句话,就忍不住义愤填膺,举起斩蛇剑向鬼镰奔去。正如赵瞳歌和陈讽所言,少年遇事,向来是不动大脑只动气,倒让人不知该说他鲁莽,还是该说他真性情。

周临一冲,他身后的千军万马也就跟着冲了过去。姚倾和仲家军也不遑多让,他们劫粮大胜,士气正旺,如同疾风怒涛地与衡天军厮杀在了一起。而周临与姚倾,亦是一个看不对眼,就一剑一镰,针锋相对地单挑起来。

这是两人的第二次交手,前番周临并不了解鬼镰的数路,首招下来就被割伤使剑的手腕,败阵而归。但从那一战到现如今,已然两年过去,周临从同伴言传身教中,多少掌握了对付鬼镰的秘诀,以是在姚倾的锋刃要顺着自己的剑路划过来时,少年剑走偏锋,巧妙地避开了这一刀。

见周临从自己的鬼镰下走过一招,姚倾显然颇有几分惊讶,他冷笑一声,说道:“呵,一别两年,你的身手长进了不少。”

“就算过去两年,我也不会在同一招下受制两次。”在同伴长久以来的指导下,周临不仅清楚如何对付鬼镰,甚至还知晓如何反制鬼镰,他趁着姚倾刀刃倾斜的空当,以一击直剑,开门见山地刺向姚倾的心口,厉声喊道:“你鬼镰砍偏,就尝尝我的斩蛇剑吧,姚倾!”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章二百一十七 亦相惜

远远望见周临与姚倾一剑一镰针锋相对,想起少年曾惨败在鬼镰手下的过往,貂蝉不由自主地为他担心了起来。她望向一旁挥矛杀敌,丝毫也不多看周临一眼的佘闻人,蹙眉问道:“闻人姐姐,你不是受瞳歌姐所托,答应她要护公子周全吗?”

“瞳歌姐要我护他周全,但却也要我不过分干预他的战斗。”佘闻人一面沉着地握着长矛,刺穿眼前敌人的胸膛与咽喉,一面背对着貂蝉说道:“除却吕布那个会要他命的怪物,要连其他人不让他放开手脚去战,斩蛇剑会生锈的,这是瞳歌姐的原话。”

佘闻人所言不无道理,周临虽是衡天军众星捧月般的首领,但他也是个有血有肉的人,甚至不过是个二十二岁的少年。争强好胜和死不服输是他的本性,若是连这一丝少年意气都让他发泄,未免太残忍了些。

见貂蝉一副还不放心的模样,一旁的陈流撇嘴笑了笑,说道:“放宽心些,他早不是小孩子了,知道分寸,不会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

“他是不是小孩子还真不好说,但他清楚,他的性命不止是他一人的。”稳坐无人突入的阵中,郭嘉低头思索着破局的办法,说道:“有闲心去看他与鬼镰厮杀,倒不如认真去想想该怎么解决粮草的缺漏。”

“你就别冷嘲热讽我了,该我背的锅,拿命我也会背下去。”提起被姚倾截烧的粮草,陈流脸上不由得露出一丝羞愧之色,他咬了咬牙,硬着头皮说道:“不过现在,就先着手对付眼前的仲家军吧。”

不管是身为武将的佘闻人,还是身为军师的陈流与郭嘉,都不大担心周临和姚倾正在进行的决斗。但到底是貂蝉,怀着那份对周临颇为特殊的感情,目不转睛地凝望着交马的两人,轻声念道:“公子”

再说回杀得兴起的周临与姚倾,少年在躲过对手致命的一镰后,正过身来以直剑相逼,毫不留情地刺向鬼镰的心口。这也是冉为等人教给他反制姚倾的要义——鬼镰数路变幻莫测,唯有以最直截了当的剑,方可破之。

甫一交手,就被周临一招直剑硬生生刺过来,显然姚倾也未曾料到。他手中鬼镰已经挥出去,再想收回来总需要些时间。但周临的斩蛇剑又是何其之快,顷刻间锋刃就刺到了他的胸前,姚倾好不容易将鬼镰折回来,要以刀柄阻隔周临的剑,但剑锋却俨然破甲而入,杀气腾腾。

及时拨回的刀柄终是将周临的剑锋弹飞开来,姚倾勒紧缰绳,胯下坐骑向后连退数步。鬼镰咬着牙低头望去,却见方才被周临刺过的左胸衣甲早已破碎,剑锋甚至刺进皮肉半寸,鲜血从中涓涓流出,让他觉察到难于掩盖的疼痛。

再多刺进哪怕一分一毫,就有性命之虞。

时隔两年的再战,只两招过去,就被自己曾经的手下败将险些格杀,姚倾此刻的震惊与愤怒,自是不必多说。他苍白的脸庞狰狞不已,咬牙切齿地说道:“我还真是小看你了啊,周临。”

“你小不小看,都会是一样的结果。摸清你鬼镰的数路,我就不会再败给你。”周临紧握手中斩蛇剑,目光坚韧不拔,神情从容不迫,他一夹胯下绝影宝马,冲向姚倾说道:“姚倾,看招!”

这一剑自上而下,转瞬间似有雷霆万钧的威压,夹杂着帝气与武躯的惊天神力,周临挥动斩蛇剑狠狠劈向姚倾。而姚倾亦是绝不会坐以待毙,他紧握手中鬼镰,武躯自掌心驱出,缠绕在刀柄和镰刃上,直直抬起,挡下周临倾尽全力的一击。

少年不是以蛮力制胜的武者,这一剑的的力道必定比不上储靖的青龙刀与翟燎的大斧,更无法与陈炀舞震天动地的狼牙棒相提并论。但对于左肩刚被储靖重创不久,伤未痊愈的姚倾而言,已是勉力抵挡。在剑锋与镰柄相撞的那一刻,姚倾的身躯明显地失力向左倾斜了少许,但他咬紧牙关,很快硬挺了过来。

“我不小看你,但你会否太小看我了,周临?”伴随着一声怒吼,姚倾不顾左肩的伤痛,强行以一身膂力将压在自己刀柄上的斩蛇剑弹开,周临也顺势向后一倾。姚倾并不会放过这一机会,他横举鬼镰,向前一划,作势要将周临拦腰劈成两半。

但少年也端的是眼疾手快,见锋锐无比的鬼镰向自己袭来,索性整个人继续向后倾倒,几乎贴在马背上,才躲过这致命的一刀。那绝影马亦是甚有灵性,借势疾疾退了好几步,让自己的主人脱离危险的境地。

从绝影马背上正过身来,周临方觉得有惊无险,他拍着胸脯兀自喘着粗气,心有余悸地说道:“呵,看来我也小看不得你,姚倾。”

“这才两三招而已,要不到太久,我就会让你后悔与我交手。”一如初到徐州惨败后扳回一城,姚倾与周临的再战也是险些丢却性命后,堪堪绝地反击。两人之间的交手,动辄危及性命,一招一式间都藏满杀机。

以是两来两回后,周临与姚倾两人都变得谨小慎微起来,他们不再轻易向对手出招,而是瞪大眼睛紧紧盯着敌人,似乎在探寻他所露出的一丝微末破绽。

一个是被百里太一亲手逐出师门的衡天弃徒,一个是由百里太一钦定的衡天众首领,周临与姚倾,曾先后在临瞳城外衡天书院的同一张床榻上住过。若不是立场所限,若不是姚倾一心向倾覆周临所守护的大汉,若不是姚倾心底对衡天众故友的仇恨深似大海,他们或许会出乎意料地合拍,甚至交为挚友也说不定。

而如今相杀,亦相惜。

于姚倾而言,他对周临说不上什么彻骨的恨意,有的不过是些许嫉妒。他嫉妒周临继自己之后来到他无法容身的衡天书院,在短短的三年中博得自己曾经敬重老师的青睐,成为了自己昔日同伴的首领,甚至那些过去朝夕相处的故友,都为之生为之死。

嫉妒,这单纯到颇有些幼稚的心思不知何时在鬼镰心底生根发芽,他有所察觉,只是羞于承认。从初战时一马当先地要和少年交手,直至今时今日的针锋相对,姚倾都不过是出于嫉妒,急于证明自己比周临更强罢了。

至于立场,那对任何人而言,都是无甚差别的。

而周临对姚倾,曾经怀有一种单纯的痛恨。他火烧赵瞳歌在临瞳的付诸心血的女事馆,险些让自己与恋人葬身火海,甚至差区区毫厘就使他心爱的少女余生都再也站不起来。更莫要说他盗取传国玉玺,唆使鬼神刺杀自己的挚友汉帝刘协,这十恶不赦的大罪了。

但后来随着他对那段存疑过往的了解,在同伴们向自己坦白他们对鬼镰那份爱恨交加的情感后,周临才认真且慎重地考虑过关于姚倾的一切,并决定由冉为他们查明当年的真相,再让他们做出裁断。

毕竟连险些丢了一条腿的赵瞳歌本人都不在意,他再纠结这些恩怨,不是自己找骂么?

但即便如此,少年该赌的气还是依旧要赌下去,他毅然决然地要与鬼镰打这一场,那就是谁也拦不住他。姚倾不是吕布那般强如鬼神令人胆寒的怪物,但也不是在斩蛇剑下丝毫招架不住的蛇虫鼠蚁,沉着应对,将胜负裁决与一招一式,对周临而言刚刚好。

“如果有机会,我倒想早些年月来到书院,和你做一段时日的同门,好好见识一下你是怎样的一个人,姚倾。”鬼使神差地,周临竟直截了当地对姚倾道出了些许真心话。听闻此言的鬼镰愣了愣神,随后嘴角掠过一丝微笑,说道:“你的人偶尔会像你的剑一样耿直,着实有趣,周临。”

“但就算如你所想的那般,对今日的局面也无甚改变,你应该清楚的,不是吗?”似乎真在脑中设想了一番如若当年周临就身在书院的情景,但遗憾相知太少,姚倾竟不知会如何进行下去。而就在他愣神的功夫,少年猛地擎起斩蛇剑向姚倾劈来,坏笑着言道:“我说笑的,可别当真。”

原来如此,之前那句不过是为了扰乱自己心智的胡言乱语,为的就是让周临得到机会趁虚而入。这一剑还真是出乎了姚倾的意料,鬼镰连忙侧过身去躲开周临的突袭,但终是有些勉强,以至于发丝都被削去几根。

险之又险,姚倾倒吸了一口凉气,转而反手挥镰,狠狠地劈向周临,口中如孩童怄气般说道:“收回前言,你的人比起你的剑,要差的远了,周临!”

“我的剑路本来也不是一根筋通到底的耿直,但为了对付你,才不得不暂且改头换面。”周临将斩蛇剑竖起,在剧烈的冲击后挡下姚倾的反扑,镰刃的尖峰甚至就停在距离他脖颈一两尺远的半空,少年施力将刀扳了回去,笑说道:“要反制你的鬼镰,我可吃了不少苦头呢,姚倾。”

“那又如何?我会以手中鬼镰告诉你,输赢早在两年前就已定下了,周临。”姚倾见一招不中,便挥镰又来一刀,而与此同时,周临也重整态势,握紧手中义父诸葛参商亲传的神器斩蛇剑,他一剑以破竹之势迎向姚倾鬼镰,说道:“话可别说太早,谁胜谁负还尚未可知,姚倾!”

又是一招针锋相对的致命一击,周临与姚倾谁也不让着谁,即便内心都存有一丝对彼此的惺惺相惜,但交起手来却是不留半分情面,剑起镰落都是要取对手的性命。经过刚才的你来我往,两人也不再试探对方,毕竟彼此都是奸猾到令人发指的鬼心思,你骗骗我,我耍耍你,也无甚趣味,

唯有令人热血沸腾的厮杀,方显男儿本色,少年意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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