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条石》 正文 第一章 开 篇 列位都知道天津卫的三宗宝“鼓楼c炮台c铃铛阁”,也一定知道三岔河口的三条石,还有东门外的天后宫和海河对过的望海楼,这在天津卫同样是大家关注的三个重点,我们的故事就从这里开始。 此话得从清咸丰九年说起,那年从交河县来了一伙人,领头的叫秦和清,带着几个本家的子侄,推着几辆独轮车(老天津卫人管这车叫‘怂人拱’),车上装着打铁的家伙什(工具),进了天津卫干了几天加工活,觉得这地儿还算理想,于是就在北门外三叉河口附近,找了块高台扎了铺。此时心里有了常驻天津的打算。 老秦选这里有两个原因:一是这里没人管;据史料记载,老城的北门外有几处砖窑,烧砖用土就从这里挖,久而久之,这里就成了荒滩,一下雨道路泥泞的很,那时的官府和税务还没敬业到分毫必至,视尘土c蚊蝇于不顾的程度。二是这里离三叉河口近。当时的三叉河口是漕运的码头,在运河上来往的船只都在这里停泊靠岸。船只上大都用一些铁器,同时这些船只又能捎来打铁c铸造用的原材料,可以互易有无,各得其所。元人张翥曾有诗赞曰“晓日三岔口,连樯集万艘”,形容了那时的繁荣景象。 老秦家在这里落了脚,自然就有老乡们来投靠。当时只是季节性开工,乡亲们种完庄稼,就用小车推着各种打铁的家伙什,来这里打铁活,农忙时回家收拾庄稼c种地。人们管这叫“打行炉”的。家里地少的,就长期靠打铁营生。慢慢地这里聚集了百十号铺面。以至于被公称为“铁厂街”。 到了清光绪六年,按公历算,应该是1880年,时任直隶总督李鸿章的原配妻子病故,李大人要扶柩回故里,选中从这北门外上船去合肥老家,因道路泥泞,就从外地运来大青石板,铺了三溜在铁厂街中间,因物而得名,铁厂街就改叫了“三条石”。 打铁的都把太上老君供奉为灶神,为的是求得神仙保佑,太上老君正好是道教的祖师爷,这样,铁匠和天后宫有了不解之缘。 故事开始,正是清朝最衰败的咸丰年间,英法联军为了在天津开埠,用舰船利炮打开了大沽口,占领了海河西岸的皇家园林(崇禧观)和河楼,在哪里盖了望海楼教堂,英法联军在皇城烧了圆明园,天津卫的老百姓看在眼里恨在心中,几年后一把火烧了望海楼教堂,对这段历史多有记载,均不能详尽其中原委,听完三条石这故事或能为您释疑一二。 闲话少叙书归正传。 第一集 清咸丰十年的六月初十,英法联军约17万人分乘舰船206艘抵达大沽口外,挑起第二次大沽口海战。清军奋力抵抗,联军正面进攻失败,十五日趁北塘口防务空虚从清军背后登陆,联军在炮火掩护下,进犯大沽炮台。直隶提督乐善指挥守军开炮拒敌,不幸阵亡,守军大部牺牲,炮台相继失守。 炮台统兵龙汝元指挥将士们奋勇杀敌,战场硝烟滚滚,炮弹随处爆炸。龙汝元高声喊道:“保疆卫国,抗击敌酋,虽死尤荣,将士们,射击”,将士们在操纵火炮。 清军将领史荣椿,面对敌舰的进攻毫无惧色,酣战多时,硝烟散去,众将士稍作休息,史荣椿累的坐在地上。 一兵士上前说:“将军,趁敌兵攻击略缓,恭请将军回帐少息,” 史荣椿大声叱之道:“大敌当前,岂容偷闲”,这时,敌军又攻了上来,史荣椿大吼一声冲入阵地,依旧身先士卒,奋勇杀敌。 敌舰凶焰正炽,炮火横飞,龙汝元首先中弹,身负重伤,当场殉国,史荣椿高呼“众将士,勇敢杀敌”,将士奋勇上前,这时炮弹在史将军身边爆炸,将军浑身是伤,躺在地上,依旧举起手中的战刀,指向敌酋,众将士忍住悲愤,奋勇冲进地阵,其场面非常惨烈。 在炮台后面的阶梯上,铁厂街掌柜秦和清正在往上搬运一袋铁砂,一阵炮火袭来,他赶紧用手捂住自己的脑袋,躲避着炮弹。 硝烟过后,秦和清抬起头,露出一张刚毅的脸,他紧张的看着前方。 一位将士看见,跑过来高声说:“秦老板,这里很危险,你赶快走吧” 秦和清说:“官爷,我把你们要的铁砂送过来啦” 将士喊道:“怕是用不上了”然后扭转头,又冲向炮台前沿。 一枚炮弹在不远处炸开,爆炸的气浪把将士的战袍冲起,秦和清赶紧用袖子捂住自己的脸。 秦和清抬头看看,炮台上的人都在打仗,遂将身边的麻袋使劲的往炮台上面拽。 又一枚炮弹爆炸,秦和清倒在炮台的边缘,满脸的血,但是他还在试图往上面挪动麻袋。 炮台不远处一个残垣断壁村落,能看见渔民晾晒的渔网,几处房屋还冒着黑烟,村落早已人去屋空。 一垛土坯墙后面,铁厂街铁铺老板刘三泰和苏汝河看着炮台上的战事非常着急。 苏汝河双眼闪烁盯住硝烟弥漫的炮台上焦急的说:“送一趟铁砂,赶上打仗,上供烧香佛爷调腚,真他妈晦气” 性情憨厚的刘三泰蹲在土墙下面,一脸的忧郁:“老秦大哥还不下来,这里太危险了,咱们还是赶快走吧,看样子炮台守不住,来一趟大沽口送了命可就不值了” 苏汝河扭过头冲着刘三泰鄙夷的说道:“你念点好,那么多的将士都在炮台上,要死也轮不到你我,切” 刘三泰受到侮辱,腾的站起身,脸色红润,看着苏如河的脸说:“苏猴子,你不怕死,敢情你是一个人,利手利脚,没牵没挂的,我能跟你比吗” 苏汝河也不示弱,瞪起眼睛手指着炮台的方向喊道:“刘三泰,你别跟我这儿装大傻,老秦就没牵挂嘛,你看人家,说上去,抢着上去”他一扭头发现了远处秦和清的身影“哎,哎,你看,你看,那里那个人是不是秦和清那小子” 刘三泰顺着苏汝河手指的方向看去,就见炮台的后方又升起一朵爆炸的烟尘,在烟尘中一个人正在努力的向着炮台上面爬。 刘三泰一拍墙头说:“哎呀,不好,那就是他” 苏汝河赶紧的探出头仔细的查看,可不是,那身影还能认错,他激动地说到:“是他是他,就是那小子,他上哪去干吗呀,胆子大啦,敢跟阎王爷攀哥们,这不是自己个找死吗” “现在怎么办”刘三泰看着苏如河的脸问到。 “怎么办,拿筷子拌,走,咱两上去把他弄下来”。 刘三泰迟疑的说道:“老秦大哥可说不让咱两动” 苏汝河一瞪眼,凶神恶煞的吼道:“你一根筋呀,都什么时候啦,还讲究这些,兄弟嘛时候好,关键时候就得过命,”说着话,苏汝河站起身冲了出去。 刘三泰满脸通红的说道:“用你教训我”跟着冲了出去。 二人踉踉跄跄的先后向着炮台的高处爬去。 一阵烟尘飞过,炮台上尽是炮弹炸过的弹坑,在炮台角落倒着死去的清军将士。 炮台上秦和清依旧使劲的往上挪动麻袋,大量的鲜血从他的裤腿脚流了出来。 苏汝河一马当先的来到秦和清跟前,蹲下身关切的问:“老哥哥,伤着哪儿啦,呦,你这脑袋,还有这腿” 秦和清吃力的指指身后的麻袋说:“先别管我,死不了,你快,快给他们把这送上去,枪里面没这玩意打不死人,等于是过年放花炮,快,快去” 刘三泰这时跑过来说:“我说,先别顾它啦,秦兄咱们还是赶快走吧,再不走命都没了” 又一颗炮弹在附近炸开,烟尘向他们这里铺了过来,刘三泰他们用身体挡在秦和清的头上。 秦和清撑起身子,看看炮台上的将士们,又指指身边倒地死亡的士兵说:“你俩看,这些个将士现在拼死拼活的和洋毛子打仗,为得是啥,为的是咱们老百姓,为的是咱们的朝廷,我们的命都是他们用自己的命保着呐,走,上哪儿走” 苏汝河低下头说:“老哥,刘三泰说的也有道理,我们不是将士,前方打仗后方支援,我们有我们该干的事,俗话讲,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我们不能在这儿送命,兄弟这就背你走”说着就要将秦和清往自己身上背。 这时候,炮台上忽然传来一阵“叽哩哇啦”的洋人怪叫。 “不好,洋人冲上来了”刘三泰站起身手指远处喊道。 秦和清用手使劲的拽住苏汝河的衣袖说:“兄弟,咱们现在走不了啦,咱们要是现在走了,就连祖宗都会瞧不起咱们,大丈夫就要有所为有所不为” 苏汝河看见秦和清的眼睛里冒出来坚定地目光,明白了秦和清心里想的什么。 苏汝河拉住秦和清的手说到:“好,既然走不了,咱就拼一把,哼,那里黄土不埋人,哥们要是今天栽在这儿,我就认啦” 刘三泰也坚定地说到:“拼一个算一个” 苏汝河表情轻松的说到:“一个那够,怎么地也得给咱兄长拽上几个”说完笑着冲了上去。 刘三泰毫不犹豫的跟着冲了上去。 两位老板常年打铁的身板,站起来就像是一面墙,秦和清的眼前一模糊,一头栽在地上。 这时炮台上冲上来的洋兵正在和坚守阵地的清兵激烈的交战。 冲在前头的苏汝河看见一个洋兵正在用手掐住一个清军将官的脖子,他四处看看,在地上找到一根房檩,双手抄起,用力的砸向洋兵后脑,那洋兵轰然倒地。 那个将官筋疲力尽的挣扎站起身子,伸出大拇指冲着苏汝河吼道:“好样的,兄弟谢了”然后摇摇晃晃的冲上前去,又和一个洋兵纠缠在一起。 刘三泰手里拿着一把战刀跑过来,笑着说:“老苏,洋人并不可怕,我一股脑就杀死了两个洋人,兄弟我今天是赚着啦”一边说,一边挥舞着手里的战刀。 苏汝河用力拍拍刘三泰的肩膀说:“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没什么可怕的,今天咱们来一个大开斋,和他们客气什么,洋毛子敢上前儿,咱就用手里的家伙招待他” 刘三泰点点头说道:“好咧,让咱爷们再赚他两个”说着又冲入战阵和洋兵厮杀起来。 苏汝河用脚踢踢躺在地上的洋兵尸体说:“在你自己老家呆着多好,非上这儿起腻来,把命丢这儿,魂都没地方找去”说完吼叫着冲入战阵。 洋兵在他的房檩下如同枯草一样纷纷倒地。 大沽口外的一条官道上冷冷清清的,初秋季节艳阳高照,道路两旁种植着玉米和高粱,长势十分的好。 在路上走着十几个清兵装扮的伤兵,相互之间搀扶着,艰难的向着北面方向前进。 一个伤兵腿上绑着绷带,瘸着腿每走一步就呲牙咧嘴的,搀扶着伤兵的是他的弟弟,一边走,一边安慰他说:“哥,你再忍忍,看看前面有没有驿站,见着医官,就是给人家磕头作揖,我也叫他们给你治好了” 人群中走着一位老者说:“找驿站!你快别想了,打咱们从大沽口下来,走了一道你见着咱们的驿站了吗,洋人的兵早就把咱们驿站抄了,哪里还会有人等咱们,还是快走吧,要是能够活着赶到皇城就算咱们命大” 几个伤兵听了大都抱怨起来。 一伤兵说到:“我都快走不动了,再这么走我是不走了,我就在天津卫找个地方躲躲” “躲起来不是个办法,要是叫洋人搜出来哪还有好”。 “咱们的大帅,增格林沁跑得到快,还没见着洋儿,先就自己颠儿啦” “什么狗屁朝廷,咱们在前面卖命,他们就知道升官发财,洋人来了比他妈兔子跑得还快,一个赛似一个” 那老者说:“快别发牢骚了,这里离皇城还有老远呐,得紧着赶路” 这时一辆马车快速地从清兵旁边经过,刘三泰坐在车辕子上使劲的吆喝着:“架架”用手里的鞭子轰赶着牲口。 清兵弟弟看见,扬起手臂高声的叫道:“哎,马车马车!停下,捎我们一段路” 赶马车的把式没有听见,马车没有停留,依旧往前飞快的疾驶。 一辆结实的铁箍木轮的马车,驾辕的是一匹健壮的枣红马,马脖子上的鬃毛直竖,嘴里打着喷嚏,嘴角流下白沫。 刘三泰一只手里攥着鞭子,一只手牵着缰绳,双眼注视着前方的路面,全神贯注的赶着牲口,那牲口四蹄腾飞,快速的向前跑着。 车上躺着秦和清,身上盖着送货的用的麻袋,车子一摇晃,秦和清就咧嘴:“呦,嘶”。 苏汝河坐在车辕子上,回过头安慰秦和清说:“没事儿,没事儿啊,我看啦,骨头没伤着,落不了残疾,过半个月,仍旧是条汉子” 秦和清随着颠簸,嘴不停的咧,咧一下吸一下气,依旧笑着说:“这算吗,你记得我那回从树上跌下来,胯骨肘子差点没摔折喽,转天我照样下河摸鱼,嘶,这,算算嘛” 刘三泰没回头说道:“快别吹牛啦,伤筋动骨一百天,再说,你也不是那个岁数了,你以为你还是年轻大小伙子吗,老话讲,人过四十天过午,你都五十来岁的人啦,还不服老呐” 秦和清坚持说:“这才哪到哪,嘶,人家孔圣人七十二岁周游列国,孟夫子八十多岁还开国学教授弟子,我这还算是个小兄弟,早着呐” 刘三泰哈哈大笑着说:“喝,我说老秦大哥,你是人老心不老,这要是让我嫂子知道,还不得时刻盯着你,别看叫你走错门,跑到落马湖去,哈哈哈” 秦和清笑着说:“去你的,你想到哪儿去啦,咱爷们什么时候去过那里,去哪些地方的,都是像老苏这样没有媳妇,干挠墙皮的主,是吧,老苏,嘶哎呦” 苏汝河回头问:“哎,说归说笑归笑,我说老秦,你就这样血哧呼啦地回去,一进门,还不得吓坏了我那老嫂子” 刘三泰一边赶着车,一边说:“可你不回去怎么办,别忘喽,出来前儿可是冲着咱俩要保证呐,和清大嫂一看他这样,没准先和咱俩急喽” 苏汝河笑着说:“对对,没准一回去,先就检查要紧的地方,看看秦和清还能不能尿尿” “一个老娘们,你们听她的,没事儿,这样啊,三泰你将车赶到胡同口,快到家时,我就下车,自己走回去,看她能说嘛” 刘三泰摇头晃脑的说:“不行,你那样更给我俩找病,回头见着我俩一准说;(学女人说话声音)你看,你哥都这样啦,你俩都不说搀扶一下,就让他自己个瘸着回来,还说是过命的兄弟,赶明儿别上我们家来呀,再来我给你们轰出去” 兄弟三个跟着大笑了起来。 苏汝河笑着使劲拍了一下驾辕的马屁股,那马更加飞快的跑起来,他对秦和清说:“你快别逞能啦,伤筋动骨一百天,就你这样儿,装也装不像” 秦和清逞能样子说:“嘿嘿,我这一辈子总受伤,均备一年失一回险儿,头年那次,老刘你还记得,我那亲家要打把刀,我那傻徒弟凤鸣一下子砸偏了,那刀蹦起来正砍我胳膊上,血流的比这多,还有前年,哎呦,嚯嚯,嘶” 路上一个颠簸,几个人都被颠的身子离开车帮。 苏汝河冲着刘三泰吼道:“刘三泰,你眼是尿尿用的,看你走这道儿,太颠啦,老秦他受的了吗” “吁”刘三泰忽然拉住马的缰绳,眼睛紧张的看着前方。 苏汝河疑惑的问道:“快到家你怎么不走啦” 刘三泰指着远处说:“先别大声说话,你听,枪声,你看那前面,是不是洋人已经打到了城里啦” 苏汝河仔细倾听着,确实前面传来零星的枪炮声:“对,是枪声,你听,看那方向像是直沽寨的兵营那里” 这时,天津卫的方向也传来一阵阵密集的枪声。 苏如何无奈的说到:“得,前边打仗,后院起火,咱们回不去了” 刘三泰忽然指着旁边的一条岔道说:“不好,你俩快看那后面” 苏如何扭头看后紧张的说:“哎呦喂,不行,我的佛爷桌子,那边又来了洋兵,看来咱们得先躲躲,三泰,赶紧把老秦藏起来” 官道上,刚才那些伤兵们还在大道上继续的走着,可是已经筋疲力尽,东倒西歪的快要走不动了,那老者抬起头,手搭凉棚在眼上,看看偏西的太阳,摇摇头,无奈的继续向前走。 道路的不远处有几座民房已经被火烧掉,残破的房框子冒着很浓的黑烟,接老远就能闻到一股呛鼻的烧焦的味道,房子后面有一片树林,隐隐的能够听到几声压抑的哭泣。 一个拄着单拐的伤兵指着前边冒烟的房子说:“老哥哥,你看,咱们还是不能走的太快,要是碰上前面的洋兵,那就麻烦了” 所有的清兵一下子都站住,神情有些紧张,有胆小的双脚不自觉的往后退。 老者拍拍那个伤兵说:“洋兵走得比咱们快,这都过去多半天了,这时候估摸该到杨柳青了,等咱们蹭到了皇城,皇上他老人家可能已经和洋人谈妥了,没什么大事儿,放心吧,兄弟” “皇上为什么不给咱们派兵,我们北塘的防务几乎是形同虚设” “皇上的兵都去打太平天国了,湘军最厉害,可太平军也不孬” “洋人的兵器怎么这么厉害,没看见他们装药,抬起来就打,咱们这枪,还在装药,就被人家打倒了,根本没有还手的机会,他妈的,见鬼了” “北塘炮台的大炮已经好久没人动过啦,装上药,一点火自己先就炸了,我那几个兄弟不是叫洋人打死,就是被自己的炮炸死,这仗怎么打” 清兵哥哥仰起头冲着天喊道:“大沽口呀,大沽口,我日你祖宗,这个仇我这辈子忘不了,等我腿好了,我,我” 清兵弟弟安慰说:“快别说了,连咱们史大人都顶不住,咱们算什么,你和我能够留下这条命回去见爹娘就算是万幸,比起那些阵亡的兄弟们,我们,我们唉” 一伤兵忽然指向前方说:“你们看,那里有一辆马车” “有马车,在哪里”众伤兵都朝前面观望着。 “那个岔道的树底下,是刚才过去的那辆马车” 从塘沽来的方向有条岔道,和清兵们走的这条道在前面汇集,离岔道十多米远有一棵大槐树,树底下停着一驾马车,那马在路边吃草,周围也没有人。 “有马车,我们坐马车”众伤兵欢快的往前跑,清兵哥哥和弟弟落在后面,两个人一瘸一拐的往前紧赶。 岔道两旁庄稼茂密,秋风吹过,玉米的叶子发出哗啦啦的声响。 这岔道和官道都通大沽口,岔道后方一个村庄正在燃烧,一队洋兵肩膀上扛着枪列队向前走着,走在前面的队长忽然抽出腰刀嘴里吼叫着什么,并且向前面跑去,洋兵们赶紧端起枪跟在队长后面跑。 跑在前面的清兵已经有人坐在车上,一个清兵快速的解开绑在树上的缰绳,试图将马车引领到官道中央来,跑到马车跟前的清兵纷纷努力的往车上爬。 这时候,远远听见洋人的高喊声,并且有人看见玉米穗子空隙后面露出洋人帽子上的璎珞,那璎珞快速的向着他们这个方向移动。 一个伤兵站在马车上,手指着岔道的方向,惊讶的张口结舌的说道:“洋人,哪哪,那边有洋人”那马车往前一窜,伤兵倒在马车上,马车向前面飞快的跑走。 走在中间的那位老者高声叫道:“不好,后边有洋人上来,咱们赶快进庄稼地躲起来”说完率先向着玉米地里钻去。 落在后面的清兵哥哥在兄弟的搀扶下,咬着牙拼命的向前挪动,也想往庄稼地里钻,可是越着急越是走不快,就在这时,跑到路口的洋兵已经向他们射击,枪弹就在他俩的头顶上嗖嗖作响。 弟弟着急的对哥哥说:“哥,哥,咱们快呀” 哥哥强忍着伤腿的剧痛说:“兄弟,哥是走不动了,今天我的命怕是要交在这里啦”说完,腿底下一绊,整个人倒在了地上。 “哥,你快起来,你快起来”弟弟焦急的催促着。 先前那位老者从玉米地里探出头,一边挥手一边大声说道:“你俩快点,要不就来不及了” 这时候有一个洋兵已经快要跑到兄弟俩这里,并向他们举起了枪瞄准。 哥哥焦急的冲弟弟喊道:“兄弟呀,哥哥我不行了,你赶紧跑,为了咱爹娘,也要留下你这条命” 弟弟还在缠绵,哥哥猛力的一推,弟弟没防备,身子向着玉米地方向跑了几步,玉米地里的那位老者这时也跑过来,伸手刚刚够到弟弟,正要就将弟弟拽进玉米地。 洋兵已经射出了枪弹,而且目标就是站着的弟弟,此时就见倒在地上的哥哥一个鱼跃跳起身,挡在弟弟的身后,子弹“碰”的一下射进哥哥的身体。 弟弟在玉米地的边上撕心裂肺高声地叫道“哥,哥” 哥哥倒地的一瞬间大声喊道:“兄弟,你记住,哥哥为国捐躯了”喊罢,哥哥身体轰然倒下。 弟弟被几只手狠命的拽进地里,他想喊叫,可是嘴马上就被一只有力的大手捂住,他看见身后三个壮汉,脸孔都紧张的注视着外面的土路。 这时,洋兵跑上来,冲着庄稼地开枪,玉米的叶子被枪弹打的七零八落的。 坐在马车上的清兵使劲的赶着牲口向前跑,一个洋兵举起枪射击,马车上一个人滚落下来。 一群麻雀被枪声惊动,一起叽叽喳喳的飞上天空。 玉米的叶子密密麻麻的遮盖着逃命者的身影,大家都匍匐在地面上,大气不出。惊恐的看着头顶上被打散的叶子,胆子小的赶紧闭上眼。 玉米地里,苏汝河竖起一根手指,冲着弟弟“嘘” 直沽寨的兵营到处是火光,枪声接连不断,洋兵们四处追赶逃亡的清兵。 河边上洋人的枪手们都躲树后向外猛烈地射击着。 一个清兵的指挥官大声叫着:“快抢队,给我顶上” 一队清兵举着枪赶忙上前,瞄准射击。 清兵手里使用的都是落后的土枪土炮,打完一枪,还得往枪管里装装铁砂,然后用一根带头的铁钎将捣实,又从一个竹筒里拿出来一根引信塞在枪眼里,再掏出来火绒点引信,等引信燃着枪管里的还得有一会儿时间。 就这时,站在他的左右的清兵,都在给抢灌时一个一个的被洋兵射杀。 两个清兵抬着一门“抬枪”跑上前,前面的清兵双膝跪在地上,用肩膀扛起抬枪的枪管,另一个清兵掏出来火绒和火镰敲打着往抬枪的火绳上凑,远处一声枪响,抗抬枪的清兵应声倒地,抬枪压在清兵的身上,另一个傻傻地呆在那里,又一声枪响,清兵倒在地上。 一个清兵端起来朝着洋兵射击,但是半天没有响声,清兵缩回抢来一看,枪上面的火绳已经被风吹灭,就在他要重新点燃火绳是,一声枪响,清兵应声倒地。 洋兵嚎叫着发起冲锋, 剩余的清兵见状扔下手里的枪扭头就跑。 跑在前面的清兵倒地,后面跟着的清兵们顾不上躲避,用脚踩在倒地的人身上自相践踏。 洋兵举枪射击。 又一拨清兵纷纷倒地。 一匹战马嘶叫着扬起前蹄,将骑在它身上的骑手摔在地上,挣脱牵着它的骑手,四处狂奔,马蹄越过地上的尸体,向远处跑去。 天津卫城东北的三岔河口北岸有一处皇家的园林和道观,有些残破的道观门楣上面一幅匾额上面写着“崇禧观”三个大字。 沿河一排柳树,枝条在微风中摆动,一群鸭子“嘎嘎”叫着惊恐的向着河岸上跑去。 河边上停着几艘小火轮,小火轮的烟囱里“突突”冒着黑烟。 英法联军司令额尔金趾高气扬的从小火轮上面下来,一队洋兵跟在后面,耀武扬威的向着崇喜观走去。 有一个清兵见状惊恐的从前面跑过,额尔金举起手里的短枪“砰”的一声,清兵倒地。 附近低矮的房屋外,有许多惊慌的居民向这边看,一见有人被杀,大都惊叫起来,妇女们飞速的将自己的孩子拥赶回屋,赶紧关,街面上马上一个人影都不见啦。 额尔金一挥手,洋兵们蜂拥着向崇喜观里跑去,崇喜观里的道士惊慌失措的从里面跑出来。 额尔金满脸堆笑,将手里的短枪插在枪套里,双手背在后面,慢悠悠的走向崇喜观。 崇喜观的大门上面飘扬着一面米字旗。 是夜,天津卫城南紫竹林一条偏僻的小巷子里,一间简陋的土坯房里黑着灯,周围有几只狗在不停地叫着,远处方向还不时传来洋兵搜捕人的叫喊声,屋里面一位三十来岁的妇女向外面探着头观看,床上一个刚学会说话的孩子哼哼唧唧的叫了声“娘”。 那女人回头呵斥道:“别说话,外面有大马猴,一会进来逮你” 那个孩子就闭上嘴不再说话,直着两只眼睛看着站在门口的母亲。 黑灯影里跑过来几条人影站在门前,随即是一阵剧烈的敲门声,吓得站在门口的妇女向后面缩了缩身子。 门外面有人在低声叫道:“翠屏,马翠屏快开门,我是苏汝河” 马翠屏探过身子问:“这么晚你不在家,出来溜达什么” 苏汝河猴急的说道:“少废话,麻利点快开门,秦和清会长受伤了” 马翠屏一听,马上跑过去,麻利的开开门,就见苏汝河和刘三泰二人架着秦和清从窄小的门挤了进来,把秦和清放到屋里的土炕上。 那个小孩吓得朝炕里面直躲,嘴里还不停的叫着:“娘,娘” 苏汝河上前用手抚摸着那孩子的脑袋说:“嘎子别怕,苏伯在这儿不怕,明儿苏伯给嘎子买糖吃,不碍的,睡你的觉” 那孩子忽闪着两只好看的大眼睛,将自己裹在被窝里,靠在墙角就不说话了。 马翠屏紧着问:“妈呀,你们这是怎么地啦”外面的星光照在她洁白姣好的脸上,一双丹凤眼里面流露出来无尽的爱怜。 秦和清十分尴尬的说到:“哎呀,妹子,真是不好意思,他俩非得将我送到你这里来,我说不行,就是拗不过他俩,非得这样,你看,这是怎么说的,真不好意思,给你添麻烦” 苏汝河伸过脑袋,涎着脸冲着马翠屏说:“添什么麻烦,她又不是外人,豁了嘴讲话一咱俩是肥(谁)跟肥(谁)呀,这叫;届年的兔爷老陈人,是吧,翠屏?你身上擦得什么这么香” 马翠屏用胳膊抵着苏汝河伸过来的头说:“去你的,一边去,用你说,秦会长可是贵人,平日里想请您都请不来,您们这是干什么去啦?” 刘三泰扎着两只手插话说:“妹子,先别问啦,你先给弄点水,我给秦兄擦擦伤口” 马翠屏慌张的问道:“秦会长,您是怎么啦,怎么还有伤,在哪里弄得”一连串的追问。并且走到土炕前想要伸手检查,但是又碍于脸面,嘎然止住:“要紧不要紧,要不要请郎中去” 苏汝河摇着手说:“这黑灯瞎火的上哪请郎中去,再说,满大街都是洋人的兵,见着从大沽口败下来的兵就开枪,路上我们就失了回险儿,要不是躲得快,早叫洋枪点了名啦,我们几个躲在城南洼的庄稼地直直的等到天黑,这才敢进城,妈的,从来没有这么窝囊过” 马翠屏端来一盆水,放在炕上:“您这是在那里受的伤,老苏,你把会长的衣服解开” “这不是吗,为了挣俩钱儿,上大沽口炮台送铁砂去了,谁成想,正巧赶上洋人打仗,我们仨就是命大,拼死拼活的跑了回来,还好,秦和清只是伤在腿上,我看了,不碍紧的,没伤着骨头,有个十天半拉月的就好了”苏汝河一边说着,一边要解秦和清的裤腰带。 秦和清拼命地用手拦着:“不用看,也不用擦洗,明天一早我就回家” 马翠屏说:“秦会长,您现在回不去,白天,三岔河口那里闹起了,下午洋兵来了一拨又一拨,就连衙门里的高师爷也跟着来查人,说是你们那里藏着败兵,搜出来枪毙。” 苏汝河看着秦和清问:“这一准又是那个顾三坏冒的坏水,没让他当上铁匠会的会长,他是仇恨记得牢,是疖子就得拱脓,和清大哥,我看你一时半会甭打算回家,先在这儿养伤,听听再说” 刘三泰没弄明白问:“为什么,秦兄又不是败兵” 苏汝河指着秦和清说:“可是他身上有伤,咱们县衙那帮人你还不知道,捏个鼻子就是眼儿,说你什么就是什么,还是小心点为好” 马翠屏点点头说:“老苏说得对,秦会长,您就在我这里住着,嫂子那里我去说” 苏汝河瞪着两只眼说:“你去说,嘿嘿,你是看热闹不怕事儿闹大,是吧,你快算了吧” 几个人都闭了嘴,默默地看着外面的天,这时候天已经有些蒙蒙亮了,外面有只鸡在叫。 刘三泰看看屋里的几个人,都在各自想着心事,站起身说:“我看这天都快亮了,这样吧,我和老苏先回去,到家天就大亮了,先给家里捎个信,要不老嫂子还不急坏了” 苏汝河也站起身笑着说:“三泰说得对,是得回去先和老嫂子说一声,要不老嫂子还以为和清大哥又上哪野去了,是吧,我的秦会长,哈哈” 刘三泰在一边嘿嘿乐。说:“嘿嘿,苏老坏,你就坏吧,什么话只要一到了你嘴里怎么就变了味” 马翠屏脸色有些红润,指着苏如河说:“你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好事叫你一搅合都成了坏事,该滚滚吧,剩下的活我来做” 苏汝河笑嘻嘻的拉开门往外就走。 “你俩好好说,消停了叫你嫂子给我拿衣服来”秦和清看着他俩背影说到。 刘三泰推着苏汝河往外走,苏汝河回头说:“甭你嘱咐,我会说” 天津城东北的三岔河口,是潞(南运河)卫(北运河)二水会流之处。卫水清,潞水浊,汇流后向东注于海,随着京杭大运河的进一步畅通,漕运达到了鼎盛时期,天津成为中国北方水运交通枢纽。南运河两岸的码头c货栈c商店c客栈如雨后春笋。竹竿巷c大胡同c北大关c锅店街c针市街c侯家后这些商业文化的中心都在三岔河口附近。 挨着三岔河口有一窝棚,是用秫秸把子和杉篙搭成的,转遭糊上泥就是住人的屋子,窝棚外有一罩棚,罩棚下是打铁用的炉子,旁边堆着一些破铜烂铁。 秦和清的老伴秦大娘站在窝棚外高声喊着:“泛棹,泛棹呀,这一会儿的功夫跑哪去啦” 秦和清的侄子秦泛棹满头大汗的跑过来,一边擦汗,一边说:“大娘,我刚找志远哥去啦,表叔让我俩一早就练功” 秦大娘满脸慈爱的看着眼前这个二十来岁的小伙子,虽说不是自己亲生,可在她如今母爱泛滥的年龄,看见这么大的孩子就让她想起自己的儿子,不顾那是谁,一股脑的爱怜涌上心头:“练那玩意有什么用,你瞅瞅这身汗,二十来岁的大小伙子,一天到晚的满处疯,泛棹呀,去你苏伯伯那里问问,昨个他仨一宿没回来,到底是咋着啦” “哎”秦泛棹答应扭身就跑。 秦大娘喊道:“别乱跑,躲着点洋人” 秦泛棹边跑边喊道:“洋人在河对过住下啦” 秦大娘追着问:“你是咋知道的”可已经看不见秦泛棹的身影了,“这孩子” 秦泛棹说道去表叔那儿,秦大娘放心,秦和清的这个表亲也是秦大娘的远房的本家,也姓田,叫田飞虎,田志远是他的儿子,爷俩在北窑洼傍着河边自己有个作坊,又是打铁,又是做一些和铁匠铺有关的生意,比如说,经营铁矿石,铸造用的沙子和炼铁用的煤等物品,心眼活泛,看见什么赚钱就干什么,比秦和清会做生意。 秦大娘正要转身回窝棚,一扭身正看见苏汝河和刘三泰快步的向着这儿走,于是焦急的问道:“回来啦,仨人一去一天一宿,家还要吗,秦和清呐”向后面看。 苏汝河上前扶住秦大娘的胳膊说:“嫂子,您跟我回屋,您跟我回屋” 秦大娘边走边问:“这是咋的啦,你哥哥呐”又问刘三泰:“你也不知道?” 刘三泰一本正经的阴着脸不说话。 苏汝河指着秦和清的窝棚说:“嫂子咱先回屋说,您怎么也得给兄弟弄个口水再说吧” 秦大娘嘴里答应着:“哎”心神不定的看着他俩的脸,往窝棚走, 苏汝河搀着秦大娘往屋里走,一边直给刘三泰使眼色,刘三泰赶紧的走快几步,上前把门拉开, 一间简陋的窝棚,里外间,里间的门上挂着布帘,屋里家具十分粗糙。 苏汝河扶着秦大娘来到屋里,坐在炕上,然后说:“嫂子您坐下,我先喝口水” 秦大娘麻利的站起身从水缸里舀上半瓢凉水,递给苏汝河,眼睛死定着苏汝河的脸,看着他一口一口的喝完水,期待着苏汝河说话。 苏如河喝完水,大口的喘着气,消化喝水的快感。 秦大娘脸色有些苍白:“看把你渴的,还喝吗,兄弟” 苏汝河摇摇头放下水瓢,大大的喘口气说:“老嫂子,和清大哥没事,他去天后宫啦” 秦大娘大喘了口气,放下心来说:“你瞅你,说个话还卖关子,你要吓死我呀”说着用手扒啦自己的胸脯,脸色有些回转。 刘三泰端着水瓢喝水,秦大娘转过身问:“他刘伯,我问你,他咋不和你们一块回来” 刘三泰放下水瓢,抹了一下嘴,对苏如河说:“哎,你快告诉老嫂子吧” 秦大娘转向苏汝河,关切的问道:“说呀,你” 苏汝河假装镇静说道:“我跟您说,真的没事儿” 秦大娘急的就想知道究竟:“没事儿是咋地啦” 苏汝河用手指着自己大腿的位置说:“呐,磕着大腿啦,碰破点皮,没伤着骨头” 秦大娘用手拉住苏汝河的胳膊急切的问道:“那人呐,总不至于人也不能动啦” 刘三泰没想到老苏瞒着秦大娘不说秦和清的去向,只好出面打圆场说道:“老嫂子,您先别着急,我俩琢磨,怕秦兄被洋人误会成败兵,就将他送到天后宫老天师那里躲躲” 苏汝河一脸的轻松说道:“放心吧,有天后娘娘保着,阎王爷不敢凑前儿” “你这猴崽子,说话大喘气,伤的重不重”秦大娘脸上虽然有了笑容但依然不放心,站起身往外走:“我得去瞅瞅” 苏汝河看看要瞒不住,赶紧追出去喊道:“哎,嫂子,你不给他拿身衣服” 秦大娘出了门想想苏如河说的对,又折返回来,走到里间屋拿东西。 刘三泰指着苏汝河说:“你个坏小子,你这样瞒着不是办法,你让老嫂子瞎跑道,回头到了张天师那里没有,看你怎么办,你就实话实说不就完了吗” 苏汝河一副自作主张的不以为然样子,摇晃着脑袋,对站在那干着急的刘三泰说:“说书唱戏,哪一出没有过场” 刘三泰气的没辙,压低声音冲着苏汝河喊道:“你放屁” 正说着,秦大娘拿着一件秦和清的衣服往外走,苏汝河上前拦住说:“老嫂子,您啦先坐下,我还有话没说完呐” 秦大娘不乐意的说到:“嘿,你这又是哪一出,你是吃面条拉线屎,不一坨一坨的讲,拿我开心” 苏汝河舔着个脸,陪着笑说:“实话跟您说,和清大哥他没在天后宫” 秦大娘瞪起眼睛着急的问:“那在哪儿,你跟我逗咳嗽呐” 苏汝河面露为难的表情说:“嫂子,您听了可不许急呀” 秦大娘一屁股坐在炕沿上,将手里的衣服往炕上一摔说:“苏猴子,你再跟我演道我就跟你急,说,有话你就都说利索,别藏着掖着” 苏汝河磕磕巴巴的说:“他,他在马翠屏那,在哪养养他那腿伤,一半天就回来” 秦大娘一听站起身往外就走:“谁,马翠屏,好你个秦大胆,躲在哪不回家,脑子里想的什么呐,我这心里惦记他一宿,挡不住他在外面随便留宿,我得”这就要走到门口。 刘三泰站在秦大娘前面伸开双手说:“老嫂子,你可不能闹,这阵儿不是争风吃醋的时候,您听老苏把话讲完,您再理论” 秦大娘看看一脸诚实像的刘三泰,扭转过身子看着苏汝河。 苏汝河上前拉住秦大娘的胳膊说:“不是您想的那样,您能听我细说说嘛” 秦大娘一甩胳膊推开苏汝河的手,对他说:“说呀,我一直在听你说,你倒是说呀” 苏汝河摊开手说:“您这阵儿不能闹,真的,您想呀,您这一闹,洋人不就知道秦和清受了伤,躲在马翠屏家养伤,那不等于瞎蛾子扑火,找死吗” 刘三泰解释说:“送铁砂的事只有顾三坏知道,上次县衙让大家选会长,大家没有选他,他是记仇的人,我俩在外面就听说,昨个洋兵和衙役来了好几趟,弄不好又是他的坏” 苏汝河看着秦大娘的脸肯定的说道:“嗯,一准儿,老嫂子,顾三坏现在不知道和清大哥的情况最好,和清大哥最安全,说什么也您也不能闹,老嫂子,您就听我的吧” 秦大娘看看他俩的脸说:“你俩可不能骗我?” 刘三泰信誓旦旦的说道:“老嫂子,别人的话您可以不信,我刘三泰什么时候骗过您,等过了这阵子,你可以去马翠屏那里看看” 秦大娘犹豫了一下,眼光闪烁着说道:“那我,我就听你们的,先不去” 苏汝河和刘三泰同时说:“哎,听我们的,不去” 秦大娘听了他俩这样肯定,心里就平静了下来。 一个不大的院落,院墙边上堆放着煤块和一些杂物,三间的土坯房东头连着一间灶棚。 秦泛棹和一个四十多岁的壮汉练武,旁边站着一个白面俊俏的青年后生。 “表叔,您看我这样对不对”秦泛棹说着,伸胳膊拉跨做了一个姿势。 壮汉走过去纠正他的姿势说:“我田飞虎练了一辈子功夫,就是认准一个字,诚,练武的架势好坏都是表面上的文章,内里的心不能坏,不能像你凤鸣哥的姨夫顾三坏那样,心里头总想着拔尖抢上的挤兑别人,你俩不可以学他那样” “表叔您说的对,我就看不上顾三坏那样,一见了有权有势的人,恨不能给人家溜沟子舔眼子,就像只狗一样,没囊没气的,做人都觉得憋屈” 田飞虎对站在一边的青年说:“致远,你听见了吗,泛棹说的就是我要说的,你也得学着点,别一天到晚的迷迷糊糊不知道自己吃几碗干饭” 致远点点头,不说话。 秦泛棹听到哈哈乐了起来:“致远,你爹说你,你不服咋地” 田志远说:“爹,我可看见顾三坏又上县衙去了,不知道他又在使什么坏” 这时远处传来几声枪响,秦泛棹和田志远都停下动作看着远处的天空。 田飞虎忧心忡忡的说:“洋人来了,又有顾三坏的耍吧的戏台了” “爹,不能吧,洋人残暴不羁,他敢凑前儿” “那谁能说得好,老话说,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他就是那个见缝下蛆的苍蝇” 河边路上,一个五十来岁穿着讲究的人急匆匆的走着,黄白的上掩饰不住心里的惊慌,他快速的走着,一边走一边嘴里头念叨说:“又让这小子躲过一劫,真是人走势气马走膘,兔子走运枪都打不着” 路过的人喊他:“顾闵川,顾三爷,您急匆匆的这是从哪里来呀” 铁厂街老板顾闵川抬起头说:“洋人进城了,你们不怕吗” 路人说:“咱一个老百姓,又碍不着洋人的事,洋人进城跟我有个屁相干” 顾闵川看看那人背影说:“洋人的势力大得很,朝廷的军队都让他们打跑了,你们心里头该早有个算计”见那人不理又摇头说:“唉,事不关己无动于衷,白说” 看看前面就是自己的家,他喊道:“老婆子,给我开门” 门开处,一个头脚干净利落的妇女说:“你这是从哪里来,慌慌张张的,被鬼撵啦”。又闪身让过顾闵川进院, 一溜的砖瓦房,院子里干净利落,一看就是持家有道的家庭, 顾闵川进了门说:“庆林娘,洋人打进城里啦,我亲眼看见几个败兵被洋人拉到河边,一个一个的用枪打死,哎呀,好吓人呀” 庆林娘说:“外面这么乱,你还跑出去干什么,快进屋” 二人走到了屋门口,庆林娘摘下门框上挂着的一柄甩子(拂尘),抽打顾闵川身上的尘土, 顾闵川伸着两只手,转着圈的让老伴抽打干净,然后进屋。 屋子里满堂考究的家具,墙上挂着名人的山水字画,一尊香炉摆在供桌前,里面燃着檀香,后面的佛龛前挡着块红布帘。 顾三爷上前掀开红布帘拜了两拜,然后转过身说:“哎呀,多亏了菩萨保佑,我这次捡了条命回来,你不知道,洋人的枪有多厉害,也没见着装药,打老远的,一举枪,对过的人就倒了,你说怪不怪,咱们老祖宗早就发明了,怎么就让洋人先就学习了去,造出来的枪比咱们军队的好使” 庆林娘也到神像前拜拜,然后说:“知道洋人厉害,以后别往跟前凑乎” “不,我看出来了,官府以后都得听洋人的,我琢磨”顾闵川眼神眯缝的看着窗外自言自语说:“这也许是个机会,俗话说;卤水点豆腐是一物降一物,” “你琢磨什么,你可别再拔尖抢上的了,厚厚道道做生意,不仅靠勤快,还得靠人缘呐,你看看人家田飞虎,走到哪都是一团和气,你就不行,连我跟着遭罪” “我跟他学,我要是跟他学能够挣下这么大家业吗,哼,一个妇道人家懂什么,以后我的事你别参乎” 庆林娘气愤的说道:“我说你也是为你好,你说说,就连凤鸣这孩子都懒得到咱家里来,不是因为你处处的得罪人,闹得孩子抬不起头来吗” 顾三爷鄙夷的说到:“他爱来不来,我还请他去” 第一集终 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 注;清咸丰十年,英法联军借上京修约为名打破了大沽口,作为桥头堡,准备向皇城进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章 第二集 马翠屏家一间简陋的土屋,靠后墙是一铺大炕,占着半间屋子,地面上摆放着几件粗糙的家具,但是收拾的干净利落,家具擦拭的一尘不染。里间是半间柴房,柴房里有些凌乱,墙角堆放着一些杂物。 阳光照进屋里,空间显得狭小,炕角上嘎子瞪圆了眼睛看着躺在炕上的秦和清。 马翠屏将秦和清的裤腿脚用剪子绞开一个口,一点一点的将缝线挑开,秦和清的腿伤露了出来,秦和清看去,那腿的外侧有一条半尺长的伤口,白肉在哪里翻着,几乎能看到自己的骨头。 马翠屏一边用水擦洗伤口,一边说:“这能不疼嘛,差一点就伤到骨头,秦会长您可忍着点,我把里面的脏东西弄出来” 秦和清不好意思的说到:“哎呀,这是怎么说的,脏乎乎的,你看,我自己来” 马翠屏制止住秦和清的动作说:“别动,你自己怎么弄,你看看,你这个伤口不小,是不是得找大夫缝上点,我还弄不了,我不是害怕,我是怕弄疼您” 秦和清摇着手说:“不用,不用,我身上总受伤,打铁的每天都跟铁器打交道,磕着碰着是经常的事,我的血好,伤口封口特别快,你就用点布裹上就行” “行吗,不上点药是不行的”马翠屏疑虑的问道。 秦和清连连点头说:“行,行,你就将里面的脏东西弄出来就行,嘶,哎呦” 马翠屏用竹签沾着盐水,小心翼翼的清洗秦和清的伤口:“我是不是弄疼您啦” 秦和清坚持说:“没有,这么大伤口,你不碰也痛,哎,哎,嘶,你就弄,该怎么弄就哎” 马翠屏说道:“我轻着点,秦会长,我老家谁要是受了伤,都用草木灰堵伤口,我家灶膛里有刚刚烧过的桃树根的草灰,一会儿我就给您擦上,草木灰能够止血,还止痛” 秦和清佩服的说道:“他婶子,您一个女人家,知道的比我们男人都多,我这条伤腿就交给您啦,您就看着弄,怎么都行,哎,哎” 马翠屏擦一下,秦和清就一声,吓得炕里面的嘎子只想哭。 马翠屏擦完秦和清的伤腿,看见秦和清已经是满头大汗,赶紧的拿过来毛巾给秦和清擦汗,秦和清不好意思,直躲:“啊他婶子,我自己来,我自己来” 马翠屏一脸诚恳的说到:“谁见过病人有什么事自己做的,没事,秦会长,您不要这么客气,到了我这里就像到了家一样,你要是再客气我可生气啦”马翠屏用眼睛瞟着秦和清。 秦和清看见马翠屏漂亮的两只眼睛里含满了温柔,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好,只好任凭她给自己擦汗。 马翠屏一边给秦和清擦汗一边说:“男人嘛,就像是大树,就像是大山,那心里都装着天下大事,干的都是大事,干的事情越多,自然受到的伤害就越多,。。。。。。” 秦和清浑身燥热,嘴里不知所措的应声说到:“是,是” “女人哪就像是大树底下的草,大山边上的藤蔓,平时那也不起眼儿,也就是装点装点门面,在男人的身边料理一个家,让自己的男人出来进去的有个好模样,老话讲,男人往外走,带着女人的一双手,” “可不,可不”秦和清忽然闻到一股香味,他知道这是女人身上特有的香味。 “一个家,要是知道整齐不整齐就看男人的装扮,秦会长,我那嫂子就是个强亮人,你看看多晚都没叫您寒惭过” 秦和清闻着马翠屏身上的香味,耳朵里听着她说话的细细的声调,脑子里忽然一阵迷糊,就想好好的闭上眼睡上一觉才好。 英法军队的枪炮声打破了崇禧观的宁静。 早在康熙初年,天后宫道士李怡神和其弟子王聪就在此间修建一道观名曰“香林苑,” 香林苑规模宏大,在当时超过天后宫成为著名道观,引来众多香客朝拜,香火非常旺盛。香林苑内繁花似锦c树木成荫c奇山怪石c千姿百态,法音雅乐飘飘渺渺,倦鹿飞鹤唧唧群群,真正是一个修身养性的好去处。 乾隆五十三年第八次南巡,自北京圆明园启乘,走水路驾莅天津,舟至三岔河口,到香林苑拈香时偶有所感,于是亲赐香林苑为“崇禧观”,自此,香林苑便改称“崇禧观”了。与当时的望海寺c海河楼形成三岔河口的著名景区。 崇喜观之东是张霔的“帆斋,”北与张霖的遂闲堂亩园c篆水楼c问津园等名园相接。 康乾盛世的辉煌之后,到了道光和咸丰年间,大清朝国政日衰,崇禧观自王聪故去后,也失去了往日的风采。 崇禧观内树木郁郁葱葱,在哪树底下扎着白色的帐篷,帐篷的顶子上竖直立着花花旗子,在秋风下猎猎的飘扬着,帐篷外的草地上坐着许多洋兵,围在一堆篝火边上烧烤食物,哪些食物大都是一些抢来的鸡鸭之类的活禽,地上还放着捆绑着腿脚的猪羊。 一个洋兵趾高气扬的坐在火堆旁喝酒,大声的嚷嚷着洋文,众士兵齐声的呼合着,高声唱着洋文的歌曲,一个军官模样的人从帐篷里走出来冲着洋兵们吼叫了一些洋文,众位士兵跟着吼叫,军官拿起桌子上的酒仰起脖子一饮而尽,然后冲士兵挥挥手向一间殿堂走去。 殿堂金碧辉煌,红墙碧瓦在阳光的照射下,显得威严无比。 崇喜观朱漆门窗,青砖铺地,大殿内供奉着道教的“三清”“四御”的神像,庄严肃穆。 殿堂内禅坐上面坐着法国神父卫儒梅,身材瘦削,长长的深蓝色教服穿在他的身上有些空荡荡的,满头亚麻灰色的卷发下是一张慈祥的脸,正笑眯眯的看着坐在供桌边上的联军统帅戈登将军。 英法联军打破了大沽口,水陆齐进,走到三岔河口,派兵占领了皇家的园林望海楼和紧挨着的崇禧观,做了联军的兵营。卫儒梅知道后十分的兴奋,马不停蹄的赶到了望海楼,见着英法联军的总司令戈登,戈登热情的接待了他。 卫儒梅踟蹰满志的说到:“将军阁下,此地教徒不多,尚须教化,民众痛恨英法人,见之不是当面辱骂,就是吐唾沫表示轻蔑,我已上书教皇陛下,要求重视此地的教会发展,我恳请阁下利用清廷开埠割地之机,能否将望海楼和崇禧观划归我教,” 戈登正在沉浸在胜利之中,耳边是将士们雄壮的歌声,脚下是刚刚征服的大地,他十分的满足,他认真的听着卫神父和他述说的事情。 “如能如愿,我会将天主的福音以辉煌壮观的教堂表现出来,教众一定会发展壮大,上帝的恩泽将在广袤的直隶大地上普惠,这是一件多么伟大的事业呀,你我将在这事业的进程中留下自己的影子,想起来我就抑制不住的兴奋,啊,主啊,赐给我无穷的力量吧,阿门。”卫儒梅在自己的胸前划着十字。 戈登嘴里叼着一根雪茄烟,双脚架在供桌的边上,惬意的从嘴里喷吐着烟雾:“卫儒梅神父,您的建议我完全会加以考虑,为了弘扬教法,你会如此想,主教也会如此想的” 卫儒梅认真的说道:“崇喜观地理位置非常的理想,将军想必知道,三岔河口是这里最为繁华的一块宝地,教堂建在这里最为理想,假如能够如愿的话” 戈登胸有成竹,加重语气对卫儒梅说:“事情操作起来会有一些障碍,但是我们有的是办法,联军的力量是坚不可摧的后盾” 卫儒梅听了后,仿佛一切全在自己的掌握之中,他仰起头对着屋顶说:“啊,万能的主啊,这将是我教有史以来最为光大事情,它将荣誉的载入史册” 戈登收回双腿,站起身:“卫儒梅神父,我将士略做休整,不日将向皇城进发,您耐心等待我们的好消息” 马翠屏端着一盆血水向门外走,秦和清的大腿上的伤口已经包扎完毕。 马翠屏手里拿着一件男人的裤子走过来说:“您将这件裤子自己换上” 秦和清左右看看,一间屋子半间炕,上哪里换去,正在为难,马翠屏拿出来一床被单盖在秦和清的身上说:“知道您是本分人,这样就两厢不干了”然后扭转头看着外面。 秦和清满脸通红,在被子里摸摸索索的将自己的裤子换下来,穿上马翠屏拿过来的裤子。 马翠屏问:“好了吗” 秦和清憋得脸通红:“嗯” 马翠屏回头看看地上扔着的裤子,拿起来扔在一个盆里说:“一会儿我就给你洗喽” 秦和清躺在炕上浑身的不自在,身子又不能动,一动腿上的伤口撕拉拉的钻心痛,秦和清咧着嘴说:“他婶子,你看我,我不能在你这炕上就这么躺着,晚上” 马翠屏指着里面的半间柴房说:“我在里间屋给您搭一个小床,这样来人也不注意,好在我一个寡妇,那些闲了没事的人都不上前扒查,您就放心住着,白天里我去河边缝衣服,只有您和嘎子爷俩在家,嘎子这孩子倒是老实听话,您住这儿就落个清闲,放心吧” 秦和清不好意思的说道:“这叫我说什么好,就是给你添麻烦了,只是你这里容易给你招闲话” 马翠屏走过去坐到炕梢子哪儿说:“秦会长你就在炕上好好躺着,心里不用惦记别的,我是不怕那些闲话淡话的,寡妇门前是非多,你做了有人说,你没做也有人说,反正是躲不开,谁有力气谁就自己个嚼舌头根子去吧,不管他” 秦和清歉疚的说:“我没事儿,可你是个女人,还有孩子”秦和清看看在炕角坐着的嘎子。 马翠屏拢了拢耳边的头发,一张粉脸白里透红,轻声说道:“哎,我也听惯啦,不怕您笑话,要是说我和您在一起的闲话,我不怕,您是什么人我心里有数,只是不好的一点,就是让您跟着沾包” 秦和清听了这话心里一阵子激动,不知道怎么说好,心里想,像马翠屏这样漂亮的女人,是个男人都想得到手,但是为人得讲究个责任,自己不能做那种见异思迁的事,于是他说:“嗨,她马婶,人活着都不易,你一个女人居家过日子,更是不容易,单身女人容易招惹是非,别怨大哥多说两句,你年纪不算大,就没想过再往前走一步” 马翠屏低下头说:“不能说没想过,这得靠缘分,自打嘎子爹去了那边儿,我就是靠着一股子信念活着,想想孩子小,怕后爹不待见,这一晃也几年过去啦,唉,没有合适的” 秦和清赶紧说:“她马婶,依我看,眼前就有一个” 马翠屏抬起头说:“秦会长,我知道您是说苏老板” 秦和清点点头说:“对呀,我看你俩就挺合适的,你考虑考虑,要是行,我做你们的媒人” 马翠屏看着窗户外面说:“说实话,苏老板人不错,对嘎子也不错,唉,嘎子他爹活着那前儿,我是啥都不想,半截喽他一踹腿走了,我就像是从天上掉到地下一样,不知道自己该干啥,稀里糊涂混呗,说马上就再走一步,我还” 秦和清知道这种事对于向马翠屏来说最最担心的就是对方的人品,倘若碰上个不着调的,自己的儿子就受罪了,于是他说:“她马婶,听我一句劝,老苏这人也是个热心肠,做人做事从没昧过良心,人缘也行,周围邻居,老少爷们都和他上的来,我俩是从小在一起光着屁股长大的,家里的亲亲朋友也都是老实人,我看的出他对你也挺迷恋的,要不就?” 马翠屏有些慌乱,别人以前提老苏和她的事,一直没往心里走,可是今天这场合由秦和清提出来她感到有些招架不住,她不想三言两语的就算定了,她还得再想想:“您的好意我心领了,您容我再想想” 崇禧观在朝阳下显得分外的金碧辉煌,其庄严的氛围也掩饰不住喧闹的场面,洋兵的歌声在辽阔的天空中回荡。 那个军官走进大殿问:“将军,我们何时出发,士兵们都已经等得不耐烦了” 戈登大声的说道:“额尔金将军,告诉士兵们,尽情的享受胜利的成果,后面会有更大的收获的,还有,卫神父想利用联军去皇城修约之际,向清朝皇帝提出租借崇喜观这块地方,我们一定要成功争取拿到,” 踟蹰满志的额尔金在大殿内来回的踱着步子,非常爽快的答应了下来:“我以帝国的荣誉向你保证,我会让清帝低下那高贵的头颅,十分情愿的在谈判桌上面签字,我会争取到最大的利益,让协约国所有的人们知道,我们的军队是势不可挡的雄师。” 戈登一只手攥起拳头,使劲的敲打着桌子面说:“不论想什么办法也要办到” 额尔金双腿并拢:“是,将军,天主会赐予我们神圣的力量” 卫儒梅在自己的胸前画着十字:“天主保佑,我以圣主,圣子,圣明的名义保佑联军胜利,阿门” 戈登在胸前画十字:“阿门” 额尔金也在画十字:“阿门”然后走出殿堂 红墙碧瓦的院墙,门口一株大槐树,草地上有几只麻雀在找食吃。 崇禧观的大门口围着一群中国的小孩子,孩子个个的破衣烂衫,都在大眼瞪小眼的看着崇禧观里面狂吃狂喝的洋兵,有的小孩子把自己的手指头含在嘴里吸吮。 两个洋兵走过来轰赶门口的小孩子,嘴里叽里咕噜的不知道在说些什么,小孩子不走,继续围在大门旁,贪馋的看着院子里面,有几个淘气的孩子嘴里喊着:“大鼻头住洋楼,洋楼底下有马猴,楼倒了,猴跑了,气的大鼻头摔到了”。 额尔金看见这边情况走过来,从身上掏出来一柄短枪,冲着天上放了一枪,就听见“碰”的一声响,众多的小孩子吓得四散开来,全部都抱着自己的脑袋蹲在地上,有一个比较小的孩子吓得“哇哇”大哭起来。 这时候卫儒梅神父从帐篷里走出来,扬手伸出一根手指冲着额尔金说:“诺诺,额尔金将军,不要吓着他们,他们都是上帝派来的天使,是为了联军祝福的天使” 额尔金看看洋神父,只好将自己的短枪插在枪套里,冲着卫儒梅摊开双手,耸耸肩没说什么。 卫儒梅走过去,蹲在哭泣的小孩身边用生硬的中国话说道:“小朋友,不害怕,不害怕,他们是不会伤害你的” 小孩子惊恐的看着眼前的这个洋神父,似乎有些认识,遂停止了哭泣。 卫儒梅对小孩说:“不要害怕,不要害怕,你和我走好吗?” 小孩子不明白,登着两只大大的眼睛怯怯的看着神父。 卫儒梅双手比划着,不知道和小孩子说了些什么,就见那个小孩子点点头,并且随着洋神父站起身向着城里的方向走去。 几个小孩子羡慕的看着神父领着的小孩子远去的背影,沉了一会,轰的一下散了。 一个小孩子喊道:“小六子叫神父领走了,我去告诉他妈去” 红墙碧瓦的院外面是居民低矮的房屋,街道狭窄,路面坑洼不平,居民的房屋显得破旧不堪。 一条小街道的一个门面房,一个妇女正在灶前烧火,,烟气迷离,妇女脸上还有灰黑,灶上的锅里吱吱的作响,妇女站起身掀开锅盖,锅里面是绿色的粥一样的东西,用手里的马勺搅拌着,又舀出一点,用嘴吹吹,勺子里看见有几粒米粒,妇女放下勺子。盖上锅盖。 一个五六岁样子的小孩子跑过来大声喊道:“小六子被仓门口的洋神父领走了” 那妇女一时没有注意,仍旧忙乎着自己的事情。 小孩子上前拉了拉妇女的衣袖说:“婶子,小六子叫洋神父领走啦” “你说嘛”妇女一下子惊呆了,“你刚才说嘛”那妇女马上解下自己身上的围裙,快步的向着城里的方向走去,一边走,嘴里面还叨叨着:“介倒霉孩子,你搭私(搭理)哪洋神父干嘛,洋神父你个挨千刀的不开眼,敢动老娘的孩子,老娘我”而且越走越快就像一阵风。 这时候,从那间门面房里出来一个赤着双臂的汉子,身上穿一件粗布坎肩,嘴里叼一竹签,迷离的双眼瞪圆了问:“顺子,你刚才说嘛” 顺子手一指说:“小六子叫洋神父领到仓门口去啦” 那汉子马上抄起地上的一根棍子说:“介(这)不崴泥了吗,哥几个来也,介尼玛洋森(神)父跟咱找不自在,哥几个咱去跟他比划比划。” 从旁边的屋子里有走出来几个赤膊的汉子,都是周围的邻居。 邻居甲嘴里喊着:“大哥们儿,你啦别造(着)急,介似嘛四(时)候的事儿,哥几个听你啦造(招)呼,介尼玛洋森(神)父跟咱奏(皱)吧哈,敢动咱小子,借尼玛两胆扎(子)” 邻居乙晃着膀子跟在后面说:“走啊,哥几个咱看看去,介(这)四(是)尼玛洋毛子身子骨痒痒啦,叫爷们去给他捏吧捏吧” 邻居丙一扬手,用大拇指在自己的鼻子上一抹说:“瞅他内揍性,离了歪斜的弄么损,净尼玛粗(出)幺蛾子,哥几个走也,咱会会老逼尅的去” 大家都在地上找东西,凡是能够打架的东西,趁手的家伙,都抓在手里,一个赛一个的大声嚷嚷,一同向着城里的方向走去。 东城门青砖墙上是齐整的垛子口,厚厚的城门油漆早已剥落,在城楼上依然能看见残破的战旗,但是守城的清兵早已跑的无影无踪不知了去向。 天津城也叫算盘城,城墙东西长,南北短,俨然是一只大算盘。 传说明朝的刘伯温在北京修了里九外七的都城以后,领一批人在天津实地查勘多日,一时拿不定主意,夜遇一金甲神手擎算盘,一语不发。刘伯温正诧异之间,金甲神忽地化作一缕轻烟,眨眼间无影无踪。刘伯温立即命人在金甲神打坐的地方挖掘。在东西南北四个角上各挖到一块二尺见方的金砖。于是他下令在金甲神打坐的地方,盖起一座三层高的鼓楼,楼开四门,名为:“拱北”c“定南”c“镇东”c“安西”。又照着金甲神擎的算盘模样,建筑了一座长方形的城垣,城东西长五百零四丈,南北长三百二十四丈,恰恰似一只巨大的算盘。又以鼓楼为中心,辟街四条,街的两端,一抵鼓楼,一抵城门。这就是后来的天津城。 大沽口战事一起天津卫的街道上冷冷清清的,东门城门洞东倒西歪的倒着几个乞丐,见过往的行人稀少,便都眯起眼睛假寐。 三丈来宽的街面上一下子失去往日人来熙往的热闹,像是刚叫大水冲过了一样,各个买卖家没了往日的殷勤,这都太阳快当头了,还没见卸门板开门营业。 街面上只有几个小贩无声无力的叫卖着,“哎,五香瓜子,来买呀,尝一尝不要钱哎” “大鸭梨,哎,泊镇的大鸭梨,咬一口甜如蜜呀” “切糕红糖小枣的切糕” 几只苍蝇围着切糕摊子转悠,小贩就用一柄甩子赶着苍蝇。 “切糕”卖切糕的见无人应承,便也闭了嘴。 紧挨着往前一点是一家茶馆,门口两蹬青砖砌就的台阶,台阶往上是朱漆的一溜排扇门,门扇的油漆锃亮,看着干净,门楣上探出一瓦檐雨厦子,瓦檐上一扁字号,三个颜体大字“雅茗居”,写的遒劲凝重,只是没有落款,不知道出自哪位名家之手。 雅茗居掌柜的自己坐在柜台的后面假装打盹,几位茶客散坐在角落里默默地喝着茶。 一位客商打扮的人坐在楼下临街的窗户跟前,桌子上斜放着一副帆布褡裢,褡裢的四角已有些磨损,显得陈旧。在褡裢上扣着一顶六块瓦的瓜皮帽,客商身穿藏青的长袍,长袍外罩着一件褐色锦缎坎肩,坎肩上面绣着团圆的寿字,大襟上斜挂一条怀表链,客商掏出来怀表看看上面的时辰,又将怀表放回腋下的口袋里,端起自己面前的茶碗喝了一口水,黑黢黢的脸上一双眼睛透着深邃的神情,警惕地观察着屋里屋外的情景。 一个衙役领着几个洋兵从城外走过来,洋兵穿着黑色的,袖口领口处镶着红边,个个头上顶着一个高高的帽子,那帽子上面朝天竖着一个璎珞。 衙役走在洋兵的侧前方,一边走,一边冲着洋兵们点头哈腰的迎奉着,做出一副奴颜卑屈的样子。 洋兵趾高气扬的东瞅瞅西看看的,见着看不明白的事情就问衙役,衙役就紧着解释。 一个洋兵用手里的枪捅捅躺在城门洞昏睡的乞丐,乞丐坐起来伸出手缠着向着洋兵讨要施舍,洋兵嘴里头高叫着叽里咕噜的洋文,用枪托击打着乞丐,衙役看见赶紧过去拳打脚踢的将乞丐轰走。几个洋兵齐声的哄笑起来,衙役谄媚的跟着笑。 路边上的行人看到此情景大都远远的避开,胆子小一些的商贩赶紧的收拾自己的摊子,躲到附近的胡同里观望。 茶馆内的客商看到街面上的情景眉头紧锁,鼻子里轻声的“哼”了一声,脸上露出一副鄙夷的神情。 北运河的河边成排的柳树,河坡上的草地如茵,在河面上架有一座浮桥,那浮桥是用一只只木船连接在一起,铺上木板做的桥面,浮桥上人来车往。 卫儒梅正在领着小六子过浮桥,远处传来六子妈妈大声的呼喊, “六扎(子),六扎(子)快回来,快到妈妈这来。。。。。” 神父站住,就看见一位妇女嘴里嚷嚷着跑了过来,六子听到妈妈的喊声,挣脱神父的手,快速的向回跑去。 六子妈妈看着儿子跑过来,蹲下身子把自己的儿子抱在怀里,上下的摩挲,仔细的检查六子是否缺少什么,眼里的眼泪就要掉下来。 六子妈妈站起身冲着卫儒梅大声嚷嚷:“你介尼玛森马(什么)玩意儿,谁们家的孩子你都敢领,你四(是)银(人)揍的吗” 卫儒梅一时没有听明白,傻傻的站在那里。 正这时,六子爹领着一帮子大小伙子,里都拿着棍棒铁器快速地跑了过来,看看六子抱在他妈妈的怀里,就都站住了脚,远远地看着站在浮桥上的洋神父,一时间没人敢过来找神父的麻烦。 六子在妈妈的怀里,小手攥得紧紧的,六子妈妈扒开六子的手,六子说:“糖” 六子手里有一块薄纸包裹的糖果,六子妈妈看见后,拿过来就扔在地上说:“介尼玛倒霉孩子,以后不兴(许)要人家东西” 六子一看手里的糖被扔掉了,哇哇的大哭起来。 围在在周边的人们,看到此情景,都放下手里的家伙什没了情绪。 卫儒梅看看河边上的人群,自己慢慢的转过身,向着城里的方向走去。 人群中有人在喊:“有能耐你别走,瞅你那揍性,打你逼尅的!” 有人跟着喊:“打逼尅的,让逼尅的满地找牙” 大家伙一起跟着嚷嚷。人们的情绪有些激动。 有的说道:“介(这)尼玛洋毛子就四(是)不四(是)东西,你们家孩子随便让银(人)领着玩的吗,你也不问问价,谁的的钱都敢花。” 有的说:“你二两苗(棉)花你也不纺纺(打听),我们大哥们儿的孩子你也敢领,拍花子(拐卖孩子)四(是)吗,大脚豆蒯脚心你还差得远” 有的说:“洋毛子真尼玛不四(是)个东西,介四(是)坟头插烟卷,缺德带冒烟,打逼尅的” 大家伙一起嚷嚷:“打逼尅的” 声音一大,就有了威慑的力量,卫神父听到后站住了脚步,扭过身回头一看,见河岸上站满了人群,心里头也有些发虚,但又不甘心就这么走掉,站在那里犹豫不定。 大家一看神父不走了,就都闭了嘴,刚才的群情激昂的阵势没了底气,都不知道下面该怎么做,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的,一时没了主意。 一个人出来打圆场说:“算啦算啦,咱孩子不四(是)没嘛毛病嘛,要我说算啦啊,大家伙该干嘛干嘛去,都回家看看,有吃奶的孩子没准都饿坏啦,散了吧,散了吧” 又一个人站出来说:“散啦散啦,我索(说),得饶银(人)处且饶银(人),你看那洋银(人)还不干呐,一会儿过来怎么招呼,动起手来怎么办” 那个先说话的晃着肩膀不服说道:“敢,毛毛(摸摸)” 那人上前似亲密兄弟一样搂住他的肩膀说;“算啦算啦,兄弟,咱爷们儿高风亮节,得饶人处且饶人,见好就叟(收),见好就叟(收)咱好鞋不踩凑(臭)狗屎” 河边的人都扭转身向回走,六子妈一路走一路埋怨,六子一路走一路哭。 小六子妈妈一边走着一边说:“介尼玛倒霉孩子,以后不许瞎跑查,再尼玛” 小六子忽然“哇”的一声大哭起来,“我爸打我,哇”。 六子妈马上跟六子爹喊上了:“你打孩子干嘛!你打孩子干嘛!,有能耐你去打洋毛子,呦,呼噜呼噜毛,吓不着,倒霉银(人)你打孩子干嘛” 六子爹虎着脸说:“介尼玛倒霉孩子不管行吗,谁一叫就尼玛跟谁走,那天叫拍花子的拍了去” 六子妈高声说道:“怨孩子干吗,怨孩子干吗,都尼玛缺德大人不够揍,怨孩子干嘛” 六子这时忽然坐在地上大哭起来。 六子爹看着坐在地上的儿子有点气急,指着小六子说:“你给我起来,起来不起来”上去就给六子一个蹬罐(脚踢屁股) 六子妈蹲下身看着六子的后脑勺,又掸掸六子身上的土说:“介尼玛棱子!丧(上)来就打银(人)捏?看给孩子打的,呦,儿呀,咱不哭啊,不哭” 一个邻居过来劝说:“得咧,得咧,尼玛洋毛子自己个走啦,快把孩子扶起来吧,老载(在)酒地下躺着哪行啊?外边凉,赶紧把孩子能(弄)屋切(去)!” 浮桥上早就没有了洋神父的身影。 雅茗居茶馆的小二提着水壶走过来,弓下腰用手指着客商桌上的茶杯问:“这位爷,我给您啦续上” 客商摇摇手,脸上勉强露出一丝笑容说:“不啦,不啦,稍后,稍后” 店小二用十分浓厚的天津卫方言说道:“您啦稍稍儿再等一会儿,三岔河口离这儿不远,用不了几步里程,一会儿您找的人就会到,您啦静心等待,这几天街面上不老太清净的,扰了您啦喝茶的雅兴,您啦多担待,千万别见怪。” 客商点点头客气地说:“没事,等会儿就等会儿,您忙您的。不见怪,不见怪。不是说这洋人的兵都去了京城了吗?怎么这街面上还有呀。” 饶舌的店小二说道:“哪里呀,联军的兵把河对过的崇禧观做了兵营,这些是兵营里的留守,河对过还停着小火轮呐,每天早上小火轮拉响汽笛怪叫,‘哞哞’的声音挺大的,像是老牛,嘿嘿。”店小二一边说着一边还将自己的双手放在头上比划着。 客商也被店小二顽皮的神情逗得露出了笑容。 客商问:“小二你可知道,去到京城里的洋人有回信儿了吗?” “还没呐,听几个从京城方向跑出来的老客儿叨叨,说是洋兵们一路的烧杀,一路的抢夺,他们路过的村子都遭了殃,您了想,这要是到了京城能够有好吗,皇上他老人家这回可有得瞧了。” 茶馆里的客人们跟着店小二的话音都相互议论着。 大家一起议论声音就有些高,茶馆内一时人声鼎沸,惊动了正在打瞌睡的茶馆老板。 茶馆老板坐在柜台后面脸儿一沉,冲着店小二喊道:“狗子,你他妈费什么屁,还知道自己个吃几碗干饭的吗!你站在那叨叨没完,就听你的啦,该尼玛干嘛干嘛去,是不是自己找着饭辙啦。” 店小二赶忙说:“得,我这破嘴就是没有个把门的,我得赶紧干活去,您啦先喝着。。。” 店小二欠着身冲客商点点头向后面灶房走去。 茶馆老板仍旧不依不饶的说道:“你是属耗子的撂爪就忘,我说你多少回啦,嘴给身子惹事,你他妈就是记不住,哪天因为这嘴把你脑袋丢了,你后悔都来不及,妈的。” 茶馆老板的声音引起了大家的注意,马上意识到说话的内容不妥,有的低下声音,有的干脆闭上嘴,端起自己的碗,闷头就喝,屋子里顿时鸦雀无声。 茶馆老板见屋内的情景,又假装打瞌睡。 青砖灰瓦的天津县衙,一班衙役都站的笔直,浑身精瘦的县太爷刘杰高坐在公案的后面,脸上带着不高兴的表情,胖胖的师爷高升站在旁边给刘杰用扇子扇凉。 刘知县对着站在对面的一个穿衣讲究,举止张扬的四十多岁的人说:“顾闵川,照你说的说法,秦和清是坏人,是乱民,可他是给咱大清国的炮台送铁砂,怎么说我也没法给他定罪呀” 顾闵川栽愣着肩膀,板着一张铁青的脸,皮笑肉不笑的说道:“县太爷,秦和清是不是乱民,不就在您一句话吗,您啦说他是他就是,再说他也老给您啦找麻烦,您不就着这机会办他,更待何时呀” 刘县令:“更待何时,哎,我说顾老板,我是县令,还是你是县令,你这是给我划道呐,看起来我这堂堂的七品县令,都整不过你一介草民” 高师爷站在一旁早已听的不耐烦啦,走下基座来到顾闵川面前,用手里的扇子打了顾闵川的肩膀一下说:“混账东西,怎么和县太爷说话,你找打哈” 顾闵川一低头,做出一副猥琐的样子说:“大人,大人,小的这是为了您啦好,您想呀,秦和清送铁砂,那是去炮台打洋人的,这要是报告洋人,哪还有他的好,一准叫洋人逮了去枪毙” 高师爷走上前拎起顾闵川的脖领子说:“你他妈的,你够狠呀”扬手要打他。 刘县令赶忙止住高师爷下面的动作:“哎,顾掌柜,你这一说,本县更是不能管啦,如果洋人想追究,那是洋人的事,与本县无关” “您啦就不想在洋大前立下一功”顾闵川缩缩肩膀说。 高师爷用手指着顾闵川说:“要想立你立,洋人刚来这两天儿,以后不知道呆的长呆不长,你巴结洋人,得罪自己国人,你以后还想不想混” 顾闵川假装遗憾的摇头说道:“我原想刘大人是个明白人,看起来,您啦也是因循守旧的典范” 高师爷扬起一只手做着往外轰的动作说:“去去,哪凉快哪呆着去” 刘县令双手一揖说:“承蒙教诲,本县一时难决,还望顾老板海涵”说完扭身去了后堂。 高师爷走到屋门口冲着顾闵川说:“请吧” 顾闵川摇着头说:“没见识,没见识”走出了县衙。 高师爷冲着顾闵川的背影一伸脚做了个踢人的动作,嘴里说:“去尼玛的,跑到这玩这个里格楞,你也不看看这是哪” 高师爷转回身看见刘县令,歪歪头说:“这就是个小人,您可别跟她一般见识” 刘县令眯缝着眼,手捋着胡须问:“走啦?” 高师爷点点头回答:“走啦,大人,这小子上次没当上铁匠会的会长,是不是和咱们记上仇啦,听他那意思,是想借着洋人的手在铁厂街搅事儿,咱们也得防着他点” 刘县令阴沉的脸说:“他敢,本县要是想办他,就像碾死一只蚂蚁” 高师爷躬身说道:“是,全凭大人操持” 马翠屏家的阳光触角暧昧的抚摸着屋内的每一寸角落,显得悠扬和自在。 秦和清诚恳的说到:“原先呀,我家也是一大家子人,逢年过节的凑到一块非常热闹,可是天不遂人愿,闹饥荒死的死,亡的亡,最后就剩下我和我兄弟两个人,” 马翠萍轻轻的说:“可说是,过日子就是过得人,人多了也有个帮手,嘎子他爹唉” “咸丰七年我们那儿又是先旱后涝,没有粮食,吃树皮,吃观音土,我的小弟那是多壮实的人,最后也没抗住,撒手人寰,”秦和清说的情绪有些低落。 “唉,好人不长寿,自古就是这样”马翠萍眼角有了泪水,她用手擦拭着。 “三岔河口这帮弟兄,就如同是我的亲兄弟一样,所以我对他们,比对我自己都上心,在一起混,那就是个缘分,你说是吧,她马婶”秦和清意识到此番话勾起了马翠萍的伤心之处,赶紧的找话题安慰她。 马翠屏听了秦和清的话,情绪有些平稳,抬起头看着秦和清说:“秦会长,您说的话我都明白,可是我们女人出一门进一门总得思前想后的,谁不愿意找个好人家,还是那句话,您容我再想想” 秦和清知道再说下去,也不会有结果,知道这女人的心里细的很,强扭的瓜也不甜,就没再言语。 太阳刚刚走到头顶,三岔河口秦和清的窝棚前围着一大帮子人,男男女女的都扒头向里面看着,几个小孩子来回的跑。 高师爷带领着几个衙役站在窝棚门前,对站在对面的秦大娘说:“秦和清太不像话了,这才当上会长,就撂挑子不干,你说,他走亲戚也不分个时候” 秦大娘双手插在一起,眯缝着眼说:“谁们家没个大事小情的,会长是个什么官,有没有钱给,要是没有钱,我们不干,谁爱干谁干” 高师爷不高兴的说道:“喝,得便宜卖乖,秦和清的会长可是县太爷主张让他干的,有的人削尖了脑袋往里钻,就想干这个会长,你说他不想当啊,好吧,等我回了刘县令,就把秦和清的这个会长免喽,你可别后悔” 秦大娘摆着两手快言快语地说道:“这可是您说的呀,高师爷,这两天他听说山西的煤不好弄到,这不,紧着托朋友找关系,给大家伙联系买煤,家都不管了,您要把他撤了,我请您吃饭,我给您做拿手的红烧鱼。” 高师爷凑过去小声说:“秦和清真的是为大家伙倒腾煤去啦” 秦大娘认真的点点头说:“真的,前儿个一清早就走了” 高师爷神秘地说:“他没上大沽口炮台?” 秦大娘斜眼看看高师爷说:“这是哪个嚼舌头根子的说的没后脑勺子的话,合着我们当家的为着大家伙着想,还有人背后说他的坏话,造他的谣” 高师爷笑着说:“没人说他,这不是县太爷找他说事吗,我是紧着往这里跑,您看,您是不是多心啦” 秦大娘指着高师爷身边站着的衙役说:“你这是请他来了,还是逮他来了,至于弄得张牙舞爪的兴师动众的来这么多人,你打我看不出来,这是有人跟您说秦和清什么了吧” 高师爷向周围看看,然后向着秦大娘一挑大拇哥说:“我服,服啦,行啦,秦和清不是没在家吗,这样,您等他回家告诉他,县太爷找他有事,记住啊,我就不再来了” 说完,高师爷一挥手领着一班衙役走了。 这时候苏汝河远远的向着这里走来,到了秦大娘跟前问:“高师爷领人干什么来啦?” 秦大娘看着他的脸说:“兄弟,嫂子真得谢谢你,你有远见呀”说完扭身向着窝棚走去。 苏汝河追着问:“嫂子,嘛意思,兄弟给你弄糊涂啦” 秦大娘站住,扭头问:“我问你,最近你呐,有没有看看你大哥去” 苏汝河假装糊涂的说:“您不是说他走亲戚去了吗,我可上哪里看他去” 秦大娘伸手要打苏汝河说:“你个混猴子,拿你嫂子开涮,你个混猴子” 苏汝河笑嘻嘻的一躲,秦大娘没打着,让他跑了。 秦大娘看见苏汝河向着城里的方向走,追着问:“你这是去哪?” 苏汝河远远的喊道:“城里” 秦大娘喊道:“不去他那看看” “今天不去了,雅茗居有人等我” 秦大娘扭过身往回走,忽然又站住,举举手想着说什么,看看苏汝河走得远了,就闭了嘴,扭身回了窝棚。 第二集终 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 注;望海楼教堂原址为道教的崇禧观和皇家的香林寺和河楼,被法国人买通翻译骗到手,共计一十六亩地。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章 第三集 紫竹林的胡同口有颗大槐树,树冠如伞盖,槐树下阴凉地,马翠屏的儿子嘎子在和几个小孩子在门口的空地上玩耍,嘴里喊着:“一网不逮鱼呀,二网去赶集呀,三网逮个大金鱼呀”。 阳光照得马翠屏里间的小柴屋里满堂生辉,一张木板搭的床铺上铺着新做的被褥,屋子角落里的工具码放的整整齐齐的,一改往日的凌乱。 秦和清试着从床上站起身下地,马翠屏和秦大娘坐在一边关切的看着。 秦和清站直身子,试着走了几步,然后满脸的笑容说到:“没事啦,你们看,和以前一样,长短正好,脚巴丫子还能用,你们看”有意识的在地上跺跺脚。 秦大娘心疼的弯下腰用手抚摸着秦和清的腿:“你轻着点,那晴好的这么快” 马翠屏看见秦和清的脸上隐隐约约露出痛苦的模样,但马上又被他掩饰掉。 马翠屏笑着说:“秦会长就是个急性子人,没两天就闹着回家,在这里住着呗” 秦和清认真的说:“不是我急,是全好了,全好了,不信我给你们跑一个”做架势要跑。 秦大娘赶忙拦住说:“得啦,得啦,你别吓唬我啦,你那点花花肠子糊弄不了我,妹子呀,我看呀,他要是再住几天,没准憋出别的病来,还是让他回家住吧” 秦和清凑到老伴眼前,舔着个脸说:“哎哎,要不说‘少年夫妻老来伴’呐,是不是家里没我,你就不行是吧,嘿嘿嘿” 秦大娘翻白眼看着秦和清:“浑说,你也不怕叫妹子笑话,实话说,我着急咱那亲家母这几天不是要来吗,你不在家我怎么招呼,还有家里好多事等着你拿主意,哼,显着你啦” 秦和清得意的直乐:“哈哈哈,我说吧,离了我这臭鸡蛋还做不成槽子糕啦,哈哈哈” 马翠屏笑嘻嘻的看着秦和清夫妻:“秦会长在我这儿住的这两天,跟谁都上的来,秦会长脾气好,和谁都有话说,尤其他说您老家那些事和您出来闯荡的事,连我都喜欢听,哎,回去也好,回去也方便,回去吧” 秦和清客气的说道:“我说他马婶,您可别会长会长的叫我,我这个会长是大伙一起哄选的,我自己都不拿会长这个名头当真,您以后就叫我秦大哥,或者秦和清都行,叫会长听着别扭,显着生分。” 秦大娘伸手拽拽老伴的衣服说:“我那天说啦,让高师爷回话,不让他当这个狗屁会长啦,谁愿意当就叫谁当” 马翠屏笑着说:“秦会长您啦老成持重,大家伙都尊重您,叫会长是敬重您,您若让我改口叫您别的还真不好意思,要不我就叫您秦掌柜,如何?” 秦和清说:“行,叫什么都行,就是一个称呼,你看这些天我在这里没少给你添麻烦,我是个直性子,你别拿我当外人,以后有嘛事,您就吱一声,有事儿您就说,只要是我哪儿有的,您拿,凡是我秦和清能够办到的,我办,您就看着,我要是眨眼睛,我就不是人揍的,你往我脸上吐唾沫” 马翠屏赶忙说:“嗨,秦掌柜,您这不是说远了吗,从大沽口这事,就看出来您是个敢于承担,刚直不阿,嫉恶如仇的男子汉” 秦和清听了一笑,说道:“嘿嘿,他马婶,承您啦谬赞,在下实不敢当,您也不是外人,实话说给您听,要说我嫉恶如仇不假,刚直不阿,嘿嘿,有时候我也做不到” 马翠屏诧异的问:“瞧您说的,我不懂这些,是啊。” “嘿嘿”秦和清说:“过日子可不是闹着玩的,脾气大可不能当饭吃” “我不懂这些,我常听我爹说;真人不露相,您是我敬佩的人” 秦大娘扶着老伴的胳膊说:“腿刚好,你别总站着” 马翠萍赶紧的说道:“您坐下,时辰还早,不着急” 三人落座,屋子里静悄悄,外面隐约有孩子的呢喃嬉笑传来。 秦和清矜持的说道:“承您啦高抬,不瞒你说,从打我们介老家出来就没遇上过顺心事,泥里水里滚过,七灾八难的遇上过,总算是到了天津这块地界,这才有了一口安稳饭吃,” 秦大娘抬起自己的衣袖给老伴擦擦脸上的汗水,马翠萍赶紧伸手从盆架上拿过一块汗巾递给秦大娘,秦大娘嗅了嗅说:“她婶子,你这汗巾还真香” 马翠萍听了有些脸红。 秦和清说:“打铁的这两下子大家都知道的,走街串巷的吆呼打行炉,那那是人过的日子吗,上无片瓦下无立锥之地,走到天黑,随便找个地方一倒就睡,天当被地当床,不知道今个吃了这顿儿,明天还有没有下顿儿,不知道今天脱下来的鞋子,明天早上还能不能穿上,” “说这些干嘛,净勾心思叫人伤心,她婶子你就只当是听笑话,啊” “这不,当着我老伴面儿说,”秦和清抬手扶着秦大娘的肩膀说:“就我那两个孩子,跟着我受的那个罪呀到头来还是命短,唉”说着秦和清有些哽咽。 秦大娘低下头抹眼泪,马翠屏心情沉重的坐在一边不知所措。 秦大娘眼睛红红的,抬起头对马翠屏说:“他以前没有和我说过这些话,在您这住了些日子,就像是变了个人,知道回想回想以前的日子过得不易,是呀,总算是过去啦” 秦和清叹了口气说:“哎,以前我不想,现在不由自主的想,难道是岁数大啦,这人呀岁数一大就爱想过去的事,其实没什么用,日子还得过,要不说刚直不阿我是做不来的,为五斗米折腰也是万般无奈呀。” 马翠屏深沉的说道:“是,也不全是,现今朝廷无能,百姓受苦,谁人不是担惊受怕谨慎小心的过日子,能在这乱世之中求得平安,一味的刚直是行不通的” 秦和清看着眼前的两个女人深沉的脸说:“是吧” 秦大娘站起身说:“老头子,我看时辰不早啦,让她马婶早些歇息,咱们回吧” 秦和清用手朝外指指说:“那走吧” 秦大娘上前拉住马翠屏的手说:“妹子呀,这些天可是麻烦你啦,我这客气的话也不说啦,那天,那天,请马婶到咱家去坐坐,” 秦和清回过身笑着说:“我就是这意思” 马翠屏朝外面叫道:“嘎子,你秦大爷要走啦,孩子恋他大爷” 门外面小嘎子跑进来说:“我不叫大爷走” 秦和清弯腰拉住嘎子的小手说:“嘿嘿,这孩子,跟大爷有感情啦,大爷走了还来呐” 嘎子跑到跟前,抱住秦和清的大腿要哭:“我不叫您走,我不叫您走,我还想听故事呐”。 马翠屏蹲下身拉住儿子的手:“嘎子,大娘是接你秦大爷回家的,咱这里不是你秦大爷的家,来,听话” 嘎子忽然大哭了起来,抱住秦和清的大腿不撒手。 秦和清伸手将嘎子抱起来,哄了半天,嘎子才停下哭声,秦和清给嘎子擦擦眼泪,对着秦大娘和马翠屏说:“要不让嘎子给我当儿子吧” 马翠屏和秦大娘同时说:“可不行” 秦大娘看看马翠屏,马翠屏正好也看秦大娘,二人都想知道对方的意思。 马翠屏非常快速地选择话语说:“快别给您添麻烦去啦,这孩子不听话,太调皮啦” 秦大娘听完马翠屏这样说,知道了马翠屏的意思,又对老伴说:“你想的美,人家就这么一个儿子,凭什么给你当儿子” 秦和清用手捏着嘎子的脸说:“这得问人家孩子愿意不愿意,嘎子,叫爹” 嘎子拧着身子挣扎要下地,秦和清放下他,依旧拉着嘎子的手不放。 马翠屏说:“认个干爹得啦,我们嘎子要是能够认秦掌柜做干爹,那是他的造化” 秦和清看着嘎子:“叫爹” 秦大娘从怀里掏出来几块碎银子,塞到嘎子的手里:“人家孩子不乐意,你别逼孩子,来,嘎子,大娘给钱买糖吃” 马翠屏看见忙上前拦住不让给:“这不行,您这不是寒惭我吗” 秦大娘坚决的将银子塞到嘎子手里:“妹子,我叫你拿着你就拿着,就你平日里给人家缝点破衣服,洗洗涮涮的能挣几个钱儿,再说这几天儿他大爷在这里没少麻烦你,这点银子应该给的” 秦和清直给马翠屏使眼色:“拿着拿着,他婶子,让你拿着你就拿着” 马翠屏脸色通红的说到:“说麻烦您就远啦,平常秦掌柜没少帮衬我娘俩,我找机会报答都来不及,怎么能再要银子,说什么都不能给” 正这时,苏汝河一步挿进来看见这情景:“嘿,你们这是干嘛呐,演古城会呐,三英战吕布” 马翠屏直起身,脸色红红的说:“别胡吣,他大爷要回家,他大娘非得给钱” 苏汝河坏笑着说:“呦,不是古城会,是十八相送呀,嘿嘿” 秦大娘扬手打了苏汝河一下说:“你个猴崽子,就着河边近,快去刷刷你那嘴,都滴答粪汤子啦,满嘴喷粪” 秦和清站在那嘎嘎乐:“老苏,你就贫吧,看你把人都得罪光喽,以后没人帮你找媳妇” 苏汝河腆着脸看着马翠屏说:“那不行,这件事我是讹上你们两口子啦,你非得今天走,我还说晚上咱俩在这儿喝两盅呐,得,一个人喝酒没意思,你走我也走” 秦和清拦住说:“你别走,你留下帮她婶子拾掇拾掇屋子,我在这几天弄得哪都乱,你看着帮着弄弄” 苏汝河延着脸朝着马翠屏问:“用吗” “去去,没你更好,有你更添乱”马翠屏往外推苏汝河。 秦和清不管三七二十一,拉着老伴就往外走:“别送啦,我们先走啦,别送啦” 老夫妻走出门回家,苏汝河领着嘎子和马翠屏送到胡同口,相互告别。 八月的骄阳依旧,虽然秋风初起,晌午时分空气还是有些闷热。 走出去不远秦大娘说:“平常没见你这么会说,今天这是怎么啦,” 秦和清笑着说:“你喜欢听,那我以后没事儿就摇世界巴巴(乱讲话)” “哼,美得你,你现在就给我巴巴巴巴,我听听”秦大娘抬起头看着秦和清的脸。 秦和清被看得发毛,不好意思,挠挠头皮说:“说嘛捏” 秦大娘斜眼看着老伴:“咋一到我这就卡克啦,你稀罕我不” 秦和清赶紧说:“稀罕稀罕,我稀罕你呢,就像是我身上的血,离了你我就得死” 秦大娘阴着脸说:“这是咋说,那你稀罕他马婶吗” 秦和清赶忙的解释说:“你这话问的,她和我八竿子打不着,说什么稀罕不稀罕” 秦大娘认真的看着秦和清的脸问:“你就说见着漂亮的女人你动心不动心吧,假比说,她马婶就是我,你稀罕不” 秦和清眯缝着眼,脑袋一晃说道:“要那样说我也稀罕” 秦大娘紧着追问:“怎么样,怎么样,你们男人都这样,见着漂亮的女人就走不动道,恨不能天底下所有漂亮女人都做你的老婆才好,你说,你稀罕她啥” 秦和清观察着老伴的脸说:“你真让我说” 秦大娘点点头,肯定的说道:“说” 秦和清两只手捂住自己的肚子说:“这么说吧,我稀罕她就像是我肚子里的水” 秦大娘一听笑弯了腰:“你这说的啥话呀,肚子里,肚子里还有,还有屎呐” 秦和清挥着手解释说:“我是说,谁都离不了水,但是没水还可以活两天,没血马上就死” 秦大娘盯着老伴的眼睛问:“要不要我给说说,娶她马婶给你做小” 秦和清连连摇手说:“你可别糟蹋人家啦,我心里有打算,我是想给老苏说说” 秦大娘看着秦和清的脸说:“装,你给我装” 秦和清扳着脸认真地说道:“真的,我要是骗你,叫我不得好” 秦大娘赶忙拦住秦和清的话头说:“呸呸,不许说不吉利的话,这腿才刚好,你又惦记找不自在吗” 秦和清着急说:“这一点你还真的误会我了,你不知道,老苏对马翠屏抱着希望,你说,我再不济也不能把我那兄弟的事搅合黄了吧” 东门里街道一切静寂,街道两旁店铺关门歇业,人们都在门缝里,窗子后面偷看。 街面上洋兵继续趾高气扬的逐一在路边商贩们的摊子前施展着淫威,很随便的用手里的枪捅捅这个摊子再捅捅那个摊子,弄的街上的摊贩都收起自己的家伙事准备歇业。 洋兵见纠缠街上的摊贩们没有什么兴趣,眼睛向着四周撒么着,向着茶馆这个方向走来。 客商从窗口处看见衙役领着洋兵向茶馆这方向走来,遂将放在桌子上的褡裢提起,放在自己座位的旁边,眼睛仍旧紧着注视着外面的情况。 街面上一时混乱不堪,这时那个洋神父卫儒梅刚好迎面走过来,衙役躬下身子说:“卫大人,您好” 卫儒梅站下冲着衙役点头,微笑。 洋兵们也直起身子,立正向卫儒梅行礼。 卫儒梅欠身说道:“好好”一副儒雅谦卑的样子。 雅茗居茶馆店小二伸着脖子向外看,炉子上的茶壶冒着水蒸气,店老板依旧装作睡觉,做出一副这世间一切都与他无关的样子。 茶馆里的人都在注意着街外面的情况,心里都揣测下面要发生的事。 客商听见邻座的一个客人说:“这卫儒梅会说咱们中国话,就是这口条不利落” 茶客甲说:“呵,您别小瞧这位卫儒梅可是个中国通,尤其爱喝咱们的茶叶,见着中国的宝贝更是爱个没够,妈的,英法联军这一来可神气他了,不是刚来时那个孙子样儿了。” 茶客乙说:“刚来前儿,大家伙都朝着他们吐唾沫,说他们是恶鬼,你看那样儿,眼珠子就跟个玻璃球子似得,我都不知道他们有没有眼睫毛,哈哈” 茶客甲说:“唔,要是脱了这身黑袍子,没准有点像巡海的夜叉,哼” 茶客乙说:“说话都得小点声呀,别看叫他听到,叫洋兵收拾你” 茶客甲说:“咱们的兵真格的就那么怂,这么不禁打,春天那时,大沽口的兵一拨一拨的往下败,我看着就起急” 茶客丙撸胳膊卷袖子说:“搁我这暴脾气,我他妈的全给他灭喽” 茶客甲说:“谁也别怨,怨咱皇帝爷,” 茶客乙:“嘘,打住,洋神父上这边来了,莫谈国事,嘴给身子惹事,嘴给身子惹事。” 正说着,就见卫儒梅走进茶馆,向里面张望着。 正在打瞌睡的掌柜的挥手示意店小二上前招呼。 店小二赶紧的上前说道:“来啦您啦,喝茶吧您啦” 洋卫儒梅笑了一下有些生硬的学着说:“来了您啦,我是要喝茶您啦” 店小二弓下腰,胳膊扬起,手指着楼梯处说:“您啦还是楼上吧” 卫儒梅指指屋里的桌位说:“这里不是很好嘛” 店小二脸上堆着笑说:“这里乱,楼上清静” 洋卫儒梅用眼神环顾了屋里一圈。 屋里的茶客看见卫儒梅进来,胆小的赶紧站起身走了出去。 客商伸手抓住身边的褡裢。 卫儒梅看看楼梯说:“好吧,楼上清静,那就楼上” 店小二赶紧说:“卫儒梅大人您啦请,”看见卫儒梅走上了喽,店小二高声叫道:“楼上雅座一位” 一路上风和日丽,天高云淡,绿树清水,河里面有几只鸭子在游水,偶尔传来一两声鸣叫。 “你觉得他俩能够成?”秦大娘扭过头问。 秦和清拍着自己的胸脯说:“包在我身上,你别看我在她家养伤的这几天,我是留着心呐,每次一提到老苏,我就使着劲的夸,说老苏怎么怎么好,在我嘴里从来没说过老苏的一句坏话,夸得他就像关云长的那般仗义,宋江那般疏财,我是不是说大了” 秦大娘笑着看着老伴说:“他还疏财,他拿啥疏财,你瞅瞅他那样,一个人吃饱了连狗都喂了,你还不如说他心里是这么想的,但是镚子没有,拿嘴对合,她听了咋说” 秦和清仔细的说到:“开始时,她不大注意我说的话,我怎么说她不往这上边领会,说了半天就跟没说一样,我就提老苏和我小时候的事,说我俩一起光着屁股洗澡,一起上瓜棚偷瓜,说叫人家逮着找到家里大人,结果一人挨了一顿胖揍,我爹将我的屁股打的红肿了好几天,她才乐” “你以为她是乐老苏吗,她那是乐你,别说了,她心里头还是惦记着你” 秦和清眼神迷离的说道:“不会吧,你是不是看见个女的跟我说话你就赖在我身上” “你们男人不懂我们女人的心” 秦和清摊开两只手说:“那我这以后怎么见他们” 秦大娘鄙夷的说:“喝喝,我一说你还上心了,别没羞没臊啊,从今往后,两个字,少去” 这时候就见泛棹跑过来说:“大娘,我大表叔来啦,在家里等你们半天啦,快走吧” 秦和清还在琢磨刚才老伴说的话,在后面走得慢了点,秦大娘催促说:“磨蹭什么,不想回家还回去,抓着你的那张床还没有拆,回去吧” 秦和清没敢说话,赶忙的跟了上来。 路上秦和清问泛棹:“你表叔几时回来的” 泛棹一边走一边回答:“刚回来,买回来好几车煤,正在院子里卸煤呐,见着我让我告诉你。说是找你有事” 秦大娘说:“那赶紧走吧,没准是咱那亲家母要来” 秦和清心事重重的说道:“就怕不止这些个事” 秦大娘怀疑的看着老伴的脸说:“瞧你说的,是亲三分向,是灰热过土,你别一副吃凉不管酸的样子,总归是儿女亲家,再怎么着还能害了你吗” 泛棹疑疑惑惑看着他们问:“你俩人说的什么” 秦和清挥挥手说:“没你事,别打听” 秦大娘在身后拿眼瞪秦和清说:“说你媳妇的爹呐” 泛棹丈二的和尚莫不着头脑,没头没脑的应道:“哦” 一路无话。 秋风吹起河边的柳树的枝条,有几只黄丽在树林间穿梭,一派清新与幽静。 秦和清窝棚外站着一个汉子,精壮的身躯,五十开外的年纪,一张刚毅的脸上大眼睛深邃,看上去就是个饱经风霜的苦命人,这就是秦和清的儿女亲家田飞虎。 秦和清老远看见就喊:“亲家,你怎么不进屋,在外面站着干嘛” 田飞虎脸上还有些许的煤灰,乍着两只黑手走上前拉着秦和清的衣袖说:“你过来,我和你说点事” 秦大娘见着问:“你俩不进来,我给你们烧壶水,沏点茶喝,亲家你也洗把脸” 田飞虎挥挥手:“表嫂,不用啦,我和我大哥说两句话就走” 秦大娘看着他俩人的背影:“这俩鬼,又不知道鼓捣什么,”又回过头喊:“泛棹呀” 刚走进窝棚的泛棹答应道:“哎,大娘” 秦大娘说:“去看看你田凤鸣哥干什么呐” 泛棹答应,扭回身冲着旁边的工棚里面喊:“哎,老蔫,老蔫”喊田凤鸣。 挨着秦和清的窝棚边上的工棚里,田凤鸣答应道:“在这呢,泛棹” 田飞虎拉着秦和清走了几步,秦和清问:“京城有什么消息吗?” 田飞虎摇摇头说:“还不知道,我这次回来时见着许多逃亡的士兵,个个狼狈不堪,说洋人的快抢厉害,咱们根本不是对手,说是洋人一路奔着皇城去了” 秦和清眼睛看着前方:“洋人的枪这么厉害,这仗没法打” 田飞虎小声的说道:“不说这个啦,上回买铁砂的那个薛掌柜来了,约我在雅茗居见面,你去吗” 秦和清用眼睛看看他说:“我早就和你说过,薛掌柜不是一般的人,没准就是太平军派来的,再说,他找你见面,我干嘛去” 田飞虎犹犹豫豫的低声说:“我不知道我做的对不对,我就是有些嘀咕” 秦和清接着说:“嘀咕就别去” 田飞虎歪歪脑袋,有些无奈的说道:“不合适吧,总归是朋友一场,你给我拿个主意” 秦和清往后边退了一步说:“你去可去啊,不许再接他的活儿,干事留点心眼,那钱不是好挣的,你和他们接触越多就陷得越深,到时候你拔不出来” 田飞虎沉吟半天:“我先和他见上一面,听听再说” 秦和清挥挥手说:“你自个拿主意” 田飞虎扭过身默默的向着城里走去。 秦和清看着他的背影摇摇头。 雅茗居茶馆的客人看见卫儒梅上了楼,大家才松了一口气,那客商也松开抓着褡裢的手。 茶馆老板看着店里的人都心思不定,赶忙陪笑说:“就这位卫儒梅卫大人,对咱们的茶叶门儿清,一点都不含糊,糊弄不了他,快给他弄楼上去,省的大家不自在,诸位说是吧” 见大家没反应,又对店小二说“狗子,你他妈没事儿的时候也上楼去盯着点去,别看让洋大人挑了咱们的礼儿,以后还尼玛怎么混” 店小二赶忙答应道:“哎,掌柜的,我记着呐”说着要往楼上去。 店小二点点头,后退着正要往楼上走,一扭身看见一个人走进来,店小二大声说道:“呦,这不是铁厂街的田掌柜吗,少见,问您拉好”店小二弓了一下腰算是行礼。 田飞虎有一米七八的大个子,黑红色的古铜脸庞就像是刀削的一般,只是眼圈的周围有一抹黑灰,那黑灰已经深深地渗透到了皮肤深层,像是生来就长在那里一样。一身青灰色的中式装束,裤脚打着绑腿,脚底下是一双实衲帮千层底的布鞋,走路腾腾作响,带着刚劲。 田飞虎着眼向屋内看去,嘴里问店小二:“哪位找我” 店小二冲着哪位客商一指,哪位客商点头示意。 见着客商在向自己点头,田飞虎嘴里说:“哦,是薛景升薛老板呀,我们认识”便走向客商坐的桌子。 田飞虎来到桌子前,双手一揖对着坐在对面的客商说道:“久违了薛老板,在下不巧正赶上家中有一小事耽搁,让您在此久候,实不应该,抱歉,抱歉。” 薛老板笑笑说:“哪里,我正在自得,难得有如此闲暇能够凭窗揽胜,田掌柜不必过谦,就此落座”用手指指对面的座位。 田飞虎坐了下来。 店小二走过来放在田飞虎跟前一套茶具,然后用手里提着的水壶往茶杯里斟水,嘴里还说:“田掌柜,还是您啦得意的那口,香片” 田飞虎点点头说:“谢谢” 店小二又给薛老板茶碗续水。然后走开。 薛老板问:“家里的活都安排完了,秦会长没有和您一起来?” 田飞虎向前探了探身子说:“秦会长有些别的事需要做,不方便前来,薛老板为什么不到三岔河口去?这回过来还需要什么货” 薛老板小声说:“最近查得紧,别给你找麻烦,我想咱们还是在外面见面的好” 田飞虎一愣,看看左右的茶客们没人注意,便正常的答道:“啊,最近铁铺里没有什么活儿,三岔河口冷冷清清的,南边的船也有日子没有来了,总这么闹下去不是个办法,这买卖没得做了”又小声问道:“您这么紧张干什么,咱们又不是偷鸡摸狗的。” 薛老板仍旧小声说:“田掌柜,我就和您说实话吧,我是太平军遵王的部下,上次从您那运走的铁砂是给太平军做枪沙用的” 田飞虎假装惊讶的说:“啊,薛老板为什么您不早说”又扭头看看左右。 茶客们都自顾自的喝着茶水,没人注意这里。 薛老板小声说:“那批铁砂已经到了太平军手里,遵王让我带话谢谢你,要是没有你的那批铁砂,这手里的枪就成了烧火棍子了” 田飞虎小声说:“薛老板您这么一说我想起来了,上次的你刚刚从我那里走,县衙的高师爷就带着一伙子衙役到三岔河口检查,在墙上还贴了告示,怕是听到了风声” 薛老板小声说:“都是叫战事逼得,官府很紧张,他们对洋人卑躬屈膝,对太平军可是毫不手软,太平军打下了南京后,改南京为天京,并颁布了《天朝田亩制度》,提出了‘凡天下田,天下人同耕’的口号。” 田飞虎认真地听着,不住的点头。 “而后又发布《奉天讨胡檄布四方谕》要‘扫除妖孽,廓清中华’,将旗人赶出中原,湘江上的纤夫c船工;码头上的挑夫c搬运工;城镇中的铁匠c商贩c木匠;以及郴州c桂阳山区的煤矿工人纷纷响应参加起义,太平军迅速壮大。” 田飞虎眉毛颤抖着,禁不住将拳头攥的紧紧的。 “官府有些狗急跳墙,咸丰皇帝认为洋人只是为了抢点银子,卖点大烟,太平军是来抢他的天下的,所以清廷才这么害怕太平军,玩了命的追剿” 田飞虎点点头小声说:“太平军这点做的好,有田同耕,有饭同食,有衣同穿,有钱同使,无处不均匀,无人不饱暖,老百姓做梦都想” 薛老板小声说道:“太平军自定都南京后,士气大振,先后击破了包围南京的江北大营和江南大营,曾剃头(曾国藩)顶不住不战而逃。天王洪秀全趁势派赖汉英c胡以晃c曾天养等率太平军沿长江西上,攻占了安徽c江西c湖南c湖北等地,” 田飞虎担心的说到:“不管他那里乱,咱们这里千万别乱,眼下的生意艰难,再要是战乱,让我们这些小老百姓可怎么活呀,” 薛老板有些兴奋的说到:“现在是乱世之秋,太平军不仅和清兵打仗,还和洋人打仗,听说了吗,美国人华尔组织的洋枪队,那是多厉害,在上海青浦一战中,也让忠王李秀成连人带枪的‘包了饺子’,杀死洋兵六七百人,” 田飞虎惊讶的说道:“这么大的事,我怎么没听说,一个多月前,大沽口哪里打的非常惨烈,洋人的枪炮可厉害啦,清兵全都战死了,” 薛老板接着说:“你可知道,去年年底太平军的林凤祥c李开芳追着曾剃头(曾国藩)湘军打。曾剃头一路败逃,太平军挥师北上。几乎逼近天津卫,要不是因为粮草不济,最后导致失败,天下早已是太平军的啦,哪里还有洋人叫嚣的事情,” 田飞虎说:“就是说呐,大沽口失陷洋人坐了小火轮就到了天津卫,又抢了河北边的海河楼和崇禧观做了兵营,在天津卫没怎么停留,马上沿着运河朝北去了,是不是去了京城” 薛老板严肃的说到:“洋人假借‘修改条约’为名,强行沿运河北上,一路打到通州的八里桥,陈兵要挟,紫禁城里的皇上这回又要出血本了。” 田飞虎思虑一番说到:“这洋人也怪,既是和太平军打仗,为什么还要和清兵打仗,他们到底是站在那头的” 薛老板摇摇手说:“那头他也不站,洋人就是无利不早起,” 田飞虎压低声音说:“听东北来的余老板说,沙皇俄国也趁机在东北兴师动兵,占了我国黑龙江以北的大片领土。皇上不抵抗,只是派了朝臣桂良和花沙纳前往议和,这是为什么” 薛老板眼光闪烁的说到:“就是为了集中精力对付太平军。桂良和花沙纳与英c美c法c俄各自签订了条约,朝廷以割地赔款作为交换,真是丧权辱国。” 田飞虎不安的说到:“洋毛子闹,自己人也闹,这不要天下大乱了吗,皇上的宝座要坐不稳了” 阳光温柔的照在马翠屏家屋子里,每一个角落都是那样的整洁利落,充满生活向上的意境。 马翠屏麻利的收拾着家里的东西,把秦和清养病时躺过的炕重新的打扫了一遍,外面的天气很好,她把炕上的被褥拿到外面晒。 苏汝河站在屋里看着马翠萍就像是变魔术一样,不一会功夫,屋子里就又恢复到以前的模样,他几次想上前帮助马翠萍干活,都被她严肃的推开。 苏汝河呆呆的看着干活的马翠屏,马翠屏的一举一动都十分的优美,俯下身去打扫炕上的尘土,身上的曲线,显出来成特有的,苏汝河陷入苦思冥想的境界。 马翠屏手里拿着一件缝好的裤子说:“呀,你瞅瞅,秦掌柜走的匆忙,把他的裤子落在这啦” 苏汝河还在呆呆的冥想,忽然听到马翠屏说话,一愣,忙问:“你说嘛?” 马翠屏粉脸通红,生气的说道:“你没长耳朵,我说秦掌柜的裤子忘在这啦” 苏汝河这才看见马翠屏的手里拿着一条裤子,他明白是秦和清受伤时替下来的裤子。他赶忙说:“给我,我给他捎回去”伸手就要接。 马翠屏扭身躲开苏汝河伸过来的手说:“去去,一边去,我自己会送” 苏汝河坚持说:“我送去不是顺道吗,你给我” 马翠屏将手里的裤子铺在炕上,用手划拉平整后,折叠起来,放进一个柜门里说:“那天我还得过去看看老嫂子呐,我自己送去” 苏汝河痴痴呆呆的答应道:“好吧,你送省的劳动我啦”脑子又走了神。 马翠萍将换下来的床单子放在盆里,对傻傻的站在一旁的苏汝河说:“打水去” 苏汝河楞了一下,没听清她刚才说的话。 马翠萍大声的又说一遍:“听见没,打水去,我要洗衣裳” 苏汝河反应过来,快速地说道:“哎哎,听见了,听见了,我这就去”在屋里转着圈的找水梢。 马翠萍说道:“水梢不是在灶间吗,你在屋里瞎转悠什么” 苏汝河赶忙的跑到灶间,拿起扁担,用钩子勾住水筲梁子,快速地向着河边走去。 马翠萍看着被自己指使的团团转的苏汝河,自己也禁不住偷偷的乐了。 雅茗居的二楼客座布置的非常雅致,转遭的雕梁画栋的梁子上悬挂着彩灯,楼梯的拐角处点缀名家画卷,一个高架的架几上一盆山石盆景设计的至高致远的精巧,入情入画让人浮想联翩。 雅座外的月亮门的屏风上挂着流苏,透过流苏,看得见雅座里的一切。 临近二楼的窗户边上,卫儒梅正在探出头去全神贯注的向外望着。 店小二走上楼梯,看见卫儒梅一副聚精会神的样子就没大声喊话,端着茶具慢慢走过去。 流苏响动惊醒了卫儒梅,他回过头看见店小二端着一柄长把大水壶,恭敬的站在他面前说:“这位爷,我给您啦续上” 卫儒梅听到店小二叫他“这位爷”略微一愣,马上明白过来,满脸的笑容对店小二说:“爷c爷,这位爷,您啦给我续上”伸手示意店小二往水壶续水。 店小二听说,赶紧的躬身打千的说道:“爷c爷,是小人我叫您啦爷,您啦是爷,您不能管我叫爷,您啦叫我小名狗子就行” 卫儒梅用手指着店小二说:“哦,狗子。你是狗c子,这么怪的名字” 店小二说:“爷,您啦别见怪,小人命贱,爹娘给我取的,说是人贱好活着” 卫儒梅听了哈哈大笑说:“哈哈,狗子,好名,以后你我就是朋友啦” 卫儒梅用手指指自己,又指指狗子认真地说道。 狗子慌乱的赶忙说:“这怎么敢当,这怎么敢当,小的命贱,不敢承受您啦抬爱” 卫儒梅伸出一个手指说:“喏喏,你我都是上帝的子民,都是主的孩子,不分贵贱,哪天你去我的仓门口见识见识,聆听一下主的教诲,我会视你为兄弟的” 狗子瞪着眼问:“我知道您的那个仓门口,就在茶馆前面不远,我,我听说入了您这个教,每,每个月,月,还给银子是,是吗?” 卫儒梅说:“钱是资助穷人的,钱也是信众捐赠的,有钱的就捐钱,教会就用信众捐赠的钱资助没钱的教友,这是上帝的福泽。上帝是博爱的,是仁慈的,是拯救我们这些苦难的信众的。” 狗子喏喏的应道:“哦哦” 卫儒梅说:“上帝是万能的,那些违背上帝的意愿的人和事都是要遭报应的” 狗子的脸上流下了汗水。赶忙用肩膀上搭着的手巾擦拭。 卫儒梅说:“你要加入我教,我会亲自引导你的,听你忏悔,为你赎罪” 狗子赶忙跪在地上,磕头如捣蒜般,嘴里说道:“救苦救难,救苦救难” 卫儒梅站起身,走到狗子跟前,用手抚摸着狗子的头顶说:“万能的主呀,拯救这些迷途的生灵吧,阿门” 卫儒梅闭着眼,嘴里念念有词,不一会儿,他睁开眼说:“好啦,主对我说,收下你啦,以后你就是我天主的子民,起来吧”上前用手去搀扶狗子,搀了半天才算搀起来。 狗子晕啦,眼前冒着满天的金星,就像是年夜里放的烟火,狗子有些迷糊,在卫儒梅的搀扶下,身子还在晃动,他听得明白,自己原来还是个人贱人嫌的破烂货,现在忽然有个大门在自己的眼前打开,里面虽然还看不清怎样,但是他能感觉出自己骨子里有股力量在支撑他的气力,他有些欣欣然所以然,不知所终。 “有点晕,”这时他眼下全部的感受。 “好啦,今后你我就是兄弟啦”卫儒梅看着眼前还在迷糊的狗子说。 “啊,哦哦”狗子努力地站直自己的身体,想从混沌中清醒过来。 “我还有一件是想要托付你”卫儒梅殷切的看着狗子。 “唔,唔,啊!”狗子没听明白。 “也不算太难,就是以后茶馆里的事你时常的注意点,你觉得有用的就记住,回头和我说说” “什,什么有用的”狗子一下子从混沌中清醒了过来,刚刚收回去的汗水,这时又都冒了出来。 “你比如说,喏,就是在茶馆里的那位,那位,楼下” 狗子摸摸自己的脑袋问:“那位?” 卫儒梅指指自己的肩膀说:“就是肩膀上有那个,哎哎那个的” 狗子用手示意自己往肩上背东西说:“您是说的那位东北老客儿” “对”卫儒梅双手砸在一起说:“对,就是” 狗子又回到了刚才的那副机灵劲,眼里闪烁着光:“唔,不常来,来了就坐坐,喝上碗茶就走” 卫儒梅启发说:“什么时间来,那里的人,你要问清楚” 狗子为难的说:“这怎?省?br /> 卫儒梅说:“还有,和谁一起喝茶,都谈了些什么” 狗子摊开两只手说:“这,这” 卫儒梅从怀里掏出来一块碎银子放在桌子上说:“请你接受下这上帝的福泽” 狗子看见桌子上的银子,眼睛里冒出了奇异的色彩,嘴里说道:“好说好说” 一楼的客人三三两两低声的说着悄悄话,薛老板看看周边,从身上掏出一张银票说:“我这次找您呀没有别的事,遵王说也没什么谢您的,这是五十两银票,您收好”说着就往田飞虎手里塞。 田飞虎双手使劲的推着薛老板递过来的银票说:“不不,这可万万使不得,我本是一个小小的铁铺掌柜的,实在受不起这么大的礼,薛老板,您替我回谢,就说我心领了” 薛老板一脸真诚的说到:“田掌柜,没有别的意思,我即使拿出来了,您还让我拿回去吗,您就收下吧” 田飞虎严肃的说:“这钱我是坚决不能收,还是那句话,我一个铁铺掌柜的,干点活就是为了挣点辛苦钱,该给的您也给了,这,这,咱们之间最好不弄这事” 薛老板看看田飞虎真的不接受,又看见屋里的茶客有人往这边看,怕弄穿了帮,只好将银票揣回怀里说道:“想不到田飞虎这么正直,和您打交道心里痛快,那也只好如此” 田飞虎如释负重的说到:“最好最好,规规矩矩,一码是一码,” 薛老板认真的说到:“田飞虎,您这个朋友我是交定了,往后有事还得麻烦您,咱可说定了” 田飞虎轻声说:“朋友道是朋友道,以后的事以后再说” 薛老板明白田飞虎说的意思,遂低声说:“我会考虑您的安全” 田飞虎关切的问:“薛老板是这就走呢,还是在津逗留几日” 薛老板小声说:“我这次来得急,还有许多事得去办,田掌柜您见着天后宫的张天师就不要提我来过这里,我下次来时再去拜访”又伸出手指指楼上说:“那个洋人卫儒梅还在楼上,我不便久留,咱们就此告别” 田飞虎朝薛老板手指的方向看看,默默地点了一下头说:“那好,薛老板一路顺风”说完双手在胸前一揖。 薛老板按住田飞虎的身子说:“您坐您的,我先走,你等我走了,过会再走” 田飞虎点点头,二人告别。 薛老板将褡裢提起搭在自己的肩上,往外走了出去。 走到门口,另一个店小二追了过来说:“老板,您走好,欢迎下次再来” 城里的街道就像是刚被水洗过的一样,静悄悄的透着诡异。 薛老板出了茶馆的门朝着城门的方向走去。 第三集终 注;火器初起用铁砂做枪弹早有记载,铁厂街为最早形成铸造的场所,出卖铁砂也是一种谋生的手段。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章 第四集 打从洋人进了天津卫,城里的大街上买卖家大都关门歇业,一反平日里的繁荣。 满心愉悦的洋神父卫儒梅走在大街上,前后不见一个人影,他扭头朝前后左右看看,人们都从门上,或是窗户的缝隙里向外面看,就像是观看一个吃人的恶魔,眼睛里充满了恐惧,他的头扭向哪里,哪里的窗户“砰”的一声就关上,仿佛威严会像瘟疫一样随空气窜到屋里。 前面就是法国人在城里建立的天主教仓门口教堂的大门,他正要走进去,这时从旁边胡同里闪出一个人来,躬身向着他行礼道:“神父大人您好,顾闵川问您啦好” 卫儒梅受宠若惊,浑身乱颤,手指着面前站立的人的回答道:“哦,你是,顾,顾” 顾闵川谦恭的弯下腰说:“顾闵川,在下顾闵川给神父大人请安” 卫儒梅看见有人给他施礼心里很高兴,故意矜持起来:“哦,顾闵川,哦,您找我有事?” 顾闵川凑到卫儒梅跟前小声说:“顾某有一件事情,不知道神父大人感不感兴趣” 卫儒梅听了十分的感兴趣,歪过头问:“什么事,说来听听” 顾闵川一脸的认真像:“您听没听说,铁厂街有一个帮助清兵打仗的乱民,叫秦和清的,不知您知道不知道?” 卫儒梅皱着眉头想想说:“乱民,什么是乱民” 顾闵川攥起两个拳头,相互的对着碰了一下,表示对抗的意思,眼睛看着卫儒梅脸说:“就是和官府作对的,不听官府的话,自以为是的,想干什么就干什么的都叫乱民” 卫儒梅好像是明白了,直了直身子,摊开双手说:“那和我有什么关系” 顾闵川用手势做着往外送的动作说:“他给大沽口炮台送过枪砂,炮台上的清兵用它打过洋大人的军队,难道他不是乱民吗,这样的人您不管吗” 卫儒梅思虑了一下说:“哦,你说的这种事情,嗯,是不是该由你们官府自己管吧” 顾闵川进一步解释说:“官府是朝廷派的,给他们送枪砂它能够管吗,这事就得您大人管,您不能指望官府,您要是不管,以后还有人捣乱” 卫儒梅扬起手竖起一个手指说:“哦,你说的这个秦,什么” 顾闵川又弯了一下腰说:“秦和清” 卫儒梅歪着脑袋问:“哦,秦和清,他是军队里的人吗?,是当兵的吗?” 顾闵川摇摇头说:“不是,他是铁厂街一个掌柜的,打铁的,那人坏着呐,手下有几个弟兄都听他的,都是一样的坏” 卫儒梅指着顾闵川问:“那你是何人” 顾闵川谄媚的说道:“神父大人,小人的铺面也在铁厂街和秦和清做一样的生意” 卫儒梅一边点头一边说:“哦,那么说,你也可以有枪砂卖了” 顾闵川陪着笑脸说:“是的大人,这一次给炮台送枪砂都是县衙里的高师爷主张,秦和清和高师爷穿一条裤子,他们是串通好了的,大人” 卫儒梅有些吃惊的问:“噢,还有县衙的高师爷,你确定,你所说的能够认定没有问题” 顾闵川犹犹豫豫的说道:“我是猜到他们两人有勾结,不会有错的,大人” 卫儒梅一脸的诚恳说道:“顾老板你看啊,现在我们的军队大部分都去了皇城,这里刚刚的打过仗,你们老百姓心里都有怨恨,这个时候让我去铁厂街抓人,要是,要是,老百姓一起闹起来,我可怎么收拾。” 顾敏川直勾勾的看着卫儒梅,不知道说什么好。 “顾老板,这件事,我看,你还是找你们的官府,将以上的情况说说清楚,我看还是由官府出头为好,教会不宜掺合” 顾闵川坚持说:“可秦和清支持清兵打洋人那可是大罪” 卫儒梅用手指指着顾闵川说:“顾老板,你看,你也是买卖人,这生意要叫你做,你也会做,生意人嘛,有利润谁都会去冒险的,顾老板你说是吧” 顾闵川眨巴眨巴眼说:“看来您是不想管” 卫儒梅摇摇头说:“这件事本来就不大,可管,可不管,这两者之间,我认为可不管” 顾闵川点点头说:“好吧” 卫儒梅看着顾闵川失望的神情说:“你可进去坐坐,听我给你讲讲教会里的事情” 顾闵川摇摇头说道:“我是想听听,那天吧,等我有了空”说完扭身走了。 卫儒梅看着顾闵川的背影,点点头,扭身走进仓门口教堂。 仓门口教堂简单的一个圆形院门,进了院一拉溜西房,往前又是个四合院,再往里是个二进的小院,院子中央还保留着中式的影壁墙,和养鱼的荷花缸,一株参天的大槐树遮蔽了半拉院子。 是夜,一间一明一暗的简陋窝棚,窝棚外间的地上摆放着几件粗糙的家具,里间的门上挂着门帘子,窝棚的门口一个大水缸上盖着盖子,盖子上放着半个葫芦做成的瓢。靠后墙是一铺土炕,炕上放着被褥和一个四扇屏的被格子。靠窗户摆着一张桌子。桌子上放着一盏昏暗的油灯,坐在桌旁边的秦和清抽着烟,秦大娘就着灯亮缝补衣裳。 秦大娘抬头问:“白天咱亲家和你说的啥” 秦和清嘴里含着烟袋嘴说:“没什么,就是说这次回来看见不少败兵,说是皇城保不住了” 秦大娘盯着老伴的眼睛说:“你说的是实话,我咋瞅着你俩鬼鬼祟祟的没啥好事,你可不许瞒我” 秦和清扭过头不看老伴躲闪着说:“真没啥,我俩可有啥背人的事” 秦大娘放下手里的活,追着老伴问:“你不说哈,你不说明天我去问咱亲家” 秦和清从嘴里拔出烟袋看着老伴说:“你懂啥,跟你说有什么用” 秦大娘盯着问:“要紧不,我这心里不踏实?” 秦和清凑过去小声说:“咱那亲家和太平军做买卖” 秦大娘惊讶的喊道:“啊,这不行,这可是冒着杀头的危险做买卖,你可得说说他,不能让他这么下去,咱老百姓居家过日子的,还是安安稳稳的好” 秦和清无奈的说:“谁说不是,我就说大清朝好不好的跟咱有什么关系,自古以来反对朝廷的那都是匪,咱一个老百姓凭着本事,卖点力气挣几个辛苦钱,能够吃饱喝足,晚上睡个安稳觉就行啊,管那么多有用吗,他就是不听,你说,咱亲家他是不是就这个脾气” 秦大娘点头说:“要我说,这练武的人,心里头都不安分,觉着自己浑身的力气,两三人靠不了前,没事就想着和别人比试比试,你想想,他做什么事都是凭着自己的性子来” 秦和清担心的说:“咱家泛棹一天天的长在他家,跟着他学武术,怨不得这小子性子越来越不那么安稳,光想着调皮捣蛋的搞破坏,不学好” 正这时泛棹从里屋一步插出来迷离着眼睛喊了声:“大娘,你俩还不睡” 秦和清呵斥道:“睡着觉,出来干嘛” 泛棹含混的说:“我喝水,我渴” 秦大娘说:“可不么,晚上饭吃了两大碗贴饽饽熬鱼,这是叫水呐,儿呀,喝去吧” 泛棹走到水缸那,用水瓢舀了半瓢水,一扬脖“咕咚咕咚”的灌了下去,又晃晃悠悠的回到里屋睡觉去啦。 秦和清谨慎的说到:“行啦,咱也睡觉,以后别在孩子们面前问这些事,让他们知道不好” 秦大娘还为刚才听到的事担心,听见老伴这样说,就站起来走到炕边上收拾睡觉的被褥说:“谁问啦,不是你说的吗” 秦和清无奈的说道:“好吧好吧,是我说的,我非得说,我贱的” 秦大娘爬上炕说:“你就是” 日转星移,天津卫的算盘城刚刚在淡淡地清凉中醒了过来。 天后宫的前街上走过来一个人,赤着双臂,上身穿一件没袖的坎肩,下身着一件变了颜色的土布大裤衩,脚上的一双破布鞋,前后见了天,一个污浊的大脚趾骄傲的翘在外面打着秋风,略微囊肿的身体走起路来有些踉跄,胖胖的脸上一双朦胧的睡眼还没有全部睁开,手里提着一个篮子,身后面还跟着一个十五六岁的半大小子,也是和他一样的打扮,走道一溜歪斜,一看就是三更不叫五更不醒的主,二人正在梦游前行,忽被迎面走过来的人叫醒。 “崔老板,起来遛早呀,这些日子都在忙什么呀,少见呀” 被叫之人一愣,抬起满是眼屎疲倦的脸,看清楚对面说话的人,就见那人脚踏千层底实衲帮灰布登云鞋,瘦弱的身板上,一字藏青开襟的道士长袍,对襟掩着三寸宽什锦白的细洋布,袖口翻过来有半尺宽的白布衬里,一把拂尘架在左胳膊弯上,清瘦的脸上挂着几缕胡须,双眼炯炯有神,全身笼罩在朦胧的晨光下,突显出刚毅,深沉。此人正是天津卫东门外(天后宫)娘娘宫的当家人张天师。 崔老板崔大力赶忙的欠下腰来满脸堆笑的说道:“哎呦,仙爷仙爷,大力有眼无珠没看见您啦过来,小的这厢给您啦见礼儿啦”说着就要打千单腿往地上跪。 张天师笑着忙说:“不必拘礼,有日不见崔老板,生意可好哦” 崔大力欠身说道:“承您啦惦记,干我们这一行就是挣年底下那一炮钱,一过了正月十五,再买炮仗就是婚丧嫁娶和开业典礼的,那也用不了多少。” 张天师说:“做买卖就是这样,有时闲有时忙,这说话,以后有你忙的啦” “不瞒您啦说,整个伏天我就没出来过,做炮仗就得在三伏里,天气潮湿不容易着火,头八月十五之前都得赶罗出来,盯到一进腊月,一个炮仗也不做了,在做也来不及,哪有现上轿现扎耳朵眼的,您了说是吧?” 张天师问:“这么忙你今天怎么有空起来遛早?这是你儿子”指着崔大力身后的孩子问; “是啊,我这正要和您啦说呐,他娘常常不离嘴的念叨着您啦,说几时有空一定摆几桌请请您,要不是听人家劝在娘娘宫栓了个娃娃,哪里来的这小子,叫爷爷,” 崔大力指使着儿子说:“崔炮,叫爷爷,这孩子,脸皮子薄,见了人不爱说话,介尼玛混小子,还不叫人”伸手给了崔炮一个脖拐。 崔大力的儿子崔炮很不情愿的叫着:“爷” 张天师喜欢小孩问道:“哎,好小子,长得挺结实的,几岁啦,说这话我记得好像是有十多年了吧。” 崔大力快乐的说道:“可不是呢,就这十几年,他娘想起来就念叨,就对您啦那份感激的心思,没有法子跟您啦学,咱可说定了,哪天我一腾下空来,我去请您啦,您啦不许不到,不能不给我面子。” 张天师笑着说:“那是一定,你甭光谢我,还是多给娘娘上柱香,保佑着崔炮长得结结实实的,没病没灾健康长大为好”看见崔炮还在打哈欠,又关切的问:“这一大清早弄着个孩子上哪去?” 崔大力神秘地说:“我最近新做了几个炮仗,还不知道行不行呐,我得先去试试” 一提炮仗崔炮来了精神,睡意消去了许多,直直腰说:“试炮去”又接着曳了一下肩膀说:“放炮去,我和我爸放炮去” “您看,这是新做的”崔大力从手里提着的篮子里拿出来一个炮仗,外头裹着红皮,炮仗头上用麻绳勒出一个圆帽,炮仗中间伸出一个引信,崔大力指着引信说:“这炮仗分两次响,我给它起了个名儿叫二踢脚,点着这信子,底下的半拉先响,一顶上半拉就奔了天上,上半拉在天上炸的那叫一个响亮,不是我吹大梨,半里地都震耳朵” 张天师看看说:“嗯,这可是新鲜物件,以前没见过” 崔大力又往张天师跟前凑凑神秘的说:“我只听说去年有人往宫里进贡过,皇上挺喜欢的,到了宫里不叫二踢脚叫做什么,高升,皇上一喜欢,京里头大户人家都买,什么红白喜事,做寿庆生的,都得放一通,听着喜庆,所以生意着实的好,” 崔大力手里拿着红红的花炮,炫耀着,眼神里露出来得意的神情。 “我琢磨着,这不自己也试着做了几个,就是不知道这玩意行不行,不行我还得接着试,要是行啦,我这年前可有的忙了,您可先替我保密着,同行们都盯着呐,别叫别人抢了先儿。” “行行,我肯定会保密的,”张天师关注的问道:“那,你这是去哪里放炮去?” 崔大力抬头冲着北边的方向说:“去三岔河口吧,哪离城里远点,谁也看不着,响不响的,好了赖了的没人笑话” 张天师担心的说道:“让人家笑话是小事,要是去三岔河口试炮那你可得小心点,我前天见着河边上还停着洋人的小火轮呐,不光是那样,河对过的崇禧观也叫法国兵占了,前几天只听说都去了皇城,不知道走没走净,反正你得加小心。” 崔大力点点头说:“我这一猛子扎下去小半年,光是蹲在家做炮仗,外面的事知道的不多,我听我老伴说,洋人的快马快枪太厉害,咱们的人挡不住他们,直隶提督史荣椿领着一班人马全部为国捐躯啦。” 张天师深沉的说道:“我也知道的不多,说洋人的快枪打得远,又打得准,轮船上的大炮也比咱们大沽口的大炮厉害,大沽口陷阵那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唉,不知道洋毛子哪里来的这么多鬼道道儿,” 崔大力说:“妈的,这真是土地爷卖拔糖,越来越玩洋,咱是土地庙c土地神,土地奶奶睡凉席儿,人要是走背字,喝口凉水都塞牙” “这些天东门里仓门口教堂的洋神父,那个叫卫,哦,卫儒梅的,趾高气扬的,见着伤兵就往外面哄,你看他嘴上说是来传授上帝的福音的,洋毛子打了胜仗,你瞧他乐的,哪里像个有信仰的做善事的人,这洋人的教派和咱们的教派也是有着天壤之别,打仗的事他也跟着搀和。” 崔大力无奈的说到:“七大姑八大姨,你吃萝卜我吃梨,咱老百姓没什么本事,只要是吃饱饭,没病没灾的,这世道什么样儿关咱什么事,您说是吧” 崔炮有些烦了,着急说道:“爸,还去不去放炮,我都饿了” 崔大力看看自己的独生儿子心痛地说:“这小子爱睡个懒觉,我这琢磨着让他跟着我学点手艺,以后自己饿不着,走,走,这就走” 张天师催促道:“爷两个赶紧走吧,抓早回去还能睡个懒觉” 崔大力满脸赔笑说:“我刚才哄他说,一会领他去吃大福来嘎巴菜,要不,他起不来呀,往日里,这时辰还在被窝里睡觉那” 崔炮听见,追着说:“爸,我非吃嘎巴菜,一会儿咱去吃嘎巴菜” 崔大力假装生气说:“你看,这倒霉孩子就是认吃,没什么大出息” 张天师笑着说:“这哪儿到哪儿,孩子还小那,别把话说得太死,往后瞧” 崔大力认真的说到:“三岁看大,七岁看老,要不是他娘就生了他一个,我呀,不逼着他非跟我学手艺,谁舍得,回见吧您啦” 张天师双手一揖:“好走”二人相互作揖告别。 张天师默默地看着崔大力爷俩的背影,慢慢的扭转身体,看着自己身后的娘娘宫大殿屋顶已被晨辉染成了金色,按时辰应该是早课的时间了,张天师扭身向这宫门内走去。 南北运河交汇的三岔河口处静悄悄的,河边的芦苇茂盛,有野鸭在叫,一阵风过来,四外发出响声,野鸭停下鸣叫,河水在秋风下荡漾,波光粼粼。 河滩上有几个用秫秸把子和泥坯搭建的窝棚,有的窝棚外面还竖着一些烟囱,在烟囱跟前堆着些黑色的细沙。 有的窝棚上面只有顶子,四周用些木头桩子简单一围,顶子下面就是一个砖砌的炉子,周边扔着一些破烂铁器,炉子里的火用厚厚的煤灰封住,还在冒着青烟,贴近炉子边上有一个半人高的木桩子,下头埋在地下,上头放着一块铁砧。 靠在土坯墙边上是一个厚木头板子做的工作台,工作台上有几个干活的伙计正在睡觉,身下铺着稻草做的薄帘,几条黢黑破棉被胡乱的裹在身上,晚秋的夜里着实有些凉,几个伙计就紧紧地挤在一起。 紧靠着河边的一家窝棚烟囱里正在袅袅地冒出来一些黑烟,隐约的能听得见有拉风箱的动静,还有搬动铁器的撞击声,和断断续续的说话声,咳嗽声,早起的鸡在窝棚的各处接连的叫了起来。 一阵狗的狂吠,崔大力从暗影走过来,站在离窝棚不远处叫到,“秦和清,秦和清秦大老板,我试几个炮仗,告诉你一声,别看吓着了你” 从冒着烟的窝棚里传来一阵咳嗽声,门帘一挑,灯光处站出一个人,一米八几的大个就好像窝棚前又竖起一根烟囱,这就是秦和清,虽说已经五十多岁了,常年打铁锻炼的身板,别看瘦弱但是硬朗,古铜色的四方大脸透着精明,脸上常年堆着笑,是个能够苦中作乐的主儿。 “是崔大力吧,有日子不见啦,我还以为你发了大财了呐,哦,试炮仗呀,放你的,有什么好怕的,洋毛子放枪那会儿我都没怕过,你几个小炮仗能有多大的动静,对了,离我远点,别把我窝棚引着了火,哈哈,崔老板,有富余的给我留几个,回头我也过过瘾”秦和清也高声的调侃着。随后又冲窝棚里喊道:“凤鸣,泛棹你辆也该起床了别总是偎在炕上睡懒觉,快起。” 窝棚里传出来秦大娘的声音:“让两个孩子多歇会,你挣得什么命呀,炉子点上了吗” 秦和清回到:“点上了”又对着崔大力喊道:“崔老板,放的是小红鞭呀,还是千头的震天雷,放震天雷你可离我再远点,我这耳朵本来就不好使,你哪震天雷太响,别把我耳朵震聋喽” 崔大力正在低头向河边走;“得了吧,你耳朵不好使,你这睡觉都抄苍蝇的主儿,谁要是半夜从你家拿块铁片你都能追出人家十里地去,秦和清,你擎好吧,我到河底下放去,隔着水你能听到吗,” 秦和清笑的浑身乱颤;“嘿嘿,瞧你把我说的,我是那种人吗,崔老板,我这里有火,要不要呀?给你块红煤球点炮,这玩意不怕风啊,哈哈,你这个吹大梨” 崔大力已经走到了河边处,远远地回到:“不用,我带着火镰呐” 秦和清是河北交河县人,是个打行炉的出身,打行炉就是用肩膀挑着一副担子,一头是一个炉子,一头是家伙什,走到哪打到哪,哪里有活在哪里干。 来到天津卫,秦和清的行炉改成了定炉,不用再走街串巷的满世界找活干,但他多年来养成的优良传统没丢,照样是每天起得比鸡早,睡得比狗晚, 秦和清回过头冲着窝棚里说道:“泛棹他大娘,家里还有白面吗,你发点面,蒸几个寿桃,我想明个去趟娘娘宫” 窝棚里秦和清的老伴问道:“你个大老头子总上娘娘宫跑个嘛劲儿,那都是我们老娘们去的地方” 秦和清说:“问那么多干嘛,叫你蒸你就蒸就是了” 窝棚门帘一掀,秦大娘站在秦和清面前:“我问你,你上娘娘宫干什么去,是不是想着佛爷再送给你一个儿子,你是嫌我了吧,你个死老头子,我没给你生过儿子吗,我那八斤半的大胖小子不是年景不济饿死了吗,”说着,扯起袖子就要檫眼睛。 秦和清一说上娘娘宫,秦大娘就嘀咕这死老头子嫌弃我呐,心里就泛酸,眼圈一红,眼泪就要掉下来。最不能说的就是嫌弃她没有自己的儿子,钱大娘总是怀念自己那个八斤半重的大胖小子。 秦和清知道自己不小心捅到了老伴的痛处。“你看你,不能跟你说话,什么事都往儿子身上揽,都过去八百年的事了,别再提了。” 秦大娘一说起来就像开了闸的水:“都是你钩心思,我忘得了吗,那个天杀的老天爷,不早不晚的闹饥荒,接着又闹起了瘟疫,我那刚生下的儿子没有奶吃,连着发高烧不退,你那时走街串巷的打行炉,我身边就连个递口热水的人都没有,生生的看着自己怀里的儿子被阎王爷夺了去,我这做娘的能不心疼吗。” “行啦,行啦怨我啦,你别生气啦,我这个破嘴,那壶不开我提那壶”秦和清赶忙走过去道歉。 秦大娘擦擦眼睛,心情平静了许多。 秦大娘自以为是个贤惠的媳妇,她说:“自从我嫁了你秦和清,就没过上个舒心的日子,那老话怎么讲,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嫁根扁担抱着走,我就盼着有朝一日天上掉下个大钱包砸你脑瓜们上,砸不死你咱就发个大财,我也跟着你过几天好日子。” “嘿嘿;有那好事就是砸死我也值”秦和清嬉皮笑脸的赔笑。 秦大娘说:“要不是这几年跟着你到处打行炉,东奔西跑的没个准地方落脚,三耽误两耽误,我也是小五十子的人了,你带让我生,我生得出来吗。” 秦和清说:“那是那是” 秦大娘说:“跟着你这么多年,不仅大好的年华耽误了,还把我自己的身子糟蹋啦,要是在老家不走,现在一准是儿子姑娘一大堆,没准孙子都有了” 秦和清见状赶忙说道:“行,行啦,你又误会我了,我是去拜会老天师,有事儿向他老人家请教,我总不能空着手去吧,做几个你最拿手的寿桃,我拿着去,往娘娘供桌上一摆,咱们的礼儿就算到啦” 秦大娘接着说:“我就是个没儿子的命了,因为没有儿子,连孙子都给耽误了” 秦和清说:“咱有儿子,泛棹就是你儿子,这总行了吧,” 秦大娘说:“敢情,用你说,泛棹就是我的儿子,不错眼珠,不离手的一年一年的拉吧着长大,哎,比我自己生的还亲,” 秦和清说:“再有几年泛棹就能顶门立户了,娶了媳妇就能给你生孙子,孙子再娶媳妇生重孙子,小孩牙子一大堆围着你转悠,往后尽剩高兴了”, 秦大娘说:“过几天就让他认我做娘” 秦和清说:“这样,哪天我叫上老天师,咱们正经八百的举行个仪式,再做上两身新衣裳,做点他爱吃的红烧肉,清蒸黄花鱼,他喜欢什么就给他买上点什么,别屈了那孩子,让他知道咱俩对他好” 秦大娘知道这是老伴在哄她高兴,她听着贴心也就把那心思放下了 “要我说呀,你不如去桂顺斋买上二斤小八件,再去瑞蚨祥扯上一床背面,给娘娘供上那看着多体面” 秦和清说:“我还不知道体面,那不得有钱吗” 秦大娘手往口袋里摸:“我有,买二斤小八件的钱我还是有的,大前天杭州来的槽船儿,那个余老板,给把上次的那批活的帐结清了,二两多银子呐,给你,买二斤小八件,再买点猪肉,这几天我看泛棹有点瘦了,不好好吃饭,想是嘴馋啦” 秦和清:“哦,用不了这么多,我来这一块小的就行,我说,你就惯着泛棹吧,我看他这些日子有些不着调,这小人就跟个小树一样,你要是不常年的修理,长大了没准就长歪了” 秦大娘:“行了,又是你那老一套,什么三从四德,礼义廉耻,什么天地君亲师,温良恭俭让,什么君君c父父c子子的,肚子里就这点文章,没事就显摆,我都听腻了,你知道吗,粪倒三遍都没味了” 秦和清无耐的说:“瞧你把我说的,我这一句话引得你说出这么多话来,我这不是自找的吗” 秦大娘:“你才知道,小孩子就得淘气,要是不淘气没准就憋出毛病来,行啦,拿钱走人,去娘娘宫给我带好”说完扭身进了窝棚。 秦和清看着手里的银子,摇了摇头,“嘿嘿”的笑了一声。 河滩上的芦苇密密麻麻的挡住了河道,只有一处是槽船临时停靠的滩头光溜溜的,正好可以在此试炮仗,崔大力走了过去。 河水哗哗的流淌着,远了近了的物体都朦朦胧胧的有了轮廓。 崔炮说:“爹,我要拉屎” 崔大力说:“介倒霉孩子,懒驴上磨屎尿多,快点” 崔炮蹲在地上,旁边的芦苇被风吹得稀里哗啦的响,崔炮忽然的站起身扑向他爹说:“爹,我怕”扭头看着芦苇深处。 那芦苇深处有只野鸭子还在睡觉,一边晃动身子,一边呢喃的鸣叫。 崔大力说:“还拉屎吗” 崔炮摇摇头说:“憋回去啦” 晨曦露出微光,映照在波光粼粼的河水上,芦苇发出响声,河边静悄悄地没有过往行船。 崔大力走过去将篮子放在地上,伸手在自己身上摸出火镰,又将一小块艾绒放在火镰上,使劲的用另一块火镰敲打,两片火镰碰撞在一起时会发出“啪啪”火星。火星一会儿就将挨着的艾绒点着了。 崔大力叫用嘴吹,那艾绒慢慢的冒烟,随即火星大了起来。 秦和清站在那琢磨着泛棹的事儿,这过继的事儿怎么也得请几个有头脸的朋友作证,千万别屈了孩子。 紧挨着秦和清窝棚的另一个窝棚里有人在不住声的咳嗽。 秦和清喊道:“呦,陈老板,叫我把你给闹醒了” 窝棚门一开,从里面钻出来一个人,惨白的脸上没有血色儿,头发蓬乱,在黑灯影下咋一看还以为是鬼呢:“我早就醒了,睡不着” 陈忠良,一个人先期来到天津卫打打前站,看看这里的生意如何再想下一步,因为生意不好,连个徒弟都没有,就这样一个人住在窝棚里,有活儿就干,没活儿就呆着。 陈忠良走过来:“哦,是你呀,一大早你就咋咋忽忽的号丧,就显你了” 秦和清笑着说:“怎么,睡不着,是不是想孩子他娘了吧,呵呵” 陈忠良摇摇头苦笑着说:“老秦你别笑,要是让你摊上我这事你也是睡不着” “什么事呀,至于这么为难吗”秦和清关切的问道。 “嗨,一家一本难念的经”陈忠良晃动着瘦弱的胳膊说:“这不前儿个老家来人又捎信了,虎子他娘又和虎子他奶奶拌起嘴来了,虎子他娘非要奔着我这儿来” 秦和清说:“那不是好事吗,一家子在一块团团圆圆的,这不是好事吗” 陈忠良说:“你那里知道,我就弟兄一个,虎子娘要是来了,扔下他奶奶一个人在家不行,一块来天津卫不还是拌嘴吗,我这里就这么一个四面透风的小窝棚,怎么能够装下我那一大家子人呀,我不像你呀,那么省心” 秦和清讪讪的说到:“哼,我省心,你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痛,你看着我这个样以为我省心那,我要是和你说说我的情况你就不这么认为了” 陈忠良说:“反正我也睡不着,和你聊聊” 秦和清找了一块泥坯坐下来,陈忠良也坐在他的身边,掏出来烟袋锅递给秦和清,秦和清摇摇手拒绝。 秦和清问陈忠良:“你老家是山东那边的是吧,” “嗯,宁津的老家,离德州不远,挨着乐陵”陈忠良点着烟袋锅放在嘴里抽着。 秦和清说:“我知道哪里,我去过,也说得上是富庶之地吧” 陈忠良说:“富庶之地,你从哪里看出来的,富庶之地能够是我们那样” 秦和清说:“那一年我打行炉走到你们那里,正赶上大秋,我站在村口往地里一看呀,那庄稼铺天盖地呀,高粱穗子通红,玉米棒子都有一尺多长,我粗略的算计了一下,一亩地少说也得打四五百斤粮食” “唔,没有”老陈含混的说:“你看的那都是好地,我就二亩多薄地,赶上好年景,能收个二三百斤粮食,可我家里人口多,个个都跟那小家雀似得,张着嘴光要吃喝,有多少粮食也不够吃的” 秦和清说:“二三百斤粮食,这要搁我们那,简直就得是乐疯了” “你们家乡什么样”老陈抽出烟袋问。 秦和清说:“跟你说,惨透了” 陈忠良说:“唔,听你说过你老家是交河的,也是个苦地方” 秦和清说:“可说是呢,我们那儿雨水多,下点雨就积水,十年得有九年涝,听老辈子人说,打有孔圣人之前就有冶炼的,隋末夏王窦建德曾铸钟于交河,以定时辰。据说;那铁钟有八个金角,一响能传百里,周边县镇都能听到” 陈忠良说:“这我知道,我们那有这传说” 秦和清说:“我家里兄弟两个,仅有几亩涝洼地,十年得有九年遭灾。下过一场雨后,风一吹,太阳一晒,地面上起一层碱嘎巴,硬的象坚石一般,锄头碰到地上,能被弹起来多老高。” 陈忠良说:“我们村儿窑地也是那样,根本种不了庄稼” “唉,头冬种下的麦子,过了年春天未必能够钻出头来,只好耕喽重新再种高粱。小苗总算出了头,可一块地里断苗断垄的到处都是,远处一看,就像长满疥疮的秃子脑袋,好年景都收不上吃喝。” 陈忠良说“是呀” 秦和清说:“那是,咸丰二年又是先旱后涝,站在村边一望呀,远了近了的都成了水泊梁山,一年的收成真正是泡了汤。没有粮食,只好是吃树皮野菜和观音土,观音土吃下去拉不出屎来,活人生生叫屎憋死。” 陈忠良默默的点着头:“唔” “我那一家子饿的最后只剩下我们夫妻俩和俺兄弟的一根独苗。为了活命,只好抄起来祖传的手艺“打行炉”。可是方圆百里都是连年遭灾,别说指干活挣钱养家糊口,就是要饭都填不饱肚子。” 陈忠良说:“唔,听你这么一说,我比你强点” 秦和清说:“人挪活,树挪死,这话不假,我两口子拉吧着我那侄子一路辗转的来到了天津卫,咱初到了一个地方两眼一码黑,不知道该怎么着,好在我在城边上看见了一家道观,就是天后宫,天津人都叫她娘娘宫,” 秦和清手指着河对过的方向。 “我就试着找了天后宫的当家张天师,让他老人家给我出出主意,天师说;别走啦,你就在三岔河口搭个棚子,给来往的槽船做些零碎活儿,足够让你吃饱饭的,我就试着在这北窑洼河边上扎了一个棚子,” 秦和清指着陈忠良的棚子说:“那棚子,嘿,比你这个还不如。” 陈忠良嘴里叼着烟袋含糊的说道:“嗯,这人有远见” 秦和清回过头问陈忠良:“你说我吗” 陈忠良面若秋水般,深沉的说:“不是,你说的那个张天师,哪天给我两介绍介绍” 秦和清点点头答应道:“行,你还真得认识认识,你听人家说话,真长知识,有的你都没听过” 陈忠良含混的应道:“我听说过这人,就是没见过” 秦和清接着说:“经老天师这么一点,我开始就想试试,我就在这北窑洼选了这儿鸟不拉屎的地块,打了个小窝棚,嗯,跟你这个差不多,,” 秦和清往陈忠良的窝棚那边指指。 陈忠良又扭头看看自己四面透风的小窝棚,眉头子耸起个大疙瘩。 秦和清说:“那时,这里是窑厂烧砖取土的地儿,哪哪都是坑洼不平,我就为了平整这条道,弄断我好几根铣把,” 陈忠良说:“土木之工不可擅动” “那时候这地方没人来,就连官府里的衙役都不到这里来,晚上我一个人睡在窝棚里那叫一个静,自己的呼吸声音都能够把自己吓着,听见一点动静,还以为是鬼在走动,晚上黢黑,啥也看不见” 陈忠良问:“就你一个人” 秦和清说:“可不,刚开始就我一个人,他们娘两我是后来才接过来的” 陈忠良:“喔” 晨曦将坐在土坡上的人镶成了古铜色,像是两尊塑像。 秦和清说:“嘿,没成想这河上行驶的槽船来来往往的成千上万,大都在北码头这里歇脚卸货,就手上岸添置用度什么的,木船有个漏水就着河滩上修补,” 陈忠良说:“老话讲,靠山吃山,靠河吃河” “我一开始给他们打个耙透钉,补个锚齿,或是修理个船帆上的铁箍,都是些小活,零碎活。你别看活不多,真如张天师说的那样,养活我们娘三个还是可以的” 陈忠良将烟袋在地上磕磕说:“这说这铁厂街还是您了头一位来的呐” 秦和清说:“可不是吗,后来这里的消息一传十,十传百,整个交河县都知道,庄老乡亲的,侄男弟女的,个帮个的都奔了天津卫,” 陈忠良说:“可说是,我们那里也传遍了” “你还别说,老话讲‘货卖扎堆’你看现在这窝棚一家接着一家,光是咱这一块就有十家子,北码头那边儿的还不算,窝棚多了就有了名气,活也多了起来,” 陈忠良点点头:“人多了就有了气势” “一开始还行,一家一计的多了少了的都能填饱肚子,后来闹匪患,南来北往的船儿少了许多,铁匠活少了不少,狼多肉少,有吃的大家伙一起吃,没吃的就一起饿着,买卖不如原来好干了。” 陈忠良低沉的“哦”了一声。 秦和清忽然醒过闷儿来,忙着说:“陈老板,我可不是说你呀,你看我这嘴” 陈忠良愧疚地说:“人都是这样,老话讲趋利避害,家里遭了灾,只能往外面来求生,走到哪里,就活到哪里,谁还顾忌到别人,人都是这样,都是这样” 河边上崔大力用嘴吹着火绒,见火绒亮亮红红的着了起来,又从怀里掏出来一棵艾条,将燃着的火绒按在艾条上面,火绒就和艾条燃烧在一起。 崔大力扭过身对崔炮说:“儿子,拿炮仗” 崔炮高兴地跑到篮子跟前,伸手就要拿篮子里的二踢脚,抬头却看见河对过,一艘小火轮上面,有一个红头发鬼一样的人在向着他们这里观看,崔炮说:“爸,对过有人看咱们” 崔大力向河对过看去。 崔炮稚嫩的童音在寂静的清晨里回荡,非常刺耳。 崔炮拽着崔大力的坎肩说:“爸,河那边的小火轮上有人看我们” 崔大力抬头向对过看看,见河对面小火轮上面有几个洋毛子在向这边看,一面看一面还指手画脚的在说什么,手里还不停的晃动着枪支。 崔大力心里有些毛咕,又见对过的洋毛子向他扬手,他忽然明白了洋人是想听他的炮声,他激动的嘴里嘟囔着:“赶快放炮给洋大人听,就像给皇上听一样,洋大人听着高兴,那皇上一准的高兴。,皇上一高兴,备不准就赏我个一官半职的,坐不了官,给点钱也行,但得多给” 崔大力高兴地对着儿子说:“快,快,洋人想听炮仗的响动儿,快,儿子,拿炮仗,多拿一些” 崔炮手里拿着一个炮仗,嘴里说道:“哦,哦,你扛枪,我抗棍,我拉粑粑你闻味” 崔大力满面笑容地说:“这孩子,也不知道尊重人”他一把抢过崔炮递过来的炮仗,双手颤抖的举过头顶。 他得意洋洋的冲着洋人喊:“我放炮仗给你们看,你们听听这响儿,你们没听过,一准没听过,哦,你们那里没有,你们要是听着好,上我哪里上货,我少算钱” 他高兴地也冲洋人们扬扬手,并且将手里的炮仗展示给洋人看。 他高兴地用火绒点着炮仗的引信,听着炮仗的第一响“通”,抬头看见第二响在天上炸开“嘡”的一声响,他心里那个美呀。 第四集终 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 注:没建好望海楼教堂之前,法国传教士在城内东门租借房屋,组建天主教仓门口教堂。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章 第五集 晨曦有了点亮光,周边的物体朦朦胧胧的露出轮廓,远处有鸡在叫。 秦和清抑郁的说道:“嗨,不愿意说这些,你听我的,过几天我帮你把窝棚接大点,把他们娘几个接过来,有福一块享,有罪一块受,没有过不去的火焰山” 陈忠良感激的说:“和清兄,想不到你是这样的古道热肠,你让我怎么感谢你,我” 秦和清说:“你瞧你,总是那么生分,谁们家都别挂无事牌坊,说不定哪天就有走窄了的时候,接个窝棚不费什么事,几把泥水的事,用什么东西我这儿都有” 陈忠良激动地说;“老哥,叫你这一说,我这心里赫赫亮亮儿的” 秦和清说:“哎,别总发愁” 这时候远处传来炮仗的响声,“通c嘡”声音,第一声发闷,第二声高高的在天上响的嘹亮。 秦和清接着说:“做人得透亮,就像这炮仗,你总憋着,憋时间长了非炸不可” 陈忠良诚恳的说道:“是是,老哥,我听你的” 二人朝着河边的方向盯着看。 “通嘡c通嘡”炮仗声连着响了老半天的。 秦和清听着心里也挺通嘡的。 陈忠良听着也挺通嘡的。 天后宫是个两进两出的院子,青砖灰瓦的院落,高房起脊的神殿,前廊朱漆的柱子上各有一副对联,上联是:“四海恩波颂莆海,”下联是;“五湖香火祖湄洲,”神殿里供奉着天后娘娘的塑像,庄严肃穆,香火缭绕。 前面院子宽敞,一进院门一条用石头板子铺就甬道直通前殿台阶,院子中间有一口水井,水井口上面架着辘轳,小道士盂茗正在使劲的摇着摇把往上面提水。提上半桶水倒在旁边放着的水梢里。 盂茗是个小机灵鬼,自小家里穷是给卖到天后宫里来的,先天不足,后天真么吃也吃不胖,十岁的大小伙子,身体十分单薄,从井里提桶水都非常吃劲,别人能提一桶水,他只能提半桶,正因为这样张天师把它放在自己的身边干点小活。 盂茗抬头见着自己的师傅从外面走进来,赶放下手里的活双手合十对着师傅鞠了一躬:“师傅,您啦早,洗漱水已经给您准备下了” 张天师:“哦,盂茗呀,你去把泽惠都管和泽润账房给我请到后面客房,还有最近素食部里来的人多吗?” “没几个,我听有人说,东西不好吃,有的就不来了,只有宋文博大善人一天不断的上这跑,那一顿都不拉,就是不给钱,一找他要他就说给过了,素食部的都厨老李说再不给就往外轰” “不行,你轰出去他能去哪儿,一家子都让朝廷问了死罪,要不是宋文博疯疯癫癫的,能够留下他一条小命吗,他父亲宋道台那人是个好人,看见了吗,咱们主殿廊子上那两幅对子就是宋大人写的” 盂茗扭头看。见主殿廊子两边的柱子上有两副对联,上联是;四海恩波颂莆海,下联是;五湖香火祖湄洲,彷佛能够感受到宋大人袅袅的灵息。 “宋大人遭了难,咱们可不能忘恩负义,你去和都厨老李说,宋文博的事以后再说,咱们天后宫能够做到哪儿就做到哪儿,总不能推出去让他饿死” 盂茗赞道:“师傅,您真是大善人” 张天师叮嘱道:“我说的这些不许往外面跟别人讲,这并非是什么好事” 盂茗躬身答应道:“哎,我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张天师挥了挥手说:“知道就行了,你去叫他们吧” 盂茗答应一声向着后院的方向走去。 后殿院内一排客房,门前一株大槐树,树冠如盖,秋风袭来,树叶沙沙作响。 一间客房里,坐着张天师c都管泽惠和账房泽润,小道士盂茗端着个茶壶给几位师傅斟水。 张天师说:“今天找大家来是说说我们观里这些日子的用度和进项,各项用度没的说了,现在是减了又减,也想不起还有什么地方在能够减下来的,咱们就光说说进项吧” 都管泽惠凑上来说:“当家的,有些用度是不是再思衬思衬,就咱哪位宋公子宋大善人” 张天师扬手拦住泽惠的话:“师弟,你要说的盂茗都跟我说过了,宋老太爷在世时天后宫可是没少得他老人家实惠,每年的功德香火不说,就说咱们后殿的修缮,” 泽惠接过来指着窗外的后殿堂说:“这我知道,宋老爷听说前廊子柱得用好木料,人家一句话没说,叫上伙计亲自下江南,生生哎,给咱们天后宫运来了一船上好的楠木檩,都是丈八长,一尺半的圆儿,根根儿都是上等材” 张天师眼光闪烁盯着大家说:“我说一个你们不知道的,那年江南正在闹匪患,宋老太爷是上下打点,左右通融,不知道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罪” 泽润接过来说:“为了此事,当家的亲自叫人在前廊子柱子上,刻下了宋老太爷写的对子” 张天师严肃的说到“ 古语讲,受人一饮,当涌泉相报,宋大公子在咱这儿吃住,咱们接着,多难也接着,这也是咱们的福分和福报” 泽惠低声的说道:“善哉,善哉” “你知道外面有多少只眼睛看着咱么呐,你还别说让宋公子从这儿出去,就是咱们没事老将此话挂在嘴头上,不小心传扬出去,咱们失去的更多,这点你们得想在头里” 泽惠脸上红了起来,低下头摆弄着账本。 账房泽润也点头称是:“可是好人没有得好报,朝廷里容不下这样的人”。 张天师接着说道:“这些事不是咱们能够左右的,咱们对得起自己的良心就行” 众弟子齐声说:“是是,谨遵教诲” 张天师继续说:“祖师爷说过不因善小而不为,不因恶小而为之,” 众弟子低头齐声说道:“无量寿佛” “有些事儿你觉得做了没什么,认为天经地义的没得挑,可世人都在用眼睛看着呐,”张天师眼光闪烁看着大家:“宋文博一旦从咱这走出去,别人会说天后宫坏话,会说祖师爷坏话,那以后谁还上咱这来,会因一丝恶念招致终生恶果,这就叫因小失大,更对我们眼下困境不利” 泽惠用道袍的袖子擦着脸上流下的汗水:“师兄,我,我错了” 张天师诚恳的说到“知错就改,善莫大焉,这件事就不要再提了,告诉李都厨不要缩减饭菜,该供给的不能差样儿” 泽惠说:“是是,我听师兄的” “成功了,我成功了” 崔大力无比的兴奋,手舞足蹈的在河边上欢叫。 “成功了,我成功了” 他扭过身子看着自己的儿子崔炮说:“炮儿,你爹我成功了,这一下咱们家有好日子过了,爹带你天天的吃好的,爹给你买好衣裳,爹给你盖好房子,炮儿,爹成功了” 崔炮也跟着高兴的直叫,他看着自己的爹兴奋的样子他也无比的高兴,他说:“爹,我不吃嘎巴菜了,我吃白记得饺子,我吃耳朵眼炸糕,我还吃” 崔大力高兴地点着头说:“炮儿,你知道咱要是年底做二踢脚挣的钱,别说你吃饺子和炸糕,你就是天天下馆子爹都依你。” 崔炮大声喊道:“爹,那我就天天下馆子,吃酒席,天天吃酒席” 天就在此时已经白亮亮的放了光明,三岔河口几家破旧的窝棚也在光亮中苏醒了过来。有的窝棚里人出人进活跃起来。 秦和清的窝棚门帘一掀,大徒弟田凤鸣和侄子秦泛棹欢快的跑出来,“快看看,放炮仗了,放炮仗了”抬起头往天上看着,就见天上二踢脚第二响炸开的烟雾弥散着就像天上的云彩,飘向那天际边的初日。 田凤鸣说:“这可新鲜,炮仗怎么上天了” 秦大娘紧着追出来,给光着膀子的秦泛棹穿衣服,二十来岁的大小伙子,秦大娘个子矮,够着挺费劲。 “一准是个大个子,像你爹,也更像你大伯”秦大娘嘴里不停的赞着自己眼前这个大小伙子。 秦泛棹的脸不知道为什红了,哑着嗓子说:“大娘,我自己来” 秦大娘诧异的问:“我儿呀,你的嗓子怎么啦” 憨憨厚厚的田凤鸣嘟囔着说:“大娘,秦泛棹他变声了,我就是他这个岁数变声的” 秦大娘高兴的说:“我儿呀,一眨眼瞅不见成大人啦,啊变声了” 秦泛棹抬手胡噜着自己的脑袋:“大娘,以后您甭管我穿衣服,叫人家看见,该笑话我了” 秦大娘笑着说:“嘿嘿,我的儿呀,当娘的给我儿穿衣服谁人笑话,哦,是不是想媳妇啦,那你就快点长大,娶了媳妇,让媳妇给你穿” 秦泛棹脸更加的红了起来。 秦大娘笑着冲秦和清那边喊:“泛棹他大爷,你看咱儿就要长成大人了” 秦和清眼里含着慈爱看着自己窝棚前面的人,听着他们张扬的说话心里喜欢。 看着秦泛棹的举动,秦和清打心眼里喜欢,一瞅眼儿功夫秦泛棹长成大小伙子了,还知道害臊了, 陈老板问秦和清:“你这侄子过两年儿就能顶门立户,说下人家了吗” 秦和清看着自己家门口那些人说:“说啦,嗨,都是他大娘张罗,我不管,我说了不算,说的是我老家一个表亲的闺女” 陈忠良关心的说:“那你得准备下了,” 秦和清不以为然的说:“小门小户的有什么算什么,紧着力量来,看得过眼就行” 陈忠良抽了两口烟,从嘴里吐出来烟气,然后说:“认了泛棹做儿子吧,” 秦和清点点头说:“有这个想法,在这事上不能草草了事,得庄重一些,庄重了,大家都认真,孩子也有面子,我这样想,那天我摆一桌,你们都来热闹热闹,顺便做个证人” 陈忠良认真的说:“那是一定,我一定捧场” 秦和清站起身说:“我得看看我那炉火去,回头咱再说话” 陈忠良抽出嘴里的烟袋,在鞋底上磕磕,“回头见,你别说,老哥,和你说说话我心里头豁亮了许多” 秦和清嘿嘿一乐说:“你拿我当成顺气丸啦,哈哈” 陈忠良点点头说:“你别不认真,我说的真心话” 二人分手向着自己的窝棚的方向走去。 晨曦照在崔大力的脸上,显现出金色的光辉,把他的肌肉都染成古铜色。 崔大力无比的兴奋,他成功了,自己所付出的心血没有失望,他成功了,他向崔炮手里要过来所有的炮仗,此刻他心里就想要显摆显摆,显摆显摆自己的能耐,炫耀一下自己的本事,他要放炮,要将所有的炮仗都放光。 崔大力说:“放炮,炮儿,将所有的炮仗放光,叫他们都听见” 崔炮高兴的从篮子里那炮仗递给他爹,嘴里面还说着:“哦,打灯笼,放炮喽,你不出来,我走喽,哦,哦”。 崔大力拿着手里的炮仗,哆哆嗦嗦的用艾条点燃,一股烟尘腾空而起,随即是一声长响,“通”,那炮仗的上半节直接就奔了天上,在二三丈高的半空中炸开,“嘡”的一声脆响,响彻长空,那炸开的烟尘就像是云彩一样的在天上飘散,慢慢的飘散开来。 崔大力手里抓着一把“二踢脚”接连不断的点着一个炮仗,又点这一个炮仗,接连不断的点着手里的炮仗,所有的炮仗接连不断的朝着天上飞去,就像是一群飞鸟,一群叫他驱赶惊慌的麻雀,惊叫着飞向那虚无缥缈的天空。 “通,嘡” “通嘡” “通嘡” “通” “哎,怎么没有第二响”他抬头看看天上,一团团的烟雾就像是朵朵云彩,在云彩里,最后一个炮仗的第二响没有炸,直直的往下落,他很失望,怕洋大人因此会笑话他,他低头向河对过看去,忽然他的眼睛瞪得大大的,一副茫然不知所措的状态。 这时候他发现对面小火轮上所有的洋大人都端起了枪朝着他瞄准,甚至能够看见那洋人的枪膛里面喷射出来的火光,“啊,妈的不好,上供烧香佛爷掉腚,倒灶了”。 就在这一瞬间他忽然明白了什么,他也就知道了结局是什么,他没有过多考虑,赶紧将身边的崔炮揽在怀里,用自己的身体挡住对过的枪弹。 “通嘡,通嘡,通通,嘡嘡”炮仗似的响声接连不断的响起,那响声同时推动着他的身体,接连的,不断地,他很欣慰,这让他想起来在书场里听说书的说过,好的声音会绕梁三日的。 秦和清走到自己窝棚前正要说话,这时候炮声忽然不响了,大家都往河边看,河边的芦苇都有一丈多高,挡着人们的视线什么也看不见,秦泛棹和田凤鸣有些失望, 秦泛棹满脸不高兴说:“就放这么几个” 秦和清摆出一副苦瓜脸说:“行啦,炮放完了,没什么惦记着的吧,凤鸣,今天咱爷两得把昨天做的耙透钉重新翻做一遍,有的淬火不够,没有钢性,船上的伙计们一用软塌塌,还不冲着天卷海街,咱可丢不起这个人” 田凤鸣用手揉着眼睛,二十来岁的年纪,正是睡懒觉的时候,轮一天大锤下来,浑身筋骨都酸痛难受,晚上身子只要是一沾炕,那就像是拉了秧的茄子,疲惫委顿,再怎么提,也挺不起个来,就仗着夜里多睡会儿觉缓缓,今天起得早,那困劲还没有过去,接连的打着哈欠,眼泪鼻涕的满脸流。 秦和清生气说:“凤鸣,我和你说话呐,你没听见” 秦大娘看不惯说:“你这么早叫他们起来,困劲还没有过去呐” 田凤鸣以为师傅交代完自己照做就行了,没必要按部就班的逐句回答,以前也不这样:“是,师傅,我听着那,我去河边洗把脸去”蔫蔫的往河边走,干活穿的粗布坎肩就搭在右肩膀上,古铜色的肌肉疙里疙瘩的,看着就结实。 正说着,就听见崔大力放炮的那个方向传来一阵高声的哭叫声,:“爸爸c爸爸呀,快来人呀,我爸爸被洋枪打死啦”那声音透着凄惨,一下子惊醒了人们的心灵。 秦和清听出来那是崔大力的儿子崔炮的哭声,秦和清说:“不好,大力被洋人打死啦,凤鸣,赶紧,你和我前去救下那孩子”起身往前跑。 田凤鸣答应一声:“师傅,不用您,我去就行”说着就要往崔炮发出喊声的方向跑。 忽然秦大娘紧张的叫到:“先别去,先不能去,洋人的枪还在响呐,” 还真是,秦和清这时又听见和崔大力放炮仗一样的响声再次响起,“通嘡,通嘡”但那不是炮仗的响动,而是河边上洋人的小火轮上,北岸上望海楼的兵营里发出来的声响,一时间枪声响起一片,更大的烟雾腾空而起,湮灭了崔炮那撕心裂肺的哭声。 秦和清说:“不能等,这时候不救下孩子,那孩子一哭,一准叫洋人当了靶子,快,凤鸣跟在我后面”说完跨开大步向着芦苇深处跑去。 田凤鸣扔下自己肩膀上的坎肩,快步的跟在秦和清的身后跑去。 在崔大力放炮的河边上,对面的枪弹射过来就像是下雨,芦苇的叶子经受不了枪弹的攻击,发出稀里哗啦的声音。 芦苇深处一块空地上,崔大力的儿子崔炮仰着脖子冲着天闭着眼一个劲哭嚎,,崔大力大气不出的软软的躺在紧邻河边的地上,嘴角带着微笑,浑浊的双眼无神的看着天空。 秦和清跑到跟前儿,正好一阵枪弹密集的朝这里射来,芦苇的叶子被枪弹打的七零八落的在空中飞舞,压的秦和清抬不起头来,这时田凤鸣从后面跑来,秦和清一把拽住徒弟,使劲的往自己身后拉,田凤鸣没防备,一下子倒在了秦和清的身后,一枚枪弹从他的头顶飞过,打断了他后面的一颗粗壮的芦苇杆,田凤鸣摸摸脑袋,没有感觉出有什么异样。 田凤鸣一脸的惊慌说道:“师傅,差点给我开了瓢,草塔马洋毛子,你倒是看点人” 秦和清眼睛紧紧地盯着前方:“费什么话,他打的就是人,你给我消停会儿” 崔炮依旧茫然不知的沉浸在自己的悲痛中,继续哭,只是不如刚才的哭声大,这也就不同程度的缩小了洋人关注的目标。 在秦和清前方的不远处,又传来一声尖叫,有一个人被洋人的枪弹射中。 田凤鸣关心的说到:“这是谁这么倒霉” 秦和清说:“大概是城里水铺的伙计,每天都在这个时候上河边挑水,嗨,但愿没打着要害” 秦和清发现洋人的枪弹转移了方向,朝着刚才发出尖叫的地方射击,秦和清就这机会,一猫腰,向着崔炮跑了过去,跑到跟前,伸出一只胳膊揽住崔炮的腰,依旧哈着腰快速地往回跑。 田凤鸣看见也跑出藏身的地方,上前接着师傅怀里的孩子,三个人往后一扑,同时倒在地上。 秦和清:“妈的,这小子还不轻” 话音刚落,又一阵枪弹射了过来,吓的他们赶紧的将头伏在地上。 崇喜观外烟气弥漫,声震环宇,枪弹爆裂声在河中央回荡。 河边停泊的小火轮上面,一个个洋兵非常紧张,忙忙乎乎的紧着往枪里面装子弹,一个指挥官用手里的战刀,随意的指示方向,洋兵们随着他指的方向,一排排的轮换上来射击。 河边上,戈登将军站在高处,用手里的单筒望远镜朝着河对过观看,,一队队的洋兵从他的身边跑过,争着登上河边小火轮。 额尔金跑过来向着戈登敬礼说道:“将军,我们是不是现在就向皇城进发” 戈登放下手里的望远镜,用手指着河对面问:“对面是哪里” 额尔金扭过身子,看着河对过说:“将军阁下所指的地方叫做三岔河口,这里聚集着一些打铁的工匠,大概有几十家的店铺,都是商人,将军” 戈登严肃的对额尔金说道:“为什么他们要向我们进攻,难道那里还有清人的军队” 额尔金双脚立正,身体挺直说道:“将军阁下,属下已经将那块地方搜索了好多遍,不会藏有清人的军队,将军” 戈登一挥手说道:“这块地方你们一定要注意,决不能成为我们后方的隐患” 额尔金立正敬礼喊道:“是,属下一定注意,密切关注,保证我联军后方的安全” 戈登喊了声:“出发,向着皇城出发” 额尔金回身向着小火轮的那些洋兵喊道:“集合,准备出发” 一队队的洋兵快速地跑了过来,一个挨一个的站队,等候命令。 天后宫里泽润手里端着一个账簿对张天师说:“素食部半个月没什么进项,这个月做道场三次,收入的银两都支给瑞蚨祥做冬装的费用,还差八两银子,茶水钱收了十五两,香烛钱十两三钱,还有” 张天师闭着眼听着泽润一项一项的报着帐,心里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瑞蚨祥掌柜的收账子时说,现在人们不大买咱自家做的土布,都上下边城南洼洋货行里去买细洋布,粗布帐子给不了多少钱儿,还有洋油” 张天师忽然睁开眼说:“咱们不跟他们比这些洋玩意,谁愿意买谁就买去,瑞蚨祥给多少就要多少,还有,跟他们前殿说,洋油一律不准用作供桌的灯油,那玩意虽然亮,但是味道不好” 泽惠抢着说:“像是一股子枪油子味,点长了,弄得那儿都是,去不掉那就麻烦了” 张天师看看师弟的脸问:“枪油子,你闻过?” 泽惠认真的说:“闻过,几天前我去铁厂街,在刘老板窝棚里闻到过,我当时问,这是什么味,刘老板不说,苏老板当时在场,说是枪油子味儿” 张天师默默的点点头:“现在买卖都不好做,弄得是民不聊生,怨声载道,咱们的门前最近冷落,直接影响到天后娘娘的香火,人心不古呀,世风日下,这能怨谁,唉” 泽润深沉的说:“是,当家的,现在做小买卖的都去了下边,洋人们在紫竹林河边上搭了码头在哪卸货,脚行苦力们大都去了哪里找活干,就连缝穷的老妈子,落马湖的窑姐都不断地往哪里跑” 泽惠说:“咱们门前的那些买卖家走了不少,卖小吃的,吹糖人的,打把势卖艺的,都去了下边,最近咱们香火少就是门前领(冷)清,原先可街筒子的人,现在一天也见不着几个” “唔,这些事我早就清楚,得想些办法,如此这般下去就麻烦了” 张天师若有所思的说道。 天后宫客房内泽润念着账本上的数字,大家在私下议论着。 “师兄说得对,是得想些办法”泽惠说道。 张天师欠下身来小声说:“你们看是不是这样” 泽惠停下来,看着师兄的脸,认真仔细的倾听。 就在这时忽然听见外面“通嘡,通嘡”连着响起了很大的声响,声音震得窗户纸哗啦哗啦响。 张天师止住了话语,向窗户外面看。 大家都支起了耳朵听着外面的动静,心里奇怪的很。 “这是什么响声,这么大动静”泽惠自言自语的问道。 张天师一扬手说:“坏事了,今天咱先说到这儿,我得去三岔河口看看,莫不是被我言中了”说完站起身往外紧走。 盂茗追出门来,冲着张天师的背影喊道:“师傅”见张天师没有回应,自己止住了念头。 初秋的露水挂在草叶上如珍珠,淡淡的晨雾轻盈的漂浮在河面上,远处的枪声惊起一群水禽,“叽叽呱呱”乱叫,有的飞走,有的在水中逃窜。 马翠屏急匆匆的走在路上,刚过了浮桥,紧张气氛让她停下脚步,站在河边上抻着脖子往远处看,手里紧紧地攥着秦和清养伤落下的裤子,脸上充满惊慌的神情。 三岔河口刚才的那阵枪声,使得周围的居民都紧紧地关,不敢出来,她一个人站在那里显得孤孤零零的,进也不是,怕自己不小心赶上战事,枪子可是不长眼的,没法分辨善恶美丑,打着谁是谁,这让她为难。走又不忍,心里记挂三岔河口的朋友,不知道这阵枪声是不是与他们有关。 正在她犹豫是不是还往前去的档口,紧挨着桥边的一户人家开开门,从门缝处探出一张脸,那是个中年妇女,她轻声的呼唤道:“妹子,你过来,你快过来,快过来,别站在那里,危险” 马翠屏扭头看看,见是和自己在河边一块缝补衣裳的安大娘。 安大娘冲她招手说道:“过来,到这里来” 马翠屏赶紧的走过去,一侧身就进了安大娘的屋里。 一间简易的土屋,光是火炕就占据了半间屋子,炕上还躺着一个人,那是安大娘的老伴安大爷,早先也是个身体强壮的汉子,走南闯北的做生意,一次意外的事故,造成高位置截瘫,只好躺在家里苟活,全靠安大娘坐在河边上给船工或是脚行的苦力们缝缝破衣裳赚些吃喝过活,早已将昔日的豪情壮志抛却的一干二净,见着有人进屋,自己先就闭上两只眼,装作什么都不理会。 安大娘拽着马翠屏的衣袖说:“哎呀,妹子,你这是急匆匆的干什么去” 马翠屏红着脸问:“老姐姐,三岔河口那枪声您知道是怎么回事吗?” 安大娘快速地说道:“哎呀,吓死我了,一大早晨就不让人消停,我刚才去倒马桶,就听见三岔河口那里响枪,我寻思是不是朝廷的军队这又打回来啦” 马翠屏看看炕上躺着的安大爷,凑到安大娘跟前说:“是不是朝廷的军队打回来不打紧,我正想着问问您,这几天我没来河边,河边上还有苦力缝衣裳吗” 安大娘说:“你不说,我还想问你哪,这些日子你倒是去哪儿啦,河边上的老姐们都念叨你,说你是不是嫁人啦,是不是又回你那杨柳青老家啦,真是,你倒是咋啦” 马翠屏低下声音说道:“老姐姐你那里知道,我这些日子窝在家里没出来,可也没闲着,我是在家里伺候人呐,那谁,是叫洋人打伤的” 炕上的安大爷这时候轻声的咳嗽起来,安大娘扭脸看看说:“那死鬼这几天上火,老咳嗽” 马翠屏原想说的话,一看安大娘家里的情况,知道有些事不让别人担心为好,就闭上嘴不说话。 安大娘说:“这几天,没有什么活,你不来就不来,这一打仗,河上来往的船儿也少了不少,有的窝在家不敢出来,没几个人” 马翠屏竖起耳朵听听说:“老姐姐,您听听,是不是枪声停了” 安大娘也站起来凑到门口听外面的声音:“嗯,是听不到啦,不打抢了” 马翠屏起身要往外走:“老姐姐,我走了” 安大娘说:“你再等会,这才刚刚不打枪,你再消停会再去” 马翠屏拉开门说:“不怕它,俺一个女人家家的,他们还能将俺咋样”说完出了门儿。 安大娘刚要追出去,就听见炕上的老伴轻声说道:“让她去吧,都是那脾气,和她男人一样” 无良的空间,沉闷,悲痛,仿佛空气都凝固了一样。 三岔河口的一块空地上,被洋枪打死的崔大力身子躺在一块破苇席上面满身满脸的血,污手里还攥着一个炮仗,嘴角向上扬,似乎还在为自己的成功开怀大笑,那笑声就停留在崔大力头顶上如祥云一般久久的不散。 崔炮娘披头散发,哭得几乎断了气,用手使劲的拍着崔大力,嘶声裂肺的喊道:“你个死鬼呀,你算是省心了,你撒手闭眼这一走,扔下我们娘两个可怎么活呀,你个死鬼,你个挨千刀的,你真狠得下心就这么走了吗,你睁开眼看看我们娘两呀,我的天呀。”一下子就背过气去了,秦大娘和几个姐妹忙着掐人中,划拉胸口,半天总算是将崔炮娘救了过来。 崔炮双眼通红的站在自己母亲的身后,双手紧紧得攥成拳头,憋着劲不哭,只是嘴里快速的喘着粗气,气囊囊的看着周围的人,不知道他小脑袋瓜子里想的什么。 秦大娘和一些老姐妹围在崔炮娘的身边极力的劝解,一边劝解一边陪着催炮娘掉眼泪,有些年轻的姑娘害怕崔大力的惨状,又坚持不住自己的悲伤,捂着嘴扭身跑进自己家的窝棚里去。 马寡妇这时候赶过来,站在人群的后面,看着眼前发生一切,心里也充满了激愤。 苏汝河抬起头正好看见马寡妇,马寡妇冲着他点点头。 秦和清满脸悲愤,亲见自己朝夕相处的好弟兄说死就这么快的死了,死得那么突然,死得那么凄惨,不免眼睛里也潮湿了起来。 “找洋人说理去”秦大娘愤愤的说道:“你们这些男人都是干什么吃的,难到就看着他们娘两个在这里哭吗,” 秦泛棹义愤填膺的说道:“我娘说的对,洋毛子打死了人就得偿命,找他们说理去,找他们说理去” 周围的人都异口同声的附和着:“对找洋人去,人不能白死,让他们赔偿,让他们给钱,让他们负责发送崔老板,让他们” 苏汝河激愤的喊道:“找着的凶手,一命抵一命” 人群中有人高叫应和道:“找他们去,就这样完了不行” 大家七嘴八舌的发表者自己的见解,就是没有一个人主动的上前带领大家行动,多数人们还是怕事,嘴上不管怎样说,真要付诸实际行动那是有成本的,现今有几个不怕洋人的,就连那大沽口的守军都叫洋人打跑了,你一个小老百姓又有什么了不起的,你和洋人讲理弄个不好洋人一通枪炮又得死几个。 大家伙喊着喊着后面没就没了劲头。 秦和清走到秦泛棹身后低声说道:“一边去,你知道什么,别跟着瞎起哄,回屋去。”又扭头冲着大伙说道:“庄老乡亲们,听我说两句,听我说两句,” 大家伙见秦和清要有话说就都停止了喊声,齐刷刷看着秦和清,想听秦和清说的什么。 秦和清说:“众位乡亲们,我的心情和大家一样的,这老崔死得实在是惨,好好地一个大活人说没就没了,我也气愤,老崔就和我自己的兄弟一样,平常我老哥俩处的相当好,” 崔炮娘拍着大腿哭道:“他大爷,您可得给我们做主呀,我的天呀” 秦和清看看坐在地上的崔炮娘说:“要说气愤,我应该头一个找洋人说理去,大家想想,洋人手里有枪,压根洋人就不讲理,你跟不讲理的人讲得出道理吗,老话讲,好鞋不踩臭狗屎吗,是吧” 一部分人默默的点头,但没有一个人从嘴里说出话来。 秦和清用眼睛看了一圈人们的表情,知道当前应该怎样说:“当下最要紧的是,老崔的后事如何,总得让死者入土为安吧,” 众人听见如此说,大都表示同意,有的人站起身上前解劝和安慰崔炮娘。 秦和清看看人们已经能够听得进话去,就又说:“洋人开枪的事,咱们慢慢打听着,商量着找谁能办这种事,能够替老崔伸冤” 秦大娘问:“照你说,就这样算完啦” 秦和清说:“我没说算完啦,咱们想办法找官府,找县太爷,看看这事有没有个说法,你说咱们老百姓有什么办法,是吧” 苏汝河高声叫道:“这事不能就这么完了,那以后住在河边上的人谁还敢出门,这不行,官府必须出头解决” 这一说凡是在河边住的人的情绪一下子点燃了起来。 一群人嚷嚷着要去找官府,跟着苏汝河就往城里走。 马寡妇看见,一时不知道自己该去哪里,她犹豫了一下,依然的跟在去县衙说理的人群后面。 秦和清看着躺在地上的崔大力,吩咐秦泛棹:“秦泛棹,你和你师哥去找块席子,垫在你崔伯身下边” 秦泛棹答应着和田凤鸣跑走找席子。 秦大娘说:“这如何是好,老崔兄弟不能就这样白白的死啦,总得有个说法不是” 崔炮娘听了又大声的哭嚎起来,秦和清说:“先别提什么说法啦,你先将他婶子扶到咱屋去” 秦大娘和几个姐妹将崔炮娘扶着站起来:“妹子,地上凉,到我屋去” 正说着有人冲着摆渡口一指说:“秦大伯,娘娘宫的张天师来了” 隔着一条河,张天师总和三岔河口的秦和清说话,三岔河口发生的大大小小的事,张天师头一个就知道,没到三岔河口张天师就听见人声鼎沸的叫喊,等走到跟前,看见老崔的惨状心里也是咯噔一下,嗓子眼像是堵了一块东西,心里头是悲愤万分, “我二人早上才见过面,大力说试炮仗,我就怕出这事,炮声一响,准是引起了洋人的误会,那是一定要还手的,大力就成了他们的靶子,兄弟呀,都怨贫道没有坚持,那时我,我唉” 张天师蹲下身从老崔的手中抽出那个炮仗,:“就是这炮仗,老崔和我说要是成功了,他就有好日子过了,也就是这炮仗要了老崔的命”说完,张天师老泪纵横。 秦和清过去安慰张天师说:“老天师节哀,您老身体要紧”使手搀扶张天师。 张天师擦擦眼泪站起身来问:“准备怎么办,几位老少爷们们讨论出来个说法了吗” 秦和清说:“大家说是要去找洋人哪儿说理,可洋人有枪,说不好怕是会出更大的事,我以为人死为大,先将老崔埋了,然后找找衙门,县太爷总比咱们有主意,您说是吧” 张天师说:“恐怕是达非所愿,我也是刚刚得到的消息,洋人厉害,不可一世,皇上都怕他们,扔下自己的皇城,去热河北狩,县太爷的话洋人能听吗” 所有的人听完都没了主意。 微风,柳树,绿草地和河里来回游动的鸭子都像是画面外的事物,与此无关。 隔着河滩上的芦苇大家能看到河对过崇禧观和望海楼上迎风的招展洋人的米字旗,还看到河边上停靠的小火轮,看得见火轮上面趾高气扬的洋毛子,手里挥舞着令人胆寒的快发火枪,那枪隔空取命,有多少崔大力够让他们用枪点名的。 围着崔大力的人都沉重的低着头,相对无言,心里都含着一股怒火,就是找不到爆发的出口,偶尔抬头看看旁边的人,那眼睛里都是红红的,似乎能够喷出火来。 张天师劝崔炮娘说:“弟妹呀,听大家一句劝,还是得紧着活着的人着想,这口气先咽下,等这阵子过去了,咱们再向官府讨个说法,决不让崔老板就这么白白的送了命” 催炮娘也没了主意,自己就是拼了老命也换不回老伴的命,自己的命丢了,儿子崔炮谁人照看,看看站在身边的儿子,那稚气的脸上,有着一股子迷茫,像是对自己前面的道路有着莫名的恐惧。 崔炮娘哭着对崔炮说:“儿呀,你爹死的好惨呀,呜呜” 崔炮惊慌的看看周围的人,终于憋不住“哇”的一声哭了起来。 秦大娘姐几个跟着哭了起来。 秦和清用脚踢踢坐在地上的老伴儿说:“行啦,你们不说劝劝,还跟着裹乱,劝劝弟妹别哭啦,还有好多事得办呐” 秦大娘止住哭声,擦擦脸上的泪水对着崔炮娘说:“老妹子,听大伙的劝啊,别哭了,你要是哭坏了身子,孩子以后指望谁呀,你说是吧,” 旁边的姐妹们也跟着劝。 崔炮娘渐渐地停止了哭泣,低下了头,无比心痛的抚摸着毫无知觉的老头子,暗暗的流眼泪。 秦和清对秦大娘说:“老伴,你身上还有多少银子” 秦大娘马上明白秦和清的用意,赶忙的从身上掏出来一些散碎银两说:“家里外面就这些了” 秦和清说:“这不够” 秦大娘为难的说道:“真没了” 秦和清抬起头来冲着大家伙说道:“咱们都是苦难的庄老乡亲,老崔这有难,大家看看是能够帮衬点就帮衬点” 周围的人们纷纷的掏出来自己身上的银两放在秦和清手里,秦和清看看大概得有四五两银子,转手递给催炮娘说:“弟妹,只有这些了,要是不够咱们再想办法” 催炮娘看着大家的资助心里无比的感激,双腿跪在地上,又让崔炮给大家磕头:“谢谢,谢谢,谢谢” 秦和清走到张天师跟前说:“仙爷,刚才又一拨人找县衙讨说法去啦,别看闹出什么事来” 张天师听了赶忙说道:“秦老板,这里交给你,我现在就去看看”说完扭身向着来的方向走去。 第五集终 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 注;天后宫就是供奉妈祖的神庙,建于1326年(元泰定三年),原名天妃宫,俗称娘娘宫,历经多次重修,是天津市区最古老的建筑群,也是中国现存年代最早的妈祖庙之一,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六章 第六集 通州城西的八里桥,距离北京仅仅二十余里。驻守八里桥大学士瑞麟统领清兵三万余人,准备与敌决战。 据北的一个高坡上面,旌旗猎猎,战马嘶鸣,大学士瑞麟面色深沉的看着土坡下面远处的一排茂密的白杨树下,顺着白杨树是一溜壕沟,借着阳光的反射,瑞麟看见在哪每一颗白杨树的旁边都有一杆伸出来的洋枪正在对着坡上面的清兵。 瑞麟两旁站立着亲兵护卫,同样是顶盔带甲,威风十足。 总兵鄂尔泰焦急的冲着瑞麟高叫道:“大人,您就下令吧,属下早已等得不耐烦了,你一声令下,我率亲兵马队一个冲锋就踏他个血流成河” 瑞麟坐下的枣红色的汗血宝马,不安分的驿动着,鼻子打着喷嚏,脚下的土地上早已被铁蹄刨出一个深坑,细细的黄土如烟尘一般随微风飘散。 瑞麟抽出自己的腰刀,指向前方喊道:“将士们听令,以方队阵型冲击,中间不准停息,快速冲向前方沟壑,将洋人的阵型打乱,将士们,给我冲!冲!” 军令如山倒,就见高坡处的早已焦急等待的众将士们,齐声高叫着向着前方冲去,一时间马蹄嘈乱,人声鼎沸,马蹄声,叫喊声,与升腾起的烟尘密集地交织在一起,在这方圆不到两公里的地方爆发了出来。 壕沟那边此时很安静,并没有为眼前的景象所吓住,对面排山倒海冲过来的马队,在洋兵的眼里就如同无物,一个洋人的指挥官手里举着一柄弯刀高声的冲着趴在壕沟里的洋兵们交代什么。 这些洋兵是英法联军的前队,肩膺着一路的胜利,就凭这只有三千余人的前锋就敢进攻八里桥,以一抵十,毫无惧色。 看着清兵的马队距离壕沟一百多米时候,洋兵的指挥官一声令下,洋兵们一起开火。 枪炮声震耳欲聋,一下子就将刚才嘈杂的清兵马队呐喊声压了下去。 瑞麟站在高坡处,见远远壕沟处忽然升腾起一片火光,火光里夹杂着大量的烟尘,随之而来的是震耳欲聋的声音。 瑞麟看见自己家的马队,一排排的倒下,紧跟在后面的马队一时收不住阵脚,继续的往前冲,前面刚刚倒下的清兵,还没有爬起来,又被后面冲上来的马队踩踏在地上。 联军趴在战壕里以密集火力射击清军马队,枪弹爆裂声和升腾的焰火遮天蔽日。 清军将士惊慌失措,不战自乱,争相逃命,自行踩踏造成伤亡惨重。 八里桥守备一时告急。 大学士瑞麟万万没有想到,自己的马队竟然如此的不堪一击,只好退守到八里桥北侧,凭河据守,同时紧急派人请求增援。 增援来的增额林沁率领着清兵和洋兵对峙着。 清兵在桥的北边列成仪仗队列,侧后方的步兵方队旌旗招展,士兵个个身形彪悍,手里的大刀片磨得锃光瓦亮,在阳光的照耀下一闪一闪的煞是耀眼。 排在前列的骑兵方队顶盔带甲,盔缨络在战马的骚动下,随风抖动,一些战马焦躁的磕着前蹄,地面上麻麻杂杂满是土坑,一阵战马的嘶鸣声传来。骑兵紧着拉紧手中的缰绳,眼睛像冒了火一样紧紧地盯着前方。 后方的中军大帐里增格林沁身穿正黄旗都统的战袍,坐在帐帅的椅子上,正在观看者桌子上面的一幅地图。 副都统鄂尔泰愤愤的说道:“没想到洋毛子来的这样快,我那后园子刚刚竣工,想着安排明个庆典呐,都他妈叫洋毛子搅了。” 一个总兵扬着胳膊吼叫着:“大沽口的守卫干什么吃的,这么轻易的放洋毛子进来,他妈的史大胡子,我要再见着他,我非扒了他的皮”。 这时增格林沁抬起头看看那个总兵。 又一个总兵在一旁懊丧的说道:“隆大人,别再提史大人了,史荣椿大人已经在大沽口殉国了” 瑞麟懊丧的说道:“洋人的枪炮实在的厉害,咱们的马队还没靠前,远远的就叫人家打中了” 鄂尔泰打断瑞林的话:“你这是长洋人的威风,灭自己的志气,我就不信” 瑞麟气不忿儿的叫喊道:“别他妈站着说话不腰疼,你那两下子我还不知道吗” 鄂尔泰一时语塞:“你” 瑞麟一梗脖子说:“我,我怎么,” 增格林沁说道:“别吵吵了,都给我听好,这一仗关乎着朝廷的命运,从这里到紫禁城只有一天的路程,皇上的安危都系在咱们的身上了,你我都各自用命,拼死也要将洋毛子堵在八里桥,不能让他们前进一步,都给我精神起来!” 增格林沁眼珠子冒光的盯着眼前的几位将士,他知道,站在自己眼前的大都是皇亲国戚,再怎么不济,也和朝中的重臣沾亲带故,没有一个是真心报国的,还没上阵就先虚张声势,真要是阵前较量,没准他妈的跑得比兔子还快。 增格林沁知道自己肩上的担子有多重,他十分信奉的一句格言就是:“君子不立危墙”,早在正月里皇上在天坛祭天时,他就曾上奏加强大沽口的布防,就哪几门破炮,多少年没有操练,打的响打不响都是个悬念,更何况那些将士和兵丁,哎。 就在他话音还没落下,正月刚过,前方就传来要塞失守的消息,他预感到事情的不妙,他马上上奏:恐有不保,易早作打算,恳请皇上木兰秋暹(xian)。 什么事都是这样,事不临急,没人附和,自己反倒叫人说成是“怕死,胡闹”轻言乱政。要不是皇上信自己。没准就给下了狱。 增格林沁脑子里浮现出大臣们鄙夷的神情,皇上看着自己的眼神,自己孤立的站在一边。 增格林沁一时间走了神儿。 鄂尔泰和几位总兵都挺直了腰板答应:“喳,誓死效忠皇上,誓死保卫皇城,绝不让洋毛子前进一步” 增格林沁猛地惊醒过来,脸色红红的说道:“布阵” 几位总兵看见增帅的脸色,还以为是大帅的豪情焕发了呐。 对峙的清兵马队一名指挥官扬起战刀大声吼道:“不怕死的跟我来,”一队清兵跟着大声的吼叫着往前冲。 桥东头洋人的枪手们都躲在战壕里向外猛烈地射击着,眼看着马队的前锋快要冲到洋人的战壕边上,这时洋人的一门大炮忽然的响了起来,大炮呼啸的声音,夹杂着滚滚的浓烟,吓得清兵的战马纷纷地竖起前蹄嘶叫着,清兵都从战马上面掉落下来,受惊的战马四下里狂奔而去。 清兵的指挥官大声叫着:“快抢队,给我顶上” 一队清兵举着枪赶忙上前,瞄准射击。 清兵手里使用的都是落后的土枪土炮,打完一枪,还得往枪管里装装铁砂,然后用一根带头的铁钎将捣实,又从一个竹筒里拿出来一根引信塞在枪眼里,再掏出来火绒点引信,等引信燃着枪管里的还得有一会儿时间,就在这几秒钟等待的时间里,清兵被洋兵霰弹枪打的只有招架之功木有还手之力。 两个清兵抬着一门“抬枪”跑上前,前面的清兵双膝跪在地上,用肩膀扛起抬枪的枪管,另一个清兵掏出来火绒和火镰敲打着往抬枪的火绳上凑,远处一声枪响,抗抬枪的清兵应声倒地,抬枪压在清兵的身上,另一个傻傻地呆在那里,又 一声枪响,清兵倒在地上。 一个清兵正在往枪里面灌,灌完了,又从背上抽出来一根长长铁钎,铁钎子一头是个平头,清兵将哪个平头伸到枪管里捣实,然后再往里面放枪沙,火枪的后面有一个小眼,清兵从竹筒里拿出一根火绳往小眼里面塞,又掏出来一个管状物,把开盖帽里面是火绒,清兵将火绒对准火绳点燃,火绳慢慢的燃烧。 就这时,站在他的左右的清兵,都在给抢灌时一个一个的被洋兵射杀。 这清兵端起来朝着洋兵射击,但是半天没有响声,清兵缩回抢来一看,枪上面的火绳已经被风吹灭,就在他要重新点燃火绳是,一声枪响,清兵应声倒地。 洋兵嚎叫着发起冲锋, 剩余的清兵见状扭头就跑。 清兵们自相践踏。 洋兵举枪射击。 清兵纷纷倒地。 马蹄越过地上的尸体,向远处跑去。 增格林沁焦急的等待前方的战报,这时一个士兵骑着快马跑近中军大帐,扑通跪在地上说:“大学士瑞麟的三万人马顶不住洋人的三千火枪手,全部败下阵来,” 增格林沁气急败坏的吼道:“废物,一群废物,中军听令” 留守在中军大帐的个个都统齐声应道:“属下在” 增格林沁说:“全部随本帅出征,本帅倒要看看洋毛子有多厉害”,说完向外面就走。 众都统跟随其后,刚刚走出大帐,就见两个士兵搀扶着大学士瑞麟,后面跟着鄂尔泰,狼狈不堪的跑了过来,见着曾王,双双扑通跪在地上。 瑞麟也顾不得礼节,将帽子一摘放在了地上,伸出袍袖只顾搽拭脸上流下的汗水。 增格林沁心急的问:“快说,战况如何?” 瑞麟气喘吁吁的说道:“顶不住,实在是顶不住,我们的枪和洋人的枪没法比,洋人的快抢如雨点一样向我们射击,我们连还手的机会没有,站在那里只有挨打,大帅,您快想些办法挽回败局” 增格林沁问:“骑兵马队呐” 鄂尔泰说:“骑兵马队更是糟糕,战马见着火枪冒起的烟雾,个个惊得前蹄直立,骑兵都被甩了下来” 众都统都:“啊”的惊呆在那里。 增格林沁心里咯噔一下,自己脑子里的仅有的几种战法,都被凶恶的敌人破坏的体无完肤,他不知道在用何种战法来应付眼前的战事。 鄂尔泰说:“曾王,洋毛子的枪厉害,咱们不可以硬拼呀,照这仗打下去,军心会动摇的,还是早作打算” 增格林沁沉思片刻说:“收队,所有人马撤到神木厂,总兵鄂尔泰” 鄂尔泰应道:“属下在” 增格林沁说:“有你统帅所有人马在神木厂组织抵抗,一定要守住,待我去请示皇上,在做定夺。” 鄂尔泰答应道:“是,属下听令” 增格林沁骑着一匹快马在护卫的簇拥下快速的向着京城的方向跑去。 神木厂外,清兵都躲在大树的后面,惊恐的看着远处滚滚的狼烟。 大路上有几个洋毛子端着枪慢慢的走过来,直直的向前望,有一个洋兵举起枪向着树林的方向无目标射击。 清兵队伍里一个岁数小的吓得“妈妈呀”扔下手里的火铳,扭头钻进了路边的庄稼地里。 鄂尔泰看见骂道:“奶奶的,真他妈的胆小鬼,还没上阵就先逃跑” 正说着一声枪响,鄂尔泰的帽子被洋兵的枪弹打落在地,鄂尔泰吓得赶快的低下头,看看身边的清兵都惊慌失措的样子,知道此战全无胜算,于是嘴里喊了几声:“拼死也得给我顶住”自己却悄悄地躲在了后面。 鄂尔泰看看自己安全了,伸手扯过自己的坐骑,飞身上马,一溜烟的逃走了。 树林里的清兵看到自己的主帅跑了,所有的人都失去了抵抗的意志,扔下枪,抱着脑袋撒丫子就跑,只恨爹娘没有给自己多生两条腿。 神木厂失守,洋兵们大摇大摆的走在路上。 紫禁城勤政殿外众大臣焦急的来回踱着脚步,一个武官模样的人急冲冲的向着这里跑来, 奸猾的户部尚书肃顺赶忙迎上前两步问道:“战绩如何?” 遍体鳞伤的武官只是摇摇手说不出一句话,额头上的伤口还在流着血,眼睛被鲜血迷住,胸前的护心镜已经破碎不成样子,嘴里只是发出“我,们”的话语,随后“扑通”一声倒在了地上。 鬼子六奕昕快步走上前去面色严峻的说:“成何体统,快快报来”。 武官伸出满是鲜血的手,努力地说:“败了,洋人占领了神木厂” 众大臣一起惊得“啊”的岔了声。 奕昕挥挥手,两个侍卫上前将地上的武官架了出去。 肃顺搓着两只手说:“得赶快上奏皇上易早作打算” 惠亲王绵愉c怡亲王载垣c郑亲王端华c肃顺以及军机大臣穆荫c匡源c焦佑瀛c杜翰都面面而视全都看着鬼子六奕昕䜣, 奕昕抬头看大家都盯着自己看:“都看我干什么,一切事情都有皇上定夺,是守,是避,全凭皇上做主,走,立马走”用手指着殿外说。 身体富态的郑亲王端华说:“我们是不是先回府打点一下” 素与他不和的惠亲王绵愉说:“怎么,郑亲王想弃皇上自避” “哪里,哪里,我是想调集府上亲兵拱卫皇城”端华辩解道。 绵愉一甩袍袖,鼻子里“哼”扭身向外走去。 众人跟了出去。 军机大臣穆荫和匡源走在后面。 穆荫悄悄说:“曾王主张皇上北狩,皇上要是走了,京城这里怎么办,六王爷这回要出头了” 匡源手指竖起放在嘴上小声说:“嘘,管住自己的嘴,见了皇上千万不要多说话,” 穆荫不明白问:“年兄怎有如此说” 匡源站住,看看前面的人走的很远了,这才说:“如此一走了之简单,由谁来主持京城的善后可是个大难题。其实你我都知道,恭亲王是最为合适的。但是,恭亲王与皇帝是亲兄弟,皇上忌惮他这位六弟的才干,” 穆荫站住看着匡源说:“年兄所说之事,在下略有耳闻” 匡源认真的说道:“年兄可否还记得,当年先皇选皇储时曾有人主张过恭亲王,皇上能够不介怀吗,他们二人的关系实在是太过微妙了,如不慎直言,恐为日后祸端,在这节骨眼上谁敢乱说” 穆荫紧张的点点头,额头上竟然有了汗水。 位于京城的西北郊的圆明园里,朝廷里的大员们都汇集到了这里。 早在大沽炮台失守之后,朝廷内外,歧见纷纭,主战和逃避各持两端,弄得正在圆明园享乐的咸丰皇帝莫衷一是,面对率师亲征和巡幸木兰,一时没了主意,就交给众大臣廷议。 大学士贾祯上奏:“臣以为,圣上既不宜率师亲征,也不应巡幸木兰,亲征,无险可守,皇帝会陷入危境;北狩,人心涣散,京师会更加危怠。应留守京师,加强京城防御,鼓舞士气,以坚众志。至于僧王所奏北狩之说,尤多畦碍,” 咸丰帝虚张声势的说道:“朕要率兵坐镇北京,速发急报,调集湘军入京,拱卫皇城!” 肃顺跪在地上说:“八里桥已失守,英c法联军进军神木厂,僧王和胜保将军双双战败,湘军远在苏浙,正与教匪激战,即使调兵拱护,也是一时不及,洋兵神速,恐京城不保,圣上亦早做打算。” 咸丰皇帝听到失利的消息后,傻傻地站在圆明园的离宫里,两眼呆滞的望着天空。虽然已是入秋的天气,可咸丰皇帝的龙袍却全都汗湿了,恐怕还尿了裤子。 躲在屏风后面的懿贵妃悄悄招手叫过来太监安德海说:“如此僵持不下,宜早做准备”。 安德海躬身答道:“嗻”转身朝殿外走去。 圆明园离宫内咸丰皇帝挥舞着双手叫喊道:“几个蛮夷之人竟然把你们打得溃散而逃,我天朝的神威何在,我爱新觉罗的颜面何在,你们都是一群饭桶,丢祖宗的脸,丢大清的脸,朕欲亲征,朕欲亲征” 众大臣赶忙一起跪地,肃顺惶恐的说道:“圣躬安危要紧,皇上在,社稷在” 众大臣一起附和着。 咸丰皇帝用手指指肃顺的顶戴,欲说话,又不知道说什么,自己也没了主意,气得直摇头。 身者一身戎装的增格林沁躬身上前:“罪臣无能,致使夷狄犯境,战既不胜,唯有早避,请巡幸木兰” 众大臣:“请巡幸木兰,请圣上巡幸木兰” 咸丰皇帝看看跪了满地的大臣,深深地叹了一口气。抬头看看天:“想我清室太祖一世之雄,康乾盛世,文治武功,可自朕登基以来,国渐积弱强敌环饲,我八旗子弟,文恬武嬉,玩物丧志,” 众大臣齐声应道:“臣等无能,臣等有罪” 咸丰皇帝站起身,眼望天空说:“江南战事一败涂地,太平军占据金陵,英法蛮夷狼贪虎视,然我将士矜功伐能,以致我天朝四面楚歌,内外交困,朕实乃心焦如焚,” 众大臣又应道:“圣上保重,圣上龙体要紧” 咸丰摆着两只手说:“如今竟要朕弃城北狩,扔下皇考如何,太庙如何,子民如何,朕何以堪,何以面对祖宗,何以面对神明,众卿至我无地”说完,咸丰皇帝的脸上留下了两行热泪。 众大臣都跟着唏嘘,满屋子的悲凉,有人甚至小声的哭泣起来。 咸丰皇帝指着群臣说:“哭泣有什么用,洋人是能用眼泪哭回去的吗,你,你等昏庸误国,贪腐误国” 众大臣见皇上说出来这么严重的话,吓得都不敢出声。 恭亲王奕盺上前奏到:“洋人无非利益驱使,我泱泱大国地广物丰,如今只有诱以利害,可保无恙”。 咸丰皇帝没有理会恭亲王说的话,看看跪在地上的大臣们:“卿等有何良策”。 众大臣互相面面而视,一下子将头低得贴着地,恨不得地上有条缝隙钻进去。 咸丰皇帝脸上流落出失望的表情,扭身向后面就走,太监高声喊道:“退朝” 圆明园离宫寝殿内,大太监安徳海回奏懿贵妃:“尊娘娘旨意,北狩行辕已在殿外等候” 咸丰皇帝这时走进来气愤的说到:“皇天负朕,众卿亦负朕,诺大个朝廷竟无一人敢于御敌” 安德海悄然退出殿外回手将殿门关上。 懿贵妃慈禧仪态万方的走上前温婉的接过咸丰皇帝伸过来的手,将咸丰让在暖炕上坐稳,然后跪地行礼道:“皇上龙体要紧,几位大臣各自的心思不明,强敌当前想的就是自保为好,” 咸丰皇帝:“朕岂能不晓,说什么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朕时下是又失土,又无臣,纵观满朝文武,尽如酒囊饭袋一般” 懿贵妃答道:“臣妾以为,洋人渔利,教匪渔权,皇上许给洋人些好处,打发洋人帮助江南剿匪,以夷之力消耗匪患,皇上以为如何?” 咸丰皇帝站起身上前扶起跪在地上的懿贵妃说:“爱妃此言,正和朕意,北狩之事是否缓行。” 懿贵妃依偎在咸丰皇帝的胸前:“圣上早避,乃社稷万全之策,臣妾以为皇城的后事就交给能干之臣料理,正所谓养兵千日用兵一时,能者多累,智者多思” 咸丰皇帝道:“爱妃可是说六弟” 咸丰皇帝一遇上难题总是问一直助他打理朝政的懿贵妃,没想到兰儿坚定地说:六弟恭亲王是洋务奇才。 咸丰也只好点头,“也罢,朕的兄弟中非他莫属” 纵观朝野上下,在这非常时期,也唯有自己这位才华横溢,却又令他如刺在喉的六弟能够胜任了。 慈禧点点头回到:“正是,唯有此时可人尽其才” 咸丰忧虑道:“恐有掣肘之祸” 慈禧道:“举国北狩,孤掌难鸣,” 咸丰沉思良久道:“但愿如此” 离宫内大臣们正在焦急的等待皇上的旨意,太监安德海走出来高声说道:“奉天承运,皇帝口谕,着六部公卿即日随驾北狩,又念异邦苦楚圣恩垂怜,着恭亲王奕昕留京酌情处置善后事宜,钦此”。 咸丰十年的八月八日的上午(公元1860年9月22日),咸丰皇帝一行匆匆忙忙从圆明园北走,皇帝銮舆的前后没有依仗随行,侍从护卫也比平日少了许多。跟随皇帝c懿贵妃和皇子载淳的王公大臣只有:惠亲王绵愉c怡亲王载垣c郑亲王端华c户部尚书肃顺以及军机大臣穆荫c匡源c焦佑瀛c杜翰等百人和护卫禁军大约二千多人。 圆明园北山后一行简单的仪仗静静的驻足在哪里,咸丰皇帝透过轿帘看着眼前的一切。 眼前是一座规模宏伟c景色秀丽的 离宫。是经雍正c乾隆c嘉庆c道光c加上本朝共计150多年的精心营造,集中了大批物力,役使了无数能工巧匠修建的。 在圆明园内汇集了江南若干名园胜景,还创造性地移植了西方园林建筑,园中有宏伟的宫殿,有轻巧玲珑的楼阁亭台;有仿照杭州西湖的平湖秋月c雷峰夕照,及狮子林的风景名胜;还有按照古代诗人c画家的诗情画意建造的圣境,如蓬莱瑶台c武陵春色等。 圆明园内不仅珍藏着无数的各种式样的无价之宝,还有极为罕见的历史典籍和丰富珍贵的历史文物,如历代书画c金银珠宝c宋元瓷器等。其中有欧阳修c米芾c苏轼等文人学士稀世珍藏,更有那传承千年的青铜古玉。像乾隆的玉,乾隆的紫檀家具等。 乾隆时期的织绣也非常有名,苏绣c湘绣c粤绣c京绣是有名的四大绣品,京绣主要是给皇宫里面绣龙袍c凤袍的御用绣坊。后来又有了蜀绣。 咸丰皇帝闭上眼睛默默地回忆起那时的情景: “明窗净几,罗列布置,篆香居中,佳客玉立相映,时取古人妙迹,以观鸟篆蜗书,奇峰远水,摩挲钟鼎,如亲见商周。端研(砚)涌岩泉,蕉桐鸣玉佩,不知身居人世,所谓受用清福,孰有与此者乎。” 咸丰皇帝眼角留下了一滴热泪。 一阵叫喊声传来,惊醒了咸丰皇帝的回忆。 圆明园内守卫们正在驱赶着来回奔跑的太监和宫女,被驱赶的宫女们尖声惊叫着,有的跌倒在地,昔日繁华奢侈的圆明园此时显得混乱不堪。 这情景让咸丰皇帝想起了热河围场里的猎物。咸丰皇帝叹了口气,撂下轿帘。行辕执仗一声“起驾”队伍慢慢的奔着东北的方向而去。 就这样恭亲王奕欣临危受命留京议和,咸丰皇帝将一个诺大的皇城拱手让给了洋人。自己则带着后妃和皇子仓皇离京,“北狩”热河,躲进了承德的避暑山庄内继续享受他的声色犬马的糜烂生活。 公元1860年9月22日,咸丰皇帝弃守北京,从圆明园出走热河。 英法联军兵临城下后。俄国的外交官伊格纳提耶夫了一个情报:说咸丰皇帝正躲在西北郊的圆明园(其时咸丰已离京)。于是,英法联军绕抄安定门c德胜门,进犯圆明园,并将圆明园洗劫一空, 英法联军闯进圆明园,就像是暴徒一样,立即疯狂地大肆抢劫。最先闯入的是法国人,他们见物就抢,每个士兵口袋里装进的珍品,价值三四万法郎。在法营里,堆积着珍奇的钟表c五光十色的绫罗绸缎,以及珍贵的艺术品,价值高达3000万法郎。英国人虽然来迟了一步,但金银财宝也装满口袋。更为可恶的是,那些搬不走的大瓷器和珐琅瓶,被他们打得粉碎。一个名为赫里斯的英官,第一次抢到一个缕金花盆,盆中栽着一株高1英尺的黄金树,树上挂着以红玉为核心的蓝宝石果子。他将这个金花盆和其他宝物,装了七大筐,归为己有。第二次,他又抢到一座7英尺高的金塔和大批宝物。 英法联军的统帅额尔金逼迫清廷出来人与他们签约,一开始恭亲王奕䜣躲着不见,额尔金“要让清朝的皇帝记住这永久的教训”,决定执行‘万达里斯姆式的罪行’。(意指毁坏文化艺术的行为) 额尔金咆哮说:‘全园余物将立即予以荡平!’主张烧毁圆明园。 需要说明的是,这个额尔金,就是曾经在奥斯曼帝国大肆毁坏希腊古迹,盗窃帕特农神庙文物,因此被著名诗人拜伦在《密涅瓦的诅咒》中指责为“一个苏格兰劫盗”的老额尔金之子。 10月6日英国骑兵团三千五百人,开进圆明园,手执火把,到处纵火。倾刻工夫,几十处地方,都冒出了一缕缕的浓烟,万万千千的火焰,往外爆发出来,烟青云黑,遮天蔽日,所有庙宇c宫殿c古建筑,那些被视为举国神圣庄严之殿堂,和历代皇家精品之收藏,都被付之一炬。大火连续烧整整三个昼夜,使这座世界名园化为一片焦土。 八月的热河避暑山庄湖水明净,山色苍翠,真正是风景宜人的塞北江南。 避暑山庄的“如意洲”上有一座水上戏台,凭水看戏,别有意境。咸丰帝非常听戏,甚至不惜降驾驭尊,扮成戏文里的人物粉墨登场。 如意洲的戏台上,一班戏子正在认真地唱戏,忽然咸丰皇帝身上穿着戏袍登上了戏台,吓得戏子们个个的跪在地上直磕头。 咸丰皇帝大笑着说:“朕欲你们同乐如何” 咸丰皇帝坐在避暑山庄的行宫里,身边拥着无数美人,一个个天姿国色,疑似仙人下凡美不胜收。 身前的供案上摆放着各种各样的珍馐美味,金杯玉盏盛满美酒琼浆。 行宫大殿两旁排列着乐人和弄臣,演奏着动人的音乐。 执事太监来报:“肃中堂求见” 咸丰皇帝懒懒的挥了一下手。 太监安德海喊道:“传” 就见肃顺恭敬的弯着腰走上前说:“启禀皇上,京城来报,英法联军狂暴无度,竟然将皇家的圆明园纵火焚毁” 咸丰皇帝勃然大怒,将手中的酒杯扔在肃顺的面前大吼道:“混账,饭桶,都是你们无能,你们所有的人都是饭桶,这种事还有脸拿来和朕说,滚,都滚出去,以后不要在朕的面前出现” 吓得肃顺连滚带爬的跑了出去,刚才还笑容满面的们此时也吓得花容失色,齐齐的跪在皇座的旁边,两厢的乐人们也都停止了奏乐。 一个嫔妃浑身哆嗦着不小心碰倒了立在旁边的酒壶。 咸丰皇帝听见响声问:“谁弄得” 嫔妃战战兢兢的爬出来说:“是臣妾不小心弄倒了” 咸丰皇帝大怒道:“来人,给朕拉出去痛打五十廷杖” 门外的太监答应“嗻”进来就将那嫔妃拉到了大殿外,撂翻在条凳上就是一通暴打。 咸丰皇帝看看跪了满地的人,长长的叹了口气说:“圣祖呀,朕还有何面目活在这世上,”使劲的用手砸自己的头。 安德海见此情景吓得赶紧跪在地上使劲的磕头,嘴里说着:“皇上龙体要紧,万不可自毁其身”一边磕头,一边给跪在一旁的小太监使眼色,小太监明白,扭身爬了出去。 咸丰皇帝哭丧着脸说:“当初朕就应该死守皇城,同皇城共存亡,朕一念之差,竟使家园毁损,朕还有何面目去见祖宗” 正这时,就见懿贵妃慈禧快步走进来,上前拉住咸丰皇帝的手说:“事情依然如此,圣上不必自责,洋人焚毁个把园林只是为了出出气,好在皇城还在,皇城在,自然皇家的根基还在” 咸丰皇帝用手捶着自己的胸口说:“几代皇家的心血,万千的珍奇异玩,那么多的收藏,那么多的朝贡的宝物,就这么一把火烧了,真是叫朕不忍心呀。” 慈禧说道:“这些都是身外之物,圣上龙体康泰最为要紧,恭亲王在京议和,不日就会有结果,圣上应平心静气静候回銮。” 咸丰皇帝说:“洋人豺狼之心,对我大清社稷早有不臣之心,自朕登基,洋人屡犯我境,朕是一让再让,洋人是得寸进尺,朕实在是忍无可忍啦,派人告知奕盺䜣,不能由着洋人的性子来” 慈禧说道:“六弟自会平复物议,圣上不必为此烦恼” 咸丰皇帝说:“但愿如此,” 咸丰皇帝重新又坐在龙椅上,又说:“哦还有,朕刚刚将惠贵人责打了五十廷杖,朕心有不忍,朕要厚赏惠贵人” 慈禧说:“圣上不必介怀,奴婢们甘愿为皇上受辱” 咸丰皇帝眼泪汪汪的看着慈禧说:“朕也只有在你们身上发泄一下” 慈禧看看皇上平复下来,遂对跪在地上的们说:“你们都下去吧” 在大殿内所有的嫔妃和乐人都悄悄的退了出去。 懿贵妃拥着咸丰皇帝走向后面的寝室。 安德海见皇上进到了里间,马上对站在一旁的小太监说:“快” 小太监一时不知道安德海说的什么,愣在那里。 安德海说:“怎么,还站着,拿鹿血来” 小太监答应一声往外就走。 安德海紧着嘱咐道:“要新鲜的” 寝殿内,咸丰皇帝躺在床上抽着大烟,坐在皇上身后的四个轮流伺候着,咸丰皇帝停下抽烟,对着给他捶腿的说:“牡丹春,朕今晚就留你们四个陪朕” 牡丹春笑容满面的说道:“海棠春c杏花春c陀罗春,你们都听见了,皇上叫咱们四个人一起伺寝” 四个嫔妃淫笑着,上前用玉手乱摸着咸丰皇帝的身子,咸丰皇帝哈哈大笑,笑了两声,忽然又剧烈的咳嗽起来。 牡丹春赶紧用手给咸丰皇帝捶背。 咸丰皇帝用手绢捂住嘴,继续咳嗽,一会儿咸丰皇帝拿开手绢,牡丹春上前一看,马上的惊叫起来:“皇上,您吐血了” 其他嫔妃也停止了淫笑,都慌乱了起来。 海棠春高声叫着:“快请太医” 杏花春也高叫着:“快请太医” 只有陀罗春沉着,用手拽了拽慌乱的牡丹春的衣袖说:“是不是先向懿贵妃请教” 牡丹春一经提醒马上叫到:“快快,禀告懿贵妃” 羽日,躺在龙床上的咸丰皇帝面色倦怠,身边坐着他最为喜爱的一位,咸丰皇帝用手摸着的小脚,那小脚上面穿着一双菜玉做的鞋,那鞋是翠绿翠绿的十分好看,在哪鞋上面点缀这一刻硕大的明珠,咸丰皇帝爱不释手的抚摸着。 咸丰皇帝暧昧的说道:“曹夫人,在朕的身边如何” 被称作‘曹夫人’的,那嫩白的脸色忽然红了起来,她低下头说:“贱妾感怀五内,只有用这身子报效皇上” 咸丰皇帝笑了起来,:“朕就爱你这个小模样”伸手在曹夫人的脸上抹了一把。 寝殿外面,小太监手里捧着一碗鹿血对站在寝殿门口的安德海说:“安公公,这时刚刚放出来的新鲜鹿血,您看是不是端进去?” 安德海瞪圆了眼睛说:“这是你该操心的事吗” 小太监赶紧的低下头不做声了。 里面的曹夫人娇羞的说了声:“皇上” 站在门口处的安德海瞅准时机说道:“皇上,该是您服药的时候啦” 咸丰皇帝说:“拿进来吧” 安德海向站在台阶下的小太监说:“进去吧” 小太监双手将碗举过头顶,恭恭敬敬的走进了寝殿。 待了一会,小太监退了出来,随手将寝殿的大门关上,安德海和站在门口的一干人都退到了一丈开外静候。 时隔不久,寝殿内传出来曹夫人呢喃的低吟:“薄罗衫子金泥凤,困纤腰怯铢衣重。笑迎移步小兰丛,亸(d一u)金翘玉凤。娇多情脉脉,羞把同心捻弄。楚天却相和,又入阳台梦。”,良久又传出曹夫人的喘气声和咸丰皇帝的咳嗽声,这两种声音交织在一起,使得所有听到的人都皱起了眉头。 热河皇帝的行宫里,到处是身披轻纱或者是不穿衣服的,她们跳着疯狂的舞蹈,充分展示柔情和风姿。在乐伎们演奏着糜糜之音伴奏下,用她们婉转的歌喉,唱着动人的淫曲《夹竹桃》:“深深柳色暗长堤,浴罢兰汤气力微。花枝无力,情郎强携。····。”殿内的墙壁是用一面面的镜子做成,四处悬挂着《春宫图》。房间里摆放着各种各样的牙雕和五彩缤纷的珍宝,处处散发着醉人的熏香。 咸丰皇帝则赤足披发,睁着一双血红的眼睛,剧烈的咳嗽着,手里捧着盛满鹿血的酒盅,追逐着这些身穿轻纱的美人们,大殿里回荡着嗲声嗲气的淫笑····。 偏殿乐师们这时奏起了音乐: 一个歌女唱到:“深深柳色暗长堤,浴罢兰汤气力微。花枝无力,情郎强携。酒肠不耐,被郎强偎。我的郎啊,分明是,华清池里杨妃春睡起,君王又进紫霞杯!” 音乐缠缠绵绵丝丝入耳,空气中有一种热哄哄的意境,让人浮想联翩。 “圆月分明镜照楼,姐儿房内正绸缪。珊瑚枕上,恩情两投。花心一点,与郎紧收。我的郎啊,我今生,有个子介样的风流伴,微躯此外复何求!” 咸丰皇帝异常兴奋,一种滑腻c软白c圆润,香甜如梦幻般的感觉覆盖他的全部c“襄王本有意,神女情更浓”,咸丰皇帝忽觉后脑海一震,裤裆内竟然遗湿一片。 歌声又起:“来时正是二更天, 共郎做个并头莲。销金帐里,情浓意坚。 双双戏耍,花心正鲜。 我的情郎哟,我纤纤玉手啊勾郎睡,  好像沙上凫雏傍母眠!” 咸丰皇帝闭上眼靠在龙榻上,浑身无力,享受着缠绵悱恻的音乐,竟然跟着音调哼唱起来。 “ 瓜甜藕嫩是炎天, 情郎趁少年。 纱橱鸳枕,双双并眠。颠鸾,倒凤,千般万般。 我的情郎哟, 一夜做个十七八样风流阵, 好像才了蚕桑又插田!” 咸丰皇帝高兴得大叫,突然疯狂地咳嗽起来。 大殿上所有的人都顿时趴在地上,唯恐皇帝发怒殃及到自己。 大太监安德海高声叫道:“传太医,快,快传太医” 太医们小跑一溜烟的向后面寝殿奔去,行宫上下都在静静地等待消息。 然而,第二天,他照常传旨:还是点唱《夹竹桃》:“如花眼蒙胧,一见情郎弗放空。三杯才罢,钮扣便松,良宵美景,幽怀更浓。我的小情郎呀,个样风流正好露天做,” 咸丰皇帝手舞足蹈竟然没有昨日的颓态。 “满阶荷叶月明中!州前未经风,吃个情郎扯住要做喜相逢!一时难脱,只得强从鲛绡帕上,染却嫩红,我的小情郎呀,情郎哥羞答答拿去灯前看,好像映日荷花别样红!” 热河行宫的议事厅里,众位大臣焦 急的坐立不安,肃顺抖落着手里刚刚收到的奏折说:“看看,又是一件挨骂的事儿,你们谁去” 几位大臣都摇摇头没人应承。 肃顺叹了口气,将手里的奏折扔在了桌子上。 大学士贾祯说道:“是不是先递给懿贵妃” 肃顺一瞪眼说道:“一个老娘们能干什么,再说,祖宗家法规定着,后宫不得干政” 所有的大臣们齐齐的叹了一口气。 站在门外的一个太监,听到里面大臣们说的话,扭身快步的向着里面跑去。 那个太监跑到后宫哪里,凑到安德海的耳朵边小声的汇报。 安德海听完后,扭身上里面走去。 寝殿内的一间屋子里,慈禧坐在炕上,安德海跪在地上向慈禧说着小太监回报的情况。 慈溪的脸色阴沉着,眼睛里冒着寒光。 第六集终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七章 第七集 天津县衙,高台阶,朱漆的栅栏,栅栏后面架着惊堂鼓,一班衙役站在门口,高师爷站在中间。 一群人聚集在县衙的大门口,苏汝河大声的喊着:“今天就得给我们个说法,没有说法,谁能保证以后事情不再发生” 县衙高师爷高升扎开两手说道:“大家稍安勿躁,听我说,听我说” 嚷嚷着的人群见有人站出来对话,逐渐的平静了下来。 高升说:“大家听我说,崔大力这事都怨他自己,明知道” 苏汝河高声喊道:“高胖子,尼玛说的是人话吗” 人群一下子又被点燃了起来,七嘴八舌的说个不停。 高升双手在一起使劲的拍拍,用以引起大家的注意,大家眼睛又都看向高升,高升说:“几位,别跟我来劲,愿意听我说,我就说两句,不愿意听我说,请便,有能耐自己个找洋人去闹去,尼玛有这尿性,我算服你” 苏汝河大声喊道:“尼玛吃官粮不管百姓事,尼玛还是人吗” 高师爷有点气急:“苏猴子,你小子挑头闹事是吧,哥几个” 站在高升身后的一班衙役齐声说道:“嗻” 高升用手一指苏汝河说:“你们先将他拿下” 衙役答应就往前冲,正这时人群的后面一个声音高声说道:“住手”就见张天师手拿浮尘,一脸的镇静从人群中间走了过来,见着高升先行了一个单手见面礼:“高师爷息怒,有什么事商量着来,别动不动就抓人,这样会激起更大的事故,您说是吧” 高师爷见是天后宫的主持,也是熟人,不好发作:“既然是天师老大人说话,在下怎能不从” 张天师指指衙门里问:“刘县令可在” 高升说:“正在后堂理事” 张天师说:“那好,我正要拜访县尊大人” 高升指着人群说:“老天师,你看” 张天师扭转身对着人群说:“大家请回,你们这样闹不是办法,我这就去见县尊大人,有什么事都朝我说” 苏汝河说:“我们一是要为崔大力讨个说法,二是县衙给立个保证,保证我们这些住在河边的人,别再遇上老崔的事,大家说是不是” 人群一起高声说道:“对,给老崔讨个说法,让县衙做个保证” 张天师扬起双手做了一个往下压的动作:“好,你们所说的正是我要说的,我这就进去和县尊大人商讨,这样,你们先听我意思,先回家听信” 苏汝河说:“老天师说话比我们管用,大家就信老天师一回,我们回家” 人群闹哄哄的跟着苏汝河扭身往回走。 马寡妇站在原地没动,看着远远离去的人群,点点头。 高升长长的舒了一口气,对着张天师躬身作揖说道:“老天师,你一句话,顶上我十句都管用,老天师,请”高升往里让着。 马寡妇看见张天师走进县衙,自己扭身向着城南的方向走去,手里还拿着秦和清的裤子。 县衙后堂西厢一明两暗的屋里,木格栅将三间分开,堂屋中间摆着八仙桌子太师椅,靠墙一红木条案,条案上摆有梅瓶和帽筒,墙上是对联一副,中间一只下山虎,瞪着眼睛看着一切。 刘县令嘴里叼着一根大烟袋,自顾自的吞云吐雾,坐在客坐的张天师眼睛紧紧的盯着刘县令的满是皱摺的薄嘴唇,就想从哪里听到些什么。 县衙师爷高升,小眼睛吧嗒吧嗒的瞅瞅这个,又瞅瞅那个,知道在座的两位哪一位自己也不敢得罪,只好是拱起腰,将耳朵伸的长长的听着。 刘县令总算抽够了瘾头,将嘴里的烟袋锅拔出来,,在桌子腿上使劲的磕磕烟袋里的灰烬,这才抬起眼看着正襟危坐的张天师。 张天师双手一揖说道:“此事是天大的冤枉,山人和老崔是多年好友,实在不忍看着未亡人的凄惨和悲苦,还望大人您见怜。” 刘县令见躲不过才说:“天师老大人,不是下官不给您老面子,只是此事实在是难以周全,从我听到的消息来看,京城那边情况不是太好,我就是依您如实上奏,还得说是有人敢接,” 张天师认真的说道:“是否请出府台大人交涉” 刘县令摇摇头说“您还不知道,皇上已经弃城北狩移驾多日,权坐北移,谁能做主” 刘县令看了一眼高升。 高升接过来说:“全怨那个自以为是的肃中堂,他把先期谈判的洋人关押进大牢里,死了好几个,洋人不干,非要报仇雪恨,皇上跑了,还不知道后事如何解决” 刘县令假装生气:“朝廷的事不是你我可以议论的,退下” 高升躬身答应:“嗻” 刘县令说:“当今的朝廷依然不在皇城,皇上北狩,治理也是鞭长莫及,朝廷的兵败一泻千里,如今天津府县如同虚设,即无兵也无力,又无朝廷旨意,在下也是举棋不定左右为难呀” 刘县令又看了一眼站在自己身边的高升。 机灵的高升赶紧接过来说:“哎,天师老大人,说别的您啦可能不知道,就说这广州那块地儿,洋人是想着法的要在那儿开埠,不答应就开枪开炮,死了多少兵丁您是听说了,皇上也是硬着头皮才答应的,” 高升偷眼看看刘县令,刘县令拿起烟袋锅自顾自得在烟荷包里蒯烟。 高升接着说:“要不说是人善有人欺马善有人骑,洋人是蹬鼻子上脸,跟着又要求割让胶州湾,青岛c旅顺这些地方,最让刘大人头疼的是,洋人还想在天津开埠” 高升看见刘县令拔出烟袋叼在嘴上,赶紧的打着火镰点上艾绒,凑到烟袋跟前点着。 高升说:“朝廷还没下旨,洋人就在城南洼跑马占圈,盖了不少房子,洋人盖房子,祸害周围的老百姓,每天都有来告状的,这不,刘大人正在为此事为难呐” 刘县令一扬手打断高升说话:“诺,本官为难全是为了皇上,为了咱们朝廷,就是为些难还是值得的,” 高升谄媚的笑笑接过来说:“是是,咱们刘大人那是一心为了皇上和朝廷,可是朝廷不给做脸,皇上一犹豫,这不洋人就着‘修约’之名,强行登陆大沽口,天师老大人您可记得春天那仗势,谁人能够招架得住,啊” 刘县令又一扬手止住高升说:“洋人辖威厉吓,残暴至极,要不是崇厚大人出面周旋,恐怕洋人会趁势毁了天津卫,天师说的这件事,依本官看来,难保两全,所以官府不宜出面,只好为难老天师代为安抚” 张天师见刘县令此说,知道此时官府之力羸弱,仍坚持的说道:“如不就此事照会洋人,恐怕以后此类事件还会发生,城里居民尚可躲避,可沿河求生存的百姓岂不惶惶不可终日。” 刘县令见自己的一番说服,老天师总算是接受了,遂作出义愤填膺状说:“本官一定和洋人交涉,确保不再发生此类事件”。 张天师想也没有好办法,只好站起身要告辞。 刘县令从师爷高升手里接过一锭银子,双手奉上说:“老天师全力周旋,本官略备薄仪,以示感谢,万望笑纳” 张天师正色说道:“山人此举情系百姓,皇天可鉴,怎可私受” 刘县令赶忙说道:“是本官口误,此银两是罹难者的,还望老天师代为转达,再次致意” 张天师见如此说,只好接过银两,躬身施礼代死者家属谢过,和刘县令告别出了县衙。 刘县令和师爷送出,三人拜别,刘县令看张天师走远,仍然站在那不动。 师爷高升见刘县令默默地站在屋门口沉默不语,遂小心试探地问到:“老爷真要找洋人交涉?” 刘县令不高兴说道:“皇上的京城尚且不保,我一个小小的七品县令如何胆敢造次” 高升附和说:“是是,老爷说的没错,此时最最忌讳的就是得罪洋人,这事就让他算了吧,” 刘县令扬起手说:“诺,焉能如此了事,本官就去奏请抚台大人,高师爷,你可先叫人多写告示,城里城外的街道上,在那个最明显的地方多贴几张,先要安抚一下民心。” 高师爷答应道:“嗻,小的这就去办” 随即,官府出了告示,衙役们分别张贴在四面城的大街小巷,一群人围在告示前观看,一个人在念告示上的文字:“兹告知贵州县父老,近日朝廷与洋人交恶,战事频乃,各父老邻里相互告知,安分守己,不涉险地,回避洋兵,不做妄举,免除误会,凡居住沿河c教堂周边的居民,尤为重视,,安身立命,唯有自己保全。” 告示的内容无非是让人们自己加小心,千万别去招惹洋人,也算是‘亡羊补牢’无奈之举。 秋高气爽,一排大雁在天空中慢慢的飞过,不远处一只孤雁在后面追赶,偶尔传来一两声那只孤雁的哀鸣。 转过天儿,秦和清和几个铁铺的老板前去给崔大力吊丧。 几位老板边走边议论崔大力的不幸遭遇, 苏汝河催头丧气的说:“妈的,老崔死得冤枉,这口气就是出不来” 陈忠良接过来说:“剩下的娘两怎么过,那孩子还小,孤儿寡母的,说不定会遇上什么事,一个女人担不起来” 秦和清点点头说:“可不,好好地一家人,说拆散了,人就没了” 弄得大家悲悲戚戚的个个都摇头惋惜。 前面是一条繁华的大街,街两边挨排都是买卖家,酒楼c书场c妓院一家挨一家,幌子招牌遮天蔽日,道路两边店铺前净是各种各样的小吃摊,弄得满大街香气无比。 有卖烩头的(牛肉馅饼),大铁饼層里的烩头被油煎的发出滋滋的声响,引得围坐在桌子边上的食客直流口水,紧挨着卖烩头的是羊汤摊子,一口大号的铁锅,里面乳白色的羊汤翻滚着,腾起很高的蒸汽,还没走进就能闻见那暖烘烘的香味,勾人食欲。 挨着又是蒸包子的,卖炸糕的,吹糖人的,卖大梨膏的, 最数那卖西瓜的叫得最凶:“哎,三白的大西瓜呀,白皮c白子还是白瓤啊,走过的c路过的您算来着啦,您啦撂下担子,尝尝我这正宗三白大西瓜啊,吃一口您说不甜您甭给钱啊,来呀,尝尝我这正宗的三白西瓜啊” 苏汝河看见案子上摆着的三白西瓜,说:“吃块西瓜再走” 刘三泰烦躁的挥挥手说道:“你还有心思顾着吃,快走吧” 苏汝河摇摇头不满的说:“不吃就不吃,你发的哪门子疯” 再往前街道两边被卖鸟的,卖鸽子的,卖蛐蛐的,卖宠物的,卖大小金鱼占满了,一个卖蛤蟆秧子的,用个大木盆,盛着许多的蝌蚪,用吃饭的碗一舀半碗,嘴里喊:“哎,一个大子给半碗,小孩子喝了不上火啊” 那蝌蚪在碗里来回的游动,有的家长买上半碗,站在那不动窝,叫孩子一扬脖喝下去,活蝌蚪进到孩子的肚子里,孩子咂嘛咂嘛眼,咂摸咂摸嘴,没事。 苏汝河指着那碗里的蛤蟆秧子对刘三泰说:“哎,你不来一碗,看你那心火,一碗不行,得来两碗” 刘三泰就拿眼瞪他:“你小子,就是个没心没肺的种,你是比干揍的。” 苏汝河看着刘三泰,知道刚才他说的不是好话,扭头问秦和清:“和清兄,他小子刚才骂我啦,他说的什么意思,说我是比干揍的,比干是谁”用手去拽秦和清。 秦和清一甩手,躲过他的纠缠说:“你要是有个比干那样的爹,真是你的福气” 苏汝河琢磨琢磨最后没弄明白,看看大家都很严肃,没再追问。 隔不远一个书场要不就是茶社,也都是满堂满座的,马路上更是人挤人好不热闹。 聚贤楼饭馆跟前还有一个耍杂耍的,围着一帮子人,还不时的叫好。再往前走又是几个估衣摊,旁边还坐着几个缝穷的老妈子,昨天三岔河口发生的事丝毫没有影响人们的生活兴趣,该怎么生活继续怎么生活。 刚过了北大关浮桥,远远地看着迎面过来一个大高个,黑紫堂的四方脸上一双如牛一般的大眼珠子叽里咕噜的乱转,身上一件粗布坎肩,没有系扣,粗壮的胳膊和隆起的胸肌,将坎肩挣得几乎要撕开,脚上穿着一双千层底的靸鞋,每迈一步,脚底下登登作响,双手推着一辆独轮车,车上是满满两筐鸡蛋,一抬头见着秦和清几个就大声大气的打招呼 “几位老板,这是上哪去?” 秦和清走上前双手一揖道:“哦,是翟老板,幸会” 翟老板放下车:“嘛,翟老板,您啦拿我糟改,我不就四(是)一个凑(臭)拉胶皮的交行头吗,全凭这一膀子力气挣点辛苦钱儿,您啦别叫我老板,还是叫我翟大个听着舒服”翟大个说话底气足,声音洪亮。 秦和清笑笑说:“我听说弟妹又给你生了个大胖小子,那天喝你喜酒” 翟大个认真说到:“得,选日不如撞日,正好碰上几位,咱就今个,几位一块,咱全聚德怎么样,咱全聚德来个满汉全席” 秦和清摇摇手说:“今天不行,你没看我们几个的打扮吗,吊丧去” 翟大个瞪着眼珠子问:“谁家” 苏汝河气愤的说到:“做炮仗的崔大力”。 翟大个诧异的看着大家,说“什么,我怎么没听说,什么时候的事儿?” 秦和清说“就昨个早晨叫洋人的枪打死的,娘娘宫老天师说凶死的不宜久留,大家伙随了个公益,明个上路” 翟大个问:“这么大的事,我怎么没听说” 苏汝河下颌一扬说到“你住在城南洼离三岔河口远听不见” 翟大个气的直喊:“介尼玛洋毛子太不地道,怎么随便开枪打人呐,介得找地方说说,不能简单了事,洋毛子介不要疯吗,天师老大人怎么说” 秦和清沉着脸说道:“天师说,皇上都被他们打回老家去啦,咱们总不能拿着鸡子往石头上碰吧,只好认倒霉了,就是苦了崔炮娘俩” 翟大个仰着头看着天愤愤的骂道:“妈了巴子的,介(这)帮洋毛子要疯,别叫我逮着机会,让我逮着机会,我就,他妈的,我就团楞团楞,我给他塞回他娘的肚子里切(去)” 秦和清躬身说到:“翟老板赶快走吧,我们也早过去帮帮忙” 翟大个抄起车把说:“回头啦见几位,我先给聚贤楼送这车货去,一会我就赶过去”说完抄起车把,晃晃悠悠的往前走,前面就是摆渡口的浮桥。 秦和清看着翟大个的背影大声说:“小心点,下坡” 前面是浮桥的下坡段,翟大个满怀信心的回答:“没问题,这点分量在我手里” 翟大个话音还没落,就见对面走着的一个孕妇忽然倒地,翟大个的车轮刚刚要压上孕妇的肚子,大家伙都惊叫的喊了起来:“啊” 秦和清这时也惊吓的止住了呼吸,众位老板都直勾勾看着即将发生的一切。 此时就见翟大个双手紧握车把,全身筋肉紧绷,一使劲,就见装着满车鸡蛋的车轮腾空而起,刚刚越过孕妇的身子,在前面半尺的地方落下,秦和清他们听见车筐里的鸡蛋发出咔咔的声音。 翟大个往前推了推独轮车,放下刹车把,回身用手一抄,就将地上的孕妇扶起,嘴里说:“看看,奈(碍)紧的不” 孕妇满脸通红,刚才的惊吓显然是还没有过去, 这是站在旁边的一个老妈子上前搀住那孕妇说:“哎呀,你看,叫你不要出来,你偏不听,奈紧的不”走过去用手掸孕妇身上的土。 孕妇这时回过神说:“没事,妈,我没摔着,好好地”又对站在一旁的翟大个说:“大哥,我没事,走您的,甭担心,我没事,走您的” 翟大个看看孕妇神清气闲的站在那,心里的一块石头落了地,仍是不放心的说:“真没事” 那孕妇点点头说:“真没事,您走您的”说着扭身就走,老妈子赶紧上前扶着。 翟大个站在那看着孕妇走了几步说:“大妹子,你要是有事就找我,我叫翟大个,到脚行一打听就找到我,妹子,真没事,回去让大夫瞧瞧” 这时候站在周围的人群这才回过神,大家不约而同的鼓起掌来。 秦和清冲着翟大个直挑大拇哥嘴里喊道:“好样的”。 翟大个冲着大伙作揖:“过奖”然后抄起车把,稳稳的向浮桥的上坡走去,大家伙都看见,在车筐的缝隙中,稀稀拉拉的往外流着鸡蛋的粘液。 苏汝河看着远去的那个孕妇问:“这是谁家的媳妇,够仁义的” 秦和清也看看那孕妇说:“安家的,竹竿巷安家的闺女,旁边那个不是他妈,安大娘吗” 苏汝河摇摇头说:“不太熟,你说的安家我不认识” 秦和清说:“一提安家你不认识,我说他女婿你准认得,刻砖刘,知道吧” 苏汝河说:“谁,刻砖刘谁不知道,哦,怨不得呐,一家子都讲仁义,介要是碰上个不讲理的,翟大个这回就算是摊上了,别说是一车鸡子,就是十车都打不住” 秦和清深沉的说道:“要不说,做人做事都得把心放当间儿,谦和c礼让这个世道才能太平,你争我夺的,弄得你死我活的,那样的日子过着能舒心吗” 苏汝河看看秦和清的样子说:“你快别做梦啦,洋人这一响枪大炮的,什么温良恭俭让,什么礼义廉耻,都没了踪影,你跟洋人讲这些,他们听吗,就是想听,能够懂吗” 秦和清默然,深深地叹了口气:“唉,一枪一炮惊醒梦中人呀” 城里崔大力家青砖灰瓦的民居,窄小的院落,破木板门上裂开大大的缝隙,院子里凌乱不堪。 崔大力家门前站着几个杠房的伙计,手里都拿着行辕执仗,墙边上立着番杆和伞盖。 院子里停着一口棺材,棺材前面摆着供桌,桌子上一个香炉上面横着放着‘倒头香’,旁边摆着四鲜四干的供果, 堂屋里用两条长板凳架着“吉祥板”,崔大力躺在上面,下面铺着一块黄布,身上盖着一块白布,按照规矩这叫铺金盖银,吉祥板头前有个火盆,火盆里正在烧着几张烧纸。 身穿孝服的崔炮跪在旁边,向来吊丧的人们磕头,又请了一班的和尚念经,转咒。 秦和清他们进来在崔大力的头前鞠了躬,上了礼。 张天师在一旁高声的喊着:“孝子还礼” 跪在一旁的崔炮一一的扣还孝子头。 礼毕,秦和清上前和张天师说话。 秦和清说:“这事全仰仗天师鼎力周旋,要不她们娘俩怎么呀” 张天师说:“贫道日常与大力相知相交甚好,看着他们孤苦的娘俩我当尽力” 秦和清说:“我代铁厂街的兄弟们谢过老天师的高义,有什么事我们兄弟听招呼,您尽管吩咐” 张天师说:“你们来得正好,崔炮没什么长辈,你们就代为他的长辈,帮着瞭瞭高(维持的意思),接人待物的你们帮着点,我一人还真忙乎” 秦和清点点头说:“这些事就交给我们吧” 哥几个又进屋和崔大娘见了面,大家凑在一起忙乎着丧事。 一切顺利。 是夜,下弦月,不见星星的踪影,天空青的像块瓦,几片懒云一动不动的像是画上去的。 晚上入殓,没用仵作,一切都是张天师出头操持,找人将崔大力的尸身抗进棺材,一应的装老衣裳没有含糊,几铺几盖,单的棉的都置办齐了,头枕,脚枕给死者垫上,脸上敷上“陀螺被”上面画着“往生咒”,在袖口处放一烧饼,左右手各一个纸做的金元宝。 张天师看看一切就绪,喊了三声:“有没有人再看一眼”,见无人答话喊了一声“盖棺” 杠房的伙计上前准备封棺。 崔炮娘高声的痛哭起来,天儿呀,地的乱喊一气,哭的身嘶力竭,上气不接下气的。 众人都在忙乎入殓,先是盖子盖,子盖就是一块薄板,齐着棺材上面的子口,按下去面上是平的,然后封漆,封朱红大漆,不等漆干,跟着就是盖大盖,大盖就是棺材盖,棺材盖内里也有子口,往上一放正好卧上,严丝合缝,纹丝不动,最后是枣核钉封棺。 随着锤子往下砸钉子,崔炮娘哭声越来越大,崔炮也满脸是泪有声无气的跟着抽搭。 崔炮娘哭的几乎断了气,把一帮子帮忙的老爷们引得眼圈发红。 翟大个走过来对张天师说:“我一早上县衙门去了一趟,,县衙大门关得紧紧的不见一个人,就连整天蹭吃蹭喝的那个倒霉师爷高升都不见了人影,他妈的,一遇上事跑的比兔子还快” 张天师说:“我昨儿去见了刘县令,也讲了大伙的意思,刘县令表示万般的为难,像这种事,就是皇上在又能怎么样,自打大沽口被洋人利枪利炮的攻破之后,整个朝廷一听见洋人就如惊弓之鸟,” 翟大个骂道:“妈的,真是兵怂怂一个将怂怂一窝,这个朝廷完啦” 张天师说:“洋人的目的是去朝廷讲理,和咱们的皇上讲理,说是他们的一个代表团叫咱们的肃中堂关押在大牢里,死了好几个洋人,因此洋人必须和皇上讲理,” 翟大个冷笑道:“洋人讲理,放火强占地盘,还他妈讲理” 张天师说:“刘县令说老崔这事儿只能出张告示,提起警示,告知城里的百姓安分守己,千万不要冒犯洋人,否则后果自负,就像老崔这样,” 翟大个吹胡子瞪眼的说道:“这就完啦?老崔这就等于白死啦” 张天师说:“也只好如此,洋人的枪炮实在是厉害,咱们的军队叫洋人打的一退再退,还没见着洋人的影就都跑了” 翟大个气愤的说:“当官的更他妈的怕死。” 再转过天来,就是出殡。一大早就起了东风,天空浑浊厚实,像块浸了水的麻布。 张天师操办的不含糊,十六人大杠将街道挤了个满满的,前面是一排开道的仪仗,紧跟着仪仗是一队送葬的人,个个身穿孝服肩扛哭丧棒。棺材后面是几辆大车,车上坐着一群妇女,崔炮娘混混噩噩的坐在中间。 白事大了一声“起”,十六人一起支起身子,棺材离了地。 孝子崔炮跪在杠前,这时杠工的指挥打“响尺”,说一声“请盆!” 孝子崔炮用力将手里的一个瓦盆使劲的摔在地上,大哭一阵,同时放炮三响。 执事接过引魂幡给孝子杠着,孝子另一手拿“哭丧棒”,站在棺材前,前面出杠,仪仗开路,一行人慢慢的往前走。 崔炮娘手里抱着红布封口的寿罐,高声的嚎哭着,秦大娘和一个邻居一边一个架着崔炮娘的胳膊,随着大队开始出街上路,一路就到了小西关坟地。 出了城就是开洼野地,城西北的一块地里都是坟圈子,满眼的坟茔,荒草遍地。 到了坟地,早巳打好穴,棺木卸下,下穴。埋葬。 几把铁锨抡圆了埋土,不一会儿,平地起来一个高高的坟头,在那坟头上押着块砖。 就这样,简简单单的把崔大力埋了。 忙乎完了,大家都像是卸去了一个包袱,人也显得没精打采的,蔫蔫的走在路上。 张天师对秦和清说:“这真是笑话,是咱们中国人发明的,可咱们的人只知道用做炮仗取乐,可洋人用做枪弹,你想象的到吗” 秦老板默默地点了点头,不知道回答什么好。 几日后再也没有人提起此事,崔大力这个人就好像是从来没有在这个人世间存在过一样,这个世界上的人该怎样活着,该怎样乐呵,别人无从插手干涉,日子还是那样过。 通往皇城郊外的一条大路上,黄兔兔不见个人影,两面都是庄稼地,一个太监匆匆忙忙的向前走,不时地抬起头看看当头的大太阳,这秋后的太阳就像是需要临别赠送似得,使着劲的照射着地球上的万物,大中午若是在太阳底下呆长了都能晒秃了皮,太监紧着赶路,只觉得浑身燥热,脸上痒痒,嘴里就象冒了烟一样,想着找地方求口水喝,可方圆左右不见一个人影,路边上有口井,他赶忙奔了过去,往水井里面一看失望的摇摇头,这是一口枯井,抬眼望望前面的路还很长,没有办法,只好硬着头皮往前走。 走到前面大路拐了个弯,远远见着一颗大槐树下坐着一个老者乘凉,手里拿着一个草帽给自己扇着风,路边栽歪放着一个独轮车,车上面放着几个空筐,看意思像是刚刚赶完集,卖空了货物往家赶的模样。太监也赶紧走了过去,站在树底下用自己宽大的袖子一边扇凉一边问道:“老人家,这里是什么地方呀?能跟您讨口水喝吗” “没有,我也想水喝,这儿叫做长辛店,诺,前面有个茶棚”老者用手指指大陆的前面,“喝水就得倒哪里去买” “谢谢老人家,哎呦,我走了好几天,怎么才走到长辛店”太监自言自语的在那里嘟囔。 老者抬起头来,眯缝着老脸看看眼前这个人:“这位公公,你是从宫里跑出来的吧” 太监纳闷:“您怎么知道” “嘿,这几天不知道有多少从宫里跑出来的人从这里经过,你是从圆明园里跑出来的吧,” “我是从圆明园里跑出来的,”太监有些诧异。 “你要是从圆明园里跑出来的,哪算你小子命大,圆明园里的人九死一生呀”老者感叹道。 “怎么说”太监紧着问。 “洋毛子是奔着皇上去的,就是要杀皇上,没成想皇上从圆明园走了,洋毛子进园子里就疯抢,抢完了还不够,还要,最后还放了一把火,烧了整整的三天三宿呀” “洋毛子要杀皇上,还烧了圆明园”太了惊呆了。 老者问:“公公怎么称呼” 太监躬身打了一个千,又站直身子说到:“回您的话,奴才叫德运” 老者笑着说到:“你看你,到了宫外,你就不能像在宫里一样,处处的行礼,句句的奴才称呼,你要装作自己不是公公,而是平常人一样,要不你走不了多远就叫强人和散兵抢光喽,何况你这后面背的是啥,一定是宫里的宝贝吧” 德运见让老者说到了根上,慌乱的回到:“不是,不是宝贝,就是奴,是我用来防身的宝剑” 老者看着德运的脸说:“那你也得小心点,前面净是卡子口” 德运诧异的应道:“哦” 德运摸着自己的脑袋想想后怕,向自己身后看看,见黄黄的包裹在阳光下十分的耀眼,看见旁边有个泥塘,随走过去在泥塘里抓出些泥来抹在包袱皮上,看上去不那么扎眼。 告别老者,走了大概半里多地看见前面有一个茶棚,赶忙三步两倒的奔了过去,找着一块阴凉地一屁股就坐了下来,丝毫没有注意茶棚里人们注视他的眼光。 “老板,赶紧的来碗茶,”他大声地叫着。 “好咧,这就来,这就来”茶棚老板殷勤的迎着招待。随手拿过一个大个的粗瓷碗,放在徳运的面前,又从灶上提起一个大个的铁壶往碗里倒水。 德运看见从铁壶的嘴里流出来一股浑浊的黄水汤子,倒在碗里丝毫不见有茶叶的影子,他端起来不论凉热就喝,刚喝到嘴里,就有吐了出来:“呵,这是什么味,这哪里是茶叶水,这是茶卤,呸,还有一股子铁锈味” 茶铺的老板鄙夷的看着徳运不说话。 徳运这才注意到,茶棚里喝茶的人都用异样的眼光看着自己。 徳运上下的打量着自己,自己身上还是穿着宫的太监衣服,一身礼服呢的长袍马褂,领口和袖口都是造的蓝色织锦缎,再加上自己背的包裹皮那可是用皇宫里皇家大内用的明黄丝绸,平常老百姓见都见不着,只有在皇帝出巡是看见过皇上的轿帘是这种颜色,在座喝茶的人里面有几个老人家有幸见到过皇上出巡,大多数的年轻人只是觉得这东西就是走遍整个县里也不一定买得到,所以都十分的新鲜,不错眼珠的上下打量徳运,看的徳运心里直直的发毛。 一个脸上满是褶子的老者坐过来对徳运说:“您是从宫里头来的吧?” 德运点点头,继续喝茶。 老者说:“这高末沏的茶您是喝不惯的,高末您啦知道是什么吗,就是用筛子筛下来的茶叶末子,不满您啦说,还有土渣子,您啦甭奇怪,沏出来就这味。” 有一位老者大声的说道:“怎么,您没有跟着皇上回老家?” 有几个年轻的后生大声地笑起来。 徳运纳闷;这些人对皇上这么大不敬,自己是经过了九死一生的逃出了京城,皇上走的时候听说也很悲壮,怎么这些事到了老百姓的嘴里就变了味道,隐约的有些幸灾乐祸的感觉。他感觉有些不妙,再在此处徘徊下去说不定会出什么岔子。 茶棚的老板凑过来说:“这位爷,我可好意提醒你,就你这身打扮,怕你连我们长辛店都走不出去,就被散兵游勇抢了去,” 德运不相信的看着大家,用手紧紧地抓住身边的包裹。 老者说:“不骗你,听前几天一个人说,走一道被人家抢一道,在京里洋毛子抢,出了京被自家人抢了个精光,” 茶馆老板说:“你最好别在白天逛悠,清兵打不过洋毛子,就能和老百姓逞能,你晚上走吧,晚上还凉快,在前面镇子里买上些吃食带上,晚上走安全” 经茶棚老板这么一提醒,徳运猛然觉得自己真是莽撞,这几天光顾着逃命,对自己以后的事情没有一点打算,走了这么多天,才走到长辛店,前面还有多远的路:“麻烦您老板,我打听一下去到天津卫还有多远的路?” “天津卫呀”刚才那个和徳运讲述茶叶的老者接过来说:“从这里说还得有一百六十里,哦,你是天津卫的家,家里还有人吗” “我是十二岁进的宫,家里有爹娘,弟妹都小,自打进了宫,就很少和他们联系,皇宫里规矩大进去就不能和家里人见面,一说这话也得有三十年啦,现在不知道家里还有何人”徳运殷勤的回着老者的问话。 “也是个苦命的人儿呢,”老者说道。 “天津狗不理的包子听说好吃”一个年轻人紧着问道。 “我也是只是听说,家里穷哪里有钱买包子吃,听您说了,那一定是好吃咯”徳运摆出一副可怜相。 “桂发祥的麻花又酥又脆,说是放上几天再吃也不慢软” “没吃过” “听说还有耳朵眼炸糕” “对,还有白记饺子” “天津卫有名的小吃吗”那老者似乎对徳运亲近了许多。 “你怎么走到这里来了”老者问。 “大爷,不瞒您说,我一小是坐着船来京的,我就记得我老家就在一个三岔河口的附近,我家的后房檐就是天津卫四面城的城墙,我觉着只要是顺着这条河朝南走一准能走到,我已经走了四天了,” “那你不顺大路走呢,你顺着河走,河有好多的弯,你得多走不少路”茶棚老板说。 “走大路我也不认得,我就知道顺着河朝南走一准没错,早一天晚一天没事,早晚能够到家就行呗” “嘿,你到是有主意,可是这条河的河汊子多,我告诉你,你朝南走,见了河汊子别往右手拐,往左手拐,一直下去就能到” “谢谢大爷”徳运兴奋的给老者鞠了一躬,这才上路。 抬头看看天色已近黄昏。 走到长辛店县城,远远地就见着城门口处,几个清兵拿着刀在拦住过往的路人,见着身上背着包裹的人就叫住,打开包裹检查,一个白净书生模样的人,匆匆忙忙的赶到城门口,想着赶紧的进城却被清兵拦住,就听见那个书生说:“军爷,我就是长辛店的家,” 清兵拦住不让进:“你是从哪里来” 书生说:“从京城里面跑出来的,我是在工部库房里记账的书吏” 清兵说:“工部,那更得检查检查,别带你乘乱偷拿朝廷的东西” 书生躲避着说:“我一个穷书吏,身上也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军爷不要检查了吧” 清兵说:“不行,所有过往的行人都要检查,你有什么特殊的”说完强行抢过书生身上的包裹,放在地上检查,不知道书生包裹里检查出来什么东西,几个清兵上前殴打书生,书生抱着脑袋求饶。 徳运看到这一切,赶忙躲进路边的一片庄稼地里。 天色渐渐地暗了下来,徳运从庄稼地里偷偷地探出头来,看看大路上已经没有了行人,城门口的清兵早已不见了踪影,徳运喘了一口气,用手掸一掸身上的尘土和草叶,直直已经僵硬的身体向着前面的大路走去。 初秋的夜一扫酷暑闷热,北风习习,已然有了些凉意,晴空万里月光茭白,照在匆忙行走的路人身上,光线有些跳跃和诡异。 大道上,德运快速地向前走着,目不斜视,只是注视着前方,前方一有动静,他就停下来,仔细的听着,安静的等待,前面半天没有动静,他站起身试探着向前面走去。 走了一夜,徳运囫囵个躺在破庙里一堆稻草上睡觉,几个逃荒的人进来看见徳运躺在那里,有一个人上前用脚踢了踢正在熟睡中的徳运,徳运睁开眼看看站在周围的一群人怒视着自己知道不好惹,只好爬起身走出。 徳运来到外面的一个柴火垛,见有一处空隙就往里钻,一条狗尖叫着从里面跑出来,徳运吓了一跳,看看狗已经跑远,摇摇头,自己也钻了进去。 徳运从柴火垛钻出来,伸伸懒腰,坐在地上,拿出自己包裹中的干粮,看看已经发了霉,叹了口气,将干粮扔在了脚下,一条狗跑过来用嘴叼了就跑。 前面高高的杨树遮蔽了落下去的阳光,周围已经是黑暗一片,隐约能够看见不远处有一条小河,徳运走到河边,蹲下身子,双手够着河水喝了起来。 徳运抬抬头,看见远处月亮已经升了上来,芦苇荡里传出几声鸟叫。 太监看看方向,晚秋的月亮应在西南方向才对,那也就是自己要去的方向,他看看没错,抬起腿,坚定地向着他认准的方向走去。 徳运接连走了半个多月也没有洗漱,累了就坐在地上休息,困了找个有草的地方倒头就睡,浑身上下就裹着这身衣裳,早就没有了刚出宫时的模样,一张如饿殍似得脸上双眼浑浊,就像似地狱里的小鬼,秃头戗足,衣裳褴褛不堪,只有身后背着的一个包裹有些扎眼, 这一夜,德运打起精神够奔前程,看前面又是一个三叉河口,右手的河对岸依稀有城墙的影子,他有些振奋。 河水在夜空下泛着磷光,岸边芦苇深处有秋雁在哀鸣。借着星光,他朦胧看见自己家乡仿佛就在河的对岸,他大大的松了一口气,一屁股坐在地上,脑子里浮现出家乡的模样。 “几间破旧的土房,外面用篱笆扎的院墙,低矮的窗户上透出来锈黄的光线。 后面是高高的城墙,院子外面蒿草连成一片。 一间简陋的茅草房,一张粗糙的炕桌,他的娘凑在昏暗的油灯下给他缝补衣裳。 炕上的他还在熟睡,睡梦里不知是吃到什么好东西,他的脸上露出笑容,嘴里咀嚼着,蠕动着。 早上的小贩高声的叫卖——“蒸饼一一一一热蒸饼一一一一一一一”。 “哎,包子,刚出锅的包子一一一一一” 他伸伸懒腰,从被窝里探出头来,外屋的锅台上冒出热气,满屋子的饭菜香气,他惬意享受着,深深地呼吸着家的气息。” 一只野鸭子从草丛中扑扑楞楞飞了出来,吓了徳运一跳,他睁开眼,原来刚才是自己做了一个梦,眼前景色依旧。 第七集终 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 注:脚行又叫扛大个的,现在叫搬运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八章 第八集 灰蒙蒙的天空上稀疏的星光诡异的闪耀,昏暗的灯光照在死寂的街道上冷冷清清的, 天津卫城里已有了清晨的躁动,起得早的商贩们已经在准备一天的活计和商品了,大街上已有了早起的行人,远处隐隐约约的传来有吆喝的声音,有鸡叫声,犬吠声。 三岔河口已经有一个人早早的起床了,是秦和清,秦和清他每天都在鸡叫之前起床,头天干的活,他一早先检查一边,天一大亮雇主就会找取活,活不好可不行, 秦和清就是这拧脾气,有时候雇主都说行啦,秦和清要是看不过眼也是不行,徒弟凤鸣就烦师傅这点儿,嘴上不说在心里头说:差不多就行啦,有谁这么仔细。 秦和清看得出来,总是接三岔五的给凤鸣上点提高课;做人得一老一实的,玩虚的假的害人如害己。 秦和清在自己的窝棚外面收拾头天做活用过的工具,昨天凤鸣用力过猛把大锤的把弄折了,秦和清找了一根合适的白蜡杆(树的名字)剥着外面的树皮。 白蜡杆有韧性,十八磅的大锤,锤把就得有酒盅般粗细才能够承受,秦和清取了白蜡杆的后半截,大概有三尺左右长,从大锤的前头穿过大锤中间的眼,放在地上墩,直至大锤头和锤把平齐,再在周边的缝隙中打上楔子,看看手里的工具修理好了,秦和清很满意。 夜月还没隐去,周围寂静无声。 徳运走了一夜十分饥饿又疲惫不堪,忽然觉得自己脚底板生疼,抬脚看看,鞋底如筛子般洞穿了许多窟窿,红肉露在哪里,灼燎的发痛。 徳运脱下鞋将双脚伸入河水中,只觉得凉爽痛快,一夜的疲劳几乎荡然无存。 仔细的掐算着日子,算算怕是离家不太远了,心中不免有些高兴,摸摸后背的宝贝还在,硬硬的斜斜地横亘在背后,就想拿出来仔细的瞅瞅。于是他解下了后面背着的包裹,打开已经脏的没有模样的包裹皮,拿出里面的宝剑拿在手里。 徳运看见剑柄上有七颗排列成北斗样的宝石,抓在手里正好握在指间,更加增强了握力。徳运觉出有些虎虎生威,人剑合一的神韵贯穿全身,一时间来了精神,几天来的劳顿烟消云散,他有些激动,觉得自己所有的付出这次应该得到了回报。 他用力按住剑鞘上的卡簧,“呛啷”一声将宝剑拽出剑鞘。宝剑发出低沉的龙吟声,仿佛周围的空气也随之颤动, 他只觉得手里沉甸甸有些分量,但从剑柄以上看不见剑身,黑黝黝的,剑身与周围的夜色融为一体,借着星光隐约能看出剑身的轮廓的边缘闪着青光。 他凑近看,并不见稀奇之处,只觉得剑身寒气逼人,青光似无数小针刺夺眼帘,靠近剑柄处依稀可以辨认出“龙渊”二字。 他不由自主的惊叹道:“龙渊剑,这可真是个宝贝,主子没有骗我” 他知道自己手里是一把上古无双的宝物,这宝物价值连城,足以承载他的希冀,而且他还知道这把宝剑内还藏有一个大秘密。 他伸手顺着剑鞘往下摩挲,他的手停在剑鞘底部的一块绿玉上面,那是宝剑剑鞘上面镶嵌的剑铋,他用手慢慢的拧开剑铋,借着星光他看见在剑铋的里面有一个白色锦缎,他伸手将锦缎抽出来,看看上面写满了密密麻麻的小字,一时看不清楚上面写的什么,他知道这一定很重要,他自言自语的说:“这一准是个天大的秘密,要不主子临死前,也不会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告诉我的那些话啦。” 他脑子里重新又浮现出主子临死前对他说过的话。 脑子里是闪回的画面: 皇宫内院的墙外,洋人的军队在放枪,子弹在他们的头顶(嗖嗖的飞过),一个皇上的嫔妃倒在地上,身上流着鲜血,手里拿着一把宝剑,努力的向前递给他。 那嫔妃对他说;“德公公,你自己赶快逃吧,这是,这是,是一件宝物,要保护,护好,剑铋里有秘密你你 ” 那嫔妃倒地气绝,他正要上前搀扶,忽然洋兵向他这里跑来,他只好拿着宝剑跑走。 圆明园内的一个偏僻院落里,皇上昔日宠爱的一个妃子正在自己的寝殿中端坐,身边的几个宫女轮流的给主子打扇,递应时的果品,忽然外面远处有人在大声嚷叫着什么,寝殿门外轮守的太监也在紧张的议论什么,妃子叫站在一边的太监总管徳运说:“外面都是什么人呀,怎么连规矩都不懂了” 年纪已近五十的徳运有些疲惫,正在眯缝着眼假寐,听见主子在叫赶忙说到:“嗻,奴才叫他们都远远儿的”说着往外就走。 德运走出大殿门口,正要冲着下人们发话,这时候就见殿外快速走来一个人,徳运认得,是升平署的禁军守卫的领班。 就见此人快速走到台阶前,躬身一揖道:“徳公公,门外传下旨意,说皇上热河北狩车马已离圆明园,洋人攻破了八里桥防守,已经进入京城,正在朝着圆明园的方向进发,估计快要到来,内务府总管吩咐,各宫宫人们自己保重,尽早自避,防备受辱。” “啊”徳运听了惊呆了,马上对站在院里的宫女和太监说:“你们都听清楚了,要活命的赶紧收拾东西跑路” 宫女和太监们听了都惊叫着四散而去。 徳运看着人群跑散,自己不知怎么办:“哎呀,这可怎么是好,这可怎么是好呢”徳运站在门口的台阶上搓着双手直转磨磨儿。 这时寝殿内的宫女们听到消息也争先恐后的往外跑。宫女们尖叫着从徳运的身边跑过。 妃子在屋里叫到:“德运,外面怎么回事” 徳运搓着手自言自语的说:“我可顾哪头呀” 妃子又在叫:“徳运,你进来” 徳运犹豫了一下,一跺脚走进了寝殿内。 圆明园大门口,一队洋兵端着枪向前冲,几个清兵挥舞着战刀想要阻止,一个洋兵举起枪放了一枪,一个清兵应声倒地,其他清兵见状扭头疾跑,一会就跑得无影无踪的,洋兵们走进离宫,兴奋地怪叫。 徳运和主子紧张的收拾东西准备出逃,妃子手忙脚乱的不知道如何是好,放下这个又拿起了那个,到底什么东西该拿什么东西不该拿,她没有主意,站在那不由自主的眼泪就流了下来。 徳运说:“主子,咱们紧着收拾些软细,出了宫用银子的地方多了,那些没用的摆件,字画唔得咱一件都不带,带着累赘” 妃子说:“哀家真是命苦呀,皇上这次北狩本该带着哀家,都是那懿贵妃捣的鬼,” 徳运说:“主子,您要是跟着去北狩,这一路上颠破流离的主子一定吃不消” 妃子说:“万万没有想到哀家会落了个这样的下场,哀家刚进宫时,皇上对哀家是宠幸有加,就爱听哀家唱小曲,尤其是哀家家乡的小曲皇上爱听,后来皇上有了江南四春,” 德运说:“主子,没时间想那些啦,让奴才伺候您更衣吧,外面凉,您得多穿点” 妃子依旧哀怨道:“懿贵妃又不知用了什么手段赢得了皇帝的专宠,爱家不怕颠簸,本应是哀家随皇上北狩的,怎能轮得到她们和哀家争宠呐” 徳运有些着急的说:“主子,时间急得很,奴才以为,咱们当务之急还是先收拾东西逃命要紧,有命在一切都会有的” 妃子不管徳运还在自顾自的说着:“都是哀家的命不好,哎” 徳运看看东西收拾的差不多了,又见主子神情恍惚,一时不能自己,只好说:“主子,您在此小憩片刻,我先上外面打听一下消息” 妃子站起身向着寝宫的内室走去。 徳运赶忙走出大门,前去探听消息。 圆明园内到处都是洋人的兵,这些兵手里抱着从各个大殿里抢夺来的东西,一个军官手里抱着个缕金花盆,盆中栽着一株高1英尺的黄金树,树上挂着以红玉为核心的蓝宝石果子,另一个洋兵肩上扛着黄金做的钟表,手里还提着一只紫檀的首饰,忽然没拿住首饰掉在地上,从里滚落出许多的金银珠宝和各种玉器。 一个洋兵怀里抱着许多绫罗绸缎蜀绣杭绣,走出来看见花园长廊的凉亭上面金光闪闪的,几个洋兵上前就用乱捅,一个洋兵上前捡起地上的瓦片用嘴咬了咬,发现捅下来的竟然是金子做的。 洋兵高声叫道:“喔尔,麦够”(法语:黄金,天哪) 于是洋兵一拥而上将那个凉亭拆了个七零八落,把所有的金瓦片席卷而去。 在屋里搜罗东西的洋兵见着柜子就砸开,紫檀花梨的柜子砸了个稀巴烂,洋兵们用手撕扯着名人的字画,大个的花瓶一个人抱不动,索性就用枪托砸碎。 升平署里几个洋兵抢夺者一个珐琅彩的金鱼缸,过来一个军官上前一脚踢碎了鱼缸,告诉洋兵们上里面前面搜罗,几个洋兵明白上司的意思,出大殿向后面的宫殿内跑去。 洋人的军官得意洋洋的在大殿内踱步,走到皇上坐的龙椅上,十分得意的坐了上去。 院子里远处跑过来几个皇上的贵人,或者是答应,身上还穿着华丽的旗袍,伙着一群宫女抱着包裹往外走,几个洋兵上前阻拦,伸出手去抢女人们怀里的包裹,女人们尖叫着,躲闪着,就是不让洋兵抢走,一个洋兵上前将一个答应用捅到在地,其他女人见状扔下手里的东西四散跑了,洋兵们举起手里的枪冲着跑走的女人们开枪,又有几个女人倒在地上。 徳运躲在院门的后面,看到这一切吓得屁滚尿流的扭头向着自己来的方向快步跑去。 寝殿内妃子从柜子里拿出来一个用黄绸子包裹的物件,长长的,打开来是一把宝剑,宝剑外鞘装饰着许多宝石,红的绿的十分好看,妃子爱不释手的相看,用手摸着上面的装饰,眼泪止不住的留下来。 妃子流着泪说:“皇上,哀家一直都珍藏着您当年赐给哀家信物,爱家见到此物,就想起皇上昔日的恩爱” 正在这时,大殿的门开处气喘吁吁的徳运伸进头来大声说:“主子,来不及了,洋人已经杀到了升平署。这时候出去就是一个死。” 妃嫔听见心里一慌,将手中拿着的东西掉在地上,那东西发出“哐啷”的一声巨响,吓得妃嫔自己惊叫起来,收拾好的珠宝散落了一地。 徳运上前看时刚才发出响声的竟是一把宝剑,徳运借着外面透进来的光亮看去,见此宝剑装潢精美,剑身各处镶嵌着许多的珠宝一看就知道是稀世珍品上古神器。 妃嫔只顾着自己低低的垂泪:“这可怎么是好,这可怎么是好啊,徳运,哀家昔日待你可不薄,你可千万设法救我于水火” 徳运一边收拾散落在地上的东西一边信誓旦旦的说:“主子您尽管放心,奴才就是感念昔日主子待奴才之恩,奴才这才冒死跑回来救您的,您先别慌,一切有奴才挡着” 妃嫔哭着说:“我这条命就靠你了,你可不要辜负了哀家对你的信任” 徳运说:“主子您放心,我一定按您说的做,现在外面乱的很,洋毛子正在正殿里抢东西,咱们这地方有点偏,洋毛子一时半会儿的还找不到这里,得委屈主子暂且躲避一时,待天色昏暗再作打算” 妃子听了徳运说的头头是道,知道自己有了主心骨,不枉自己平日里对他的关照,今日总算有了回报,可叹皇上不开眼,老天开眼,想着心里的一块石头总算落了地。 二人收拾了东西,赶忙躲进进里面的一间暗室,静静的等待着夜幕的降临 圆明园内一片的混乱,大批的洋兵来回的穿梭抢夺各种财宝,太监和宫女们被赶来赶去的,一个洋兵举起枪来放了一枪,宫女之中有人应声倒地,其他的宫女和太监赶忙蹲在了地上,双手抱在头上,几个洋兵见此情景开怀大笑起来。 是夜,空空如也的圆明园内除了有几处还有洋兵在喝酒抢夺财宝外,四处无人,昔日灯火通明的个个皇宫大内,此时是一片漆黑,伸手不见五指,只有那星光惨白的照在青灰的殿堂的护栏上,显得冰冷不见生机,宫墙的暗影里不时地有几个鬼影似的人,悄悄地借着昏暗向外逃去,。 借着微弱的星光三德子搀扶着妃嫔沿着青灰色的护栏边向前行走,妃嫔平日里养尊处优,没有受过苦楚,这种在死亡阴影里的逃脱让她非常紧张,她不禁的浑身战抖起来。 徳运:“主子莫要惊慌,我们只要出了皇城就不怕了” 妃嫔:“哀家的心里十分的慌张,浑身没有一点的力气,怕是出不了皇城我命休矣” 徳运:“主子大可放心,有奴才在,就有主子重新辉煌的那一天。” 妃嫔:“可是,我们出了皇城又能去哪里,皇上行辕已去了热河,你终不能讓哀家也追随到热河吧” 徳运:“主子可有亲戚在外,可到亲戚处暂避一时,静待皇上回銮” 妃子哭丧着脸说:“哪有,哀家娘家离这里有好几百里地呐,终是哀家命苦,不能重见皇上一面,”说着便欲哭出声来。 徳运忙说:“主子若不嫌弃可去奴才家里将息,奴才家就在天津卫,离这里不过二百里地远,出了城奴才雇辆车几天就能赶到,” 妃子:“你的忠心我能理解,只是你家乡也并非稳妥,闻报洋人就是打破了大沽口的炮台守卫,沿运河北上,这才进了京,想必现在天津卫也被洋人抢占了去,岂能出了虎口又入狼窝这可怎么是好”又要哭泣。 这时远处一队洋兵扛着枪朝着这里走来,徳运忙用手势止住妃子的哭声,二人赶紧蹲在了墙下的黑影里。 就见一个洋兵举起枪来,冲着他们藏匿的方向大声的吼叫,妃子以为是自家被洋兵们发现,浑身战抖着就要站起来,徳运一把拉住。这时洋兵枪声响起就见在他二人不远处一个黑影大声“啊”地,应声倒地,原来在他们的后头还有人一样的在偷偷的外逃,只是命运不济,合该他倒霉。 他二人暗自庆幸,这一惊浑身已经汗水侵透了衣裳。 圆明园的大门口处几十个洋兵把守着大门,洋兵们都把自己抢到的财宝拿出来相互炫耀,空地上堆积着各种珍奇的钟表c五光十色的绫罗绸缎,以及珍贵的艺术品,一个洋兵正在将那些搬不走的大瓷器和珐琅瓶,一一的打得粉碎。 一个英官,抢到一个缕金花盆,盆中栽着一株高达1英尺的黄金树,树上挂着以红玉为核心的蓝宝石果子。和一座7英尺高的金塔,他将这个金花盆和其他宝物,往几个大型的筐子里装, 一个洋兵从堆积着的宝物里拿起一幅画,用手将画撕开用火点燃,几个洋兵凑上前去点烟。 徳运看看没有机会出门:“主子,我们不走这个门,我们去那边角门看看” 二人扭身向别处走去。 一处假山,妃子累的坐在地上:“哀家实在是走不动了,你自己逃命去吧,” 徳运:“主子,这里不是耽搁的地方,洋兵随时都会来的,咱们还是坚持一会,转过这座假山前面就是一个角门,我们就可以逃出去了” 妃子双眼垂泪:“自从哀家进了宫,除了开始的时候皇上还想得起来哀家,后来的日子是每况日下,说句大不敬的话,若不是有你时常在我哀家身边陪伴,哀家这日子都不知怎样的活过来” 徳运双膝跪地诚惶诚恐地说道:“主子这样说可是折煞奴才了,主子就盼着今个咱们能够逃脱这场兵灾,往后您一定能够吉祥如意,再次恩宠加身的” 妃子深深叹了一口气说:“看这样子, 这场兵灾一时不能停息,皇上还不知道几时能够回銮,哀家真是上天绝路入地无门,愛家不如就此死了算了”說著,就失聲痛哭起來。 见此情景徳运急得不知怎么是好,只是:“主子,主子”低声叫着。 这时一阵脚步声从远处传来,紧跟着就是阵阵的枪声朝着这里射击,徳运顾不了许多,拉起坐在地上的妃子就跑。 二人刚刚转过假山,前面的角门依稀可见,这时妃子忽然倒地, “主子” 妃子:“哀家被抢打中了,哀家命休矣” “主子” 妃子:“你快自己逃命去吧,不要再管哀家了,” “主子,要走一起走” 妃子的嘴里鲜血直流:“逃出去,哀家也是个死,哀家的命数已尽,拖着哀家你也活不了,不如就此别过,若有来日见着皇上,就说就说,哀家没给皇家丢脸” “主子呀,您让奴才如何是好”徳运哭丧着脸,六神无主呆在那里。 妃子用尽最后的力气说:“你快逃,这是,这是,是一件宝物,要保护,护好,剑铋里有秘密你你”说完将手里一直紧紧攥着的宝剑递了过来,然后气绝。 徳运悲愤万分,只好跪在地上给主子磕头,伸手拿过来用丝绸包裹的宝剑正琢磨把主子的遗体掩藏好,一阵枪弹冲着头顶飞了过去,吓得徳运赶忙缩了头,连掉在地上的包裹都没来得及拿,只是手里紧紧地抓着那把宝剑,哈着腰一路向着角门的方向狂奔而去。 三岔河口处夜色阑珊,秋风吹的芦苇发出“沙沙”的响声,远处有敲梆子打更的声响。 他将锦缎重新掖在剑铋里拧好,心说留待以后慢慢的研究,如此珍藏的东西一定不比寻常,一定是价值连城的信息或是什么秘方,更有可能是皇家的藏宝图之类的东西,这样一想他就像捡到了一个大元宝一样,心里那是说不出的高兴。 相对秘密他原来是一个守护者,突然的变故一主子离世,让他变成这个秘密的拥有者,他知道这秘密地价值是无法估算的。就如同阿里巴巴一样,知道了开门的口诀,一下子拥有了一座庞大的宝库,这宝库内有取之不尽用之不绝的珍宝,可以使他这辈子甚至几辈子生活无忧无虑,他马上就要成了有钱人,可以为所欲为的拥有一切,甚至权力,他可以,对那些曾经欺负和压迫过他的人,对那些挤兑他成为太监的人,他幻想着这些人都齐刷刷跪在他的脚下大声的求饶,他笑了。 想到快乐,于是他兴奋起来。站起身仗剑向着河里猛地劈去。 他用宝剑向河水中劈去,河水自动向两边铺开,仿佛列队的士兵在给将军让路,那威风可以想见。他兴奋地猛烈的劈着,以舒展他蜷缩已久的身心,他兴奋地猛烈的劈着,示意着他今后势不可当的前程。 他一时失去了自我,只有兴奋,只有发泄,只有畅想。不觉中启明星已刺破夜幕。 夜色c长空,几点星星在诡异的闪烁。 正在修理工具的秦和清,这时看见了河滩上一片的青光闪烁,他觉得奇怪,就悄悄的往河边凑近,快要到河滩时,就见着一个鬼影似的人物正张牙舞爪的舞动着一把剑向河里猛劈,那把剑在朦胧的晨曦里迸发着五彩的霞光,剑劈之处水花四溅,犹如万箭穿空,仿佛有千军万马在奋死拼杀,其恢宏场面不可言表。秦和清愣在那里。 秦和清愣在那一刻的时段里,河边的动静也惊醒了几家窝棚的主人,大家不约而同的来到了秦和清的身后,诧异的看着眼前的一切,秦和清觉出有人在拽自己的衣袖,回头看看,见是自己的邻居陈忠良,双眼惊恐的紧盯着河边上舞剑的人。 因为这几年朝廷和洋人打仗,是屡战屡败,秦和清他们亲眼看见过洋鬼子四处杀中国人,又风闻皇上怕死逃回了老家,老百姓们一时间人心惶惶,六神无主,受不了一点惊吓。陈忠良的惊恐之象无形中感染了秦和清,秦和清看着河边上景象,想着大家对他的信任,领导的职责使得他必须身先士卒,勇于面对,于是鼓足勇气,集中全身的力量,对着那河边狂躁的人断喝一声“谁” 徳运正在自我的发泄着自己的愤恨,憧憬着自己的未来。 突然间他听见一声断喝“谁”,这一声犹如炸雷几乎震断了他的心脉,浑身一抖,手一松,龙渊剑悄无声息的滑落在河水中。 这时,天空中响起持续的轰鸣声,不是那种震耳欲聋的大声,而是穿透心肺的超声。 “嗡哼” 他抬头望望,天已见明,周围空间丹青墨画的呈现在了面前。他看见自己的家就在前面,就在河的对岸,就在那四面城的城墙下面。 似乎还看见重病的娘就站在城墙根自家的窝棚门口向自己招手,年迈的老娘拄着拐杖站在那里,用撕心裂肺的声音喊叫,他记得住那几句话: “儿呀,好好地,别惦记家里” 他记得自己就是在此处上的船,在他哭的时候,船老大还给了他一个脖拐,打得他两眼冒金花,但还是止住了哭。 现在他想哭,心里的痛苦扭曲了他的脸。 他悲伤已及,回头看看,有几个睡眼惺忪的人站在自己身后,怪模怪样的看着自己。他这才发现曾经熟悉的一切都已改变了模样,昔日长满芦苇且荒凉的三角洲地面上搭满了窝棚,窝棚周边的地上散落着各种工具,有几个朝天的烟筒里正往外突突地冒着黑烟, 他觉得自己仿佛醒过来忽然来到了另一个世界,一个陌生的世界,一个丑陋而且肮脏的世界。周围尽是铁青和灰黑的物体,就连站在他面前的这几个“生物”,都是面带菜色,而且疲惫不堪,仿佛是地狱里逃出来的饿鬼,来此与他乞食。 这与他刚才的兴奋焦点成为偌大的反差。更不能让他接受的是,已经到手的幸福被他们的一声叫喊化为乌有,他一时觉得天旋地转,眼前发黑,颓然的象一堵沙墙瘫在了地上。 河面上水波潋滟,犹如诸多宝石堆放在一起,闪烁着碎碎的光泽。 随着那一声断喝,秦和清看见青光包裹着那柄宝剑逐渐沉入河底,其景象犹如龙入大海一般的自然和谐,顷刻间,岸边的鼓噪顿时风平浪静,水面上一丝涟漪全无,平的就如镜子一般。 秦和清看见那个倒在地上的人,挣扎的欠起上身,一只手伸向河的方向,忽然,就那样静止不动了。 伙计们围上前去观看,见那人衣裳褴褛,面色如土,光脑瓜皮下的一双眼里投射出怪异的神情,两个眼角在往下淌着血水,俨然是极度劳累再加上惊吓,心脉尽断,生命已在游离之间。 秦和清禁不住说声:“不好”就要往前冲,一扭头看身后一群人都是惊呆的神情,又说:“都靠后,都靠后站,都靠后站” 众老板和伙计们见状鸟兽一般的散开,有胆小的甚至叫出声来。 秦和清见到此状心中也是非常恐慌,但想想此事不管怎么说与自己有关,便走过去,俯下身来,对躺在地下的人诚心地说:“这位兄弟,你我往日无怨,近日无仇,咱们素不相识,刚才河滩上的异象,实在是透人心惊,兄弟,我不是故意的。” 秦和清伸手要搀扶那太监:“兄弟请你原谅,我们这些出外讨生计的一直是在风波浪里艰难的活着,同样也是受不了一点的惊吓,对不起来了。我搀着你起来”使了半天劲,就像是搬着个千斤坠,只是扶不起来。 秦和清单膝跪在地上:“今天我秦和清千不该万不该一时冲动,搅了你的好事,我明白你的心思,你来此地,不是投亲就是靠友,你的心愿没有达到,都怨我”那人还是不动。 秦和清双膝诡在地上:“兄弟,你要是瞧得起我秦和清,我就是你的亲人,你就是我的亲兄弟,我秦和清就是踏遍了方圆百里,也要帮着你找到家人,兄弟,来,咱不在这躺着,我扶你起来。” 秦和清对远远围观的人群说:“过来搭把手” 众伙计和周围窝棚的人又都围了上来,陈忠良说:“秦和清,看来这个人怕是不行了” 就见那人气喘如牛,眼睛瞪得圆圆的,直视着秦和清的脸, 秦和清慌忙说:“兄弟,你千万不要生气,你掉进河里的物件哥哥我一定给你捞上来,你看好吗,” 那人使劲的点点头,又用手指指地上放着的剑鞘,二目再一次睁大,像是有无尽的话语要对秦和清诉说, 秦和清将耳朵贴近那人,只能隐约听见那人喉咙里咕哝的说:“剑鞘剑鞘里有有”说完就听见他喉咙里呼气声戛然而止,双眼也失去了光彩,人已经溘然而逝。 秦和清一屁股坐在了泥地上,心里有说不出的悲伤,脑海里思虑万千,实在是想不通,仅因为自己的一时莽撞,就要了一个人的命,想着想着抑制不住自己眼泪夺眶而出, 他看见那个人依然欠着身子望着河水,仿佛有无限的祈求在那流水里,于是他对着长天说:“兄弟呀,你就是我的亲兄弟,你的心思我都明白,你的心愿我一定帮你办到,我这当哥哥的给你收身棺殓,你就自当是已经回到自己家啦,兄弟,愿你走好” 说着,秦和清伸手在那人脸上抹了一把,那人就似听见一般,圆睁的双眼闭上,身躯忽隆一声倒下。 就在此时秦和清忽然听见侄儿秦泛棹惊声呼喊道:“大爷,您快看,那河里,有光,河里有光” 秦和清扭头顺秦泛棹手指的方向看去。 河水涟漪,平静而诡异,忽然在南运河和白河的交汇处有一道青光从河底透射出来,直射天穹,那青光像是一道白练,又像是瀑布,说不清它是从天上往下照射,还是从水中往上照射,就这样忽闪不定,并向河道的两端延伸,慢慢形成一道帷幕,光的帷幕,人们能够看到有七彩的光束射出来,光线由强转弱,慢慢收拢,然后逐渐熄灭。 大家还在惊异刚才的景象,忽然听有人惊呼:“快看那水里”一起扭头看去。 有人看了马上就说:“有鬼,有鬼,这是上天的预示的征兆,这是不详的征兆” 秦和清再看那两河之水交汇的源头处,似有一无形之剑从中间断开,两河之水你拥我挤的一瞬间混淆在一起,但马上又像是有意的躲避一样分了开来。南运河的水黄浊汹涌,似有万千蛟龙在水底奔腾,北运河的水清幽漪涟,静若处子般默默地朝东边海的方向流去。 秦和清又楞啦。就在秦和清愣神的光景,天已大亮,照的三角洲上的一草一木清晰可见。三角洲上所有的手艺人,包括跑船的和码头上的苦力都看到了岸上的一切,和河水里的变化,各自都在心中暗暗称奇。 岸上的人争看水里的变化,看到河里的水似刀切的一样界限分明,南运河的水黄浊汹涌,与北运河的水清幽平静形成了鲜明的对照。 海河南岸一排柳树,河边有架栈桥通向水中。 岸边一个道士模样的人正站在栈桥边上默默地注视着河里发生的事,此人正是天后宫的主持张天师,身后站着一个道童是盂茗。 张天师深沉的说道:“真是亘古奇观,” 盂茗说探究的问道:“师傅,要不要我们过河去看看” 张天师摇摇手说:“盂茗。咱们不去凑那个热闹,先看看再说” 盂茗皱着眉头说:“师傅,您说,真的有鬼吗,这水的变化透着诡异” 张天师沉吟道:“深潭微潋,天照不宣,直这乱世又出此异象真是神鬼莫测,这一下还不知道要生出多少的事端来,哎!”说完,扭身向天后宫走去。 需要说的是,在那太监狂舞宝剑的时侯,天后宫的当家张天师正好站在南运河南岸,他看见了那束霞光,他看见了龙渊宝剑在水中的威力,以及后来水中发生的奇观,让他这方外之人也着实得大吃了一惊,张天师算是个见多识广的高人,但是也被眼前的景象所震慑。 他不能毫无反应的站在那里,他毫无反应,说明他道行浅薄,他站在那,要是有人问他什么,他要怎么说,怎么回答。 要说这神怪之事,就是应归道士们化解,这是正根,佛教只管超度死人,不管活着时候的事,洋教更是胡说八道,好像也不着调,只有道教,也只有道教,才能够。 张天师有了想法。 盂茗看看师傅的背影,又看看河边的人群,恋恋不舍的跟在师傅的后面,走了几步盂茗又猛然回头,就见河北岸边上有一个红头发蓝眼睛的洋人站在那里,盂茗认识,那是东门里仓门口的洋神父卫儒梅,此时他的眼珠子瞪得圆圆滴,麻木的张着嘴,哈喇子流在衣襟上自己都不知道。盂茗这才似乎明白点刚才师傅话里的含义。 天已大亮,河两岸都是人群,吵吵嚷嚷的好不热闹。 许多人主张应下水捞取宝剑, 邻人甲:“抓着现在刚掉下去,紧着捞,能够捞上来” 邻人乙:“我哪里有抓地爪,用抓地爪往上勾,我回去拿” 于是就有自告奋勇者纷纷下水,一时间岸上c水里都是人。 “东海龙王显圣啦”不知道谁喊了一声。 “这是老天爷对洋鬼子的警告”跟着就有人应声。 老百姓一时兴奋,都把这奇观与神佛联系到了一起,有腿快的,就风一样跑遍了四面城,添油加醋的将三岔河口的景象描述了一番, 茶馆内人流如织,店小二高声吆喝接待茶客,炉子上的大茶壶突突的冒着热气。 茶馆里聚集着许多人交头接耳说着三岔河口的事。 书场里台上一张桌子,说书的将响板敲得“啪啪”作响,场子里的听众聚精会神的听书。 说书场里说书的也不说成本故事了,改成哪吒闹海,托塔李天王管辖的灌口,就是三岔河口,就在咱天津卫,前些年天王李靖忙着和孙猴子打仗没顾得管,这回又来管啦。 “嘿”下边的人一个劲的叫好。 城里街道大街小巷的所有的天津人,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三叉河口出了宝贝”,三传两倒,就成了“东海龙王在三叉河口显圣,这是对洋毛子提出的警告”后来又有传出“老天爷派来了天兵天将帮助朝廷杀洋毛子”。不管怎么说,三叉河口的异象牵动了天津卫老百姓的敏感神经,都十分想着盼着传言成为事实。 三岔河口的水里c岸边上都是人,下到水里的人都拼了命的捞取宝物,也有刚刚来到的人,不知有什么宝物在水里。就先下到河里跟着捞。一下子河里面,还有河岸上哪哪都是人,人山人海的好不热闹。 秦泛棹游到北运河这边,就感觉河水比往日的温度低很多,按说已是入秋的天气,水凉点也属正常,但是游回南运河顿时又觉得河水温度要高很多。 于是站在河边上大声嚷嚷说:“大伯,这都奇了,这水有的热,有的凉,黄水热,蓝水凉” 在河里的人也都一下子感觉到了河水的变化,其中有胆小的,拼命的喊着“妈呀”往河岸上跑。 一时间炸了营似的,人群骚动。 这让秦和清也犯了毛。怎么两条河紧挨着,温度一凉一热,这又一件怪事。 自己走到河边用手摸摸,诧异的直嘬牙花子。站在那琢磨,看见大家的惊慌劲,他大声说道:“这有嘛稀奇的,不就是水的温度差点吗,又死不了人,紧着捞宝剑要紧,管那么多干嘛” 秦和清这么一咋呼,真还管用,就像是忽然壮了胆一样,上到岸上的又都回到了水中接着捞。 大家一边议论一边努力捞取,一直到太阳偏西也没见着宝物的踪影。就像这宝物从无在此掉下去一样,除非那宝物变成泥沙,化作流水,否则岂能逃过这帮靠水吃饭“力巴”的鱼鹰眼和厉爪。真是怪啦,这无形中又增加了此事的神秘和诡异。 城里面胡同街面上人来人往,都是奔着自己即得的利益奔波,挑挑卖货的,坐地摆摊的,推车赶脚的,争嘴吵架的,就像是一台戏,好不热闹。 街边上几个妇女在择着手底下的青菜。 妇女甲说:“他婶扎(子),跟泥(您)啦索(说)也,不知道从哪儿一下扎(子)冒粗(出)来这么多的洋毛子,个个哎,就像阎王爷跟前的夜叉鬼儿一样,我跟您啦索(说),就洋银(人)那眼租(珠)扎(子)也” 那妇女用手比划着:“就那眼租(珠)子,四(是)蓝的不索(说),那森(身)丧(上)的毛多老长,泥(您)啦索(说)介(这)不四(是)鬼吗,大白天儿闹鬼,多吓银(人)” 妇女乙说:“谁说不是,我就说春天那晚儿干打雷不下雨就不是好兆,老话不是说;二八月打雷,遍地是贼吗,您说还真是,这洋毛子好模样儿的不再自己家呆着,跑这么老远闹腾什么” 妇女甲说:“造(照)索(说),也奇了怪啦吔,想想咱们老天爷,玉皇大帝,油(如)来佛他三位老银(人)家,怎么印(任)着洋毛子胡闹,不闻不问呐,介(这)得管管他们” 妇女乙说:“这不就派来了龙王三太子,还有陈塘关的镇守托塔天王李靖前来护驾吗” 妇女甲问:“四(是)吗,他婶扎(子),泥(您)啦介(这)是听谁索(说)的?” 妇女乙说:“哎呀,老姐姐,您啦不知道,可天津卫老少爷们,大小孩芽都这么说” 妇女甲说:“四(是)吗,怨不得呐” 天津卫城里的人们一连几天都在这神秘和诡异中度过,各种消息四散而起,百分之百的都和朝廷的变故牵连一起,心焦的商人们就传的恐怖一些,担心大清国从此没了起色,盘算着怎么能保住自己的既得利益。心诚的居民们反而传的雄壮了许多,等等,等等。 响晴驳日,风和日暖,河边的柳树条随秋风摆动。 陈忠良的新窝棚跟前围了几个铁铺老板,都在埋头干活,地上乱扔着架窝棚的材料,秦和清双手上满是泥水,用袖子擦了擦脸上的汗水说:“这有什么,加个窝棚用不了一顿饭的功夫” 新盖的窝棚也是仿着正式的房屋的式样一一明两暗,东西各一间,中间是堂屋,框架子都是用半尺圆的杉篙,四梁八柱,榫头用自己打的爬头钉牢牢的挂紧,看着就结实,窗户修成了新式的,不是老家那种一面掀,而是中间转轴,用手一推,上下各一半儿,看着就透亮。 秦和清笑着说:“这样的窗户不仅牢靠,告诉你老陈,还防止别人偷看,里面的插销一插上,外面撬不开,你两口子要是说个悄悄话,或是办个啥事的,嘿嘿,保密” 陈忠良说不了话,嘴里叼着旱烟袋,一只手托着一个托盘,另一只手正用抹子在窝棚的围墙上面抹泥,稀泥在铁抹子的按压下,平平整整的冒着玻璃样地光泽。 陈忠良满面的笑容,两条小咪缝眼连在了一起,往常死灰苍白的脸儿,现在是红光满面,一脸的幸福,听到大家的对话,那笑容紧往脸上添,怕是再有一会儿就能挤出蜜来。 蹲在地上和泥的刘三泰说:“秦兄,你那窝棚的窗户不是这样的,你可小心,那天你和嫂子亲热时,别看叫人听走了风声” 秦和清说:“哈哈,随便听,我们两口子不说悄悄话,不用走近喽,站一丈开外你就听得着” 在房顶子的苏如河大声说:“你打你那是唱戏呐,是西路的梆子还是北路的胡调,你那嘛大的高音,我咋听不到” 秦和清说:“你小子听不到,你耳朵塞鸡毛了,哈哈” 刘三泰说:“别老逗闲咳嗽,说真格的,我看这活儿差不多了,拾掇拾掇就能进人了” 秦和清说:“过两天顶子上还得上遍泥,按说都得泥三遍,这不雨季也都过去了吗,明年吗开春再上一遍,没个漏,以后有了条件,在周围垒上泥坯或是砖瓦,就是一件房子” 陈忠良放下手里的抹子,拿下嘴里的烟袋,满脸笑容的说道:“老大哥,我这回心里就踏实了许多,我这心里头那是,那是说不出的高兴,哎,这下可好了” 秦和清说:“他们娘们就是来的早了点,等这棚子再干透点才好,要不晚上凉” 陈忠良满脸的笑容说:“行呀,就这杀秋的风一吹,什么水汽都往回收,不发愁,这窝棚有两天就干透了,再说现在不算凉,多盖上点就行” 刘三泰直起腰说:“哎,打早上没见嫂夫人,干什么去啦” 陈忠良笑着说:“她们娘几个一早就闹着去城里逛逛,说是买些酒菜一会就回来,他们回来见着这窝棚,肯定高兴,这回她奶奶来了就有着落啦” 秦和清笑着说刘三泰:“这事你操的什么心” 站在梯子上的苏如河说:“秦和清,你是有媳妇不知道光棍苦” 秦和清笑着说:“怨不得他刘婶一走,你没事就挠墙皮,你看你那窝棚,墙上都透亮儿了” 刘三泰c苏如河都被秦和清这句话逗得哈哈大笑。 刘三泰有些脸红说:“我两是不在一块就想,在一块准打,没有一天消停过,走就走了吧” 陈忠良说:“别家,哪天我回去接他奶奶,顺便也将他刘婶接回来” 刘三泰尴尬的说道:“够呛,就她那脾气,难说” 秦和清对刘三泰说:“你还说人家,你那脾气也不怎么样,轴上来一根筋似得,就不会转个弯,你看人家老苏,一个人吃饱,连狗都喂啦” 苏汝河气愤的说:“秦和清,你借茬骂我,你才是狗呐” 秦和清:“嘿嘿,拾金子拾银子没有拾骂的,你不会装听不见” 刘三泰放下手里的工具,满脸严肃直起腰:“哎,随他去吧,强求不是买卖” 陈忠良说:“能在一块过日子,按说就是老天爷给的缘分,别计较,能让就让着点,” 苏如河从梯子上下来,放下手里的工具,搓搓手上的泥,说:“行啦,这就完工啦,下面活你们忙,我还有事儿,我先走一步啦” 陈忠良高声说道:“哎,老苏,你这不对呀,别走,一会咱们哥们喝几杯” 苏如河说:“不行,我喝不了酒” 陈忠良说:“那,哪也得吃了饭走” 苏如河一扬手说:“不吃,这点活还吃什么饭呢。我走”说完扭身向着自己的窝棚方向走去。 秦和清冲着苏如河的背影说:“哎,你瞅你,说你两句,你还挂脸儿了” 刘三泰打着圆场说:“没事,走就走吧,他真是有事” 秦和清说:“他有嘛事,装蒜,要那样,我们也不吃了”说完也要走。 陈忠良拦住说:“别家,这算嘛事” 刘三泰说:“要不那天再吃,你这里房前屋后的还有不少活儿,你就自己忙乎吧” 秦和清说:“就这么地吧,哥几个在一块住着,哪天不能吃,上我那去,我请客” 刘三泰说:“哎,这话对,你不是说哪天请老天师来吗” 秦和清说:“十月十五,祭灶” 第八集终 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 注;天津卫早就有水里掉进宝剑的传说,南c北运河的水因为水中含沙量不同,而颜色不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九章 第九集 天后宫前殿里悠扬的钟声,撞铃声,清脆悦耳,香炉内燃着的香烟缭绕在大殿的空间里,给人似乎到了仙境的感觉,虔诚的香客们,一一跪倒在天后娘娘面前,嘴里默默地祷告,祈求保佑。 张天师默默地坐在天后宫大殿地供桌旁,小道士盂茗恭敬的给师傅端上来一杯茶水,放在桌子上,然后悄悄地站在一旁,他知道师傅也对三岔河口的事动了心,但他不知道的是,师傅自然有自己的打算。 泽惠无声无息的走过来说:“师兄,上次从杭州来的薛老板给娘娘上香来了,说要见见您,您看” 张天师楞了一下,回忆说:“薛老板,哦,我想起来了,是不是半年前来的那个跑海船的薛景升薛老板吧,哦,我有印象,好吧,既然来了,就一定要见见”张天师站起身走到殿外 殿外台阶下站着几个面色黢黑的船老板,一个站在头前儿的老板双手一揖向着张天师行礼。 张天师赶忙回礼:“我说今日一大早喜鹊就临门叫,原来是贵客到” 薛老板笑着寒暄到:“是啊,老天师,一别有日甚是想念,老天师可好” 张天师面带笑容的说道:“薛老板好,从你们上次走到现在,一晃说这话又有半年的光景了,贫道以为薛老板改弦更张,另谋高就了” 个子不高的薛老板十分的精明,双眼透着机灵,一笑脸上有一道疤痕,扯得眼睛和嘴巴略微的有些歪斜,一看就知道是一个江湖上呼风唤雨的人物,薛老板客气的说道:“哪里哪里,俗话讲四十不学艺,我已年过不惑之年,这老本行是不会轻易丢弃的。” 张天师侧身站在一边,伸手向里面让着几位客人:“薛老板,请,咱们到后殿叙话” 张天师在前面引路,来到后殿客房。 一进客房,屋门口一架屏风挡住外面的视线,往里走靠墙一架条案上面是花瓶帽筒,八仙桌子两边各有一把太师椅,对墙边上地上摆着拜垫,和一溜的客座,墙上挂着许多画屏,多为名人之作,幅幅精品透着灵气,一个供桌上燃着香,屋子里烟雾缭绕,香气十足,仿佛圣境。 进到屋里,各自落座,泽惠没有坐下,就站在自己的师兄的身后,盂茗给每一个人斟上茶水,然后倒着退了出去。 薛老板示意身边的一个伙计从随身的褡包里拿出一封银子,双手敬上说:“晚辈孝敬天师一点心意,请天师笑纳。” 张天师站起来欠了一下身笑着说:“愧领,山人代娘娘谢过” 站在一边的泽惠走过去从薛老板手里接过,弯了一弯腰,将银两袖在自己的道袍里,然后回身站立原位,面若沉水。 薛老板问:“晚辈一路走过来,似乎不见了往日的景象,以为是走错了方向,若不是上次航运来天后宫上香,怕是找不到的,” 张天师说:“今非昔比,谢薛老板惦记” 薛老板问:“晚辈正要向天师请教,半年前天后宫前市井繁华,游人如织,其情景远远超过我所见的任何天后宫,今日忽然又见冷冷清清的,沿街店铺门可罗雀,反差如此之大,万思不得其解,为什么这样?” 张天师见着薛老板厚利在先,待客的规矩和声誉的维护让他觉得有必要下点功夫细说一二,也算是敬重香客,于是他说道:“薛老板此问一两句话不好解释清楚,天后宫的繁华应该归功于临近的三岔河口,三叉河口从金代起就是海上和内陆的交通口岸,” 张天师抬手示意说:“请茶” 薛老板客气的点点头,捧起茶碗,喝了一口说:“好香” 张天师直直腰说:“自元朝建都以来,主要粮食运输都是靠从海运到大沽口,进内河,在三叉河口倒装平底船漕运到京。当时的三叉河口漕运十分繁忙,你看我这里正有元代诗人张翥曾写诗句” 张天师用手指着墙上挂着的一幅字画,众人随张天师所指看去,就见画的下半部分画出了三岔河口昔日的繁华景象,三岔河口两岸那是船挨着船,帆挨着帆,铺天盖地连成一片,城里城外的街道上大车小辆的货物装的满满的,街道上是人山人海,沿街店铺是热闹非凡,一派繁华景象。 在画的中间部分画的就是现在的天后宫,宫前的桅杆上挂着航海的红灯笼,那是表示海神娘娘在保护着过往的船只,天后宫香客如织,门前聚集了各种商贩,还有民间艺术,画着有法鼓会,高跷会,跑旱船的,打把势卖艺的,数不胜数。 画的上半部分是天水连接的惊涛骇浪,在大浪中画着一艘海船正在和海浪搏斗,海船的惊险程度和船上人物的表现无不淋漓尽致。 画左侧留白的部分,提着一首诗,薛老板念道:“晓日三岔口,连樯集万艘。普天均雨露,大海静波涛。入庙灵风肃,焚香瑞气高。使臣三奠毕,喜气满宫袍。” 张天师说:“这画上画的一点也不夸张,昔日的景象就是如此” 薛老板和他同来的人眼睛盯着画,嘴里还不时的发出感叹声。 张天师端起眼前的茶碗,示意泽惠,泽惠叫了一声“盂茗” 站在屋外的小道士盂茗开门进到屋里,给每个人跟前儿水碗里斟水,然后又退出去。 张天师接着又说:“天后宫与南边的妈祖庙别无二致,天津卫的人管天后宫叫娘娘宫,供奉的一样是海神娘娘,” 张天师说:“各位老板落座,容贫道细细说来” 薛老板和各位落座后,向张天师行了一揖道:“受教” 张天师眼光闪烁:“海神娘娘的娘家姓林,是福建眉州岛人,娘娘自家的名字叫林默,在此称呼娘娘的名字有些不敬,为了给各位解释清楚,只好请娘娘原谅了。” 张天师笑笑,众人也跟着笑了一下,算是表达一下对娘娘的歉意。 “据历史记载,娘娘一小在井边上玩耍,从井里出来一个夜叉,手里捧着一部天书,娘娘学了天书上的法术,娘娘有了法术,能够乘席渡海,铁马过江,救海上的遇难渔民,” 张天师面露微笑看着大家继续说:“出海的渔民都在自家的船桅杆上挂上一盏红灯笼,娘娘看见红灯笼就会保佑行船安全,从此沿海各地就有了很多的妈祖庙,按说娘娘也算是我道教门里的人,” 张天师看见众人都聚精会神的听讲自然来了兴致,清清嗓子又说。 “说娘娘是道教门里的人也不全对,后来娘娘又做了观音菩萨的侍女,叫小龙女,这又和佛教沾了边,所以来到天后宫既是敬佛也是礼道” 薛老板和众人听到此言,不禁出声:“啊,还有如此说” 张天师容光焕发,越说越有精神:“天津卫有句老话:先有的娘娘宫,后有的天津卫,元朝那时还没有天津卫,因为漕运,原本就香火鼎盛的天后宫周围出现了各种商铺,一时间,人来熙往,车水马龙,好不热闹。人是越来越多,自然聚成了城镇,” 薛老板他们听到一头。 张天师停下述说抬抬手说:“几位老板,别光坐着喝茶” 客人们客气的点点头,有人端起茶碗就喝,有的已然就坐。 张天师说:“明成祖朱棣开国时经过这里率军南下,从三岔河口渡河袭取沧州,攻入南京做了皇上,认为三岔河口是块风水宝地,对他争夺天下有过帮助,所以取名“天津”二字,意为‘天子渡津之地’,” 薛老板点点头说:“这段故事我等略知一二” 张天师得意的说:“天津由此得名。不久,朱棣迁都北京,在天津设卫,天津便成了京师的门户,天津卫的军事地位日益重要。设卫就要筑城,就有了现在的算盘城” 薛老板听后赞叹道:“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老天师真是博闻广记,在下佩服” 张天师说:“薛老板提到的冷清全是因为洋人的肆虐造成的,洋人在城南洼圈地盖洋房,成立大烟馆,听说还要设立跑马场和戏园子,人都喜欢扎堆,那里热闹哪里去,这也无可厚非” 薛老板义愤填膺的说到:“洋人这是不仅要占着咱们的地方,还要抢咱吃饭的饭碗呀” 同来的众兄弟也都骚动不安起来,纷纷表示愤慨。 张天师摇摇手说:“不提这些了,提起来就生气,生气也没用,自找烦恼吗,说了半天,薛老板一路劳顿,几时到的天津卫?” 薛老板说:“前天来的,我这次将船停在了下边的洋码头,伙计们都在船上盯着往下卸货,今天我有些时间,过来给天后娘娘上柱香,顺便看看您老人家,晚辈问您安好” 张天师客气的点头道:“承您惦记,我这粗茶淡饭的倒也没病没灾的,薛老板这一去走的时间不短,家里有什么不便吗” 薛老板回答道:“不瞒你说,也是洋人闹腾的,我上次从这里走,正好洋人在广东开战,海面上不安全,我就做了些家门口的生意,打听着最近海上没了战事这才伙着几家船东过来,给洋行送了些货物”用手指了指在座的几个人。 众人都欠欠身向着张天师示意。 张天师也点点头,表示回礼。 张天师问:“洋人的买卖是不是很好做” 薛老板点点头说:“洋人给的运费比咱们官府要高,更何况给洋行运送货物,官府的关卡不会为难船工,路上走起来顺畅,也算是拉着大旗作虎皮求个平安吧” “唔”张天师若有所思的点头。 薛老板试探着问道:“我一进天津卫就听说英法联军打开了大沽口,直接奔了京城” 张天师若有所思的点头说道:“是的,走了有一个多月了,皇上早就去了热河,对外说去北狩,也是无奈之举,” 薛老板说“夏天一到咱们这边热,热河山庄那边凉快,就是去避暑,” 张天师说:“如今说这九月里,该是北狩结束回京的日子,这回整个倒过来了,哪里是去避暑,分明是叫洋人吓得跑回了老家去了” 一屋子的人都“嘿嘿”的会心笑了起来。 薛老板又问:“我还听说洋人烧了皇家的圆明园,这是真的吗,我有点不相信” 张天师气愤的说:“是真的,我一开始也不相信,从京里跑出来的人都这么说,说是大火烧了整整的烧三天没烧完,要不是恭亲王极力阻拦,四方调停,许了洋人许多的好处,紫禁城也在所难逃,” 薛老板众位惋惜的说道:“可惜了,可惜了” “嘿嘿,要是紫禁城叫洋人烧了,皇上自己的家没了,怕是更回不来了,明年接着北狩,省的再折腾,哼”张天师破天荒的表明了态度。 薛老板紧着问道:“哎呦哦,这是怎么闹得,洋人为什么这么恨皇上,非要赶尽杀绝” 张天师认真的看着大家说:“一开始时,洋人在广州闹腾来着。广州离京城远,洋人总想着多占些便宜,派了一个使团到京里和皇上要条件,” 薛老板等瞪眼看着张天师点点头。 “懿贵妃和肃顺非常强硬,皇上没主意,听了他们的话,将洋人的使团关进了大牢,还折磨死几个洋人,英法联军非要报这个仇,听俄国使馆的人说皇上藏在圆明园,英法联军没进紫禁城直接去了圆明园,” 一个客人气愤的叫道:“啊,洋毛子不怎么地,老毛子也不地道,都他妈嘎子熬汤,一个鸡,巴味” 在座的众人骚动起来,薛老板用眼神严厉的制止住。 张天师注意大家的表情,神情自若的说道:“哪知道皇上听到信提前走了,逮不着皇上,英法联军就把气撒在圆明园,抢了不说,一把火烧了个精光,唉,多少宝贝东西呀,就这么没了,提起这些让人气恼,不说了,薛老板喝茶”张天师起手示意着。 一干人听说后都惋惜的直嘬牙花子:“哎,真是的,那么多宝贝,这洋人真不是东西” “哦”薛老板端起眼前的茶碗用碗盖逼着碗里的茶叶,嘴里发出“吸溜”的声响,喝了一口,放下碗说:“好茶” 众人都看着薛掌柜的举动,一起都闭了嘴。 张天师看看这情景,笑着说:“这是我珍藏的西湖龙井顶级的香片,是招待贵客的” 薛老板仰起头笑着说:“晚辈不才,不敢高攀,承您高抬,晚辈受惊若宠” 张天师试探着说:“不成敬意,不成敬意,薛老板在我小观里用饭可否?” 薛老板双手一揖,说道:“谢谢天师好意,晚辈还有一些琐事缠身,不便叨扰,略坐片刻,便告辞回去”虽然嘴里说着,并无起身要走之意。 张天师明白薛老板似乎有话要说,又不想让别人听见,便叫一直站在自己身边的泽惠说:“师弟,你去看看殿上法师还在,给几位贵客请上几道长生符,走时给贵客们带上,保佑着众位贵客路路平安” 泽惠答应一声出了客房。 泽惠走到门外,见小道士盂茗站在台阶上,就说:“别在这傻站着,去后面看看有什么活儿” 小道士盂茗愣了一愣,马上反应过来,快步小跑的向后面跑去。 薛老板看着泽惠的走出了客房,屋里只剩下他们几个人,便从怀里掏出来一张纸,递给张天师说:“我这次来拜望,主要想麻烦天师帮忙购买这些东西,望您能够鼎力相助” 张天师接过来一看,只见上面字迹工整的写着;硝c磺各五百斤,金不换c地耳草c牛尾蕨c鹅不食草c牛膝c乌药c红杜仲c山橘叶c刘寄奴c过江龙c两面针c鸡血藤c木鳖子c半边莲c独活c苍术c栀子c制川乌c丁香c香红花c土鳖虫c朱砂c马钱子c没药(炙)c三七c海星(炙)c鸡骨(炙)c冰片c自然铜(锻)c(炙)c甜瓜子c儿茶c红花cc麝香c血竭c朱砂附c桂枝c樟脑各百斤。 张天师诧异的看着薛老板问道:“薛老板你这是要开药铺吗,哎,不对,你这硝磺要这么多,又像是做鞭炮吗,您这到底是要干什么,为什么你们不自己买,这些个东西市面上还是买得到的,用不着我帮忙”张天师随手将薛老板的购物单递了回去。 这时候薛老板几个人站起身来全部向着张天师行了个抱拳礼,张天师知道这是太平天国内部流行的兄弟礼,类似武将们穿着盔甲时行的礼,盔甲在身不弯腰,直直的站着行礼。 张天师内心已经明白了薛老板的来意,但是心中还有些疑惑,不便直接挑明,只好站起身向着薛老板单手劈山式回了一个道门之礼。 薛老板说:“不瞒天师尊驾,尔等实乃太平军尊王手下,自天王洪秀全建都以来,先后击破了江北大营和江南大营,打的曾剃头(曾国藩)是抱头鼠窜,只是后来林凤祥c李开芳出师不利,孤军远征,骄绩失谨,直隶一仗,终因粮草不济导致失败。” 薛老板仍然将购物单递给张天师说:“常年征战我太平军将士多有伤残,又加湖南一带瘟疫流行,所购之物实乃万分火急,救万千军民于水火,” 张天师手里拿着那张单子不禁的有些颤抖。 “天师自然明白,单上所购之物已然被官府所把持,以我等之力是万万不可得到,所以冒昧请求,万望天师不要推脱,求您周全,我等给您行个大礼”说着几个人通通的跪在了地上,冲着张天师使劲的磕头。 张天师说:“万万不可,万万不可,有话好说,不必行此大礼,快快起来”赶紧上前搀扶薛老板等人,可是薛老板就是跪在地上不起来。 薛老板说:“我等早就知道天师是一个乐于助人的人,是一个十分善良的人,更是一个有着之心的人,我等这才壮着胆量前来相求,天师若是拒绝,我等无颜回去面见遵王,更是无颜相见那些因战致伤c致残的兄弟姐妹,我等恳请天师救命” 张天师手里拿着购物的单据,仰头冲着屋顶,沉思了许久,然后深深地叹了一口气说:“罢了,这个朝廷也没有什么可以让人眷顾的,几位平身吧,贫道有话要说,” 薛老板见张天师答应了,是万分的高兴,紧着又磕了几个头,充分的表达了心中的感激之情,这才心满意足的站起身来。 大家又都坐了下来。 张天师认真严谨的说道:“按说贫道我是方外之人,尘世之间的事情与我等无关,只是眼下这朝廷实在让人失望,我佩服遵王的为人,我答应帮忙,就算是我对遵王的敬意,但只此一次,下不为例” 薛老板说:“我等代遵王感谢天师的至诚,有天师的帮助,太平军定能扫除妖孽,廓清中华的,到时候我等要为天师您庆功” 张天师摇摇手拦住说:“庆功之事留待以后,贫道还有几句话要说,购药之事有碍官晦,稍有闪失,后果不堪,我等谨慎小心为好,此事不宜张扬,容我些时辰,渐次” 薛老板点点头答应:“天师所言极是,我等谨遵教诲,定当小心” 又吩咐手下的兄弟留下了足够的银两,然后起身告别离去。 张天师站在客房的门外,看着薛老板一行人离去,正自沉吟。泽惠走过来问:“师兄,他们走了?” 张天师点点头没说话。 泽惠小心的说:“和他们做生意是不是有点危险,以后他们要是有个闪失,把咱们供出来怎么办,师兄是不是再考虑考虑” 张天师深沉的说道:“树欲静而风不止,在这乱世之中你想洁身自好难呀” 他低低的吟诵道: “弄香人长久, 操琴新试手, 闻道关山通阆苑, 别来风雨骤, 独自踏孤舟, 春深薄衣袖, 多情未已难拘束, 千古都门旧” 泽惠看着一脸严肃的张天师说:“师兄的新作大有深意,师弟佩服” 后来的几天里,张天师发动了所有的关系,分期分批的悄悄地将购物单上的货物购齐。 城里的个个药铺泽惠和泽润都走了个遍。 张天师又想起做炮仗的崔大力剩下不少的硝磺之物,于是给足了崔炮娘银子,将崔大力的东西全部都拉到了天后宫,崔炮娘两个感激的热泪直流。 只是这些事都没能瞒过一只悄悄注视着天后宫的眼睛。 一间简易的讲经堂,屋里一排排的条凳,条凳前面摆着拜垫,顺着墙边有一间忏悔室。 忏悔室屋里面,狗子隔着挡板低低的向着卫儒梅说着什么,说完后,卫儒梅掏出一块银子从挡板下的空隙递过来,狗子飞快的拿在手里,然后谦恭的点头哈腰,满面笑容的快速走出来,看看街道上没有人注意,蔫溜走了。 黑夜,星光都隐去了踪影,所有的街道上静悄悄无声无息。 趁着洋人闹腾的乱劲还没有停息,在一个无月的黑夜,薛老板一行人从天后宫拉走几大车货物,直接拉到城南洼的洋码头装上船,算是尘埃落定,一件事有了个圆满的结局。 整洁的客房内,静悄悄无声,桌子上摆着茶壶,一只茶碗里的茶水冒着热气。 忙乎完薛老板的事,张天师倚在座位上长长的舒了一口气,问站在身边的盂茗:“盂茗呀,今天是什么日子?” 盂茗回答道:“师傅,快进十月啦” “哦”张天师默默地掐算着手指:“离下元节还有半个多月” 盂茗纳闷的问:“师傅,中元节刚刚过去,您就想着下元节了,是不是又有什么故事。” 张天师意味深长的说道:“下元节可是个大节” 盂茗摸摸自己的脑袋,一时闹不懂师傅说的意思。 这天,秦和清的工棚里没人干活,炉火熄灭,显得冷冷清清的,。 窝棚里秦大娘正在做着午饭,一个大大的菜板子上面堆积着许多的大白菜,秦大娘用刀使劲的切着菜。秦和清坐在外间屋的墙角处收拾一些破烂工具。 秦大娘一边用刀剁着白菜一边说:“这两个大小伙子真是够能吃的,我去买棒子面问了一下价钱,你猜怎么着,这新粮食都下来了棒子面也不见便宜,白面倒是没涨价,哎,他陈婶说洋行里的洋白面碾的特细,跟搽脸的粉儿似得,” 秦和清只顾干活,没念语。 秦大娘继续说:“你说他陈婶从乡下这才来了几天,可天津卫都转遍了,钟鼓楼,文圣庙,娘娘宫,侯家后,哪哪都去了,还从洋行买回来一个洋油灯跟我显呗,那玩意是亮,点着还不冒黑烟子,哪天咱也买一个” 秦和清有心没肺的哼了一声:“嗯” 秦大娘扭过脸冲着老伴说:“我说老伴呀,这白菜都快吃不起啦,你得想想折给徒弟们换换口了,说这话有一个月了,搁往常也该我和你说话呐” 秦和清正在修理一个破旧的风箱,那年代就是个木制的风箱。长方形的一个,箱外面有一个拉手,拉手上有两根滑杆与箱内滑板连接,滑板垂直立在箱内,周边用鸡毛密封,在的上部留有进气孔,出气孔则留在的底部中间部分,出气孔外用一个铁管联通到炉子的底部。一拉把手,箱内滑板随之移动,空气就从进气孔流入,推回把手,箱内有了气压,进气孔被挡板封住,气流就从出气孔溢出吹进炉膛里。 秦和清把滑板上的鸡毛用胶水粘好,慢慢的对着箱体往里面推滑板,看看滑板进到箱体里头,将风箱前头的封板套在两根滑杆上,对上箱体的垭口往里推,推到差不多的时候,秦和清从身边拿起放胶水的小盆,用手摸摸里面的胶水已经凝固,正自着急,心里有些烦。 秦和清抬起头冲着老伴吼道:“这种事别烦我” 秦大娘愤愤的说:“你这死老头子,怎么这几天撞上鬼啦,一说话就像吃了枪药一样,我就不能说说话啦” 秦和清气囊囊的说:“我愿意这样吗,要不是发送那个太监,手底下能没有个买肉的钱吗,这种事大家心里都有数,不用你操心” 秦大娘放下手里的刀说:“就说你发送那个太监,差不多就完了,看你可着劲的造,你那徒弟可有说话的” 秦和清正在用一个小炉子给胶水加热,听了抬起头就问:“说什么” 秦大娘拍拍手上的菜末说:“说你白填瞎窟窿,还有” 秦和清撂下手里的活,眼睛盯着老伴说:“行行你别说啦,又是卖了剑鞘的事,说这话没良心,是我撞破了人家的好事,我得对得起人家,就是素不相识也不能看着不管,” 秦大娘赌气的说道:“你管你管,谁能说的过你” 秦和清放下手里的工具说“更何况那剑鞘可是别人的东西,咱还不清楚东西的来历,见利忘义的事我可做不来。” 秦大娘说:“就你仁义,显着你啦” 秦和清说“我都知道是谁说的,他小子心眼子就是小,光是看着眼部跟前那不点小事,这做任何事情就像那说书的c唱戏的,那是要让人家看的,要让人家嚼上几辈子的事,” 秦大娘气愤的说:“人家孩子也没说你什么,就是替你打抱不平,有人说那剑鞘可是个宝贝,光上面的宝石就得卖不少银子。” 秦和清耍赖说:“放他娘的狗臭屁,他就不知道盛世买古董,乱世买黄金吗,这洋人还没走,皇上咋样都不清楚,谁在这时候花大价钱买个破剑鞘,谁不知道;能买吃食不买不值,” 秦大娘还嘴到:“就你有理,你留着吧,没人打私(理)你” “我倒是惦记着卖个大价钱,就算是一个大钱包掉我脑袋上让我发笔小财,嘿嘿”秦和清说着脸上又露出来笑容说:“你还说我,就是你看见那要饭的你不是也心疼吗。” 秦大娘脸一沉说道:“嗯,我可没有你那么大方,家里的事你多玩操过心” 这时秦泛棹头发的一步揷进来:“大娘,饭还没熟,我都饿啦” 秦大娘心疼的说:“哎呀我儿呀,娘这就给你做去” 秦和清对秦泛棹说:“你是一天泡在水里,那肚子里有多少食儿也都消化没了,明天别去了,跟着你师哥干点正经活” 秦大娘过来用手巾给秦泛棹擦汗:“也是,说起来一晃也一个多月了,水里那玩意真就没了踪影,见了鬼了” 秦和清自鸣得意的说道:“老天爷的玩意,凡人够得着吗,到了凡人手里,说他是灾就是个灾,说他是祸没准就是个祸,命里有的自然有,命里无得莫强求。” 秦大娘嘲笑的说道:“我听着这些日子你说话有了长进,跟谁学的吧” 秦和清呵呵一笑说:“你是没发现,我原来就这个样” 秦大娘说:“得啦吧,还不是从娘娘宫里的大当家张天师哪里学来的” 秦和清带着崇拜的神情说:“张天师可不是凡人,那人可是上接天象下接地气的,也难得他平日里愿意和我们这些土坷垃唠嗑” 秦大娘心仪的笑着说道:“要我说呀,剑鞘的事你多晚和老天师说说,看看他老人家有什么高见,我觉着这玩意搁在咱家不老稳妥的” 秦和清点点头说:“我是这么想的,哪天我请了张天师到咱家来,你给弄两个好菜,温上壶酒,我跟他老人家絮叨絮叨。” 秦大娘说:“你是馋酒了吧” “嘿嘿”秦和清笑道:“没酒不成席,泛棹,去叫你师哥吃饭” 秦泛棹甩头说道:“不用叫,饿了自己就会回来” 秦大娘说:“叫你去你就去” 正这时,窝棚外面传来了一阵银铃般的笑声,伴着笑声是陈忠良剧烈的咳嗽声。 秦和清抬头问:“这是那家的闺女这么不稳当” 秦大娘说:“老陈家的大丫头,一来前儿就咋咋呼呼的,没两天跟咱们周边的大姑娘小媳妇打的火热,就像是前辈子都认识似的” 秦和清笑笑说:“嗨,老陈这闺女可是不随他” 秦大娘说:“随她娘” 秦和清一扭头看见秦泛棹还站在那里说:“还在那儿站着,叫你师哥吃饭” 秦泛棹答应着跑出去。 屋外的天空是艳阳高照,风和日丽,一切都显得新奇和妙曼。 灶棚那边,田凤鸣正出神的朝陈忠良窝棚那边看,秦泛棹走过去说:“哎,瞅什么这么入神” 田凤鸣指指远处说:“看那边有只鸟” 秦泛棹抻着脖子向远处张望,问:“在哪,在哪” 田凤鸣坏坏的说道:“长脖老等(形容鸬鹚)你看不见,这不是在那了吗”说完一拍秦泛棹的后背。 秦泛棹被拍的一激灵,马上知道是田凤鸣骗他,长脖老等说的是他抻着脖子向远处看,他扭过头,回身就要给田凤鸣一拳,田凤鸣躲闪开,没打着,秦泛棹不依不饶追过去,田凤鸣就躲,二人打闹追逐起来。 就在这时,一个银铃般的声音在窝棚边上响起:“你是泛棹哥吧” 他们二人顿时站住,扭过头来一看,两个人不觉都愣在那里。 他们面前站着一个十五六岁的大姑娘,鹅蛋型的脸蛋上透着红润,齐眉的刘海下是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黑白分明的眼珠子,荡漾着青春的气息,上身穿一件浅粉白花的大襟单褂,下身是一条月白色粗布裤子,一双“半放足”小巧精致的藏在绣花鞋里,一条又粗又长的大辫子随着高耸的胸脯晃动。 秦泛棹一下子呆在那里,秦泛棹在那双眼睛里看见了自己的影子。 那闺女说道:“泛棹哥,这是我爹叫我送来的,你尝尝,好吃得很,我都没见过”那声音甜润,酥酥地,像是在唱歌,边说边将手里的糕点递过来:“我爹说,这叫小八件,是几种点心凑到一起的,你快尝尝,里面有馅”说着那闺女用手拿起一块送到秦泛棹嘴里。 秦泛棹站在那里傻啦,不知道什么时候钻出来个俊闺女,一口口叫着自己哥哥,一只白净的小手拿着块糕点直往自己嘴里头送,他羞于张嘴,他要是张嘴吃了那闺女送过来的点心,那等于是自己贱,见着漂亮的女人,把持不住自己,可是,他真的把持不住自己,他觉得胸脯子就要炸开一样,胸膛里的小兔子马上要蹦出来,他就觉得脸上痒痒的,好像还出了汗。 这时候远处传来秦大娘的喊声:“泛棹呀,这么会儿功夫你又跑哪去啦,叫你凤鸣哥吃饭” 那闺女把糕点盒子往秦泛棹手里一塞,扭头就跑,一路上还“咯咯咯”的笑个不停。 半天,田凤鸣在后面捅捅秦泛棹的后腰说:“哎,醒醒,人都走啦” 秦泛棹:“哦”这才回过神来。 进到屋,秦大娘见着秦泛棹手里的糕点盒子就问:“这是哪里来的” 秦泛棹不说话,眼睛直直勾勾的。 秦大娘问田凤鸣:“这是谁给的” 田凤鸣说:“陈婶闺女凤喜送来的” 秦和清坐在桌子前正在用筷子夹菜,含混的说:“这个老陈,故事咧儿还挺多,不在他那吃饭,就想着送点东西过来” 秦大娘冲着田凤鸣着吧:“是凤喜送过来的?” 田凤鸣答应:“嗯呐” 晚上睡觉时,田凤鸣和秦泛棹自己上里屋叨叨话去了。 秦大娘问老头子:“哎,他爹,咱那庆家母几时能来?” 秦和清诧异的看看老伴:“今天怎么想起问这个干嘛” 秦大娘沉吟的说道:“我就是念叨念叨” 秦和清打了个哈气说:“快啦” 斗转星移,日子过得平淡,这天晚上,田飞虎田掌柜饭后无事找秦和清叙话,秦大娘思虑着无事,也出去找地方串门,田凤鸣和秦泛棹年轻贪觉,早早的回到里屋炕上,倒头就睡。 炕上放着一张小桌,桌子上有一盏油灯,昏暗的油灯照的屋里影影超超的。 秦和清和田掌柜附身在桌子上看那把剑鞘,剑鞘是鲨鱼皮做的底,周边包裹了一圈金属,看上去像是银的,因为年代久远有些发黑,剑璜和剑铋都是用绿玉做的,在剑鞘的银器上面镶嵌着一些宝石,宝石晶莹剔透,在油灯下依然发出光亮。 田掌柜仔细的抚摸着那剑鞘说:“难怪那个神父又惦记上这剑鞘了,真是个宝贝,光是这工匠活一看就不是民间能够做到的,你看着宝石,红的是珊瑚,绿的是祖母绿,都是不可多得的宝贝,这要是让识货的主看见,没准还真卖个大价钱” 秦和清矜持的说道:“我那傻徒弟脑子一根筋,人家说什么他就相信,飞虎,我的意思,这件东西从咱们这出手卖掉显着不合适,你说,人是叫我吓死的,我再卖掉捡来的剑鞘,叫别人说咱穷疯啦,连一点最基本做人的道义都不讲了” 田掌柜点点头赞成说:“咱们不管旁人怎么说,怎么败坏,你得这样想,没这东西的时候,咱们的日子也是那样,有了这东西,也不会好过到哪去,老话讲,富贵生淫,欲,有本事自己挣,指着卖别人的东西发财那不长远,不可取” 秦和清一拍桌子说:“我就是这个意思,就你能够理解我,都说我发送那太监花不着那么多钱,让你说,要不是我破坏了人家的好事,现在没准人家正在家里享福呐,都是我造的孽” 田掌柜拿起桌子上的剑鞘对着灯亮看看说:“表哥,我看这剑鞘底下好像是有东西” 秦和清赶紧凑过去说:“是吗,我看看” 二人就这灯底下的亮光看那剑铋,本来是绿色如油的剑铋,在灯底下有些发白。 田掌柜用手敲了敲,听听说:“里面是空的,你看,表哥,里面一定是有东西” 秦和清一拍手高兴地叫道:“对呀,我想起来了,那太监临死时和我说;剑鞘里有什么,什么来着,你看我这脑子,好像他说的是,秘密,对秘密” 田掌柜抬头看看里间屋说:“你小点声,看把孩子们吵吵醒了” 秦和清竖起耳朵听听里屋的动静说:“早就睡啦,那俩孩子,一沾枕头就像是死狗似得,打雷都听不见” 田掌柜用手拧剑鞘的剑铋,剑铋在田掌柜的手里慢慢的松动,几下,剑铋就叫田掌柜拧了下来,秦和清和田掌柜凑到灯底下,看见就在绿色的剑铋里有一团白色的绸缎在里头,田掌柜从里面抽出来绸缎,见上面写着许多蝌蚪文的小字,密密麻麻的,大都不认得。 田掌柜将绸缎铺在桌子上,指着最前面的几个大字说:“六,这个字念六,后面这个不认得,第三个好像是个金字,对,是个金字,我在泊镇街上见过,这叫小篆,要是楷书我就都能识别出来,小篆不行,那时候没人教,所以不太在意” 秦和清逞能似得,扒过绸缎来自己看,看了半天对田掌柜说:“他认识我,我不认识他” 田掌柜用烟袋锅在烟荷包里剜叱半天,抽出来用嘴叼住烟嘴含混的说:“叫我说,能够塞到那里的东西,就不是咱们这路人能够看懂的,没准上面记录着一件惊人的事” 秦和清赶紧划着火柴凑到田掌柜的烟袋锅前,点着烟:“我也是这么想,你说一个太监拼死拼活的从宫里跑了出来,他要是不带点值钱的玩意,不得后悔死” 田掌柜拔出烟袋,嘴里吐出来一口烟说:“你说得对,我说,表哥,这玩意还得收好喽,千万不能叫别人都知道,这要是一传开,保不齐就有那心眼子不好使的家伙惦记着,到时候你就消停不下来了” 秦和清担心的说道:“不会那个神父已经知道剑鞘里面有这东西了吧” 田掌柜摇摇头说:“我想没那么快,洋人的毛病我知道,见着咱们老辈子的玩意他就新鲜,非得弄到手霸占着,他们国家穷,造不起这么多好东西,所以跑到咱们国家来,见着什么就抢什么,这剑鞘里的东西你不仔细瞧是看不出来的,洋人也没有千里眼,不会知道” 秦和清试探的问:“是吧,依你看,这事该怎样” 田掌柜吐出嘴里的烟,琢磨了一会说:“也没有太好的办法,要我说,先收着,藏起来,藏到没人想得到的地方,消停消停再说,等这阵子过去,找个识字的问问就行” 秦和清把剑鞘收拾好,又对田掌柜说:“张天师一准看得懂,我那天拿了去,让他老人家帮助看看,哎,我说,等过了年儿,你将他们娘两个接到天津来一块过吧,他大娘总念叨慧琴几时来,我也挺想慧琴那孩子,也长大了吧,哎呀,说话一晃也有十多年了” 田掌柜抽着烟向屋里头努努嘴:“是该考虑考虑俩孩子的事了” 秦和清点点头说:“我和他大娘也是这个意思,这日子虽说不是多么好,总归还算过得去,我想先给这俩孩子成了亲,以后咱们就是一家人,有个大小事呀,你我也能互相的帮衬点” 田掌柜嘴里含着烟袋嘴含混的说:“唔,孩子的事应该这样,你就和俺嫂子操持着,过几天就是大秋,我得回去一趟,过了大秋我就回来” 秦和清接茬说:“将他们娘几个接来吧,致远也不小了,以后也能帮着你干点活” 田掌柜点点头答应道:“唔,到家看看再说” 两个人只顾在外屋说话,里间屋的土炕上,田凤鸣瞪大了眼睛,仔细的听着外面的每一句话,这时候秦泛棹翻了一下身,田凤鸣赶紧闭上眼装睡。 天后宫内香客如云,摩肩接踵的来往不绝。香炉内插满香烛,院内烟气缭绕,犹如仙境。 十月初十又是香客们集中上香的日子,天后宫大殿内张天师正在做晨课,大殿的正中坐着一排道士,两厢坐的都是香客。 按照以往的规矩上来得念一遍太乙真言,然后是老子的“道德真经”,然后是上香,添灯油,带领弟子们朝拜。 张天师念完经刚要上香小道士盂茗慌慌张张跑了进来大声说道。“不好了,不好了,师傅,院内水井出了异象” 张天师猛地一转身:“什么” 盂茗说:“院里的水井出了异象” 定格叠印字幕 第九集终 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 注;剑铋是剑鞘最末端的装饰物,有用玉石做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章 第十集 小盂茗说道:“师傅,外面的水井出了异象” 张天师快步的往外就走。众位师兄弟都跟在后面。一起来到院子里。 天后宫门前有一口井,平常道士们吃水就在井里取,这口井很深,由于天津原是退海之地,地下水一般都和海水通着,涨潮时水井里的水略带有些咸味,落潮时水就变甜。古人讲;多灾之时必有异象。今天小道士盂茗早起挑水忽然见深井里的水冒出了井口,淌满了宫前的道路,小道士慌忙通知张天师说井里出了异象, 张天师来到井前伸手捧了井水喝了一口,咸的和海水一般,还不停的突突往上冒,始终还夹杂着大量的气泡,空气中有一股说不出的味道,水井上面的水还算清澈,随着气泡的升腾,水的颜色也在变,慢慢的变黑,。 张天师说声:“不好,这是龙宫黑龙潭的神水,龙王在示警,不好,不好,不好”张天师连说了三个不好,顿时脸上变了颜色,忙跌地端坐念动真言,元神离窍奔了龙宫。 泽惠跑过来大声说:“大家都还愣着干嘛,这是水头,后面的止不住,比这大得很,赶快找东西压井,若是慢了,天后宫不保” 盂茗首先跳着脚的惊叫了起来:“妈呀,出事啦,出事啦,大家快跑呀,要发大水啦” 几位香客先就惊慌起来,也有跟着盂茗后面叫,跟着盂茗后面跑,一时间天后宫乱成一锅粥。 泽惠上前就给盂茗一个脖溜:“你瞎喊什么,跑,哪里跑,没听说跑了和尚跑不了庙,赶快找东西盖井” 盂茗摸着被打疼的后脑勺委屈的说:“使那么大劲干嘛” 殿前知客刘广海这时候站出来说:“泽惠师兄说得对,庙就是跑了,咱们也没地儿跑,家都在这里,跑了人,跑不了家,大家不要慌,赶快找嘛东西把井掩上,不论什么,往井里投,往井盖口上压,只要是止住了这黑水的势头,以后再想法子” 泽惠大声说:“只有这样办,大家伙赶快”说着自己先就搬来一块城砖,扔在井里。 大家有了主意,忙着找东西往哪井里投,往井上盖,几位壮实的香客好歹在河边拖过来几块船板,盖在井口,上面又压上石头,算是止住了黑水往外冒,就是有黑水流出来也没了刚才的势头。 张天师还在凝神跌坐,嘴里还念念不停。 周围的人都感觉到有一神秘的氛围笼罩在身上,响晴驳日的好天气,好像是不知哪来的风直往衣袖里面钻,,心口窝一会凉一会热的,浑身冒冷汗。 泽润小心的上前问道:“师兄,是否摆上香案” 张天师没有动静。 泽惠赶忙上前说:“泽润师弟,稍安勿躁,师兄的灵魂现已出窍,奔了龙宫,我等必须小心护卫师兄的肉身,片刻不能离开左,右万万不能儿戏” 大家闻说天师的灵魂已去了龙宫,方知事情的严重,慌得宫内的道士们跌坐在地,围在当家的身边动念那“太乙真言”护卫张天师肉身。 些许片刻时辰,就听张天师肉身“呀”的一声说:“清平世界,朗朗乾坤,群魔乱世,惊动龙君,小惩异象,告诫众生,三叉河口,以示警钟,” 又沉默了片刻,然后长长的出了一口气面色转暖,元神归位。众道士拱护环立, 张天师慢慢说道:“如今时运艰难,纲伦逆转,适才龙君召唤贫道,告知;赤毛匪(洋人)作乱伤我神道,我等信众不可懈怠,三叉河口只是警示,殿前水井直通龙宫,如若信奉再不虔诚,龙王动怒,将水漫浮屠” 小道士盂茗吓得脸色苍白:“水漫浮屠,是不是就和故事里的水漫金山一样,我的妈妈也,那还不得淹死,我又不会水,妈妈呀”说话都差了音。 众道士听后忽然都想起白淑珍水漫金山寺的情景,那水连天,丝毫没有逃生的可能。 一老年香客说;“咱们天津卫本就是退海之地,地平面和外面的水面几乎是平的,这要是也给天津卫来这么一出,那准得是汪洋大海,生灵涂炭呀,记得戏里说的白素贞水漫金山寺的故事吗,那是造孽啊”。 一位中年香客说:“我的妈呀,那不得死多少人呀,海龙王可是得罪不起的” “要是天津卫被水淹了,我那几间土坯房一准泡汤”老年香客惊慌的说道。 “我娘就是闹大水淹死的”盂茗恨恨的说道。 张天师正襟危坐,周围围着众多的师弟和徒弟。 “那可怎么办,师傅您要拿个主意”殿前主事刘广海,弯下囊肿的身体,凑到张天师跟前气喘吁吁的说。 泽惠一脸严肃的说道:“水是个好东西,平日里谁也离不开它,可是水可载舟,亦可以覆舟,天津卫是个经常闹洪水的地方,历史上的几次闹大水,那情景都是惨不忍睹呀。”泽惠沉沉的声音直往大家的耳朵里头钻。 老辈子的人都十分虔诚,一提水漫浮屠,众道士就觉得自己喘气都不匀称,全都惊吓禁声,低头自省自查自身有没有犯忌,有人匍匐在地痛陈自己的罪孽。 刘广海闭上眼睛,嘴里嘟嘟囊囊念叨:“神明在上,洪恩浩荡,弟子偶动邪念,实乃万万不该,恳请神明宽恕一二,弟子定当为观音菩萨金装门面,四时供奉,” 因为妈祖娘娘是观音菩萨收的弟子,所以将观音菩萨也牵扯了进来。 一时间院内一片的祈祷声音:“观音菩萨,大慈大悲,救苦救难,普救众生,阿弥陀佛,无量天尊,玉皇大帝,太上老君”凡是能够想到的都请到了。 正这时只见执事刘广海壮胆上前说:“各位不必惊慌,今天是十月初十,再过五天就是下元水官洞阴大帝祈福之日,我等请旨塞了那海眼,以保我观度过平安,当家的以为如何,大家以为如何?” 张天师四顾见无人再应对,便说:“此举并非万全之策,塞一眼只保我一方无虞,天津卫城区共计有多少眼水井,每一眼水井都可能成为祸端,又不能以此类推一律塞除。” 泽惠躬身说道:“师兄以为如何?” “以贫道之意,既然龙君示警本观,其意昭然若揭,我等应谨尊神意,恪尽职守。当务之急应唤醒民众,重振我教神威,方可保万方平安,就定在十月十五这天,由我观组织出头咱们做一场水陆大会如何?” “水陆大会,好呀,水陆大会好”众道士齐声称赞。 泽惠高声说道:“师兄说的极是,咱们只有守住老祖宗留下来的这些神灵,保佑着咱们平平安安的,再不安分,洋人的日子你过不上,就连自己是不是中国人你都没法证明了,大水一漫,片瓦全无,大家说是吧” 大家伙都齐声说:“泽惠师傅说得对,就是这么个理” 泽惠扬起手说:“今天这事儿诸位香客都给宣扬宣扬,咱们十月十五办法会” 诸位香客都齐声高叫道:“没问题,看我们的” 泽惠看见大家群情激昂的场面,脸上露出笑容,他冲着张天师点点头。 消息一时传遍了全城,于是从这一天起,天津卫的信众们,每天都踊跃的去到天后宫上香祭拜,有为家人祈求平安符的,有为自己在外面谋生的亲人祷告的,有的给已经去世的爹娘c爷爷奶奶等长辈立长生牌位的, 就连天津卫周围的乡镇的人听到信息也都不辞辛苦的奔了来上香,尤其是知道海神娘娘显了灵,那些没有孩子的更加是虔诚的信奉,每每带了四时鲜果,绫罗帐子,擎亲带友的到娘娘跟前磕头叩拜,祈求娘娘,给自己一个孩子。 商家和小贩们都是对商机有着非常的敏感,一下子都涌到天后宫的跟前,抢着占领先机,商业讲求的是寸土寸金,离天后宫越是近,商铺越是紧张,小商小贩每天天不亮就早早的来到宫前大街的上占地方,占不到地方的还会为此大动干戈,甚至会打个头破血流的。 是日,天后宫大殿内众道士按部盘腿跌坐听张天师讲经。 张天师:“农历十月十五,是我国民间传统节日,下元节,亦称“下元日”丶“下元”。下元节的来历与我教息息相关。三官对应神道就是古代的三位圣贤;尧c舜c禹。” 众弟子都认真的听讲。 “三位圣贤的诞生日分别为农历的正月十五,又称“上元天官节”,是上元赐福天官紫微大帝诞辰日,说的是上古神帝尧的诞辰。 七月十五,又称“中元地官节”,是中元赦罪地官清虚大帝诞辰,也就是说是舜帝诞辰。” “哦”众弟子应道。 “十月十五,又称“下元水官节”,是下元解厄水官洞阴大帝诞辰,自然是舜帝的诞辰。大禹因治水而闻名天下,所以成为当之无愧的下元水官 道教《太上三官经》云:‘天官赐福,地官赦罪,水官解厄’,一切众生皆是天c地c水官统摄。” 张天师见众弟子都全神贯注的听讲,又加重语气说; “下元节,即是水官诞辰之日,又是为民解厄之时,水官大帝根据自己的考察,录奏天廷,为人间生灵解厄渡难。这一天,道观做道场,民间则祭祀亡灵,并祈求下元水官排忧解难。古时亦有规定朝廷禁屠,本该这一天执行死刑的延缓日期。” 众弟子正襟危坐,丝毫的不敢动弹。 “此外,在下元节这一日,还有打铁的工匠祭祀炉神的习俗,此举应源于传承已久的道教炼丹炉,古代原始的冶炼应归功于道士。炉神自然就是太上老君。” 众弟子听到这,连连的点头。 “我等就在下元日这一天举办水陆大会,遍请各路神仙前来助阵,列为弟子听了,这一日务必打起精神,好好地办一场盛会” 众弟子齐声回到:“谨遵师父教诲,一定尽心竭力”。 于是,天后宫的在当家人张天师的带领下,大小道士无不争先恐后,操持事情的有条不紊,置办家什得仔仔细细,跑腿采买的兢兢业业,就这一倒腾,整个天津卫的老少爷们大小孩芽,没有一个不知道娘娘宫要在十月十五的这一天举办水陆大会,个个无不欢庆。 提前几天请来了“大觉庵金音法鼓会”在殿前的院子里做道场,法器齐鸣,以鼓为主居中央;钹左c钹右各七八人;铬子c铛子各二人都在鼓后。法鼓会的会头一声高叫“开”,先击鼓数声,继之头钹连敲四声,之后各乐器按谱齐奏,开始就是《摇通鼓》,然后又有《老西河》和《常远点》鼓c钹c铙c铬子c铛子组成一堂仙乐,袅袅绵绵的直上天际而去。 于是,十月初十这一天,天后宫在大门口竖起高高的“天杆”,白天在杆顶张挂杏黄旗,旗帜上写“天地水府”c“风调雨顺”等字样,到了晚上则换上三盏“天灯”,以示祭祀天c地c水“三官”。大殿前又汇集了众多香客信众,持斋诵经,张天师跌坐请神,又一番神游,上请水官洞阴大帝圣旨,就在那口冒出黑水的井上面让泥瓦匠简单的修建了一座宫前神殿。 又在门前搭上戏台,戏台两侧的柱子上有梅君宝璐题联云:“善报恶报循环果报,早报晚报如何不报;名场利场无非戏场上场下场都在当场”,颇寓劝惩。 看戏的人山人海,挤满了宫前大街。 又有庙会结对出会热闹排场,不亚皇会。 那是;旌旗伞盖随神驾,斧钺金瓜开路行,有装扮成各色鬼形者。或身高丈余,或身矮三尺,面貌狰狞,摇头摆手奇形怪状,不一而足,令人可怖。 随行后边的有书役皂隶,文武仪仗,旗锣伞盖,宝扇提灯,对马执事蟒袍兽补,按辔徐行,炉鼎缤纷,旃檀缭绕,一路的走,一路的烧香,弄得满城香烟缭绕,就像是到了仙境一般。 一班吹鼓手夹在队伍中,一边走,还得舞动身形拿捏响器,调子吹得是龙吟凤啼,清韵悠扬。 队伍中还夹杂着因病立愿者,立愿者自己身扮罪囚,外着赭衣,腰系缧绁,名日红犯,要去奔赴法场,实际也是虚晃,求个去灾免祸,随着众神出巡,看上去好不热闹,引得游人驱迎送奉,格外纷沓不叠。 一条街道上满是人,挤得中间的路都快没了,有赶车的,拉牲口的都得高声的叫喊才给让开一条道,赶车的把式在人群中穿梭,趁机在小媳妇的脸上抹一把,引起一阵骂声。 铁厂街的各位老板也都在北大关的浮桥口摆上供桌c酒水和供品,等到法会的队伍一到,大家争相上前奉神祭拜,将那供奉的四时鲜果,各式糕点,成筐成盒的往哪神座上c法杠上面堆放,引得周围的买卖家争着效仿。 会头看着高兴,半天盘桓在北大关不走,吹鼓手卖力的吹,耍把式的卖力的舞,足足耽搁了半个时辰,弄得围观的大姑娘c小媳妇个个满面春风,笑逐颜开。 十月十三这一天,又从大悲禅寺请了弥勒佛来镇殿,从而将那海眼封在了神座下,这一下天津卫的老百姓总算是一颗心落了地。后来从河岸边沿中轴线从东向西依次又盖了戏楼c宫前广场c重新修葺了幡杆c正门c前殿c正殿c凤尾殿c藏经阁,还有两侧的钟鼓楼c配殿和回廊 前殿和正门之间另外的“普济泉”等三口井水,重新又冒出淡水,不仅清澈见底,而且味道清冽甘甜,每日都有诸多的信众前来品尝,大家赞不绝口,这也是一大奇迹。 自打三叉河口出了这么几沓事之后,一下子在天津卫就叫响了名号,谁都知道这三叉河口出了件宝贝,天津卫人爱个热闹,喜欢打听个怪事呀新鲜事的,赶上有个婆媳打架抬杠拌嘴的,宁可撂下炒菜的油锅也要凑上前跟着“掰岔掰岔”。能弄清楚的,马上就传给别人,这就叫一个“传老婆舌头”。弄不清楚的就自己编造一番,显着没有他不懂得事,旁人说什么他都跟着掺乎,一人说:“我们门口有一疯子”他跟着就说:“哎,我们门口也有一疯子”而且还能讲出一套疯子的故事,又有一人说:“我们门口有一傻子”他同样能够讲出他们门口那傻子的故事。据此可以推断“所有雷同故事都属臆造”,所以听者千万别真当回事,要不炉子上的油锅该着火啦。 秦和清的工棚里,炉火已经点燃,地上扔着许多工具,秦和清正往炉子里续煤,田凤鸣拉动风箱,炉火一跳一跳的向外舔着火舌。 法会闹过去后,秦和清督促自己的弟子干活,这批活是春天耕种用的犁头,秦和清从炉子里夹出来一块铁丕子,放在砧子上,用小锤领打,秦和清敲一下“叮”,田凤鸣就抡圆了大锤“噹”的一下砸在秦和清小锤刚落过的地方,“叮当,叮当”一通敲打后,铁丕子有了犁头模样。 秦泛棹蹲在一旁给已经打好的犁头磨光,一块粗油石沾着水在梨头的边缘处使劲的磨,一直得磨出刃子来,犁头的面得磨出光泽来。 秦和清停下锤,将冷却的坯子放到炉子里再烧,田凤鸣直起腰,用袖子擦拭自己脸上的汗,看着秦泛棹干活:“哎,长脖老等,累不累” 秦泛棹正在努力的干活,见田凤鸣找吧自己,也停下手里的活说:“老蔫,你累不累” 田凤鸣坏坏的笑着说:“我累你不累,你累我不累,在上边的累,下边的不累,” 秦泛棹放下手里的活说:“你就不学好吧,又是顾三坏教给你的吧” 田凤鸣不乐意说道:“怎么我一说话你就说我和他学的,那你跟谁学” 秦泛棹扬起胳膊指指自己,又指指田凤鸣说:“咱俩换换,你到下边来” 田凤鸣鄙夷的笑道:“就怕你拿不动大锤,再闪了你的小腰儿” 秦泛棹站起身走上前一把从田凤鸣手里夺下大锤:“我今个就不信啦,你起开”用手推田凤鸣。 田凤鸣站到一边,得意的看着秦泛棹。 秦和清在一边看的清清楚楚,知道秦泛棹的小脾气又上来了,随从炉子里夹出另一块铁丕子,放在砧子上:“你试试可以,不用使太大劲” 秦泛棹满怀信心的说道:“您就晴好吧” 秦和清用小锤“叮”敲了一下位置。 秦泛棹跟上用大锤“当”照着小锤的位置打了一下。 田凤鸣在一边翘哄说:“行呀,看不出有两下子” 秦泛棹一边打一边喘着气说:“呼,有,两下子,三下子呐,那,年闹大水,冲走了,一,一下子哼,这才,剩下两下子,子,呼,呼” 秦和清教训的说道:“别白虎,看着点锤点” 秦和清刚说完,秦泛棹一锤就砸在秦和清的小锤上,一下子将秦和清的小锤把砸的齐根折断,小垂头蹦起来多老高,田凤鸣一偏头,小垂头从田凤鸣的耳朵边飞过,落在棚子外面的地上,就在小锤落下的地方,站着顾闵川顾三爷。 秦和清赶紧的打圆场:“呦,秦泛棹你看,差不点就砸着顾三爷,你这小子就是短练,顾三爷怎么样,没吓着您吧” 顾闵川走近几步说:“我是吓大的,别说你个小锤,就是你那大锤飞起来也不过一丈高,能跟鸟似得,飞跑了不行成” 秦和清满脸堆笑说道:“你看你看,三爷就是有学问,张口就是鸟呀鸟的,真要是想飞,还得解裤带,三爷,您说是吧” 顾闵川铁青着脸不笑:“那是你,解开裤带你也飞不了” 秦和清接着调侃道:“呦,您这是从哪里飞出来的,没见有人解裤带,哦,是不是从洋神父那里” 顾闵川手指着秦和清,有些挂脸儿,说道:“秦和清你就坏吧,你知道外面人都说你什么” 秦和清追问道:“说我什么,哎,你快说说,我正想听听” 顾闵川一仰头,甩给秦和清一个后脑勺,说:“你想听,嘿嘿,我不想说” 秦和清微笑着不上套:“你不想说,那就是没有,你没得说” 顾闵川脸对脸的看着秦和清咬牙说:“你不仁不义,你假慈悲” 秦和清放下手里的锤把,撩起衣襟擦擦脸上的汗说:“我说,顾三爷,我叫您一声三爷,您别没事老在背后嚼舌头根子,说好听点您这叫矫情,说不好听的您就是个老娘们” 顾闵川摇摇手,一本正经的说道:“先别说别的,你那宝贝打算卖多少钱” 秦和清假装不清楚他说的话:“什么宝贝,我怎么不知道” 顾闵川有些情急的说道:“你和我装大傻,谁不知道,你从那太监手里得到过一个宝贝,你敢说没有” 秦和清假装恍然大悟的说道:“哦,你说的那个宝贝呀,叫秦泛棹大娘劈了烧火啦,早就没啦,你不早说,我给你留着,那玩意烧火还挺好着,有油性,一烧吱吱直响,整整做了一顿饭,怎么你家没柴火啦” 顾闵川气的脸色发白,扭转身去,一言不发的往回走。 秦和清不依不饶的追着喊:“哎,顾三爷,别那么势利,做人做事还是一老一实的走的长远” 秦泛棹正在为刚才的鲁莽后悔,手里攥着锤把直出汗,他一扭脸看见刚才还在讽刺他的田凤鸣此时满脸通红,就像是喝了多少酒一样。 天后宫的动静引起东门里教堂卫儒梅的兴趣,这一天天色微明,卫儒梅洗漱完毕,衣衫打理整齐了,交代好教堂里的事往外走,东门里大街上已经有人在摆摊做生意,早起的居民忙着洗漱打扫,倒马桶的赶着马车挨着门的喊:“磕灰”,家家户户拎着马桶走出来,车夫接过马桶往车上倒。 远处一只大公鸡在叫,胡同里有人在打一只狗,那只狗“吱崴吱崴”的叫着跑出胡同。 卫儒梅刚刚走到仓门口,迎面走过来一个人,卫儒梅还没有看清楚是谁,那人先向他鞠躬致意说:“神父大人,您啦早” 卫儒梅仔细看看认出是自己教堂里的一个教民,名字叫王宝和的,瘦瘦的身材,一脸的菜色,头上戴着一顶四块瓦的瓜皮帽,一年四季身上只有一件灰布长袍,两只手常常的揣在袖口里,就像是多热的天他都怕冷似得,偶尔还吸溜一下他的漏鼻子,冷不经的以为他还在过着冬天的日子。 卫儒梅也是以貌取人,一开始就对他没有什么好印象,王宝和原是个没落大户人家的子弟,富裕的时候是;衣来伸手饭来张口,从小就养成了个好吃懒做的习性,三十几岁的人了,还没有像样的成个家,遥世界找亲戚家蹭饭吃,所有的亲戚都烦他,见着他就像老鼠见了猫,远远地就避开了,恐怕沾上一身晦气。 就这么个人竟然入了教,一开始教会推广起来困难,入教的信众良莠不齐,大多是些游手好闲之辈,更有不乏以入教为名欺压百姓之徒。万事开头难,卫儒梅想;有几个屁股帘儿招摇着,总比光着个杆子没人接近要强,只要是入我教,一定会感知上帝的恩泽,慢慢会感化变好的。 卫儒梅生硬的叫着王宝和的名字:“王八河你起得好早” 王宝和紧绷着的脸皮上面吧嗒着一双耗子眼,弓着身子媚笑着说:“神父大人,您叫清楚了我的名字,我叫王宝和,不是王八河,您这一叫我成了河里的王八了” 卫儒梅手指着他说:“你的名字叫起来不容易,以后不如将王字去掉,直接叫八和好了。” 王宝和躬身点头说:“这样好,这样好,宝和听起来还有些亲切” 卫儒梅追问到:“八和,今天不是礼拜日,你到仓门口来干涉么” 王宝和舔着脸说:“神父大人,我昨天做了一个不好的梦,给我吓醒了,我捉摸这是不是什么凶兆,我是向您忏悔来了” 卫儒梅似乎明白他的意思,说道:“诺,今天的不行,你改日再来” 王宝和坚持不懈的问道:“您啦今天干什么去?” 卫儒梅看着他的脸问:“你听说了吗,娘娘宫里有什么事情要发生吗?” 王宝和一愣,马上说:“您啦不知道,东海龙王在娘娘宫发了警示,就娘娘宫院子里的一口井突然间冒出来好多水,那水咸咸的,道士们都说是海水,介不是准备过下元水节吗,祭奠一下水官大禹,保佑着天津卫别叫海水淹了。” 卫儒梅面色阴沉着说:“哦,那我得去看看” “我跟您拉去,”王宝和赶紧说道:“我做您啦跟班,伺候您” 卫儒梅出了教堂仓门口向着东门外走,边走边和王宝和说话:“你所说的水井了的水是大海里的水,有什么根据吗” 王宝和比划着说:“那水是咸的,大海里的水不就是咸的吗” 卫儒梅深沉的说道:“如果我说,做菜汤的水是大海水,你以为如何” 王宝和接过来说:“那不一样,海水里有卤,可以点豆腐,人要是喝了卤水,身上的血就会像豆腐一样凝成粥状,那就活不了啦” 卫儒梅引导说:“如果井水里放上卤水你觉得怎么样” 王宝和听完了一下子站住,惊讶的说道:“啊,什么什么,您啦是说”见神父走远又赶紧的追了上去,一边追一边还喊:“不对,那水里还冒泡呐” 正在这时,从东门脸儿涌过来几个混混儿,走道不看人,见着谁都往人家身上撞,路上的行人远远地见了都躲到路边的店铺里,隔着店铺的门,目送着那帮混混儿走过去才敢出来。 在东门脸一个店铺跟前,一个浑身带着土气的年轻人刚刚从店铺里出来,店铺的人正在和年轻人说这话,年轻人身体倒退着往外走,一边倒退一边冲着店铺的人致谢,说话来到了路中间。 那群混混儿刚刚走到年轻人的身后,一个瘦弱的混混儿上前猛然的踢了那个年轻人一脚说:“尼玛啦x的,看不见大爷在走道,你他妈的挡着道了,好狗不挡道知道吗,妈了个x的,你他妈一个乡下人来天津卫瞎尼玛转悠吗,找抽呐,”说着“啪”的一下给了乡下人一个脖溜。打得乡下人一个趔趄,晃了晃了身子才算站稳。 年轻的乡下人扭过脸来,路人看看乡下人长得十分的清秀,身子单薄,面色白净,一副书生模样,都十分的同情书生。 刚才送出乡下人的店铺老板看见此情此景赶紧回到屋里,说:“那人碰上他们算是倒霉了” 乡下人摸着自己的后脑海说:“你,你怎么打人呐” 混混儿上前又踢了年轻人一脚说:“打你怎么着,就打你啦,你他妈的不服是吗,有招你使” 乡下人说:“我又没招你没惹你,你凭什么打我” “凭什么,就凭你在马路中间走,挡着我们大爷的道儿了”混混儿扬起胳膊攥起拳头,大拇指向着后面一指那群混混儿说:“哎,告诉你,这道你就不能走,你挡着大爷的道了” “为什么,这道儿也不是你家开的,你能走得我也能走得” “你他妈的就是不能走,我说你不能走你就不能走,你还不服是吗” 后面的混混儿群里有人高叫道:“豆子,你他妈跟他费什么话呀,办他,要不他不知道咱们崔三爷的厉害” 叫豆子的小混混儿答应道:“是呐,虎哥交给我,你看我怎么收拾这小子,瞧好吧你啦” 乡下人看看对方人太多,知道在僵持下去他一准吃亏,想着尽快逃脱,只好双手合十,低头哈哈腰,什么也不说,扭身就要走。 豆子上前拦住他说:“那里走,我还没请你吃好东西呐,” 乡下人摇摇手谢绝说:“谢谢,我不吃了,留着您自己吃吧” 豆子伸手拽住他的衣袖说:“你知道是嘛你就不吃” 乡下人一边挣脱一边说:“是什么我也不吃,我出来时我娘叫我不要随便吃人家东西,我这包裹里带着有馍” 豆子用手指着乡下人的脸说:“不给面儿是吗,我他妈的请您你吃,你就得吃,我他妈请你吃的是牙枣”说着豆子攥着拳头,将自己的大拇指夹在食指和中指中间,露出大拇指尖在拳头外直立着,跑上前去,冲着乡下人的脑袋就砸。 那乡下人被砸的生疼,双手抱着脑袋直“哎呦,哎呦”的躲闪。 豆子嘴里不停地说道:“怎么样,牙枣好吃吗,你别哎呦呀,你说好吃不好吃呀,”一边说一边使劲砸,砸的乡下人直转磨磨儿,后面的一群混混儿都起哄的笑了起来。 看看一群混混儿赶着乡下人就要撞到卫儒梅跟前时,王宝和快速的迎了上去说:“哎哎,几位走道看着点,前面还有人呢” 混混儿们没想到还有人会拦他们的兴致,像是如临大敌一样,全都撸胳膊卷袖子的上前要打架。 在混混儿中间站着一个五大三粗的黑大个双手往胸前交叉一抱,右脚往斜着的方向伸出去,黑黢黢的大脸冲着天,眼珠子斜着看着王宝和嘴里骂骂咧咧的说道:“你他妈的活腻歪啦,当横是吗,看不见爷我今天不耐烦吗,你也不拿二两棉花纺纺,大爷我走道有谁敢拦着” 王宝和赶紧弓了一下腰,脸上充满笑容说:“呦,是崔三爷,我说今天一出门时喜鹊在我头上可着劲儿撒欢叫,敢擎是遇上财神爷了” 崔三爷发狠的说:“少他妈跟我套近乎,你他妈是谁,不晌不早的你也想吃点好的,哥几个,给这小子来点儿带色儿的” 围在崔三爷身边的混混儿听见崔三爷招呼,答应道:“好咧”都从身上抽出来打架的家伙,有的是一尺长的铁棍,有的拿出带刺的木头棒子,有的轮着带铁头的牛皮带,还有的从怀里拿出来一个铁家伙,上面有四个窟窿眼,四个手指头正好穿过去握在手中,攥起拳头,铁的外面是几个朝外的利刃,是一种叫做“刨子”的利器,打人时,专往人的脸上打,被打的人会皮开肉绽,血流不断,惨不忍睹。 要搁以往王宝和早就扭头撒丫子猛跑,就恨自己娘没有给自己多生了几条腿,还有胆量站在这儿不动,今天他有跟,没有跑,只是笑着看着眼前的这群混混儿。 就在一群混混儿要动手的瞬间,崔三爷忽然看见王宝和身后的洋神父,于是他大喊一声:“停手”。 众混混儿的手里的家伙都停在了半空中,回过头来看着崔三爷问:“三爷,还有嘛犹豫的,打逼尅的,打了再说” 崔三爷上前扒拉开众人,走到卫儒梅跟前说:“呦哎,是洋大人呀,我没看见您啦在这儿,洋大人我这哥几个不懂事,您啦别跟他们一般见识”又回头呵斥道:“妈拉巴子的,看不见洋大人在这吗” 凡是不学好的人都是有两面的面孔,见了一般的老百姓他们是横眉冷对,要是见了比他们身份高或是官府的人他们马上就变了脸色,笑容满面,就像是见了自己的亲爹一样,那脸变得就像是翻书一样的方便,说变就变,也就在分分秒秒之间。 混混儿们看见崔三爷的变化,马上群体都起了变化,个个点头哈腰的向着卫儒梅献媚,就怕自己的笑容不够标准,端起挤得变形的脸,朝着卫儒梅笑,此时就是他爹对面见了,都不准认得出来这是自己的儿子。 卫儒梅用手指着崔三爷说:“你就是他们常说的崔三爷” 崔三爷阿谀的凑到跟前说:“正是小的” 卫儒梅严肃的说道:“道路吗,谁都可以走走,不要打人” 崔三爷点头谦虚的说道:“是是,我不是打他,我是和他闹着玩儿呢” 卫儒梅摇摇手说:“不要这样闹着玩儿,这会玩出人命的” 崔三爷腆着脸说:“这些人都是贱皮子,打两下不会出人命的” 卫儒梅解释说:“上帝教导我们说,人要博爱,我们都是兄弟姐妹,一样的人,一样的身体,我们相互之间要仁爱,相互的仁爱” 豆子笑着说:“仁爱没错,我刚才就是和他仁爱呐” 崔三爷向着豆子一瞪眼说:“去尼玛的,洋大人说的仁爱哪里是你这种的,是不打人的知道吗” 豆子弓着腰前后的动着说:“是不是和窑姐在床上的那种” 一群混混儿都哄笑起来。 崔三爷笑着说:“去尼玛的,不知道别说” 卫儒梅看看这群混混儿不可教化,便说:“你们应该多多的和教会接触,慢慢的会弄清楚上帝的旨意,崔三爷你可以加入我教。” 崔三爷笑着说:“承您啦抬爱,我可受不了您那洋教的管束,每天还得忏悔,非得说出你一天都干的嘛事儿,这可不行,我要是都跟您啦说了,怕是您啦那个天主也不会原谅我,算了吧,我不耽误您老的正事,有时间再听您啦教诲,回见吧您啦”说完,崔三爷双手一揖,领着一帮子混混儿扬长而去。 卫儒梅看着这帮混混儿的背影摇摇头,回头冲着王宝和说:“这种人,官府也不管” 王宝和说:“县太爷和他有亲戚,没人敢管” 卫儒梅扭头冲着刚才被打的乡下人说:“行啦,他们走了你也快走吧,不要再叫他们撞见”说完扭身走了。 那乡下人站在那儿还在为刚才的惊险情景后怕,今天要不是恰巧遇上这位洋大人,自己没准就被这帮混混儿打成血葫芦。 前面文庙的牌楼巍峨壮丽,过了牌楼就是东门,洋人走后,小商小贩又都云集于此。 乡下人呆愣了一下后,紧着向卫儒梅走的方向跑去,凑到神父跟前不知在说些什么。 神父问:“哦,好好,不用谢我,你叫什么名字” 那人说:“我叫王长庚” 神父问:“往常什么” 王长庚解释:“不是往常,是王长庚,姓王,长短的长,贵庚的庚,王长庚” 神父:“唔,以后你多来仓门口走动,上帝会眷顾你的” 王长庚连连的点头说:“好好,我一定去,一定去” 后面的声音被商贩们的叫卖声掩盖了。 刚才那店铺的老板站在店铺的门口看着远去的的洋神父,自言自语的说:“这小子看着就机灵,见杆就上呀” 北窑洼一个取土后留下的大坑边上,秦泛棹趴在坑里向河对过看,在他身边同样趴着一个俊闺女,穿着一身自家做的土布粉白裤褂,满月似的脸,面若傅粉,唇若涂朱,齐眉的刘海下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忽闪忽闪看着秦泛棹:“泛棹哥,你不害怕吗”声音如同银铃一样的脆生。 秦泛棹抬手止住她说:“凤喜儿,别说话,让洋毛子听见,他会开枪的” 凤喜趴在一边眼睛紧紧地盯着秦泛棹问:“泛棹哥,我听我爹说,你家和田家过礼了,你要娶媳妇啦” 秦泛棹皱着眉头说:“那都是大人的事,我不知道” 凤喜用胳膊肘柱在土坡上,依旧盯着秦泛棹看:“你也不问问,你也不关心,你都快娶媳妇的人啦,咋还这么迷迷糊糊呐” 秦泛棹扭过脸,面带搵怒说:“你才迷糊呐” 凤喜脸一红,低下头,但马上又抬起头问:“泛棹哥,我娘说你媳妇俊着呐,你见过吗?” 秦泛棹烦躁的说道:“谁说的,黄毛丫头,丑着呐” 凤喜笑着说:“那是小时候,女大十八变,越变越好看,他们几时来天津” 秦泛棹情绪有些低落,说道:“说是过了年儿来,哎,你快看,那洋毛子还有女的呐” 凤喜兴奋的探头寻找:“哪哪,我看看” 秦泛棹指着河对过崇喜观:“你看,她穿的衣服是花的,裙子多老长” 凤喜抻着脖子说:“我这里有树看不见”说着紧着向秦泛棹趴着的地方凑乎。 秦泛棹忽然闻见一股说不出的香味直向自己的鼻腔冲来,那味道说不出的香甜,有点像鲜果熟透的味道,细腻c柔滑,让他想起小时候在妈妈怀里吃奶的感觉。 凤喜看见河对过一个洋女人,身上穿着花裙子,那女人金色的头发,白色的皮肤,要多漂亮有多漂亮,凤喜说:“啊,真漂亮,洋毛子的女人真好看,啊那要是我该有多好”凤喜闭上了眼睛。 秦泛棹的脸几乎贴着凤喜的脸,他看见凤喜大眼睛上面长长的眼睫毛忽闪忽闪的抖动,那红红的嘴唇就像是熟透了的樱桃,他忽然有一股冲动,想凑上前亲吻那嘴唇,这时候凤喜忽然睁开眼睛,看见秦泛棹正在死死地盯着自己看,心里一阵慌乱,脸腾地一下红了起来。 凤喜羞涩的喊道:“泛棹哥”那声音软软的,直直的刺激着秦泛棹的心。 凤喜混乱的喊道:“泛棹哥,我”凤喜水汪汪的大眼睛里充满了渴求。 秦泛棹忽然冲动的上前抱住凤喜,用自己的嘴在凤喜的脸上胡乱的亲吻着,两个人的嘴唇紧紧的粘在一起,久久的不愿意离开。 第十集终 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 注;相传妈祖娘娘的座位底下有一海眼,直通龙宫。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一章 第十一集 十月十三这一天三岔河口也是一番热闹,家家户户张灯结彩三天。 秦和清在修理几块长长的破船板,用斧子将那烂了的船帮砍了去,又用刨子找平。 陈忠良蹲在一边抽烟:“你弄它干嘛,这玩意在水里常年的泡着,做嘛也做不了” 秦和清说:“我就是做张桌子,做张能够坐下我们大家伙的桌子,后个就是十五,就在我那外屋一支,上面蒙上块布,大家伙转遭一围,咱就开宴,告诉你,不比那饭馆里差” 陈忠良含混的说:“唔,你这主意好,你琢磨他们能来吗?” 秦和清坚持说道:“干嘛不来,谁要是不来,我就绑他去,不来也得来,后个儿是嘛日子,是祭拜太上老君的日子,太上老君是谁,那是咱们行业里的祖师爷,是灶神,打铁的能不知道这个吗” 陈忠良忧虑的说道:“往常年大家伙都是在自己家里拜拜就行啦,你弄个聚会在一起,就有心气不一样的,弄不好就是鸿门宴,最后不欢而散,你看着,我说话灵不灵” 秦和清信心十足的说道:“这你就错啦,往常年大家伙都各自奔命,自顾自,那时候,就是坐在一起,哎,也是说不到一块去,今年不同,今年我想请天后宫的张天师来,让他老人家给咱们讲讲,说句不好听的,咱们这里还有不知道年年拜的是谁呐,供奉的到底是谁,管干什么的,一概不知,就知道烧香磕头” 陈忠良说:“瞧你说的,但凡干过几年铁匠活的,哪有不知道太上老君的,你把人都看扁啦” 秦和清说:“你以为我是说瞎话,远了不说,就说他苏如河,你问他,灶神是怎么回事,你,你让他说说,他就”一扭头刚好看见苏如河站在自己身后,正笑嘻嘻的看着他,他马上止住了话头,裂开嘴朝着他笑。 “这是谁背后议论我呀,我说我走这一道直打喷嚏呐,原来是你这老小子在背后捣鼓我,好呀,你刚才说我不知道灶神是谁,那我问你,咱们的祖天师是谁,你说你说” 秦和清刚才还在褒贬的苏如河,现在让人家问住了,遂笑着说:“你看,这真是放屁砸脚面,自找的,你不在家里好好的呆着,跑出来干嘛,出门时你没看看有没有夹子,让你这么囫囵个就跑出来了” 苏如河拿起斧子剁在木板上说:“你才是兔子那,那天不小心叫夹子夹到,先夹你的嘴,后夹你的腿,然后就是你的后脑勺子” 陈忠良笑着说:“那不把秦和清憋死” 苏如河解恨的说道:“就是得让他憋死,你瞅他能的,眼里还有谁” 秦和清双手一揖说:“得,怨我啦,小的不知道苏爷驾到,有失远迎,恕罪,恕罪” 苏如河摆手说:“得了吧,少来这套,我不吃” 秦和清笑着说:“你不吃,你不吃嘛,你是带毛的不吃刷子,带腿的不吃凳子,还有你不吃的东西,我告诉你,后天我可是请客,你要是什么都不吃,就别来啦” 苏如河豪气冲天的说道:“谁说的,你说不来我就不来,看你能的”说着从怀里掏出来一锭银子,“砰”的砸在木板上“后天酒席所有用度算我的” 秦和清瞪大了眼睛诧异的看着木板上的银子说:“你小子发财啦” 苏如河笑着说:“不大,小小的一笔,吃喝一阵子够啦” 秦和清追问:“别是你小子哪弄的吧” 苏如河满脸不高兴的说:“你总是小瞧人,我这可不是偷得,你看看,就咱们这一块,有谁有这么大的银子,我就是想偷,也得有地方下手呀” “那你这是”秦和清指着银子问。 苏如河摇晃着身子,得意洋洋的说道:“不说,就是不说,憋死你老小子”说完扭身就走,一边走一边说:“让嫂子多做点好吃的” 秦和清愣在那里,虽说自己和苏如河发小兄弟,钱财上也过,别看嘴上相互不饶,一见面就掐起来没完,可是心里头那是“月亮底下点灯,上下都透亮”,这么多年也是七灾八难的一同滚过,一同挨过,可是,苏如河在秦和清眼里那就是一个长不大的孩子,当然不是自己的孩子自己管不了,所以秦和清就拿堵丧话对挡苏如河,苏如河也不该着,秦和清说一句他就回一句,各不相让,可从来没有红过脸。 “今个是怎么啦”秦和清直挠头皮。 陈忠良说:“你俩是见面就掐,谁也不饶谁,老苏的嘴更是厉害” 秦和清说:“我俩过这个,打小不分你我,钱财上更没分过” 陈忠良说:“那是,光屁股长大的弟兄,泥里水里也都滚过,七灾八难的一块过过,你俩是臭嘴不臭心” 秦和清说:“别看他咋咋忽忽的,在我的眼里就是个长不大的孩子,我说嘛他也不往心里去,从来没红过脸” 陈忠良说:“老苏的人随和,是个里外一样的人,不叫人讨厌” 秦和清说:“那,今儿是怎么啦,怎么一下子变啦,什么时候涨脾气啦,说他两句,就给我来这个”秦和清指着那块银子说:“这是不是要跟我生分,跟我算明帐”。 陈忠良蔫蔫的说:“他和刘老板前些日子接了个活” 秦和清扭过头追问:“啥” 陈忠良小声说:“他和三泰前些天做了个活,挺冒险的” 秦和清惊讶的说:“啊” 陈忠良凑到秦和清的眼前说:“偷着做的,是给太平军做的” 秦和清不相信的说:“有这事?” 陈忠良低下头说:“我也是听别人说” 秦和清摇头说:“我没听说” 陈忠良抬起头嘱咐道:“你得叮嘱他们小心点,外面都在传,说明他们不谨慎,这么大的事,自己不小心,你就不怕有人借事为由,给你捅到官府去” 秦和清为难的说:“我不知道,我怎么说” 陈忠良坚持说:“管他听不听,咱说咱的” 秦和清叹了口气说:“哎,找机会吧,我我说嘛,他能听吗” 陈忠良摇摇头“唉”叹了一口气,又将烟袋塞在嘴里。 秦和清继续挠头皮“这是太突然啦”秦和清有些迷迷糊糊的。 秦大娘置办香案摆了祖宗的牌位,在正屋门前挂一对灯笼,屋子里面桌子上供奉着祖宗牌位,牌位下点上“长明灯”,灯下摆上“三牲”“五果”祭奠祖先。 让秦泛棹跪在地上磕头,三叩九拜的折腾的他撅起了嘴。 秦泛棹说:“老是我磕头,我就没有个兄弟替替” 秦大娘笑着说:“嘿,我倒是盼着呐,你那兄弟几个要是都在,我给先人磕头,不用你们” 田凤鸣凑到跟前说:“姑,我是不是也拜拜吧” 秦大娘说:“拜拜就拜拜,也是应该的,都是你们的长辈。” 田凤鸣就跪在地上磕头,一撅屁股,秦泛棹看见田凤鸣的裤裆处开了线,一跪就露出来里面的内裤,秦泛棹就在后面用脚尖挑弄田凤鸣,田凤鸣一只手护着自己的屁股,一边磕头。 秦大娘笑着说:“你瞅你,裤子破了不说,一会脱下来,姑给你补补” 田凤鸣红着脸说:“不用,姑,我自己会” 秦大娘说:“你会是你会,在姑这儿能让你光着露着嘛” 秦泛棹踹了田凤鸣屁股一下说:“就是,老是光着腚,叫你媳妇不待见” 田凤鸣站起身,回身就打秦泛棹:“你才有媳妇呐,你才有媳妇呐,你看见人家大姑娘都傻啦,像个‘长脖老等’,一天到晚的盼着人家出来见你” 秦泛棹听了一下子红了脸,也跟田凤鸣打逗:“你才是,你才是” 田凤鸣一边躲一边说:“没羞没臊,没脸皮,家西瓜皮” 秦泛棹这回更是不甘不饶的追着田凤鸣打咕。 秦大娘听了心里头咯噔一下子想起了什么,但是脸上还是笑嘻嘻的问道:“两个小东西,别打咕啦,来,给大娘说说是怎么一回子事呀” 田凤鸣站住,用手支把住秦泛棹的胳膊说:“姑,秦泛棹想媳妇啦”说完就跑出窝棚。 秦泛棹说:“叫你说,叫你说”一边追了出去。 秦大娘看着他两跑了出去,摇摇头,自己笑笑。拿起桌子上的彩纸,用剪子绞烧纸用的冥衣。一会又停下手,自言自语的说:“要说,他两也都不老小的了” 河边上,柳树成荫,有航船在河里划过,那水流就分开掀起微波,几只水禽在河里嬉戏。 秦泛棹躺在斜坡上,嘴里叼着一根草叶,眯着眼享受着空气中的清新。 “泛棹哥,你在这里干什么呀,”一个银铃似得声音在身边响起,话语里带着无限的爱意。 秦泛棹坐起身说:“凤喜,我在这儿等你半天了” 陈凤喜问:“你找我干什么,有什么事儿吗” 秦泛棹说:“没事我就不能找你” 陈凤喜低着头扭着身子说:“不是吗,人家不是这意思” 秦泛棹说:“凤喜,十五那天我家请客,你来吗” 陈凤喜说:“我知道,我不去”说完坐在秦泛棹身边。 秦泛棹说:“大家都来,你爹他也去” 陈凤喜低低的说道:“我娘说我了,不让我满处跑” 秦泛棹问:“为什么?” 陈凤喜说:“她说,姑娘大了,得知道本分,不许张扬” 秦泛棹说:“啥叫本分” 陈凤喜说:“老人们都讲女人有女人的规矩,说了好多,什么笑不露齿,什么坐有坐姿,还有,还有,反正是不像我这样,好多好多,我一下子给你也说不清,嗨,不说了” 秦泛棹说:“哪那么多规矩,我大爷也老说我,我就不听” 陈凤喜说:“泛棹哥,你喜欢我不” 秦泛棹说:“喜欢,凤喜,给我做媳妇吧” 陈凤喜用手捶着秦泛棹说:“你坏,谁给你做媳妇,你坏” 正这时,河边的小路上走过两个妇女,看见他俩的举动,都捂着嘴,笑着跑了。 秦泛棹赶紧的坐正姿势说:“凤喜,别,别让人家看见” 陈凤喜说:“看见怕什么,我高兴这样做” 秦泛棹说:“怕有人说闲话” 陈凤喜说:“说就说,反正嘴长在人家身上,想说什么你挡得住吗” 秦泛棹说:“凤喜,你快看,河对过的那个女人” 陈凤喜伸头张望:“哪啦” 秦泛棹说:“还是那个洋女人” 陈凤喜说:“我怎么看不见” 秦泛棹趁她张望的机会,在她的脸上亲吻了一下。 陈凤喜明白是他骗自己,不依不饶在秦泛棹的身上捶打。 秦泛棹趁机将她抱在怀里。 秋风微微的抚摸着他们的脸庞,阳光照耀着他们的身心,大自然是那样的和谐,一切一切的准备都是为了这美好的时刻。 陈凤喜躺在秦泛棹的怀里轻轻地唱到: “青青河边草,碧水向东流,长思难见面,挂在心里头。 夜夜灯烛暗,年年守望秋,风吹芦花白,大雁高过头” 天空就像一块碧玉,清凉透彻,几片淡云画在远边,带着不经意的执着,太阳将一切镶上了金色的光环,阳光c碧水,林荫c小路,仿佛都沉浸在爱意之中。 秦大娘问站在当屋的田凤鸣:“泛棹和老陈家闺女啥时候好上的?” 田凤鸣支支吾吾的说道:“不知道” 秦大娘说:“凤鸣,你是哥哥,泛棹他小,不懂事,你可不能瞒着” 田凤鸣说:“姑,我,我只知道他俩好,至于好到啥地步我不清楚” 秦大娘气愤的说:“还,还好到啥地步,你是说他俩那个,那个啥啦” 田凤鸣抬起头看着秦大娘问:“啥啦,姑” 秦大娘挥挥手说:“嗨,凤鸣,你去把泛棹找回来” 田凤鸣往外走,走到门口又扭头说:“姑,您可别说是我说的” 秦大娘不耐烦的说道:“不说,不说,你快去吧” 吃过了晌午饭,铁厂街街面上没有几个人,大家都忙着自己的活计。 秦大娘拿着白纸糊的纸袋满处找人写字,找了一大圈,也没有找着会写字的人,正在发愁,就见一个衣着看着比较整齐的年轻人走过来问:“大娘,我向您打听一个人,秦和清秦大老板住在哪里?” 这真是正好烧香遇到了真佛,秦大娘见问话的是个面目清秀的年轻人,打心眼里就透着喜欢,忙说:“哎呀,你可找对人了,听口音你是交河县人吧,你是哪家的后生呀,我怎么看着你眼生啊。” 年轻人非常聪明,马上说:“您就是秦大娘吧,我叫王长庚,我刚打交河出来,是您庆家田大伯叫我来的,这是他老人家给您的信,”说着伸手在肩上的褡裢里头掏出来一封信递给秦大娘。 秦大娘高兴地接过来,又“哎”了一声说:“你看我,我接过来也没用,睁着两瞎窟窿一个字不识,他认识我,我可不认识他呀” 王长庚谦虚的说:“大娘,您要没有忌讳,我认字,我给您念念” 秦大娘笑着说:“那敢情好,我没有那么多故事,你就念吧。” 王长庚念着信,秦大娘上下的打量着眼前的这个年轻人,脸上的笑容一直的没有消失。 信上写:“见信如故,父老家人一切安好,不必惦念,只是家中连年招灾,地里庄稼几无收成,生活无着落,想着过了年也来天津找些生意,要不一家子老小生活无靠,再又是一远房的亲戚托自己介绍一孩子来津谋事,望多加关照等等” 秦和清早年和田家定了儿女庆家,那时候秦泛棹才几岁,两家来往少,显着也不那么亲近,秦大娘心思没在信里,光是看着王长庚喜欢,等王长庚念完,楞没听清楚信里说了什么。 王长庚耐心说:“大娘,田大伯说过了年一家子就奔天津来。” “啊,哦”秦大娘只听明白了这句话“哎,信里没说他闺女来不来?”总算有了集中点。 “没有”王长庚将手里的信折叠好,重新装回信封,交到秦大娘手上,“大娘,您收好” “你找你秦大爷有什么事吗?”秦大娘想起了刚才的话。 王长庚满脸的憧憬说:“我是投奔我秦大爷来的,想着在天津卫这学点手艺” 秦大娘欢快的说着:“哎,那敢情好,走,快跟我回家” 土炕上摆着炕桌,桌子上放着碗筷和咸菜头,几根剥了皮的大葱,旁边是一碟面酱。 王长庚坐在土坯搭的炕沿边上,一双手不知道放在那里是好,低着头,不时的偷偷用眼睛看看严肃端坐的秦和清, 秦和清坐在一个木墩上,嘴里叼着个烟袋抽着呛人的旱烟,“吧嗒吧嗒的”喷云吐雾,将个本来不大的窝棚里弄了个乌烟瘴气,自己不时地还被自己呛得直咳嗽。 秦大娘从外面进来,手里端着刚刚做好的晚饭,一边招呼着王长庚吃饭,一边不满的冲着秦和清说道:“你就不能少抽两口,那烟是你亲爹,死活离不开吗” 秦和清站起身,在鞋底上将烟袋锅使劲的敲打几下,走道土炕跟前说:“吃饭,来吧,那小子吃饭” 王长庚怯怯的说道:“大,大爷,我不饿,我还。。” 秦大娘又端上菜来说:“什么不饿,都几晌了,一路上怕是总饿肚子了,快快,脱了鞋上炕,坐在里头” 正在这时,秦泛棹和田凤鸣欢欢笑笑的闯进来,秦泛棹走到饭桌前,毫不客气的拿起一个馍就往嘴里塞,田凤鸣看见屋里有了生人,只是站在门口处静静的看着屋里的人。 秦大娘佯装恼怒道:“你个混小子,家里来了人,你连叫都不叫一声,光顾着往嘴里塞吃的,你看你” 秦泛棹嘴里塞着馍,仰着头冲着王长庚说道:“你,你吃饭” 王长庚赶忙站了起来,冲着秦泛棹微微一笑,算是见了礼。 秦大娘一边招呼着田凤鸣说:“来吧,凤鸣,这是我那庆家介绍来的,对啦,你叫什么来着” 王长庚冲着田凤鸣点一点头说:“王长庚” 秦和清脱了鞋上到炕里头说:“吃饭吧” 一家子这才坐好了,围在一起吃饭。 饭食总算不错,两掺面的发饽饽,就着刚下市的大白菜炖豆腐,秦泛棹不客气,紧着往自己嘴里胡噜,田凤鸣低着头闷吃,一开始王长庚还慢条斯理的有些拘束,后来胃口大开,也顾不了颜面也紧着吃了起来。 晚上秦泛棹和田凤鸣挤在里间屋捣鼓话去啦, 秦大娘坐在桌子前看着王长庚写字。 一个白纸袋,正面写上“谨言冥宝一封c彩衣一身上献祖上某某受纳”,下书“子孙秦和清携家小百拜”,背面写“某年c某月c某日谨封”,这就是老百姓俗称的“金银包”,叩拜后焚化。 秦大娘问王长庚:“今年你有多大啦,几月生日” 王长庚敞亮的回答道:“二十一了,腊月二十三的生日,和灶王爷一天” 秦大娘说:“嗯,你看这孩子,心眼子多透亮,二十一啦,比秦泛棹大两岁,和田凤鸣前后脚,田凤鸣是八月的” 王长庚说:“那我得管他叫哥” 秦大娘说:“你俩般般大的,叫名字就行” 王长庚问:“泛棹是您儿子吗” 秦大娘说:“不是,跟你说也没什么,是俺那兄弟的儿子,爹娘早就死啦,我给带大的,就跟自己亲生的一样” 王长庚说:“大娘,您真是好人,我一见这您就像见着我自己的娘一样” 秦大娘喜欢的直乐。 王长庚说:“凤鸣是您什么人” 秦大娘说:“也算是侄子,俺娘家那边的” 王长庚说:“他是跟着秦大爷学徒吧” 秦大娘说:“是的,有两三年了” 王长庚说:“大娘,您老看我能够和秦大爷学徒吗” 秦大娘说:“好呀,你有这份心思,大娘给你说去” 晚上还得焚“金银包”折红绿纸为仙衣,折锡箔为银锭,装入白纸糊的袋中在河边上烧给先人。 十月十三晚上,天后宫的门前灯火通明,临近的各店铺都挂起了灯笼,照的那都是亮堂堂的,满街筒的都是人,做小买卖的。招呼着过往的人群,叫卖声,吆喝声此起彼伏,大姑娘小媳妇,涂胭脂抹粉,插花戴朵,惹得行人纷纷驻足观看,河里又扎彩船,来回巡游,好不热闹。 是夜,秦和清在灯下整理祭灶用的一应物件,有香烛c供果,还有一个大大的佛龛。 秦大娘说:“老头子,咱儿泛棹可是跟老陈家的闺女凤喜俩人好上了” 秦和清问:“你说啥,谁跟谁?” 秦大娘说:“我说泛棹和凤喜俩人” 秦和清问:“咋得啦” 秦大娘凑到跟前说:“他俩偷偷的好上啦” 秦和清放下手里的东西说:“你这是从哪里听来的” 秦大娘说:“我看出来了,我追问凤鸣,凤鸣知道” 秦和清问:“那你没问问泛棹那小子” 秦大娘说:“我今天把他好一通审,他就是不说,死活不承认” 秦和清松了口气说:“嗨,小孩子家家的在一起的功夫大了点,你们就往这上面想,别瞎想了,泛棹不是那样的孩子” 秦大娘说:“我担心的不是咱孩子,我担心的是老陈家的那个闺女” 秦和清说:“那是人家的事,咱们管不着” 秦大娘说:“你就是一天天的心思不在家里面,知道泛棹多大了吗” 秦和清说:“我有数,不用你天天叨叨” 秦大娘有些生气说:“你个死老头子,跟你说一点用都没有,不跟你说了,睡觉,睡觉”说完“噗”的一声将桌子上的油灯吹灭了。 秦和清说:“哎,哎,我这还没弄完呐” 黑灯影里秦大娘说:“你不管家,我也不管你” 秦和清说:“哎,孔圣人曰,唯女人与小人难养也” 这几天天后宫是香客爆棚,香炉里香烟缭绕,道长们按部就班各忙各的,里出外进的忙的不亦乐乎。 十月十四这一天早晨,张天师正在殿内招待客人,来的人有天津卫的社会名流,还有各行各业的知名人士。 这时候站在大殿门口的执事刘广海高声喊道:“估衣街谦祥益c敦庆隆c元隆c瑞蚨祥鸿记c华祥c瑞蚨祥c宝丰c崇庆c万聚恒c庆德成c益庆和c怡庆c德益栈c同丰裕c义丰厚c德益成c庆利恒c义聚恒c宝昌c西裕兴c庆祥c天顺成c裕兴文c毓盛长c荣馨c裕盛永c庆丰c荣庆c大庆元c新丰泰c瑞森祥c义信成c公益c庆盛恒c恒祥公c大丰泰c鸿生义c恒利c东泉盛c永聚成c四合元c篮生祥c德源c瑞兴c同益c广兴永c华泰c聚源德c德源c益合c恒兴德c宝顺合c万兴厚c祥记c文兴顺c华盛c义兴合c信达永c德茂成c毓成斋c宝元隆c顺兴德c益生c春泰c恒泰庆等。来贺,上礼,公益,白银八百两外加寿联一副” 就见走进殿里的各位老板身着旗袍马褂,有的手里捧着个黄铜的水烟袋,有的鼻梁子上面夹着个金丝眼镜,,大襟上面斜着耷拉着一条怀表的项链,有的人虽不老但两腮鬓髯飘飘带着神韵,有的则躬身哈腰一副谦卑有加的模样,一下子将宽敞的大殿内挤了个满满的。 张天师赶忙迎了上去。双方以礼相见,有弟子上来让座倒茶。 大家就在殿内诵经的拜垫上安坐,不愿意坐的就四处看看,随便走走,个人随遇而安。 执事又在喊:“针市街行业同仁恭贺,上礼白银” 张天师用手指着那些老成的弟子赶忙上前:“你们上前招呼着” 针市街都是些小老板,穿着随意,人也随意,人群中还夹杂着几个缝穷的老妈子,这些老妈子平日里坐在运河的边上,给那些来往船只上的力巴们缝缝破旧的衣服,原是邋里邋遢的,近日也略作修饰,有了新生的光景。 众弟子赶忙上前招呼着来上礼的客人们。 “北大关脚行会所上礼”执事又在高叫着。 一群五大三粗的脚行力巴晃晃悠悠走了进来,粗声大气的说:“老神仙,我等这厢有礼啦” 张天师忙着还礼。 脚行的把头翟大个大声说道:“怎么着,我听说您老人家救了天津卫,我得给您啦磕一个”说着就要往地下跪。 张天师赶忙拦着,旁边一群人跟着起哄,有的让磕,有的拦着。 这时候执事又在喊:“铁厂街同仁上礼” 就见秦和清领着一帮子人走进来。张天师听见扭过身来赶忙迎了上去,看见秦和清满脸的灰尘,一副疲惫的样子,后面的铁匠铺老板们个个灰头土脸,有的眼圈上面还留有一圈黑,张天师知道这是打铁的人特有的标识,常年打铁,身上的黑泥洗都洗不掉。 秦和清双手作揖道:“天师安好” 张天师双手一揖回礼道:“山人正在盼望着你们来呢,快快里面请”又扭身招呼盂茗:“快,让到里间” 秦和清客气的说道:“天师不必如此,今日天师这里是高朋满座,我等不便打扰长久,只是来上了礼就走。” 张天师表示关切的说道:“怎么可以,我正要说去你们那里看望,顺便和你们一起商讨祭拜灶神的事情呐” 秦和清欢喜的说:“那可太好了,您不吐口,我们怎敢想,我在此先行替大家伙谢谢您啦”说完向张天师鞠了一躬。 宏昌海货店林老板过来说:“老天师真给秦和清面子” 秦和清也随着说道:“老天师真给我面子” 身后一群老板们也都眼露崇敬,身子也随秦和清弯了下去。 站在后面的顾闵川鼻子里“哼”了一声。 苏如河回头看看:“这是谁呀,早晨是不是吃黄豆吃的,放个屁都像唱歌的声音” 刘三泰直拉苏如河:“人家那是上气” 苏如河假装恍然大悟说:“哦,上气不接下气,都是臭气” 秦和清已经看见顾闵川脸色不好,回头向着苏如河说:“庙堂之上不可妄言” 顾闵川接茬说:“苏猴子,妄言不恭,天打雷轰” 苏如河不依不饶的说道:“顾三坏,暗室欺心,神目如电” 张天师看见这样,赶紧的扭转话题:“几位老板,随便就坐,我让弟子们给诸位上茶” 正这时执事又在喊:“梨园众位大师上礼” 底下就有人说:“是不是程长庚程老板也来了” 殿内的人们都交头接耳的议论着。 天顺成高掌柜手捋胡须说:“程老板一直在皇宫里唱堂会,能来此地那可不易呀” 宝元隆老掌柜躬着身子,哑着嗓子说道:“嘿,这可是个机会,咱得饱饱耳福,不能就这么让他走了” 祥记的老掌柜推推夹在鼻子上的眼镜,认真说到:“程老板可说是咱京剧界的鼻祖,幼年在徽班的三庆班坐科,道光二年随父北上入京,工文武老生,腹笥渊博,会演戏三百余出呐,” 胖胖的恒记老板,手里拿着鼻烟壶,倒在指甲盖上一点,往鼻子里一塞,倒吸一口气,气球一样的肚子鼓起来多老高,张开嘴要打喷嚏,可还是要抢着说话:“我,我跟你们,你们说,阿阿阿嚏,哎呀”他舒服的揉揉鼻子,眼光闪烁说道:“他与四喜班张二奎c春台班余三胜并称老生三鼎甲。程,程长庚,他,名列,三鼎甲,甲之首,阿阿阿嚏。” 几位老板厌烦的挥动手臂:“嗨” 正说话,就见戏曲名伶程长庚领一班人马走进来,紧跟着程老板后面的就是老三鼎甲的另二位张二奎和余三胜,三位名伶就像是带着一股子英雄的豪气,屋里面顿时鸦雀无声,真是应了那句“一鸟入林百鸟哑音”,大家的眼光都聚焦在了程长庚的身上。 张天师舒整门面,上前一揖道:“程老板能屈尊小观,陋室顿觉蓬荜生辉” 程长庚双手合十,先行了一个敬佛之礼:“老天师真乃神人,晚生无以用言语来表达敬佩之意,我当诚惶诚恐感念在心,您请站立,受在下一拜”,说着,仨人躬身一揖。 张天师赶紧回礼面色微红说道:“愧领,愧领,皇天后土在上,山人能够亲近神明也是莫大的福分,不敢多有妄念,只求平安为好” 程长庚朗声回到:“戏文里讲,安得广厦千万间,我等感念,神明在上,佛在天。我这里求得一副诗文,是陆游的‘下元日五更诣天庆观宝林寺’与此境非常相近” 说着向随行的人员手里拿过一副字幅,众人看去,只见上面有一副诗文,字体写的遒劲有力,刚劲处犹如鲲鹏展翅,绵延处宛似神龙潜海: 上面写道; 朝罢琳宫谒宝坊,强扶衰疾具簪裳。 拥裘假寐篮舆稳,夹道吹烟桦炬香。 楼外晓星犹磊落,山头初日已苍凉。 鸣驺应有高人笑,五斗驱君早夜忙。 程长庚面带微笑看着张天师问:“老天师觉得如何,尤其这最后一句,五斗驱君早夜忙,在下知道老天师的苦心,全因这山头初日已苍凉,不知在下说的可是在理不?” 张天师微微一笑说:“难得程老板盛意拳拳,山人只好愧领了” 程长庚听闻仰起头来哈哈大笑起来,张天师不免也哈哈大笑起来。顿时天后宫的大殿内笑声一片 盂茗摸摸自己的脑袋说:“师傅今天这是怎么了?” 张天师让座敬茶,三位大师落坐,众人围观不敢声张。 张天师谦恭的问道:“听闻几位老板一直在圆明园升平署里供职,洋人肆虐,是否惊扰尊驾?” 张二奎摆了摆手说:“此事不能再提,着实的让我们受了惊,” 程长庚点点头说:“还好,洋人军队打进京城,皇上哪还有心思听戏,早颁儿的就让我们出了宫,若非如此,我等也是在劫难逃,哎” 余三胜描绘说:“我们回来的这一路上,满大街跑的都是宫里的人,秃头花脸的狼狈得很,就连皇上昔日的宠妃也跟着逃难的人东躲西藏的,可是丢尽了皇家的脸面。” 程长庚赶忙说道:“事情已经过去了,咱们还是不提得好” 张天师也赶忙说道:“莫论国事,莫论国事” 三位老板站起身就要拱手告别,张天师极力挽留。 翟大个大声大气的喊道:“程老板,别就这么走了,给咱们来两口,来两口怎样。”冲着大家鼓动。 同屋的人一时来了兴趣,都齐声附和着。 程长庚看看身边的二位同仁,略微点了一点头,然后清清嗓子,提高声调:“嗳呀,千岁呀!那贼杀法厉害,我国兵微将寡,以为臣之见,保定千岁,杀出重围,去到金陵,搬兵求救。”声音脆亮,就像是黄铜小镗锣敲出来的响声。 张二奎也不甘示弱:“小王还要回去保护家眷。”同样是透亮给劲。 所有在场的人都给使劲的鼓掌。 翟大个凑在张天师耳边问:“仙爷,这是那出戏” 张天师笑着说:“战太平,又叫花云带箭” 程长庚:“嗳呀,千岁呀!事到如今,还讲什么家眷?” 张二奎:“你为臣的不论家眷,我为君的不能不保家眷,我要保护家眷去了!” 程长庚:“想你为君的有家眷,我为臣的,难道就无家眷了么?我也要保护家眷去了!” 听到这里,围着看热闹的所有人都笑了起来,知道戏文内容的就小声给旁边人解释。 程长庚双手一揖就要借词往外走,大家又都叫喊着再来一段,于是程长庚走出几步唱到:“这一足踏在你地埃尘,你是谁家的疯婆女” 余三胜捏着嗓子应声接场,连笑三声:“哈哈,哈哈,哈哈” 程长庚又唱道:“叫声孙氏听分明,你若念在夫妻义,去到金陵搬救兵;你若不念夫妻意,也要抚养小娇生。使一个眼色你快逃走,” 余三胜吊高嗓门接过来唱到:“舍命拼生奔金陵,哈哈,哈哈,哈哈,” 三位梨园大师前后的走了出去,场面收拾的干净利落,把那日常在皇上面前唱戏的精神头和机灵劲都淋漓尽致的表现了出来。 屋内的大家齐声的哄笑起来并且掌声如雷。 秦和清趁时低声跟苏汝河说:“别有事没事你就找吧他,老顾心眼子小,不好得罪” 苏汝河则大声鄙夷的说道:“他就是个混蛋,这种贱骨肉的玩意,你不摁把着点还不上天” 刘三泰推了老苏一下说:“说你就听着,宁得罪君子不得罪小人” 苏汝河瞪眼看着刘三泰:“嘿,好赖话都让你说啦,你倒是那头的” 秦和清挥手止住话头说:“打住,到此为止,咱们看热闹” 几个人都往热闹的地方看。 顾闵川恨得咬牙切齿的看着秦和清他们几个人,恨不得手里有把刀。 天津县衙高师爷低声的在刘县令耳朵边上窃窃私语,半天刘县令点点头,脸上露出笑模样。 一间简陋的库房,凌乱的堆放着收上来的礼物,几个小道士正在忙忙碌碌的搬运着东西。 库房里,泽惠和泽润师兄二人正在整理着收上来的礼品,泽惠一边念,泽润在账本上面记录。 “针市街同仁上白银五十两” “鸟市白记饺子白银五十两” “东北角祥德斋点心铺五十两” “估衣街同仁上礼一百两” “” “程长庚程老板上礼苏绣描金紫檀屏风一副” 泽润抬起脑袋问:“师兄,这屏风是不是宫里的” 泽惠仔细看看屏风的做工说:“应该是,给皇上唱了这么多年的戏,怎么也得赏点什么” 泽润惋惜的说;“皇宫里的东西多了去了,说是这回叫洋人抢去了不少” 泽惠深沉的说:“国破家还在,谁还希此物,但愿恭亲王能够除危解难,皇上早日还朝” 屋外小盂茗正在拦住一个疯疯癫癫的人,那人蓬头垢脸,一身腌臜的破烂衣衫,走到趔趄。 刘广海在后面追过来,气喘吁吁的喊道:“拦住他” 泽惠抬起脑袋说:“外面怎么这么吵闹” 泽润放下手里的笔,站起身走到窗户向外看看说:“又是那疯子,宋大善人” 泽惠走过去开开房门站在门口处说:“胡闹什么” 盂茗拽着宋大善人的衣袖说:“师叔,宋大善人说他也要捐赠” 宋大善人瘦高个子一脸的憔悴,六块瓦的瓜皮帽十分的破旧,身上的蓝色长袍早就没有了颜色,一条亚麻色的小辫子歪歪的垂在身后,一走道晃晃悠悠,手里举着一块砖头,嘴里嘟嘟囔囔的念叨着:“这,这是我爹的宝贝,我,我要捐,捐给庙里” 泽惠看见,只好走出去,上前接过宋大善人手里的砖头说:“好好,宋公子,我代我家住持收下你的礼物,愿您身康体健,福泽绵长,无量寿佛” 宋大善人见泽惠接过砖头,十分高兴,手舞足蹈的随着盂茗向前殿走去。 泽惠看看手里的砖头说:“万思皆为苦,万物皆为土,宋公子的礼物是最为贵重的” 刘广海听完泽惠说,单掌竖起,垂眉躬身道:“无量寿佛,善哉善哉,物虽轻薄,但动山河” 泽惠也一低头回说道:“师兄,领教” 天后宫香客逐渐散去,香烟缭绕,小道士在打扫院内的地面。 大殿上张天师刚刚送走了一拨,正站在殿门口处向外张望,嘴里说着:“该来的应来了”,看看没什么动静,正要回身,就见衙门师爷高升快步走进来高声说:“仙爷,县太爷给您祝贺来啦” 张天师等的就是这一出,遂转过身满脸的笑容看着出外面走进来的刘县令,双手高高的一揖说道:“贵宾光临,贫道代全观弟子恭迎刘大人” 凡是在前殿的弟子们听到住持的大声吆喝,马上知道来了贵人,大都跑着过来躬身相迎,,殿内的场面一时间十分的热闹。 刘县令阴沉着个脸,一丝的笑容都没有,高升摇头晃脑站在那喊道:“殿内的香客们听着,一概闲杂人等,都请回避,徘徊留连者拿问” 刘县令身后的几名衙役这时窜了出去,使劲的往外哄着大殿里的人,香客们和闲杂看热闹的都快速的向着殿外面跑去。 张天师笑容满面的走上前去说:“县太爷您这是?” 刘县令歪嘴一笑,露出来一排大黄牙说:“靖难时期,搞,搞什么庆典,前些天说什么要闹大水,我就没有管你们,一连好几天,这还闹起了,还有几天?” 张天师赔着笑脸说:“没人闹,县太爷有所不知,确实本观的水井里出了异象,若不立时请旨处置,怕是遗祸苍生” 高升狐假虎威的喊道:“为什么没有通知县衙,好几天就没有个人前去报个信,还反了你们” 脚行会的那帮人没有走,站在门口看热闹,这时候大嗓门的翟大个喊道:“这有什么错,大水要是淹了天津卫,叫人上哪里去找你去” 一帮人跟着一起起哄,“找你有用吗,你还咋呼,没叫你喝汤就算不错了” “高师爷身子太胖,大水冲不走,哈哈哈” “县太爷不做主,我们自己做有什么错” 高升没想到自己的举动,竟然遭到众人的反对,仍旧不服输的喊道:“谁说的,这话是谁说的,有种你站出来,我看你敢当着县太爷的面说出来” 刘县令心里本来就是来吓唬吓唬,没想把事情搞大,遂对着高升使眼神,还不停的咳嗽。 站在一旁的张天师看在眼里,马上明白了县太爷的意思,遂走上前去说:“大人是不是先到里面小坐片刻,容贫道先将几位客人相劝回府,然后再聆听您训教,如何?” 刘县令见着台阶就下,马上抬腿向后殿走去,几位师兄弟在前面引路,领着刘县令到了客房。 张天师对着围在门口的人们说:“各位贤达,多有得罪,全因贫道思虑不周,累及诸位,贫道先行行个大礼”说完躬下身,深深地向着大家鞠了一躬。 翟大个几个人哪里受的了这个,齐声说道:“仙爷,仙爷,这事不赖您,您可别这么说,怎么来怎么去我们都看在眼里,嘛话别说,仙爷保重,我们不给您这添乱啦,哥几个,走人” 脚行头一发话,大家伙一起哄就都往外走去。 张天师几众弟子站在门口双手作揖目送大家离去。 天后宫客房内,一张八仙桌子两旁各有一把太师椅,桌子后面的硬木条案上摆放着梅瓶等瓷器,墙上挂着画。 刘县令嗔着个脸坐在太师椅上,看着小盂茗给自己的茶碗里倒上水,才对着坐在旁边的张天师说:“不是本县为难你,实在是有些事情我等力不从心,你这件事办的又惹着洋人了” 高升接过来说:“你这里一闹,洋人以为有人反抗,直接的就要出兵,叫刘大人好一阵子劝说,不愿意呐,这是给刘大子,要不” 刘县令一扬手说:“不提也罢,不提也罢” 张天师依旧笑容满面的说道:“大人莫要生气,一切都是贫道考虑不周,万望大人海涵”然后又对盂茗说:“去叫你泽惠师叔把早已给刘大人准备的礼品送过来” 刘县令听说有礼品,脸上有了一些笑模样。 张天师用手一指茶碗说:“刘大人,喝茶” 账房里,小盂茗对泽惠说:“师叔,师傅说不能给银子,就给程老板送的那个屏风” 泽润说:“这屏风可是抵得上万两银子的” 泽惠说:“拿去吧,俗话讲‘破财免灾’不下血本,怎能平安” 八仙桌子上面摆放着屏风,茶碗里的茶水冒着热气。 刘县令一见着紫檀屏风,眼珠子都要掉出来,低着头仔仔细细的打量着眼前的屏风,嘴里还在不停的赞叹:“哎呀,真是好东西,真是好东西,这是程老板送来的?” 张天师说:“是程老板的厚意,贫道资历浅薄,无福受用,还请刘大人笑纳” 刘县令马上摇头说:“唔,本县怎可受如此大礼,着实不敢,着实不敢” 张天师说:“刘大人身为本县父母官,福大量大,肩膺亦大,现今鬼魅当道,刘大人鼎力护佑,方保一方平安,我代百姓谢过大人”说完张天师双手一揖。 刘县令尴尬的说道:“老天师过奖,本县官小力微,全凭抚台大人周旋至今,老天师有所不知,本县今天来此也是抚台大人吩咐,天后宫这一举动,兹事体大,早已惊动上面,洋人对此耿耿于怀,抚台大人一力周旋,方才平复”又指着那屏风说:“如此贵重,怎敢承受” 张天师沉吟片刻说道:“既是如此说,是贫道考虑欠妥,这样”张天师扭过头对盂茗说:“叫你泽惠师叔再封五百两纹银” 刘县令假装没听见,端起碗喝着茶水。 盂茗双眼冒火样看着刘县令。 高升双肩抱拢,眼珠子斜着看着房顶。 张天师冲着盂茗使眼色,盂茗恨恨扭身向着后面账房走去。 账房的门猛地被推开,泽惠对站在门口的盂茗说道:“如此大的火气,你是要拆房吗” 盂茗气囊囊的说道:“那伙人再要五百两” “啊,你说什么,你是说”泽惠师兄弟听了后,惊得语无伦次,不知道往下说什么,只是相互对望着,无话说。 宫前大街满都是人群,做小买卖的招呼着过往的行人兜揽生意,一派繁荣景象。 张天师站在台阶上拱手送刘县令回衙。 高升和一班衙役手里拎着从天后宫榨取的礼物大摇大摆的跟在刘县令的后面,走了很远。 送走刘县令,张天师默默地站在天后宫门口,身边围着众位弟子,泽惠从账房出来,走到师兄面前说:“师兄,咱们这次全给县衙忙乎了” 张天师这时脸上反而露出来笑容说:“不,没白忙乎,你们看,咱们这条街,不是已经回来了吗” 宫前大街上,人来人往的好不热闹,又恢复了以前的景象。 众弟子这才都明白了师傅的用意。 第十一集终 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 注:打铁的工匠都将太上老君供奉为灶神,农历十月十五下元节是祭拜灶神的日子。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二章 第十二集 河边土路上,绿树婆娑,秋风吹得河水泛起涟漪。 十月十五,秦和清早班的起来,挨门挨户的上三岔河口个个窝棚里去和铁匠铺老板们商量祭灶的事。 走了一家又一家,都是满口答应,有的送秦和清出来,拱手施礼,秦和清忙着还礼。 走到一个窝棚前他大声喊道:“刘三泰,您在家吗”看看窝棚外面的工棚里炉火还在冒着烟,工具凌乱的堆在地上,看像是头天晚上做活做的很晚,没来得及收拾,几件奇形怪状的铁家伙埋在黑色的细沙里面,秦和清走过去拿起看看,左看右看也不知道是什么“这是什么玩意”随手扔在地上。 这时窝棚门上有一块四方的小窗口,用一块小木板挡着,小木板开处,一个人头伸出来看看是秦和清这才敞开门。 “哎呦,是和清大哥呀,你怎么想起来到我这里串门” 秦和清问:“大白天的,你躲在屋里干什么,开门让我进去,我有事和你说” 刘三泰为难地说:“我还没穿衣服呐,我家里的也在炕上躺着呐” 秦和清说:“太阳都晒屁股了,还不起,老夫老妻的在炕上起什么腻,赶紧起,我找你说话” 刘三泰说:“就这么说不行吗” 秦和清看看刘三泰说:“今天你小子这是怎么啦,怎么像个娘们儿,你有什么背人的,你再不开门我可就走啦”说着秦和清扭身做出要走的意思。 屋里有人说:“让他进来吧”是个男人的声音。 秦和清听出来了谁在屋里,站在门口装蒜:“啊,老苏也在呀,哎,人家媳妇还没起床呐,你在里面干什么,兄弟妻不客气是吗” 刘三泰笑着说:“和清大哥,快别拿我开玩笑了,让你进来你就进来吗” 一间用秫秸泥坯搭就的窝棚,木板门,低矮的门框,门口堆着些煤炭和锈蚀的铁器。 秦和清低头进了屋,屋里的光线太暗,秦和清站在门口老半天才看清,低矮的窝棚里是杂乱不堪,也就十几平米的窝棚格成两间儿,里间屋是睡觉的地方,根本没有刘三泰的媳妇,炕上被子叠的整整齐齐的,哪有刚睡醒的影子,外头靠后墙是一个大条案,上面堆着许多铸件,专门干跺铁锉的苏如河坐在案子边上用手里的锉正在锉着手里的机件,秦和清看出就是在窝棚地上捡到的样子。 秦和清问:“这是什么东西?我怎么没见过” 黑黢黢精瘦的刘三泰说:“你不是找我有事吗,先说事,我这里忙着哪,说完事,你就忙去” 秦和清走到案子前拿起一个铸件,看看就像个弯弯的钩子,一头尖一头上面有个平头,苏如河就是用板锉错那个平头,在钩子的中间部分还有一个筷子粗细的窟窿眼,就奇怪的问:“咱们的客户里还有人用这个的,哎你两说这是什么,干什么用的” 满脸是灰,只露出红色的眼睛红色的嘴唇的苏如河大嘴一咧,露出一排白白的牙齿说道:“告诉你,你可替我们保守秘密呀,是火枪,是火枪上面的机件,是击打器,洋枪上面点火用的” 秦和清问:“你们是接的哪里的活儿?” “太平军遵王派人来的,”苏如河说:“遵王说上海青浦一仗缴获了许多的洋人用的后膛装弹来福枪,这枪比咱们火铳,抬枪呀厉害,有的枪用坏了得修理,天平军自己也仿造做了一批,有些关键的零件他们做不了,所以派人找到了咱们” “啊”秦和清听了一惊“做这个可是有风险的,这要是官府知道了,那要是吃官司的,你两真是吃了豹子胆了,这活也敢接” 刘三泰快速的说道:“你要是害怕你现在就走,这里的事就当是你没见到过,就当是你不知道,到外面你什么也不说,吃官司我两绝不会说出你,你走吧” 秦和清有些生气的说:“你这是干嘛,我不让你们干这个是为你们好,我就是不干,我也不能供出你们,你拿我当什么人啦” 苏如河双手一摆说:“我就说他跟咱们是一伙的,咱们的事他一定不会说的” 秦和清赶忙的解释说:“哎,话不能这么说,我不是你两一伙的,有好事你找我,这种事你别找我,我还想过几天松心的日子呐” 苏如河用手指着秦和清说:“你就是怕我们连累你,既然看见了,就请你帮把手” 秦和清诧异的说:“我出去不说不就行了吗,我能帮上什么” 苏如河说:“你对淬火可最拿手,这个忙你能帮上吧”苏如河用手指指手里的构件上面的平头说:“这个头是击打面,软了不行,这得求你” 秦和清摇摇手说:“打住,要是别的活这个忙我是一定要帮的,这活,免谈,我找你们来是因为,十五祭灶,咱们三岔河口的铁铺集体上个公益儿,你两随不随” 苏如河不满的说:“昨儿我不是给你一锭银子嘛,你就拿着用,你还跟我分的那么清楚吗” 秦和清认真的说:“你那银子我给你嫂子存起来啦,搁你手里没几天就霍霍喽,那个不算,说,随不随” 刘三泰赶紧说:“随,自然得随” 秦和清说:“好,就算说定啦,一会儿你俩听招呼,我还得到别人家去”说着往外就走。 秦和清刚要扭身,就听见苏如河喊道:“你先别走,你真不够意思,这枪栓的撞击头钢口要好,要不是咱俩发小弟兄,我就想着让你给帮这个忙,完事我还会白了你吗,你要是不帮忙,怕是这活交不了差,” 秦和清摇头说:“交不了差那是你的事,没有那个金刚钻就别揽那个瓷器活,要我说,给遵王他们送回去,咱不干这要命的活” 苏如河气愤的说:“越说你越来劲,一点面子都不给,你忘了我帮你的时候了,你就这么走,咱哥两就断道,别说我不认你” 秦和清一跺脚说:“你爱怎么地就怎么地” 刘三泰打圆场说:“你看你看,哥俩平时好的像一个人似的。怎么说掰就掰,秦和清,秦和清” 秦和清没站住,直接的出了门。 刘三泰不放心的问苏如河:“他不会往外说吧” 苏如河肯定的说:“我两光屁股长大的,我了解他,打死他他也不说” 刘三泰点点头说:“那就好,干完这批咱就不干了,和清大哥顾虑的对” 苏如河将手里的机件往案板上一扔说:“你以为我想干,不是为了多赚几个钱吗” 刘三泰问:“那撞击头淬火的事儿怎么解决” 苏如河坐在凳子上说:“咱们自己试着来,多试几次不就行了吗” 刘三泰怀疑的说:“行吗,是哪个事吗弄不好就是一锤子买卖” 苏如河抬起头问:“薛老板哪天来” 刘三泰说:“还得些日子,说这次来得买不少东西” 秦和清的窝棚外,秦大娘正在收拾院子,将烧过的煤灰倒在坑洼处,用脚踩平,再泼洒一些水在上面。 秦和清气气囊囊往回走,走到自家的窝棚,站在那喘粗气。 秦大娘迎上前去说:“老头子,你对王长庚这孩子怎么看” 秦和清斜愣着眼问:“你怎么看” 秦大娘不看老伴的脸,说:“孩子不错,你那时讲过,得找一个识字的,以后帮着记记账什么的,这不就来了吗,” 秦和清手往下一按说:“我说的是以后的事情,现在有什么帐叫他记,还不是多出来一张嘴吗,我看他那身量不是能干活的孩子,下不了力也吃不了苦” 秦大娘鄙夷的说道:“你就是偏心眼子,掐眼看不上你这毛病,我这什么事都给你想到头里,你要是那时不念叨我给你留这个心,爱咋咋地,我还不爱伺候你呐” 秦和清瞪眼瞅瞅老伴的态度,看出来老伴已经许诺给了王长庚,于是就来个顺水推舟说:“你看着行,就听你的,留下他吧” 秦大娘指着秦和清说:“这可是你说的,以后不许赖我” 秦和清挥挥手说:“赖我,赖我好了,呵,你瞅瞅,好人都让你们当了” 正说着,秦和清就见顾闵川从城里的方向走来,像是手里拿着一件苏汝河他们正在制作的机件,秦和清的脑子轰的一下,嘴里说着:“催命的来啦”赶忙走上前迎着顾闵川说:“呦,这不是他姨夫吗,您这是上哪去呀” 顾闵川扳着脸说:“谁是你姨夫,你这样叫不怕把你叫小了” 秦和清延着脸说道:“我指着孩子叫的,你还跟我攀大辈,要是按照咱老家的辈分排,你应该得管我叫姨夫,泛棹他娘的堂姐是不是你们本家的奶奶,按着叫,你得管我叫姨夫,嘿嘿” 顾闵川挥挥手,扭头要走:“没时间跟你废话,我有正事” 秦和清接过来说:“哎,他姨夫,你不提正事我还忘啦,今天咱们铁厂街组织老板们的祭灶,我想着请了天后宫的当家张天师来主持,我想听听你的主意” 顾闵川抬起头诧异的问秦和清:“往常年祭灶都是各祭各的,今年你弄出这个新段子,谁的主意,秦会长,你这新官上任三把火,这是朝我烧呀,弄出一个祭灶,是不是想给我难堪呀” 秦和清赶紧的解释说:“这怎么是给你难堪呐,现在的世道乱,我想大家凑在一起相互的出个主意呀,相互的照应照应嘛的,这是好事,你参加不参加?” 顾闵川斜眼看看秦和清说:“秦会长,你还真拿自己的当根葱了,谁拿你蘸酱呀,你是不是想拿你是会长的头衔逼我参加” 秦和清摇摇手说:“哎,他姨夫,这你可想错啦,什么会长不会长的,我可没拿他当回事,我还是我,我就是这么个脾气,就爱张罗事,这跟是不是会长没关系” 顾闵川低头扭身要走:“要那样说,我不参加” 秦和清紧走两步上前拉住顾闵川:“哎哎,你先别走呀,我这有点好茶叶,是张天师送给我的,你上屋,我沏一壶你尝尝,” 顾闵川上下打量秦和清,分开秦和清的双手说:“你怎么有心思让我喝茶,咱俩的尿都尿不到一起,喝什么茶呀” 秦和清转过身挡在顾闵川前面说:“哎,伸手不打笑脸人,我是好意,你等着,我把三泰喊来咱们一起喝,三泰,刘三泰”秦和清扭过头冲着刘三泰的窝棚使劲的喊叫。 不远处刘三泰的窝棚门一开,苏如河站出来:“喊什么,喊什么,我不跟你说了吗,咱俩断道”一抬头,看见秦和清的身边站着顾闵川,马上明白了秦和清的意思,心里有些紧张,脸上就挂了像。 因为离得远,顾闵川没有看出苏如河的窘迫。 秦和清喊道:“别不识抬举,我是请人家顾老板喝茶,让你和三泰作陪,你来不来” 顾闵川没等苏如河说话,想着转身就走:“别跟我玩这里格儿楞,我跟你们喝茶,掉价” 说着转过身就走,秦和清和苏汝河心里紧张刚要松劲,就见刘三泰从苏如河的屋子里探出头来喊:“好呀,喝茶不叫着我,秦和清你”一眼也看见了顾闵川,马上止住了话题。 刚才想走的顾闵川这时回过头看看满脸灰尘的苏汝河和刘三泰,好像明白了什么,琢磨琢磨没想明白,沉了片刻,转身坚定地走了,再也没回头。 昨天天后宫刚刚组织了答谢会,张天师又被秦和清他们请了过来,为祭奠炉神太上老君,起课c打醮。 铁厂街的几个老板在秦和清的带领下,就在三岔河口摆上香案,窝棚外的土堆上,码放着盖房子的土坯,还有用木棍围着的羊圈。一块空地打扫的干干净净,几张破旧的桌子摆在河边,上面还铺上红布。祭上三牲五果,为炉神前辈做了一个不大不小的法事 张天师跄足披发在摆满贡品的桌子前口中默念经文,左手捻诀右手仗剑直指上苍,良久,就见供桌上的蜡烛“嗤嗤作响”似有神灵驾到 张天师浑身一抖说:“众弟子听着,太上老君驾临,见尔等敬奉虔诚,定护佑有加,快快行礼答谢。” 众老板一起跪倒,诚惶诚恐的说道:“万望祖师爷护佑我等生意兴隆,财源茂盛,弟子给您啦叩头啦。” 张天师面沉似水说:“道德经曰;天心无二道,圣人无二心,莫道征程多磨难,经历锻炼才是真,有之以为利,无之以为用,尔等且要谨记”众老板唯唯称是,听了个迷迷糊糊。 张天师收了法术,回归元神,又与众人嘱咐一番。 秦和清窝棚里中间的架坨将一个窝棚分成里外两间屋,外间屋地上就成了客厅。 秦和清收拾了一张长方形木案子就着做了酒桌,酒桌上简单的铺了一块油布就算是表面的文章罢啦,张天师也不计较,都是穷酸的力巴能做到这样就算不错了, 秦和清等将张天师请到了上座,众老板也如众星捧月一样围坐在一圈。 秦和清冲着外面喊:“老婆子,上菜” 苏如河说:“三泰,跟我出去帮帮忙,老嫂子一个人忙不过来” 刘三泰答应着要往外走。 秦和清说:“不用,一会还有人来帮忙” 苏如河问:“谁来” 秦和清说:“甭打听,打听心里是块病,没药给你治” 苏如河说:“嘿,我这好心叫你当成驴肝肺了” 刘三泰说:“你俩别废话,老苏咱走,出去端菜” 苏如河又坐下说:“我不去了,我今天吃现成的” 刘三泰走了出去。 站在一旁看着长辈们忙乎,秦泛棹早已就不耐烦了,走过去对田凤鸣说:“师哥,咱们上城里面玩玩去” 田凤鸣为难的说道:“刚才大伯说叫咱们不要走远了,一会看看灶上还有什么活儿,帮帮你大娘。” 秦泛棹指着案板上堆积着的各种材料说:“这有什么活儿,灶上的活儿咱们又不会,你看,鸡鸭鱼肉,鲜果蔬菜都在这儿,东西都准备齐全了,搁在锅里面一炒熟了上桌就吃,没咱什么事儿” 田凤鸣说:“那你得跟我姑打声招呼” 秦泛棹走到秦大娘跟前说:“大娘,我想跟我师哥他们去城里玩玩,您让我们去吗” 秦大娘正蹲在灶前点火烧水,见秦泛棹问,遂抬起热的通红的脸看看眼前的几个大小伙子,知道他们不会踏实的跟着自己忙乎,几个人一闲下来,心里就长草,也不想为难他们:“上城里干什么去,一会吃饭找不到你们” 秦泛棹摸着自己的脑袋说:“就是想溜溜” 秦大娘用烧火棍一指身后说:“三岔河口这么大没有你溜得地方吗” 秦泛棹哀求的说:“大娘,我们溜一会就回来” 田凤鸣凑过来说:“姑,我们不走远,就在附近溜溜” 秦大娘嘱咐说:“凤鸣,这里面你最大,你可不能领他们到哪些不干净的地方去” 这时候王长庚走过来说:“大娘,我领他们去城里教堂看看” 秦泛棹欢快的说:“对了,我们就去教堂看看,我还一次没有去过那,大娘,您就答应了吧” 秦大娘摇头说:“那是洋人的地方,你们不能去,要是叫洋毛子看见开枪咋地” 王长庚解释说:“哪里没有兵,只有洋神父和一些修女” 秦泛棹一听说又是洋神父又是修女的十分的新鲜,缠着秦大娘非要去。 秦大娘一脸严肃的说:“不行,一说你们去的那个地方我就担心,不行,在家里玩会完啦” 王长庚认真的说:“我和哪里的神父卫大人认识” 秦大娘怪异的看着王长庚问:“嘿,你怎么和洋神父认识的” “那天,我从乡下刚刚来到”王长庚就将自己头一天从乡下来在城里遇到洋神父卫儒梅的事情一一的述说了一遍。 王长庚说:“要是哪天没碰上卫神父,我没准就叫那帮人打残了” 秦大娘说:“哦,是跟咱想的不一样” 王长庚说:“洋人也不都凶神恶煞的模样,卫神父就很和善” 秦大娘说:“就是和善也不能去,他们都是一样的爹妈生的,那性子谁能摸得清” 王长庚说:“大娘,天主教是个向善的宗教,就好像是咱们的佛教一样,里面也有教主,和如来佛一样的神通广大,神父和修女,就像是,佛教的和尚和尼姑” 秦大娘说:“哦,是那样啊” 王长庚说:“不光这样,他们还给人治病,没有钱的穷人也给治,没爹没妈的孤儿他们收留下来,管吃管喝的好兴待承,让他们学着唱歌” 秦大娘说:“哪有这么好的事,我不信” 王长庚说:“一开始我也不信,后来我到教堂里一看,果不其然,凡是入洋教的教民,神父还每月给月例钱,好多人都入了洋教” 秦大娘问:“你入啦” 王长庚说:“没呐,” 秦大娘闷头琢磨说:“听你这么一说,这个卫神父还是个好人” 王长庚认真的说:“敢情,要不是哪天卫大人的阻拦,我一准叫崔三爷那帮人打个半死” 秦大娘沉吟了半天说:“你们去去就赶快回来,在洋人哪里不要什么都新鲜,什么都问,尤其是人家给你们的东西不能收,不要叫人家瞧不起我们,知道吗” 秦泛棹快速的说道:“知道了,大娘” 田凤鸣跟着说:“知道了,姑你放心,我会照顾师弟的” 秦大娘说:“那好吧,走吧,快去快回,一会就吃饭了” 秦泛棹c田凤鸣c王长庚三个人欢乐的扭身走了。 秦大娘看着走远的身影,摇摇头说:“这洋人真是叫人琢磨不透” 这时刘三泰走过来说:“仨叫驴嘎子这是撒出去调猴啦” 秦大娘说:“在家里也淘气,不在跟前又不放心,哎,里面该喝啦” 刘三泰说:“叫菜呐,一会谁来?” 秦大娘诧异的说:“还有谁来,你问的是谁” 刘三泰说:“我听和清大哥说,一会有人给您帮忙来” 秦大娘说:“没人给帮忙,你听他的,他就是不想丢面子,老爷们不干老娘们的活,哼,不用他,你也回去坐着喝酒,我一个人就行” 刘三泰说:“我帮您端菜” 屋里气氛热烈,众位老板们笑容满面的相互之间说笑c调侃,像是有说不尽的话。 然后是上酒上菜,虽然不是名厨大席,但也是倾其所能,曲尽奉迎。 秦和清双手端起酒杯冲张天师躬身一揖说:“老天师在上,我等这厢有礼了,薄酒陋席不成敬意。” 张天师端起杯来说:“这样就好,这样就很好,山人也在此恭祝各位事业有成,生意兴隆。” 众人多齐声回应,都举起酒杯一饮而尽。几轮下来,大家都有了些酒意,说话也没了那些约束,秦和清红着脸说:“天师之说事业一事,以我等这般微末,实乃过誉,我等受之有愧,” 刘三泰随之附和说:“我等这算不上什么,苟苟羸羸蝇头小利,难登大雅,不值一哂” 秦和清接过来说:“就拿这位刘老板说”秦和清手指着刘三泰:“老家的底子薄,哥几个就有几亩盐碱地,那是十年九涝,赶上年景不济,吃树皮都没有地方找去,您知道有一种观音土吗,人吃下去命就交给阎王爷啦,拉不出屎活活的憋死,” 刘三泰接过话茬说:“今年俺老家全都被水淹了,水深的地方只见着高粱穗子,坐着船收庄稼,收回去高粱穗子整个的用碾子碾喽,不出壳子,就那样蒸馍吃,还得掺着野菜吃才够度荒的,这还是好的,没有吃的饿死的人老了去啦” 秦和清闷着头晃脑袋说:“没办法,只好耍手艺要饭吃,这位苏如河在我们这里那手艺没得挑,可从老家来差点没给饿死” 张天师诧异的问:“老天爷也能饿死手艺人,干点活挣口吃的如此难吗” 秦和清抬起头,脸色有些阴沉的说:“天师有所不知,年景不好的时候,只好抄起来祖传的手艺“打行炉”。走村串镇找一些活干,可是方圆几百里都是连年遭灾,别说指干活挣钱养家糊口,就是要饭都填不饱肚子。手艺人也抗不过天灾” 张天师点点头说:“难能也,孔圣人曰,知其不可而为之,可叹,民自为市善者因之,可敬” 在坐的老板们听不懂张天师说的什么,但是知道是在赞扬,大家都点头称是。 秦和清一边比划一边说:“既要打行炉,这炉子就不能太大,必须得行走方便,因此有肩挑的c推车的。走街串巷满世界找活干。一边走一边吆喝:‘打铁活啦’。” 刘三泰说:“我没有车,来天津我是一道挑着来的” 秦和清看看他,又接着说:“等住户拿了加工活出来,还得追着背影喊:‘哎,打铁的,’这才回头,撂下肩,接了活,点上炉子,就在当街,呼搭着风箱,‘叮叮当当’的当时就干。活小的就一两个人干,活多了几个人凑到一起干。” 苏如河酒已经喝得不老少了,脸色红红的,嘴喷酒气说:“天,天师大人,您是饱汉子不知饿汉子饥呀,俺们就是那嗑草虫,您不用把俺们抬得太高,说句实话,今天能够有口酒喝还是托您老的福气粘得光呢,是吧秦和清” 秦和清不高兴的说道:“你喝多了吧,这说的什么话” 秦和清本来今天很是高兴的,天师老大人很给面子,召集了大家伙来也是为了显吧一下秦和清的人缘,自己花钱摆酒席没想到来了个扫兴的,他知道苏如河为的啥吃甜咬脆,不领自己的情,脸上自然带了像。 张天师没喝多少酒,秦和清的表情看在眼里:“唔,此言差矣,天下万物,有无必形,形而上者为之道,形而下者为之器,化而裁之谓之变,推而行之谓之通,举而措之谓之事业。” 苏如河说:“老天师您这句话我听懂啦,就像戏文里所说的,成其大事也,就要,就要怎么怎么着” 刘三泰说:“劳其筋骨,饿其体肤,那是说圣人,你算个狗屁” 大家伙都跟着笑起来。 苏如河不理刘三泰,依旧和张天师说:“您真是高抬我们了,只要是吃打铁这口饭儿就不会有出息,打铁的就是个力气活,有个脑袋瓜子就能干,没什么奥妙之处,谢您啦那么看重我们,我敬您啦一杯”举起手中的酒杯敬酒。 张天师端起酒杯喝了一口接着说:“这位老板有所不知,山人并非对冶炼一窍不通,我中华用铁的历史是从商代,开始的,当时的人类只能用木碳炼烧铁矿石,得到一种含有大量杂质,海绵状的熟铁块,熟铁块质地软,要是做成工具得通过反覆锻打才能刚硬。” 众人听了都点头称是。 张天师接着说:“后来用煤炭冶炼,出炉时铁水呈液态,还可以浇铸成型,质地比较硬,咱们所说的铸造就是由块炼铁到生铁成型的一个过程,唔,不知道山人说的对也不对,诸位说说” “啊”苏如河情不自禁的发出来声音。 “啊嘛,老天师问你对不对,你听见了吗”陈老板说。 “问我”苏如河指着自己的鼻子说:“我就知道自己吃几碗干饭,哪里知道这么些事情” 几个老板在底下嘿嘿的偷着乐。 秦和清假装没看见,一脸的严肃。 灶膛里烧着火,案板上对着菜,几条大鲤鱼在木盆里活蹦乱跳的扑腾。 屋里头说话的声音传出多老远,在外面灶棚里做饭的秦大娘一直竖着耳朵听着,要搁往常秦大娘知道这几位老板凑到一块准抬杠拌嘴的,就是揪心怕闹出什么不愉快来,听着张天师一五一十的给大家讲故事,楞是没听见自己的老伴和人家大烟小气的争辩,心里就踏实了很多。 “老嫂子,今天忙乎您啦,我这刚把小四哄睡了,过来看看我能帮上忙不”说话的是一位五十来岁的妇女,一副黄白的瓜条脸儿,浑身精廋,土布花褂子套在骨头架子上,显得哐哐当当的,这是陈老板刚刚从乡下来的媳妇陈婶儿。 秦大娘抬起满是汗渍的脸说道:“不用,我一个人忙得过来,你那家里离不开,就别沾手了” 陈婶满脸堆笑说道:“打来了,我那当家的就说哪天请请你们全家,凤喜她爹直直的夸赞他和清大哥,说是这年头难得遇上这么好的人,您看打我们来到这儿,他和清大哥可是帮了不少的忙。” 秦大娘一边忙乎一边说:“嗨,帮什么忙,那些都是随手的活计,不费事的” 陈婶上到灶前,蹲下身子看看灶眼的火,用地上放着的一根棍子搅着灶里的火说:“您可别说得那么轻松,要不是和清大哥帮着忙乎,凤喜她奶奶就得和孩子们挤在一铺炕上,凤喜奶奶说,还是咱们老乡亲实在,说帮忙没的含糊” 秦大娘“哼”了一声说:“我那死老头子就是这脾气,凡是他答应下来的事,一准精精细细的办好,就怕被人说个不字,那个脸皮薄的,就像他说的一一连着心呐” 陈婶问:“咋没见着泛棹他们” 秦大娘说:“去城里了,一见着这么多人在家,心里头就长草,跟着他两个师兄弟走了,说是东门里的仓门口教堂里收着没家的孩子养着,几个人就来了兴致,去就去吧,在家里也是添乱。” 陈婶说:“可不,现在的年轻人,对外面的东西十分的新鲜,我那个死妮子凤喜也是不着家,一早起就嚷嚷去城南洼看什么西洋镜,还没回来呢” 秦大娘说:“闺女说下婆家了吗” 陈婶说:“没那,家里的孩子多,我带不过来,留她在家帮帮我,还没呐” 秦大娘说:“该说啦,闺女大了不中留,留来留去结冤仇” 陈婶说:“我想过,她奶也说起过,可这妮子自己个也不愿意,说过一回就撂下了” 秦大娘问:“你当家的咋说” 陈婶说:“孩子的事他不管,她奶宠着,有时候我都说不上话” 秦大娘说:“我也给孩子留意着,看看谁家的小子还没说人家,” 陈婶说:“那敢情好,老嫂子,我看你家的泛棹就不错,说下了人家了吗” 秦大娘说:“说下了,一小的娃娃亲,女家是我的一个远房的亲戚” 陈婶说:“好,我就看着你家的泛棹好,我那当家的也总是说他好” 秦大娘问:“要是就一个人在天津的您觉着行吗,也是咱老家的后生,以后成了家就落在天津了,这样清静,过自己的日子呗” 陈婶问:“您说的人,自己有买卖吗?” 秦大娘说:“还没有,可是孩子老实,咱也知根知底的,凤喜要是过了门,你等于找了个女婿,也能帮趁你的家里点” 陈婶说:“条件是差了点,老嫂子,您说的是谁呀” 秦大娘说:“刚才你说着,我这临时的就想起来了,对不对你的心思,咱娘们就算是说着玩,是老秦的徒弟,凤鸣,你见过,妹子,就这一说,不行就算” 陈婶沉吟了片刻说:“和清大哥的这个徒弟,好是好,怕是对不上凤喜的心思,老嫂子,你看呐” 秦大娘说:“我明白你的意思,我说了,说说而已,不行就算,不提了” 陈婶抬起头问:“里面喝的怎么样了” 秦大娘说:“刚才几个人一通的摆忽呐,后来就没声啦,我还琢磨,一群大老爷们坐一块,从来没有这么消停过,凑跟前一看,原来是张天师给讲故事呐” 陈婶竖起耳朵听着里面的动静:“嗨,他大娘你听听,咋没嘛动静” 秦大娘停下手里的活,侧起耳朵听了听:“还真是,不行我得去看看”说完站起身,在围裙上面擦擦手上的水渍,奔着屋里走去。 窝棚里张天师正在兴趣盎然的说着,老板们除了在底下交头接耳,就是瞪大了眼仔细听着。 张天师说:“后又发明了铸铁柔化技术,就是在炉子里烧一块铁,铁被烧红后,扔在冷水中,你会发现铁的表面有一层剥离物,如果敲打剥离物就会脱落,我想这就是铁里的杂质,” 刘三泰点头说道:“就是就是” 张天师说:“宋代沈括曾描述说;‘但取精铁,锻之百余火,每锻称之,一锻一轻,至累锻而斤两不减,则纯钢也,虽百炼不耗矣’。” 几位老板在底下直直的点头称是, 张天师说:“所谓百炼成钢,就是将铁里的一些杂质,反复敲打挤压出来,直至再也挤压不出杂物来了就是钢。战国晚期到秦汉的一些名剑,如c干将c莫邪,太阿等就是用此技术制造出的,因此打铁的人都把欧冶子和干将等铸剑名师视为行业的祖师爷。今天诸位拜祭的太上老君就是咱们的灶神” 苏如河这时候忽然觉得有了话题:“哪掉在三岔河口水里的宝剑,应该也是那时候造的吧?” 张天师摇头说:“那宝剑我是没有看到,但是水里的奇观我倒是看了个正着,是挺奇怪的,以贫道的见识不能解释,看那情形应该是件宝物” 苏如河认真的说:“从宫里出来的东西肯定是宝物” 刘三泰问张天师:“天师老大人,以您看,掉在水里的应该是什么宝物。” 张天师沉吟的说道:“关于宝剑的传说我们知道了很多,越王勾践卧薪尝胆意图复国,勾践明白只有鼓励吴王阖闾率兵参与中原逐鹿,趁吴国国内空虚自己才有可能复国,于是勾践请铸剑名师欧冶子铸鱼肠c纯钧c巨阙c湛庐c胜邪五剑。献鱼肠c纯钧c巨阙c三剑与吴王,以激其斗志。” 苏如河显呗说:“这就是投其所好,让楚王上钩” 刘三泰鄙夷的说:“你知道什么,瞎掺合” 张天师拦住话题说:“唔,苏老板此话说到了点上,” 苏如河对刘三泰翻白眼说:“你看,老神仙都说我对,你才瞎掺乎呐” 张天师继续说:“果然吴王阖闾‘得而宝之’,并勾起了他的兴趣,于是请铸剑名师干将,‘采五山之铁精,之金英’铸出来干将c莫邪二剑。吴王的雄心大增,继而‘立城郭c设守备c实仓禀,治兵库’,然后出兵远伐,以图恢复霸业,然最后不得其愿,耗尽国力。” 秦和清接过说:“就是说打败了” 刘三泰说:“不仅打败了,而且还耗尽了国家的所有财力” 张天师点点头说:“很对,因此越王勾践趁机举兵打败了吴国。楚王得知‘利器之重要’,于是集中了欧冶子c干将等名师大量铸剑,拥有利器的楚国后来才能灭吴越,得以称霸中原。” “唔,我在书场听过”苏如河说。 张天师慢慢说道:“后人常常把湛卢c巨阙c胜邪c鱼肠c纯钧称为五大名剑。其实欧冶子在这之前还铸造过三把更为锋利的神剑。” 秦和清听了后十分有兴趣,紧着说:“那您给我们讲讲” 张天师看看周围的人,都在聚精会神的听自己讲,心里也十分的高兴,于是他说:“《越绝书·》中记载:在一个中秋之夜,欧冶子梦见一位白发童颜老人,高声叫他的名字:‘欧冶子,你铸剑报国,诚心可嘉,已感动神明,现赐你铸剑秘籍。” 秦和清禁不住说道:“什么,密什么?” 陈忠良应道:“秘籍” 张天师继续说:“你可到秦溪山麓,那里有取之不尽的五金之英,用之不竭的寒冽龙水;还有亮石坑发光洞的宝石供你磨剑。’那老人从天空中抛下一白绢,上写着‘六齐金按’四个篆字。” 秦和清惊讶的说:“啊,六齐金按,那,那是什么东西” 苏如河冲着他翻白眼,说:“是一个秘籍,你没听说吗是秘籍” 张天师继续说:“欧冶子接过白绢赶忙作揖问道:‘请问仙翁,秦溪山麓地在何处呀’ 这时秦和清的脑子开了小差,想起自己知道的事。 (闪回) 夜里,秦和清在自己家的窝棚里,点上灯,拿出剩下的剑鞘,慢慢拧下剑鞘底端的剑铋,从那里面拿出来一块白色的绢帕,将它小心的铺在桌子上,白绢上面密密麻麻的写满了字,那些字都像是蝌蚪一样,弯弯曲曲的趴着,秦和清使劲在上面寻找自己能够辨认识别的字。 张天师说:“那老人手指白云深处,见一对白鹤翩翩然然飞到欧冶子身边,欧冶子骑上白鹤,直向东南方向腾空而去,来到一个地方,他举目眺望,见四周云雾缭绕,古木参天,湖水清澈,环境幽静,不觉大声叫道:‘好地方,好地方,真是铸剑的好地方。’ 妻子朱氏闻声诧异,赶忙将他推醒。欧冶子醒来果见手中有一白绢,上面密密麻麻的写着铸剑的要诀,” “吗呀,白绢,铸剑,要诀”秦和清失声说道,情不自禁的自己在那愣神。 屋里的人都十分怪异的看着秦和清。 苏如河推了秦和清一下说:“你抽哪门子疯” 张天师眯起眼睛,略有深思的看了看秦和清。 紫竹林村的路两边,租界地里新盖的洋房正在施工,街道上有几个洋人在指挥工人干活,河面上停泊着几艘轮船,烟筒里突突的冒着黑烟,码头上人流不断,有一些搬运工在卖力的干着活。 马翠萍低头匆匆忙忙的走着,气喘吁吁,脸色红润,白里透红的俊脸上有些汗渍,身上的衣裳贴着肉,一走一扭的,十分的婀娜,将那女人的美好,淋漓尽致的表现了出来。走到哪里,那些干活的人和洋人都停下手里的活朝着她看,直至她走的远了,才回过头, 监工的工头大声地吆喝说:“嘿,看什么,把魂勾走了,一见着漂亮的女人你们就像是丢了魂一样,该干嘛赶紧的,瞅那个管用吗,要是喜欢,跟着走,别干了。” 洋人说:“不要随意往旁边看,注意安全” 马翠萍走过去不远,捂着自己的胸口,小口喘着气,站了一会,又赶紧的往前走。 沿河边上停泊着很多的木船,船上的力巴上岸打尖,置办生活用品,一些人就将破旧的衣衫拿着给坐在河边缝穷的老妈子补上缝好。 马翠萍看见安大娘坐在河边上,走过去说:“安大娘,您出来,安大爷自己在家行吗” 安大娘说:“哎呦,我说他婶子,好些日子没见你,你这是上哪呀” 马翠萍说:“在家呐,没敢出来,唉,家里那头不清净,整天的洋人来好几趟,说是要建筑洋房,让我们搬家,我这正发愁呐,这不,铁厂街今个祭灶,老苏让我过来帮帮忙,我这才出来走走。” 安大娘说:“洋人这一来,弄得哪哪都人心惶惶的,别人住得好好的,你盖洋房上一遍盖去呗,非要搅合人家的日子没法过,真不是个东西” 马翠萍说:“城南洼都叫洋人圈了去,划成一块一块的,还几个国家呐,满大街都是洋人,哪国的都有,晚上不敢出来,出来冷不经的见着你,非吓你个半死,都跟小鬼一样” 安大娘说:“要是那样,不在那里住着也好,离他们远远的,眼不见心不乱,听你一说,我都烦得慌,不行就搬吧,洋人让咱搬家,就没点费用啥的?” 马翠萍说:“邻居在私下里说,洋人是给了点安家费用,都是那个恶霸金把头在中间克扣了不少,弄得人们怨气十足,有人就拖着不搬,金把头就派人堵人家门口骂街,在不就往人家院里扔死狗,死猫的,说呛了他们就打人,真是住不了了” 安大娘说:“不行告官府,让官府主持公道” 马翠萍说:“金把头仗着洋人的势力,官府不敢把他怎样,我一个寡妇人家随大流呗” 安大娘说:“你不行也搬来,在铁厂街找个地界盖一间,那里不是活人呐” 马翠萍叹了口气说:“唉,说是说,在那里住惯了不愿意动弹,安大娘,回头咱再说话,我去了” 安大娘说:“去吧,你安大爷还问你呐,有空家里串门去” 马翠萍说:“哎”扭头奔三岔河口方向走去。 仓门口教堂的一间屋里,靠墙是一排条凳,中间的高台上是个木头的讲台,屋子中间摆着许多拜垫。 神父卫儒梅看着对面坐着的顾闵川说:“你说的情况很重要,这种事情你们的官府应该管的,现在是你们的朝廷和我们签订了保护洋行在华经商的权益,要是有人肆意毁坏已有的环境,我们可以向你们的官府提出交涉,以确保洋行的安全” 顾闵川阴着脸说:“就怕官府说一套做一套,表面应酬您,背地里不会认真管的。” 卫儒梅点点头说道:“是的,你所说的情况我也有些察觉,但是,你说他们在私底下制造枪支,是为了杀害洋行的人,这一点你有什么证据” 顾闵川从怀里掏出来一个铁钩子样的东西说:“神父大人,这就是证据” 卫儒梅接过去看了又看,不明白手里拿的是什么:“这是什么” 顾闵川凑到跟前说:“这是遂发枪上面上的扳机,是前膛枪改装后的点火装置” 卫儒梅点点头说:“哦,是有一些像,那么你说他们是在制造枪支,威胁洋行” 顾闵川认真的说道:“我想是,朝廷和洋人正在和太平军打仗,这时候要是有支队伍出来和洋行过不去,没有人能够管得了,铁厂街的人我都清楚,在早先,沧州和交河一带经常地出土匪,他们这些人里面就有原来当过土匪的人,什么事他们都干得出来,神父大人,我劝您时刻加小心,不得不防” 卫儒梅紧张的说道:“顾,你说应该怎样做” 顾闵川沉着的说道:“大人不必惊慌,我想您应该给县衙施加压力,逼迫他们出头追查此事” 卫儒梅点点头。 第十二集终 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 注;前膛枪改装成遂发枪,由引信点火,改为簧片击打点火,击打锤需要淬火。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三章 第十三集 锅里热气腾腾的在蒸着食物,案板上的菜品已经所剩不多。 刚刚走到门口的秦大娘,正好听到老伴的惊讶声,正要往里走,想想又站住身子,凑到门口仔细的听着。 这时候马翠萍从北大关哪个方向匆匆的走过来,一边走一边嘴里还叨叨:“你看,我来晚了,他大娘,老苏昨个告诉我今天大家伙祭灶,说是让我来帮帮忙,你看我这时候才来,全叫您忙乎了” 秦大娘走过来说:“这个老苏,一点事到他嘴里嚷嚷的摇世界都知道,哎呀,妹子,你家有嘎子得让人照顾,你还跑来干吗” 马翠萍快言快语的说道:“嫂子,不碍的,我把嘎子搁在邻居周大妈屋里,嘎子和他家的孩子玩得到一块,您告诉我该干点什么” 秦大娘拉着马翠萍的手说:“妹子来,你来见见,这是陈老板家的内掌柜” 马翠萍双手叉腰来了个万福:“翠屏见过姐姐” 陈婶本来就是个爽快人,赶忙走上前拉住马翠萍的手说:“哎呦,我的妹子,别那么客气,都不是外人,他大娘,您看这妹子长得,像是娘娘宫里的神仙,呦,您瞅瞅这小手,流光白不说,还那么绵软,一看你就是个有福气的人,家里几口呀,俺妹夫是干什么的,呦,你瞅瞅,这脸蛋儿,啧啧” 秦大娘拍着手说:“嗨,这真是叫你问着了” 马翠萍和陈婶坐在马扎上帮着收拾饭菜, 马翠萍一边择菜一边说:“姐姐你问到妹子的痛处了,我那口子走得早,扔下一个独子才满四岁,铁得熬着啦” 陈婶懊悔的说道:“哎呦,你看我这嘴,不知道瞎说,妹子,不知者不怪罪啊” 马翠萍大度的说道:“瞧您说的,一开始我不习惯,后来老有人提,我早就习惯啦” 陈婶凑过去仔细问:“一个人带着个孩子过多不易呀,就没想着再往前走一步” 马翠萍摇摇头说:“孩子小,先就不能想,怕人家嫌弃,一时半会的走不了” 陈婶认真说道:“哪情那么讲究,妹子,你听我说,抓着年轻,还是往前再走一步,你看你,又年轻,又这么漂亮,那个男人见了不爱,听我的,过几天姐姐帮着给你找一个” 马翠萍赶忙的拦住说:“过过再说,过过再说,这事就不麻烦您啦” 秦大娘看见陈婶刚和人家见面就像是多么熟悉似得,也不管人家忌讳不忌讳,逮着什么张嘴就来,不管对方怎么想,或是高兴不高兴,于是接过来说:“他陈婶,你操心晚啦” 这一下更加勾起了她的兴趣:“那您说说,是哪家的,谁呀?” 秦大娘笑着指指窝棚里说:“在屋里” 马翠萍拦住说:“老嫂子,事情不是您想的那样,我和他,还没” 马翠萍的话还没落音,就听见窝棚里老苏的声音说话。 苏如河说:“你咋呼什么,你要是不想听,别搅合我们” 秦大娘看着陈婶说:“他陈婶,你听的出来这是谁说话吗” 陈婶听了听问:“谁呀” 这时候窝棚里又换了人说话,三个女人都竖起耳朵仔细听。 屋里酒桌上已经是狼藉不堪,有的老板已经酒醉醺醺。 苏如河白了秦和清一眼说:“你大惊小怪什么,就好像你见过似得,别出声,仔细听着” 秦和清赶紧捂住自己的嘴,东瞅瞅西看看,发现大家又都在聚精会神的听张天师讲故事,早把自己刚才失态的事情忘在了一边,遂将一颗悬来的心放下。 张天师说:“于是欧冶子按照白发老人指点的方向。来到浙江境内风阳山的山麓,此处峰峦叠嶂,水绿山青,苍松翠柏,袅无人迹,只见两棵千年古树下面,按天上北斗星方位排列着七口古井,井水清冽深不见底,十丈之内寒气逼人。”张天师饶有兴致的继续讲。 屋里面的人全都被故事里的情节所吸引,秦和清看见一只苍蝇围着苏如河张开的嘴转悠,苏如河毫无知觉,猛地苏如河发出一声赞叹,“啊”那只苍蝇被苏如河吸进嘴里,苏如河咂摸咂摸嘴继续听。 秦和清看看左右的人,都进入了故事之中,神情各异,就是在此时如不响个炸雷,恐怕是大家都醒不了,秦和清知道那秘籍的重要性了。 张天师继续讲着:“于是欧冶子就在树下结庐砌灶,又照‘六齐金按’秘籍所示,取秦溪山五彩铁英铸剑。经过七七四十九天锤炼,第一枚剑出炉啦;” 秦和清看看桌子上的饭菜没有人动,都在入神的听故事,思想着到外面灶上看看情况。 “天空中突然乌云密布,狂风四起,一时雷电交加,就见七条金龙从七口古井中飞出,直冲霄汉,又见那七条金龙一齐张开口向着剑坯上喷着口水,剑坯爆发出色彩斑斓的祥云瑞霭,然后七条金龙腾云驾雾袅然而去。顿时天空放晴,霞光万道,直映得那枚剑光彩夺目。” “嘿”苏如河咂摸咂摸嘴又低声喝到。 张天师说:“欧冶子举起剑向巨石劈去,就看剑光一闪,巨石早被劈成两半。” “好”刘老板也跟着叫到。 陈忠良看看苏如河,又看看刘老板,心里纳闷他两为啥这么兴奋。 张天师说:“欧冶子按照。‘六齐金按’秘籍所示,寻找可以磨亮宝剑的亮石,那白发老人又化做一位采药老翁指引他:在离城四十里处,有个发光洞,存亮石数以万计,若能得此石磨剑,锋利无比;只是洞内有一双头巨鹰把守,巨鹰以吃虎豹为生,力大无穷,无人能敌。” 苏如河说:“完啦完啦,这回没辙了” 刘三泰说:“听着,别搅合” 张天师说:“欧冶子与妻朱氏女儿莫邪各执利器,奔赴亮石洞,果见有巨鹰。巨鹰一见生人,凶猛扑来,一双利爪拦腰把莫邪抓起,飞向天空。欧冶子夫妇执剑上前拼杀,搏斗几十个回合未分胜负。莫邪虽被抓,但她一边挣扎一边持宝剑朝巨鹰的翅膀乱刺,最后巨鹰伤重坠地,欧冶子上前一剑,结果了巨鹰的性命。” “哎,好”老板中又不知是谁发出来一声喝彩。 张天师说:“三人进洞取亮石磨剑,发觉洞里丝丝寒气,阴森逼人。” 苏如河对身边的陈忠良说:“这是要伤人的” 陈忠良看着苏如河没有说话。 张天师说:“于是焚香沐浴,素斋三日,然后跳入坑洞,取出来一块坚利的亮石,用古井之水慢慢磨制宝剑。” 张天师讲到此,看看大家都停下了喝酒,有些歉意,于是说:“大家只听我一人说,别停下喝酒呀” 苏如河正听得入神,马上说:“老神仙,别停,您快接着讲,讲完了再喝不迟” 张天师笑笑说:“这哪里是喝酒来的,分明是听我说书来的” 秦和清指挥着大家说:“哎,几位,几位,都别停下,咱们边喝酒边听天师讲故事,来来,刘老板,别停呀,你离着老苏近,给他倒上” 刘老板指着苏如河的脸说:“别管他,他要是听见点新鲜事,你就是不叫他跟媳妇睡觉都行” 秦和清听了后嘿嘿的笑了起来。 苏如河手指刘老板说:“好,老刘,你可糟践我” 刘老板给他倒酒说:“嘿,我这是捧你呐,你听不出来” 苏如河手一扬说:“去你的吧,大家等会再喝,先听老神仙讲完这段” 大家本来就想听故事,这时也没有人端杯,又都齐齐的看着张天师的脸,就想听后面的事情结果如何。 张天师看看躲不过说:“既是大家都想听完,那我就简单节说,” 大家都说:“好,就想听您啦讲下去” 张天师清了清嗓子继续说:“欧冶子终于铸得神剑三把:第一把叫做“龙渊”,第二把叫“泰阿”,第三把叫“工布”。这些宝剑弯转起来,可以围在腰间,似腰带一般柔软,手一松,剑身即刻弹起,笔挺笔直。” 苏如河禁不住出声:“嘿” 刘三泰不耐烦的盯了他一眼,苏如河赶紧的闭上嘴。 张天师用手比划着:“向上空抛一方手帕,从宝剑锋口徐徐落下,手帕即一分为二。斩铜剁铁,一如削泥去土,果然锋利无比。宝剑之所以如此锋利,究其原因皆因取此地之铁英,古井之寒水,亮石磨剑之故,三者条件不可缺一。” 大家鸦雀无声。 张天师说:“楚王后来得到此剑大喜,乃赐秦溪山为“剑池湖”,唐乾元二年秦溪山置县,因名剑龙渊在此出产,就叫“龙渊县”。后又因避唐高祖李“渊”字名讳,逐改叫“龙泉县”,后人又在剑池湖上建了“剑池亭”和”“欧冶子将军庙”。成为千年古迹。” 大家还是鸦雀无声,都大张着眼睛紧紧地盯着张天师说话。 张天师看看大家还都在愣神,笑笑说道:“完啦,讲完啦” 大家这才回过神来,有的人还长长的舒了一口气,就像是刚刚干完一件很重的活儿似得。 秦和清看着大家伙都直直的看着张天师的侃侃而谈,毫无分神之意,刚才的心思也就淡了几分,心中无比的佩服张天师平事的能力和渊博的学识,刚才的那份失落从而又在此找了回来。 秦和清双手捧着一杯酒虔诚的说:“天师老大人,您啦喘口,先喝了这杯酒再说” 几位老板也都齐声说道:“天师真乃神人一般,我等佩服,佩服。” 就连刚才说怪话的苏如河也脸色红红的尴尬上前敬酒。 秦和清不由得舒了一口气,觉得这回面子总算找回来了。 张天师接着说:“《庄子》云;上必无为而用天下,下必有为而天下用,此不易之道也,尔等虽微,然小见大,莫要轻视,古语云;成事在天,谋事在人,一件事情只要是用了心,就能有结果。” 虽然听不太懂,可是众人都点头称是,以显示自己不是傻瓜。 张天师依然如故卖弄:“老子有云;为难乎其易也,为大乎其细也,天下之难作于易,天下之大作于细。合抱之木,生于毫末,九层之台,作于羸土。莫要自毁其志” 众人听了张天师的一席话,情绪都有了奋亢,就连心底最最平静的角落都被搅成了漩涡。 外面的三女人听的仔细,同时在心里各自想着自己的心事。 秦大娘对陈婶说:“从来没有见到过这帮爷这么安稳过,真是一物降一物” 陈婶示意问:“里面吃的怎么样呀?” 秦大娘笑着说:“那吃啦,桌子上的菜大都没动,都在哪大眼瞪小眼的听说呐” 陈婶诧异的说道:“真是怪啦” 秦大娘笑着说:“谁说不是” 马翠萍沉着的说道:“老爷们都是这样,遇不上高人,就自己个逞能,谁也瞧不起,相互之间贬低别人抬自己,遇上高人,那是崇拜的了不地,潜移默化的跟着学,这叫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陈婶惊讶的看着马翠萍说:“嘿,瞅这妹子哎,哪里像个瞎字不识的缝穷老妈子,倒像是戏台上的花木兰呀穆桂英啥的,谁娶了你可是他的造化” 王长庚兴致勃勃领着秦泛棹二人向着城里方向走着,因为要去东门里,必须先过河。 边走着,秦泛棹依旧和田凤鸣打打咕咕没有个完,看看前面就是北大关浮桥,秦泛棹忽然听到一声银铃般的叫声“泛棹哥,你们这是去哪呀” 三个人都愣愣的站住,不知所措的看着眼前的俊闺女。 “泛棹哥,你们这是去哪儿呀”陈凤喜满面红润的站在秦泛棹三人的面前,大大方方的问:“你们这是去哪儿呀”一连问了三声。 还是秦泛棹先自醒过闷儿来,摇晃了一下肩膀子,强作镇静说:“啊,呐,我们,我们,嗨,你,你别问啦,” 陈凤喜手里攥着自己的粗辫子,怯怯的说道:“去哪儿还不告诉人”眼睛看着秦泛棹,忽闪忽闪的。 秦泛棹脑门子上面都已经冒出来汗:“没,没不告诉人” 陈凤喜追问说:“那你就告诉我” 田凤鸣结结巴巴说道:“我我,们是,是去城里” 陈凤喜不看田凤鸣,依旧看着秦泛棹问:“城里哪呀?” 王长庚走过来说:“我领他们去城里的仓门口教堂” 陈凤喜看看王长庚,凑到秦泛棹的耳朵边小声问:“这是谁呀,我怎么没见过?” 秦泛棹忽然闻见一股又香又甜的味道直直地往自己的鼻腔里面冲,那种香味长这么大都没闻到过,有点说不出的舒服,像一种非常成熟的鲜果味道,又像是小时候在妈妈怀里吃奶的感觉,让秦泛棹想到了妈妈的,他的脸一下子红了起来。 陈凤喜歪着头说:“上哪儿去干嘛,我妈说洋人都不是好人,叫我们看见就躲着走,去哪儿干嘛” 秦泛棹举起手臂,在自己的后脑勺上面来回挠,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 王长庚说:“没事的,我和那神父认识,那神父可亲近啦” 陈凤喜看着王长庚问:“你是谁” 王长庚说:“我叫王长庚,是秦大伯新收的徒弟,你好” 王长庚在自己的身上擦擦手,那手白白的,一看就是没有干过粗活重活的,王长庚示意要学着洋人的样子拉手。 田凤鸣怪异的看着王长庚。 秦泛棹眼里冒火,恨不能上前打王长庚一拳。 王长庚伸出手来等着。 陈凤喜看看王长庚伸过来的手,身体扭动了一下,然后穿过他三人之间的缝隙,像风一样的跑走了。 田凤鸣看看王长庚的脸,见他臊眉答眼的红了脸,从他身边走过去,鼻子里“哼”了一声,嘴里说“泛棹,泛棹,你还在那傻站着干嘛,走吧,快点,走” 秦泛棹愣了半天才回答:“哦,走走”自己有些慌乱。 田凤鸣在头前走,秦泛棹跟在后面,王长庚蔫答答走在侧面,三个人没有了刚来时的情绪。 过去浮桥,前面就是北门脸儿,马路两侧都是做小买卖的,小贩们嘴里吆喝着,手上忙乎着,声音嘈杂,吹糖人的“嘚嘚嘚”地敲小锣,拉洋片的捏着嗓子唱皮影。 可街筒子的人群,红男绿女的携手并行,勾肩搭背的现世亲热,不管是老帮子还是俏媳妇,从早晨到黑下,你刚来了我走啦,摩肩接踵的络绎不绝,好不热闹。 自打运河上的钞关从河西务挪到了北大关,这里就成了天津卫最为热闹的地方,南来北往的船只必须在这里完税,才能够通行。 所以,以浮桥为界,西边,停着一艘艘上京运送粮食c布匹,和各种生活必需品的船只,从京杭大运河启程,走了一路了,正好抓着机会上岸休整休整,船工和老板都是一副慵懒不堪的样子。 东边,是返回江南着急回家的船工水手,一着急,就用船桨敲打船帮,弄得满河里面“咚咚”作响,引得沿河坐着缝穷的老妈子骂海街,船上的也不善呼,撸胳膊卷袖子,说干仗上手就打。 天津卫的浮桥都是能够开合的,交完税的船只,衙役就解开浮桥上的缆绳,将浮桥沿河顺过去,上京的先过,一艘一艘的,按顺序,谁也别抢。过完上京的,再过回家的,都是这规矩,有先来的就有后到的,你想来到就让你过关,不行,在后面排着,等着。 河边上还有衙役来回维持秩序,谁也别捣乱,一天下来,衙役喊破嗓子。 王长庚没见过这么繁华的场面,东瞅瞅西看看的,眼睛不够使,见什么都新鲜,见什么都想问,问的秦泛棹二人掐白眼烦他。 田凤鸣问王长庚:“你不来两个耳朵眼炸糕尝尝” 王长庚追着问:“啥叫炸糕” 秦泛棹诧异的看着王长庚说:“你连炸糕都不知道” 王长庚委屈的说道:“在咱老家,那里能吃到这东西” 秦泛棹伸手说:“拿钱,我给你买去” 王长庚犹豫的从口袋掏钱问:“多少钱一个” 田凤鸣比划着说:“一个大子(铜钱)两”伸出两个手指比划着。 秦泛棹伸胳膊拦住说:“谁说的,近日涨价了,一个大子一个” 王长庚知道秦泛棹二人整他,但是他还是从怀里掏出三个大子。 秦泛棹一扭身,就消失在人群里了。 大道上人来熙往,不时的还有大马车拉着东西在身边经过,车把式高高摇着鞭子,不打驾辕的马屁股,专门在空中甩响鞭,“啪啪”的弄出响动引人注意。 秦泛棹三个人嘴里嚼着香喷喷的耳朵眼炸糕,一路就走到城墙边,王长庚抬头看看,大青砖砌就的城墙,显得阴阴沉沉地,城门有些破烂,上面的门钉不知被谁偷卸了去,门钉没啦就露着个钉子眼,带着一副没精打采的样子,要不是城门口的衙役的高声喊叫,没人能注意这是关口。 “天津卫老少爷们听着,县太爷发告示,告诫大家伙,凡是洋人的地儿少去,你比方说,城南洼呀,紫竹林呀,还有洋码头,就是洋人在南边新建的码头,尤其是河北边的崇喜观,都少去啊,你要是非去不可,我们也不拦着,出了事,官府可不管啊”一个衙役高声叫着。 “哐”另一个衙役敲响了手里的锣:“哎,南来的北往的,大闺女小媳妇,老少爷们,长眼珠子的看清楚墙上贴的告示啊,不看不知道,啊,一看就吓你一跳,啊”“哐”又一声锣响。 一群人呼啦一下子就围了上去,争着看城墙上的告示。 秦泛棹三人挤上去,看见墙上新帖了一张告示,上面有一个人像,脸盘圆圆的,眼睛大大的,眉毛粗粗的,长得像黑李逵。 王长庚凑过去念告示上面的字:“薛,薛景升,这人叫”刚要说话,马上叫人挤了出来。 王长庚走到秦泛棹二前说:“那告示上的人叫薛景升” 秦泛棹紧着问:“干嘛的,是不是通缉他” 王长庚扭过头拽住一个身边的人问:“上面咋说” 那人一仰头说:“太平天国,太平军的将领” 三人一听“啊”争着向前挤,非要看看那人长什么样儿。 秦泛棹几个人欢欢乐乐的来到东门里教堂仓门口,王长庚刚要领着他们往里进,就见从里面出来一个人,双手揣在袖口里,肩膀栽愣着,一溜歪斜的走了过来。 王长庚低声对秦泛棹和田凤鸣说:“别搭理他,这人狗食” 迎面走过来的正是王宝和,见着他们几个马上来了精神,上前伸手拦住说:“哎哎,你们是哪儿的,瞎闯什么” 王长庚走过去说:“怎么不认识我了,王哥” 王宝和小眯缝眼瞪圆了上下的看着王长庚说:“哦,是你小子,今天不是礼拜天,您们上这干嘛来?” 王长庚反问道:“是呀,今天不是礼拜天,王哥你上这儿干嘛来,怎么来啦就走呢?” 王宝和摇头说:“兄弟不瞒你说,神父大人不待见我” 王长庚笑着说:“你是不是又上这蹭吃蹭喝来了” 王宝和双手十指交叉在一起仰起头来说:“主呀,救救你那苦命的弟子吧,阿门”又在自己的胸前划着十字,然后摇摇头走了。 秦泛棹看着王宝和的怪模怪样直想笑。 田凤鸣拽拽秦泛棹的衣袖道:“我看咱们还是不要进屋了,神父要是把咱们赶出来怎么办” 王长庚胸有成竹的说:“怕什么,咱们又不是来要吃要喝的,神父大人不会赶咱们的,你们放心吧,跟我走” 田凤鸣见他言语凿凿,只好跟在他后面走进了仓门口教堂里面。 刚进院的第一间屋里坐着一个穿着白大褂的修女,王长庚说:“这是给人看病的地方”问秦泛棹他俩:“你俩不看看病?” 田凤鸣刚想说看看就看看。 秦泛棹坚决的说:“你才有病呐,我俩不看” 田凤鸣只好坚持说:“看什么,有病也不在这看,这是西医,姑父他们说,西医动不动就用刀子拉人吗,拉开肚子看看里面都是什么,多吓人” 王长庚笑笑说:“你得得了那种病才拉肚子,没病谁还好模样的拉你肚子” 田凤鸣诧异的说道:“喝,看你这意思你对这里清楚地很,你怎么知道这么多,还,还得得了那种病,什么是那种病,切,瞧你能的” 王长庚自豪地说道:“这你就不懂了,在咱老家就有牧师传教,他们说过西医治疗的方法,拉肚子那是因为肚子里长东西,不长东西不用拉” 田凤鸣没了话。 再往里走有一间比较宽敞的大屋子,里面都是长条的座椅,王长庚说:“这是礼拜的地方,”说着就领着他们走进了那大屋子。 田凤鸣还想问什么叫礼拜,又怕王长庚那副瞧不起人的神情,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秦泛棹看见大屋子的窗户上面不知道是什么东西花花绿绿的十分好看,阳光照进来屋里色彩斑斓,叫人觉得就像是在梦里一样。 田凤鸣扒着门框朝里面一看说:“我娘哎,这大屋得能住多少人呀” 王长庚挥挥手,不耐烦的说:“这是做礼拜用的屋子,平常不住人” 秦泛棹指着墙上面的画问:“这月亮马子画的是什么呀,和咱们天后宫里卖的不一样” 王长庚解释说:“这可不是咱们在天后宫买的月亮马子,这是圣象,上面画的是耶稣呀,圣母呀,都是神仙,就跟玉皇大帝一样” 正在这时有一个声音在门口处响了起来:“这位兄弟,你说的也不完全对,这些画上的人既是神仙,也是凡人,你说的那个玉皇大帝离你们很远很远,它代表的是一种神通或者是神秘,但我主耶稣是和我们一样的人,他是上帝的使者,永远在我们的左右,时刻注视着我们,在我们遭受苦难的时候会给我们指示,会承担我们的罪孽。” 王长庚扭过头看去忙说:“哦,是神父大人,这是我的两位伙伴,这是我家秦老板的公子,叫秦泛棹,这位是我的师哥叫田凤鸣,我今天领他们到这儿看看,开开眼”又指着卫儒梅对秦泛棹他俩说:“这位是仓门口教堂的主教大人” 秦泛棹和田凤鸣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神父不知道说什么,只是站在那愣愣的呆着。 卫儒梅见他们的神情有些尴尬,于是点点头说道:“哦,欢迎你们的光临,欢迎你们经常来到这里参观,我是真心希望你们多多了解天主教和我们的上帝,你们看”卫儒梅很自然的扭过身,背对着秦泛棹他们,不想给他们压力。 秦泛棹他们随神父手指的方向看。 卫儒梅指着墙上的一幅画说:“为了解救广大教众的苦难,上帝派耶和华拯救我们脱离苦海,使我们认识上帝,接受恩典和造就,与上帝之间的生命连接与交通;藉着祷告用上帝的眼光认识自己,从而让出自己c放下自己,让上帝的权柄和旨意通行在自己身上,进而通行全地。” 田凤鸣低声对秦泛棹说道:“我听说书的书说过;玉皇大帝也是凡人升天的,好像是姓张,叫什么张什么,想不起来了” 卫儒梅仿佛没听见,依旧沉浸在他的境界里,他说:“他的母亲玛利亚许配于若瑟后,在同居前,她因圣神有孕的事已显示出来。她的丈夫若瑟,因是义人,不愿公开羞辱她,有意暗暗地休退她。” 田凤鸣听到此处,偷偷的想笑,但又忍住,用眼睛看看大家都没注意。 “你们看这一幅画像,当若瑟在思虑这事时,上主的天使在若瑟梦中显现给他说:「达味之子若瑟,不要怕娶你的妻子玛利亚,因为那在她内受生的,是出于圣神。她要生一个儿子,你要给他起名叫耶稣,因为他要把自己的民族,由他们的罪恶中拯救出来。」” 秦泛棹和王长庚闹不懂卫儒梅说的话,只是默默地听,慢慢的看。 卫儒梅又指着另一幅画说道:“这位是神之母玛利亚,因耶稣是神,而马利亚是耶稣的母亲,玛利亚始终是童贞之身” 田凤鸣低低的对秦泛棹说:“童贞就是姑娘,姑娘怎么还能生孩子” 秦泛棹回答道:“洋人就是怪,弄不好他们都是大姑娘生出来的” 王长庚伸手止住他俩说:“别说话,听着神父讲” 田凤鸣歪歪头低声对秦泛棹说:“瞧他能的” 秦泛棹凑到田凤鸣耳朵边悄悄说了一句话:“他就是大姑娘生的” 田凤鸣捂着嘴偷偷笑。 卫儒梅一边指着墙上画逐一解说:“天主教会以外没有救恩,彼得拿着天国的钥匙,谁要想救恩就要到天主教来,天主教内有圆满得救方法,传讲正确和完整信仰,有圆满圣事生活,所以在天主教里的人才能得救” 王长庚这时问:“卫神父,入你们天主教要什么手续吗” 卫儒梅看看他们三个人说:“入教得有代父代母” 秦泛棹不明白问道:“什么叫做代父代母” 卫儒梅解释说:“就是已经入了教的教民,由他介绍就可以入教,你们都可以入教的,代父代母我可以为你们找” 王长庚看着田凤鸣说:“师哥你觉得如何” 田凤鸣扭过头说:“师弟,你先和神父聊着,我去那边看看” 王长庚又转过去看秦泛棹,秦泛棹赶紧的追着田凤鸣的屁股后面向前面走去, 王长庚,缩了缩脖子,耸了耸肩两手摊开说:“我是十分想报答您,可是我无能为力” 卫儒梅也耸了耸肩,缩了缩脖子说:“此地民众尚需教化,不能操之过急”又指指田凤鸣问:“那个人,你师父的徒弟怎么样?” 王长庚用鄙夷的神情说道:“老实头一个” 卫儒梅默默地点点头。 看了一圈秦泛棹觉得也没什么,就将刚来时的兴趣消减了大半,对田凤鸣说:“师哥,也没什么看的,咱们赶紧走吧” 田凤鸣心里想着嘴里就低声的说出来:“只知道来这儿随便看看,没想到王长庚就像是和卫神父商量好了的似得,刚才问的话叫我感觉的有些压力,” 秦泛棹看出田凤鸣面上不高兴,就紧着催促说:“赶紧走吧,再不走我大娘该着急啦,师哥赶紧走”说着就往外拽田凤鸣。 田凤鸣转过身冲着卫神父鞠了一躬说:“谢谢你神父大人,出来的时辰不短了,我们也该回去了”说完扭身领着秦泛棹往外走。 卫儒梅赶紧说道:“这位田先生,你等等” 田凤鸣还再往前走。 王长庚大声说:“师哥,神父叫你呐” 田凤鸣紧张的回过头不知所措的回到:“嗯” 卫儒梅摆头示意说:“这位兄弟,我想和你说句话” 田凤鸣犹豫了一下,对秦泛棹说:“师弟,你在门口处等会儿我” 秦泛棹答应了一声就和王长庚走出来。走到快到大门口处,秦泛棹发现有一间屋子里有几个小孩子,穿着奇怪的衣服,坐在一起唱着歌,但那歌词秦泛棹听不懂,叽里哇啦,像是和尚在念经。 秦泛棹问王长庚:“师哥,这些是哪里的孩子,是洋人吗” 王长庚说:“不是,就是咱们大清朝人,都是些没有爹娘的孤儿,神父们把他们收拢来是为了教育他们,让他们说洋人的话,唱洋人的歌,卫神父说;等他们习惯了洋人的生活,就把他们送到法国去,在那里有人收养他们,以后他们就是法国人” 秦泛棹瞪着眼睛说:“是真的吗,那有那好事儿” 王长庚点点头肯定说:“是真的,卫神父说的” 秦泛棹不相信说:“洋人的话你也信” 正说着就见田凤鸣从里面走出来,低着头在琢磨什么, 秦泛棹走上前追问:“师哥,卫神父找你有什么事?” 田凤鸣迷迷糊糊的说:“我也不明白,只是问问我多大年龄,成家没有” 秦泛棹笑着说:“是不是要给你说个洋婆娘,红头发蓝眼睛,大鼻子就跟个钉子似得,你不听话,她就拿鼻子钉你,哈哈”说完低头模仿用鼻子钉人的样子。 田凤鸣红着脸说:“去你的,叫你一说就跟是真的一样,哪有那事儿”说着就追打着秦泛棹,秦泛棹就跑。 秦泛棹跑了一会就捂着肚子弯下腰说:“哎呦,我肚子饿了” 田凤鸣追上,抓着秦泛棹的肩膀说:“跑不动了吧,那就赶快回去吧,弄不好大娘都等急了” 还是那间中间有讲台的屋子,顾闵川在屋里来回的踱步,神父卫儒梅坐在一边看着他。 顾闵川站住说:“先不要他入教,这孩子我是看着他长大的,但是顶现在我也摸不透他是啥脾气,,您说的事我瞅机会问问他” 卫儒梅认真的说:“事情要做就做彻底,畏缩不前会坏事的” 顾闵川这时候抬起头说:“既然这样,您的事我办,我的事您办,您看” 卫儒梅站起身说:“这好说,我明天就去县衙找刘县令” 顾闵川点点头说:“那我马上回去就找我那外甥” 二人的脸上露出狰狞的笑容:“哼哼,哼哼,哼” 秦和清看看屋里的老板们都已经酒酣意尽,自己也是红彤彤的一张关公脸,脑袋嗡嗡的作响,但在心里头还是对苏如河的做法有些介怀,逐走出屋子,看看自己的老伴正在锅台前忙乎,于是走过去问:“还有菜吗”又看见马翠萍和陈婶也在跟着忙乎,赶忙向她们点头表示感谢。 秦大娘抬头看看老伴说:“你出来干嘛,快进去陪客人去” 秦和清高兴的说:“今天真痛快,我这酒呀喝得不少” 秦大娘瞅瞅老伴那张脸说:“这回解了馋了” 秦和清满意的说道:“照这样以后还得多请客” 秦大娘一笑说道:“你想累死我吗” 秦和清笑着说:“老话讲,喝酒是越喝越厚,赌钱是越赌越薄” 秦大娘说:“哼,美得你,哎,你和苏如河没少喝,今天他可不厚道” 秦和清听完一愣问:“你咋知道” 秦大娘说:“上最后的那红烧鱼时,我正好听见,他那是为啥,气气囊囊的,说话都带着刺儿” 秦和清沉思了半天说:“那是酒没有喝好,”又问:“凤鸣他们干什么去了” 秦大娘说:“跟着王长庚去城里玩去了,说是领他们去教堂看看” 秦和清紧着问:“去哪里的教堂” 秦大娘用手指指南边的方向说:“东门里的天主教的仓门口” 秦和清瞪大眼珠子问道:“上那里干什么去,要疯是吗” 秦大娘知道自己不小心说漏了嘴,怕秦和清借酒撒疯,弄出不愉快来,赶紧的解释道:“说是王长庚认识那个神父,叫什么卫,为什么煤的” 秦和清追问道“什么煤,烟煤?” 秦大娘摇摇头说道:“不知道,你回头问问他们” 正在说着,就见秦泛棹和田凤鸣c王长庚三个人乐呵呵的从城里回来,秦泛棹一见着锅台上面有吃食,上前就吃。 秦大娘生气的说:“这孩子,不忌生冷,刚刚跑回来,喘口气再吃,田凤鸣呀,你们几个在这放张桌子,饭菜都给你们留下了” 田凤鸣答应着向锅台走去, 秦和清大声说:“凤鸣呀,让他们自己摆桌,你来我问你几句话” 田凤鸣答应:“哎,姑父”走过来。 秦和清凑过去低低的向田凤鸣交代着什么,王长庚眼睛直直往这边看。 秦和清一边说,田凤鸣一边点头。 最后秦和清问田凤鸣:“你们今晚去了法国教堂,以后不许再去了” 田凤鸣迟疑的说道:“我没想去,是王长庚说怎么怎么好,非得领着我们去看看,到哪儿一看,没见有多好,就是窗户上面有点花,红的绿的啥色都有” “唔”秦和清似有所悟的说:“带色的纸,哎,我说的事你可办好了” “我知道了,姑父” 秦和清扭身进了屋。 秦泛棹追过去问田凤鸣:“凤鸣哥,我大伯叫你办什么事?” 田凤鸣凑到秦泛棹的耳边说:“你大伯叫我告诉刘老板怎么样淬火,我想就是不愿意让他们知道大伯的心思” 秦泛棹紧着问:“什么心思,我怎么不知道” 王长庚也凑过来听他们两个说话。 田凤鸣冲王长庚说:“我两说话你凑乎什么” 王长庚假装不在意的说:“我没想听你两说话,你说你的,我进屋吃饭去” 田凤鸣看着王长庚走进屋里又对秦泛棹说:“听姑父说,刘老板和苏如河两个人做了点太平军的活儿,有些技术上面他俩弄不了,比如淬火他俩就弄不好,怕到时候交不了差” 秦泛棹惊讶的说道:“太平军,哎,太平军怎么会在天津卫” 田凤鸣神秘的说:“哪呀,太平军都打到保定了,说不定在过些日子就会打到天津卫,” 秦泛棹兴奋的追问:“是什么活儿这么要紧?” 田凤鸣犹豫的说:“是什么我不清楚,大概是火枪上的机件吧” 秦泛棹不满意的说:“大伯这事怎么还瞒着人” 田凤鸣小声说:“这可是要命的事情,传出去官府会来抓人的,姑父不愿意搀和,他两人又不懂得淬火的诀窍,姑父说,咱们能帮他们一把就帮他们一把,叫我装作不知道他们在干什么,哪天你和我去刘老板的窝棚里面溜溜,” 秦泛棹爽快的答应道:“好咧,那天去,师哥你招呼我” 田凤鸣示意王长庚走的方向说:“千万别跟他说” 秦泛棹点点头说:“你也为我没心眼子呐,我知道轻重” 田凤鸣拍拍秦泛棹的肩膀说:“知道就好,走,进屋吃饭去吧” 秦泛棹刚刚拉开门,就见王长庚站在门的旁边似乎在偷听他们的谈话。 秦泛棹问:“长庚哥,你在这里干什么” 王长庚有些紧张的说道:“大,大娘叫我喊你俩吃饭” 秦泛棹信了,答应道:“知道了” 田凤鸣心里不是个滋味,眼里头含着对王长庚的怨恨, 第十三集终 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 注;天主教会开始时为了传播教义,多以施药救病来换取国人的信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四章 第十四集 屋子里头是热火朝天的,大家喝的都有些多了,东倒西歪的没了坐像,秦泛棹走到桌子跟前,刘三泰上下的打量着秦泛棹说:“来来,过来小子,啊,长了这么个大个子,今年几岁了,” 秦泛棹站在那里眼里充满着敬意的神情回答道:“刘伯,我今年十九,您喝酒,我给您倒上” 苏如河说:“嘿,瞧这小子,真懂事,来也给你苏伯倒上”说着将自己的酒杯伸过来。 秦泛棹给刘三泰到完酒,又走过来说:“苏伯,我正要给您到呐,”说着就给苏如河倒酒。 苏如河看着秦泛棹给自己的酒杯斟满说:“好小子,你自己拿个杯,咱爷两喝一个” 秦泛棹高兴的答应道:“哎”扭身就从柜门里拿出来一个酒杯。 秦大娘赶紧说:“不行不行,小孩子不许喝酒”上前就夺过秦泛棹手里的酒杯说:“儿呀,咱不稀罕灌那猫尿,跟娘吃饭去,灶上都给你们留着呐,走,儿呀” 秦泛棹着急地说:“没事儿,我能喝” 苏如河说:“嫂子,泛棹都十九啦,您还拿他当小孩子,我十六岁时就学会喝酒啦” 秦大娘冲着苏如河说:“跟你比,按咱老家的说法你就是匹儿骡子,要想让你走正道,非得劁了你不可” 大家伙一听都跟着笑了起来。 在一旁听大伙说话的张天师也跟着乐了起来。 苏如河假装不愿意的说:“哎,秦和清,你也不管管你媳妇,他说我是骡子” 秦和清笑着说:“他说你是骡子你就是骡子,脚面泡是你自己走的,说你活该” 苏如河说:“嘿嘿,你们瞧瞧,这两口子合着伙的欺负人” 刘三泰站起身说:“你是自找的,来来泛棹,咱不喝酒,坐在这里吃菜,”说着挪开一块地儿让秦泛棹坐下。 秦泛棹挥着手说:“不拉,我和我师哥在外面吃”说着扭身到了外间。 刘三泰真诚的说:“你看这孩子真懂事儿” 陈忠良看着秦和清的脸问:“秦老兄,泛棹说媳妇了吗?” 秦和清点点头说:“说下了,是我表弟田掌柜的姑娘,过了年就和他妈来了,” 陈忠良扭头问刘掌柜:“谁呀” 刘三泰用手指指北面方向说:“田飞虎,你不认得,就是住在北码头那个田飞虎,自己经营着一家杂货店,卖些个煤呀,铁矿石什么的,人不错,仗义,是条响当当的汉子” 苏如河一脸的严肃说:“那可是个人物,在我们交河哪那一带,一提他名字没有不知道的,他祖上可是咱大清的武状元,” 陈忠良听说直了眼:“是吗,他今天怎么没来” 秦和清说:“回家啦,家里来人捎信,说是没过门的儿媳妇没啦,回去料理料理年底回来” 刘三泰兴奋不减的说道:“田飞虎武艺可不赖,刀枪剑戟斧钺钩叉没有一样不精的,蹿房越脊,一跺脚就能上房顶儿,就那手百步穿杨的功夫,哎,说打你鼻子不打你眼睛”使手比划。 陈忠良躲闪着刘三泰的手势说:“那天我得见见,神啦” 张天师深沉的说道:“平日里没见着田掌柜露出什么端倪,敢情是个深藏不露的大侠” 秦和清给张天师倒酒说:“您别听他们瞎掰虎,哪有那么神,他们说他们的,咱们喝咱们的,来,我敬您老一杯”说着举起杯向张天师敬酒。 张天师点点头,示意周围的人说:“秦老板,你的人缘还不错嘛,” 秦和清满意的说:“都是庄老乡亲的,没外人,大家都是一个心思,都想着平平安安的过个好日子,贪心一点的就想着发点小财,刚才您的那番话着实的让大家伙动了心,我看出来了,个个眼睛里都要冒火了,就是不知道怎么干,我也是这样” 张天师说:“我也想过这个问题,我总琢磨,洋人制造的那些个玩意儿,都是一摸一样的,一定是有模具,能够连续作业的生产才能够制造的一模一样,你说是吧?” 秦和清默默地点头道:“唔,以前我没注意到,叫您这一说,我也有同感,你说的真是那么回事,” 张天师认真的说:“你要在这方面多下下功夫” 秦和清尴尬的说:“我这脑子太笨,心里想的美,睁开眼一码黑,说了归齐就是自己的见识浅,” 张天师说:“你多在自己够得着的地方下下精力,先不要想多么多么好,多么多么大,紧着自己能够干的去想” 秦和清低着头喝酒,默默地想着张天师刚才说过的话。 张天师说:“我看时候不早了,咱们还是散了吧” 大家都说:“好聚好散,再聚不难,散啦散啦”说着往要外走。 秦和清拦住说:“别价,别价,还早呐” 张天师说:“天色已晚,大家也都酒足饭饱,就散伙回家,” 秦和清舍不得说:“好吧,咱们那天再聚” 于是彼此告别,秦和清一拨一拨的送了出去。 刘三泰和苏汝河跟在大家的后面,出了秦和清的窝棚站住,刘三泰小声说:“看秦和清今天这样子,心里一准知道点什么,一说那秘籍就像是捅了他的心窝子” 苏汝河回头看看说:“在屋里我就想说,那么多人我怕有什么耐(碍)口的,我就没敢问,你瞅瞅他神魂颠倒的样子,一准心里有鬼,回头得问问他” 刘三泰犹豫的说道:“我琢磨,是不是和他捡的那个剑鞘有关,那剑鞘是那个死太监从宫里偷出来的东西,说是金贵的不得了,听说洋人都惦记过” 苏汝河凑过去小声问:“你是说,那剑鞘里有秘籍,嗯,不可能,哪有这么寸的事,就让他小子赶上,再说,一个剑鞘在那里能藏下东西” 刘三泰深沉的说道:“什么事都别想得简单了,你想呀,这如今乱世,皇上都叫人抄了家,流出来,个把有故事的东西不是什么稀奇事,我想说,秦和清一定知道什么,要是知道什么,他能说吗” 苏汝河摇摇头说:“就他,别看他一天到晚的嘻嘻哈哈的,有个什么要紧的事儿,打死他也不会说” 这时候秦和清在远处喊:“哎,你俩磨蹭什么,我可告诉你,没有下顿啦,饿了回家吃去,苏如河,你看看这是谁来了” 苏汝河扭头看见马翠萍说:“我叫她来的”说着向马翠萍走去。 刘三泰刚想跟着,一回头就见秦和清的徒弟王长庚站在自己的身后,刘三泰问:“长庚呀,最近能够干什么活啦?” 王长庚脸色一红:“刘伯,我身子单薄,大锤我抡不动,师傅叫我先和秦泛棹学” 刘三泰笑着说:“嘿,那小子会什么,掉个猴,捣个蛋什么的还行,还是得跟你师傅学” 王长庚点头答应说:“嗯呐,我知道啦” 刘三泰看看眼前站着的小伙子,白白净净,一双精明的大眼睛在眼眶子里滴溜溜的乱转,心说:这小子以后不是个善茬。双手背在后面向秦和清他们走去。 王长庚站在那没动,默默地看着走远了的刘三泰,心里在琢磨着什么。 苏汝河对马翠萍说:“你怎么才来”一副丈夫对妻子说话的神情,众人都看在眼里。 秦大娘抢过去说:“他苏伯,你可没说对,俺妹子打来了就没拾闲儿,你吃没吃出来那道菜是俺妹子烧的” 刘三泰说:“他还注意那个,抻着个脖子光听张天师讲故事呐,苏如河你说,今天的菜好吃不” 秦和清笑着说:“我看见,他听得入神,嘴里飞进个虫子,他还咂嘛滋味呐,哈哈哈” 马翠萍满脸通红的看着秦和清,被秦和清爽朗的笑声吸引,也想跟着笑,又不好意思,憋得弯下腰,浑身花枝乱颤,大家看去,真是一幅娇美的画面。 秦大娘在一旁看在眼里,心里还是有些打鼓。 苏汝河没理秦和清他们,径直的走到马翠萍面前说:“走,咱们回家” 马翠萍假装不明白说:“要回你自己回呀,拉着我干嘛” 刘三泰说:“他想回你那家” 陈婶这才明白刚才在屋里说话的是苏汝河,走过去推了苏如河一下说:“大兄弟,你好福气呀,寻了这么个天仙一样的人儿,是你上辈子造下的福,还不赶紧回家”又推了一下。 苏如河低头说:“回家吧,这天都晚了,你自己个回我不放心” 秦和清也说:“都这么晚了,你一个人走不放心,就让老苏送送吧” 秦大娘紧跟着说:“妹子,让他送吧,你若是这样自己走了,苏猴子一宿睡不着觉,没准半夜就得过去看看你到家没有” 大伙跟着哈哈笑。 马翠萍看出大家的意思,非得弄出个结果不罢休似得,知道今天是躲不过了:“先说好,你送我回,到胡同口你就走”转身又对大家说:“他大爷大娘们,妹子先走一步啦”又扭过脸对秦和清说:“秦掌柜,妹子先回了”双手在腰上比划了一下,那姿势叫秦和清心里“咯噔”一下子,像是掉了什么一样。 陈婶看着苏如河和马翠萍走远的身影说:“您说,她身上穿的衣服是她自己做的吗,真合身” 秦大娘拍拍手上的面粉末说:“天天坐在河边上给人家缝缝补补的,针线活那还有的挑” 陈婶看见老伴在一旁站着:“嫂子,天色不早啦,我们也走啦” 秦和清冲着陈忠良揖了一揖手:“好走” 这时候张天师和秦泛棹从屋里出来,爷俩说着话。 张天师说:“和清呀,今日大家的情绪不错,泛棹,你真得向你这帮叔叔伯伯们多学学,老话讲,三人行必有吾师,万事万物都在哪一转一合之间,用心就行” 秦泛棹认真的点点头称:“是” 秦和清上前说:“不知道今天您老人家满意不” 秦大娘满脸堆笑说:“不知今天的饭菜合不合您的口味” 张天师说:“老嫂子,今天您这儿那真是蓬荜生辉,饭菜更是锦上添花,一切都好,一切都好,我就不说客气话啦,时间不早,我也告辞”躬身向秦和清夫妇行了个佛礼儿:“叨扰” 秦和清赶紧猫腰说:“天师走好,泛棹和你师哥们送送” 秦泛棹几人答应着随张天师身后走。 天色已黑,月亮隐在了云后面,接着星光,只能看清前面的土路,苏如河和马翠萍急急忙忙的往回走着。 苏如河凑到马翠萍的跟前说:“翠屏,你真给我面子,说来就来了,累着没有” 马翠萍说:“不累,都是天天干的活,哪家不吃饭呀,我看你倒是挺累的” 苏如河说:“我不累,你咋看着我累” 马翠萍说:“瞅你那个样儿,你也不怕人,你没看出来大家都笑话咱俩” 苏如河说:“那是他们嫉妒,我不怕,他们眼红,是吧,老婆” 马翠萍一瞪眼说:“别胡说,我可没答应你什么,你可别异想天开” 苏如河说:“我对你的好,你还看不见,我对你是真心的,要不挖出来我的心给你看看”说着要拉马翠萍的手。 马翠萍躲开他伸过来的手说:“别闹,我这还烦着呐” 苏如河问:“怎么啦,又怎么啦,嘎子是不是有病啦” 马翠萍说:“别胡说,好好地,你咒嘎子有病干嘛” 苏如河说:“那是啥事,你快说说” 马翠萍说:“洋人要在紫竹林盖房子,让我们搬家” 苏如河说:“什么,洋人也太霸道了,住得好好的,为什么让人搬家,还没有王法了” 马翠萍说:“你喊什么,不能跟你说点事,一说你就炸,有用吗,你还跟他们拼命” 苏如河拍着胸脯说:“你不信,你说吧,要我干什么,找谁,我要是皱皱眉头,我就不是我爹揍的” 马翠萍说:“行啦,你那是匹夫之勇,用不上,你听着,我也不想在那里住了” 苏如河问:“怎么呐” 马翠萍说:“洋人占了哪里,一天天的变样,我想以后的日子不好活,出门都是外国人,我也害怕,嘎子也害怕,搬出来,离他们远点,自个过自个的日子,哪里不是活” 苏如河说:“你要是觉得不安全,就上铁厂街来,我给你们盖房子,你看好不好” 马翠萍扭过头看着苏如河说:“这会儿,你倒是说了一句人话。” 苏如河说:“我说让你住我那,你一准不答应,我等着你有回心转意的那天,你过来,我天天看着你就满足” 马翠萍说:“唉,又得麻烦你们” 苏如河说:“撇开咱俩的事儿不说,就是旁人的事我也不含糊” 马翠萍点点头说:“嗯,瞧着你马马虎虎的个人,心里还算有点数” 苏如河一仰头说:“敢情,我这脾气改不了了,死了也得带进棺材里去” 马翠萍说:“看看,又来了,说你呼哧你就喘,以后这毛病得改” 苏如河说:“你又不是我媳妇,我凭啥听你的” 马翠萍说:“是是,你是天王大,你王二,一个人吃饱了,下边的话不好听,不说了” 苏如河说:“你说吧,不就是连狗都喂了那句话吗,哈哈,随便说,我不往心里去” 马翠萍说:“不说了,前面就到了,你回吧” 苏如河说:“不行,天这黑,我得送到家门口” 马翠萍说:“不用,这几步道,还能有啥事” 正这时,就见远处有几个人走过来,摇摇晃晃的,像是喝醉了酒。 苏如河赶紧的将马翠萍掩在了身后。 那几个人走过来,看见马翠萍,嬉笑着说:“妹子,这么晚了不睡,是不是想爷们啦” 苏如河说:“几位,睁开眼看看再说话,我还在这站着那” 有个人走过来说:“你,就你,给我躲开”,说着上手就拉苏如河。 马翠萍悄声说:“老苏,这人是洋码头的脚行头金把头,咱可惹不起” 苏如河好像没听见,反倒一闪身,先抓住那人的肩膀,脚下一使劲,跟那人来了个“得和乐”(摔跤动作的名称),那人不防备,“扑通”倒在地上, 苏如河说:“我怎么的,你上来不问价,谁的钱都敢花,你也弄二两棉花纺纺(打听的意思),也不是那草鞋——没码没号的(名号),随着你欺负” 躺在地上的那人,身子刚一沾地,双脚向上打了个剪刀叉,一拧身又站了起来。 那人说:“喝,想不到有两下子,手底下还挺利落,兄弟,报个名号” 苏如河说:“本人行不更名,坐不改姓,铁厂街苏如河” 那人说:“苏如河是谁,没听说过,我是上炕认识老婆,下炕认识我这双鞋” 马翠萍站在后面说:“都家门口子,不提的那么远,以后会认识的,老苏,别较劲” 苏如河明白马翠萍的意思说:“好汉,大路朝天各走半边,你我素不相识,我也不想和你结怨,几位,抬抬手,两厢方便” 旁边的一个人说:“金爷,今天遇上茬子啦” 叫金爷的那个人说:“好,我就是喜欢硬茬子,哥几个,放那个女人走,咱们不欺负人,我就和他一个人单练” 苏如河对马翠萍说:“走,你赶紧走,赶紧的走” 金爷就在旁边的地上趟着脚走八卦步,上身还支着架子。 马翠萍说:“老苏,你不是他们的对手,这人是洋码头上的一霸,脚行的金把头” 金把头在一边叫号说:“是爷们你就别走” 苏如河对马翠萍说:“叫你走你就走,赶紧的回家,嘎子还在家里等你呐” 马翠萍对金把头说:“我就是住在紫竹林村的马寡妇,金爷,咱们是见过面的” 金把头一听收了手,站直了身子说:“哦,是他马婶,你不早说,黑灯瞎火的没看清,多有得罪呀” 马翠萍说:“金爷您大人大量,我们今天有点事回来晚啦,刚才的事多有得罪,您别往心里去” 金把头指着苏如河问:“这位是” 马翠萍犹豫了一下说:“嗨,他呀,不是外人,是我的娘家兄弟” 金把头说:“娘家兄弟,没见来过,嗯,你这个兄弟好身手,人也够仗义,即使你出头,这面子我就给了你,行了,你们回吧” 马翠萍说:“谢谢金爷,我们这就回去” 金把头说:“谢就不用了,搬家的事你想好了吗” 马翠萍说:“金爷,我今天就是为着这件事去的铁厂街,过两天一准给您信” 金把头说:“好啦,早搬早利落,那回见” 几个人围着金把头一哄而去。 看着金把头他们走远,苏如河说:“就冲今天这阵式,无论如何你得搬走,明天就办” 马翠萍说:“搬去哪,你不想想就说” 苏如河低下头没说话。 和张天师道别,天已大黑,月光撒的满地儿,就像望见水一样。 秦和清踌躇满志的问老伴:“哎,老婆子,满意不,今天和往常不一样,真是没想到” 秦大娘调侃的说道:“没想到什么,是不是她马婶今天来了,你看见她高兴” 秦和清瞪起眼说:“嘿嘿,别瞎说,张冠李戴啦,该高兴的是人家苏如河” 秦大娘摇摇头说:“我没看出来,我只看着你高兴的没法儿” 秦和清忙说:“哎,老婆子,咱不在这上边咯激(矫情),那是人家苏如河的相好,跟我没关系” “没关系”秦大娘欺(皱)着鼻子说:“我看呐,一天她不嫁人,你们都像个猫似得,见着她就起兴,话吧吧的没个完” 秦和清委屈的说道:“那不是大家高兴吗,你不也跟着嘚吧两句吗” 秦大娘说:“依我看,你们也办点正事,说和说和给他俩办了婚事得啦,你看不见苏如河的那个样子,就像是二八月闹春的猫” 秦和清不拾茬,说:“要说你去说” 秦大娘手一摆说:“你看,让我说着了吧,你一撅屁股我看到你嗓子眼,你呀,装吧” 秦和清延着脸凑上前说:“嘿嘿,要不说我老伴不是凡人呐”上前要拉秦大娘的手。 秦大娘打了秦和清伸过来的手:“去你的,让孩子看见” 夜里,稀稀拉拉的下起了细雨,初冬的天气晚上还是有些冷,再加上秦和清喝了些酒,天一黑,早早的上床睡了。 不知谁家的狗叫了起来,秦大娘问秦和清:“炉子的火封上了吗” 秦和清:“嗯” 秦大娘:“窗户关了吗” 秦和清没有回应, 秦大娘:“我问你话呐” 秦和清已经打起了呼噜。 外面的狗叫的厉害,秦大娘仔细听听:“像是苏猴子那里,这大下雨天,狗也不消停” 深夜,一个人影敏捷的出现在苏汝河窝棚外,那人蹲在地上仔细的找着什么东西,一会,他从工棚的地下捡起一件东西,放在眼前仔细的辨认,微弱的光线照在那人脸上,原来是顾闵川,顾闵川看看手里的东西,点点头,脸上露出一丝狞笑,然后一转身消失在黑夜里。 说归说,闹归闹,高兴过后还是得过平常日子。 一天晚上,仓门口教堂大厅内静悄悄的,一张桌子上堆放着许多的纸张,王长庚附身在桌子上认真的抄写者经文,卫儒梅神父坐在一边静静地看着他,王宝和站在地上羡慕的看着这一切。 王长庚抬起头看着神父说:“神父大人,这里的句子有些不解” 卫儒梅凑到跟前问:“那里” 王长庚指着一处说:“在起初天主创造了天地,。我们讲的都是盘古开天地,这要是让教民听到有人会反驳的,” 卫儒梅说“这个不矛盾,各教派都有自己信奉的神灵,但是他们都是在为人类造福,你所说的盘古开天地,诺,你看;在起初天主创造了天地,大地还是混沌空虚,深渊上还是一团黑暗,天主的神在水面上运行。就有了光。这个也是开天辟地的说法” 王宝和说:“你管那么多干嘛,让你抄你就抄得啦” 王长庚说:“总归有些不一样,我担心” 卫儒梅拍拍王长庚的肩膀说:“慢慢你就会习惯的” 王宝和在一边摇头晃脑的念到:“天主见光好,就将光与黑暗分开。天主称光为「昼,」称黑暗为「夜。」过了晚上,过了早晨,这是第一天。天主说:「在水与水之间要有穹苍,将水分开!」事就这样成了。天主造了穹苍,分开了穹苍以下的水和穹苍以上的水。天主称穹苍为「天,」天主看了认为好。过了晚上,过了早晨,这是第二天。” 王宝和念经文,王长庚就堵耳朵。 王宝和尖声尖气的声音在教堂里回 荡:“天主说:「天下的水应聚在一处,使旱地出现 事就这样成了。天主称旱地为「陆地,」称水汇合处为「海洋。」天主看了认为好。天主说:「地上要生出青草,结种子的蔬菜,和各种结果子的树木,在地上的果子内都含有种子!」事就这样成了。地上就生出了青草,各种结种子的蔬菜,和各种结果子的树木,果子内都含有种子。天主看了认为好。” 王长庚是在忍不住,站起身对神父说:“今天我就抄这些,我得回去了,时间太晚,我师父会怪罪的” 王宝和说:“你这就是偷懒” 王长庚气愤的说:“敢情你明天不用起早,我每天忙的不可开交,还得早起,我走” 卫儒梅说:“回去吧,今天的弥撒就不做了”有对王宝和说:“你,也走” 王宝和贪婪的说:“我想做弥撒” 王长庚小声说:“你不如说想蹭饭吃”说完扭身自己先走了。 北码头的一间青砖瓦房里,洋油灯点的贼亮,照的满屋子清清楚楚的,一张桌子边上坐着两个人,正是那天与秦和清矫情的顾闵川,和秦和清的徒弟田凤鸣。 顾闵川端起手里的酒杯对田凤鸣说:“我就是气不忿,凭什么他秦和清总是运气那么好,啥啥都让他赶上,春天晚,我和刘县令说好的,我去给炮台送铁砂,不知道那秦和清和高师爷怎么捣的鬼,生生谈成的事叫他俩搅合黄啦” 田凤鸣蔫蔫的说道:“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老提他没意思” 顾闵川看看田凤鸣知道他不爱听,又说:“别我一提你师父你就不爱听,你说你师父对你好还是姨夫我对你好” 田凤鸣点点头:“都好都好” 顾闵川脸上露出点笑容说:“你小子谁也不得罪,吃吧,先吃点,喝酒”他端起杯。 田凤鸣夹起一块肥肉放在嘴里飞快的咽下去,又端起面前的酒杯:“您别怨别人,姨夫,我跟您说,就上次刘县令让您给炮台送铁砂,您那是送的什么,铁砂里掺了一半的土” 顾闵川借着酒劲说田凤鸣:“小兔崽子,你怎么这么说你姨夫,铁砂里能没有土吗” 田凤鸣又喝了一口酒,放下酒杯说:“是呀,没人说铁砂里不能有土,可是您得筛筛呀” 顾闵川瞪起两只眼说:“好小子,你在这等着我呐,我不筛,又能怎么着” 田凤鸣无奈的说道:“那您就怨不得别人” 顾闵川伸手要打田凤鸣,说:“嗨,小兔崽子,什么时候学的胳膊肘向外拐” 田凤鸣一低头躲过打过来的巴掌,说:“那,您对,算我没说” 顾闵川的老伴端着一盘子菜走进来,说:“你冲人家孩子撒那家子邪火,有话好好说,自打你这个会长没当上,天不天的喊叫,有理不在声高,你是耗子扛枪窝里反,就这点本事,在自己家逞能” 顾闵川:“我跟孩子说话有你什么事,一边去” 顾大娘就拿眼瞪他:“你以为别人都跟你赛的,眼里没别人,就你自己好,掐眼看不上你” 田凤鸣说:“姨,实话说,我在我师父那挺为难的,我师父虽然嘴上不说什么,我看得出来,就是我姨夫总上人家闹去,弄得我在我师父面前抬不起头来” 顾大娘说:“就是,你当长辈的,处处得为孩子着想,你这脾气不能老这样” 顾闵川喝红了脸:“怎么着,田凤鸣,姨夫在这说着,几时你在秦和清那混不下去了,你就到我这里来,我养着你” 田凤鸣低声说:“我上你这来,那还不是从尿炕里蹦屎坑里,也就死的快点” 顾闵川没听清,追着问:“你嘴里捣鼓什么” 田凤鸣赶忙说:“没说什么” 顾闵川追问道:“我上次交代你的事你办的怎么样了” 田凤鸣无奈的说道:“没办” 顾闵川气急败坏的喊道:“你个吃货,再不办咱爷俩就断道,以后再也别上我这蹭吃蹭喝来” 田凤鸣低下头有些不好意思。 顾大娘直打圆场:“你喝醉了,孩子,你姨夫说的话别往心里去”一边直给顾闵川使眼色。 顾闵川不看,仍旧理直气壮的说道:“我说的是实话,你让他自己说说,我对他怎么样,我供着你吃供着你喝,你说,你给我办成什么事了,你说”眼睛直直的盯着坐对面的田凤鸣。 田凤鸣就像是浑身长满了刺,不是刺别人,而是刺自己,他一时仓莙无言,刚刚咽下去的肥肉这时候就像是要归还主人直往上拱,就差一张嘴掉在盘子里,完成一个探路的过程。 顾大娘说:“孩子,你要是知道什么就告诉你姨夫,省的他一天到晚的疑神疑鬼的” 田凤鸣吞吞吐吐的说道:“姨夫,您别生气,我知道一件事,一件” 顾闵川闪电般的瞪大眼睛:“快,你说,你知道什么,你说,你快说” 田凤鸣看看是躲不过了:“有,有一天晚上,我在炕上躺着,有点睡不着,我有时候一累了就睡不着,那天” 顾闵川着急的追问:“你快别说你自己,你就说你知道什么” 田凤鸣抬起头说:“我知道那把剑鞘里有个秘密” “啊”顾闵川和田凤鸣姨同时张大嘴惊叫起来。 田凤鸣接着说:“那剑鞘里有一件东西,我不知道是什么,只是听到田伯伯说是什么小篆什么的,姨夫,小篆是什么” 顾闵川疑惑的自问道:“小篆,小篆是什么,你快说,你都说全了,他们还说过什么” 田凤鸣回忆着说:“好像还有六什么,什么,还有金什么什么,好像这东西他们也看不懂” 顾闵川急的直拍桌子:“到底是什么” 田凤鸣委屈的说道:“我在里间屋睡觉,我又不能出来看看” 顾闵川急的直跳脚:“你废物,真废物,你怎么就不能出来看看” 田凤鸣解释说:“我不能出来,我在睡觉” 顾闵川气的直在屋里转圈,又指着田凤鸣的脑袋说:“你真是他妈大傻瓜,你这脑袋是夜壶呀,你就出来看看他能把你怎么着,还能吃了你吗” 田凤鸣委屈的冲着姨说:“您看,您看,就我姨夫这脾气,到哪儿都得罪人” 顾闵川暴怒的一脚把凳子踢翻,大声吼道:“滚” 田凤鸣站起身朝着他姨说:“我这真是受累不讨好,我图的什么” 顾大娘冲着顾闵川说:“你这是抽的哪门子疯,你看把孩子吓得,孩子,要不你先回去,一会我说你姨夫,回去吧,来的时间长了再叫你师父怀疑,啊孩子,听姨的” 田凤鸣只好走出房门,向着秦和清的窝棚走去。 月亮地茭白如水,可是田凤鸣的心里苦涩涩的,眼泪在自己的眼框里打转,他强忍着没让它掉下来。 秦和清的窝棚外间屋的炕上放着炕桌,桌子上点着油灯,空间里有些昏暗。 秦和清修理着砸坏的小锤把,秦大娘坐在油灯前缝补衣裳。 秦大娘对老伴说:“那天你也买个洋油灯回来,我这眼睛一阵一阵的发花,再过几年我兴许就看不见了,谁来给你们缝缝补补的” 秦和清心不在焉的说道:“这你不用操心,秦泛棹一娶媳妇,这活就轮不到你啦,你就等着抱孙子吧” 秦大娘抬起头问:“你说这个我想起来了,慧琴他娘俩什么时候能来” 秦和清回答:“说是年底下” 秦大娘用手里的针,在头上擦擦油,然后接着缝手里的衣裳,嘴里说:“你看秦泛棹也不小了,是不是赶紧给他俩成婚得啦,早成早抱孙子” 秦泛棹从里屋冲出来:“我不成婚,别给我提这个亲” 秦大娘抬起头惊异的说道:“嘿,你这是什么耳朵,我和你大伯刚说两句,敢情你都听得见” 秦泛棹不乐意的说:“我听得见,反正我是不成婚,您说了也白搭” 秦和清大声说道:“你个混小子,这事我和你大娘说了算,回去睡觉” 秦泛棹嘟嘟囔囔的转过身走向里间屋。 秦和清疑虑的问道:“怎么凤鸣半天没见着,吃饭时候我还看见他在外面地上刨岔什么,一转眼的功夫跑哪去了” 秦大娘说:“和我说了,去他姨夫那儿吃饭,好像是有什么事” 秦和清问:“王长庚也不见他人,也找地吃饭去啦” 秦大娘说:“他能上哪,还不是城里的教堂呆着,说是给教堂里干点活,有时候就留下来吃饭” 秦和清问:“他能干什么活,教堂里能够有什么活” 秦大娘说:“你可别小瞧了那孩子,在咱老家上过私塾,识文断字的,自己也上心,说是给教堂抄写经文,有时候教堂里有弥撒,他还带着大家唱经,可受神父器重呐” 秦和清说:“没啥出息,捣鼓洋人那玩意,能吃饭吗” 秦大娘说:“可不能这么说,猪往前拱,鸡往后刨,各自有道,那孩子十分的上心,说是神父答应他以后留他在教堂,我觉着他说话不实诚,洋人的事,中国人能够代劳” 秦和清说:“没准,你知道古时候的是什么样吗,就是王长庚和顾闵川那样,这样的人总在给自己找理由,总是觉得自己冤枉,就像旁人都欠他钱似的” 秦大娘:“是哈,我也觉着长庚这孩子干点活总觉着委屈似得” 秦和清说:“顾三坏这些天总经常来咱窝棚探听消息,那天叫我一通挖苦,没占着便宜走啦” 秦大娘鼻子哼了一声说:“哼,就你这脾气,我说你多少回你就是不听,早晚你俩得隔涩(吵架)起来,老话儿怎么讲,宁跟明白人打场架,不跟糊涂人说句话,你老招吧他,他不就记恨你吗” 秦和清说:“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就他那人,你不找他,他上你跟前凑乎,这不那天来了,张口就要买我的宝贝” 秦大娘诧异的抬头问:“你的宝贝,你什么时候有宝贝啦” 秦和清苦笑着说道:“哪里有宝贝,不就是那把破剑鞘吗” 秦大娘听了放心到:“哦,他还叮当这事呐,那个破玩意那好,这么多人盯着” 秦和清无奈的说道:“谁说不是,自打那太监拉下这玩意,我就一天没消停过,先是田凤鸣张罗卖了吃肉,这又是顾三坏直接购买,你知道后面是谁在主使这件事吗” 秦大娘追着问:“谁呀” 秦和清正要说,就见田凤鸣蔫头耷拉脑的走了进来,低声说到:“姑,您还没睡呐” 秦大娘答应道:“还没呐,凤鸣呀,你吃饭了吗” 田凤鸣垂头丧气的说:“说是吃了,也没吃饱” 秦大娘问道:“你不是到你姨夫家吃饭去了吗,怎么没吃饱呐。行啦,没吃饱不要紧,姑给你留着呐,姑这就给你端饭去”说完往外就走。 秦和清看着田凤鸣的脸问:“喝酒啦” 田凤鸣点点头说:“喝了点” 秦和清问:“喝大啦,撒酒疯啦” 田凤鸣诧异的回到:“没有” 秦和清一脸的严肃说:“这孩子,我说的不是你” 田凤鸣听见,知道秦和清指的是谁,于是他说:“他跟我提你们送铁砂的事,我就照直说了他两句,告诉他为什么这次不叫他送,他就急啦,连卷带骂的将我轰了出来” 秦和清摇摇头说:“你这个姨夫啊,浑身的毛病,从来不在自己个身上对照对照,脑瓜子里一门心思琢磨坏人家的事,可是总是事与愿违,得不偿失,凤鸣呀,你可别学他” 田凤鸣点头答应道:“哎,我听您的” 这时候秦大娘从外面端进来一盘菜和两个窝窝头:“快,还不算凉,趁热吃” 田凤鸣接过来,站在桌子边上,狼吞虎咽的吃着。 秦泛棹这是走出来:“老蔫,吃好的也不叫着我” 田凤鸣嘴里有东西,口齿不清的说道:“还不如在家吃呐” 秦大娘对秦泛棹说:“泛棹,你也是快娶媳妇的人啦,别一天没大没小的,凤鸣是你哥,以后不许叫外号” 田凤鸣接过来说:“就是,娶了媳妇就是大人啦,再没大没小叫人笑话” 秦泛棹脖子一梗说道:“我不娶媳妇” 秦和清接过来说道:“又是这段,怎么跟你说,就是不进咸淡味,这事你说了不算” 秦泛棹仍旧坚持说:“我不娶媳妇” 秦大娘劝解说:“儿呀,你到底抽的哪门子风,娶媳妇是好事呀,你让凤鸣说” 田凤鸣吃过两个窝头来了精神:“泛棹你是生在福中不知福,我比你大,你瞅瞅,我家里到现在还没有给我张罗呐,你是饱汉子不知饿汉子饥” 秦大娘猛然想起田凤鸣这么大没人给他张罗。可是话已经说到这,又不能接茬往下说:“咱先不说你凤鸣哥怎么样,人一到了你们这个岁数就得成婚,咱们秦家就你这么一根独苗,我俩还指着你给秦家传宗接代呐,你一天到晚的胡吣,你想气死我呀” 秦泛棹急的吐出一句真话:“我不喜欢慧琴,这个婚事不算拉” 秦和清在一旁听了半天了,秦泛棹忽然间说出这样的话,让秦和清很惊讶:“混账,你这是说的什么话,你不喜欢,你算老几,儿女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千百年来都是这样过来的,你想不算就不算啦,你这一反悔,让人家姑娘家怎么办,” 秦大娘说:“儿呀,咱可不兴那样” 秦泛棹一梗脖子,脸朝外看天。 秦和清看见他那样气就不打一处来,于是吼道:“悔婚,那就是毁人命,知道这句话吗,好女不嫁二夫,说定了你,就是你,生是你的人,死是你的鬼,你给我听好了,再这么矫情,我,我就抽你”秦和清扬手示意着。 秦泛棹吓得眼泪掉了下来,嘴里嘟囔着:“反正你们也不是我的亲爹亲妈,你俩不疼我” 秦和清没想到,自己辛辛苦苦的抚养大的侄子,竟然还有这样的想法,他气得一句话也说不上来,只是指着秦泛棹的脸:“你,你,唉,我呀”一下子就蹲在地上,用手直锤自己的脑袋。 秦大娘心痛的上前抚摸着秦泛棹的脑袋说:“我儿呀,你可别拧啦,你大伯掏心掏肺的将你养大,就是兑现你爹娘对你的期望,”说着秦大娘的眼泪流了下来。 田凤鸣站在一旁不知所措,呆呆的看着。 秦大娘流着眼泪说:“儿呀,你那是小,你爹临死前拉着你的手对我俩说;棹儿就是你俩的孩子,你们要当成你俩自己的孩子一样,你大伯紧紧地把你抱在怀里,对着你死去的爹立下誓言,你就是我俩的儿子,我俩亲生的儿子,” 田凤鸣听见自己先就站不住,想起自己的身世悲苦和刚才所受的委屈,禁不住眼泪也往下流。 秦大娘擦擦自己脸上的泪水说:“你该还记得,那年你出疹子,高烧不退,是你大伯东奔西走的摇世界找大夫给你治病,你大伯,一脑瓜子黝黑的头发,一宿的功夫白了一半,好歹将你救了回来,” 秦泛棹哭出了声,嘴里抽搐着,泪水已经流满了脸。 秦大娘接着说:“你大伯省吃俭用的给你买好吃的,炖点肉他一块不吃,都记着你,熬点鱼,他一筷子不夹,也紧着你,总算是看着你一天天长大,我俩这心里呀,比吃了什么都香甜,你说,我俩除了你还有什么奔头,儿呀,你可不能伤你大伯的心呀” 秦泛棹已经泣不成声,满脸挂着泪水看着蹲在地上的大伯,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 田凤鸣小声的说道:“秦泛棹你就是个混蛋,你恋着陈凤喜,你就想甩掉人家慧琴,你就是吃饱撑的” 秦大娘听了马上问田凤鸣:“他和凤喜怎么啦” 秦和清这时站起身:“凤喜那疯丫头你也看得上,傻儿子,娶媳妇是要过日子的” 秦泛棹嘟嘟囔囔的说道:“人家凤喜那里疯” 秦大娘严肃的说道:“这不行,明天我就找凤喜的娘说道说道,你俩以后不能在一块” 秦泛棹慌乱的说道:“大娘,您不能找她家,那样凤喜会挨打的” 这时候王长庚一步挿进来,看着屋里的场面愣在那里。 秦和清绷着脸问:“长庚这么晚你去哪里啦” 王长庚怯怯的回到:“师傅,我在教堂抄写经文” 秦和清说:“抄写嘛玩意” 王长庚:“经文” 秦和清:“管饭呀” 王长庚:“嗯” 秦和清说:“嗯,好事” 田凤鸣看出来师傅正在找茬发作,于是他赶紧的说:“我,我睡觉去啦”说完往屋里走。 王长庚看见田凤鸣往里间屋走,也问道:“师傅,我也睡觉去了” 秦和清沉吟了半天说:“去吧” 王长庚侧身走到田凤鸣吃饭的桌子前,伸手偷偷的将田凤鸣吃剩的窝头拿在手里,快速的走到屋里。 里间屋靠墙一铺大炕,上面扔着他们三人的被褥和衣裳,王长庚坐在自己的被窝前面,从怀里掏出窝头,快速地吃着。 田凤鸣看见说:“咋啦,今天神父没请你们吃圣餐” 王长庚说:“吃圣餐那能吃得饱,每次我都饿肚子” 田凤鸣说:“那你还去干什么,在家吃多好” 王长庚说:“说这个你不懂” 田凤鸣说:“又是我不懂,你不就是想着让神父给你介绍去洋行吗,就凭你” 王长庚说:“我咋地,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那就是个台阶,你自己不上,难道还有人拉着你上吗,说你不懂你还不服” 田凤鸣说:“去洋行又能咋地,还不是洋人的一条狗,叫你往东你不敢往西,叫你打狗你不敢撵鸡,再说,洋人的话你懂吗,人家就是把你卖了,你没准还帮助人家数钱呐” 王长庚说:“管着吗,我愿意” 田凤鸣说:“你小子不懂好赖话,我这是关心你,你听不出来” 王长庚说:“用不着,你还有那好心,我没看出来,你就是羡慕我” 田凤鸣说:“妈的,我羡慕你,你小子就是欠揍”说着扬起胳膊要打王长庚。 王长庚正要躲闪,这时候就听见外间屋,秦和清一声怒吼:“混蛋,怎么说你你不听,你倒是想干嘛,你想气死我们吗,你个混蛋” 屋里俩人停下了争吵,认真的听着外面的动静。 外间屋三个人都气气囔囔的站在地上较劲,秦和清满脸通红,秦大娘一屁股坐在椅子上,秦泛棹一梗脖子,脸冲着房顶子不看他俩。 秦大娘说:“儿呀,不是大娘说你,你也是懂事的孩子,你大爷说你不是为你好吗,你说,我俩那点对你不好,说你也是为你好” 秦和清气愤的说:“慧琴那丫头我是看着长大的,那点比不上你,你张嘴就说人家” 秦大娘说:“这几年你又没见着她,你咋知道慧琴还是个黄毛丫头,还。还爱哭,你这都是那里听来的” 秦和清说:“就是黄毛丫头那也是你媳妇,你想赖,你赖不掉,知道吗,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们是换过帖子的,你说不娶就不娶,让人家闺女以后咋活” 秦泛棹站在原地不说话,仍旧脖子一梗看着房顶子。 田凤鸣在里间屋听见说:“生在福中不知福,吃甜咬脆的没廉耻,就是吃饱撑的” 王长庚看看田凤鸣转移了方向说:“要是我,我也娶凤喜” 田凤鸣扭头看着王长庚说:“你有那命吗,就凭你孤家寡人一个,你能娶上个媳妇就不错,还挑挑拣拣,再说,凤喜能看上你吗” 王长庚坚决的说:“我就不信,我非得干出个样来给你们看看” 田凤鸣鼻子里哼的一声说:“哼,我等着” 王长庚满脸通红,看着田凤鸣没说话。 这时候秦泛棹一掀门帘走进来,气哼哼躺在炕上,两眼直不愣登看着房顶。 田凤鸣小心的凑到跟前说:“你别闹啦,姑父他俩快叫你气死啦” 秦泛棹拿眼瞪了他一下,扭过身朝着墙面睡过去。 田凤鸣说:“你有本事你娶俩” 外间屋秦和清叹了口气说:“明天咋说。老陈那两口子都那么厚道” 秦大娘说:“你别去,我去说,咱们这是为了他们家的闺女好,他俩老在一块,天长日久的带弄出点事情来,倒霉的还是他家,这道理他应该明白” 秦和清说:“哦,也对” 第十四集终 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 注:把头,一般指在码头和车站领着运输队干活的头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五章 第十五集 新盖的窝棚里面的秫秸上面还挂着草叶,简单的几件家具,里间屋是陈奶奶的住的屋,外间屋靠墙是张联二桌,桌子上供着祖宗的牌位,前面香炉里烧着香,一张破八仙桌子上摆着饭食,好像是没人动,早已经凉了。 陈忠良家里所有的人都在,陈忠良坐在桌子旁边,嘴里依然叼着那烟袋,从嘴里喷出来的烟依旧呛人。 陈婶叉着腰站在当屋的地下,呼呼的直喘粗气:“现大世啦,你可给老陈家挣脸啦,你好光彩呀,你好能耐呀,你说,你还有什么没和我说的,你说” 里间屋,陈凤喜满脸的泪痕,浑身抽搐的伏在陈奶奶的怀里哭,就是不抬头。 陈婶冲着老伴说道:“你还抽呐,你咋不说句话,你离了那烟袋活不了是吗,喜子,你跟我说,你们什么时间在一起的,你说” 陈忠良抽出嘴里的烟袋,在桌子腿上面使劲的磕打着。 陈婶高声说道:“你说不说,死丫头,你要气死我呀” 陈凤喜忽然大声的哭了起来,满屋里所有的人跟着哭了起来, 凤喜奶奶哭着说:“孩子呀,你可拿准了主意,这可不是闹着玩的,一辈子的终身大事,不能就这样毁了,你和奶奶说,是他找的你,还是你找的他” 陈凤喜的哭声更大了。 陈婶气愤的说到:“您问她她能说吗,这死丫头心眼子鬼,从来不说实话,都是您给惯得” 凤喜奶奶不乐意委屈的说道:“嘿,喜子他娘,你这是说的什么话,我几时惯着她啦” 陈婶不依不饶的说道:“我多晚一说她,您就护着她,不是您惯得那是谁” 凤喜奶奶反驳道:“你这话说的不着边际,这几个孩子我那一个也不惯着,喜子是老大,我说她的时候最多,要我说,不是我惯她,而是你不管她” 陈婶跳着脚说道:“嘿,这个老,您怎么说话不讲理呐,” 凤喜奶奶说:“讲什么理呀,一直都是听你说,你不让别人说话” 这时,就见陈凤喜猛地站起身:“你们都别闹啦,我给你们丢人啦,你们都跟着我受委屈啦,我没脸再在这个世上活着啦,我去死,”说着往外就跑。 陈婶赶忙上前拉住不放手,陈凤喜就死乞白赖的挣歪。 这时候一直沉默的陈忠良忽然大声喊道:“都给我住嘴,还嫌不丢人呀,没有一个省事的,喜子娘,你撒开她,你让她跑,你跑,你只要跑出去这个门,我就不认你这闺女” 陈凤喜扑通的跪在了地上,大声的哭诉道:“爹呀,闺女不能给您养老送终了” 陈忠良暴怒的吼道:“混账东西,你以为你一死,就能万事全没了吗,你活着给我带不来好处,你死啦难道你,还得在你爹这张老脸上抹黑吗,叫人家在你爹背后指指点点吗” 陈凤喜趴在地上痛哭流涕。 陈忠良说道:“我养你们不为了别的,就为了一家一计的过个舒坦日子,指望着你们给我养老送终,那得那年那月呀,你不看看,你这几个弟弟,他们还小,不想着替你爹多分担分担,你却想着一尥丫子自己图清闲去,你,咳咳”陈忠良咳嗽起来。 陈凤喜欲起身,陈忠良手指着她说:“你,咳咳,你就是现在死喽,上对不起祖宗,下对不起你的兄弟姐妹,你脱生个人形来到这个世上,你就应该知道自己该干什么,自己不该干什么,你,咳咳咳咳”陈忠良说着说着剧烈的咳嗽起来。 陈婶忙上前用手在老伴的后背捶打。 陈忠良忽然一张嘴,一口鲜血从嘴里喷薄而出。 陈婶惊慌的喊道:“啊呀,老头子” 陈凤喜从地上爬起来:“爹,爹你不要生我的气啦” 凤喜奶奶哭诉道:“我的儿呀,我的苦命的儿呀” 陈忠良只觉得眼前一片漆黑,脑袋涨的不行,一屁股坐在身边的椅子上,只有进气没有出气。 陈婶慌乱的喊道:“陈凤喜,你这个死丫头,赶快,去叫你秦大伯赶紧过来” 陈凤喜答应一声:“哎”冲出门外,向着秦和清的窝棚那里跑去。 秦和清不放心盯着老伴问:“说清楚了你就回来啦” 秦大娘说:“可不,说完了不就回来吗,你那意思还在他家吃饭” 秦和清说:“你看你,这件事就像是捅了你的肺管子,话都不好好说了” 秦大娘说:“我倒是想和风细雨的,你不使点厉害的,管得住他家的那个闺女吗” 秦和清说:“我是怕出事,老陈那人好面子,这种事情等于就是揭了他的脸皮,你是说痛快了,没准那家里一会就得挑房盖儿” 秦大娘问:“泛棹呐” 秦和清说:“我说他两句,一尥蹶子,出去了,没准去了他苏伯那里” 正这时,陈凤喜一步插进来说:“大爷,大娘,不好了,我爹他,他”说着,她捂着胸口说不上话来。 秦大娘说:“咋啦喜子,你慢慢的说” 陈凤喜直起腰说:“我爹他,昏过去啦,我娘说,让您赶紧过去给看看” 秦和清一听,指着老伴说:“你呀你” 秦大娘慌乱的说:“哎呀闺女,我没想到你爹他,他这脾气”又催促老伴说:“你赶紧去吧” 秦和清说:“走走,喜子咱们走” 一名大夫给陈忠良号脉,然后站起身说:“他这个病,好几年了” 陈婶说:“嗯,是老病,一到每年的春秋,都得犯两天” 大夫说:“我给他开两服药,先吃吃看” 大夫坐在桌子边上开药,说:“这病不能着凉,不能干太重的活,尤其不能生气,喘病是顽疾,只能养,我在这药理加上些开胸顺气的” 一家子都点头答应:“是是,一定不让他生气” 秦和清说:“凡是得了这个喘病,就算是治好了,也得落下根,都知道,內不治喘,外不治癣,全是顽疾” 陈婶说:“喜子,你可听到了,你爹不能再生气啦” 陈凤喜站在当屋不说话。 送走大夫,陈婶狠狠的用手戳陈凤喜的脑袋:“你这个要账的,把你养大了,你是来讨你爹的命来啦,你个死丫头” 秦和清打圆场说:“过去就过啦,孩子懂事,以后不会啦,那,我去抓药” 陈婶拦住说:“不行,哪能让您去抓药”说完,束着手站着不动。 秦和清看得明白,说:“我过来得急,身上没带什么钱,这点银子您先用着”说完从怀里掏出来一锭银子,放在桌子上面。 陈婶着急地说:“不行,不行,怎么能让你掏钱,我们有,还有” 秦和清说:“我知道您手底下不富裕,平日里拉吧着好几个孩子,日子过的紧巴巴的,老陈这一病,又得用钱,我让您拿着您就拿着” 陈婶说:“他大爷,您这钱我不能要,家里紧是紧了点,可还过得去,他爹的这个病不是一年两年的事,早就疲沓了,不用吃药,养养就好” 秦和清说:“他婶子,你听我说,在天津不比在老家,在老家,地里头有粮食,房前屋后的可以种菜,用不了几个钱就能过活,在这里不行,这里睁开眼就得要钱,您就是有点积蓄也不搂花,您就拿着吧” 凤喜奶奶在炕上咳嗽了两声, 陈婶看看婆婆说:“他大爷,您既是这样说,我就拿着,就算我们当家的借您的” 秦和清说:“哎,他婶子,不管咋说,先紧着病人治病要紧” 陈婶扭过身对陈凤喜说:“你去吧,你去给你爹抓药” 陈凤喜答应了一声,拿着药方和银子跑了出去。 陈忠良躺在土炕上,陈婶坐在灶前熬药,陈凤喜跪在地上,脑袋瓜子低着小声的哭泣,凤喜奶奶两只手紧紧地搂着三个小孩子,满脸的紧张,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 秦和清坐在炕沿边上,秦大娘跟着凤喜奶奶搂着孩子,桌子上放着新买来的点心和鲜货(水果)大家都沉默的看着躺在炕上的老陈,一屋子的人就这样无声无息的等待。 一会儿,陈婶端着一碗药走过来说:“药好了” 秦和清站起身,凑到陈忠良跟前小声说:“老陈兄弟,陈忠良,你醒醒,该吃药啦” 叫半天陈忠良没反应,陈婶慌乱的说道:“这是怎么说的,这是怎么说的,这可” 秦和清说:“他婶子,别慌,你将他扶起来,我把药给他灌下去” 陈婶答应着上前坐在陈忠良的头前,双手用力将陈忠良扶起,一逛荡陈忠良,就听见他的喉咙里发出来一声气流声“咯”。 陈凤喜赶紧的喊道:“爹呀,您快别生气啦,爹,你醒醒” 秦和清说:“这样好了,扶起来气也顺了,我给他灌药”说着端着碗,凑到陈忠良嘴边,一点一点的将药灌进陈忠良的嘴里。 秦大娘说:“喜子,赶快招呼你爹” 陈凤喜说:“爹,您听得见我们说话吗” 一会儿,陈忠良了一声:“哎,嗯嗯” 陈凤喜说:“爹,您睁开眼看看我们,看看您的闺女,我是喜子” 秦和清:“老陈兄弟,醒醒,我是秦和清呀,你睁开眼看看我” 陈婶说:“他爹,你,你睁开眼,他爹” 凤喜奶奶喊着:“我的苦命的儿呀,你睁开眼吧” 秦大娘跟着抹眼泪:“唉” 陈忠良慢慢的睁开眼,看着坐在自己身边的秦和清两口子,脸色又红了上来:“和清兄,嫂子,我,我” 陈凤喜在地上直磕头:“爹,我是您的闺女喜子,爹,我听话,爹,您别生气啦” 陈忠良看见陈凤喜脸色又红了起来,张张嘴想说话,又没有力气说,身子随着软了下去。 秦和清说:“老陈兄弟,别说话,有什么话等你好了再说” 秦大娘说:“兄弟,我没想到你的气性这么大,老嫂子在这给你赔不是啦” 陈婶说:“老嫂子,您快别这样讲,是我们不好” 陈忠良点点头,浑身无力的软瘫在老伴的怀里,声音微弱的说道:“谢谢,谢谢您两口子,您还过来看我,谢谢” 陈婶说:“你不知道,老秦大哥和嫂子,又是给钱,又是买东西,这份情怎么能够还得起” 陈忠良又激动起来:“是,咳咳,是喜子这孩子不懂事,您,咳咳还” 秦和清赶紧的点点头:“咱们兄弟不分你我,不用客气,喜子不光是你们的闺女,也是我们的孩子,你千万别激动,刚喝了药,你静下心来,别说话了” 陈婶说:“喜子,你也不小了,以后做什么事都得想想再做” 秦大娘说:“我俩也说泛棹了,他大伯还和他生了气” 陈凤喜哭着说:“秦大伯,都是我的不对,您不要责怪泛棹哥,都是我的不对” 秦和清看着跪在地上的陈凤喜说:“闺女,这事不怨你,是我那不孝的逆子不懂人事,你大伯知道该怎么办,闺女你站起来,大伯不怪你” 陈凤喜哭着不站起来:“大伯,你千万不能打泛棹哥,真的不怪他” 陈婶说:“看把你爹气的,你就是不懂事,什么事也不和我们说” 凤喜奶奶说:“你就别说孩子了,喜子,往后啊得知道对错,不兴背着大人自己做主” 陈婶说:“还好没弄出事来,老秦大哥在这儿,喜子就跟您的闺女一样,你得心疼她” 秦和清说:“那是,那是,唉,你俩呀,都是不懂事的孩子,怪谁呀,要怪就怪我们这些当老地的,闺女听大伯一句话,不要再闹了,你是个女儿家,以后你还得嫁人,还得出门子,再闹下去对你不好” 陈婶说:“就是,你也不想想,你和泛棹哪能到得了一块吗,再说,泛棹早已说下了人家,他大爷您也不会同意的,是吧,他大爷” 陈凤喜哭着说:“大伯,我知道我和泛棹哥今生不会在一起,您放心,以后我不会再找泛棹哥的,我也不嫁人,我就守着我爹娘过一辈子” 秦和清忽然觉得自己的喉咙里堵着一块东西,胸口里憋得难受,眼泪禁不住流了下来:“傻孩子,净说傻话,你跟爹娘一辈子,可是爹娘跟不了你一辈子,怎么说你也得有自己的家,自己的孩子,你还年轻,你还得嫁人” 陈凤喜悄声的说道:“我不嫁人,我不嫁人,我这辈子再也不嫁人啦” 秦和清的泪水止不住的流了下来:“唉,苦命的孩子呀,你糊涂,你糊涂呀” 话分两头,陈家那头还没消停,老秦家又起风波。 秦泛棹说:“大娘,我想去当兵,去打仗” 秦大娘:“混小子,怎么说你你也不听,当兵,那是去送死,朝廷的兵打得过洋人吗” 秦泛棹:“那,我就去加入太平军,太平军厉害,杀洋人一拨一拨的,我去投太平军” 秦大娘:“你给我住嘴,太平军那是造反,造反就是土匪,难道你还给你大爷大娘按上个土匪家属的罪名吗,给我在家呆着,那里也不许去”话不投机,娘俩顶上牛了。 老秦回家听说后,觉得这事得请高人,没吃晌午饭,直接就去了天后宫。 外间屋秦泛棹规矩的坐着,对面是听到消息赶来的张天师。 张天师坐在凳子上,脸上挂着微笑对秦泛棹说:“你这个行为让我想起一句话,君子不立危墙,智者不逞勇力。你逞一时意气,毁掉你大伯的毕生的心血,这两者之间是不能对等的,” 秦泛棹心猿意马的坐在哪儿,似乎没听见一样。 张天师抬起手加重语气说:“太平军于你犹如千仓之一粟,你大伯于你是秦氏之基业,是后继有人,太平军少了你一个照样打仗,可你大伯没有你,秦氏的香火就要灭绝,你掂量掂量,”说完,用眼睛看着他。 秦泛棹被张天师看的低下头,手指头相互搅合着。 张天师说:“这不仅仅是让你掂量,而是让一个男人,让一个顶天立地的汉子掂量掂量,威武雄壮不一定就得去打仗,做个遇事不乱,爱自己,爱家人,更爱与自身有关的一切,而且,这一切不因自己而毁损,却因有我更升腾,那才叫英雄,做一件事容易,但守住一份家业那得靠真本领” 秦泛棹抬起头:“这些大道理我都懂,但我觉得当兵打仗也不是最坏的出路 ” 张天师:“什么叫大道理,大道理就是懂得分辨是与非,能够把是与非讲清楚的才叫大道理,讲不清楚那不叫道理,只能叫狡辩,叫强词夺理” 秦泛棹争辩说:“如今朝廷无能,任着洋人欺负,只有太平军敢于和朝廷作对,和洋人打仗,您觉得这不是大道理吗,所以我支持太平军,我想看到一个新的社会,一个没有人受欺负的社会。” 张天师:“你说的很对,朝廷软弱有目共睹,可一定就得攻打朝廷就是正义吗,如果用我们的手帮助朝廷重新振作起来,不是更为正确的大道理吗,你年轻,如果你看到的一切,并不是你想象的那样,你会不会觉得自己这样做很草率” 秦泛棹:“我厌倦现在的一切,厌倦我自己,我想改变我自己” 张天师:“投靠太平军就能解决这一切吗,他能给你带来什么,他能给你的家里带来什么,动荡吗” 秦泛棹:“可是现在我的生活给我带来什么,只能是忍耐” 张天师:“如果我们能够平安的生活,最起码我们能够保住自己的饭碗,这还不够吗” 秦泛棹:“假如太平军打下天下,我们会比现在好得多,会过好生活” 张天师:“即使太平军夺取了天下,依然是王者天下,你仍旧还是个平头百姓,社会依然是上下有别,你觉得会与现在我们看到的一切有什么原则上的区别吗,” 秦泛棹又低下头在思考。 里间屋秦和清夫妇俩坐在土炕边上认真的听着外面他们二人的对话,当张天师讲的秦泛棹没话说时,秦和清面露笑容,向老伴挑起大拇哥,眼里充斥着对张天师的敬佩。 张天师说:“你现在面前摆着秦氏企业,虽然它还不太理想,可对比太平军提出的‘耕者有其田’那个虚无缥缈的理想,哪一个比较现实,” 秦泛棹的额头上面出了汗,他用手擦了一下。 张天师:“你觉得用动荡去争取一个理想的社会,去奋斗,去打仗,去流血和牺牲,也许结果并不像你想象的那样好呢,还是忍耐而发扬自己的事业,有一番作为,上对得起生你养你的父母,下对得起你己的良心好呢” 张天师用殷切的眼神期望的看着秦泛棹,期待自己的一番话语能够撼动秦泛棹那颗心。 秦泛棹站在那想了半天:“那我应该怎么做” 张天师:“在家里,好好研究打铁和铸造,做出点成绩来,光宗耀祖,这才是正理” 秦泛棹说:“好吧,我听您的” 张天师:“哎,话不说不透,灯不拨不明,我就喜欢你这聪明劲” 这时候秦和清和秦大娘从里间屋走出来,激动地对张天师说:“谢谢您啦,天师老大人,您刚才说的话真正是至理名言,谢谢你啦” 张天师对秦泛棹说:“你还得多向你大伯学学,你大伯就是你的榜样” 秦泛棹:“嗯,我一直都在跟着大伯学” 张天师:“哎,和清呀,经过我和泛棹一番对话,我觉得你的这个侄子有理想,有抱负,将来一定是个弘扬秦氏企业的人才” 秦和清说:“天师过奖,他还是个小孩子,一时的冲动让您见笑” 张天师:“怎么还叫大伯呐,我看该改改口啦,应该叫爹啦,是吧泛棹” 秦泛棹低着头不好意思的笑着,几次仰起头张张口就是叫不出来。 秦和清送张天师出来。 张天师问:“那边怎么办的” 秦和清说:“看着闺女真可伶,一家子大小好几口,上边三口,下边三口,就把她夹在了当末间儿,老陈两口子还得指着这闺女带来好运呐” 张天师:“真是,一家一本难念的经呀,闺女不会想不开吧” 秦和清:“我想不会,那闺女随她娘,还是比较开通,也不知为什么,我觉得她才应该是我家的儿媳妇,那脾气秉性就像是我的亲闺女” 张天师:“那你就认她做闺女” 秦和清:“哎,您说的是个理儿,这对泛棹也是个交代” 张天师拍拍秦和清的肩膀说:“哎,善始善终,就这样吧,贫道就此告辞” 秦和清双手一揖说:“天师慢走” 秦和清看着张天师远走的背影,脸上的笑容非常灿烂。 陈凤喜扑通一声就跪在了地上。冲着秦和清和秦大娘磕头:“爹娘在上,闺女陈凤喜给二老磕头”她心里清楚这是她唯一的选择,也是最好的选择。 坐在一旁的陈忠良激动地咳嗽起来,陈婶一边帮着老伴捶后背一边说:“凤喜这丫头心眼透亮,这回我们放心啦” 秦和清嘿嘿乐:“嘿嘿,我喜欢我闺女的性格,随我,老婆子,闺女是娘的小绵袄,你这回对心思啦” 秦大娘笑的满脸开花:“快起来,快起来,哎呦,我那亲人呦,快过来,让娘好好看看” 陈凤喜站起身走过去,秦大娘拉着陈凤喜的手:“看我闺女多懂事,多耐(爱)人” 陈凤喜低下头小声的叫了一声:“娘”又抬头看看站在门口的秦泛棹。 秦大娘赶紧的应道:“哎,我的儿,心疼死娘了” 秦泛棹满脸通红,双手不知道放在那里好,他瞅了一眼旁边的田凤鸣和王长庚,田凤鸣一脸的茫然,人似乎灵魂出窍,不知道在哪里飘着,王长庚双眼紧紧地盯着陈凤喜的一举一动,眉毛抖动着,嘴唇上下的开启,不知道在念叨什么。 陈婶说:“喜子,认了爹娘,以后就得时时刻刻的想着孝敬老人” 陈忠良气喘吁吁的说:“闺女知道怎么做,喜子,叫你泛棹哥,叫” 陈凤喜双眼里面含满了泪水,眼睛死死地看着秦泛棹,银牙紧咬,憋了半天吐出俩字:“泛棹”后边那个“哥”字,最后也没说出来。 几个老地儿心里都有数,知道已经走到这一步,不能再紧逼,再紧逼没准事与愿违,时间还长,慢慢的分开他们,只能潜移默化让这事消化掉。 说话这一天又是响晴驳日,张天师技痒,携了酒壶,一溜顺弯儿就到了秦和清这里。 秦和清正在干活,一脸的灰尘,见了张天师拜访,十分的高兴,赶紧吩咐老伴炒几个下酒的好菜,嘴里说着:“真是,时隔一日,如过三秋,近日我正思念天师,想不到天师飘然而至,太好啦” 张天师说:“我也有此同感,自打法课接触,你我之间有了更深的了解,也算是应运而生的志同道合趣味相投吧,所谓惺惺惜惺惺,仿佛老陈人见面有了新话题,有些相见恨晚的感觉。” 秦和清说:“老天师是高人,上知天文,下知地理,无一不通,无一不晓,我在您跟前,只是个学生,和您在一起长见识,真所谓,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呀。” 张天师说:“贤弟不要妄自菲薄,你我都是太上老君的弟子,仿佛是一家人,于铸造冶炼这方面你是老师” 秦和清说:“天师谬赞,我清楚的知道,自己肚子里的墨水刚够洇湿了纸,长篇文章更是子虚乌有,只有在旁边架架高,捧捧过场的份,有您在,没有我说话的份。” 二人哈哈大笑, 秦泛棹过来说:“天师爷爷好” 张天师说:“嗯,好好,这几天精神头又恢复了,嗯好,哪天去天后宫我那里坐坐” 秦泛棹给张天师鞠了一躬说:“泛棹记下啦”说完走到一边,规规矩矩的坐在凳子上。 张天师看见爱怜的说:“这孩子一长大了,就去了童年的纯真,是该高兴让他们长大呐,还是” 秦和清说:“还是长大好,总不能不长了,得长大” 张天师说:“长大了老成,虽然失去了儿时的天真和快乐,可是,也只有老成了才能抵御以后的苦难,唉,我这是说什么呀” 秦大娘过来说:“光顾说话,还不请老天师上座,你也洗把脸” 秦和清赶忙请了张天师上座,自己忙乎着洗了脸,秦大娘端上来酒菜,二人就隔座对饮。 几杯酒下肚,二人议起当今战事, 张天师说:“如今朝廷,大小官员各自图利,民众倒悬于水火,被逼无奈奋起反抗,国内战事频乃,几尽倾覆,” 秦和清说:“家国,家国,没有了国,家何在,百姓何安” 张天师说:“我朝将士对内镇压,对外不敌,皇上于宗庙不顾,弃京北狩,诺大的一个圆明园,被洋人抢劫一空及至焚毁,清廷如此衰败不堪一击,哪有天朝大国之威仪,” 秦和清说:“街面上都传,皇上在老家荒淫无度,围场上养着许多的鹿,老百姓一开始以为是狩猎用的,有宫里的人传出来消息,说是给皇上喝血用的,喝鹿血可以壮阳” 秦大娘是个外面人,看见秦泛棹在一边注意的往桌子那面看,以为是孩子在注意吃喝,忙对秦泛棹说:“儿呀,那灶上给你留着一碗,你先去吃吧,等你师哥回来我再给他们做,别在那蹙着,大人说话小孩子别听” 谁知秦泛棹头也不回的说:“大娘,您吃吧,我先听一会他们说话” 秦大娘纳闷,自言自语的说;“哎,今天是怎么啦,就跟个小大人似的,还不错眼珠盯着看,认真听。以往那种吃凉不管酸的态度哪去啦,” 秦泛棹正襟危坐,认真的听着大伯和老天师讲话,一副循规蹈矩的学生样。 秦大娘摇摇头说:“唉,这孩子一天一天的在长大,总在你跟前晃悠不显眼,奇异就在那平淡中,默默的发生啦,没准还就吓你一跳。儿呀,听吧,一会再吃” 秦大娘心里也是高兴,没再催促。自己走出窝棚。 秦大娘走到外面,正好看见苏如河匆匆忙忙的走过来,像是有什么急事。 秦大娘问:“兄弟,你急匆匆的,这是哪失火了” 苏如河说:“老嫂子,我正想找您呐,失火了,比失火更厉害” 秦大娘说:“好好地,又出什么幺蛾子啦” 苏如河说:“不是我,是马翠萍” 秦大娘问:“咋啦,他婶子病啦” 苏如河说:“没有,是租借地的洋人盖房子吗,非得要他们搬家,我着急他们往哪里搬” 秦大娘说:“没王法了,洋人凭什么让人搬家,他们凭什么” 苏如河说:“我刚从紫竹林村来,那里的人家闹起了,都不搬,洋人弄了一帮混混给他们当枪使,见着人,没说两句话上手就打,我是怕翠萍吃亏” 秦大娘说:“搁我这脾气,就是不搬,看他们能咋样” 苏如河说:“可是,她一个寡妇,还带着个孩子,要是叫起真儿来,吃亏的首先是她” 秦大娘说:“我明白兄弟你的意思啦,你是不是想让我给你说说,就住你那去” 苏如河说:“嗨,顾得上吗,我反正不敢跟她说,一说她就急” 秦大娘说:“要不你让她住哪” 苏如河说:“她说盖一间” 秦大娘说:“你昏头啦,这都啥时候了,快上冻了,你盖上也住不了人” 苏如河说:“我讲了,她不听” 窝棚里面张天师说:“听闻留在京师的恭亲王奕忻惧怕洋人的利器,与英c法c俄三国签订了《中英北京条约》c《中法北京条约》和《中俄北京条约》,卖国求荣,实乃我中华之奇耻大辱呀” 秦和清说:“皇上往常年北狩,通常是在四月份,现在是十月晚儿,该是玩够了回京的时候。热河怎么也比不上北京舒适。真是此一时彼一时,” 张天师深沉的吟道:“渔阳鼙鼓动地来,惊破霓裳羽衣曲呀,英法联军之枪炮声,惊扰了皇上温柔乡中的一场,唉,洋人在京骚扰,皇上弃守宗庙,辱莫甚焉啊!” 秦和清:“难道洋人真是这么厉害,我天朝的兵马就这么不堪一击,真是百思不得其解,让人惋惜。” 张天师说:“纵观朝廷的臣僚,都是尸位素食之辈,一有风吹草动,先就空谈误国,及至面敌,就露出了真像,三万兵抵不过洋人的三千人马,真是志大而不查,好兵而不见权” 秦和清说:“说好听的,是洋人的枪炮厉害,说不好听的,是自己的胆子小,还没上阵,先就吓得尿了裤” 张天师红云盖脸,无不感慨地说:“想我中华嗣承天道,国力鼎盛,物丰人美,自夷狄犯境,屡掠我朝,竟至京师。毁我千年之基业,种万世之恶果,实乃我辈之奇耻大辱也” 秦和清说:“天师所言极是,洋人生长在蛮荒弹丸之地,岂能与我天朝抗衡,我琢磨着,全是因为朝廷兵马初见洋人之异象,又加之洋人火器之猛烈,先就怕了几分,临阵乱了方寸,这就是书场上说书的先生说的,先发制人,后发制于人吧” 张天师饮了一口酒说:“贤弟言之有理,洋人本有欺凌之心,而更授以可凌之势;华人本有畏怯之素,而逼处可怯之地,此消彼长。懦弱之心,如病入膏肓。”张天师摇了摇头,表示无奈。 秦和清说:“天师一语道破天机,惶恐胜过瘟疫,传播不需要空气和水源,只要一个惊慌的眼神和飞快逃走的背影,给你的信息是直接的,人吓人比鬼吓人还可怕” 张天师说:“当今物议,见仁见智,世上多于临阵抵御之论,少有追根索源警言。以贫道看,万事都要问一个究竟,就不难看出毛病的所在。” 秦和清说:“难就难在没人说真话,直言犯谏,古今能有几人善终” 张天师说:“常言道,少见自然多怪。纵观历史,我中华自唐朝就视海上往来为社稷之重,宋元时期,海运已达峰峦,引来万邦朝贺,夷狄c蛮民c莫不以我中华为师。” 秦和清说:“唉,说句不好听的,就是黄鼠狼下耗子一一一窝不如一窝” 张天师说:“话虽粗了点,但道理不假,有史记载,高丽,琉球,常遣女眷与我宋人交,媾求种,沐受天国之神脉。那是何等的威风,可如今,唉,不可同日而语。” 秦和清说:“这事儿我在书场里听到过,我海上渔民经常地叫他们捋了去,就是为了借种,” 张天师有些激愤大声说道:“有诗为证;明李东阳《过天津》曾曰: 玉帛都来万国朝,梯航南去接天遥。 千家市远晨分集,两岸河平夜退潮。 贡赋久通沧海运,星辰还象洛阳桥。 何由四塞襟喉地,重镇还需接使召。” 苏如河听见动静,指指窝棚里面问:“谁在里面” 秦大娘说:“你听不出来,是老天师,你不进去喝两盅” 苏如河说:“不不,还喝,不喝我都醉了,您先说说我该怎么办吧” 秦大娘说:“你要是听我的,我就给你透透信,听听她是啥意思” 苏如河摇头说:“够呛,您要是觉得有根,您就试试” 秦大娘说:“先说头里,办成了你也别欢喜,办不成你也别烦气,我紧着力量来” 苏如河说:“瞧您说的,给我办事,我能说嘛,这屋里喊嘛” 两个人竖起耳朵听着里面的动静。 张天师眼光如梭,朗目如电,脸上红云一片,声音越来越高,情绪激昂:“而大明开国至顺治帝从龙入关,三四百年的光景,我中华崇尚闭关锁国,与外界少有建树。明永乐三年三宝太监虽七渡重洋,然距今已有二百余年,闭目塞听经年有余。” 秦和清也被带动的激奋起来:“我就说哪里有毛病,听说书说都是过五关斩六将,可眼见之事都是抱屈走麦城,这就是;脚面上的泡,都是自己走的,唉” 张天师说:“可以说;今日之夷狄亦非昨日之夷狄,尖船快枪实为工业发达所致。而我天朝只重农商,无民族工业可谈。痛定思痛,当改弦更张。夷人不可怕,可怕之我等陋见,今日之破国,实拜昔日之锁国之误。” 秦和清慌忙的说:“天师所言凿凿,我等不胜惶恐,乱世之时,当谨言慎行为妙。” 张天师从容不迫,面露微笑说:“贤弟不必惊慌,国事已毁,朝野必有公论,纵观当朝时局,只有受辱求和之策,无暇言顾其他。经此一役,朝内论述追根溯源大有人在,生员及在朝官吏无不切齿痛恨,纷纷举证,要以教育救国和实业救国等策论,实业救国以发展民族工业为最,” 秦和清说:“世间已有传言,说是师夷之技,补我不足,铁厂街的老板们也都人心浮动,顾闵川顾老板去年就将他儿子送到国外念书去了,” 张天师眼光闪烁着说到:“贤弟焉不借此之力,一展宏图,机不可失,时不待我,我观贤弟非人下之人,只是生不逢时,如有机遇定当鹏程万里。” 秦和清说:“天师一语中的,说到我心里去了,” 张天师激动地说:“贤弟就以三叉河口为契机,开智挖潜,广收博采,做一件以小看大,以近看远的实在事,也算是中华在民间的第一家工业作坊,给国人一个希望,也给后来者一个榜样,” 秦和清信心满满的说道:“必是要尽我绵薄之力,榜样之说实不敢想” 张天师说:“中华自古就是个藏龙卧虎,人才辈出的福地,难道我辈?诔谅伲ト嗽疲惶旖荡笕斡谒谷艘玻叵壤推浣罟牵銎涮宸簟c蚰眩话僬鄄换亍!?br /> 秦和清赶忙双手一揖,面露惭愧说:“蒙天师不弃,愚弟早就思虑万千,说心里话,往大了不敢想,国家就像个大山,我就是个小草籽,长的多大也不过占指甲盖大的地方,能够生存且有盈余,我就感念‘阿弥陀佛’。”秦和清双手合十做出一副虔诚的模样。 张天师说:“三叉河口应是福地洞天,经过这次落剑之奇观后,已是名声远播津门三卫及附近州县。我想贤弟就借助众人关注之势,抓紧做些文章,来个异军突起应该不成问题。” 秦和清沉吟片刻,心里暗暗地下了决心说:“实不敢瞒您,三岔河口之事,在下意外得到一秘籍,就是您上次在我这里喝酒时讲过的事情,只是愚弟拙劣,几经推敲,仍无一线契机。我就朝思暮想的盼着您来,天师如能指点一二,在下感激不尽。” 说完秦和清站起身,从柜中拿出一把剑鞘, 张天师看见,那剑鞘是用鲨鱼皮做壳,外又以汉代漆器制面,剑鞘口端为黄金打造,鞘身镶嵌着无数颗红绿宝石,剑珌——鞘的底托是一块祖母绿多边形饰件,整个剑鞘看上去绝非民间之物。 秦和清用手轻轻拧开剑珌,见里面露出来一块白色丝绢,秦和清将丝绢平铺在桌子上。 张天师凑近跟前一看,上面写满了密密麻麻的篆字,只见那绢头上写着“六齐金按”四个大字,张天师看后马上意识到,这就是江湖中失传已久的铸剑秘籍。 张天师兴奋的说道:“果然如史书上记载一样,就是此物,一点没错,此秘籍可谓是无价之宝呀,是古代先人几千年的经验总结,有了它就可以破解古剑之谜。” 秦和清惊讶的说:“真是如此,那个太监临死前说过,这秘籍很重要” 屋外边,苏如河听见一愣:“老嫂子,真的有那个秘籍” 秦大娘说:“瞒是瞒不住了,告诉你吧,你哥是在那剑鞘里找着个秘籍,我那庆家田飞虎说,东西很贵重,两人不明白,说是得找明白人看看,这不,老天师不是外人,说了不妨碍,你知道吗也无妨” 苏如河说:“那我得听听,这可是件大事”说着,竖着耳朵仔细听。 张天师沉思片刻说:“据里叙说,攻金之术有六,就是说打铁的工匠分为六种;有筑氏一族,专一制造削刀。冶氏一族,专一制造箭镞c戈c戟。凫氏一族,以铸钟为业。栗氏一族,量器。段氏一族,以制镈器(泛指农具)为主。桃氏一族,专门铸剑。铸剑在当时专列为一门工种,可见其重要性,后来发现的古剑中有很多不解之谜。” 秦和清说:“掉在三叉河口的那把宝剑奇怪得很,说没了就像是重来没有过一样,要说船上的那些个力巴,个个水性好得很,连着摸了好几个月,生生的就是不见踪影,您说怪是不怪,按说这就是个解不开的迷。” 张天师说:“六齐金按的六字有许多讲头,‘六’字在古代又为泰极之数。春秋时有祭六神的习俗;即为上下和四方之神,如日c月c雷c风c山c泽。伏羲创八八六十四卦中又有六爻之变化,曰;大明终始,六位时成,时乘六龙以御天。天道的变化使得万物各得其性命之正。” 秦和清吐吐舌头说:“是呀,这么神秘,还和天相连着” 张天师又说:“金c木c水c火c土c谷又称为六府,是聚财之所。佛教中又有之说,把众生世界分为天c人c阿修罗c地狱c饿鬼c畜生六种,足见六字之重要。” 张天师说完看看丝绢上的字迹,说;“你看这里记述的;金有六齊。六分其金而錫居一,謂之鐘鼎之齊。这是说铸钟要六成的铜和一成的锡。还有这里记载;五分其金而錫居一,謂之斧斤之齊。就是说做,刀枪剑戟之类的要五分铜一份锡,这四分其金而錫居一,謂之戈戟之齊。參(三)分其金而錫居一,謂之大刃之齊。五分其金而錫居二,謂之削殺矢之齊。金錫半,謂之鑒遂之齊。都是铸造各种器具的比例,这可真是难得秘籍呀。”张天师感叹道。 秦和清也激动的说道:“是呀,我真没想到是这么金贵” 屋里的情绪也影响到外面的人。 苏如河也一拍自己的大腿小声说:“我也没想到”脸上掩饰不住的兴奋, 秦大娘捅捅他的后背说:“进去,上里面听” 苏如河摇摇头说:“我这时候进去,一准搅合了他俩的兴致,在外面听听就行” 张天师又说:“按上面所记载,此六齐金按,为桃氏一族集毕生之心血而成,是说在金属的熔炼过程中,加进去不同比例的其他金属,能够铸造出不同性能的器具,称之为齐。这对你以后铸造是有很大的帮助的” 秦和清说:“以前那里知道这些,一直是瞎摸着干,失败了下次改,再失败下次再改,日子都耽误在这上面了,这下好了” 张天师脸色红红的,眼睛里冒着兴奋的色彩,说道:“这后面记载的则是金属淬火的秘诀,记录着綦毋怀文造宿铁刀的方法,是先把生铁和熟铁以灌钢法烧炼成钢,做成刃口,然后以柔铁为刀脊,” 秦和清说:“宿铁刀的制作方法一直都是个秘密,我那庆家舞刀弄剑的一辈子,就想知道咋回事,今天一听,原来如此” 张天师说:“你看这儿说;浴以五牲之溺,就是用五种动物的尿液浸刀,又淬以五牲之脂,就是用五种动物的油脂做淬火的液体,这样做出来的刀称为宿铁刀。如果掌握了这些技术,那就知道了古剑和宿铁刀制作的秘密。” 秦和清说:“这几家铁铺都说我淬火有诀窍,要是和这一比,我那真是小巫见大巫,什么也不是,真是不说不知道,一说吓一跳呀” 张天师兴奋的说道:“秦老弟,你这真是一个莫大的收获,这秘籍是江湖中人梦寐以求的宝贝,贤弟偶得,实乃天意,一则此秘籍万幸没落外邦之地,二则贤弟可按绢上所书按部就班操作,可得事半功倍之效果” 秦和清说:“惭愧,惭愧,高深之技万不敢想,只要能够解眼前之困,愚弟就念阿弥陀佛了”秦和清就将近日之思虑一一告知,“如此下去,前途之盛衰,莫可知也” 张天师说:“吾有一友,近日从南洋归国,曾在观内盘恒几日,吾刻意问起铸造之技术,友举洋人之例,熔炼已使用大功率皮囊鼓风机,铸造多为硬模翻砂造型,不知此消息可否有用,” 秦和清沉吟片刻说:“皮囊鼓风尚能理解,只是这硬模不知为何物” 张天师说:“硬,应是柔之相反之意,模,为形之体也,比如说这酒盅,有形自然有体,体为固体,也为硬体,如做模具岂不是‘硬模’也,以此推理,可以举一反三,小到酒盅,大可以····。”张天师旁顾左右的看着周围的物体,寻找实例。 张天师一席话,秦和清是顿开茅塞,他拿起酒盅上下左右的一通端详,然后自言自语地说:“菩萨开眼,菩萨开眼,这真是贵人相助,天师一席话,胜我十年苦修,我知道我怎么干啦,我知道我要干什么啦”高兴的秦和清一下子忘了矜持,扭头就喊:“泛棹呀,快去,再打上二斤好酒,我要和天师老菩萨痛痛快快的喝上他半宿” 秦泛棹从头听到了尾,张天师和大伯说得话他是一字不落的记在心里,开始的时候他还没大注意,只是听得心情有些激愤,秦泛棹虽然年在志学之龄,但也初蒙黯事。他二人说的话不离十的都能理解,心中就升起了仰慕之情,听到张天师的话,看见大伯的情绪,他也高兴的答应道:“哎,大伯,我这就去”说完就要往外跑。 张天师扬手止住他说:“泛棹呀,你这孩子怎么还叫大伯呐,几时应改口叫爹吧,贤弟呀,自己的侄子不是和儿子一样吗,那天我来给你们办个过继大礼。” 秦和清说:“嘿,那敢情好,我早就有这个想法啦,就是一时不得空闲,又没有个高人从中间撮合,我是怕委屈了孩子,这回由您做主,这面子老了去啦,泛棹,赶紧的谢谢老天师” 秦泛棹恭恭敬敬的给张天师鞠了一个躬说:“谢谢天师爷爷”然后欢快的跑了出去。 秦和清慈祥的看着秦泛棹的背影说:“这孩子,就是个活猴,不会慢慢走道,就会跑” 这时候,就听见屋外有人大声说道:“好啊,你们俩背着我说什么秘密呐” 秦和清和张天师吓了一跳。 秦大娘笑着说:“这个苏猴子,总是没正行,没进屋就弄出那么大动静” 秦大娘随着苏如何进屋,几个人一见面儿,马上都哈哈哈的大笑起来。 苏如何说:“我在外面听你们说话真是长见识,就是那么个理儿,就是那么个事,明明白白的在那摆着,没人仔细它的好坏,像是后背上的疖子,隐隐作痛可又触摸不到,及至有人说明白,掰岔如碎的告诉你,对错与否,你说明眼人谁能看不出来,” 秦和清说:“老苏,这回咱们可有的干了,明天我就试试” 苏如何说:“算上我一个” 秦大娘说:“哪哪都离不了你,你是见缝就下蛆,处处恶心人” 众人又都笑了起来。 第十五集终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六章 第十六集 神父卫儒梅这些天睡不着觉,翻来覆去的想着一件事儿,就是他眼看着掉入三岔河口的那把宝剑,他看见了宝剑后来的奇观,看见了那水里发出来的光, 他觉得自己,非常的。 三岔河口宝剑落水的情景他没见过,他瞪大眼睛看着水里的一切变化。 眼前的事情他只有在神话故事里听说过,在现实中看到的事实,让他如坐针毡。 于是乎,他下定决心做一件事,一件他早就想做,现在更加迫切的事情,他手里拿着一件东西,反复的思量后面要做的事情。 秦大娘对坐在炕沿边上的马寡妇说:“你看呀妹子,你心有天高,可价不住咱命比纸薄呀,是吧,别人咱不说,就说我做闺女那前儿,也是心里一直像跟做梦似得,总是幻想自己的女婿得是个什么样子的,及至到嫁过去,见着我那口子,就你和清大哥,他也不是我心中想的那样,” 马翠萍怪异的看着秦大娘说:“您一下子说到我心里去了,我出嫁时娘跟我说也是这样” 秦大娘说:“理儿都是一样的,老话讲,嫁汉嫁汉穿衣吃饭,过日子呗,哪有那么十全十美的,你挑别人,咱自己就那么面到吗,你说我说的是不是这么个理儿” 马寡妇:“和清大哥人不错,是个挑家过日的汉子,河边上这帮缝穷的老妈子都夸和清大哥仗义,有啥事都为着大家伙着想,有时候自己还担着委屈,我们心里都有数” 秦大娘愣了愣,要不是从马寡妇嘴里说出来,她还不知道自己的老伴在别人眼里是个什么样儿,这一听,秦大娘是又惊又喜,惊的是老伴在自己面前装像,喜的是从没听过别人夸赞老伴,也许是自己没听过:“哎,他就是那么个人,他婶子,老苏那人你别看平日里咋咋忽忽的,实际上心里头细着呐,就说我们和他交往的那些日子里,你和清大哥想不到的,他能想到,你大哥做不到的,他能做得到,我那口子是个性情中人,差巴巴的他还不跟人家来往,老苏和他是一路人,你听姐姐的差不了” 马寡妇沉吟了片刻说:“我听说他家里有媳妇?” 秦大娘:“是有,那是早几年的事啦,女方那头还和我娘家有些沾亲,家道还不错,全因为女方的爹抽大烟,最后家道中落,爹妈先后死了,就一个兄弟当了土匪,后来叫官府抓了去砍了头,” 马翠萍惊讶的说到:“啊,这事我还头回听说” “那闺女怕嫁过来让人瞧不起,一念之错,进了姑子庙,没几年儿也死了,老苏对女家不错,开始的时候对女家帮助不少,可是妹子你知道,谁要是沾上大烟那玩意,有多少家产也败光喽,老苏自己的家里也不富裕,那闺女出门子后,他就来到了天津,一直到今天这样” 马寡妇问:“就再没人中间给他说和说和” 秦大娘:“说过,光是我就给他说过好几个,人品,模样都不错,他就是不答应,我想呀,他那是心里头有你,听姐姐的,你就随了他这份心吧” 马寡妇低着头不念(言)语,秦大娘看出来她的心思,没紧着问。 半天秦大娘拽着马寡妇的衣襟问:“你这衣服都是你自己做的” 马寡妇小声的说道:“我对老苏也没什么大意见,就是他人嘻嘻溜溜的没正性” 秦大娘:“他那是装的,学我那口子,心里有多苦脸上不带样儿,妹子你说,天不天儿的过着这吃了上顿没下顿的日子,谁能高兴的起来,苦中作乐,这是他俩说的,苦中作乐” 马寡妇犹犹豫豫的说道:“我听姐姐的” 秦大娘高兴地喊道:“哎,这就对啦,苏猴子,别在外面猫着啦,进屋来,你媳妇答应啦” 一直在屋外听声的苏汝河一步挿进来,眼睛里冒着兴奋的光:“哎呦,媳妇媳妇,哎呦嫂子嫂子” 马寡妇一反平日的爽朗,低下了粉面,眼光如梭的一般娇羞,让秦大娘看得都动了心。 秦大娘:“说妥了就定日子结婚,都是过来人,没那么多讲究,大家在一块吃顿饭,庆祝庆祝,你俩往一块一搬,就是一家人啦” 苏汝河看着马寡妇的脸说:“媳妇,你拿主意” 马寡妇扭过身:“去你的,我听嫂子的” 秦大娘看着小俩口那样,心里有点妒忌:“老苏,瞧你那样,是你的就是你的,别那么贱皮子” 苏汝河支起身子说:“我想大办一次,吹鼓手花轿一样不能缺,我就要像新婚时那样儿,让我那帮臭哥们看看,我老苏娶了天底下最漂亮的女人,让他们羡慕死” 秦大娘说:“拣日不如撞日,过两天就是冬至,我看黄历了,是个黄道吉日” 马翠萍羞涩的说道:“是不是太突然了,我也没什么准备” 秦大娘说:“准备什么,两人往一块一搬,就是一家人了,再说,你那里又逼着你搬家,你嫁过来上老苏这里一住,不正好两全其美吗” 马翠萍低下头说:“我听您的” 县衙里刘县令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顾闵川问:“你从何地知晓此事” 顾闵川:“一开始我在一个小孩子手里看到他拿着玩,起初我没注意是什么东西,大前年我在北码头张老板哪里见过此物件,张老板事发后,高师爷领兵抄张老板家时,在张老板的工棚里我又发现了这个东西,所以我推测三岔河口有人在私下造枪” 高升:“不能吧,造枪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首先枪管得用无缝管,这东西只有洋人能够弄到,还有枪托子用的硬杂木也不好淘换,更别说那里面的结构复杂,不是一般人能够仿造的,你这又是瞎掰” 顾闵川:“假比他们造不了整枪,但是他们造得了零件,您看,这就是枪上的扳机”顾闵川双手托着一个机件。 高升走过去,拿起来仔细的看着:“嗯,你这一说,有点像,你说他是织布机上的梭子我也信” 顾闵川信誓旦旦的说道:“我敢保证,这就是后膛枪的扳机,没错,错了我负责” 高升:“后膛枪我见过,那扳机不是这样的,那一半呐”高升用手比划着。 顾闵川接过来看:“这是损毁的,那一半应该是这样”他用手比划着。 高升说:“你比划半天我也看不明白” 顾闵川看着刘县令说:“大人,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大人,小人这是一心为了朝廷,私下制造枪支那可是大罪,大人您明断” 刘县令在一边听了半天,心里一直嘀咕:“顾老板,我信你,就凭你三番五次的来本县这里报告情报,我就看出你有一颗赤诚之心,但是,仅凭这一点就断定他们是在私造枪枝,未免有些草率,你说呐” 高升:“懂了吗,刘大人的意思是你再找找,看看还有没有什么蛛丝马迹可以定罪的证据” 顾闵川:“这还不够吗,你派人上他们那一抄就能有收获” 高升:“要万一抄不出,怎么收场,跟他们说是你叫县衙这么干的” 顾闵川举起手里的机件说:“这就是证据” 高升说:“那他要说从别的地方捡的,就没有办法” 顾闵川:“您想,他要是干过一定会留痕迹,咱们现场一看不就知道了吗” 刘县令:“你容本县想想,办这件事就得出其不意,攻其不备,不能毫无把握” 顾闵川:“我听说那苏汝河冬至那天娶媳妇,娶的是紫竹林村的缝穷的马寡妇,您想,他一个穷打铁的,哪里有钱说娶媳妇就娶媳妇,分明是得了外财才敢想” 刘县令站起身:“嗯,你说的也有道理,离冬至还有两天,这样,高升,你去安排一下,问准了他们是在那天娶媳妇,咱们就前去凑个热闹” 高师爷躬身答道:“嗻,大人吩咐,在下一定办好” 仓门口教堂内昏暗的灯光照的各处都显得影影超超的,似乎有许多鬼魅魍魉在暗中窥视。 法国神父卫儒梅紧张的在屋子里来回的踱步,本来就消瘦的脸庞在灯光下映现出铁灰色,很像是地狱里的判官。 卫儒梅卫大人可谓是绞尽了脑汁,他知道这柄宝剑是上古神物,其价值是无法用金钱估量,即使倾尽他们的国力也未可比拟。 俗语讲:鸡不尿尿,各有一道,几经磨难竟让卫儒梅想出一招,经过他精心策划,在一个风高月黑的夜晚,他带上自行研制的捞取工具,悄悄地溜出了东门里仓门口教堂。 四面城的夜晚静悄悄的,所有的一切都被夜色包裹的严严实实,一丝一缕的光亮都透不出来,只有城中间的钟鼓楼里还透出来微弱的灯光来,高远且又瓦青的天空上只有一两个星星诡异的一眨一眨的闪烁。 沿街的店铺早已关门歇业,马路上一个人影都没有,仿佛生机都被这夜色吞噬的干干净净,但又在街角墙下的暗影里,似乎充斥着无尽的鬼魅,以有形和无形状态窥视着人间,使得周围的一切寡清寡清的十分瘆人,卫儒梅禁不住打了一个寒战。 空气中还散发着白日的余热,这让浑身冰冷的卫神父略微有了一点活气儿,卫儒梅深深地舒了一口气,提了提自己脖子上面的领子,保护着身体里的那口热气,看看自己一身夜行服的打扮已经和周围融为一体,说明黑暗能够接纳自己,使他很感欣慰。 这时就见远处快速的跑过来一群人,黑灯影里卫儒梅看不清是什么人,只见中间有一人被五花大绑的夹在周围的人中间,卫儒梅只能凭着感觉认为哪个被绑着的是个女人。 晚上看不远,没有几步那一群人就到了跟前,卫儒梅看见这群人个个都用一块布蒙着面,他马上意识到这是一群歹徒在绑架一个女人,卫儒梅听见哪女人发出来“呜呜”的叫声,并且挣歪着向卫儒梅站立的地方靠近。 卫儒梅一时没反应过来,愣在那里不知所措,就在这时,一个人上来靠近卫儒梅的脸,手里拿着一把寒光闪烁的尖刀,在卫儒梅的脸上比划,并且威胁的说道:“妈的,别找事,爷办事不喜别人搅合,听见了吗” 卫儒梅听着那人的声音似乎十分的耳熟,一时间又想不起来在什么地方见过,他被眼前情景弄得有些不知所措,没有人能够威胁他,更别说洋人的军队刚刚肆虐过的地方,谁人不怕洋人。 他举起右手,做了一个懊丧的动作:“哦,麦够(天哪)” 在他一愣神的光景,那一群人早已跑的无影无踪的。 这时候卫儒梅突然想起一个人来,他断定刚才威胁自己的人就是那个人,他非常的气愤,上前走了几步,嘴里喊道:“崔的,你的混蛋”但他马上意识到自己此时不能高声,因为自己的这一身打扮和自己要去办的事儿,和刚才威胁自己的人正在办的事儿,差不多是同等的恶劣。 他摇摇头,嘴里轻声地说到:“真是天大的讽刺,这样的事只有黑夜能够办到,也只有黑夜” 苏如河的窝棚那,秦大娘收拾着新婚用的东西,旁边的陈婶正在擦洗桌子,苏如河呆呆的站在屋子中间,不知所措,被来回的人推来推去的。 陈婶说:“你傻啦,不会在一边坐会儿,站在当屋碍手碍脚的” 秦大娘走过来,拿着一件新衣服说:“你穿穿这件,这是你大哥年下新做的,你两个身量差不多,一准行” 苏如河就忙着试衣服。 陈婶说:“你瞅瞅你这光棍子的日子过的,少油没醋的不说,做饭的家伙什也没几件” 秦大娘说:“我原来想着呐,添几件也不麻烦,可是一想,他婶子的家里不是有吗,拿过来就用,能省几个钱就省几个” 陈婶说:“老苏,你是好福气的人,自己不费劲,哪哪的都有老嫂子想着呐,你可以后别忘了她人对你的好处” 苏如河说:“我嫂子就是我亲嫂子,不是说,老嫂比母吗” 陈婶说:“那小叔子就是儿了”说完自己先就笑了起来。 苏如河说:“是儿就是儿,老嫂子你比我娘还疼我呐” 秦大娘说:“别净拿嘴甜感人,他婶子过了门,头一个就得给我磕头” 苏如河说:“一定,我一定头一个给您和我大哥磕头” 秦大娘在苏如河的身上扒下来衣裳,叠好说:“行啦,拾掇的也差不多了,你也早点歇着,我俩回去啦” 苏如河送出秦大娘和陈婶,看看外面的天色黢黑一片,苏如河说:“天太黑了,看不见道,我送送您二位老姐姐” 秦大娘说:“不用,看得见,你快早颁的歇着吧,以后还有累的时候呐,就这几步道,我俩就伴,一会就到家,别送了” 苏如河说:“那 老嫂子你俩走好” 秦大娘挥挥手说:“回去吧” 卫儒梅来到了三叉河口,四处看看,三叉河口停泊着几艘货船,货船静悄悄没有动静,就连岸上的那些窝棚里,丝毫见不到一点光亮,只是远处有一两声狗叫,他估计时间还早,这时候人们刚刚入睡,有点动静就会惊醒,于是他想找了一个无人之地躲了起来。 别看陈婶平常咋咋呼呼的,其实胆子很小,她紧紧地抓住秦大娘的胳膊,一路走一路的四下张望,搞得反而更加紧张。 陈婶说:“老嫂子,我就怕黑,天一黑我就不敢出来,我一想那黑灯影里准有鬼” 秦大娘说:“怕什么,你是疑心生暗鬼,自己吓唬自己,哪来的鬼” 这时,陈婶紧张的站住说:“您看,您看,那前边是不是有个人影” 秦大娘说:“嗨呀,你这是怎么啦,那里有人影,谁在这个时候出来,你快别闹啦” 这时候陈忠良的窝棚里传来了孩子的哭声。 秦大娘说:“到你家了,这下行了吧,快着吧,孩子哭啦” 陈婶走到家门口,打开门说:“哎呀,吓死我啦,老嫂子,你自己走吧” 秦大娘说:“你回吧,关睡吧,明天还有事情要做” 秦大娘走出几步,又听见陈婶再叫:“老嫂子,您不害怕”,声音在静夜里传出老远。 一个身影出现在秦和清的窝棚外面,他低头查看着环境,悄悄地走路,生怕弄出一点响声,他伸手摸着够得着的物体,沿着这些坐标,奔着他要去的方向走去。 他选择的地点是老秦的工棚外面,这里离河边近,而且有芦苇遮挡,没有人这时候走来这里。 他记住那宝剑失落的地方就在前面,在这之前他不止一次的踏勘过路径,今晚摸来可以说是轻车熟路,他自忖捞取宝物就如同探囊取物一般的容易。 他幻想着宝物到手的喜悦,幻想着因此而来的滚滚财富和如日中天的前程,他暗自在笑,他想有权了把跟前修女全换了,换成易于的那种,就像夏娃。看起来他对卜伽丘的“十日谈”心领神会。 他想有钱了也捐个爵位,混入上流社会,而绝不会象“于连,索黑尔”那样失败。“面包会有的,苹果也会有的”,喜悦使他有些按耐不住。 他在自己的胸前画着十字,嘴里还不停的叨咕:“上帝保佑,上帝保佑”就盼着上帝马上出现在自己的身边,和他一起挨过这难熬的时间。 秦和清还没有睡觉,他抽着烟,眼睛眯缝着享受着烟草的刺激,脑子里想着白天的事情,一阵门扇的响动,他睁开眼朝着门口看去:“回来啦” 秦大娘进屋说:“你咋还不睡,瞅瞅你困得两眼都睁不开了,你就睡你的” 秦和清说:“老苏的事情办完啦” 秦大娘说:“没有,这办喜事啊,手底下的活没玩没了,不到新媳妇嫁过来,进了门,那活就不算完,明天还得一天” 秦和清说:“你还真行,你一说她马寡妇就同意啦” 秦大娘说:“可不,我一说,那得会说,得说的是那么回事才行” 秦和清说:“总算是了了老苏的一个愿望” 秦大娘说:“这事也巧,紫竹林村洋人盖房子,非得轰哪儿的居民搬家,她马婶正愁没地方去,也是他老苏该着娶媳妇,两厢一凑,皆大欢喜” 秦和清打了个哈气说:“哈,不早了,赶紧的睡吧” 秦大娘说:“你先睡,我洗把脸就睡” 秦和清忽然说:“老婆子,你听,你听,外面是不是有动静” 秦大娘说:“今天你们都是怎么了,刚来时他陈婶就一惊一乍的,这会儿你又来” 秦和清说:“不是,我是听见外面有点动静,是有动静,我没听错” 秦大娘说:“是有动静,那是鬼来啦,一会就掐你来” 那人隐蔽的很好,找着他要站立的位置,然后平心静气的呆立不动。 他计算着时辰,他要在万籁俱寂的时间里来完成此项工作。 周围是死一般的寂静。 这时,路上走来两个行人,大概是戏园子刚散场的票友,一边走一边叨叨。 一个说:“二爷,您拉说,今天我的扮相怎么样” 二爷说:“小德子,唱念做打,扮相在其次” 小德子高声说道:“票青衣着重的是扮相,我手就这么一扬一一哎呀,奴家这里恭候官人,您看,您看” 二爷说:“我说,您啦降降调,这都子时啦,人都刚睡,您这一嗓子还以为在闹鬼呐” 小德子说:“瞧您说的,我这还压着调门呐,二爷,您看那边是不是有个人”小德子手指的方向正是秦和清的工棚。 二爷顺着小德子手指看了半天说:“您了嘛眼神,那地人,那是鬼” 小德子赶紧说到:“二爷,您啦可别吓我,我胆小” 二爷笑着说:“我计算着,子时一过就该是人们进入梦乡的时候,再等一个时辰,丑时,应是人们睡眠度最深,所有感应器官趋于平缓的时候,是人世间阳罡之气式微,阴霾之气正盛的时候,俗称此时正是“鬼叫门”时辰,” 小德子问:“如何讲?” 二爷说:“就是说,在这个时辰只有鬼才出来,” 小德子惊慌说道“您啦别再提说,二爷,我最怕鬼了” 二爷笑着调侃道:“怕什么,这么黑,现在就是面对面碰上鬼,不是鼻尖对鼻尖都算错过了约会,” 小德子吓得:“哎呀”一声扎到二爷身后,向四周张望。 二爷哈哈一笑,嘴里学青衣腔调唱到:“静夜里,长空袅,奴为郎君心内焦,奴期盼;打杀长鸣鸡,弹去乌臼鸟,愿得连冥不复曙,一年都一晓,郎君伴奴尽逍遥” 小德子刚要说话,忽然河边又有动静,他哆哆嗦嗦说到:“二爷,咱快走吧,我总觉着这里鬼气森森的” 二人不再说话,加快了脚步紧走。 窝棚里秦和清迷迷糊糊的说着:“我就是听见外面有动静吗” 屋子里传出来秦大娘均匀的呼吸声, 秦和清又打了一个哈欠说:“我,就是听,见吗” 那人总算等到了丑时的到来,天空黑的就象倒扣了一口锅在头顶,上中下,东南西北,前后左右。没有一丝一毫的光亮透过来,此时他就像掉进了一个墨池里,浓浓的墨,几乎将他淹没,他伸伸手在自己眼前晃了晃,隐约只有影像的轮廓,又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 他摸索来到宝剑掉落的地方,他记得那是一块突进河里的土台,土台下是陡直的河坡,遄急的河水在土台周围形成漩涡,静夜里,涡流发出的响声清晰可辨。 现在已经进了腊月,再不动手,河水就会冻上,那今年的计划就会泡汤。 他拿出自制的工具;那是一根绳子,前段拴住一个马蹄铁样的东西。他将那东西甩入河水中,扽着绳子这头将水中那马蹄铁又拽上来,如此这样他反复的做着同样的动作,拽上来又将马蹄铁扔向水中,拽上来又扔下去,他反复的做着。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几乎又过了一个时辰,仍无结果,他有些急躁,事情并不像他想象的那样容易,他几乎摸遍了脚下这片河底的土地,他的信心也随时间一样悄悄地逝去, 就在他近乎要绝望的时候,他忽然想到一个常识,那就是;重物在水中是逆流而上的,因为河水在冲重物的时候,只冲走了重物前面的泥土,会造成一个空洞,重物就向前翻滚,如此反复,重物就向上移动了位置。 他伸手猛击自己的脑门,自忖道“怎么那么聪明”, 果不其然,就在他脚下上移两公尺远的地方,他的工具感应到了河水里的发现,他兴奋起来。 天后宫自打封了水井,就一改吃上了河水,每天由小道士们轮流上河边用水桶去挑。 这是一个初冬的凌晨,天空依然黑的像块石板,没有月亮,星星也被掩住了灵性,像死水潭中的涟漪,只浅露出丝丝痕迹。周围如墨漆的一般,伸手不见五指,偶尔能听见一两声秋虫叼翎的残鸣。 天后宫里面都厨刘广海早就起床了,拎着水筲打水,看看水缸里水没有多少,高声叫着:“今天是谁的值日” 一伙计应道:“盂茗” 都厨老刘说:“叫他,这小子就爱睡个懒觉” 伙计高声喊道:“盂茗,盂茗” 听见盂茗答应着:“哎,这就来,催什么催,睡会懒觉都不行,哈”。 过了一会儿就见天后宫的小道士盂茗肩挑水桶,一只手揉着惺忪的睡眼,步履蹒跚向宫外走去。 挨着河边有几亩天后宫自己种的菜地,地里种着些白菜,再过过一立冬白菜就该收啦,农谚讲:立冬不收菜,必定棵上坏。说的是大白菜怕冻,零度以下菜里的水分就要凝成冰,菜的纤维组织完全被破坏,再一到热的环境里就会腐烂。 从菜地漫坡往下有几登台阶,下了台阶是一个架起来的木台,木台伸向水中有一丈多远。人站在木台上欠下身躯就能够着河水的活流,吃水讲究吃活水,“流水不腐,户枢不蠹”吗,新鲜且卫生许多。水源大时,河水漫过了木台,挑水就不用走到河中,站在河边的台阶上就能挑到活水,现在是收水的时候,自然要顺着木台往河中间走走。 盂茗慢慢的摸索到了河边,借着微弱的星光,依稀看见石头的台阶上有了露水,脚底下还有些湿滑,他小心翼翼站在台阶上,忽然听见身后的菜地里发出后悉悉索索响声,似乎还有人的咳嗽声,不觉后脊发寒。 他这年龄正是胆小时候,与鬼神打交道还缺乏定力,好在师兄刚教了他一篇“太平经”,也不知有何用度,闭上眼胡乱念了几句,又喊了几句三清c四御各位神祗的名号,自信“我命由己不由天”。遂睁开眼看看发出声音的地方,见一个刺猬抱着一颗白菜啃的正欢,啃得舒服的时候不时还发出一两声似乎人的咳漱声,盂茗气的暗暗的骂了声娘,一场虚惊就算过去了。他定了定心,沿着木台慢慢向河中走去。 河水不算太低,稍微欠下身子就可以够着水面,像这种情况,扁担都可以不离肩,一只手抓住一个桶梁子,晃一下水桶,按在水里一下就满。 河那边,神父正在聚精会神的忙碌着,丝毫没有注意周围的动静。 就在寅时一过的那个时段里,他成功了。他感觉到绳子那头的重物是他梦寐以求的东西,似乎要露出水面的那一刻时,他看见了光。 那光由弱转强,由色彩单一转为五彩缤纷,出水的那一瞬间,天空中反射下来绚烂的霓彩,装点得周围异常美丽,他仿佛来到理想中的天国,耳边似乎听到仙乐袅袅,似乎看见众多天使和仙女翩翩起舞,一派神仙境界。 盂茗看见,在水桶拨动下河水划开一层清澈的水面,黝黑的河水在黑夜里反射出宝石样地光泽。 虽然刚才的虚惊一场现在还有些腿软,盂茗还是麻利的装满了水桶,正要欠肩挑起就走,正这时,就见河对岸的三叉河口处霞光万道,犹如万千宝石布满了天际,天空中一片五彩祥云,照的三叉河口的一切缤纷灿烂,仿佛到了一个美丽的花园,使人不觉陶醉在其中。 盂茗一时怔在哪里,他有生以来从没见过如此壮观的美丽景象,也没有任何人用语言给他描述过美丽是如何绚烂,这与他平日里侍奉的青灯古殿形成了鲜明的对照,他以为来到了天庭,来到了神仙生活的地方。自己几乎要融化在其中。 正在这时原本平静的河面上忽然起了风波,河水沸腾了起来,一时间霞光散尽,天空昏暗许多,盂茗忽然看见在哪霞光散尽的地方,一个黄头发蓝眼睛的怪兽正在用一件东西用力的从河里捞取一柄宝剑,那宝剑吸附在那件东西上,宝剑上放出的光芒,随着离开水面的距离逐渐熄灭。 盂茗刚从天国回来又看见了魔鬼,惊吓的大叫一声“哎呀,我的妈呀,我见着鬼啦”然后昏倒在地上。 神父卫儒梅觉得自己成功啦,他兴奋的看着水里的东西被他一点点的拽上岸,他与梦寐以求的战果近在咫尺,几乎伸手就能够到,就像是幸福即将降临一般,他的心里充满了憧憬。手上加快了速度。 那宝贝随着漫天的彩霞露出水面,他扔掉手里的绳索,俯下身用手指尖去钩那宝贝。 当他正在欣欣然所以然的陶醉在幸福之中,忽听天界中犹如炸雷般的一声叫喊,一切幻觉顿时化为乌有,使他又回到了现实中来。 “哎呀,我的妈呀,我见着鬼啦!” 盂茗的这一声大叫,真可以说是惊天动地,这一声不仅叫醒了岸边船上的力巴和三岔河口的铁匠师傅,就连那黄头发蓝眼睛的怪物也被他叫声吓得浑身一软,手一松,本来要到手的宝物,连同他那捞宝贝的工具一起掉到河里,河水顿时又恢复了平静,一如既往的向东流去。 他发现了河对面的小道士在惊恐中看到了自己,他马上意识到自己的行径已然败露,仿佛从天国一下子掉到了地狱,他预见到了被抓住的后果。慌乱中,他不敢去拿哪宝物,甚至连他自制的工具都无暇收敛,就慌不择路的仓皇逃窜而去。 那怪物趁着黑赶忙逃窜,但是眼尖的人仍然看出那是慈善堂的神父卫儒梅,卫大人。 盂茗大叫一声,惊醒了船上和岸上的人,大家都探出头来看看究竟,只是天色还有些昏暗,没有人敢冒风险上前探看,大家缩在屋里看着外面的天,耳朵竖起听着外面的声,就这样等着。 天亮了,秦和清伙同一帮伙计来查看刚才出事的地方,就在那人站过的地方,秦和清发现,河边上扔着一端绳头,拽出水里的另外一端,见那头拴着个马蹄铁样的东西,大家端详半天不知是何物,不经意凑到身边,“嘭”的一下,吸住了秦和清老秦口袋里的火镰。 秦泛棹笑着说:“大伯,这是磁石”。 秦和清“哦”了一声,向众位伙计点了点头,大家都会意的一笑。 秦和清回到自己的窝棚里, 秦大娘问:“河边上咋胡什么” 秦和清说:“闹鬼呐” 秦大娘接着问:“睁着眼说瞎话,哪里的来的鬼” 秦和清说:“洋鬼” 早饭刚过,就见崇喜观的洋兵在戈登将军的带领下来到三岔河口,将卫儒梅站过的地方包围的严严实实,水里的船也远远打发开去,戈登指挥自己的士兵,脱去衣裳,站在齐腰深的水里仔细的搜寻,初冬的水只有零上几度,洋兵哈出来的热气在水面上浮动。 大概有一个时辰左右,在水中摸索的洋兵大都冻得牙齿“嘚嘚”的打颤,只是不见要找的东西,又坚持了一会儿,一个弱小的士兵在水里站不住,一头栽在冰冷的水中,被身边的同伙救起,有的士兵爬回岸边,直接冻得昏了过去,戈登着急的摇摇头,知道这个样下去不是办法,惋惜的挥挥手,洋兵全部撤回崇喜观。 打从那以后,据说又有过个别的洋毛子偷偷去三叉河口“憋宝”,但每次都是费半天劲捞上来一大堆破烂废铁,有人私下说:“守着铁厂街,破烂废铁还不有的是。” 县衙里刘县令问高升:“铁厂街又出了什么事,洋兵在哪里闹腾什么?你去打探打探” 高升答应道:“老爷,小人这就去打探”扭身就走。 刘县令补充说:“处事谨慎” 高升回身应道:“小人明白” 高升去了半天回来对刘县令说:“大人这事奇了,敢情是仓门口的卫神父去三岔河口憋宝,没弄上来,自己气不忿儿,叫了洋兵下河捞” 刘县令紧着问:“憋宝,那是什么玩意,什么宝贝?” 高升说:“是让老秦吓死的那个太监掉水里的宝剑,眼看着要弄上来了,没成想叫天后宫的小道士一嗓子喊黄了,那宝贝又掉水里了,再怎么弄也没了踪影,您说奇不奇” 刘县令问:“洋人这是贪心不足呀” 高升说:“神父卫儒梅他亲眼看着那把宝剑掉入三岔河口的,他还看见了宝剑后来的奇观,看见了那水里发出来的光,这种事情只有在神话故事里听说过,在现实中谁人看到过事实,您说他能不惦记着吗。” 刘县令说:“英法联军攻占圆明园得到了可以让他们无忧无虑生活几辈子的宝物,什么都没捞着的卫神父能不懊悔吗,他干这种事是预料之中的,那后来怎样。” 高升说:“我听一个天主教教友说,卫神父认为天主是创造世界万物的唯一的主宰,自然,掉入三叉河口的宝剑,也应是归他们所有啦,” 刘县令说:“这是强盗逻辑” 高升说:“自打卫神父看见宝剑掉入水中的那一刻起,就下决心想办法将其捞起据为己有,这件事还真叫他犯了难,一个洋大人他自己不可能下河去捞,想雇个老百姓,可谁见了洋人都往他们脸上吐唾沫,更别提要捞水里的宝剑,一张口弄不好要了他的小命。” 刘县令说:“他那种身份也不肯那样做” 高升说:“他知道这样做很危险,但贼人的贪欲在他血管里作祟。真是工夫不负有心人,最后真让他想出了一招,您猜,是招什么。” 刘县令看着高升。 高升说:“磁铁,用磁铁吸,您说,这小子多能想,哈哈,” 刘县令没笑,看着高升说:“你先别笑,此事还不能算完,以后就是你我不提此事,洋人也不会善罢甘休,要想到后面” 高升听罢一愣,点点头说:“宜未雨而绸缪” 刘县令说:“唔,如此甚好” 累了几天的张天师正在后殿屋里休息,小盂茗悄没声的开开房门,看看师傅坐在椅子上闭目养神,就没敢念语,站在门口等待。 张天师闭着眼说:“知道你进来了,有什么事就说吧” 盂茗说:“师傅,是这样,外面有一件事不知道该不该和您说” 张天师欠起身子问:“什么事呀” 盂茗说:“是,是哪个,那个洋神父,在,在咱们前殿里瞎转悠,还不时地问这问那的,师兄们都不知道怎么接待,泽惠师叔让我来问问师傅您” 张天师一听马上坐起身子问:“就是洋神父一个人吗?” 盂茗回答:“是的,就他一个人来的” 张天师低下头沉思道:“怪了,从来不曾有过的事,真是洋人的兵一到,神仙小鬼都来显灵了,哦,这样”张天师吩咐道:“你去叫泽惠师叔将那洋大人请到客房,我随后就到” 盂茗答应低头退出屋。 张天师默默地看着窗户外的天,自言自语的说道:“该来的终归要来的”遂整理了自己的衣冠走了出去。 卫儒梅趾高气扬的站在前殿娘娘的彩像面前,指着天后娘娘问泽惠;“喏,这位是什么圣灵,主管哪些福泽?” 泽惠被问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满脸通红的回答道:“宝座上的天后娘娘是道家敬奉的救护神灵天后娘娘,神通广大,凡航海船只虔诚敬奉无不遇难呈祥,天后娘娘又是南海观世音菩萨的子弟,秉承观世音菩萨旨意,救苦救难,普度天下众生” 卫儒梅指着宝座下面泥塑的娃娃又问:“这些又是哪里的神灵?” 泽惠回答道:“这些都是经过天后娘娘开过光的娃娃大哥,凡是家无子嗣的可求天后娘娘赐以后裔,然后抱回一位娃娃大哥供奉,每每祈求,无不灵验,所以本观香火绵延不断,福泽广厚,为世人称道” 卫儒梅点点头:“哦” 正说着,盂茗走过来双手合十,躬下身对着泽惠说道:“泽惠师叔,师傅请这位施主去客房小坐” 泽惠可是等来了救星,赶忙的冲着卫儒梅躬身说道:“这位施主,请,我家住持有请。” 卫儒梅今天来就是要会会张天师的,耳闻不如一见,见面就得练练,这是他现在的想法。泽惠一邀请,他立马跟着他就奔后殿走去。 后殿的院子里很是幽静,法会过后,香客们近日来的有些少些,,院子里地面上有几只麻雀自顾自的找食吃,看见有人进来,就一起“哄”的飞上了树,仍然不甘心的叽叽喳喳的叫着,瞅准机会又扑向地面找食。 客房的门上面有一匾额,上面是朱漆底的“清香阁”三个金字,一棵大槐树正好在窗户边上,树冠很大,张天师就站在门口的树荫下面,一身藏青色的道袍显得有些阴沉。 卫儒梅远远走过来,张天师一时不知道应该如何施礼,一霎那短暂的停顿,在外人看来,还以为张天师故意保持着矜持,有点先声夺人的意境。 倒是卫儒梅主动上前躬身施礼,嘴里还在叨叨着说道:“久仰张天师大名,无缘相见,今日一见,幸会,幸会” 张天师怔愣了一下,脸色有些红润,马上接过来说道:“惭愧,想不到威名赫赫的卫神父,中国话竟然说的这么流利,真是眼见为实耳听为虚呀,卫大人。请”张天师侧过身子做了个邀请的姿势。 卫儒梅也不客气,直着身子上到台阶上,进了门。 张天师对站在台阶下的泽惠说:“你去前殿盯着点动静,多多留心” 泽惠轻轻地点了点头,会意到:“是,师兄放心”扭身去了前殿。 张天师又对盂茗说:“上茶” 盂茗躬身应道:“是”扭身向后面的灶间走去。 屋子里卫儒梅直着身子东瞅西看的满屋子转悠,见着墙上的画,不懂装懂的在那里摇头晃脑念叨。 张天师看看没有答话的契机,只好自己坐在椅子上,研究卫儒梅的一举一动。 良久,卫儒梅转过身,眯起眼睛说道:“鄙人早就听说天后宫有一神人,是c满满腹经纶,学富五车,高瞻远瞩,胸有宏论,那个c于神道界是c是不可多得的圣尊,鄙人早就仰慕已久,今日得见,真是c是c哦,三生有幸”卫儒梅说完这些话,满脸通红,深深地喘了一口大气,然后在自己的胸前划着十字。 张天师也没想到一个外国人,竟然一次组列出这么多的成语典故,而且基本上还算合理顺畅。不觉对面前的这个洋人肃穆起敬:“哪里,洋大人过奖,贫道自幼出家,于祖师爷面前不敢称为圣尊,以我之见识,远不及祖师爷之万分一二,怎敢承受,大人请坐”张天师指着旁边的座椅说道。 卫儒梅坐在椅子上,指着墙上的那幅画问道:“鄙人从这幅画上看到天后宫处在的位置重要,三,三河交界处,是一块,哦,风水宝地,你们叫它风水宝地,我们叫做福泽之地,你们也有叫做福地的一说”说完卫儒梅扭过脸来看着张天师:“老天师怎么看?” 张天师沉着的应道:“天后宫位于天津城东门外,始建于元代。由于当时漕粮只需海运,漕船海难不断,所以,元泰定三年,皇帝下令于三岔河口码头附近修建天后宫,当时也叫天妃宫,供人们奉祀海神天后。” 卫儒梅说道:“我们的海神波塞冬不管海上的安全” 张天师说:“中国的水工c船夫c官员在出海时,都向天后娘娘祈福求安。这是世人无法抵御海洋c江河中险难,而求助神灵的祈愿,天后宫也是世人祈求平安,祈望多子多福的场所,寄托着祈求者美好的愿望” 卫儒梅坐正身子说:“在西方,奉耶稣基督为救世主的称为基督教,传入中国后,取《史记·封禅书》中‘八神,一曰天主,祠天齐’的表述,以‘最高莫若天,最尊莫若主’和‘天地真主,主神主人亦万物’的思想,故称其为天主教。” 卫儒梅见张天师欲意说话,赶紧的没停息接着往下说:“罗马教廷梵蒂冈是一个具有政教合一的c特殊形态的国家,掌握着至高无上的权威,我大英帝国和法兰西共和国都是基督教下辖的国家,” 正这时,小盂茗端着一个茶盘子走进来,茶盘子上面放着一个紫砂泥壶和两个泥碗。 卫儒梅一见,双眼直冒精光,慌忙侧过身子,看着盂茗在自己的眼前放下泥碗,然后从泥壶里倒出的茶水,顿时,一股说不出的清香扑鼻而来,卫儒梅不觉闭上了眼睛,充分的享受只有他自己知道的美妙。 张天师从卫儒梅的话里面听得出来暗含的意思,打从英法联军进了天津卫,不少人和张天师讲卫儒梅的张狂,今天算是亲眼见了。 “神父大人,喝茶”张天师心里想,我朝天国既是礼仪之邦,岂能“来而不往也”,他沉着的端起自己眼前的泥碗,示意了卫儒梅一下,将泥碗凑到鼻子前慢慢的闻着清香,清香直冲凌霄,自己的头脑顿时的清醒了不少。 良久,张天师扭过脸去问卫儒梅,刚张口:“神”可是他看见卫儒梅的泥碗已经倾斜起来,正往嘴里倒。 被张天师这么一问,卫儒梅猛地被滚热的茶水烫了一下,赶紧的放下泥碗,低下头使劲的吸溜嘴,还用自己的手呼扇降温,半天卫儒梅这才尴尬的抬起脸说:“唔,情不自禁,呵呵” 张天师回报了一个善意的笑:“喝茶得慢,一闻c二品c三回味,性急会适得其反” 走到门口处的小盂茗看个满眼,低着头偷偷的笑着跑了出去。 张天师慢悠悠的放下手里的泥碗说:“我道教创始人本名张陵。东汉沛国丰邑人。为汉留侯子房八世孙。七岁读老子道德二篇,即了其义。通晓天文c地理c诸子及五经。” 卫儒梅用手揉着被茶水烫伤的地方,眼睛盯着张天师。 张天师微笑着说道:“汉安元年,张陵创立了道教。尊老子为教祖,奉《道德经》为宗旨,自撰《老子想尔注》阐述道教教义,称‘道’即是‘一’,‘一散形为气,聚形为太上老君’。以“道”为最高信仰,” 张天师看看卫儒梅有了些平静,又说:“道德经包罗万象,其中文韬武略,五行道术,天香演绎,布阵灭妖,应有尽有,非一时难以领悟” 第十六集终 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 注;民间早就有传说,在三岔河口憋宝的故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七章 第十七集 正在外面听侯的泽润等人,见着盂茗走出来,便向前打听。 泽润问:“里面怎么样” 小盂茗笑着说:“就那个洋毛子,喝个茶水都出洋相”手舞足蹈的跟大家讲述见到的情景,“就那样,你们没看见,没给他烫死,哈哈哈” 几个道童跟着一起笑。 泽惠正好走过来,不愿意看到大家无事聚在一起说笑,便走过去,拍了拍盂茗的后脑勺。 盂茗笑得正起劲,不知道是谁拍自己的脑袋,刚想回头发作,见是泽惠师叔只好作罢。 泽惠皱了皱眉头说:“这没有什么好笑的,别在这围着,该干什么就干什么去” 师兄弟看见师叔一脸的严肃,都摸了摸脑袋不知道原因,只好散了。 泽润问泽惠说:“师兄,你整那么紧张干什么” 泽惠说:“来者不善善者不来,师兄说过近日天象有异,东南倾斜,星辰灰暗,恐有不祥,你我应谨慎小心,多加督导,不可放松为好” 泽润说:“不怪师弟们寻乐,这些时日黑白混淆,你看世面上正气沉c邪气升,搅得众弟子难以静心修行,所以略有惩戒,便大快人心,师兄不必严责” 泽惠说:“不是师兄计较,常言道;‘天有宝日月星辰,地有宝五谷园林,国有宝忠臣良将,家有宝妻贤子孝,’你看现在这世上,朝廷,土地,物产,民众,无一不在受到掠夺和减灭,天地如此变,我道如何变,师弟你想过吗?” 泽润摸了摸脑袋说:“没那么严重吧,师兄说过,天地人原为一体,洋人也不例外,世界宇宙似变而不变,世尊圣体以不变应万变,凡人俗体随机应变呗” 泽惠说:“天地人本为一体,洋人是不是列外我不知道,我只信奉天灾,互为因果,因因而果,果果有因,人间报应不爽,没人能够逃脱,我等应替天行道,扶正祛邪,人间得以正道方能安宁” 泽润小声说:“我们为太平军做的事,是不是” 泽惠一扬手止住师弟的话:“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以后不要再提” 泽润点点头。 屋内卫儒梅恢复了刚才的气势,正在侃侃而谈:“天主教认为,三位一体是奥迹,天父被认为是至高无上,主宰一切的力量,耶稣基督,受圣父的派遣降临人间,以自己在十字架上的流血牺牲拯救世人的苦难。天主教信仰是无偿贶赠,因信成义。” 张天师用手轻轻的敲着桌面,点头应道:“唔,唔” 卫儒梅扭过脸冲着张天师说:“因信成义,就相当于佛教的放下屠刀立地成佛,也可以说成道教的‘出世’和超脱” 张天师回应道:“哦,说说看” 卫儒梅比划着说:“天主国的救恩不是靠论功行赏,而是要与天主建立位际关系。你可以把“因信成义”的圣事,视作成上帝和人类之间的一种“交易”。人有原罪和本罪,所以不能自救,只有通过入门洗礼,可洗去原罪。” 张天师说:“唔,此论蹊跷,愿闻其详” 卫儒梅炫耀着说:“马丁路德主张成义只靠信德,曾在教堂宣称;我可在一天内犯罪奸,淫一千次而不影响我在上帝面前的成义。的确,只要你做过弥撒c奉献c悔过c补赎等,表示自责的行为,就不必下地狱,得救之道的本身就是‘本乎恩也因着信’。您可以理解为‘佛教’的动了念” 卫儒梅说到此处,停下来看着张天师。 张天师早就按耐不住,早想拦住卫儒梅的胡说:“哦,这一点可是贫道有生以来听到的最为奇怪的神论,恕贫道不敢苟同” 张天师用手捋了捋自己的胡须,沉稳的说道:“以贫道薄见,任何神道都应为人世间扶助正义,惩治邪恶,不断廓清教义,以福祉示众人存在,马丁。路德这样如此疯狂之人,应为人不齿,由此可见,洋教在我中华发展不畅,其中原因有待修正” 卫儒梅选择这个段话,就是想让张天师气愤,他故意说:“确实,天主教同意救赎是来自恩宠,圣经也没有否定行为的价值。耶稣说--我愿意,你洁净吧,你看见吧,你的信德救了你自己,” 张天师:“佛教讲‘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只是一种比喻,为的是唤醒人性中的善,犯了错误,能够痛改前非重新做人,佛祖是欢迎的,真要是十恶不赦的恶人,佛祖不会收留他,收留他的只有官府,” 轮到卫儒梅点头称是:“哦,哦” 张天师说:“如果我理解无误的话,你所说的‘因信称义’相当于一个免死金牌,有了这个免死金牌就可以为所欲为,于他人的存在和生命不顾,凶徒可以超脱于现实,凌驾于社会之上,因为有了信德,故而放荡不羁” 卫儒梅沉吟了片刻:“可以说,你所分析的条理清晰,但信德并非一无是处,它确实拯救过许多人” 张天师说:“教徒如此,你们的军队也是如此吧” 卫儒梅说:“是的,上帝是平等的,上帝将博爱公平的分给每一个信众” “包括那些受害者?”张天师问。 卫儒梅点头说:“是的” 张天师见辩无可辩,遂对门外喊道:“泽惠可在” 门外泽惠答道:“师兄,泽惠在” 门开处,泽惠站在台阶上,并没有进屋,张天师也没有坚持, 张天师说:“招呼伙房,留神父大人在此用餐” 卫儒梅拦住说:“不便叨扰,我坐坐便走” 张天师看看卫神父,又对泽惠说:“那好,你去给洋大人备些礼物” 泽惠应了回头去办。 卫儒梅看见泽惠关上房门,又对张天师说:“实不相瞒,我这次来有事相求” 张天师心里“咯噔”一下,心说;“这真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呀” 卫儒梅看看张天师没什么反应,就自顾自的说道:“我想在崇禧观哪里建一座教堂” 张天师沉吟片刻说:“洋大人还请明示,如今天地巨变,贵军势在必得,就是神人都难避浩劫,自保在所难免,你我二教各成体系,鸡犬之声相闻老死不相往来,大人如此,形同问道于盲” 卫儒梅说:“我想听听多方面的意见,还有,以您看,那件掉入水中的宝剑应是何物?” 张天师这才明白卫儒梅今天来此的目的,原来这个洋毛子是冲着掉入河里的宝贝来的,真是应了那句“贼人不脱空”的话,瞅着不经意时,就过来扒岔扒岔,没安好心。 “嗯”张天师用手捋捋自己的胡须深沉的说道:“以贫道看来,此剑应为天地混沌之剑,得于昆仑之巅,内藏三阴交,五邪灵,凡人近身不得,若无金刚护体,上有阴风,下有黑水,如若被二者侵体,不出三日,便会化为脓水而死” 卫儒梅瞪大眼睛,嘴张开多老大,只是“嗯,嗯”的听着张天师说。 卫儒梅说:“你很聪明,巧借三岔河口的事情,你搞了一个水井冒水事件,用你们的话说,这叫借力打力,其目的是重拾天后宫的昔日辉煌,干得好” 张天师:“神父过奖,从你的所作所为证明你很贪婪,借助军事上的胜利骗取崇喜观,达到你创建天主教堂的目的,你干的也不赖” 卫儒梅:“你我相似的地方很多,也许是同为上帝使者的缘故” 张天师:“你我教义不同,泾渭分明,贵教的上帝允许你这样干,贫道的宗教不允许这样干,天主教与贫道的宗教有着本质上的区别” 卫儒梅:“如果你想说服我,不太容易,如今的天主教不似以往” 张天师:“贫道无意说服你,就像你们还没有来到这里之前,任凭风急雨骤,吾心依旧” 卫儒梅:“强权胜于真理,只有强大的民族才是世界的主人” 张天师:“中华几千年的历史,外夷入侵多灾多难,实难撼动一丝根基,最后还是归于同化,究其原因,中华民族的文化积淀要超于世界上任何强权的虚化表象,强权随时可以更替,人心所向会经久不衰” 卫儒梅没有料到真正遇上了对手,一时语塞,愣在那里。 这时门外泽惠说:“师兄,洋大人的礼物已经备好” 张天师示意有些发呆的卫儒梅说:“洋大人,咱们一同看看” 卫儒梅醒过闷来答应说:“好好,一同看看”就走出了门房。 门外站着泽惠等几位师兄弟,都恭恭敬敬的站立守候。 泽惠走过来举起手里托着的礼物,说道:“神父大人,来者是客,礼物虽轻,略表敬意” 卫儒梅看见泽惠手里托着的是一个茶叶礼盒,心里很高兴,只是他还看到在茶叶礼盒上面还坐着一位“娃娃大哥”。 卫儒梅指着“娃娃大哥”说:“这,这是何意” 张天师笑着说道:“所谓敬心不诚,求佛不灵,此乃人类初始生态,是天下神灵呵护的弱者,今借洋大人之手,供奉于上帝老人家膝下,代我等尽孝” 卫儒梅忽然像是明白了,张着大嘴“哈哈”的笑了起来。 众位师兄弟跟着偷偷地笑。 送走卫儒梅,泽惠对张天师说:“此人诡计多端,心术不正,师兄切莫轻视” 张天师豪壮的说道:“自然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云散皓月出,水枯明珠现,天地浩劫,不是我等能够左右的了的,随它去吧” 每逢初一十五都是香客们上供烧香的日子,这一天,天后宫里香客是摩肩接踵,正殿里的执事们忙着接待香客,有挂帐的,有添灯油的,送点心送鲜果的最多,娘娘的案子上面摆满了各种各样的贡品,靠墙壁的架子上挂了许多的帐子,红的绿的,错落有致,绫罗绸缎,飘飘摇摇,一改往日里的萧条的景象。 有虔诚的信众,上了香之后,又跪在旁边的拜垫上听堂上都讲唱经,有大户人家来了直接迎到后殿,由张天师一等身份的接待,来人上礼都由都管泽惠收着,泽润上账,小盂茗这几天累得够呛,只想偷空歇会,可是人来人往的没得空闲,多累也只好忍着。 挨到下晚儿,张天师刚刚送走了正兴德茶庄的周老板,觉得自己的身子有点累,上台阶时身子摇晃了一下,站在他身后的泽惠说:“师兄,你这是怎么了” 张天师说:“今日有些疲惫,可能是接待频繁累的,我想并无大碍” 泽惠说:“累是一定的,您也得知道岁数不饶人呀” 张天师说:“君子乾乾,虑善以动,动为其时,封海眼这件事我也是兴致难耐呀” 泽惠说:“老聃贵柔,知其不可奈何而安之若命,师兄自是保重要紧,舌柔常存齿坚易折,德行焉求福。” 张天师进到屋里坐下说:“师弟好意我自愧领,但心性本净客尘所染,为兄躲得开吗” 师兄弟正在说着,就见执事刘广海走进来说:“天师,有些不好,县太爷派师爷高升来找您,我侧面打听了一下,可能是薛老板的那批货惹事了,高升脸上带了样儿,恐怕是来者不善,天师,您要小心” 张天师说:“真是一语成谶,说曹操曹操就到” 泽惠说:“怕什么,按以前说好的办就是了,我去准备准备”说完就往后殿帐房走去。 泽惠刚刚出了屋,就见着盂茗领着天津县县衙师爷高升走进来,张天师看看今天高升没有穿以往的长袍马褂,一身短打扮,显得身子有些粗矮,头上顶老美华六块瓦礼服呢便帽,油光的大脑袋上一双小眯缝眼透着诡异,看什么都像是一眼就能看到底似得,手里转着两个核桃,核桃的包浆透亮,一看就是多年的古物,价值不菲,见着张天师双手揖了一揖说:“老神仙,恭喜发财呀” 张天师一笑说:“同喜同喜” 高升说:“我发什么财,我这腿都快跑断了” 张天师说:“高师爷,您这身打扮是从哪里来呀” 高升说:“您啦不提我还不生气,您一提我就想起那王八蛋神父,妈的没事找事,这几天,天天的往我们县衙跑,县太爷都烦透啦” 张天师问:“法国神父和咱们有什么来往吗,” 高升说:“哪是,从来不去,这些日子就跟抽风一样,天儿不天儿的跑,就为了要县衙给他腾崇禧观和望海楼那块地” 张天师惊讶的问道:“高爷,这怎么说,好好的,为什么要给他腾崇禧观和望海楼,为什么?” 高升说:“英法联军打进天津的时候,法队只占领了东边的海河楼行宫,两边的崇禧观和望海寺则由英军盘踞。后来英军撤出,这一带便成为法国的地盘。当时兼管天津教务的北京教区主教认为,此处在天津城郊,地势极好。天津卫又是通往京城的第一门户,欧洲人于此往来过路,必须善为开辟。” 张天师问:“我也听人说过,在天津开埠就是离皇上近,那意思就是一有事儿,马上进皇城找皇上说理,皇上不能答应” 高升说:“哪啦,神父卫儒梅急不可耐,借助于中法签署北京条约之机,买通在场的翻译,从中做了手脚,从咱三口通商大臣崇厚手中骗得了海河楼和崇禧观一带土地的承租权。” 张天师说:“这不是明目张胆的欺诈吗,” 高升说:“谁说不是,皇上爷答应了人家把那两块地儿租给洋人盖教堂,连崇禧观望海楼带搭上香林苑拢共有十六亩多地,说是要盖一座大个的法国教堂,” 张天师:“皇上就答应啦” 高升“不答应行吗,洋人在咱们天津卫开商埠,反正是打破了你家门,还上了你家炕,想轰都轰不走,您没瞧见,卫神父那叫一个猖狂,县太爷拿他也没办法,胜者王侯败者贼,皇上叫人家拿下了,人家要什么就得给什么” 张天师问:“您这是刚从神父那里来?” 高升说:“可不是吗,我今个早上刚从河西务哪里回来,都没顾得喝口茶,刘大人就叫我送地契给洋大人,洋大人见了地契那叫一个美,一个劲的喊;古德古德,都他妈鸟语,咱也听不懂。反正是高兴,” 正说着,张天师听见外面有人在咳嗽。明白是什么意思。 “唔”张天师冲着外面喊道:“上茶” 盂茗在外面答应道:“好嘞” 一撩帘儿,盂茗使托盘端着一壶茶,托盘里还放着一个紫檀的木盒,大小有半尺长,四寸宽,一扎高。 张天师客气地说道:“高大人最近辛苦了,您尝尝我这观里的毛尖” 走过去让茶的时候,像是无意之间将那个小盒向高升坐的方向推了推,又说道:“高大人真是日理万机,还得生洋人的气,我等终日忙忙碌碌的,想着孝敬大人,总是看不见,今日既然来了,您在我这小观休息一下,略备清茶一杯,聊表敬意。” 高升斜眼看了看张天师推过来的小盒说:“天师,你得罪人了” 张天师说:“山人一向贵柔耻争,退隐不显,如何得罪的人” 高升说:“是呐,我还纳闷呐,以老天师的为人怎么会和俗人一般见识,开始我不信,我还和刘大人说,不可能,全是诬告,不能信” 张天师问:“既然说到此,高大人不妨告知一二,让山人知道纰漏出在哪里,也好做些解释” 高升说:“前些日子有人告发娘娘宫里买了许多的药材,说是卖给了太平军,开始我也不信,这次是洋大人和县太爷说的,洋神父那可是信奉上帝的,总不能信口开河吧,” 张天师说:“唔,前些日子本观是着人买了些药材,那是做香包驱邪用的,十月十五日水陆大会来的那是多少人,每个人都领到一个香包,那点药材早已就用光,高大人,喝茶”张天师又像是无意之间推了一下那小盒。 高升本来就是来敲打一下,榨点油水,做师爷的都是圆滑得很,不管什么事只是旁敲侧击,任何事都不能在自己这里敲定,敲定的事都是有后遗症的,官司由县官判,后果自然不能由师爷顶。 高升说:“我说嘛,张天师为人那是没得挑,刘大人就服您这一点,您看我说怎么样,一到您这里,听您这一说,事情准会有个水落石出真相大白的时候,就这点事儿您啦,我就不打搅了,回见吧您啦” 高升站起身向外就走,张天师马上说道:“慢着,高大人您落下东西啦,这盒子是您来前儿拿着的” 高升说:“是吗,您看我这脑子,到哪去总是丢东西,” 张天师说:“事情太多,事情太多,难免,” 高升拿起盒子,在手里掂了一掂说:“干我们这差事真是辛苦” 张天师说:“高大人几时累了,乏了就到小观歇息” 高升说:“承您高义,我也不能常来,不是说;无事不登三宝殿吗” 张天师哈哈一笑说:“哈哈,佛祖曰;已作不失未作不得,高大人该来还得来” 张天师送出门,双手一揖向高师爷行礼:“走好” 高升走了两步,想想又回来伸过头去在张天师的耳朵边上小声的说了些什么,张天师脸色一变:“这是如何说起,我想这件事又是个怨枉,如此说来,我得前去告知” 高升双手一揖说了声:“告辞”扭身走了。 张天师没等高师爷走远,着急要起身前往铁厂街告信,刚走了两步,忽然脑袋一阵迷糊,身子一歪倒在了地上,吓得站在一旁的小盂茗高声的喊道:“师叔,泽惠师叔,我师父晕倒了” 秦和清坐在自家的炕沿上,两只脚泡在水盆里,手里拿着一块毛巾问:“明天就是老苏的正日子,想想还有没有拉下的,没想到的” 秦大娘正在缝一件衣裳,说:“就那个样吧,等他媳妇过了门,看哪里不合适,凭着她的心气,自己看怎么样好就怎么样拾掇” 秦和清说:“光忙乎老苏的婚事,没看见那仨孩子干什么了” 秦大娘说:“咋没看见,泛棹和凤鸣不是一直都在你跟前帮忙吗” 秦和清说:“哦,是的,长庚那孩子没看着” 秦大娘说:“这几天都在东门里的仓门口给神父帮忙,说是抄写经文,有时晚上就不回来,住在教堂里” 秦和清问:“洋教也有经文” 秦大娘说:“王长庚那孩子有心眼子,这些天在神父那里还学了点外国话,一高兴就学着给泛棹他俩听” 秦和清问:“学那个有什么用,中国话还没有说好呐,学学中国的话吧” 秦大娘说:“泛棹说过,他想去洋行找点事做” 秦和清说:“这孩子心大,我这小庙养不了他这大菩萨,那天你和他谈谈,要是不想学打铁,咱别耽误了人家前程” 秦大娘说:“小孩子说话你还信,都是两天的热度,过些日子没准又改主意了,没准又看上别的什么新鲜事,还想学,你操那份心干嘛,别去管他” 秦和清擦干自己的脚,穿上鞋说:“我是担心,他心思老变,最后高不攀低不就的,一事无成,怎么向他家大人交代” 秦大娘说:“你要是那样想,你得和咱庆家先说下,他可是咱庆家介绍来的” 秦和清端着水往外走,开开门将水泼在屋外面,回身关。 秦大娘说:“咱那庆家走了有些日子了,也不来个信,还回来不回来” 秦和清说:“这次来,亲家母和惠琴都来,你想着提前准备准备,泛棹也不小了,惠琴娘一定是着急着他俩的婚事” 仓门口教堂里王长庚在气灯下认真地抄写着经文,卫儒梅站在一边笑眯眯的看着他。 卫儒梅说:“时间不早了,还是休息吧” 王长庚说:“大人,我还有一点就抄写完了,一会就睡” 卫儒梅说:“你是好孩子,主会慈爱的看着你,看着你为主所做的一切,主会爱你” 王长庚说:“大人,我在教堂里听到的都是爱,到处是天主的福音,可我在我师傅那里,听不到这些,人跟人之间多是嫉妒和倾轧,我就看不惯” 卫儒梅说:“爱是恒久忍耐,是不自夸不张狂不做害羞之事。不求自己的益处,不轻易发怒。不计算人家的恶,不喜欢不义,喜欢真理,凡事包容,凡事相信,凡事盼望,凡事要忍耐,爱是永不止息” 王长庚说:“可我师父说;严师出高徒,管得严是对我好,我努力做了,但是换来的都是白眼,都是指责,师傅一说我,我心里更慌,嘛也干不好” 卫儒梅说:“中国的传统教育就是师道尊严,再加上铁厂街人员的源头都是来自亲近的血统,排除异己,封固保守是自然形成的习惯。” 王长庚说:“我也觉得我师父不待见我,不管有什么事都对我保密” 卫儒梅眼前一亮,似乎有话要脱口而出,但他又止住不语,只是说:“中国有句老话,叫做传子不传女,把技术保守起来,不为人知,所以中国的民族工业被桎酷,发展的很慢,这种思想根深蒂固,不是一朝一夕能够改变的” 王长庚点点头说:“我一定在您这里多学习知识,以后我就是不在您跟前儿了,我也饿不死” 卫儒梅诱导着说:“是的,学了知识,会有用的,很多的未知都是来自探索和传承” 虽是冬至的天气,还是很暖和,有阳光的地方,扎满了人群,那里热闹都马上聚在一起。 苏汝河的窝棚前停着一亭花轿,请来的一干吹鼓手和婚事大了(主持)坐在一张桌子周围喝水,秦和清和老伴正在帮着收拾婚礼上所用的东西,将一应的铺盖彩衣一一叠好,码在礼盒上,秦和清手里拿着一对粉彩的对瓶,放在被褥上边,秦大娘看见说:“让你干点事总是干不好”说完,在架子上拿过来两条彩带,走到礼盒那,将彩带系在对瓶的细脖上,两头一打结,栓出来一朵花来。 秦和清看见摇头咂摸嘴说:“还得说是娘们干活细” 秦大娘:“去你的,干活笨还攀别人,细不细不在男女,在心,就看你用不用心” 秦和清说:“老爷们干老爷们活,老娘们干老娘们活,老爷们要是什么都能干,还要老娘们干嘛” 秦大娘:“你不会干,就说不会干,扯出这么多鸡零狗碎干嘛,去,看看灶上那边有什么活,帮着干干,别在这添乱” 秦和清尴尬的笑着说:“我早就说走,你不是不让吗” 这时陈婶从苏汝河的窝棚里出来,手里捧着一件衣裳,对正在擦拭镜子的秦大娘说:“老嫂子,那些粗活就叫他们干,您能来帮我看看老苏穿这件衣裳行吗” 秦大娘:“挑他最好的,这日子就得光光鲜鲜的” 秦和清说:“你去给看看,老苏那人你还不知道,有好衣服没好穿,这镜子我来擦” 秦大娘放下手里的抹布走过去,看看陈婶手里的衣裳:“这黑色的不能穿,什么日子,穿这件蓝的,裤腿脚别打绑腿,找一双可脚的靸鞋,用水擦擦鞋面,别那么土了个号的”嘴里说着随着陈婶进了屋。 苏汝河坐在自己的窝棚里让人家刮脸,满脸的胰子沫只留着两只眼睛在外面,看见秦大娘进来嘴里含混的说道:“嫂子,翠屏的衣服都给她带过去,一会抬回来东西多显着好看” 秦大娘站在苏汝河跟前,掰着手指头一一报给他听:“这不用你操心,我都替你想到头里啦,被子是两铺两盖,夏季夹被一床,炕单子c枕头套,门帘窗户帘按你说的都是咱们这边准备,新人的衣裳是春夏秋冬各一身,绣花鞋两双,嗯” 秦大娘扭过身看看炕头前的桌子上,接着说:“嗯,还有,凤头钗一对儿,耳环c镯子各一对儿,一尺二漆金的喜烛一对,紫铜的蜡台一对儿,描金掐花的梳妆盒一个,花梨木的镜台一架,粉彩的对瓶一对儿,黄铜的痰盂c脸盆各一个,兄弟,你再想想还有什么,别拉下” 苏汝河正在被人家扳着刮脸,听着秦大娘述说,脑子里跟着所说的物件想,觉得差不多都准备下了,心里有些满意。 秦大娘问:“没什么就这些啦” 苏汝河刚想点头,刮脸的师傅说:“别动,,再动拉了口,这大喜的日子可别破了相” 秦大娘转身想走,这时候苏汝河忽然想起什么,头一抬,刮脸的师傅躲得麻利没划着他脸,苏汝河说:“嫂子,枕头,枕头” 秦大娘:“枕头,你有枕头套,还拿枕头干嘛” 陈婶这时过来说:“老嫂子,您啦不知道,老苏有对枕头,他说是求着马翠屏给绣的,老苏拿它当成宝贝啦,我这就给您拿去,您看看就知道了” 陈婶转身进到里间屋,不一会从里面走出来,手里面托着一个双人枕,大红的缎面绣着一对儿鸳鸯戏水,是用好几种彩线绣的,秦大娘接过来看见那绣工,赞不绝口:“哎呀,你说说,真是啥人就出啥活,她马婶不仅人长得好,你看这绣工也是一顶一的好” 苏汝河这才舒了一口气,仰脸躺在椅子上,任着刮脸的师傅摆布。 昏迷了的张天师慢慢的睁开眼睛,看看站在自己周围的师兄弟问:“现在什么时辰啦” 泽惠说:“师兄你好点了吗,现在是卯时三刻” 张天师挣扎的爬起身,穿鞋下地要往外走。泽惠赶忙的拦住:“师兄,你昨晚昏迷了一宿,这些天累的您有些虚脱,你现在最好不要动,泽润已经去城里请医生去啦,差不多快回来了” 张天师脸色有些苍白,坐起来有些喘:“不行,我得去铁厂街一趟” 泽惠:“有什么事可以叫盂茗代您转达” 张天师:“来不及了,盂茗,你搀扶着我赶紧走” 泽惠不放心的说:“师兄,您” 张天师一扬手,止住泽惠往下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盂茗” 盂茗赶忙上前,双手紧紧地抓住师傅的胳膊,随着张天师往外走。 出了后殿的房门,泽润正好领着医生来到,泽润说:“师兄,大夫来啦” 张天师挥挥手:“先叫医生后堂休息,我去去就来” 师兄弟见没法阻拦,只好看着师兄踉踉跄跄的朝外走去。 苏汝河的窝棚外面聚集了许多看热闹的人, 婚礼主持抖擞精神,高声喊了一声:“四(时)岑(辰)差不多,哥几个精森(神)起来” 吹鼓手都站起来,排成一排,抬轿的四人将花轿抬在肩上,主持大喊一声:“走起来”,吹鼓手一齐吹响了喇叭,“滴滴哒哒”向着北大关浮桥走去。 苏汝河这时身披着大红花快步从屋里跑出来,陈婶和秦大娘紧紧地跟出来,一边随着苏汝河跑,一边给他系大襟的。 秦大娘说:“这真是现上轿现扎耳朵眼,越忙越添乱” 陈婶说:“都是这样,办多大的事,就有多大的露怯,不到最后,事都不利落” 秦和清看着他们乱自己,止不住笑着说:“行啦行啦,别叫队伍拉下,老苏你紧着走,紧着走” 这时候刘老板身上围着围裙跑出来,一边搓着双手一边问:“走啦” 秦和清说:“走啦,你瞅这个乱劲儿” 秦大娘:“就你添乱,不赖别人” 刘三泰问:“一去一回得多长时候” 秦和清掐算着:“紫竹林离咱这少说也得十了里地,一来一回差不多得一个时辰,这还得说新娘子准备的差不多,上了轿就回” 刘三泰说:“那咱们准备中午的酒席” 秦和清说:“不着急,过半个时辰再说” 秦大娘:“你又瞎支招,灶上那么多活,早干早利落,别在这儿杵着,干活去” 秦和清:“好嘞,老婆大人,我这就去” 苏汝河迎亲的队伍过了浮桥,顺着河边一直走,吹鼓手卖劲的吹着喇叭,一路上“滴滴哒哒”的好不热闹,引得路上的民众都驻足观看。 苏汝河得意洋洋的走在队伍的后面,站在路边观望的人群中有认识的都高喊:“嗨,老苏,这是你的接亲队伍” 苏汝河满脸笑容回到:“是的,苏爷我今天娶媳妇啦” 那人又喊:“瞧给你美得,媳妇是哪家的” 旁边一个人说:“你咋不知道,是缝穷的马翠萍” 那人惊讶的问:“谁” “缝穷的马翠萍” “嘿,这小子什么时候得了这么一个大便宜,马翠萍那是多么俊的一个人,糟践他手里啦” 张天师气喘吁吁的往前走着,大冬天脸上都冒出了汗水,盂茗紧张的在一旁小跑,一会看看师傅,一会超过师傅,轰赶着挡在师傅前面的人。 这时候,一班衙役快速地从张天师身边跑过,跑在最后面的是县衙高师爷,高师爷经过时,用眼角看了看满脸汗水的张天师,假装没看见。 盂茗说:“师傅,衙役是去三岔河口” 张天师像是刚刚明白一样:“我们赶不上了”说完人已经虚脱,一屁股就坐在了地上,小盂惊慌的说道:“师傅,这地上太凉,您快起来” 张天师大喘着气说:“盂茗,你快去,快去,告诉秦老板,告诉他,县衙要抓刘” 盂茗站在旁边比谁都着急:“师傅,咱们管不了别人的事儿,您看您现在的身体,您再看看县衙那帮人,跑得多快,我就是现在追也赶不到他们前面,师傅,管不了咱不管啦” 张天师叹了口气“唉,事情已然这样,难以挽回啦”身上一软,一屁股就坐在地上。 田凤鸣和秦泛棹从外边跑过来,看见秦和清正在桌子上摆碟子,秦泛棹问:“大伯,几时能开饭” 秦和清说:“没事你跟你田凤鸣哥去后厨帮帮忙,啥活不干,张这个嘴就等着吃” 秦泛棹:“我饿啦,凤鸣哥也饿啦,我俩早晨吃得少,苏伯说,酒席多好吃,不让我俩吃早饭” 田凤鸣说:“姑父,别听他的,过会儿就过会儿,我还不那么饿” 秦泛棹:“老蔫,你刚才还说自己饿得不行,要等酒席就得饿死,你说瞎话不带眨么眼儿的” 秦和清说:“你俩别吵,我这就去看看灶上有些什么现成的,拿给你俩吃” 说着正要走,就见那边跑过来一班衙役,秦和清一愣,衙役们快速地将苏汝河的窝棚围了起来,高师爷走过来说:“所有人都不要动,我们今天来是有人报信,苏汝河和刘三泰二人私下制造枪械,我们前来拿人,都不许动” 这时候有两个衙役已经将在后厨帮忙的刘三泰押了出来,刘三泰一点挣歪一边喊:“冤枉,你们不能凭空抓人,你们有什么证据” 高师爷喊道:“进去给我搜,仔细的搜,主要的看看他的工棚里面,地面上,犄角旮旯都不放过” 几个衙役答应着冲进屋里,正在屋里的秦大娘和陈婶尖叫着从屋里跑出来。 陈婶问:“这是干什么,人家大喜的日子,你们搅胡(合)什么” 高师爷大声说道:“不相干的人别说话,想要知道什么事,逮着罪犯就清楚啦” 苏汝河的窝棚里里外外的都是人,衙役们跑来跑去检查,周围的邻居又都围上来看热闹,一时间人声鼎沸,乱哄哄的一团糟。 秦和清瞅准一个机会,朝着秦泛棹一努嘴儿,秦泛棹会意,趁着高师爷和衙役们不注意,一溜烟的跑走啦。 秦和清这时候看见,张天师一瘸一拐的朝着这里走来,小盂茗皱着眉头跟在后面,嘴里不知道嘟囔着什么,张天师甩着盂茗伸过来的手。 马翠萍坐在家里的炕沿边上,头上盖着红盖头,苏汝河躬身站在门口处, 婚事主持高声说道:“吉星高造(照)喜临门,新郎前来接新银(人),一看脚下门槛高,小心散(闪)了新郎的腰”大家听着都跟着笑了起来 , 婚事主持指挥苏汝河迈过门槛向前迈一步,“二人有缘来相会,满面桃花心儿里美”大伙又都跟着乐, 苏汝河又往前走一步, 婚事主持喊了一声“三僧(生)有幸财富有,新郎拉则(着)新娘的叟(手)” 苏汝河上前拉着马翠萍的手,扶着马翠萍站起身, 婚事主持喊了一声“四季平安回家转,儿孙满堂万万年” 苏汝河搀扶着马翠萍出了门,在喜娘的帮助下,马翠萍坐上花轿, 婚事主持喊了一声,“起轿” 鼓乐喇叭一起响起来,先来了一曲“唢呐皮”,四个轿夫一上肩,吹鼓手调子一变,马上换成“小桃红”,“滴滴哒哒”的那叫一个火爆,引得周围邻居齐声叫好。 站在队伍前面的苏汝河整理了精神,正要带队前行,这时候就见秦泛棹快速的向着这里跑来,一边跑一边上气不接下气的喊道:“苏伯,苏伯,快停下,快停下” 苏汝河赶紧走过去,接着秦泛棹伸过来的手问:“怎么啦,你慢慢说” 秦泛棹略微喘了口气说:“苏伯,你随我先进屋,我有事和你说”不等苏汝河反应过来,拽着他就往屋里跑。 这时候马翠萍从花轿里探出头来,一只手撩起盖头问:“出什么事啦” 老苏边跑边和媳妇说:“没事,我马上就来” 马翠萍不听,站起身从轿子里出来,跟在他俩的后面就进了屋里。 秦泛棹刚站定马上说:“苏伯,你回不去啦,高师爷领着人,去抓你和刘伯,说是有人告密,你俩私造枪支上的零件,刘伯叫他们逮着了,我瞅着他们没注意,跑来报信,苏伯,你快跑吧” 苏汝河站在那痴呆呆不知道想什么,这时候马翠萍一步挿进来问:“是不是,你俩帮助太平军的事败露啦,泛棹,你说是不是” 苏汝河对媳妇说:“你别着急,没事,不是那事” 马翠萍说:“还说,我都听见了,你还瞒我” 苏汝河说:“翠屏,我对不起你,今天咱们不能成婚了,我对不起你” 马翠萍一摔手里的盖头说:“你说什么话,咱们俩的事,已经闹得没有人不知道,你说声对不起就算啦,你问过我吗,你让我往后怎么做人” 苏汝河说:“翠屏,我真的对不起你,我不能拖累你,好汉做事好汉当,我不能拖累任何人” 马翠萍说:“任何人,我不属于你说的那个任何人,我是你的媳妇” 苏汝河说:“你现在还不是我的媳妇,咱们俩还没有拜天地,婚礼不算” 秦泛棹焦急的说道:“苏伯,你快赶紧想办法,我估计高师爷找不到你,没准一会儿找到这里来” 苏汝河说:“我走,秦泛棹你跟我走,跟我回三岔河口,我去自首,这事不能让刘三泰一个人担着”说着就要往外走。 马翠萍双手撑开挡着路说:“要走你也听我说两句” 苏汝河说:“你赶紧说” 马翠萍说:“你不能去三岔河口,你不能去,你若是去了,帮不上忙,反倒连你自己都害了” 苏汝河说:“我不去,让刘三泰一人担着我不落忍” 马翠萍说:“你不去,你们的案子结不了,案犯逮不着,案子结不了,这你应该是知道的” 苏汝河疑疑惑惑的说:“我不知道” 马翠萍说:“你要是现在去了,你俩就死定啦,案子马上结,立审立判,连个转圜的余地都没有” 苏汝河说:“我这么做是不是不仗义” 马翠萍说:“我觉得你看小了,如果能够救出刘大哥那才叫仗义,一旦不能救出刘大哥你再去自首,一快受罪,一起上法场那才叫仗义,你现在什么都不做,前去送死,这不叫仗义,你听我的吧” 马翠萍说完,赶紧的走到屋里,收拾了一些衣物和盘缠,走出来拉着苏汝河的手:“你现在跟我走” 又对秦泛棹说:“回去告诉你爹,老苏在我这里,请他放心”说完,在邻居家抱上嘎子,一溜烟的领着苏汝河跑了。 天津县衙里顾闵川看着刘县令说:“就这么叫苏猴子跑啦” 刘县令说:“我已发下海捕文书,跑远了逮不着那就是他的造化,逮着他算他倒霉” 顾闵川问:“何时给他们定罪” 刘县令说:“苏汝河逮不着,一时半会儿的定不了” 高师爷说:“顾闵川,你说他们私造枪支零件,我带人搜遍了整个工棚,翻遍了所有的犄角旮旯,生生不见一个机件,什么都没有,你是不是搞错啦” 顾闵川说:“不会错,我是亲自去到他的窝棚里找到的,哪还有错” 高升问:“你什么时间去的,你们之间见着面了吗” 顾闵川:“我是夜里去的,那天还下着雨” 高升:“你准是看错地方了,现在人是抓着了,可是证据没有,你不能给人家凭空定罪吧” 顾闵川:“上大刑,不信他不招” 高升:“你够狠” 刘县令:“这事先这样,等逮着苏汝河一并结案” 顾闵川还想说什么,高师爷扬起手来说:“打住,啊,你先回去听信” 苏汝河窝棚里聚集着他的亲朋好友,秦和清默默地坐在椅子上,陈忠良在一旁抽着自己的旱烟,陈婶坐在炕沿边上抹眼泪,秦大娘说:“这大冷的天,他俩能够跑哪去” 秦和清说:“冷点总比丢了命强,我那时说他们还不听,瞅瞅,让我说着了吧” 秦大娘:“都什么时候啦,还说这样的话,就是你做得对又有什么用,现在不是评论谁是谁非的档口,快想想办法” 陈忠良说:“听秦泛棹回来学舌,她马婶还是挺有主意的,我想吉人自有天相,咱们别在这发愁啦” 秦和清说:“明天我去官府打听打听刘三泰的事,看看有没有转机,顺便看望一下老天师” 秦大娘:“你带上点银子,打点一下差人,别让三泰在里面受罪” 秦和清答应:“哎” 陈忠良:“这一下,刘三泰的老婆更得和刘三泰较劲啦” 秦和清说:“找人捎个信吧” 陈忠良点点头。 第十七集终 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 注:那时候的河水通海,所以到了冬至时节还没有冻冰。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八章 第十八集 杨柳青运河边上的一条带棚子的渔船上,船头坐着一位白胡子老头,嘴里叼着旱烟袋,“吧嗒吧嗒”的使劲的抽着。 马翠屏猫着腰在船尾烧火做饭,柴火在一个用泥砌就的凉灶里燃烧,一阵风吹过来,灶里的烟从灶口冒出来,呛得马翠屏一个劲的咳嗽。 老头拔出嘴里的烟袋:“就说你,放着好日子不过,捣鼓那玩意干嘛” 船中央的棚子里苏汝河怀里搂着嘎子:“没想到会有人告密” 马翠屏:“爹,事情已经这样了,您就别说他啦” 翠屏爹:“那你们今后打算怎么办,说话天儿就凉了,河水一封冻,这里就不能住人啦,要不,要不你俩住到你哥那去” 马翠屏:“爹,不行,这事都是我们不好,不能再连累了我哥他们,您也别告诉我哥,过些日子我们就回去,在这里长期的呆着不是办法” 苏汝河:“爹,给您老添麻烦啦” 翠屏爹:“添什么麻烦,唔,你知道翠屏对你好,你以后别忘了就行” 苏汝河:“爹,我就是忘了我爹是谁,我也忘不了您们一家对我的恩情,翠屏,明天我去镇里看看,找点什么活干,这样呆着不行” 马翠屏:“你会干什么,你能干什么,你就呆着吧,有我一口吃的就饿不着你,再说这是我娘家,要出去挣吃的那也得我去” 苏汝河:“我,我苏汝河这辈子要是对你有一点外心,我,让我天打雷劈,让我不得好死” 马翠屏:“呸,呸,老苏,以后我不许你说这样的话,再说死呀死的我可不高兴啦” 翠屏爹:“女婿,要我说两口子过日子,不要总把发誓挂在嘴边上,你就踏实过日子,有什么大事别叫自己的媳妇为难,该做的,不该做的,你自己在做之前,先在心里掂量掂量” 苏汝河:“我这件事做的就是有点莽撞,秦和清大哥提前说过我俩,不叫我俩参与太平军的事,我俩没听” 马翠屏:“爹,说两句就得啦,您女婿也是个明事理的人,老苏,以前你是一个人,现在有了我们娘俩,你再做什么事情,就像俺爹说的那样,在心里头先掂量掂量,” 苏汝河:“哎,翠屏,以后我听你的” 翠屏爹看不惯苏汝河那副怂样子,站起身走到岸上:“那好,我就回去啦,你俩先在这儿住住,要是闹天就去家里,你娘总是念叨你,我走啦” 苏汝河从船舱探出头来:“爹,您走好” 马翠屏:“爹,回家先不要和我娘说,我哥那里也别说” 翠屏爹背着手一边走一边回答:“知道啦” 杨柳青席市大街西起药王庙前大街,东至菜市大街南口,与猪市大街相接。每逢初一c初六是镇里的大集日,人来人往热闹非凡,外乡做买卖的人,比如方圆几十里的杨芬港c胜芳c台头商人,和本镇的居民,来此苇席和荆条或是柳条编制筐蓝等,席市大街因此而得名。 马家住在席市大街的中央一块高地上,房子为一进的三合院,布局非常紧凑,坐东朝西临街开有随墙门,靠北跨一厢房,算作门房,北房三间一明两暗,北房东面跨一间耳房,是灶间,南房两间,早先应是下人住的房间,在过去就是柴房和牲口棚,转遭青砖墙面素瓦挑檐,院中央砌一海棠池,池内植物早已枯败,表面上看过去,以前也是个殷实的家底。 翠屏爹从外面走进来:“老婆子,这都什么时辰啦,咋还不做饭” 北屋里传出来翠屏娘的咳嗽声,翠屏爹快步走进去,见翠屏娘躺在炕上脑袋上蒙着块布,脸色有些苍白。 翠屏爹:“怎么啦,心里又不好受啦,没请大夫看看”又回头“志明他娘呐” 翠屏娘挥挥手说:“我叫她回屋啦,在这里我心乱” 正说着志明娘怀里抱着一个吃奶的孩子站在门口说:“他爷,不是我说志明他姑,我上次给她说的那家人家多殷实,嫁过去就做大奶奶,现在可好,寻思这次嫁个老实人,谁成想又是个犯事儿的主” 翠屏娘喘着气说:“那是你,你嘴上积点德” 南屋里传来一个男子的吼声:“志明娘,你死哪去啦” 志明娘:“得,那催命鬼又在叫呐,娘,爹,您别着急,不行我再给俺妹子找个人家,就凭妹子那长相” 翠屏爹:“你去吧,那屋在叫你,你去吧” 志明娘搂着孩子快速地向着南房跑去。 南房的炕上,翠屏的哥哥躺在炕上抽大烟,屋里头烟雾缭绕,志明娘一进屋,就被烟气眯了眼:“你叫唤什么,没看见我在娘那屋吗” 翠屏哥:“给我再烧一个泡” 志明娘一生气,将孩子攮在炕上,那孩子一下子大哭了起来。 志明娘哭丧着脸说:“这日子可怎么过呀” 北屋里翠屏娘也叹了口气说:“这日子没法过啦” 苏汝河窝棚里,高师爷坐在椅子上,看着眼前的那对粉彩对瓶说:“这事不应该呀,就你们这帮泥腿子,能够造枪,这不是大白天说梦话吗” 秦和清陪着笑脸说:“对对,您啦说的真对,他们俩就是有那个心,也没那个胆,吓死他们,我就说这事是有人冤枉了他俩,高爷,您看在这孤儿寡母的份上,您就高抬贵手,放过刘三泰吧” 刘三泰的媳妇和儿子在一旁抹眼泪,刘三泰媳妇说:“我们孩他爹可是个老实人,就连杀个鸡都下不去手,官爷,您就高抬贵手,就把他当个屁放了,我在娘娘宫给您啦供长生牌位,我年年给您啦烧高香” 高师爷:“嘿,你这是咒我是吗” 秦和清赶忙说道:“高爷,她不会说话,您别跟她计较,看我面子,看我面子,我让刘三泰上娘娘宫求菩萨保佑您心康体泰,平平安安的,万事如意,我让老刘年年给你送礼,这事办好了我请您” 高师爷:“哎,这还像句人话,这么地吧,我去和县太爷商量商量,看看他老人家有什么想法,这个”他手指着那粉彩对瓶。 秦和清马上拿起来,双手奉上:“就是给您啦的,早就给您啦预备下啦,您笑纳,您笑纳” 高升满脸的笑容,小眯缝眼挤成一条线,看着自己手里的物件:“那好,我就不说客气话啦,啊,有句话咱可得说头里” 秦和清说:“您说,您说” 高升:“办成了呐,你们别欢喜,办不成呐” 秦和清抢过来说:“高爷,高爷您尽力,办成了更好,办不成那是他自己的造化,怨不着您” 高升:“整个一条铁厂街,我就爱听秦老板说话,让人心里痛快,好吧,你们就等着听好消息吧” 众人就像是众星捧月一样送了高师爷离去。 秦大娘:“就那对瓶子行吗,能值多少银子,高师爷什么没见过,别回来送礼送砸了锅” 秦和清说:“我找张天师看了,这对官窑粉彩瓶是康熙年间的东西,我听老苏曾经说过,是马寡妇她娘家的送的嫁妆,老苏说过,你别看马寡妇在咱这不起眼,娘家可是杨柳青数一数二富户” 秦大娘:“真的,没看出来” 秦和清:“老苏说过,马寡妇娘家在杨柳青是贩苇席发的家,到了她这辈家境还算好,他爹就他一个闺女和上边一个哥哥,没成想他那个不成器的哥哥去了趟广州,回来染上了抽大烟,到了马寡妇出嫁的时候,家里已经被他哥哥败得没剩吗了” 秦大娘:“这可恨的洋毛子,弄了大烟烟来害人” 天津县衙后堂烟雾缭绕,刘县令抽出嘴里的眼袋在八仙桌子的腿上磕磕烟灰,然后舒服的伸着懒腰。 高升见状赶紧对刘县令说:“老话讲,捉贼见赃,捉奸拿双,铁厂街这个案子,是个无头案,苦主昨个又来闹,大人您看?” 刘县令烦躁的说道:“这个顾闵川,到底搞的什么鬼,不弄清楚就瞎报案” 高升:“哎,生意场上无父子,更何况是八竿子打不着的老乡,没准在老家几个人就记着仇,在外做买卖更是同行冤家,瞅准机会下个药捻子,脚底下使个绊子,顾三坏这人做得出来” 刘县令:“不行就将那个刘什么” 高升:“刘三泰” 刘县令:“哦,刘三泰放了,省的让他在牢里吃白饭” 高升面露喜色:“嗻”说着往外走。 刘县令:“等等,早晨神父卫大人来,说了天后宫一件事,我正在思忖怎么办” 高师爷:“天后宫,天后宫又怎么啦” 刘县令:“神父说,天后宫私下卖给太平军” 高师爷:“这事不是早有结论吗” 刘县令从八仙桌子上拿了一张单子:“你瞅瞅,这上面写的这些东西,都是卫神父让人在天后宫买药的药房里抄来的” 高升拿过来一看,上面写着:硝c磺各百斤,金不换c地耳草c牛尾蕨c鹅不食草c牛膝c乌药c红杜仲c山橘叶c刘寄奴c过江龙c两面针c鸡血藤c木鳖子c半边莲c独活c苍术c栀子c制川乌c丁香c香红花c土鳖虫c朱砂c马钱子c没药(炙)c三七c海星(炙)c鸡骨(炙)c冰片c自然铜(锻)c(炙)c甜瓜子c儿茶c红花cc麝香c血竭c朱砂附c桂枝c樟脑各百斤。 高升说道:“好家伙,这是要开药房吗”然后偷偷的看刘县令的脸。 刘县令:“神父很嚣张,说如果县衙不解决,他就让戈登将军来解决” 高升:“大人您的意思是” 刘县令:“容我有我的意思吗,京里头洋人逼朝廷签约,咱这里神父逼着咱们抓人,我能有意思吗,就是有意思有谁能听” 高升:“大人,这件事您还不能不管,咱们去管,那还有个转圜的余地,要是洋人去管,准得动刀动枪的,事情闹大了以后不好收拾” 刘县令:“我也是这么想,朝廷和洋人一旦谈判成功,皇上马上就起驾回鸾,到那时再来个整饬吏治,不知道又会刁难出来个什么罪名来” 高升:“大人思虑的极是” 秦和清的窝棚里刘三泰浑身伤迹累累的抱着自己的儿子流泪,刘婶坐在一旁大声的哭号。 秦大娘抹着眼泪说:“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再不回来就得把他刘婶急坏了,嗨呀,这事咋说的,说抓就抓,说放还就放了” 秦和清站在门口处:“都是高师爷在县太爷面前说的好话” 刘三泰眼含泪水说:“那我们怎么也得谢谢高师爷的大恩大德” 秦和清:“已经使银子啦,回头消停了,再请请他” 刘三泰问:“老苏怎么样啦” 秦和清说:“前两天有人捎信来,说是俩人在杨柳青岳丈那,那天捎信叫他回来” 刘三泰:“阿弥陀佛,老苏跑了这事还对了,要是我俩都抓进去,叫他们一诈,没准那句就说漏了,一个对不上,越说就越多,没罪也许弄成有罪了” 秦和清说:“你说的和秦泛棹田凤鸣说的一样,他那天给老苏送信回来说,马寡妇说的,老苏跑了定不了罪,以后再使劲捞人,你看,这女人多有见识,也有胆量,老苏可是找对人了” 刘婶凑跟前问:“老头子,在里面没受罪吧” 刘三泰:“能不受罪吗,折腾了我好几回,打得我都快顶不住了,我一想好汉做事好汉当,有什么事我一个人顶着,决不能连累了老苏,所以不管他们怎么打我,我就是不说,大不了就是一个死” 刘婶哭着说:“死鬼呀,你死了我们娘们可怎么办呀” 刘三泰瞪起眼睛说:“我这不是没死吗,嚎什么嚎,你盼着我死啊” 秦大娘:“得啦得啦,俺兄弟平安的回来是件高兴的事,你俩回家好好商量,别再有事没事的咯计” 刘三泰站起来冲着秦和清说:“和清大哥,悔不当初没听您的话,现在出了这事,又让您跑前跑后的,兄弟这里谢您啦”说着就要往地上跪。 秦和清看见赶忙上前抄起刘三泰的双臂:“哎哎,兄弟,咱哥们不兴这个,我帮忙那是应该的,你要一这样,显着咱们就远了,起来起来” 刘三泰站起身,回头对着儿子说:“俞州,过来给你大爷磕头” 刘三泰的五岁儿子俞州上前跪在地上向着秦和清磕头。秦和清乐呵呵的赶忙把孩子扶起来:“行啦行啦” 正在这时,秦泛棹一步挿进来说:“爹,大事不好啦,县衙带着兵把天后宫围啦” 秦和清问:“怎么说” 秦泛棹:“说是天后宫里有人给太平军购买和伤药” 秦和清一听愣在那里:“又让我说着了,哎,是疖子就挤脓,我得过去看看,老刘你自己回去先歇着吧,我得去天后宫”说完朝外就走。 秦大娘说:“要不要花点钱打点” 秦和清头也不回的说:“看看再说” 刚过晌午,官府的兵丁就将天后宫围了个水泄不通,大门口外一群人围着看热闹。 张天师站在前院,手里拿着高师爷递过来的单子说:“贫道不明白这有什么不对” 刘县令说:“老天师,本县不会无事前来骚扰,你再仔细看看,那上面有没有官府命令禁止的药品” 高师爷凑到张天师跟前小声说:“仙爷,这草药还算好说,可是这硝磺是做枪药的必须品,难不成天后宫里也做枪药” 张天师笑着回到:“县太爷有所不知,前日法会上发放的香包里放的就是这些药材,每一个香包都得钱的药材,法会上来的香客成百上千,每人一份,大人您想那得需要多少药材” 刘县令:“有人说你们的香包里面放的不全是药材,有人拿到的只是一些草,一些没有用的草,那您能说说这是怎么回子事” 高升说:“要不要我派人将那些拿到草包的香客请来和您对证” 张天师:“这一点我还不清楚,从我估计的情况看,拿到香包里面是草的不会太多,因为后来香料不够了,有些香包里是有些草,这个不足为奇,那年的法会发放都会有这种情况”张天师一扭头喊:“师弟可在” 泽惠一直站在后殿的门后面,耳朵里听着外面的动静,心里头在想:“看来这回是躲不过去了,如不然,我我就”正琢磨怎么办,听到师兄在喊自己,赶忙的从大殿内出来:“师兄,有什么事” 张天师:“师弟,香包之事都是按照规矩做的?” 泽惠低下头对师兄说:“师兄,有些事我没跟您说,香包的事,我,是我的主意” 张天师:“什么你的主意,我怎么听不明白” 泽惠说:“是这样,年关将近,师弟们还都穿着单衣,有的连双过冬的棉鞋都没有,法会虽然收上来一些银两,也禁不住四下打点和应急之用,我就自己做主卖了一些药材,贴补宫内一干人等的用度,师兄,我知道错了” 张天师:“师弟你这是如何说起,你说的这事我怎么不知道” 泽惠:“师兄要怪罪就怪罪师弟我一人,这些事都是我一人做主,和其他人无关,师兄”泽惠深深地弯下腰,对着张天师鞠了一躬。 张天师心中有数,那些药材的去向自己是知道的,他马上明白了师弟这是在保护他,泽惠将事情揽过去,将一件有意为之的勾结太平军的案件,变成了一件贪腐丑闻,张天师知道这是当前最好的办法,是避重就轻的办法,他在心里不觉暗暗称赞。 张天师伸手扶起泽惠,看着他的眼睛,张天师说:“师弟,你真的这样做了,你可想好,你的为人大家都知道,这样做可有毁师弟你的清议” 泽惠转过身对着刘县令说:“刘大人,此事全是我一人所为,与我观上下人等一概无关,刘大人有什么事都朝着我说” 刘县令没想到会有人站出来承认,他挥了挥手,自己坐在椅子上。 高升走到泽惠面前问:“你将那些药材卖给谁啦” 泽惠说:“一个给洋人送货的老客,好像是山东人,要不就是江苏一带的客商” 高升:“你们怎么联系上的” 泽惠:“是在法会前,我去各药店上药的时候,在路上他将我拉到旁边,和我说,他想在家乡开个中药铺,问我能不能帮忙买一些药材,我当时鬼迷心窍,一心想着师弟们还没有棉衣和棉鞋,我一咬牙就答应了他” 高升:“你卖给他多少” 泽惠说:“也没多少,他就给了一百两银子,我算算刚够给师弟们卖布料的,棉絮和加工的工钱还没有,可是法会上也要用,我就卖给他一少部分” 高升:“什么时间送走的” 泽惠:“夜里,法会前两天的夜里” 高升:“用什么送的” 泽惠:“两辆大车” 高升:“不对,不止两辆” 泽惠:“就是两辆” 高升:“送到哪里” 泽惠:“洋码头那里” 高升:“谁接的货” 泽惠:“自然是那个山东人,我俩说好的,一手钱一手货,不见到那人我是不会给他货的” 刘县令着急的说道:“别跟他废话,问他那些硝磺的玩意干什么用的” 泽惠双手一揖说:“大人你应该知道,我们道士们经常不断地要炼一些丹药给人治病,丹药中主要的成分就是硝磺和铅汞之类的东西,贫道自打进了祖师爷的道门,一心就想炼制天下第一的神丹,用以救助那些不可救药的人,贫道实验已久,再有些时日,丹药就会炼成,到时候我一定会给大人您送上” 高升厉声叫道:“混账,你咒我们大人不可救药,你不想活啦” 张天师赶紧的站过去说:“大人息怒,我这师弟是个直人,说话不会转弯抹角,心里头有什么就说什么,刚才师弟所言我在以前也听他说过,他炼的丹药是非常珍贵的,非一般人能够享用,师弟是敬重大人才这样说,还请大人明察” 刘县令看看也榨不出什么,站起身向外面走,高师爷指挥衙役:“把泽惠带回县衙” 张天师欲要上前阻拦,泽惠说:“师兄,咱们这事总得有个交代,我去最好,天后宫有您在,一切安好” 张天师:“师弟”眼睛里有些湿润。 这时候秦和清走过去,搀住张天师的手,在他耳边小声说:“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您保重自己身子要紧” 张天师回头看看是秦和清,自己点点头。 泽惠在一群衙役的押解下走出了天后宫大门。 这几天外面刮起了大风,黄风夹杂着沙尘,刮得哪哪都是黄兔兔的,自从秦和清闹明白“硬模”是为何物之后,就一直闷在自己的工棚里琢磨,今天秦和清约了刘三泰和陈忠良坐在自己的工棚里搞实验。 秦和清说:“历史上的铸造都是采用干模工艺又叫泥模铸造。干模工艺分为制作内范和外范(又叫将军盔)c减支c合型c浇铸等步骤。” 秦和清手里头摆弄着一些泥坯,边说边做。 秦和清说:“制作内范是先用这些黄土或胶泥和成泥巴,制成要铸造的产品外型,制作外范时,先在内范表面涂上一层薄薄的蜡油,外面披上一层拌有碎麻头的麻刀泥,厚度视铸件大小而定。待外范晾到一定强度,然后用锋利的刀沿分型面切开,刻上记号,把外层麻刀泥与内范脱开。” 刘三泰说:“这些事谁不知道,老辈子都是这样做的” 病体痊愈的陈忠良,脸色还有些苍白,但是不甘寂寞,在一边看着他们捣鼓,心里也痒痒说:“你还别说,我是看过别人做过,听老秦一说,才知道这手法不一样,咳咳” 刘三泰说:“反正是一块泥,在谁的手里就随谁的意,怎样做就凭感觉” 秦和清说:“关键是减支,减支是用刀c铲c钩c勺等锋利的工具,将内范表层削去一层,铸件要多厚,就削去多少内范上的泥。” 刘三泰说:“你不如说,外范就相当于桃子的肉,掰开桃子,将里面硬的桃核皮去掉,留下桃仁,就算是内范,桃仁和桃肉之间就有了空隙,相当于型腔。” 秦和清不理他,依然说道:“合型是将外范按刻好的记号复原到内范外面,中间形成型腔,然后将分型面封死,在最高点处留好浇铸口。把融化后的铁水从浇注口灌进型腔,使铸件成型,哎” 刘三泰说:“手法好的做减支做的均匀,出来的活就好看,做不好一边薄,一边厚那多难看,是吧,老陈” 陈忠良说:“那当然,要不怎么叫耍手艺,就是凭经验,这一点是干一辈子学一辈子,顶死都不能说自己学成了,咳咳” 秦和清说:“老陈说到点子上了,这就是干模的缺点,不好掌握,尤其在铸造和启封的过程中,很难保证干模不受破坏。一旦破坏,又得从头制作模具,这就限制了工作的连续,无法保证批量生产。这是我的最大的心病。” 刘三泰说:“一个模子做一件,再做还得从头来,做型腔,一套工序,麻烦” 陈忠良说:“听老秦说说硬模的做法” 秦和清说:“硬模工艺是在干模工艺基础上发展过来的半永久性铸型,干模是做‘空,’硬模是做‘芯’。用坚硬的材料先作出一个铸件的模型,然后根据它的形状再制作型腔。” 陈忠良说:“老秦,你还真能琢磨” 秦和清拿起一个水碗说:“假比这是个要铸造的产品,就是咱们看到的样子,你把它按在沙子里”说完秦和清将手里的碗按在沙土里,又拿起,沙土留下了碗的印记。 秦和清说:“你看,这边上的沙子是不是很光滑” 刘三泰说:“你说的简单,下面怎样做” 秦和清说:“不能就这样按在沙子里,铸造时要用硬模在沙箱里的硅砂上紧密压实,按形状制作出凸形的下型和凹形的上型,并留下浇冒口。这时硬模就可以单独取出,接着可以连续制作另一个上下型。上型和下型经过上浆烘干,合型后中间成为型腔,然后浇注。” 刘三泰说:“沙子很松软,怎样做型腔,他也呆不住呀” 秦和清说:“沙子里掺入浆水,然后烘干,就可以成型” 刘三泰说:“你说的这么热闹,怎么没见你做呀” 陈忠良说:“三泰你就是个急性子,你听老秦往下说” 秦和清说:“硬模铸造的关键是制作硬模,硬模用的原料是炉灰渣c胶泥c麻刀c碳渣c黄泥等,我也试过,不知为什么总是不行。” 刘三泰说:“唉,说了半天等于没说,有嘛事,过了年再说吧” 陈忠良祈求的看着秦和清,秦和清摇摇头叹了口气说:“哎,也只好这样” 刘三泰问:“你这是从哪里听来的” 秦和清说:“这些天,我没少打听,我自己也琢磨出来一些道理” 苏如河站在自己的家里 ,看着冷冷清清的屋子,窗户上还贴着大红的喜字,屋子里的家具上面却都是土。 苏如河说:“翠屏,都怨我,是我惹的祸,连累到你和孩子,真的对不起” 马翠萍放下手里的包袱说:“回到家了,应该高兴才是,老苏呀,你去给老秦大哥他们送个信,就说咱们回来了” 苏如河说:“你不去” 马翠萍说:“我自己先拾掇着,擦擦这些土,你去吧,一会回来吃饭” 苏如河答应着:“哎”领着嘎子出了门。 马翠萍看着屋子里的一切说:“难道我就是这个命,克死了嘎子的亲爹,这又来克老苏,我的命怎么这么苦啊”说完自己默默地掉下了眼泪。 秦和清对坐在椅子上的苏如河说:“回来就好,这也快过年了,老在外面不是个事” 秦大娘也说:“你俩没受罪就好,只是嘎子跟着你们受点罪,来呀,孩子,到大娘这里来,让大娘看看” 嘎子乖乖的走过去,秦大娘抱起来说:“哎呦,嘎子又重了” 苏如河说:“老秦你说,是谁这么缺德,我和老刘的事没人知道,官府是怎么知道的” 秦和清说:“你走的这些天,我也一直在琢磨,有一个人有可能知道你俩的事” 苏如河追着问:“谁呀,是咱们这的人吗” 秦和清说:“是,和泛棹他大娘还沾亲带故呐” 苏如河说:“是顾闵川,不会吧” 秦和清说:“怎么不会,你记得那回我喊你们喝茶,那天我看着他就是奔着你们来的,那天我没往这上面想,你一出事,我忽然想起,他那天好像是手里拿着一个东西,跟你们做的那个扳机,差不多,现在回想起来,还就是差不多,一样” 苏如河说:“你是说他报告给了官府,让官府前来拿人,是他” 秦和清说:“我捉摸是他,那天我问问他,如果是他告的密,一问脸上准保带样儿” 苏如河说:“要是那样,这小子心太黑了,都是庄老乡亲的,好意思害人吗” 秦和清说:“你先别着急,见了他也别跟他争竞,有什么话我来说” 三岔河口路上,顾闵川急匆匆的走着,一阵风刮得他转了个身,头哦上的帽子差点没别大风吹跑。他正过身子刚要往家的方向走,他看见秦和清的窝棚的门一开,秦和清探出头来说:“他姨夫,进来避避风吧” 顾闵川本来不想进去,可是这时候风很大,往前走费劲,只好走到秦和清的窝棚前说:“风太大啦,你找我有事” 秦和清说:“没事咱俩就不许坐坐,进屋吧” 进到屋里,秦大娘看见顾闵川赶忙站起身说:“哎呀,他姨夫,你这是从哪里来呀” 顾闵川说:“去城里找人聊聊天” 秦和清说:“你瞅瞅你赶得这天儿,说句话你别往心里去,在家不行善,出门叫大风灌” 顾闵川刚要坐下,一听秦和清说的话,又站起身说:“我就知道你没好话,你找我就没留好心眼子,你是不数了数了我,浑身难受是吧” 秦和笑了笑说:“和你开个玩笑,你还上脸了” 顾闵川说:“谁跟你开玩笑,我进来全是看在你媳妇的面子上,要不我不进来” 秦大娘说:“他姨夫,别跟他一般见识,怎么说你也是我的娘家亲戚,看我面子”说完,端上一杯热茶放在他的面前:“外面冷,您先喝口热水” 顾闵川赶紧端起碗喝了一口,然后抬起头说:“我说老秦,你挣那么钱,不说买些好茶叶,这是高末吧,你待客就用这” 秦大娘说:“这不是一般的高末,是碧螺春的高末” 顾闵川说:“那天,老秦你到我那里去,你看看我给你沏的茶,你尝尝那味” 秦和清笑着说:“不敢,我要是去了,回头再叫你轰出来,我还是不去的好” 顾闵川说:“嘿,你不是抬举,咱们是不是乡亲,按老辈子话说,老乡见面三分情,你喝我碗茶水算什么,你也太小瞧人了” 秦和清说:“真是哈,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咱是老乡” 顾闵川说:“你这说的什么话,是老乡还有假” 秦和清说:“你觉得老乡近,还是官府近,有事你是顾着老乡的面子,还是想着法的害老乡” 顾闵川说:“你这茶我不喝了” 秦和清说:“咋不喝啦” 顾闵川说:“你今天是弯着心眼算计我,是不是又想教训我,是吧,我不该你这机会,我走人”说完,站起身要往外走。 秦和清说:“你看你,你看你,小心眼啦不是,说闲话你也往自己身上揽,我说你害老乡了吗,你就是有那个想法,以后不想就是了” 顾闵川说:“你说的和我想的不一样,什么叫害老乡,你做了有害国家的事,还不许别人说,你怕说就别做” 秦和清说:“我就等的是你这句话,什么叫害国家的事,你这又是在那里听来的” 顾闵川说:“我以为我没有做错,我维护的是大清的安全,维护的是铁厂街的正常秩序,有些人胡作非为,难道你看见不管吗” 秦和清说:“现在市面上很乱,洋人,官府,太平军,都搅合在一起了,有些事难分对错,但是,买卖人讲究的是,将本求利,挣的是个力气活,你要是楞跟国家拉扯上,那就打击面太大了,你说做把切菜刀,也可以,那就是害国家吗,我说不对” 顾闵川说:“我跟你说不着,我走了”说完出了门。 老秦在后面喊:“咱们都是弟兄,旁人外人没有咱们亲” 门在秦和清的面前“碰”的一声关上了。 秦大娘说:“你真是,他好容易进咱家喝口水,你跟他说那些话干什么” 秦和清说:“我这是救他,他听不进去” 秦大娘说:“你想的太简单了,一个人一辈子养成的脾气秉性,就凭你三两句话,人就改了,可能吗,你又不是观音菩萨,救苦救难,点化点化他,你是好心,他未必领情” 秦和清说:“我没指望他马上变好,可是我要说给他的话,必须要说给他听,现在他不明白,以后会明白的” 秦大娘说:“哼,瞅你能得,你还管人以后,你先管管你自己吧,你说,这年怎么过” 秦和清说:“又来了,又来了,我不是说了吗,穷,穷过,富,富过,有什么吃什么,没有就饿着,没有穿的就光着” 秦大娘说:“不跟你这浑人说话”说完走到灶间做饭去啦。 秦和清尴尬的笑笑说:“我倒成了浑人了” 说话间就快到年底了。这一年是出奇的冷,刚刚进了三九,南北运河就封了盖,往常年收的晚的船还可以凿了冰,跑上两趟大沽口,今年河面是冻的瓷瓷实实,船上的力巴早早都改了行做起了陆地上的生意。 两个跑船的水手收拾工具正往一辆独轮车上面装,准备着上陆地找点饭辙。 河面上只看见冰窖里取冰的窖工,使了冰镩卯劲的在河上凿冰,钢镩子触到冰上“吭吭”地响,冰渣子飞起来碰脸上跟小刀划的一样,可钢镩就是不见往下走。一天下来,两个大小伙子也弄不下几车来。 一水手冲着取冰的小伙子喊到:“哎,我说利民,今年取冰够早的,大河刚盖盖儿,你爹就不让你们闲着” 叫利民的停下手,看着喊他的那人说:“怎么地,周头这是要改行啦,” 周头回答道:“没辙不是吗,跑不了船儿,怎么地也不能干等着天上掉馅饼吧” 利民问:“周头,打算干点什么活” 周头回答:“租借地的洋码头,我兄弟头前去啦,能干什么,还不是一样卖力气,大扁担炖肉,肩抗大包,我说利民,歇会再干” 利民说:“谢您了好意,今个这冰太硬,费半天劲弄不了几车,我得抓紧,盯天黑前儿,把北窖装满喽” 周头说:“你介着的嘛急,早晚都是你的吗,这大河里的冰又没人跟你抢,真是” 利民说:“您啦不知道,介窖冰也有讲究,要的就这低温和硬度,窖在冰窖里的时间长,等到三伏天打开封盖,窖里的冰必须冻的“噔噔”的,拿出来不能化喽。” 周头说:“那是,化喽谁要” 利民又说:“还有就是,这头茬冰刚冻上,还没人上去嚯嚯(糟蹋),干净没土,杂质少。冰上一上人,说不好就会沾上什么不洁之物。一块冰二尺左右厚,看过去就和玻璃一般,明净,透亮,三伏天来块冰,嘿,那叫舒坦,冰火四子(西红柿),冰西瓜,您啦得一口,美。” 周头回答:“那是,那是” 那年代没有环境问题,河里冻的冰是可以直接吃的,夏天用天然冰降温是最有效的手段。 一进腊月各家伙计都忙着张罗着回家过年的事,铁厂街一下子清闲了不少,秦和清因为心中有事,想早颁的打发两个徒弟回家过年,一早上就叫老伴拿出些银子,预备他俩的路费和要捎回老家的礼品。 秦和清把他们叫跟前儿嘱咐道;“天津这边最近挺乱的,买卖的行情一直也不看好,照此下去恐怕耽误你俩的前程,若是来年家里能够混上吃喝,就不要再回来跟着受罪。” 生活就是这样,打行炉的本来就相当于农村的季节短工或是集市上干零活的力巴,朝不保夕,过的就是有今儿没明儿的日子。以秦和清现在的能力,更不可能确保他们生活无虞。 田凤鸣也是恋恋不舍:“姑父,我过了年儿一定还来,就是您这里招不下我,我也得找些别的活干,您知道,在咱家里那儿不行,就那几亩薄地,喝粥都喝不饱” 秦和清鼓励说:“凤鸣你这样想也对,明年只要是姑父这里有吃的,你就来,姑父接着,有福一块享,有难一块当,长庚你那,也是这样,回家跟你爹娘说,天津这也是你的家” 王长庚犹豫的说到:“师傅,我正要和您说,我今年不回去,我爹说啦,我要是不混出个人样来,不要见他老人家,我去城里神父大人那里看看有什么活” 秦大娘诧异的问:“你去哪儿干嘛,人家不过年” 王长庚解释说:“师娘您不知道,洋人的年和咱们差着一俩月呐,人家过得是公立年,叫元旦” 秦泛舟接过来说:“元旦,还方旦呐” 秦大娘看见王长庚有些得意的表情,就对秦泛棹说:“泛棹呀,你去和我将外面晾的干菜弄灶棚里去,不弄下来,哪天一刮大风,都得吹跑喽” 秦泛棹田凤鸣答应着往外走。 王长庚指着秦泛棹田凤鸣说:“跟你说你也不懂,你快干活去吧” 田凤鸣看不惯说:“瞅你能的,认了个洋人做爹,美得你” 王长庚不乐意说:“谁认了爹” 田凤鸣走过去凑到他跟前说:“你不是不离嘴的神父神父的叫着吗,那不是你爹,你叫他神父” 王长庚气的直笑,说道:“你这老蔫就是个傻帽,神父不是爹,神父是天主教的一种职称,就相当于官吏呀,你叫师爷师爷的,那人是你爷吗,不是吧” 田凤鸣听见王长庚也叫自己老蔫有点不愿意。说道:“老蔫是你叫的,你才是傻帽,一天到晚的往哪儿跑,我看呀,即使不是你爹,可比你爹还亲” 秦和清看着眼前的乱劲有些烦躁,板着脸说:“你俩别咯计啦,明天早晨还要赶路,今天要把该干的事都干利落了,凤鸣,你领着长庚弄点热水活把泥,把那个灶口封上,今年看来是不能开火啦,灶口不封,这一冬就成了耗子窝啦” 田凤鸣和王长庚答应着往外走,王长庚冲田凤鸣挤眼睛,田凤鸣冲王长庚挥拳头,这时候秦泛棹跑进来两手相互的搓着说:“好家伙,外面冷的不行,尿泡尿马上就冻上” 秦大娘走进来说:“灶封不封的弄两块坯先堵上就行,没准哪天就又有活了,再扒开多麻烦” 秦和清听老伴一说,忙止住往外走的田凤鸣和王长庚说:“那就别封啦,你俩也早颁的歇着,明天还要赶路,老伴呀,今天是腊月初八,是灶王爷上天的日子,不是得喝腊八粥吗,这么着,咱也熬一锅腊八粥,我去把张天师请了来,有日子没和他人喝酒了” 秦大娘沉着脸说:“瞅你馋的,那酒是你爹呀” 俩徒弟听见在一边偷偷的乐。 秦和清腆着脸说:“过腊日祭,没有酒那行,你没听外面的小孩子满大街的喊着:吃了腊八饭,来年不长疖子不长癞” 秦大娘看看几个孩子都在盯着他俩看,知道这钱就得花,于是她说:“过,过,能不过吗,逢年过节的那一次都没拉下,我去买腊八米,泛棹呀,你用水泡上些豆子,我去买江米,小枣和杏仁核桃仁” 秦泛棹笑着说:“哎哎,我这就去” 王长庚上前说:“师傅,我正好往城里去,我顺便去请张天师来” 秦和清挥挥手说:“那你快去快回,今天咱们喝酒” 王长庚犹豫的说道:“我想去神父那里看看,我得把您这里过年的事情得跟他说一下,我想听听神父怎么说,要是我回来的晚,您就别等我了” 秦大娘给老伴使眼色说道:“去吧,教堂要是没饭呐,就赶回来吃,大娘给你留着” 王长庚看见大娘答应,高兴的说道:“哎,大娘,那我就去了”说完扭身出了屋。 秦大娘看着王长庚的背影说:“瞅这孩子,去洋人那里比在咱家高兴” 田凤鸣在一旁酸溜溜的说道:“他没事净炫耀,说神父那里管饭,能吃着面包和牛奶,还可以学习洋文,听得懂外国人说话,说以后用得到” 秦泛棹诧异的问:“师哥,面包是啥好东西,牛奶是不是牛挤出的奶,那玩意有啥好的” 田凤鸣比划着说:“面包就是馒头,洋人管那玩意叫面包” 秦大娘说:“他陈婶可是说,洋人的面包是用炉子烤出来的” 秦泛棹说:“那是烤炉烧饼” 秦和清在一旁听了这些,摇摇头说:“这神父怪怪的,仁义起来就像是换了个人,什么鬼东西” 秦泛棹高兴地说:“哦,喝腊八粥喽” 田凤鸣说:“瞅你美得,喝个腊八粥你美成这样” 秦和清说:“天津卫的‘妈妈咧’多,信着过一年到头的没个完。可是这腊八粥一定得喝。据说释迦牟尼在深山苦修六年,于十二月八日这天悟道成佛。传说吃了‘腊八粥’可以得到佛祖的保佑,穷人们管腊八粥也叫佛粥”。 不管天气多么冷,为了生计人们还是得出门讨生活,街面上有小贩高声叫卖,推车,担担买菜的见着人就上前兜揽生意。 卫儒梅领着王宝和站在三岔河口处,往远处看,王宝和冻得直跺脚。 卫儒梅说:“这里真是块风水宝地” 王宝和哆嗦着说:“是是,大人,河边太冷了,咱们还是回吧” 卫儒梅说:“中国人把水比作财宝,水就是财,傍水而居的人是幸福的” 王宝和说:“天津卫哪哪都是水,也没见有多少财主” 卫儒梅说:“诺诺,你不懂” 王宝和小声说:“又是我不懂,他和王长庚说话一样” 卫儒梅说:“回去吧,为了不把你冻透” 王宝和高兴的马上跑在前面,就像一只兔子。 秦大娘买了八宝米回来,凑到秦和清跟前说:“当家的,我刚才还看见你们说的那个洋神父,站在河滩头上朝咱这里瞅,这些天总看他在这一块转悠,别又安什么坏心吧” 秦和清笑笑说:“嘿,别理他,他又能怎么着,他无非还是惦记着水里的那个宝贝呗,这回大河封了盖,都冻的瓷瓷实实的,我看他怎么下家伙,嘿嘿” 田凤鸣接过来说:“师傅,那天他在路上拦住我,和我打听您的那把宝剑的剑鞘,问的详细及啦,我什么都没跟他说,问嘛我就说不知道,他最后说您要是有心卖,他可以出个好价钱” “放他娘的狗臭屁,水里的没了指项,又惦记着陆地上的呐,”秦和清瞪着眼指着田凤鸣和秦泛棹说:“我可告诉你们,你们谁也不许搭理他,凡是老祖宗留下来的东西给多少钱也不卖,就是卖了那钱你们也花不着,死嘎嘣儿,吃什么得噎隔”秦和清发了毒誓。 秦大娘满脸不愿意说:“你瞧你这个死老头子,有话不许好好说,你跟孩子们犯什么劲儿,瞧把你急的,象猴吃辣子似的,我们不要啊,留着吧,你留着吧,看你留那玩意有什么用,泛棹凤鸣你俩听好了,以后谁也不跟他提这事” 秦泛棹和田凤鸣赶紧点头答应着说:“哎,我们再也不提这事啦,跟谁也不提” 其实秦和清是个讲理的人,这些日子生意不好,挣不着钱,自己就像做错了什么事似的,老伴发上几句牢骚,他能理解。自己也没有太好的办法,只能是闷下头来不言语为妙。 秦泛棹催促说:“大娘,我都饿啦,您还不快点熬粥” 秦大娘心疼侄子,二话不说紧着把米下到锅里就熬。 腊八饭讲究个火候,熬的时间越长粥就越香,讲究点的放上各种米后,还得放红枣c栗子c核头仁。上锅时汤要宽绰,大火开了后,要用小火慢慢靠着,等熬好了盛到碗里在放上红糖和青丝玫瑰,甭说吃,看着就勾人食欲。 就着灶边暖和,秦泛棹和田凤鸣也坐在边上说话,净等着腊八饭熬熟好喝一碗。 秦大娘守在锅台跟前,使马勺在锅里搅拌,防止窪底(糊锅),随手将汤面上的浮沫用勺往外撇,撇出来的汤水就泼在了秦和清做的模具上,吓得秦泛棹和田凤鸣直喊:“大娘,这是我大伯刚刚做成的,您给弄湿了,什么时间干呐”, 秦大娘说:“扔得满地都是,又不差这几个”秦和清听了无奈的摇摇头。 娘几个正在嚷嚷,就听田凤鸣说:“师傅,张天师来啦”秦大娘赶紧上前撩开门帘。 第十八集终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九章 第十九集 天后宫当家张天师头戴方巾,身穿藏青一字袍,手里拎着个硕大的酒葫芦,进得门来双手合十说道:“贤弟,别来无恙”, 秦和清慌忙欠身作揖道:“老神仙安好” 张天师欠身回礼说到:“本应早来拜望,实则近日观内杂事繁忙,一时不得抽身,今日正值圣日,观内弟子都在忙于施粥,山人偷空得趁,否则,焉能有这浮生半日闲。弟妹身体还好吧”张天师冲秦大娘双手合十见了礼。 秦大娘赶紧说:“老天师好,让您啦惦记着,我好,哎,这年头,没病没灾的就叫好,您要是再不来呀,泛棹他大伯就得想出病来,这不,打从前两天就张罗给您熬这腊八粥,您今来啦可得尝尝” 张天师高兴地说:“好好,承蒙弟妹的好意,我今天一定尝尝,而且还得喝一大碗” 二人寒暄已毕,相互落座后,秦和清问:“泽惠师傅的事怎么样啦” 张天师说:“问下了,定了个私自储藏,判做半年苦役,没再提太平军的事,一开始洋人不干,说官府避重就轻,非得用刑,泽惠在里面受了点罪,我去看过他,他和我说,打死也不改口,就是自己做的,不会连累别人” 秦和清说:“别看泽惠师傅平日里低调做事,没想到真到事上,是条汉子” 张天师关切的问道:“敢问贤弟,试验进展如何?” 秦和清有些沮丧的说:“试验还是有些进展,只是这泥模不好掌握,做出来非常容易破碎,上火烧很爱变形,现在只能做一尺半左右的模具,而且不能做得太薄,这和当时的想法大相径庭,如此看来,前景迷惘,不能预测” 张天师问:“是否土质的问题” 秦和清回答说:“我已试过各种土质,沙土造型容易,强度差。粘土硬度好,但易变型,开裂。两合土又不能达到要求的硬度,我刚刚做了几个都不理想,尤其在边缘部分太薄了一碰就掉,我一直在想,那么就乎出来一个成活,我以后就拿它做模,不再弄这泥的啦” 张天师说:“贤弟不必烦恼,慢慢会有办法的,” 秦和清说:“我也想不出再好的办法来啦,全因咱见识少,一到了紧关时刻就显出了自己的浅薄,还是那句老话说的好;没那个金刚钻就别揽这个瓷器活,我算服啦” 张天师看秦和清灰心的样子,又无能以助,只好扯一些别的话题调剂调剂气氛:“不成功也没有什么,总归是试过啦,知道了此事的难处,想我教历代世尊若不执著炼丹,岂能有今日之铸造冶铁,一件事只要用了心,份外的过程也许就是结果” 秦和清说:“事情依然这样,想也无济于事,索性借今日佛祖圣日,你我不妨一醉方休” 张天师说声:“也罢,人生就该如此,放得一时烦,能使万年船,来,你我二人今日就尽兴开怀,一醉方休,”秦大娘又端上了两个菜,二人就对酌起来。 喝到酒意阑珊,堪堪微醉,秦和清红着脸说:“天师侍奉天后娘娘经年有余,在下几次携家眷前往,每每浏览殿内殿外,有许多不解之谜,不知天师可否赐教” 张天师说:“贤弟不必见外,赐教岂敢,山人自小就在观内长大,观内所有如数家珍,不知贤弟所问何事?” 秦和清说:“那在下不妨与天师讨教一二,我观殿上诸位娘娘与神仙都是教宗神灵,唯有外殿有我在庙里见过的金刚与菩萨,况且天师又不叫主持或是大和尚,不知天后宫应属那一教派,在下才疏学浅,今天斗胆讨教,幼稚之处天师只当戏言,会心一笑而已” 张天师说:“这件事要想讲清楚,就得先从娘娘的老家说起,所谓娘娘就是沿海的渔民为了自己出海捕鱼的安全,祈求的一个保护神灵,中华几千里海岸线上所有的港口和渔村大都供奉着娘娘,她是一个民间自发的神祗。” 秦和清说:“如此说,娘娘也是我们一般的人” “是的,娘娘姓林,老家在福建莆田的湄洲岛,传说幼时曾经得到过一部天书,练会了法术,能够乘蓆出海铁马渡江,来往于海上,救渔船危难之中。” “学会法术那就是神仙,既是神仙一定是位道姑吧”秦和清努力的猜测,不时的插上一句嘴。 “按黄岩孙与黄公度两位学者言,娘娘为巫女,后又被道君皇帝宋徽宗赐庙号为‘顺济’,娘娘就和道教贴上了关系,有人说她是观音菩萨身边的侍女,她又和佛教有了因缘,传说天后娘娘自幼善良,孝敬父母,遵从礼教从不僭越,这又和儒教挂了勾,” “嘿,不说不知道,里面还有这么多故事” “所以说,天后宫实际上是一个多宗教的场所,道教只是先入为主。无论怎样,教宗都是与人为善,劝诫超度的好去处,任何事情的出现,都有它存在的道理。” “唔,原来如此” “按老子的道德经上说;是‘盗亦有道’,也就是说,万事万物原法于自然,我这不也是遵从着庙号自称天师,但是嘴里不还是在喝着佛粥吗,因为这个肚子呀,是按时辰和我讲道理呦”说完拍着肚子哈哈大笑了起来。 秦和清笑着说:“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天师真乃学问渊博,在下还有一事需要请教,就是现今外国人带进来的天主教或是基督教怎样,洋毛子如此猖獗,不知这教义又有何用?” 张天师说:“天主教是基督教三大派别之一,教义讲信德,近似我们常说的修行,亦如佛教的度化,他们也有一主叫耶稣,曾和佛祖舍身饲虎一样死而复活,天主教的神父c修女一生不得婚嫁,与佛宝和尚c尼姑一般无二。” 秦和清说:“那么说也是个好的教派,可是我就觉得它别扭” “外来教派都有一通病,就是教义极端,忽略原则,曾有一叫马丁路德的人说;‘我可以在一天内犯罪奸,淫一千次,仍然可以成义’这叫‘因信成义’也叫救赎。和佛教的‘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异曲同工,视国家法度于不顾。” 秦和清说:“那不都成了水泊梁山,犯了罪就等着诏安” “诺,不尽然,天主教教义只是一个工具,是一块遮眼布,言外之意任何人都可以救赎或是度化,这就叫博爱,或是众生平等。” 秦和清:“也就是说,犯罪的得是分谁,不是一视同仁” “诚然,天主教注意的是上流社会的精神感受,对下层生命采取居高临下的态度,通过施舍完成自我的成义,是‘我帮你’的成义,就不如佛教的‘自己帮自己’易于化悟。” 秦和清点点头“唔,有道理” “这种成义缺乏检验,很难被民众接受,再者,天主教随英法联军而来,于国人心中留下不快,教徒又不知检点,肆无忌惮,给人一种近朱赤,近墨黑的感觉,恐贻害大于作为。” 秦和清说:“您说的就是老百姓心里想的,就是这样,这叫一颗老鼠屎坏了一锅汤” 张天师深沉的说道:“吾常彻夜失眠思虑万千,总结;人们赋予各神教太多的功利效应,其实,一切形势都不是目的,究其根本;从你进庙门的那一刻起,你就动了念,你就种了因缘,你就有了向善的心,也可以叫做开始修行或是成义。” “都这样;求财去拜庙,倒霉上卦摊,不知我说的对不对”秦和清文不对题胡扯一句,眼睛看着张天师。 “天主教里讲了一个诺亚方舟,一船救了天下所有的生灵。这和佛教的超度和度化是一个意思。都是到达彼岸的承载,其意就是需要载体,”张天师盯着秦和清说。 秦和清这次没有话说了,只是点点头称是:“是,是” 张天师直了直身子:“我揣摩应该用三点水的渡。渡人到达彼岸,那只有神仙和菩萨才能做到,凡人只要做到度己就算圆满了,凡人的度是超越自我的解脱,是没有三点水偏旁的度。” “对对,您说得对,非常对”秦和清一脸的崇敬。 “我提倡顺其自然,自我完善。我曾写过一首小词概括其意: 修行全在天命, 西方哪来真经, 佛道c仙道c人间道, 前生谁来划定。 为善不问正果, 随意就是至诚, 慈悲c仁义c无为静, 万事皆由心生。” 张天师说完脸上呈现一种超脱的表情, 秦和清看上去十分的敬仰,一时找不到合适的话题回应,只好是端起酒杯频繁的敬酒。二人推杯换盏,开怀畅饮,好自痛快。几杯酒下去,二人脸上都已泛起了红润。 秦和清说:“还有一件事,我得跟您讨个主意,自打上次那太监留下了剑鞘之后,这事已经成了公开的秘密,您可认识东门里的慈善堂的神父卫大人”, 张天师点点头说:“知道,他好像有个中国的名字叫做什么卫儒梅,不就是他上次在三叉河口差点将那宝剑捞走吗,贤弟,老话说;不怕贼偷,就怕贼想。有了上次那一回,你就得提防他再来这么一手,” 秦和清说:“您真是料事如神,我一直就想和您念叨此事,自打上次他从三叉河口落败逃走后,就一直没放下此事,您是知道后来又有人来三叉河口憋宝,有人说那也是卫神父派来的人,” 张天师说:“我是一直不放心,每次上你这里来我十分注意周围有什么端倪。这次来我看着三叉河口处,来往的人比以前多了一些,热闹了许多。春雨欲来风满楼啊,你要多加小心” 秦和清说:“是的,最近有人发现卫神父频繁的在三叉河口出现,我想可能他又在打什么鬼主意,果不其然应了那就老话;风是雨头,屁是屎头,跟着就来。” 张天师惊奇的问道:“哦,若真如此,着实注意” 秦和清说:“今天我那徒弟凤鸣和我说,他四处放出口风,说是要出高价收购剑鞘,我想他是不是知道剑鞘里的秘密,这可是咱们国家的宝贝,卖秘籍就等于出卖祖宗,那还叫人吗,就是饿死我也不干那种事” 张天师说:“贤弟呀,对此我也深有同感,祖宗留下来的这些东西都是血泪的凝聚,我有时觉得神魂永在,不容忽视,祖宗们在天上正睁着眼看着我们呐,真为口福之欲卖掉这些不可复得的宝贝,于心何忍,莫大的罪孽呀。” 秦和清沉痛的说道:“这种事打死我也不干,人活着就是得有个尊严” 张天师矜持的说道:“你说的洋人买剑鞘的这事,我揣摩,很有可能这个外国人是个中国通,如果他知道‘考工记’,就有可能了解到剑鞘里存有秘密,如果是那样,他不会善罢甘休,不仅剑鞘现在存在着隐忧,就连水里的宝剑也无保障,这还真得想一个好办法躲过此劫” 秦和清说:“办法我已想好,您看是不是如此这般这般····”秦和清伏在张天师的耳朵边上低声的说着。张天师点着头表示赞赏。 秦和清从自己的怀里拿出来一个红布包裹的小包,递给张天师说:“但愿此举别给您带来麻烦” 张天师接过红包双手紧紧攥住说:“贫道能够感受到祖宗的灵犀,贫道愿为此肝脑涂地” 秦和清脸上露出来崇敬的神色说:“天师老哥哥,在下敬您一杯” 张天师将手里的红包掖在怀里,举起跟前的酒杯说:“贫道同样也敬你一杯” 二人举杯相庆,一扬脖就喝了下去。 二人安排妥当,心里坦然了许多,接着饮酒,张天师已经是脸盖云霓啦,秦和清也是喝的头昏脑胀的,说话都离了吧啦的不清楚。 秦大娘一看赶紧端上来的“腊八粥”迫着他二人喝了下去, 张天师直说:“好喝,好喝,弟妹,你这里还搁了红糖” 说话天色已近傍晚。这时秦泛棹进来说:“大伯,外面下雪啦” 张天师听见又说:“你看,秦泛棹过继的事我是一直的没得出空来,秦泛棹呀,该改改口啦,今天就着我在这里,你,你给你大伯,不不,以后你叫爹,磕个头,就算是行了礼啦,来”,说完站起身来,身形有些晃悠拉住秦泛棹的手说:“孩子呀,你爹他不容易呀,日子不好过,买卖又没个起色,可是从来没有听见他埋怨过谁不好,你得体谅你爹呀,你爹他是个好人呀,你,你要,来吧,给你爹磕个头” 秦泛棹心里明白,也知道好歹,这苦日子的经历他不能忘,能和自己的大伯混到今天没饿死,他就十分的感谢,于是他虔诚一头跪在了床前,给秦掌柜重重的磕了三个响头,叫了声:“爹” 秦和清高兴地眼里都含了泪,说:“孩子,好孩子,快起来快起来,哎,我今天高兴,高兴····哎,好,好儿子,行啦,行啦,地下凉,快起来,泛棹他,他娘,你把孩子搀起来” 田凤鸣在一边逗乐说:“不行,磕的不响,还得磕” 秦大娘在一旁高兴的直抹眼泪,听老伴喊,赶忙上前拉起来秦泛棹,将孩子搂在怀里说:“行啦,那地上多硬,磕两个就行啦,要的就是个形式,其实我早就拿我儿当自己亲儿啦” 张天师见事情已经办好,心里也是十分的高兴,这时候醉意有些朦胧,想着早点回去休息,于是双手抱拳一揖说:“贤弟,时候不早啦,多有叨扰,今日至此,山人告退” 秦和清见天色不早,不便多留只好说:“既已如此,天师自行方便,我只要求天师以后有空多来走走,遇事我好有个见教。凤鸣和泛棹你俩去送送” 张天师答应:“一定一定”二人作别。 仓门口教堂里灯火通明,卫儒梅和顾闵川坐在椅子上,王宝和和王长庚站在一边。 卫儒梅对坐在椅子上的顾闵川说:“你说的没错,我早就想过那把宝剑不仅是宝物,而且剑鞘也应是见罕见之物,里面一定有秘密,你的外甥田凤鸣是个老实人,老实人说的话都是实话,你看这样行不行,我想先叫你的外甥问问秦和清卖不卖。” 顾闵川:“问过,不卖,还把田凤鸣骂了一顿,田凤鸣回来跟我诉委屈,秦和清那小子是个死爹哭妈的佞种,油盐不进,没办法” 卫儒梅沉思了片刻说:“那只有这样” 顾闵川等三个人都用眼睛盯着卫儒梅的脸。 卫儒梅说:“今天晚上我们去偷” 顾闵川三人同时惊讶的“啊”了一声,身子向后靠去。 顾闵川低头快速地想事情。 王长庚说:“恐怕这不行,要是被官府抓到怎么办” 顾闵川抬头说:“你不行,你不能露面,以后还得在他那混” 卫儒梅看看王宝和,王宝和吓得直摇手:“我,我更不行,我怕黑” 卫儒梅说:“我也去” 王宝和听完耷拉下来脑袋不说话了。 王长庚说:“今晚我就不回去了” 卫儒梅说:“以后来教堂就不用回去,我这里有活叫你干” 王长庚:“嗯呐” 王宝和羡慕的看着王长庚,王长庚学着卫儒梅的样子,双肩耸起,摊开双手,头一歪,嘴一撇,表示只有这样。 顾闵川脸色有些灰暗 张天师顺河边慢慢的往回走,此时天色已黑,空中落下片片雪花,地面上已有薄薄的一层,房上c树上都挂了颜色儿,白蒙蒙像长了毛的一般。天上青古虚的,不知从哪透过来的光,照的周围物体亮晃晃的,都像没了生命那样的惨白。 张天师一脚深,一脚浅的走着,刚才喝的酒叫风一拍有些上头,脑子里有些迷糊,走到浮桥的时候,就见几个人影从前面“嗖嗖”的跑了过去,他不由心中一凛,一下子他的头脑清醒了过来, 他站在浮桥的边上,向着人影的方向看,那里是傍着河边住的一家人家,几个人影站在那家人的门口,使劲的敲门,暗夜里传出去很远。 他听见有一个人在叫喊:“安大娘,我是歪脖,你开开门,我有话说” 屋里有人在问:“谁呀,这么大晚上的” 门外的人说:“是我,我是歪脖” 安大娘问:“这么晚了有什么事吗” 歪脖说:“你家的媳妇要生啦,让我来告个信” 安大娘高兴的说:“啊,是吗,那我得过去看看” 张天师听见,没觉得有什么不对,遂转过身走过浮桥,向着天后宫走去。 他一边走一边想,自己苦心造诣的经营着天后宫,就像是挣扎在大海中间的一条小舢板,随时的都会被风浪席卷而去,所有的一切都会化之乌有,“这世道太乱啦”他想。 他有些疲惫,他坚持着往前走着,嘴里念叨着:“驿外断桥边,寂寞无开主,已是黄昏独自怜,更著风和雨,无意苦争春,一任群芳妒,零落泥土碾作尘,唯有香如故” 这时候他听见刚才叫门的哪里,有人大声地尖叫:“啊”,然后就没了声音。 他站在哪里仔细地听,等了半天,再没有声音出来。 他怀疑自己是否听错啦,他犹豫是不是过去看看,正在他忧郁的档口,刚才发注声音的方向,那几个人影快速的穿过街道,向着黑暗里跑去。 张天师马上意识到这是有人在做坏事,刚想要走过去看看,这时候有人在他的身后说话:“哎呦,老天师,您这是咱在这里干什么呐” 张天师回头看,原来是铁厂街的老板顾闵川。 顾闵川问:“天师,您这是” 张天师说:“我刚从你们铁厂街来,顾老板,您这是回家” 顾闵川说:“串了个门,没想到一说话就晚了,你站在这里多冷呀” 张天师说:“刚才我好像听到那边有人在喊叫,好像是个女人的声音” 顾闵川朝着张天师手指的方向看,街面上已然冷冷清清的,丝毫不见有人。 顾闵川说:“没见有人,你是不是看错了” 张天师说:“今天高兴,我就多喝了几杯,那是我听错了,不会吧” 顾闵川说:“一准是您听错了,你看看,这大冷的天有谁出来” 张天师说:“那兴许是我听错了,那好,顾老板明儿见” 顾闵川说:“天师好走” 秦和清回到屋里秦大娘正在收拾屋子,秦和清问老伴:“家里的银子还够过到明年开春的吗” 秦大娘是个强梁人,过日子从来不让秦和清操心,好了坏了都是自己掂配,尤其是在饮食上算计的精巧,能把少油无盐的粗茶淡饭做的有滋有味,自己也很自豪,而且最不愿意别人问及此事,仿佛自信受到怀疑,于是说:“这过日子分你怎么说啦,穷有穷的过法,富有富的过法,过日子就是个算计,要是有米一锅,有柴一灶,什么日子也给过穷了,你放心吧,咱们什么日子没有过过,大不了我再去挑些野菜,揭点树皮,怎么也得往前活着,” 秦和清难过的说:“老伴,这个家全凭你了” 秦大娘追问说:“你刚才和老天师说的话我都听得真真的,要是祖宗留下来的东西,那就是咱们做人的脸面,咱就是多难也不能卖给洋人。我说话搁着,甭管多难,我会变着法的,保有你们爷几个吃的,以后这种事你就甭操心,你就琢磨你那点活吧” 秦和清十分感动,老伴跟着自己这么多年没少吃苦受累,从来没有因为吃喝抬过杆伴过嘴,总是那么默默的承受着苦难,就像自己身体的一部分,痛楚同感同受,没觉出是个负担。今天多说了两句,忽然感觉老伴活生生的在自己生活中挣扎,原本那些麻木现在都成了揭开的伤疤,痛楚是那样真切,就像害病的眼睛怕光,破碎的皮肤怕风一样不容忽视,秦和清心里一阵心酸,眼里含了泪,强忍住没让它掉下来。 这时,秦泛棹和田凤鸣送张天师回来,一进屋秦泛棹说:“大,娘”又赶快的闭了嘴。 田凤鸣歪着头追问:“你刚叫啥,大娘” 秦泛棹一推田凤鸣说:“一边去,娘,我睡觉去啦”说着就要往里屋走。 秦大娘赶紧说:“儿呀,等等,你那鞋是咋回事” 秦泛棹长的刚刚有点象男子汉的模样,满带稚气的脸上像是沾上去的有了两条剑眉,鼻子上的隆准已经突出了尖头,由此可以看出他是一个骨骼坚硬的人,像是刻意要引人注意,嘴唇上早已是“旌旗招展”有了几根像是胎儿头发似的绒毛,他正是变声的时候,用老牛和小羊羔揉在一起,落差突兀的声音说:“娘,我的裤子都要露屁股啦,您看我这鞋” 秦泛棹抬起脚来,秦和清看见秦泛棹脚上的棉鞋早已飞了花,一个大脚趾露在外面,像是河蚌的肌肉——冻得通红,秦和清心里有些堵得慌,赶紧扭过头看田凤鸣。 田凤鸣比秦泛棹大几岁,是个老实孩子,头二年家里闹灾荒是阎王爷一时心软给他留了条命。爹娘送他出来学手艺就是为了给他找一条生路,他虽然和秦泛棹一样对好生活充满了憧憬,只是他自己认命,知道不能和有爹娘的孩子比,所以把自己的难处默默地记在心里,从不表露出来。眼下能够吃饱肚子是田凤鸣最大的满足。看见师傅在注意自己,赶紧用另一只脚试图掩盖鞋上的破绽。 秦和清早就看见田凤鸣的鞋上有一个窟窿是用破布从里面垫上的,而且还是夏天的夹鞋,秦和清叹了口气说:“唉,入冬那么久啦,孩子还没有一双棉鞋”秦和清又是一阵心酸。 田凤鸣脸色红红的说道:“姑父,不怨您,是这日子” 秦和清低着头,对站在自己面前的儿子和侄子无奈的挥挥手说:“睡去吧,明天” 田凤鸣看见平日坚强乐观的姑父,眼角有了泪水。 晚上睡觉时秦和清对老伴说:“给两孩子做双新鞋吧” 秦大娘睡意朦胧的答道:“你甭管啦,过了年我让他两都穿上新鞋” 秦和清翻个身说:“过了这个年儿,棹儿差不多有十七了吧,这要搁好年景,该是张罗娶亲啦” 秦大娘说:“连饭都快吃不上啦,怎么和我那妹子张开口,能说让你家闺女跟着过来受罪吧” 秦和清说:“你以为老家里就那么好过呀,咱亲家上次还说,实在不行过了年儿就她们娘几个上天津来,他把事情想得容易着呐,他要是知道我现在的情景,没准又有别的打算啦” 秦大娘说:“来就来呗,一家人在一起有什么不好,相互之间还有个照应,我那妹子要是来了,没准秦泛棹的婚事就能成了,哎,他家的致远也不小了,好像是和咱孩子同一年的生人” 秦和清说:“两人隔半年,致远大,好像是前两年儿也说下了人家,是泊头镇上一个姓什么的····”秦和清一时想不起来。 “姓马,祖上也是舞刀弄棒的状元出身,和咱亲家是门当户对的,就是一样不好,闺女家是个回回,不吃咱大教的饭,这以后过了门还得给她忌讳着,多别扭,别说啦,睡觉吧,外面又是风又是雪的,门窗你都关好了吗?唔哈····”秦大娘困得直打哈气。 张天师一路走来深一脚浅一脚的,手里的灯笼被风吹得来回摇晃,当他快要走到天后宫的大门口时,就见墙角那有一个人,倒在雪地里,张天师看见就走了过去:“这是谁呀,这大冷的天,非得冻死不可,跟我来,到哎,这不是薛掌柜吗” 张天师接着灯笼的光线看见躺在地上的竟然是春天前儿来天后宫找他买的薛掌柜薛景升。 张天师用手拽了拽薛掌柜没拽动,于是他上前敲天后宫的大门:“盂茗,盂茗,快给我开门” 师傅不回来,小盂茗一般先不睡觉,他正在和门房上夜的师兄们聊大天,忽然听到师傅在外面叫他,他像猴子一样窜了出去,打开大门说:“师傅,这都什么时辰了,你要是再不回来我都要找您去了”说着上前要搀扶师傅。 张天师用手指指墙角下的薛掌柜说:“你去叫几个师兄把这个人搭进去” 盂茗抻着脖子看看躺在地上的人说:“这是谁呀” 张天师:“问那么多干嘛,叫你搭你就搭”说完自己走进大门。 盂茗叫来几个师兄弟一起将薛掌柜搭进天后宫。 秦和清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的“折饼儿”,屋里一时的沉闷,白天的事情又都象拉洋片一样在秦和清的脑海里逐页展开,每一页都是那么昏暗,像是照相的底片, 有残破的房屋,昏暗,灰色的就像是沉在河底的瓦片。 有毁掉的庄稼,凌乱,每一褶皱,每一重复,都深深的刻画着苦难的生活。 还有一张张苦痛的脸,都在昏暗的记忆力重复,翻页的速度似乎是暗夜里敲打火镰,情景在哪光亮一闪的瞬间又不知所踪,只留下物体残破的印记,而每一件印记又预示着下一次更加的昏暗的遐想。 秦和清有些烦,酒劲增加了睡神的侵入,他睡着了,他似乎只有在睡梦中才能体会到人生真正的意义。 泽润走进后殿的客房,看见躺在炕上的薛老板说:“这不是上咱们这买的薛老板吗,这是怎么弄得” 张天师接过盂茗手里的热毛巾敷在薛老板的头上:“师弟,你去叫后厨熬一些红糖姜水来,薛老板这是受了重伤,晕倒在门口的” 泽润答应着走出客房。 盂茗说:“师傅,能不能救活薛老板,他可是官府要抓的人” 张天师:“为师知道该怎么做” 盂茗就不知声了。 泽润走进来说:“师兄,您看是不是请个大夫来给薛老板看看病” 张天师:“再看看,如果薛老板能够苏醒,我先问问究竟,然后再决定请不请大夫” 泽润说:“我已吩咐下去,今天夜里的事谁也不许往外说” 张天师:“师弟,你做得对” 老话怎么说来着,“江山易改是本性难移”,这越是得不到的东西,就越叫人惦记,刚刚好了疮疤的卫儒梅卫大人又重操故技,带着教徒王宝和,深一脚浅一脚的摸黑来到三岔河口秦和清的窝棚,趁着风雪上演了夜袭三叉河口的一幕。 秦和清的酒真是喝过了头,其中也有消愁的成分在内,王宝和进到屋里来偷窃时,磕磕绊绊的弄出不少响声,要不是呼啸的北风掩盖了这一切,就是个耗子进来,也能惊起秦和清的神经。 按照卫儒梅的吩咐,他四处仔细的查看了个够,满盘二十多平米的屋子里,用眼一扫就能个不离十。就算是个笨贼也能估计出要找的东西在哪,可是这贼也笨的出了格,生生在秦和清的屋内查找了半个时辰,使得在外面接应的卫大人连冻带急几乎要昏厥过去。 就在卫大人急不可耐的时候,王宝和从窗户爬出来,向卫大人耸耸肩示意无所得,但是紧攥着的双手没有张开。 卫儒梅也只得耸耸肩表示无所谓,其实他心里十分清楚,计划好的临到执行时就赶不上变化了,他也无心计较同伴的行为;“贼不走空吗”就像那个“火烧圆明园”的额尔金一样;给秦和清一个永久的教训也是应该。 他还有个美好的幻想,那就是一举将秦和清逼上绝路,他就有可能从秦和清手里买到那个剑鞘,甚至还可以讲个好价钱。所以他没有过多的指责他的同伙。 到了半夜的时分,秦和清起夜,忽然发现自己堂屋的后窗户洞然大开,冷风夹着雪花风魔似的在屋里打转,刮在脸上就像小刀子拉肉,堂屋里的温度恨不能比外面都凉,脸盆里的水冻的瓷实。 秦和清赶忙上去关上窗户,见窗台上有些凌乱的脚印,知道是招了贼,忙在屋里四处查看,就见自己放置重要物品的已被撬开,内物品凌乱的散落一地。 秦和清一时的惊慌,赶忙叫起老伴:“老伴,快起来,咱家招贼啦” 秦大娘起来一看,慌乱的下地在里翻找,然后双手拍着大腿坐在堂屋冰凉的地上哭号道:“这是那个黑了心的贼呀,缺了八辈子的德啦,这不是要了我的命吗,咱家的这点命根,子都叫人偷走啦,这日子没法过啦,我的天哪,你这个挨千刀,断子绝孙的黑心贼呀,你不得好死呀” 哭声惊动了左邻右舍,都起来探出头来看,不知到发生了什么事,想过去问问,可是外面是大雪飘飞,又是深更半夜,也没法过来安慰。只有等到明天天亮再说。 秦泛棹和田凤鸣也惊恐的看着这发生的一切,不知如何是好,只能躲在屋角的被窝里不说话。 秦和清虽然惊慌,他不由自主的向房子中间的柁上看,见上面没有动过的痕迹,证明那宝贝还在,心里还有些安慰,他上前搀起老伴说:“算了吧,破财免灾,破财免灾,你快起来,这地上太凉,你哭半天不也是回不来了嘛,算了吧,听我的,没了咱再挣,哪有过不去的火焰山” 秦大娘说:“你说的轻巧,那是咱过日子的救命钱,没了他以后还怎么生活,我的天呀” 秦和清说:“你不白天还说穷了穷过吗,刚说过去你就忘啦,不行明天咱们就去挖野菜,揭树皮,总不能活人叫尿憋死吧,” 秦大娘说:“这天寒地冻的上哪里去挖野菜,那是说说话,能指着吗,天呐,还说给孩子们一人做双鞋呐,这个黑心的贼呀,挨千刀死不了,缺了八辈德的····” 秦泛棹和田凤鸣两个人走过来说:“您别哭啦,我们不做鞋啦,您快起来吧” 秦大娘忽然停下了哭声,抬头问秦和清:“那个东西还在吗” 秦和清示意的朝房梁上看看,说:“还在,你说这回事是不是蹊跷,我看就是冲着那玩意来的” 秦大娘抹了抹眼泪站起身说:“要是那呀,我不哭啦,就是以后有多么难,我也不哭啦” 秦和清说:“哎,这就对啦,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有嘛事,明天再说” 秦大娘忍着心痛简单收拾了一下屋里,无可奈何的躺在了床上,一宿也没合眼。 第二天的早晨,秦和清照样起的很早,穿好了衣服,下地一推门,门推不开,往外一看,那雪都快埋到了窗台口,门整个给封了个严严实实,只好叫了秦泛棹和田凤鸣起床,从窗户跳出去,把门口的雪清走,又清出来一趟道,这才出得去门。 邻居们都过来打听,知道是出了失窃的事都十分痛恨那个贼,都说这几天三叉河口来的人杂。 陈老板诧异的说“平常这鬼地方没有人来,这些日子不知怎么啦,就连洋毛子也像是闻到腥味的猫,一天到晚的总在这一片转悠,那么着吧,他大爷大娘您啦也别着急啦,我先给您弄几斤棒子面,您先就乎着,这大冷的天,千万别让孩子饿着”说完回了自己的窝棚。 一会儿门外面就听见陈凤喜在喊:“泛棹哥,你出来一下” 秦泛棹听到,看看爹娘的脸色没有动弹。 秦大娘努努嘴,朝外面甩了一下头,示意秦泛棹迎出去。秦泛棹这才扭身朝外走。 秦泛棹走出来就看见陈凤喜怀里抱着许多东西,站在雪地里说:“哥,我爹叫我给你家送的棒子面和冻豆腐,还有点菜,哥,别难过,我爹说,有难处大家帮着,没有过不去的坎,哥,你拿着” 秦泛棹刚要上前接着陈凤喜的东西,这时候有一家邻居大婶端着东西走过来,秦泛棹赶紧退了回去,嘴里喊了声:“赵婶” 赵婶看见秦泛棹二人的仓囧劲,笑笑,赶紧低头走过去,进了秦和清家。 陈凤喜对着秦泛棹说:“给你,你拿着,我得回去了” 秦泛棹看看周边没人,赶紧的上前拿过来陈凤喜手里的东西,扭过身什么也不说就要走。 陈凤喜低低的说道:“别走,哥” 秦泛棹身子没转,脑袋回过来说:“喜子,谢谢你爹和你娘,还有你” 陈凤喜说:“哥,这是我给你做的棉手套,戴上它,出门不冷” 秦泛棹站着不动,也不接。 陈凤喜走过去,快速地将手里的棉手套放在秦泛棹的怀里,扭身跑走了。 秦泛棹站在原地没有动弹。 邻居这时都起了床,听到秦和清家招了贼,都陆陆续续的拿着点东西来看秦和清,屋子里一时间人声鼎沸,都在愤怒地谴责那个杀天刀的贼。 这家给点吃的,那家给点钱,总算是眼前的难关能够过去,可是过年的指项是一点也没了着落,愁的秦和清是坐立不安,试验也没个结果,好像前途没了指望,走到门外发呆。 秦和清看见儿子秦泛棹傻傻的站在那不动,走上前说:“你在这干嘛,回屋去” 秦泛棹这才醒过神,答应一声:“哎”蔫溜的走了回去。 秦和清站在三叉河口处往哪个远处一看,白蒙蒙的一片,所有的物体都被盖在了下面,靠近河边的几个窝棚全都埋在雪里,只见着几个烟筒在往外冒热气,仿佛是求救的。 河里的船,立着桅杆的知道是个船,没立桅杆的看上去就象一个白色的坟,这场雪下的真是铺天盖地,像是给这个世界换了个新的感觉。原来的一切差异仿佛都不存在啦,“如果说永远就是这个样子,这情景不再改变,那会怎样”秦和清不止一次的这样想过。 秦泛棹手里端着个锅样的泥胎走来说:“爹,您看这模具冻上啦” 秦和清接过来一看,可不是吗,泥模子冻的梆硬,沿着边的地方,原来因为薄,一碰就掉,现在用手掰,铁板儿似的。昨晚上泼上边熬粥的汤水,在泥模的面上挂了一层光滑的膜。真真是秦和清心目中最最理想的“硬模”,这真是应了那句“塞翁失马,焉知非福”。以前必须烤干的模具反而冻的瓷实,一下子解决了很多不解之难题。 秦和清这回是彻底的明白啦,嘴里说道:“对呀,做了泥模可以冻啊,可以挂亮面,就是不冻,也可以在土里掺进粘合剂,增加强度,这样模子还可以做大,做薄。只要一样是出来一个成品,那就什么问题都解决啦,这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啊。” 回头再看这雪景,树上房上都挂着像,银装素裹的煞是好看。 秦和清高兴地喊道:“凤鸣呀,赶紧点炉子升火,你们也别回家了,咱们这就开工,今年我要让你们过一个肥年,让你们吃好了,喝好了,穿好了,老伴,别着急啦,再去打些酒来,我要接连干上他天,我就不信,还有过不去的火焰山”秦和清又说出孙猴子那句名言。 第十九集终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章 第二十集 躺在炕上的薛景升被温暖的阳光照醒,他觉得自己就像是浑身泡在澡盆里,从骨头缝传来的那种舒服是他久违的感觉,他没有想到自己还能追寻到曾经有过的享受经历,他想起昨天自己的千辛万苦的逃到天津,浑身没有一点力气,用仅存的意志力坚持走到天后宫,最后倒在雪地里,他知道今天也许就是自己最后的日子,冰冷的雪地触碰在脸上他感觉有些痒,麻木从四肢慢慢向心脏集中,他模糊的意识到,自己的心脏逐渐的冷却,脸上不自觉得有了笑意。 他听见门在响,这种声音听起来很悦耳,像是在天堂,不,在兄弟姐妹中间一样。 他想起,他的兄弟姐妹一起倒在地上,头顶上依然轰鸣着枪炮的爆裂声,嘶哑的惨叫声,他想站起来,他想看看周围究竟是怎样的情景,忽然他被一个人倒下的身子砸的晕了过去。 “薛老板”有人在叫,这人叫的是谁,是自己吗,自己就是薛老板,他想起来了,他努力地睁开眼睛。 眼前是一张熟悉的脸:“是谁,张天师”他一下子记起了他来此的目的,他要起身,忽然剧烈的疼痛让他又躺在了炕上。 “薛老板你不要动,你的伤口还在流血,我刚刚给你包扎好,好在我这里还有些刀伤药”那个声音就是张天师。 薛景升忽然间的清醒了过来,他说:“张” 张天师:“不要说话,你先休息,到了我这里你就安全啦,你放心吧” 薛景升想要说什么,可是自己脑子一阵阵的迷糊,就想睡觉。 张天师:“你再睡一会,我叫后厨给你熬了小米粥,你睡醒了再喝” 薛景升一阵迷糊,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 秦和清看着秦泛棹手里端着的硬模心里十分的高兴,他喊道:“泛棹和凤鸣,咱们点火开工,我知道怎样干了” 这一下子给秦和清找到了一个生命的,同时也把铸造业的工艺提上了一个高点,就在离年还有半个月的光景,天津的世面上有了一种锅,锅面光滑平整,锅体薄厚均匀,上火快,省柴火,受到了广大市民的欢迎。 过年正是用锅的黄金时段,于是大家都争相购买,就连喝牛奶,吃面包的洋毛子也都架不住买上一个回去研究,其中就有卫儒梅卫大人,秦和清看在眼里,记在心上。他对着为神父走远的背影说:“不论你的上帝有多大能耐,也大不过老天爷的本事,这就叫卤水点豆腐是一物降一物。” 秦和清的工棚里一下子热闹起来,田凤鸣认真地看着炉灶里的火头,不时地用钢钎捅捅炉内的煤焦和铁水。 秦泛棹和王长庚两个人在沙箱中做型腔,秦泛棹将黑色的沙土用杵子捣实,将埋在沙土中间的硬模拿出来,沙土中留下了 锅的模样。 并排的地上有几处冒烟的地方,那是已经浇注好的铁锅,墙角边上还堆放着一些没有打磨的毛坯。 田凤鸣喊道:“泛棹,叫他们过来帮忙,这炉铁水差不多了” 秦泛棹支起身子说:“你不许自己叫去,我这里占着手呢” 王长庚说:“师哥,我去吧”说完站起来向外面走去。 在工棚的前面搭了一个块案板就算是柜台了,一大早就有许多人围在案板前等着买锅。 秦和清和陈忠良两个人将铸造好的铁锅拿到前面的柜台上,等在哪的一群人争着往前跑,有的人手里拿着钱,绕到后面挑锅。 秦和清说:“别挤,别挤,大家都有,大家都有” 陈忠良说:“后面还干着呐,马上就出来” 一个人在后面说:“老秦,忙的过来吗,要不我过来给你帮忙” 前面的人说:“你别就机会走,我们都挨着个呐” 这时候,苏如河和刘三泰端着一些铸造好的锅,走过来说:“老秦我们的货放在那里” 秦和清说:“赶紧,赶紧,放在柜台上,刚才还有人要这个尺寸的” 一群人又都争抢起来,苏如河说:“看起来这年前是不能停下来,得黑白的赶” 秦和清说:“我琢磨着你们两还得干点小尺寸的,像那一尺半左右的” 刘三泰说:“那么小的尺寸有谁要呀” 秦和清说:“你看着,准有人要,我告诉你,租界地的住户现在都使洋炉子,那火口也就一尺来的大,四印锅以上都嫌大,你就听我的吧” 苏如河说:“做买卖你不服老秦不行,就他的那双眼,十个八个的都不如他,忒毒,一看一个准” 刘三泰说:“可不是,叫他一说给我提了个醒,你说,这过小了就装不下多少东西,我琢磨是不是把锅往上加高” 苏如河说:“那是什么,加高了有什么用呀” 刘三泰说:“有用,要是能够在中间再加上一层,两层篦子,你想,这不就又多出一口锅吗,一准有人买” 秦和清激动地说:“好好,三泰的这个主意太好啦,你这样,你先试着在过的中间部位加上一个台儿,锅篦子卡在那个台上,上边再来一层篦子,不就是两层了吗” 苏如河说:“这得你来,三泰的手法不行” 刘三泰说:“我也是这意思,老秦你就来来” 这时候王长庚走过来说:“师傅,后面的铁水差不多了,师哥叫你” 秦和清答应一声:“哎,”就要往后走,又回头说:“老苏,你在这里帮着卖卖”。 苏如河点点头,秦和清几个人朝着后面走去。 晚上,秦大娘凑在灯底下给秦泛棹他们三个做衣服,秦和清叼着个烟袋在一旁抽烟,泛棹几个围在一起说话。 秦大娘抬起头:“凤鸣,你过来” 田凤鸣答应着走过来:“姑” 秦大娘递给田凤鸣一件衣裳:“你试试,穿上看那不行姑再给你改改” 田凤鸣将衣服穿在身上,转着圈的让人家看,一件中式的黑色棉衣,十分贴身的穿在田凤鸣身上,田凤鸣非常满意:“姑,穿上真暖和” 秦泛棹笑着说:“像个新姑爷” 王长庚跟着笑, 田凤鸣说秦泛棹:“你那件一会穿上,我看看像不像新郎” 秦大娘抬起头看看老伴问:“你叫人捎信这都几天了,按说,他表叔也该回来了” 秦和清点头说:“差不多了,我估摸就在这两天,他回来的正好,这几天活太忙,再有其他活我就交给他做,要不他一家子过年也是难” 秦泛棹追着问:“志远哥这次来吗” 秦大娘笑着说:“不光你志远哥,还有你慧琴,一家子都来” 王长庚凑过来问:“少东家,你还有个” 田凤鸣戏谑的说道:“那是他媳妇,是他没过门的媳妇” 王长庚明白了:“啊,是吗,哎,好事” 秦大娘递过一件衣服说:“长庚呀,你来试试这件,我估量着你和秦泛棹差不多,胖瘦也一样,高矮都一样,就是你的肩膀比秦泛棹的窄一些,你试试” 王长庚走过去说:“您看,师娘,我来了没给您干什么活,您还给我做新衣裳,我,我” 秦大娘:“别说啦孩子,你们都是大娘的孩子,出来一趟不容易,再叫你们冻着,俺这心里不落忍,穿上,过年就得像个过年的样” 王长庚接过衣服说:“谢谢师傅c师娘” 田凤鸣斜着眼看着王长庚说:“别总拿嘴兑呼,以后别忘了我姑对你的好就行” 王长庚赶忙说道:“忘不了,打死我也忘不了” 秦大娘嗔着脸对田凤鸣说:“凤鸣,你不许这样,人家孩子不是那样的人,泛棹”秦大娘扭头喊秦泛棹,这才看见,一直在一旁不吱声的秦泛棹,此时眼睛直愣愣的看着门口,心里不知道在想什么。 雪后又是一个大晴天,月光照在雪地上,映的哪哪都是惨白惨白的,天后宫的这时“吱呀”一声开启了一道缝,小盂茗探出脑袋向四处看看,然后将大门开大,在他后面跟着张天师和脸色苍白的薛景升薛掌柜。 薛掌柜走到门外的雪地上,扭过身冲着张天师双手作揖说:“老天师,薛某再次谢过老天师的救命之恩,若无您及时搭就,薛某也就阴阳两隔啦,谢谢,容薛某日后再报答您的恩情” 张天师单手回礼,说道:“佛祖曰;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贫道只是举手之劳,薛掌柜切不可计怀,贫道担心你这一去,身体是否能够坚持” 薛掌柜躬身一揖到底说:“天师关心在下感激,在下还有要事在身,所以不便久留,就此别过” 盂茗在一边说:“师傅,我看那边街上好像有人” 张天师四下张望问:“在哪里,这大雪的天没人出来”再扭头看,薛掌柜已经走出去老远,张天师刚要张嘴说话。 盂茗说:“师傅,薛掌柜这是怕咱们为他担干细,所以赶快的从咱们这里离去,您别再叫他了” 张天师默默的说道:“可他身上还有伤,腿上还流着血,唉” 盂茗小心翼翼的说道:“师傅,咱们还是回吧” 张天师看着薛掌柜远去的背影,摇摇头,然后转身进了宫门,大门“咿咿呀呀”的关上。 雪地上,薛掌柜身子晃晃悠悠的慢慢的向前走着,在他身后面的影子拉的长长的,雪地上的脚窝里还有鲜红的血印。一阵风过来,刮起一些雪沫将雪地上的脚印盖在下面。 回到大殿,泽润等在廊下,见着张天师就问:“走啦” 张天师点点头说:“走啦,” 泽润对张天师说:“秦老板家遭贼啦” 张天师说:“我也刚刚听说,好歹没失去什么重要东西” 泽润问:“您觉得能是谁?” 张天师说:“秦和清家徒四壁,没有什么能让贼人惦记的,这件事,应当是有心人为之” 泽润说:“您是说,哪位上帝的使者吧,我也觉得是他” 张天师说:“人们对于采摘不到的葡萄,不但想象它酸,还有可能想象它是分外的甜。从三叉河口仓皇败落的神父,并没有因此而改变初衷,这正印证了江山易改本性难移的原则。或者直接说:狗改不了吃屎,” 泽润说:“我最近找了些洋教的书籍来看,那里面提到了一位希腊的神偷,叫墨丘利的,是宙斯与女神迈亚所生的儿子” 张天师饶有兴致的说到:“哦,说来听听” 泽润说:“墨丘利是个主管畜牧c商业c交通旅游,偷窃,狡猾和撒谎的神,同时还是小偷们崇拜的偶像。” 张天师说:“啊,是不是神偷,神仙加小偷,神偷这词语就是打这儿来的” 泽润说:“卫儒梅随侵华联军来时,据说也是一身兼任数职;既要传教,又任随军司铎,负责管理账簿并兼任翻译。建立慈善堂后,又负责卖药,给婴儿付洗。只差偷窃这一项卫儒梅就和墨丘利形影不差。即然都是神灵的使者,那么就有理由比试啦。” 张天师说:“师弟所言,牵强的略显不足,附讳(会)的到是很有意思” 泽润笑笑说:“子不语怪c力c乱c神。然世界之大无奇不有,茶肆之娱,难登大雅。须择其善者而从之,其不善者而改之,切勿计较。诚信:三人行必有我师。” 张天师被泽润一本正经的述说逗得开怀大笑,说:“哈哈!你呀,巧言令色,哎,还是关心一下老秦的事情吧” 泽润收住笑,严肃的点点头说:“我见师兄终日忧虑,担心师兄身体,所以说句笑话,师兄,来日方长”。 张天师听了说:“谢师弟关心,可这多事之秋,万难做到平心静气,唉” 陈老板的窝棚外面,秦泛棹对含情脉脉的陈凤喜说:“我表叔明天要来啦” 陈凤喜说:“哥,是你以前说的那个田大伯吗” 秦泛棹点点头说:“嗯呐,还有致远哥和他,他妹子” 陈凤喜说:“我知道,那是你媳妇” 秦泛棹低下头不说话,只是用脚踢着地上的土。 陈凤喜声音颤抖着说道:“哥,妹子恭喜你,你,就要娶她了” 秦泛棹喏喏的说道:“我都忘了她长什么样儿啦” 陈凤喜小声说:“一定比我漂亮” 秦泛棹抬起头眼光闪烁着看着面前的陈凤喜:“喜子,我,我还是想和你好” 陈凤喜的眼泪已经流了下来。 秦泛棹惶恐的说道:“你,你别哭呀,啊,你别哭” 陈凤喜一下子用双手捂住自己的脸,压抑的哭着。 秦泛棹也觉得自己的眼里流下来泪水:“喜子,你,你别哭好吗,别哭” 半天,陈凤喜止住自己的眼泪,眼睛通红的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秦泛棹说:“哥,你就认命好吧,这辈子咱俩倒不了一块,那就盼着下辈子吧,哥” 秦泛棹:“喜子” 陈凤喜:“哥,妹子祝你俩有好日子过,子孙满堂,你俩一直好,一直到白头” 秦泛棹:“喜子,哥还是想” 陈凤喜:“哥,你不要再这样,你对你,你媳妇好点,你对人家好点,我”陈凤喜的双眼又被泪水淹没。 秦泛棹:“哥还是” 陈凤喜停下哭泣,用袖子擦擦脸上的泪水,眼含秋水看着秦泛棹说:“哥,你别为我担心,我这辈子也不可能再嫁给别人,我家里弟妹还小,我这个当姐姐的得帮着爹娘带他们,帮着爹娘养活他们,等他们长大了,我就找个姑子庙出家去” 秦泛棹几乎要哭出声:“喜子,哥对不起你,对不起你,我,我就是个,混蛋,哥是混蛋” 陈凤喜赶紧上前捂住秦泛棹的嘴说:“哥,不兴你这样说,哥,咱不兴这样” 秦泛棹一把将陈凤喜搂在怀里,紧紧地搂着,脸上的泪水将陈凤喜的肩头打湿。 他二人就这样搂着,月亮地将他俩的影子印在地上,显得孤孤零零的凄惨。 俗话讲;下雪不冷化雪冷,今年是立冬那天进的“九”,这几天正赶上在“三九”里,北窑洼紧邻着河边,这一带贫民在此盖了许多的房子,那房顶子上的积雪还没有化,房檐上挂满了冰挂,一大早老天就变了脸,忽然间就刮起了西北风,刮的满大街上人烟稀少,人们怕冷,都躲进自己的屋子里不出来。 秦和清的成功,引得顾闵川非常生气,早晨他到了教堂,和神父叹了半天的气,最后无奈的走回家,一路上越琢磨是越生气,只恨自己的运气不好,不知道那股香没烧到,得罪了哪路神仙自己摸不着头脑,丧气加憋气,一边走一边摇头。 看看就要走到离自家不远的地方,有一个提着篮子卖鸡蛋的,顾闵川没心思搭讪,正要走回去,卖鸡蛋的吆喝了半天不见有人出来,好不容易见着一个人,遂热情的上前打招呼:“这位老板,您买鸡子(旦)吗,我这可是今年的新鸡下的头茬旦,包您个个新鲜” 顾闵川一扬手:“去去,一边去,这大冷的天,谁不在家里烤火来买你的鸡子” 卖鸡蛋的追着说:“老板,一看您就是个有福的人,您看这大过年的,谁们家不得买点好吃的,您炖个肉啊,放上几个鸡子,那鸡子都是肉味的,您吃着也好吃,是吧,老板” 顾闵川烦躁的说道:“我比你懂,肉就是肉,鸡子就是鸡子,鸡子要是能当肉吃,谁还去买肉,你别弄我这儿卖撇,走吧”顾闵川扬着手哄卖鸡蛋的。 卖鸡蛋的好不容易见着一个人,就想做成这份买卖,怎忍随意放人走,使手拦住说:“老板,您就行行好,买上点,您也让我开开张,我给您算便宜点” 顾闵川看纠缠不过,也想买上点过年用,遂问:“行呀,你给我算便宜点,我买点,你瞧,你这个鸡子不算大呀,一个大子(铜钱)几个” 卖鸡蛋的说:“老板,这鸡子可是不算小了,这样,平日里我卖一个大子俩,今天我就咬咬牙,给您算一个大子仨,您看行了吧,我这是赔本赚吆呼,便宜都给您啦” 顾闵川不乐意的抬起脸说:“你说话别占我便宜呀,什么便宜都给我拉,这世上就一个大便宜,让王华买走了,王华买爹的故事你可知道” 卖鸡蛋的也是个碎嘴子,做买卖做油了,说话总是带着勾,钱上吃亏,嘴上不饶人,一看眼前这位是个精明人,遂收起那份嘎咕(坏心眼)心思,忙说:“您看您看。我这张嘴,王华买爹的故事我能不知道吗,是说宋朝的八贤王找继承人,让王华买回去当爹养着,没想到沾了个大便宜,您可别上哪上想,我这就是随嘴一说,您啦别过意” 顾闵川说:“我不过意,我拿你们都当个狗屁,你以为我真不知道你们这些做小买卖的那点鬼道道,说话就占便宜,见着女的买东西就假装大舌头,跟人家说;大姐,我这分量要是不给够,你撅我蹭,是让大姐撅折你的称呀,还是让大姐撅着屁股让你蹭” 卖鸡蛋的赶紧说:“哎呦,您啦真是误会啦,我是好人,您误会我啦” 顾闵川说:“好人,你见过好人长嘛样儿吗” 卖鸡蛋双手作揖说:“爷爷,我服您啦,我这点心眼子都叫您看透啦,我服了” 顾闵川得意的说:“说你坏,你还不服” 卖鸡蛋的凑过去说:“要说我这不算坏,要坏也坏不过你们这儿的顾三坏,那小子” 顾闵川正在得意的用手扒拉筐里的鸡蛋,忽然间听到这人提到自己,刚想发火,但又一想,听听他到底说些什么:“哦,这人不认识,你说说看,他怎么坏” 卖鸡蛋的只想笼住人,就觉得见人套近乎买卖好做,话匣子一打开就刹不住:“我听说,顾三坏这小子,是巴结官府,巴结洋人,专门害自己的同行和老乡,您说这人心眼子得多歹毒,他也做得出来” 顾闵川问:“就这些啊” 卖鸡蛋的说:“就这些还不够,我以前在北大关买鸡子,才来北窑洼我就听见有人说,这小子要多坏有多坏,我没见过这小子,我要是见着这小子,我得和他练练” 顾闵川眯起眼睛说:“是得和他练练,这么地吧,你的这些鸡子我都要啦,一共有多少呀” 卖鸡蛋的没想到自己的几句话竟然做成了一笔大买卖,心里那个高兴,忙说:“一共有百十来个。您要是都要了,咱就算个整,零头我送给您啦” 顾闵川说:“那不行,我不占你这便宜,回头再让人家说,这样,咱先数数”顾闵川转身找地方,一眼看见路边上的碾盘旁立着一个碾子,他走过去。站在那。 卖鸡蛋的赶紧的跟过去。 顾闵川说:“这样呀,你呐,用双手圈在碾子的外头,我往你的胳膊里头数数,咱看看到底一共是多少个鸡子,我好算账” 卖鸡蛋的高兴的顾不上细想,赶紧蹲下将自己的两只胳膊围在碾子外头,顾闵川一本正经的从篮子里往外拿鸡蛋,拿起来就放在卖鸡蛋那人的胳膊腕里:“一个,两个” 卖鸡蛋的很高兴嘴里说:“您看看,我这鸡子,个个的新鲜” 顾闵川不搭理他,依旧数数:“三十九,四十,四十一” 卖鸡蛋的说:“一看您就是大老板,说买一下子全包圆,我也省的挨冻啦,您注意点,哎,往高处码,哎,别别,往里码,往高处码,哎,别摔了” 顾闵川不管哪个,紧着数数:“八十三,八十,四,四个,一共八十四个,这样,你先在这等着,我这就回家拿钱,你可等着呀,我去去就来”说完扭身就走。 卖鸡蛋的双臂圈满了鸡蛋,上面还竖了尖,根本一动不能动,一动没准鸡蛋就得全部摔碎,他只好说:“没事,我一定等您” 顾闵川回到家,老伴一见着他说:“这大冷的天,你好兴在家呆着,往外跑嘛” 顾闵川一屁股坐在炉子旁的板凳上:“真是晦气,这次又叫秦和清那家伙得了个便宜” 顾大娘说:“行啦,我看你呀,别总是和人家较劲,秦和清又没得罪咱,多晚见了我总是嫂子嫂子叫着,你说你动的这份心思多没劲,有时候我想劝都没法劝” 顾闵川说:“不是我较真儿,那老秦在就没有我的什么事,我也知道老秦的人不错,可他那几个弟兄着实的气人,尤其是哪个苏猴子,见着他我就来气” 顾大娘说:“你是心理作怪,人家招你惹你啦,你就是气肚子,看不得人家好,你要是见人和气点能没朋友” 顾闵川皱着眉头说:“行啦,你不知道他们背后说我的坏话多难听,刚才回来的路上碰上一个卖鸡子的竟然当着我的面说,你们这里有个顾三坏,说了我一大堆坏话,你听,要不是他们到处败坏我,一个卖鸡子怎么会知道的那么清楚” 顾大娘关切的问:“你跟人家卖鸡子的打起来啦” 顾闵川:“没有,我能跟他一般见识吗,我就是叫他受点罪,治治他的嘴欠” 顾大娘要往外走:“咋的啦,你把人家咋的啦” 顾闵川伸手拦住老伴说:“别管他,让他冻着” 顾大娘疑疑惑惑的坐下来,不知道自己的老伴又惹了什么祸。 田飞虎领着自己的老伴和两个儿女,走在路上,一阵风刮过来吹掉了儿子田志远的棉帽子,田志远赶紧追着跑过去捡起帽子戴在头上。 田大娘用头巾蒙着脸说:“你瞅瞅赶这天儿,在家不行善,出门叫大风灌,我说等过了儿媳妇的五七再来天津,你偏不听,这不,给你来个样儿瞧瞧” 田飞虎:“你个老太婆,不是咱亲家急着叫咱来吗,你又怨我,真是猪八戒照镜子,我是里外不是人,闺女,您冷不冷”田飞虎回头问搀着老伴的女儿慧琴。 慧琴脸上也裹着头巾,只露出两只眼睛,那眼睛冻得直流眼泪,慧琴说:“爹,我不冷,快到家了吗?” 田飞虎指着前面说:“快啦,你看见前边的那个后墙粘着穰樛(高粱穗子)的那个就是” 在众多的土房子中,田家的房子比别人盖得高,周遭还圈起了院墙,屋脊上的秫秸把子一码齐,房顶糊着厚厚的泥,看着茁实还保暖,后墙和房山都用穰樛(高粱穗子)一层层的粘在墙上防雨水冲刷,墙头上也搭上穰樛做出个檐子防雨,院门是用木板子做的,房子虽然是土坯垒的,但看上去整洁大气。 致远问:“爹,这里离我秦大伯家有多远?” 田飞虎指着远方说:“三岔河口那边,不远,一里多地儿” 致远说:“我要去我大伯那看看” 田大娘说:“这孩子,不急这一会儿,要去也得先到家,暖和暖和,洗把脸再去” 慧琴说:“哥,你听咱娘的,你这样去,大伯看见,让人笑话” 田大娘说:“今天有些晚了,明天再去” 田飞虎忽然指着前面说:“致远,你看前面那人蹲在那干嘛” 田大娘搬住慧琴的脸说:“别看,人家蹲着拉屎呐” 致远说:“爹,不对,那人没脱裤子,怎么拉屎,哎呀,他怀里还有鸡子” 田飞虎:“还真是,这大冷的天儿,他搂着个碾子干嘛,走,过去看看” 田大娘说:“别管闲事,” 田飞虎走过去说:“坏啦,这人给冻坏啦” 致远走过去看着那人脸说:“爹,您看他那眼睛,都快翻白眼儿啦” 田飞虎上前扶住那人说:“快着致远,我扶着,你赶紧把他胳膊弯里的鸡子放回篮子” 致远答应着:“哎”双手不停,飞快的将那人怀里的鸡旦放回篮子。 田飞虎说:“我看他还有气,得给他弄碗热水,要不这人就得冻死” 致远说:“爹,一时上哪里弄热水去” 田飞虎将那人抄起来说:“赶快,咱们回家,致远,你搭把手,我把他扛回去” 致远上前使劲拽那人,没拽动,田飞虎说:“废物,你起开”双手一使劲就将那人放在了肩上,快步的向着自己的家走去。 田飞虎将那人平放倒炕上,身子靠住那人后背,将一碗热姜汤水慢慢的灌进那人嘴里,半天,那人嘴里长长的吐了一口气,身子动了动,睁开眼睛。 慧琴看见说:“哎,爹,您看,那人活啦” 田大娘说:“傻丫头,人家本来就没死,只是冻昏过去啦” 那人动了动身子,慢慢的坐起来,看着眼前的几位,眼睛里不自觉得有了些泪花。 田飞虎说:“哎呦,我说,这位爷,你是怎么弄得,自己和自己过不去” 那人已经缓过来,扶住炕沿站起身子,看着田飞虎,忽然“扑通”就跪在了地上。 田飞虎赶忙上前搀扶:“哎,这可不行,这可不行,快起来,你这不是折杀我吗” 那人说:“这位恩公,不是你救下我,我怕是今天要见了阎王啦” 致远在一旁笑着说:“你也是,为了几十个鸡子差点冻死,你太憨直啦,你不许扔喽” 田飞虎说:“小孩子你懂什么,别插嘴,你听这位爷怎么说” 那人说:“我今天来这卖鸡子,一进胡同口就见着一个人,我不知道怎么得罪他啦,他说全要了我的鸡子,还叫我用俩手围着碾子他往里数鸡子,数完他说回家拿钱,我是做买卖心切,就相信了他,咳咳” 田飞虎说:“您别急,先喝口水,慢慢说” 那人又说:“左等他不来,右等他不来,我又舍不得自己的鸡子摔坏,想着再坚持一会儿没准那人就来了,谁成想,半个时辰他没来,我这时脑子就忽然有些迷糊,自己的身子想动还动不了了,” 田飞虎说:“那就是冻僵了,这多危险呀” 那人说:“这位恩公,你先一过来时和我说话,我听着就像是,您在离我老远的地方说话,冻得我耳朵不好使啦,我心里都明白,就是身子不能动,要不是遇上您,或是您再晚一点来,我也就没救了,恩公,说什么我得给您磕个头”说完还要往地上跪。 田飞虎拦住说:“不必不必,你现在身子还软,再上炕躺会儿” 那人说:“不拉,这就给您添麻烦啦,劳驾问您一声,您啦贵姓” 田飞虎说:“兄弟我姓田,田地的田,田飞虎,老虎的虎,这位爷您贵姓” 那人双手一揖道:“我免贵姓翟,您就叫我老翟就行,您可知道北大关卖鸡子的翟大个吗,那是我本家” 田飞虎说:“哦,听说过,翟大个仗义,是条汉子” 老翟说:“受累跟您打听一下,您知道害我的人是谁吗” 田飞虎问:“那人什么样” 老翟说:“看上去像个师爷,头上礼服呢的瓜皮帽,白净的瓜条脸,尖下颌,眉毛稀疏,两撇胡,身穿青布棉袍。外罩一锦缎坎肩,胸口挂了块洋怀表,手里,对手里还拿着对核桃,走道脚批八字,反正看上去不像个好人” 田飞虎笑着问:“你对那人说了什么” 老翟说:“没说什么” 田飞虎:“那就不对啦,你要是没说什么,他怎么变着法的害你,你再想想” 老翟说:“我只是说,你们这里有个顾三坏,要比我们做小买卖的还坏,这难道是” 田飞虎一笑说:“嘿嘿,你算是碰到正主啦,那人就是顾三坏,顾闵川” 老翟一拍脑门说:“哎呀,我说呐,全怨我这嘴糟欠,我这是自找的,活该” 田飞虎说:“哎,过去就过去啦,回家再养养身子,以后见着他躲着点,知道他是什么人啦,惹不起咱躲得起,好鞋不踩臭狗屎,您说是吧,我送您吧” 老翟说:“不用,这两步道,我一会儿就蹭到家” 田飞虎指着鸡蛋篮子说:“还有一筐鸡子呐” 老翟说:“这点鸡子我再拿走,我还是人吗,您的大恩大德容我来日再报,告辞” 田飞虎说:“这不行,卖鸡子是你的营生,这些鸡子您还是拿走” 老翟坚决的说道:“你要是觉得我这个人不地道,咱俩以后不来往,你要是觉得以后咱们还见面,您就听我的收下鸡子,以后我还来,别,别说话,别再推辞,我马上走,别送”说完,老翟瘸着腿,拉开门往外就走。 田飞虎走到门口,老翟在外面拉住门不撒手,田飞虎只好作罢,看着老翟走远,又出门和老翟告别。 一大清早,还在被窝里躺着的秦泛棹就听见外面在喊:“泛棹,我是致远” 秦和清在外屋说:“哎呀,是他表叔来了,泛棹呀,快点叫他们起来,家里来人啦” 秦泛棹几个人忙忙合合的起了床,秦泛棹的衣服还没穿利落,就见田志远一个大步就钻进屋里来:“泛棹,你小子还在睡懒觉” 秦泛棹也欢快的跳下炕,上前拉住田志远的手说:“致远哥,我早就想着你来” 致远看见田凤鸣上前打招呼:“凤鸣哥” 田凤鸣也挺高兴:“致远,这刚几年不见,你长高了,肩膀头子也壮了”上前用手抓田志远的肩膀,田志远一侧身,给田凤鸣来了个擒拿手,田凤鸣没防备一下子倒在炕上,依旧嘻嘻哈哈的笑。 外屋里秦和清正和田飞虎说话:“昨天来的” 田飞虎说:“昨天下午,嘿,这一道冻得” 秦大娘拉住田大娘的手说:“哎呀,妹子,你不知道我多么想你们呐” 田大娘说:“慧琴他爹回家说来着,我们也是急着来,不是俺那亲家拦着,非要过了儿媳的五七,要不不进腊月我们就来了” 秦和清问:“昨个下午来了,怎么不来咱家吃饭,亲家,又是你的主意吧,你就是客气” 秦大娘看见田慧琴,上前拉过来田慧琴搂在怀里说:“哎呀,我的儿呀,你们瞅瞅,俺们慧琴这丫头,出落得这么标致,这不赛个仙女似得” 田飞虎回答秦和清说:“哪是呀,昨个是想过来的,快到家时救了一个人,说这个话就长啦,顾三坏知道吧” 秦和清点点头:“知道,顾闵川吗” 田飞虎说:“嘿,就这小子,差点害死一人” 秦和清奇怪的追问:“怎么回事?” 这时候秦泛棹他们一起走到外间,大家见面打了招呼,秦泛棹一看到慧琴自己也愣了。 秦大娘说:“儿呀,来,过来,见了你表婶怎么不说话” 秦泛棹低了一下头说:“表婶” 田大娘答应着说:“哎,这是泛棹表侄吧,你瞅瞅,一晃也这么大啦,你看看,这个头,这身量和他爹一样一样的” 秦大娘指着慧琴说:“这是你妹子慧琴” 秦泛棹直着身子站着不动,眼睛直直的看着眼前的这个闺女,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好。 田慧琴在秦泛棹的心目中原来是个黄毛丫头,瘦瘦的,浑身没有几斤肉,一张嘴大门牙还露着缝,动不动就会哭鼻子,一哭起来还没完,秦泛棹烦她,总认为他这辈子顶死也不会和她走到一块。谁成想,这才几年的光景,田慧琴竟然出落的如此美丽,这让秦泛棹很是意外。 秦大娘催促说:“见了你妹子怎么不会说话啦” 秦泛棹红着脸小声喊道:“慧琴” 田慧琴一下子脸色红润了起来,秦泛棹看见田慧琴的眼睛里竟然充满了泪水,秦泛棹以为她又要哭,可是现在看见田惠琴这样自己反而不像以前那样想。 田慧琴用细细的嗓音喊道:“泛棹哥”那声音温柔,细腻,就如同拨动了一根琴弦,秦泛棹的心脏不觉动了一下。 秦大娘说:“行啦,去跟他们玩去吧” 王长庚和田志远走过来拉着痴呆呆的秦泛棹说:“走,咱们去工棚” 工棚里的炉火已经封上,田凤鸣上前用钳子挑开封煤,忽搭着风箱,炉子里的火苗随着风大,直接的窜了出来。 秦泛棹走到料堆前,挑选着铁料,王长庚站在那不动。 田凤鸣说:“你站在那干嘛,给我搭把手,我去推煤” 王长庚走过去,接过风箱的把手,一边拉一边说:“卫神父快死了” 田凤鸣说:“谁,谁快死了” 王长庚说:“卫儒梅,卫神父,受了风寒,吃药不管用” 田凤鸣问:“是不是上次那回,没捞着水里的宝剑,连冻带吓得病了” 王长庚说:“没有,刚得的” 田凤鸣说:“死就死呗,跟咱们有啥关系,他又不是你亲爹,哦,卫神父对你不错,也是啊,卫神父一死就没你什么事啦” 王长庚说:“又来了一个谢神父,接替卫神父掌管教堂里的事” 秦泛棹手里捧着一些铁料走过来说:“什么,又来了一个谢神父,这人对你怎样” 田凤鸣说:“我看那,嘎子熬汤,还他妈的是哪个鸡,巴味” 秦泛棹说:“不行你就别去啦,信那个洋教有什么好处” 王长庚像是丢了魂一样,两眼直勾勾的看着前边说:“我不知道,可我不去,前边的功夫不不都白费啦吗” 田凤鸣说:“泛棹,别管他,死爹哭妈的玩意,拧种” 秦泛棹扭头正要和田志远说话,只见他正在聚精会神的观看地上的铸件和各种工具,秦泛棹知道,田志远又犯了痴病,见了新鲜玩意脑子一根筋,这时候就是天塌地陷也不会动弹。 田飞虎听到工棚里的动静问:“这几天还干活吗” 秦和清说:“一直干,自打腊八那天就没拾闲,一直干,我这回让人捎信叫你回来,就是想让你年前赶点活,挣几个过年的钱儿” 田飞虎:“想不到买卖这么好” 秦和清说:“出奇的好。这几天三泰和苏如河他们也都忙的不可开交” 田飞虎:“他们也铸锅” 秦和清:“嗯,他们做小的,我做大的,岔开点,大家都挣钱” 田飞虎:“就是你捎信说的是张天师出的主意,用硬模制造” 秦和清:“是,光是这硬模我就研究了俩三月,没想到腊八那天我这里招了贼,半夜我起来一看,哪儿哪儿都大敞四开,我做的那些模子冻得当当的可以当锣敲,你说是不是因祸得福,我就说,天无绝人之路,这运气要是来了,老天爷都帮忙” 田飞虎:“顾三坏又该生气啦” 秦和清:“可不,你刚才说顾三坏怎么的” 田飞虎:“昨个我们快到家时,见着路边有一人怀里搂着一碾子,那碾子上面码着百十个鸡子,那人已经冻得不省人事,我就把他救了,” 秦和清笑着说:“嘿,这真是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这大冷的天你抱个碾子干么” 田飞虎说“那是,那人学说,是顾三坏害的他,他说要买人家的鸡子,全要了,那人还就信了,顾三坏就往人家胳膊腕里码鸡子,码的多老高,然后这小子说没带钱,回家去拿钱,一去就不回转了,” 秦和清说:“合着顾三坏心里憋着害人哪” 田飞虎说:“可不,那人怕怀里的鸡子摔碎了不敢动,一等二等不来,天儿又冷,生生给冻晕了,差点没死了,碰巧赶上我回家,这要是没人知道,转天就得给那人收尸” 秦和清:“这他妈顾三坏,什么事他都能干得出来” 又说了一会话,田家的一家子还要去别处串门,遂起身告辞。 话说转天,秦和清蹲在一个沙箱跟前,用一个铁锅的模子按在沙子里,用工具在模子的周边使劲的捣实,然后将模子取下,用一些灰浆整理修饰压出的型腔。 这时候刘三泰和苏汝河俩人快步走进来,看见秦和清走过来,蹲在秦和清的跟前说:“顾闵川那小子不知道从哪里淘换来的技术,也在制造铁锅” 秦和清说:“我一直跟你们说,不要瞒着他,都是庄老乡亲的,一起在外面混日子,能够帮的咱们别吝啬,咱们不学他,有什么都告诉他” 苏汝河说:“这小子多坏,咱们好几次都是因为他倒霉,你这是养活孩子喂狗,糟践人还不落好,何苦呐” 刘三泰说:“我听说,上次官府抓我俩的事就是他告的密” 秦和清说:“不是咱亲眼所见,咱别信,老苏你不总说投之以桃报之以李吗,咱们对他好,他还能对咱干坏事吗” 苏如河说:“我说的投桃报李是指的男女之间的感情,和这小子没关系” 刘三泰说:“铸锅这事咱不也没人往外说吗,他是怎么知道的” 苏如河说:“有人告密” 刘三泰问:“你说谁” 苏如河用嘴努努田凤鸣说:“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还能有谁” 秦和清说:“你看又来了,眼见为实耳听为虚,以后别在这瞎猜疑,回去吧,赶紧多干活,挣点钱要紧,走吧” 刘c苏二人往外走,边走便向田凤鸣这边看,田凤鸣就像是背后爬满了毛毛虫一样浑身的痒。 自打田飞虎来到天津,秦泛棹是有了消遣的好去处,除了三顿饭回家吃以外,几乎是成天长在田记铁匠铺那里,他知道表叔有一身的好武艺,每每缠着田飞虎学武术,田飞虎非常喜欢这个侄儿,平日里没有什么事时,拉上架势在院子里走上几圈,伸伸腰腿,示范和指点着秦泛棹几招,所谓名师出高徒,秦泛棹学到了不少武艺,真要是和人支吧起来,仨俩人儿不准靠的上前。 孩子一大啦,做家长的就有了压力,秦和清总是惦记着秦泛棹的婚事,以为秦泛棹经常上田飞虎那里去是见他的未婚的媳妇田惠琴,所以从来都不反对。 秦大娘问:“这一大早,泛棹就往他表叔哪里跑,你得说说他” 秦和清说:“你让他跑呗,多跟惠琴接近接近有什么不好” 秦大娘说:“嗯,也是” 一会,秦大娘说:“致远也不老小了,他表叔也不说张罗张罗” 秦和清说:“文虎养了一个闺女一儿,早年给儿子致远说了个回民的媳妇,是自己祖上多年世交的一个闺女,原打算这二年给他们圆了房,就算是老田家,在他的这一脉有了接续,” 秦大娘说:“我们老田家,就他们那一支是祖辈单传” 秦和清说:“没成想,还没操持致远的婚事,头年灾荒那闺女得了重病,没等上轿先就去了坟园,飞虎和致远前去吊孝,那闺女的爹是个,和致远说:‘出生並非是生命的開端,死亡也並非人生的終點。’你说说,这人想法多怪,” 秦大娘说:“真是嘛人嘛命,致远蔫蔫的,一肚子的文字,要是媳妇不死,是多好的一对呀,郎才女貌多好呀,可惜了” 秦和清说:“这人肚子里要是有点墨水,脑子就滞,听那闺女的爹一说,致远就相信自己的媳妇正在天国里看着自己,心里苦楚系的牢实,自那以后不许别人再提婚嫁之事。飞虎心说过两年就好啦,反把一门的心思用在了闺女惠琴的身上,你看,又出了泛棹这一出。” 秦大娘说:“孩子大啦,心也就大拉,别人给他做主,他不干,这就是老辈人说的叛逆” 秦和清说:“没那么严重吧,你这是那里听来的,还叛逆,新词啊” 秦大娘说:“我不行,要是他苏婶讲起这些来,那是一套一套的,我都没听说过”见老头子有些走神,赶紧的收住了话题。 田惠琴是个外表文静,贤淑内秀的小家碧玉,天生长就了一张让现代女性羡慕的嫩脸,白玉般的脸颊上,一笑就呈现出两个酒窝。和人一说话,那红润就像白开水里倒进去红色的颜料,慢慢的泛开连脖子都成了粉藕,再说下去大眼睛里就含了泪水。知道爹妈早已将自己许配给了秦泛棹做媳妇,所以时时的偷偷的在意秦泛棹的一举一动,在自己心里憧憬成和这个人在一起过日子的情景,每每又是褒颜含羞的私下红了脸。 田大娘看在眼里,喊着老伴:“慧琴他爹呀,你看那天和他秦大伯商量商量,早日给慧琴他俩完了婚事,也算是了了咱们一桩子心事,” 田飞虎:“那天我就过去和秦和清商量。” 田慧琴听到父母说自己的婚事,马上害羞的躲到里间屋半天不出来。 这天,秦和清把秦泛棹叫到跟前:“泛棹,你看你也不小了,慧琴他爹娘想着早早的把你们的婚事办了” 谁想到秦泛棹一拨楞脑袋说:“我不想现在就娶媳妇,我还要干大事呐” 秦和清心里起急,冲着秦泛棹就喊:“就你,你能干什么大事,你给我说说看,你别以为你心里那点小九九老子我不清楚,你是不是嫌弃我们给你包办的这门亲事,你不满意你就说,” 秦泛棹一拨楞脑袋犯楞说:“别再逼我,再逼我,我还就去投奔太平军去” 秦和清一甩手说:“你这混蛋,爹娘着急不是为了你好吗,你这混蛋,以后没人管你” 秦大娘在一边看着不好插嘴,知道秦泛棹和陈凤喜的疙瘩还没解开,又不好挑破,于是出来打圆场:“他爹,孩子脸皮薄,一提这事怕羞,咱慢慢来啊,慢慢来” 你要是让秦泛棹说他不满意这门婚事,那可不是他心里话,在秦泛棹眼里,只要是和自己有关系的亲人,都是一等一的好人,就是田慧琴长得真丑在他心里也是俊的,他就是那老话里说的:“儿不嫌娘丑”的扩大版。 田惠琴不管长得啥样他从不过脑子,因为从小就在一起厮混,就像是亲姊妹兄弟一样,怎么着接受起来也有些别扭。就好像是两条平行的线,不论彼此靠的多近,拉得多长,总归合拢不到一块。 老人们拿他们就当养大了两个小动物,到了该给他们配对的时候啦,没想到孩子大啦心眼也就跟着大啦,能做主的家大人不会细致的考虑孩子的感受,孩子有话又讲不出来,只好是两头猜闷儿,离心离德。 秦和清一生气,打那一直没再提起过此事。这反倒成了敏感话题,一家子都回避着。 第二十集终 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一章 第二十一集 田飞虎似乎能够理解秦泛棹的心思,秦泛棹的举动让他想起了自己年轻时候的心态,——心里装着天大的事,总想着抓着年轻干出一番事业,然后再考虑自己的婚事,——所以在每次张嘴之前先说服不了自己,于是对自己和对别人找了个理由“不着急,过二年再说也行”。 田慧琴的娘看着闺女一天大似一天,心里自然十分的着急,催过老伴几次见不起什么作用,于是决定亲自出马,找个机会要把事情说明白,倒是要看看秦泛棹的心思是怎么想的。 这一天天气很好,阳光充足照在身上挺暖合,田飞虎一高兴在自家的院子里指导秦泛棹武功,打了一趟内家拳,又耍了一遭地趟刀,二人练得热气腾腾,浑身是汗, 田大娘看见手里拿着一条毛巾走过来说:“泛棹呀,歇会再练,你看你这一身的汗,给你毛巾擦擦,他叔,你也是,泛棹能够和你比吗,你想累死孩子吗” 秦泛棹接过来毛巾擦着身上的汗水说:“没事,婶子,不累,您忙您的,不用管我” 田飞虎马上猜出老伴的意思,随手掏出烟荷包,装上烟,又岔开了话头,说:“歇会吧,这练武不是一朝一夕就能成的,行里话不是说吗;内练一口气,外练筋骨皮,是说····”一抬头见老伴给自己使眼色,赶紧把话转了头:“哎,三言两语的也说不完,那什么,我也抽口烟歇会儿,”说完走到屋檐下坐在一个杌凳上,从兜里拿出火镰点烟。 田大娘看见秦泛棹擦干净身上的汗水,逐转过头去冲着后屋喊:“慧琴呐,你把你手里的活放一放,把炕上给你表哥做的夹袄子拿过来” 屋里的田慧琴正在赶制一件裤子,听见娘叫就答应一声,手里捧着一件青洋布做的夹袄,从打屋里款款的走了出来,站在娘的跟前说:“娘,给您” 田大娘笑着说:“傻闺女,别给我呀,去给你哥穿上”示意着田慧琴上前递给秦泛棹。 田慧琴听了一愣,秦泛棹更是局促不安。 田大娘笑着说:“你给你哥穿上” 田慧琴心里没什么准备,原以为平日里经常做的事情随便得很,就走过去双手递给秦泛棹说:“哥,你穿上试试,这是娘教给我做得第一件衣服,也不知道合身不合身” 秦泛棹没有抬头,嘴里答应着,接过衣服,双手拎住衣领就要往身上套,田大娘说:“你看看,就不知道个藉在,那身上还有汗呐,慧琴呐,你给你哥擦擦” 田大娘说得十分自然,田慧琴没往别处想,伸手刚要接娘递过来的毛巾,扭头看见秦泛棹肌肉隆起的身子,忽然间姑娘家本有的腼腆使她红晕爬上了脸颊,就像是一朵雨后的睡莲一样,鲜得让人炫目,自己觉得心在砰砰的跳,手又缩了回去。 秦泛棹也意识到什么,不自觉抬头看了看站在自己身边的田慧琴,这一看不要紧,秦泛棹也觉得自己的心脏突然间加快了速度,像是有个活蹦乱跳的兔子跑进了自己的怀里,又在往外奔逃,马上觉出脸上火辣辣的不自然。一时间怔在哪里,手脚无错,往日那个少心没肺,目空一切的秦泛棹一时间不见了,取而代之的也是一个尘世的俗汉。 田大娘笑着将毛巾塞在田慧琴的手里说:“瞅你俩这个别扭劲,一天到晚的在一起,怎么忽然间又不好意思了,慧琴呐,把毛巾给你哥,你去吧,回你屋,把那裤子也做喽” 田慧琴听娘这么一说就像是身上卸下来千斤重的担子一样,赶紧将毛巾塞给秦泛棹,然后一溜小跑回了自己的屋里,进屋关,手捂着胸口站在那儿只是呆呆的发傻。 田大娘笑眯眯的看着田慧琴回了屋,又对傻站着的秦泛棹说:“泛棹呀,你还愣着干啥,擦擦身上的汗,穿上夹袄子让婶子看看,那里不合适让你妹子再改改” 秦泛棹猛然间回过神来,手忙脚乱的把夹袄套在身上,夹袄就像是一个会发热的火炉,秦泛棹马上脸上就又见了汗。田大娘用手抻抻秦泛棹的衣服,前前后后的上下打量,把个秦泛棹拨楞的像个陀螺;“嗯,还挺合身,泛棹,你和致远的身量上下差不离儿,你看,你穿的致远一准也穿得。这是瑞蚨祥新来的细洋布,质地好着哪,下了水不抽不捎色,慧琴那闺女一眼就看上啦,她可会买东西啦,嗯,还真是像样。赶明婶子也给你哥做一身” 秦泛棹红着脸说:“婶子,我有衣裳,要不您把这身给致远得啦,别再做啦,多麻烦” 田大娘说:“他可有哪个福气,这是慧琴特意给你做的,要是你致远哥的媳妇不走,还用得着别人操这份心,有个媳妇就是个人家,没有媳妇总不能让娘就这么伺候一辈子吧,” 秦泛棹的脸越来越红,浑身满是汗水。 田大娘扥着秦泛棹的衣襟说:“再说我们都是上了一把年纪的人啦,怎么着也跟不了你们一辈子,还是得早晚自己成个家,我们这些做老人的心里也就踏实啦,” 秦泛棹抬手擦擦汗,不知道说什么好。 “泛棹呀,你也不小啦,你和慧琴的亲事能早办就早办,现在这世道一时一变,谁知道过几年又是啥样,你说是吧” 秦泛棹心里扑通扑通的直跳,嘴里慌乱的说道:“是是” 田大娘笑着说:“自己家的人也不说外道话,紧着你爹和你表叔都还能够挣几个,像模像样的咱也摆上几桌大席,让老家里的叔呀婶的都来跟着乐呵乐呵,你娘那里也早已经准备下了,你那天有兴趣,看看我给慧琴准备的嫁妆?” 田飞虎听老伴直接奔了正题,怕秦泛棹一时犯轴把老伴撅在哪里,场面不好收拾,赶紧将手里的烟袋锅子在鞋底上磕打磕打,从杌凳上站起身说:“你这事跟孩子说什么劲,大人的事大人办不就完了吗,孩子能够说出什么来。泛棹呀,你还练吗,要不明再说” 田大娘气愤地说:“你这老不死的,我恨你就恨你这哪壶不开提哪壶,我跟孩子说说话你都掺乎,有你的嘛,你就知道练练练,练死你这个老东西,” 秦泛棹原本打算说上几句早已准备好的话,看看这阵式反而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田飞虎苦笑着说:“你看你看,说着说着你又急拉,我也没说不让你和泛棹说话,我就是说不行明天再练,你看你这脾气,我也没说嘛····” 正这时田志远一步杈进来,看看这场面也不知道出了什么事,就问:“娘,谁又惹着您啦,我在柜上就听见您大声嚷嚷,以为出了什么事了” “谁,你,就是你,你惹着我啦,我看见你们爷俩气就不打一处来,都给我滚,滚的远远地”秦大娘说着眼里仍然看着秦泛棹的表情,见秦泛棹低着个头在想心思,又说:“不知道你们都想的啥,泛棹呀,你可别学你致远哥,我这还跟他没完呐,小死猴崽子” 田志远说:“娘,您怎么又冲我来啦,泛棹,你就听我娘的话,赶紧办了婚事,我爹我娘他俩就踏心啦,要不总拿我出气,你还等什么,啊,泛棹?” 一家子人都瞅着秦泛棹的脸看,秦泛棹吭吭吃吃的说道:“婶子,您的心思,我,我知道,您是为了我,您这才着急,我娘她也和我说过,急过,我,我就想,就想,我就想过几年再说,我现在还小,我想,我想····您还是跟我娘说吧。” 田大娘:“你听你娘的嘛,你这孩子,为这事你爹还生着你的气呐,这么着吧,你不说过两年吗,我们做老地儿的就依你这一回,今年这刚开春,明年吧,明年这个时侯就给你俩办喜事,可不能再说啥啦”田大娘使出了最后的锏,就等着看秦泛棹的反映。 秦泛棹被逼到了墙角,心里尽管不是十分的同意,但是如果再坚持又找不到合适的理由,强词夺理又怕被看成是不通情理,憋了半天吭哧出一句话:“那,致远呐,致远他不也····” 田志远一听矛头指向了他这里,赶忙说道:“这说你呐泛棹,你怎么又把我赖上” 田大娘冲着田志远说:“说你不就对了嘛,你也听着,老马家年前几天来过信,还没跟你说呐,人家惦记把他们的二闺女说给你,你对她姐的情分,她做妹子的十分清楚,” 田志远支吾的说道:“这,这又是从何说起呢” 田大娘说:“马家说这闺女不仅人长得俏气还聪明,识文断字的,过年也有十六啦,不行就给你俩一块办,你俩谁也别指望谁,就这样说好了,明天我就去和你娘说”田大娘来了个一锤定音。 秦泛棹瞅瞅田志远,见田志远神情迷离的站在那出神儿,自己也没了推辞,只好怏怏的站起身来说:“婶子,我不管这事,您和我娘他们定吧,我得回家啦”说完从院子里走了出去, 田飞虎在后面说:“这孩子们都犯的什么病,跟大人想得都不一样” 田大娘说:“还不是这世道闹的,没听说吗,大户人家的闺女们现在都闹着学洋人,叫什么什么登” 田飞虎说:“摩登,” “对,摩登,头发得打卷,脚后跟踮起来,走道一扭一扭的,不知又是什么幺蛾子,这哪里像良家妇人,都跟着南市里高级堂子的窑姐学,唉,没法说”田大娘叹了一口气。 田飞虎说:“咱闺女不是那样,咱闺女古板,就是泛棹这小子心不在焉” 田大娘说:“你说说,他也不知道随谁,咱庆家的脾气不是这样” 田飞虎说:“泛棹的脾气有点随我,看见他就想起我小时候的样子,心里头毛毛躁躁的,总想着做大事,不愿意就此成家立业,过平常日子” 田大娘说:“你一说,还真是,那时候要不是有了致远,你没准就参加太平军去了,你看看,现在的世道,还是那个朝代,老百姓还是得安分守己的过自己的日子” 田飞虎说:“这说着泛棹呐,怎么又扯到我的身上来了” 田大娘说:“闺女不小了,他家不着急,咱得张罗着,你那天还得和庆家说说” 田飞虎说:“行啦,我知道” 田慧琴在屋里听得真真的,自己的婚事一切都听爹娘的安排,听着秦泛舟在外面推三阻四的,她心里不舒服,两只手使劲的揪着辫子上的红头绳,眼睛里含满了泪水。 仓门口教堂昏暗的环境下,显得一切没有了生气。 卫儒梅躺在沙发上声音微弱的对站在他对面的一个神父说:“谢神父,教会对我这些年的工作评价不准确,教会不了解此地的情况,我会当面说明一切的,如果他们能够认真倾听的话” 被叫做谢神父的洋人叫谢福音(译音),是刚刚受天主教教会的委托来到天津,接替卫儒梅的工作:“尊贵的教友,你的主张教会早已清楚,你的作为已经载入史册,成功的租下崇喜观,为了雄伟的教堂建筑,你发挥了不可磨灭的功绩,这是不可抹杀的,教会早有定论” 卫儒梅听了面色发红,他忽然剧烈的咳嗽起来:“咳咳,咳咳”他咳嗽的几乎喘不上气来。 谢神父看着面前这位病入膏肓的教友:“更何况你的身体,是教会最为担心的事情” 卫儒梅的咳嗽声更加的大了起来。 谢福音:“您应该珍惜自己的身体,事业很重要,但身体同样不能忽视,我为你的健康祈祷,愿你早日恢复,阿门”谢福音在自己的身上画着十字。 卫儒梅停了片刻,又咳嗽了两下,忽然止不住的大声咳嗽了起来,旁边的一个嬷嬷走过来,手里端着一个痰盂,凑到卫儒梅跟前。卫儒梅忽然向前面一探头,嘴里面吐出一口鲜血。 谢福音皱皱眉头,说:“贵教友,您已经做到了,您已经实践了,于伟大的教会事业,呕心沥血,主会关注你的成就,主会爱护他的子民,阿门” 卫儒梅虚弱的躺回沙发上,眼睛看着天花板说:“但愿主能够听到,听到我的声音,主呀,原谅我,原谅不能再为您的光辉事业奉献去,我,我微薄的力量,啊,主呀,原谅你的子民,主,在我,我心里无处不在,阿门” 谢福音低下头在自己的胸膛前快速地画着十字,嘴里头嘟嘟囔囔的念着经文。 那个嬷嬷看看卫儒梅平静下来,转过身端着满是鲜血的痰盂走了。 这一天,顾闵川在自家的工棚理正指挥几个工人干活,院子的一角冒出来黑烟,田凤鸣在教一个工人打磨铁锅的边沿。 田凤鸣对那人说:“貨买一张皮,铁锅的飞边一定得磨平了,若是不小心划着顾客的手,不仅买卖做不成,传出去大伙知道咱干的活马虎,那就没人来买了” 那个伙计连连点头称是。 顾闵川招手让田凤鸣过去。田凤鸣走过去问:“姨夫,我把我知道的全都告诉您了” 顾闵川说:“凤鸣,你上我这帮忙来,你师父没说嘛” 田凤鸣说:“也不知道是谁透的信儿,知道是我把铸造铁锅的事情告诉您的” 顾闵川问:“这是肯定的,是亲三分向,是灰热过土,你不向着我,向着谁,我是你姨夫,管别人干嘛,你师傅不是没说嘛吗” 田凤鸣说:“我师父倒没说什么,还说早就想告诉您这法子,只是苏如河和刘三泰俩人拦着不让告诉您,而且看见我就甩脸子给我看” 顾闵川说:“甭理他们,帮腔上不了台,你师父不说话,旁人说什么没用” 田凤鸣说:“姨夫,快要过年了,您看我这手里也没个钱儿花”田凤鸣张这手比划。 顾闵川说:“不用你说,我早就给你准备下了”说完,从怀里面掏出来几块碎银子放在田凤鸣的手说:“诺,省着点花” 田凤鸣点了点手里的银子说:“就这点,够干什么的” 顾闵川说:“这还少,你没家没口的,你要那么多银子干什么” 田凤鸣说:“您这是打发要饭的呐,这点钱都不够我下顿馆子的,我还想着找地方乐呵乐呵呐” 顾闵川说:“什么,你小子可不能有了两钱就不学好,落马湖的那地方你不能去” 田凤鸣说:“姨夫,我也不老小的了,没人给我张罗媳妇,还不许我自己找乐” 顾闵川说:“混账,找媳妇那也不是一朝一夕就能成的,你现在还在学徒,等你出了师,自己能够支撑起个买卖,姨夫给你找” 田凤鸣说:“那得等到啥时候” 顾闵川说:“你想快吗,想办法多挣钱,有了钱就有了一切,没有钱就啥也甭想” 田凤鸣说:“想办法挣钱,你不看看我这斤两,等着吧,等到黄花菜冷了再说” 顾闵川说:“人无外财不富,马无夜草不肥,放着发财的道你不走” 田凤鸣说:“你是不是又要说那个秘籍,我师父赌愿发誓的说过,谁也别再提那秘籍,谁要再提,就将谁赶出去,我可不敢” 顾闵川说:“你不敢有人敢,不定哪天就被贼偷了去” 田凤鸣说:“可不是,腊八那天的晚上不就是进了贼吗,还好,东西没有丢,反倒我师傅的实验成功了,这真是因祸得福,歪打正着,那贼帮了倒忙” 顾闵川说:“不怕贼偷就怕贼想,老秦的那东西,早晚都得别人偷了去” 田凤鸣说:“不会不会,我师父防的严着呐,没人知道那东西放在那里” 顾闵川说:“看你对你师父那么崇拜,给你提个醒儿,你师父的对手不是一般人,怕是后面还有更厉害的呐” 田凤鸣说:“哎,姨夫,听着意思你是知道点什么,是不是和我师父有关” 顾闵川说“我告诉你可以,但是,你得知道分清里外,咱们怎么闹都是中国人,要是有外国人的参与,你一定得向着你师父,知道吗,” 田凤鸣说:“知道知道,我的心里有数,您就说吧,我听您的” 顾闵川说:“腊八夜里老秦的窝棚招了贼,这事我知道,是洋神父领着一个教徒干的” 田凤鸣说:“啊,这事儿您怎么会知道” 顾闵川说:“那天我正好在教堂里,他们研究的时候没有背着我,我现在告诉你,你可千万不能传出去,因为这里面还有王长庚那小子的事,当时他也在场” 田凤鸣说:“啊,姨夫,这事您怎么不早说,前两天王长庚那小子跟我较劲,我真想揍他,就是找不到借口,这下好了” 顾闵川担忧的说道:“你要干嘛,你可不能将我漏出来,早知不告诉你了” 田凤鸣右拳攥起,使劲的砸在左掌上面,眼睛里冒出了凶光。 田凤鸣说:“姨夫,我去告诉师傅去,让师傅将那小子赶走” 顾闵川说:“傻货,这种事你能说吗,你说出来是对王长庚不利,可是一较真儿,王长庚一准说出我来,你想想,你师父会对我嘛看法,对你有利吗,你脑子进水啦” 田凤鸣摸摸自己的脑袋说:“便宜王长庚这小子啦,但是也不能饶了这小子” 顾闵川说:“你留着他,看他还能出什么幺蛾子,行啦,你走吧” 田凤鸣说:“那我,我这,钱少了点,您再给点” 顾闵川看着田凤鸣说:“不是姨夫舍不得,姨夫给你攒着,不比你花掉了好”说着又从身上掏出来一块整银子,说“省着点,别去那地方” 田凤鸣接过银子高兴的说:“谢谢姨夫,我走了”说完扭身就走。 顾闵川说:“别忘了,有什么好事告诉我” 田凤鸣远远地说道:“忘不了” 俗话说:“机不可失时不再来”,财富都帮着有钱人。 秦和清为了经营方便,在三岔河口的一个高台上盖了一间铺面,给自己铺面起了个名字就叫做“秦记铁锅店”一间秫秸把子和杉篙搭就的棚子,转遭做的干打垒的泥坯墙,天气冷,墙还没有干透,屋子里阴冷阴冷的,对着门支了一张大案子,上面摆的是秦和清刚刚制作的铁锅,还有一些犁铧之类的农具,再就是船上用的把锔子c爬头钉和铁链子等货物。 秦和清正在柜台底下整理刚刚铸造出来的铁锅,用一块砂石打磨铁锅的边缘。满屋子都是吱吱呀呀的声音和铁器的味道。 王长庚走进来说:“师傅,我来吧” 秦和清没听到。仍旧使劲的打磨铁锅。 王长庚凑过去大声说:“师傅,您歇会,我来干” 秦和清这才听见,扭头看见王长庚站在面前,站起身将地方让给王长庚,王长庚蹲下身子接着师傅的工作继续做,只是他没有秦和清的力气大,摩擦的声音也就小了许多。 秦和清拿过来烟盒包,用烟袋在荷包里剜叱了半天,拿出来一盒洋火,打开盒抽出一根“刺啦”划着火柴,用火柴点上烟,然后看看手里的火柴说:“这洋火用着是挺方便的” 王长庚以为师傅在跟他说话,停下手里的活,回头问:“啊,师父您说吗” 秦和清拿起手里的火柴给他看:“我说你拿来的洋火是挺好用的” 王长庚说:“教堂里的神父早就用洋火了,咱们这的人不认,说是容易着火,不如用火镰牢稳” 秦和清抽了一口烟,吐出来说:“就是这洋火盒的外面画这个洋娘们不太地道,你倒是穿上点衣服,这玩意光着露着的不老检点的” 王长庚说:“师傅,这不算什么,你还没看见洋人的画片呐,哪里的女人都是光屁股的,神父说是躶体的圣女和天使最圣洁” 秦和清抬起头盯着问:“啥,画片,那是个啥东西” 王长庚扎着两只手比划着说:“就像是咱们娘娘宫卖的月亮马子(月宫画),咱们画的仙女都穿着衣服,洋人画的仙女都是躶体的,光着腚” 秦和清脸上露出疑惑的神情说:“那是什么玩意,那不成了春宫画啦吗,洋人真是怪,出奇的怪” 王长庚说:“洋人的油画看着不像淫,乱的那个画,挺规矩的” 秦和清问:“这一说,你是见到过,春宫画” 王长庚一下子红了脸,他喃喃的说道:“在落马湖的小摊上有卖的” 这时候田凤鸣一步挿进来说:“姑父,俺姑叫您回去吃饭” 王长庚抬起头说:“师傅您回吧,这里有我呐,你回吧” 田凤鸣不满意的说道:“你算老几,这里还有你搀和的事” 秦和清赶忙拦住田凤鸣说:“凤鸣,以后不许和长庚这样说话,做师兄的该让着点师弟,好吧,你俩都在这,我回去吃饭,吃完饭来替你们”说完秦和清走出铺面。 田凤鸣看着秦和清走远说:“王长庚,你小子安的什么心思别人不知道,我可知道,你是瞒不了我的” 王长庚问:“我什么心思,我都不知道,你怎么知道,别给我玩这云山雾罩,我懂” 田凤鸣说:“就你那点小心思还在我的眼前晃悠,你一撅屁股我就知道你拉什么屎” 王长庚说:“那又怎么地,你以为你就是好人,我也清楚你的事” 田凤鸣俩手交叉,相互使劲,捏的骨头节“嘎巴嘎巴”响,向他示威说:“喝,在这儿诈我,不想舒服是吧,我给你捋捋身条儿”说着往前凑乎要打王长庚。 王长庚吓得赶忙站起身,向后靠,看看自己后背已经倚在后墙上,再无退路,他看着田凤鸣一步步走过来,脸上露出来恐惧的表情:“哎,你别过来,你别过来,有话好说,有话好说” 田凤鸣说:“瞧你那怂样,我有什么话也不跟你说”说完扬起手要打王长庚。 王长庚扬起手臂护住自己的脑袋赶紧的说道:“你打,你打,你要是敢打我一下,我就将你透露铸造铁锅给你姨夫的事告诉师傅” 田凤鸣听见停了下来:“什么,你胡说” 王长庚说:“我没胡说,我知道这件事的前后经过” 田凤鸣放下手臂说:“你说,你是怎么知道的,谁告诉你的,你瞎编” 王长庚说:“我没瞎编,我就是知道” 田凤鸣指着王长庚的鼻子说:“好你小子,你等着,看我怎么收拾你”说完朝外走。 王长庚反倒牛气起来,上前拱着身子说:“谁怕你,有本事你别走” 田凤鸣回转身一扬手,王长庚马上缩回脖子,脸上露出害怕的样子。 田凤鸣笑着说:“狗怂玩意,你打你是谁,我早晚收拾你”说完走了。 王长庚看看田凤鸣走远,他掸掸自己身上的土,自言自语的说道:“别给我惹急了,惹急了我,看我怎么收拾你” 腊月二十三是传统的小年,这一天暖阳高照,城里城外各家各户都在准备过年的吃食。秦大娘蹲在灶前蒸馒头,一屉一屉雪白的大馒头出了锅,摆在篦子上晾干,秦大娘拿个小碗泄开一点红食色,用一个八角大料瓣沾着红食色给每个馒头上面按上一个花。 秦泛棹和田凤鸣过来,秦泛棹看着大馒头说:“娘,我们先吃一个行吗” 秦大娘挥手说:“去去,一边去,刚刚吃完饭,这一会又想吃,你咋哪能吃” 田凤鸣笑着说:“姑,他是馋啦” 秦泛棹用脚踢了田凤鸣一下说:“我揍死你,你才馋啦” 田凤鸣闪身就躲:“没踢着” 秦大娘手里拿着一张草纸站起身说:“泛棹,你给我过来” 秦泛棹以为要给他馒头,走过来说:“我就吃半个” 秦大娘板着秦泛棹的肩膀,用草纸在秦泛棹的嘴上来回擦,秦泛棹一边躲,一边说:“娘,您,您这是干嘛” 秦大娘满脸的慈祥说:“今天是小年,灶王爷上天的日子,你们满嘴的胡说八道,什么死啦活啦,没啦少啦的,叫灶王爷听见不好,我用草纸给你们擦擦,再说什么不好听的就当是放屁啦” 秦泛棹一听娘说,敢情拿自己的嘴当屁股眼子啦,他抢过草纸追着田凤鸣要给他擦嘴:“过来,我给你擦擦,擦擦你那屁股眼子” 田凤鸣就躲:“你擦了就行啦,我不说不好听的话” 秦泛棹追着说:“你刚才还说,干活累死啦,累死啦的话,说死啦就得擦嘴” 田凤鸣往后一跑正赶上王长庚过来,他不知道怎么回事:“怎么啦,你们俩闹什么” 秦泛棹一看上前就给王长庚用草纸擦嘴,王长庚就躲,田凤鸣上前从后面板着王长庚的脑袋,秦泛棹凑到跟前用草纸擦了个茁实。 草纸一沾湿没了筋骨,擦的王长庚满嘴的纸屑,他一边往地上吐,一边严肃的说:“胡闹什么,没有一点修养,没正形” 秦泛棹扔掉手里的草纸说:“你看,猴吃辣子急拉,啥叫修养” 王长庚用手擦擦自己的嘴说:“修养就是尊重别人,同时也是尊重自己” 田凤鸣挑剔的说到:“啥呀,从哪学来点洋词就满嘴跑火车” 王长庚斜着眼鄙夷的看着田凤鸣说:“还有你,不要总瞧不起别人,你我都是学徒,师傅都不说我什么,你张狂什么” 田凤鸣瞪着眼说:“嘿,这真是好心当成驴肝肺,你干活偷工减料,还不许别人说,师傅是没看见,要是看见一准也得说你,你以为你做得对” 王长庚说:“要说也得师傅说,说嘛也轮不到你” 正说着,灶台那边传来陈凤喜说话:“娘,这是我娘蒸的花糕和刺猬,我娘叫我送几个过来” 秦大娘刚才听到泛舟他们说话,正在心里思想:“长庚这孩子不是干活的料”听见陈凤喜说话,扭过头看见陈凤喜手里端着一个柳条编的浅子,上面码放着好几个花糕和面做的刺猬,那花糕用面饼一层层摞起来,隔层中间放的是小枣和青丝玫瑰,花糕紧上面还有个小寿桃,红食色染的尖,看上去就跟真的一样,刺猬是用剪子在面团上面绞口,身上满是尖朝上的刺,前面绞个嘴,两边各安放一个红小豆做眼,惟妙惟肖的就像个小动物。 秦大娘高兴地说:“哎呀,您看你娘的手这是多巧呀,快着喜子,把浅子放下,坐到娘这边来,哎呀,来” 陈凤喜答应着,走到灶台旁坐在灶口帮着烧火。 田凤鸣看着秦泛棹说:“喜子来了,你不过去说话” 秦泛棹站住不动,王长庚摇摇头走过去:“大娘,我来给您帮忙” 秦大娘赶忙说:“不用,孩子,你就别沾手了,棚子里没活了?” 王长庚带着一副谄媚的笑说到:“嗯呐,我师傅说先不干了,铺面上的货能够卖到过年了,大娘,我会干,在家时,我总帮着我娘做饭” 秦大娘说:“既然没活了,就赶紧的歇着去,这里有我娘俩就行” 王长庚不走,看着喜子说:“喜妹子,你上一边歇着去,我来烧火” 陈凤喜抬抬头,又低下没理王长庚。 王长庚闹了个没趣,正在一边尴尬不知所措,这时候慧琴也端着个浅子走来说:“表娘,我娘叫我给您送几个花糕来” 秦大娘高兴的说道:“哎呀,你看今年这是怎么啦,快来,快来,泛棹呀,你快接过去,这是你表婶做的花糕,你刚才不是还闹饿吗,快去拿着吃” 秦泛棹看见慧琴今天特意穿了一件粉底的梅花罩衫,衬着慧琴雪白的面庞显得分外的俊俏,他又看看蹲在灶前的陈凤喜,自己一扭身向着工棚走去。 田凤鸣看见犹豫了一下,也跟着秦泛棹向工棚走去。 王长庚此时站在两个俊闺女跟前,走,有点舍不得,留,又觉着不合适,自己刚才还卖撇拿着“修养”说别人,回头再叫人家说自己见着漂亮女人走不动道,这多没面子,只好讪讪的说道:“那,我也去工棚那边看看” 慧琴没想到秦泛棹会这样对自己,不觉得眼睛里面已经是秋水涟漪了,只是强忍着不让它们掉下来,自己今天来送花糕,完全是田大娘硬逼着她来送,她知道娘的意思,,临来时她特意挑了一件过年自己新做的花罩衫,照着镜子看了又看,怀里面像是揣着七八个小兔子来回的乱蹬挿,弄得脸庞一会红一会白,将心里的不踏实和紧张都写在了脸上。 秦大娘也没想到秦泛棹会这样,心里直骂:“这混小子”,看着慧琴受委屈的样子心里头不是个滋味,赶紧走过去说:“琴子,咱不理他,不跟他一般见识,啊,闺女,哎呀你看,俺们闺女这针线活做的多好,喜子,过来” 陈凤喜早已将刚才的情景看在眼里,知道秦泛棹是因为自己在现场,抹不开面才走的,心里又高兴是又悲伤,高兴地是,自己在秦泛棹心里头还留有位置,悲哀的是,慧琴来了天津就是和秦泛棹结婚的,自己心底最深处的那点希望全部破灭了,她也是心酸的眼泪都要掉下来,秦大娘刚才喊她,她还在来回的咂摸滋味,没听见秦大娘的喊话。 秦大娘走过去拉起陈凤喜手说:“来,闺女,打来了你俩就没见过面,我给你俩介绍介绍” 陈凤喜随着秦大娘走过去,看见慧琴满脸通红的站在那,粉白的脸蛋就像是抹了胭脂,大眼睛里满是泪水,陈凤喜的心不觉“咯噔”揪了一下。 秦大娘满脸慈祥的说:“喜子,这是你未来的嫂子,泛棹的媳妇” 这一说,慧琴的脸更加的红了起来:“表娘” 陈凤喜低下头小声的喊了一句:“慧琴姐” 慧琴听见陈凤喜叫了自己一声姐,心里头也算接受的过去,把刚才的羞涩减轻了几分:“哎,表娘,这位是哪一位呀” 陈凤喜抢着说:“姐,妹子是大娘的干闺女,才认的,泛棹是俺的哥” 秦大娘对慧琴解释说:“是他陈大伯的闺女,来了小半年了,我看着喜欢就认了亲,慧琴你比她大,她就管你叫姐姐” 陈凤喜走过去热情的拉着慧琴的手说:“姐,几时有时间去俺家的窝棚坐坐,让俺娘知道我又认了个姐姐,让娘看看慧琴姐多俊” 慧琴脸上抹不开,就想赶快逃离,说:“哎,妹子,那天我就去你家看看,表娘,我该回去啦”说完要走。 秦大娘赶紧的说道:“慧琴,你等等,我这有块料子,你拿回去做对枕头,你等着”说完扭身走进窝棚拿东西。 慧琴只好站在那等待。 陈凤喜走上前,看着慧琴说:“慧琴姐,你看你手多巧,啥都会做,俺就不行” 慧琴双眼迷茫的看着远处说到:“也没有啦,刚刚学着做,怪羞人的,不敢拿出来” 陈凤喜羡慕的说到:“泛棹哥真有福,有你这么俊俏的媳妇是他上辈子修来的” 慧琴小声说:“妹子,你也不丑,跟画上画的一样好,姐稀罕你” 陈凤喜凑跟前搂住慧琴说:“慧琴姐,妹子也稀罕你” 慧琴脸有些红说:“唉,姐要是有你这么个妹子多好呀” 陈凤喜赶快说:“姐,你今天就认下我这个妹子,以后咱俩就是亲姐妹” 慧琴抚摸着陈凤喜的头发说:“妹子,姐也一样” 秦大娘拿着布料站在窝棚门口将这里的一切都看在眼里。 该吃晌午饭了,桌子上摆放着刚刚蒸熟的白面大馒头还冒着热气,大白菜粉条炖肉的味道满屋都是,别说吃,就是闻着那味就能引得人流口水。 秦和清搓着手看着满桌的好饭食,脸上露出笑样说道:“啊,这回得好好吃一顿啦” 秦大娘端着一盘菜进来说:“等会,老头子,先洗洗手,洗洗脸,我还有一个菜这就炒好,菜上齐了,你喝两盅” 秦和清听完咧着嘴直乐:“喝喝,今天是怎么啦,太阳打西边出来啦” 秦大娘走到门口,听老伴说话,回过头说:“你都不记得今天是什么日子了” 秦和清走到洗脸盆跟前还在琢磨刚才老伴说的话:“今天是嘛日子,嘿” 这时候秦泛棹一步挿进来问:“爹,我师哥呐” 秦和清抬头示意说:“他和长庚俩人在铺面上呐,吃饭吧” 秦泛棹看看桌子上的饭说:“您先吃吧,我找我师哥有事”说完走了出去。 秦和清纳闷:“这小子,平日里见了饭菜就连自己姓什么都忘了,今天这是怎么啦,好菜好饭都留不住你,这个混小子,真是的”心里高兴也就没往别处想自己坐到桌子那。 秦大娘端着个盘子进来说:“你是贵人多忘事,今天是咱来天津卫第三年,你忘啦” 秦和清一拍脑门说:“可不是呢,头三年的腊月二十三,咱从老家来,没错,是腊月二十三” 秦大娘放下盘子说:“那年的二十三没给俺饿死,今天好了,我一高兴,就多炒了俩菜,你看看这是你最爱吃的麻婆豆腐” 秦和清高兴地拍着桌子说:“哎呀,老婆子,你不说我还给忘了,是得好好喝一盅”欠身伸头去闻菜的味道。 秦大娘扭头在屋里左右的查看问:“泛棹呐,我刚才见着他进屋啦” 秦和清坐回去,嘴里含着一口菜说:“找他师哥去啦,这小子又不知道在捣鼓什么,别管他,一会饿了他自己就来啦,啊三年啦,真是一晃就跟昨天似的,哎。老婆子,今天的菜的味道不错” 秦大娘双手在围裙上擦擦说:“可不是,一晃三年,这日子过得多快” 秦和清高兴的说:“老婆子,拿酒来,我今天得好好喝两盅” 秦大娘拿过酒来,蹲在桌子上,秦和清伸手要接过去,秦大娘拿住不撒手,看着秦和清的脸说:“有个事,和你商量一下” 秦和清诧异的看着老伴说:“搞得这么温柔,一定不是件好事” 秦大娘递过酒瓶说:“嘿,你个老头子,你怎么就知道不是好事那” 秦和清仰起脸问:“什么事,弄得这么神神秘秘的,说吧”边说着便给自己倒上酒,端起来就喝。 秦大娘坐下来说:“是长庚那孩子,今天他和我说,想在咱前面柜上记账,我拿不准主意,就没答应他” 秦和清一听停下了喝酒,问:“他是这样说的” 秦大娘用筷子夹过一口菜放在秦和清眼前的小碗里说:“那孩子身子骨单薄,干不了重活,我想着以后柜面大了,也得有个人管账” 秦和清一扬脖灌下杯中的酒,又给自己倒上,看着老伴的脸说:“这事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管账不是会记个数就行,那得懂得各种货物的门道,他还不行,我的意思他还得练练,最起码知道各种尺寸和工具的钢口,客人来了不是给了钱拿上东西就走,站铺面就得学会见什么人说什么话,得懂得让客人满意” 秦大娘执著的说:“我看那孩子还行,是个机灵的孩子,比凤鸣和泛棹强” 秦和清放下刚要夹到嘴里的菜说:“按说得分哪方面,你看泛棹直,凤鸣软,但这些都是忠厚表现,长庚那小子有点拐咕,心眼子比蜂窝还多,到现在我都弄不清他那句话说的是真,那句话说的是假” 秦大娘往后一靠,两只手快速放下,脸上不乐意说:“有这么严重吗,你就是对那孩子有成见,见不得机机灵灵的,你怕以后自己弄不过人家是吧” 秦和清放下手里的筷子说:“你这一点也没说错,我是有些先入为主的成见,长庚那孩子不错,心眼子机灵,会讨大人喜欢,我也喜欢,可咱这是做买卖,光是机灵还不够,还要有分辨是非的良心,仅凭他入洋教这一点,我就不放心,” 秦大娘说:“也是,好好的孩子入什么洋教,唉” 秦和清说:“咱老百姓图的什么,就是安安稳稳过日子,什么主义呀,宗教呀,那些都是不甘寂寞的人干的事,让你说,我们如今能过上这样日子,那一天不是提心吊胆的处处小心谨慎,生怕一个不小心办错了事,还回头过那苦日子,那不是前功尽弃吗,” 秦大娘点点头说:“你不是常说什么;啊,一失足成千古恨吗,是得事事加小心” 秦和清说:“老伴呀,还是那句话,咱不求阳关大道,咱就求脚底下有半尺的地方是咱自己的,能够站稳脚跟,咱就念阿弥陀佛” 秦大娘听老伴这一说,心里也打了鼓:“哦,要那样说,再看看” 秦和清看着老伴的脸说:“哎,别琢磨啦,抓热吃吧” 五九一过,河边的柳树条,子都有些泛绿,沿北运河的店家大都张罗着过年,几个小孩子咱在空地上放炮,空气总洋溢着新春的气息和放炮仗的硝烟味。 秦泛棹正走着,迎面看见田凤鸣走过来,马上迎上前说:“我叫你打的那把刀钢口不行,砍了一下石头就卷刃了,你是怎么弄得” 田凤鸣一脸无辜说:“我就是按照师傅交给苏老板他们的淬火方法弄的” 秦泛棹歪了歪脑袋说:“你废物呀,他们那是生铁,咱们这是熟铁,怎么能一样,你知道熟铁怎么淬火吗” 田凤鸣摊开双手说:“不知道,这得问你爹” 秦泛棹眉头皱起说:“问他,他要知道我打刀的事,他准得阻拦,不能让他知道” 田凤鸣笑着说:“你不让他知道,刀就打不成” 秦泛棹着急的说:“不说你废物,这点事你都弄不好,急死我了” 田凤鸣脸有些红润,反驳说:“你不废物,你说你干嘛行,你还说我” 秦泛棹扬起手说:“行行,我指不上你行了吧” 田凤鸣忽然一拍脑门说:“你表叔田飞虎准知道,他就是个舞刀弄剑的把式,这事就得问他呀” 秦泛棹看着他说:“你不早说” 田凤鸣说:“你天天和他在一块练武,你应该先一步想到,笨死你” 秦泛棹低头说:“那我明天问问”秦泛棹扭头看看北窑洼的那片房子,心里头不知道是什么滋味在发酵,只觉得酸酸的,像是喝了一瓶醋。 田凤鸣蔫蔫的说道:“你是怕见你媳妇吧” 自打马翠萍嫁过来,苏如河就像变了个人,一改以前嬉皮笑脸的习性,整天也假装正经人,没事端起个臭脸充户主,实际上心里还是怕自己的媳妇。 苏如河正在拾掇自己的院子,将一应的工具收拾在房子一边的柴房里。 马翠萍手里拿着一件衣服说:“老苏,我想今年咱们要不去杨柳青我爹那儿过,打回来我还没见过他们呐,心里头惦记着” 苏如河板着脸说:“以后再说呗,我这大忙忙的” 马翠萍瞪起眼睛说:“喝,说你呼哧你就喘,你这新姑爷头一年儿,不得去岳父哪里拜年” 苏如河赶紧一笑说:“嘿嘿,我逗你呐,早就准备好了,我下晚去打肉,称点心,我还给你那兄长和孩子买了年货,订好了,一会拿去” 马翠萍欣喜的说:“好呀,有事情你背着我” 苏如河舔着脸说:“我不是想给你个惊喜吗” 马翠萍问:“你打算几时走” 苏如河说:“怎么也得大年初一吧,老例不是讲闺女不许见三十晚上的娘家灯吗” 马翠萍说:“你还知道这个” 苏如河说:“老嫂子告诉我的,要不我哪里知道” 马翠萍说:“那就初二,初二回娘家” 苏如河说:“哎,我听媳妇的” 马翠萍说:“真心话” 苏如河点点头说:“真心话,要不我给你掏出心来你看看”说着往前凑乎。 马翠萍躲闪着说:“孩子还在,别这样” 苏如河扭头看看说:“哎,咱家嘎子呐” 马翠萍说:“刚才还在,是不是在院外,你赶快找找” 苏如河快步走出院门,站在街上喊:“嘎子,嘎子快回来” 马翠萍也走出来喊:“嘎子,你听见了吗” 这时候顾闵川急匆匆的走过来说:“大过年的出这事,这年可怎么过” 苏如河听见赶紧的跑过去问:“三坏,你见着我们家嘎子了吗” 顾闵川说:“你说谁是三坏,你才是苏老坏,苏猴子,坏蛋呐” 苏如河赶紧说:“哎呦呦,怨我,顾爷,顾爷,您看见我家嘎子了吗” 顾闵川说:“说清楚了,我可不是你家姑爷,你可不兴叫混了” 苏如河说:“嘿,你想当姑爷你也等我有了闺女呀” 马翠萍走过去说:“顾大哥,您别跟他一般见识,老苏的嘴太碎,您看我的面子,您看见我家的孩子了吗” 顾闵川说:“你瞅瞅你媳妇,说话多贴切,可惜了她这个人,糟践你手里啦,弟妹,我好像是看见他在那边和几个小孩玩,就在那边”用手指着前面一堆土后面。 苏如河朝着那个方向跑去,一会就将浑身土气的嘎子拎回来。 嘎子在苏如河手里就像个小鸡仔,乌溜溜的小眼睛滴溜乱转,鼻头上有块土,大鼻涕流到了嘴边用舌头舔,不哭不闹还咧着嘴笑。 马翠萍接过来伸手给嘎子擦鼻涕,拍打他身上的土:“这孩子,忒淘气,一眼瞅不见就跟个泥猴赛的,一早晨刚换上的新衣服,你看看” 顾闵川说:“弟妹,你可得看好了孩子,这些天城里总丢孩子,这不是我刚知道,安大爷的老伴死啦” 马翠萍惊讶的问道:“您说是安大娘死啦,不对,腊月初我还见着她呐,身体好好地,咋说死就死啦,您听得是准信” 顾闵川说:“没错,我还见着他家贴了丧报,门上挂了招魂幡,丧棚刚刚搭好,请了大悲院的和尚晚上念经” 马翠萍问:“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我怎么不知道” 顾闵川说;“安大娘是横死的,腊八的那个晚上,有人抢走了刻砖刘的孩子,安大娘跟他们争竞,那伙人下了黑手,安大娘倒在地上就没起来,拖了些日子,请大夫,吃药,没用,昨晚过世的,安大爷也够呛,躺在炕上那么多年,哪经得起这个” 马翠萍瞪大了眼睛说:“啊,这也太猖狂了,竟敢上人家里抢孩子,还有没有王法” 苏如河说:“这是要疯呀” 马翠萍对苏如河说:“你快领孩子进屋,没什么事别满处乱串,看好家,我得去安大娘那看看,帮帮忙”说完急匆匆的走了。 苏如河看着媳妇急匆匆的背影问:“知道谁干的吗?” 顾闵川看看苏如河没说话,扭身朝着自己家的方向走去。 苏如河看见他那个样子说:“呵,我拿你当人你不往人上走,切” 第二十一集终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二章 第二十二集 早春的讯息已然覆盖万物,河水压过封闭的冰面,在阳光下泛着水波。 秦和清的铁锅远近闻名,不仅在店铺里,而且远销到全国各地,乃至东南亚地区。所以和全国各地的买卖家多有联系,南来北往的生意人,到天津不到秦和清的店里坐坐就像是缺点什么,一提天津铁厂街开头的话语准说秦和清的好话,当时还没有广告意识,只是注重做人的口碑,因此生意好的爆棚,一时的忙不过来就又招了几个徒弟,也都是些老乡亲介绍来的苦孩子。 这一天秦和清刚在后院和伙计们装上炉料,带着一脸的灰尘正坐在柜面上算账,一推门进来一个人,身穿蓝布长衫,足登实衲帮梁子鞋,面貌一新的田凤鸣赶忙躬身迎上前招呼到:“爷,您来啦,您啦好,您啦需要点什么” 来人没有理睬田凤鸣,大摇大摆的坐在八仙桌子旁的太师椅上,秦和清偷眼看去,见那人三十来岁,带着一脸的精明,身穿棉布长袍,上着青缎马褂,肩上背着的褡裢上绣着“冯记”两个字。早已过了清明的时节,那人不知冷热,头上还带着一顶狐皮的帽子。一看就象个东北的“老客”。 秦和清赶忙上前搭讪:“呦,老板,一看您这是刚从北边过来,咱这边最近这几天正值物苏回暖,春盛风娇的时令,看得出您这一路的辛苦,您啦是不是先宽宽衣?” 来人慢条斯理的将褡裢放在桌子上,摘下帽子抱在怀中,用手抹抹头上的汗水。抬眼看了看秦和清问:“你们掌柜的呐,我要见你们掌柜的” 秦和清赶快弯下腰谦恭的说:“鄙人就是本店的掌柜,姓秦,您就叫我秦掌柜便可” 那人不相信的上下打量秦和清半天说:“哦,您,您就是这家的掌柜”带着有些瞧不起的神情,又扭过脸去瞧着屋内的一切,想来一个姿态先声夺人,抬高自己的身份。 秦和清忙欠身点头答应说:“正是正是,鄙人正是这家的掌柜,难道有什么不对吗?”秦和清上下端详自己,又问:“这位老板有什么需要,您啦尽管吩咐,鄙人能够做到的,一定承接” 那人赶紧站起身,双手一揖道:“失敬失敬,在下李文远也是初到贵宝地,久闻秦老板在铁厂街的威名,只是无缘相见,今日一见果不其然,秦老板谦恭有礼不负盛名,在下多有不敬还望海涵” 秦和清客气的说到:“这是哪里的话,客人就是天,是我等的衣食父母,我等恭敬唯恐不及,焉能怠慢,更不能礼从外来,您万不要客气,只管吩咐便是,李老板你请坐” 李文远坐下来说:“啊,我说吗,不愧是远近闻名的大店,看看这铺面的气派,在铁厂街上可以说是首屈一指,真是敬佩之至。”来人又使上了谄媚之计,想着用几句好话,把秦和清捧得找不到北。 秦和清实在,听着十分受用,心里高兴忙说:“岂敢岂敢,受之有愧,受之有愧。敢问李老板的贵号在····那里发财呀?”终究是买卖人,关心的还是生意,秦和清盯着那人的褡裢上表明的字号问。 李文远赶忙说到:“在下的铺面在东北,奉天永安石桥天成号东家就是鄙人的舅父” 秦和清赶忙上前双手一揖道:“哎呀,久仰久仰,奉天的天成号那是我们这条街上的老主顾,怎么不见冯掌柜前来,很是想念,冯掌柜一向可好?” 李文远谦恭的回道:“承您惦记着,身体基本还好,就是精神头大不如以前,在下这次前来,舅父一再嘱咐,一定要多多拜会各位同仁,在下替舅父谢谢诸位的惦记”说着冲秦掌柜和屋里的几个人一个劲的点头作揖。 田凤鸣和几个师弟也忙不迭的回礼,心里一改他人刚进门的印象。 秦和清忙对几个徒弟说:“哎,都别站着啦,不是外人,泛棹呐,快给客人沏茶倒水。” 田凤鸣谦恭的说到:“刚还在这儿,一会不知道就跑走玩去啦,我去吧” 沏上茶来,二人对酌,秦和清问:“不知贵客来此有何见教” 李文远悄声说:“秦老板,能否屏退左右” 秦和清听罢犹豫了一下,想客人可能有背人之话不好公开,或者有交易上提成方面的算计,就是现在说的“骑驴”,秦和清对此心领神会,这种互惠的交易自古就很流行,比如主管皇宫所有物品的内务府,只要自己喜欢,经常截留外藩进贡给皇帝的珍宝,这就是最有成效的“骑驴”。想到这儿,秦和清对站在一边的田凤鸣和众伙计说:“你们都到后面忙去吧” 李文远见伙计们进到后院,站起身冲秦和清又是躬身一揖,秦和清赶忙站起回礼道:“贵客如此大礼,这又是何意?” 李文远压低声音说:“秦掌柜实不相瞒,在下并非天成号伙计,冯掌柜也不是我的舅父,实话和您说吧,在下是太平天国遵王部下,这次专程从安徽过来,想在天津办点事” 秦和清听说是太平军派来的,心中十分的敬重,怎么说自己也算是和洋人交过手,在三叉河口的那些日子里,虽然没有直接的进攻,但防守做得还是十分的出色。“哦,怨不得我听你这口音不像是东北人呐,天成号的伙计经常来津,认识几个,冯掌柜那更是熟的就像亲兄弟一样”秦和清提出来疑问:“只听说天王与幼主战死,天京陷落,不知遵王驾下如何?” 李文远一脸真诚的说到:“天王虽已香陨于都,但太平军士气并没因此衰落,反而更加壮大,遵王帅部现已打到了安徽c江苏一带,不日就要进军山东,河南,阎罗妖(清朝)毁灭的日子就要来啦,扫除妖孽,廓清中华为时不远” 秦和清又提出疑问:“鄙人只一介草民,不知如何为遵王青睐” 李文远说:“遵王久慕秦掌柜大名,更知道秦掌柜的铸造技术精湛,在下受遵王委派特有一事相求”说话间从褡裢里拿出来一个物件,秦和清上前仔细观看;是个铁铸的零件,半圆中空的横杠上连接着一个弯把。 “这是什么东西。”秦和清有些茫然。 “这是枪上的扳机,”李文远说:“是洋人使用的洋枪上的零件,秦掌柜如果能够制造出来,那么其他部件就不成问题啦” 秦和清一听说是枪的扳机心里先是一颤,说真的秦和清是十分的敬佩太平天国的作为,饿肚子的那个年代,也曾经有过揭竿而起的念头,可自打有了产业,有了自己的买卖,而且又是这样的红火,再看看一家一季过着太平的日子,终不能“兴废系乎于时序也”,到头来再弄个得不偿失,究竟起来实在是有些“儿女情长英雄气短”。这真是应了一位“伟人”的至理名言“无产者才是最彻底的革命派”“无私才能无谓”于是秦和清就和李文远打起了太极拳,用起了“春秋笔法”。 秦和清假装谦虚的说:“贵客过奖,鄙人虽然见到过洋人的枪械,但从不知内里的结构,此物为何用,与其他器件如何配合一无所知,做成一件事最忌盲人瞎马,莽撞行事,如此依葫芦画瓢,最后定是事倍功半,鄙人做事有个原则,无根之事,宁愿不做” “秦掌柜不必推辞,遵王有旨,如若成效,定当重谢”李文远想到了做生意最原始的宗旨。 但秦和清坚持说:“为遵王办事,犹如自家的生意,这不是酬劳的问题,因为····” “那是为何?如果是技术上的问题,您老不必担心,鄙人在东局子的厂有一个同乡,他答应不日前来协同制做,”李文远把能够想到的都想在了前面。他问:“东局子厂您可知道,想必您是知道的” 秦和清知道李文远为此事肯定做了相当的准备,他只好点点头说:“知道一些,东局子厂生产枪炮早就有所耳闻。东局子的厂是曾国藩创建的,” 李文远说:“东局子厂一开始只是做些,后来请了德国的技师制造枪炮,主要是仿造美国制造的“林明敦”(就是后来的)散弹枪和开山炮。帮了朝廷很大的忙,打的山东的捻军是节节败退。老话说; ‘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太平天国的遵王也想到了的重要。所以在下只好来到贵府打扰” 秦和清深知这里面的厉害,不愿意设身处在是非之中,抱定了明哲保身的宗旨,东拉西扯的找些别的借口, 李文远说:“此举非您莫属” 秦和清说:“不行,我的技术不行” 李文远说:“我已经打听好了,铁厂街数您的技术最好,您就不要推辞了” 秦和清说:“你瞧瞧,我这里没什么设备,就是有几件也都落后啦,干不了这样的活,” 李文远说:“在下知道,秦掌柜是怕因此受到连累,实不相瞒,天国虽已今非昔比,然将士依旧奋勇当先。水流之浊全因源头之不清,后果之差皆由前因之不谨。” 秦和清插不上话,只有在一旁听。 “尊王痛定思痛,决定东山再起,你我虽然各自有成,但天下总一家,凡世间皆兄弟。阎罗妖(指清庭)是天下凡间你我兄弟姊妹当共击灭之。”李文远攥紧拳头挥舞着,就像是眼前面就有一群“阎罗妖”等着他猛击。 秦和清感觉有一股气流冲击着自己,不觉向后面靠了一靠。 “如我天朝开创立世,则万世承平,人无私财,克己安贫,无忧无争,一切全由天国圣库统管,需求自己,那将人无纷争,世界大同,现今阎罗妖已是强弩之末,犹如腐木难敌摧枯拉朽之势,如今机缘天成,时不待我。”李文远只好给秦掌柜讲一些原始的理想,和乌托邦色彩的幻想,来诱导秦和清同时麻醉自己。 彻底讲,人自身,各因先天条件的差异,对生存价值认识不尽相同。私有观念作为最后的捍卫者,是不容易被环境所左右的。“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吗,圣人说这句话时,肯定是手里只有一块饽饽,旁边还有一大群即将饿死的人,如果自己不吃也和他们一样饿死,也就没有机会说这句话啦。 否认这一点,也可以叫做“主观臆断”,自以为自己就是真理。任何理论的存在,都有他的合理性和片面性,“主义”塑造阶级对立,也是维护自我包括阶层的自私观念,没有了“主观”也就没有了那些为之牺牲的所谓“革命先烈”。 李文远看着自己竭尽全力的演说丝毫不能改变秦和清的主观意识,有些急躁:“秦掌柜应知道,大丈夫岂能一生碌碌无为,阎罗妖实乃世间‘相凌相夺相斗相杀’的罪魁。挟持我中华几百年有余,该是我等兄弟姐妹讨还归家的时候啦,一埃成功之日,便是那一个经过了黑暗的早晨”。说完后,他耸耸双肩,摊开双手,加重语义的分量,表示自己话语已经到了无以复加的正确了。 秦和清看着李文远的动作那么不顺眼,心想这人走南闯北的还染上了洋毛子的说话习惯,更增加了抵触心理。于是惜话如金,闭口不语,局面一时陷入了尴尬境地。 快要立春的天气只要是没风就是好天,这一天天气暖和,河里的冰有的地方都化了,空气里透着一股子清新的气息。 田飞虎蹲在院子里打磨一个铧头,田大娘刚洗过衣服晾在院子里的绳子上。 田飞虎问老伴:“慧琴娘,致远干什么去啦,家里这么多活,一睁眼就往外跑,回头你说说他” 田大娘用手抻抻衣服说:“我说过,他自己有主意,你说你的,他该怎么样他还是那样,没用” 田飞虎冲着屋里示意说:“慧琴呐,也不见她出来” 田大娘端起地上的盆说:“闺女自打小年去泛棹家一趟,回来后就没见她笑过,一天到晚躲在屋里不吭气,一说她,动不动就会哭,你说这个丫头多让人不省心” 田飞虎停下手里的活说:“别带种什么魔怔啦吧” 田大娘摇头说:“慧琴这丫头心眼子小,不知道那句话说的不合适她就记在心里,还爱钻个死牛犄角,一小就是这毛病” 田飞虎认真说:“这毛病可不好,瞅机会你得说说她,这毛病不改,以后嫁过去和婆婆容易闹别扭” 田大娘冲着屋里喊:“慧琴,慧琴” 屋里没有动静。 田大娘说:“这孩子,喊她都不吱声,我去看看”说完田大娘向屋里走去。 一抹斜阳照在屋里的梳妆台上,依然不能惊扰沉思中的人儿。 自打小年田慧琴去送花糕回来,她就总是忘不了秦泛棹当时对她的态度,她是越琢磨越觉得委屈,动不动就伤心落泪,刚才又想起秦泛棹眼睛里又充满了泪水,听见母亲在外面喊她,她擦擦脸上的泪痕刚要起身往外走,这时母亲走进来说:“闺女呀,娘在外面喊你,你怎么不答应呐” 田慧琴小声说:“娘,我正要出去” 田大娘看见自己的闺女脸上还没擦净的泪痕,知道她又在屋里掉泪,田大娘问:“你这又是怎么的啦,没事你总是哭什么,谁又说你什么啦,闺女,你老这样可不行,以后这样到了婆家,婆婆该猜忌,你到时候说不清道不明的,因为点小事成天你就哭天抹泪的,大家就会烦你” 田慧琴委屈的说:“娘,我不想嫁人,我就想守着您和我爹过一辈子,娘” 田大娘放下手里的盆,走过去,按着慧琴坐在凳子上,用手摸着闺女的头说:“闺女呀,快别胡说,儿女长大,婚丧嫁娶的这是天经地义,再说你的婚事是早就定下的,哪能说改就改,怎么对得起你那婆家,再说,好女不嫁二夫,闺女,听娘的话,好好地,别总哭” 田慧琴偎在母亲的怀里说:“娘,我怕” 田大娘搂着慧琴说:“不怕,闺女,不怕啊,是个女人都得有这一天,傻孩子这是好事,咱们做女人的早晚都得走这一步,嫁过去你就有了自己的家,过自己的日子,生孩子,为你婆家传宗接代” 田慧琴的头扎在母亲的怀里说:“娘,我不嫁” 田大娘用手摸着闺女的脸说:“你婆家是个好人家,你嫁过去绝对亏待不了你,泛棹也是个好孩子,那孩子是在我们眼皮子底下长起来的,啥脾气秉性都知道,你只要守本分,嫁过去绝对差不了” 田慧琴一听到娘提起秦泛棹二字,那眼泪就像是开了闸的水一样,一下子就冒了出来,抽抽搭搭的哭起来没完,田大娘心软,也跟着抹眼泪。 田大娘声音哽咽着说到:“闺女呀,娘也舍不得你呀,可是女人到了年龄不嫁,外人会说闲话的” 田慧琴不说话,就是一味的哭泣。娘俩个哭成一团。 真是剃头的挑子一头热,田家这边一团乱麻,秦泛棹却我行我素,该吃吃该喝喝,脑壳一闪,这又跑来闲逛。 田飞虎家的院子收拾的干干净净,一溜三间土坯房,窗户c门上贴着吊钱,几串红辣椒挂在房檐边上像是过年点的炮竹,眼看就要过年啦,田飞虎一家不像秦和清家里那般的热闹。 秦泛棹走进来,只看见表叔田飞虎一个人在土房后面的工棚里忙乎,他走过去喊了一声“表叔” 田飞虎抬头看是秦泛棹:“泛棹呀,你来得正好,我听你凤鸣哥说,你那长庚师兄在洋神父那里拿回来一种叫什么火,哦,洋火的东西,说是一根小木棍在盒子上面一划,‘刺啦’就着啦,是吗” 秦泛棹蹲在田飞虎身边说:“嗯呐,他是拿回来显呗的,我爹说那玩意没什么稀奇的,老辈子就有,说是天后宫的张天师说的,南宋时有人发明过引火用的木棍,当时叫‘发烛’也叫‘粹儿’的,就是个引火用的火种” 田飞虎问:“我看着使着挺方便的” 秦泛棹说:“是的,您还别说,洋人的玩意,是比咱们的东西好,您就说那个汽灯,煤油,洋灰,尤其那个细洋布,我娘总说好” 田飞虎说:“不好这样比,咱们有的东西比他们的好,你比如,你比如”田飞虎想半天没想起来。 秦泛棹凑到田飞虎跟前说:“洋人的枪比咱们好,打得远,瞄的准,您不琢磨琢磨” 田飞虎看着秦泛棹的脸,岔开话头问:“快过年了,你爹还干吗” 秦泛棹摇摇头说:“歇啦,我爹说,年前铺面上的货物够卖的,有什么事过了年再说” 田飞虎接着干手里的活说:“你爹有脑子,干什么事稳妥,从不见让他搀和犯歹的事” 秦泛棹手里拿着一根铁棍砸着地上的土块说:“那是他胆子小,怕事” 田飞虎严肃的说到:“你可不许这样说你爹,你们还小,有些事不知道厉害,以后大了就行知道啦” 秦泛棹帮着表叔整理地上的碎铁块说:“我不说,这不是和您说没别人吗” 田飞虎拍拍秦泛棹的肩膀说:“哎,你记住,祸事全因多开口,烦恼皆由强出头,小子,就这两句话够你受用一辈子的,好好体会吧” 秦泛棹站起身问:“表叔,我致远哥呐” 田飞虎将地上的东西码在跺上说:“去和你表婶给你妹子看病去啦” 秦泛棹赶紧问:“咋啦,慧琴病啦” 田飞虎拍拍手上的土说:“说是心口堵得慌,闷气,看看也好” 秦泛棹听了,低下头说:“表叔,我回去啦” 田飞虎看着眼前的表侄,想到秦泛棹前一段时间的举动,明白他现在还不知道婚姻意味着什么,不认同老一辈人对他的安排,你越是强压,可能事与愿违,他知道,自己的身份不便多说,对他俩的事也无能为力,只好说:“回去吧,我这里没什么事,叫你爹放心” 一抹残阳业已西斜,霞光万里,将天边白云染尘红色。 秦泛棹从田飞虎那回来心情比较沉重,慢慢腾腾的走到自家门口,心里似乎在算计着一笔账,是一笔无法用具体来衡量的计算,无所谓得与失,只是觉得自己就象抽去骨肉的兔子皮,又被别人塞进许多的稻草涨的那么不舒服,不丰满,可外观上看去膨,大了许多,一年后就可以用来做衣服的皮里子或是戴在头顶上的皮帽子,把温暖贡献给密切接触的人。原来的信念就像是这春日里的杨花,随风飘荡着,自身没有了一点力气,而且飘不了多远就落在了地上。 他听见屋里有人在说话,说话的人情绪激愤,他推门进去看见爹坐在桌子旁,看着那人说话就像是在戏园子里听戏,他站在一边听了一会儿,觉得爹不应该不重视这事,不应该将自己和国家分的那么清楚,不应该这样麻木不仁,于是他决定,帮这人一把,他扭身出了家门,守候在不远处,他准备在他被做成皮货之前再干点什么。 李文远说这套话的时候,不知道什么光景秦泛棹站在了门口,秦和清听了虽然仍无反应,但是这番话在这位二十岁的小伙子的脑子里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就在李文远灰头土脸的从秦记铁锅店出门的时候,被一个眼里冒着灵气的年轻人拦住,这个人就是秦和清的过继儿子秦泛棹。 墙后面的一块空地上,夕阳将他全身镶上了光环,秦泛棹站在那就像是天神下凡。 秦泛棹一伸手拦住李文远的道路,脸上毫无表情对李文远说:“这事你找我” 李文远疑虑的看着眼前的小伙子:“敢问,您是哪一位” 秦泛棹指着秦记铁锅店的招牌说:“我是秦掌柜儿子秦泛棹,你的活我接了” 李文远被远处的阳光照得刺眼,手搭在额头看着秦泛棹说:“这可是技术活,你能干” 秦泛棹满怀信心的说道:“这点活没什么难的,我干的了,不信你就试试” 李文远走到秦泛棹身边,脸背过阳光,瞪起眼睛问:“你爹不干,你咋干,在哪儿干” 秦泛棹坚持说:“你若有意,容我几天,咱们再见面,我一定给你准信” 李文远上下打量了秦泛棹半天说:“唔,你若有根,咱们要不就试试” 秦泛棹脸上露出来笑意说道:“试试,准保让你满意” 李文远点点头说:“你这性格我喜欢,初生的牛犊不怕虎,这才是干事的,好吧,过两天我再来” 二人告别,秦泛棹站在店门口思忖下面怎么办。他自言自语的说道:“我先找个人商量商量” 他听见不远处王长庚对田凤鸣说:“这人是干什么的,神神秘秘的,有什么大买卖吧” 田凤鸣不耐烦的反驳道:“你那眼,留着尿尿吧,嘛眼神,就那人还做大买卖,切” 秦泛棹自言自语的说道:“这事还得保密,不能让谁都知道” 秦大娘在屋外面喊:“吃饭啦,凤鸣呀,看见泛棹啦吗” 田凤鸣说:“不知道,刚才还在,我去找” 秦和清生气的喊道:“甭找他,饿了就知道回来” 秦泛棹看看向走远的李文远的背影,手使劲的攥成一个拳头,在空中一挥,脸被霞光映的通红。 北窑洼的一条土路上,秦泛棹和田凤鸣二人站在一棵树下。田凤鸣低着头仔细的看手里的一张图纸。 秦泛棹说:“我就看不惯我爹胆小怕事的那样,送的银子你不接,外面发生什么事就像是和他没有关系似得,一味的漠不关心,真让人着急” 田凤鸣说:“你这事做的莽撞,你和谁也不商量,就接下了这么大的一个活,这可是要命的,说句不好听的话,要是让人抓着,你要的是钱,可官府要你的是命,你可想好了” 秦泛棹说:“我早就想好了,我这样做不是为了钱,我就是为咱们国家争口气,总不能让洋人这么欺负咱,就没有人敢站出来和他们斗” 田凤鸣带着怀疑的眼神问秦泛棹说:“你说的国家是指现在的朝廷?” 秦泛棹眼睛看着远方说:“也不全是,说是也可以” 田凤鸣将图纸折叠起来说:“朝廷的事自然有朝廷出面自己解决,咱们一个平头百姓能够起多大作用” 秦泛棹坚决的说:“大丈夫就得横刀立马,沙场杨威,建功立业,报效国家才行” 田凤鸣拍着他的肩膀说:“那你就当兵去,跟着朝廷打仗” 秦泛棹摇头说:“那不行,朝廷现在和太平军打仗,,我要当兵也不当朝廷的兵” 田凤鸣惊讶的说:“你是要造反,造朝廷的反” 秦泛棹看了一眼田凤鸣说:“我只打洋人,不打咱国人” 田凤鸣凑过脑袋问他说:“太平军即打洋人又打朝廷,你站在那边” 秦泛棹盯着问:“你说我该打谁” 田凤鸣摇摇头说:“不知道,你刚才说的那个李文远到底是干嘛的”伸手将图纸递给秦泛棹。 秦泛棹接过去图纸说:“他说是太平军尊王的手下,制造这些枪支是为了给太平军” 田凤鸣看着秦泛棹的脸问:“那你准备在那里干” 秦泛棹盯着田凤鸣说:“我找你就是为这事,我想在表叔家干” 田凤鸣连连摇头说:“不行,我想他不会同意,你爹知道了也反对,这不是连累别人吗” 秦泛棹满怀信心的说:“瞒着他,不叫他们知道,我只叫上致远一人,他的手艺和技术都挺好,有了他一切难题都好解决,加上你就咱三人,利用他们浇铸后留下点铁水就行,反正李文远要的不多,刚开始实验咱们也不能多做,先做几把试试” 田凤鸣怀疑的说:“哪能不知道,又是铸造,又是锻打,哪一件瞒得住,你想得简单” 秦泛棹笑着说:“先试试,不行再说” 田凤鸣接着问:“咱们铸造,那,其他的机件呐,其他的怎么办” 秦泛棹将图纸塞在衣兜里说:“这都没说,先干在说,其他的我让李文远自己想办法” 田凤鸣犹豫了一下说:“好吧,可是今天都腊月二十八啦。马上就要过年,怎么也等过了年再说吧” 秦泛棹想想也是,他说:“是的,回头我和李文远说一下,过了年咱俩想办法接了这活,一定得接” 远处传来一阵阵鞭炮声,田凤鸣犹犹豫豫的说到:“要是你爹知道怎么办” 秦泛棹气的用手指着田凤鸣说:“我就瞧不上你这窝囊劲,算啦算啦,我不找你啦,我去找苏伯他们,你可别后悔”说完扭身就走。 田凤鸣着急的说道:“你看你,我又没说不行” 秦泛棹越走越远,田凤鸣看看没法挽留,只好摇摇头,扭身走回秦和清的窝棚。 习武的都知道“冬练三九,夏练中伏”都是找那最冷和最热的时候锻炼。这不,田飞虎在自己的院子里教给秦泛棹和田志远武术,对他们的每一招一式都认真指导。 自打洋人拥进咱中国胡作非为以来,这些个血气方刚的年轻人对朝廷失去了信念。 年轻人有年轻人的冲动,并没有什么远大的理想。 秦泛棹是表叔田飞虎的粉丝,田飞虎一举一动都是秦泛棹模拟的对象。他曾幻想自己能够武艺超群,杀富济贫,做一个绿林豪杰,只是条件还不具备逼上梁山的氛围。 甚而又想从军,在沙场上扬名立万,可当下群雄鹄立,朝廷更是江河日下,他就像赌桌上的新手,压哪个宝心里都嘀咕,李文远的到来无疑是他久抑薄发的一个借口。 田飞虎住的村子和秦和清隔二里地,站在村边上大声一喊,想找谁五分钟就能见面,可以说是比一家子都亲的亲戚。田飞虎自幼喜好习武,身怀绝技,十八般武艺无一不通,什么带钩的c带刺的c带尖的c带仞的,刀枪剑戟斧钺钩叉无一不精。 田飞虎逐一的教授给秦泛棹他们,手把着手的教练。 秦泛棹练得浑身是汗,站在一边看田志远练习。 秦泛棹问田飞虎:“表叔,练习轻功难吗?” 田飞虎说:“咱沧州地区的轻功了得,蹿房越脊如走平地。习轻功的人一开始先在地上挖一个坑,深度以空身能跳上来为准,然后是不断地练习往上跳,跳的很轻松啦,就把坑往下再挖深一点,或是在自己的腿上绑沙袋,” 田志远指着墙角的一堆沙子说:“爹,那天我也装几只沙袋练练” 田飞虎点点头说“腿上绑上沙袋身子更加的笨重,直至练习到土坑有一人深,站在坑里,地面和自己的脑袋平齐,而且身上的沙袋也有十几斤的时候,能够纵身一跃跳到地面上来,那就成功啦,” 秦泛棹晃动着身体说:“嘿,我也要练” 田飞虎说:“解下身上的沙袋,马上身轻如燕,一般两丈来高的房子,一跺脚就能上去。再高一点的房子跳到半截时,用一只脚在另一只脚上一点,这叫空中借力,又可以窜上去一块,再厉害点的,可以蹬萍渡水,是说踩着水面上的浮萍就可以过河。” 说的秦泛棹和田志远兴奋的手舞足蹈,非要在地上挖坑,马上就要学轻功。 田飞虎笑着说:“那个不是一朝一夕的功底,以后再说,我和你们说,我祖上曾是名震一时的‘武状元’。我的父亲,也就是志远的爷爷,曾任过团练的教官,他本人也是远近闻名的大侠。河北一带的土匪听到你爷爷的名字都望风而逃。” 说的秦泛棹和田志远兴致盎然,非要田飞虎讲下去。 田飞虎找到一块石头坐下,招呼他俩坐在身边,认真的说道:“交河沧州一带历来被人们称为‘武术之乡’,自古以来名师辈出,此地地处九河下梢,土地贫瘠,灾害连年不断。重灾之后,流浪乞讨,卖儿鬻女者屡见不鲜。” 田飞虎抽出烟袋,挖上一袋烟,叼在嘴里点着,抽了口烟,然后吐出烟雾,沉重的说道:“民谣云:‘抛弃黄口儿,一乳恩情尽;但恨生不辰,莫怨父母忍。’你可以想象;母亲卖掉自己的亲生儿女时,喂最后一口奶的情景。” 秦泛棹和田志远老老实实的坐在一边听讲。 田飞虎接着说:“那日子艰苦,人得活命,许多青壮人丁,多以贩运私盐维生。由于官府缉拿甚严,民怨积重必然反抗,反抗则必习武事。一旦有事,披肝胆,出死力,以捍卫乡邻,” 田志远接茬说:“我那几个叔叔都是镖师,专门给人家走镖送货” 田飞虎点点头说道:“因为京杭大运河纵穿此境,沧州c交河c莫州c河间c献县均为南北水路交通要冲,为京c津c冀c鲁c豫商品流通必经之地,和商品集散中心,同时又是官府与富商们走镖运货的必经要道。所以此地的镖行c旅店和货运等行业兴盛一时。” 秦泛棹坐不住,浑身乱动,眼冒精光的看着田飞虎。 田飞虎也提起精神说:“各业相争,必得有掌握高超武术技能之人方可无虞。早年间就有,‘镖不喊沧州’的说头,就是说,从沧州路过的镖车,不能高声喊叫,要偃旗息鼓,无声而过。这已成为南北镖行共同遵守之规则。” “嘿”秦泛棹听出了意境。 “自明朝中期,沧州一直沿革‘武乡试’和‘武会试’之制度,对此地武术发展大有促进。据统计此地武举人c进士多达1800余人。” 田志远说:“我爷就是武状元” “你爷爷生性豪爽,为人仗义。有怜者相求,无不疏之财。虽祖上留有一些家业,到了我这辈也就算是油尽灯枯啦。” 秦泛棹听得浑身火热,他脸色红润,眼含秋水的说道:“大丈夫就得顶天立地,钱财是身外之物,生不带来,死不带去,我将来一定向爷爷学习,仗义疏财,扶助弱小” 田飞虎有些激动地说道:“好,难得你们能够如此豪情仗义” 秦泛棹扭头看着田志远说:“致远哥,你觉得怎么样?” 田志远呆呆的应声说道:“好是好,可还是要把生意做好,有了钱才能够仗义疏财” 秦泛棹是个性情中人,点火就着,田志远则其不然,他拿秦和清做榜样,每每幻想到,有朝一日自己的买卖有秦大伯的生意那样红火。他继承了父亲的体魄和母亲的细腻,对一些事情都有自己独到的见解。 田飞虎看看站在自己面前的两个孩子,没说什么。 这一天,秦泛棹拿来那个枪上的扳机来找田志远,他正在炉子前干活,地上堆着一堆黄土,田志远将一些麻刀头和铁屑掺到里面,活成泥巴用来修补炉膛内的缺损部位。看着秦泛棹递到眼前的物件就问:“这是什么东西?” 秦泛棹得意的说:“你猜猜看” 田志远刚要伸手接过来看, 秦泛棹身子一躲说:“洗手去” 田志远搓搓手上的泥说:“算啦,你就直接告诉我得啦,我手里这点活还没有干完呐,你说吧” 秦泛棹自豪的说:“告诉你,我们要干大事啦,一件天大的事,我这回要让我爹他们看看,咱们一般的老百姓也是能够掺乎国家的事,也能做驱邪扶正的好事” 田志远笑着说:“你这是哪跟哪呀,就你手里这么个玩意,跟国家能扯上什么关系” 秦泛棹凑到田志远的耳朵边上说:“这是太平军的活,我爹死活不干,那人出来后,我说我干,你就交给我吧,我那表兄技术好着哪,你看我说的对不对” 田志远赶忙问:“等等,你说什么,太平军,你怎么和他们扯上关系啦,这可不行” 秦泛棹坚持说:“太平军怎么啦,太平军是咱们自己的军队,咱们不帮谁帮”他眼含秋水的看着远方说:“你想想,要是太平军个个手里拿着我们制造的枪支打洋人和朝廷的军队,那就像我们自己在战场上打仗一样的,你说是吧”他沉思片刻,然后说:“我决心接下这活,你和我咱们两个人一起干” 田志远听明白后说:“此事万万做不得,这是关乎身家性命的大事,如有败露,你我怎可向爹娘交代” 秦泛棹鄙夷的说道:“这可不像你平日的作为,你不也是雄心勃勃的惦记干点大事吗” 田志远解释说:“我的心思到现在你没闹明白,我是说想方设法的把买卖做大,多挣一些钱,” 秦泛棹摊开双手说:“对呀,李文远说做这个比做别的给的钱要多,而且后面还有大活,要是咱能干,钱给的还多,这不正对你的心思吗” 田志远着急说:“可是你这活是要冒风险的,弄不好就,就会,唉,不说背时话” 秦泛棹努力的想说服他,他说:“表叔不是常说富贵险中求吗,你想安安稳稳就把钱挣到手,有那么容易吗,你想美事了吧” 田志远看秦泛棹又搬出来爹的理论来说服他,一事不知怎么是好,于是他问:“你觉得这事能干?” 秦泛棹攥着拳头说:“大丈夫有所为有所不为,太平军乃当今豪杰,朝廷已是没落,唯仰洋人鼻息生活,如此衰败,中华易主时日不远。天下不二,正是我等报效之时,岂能畏缩退后,为人刀俎。你不必担心,如有败露,自当有我一人承担,决不连累家人” 田志远拦住秦泛棹说道:“别说得那么惨烈,你得知道咱俩是两兄弟,有福同享有难同当。你说的道理我全明白,你可揣测此事,就算是我答应了你,以你我现在之力岂能完成这复杂工艺” 秦泛棹凑到田志远的跟前小声说:“我已计划周全,场地就用你家这作坊,你家正好没有外来的伙计,不像我们家里人多嘴杂,容易泄露出去。我算计好,我们白天不干,只是塑模,只等那最后一炉铁水我们就接过来浇注,人员有你我,我想把凤鸣算在内,你看如何” 田志远见秦泛棹语义凿凿,不好反驳,只好说:“表大伯已是执意婉拒,不知我爹如何” 秦泛棹见田志远基本同意,就将自己的打算和安排一五一十的与田志远交代清楚,二人又设计了一番如何对田掌柜说。 县衙后院客房里,高升对刘县令说:“大人,经过调查,安家的案子,是混混崔三干的” 刘县令问:“证据确凿吗” 高升说:“安家的姑爷刻砖刘在竹竿巷开了一个小门脸,混混崔三领着一帮人前去收保护费,刻砖刘和他争竞了两句,他就记在心里,那天晚上有人听见,是他手底下的一个叫做歪脖的,叫开了安大娘家的门,安大娘开门一看是他们,就想着关门,那伙人一拥而上,抢了刻砖刘的大儿子就跑,安大娘跟他们争夺,不知哪个混混从后边给了安大娘一闷棍” 刘县令说:“又,还抢夺人口,二罪并罚,开出文告拿人” 高升说:“嗻” 腊月二十八,安家在北大关浮桥边上打起了丧棚,一帮和尚在不住气的念经,一副柏木棺材停在门口,棺材前面摆着供品和纸马,一个盆子里烧着纸钱。 安大娘的闺女安亚兰身穿重孝跪在安大娘的灵前,哭的上气不接下气。马翠萍在一边陪着哭,一帮缝穷的老妈子跟着忙乎。 姑爷刻砖刘弓着身子站在门外迎客,送人。 秦和清领着铁厂街的一群人来到跟前,在安大娘的灵前行礼,然后上礼,丧事大了指挥着忙乎人谢客, 秦和清走过去问候安亚兰说:“节哀顺便” 刘三泰说:“逝者已去,还得紧着活人照应” 刻砖刘谦恭的说道:“谢谢,谢谢老几位的关心,谢谢,让你们跟着难受” 秦和清说:“安大娘是个好人,平日里见者谁都是不笑不说话,给人的感觉慈祥,贤惠,安安稳稳的,是个挑家过日子的人,唉,谁能想到遇上这事” 刘三泰问:“孩子有消息了吗,官府怎么说?” 刻砖刘说:“还在找,官府说;到年根底下,偷孩子的特别多,一时半会的找不到,我想那孩子就是让拍花子的卖了” 安亚兰跟着哭了起来,大家都在劝。 刘三泰说:“是不是卖给教堂了” 刻砖刘说:“去问过,没有,我捉摸他要是卖,不会在家门口附近,一准是卖给外地了” 安亚兰又哭了起来,大家都跟着掉眼泪。 秦大娘抚摸着安亚兰的身子问:“侄媳妇,家里有没有难处,有难处你可说话” 安亚兰点着头说:“我娘走了,就是我爹,以后”说着眼泪就止不住的流下来了。 秦大娘和一帮子老姐妹紧着劝:“侄媳妇,想开些,孩子慢慢找,会找到的” 这时候苏如河跑过来说:“孩子有希望了” 大家一阵高兴,都问:“你快说” 刻砖刘凑过去问:“苏哥,你说说,孩子在哪” 苏如河说:“我听高师爷说;是混混崔三把孩子拐走的” 安亚兰赶紧的追问:“那孩子在哪里” 苏如河说:“这没说,还在找,崔三跑了,官府正在缉拿他,等拿着他,一问便知” 刻砖刘双手朝天作揖说:“老天呀,你把孩子还给我们吧” 安亚兰哭着说:“我那苦命的孩子呀” 马翠萍责备苏如河说:“你是半拉人,问话你不问全了” 苏如河说:“我就知道这么多,高师爷一开始还不说呐,我请了他喝茶他才说” 马翠萍说:“他就说这些” 苏如河说:“就这些,这是原话,我一听有戏,赶紧的跑回来告诉你们” 这时候有人在屋里喊:“不好了,快来人,安大爷要坏” 刻砖刘两口子和一些邻居一块冲进屋里。 所有的人都紧张的朝着屋子里面看。 第二十二集终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三章 第二十三集 一条不太宽敞的铁厂街,路边堆满了铸造用的沙子,土路上尘土飞扬,两边的店铺里不时传出铁器击打的声音。 田飞虎的院子里堆放着煤炭c沙子c铁矿石等物品。 田飞虎为了经营方便,也在铁厂街开了就一家铺面,专门经营些铸造用的辅料和自己制作的铁器。 这天田飞虎正在前柜盘账,儿子田志远和侄子秦泛棹从外面推门进来,站在他眼前直喘粗气,田飞虎琢磨这两小子又在捣什么“巴巴股”,反正俩人凑在一块总起“幺蛾子”,看这幅狗撵的样儿就估计没好事。 田飞虎将毛笔放在笔架上,抬起头问:“怎么着,两小兔崽子又给我惹什么祸啦,是屁股上起了疖子,还是被狗咬了脚后跟,说” 秦泛棹用手推推田志远,田志远又用手推推秦泛棹,二人就是谁也不说话。 田飞虎指着田志远说:“你先说!” 田志远吞吞吐吐的说道:“爹,是这样,我们俩揽了一活,怕是您弄不了,您看····” 田飞虎还真吃激将法这一套,于是挺上心的问:“什么活弄不了,你总得给老子拿来看看吧” 田志远就推秦泛棹,田飞虎用眼盯着秦泛棹看,秦泛棹只好从怀里掏出来那个枪栓递给表叔。 田飞虎接过一看,赶忙叫田志远:“致远。你先把门儿给我插上” 田志远和秦泛棹心里一阵惊慌,以为田飞虎要和他们发怒,正想解释,秦泛棹看见表叔的眼睛一直没离开那个物件,知道并没有和他们计较。赶忙将店铺的们关上。 田飞虎看罢点着头的道:“嗯,这真是个好活,不用说,泛棹你爹一定看过啦,是不是?” 秦泛棹见瞒不过只好点点头。 田飞虎说:“这个东西我也不问是哪来的,我就跟你们说一句话,你们俩既是有胆接这活,就要想到后果,为了家里的平安我不能同意。” 田志远说:“爹,我知道轻重,此人是捻军的人,我已安排他住在了关下的大车店里,保不会有事。” 秦泛棹接着说:“叔,我想试一回,不是为了多挣钱,全是为了练练手,你看,这物件有些拐古,得需要两厢合一,这半拉一半,那半拉还得浇铸,一次完成就得用两个沙箱,要是掌握了这门技术,以后可以做的活多啦”说完看着表叔的反映。 田飞虎沉吟了片刻说:“你们两学技术我不反对,呶,勺炉里剩下的铁水足够你们嚯嚯的,爱干嘛就干嘛,就是一样,这活不能干” 田飞虎接过来一看就知道是枪上的零件,俗语讲: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肘吗,更何况田飞虎是个经过风雨,见过世面的人,大小场面也经历过不少,再说那年代洋枪也不都在洋人手里攥着。喜欢舞刀弄棒的人几乎对枪都有兴趣,田飞虎自然也不例外。 使他很快就下了决心的有两个原因;一个是:不论对方是何方神圣一定与朝廷和洋人是对立的,做了这活就等于是间接地也是和洋人官府作对,有些冒险,这是他不愿意看到的,更何况秦泛棹和田志远又是个初出茅庐的小鸟,不免有些不放心。 第二个原因是为商之道的一贯宗旨:那就是“平安就是福” 平心讲,按部就班的经营,田飞虎实干不过同行的竞争,一般强壮的人都有一颗上进的心,好强的。田飞虎相信,接了这个活,一来会有些额外的进项,同时对提高自己的铸造技术是个契机,技术在同行里来说,那就是饭碗。田飞虎不是个糊涂人。 他就在这两难之中,暂时的选择了稳妥。 秦泛棹和田志远没想到田飞虎一口回绝,两个人十分的懊悔,可是秦泛棹又跟李文远夸下海口,没法收回,于是秦泛棹和田凤鸣每天都偷偷的来到田飞虎这里干活,就像他们一开始说的那样,白天只是在沙箱里做沙模,上浆烘干,晚上等到田飞虎的活干完,他们就接过来干, 田掌柜每天的事情很多,他又爱交个朋友,一有空就走街串巷的找人聊天,也就疏忽了家里的事情。 仓门口教堂自打谢福音神父来了后一改以前死气沉沉的景象。 阳光照在谢福音的身上,他虔诚的站在耶稣的像前,默默地祷告自己内心的期盼, 王长庚悄悄地走了进来,站在神父的身后跟着祈祷。 谢福音扭头看见他问:“你来啦,是不是想看看卫神父” 王长庚点点头说:“是的,卫神父是我的恩人,在我最最困难的时候,曾经帮助过我,我感怀五内,不能相忘,卫神父就好像我的父亲,我的兄长,我不想他死” 谢福音说:“卫神父对你很器重,跟我介绍了你的许多事情,哦,你是一个好孩子,你是在天主福泽庇护下虔诚的子民,你要信奉我主,定会受到我主的恩赐” 王长庚说:“我在卫神父的教导下,我学了算学的基础,会用英文读写文字,神父教会我做人做事的本领,我感谢他,敬仰他,崇拜他” 谢福音说:“他是上帝的使者,这些都是他应该做的,你现在要接受主的恩惠,接受主的洗礼,成为天主最为虔诚的信徒” 王长庚说:“我能否再等等” 谢福音问:“为什么要等,你已经走进了天主的大门,你勇敢的向前再走一步,你就融入我主的怀抱,来吧,迷途的羔羊,来吧,洗脱你所有的罪孽”谢福音向他张开双臂。 王长庚说:“不是我不想受洗,因为我是一个中国人,按照家族的规矩,将来我死后得进我家的祖坟,一旦我加入洋教,我将来就是个无主的孤魂野鬼,我顾虑重重,只因为此” 谢福音说:“中国的家族传统是不能够和天主教的福泽相比,你百年之后,是要进天堂的,你的家族只是给你了一块黄土地,那也可能就是地狱的入口,你要想清楚” 王长庚刚要想说话,这时候匆匆忙忙的走进一个人来,正是官府缉拿的崔三爷。 崔三爷不顾在座的有外人,朝着谢神父说:“神父,我要受洗,我要加入天主教” 这一天谢福音趾高气扬的来天津县衙找刘县令催要望海楼那块地。 刘县令担忧的说:“盖望海楼教堂,周围的居民都要迁走吗,这是不是会激起民怨” 谢福音说:“我们有和皇帝签署的契约,河楼和崇禧观都在这十六亩土地之中,必须将周边的居民迁走,否则,无法施工” 刘县令说:“这我得向府衙禀告,或是向通商大臣崇厚禀告,我一个小小的县官没有决定的权利” 谢福音说:“你不用推脱,我已经和你们崇厚大人打过招呼,你照办就是了” 刘县令说:“如您所说,本县可以派人前去清理场地,但是,在那里居住的民众怎么安排,神父是否方便” 谢福音说:“没有任何方便,你若是不办,我就派兵自行,我的话说完了”说完站起身要走。 刘县令说:“大人不必着急,本官还有话说” 谢福音站住回头问:“事情已经说明,你还有什么话说” 刘县令说:“我想向您打听一个人” 谢福音说:“请讲” 刘县令说:“有一个叫崔三的人是不是在您的教堂里” 谢福音说:“他是我的教众” 刘县令说:“崔三身犯命案,官府要缉拿他归案,请神父大人协助” 谢福音说:“这个人现在使我们天主教的教徒,你没有权利缉拿我们的教徒” 刘县令说:“他犯了法,害了人命,还抢走了人家的孩子,这样的人您不能护着” 谢福音说:“天主教讲信德,只要是他有悔改的意图,通过信德可以拯救他的灵魂,要给他一个改过自行的机会” 刘县令说:“不行,他是必须要归案的人,神父大人你没有权利庇护着他” 谢福音说:“中英中法天津条约规定,凡是租界c领事馆,外国教堂都拥有治外法权,清国人无权进入抓人,无权过问任何事情,对不起,刘县令” 刘县令看看看站在一边的高升,高升歪歪头,表示无奈。 大年三十,安家老两口子出殡,铁厂街和河边缝穷的老妈子来了一大群人,人山人海的好不热闹。 刻砖刘和安亚兰在众人的搀扶下送殡,唢呐c笙箫一起吹,乌哩哇啦的吹的那个凄惨,随行的人都掉了眼泪。 送殡的响器声和哭声传到了仓门口教堂里,崔三爷得意洋洋的坐在椅子上对王长庚说:“入教吧,有你的好处” 王长庚拿眼狠狠的瞪着他,半天没说话。 一过年,三岔河口的铁匠铺大都关门歇业,家家过年,屋子的窗户c门上都贴着吊钱,大门口,工具棚都粘着福字,一派的红红火火,人人洗刷的干干净净的,穿上新做的衣服,走街串巷的互相拜年。 秦和清站在一旁看秦泛棹他们放炮仗,地上摆着燃放着的炮仗,几个小孩子来回的跑过来跑过去的,热闹非凡。 秦泛棹将一挂雷子鞭炮挂在工棚的架杆上,上前就要点,秦和清喊道:“看着点火,别将棚子烧了”话说一半,马上就被炮声掩盖。 田凤鸣和王长庚捂着耳朵站在一旁看乐,田凤鸣从身后向前拱王长庚,王长庚躲避不及,一个炮仗就在他的眼前爆炸,王长庚吓得跳起脚,秦泛棹和田凤鸣在一边笑。 秦大娘招招手将王长庚叫过去,王长庚跑到秦大娘跟前大声问:“大娘,您有事” 秦大娘扶着王长庚的肩旁说:“进屋去,我给你做了一件新衣服,看看合不合身” 王长庚高兴地随秦大娘走进屋,秦大娘从柜子里拿出来一件衣服递给他。 秦大娘催促说:“穿上试试,不知道大小如何” 这是一件黑色的夹袄,单立领c对襟盘的扣,王长庚看见犹犹豫豫的不想往身上穿。 秦大娘笑着说:“给你师傅做衣裳剩了一块料子,我看看还够你的一件,我就做了” 王长庚勉勉强强的将衣服套在身上。秦大娘上前抻抻这,扥扥那,衣服还算可身,秦大娘说:“你看,你的身量廋,能够穿的下,要是那俩猴就穿不下” 王长庚脱下衣服说:“大娘,我还有穿的,我娘在我出来的时候给我捎着啦” 秦大娘阻止王长庚递过来的衣服说:“你娘是你娘的,这是大娘我做的,留着穿吧” 王长庚低着头说:“那,我就收下,谢谢您” 秦大娘微笑着说:“孩子,一个人在外面得学会适应,学会和别人打交道,你这孩子心眼子不赖呆,这点事你能划开魂儿” 王长庚听秦大娘说话,自己先就红了脸:“大娘,不是我膈性,我就是和他俩上不来” 秦大娘笑着说:“多大点的孩子,有点毛病,睡上一觉就过去啦,别计较,听大娘的,以后呀,有什么事先和大娘说说,千万别憋在心里” 王长庚低着头说:“大娘,我,不瞒你说,您和师傅对我不错,我心里有数,就是他俩,我,我想换个地方,换个地方学徒” 秦大娘诧异的问:“这孩子,你几时有的这想法” 王长庚委屈的说:“他俩总欺负我,我就有了这想法,你和我师父说说” 秦大娘追问道:“这说,你已经有了去处” 王长庚迟迟疑疑的说道:“还没” 秦大娘双手交叉站在王长庚面前,一时琢磨不透这是怎么回事:“这样吧,你若是自己非走,我想你师父也不会拦着,你不愿意去说呐,我过几天试着给你说说,你可不能着急。” 王长庚点点头说:“大娘,我听您的,您怎么说,我就怎么做” 秦大娘点点头:“哦,你是因为他俩,那么着吧,你去吧” 王长庚扭头向外走去,秦大娘默默地看着他的背影说:“这孩子,真是琢磨不透” 不管平日多忙,多累,多穷,过年都停下手里的活,忙乎年,中国人最在乎的就是这天。 田大娘自己正在包饺子,田志远和他爹收拾铸铁炉的烟囱,田大娘对着里屋喊道:“慧琴呀,出来跟娘包饺子” 田慧琴在屋里半天答应到:“哎,娘我这就来” 田大娘自言自语的说道:“这是种了什么病了,唉” 田飞虎走出来对田志远说:“你去,把鞭炮挂上,一会儿下饺子,咱们放炮” 田志远高兴的说:“哎,我这就去”说完跑了出去。 为求吉利,大年初一都想烧头一炷香,天后宫这一天是香客盈门,早晨一开山门呼啦就涌进来好些人,前后殿哪哪都是磕头作揖的香客。天后宫上下都跟着忙乎了一整天。 晚上,在后殿的客房内,天后宫的几位师兄弟聚在一起说话。泽润和盂茗在一旁窃窃私语。 张天师对师弟泽惠说:“真是快呀,阴阳交替,斗转星移,一晃又一年过去啦” 泽惠给师兄倒上一杯茶水:“师兄如见,人生易老天难老,年年有今朝,岁岁共照临,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泽润扭过头说:“师兄,今天初一没有月亮” 泽惠笑笑说:“师弟不闻,你照c我照,心照c对照,如释观照吗” 泽润听闻说:“师兄什么时候又参禅啦”。 张天师深沉的说道:“这春景让我想起了欧阳修的诗句;谁道闲情抛弃久,每到春来,惆怅还依旧,日日花前常病酒,不辞镜里朱颜瘦。” 泽惠接过来念到:“河畔青芜堤上柳,为问新愁,何事年年有?独立小桥风满袖,平林新月人归后,试问,师兄为何愁肠依旧” 张天师用手慢慢的拍着桌子说:“惆怅不必家国依旧,强说廊桥细柳,阑干十二独凭春,晴碧远连云,千里万里,二月三月,行色苦愁人。” 泽惠又接过来说:“谢家池上,江淹浦畔,吟魄与离魂,那堪疏雨滴黄昏,更特地c忆王孙。” 张天师忽然停下手问泽惠:“师弟,薛掌柜走了有俩月了吧” 泽惠答道:“聚散苦匆匆,薛掌柜走了快仨月,您想他是腊月中走的,这都二月啦” 张天师点点头说道:“唔,时间不短了,我也有好久没去铁厂街了,六幺摧拍盏频传,人生何处似樽前。” 泽惠笑着说:“师兄又馋酒了” 泽润这时抬头说:“师兄,铁厂街现在可红火了,家家干的都不赖” 张天师默默地点点头说:“世间万事万物都有个规律,山穷水尽之时,未必不是柳暗花明之始,这就是一个好的开端。” 泽惠双手合十虔诚的说道:“师兄深谙辩证之道,佩服” 天津卫的大街小巷都在过年,处处鞭炮齐鸣,一派热闹的景象。 一缕阳光透过花色窗户照进来,显得教堂四处斑驳陆离的。 谢福音对着躺在床上的卫儒梅画十字,嘴里说道:“愿主保佑你,阿门” 一个嬷嬷走过来将一本圣经放在卫儒梅的身边,阳光照在卫儒梅死寂的脸上显得有些苍白,外面的钟声响起,嬷嬷们都围在卫儒梅身边为他祈祷。 卫儒梅努力的睁来眼睛看看周围的一切,这一切都是他一手缔造的,一手促成的,他留恋这一切,舍不得这一切,他还有许许多多的事情等待他去办,他还有许多的心愿未了,他不能就这样退出他的历史舞台,他挣扎看着人世间的一切,他没想到教会就这样轻易的抛弃了他,他不明白。 谢福音真诚的念着圣经,真诚的为他的前任祈祷,也真诚接受前任给他留下的一切,他为自己即将拥有这一切感到高兴,感到自豪,他看着前任苟延残喘的景象,他不痛苦,他想:“痛苦的应该是那在床上躺着的人,任何事业都是前赴后继的经过艰难困苦的才能够完成” 卫儒梅即将走完了他人生的最后历程,他来到这个陌生的国度,遇到了许多意料之外的困难,是天主的教诲让他坚持,宣扬天主教的教义,弘扬教法,他为此呕心沥血,绞尽脑汁,他发展教徒,开展教会工作,就是为了一个目的,让天主教会占领这个世界上的每一寸土地,他为此兴奋过,烦恼过,甚至亲身冒险前去捞取自己认为天主应有之物,他没有想过自己的身份,因为此举而掉价,他不知道中国有这样一句话:“经是好经,都让歪嘴的和尚念坏了”。 按理说上帝的使者不应该做这鸡鸣狗盗之事。可他这个人间的使者不具备墨丘利的行走敏捷,精力充沛,多才多艺,甚至发明钻木取火的本领。又加上自己已是垂暮之年,又身患疾病,他知道上帝的权杖就要倾斜了,如果再不抓紧时间,怕是自己的遗憾就会带到天国里去,此举也是无奈之举加贪婪。 果不其然,就在他踌躇满志的时候,准备着手继续完成未尽的事业的时候,另一个登台亮相的人物谢福音神父出现啦。卫儒梅如果想做好一个上帝的子民,那么自己未尽的事业只有依靠这位后继者了。就在他功德圆满即将要奔赴天国的最后时刻,他将自己的发现和几次的经过,一五一十的向这位继任交了底,然后准备“西方接引”去他该去的地方。 他使尽最后的一点力气,嘴里蠕动着说出来一句话:“天后宫,天你要十分注意” 谢福音看着前任,使劲的点点头,卫儒梅呼出最后一口气,眼睛瞪着离开了人世。 这个谢神父是个退伍军人。除了长相和战神阿瑞斯有差别外,同样是性格好斗,十分喜欢打仗,而且勇猛顽强,是力量与权力的象征,战争与屠杀的代表。同时又是嗜杀c血腥,人类祸灾的化身。从他后来的作为;建望海楼教堂时驱赶周围的居民,和为了宣扬“二次大烟战争”功绩,给建成后的教堂起了个圣母得胜堂的名字。充分说明他是一个惹祸的根苗。 进了四月,下了今年的第一场雨,天津又是九河下梢,一下雨上游来的水很大,宫前大街的土路上泥泞难行,天后宫里面烧香的人也就少了起来,这一天,小盂茗正在账房里和泽润师叔说话,忽然听到前殿的院子里有洋人大声嚷嚷,小盂茗赶紧的跑了出来看,就见院子里荷枪实弹的站着许多英国兵,为首的是英法联军的司令戈登将军。 戈登双手背在身后来回的在院子里度步,盂茗看见赶紧的跑向后殿的客房。 客房内,张天师正在和秦和清看铺在桌子上的《六齐金按》,小盂茗一步挿刚进来说:“师傅,不好,前殿来了许多英国兵,像是来找茬的” 张天师听见赶忙的站起身说:“洋人从来没有骚扰过天后宫,今天来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事,秦贤弟,你在此小坐,待贫道前去看看,到底出了什么事情” 秦和清用眼睛示意张天师手里拿着的《六齐金按》秘籍。 张天师醒悟过来,赶忙将秘籍塞在怀里。 秦和清镇静的说:“如此大批的洋兵来此,一定是找事来的,天师您一定珍重,保护好自己” 张天师答应一声说:“好的,贤弟稍后,我去去就来” 秦和清点点头。 戈登将军看见张天师从后殿快速地走了过来,他直直腰,用微笑的眼神看着走到他跟前的张天师说:“你好,这位主持,我们要在这里临时驻扎,这些兵要和你们一起住在这里”他向身后示意了一下,然后仍然面带微笑的看着张天师。 张天师向院子里站着的洋兵看看,大概得有三十几个人,这么多洋兵要是都住在天后宫,恐怕天后宫的所有人等都得搬出去,也就是说,天后宫真正变成了兵营。 张天师耐心的说:“这位大人,天后宫是个宗教场所,是供奉神灵的地方,贫道与众位弟子不过十几个人,我们都住在后殿的房间,那里也只有几间房间,这些人要和我们住在一起,怎么住得下” 戈登扬起一只手说:“不好要推脱,你可以带我去后殿看看”说完领先走在前面向后殿走去。 张天师只好跟在后面,盂茗及一干师兄弟紧紧地跟在师傅的后面向后殿走去。 来到后殿,戈登用手指着大槐树下的几间客房问:“这里是谁住的房子?” 张天师刚要说话,被站在身后的泽惠拦住,泽惠走过去说:“回大人,这里是外地来往的香客住宿的客房,一共四间” 戈登扭转身说:“我们可以住在这里” 泽惠面带微笑走过去说道:“洋大人有所不知,寺庙都有作息时间,我们每天清晨都要做早课,整个白天要支应天后宫来往的人等,非常繁忙,晚上我等还得讲经唱和,这样会吵着大人们的休息,为了大人们的健康着想,贫道劝大人还是不要住在这里” 戈登笑笑说:“听你一说这里很吵,那好,我可以不住在这里,但是有个人必须住在你们这里”说完他向后面一挥手,众师兄弟跟着他手指的方向看,见一个身穿神父袍服的教士站在那里。 戈登趾高气扬的说道:“这位是我大英帝国的随军神父,英国圣约翰教堂传教士殷森德,我想既然你们同是上帝的仆人,住在一起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吧” 殷森德走上前一步,左手放在自己的胸口处,右手在胸前画十字,闭上眼嘴里头喃喃的默念着一些经文,然后睁开眼说:“上帝保佑你们,阿门” 小盂茗站在人群后面早就不耐烦了,这时候他说道:“我们这里是道教庙堂,自有太上老君保佑我们,你的那个上帝我们不认得,保佑不了我么们”众师兄弟和围观的香客们都跟着笑。 殷森德一本正经的大声说道:“这个世界只有上帝能够保佑你们,你们应该顺从大英帝国,应该听从上帝的召唤,上帝会保佑你们到达天堂和极乐世界的,也只有” 殷森德正自得意的讲说自己的主张,这是人群中有人高声说道:“你们的上帝是用你们的枪来召唤我们的吗” 戈登听见有人说话心中一愣,那眼睛四下找寻说话的人。 张天师看见秦和清站在人群的后面,刚才那些话就是秦和清说的,张天师拽过站在身边的泽润,在他的耳边低低的说了几句。泽润扭过身,向秦和清走去。 殷森德见有人反驳他,他有些急躁说:“万能的主呀,您的子民已经被恶魔所迷惑,求求您,快来拯救他们吧,阿门” 秦和清刚要再说话,忽然觉得有人在自己的后面拍他的后背,他回头看,是泽润看着他直给他使眼色,他明白是张天师阻止他参与进来。 这时候人群中有位香客喊道:“别假门假似得在这里演道,没人信你那鬼玩意” 这一下,周围的人群都大声的嚷嚷起来。 一个说:“什么狗屁玩意,杀了人还在这儿假慈悲” 又一个说:“谁让你们上我们这儿保佑我们,用不着,该干嘛干嘛去” 一群人都情绪激昂的喊道:“该干嘛干嘛去,从这里出去” 大家正在激烈的喊着口号,忽然戈登从腰间拔出冲着天上“砰”的开了一枪,大家一下子静了下来,相互看看,戈登眼露凶光的盯着大家。 正在这时,只见刘县令和高升从外面跑进来,刘县令面色惊慌站在人群中间双手作揖的说道:“哎呀,来晚了来晚了,几位息怒几位息怒”又谄媚的冲着戈登说道:“洋大人息怒,有什么话好好说” 戈登看见县令站出来,他本来也不想把事情闹大,就把手里的枪收在枪套里,站在一边不说话。 刘县令看看双方都安静了下来,他走到张天师跟前说:“老天师,我刚刚接到来报,说是洋人要在天后宫驻扎,我听说了就往这里跑,老天师还是听我说几句” 张天师点点头说:“这位洋大人要在此驻扎,我天后宫前后不过十几间房,大小人等都住在后面的偏殿,这里是来往客人们的客房和一应事务的账房等,洋大人坚持住在这里,您让我等如何应对” 刘县令凑到张天师跟前小声说:“老天师还有所不知,这些天山东正在闹捻匪,杀了许多洋人的传教士,这几天上面有人来报,说是捻匪从沧州过黄骅流窜到了静海一带,不日就要进攻天津,城南洼的圣约翰教堂是最为危险,所以教堂的殷森德教士,只有回到城里来避难,既然戈登要让殷森德住在您这里,您就将就一下,过了这一段再说” 张天师沉吟了片刻说:“既然如此,贫道也没有话说了,我叫师弟他们腾出这四间客房让他们住” 刘县令高兴的说道:“哎,识时务者为俊杰” 泽惠在一旁不满的说道:“什么识时务,还不就是强权胜过真理吗” 刘县令委屈的说道:“本县也是万般无奈呀” 桌子上的油灯被凑到一起说话的秦和清和田飞虎遮挡的严实,弄得屋子里非常昏暗。 秦和清凑到田飞虎跟前说:“捻子军这次攻打天津为的是帮助太平军解围,太平军被打散之后,张宗禹﹑任柱等和陈得才﹑赖文光带领的太平军在河南内乡会师,打的洋人军队节节败退” 田飞虎兴奋的说道:“就得把这些洋人都赶出中国去,老话不是讲,兄弟阋于墙外御其侮吗,捻军和太平军联合在一起,一定能够打败洋毛子” 秦和清小声的说道:“先别嚷嚷,你是不知道,朝廷的军队叫洋人打怕了,一见着洋人的部队扭头就跑,朝廷现在无力管理这些事,捻军士气正高,据张天师说,再有十天半拉月的捻军就会打进天津” 田飞虎高兴地一拍手,忽然又觉得自己的弄出的声音怕惊扰别人,扭头看看里间屋,所以强压下自己心里的兴奋说:“洋人要是被捻军打跑了,是不是捻军以后就坐了天下” 秦和清说:“这事不好说,要是捻军坐了天下,那就是改朝换代了,不知道以后世道是不是还这样” 田飞虎眼睛里闪烁着精光说:“那当然,捻军是咱老百姓的队伍,肯定会为咱老百姓说话的” 秦和清深沉的说道:“我觉得不一定,你看啊,太平天国虽然败了,可它是有自己的纲领,有自己的主张,既然建国吗,就得有一套章程,捻军只知道打仗,这与建立国家丝毫没有关系,我想恐怕是一时的张扬,长久不了” 田飞虎听了秦和清的议论,沉思片刻说:“你说的还真是这个道理,杀了洋人以后的事情怎么办,是请了皇上回来接着坐龙庭,还是捻军自己坐龙庭,那以后还是得大乱” 秦和清说:“咱俩说的话,以后不许往外说,你不知道这里的厉害” 田飞虎说:“我没说过,跟谁都没说过” 秦和清严肃的说:“这几天孩子们都鬼鬼祟祟的,不知道在倒腾什么,你可帮我看着点他们,别叫他们捅出什么乱子来,到时候你我哭都来不及” 田飞虎点点头说:“你这一说,我还真是觉得他们这一段有些怪,好吧” 田飞虎的工棚地上满都是黑色的沙子,旁边的一个勺炉正在冒烟,里面还有一些没用完的铁水,田凤鸣和田志远两个人抬着一个坩埚,走过去,将勺炉内的铁水倒在坩埚里,然后他二人抬着坩埚走到并排几个沙箱那,将坩埚里的铁水倒进沙箱上面的浇冒口,从浇冒口出能够听到铁水在模子里的烧化声音。 良久,秦泛棹和田凤鸣从沙箱里倒出来一个铁件,田志远用长把钳子夹住铁件,用一个刷子在铁件上面来回蹭,一会那个铁件就见了模样。 田凤鸣从怀里掏出来一张草纸,看看上面的图样说:“这回差不多,我看行” 秦泛棹不顾铁件还有温度,上前就用手去拿,刚拿起来马上又扔在地上,烫的他直用嘴给自己的手吹气“呼呼,嘶嘶” 田凤鸣站在一旁直乐:“嘿,你个傻玩意,那刚刚出炉的铁家伙,你上手就抓,不烫你烫谁” 田志远说:“疼不疼,快到水里沁沁,小心长燎泡” 秦泛棹看看自己的手,甩甩说:“长就长,我不怕” 田志远说:“别逞能,后面还得干活呐” 田凤鸣说:“我看差不多,那天给李文远拿去看看” 田志远将手指竖起放在自己嘴上:“嘘,小点声,我爹刚走” 田凤鸣问田志远:“你觉得你爹知道信儿不” 田志远说:“他光顾着倒腾焦炭呐,那里还顾得上咱们” 正说着,就听见田飞虎在远处说话:“干的怎么样啦” 三个人吓得马上将放在地上的铁件往沙子里埋,看看没埋上,秦泛棹用自己的脚踩上去,站在那不动,装作没事人似得。 田飞虎走过来说:“致远,今天出来几口锅” 田志远指着墙边上码放着的铁锅说:“十二口,都是六印锅,您看看这锅里面,绝对的平整光滑,谁见了谁都要” 田飞虎蹲下身检查刚刚铸造出来的锅,,确实如田志远所说,铸造出来的铁锅个个锅底光滑平整,锅的薄厚均匀,自己很满意,刚要站起身,忽然看见秦泛棹脚底下直冒烟,说:“傻小子,你那脚丫子快成了烤鸭啦” 秦泛棹这时候才感觉出来痛,赶紧的脱下被烧穿的布鞋,单腿蹦着直咧嘴:“哎呦哎呦,真他吗的烫,哎呦哎呦” 田凤鸣站在一旁直乐,田飞虎走过去,用脚底板踢出那个铁件问:“这是什么东西,你们又在一起捣鼓什么,还偷偷猫猫的干,不让我知道是吧” 田志远赶紧接过来说:“爹,我们没有瞒着您,这都是做着玩的,就是炉子里剩下的铁水,没多少” 田凤鸣笑着说:“田伯,是做着玩的,他俩非要我教给他们浆模子,我就随便做了一个,什么都不是,就是比做锅复杂点,练练手” 田飞虎一时也看不明白地上的东西到底是什么,又不好说他们,他知道田凤鸣的技术好,比较赞成田凤鸣教他俩技术,也没往别的方面想,就转身对秦泛棹说:“要紧不,你看看你” 秦泛棹强忍着疼痛说:“表叔,不耐的,这在我家经常的事,习惯啦” 田飞虎看看三个孩子,扭身走了。 田凤鸣看着走远的田飞虎做鬼脸,秦泛棹疼的脸色都变了模样,田志远用手在自己的额头上一擦,手上都是汗,他叹了口气说:“这样偷偷猫猫的那天就得叫我爹看出来” 秦泛棹说:“看出来就看出来,就说是我让做的” 田凤鸣接过来说:“瞅你能的,你不知道脚底下那东西热,上去就踩” 秦泛棹瞪起眼睛说:“我愿意,管着吗” 田凤鸣一绷脸说:“该,烫死你” 秦和清正在自己的工棚里干活,田掌柜走进来说:“这刚平静几天又要乱了” 秦和清放下手里的活问:“怎么啦” 田掌柜说:“南边有人看见,山东的捻军已经攻进了静海县城,洋人的兵被打的狼狈逃窜,要照这样打下来,没几天就要到咱天津卫了” 秦和清说:“要是那样,这几天咱们哪也别去,你回去也嘱咐孩子也别出去” 田掌柜说:“那天你说他们这些天怪怪的,我盯了他们几天,没见着他们胡来,只是那天几个人用剩下的铁水浇铸了个物件我没见过,不知道是个什么东西” 秦和清说:“看得出是个啥玩意” 田掌柜说:“看不出” 正说着,就听见远处有隐隐约约的枪炮声。 田掌柜说:“你看看,比我想象的还要快,听着声音像是在东局子附近,离这里也就三四十里地,我赶紧的回去,嘱咐他们那都别去” 秦和清说:“你去吧,我也嘱咐嘱咐我这的弟子们” 田掌柜急匆匆的走出去。秦和清大声说:“你们几个听着,这些天别往外跑,洋人要和捻军打仗,街面上不安全,就在家里呆着,听到了吗” 几个伙计都齐声的答应道:“哎,知道了” 天后宫门口站满了洋人的兵,还有一些受伤的躺在担架上面。 远处传来零星的枪声和军队过往的声音,其中还夹杂着洋人的叫喊。 泽惠师兄和一干弟兄站在院子里正在和戈登将军对峙。 泽惠单掌竖起,身躯微弯向着戈登行礼:“将军阁下,小观是供奉天后娘娘的寺庙,兵士携带请勿入内,以免惊扰娘娘,惊扰神灵,贻害众生” 戈登操着生硬的汉语说:“捻军已经打到城南一带,这里地势高,适于驻扎及防守,外面还有许多负伤的兵士需要治疗,我命令你们,尽快搬出这里,我们要征做军用” 戈登挥手示意洋兵往里闯,泽惠伸手拦住说:“将军阁下,本观主持正在里面清修,最忌无端打扰,将军能否稍事片刻,容贫道前去禀报” 刘广海等弟兄也在阻挡洋兵们前进的步伐:“你们不能进去,你们不能进去” 泽惠看着这混乱的情景,知道这样下去不行,于是他站在井台上大声说:“大家不要乱,听我说” 众道士都停下手看着师兄泽惠。 泽惠对着戈登说:“将军您可看见,本观是我等安身之处,将军若要强占,我等如何生存” 刘广海和众师弟齐声喊道:“神祗庙宇不得侵犯” 戈登从腰间拔出,冲着天晃了晃高声喊道:“本将军命令你们马上离开,如有抵抗,一律按捻匪处置” 洋兵一起往前涌。 众兄弟只有往后面退。 刘广海示意一个师弟给后面报信,那个小道士扭身奔向后殿。 泽惠跳下井台,走到众人前面对着戈登说:“将军如若强占本观,本观是必要上报县衙,贫道还望将军三思” 众人齐声说道:“你们要进,找县衙说理去” 戈登恼羞成怒,拿着枪指着泽惠说:“赶快离开,不听我的命令,就是死罪” 泽惠上前刚要张口,就见戈登端着的里喷出一股烟火,一颗子弹刚好射进泽惠的胸部,泽惠就像是喝醉了酒一样,软软的倒在了地上。 众道士一起愣在那里,有几个年幼的道士都哭出声来。 正在后殿的休息的张天师听着外面的念经的声音心里烦,小盂茗站在师傅的身边小声说:“这念的是什么,叽叽咕咕的,就像是鸽子趴窝” 张天师闭着眼听到小盂茗说话,应道:“那是圣经,洋人的经文” 盂茗没有想到自己会影响师傅休息:“师傅,那个洋神父住在咱们这也就罢啦,每天还弄来好几个教友在一起念经,都吵死啦” 张天师慢慢的说道:“树欲静而风不止,你们出来进去的要十分小心,不要招惹他们” 正说着,泽润匆匆忙忙的推门而入说:“师兄,前殿又来了一群洋人的兵,您快看看去吧,泽惠师兄在前面和他们争执起来了” 张天师听说一咕噜爬起身,扬手说:“赶快,不要叫你泽惠师兄和他们争执” 张天师的话音刚刚落下,就听见前殿那边传过来一声枪响“砰”,张天师的心脏猛地紧缩了一下,他浑身颤抖的说道:“不好啦,是不是你泽惠师兄他” 泽润扭过头向前殿跑,张天师叫着盂茗说:“快,拦住你泽润师叔” 盂茗刚要往外追,就见一对洋兵端着洋枪一窝蜂的涌进后殿,前殿执事刘广海哭丧着脸被一个洋兵押着朝后殿走来,要往前跑的众位师兄弟都被拦住。 张天师赶紧的迎了出来说:“前殿哪里来的枪声” 刘广海声音颤抖的说道:“师兄,泽惠师弟叫洋人打死了” 这时候在洋兵的身后走过来两个神父,一个是英国圣约翰教堂的殷森德,另一个就是接替卫儒梅的谢福音。 殷森德在自己的胸前画着十字,嘴里说:“愿上帝饶恕他的罪过吧,阿门” 谢福音非常生气的说:“中国人没有教养,为什么要和我们作对,为什么” 这时候戈登从外面走进来说:“神父,请不要再和他们交涉什么,”又扭头对围在张天师身边人说“你们听着,马上从这里出去,捻军正在进攻,我们要在这里打仗,士兵,将他们轰出去” 众人簇拥着张天师朝外走,这时候一群洋兵跑进来,个个身上都带着伤,有几个还是被别的洋兵搀扶着,一个个垂头丧气的哀嚎。 刘广海用手拽拽张天师的衣袖说:“师兄,泽惠师弟死得真惨,泽惠师弟只是说了几句话,就被那个戈登一枪打死啦” 洋兵们上前推搡天后宫的道士们,众位师兄弟簇拥着张天师向外面走去。 张天师脸上已经泪水满面,他悲痛地说:“师弟呀,你这是何苦呐,日月昏暗,鬼魅当道,岂是人力能够挽回,师弟呀”张天师哭出声来。 众弟子都跟着哭。 戈登暴怒的喊道:“都给我轰出去” 洋兵一起将哭哭啼啼的一群道士从天后宫赶了出去。 是夜,一道闪电划空而过。在闪电的亮光照耀下,张天师一干人站在死去的泽惠尸体前面沉默着。 又一道闪电划过,大雨跟着就下来了,大家都站在雨中不动。 泽润抹了脸上的雨水说:“师兄,你不能再在雨中站着,你的身体顶不住” 几位师兄弟都应声附和着:“师兄,身体要紧” 张天师抬头看看雨水中的天后宫说:“这里,今后我们还要回来的” 泽润问:“师兄,我们现在去哪里” 张天师看着远处说:“走,我们去大直沽的天妃宫” 泽润挥了挥手说:“大家走啦,我们去大直沽” 一群人都跟着张天师后面慢慢的朝着前方走去。 一辆地排子车上面躺着面色苍白的泽惠,那个极力维护天后宫的泽惠,他的身体随着车子前行的颠簸晃动,地上的雨水洼里流着泽惠的鲜血。 第二十三集终 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 注;史有记载,1861年4月英军为了抵御山东捻军的进攻,派兵占领天后宫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四章 第二十四集 雨后斜阳映照在柳树林,不远处传来阵阵的枪炮声。 在路上,树林里,到处都是捻军的弟兄一杆大旗上面书写着“张”字,一队捻军排着队伍走过来,一边走,一边喊着口号:“杀尽洋毛子,打进北京城”。 张天师一干人等慢慢的走过去,前面就是大直沽的天妃宫,泽润看看所有的师兄弟已经精疲力尽,相互搀扶着向前走,泽润对张天师说:“师兄,前面不远就是天妃宫,我想咱们在此处休息一下,整理一下衣衫在前去拜望” 张天师点点头说:“师弟说的极是,我等落难不要惊扰了天妃宫的人” 泽润在路边的一块石头上面铺了些干燥的稻草,让张天师坐在上面,众人都随坐在一旁,看着来来往往的捻军的将士。 这时候有一个人走到他们面前说:“哎,这不是天师老大人吗,你们怎么在这里” 张天师抬头看去,只见自己面前站立着薛掌柜,薛景升,张天师想要站起来,薛掌柜赶忙上前扶住老天师说了声:“你不用起来,晚辈薛景升问您安好” 泽润他们都是认识薛掌柜的,泽润脸色红润的说道:“薛老板,我们落难啦,是洋人的兵将我们从天后宫里赶了出来,泽惠师兄还被他们枪杀了”说完指指后面的排子车上面躺着的泽惠。 薛老板走过去,看看躺在车上的泽惠,然后转过身说:“洋人肆虐,竟然毁坏神祗,对一群手无寸铁的道士竟然下此毒手,是可忍孰不可忍” 众师兄弟听了后都失声痛哭起来。 张天师已是老泪纵横。 泽润气愤的说道:“这一切都是因为洋人的传教士引起的,泽惠师兄不过说了几句反驳的话,那个戈登拔出枪来,不问青红皂白,随便” 众兄弟又都痛哭起来。 张天师悲愤的说道:“自古以来,兵家相争不扰百姓,更何况是供奉神灵的庙堂,如此猖獗,我等何罪,致使我等流离失所,惶惶如丧家之犬,真是莫大的耻辱” 泽润坚决的说道:“不报此仇,誓不为人” 众兄弟齐声喊道:“不报此仇,誓不为人” 泽润看看周围的捻军弟兄说:“师兄弟们,我们不能上战场杀洋人,我们就在后方给捻军的弟兄们往前边运送物资如何” 盂茗首先的喊了声:“我去,打仗我不行,支援前边捻军弟兄我们干” 众人齐声喝到:“走” 盂茗打头,一干人直接的奔向捻军的营地。 泽润走到张天师跟前说:“师兄,我先扶您到天妃宫休息” 张天师挥挥手说:“唉,贫道看着你们都能帮助捻军弟兄,师兄自己不能够帮忙但是能够自理,泽润师弟,你尽可以前去帮忙,我在此等候便是” 泽润看看已经走到捻军的弟兄们,有的已经在帮助运送弹药,有的蹲在地上帮助伤员包扎伤口,泽润回过头说:“师兄,我去去就来”有竖起单掌对着薛掌柜行礼说:“请您照看好师兄” 薛掌柜点点头说:“泽润师傅,请你放心,这里交给我便是” 泽润跑着直奔军营。 薛掌柜扭过脸对张天师说:“老天师,我叫弟兄过来,先将泽惠师傅的遗体掩埋,然后送您去天妃宫休息” 张天师眼含泪水说到:“拜托,本应将泽惠遗体好好安葬,如今看来,这乱世乱象,一时不能了结,只能不按常理,先将泽惠师弟的遗体入土为安的好” 薛掌柜点点头。 这时候军队里唱起了捻军的军歌: “起早贪黑的忙呦! 为挣活命钱。 我把那鸡叫起呦! 狗睡我之前。 都说是命永远不变! 一定将前人足迹踏遍。 兄弟同心干! 闯过这道关。 难道比登天还难? 兄弟同心干! 能够吃饱饭。 还是这世道艰险? 兄弟同心干! 遇难肩并肩。 问明天还有多远? 兄弟同心干! 不怕腰折断。 抬头能把天看穿, 兄弟同心干! 声音雄壮,力道刚强,上冲九霄,直刺苍穹。 张天师同时深沉的念到: “我欲学古风,重振雄豪气。 名声同粪土,不屑仁者讥。 身佩削铁剑,一怒即。 割股相下酒,谈笑鬼神惊。 千里杀仇人,愿费十周星。 专诸田光俦,与结冥冥情。 朝出西门去,暮提人头回。 神倦唯思睡,梦中犹, 笑靥映素辉。女儿莫相问, 男儿凶何甚?” 张天师仰望晴空,万里无云,在哪朝日升起的地方,孕育着无限的力量,随时都可以冲破这黑暗的禁锢。 雨后的三岔河口泥泞难走,各家各户都在整理着店铺的买卖,天津卫四面城的南边一阵紧似一阵得枪炮声时刻就扯着人们的心,各种的小道消息不胫而走,更加加剧了恐惧的气氛。 苏汝河和刘三泰都来到秦和清的窝棚跟前,三岔河口挤满了人,所有的人抻长了脖子极力的向着南边看,一会南边传来炮弹的炸裂声,密集的枪炮声就像是疾风骤雨。 苏汝河紧张的说:“好像是紫竹林村那里” 刘三泰说:“还远,好像是东局子” 几个人都进了屋,看见屋里还有许多人,都在默默地等待着什么,刘三泰和苏汝河冲着大家点点头。 秦和清默默地坐在凳子上抽着烟。 秦大娘担心的说道:“老头子,要不要提前准备一下” 秦和清拔出烟袋问:“准备什么?” 秦大娘说:“照这样打,捻军准得打进来,要是那样,咱们这儿不老保险的,枪子可不长眼睛,咱们不行先躲一躲” 秦和清斜了老伴一眼说:“上哪里躲,躲得了初一躲不了十五,你跑的还有枪子快” 这时候秦泛棹和田凤鸣一步挿进来说:“爹,不好了,天后宫叫洋人占了” 屋里的人都急着问:“啥,你俩说啥,天后宫怎么啦” 田凤鸣快速的说道:“洋人占领了天后宫,老天师他们都被赶了出去,听说还死了人” 秦和清听到着急的问:“张天师去了哪里,知道是谁死了吗” 秦泛棹说:“城里戒了严,凡人不让过,我俩是听王长庚透的信,他是从仓门口教堂那里听到的消息” 秦大娘紧着问:“王长庚呐,他去了哪里” 田凤鸣说:“还不是在他那个神仙的父亲那里” 刘三泰盯着追问:“啥是神仙的父亲” 苏汝河不以为然的说道:“神父” 刘三泰说:“这孩子” 秦大娘接着问到:“城里戒严了,他怎么能够过得去” 大家都是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的相互对视。 苏汝河说:“他是不是入了洋教” 田凤鸣蔫蔫的说道:“就是不入教也差不多,哪有儿子不奔爹的” 刘三泰听见又问了声:“啥,说啥” 秦和清停下抽烟紧着问:“老天师从天后宫出来是不是奔了咱们这里,秦泛棹,你俩回来时有没有看见天后宫的人,有没有看见老天师他们” 秦泛棹摇摇头说:“没有,一个都没有” 秦和清低下头说:“这就怪啦,他们能够去到那里呐” 东门里仓门口教堂大门四开,东门里街道上来来往往的都是洋兵,从门内就能听到外面的吵闹声。 谢福音跪在圣象前,在自己的胸前画着十字,嘴里不停的念叨着:“主呀,最为万能无上的主呀,最为圣灵慈爱的主呀,保佑我们神圣的军队,保佑他们强悍,能够抵御外来的侵害,阿门” 王长庚学着神父的样子也跪在旁边,神父画十字,他也画十字。 教堂内的嬷嬷来回的跑着收拾东西,一位嬷嬷慌乱的被自己的袍服绊倒,发出一声尖叫。 正在沉思中的谢福音扭头看看,站起身对着嬷嬷们讲:“不要惊慌,战事还未见分晓,不要惊慌,大家不要慌乱,一起都来祈祷,我们祈求上帝的保佑” 就有几位嬷嬷跪了下来,低头在自己的胸前画十字。 谢福音看见旁边跪着的王长庚说:“王长庚,你可以回去啦,在这里很危险” 王长庚摇摇头说:“唔,我在这里不危险,他们不会杀我的” 谢福音坚持说:“你不要在这里停留,这里什么事情都会发生的,你赶快回到城外,那里要比城里安全许多,假如捻军打进城里的话,我们也只好跟随军队撤退” 王长庚说:“捻军会杀害教士吗” 谢福音点点头说:“会,河南,安徽一带的教会都已经被毁坏,教士大都被杀害,这是一场,是一群乱民无序的爆裂行动,凡是失去理智的行为,都偏离上帝的意愿” 这时候王宝和从外面跑进来说:“这下好了,曾大帅派来湘军助阵,已经打退了捻匪的进攻” 谢福音一听高兴地说道:“啊,上帝的力量无处不在,也只有上帝能够保佑我们” 王宝和对站在一边发愣的王长庚说:“曾大帅难道是上帝” 王长庚阻止道:“别胡说,上帝是上帝,曾大帅是曾大帅,就和你我一样,不可以比在一起说” 王宝和斜着眼睛看王长庚,王长庚一直注视着谢福音,没有搭理王宝和。 谢福音此时闭着眼睛,沉思在自己的遐想中。 战争的枪炮声逐渐消退,周围又恢复了平静,人们心里都绷着一根弦,每一声较大的声响,都会惊起人们的沉思,都马上抬起头向着响声发出的地方观看。 秦和清和铁厂街几位掌柜的坐在屋里默默地抽烟,谁也不说一句话。 秦泛棹看看几位长辈不说话,他觉着沉闷,就对田凤鸣说:“走,师哥,咱们去找致远玩去” 秦和清拔出嘴里的烟袋说道:“上哪儿玩去,在家里呆着” 秦泛棹只好站住,眼睛里带出不满的情绪。 田凤鸣用手拽拽秦泛棹的衣裳小声说:“你别裹乱,姑父他们心里不好受,你就在家老实呆着” 秦泛棹小声说:“光在这里发愁,还不如出去四处找找,没准就能找到天师他们” 田凤鸣回答道:“捻军刚退,咱们这时候出去,再叫洋人误以为咱们是败退的捻军,前几年大沽口战事不就误杀了许多人,还是等等再说,看看再说” 这时候王长庚高兴地一步插进来说:“好了,这下好了,曾大帅派兵打败了捻军,捻军撤退去了山东,天津安全啦”王长庚说完,看看屋里的人依然沉默,不知道是自己带来的消息没有人信,还是大家没有听到他说的什么,于是他又说:“师傅,我刚才从仓门口教堂来,城里来了许多曾大帅的军队,咱们现在已经没事了” 大家依然沉默不动,王长庚有些纳闷。 秦和清抽出嘴里的烟袋锅说:“王长庚啊,你和你师娘说过你不想在我这里干了,是吗” 屋里的人一起都用鄙夷的眼神看着王长庚。 秦和清严肃的说:“按说呐,在哪里干都没关系,我这里也不是什么好地方,说是能在我这里学些手艺,但那也得分人,这人呐,一人一个性情,好比是张飞你非得让他绣花,那他肯定干不来,就像你,人很聪明,但是不勤快,不适合干我们这些苦力活,是吧,你如果坚持走,我不会拦着” 王长庚满怀喜悦的来告诉大家好消息,没想到一进门师傅竟然说出这话,让他一时间接受不了,他愣在那里,不知道如何回答。 苏汝河幽幽地说道:“这孩子,将来是个人才,和清兄,不要耽误了人家的前程” 一屋子的掌柜的都跟着说:“可不是,咱这草窝里养不起金凤凰,该干嘛干嘛去” 王长庚一脸的尴尬,站在那里浑身不适。 屋里所有人站起身,都十分严肃的从王长庚身边走过,出门回家。 王长庚只觉得脸上流下来两行泪水。 雨虽然停了,道路还是泥泞不堪,张天师一干人站在被毁坏的山门前面心情低落。 洋兵为了抵御捻军的进攻竟然拆除山门的砖石垒在街道中间,天后宫的大门被卸下来,扔在一边,上面的漆皮已经脱落。 张天师看到这一切心里很悲痛,几个年纪小的道童站在一边小声哭泣。 泽润上前说道:“师兄,不要悲伤了,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毁了咱们再建,只要是我们大家都平平安安的,比什么都强” 张天师悲伤地说到:“神灵在强盗面前也是无能为力,你泽惠师兄的死就说明了这点” 泽润也沉痛的低下头。 连日的阴雨,好不容易晴了天,阳光照在工棚里,显得分外明亮。 田掌柜对站在一旁的儿子致远说:“你们干什么以后我不干涉,干就干吧,我就一个要求,干就干好了,你们知道,挣钱是一方面,主要还得知道干活是为了什么” 田志远马上明白爹所说的话是指的什么:“爹,我知道了” 田掌柜说道:“知道,你们几个小兔崽子能够知道什么,记住做人做事眼光放远些” 田志远兴奋地说:“爹,你不反对啦” 田掌柜严肃的说道:“反对,我坚决反对,只要不叫我知道就行” 田志远忽然明白爹的意思,自己看着田掌柜的脸说:“嗯,我们会想到这一点的,您放心” 昏暗的油灯下,照的屋里影影超超的发瘆。 王长庚坐在小凳子上面低低的哭泣。 秦大娘安慰说:“你这孩子,不怨大娘说你,年轻人有点胸怀不为过,但是你要分得清什么是好,什么是坏,那些人对你有用,那些人是在害你,一个人出门在外,是得多交些朋友,以备不时之需,” 王长庚抬起满是泪水的脸说:“大娘,我就是这样想的” 秦大娘说:“可是你不能什么人都交往,你想想,那些洋人大老远来咱们国家干什么来的,是发了善心吗,不是,他们不就是看着咱们好欺负吗,又是动枪又是动炮的,下那么大力气难道就是为了给咱们带来福音,你那神父是不是这样讲” 王长庚擦擦脸上的泪水说:“大娘,神父和洋人的军队不是一回事儿” 秦大娘关怀的说道:“你个傻孩子,是亲三分向,是灰热过土,你咋不明白,人家都是外国人,怎么能向着咱们这些老百姓” 王长庚委屈的说道:“大娘,我没想到,铁厂街的这些叔叔大爷们对我的看法都不好,我就是从我师父这里走了,恐怕是再也无人搭理我了,我现在回家我爹娘也不能饶了我” 秦大娘安慰他说:“这你不用担心,你还在这里干着,哪也别去,听大娘的话,从今往后咱不和那些洋人来往,过些日子我再和他们说说,哪有将人一竿子捅到底的,你这孩子心眼子还没坏到不可救药,放心吧” 王长庚点点头说:“大娘,您可得和他们说说,我不是他们想的那样” 秦和清的工棚里工人们正在热火朝天的干活。 田凤鸣看见王长庚甩话说:“这人要是不要脸了,什么事都干得出来” 秦泛棹诧异的问:“老蔫,你说谁” 田凤鸣说:“没说你” 王长庚问:“你是说我” “谁搭茬我就说谁” “那你就是说我喽” “你要是觉得我在说你,那就是说你” “你说的着我吗,我碍着你的事啦” “你就是碍着我的事啦” 秦泛棹说:“一见面你俩就咯叽,有那功夫多干点活比嘛不强” 王长庚说:“你要是逼急了我,我,我就” 田凤鸣说:“你说,你说呀,你说不出来了吧” “我怎么说不出来,我是不想说” “你不就是想说我把铸造铁锅的事告诉了我姨夫了,是吧” 王长庚狠狠地说:“这是你自己说的,我可没说” 田凤鸣说:“这事我姑父知道,明告诉你吧,是我姑父让我这样做的” 秦泛棹说:“哎,哎哎,你俩说的是什么,有意思吗” 田凤鸣说:“泛棹,你不知道,去年腊八那天失盗,这小子全知道” 王长庚一下子脸色红了起来,嘴里支支吾吾的说道:“你,你胡说” “你就说,你知道不知道吧”田凤鸣指着王长庚的鼻子问。 王长庚说:“那么大的事我怎么会知道” 田凤鸣说:“当时你在神父那里,对不对” 王长庚一下子来了精神,问:“哦,这么说你也在神父那里,看见我了” 田凤鸣说:“胡扯,我在家,泛棹知道” 王长庚问:“就是我在神父那里又能怎么样,又能说明什么吗” 田凤鸣说:“你,你和” 王长庚说:“你说,你说,你说不出来了吧” 秦泛棹说:“你俩这是演的什么戏,我都糊涂啦” 田凤鸣说:“泛棹,他可不是个好人,以后咱们得提放着他点” 秦泛棹说:“你这是说的什么吗,王长庚不就是爱在神父那里学习点知识,是吧,长庚” 王长庚说:“泛棹,你别听凤鸣的,他也不是好人,你也得提防着他点” 秦泛棹说:“好啦好啦,你俩没事干啦哈,你咬我,我咬你的,以后怎么在一起干活,都别说了,我心里有数” 晚上秦泛棹将白天的事情跟秦和清说了。 秦和清沉吟了一会儿,又对秦泛棹说:“知道就行啦,别往外面瞎噗叽去” 秦泛棹说:“爹,凤鸣也是吞吞吐吐的,我觉得有事情他没全说” 秦和清说:“有些事是我不让他说,你也不用知道” 秦泛棹说:“那,王长庚这小子咱还是留不留,不行就让他走得啦” 秦和清说:“我曾经想过,你现在让他到那里去,他要是从咱这一走,他的名声就臭啦,除非他不在铁厂街,就是他家里爹娘也不会不打听,一打听连他的爹娘都抬不起头,咱不做那事,留下他,看看再说,是疖子就得拱脓,他要是不知悔改,谁也救不了他” 仓门口教堂的钟声悠悠的敲响,不是那么悦耳,但是时刻的震荡着人心。 谢福音给王长庚施行了天主教的洗礼,一切礼仪按部就班,王长庚入了天主教。 谢福音神父看着对面坐着的王长庚说:“你以后就是天主的子民,你来到上帝的怀抱,我们会接纳你的” 坐在一旁的王宝和说:“别怕,有我们呐,他们不要你,我们要” 王长庚委屈的说道:“问题不在这里,我是怕我爹他们在家里听到我的这些事情,他们会担心的,会说我没出息,我也不能说出我加入了天主教,我对他们什么都不能说” 谢福音听完后在自己的胸前画十字:“主呀,拯救这些失落的灵魂吧,阿门” 王宝和也在胸前画十字,嘴里说:“阿门” 王长庚眼含秋水的说道:“逼急了,我就去投曾大帅,我去曾大帅那里当兵” 谢福音接过来说:“既然你有如此志向,我可以为你引荐” 王长庚兴奋地说道:“如此甚好,我要是能在曾大帅手下干事,那我爹娘的脸上也有光彩” 王宝和支持说:“就是,这主意很好,年轻人还是得走正道,投靠曾大帅若是能够立功受奖,还能够光宗耀祖,大家跟着沾光。” 王长庚抬起脸真诚的看着窗户外面的天说:“我早有志向,曾立志‘生当作人杰,死亦为鬼雄’”说的情绪激动,脸上一片的红润。 谢福音看着王王长庚的表情说:“你是一个好青年,在铁厂街埋没了你的雄心壮志” 王长庚扭过脸对谢福音说:“神父大人,您现在就给我写信,我明天就去投靠曾大帅” 谢福音摇摇头说:“喏喏,你这样两手空空的前去投靠,岂能受到重用,在部队里打仗几时能够熬出战功,再说,以你的条件,不是能够上阵打仗的材料,你要么认头拼死拼活的熬阵,要么带着丰厚的礼物敬献给曾大帅,一步登天,你自己想清楚” 王长庚摊开俩只手说:“神父大人,这就难为我了,到现在我是俩手空空,身无分文,您让我拿什么礼物敬献,更不要说什么丰厚,从何谈起。” 谢福音走到王长庚的跟前小声说:“你可以从你师父的秘籍上想办法” 王长庚抬起头说:“这事不能干,我师父带我不薄,我不能做对不起我师父的事,再说,曾大帅能够看得上那秘籍” 谢福音眼神坚定的说道:“你如此迂腐岂能够撑起大事,细究起来,那秘籍也并非是你师父自己家的东西,何谈对不起,你的想法不足可取,曾大帅那里你不必考虑,我会安排妥当” 王长庚低下头小声说:“可是,这要是传出去,让我爹娘知道,我如何见人” 王宝和这时候插嘴说:“人都是无利不早起,秦和清虽说是你师父,你觉得他对你如何,你在他眼里不过是一个无足轻重的小学徒,有你也可,无你也行,况且,他已经提出不要你了,你想想,以后还有你的好吗” 王宝和一番话说的王长庚坐不住,腾的站起身,满脸激动地神情说:“我该怎么做” 三个人的脑袋凑到一起,小声的商量着对策。 这一年的夏进晚,七月的骄阳似火,空气就好像是在滚油锅里炸过一样的烫人和黏稠,按旧历算此时正是三伏天气,一年中最热的时刻。路面被晒得似是烧红的铁板,行人都加快了脚步,抢着奔着往哪树荫底下钻,挤在阴凉地下的人,同样是汗流浃背,大都张着嘴喘气,生怕体内温度过高蒸熟了自己的舌头。 由于产量加大,秦和清在自己居室附近,靠近三叉河口哪里搭起一个铸造作坊,大概有两百多平米的面积,周围用泥坯做的半截子墙,墙上面隔段垒的墙垛架着檩条,四外通风,就像是没有窗户的房框子,空气流动可以把室内的烟尘排出,光线十分充分,又省去了许多照明的费用。檩条上顶棚是秫秸把扎好的椽子,檩条,子是碗口粗的竹篙,因为跨度大,就将几根竹篙揣着手绑在一起,隔不远又在地上立起一根支撑,顶着檩条,走进去一看就像是到了竹林里一样,干活时还得绕着竿子走。 虽然外面的人热的都快扒了皮,这里依然是热火朝天的生产着,化铁炉的炉膛里往外喷着火苗,田凤鸣用手遮在眼眶上面,仔细的观察着炉膛里的变化,秦泛棹和几个伙计正在塑模,地上放着一个大个的木方框子,秦泛棹将一个铁锅的模具放在木框子的沙面上,然后在模具的周围填沙土,在填沙土的同时,用一个铁杵在模具的周围嵌实松软的部分,嵌到沙土就像是坚硬的固体,然后将模具拿开,用一个树叶型的小刮铲在成型的沙面上修补欠缺的部分,修补的同时,在沙面上浇上粘固剂,再用那小刮铲压实,使得沙面光滑如镜,然后将塑好的模具抬到化铁炉跟前烘干。 秦泛棹和一个新来的伙计抬沙箱,走到炉前时秦泛棹的的眼睛被汗水淹的睁不开,赶忙叫着:“师哥,快点,我的眼睛让汗淹啦,快点给我擦擦” 田凤鸣赶紧放下手里的铁钎过来用秦泛棹肩上搭着的毛巾,给秦泛棹擦脸,秦泛棹大喘了一口气说:“他娘的,这是什么天儿呀,快把我热死啦” 王长庚也在喊:“田凤鸣,你也给我擦擦,我这汗都流到嘴里去啦” 田凤鸣又过来给王长庚擦汗,见王长庚的脖子上挂着个银质的十字架就问:“你怎么还有洋人的玩意,你入了洋教,你不怕给你爹娘丢脸” 王长庚掩饰说:“别那么大惊小怪的,带个这个就入了洋教,你以为洋教那么好入,我带着玩的” 秦泛棹看着田凤鸣脸上问:“师哥,你守在炉子前怎么也不见你出汗” 田凤鸣咧着嘴一笑说:“我出不了汗,就是有汗也被炉子烤干啦” 秦泛棹向外面张望着说:“我娘怎么还不送绿豆汤来” 正说着,就听外面秦大娘在喊:“秦泛棹,你出来一下,把这绿豆汤抬进去” 秦泛棹和王长庚一起出了工棚,就见秦大娘站在太阳地儿下,手里拎着一个大木桶,等着他们过来接。王长庚赶紧跑上前说:“师娘,您怎么不进去哪,这太阳底下日头多毒呀” 秦大娘摇摇手说:“我不能进去,你们抬进去吧,盯下晚我来取桶”说完扭身走啦。 王长庚问秦泛棹说:“你娘怎么不进来” 秦泛棹解释说:“咱这铁匠铺有个老规矩,女人是不能靠近炉前的,因为女人属阴,咱这炼铁炉使得是火,火为刚猛,爆裂,属于阳性的,所以女人不能接近” 王长庚不以为然的说:“打铁的还有这么多的故事,咱泊头镇上怎么没有这个风俗,我也没听说谁家因为那女人靠近炉前就坏了事的,这是什么人想出来的馊主意” 秦泛棹严肃的说:“你别胡说,你什么也不懂,这是天后宫的张天师说的,以前我们也不知道这些故事,都是他老人家给我们提的醒儿,有一个远古时期的故事,说的是咱祖师爷们练剑的事情,你知道咱们的祖师爷里有个男的叫做干将的吗,” 王长庚点点头说:“听老人们讲过” 秦泛棹接着说:“他的女人就叫做莫邪,他为了练好神剑想尽了无数的办法,受尽了千般的苦难,总是练不成神剑,最后他二人双双跳入化铁炉中,终于炼出来两把神剑,后来人们就以他两人的名字命名,从此有了干将和莫邪这么两把神剑。张天师说;这个故事就是表明做一件事情,必须是一元为体,同气同根,干将铸剑就是因为莫邪在场所以失败,只有二人双双殉难化为一体才能成功,为了炼铁和安全女人是不能靠近炉前的” 王长庚依然如故,脸无变化的说:“我不知道还有那么些事,听起来还是有些道理” 秦泛棹自豪地说:“那当然,你看,我们现在的买卖不是很红火吗,你不信不行,” 夕阳西下,晚霞似火,一天的闷热早已过去。 太阳偏西的时候,秦和清的化铁炉熄了火,秦泛棹和几个伙计们从工棚里冲出来,一个个就跟是铁打泥塑的小鬼似的,满身满脸的黑灰,加上汗水的调和,皮肤滑,润的就像那铸出来的铁锅,黢黑锃亮。 田凤鸣领着大伙象冲锋一样,一起跑到三叉河口处,也不裳,就跟下饺子一样“扑通扑通”的全都跳到了河中,水面上立刻漂起一层黝黑的油花,像是将墨汁倒进了白水中一样。 蹲在河边上的还有些妇女,大都在洗衣洗菜,一见这么多黑鬼跳下河里,立马都高声的嚷嚷道:“缺了八辈德的,老娘这衣服都被你们染啦” 秦泛棹大声说:“傻子拾柴火死认一块地方呀,你们不会往上游挪挪,我们在下游洗也染不了你们的衣服,你们还得离远点,一会儿我们脱光了洗,” 于是众妇女嘴里都骂骂咧咧的都往上游走,一个女人鄙夷的说:“你个小兔崽子,脱光了洗有嘛降人的玩意怕人看,老娘什么没见过,就你那一嘟噜,满打满算不够炒上一碟菜的” 王长庚嬉皮笑脸的说:“再加上我这个够了吧,”大家都跟着起哄。 田凤鸣一本正经的说:“嘿,王长庚,规矩点,别没大没小的,这些都是婶子大娘辈儿,有的都能做你的妈了,别张嘴就胡吣,叫人家说你没教养,不检点” 王长庚笑着说:“你检点,你这叫娘家姓贾婆家也姓贾,是贾(假)门贾(假)氏,其实你心里比谁都想,你知道吗,你晚上说睡把心里话都说出来了,你这是白天装人,晚上做梦娶媳妇” 田凤鸣疑惑的说:“别胡吣,我晚上才不说睡呐,泛棹爱说睡,一边说一边还动手动脚的” 秦泛棹感兴趣的问:“是吗,我晚上说睡都说什么?” 田凤鸣比划着说:“你晚上说睡,除了打就是杀,天天跟在战场上一样,我睡在你身边总挨你打,也不知道你在梦里都是和谁打仗,你自己不知道吗,” 秦泛棹神情严肃的说:“我不知道,反正每天晚上睡觉时我就觉得累的慌,好像是总有人追我,我就跑呀跑呀,跑到一个地方,一看是个死胡同,再没有地方去啦,我就返回身来和追我的那个人拼命,我就觉得总也打不过他,也杀不死他,他就是那样老是缠着我。” 河边上的妇女又在喊着:“秦泛棹呀,你爹挣那么多钱,还不叫他给你娶个媳妇” 田凤鸣大声回到说:“人家泛棹早就说好了人家,就是那个····” 秦泛棹赶忙拦住田凤鸣说:“别瞎说,没影子的事,不算数的” 那妇女还在问:“是谁家的闺女,我们怎么不知道?” 秦泛棹伸手示意田凤鸣别说,田凤鸣躲避着秦泛棹的手说:“你们没见过,我师娘说,再过些日子就给他们办喜事” 秦泛棹说:“就你嘴快,就你嘴快”追着田凤鸣用河水泼他,大家伙热闹成了一团。 这时候河的上游不远处,不知是哪家的姑娘悠悠的唱起了小调: “春和日暖嗅青梅 姐妹相约逛庙会 红相间,绿相配 你欢我笑百花醉” 所有人都停下手里的活向着哪个方向看,河边的芦苇遮挡,只能看见那姑娘的花衣裳。 不远处的河边上,一个俊俏的大姑娘,用手里的瓢在往水筲里打水,她俯身在水面上舀水,抬起身倒在水筲里,樱唇微微的张开,露出一排银牙,从哪里发出来银铃般的声音: “黒壮小伙家是谁 妹俏应把你来催 你情愿,我不悔 只怕旁家去说媒” 声调细腻,颤颤巍巍拨云撩日,声音里带着大姑娘那种特有的羞涩和憧憬。 秦泛棹听见愣在那里。 田凤鸣推着秦泛棹说:“你就作孽吧” 妇女中一人问:“这是谁家的姑娘,嗓音这么好唱的我这心里,心里酥酥的” 另一个妇女说:“你酥嘛,你看那帮小伙子,直愣愣的都像是个傻瓜鸡” 妇女们一起都大声的哄笑起来。 一天下来,秦和清正在自己的铺面里算账,天气热,他一边算账,一边擦汗,王长庚这时候走到他的身后,给他扇扇子。 秦和清回过头看看是王长庚说:“你没跟他们在一块玩去” 王长庚说:“师傅,我看您着一天到晚里里外外的跑扯您也不累” 秦和清说:“长庚呀,你是不知道,这人嘛要是没有了奔头就像是抽走了筋骨,有了奔头,心里头高兴,就是多累也不觉得,以后你们能够自己操持自己的生意就知道了” 王长庚说:“我怕是没有那一天的日子” 秦和清说:“这孩子,先别说这泄气的话,谁把谁也瞧扁了,能趟过大江大海的人,没准就叫三块砖头绊个跟头,长江后浪推前浪,一辈要比一辈强,你看看眼下的形势,新鲜事每天都有,每天都花样翻新,你要是懈怠跟不上,一准落在后面” 王长庚说:“师傅,我佩服您一身的本事,没有什么难题能够难道您的,我就不行” 秦和清放下手里的笔说:“你这点没说对,那难不到人的,不叫难题,顶多算是过程中的小沟小坎,只要是不隔行,只要你认真地钻技,没什么大离格的,就像是在河里撑船,出点湾子,出点岔子,只要是你掌握住方向,那绝对不会跑偏” 王长庚说:“您这一说,我更不敢和您比了,您说的这些我以前都没听过” 秦和清说:“这个不是我自己琢磨的,这是几辈子人的经验,凭的是一份真诚和正直的心,有了这份心你才坚定,你才不怕任何的难题,才有成功的希望,你说是吧” 王长庚说:“等我学会了您的这身本事,我也就老了” 秦和清说:“长庚呀,我看呐,你呐人聪明,心眼子活泛,本质上还是咱老百姓的根基,你只要肯下苦力气,你学任何事情都要比他们快,不像泛棹和凤鸣他俩,一个淘,一个闷,将来有重担压在他们的身上,一定会压塌了肩膀” 王长庚说:“师傅,您既然这么看重我,您就教教我呗” 秦和清假装不明白说:“那你,你让我教你什么” 王长庚指指桌子上的账本说:“我跟您学学记账” 秦和清说:“哦,我想起来了,前些日子你师娘倒是和我提过这事,你看,我一时疏忽,没有找过你,今天正好,我和你说呀,不是不让你记账,是” 秦和清寻找着解释的理由,他看见柜面上的货物一下子有了话题:“是这样,你还不太熟悉咱们铺面上的货物,这些货品的尺寸,性能,还得给客人订货,发货,检查质量,你得塌下心来学,再有个一年半载的,你也历练的差不多了,我再考虑你说的这事,我记着,我一定记着” 王长庚说:“师傅,您这么一说,我还是不行呗” 秦和清说:“我说的都是实话,我不能骗你,骗你等于是害你” 王长庚失望的说道:“你说那样,就算啦” 秦和清说:“长庚呀,别灰心,以后咱们铺面发达了,有你施展的时候” 王长庚说:“好吧,我听师傅您的”说完走了。 秦和清望着王长庚的背影说:“唉,这样说,也不知道是对呀,还是不对,这孩子心里头有事,叫人感觉不踏实” 夕阳西沉,晚霞映照,天边被染成玫瑰红色。 秦和清正在铺面上接待客人。 一间临街的房子,是由土坯搭成的,顶棚上露着秫秸把,有的秫秸把上的叶子还在那里悬吊着,屋里是简陋的很,用一块大木板充作柜台,地上凌乱的摆放着各种铁锅和农具,靠在窗户下是一张陈旧的八仙桌子,两把椅子,一把还断了椅腿,用几块泥坯垫着,秦和清就坐在那把椅子上,手里捏着经常叼在嘴里的旱烟袋,阴着个脸,一声不吭。 秦大娘在当屋地下择菜,一大堆的半大白菜,堆在那像个小山,秦大娘将那菜心抠出来,将那外边的菜帮穿在一挑长绳上,准备晾成干菜留作冬菜吃, 秦大娘一面择菜一面偷偷的看看椅子上老伴的脸。 秦和清从嘴里拔出来烟袋锅说:“泛棹他娘,你去看看他们几个收工了吗” 秦大娘答应着:“哎”站起身,用围裙擦擦手上的泥,想对另一把椅子上坐着的人打个招呼,刚要欠身。 秦和清一瞪眼说:“去去,赶紧走人,告诉孩子们等一会再吃饭,就说我这里有事” 秦大娘答应着赶紧的扭身出了屋。这时候远处已经传过来泛舟和田凤鸣他们嘻嘻哈哈的说笑声音。秦和清说完又低头接着抽他那呛人的烟袋。 坐在另一张椅子上的是个黄头发蓝眼珠的外国人,那人身上穿着一件藏蓝色的长袍,领口处有一圈白色的领巾,脖子上挂着一个银质的十字架, 秦和清看过那上面似乎还有个小人,知道是张天师所说的那个耶稣,不过看上去怪受罪的,和那满脸红光的释迦摩尼相比是惨了点。 蓝眼珠的外国人见秦和清低下头去不说话,又催促说:“秦老板,你表个态,我拿来的这个铸件你是接,还是不接,我以主的名义向你保证,你要是做成了这个铸件,后面还有许多的定单,你会因此而发一笔小财,也算是你为主做了一件事情,主会保佑你和你的家人的” 这时候秦大娘在外面已经拦着要往屋里去的秦泛棹他们,秦泛棹听说家里来了外国人,和伙计们都扒着窗户往里看,有的伙计一看自己认识就说:“这不就是东门里仓门口教堂的谢神父吗” 秦泛棹说:“那神父不是姓卫吗,怎么又改了姓谢的啦,那姓卫的呐,不干啦” 那伙计说:“姓卫的死啦” 秦泛棹问:“你怎么知道的,” 那伙计说:“教徒们都这么说” 屋里的秦和清抬起头来说:“洋大人,不是我不给您的面子,我是实在是没有时间来干您这个活,您还是找别的家做吧,对不起啦您啦。铁厂街上有那么些卖买家,您再找找,不可能没有愿意做的,” 谢神父摇摇头说:“这不是什么复杂的东西,这只是印刷机上的一个部件,在我国那里是很普通的,我让你来做,那是对你的信任,别的人都抢着做,但是我不相信他们,他们没有诚意,” 秦和清说:“您不要再说了,今天就这样,实在对不起,以后有机会我再孝敬您,怎么样,洋大人,现在已经是该用斋饭的时候啦,您是不是在我这里吃啦再走”秦和清明显的下了逐客令。 谢神父知道没有再商量的可能,逐遗憾的站起身来说:“哦,你很不明智,你还缺乏主的引导,你把问题想的太复杂啦,你失去了机会,一个你应该表现的机会,一个对于我们双方都有利的机会。主是不会原谅你的” 秦和清说:“洋大人这句话说的有些强迫,您说的这个主不会是您吧,您的主也听您的,您看我们中国的道教的主,就不会参与这些民间的琐事,更不会因为没给他干活而不高兴” 谢神父满脸通红,摇着手指说:“呶呶呶,你又误解了我的意思,这只是一个比喻,信奉应该是虔诚的,总有一天你会来到主的怀抱,阿门。”说完,谢神父歪歪头,耸耸肩,无可奈何的走出了房门。 王长庚看着谢福音垂头丧气的背影问秦泛棹说:“怎么有活还不接呢,管他是洋(羊)人狗人的,给谁干不是干,有钱赚不就行嘛,送的财神爷还能放跑他,真不知道师傅是咋想的” 秦泛棹刚要说话,就听见秦和清在屋里面说:“你们都别在外面吵吵,该吃饭吃饭,不是该你们知道的就别乱打听,打听心里是块病”王长庚吓得伸出来舌头做着怪样。 秦泛棹也学着谢神父的样子,歪歪头,耸耸肩,两手摊开说:“呶呶,我没辙,阿门” 第二十四集终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五章 第二十五集 说话又过了些日子,看看就到了八月十五的中秋节,按俗例该是个走亲访友的好日子,北大关上的祥德斋点心铺这些日子里没干别的,一天到晚的光是生产月饼都忙不过来,那月饼最大个得有锅盖那么大,一般都是官宦人家买了去,放在一张八仙桌子中间,周围再摆上好些鲜果,有开花咧嘴的大石榴,白皮白仔白瓤的三白大西瓜,还有苹果c葡萄和应节时令鲜果,等到赏月时,由家里最大辈儿的主妇,按人数切成若干小块分给大家,取合家团圆之意。 传说有一个丑闺女,因为八月十五的这天晚上,不错眼珠的盯着月宫里的嫦娥看,一下子变得十分的俊俏,后来被皇帝选进了皇宫,因此民间就有了望月之说,加之晚上又有花灯,还没有到太阳擦黑的时候,大街小巷上早已是人海如潮,爱心萌动啦。 这一天秦大娘给伙计们顿了一大锅肉,满院子里都飘起了肉香,又在祥德斋买了月饼,按着人头每人一块。秦和清告诉大家,从十五的这天下午到十六的晚上熄炉停工,大伙歇着。众伙计听了欢声雀跃,秦和清说:“都去洗洗澡,换件像样的衣服,出去就得人模狗样的,别给我丢脸” 众伙计齐声说:“哎,师傅,听您的” 中午吃了炖肉,伙计们都去忙乎自己的事情去啦,秦和清在工棚里转悠了一圈,炉子也熄了火,各种工具c材料码放的也挺整齐,看看没有隐患,自己放心的回了居室,一进屋看见秦大娘正在往墙上粘那“月亮马子,” 这月亮马子是道教和佛教合二而一的民间风俗画,上头画的是月光菩萨和兔儿捣药。这画只有天后宫里才有卖的。秦和清问:“你见着张天师啦” 秦大娘说:“见着啦,张天师在他的后殿里正在招待客人,小盂茗说,来了贵客,我打是谁呐,进去一看,原来是刘县长的跟班高升,他两人正说得热火朝天的,好像还是那个神父的事,张天师说,因为找你干活的这个人他不心仪,就好比一碗大米饭上有个苍蝇,谁吃了也恶心” 秦和清听了秦大娘的诉说哈哈的大笑了起来:“知我者,张天师也” 秦大娘说:“两人一见我进去就不说了,高升见了我问起你最近可好,我说还那样吧,一个平头百姓好能好那里去,高升说那天过府拜望,还过府,就咱们这破牙烂齿的房子,官面上的人说话都和咱们不一样,听着就怪让人舒服的,你等着吧,那天他就来” 秦和清沉吟着说:“哦,还是那点活”就知道这是那洋人搬了官面来压自己,心里就有了打算。 仓门口教堂里王长庚对神父说:“神父大人,我的事您和曾大帅说了吗” 谢福音对王长庚说:“你的事我和曾国藩大帅说了,他同意你去他那里任职” 王长庚高兴的说:“那太好了,我几时走” 谢福音说:“曾大帅正在山东一带剿灭捻匪,联军的火枪队也在那里帮着打仗,大帅跟前正好缺乏你这样懂英文的人才,你现在去正是时候,什么时候走都行,诺,这是我给曾大帅写的推荐信,你带上它,替我问候曾大帅” 王长庚兴奋地接过信说:“我现在就走,我今天就走,我一天都不想在这里呆着,不想看见他们的脸色,不想再隐藏自己的感受,我得走,再不走我就得疯了” 谢福音说:“你这样走是不是有些遗憾” 王长庚说:“没什么遗憾的,我在这里每天都强忍着干活,装出一副平静的样子,可是我的心里十分的不平静,我知道他们心里恨我,现在没有赶走我,全是我师父可怜我和我的家人,因为我从这里走了,没有地方去,” 谢福音说:“脚下的路只能靠自己” 王长庚说:“现在不一样了,我到了大帅哪里,就是一步登天,我爹,我娘知道了也会高兴,神父大人,太谢谢您了,我心中对您的感激是用言语不能表达的,您就看我以后的行动和作为吧,我一定不会让您失望” 谢福音说:“你如此想,我非常高兴,我想你一定会干好的,以我对你的了解,这个新职位,你如鱼得水,就在那里干吧,干好了你会飞黄腾达,会发财的” 王长庚眼睛里透出来异样的光彩:“我一定得飞黄腾达,我一定要干出个人样来,出人头地,光宗耀祖,让那些人看看,我王长庚不是孬种。” 谢福音说:“你再回来,这些人就不敢再对你指手画脚的欺负你,你会扬眉吐气的” 王长庚说:“到那时,得罪过我的人,我叫他不得好死,活着也受罪,哼,看着吧” 谢福音说:“我为你做了这件事,你该怎样谢我” 王长庚踟蹰满志的说道:“您说吧,只要是我能做到的” 谢福音拿着一张纸,放在蜡烛上面燃着,给王长庚看:“我要对他们略施薄惩,警告他们不可忽视天主的存在” 王长庚沉默了一会说:“也罢,我也出出这些日子的恶气” 八月十五的晚上,秦和清坐在自家的院子里喝酒望月,伙计们都出去看灯会闲逛,整个三叉河口处人声寂静,秦和清在这安静的环境里十分的享受,一直是奔奔劳劳没拾过闲儿,今日得此悠闲可得好好歇会, 秦大娘说:“老头子,你不去工棚里看看,这黑灯瞎火的别看出什么事” 秦和清酒正半酣,浑身的骨头节都酸酸的作痛,恨不能就在这月光如洗院子里纹丝不动的呆上一辈子,听到老伴的催促,满心不乐意的说:“看什么,有凤鸣在哪里看着,不会出事,” 秦大娘问:“你就让凤鸣孩子一个人在工棚里守夜,你也不给他找个就伴的” 秦和清说:“我开始说让泛棹跟他就伴,后来长庚说,不用,他和凤鸣就伴,我就没再说嘛” 秦大娘说:“凤鸣这孩子也不小啦,家里没有给他说门亲事” 秦和清说:“他家里的负担太重,爷爷还活着,爹娘又有病,他在家里是老大,都指着他在外面挣些钱回去养家呐,哪里有能力给他说亲,再说谁家的姑娘跟他,一打听他家里的情况先就打了退堂鼓,” 秦大娘说:“穷是穷了点,可是那孩子实诚,会过日子” 秦和清说:“以后你给他留心寻摸着,看看有没有死了男人的寡妇,最好是不带孩子的,他这个条件也就别挑人家了,能够凑合在一块也是家人家” 秦大娘说:“哎,我把我们那些老姐们都攉腾(动员)起来,看看有没有小寡妇或是嫁不出去大姑娘,给他说一个” 秦和清说:“人可别太不像样子了,你看凤鸣,心气可高着呐,二八八的他还看了不上” 秦大娘说:“呦,王八瞅绿豆还得对上眼儿,这可不好办了,要我说差不多就行啦,这就是瘸驴对破磨,能够凑合走到一块过日子就行,哪有那么四称(周到)的人。” 老两口说着话,月亮已经爬到了头顶,一个大大似水的光球高高的悬挂在天上,仔细的观看,那里面还真的是有山有水的。 秦大娘说:“你看今晚的月亮,似乎在那崇山峻岭中的楼台亭阁里,嫦娥怀里抱着白兔,正在窗户前看着吴刚在砍那棵桂树呐,你看,真是有点像” 秦和清抬起头,看着月亮说:“这有什么好看的,你们女人呀,就是爱整个事儿,还好把自己装里头,那心思,都和那月宫里的嫦娥似的,” 秦大娘不理会老伴说话,依然如故的说到:“那桂树砍下去,一拔斧子,缺口又恢复了原样,吴刚老是这么砍着,嫦娥老是这么看着,几千年下来也怪没意思的,可他俩不知道,人间反而喜欢这枯燥,而且越倒腾越有意思,反而把枯燥变成了乐趣,” 秦和清说:“真不知道你们是怎么想得,是不是镜之自己幸福,有点幸灾乐祸,应了那句,痛在别人身上,乐在自己心中,谁能说清楚”。 秦大娘洌老伴一眼说:“你知道什么,老娘们的事,老爷们别掺乎,哪个女人心里头没有个甜蜜地故事,那嫦娥呀,就是和后翌过上不来,要不她咋自己吃了药升天,咱不希的理你” 秦和清说:“得啦,你看我这破嘴,又整出一对冤家来,有个牛郎织女还不行,这又弄出来个嫦娥的生离死别,你看吧,你说吧,我不掺乎”就闭了嘴。 秦大娘依然如故的看着天上说:“你知道个啥,我们女人呀” 秦和清小声说:“我不说话了” 老两口就这样自说自话的坐在院子里聊天。 大概在过了戌时接近亥时的那个时段,相当于晚上的八点到十点的光景,秦大娘推了推有些迷瞪的秦和清说:“嘿,当家的,你看看天上怎么这么红呀” 秦和清睁开眼看看说:“那是灯会的灯笼照的” 秦大娘说:“哎,不对,你再看看,没你说的那么远,好像就在咱们的工棚那个方向” 秦和清机灵一下坐了起来,可见他每时每刻的都把工棚的安全放在首位,秦和清站起身来,朝着三叉河口的方向一看,马上说:“坏啦,是咱家的工棚起火了” 秦大娘一听吓得跳了起来,满院子的转悠,一面还嘴里叨叨说:“快,叫他们都起来救火,” 秦和清说:“找谁去,都出去玩去啦,走吧,赶紧的,拿上家里盛水的家伙什,走” 秦大娘说:“那谁来看家里呐” 秦和清说:“那还顾得了这些”说完自己先就拎了水筲跑了出去,秦大娘在自家院子里手脚无措的耽搁了一会,也没有太好的主意,只好追着秦和清的背影的方向跑。 就在秦大娘一出院子门口的时候,一个黑影扭身进了秦和清的院子,然后快速的进到了秦和清的屋里,看他对环境熟悉的程度,绝对是熟人熟道。 三叉河口处,秦和清的工棚已是大火冲天,火光将半个天空照的通红,周围已经围上来许多的邻居,有的已经在帮忙救火,秦和清也顾不得道谢,也参与到救火的人群中。 有一会儿,秦泛棹和一帮伙计跑了过来,一看这阵势,赶忙都跟着救火。 秦泛棹一面救火一面喊:“我师哥凤鸣呐,他跑哪里去啦,还有长庚呐,他不是也在这里吗,爹,他们都干什么去啦” 秦和清气愤的说:“我还问你呐,晚上我说让你守棚,你非答应长庚替你,你看出事啦吧,你个小兔崽子,回头我跟你算账” 弄得秦泛棹丈二和尚摸不到头脑,自言自语的说:“这怎么又怨我了”一扭身看见娘也在人群中救火就问:“娘,您看见凤鸣和长庚了吗?” 秦大娘忙着从别人手里接过水盆接着又传给下一个人,听秦泛棹问就说:“我不知道你们这里的事,你们不是安排好了有人守夜吗,一晚上也没见着你们谁露过面” 秦泛棹说:“那家里呐,凤鸣他们都没到家了去一趟,他们晚上饭在哪里吃的” 秦大娘说:“是长庚自己来端的,说是回工棚吃” 经过大家的齐心努力,火势小了许多,只有在屋角上堆着的引碳上面还有一些火光,秦泛棹看见弄了盆水倒在上面,将火熄灭。 秦和清看看,秫秸把的顶棚烧得精光,圆圆的大月亮正好盖在了屋顶上,仿佛新换上了顶子,几棵烧黑的竹篙杵在哪里,像是恐怖故事里的魔鬼的宫殿外的荆棘,秦和清转了一圈回来说:“毁啦,凡是能烧得都烧啦,就剩下这铁和煤不好引着,算是给你留点德行” 秦大娘惋惜的说:“哪还有嘛,我心痛这房子” 秦泛棹说:“您二老别着急,只要是设备和材料在,房子好说,不行我们再盖” 正说着,一个邻居在那边喊道:“秦掌柜,这是不是您的伙计田凤鸣吧,您看他在我这墙角边上躺着呐,呦,是不是····,他喝醉啦,好么,这么大的酒味,这臭猪····” 秦和清一听赶忙过去,秦泛棹听见疾跑几步赶到了前边,看见田凤鸣蜷缩在邻家工棚外的烟筒根底下,以为是出了意外,慌乱的上前用手去拉田凤鸣,嘴里还不住的喊着田凤鸣的名字:“凤鸣,凤鸣” 田凤鸣一被扯动,嘴里哼哼唧唧的说:“太热啦,太热啦,我不能再喝啦,我不能再····” 秦和清气的上前就是一脚,踢在了田凤鸣的屁股上,田凤鸣被踢得激灵下坐起了身,睁开迷迷瞪瞪的醉眼问:“是谁,是谁,谁这么大劲踢我,我可跟你急呀” 秦和清看见旁边一个人手里正好端着一盆水,接过来一下子就倒在了田凤鸣的头上。 田凤鸣“啊”的一声,坐直了身子,两眼瞪得滚圆,然后站起身,象狗抖毛似的,身上的水向四外飞溅着,接着月光他看清站在他面前的是自己的姑父秦和清,于是吓得他没了脾气,对秦和清说:“姑父我错啦,我不该喝酒,都是那个,那个,那个” 秦和清气愤的说:“你喝酒误事,工棚都被火烧没啦,你去看看” 田凤鸣一听,赶忙跑到工棚的跟前,见了那个惨状,一下子就堆乎在了地上,象妇女一样的哭了起来:“姑父呀,我可不是有意的,您可不能怪我呀,我,我求您啦” 秦和清皱起了眉头。秦泛棹问:“和你一起的长庚呐,他上哪里去啦?” 田凤鸣一听似乎有了救星,赶忙从地上爬起身来四处打探寻找长更的身影,找了半天不见踪迹,又对秦和清说:“姑父,我俩在一块喝的酒,他非让我喝,您知道我是沾酒就醉,他就把我灌醉啦,我怎么在外面,我们是在屋里喝的酒,哎,姑父,找长庚,找着他问问就知道怎么回事,长庚呐,长庚,长庚····”田凤鸣不住嘴的喊着长庚的名字,希望找到。 秦和清用手指指点点说:“瞅瞅你们两个办的这事,本来是好好的过个节,啊,你们这是过节吗,你们这是挣命呐,好好的一个工棚,转眼之间就被大火烧得无影无踪,你让我拿你们怎么办,这明天官府肯定要会问起,是说你们放的火,还是····” 田凤鸣没等秦和清说完,双膝一软“扑腾”一下就跪在了地上,一个劲的给秦和清磕头:“姑父,姑父,您可不能这么想呀,我跟您也有十拉年啦,我就拿您当我自己的爹娘一样的待承,您就是打死我,我也不能毁我自己吧,我知道错啦,看在我爹娘份上,看在我跟了您这么些年,您就饶了我吧,我再也不敢啦,您就高抬贵手让过我这一回” 秦大娘在一旁看不下去,心痛的说:“说那么多没用的干什么,反正是烧啦,说下大天已经没法挽救回来,你再折腾孩子,这不是雪上加霜吗,凤鸣他是谁呀,你不也老是夸他人老实,干活实在,就像自己的亲儿子一样,他能毁咱吗,” 秦大娘走过去想着搀扶田凤鸣起身,田凤鸣只是磕头,跪在地上不起来。 秦大娘说:“这准是孩子们高兴喝了点酒,一时大意才酿成了大祸,行啦,吃一堑长一智,以后注意,再也不能发生这种事了,这是糟践多少钱呀,起来吧凤鸣,你姑父也是心痛这损失,你也别往心里去,起来,听姑的,起来” 田凤鸣不敢就茬起来,用眼睛看着秦和清,脸上一副祈求的可怜相,就等着秦和清发话。 秦和清思称再三说:“你起来吧,你先起来,你姑说得对,我不能把您们怎么样,你真让我办我也下不去手,但是,这件事一定得说道说道,不能就这么平白无故的就过去了,明天十六你们谁也别歇着,一块拾掇工棚,然后我给你们议个事,” 伙计们大都看着秦和清,认真的听着下文。 秦和清:“咱也定一点规矩,立下一些章程,算是那个,那个亡羊补牢吧,你们都听见了吗,明天都给我在场,谁要是不来,我就跟你们爹娘说明白,然后卷铺盖走人,知道吗,明天都到” 周围的伙计们齐声答应着:“哎”大伙散去各自休息,秦和清留下田凤鸣和一个老成的伙计看着这个烂摊子,自己拖着疲惫的身躯慢慢的向家里走去。 院子里地桌上的酒菜还在那里等着喝酒的人,月光照在周围就像水洗的一样的清新,秦和清三步并作两步的走到地桌旁边的躺椅上,身子像是扔沙袋一样重重的坐了下来,长长的叹了口气说:“唉,没有顺当的时候,刚刚的有了点起色这又招了灾,你说我这是什么命” 秦大娘嗔怪的说:“别说的那么晦气,这也是偶尔的事,按说你的命不错啦,咱这是在家里说,你那棚子就是怕火,我早就有这个担心,底下炉子里的火苗子多老高,上面又是秫秸把子,一个火星飞上去,就能引着了,” 秦和清怅怅的说:“这还用你说,我留下田凤鸣他们守夜就是有这个考虑,平日里干活的时候特别嘱咐他们注意注意再注意,我是不眨眼的看着盯着,没办法,条件就是这样,我也想弄那高房大屋,青砖灰瓦的,就是火苗子窜起来也够不到房顶的那种” 秦大娘笑着说:“你做梦吧,有那房子,我还住人呐,给你当工棚嚯嚯,我舍不得,刚才你说明天给伙计们议个事,你想要说什么,跟我念叨念叨,我先听听” 秦和清从躺椅上欠起身来说:“秦泛棹他娘,我总觉得买卖越大,用人越多,事情就越多,想想都不是外人,不好意思的,狠话又说不出来,可今天这事就是个例子,如果我不是贪图省个工钱,也该早就找一个长期的守夜人,也就没有了今天的疏忽。” 秦大娘说:“你别想不开啦,世上没有卖后悔药的,事情出了就出了,再倒磨不也是那样了吗,去去吧,旧的不去新的不来,没了棚子,咱们再盖” 秦和清说:“我想得开,这还算个什么难题呀,比这个难的时候你又不是不知道,难倒我了吗,每一次的祸端,后面一准连着福气,你说是不是,这叫吗,祸兮福所伏,福兮祸所依,哎,我说的对不对。” 秦大娘说:“又是听张天师说的吧,你也快成了天后宫的老道了” 秦和清说“通过这事,给我提了个醒儿,不能大小不分,不管先来后到的都管我叫师傅,弄得下面都成了平辈,对亲传亲授技术的真正师傅反倒没了尊重,不尊重师傅就等于不重视技术,干活就对忽,隔着我这一层,凤鸣他们也不好说话” 秦大娘说:“这不就是张天师说的什么,哦,尊师重道吗,对吧” 秦和清说:“没错,今天这事就犯的这个毛病,你说他王长庚,自作主张非要换了秦泛棹守夜差事,谁的主张,谁给他的权力。没有规矩不成方圆,以后提前说好了,人不管人,章程管人,不论亲疏,谁要是犯错,就按章程上所写的办,我也好说话” 秦大娘说:“要按说是这么个理,既是想好了就别着急啦,天不早了,洗洗睡吧,我去给你烧点热水,烫烫你那个脚,也解解乏”秦大娘说完站起身拿了一个铜盆向屋里走去。 秦和清心里就像一锅滚开的热水,嗓子眼里火辣辣的,就觉得心口窝的那点气直直的往上拱,看看桌子上戳着的酒瓶里还有少半瓶酒,刚要抓过来喝,就听见屋里面那铜盆掉在地上的声音“叮了光啷”,就像是敲锣一样响,秦和清刚要说话,老伴在屋喊道:“老头子,你快进屋看看,咱家这是又招进贼来啦”,秦和清将酒瓶往地上一拽,酒瓶子“啪”的一声爆裂,然后两步就窜进了屋里, 屋里所有的衣柜和盛物品的都大敞四开的,一看就是贼给翻动的,秦大娘呆呆的站在屋子的中央。 秦和清催促说:“你别站着啦,赶快的查对查对,看看没少什么东西吧” 秦大娘沉稳的说:“这又是来了两年前的哪一手,你就看看你的东西还在不在,你甭担心别的,家里的钱他偷不走,我早就提防着那,还能像上次那样叫小偷来个卷包会吗” 秦和清看看房梁上,说:“坏了,那宝剑的剑鞘叫人偷了” 秦大娘问:“那东西在里面不” 秦和清自信的说:“东西没在这里,他永远都甭想,我就说这事怎么这么巧,工棚那面失火,这边就有人进来偷东西,想必是提前安排好的” 秦大娘用手指指这周围说:“你看,这就是熟人偷盗,东西也没翻乱,直接奔你那宝贝来的” 秦和清忽然间想起什么说:“我得去找一个人”说着往外就走。 秦大娘有些担心说:“这都什么时辰啦,有什么事不行明天再说” 秦和清坚决的说:“不行,我非给他弄个水落石出不可” 是夜,气温依然很高,月亮地如水,照的哪哪都像是挂上了金边一样。 秦和清从自家的屋里出来,到了伙计们住的屋子里看了一遍,又到工棚那里,秦泛棹和田凤鸣在棚子的一个角落清理出来一块地方,临时的搭了个铺,秦泛棹早已呼呼的大睡,秦和清走到离工棚还有几步的时候,就听见田凤鸣警觉的喊道:“谁” 秦和清说:“是我,我过来看看你” 田凤鸣一听是秦和清,赶忙从黑影里走出来,看见秦和清低下头说:“姑父,您老人家还没有睡吗,这里您就放心吧,我这回说什么也不会出事啦” 秦和清左右看看问:“长庚到你这里来过没有?” 田凤鸣说:“没有,真他妈的,都是这个王八蛋坏小子,晚上死乞白赖灌我喝酒,我还正想找他算账呐,盯现在也没见他回来” 秦和清点点头说:“他怕是回不来啦”,秦和清用手拍拍田凤鸣的肩膀说:“睡吧,姑父不怪你,你是个安分的人,就是以后多长几个心眼,替姑父经着点心,好,睡吧” 转过天,艳阳高照,树上的蝉鸣响彻在空间里,天空中一丝风没有,人都热的张着嘴喘气。 八月十六的上午,秦和清正在破工棚里领着众伙计收拾残局,张天师和高升来到了秦和清的工棚,张天师打老远就叫着秦和清的名字说:“秦贤弟,秦贤弟,这可是怎么说的,我听说了就往这里跑” 高升看见烧过后的工棚,也面带难色的说道:“这真是想不到,是谁这么手黑,秦掌柜,老秦呐,刘县令让我带话,过来表示慰问慰问,老秦” 秦和清听见从工棚里快步走出来,见着张天师和高升双手作了个揖说:“家门不幸,家门不幸,承蒙二位惦记,谢谢,谢谢,二位在这里有些不便,请随我到居室小坐” 篱笆墙的院子,一株大树,树荫凉下放着桌子,上面摆放着水壶,桌子边上有几个马扎。 三个人来到秦和清的院子里。秦大娘正在院子里准备伙计们中午的饭食,见着张天师和高升来,紧着往屋里让,三人落座后,秦大娘将早已沏好的茶水端了上来说:“早就给您沏上茶水啦,就等着您来喝啦” 张天师笑着说:“弟妹真是料事如神,知道一有事我一准来,谢谢,嗯,好香,这茶叶是明前的碧螺春吧” 秦大娘点头说:“没错,什么事也逃不过您的眼睛” 张天师对高升说:“我发觉,我要是想喝好茶叶,就出来串串门,到了谁哪都是一顶一的招待,我在观里喝的都是那树叶子” 秦大娘笑着说:“您是贵人,去到哪里人家都高兴,你就常来着点,中午就在我这里吃,我还顿了一大锅肉那” 张天师欠身点头微笑说:“我这鼻子灵,早就告诉我的心啦,一有好吃的老远他就知道” 秦和清笑着说:“今天二位贵人就在我这里委屈一顿,秦泛棹他娘,你去再准备几个像样的酒菜”秦大娘答应着扭身出了屋。 高升一本正经的说:“秦掌柜,要不要衙门里来人帮助您查查事情的原委” 秦和清犹豫的说:“有了一点迹象,但不确定,昨天晚上我这屋里也进了贼,好在没有丢什么东西” 张天师关切的问:“贤弟,你觉得和你工棚的失火这件事有没有联系” 秦和清用手挠挠头皮说:“我觉得好像是预谋好的,昨天我给伙计们放了半天假,晚上他们都去街上闲逛,工棚里留下人守夜,没想到他们喝酒喝醉啦,棚子里着火还是别人发现的,” 高升问道:“看夜的人在哪里,叫到衙门一问便知” 秦和清说:“一块看夜的两个人,现在跑了一个,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失火怕我责罚而跑的,还是成心纵火,趁我去救火的空当来我家偷东西,这两种可能都有,我现在是举棋不定” 高升感兴趣的说:“跑的这个伙计一定是纵火犯,我回去就让衙门里撒下海捕,帮你找这个人” 秦和清双手一揖说:“谢谢高大人,您先沉沉我先找找,找不着再麻烦您” 高升挺起胸脯说:“这不麻烦,我回去一句话的事,好办,秦老板,你不用客气,你的事我就当自己的事办,您就擎好吧” 张天师拦住说:“高师爷,我想这事秦老板是有所顾虑,你还是先听听他怎么说,” 秦和清面有难色说:“我是怕弄砸了,都是庄老乡亲的不好说,如果要是那孩子不是因为故意放火,或者贪婪而成心嚯嚯我,我会原谅他的,一到了你们衙门口就成了案子,是要判罪的,我以后跟他们家人怎么交代” 高升严肃的说:“按律法说,放火本身就是重罪,这要是再加上偷盗,更是罪上加罪,秦老板你可不能因为仁慈而坏了国法,你要是包庇罪犯也是同罪同坐的” 张天师打圆场说:“高大人办事是一丝不苟,可秦老板这儿的事也得推敲推敲,我看咱们今天不再议论此事,高大人,您就将您的来意跟秦老板说说” 高升从怀里拿出来一个物件,有擀面仗粗细,二尺来长,一头见方一头圆的,秦和清一看就是上次谢神父拿来的那个铁活,高升说:“秦掌柜,这活你能干嘛” 秦和清拿起来那物件左看看右看看,说:“呦,这个活可是个难活,您知道吗,这是个轴杠,就相当于滑车轮的那个芯子,这头方的是卡摇把的,这头圆的得锻打,从开始铸造就得从材料的配比上要求不一样,这技术咱掌握不了,高大人,您说我一个只会做铁锅的哪里干的了这个吗” 高升老于世故,听得出秦和清的话里带钩,忙说:“你别问我呀,我正要问你呐,你是干的了还是干不了” 秦和清歪歪头表示无奈说:“干不了” 高升脸往下一沉说:“秦掌柜,这就是你的不对啦,你驳洋大子,你连我的面子也不给” 秦和清慌忙的说:“哎,高大人,这个玩笑可是开不得,我那天已经跟洋大人讲的清清楚楚的,以我现在的能力和技术根本干不了这个,这怎么是驳您的面子呐,跟您扯了不到一块” 高升一本正经的说道:“秦老板,我可不是吓唬你,我可听说三叉河口就你一个人能够做的了这个东西,你要是再推脱,哪只好劳动县太爷驾了,看你到时候怎么收场” 秦和清慌的摇着手说:“万万使不得,万万使不得,我说我干不了您就是不相信,您逼着我接了此活,到时候我给您干不出来,我也是没法交代,您这不是硬赶鸭子上架,逼哑巴说话吗” 高升严肃的说:“咱明人不说暗话,我问你,你在咸丰十年那年是不是捡到一个剑鞘,有这事吧” 秦和清脸上有些紧张,说:“您看什么事都瞒不了您,是有这么回事” 高升追问说:“听说那剑鞘里面有一个专门讲说铸造的偏方,叫什么,叫,什么来着” 高升用手敲着自己的脑袋,眼睛盯着秦和清看, 秦和清知道他是想要自己来说那几个字,为的是他好抓住话把,秦和清就跟他装傻,也用眼睛看着高升, 高升等了一会儿见没人接茬自己说:“对,对对,好像叫什么六齐金按,是不是在你这里” 秦和清说:“没错,一开始就是在我这里,可是后来我的家招了贼,都给偷了去,这事你们官府有案可查的,当时我就报了官,东西丢失了无数,我几乎没法生活下去啦,都是邻居们的接济我才活了下来,我要是有那剑鞘,我就卖啦他换几个饭钱我好活着,您说是吧” 高升追着问:“东西丢啦,那里面的偏方你也丢啦,再说那是你们打铁的祖师爷留下的东西,你就轻易地让别人偷走,谁信呐” 秦和清一脸无辜样,说:“按理说这东西这么金贵,我该好好的保护着,可是我就是那么个人,大大咧咧的这您都知道,我没拿哪玩意当回事,等于是来的容易去的也马虎,您说让我怎么办吧”秦和清说完用眼睛看看在一旁坐的张天师,张天师默默的点着头,表示赞赏。 高升笑着说:“好你个秦掌柜,你是铁了心的不给我这个面子,你找了千般的借口,万般的理由来搪塞我,我,还真拿你没辙” 张天师一看正是该他说话的时候,从桌子上端起来茶杯说:“来来,先喝一口茶,这茶叶不错啊,来,高大人,您请” 高升见有台阶赶紧的就下,也端起了茶杯喝了一口说:“嗯,好茶,秦和清,你这个生活不低呀” 秦和清笑着说:“高大人过讲,这不是孝敬您吗,平常我喝的都是高末,一喝一嘴茶叶末子那种” 高升扭过头去问张天师:“老神仙,您看我们这事还有的缓吗,终不能就这么回去向洋大人交差吧” 张天师一笑说道:“贫道是化外之人,本不该过问俗尘之事,既是您问道这儿,我就说一些外行话来调剂调剂,这活呐,秦老板不妨接下来” 高升一听双手一拍说:“哎,你听听,这话说道点子上啦” 张天师抬手加重语气说:“可是有一样,咱们在座的三人谁也没有打包票秦老板一定就能作出来,如果做出来皆大欢喜,如果做不出来咱可也不许秋后算账,我这就是这意思,先试试,然后再说,你们看行不行” 高升抢着说:“行行行,我说行,就这么定” 秦和清假装无奈的说道:“那可不呗,您算是交了差啦,难题都推给了我,我要是完不成又怎么说” 张天师严肃的说:“这才是我要说的,到时候秦老板没有做出来,高大人您还得出头帮忙圆圆场” 高升身子一直,手拍胸脯说道:“没问题,做不出来,他能把你怎么啦,秦老板,你先做,有什么难题到时候你就跟我说,我记着,出哪门进哪门我不知道,这浮皮潦草的我还能打点,就这么说定啦,我还得回去,洋大人还在衙门里听我回信呐,”说着高升站起身:“唉,干我们这差事就是祖宗没积下德,妈的,还得看洋人的脸子屁股,就这样,我先走,老神仙你坐你的” 说话就往外走。这时候秦大娘端着一碟子菜正好进屋,看见高升要走忙说:“我这都做熟啦,您怎么还走呐,不行吃了再走” 秦和清也在让:“高大人,这时候您要走,这是打我脸呐” 高升坚持要走,张天师看看知道是拦不住就说:“我看就这样吧,高大人公务在身,不便久留,咱们也就顺其自然吧,以后再聚” 高升也说:“那是那是”大伙只好送他出门。 送走了高升,张天师和秦和清两个说话就没了妨碍,张天师说:“贤弟呀,你之所虑及是,真是秋雨欲来风满楼啊,这就是预兆,家里丢了什么重要东西了吗” 秦和清说:“就丢了那把剑鞘,别的嘛也没动” 张天师问:“你为什么不和高师爷说” 秦和清认真的说道:“我正要跟您说呐,我明白,整个这件事儿是策划好了的,先放火,然后奔着那秘籍下手,他算计好,你只要一报案,他就正好来你这里查看,名正言顺的查你个底掉,到时候比那小偷下手还狠,我琢磨不报案,不给他们这机会” 张天师关心的问道:“你的那个伙计能够找到他吗” 秦和清摇摇头说:“不太容易,他是拿着我的一个亲戚介绍信件来的,来这里说是学些手艺回家生活,要不我不会收留他的,这事要是他做的,真还得往深处想想,这还了的,自己家的人都纵火偷窃,这要是不为点什么,怎么下的去手” 张天师说:“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吗,重赏之下必有勇夫,他既是算计你,他就不惜血本,你得提防以后” 秦和清点点头说:“我也是这么想,您说这活怎么干”秦和清指着桌子上放着的铁件。 张天师说:“我让你接下这活,是不想把事情弄僵,你可以在干活当中找文章,再说,你以后还得发展,你一有变化,他们就能找着借口,不如顺水推舟,就说是拿他这件东西试验,干活当中找经验,看以后铁厂街的情况,你也得生产一些新活” 秦和清点点头:“您说的对,想得长远,那您说,这个伙计的事怎么处理” 张天师说:“发海捕,你别拦着,逮着就逮着,是他做的,他就得承担,不是他也得找着他,最起码弄个明白” 秦和清点点头说:“是的,也只有找到他,我想不会找到他,让他干这事的人一定早已安排好” 又说了一会儿话,秦大娘已经将饭菜做好,秦和清请了张天师就坐,二人对酌,秦和清又将准备下午给伙计们议事的想法和张天师诉说了一遍,张天师也十分的赞同,帮着秦和清拟好了一份《学徒规定》。 秦和清看了看说:“这可能是有史以来,铁厂街第一份成文的章程” 张天师说:“万事开头难,但对于事业发展有利的章程还是早早设立的好” 过了几天,衙门里来人在秦和清的工棚里挨着个的询问所有的伙计,然后在衙门口和四面的城门口都贴了告示,上面写着抓捕纵火偷窃重大要犯王长庚的海捕文书。 秦和清重新选择在铁厂街与河北大街的交界处盖了一间铺面,店面扩大,所生产的铁器也逐渐增多,在铺面的后面就是厂房,前店后厂,干起活来方便,也便于管理, 几家亲戚挨着秦和清各自开了门面,主要生产大小铁锅,和各种农用工具,都是一些犁c铧c锄c镐之类的。 此后,不断又有交河老乡驻留此地,开店做买卖,在此设烘炉,打锯条c锯钮c枣核钉c铁锚,制作砧子c榔头c车锏c药碾子等等。 又招了许多工匠们到来,有些工匠具备很高的技术,天津机械局解散的时候,很多人都留在了铁厂街。后来技术提高,发展到打螺丝c铆钉c机器零件或刃子活。 店铺是越聚越多,从三叉河口开始,一直往西到河北大街,南北两侧尽是翻砂铸造和铁器加工铺面。每天从早晨一直到傍晚,击打声不断。 街面上到处堆积着翻砂用的黄砂,煤炭。空气污浊,漫天粉尘,人来熙攘。 客栈里住满了南来北往的商人,货物最远销到了南洋的各个国家。这条从三叉河口通往河北大街的土道由原来的默默无闻,一下子就成了远近闻名的“铁厂街”,当时在天津也算是一景。 历史上称这一时段为“同治中兴”,应该归功于全国上下掀起的洋务运动。曾国藩和李鸿章二人先后在天津开办了几家在当时可称为技术先进的工厂,人员的流动对铁厂街的发展起到了很大的促进作用。 北大关在老天津卫可是赫赫有名,自打明朝起,朝廷就在老城里北门外的河边上设了一个关卡,所有从南运河进入的船只,一律在关卡兑换明钞。因为漕运发达,受到朝廷的重视,一再的扩大关口,所以就叫做“大关”。 北门外自打有了关口后,民众们自发的聚集在北门脸儿一带,无形中成了天津卫最热闹的地方。藉北大关顺着城墙往东就是针市街c估衣街,估衣街北边就是侯家后,那时还没有“鸟市”,侯家后就是天津民俗娱乐最集中的地方。 秦和清迁移厂子全是因为看到河北大街的兴起。 北大关口的河面上有一个摆渡,是用一条条船连接起来,在船面上铺上木板,就是一座浮桥。因钞关从河西务移此,又称钞关浮桥。 河上来了过往的船只,浮桥可以分开,让船只通过,然后又和并在一块,又是一座桥。行人可以来往,甚至小一点的车辆也可以过通。 从北运河码头上来的货物,可以直接的运送到北大关在集市上交易,非常便利。因此而出现了“钞关桥上人如鹜,商船打鼓马头住”胜景。 许多商人都看上了这条路线,于是从北大关到北码头就形成了一条繁荣的商业街,由于这条街在南运河的北面,所以就叫了河北大街,因为有了这条由北码头直接通往天津城的繁华大道,不仅使估衣街有了货源和客源,而且带动了周边地区的繁荣与发展。 在长不及半里的河北大街两旁分布着100多家商号,如耳朵眼儿刘记炸糕铺c天一坊餐厅c保和堂中药堂c聚通钟表行等。经营土产c绳麻,各种铁器的商铺不下十几家。 这里自晨至昏,车水马龙,人来熙往。尤其入夜后,那更是灯火通明,叫卖声不断,直至午夜才收市。如此繁华景象在当时的北方城市中首屈一指。 谢福音借着油灯的亮儿,端详着剑鞘的外观,那剑鞘外面的蒙皮是用牛皮做的,为了增加强度,外面的沿口用银器雕琢的装饰围着,剑鞘的上口用块绿玉镶嵌,剑铋也是绿玉做的。 谢福音仔仔细细的看了半天,也没看出来有什么奇怪的地方,他放下手里的剑鞘,站起身说:“难道大家传说的秘籍不在这里,我得找一找懂行的人看看” 第二十五集终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六章 第二十六集 这一年出了几件事,乱哄哄的说不清哪一件是福是祸。 同治三年六月太平天国幼天王洪天贵福即位。 七月太平天国天京失陷。 十月清庭与俄罗斯帝国签署勘分西北界条约 十一月太平天国幼天王洪天贵福被俘。 全国统议洋务运动,各地新设招办局。 不管这市面上多闹腾,天津卫依旧市井繁荣,大街小巷人流如织,来往客商摩肩接踵,小商小贩高声叫卖,是烟花酒楼的妓,女当街拉客,弄得过往的人都不敢上前,那妓,女就吐出嘴里嚼着的瓜子皮,鄙夷的说到:“哼,假正经” 新盖的秦记铁锅店临街面是一个连三间的铺面,是展示商品的地方,相当于现在的柜台。一进屋地上摆满了大大小小的铁锅,尺寸从“四印”锅开始一直可以生产到十二印锅,穿过堂屋后面是一个院子,院子中央有一个撅把子炉,业内也叫勺炉。 田飞虎走进来对秦和清说:“我弄点煤来,好煤” 秦和清问:“你在哪里买的” 田飞虎说:“山西大同” 秦和清说:“那不行,勺炉的燃料是用白煤和木炭,白煤属于无烟煤类,发热量5000大卡以上,产于湖北和东北等地。白煤是一种高效c节能的燃料。湘鄂两省及五峰c鹤峰c石门三县交界之处,盛产优质白煤,所以素有白煤之都的美称。” 田飞虎说:“山西大同的白煤也不错,你是没试过,试试就知道了” 秦和清说:“你要是觉得行,那天我去拉点用用” 田飞虎用手摸着秦和清院子里的勺炉问:“这炉子好使吗” 秦和清说“好使,这勺炉有小有大,小型勺炉能用车子推着走。大的勺炉每小时可以出一吨铁水。你看,这勺炉的炉缸是一个勺形的半球体,两侧有轴,后面有一个用于掀动勺炉的长把儿,因此它又叫撅把炉。” 田飞虎摸着后面的撅把说:“就跟个尾巴似得,就这样往上一撅” 秦和清说:“勺炉的炉体是一个上大下小的圆筒子,内壁用耐火材料砌好,用时放在炉缸的上面,体内放入燃料和铁料。炉体的一侧有一个风眼,风源是特制大风箱,需要两个人拉动。勺炉的优点是方便快捷,一天能连续作业八c九个小时,出铁水八c九吨,特别适用于作业面积小,薄壁的铸件,像民用铁锅c炭锅等。” 田飞虎说:“我哪里还是老炉子,那天我也弄一个” 秦和清因为自己店里忙,前后使着十几个活计,每天是进料c出货c盘账都是一个人,还得照顾着炉上的事情,有时候累了就怪秦泛棹这孩子不着调,不是个干买卖的材料,总和田掌柜念叨,这天又抓着田掌柜的影子跟他唠叨说:“你瞅着泛棹这孩子,早晨起来一睁开眼,就不知跑到哪里去啦,我这里成了他的客店啦,” 田飞虎就给打圆场说:“在我哪呢,我那人手少,给我帮点忙” 秦和清就不说话啦,又是表兄弟,又是儿女庆家,秦和清就只当儿子成了倒插门的女婿,只得笑着说:“这真是大公鸡尾巴长,有了媳妇忘了爹娘,棹儿他娘前儿还说准备准备把他和惠琴的婚事办喽,你看你那边还需要准备什么。” 田飞虎凑过身子说:“哥,咱先不管孩子的事啦,早点晚点随他们去吧,今个我来就想跟您讨个主意,我想铸几个钟” 秦和清诧异的问:“铸钟,你怎么想一出是一出,就你那两下子你还干得了那个” 田飞虎尴尬的说:“我这不是来求您了吗,” 秦和清摇摇头说:“你这又是犯哪门子邪,我也不会铸那玩意,那玩意挺讲究呐,材料的比例是关键,要不出不来音儿,做不好都是废料,你尽玩这个悬,又犯你那个什么富贵险中求的毛病了,是吧” 田飞虎低下头说:“我说这话也不是没有根据,这不咱哥俩商量吗,要说您不就能干吗,” 秦和清扭过脸看着田掌柜迷惘的问:“和我,商量,我能帮你什么忙,你有什么根据说我能干” 田飞虎抬起头真诚的看着秦和清说:“咱哥俩也不是外人,我就有嘛说嘛,您手里的那个什么秘籍,里面就有怎么铸造钟的方法,” 秦和清沉下脸来,严肃的盯着田掌柜看:“哦,绕了半天你在这儿盯着我啦,那好,我先问你,你给谁做钟,告诉我怎么想起这事的,你是不是受了什么人的鼓动才来找我的?” 一连串的追问,让田飞虎有些意外,他从表哥的神色中看出事情有些严重,赶紧坐直了身子问:“怎么啦,哥,这里有什么事吗,我不知道,您跟我说说” 秦和清严肃的说:“说可以,你得先告诉我怎么勾起来的这事!” 田飞虎一脸无辜的说:“没有别人,一个经常在一起下棋的棋友,那天我们在一起说话,就提到现在洋人们起了许多教堂,哪一个教堂都得用钟,要是谁会铸钟,这也是一笔好买卖,” 秦和清说:“这人眼光不错,后来呢” 田飞虎说:“后来,我就想起您在三叉河口捡到的那个剑鞘里不是有个秘籍吗,前半个月我就想问问,一直没得空,怎么啦,不行就算啦,您别着急啊” 秦和清听完田飞虎说的,叹了口气说:“唉,我跟你说说也无妨,东西还在。李老板这个人我知道,没儿没女的人挺厚道,听说他有个堂兄弟在洋行里做事,他没加入什么教吧”秦和清担心的问。 “没有,没事我们总在一块下棋,没听他说加入了神教,我想他也不可能是那个贼吧”田飞虎看着表哥的脸说。 秦和清说:“你要是想铸钟也行,那天我给你抄下来那个方子,不过,你可千万不要对外人提起是我给你的” “那是一定,成不成的我不能毁了正事”田飞虎信誓旦旦的说。 宫前大街繁华如新,天后宫大门口停下一辆彩棚马车,车夫跳下辕子,摆在地上一个条凳,从上面下来一位年轻的太太,雍容华贵,仪态万千,车后面跟着一个俊俏的小丫鬟赶忙的上前搀扶,随其身后跟着几个仆人,手里都是提着大小提盒,跟在那太太进了天后宫。 秦和清来找张天师抄写铸钟的秘籍,刚好碰上,只有等到那太太走进天后宫大门,秦和清走在后面。 张天师正在前殿接待来求签的香客,见着那太太来上香,赶紧的迎了出去,满脸笑容的说道:“哎呀,夫人光临,贫道在此恭迎”说完躬身施礼。 夫人矜持的说道:“老天师,不必客气,我也不是头一次来”说完回身对身后的跟班说:“给老天师上礼” 后面的跟班一个个的上前打开提盒给张天师看提盒里的礼物。 张天师满面笑容的一一领受。 秦和清在一旁看着这夫人的举动,知道是位大户人家的太太来上香,自己这时候不便上前打扰,只好站在那里观看。 张天师笑容满面的说道:“贫道代替天后娘娘谢过夫人”随后,他躬身指引那妇人上香。 那妇人款款走到娘娘的塑像前,虔诚的跪在拜垫上上,殿前执事刘广海点着一炷香,递到那位夫人手里,夫人拿着香在娘娘的塑像前默默地祷告,片刻,夫人将手里的香递给张天师,张天师将那柱香插在供桌上的香炉里,夫人跪拜,张天师在一旁念经,刘广海敲磬。 良久,那妇人站起身,张天师躬身说道:“夫人,请后殿休息” 那妇人随着张天师的指引向后殿走去,那个小丫鬟跟在后面,其他人则走出殿外在院子里等候。 秦和清正在前殿看景,这时候张天师从后面走来说:“哎呀,贤弟,为兄实不该让你等候这么久,刚才来了位贵客,我安顿好了她们,紧着往前跑” 秦和清笑着说到:“不碍的,我也没什么要紧事,就是过来看看您,您是不是先陪那贵客,别叫人家挑了礼儿” 张天师说:“哪的贵客也不如贤弟你呀” 秦和清说:“承您高抬” 张天师指着后殿说:“贤弟可随我后殿叙话” 秦和清随张天师走入后殿客房。 秦和清四下看看问:“刚才那位夫人呐” 张天师笑着说道:“在殿后面的住房里,有泽润陪着她” 秦和清诧异的问:“这么尊贵的夫人,泽润行吗” 张天师笑道:“贤弟你只知道专研技术,对世间的一切知之甚少,我和你说,你不要说出去,这位夫人是咱天津卫三口通商大臣崇厚的六姨太,以前是个官宦人家的千金,到了知府家三年,肚子里没有个响动,急坏了娘家那些人,” 张天师凑到秦和清的跟前小声说“一家子大姨子小舅子就等着攀着这株高枝往上爬,孩子就是关键,这不,六姨太心急如火,隔三差五的就往天后宫跑,烧香磕头没少供奉,只是还没能如愿,太太急,咱出家人为禀赋旨意更加的着急,光急不能顶用,得想一些实际的法子” 秦和清十分感兴趣的问道:“哦,除了我们知道的,天后宫还有另外的办法” 张天师十分诡异的笑笑说:“嘿嘿,贤弟,你只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只知偏不知全,这万事万物的发展,延续,都是由阴阳结合而生成,日为阳,月为阴,阳在上,阴在下,阴为承载孕育,阳为赋予传播,我天后宫就是一个赋予传播的场所” 秦和清恍然大悟,拍着脑门说:“你看看,我这人就是个不开窍的闷葫芦” 张天师严肃的说道:“贤弟,过耳就忘,于人于己两厢方便” 秦和清郑重的点点头说:“这您放心,到我这就到头了” 张天师问:“敢问贤弟此来何事” 秦和清说:“我的那个庆家田飞虎要自己研究铸钟,找到我要秘方,要以我的意思,不能随便让人家都知道秘籍的内容,可是他不一样,前后经过他都知道,以前也看到过这秘籍,我不好回绝,您看” 张天师说:“此事不宜阻拦,就像是大禹治水一样,终究塞不如导,向前走还是应该提倡的,老辈子留下来的这些东西我们就要继承和发扬,传承不能断,就像是血脉不能断一样,应该注意的是如何保护秘方不外泄” 秦和清坚持说:“我这个表兄弟是个鲁莽之人,没有他不敢干的事儿,在我们家乡有人管他叫及时雨宋江,家业都叫他送的不剩嘛,现在是现在拉家带口了,不能像以前一样豪气冲天,我就怕他痼疾重犯,拿秘方不当好的,随手就送给别人” 张天师耐心的说道:“贤弟不必忧虑,因势利导,我们能够提醒的都给他说在头里,平日里细致观察,终究是自家的兄弟,红花还得有绿叶配吗,他好也就是你好,你可以将秘方分散开来,他要铸钟你就给他铸钟的方子,其他的先不要给他,过过再说” 秦和清觉得也只有这个方法比较稳妥,逐清张天师抄了秘籍,分作几份,只将铸造钟的那一份给了田飞虎,又嘱咐了一番,这才放心。 工棚的一张桌子旁边,田飞虎聚精会神的看着手里的秘方,看了一会儿,脸上露出失望的表情。 田飞虎盼着秦和清手里的秘方,不再走别的脑子,一心的扑在自家的作坊里,进行着试验,真正是不干不知道,一干吓一跳,田飞虎一接触才知道,铸造钟里的学问大了去啦。 今天秦和清抄给他的六齐金按的秘方,在《周礼·考工记》里有记载:“金有六齐,六分其金而锡居其一,谓之钟鼎之齐。”里面提到的金,实际上是铜,是指的用铜和锡掺在一块铸钟的比例,铸钟要用六份铜料和一份锡料。对于铸造铁种没有什么实际意义,这并没有打消他铸钟的决心。 造钟要采用分范合铸法制做,这种方法田飞虎虽然掌握的炉火纯青,但是铸造铁钟还是底气不足。几经犹豫,最后还是决定先开炉化铁,弄它一个小样出来看看。 自己按照以前的记忆先描了一张画样子,然后照猫画虎在做好的外范上生抠,也不弄什么铭文,只是在自己觉得好看的地方做几个钟乳,最后严丝合缝对了范,留了一个水口两个冒口,只等开炉化铁浇铸了。 一埃到下晚儿,太阳有些偏西的时候,田飞虎点着了撅把子炉,一层焦碳一层铁条投进炉里,田志远帮着挤压气囊,往炉里鼓风。到了半夜时分,白亮亮的铁水流了出来。爷俩个用坩埚接了浇铸。总算没憋气没涨箱没跑火,一尊铁钟顺顺当当浇铸成功了。 转天天一亮,田飞虎急不可耐的切开外范,一看,还真象那么回事,一个铁钟生生的立在那里,田飞虎叫起田志远两个人费力的将铁钟挂在院子里的一棵树上,田志远拿了一根木棒使劲敲打,铁钟就是不出声音,田飞虎自己接过来木棒敲了半天也是不出声音,这下可是让田飞虎挠了头皮。 田志远上前安慰着说:“爹,问问别人,没准有知道的” 田飞虎为难的摇摇头说:“问谁,不够丢人的,铸了铁钟不出声还不如铁锅,老话不是有一句‘穷的快把锅吊起来当钟敲啦’。说明铁锅都能敲得响的,铸个钟反而敲不响,岂不让人笑掉大牙。” 田志远坚持说:“我表大爷应该知道” 田飞虎摇摇头没说话。 这可怎么办,田飞虎原想去讨教秦和清,可是表哥上次的态度使得他有些犹豫,自己没头没脑的跑到那去问,秦和清没准还就坡下驴灭了他的这个念头,他都能够想到秦和清会说什么:“什么富贵险中求,做买卖就得一老一实的踏踏实实的干”。 田飞虎自己觉得不过是把铁锅掉个个,在锅底上安个鼻子,想让它发出声音。本来应是无可厚非的一件小事,可在当时的那个年代,在传统意识c技术传承等方面被视为“僭越”。 秦和清是这个行业里的大哥大,当然要份外的“保护”和“关心”自己圈里的弟兄,这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所以田飞虎不能,也不愿意去冒这个险,他忽然想到了张天师。 张天师自打操持皇会的事情就一直没有得空去看望秦和清,这一天正在观内吩咐几个徒弟,说:“将去年皇会用过的仪仗和诸位娘娘的銮驾重新的整理修缮一番,布面陈旧的该换的就换,该拆洗的拆洗,仪仗的把杆和銮驾的肩扛都全部重新油漆,” 众位师兄弟一通忙,所有的东西看上去就和新的一样。 这些天法鼓会c高跷会,五虎扛箱会c太平花鼓会c重阁老会c跨鼓中幡会c旱船会和鹤龄会的各位主事接踵而来,反复商议出会儿的顺序和一应事项, 张天师迎来一拨,又送走一拨,几乎将天后宫的门槛都踢下去半尺。 就这样张天师还是放心不下,心里总是嘀咕好像是还有什么事没有想到,有时吃着半截子饭就跑出去看看各项事情落实的结果,转一圈看看又没发现问题,回到屋里端起碗刚要吃,忽然间心浮气躁又跑了出去,站在院子里喊了盂茗过来又忘了什么事,挥挥手告诉盂茗“沏壶茶去,” 盂茗诧异的说:“给您沏好了,在您桌子上” 这才恍然,自己刚才已经喝了小半壶,拍拍脑袋说:“你看我这脑子”。 盂茗一脸的疑惑追问道:“师傅,您没事吧?” 张天师摇摇手说:“没事,我能有嘛事。”就这样来来去去的反复磨叽。 这一天城南法鼓会白峰亭老乐师来观内和张天师商议皇会时用的曲子, 白峰亭说:“因为走会时,前后的队伍相差着一里多地远,相互的照应只能由铬子c铛子打着《常远点》的曲牌的节奏,使得队伍步伐整齐。” 张天师说:“出会要争气,不能乱,你指着会头喊破嗓子也没用,就得用曲子调” 白峰亭说:“但在买卖家截会时,就得是八仙过海各显神通了,表演时乐手们要用各种手持乐器“耍”花样,走圆场,还得十分的讲究身形和步伐,并要依次轮流独奏乐曲。” 张天师说:“各会表演精彩纷呈,分不出好赖,就看卖不卖力气,你只要卯足劲的吹,买卖家就高兴” 白峰亭说:“法鼓曲牌约有十几套,常用的有《老西河》c《摇通鼓》等。凡是老天津卫人一提龙亭的井音法鼓c芥园的花音法鼓和侯家后永音法鼓都啧啧称赞。” 张天师说:“城南法鼓会也不赖” 白峰亭说:“城南法鼓会比不过那些有名的法鼓会的底功,没有什么拿手的绝活。我这次来此提前摸底,是想避其锋芒来个独树一帜。” 张天师说:“你呀,这样” 一有了具体的事情,张天师的情绪也就安分了许多,二人正在研究曲牌的风格,田飞虎一步叉了进来。 田飞虎与白峰亭见了礼,落了座后张天师问:“秦掌柜最近可好?有日子没去铁厂街啦” 田飞虎见问秦和清的事,只好回答道:“表哥最近生意很好” 偏巧这时白峰亭问他:“田掌柜近来在忙什么?” 田飞虎觉得这句话是个勾头的机会,于是他说:“买卖不太好做,各家都是柜上摆着的那些玩意,你有我也有,竞争的就是个价格,成本是降不下来,可利润也是越来越低,没点新的产品甭想有所改变,这样下去,铁厂街怕是没了发展,” 白峰亭诚恳的说:“你们就得琢磨搞点别的,别在这一棵树上吊死” 田飞虎说:“别的也想过,您也知道我们这辈人大都瞎字不识,靠的就是老辈人的亲传亲授,手把手教给的那点手艺,就和你们这吹鼓手一样,跟着师傅学,什么都会吹,就是认不全曲谱,更别提自己想个什么。” 白峰亭说:“飞虎兄弟说的是” 田飞虎摊开两只手说:“要想有个新的打算,这肚子里的墨水就跟要饭的碗一样,一眼就看到底,你甭动弹,你一动弹就一堆难题等着你,虽然干了半辈子的铁匠,一到较真儿,两眼一抹黑没了准头,何谈有什么发展。” 张天师点头赞成说道:“田掌柜说的极是,文化与知识犹如骨头与里面的骨髓,蜡烛与中间绒芯,只有聚合才可能成器,是不可或缺的要素,宛如身之于影,响之于声,天有万仞,然风雨雷电游弋于间,地广千寻,但山川河流周旋转寰。” 白峰亭和田飞虎认真的听着,点头称是。 张天师说:“这世间万物都有它自成的规律,你只有了解了规律的内涵才能融入其中,知识是本,如车,文化为末,如轮,二者并驾齐驱方能逸远。” “对对,天师一语中的”白峰亭连连说道。 张天师看了白峰亭一眼说:“比如周景王姬贵的宫廷乐官司伶州鸠,置六阳六阴之十二律,是应了天干地支的规律而成,音正则圆,音清则远,器到才能意到,犹如花之于色,香之于味。说这话白老先生当知巨细” 白峰亭谦和的说道:“老天师谬赞,在下正项学术上没有什么研究,只在杂作上有些心得,我也是冒昧揣测;伶州鸠所做,‘音生于日,律生于辰’的节律,以宫c商c角c徵c羽五音为正调,加变宫c变徵为变调,共为七调,” 田飞虎听了来了兴致:“说来听听” 白峰亭说:“又乘黄钟c大吕c太簇c夹钟c姑洗c仲吕c蕤宾c林钟c夷则c南宫c无射c应钟十二律,共得八十四调。” 田飞虎高兴地说道:“妙哉,妙哉” 张天师莫名其妙的看着田飞虎,不解其中原因。 白峰亭得意的说:“音律于高山流水,金轻石末之间抒情达意,触人心弦。由此而后的钟鼓之乐,金石之声才得以传承至今。我这也是一管之见,可以聊做茶资,见笑” 田飞虎一看正好是个机会,忙抓紧了问:“敢问,白老先生,铁钟为何发不出声音?” 白峰亭摇头说:“钟磬大部分都是用锡铜合金铸造,纯铁的好像很少见,” 张天师一脸持重的说:“纯铁发声闷,纯钢发声脆,只有合金才能调节出悦耳的声音,古代青铜钟的合金成分是锡青铜,并含有少量铅和其他微量元素。随着佛教c道教的兴起,东汉之后,寺庙c道观使用佛钟(又称梵钟)和道钟常由皇家负责铸造,如西安景龙观内的景云钟c北京大钟寺内的永乐大钟。永乐大钟宏亮的声响c精湛的铸造工艺和书法艺术驰名中外,有古代钟王之誉。” 白峰亭认真的说:“铸钟可是门学问,我知道铬子c铛子在铸造完成后,还得细加工,比如制造铜锣时要研磨锣的肚脐,来调节锣发出的声音,磨多少剩多少得掐好一个准头,就像是秤砣上的铅补和秤杆上的定星,要做的恰到好处才行,做钟好像也得后加工吧” 田飞虎有意多听听,他说:“好像外国人教堂上的钟与咱国家钟大有不同” 张天师摇摇头说:“这一点还没有太深的研究过,你问我们等于是问道于盲” 白峰亭看着田飞虎说:“据我知道历史上的钟有铁的,但是不多,不论怎么说,做钟只有一个原则,就是吊起来能够敲得响,而且声音好听c洪亮传得远。这就决定了‘事要成c必要精’的绝对法则。” 田飞虎沉吟道:“对,事要成,必要精,嗯,您这句话说到点子上了” 白峰亭见自己所说的引起了田飞虎的兴趣,心里很高兴,话就多了起来,他满面红光,手舞足蹈的说道:“钟在古代不仅是打击乐器,还是地位权力象征的礼器。王公贵族在朝聘c祭祀等各种仪典c宴飨与日常燕乐中,广泛使用着钟乐,钟体表面有阴刻或阳刻的兽面纹,也有光素无饰的钟。顶部正中梁子上有透孔,可系舌,与我们看到的一般铃铛相似。” 田飞虎眼冒金光,紧紧地盯住白峰亭的一举一动和他所说的每一句话。 “钟体的上端叫旋:用以衔斡,我们可以称它为鼻子或是挂钟的梁子。斡:悬挂钟体的环,环上有纹饰,有的饰以浮雕或立体的兽头。通过斡和旋的连接,减少了钟和梁架之间的摩擦和共振,使钟能够正确的发出声音。后来的‘斡旋’一词就是由此而来。” 田飞虎听得入神,直直的瞪着眼睛看着振振有词的白峰亭,脸上充满了崇敬的神情,他没发现张天师正在神情迷惑的在研究着自己。 三人又说了半天的话,傍到下晚白峰亭和田飞虎告别了张天师,出了天后宫二人分手。 回来后田掌柜一头就扎在工棚里不出来,炉火熊熊烟气缭绕,工具零散的扔在地上,勺炉里火焰正盛,往外喷吐着火舌,田飞虎和田志远聚精会神的瞭望者炉子里的情况,不时地用手里的钢钎往炉子里捅,搅拌炉料均匀的程度。 是夜,田飞虎将坩埚里的铁水倒在模具里。 清晨,田飞虎看着眼前的铁钟摇摇头,然后用手里的铁锤使劲的砸碎,蹲在地上捡起碎片仔细的观察着。 田志远端过来一碗水递给他,他摇摇头拒绝。 炉火依旧红火,炉前的田飞虎眉头紧锁,脸上的汗水阴湿了他的眼睛,他不顾的去擦。 又一尊铁钟戳在地上,田飞虎使劲的抡起大锤砸下去。 田志远无限惋惜的看着父亲的举动,摇摇头。 田飞虎经过几次失败,总结出来不少的经验,在开炉前注意提高炉料的纯度,加大风力提高炉温,减少铁水里的杂质。又注意在制作干模时保持钟体均匀,配饰对称。 田飞虎对田志远说:“炉温不够,加大风力” 田志远使劲的按压风葫芦。 这一天的傍晚,田飞虎又如第一次那样,点着撅把子炉,化了铁水,将铁水均匀的浇注在干模里,天已经大亮,忙乎一宿的田掌柜伸了伸疲惫的身板,就在炉前的板凳上睡着了。 中午时分,田志远睡足了爬起来,看看自己的爹累的依然沉睡,没有忍心叫他,便自作主张,将炉前将军盔的外范切开,慢慢的取下来,用铁刷清净了钟面上的杂质,眼前露出来一尊黑黝黝的铁钟,铁钟分为四个篆面,界带的两侧分布均匀的铸着钟乳,四面的钲上铸着四个魏碑阳文“天地人和,”字体遒劲有力,是田掌柜求人讨来的拓片。 田志远用手拍了一下钟体,没想到那铁钟竟然发出轻轻的颤动,同时有一点点嗡嗡的回声。田志远知道这次的制作,应该是成功啦,正好这时秦泛棹一步进了门, 田志远就叫:“秦泛棹,过来帮忙” 秦泛棹答应一声:“哎”走过去帮忙将铁钟吊在提前做好的钟架上, 秦泛棹急不可耐的捡起一根木棒猛击一下,就听到那钟发出一声浑重悠远的响声,“嗡”,声音低沉,但非常震颤,仿佛人心都随之颤动。 田飞虎一下子被响声惊醒,揉揉眼睛,看看眼前木架上吊着的钟,不相信的转着圈的看, 田志远高兴的说:“爹,弄成啦,您刚才听见那声音了吗。” 田飞虎从秦泛棹手里拿过来木棒,对准钟面上提前设计好的击点一敲,铁钟发出比刚才还要洪亮悦耳的声音来,那声音悠扬中不失为沉稳,使人联想到节日的喜悦和庆典中的庄严,仿佛置身于中,心情也就随之漂浮不定起来。田飞虎扔掉木棒,用手拍拍自己铸造的铁钟,满脸的笑容,那心仪的举动,就像是又得到一个亲生儿子一样的欣慰。 田志远和秦泛棹一脸兴奋,双双使劲的将手拍在一起,庆祝铸钟成功。 转天在铁厂街的东头田飞虎的铺子前面,人们发现有一口铁钟吊在一个木制的架子上,木架子上紧固着一个u型铁活,在铁活上穿着一个圆环,连着钟上的梁子。秦泛舟和田志远站在门口正跟前来看热闹的人群们解释。 秦泛棹用手指着钟说:“看见了吗,这个圆环叫做;斡,铁钟上面的这个鼻子叫做;旋,你们知道斡旋这个词吗,爱听说书的都知道这个词,就比如你们家里人打起来啦,我去给劝架,就叫斡旋” 那人一扬手说:“去你的吧,你们家人才打起来啦,你念点好。” 秦泛棹调侃的说:“这不就是打个比方吗,你急什么”。 那人仍然不依说:“要打比方,拿你自己打,就说是你爹不要你啦,我去给劝架,让你爹留下你这猴崽子” 秦泛棹大度的说:“那也行,那也行,就是那么个意思,你这人还真矫情,一点也不吃亏”。 田志远接过来说:“秦泛棹你说的不对,斡旋不仅指调解,还有运转和改变的含义,叫你一说太简单了” 秦泛棹不以为然的说:“讲那么多干嘛,你看看眼前的这几位,有几个能够听得懂的,全是土坷垃成精,没有耳朵怎么听”大伙都哄笑起来。 旁边还放着一个木槌,谁要是新鲜就可以上前敲上两下。 接连几天从早到晚铁厂街上钟声不断,就连住在东头的秦和清都听得真真的,秦和清高声喊老伴:“哎,秦泛棹他娘,你去看看是不是大悲院里有什么佛事,该打点的就打点,别看失了礼仪。” 田大娘答应出去,一会回来说:“是他表叔做出来一个钟,就挂在铺子的门口,还不谁逮着谁敲,新鲜劲还没过啦呗”。 秦和清听了点点头说:“哦,还真给他弄出来啦,他也真有招,挂在门口等于就是告诉人家他能干这活,藉叫什么,告示吧” 天后宫客房内,张天师正在接待前来拜访的县太爷刘杰。 刘县令对张天师说:“今年的皇会又得麻烦您操持” 张天师说:“大人客气,每年出皇会都是天后宫的分内之事,贫道当仁不让,大人不必介怀,贫道自当尽力” 刘县令说:“有什么本县能够帮忙的,老天师尽管吩咐” 张天师说:“国人这里应该没有问题,只是洋人哪里还需大人提前知会一声” 刘县令说:“老天师,想的真周到,本县会照会洋人的领事馆,讲明皇会的一应事项,以免引起不必要的误会。” 张天师欠身说:“我代百姓谢谢大人” 刘县令说:“愧领,本县应该则分的” 张天师问:“刘大人找贫道有事?” 刘县令说:“是有一件事情,本官受人之托,来请教老天师” 张天师说:“大人过奖,贫道不过是一方外之人,无职无权,更无过人之处,何来请教” 刘县令示意高升。高升将随身携带的一个包裹打开,里面露出一个剑鞘。 高升将那剑鞘摆在桌子上。 刘县令说:“老天师是否见过此物” 张天师问:“没见过,此为何物” 刘县令说:“一把剑鞘,一把大家都在议论纷纷的剑鞘” 张天师问:“大人从何而得” 刘县令说:“老天师应该知道” 张天师说:“刘大人,此话怎讲” 刘县令说:“这就是三岔河口那把宝剑的剑鞘” 张天师问:“那怎么在刘大人手里” 刘县令说:“有人托付于我,让我问问这剑鞘中的秘密” 张天师说:“传说不可信,一把剑鞘能够藏有什么秘密” 刘县令说:“这秘密搅乱了大家的心智,搅乱了天津卫老百姓的安宁,就是连洋大人都跟着忙乎,三岔河口洋人憋宝的事您应该知道,这事跟天后宫闹水的事连在一起,您怎能说没见过这东西” 张天师正色说道:“刘大人休怪贫道无礼,您的推论贫道实难苟同,三岔河口宝剑之事与天后宫闹水之事是有关联,贫道不韪众议,上应天道,下抚民心,遵道救危,匡正纲伦,想的都是对朝廷有利的事情,对百姓有利的事情,与那些鸡鸣狗盗之徒不可同语” 刘县令说:“这里的利害老天师请自斟酌” 张天师说:“大人您看到的是利害,而贫道看到的是是非,大人恕贫道存有异议” 刘县令这时候站起身,双手一揖道:“老天师,不亏人称您是活神仙,就冲您刚才的那番话,着实的让本县敬佩”说完躬身一揖。 张天师看见赶紧的也站起回了个礼 说:“刘大人你这是怎么说” 高升在一边说:“这事让刘大人着实的为了一阵子难,跟您这样说,这剑鞘还连着一桩案子呐” 张天师让着刘县令坐下,又问:“刘大人不必为难,您既然来了,一准是找贫道问询来的,只要是贫道能够知晓的,定当知无不言” 刘县令说:“不瞒您说,这剑鞘是仓门口的洋神父拿给本县的,说是在这里面有一个秘籍,他找不出来,非得让本县找人瞧瞧,秘籍在那里” 高升说:“洋人他妈的不知羞耻,这宝剑的剑鞘一定是在老秦的家里偷来的,他们竟然胆敢拿到县衙咨询,您说他们是不懂事呐,还是脑子有毛病,半傻不涅” 张天师说:“刘大人这一说,所有的事情都明了了,这件事我知道的并不比您多,虽说我和铁厂街的缘分不浅,但是直这乱世,人心惶恐,各自的心里都竖起了一道墙,别说是这秘籍,就是两亲兄弟都不敢说实话,生怕那一天被人利用了,生死不保” 高升说:“张天师说的没错,我这些日子没去铁厂街,他们的人见了我都有些生分了” 刘县令说:“老天师,今天多有冒犯,还请您海涵,本官也是职责所在,不得不如此” 张天师说:“刘大人不必介怀” 刘县令说:“那本官告辞” 张天师说:“贫道送大人” 上轿前,刘县令对高升说:“你今天的话过了” 高升问:“大人,你是说我” 刘县令不高兴的说道:“文武之道,一张一弛,你垮了,连弓弦都折了” 高升说:“大人,小的不明白” 刘县令说:“等你明白了,事情早已不是这样了,回衙” 高升满脸通红的喊道:“起轿” 张天师目送刘县令一行人走出天后宫,脸上还沉沉闷闷的。 泽润走过来说:“刘县令这次来,没敲竹杠” 张天师说:“就怕他不敲竹杠,他也被人敲了一竹杠,不知他是否清楚” 泽润问:“师兄,此话怎讲” 张天师说:“这个谢福音要比那个卫儒梅阴险毒辣,以后可得提防着点他” 泽润说:“没见他有什么特别的” 张天师说:“他这一手一石二鸟之计使得高明” 张天师对秦和清说:“贤弟,这些天一定得注意” 秦和清问:“老天师为何如此谨慎” 张天师说:“山雨欲来风满楼,不得不防,你的那个剑鞘我见到了” 秦和清问:“你是在哪里见到的” 张天师说:“是偷你的那个贼托人送的” 秦和清惊讶的说道:“这也太大胆了,您没报官” 张天师说:“就是刘县令拿着剑鞘到我那里,叫我帮助他找秘籍,说是洋神父找不到,你说说,咱这个县太爷什么意思” 秦和清说:“那剑鞘是被人偷的,既然找到了,应该见赃拿贼呀” 张天师说:“那个洋贼谁敢去拿,再说,你丢东西时候也没有报官说你没了剑鞘,你现在说是你的,也晚了” 谢福音看着外面的天空说:“三岔河口是个神奇的地方,铁厂街在两河之间就是圣经中描绘的伊甸园,人类的历史就是一部用水的历史,以水为邻,傍水而居,生命以此为,以此为终点,三岔河口c铁厂街c天后宫c神秘而充满活力的地方,令人向往” 第二十六集终 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七章 第二十七集 同治七年,法国神父谢福音将海河楼行宫旧址改建为法国领事馆,并违反了条约中不准拆毁原有庙宇的约定,很快法国领事馆建成。 同治八年,又将康熙初年建造的崇禧观拆除,在原地建造了望海楼教堂。 谢福音拆掉崇禧观和周围的建筑物,并在这个地方重建一座规模宏大的天主教堂。五月建堂工程破土动工,谢福音还专门为此举行了盛大的奠基仪式。 看着望海楼教堂一天一个样的变化,谢福音是情不自禁的喜上眉梢,每天都在工地上颐指气使。指手画脚,工人们稍有不如意轻则谩骂,克扣工钱。重则拳打脚踢,分文不给的轰出工地。 同年腊月,一座高十米c长三十米c宽十米的教堂落成, 县衙里高升对县令刘杰说:“大人,法国领事来函,邀请天津府县各级官员前往望海楼祝贺落成典礼的仪式,您是否参加” 刘杰说:“这种事情有什么好庆祝的,摆明了就是炫耀” 高升说:“听闻,参加落成仪式的还有崇厚大人” 刘杰说:“这么说,仪式还是挺隆重的,那好,我们去” 神父谢福音和法国领事丰大业站在教堂门口迎接前来祝贺的天津官员。 崇厚以及天津的各级官员依次来到。法国人一一的接待,客气的迎接。 谢福音邀请所有人参观教堂内部,一行人鱼贯而入。 谢福音说:“望海楼天主堂按照哥特式的法国天主堂样式设计,吸收了巴黎圣母院的很多特征。它坐北朝南,占地三千平方米。主体建筑为石基砖木结构,平面呈长方形,正立面有三个塔楼,呈山字形,中间是平顶钟楼。” 崇厚点点头说:“唔,很有气派” 下面的官员都齐声的叫好:“嗯,很好很好” 谢福音说:“全楼除三个塔楼外,大部分都是两层,窗户是由五彩玻璃组成的几何形图案。” 中国的官员们看见,教堂大厅内的布置充满宗教氛围,顶壁彩绘,四壁悬挂着耶稣受难图。 谢福音说:“建造这座教堂是圣母仁慈和战争胜利的结果,所以命名为胜利之后堂,并在这座教堂钟楼的大理石上刻上了“胜利之后堂”的法文金字。” 崇厚和各级官员听得出,谢福音是把法国侵略者第二次大烟战争的胜利战果,公然把它看做炫耀的资本。 崇厚的脸上漏出来一些不愉快,下面的官员也都议论纷纷。如此挑衅性的示威和侮辱,加深了天津人民的痛恨和愤慨。 围在教堂外面看热闹的人群中有人说:“什么天主教教堂,我们就叫它鬼子楼” 旁边的人跟着乐:“嘿,对,就叫鬼子楼,本来就是吗”引起一片的哄笑。 这消息不胫而走,从此以后天津的民众轻蔑地直呼教堂为“鬼子楼。” 高升对县令刘杰说:“大人,通商衙门来人传崇厚大人指令,叫咱们去望海楼教堂,把住在那里的居民赶走” 刘杰问:“怎会有如此事情,来传话的人呐” 高升说:“是李总管,没站住脚,他说,洋人正在通商衙门等信,叫他传到即回” 刘杰说:“总得有个正当的理由吧” 高升说:“李总管说,法国人照会崇厚大人,说是望海楼教堂周边太乱,影响他们正常的,以传经讲道的地方必须肃静为由,要将教堂附近的民房等原有建筑全部拆除,并把教堂周围的摊贩一律赶走,” 刘杰说:“法国人真是狂妄,这样一来,致使三岔河口一带又有大批的民众流离失所,无法生活,哪里是清净,分明是制造混乱。” 高升说:“都说传教士是善良的上帝使者,真没有见过这样的上帝使者,丝毫没见着慈善的影子,他谢福音这样做,是会带来后果的。” 刘杰问:“崇厚大人如何说” 高升说:“不瞒您说,崇厚大人更加的怕洋人,接到照会,这不立马就叫咱们前去” 刘杰说:“没办法,都是这样的软弱,备轿” 高升答应一声走出去。 一群衙役正在轰赶住在崇禧观周边的居民,住在这里的原居民纷纷的提出抗议,衙役们拳打脚踢的将一些试图反抗的居民打倒在地,一时间,崇禧观周围是人声鼎沸。 六子爹愤怒的说道:“介(这)尼玛还有王法吗,爷们儿在介(这)儿住了半辈子啦,没听说介(这)里不能住银(人)” 六子娘跟着说:“凭森(什)吗(么)就介(这)样轰我们走,你们还讲不讲理” 一个衙役说:“没理,就四(是)不样(让)你们在介(这)住” 居民听见不干,都追问:“为森(什)吗(么),你总得讲出个道理来吧” 衙役说:“嘛道理,洋银(人)比咱们横就四(是)道理,样(让)你走,你就得走,别废话,赶紧的搬走” 六子爹说:“没介(这)个道理,森(什)吗(么)事总得有个先来后到吧” 一群人嚷嚷说:“他尼玛一个外国银(人),凭森(什)吗(么)我们给他誊地界儿,要走也是他走” 衙役说:“银(人)家洋大银(人)四(是)在咱们皇上叟(手)里买来的地界儿,有嘛事儿,您啦草(朝)咱皇上说切(去)” 远处站立着法国神父谢福音,和法国领事馆的领事丰大业,还有一些持枪核弹的法国兵,都虎视眈眈的看着这边的动静。 丰大业说:“此地刁民如此激烈反抗,是不是动用武力” 谢福音晃晃脑袋说:“诺,诺诺,为了后面的事情平安和顺利,不要激起大的民怨” 衙役们依旧轰赶着赖在家里的居民,有的人剧烈的反抗着,县衙的领班马班头站在一边,指挥者手下的人,给几个反抗激烈的人带上木枷。 县令刘杰坐在轿子里心里不是个滋味,师爷高升谦恭的看着刘大人的脸色, 刘杰一撂轿帘说:“看着厌心,我们走” 高升直起腰对轿夫说:“打道回府” 几个轿夫抬起轿快速的走着。 高升问:“大人,我们就是这样走了,后面的是怎么办” 刘杰说:“你看,这里还有我们什么事,我们在此就是个帮凶,眼不见为净” 高升忧虑的说道:“恐有闹事者生出事端来” 刘杰说:“生出事端来也是洋人的事,你没见后面还站着洋人的兵吗,真理拗不过强权,倘若出现什么事情,我们不在现场,牵连的干系要少很多” 正说着,就听见后面连着响起了枪声,枪声中还夹杂着洋人的叫喊和一些人惨烈的呼叫。 刘杰说:“这就是洋人最好的道理” 人怕出名猪怕壮,出头的橼子先烂,这道理就是讲给那些不小心的。 田飞虎坐在屋里,心满意足的抽着烟,看见窗户外过往驻足的人群,心里就像是喝了蜜一样的甜。 田大娘看着老伴心满意足的样子成心调侃,说道:“瞧你美得,就像是得了个金元宝似得” 田飞虎不生气,他知道,在这条街上做粗活的土坷垃里,他是第一个抹上点金粉的,应该算是和文化沾上一点边,他自豪的说道:“你个老娘们知道什么,我给你打个比方,人分三六九等,事分高低贵贱,这就和木匠一样,分大木匠和小木匠,做棺材的也叫木匠,做雕梁画栋的也叫木匠,” 田大娘说:“说了大天还不就是个木匠,有什么出手的” 田飞虎说:“再如,烧砖的和垒墙的都是粗活,“刻砖刘”弄块青砖刻出来些花样来就脱去了‘俗气’,那块砖成了艺术品,刻砖人的身份也就有了提升”田飞虎说完脸上红润,光彩照人,仿佛自己也有了斤两。 田大娘听老伴一说明白了这事的重要,心里也跟着高兴,可是又一想不对,于是她说:“我说田志远他爹,高兴归高兴呀,铸钟可不能和铸锅相比,铁锅家家都用的着,用坏了还得买,铁钟就不然了,居家过日子有谁买个钟挂在屋里头听响呀” 凡是铁厂街的商家都这样想,就连老秦也这样想,私底下和老伴议论过,十分的不看好。 田飞虎不以为然,他知道任何的事情在初期都是不被人理解的,于是他说:“这是目光短浅的说法,铸铁锅现在谁都会,不存在谁高谁低,我要的只是追求,” 田大娘说:“追求这些又有什么用” 田飞虎说“铸钟虽然说麻烦了一阵子,可是外头人都知道,铸钟不易,不是一般人能够干的了的,那就提升了我的身价,知道我田飞虎,不仅能够铸铁锅,还会铸造比铁锅复杂多得多活计,你想想,我是不是比别人高那么一点点” 田大娘问:“多一点点什么?” 田飞虎神秘地说道:“一点点的,关注” 田大娘想不明白,疑惑的说道:“关注,那是啥东西?” 新鲜劲一过,门口的人群也都散去啦,田飞虎这天正在后院里拾掇化铁炉,就听见门外面的钟声又响了起来,田飞虎叫田志远出去看看。 田志远出去不大一会儿,领进来一个身材高大,黄头发,蓝眼睛的外国人,会讲一口流利的中国话,他自己介绍说:“我是圣母得胜堂的谢福音,谢神父,我看到在你的门前吊着一口钟,这是你生产的吗?” 田飞虎点点头说:“没错,对,是我生产的,怎么着,谢神父,您有意买个钟”田飞虎早就有所准备,就知道铁钟一旦做出来,准会有外国的大鼻子找来,这也叫投其所好,就是给他们准备的,建教堂吗,你就得用钟,我这已经下好了食,就等着鱼咬钩呐:“您看那钟做的怎么样?从外观到音质,您尽管褒贬”田飞虎自豪的说着。 没想到谢福音的大脑袋瓜子一摇晃就跟个狮子甩头似的说:“呶呶呶,我要的不是这种,教堂的钟和你们国家的钟是不一样的,我这里有图纸,你看一看”说完从怀里拿出来一张图纸铺在了桌子上, 田飞虎上前一看,就见上面叉叉丫丫画着好多种钟,那钟还是真的跟田飞虎铸出来的不一样,有的旋直接连着斡,斡变成了一个横梁,横梁四方的,可两头是圆的,有的干脆整个钟被一个方框子架在中间,每个钟都配有一个钟锤,不是在外面,而是悬挂在钟的中间,上面都标有一些字码,曲里拐弯的看不大懂,谢福音解释说,那是阿拉伯数字,表示钟的外径和内径的各部尺寸,他又在图纸上写了中文的数码和阿拉伯数字的对比。 田飞虎指着钟锤问:“这是干什么用的” 谢神父说:“这些钟都是从里面敲的,钟锤悬吊在钟的中间,用绳子拉动钟锤或者钟架,通过撞击发出声音”谢神父用手式引导着田飞虎的注意力,试图讲的明白一些。 讲了半天田飞虎才闹明白:“哦,中国的钟是吊在钟架上不动的,用外力击打钟面来发出声音,贵国的钟是在钟架上来回摆动,通过自身的摆幅,和垂吊在钟内的钟锤相互撞击发出来声音。有点像塔楼或是屋角上的风铃。风吹来摆动了风铃的外壳也可以推动里面的吊坠,就可以发出响声。” 可以说这种动态观能够引发对机械理念的认知,于后来发明的时钟动力有着直接指导作用,所以手表和钟表首先发明于西方,也间接的反映了中国的静态文化理念与西方的动态文化理念的根本区别。 谢福音点点头说:“是的,你说的很对,如果你能够铸造,那咱们价钱好商量” 田飞虎没多想,马上答应说:“能干” 田飞虎和谢福音商量好价钱,田飞虎就接了这活。 谢福音补充说:“为了稳妥起见,咱们要签下一纸协议,协议中规定好了,如果你田飞虎达不到我所要求的标准,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你听我的,从头到尾所有的工艺流程我必须现场指挥”言外之意就是不相信田飞虎的技术,或许还有更深一层的意思,田飞虎没往细处想。 天下之事难不倒有心之人,田飞虎更具有触类旁通的灵性,他说:“这有什么,万变不离其宗,不管是中国的钟还是外国的钟,不过是老鼠吃了盐变成了‘檐扒虎’(传说是蝙蝠),换了个样子而已。” 他认为,就像是开始时中国人穿皮袄毛冲里,外国人的皮袄毛冲外一样,什么事就是一个接受的过程,见惯不怪吗。 于是他在谢福音写好的协议上面签下了自己的名字,谢福音满意的交付了定金。 送走谢福音,田大娘从后面走来说:“关注的来啦” 田飞虎笑着说:“喝,老婆子,你在这等着我呐” 田大娘一脸的矜持说道:“你和洋毛子做买卖,不会有什么麻烦吧” 田飞虎肯定的说道:“不会,咱们出力气,他出钱,这能有什么麻烦” 田大娘说:“但愿如此,你平平安安的,一家子都跟着宽心”说完扭身回了家。 田飞虎看着老伴的后影说:“放心吧,还没有你老头子对付不了的事情” 烧红的勺炉前,田飞虎一丝不苟的操作着,铁水飞溅,满工棚都是烟气。 半个月下来,田飞虎照猫画虎的做了几个教堂的挂钟,按约好的日子谢福音来到田记铁匠铺里要验验货。钟的式样一共有两种,为了稳妥起见田飞虎每样多铸了一个,吊在架子上怪模怪样的,谢福音围着架子仔细的观看半天,然后摇摇头说:“不行” 田飞虎跟在后面,也在仔细的看,见谢福音说不行,他追问:“那里不行?” 谢福音指着有横梁的那个钟说:“这个是轴动的,”用手比划着轴心的摆幅,然后又说:“轴得需要锻打,然后配上轴套” 田飞虎疑惑的问:“你的图纸里没有提到轴套呀” 谢福音坚持说道:“没有轴套它和那里交代” 田飞虎说:“喝,你这一个事还分两次说,算啦,也不是什么大事,我给你做轴套,锻打轴” 谢福音又挑了许多,毛病,最后约定再过半个月再来。 在一旁一直观察的田志远说:“爹,这个神父不好惹,成心和咱们过不去” 田飞虎满怀信心的说道:“头一次和洋人打交道,咱们本着主客之分有些事情不去计较,客人挑剔一些也属正常,这一次做好了也为以后打下了基础,” 田志远摇摇头说:“我看不那么简单” 田飞虎坚定地说:“不怕,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我有的是办法对付他” 田志远就闭了嘴,但是心里还是不踏实。 一张铁砧上放着铸造好的轴杠,田飞虎手里拿着小锤敲打,田志远拿着大锤捶打。工棚里叮叮当当的响个不停。 谢福音走后田飞虎按着要求又铸造了轴套,将钟摆的轴头烧红了锻打磨圆,然后配合到一起,嘿,严丝合缝,一点不带差的,自己看着都觉得满意。 工棚里的炉灶已经熄灭,工具都码放的整整齐齐的,就等着谢福音。 又过了半个月,谢福音来到后仍然摇头说:“不行,这个轴套也需要锻打,否则经不住长久的研磨”。 田飞虎一想人家说的都对,可是,他提出疑问:“可是这轴套是个圆形的,内径怎么能够下的去铁锤,下不去铁锤如何锻打” 一下子,轴套的锻打成为了难题,田飞虎没想到本来看似简单的事情,真正操作起来,没问题变成了问题一大堆。这下他可挠了头。 谢福音不听那一套,他有他的打算,所谓醉翁之意不在酒;他一脸怪笑,背着田飞虎悄悄说:“你按我的要求制作出来,那是你的运气,可是我挑出来点错,主动权就在我手里。” 神父一走,田飞虎和田志远蹲在地上打磨铸造出来的成品,地上摆着的是谢福音要求铸造的铁钟。 又过了十来天,谢福音如约而至,田飞虎将他请到了自己的堂屋里,二人坐在椅子上,田飞虎说:“谢大人,您要的钟我给您做好啦,您要是验收没有毛病,咱们就来个货款两情” 谢福音头一摆说:“呶,田飞虎,按要求您还没有完成轴套的部分,这项生意咱们之间还没有结束” 田飞虎摊开手,指着地上的成品说:“我都替您想到啦,我每个钟都给您多做了一副轴套,这样磨损坏了您可以更换新的,这多出来的轴套算是我白送的” 谢福音摇摇手说:“我这些钟都是吊在楼顶上的,更换不在我考虑之内,我这人做事情要求必须按协议执行,你,田飞虎也不例外” 田飞虎无奈的说:“你这就叫强人所难啦,轴套怎么可以锻打,这个事我实在是无能为力,您可以另请高明,咱们之间生意就到此结束,您看如何” 田飞虎想给谢福音来个先发制人,没想到谢福音不吃他这一套:“田飞虎,这样的话你不要说,铁厂街只有你一家能够制作钟,我不会再找第二家,如果你不做,那就是违约,你就要赔偿我实际的损失” 田飞虎追问道:“什么是实际的损失,要怎么个赔法儿?” 谢福音讲:“这个说大就大,说小就小,我教堂没有钟就不叫完备,每天早课c晚课和祈祷都是用钟声作为起止的,钟声传递着上帝与他的子民福音,一天没有钟声于我教形象和声望都有损伤,这个损失是无可估量的,你就是赔付我十倍的价钱,也不能弥补失去的部分,我劝你不要坚持违约的想法” 田飞虎没想到事情会是这样的一个结局,他细细的回忆了当时签订协议的经过,明明没有说不过去地方,只是有一项谢福音要自己亲自观看操作显得有些突兀,当时就觉得事有蹊跷,他想毛病就在此处,前面所有的事都是为了这最后的铺垫,田飞虎警觉起来,他一时半会的还没有闹明白谢福音真正的意图,心想只有暂缓和他接触,弄明白以后再说,于是他说:“谢大人说,说小就小怎么个?” 谢福音面带笑容说:“好吗,这个态度是正确的,任何事情都有个商量,我是客户,就是这件事情的主宰,我说行才行,我说不行,会给你挑出来许多的问题,没有我的配合你是解决不了的,你就是解决了这个问题还有下一个问题等着你,最终你还是解决不了,只有一条道,依靠客户。你们中国人不是经常说;事不由东累死无功吗,就是这个道理” 田飞虎摇头苦笑着说:“我算是长了见识啦,怨不得中国人不愿意和你们外国人打交道,赶擎你们的花花肠子都没长在正处,你们说自己的心是在左面的,这一说还真是,心不正办事就跑偏。中国人的心都是在正中长着的,没有你们那些个邪魔外道。” 谢福音大笑着摇着手指说:“呶呶呶,这一点你又错了,人的心都是在左边长着,你不了解医学和解剖学,我们来到中国就是传播上帝的旨意和科学的知识,你们不懂得科学闹了许多的笑话,你们的王爷拿咖啡当鼻烟,都揉进肺里呛的直咳漱,还有拿花露水当酒喝的,以为照相机会摄取人的灵魂,这些都是无知的表现,可笑之极。” 田飞虎不服气反驳说:“你们也有笑话,我听说你们把上好的茶叶泡开了拌上盐当菜吃,水到扔啦,这应该也算是无知的表现吧” 谢福音说:“咱们不说这些啦,我的要求提前已经写在协议里,就是为了能够准确的铸造出来成品,我亲自在炉前盯着你得操作,一切事情都有我来负责,你看如何?” 田飞虎沉吟了片刻说:“您是知道的,什么行里都有什么行的规矩,您在炉前看着我操作,那所有的技术都被您看走啦,这件事我得好好想想,咱们君子协定,三天以后再说,我要是不同意,我就赔你的所有损失,就是倾家荡产我也赔你。” 谢福音看着田飞虎说的坚决,没有一点回旋的余地,也只好再等三天,他想这三天不会是世界末日的来临,也不会有最后的审判,他心里有数,他知道强权能够压倒一切。 谢福音走后,田飞虎看着地上的成品心里想着对策,半天叹了一口气,摇摇头走回屋里。 田飞虎这才有些意识到问题的严重,坐在屋里愣愣的发呆。 老伴看着心痛上前问:“这是咋啦,看把你愁的” 田飞虎叹了口气说:“唉,我以前对表兄的过分谨慎有时嗤之以鼻,对于外界的潜在威胁往往不以为然,我原来信奉艺高人胆大,但现在知道了胆大人未必艺高,你知道那块云彩下雨,你知道那个时辰来风,世界之大无奇不有,你紧着顾了这头,没准就丢了那头,所谓失之桑榆,收之东隅,你也得知道对方的底细方能奏效。” 老伴关切的说:“你看看,你又钻牛犄角是不是,与其在家苦苦的憋屈自己,不如出外走走听听大伙的意见,” 田飞虎一听老伴说得对呀,站起身出门一转弯又去了天后宫。 天后宫香客依旧如故,众道士都在忙乎手里的事情。后殿的偏房静悄悄没动静。 张天师料理的皇会的事情也差不许多,年岁一大身子骨就有点跟不上,这天正在屋里假寐,田飞虎没经通报自己就走了进了屋,小盂茗也依在茶几边上打盹,听见有人进来抬头看看刚想阻拦,田飞虎竖起一根手指挡在嘴上,示意盂茗轻声,盂茗见状自觉退了出去,田飞虎自己轻轻坐在椅子上,满心以为张天师睡的正熟,不便叫起,就平了气息,用眼睛在屋内仔细的观赏。 这是一个中间挂柁连三间的大屋,墙上挂着许多名人的字画,张天师每次做法事的那把剑就挂在字画的旁边,靠西山墙是一架紫檀的博古架,架上摆着几件古董,一尊汝窑天青色的大瓶和一对粉彩的斗鸡缸,再往旁边看是一尊青铜四羊鼎,挨着南墙一副挂架,上面吊着几个编钟。那编钟面上有击打过的痕迹,斡上面的系绳还是新的,说明此钟不仅作为古董摆放,有时还拿来击打娱乐的。田飞虎抑制不住站起身来走到那编钟前,仔细观察钟体的形状和外面的纹饰。 正这时张天师长舒了一口气说:“哦,田贤弟几时来的,贫道有些疲惫,没能迎接,望谅,请坐”这就招呼盂茗上茶。 田飞虎回过身来冲张天师躬身施礼道:“老天师不用过谦,是在下失礼,未经通报擅自进入,打搅了老天师的休息”然后谦恭的坐在椅子上。 张天师默然说:“你我自然不外道,不必拘礼,田贤弟此次来一定是有事来找贫道的吧” 田飞虎佩服的说道:“老天师果真是料事如神,在下正在观看您的这几个青铜钟,想请教您这是不是就叫编钟的那种?” 张天师点点头说:“贤弟说得很对,这几口钟是文庙祭祀圣人时的礼器,往常年大比之时必起钟鼓之乐,近几年由于西学的兴起,致使家学不盛,文庙也日渐衰败。礼乐更是无人操持。这几件编钟是贫道借来皇会上用的,那里面还有搏钟c编磬c特磬c琴c瑟c箫c笛c埙c鼓c祝(起乐之器)c敌(终乐之器)等乐器”张天师指着博古架旁边的一个里说。 田飞虎笑着说:“我也正在制作铁钟,所以看见这几个铜钟就觉得新鲜” 张天师追问道:“你的铁钟制作的怎么样啦?” 田飞虎矜持的说道:“已经做出来啦,虽然看上去没有这几个编钟那么古朴,但是和鼓楼的那个钟没什么两样。只是声音上有些差别,制造起来很麻烦,我也是改了又做,做了又改,没少下功夫,” 张天师点点头说:“任何事情重在持之以恒,最终会有个结果的” 田飞虎说:“最后我总结出来,铜有铜的优点,但也有他的不足,不如铁的强度高,敲出来的声音也不如铁钟浑厚。只是铁钟就得要求一次性成型,难度很大,我这也是自己铸造铁钟才知道的。” 张天师说:“铸造铁钟和铸造铜钟工艺上相近,只是这材料的配比上应该有章可循,你铸造铁钟当然又是自成体系啦,你摸索出来的这些经验也可以称为秘籍啦” 田飞虎笑着说:“什么秘籍,我也是干当中摸索,失败当中找教训。您要让我顺理成章的说出个所以然来,我还真拿不出来,要想学到我掌握的这些东西,除非日夜的跟在我的身边,否则什么也学不走” 张天师盯着田飞虎的脸说:“这么说,你这门技术的保密性要比祖上传下来的东西还要稳妥,只要你不开口就不会有人知道,” 田飞虎点点头说:“不仅这样,书本上的记载只是个大致,照搬不行,有些东西是随机性的,比如在炉前看火,我不说话什么时候为好,别人是看不出来的,还有很多,就是有人想偷艺都偷不走” 张天师感兴趣的说道:“哦,这样好,在这个乱世之中还就得时刻提防着点,技术可是咱们的命根,子呀,我们只有继承祖宗留下来的经验,再加上我们后天的努力,使之发扬光大,这样才称得起自己是华夏子孙,才能对得起祖宗。光顾得说这些啦,田贤弟,你找我来有什么事?”张天师想起了田飞虎来此的意图,关心的问他。 田飞虎微笑着说:“没事啦,我就是想来看看您,见到您,又和您说了这么半天的话,我心里的疙瘩也解开啦,真是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呀,没事啦,我告辞。”说话就站起身来,和张天师告别,张天师让盂茗送出了殿外。 从天后宫出来,田飞虎心里踏实了许多,脸上的愁容早已不见,他知道应该怎样对付谢福音了。 三天一到,谢福音如约而至,田飞虎当着他的面做钟的内外范,然后按要求在钟面上刻上三位一体的天主的神像,田飞虎见过佛教的神像是端坐的,但是上帝耶稣的神像是站立的,身后面都有一个太阳的光环,然后下面是裙边的纹饰。 按照图样,旋跟斡是铸在一起的,整体铸造就得头朝下,旋和斡在下面,田飞虎采取的用沙箱,按照硬模的工艺铸造。上面的钟体则是用干模,也就是用将军盔铸造,这种合二而一的铸造方法必须得设计得当,保证同心点一致,铁水经过上面的干模流向下面的硬模,二者衔接的部分是个关键,稍有差池就会整个报废,这种方法也只有田飞虎想得出来。 谢福音在一边看的傻了眼,他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这项技术必须得要求二者配合一致,钟体的中心定位全凭着眼力测定,没有什么规律可循。谢福音想在里面看出点窍门,盯了半天也不知道所以然。只好坐在一边等着化开铁水浇注。 撅把子炉点了火,田飞虎在一堆料里仔细的挑拣,一面挑一面用一个小锤敲打铁料,仔细的用耳朵听铁料发出来的声音,然后还要仔细的辨认料颜色,挑出来的就放在炉内,撅把子炉经过鼓风,火苗子窜起来多老高,火苗子一会儿红色,一会儿蓝色,田飞虎还不时的往炉里放一些其他材料,嘴里还不时的念叨着什么,仿佛是一些咒语,还带着一些神秘的宗教色彩。 谢福音眼睛瞪得圆圆的,一点不错眼珠的盯着田飞虎的举动,看的他是眼花缭乱,始终也没能看出什么门道。 差不多的时候,田飞虎嘱咐田志远减低风量,炉火由爆裂转为平和,田飞虎从腰间抽出来烟袋锅,装上烟叶,走到谢福音坐着的桌子跟前说:“谢大人,抽一口我们国家的旱烟” 谢福音双手一摆说:“呶,您自己请便” 田飞虎问:“你们信奉上帝的人是不是不能抽烟?我见过几个神父都不抽烟。” 谢福音说:“不完全是这样的,抽烟只是个人的嗜好,和信奉上帝没有关系。不过信奉要虔诚,最好不要有个人的嗜好,信奉天主的修士是须发安贫c守贞c服从三个誓愿。” 田飞虎从嘴里抽出来烟袋说:“你们国家的神教就不如我们国家的神教,搞的那么紧张干怎么,抽口烟也算不上什么嗜好,只是在干活累了的时候以此为借口休息一下,你没听说吗,直直腰,抽根烟,这点福,金不换。还有;饭后一袋烟,亚赛活神仙吗,别认真。” 谢福音说:“教派的教规也是因习俗而定,为快乐舒适而吸烟草及其他芳香性草木的风俗,自中美洲的玛雅人开始,渐渐扩至中央亚美利加墨西哥及西印度群岛之野蛮种族都吸食。当时的美洲土著人就有崇拜太阳和祭祀吸烟的习俗,深信烟草是一种有特别治愈效力的植物。他们在新破裂之伤口上,涂以新鲜烟叶用以止血,吸食烟草可治疗头痛的或有其他疾病的,” 田飞虎说:“这一点抽烟人都知道,烟不仅祛病,还能驱邪,抽烟人可以避开五毒的侵害,因为常年抽烟的人身上有一股味道,五毒远远闻见就跑” 谢福音说:“还有一种更有成效的是nidru,就是你们所说的大烟,也称大烟c烟土c阿片或是阿芙蓉。可以治疗的疾病如:头痛c目眩c耳聋c癫痫c中风c弱视c支气管炎c气喘c咳嗽c咯血c腹痛c黄疸c脾硬化c肾结石c泌尿疾病c发烧c浮肿c麻风病c忧郁症c抗毒以及毒虫叮咬等等疾病。” 田飞虎嘴里叼着眼袋含混的说道:“唔,我只知道大烟能够止肚子痛” 谢福音摇摇手说:“诺,不止这些,在《圣经》与荷马的《奥德赛》里,大烟被描述成为忘忧药,上帝也曾使用过它。英国医生托马斯悉登就曾经歌颂道:我忍不住要大声歌颂伟大的上帝,这个万物的制造者,它给人类的苦恼带来了舒适的大烟,无论是从它能控制的疾病数量,还是从它能消除疾病的效率来看,没有一种药物有大烟那样的价值。” 田飞虎诧异的问道:“你们的那个上帝抽大烟,嘿,这可新鲜” “如果没有大烟,医学将不过是个跛子。在你们中国的三国时代,有一个名医叫做华佗的,就是使用和大烟作为麻醉剂给人施行手术的。早在唐乾封二年中国就有大烟进口的记录,在当时从阿拉伯进口的大烟被称为阿芙蓉;北宋时期,大烟定名为罂粟粟,粟是表示美丽的花朵,只是现在的大清朝视大烟为不祥之物,致使才有了两次的战争。” 田飞虎说:“历史上的事情我不太清楚,我只知道吸食大烟是能害死人的,我见过一个健康的人吸了大烟后会上瘾,没有大烟的时候人就像没了廉耻之心,上瘾的人会焦躁不安,流泪,流鼻涕,不停地打哈气,人整个蜷缩成一个,浑身颤抖抽筋,这时候你让他干什么都行,就是出卖自己的祖宗他也在所不惜,” 谢福音说:“大烟成瘾是那个样子,这和如何使用有直接的关系” 田飞虎说:“中国人要是都成了这个样子,那你们西国人在我们的国家里还不是说什么就是什么,这是我们最大的担心,所以才有战争,但还是你们厉害,两次战争都没有打过你们,是你们的枪炮厉害吗?洋大人,你自己说说。” 谢福音趾高气扬的说着:“这一点你不得不承认,枪炮是决定因素之一,你们清国的财力和军力大大的超过英法联军,可是大小官员都怕死,又十分愚昧无知,枪炮一响他们首先想到的是自己的利益和家人安全,跑的比谁都快。” 田飞虎说:“那一个国家里都有这样的人,这些人是败类,民族的败类,心中完全没有国家荣誉感和民族的正义感,” 谢福音得意的说:“你们十个清国人也抵不上一个西洋人,这就是你们战败的根本原因,还有大烟可以视作正常的贸易,完全可以用在医药方面,可你们却只拿来吸食,所以你看到的只是负面的景象,你们清国人缺乏西洋人科学的敬业精神,这也是可悲的一面。” 田飞虎气愤的说:“你们所谓的敬业精神也包括将别人的东西抢到自己的家中享用,还要大肆的毁坏,这些作为西洋的天主应该看到吧,可是没有任何神灵出来制止你们。” 谢福音马上止住田飞虎的话头说:“呶呶呶,这些不是咱们讨论的话题,我所说的敬业精神,是指做一件事情要细致规范,比如说;你现在在做这个钟,按照严谨的科学态度,就应该从头开始每一步都做好记录,将失败和成功记录下来,总结出来,成为一个指导的范例,或是一个教材,可以广泛推广出去,用于全人类,造福于全人类,你们却不然,将秘密保守起来,称之为秘籍或是秘方,不让外人知道,这样做心胸很是狭隘。” 田飞虎轻蔑的一笑说:“这一点你说的不对,我们没有什么秘籍可言,就是有也早就叫你们拿走了,你应该知道干将和末邪的故事,如果要是有秘籍,何至于他们二人双双跳入化铁炉内。这件事告诉了一个道理;铸造本身是一件很神圣的事情,就像你们敬奉上帝一样,神灵都在我们的左右看着我们,你看看这周围。”田飞虎用手指指谢福音的身后面说。 谢福音忽然觉得后背有些冰凉,头皮发炸,仿佛自己已经被众多的神灵包围着,自己心底处最最阴暗的那点龌龊已经被大白天下,他觉得自己的手脚有些麻木,一时不知如何是好,条件反射似的看看来时的路线,如果逃跑能够解脱困境,可能是最好的选择。 田飞虎依然不能就此罢休:“你说我铸造的方法,您可以记录,您可以规范,拿回去您愿意给谁就给谁,你要让我总结我说不出来,我这些方法都是老辈子人手把手传下来的,就是拿眼看,拿耳朵听,全凭经验,全凭随时应变,没有一定得规矩,我告诉你你也掌握不了。您就别费那个心啦,这炉铁水也差不多啦,我现在浇注,您在一边仔细看着。”田飞虎说完站起身来,将烟袋锅别在后腰上,招呼着田志远浇注。 铁水流到坩埚里溅起来许多钢花仿佛是节日里的焰火,铸造现场顿时烟气腾飞起来,周围的温度一下子提升了十几度,田飞虎和田志远脸被铁水映的红光一片,像是有了众神一样的光环,普照着所能福泽的范围。就连神灵的使者谢福音都被着情景感动了。 田飞虎和田志远二人抬着坩埚按着顺序,依次将一圈的水口浇注完毕,还好,没有冒气c涨箱,整个过程十分顺利。放下坩埚田飞虎站在铸件前双手合十,默默地祈祷着。 谢福音在一边看着,原先他的如意算盘最后也没有成功,不过是应了一个主家在现场监督,从头到尾的铸钟工序谢福音看了个清清楚楚,原打算将要点记录下来就能完全掌握,没想到他看到的都是一些不着边际的操作,没有尺度,没有标准,没有要点,没有规范。只是一些临场发挥的经验,就连田飞虎的有些举动,在他看来很像是非洲部落里的祭祀,使得在整个现场就像一个拜神的仪式。民族和文化的差异使得他无所事事,一筹莫展。只好按照当时的约定,草草的验收了成品。就将钟按在了钟楼上。 有兴趣的人可以听听那教堂钟发出来的声音,绝没有我们在中国其他的寺院里听到的钟声悠扬,凝重和洪亮。教堂的钟,只能发出干涩c单一的“当当”声,让人联想到农村上工时敲的那个犁铧发出来的声音。 这件事就这样不了了之的结束了,田飞虎后来又依葫芦画瓢的做了许多铁钟,凡是在天津的教堂上所有挂着的钟,大部分都是田飞虎一手制造的。每当教堂的钟声敲响的时候,田飞虎都仿佛看见众位仙家都围绕在天主的身旁辩论着什么,一下子全世界的神道都聚会到了这口钟的跟前,用田飞虎的话说:“你既是神道,我就给你来个登峰造极,这也叫;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你神我比你还神。” 第二十七集终 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 注;史料记载,法国传教士利用英法联军到北京与朝廷签约时机买通翻译,骗走崇禧观周边一十六亩土地,建造了望海楼教堂。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八章 第二十八集 凌乱的工棚,勺炉里火焰喷射,钢花四溅,空间里烟气迷离。 田凤鸣在炉前认真的操作着,脸上的汗水早已被高热烘干。 田凤鸣的手艺在这里算是拔了头份,这些年在秦和清那里锻炼的长了不少本事,比如看火候,挑铁料和填炉时材料的对比,这些都是不错眼珠的真本事,含糊不得。尤其是秦和清发明的两箱合一的浇注法,解决了上下型腔的分型c合型的定位问题,铸造出来的工件成品率非常高,只有田凤鸣一人掌握的熟练,秦泛棹是心大无脑,都没得到秦和清的真传。 铸件出来后,上面有许多,毛刺,秦泛棹和田志远就负责用铁锉打磨光滑,他二人蹲在地上,一件件的铁器从他们手里逐渐成型,经过打磨的枪械有了模样,看着眼前的一切,秦泛棹看着田志远脸上露出笑容。 三个人各有各的分工,一忙上来,还真是不得空闲,每次都是月亮都累啦他们才歇。 由于做得隐秘,事情进展十分顺利,从制作枪上的各种部件开始到后来的就差制造完整的枪支啦,前后经过了一年多时间平安无事。 李文远派人来提货都是在夜间,李文远言而有信,绝对货到,付款,一笔不落。 田凤鸣点着手里的银票,脸上露出十分的满意神情。 李文远说:“太平军有了这批可以说是如虎添翼,遵王率领部下一度打到了山东河南一带,离京都触手可及,几乎成功,” 秦泛棹他们听后十分的高兴,就像是自己也在和太平军一起作战。所以干起来更加的来了精神。 田飞虎由原来的担心到后来的支持,心里也是斗争过一番,及至看到铺子里增加了收入和技术的提升,他想这事办的没错,秦泛棹二人心里也十分高兴,不仅小有成果且能舒展抱负岂不是两全其美。一切都挺顺利就是瞒着秦何清不让他知道。 一件十几平方米的土坯屋,在高处一个半尺见方的窗户,能够看到外面的一株大树,木制的门板上有些缝隙,那缝隙里都被塞上草,外面的阳光丝毫不见透过来,屋里有些昏暗,墙角点着一盏油灯。 田志远和秦泛棹正在忙乎着干活,一个长方形的木里放着已经做好的枪支零件,一个木制的工作台上散落着许多工具,屋角堆放着还没有上油漆的木头枪托。 秦泛棹拿起来一只自己组装一半的枪,前后端详着,双手端平了放在眼前,用枪口对着窗外树上的一个老鸦窝瞄准,把枪上的扳机掰的啪啪直响。 田志远前后蹦着马步说:“这家伙就是厉害,隔着老远就能要了人的命,要是使刀还得学着会武艺,辗转腾挪的护着自己别让对方得手,你瞅这玩意,只要是你喵的准,一搂扳机,就听‘嘭’的一声,对过人就倒下啦,自己还毫发无损,” 秦泛棹自豪的说道:“有了这玩意,就是给人壮胆,看看以后洋毛子敢闹屁不” 田志远板着手指说:“算上这些个零件,前后在咱们做了也有一二百枝了吧” 秦泛棹放下枪说:“有,我大约的估计过,要是组装起来不下二百枝吧。你看咱是不是留下这支,就算是个纪念” 田志远摇摇手说:“别留,按着数做的,没有富裕,要想留就等下次吧,你看看那枪托油漆干了,咱们现在就装箱,晚上给李文远送过去,他说过几天跟咱们结账” 两个人正说着,田凤鸣一推门进来说:“还没干完呐,你们俩也真够磨蹭的,我可给你们帮不了忙啦,我有事,这就得走,哥两受累”双手一揖,就要转身走。 秦泛棹紧着说:“哎哎,师哥,你站着说话不腰疼,后边的这些都是细活,那一件不得捣鼓半天,你有事你走你的,别玩虚的,嗯,是不是又要去环儿那花钱去” 秦泛棹坏笑着冲着田志远使眼色。 田志远劝说:“凤鸣哥,你刚有俩钱烧的,这是给你这俩钱找主呐,要我说,还不如仔细自己攒着呐,攒够喽娶个媳妇,也是个人家”。 田凤鸣不以为然的说:“你别说我,先说你自己吧”又看见桌子上秦泛棹刚刚摆弄的枪,走过去拿起来,左看看右看看的十分新鲜,指着枪的枪管说:“我知道,枪药就是从这里装进去,然后用个铁签子捅,那上面有一个头,捅进去将药压实了,然后再放上枪弹,这就和咱家里打猎使的线枪一样,” 秦泛棹从田凤鸣手里夺下枪说:“你说的那是老黄历啦,现在都用药粒子,从后面装,告诉你,从这里装”秦泛棹指着枪给田凤鸣解释着。 田志远说:“我曾经的了解了一下,早期火枪的杀伤力实际上还不如同时代的长弓和十字弓。由于当时的质量不高,因此也影响了枪的效能。在运输过程中,比较重的硝磺沉到了下面,而比较轻的炭则跑到了上面,装药前必须重新搅拌方能使用。” 秦泛棹说:“你说的还真对,我在老家时就见过他们打野鸭子时,就得先晃悠药桶子里的,然后才往枪里面装,就那样有时候还是打不着” 田志远说:“洋人先于我们发明了粒状,从而解决了枪内爆炸所应达到的压力问题。由于构成粒状的三种成份处于稳定不变的状态,加之颗粒之间有均衡的空隙,因此粒状的爆炸更加均匀,几乎做到了即发即炸。” 田凤鸣诧异的问:“你这是在哪里听到的,我咋不知道” 秦泛棹推了田凤鸣一下说:“要是都知道,怎么叫秀才,对吧,致远” 田志远说:“我前些日子经常去海光寺枪炮局玩,有时候在外面的小吃摊上能够听到工人的谈话,我积累了好多天,也只说了个大概,还有好多” 秦泛棹欢快的说:“秀才,快给我们说说还有嘛” 田志远说:“前几年清军的装备基本上还是以腰刀c长矛和弓箭为主。甚至还使用原始的竹火箭来恐吓洋人或是太平军,当时只有少量的清军装备火绳枪和鸟枪,还有就是土炮和火铳。” 田凤鸣说:“嘿,这些东西拿来打鸟还差不多,上阵杀敌,甭想” 田志远说:“火绳枪是前膛装散装黑,火,药,用火绳点火的那种,火绳枪只能在气候干燥的时候使用,而且火绳必须始终闷烧着不能灭,夜间作战时火绳有亮光还容易暴露目标,部队遭到突然袭击时来不及点燃火绳进行还击。这些缺点决定了清军在多次战争中落败。” 田凤鸣蔫蔫的说道:“还有这一说,以前没注意” 秦泛棹一挥手拦住说:“老蔫,别打岔,听秀才的” 田志远看看他二人认真的样子,自己来了情绪:“这些年,朝廷里有些人认识到自己的落后,也开始仿照英c法c德c美等国制造各种类型有击发机构的前装和后装药的抬枪。” 田志远从地上拿起来一杆枪说:“李文远给我们拿来的枪械零件如果组装起来,是一种改造后的后装药的滑膛枪,类似于英国造的士乃德枪,是采用将枪管后端的上半部切除,然后装上活门及撞针,使用原有的击铁和燧石。装弹时打开后活门,装进去弹药,但是士乃得只能装填一发弹药,这和英军使用的毛瑟枪还是有些差别” 秦泛棹瞪着眼看着田志远。 田凤鸣问:“后来呐” 田志远说:“就这些,我听来的就这些” 秦泛棹泄气的说道:“就这些,没意思,以后这样没头没尾的话别说” 田志远说:“你是得便宜卖乖,以后我还不讲了” 秦泛棹说:“爱讲不讲,我还不听了” 田凤鸣看他俩斗气,想解劝,一扭头看见地上的枪托子说:“这就是枪托吧” 秦泛棹说:“这把枪装上枪托就能用,师哥,要是以后有人欺负咱,咱就用这枪崩了他” 田志远说:“别家,咱们还是低调点,省的惹祸” 秦泛棹说:“瞧你,胆小如鼠,我不听那个,谁要是惹着我,我就拿枪崩了他” 三个人又说了一会笑话,田凤鸣自己走啦。 秦泛棹看着田凤鸣的背影说:“他和“落马湖”一个叫“环儿”的窑姐好上啦。听说环儿的本名叫嫣荞,是从小被人贩子拐卖到妓院里的苦孩子,原是城南洼(南市)“老妈班儿”的姑娘,颇有几分姿色,因为被毁了容貌,额头上留下一块圆形的疤痕,酷似满月,所以改叫了环儿。为躲避麻烦,只好屈尊进了落马湖。” 田志远说:“有句话说;美中不足往往就会引出来乐极生悲。凤鸣一下有了私房钱就生出很多想法,都说老实人蔫淘气,一点不错,手里的馒头有了富裕,凤鸣首先想到了淫,欲,” 秦泛棹说:“落马湖的窑姐不像有名的堂子里那样大讲排场;进入正题之前,先把你身上带的银子榨干个不离十。落马湖程序简单,开门见山,一手交钱一手交货,绝不忸怩。而且明码实价,童叟无欺,是个穷人喜欢去的地方。” 田志远说:“我听到的不止这些,好像是盐碱地只长扎蓬棵,在此地谩骂c虐待c殴打,歧视就像是与生俱来的长在那里一样。” 秦泛棹说:“当然你要是霸气还可以不给,甚至摇世界炫耀一番,宣扬自己的能耐,不仅不会有人出头主持公道,还会得到许多人的羡慕,城南洼的崔三经常的在那里挑事不给钱”。 田志远叹息着说:“是非不分,为权势鼓噪,不足道也” 秦泛棹仍兴致勃勃的说到:“有的伙计去过环子哪里,说环子是老手,具备高c低两种技能;打情骂俏更是独占鳌头,所以生意十分抢手,你看凤鸣就如狗熊抱着蜂窝,挨了蛰也得顾着舔。几天不见就思念万千的,不知道要往里糟践多少钱呢。” 田志远说:“老话讲;劝赌不劝嫖,凤鸣他有卖油郎的运气,可落马湖生产不出花魁和杜十娘那样的“富婆”,只好是自己投资,自行开发,等环子成了富婆,凤鸣也就是个穷光蛋了。” 秦泛棹笑着说:“嘿,你就讥笑他吧” 田志远认真的说到:“对于这种社会最恶俗,低劣,展现原始野蛮的场所,人们采取是一种‘虐浪’的态度,象戏台上的小丑,只够添彩。所以欣赏的角度和心态也和看大戏不同,不是讥笑,是同情和愤慨。” 秦泛棹说道:“也是,谁能没事总上那地方去,志远你可不能去那种地方” 田志远矜持的说道:“你还是想想自己的事情,年龄到了,该成婚就成婚” 秦泛棹指着自己的鼻子说:“你是说我,你自己呢” 北门外繁华的街道,人群如织,你来我往的哪哪都是人,在人群中一些妓,女生拉硬拽揽客,弄得脸皮薄的正经人早就躲着那些女人,溜边快走。 自明永乐二年在天津三岔河口设卫伊始,运输业及商业的崛起,使南来北往的大量单身男性商贾及码头工人聚集于此。由于长期在外奔波,稍有经济实力的商人和无力成婚的工人构成一个庞大的单身男性群体,解决生理需要成为焦点,一些贫困家庭的女性在经济拮据与社会歧视的双重压力下,无奈沦落为娼妓。侯家后一带(今针市街c估衣街c宫南大街c宫北大街)出现了妓院,并逐渐发展成为规模可观c等级不一的集中群体。 明清时期,北门外有个挖土烧砖留下的大水坑都叫它落马湖,当时天津老城周边尽是一些低洼地,比如说c大水沟呀,苇子地,三角坑呀,等等。大都是比较荒凉环境恶劣的地方,一些贫苦的百姓就聚集在此地生存,有从事糊顶棚c扎纸人纸马的扎彩匠,有专门制作黑白铁活的钣金匠,于是落马湖周围,一些低等妓,女就在此搭了苇席窝铺,开始自行经营接客,很多担筐携篓的小贩c拉车扛脚的苦力,一时娶不起老婆,又逛不起妓院的,都到这窝铺里来解决生理问题,落马湖就成了远近闻名的低等妓院群落。 条件较之好些的妓,女自占一小间平房,基本在五c六平米左右。屋内陈设简陋,迎着门就是一架单人板床c挨着床头是一张小联二桌子,桌子上是梳妆的地方,桌下一把椅子,算是绣墩用来化妆时坐。门口一把椅子当作洗脸盆架,地面上仅有一小条空间,窄憋的站两个人都嫌挤。条件差的无法形容,随您怎么想的悲惨都不为过。 站在自己小屋前的环儿一见田凤鸣到来,满脸的笑,晃动着丰满的胸部,妖媚的眼睛里射出来勾人的目光,樱唇微启,喊了一声:“凤鸣哥哥,你怎么才来呐,想死奴家了” 田凤鸣听见这莺声艳叫的小嗓音,忽然又闻见脂粉的香气,身子早就酥了半边,见环儿过来,扑在自己的怀里,一团柔软的突起撞击着他的心:“哎哎,我刚干完活,还没得休息,就紧着往你这跑” 环儿用手绢抽打着田凤鸣的脸说:“你多没趣,不知道奴家天天想你,” 田凤鸣涎着脸说道:“想,怎么不想,我做梦都想我的小宝贝哟”拥着环儿就往屋里走。 环儿忸怩着身子,用手指戳着田凤鸣的脑瓜们子说:“瞧你猴急的,是你的就是你的,这又跑不了” 田凤鸣用手在环儿的身上乱摸:“都是我的,都是我的,我看看缺了嘛了没有” 环儿怕痒,嘴里嘻嘻哈哈的浪笑,一边躲,一边和田凤鸣半推半就的进了屋。 屋子里窄憋,一进屋,环儿脚下一绊就倒在了炕上,田凤鸣趁势就压在了环儿的身上。 这时候,门外面老鸨子徐妈推开门站在门口斜着眼看着炕上的俩人,说:“环扎(子),咱尼玛可索(说)好喽,吱(今)个完四(事),把你介(这)几天的脏(帐)结喽” 环儿在田凤鸣的身子底下探出头说:“徐妈,您要账也不分个时候,我能赖您的帐吗,您先出去” 徐妈满脸不高兴的说道:“我介(这)不似(是)怕你忘了吗,给你提个醒儿” 田凤鸣搂着环儿问:“差她多钱” 环儿在底下伸出几个手指头比划。 田凤鸣从怀里掏出来一沓子银票,在其中抽出一张,向地上一甩,说:“给你,臭娘们” 徐妈捡起银票一看,满脸笑容的说道:“哎呦,介(这)位爷大方,一出叟(手)就样(让)我老婆扎(子)高兴,你俩玩。你俩玩啊,我老婆扎(子)就不打咬(扰)了”说完随手关,临了眼光盯着趴在环儿身上的田凤鸣一眼离去。 二人无话,先系着要紧的事办。 良久,田凤鸣喘息着说道:“妈的,在这里没意思,净有人搅合,弄的大爷我精神不起来” 环儿说:“有嘛啦,还不都是这两下子吗,一上来猴急的就像是孩子饿了急着找奶,头吃,三下五除二,还没有拉屎的功夫大呐就交枪了” 环儿一说,田凤鸣反而来了精神,一腾身又压在环儿身上问:“说说,说说,把你知道的跟我说说” 环儿在底下说道:“没什么说的,说他们不也等于是说你吗” 田凤鸣依旧不放,坚持问:“说不说,你说不说”手上就使了劲,又是揉,擦又是挠,弄得环儿浑身乱颤,摧花折柳,直至梨花带雨,田凤鸣这才停下手。 环儿满脸不高兴的说:“你混蛋,老娘被你弄得浑身没劲,再这样你给我滚”用脚踢田凤鸣。 田凤鸣身强体壮,一只手压住环儿的上身,一只手向下扣住环儿的双腿,弄得环儿动弹不得,只有听凭田凤鸣的摆布。 田凤鸣看见环儿被自己,忽然又来了兴趣,依旧上身重复阳台,一番。 完事,田凤鸣躺在炕上说:“环子,跟了我吧,我为你赎身” 环儿看着两眼出神的田凤鸣说:“就你,得了吧,别说老娘现在没这个心思,就是动了这心思,你可得有哪些银子” 田凤鸣没说话,眼睛直勾勾的望着房顶。 环儿向上看看,没见有什么东西吸引人,不知道田凤鸣在想些什么,为了叫田凤鸣高兴,她依偎在田凤鸣怀里说:“哎,我给你讲个笑话吧,说山上有个庙。庙里有个德高望重的老和尚。一辈子从未和女人接触过,临死前有个愿望。非要弄清楚女人长啥样,众弟子凑钱找了个妓,女。妓,女脱了裤子。老和尚说,噢,原来和尼姑的一样”环儿说完先就自己笑了起来,笑半天,见田凤鸣没笑,诧异的问道:“你这是种什么邪啦,别弄我这儿吓人啊” 田凤鸣依旧说:“跟了我吧,我为你赎身” 环儿见田凤鸣依然坚持为自己赎身,动了心,问田凤鸣:“你真是这么想的” 田凤鸣庄重的点点头:“这念头我已经想了很久啦,就是没敢和你说,这不,前几天我们的生意伙伴结了账,我手里有了银子,足够为你赎身的” 环儿看此情景,知道自己马虎不得,为打听清楚,环儿问:“你一个穷小子,在铁匠铺里面学徒,干点力气活,是哪里来的这么多银子,别待是偷的吧” 田凤鸣激愤的说道:“谁偷得,你怎么小瞧人,我这是干活挣来的” 环儿追着问:“你干什么活能够挣这么多” 田凤鸣不满的说道:“不告诉你,保密” 环儿说:“不管你这银子哪里来的,你真要是想为我赎身,你得想清楚啦,咱俩从这出去住哪里” 田凤鸣说:“这一点我都想过了,就在我师傅的工棚旁边搭一个窝棚,很简单,以后有了钱再盖房子,我现在我师父那里工钱足够我俩吃喝,其他的活计就是攒下的积蓄,留作以后用度。 环儿怀疑的问道:“什么其他的活计,你就不能跟我说” 田凤鸣犹豫了半天,下了决心,刚想凑到环儿的耳朵边告诉她原因,这是忽然听到窗户外面一声响动,惊得两个人浑身肌肉发僵。 田凤鸣厉声喝道:“谁,谁在那里” 门外面徐妈答应道:“是我,我想问问这位爷在咱这里用膳吗” 田凤鸣气愤的说道:“不用,滚” 环儿在田凤鸣的耳朵边上说:“这死老婆子,就爱听窗根” 天后宫香客如织,正点十分钟磬齐鸣,个个道士上下齐心,按部就班的操持自己的事物。 每年的三月二十三是天后奶奶的寿诞之日,照例得由天后宫主持召集各大买卖家的东家一起商量皇会的事情,一大早天后宫的客房内就聚集了好几位买卖家老板,就连县衙里的高师爷也前来凑趣。 大家落座,小盂茗给每位客人上了茶,躬身退后。 张天师冲着各位作揖说:“各位东家,贫道先在此谢过,今年的皇会能否办的圆满,就看诸位的大力协作” 代表天津八大祥(绸缎商)的李掌柜,满面红光,胖胖的身子在人群里一扎,早已是微汗淋漓了,见着张天师站出来说话,他接过说:“我先表个态,今年的皇会势必办的红红火火的,我把话撂这儿,让我们出多少钱,听招呼”说完身子一挺,用眼睛蔑视着大家,表现出财大气粗的架势。 靠着巴结钻营,顾闵川顶着铁厂街的代表的名头来到了天后宫,心里头没底,不好说话,只有坐在一边看看这个看看那个,掂量着自己能够张多大的嘴(承诺)。 桂顺斋点心铺二掌柜犹豫地说:“要我说,现在这世道这么乱,我主张还是小规模的办一办,大家都来天后宫烧烧香,给娘娘多磕两个头,就算啦” 高师爷接着说:“哎,我看行,临来时刘大人嘱咐今年皇会别太张扬,差不多就得” 顾闵川抢着说:“我赞成高师爷的说法,差不多就得” 西头乡祠前“远音跨鼓中幡会”的王会长满脸的不乐意说:“没劲,我已经串通好西姜井的捷兽老会c介园的永音法鼓会和陈家沟子的德善重阁老会,都盯着今年走会攥个好彩头,这一下得,船——满完(丸)” 五虎扛箱会的会首刘疙瘩,站起身,摇晃着满是疙瘩的麻脸说:“那还找我们来这干嘛,年年出皇会,今年介(这)是肿莫迪拉(怎么的啦),说了不算,算了不说,介是老爷们干的活吗,走走走,别弄这里格楞(弹弦子)我还有吃奶的孩子没喂呐,走走走”起身要往外走。 高师爷赶紧的说道:“几位爷,几位爷,我不是拦着不让弄呀,该弄还得弄,刘大人的意思是小心点,别惹着洋人不乐意” 顾闵川又抢过来表态说:“就是就是,别惹洋人不乐意” 城南法鼓会白峰亭问刘疙瘩:“没听说你有吃奶的孩子” 刘疙瘩笑着说:“嘿嘿,说着玩,吃奶的孩子是有,那是我孙子” 大家伙跟着哈哈的笑了起来。 张天师看着大家你一言我一语的说的热闹,一开始没说话,看看现在事情基本有了眉目,于是他说:“各位仁兄,听贫道说两句” 高师爷挥手按住大家的骚动说:“坐坐,都坐,听听老天师怎么说” 大家落座。 张天师说:“按说刘大人顾虑的极是,洋人这几年在咱这没少嚯嚯人,洋人的目的大家也都清楚,就是拿咱们国家当成了一个大古董,看见什么都好,都抢了去他又不能,于是他们就在咱么这里开买卖,赚着钱把咱们的好东西买走,诸位请看看,洋人在下边盖的哪些房子,那一幢不是牢靠的就像是城墙,就是奔着长久的在咱这待下去,几位都懂做买卖的门道,不挣钱谁还在这里常住” 刘疙瘩大声说道:“没错,老天师说的是这么个理,大家伙说呐” 白峰亭接过说:“自从允许外国商人在天津开埠以来,英国人借口建造领事官署及英商住房,胁迫咱朝廷认可在天津圈占土地,法c美两国相继参与;先后在天津划定租界,经商盈利。前来天津从事进出口贸易的各国商人,都在自己的租界地里,建造了一片片高级别墅住宅楼群,远远望去,俨然是他们自己的城镇,咱们天津人没见过,都稀罕看鲜,有事没事的全都往下边跑” 张天师说:“外国强盗之所以如此看中天津,是因为距离皇城近,便于对朝廷进行军事威胁与政治干预。这些个传教士,趁着英法联军攻打天津的事儿刚过去,就迫不及待地来到天津,开辟他们新的传教领域。传教士远涉重洋来到中国,扬言声称是为了实现中华归主,什么叫做归主,英文有一句话我不会说,翻译的原意就是基督教占领中国” 八大祥的李掌柜说:“这洋人的洋教占领中国,那我们的宗教怎么办?” 张天师说:“我初步算了算,前后在天津开辟的宗教有英国的圣道堂c还有:俄罗斯东正教,犹太教,印度锡克教,的神道教c天理教c金光教,连同咱们固有的佛教c道教c伊斯兰教,天津卫成为了多宗教的城市,这些教派在天津卫先后建立教堂有三十九处之多” 顾闵川直愣愣的张口说道:“啊,这么多”他看看高师爷一副高深莫测的神情赶紧闭上嘴。 张天师说:“这还不算刚刚建成的望海楼教堂” 刘疙瘩骂骂咧咧的说道:“介尼玛谢福音为人阴险狡诈,是一个暴虐的法国天主教会混蛋,每天都在工地上颐指气使。指手画脚,工人们稍有不如意轻则谩骂,克扣工钱。重则拳打脚踢,分文不给的轰出工地。” 张天师说:“此望海楼天主堂,大家伙都叫他‘河楼教堂,’而法国人公然把它看做是第二次大烟战争的胜利战果,竟挑衅性地命名为‘胜利之后堂,’谢福音公然叫嚣说,建造这座教堂是圣母的仁慈和战争胜利的结果。并在这座教堂钟楼的大理石上刻上了‘胜利之后堂’的法文金字。” 刘疙瘩气愤的说道:“什么胜利之后教堂,我们就叫他鬼子楼” 白峰亭说:“教堂刚刚建成,谢福音又以‘传经讲道的地方必须肃静’为借口,强逼天津府县下令将教堂附近的民房等原有建筑全部拆除,并把教堂周围的摊贩一律赶走,致使三岔河口一带大批群众流离失所,无法生活。周围的商家和住户大都恨得咬牙切齿,提到谢神父个个吐口水,都说没有见过这样的上帝使者。” 高师爷尴尬的说道:“这不稀奇,咱们的军队打不过人家,只能是人家说什么咱们就得听,就得按照做,没办法” 刘疙瘩说:“高师爷,这就叫兵怂怂一个,将怂怂一窝,打咱皇上哪儿就蹙洋人,下面的官跟着就怕,您说是不是这么回事” 高师爷一听瞪起眼说:“哎,我可不是这个意思呀,刘疙瘩你别瞎解释” 白峰亭紧着劝解说:“莫谈国事,几位莫谈国事,咱就盼着老天爷保佑,咱们这辈子顺顺当当当的,没病没灾的,囫囵个寿终正寝为好,老天师您说是吧?” 张天师心里想的嘴里头就说了出来:“贫道相信造物主只有一个,那就是三清(元始天尊c灵宝天尊c道德天尊)一体的“道”,是化生宇宙万物的本源,“四御”中的玉皇大帝是上天的代表,我始终弄不明白,都是代表上天与人间对话的使者,传达的旨意竟然有如此天壤之反差。难道上天跨出我神州,不仅改了名字,竟然连本质的慈悲都变了味道,莫非是真如同晏子使楚时所说的“橘生江南为橘,生江北则为枳”,不可思议。” 他不会想到,造物主也是应运而生的意识形态。 所有在坐的人没话说,只是听着张天师侃侃而谈。 张天师接着说:“外来宗教,是一种无范围的浸润,是强势文化的侵入,比如十一世纪罗马教皇为了从伊斯兰教手里夺回耶鲁撒冷而发动的十字军东征,教皇的军队从意大利一直打到巴勒斯坦,为了教义的传播,欧洲的日耳曼人和伊斯兰教派的土耳其人c埃及人及以色列人直直战争了二百多年,那是武力和文化的征服。不言而喻经济在其中也起到了决定性的作用,战争也是为了掠夺地域资源。” 高师爷想要说话,他扭头看看周围在座的人都在聚精会神的听张天师说话,只好打消念头。 张天师用眼睛看着大家说:“这就有了一个绝妙的对比;中国人绝不会因为外国人不遵从老子或是孔子的教诲而去发动一场战争,更不会因宗教信仰而改变别人的生活习惯,谁见过来华的外国人不会用筷子就不许吃饭的,可是在望海楼教堂里,不会唱法国歌的中国孩子就没有吃饭的权力。” 众人听了都点头称是。 “中国的宗教不具备侵略性。”张天师说:“比如说,道教,以及我国的儒家学说” 白峰亭赞赏的点头说道:“极是极是,洋人的粗野,全因为没有儒家的中庸之道的理念” 张天师认真说道:“中国传统文化是一种静态文化,靠的是感知者的体验,就是“悟”,是那种不事张扬,坐在屋里,冥思苦想后的自身体验的总结。究其原则可以解释成;‘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的自我约束。当强势文化张牙舞爪的站在静态文化的面前,“悟”就成了“迷惘”。中国人经过血的教训总结出来一个真理,那就是‘人若犯我我必犯人’,是迷惘了几百年后才得出结论。” 高师爷插进来话说:“老天师,咱们是不是紧着事情谈” 张天师有些失落地说:“你看,我一说话就扯的太远啦,那好,咱们抓紧谈正事” 顾闵川赶紧的说道:“是是,咱们谈正事” 大家还都沉浸在刚才的话题里,神情有些默然。 高师爷冲着顾闵川挥挥手。 顾闵川来了个大红脸。 张天师看看大家说:“大家都别愣着啦,咱们今天是来商量皇会事的” 这时候大家都回过神,齐声的说道:“老天师,这事您说了算,我们听着。” 刚才还在犹豫的桂顺斋二掌柜,这时候坚决的说道:“老天师,您啦就招呼,叫我们出钱就出钱,叫我们出力就出力,我们听您啦招呼。” 刘疙瘩高声说:“听老天师这一说,咱们这出皇会不仅是为了热闹,介里头道道儿深着呐,几位听好了,这次皇会一定得成功,为咱们中国人长脸,大伙说是吧?” 在座的众人都点头齐声称是:“是是,是这么个理” 高升看看大家的情绪没敢言语,脸上有些不愉快。 顾闵川看看高升的脸色,赶紧的闭上嘴。 张天师在一旁看着高升的神情,默默的点点头,脸上露出一丝微笑。 初春的早晨,漫天的飘舞着柳絮,空气里洋溢着清新的气息。 田飞虎一早起来,洗把脸就往外走。 田大娘在屋里头做棉活,身上带着许多棉絮,紧走几步追出来说:“你一大早这是上哪去” 田飞虎没回头说:“去铺子里看看” 田大娘走过来说:“你给我站住,慧琴的事你去不去” 田飞虎不耐烦的说道:“昨晚不是说好了吗,这件事过过再说” 田大娘气愤的说:“什么说好了,都是你一人说了算,你几时听过我的主意” 田飞虎回过头说:“要去说,你去” 田大娘掸掸身上的棉絮说:“去就去,什么事指不上你,我去”说完走出院子。 田飞虎摇摇头苦笑说:“这老婆子,猴吃辣子急拉”也跟着出了门。 房屋的窗户开处,田慧琴沉着一张脸,看着外面的情况,低下头,神情有些默然。 院子里有几只鸭子在嘎嘎的叫,一只懒猫从炕上还没完工的棉被里探出身子,冲着屋里的人叫了声“喵咪”看看没有人理它,自己跳下炕朝院子里跑去。 这时候秦泛棹一步挿进来高声的喊道:“志远,志远!” 屋里田慧琴刚要起身,心里有些胆怯,就又坐下,耳朵竖着听着外面的动静。 秦泛棹看看院子里,又到工棚里喊了几声:“致远,致远”见没人答应,自己挠挠头皮说:“这小子跑哪里去了”又对着屋子里喊道:“表叔,表婶,致远干嘛去啦”等了一会儿还是没人答应。 屋里的田慧琴站起身走到外间屋,想要出去,但是不敢。站在那犹豫。 秦泛棹看看屋里没有动静,犹豫的往外要走。 田慧琴鼓起勇气,拉开门站在门里面小声说:“泛棹哥,我爹娘都不在家” 秦泛棹看见只有田慧琴一人在家,自己反而不好意思了,也是因为田慧琴即将是自己的媳妇,有这个心思在前,心里也就有点怯懦,他说:“哦,那,那我先走了”说完就往外走。 田慧琴鼓起勇气,脸色羞得通红说道:“泛棹哥,你,你要不,要不再等等” 秦泛棹看着田慧琴的模样,心里头觉得别扭,他说:“不啦,我还有事”说完就要走。 田慧琴眼含星光的说道:“你这就走,你” 秦泛棹看见低下头说:“我,我找你哥,我没事,我,我得走啦”脚步往门口蹭。 田慧琴眼里的泪水含不住,扑朔扑朔的掉了下来,她泪眼朦胧的说道:“你走吧,你”说完扭头走进里间屋,趴在桌子上抽泣。 秦泛棹神情漠然的看看屋子里,扭身朝外面走去。 一个连三间的屋子,里外整洁,所有的摆设一看就透着生活殷实。 秦和清嘴里头叼着烟袋对坐在桌子对面的田飞虎夫妇俩说:“嗯,就按你们说的做,听那小子的没完” 秦大娘高兴的说道:“俺就盼着这一天啦,文虎表弟不找我们来,我们这些天正琢磨找你们说去呐,这是好事,他俩一结婚,咱两家就成了一家子了,还提什么嫁妆到不到的,过了门,我这家都是慧琴他俩的”又走过去拉着田大娘的手说:“妹子,你来看看我给泛棹准备的婚房”说着她俩手拉手的走进西屋秦泛棹的婚房。 秦和清笑着说:“嗯,瞧那老婆子,一说起泛棹的婚事,比什么都高兴” 田飞虎说:“表哥,我有些担心,泛棹要是不乐意,没准会闹出笑话来,你看是不是” 秦和清摇摇头,在桌子腿上敲敲烟袋锅说:“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再也大不过去了,咱们这回就不听他的,就是把他绑起来,也要拜堂成婚,由着他的性子没完” 田飞虎低头说:“我总觉得心里不踏实” 秦和清说:“有什么不踏实,这样,我把他喊来,你和他说,泛棹,泛棹”对着外面高声叫喊。 秦泛棹趴在窗户下听着里面的动静,越听越烦躁,嘴里嘟囔着:“我就不听” 田凤鸣在他的后面用手指头杵杵秦泛棹的后脑勺说:“你小子这回该交枪了,喊你呐” 秦泛棹回头竖起手指放在嘴上小声说:“嘘,凤鸣哥,你在这里听着他们都怎么安排,我先不进去,去我苏伯那里躲躲” 田凤鸣说:“不行,不行,这都在研究你的婚事,你跑出去算什么” 秦泛棹往外挪身子说:“你不帮我,以后有事我也不帮你”说着往外就走。 田凤鸣一把没拉住,秦泛棹飞也似的跑走了。 屋子里秦和清在喊:“泛棹,” 田凤鸣回答:“姑父,泛棹不在” 屋子里秦和清说:“凤鸣,你去找找他,找着叫他马上回来” 田凤鸣答应一声:“哎,”扭头也跑出院子。 第二十八集终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九章 第二十九集 秦和清铁锅店后面的一个小院,三间住房,堂屋一应的家具比较考究,东屋住着秦和清两口子,西屋是秦泛棹的婚房,门上贴着大红的喜字,屋子里装饰的满堂喜气,床上是几铺几盖的被褥,新人用的一应器具都已经准备齐全,几个邻居大娘大婶的都在婚房内忙乎,秦大娘跟着后面支应,马翠萍也在内。 堂屋里八仙桌子上摆放着拜堂用的大红蜡烛,果盘里摆着喜饼和瓜果梨桃四时鲜果,桌子下面是两个拜垫,屋门口到院子里铺着红地毯,一直通到前面的铺面。 秦和清嘴里叼着烟袋坐在椅子上,脸上愁眉不展。 这时候田凤鸣气喘吁吁的一步挿进来说:“姑父,泛棹这小子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我该找的地方都找了,就是不见他的踪影,姑父,这可怎么办” 秦和清从嘴里抽出烟袋,脸色阴沉的说:“还去找,不找着他这堂怎么拜,快去快去” 田凤鸣答应着扭身就走。 秦大娘听见从里间屋走出来问:“还是没有找着他?” 秦和清气愤的说道:“这个混小子,脾气大主意正,你说这大好的日子你倒是在家里呆着,满处乱跑,这都什么时辰了,再不还来,花轿就要到门了” 秦大娘也急的满脸怒容,说:“没想到泛棹这孩子真这么轴,我那天就觉得他是心里不乐意,嘴上不说,敢情是憋着和咱们较劲呐” 秦和清一屁股坐在椅子上说:“这么说,他是存心不打算结婚,这是跑啦,这他妈的混小子” 秦大娘急的直搓手:“这可怎么办,和他表叔怎么说,哎呀,我说泛棹你个挨千刀的,你这是陷我俩不仁不义呀,你个挨千刀的混小子”说着就觉得脑子有些晕,身子摇晃了一下, 屋里的姐妹们听到外面的动静都出来看,有的上前劝解说:“老姐姐,你可千万别着急呀,再气坏了身子,后面好多事等着你呐” 马翠萍上前扶住秦大娘说:“老嫂子,你千万不能着急,事情还不清楚,他苏伯不是还没有回来了吗,等等再说,万许一会就回来啦,老嫂子你坐。”扶着秦大娘坐在椅子上。 这时候苏汝河快步的走进来走又看看问道:“回来了吗?” 马翠萍直给苏汝河使眼色说:“还没有,你再去找找”催促苏汝河往外走。 秦和清扬起手无力的说:“老苏,先不要找了,我想这小子是铁了心和我过不去,咱就是找遍了天津卫也是找不到,他这是逃婚,根本就不想结婚,不要找了,老苏,你坐下歇会儿” 秦大娘这时候眼泪都下来了:“这个杀千刀的混小子,你这是憋着劲的害我们呐,你个混小子,你倒是给我回来呀”说着哭出声,双手拍着大腿。 苏汝河站在堂屋中间看看事情不好收拾,他说:“和清兄,咱们在这里傻等不是办法,我看是不是先给田兄那里去个信,别看那边不知道,一会再把新人抬过来,那就不好收拾了” 秦和清一拍大腿说:“对对,这是得先叫咱亲家知道,先不要让新人过门,可是怎么说呐” 苏汝河低头想想,然后抬起头看看马翠萍,想从她那里讨个主意。 马翠萍一只手在给秦大娘呼啦后背,一只手扶着东倒西歪的秦大娘,她看看苏如河求救的眼神说:“秦掌柜,我看先去人和田掌柜打声招呼,婚礼往后延迟两个时辰,再去找找泛棹” 秦和清点点头说:“也只好这样,老苏,只好麻烦你去一趟我表弟那里” 苏汝河答应着就要往外走:“哎,我这就去” 马翠萍站起身走过去说:“如河,你来我和你说两句话”领着苏汝河往外走。 来到小院,马翠萍对苏汝河说:“你去说的可是件大事,不是到哪里传个信就完,你得试着说” 苏汝河诧异的问:“不就是传个信吗,至于这么紧张吗” 马翠萍冲着屋子里使使眼神说:“傻货,你说不好没准就惹出来大事” 苏汝河惊讶的问道:“那我该怎么说?” 马翠萍凑到他跟前说:“我刚才说的向后延迟两个时辰是为了稳住这屋里的人,看这阵势秦泛棹那小子是铁了心的拒婚,要是那样,就是找回来也不可能顺利,更何况现在那小子还不知道藏在哪里,几时能找到谁能保证,我的意思让田家再等等,或者,你记住了啊,或者让田家主动出头说点理由向后延迟婚姻,往后延,这得听老田家的意思,这样老田家会有面子,秦和清家自己做错了事也不会说别的,你记住,先和田飞虎说,再和他们家里人说,记住,你会说吗?” 苏汝河用手挠挠头皮说:“媳妇,这真是个难题,要不你去说” 马翠萍说:“傻货,你只要说通了田掌柜,其他的不用你操心,田掌柜自己就会想办法,傻货”又用手抻抻苏如河的领子,掸掸苏如河身上的灰尘说:“刚穿上,就弄得皱皱巴巴的,自己仔细点” 苏汝河迷迷糊糊的享受着媳妇的关心,心里头盘算着怎么和田飞虎说。 一条欧式建筑的街道,两旁种植着法国的梧桐树,街面上有几个外国人走动。 一株树下,秦泛棹对站在自己面前的陈凤喜说:“我不回去” 陈凤喜满脸红润的看着秦泛棹说:“你想叫干爹干娘急死吗” 秦泛棹低着头说:“我要是回去,我就得急死,我早就说过,我不混出个人样来,从此不结婚” 陈凤喜眼含秋水的样,嘴唇抖动着说:“泛棹哥,我知道你心里想些什么,那不现实” 秦泛棹抬起头说:“我什么都不想,你也不用再来找我了” 陈凤喜的泪水顺着脸流了下来:“泛棹哥,你回去吧,妹子不恼你,慧琴她,她挺好的,泛棹哥” 秦泛棹犹豫了半天,吭吭哧哧地说道:“不” 陈凤喜捂住脸哭出了声。 秦泛棹试着用手去拽陈凤喜,陈凤喜一下子扑在秦泛棹的怀里,大声的哭了起来。 秦泛棹脸上也露出来悲伤地情绪。 这时候,李文远从旁边的一座洋楼里走出来,看着秦泛棹和陈凤喜两个人的情景,默默地走到秦泛棹身后,拍拍他的肩膀说:“秦泛棹,你还是回去吧” 秦泛棹听见李文远说话,赶紧的松开怀里的陈凤喜,擦擦脸上的泪水说:“不,我不回去” 陈凤喜看看面前站着的李文远说:“这位大哥,麻烦您照顾一下泛棹哥” 李文远点点头说:“这是自然,我和秦泛棹的交情不是一两天啦,这点事交给我没问题” 陈凤喜低下头,默默地擦着眼泪,然后抬起头看着秦泛棹说:“那好,泛棹哥,我就回去了,我会和干爹干娘说你很好,很平安”说完扭身走了。 李文远看着陈凤喜离去的背影说:“秦泛棹,这姑娘对你不错,你逃婚是不是因为她” 秦泛棹摇摇头说:“她是我妹” 李文远拍拍秦泛棹的肩头说:“你放宽心思在我这里住着,保证你越住越不想走了” 田掌柜的院落和屋子门上都贴着喜字,田慧琴住着的屋子门上挂着红门帘,听得见屋子里有人在忙乎着婚庆的事,院子里放着田慧琴陪送的妆奁,和礼盒。 苏如河和田飞虎坐在院子里的板凳上,田飞虎紧锁眉头的抽着烟,苏如河坐在旁边,眼光紧紧地盯着他的一举一动。 田飞虎拔出嘴里的烟袋,在凳子腿上使劲的敲敲,然后抬起头说:“没什么好办法” 苏汝河嘱咐道:“那你得好好说” 田飞虎点点头说:“泛棹这孩子我知道,心眼子不坏,就是我们太急啦,唉” 苏汝河说:“这回难题推给你了” 田飞虎扭头对苏如河说:“你就回了我表哥家,说是慧琴的身子不好,叫人看过八字,就说是看相的先生说,要出门子还得养两年,您,您就这样说”说完站起身朝着屋子里走去。 苏汝河看着田飞虎走进屋子里,心里头不是个滋味,正想着自己回去怎么和秦和清他们学说这里的情景,脑子里乱哄哄的还没理顺,就听见屋子里头一声尖利的哭声响起,苏如河禁不住自己身子抖动了一下,脸上露出惊慌的神情,从座位上站起身朝着屋子里看。 这时候田飞虎满脸苦涩的从屋里走出来,看见苏如河还站在院子里,冲着苏如河摇摇头,叹了一口气说:“唉,孩子大啦,不好管了,唉”坐在刚才坐着的凳子上。 这时候田大娘追出来气急败坏说:“你个老东西,知道不知道你们这样做多伤慧琴的心吗,你去,把咱表哥找来,我倒是问问他,他这是办的是啥事,还叫人活不活啦” 苏汝河满脸歉疚的说道:“老嫂子,这事都怨秦泛棹那小子,顶到现在人不知道藏到那里去啦,您看,这事秦和清也是没办法,老嫂子您可不能着急呀,自己的身子骨要紧” 田大娘看见苏如河在中间说了话,也觉得找去闹不会有结果,随叹了口气说:“你说说,这泛棹混小子到底是咋想的,放着娶妻生子,居家过日子不要,非得弄得所有的人为他揪心,他算是得意啦” 田飞虎冲着老伴说:“我早说过,这事不能着急,你非不听,你看看,现在弄得” 田大娘一听怒从心中来:“嗨,你个老东西,我没说你,你到说上我了,孩子的婚事是不是你和表哥俩人定的,我可在中间从来没有说过不字,办婚事也是两家商量着办,你可倒好,事情出来了,你一推六二五,天塌地陷没你事了,你说的是人话吗,你个老东西,你个混玩意” 田飞虎刚要还嘴,这时候就听见屋子里头忽然间哭声没啦,一个妇女在屋里大声喊道:“他大娘,不好啦,慧琴背过气去啦,您快来” 田大娘听到扭身快速的进了屋,田飞虎也跟在后面进屋。 苏汝河听见屋子里一片嘈杂声,知道这是在抢救犯病的慧琴,自己这时候才明白媳妇刚才说过的话,自己挠挠头皮自言自语的说道:“我还以为自己聪明,看来我还真是傻货”脸上露出幸福的笑意。 这时候田大娘从屋里窜出来在嫁妆里头找衣裳,田飞虎跟在后面说:“你别闹了,现在孩子心里不好受,你再闹不是更加添乱吗” 田大娘抬头说;“是,我给你在这里添乱,我们娘俩走,回老家,这总行吧”抱着衣服回到屋里。 屋子里老姐们都在劝。 田飞虎对着苏汝河歪歪头说:“得,这回是真的啦,兄弟,你就回说,她们娘俩回老家了” 苏汝河傻傻的看着田飞虎无奈的脸色,听着屋里面老姐妹们的劝说声,默默地转回身向外面走去。 租界地的百乐门舞厅内灯红酒绿,人来人往非常的热闹,包厢里的客人推杯换盏的争相喝酒,坐在旁边的陪酒女嗲声嗲气的劝酒,舞厅内嘈杂的人声和音乐声混合在一起。 李文远领着秦秦泛棹走进来,秦泛棹的双眼不停地到处看,那里他都新鲜,看见舞女身上穿的花红柳绿的衣裳说:“这是啥衣服,花里胡哨的不耐看” 李文远说:“这衣服好贵了” 秦泛棹指着舞池里的人说:“男男女女的搂在一起不害臊” 李文远说:“这叫跳舞,两个人不搂着怎么跳,你别大惊小怪的,一会还有好看的” 秦泛棹问:“在这里喝酒得花不少钱吧” 李文远引着秦泛棹坐在一个包厢里,随手招呼来两个陪酒女说:“秦泛棹,你挑一个陪着你” 秦泛棹看看身边站着的陪酒女脸,那脸上抹满了脂粉,但是掩盖不了岁月和积劳所引起的苍斑,这使他想起陈凤喜的脸和慧琴的脸,他有些反胃,他用手推着那女人说:“我又不认识她,让她起我远点” 那女人非常热情的上前揽住秦泛棹的肩膀说:“哟,瞧这位小爷身子骨多壮实,来吗小爷,这不咱俩就认识啦,来吗,小爷”说着身子就往秦泛棹的怀里扎。 秦泛棹只闻见一股骚气哄哄的香味直往自己的鼻子里钻,他厌恶屏住呼吸说:“哪哪,谁是你小爷,一边去,文远哥,叫她走,我不需要” 李文远笑着说:“秦泛棹小爷,这就是你的不对啦,人家热情相送,投怀送抱的和你亲近,你怎能拒人千里之外呐,随意,随意呀”自己先就坐在座位上。 那个女人往前一冲,秦泛棹一个站不住倒在沙发里,秦泛棹就觉得身子下软软的,身子上呢也软软的, 要想起来。那女人不让,趴在秦泛棹身上嗲声嗲气的说道:“小爷,你看奴家俊不俊,你喜欢不喜欢”说着把脸就往秦泛棹的脸上贴。 秦泛棹不知为什么,心里一阵冲动,身体的某个部位发生了反应。男人的那种原始冲动占据了他整个人,他想迎合这种接触,这种接触让他想起妈妈的乳,房,想起那柔软的接触。 那女人使出浑身解数,在秦泛棹的身上扭动,并且一只手邪恶的伸向秦泛棹的腿间。 秦泛棹慌乱的推脱着,躲避着,不让那女人触碰自己。 那女人坚持着,脸上还不停地和秦泛棹接触,想要亲吻秦泛棹。 秦泛棹一边推搪着下面的进攻,一边还得躲着上面的袭扰。 那个女人一个劲的发狠,秦泛棹努力的搪塞,李文远在一旁看着此情景哈哈大笑。 这时候秦泛棹一使劲,将趴在自己身上的女人掀翻在地,满脸怒容的吼道:“要不要脸” 那女人从地上爬起来,双手掐在腰间说:“你装,你装什么假正经,到这来就是不要脸” 李文远一看不好站起身对秦泛棹说:“哎哎,秦泛棹老弟,不喜欢她,咱们可以换人” 那女人气哼哼的说道:“老娘是百乐厅出了名的头牌,就你这土包子不识货”又指着秦泛棹的脸说:“瞧你那样,脚卡巴泥还没洗净呐,就来舞厅泡,你也不睁开狗眼看看,这是哪里” 李文远看见秦泛棹圆睁着双眼,心说不好,正要上前拦住秦泛棹,刚伸过去手,还没有抓着秦泛棹的胳膊,就见秦泛棹抡圆了手臂,在那个女人脸上“啪”的打了一巴掌。 那女人捂住脸在底下转磨磨,嘴里还在大声的咒骂着。 李文远一看不好,领着秦泛棹就往外走。 这时候舞厅里的几个保镖走过来问:“哎,怎么回事,怎么回事” 那女人站起身指着秦泛棹说:“抓住他,抓住这个土包子,给我往死里打” 那些保镖上前就要抓秦泛棹,秦泛棹胳膊一扬,一个保镖倒在地上。 其中的像头目的保镖说:“喝,没想到还有两下子” 秦泛棹支把了一个架势说:“两下子,告诉你,爷有好几下子啦” 保镖头目说:“那好,咱就练练” 几个保镖围住秦泛棹就打了起来,秦泛棹不畏惧面前的这几个人,努力的和他们周旋。 几个保镖不是秦泛棹对手,都被他打的东倒西歪,凑不上前,保镖头目找来一根大棒,冲着秦泛棹使劲的打。秦泛棹一时间没有好的对策,挨了好几下子,那头目不依不饶的紧着打。秦泛棹瞅准一个空当,伸出腿一别那头目,那头目倒在地上,秦泛棹一个箭步冲上去,单手一按,使了个锁喉擒拿术,用腿别住那人的踝骨,全身压上去,那人浑身不能动弹,另一只手抓过那人拿着的木棒,虎虎生威的看着周围的人。 这时候李文远领着一个岁数大的洋人走过来说:“哎哎,几位几位,鲍威尔先生有话说”说着冲那个洋人一鞠躬。 鲍威尔分开众人看看在中间地上擒住保镖的秦泛棹点点头,说道:“这位兄弟好身手,是我这里的生想的不周到,请你原谅,我代表他们向你表示道歉”说着冲秦泛棹一鞠躬。 李文远着急的说道:“秦泛棹兄弟,这舞厅老板给你道歉,你就撒手吧” 秦泛棹扔到手里的木棒,站起身拍拍手说道:“就这两下子还当保镖,给我吃屁都赶不上热乎的”一脸的鄙夷神情。 那保镖在地上挣歪着爬起身,满脸通红的和其他保镖朝后面走去。 李文远对鲍威尔说:“鲍威尔先生,实在是对不起,这里的损失都算在我的账上” 鲍威尔不看李文远的脸,俩只眼睛只看着秦泛棹说:“呶呶,这不算什么,我想请这位先生喝一杯” 李文远赶紧的冲着秦泛棹喊道:“秦泛棹,赶紧给鲍威尔先生赔不是” 秦泛棹学着洋人的样子,竖起一根手指说:“呶呶,该赔不是的不是我”说完朝外面走去。 鲍威尔看着秦泛棹的背影说:“嗯,桀骜不驯的种子” 李文远谦恭说道:“哎,先生,请您原谅,他就是那脾气” 鲍威尔想想,又伏在李文远的耳朵边低低的说了几句话。 李文远抬头诧异的看着鲍威尔的脸说:“你是这样想的,那好吧,我试试看” 日头偏西,马翠萍正在打扫院子,一阵敲门声传来,马翠萍催促蹲在灶棚的苏汝河说:“来人啦,去看看是谁” 苏汝河开门一看是跑了许多天的秦泛棹,他上下的打量着站在他面前的秦泛棹,看他满头是汗,气喘吁吁,神情还有些慌张,一身的衣服皱皱巴巴,像是刚刚和谁打过架一样。 苏汝河拍着大腿说:“你小子这些天跑哪去啦,你这是咋的啦,和谁打架啦” 秦泛棹一步挿进来,站在院子里朝外面看看说:“苏伯,你快将院门关上” 苏汝河疑惑的将院门关上又问:“惹祸啦” 这时马翠萍走过来说:“如河,你去外面看看,泛棹,你跟我进屋” 苏如河上外面走, 秦泛棹跟着马寡妇去屋里。 大门外静悄悄没有动静,也没有人,苏如河看看,缩回身,然后关。 马翠萍用脸盆给秦泛棹搓了一个毛巾递给他说:“先擦擦汗,自己有没有受伤?” 秦泛棹一边擦汗一边说:“没有,就那几块料不是我的对手” 马翠萍肯定的说:“不用问,你这是和人家打架了” 秦泛棹一愣,马上笑着说:“苏婶,你咋一问一个准,你咋知道我和人打架了” 马翠萍说:“先别说你那逞能的事,你先说说,你为什么逃婚” 秦泛棹支支吾吾说:“我 ,我” 这时苏汝河一步挿进来说:“你小子叫我好找,你是孙猴子上天入地啦” 马翠萍接着问:“咱先不说你这些天去了哪,咱就说说你为啥一声不吭,蔫的溜的跑的无影无踪的,你不说出个为啥,今个我马翠萍不招你,你给我从这儿出去” 苏汝河说:“就是,大竹竿子绑鸡毛,你好大的胆子” 马翠萍一脸的严肃说:“你让他说” 秦泛棹看看躲不过说:“我就是不想和慧琴结婚” 马翠萍问:“为啥,我不明白,慧琴哪里不好,那闺女又贤惠长得又俊,娶过了门一准是个知疼着热的可心人,你咋这么不懂事,伤了田家的人的心” 秦泛棹低下头说:“你们看着好,那是你们,我看着不好” 马翠萍说:“你说实话,你是不是心里头还是惦记着陈家那闺女” 秦泛棹不说话。 苏汝河说:“不说话就代表承认” 秦泛棹抬起头说:“不是,我俩认了干亲,不能乱了轮,她是我妹” 马翠萍说:“哦,这说使我们误会了你,我琢磨你不会做出毁坏家风的事” 苏汝河说:“这些日子你在哪里猫着呐,别在去了落马湖,住在哪个窑姐那里” 秦泛棹生气的说:“我才不去那里呐,我这些天在租界李文远那里” 苏汝河说:“哦,我说呐,租界好玩吗” 马翠萍忽然拦住问:“等等,李文远是谁” 秦泛棹说:“他在洋行里做事” 马翠萍说:“是不是洋买办,专门给洋人推销大烟,往外倒腾咱们国家的古董” 秦泛棹说:“这我不知道,我们和他”秦泛棹马上闭上嘴不说话了。 苏汝河追着问:“和他干什么,你说” 秦泛棹烦躁的说道:“嗨,你们就别问啦,问了我也不说” 马翠萍看看眼前这个混小子,一时没有办法,于是她说:“好吧,既然你不说,我们就认为你没做坏事,但是你不说,也不是什么好事,你也是大人啦,该怎么做事,该怎么做人,你自己应该知道,你先在婶儿这里将就一宿,明天我和你爹说说,你还是回去住,省的你家大人惦记着,如河,你将厢房给他拾掇拾掇,今天让他住哪” 苏如河答应着领着秦泛棹走出屋子。 一间不大的小屋,墙角堆着一些杂物,占着半间屋子的炕上,铺盖整齐的码放着。 秦泛棹光身躺在炕上,睁着眼睡不着,白天的事一幕幕的在他的眼前重现,想到激动时,他眼睛里冒出来闪烁的光泽,想到自己逃婚的事眼光又黯淡了下来。 里间的门上挂着门帘,炕上一张桌子,桌子上点着汽灯,照的屋子里一切,新制的家具,新制的被褥,窗户上还有结婚时残留的红喜字和窗花。 马翠屏坐在炕上,缝补着一件上衣,缝到最后一针,用嘴咬断线绳,然后对坐在旁边抽烟的苏汝河说:“你看看这小子的衣裳,一准是和别人打架撕扯的,不使劲的揪扯,撕不开这么大的口子,明天你问问,他是和谁打的架” 苏如河拔出嘴里的烟袋说:“今天我就想问,要不是你拦着,我非得问他个底掉不可” 马翠屏一边叠着衣服一边说:“你别猴急的一下子都问他,你一股脑的问,没准问毛了他,好不容易逮着他的影儿,咱就怕他一尥蹶子又跑的不知去向,那不是事与愿违吗” 苏如河点头说:“哦,你考虑的是,这小子脾气摸不着,想一出是一出,明天我就去秦和清那告诉他来领人” 马翠屏说:“我琢磨着他说的那个李文远有文章,这次打架要是有李文远的事,一准就沾上洋人的边儿,要是那样,还真不好说,明天还得问他,问清楚了再告诉秦掌柜” 苏如河说:“是吧,你要这么一说,我也觉得李文远有问题” 今年张天师格外的勤快,头半个月就张罗着上各家登门拜访。 这一天大清早张天师收拾好行头(衣着打扮)就出了门,脚不停步的直接就够奔了铁厂街。 自打秦和清搬了家,离着天后宫远了几步,就好像老哥们俩隔了千山万水似的,见面就比往常少了,也别说,都是大忙人,秦和清是天天占着身子,一步不敢离开自己的店铺。天天不错眼珠的把着还不放心呐,几时有过松懈的念头。 张天师更是忙上加忙,虽然上次借三叉河口之势小胜一把,但还是挡不住外来的侵袭。 张天师出了门儿向西,顺着城墙根一路就走到了马头东街。早在明初时北大关一带就叫“马头渡”,是纪念朱棣曾在此渡河夺取的皇位。 马头东街在北大关的东边,因此而得名,到了光绪年间才改叫了估衣街。这条从侯家后一直延伸过来的土路两旁,开始只有一些经营西洋货的小摊贩,和一群围坐在河边上缝穷的老妈子,自打北大关热闹起来,聚集在三叉河口附近的苦力越来越多, 最早一个叫张永德的人在此开了一家估衣铺,人称“估衣张”。经营一些过时的旧衣服,铺子的字号叫恩隆德,恩隆德没叫响,一提估衣张没有人不知道的。 老话讲:“富贵不过三辈”人一遇上难处,不论你是穷富,一准就往当铺跑。 提了家里暂时不用的东西,到当铺换成银子,就为图个一时缓解,等到有了银子再把东西赎回来。 老天津卫的人还有一句口头语,叫:“当当(当东西)买海货,不算不会过”当然此句是指吃海货的季节短暂,为吃到海货不择手段。但有这种思想支配,可见当东西接“短”(生活一时的窘迫)也成为了一种流行的手段, 因此老天津卫的当铺很多,一些过期的,没人领的“死当”,当铺就转卖给估衣街附近的“包房”(中介机构),包房再卖给估衣铺子。 张天师算得上是当时的名人啦,走一路总是有人和他打招呼,张天师点头应着,远远就听见恩隆德的活计可着脖子在那边唱边吆喝:“这件羊皮袄啊———不缺也不残。穿在您身上———保您热得乎啊要问卖多钱呀,您给5块钱吧。” 张天师知道这小子的外号叫做“喂不饱”,其实人家姓魏,叫哺宝,人们叫来叫去的谐了音,从此就叫了“喂不饱”。 张天师走过去看见他周边围着许多人,都在争着看他手里拿着的衣服。 喂不饱一会儿又拿起一件娓娓道来:“这件短马褂呀———绸子里c缎子面c没发霉c没虫咬哎———里外全都新———您就捎走吧。 旁边的一个人抢着他手里的衣服看说:“给我,我要”,又有人也争着抢。 喂不饱又拿起来一件:“这个吆唤卖,里面三新的大夹袄,就五块八”, 见没人抢,放下手里那件,马上又拿一件:“这件卖了吧,一块三角钱”, 又上来一个人抢到手,拿着衣服站到一边仔细看说:“喂不饱,这哪值一块三”。 旁边就过来一个伙计说:“老姐姐,你拉看看这衣服的料子,正宗的礼服呢,你要是不要,有人要”说着就要接过那妇女手里的衣服。 那妇女扭身说:“谁说不要,谁说不要。我不许看看,你看这里有个窟窿” 那伙计高声喊道:“哎,买的就是窟窿呀,谁看着值,谁就要呀” 那妇女听了不烦,反而掏出钱付了帐,笑嘻嘻拿着衣服走了。 喂不饱撂下一件又拿起来一件说:“原当的男大褂呀,三块五”, “瞧瞧这皮袍,二十五块钱就卖了它”。 喂不饱手里还不闲着,把估衣翻过来掉过去让大家瞅,用随机性很强的鲜亮活词将货品介绍得淋漓尽致,引人发笑,一会儿的功夫招过来许多围观的人。 当年有个诗人写过一首《估衣街竹枝词》形象的展现了当时的情景。 “衣裳颠倒半非新,挈领提襟唱卖频; 夏葛冬装随意买,不知初制是何人。” 张天师摇摇头笑笑说:“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这喂不饱也是这一行里的状元” 出了马头东街往前一走,在耳朵眼胡同口上张天师瞅见了一个自己正要找的人,此人是北大关卖“鸡子”(鸡蛋)的翟老板,人称翟大个,是津城八大会儿“掩鼓会”的领头老大,正在领着一伙子人在河边上练中幡,周围围着一群人,不时地还为看到精彩的地方鼓掌。 张天师看他们练得正带劲,没敢惊动,站在人群后面看。 翟大个人身高马大,一身腱子肉,每次“走会儿”他都出头杠,玩得一手好“中幡”。这时他站在圈子中央,将近百十斤的中幡在腰间转着圈的舞动。 一个伙计在一旁脚底下趟着圈子(转圈)一边说:“此名号称作;‘乌龙搅水,’看着爷们,浑身是劲,力大无穷简直就如‘大力神’再世。” 大家跟着鼓掌叫好。 他接着说:“后面拿手好戏的绝活叫‘脑健’,是将中幡抛起后顶在脑门儿上,” 翟大个的脑门儿上的皮肤很坚硬,就见他一转身将手里的中幡向上抛起,然后用自己的脑门接住,调整了一会,中幡稳稳的立在他的脑门上。 那人又说:“为练出前额上的这块硬皮,玩中幡每天必修的功课就是‘糙顶。’诸位刚练‘糙顶’时,师父要用藤子棍儿在脑门儿上反复敲打,哎,打的脑门儿都麻木没了知觉,直到肿起一个大包才能停手,哎,就这样,过几天肿消下去接着再打,最后脑门儿上长出厚厚的茧子,才算过了第一关。接下来再学习身形,手法,和技巧。没点毅力是学不出来的” 大家又都鼓掌叫好。 翟大个一时兴起将竿子竖起托在手中, 那人叫道:“这叫霸王举鼎,” 翟大个将中幡盘在肘上。 那人又叫“这叫二郎担山,” 翟大个用牙齿举起中幡来, 那人说:“这叫牙健,用鼻梁举起来则叫断梁。一共合计有二十多个套路,如金鸡独立,龙抬头c老虎撅尾c封侯挂印c苏秦背剑c太公钓鱼c张飞蹁马等样式。” 翟大个在圈子中央变换的姿势,越舞越勇,那中幡被他舞得团团转就和风车一样 那人说:“中幡表演,以扔得高,立得稳为准则。要求稳c准c快,手眼配合一致,走会时要是途中如遇到当街的牌楼牌坊,玩中幡的要将中幡使劲地高高抛起,幡杆保持直立,底部要越过牌楼,然后跑过去再接住,难度很大。” 翟大个舞了一圈,然后将手里的中幡往上一抛,然后用脚面接住,脚面一歪,中幡稳稳的立在地上,周围的热群都一起鼓起掌来。 翟大个身上穿着摔跤的褡裢,在场子里来回的窜跳。后面跟着几个小学徒也学着他的样子在地上跳跃。 那人又说:“凡是耍中幡的都练过摔跤,而玩摔跤的不一定会耍中幡。练摔跤能提高人的四肢能力,锻炼筋骨,增强腰部和腿部力量,培养目测力c判断力c准确性c灵活性和协调性。中幡和摔跤都是很需要技巧的运动,要学会借力。所以练习摔跤是学习耍中幡的基础。” 那人说完,就有人从场子外面扔进来两副褡裢,两个小伙子穿在身上,在圈子里揪把起来,翟大个喘了口气,走到场子边上,正好看见张天师。 翟大个四方大脸底气十足,一说话跟敲钟似的,老远见着张天师就高门大嗓的打招呼:“爷爷爷,仙爷,您啦藉是贵人踏贱地,给咱爷们儿脸上贴金来啦,今天怎么地,是玉皇大帝折跟头,想来凡间看看。” 翟大个走过来,让过张天师的坐,有人端上来一杯茶,二人坐下来说话。 张天师笑着说:“承蒙翟老板抬举,玉皇大帝不敢说,照直说,是咱天后娘娘派贫道来的,这说话离出‘皇会’的日子不远了,翟老板您说我不得下来走走吗,今年不比往常年,打从洋人立了教堂,我那殿上香火少了不少,” 翟老板一边擦汗,一边说:“仙爷,您啦还别说,洋上帝的那点玩意咱闹不明白,可是人家是真下功夫,藉不听说看病的掏不起钱就给免啦吗,也不是不是真的,不要钱看病,真有这好事?我有点起疑。” 张天师说:“我也听说过,说不好” 翟大个说:“您没听说吗,望海楼法国教堂拣了一帮没爹没妈的孩子他们养着,听了都新鲜。那些可都是咱们自个家的孩子,别是再给他们弄外国去吧。真不知这葫芦里买的什么药,您啦是高人,您给说说。” 张天师说:“按理说,洋神父也算是出家人,出家人应以慈悲为怀,做点善事也是理所当然的,治病不要钱我想这只是暂时的,至于收养,孩子一时半会儿的看不出缘由所在。” 翟大个:“要我说他这是障眼法,是做戏给人看,蒙事呐,这里头肯定有猫腻,仙爷您啦看着,我翟大个说话搁着,这帮孩子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叫弟兄们砸了他的堂子”。 张天师知道翟大个说得出做得出,别看他人长得粗,可那心善的象菩萨。就那次推着一个独轮车过浮桥,要不是翟大个神勇,没准就将那孕妇压伤了,事后翟大个不看鸡蛋不看车,反倒问人家摔着没有。您说,搁别人办得到吗。张天师知道找他这人办事准没错。 张天师说:“要说咱们就争这口气,我想今年就拜托各位,把皇会办地红红火火的。” “没问题,仙爷,您就晴好吧,北大关这一带的买卖家我给窜乎,保证给您了拉不了趟儿” 张天师心里很高兴,和翟老板互道“好走”后分了手。 出了街口正要往前走,听见身边有人喊:“仙爷,”回头一看是洋广杂货店的范老板,此人是倒腾洋货的世家,传到他这已是三辈,算得上是老字门面的知名人士。 张天师不敢怠慢,忙施身回礼,二人寒暄已毕, 范老板问:“仙爷一向安否” 张天师回答:“承蒙惦记,贫道无恙,贫道正要找您,今年皇会之事您怎么看。” 范老板说:“如今世道是江河日下,人心不古,仙爷操持皇会可有人响应?” 张天师说:“有些人是有您这样的担忧,但是最后心思都正了过来,想着洋人在城南洼折腾的不善,咱们不能就这么看着,买卖得做,皇会也要搞” 范老板说:“老天师您说的不假,我做的就是洋人的买卖,现在洋人的洋行把好东西都垄断起来,比如以前细洋布从海上来的船上就可以买到,现在可好,洋行都霸占着,要想进货,都得通过他们,从大沽口下来的海船,都得在洋码头卸货,不上里面来,您说,这不是掐了我的饭辙吗,” 张天师说:“我关心的是洋人的花花肠子,和冒出来的坏水,你到下面看看去,洋人开了跑马场不说,还要开舞厅,弄了些光着膀子的妓,女在哪里揽客,花红柳绿的睁不开眼,还有大烟馆,官府管不到租界,抽大烟的都跑到租界去了” 范老板说:“我就纳了闷儿,皇上为什么答应洋人在咱们国家开埠,这等于是开门揖盗,洋人烧了他的花园子(颐和园)连个屁都没放,还得陪人家钱,现在又开始整老百姓了” 张天师说:“唉,全都怨咱朝廷软弱,没有一个能够抵挡一下的人物,任着洋人欺负” 范老板说:“小皇帝也是狗屁,那俩娘们更是不顶呛,现在的官府都听洋人的,仙爷,你了这是?” 张天师见闻回答道:“贫道只是想到铁厂街转转,顺便看望一下秦掌柜” 范老板凑到跟前悄声说:“您去铁厂街势必当心,听衙门里的捕快翻翻(说),铁厂街有人私造枪炮往南边运,这可是杀头的死罪” 张天师听了心里往下一沉,马上联想到秦老板的侄子,那个不甘寂寞的秦秦泛棹。顾不得再和范老板聊天,赶忙告别,脚步匆忙的直接奔了铁厂街而去。 第二十九集终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章 第三十集 一条繁华的街道,小商小贩高声叫卖,人流如织,个个买卖家的招牌幌子挂满大街。 走过估衣街,往前一走就是北大关浮桥,从北码头上来的货物经过浮桥运送到城里,几个手推独轮车的力巴,高声吆喝着下了浮桥,这让张天师想起翟大个那天过浮桥的情景,生怕像那天一样再来这么一回,他紧张的看着那帮力巴平安的过了浮桥,这才放心,想想歪头笑了一下,自己真是杞人忧天。 过了浮桥就是河北大街,没走多远就见马路中间站着一小伙子,也就二十啷当岁的光景,正是天罡阳盛的年纪,你看这人一脸的邪气,好好的衣服不穿,搭在肩膀子上。站在那身子八道湾,那姿势一般人学不会,俩胳膊肘夹在腰间,手向外撇,双手攥拳大拇指向上挑着,梗梗着脖子,斜瞪着眼。 马路上要有人看他一眼,他冲人家吼道:“看嘛,没见过杂巴地(混混)”。 听这人管自己就叫杂巴地,你想还能好的了。 过路的见了都绕着走,走过去,瞅他看不见就憩鼻子捏眼的骂街:“什么玩意”。 张天师知道,这是找茬闹事的混星子,不是刚出道来北大关“玩死千”占码头,就是找茬打架讹俩钱儿,(现今流行叫“碰瓷儿”。)刚才满心的高兴劲,被眼前这“堵心丸”给搅了,心里不是一点的烦。 俗语说:“好鞋不踩臭狗屎”要是搁以往,张天师一定当他是五更鸡啼时的鬼影视而不见,可如今诸事蹉跎,一埃家国有难,容不得这“窝里反”的胡为,逐走上前去,冲着那小子厉声说道:“哎,小子,你们家失火了吧”。 那小子正在兴头上,挑头找茬没人敢理,就觉得这世上天老大我老二为我独尊,正自顾得意,没想到有人上来给他来这么一把,一时没反应过来愣在那里, 张天师接着又是一句:“你娘死了吗”。 这小子更是丈二和尚摸不到头脑,想想刚要发怒,看看站在眼前这人一身藏青道袍,相貌古奇,丰神迥异,颌下长髯依然白雪,知道是遇上了高人,心里一时没了底不敢犯浑。 “这是谁们家的狗食崽子,怎么没教育教育就让他上街啦”。张天师用拂尘指着那小子问左右的围观路人。 邻近的买卖家早就有人围过来看热闹,见张天师镇服了那小子,都跟着帮腔:“谁知道这小子是那儿蹦出来的,有谁认识,赶紧招呼他们家大人出来管管。” 这个说:“家大人有毛病,养而不教,不如上吊” 那个骂“小子,学好别学坏,别学偷鸡拔烟袋” 狠一点的张口就来:“那个裤裆开啦,把你露出来啦,你算哪根葱,谁能拿你炝锅呀” 刚被他骂过人也过来掺和:“瞅你横的,就跟你不是爹娘养的似的,你爹是孙猴子,你是石头缝里蹦出来的,你算个什么玩意。” 再看那小子早就没有了更才的横劲,任着大家伙可着劲的数落,就是低头摔了挂的站在哪不吭声。 张天师看着那小子不吭气,本来想就这么算啦,可是心里别扭,也算是这小子该着杠着拿他出出气,于是就说:“今天我说你两句你还别不服气,你瞅你当街这一站,从上到下一点的人样子都没有,你这是人心无所御,自己觉得脸上好看吗。” 那小子刚要反驳,张天师一举浮尘止住他的话头,他只好将头低下不说话。 张天师说:“做人也得有个章法,你见过谁早晨不洗脸邋里邋遢的就往外跑,为什么,不就是要个脸面吗,往人前一站总得说得过去,人前人后的让人说声好,要是前脚一走后脚就让人家戳脊梁骨,这人还活个什么劲儿,你说是吧,人活一张脸是树活一张皮,像模像样的不仅自己好看,给父母也争脸,” 那小子合着打定主意不言语,还是那样低着头站在那眼皮一耷拉,任你怎么数落。 张天师说:“你知道吗,天心无二,罪莫大于可欲,祸莫大于不知足。看你这意思还没坏到不可收拾,赶紧回家好好的干点什么,你爹尼玛在家一定是等你着急呐,你是谁家的孩子,你爹叫什么?” 那小子还是不说话,就那么傻站着也不抬头,怕是叫人认出似得。 一个人说道:“‘玩死千’的混星子都有个讲究,就是三不犯,一不犯官,二不犯孤老,三不犯众怒。虽然人是入了黑道,可是德行不减,你瞅瞅你今个做这事,整个一个混蛋。” 围着的人群都笑了起来。 一个老板模样的人站出来说:“今天这小子是头天出来抢码头,本打算会有混混出来‘砸板砖’的,只要他忍得住挨打不吭声,就算有了混饭的地盘儿。这不,他在这站半天啦,不曾想没见着帮派的人出来和他叫板,却惹的来往行人的众怒。小子,你这真是‘赶早烧香,佛爷掉腚(背转脸)’出门没看黄历,另选吉日回头再来吧。” 他抬头看看围着他的人群,嘴里嘟嘟囔囔的说着:“妈的,算我倒霉,今个没看黄历” 于是他向张天师双手一揖说:“天师老大人,我认得您,我不跟您犯浑,我服您啦,今后有您的地方我不搅乎,见了面,您啦招呼我一声那就是拿我当人,您啦瞅我的,我绝不是他们说得那么狗食。您啦记住,我叫崔炮,不是吹大离(吹牛)的那个‘吹泡’,是炮仗的炮,说来惭愧,提我爹您啦准认识,就是前几年被洋人用洋枪打死的‘炮仗崔’”,说完扭身就走。咂!您瞅这亮堂劲儿,就好像革命先烈英勇赴难似的,走的潇洒。 大伙看着崔炮的背影不约而同的说了声:“啊” 张天师低头琢磨了一下,然后高声叫道:“崔炮,哦,对,是那小子,哎,你等等” 崔炮扭转身问:“天师老大人你拉还有吩咐” 张天师问:“你娘可还好?” 崔炮说:“没啦” 张天师说:“没啦,这孩子,什么时候的事,我们怎么不知道” 崔炮说:“那年我爹死后,我娘为了养活我,给人家当老妈子,本来她就有病,整天价哭着喊着说我爹死的冤,天天以泪洗面,病越来越重,没些日子她也死了,现在就剩我一人” 张天师说:“孩子,你爹尼玛都是老实人,你可不能给他们脸上抹黑呀” 崔炮说:“我的爷,我叫您一声爷,您啦不知道我这几年是怎么过得,我爹一死,我那几个伯伯都来争家产,发送我爹时候你去过,您知道我们家可有什么,就那几间破房子,可他们说,怕我娘带着我改嫁,非要轰我们出门,我娘一气之下差点没上吊,最后挤了的我们搬出去,在外面租房子住,我当时就发誓,一定出人头地,出出这口气” 张天师沉吟了半天说:“孩子,家家都有难念的经,你那些伯伯这样做不道德” 崔炮恨恨的说道:“当时我太小,我说了一句话,我三伯一个大耳刮子打得我晕头转向,我娘护着我,答应了他们的要求” 张天师说:“我知道你那个三伯,成天价弄着一帮子混混横行霸道,满世界找人打架,占人便宜,净做一些坑绷拐骗的勾当,在外面没有不知道恶霸崔三的,他怎么还朝自己的侄子下手呐” 崔炮说:“他和我爹早就坐下仇啦,我爹一死,他就报复我们娘俩,我想占块地盘,以后我也码些人和他对着干” 张天师说:“孩子,你这样想错啦,崔三不干好事,恶贯满盈,早晚有人收拾他,你想学他,难免走上邪魔外道,到时候你也和你三伯一样被人唾骂,你觉得你爹娘愿意让你变成他那样吗,你爹要是不恨你三伯,怎会和他有仇怨,你想想,我说的对不对?” 崔炮低下头看着地,半晌不说话。 张天师说:“这做人呀,安分守己活的长远,吃糠咽菜活的健康,做了坏事睡觉不踏实,害了人命早晚有人报仇,你说,你眼不前儿的这些事儿是不是这样,你均量均量” 崔炮抬起头说:“那您说我该怎么办” 张天师说:“你三伯的事,你不要去管他,你先活自己的,这样,我给你说说,要不去脚行找些活干,我在嘱咐翟老板照顾照顾你,你看怎样?” 崔炮说:“我听您的” 张天师高兴的拍拍崔炮的肩头说:“哎,这孩子,有长进,不像那些榆木疙瘩脑袋不开窍,以后你错不了,你先回去,我回头就找翟老板说说,明儿你就去他那,好吧” 崔炮点点头说:“哎”扭身走了。 张天师回过身冲着周围的人群说:“几位几位,贫道这位侄子年纪小不懂事,以后大家见着他多多帮衬,贫道先就谢过” 周围的人都说:“老天师,刚才您说的话我们都听见了,别说别的,要是让我们遇上刚才的事,我们都不知道怎样解劝,大家伙服您啦,您啦甭嘱咐,以后那小子在犯浑我们就提您,看那小子还不是太坏,有您这句话,以后擎好吧” 提起“炮仗崔”大伙都知道死得冤,咸丰十年英法联军打开了大沽口,坐船沿海河北上,将小火轮就停在了三叉河口附近,以做花炮为业的炮仗崔就住在天后宫南边。做花炮得提前几个月准备,不能“临上轿现扎耳朵眼儿”,等到过年时再做就“晚八春”啦。炮仗崔研制出来一种新式炮竹,就是我们现在放的“二踢脚”。放前儿用手捏住上头,点燃底下的“芯子”,第一响是竖药,“嘭”的一声,炮仗就上了天,相当于火箭推进的一级。第二响是横药,在天上爆炸,那响声就跟炸雷赛的“嘎”的一声清脆,能够传出去十里地远。 八月晚儿左右,炮仗崔赶罗出来第一批炮仗,这天早上,炮仗崔拿了几个二踢脚站在河边试炮仗,先头放了几个没大有人注意,等到要放最后一个时,就听见小火轮上传来一阵枪炮响,炮仗崔无声无息的倒在了地上,原来小火轮上的洋兵以为是有人向他们进攻,惊慌失措的进行还击,炮仗崔叫他们打成了“筛子底”。 想起这些,张天师也是荡气回肠的不无惋惜,一边走,一边摇头,连连叹气。 张天师来到秦记铁锅店时秦和清正在接应客人,见着老朋友进门扔下客人,赶忙迎上前去,回身又喊:“田凤鸣,替我招待客人” 田凤鸣在后面答应:“哎”走过去支应。 秦和清冲着张天师躬身施礼道:“老天师一向云深不知处,今日飘然而至,令陋室蓬荜生辉,如沐仙泽” 张天师道:“贫道因诸事繁忙,少有闲暇,然一直记挂贤弟的境况,今日为皇会一事各处走走,顺便前来拜望,安否?” 二人寒暄已毕,秦和清将张天师让到后屋叙话。 后院堂屋,东屋秦大娘正在缝补衣裳,见着张天师热情的打招呼说:“哎呀,您可是稀客,打从上次走了,这一晃也有些时日了,您身体你可好?” 张天师点头说:“承您惦记,贫道还算安好” 小伙计端上来沏好的茶水退了出去,张天师问:“贤侄近日可好,贫道找他有些话说” 秦和清说:“犬子一向顽劣,近日不知又迷上了什么,三天两头的往外跑,有时夜深方能归家,我正自担心,老天师有何见教?” 张天师问:“近他都与谁来往密切” 秦和清说:“没见着他与外人接触,只是鄙人的表侄经常的来找他,田志远是个老成的后生,有他不会出什么坏事,因此我才放心,不去过多追究,难道他们惹什么祸啦?”秦和清关切的看着张天师的脸寻找。 张天师沉吟片刻,便将在浮桥口听范老板所言叙述了一遍:“贫道只担心贤侄年轻,不谙世事,狐疑莽撞从事” 秦和清忧心忡忡的说:“老天师所言极是,仔细想起泛棹近来是有些诡秘,就连我那大徒弟田凤鸣不似前日那般踏实,干活总有些心不在焉” 张天师说:“如果贫道没有猜错的话,此事贤弟还得问个究竟,宜早作打算,免得日后生事” 秦和清严肃的点了点头说:“不怕您笑话,前几天家里都给他准备好了婚事,谁成想他竟然逃婚,跑的不知道踪影,可给他娘吓得不轻,弄得我那亲家飞虎兄弟也十分的尴尬,一句话不和,我那亲家母带着闺女回了老家,您说这事弄得,传出去都叫人笑掉大牙,这不是家门不幸吗,我那犬子这些天躲在老苏那里不着家,不敢见我” 张天师说:“贤弟不必顾虑,你的事我岂能笑话,只是我说的事您一定上心” 秦和清点点头。 一座欧式的建筑风格的小楼,门口挂着一个牌子,上面写着“欧巴克法国洋行”,洋行的院门是铁制阑珊式样,院墙上面爬满了藤蔓,院子里有假山,还在往外喷着水幕。 一间屋子内,田凤鸣站在屋子中央新奇的看着眼前的一切说:“啊呀,李文远,想不到你能在这里办公,这是你的洋行吗?” 李文远坐在一张欧式的桌子后面,嘴里叼着一支雪茄说:“喏,我在这里打工” 田凤鸣诧异的说道:“打工,我不信” 李文远从抽屉里拿出一个信封说:“你点点,是不是这个数,秦泛棹为什么没来” 田凤鸣兴奋的拿起信封,飞快的点好里面的钱数说:“没错,我就说李老板办事规矩,从来不欠工钱,哦,你说秦泛棹呀,这些日子他家为他办喜事,没有工夫来,田志远叫我替他来的,还有,田志远说,我们就干这最后一回了,以后你要是再干就找别人,我得走了”说完就要走。 李文远叫着他说;“高师付,这么急,你这是上哪呀?” 田凤鸣笑着说:“给我小兄弟找被窝去”, 李文远说:“我看你这个人挺实成的,我劝你一句话,有俩钱别去填那个瞎窟窿,那可是个无底洞,你有多少钱也不够折腾的,不如自己攒着点以后成个家多好” 田凤鸣说:“指我这两个钱能够干什么,打了酱油就没有醋钱,不去想那么远的事儿,顾的眼前乐就算没白忙乎。” 李文远说:“高师付,要是有个来钱的道,你干吗?” 田凤鸣一听,很感兴趣,紧着问:“李老板,您这么看得起我,要是真有来钱的道儿,我一准给您鞍前马后卖命” 李文远说:“没有你说的那么厉害,这件事只要是做得好,不仅你不用费什么力气,成功后你会得到一大笔钱,成家立业不在话下,你还可以做自己的买卖,到那时你就不是伙计啦,就凭你的技术,你完全都可以做大老板。我敢说,到那时铁厂街没有一个比得上你的。” 田凤鸣问:“说得这么热闹,究竟是要我干什么”, 李文远站起身朝外走说:“这里说话不方便,咱俩人上聚合成饭庄,我请客” 田凤鸣长这么大个子,还头一回有人请客,而且是在大馆子里吃饭,心里很是高兴,没有多想就和李文远一同奔了估衣街的聚合成饭庄。 进了饭庄门,饭店的伙计们上前招呼说:“呦,这不是李爷吗,今天您啦还是二楼雅座”。 李文远趾高气扬的说道:“哪还用问,爷什么时候掉过架,告诉你,今天爷请客,捡着贵的上,别给我省着” 二人说着话来到二楼的包间,伙计端上来壶碧螺春,田凤鸣象牛饮一样的喝了起来, 一袋烟不到的时辰,桌子上摆满了各式菜肴,都是田凤鸣听没听过,见没见过的山珍海味。田凤鸣看着这么多吃食,心里说;这要是自己办不成事,就是把自己卖了都不值这顿饭, 李文远说:“来来,别光看着呀,动筷,动筷,每样都尝尝” 田凤鸣伸出手去又缩了回来,红着脸支吾着说:“我看,咱们还是先说说要干什么吧,这要是吃完了,活又干不了,是不是没法说” 李文远说:“瞧你说的,只要你想干,事情就干得了,我还能让你上刀山下火海吗,再说吃顿饭算得了什么,我不会难为你的,你要是觉得不放心,今天咱们什么都不说,只是吃饭,你看好不好” 田凤鸣看李文远把话都说到了这份上,只好抄起筷子说:“没什么,既然说到此,我也就没什么顾虑,只要是我能够做得到的,我一定办”说着伸出手去夹着桌子上的菜就吃,一副像是饿了多少天没吃饭的样子。 李文远笑着说:“无酒不成席,来,为咱们二人合作愉快干杯” 田凤鸣早就端起了酒杯,没等李文远说完,一仰脖直直的将酒倒进了自己都肚里,一大盅酒下肚,顿时脸就红了上来, 二人推杯换盏你来我往,不知喝了多少酒,把个田凤鸣喝的舌头都短了, 田凤鸣说:“说真的,要不是你来找我们做,做那,那枪,我就算他妈的干,干上一辈子,也,也他妈的混不上媳,媳妇,我就是服,服你,你,你是这个”田凤鸣挑起大拇哥冲着李文远。 李文远伸手将田凤鸣的手压下去说:“高师付,其实你才是这个,你很了不起,只是你自己没发现,你比我强” 田凤鸣不解的看着李文远问:“你可不要耍我,你说说,我怎么比你强” 李文远说:“你守着一座金山呀,你守着一座金山要饭吃” 田凤鸣眨麽眨麽眼不解的看着李文远, 李文远问:“咸丰十年月间,你师父是不是捡到一把剑鞘,” 田凤鸣点点头“那里面是不是有一个秘籍,” 田凤鸣又点点头问:“你怎么知道” 李文远说:“这把龙渊剑历史上都有文字记载在,你只是说有没有,我只是证实一下,史书上说的是不是确有其事” 田凤鸣说:“是,有那么回事,事情已经过了这么多年,你不提我都忘啦,这和你有什么关系” 李文远说:“你回忆一下,当时有没有个洋人向你打听此事,还说要出大价钱买那个剑鞘” “对呀”田凤鸣想起了当时的事,“我回去和师傅说啦,师傅还把我骂了一顿,说什么也不卖呀,你可别有这个想法,办这事我是无能为力” 李文远说:“你不用为难,我不买那把剑鞘,你只要想想,你师父有没有和你提起过那秘籍里的内容,你回忆回忆” 田凤鸣说:“我记得有一次,他和田飞虎俩人议论过,后来天后宫的张天师和他在一块喝酒,师傅曾经拿出来给张天师看过,张天师说是古剑铸造的方法和铸造合金的配方,叫什么六齐金按,师傅就象宝贝捧在手里,天天琢磨,别人不让看” 李文远端起酒壶来给田凤鸣杯里斟满酒说:“来,咱俩再干了这杯,这秘籍就是我说的金山,你要是想发达,你就把那秘籍弄过来,我会给你比洋人多一倍的钱,你看怎样” 田凤鸣听到这句话,赶忙将举到嘴边的酒杯放下来,一摇头说:“嗯,这我可办不到,再说我也不能办,你是不是拿去卖给洋人,不行,这事坚决不能办” 李文远说:“你这就多虑啦,我李文远在洋行做事那只是个幌子,我这是受遵王的嘱托,来和你商量,既然是古人的东西,交给遵王也不算过外,遵王要是能够造出神剑来杀洋人,不是更能发挥秘籍的作用吗,你说是吧,” 田凤鸣低下头不说话。 李文远假装大度的说:“不过呐,办不成也无所谓,咱们还是朋友,说心里话,没有你们的帮助,遵王哪有今天的顺利,我李文远哪有现在的风光,我谢谢你还来不及呐,你要是能帮就帮,不行不要勉强,只是遵王那里有点不好说,遵王给的这个银票····” 李文远拍拍自己的腰间故作深沉,等待着田凤鸣的反映。 田凤鸣此时已经叫酒拿的头脑有些糊涂,看着李文远拍腰间的钱包,知道他说的是真话。想着李文远平日里对自己不错,不答应李文远多少有些对不起人,秘籍呐,在师傅手里作用自然没有在太平军手里作用大,师傅反对卖给洋人,没有说过不能卖给中国人,更何况是遵王,他犹豫了又犹豫,最后下定决心,晕头涨脑的说道:“好,好吧,我,我试试,看,师傅要,要是不同意我,我也就没了办,办法啦” 李文远说:“啊,这才是办事吗,不过,以我之见,此事千万不能和秦掌柜说,一说准不同意,你得想办法拿出来就行,拿出来一天,我只要照着秘籍上的文字抄写一边就行” 田凤鸣连琢磨都没琢磨,就糊里糊涂的说道:“好吧,就这样办,你,你听我的信儿” 李文远拿出来一打银票递给田凤鸣说:“既然办事就得像个办事的,拿着,这是你的” 田凤鸣推脱说:“你拿我当什么人啦,这钱我不能收,等到事情有了眉目再,再说” 李文远说:“这你就错啦,这钱什么都不算,只是先给你点经费,就是个茶钱,接着吧” 田凤鸣见有此说也就不好推辞,只好接下。 二人又接着喝酒,又喝了不老少,喝的田凤鸣东倒西歪的站不住脚,一说话嘴里还流哈喇子,李文远也喝得脸色红红的,像是红脸的关云长,没喝前儿像曹操。 看看天已过午,李文远说:“时候不早了,咱们就此别过,那天有时间我再请你喝酒” 田凤鸣含糊的说道:“你,你说的不对,是我,我请你,请你” 李文远站起身说:“好好,请我,你请我” 二人搀扶着下楼,在门外告辞分手。 李文远走远,田凤鸣还在酒楼满口向他招手。 借着酒劲,田凤鸣不喘气的就往环儿那跑,进了门就要上炕付诸实践, 环儿笑着说:“瞧你猴急的,像个闻到腥糊的野猫,你就不能说个话,让我喘口气” 田凤鸣摇着大拇指说:“今天爷高兴,你要是伺候舒服喽,爷加倍有赏” 环儿用手戳着田凤鸣的脑门说:“你这死鬼,今天又得了多少外快,美得你后脑勺儿都朝 上了” 田凤鸣笑着说:“咱俩在一块,可不我得后脑勺朝上吗”。 二人说话正要入港(老话)。 忽听门外老鸨子喊:“环子,金大爷来啦” 环儿一听吓得直往炕里躲。 田凤鸣正在高兴头上,忽然来了个“搅乎头”心里不是一点的烦,逐对老鸨子回到:“你没见大爷我在环儿这屋吗,喊什么” 正说话一开门进来一人,田凤鸣刚要发怒,见那人一脸横丝肉,焦皮虎头,身着黝黑纺缎裤褂,腰间束着青褡包,裤腿紧扎,足登黑靸鞋,俨然一副混混儿的打扮。一双环眼如猛兽捕猎寻踪般盯着田凤鸣看, 环儿吓得直哆嗦,说不整一句话:“金爷,我那什么,我伺候您,我,我” 那人冲愣在一边的田凤鸣说:“滚出去”一脚踢向田凤鸣。 没想到平日里老实本分的田凤鸣此时来了精神,身子一躲出了环儿的小屋, 那人将田凤鸣的衣裳从屋里一件一件的扔了出来。 田凤鸣光着身子一一的捡到,抱在怀里,他在门口壮着胆问:“你是什么人,怎么不懂得妓院里的规矩,谁先来是谁的,我····” 话没说完,就见那人从屋里窜出来,站在田凤鸣面前,抡圆了胳膊上去就是一个耳光,打的田凤鸣是两耳轰鸣,双眼冒金花,一时找不到方向。 田凤鸣捂着红肿的脸说:“你敢打我,我跟你没完,我,我叫你马上就死” 那人上前又狠命的踢了田凤鸣几脚说:“妈的,你叫老子死,老子今天非要看看你的本事,看看你叫老子怎么个死法” 这时在一边站着看热闹的老鸨子也挤过来跟着劝架说:“金爷,您看这是怎么说的,您怎么跟这混人一般见识,您了消消气,您了消消气,我把这混人先打发喽,一会儿让环子给您了唱个曲,伺候您舒坦了” 同时用脚踢田凤鸣,示意他赶快走,田凤鸣紧着穿上衣服。 那人嘴里骂骂咧咧的进了屋,关。 田凤鸣被老鸨子踢到屁股仍是耿耿脖子表示不服, 老鸨子将他拉到一边小声说:“你快走吧,你知道你惹得是什么人嘛,这是城南洼脚行的大把头金爷,你就认个便宜吧,要是惹急了这位金爷,说不好要了你的小命” 老鸨子这一说田凤鸣反倒有了脾气,不知道有没有爱情的力量在其中,反正是自己心爱的女人生生被人从怀里抢了去,大丈夫岂能忍气吞声, 正这时屋里传来环儿的惨叫声,田凤鸣浑身一抖冷,顿时又挺起胸膛,田凤鸣更觉得有必要来一回横刀立马,于是他高声说:“你这混蛋,你等着,我回去取枪,我要崩了你” 金把头听了推门出来问:“你说什么,你小子有枪,你拿出来,你拿出来我看看” 田凤鸣说:“好,你等着,你就站在这别动,你可别走,你看我回来怎么收拾你,你可别动啊”, 田凤鸣出了胡同,远远听见金把头在问老鸨子:“这他妈是哪家的兔崽子,怎么会有枪” 老鸨子鄙夷的说:“是秦记铁锅店的伙计,叫田凤鸣,不知最近发了什么邪财,有俩钱烧包,狂的没边,土坷垃塑成金泥胎想一步登天啦,” 金把头说:“什么,秦记铁锅店,不就是秦和清吗,他妈秦和清的伙计怎么会有枪,这是要造反呀” 这句话田凤鸣听了个满耳,心里不觉“咯噔”抖了一下,马上发现自己是不是惹了祸,原有的气焰顿时没了踪影,哪还有胆量回去拿枪跟人拼命。就算最后的几句话是个台阶,给自己安慰,希望别人不太认真,没人追究才好。 金把头是城南洼的一霸,专门霸占洋码头给洋人卸货,送货。手底下有小百十号子人,都是行船跑车的苦力,相当于后来的行业帮会,金把头是这个组织的一把手,凡是想要在洋码头端脚行这碗饭的,都得拜在他的门下,受他指使,就连官府都得让他三分。 翟大个他们的脚行在北码头卸货送货,一直和洋码头的脚行有着业务上的纠纷,金把头依仗的是洋人的势力,翟大个靠的是穷哥们的齐心,所以二虎相争,必有一伤,金把头和翟大个都懂得这个道理,轻易地不会为一点小事大打出手。 环儿原来在高级堂子里卖艺,就是不小心得罪了这位爷,被他下黑手打的破了相,今天他又寻了来,想着再接着找乐,没想到遇上这么一“堵心丸”他能就此罢休吗,于是他不依不饶的找到了秦和清。 金把头来的那天正是张天师来过的第二天,张天师的话秦和清还没消化下,金把头就进了门。 秦和清还以为金把头是来买铁锅,正准备拿出最高级礼遇招待来宾,可金把头一句话吓的秦和清几乎要跳起来;“秦大掌柜,我可是听说您啦这里卖枪” 秦和清紧张的说:“金爷,您这是拿我们开玩笑,我这小门小户的禁不起您这么吓唬” 金把头说:“不对吧,田凤鸣这个混蛋是您啦这儿的伙计吧” 秦和清连连的点头说:“是的,是的。他怎么惹着您啦,我替他给您赔不是,都是家门口子,没有解不开的疙瘩,您啦高抬贵手,有什么都朝我说”秦和清意识到了这里面有事。 金把头说:“朝您啦说?那好,老子我买一只枪,听好喽,我要的可是只能够打死人的火枪,不是扎枪” 秦和清说:“您这是难为我了,我不知道田凤鸣怎么惹的您,我这里替他给您啦赔不是啦,您消消气,这是我给您啦沏的上好的碧螺春,您啦先喝口,消消气”秦和清赶着斟茶递水献着殷勤。 金把头端起碗来喝了一口说:“嗯,好茶,”然后放下茶碗说:“秦掌柜您啦是老人,面子我给足了您啦,您啦把田凤鸣叫出来,老子我是一不打二不骂,只想问他几句话” 秦和清看这阵势不能叫田凤鸣出来见面,有了金把头给面儿的这句话,自己更不能闪在一边,只得顺杆往上爬,“金爷,既然您这么给面儿,您就是瞧得起我,我斗胆问一句,您这是打那听来的,我这里卖枪,醋打哪酸盐打哪咸,您得说个明白” 金把头一拍桌子说:“你让我说个明白,老子我不明白,你们家那混蛋田凤鸣在落马湖扬言要拿枪崩了我,还他妈说是让老子别走,等他回来拿枪,我他妈的在哪足足等了他一天的功夫也没见着他回来,他的枪在哪,秦掌柜您啦能给我拿出来看看吗。我人已经站在这儿,你让他出来崩我。你让他出来呀”c 秦和清一听脑子“嗡”的一下蒙啦,刚才仅有的一点镇静,此时跑的无踪无影,只剩下心里的紧张和浑身的颤抖伴随自己, 正这时,秦泛棹不知道从哪里知道了家里有人来找事儿,赶着从外面走进屋来,看着爹的那副模样,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再看见着金把头张牙舞爪的样子心里就烦。 金把头指着秦泛棹问秦和清:“这是你们家少东家吧,麻烦少东家通禀一声,就说我金把头送死来啦,田凤鸣这王八蛋是不是在里头躲着不出来,叫他小子出来,拿枪崩了我,妈拉个x的” 秦和清看金把头有意将事态扩大,不想让自己的儿子掺乎进来,于是厉声问秦泛棹:“你师哥是不是和你在一起,你去把他找回来” 秦泛棹要是机灵,就此离开或是去给田凤鸣报个信,也许没有了后面的事,可秦泛棹看着爹的态度,知道田凤鸣出了事,他心里也打了一个转儿,没敢太往深处想,他说:“爹,您这是着的哪门子急,我师哥不在,不知道上哪去啦”秦泛棹没好气,回的也痛快。 “喝,秦掌柜,你这儿子够横啊”金把头看出秦泛棹对他的态度,像是卖臭豆腐的碰上拉粪的,都嫌对方臭。 秦泛棹两只胳膊交叉,用斜眼看着金把头。 秦和清的脸气的变了颜色,以为秦泛棹没听明白,又加了些暗示说:“你和田凤鸣背着我在搞什么鬼,你把凤鸣给我找回来,你去!” 秦泛棹似乎意识到了什么,看着金把头黑着个脸坐在哪一副不依不饶的样子心里就腻歪,想给老子拔个幢(助威),听着爹的吩咐就是不动,嘴上还不停的嘟囔:“有嘛了不起的,还上这门口耍胳膊根儿来,你也不打听打听,借你四两棉花你也纺纺(打听)” 金把头听了自然是不高兴,可见自己这招“敲山震虎”没能奏效,一想秦泛棹说得也不无道理,自己就是再横那是在家门口,出了门三里地看不见自己家烟筒就得事事加小心,俗语说得好:“光棍不吃眼前亏”,自己单枪匹马难有作为。更何况这是铁厂街上有名的秦掌柜,也不是一般的人物,岂能说得罪就得罪的。想到这儿逐站起身来双手一揖,做出一副此事不算完,还要倒后账的姿态道:“秦掌柜,谢谢您啦的招待,今天咱就到此为止,别的我是嘛话也不说啦,咱们是后会有期,告辞!”说话大摇大摆的出了门。 秦掌柜扶着桌子站起身想要送送,但觉一阵眩晕几乎跌倒,看着金把头消失在门外的身影,秦和清指着秦泛棹说:“你,你们是不是私下在造火枪,你,你给我说清楚” 秦泛棹见是瞒不过了,只好说:“爹,您放心,我绝没有做对不起您的事” “你说!”秦和清涨红了脸,双眼瞪圆了看着秦泛棹。 秦泛棹只好说:“爹,您别着急,听我把前后的经过给您讲清楚”就把那天在外面领了李文远去的田飞虎的经过仔细说了一遍:“爹,我们赚了不少钱” 秦和清听说田飞虎支持这事,就想到了平日里田飞虎总说的一句话“富贵险中求”,表兄弟那动态神情又呈现在眼前,“现在事情出来啦,可是这个险也太大啦,”想到这气就不打一处来,顾不得亲情脸面,“住嘴,你这个混蛋,你还赚了不少钱,你知道你引来了多大的麻烦吗,你知道你们这事外面有多少人知道吗,你,你去,去把你表叔和凤鸣给我,给我找来”说完这话,秦和清一屁股坐在了椅子上,象整个剔了骨的扒鸡, 一直在后院观察的秦大娘赶紧进屋将老伴搀到了后屋炕上, 秦大娘说:“事情依然这样了,你着急有什么用” 秦和清喘了一口大气说:“咳咳,唉,我这个表弟呀,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你说,你一个做长辈的,还能不知道啥事能干,啥事不能干吗,唉,” 秦大娘说:“你也不能都怪他表叔,泛棹就是个不知天高地厚的玩意,从小就知道惹祸,就是惹了祸他也不知道改,你说他这点随谁” 秦和清说:“谁也不随,他就是石头缝里蹦出来的孙猴子” 正说着听到信的田飞虎一步插进来问:“表哥,他咋样啦”, 秦和清躺在炕上听到他进来,早就紧闭双眼,一声不吭,任凭众人怎么招呼也不回应。 田掌柜说:“表哥这是背着一口气,赶快去请大夫”。 站在身后的秦泛棹答应刚要转身出门,就听见秦和清大喘了一口气“唉”, 一家子回过头来问秦和清:“心里觉得怎么样,是不是好了一点” 田志远也凑到跟前说:“表大爷,你先别生气,自己的身子要紧” 秦和清气喘吁吁的说:“好,以后怕是好不起来啦,你们弄得这是什么事呀,” 田飞虎已经听了秦泛棹刚才的诉说,觉得自己和这件事有关,低下头不说话。 秦和清说:“咱们做买卖的不能犯这忌讳,私造枪枝,那可是历朝历代掉脑袋的事,有几个弄出个好结果,还不是最后倾家荡产,家败人亡的,” 秦泛棹看看这个看看那个都不说话,他说:“这事都怨凤鸣,谁叫他满处瞎噗激(炫耀)” 秦大娘问:“你凤鸣哥呐,没跟你回来” 秦泛棹说:“在门外边躲着呐” 秦大娘说:“这孩子,事情已经出来了,躲着有什么用,叫他进来” 秦泛棹冲着外面高喊道:“老蔫,叫你呐” 田凤鸣蔫答溜的走进来,冲着炕上躺着的秦和清喊了一声:“姑父” 秦和清看看田凤鸣,又看看身边坐着的田飞虎,少气无力的说道:“什么富贵险中求,做买卖就得一老一实脚踏实地的干,耍什么么蛾子,这回好,让金把头抓着了把柄,要是经了官,我看你们怎么收这个场”秦和清在气头上,顾不得想田飞虎的感受,心里有嘛,痛快就说。 田凤鸣知道自己一时不慎闯了大祸,愧疚的说:“要不我给金把头陪个不是,我这里还有些积蓄,看看给他买些什么” 秦泛棹说:“怕他作甚,大不了和他拼命,我就不信让他欺负了咱们” 秦和清气愤的说:“你个混蛋,什么时候啦还说这样的话,你不知道厉害吗,官府要是知道了你们造枪是给太平军,你想你们的脑袋还能留得住吗” 秦泛棹说:“那我们索性就投奔天平军去吧” 田志远说:“咱们可以一走了之,表大爷和表娘怎么办,终不能和咱们一起奔波劳碌吧” 秦和清说:“秦泛棹你也向志远学学,你几时能够象志远一样的懂事,我也对得起你死去的爹妈了,唉,真是冤孽呀”。 半天没念声儿的田飞虎说:“我看不如这样,金把头要的只是凤鸣,咱们呐就在这上面想主意” 田凤鸣没懂,吓得直往后面缩。 秦泛棹说:“您的意思是将凤鸣师兄交出去,这不行,不行” 田志远说:“怕的是他不要人,要的是东西” 田掌柜说:“哎,这就是我要说的,你们不想想金把头要凤鸣干什么,他无非想就是从他嘴里往外套话,就像志远说的,他是要东西,我看这样,解铃还须系铃人,这事还是找李文远想些办法” 秦和清说:“对,我想起来他和我说过,东局子他有认识人,不行先让凤鸣去哪躲躲” 田掌柜说:“我就是这个想法,先避避风头,找不着凤鸣他金把头能够怎么样,其他事他又没有证据” 众人说:“对,也只有这样啦” 第三十集终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一章 第三十一集 这头田凤鸣和秦泛棹就去找李文远想办法, 路上,田凤鸣说:“没想到,我就是这么随嘴一说惹了这么大祸” 秦泛棹说:“怕什么,我就不信,他一个城南洼的脚行头能够尿出一丈二尺尿(shui)” 没想到李文远也挺仗义,听说了田凤鸣的事后,当即表示说:“如果金把头再来捣乱,我找人收拾他。” 田凤鸣说:“你离得这么远,就是有事也来不及呀” 李文远说:“既是这样,高师付先不要回去啦,就先住在我这里” 田凤鸣自然是千恩万谢的,心里有事有些慌乱,没走脑子随口就说:“你看,你托我的事还没有办,就出了这个事,又来麻烦你” 李文远说:“你怎么这么客气,咱们谁跟谁,你们的事就是我的事,我姓李的要是摇摇头,那就不算是朋友” 秦泛棹问:“什么事没办?” 李文远说:“是我个人的一点私事,如果那天你也有兴趣,我和你说说,” 田凤鸣赶紧接过来说:“那是,那是,少掌柜要是办这件事,准比我行” 秦泛棹好奇的追问:“你俩背着我搞鬼,说吧,什么事值当的这么神秘” 李文远说:“现在田凤鸣这事要紧,其他的事以后再说,秦泛棹少爷,田凤鸣这事交给我啦,你赶紧回去将田凤鸣的行李拿来,顺便告诉家里一声,让他们放心” 秦泛棹回到家中,一家子等的焦急,秦和清的脸色略有好转,田飞虎坐在一边不吭气。 秦泛棹说:“李文远满口的答应,说是以后的事咱们不用操心,全由着他办,并且留下凤鸣哥在他那里住,我回来拿凤鸣哥的铺盖” 大家听了齐声夸赞李文远为人仗义,是个成大事的人, 秦和清说:“想不到,他李文远还能这么仗义,到了危难的时候没有退缩,这人可交” 秦泛棹说:“是吧,爹,我就说我看中的人错不了” 秦和清疲惫的闭上眼说:“哼,你是见杆就爬,没有他你们也惹不了这个祸” 田飞虎直给秦泛棹使眼色:“既然这样,那就赶快的将凤鸣的铺盖送过去吧” 秦泛棹说:“还有,李文远提到要是金把头再来找麻烦,他就找人教训金把头,” 秦和清听了睁开眼,赶忙拦住说:“此事不宜扩大,就此罢了吧,你们还嫌事情不大吗,你去告诉李文远,就说是我说的,谢谢他收留凤鸣,但是事情到此为止,金把头的事不用他操心,那天我出头和他好好的说说,听听他到底打的啥主意。” 秦泛棹又赶到洋行对李文远说:“我爹说这件事就不麻烦你找金把头了,我爹自己办” 李文远说:“还用那么费劲,他不是靠着洋人的势力吗,我这回叫他知道知道洋人的利害,你回去跟你爹说,不怕,咱有的是办法,他一个小小的脚行头还能够闹出大天去” 田凤鸣在一旁也说:“秦泛棹这事别拦着,金把头这人你不给他来点厉害的,他不知马王爷三只眼睛,告诉告诉他锅是铁的打的” 秦泛棹听着心里头也解气:“那,这事你就看着办” 秦泛棹回来对躺在床上的秦和清说:“李文远坚持要找人教训金把头,我说的话他不听” 秦和清一听急了,脸色通红,支撑起身子,气喘着说:“你个混小子,咳咳,你不明白,买卖人家最忌讳的就是打打杀杀的,做买卖为啥讲究个和气生财,咱们老秦家一直都是这么过来的,你爹我打下这份家业不容易,我捉摸着我在干几年就让你顶家过日子,咳咳,咳咳咳” 秦大娘坐在一边心痛的说道:“你也是,自己病成这样了,你还逞得什么能”边说边用手呼啦秦和清的后背。 秦和清坐起身子,喘了一会说:“咳咳,你这次找人打了金把头,他不记恨吗,他就会时刻的找着机会报复,咳咳,咱一个买卖人家,搪得住这些吗,你知道哪块云彩有雨,人都有走窄了的时候,到那时,你打了人一拳,人家就会还给你一脚,咳咳,咳咳咳” 秦和清剧烈的咳嗽起来。 秦大娘在一边说:“行啦行啦,我们知道啦,泛棹呀,你去,叫那个李文远不要再闹了” 秦泛棹答应:“哎,我就去” 李文远对站在对面的秦泛棹说:“田凤鸣已经到了东局子厂,你叫你爹放心吧” 秦泛棹问:“金把头那里怎么办” 李文远说:“百乐门舞厅的鲍威尔是咱的铁哥们,我一句话了事” 秦泛棹关切的问他:“怎么了的?” 李文远说:“这好办,鲍威尔把他大骂了一顿,叫他以后不要到他管界外的地方闹事,否则,撤了他的脚行把头,不给他货物” 秦泛棹回来说:“李文远找人教训了金把头一顿” 秦和清心想坏啦,一激动又剧烈的咳嗽起来。 早在清同治六年清政府决定:由三口通商大臣崇厚负责在天津筹办生产枪炮弹药的机器局。 崇厚先在离城南三里地的海光寺开设机械制造厂,制造洋枪c洋炮兼制小型轮船,俗称“西局枪炮厂”。 转过年,崇厚又在城东十八里地的贾家沽附近觅得土地二十多顷,建成天津机器局的厂,又名天津机器局东局,俗称为“东局子”, 东局子厂高高的围墙,上面写着大大的“禁地”字样,大铁门,门上面是一块半圆的牌匾,上面写着“直隶造办局厂” 田凤鸣穿着工服,一件整齐的立领对襟大褂,外面是一件坎肩,坎肩前后心写着一个大子“禁”,就像是牢狱里的牢头,远远的见着田志远和秦泛棹迎上前紧着问:“姑父身体怎么样啦?” 秦泛棹伸手捶了他一下说:“行呀,抖起来了,我爹他看过大夫,说是急火攻心,再搭上以前他就有内伤,只是这些年没得功夫看大夫,算是积劳成疾吧” 田凤鸣低头说:“都是我惹的祸,全怨我非得去落马湖找那个妓,女环儿,这就是报应” 秦泛棹说:“跟人家有什么关系,金把头这个恶霸,李文远找人收拾了他,看他以后还敢不敢找茬闹事,哎,这是你的铺盖,里面有我娘给你做的新衣裳”说着递给田凤鸣。 田凤鸣接过铺盖,不好意思的擦擦眼睛,情绪沉静了下来。 田志远说:“咱们以后都得小心点,老人们的心思你们还不知道吗,就是图喜个平平安安的,我看出来了,表大爷不光生咱们的气,就连我爹这两天也不大说话,我捉摸也生我爹的气,咱都说不好,到底为什么” 田凤鸣说:“我跟着姑父有些时日了,我这人实诚,不大记着闲白的事,好像姑父曾经说过,说田志远爹做事莽撞,总想着干大事,不愿意从小做起,容易惹祸” 秦泛棹说:“谁说的,我就是佩服我表叔的脾气,明事理,敢作敢为,这年头就是缺乏这样的人,你看看咱们国人一个个的缩手缩脚,怕这怕那,想想都憋气” 田志远说:“很多事不是咱们能够左右的,放着朝廷和官府那么多人干什么吗” 田凤鸣说:“官府,不提官府我还不来气,现在的官府是给洋人办事的,洋人说什么,他们都不敢说个不字” 秦泛棹说:“先不管官府的事了,凤鸣哥,我娘说让你自己在这里小心点,就着学点技术,以后用的着,是吧,志远” 田志远点点头说:“这里的技术肯定比咱们都强,凤鸣,你在这里看看,有没有和咱们有关系的事情,你都记在心里,那天我还来,你都得告诉我” 田凤鸣说:“那是,你们回去告诉姑父他们,我在这里很好,叫他们放心吧” 三人告别。 法国洋行里,李文远坐在大班台的后面,将一双脚放在桌子上,嘴里叼着一只大大的雪茄烟,在哪里喷云吐雾。 金把头坐在一张椅子上,看着李文远说:“这事不能就这么算啦,以后我还怎么去落马湖露面,就是铁厂街我也去不了” 李文远放下腿,两眼直直的瞪着金把头说:“我跟你说的话不管用是吗” 金把头气势哼哼说道:“我就是咽不下这口气,李买办,你别拦着,我那天找几个人非把秦和清的铁锅店翻个底掉,我就不信找不着田凤鸣那小子” 李文远笑着说:“就你,我告诉你,铁厂街的地盘你小子别插手,田凤鸣你也找不到,你就死了这条心吧,我说的话希望你入耳” 金把头诧异的问道:“我不明白,你为什么吗护着铁厂街那帮人” 李文远站起身说:“甭打听,打听心里是块病” 金把头也站起身说:“得,这个面子我给你,可是有一样,田凤鸣这小子要是出现在铁厂街,别叫我看见,看见他,对不起,谁的面子也不给,别说他一个鲍威尔,就是法国领事我都不尿他,我金把头什么时候吃过这个”然后双手一揖说:“告辞” 李文远微笑着说:“不送,以后常来” 金把头曾派人日夜守候在秦记铁锅店附近等着田凤鸣的出现,一直也没见着人,金把头把人撤走,大家以为这事就算过去啦。 说话就到了三月中旬,该是一年一度的海神娘娘的寿诞之日,照例得出皇会。秦和清这一病出皇会的事情铁厂街没有人张罗,田飞虎代表秦和清来天后宫商量皇会的事情,进到屋里正好碰上白峰亭也来和张天师汇报准备的情况。 田飞虎与白峰亭见了礼,落了座后张天师问:“秦掌柜最近可好?” 田飞虎:“虚惊一场,田凤鸣的一句话惹了那么大的祸,全凭着法国洋行的李文远出面调停,保着田凤鸣去了造办局的厂,大家都说金把头见不着人,时间一长事情自然就算过去了,我表哥的病情也算是平稳了”, 张天师说:“真是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老子曰;夫唯不欲盈,是以能敞而不成,事情的规律就是周而复始,有盛有衰,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你不知道那注香烧不到就得罪了小鬼,没准还就招来了阎王,” 白峰亭说:“金把头是个不好惹的主,那可是有了名的上锅蒸不熟下灶煮不烂的滚刀肉,藉小我是看着他长大的,这人除了认生他的娘以外,管自己爹都叫哥们,谁也别惹他,惹他他就跟你拉破头,没完没了的找茬添堵。真如说得那样;不怕横的,就怕这不要命的黏糊头,现在不得了啦,占了城南洼的脚行档,手底下有几十号人马,经常领了几个混混在城里的杂货摊上转悠找茬,白吃白喝不说,临走还得拿着,人见了他们都躲着走,都怕沾一身晦气。你们好麻眼儿的惹他干嘛” 张天师关切的问:“那后来金把头还来铁厂街捣乱吗” 田飞虎说:“他那是捕风捉影,仅凭田凤鸣的胡说八道他能怎么着,不过为了省事,田凤鸣这一去造办局的厂,金把头看不到人影也就没了抓手” 张天师听了说:“那就好,那就好,人要是能够做到不为物喜,不为己悲,也算是看得开啦,避开好,用时间去消磨怨恨,甚爱必大费,多藏必厚亡,故知足不辱,知止不殆,可以长久。” 田飞虎听了半天不大明白张天师说的是什么,只是觉得和自己的表哥秦掌柜的意思差不多,他说:“天师和我表哥所说差不多,就是让人安分守己的过平凡的日子,别招灾别惹祸,有碗里的就别想锅里的,只是”心里就有些犹豫说不说自己的想法。 张天师问:“田飞虎心里有话不妨说出来” 田飞虎说:“我这次来是我表哥说不论发生什么事,都不能耽误出皇会,我来时就想,表哥的病不是几天的事,他也没有精神组织这事,要不皇会的事铁厂街今年就算啦,自己家的愿意摆供桌的自己摆供桌,乐意出钱的就出钱,铁厂街走会的事以后再说” 张天师说:“你看,不是田飞虎提醒我刚还忘了,一大早顾老板来到天后宫跟我说,秦老板病了,组织不了皇会的事,他出头组织,我没答应他,我正琢磨这两天去看看秦老板,就手和他商量一下,总归出皇会是件大事,不是谁都能够牵头的,您说是吧田老板” 田飞虎说:“天师想的周到,那我回去和表哥说,那天您去了再研究” 秦和清自打上次一气之下卧病在床,三天两头的吃药看医生,总是不见好转。在铁厂街秦和清算得上是头面人物,往常年的皇会秦和清都是抢在头里,今年这身体不给做劲,自然也就没了底气,躺在炕上对田飞虎说:“顾闵川愿意组织就叫他组织,反正是代表铁厂街,谁组织算什么,大家伙不要拦着,天师也不要拦着” 田飞虎说:“表哥,要我说还是你出头组织,你不用动,有什么事我去跑,这样大家伙也都没意见,天师那里也好说话” 秦泛棹站在一边说:“爹,你别着急,今年的皇会咱们出,您不用出头,我去说,这些个伯伯大爷的还能不给面子嘛” 田飞虎一拍大腿说:“这个办法好,会长有病了,会长的儿子出头不一样吗” 秦和清也想试试秦泛棹的能力,默许的点点头:“好吧,飞虎你在后面帮帮他” 秦泛棹代表秦和清出面组织,挨家挨户的收取公益费用,制作铁厂街的旗帜和走会一应的家伙什,忙的他是团团转,田飞虎在后面帮着他,替他把各方面的事情想得周到。 全凭着庄老乡亲的维护,一应个事提前准备。还算说得过去。 陈家这些日子也不安静,陈奶奶身体羸弱,经不起折腾,一家子都围在床前安慰陈奶奶。 陈奶奶重病躺在炕上,气息微弱的对着陈忠良说:“娘我最不放心的就是喜子的婚事” 陈忠良说:“娘,喜子还小,等等再说也不迟” 陈奶奶说:“儿呀,她的心里没在这儿,迟早得走这一步,我看那,你飞虎兄弟的儿子就行,那天你去说说” 陈忠良点点头说:“娘,您说的是田志远” 陈奶奶说:“喜子心气高,一般的孩子看不上,那孩子我看还行” 陈忠良说:“就怕喜子不愿意” 陈奶奶挣扎的欠起身子,陈忠良在她后面垫上个枕头,陈奶奶说:“你去叫她来” 陈忠良告诉在屋里玩的小妹说:“去,招呼你姐,奶奶叫她” 小妹正和弟弟虎子玩,答应一声跑出去。 一会儿陈凤喜从外面进来说:“奶,您找我” 陈忠良从炕边站起来说:“喜子,奶奶跟你说话” 陈凤喜坐到炕边上,凑到奶奶跟前说:“奶,您说” 陈奶奶抬起眼皮看着眼前的孙女说:“喜子,听奶奶的话,有些事该放下就得放下” 陈凤喜低下头不说话。 陈奶奶脸上就像是回光返照一样红润,她说:“你也不小了,我像你这么大都已经出阁了,我们那时候都是听大人的,你记住,做父母的没有不心疼自己的孩子的,尤其是女儿家,生怕一不小心嫁错了人家,那就是要受一辈子的苦啊,你”陈奶奶忽然气喘吁吁起来。 陈凤喜赶紧的给奶奶呼啦胸口:“奶奶,你慢慢说” 陈婶递过来一杯水说:“您也是,自己的身子都这样啦,还操那份心干嘛” 陈奶奶一扭脸躲过陈婶递上来的水,说:“我都快死了,你就不能让我说说心里话” 陈凤喜接过他娘手里得水碗说:“您先喝口水再说” 陈婶说:“让您说,谁不让您说”扭身离去。 陈奶奶指着陈婶的后背说:“都是你们,都是你们,你们就惯吧” 这时候陈忠良过来说:“喜子,你可知道大人的心吗” 陈凤喜抬起头,眼里含着眼泪说:“爹,您刚才和我奶说的话,其实我在外面都听见了,我不是不懂事的孩子,知道您和我奶这是为了我好,我”说完低下头。 陈奶奶说:“孩子,奶明白你的心思,谁都有个憧憬,幻想着甜蜜的事情,可是日子就是这样的阴差阳错,总是不能如愿,你不能怨父母,这因缘都是前生注定,有月老的红线拴着呐,不是你的得不到,是你的跑不了,你听奶奶的,把心思放下吧”陈奶奶祈求似得看着陈凤喜。 陈凤喜泪水已经浸透了脸颊。 陈忠良说:“喜子,既是你已经知道奶奶的心思,你就答应奶奶吧,你放下以前的心思,爹再给你找家人家,爹在这说着,一定不比秦泛棹家次。” 陈凤喜一听秦泛棹的名字声音有些哽咽了起来。 陈婶站在一边说:“死妮子,你倒是说句话” 陈凤喜俯身在奶奶身上大声的哭了起来。 陈奶奶挥挥手说:“孩子心里不好受,你俩就先不要说啦” 田飞虎的屋子里坐着老苏的两口子。 田飞虎客气的说道:“那敢情好,陈凤喜这孩子通透,是个过日的人,我们没说的” 苏汝河说:“那就定日子吧” 马翠屏说:“先听听志远的意思吧,这年头孩子们不大好说话,” 田飞虎说:“哎,弟妹说得对,志远这小子也不是个省油的灯,您再听听” 老苏说:“那好吧,我听你的信,然后再和陈家定日子” 老苏两口子走在回家的路上, 马翠屏说:“这事难办” 苏汝河问:“怎么啦” 马翠屏说:“田志远和秦泛棹就像两兄弟一样,田志远的脾气又那么本分,他能够越过自己心里的那道坎吗” 苏汝河说:“难是难了点,可是陈凤喜和秦泛棹是不可能到一起的,你总不能让陈凤喜一辈子不嫁人吧,嫁给田志远,总比嫁给一个不知根知底的外人强” 马翠屏说:“你是这样想,可是他们未必” 苏汝河诧异的说道:“你不是说,陈凤喜已经答应说田志远了吗” 马翠屏说:“都是蒙着头做事,试着来吧” 东局子厂院墙外田凤鸣对田志远说:“你不在这里,你要是看看人家是怎么干活的,你就觉得咱们那是多么落后,多么原始,我姑父以前的手艺到这里都不算个什么。” 田志远羡慕的说道:“真的,哪能让我进去看看吗?” 田凤鸣摇着手说:“不行,我这是抓着吃饭的功夫跑出来的,这里护卫的非常严谨,一般人不让进去” 田志远问:“在里面干活的都是那里的人” 田凤鸣说:“南边的多,口音大都听不懂,有时候他们在说话,我站在一边只能够听懂一句半句,叽里呱啦都是鸟语” 田志远说:“那师傅呐” 田凤鸣说:“师傅大都是外国人,操控机器的都是师傅,像我这样的都不让上前儿,说是危险,我看就是不让别人知道,这是技术活,老话讲,教会了徒弟饿死师傅,这叫技术保守,也就是保密” 田志远问:“你们都干些什么” 田凤鸣说:“一开始制作,后来西局转过来一些做枪的活,就和咱们做的差不多” 田志远问:“和咱们一样,那就是说西局是做枪炮的” 田凤鸣说:“可不,我来这里才知道,李志远和这里的师傅都有来往,他给咱们做的活,大都是私底下通过这里转出去的,再卖给太平军或是山东的捻军,他在中间赚老鼻子啦” 这时候院子里传来几声汽笛声,田凤鸣回头看看院门口站岗的兵士说:“我得回去啦,你回家带我向姑父问好,就说我在这里很好,还有”他欲言又止。 田志远说:“你是不是还惦记着落马湖的那个环儿,我看还是算了吧,你心里有她,她不一定心里有你,那种人一天价不知道要见多少人,哪一个不是甜言蜜语的,没准就有和你一样想着给她赎身的,你现在这样,恐怕实现不了” 田凤鸣垂头丧气的说道:“哎,都是我的命不好,赶咱烧香佛爷调腚,哎,不想了” 田志远说:“凤鸣哥,那天我还来,你需要什么和我说” 田凤鸣说:“什么都不要,就是想你们” 田志远说:“那你皇会的时候回去吧,泛棹和我爹弄了个舞狮会,组织了铁厂街一帮子人,到时候准热闹” 田凤鸣说:“是呀,那到时候我回去” 这时候门岗在喊:“说完没有,时间到啦” 田凤鸣说:“我得走啦,你回吧” 田志远向田凤鸣招手说:“回吧,皇会时候见” 田志远满脸的不高兴对他爹说:“我说过,我的婚事以后再说” 田飞虎说:“你家里的媳妇没了也好几年啦,也该找人说亲啦” 田志远说:“爹,你也不想想,陈凤喜和秦泛棹好得像一个人似的,我这横插一杠子,算什么,陈凤喜就是同意,我也不行,我的事以后再说行不行,啊爹” 田飞虎说:“一个你,一个慧琴,你们这俩孩子就是叫人不省心,我这还说,你的事要是成了,我就将你娘她们接回来。得,你不同意,那只好这样啦” 田志远说:“爹,您不知道东局子的厂,里面的机器要比咱们先进的多” 田飞虎问:“你咋知道,你又没见过” 田志远说:“田凤鸣说的,人家铸造都用高炉,造出来的各种钢材都比我们做的好,田凤鸣说;就我表大爷收藏的那个秘籍,在人家那里不算个什么,你们还拿他当贝” 田飞虎说:“那宝贝可是咱们祖宗留下来的,啥叫秘籍,就是不能让大家伙都知道那才叫秘籍,你说的那是洋人的玩意,和咱们老祖宗的秘籍不一样” 田志远说:“您那是老黄历啦,您也不睁开眼看看,现在都什么时候啦,那时候的人都不识字,拿着以前的东西当宝贝,洋人一进咱国家,您说,好多事情都是咱以前没想到过的,就连朝廷都向洋人学习,成立了同文馆,派人到西洋去学习算学c天文学和化学,这些东西您以前听说过吗” 田飞虎沉吟着说:“嗯,是,你说的这些我也听别人讲过,朝廷现在开展什么洋务运动,什么都向人学习,嗯,听你说了,哎,我这说你的婚事,你扯那么远干嘛” 田志远说:“爹,我想去学习,学习洋人的算学和化学” 田飞虎说:“不行,去西洋学习,想想都害怕,不行” 田志远说:“您不帮我,我自己想办法” 田飞虎一愣眼说:“你敢” 这些日子苏如何变成了媒婆,为了陈凤喜和田志远的婚事绞尽了脑汁,始终不见成效。 这天苏汝河来到陈忠良的窝棚,站门口对坐在炕边上的陈忠良招手说:“你出来一下” 陈忠良跟他来到屋外问“回啦” 苏汝河说:“回啦,费半天劲,田志远那孩子就是不同意,我当时也琢磨这事不好办” 陈忠良说:“不同意就不同意,其实那天一说这事,我就嘀咕,这事成不了” 苏汝河说:“田志远那小子心思大,他爹说,去了东局子几趟回来就说,咱们干活的家伙什是老古董,人家洋人弄来的玩意多么多么先进” 陈忠良说:“我也听说过,我还听说顾闵川正在托人要将他的儿子送到南洋去学什么轮船制造,” 苏汝河说:“没听说,这世道说变就变了,新鲜事一沓接着一沓,以后还不知道会出现什么事,反正是洋毛子这一来,弄得哪哪都不安定了” 陈奶奶在炕上听见外面的对话,就对陈婶说道:“是不是没说妥,你叫他俩进来说” 陈婶走到门口喊道:“喜子她奶叫你们进来” 苏汝河和陈忠良走进屋里。 陈奶奶少气无力的说道:“不行就算啦,别为难志远那孩子,喜子只要是有了活口,以后再说别的人家,这件事没办错” 苏汝河说:“大娘,孩子的事以后还长着哪,不在这一时,我给想着,喜子人好,不愁嫁,您好好养病” 陈奶奶说:“我就盼着我闭眼的那天,喜子能够坐上花轿,我就心满意足啦” 苏汝河说:“一定的,大娘,您就晴好吧” 陈奶奶说:“好,我就等着那一天儿呐” 苏汝河点点头说:“大娘,您好好的,这一天就要快了,我走了” 出来后,苏汝河对陈忠良说:“我看老人家情况有些不好” 陈忠良点点头说:“是的,这几天精神头挺大,耳朵也比原来灵,谁说嘛话她都听得见,还一个劲的问这问那,我也觉着有些不好” 苏汝河问:“准备下了” 陈忠良说:“嗯” 苏汝河说:“老人家这一辈子不容易,咱们尽量的让她人走的安详,陈兄有什么事尽管言语,有我们哥几个没有办不了的” 陈忠良说:“哎,有兄弟你这句话我就知足” 正这时有一个官差一样的人走过来问:“请问,哪一位是陈忠良陈老板” 陈忠良说:“你是哪位,找陈忠良有什么事吗” 那个官差拿出一封信说:“本人是曾大帅府里的差人,这里有一封信要交给陈忠良老板” 陈忠良说:“我就是,可我和曾大帅素不相识,怎么曾大帅会给我写信” 官差说:“您想错了,曾大帅不会有那份闲心,是大帅府的参议王长庚写给您的”说着递给陈忠良手里,然后说:“恭喜陈老板,王参议向您提亲来了” 陈忠良手里拿着那封信,听了官差这句话,浑身一哆嗦说:“你说谁,王长庚,你可是说原来在秦和清那里学徒的王长庚?” 官差说:“这我不知道,曾大帅不日就要调任直隶总督,王参议是大帅跟前的红人,你这是高攀了,你家的闺女这回享福了” 陈忠良赶紧的将手里的信封递过去说:“这位官爷,请您回了那个王参议,就说我家闺女高攀不起,叫他另择别人吧” 官差又将信封交回给陈忠良说:“王参议看上你家闺女那是她的造化,你怎么不识抬举” 苏汝河过来说:“这位爷,您还可能不知道,她家的闺女已经许了人家,您回了王参议,他提亲已经晚了,再怎么说一家女不能许两家吧” 官差听见楞了一下说:“这个王参议可能不知道,这事我只能回去禀告,那只好告辞”那官差扭身走了。 陈忠良追着说:“哎,信” 官差接过信走了。 苏汝河看着走远了的官差说:“妈的,就王长庚那小子还能在大帅府当差,真他妈的走了狗屎运,他上次放火的事还没找他算账呐,他还敢来” 陈忠良说:“现在他攀了大帅的高枝,县衙还敢动他吗,凤喜的事还得赶紧想办法” 苏汝河说:“我再去田家说说” 陈忠良说:“也只好这样” 天津县衙后院屋内,刘县令接待顾闵川,桌子上摆着几个点心匣子和一些布料。 顾闵川用手推推点心匣子对坐在太师椅上的刘县令说:“这是小的一点心意,不成敬意,请县太爷笑纳:” 高师爷说:“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你小子有什么事吧,痛快说” 顾闵川笑着说:“不愧高师爷您的慧眼,没事我不敢麻烦县太爷,这些日子您也许听说铁厂街的事了,凭什么秦泛棹他一个乳毛没干的小孩子组织铁厂街的皇会事情,秦老头躺在炕上还不让位,我就是气不忿儿” 高师爷眯缝着小眼睛说:“你小子还不就是想借机捞点油水吗,你那点小心思谁不知道” 顾闵川手指天上说:“天地良心,我顾闵川可不是那种人,我就是想着为大家伙办点事” 刘县令说:“你想为大伙办点事的心思很好,我告诉你,现在就有一件事,你去办” 顾闵川谄媚的凑到跟前问:“县太爷,什么事?” 高师爷说:“现在上边下来批文,以后所有的铁矿石和生铁块,煤炭都得由法国洋行进货,私底下不许买卖,你去说吧” 顾闵川听了一愣说:“哎呀,这么大的事怎么不下个告示,我一个平头百姓说了谁信” 刘县令问:“你觉得这件事铁厂街的老板们会同意吗” 顾闵川摇摇头说:“我看不准行,没准会闹出事来” 高师爷说:“姓顾的,你要是办成了这件事,就说明你有能力当会长,你要是办不成,以后不要再提当会长的事” 顾闵川低头想想说:“我只能说,我试试” 秦和清正在喝药,苏汝河一步挿进来说:“真是天下奇闻,他妈的王长庚这小子竟然跑到曾大帅那里,还他妈的当上了参议,你们说这不是怪事吗” 秦大娘听到放下手里的碗问:“你说啥,王长庚,他在那里” 苏汝河说:“对,就是王长庚,我刚才在陈忠良那里见着一个官差,是给王长庚送信的,说是要想娶陈凤喜那丫头做媳妇” 秦大娘诧异的说:“这可真是奇闻了,那小子竟然有这本事,还,还能叫大帅看上,啊” 秦和清说:“这不新鲜,我那前就看他不像一般的孩子,干活不踏实,净想着找着邪魔外道往里钻,泛棹曾说过,他还学习洋文,说是跟着仓门口的卫神父学的” 苏汝河说:“他这一回来就找麻烦,我回了他说,陈凤喜已经许给了田志远,叫他小子死了这份心吧” 秦大娘说:“志远家怎么说” 苏汝河说:“他爹愿意,志远不愿意” 秦大娘说:“那也得顾着眼前,说什么也不能将凤喜嫁给王长庚” 苏汝河说:“那是一定” 舞厅内红男绿女的在一起搂搂抱抱的跳舞,音乐着让人陶醉。 王长庚一身华装坐在包厢里,用手里的扇子挑着一顶帽子在转,脸上露出来奸笑。 李文远坐在一边说:“没想到,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 王长庚放下手里的扇子说:“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我当时要不是听了谢神父的话,我也到不了今天这样,还得说是谢神父的点子高” 这时候来了两个舞女走过来偎在他俩的身边嗲声嗲气的说道:“爷,来这里别光坐着,该乐呵乐呵” 王长庚搂住身边的那个说:“爷就是找乐来的,你这小模样还真俊”上手抹那女人的脸。 那女人浪笑着,一头扎在王长庚的怀里,逗得王长庚嘎嘎大笑。 李文远说:“王老弟在大帅府高就,有什么好事想着为兄点” 王长庚笑着说:“好说好说” 李文远凑过去在他的耳朵跟前说了两句话,王长庚抬起头说:“你还想着这事呐” 李文远说:“不得到那秘籍我这心里不是个滋味” 王长庚说:“我能给你帮上什么忙,” 李文远说:“我已经通过法国领事给天津县施加压力,不让他们随便卖卖铁矿石和煤炭,以后都由洋行垄断,这样就能控制他们命脉,只要是有他们屈服的那天,我就好办事” 王长庚嘿嘿的阴笑着说:“嘿嘿,你小子够狠” 李文远问:“你说的那个闺女答应做你媳妇了吗” 王长庚说:“说是已经许了人家,这是不好办” 李文远说:“你想不想办” 王长庚说:“当然想呀” 李文远凑到他耳边说了几句话, 王长庚直起身子看着李文远说:“你不提这事我还忘了,是有这件事,我当时还琢磨,怎么这么容易就放出来了,敢情他们背后做了手脚” 李文远说:“现在再重提这事还不晚,你别忘了,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王长庚嘿嘿一笑说:“高,李兄的心思就是高,兄弟佩服” 两个人各怀鬼胎坐在那嘿嘿的怪笑了起来。 本来宁静的早晨忽然被一阵狗叫把大家伙惊醒,一只狗叫,紧接着附近的狗都跟着叫了起来,在群狗鼎沸的档口,还听得见有许多人在大声的喊叫,声音嘈杂已经传出去多老远, 河边的空地上,高师爷大声的叫道:“给我围起来,别让他们跑了” 众多衙役纷纷的奔向各处。 听到狗叫,苏如何马上下床到门口,拉开门要往外走,这时候冲进来几个衙役一哄而上的讲他擒住。 大铁链子一栓,就要往苏如何的脖子上戴枷。 马翠屏拦住问:“官爷,我家男人犯了什么罪,你们不能无缘无故的抓人呐” 一个衙役班头说:“我们是奉命办差,有什么事县衙大堂上见” 苏汝河对马翠屏说:“媳妇,你甭惦记着,没事,我就是去去就来” 衙役不听别人说什么,一起拥着苏汝河出了门。 苏如何看见刘三泰也被押了出来,刚想问刘三泰为什么,就见陈忠良被人五花大绑的推着往这边走,他身后跟着陈婶和陈凤喜,娘俩哭哭咧咧跟在后面。 刚走了几步,就见后面陈忠良的二闺女小妹跑过来喊道:“娘,我奶不行啦” 陈婶听见愣在那里,又想跟着老伴去县衙,可是家里有没有大人,老又都不行了,她是左右为难。 陈忠良说:“你回去,回去呀,家里现在全靠你啦,你给我回去” 陈婶“哇”的一声捂住脸大哭着往回跑去, 秦和清躺在炕上,早就听到了动静,他推了推身边的老伴说:“哎,你听听,河边上怎么这么闹腾” 秦大娘披衣起来,走到门外听了会儿,回屋说:“是咱老宅那里的声响,狗叫成了一锅粥,不知道又是啥事” 秦和清说:“赶紧的叫起泛棹,让他过去看看,别又是打仗了” 秦大娘高声的叫道:“泛棹呀,泛棹” 秦泛棹在西屋里早已经听到外面的吵闹,他赶紧的穿好衣服,出来问:“那里闹” 秦大娘说:“泛棹呀,你去咱老宅看看。那里闹的不行,你爹说,是不是又要打仗了” 秦泛棹竖起耳朵听听说:“不像是打仗,没有听到枪声”说着快速的向外面走去。 秦和清坐起身来说:“泛棹娘,你扶我起来” 秦大娘走过去说:“你就躺着吧,一会还得喝药呐” 秦和清说:“躺不住,你领我到门口看看” 秦大娘慢慢的领着秦和清来到门口,就见从三岔河口哪个方向涌来一群人,走在头里的竟然是高师爷,他的身后两个衙役押着苏汝河,秦和清愣在那里。 这时候秦泛棹快速的跑过来说:“爹,不好啦,官府将苏伯,刘伯和陈伯抓走了” 秦和清一愣说:“什么,”正想说什么,这是苏如何已经走到跟前,苏如何看见秦和清站在那就想说话,走在后面的衙役一推他,苏如何没得机会说,就被衙役推着往前走去,紧跟在后面的衙役押着的是刘三泰和陈忠良,走到秦和清面前时都想说话,跟后面的衙役不给机会,狠命的推着他们向前走。 秦和清浑身颤抖的看着昔日的好兄弟都被抓走,心里不是个滋味,他抓住走在后面的一个衙役问:“官爷,你这是抓他们做什么” 那个衙役高声说,“有人举报,他们涉嫌私造枪支,并且和捻军交易军火” 秦和清听到:“啊”顿时就觉得天旋地转的,头脑一晕一屁股就坐在了地上。 秦大娘一把没抄住老伴,慌忙的哭诉道:“老头子,你可不能着急呀” 秦泛棹惊慌的叫道:“爹,爹,你醒醒” 秦和清迷迷糊糊的说道:“泛棹,你,你快,快去县衙打听,听” 秦泛棹正要说话,就见人群后面跑过来陈凤喜和马翠屏,陈凤喜一边跑一边哭。马翠屏也一脸的惊慌,一改往日的镇静。 秦泛棹心疼的迎上前说:“婶子,你们这是去哪” 陈凤喜一头扑在秦泛棹的怀里大声的哭了起来。 马翠屏说:“这是从何说起,都过去八百六十年的事,怎么这又提起来了,不行,我得去县衙找他们问问” 陈凤喜哭着说:“我爹是冤枉的,为什么抓我爹,县衙是不是弄错了” 秦和清坐在地上指着秦泛棹说:“快,你去和你婶子去,去县衙” 秦泛棹扶住陈凤喜答应说:“哎,爹,你先回屋,等我的回信” 秦泛棹扶着陈凤喜和马翠屏一同上县衙打听消息。 陈奶奶躺在床上只有进气没有出气,一家子哭成了一团 陈婶站在地下两只手摇晃着在屋里转磨磨:“哎呀,这是怎么说的,这可怎么办,老天爷呀,你开开眼,救救我这一家人吧,他爹是这家的顶梁柱呀,离了他这个家就完啦” 小妹和虎子蹲在门口跟着大声哭,一口口的喊着:“爹呀,娘呀” 陈奶奶这时候长长的出了一口气:“哎呀,忠,忠良,我,我儿”就又闭上眼不说话了 陈婶赶紧的走到跟前说:“她奶”再怎么叫就是不睁眼。 陈婶一下子坐在炕沿上,垂下头小声的哭泣起来。 秦和清刚刚在炕上躺下,田飞虎一步挿进来问:“到底是发生什么事了” 秦大娘用手示意小声。 田飞虎看着秦和清问:“表哥这是怎么了” 秦大娘拉着田飞虎走到一边说:“今个一大早县衙来人把老苏和三泰逮走了,还是几年前他俩给太平军做枪械的事,不知为什么,这回还有陈忠良,这事奇了,我记得当时陈忠良跟他们不大来往,你说怪不怪,刚才我俩还说,已经撂下好几年了,这又是谁呀,那个挨千刀的没事干了,想起倒腾这些陈谷子烂芝麻的,真是吃饱了撑的” 田飞虎说:“这里有事,您想,过去好几年的事,没事谁能想的起来,这里有事” 秦大娘看着田飞虎问:“能有啥事” 田飞虎说:“我一时也想不明白,但是,凭我的直觉,我认定背后有人指使县衙生事,您想呀,要不知道前几年那件事的人,谁能够借势为由,找茬来抓人” 秦大娘疑惑的说道:“知道那件事的人可是不少,那是谁呢” 田飞虎说:“您就往陈忠良身上想,能够和他有关系的人有谁” 秦大娘说:“没听说忠良还有别的亲戚朋友的,和他来往的人不多,那是谁呢” 这时候躺在炕上的秦和清“嗯”了一声。 秦大娘赶紧的过去说:“老头子,你好受点了吗” 秦和清问:“泛棹回来了吗” 秦大娘说:“没呐,他表叔来啦” 秦和清说:“飞虎来啦” 田飞虎凑过去说:“表哥,你的身子骨要紧,禁不得着急生气的,有些事随他去吧” 秦和清说:“我倒是想,可是,那件事能够让我省心呀” 秦大娘说:“他表叔这些日子没少操心,泛棹操持铁厂街的事,都是他表叔背后支撑着呐,老头子,我给你热药去,你和飞虎兄弟说说话”说完,冲他给点点头,扭身走到外屋。 田飞虎走过去说:“表哥,老苏和三泰的事不是早已经过去了吗,这回怎么还要捎上陈忠良呢” 秦和清说:“我觉着今天这阵势不寻常,高师爷走到我的跟前,连句话都不说,我捉摸他也不好说什么,他跟我说什么,为三泰的事,当时没少给他上供,今天又重提旧事,这不是打他的脸吗,我想呀,找着机会问问他就知道内里有什么关节啦” 田飞虎说:“我捉摸他要是不想说,准是有难处,你就是问他,他也不准说出来” 秦和清说:“那就使银子,好歹也得知道到底为了什么,后面好知道往哪使劲呀” 田飞虎说:“表哥,你这身子骨这样,还是我去吧” 秦和清说:“你能去最好,不要怕花钱,一定要打探清楚” 田飞虎点点头说:“那我就去了”扭身出了屋子。 第三十一集终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二章 第三十二集 天津县衙门口聚集了许多人,秦泛棹搀扶着陈凤喜,站在马翠屏的身边, 陈凤喜大声的哭喊着:“爹,爹呀,我爹是冤枉的,你们凭什么抓我爹呀,哎呀呀” 马翠屏站到台阶上对着门口的衙役说:“我是苏汝河的家属,你们凭什么不让我进去,你们人也抓了,还不让家属见面,这合乎大清律法吗” 这时候高师爷从里面走出来说:“哎,几位都别围着啦。散啦散啦” 马翠屏一把抓住高师爷的胳膊说:“高师爷,我家老苏的事不是早已经定案了吗,为什么还哦要抓人?” 高师爷挣脱马翠屏的纠缠说:“上头有令,让我们抓谁我们就得抓谁” 马翠屏问,:“高师爷,你所说的上头,到底是哪里” 高师爷看看马翠屏说:“你算老几,我跟你说的着吗” 马翠屏说:“你们抓了人,不审不问的,我们家属怎么知道他们到底是不是犯罪啦,你总得对我们有个交代吧” 高师爷说:“县太爷有令,由于案情重大,择日再审,怎么啦,你还有话说” 陈凤喜这时候扑上前说:“官爷,我爹冤枉,我爹不是罪犯” 高师爷看着陈凤喜问:“你是谁呀” 秦泛棹走过去说:“他是陈忠良的闺女陈凤喜” 高师爷上下的打量着陈凤喜说:“嘿嘿,你爹的事不好说,等县太爷开堂审案再说吧”说完就要往里走。 秦泛棹高声说:“你们不能这样草菅人命” 高师爷转回身说:“哎,我说秦少爷,这里头有你的嘛,走走走,赶快回家守着你老子去,少弄我这犯楞” 秦泛棹说:“我说的是直理,你们没凭没据的随便抓人,就没有王法了吗” 高师爷:“秦少爷,你怎么知道没凭没据,你怎么知道我们是随便抓人” 秦泛棹说:“有凭有据你拿出来呀,你们升堂审问呐” 高师爷脸色一沉高声喝到:“滚,小兔崽子,这有你的嘛,再不滚,我给你来个样瞧瞧” 秦泛棹说:“有理不在声高,你讲理呀” 高师爷一气之下要伸手打秦泛棹,秦泛棹一躲没打着,高师爷对着站班的衙役说:“都给我轰走” 衙役一齐上前哄围在县衙大门口的人群。 人群中都大声的嚷嚷县衙不公。 马翠屏一拉秦泛棹和陈凤喜说:“我们还是回去听听再说” 陈凤喜哭诉着说:“婶子,我不回去,我要在这里等我爹” 马翠屏说:“傻孩子,你就是在县衙门口哭死,他们能够让你爹出来吗” 陈凤喜泪眼涟涟的说道:“我爹要是不回去,我奶就得气死” 马翠屏给秦泛棹使了一个眼色说:“回去吧,咱们在家想想办法” 秦泛棹扶住陈凤喜说:“妹子,咱们先回家吧,婶子说得对,咱们回家想想办法” 陈凤喜被秦泛棹拽着一步一回头的哭着喊:“爹,爹呀”那情景十分的凄惨。 茶馆二楼的一张桌子坐着两个人,一边是田飞虎,一边是高师爷。 田飞虎从怀里掏出来一锭二十两银子放在桌子上说:“不成敬意,给高爷买碗茶喝” 高师爷斜眼看看桌子上的银子说:“老田,这可不对呀,咱们之间不用这样” 田飞虎琢磨一下,又从怀里掏出来一锭大小一样银子说:“我是真想知道,他们到底是得罪谁啦” 高师爷还是不说话。 田飞虎看看这情景,伸手又要从怀里掏银子。 高师爷赶忙拦住说:“哎哎,打住,老田,你是误会我的意思啦,我是真不知道他们得罪谁啦,跟您这样说吧,自打曾大帅到了天津,就一直翻腾以前的老案子,我听说呀,凡是和太平军搭上边的案子,这回都得重新过堂” 田飞虎说:“不是说,都已经结了的案子不在折腾了吗” 高师爷说:“哎呦,我的爷,您这都是那年的黄历啦,最近曾大帅调任了直隶总督,一上任先是整饬吏治,朝廷嫌三口通商大臣崇厚办事不力,引起洋人的很多不满,曾大帅这次来天津就是为此事,我们只是听着上边的指使办事,其他的没人和我们交代” 田飞虎说:“这耐得着铁厂街什么事” 高师爷凑过头说:“老田,你是不知道,就你们铁厂街的事多,不瞒你说,顶现在秦和清徒弟凤鸣的事还是我给压着呐,您那少爷和秦少爷弄不好也跟着吃挂落” 田飞虎说:“我就知道高师爷仗义,够朋友,我们总在暗地里夸您,以后少麻烦不了您” 高师爷摇手说:“别,千万别,老田我跟你说,现在不比以前,你得嘱咐嘱咐你那几个叫驴嘎子,可不能再惹祸了,再惹祸谁也搪不了” 田飞虎说:“是是,全凭高爷照应,这个”田掌柜拿起桌子上的银子递给高师爷, 高师爷假装的不收:“这,这无功不受禄” 田飞虎说:“您先收下,高爷,在下还有事要求您” 高师爷接过银子揣在怀里问:“即是那样,我就愧领了” 田飞虎双手一揖到:“还得求高爷在大牢关照关照,别让他们在里面受罪” 高师爷点点头说:“这好说这好说” 在雅茗居们口,田飞虎又托付一番,高师爷信誓旦旦,发誓说,一旦有消息马上告知,然后二人分手,各自打道回府。 秦和清躺在炕上,秦大娘给坐在桌子边上的马翠屏倒水,秦泛棹坐在一边。 马翠屏站起身说:“老姐姐,你快歇会,不用忙了” 秦大娘说:“这都是什么事呀,你想过几年舒心的日子都不行,天天的闹腾,多晚是个头呀” 马翠屏说:“官法大如天,老百姓就像个小草介,想折腾你,你到哪里也逃不了” 秦大娘问秦泛棹说:“你送陈凤喜回家,她家咋地” 秦泛棹说:“陈奶奶不好” 秦大娘说:“这日子可怎么过呀,一家子老的老,小的小,忠良这一抓进去,这不是要了她家这些人的命吗,秦泛棹呀,你这会再去看看,帮着喜子照顾照顾她家里的人” 秦泛棹答应就要往外走,这时候看见田飞虎走回来说:“娘,我表叔回来了” 田飞虎低着头走进来,一屁股坐在椅子上,长吁短叹的说道:“没用,找高师爷没用” 秦和清欠起身问:“你找他啦” 田飞虎说:“我请他到雅茗居喝茶,给了他四十两银子,就为了买他嘴里的消息,可是他说不知道” 秦和清说:“你不许再给他点,我说过,花多少钱都要弄明白,你,你明天请他到家里来,我跟他说” 马翠屏问:“田叔,高师爷说过什么,您能说说吗” 田飞虎叹了一口气说:“唉,不是我不使劲,我见他不张嘴,我就紧着往外掏银子,他拦着,他说不是要银子,真是不知道,我最后还是给了他银子,托付他照顾一下大牢里的人” 秦和清说:“啊,这事办的对,甭管怎样,高师爷这个人还是向着咱们的” 田飞虎舒了一口气说:“据他说,自打曾大帅来了天津,开始翻腾以前的老账,凡是和太平军沾边的事,都要重审” 秦和清说:“重审,你就是重审,碍着人家陈忠良啥事” 马翠屏在一边听到此处说:“田叔,你刚才说的这次是曾大帅折腾老账,那这样说,根子在曾大帅那里,” 田飞虎一仰头,支起身子说:“哎,她马婶说得对,根子在曾大帅那里” 秦大娘说:“咱这是烧香磕头没找准庙门” 秦和清说:“不不,就这句话就值,要不是高师爷知情,咱们怎么知道是曾大帅办的案子” 秦大娘说:“找着庙门了,找那尊菩萨呐” 几个人都低下了头。 半天,忽然田掌柜抬起头说:“有了” 大家一听都看他。 田飞虎说:“王长庚” 秦大娘和马翠屏齐声说道:“对,王长庚” 田飞虎说:“王长庚那小子不是在曾大帅手下当差吗,找他” 秦和清说:“唉,那个欺师灭祖的东西,想不到犯到他手里,真是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三块瓦不高也能绊倒人” 秦大娘看着老伴心痛的说:“去去吧,那时候他还是个孩子,不懂得好赖,过去的事啦,不要再提啦” 秦和清说:“就看他小子这次帮不帮忙了” 田飞虎说:“我去,我去一趟直隶总督衙门,会会那小子” 秦和清说:“多带上点钱,别舍不得” 马翠屏说:“田叔,我跟你去” 三口通商衙门在河北岸的大津路西边的霑园,过了浮桥走上半里地远,就见一座府邸巍峨壮观,门口把守着诸多的士兵,大门内绿草如茵,树木参天,宛若皇家园林。 田飞虎和马翠屏来到门口看见戒备森严的衙门,一时也没了主意。 田飞虎说:“我先去问问,你在这里站住不要往前” 马翠屏说:“不怕,我一个妇道人家,他们能够拿我怎样” 二人试着往前走,还没有临近大门,就见士兵一端枪吼道:“干什么的” 田飞虎走上前说:“我们找人,找人” 马翠屏说:“这位官爷,我们想找王长庚,请您通禀一声” 士兵看看他二人没有什么恶意,把枪收起来说:“没有这个人” 田飞虎说:“官爷,王长庚在大帅跟前办差的” 士兵回答道:“大帅跟前办差的多啦,我知道你们找的那一位” 田飞虎比划着说:“就是那位,白净的脸,有您这般的高矮,说话,说话和我的口音一样的,年纪大概有二十五六岁的样子,姓王,叫长庚的” 马翠屏说:“官爷,麻烦您通禀一声,我们有急事找他” 士兵横过枪托推着他俩说:“去去,这不是找人的地方,赶紧走,赶紧走” 田飞虎有些急躁的说道:“哎,你这位爷,我们真的找他有急事” 那士兵把手里的枪竖过来,对着飞虎说:“你走不走,再不走别说我对你不客气啦” 正在纠缠,就见远处来了一辆罩棚马车,门口的士兵赶紧的立正站好,并且屏住呼吸,目不斜视的站住不动,看着那辆马车从跟前快速的跑进大门, 田飞虎和马翠屏知道里面一定坐着的是个大人物,心理面也有些紧张,不自觉得脚步往后退。 那辆马车从他们的身边经过时,就见一个人在车上的小窗户里面容一闪,马车走进去停了下来,从上面走下来一个身穿洋服,背后拖着大辫子的官爷,并且手里还忽闪着一柄纸扇,朝着他们这边看看,然后对站在他旁边的听差说了几句话,扭身上车,坐车走了。 那士兵正在和田飞虎纠缠,里面的那个听差走过来说:“哎哎,别打咕啦,王参议有请” 门口的士兵听见停下阻止。 田飞虎和马翠屏不知所措站在那里。 听差说:“怎么着,还得来八抬大轿请您不成” 马翠屏拉了田飞虎一把,田飞虎猛然惊醒“哦”了一声,跟在后面走了进去。 陈家奶奶躺在炕上有气无力的抚摸着陈凤喜的脑袋说:“你爹这是造了哪门子孽,以后你们可怎么活呀,我的儿呀” 陈凤喜趴在奶奶的怀里哭诉着说:“奶,我爹是冤枉的,我爹是被人家陷害的,爹呀” 陈婶手里端着一碗玉米糊进来说:“喜子,别哭了,叫你奶吃饭” 陈奶奶说:“吃饭,你就知道吃饭,你男人生死不明,你还有心思吃饭” 陈婶放下手里的碗,用手抹着眼泪说:“都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我就不该嫁给你儿子,我再不济也是给你们老陈家生了四个娃,再不济我和忠良过了这么些年,我的天儿呀”说完,自己双手拍着大腿哭了起来。 这时候,秦泛棹一步挿进来说:“这是咋的啦,别哭啦,喜子,快劝劝你娘别哭啦” 陈凤喜忽然站起身说:“你走,你走,我家的事不用你管,你走”喊得声嘶力竭。 秦泛棹一下子怔在那里,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陈凤喜看看秦泛棹傻傻的站在屋里,忽然又扭身扑在陈奶奶的怀里大哭起来。 陈奶奶说:“喜子,你别犯浑,你别犯浑,泛棹没错” 陈婶站起来对秦泛棹说:“别理她,泛棹呀,你爹他还好吧” 秦泛棹点点头说:“我爹叫我过来看看,婶子,要是有什么事,您尽管吩咐我” 陈婶说:“一家子都没了主心骨,也不知道该干什么,你回了你爹说,不用惦记这里,他的身子要紧,你回吧” 秦泛棹看看屋里的人,脚步迟疑的向外面走。 忽然陈凤喜在陈奶奶的怀里更加的大声的哭了起来。 声音响彻旷野,一群鸟惊叫着飞向了天空。 这天,张天师来县衙找刘县令说情,一见面刘县令就说:“真是想谁谁来,我正说叫高升请您去呐,您自己个来了” 落座后,张天师对刘县令说:“铁厂街遭遇如此变故,还是您前面说的对,今年的皇会不宜举办” 刘县令摇摇手说:“不然,老天师,不是我多心,越是这个档口越要谨慎,那年都办,唯独今年不办了,姑且老百姓不说,您让曾大帅怎么想” 张天师说:“依您的意思还是得办” 刘县令点头说:“办,得办,而且办的越大越好” 张天师说:“那,贫道就不明白了,现在哪哪都是人心惶惶的,这跟往常年的情景不一样,您让贫道着实的为难” 刘县令知道张天师想说什么:“铁厂街的事不算什么,曾大帅重新的审过,如果没有什么大的妨碍,不会和他们过不去的,你回去嘱咐嘱咐他们,该怎么办就怎么办” 张天师趁机说到:“大人,贫道恳请大人让他们探探监” 刘县令沉吟了一下说:“行吧”又扭头吩咐高师爷说:“这事你安排” 高升点头答应:“嗻” 秦和清家里坐着田飞虎和张天师,秦泛棹站在当屋地下,秦大娘在给秦和清熬药。 张天师对躺在炕上的秦和清说:“事情已然这样,再多的悲伤也无济于事,还是振作起来,今年的皇会照常举行” 秦和清点点头说:“发昏当不了死,该着刚着的你也躲不开,皇会该怎么办您说了算” 田飞虎说:“王长庚说,咱们要是答应劝喜子嫁给他,他就向大帅说情,放了他们” 张天师看看躺在炕上的秦和清说:“秦兄,你的意思如何” 秦和清叹了口气说:“哎,就是苦了凤喜那孩子” 秦泛棹气愤的说:“不行,谁说嘛也不行,凤喜就是不能嫁给王长庚” 秦和清说:“混小子,有你的嘛,管好你自己的事就行” 田飞虎说:“没想到,王长庚这么多年还是没变他那个德行,一脸的鬼气,猜不到他的心思,我想,就是凤喜答应嫁给他,也未必能够拯救他爹” 秦泛棹说:“表叔说得对,到时候他一反把,来个死活不认帐,那不就毁了陈凤喜吗” 田飞虎说:“咱们在这里说的再好,不知道凤喜同不同意” 秦大娘说:“这种事,不是咱们该说的,行不行的,得由她家大人说了算” 张天师说:“老嫂子说的极是,帮腔的上不了台,一切得由本主说了算” 秦和清c田飞虎都“哦”了一声,没在言语。 大牢里,陈忠良躺在草席子上,少气无力的听着陈婶说:“老头子,你有救了” 陈忠良抬眼看看身边的老伴说:“你,你这是拿着闺女的命换我,我呀” 陈婶凑到他耳边说:“你别犯傻啦,咱闺女要是能够攀上王参议,那咱以后的日子不是翻天覆地换个样吗” 陈忠良闭上眼睛说:“那,那也得闺女乐意是不” 陈婶说:“自古以来,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自己的闺女还能不听爹娘的” 陈忠良说:“你,千,千万不要闹出大事来” 陈婶说:“哎” 大牢另一边,马翠屏给苏汝河擦拭着身上的污渍说:“王长庚现在是曾大帅跟前的红人,只是他非要娶喜子做他的媳妇,否则就不帮忙” 苏汝河听了,使劲的爬起身说:“王长庚这个王八蛋,真他妈的不是东西,他忘了一来那时,那个狗怂样儿,要不是我们这些大爷,大伯辈的照顾他,他早就不知道哪里吃屎去啦,他竟然提要求,不行,喜子说什么也不能嫁给他” 马翠屏说:“秦和清大哥说,这事得由着陈家,咱们说了不算” 这时候躺在旁边的刘三泰“哼”了一声。 苏汝河紧着喊:“老刘,三泰”喊了几声不见刘三泰动静。 马翠屏说:“他这是昏迷了” 苏汝河说:“妈的,一天要过几次堂,到了堂上,啥也不问上来就打,哎呦” 马翠屏说:“你们先忍忍,咬住牙,千万不要承认以前的事” 苏汝河点头说:“我俩早就拿定主意,就是打死我俩也不承认” 陈凤喜跪在县衙的大门口不起来,一边哭诉着说:“大人,民女冤枉,民女求告县太爷放了我爹,民女愿意为您日日求乞菩萨保佑您全家,民女求您啦”说着在地上磕头。 县衙后堂高师爷对刘县令说:“大人,这小女子铁了心救他的爹,在门口跪了好几天了” 刘县令说:“本县还真没有遇到过这样刚强的女人,小小的年纪竟然如此的执拗” 高师爷说:“王参议托您的事,您看” 刘县令欺着鼻子说:“什么东西,全凭着会两句外国话就在大帅的面前逞能,他有本事自己出头,即是想娶人家闺女做媳妇,他还霍霍人家的爹,大清朝真是衰败了,竟然鬼魅魍魉当道,阎王小鬼张狂,唉,没办法,你去说吧” 高师爷答应了一声往外走去。 陈忠良家里上下一团糟,陈婶对陈凤喜说:“你个死妮子,你是算不开账,还是脑袋叫门给挤着拉,王参议想娶你,那是你的造化,王参议,大帅跟前的红人,那是多么好的人家,你到哪里找去” 陈凤喜哭着说:“要嫁你嫁,我不稀罕” 陈婶气的脸色发白说:“混账,这是你该说的话吗,你不想想,你爹还在牢里受罪呐” 陈凤喜趴在陈奶奶的怀里哭着说:“我就是死了也不嫁给那个混蛋” 陈婶在屋里的地上转磨磨:“我怎么生了你这个拧种呐,我,我”气的她扬起手想打陈凤喜,可是扬起来半天下不去手,跺跺脚说:“不去,不嫁,一家子都等死” 终于,天津卫的皇会在众多的期盼中,在张天师大力的组织下,于三月十六天后娘娘诞辰之日开始举办,天津卫的男女老少都欢声雀跃的参与到其中来。 自打清顺治年间开始,每年一度的皇会到来时,虔诚信仰的农商官绅都要举办各种迎神义演,以求驱灾赐福安享太平。为此所有参加迎神会的人,有钱出钱,有力出力,具备文艺表演天赋的就出节目,这也叫八仙过海是各显其能,众人拾柴火焰高吗。 娘娘会的会期定为四天,时间跨度实际为八天。 第一日,阴历三月十六日是“送驾”日,由天后宫主持,把天后娘娘c眼光大仙c子孙婆婆c斑疹仙姑和送生娘娘从天后宫接出来,送回老天后的娘家,即闽粤会馆,(后因会馆衰败改在如意庵或千福寺),天后娘娘林默是福建人,此意是让娘娘与其父母团聚一次, 第二日,阴历三月十八日为“接驾”日,娘娘探亲结束,各会儿)聚集在闽粤会馆,接娘娘返回天后宫。 第三c四日;阴历三月二十c二十二日,为“巡香散福”大游行。从天后宫出发,由接香会抬着香锅,围着天津卫的各大街道挨排儿转,接受善男信女的香火,此意为天后娘娘“散福”与全城男女老少。 在这四天出会过程中,每天都有各会社沿途表演节目,逞技献能,浩浩荡荡,观者如云。最后一天,三月二十三日是天后寿诞之日,天后娘娘在宫中接受人间香火祝贺,各个会社就在天后宫的广场上表演节目。此时香客络绎不绝,观众摩肩接踵,从早到晚,通宵达旦。 民间有法鼓会c大乐会c鹤龄会c重阁会c中幡会c高跷会等,沿街表演各种技艺,呈现一番盛况,还有黑牛城的“同乐高跷会”,陈塘庄的“同音高跷会”,城南洼的“武乐高跷会”,都有各自的绝活。 灰堆“小车会”诙谐欢快,边跑边逗乐,看的就是那灵巧劲。 汉沽的“飞钗会”惊险刺激,一把钢叉在身上上下翻飞,一扔离地三丈高,不用手接,钢叉就跟粘在身上一样。 侯家后的“双伞阵阁老会”的地秧歌那叫一个敞亮,看了叫人心里痒痒,都想上去跟着扭几下。 杨庄的“永音法鼓老会”,挂甲寺的“庆音法鼓会”是皇会酬神的主角,法鼓表演气势恢弘,仪仗执事雍容华丽,精美绝伦,敢跟皇上的依仗叫板,故有“半副銮驾”之称。 尤其同乐高跷会表演的“白蛇戏许仙”:白蛇扮演者以高跷着地前后,分腿“叉坐”,许仙的扮演者要一个跟头从白蛇头顶翻过去然后劈叉坐地,又各自起立,白娘子拖住许仙一只后腿,许仙一只腿蹦跳而行,形容那种依恋的情景。表演“八仙过海”时,演员可以带着高跷腿子从六个并排的人头顶上,一个跟头跃过去,还得稳稳的站住, 天津卫是一个信奉多神地区,如财神爷c灶王爷c观音菩萨c玉皇大帝等。这些神祗大都或多或少的与民间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但在民间威望最高c崇拜最甚的当属“天后娘娘”。 乾隆爷当年乘船下江南,路过天津一时来了兴致,提出要看“娘娘会”乾隆爷将船停泊在三岔口,各会从船前经过,都拿出各自绝活,精彩纷呈,乾隆爷一看非常喜欢,赏给鼓手们一人一件黄马褂,赏给鹤龄会小鹤童每人一个金项圈,乾隆爷高兴,又赏给“娘娘会”两面龙旗,从此“娘娘会”易名为皇会。 皇会表演走街穿巷,前面仪仗队簇拥“太狮会”,抬着两个木头狮子,走在中间的有花鼓c高跷c舞狮和中幡等。然后才是载着五位娘娘木像的宝辇,每个宝辇前面又有法鼓会引路。最后面有八个人骑着八匹大马打着八杆大黄旗,进行护驾。每出皇会,必是人山人海,锣鼓声不绝,喝彩声不断,盛况空前。 正是;通宵如是之,直至夜阑人不散。烛灭香已消,位绝东方已亮白。 黄会是一种民间性质集会,以自愿为原则,大买卖家出得起银子,买个吉利祥瑞,那叫“功德钱”,留作修庙或是给菩萨重塑金身之用。 小买卖家出不起银子,也得图个喜庆,就准备些礼物,或是食物。走会的人多,吃饭是个大问题,于是很多买卖家在那几天要买下许多糕点,装在点心盒子里,用竹竿子挑着挂在门前。等到走会的来到自己的店铺前面,就把点心递给他们, 走会的见有礼物,就尽了力的表演,表演的好买卖家赏赐的礼物就多,走会的表现不好也可以不给,所以,走会的要是想得到多一些礼物就得十分的卖力气。差一点商户就买一些点心盒子,里面装上一些馒头或是其他食品也能充充门面。最差的商户以茶水为主。 买卖家一高兴就打赏钱,这些都在功德碑上有记录,走会时张榜公布,同时皇会的管事要高了声吆喝出来“某某某掌柜的赏钱啦,白银多少两”买卖家露脸吗,围观的也羡慕。要的就是那点满足感。 秦和清因为张天师的关系不仅捐了钱,还买了不少的礼品,鲜花呀c帐子呀,点心c鲜货一应俱全,摆在秦记铁锅店的门前,一时招来许多围观群众。也引来一群身着破衣烂衫,满脸鼻涕的小要饭的围在门前要吃的, 刚刚打发走了一拨,紧接着又来一拨,东西要是看不住,没准就给你抢喽。 好在凤鸣这几天休假,带着东局子厂的几个师兄弟前来帮忙,还算照顾的过来。 铁厂街由田飞虎挑头组织了一个舞狮会,人员有临近几家店铺的伙计,秦泛棹和田志远,都是交河县出来的娃娃,身上多少都带着些功夫,行头是早就备下的,提前演习了几日,还有些模样, 秦泛棹经田飞虎指点,把个狮子舞的活灵活现的,小伙子自己也挺自豪。 三月十六日送天后娘娘回家探亲,天后娘娘原籍是莆田人,所以娘家就是城外西头的闽粤会馆,一大清早天后宫和闽粤会馆的上下人等就开始忙乎,人仰马翻的好不热闹。 吉时一到仪式开始,各家法会先吹打起来,钹c铙c铬子c铛子金铃悦耳,法鼓音色圆润c乐曲悠扬,节奏缓慢,韵味庄严c神圣凝重,若是加快了节奏,又宛若千军万马c波涛汹涌。 约莫有一个时辰,静下来,张天师念了祭文,天津县刘县长代表官府抚慰民众,几个文人将自己做的赋宣扬一遍,无非都是对天后娘娘歌功颂扬的溢美之词。 接下来就是送驾仪式开始,各部人等按照前后顺序站好,听了招呼,一声令下,抬起娘娘的神鸾,一行出了宫门,直接就奔了闽粤会馆。 送驾路线:神鸾出宫南行,过袜子胡同,进东门,走鼓楼东大街,穿过鼓楼走鼓楼西大街,出西门,到西头如意庵。 皇会在出会时,那真是万人空巷,善男信女,络绎而来,男女老幼,沿街站立,鼓掌欢呼,外地香客,不远千里,乘船坐车,争先到天津观看。 三岔河口附近,凡可泊船处,皆船满为患。货场客栈亦皆告客满。在皇会举办期间,外地小贩进津贩货一律免捐免税。 河面上船桅如林,黄旗飞舞,上书“天后进香”四个大字。 不少的文人学士,对天津的皇会赋诗撰文加以称赞。清乾隆年间天津举人杨一昆描绘皇会的情景,写得最为精彩:国泰民安,时移岁转,春光明媚艳阳天。只听得,锣鼓声喧, 又见那儿童欢喜,妇女争妍,却原来是皇会重兴第二年。 闽粤会馆十分的热闹,青砖的院墙,上面是雕梁画栋,瓦顶子都用碧绿的磁瓦覆盖,显得庄严神秘。 一行人将娘娘安排就坐,然后是各自打道回府,就等着隔日接娘娘回宫。 外面的锣鼓声直往秦和清的耳朵里面钻,他问:“皇会按日子开了” 秦大娘说:“这日子谁有心思看会” 秦和清说:“发昏当不了死,怕晚上尿炕还不睡觉了,你这是怎么了” 秦大娘说:“喜子他娘逼着喜子去求王长庚,可是苦了这闺女” 秦和清说:“这事先别跟秦泛棹说,那小子一门心思的拦住不让,唉,一帮子老爷们,竟然叫一个闺女去求人,真是世道变了,前所未闻” 秦大娘说:“喜子再要是不去,他爹恐怕挺不过去这几天了” 秦和清说:“不是托了高师爷照顾照顾吗,怎么还打人呐” 秦大娘说:“他表叔回来说,是大帅府的人来县衙提人,天天的过堂,回回都挨打,什么人也顶不住这么折腾,忠良本就是个病弱的身子,怎么扛得住堂上的拷打呐” 秦和清说:“这就是逼命,这就是王长庚那小子使得坏,他是硬逼着陈凤喜随了他的愿” 秦大娘说:“不能吧,王长庚还是挺懂事的孩子,不能这样混账” 秦和清说:“他是懂事,见空就钻,给他个梯子就上房,你回想回想他做的那些事,先是和神父勾连在一起,在就是帮着神父烧咱家的房子,他这是为了什么,你琢磨琢磨” 秦大娘说:“真是,他是中了洋人的邪啦” 秦和清说:“老话说,利益熏心,啥叫利益,你想他一个小学徒的,跟着神父学什么洋话,他想干什么,没准就是那个神父教给他的,他见杆就往上爬,可是趁了那小子的意” 秦大娘说:“嗯,叫你这一说,那小子还是安了心的,想想是那么回事” 通商衙门一间豪华的府邸,大厅里摆放着精美的家具和名贵的古董,窗户外的阳光照进来,照在坐在椅子上的陈凤喜,见她的脸上全是哀愁。 一个仆人摸样的人走进来,在陈凤喜面前的桌子上放上一杯茶水,然后低着头走出去。 陈凤喜赶忙站起身追着问:“这位大婶,请问王参议何时能够回来” 那个仆人说:“大帅府里的事,我们坐下人的怎可知道” 陈凤喜哀求着说:“我在这里坐了两个时辰了王参议到底还来不来,大婶您就帮忙问问” 那个仆人连连的摇手说:“不不,这事我做不来”扭身跑了出去。 陈凤喜在屋里坐立不安,一会站起身,一会又坐下,很是纠结。 那个仆人正走着,对面来了个官差摸样的人,仆人闪在一边站立,低下头喊了一声:“李总管” 李总管问:“王参议还是不见?” 那仆人点点头。 李总管脸上露出奸笑:“哼,官不大,架子不小,这又不知道憋什么坏呐” 陈凤喜满面的愁苦,看着面前的阳光一点点的移动,心里头似乎着了火一样的焦急。 李总管进来,陈凤喜赶紧的站起身问:“这位官爷,王参议什么时候能来” 李总管说:“叫你等你就等,王参议百事缠身,能够是你想见就能见得吗” 陈凤喜走了两步说:“这位官爷,既然王参议这么忙,您能不能给王参议捎句话,我那天再来” 李总管说:“你不是要救你爹吗,等这么一会的功夫你都不等,一会王参议来了,见不着你的人影,难道就凭你一句话,王参议就给你办事吗” 陈凤喜为难的又坐下来,耐心的等待。 李总管看见陈凤喜又坐下,他扭身上了楼上。 王长庚正站在二楼的走廊上看着坐在大厅里的陈凤喜,脸上露出一丝笑意,然后走进旁边的一间屋子。 王长庚坐在一张大桌子后面,李总管走进来,恭敬地站在桌子边上,满脸堆笑的看着他。 王长庚斜眼蔑视着李总管说:“她不耐烦啦” 李总管弓弓腰说:“是有点,叫小的一说又坐下啦” 王长庚点点头说:“让她等,还不到揭锅的时候” 李总管满脸堆笑,谄媚的说:“是是,都在王参议掌握之中” 窗户外的阳光已经西斜,屋子里有了些昏暗。 陈凤喜等的着急,看看日头已经西斜,她站起身正要往外走,这时候就见李总管走过来说:“王参议有请” 陈凤喜看看外面的天,已经有些昏暗,自己犹豫了一下说:“王参议来啦” 李总管躬身说道:“请”,然后侧身,伸手示意。 陈凤喜略微一愣,马上就跟着李总管后面走去。 陈凤喜走进来,王长庚满面笑容的走过来说:“喜子,是你找我呀,要知道是你找我,我早就赶回来了”说完上前就要拉陈凤喜的手。 李总管见状赶紧的躲了出去,并且将门掩上。 陈凤喜赶紧的躲过,脸上诚恳的说道:“王长庚,不不,王参议,我爹是冤枉的,王参议,求求您跟大帅说说,放了我爹吧” 王长庚说:“喜子,咱俩是什么关系,你不要叫我王参议,那样听着见外,你叫我长庚就行,我爱听,尤其是你叫,你就叫我长庚” 陈凤喜犹豫了一下说:“长,不不,我还是叫您王参议吧,求求你” 王长庚说:“喜子,你别跟我客气,说实话,我早就对你爱慕有加,早就想和你亲近亲近,你看,你现在家里有事,你找我不是正好吗,有什么事我给你办呀” 陈凤喜听了一下子双膝跪地说:“求求你,求求你救救我爹吧,我给你磕头”说着在地上狠命的磕起头来。 王长庚心疼的赶紧的走过去,用手搀扶陈凤喜说:“你看你,这不就见外了吗,起来,喜子,起来起来。” 陈凤喜哭诉着说:“你不答应,我不起来” 王长庚说:“你先起来,咱俩有话说” 陈凤喜依旧在地上磕头,脑袋上有了一些血渍。 王长庚看见说:“好好,我答应你,我答应你,你先起来” 陈凤喜听到王长庚答应自己要救他爹,一时高兴,要站起身,可她刚刚站起来,脑子里一阵的晕眩,站立不住,身子一歪,倒在了王长庚的怀里。 王长庚脸上露出来坏坏的奸笑,一把将陈凤喜的身子抄起,抱着她向旁的一间屋子走去。 陈婶搓着双手说:“这个死妮子到底去了那里,到这时候还不回来,真是叫人不省心” 陈奶奶在炕上说:“你在哪里对自己叨叨的功夫,去外面找找” 陈婶说:“这天马上就黑了,您让我去哪里找呀” 陈奶奶气愤的说:“早不去,非得等到天黑了再去” 这时候,小妹和虎子走过来说:“娘,我饿” 陈婶生气的打了小妹后背一下子说:“饿饿,就知道饿,你是饿死鬼讨生的” 两个孩子大声的哭了起来。 陈婶为难的看着两个孩子哭,自己也忍不住的大声的嚎叫了起来:“我地那个天呀,这日子没法过啦,你们就是那个逼命的小鬼呀,让我随了你们去吧” 陈凤喜的脑袋就像是要炸开了一样,头疼的很,心脏还不停的猛跳,跳的就像是怀里面揣着一只兔子,她朦胧的想起她和秦泛棹在一起时候,秦泛棹说过这话。 她觉得自己躺在一只船上,晃晃悠悠的很不好受,身子底下软软的,就像是在三岔河口河里洗澡的感觉,她想起了那首歌,那首她曾经唱过的歌。 “春和日暖嗅青梅 姐妹相约逛庙会 红相间,绿相配 你欢我笑百花醉” 她知道旁边的人都停下手里的活,隔着河边的芦苇遮挡,向着她这边看。 她幸福的脸上挂满憧憬,她俯身在水面上舀水,丰满的胸部抵在腿上,让衣领敞开,露出雪白的脖颈,她樱唇微微的张开,露出一排银牙,从哪里发出来银铃般的声音: “黒壮小伙家是谁 妹俏应把你来催 你情愿,我不悔 只怕旁家去说媒” 声调细腻,颤颤巍巍拨云撩日,声音里带着大姑娘那种特有的羞涩和憧憬。 她使手划拉着河水,那种感觉美妙的无法言说,她想下到河里去洗澡,感受河水的柔软和清凉。 她这样一想就觉得有人在解她的衣裳,“这是怎么回事”忽然间她想起自己身在何处,她睁开了茫然的大眼睛,第一眼就看见屋顶上的那盏不同于家里的汽灯。 一个人在自己的胸前喘着粗气,气喘吁吁的解着自己的衣服,她猛然的向那股力量推去,她感觉出自己的手推在一个人的身上,这更增加了她反感的意愿。 当她坐起身,完全的恢复了意识后,她看见,在她对面的地上坐着气喘吁吁的王参议一一一一王长庚。 她马上明白了是怎么一回事,她快速的检查自己身上的衣裳。还好,只是上衣被解开几个,她踉踉跄跄的站起身,向外面就走。 王长庚没有防备,被陈凤喜猛地推倒在地,自己也有些蒙,他看见陈凤喜从床上站起来,步履蹒跚的向外面走去,他就像忽然失去了宝贵的东西一样的心痛。 他猛然站起身,向着陈凤喜扑去,嘴里说:“喜子,你不要走,你是我的,我早就喜欢你了,你今天不能走,你给我站住,喜子,我”他语无伦次的说着,身子往前凑。 陈凤喜回过头看着眼前的王长庚,照准他的脸上就是一个大耳光,“啪”的一声,常年劳作让陈凤喜身体强壮,陈凤喜又使足了力气,打的王长庚在屋子里的地上,捂着脸转磨磨。 陈凤喜怨恨的看了一眼王长庚,嘴角咬出了血,一扭头向着外面跑去。 大厅内的仆人都听到了刚才的声响,都探头探脑的向外看。 陈凤喜捂住脸,哭泣的从他们身边跑过,他们都同情的看着跑走的陈凤喜。 这时候王长庚出现在二楼的走廊上,向下面看着,他见大厅内的人都朝着他看,他感觉没了面子,他朝着楼下吼道:“看什么,有什么好看的,都给我滚回去” 所有的人都缩回身子, 一楼的楼梯口,李总管脸上冷笑着说:“哼,这事让大帅知道了,看你怎么交代” 陈凤喜一路哭一路跑,月夜姣好,照在她的身上,显出来优美婀娜的身姿,前面就是浮桥,过了浮桥是条岔路,对直的是通向城里,那里路过天后宫,顺着河边是一条小道,她知道,顺着小道往前就是北大关的浮桥,自己的家就在北大关浮桥的东头。 就在她踏上回家的小路时,忽然间从路边的芦苇丛中窜出来几个人,她刚要惊叫一声,但是马上有个人从后面用一块湿布捂住她的嘴。 她想挣扎,但是自己的力气没有后边的人大,挣歪不动,她觉得自己的意识在逐渐的消失,在她的意识即将消失的瞬间,她忽然想起“我是被绑架了” 第三十二集终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三章 第三十三集 隔了一天,就是接驾日,照样是仪式在先,依次又重复了一遍,由如意庵起驾,走南阁,进针市街,过估衣街,穿单街子,由宫北大街回来,接了娘娘进天后宫。 仪仗还是不减,前呼后拥的在天津卫的大街小巷走了个过场。 三月二十和二十二应该是巡香散福的日子,第一天走的是城里,起驾出宫,经袜子胡同,进东门c出西门c拐南阁c进针市街c走估衣街c经锅店街c单街子c由宫北大街回宫。 依旧,仪仗还是不减,前呼后拥的在天津卫的大街小巷走了个过场 秦和清在炕上懒了些日子,病情有些好转,只是身体已大不如从前。坚持坐起来倚在炕头上,脑袋还有些眩晕,看看窗户外的阳光明媚,就觉得亮亮的晃眼,问老伴:“今天是几啦?皇会今儿是不是走北路?” 秦大娘正在炉子上给秦和清熬药,见秦和清的气色有些好转,心里有些高兴“起来啦,今儿的天气不错,你该起来转转,下地走走,今天是皇会的正日子,该是走北路,明天就是二十三,你不得去娘娘宫看看?” 秦和清听了从床上欠起身来:“哎呦,你看我差点把这件事忘啦。我的鞋呐,赶紧叫秦泛棹他们给我在门口摆把椅子,我要看看皇会” 秦大娘担心的问:“行吗,你还晕不晕,今个儿的气色强多啦。你说秦泛棹呀,可别指他,我这几天都猫不着他人影,一睁眼就往他表叔那里跑,不知道又在干什么” “甭问,他们准又是在摆弄那舞狮,”秦和清摇着手肯定的说。 秦大娘从柜子里往外拿衣服,拣了一件厚实点的给秦和清披上说:“今年不是不准备出会啦吗,几个人又在琢磨什么” 秦和清穿上鞋,用手指指后院伙计们住的屋子说:“你就让他闹去吧,你去给我叫田凤鸣他们来,打他走了我还没有和他好好说说话呐。” 三月二十二,皇会奔了城北,由天后宫起驾,进东门,出北门,经针市街c估衣街c,藉北大关浮桥过来走河北大街,直接就来到了铁厂街。虽说是皇会最后的一天,大家伙的情绪依旧如故,仪仗还是不减,前呼后拥的在天津卫的大街小巷走了个过场。 秦泛棹正在田飞虎那摆弄舞狮的家伙什,秦和清的几个伙计各自忙乎着锣鼓家伙什,弄得满院子“叮当”乱响。 田飞虎说:“不用这么仔细,今年咱们就在家门口耍吧,哪也不去,志远,你去看看,皇会现在走到了那里” 田志远答应一声“哎”扭头就奔了铁厂街西头, 秦和清对着田凤鸣说:“听致远回来说,你出息了” 田凤鸣憨憨的笑着说:“那里,您听他瞎说,我要是跟人家师傅比,还差得远” 秦和清问:“致远说,你们那里都用机器了,要比咱们铁厂街先进得多,是吗?” 田凤鸣说:“不错,姑父,你要是有机会也去看看,您瞅瞅人家的干活方式,比咱们要快好多,一天下来干的活,比咱们三天都多” 秦和清感兴趣问:“他们也是勺炉?” 田凤鸣满脸的自豪说:“人家是高炉,就别说那炉子啥样,就说那烟囱,都有”田凤鸣在屋子里找例子,他一眼看见院子外面的大树说:“比咱这棵大树都高” 秦和清说:“整那么高干什么” 田凤鸣说:“火旺,火旺,您可知道,烟囱高了,省的鼓风机使劲,那火苗子突突的,站近了,烤的脸受不了” 秦和清点点头说:“嗯,照你这么一说,我明白了,要是想炼出好钢,就得火力猛” 田凤鸣凑到秦和清的跟前说:“姑父,不瞒您说,您的那个秘籍到人家那里没准都不起作用” 秦和清两只眼看着田凤鸣问:“此话怎讲” 田凤鸣说:“再就说人家炼钢,想炼什么样的,您比如说,枪管的,和大炮的,里面掺入的焦炭不一样,师傅说,这是含碳量不一样,钢口就不一样,含碳越高,钢口就越硬,您比如说,锻打的件,锻打完了再渗碳,搁到炉子里和炭火一块烧,锻打后的机件硬得很” 秦和清眯起眼睛说:“嗯,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秘籍涉及的面很广” 田凤鸣说:“反正我觉得还是咱们落后” 秦和清看着远处没有说话。 田志远跑回来说:“爹,我听见北大关那边放炮啦,我表大爷他们正等着呐,咱们开吧”。 田飞虎说:“这就走,你们都把行头披好,一会就从你家开始” 秦泛棹高兴地说:“那咱们还等怎么,现在就去吧” 田飞虎一扬手说:“走”又对着一班伙计说:“诸位老少爷们,精神起来,甩开膀子,把家伙什都给我敲起来,打鼓的,开!” 一声令下,整个舞狮队动作了起来,锣鼓点“咚咚呛,咚咚呛,咚呛c咚呛c咚咚呛”先来了个“得胜令”。 打开场子,大小狮子,跳跳转转的,抓耳挠腮的开始了表演,一面表演一路向铁厂街的东头敲了过来。 舞狮是一项综合性很强的民间体育,是将杂技c武术c技巧c舞蹈等技术融于表演之中,模拟狮子的各种神态c形态,表现得淋漓尽致c出神入化,呈现给观众以力与美的艺术享受。 舞狮一般分单人舞与二人舞两种。单人舞小巧灵活,动作多变,表演有洗面c舐足c捋须c搔痒c打滚等,诙谐c俏皮,妇女儿童非常喜欢。 两人舞狮,由一人站立擎狮头,另一人撑狮被,身体折成四十五度,用手抓着前边人的腰胯,合作表演狮子的各种形态,以跳跃c跌扑c踩球c翻滚等动作。表现狮子的喜c怒c醉c乐c醒c动c静c惊c疑c猛等神态, 最为精彩的是狮子表演登高台翻筋斗c竖蜻蜒c倒立等高难c惊险动作,动作要求技巧性较强。 就步法来说,有碎步c马步c弓步c虚步c行步c探步c插步c麒麟步和内外转身摆脚等,展现出狮子过山c岭c岩c溪c涧c索c桥c水等动作场景。 直隶交河县人大都身上会点功夫,舞起狮来那更是得心应手。 秦和清那个高兴,坐在椅子上看看满街筒子的人群,你拥我我挤你的,群情鼎沸,真是个节日气氛。 大人闹,孩子跑,大闺女小媳妇打扮的就跟那个花儿似的,凑在一起叽哩呱啦像是一群花喜鹊,显得阳光照的哪儿都是生机盎然的。 以往妇女子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深居闺房或终日围着锅台转,难以参加这么热闹的。此刻正是妇女出门最好的借口,无论是大闺女还是小媳妇,都可以暂时脱离家庭的羁绊与礼教的束缚,乐颠颠地走出家门,相约知己,实现平素难以实现的心中的愿景。即便是缠足妇女,一步三扭,行动不便,这时也要摇啊摇地摇到大街上来看新鲜。 秦和清只顾看街上,没注意自己的脚边有个十一二岁的小孩在偷桌子上的点心,田凤鸣看见大声的喝道:“滚,你个小臭要饭的,再过来我就打死你!”。 秦和清回头看,见是常在自己门前讨饭的孤儿顺子,父母也是交河的老乡,前几年因为家里闹灾,在逃荒的路上活活的饿死啦,侥幸留下了顺子这个孩子,没人管没人问的,甚是可怜。逐赶忙拦住田凤鸣说:“别轰他,这孩子没爹没妈挺苦的,你给他点吃的,让他就在咱台阶那吃” 田凤鸣答应着,给了顺子几块点心,又端了一碗茶水放在哪台阶上:“给你,在这吃,别乱跑,一会儿走会的过来挤着你”, 顺子点点头,接过点心狼吞虎咽的吃了起来。 秦和清看见说:“慢着点,吃完了再给你,哦,哦,喝点水,喝点水,别看噎着,我问你,跟你在一块的小黑子呐,怎么没见着他和你在一起?” 顺子嘴头上沾满点心渣子,使手抹到嘴里说:“他去望海楼教堂啦,他说教堂里管吃管住,还给新衣服穿,在外面跑没人管,他说洋神父说,让他拿教堂当自己家,还说主就是他爸爸,圣母就是他妈妈,神父就是他哥哥,修女就是他姐姐,还有一句唱呐;不论你我他,天下都一家。”顺子怪声怪调的学着唱了两句,根本也听不出来是个什么调子,大家伙都跟着笑了起来, 秦大娘笑的眼泪都出来了:“这孩子,说话这个逗,还一套一套的” 秦和清也是乐的脸冒红光,问顺子:“还有这好事呐,哎,我问你,那你怎么没去哪” 顺子喝口水,咽下嘴里的点心说:“我去啦,我害怕,又跑出来啦,洋神父的模样就跟鬼似的,住在那里,晚上出来尿尿碰上,准得吓死不可” 秦和清听完哈哈大笑说:“好小子,亏你想得出来,” 顺子说:“小山子从哪跑出来说,洋神父让他们唱外国戏,唱不好不给饭吃还打人呐,小山子头上就让他们打了一个大包”顺子用手示意着。 秦大娘心痛的说:“哎,哎哎,可怜的孩子呀,受罪啦,这都是父母做得孽呀” 秦和清对顺子说:“吃吧,吃吧,吃完喽还有,以后上我这来,饿了就吃,渴了就喝,千万不要去望海楼那,那不是你们小孩子去的地方,你说说,田凤鸣他们出来学徒那会儿,比这孩子大不了几岁,我看呐不如把这孩子留下,再过二年,他也能和你们一块干活啦” 田凤鸣说:“师傅,您说这洋人到底安得什么心,他们要咱们国家的孩子干什么,不会是养大了运到国外给他们干活吧” 秦和清说:“要是那样,咱们就得管管这帮孩子,总不能看着他们去给洋人使唤吧,到了国外还能拿咱中国的孩子当人,想想都害怕,顺子,你去把他们几个都给我叫来,我给你们找点活干,说什么也不能去望海楼,去了准没好” “二嘎子死啦”顺子一边吃,一边说道:“二嘎子得病死啦” “谁,你说谁?”秦和清关切地问。 顺子说:“二嘎子,就是上次在您家门口拉屎的那个二嘎子” 田凤鸣说:“哦,我知道,就是那个,上次那孩子,不知道吃了什么,跑肚拉稀的那个,他也去望海楼啦”。 “他怎么死啦呢”秦和清关切的问。 顺子答应说:“嗯,小山子说,洋神父给他吃药,他不吃,后来就死啦” 秦和清听了心里很不是滋味,那年月,年景不好的时候经常死人,秦和清也没有象这么动心过,一听说孩子是在外国教堂里死的,就像是家里人死在了外地一样的感觉,有些凄凉。 正这时就听见人群中一片喧闹,皇会打头的旗牌皇杠已经过了北大关浮桥,正朝这边走来。有的买卖家已经放起了鞭炮,顿时将喜庆的气氛推向了, 人群里的议论声更加的热烈起来,小孩子们趁机捣乱,你推我c我推你的相互之间打斗,就是大人们怎么喝止也不起作用。 田凤鸣说:“师傅,咱们也把炮点起来吧”秦和清点点头。 田凤鸣和同来的几个伙计大开了放炮的瘾头。一时间铁厂街的路口上是鞭炮齐鸣,空气中弥漫着兰色的烟尘, 大闺女小媳妇的尖声笑着,一边躲还舍不得离开那块地方,双手捂住耳朵,嬉笑声几乎盖过了鞭炮声。 秦和清高兴地忘掉了刚才顺子说得悲伤, 顺子也自顾自的在哪吃着点心。 正这时,田飞虎的舞狮会也来到了铁厂街的路口,田飞虎和秦泛棹带着搭档各舞一个大狮,田志远和一个伙计一人舞一个小狮子,几个人是卯足了精神舞的是精彩纷呈,各具特色。 田凤鸣和几个伙计搬来几个长凳,摆在地上, 就见秦泛棹舞的那个狮子,二人协作统一,几步跑上前来,一个跟头腾空翻起,然后稳稳地站在地上摆放的长凳上,接着就是几个花样造型, 人群中顿时响起一片掌声, 田飞虎舞的也不含糊,原地做翻滚c倒立,横身打个空翻,要求两个人衔接紧密,狮身在落地后不能走形,刚刚落地,接着又是一个后空翻,配合的就像一个人似的。 惊喜的人群中又是一片的掌声,几个老爷们大声的连喊几个好“好!好!” 秦和清高兴地看着自己的儿子也能正经学点本事,心里十分的高兴,对坐在旁边的老伴儿说:“这小子,演得还像那么回子事” 老伴儿也是高兴,但心里有记挂着秦和清的病情,说:“可不是吗,这孩子就是和他表叔亲,一天到晚的恨不能长在那里,你累不累,要是凉,我叫凤鸣给你拿床褥子,你搭搭脚” 秦和清说:“不凉,你看这日头照的,我觉着还有些热呐,凤鸣,凤鸣呐” 秦和清寻摸着问身边的伙计问:“凤鸣这会儿跑哪去啦,你们谁见着凤鸣啦,这么多日我们爷俩还没好好说说话那。” 一个伙计走过来凑在秦和清的耳朵边说道:“您看街对过,那边,金把头”伙计用眼神示意着街对面的方向, 这时侯,皇杠的头牌已经走到了门前,秦和清努力的寻找了半天,看见了那帮子人。 街对过,金把头领着一帮子人掺杂在看皇会的人群中,一直盯着秦和清的门口,外人看不出内里的缘由,秦和清是知道这是奔着谁来的,他扭头在旁边寻摸。 田凤鸣安顿好秦和清,瞅着个没人注意的档口,一个人溜到了后院秦和清的住房。 田凤鸣自打到了东局子厂,一直和李文远来往密切,李文远通过田凤鸣了解到铁厂街内的许多情况,又经常不断的接济田凤鸣一些钱财,二人就像是亲兄弟一样,他总想着报答李文远,田凤鸣就想起了李文远曾经说过的“秘籍”之事,他瞅见所有人都在关注着皇会的热闹,趁这机会他溜到了后院师傅的房间。 秦和清虽说生意好了以后,仍然过着简朴的日子,屋内陈设还是原来那几件破烂家具,田凤鸣在没去东局子以前就已经翻了个遍,今天重新的又彻底翻了一遍,仍然没有找到要找的东西,心里很是懊恼, 田凤鸣站在屋里,看看这几乎四壁徒空的房子,真是想象不出师傅究竟将宝贝藏在什么地方,白白费了半天的心思什么也没有得着,只好从屋里退了出来, 刚刚走出大门就看见金把头带着一帮人站在街对过,马上意识到金把头这是冲着自己来的,心说:“不好,今天要出事,”自己知趣的向后稍稍,打算隐蔽在人群中,伺机逃走,心里琢磨“金把头找不到自己,不能把师父一家怎么样,”又看看金把头没有要动的样子,心里又有些侥幸心理,“是不是李文远教训了他一顿,他害怕放弃啦?” 在街的对面冠生园酱园门口,金把头伙着一班人,双手交叉在胸前,站在那冲着秦记铁锅店行注目礼似的盯着看,仿佛冤家对头狭路相逢一般。 秦和清知道这是冲着田凤鸣来的,这是要倒后账找来闹事的。刚刚要说让田凤鸣去后院躲躲,这当口人群一阵的大乱,就见几个衙门里的捕快几个箭步冲到秦和清的身后,从人群中薅住田凤鸣,立马就上了枷锁。 县衙里的马班头带了官府的人马一拥而上,将田凤鸣拿了个正着。 脖子上套上了枷锁的田凤鸣还没明白过来怎么一回子事。自认为和金把头打架,奈不着官府什么事,田凤鸣哭丧着问:“我犯了那条王法,你们怎么可以随便抓人,我又没犯法,你们凭什么嘛” 这时秦泛棹和田志远看见门口发生的情况,赶忙跑上前拦住问:“哎哎,几位官爷,几位官爷,你们怎么不问青红皂白就上来抓人呐,放开,放开”, 捕快理直气壮的说:“随便抓人,他是不是叫田凤鸣。抓的就是他,你们几个睁开眼看看,爷是衙门里的,是奉了上差的命令,来抓私藏枪支的犯人,这个犯人私自藏有枪支,听着,你们全都脱不了干系,你是不是叫秦泛棹,听说你还挺横的,你要不服就和老子走一趟,有什么事到衙门里去说”说着上前伸手就抓秦泛棹, 田飞虎一看不好,赶忙上前用自己的身子挡在了前面“慢着,慢着,几位爷,小孩子说话不知深浅,不妨头的,几位爷千万甭计较”。 那捕快趾高气扬的说:“我就不信,官府抓人,你们谁敢挡横,谁来挡横就带谁一块走,到衙门里去尝尝滋味” 秦和清认识领头的马班头,挣扎要站起身,众伙计见状忙上前搀扶, 秦和清凑到跟前说:“马班头”双手拢在胸前行了个礼“马班头,这事有些蹊跷,凤鸣这孩子一贯老实,安分守己的,说他私藏枪支,恐怕是有些误会,您看是不是借一步说话,我这店里面早就沏好了茶水,老几位辛苦,进屋里歇歇脚再说,您看怎样?” 马班头一开始在一边没有说话,这一点事在他看来很容易就能搞定,抓一个手无寸铁的穷酸伙计,就如同裤裆里拿虱子一样手拿把掐,所以杀鸡先用不上他这牛刀,现在看主家秦掌柜出了头不得不出来应付一下:“哦,是秦掌柜,您老可好?多有得罪,多有得罪,兄弟是官差不由己呀,实在是不便打扰,老几位也不必噪啰,事情的缘由只有到了公堂一问就会明白,几位,有秦掌柜的面子,你们放心,我包这小子到了公堂受不了罪” 秦和清听了马班头很给面子,心里十分受用,但是他明白这些都是上的套话,真正管事的还是得是“硬通货”于是他说:“马班头,有您的这番话我们就放心啦,几位官爷大老远来到小店门前,我做东道的没有不敬之理,几位官爷请进小店略微歇息片刻,再行上路,如何?” 马班头心里头明白,秦和清是场面上的人物,迎来奉往的礼数是不会落下的,进了屋一准是有些好处,但是秦掌柜要是提出来不好办的事又不好回绝,正自犹豫,就见马路对过金把头的一伙人从人群中挤了过来,一哄而上把个围在秦记铁锅店门口的人群挤了个人仰马翻,一时间马路上乱了套,本来是按部就班行走的皇会顿时乱了阵脚。 金把头中的几个人大声喊道:“抢啦,抢点心啦,谁抢着是谁的,抢啦抢啦!”人群中本来就是鱼龙混杂,什么人都有,一看有乱子,趁机跟着抢了起来,秦记铁锅店的门前一片大乱,桌子c椅子都被掀翻了个,大姑娘小媳妇被挤得惊声尖叫。 原本安分守己的人群,一下子都成了哄抢的暴民,你争我夺的,为了能够抢到东西不惜大打出手,有的点心盒子被撕成两半,上好的“槽子糕c大小八件”撒拉一地,任由在脚下踩来踩去,顺子几个小要饭的在人群中挤来挤去,从地上捡取没被踩烂的食品。 秦泛棹几个一看情形不好,赶紧将秦和清和秦大娘搀扶到了店里,进了屋马上将店门关上,任着店门外的事态发展。 马班头本来是抓人来的,没想到事情发展成了这个样子,心里不免有些着急,看着眼前的阵势自己又无力收拾,只好伙同众捕快将田凤鸣押回衙门。 秦泛棹隔着玻璃看见外面的情景心里非常生气,“爹,您看,外面的东西全叫人抢啦,您看,咱们家的桌子腿都被他们折断了,真是他妈的一群土匪,” 田志远在他的后面拽了他的衣裳,秦泛棹回过头,田志远给他使眼色,田志远看看他爹的脸色,赶紧的闭上嘴,不再嚷嚷。 田飞虎对秦和清说:“表哥,事情依然这样,就不要过多的去想他啦,你自己的身体要紧,千万千万不要生气着急的,凤鸣的事咱们一点点想办法,” 秦大娘抹着眼泪说:“凤鸣这孩子,平时看着挺老实的,怎么会私藏枪支,这要是真的,到了公堂还不是个九死一生的脱层皮,到了他们的手里还有好罪受” 秦和清紧闭着双眼喃喃的说道:“想我秦和清一生谨慎,小心做人,奔波劳碌了大半辈子,总算有了点起色,忽然间沾上了私藏枪支这样的事。唉” 秦泛棹对田志远小声说:“按照捕快的那个说法,一时半会儿不准摘了的清,凤鸣到了公堂上要是熬不住招了供,往下一追就不是私藏枪支的罪啦,那可是私造军火的大罪呀,” 田飞虎听到他俩嘀咕的话想,这可是连接着秦泛棹和田志远两个孩子。他想到这儿,不觉得浑身抖楞了一下,他自言自语的说道:“但愿此时别闹大了”。 田志远说:“不会的,凤鸣哥不可能把咱两供出来” 秦和清说:“不会,谁能保证的了,万一他就是把你俩供了出来,到那时谁能搪得了官府的追查,弄不好就是家破人亡。” 田飞虎赶紧的劝道:“不会的,表哥,咱们想办法解决,你放宽心,有什么事,我顶着” 秦和清越想越窝囊,越想越生气,别人劝也许还能听得下去,尤其是田飞虎一说话,更加勾起了他的心思,他说:“飞虎呀,你自己也是个不晓事的混人,规矩做买卖怎么能沾这歪门邪道的,自古和官府做对有几个落下好下场的,事情出来啦,你们想办法,想什么办法,有什么办法可想,只有先,先让他们出去躲,躲躲····”想到这脑子里一阵的糊涂,心里扑通乱跳,脸都变了颜色。 这时候外面人声鼎沸,抢东西的人相互的扔起了砖头子,一时乱飞,有的砖头砸在门上,发出“咚咚”的响声。 秦泛棹不止一次的说:“我出去把他们全都轰跑了” 秦泛棹刚要开门出屋,田志远压着嗓子喊道:“泛棹,你快看你爹,” 秦泛棹赶紧回头,看见他爹紧闭双眼,脸色惨白,气息游离在喉咙之间,慌忙凑上前喊着:“爹,爹,你醒醒,醒醒” 秦大娘赶紧跪在佛龛前快速如炒豆般的念着佛经。 田飞虎对田志远说:“赶紧去找大夫” 田志远:“哎”了一声跑了出去。 一家子正在手忙脚乱的忙乎,正这时,李文远一推门进了屋,秦泛棹赶忙迎上前说道:“李兄今天怎么有时间来此,不巧家父身体有恙” 简单见过礼后,李文远近前看看秦掌柜的气色说:“秦掌柜的病千万不能忽视,依我看他人是气郁结胸,心脉受损,不可再受刺激。” 秦泛棹说:“已经让人请大夫去了,李兄请坐,这是我娘,我表叔田掌柜”一一介绍。 李文远冲众人点点头算是见礼,坐在椅子上又说:“今日我本来也在人群中观看皇会的,忽听见人们都说秦记铁锅店的门前抓人啦,我这心里放不下,紧赶慢赶往这里走,过浮桥时看见金把头领了一帮人耀武扬威的走过去,嘴里还骂骂咧咧的说出气啦,我琢磨可能和前面的事情有关,要不金把头不会这么高兴,走到你们门前,看到如此之场景,我这心里一下子就提了起来,事情是怎么发生的?” 秦泛棹说:“凤鸣哥让官府的人抓走啦,金把头的人趁机起哄把我们家的东西全都抢啦,还砸坏不少家具”秦泛棹将刚才的事仔细的给李文远说了一遍,“我爹的病本来就没有好利落,这一气之下,病情更是加重,你进门前志远去请大夫去啦” 李文远听说田凤鸣被官府的人抓了去,心里不由一惊,赶忙把秦泛棹叫道一边说:“这事不妙,咱们应该尽早想办法,如果说田凤鸣禁不住吓唬,受不了刑法,在公堂上来个竹筒里倒豆子,一秃噜到底,那就什么事都瞒不住啦,如不提前准备,咱们几个谁都跑不了” 秦泛棹听了也非常着急:“那可怎么办,我师兄那人平常老实的怕死,干活碰到手都得咋呼半天,就怕到时候顶不住个,一吓唬准得全招了,我们总不能都被抓了去吧” 李文远说:“这事不是咱们说了算的,我看,咱们一起先到外面躲躲再说,” 秦泛棹说:“可我爹还病着,我怎么能够离开” 李文远说:“那你也不能在家里等着送死吧,你家里的事我先找人替你照顾着,你现在就走” 秦泛棹说:“还有志远呐,我们就是走,能够上哪里去呀” 李文远说:“等田志远一回来你就和他走,我想暂时先去租界地躲躲再说,” 正说着田志远从外面回来,身后还跟着一个大夫, 田志远看见李文远点点头。 趁着大夫看病的档口,秦泛棹将田志远叫到一边说:“志远,事情有些不妙,你听李兄怎么说”, 李文远又把刚才说过的话和他说了一遍:“咱们现在不光往好处想,也得往坏处想,先躲出去再说”, 田志远心里也是害怕,脸上带出来惊慌的样子,用眼睛直看田飞虎说:“这事得和我爹说说”。 田飞虎走过来问:“怎么啦?” 李文远说:“田凤鸣一被抓,咱们大家都有危险,如果田凤鸣口风紧还算罢了,如果他说出咱们造枪的事来,那么官府的人可能已经在来铁厂街的道上啦,我的意思是你们赶紧走,不走就来不及啦” 田飞虎一拍脑门说:“哎呀,你提醒的对,你们赶快出去躲躲,等过了这个风头再说” 田志远说:“爹,您也得出去躲躲,万一凤鸣连您一块供出来,您也脱不了干系” 田飞虎说:“你们走吧,你们还年轻,再说你们一走,泛棹爹这里还得需要人照顾,都走啦,有点事怎么办,又说回来我也是一把岁数的人啦,不能和你们在外面奔波劳碌的生活,你们走吧,有什么事由我来顶着,他还能够把我这老头子怎么样,就是死也死我一个人,你们的日子还长着那,不要多说拉,赶紧准备,你们先去哪” 田志远眼里含了眼泪说:“爹,您啦自己注意身体,我和泛棹出去避避就回来,我们····” 秦泛棹说:“表叔,您放心,我们不远去,就在租界地找点活干,这里离家近,有什么事我们也能知道,等风声过了我们再回来” 这时候就听见秦和清微弱的喊声:“你们,你们出去,出去····躲····躲····躲” 秦泛棹听到爹的喊声忽然间两眼涌出来许多泪水,自己赶紧转过脸擦干眼泪,然后走到秦和清的床前跪了下来说:“爹,不孝儿给您添麻烦啦,您啦千万不要生儿子的气,自己保重身体,等着儿子回来,好日子还在后面呐,您啦一定保重身体,千万千万····” 秦和清颤颤巍巍的伸出手来摸摸秦泛棹的脑袋,眼里闪闪的映着泪花,努力的说着:“去····吧”秦泛棹在地上重重磕了几个头,转过身来,又给秦大娘磕头,正在虔诚念佛的秦大娘拉住秦泛棹的手哭的象泪人似的。 田飞虎不禁也老泪纵横,田志远给他磕头他连头都没抬,只是无力的挥了一挥手。李文远催促说:“走吧,再不走就怕晚啦,赶紧走” 秦泛棹和田志远两个人就在天后娘娘的寿诞之日的那天被迫离家出走。三个人在租界地分手时秦泛棹问李文远:“你和我们一起走吧,三个人在一起互相有个照应” 李文远说:“不啦,我想先回安徽老家一趟,这么长时间没有回去过,不知道家里的情况怎么样,如果可能,我还会回来,到时候我会找你们的” 秦泛棹只好做罢,三人依依不舍告别。 田志远他们两个人和李文远刚刚从屋里出去,站在一旁一直没有说话的顺子说:“刚才出去的那个人我在望海楼教堂里见过他,他和那谢神父两人总在一起说话,神父还给过他钱呐” 田飞虎看着顺子说:“小孩子家,别胡说,他怎么会和望海楼有关系,你别是看差啦” 顺子说:“我看的真真的就是他,没错,有一次他还踢了我的屁股一下呐” 田飞虎沉吟道:“这里面会不会有点猫腻····?” 正如秦泛棹猜得那样,田凤鸣是个软骨头一点不假,那天从铁厂街出来,走一道田凤鸣哭了一道,到了公堂之上,几声惊堂木就吓的他尿了裤子,问什么就说什么, 刘县令抻着脖子朝着趴在地上的田凤鸣问:“啊,看你还算老实,本县就不给你动大刑,你先说说,枪是哪里来的” 田凤鸣说:“我,我,没有枪,没有” 刘县令高声说道:“胡说,有人告你,说你是私藏枪支,怎么又说没有,分明是抵赖,来人呀” 下面的衙役齐声喝到:“嗻” 刘县令说:“你说不说,你要是痛快说了,免得受皮肉之苦” 田凤鸣吓得赶紧的说道:“没 没枪,只是,造造了几个零件,零件” 刘县令一听这事大了,制造枪械要比私藏枪支罪行要严重的多,他看看站在一边的高升。 高升凑到跟前说:“大人,有大鱼” 刘县令点点头,看着跪在地上的田凤鸣,和声和气的问道:“啊,这么说就没什么事了,那,你说说,你都制造了什么样地零件啊” 田凤鸣说:“就是,就是枪上的搬,搬机什么的” 刘县令问:“还有吗” 田凤鸣说:“还有,还有一些枪管,一些枪托” 刘县令说:“这么说,组装起来就是一只抢了” 田凤鸣低下头说:“是,是,没组装过” 刘县令一拍惊堂木喝到:“胡说,没组装过怎么拿去,说,做这些枪想干什么,造反吗” 底下的衙役齐声吼道:“说” 田凤鸣浑身一哆嗦,战战兢兢的说道:“大人饶命,小的不敢造反,不敢造反” 刘县令追问:“这活一个人干不了,你们一共有几个人” 田凤鸣说:“两个,两” 刘县令又一拍惊堂木说道:“不许隐瞒,到底是几个人” 田凤鸣赶紧的说道:“三,三个,人” 刘县令问:“谁是主使” 田凤鸣浑身哆嗦着说:“是是,是秦,秦泛棹” 刘县令问:“协同都有谁” 田凤鸣闷头不说。 刘县令一拍惊堂木“啪”的一声。 众衙役齐声喊道:“说” 趴在地上的田凤鸣一下子尿了裤子,他浑身如筛糠一般,颤抖着说:“有有,有我,有有,有田志远” 刘县令大声说道:“你大点声,有你,还有谁” 田凤鸣把脑袋往下一扎,声音提高了一些说:“田,田志远” 刘县令问道:“田志远是哪一个,他和你是怎么认识的” 田凤鸣说道:“田志远,是是,田飞虎的儿子,是他儿子” 刘县令说:“你们在那里制造枪支” 田凤鸣说:“在,在田飞虎的工棚里” 刘县令问:“田飞虎参与没参与你们的事” 田凤鸣说:“没有” 刘县令说:“你说谎,既是在田飞虎的工棚里制造,他怎么不知道,分明是你在撒谎” 田凤鸣说:“田飞虎有自己的商铺,他总在自己的商铺里,工棚里的事全都交给田志远打理” 刘县令一拍惊堂木说:“看你老实,分明是装的,田飞虎在这么长时间里不可能察觉不到,你是不是成心包庇他” 田凤鸣这时候心里有了一点清醒,他知道要是再咬出田飞虎,接着就会涉及到秦和清,这是他绝对不会做的,他想到此,意志坚决的说道:“求大人开恩,小的们只是做过几只枪械的零件,而且是在工棚里完工后,用炉子里剩余的铁水浇铸,活计不多,用料不大,所以没有别人知道,小人只是一时糊涂,只想做来玩玩,求大人开恩放了小人吧” 这时候高师爷走到刘县令的耳朵边说了一句话。 刘县令点点头,又问:“说,你们做的枪藏在哪里,如实供诉,本官可考虑从轻发落” 田凤鸣忽然觉得有了靠山,他理直气壮的说道:“大人,其实我们制造的枪械,是给一个叫李文远的洋买办造的,大人,我们是给洋人造的” 刘县令听了田凤鸣此说,顿时一愣,他看看站在一边的高师爷,一时拿不定主意。 高师爷接过田凤鸣的话头说:“胡说,洋人的枪械都是自己从海上运送过来,怎能会在你们这样的铁匠铺子里制造,分明是拉大旗作虎皮,借着洋人威势来掩盖事实” 刘县令一拍惊堂木说:“不说实话,给我打,众衙役听着” 下面的站班衙役齐声吼道:“在” 刘县令从堂上面扔下一根签子说道:“拖出去,重打二十大板” 下面的衙役齐声应道:“嗻”上前就将田凤鸣拖出堂外,按在一条板凳上, 田凤鸣杀猪一样的叫唤:“大人饶命,大人饶命” 两个衙役不由分说,抡圆了手里的板子照着田凤鸣的屁股使劲的打了下去。 田凤鸣的叫声冲破了喉咙,吓得一群鸟叽叽喳喳咋的飞上了天空 高师爷俯下身对刘县令耳语道:“大人,这件事牵扯到洋人的买办,还需谨慎” 刘县令点点头说:“嗯,让他画押,暂押大牢,待本县上报府衙张大人,再做定夺” 高师爷问:“那,秦泛棹和田志远” 刘县令说:“抓” 话分两头,秦泛棹和田志远躲进租界的转天,马班头又带了一班人马来到了铁厂街,指名点姓的要找他们两个人前去公堂问话, 秦和清的一个伙计瞅着没人注意,扭头出门直接奔了铁厂街的东头找田飞虎去了。 马班头叫人前后左右的找了半天人没见着,又盘问了所有的伙计都说没看见,逐坐在秦记铁锅店的前柜就是不走,声称“活要见人,死要见尸”高低得给个说法再走,要不没法回去交差。 秦和清吃了两付药,气色刚刚有些好转,经这一下就又昏了过去,喊半天不见回应,吓的秦大娘哭天抢地的号丧,“这是造的什么孽呀,放着好好的日子不过,非要鼓捣那个劳什子,我的天哪,这日子没法过啦,我可活不了啦,我的老天爷哎····” 秦大娘这一哭,引得邻居们都来观看。 有的邻居们看不过,过来说:“你们也不看看人家家里的情况,人都这样啦,有今个没明个的,你们还来折腾嘛劲呐,讲讲善心好不好” 马班头眼珠子一瞪说:“几位,少他妈跟着瞎掺乎,你们知道他们犯的那条王法吗,私造枪枝,懂吗,私造枪枝,这是什么罪,知道吗,这是掉脑袋的大罪,说不定你们都是同谋,哪位有兴趣,就和我们到公堂上去理论理论,那位去,啊,你们那位想去,说,说呀” 邻居们一看这阵式,便都哑了口,没有人再敢站出来劝解,都哨在一边冷眼观看。 这时候田飞虎从外面进来说:“几位官爷,俗语说:人要讲理,万事不难,冤有头,债有主。你们既是找人不到,就该早早回府交差,看看是否发下海捕文书,画影图形,再行寻找,终不能就在此地常驻,这也不是个办法呀,您说是吧” 马班头说:“你是谁,我刚说啦不让掺乎,你这人这么大的胆子,竟敢无视本爷的警告,来人呀,给这个人锁上” 几个捕快上前就要给田飞虎带刑具,被他轻轻一拨拉,捕快们就和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一般,跌跌撞撞的闪到了一边, 马班头一看赶紧的站立起来,手扶着八仙桌子的角,色厉内荏的吼道:“你,你要造反吗” 田飞虎双手一揖道:“在下绝无此意,你们不是要找秦泛棹和田志远吗,我就是田志远的父亲,你们觉得回去交不了差,我可以跟你们回去,有什么事我一人承担,您看如何” 马班头一想也没有太好的办法,虽然要找的人没有抓住,有一个人跟着回去交差总比什么都没有强。想到这马班头一挥手说:“好吧,你既是胆敢一力承当,也不枉你英雄一场,我也不给你代刑具,咱们就是这样走,走”马班头一扬手式,指着门外说。 田飞虎说:“走,” 正要抬腿往外就走,就听秦和清颤颤巍巍的说道:“马班头,你,你不能抓,抓他走,我,我和你们走,走” 田飞虎说:“表哥没事的,我不会有事,你好好的在家里养病,我去去没几天就回来” 秦和清努力的欠起身来,一阵的眩晕几乎栽倒在床下,剧烈的咳嗽使他喘不过起来, 秦大娘赶紧上去用手给他摩挲胸口, 忽然间秦和清嘴一张,一口鲜血喷了出来,人随即倒在了床上, 田飞虎要想上前看看,马班头一拉他的衣服,几个捕快一拥而上,将田飞虎推出了门外。 第三十三集终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四章 第三十四集 隔了些日子,县衙门口贴出告示,一群人挤上前争着观看。 告示上公布,将私造枪支的田凤鸣问成死罪下了大狱,判田飞虎教子无方,勾结匪类,重责四十大板,罚苦役三个月。 秦和清拒匪在先,不谙实情且又重病在身,不予追究。 又发下海捕文书,将李文远c秦泛棹和田志远画影图形各处张昭,限日追查到案。 知都议论了些日子,慢慢的平息后,一件铁厂街最大的涉枪案件就算是了结啦。 县衙后堂的屋里,刘县令对站在一边的高师爷说:“府衙也没有办法,此事只好到此为止” 高师爷说:“大人说的极是,见好就收,凡是牵扯到洋人的事,就是个无头公案” 刘县令说:“铁厂街的涉枪案件不止这么一起,现今世事混乱群雄骤起。太平天国失败后,剩余残部与捻军联合成立为联军。 同治五年十月,联军分为东c西两路军。匪首赖文光﹑任柱继续在河南河北地区,是为东路捻军。张宗禹﹑张琢窜入陜西联络回民起义,是为西路捻军。同治六年东路捻军转战湖北一线,曾大败淮军主力刘铭传部。” 高师爷惊讶的说道:“匪军残部竟然如此骁勇” 刘县令说:“最后的挣扎,人到了要死的关头,往往哪个意念和力量都比常人超越” 高师爷点点头说:“困兽犹斗,狗急跳墙,他们怎么能和洋行扯上关系” 刘县令说:“实际在此期间,捻军多次派人前来购置枪支弹药。太平天国革命爆发后,朝廷谕令各省举办团练,乡乡联保,这样的组织得由乡绅出资购置枪支弹药,武装地方。当时的枪械来源只有两个,一个是我们眼皮子底下的铁厂街,另一个就是英法租界内一些个洋人开办的洋行。 高师爷说:“啊,这怎么可能” 刘县令说:“怎么不可能,洋商人惟利是图,只要是有人出钱,不论你是何方神圣,都可以交易成功。在洋人那买来的枪支往往都是淘汰的旧枪,十只得有八只残缺,买主回去还得重新组装。在铁厂街购买的则不然,” 高师爷说:“对,这些人有个毛病,不论做任何事情都讲求以一个信誉,想着人前人后的不能挨骂,更不能给儿孙们留下孽债,他们认为找他干活那是瞧得起他” 刘县令说:“所以呀,就连制造的利器做起来都不含糊,尽管知道此物的用处。不论自己生产出来的枪炮是否用来屠杀自己的亲人或是朋友,仍旧在精益求精努力干活,就是追求那一点点的赚头,和那抓不着,看不见的名声” 高师爷歪头看看刘县令说:“大人今日为何感慨良多” 刘县令扭头冲着高升说:“难道你胸中没有些‘块垒’吗” 高师爷低下头不说话了。 城外一间破庙,门外一株歪脖树遮蔽了大门上方的牌匾,只露出残破的“xx寺”的字样。 庙门紧闭,崔三爷伙着一帮子人来到庙门口,崔三爷示意一个叫歪脖的混混上前敲门。 歪脖跑过去,使劲的敲庙门。 一会儿,就听见里面有人邪恶的骂骂咧咧的喊道:“催命呐,介尼玛谁,大白天的找别扭是吗,还敲,再敲烂手爪子” 门外的歪脖骂道:“豆子,你他妈的磨蹭什么,赶紧的” 门里面的豆子说:“尼玛早不来晚不来,单等到老子要上马了,你他妈来敲门” 庙门一开,豆子看见崔三爷站在外面,脸色顿时的变了模样,他慌乱的说道:“爷爷,我真不知道您来,我要是知道是您在外面,打死我都不敢不开门,不知道,小的不知道”一边说一边看着崔三爷的脸。 歪脖上前踢了一脚豆子说:“你他妈是半拉人,你爹揍你的时候没揍全” 豆子一时没明白他说的什么,依旧说:“小的不知道,小的不知道” 歪脖又踢了豆子一脚说:“你他妈光会说前半句,后半句不会说,哦,不知道就算完啦” 豆子马上的明白歪脖说的是嘛意思啦。他赶紧的欠下身说:“我尼玛不会说话,小的不知道爷在外面等,小的不是人,是混蛋,爷,您啦别见怪,小的是混蛋,以后改啦” 歪脖说:“哎,介尼玛还(四)是句人话,赶紧,领咱爷看看咱库房里的花骨朵,有没有蔫的”说着回身向着崔三爷躬身相让。 崔三爷一边向前走一边说:“豆子,我让你在这里看着人,你小子没就手占便宜吧” 豆子在后面一听这话,吓得他浑身的乱抖,嘴里不利落的说道:“没,没” 走在前面的歪脖一开大殿门,就见一个三十多岁的妇女衣衫不整的坐在供桌前的拜墩上,正在小声的哭泣。 崔三爷看见一扭头冲着豆子大声的骂道:“尼玛拉逼的,竟敢在老子的地盘上揩油” 豆子“扑通”一下子跪在了地上,然后磕头如捣蒜一样喊道:“爷爷,饶命,饶命,小的实在是憋不住,找了一个最老的玩玩,小的不敢动那些年纪小的,爷,饶命” 崔三爷抬起脚,照着豆子的下颌猛兜了一脚,身小力薄的豆子,被崔三爷一脚兜出去多老远,趴在地上起不来。 歪脖跑过去,扒拉扒拉躺在地上的豆子说:“三爷,这小子没气啦,脖子断啦” 崔三爷依旧不依不饶的说道:“妈的,便宜这小子啦,拉到乱葬岗子喂狗” 歪脖指挥者其他几个人,将豆子拉了出去。 偏殿的屋子里昏暗,看不见里面到底有多少人,只听得见好几个妇女在低声的哭泣。 借着微弱的光线,能看见一些人的轮廓,在靠近窗户的地方,陈凤喜被五花大绑的扔在草堆上,嘴里堵着一块破布,脸色黄黄的,就像是大病一场的模样。 崔三爷在窗户的外面向里面看了看说:“歪脖,你再加上两个人,在这里死活给我看好了,这几天就有人来领她们,要是少了一个,我,看了吗,豆子就是你的下场” 歪脖赶紧的答应道:“爷爷,您就交给我了,这些人要是掉了一根毫毛,你就朝我说,我要是放纵他们干那事,不等您发话,我就先宰了他” 崔三爷又朝着在窗户里面看看,扭头说:“看见吗,那个躺在草堆上的你特殊注意,千万不能出任何差错,那可是个金疙瘩,” 歪脖也伸长了脖子向里面看。 崔三爷一回头骂道:“看尼玛嘛,我刚才说的话记住了吗” 歪脖缩回身说:“记住啦,记住啦” 三口通商衙门豪华的大厅内坐着几个人,一个四方大脸,满面红光的官员对着坐在对面的洋人说:“领事大人,如今朝廷颁布操办洋务,于贵国贸易及人员往来繁多,自然其中利益颇丰,领事大人何必为铁厂街区区蝇头小利苟怀” 王长庚坐在沙发后面向法国领事馆领事丰大业翻译者刚才曾国藩说的话。 丰大业仔细的听着,眼睛一直盯着曾国藩。 王长庚翻译完,丰大业说:“诺诺,根据中法北京条约,法商在天津有特殊的经商贸易的权利,我领事馆为保障法商的利益,强烈的要求清政府下令禁止铁厂街买卖铁矿石和煤炭,一切有法国的商行经销。” 坐在一边的胖胖三口通商大臣崇厚脸上露出来谄媚的笑容说:“此事我早已安排县衙张榜公布发布禁令,天津县正在酌情处理,还望领事大人海涵,不日就会照办” 王长庚又把刚才崇厚说的话翻译给丰大业 丰大业不满意的摇摇手说:“诺诺,马上办,如果不办,我们还去北京的皇帝那里讲话” 曾国藩脸上有些愠怒说道:“岂是照会,完全是裸的讹诈” 崇厚面露愧色说:“增帅息怒,两害相权取其轻,铁厂街无足轻重,记得大帅曾经说过;一个忍字,消了无穷祸患,一个足字,省了无限营求。大帅,顺应时局无以为过” 曾国藩叹气说:“居心平,可历世路之险。忍垢辱,可验我之操行;不畏难,明示我之思苦;折震衡,以证我斡旋之力;处有事当无事,处大事当如小事。实不为君子之德” 王长庚看着曾国藩问:“大帅,此句还翻译吗” 曾国藩说:“昏聩” 王长庚低下头不说话了 丰大业听不懂他们说的话,直着眼睛看着他们。 闹腾的日子刚过,天津卫迎来了今年的头一场大雨,大雨点子就像是枪子一样“稀里哗啦”往地上砸,街面上淌满了水,地势洼的都成了湖泊。 秦和清在皇会上惊出了一身汗,被冷风一吹,浑身的发起烧来,自从马班头提了田掌柜走后,秦和清是万念俱灰,心中仅存的一点希望,也随着官府发出来的告示破灭, 秦大娘遍请了名医诊治,几服药下去犹如石沉大海,毫无起色, 秦和清每天只是躺在床上昏昏沉沉的迷糊,偶尔醒来嘴里总是不停的叫着泛棹几个人的名字, 秦大娘毫无办法,唯一能够做到的就是陪在老伴的床前落泪,也难怪,两位老人风风雨雨的共同走过来这么多年,什么样的苦都吃过了,什么样的罪都受过了,到如今总算熬出了头,不再每天为着柴米油盐操心费力的过日子,泛棹虽说是兄弟的骨肉,可终归是秦家的血脉,认了儿子后,比亲生的还亲,泛棹要是出了事那真是要了他爹的性命,唯一的指望就是泛棹能够继承他爹的衣钵,继续维持秦记铁锅店的生意。这是秦和清的愿望,也是秦家祖坟的香火的延续,秦和清不能不揪心,秦泛棹的将来关系到秦记铁锅店的将来,老伴揪心秦大娘明白。 三口通商衙门一间豪华的屋子,曾国藩坐在沙发上,李总管站在沙发后面,王长庚躬身站在对面。 李总管说:“大帅常说;人之制性,当如堤防之治水。常恐其漏坏之易。若不顾其泛滥,一倾而不可复也,奴才感怀大帅教诲,极力维护之,知王参议此举出于爱慕民女陈凤喜所为,如今县衙上奏,铁厂街民怨鼎沸,要上诉到大帅督府,奴才不得不如实禀告实情” 王长庚说:“大帅容禀,奴才原是在铁厂街学徒,铁厂街都是刁蛮狂徒,不服官府管辖,每每制造祸端,奴才也是为了朝廷,为了大帅才与他们接触” 曾国藩看着王长庚说:“人若一味见人不是,则到处可憎,终日落嗔。忠信廉洁,立身之本,非钓名之具也。你虽略有才干,但勿以小恶弃人大美,勿以小怨忘人大恩。” 王长庚信誓旦旦的说:“奴才说的都是实情,铁厂街一些人一直不服官府的管束,奴才也是义愤而发,大帅如若不信,奴才可用祖宗发誓,奴才一心为了大帅” 曾国藩说:“听言当以理观。一闻在辄以为据,说人之短,乃护己之短。皆由存心不厚,识量太狭耳。你若能去此弊,可以进德,可以远怨。既是提出良心,自作主宰,决不令为邪欲所胜,方是功夫。” 李总管说:“王参议岂不闻;恶莫大于毁人之善,德莫大于白人之冤。大帅的教诲出自苦心,你难道执迷不悟,毫无悔意” 曾国藩身子向后面一靠,脸上带出来不快的意思。 王长庚赶紧低下头说:“奴才一时糊涂,今日聆听大帅教诲,奴才铭感五内,定当改过” 曾国藩严肃的对王长庚说:“欺辱弱小,实属卑劣,只此一次,下不为例” 王长庚战战兢兢的说道:“大帅实有不知,奴才是为了一件不为人知的事情才出此下策,要说此事还关系到皇家的声誉” 曾国藩问:“如何讲” 王长庚说:“咸丰十年八月,从圆明园跑出来一位太监,他身上带着一把宝剑,那太监跑到三叉河口处不小心将宝剑掉入水中,第一个赶到河边的人就是铁厂街的秦和清,据说,那宝剑的剑鞘里有一份秘籍,都说在秦和清的手里,可是这多年几经反复,就是没有人见过秘籍,我这样做完全是为了逼迫他们交出秘籍,然后交给大帅的” 曾国藩问:“凡行公事,须深谋远虑,不能以苟且之事施威,今日所说之话,明日勿因小利害而变,勿好小利,勿行奸,淫,犹禁大言以务实,凡事豫c静,思远则立。” 王长庚说:“奴才知错,谨遵大帅教诲” 曾国藩挥挥手。 王长庚慢慢的退了出去。 张天师自打皇会成功举办后,当天的仪式上没见到秦和清,心里很是记挂,转过天来,张天师仍然提了酒葫芦,亦步亦趋的够奔铁厂街而来, 估衣街还是那样的热闹非凡,晚春初夏正是换季更衣的黄金季节。街面上有新添了几家店铺,一路招子挂了过去,张天师数数不下七八十家,家家买卖兴隆,户户人群如蚁, 张天师心情舒畅,一路走到北大关浮桥,光是点头招呼就不下千次,老天师并不觉得累,仍然是笑容可掬,春风满面。 过了浮桥,没走几步,迎面又碰上了洋广杂货店的范老板。范老板上前施身行礼道:“老神仙,近日辛苦啦,今年皇会可是隆重,事情刚刚过去,您怎么不在观内好好休息休息,将息一下身体,又有什么事非得劳动您的大驾亲身过往” 张天师笑着说:“山人心中高兴,在观内坐立不住,就想出来见见大家,好当面致谢,了结我的一份心意。今年皇会全凭大家的鼎力协助,方能圆满结束,在此还得谢谢范老板的及各位施主的深情厚意,愿天后娘娘赐福与大家,宗祠保佑,人丁兴旺” 范老板双手合十虔诚的说道:“感激不尽,感激不尽,承劳老神仙赐福,是我等荣幸。如若不嫌,敢请老神仙光临小舍略微徘徊一二如何,在下当奉香茗” 张天师说:“心领,心领,今日有些不便,改日定要登门讨扰” 范老板说:“老神仙是否前去秦记,您没听说秦掌柜的事情吧,前两天官府来人将秦掌柜的一个伙计抓走啦,听说此事还连累了田掌柜,这么大的事没有人给您透信” 张天师一听心说,“坏啦,预料之中的事发生啦”逐赶忙告别范老板, 紧着走了几步,远远就看见铁厂街的路口上,秦记铁锅店的门前冷冷清清,店门的门板都还挂着,心里不觉有些紧张,走到秦记门口,上前敲门伸出手去感觉有些发抖。 张天师抑制住心里的惊慌,使劲的敲着门,敲了半天,开门来的竟是小要饭的顺子,进的屋来,张天师只觉得屋内沉寂阴冷,仿佛有无尽的恐慌从四面八方袭来,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寒战。 秦大娘从后面出来,脸上挂满了疲惫,见着张天师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是不住嘴的哭号。 顺子说:“张爷爷,秦掌柜已经好几天不吃饭啦,衙门里的人来了好几趟抓人,少爷他们跑啦”说完用袖子擦擦自己脸上的鼻涕,眼睛盯着张天师看。 张天师用手摸摸顺子的头说:“你领张爷爷去后面看看” 顺子答应着领着张天师来到了后院的正房, 推门进去,只见秦掌柜面色如灰一般躺在床上,对屋内的动静丝毫没有反映,他上前伸手在秦和清的鼻子下试了一试,感觉气息似有似无,非常微弱,便知病症已入沉疴,魂魄只在徘徊之间,不免有些伤心。逐问秦大娘:“请过大夫了吗” 秦大娘点点头:“城里的关大夫和同仁堂的东家张老爷都来看望过,吃了许多药也不见好转,现在连药都灌不下去啦,这人是没救啦,我的天呐,他这一走这个家就算是败啦” 张天师问:“少东家现在怎么样,有消息吗?店里的伙计还都在吗?” 秦大娘说:“泛棹和致远要不是跑的及时,怕是也和他表叔一样被官府抓了去,泛棹他爹这一倒头,家里外面那里不是哪里,买卖也干不了啦,我就让伙计们自己找自己的活路去啦,只有凤鸣的一个叔伯兄弟留下来等着探听消息,唉,凤鸣也是苦命的,老家人还不知道呐,这不是作孽吗” 正说着,凤鸣的叔伯兄弟田凤祥一推门进了屋,见着张天师点点头算是见了礼。 秦大娘介绍说:“老天师,这位是凤鸣的叔伯兄弟田凤祥,去县衙打探消息刚回来” 张天师问田凤祥:“你哥他有消息了吗?” 田凤祥说:“衙门里刚刚贴出来告示,我哥他问了死罪,秋后执行。我俩是一块出来的,我回老家怎么和他们家里人说,好好一大活人说没就没啦,家里还等着他在外边挣大钱呐,人却死啦,这话怎么说得出口,真犯难,唉” 张天师关切的问“田掌柜有消息吗?他不会也给判了死罪吧?” “还好,只判了三个月的苦役,总算是捡了条命”田凤祥说:“就是泛棹他们二人跑的没了影儿,家里的情况他们还不知道呐,您看,老东家这么熬着,想必是等着他们回来见上一面” 张天师问:“你打听到他们在哪里了吗?” 田凤祥说:“临走前儿听了个模糊儿,说是先去租界地里躲躲,要我说,那里也不保险” 张天师紧着问:“怎么呐,租界地里咱们的官府是不能进去抓人的” 田凤祥说;“官府进不去,可是金把头的人进得去,他要想在租界地弄出个人来,洋人不会知道的” 张天师“哦”了一声,自言自语的说:“能不能进去个人,找找他们” 顺子说:“张爷爷,我去,租界地哪地方我去过好几次呐,我去找找他们” 张天师抚摸着顺子的脑袋说:“那可太好了,你去找找他们,见着他们让他们赶紧回来一趟,家里的情况先不要和他们讲,你就说秦掌柜叫他们回来,记住一定嘱咐他们来的时候路上十分加些小心,不要被别人看见,最好晚上来,你记住了吗?”见顺子点点头,又从怀里掏出来几个铜板递到顺子手里说:“自己在外面买些东西吃” 顺子说:“我不要,我这里还有呐,是秦奶奶昨天刚给我的” 张天师说:“这孩子仁义,小小年纪就懂得实诚,好,张爷爷给你留着,几时没啦你就找我要” 顺子答应着,扭身跑了出去。 张天师回过头来对田凤祥说:“看来你东家的病是好不了啦,你找找你原来的师兄弟儿,帮着料理料理后面的事情,”又扭身问秦大娘:“秦掌柜的寿衣准备了吗” 秦大娘说:“先前倒是做过一身青布的裤褂,这一忙乎不知道还差些什么” 张天师对田凤祥说:“去到宝元隆挑上一身上好的寿衣,然后再到恒兴德定上一口柏木的寿材,就说是我要的,让他们挑上好的木料,里外三遍漆,一应的装饰按部就班。做好了马上送过来” 田凤祥答应着走了出去。张天师看看家里面没有什么人支应,又叫了邻居的几个女眷陪着秦大娘, 几天来张天师一直都在秦记忙乎,心里想着自己的老朋友在这个世上没有几天的流连,这一走再也见不着面,不能在一块喝酒谈天,心里十分的悲伤。尽着心的把一切想得圆满,办的周到,算是表表自己的情意吧。一切准备就绪,就等着秦泛棹回来和秦和清见上一面。 这头说秦泛棹和秦志远两个人躲进了英租界,二人无亲无友,只好凭借力气养活自己,就在租界码头上找了份扛大个的活计,每天在码头上挣份钱糊口。 就说这一天,二人干了一天的活,累的是筋疲力尽,好歹在码头附近找了个路边的小饭铺吃饭, 天已大黑,小饭铺的灯光非常昏暗,端上来的饭菜和那灯光一个的颜色,吃到嘴里还尽是沙粒。 秦泛棹不高兴问店主:“你这是给人吃的饭吗,菜里没有一点油星不说,你这饭里都是沙子,这玩意怎么吃” 店主说:“爷,您啦凑合吃点得啦,我这小店比不得大馆子,没法对您的心思” 秦泛棹说:“你这是怎么说话,你饭菜做的不行,讲讲干净总该说的着吧” 店主说:“小爷,我这里一天到晚来的都是苦力,从来没有人挑剔过我做的饭菜不好,您要是嫌弃,赶明儿您就去利顺德大饭店吃一把,也给咱穷苦力争争脸” 周围的一群人跟着“哄”的笑了起来, 秦泛棹气的把筷子一扔,说:“你还别小瞧人,利顺德咱是没去过,但是你去估衣街c侯家后的八大成饭庄打听打听,小爷在哪里平趟。不是跟你吹,你站住了,扶着点墙,别晕过去。倒退十几天,老子想吃冰他就得给我下雹子,想吃黄河鲤鱼,他不敢拿坑里的摑子(也是鲤鱼)跟我对乎。” “呦,爷,看不出您还是吃过见过的主,敢问这位爷贵姓,您在那里高就,贵府坐落在哪里,家里开了什么大买卖。您今天到我这小店来,不是委屈您啦身份吗”店主满含讽刺的说着笑话。 秦泛棹生气的说道:“告诉你,包子有肉不在折上,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爷今天有些不方便,不和你计较,你说嘛爷就当时耳旁风,不往心里去” 店主说:“别价,这位爷,您往心里去吧,我也不在乎,你一个苦力,有什么出息,吹牛你也不看看地方” 秦泛棹一挥胳膊站起来就说:“我告诉你,我,我是····” 田致远一看不好,赶忙拦住泛棹说:“几位,我这兄弟今天和大家开个玩笑,几位别当真呀,”一边说一边将泛棹紧着拽出了门外。 秦泛棹还不依不饶的说着:“小看人,爷不跟你们一般见识,你们见过什么,吃过什么,一帮土包子,狗眼看人低,妈的” 田致远看看已经走出来很远,就埋怨秦泛棹说:“你今天是怎么啦,咱们有案在身处处都得加些小心,人多的地方千万不要多说话,咱也不跟人家显呗家底,你怕大伙都不知道吗,你是谁,你能随便说吗,你这不等于不打自招吗,你也不想想,有多危险。” 秦泛棹听了致远一说心中也是有些后悔,但是嘴上仍是不软的强说理:“没事,这里的人没有认识咱俩的,再说我也没说什么,我就恨那老板强词夺理,本来就是他的饭菜不好吗,偏偏不承认,还要怪别人多事,拿咱俩当作没见过世面土老帽啦,真气人” 田致远有些紧张的说:“行啦,事情依然这样啦,过去就别再提啦,泛棹,你回头看看是不是有个人在跟着我们,我从饭铺出来就觉得有人跟着,你回头看看” 秦泛棹赶紧回过头去向身后观望,见马路上人来人往的,没见什么特别关注的人:“没有呀,后面有很多的人,你说的是哪一个” 田致远说:“不要再回头啦,一直往前走,咱们先不能回住的地方,先去码头货栈那儿,那里地形复杂,如果情况不好,我们赶快逃走,直接顺着河往南,一直可以走到大沽口” 二人心里一阵紧张,脚步不由的加快了许多,但是总觉得身后有人在紧紧地跟着,一直到了租界码头,二人这才松了一口气,回头看看,街面上没有什么可以怀疑的人, 秦泛棹说:“你就会一惊一乍的,这哪里有人在跟着咱们,分明是你自己在吓唬自己” 话刚落音,就听见二人身后面有人在说:“好呀,你们两个官府要抓的逃犯,还在这里逍遥自在,还不快跟我去官府投案自首吧” 秦泛棹和田致远吓得同时差了音“你是谁,你怎么认识我们” 回头看看,见一人隐在路灯下的阴影里,头上戴一顶白色宽边绅士帽,一身青色纺绸裤褂,脸上还带着个夹鼻眼镜,在路灯的照耀下,璀璨闪光,一副中不中,洋不洋的怪打扮,更加让人觉得诡秘恐怖。 那人嘿嘿一笑:“怎么,连我的声音都听不出来了嘛,以为我是官府派来抓你们的捕快吧,我跟了你们一道,看见你们十分谨慎,由此可以看出,你们二人已经是惊弓之鸟啦,禁不起一丝一毫的惊吓,还吹牛说见过世面,见过世面还如此胆小,我这么说不委屈二位吧,” “李文远!”秦泛棹和田致远不约而同的叫出了声,同时心里的石头落在了地上,“怎么是你,听你说不是早就回安徽了吗,怎么还在这里?” 李文远说;“一言难尽,走吧,这里说话不方便,跟我到一个地方坐坐,咱们三个人好好聊聊” 秦泛棹和田致远跟在李文远后面来到了一个胡同口,这时天已黑了下来,泛棹只看见周围有一些样式奇特的小洋楼,顶子都有一个高高朝上冲天的尖,屋顶有圆形的,三角形的,各式各样,每个洋楼的前面用围墙圈起来一个小院子,院子里有喷泉和栽种着许多花草树木,院子的墙上爬满了常青藤,天津卫的人也管它叫做“爬山虎”。 他们二人忽然间觉得有些异样,仿佛来到了另外一个国度,一个就像是神话故事里的世界,完全陌生,他们有些不知所措。 李文远领他们穿过一个胡同,来到了一间小楼前,说“这是我们洋行的宿舍,请进” 说完推开一扇镶嵌着彩色玻璃的门,里面是一个甬道,然后是木扶手的楼梯,盘旋上了二楼, 甬道的天花板上有枝形的吊灯,也是昏昏暗暗的,和那小饭铺里的光线一样, 秦泛棹顿时觉得浑身不知在,感觉刚刚吃下去的饭菜又都翻了上来。走到差不多在尽头上的一间门前,李文远推开房门,里面是一个住宿的地方,屋角放着一张床, 李文远说:“到啦,这里就是我住宿的地方,二位请坐”说完,自顾忙乎着给他们冲咖啡。 秦泛棹左右的观看,见屋里陈设都和中国家庭里的不一样,家具上大都带有一些装饰物,显得古朴凝重,墙上挂着一些油画。 秦泛棹顺眼看去,忽然发现有一幅女人的画像挂在墙角,那女人体态丰腴,虽然身体纤毫毕露,但面容依然庄严,给人一种神圣不可亵渎的神态。 秦泛棹说:“洋人就是怪,画画不穿衣服,这多难看” 田致远说:“不懂你就少开口,叫人笑话” 李文远调侃着说:“看看吧,这就是西方的圣母的画像,东方人的灵感来自于浑然天成,常以浪漫的形式表现自然地空灵。西方人的灵感则来自于女人的身体,” 他给秦泛棹和田致远端过来两杯咖啡,放在桌子上说:“大画家顾恺之和仇十洲也画仕女,但他们所能给与人们的提示,不在于女性的美,而在于外部衣饰随风飘荡动态的美,洋人认为人的身体是美好的,尤其是女人的身体,是神圣的,他可以给人带来无限美丽的遐想,同时又能净化心灵,多看几眼,你会有新的感悟” 秦泛棹说:“去你的吧,什么遐想,女人光屁股只能让男人瞎想,还美丽的,美什么,一堆白肉,真不可想象,找一个活生生的女人,剥光了衣服站在人们面前天天盯住画,还谈什么纯洁,” 李文远说:“你看是吧,你这种思想就是停留在有形世界的外围,只注意直观的东西,看到什么,就说什么,不要过程以及论据,马上就能得出结论,洋人不然,对什么事都想的透彻,想的长远。” 田志远问:“是不是他们说的科学” 李文渊点点头说:“是一种科学的态度,他们肯给一只猪挂上项链,然后在猪嘴里插上温度计,由此而证明猪对于珠宝没什么兴趣,咱们一看这不开玩笑吗,多少年的经验告诉我们;猪怎么能和珠宝扯在一起,我们认为结论很明了,再没有比这更科学不过的东西啦。” 田志远问:“这样是不是有些繁琐” 李文远说:“可正是这样细致的观察建立了一种严谨的态度,使得科学由始至终的发展下来。中国人主观的认为心脏在人体的中间,现在我们这一代人刚刚知道心脏的位置。因此中国很少有真正意义上的科学家,所以比不了人家的先进,只能跟在后面学习” 秦泛棹不满意的说道:“你不就是中国人嘛,你怎么说话总向着外国人,” 田致远机敏的接过话说:“你先说说,你是怎么混进洋行的,捻军的事你不管啦” 李文远说;“唉,一言难尽呀,好长时间没有回去啦,这次回去才知道,自从东路军自黄河一战之后,全军覆没,西路军又维持了一年,后来也被李鸿章围剿个干净,在家里呆着我也不安全,想想也没有太好的办法,只好另起炉灶,全仰仗我这么多年在外面的交际,维护下了一些朋友,我认识一个“十三行”的朋友,姓崔,很够朋友,好歹给我在英国人的洋行里找了一份差事,” 田致远问:“什么是十三行,那是干什么的,是不是原来的洋货十三行,不是早就没了吗” 李文远说:“对,你说的很对,就是洋货十三行,我和他们打过交道,自从咸丰六年,广州西关大火以后,公行十三行基本上不存在啦,都转为私人经营的贸易商行,私下里我们还称作十三行,仍然继续经营对外进出口贸易,有的人买卖做得很大,很有规模,并不比洋人差。如果我以后不在租界,有什么事你们可以来找他,你们就和他提我,在租界里他还是很有办法的” 秦泛棹说:“有这样的朋友,那你不是又能有一番作为了吗,” 李文远说:“秦老弟,事情不是你想的那么的容易,你们看,我不就是现在这副样子,每天写写算算,和洋数码打交道,做一些没出息的活计,要想出人头地,就得慢慢地熬着,等待机会,自从天国的覆灭后,我已成为丧家之犬,眼下能够安稳挣俩钱糊口就算是不错。哎,别看我这样啊,我说话搁着,虽然我已不似从前,但咱们还是朋友,如果你们有什么事需要我帮忙,我一定尽力而为,决不食言,在天津我最对不起的就是田掌柜,唉,想不到事情会是这样呀····” 田致远听了李文远的话有些疑惑,忙问:“我爹怎么样啦,你知道快跟我们说说” “你们不知道吗,就是前几天贴出的告示,凤鸣问了死罪,下了大狱,秋后问斩,田掌柜因为教子无方,勾结匪类,被判了三个月的苦役,秦掌柜免于处罚,我也是听别人说的,还有人看见,衙门门口贴着咱们三个人的画像,分明是凤鸣将所有的事都给抖了出来啦” “啊”二人听后心里不由一阵难过。致远还掉了泪。 李文远说:“你们二人办什么事情一定要十分小心,租界地里也不是绝对安全的,如果被官府发现,他们会通过租界的工部局,找到你们,同样可以把你们押回去判罪,你们二人先在租界码头上干着,等以后有了机会,我把你们介绍进洋行,就能保住性命,实在不行,你们就入了教会,同样可以保住性命,官府是不敢拿教会信徒的,我就入了洋教,官府现在就拿我没办法” 秦泛棹说:“我们不放心家里,说什么也得回去一趟看看,不知道我爹的身体现在怎样啦” 李文远说:“那你们二人一定要想好了,这很危险,回去后要是叫人发现,你们就是呆在租界地里也不保险,随时会有人找你们麻烦,到时候你们就得按我说的办法走,或者远走他乡” 秦泛棹和致远二人心中有事,不敢再待下去,逐起身告别, 三人分手后,天已大黑。一轮明月亮晃晃地挂在天上,照的万物惨白仿佛都失去了生命。 已是初夏的季节,晚风暖暖地吹得人有些慵懒,走在回去的路上,田志远说:“泛棹,我有些冷····” 在租界码头的那些日子,秦泛棹和田致远二人每天拼死拼活的干活,一天下来也挣不了几个钱,只能维持着在租界里的基本生活,将够填饱肚子, 下了工以后,二人躲在工棚里哪儿也不敢去,一有机会他们就多方打听家里的情景,虽说生活在一个城市里,在他们两个人的心中家就像在遥远的天边, 秦泛棹几次想回家看看,都被田致远拦下, 田致远说:“现在说什么不能回去,家里的情况依然这样,我们再冒冒失失的回家,一露面,弄不好事与愿违,连累了父母,” 秦泛棹说:“我们终不能就此这般无声无息的生活下去,这那里是人过的日子,今天挣了今天吃,明天不知如何,这样下去,什么时候才有出头之日,不行,活人还能叫尿憋死,我明天就去天后宫找张天师,问问家里的情况” 田致远看看拗不过秦泛棹,只好说:“要去咱两个一起去,到时还有个照应,我说,不如今天晚上,咱们顺着河边走芦苇荡,一直就摸到了天后宫,你看如何” 秦泛棹说:“这个办法好,天黑人少,我们快去快回,不会有人知道,就这么定”。 二人说话盘算着晚上天一黑就回家一趟,秦泛棹心里长了草,干活时几次走神差点出了错,还被码头上的监工臭骂了一顿。 三天以后寿材抬到了门前,张天师上下左右的观察,只见那寿材做得规矩,正面材头上画的是碑厅鹤鹿,青砖琉璃瓦的大厅上空,展翅腾飞着两只雪白的仙鹤,厅两旁是苍簇盛旺的青松,翠柏,厅前遍布芬芳百艳的青青草地,草地的中间一径石阶蜿蜒通幽,显得十分清洁幽雅,整幅图画将寿材装饰的犹如仙境居室一般,俨然一庄户清静府邸,材头正顶上书写着“安乐宫”三个大字,将材头图与寿材本身意境相扣。寿材的两旁又分别画着两条正在腾云驾雾的黄金龙,追逐戏弄着宝珠。龙的周围画的是吕洞宾等八仙用的兵器,又称“暗八仙”,另画有古琴c古画c梅兰菊竹c桃榴寿果等物,在材面上有“寿山福海”等吉祥话语。寿材上所有图画都是用立粉c贴等技法c充分将古代唐三彩的绘画风格跃然其上,使得整个寿材庄重大方,色彩层次分明,线条飘逸流畅。 张天师满意的点点头,称赞到:“以此老屋葬与秦兄,该称圆满之寿啦” 就说顺子在租界地街面上转悠了几天,满处不住脚的打探,见了门口推开就进,因为鲁莽,没少被洋人和印度门童用脚踢过,顺子不在乎,和他们对打对骂,反正谁也听不懂对方说什么, 长这么大从不敢大言的顺子,破天荒的没有这么痛快的骂过人啦,他一边用袖子擦着鼻涕,一边大摇大摆的走在租界的马路上,俨然是一个胜利者。 他没有想到秦泛棹和田志远怎么会在如此豪华的小洋楼里呆着,以他的想象,这二位少爷此时应在租界里继续享受,受苦该是自己这样的孤儿。 转了几天,不见他们二人的踪影,顺子有些灰心丧气,决定不再找下去啦,临近傍晚十分,他无精打采的来到租界码头附近,准备顺着河边回家。正在他左顾右盼的档口,忽然听见有人在喊他:“顺子,” 他回头一看,正是他几天来拼命寻找的二位少爷;秦泛棹和田志远。高兴地直蹦:“我正在找你们呐,少爷你们怎么成了这个样子,象唱戏的” 秦泛棹看顺子上下的不住的打量自己,不由也对自己身上看,一看就笑了起来,原来今天在码头上扛的包里有漏出来的颜料,把个洋布褂子和脸上染的五颜六色的像个大花脸,自己也觉得好笑。还指着致远身上脸上不住的笑。 田致远说:“别笑啦,顺子,赶快说说,家里的情况,我们正要今天晚上回家一趟呐,你是不是来找我们的” 顺子说:“家里人都急坏啦,秦少爷你爹这几天病的连东西都吃不下,听大夫说,哎呦,我说走嘴啦,反正你们赶快回去吧”顺子忘记啦张天师的嘱咐,因为好容易找着他们二位,一高兴说走嘴啦,再往回收也来不及啦索性紧着催他们两人赶紧回家。 秦泛棹一听急啦,恨不能马上就走,这时候顺子忽然想起张天师的嘱咐,忙说:“天后宫的张爷爷告诉我说,要你们一定天黑了以后在回家,是怕人认出你们,嘱咐我好几句” 田致远说:“家里依然这样,那咱们害怕什么,现在就走,” 秦泛棹说:“走,发昏挡不了死,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走,我这心里早就成一团啦,” 顺子看看天说:“也行,走到家天也差不多黑啦” 三个人一同顺着河边,一路小跑奔了铁厂街而来,走到铁厂街的东头见着街面上还有些店铺里的伙计进进出出的干活,天色已经有些昏暗,再加上秦泛棹和致远的脸上挂满了颜色,朦胧中一时辨认不出到底是谁,只有几个认出顺子的伙计,注意看了几眼,大部分都是闷头干着自己手下的活。一路无事,泛棹和致远的心已经提到了嗓子眼, 走到田掌柜店铺门口,致远说:“我先回家看看,马上就去你家,你们先走” 秦泛棹顾不得再有考虑,仍然快步的走着,看看到家门口还有十来步的距离,他忽然听见,从自己家的院内传出来一阵大声的号哭,他听出自己的母亲声音最大,他马上意识到,父亲大限已经到来,他恨自己来的晚了一步,没能尽到最后的孝道,心里不由悲伤异常,来到门前,突然觉得浑身发软,脚下没了根基,就连最后推门的力气都没有啦。 第三十四集终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五章 第三十五集 城外破庙偏殿的屋子里,王长庚正在仔细的看着躺在墙角的陈凤喜,崔三爷谦恭的站在一边,满脸的媚笑,随着王长庚的举动打哈哈。 昏暗的灯光下,陈凤喜被反绑着双手,最里头塞着一块破布,挺胸抬头,两眼圆睁怒视着面前的王长庚。 王长庚露出来怜悯的表情说:“啧啧,你看看,这才几天,你这小模样就变成了这样,看起来这鲜花只有在温暖的环境里面生存,受这样的罪,你何苦呢” 崔三爷笑着说:“嘿嘿,就是就是,一朵那鲜花就要,就要枯萎,哎,佞,就是佞” 陈凤喜扭动着双肩,想挣脱出绳索,欲以反抗。 王长庚把陈凤喜嘴里的破布拿下来,陈凤喜张口骂道:“畜生,老天爷为什么不把你生生的收了去,让你在着人世间作孽,你,你不得好死” 王长庚笑嘻嘻的说道:“别这么大脾气,你的那个老天爷不管我的事儿,你要是乖乖的,我想我还是个怜香惜玉的人,不能看着我的小美人就这样受罪,我还是那句话,你若是从了我,我就放了你爹他们,怎么样” 崔三爷笑着说:“快说快说,谢谢,谢谢王参议,说呀” 陈凤喜冲着王长庚吐了一口水:“呸,休想,有本事你放了这姑奶奶,你看我怎么把你的丑恶嘴脸报告给官府,让所有的人都知道知道你是什么玩意变得” 王长庚脸色忽然间沉了下来,他用手擦擦脸上的唾沫,然后在嘴里舔舔,邪恶的说道:“嗯,香,香,这么说,你是铁了心和我对抗到底了,没有商量” 陈凤喜身子一扭,十分厌恶的不看王长庚的举动。 王长庚上前扳过陈凤喜的脸,眼睛直视着陈凤喜说:“你以为我这次来是求你的,错,本大爷什么时候求过人,本大爷现在是官运正盛,身威显赫,要想得到个把女人有什么难的” 陈凤喜挣歪出王长庚的手,脸扭到一边不看他。 崔三爷拿过来一把破椅子,王长庚坐在上面,趾高气扬的说道:“我原想呢,和你再商量商量,这不,就你这脾气,没法商量,我也就不想商量了,嗯,再说,我现在就是想放你,也不可能了,大帅跟我说了,凡事预则立不预则废,也只好委屈你了,三爷,明天一早,就按着咱们说好的办,把她给我送的远远地,千万不要叫她回来” 崔三爷欠着身子笑着说:“那是那是,只是可惜了王参议的这份情感” 陈凤喜大声的喊道:“混蛋,你们都是混蛋,你们想害救命呀,救命” 崔三爷赶紧的把那块破布重新塞到陈凤喜的嘴里。 陈凤喜只有怒视的看着眼前的这两个畜生。 王长庚咬牙切齿的说道:“我得不到的东西,谁也别想得到” 崔三爷谄媚的说道:“王参议放心,我一定将她卖到远远的地方,找一个谁也找不到,没人能想到的地方” 王长庚站起身说:“还有,那个秦泛棹,你要给我想办法” 崔三爷点头哈腰的说道:“没问题,我和李爷商量好了,这么办”他凑到王长庚的耳朵边小声说着。 陈凤喜听到泛棹的名字。知道他们两个人又在憋着坏害泛棹,心里着急,就想挣脱手上的绳索,嘴里呜呜的叫唤。 王长庚回头看看陈凤喜说:“千万不要有什么差错” 崔三爷说:“差不了”他对外面喊着:“歪脖” 外面的歪脖答应一声走进来问:“爷,有什么吩咐” 崔三爷用手一指躺着的陈凤喜说:“去,弄个麻袋,给我把她装里头,捆结实了,明一大早走人” 陈凤喜脑子里猛地一阵糊涂,昏了过去。 秦记铁锅店一片肃穆,人们都沉浸在悲痛之中,这时顺子推开门高声说道:“秦少爷回来啦,秦少爷回来啦,” 大家伙一起直直的望着门口处,就见秦泛棹衣衫褴褛的走了进来,众人心里一块石头算是落了地,都大大的呼出一口气。 秦泛棹跌跌撞撞的走到后院,就见正屋的房门大开,迎门摆放着一口棺材,一应丧事的料理都已准备齐全,一群人都迎上前说:“泛棹回来了,秦少爷回来了” 他扑向父亲的屋内,见母亲伏在躺着的父亲身上,周围许多人都跟着哭泣,,他忽然扑通的栽倒在地上,几个伙计见状赶忙上前,搀起他来,他只觉得心中无限的悲伤,胸口憋的难受,脑子里一片空白,他听见有人在他耳边说:“哭,快哭,快喊你爹,喊你爹,你爹会听见的” 他机械的叫着:“爹,我回来啦,您的儿子回来啦,您听得见吗,我回来啦” 那人又说:“声音再大些,使劲喊,大声喊,你爹走的不远,你大声喊,叫你爹回来” 忽然间,他觉得自己的喉咙里一阵梗塞,眼泪就如泉水一样涌了出来,他悲伤的喊道:“爹呀,您可不能走呀,是我害了您呐,我是个混蛋,是个畜生,我不该不听您的嘱咐,私下里给您惹了这么大的麻烦,您快回来吧,您回来吧,您睁开眼看看我,我听您的话,再也不做傻事啦,爹呀,没有您就没有我呀,我忘不了是您救了我的命呀,爹呀,爹,您听得见吗,您听见就回答我一声,您再睁开眼看看您的不孝的儿子回来啦,爹呀,····” 周围的人见不得这样的惨状,都跟着嚎啕大哭了起来,一直守在身边的张天师也禁不住心里悲伤,老泪纵横, 就在这时,伏在老伴身上的秦大娘觉得秦和清的手似乎一抖,自己也禁不住惊呼了起来:“哎呀,你爹动啦,你爹的手动啦,你爹听见啦” 秦泛棹不知哪来的力气,从地上爬起来,扑到床前,全神贯注的注视着父亲的面容,嘴里还不停的喊道:“爹,您是听到我的声音了吗,您要是听得到,您就睁开眼看看我,我是泛棹呀,我是您的儿子泛棹呀” 空气几乎就要凝固啦,十几双眼睛死死的盯住床上躺着的人,秦泛棹心里充满希望,希望发生奇迹,希望父亲从死亡线上回来,但是任凭他怎样的叫喊,秦和清没有任何响应, 但在秦泛棹的眼里,父亲的脸色似乎有了笑容,原来铁青死寂的脸上平和了许多。他觉得父亲应该听到了自己的呼喊,似乎已经原谅了自己,想到父亲坚持了这么多天,就是在等着和儿子最后的沟通,祈望和自己见上一面,他深切的体会到了亲情珍贵,一下子觉得自己忽然间懂事了,忽然之间成了大人。 从来只重视自我存在的秦泛棹,思维也发生了变化,想想自己所做的一切,凭空给家里带来这么大的变故,真是悔之晚矣,痛之晚矣,此刻是真正的悲伤了,他无声的流着眼泪,那无尽的哀愁化成尽情泪水流淌,流淌。 张天师请来一班和尚和自己观里的道士,都围在院子里的罩棚下念经,泛棹批麻戴孝,众伙计也都按子侄的辈分,分别着孝服,有几个小辈的孙伙计鞋帽上都幔了红布条。 按道理长辈绝气前,晚辈应守在身旁,直到咽气,谓之送终。秦泛棹勉强是赶个尾巴,仗着秦和清有几个本家的侄子,算是有人给他送终啦。 田凤翔帮着给秦掌柜脱下旧衣,更换寿衣,用白线扎腿,根数与卒年龄相等。又派人到铁厂街周围和秦和清的故交朋友那报丧。 几个侄子张罗着烧倒头车,全家齐声痛哭,将尸体停放在灵床上,灵床前设好香案,摆上供品,孝子烧纸七刀半,又在大门外面烧了纸车c纸马。 掐好时辰,张天师引领者所有秦和清的亲戚朋友送路,送纸,秦泛棹手捧盛有香c酒c纸钱的小簸箕祭祀神鬼,其他亲人随孝子后面痛哭,送纸亦称报庙。民间认为,人刚死后,鬼魂暂在土地庙中栖身。当道士做超度时,由长子端着灵位,由道士敲锣打鼓前往土地祠报庙,燃香点烛,鸣放鞭炮,焚烧纸钱,用三牲酒醴致祭,并由道士做一阵报庙法事后方归。 是夜,道士们做丧事法场,念念叨叨的有种神秘的慈悲发散,经文唱得委婉绵长,余音拖着哀哀的哭腔。让人感觉对生死有种敬畏肃然,于逝者未尽的游魂也是一丝安慰。 张天师主持做解冤洗业醮,众道士齐声念着《度人经》《玉皇经》及《三官经》, 接着又做水陆斋;燃灯和放水灯,因为死魂一堕重阴,漫漫长夜,非有阳光照烛才能超出良难。故必法天象地,就是上法日月星辰之悬象,燃灯告符,引领亡灵早日归天。做过天上的事情,再就做下施食;俗称也叫斛食,判斛。 佛教中类似的法事叫做放焰口,就是告慰众恶鬼不要惊扰亡灵,并引领明路,帮助亡灵早早脱离恶鬼道,免除堕入三恶道无尽之苦,早日超升善道,离苦得乐。同时也可使被超度者的亲眷子孙得到吉祥安宁。 道教还有解结仪式,一根打满结扣的绳子在道士手中绕结解开,象征着一件件生平中所有遗憾和所有纠结的事,在道士一面唱着一面替他一一解开。孝子打了顺卦,结也就没了。 再就是给亡灵敬酒,亲人一个个敬了酒,故去亡灵带着亲人的挂念祝福一路也好走了。最后道士分子孙米,代表着神灵的佑护。 道士祈福刚刚结束,全体僧众齐声诵往生咒,“南无阿弥多婆夜哆他伽哆夜哆地夜他阿弥唎都婆毗阿弥唎哆悉耽婆毗阿弥利哆毗迦兰谛阿弥唎哆毗迦兰哆伽弥腻伽伽那抧多迦隶莎婆诃。” 张天师念到;“在世百般苦,一朝魂归西。前世之孽障,今世缘已尽。弃得一皮囊,往生极乐界。在世未为祸,往生当佑人。” 一老僧又聚拢亲友说:“以七日为期,礼拜诸佛菩萨,念诵《佛说阿弥陀经》及持佛圣号,你等听我念一遍,你们随我念一遍,共要念三遍。听好;皈依佛c归依法c归依僧。皈依佛c两足尊c皈依法c离欲尊c皈依僧c众中尊。皈依佛c不堕地狱c皈依法c不堕饿鬼c皈依僧c不堕傍生。” 众人都跟着念,一时间声振寰宇,满院子的铿锵之声于耳边荡漾。 老僧说:“你们念三遍,我为你们念两千遍,资福亡灵,增长善根,令消除无始以来所积之业障,地藏经云:亡者七七日内,如痴如聋,或在诸司,辩论业果,审定之后,据业受生,未测之间,千万愁苦,何况堕于诸恶趣等。是命终人,未得受生,在七七日内,念念之间,望诸骨肉眷属,与造福力救拔,过是日后,随业受报。” 老僧又说:“按佛法说人皆有业障,若无业障,就不会来到这个世间,业障如何消除呢?最好的方法就是常念阿弥陀佛及《无量寿经》。以忏悔业障c清净三业。生则吉祥如意,终后往生净土,并以此功德追荐亡人往生西方极乐世界。”众亲友按照圣僧的指示,齐声念了起来。 按照老例儿,人死后第二天中午或晚上进行大敛入棺,谓之入敛,又叫成敛。张天师想到秦泛棹有案在身,随时都有可能官府派来人抓他,他和几个主事的忙乎人商量一下说:“几位都是亡者的本家,贫道有件事怕有到不到的,必须得和你们提前说说” 几位本家连连说道:“老天师,您尽管吩咐,我们都不是外人,一切都挺您的安排”, 张天师说:“家侄现在负案在身,虽是奔丧,但不可久留,贫道的意思丧事宜从简” 大家听了相互之间的看看说:“必当如此,亡者已去,还是济着活人的事要紧” 张天师又把泛棹叫到了一旁,说:“少东家,我想你父之事非一时半晌就能了结,你又身涉缉案,官府随时可传,万不能流连徘徊,你若是再出事,我是上对不起高归的亡灵,下对不起秦记后代的子孙,我想你已知凤鸣的结局,千万千万不能因意气用事把自己的性命白白与人,我和你的几位长辈商量已妥,就在今天晚上棺殓,你尽过孝子之道,见你父最后一面,就赶快逃命去吧,剩下的事你就放心,有我这老兄弟的情分在此,决不能让秦兄走的委屈” 秦泛棹哭丧着脸,在此时他已经六神无主啦,他看着昔日的长辈们都关注的看着自己,明白这是为自己好,他说:“所有的人都惦记着我,怕我也被官府抓了去,恨不能叫我赶快就走,一时一刻的都不能停留。可是我秦泛棹就这么走了有些不甘心,我心里想的是,父亲这么一走,秦记铁锅店就算是黄啦,从今以后铁厂街再也没有秦记的字号,所有的辉煌都成为过去,我自己不仅丢掉了少爷的身份,就连今后的生活都无法保障,我真是个混蛋” 张天师说:“你现在有了这种知进退的想法就很好,这样对你以后的生活会有很大的帮助,知耻而后勇,为大丈夫之志也” 虽然张天师的鼓励对泛棹至关重要,但是他眼前还是一片茫然,他想到“前面是一条未知的路,充满着万千的变数,几天来的租界生活,使他深深地理解了艰苦奋斗的必要,一天的所有收入只能换回来可怜的几顿饭,如今家不存在啦,秦记铁锅店也付诸东流,自己没有了以往的依靠,真正一下子从天上掉到了地下,”他心中悲愤万分,脑子被悲伤搅得昏昏沉沉的,人站在那一直摇晃,嘴里喃喃的说道:“都是我造的孽,都是我造的孽” 张天师见了马上叫人把他扶到椅子上,没有泛棹的点头,一时半会儿这事还定不下来。 张天师心里起急,正自为难之时,田志远身上背着一个包袱,慌慌张张的走进了大门,见着灵堂赶忙扔下包袱,三步俩跑的一下子就跪在了灵前,大声的哭号了起来,本来刚刚安静下来的人们又都哭成了一片。 秦大娘和邻居的老姐们哭的更是昏天黑地,几乎要随了去。 张天师见此情景,逐下定了决心,吩咐站在一旁的忙乎人说:“不再停灵了,马上入殓,” 几个忙乎人上前扶起田志远,然后就举行入殓仪式,成敛前铺棺,起灵时,由孝子抱头,仰面朝天,放入棺内,周围塞棉花c草纸c又在死者衣袖里放入两个面饼支九连环,谓之冥路打狗棒。盖棺前,用棉球蘸香油,擦死者口c鼻c耳c眼。最后由孝子“下扎”将棺盖钉死。 秦泛棹昏昏沉沉的任由着别人的指挥,叫干什么就干什么, 田致远满脸是泪的站在他的一边,抓着空闲的功夫,声音嘶哑的说:“泛棹,咱们俩还得赶快走,听三聚公的伙计说,金把头刚刚从落马湖出去,就知道咱们两人回来奔丧,说是明天叫官府前来拿人” “他这是赶尽杀绝呀,他妈的,我非宰了这混蛋不可,不杀了这混蛋我誓不为人”一直沉默的秦泛棹忽然间暴怒的喊了起来,所有的人不约而同向他们这边看过来。 张天师过来问清了怎么一回事,马上吩咐说:“把给秦少爷准备的行李和盘缠拿过来”又对田凤翔的几个伙伴说:“事不迟疑,你们几个负责把他们二人护送到租界,沿途一定要十分小心,金把头走城里,你们顺着河边走撞不上。泛棹少爷,这里面是你家柜上所有的存项,” 说着把装有盘缠的包裹递给泛棹:“钱多少也不娄花,今后你们在外面自己加小心,能够干点什么多少有个进项,我想租界码头你们也不要多呆,金把头明天一来见不到你们,马上就会意识到你们的行踪,以他的能力,在租界里寻找个把人不是什么难事,找找你们认识的朋友,临时在租界里站站脚,想方设法还是隐姓埋名远走他乡为好。” 田志远说:“一起做枪的李文远在租界的洋行里做事,他已入了洋教,一入洋教,就连官府都奈何不得,有了事情洋人出面作保” 张天师说:“这种苟且行为万万做不得,洋人所为乃伤我国体,为世人公愤,加入洋教亦如为虎作伥,生不能做人,死不入宗祠,猪狗一般,秦掌柜和田掌柜虽不是名流达官,但也是条响当当硬汉,你们一定要子承父业,发扬光大,记住,洋教不可入,洋技可资。” 田志远答应道:“在下谨记,定当永世不忘” 张天师有对泛棹说:“家里这边我暂时应承着,衙门里我已托人上下打点,盼着田掌柜早日出狱,但等田掌柜回来一切由他做主,你放心走吧,你爹的丧事所有都是我负责,我一定办的圆圆满满的,你去再给你爹磕个头,告别一下,赶快逃命去吧”说着自己心里也是悲愤万分,不禁双眼满含热泪。 秦泛棹在爹的灵前磕了四个响头,然后挨排儿的给几位长辈叩头,最后无限悲伤地跪在了张天师的跟前,眼含热泪说:“老天师,我秦泛棹要是有出头之日,我一定报答您的大恩大德,我明白您爱护我的心意,祸是我惹的,让你们大家跟着遭罪,我是个混蛋,望您和大家看在我爹的份上,高看我一眼,请你们原谅,我这个家就交给你们啦,谢谢,谢谢”他就在院子里的地上转着圈的叩头,众人不由得心中悲伤异常,都惋惜上好的一家衰落啦。 秦泛棹又给秦大娘磕了头,娘两个哭的天昏地暗,引得众人又都跟着唏嘘了一番。 就着夜色,众人协同着把秦泛棹二人送到了城南的法租界边上,看着他们二人消失在夜幕中,几个人回去向张天师交差,又跟着忙乎了起来。 晚上又下起了小雨,淅淅沥沥的下了一夜,顶到天亮,天空开始没有放晴。 张天师继续的操持着后面的事情;乡亲邻里人都买了烧纸前去吊唁,并宽慰家属,亲友灵前吊丧,孝子得磕孝头。意为老人死亡,晚辈有罪,以磕头来向亲友谢罪。秦泛棹不在,就由侄子们代为行礼,顺子也跟在人群中一块磕孝头,一块跟着哭,就和亲生的一样的孝敬,来宾们谁见了谁都夸。 灵堂的墙上挂满了挽联,有的写着;一生俭朴留典范,半世勤劳传嘉风。 也有;悲声难挽流云住,哭音相随野鹤飞。 张天师的挽联上书;等闲暂别犹惊梦,此后何缘在晤言,表达了对死者的追思,也道出再无那月下把酒,倾心长谈的意境。 真是;鹤驾已随云影杳,鹃声犹带月光寒呐。 转天的一大清早金把头伙着马班头领着一群衙役风风火火的来到了门前,见着院子里一群人在哪,不由分说上去就把人都围在中间,田凤翔几个人拦住说:“你们这是干嘛,没看见这里设着灵堂了吗,你们这样做是要惊扰先人的。” 金把头说:“什么他妈的先人,老子是抓秦泛棹来的,秦泛棹你小子有种就给我出来,” 秦和清的几个侄子听了非常生气,上前说:“你怎么出言不逊,你没爹娘祖宗,死者为大你懂吗,你在这骂骂咧咧,你找抽是吗”说着几个人就要上前揪他。 金把头满不在乎的说:“呵,你们这是要造反呐,秦泛棹是衙门里要抓的要犯,你们是不是想做窝主,一块进牢里呆着去” “放尼玛狗臭屁,你吓唬谁,衙门是你们家开的,县太爷是你的亲爹,你想抓谁就抓谁,我们又没犯法,你弄这耍混来,哥几个抄家伙,打死这狗,操的”说着几个人四处找家伙,一应人就要上前去揪金把头。 马班头一看事情不妙,赶忙拦住说:“慢着,老几位,稍安勿躁,有我在此你们是谁也打不起来,谁要不给我这面子,衙役们!” 众衙役答应:“有” 马班头说:“看见了吗,谁打架我就逮谁,诸位,兄弟今天我是公务在身,不做太多解释。今天有报,罪犯秦泛棹和田志远潜逃回家奔丧,兄弟奉命前来拿人,几位不要阻拦,衙役们,给我搜” 众衙役答应就要四处搜查,这时,张天师实在是看不过,逐在椅子上站起身来,将佛尘一挥,说了声:“无量寿佛”,就这一声佛号,所有的人都静了下来, 张天师慢慢的走到马班头跟前说:“马班头,你是个明事理的人,山人在一旁静观了全过程,官府执行公务这不假,但是不能假公济私,超越了应尽的职责,” 马班头看见了大家对张天师的尊重,心中也不敢怠慢,见问,忙双手一揖说道:“不知天师老大人在此,多有冒犯,还望海涵,在下是一粗人,只知道禀公办事,不知老天师所说假公济私是指何来,还望赐教” 马班头也不是个善茬,听不得别人对自己的指责。 张天师说:“今天这事,马班头做得有些欠妥,既是秉公办事,何来私人相与,” 马班头问:“所指何事” 在一旁提防着和众人纠缠的金把头这时说:“啊,你说,今天你得说个明白,胆子太大啦,竟敢不把官府放在眼里,反啦,你们这是找死呐” 张天师用佛尘一指金把头说:“我要说的就是这人”又扭过头对着金把头说:“你口口声声说衙门里办案,请问,你算衙门里的人吗” 众人接口说“对,你算是哪根葱,有人拿你蘸酱吗,你不在城南洼呆着,上这儿混鳎鰢来” 张天师说:“马班头,你有责任让这个人从秦家的院子内出去,这是私人的地方,岂能让如此狂徒骚扰灵堂,惊动亡灵。除了官府公事以外,任何闲杂人等一概不予接待,如果你再任由这个人在此胡闹,是否有狭私报复之嫌,” 众人齐声说:“官府应该主持公道” 张天师借着说:“俗话讲;冤有头债有主,,一人犯事一人担,你们听了秦泛棹回家,就该及时赶到,抓个正着,方为官府衙役职能,今日几位匆匆而来,也不事先探听个究竟,秦泛棹还在不在此,就协同仇家大闹灵堂,这于情于理都是说不过的,” 又扭头用手指着金把头说:“今天这个狂徒,进了门张牙舞爪,狐假虎威,假借公事为由,实则泄私,有目之人共睹,从而引起公愤,情急之下无以为过,真要出了任何事情,均由你马班头负责,就是到了公堂之上,我想县太爷也不会光听你的一面之词吧” 张天师一番话语丝丝入扣,句句在理,说得马班头不得不服,心底思称今日做事欠缺考虑,逐对金把头说:“你,出去,从这个门出去” 金把头还在说:“我是报人,我是原告,我” 马班头不耐烦地说:“出去吧,那是在公堂上说得话,滚” 金把头看看大势已去,只好夹着尾巴,急急忙忙的跑出了大门,众人在后面嬉笑怒骂啦半天。 张天师对马班头说:“官爷,刚才之事完全是出于对金把头这样的无赖而为,现在您可以,挨屋看看,我说秦泛棹他两不在是不是真的” 马班头说:“我也明白,今天这阵式,您老是成竹在胸,我就是进去搜,也是盲人瞎马,连个影子都见不着,秦泛棹在不在,今天我是肯定见不着,也罢,我这就去和县太爷那儿回禀,就说是天师老大人在此作保,有什么您啦担着”说完扭身要走。 张天师说:“可以,你回去就照这么说,秦泛棹要是在屋里,我愿意自认窝主,任凭县太爷处罚,山人决无怨言,走好,不送”一场风波就算过去啦,以后的几天里按部就班的办着丧事。一直平安。 出殡那天又曰发送,是埋葬死者下地的礼仪。出殡前,众亲友在灵前行礼祭奠,祭送奠仪,以示哀悼。 奠仪一般包括祭席c馒首c挽幛c纸扎。至亲送祭席。俗称“祭”,以肴馔为主,即一种用碗扣出上笼蒸熟的面食。 邻里街坊则送四色纸礼,含蜡烛c香c锡箔c纸四样,其次请张天师用朱砂笔往牌位上原来写的“王”字上加一点,使王字成为“主”字。俗称“成主”,即成为神灵之意。点主的人称为“点主官”,要请当地德高望重的名流学者或地方长官担任这项仪式,张天师是当仁不让的知名人士,在当地也是德高望重的善人,自当一事不烦二主啦。 棺木抬出灵堂后,便放到预先绑好的架子上,还要在棺木前摆上供桌c供品,家人扛着引魂幡,在鼓乐声中绕棺木左转三圈,右转三圈,以表示对死者的依恋难舍。每转一圈,就要浇奠一次。 绕棺完毕,升棺起灵,交河人称为“绕灵大起丧”。吹鼓手奏着哀乐,最近枝儿的一个侄子代泛棹在棺前双膝跪倒摔碎孝盆,扛起幡杆,民间认为,摔破丧盆,死者就可以把所有烧化的纸钱带到阴间去用了。 顺子自认了抱罐,其它亲朋好友紧随其后,一行人向西关外的墓地走去。 秦和清的灵柩用了十六人抬冥架。讲究棺木出门后,要一路不歇气送到坟地。抬棺人手众多,能够做到这一点,前呼后拥,又显得气派。吹鼓手走在前面,一应仪仗走在中间,后面是送亲的队伍,男人走到前面,妇女坐车在后,死者的亲属沿路撒纸钱。 用彩纸糊成的飞禽c走兽c摇钱树c阴阳宅c童男c童女等须成双成对,由童男送往墓地,用以陪葬。 下过雨的路面泥泞不堪,抬着棺材的人走几步就得磕打磕打脚底板的泥,送葬的队伍走得很慢,空气中清冷无比,更加的增添了人们的悲哀。 墓穴早已打好,打穴前已由阴阳先生择准了吉日,定坟“空”,就是下葬那天。 到蓦地后,先焚烧随葬品,然后落棺入穴,孝子埋第一铣土,其它人则埋土成坟,招魂幡插上坟头,入土为安。 下葬时,亲戚们均抢墓前一把土,俗称这是抢财土,老例儿说谁先带回到家谁先发财。 大家再祭奠一番,痛哭尽哀,然后悄然退出,让死者永远安息于此。 埋葬后的第三天,亲人到坟前祭祀,用秫秸7根,横三竖四插在坟上,这叫“为死者插房子”。 坟头重新填土,谓之“圆坟”。以后每七天一祭,直到“七七”四十九天算是圆满。唯有“五七”时祭奠规模较大,家中亲友均到,坟前烧纸祭奠。 张天师一直都操持在先,亲历亲为,从不懈怠。整个事情下来,累的老人家身心憔悴,尽脱形骸,不想又受了点风寒,回到观中一病不起,遍请名医,慢慢调养。 秦大娘平复了心气,又不放心田凤鸣和田飞虎,到牢中看望了他们,秦大娘老泪纵横,将家里的变故叙述了一遍,和他们说了秦泛棹和田致远二人的情况。田凤鸣懊悔的爬在地上磕头,前额都磕出血来,到引得秦大娘悲伤地差点没有昏了过去。 田凤鸣见了师娘痛悔不已,央求师娘赶快想想办法救他出去, 田飞虎说:“等我出去后,一定要收拾了金把头”。 丧事过后,秦大娘将店铺关门上板,只在家中静等着田飞虎的消息, 忽然间秦大娘听到三岔河口的方向又传来了很多人的哭声,秦大娘对田凤翔说:“你去看看,到底又发生什么事” 这时候顺子一步跑进来说:“苏老板他们放出来了” 秦大娘一阵高兴紧着问:“啥时候的事” 顺子说:“今天一大早,县衙来信,他们赶着大车把陈掌柜拉了回来” 秦大娘赶紧的问道:“拉回来,陈忠良怎么了” 顺子说:“死啦,在牢里得了重病,死了两天了” 秦大娘:“啊,这一家子的命呀唉”又抬头说:“你俩勤去着点,先到你刘叔那里看看,有什么可以帮上忙的,他们这一回来,还不知道家里的事,唉,都赶到一块了” 苏汝河浑身是伤的躺在炕上,马翠屏眼含热泪的给他擦拭着身上的伤口。 苏汝河强迫自己的笑着说:“得啦,我这不是回来了吗,你应该高兴才是” 马翠屏说:“哎,高兴,我,高兴,你看你这身上” 苏汝河呲牙咧嘴的忍住疼说:“没事,几天过去就好了,没,没事” 马翠屏说:“还没事,这,这都露着骨头了,你,你忍着点,啊” 苏汝河左右的看看问:“嘎子呐” 马翠屏说:“我把他搁在徐奶奶那里,这些天要不是徐奶奶,我怎么抽的开身去大牢看你” 苏汝河看着媳妇悲伤的脸说:“翠屏,让你跟着我受罪了” 马翠屏低下头,赶紧的擦了擦脸上的泪水说:“你还说” 苏汝河歉疚的说道:“真的,我说的是真心话” 马翠屏擦完丈夫身上的血渍,给他盖好被单,将手里的水盆端在外面倒掉,然后回屋说:“只要你回来,我就是有点委屈也知足,你看陈老板一家,以后的日子怎么过呀” 苏汝河说:“哎,可是苦了陈忠良,那是多老实的人,跟着我们吃挂落” 马翠屏说:“还有件事你们不知道,陈凤喜已经失踪了好几天了” 苏汝河惊讶的问道:“为什么” 马翠屏说:“听说陈婶逼着她去求王长庚,打那天就没见着她回来” 苏汝河问:“没找找” 马翠屏说:“找了,还去了曾大帅那里找,只是说没见着人” 苏汝河沉思道:“这就奇了” 马翠屏说:“你说,会不会是被人拐走了” 苏汝河一愣说:“你瞎说什么” 马翠屏说:“你不知道,最近外面总丢失女人和孩子,一到晚上好人家的闺女小子都不敢出去,一出去就丢,现在乱的很” 苏汝河吃惊的说道:“陈凤喜的命怎么这么苦” 马翠屏小声说:“嘎子他爹,我寻思是不是和王长庚有关” 苏汝河看看媳妇的脸说:“他能干出这样的事?他有那个胆子吗” 马翠屏说:“人不可貌相,隔着肚皮谁能看得清里面的是个啥色儿的肠子” 苏汝河瞪着眼睛说:“世道变了,世道变了” 马翠屏说:“我跟你说个事儿,你可挺住了,秦掌柜没了” 苏汝河没听清,问:“啥,你刚才说啥” 马翠屏说:“秦和清大哥没了,都走了快一个多月了” 苏汝河惊讶的说道:“为什么,你们上次探监是为什么不说” 马翠屏低下头说:“你们都那个样子,还不知道是死是活,我不想增加你们的痛苦,所以,所以,我捉摸了好几天,最后还是没有勇气说给你们” 苏汝河牵起身子说:“不行,我得过去看看老嫂子,我,我得去” 马翠屏说:“你快躺下吧,老嫂子这些日子刚刚撂下,你这一去不是勾心思吗” 苏汝河紧着问:“那泛棹呐,泛棹是不是塌下心接着干他爹的营生” 马翠屏说:“泛棹他们私下里制造枪支,被官府缉拿,皇会那天凤鸣被抓,泛棹和致远两人提前跑了,和清大哥一着急,本就病弱的身子,那里扛得住这样的惊吓,隔了几天就去世了,泛棹走后店铺关了门,家都这样了,谁还有心思干生意” 苏汝河问:“你没过去帮帮忙” 马翠屏说:“和清大哥病着时候我去看过,死的那两天我正在大牢侍候你,回来听说是当天入殓,转天下葬,我没赶上” 苏汝河叹息道:“毁啦,毁啦,这些家都被毁啦” 马翠屏用手抚摸着丈夫的脸说:“不怕,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材烧,你以后和三泰就是长辈,铁厂街的老少爷们都靠你们了” 苏汝河问:“老田咋样,田飞虎他怎么样啦” 马翠屏说:“还在府衙大牢里,判了三个月的苦役,差不多了,快回来了” 苏汝河说:“我这一回来,铁厂街竟有如此大的变故,唉” 马翠屏:“唉,往后看吧” 陈婶哭天抢地的趴在陈忠良的身上,小妹和虎子站在旁边高声的哭喊着:“爹,爹” 陈奶奶只剩下一口气,支撑着看着房顶子,嘴里头诺诺的念叨着:“儿呀,喜子” 她仿佛看见儿子陈忠良还坐在桌子边上抽烟,喜子在自己的怀里撒娇。她嘴唇蠕动着,喃喃的说到:“叫他们,叫,他们,回”她看见喜子向她走来,儿子正在朝着她看,她脸上慢慢的露出来笑容,那笑容逐渐的僵化,慢慢的定格下来。 小妹右手摇晃着陈婶说:“娘,我饿” 虎子听见,哭声更加的大了起来。 陈婶站起身,冲着炕上躺着的陈奶奶说:“她奶,您看着点虎子,我去弄些吃的,她奶” 小妹跑过去,摇摇奶奶的身子说:“奶” 陈婶觉出有些反常,赶紧的过去喊道:“她奶,她奶,您说话呀” 小妹说:“娘,我奶死啦,娘,我奶死啦” 陈婶一屁股坐在地上,两眼直勾勾的看着炕上的和床板上躺着的两个人,沉了一会,她忽然间大声地哭了起来。 吓得小妹和虎子停下了哭声,站在旁边看着这一切。 田凤翔和顺子在给躺在炕上的刘三泰擦洗伤口,田凤翔问:“刘叔,我婶那天来” 刘三泰说:“嗨,她来不来都一样我一个人能行” 顺子说:“我大娘让我给您带了点吃的,我放在外屋的桌子上了,我大娘说;吃时候用锅热热” 刘三泰问:“你秦大爷好吗” 顺子说:“我大爷没啦” 刘三泰问:“你个小孩子,不知道别瞎说,你懂什么叫没啦” 顺子说:“我听大人们都这样说,人死了就叫没啦” 刘三泰一听,欠起半拉身子紧着问:“什么,你刚才说你秦大爷怎么啦” 田凤翔说:“刘叔,不是我们一来前不说,是我姑不让我们说,怕你身子骨禁不住” 刘三泰说:“先别说那个没用的,你告诉我,你姑父咋的啦” 田凤翔低头说:“人都走了有一个多月啦” 刘三泰身子一挺,重重的倒在了炕上,脸上流下了两行热泪,声音哽咽着说:“老哥哥,这是怎么说的,你也等兄弟见上你一面呀,你知道,兄弟心里头早已经把你当成我的兄长了, 你走了,兄弟就连送送你的机会都错过了,你让兄弟以后如何是好” 田凤翔说:“刘叔,您还不知道,泛棹和致远也因为我哥的牵连,离家出走跑的不知去向” 刘三泰问:“他们这是怎么啦,为什么,你哥犯了何事怎会牵连到他俩?” 田凤翔说:“我哥因为和城里的恶霸崔三爷坐下了仇,崔三爷非说我哥私藏枪支,我哥出外边躲了些日子,皇会那天又被官府捉了去,不知为什么,在大堂里一审竟然审出来他们三个人私下里给太平军造枪,又说是洋行里的一个买办揽来的活,现在官府已经四处张榜,画影图形缉拿泛棹和致远” 刘三泰问:“后来呢” 田凤翔说:“我哥被问了死罪,田叔因教子不严,罚苦役三个月,快出来了” 刘三泰眼睛看着屋顶说:“完了完了,这算是完了” 这时候就听见远处有大人和孩子的哭声, 刘三泰说:“老陈真是冤枉,跟着我们吃了挂落,明天一大早你俩先去他们家看看” 一大早就听见两个孩子的叫喊,最尖的是小妹的声音:“不好啦,我娘她上吊啦” 尖嫩稚气的声音在清晨的空间里显得非常的刺耳:“大娘,大婶,奶奶,爷爷们,我娘她,上吊啦” 陈家小妹领着懵懵懂懂的虎子站在他家的门口处高声的叫喊。 苏汝河两口子被小妹的喊声惊醒,马翠屏慌张的说道:“坏了,陈婶一准是想不开上吊了” 苏汝河看着媳妇披衣下地往外走说:“翠屏,一定要救下忠良嫂子,这个家以后还得靠她,你先走,我这就过去” 马翠屏问:“你能行” 苏汝河说:“哎呀,还是紧着要紧的事办,我没事” 马翠屏犹豫了一下,然后快速地出去,直接奔了陈家。 顾闵川低着头坐在桌子边上,老伴坐在炕上抹眼泪。 顾大娘说:“甭管凤鸣他犯了什么罪,那是咱妹子的亲儿子,你总不能见死不救吧” 顾闵川说:“现在我说话还管什么用,凤鸣就是个惹祸的坯子,你说说,打他来到天津,什么时候让我省过心,你干点什么不好,非得掺合太平军的事,那不是自己找死吗” 顾大娘哭着说:“你再埋怨有什么用呢,人已经在大牢里,你不说想想办法,反在这里褒贬你外甥的不是,他就是有千般的不是,也由不得你说” 顾闵川问:“我是他姨夫,就不能说说啦” 顾大娘说:“你还知道是他的姨夫,你这个姨夫平日里是怎么做的你自己清楚吧,我几次说过,做人做事不要做绝了,你可好,只要是铁厂街有点事儿,你是有枣没枣打三竿子,饶着得罪人,自己也没落好,弄得凤鸣在人前人后的抬不起头来,都是你造的孽” 顾闵川着急地说:“为什么赖我,我又没叫他去给太平军造枪,这小子就是不知道轻重,再加上和秦泛棹那小子混一块,犯案那是早晚的事” 顾大娘说:“你别赖别人,我早就说过,是亲三分向,是灰热过土,凤鸣那孩子打小就老实,你平日里对他是冷嘲热讽,恶语相加,就不像个长辈应该做的样子,那孩子心里有事没地方诉说,晕头晕脑的能不出岔子吗” 顾闵川烦躁的说道:“唉,行啦,谁想到,事情弄成这样,我明天再去托托刘县令,看看府衙里能不能说上话” 顾大娘埋下头,低声的哭泣着。 顺子跑回来对秦大娘说:“陈奶奶死了,陈婶上吊了” 秦大娘惊得一下子坐在了椅子上:“啊,我的天呀” 顺子赶紧的上前给秦大娘捶背,说:“大娘,您可挺住了” 秦大娘半天出了一口气说:“唉,命中注定就该如此呀” 顺子说:“大娘,您别着急,有我呐” 秦大娘慈祥的用手抚摸着顺子的脑袋,脸上流下来两行热泪。 一早晨,陈家的窝棚外边就聚集了许多人,有马翠屏,她扶着身子有伤的苏汝河,有田凤翔扶着刘三泰。秦大娘赶了来,旁边站立着顺子。还有一些邻居。 一群人都看见,陈忠良的院子了停着三张灵床,上面躺着陈奶奶,陈忠良,陈婶,小妹和虎子站在院子里直着脖子哭号。 第三十五集终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六章 第三十六集 话分两头,当日夜晚秦泛棹二人在法租界和众伙计分手后,刚刚走到紫竹林村边上,天已蒙蒙亮,看看前面就是租界码头,此时码头上已是人头攒动,早起的苦力们拉着一车的货物,跑起来像阵风,来往穿梭于码头和货栈之间。 河上停着几艘小火轮,一只正要驶离码头,火轮的烟筒里冒着黑烟,机器发出:“扑哧,扑哧”响声,船的尾部水花四溅, 忽然传过来一声汽笛,在清晨的呢喃里显得格外嘹亮,象远去的响箭,带着哨音,袅袅不绝。二人往前走,有认识的脚夫还和他们主动打招呼。 看看前面就是法国洋行,小洋楼外人来人往的很热闹。 秦泛棹说:“去找找李文远看看他有什么办法” 田志远说:“我总觉得不妥当,李文远给我的感觉心口不一,你我落难,他肯出手相帮,我看未必” 秦泛棹说:“病急乱投医,好歹我们共事一场,难不成他见死不救” 田志远说:“试试吧” 秦泛棹走到门口见到一个头上包着布条的外国人说:“我们找李文远,您给通禀一声” 那个外国人一副听不懂的样子看着他们, 田志远上前说:“李文远,lienyuan,那里”用手指指后面的小洋楼说:“我们找他” 外国人还是弄不懂他的意思。 这时候从里面走出来一个中国人,秦泛棹紧走几步上前拉住那人的胳膊问:“劳驾您啦,我们要找李文远,李买办” 那人上下的看看秦泛棹说:“李买办,不在这里” 秦泛棹问:“麻烦您,能告诉我,李买办在哪里” 那人说:“嗯,好像是和鲍威尔先生去了广东” 田志远追问:“您能告诉我们他几时回来吗” 那人摇摇手说:“不知道,不知道”然后走了。 田志远说:“你看,我说的没错吧,临到紧要关头,他撤火啦” 秦泛棹说:“活人还叫尿憋死,咱们自己想办法” 田志远指着远处说:“哎,那里围着一群人,走,过去看看” 远远看见几个脚夫围在一货仓旁,在看贴在墙上的一张告示。 有人念着上面写的字:“大清大皇帝允于即日降谕各省督抚大史,以凡有华民情甘出口,或在英国所属各处,或在外洋别地承工,俱准与英民立约为凭,无论单身或愿携带家属一并赴通商各口,下英国船只,毫无禁阻。该省大史亦宜时与大英钦差大臣查照各口地方情形,会定章程,为保全前项华工之意”。 秦泛棹和田志远跟前挤进去看墙上的告示,旁边那个念告示的人扭身走到围着的一群人那里喊道:“既是大清朝的皇上都发话了,我们还担心什么,我报名” 人群中有一前放着一张桌子,正在给登记的人发放安家费。 那人拿着一张银票给一个人说:“这是你的安家费,拿好了,谁去啊,谁去一人一笔安家费。我说你们不信,那可是花花世界,遍地都是黄金,走道不低头没准就叫金疙瘩绊倒,整天的精米白面吃不完,洋人们啥活不干,就让人伺候着,怎么舒服怎么来,告诉你,外国的的洋娘们在河里洗澡都不穿衣服,让你随便看,一高兴还挡不住让你给他呐” 围着的众人哈哈大笑了起来。 有个人问道:“崔三爷,你说的这是哪里” 崔三爷说:“新西兰,哪里的山上哪哪都是金子,南边的人早已经去到那里,有的人发了财,回到家又盖房子又置地,一下子娶了三个老婆,哈哈哈” 围着的人跟着哈哈大笑。 秦泛棹他们二人凑上前去看,见崔三爷一身洋教徒的的打扮,身上一件皱褶的西装套在大褂外面,头上依然是八块瓦的瓜皮帽,辫子在后面像个喜鹊尾巴,坐在一张桌子后面,桌面上摊着一本名册。 站在桌子边的有一精瘦的苦力,手里拿着银包,美滋滋的问崔三爷:“半截啰,我要是想家,能够会来看看吗?” 崔三爷说:“能呀,不过头一次得过八年,过了八年契约期满,那时你随便回家,就怕到时候打你你都不想回家啦,到那时你就成了财主,再娶一个白白胖胖的洋娘们,你就擎着享福吧,再看你啊,走道就这样,啊” 崔三爷学着洋人的趾高气扬的样子:“就像洋大老爷一样,走在马路上连县官见了你都得点头,刘三,你就闷头乐吧你就,咱可说好了,到时候见了我们可不能不理” 叫刘三的说:“瞧您说的,崔三爷,我那不是成了狗不理了吗” 众人全都哈哈大笑起来,有的人兴奋起来,围着崔爷要签契约拿路费。 秦泛棹和田志远听那人姓崔,心中起意,想起李文远曾经给他两人介绍过一个姓崔的人,不知是否对的上号,逐站在一旁,耐心等着,等到苦力们不再问这问那的打听,忙上前招呼:“劳驾您啦崔三爷,跟您打听一下,您啦认识李文远吗,就是比我高点,岁数大概三十出头的样子吧” 崔三爷一听忙说:“认识认识,李老弟那可是我的老朋友,打在南边我两就是老相识,现在他在法国洋行做事,你们这是” 崔三爷上下的打探田志远他们二人情景“你们这是,找他?” 秦泛棹说:“对,老李也是我们的朋友,我们之间有过很深的交往,这么说吧,我们是过命的兄弟,这不,我们刚从家里来,直接就奔了他这,想麻烦他在租界给我两找点事由”。 崔三爷见他们身上还背着行李,又问:“你们是不是连住的地方都没有吧,” 秦泛棹说:“我们已是无家可归·····” 田志远赶忙拦着他说:“别听他的,他是和他爹斗气才离家的,我只好陪着他” 崔三爷说:“你们就是秦泛棹和田志远二位少爷吧” 秦泛棹高兴地说道:“对对,我俩就是,你咋知道?” 崔三爷说:“老李和我提过你们,他说你俩是大英雄,说是” 旁边的一群力巴都拿眼看着秦泛棹和田志远二人,看的他俩心里直发毛。 田志远赶紧说:“崔三爷,你别听他的,我们总是闹着玩,他才是大英雄” 崔三爷明白马上改口说:“嗨,没错,那小子就是爱闹着玩,让你给说着了” 秦泛棹问:“请问崔三爷,李文远他在那里,我们去什么地方找他?” “哦,真是不巧,老李他前天回的安徽,说是家里出了事情,可能得过一段时间回来,你们这是找我有事吧?”崔三爷再一次询问着他两人。 “哎,就算是吧,崔三爷,不怕您介意,老李和我们说起过您,说他的差事就是您给找的,还说过在租界里有事可以找你,不知道您一会有没有时间,我想请您喝,喝那个什么····非”田志远半天没想起李文远曾经给他们喝的那叫什么东西。 “咖啡”崔三爷说:“那叫咖啡,喝咖啡就不必啦,你们在一旁等我一会,我把这几个人登记造册后,咱们在说”崔三爷指着不远处一间栈房说:“那是我的货栈,你们先到那里休息一下,一会我就过去,”田志远二人答应着,向那间房子走去。 货栈的房子是那种码头上常见的存货和办公的两用库房,进了门就是一个宽大的罩棚,顶棚距地面有两丈高,屋里堆着许多货物,装在木制的里, 田志远看看上面的标签,都是些等待运往外国的茶叶,在门口的地方又建有一间小屋,办公室就在里面,进到里面一看就像个家庭,休息睡觉的地方都有,就连做饭的家什也一应俱全,秦泛棹将包袱扔在了炕里,人像失去了支撑,一下瘫软在炕上,两眼只是盯着房顶看。 田志远说:“你在这里歇着,我去买些吃食,”秦泛棹就像没听见一样,田志远无奈的摇摇头,只好一人走出栈房,向远处走去。 码头上人群依然是忙乱非凡,田志远见崔三爷那里又围了许多人,崔三爷正在卖力的说着,介绍着。周围的人不住的打听,有的人就在花名册上签字,田志远心里说;看来一时半会的崔三爷忙不完,那就多等他一会儿,反正累了一宿,也得歇歇,就上前走去。 走到街头的拐角处,田志远看见,金把头带着一群人顺着河边急匆匆的向码头上走去,一面走还一面不住的搬过来往的脚夫脸看, 田志远心说:“坏啦,金把头这是冲着我们来的”那还有心思再买吃食,赶忙向货栈跑去, 到了货栈后,田志远看见,秦泛棹依然躺在炕上默默的流泪,一副欲死欲悲的样子。 田志远说:“秦泛棹,赶快起来,金把头带人来这里找咱们来啦,赶快起来,我们逃走” 秦泛棹一听反倒奋亢起来,说:“妈的,这狗日的是要赶尽杀绝呀,我要和他拼命,老子就是咽不下这口气,我和他拼啦”,说着不顾田志远的阻拦,几步窜到门口,就要出门去拼命。 田志远也不知道那里来的力气,双手从后面反剪了秦泛棹的双手,一个“苏秦背剑”将秦泛棹斜背在身后,从屋内出来,来到货栈门口,远远看见金把头正在和崔三爷说话,崔三爷用手指着货栈在说些什么,金把头手一挥,随行的打手,兴冲冲的向这里走来。 田志远背着秦泛棹扭身就向货栈里面跑,秦泛棹在他的身后面一边挣扎,一边还不依不饶的叫喊着:“你放我下来,我要和他拼命” 田志远一边跑一边四处查看,猛然间看见靠后面的一堆上,有一个窗子正在开着通风,赶忙放下秦泛棹说:“秦泛棹,好汉不吃眼前亏,金把头带了不少人,你就是和他拼命也不在今天,老话说得好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咱们还是先避一避再说,你看上面有个窗子,我们从哪里出去” 秦泛棹还要挣崴,田志远说:“你昏了头啦,你这样去不是鸡蛋碰石头,自投罗网吗,听我的,赶快走”说着三下五除二,不由分说,将秦泛棹推上了, 二人来到窗户前向外面一看,下面就是河边,河边上还停着一艘火轮, 窗户距离河边地面足足有两丈多高,跳下去弄不好就会摔坏, 正这时田志远听到门外已经有了脚步声,如果现在不跳,要被他们发现,就算到了外面也很难逃脱,田志远不再犹豫,拽着秦泛棹,先后的跳了下去,好在河边上的泥土松软,再加上隔年的荒草垫底,二人下去后不仅没有摔着,就连响声都不出一下。 田志远听见,屋内人声嘈杂, 金把头洪荒大嗓的喊道:“给我搜,我看这两个小子还能上天入地不成,” 一个打手说:“那上面有个窗户开着呐,是不是他们从哪里跑啦,” 金把头说:“你他妈的上去看看不就得了吗,在哪里瞎咋呼什么” “是您啦,金爷” 田志远在外面听到要上来看看心里非常着急,正在这时,就听到有人在屋里喊道:“金爷,这里有间屋子,” 金把头说:“是吗,进去看看” 那人又说:“在这里,我看见他们的铺盖卷啦” 金把头兴致高昂的赶过去“给我把这两个小子揪出来” 一群人跟在后面高声的咋胡。 这时田志远看见身后一颗大树斜伸在栈房窗户下面,那树下还有一堆荒草,足足有一人多高,赶忙将秦泛棹拖到草里,从这里看不到栈房的窗户。 田志远刚刚躲好,就听见窗户上有人说:“金爷,这里没人,他们就是从这里下去,不摔个好歹的就算他们命大,” 金把头说:“妈的。两个小子这是没在屋里,快看看,外面有没有,着重看看河边上干活的苦力,问问有人见着他们没有,谁要是见着,告诉本大爷,我他妈的有赏,把他们这两个包袱拿着,我看他们没了指项,拿什么混鳎鰢” 众打手齐声答应着,蜂拥的出了货栈的大门。 田志远说:“坏啦,秦泛棹的盘缠还在他的包裹内没有拿出来,” 没了盘缠,以后怎么办,就算是躲过了金把头的追查,当前的第一个问题就是吃饭, 田志远犯难啦,他扭头看看秦泛棹,从窗户跳下来就没听到他吭一声,田志远用手试试他的鼻息,呼吸均匀,应该没什么问题。 码头上经金把头这么一闹,在这里是无论如何也呆不下去啦,天津就这么大的地盘,没有金把头不知道的地方,也没有他手伸不到的地方,更何况还有官府的通缉,想想几乎是上天无门落地无根,没有了一丝之路。不由得深深叹了一口气:“唉,真是老天堵绝了我们的活路呀” 再回头看看,就见秦泛棹经过这一折腾,人已虚脱,不知是睡着了还是昏过去啦,一副可怜样子,身子歪在草堆上,脸色铁青。 田志远不忍叫醒他,生怕他醒来又是大吵大闹,就这样他也闭上眼想着心思,太阳晒在他的身上暖烘烘的,再加上昨晚累了一宿,一歪头也睡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田志远朦胧听见栈房内有人在说:“这两个小子到地跑到哪里去啦,明明看着他们是进了这屋,真是怪啦”一下子惊醒了过来。 田志远听出来那是崔三爷的声音,他心里在想崔三爷是不是和金把头一伙的,如果是一伙的我们还得马上就走,不能再在码头上露面, 正在这时又听见一人在说:“三爷,这不怨咱,谁知道他们还和金把头有过节,” 崔三爷说:“是呢,刘三,你可看见了,金把头来了客客气气的打听他两,我以为金把头找他们有什么事,谁成想是这个样子,要知道如此我就给他们搪过去啦,还让他们拿走铺盖” 刘三说:“三爷,这俩小子是不是惹什么祸了,您就这么问他俩,他们就是不说,要是给咱们多少透漏点端倪,也不至于来个措手不及” 崔三爷说:“咱们是不是找找他们俩” 刘三说:“甭找,要是两人没走远,没准儿晚上就会回来” 崔三爷说:“也是,嗨,什么人什么命,不操那份心啦,愿意回来还是朋友,就是咱没帮上忙,李爷那里不好交代” 刘三说:“三爷,您仗义,李爷不会怪罪的” 一会儿传来货栈的大门关闭的声音。 田志远不知道屋里的对话完全是说给他们听的, 走在路上,崔三爷吹嘘说:“我料定他们就在河边上,刚才咱俩说的话他们一准听到了,刘三,我这话搁着,一会就有好戏看” 刘三谄媚的说道:“三爷是何许人也,早年是咱十三行里的状元,您也是个走南闯北的人物,什么人没见过,什么事情没经过,这俩个傻帽逃不出三爷您的圈子” 崔三爷说:“打从早上他们二人一来,三爷我就已看出此二人是落荒逃难疲于奔命,我正在发愁招募劳工人数不够呐,这不是送的买卖吗,所以我先指给他俩去了栈房,想着一会抽出时间来动员动员他俩人,没成想金把头这货来了码头,” 刘三说:“金把头就是个棒槌,他就不想想人还能够凭空飞喽” 崔三爷说:“金把头没有找见人,我心里高兴,这样一来,不仅堵住了他们二人的退路,也给下一步的招募了契机,” 刘三说:“三爷这回又省掉十两那家费” 崔三爷一绷脸说:“赶紧开工,看见那个不开眼的,一脑门子就想多挣钱的,都给我笼住了,赶快完成鲍威尔先生给咱们的计划人数。你先躲开,一会人多了再来” 刘三点头哈腰的说道:“是您啦三爷,还按老段子,我装不认识您,在一边驾高” 崔三爷满脸的奸笑说道:“行,干得好,我会在鲍威尔先生面前替你美言几句” 刘三高兴地答应:“三爷,拜托”扭身跑了。 看看天色已近正午,码头上的苦力大都吃过饭正在休息,田志远叫醒了秦泛棹, 秦泛棹一拨楞脑袋说:“嗯,金把头他们走了吗” 田志远说:“走啦有一会啦,我看你太累啦,没有叫你,你要是累,就再睡会儿” 秦泛棹说:“我刚才从上面跳下来,身子一顿,脑子里一阵糊涂,迷迷糊糊的就睡过去啦,现在好多啦,不睡啦,咱快回去看看放在屋子里的铺盖在不在,老天师给的盘缠还在哪里啦” 田志远说:“没有啦,别指望啦,刚才金把头带人把铺盖拿走啦,万幸他们没有发现咱们” 秦泛棹说:“怎么让他拿走那,你怎么不叫醒我,我去抢回来” “你又来啦”田志远说:“要不是你莽莽撞撞的,顾了你顾不了别的,哪能铺盖还带不出来” 秦泛棹知道原因都在自己身上,经过休息后,头脑有了些清醒,对眼前的处境有些担心,逐问田志远:“没了盘缠,以后我们怎么生活” 田志远说:“我这不正在犯难了吗,刚才我听见崔三爷在屋里提到咱们呐,不知道咱们躲在这里,听那意思,他也不知道咱们的事,只是说金把头和咱们有过节,我想一会咱们还是先去找他,听听他的意见,实在不行再想别的办法,你看如何?” 秦泛棹说:“在家靠父母,出门靠朋友。我看只有这样” 二人商量已妥,瞅着码头上人已稀少,顺着河坡爬上来, 远远就看见崔三爷正在栈房的门口向外探头,田志远举起手摇晃了一下,崔三爷看见打着手势叫他俩原地不动,自己则一路小跑来到河边,和他们下到河底, 崔三爷说:“万幸呀,你们怎么得罪这位爷呐,谁惹得起他,你们要是一来前儿,就和我讲清楚,我还能给你们搪搪,算了吧,总算是有惊无险,”一席话说的把责任都推给了田志远他们自己落个无辜,还显的他大度不计较。 田志远二人听了这话还得忙着感谢:“崔爷,谢啦,您看,我们这一来就给您啦带来麻烦,实在是抱歉” “没事,都是自家人吗,你们俩以后打算怎么办”崔三爷关切的问着。 致远说:“金把头拿走的铺盖里有我们的盘缠,盘缠没啦,还能怎么办,我二人想听听您的主意” 崔三爷说:“哎呀,我说嘛,看样子金把头不能善罢甘休,没准儿那天他还会来,再说经他这么一闹,你们的事就算是公开啦,谁都有个三好两不错的,难保谁就会给透信过去,码头上你们是不能呆啦,你们只有远走高飞,让他抓不着,见不着,过几年在外面混的飞黄腾达了,再回来报仇不晚,如果你混出来人样,他敢把你怎么样,你们说是吧”崔三爷尽捡着年轻人爱听的说,说得他二人心里就像刚长翅的小鸟,支楞翅膀一劲的扑登, 田志远和秦泛棹二人禁不住,已经在憧憬美好的未来,脸上露出来淡淡的红润。 崔三爷见着初步计划已见成效,接着说:“我看这么着吧,你二人今晚就坐这条火轮明天就去大沽口,从哪上船,以后就靠你们自己啦” 田志远问:“您是说让我两出国?” 崔三爷说:“啊,这有什么不好,你们现在能去哪里,租界里不能呆,去外地又和出国有什么两样,你在国内能有什么发展,到了国外那时能挣大钱的,你没看洋人们个个多阔气,你们不想挣钱?” 田致远说:“想是当然想,只是一出去就是八年,家里也不知道个信,几时回来还不知道,唉,行吗,泛棹你说行吗?”田志远有些犹豫,询问着看着秦泛棹。 崔三爷说:“这还用问吗,你们两的情况自己都清楚吧,要想在租界里呆着不出事,只有一条道,那就是加入洋教,要不你们走这条路”崔三爷怕把事情弄僵,又提出一条中国人最不愿意干的事情。 秦泛棹这时想起张天师说过的话,接过来说:“加入洋教,那还不如去死,死喽都进不了祖坟,与其这样,我们出国,反正是没好,就别做梦啦,致远,咱俩人在一起怕什么,走到天边,还能出了如来佛的管界,我就不信那是人间地狱,凭咱们两个人的身体和功夫,就是刀山火海也不在话下,致远,咱们签契约,给我们的安家费呐,”秦泛棹爽快的答应下来,赶着崔三爷要安家费。 田志远看秦泛棹答应了出国,虽然心里还有些疑虑,只是目前再没有其他办法可想,只得听之任之,也拿秦泛棹的话来安慰自己。 一切顺理成章,崔三爷安排他们二人伙同其他几位出国的苦力一道上了小火轮,直接就奔了大沽口,哪里有远洋的货轮在等待装人。 就这样,又一批华工被运到国外去受苦。其中就有年轻力壮,抱负远大,且又走投无路的秦泛棹和田志远二人在内, 中国人就是这样被中国人所卖,这就应了一句话:“在百分之三百的利益面前,任何人都可能铤而走险”。纯粹的拜金主义是连祖宗都可以拿来交换的,何况是两个毛头小子。 说张天师,自打老秦故去后,自己又大病一场,几经调养已见好转,每天也下地走走,一下身子骨,老没去铁厂街啦,心里也是十分的放不下,这一天正倚在床边休息,盂茗跑进来说:“师傅,有人来访”就见门帘一挑,田飞虎站在门外,看他精神依然如故,只是乍一看上去有一些清瘦,显得更加的干练,隐约中还含着一股英气,象啸山的猛虎,威风凛凛。 张天师赶紧穿鞋下床, 田飞虎忙迎上来拦住说:“别动,您啦端坐,先受我一拜,我一来诚谢老天师的搭救之恩,有了您的高义,衙门里给我减了一个月苦役,就让我在里面少受了一个月的苦。昨天我就出来了,家里一切都好。二来感谢您为我表兄操持的丧事,圆圆满满,我们全家都感谢您,一直都惦记着您,我代全家问您声好。”说着双手一揖到地,躬身施礼。 张天师上前欠身扶住说:“贤弟不必如此,我与二位贤弟如同亲生,不必如此大礼,这样就见外啦,贤弟快快请坐” 盂茗端上茶来,张天师问:“不知贤弟今后有如何打算” 田飞虎说:“刚刚出来还没有什么打算,只是秦泛棹和田志远这两个孩子现在也不知道在什么地方,我得先行打听一下,知道后再安排下一步,如果他们在外地我也只好打点行装前去寻他们,皇天后土,万里江山,走到哪里就是那里,那里黄土不埋人呀,您说是吧。” 张天师问:“凤鸣那孩子还好吧” 田飞虎说:“整天的哭哭啼啼的,怕死的很,我就见不得他那副样子,不像个男人” 张天师说:“也难怪他,只是为了争夺一个女人,丢掉了自己的一条性命” 田飞虎说:“那天李文远去看了他一趟,他回来说,要是能够将那把剑鞘里的秘籍交出来,李文远他有办法,让官府不再追究此事,泛棹和志远两人还可以回来,我当时就回绝了他,秘籍是老祖宗留下来的东西,就是死也不能随便交给别人,更何况李文远这小子可能还和洋人有交往,顺子在望海楼教堂里见过他,他正在和洋神父说话,洋神父还给过他钱,弄不好这小子是在给洋人办事,我琢磨前边这些个事都是那小子出的坏” 张天师问:“官府贴出来的海捕文书里其中就有他,为什么他还敢去大牢里看凤鸣,他就不怕官府的人抓他” 田飞虎说:“要不说这小子不地道吗,他早就加入了洋教,他是脚踩两只船,给太平天国办事是假,给洋人办事是真,我怀疑一开始就是他做的套,先以做枪的名义引我们大家上当,凤鸣到现在还念叨李文远的好,说李文远是个仗义疏财的人曾经没少帮助他,现在想想秦泛棹和田志远两个孩子在租界里还是很危险的,我说什么也要找到他们的踪迹,要是这两个孩子出了什么事,我就要了李文远的小命” 张天师沉思半天说:“但愿他们不要出什么事,前边的案子不好了结,又加上李文远这个人,我看他两人不能在津呆不下去,出外闯闯也好,只是您们这一走,我这心里总不是个滋味,秦掌柜在,我倒有个去处,老哥俩相互有个惦念,我这人就是恋个旧。秦掌柜说说不在啦,我呀,我想到你们多少是个安慰····。嗨,天下哪有不散的宴席,只要是秦泛棹和田志远能够平平安安的比什么都强” 田飞虎说:“这俩孩子要说也不小了,泛棹是莽撞了点,可致远那孩子有心路,只要是俩人在一起,我想不会难得住他们,就是让俩孩子受委屈了” 说着张天师眼里含了眼泪;“老话讲;明者远险于未萌,智者避危于未形,小舍小得,大舍大得,不舍不得。只有学会放弃才能在有限的时光里活得充实,这样说吧,你紧握双手里面什么也没有;当你伸开双手世界就在你手中。懂得放弃就有了希望。这道理以后你们慢慢会明白的。几时动身千万千万给我来个信,我好送送你们” 田飞虎说:“看到您我就放心啦,在下就不再叨扰,我一时半会儿的走不了,几时有空闲您还是出去走走,到铁厂街转转,到我那就和到我表兄哪一样。” 张天师点头答应,说完二人告别。 田飞虎从天后宫出来就直接够奔了法租界,他在狱中就一直惦记着秦泛棹和田志远二人的结果,虽然他人在狱中,每天无时无刻的都在打听租界里的事情,凡在监狱里能够进出的人员包括杂役,见了人他就打听,造枪的事情已经公开,凡是见到田飞虎的人都十分关注此事,知一多,议论就多, 一群人围着他说:“看见你的头像贴在城门口,在里面没受罪吧” 田飞虎拍拍胸脯说:“那点罪在我来说不算吗” 王二说:“秦掌柜可是个好人,我们以前都受过他的恩惠,那人走了真可惜” 张三说:“谁说不是,我娘听说了后哭了好几天,真是好人没有好报” 赵武说:“真他妈的应了那句话;好人不长寿,祸害活千年” 王二问:“听说金把头带人闹了秦掌柜的灵堂,真他妈不是个东西,连最基本的礼节都不顾了,” 张三说:“不光那样,他还不依不饶的带着人搜查了租界码头,又在码头的货栈里拿走了二位公子爷的行李,拿走了他们的行李还嚷嚷;说是切断他两的后路,要饿死他俩” 赵武说:“妈的,金把头太狠啦,做事够绝的” 田飞虎听完恨得直咬牙根。 田飞虎说:“知道他二人没有被金把头他们抓着,我这心里十分的庆幸,只是他们二人现在又没有了消息,哪位知道他们的去向,” 王二说:“有人说好像见着他们和码头上一些人上了洋人的小火轮,没准去了南洋,” 田飞虎听见脸色一下子变得苍白,说:“这是真的吗,您没听错” 张三说:“您先别着急,我听有人说好像他二人结伴去了外地,” 张三说完直给王二使眼色。 所有的消息在田飞虎的心里犹如放进了一个活蹦乱跳的兔子,上上下下的都蹬的他难受,好消息也称不起好,坏消息也称不起坏,总之,比没有消息或者被官府抓住强。 田飞虎晕头涨脑的和众位弟兄告别,朝着租界码头那边走去。 租界码头还是那样的热闹,人来熙往的苦力大呼小号的招呼看路,和满嘴洋文买办们凑在一起就像癞蛤蟆吵坑,越是人多的地方声音越大。 田飞虎远远看见,到码头货栈的必经之路上,有一帮人正在围着看两个人在一起厮打,双方一看就不是对等级别, 这一方是个白发苍苍的老妇人,用手死死的揪住一个身穿西装的人,周围围满了各色人等, 田飞虎凑到跟前就听见那老妇人嘴里嚷嚷着要去见官:“你是个骗子,你还我的儿子,你把他弄到哪里去啦,你把他卖给了洋人,你说你还有没有良心,我就这么一个儿子,以后你让我怎么活呀,你个挨千刀的,你个不是爹娘养的,你的心让狗吃啦,你跟我去见官,我要告你这披着的混蛋····” 那个身穿西装的人一开始对老妇人十分粗暴,后来禁不住周围的人斥责,态度上缓和了许多,:“这事你不能怨我,出洋的事全凭自愿,我又没上你们家找他去,是他找来自己愿意的,你不同意当时为什么不拦住他,人走了你来这里闹有什么用,你见官,你自己去,本大爷伺候不着你,你儿子出洋那是签了契约的,我有他自己签的契约在手,我怕你一个老婆子” “你们大家评评理”那老妇人哭诉着说:“他一个二十来岁的小孩子知道个什么,你骗着他说,让他回家不要跟我说,要不是和他在一起来的虎子回去说,我还蒙在鼓里,我问了他两句,你们猜这个崔三说什么,他说是外国满地都是黄金,遍地都是珠宝呀,我问你,那么多黄金,那么多珠宝为什么你自己不去,你用好话糊弄我们孩子,让他回家和我打架,你长了他的志气,和我拌了两句嘴就跑的没了影儿,我不朝你要人找谁去,你还我儿子,你还我儿子,你要是不还,我和你拼了”说着就要撞头。 围观的人群中有人同情,有人就说大娘的儿子太不懂事,“脚面泡都是自己走的,怨不得别人” 正在打的不可开交的时候,就见远处跑过来几个外国巡捕,一路跑一边还吹着哨子“嘀,嘀”地响声非常刺耳,围观的人群四散开来, 田飞虎看见跑过来的巡捕抓住那老妇人就像对待犯人一样,拳打脚踢,一通群殴,老妇人被打的哭天叫地,就是没有人前去阻拦。 田飞虎看见那个穿西装的人幸灾乐祸,站在一边一脸的得意样,田掌柜忽然想到田志远和秦泛棹也能就是被这个人卖到南洋,同样也是采取威逼利诱的手段, 那老妇人的儿子仿佛就是自己的儿子,老妇人的悲惨结局,就是自己的结局,心里不由平添一股怒火,赶上前去,照准那几个样巡捕就是一顿拳脚,把一生所学的招式拿这些巡捕练了效果,招招都是直奔要害下手, 几个巡捕那里是他的对手,都被他打得躺在地上爬不起来,他上前又揪住那穿西装的人问;“有没有两个叫田志远和秦泛棹的年轻人,被你卖出洋,说” 被田飞虎抓住的就是崔三爷,田飞虎一提田志远二人他哪能忘记,但他不敢说,他看见了田飞虎的身手,知道要是说了一准没好,还在犹豫,田飞虎手上加了一把劲,崔三爷只觉得自己的脖子仿佛被一根身子勒着,舌头几乎要被挤出嘴外,脸上马上呈现了青紫色,自己觉得马上就要断气,无奈之下,挣扎着点点头,嘴里憋出来:“是,是,” 田飞虎一听手上松了一下,接着问:“你把他们弄去了哪里” 再看崔三爷,稍微缓上气来,一面咳漱一面不敢怠慢的说:“去了,去了马来西亚” 田飞虎手上又是一紧,嘴里说道:“你这害人的东西,我送你上西天去吧,” 说话就要拧断崔三爷的脖子,崔三爷惊恐的摇着手说:“慢慢,我,我有话说····他,他们跑啦” 田飞虎一听赶忙松开手问:“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缓过气来,崔三爷说:“田志远和秦泛棹二位公子一开始是在我这里,后来不知道谁给金把头报的信,说是他们藏在我的货栈里,金把头带着人道货站里面搜查,他们二人跳窗户藏在了河边草窠里,躲过了一劫,” 田飞虎又一提崔三爷的脖领子问:“怎么后来又去了南洋” 崔三爷赶紧的求饶说:“您手下留情,我说,我全说,二位公子在码头上的货栈藏不住,官府也找他们,金把头恨不能马上抓到他们,您说他们还能够去哪里,只有下南洋这一条路可走,我也是经过和他们商量的,才引领着他们上的哪一条船,” 田飞虎问:“走了多长时间啦” 崔三爷说:“一个多月了” 田飞虎问:“你怎么知道他们跑走了” 崔三爷说:“洋行那面传过来的消息说,他们乘坐的那条法国船新潘纳罗浦号走到南洋群岛的时候,船上苦力举行了,船长和一部分水手都给苦力杀啦,他们所有的人大概都逃到了菲律宾和新加坡,有的还逃回了国内,洋行勒令我们发现他们赶快报告” 田飞虎听了后大大的松了一口气,能够想象到田志远和秦泛棹在哪船上的作为,没准那还就是他们两那个人挑起的,他为儿子自豪,他为秦泛棹自豪,他知道这两个小子凑到一起准能干成大事,他觉得自己的胆识和豪气能够承继有人,非常高兴。 他看看地上躺着的老妇人心里又充满无限的悲悯,于是他对崔三爷说:“我今天暂且饶你一命,你看见这个老人了吗,你要给她治病,听见了吗,”手上又要加劲。 崔三爷赶紧答应:“是是,我给治病” 田飞虎说;“还有,你要再给老人家一笔钱,就算赎你的罪孽,听见了吗” 崔三爷说;“是是,这位爷我全听您的,全听您的,您就饶了小人吧” 田飞虎说;“金把头最近来过吗?” 崔三爷说;“来过,经常来,” 田飞虎说;“他来这干什么,是不是还在寻找田志远他们,” 崔三爷说;“是是,那小子是个得理不饶人的主” 田飞虎说;“你在见着他知道怎么说吗” 崔三爷说;“知道,我什么不知道,您二位我都惹不起,您放心我什么都不说,我保证不说,” 田飞虎说;“不对,你要说,就说我田掌柜要找他算账,我们两个人有一笔账需要好好算算” 说完他松开手,照着崔三爷的脚踝骨轻轻一踢,就听见崔三爷的腿上“咔嚓”一声,顿时瘫倒在地,痛的崔三爷满地打滚,哭爹叫妈。 刚刚爬起来的洋巡捕见状又都吓得趴在地上,丝毫不敢动劲, 田飞虎大摇大摆的从人群中穿了过去,人们都用钦佩的目光送出去老远,直到看不见他的身影这才有人大声喘着气说话。 这几天苏汝河家里平静了许多,田飞虎和苏汝河c刘三泰围坐在桌子边上,不说话,空气有些沉闷。 屋里的炕上躺着四个孩子,一个是虎子,剩下的是陈忠良的三个孩子,马翠屏用手拍打着他们,哄着他们入睡。 苏汝河说:“不能就这样了,要不咱们报官,让官府去缉拿那些害人的东西” 刘三泰说:“报官,你不想想,官府也正在缉拿泛棹他俩,总不能把俩孩子的行踪透漏给官府吧,那不是自投罗网吗” 田飞虎说:“老刘说得对,他们虽是去了南洋,总比被官府抓去判了死罪要好,哎,就是不知道他俩的命运如何” 苏汝河说:“早年有听说下西洋的,现在变了去南洋,都说,那边热,不知道他们受得了吗” 刘三泰说:“我比较放心的是他俩在一起,泛棹有胆识,致远有心路,这俩人凑一块,不会有亏吃,会好的” 苏汝河说:“他俩是焦不离孟孟不离焦,老田你就放心吧,儿女自有儿女的福,让他俩出去闯闯也好” 田飞虎说:“我知道你们是在安慰我,没事,我想得开,走一步说一步,我想着过些日子回老家一趟,安置安置,把秦大嫂子接回老家去住住,老在这里看着老秦的旧物件勾心思,你们说是吧” 马翠屏插嘴说:“田掌柜说的对,现在不是考虑以后的事情的时候,先记着眼前的事情办,老嫂子回老家住些日子也好,养养身子,等有了泛棹他们的消息再说以后的事” 田飞虎指指炕上的孩子说:“陈忠良的孩子也在你这儿,是不是你们的负担太重了” 马翠屏说:“没事,一个羊也养一群羊也放,多几个孩子和虎子作伴,我觉得更好,要不你把他们交给谁呀,在这里住着,以后我和老苏就是他们的爹娘” 田飞虎说:“弟妹,我代早走的陈忠良和我那亲家公谢谢你们” 第三十六集终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七章 第三十七集 话说秦泛棹和田志远两人那天晚上和几个苦力上了河边上的小火轮,一路就直接奔了北塘的大沽口,在哪里还停泊另一艘船, 船上的主事高声喊道:“你们都是好样地,快去发财吧” 同来的苦力听到后满心的欢喜:“发财去,我们去发财了”。 船上的主事对他们还算客气,每天三顿饭基本上能够吃饱, 同来的大都是天津卫的娃娃,秦泛棹就问:“有没有交河县的老乡” 一个人说道:“我,我叫田致轩”, 田志远说:“喝,咱俩还是本家,我叫田志远” 田致轩高兴地说道:“我十六岁,我就叫你哥”,他瘦小的身材,萝卜型的脑袋上一双叽里咕噜的大眼睛,见什么都新鲜, 秦泛棹问:“你那么小,怎么也去国外干活” 田致轩说:“哥,我是刚刚从老家出来没两天,想着在天津找点事做又不认识人,听说码头上招人,还没弄明白怎么一回事就被糊弄到船上来啦。” 田志远说:“我总觉着这里面有事” 秦泛棹问:“有什么事” 田志远说:“他们也不问问来的人能不能干活,只要是个人他们就要,这也太大方了吧” 秦泛棹说:“管那些干嘛,走一步说一步”又看着田致轩说:“别怕,兄弟,有哥罩着你,没人敢欺负你” 田致轩答应一声:“哎” 田致轩人很老实,一路上说说道道的几个人混的还挺好, 走了大约四五天的光景,船到了厦门港,那里停泊着一艘很大的法国人商船,名字叫新潘纳罗浦号(n一uvellepenel一pe)他们又被带到了那条船上, 这是一条远洋货轮,二层甲板以上是货仓和指挥台。甲板下面是轮机房和储藏间,船员和船长都是法国人,随行的只有一名中国的翻译。 一上了船,他们几个人就被关到了船的底舱,而且船员的态度马上就变了一副面孔,待人粗暴,稍有不如意就是拳打脚踢, 秦泛棹和田志远他们都被关在轮机旁边的一间储藏间内,一百多号的苦力挤在狭小的空间里,头顶上的舱门一盖,就像是关进了棺材里。 田致轩吓得哭了起来,田志远安慰他说:“别哭,再忍忍会好的” 秦泛棹气愤的说:“他妈的,简直拿我们不当人看” 同来的苦力们一起抱怨起来。 上面的船员听见,掀开舱盖直接的就将一桶桶的污水倒了下来,并且高声的咒骂。 苦力们只好忍气吞声的不再吵闹,静等着命运的安排。 田致轩吓得躲在船舱里啼哭,田志远他们就安慰他说:“别哭,有我们那” 船底舱一共关着三百多人,非常拥挤,通风不好,空气污浊,条件十分恶劣,每天的饮食又不能准时供给,很多人都生了病,田志远他们二人仗着自己的身体强壮,主动照顾别人。 新潘纳罗浦号驶出厦门港,就遇上了风浪,从未坐过船的人禁不住颠簸,差点没连苦胆吐了出来。船舱里污迹遍地,空气恶臭,几乎将人熏撅过去。 在海上航行的第六天,海上的风浪过去了,阳光照在碧蓝的大海上,海风吹拂,海鸥在船边飞翔。 船长将全体苦力叫到甲板上,在船舱里憋了许多天的苦力们,一上到甲板上顿时感觉到空气的必要,都在大口的呼吸着,喘息着,大家委顿的倒在甲板上。 那个船长高声的叫喊着洋文,没有几个人能够听得懂,大家都面面而视。 船长指挥水手们用船上救火用的水机子从海里抽冷水冲刷苦力的身子,苦力们极力的躲避,相互之间的踩踏拥挤, 几个水手用坚硬的竹扫帚洗刷苦力的身体,许多生病的苦力被折腾的当场死去。 瘦小的田致轩被他们折磨的奄奄一息,田志远心疼的抱着他。 秦泛棹几次都想冲出去和他们拼了,都被田志远拦了下来。 田志远说:“他们手里有枪,这时候冲出去明显是找死,再等等” 秦泛棹看着田志远的眼睛里冒出来仇恨的目光。 船舱里漆黑一片,田志远握住秦泛棹的手,相互之间的安慰着。 田志远说:“我们得想办法逃脱这个人间地狱,否则到不了南洋,我们大部分人就都被他们折磨死了” 秦泛棹说:“你说怎么办,我听你的” 田志远说:“我想,光是靠着我们两个人的力量是不行的,得叫着大家一起干” 黑影里有人在说:“二位仁兄,这几天我们也看出来了,你们俩不是等闲之辈,你俩说的话我们都听见了,要干,咱们一起干” 接着微弱的光线,几只手紧紧地握在一起。 田志远说:“他们不拿我们当人看,我想就是到了地方也不会有好结果,不如瞅准机会咱们打败了他们,然后弃船逃脱,大家说怎么样” 更多的声音在一旁应和道:“对,这位仁兄说的对,我们就听你的指挥” 田志远说:“好吧,瞅准机会,我只要一喊天后宫,就是命令,大家一起动手” 全仓的人都在说道:“好,死活就是一条命,不干就是个死,干了也许有条出路,干” 田志远觉出秦泛棹攥住自己的手这是抓的紧紧地。 又一次痛苦的折腾,每一个被叫上甲板的苦力都得经受高压,水枪的冲击,大家都忍受着,有的人想反抗,但看看田志远的脸色都忍住了。 船长叫每个人都脱掉身上的衣服,赤身的站成一排,在每个人的胳膊上用烧红的烙铁烫印记。 随后,船长竟命令剪掉苦力们的辫子,这在当时是一件不可接受的侮辱,苦力虽说远行在外,可是祖国c家乡无时无刻的都记挂在心中,唯一能够表明自己是中国人的就是这条辫子,辫子是身份的象征, 大清朝规定是“留发留头”,剪掉几百年留下来的辫子,无疑是断了和祖宗的血脉联系,那是一种比死还难受的失落。 大家都纷纷的争论,并且极力的保护自己的辫子不要被剪掉。 随行的翻译这时也在和船长解释辫子的重要, 船长不听解释,坚持要剪掉大家的辫子,并且指挥一些法国船员上前制止吵闹。 田致轩在争夺中被一名法国的船员推倒在地,并且用脚狠命的踢他要害部分,田致轩本就瘦小的身躯,在高大的法国船员面前毫无反抗之力,没有几下,田致轩就被踢死了。 此种侮辱成为激起苦力集体反抗的直接导火线,苦力们将无法忍受的屈辱转化成了强有力的。 田志远瞅准机会大喊一声:“天后宫,大家拼了” 苦力们听见号令,马上都投入了战斗,赤身和全副武装的船员进行肉搏,田志远和秦泛棹拿出了看家的本领,哪里冲突激烈,他们就出现在在哪里。 他首先对站在他最近的法国船员发起攻击。 秦泛棹则直接的奔了法国的船长,他紧跑几步,一个跳跃,抓住上层的护栏的把手,在一个腾空翻身,身子平着飞出,直接奔了站在上层的法国船长,顺势一脚就将法国船长踢到在地,上前一个锁喉,手底下一用劲,就听见“嘎巴”一声,船长的脖子就被他拧断了,然后他站起身高声的喊道:“你们的船长死啦” 站在一边看到这一切的那个翻译,知道现在的状况不是他能够反对的,他人也机灵,马上也在跟着喊:“不要打了,船长死啦”然后谄媚的看着秦泛棹。 秦泛棹看看他说:“用法文,用他们的话喊” 那个翻译马上叽咕了几句法语,并且高声的叫喊着,双手摇晃着,示意仍在拼死抵抗的法国船员。 那些剩下的船员听见船长已经死了都停止了抵抗。 一群苦力冲进了轮机仓,并且控制住里面的船员。 没用多长时间,苦力们干掉了船长和5名船员,并且控制了轮船。 起事反抗成功了,大家齐声的欢呼起来。 秦泛棹对田志远说:“我们胜利了,我们成功了” 田志远紧紧抓住秦泛棹的手说:“总算逃脱出了地狱” 所有的苦力又都看到了生存的希望。 秦泛棹问:“下面我们该怎么办” 田志远高声的对大家说:“弟兄们,我们回家,往回开” 大家都高声的应和着:“我们回家,往回开” 田志远沉闷的说道:“可是,致轩兄弟没能坚持到最后” 大家都肃穆以待,一个白色的裹尸布裹着田致轩的尸体,被大家抬起,众人簇拥着走到船尾甲板出,大家一起扶住田致轩的尸体,慢慢的放到海里,船尾上的浪花飞滚,几只海鸥在天空中打转,大家一起低头默哀。 轮船漫无目的在海上漂泊,这一天,坐在驾驶舱的苦力们忽然看见了一线陆地,迷途在海上的船只一见到陆地那个兴奋的劲,只有他们这些经过苦难的人才能够充分的体会到其中的含义。 大家兴奋的不得了,争先相告,无不庆贺,仿佛重生一样。 轮船沿着陆地航行,几天后他们在中国海岸登陆。 万般无奈下,顾闵川只好找到王长庚为田凤鸣求情。 王长庚趾高气扬的坐在椅子上,看着面前谦恭有加的顾闵川。 顾闵川说:“王参议,我实在拗不过老伴的哀求,为了救田凤鸣,她几乎不吃不喝的和我纠缠了好几天,非让我找王参议说情,您看” 王长庚依旧不说话,一脸的矜持,毫不漏半点表情。 顾闵川将随身的包裹递过去说:“这是一点小意思,是我爹收藏的一个元青花大盘,在我的手里唯恐糟践了,还是让把它放在您的府上那才叫物有所值” 王长庚先向外边看看说:“我说,你这可不对呀,你这是陷我不义呀,拿回去,拿回去” 顾闵川也看看左右说:“我这么做有什么不妥吗” 王长庚烦躁的说道:“哎,我叫你拿回去,你就拿回去,说那么多没用的干嘛” “王参议,您看田飞虎都放出去了,您还是说说情,把田凤鸣放了吧” “不是我不想放,是大帅不让放” “王参议,您看在咱俩曾经在一起给洋人办过事的交情上,您就帮我这一次,要说,大帅还不是听您的,您说田凤鸣有罪就有罪,说他没罪就没罪,我明白” “不对,顾老板你想错了,这一回,就是大帅坚持不让放人” “即是如此,能否麻烦王参议为我引荐大帅” “你见,顾老板,你一个平头百姓,有什么理由见大帅” “王参议,这道理在下明白,那您说,我怎么能够见见大帅” “咱明人不说假话,顾老板,除非你能拿来一样东西才好说话” “王参议,不知道是什么样的东西让大帅如此记挂” 王长庚神秘的说道:“秘籍”, 顾闵川一愣:“秘籍,大帅怎么知道秘籍这件事” “顾老板,秘籍这件事已是公开的秘密,自然瞒不过大帅的耳目,你要是能拿到我师父手里的秘籍,我就能在大帅面前替你说好话,田凤鸣就能放出来” “我可上哪里去找那秘籍,老秦已经死了这么多日子啦” “顾老板你是个聪明人,你可以去找我师娘,我师娘一准知道秘籍在哪” 顾闵川疑惑的说道:“能行吗,我和老秦意见不和这大家都知道,你让我去要秘籍,秦大娘还不把我骂出来” 王长庚有些烦躁的说:“既想办事就不能矜持,这点事顾老板还想不明白” 这时候一仆人进来说:“王参议,崔三爷求见” 王长庚站起身说:“有请”又对顾闵川说:“你再想想,我这里还有事,你请便” 顾闵川见无力转还,只好扭身走出客厅,在走廊处正好碰上仆人领着崔三爷进来,顾闵川和崔三爷不认识,但是顾闵川知道王长庚和这个崔三爷绝非善类,不知道又在憋什么坏,于是他慢慢往外走,耳朵竖起仔细听着里面的动静。 崔三爷还没坐下就大声说:“王参议,陈凤喜那小妮子被我送走了,这回远,按您说的送的远远地,卖给山东济南的高级堂子里了,好几百里地,她就是想跑都跑不回来” 王长庚竖起手指说:“嘘,你他妈说话不会小点声” 屋外走廊上,顾闵川听到陈凤喜的名字一愣,心里头明白陈凤喜是被王长庚和崔三爷算计了。他忽然感到心里失落落的,不禁替陈忠良一家惋惜,意识到和王长庚打交道没有把握。 他回过头看看屋里的影像默默地说道:“真是吃人不吐骨头,我别在他这一棵树上吊死” 新盖的望海楼教堂金碧辉煌,阳光有过彩色的玻璃照的满堂璀璨生辉。 顾闵川正赶上教堂做弥撒,教堂里都是教友在听经。 一群小孩子手里拿着本子随风琴的轰鸣唱经。 顾闵川在告解室找到了谢福音, 隔着小小的窗格栅顾闵川讲诉了自己的要求:“万望神父大人能够出面搭救一下我的外甥田凤鸣,如果能够让他出狱,我定当叫他报答您的恩德” 谢福音说:“万能的主无所不在,搭救落难的子民是我主一贯的施为,你的所求会得到成功的,阿门” 顾闵川说:“感谢万能的主,感谢您大慈大悲救苦救难的菩萨心肠” 谢福音说:“我主是三位一体的上帝,不是你所讲的观音菩萨” 顾闵川赶紧的说道:“嗨,这两天都叫我那老婆子闹糊涂啦,不管是上帝或者是观世音菩萨,只要是能够搭救出我的外甥就行” 谢福音说:“有一件事,你的去做” 顾闵川问:“只要是能够救出凤鸣,神父您要我做什么都行” 谢福音说:“你知道,卫神父临死时最大的遗憾是什么吗” 顾闵川问:“不知道,是什么” 谢福音说:“秘籍” 顾闵川一愣:“秘籍,您也要秘籍” 谢福音问:“还有谁要秘籍” 顾闵川支支吾吾的说道:“是是,是王长庚,他说,他说是曾大帅要” 谢福音沉吟了片刻说:“你被他骗了,曾大帅怎会知道秘籍的事情,就是他想要,不要理他,你如果能够拿到秘籍,我就向大帅府要人,就说你那个那个外甥叫” 顾闵川说:“叫田凤鸣” 谢福音说:“你就和王长庚说田凤鸣是我的教徒,这样官府就不敢拿他怎样” 顾闵川说:“好是好,只是王长庚信吗,大帅信吗” 谢福音说:“你去大牢里和田凤鸣说,我给他受洗,然后他就是天主教的教徒,我会保他的,你这就去办” 顾闵川说:“神父大人,你知道我的那个外甥,脑袋就是一根筋,入教的事我得和他商量” 谢福音在格栅的后面念了一句:“天下万国普世权威,一切荣耀永归于你,阿门” 顾闵川知道在说什么也没用了,随谢过神父站起身走出去。 走出望海楼教堂的顾闵川站在街道上一筹莫展,找过王长庚跟着又找谢福音,最后双方都是在讲条件,他想,就是自己手里有秘籍,给了这一方,肯定得罪了另一方,没想到自己一片好心,却是得其反,想的他身上直出汗,急的他在原地转磨磨。 半天,他自言自语的说道:“唉,真是,烧香没找准庙门,发昏当不了死,豁出我这张老脸,还是得去求真佛” 顾闵川第一次走进秦和清的铺面,他看着有些破败的厂房和各种机械,心里头想着秦和清就是凭着这些设备创造出惊人的成绩,心里不由得佩服起来。 顺子领着他走进后屋堂屋,说:“顾大人,您请坐,我这就去叫我干娘” 顾闵川答应着说:“哎,拜托小少爷” 顺子走进去,对躺在炕上的秦大娘说:“干娘,外面有位顾大人找您” 秦大娘欠起身子,问:“顾大人,咱们铁厂街那里有个顾大人,是不是” 秦大娘想到可能是顾闵川来访,于是坚持的坐起身子,顺子上前搀扶, 坐在外间屋的顾闵川,左右的看着秦和清屋里简陋的家具,幻想着从那里面找出他梦寐以求的秘籍,他看了半天,就是想不通秦和清这么大的老板,屋子里简陋的家具丝毫藏不住任何的东西,他正在纳闷,听见秦大娘在说:“哦,是凤鸣的姨夫啊” 顾闵川赶紧的扭过身,就见秦大娘脸上清瘦,没有一点的精神,和往常几乎变了个人似得,他赶紧的答应道:“老嫂子,顾某给您请安来啦” 秦大娘说:“他姨夫,咱们庄老亲戚的,不弄那么多规矩,您请坐” 顾闵川坐在椅子上。 秦大娘对顺子说:“顺子,你去沏壶茶,用那雨前的毛峰,水烧的开一些,要滚滚的” 顺子答应着走出去。 秦大娘问:“我那妹子还好吧,要说,从我的娘家拎咱们还是挺近的亲戚呐。” 顾闵川知道秦大娘说的是自己的老伴,于是赶紧回答:“可不是,您说的是我那口子,她好,让老嫂子惦记着,她好,嗨,没病没灾的就叫好,老嫂子,我看您的身子骨不跟以前啦,您别着急,有些事吧慢慢来,您不能跟着着急,得注意自己的身子” 秦大娘说:“哎,我说不上话,也就是跟着发点愁,掉个泪什么的,那几天我觉着这日子没法过了,泛棹他爹这一走,这买卖就没了主心骨,谁又想到,后来的事越闹越大,竟然是官府出面,把凤鸣抓了进去,泛棹和致远这是跑得快,要不也” 顾闵川说:“我早就看出凤鸣那小子不是好闹,你惹乎谁不行,偏得招惹那个金把头,他不知道,金把头在下边的洋码头那是一霸,谁人敢惹” 秦大娘用手抹着眼泪说:“可怜凤鸣那孩子,老实忠厚的,从来不招灾不惹祸的,怎么一下子就招来这么大的事” 顾闵川说:“老嫂子,我今天来呢就是想跟您商量救凤鸣的事,您看,您的身子” 秦大娘停下来哭泣说:“我一个妇道人家,也拿不出个准主意,他姨夫,有什么事您就说,要我做什么您就说,我这里还有一些银子,要是用得上,您就说话” 顾闵川说:“老嫂子,没想到您是这么古道热肠的,有您这句话我就知足,老嫂子,那点银子您还是留着,泛棹不回来,您还得留点积蓄生活不是” 秦大娘说:“他姨夫,我这几天正在想着,我把这店门关了,先回老家呆些日子,我一个老婆子,用不着什么用度,您要是用得上,就算是我这做姑的一份心意啦”说着站起身要往后走:“我这给你拿去” 顾闵川赶紧的说道:“不用,老嫂子,他们不要银子” 秦大娘站住问:“银子都不要,那他们要什么,古董,我这里没有呀” 顾闵川说:“他们也不要古董,我把我爹那个元青花的大盘给他们,都不行,就是不吐口放人” 秦大娘问:“这说,凤鸣就没救啦” 顾闵川支吾着说道:“不,也不是,哎,他们要的东西我这没有” 秦大娘问:“那是什么呀”, 顾闵川说:“说出来都对不起死去的老秦大哥,他们要的是宝剑里的秘籍” 秦大娘一愣,马上明白所有的一切事情,都是围绕着那个秘籍设计出来的。 秦大娘说:“我明白了,你也是他们一伙的,分明是早已做好了圈套,就等着他们往里面钻,是不是” 顾闵川赶紧的摇摇手说:“不不不,老嫂子,我是爱占些小便宜,爱和人争执,总想着拔尖抢上的,总想着高人一头,自己有时糊涂做一些让人瞧不起的事,但是,我争执再凶,可是我从来没有害过孩子们,凤鸣可是他姨的亲外甥,我再不济,虎毒还不食子呐” 秦大娘坐下来问:“你这样说我还信,你说,谁要那秘籍” 顾闵川说:“开始我找王长庚来着,因为我听说凤鸣的案子是天津府办的,县衙的刘县令管不了,找到他,王长庚说曾大帅要咱们那秘籍换人,后来我又找到望海楼里的谢神父,我想着通过洋人救凤鸣,可是,可是” 秦大娘问:“洋人说什么” 顾闵川说:“洋人更不是东西,他们不仅要秘籍,还让凤鸣入洋教他们才肯施救” 秦大娘说:“洋人肆虐,国人共愤,这你不是不知道,你怎么能让凤鸣入洋教,你让这孩子以后怎么做人,死了以后都进不了祠堂,入不了祖坟,你呀,你救了他的身子,可是你害了他的魂魄,他要是随了洋人的意,俺们老田家祖宗都不安宁” 顾闵川低下头说:“是是,我所顾虑的就是这些,可洋人的势力您是知道的,这一次他们拿不到秘籍,下一次还不知道会出什么事情,又会有多少人遭殃,你知道” 秦大娘问:“还有什么你知道的” 顾闵川说:“我在王长庚那里听到的,有一个叫崔三爷的人把陈凤喜卖到济南的窑子里去啦,王长庚还不让说,我觉得就是他俩做的事” 秦大娘惊讶的说道:“啊,你说是王长庚,那孩子不可能这么做的,我知道那孩子” 顾闵川说:“是真的,我亲耳听到的,没有错” 秦大娘站起身说:“我去找他,问问他,还有没有良心,还有没有顾及这些人以往对他的好,他,他要是做出这样的事来,我会找他家的老人理论” 顾闵川站起身说:“老嫂子,你去说可以,但是救凤鸣要紧,惹怒了王长庚,那小子什么事都干得出来” 这时候顺子端着一壶茶水进来说:“茶水来了,我给您斟上” 顾闵川看着秦大娘铁青的脸说:“老嫂子,您可不能真的动气呀,我不该和您说这些,您注意自己的身子,要不我,我先走了”说完,他就往外走。 顺子诧异的说道:“您,您不再坐会儿” 秦大娘顶着一股气坐在三口通商衙门的大厅里,王长庚满脸笑容的坐在对面。 王长庚说:“师娘,我见到您老现在的样子,我这个心思就放下了,我早就想过去看看您,你也知道,大帅来到天津卫就没有闲着,自打洋人进了我们国家,上上下下的跟着洋人学习先进的技术,都跟咱们铁厂街有关系,大帅非常重视我师父他们这些老人,时常的训导我们要帮助铁厂街的事情,您看,我师哥凤鸣要不是闹得那么凶,大帅也不能痛下决心,整治乱民,大帅的心思不用说你也该知道,都是为了咱们大清朝,为了咱们皇上” 秦大娘说:“这些年不见,你到有了长进,你还知道帮助别人,尤其是你师父他们这帮老人,你听说你师父的事吗” 王长庚说:“听说了,我当时正在一件棘手的事,实在是抽不开身,我知道我师父去世后,我痛哭了好几天,师娘,我对不起我师父,我当时来天津投靠他老人家,师父和师娘您二老对我是爱护有加,我是不会忘记的” 秦大娘说:“事情已经过去了,你说的再好,不是也没办吗,你哭了好几天,你师父在天之灵会看见的,你若是还惦记着我俩对你的好,你就给我办件好事” 王长庚说:“师娘,你说,你觉得我能办到,您就说” 秦大娘说:“客气话不用说,就是凤鸣的事” 王长庚故意的表示了一下为难,他学着洋人的模样摊开手说:“这事有些难办” 秦大娘说:“你看看你的样子,叫人觉得你言不由衷,你办不办搁一边,我就想不透,你以前是一个多么听话的孩子,你瞅瞅现在,整个一个洋人的二毛子” 王长庚苦笑着说:“师娘,您说笑了,我以前是挺老实的,可是后来我因为老实总是吃亏,都说吃亏常在,可是人这一辈,好的时候就那么几十年,您若是老叫我吃亏,那不是委屈自己一辈子,就像我爹他们那样,几时才能熬出头来” 秦大娘说:“你可不随你爹,都说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儿子会盗洞,我看你不像” 王长庚说:“师娘骂我” 这时候走进来一个人,在王长庚的耳朵边说了几句话,王长庚点点头,那人扭身走了出去。 王长庚又对秦大娘说:“师娘,您生气归生气,我还是那句话,我现在是给大帅干活,也就是给咱朝廷当差,我不能假公济私,我得秉公办事,以前我说过,拿来皇家失散的秘籍,我还可以考虑出手帮忙,可以后我不敢保证了,因为洋人放出话来也要秘籍,就是大帅说了也不算,师娘,没有办法,我帮不了您” 秦大娘说:“我来此,一个是想救你师哥凤鸣,还有一件事我得问问你,凤喜那孩子是不是你把她害了” 王长庚顿时站起身说:“师娘,您这是听谁说的,我哪能做那事,凤喜那姑娘我是十分的喜欢,我能够害他吗” 秦大娘说:“你说与不说都不重要,你不承认也没关系,我们会把这事告诉官府,我想就是大帅也不会不管吧” 王长庚说:“师娘,你说的这样最好,我是身正不怕影子斜,您就相信我这一次,这样,我再找大帅说说,看看我师哥的事还有没有契机,只要是大帅吐口,我一定鼎力相助” 秦大娘站起身说:“但愿吧”说完往外走。 王长庚走在秦大娘的身后说:“师娘,您现在回去,我叫人备车”刚要喊人。 秦大娘说:“不用,年纪大了,多走走脚底板扎实,走了一辈子啦,坐不惯车” 王长庚站着看着秦大娘走出去,一挥手招呼刚才的那人说:“还是没找着,你们怎么这么笨,拢共才有多大的地方,竟然找不到” 那人说:“王参议您不知道,秦记铁锅店的位置靠马路边,人来人往的频繁,稍稍弄出点动静来,就有人往里面看,我们搜遍了每一个犄角旮旯,就是不见踪影,就连一块像样的丝绸c布片我都仔细看过,真没有您说的什么秘籍” 王长庚沉思了一下说:“好吧,这事到此为止,不要再提” 那人点点头说:“嗻” 王长庚挥挥手说:“下去吧” 秦大娘走一道生一道的气,走到家门忽然觉得自己家的大门虚掩着,和自己走的时候不一样,她心里起了疑惑。 她推开门,屋子里还是那样冷冷清清,没有个人气。 她轻声的叫着:“顺子,顺子” 要搁往常,顺子早就欢快的跑出来喊干娘,可是。 秦大娘不敢想:“这是怎么了,跑出去不关门,这孩子不会这样的” 走过院子,秦大娘觉得有些异样,院子里原先堆放着的工具和料箱什么的,好像是有人翻动过,她说:“坏了,有人来过” 秦大娘慌张的高声的叫喊着:“顺子,顺子,这孩子可别叫人”她不敢想。 秦大娘正要向屋里走去,忽然听见工棚的一角有些动静,她赶快的跑过去,就见顺子被用绳子五花大绑的捆在角落里,嘴里还塞着一块破布, 顺子一见到秦大娘,嘴里发出:“呜呜的叫喊”,并且,脚丫子乱蹬。 秦大娘赶紧的上前扯开他嘴里的破布,再给他解身上的绳子。 顺子说:“干娘,咱家进坏人了”挣脱开身上的束缚后,站起身就往屋里面跑。 秦大娘跟着进了屋,一看不要紧,秦大娘愣在那里。 满屋子凌乱不堪,好像是被多少只畜驴牲口践踏过一样,东西都离了原位。 顺子气愤地说:“这帮王八蛋,上来就把我捆了,进了屋里就翻腾,我听见就不是个好声响,您看看,您看看,这瓷器都让他们砸了,干娘,我去报官” 秦大娘说:“顺子,别去,你就是去了,也没有办法,我知道这是谁干的” 顺子问:“干娘,你说是谁,我跟他拼命” 秦大娘笑笑说:“不值,他的命连狗都不如,你也别问了,咱们收拾收拾,该怎样过还怎样过,顺子,就当此事没有发生过,咱们收拾一下,我去做饭” 顺子答应了一声说:“哎,干娘,我听您的,您一说我都饿了” 秦大娘说:“我就喜欢我干儿的性子,爽快” 田致远他们一行人趁着夜色从船上下来,脚底板踩到了陆地,绝处逢生的那种喜悦溢于言表,大家不免喜庆一番, 高兴过后,秦泛棹看看左右不认得在什么地方,问:“这是什么地方” 同船的苦力们都摇头说:“不清楚身在何处,” 田志远说:“就近找了人家打听打听” 好不容易见到一个早起赶海的人,秦泛棹上前就问:“老乡,问您一声,这是什么地方” 那人说:“临淮” 秦泛棹又问:“这里离天津卫有多远” 那人用手指着东边方向说:“喝,那可是远了去啦,这里是江苏地界,往前走是山东,过了山东才到河北,从这里到天津卫总得有个两千来里地儿” 秦泛棹说:“啊,还得有两千里地,我的妈呀” 田志远说:“怕什么,别说是两千里地,就是一万里地也得回家,走” 谢过路人,二人直接的奔着东边的方向走去 致远他二人一路兼程,不分昼夜,只要是能动弹,拔腿就走。 仗着两人年轻力壮,一昼夜最多能行二三百里地,饿了就在村庄里要些吃食或是找些零活干挣些路费,也不盘桓,见山翻越,遇水泅渡,不知道走了多少天,受了多少的苦, 这一天堪堪来到了山东境内的一座城,城门口的街道上人来人往的好不热闹, 秦泛棹一看来了精神:“致远,你看,这里和咱们天津卫差不多,也那么热闹” 田志远拉住一个路人问:“哎,老乡,这里是什么地方” 那人看看他俩一身褴褛,像个要饭的,右手推搡这说:“去去,臭要饭的,走一边去,别脏了大爷的衣裳” 秦泛棹说:“嗨,你怎么说话呐,谁是要饭的吗,谁是要饭的” 田志远赶紧的拉住秦泛棹说:“行啦,你不看看咱俩这身行头” 秦泛棹低头看看自己身上的衣服说:“这身怎么啦,爷到哪都是爷” 田志远说:“你还别说,我听着这地方的口音和咱们老家的口音差不多,没准快到家了” 秦泛棹说:“不用问了,你看那城门口有个牌匾,上面有字。” 他二人赶上前去,看见那座牌匾上面刻着“济南府”三个大字 田志远说:“济南府可是个好地方,名胜古迹非常多,尤其是大明湖和南边的千佛山,都知道济南府是三面荷花一面柳,半城山色半城湖” 秦泛棹说:“那我得看看” 田志远说:“哪里还有心思浏览名胜古迹,先在城里找个打工的地方,挣点吃喝要紧” 田致远和秦泛棹二人一面干活一面注意打探那些认识的商人情况, 是夜,一间不大的屋子,半间都是炕,秦泛棹干活累了,一进门就往炕上一躺。 田志远用水盆洗脸,说:“你也起来洗洗,最好烫烫脚” 秦泛棹说:“洗什么,我想明天咱们就走” 田志远说:“回去就回去吧,我也有些想家,不知道家里怎么样了” 秦泛棹说:“在这里这些天,我没干别的,耳朵竖着净听和咱们有关的事情” 田志远说:“我了解到,那些商人的货源主要来自于天津的铁厂街,我还发现在济南当地还没有从事铸造的行业。” 秦泛棹说:“没错,济南府的风土人情有许多地方和咱天津的基本相似,再说又是离着咱老家交河县不算很远,要是按从咱家乡算,到济南比到天津路途远不了多少,” 田志远说:“你和我想到一块去啦” 秦泛棹说:“以后在此建立自己的事业,一来躲避天津的案子,二来在此可以大展宏图。” 田志远说:“对” 秦泛棹说:“既然决心已定,明天我们就打点行装准备上路,先回老家一趟。” 田志远说:“好,就这么办” 转天一大早二人启程奔家走,不敢走官道,决定绕着山,找地方过黄河。 出城奔东不几步,看见前面就是有名的千佛山,田志远说:“既是到了千佛山,一定得去万佛洞看看卧佛,到普惠寺烧柱香,你我多灾多难,我们还是拜拜佛,保佑家里人别受咱俩的连累” 秦泛棹说:“还是别去了,一耽搁就是小半天” 田志远说:“依然这样耽搁了许多时日,不在乎这半天,我还想找个大师给咱们看看,要是能够化凶为吉,岂不是更好” 秦泛棹见拗不过,只好随着田志远前去。 一条上山的小径,石阶旁已是树木成荫,林中几只小鸟在鸣唱,惊落清晨的薄雾,化作露水,晶莹的挂在草尖,像是满地的珍珠。 秦泛棹伸开双臂拥抱这一切,满怀的说道:“啊,我仿佛来到了天堂” 林荫跌跌宕宕,山间溪流叮咚作响,一只黑色的蝴蝶落在石阶上,忽又飞起,飘飘摇摇似一幽灵在游荡。 田志远说:“看佛山,得静思深远的意境,忽觉世间万物千姿百态不过都在化外之中,还谈什么樊篱羁绊,早就都虚幻去了。” 石隘上有一翠鸟,于葱绿和黑褐的光影交映之间,呈现出落差之美与灵动之感,反衬出半山上苍松翠柏掩映中金碧辉煌的庙宇,更加的肃穆清幽。 秦泛棹说:“就算现在死在这里,我也不悔” 远出半山上古寺的禅院钟声,悠扬并且凝重,声声震颤发聩震聋,听下去,听到心里,顿时会觉得心旷神怡。 田志远说:“对普通凡人来说,一个朝圣敬见的念头,就是 “即心即佛”表现。你可以全心全意的,可以虔诚得五体投地,只要心静安于自然,保持豁达的心境,就有佛在胸中” 他二人说着话进到了寺庙之中,烧了香,拜了佛,应了自己的意愿。 田志远看见一位大师坐在殿中,走过去双手合十,上前打了个问询说:“大师叨扰,在下有不解之事可求告” 大师赶紧的站起身说:“施主有话请讲,贫僧听讯” 田志远问:“常听有无为真人修炼时,于参禅解缠之间徘徊,敢问大师,何为参禅解缠” 大师一脸正色说:“此语早已有争论;参禅解缠无非修炼佛性,修炼有多种法门,无位真人在没有修练成功之前叫无位真人,一旦从体内修炼出来,上下自如出入的时候,就叫佛性” 田志远说:“真佛性是一种信仰不是态度,不能表现,又怎能修炼,参禅是无求于佛,礼佛是有求于佛,” 大师说:“于佛祖看来,形势与祈求都是过程,最终目的都是诚心向善” 田志远说:“弟子只追求这两者之间的毫末只差,于心中找一个支点” 大师说:“参禅是为求;不因五色而目盲;不因五音而耳聋;不因无味而口爽;不因难得之货而妨行;不因驰骋纵横而心发狂,是无所求,礼佛当然是有所求,于心中所愿而发” 田志远说:“解缠等同于礼佛,是有所求,不是真佛性” 大师说:“施主所言极是,有人说;无位真人不属于修或不修。能从体内修练出来,必定还会坏。可见这个无位真人是常。佛性上下出入,还是佛性吗?贫僧以为然” 田志远低头虔诚的说道:“受教,谢谢大师为我答疑解惑” 告别大师,二人向里走。 秦泛棹问:“刚才你们说的话我都听不懂,说说” 田志远说:“我只是求证一下,以后的路怎么走” 秦泛棹摸摸脑袋说:“还是不懂” 田志远说:“这么说吧,求财去拜庙,倒霉上挂摊,都是有所求,就像你肚子饿了就想着吃饭,怎么能够做到‘真如c本性c大我和无我’” 秦泛棹说:“光吃饭行吗,我还想有点酒肉呐” 田志远说:“你那就叫贪嗔痴,五谷轮回,生老病死,你是脱不开啦” 秦泛棹说:“你这样说,与我们又有何干” 田志远说:“我是想以后怎么办,按照常理我们回到天津,一定会遇到许多的麻烦,如果来济南,未知的境遇如何,我不能保证,问问大师,心里头有个打算” 秦泛棹问:“你打算如何” 田志远说:“我打算顺其自然” 秦泛棹说:“你这不是等于没说一样吗” 田志远说:“天机不可泄露” 秦泛棹说:“你就故弄玄机吧” 说话来到了后院的门口。 秦泛棹说:“致远,你看,他们这里还有女尼” 田志远顺着秦泛棹所指的方向看去,依山旁隘的后院,大殿巍峨耸立,院落里,有一年轻的女尼在打扫院子。那女尼虽是粗布衲衣,但是也难掩其清秀的面庞。 田志远站在门道里看着前面说:“还真是,哎,我怎么看着她那么面熟呢,泛棹”田志远扭头看,只见秦泛棹痴痴呆呆的正在走向那个女尼。 田志远刚要说话,就听见,秦泛棹颤抖的声音说道:“喜子,喜子是你吗,你” 田志远一愣:“喜子,陈凤喜,哎,是她,一定是她”田志远也看出那个女尼就是失踪多日的陈凤喜:“她怎么在这里” 秦泛棹浑身颤抖的向前走着:“喜子,你是喜子,我是泛棹呀” 那女尼听到有人在叫她的名字,抬起头来,面无表情的看着向她走来的人。 秦泛棹说:“喜子,你认不出我了,我就是你的泛棹哥呀” 那女尼喃喃的说道:“泛棹哥,你” 秦泛棹走到跟前:“对,我就是,我就是你的泛棹哥,喜子,你看,致远哥也在” 田志远说:“喜子,是我,你还好吗?” 那女尼手里的扫帚掉在地上:“泛棹哥,真的是你致远哥真的是你” 秦泛棹上前抓住凤喜的手说:“喜子,是我,是我,你怎么在这里”秦泛棹扭身指指周围的环境说:“你,你怎么会来到这里,你”他上下打量着身穿衲衣的陈凤喜。 陈凤喜说:“你真的是我的泛棹哥,泛棹哥,我可把你们盼来啦,我” 秦泛棹抓住陈凤喜的手说:“喜子,走,咱们回家,跟哥回家吧,啊” 陈凤喜恍惚的说道:“家,回家,不,我我不能回家我不能回家我没脸在” 秦泛棹说:“喜子,你跟我回去,我们都十分的想念你,想你” 田志远说:“喜子,我们都很想你,真的” 陈凤喜大声地说道:“不,我不” 陈凤喜忽然间脸色大变,猛的挣脱秦泛棹拉着她的手,双手捂住脸,扭身向后面的一排房子跑去。 秦泛棹追上两步喊道:“喜子,不管发生什么事,哥都不怪你,喜子” 秦泛棹想要跟着去,田志远拉住他。 田志远说:“泛棹,知道她在这里就好,我们找人打听打听,看看到底出了什么事情” 秦泛棹身子一晃,倚在田志远的身上。 这时候,大殿后面的房子了,传出来一阵撕心裂肺的哭声,那声音在这青山大殿的上空嘹亮的传播开来,直惊得房脊上的几只鸟,扑棱着翅膀飞向远方。 田志远看见,秦泛棹的脸上,两行热泪流了下来 第三十七集终 注:《北京条约》规定允许华工出国,洋行设有 “金矿局”,专门诱骗华工,转卖给外国资本家,从事开采金矿c开发橡胶园等各种苦工杂役, 外国人豢养一批无赖游棍为人,采用各种诱骗胁迫的手段捕掠华工。 从中国到达南美要在海上航行120多天,众多华工被紧塞在船舱里,吃喝拉撒挤在一处,生活条件极为恶劣,所以才有“卖猪仔”之称,并把劳工乘坐的海轮称为“浮动地狱”。 1856年仆得兰公爵号从香港开出后的第三天,就开始有自杀的记录;这些华工以个人的生命为代价控诉着西方殖民者的罪恶行径。 集体也时有发生。据统计,1861年到1872年间,英c法c意c比c萨尔瓦多和秘鲁六国华工船上共计发生过严重达十四次;同治九年法船新潘纳罗浦号载华工三百一十名去开罗,途中也被激怒的华工伺机杀了船长和几名水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八章 第三十八集 同治九年阴历津周边地区发生了旱灾,一时瘟疫流行,天津周边的农民都涌到城里面寻求庇护,一时间各种慈善机构大力施救。 一群难民相携着在城里走着,忽然有人跑起来,远处围着一群人,一家大买卖家正在施粥,人群跑过去都伸手要吃的。 城门口东倒西歪的躺着一些人,各个面黄饥廋的,身上衣不遮体,还有的人饿的伸着手要吃的,几个小孩子傻傻的站在在路边,看着过往的行人。 有好心的人,弯下腰放在地上破碗里几个铜钱,几个小孩子哄抢起来。 有人就趁机哄着一个小孩子往别处走,那个孩子回头看看,脸上露出迷惘的神色。 再回头说说田飞虎这头,自打他从狱里出来就一直憋着劲想着如何收拾金把头, 金把头听说了租界码头上的事后,知道田飞虎是个不好惹的茬儿,轻易不肯再在铁厂街露面, 田飞虎叫顺子经常在落马湖附近盯稍,自己又去过租界码头几趟,均没有见到过金把头,只是见过崔三爷瘸了个腿在码头上办事,见着田飞虎吓得就像老鼠见了猫,发誓赌愿的说自己再没有干过坏事。 俗语讲,两座山到不了一块,两个人总是有机会碰上。这一天,是城里鼓楼逢五的大集,集市上是百物云集,卖吃的c卖菜的c卖土产百货的,搭着棚子剃头的c树荫底下算卦的,吵吵嚷嚷,街面上是车跟着车,人挤着人,叫卖声c讨价声c欢笑声洋溢在整个鼓楼的角角落落,热闹的气氛顿时驱散了夏日里的烦躁。 金把头平日里是每集必到,无非是借着自己的这点权势,各处讨点便宜。几日不出来心里就和长了草一样,一大早金把头从自己在城南洼的宅子出来,慢慢悠悠的顺着南门脸儿进了城里,常在身边儿的几个弟兄象疤瘌李c常缺德c药起子呀,早就候着他“起驾,”一路小跑追上来凑跟前儿打招呼:“金爷,您啦早,您啦藉是赶集去” 金把头点点头说:“有日子没去啦,心里还怪想的,你们几个跟着我,今儿爷请客,说,想吃什么” 疤瘌李说:“金爷,西北角二和尚的羊汤不错,这小子是从大西北淘换来的手法,味儿正,完事再上盘水爆肚,怎样,咱来来?” 常缺德说:“喝哪玩意干吗,大夏天的,你他妈坐月子等着催奶呐” 药起子说:“金爷,我说个地界儿你们准想去,咱上河北大街天一坊,疤瘌李,你不想吃水爆肚吗,你尝尝天一坊的水爆肚,就那味,包您美,再弄上半斤烧刀子,然后桥口的华清池里一泡澡,舒坦,怎么样,我这道划得怎么样,金爷,您说” 金把头心里拴着扣,嘴上含含糊糊的说到:“哦哦,咱今天不去这么远,只在着鼓楼附近转转就行,” 金爷今天怎么没兴致的原因,几个人早就知道,铁厂街的田飞虎在找他报仇,已经是公开的秘密啦,兵怂怂一个,将怂怂一窝,几个人相互看看,只好跟在后面别言语,怕说多了找抽。 一群要饭的走过来伸着手要吃的,其中的一个女孩满脸的污垢,站在人群后面呆呆的看着,不敢上前。 旁边站着一个瘦弱的男人说:“几位爷,给口吃的,我就让孩子跟你们走” 药起子说:“金爷,来买卖啦” 金把头看见,走过去,用手托起那女孩的脸,左右看看说:“太瘦了,这得多少粮食养胖了,不行不行,比她好的都没人要,走,一边去” 那瘦男人追着说道:“爷,您给她口吃的就行,她就能活,爷,求您啦” 常缺德说:“走走走,一边去,没看见我们爷今天没兴致,走”推得那个男人向后倒仰,一下子倒在地上,常缺德向那个那男人吐唾沫。 来到鼓楼,金把头仔细的巡视了人群堆儿里说:“今天集市倒是热闹” 常缺德说:“金爷,我看没有他” 药起子说:“怕嘛啦,咱三还打不过他一个” 金把头左右看看:“再等等,咱是好汉不吃眼前亏,不惹他不等于怕他,我是想让马班头找机会出头办他” 药起子说:“金爷说得对,杀鸡焉用牛刀,咱打他,都不值当闪了您的腕子” 金把头笑着说:“喝,你小子多晚会说句跩文话了” 等啦一会,见没什么异常,逐走进集市上的人群中,几个混混跟在他身后,见着东西不论吃不吃,要不要,伸手就拿,摊主一开始想制止,抬头看看是这么几块料,下面的话跟着就咽了下去,自认倒霉,只当是喂了狗。 转了一圈,经常来也就没什么新鲜的,金把头自己也觉得没什么意思,走到鼓楼的北面,见有一卖狗皮膏药的地摊摆在太阳底下, 那人头戴一顶竹编的大檐雨帽,是北边少见的那种竹帽,想必是外乡人,大檐帽将整个脸盖在了下面,看不清什么模样, 金把头站在那前,手里揉着两个石头做得圆球,对着蹲在地上的摊贩说:“你这膏药治病吗” 那人也不抬头,就像没听见似的。 常缺德说:“哎,问你哪,你聋啦还是哑巴啦,你怎么不说话,妈了的” 疤瘌李和药起子上前就去推那人,推了半天没见动静,只见那人的脚就像长在地上一样,越是推得劲大,脚就往地下陷,生生把平地踩出两个脚窝,几个人正在纳闷儿,那人站起身来自己摘下帽子说:“我这药,治得了病治不了命”。 这几个人一看,我的天哪,面前站着的是躲了半天躲不开田飞虎。几个人往后一稍,拉上架势准备着。 金把头捏住了手里的玉石球,想着适时出手用它当作打人的,心里说:“这球砸过去,不死也得头破血流,”仗着人多,金把头说:“田飞虎,真是冤家路窄,想必你是安了心专门在此等我的,是吧” “是又怎么样?不是又怎么样,今天既是撞上啦,就算是咱们的缘分没有断,怎么着咱也把旧账了了吧”田飞虎说着将手里的竹帽往药摊上一扔,吓得几个人向后退了好几步。 金把头撒了个狠儿说道:“算算就算算,谁怕谁,着家伙”说着一扬手来了个先下手为强,将手里的玉石球狠劲的扔出一个,金把头也是个练家子,玉石球从手里出去,快捷如风,就像枪弹一样直接的就奔了田飞虎的脑囟门。周围赶集的人见状“哄”站起就跑,全都避的远远的,唯恐离的近溅一身血。 您想,一斤来沉石头疙瘩,加上速度,那是何等的力道,这要是砸在脑袋上,非死即伤。眼看是田飞虎躲不过,石头球马上要砸在他头上时,就见他快速伸手象接一个棉花团一样,轻轻抄在手中,围观的人又“哦”一声,悬着的心“呱嗒”一下就掉进了肚子。 这说话还没有松口气的光景,就见金把头第二个石头球已经飞到,这个来球要比上一个力道大得多,金把头是将全身的力气都灌在了这个球上。 就听田飞虎说了声:“你的心够黑呀”话刚落音,石头球已到身边,旁边的人看见田飞虎这次没有用手去接,忽见他人平地腾空,武术界管这叫“旱地拔葱”,人已窜起二尺多高,生生用肚子的接下了这个球,那球一下子陷进肉皮多老深,田飞虎人还没落地,就见他肚子一绷,那石头球反弹出去直接就砸向了金把头。 金把头见形势不妙,伸手拽过来常缺德挡了一下,就听见常缺德的胸口窝“嘎巴”一声,挺壮的大汉口吐鲜血,一侧歪手捂胸口倒在了地上,金把头扭身就跑,平日里称兄道弟的狐朋狗友这时候没一个仗义的,就恨爹娘少生了两条腿,疤瘌李和药起子,跟着金把头早就跑的没了影儿。 田飞虎手里还攥着一个球,本想朝着金把头砸过去,又怕一生气力道拿捏不准误伤了别人,直恨得田飞虎咬牙切齿,将手里的石头球,一使劲捏了个粉碎。 围观的人禁不住“啊”了一声,以前都是听说书的讲过,没想到今生今世能够见到这样真实的场面,今天算是开了眼啦。这事后来从城里传到城外经过再加工,那邪性劲远了去啦。 按原计划田飞虎虽然没能收拾了金把头,但今天对他的教训使他终生不能忘记,自己也算是出了一口恶气,让他知道作恶多端,早晚都会碰上碴子。 田飞虎看看躺在地上的常缺德,说:“你看见了吗,这就是你的主子,到了紧关节要的时候,你们就是个垫背的,他还拿你当人看,这是个石头球,要是把刀子,你的小名今个就交代这儿啦,起来,我给你看看” 常缺德吓得拉着退在地上爬:“爷爷,您是我的爷爷,求您啦饶我一命,以后我再也不敢跟着金把头欺负人啦,求您高抬贵手,我就是个混蛋,您别跟我一般见识” 田飞虎会说:“我不会打你的,你也禁不住我一打,让你起来是给你看病” 常缺德颤颤巍巍的站起身说:“田爷,我常阙阁虽说跟着金把头混,可是我没干过伤天害理的事,求您手下留情” 田飞虎问:“大家伙都叫你常缺德,你怎么管自己叫常阙阁” 常阙阁说:“我本来就叫常阙阁,跟着金把头在一起,别人看我们不是好人,就随恨发挥呗,音差不多,意思不一样” 田飞虎说:“以后别再干缺德的事啦,学点好”说着上手给他治病, 一碰常阙阁他就叫唤:“哎呦,哎呦,疼,哎呦,您下手轻点” 田飞虎说:“没事呀,就是折了两根肋条” 常阙阁说:“啊,折了两根肋条还没事,哎呦,哎呦。您可给我治好了” 田飞虎说:“你也别装啦,折两根肋条不会死人,呶,这些个药就是给你们准备的,拿走回去养伤吧”说完从地上拾起竹帽,稳稳当当的从人群中走了过去,就象什么都没发生一样。 常阙阁说:“爷,田爷,真没事” 田飞虎走远,没有搭理他。 众人为之愕然。 金把头张皇失措的跑回了城南洼的老宅,看看后面什么人都没跟来,心里这个恨那,一恨在鼓楼集市上当着那么多被田飞虎撅了个对头弯儿,这个跟头算是栽啦,以后再跟人耍浑就有话把在人家手里攥着,一提这段事,糗大啦,简直就是揭了他的金字招牌,再也浑不起来,二恨疤瘌李和药起子这两个王八蛋,平日里跟在自己身后,就像屎壳郎滚粪蛋一样不离不弃在后面那么捧着,今天一有危险,跑的他妈的比兔子还快, 他说:“俩王八蛋眼神够活的,这是看我势衰,不傍前儿拉,妈拉的” 金把头有些失落,觉得今后没有了出路,他田飞虎在这市面上一天,他金把头就没有出头露面的机会,这不就等于断了他的生财之道,不如说;简直就是要了他的命, 他说:“不行,我得出来这口气”他左思右想,想到了官府,想着先和马班头见上一面,拉个大旗先当虎皮用用。于是隔了几天,估计事情消停了,他就去了县衙门。 去衙门的路上,正巧碰上马班头。 金把头赶紧的喊道:“马爷,我正找您呐,相逢不如巧遇,我有事,咱茶楼说话” 马班头摇摇手说:“今天不行,我得赶紧的回去” 金把头说:“那天,您说那天您有空,我候着,我非得和您喝两盅” 马班头说:“坏菜啦,丢孩子的人群把衙门围了,这不,今天一大早,刘大人就叫我遍请天津卫的头面人物研究事儿,我这都跑断腿啦,一会还得去几家,这几天都没空,你就说嘛事吧,赶紧说,说完我就走” 金把头将马班头叫到一边,说:“马爷,田飞虎那小子找我的麻烦,这你得给我撑腰” 马班头说:“你还怕他,你手底下不是有一帮子人吗,好虎不敌群狼,一起上” 金把头说:“我不怕他,刚在鼓楼我俩交手了,这不,我全须全影的,没伤着” 马班头上下打量金把头说:“你,我不信” 金把头说:“这小子被我砸了两个石头球,算他命大,没要了他的命,他把常缺德打伤了,他还扬言说,冤有头债有主,要找咱两个人算账,你盯着,不定哪天,他会找来的,你马班头脱不开,是你抓的他,他肯定要找你报这个仇” 马班头说:“嘿,他还跟官府较上劲啦,我就不信他能把我怎么着” “你不信啊,他可是有功夫的人,说不准那天你走单了,他把你废了以后再远走高飞,你上哪找他去,你说是吧”金把头盯着马班头的脸看。 马班头沉思了半天说:“依你怎么说,总不能无缘无故的抓人吧?” 金把头说:“怎么无缘无故,常缺德就是让他打伤啦,差点没死喽,这不就是罪状,你还犹豫嘛” 马班头说:“你看,我也得顾的过来呀,他不是要找我吗,我听着”说完扭身走了。 金把头在后面说道:“那天我请您喝酒” 马班头远远的回到:“二大爷的裤腰,咱免” 天津县大牢关满了囚徒,个个都是面黄肌瘦,有的囚徒奄奄一息,躺在地上嘴里喃喃的述说着自己的冤屈。 秦大娘在狱卒的带领下走到了最里面的死牢,就见一间昏暗的牢房地上铺满稻草,气味非常的刺鼻,苍蝇围着人打转,轰都轰不走。 狱卒打开门上的锁链,凤明听到响声,慢慢的扭过头,面目麻木看着外面的一切。 狱卒说:“田凤鸣,有人来看你” 田凤鸣答应一声:“哎”慢慢爬起来,摇摇晃晃的从暗影里走过。 秦大娘看见,心里头一阵子酸楚,不觉得眼泪流了下来:“凤鸣呀,我是你姑” 田凤鸣还是不紧不慢的答应着:“哎” 秦大娘说:“凤鸣呀,你咋不认得人啦,我是你姑呀” 田凤鸣呆呆的站在那儿,仔细的端详着站在他对面的人,忽然间,他“扑通”一下子跪在了地上,大声的哭了起来:“姑呀,真的是您吗” 秦大娘放下手里的篮子,走过去搀扶田凤鸣:“哎呀,我的儿呀,你咋成这副模样啦” 田凤鸣跪在地上只是磕头。 秦大娘说:“儿呀,让你受苦了,让你在里面受罪了儿呀,你受委屈了,你呀” 田凤鸣仰起头来说:“姑,我没有想到,真的是您,我没有想到真的是您,我,” 秦大娘说:“快起来,快起来,让姑好好看看看你,我的天呀” 田凤鸣做起来,秦大娘坐在一旁。 田凤鸣说:“姑呀,我就是个混蛋,我” 秦大娘说:“孩子,快别这样说,姑这心里不是个滋味,孩子,都是姑的错,没有照顾好你,我怎么向你的父母交代呀” 田凤鸣说:“姑呀,我这些日子以为不会有人再来看在我,我闯的祸,我自己来搪,我想通了,不就是一个死吗,早死早掏生,二十年以后我又是一条好汉。” 秦大娘说:“傻孩子,那种话你也信,咱不信啊,好好活着,姑在外面正在想办法,你可不许胡思乱想的,该吃吃该喝喝,等姑想出来办法,一定救你出去” 田凤鸣说:“姑呀,您也被劝我了,我想好了,我的是谁也帮不了,咱就是倾家荡产也不够他们搜罗的,我在狱里面早就听说了,是他们设下的圈套,一直想着害咱们” 秦大娘说:“那有什么,只要是有人在,咱就不怕他” 田凤鸣说:“就为了一个秘籍,他们害了陈家一大家子,害得我姑父暴病去世,害得泛棹和致远远走他乡,这还不够吗,” 秦大娘问:“这些事谁跟你说的” 田凤鸣说:“他们都来过,一个不拉的都来过” 秦大娘问:“谁,你说的谁呀” 闪回;在油灯的映照下,两张黄白的脸凑到一起。 得意洋洋的王长庚说:“怎么样,我早就说过,咱们还是会见面的” 田凤鸣说:“你现在是抖起来了,换了身官衣都不知自己姓什么了” 王长庚说:“此一时彼一时,想当年我在你手底下受气的时候,我就下了决心,一定要出人头地,你看,我说对了吧,你别不服” 田凤鸣说:“我没有不服,我过我的,你过你的,咱俩是井水不犯河水,碍不着” 王长庚说:“我今天来是想救你的,可看你这态度” 田凤鸣说:“就你,你有那本事” 王长庚说:“我不跟你打哑巴缠,我问你,师傅的秘籍你知道在哪里吗” 田凤鸣说:“师傅的秘籍不是被你偷去了吗” 王长庚说:“你还记得这事” 田凤鸣说:“当然记得,而且记得非常清楚,你那天把我灌醉,烧了师傅的工棚不说,你趁乱去了师傅家,翻找秘籍,你打我们都不知道是你干的,我差点为你背了黑锅” 王长庚说:“过去的事不提了,我现在在大帅跟前听差,大帅说了,你要是能够说出秘籍的下落,大帅就放了你” 田凤鸣说:“你在这糊弄小孩子呐,别说我不知道秘籍在哪,就是知道我也不会告诉你” 王长庚说:“为什么,难道你不想活” 田凤鸣说:“想活,但是,不是这种活法” 王长庚咬牙切齿的说道:“那你就死去吧,就像秦泛棹c田志远,陈凤喜一样” 田凤鸣惊讶的问道:“他们都被你害死啦” 王长庚说:“是的,他们都被我害死啦,你也离死不远了” 田凤鸣气愤地说道:“滚,你这个披着的魔鬼,你不得好死” 王长庚扭转身往外走说:“你好好想想,识时务者为俊杰” 田凤鸣吐了一口唾沫说:“呸,休想” 王长庚仰着头哈哈大笑走出去,在狱卒的耳朵边说了几句话。 大堂上,众衙役给田凤鸣上大刑,打的田凤鸣哭爹喊妈的一阵嚎叫。 秦大娘心疼的查看着田凤鸣的伤口说:“没想到,以前是个那样的人,现在变成了魔鬼” 田凤鸣说:“这还算是好的,李文远也来过了” 秦大娘诧异的说道:“都是他惹的祸,他还敢来” 田凤鸣说:“李文远实际上是个洋买办,官府不敢拿他怎么样” 秦大娘说:“啊” 闪回;监牢外,一张桌子边上坐着田凤鸣,李文远坐在他对面,鲍威尔站在一边用手绢捂着鼻子,不耐烦的来回踱步。 李文远说:“现在洋人的势力非常大,就是连朝廷都不敢惹,你何必梗着个脖子,不开窍呢,听我的,知道多少就说多少,对你有好处” 田凤鸣说:“我一开始被你说的动了心,也曾经为你做过违心的事情,现在想来我就是当年太傻了,怎么会和你们这些人混在一起” 李文远说:“哎,哥们,话可不是这么说的,我跟他们不一样,我是为了保命才加入了洋教,我劝你也和我一样做个天主教的教徒吧” 田凤鸣说:“入洋教,我现在就死” 李文远说:“你看我就是这么一说,不入,不入” 田凤鸣问:“你要秘籍就是为了给洋人” 李文远说:“你这样说,也算对,你想过没有,秘籍就是被王长庚拿走,我们也有办法要回来,咱们的皇上和大臣们知道,和洋人的军队作对那是最最不明智的,一切都在洋人的掌握之中” 田凤鸣说:“实话跟你说,我真不知道,就是知道现在这种事我就是死了也不做” 李文远说:“你是不是怕王长庚报复你” 田凤鸣说:“王长庚已经把秦泛棹和田志远c陈凤喜害死啦” 李文远摇摇手说:“诺诺诺,他说的不对,秦泛棹和田志远还活着,至于陈凤喜吗,我就说不好了” 田凤鸣问:“泛棹和致远活着?” 李文远说:“活着,现在不知道在哪里,本来是上了去南洋的船,半截娄他们杀了船长,劫持了轮船,好像是在江苏一带上的岸,现在官府正在追捕他们” 田凤鸣说:“阿弥陀佛,老天保佑,不要再让他们受苦受罪了吧,所有的罪孽都由我一个人承担吧,救苦救难的观世音菩萨,我给您磕头了”说完,趴在地上就磕头。 李文远说:“你就不想救救你自己” 田凤鸣不说话,闭上眼睛,坐在地上嘴里念叨着:“救苦救难的观世音菩萨。救苦救难的观世音菩萨,您开开眼吧,看看这世道上的坏人都干了些什么” 李文远说:“还是看看你自己吧,你做了那么多对不起你师父的事,所有的人都不会同情你,只有我还惦记着你,你你你,说,我说的是不是这个理” 田凤鸣依旧闭着眼念经。 李文远说:“我给了你那么多钱,我帮了你那么多事,你就不能知恩图报呀” 田凤鸣浑身颤抖了一下,但是马上沉静下来,依然闭着眼念经。 李文远等待着,着急的看着田凤鸣。 鲍威尔鼻子里:“哼”了一声。 李文远扭头看看他。 鲍威尔冲李文远摆摆头说:“不再和他讲道理了,让他在这里自生自灭吧” 李文远站起身,狠狠的说道:“你死吧,你就是死喽,都不会有人来看你” 他们二人走出去,田凤鸣的脸上流下了两行热泪。 田凤鸣大声的喊道:“老天开眼,秦泛棹还活着”那声音传出去老远。 济南普会寺大殿外面,秦泛棹手里拿着一封信,脸上的泪水控制不住的往下掉。 住持大师说:“涤尘不会回来了,她和她的师父惠清大师云游四海去了,他让我转告你,要好好的保护自己,要改改以前的毛病,以后要顾家,她说你早就应该有自己的家了,全是因为顾及她的感受才至此,她说” 秦泛棹说道:“她说,她为什么不自己和我说,她说,她” 大师说:“放下吧,放下一切就会得到解脱,你如此执着下去,对你自己,对涤尘都不好,一切皆为虚幻,放下回归自然”大师双掌合十念叨。 田志远问:“大师,她有没有说要去何方” 大师说:“四海云游,居无定所,贫僧说不好” 普会寺禅房一排房子的一间屋里,陈凤喜忍住悲伤,痛苦的脸上充满泪水,几乎要昏厥过去。 忽然,外面秦泛棹在高声的喊道:“喜子,你倒是在哪里,你说句话呀,喜子” 盘坐在炕上的一位老尼说道:“涤尘,你既是尘缘未断,还是顺其自然为好,还是见见他吧,为师不会怪你佛心不坚的” 陈凤喜扭身“扑通”跪在地上,哭着说:“师傅,我已经是个破败的身子,早已不是当年的我了,我如何面对世人的问询,如何面对怀疑和指责,我,我不能出去” 秦泛棹瘫坐在院子里的地上,哭诉着说:“喜子,你跟我回去吧,你在这里我也不放心呀,喜子,你听到了吗,喜子”说着说着昏倒在地上。 田志远赶紧的扶起他,轻声的呼唤到:“泛棹,你这样折腾自己是不行的,凤喜不愿意见你我,一定是有她的原因,我劝你不要再执拗下去,这样不行” 秦泛棹依旧嘴里念叨着:“喜子,你跟哥回去吧,喜子”声音小了许多。 田志远说:“大师,既是我们见不到涤尘师傅,能不能留句话,您给转达” 大师说:“施主尽管讲,倘若事有巧合能够遇上,我定当转达” 田志远说:“涤尘师傅的俗家和我们是老乡,您若遇上她,您就告诉她,他的家人还在,我们都是他的家人,让她不要忘了家里的人,我们随时的等待她回家,您一定和她说,家里的人是和她最亲的人,亲的就像是亲生的兄弟姐妹一样。” 大师低头承受:“一定,一定” 禅房里陈凤喜听见田志远的话,一下子瘫坐在地上,忍住哭声,悲愤满腔,满脸的泪水早已洇湿了僧袍。 慧清大师双掌合十说:“孽障啊,我佛慈悲,当除孽扫障,还浮屠一个清白,阿弥陀佛” 府衙大牢秦大娘抚摸着哭泣的田凤鸣说:“孩子,这个世道真是豺狼当道,没有好人走的道了” 田凤鸣说:“姑,我的事不仅拖累了泛棹和致远,我姑父也是因为我的过错过世了,姑,你也别找人救我了,您就让我痛痛快快的死了吧,我就是出去,我也没脸见大家” 秦大娘说:“傻孩子,你也不要过多的自责,咱老家人没人笑话你,你听姑的,再忍忍,我这就去想想办法” 田凤鸣跪在地上狠命的磕头,秦大娘满眼热泪的站起身走了出去。 天津县衙门当时在东门里的县阁前街旧仓廒基址,原为明永乐年修筑的大运c大盈和广备贮粮三仓。雍正十二年由天津知县徐而发改建。县署内建筑有照壁c大门c仪门c大堂五间,二堂三间,三堂九间及土地祠c文昌阁等,离着城南洼没有几步道。 这一日,金把头还在惦记鼓动马班头出头和田飞虎作对,一溜烟出溜到了天津县衙。 夏日里的阳光火热,金把头走的浑身是汗,气喘吁吁,汗衫都被汗水湿透了。 金把头走到县衙门口时,就见围着一大帮子人,有百十口子,都在七嘴八舌的议论着什么,金把头看见一个自家远房的兄弟媳妇外号叫“召叨”(爱唠叨有点二虎)的站在人群中,就上前问她:“弟妹,你怎么在这,怎么回事,县衙门里出了什么事情?” “召叨”本来就是个“人来疯”,见着本家有权有势的大大伯走过来,一下子觉得委屈,眼里喊了泪水,声音就提上去八度,:“老天爷也,你可来啦,咱们家小四金蛋儿算是找着救命的主啦,藉不是吗,马班头他们抓了个人贩子,供出咱城南洼丢的这几个孩子都是他妈的武兰珍给拐走的,现在正在大堂上审着呐,也不知您那侄子能不能找回来,求您啦给进去打听打听,咱家金蛋儿能不能找回来” 金把头说:“早就听前几天水火会拿住一个叫武兰珍的人,当时他正在用放了的红薯哄着让一个孩子吃,那孩子心眼多,告诉了他们家大人,就被当场逮了个正着,交给了县衙。后来又听说审出来一个叫崔三的教民是这个集团的主谋,他妈的,打小孩子主意算什么本事”金把头不禁心里暗暗的骂道,总归金嘎子是自己家的侄子,心里的恨也就不打一处来。 隔了一会马班头从里面出来,站在衙门口的人群一下子围了上去,都和马班头打听事, 这个问:“我们家孩子找着没有?” 那个问:“是不是他把我们孩子卖给了望海楼教堂啦,” 又一人说:“你想点好,望海楼死了三四十个孩子啦,你不惦记自己孩子活着,别尽往倒霉上想” 有人说:“啊,您啦说说,望海楼死的那孩子就那样扔着,野狗扒拉来扒拉去的,谁家大人知道谁不奄心(伤心),洋人这不是作孽吗” 马班头说:“都别在这懆懆啦,案子正在审理,啊,都回家听信,到时候有消息会通知你们的,你们不都是登记了吗,在家等着去吧,找着孩子会给你们送去,” 有人说:“给谁送去,到现在也没看见你们谁去过一趟望海楼教堂,纯属是糊弄局” 召叨听了不甘的说:“你不能就这么把我们打发了,你们官府得出头帮我们问问望海楼里还有多少孩子,我们想知道那里头有没有我们的孩子,大家说对不对” 大伙都说“对,官府就得出头代我们问问” 马班头说:“要问那也是大人们的事情,现在刘县令正在衙门里会客,来的都是咱天津卫的头面人物,具体以后有什么章程,咱们听听再说,几位,听我的,各自先回家,明个再来,老几位,老几位,听人劝吃饱饭,散了吧” 围着的人群觉得也没有什么好主意,正要散去,就见一行有二三十个人从城里面气势汹汹的朝这面走来,领头的就是在北大关卖鸡子的翟大个,老远就听见翟大个大嗓门嚷嚷:“几位,咱这次非得让刘县令给拿个说法,不能老是推辞,他妈洋教堂这么嚯嚯咱们的孩子,这也太拿咱们不当人看了吗,他妈谁家孩子死了谁不心疼,老几位,走,咱去问问他们” 跟在他身后面的崔炮高声说:“走,咱去问问,这次可别象上一次,让人家三言两语的打发啦,今个就是今个啦,不说个子丑寅卯,不算完····” 马班头抖愣着双手说:“完,这拨没走又来一拨,我也没招,我还是进去回禀刘大人吧”说着就要往里走。 召叨用手推了一下金把头,金把头赶忙招呼:“马班头,马爷,留步留步。” 马班头回头一看是金把头,赶忙回身施礼招呼:“呦,金爷金爷” 金把头连忙的回礼说:“爷爷爷,您啦是爷梢微耽误您一会” “没这称呼,您啦是爷,我们藉是三孙子”马班头调侃着说:“今天怎么,您啦也来为民请愿来啦” 金把头说:“哪是,我老金家一个孩子找不到了,您啦给问问” 马班头说:“天津卫最近发生好多起儿童失踪绑架的事件。现在天气炎热,疫病流行,育婴堂中有三c四十名孤儿患病而死,每天有数百人到河东义地的坟圈子围观,挖出孩子的尸体查看,找不到的就到县衙来闹,闹得衙门里这几天都翻了天,” 金把头说:“我倒是听说望海楼的洋人往河东义地里埋了三四十个死孩子,天天哪里的野狗都成了群,把那埋的浅的都给扒出来吃啦。老百姓都炸了营,说是那些孩子都是让洋人把肠子肚子掏出去做药啦。” 马班头说:“可不是,凡是丢失孩子的人家都疯啦,不知道是谁传出外国修女以育婴堂做晃子,实则绑架杀死孩童作为药材之用等谣言。今天一大清早铁厂街的就来闹,我这费尽了口舌刚刚把哪几位爷送走了,这不,您这城南洼的,还有这北大关的,这不都来了吗,过一会还不知道有谁来,告诉你说,衙门二堂里还候着几位大爷呐,知道吗,天后宫的当家的,同仁堂掌柜的,大悲院主持,还有几个说说道道人物都在二堂等着知县呐,” 金把头说:“爷,我这也是急事,那孩子好几天没回家,现在不知道是死是活” 马班头说:“刘县令一会就去找张光藻张知府,嘱咐我在二堂伺候那几位爷,这的事办不利落,我还忙乎别的事,您啦不想让我端这碗饭啦,饶命吧金爷,咱的事往后靠靠,您啦给个面,容个过儿,等我消停了,我一准办您这事,” 金把头还要说什么,马班头赶紧双手一揖说:“得啦爷,我还有事”说完扭身进了衙门。 翟大个喊道:“哎,别走啊,我们还有事情问您呐” 马班头扬手说道:“几位,刘大人不在,几位请回,有了消息一定转告大家的” 崔炮喊道:“洋人他妈的不拿咱们当人,咱不能轻饶了他们” 一群人都高声的叫喝着:“你们官府出来个人,给我们一个交代” 马班头一看不好,扭身进了县衙。 大家都激愤了起来:“这他妈,没人管了,走,咱们找地方说理去” 翟大个喊道:“刚才听说,刘大人在府衙哪里,走,老哥几个,咱去府衙” 一群人吵吵着直接的奔了天津知府衙门。 金把头刚想跟着,召叨过来问:“他大爷,您问清楚了吗” 金把头烦躁的说:“清楚他妈拉个x,我都糊涂啦” 召叨哭着说:“他大爷,谁糊涂您啦也不能糊涂,小金嘎子可就指着您啦救他,那孩子到年底才刚刚五岁,每次见着您都欢天喜地的追着您啦叫大爷,孩子没啦,您啦不心疼,说什么您啦也得管,” 金把头说:“我管,我管,我管还不行吗,就你们这帮子老娘们事多,自己看不好孩子,现在到着急啦,早干嘛去啦” 正说着,就见刘知县送出来许多天津的知名人士和大买卖家的掌柜的,到了门口,刘知县拱手相送说:“劳烦各位大驾,刘某代表天津父老谢谢各位,鄙人一定秉公此事,决不让死去的孩子受此不明之冤”那些人也和刘知县拱手告别。 围在外面的众人见了刘县令都嚷嚷着自己的冤屈,非要现在就要说法。 这个说:“大人您可得给我们做主呀” 那个说:“我的孩子就在望海楼教堂里,您快去救救他吧” 召叨冲上前哭着说:“刘大人呀,您可得给我做主呀,我的孩子找不到了,一准是叫洋人拐跑了,这不要我的命吗” 一群衙役上前阻拦说:“别吵,别闹,往后站” 刘知县对站在身后的高升说:“备轿,马上去张知府那里” 高升问:“二堂那几位呐” 刘知县说:“刚送走的这些人我就脑袋疼,二堂那一拨更不好对付,走,去府衙” 高升招手候在一旁的轿夫说:“送县太爷去府衙” 人们一听说知县要去知府那里,就知道此事闹大啦,好事的都跟在县太爷轿子后面,全都去了知府张光藻的府邸, 金把头因为有侄子金蛋儿的事要管,更何况召叨一直对他也不撒手,所以只好也随着往前走。 一路上越聚人越多,高升凑到轿帘前小声说:“老爷,这人可是越来越多啊,跟在您的后边好不好,不行我叫人轰走他们” 刘知县正在轿子里盘算到了知府怎么说,撩开轿帘看看外面的人群正都朝着自己看,心口窝里忽然涌现一股早已忘光的正义感,随口说:“不轰,正好也让知府大人看看,不是我这县令不尽责,只是滋事甚大,不可盲动” 走到张光藻知府的府邸门前,刘知县心里更加的踏实啦,因为知府的门口早已经聚了有二三百口子人群。加上随自己前来请愿的人,一下子有了几百口子。 翟大个站在人群中,高门大嗓鼓动大伙跟着他叫喊“冤有头债有主,不能放过洋走狗,流血债血来偿,不能放过洋教堂,” 人群中有不少苦力和混混,都是些不甘寂寞的半大小子,几个月前还在北大关桥口等着挨板砖的崔炮,现在是个小头头,领着一帮小痞子也在人群中跟着起哄。 天津城里的这件拐骗案件因为牵扯上洋人,一开始就惊动了全天津卫所有的人,从上到下,从达官贵人到穷苦老百姓,三教九流,五行八作,凡是听得到,看得见的,只要是喘气的,就没有一个不关心此事的,连小孩子一哭,大人就说:“别哭啦,再哭武兰珍就拐你来啦”小孩马上不哭啦,就这么灵。 第三十八集终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九章 第三十九集 有史记载;天津法国传教士在繁华的三岔河口地区建造教堂,拆除了有名的宗教场所崇禧观和望海楼及附近一带的民房店铺,使许多百姓流离失所,无家可归。 望海楼教堂建成以后,法国传教士网罗了一批恶霸c无赖为教徒,为非作歹,欺压百姓。 法国天主教仁慈堂收容的中国儿童,因发生瘟疫大批死亡,教堂将之葬于河东盐坨之地,每二三人一棺,尸骸暴露,惨不忍睹,引起群众愤恨。 同治九年适天津不断发生迷拐儿童事件,被捕案犯供称系受教堂指使,一时民情激愤,舆论大哗。 租界码头上正在路上走的崔三爷被一帮衙役逮着,马上五花大绑的捆了起来。 崔三爷叫喊着说:“哎哎,几位爷,几位爷,你们是不是弄错人了,我是崔三,您看清了,我是洋行里的崔三” 马班头说:“你是崔三,正好逮的就是你,走,带走” 崔三爷高喊着说:“我犯什么法了,你们几个敢抓我,我是崔五” 一个衙役说:“你他妈就是崔六这回都不行了,别他妈废话,老实走,嗻咧有你好受”说着就照崔三爷的伤腿一脚, 这一脚,疼的崔三爷鬼哭狼嚎的哭爹叫妈,看看衙役丝毫没有妥协的意思,只好被押着去了县衙。 县衙大堂上刘县令坐在公案后面,满脸的不愉快,对下面说:“带人犯” 高升高叫道:“带人犯” 一会儿两个衙役押上来一个黑廋的男人,身上木枷锁链齐全,浑身是伤,脸上还留有血渍,歪着脖子,一走一晃悠的上了大堂。 高升喊道:“跪下” 衙役齐声喝到:“威武”将手里的大棒敲在地上,发出一片响声。 犯人浑身的一抖,“扑通”跪在了地上。 刘县令一拍惊堂木喊道:“下跪何人” 那人颤抖的回答:“犯民武兰珍” 刘县令问道:“所犯何事” 武兰珍回答:“拐卖儿童” 刘县令问道:“所卖儿童去了哪里” 武兰珍回到:“外,外地” 刘县令问:“外地,哪一个外地,是外国,还是外地” 高升大声说道:“犯人武兰珍,你要如实招来,是外地还是外国,说” 衙役齐声跟着喝到:“说”声音威武,震颤人心。 刘县令说:“如实招来,否则大刑伺候”说着就要往下扔令牌。 武兰珍赶紧的说道:“我招我招,是外,外国的教堂” 刘县令问:“哪一个外国教堂” 武兰珍说:“望海楼教堂” 刘县令问:“一共你拐卖几名儿童” 武兰珍琢磨着说:“有,有” 高升喊道:“有多少,快说” 武兰珍说:“我说我说,有,有,大概有三十多个” 上来一个衙役凑到刘县令耳边说了几句话。 刘县令点点头,又问:“你可有同伙” 武兰珍说:“没,没有” 刘县令冲外面喊了一声:“带上来” 就见两个衙役押着崔三爷上了公堂,武兰珍看见赶紧的低下头。 刘县令问:“犯人武兰珍,你可认识此人” 武兰珍不敢抬头,只是摇头不说话。 高升说:“怎么着,不见面背后里什么都敢说,你他妈一见面怎么没话啦” 武兰珍抬起头,看看身边的崔三爷说:“我,我” 高升说:“说,认识不认识,不说是吧,衙役们” 下面站班的衙役齐声回到:“有” 高升说:“给他脖子正正,别让他老歪着” 衙役们答应着就要上前。 武兰珍赶紧的说道:“认得,认得,我认得他,他是崔三爷” 崔三爷看着这阵式知道自己躲不过,挣歪着对武兰珍说:“我草尼玛歪脖,你他妈临死还拉着我垫背,你他妈不是爹娘养的。” 武兰珍哭丧着脸说:“崔爷,我实在是熬不住苦刑,我是不招不行啊,我” 崔三爷挣歪着要向武兰珍动手,几个衙役上前按住他。 刘县令说:“罪犯崔五竟敢咆哮公堂,给我动大刑”往下扔了一个令牌。 众衙役齐声喝到:“嗻” 两个衙役按倒崔五,后面的衙役将夹棍往他腿上一放,两下一叫劲,就听见崔五鬼哭狼嚎的喊了起来。 一会儿,一个衙役报说:“禀大人,犯人招供,还有一名天主教的教徒姓安的,叫安三,住在教堂里,他和这些拐卖儿童的事有关” 刘县令说:“既是如此,发下海捕,缉拿要犯” 高升说:“大人,此事还需斟酌” 刘县令问:“此话怎讲” 高升说:“去教堂拿人,得讲出真凭实据,如若不然恐有后患” 刘县令点点头说:“也好,我一并向上通禀,由府台大人做主” 巍峨耸立的望海楼教堂伫立在三岔河口处,楼顶子上的钟声在整点时刻敲响,“叮叮当当,叮叮当当”的十分的引人瞩目,更加让人神秘莫测。 在教堂周边搭着一些低矮的棚子,小六子一家住在里面,原先的邻居也都聚集在一起, 六子娘正在劈劈材生火,煤炉子冒着黑烟子,呛得她直咳嗽。 金把头领着一群人走过来,上前一脚就将煤炉子踹翻,一个混混将煤炉子一直踢到河里才算作罢。 六子娘大声的嚷嚷道:“你们还让人活不活,你们这是逼人死呀,六子爹,他们又来啦” 棚子里,六子爹听到外面的吵闹声奔出来说:“你们他妈的干什么,我们在这里搭棚子都不行,你们还让人活不活” 金把头说:“早就说过,让你们赶紧的搬走,你们就是赖在这儿不走,再不走,一把火把你的棚子烧了,你信不信” 六子爹不服气,就要往前冲。 六子娘拦住说:“凭嘛我们住的好好的,说让我们走,我们就得走,这地方是你们家的” 金把头说:“哎,不是我们家的,但是,是洋人买下来的,这地界儿就不让你们住” 又围过来一些人说:“这不是不讲理吗,我们好几辈子人都在这里住,洋人来了说是他们的就是他们的,有没有凭据,空口白牙的说瞎话” 金把头说:“当然有凭据,没凭据官府能不管吗” 六子爹说:“别提官府,官府也是洋人一拨的,没人向着我们老百姓说话,我们就是不走,你烧了棚子,我再盖” 金把头说:“好啊,敬酒不吃吃罚酒,哥几个,给我烧” 一群混混答应着说:“金爷,先烧那边” 金把头说:“我再给大家伙一会功夫,再没人动弹,我就烧啦” 站在六子爹身后的一群人眼睛里都冒出火来。 正在屋里头做活的马翠萍对苏如河说:“吃完中午饭就没见着嘎子,你出去找找” 苏如河说:“哎,等我干完这手里的活”依旧忙乎着修理工具。 自从秦和清离世后,苏如河忽然的变得沉默寡言,一天到晚的只知道干活做买卖,早已没有了以前的机灵活泛。 马翠萍说:“自打老秦大哥走了后,就像是你的魂也跟着丢了一样” 苏如河说:“老秦这一走,我觉着日子过的稀里糊涂的,没有劲” 马翠萍说:“老哥几个,常年的在一起混日子,有了交情,也就舍不了手,跟亲哥们没什么两样,以后老姐姐哪里你还得勤去着点,看看有什么帮的上的,别断了道儿” 苏如河说:“不能,只是泛棹这孩子不知道现在在哪里,不知道还活着没有” 马翠萍说:“活着,田掌柜说过,活着,大概是在南边找着事情干了” 苏如河说:“这是什么世道,原先大家都好好地,洋人这一进来,人心都变了,没了以前的那个朴实劲,光想着琢磨人,坑人,害人,骗人。噶杂琉璃球遍地都是,人心坏了” 马翠萍说:“老话讲,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原先没有这些新鲜玩意,咱国家就像是一个大家庭,守着祖宗过日子,从来也没想过僭越,没想过卖了祖宗换钱的心思,你看看现在,廉耻就像块破抹布,谁还珍惜,只要是有一线机会,全都傍着权,傍着钱,顾着自己不想别人,唉,都是洋人闹得,好好地日子,叫他们搅胡坏了” 苏如河说:“可不” 马翠萍说:“咱们以后千万教育嘎子学好,别学那些坏人,哎,你出去瞅瞅,叫孩子回来,这回功夫不短了” 苏如河答应着站起身:“哎”往外走去。 被官府抓住的武兰珍口供中牵连到教民崔三及望海楼天主堂。本来天主教收养孤儿在天津老百姓的心目中就疑虑万分,又因为参加教会的信徒很多都是一些社会渣滓,无业游民,这些人一入教会,更加肆无忌惮,为虎作伥,甚至四处拐骗儿童,送入望海楼育婴堂,换取神父的信任和奖赏。 老百姓对他们恨之入骨,更加相信传言的真实,于是纷纷要求官府查办教堂。于是民情激愤,士绅集会,书院停课,反洋教情绪高涨。 天津知县刘杰就将此事上报给了知府张光藻, 张光藻老奸巨猾,最怕接手涉及洋人的案件,又怕得罪民众,有心不管这事,但面对数百名几乎疯狂的民众,又怕捅出乱子,自己兜不了,只好带着几百人去见上面头头,天津道台周家勋。 周家勋也是一样的想法,自己不敢处理,又带着这些人去见天津地区最高行政长官,三口通商大臣,满人崇厚。 通商衙门后堂大厅坐着天津所有的官吏,现在的形势天津的官吏不得不认真地对待。 三口通商大臣崇厚坐在上手的太师椅上,依次是天津道台周家勋和天津府台张光藻,最后面是天津县刘县令,大家都沉着脸不说话。 张冠藻说:“实则滋事乃大,卑职不敢擅自做主,只好请各位大人斟酌” 周家勋说:“卑职也是难有举措,惶恐不安,只有请教崇厚大人示下” 刘县令谦谦的点头,满脸堆笑,不敢插嘴。 三个人都看着上手坐着的崇厚。 崇厚说:“本官虽说与洋人交涉发端,也着实弄不明白,洋人赡养孤儿究竟何意” 张光藻说:“下官揣测,洋人养大了那些孩子,是为了将他们送到法兰西国,是不是享福去,这理由不说还好,说出来恐难有人相信” 周家勋说:“洋人岂有如此善良,自皇上颁布民众可自出洋谋生,一时间出了多少残害生灵之事,洋人管国人叫猪仔,草菅人命当儿戏,又岂能养此儿童,供给吃喝,高等教育培养猪仔的少爷吗,可能吗?但凡有头脑之人大概都有此猜想。” 崇厚点头说:“如真是赡养孤儿并非坏事,总比流落街头要好” 张光藻说:“如果没有瘟疫流行,也不至于死掉那么多的儿童” 周家勋说:“民间流行说;洋人为了做药材,用小孩子的眼睛和内脏做药引” 崇厚说:“这是刁民胡闹,从未听说过西药是用人体器官做药引子的荒唐说法,更不可能配药,纯属无稽之谈,是无赖刁民编出来的谎言,要说洋人对儿童有哪些不好,只此一点,就是强迫他们说法文唱法兰西国歌” 三个人都点头说:“是是,大人说的极是,这都是不可能的事” 张光藻说:“但老百姓坚持说失踪孩子还在教堂关着,就是聚在衙门外面不走,说什么也要救出教堂里的孩子,大人您看” 几个人都用眼睛看着崇厚,等待答复。 无奈之下,崇厚沉了一会答应道:“如此只有面陈法国领事,还需周道台面见法国领事丰大业,邀请他来通商衙门,与有关方会审” 周家勋应道:“下官照办” 正说着,就见高升进来凑到刘县令的耳朵边说了几句话。 刘县令站起身,躬身说:“禀大人,刚才下人来报,望海楼附近有火光初起,实则是教堂里的教民为了轰赶周围的居民,放火烧毁他们的居家的窝棚所致” 崇厚说:“如此之乱,竟然还有人公然挑事,快去查明,何人竟敢不顾大局,胆大妄为,查明此事,定当严办” 刘县令躬身说:“嗻,下官一经查明,定当按律惩处” 崇厚不耐烦的挥挥手。 刘县令倒退着躬身走出去。 三口通商府衙外面围了许多的人,都在看着三岔河口的烟雾,交头接耳的议论纷纷。 刘县令一上轿就说:“赶紧走,,别在这里纠缠” 高升冲着轿夫挥挥手说:“哥几个,麻利点” 轿夫们答应着一溜烟的跑走了。 大家看着刘县令走了,一时不知道如何是好。 有人问:“我们是不是也去看看,可能是望海楼教堂失火了” 有人说:“他就是失火有咱们的嘛,不去,在这里等信才是正根” 远处传来一阵阵敲锣声,一人说道:“这是水局的人跑去救火了” 大家松了一口气。 翟大个说:“大家伙坚持住,官府没有说法,我们不走” 有人说:“到现在都没见有个人出来和大伙说说,还管不管” 有人说:“他们要是不管,我们就朝洋人说理去,找他们要人” 有人说:“想想那些个孩子多可怜,现在也不知道咋样啦” 崔炮喊道:“为了赶紧的把孩子们就出来,我们一定要坚持住,一定得让官府出面搭救,如果官府不管,我们管,我们自己去洋教堂要人” 大家都议论纷纷,群情激昂。 苏如河快速的走进屋说:“嘎子找不见啦” 马翠萍赶紧的放下手里的活说:“你说嘛” 苏如河脸色苍白的说道:“门口的小孩子们说,嘎子跟着一个人走了” 马翠萍听了浑身的紧张起来,嘴里说着:“呀,再找找,再找找,嘎子,你可不能丢呀,你是娘的命根,子呀”说着下地要穿鞋,一时慌乱,穿半天没穿上,也不顾的,光着脚就跑了出去。 苏如河在地上捡起她的鞋跟在后面跑出家门。 马翠萍使劲的敲着秦记铁锅店大门喊道:“他干娘,老姐姐,您快点开开门,嘎子不见了” 秦大娘打开门问:“你说什么,嘎子怎么啦” 马翠萍说:“一凑眼的功夫,嘎子不知道被人领到哪里去了” 秦大娘一听,马上心里扑通乱跳,自己努力地扶住门框说:“再找找,问问人,不可能丢了,再找找” 马翠萍说话都带了哭腔:“都找遍了,就是不知道在哪里” 秦大娘走过来几步,坚持扶住马翠萍说:“妹子,你千万要挺住,我和你一起去找找” 这时候苏如河追过来说:“你跑得到快,给你鞋” 马翠萍上前抓住苏如河说:“你说,你找着他啦” 秦大娘被拽的一个趔趄。 苏如河说:“给你鞋”蹲下身要将她的鞋套在脚上。 马翠萍扭过身 哭着说:“他干娘,嘎子他” 这时候刘三泰也听到信跑过来问:“这是啥时候的事” 马翠萍一下子坐在地上,哭着说:“我的好儿子呀,你是娘的心头肉呀,你在哪里呀,你快回来呀,我的好儿子” 苏如河对刘三泰说:“吃完饭,他自己说出去玩,一凑眼的功夫,再出去找,就没人影了,门口的那些孩子说,见着他跟着一个人走了” 刘三泰说:“不可能,嘎子那孩子听话,一直嘱咐他别跟不认识的人走,他不会” 苏如河说:“他要是遇上撒迷糊药的,孩子自己就没知觉啦,叫他怎样他就怎样” 马翠萍这时候爬起身,抓住苏如河的胳膊说:“都怨你,我叫你出去找他,你就是不动弹,一天到晚的捣鼓那些个没用的东西,儿子没啦,你还我儿子,你还我儿子”一边哭闹,一边打苏如河的身子。 苏如河忍受着,脸上痛苦的表情,聚集着他心中的哀怨。 刘县令满脸严肃的坐在后堂,高升进来说:“大人,直隶总督衙门来人催促,要赶快缉拿要犯安三,你说怎么办” 刘县令说:“照会发送出去三日,领事丰大业竟然借口逃避不见。本官又亲自前往法国领事馆,用书面照会的方式将案件移送给法国领事,但丰大业矢口否认教堂有所指罪行,你让我如何” 高升说:“那是丰大业傲慢无礼,不拿大人当回事” 刘县令说:“最后崇厚大人亲自出马,才见着丰大业和神父谢福音,最后商定明天由本县带领人犯武兰珍前去望海楼教堂当面对质,调查案件的经过。” 高升说:“大人您还是受到重视,如此重任非您莫属” 刘县令说:“都怕洋人,推来推去的还是推到本官这里,唉,官大一级压死人呀,如此之说,只有去教堂对证,否则那头都不好交代” 高升说:“带上人犯,当面对质,要是安三本人真有犯事,我们也能出师有名” 刘县令说:“吩咐明早备轿,多叫上几位衙役” 高升说:“嗻”要往外走。 刘县令说:“哦,还有,烧毁望海楼周边居民窝棚的人查清没有?” 高升说:“已然查清,是洋码头的大把头老金干的,他说是受洋人的指使” 刘县令说:“当务之急是安抚民众,洋人的指使也不能妄为,派人抓他” 高升答应说:“嗻” 同治九年六月二十一日清晨,天津知县刘杰带人犯武兰珍去教堂对质,广大民众闻讯后从四面八方涌向望海楼教堂,一时间教堂外面围了成千上万的人。 众位衙役押解着武兰珍站在教堂的前面,武兰珍已经满脸的汗水,浑身湿透,站在那里两腿发软,要不是衙役紧紧地抓住他的胳膊,他一定得瘫痪在地。 一会儿,周家勋和张光藻先后到场。 周家勋下了轿,刘县令迎上前,恭敬的说道:“大人,一切准备妥当,人犯已经押到” 周家勋问张光藻说:“张大人大人还有何见地” 张光藻谦虚的说道:“谨遵大人安排” 周家勋示意刘县令上前叫门。 刘县令走过去,谢福音早已迎了出来。 刘县令上前和谢福音打招呼:“神父大人,多有叨扰,请您谅解” 谢福音谦虚的说道:“哦,不必客气,我们都是为了澄清事情的原委而来,刘大人需要我们做什么,您尽管说” 刘县令说:“神父大人,您只需如实的将教堂里的事情讲给大家就行” 新福音说:“那我们就听听犯人如何讲” 刘县令一躬身说:“神父大人请” 二人前后来到武兰珍的跟前。 刘县令说:“人犯武兰珍,这里是教堂,你将你在公堂上的供状再如实的叙述一遍” 武兰珍说:“我是在教堂的人手里买的” 谢福音问武兰珍:“你是在教堂里哪个人手里买的,他又是在什么地方卖给你的,这些事情你要说清楚” 武兰珍点头说:“是教堂里一个叫安三的中国教民在教堂的左侧铁门边卖给我的” 谢福音对身边的人说:“召集教堂所有中外人员立即集合,” 谢福音将教堂里的所有人叫到院中来,站成一排,又拿出花名册,当着大家的面逐一核对,查了半天也没查到叫安三的人, 谢福音又叫武兰珍上前指认。 衙役押解着武兰珍在教堂的前走了一个来回也未能指认出哪一个是安三。 刘县令不死心说:“神父大人,咱们再看看人犯所说的交易地点如何” 谢福音说:“当然,主在天上看着我们,在主的面前,没有什么可以隐瞒的” 谢福音马上带大家去左边小门,这才发现教堂除正门是铁门外,其余边门都是木门,显然武兰珍在说谎。 刘县令对武兰珍说:“你在撒谎” 武兰珍颤颤抖抖的说道:“那天,那天我没看清” 谢福音说:“谎言是掩盖不了真像的,人没有看清,地点也没有看清,你是如何做成的买卖,拿到的,主呀,饶恕这个人吧,把他从罪恶的深渊中解救出来,阿门” 到此为止,事实真相已经大白,在闹下去更不好收场了, 刘县令走回来,对周家勋说:“大人,此事恐有误会” 周家勋问:“误会何来” 刘县令说:“人和交货地点都不存在,分明是人犯在撒谎” 张光藻搓着两只手说:“此事着实的荒谬” 刘县令说:“我们都被人犯戏弄了” 这时,谢福音走过来说:“经过证实,教堂与此案无关” 周家勋谦恭的说道:“人犯误导,让谢神父受了委屈” 张光藻说:“今日之事,是我等莽撞,还望神父大人海涵” 刘县令也在一边连连说道:“抱歉,抱歉,海涵,海涵” 三个官员向谢福音神父连连陪不是,准备出了教堂打道回府。 走出教堂门口,周家勋与张光藻二位大人上轿回衙,留下县令刘杰善后。 刘县令对站在外面的民众说:“经查,未发现该教堂有安三其人,也没有武兰珍所供的席棚栅栏,神父遍传堂中之人,该犯并不认识,无从指证。故证明,此为对教堂和仁慈堂的误解误会,大家散了去吧” 高升大声的叫道:“大家伙都散了吧,没人家教堂的事,误会,全是误会” 人群中有人说:“不行,你们说是误会就是误会,我们不相信” 高升说:“几位,在闹下去也没有意思,散了吧,各自打道回府” 刘县令说:“既然查有不实,大家散了吧,有什么事县衙理论。”然后也上轿回衙。 官员们走后,此时的群众已经无从分辨真假,那些失去孩子的家长情绪不稳定,依然相信丢失孩子就是教会干的。 一个人说道:“千万别听他们的,教堂为了自保,隐匿了主犯,并且在这之前销毁了罪证,如此对质是自欺欺人,官府和教堂串通好的,如此草率了事,我们不相信” 又一个人说:“让他们把教堂里的孩子都放了,是谁们家的孩子,谁就领回去,不能让孩子们在教堂里受罪” 有的人哭诉着说:“我的孩子就是教堂里的人拐走的,你们还我的孩子,还我的孩子” 下边的人都大声的嚷嚷:“还我们的孩子,我的孩子还在他们手里,大家救救她” 苏如河搀扶着马翠萍这时候也赶过来,挤进人群中,往前面走。 马翠萍哭诉着说:“嘎子,我的孩子,你在哪里,我的儿呀” 苏如河心疼的看着自己心爱的女人泣不成声,跟着喊道:“我们不能就这样走了,孩子的下落他们一定知道,让他们给个说法” 翟大个在人群中大嗓门高叫道:“拐卖儿童的罪犯都是你们教堂里的人,你们脱不了干系,你们说明白,为什么收养,孩子,是不是拿我们的孩子做药引子” 一句话更加点燃了群众的激愤,大家伙把找自己孩子的目的转变成教堂迫害孩子的事情上来,性质上变得更加激烈。 所有的人全都在教堂外面坚持着不走,非要讨个说法不可。 教堂里的人听见外面的人误会他们迫害孩子,一时间都纷纷的上前解释。 有的教徒说:“大家不要误会,孩子的死不是教堂害的,是得了瘟疫病死的” 有的说:“外面的传言不实,你们不要相信,天主教的慈善堂不会做这种事情的” 大部分的教徒都仰起头来,冲着天说:“主呀,饶恕我们的愚昧吧,宽恕我们的罪孽吧” 院门外的群众听见依旧不依不饶的说道:“武兰珍是不是你们教堂里的人,崔三爷是不是你们教堂里的人,他们都承认为教堂拐买过孩子,你们还大言不惭的在这里撒谎” 马翠萍挤上前说:“你们就把孩子们都放出来,小孩子有什么罪过让你们关押着,谁们家的孩子家大人不心疼,求求你们,放了孩子们吧” 苏如河说:“那么小的孩子,你们竟然下得去手,挖心c挖肝c挖眼睛,这是人干的事吗” 马翠萍听见,忽然的失控,大声地哭了起来:“我的孩子呀,你到底在哪里呀,我的” 人群中女人都齐声的哭了起来,一时间教堂门外一片哭声,再加上大家的喊声,乱成一锅粥。 院子里的教徒看见官员走了,赶紧的关上大门,将激愤的群众挡在外面。 翟大个在人群中高声喊道:“教堂里的走狗们,你们关想逃避罪责吗,你们把孩子还给大家,把罪犯交出来,交给官府严惩。” 崔炮喊道:“洋狗们不拿咱们当人看,害了咱们的孩子,还想躲在里面不出来” 大家伙都高声的骂了起来。 如果教堂里面的洋人只要把门关着默不做声,矛盾很可能就解决了。没想到加入教会的中国人中有很多本来就是无良之辈,信奉上帝是假,狗仗人势是真,仗着有洋人的势力撑腰,就在门里大骂门外的民众是暴民,张口闭口要他们滚蛋。 双方展开激烈的对骂,群情激愤下教堂外的暴民开始向教堂内扔砖头和脏东西。 教士们指使一些堂内教民手执棍棒,驱使恶犬扑向众人,群众奋起自卫,砸毁教堂门窗。 神父谢福音见势不妙,马上派人从逃出去向法国领事丰大业求救。 坐在领事馆的丰大业正在办公桌后面整理文件, 西蒙进来说:“领事大人,大事不好,一群暴民正在攻击望海楼教堂” 丰大业惊讶的问道:“为什么出现这种事情,” 西蒙说:“世间谣传慈善堂挖小孩子的心肝做药,丢孩子的民众都到教堂闹事” 丰大业问:“难道中国的官府不管吗” 西蒙说:“去了几个地方官员,劝解无效” 丰大业站起身说:“只有找三口通商大臣崇厚,要求他派兵镇压。” 三口通商衙门里,崇厚看见丰大业走进来,赶紧的站起身,满脸笑容的走上前说:“领事大人,今日如此清闲,肯到本官衙造访,实属荣幸,领事大人请坐” 丰大业气冲冲的说道:“我们法国人没有你们那样清闲,来你这里也不是你所说的造访,我是来告状的” 崇厚赶紧的问:“大人状告何人” 丰大业也不坐,站着说:“你们中国人肮脏c愚昧c野蛮,毫无道理,为什么说我们的教堂拿小孩子心肝做药,你马上派兵到望海楼教堂镇压暴民,啊,马上” 崇厚支吾的说道:“领事大人,去教堂的不是暴民,是本官派去指认罪犯的官员,他们是去解决问题的,怎可说成是暴民” 西蒙说:“你们的官员见劝解无效,早已经撤走回衙了” 丰大业和崇厚说话很不客气,说:“什么官员吗,全是猪猡,你不要狡辩,我命令你,马上派出洋枪队前往教堂弹压,否则一切后果你要负责” 崇厚说:“原本洋枪队就是英国人和法国人出钱帮本官办的,按理说应该派兵,可是仅凭领事大人的一面之词就认定他们是暴民,本官无法向皇上交代” 丰大业说:“你们的皇上也得听我们的,让你出兵你就出兵,为什么这么拖延不行” 崇厚对自己身边的人说:“你去,赶紧的叫刘杰去教堂疏散民众” 那人答应一声走了出去。 丰大业不高兴说:“我叫你派兵,你却推诿不决,刘县令没有你的能力大,你得去” 崇厚说:“如此草率派兵,后果责任全部都得由我承担,这种事着实的让本官为难” 丰大业见崇厚执意不肯派兵,气急败坏的拔出向崇厚威胁,问:“你派不派兵” 崇厚摇着双手说:“领事大人,稍安勿躁,这可使不得,会走火的” 丰大业向崇厚开枪,一枪击中了崇厚身边的花瓶,将花瓶击的粉碎,崇厚赶紧的躲到屏风后面。 丰大业不甘心,追过去又向崇厚开了一枪,击中了崇厚的脖子,崇厚等人吓得一哄而散逃离了府邸。 事已如此丰大业无可奈何,只好带着西蒙坐上马车,心急火燎地亲自前往教堂,一路上人流不断,大都朝着望海楼教堂的方向跑去,一边跑一边喊着:“鬼子楼那里有人闹事啦,大家快去看看吧,官府派人去抓教堂里的拍花子的(迷拐犯),都去看看吧” 丰大业问西蒙:“为什么他们管教堂叫鬼子楼?” 西蒙说:“愚氓和昏聩的刁民,往往把调侃当做发泄的方式,鬼子楼的比喻,是指我们建筑的外观与中式建筑的区别,东方的建筑讲求融合大地,西方的建筑讲求向天求索,让他们接受和理解哥特式的建筑风格还得须些时日” 丰大业问:“他们所说的鬼子是指什么” 西蒙说:“东方人对于未知的事物和外貌古奇的东西都存有敬畏之感,称之为鬼,是指它的神秘不可知,是迷信,鬼子,是否说的是天主之子,未可知” 丰大业说:“这样说明他们就是愚蠢和昏聩的代表,如此愚昧的民族只有被奴役的命运” 西蒙说:“事实也是如此,国家积弱,官员贪腐,是亡国之兆” 丰大业来到教堂边的浮桥上,正好遇见前来疏散民众的天津知县刘杰。丰大业停下马车。 丰大业走上前指责刘杰说:“刘县令,你办事如此不力,为什么这么长时间还不能把民众赶走,你这个猪猡,肮脏的官吏,事情都是你们这些人挑起来的”恶语相加。 县令刘杰卑微的说到:“领事大人,休怪本官,本官已经尽力了,” 丰大业说:“你们是如何尽力的,在为自己搜罗钱财上,你们这些肮脏的官吏尽心尽力,在事情上没有几人是尽心尽力的,你们都是一些猪猡,愚昧c野蛮,毫无道理的愚氓,懒惰,逃避责任就是你们的品质” 高升在一旁听得不耐烦说:“领事大人,说话好好说,别带脏字,别骂人” 丰大业对高升说:“你也不是好东西,都是一群肮脏的官吏,无耻的败类” 旁边的一群衙役这时候说道:“你们才是无耻的败类,你们是侵略者,更加的肮脏,野蛮,毫无道理” 丰大业看见有人向他挑衅,他拔出抢说:“都给我滚蛋,否则,我就开枪啦” 高升和大家伙齐声说道:“你敢,你开枪是是” 丰大业情绪失控,挥舞着向刘杰射击,站在刘杰身边的高升一看不好,挡在刘县令的前面,被丰大业射来的枪弹给打死了。 刘县令看着倒在自己面前的高升说:“高师爷,是你救了本官的命,想不到你是这样的侠肝义胆,本官定要为你讨个说法,不会让你白白的送命” 站在一边的马班头说:“他妈的,洋人太霸道啦,咱们和他拼啦” 旁边的衙役们都高声的叫道:“打死人啦,咱们和他们拼啦” 围观的民众当中有人乱呼:“洋人把咱的县太爷给打死了,咱要为县太爷报仇啊!”, 积忿已久的民众至此忍无可忍,遂一拥而上将丰大业和西蒙殴毙。 接着涌向教堂, 马班头看着刘县令说:“大人,这场面是控制不住了” 刘县令说:“与其怎样也脱不了干系,不如索性放手不管,天塌下来自有地接着” 激愤的民众走到教堂外,有的人爬上墙头,跳进去,开开大门,民众一窝蜂的涌了进去。 有人爬上围墙扯烂法国的国旗,谢福音刚想上前阻拦,当场被激怒的民众打死,谢福音就此结束了他的恶贯满盈的一生。 激愤的民众杀红了眼,教堂一群修女来回的奔跑,找地方躲藏,也被搜出来杀死,有两名神父死在祭台上,连同法国领事馆人员,和几名法国侨民,俄国的侨民,还有教堂里的三十多名中国信徒,也都被民众杀死。 教堂内,尸体倒了一地。有的模样惨不忍睹,各个都是被钝器击打致死,脑浆子和鲜血流满了在地上。 翟大个杀害红了眼,满身的鲜血,领着一群人在教堂里搜罗小孩子,不一会儿,他怀抱着两个小孩子跑出来说:“我找到他们啦,他们都在后面的一间屋里,你们跟我走” 一群人跟着翟大个后面走进教堂救人。 崔炮手里举着一把火把高声的喊道:“报仇了,报仇了,爹,你在天之灵看得见吧,儿子给您报仇了,儿子为您出气了,儿子杀死了好几个洋人,爹,这回您该满意了吧” 这时候,翟大个和几个人领着好多小孩子走出来,那些小孩子一出门就被一群人围住,大家伙都上前认人。看看又没自己家的孩子。 马翠萍跑到孩子中间,仔细的找着,每一个孩子都上下的看,生怕错过。 苏如河说:“没有” 马翠萍拉住翟大个的胳膊问:“这位大哥,里面还有没有孩子” 翟大个说:“没有了,反正我是没见着” 马翠萍对苏如河说:“没有嘎子,咱们去里面找找” 苏如河说:“这里危险,你别进去啦,我去” 马翠萍不放心的说道:“你可得仔细地找,个个屋里,犄角旮旯的都找找” 苏如河说:“一定,我会找的”说完一个箭步窜了进去。 崔炮走过来说:“翟老板,放火烧吧” 翟大个说:“烧” 崔炮上前就点火,火苗子的火燎着教堂口的门框,一会的功夫,就冒出来青烟。 马翠萍赶紧的说道:“里面还有人呐” 教堂门口聚集了许多的民众,大家都看着教堂的火苗子往上窜。 翟大个说:“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我们去烧法国领事馆” 一群人杀红了眼,都齐声的应和着:“走,法国领事馆” 好多人都四散开来,见着外国人就杀,见着外国的教堂就烧,顺带焚烧了两所美国人开的“布道堂”和四所英国人开的“讲经堂”,并把与此事毫无关系的英c美c西班牙c俄国传教士开办的六座基督教堂也一并捣毁,杀死教士无数,甚至把附近前来中国旅游的外国游客也一并杀死,抢劫了身上的财物,报复行动持续了三小时。 租界地的马路上几个外国人被民众追的满街跑,民众追上去将他们杀死。 一座教堂冒着烟在燃烧,许多财物被哄抢。 法国领事馆冒起了浓烟,民众放火焚烧了望海楼教堂后又烧了法国领事馆, 法国领事馆在大火中燃烧。 人们又从仁慈堂里救出了不少孤儿,然后将仁慈堂烧掉,把十年前火烧圆明园的积愤,发于一朝,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望海楼教堂外马翠萍焦急的在门口等待着苏如河出来,大火苗已经将教堂的大门吞噬。 浓烟中,就见苏如河怀里抱着一个孩子,从里面冲出来,用微弱的声音说道:“蛋,嘎子,找,到 ,啦” 马翠萍上前接过来,一看,兴奋地说道:“儿子,我的儿子,可算找到你啦”又是亲,又是爱,紧紧地搂在怀里不撒手,生怕一撒手嘎子就没有了一样。 苏如河这时候身子一歪倒在地上,脸色苍白,呼吸困难,身体抖动着,胸膛一起一伏。 马翠萍一看,哭诉着说道:“孩子他爹,孩子他爹,你可不能走呀,你听得见我说话吗” 苏如河慢慢的停止了呼吸,沉寂的仿佛睡过去一样,毫无动静。 马翠萍怀里抱着嘎子,看着倒地的苏如河,对着苍天大声地哭诉道:“老天爷呀,您睁睁眼吧,看看这世道上究竟的出了何事呀” 天津大沽口外硝烟弥漫,六月二十四日,法国第三舰队和英国第五舰队开到天津大沽口进行武力威胁, 江面上轮船密布,战争的阴云笼罩在天津的天空之上,随时都会像冰雹一样砸下来。 三口通商衙门内,以法国为首的七国公使团,向三口通商衙门提出最最强烈的抗议,要求清政府严惩肇事者,赔偿所有损失,并要求处死相关的渎职官员,否则就要打进京城。 皇宫大内惊恐万状,众位大臣跪倒一地,争论半天莫衷一是。 慈禧太后看着大殿内这些胆小怕事的大臣们,心里着急。 大太监李莲英低声的向慈禧太后说了几句话。 慈禧太后转过头说:“只有委派直隶总督曾国藩前去处理此事,” 大臣们这时候都抬起头齐声称道:“老佛爷英明” 直隶总督衙门里,曾国藩正在害眼疾,躺在一张椅子上,仰着头,让一个医生给他治眼睛, 王长庚和李总管站在一边。 李总管说:“经查,确认望海楼教堂并无诱拐伤害孩童之事,传教士用中国婴儿制造药材的说法纯属流言,而国人中的一些加入了洋教后,自恃洋人为后台,为非作歹伤害平民的事实是真,事情的起因全是双方情绪激动所引起” 曾国藩说:“愚民无知,遽启边衅,曲在津民,刁风不可长”。 李总管说:“偿命,天经地义,只有这样才能安抚洋人心,而消弭祸端”。 曾国藩说:“你将草拟的奏折念给我听” 李总管说:“嗻” 展开奏折念道:“臣等伏查此案起衅之由,因奸民迷拐人口,牵涉教堂,并有挖眼剖心,作为药材等语,遂致积疑生忿,激成大变。惟此等谣传,不特天津有之,即昔年之湖南c江西,近年之扬州c天门,及本省之大名c广平,皆有檄文揭贴,或称教堂拐骗丁口,或称教堂挖眼剖心,或称教堂诱污妇女。厥后各处案虽议结,总未将檄文揭贴虚实辨明白。此次应查挖眼剖心,竟无确据,外间纷纷言有眼盈坛,亦无其事。” 曾国藩说:“好,尾句尤为精辟,盖杀孩坏尸,采生配药,野番凶恶之族尚不肯为,英c法各国岂肯为此残忍之行?以理决之,必无其事,好,照准” 李总管说:“遵照大帅的指令,我们逮捕了一些人犯,从中找出主犯一十六人,待朝廷批复后,即时处斩” 西太后慈禧看着曾国藩的奏折说:“如此甚好” 第三十九集终 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 注;火烧望海楼是根据历史上记载,有选择的描写,主要是阐明事情的起因。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十章 第四十集 这天一大早,空气中还有没有消散的烟尘味道,三岔河口的居民看见,身上穿着孝服,脚上幔着白鞋的嘎子拉着马翠萍的手,凄凄惨惨的一路走一路哭。 马翠萍红肿着两双眼睛,木呆呆的看着前方,脸色苍白的毫无血色,浑身上下委顿不堪,两只腿踉踉跄跄机械的迈步,一下子仿佛衰老了许多。 一辆马车跟在后面,车把式吆喝着牲口慢慢的跟着,车上拉着一些生活的用具和陈家的三个孤儿。 这时候刘三泰赶过来说:“他婶子,你这是上哪里去呀,我正要给你娘俩送粮食去了,邻居说,你要走,你上哪儿去,你这样能行吗?”说完将手里拎着的粮食口袋放在车上。 马翠萍回过头看是刘三泰说:“他大爷,我们娘几个先回杨柳青娘家住些日子,别在这里麻烦你们啦” 刘三泰说:“您这不说远了吗,我和老苏谁跟谁呀,他活着的时候我俩就没分的那么清,他走了,我能让他的家人饿着吗,您别走了,有我们的吃的,就有您娘俩的吃的。” 马翠萍说:“不啦,都不容易,再说这也不是长法儿” 刘三泰说:“你非走我也拦不住,可是,你这孤儿寡母的回去怎么生活呀,老苏走了不还有我们了吗,不如在这里大家帮衬着,好歹的有口饭吃,孩子们还小,不行你就别走了,省的孩子跟着受罪” 马翠萍说:“不啦,他大爷,我真的谢谢您的好意,但是靠你们的帮衬不是长法,都拉家带口的,谁也不富裕,回去吧,回到家有他姥爷帮着,我还能干点啥” 刘三泰说:“以前你不是也是一个人带着孩子过吗,以后咋就不行啦” 马翠萍说:“他大爷,跟您说实话,我在那屋里头呆不住,一闭眼就见着老苏的模样在那里晃,我现在满脑子都是他的样子,要说我也是走过了一步的人,可嘎子的亲爹走得平和,老苏走的惨烈,一想起他往日的好处,就觉得他死的冤枉,好端端的一家人,赶上这个世道,你让我怎么踏得下心来生活,我还是回去吧,等过了这阵子我再回来” 刘三泰说:“我劝不来您,前边就是秦大嫂子家,我去叫个门”说完快步走到秦记铁锅店叫门:“老嫂子,开开门,我是三泰呀” 顺子搀扶着秦大娘走出来说:“三泰呀,有啥事吗” 刘三泰指指站在外面的马翠萍说:“他婶子非要回娘家,我这劝不住” 秦大娘走出来说:“他婶子,你这是着急的什么,我这还说过去看看你们娘两个” 马翠萍走上前拉住秦大娘的手说:“老嫂子,前一段没少麻烦您,我想回娘家住些天,心里头冷静冷静,什么时候想您啦我再来” 秦大娘紧紧地盯着马翠萍看了半天,声音哽咽着说:“妹子,你的命真苦,老苏那是多好的人呀,怎么说走就”说着眼泪流了下来。 马翠萍低下头说:“都说我的命硬,是个克夫的命,我”说完,脸上的泪水流下,头更加的低了下来“我,我在这儿,这儿呆不住,您知道,人言可畏呀” 秦大娘紧紧地抓住马翠萍的手说:“妹子,别往心里去啊,咱不信那些话啊,听老姐姐的,回家住住再来,想起我们了再来,啊” 马翠萍挣脱秦大娘抓住她的手,扭头捂着脸哭着跑走了。 车把式把嘎子抱起来放在车上,赶着牲口紧紧的跟在后面, 秦大娘摇摇头说:“挺好的一个人,命怎么这么苦呀” 刘三泰说:“都是这个世道闹得” 这时候顾闵川佝偻着腰走过来问:“老嫂子,这是在送谁呀” 秦大娘说:“呦,是凤鸣姨夫呀,是苏如河的家里的,要回娘家住些日子,我们送送她” 刘三泰不愿意跟顾闵川说话,对秦大娘说:“老嫂子,我还有事,我先走了” 顾闵川看着走远的刘三泰说:“铁厂街这回算完啦,走的走,散的散,剩下来没有几个老人啦,三泰还是记恨我,我,唉”摇摇头就要走。 秦大娘问:“他姨夫,你这是从哪来呀” 顾闵川说:“是县衙把我找了去,说是铁匠行会的会长由我来当,我没应” 秦大娘问:“咋不应呐” 顾闵川说:“老秦在的时候,会长是为了给大家办事,我是看在心里的,现在这个会长,全是为了洋人办事,这不洋行想要垄断生铁和煤炭生意,找到我,要我给他们当枪使,我还不糊涂,帮着洋人害大伙,这活我干不来,我还想死了进祖坟呐” 秦大娘说:“他姨夫,难得您这么想,我代铁厂街的老人们谢谢您” 顾闵川说:“我原先的性子呀是有些混混噩噩的,想得过多的是惩戒,对我看不惯的,我认为挡着我的路的,我就想要惩戒,前一段走迷了一阵子,把我能想到的方法都走了一遍,老嫂子,也可能就是和他们接触后我才明白,他们的所作所为,和我想的有着天壤之别,我想的是惩戒,可是我看到的都是杀戮,都是杀戮啊,唉,不该呀”说着,他两眼留下了眼泪。 秦大娘说:“现在人跟咱们老辈人想的不一样,咱们讲的温良恭俭让,什么事都是让一步,退一步,可是洋人不一样,那面像看着就凶邪,那心里能平和吗,他姨夫,您也别多想啦,我那,过几天想回老家住些日子,顾老爷哪里您不捎个话儿” 顾闵川说:“哎,没脸见他们呀,您见着我爹就说我不孝顺,辜负了他老人家的一片心意” 秦大娘说:“他姨夫,别说得那么憋屈,以后铁厂街的大事小情的还得靠着您照应着,他们有那点做的不好,您就多担待,您既是老人,又是长辈,拜托啦” 顾闵川弓着个腰,扭身就走,嘴里说:“得得,你回吧,我就不送啦,拜托之事我受不起,别叫我睡不着” 顺子看着走远的顾闵川说:“这老头,够倔的” 因为烧了教堂,杀了洋人,闹的朝廷里人心惶惶,这在当时可是天塌下来的大事,朝廷上下怕洋人怕得要死,洋人说什么就是什么,曾国藩受了朝廷的指派此事,出令放告,要求津民据实检举揭发。 县衙后堂坐着来访的直隶总督衙门的李总管,刘杰自然是热情的招待。 李总管说:“曾大人的意思是将所有的要犯一并抓获” 刘杰说:“当时在场的人有成千上万,如若照此,大牢内岂不人满为患” 李总管说:“刘大人有所误会,大帅是说主要人犯,并没有说要将所有的人都抓去” 刘杰说:“下官也是这么想的,可是当时的场面很乱,哪里知道谁是主犯,谁是胁从,下官一时还不能做出判断” 李总管说:“这你就入扣啦,你站在大海边你非得找出哪一滴水是你要找的,你就是找一辈子都找不到,你这样” 刘杰上前凑凑,伸着耳朵仔细听。 李总管说:“你,第一步,先让那些丢失孩子的人家报名,谁家的孩子什么时间丢失的” 刘杰问:“哪有什么用,我这县衙早就有报案的程文,这和烧教堂有何牵连” 李总管说:“你听着,凡是丢孩子的人家,那一天势必去了教堂找孩子,谁丢了孩子谁都着急,那一天那么大的动静,我就不信他不去” 刘杰说:“哎,你这一说有些道理,可是那也不少人呀” 李总管说:“听着,你就将这些人扣押起来,挨着个的过堂,凡是招出别人的就放” 刘杰说:“这是什么章程,大清律例可是不行的,没有证据就刑押,还过大堂,上面会怪罪的” 李总管说:“上边是谁,是咱们曾大帅,你怕什么” 刘杰说:“李总管,您的意思是” 李总管说:“我要是说是大帅的意思也行,但是,咱们下边办事的能这样迂腐吗,您想一想,大帅的上面是谁” 刘杰双手一揖说:“是皇上” 李总管说:“皇上,告诉你,就是老佛爷都不管用,是洋人,知道吗,是洋人” 刘杰说:“洋人” 李总管说:“对,洋人,这次洋人是动了真格的啦,江面上停满了他们的炮舰,非要将这件事弄个水落石出不罢手,您还按部就班的审理案子,大帅能等,洋人能等吗” 刘杰摇摇头说:“好吧,也只好如此” 县令刘杰按照报上来丢失孩子的人的名单,一一的抓到县衙审问,理由是;丢失孩子的人大都到过教堂寻找自己的孩子,而且又从里面救出去许多孩子,照理说肯定是参与了望海楼和慈善堂的纵火案, 按照这个逻辑往下搜寻,开始抓起来几十个人,然后又是打又是枷的严刑逼供,凡是沾上边的一下子又抓到了好几百人,领头闹事的一个没跑了, 案子的经过一下子清楚了,是谁先挑的头,是谁先放的火,是谁先杀的洋人,一一的审理清楚,个个的有案可查, 县衙根据这些线索又抓了一批人,将以前抓的人大部分都放了,留下的人里面是真正参与了教案的主要人等,其中有卖鸡子的翟大个,小混混崔炮,就连跟着去看热闹的金把头都牵连在内,跟着上了公堂。 再回头说说田志远和秦泛棹这哥俩,没有心思在济南多呆,两个人简单准备了一下,就启程奔了交河县来。 一路上走吴桥,东光,泊头,然后就到了老家交河,算算大概有四五百里地,两个人奔家心切,一路不停的走,走到家时,正是麦子熟的时候, 地里一片的金黄,看上去今年的麦收还算不错,农田里有人正在割麦子,见了他们远远地就打招呼。 秦泛棹的一个本家叔伯兄弟泛舟跑过来说:“秦泛棹,你娘昨个还在念叨你呐” 秦泛棹一听“什么,我娘他们回来啦” 泛舟说:“回来有一个多月啦,一天到晚的哭着念叨你,你快回家看看吧” 秦泛棹跟着就往家里跑,田志远也跟在后面,一直跑到了家。 田志远看见表叔的院子已经重新的收拾的干干净净的,秦泛棹没心思注意这些,直接的跑进屋里,一进门就看见自己老娘和表婶田大娘,正坐在炕上拾掇做鞋的袷祉(粘在一起的布,可做鞋底c鞋面),用剪子绞鞋样子。 秦泛棹扑通一下跪在了地上,吓得老眼昏花的秦大娘心里一惊,还没明白怎么一回事,后面跟着又进来一个人扑通一下也跪在地上,齐声的叫着“娘,娘,我们回来啦” 秦大娘和田大娘这才明白过来,是自己的宝贝儿子回来啦。 老姐俩上前各自抱住儿子的头失声的痛哭起来, 秦泛棹和田志远一路怀着千般的思念,受了万般的苦痛,此时也都爆发了出来,屋里哭声一片,惊动了邻居都来看他们, 老姐俩一时停下哭声,不停地,关切的问这问那,听到他们诉说船上的情景,又不免心痛的哭上几声,听说他们从船上跑了出来,就又欢喜的笑逐颜开,听他俩说一路上风风雨雨,翻山越岭的又都揪了心的哭,及至说道进了济南,一块石头落了地又跟着笑了起来,就这样哭哭笑笑的没完没了,邻居们也都跟着哭哭笑笑没完没了。 正这时田惠琴一步蹅进来说:“哪里来的两个要饭的” 大家跟着又都哄的笑了起来, 田志远叫了她一声“惠琴”,她这才认出是哥哥回来啦,自然也是欢喜的直蹦高。 秦泛棹看着变样的田惠琴不知道说什么好,田惠琴一扭身出了屋。 秦大娘说:“惠琴这丫头自打回了家,心情也好了,就像变了个人一样” 田大娘说:“开始也是哭哭啼啼的,后来想开了,儿女的事咱们说不好” 秦泛棹就低下了头不说话。 秦大娘抹着眼泪抚摸着秦泛棹说:“你走后的转天,家里面又来了官府的人,点着名的来抓你们两个,亏着张天师和邻居们维护着,这才没出什么事。你爹的丧事办的很风光,你就是在家也不见得能够办成那样,你爹在天之灵也该满意啦,四邻八舍的礼都到了,我这记着账呐,将来找机会补付回去,不能因为咱不在天津啦,就干擎受着,那事不能做。” 秦泛棹点点头。 秦大娘说:“出殡那天铁厂街的买卖家都跟着来送路,可街筒子都是人,你爹可是死值啦,就是县太爷也不过如此吧。天后宫的张天师可是费了心,老人家完事后就大病了一场,你表叔见着他,说他瘦的都脱了形,你要是能够再见上老人家一面,可得好好谢谢老人家,别让人家笑话咱们秦家人不懂事,你这也平平安安的回来啦,你爹他,他····”秦大娘梗咽的说不下去了。 田大娘接过来说:“致远爹心里惦记着你们,不知道你们在哪里,可着天津卫,是个可能的去处他都找遍啦,后来听人说你们两个去了国外,我们娘们这个揪心呐,你们说说,那洋毛子那有一个好人呐,到外国去那不是遭罪吗,我和你娘死的心都有啦,拉扯你们这么大容易吗,闺女,儿都是娘身上掉下来的肉,这下好啦,你们是死里逃生,致远,你们没落什么毛病就这样回来,你爹都不准相信,这是上辈子修下来的福呀” 秦泛舟问:“哥,你们坐的那个轮船有多大,坐大轮船美吗?大海是什么样子的?” 田大娘嗔怪道:“这孩子,不会说个安慰话,什么美不美的,你当那是出去玩去,” 秦大娘说:“是不是得找个人去天津给你表叔捎个信,要是没什么事叫他也回家来,” 秦泛舟自报奋勇的说:“我去吧,地里麦子也收拾的差不多啦,我这一半天就起身,天津我还没有去过,这次也是个机会,要是行我也在天津学点手艺” 说这话,秦泛舟到了天津的那个时候,正是教案发生过后的没几天,津城给人的印象,就像是常久阴闭刚刚放晴的天空,阳光新鲜明媚,万物如同刚出土的嫩芽透着滋润。要不是空气中还弥漫着一股烧焦的味道,仿佛从未发生过任何事情。 但是在大街小巷里,酒肆茶社里,所有的人都在纷纷议论此事,衬着既兴奋又恐慌的情绪,秦泛舟感觉像是来到了踏春时集市上的戏台前,人们都在焦急的等待节目的开始。 在那种无法控制的情况下,人们看到了自己力量,找寻到了曾经失去的尊严。一贯不可一世的洋大人,在群众面前竟是那么样的脆弱,使得中国人不得不反思曾经懦弱的过去,是那么的不可原谅,想想逝去的辉煌,又是那样的叫人振奋,津城上下人等无不默念那岳飞的诗句:“壮志饥餐胡虏肉,笑谈渴饮匈奴血,再从头收拾旧河山,朝天阙”仿佛自己已经成为了英雄,成为了岳鹏举。真是那样,此情绪就像弥漫的油烟,只要是有一次点燃的机会,马上就会燃成燎原大火。是明眼人都会看到,感觉到的。 田飞虎知道秦泛棹和田志远两个人已经回到了家中,心里是十分的高兴,恨不能马上就回到家中见到他们。 秦泛舟说:“我表婶嘱咐我说,您要是不打算再在天津干下去,就马上回家,致远哥准备在济南做生意,他们在来的道上已经看好了那块地方,说是当地还没有翻砂铸造的买卖,他俩心盛的很,就等着您回去商量商量主意呐” 田飞虎听了非常兴奋说:“好啊,这两个小子真是长本事啦,从江苏到河北有好几千里地呐。这不成了神行太保了吗,亏着他们两个年轻。还懂得未雨绸缪,去济南踏勘踏勘,好,是我们老秦家和老田家的种,你和清大爷在天之灵也该瞑目啦,既然这样,我现在就去天后宫的张天师那里告个别,然后咱们马上就走” 秦泛舟诺诺地说:“叔,我也想在天津学点手艺,您看行吗” 田飞虎看看眼前的这个精明的小伙子,点点头说:“嗯,你倒是个做买卖的材料,回头我给你安排安排,天津不行,就和我们去济南” 秦泛舟高兴地答应道:“哎,叔,我听您的” 天后宫里这几天一下子来了不少的香客,仿佛是失踪已久的人一下子都出现了一样,以前常在租界地里转悠的人群,现在是为了避嫌又都回到了自己久别的“故土”。 田飞虎一进天后宫的前院就看见一瘸一拐的常缺德正跪在神殿前的弥勒佛脚下叩头,磕完头一起身见是田掌柜站在身后,赶忙的又跪在地上说:“田掌柜,您是我的救苦救难的活菩萨呀,听了您的话,我就改着学做好事,真是老天爷开眼,这次烧教堂,杀洋人,我算是捡了一条命呀” 弄得田飞虎丈二和尚摸不到头脑,赶忙说:“你先起来,你先起来,这话从何说起,别是给我戴高帽,拿话糖苷(吹捧)我” 常缺德爬起身来,双手仍然作揖说:“在下绝没有糖苷您的意思,您是不知道,烧教堂那两天租界地里闹翻了天,一伙子杂巴地在租界里见了洋人就抢,打伤了好几个洋人,洋人们都躲在小楼里不敢出来,他们就拿我们这些个给洋人办事的出气,我腿有毛病跑不快,被几个人拿住,往死里打,打得我差点见了阎王,这不,我这脸上还挂着彩儿呐,您看。最后我没有折,忽然间就想起您来啦,就算是咱俩有点缘分,我就和他们提了您的大名,真是老天爷开眼,还真行,那几个人一听我和您啦认识,还真就放了我,我不谢您啦得谢谁呀,您啦说是吧” 田飞虎笑着问:“你们那个洋大人不是挺横的吗,平时拿咱中国人不当回子事,怎么遇上点事就尿啦,你提他们不比我强” 常缺德说:“哎呦,您老人家快别拿我开涮(开心)啦,我提洋人那不是死的更快吗。他妈洋人更不是玩意,软的欺负硬的怕,你真跟他豁命,他比是人都悚,就连我们都怕,这几天把我们都轰了出来,不让进洋行,说中国人危险是暴民,无教养,随时都可能跟他们翻脸,将他们杀喽,我现在是猪八戒照镜子——两头不是人,大水淹了蚂蚁窝——没处找家。”说完无可奈何的摇着头。 正这时张天师走过来见着田飞虎打招呼:“贤弟,怎么今日有闲来此拜庙” 田飞虎双手一揖道:“我正要想着进去看看老神仙,您就降临啦,老没见,您最近一切好吧?” 张天师说:“唉,近佛常思冥,渐觉烟火远呐,山人命至耄耋,早已不谙世事,无所谓好与坏,就像俗话说的;做一天和尚撞一天钟吧,这位是?”张天师指着常缺德问。 田飞虎笑着说:“算是个不打不成交的老相识,常缺德,哦,不不,是常阙阁,对吧,曾经是租界码头上的大买办” 常缺德赶忙施身见礼说:“常阙阁见过当家人” 张天师说:“既来之,何不就此观内小叙”伸手示意上后殿坐坐。 常缺德看看田飞虎没有反对的表示,就欣然跟在后面进了后殿住房,三人落座后,小道士盂茗端上来茶水,张天师问田飞虎:“贤弟近日可好?” 田飞虎说:“我正要告诉老神仙一个好消息,秦泛棹和田志远二人从外国人的船上逃了出来,已经回到老家啦” 张天师听了也非常高兴。 常阙阁接过来说:“田飞虎我也听说这事了,那条船是法国人的,他们杀了船上的船长和几个船员,法国人不干,没完,放出话来四处找他们,这回天津又出了烧法国人教堂的事,非得激怒他们不可,我看他们不会善罢甘休” 田飞虎义愤的说:“你这就叫洋奴买办,怕什么,激怒他们又有什么了不起,要我说,这次正是个好机会,何不就手将外国人狠狠教训一顿,然后叫他们滚蛋” 常缺德说:“现在街面上正在议论纷纷,说什么的都有,有高兴的,也有害怕的,听说朝廷里派下来一员大臣专门审理此案,不日就到” 田飞虎说:“不管朝廷里派谁来,是中国人嘛,是中国人就不能向着外国人说话,道理就在那明摆着,洋毛子平白无故的害死了咱们那么多个孩子,这是事实,谁也不能掩盖,虽然是些无家可归的孩子,可大小也是条性命,朝廷里面是有法度的,偿命,欠债还钱,就得叫他们抵命,” 张天师说:“看看朝廷是怎么对待此事吧,我们不去议论他,贤弟这次来是不是向我告别的?” 田飞虎说:“在下正有此意,田志远他们在回家的路上去了一趟济南,想着在济南落脚做买卖,家里来了亲戚叫我回去商量此事,我走之前过来跟您告个别” 张天师不免有些依恋的说:“我还是哪句话,你们在我多少有些安慰,你们这一走,我这心里空落落,哎,走吧,天下哪有不散的宴席,济南那里安排好了给我来个信,我也放心。” 田飞虎说:“您这一说,我这心里也是有些不忍,嗯,不如这样,我明天先回去和他两商量商量,要是他们自己能够挑起济南的买卖,我还在天津这边,以后来往也方便。” 常缺德说:“您这样说算是最最明智的想法,天津这边您不能轻易舍弃,铁厂街可是块风水宝地,做买卖就得四通八达,这一点咱们还真得学学洋人,他们把买卖都做到咱们家门口来啦,济南一份,天津一份,两家可以互通有无,消息面也广,这不正应了那句;生意兴隆通四海,财源茂盛达三江吗。” 田飞虎笑着说:“你这真是什么人说什么话”张天师和常阙阁全都笑了起来。 三人又说了些别的话,田飞虎起身告别,张天师送出殿外,看着常阙阁走远又对田飞虎说:“啊,有件事还得麻烦你给捎个话,告诉秦泛棹让他过些日子来我这里一趟,有一样东西交给他,是他爹留下来的遗物,因为上次他走匆忙,当时的环境又有些复杂,我是掂量再三没有给他,既然他没出什么意外,就该让他继承下来,” 田飞虎想问是什么东西,又一琢磨还是不问的好,于是点点头说:“我见着泛棹一定告诉他,你老放心” 张天师又说到:“你千万嘱咐他,让他来时小心点,虽然上次的事情已经过去日子不短啦,总归官府那边还没算结案,来往的路上一定不可张扬,速来速走,不用在此流连,济南那边的事你们自己商量,千万不要因为我这个老头子耽误孩子们的前程”田飞虎点头答应,然后告别。 田飞虎回去安排秦泛舟和顺子在家看家,又嘱咐他们外面很乱,两个人这几天不要出去,就打点行装上了路, 田飞虎头脚一走,正像他说的那样,官府开始了抓人,整个天津都闹翻了天,秦泛舟和顺子只是躲在家里不出门,安安稳稳的等着田飞虎回来。 一路无话,田飞虎回到家正是麦子上场的时候,田志远正在麦场上给本村的财主顾老爷打短工,远远看见土路上狼烟突起,一挂大车从东面飞驰而来,田志远手搭凉棚向那面望着,心里估计着爹有可能就在这几天到家。 顾老爷坐在树荫凉底下,嘴里叼着一个黄铜的水烟袋,眯着眼假装闭目养神,实际是不错眼珠的仔细盯着场上干活的人,看见谁在偷懒,就咳漱一声,告诉那人一下,主家看着他呐,这叫“敲山震虎” 顾老爷看见田志远不住的停下来看着远方,就不停的咳漱,田志远不听他那一套,任他咳漱的差了音,照样是该看就看。 顾老爷看看咳漱不起作用,就站起身来,走到麦场中间对自家的长工牯牛说:“昨个我在南边的麦地里打了一只大雁,” 牯牛是个老实孩子真的相信就问:“是吗,大雁可是不好打,那玩意猴贼,见了人就飞,你根本就靠不上前” “是呢”顾老爷说:“我当时以为是个羊羔子呐,我心里琢磨,麦子还没收拾干净,这是谁家早早的就把羊撒到地里来啦,等我走进一看,你们猜怎么着”顾老爷故意卖着关子,看着场上的人都朝这边看,就说:“是只大雁,它也不飞,也不动劲儿,就在那里卧着,跟个‘长脖老等’(鸬鹚)赛的,就在那直眼儿” 牯牛抢着说:“是头呆雁” 顾老爷一拍大腿说:“可不是吗”大伙跟着都笑了起来,齐齐的看着田志远, 田志远明白顾老爷说的是他,因为他心里有事,所以假装没听见,依然如故的常常注意着远处过往的车辆。 顾老爷看看不管用又对牯牛说:“今天就把那只大雁炖了给你吃” 牯牛惊奇的问:“是吗,这是真事” 顾老爷说:“当然是真事,我还骗你吗” 牯牛高兴地说:“好嘞,老爷,有您这句话,我就只当是吃到嘴里啦,谢谢您啦”说完自顾自的铆劲干了起来,那个压场的大叫驴叫他赶得有两翅膀就能飞起来。 这时候长工来子高声问道:“有我们的份吗” 顾老爷说:“没有,不过,昨个黄鼠狼咬死了一只鸡,那只鸡给你吃,” 来子也高兴起来,手脚并用,三齿杈上下飞舞,把刚刚压实的麦秸重新翻了个,像个机器人赛的——不思闲。 顾老爷心里一阵高兴又说:“你们可得好好的干活,看了吗,场上的这些麦子,今天给我打了,晒了,晚不晌给我垛到仓房里头,我回头宰只羊,咱们今天晚上就吃羊肉包子,犒劳犒劳你们” 大伙一听都齐声说:“好嘞,东家您就擎好吧,都给您办到喽” 顾老爷手捋胡须心满意足的看着大伙干活,乐的嘴里说道:“嘿嘿,真是啊一一一死鸡赶活雁,羊肉包子也不善”扭身走了,跑到远处去方便。 田志远走过来对来子说:“顾老爷有一套” 来子说:“有一套,告诉你,好几套呐,他是不使,那个坏劲都透着学问” 田志远问:“怎么说” 来子说:“这得从头说,咱顾老爷名清源,字怀仁,祖上曾中过举人,到了他这掉了价,只混上了个生员,依仗祖荫,娶了献县大学士纪昀远房的一个侄女,借着势,给前任知府当了三年的师爷,在咱这小地方也算是经过见过的人物,自己守着几十亩地过活十分的惬意。” 田志远说:“我知道,他儿子顾闵川在天津铁厂街有个铁匠铺子” 来子说:“纪夫人给他生了三个儿子,大的先天不足,早早就下了世,老二在泊头镇开了个杂货庄,三儿子在天津干着铁铺的生意,买卖还算说得过去,跟前没个闺女,就不知忌口,说话常常的没遮拦,又生性谐谑,好脾气,好弄个笑话,骗个人,显着自己绝非等闲。村里人都私下叫他“顾坏人”。 田志远说:“真是父教子传,顾闵川也是鬼心眼子很多,我们都叫他顾三怀” 来子说:“有一次我爹和几个乡亲坐在村口乘凉,见着顾老爷拦住非要让他讲个笑话,顾老爷一本正经的说;我哪有时间给你们讲笑话,西头的徒骇河来了桃花汛,河底的鱼都在浮面上漂着,我这赶着回去拿网,去晚了就什么都捞不到啦,说完就急急匆匆回了家, 坐着的几个人一听有这好事谁不赶早啊,纷纷的回家拿捞鱼的家伙什,又跑出去二十多里地到了徒骇河一看,哪有那么回子事,河水依然如故的向东流着,河面上漂的不是鱼是水草,这几个人才知道受了骗,又赶回村里一看,顾坏人正坐在他们刚才坐的地方抽烟呐。” 田志远笑着说:“嗨,真逗” 来子说:“我爹就问;您怎么没去捞鱼呐?顾老爷一本正经的说;公将如棠观鱼者,臧僖伯是不去的,我爹说,您说的徒骇河里哪来的鱼呀,顾老爷说;你们不是让我讲笑话吗,那要是真事还叫笑话吗,最后大家一笑了之。” 田志远说:“这典故用得好” 来子说:“还有一次他给一个老光棍保媒拉纤,谁都说这事成不了,没成想还真叫他办成啦,说得是淮镇上的一个老姑娘,等到新媳妇过门后两家都来找他理论;男方说女的丑,女方说男的穷,” 田志远说:“这又是怎么回事” 来子说:“顾老爷说:当时我一五一十的都和你们讲清楚啦,你们是同意的,男方说:你说她眼下没嘛,往后瞧,我们以为说的是她家穷,谁知道过门后一看,女的没鼻子,还是个歪脖,顾老爷说:我说她眼下没嘛就是告诉你们她没鼻子,那男方问,那往后瞧?。顾老爷说:往后瞧不就是说她歪脖吗,气的男方没了话。” 田志远问:“那女方说嘛” 来子说:“女方问:你说他梨树底下两块,枣树底下两块,过门一瞅他是上无片瓦,下无立锥之地,整个一个穷光蛋,你不是骗人吗,顾老爷慢条斯理的说:是呀,我是说他梨树底下凉快,枣树底下凉快,就是说他穷的没地种,东阴凉倒西阴凉呆着呗,一较真两家都没了话,这就叫能耐。” 田志远笑着说:“这回我可是开了眼啦,正如那说法,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来子说:“别站着说话了,你看,那不又来了” 远处,顾老爷慢悠悠的走回来,众位伙计一看见就都卖力气的干了起来。 太阳快偏西的时候,场上的麦子都装了包,一包麦子二百来斤,黑熊似的牯牛抄起来就走,田志远抱住一个麻袋,欠了欠肩没有扛起来,来子站在一边就诮哄(起哄)说:“奶黄子还没褪呐,就不想穿开裆裤,兔子能驾辕要骡子马干嘛,起开点,看爷们的” 田志远刚要站开,就觉得身后有一只大手搊(扶)了他一把,他一起身将麻包扛在了肩上,回头看看是自己的爹站在身后,兴奋的叫着:“爹,您可回来啦” “对,回来啦”田飞虎嘴里答应着,猫下腰来,一只手从地上提了个麻包,没费劲就放在肩上,又从地上拎起另一支麻包放在右脚上面,说了声:“小子们,让你们开开眼”,说罢,右脚向上一挑——就像杂技团里的单车踢碗一样——二百来斤的麻包,轻轻被抛上了空中,然后稳稳地落在第一个麻包上面,再看田飞虎肩扛四百来斤沉的麦子,脸不红,大气不喘,走道就跟平常一样,众伙计都跟着齐声叫好,田志远也骄傲的跟在后面。 顾老爷看见高兴地直拍手,赶忙叫牯牛他们接过来放在大车上,上前和田飞虎见礼道:“飞虎兄弟,你回来啦” 田飞虎说:“回来啦,顾老爷一向可好” 顾老爷说:“还好,还好,除了侍弄这几倾地,就是在家品茗听戏,要不就是下棋养鸟,再就是寻山拜庙,求佛念经,闲了也打打骨牌,聊聊大天儿,没什么正事,你这次回来还走吗?” 田飞虎说:“回来看看,呆不住,安排安排还得回去” 顾老爷凑跟前说:“天津那边出事啦” 田飞虎说:“是,几天前,老百姓烧了法国人的教堂” 顾老爷说:“我问的不是这事” 田飞虎诧异的问:“您问的是什么事?” 顾老爷说:“咱自己个事儿呗,你是不知道,你一回来收拾房子就有人议论天津的事,田志远他们这一回来,好多事就明啦,村里人都猜到是出了事情,但不知是什么事。我看你还是早一点安排,尽早离开此地” 田飞虎听后一惊,忙问:“顾老爷,你是否知道些什么,” 顾老爷低声说:“我索性和你说了吧,知府衙门的一个长班(衙役)和我喝酒时说,几天前从天津来了一个人,像个洋人的买办,拿着州府道台的名刺,点着名的要找田志远和你那表侄秦泛棹,说是他们拿了宫中的一件宝物,是个什么剑鞘,说还有什么秘籍在里头,那长班说知府的行文就这几天到县衙,县衙接到行文就要拿人,我看你还是让他们两个出去躲躲为好” 田飞虎一听,赶忙双手一揖道:“哎呀,真是谢谢啦,您是他们两个人的救命恩人呐,我这给您磕头啦”说着就要跪下。 顾老爷赶忙上前拦住,说:“我就是看你这人性不错,才出手帮你,咱们俩不必拘礼,你赶紧的回家安排吧,最好今天晚上就走” 田飞虎千恩万谢的和顾老爷告别,赶忙领着田志远直接就奔了表嫂秦大娘这里来了。 秦泛棹这几天也是心急如火,一天到晚的在家里坐不住,回来就唉声叹气。 秦大娘说:“你着急也不顶用,该来的自然来,你不算算,泛舟这一来一往的就得十了天儿,好兴在家里等着吧” 秦泛棹听不下去,一扭身就奔了大道,站在大道上一眼能看出去四五里地,道上过来个车,秦泛棹抻长了脖子够着看,那车跑到跟前,见不是他要找的人就泄了气,远处又来一辆马车,他的精神头又上来啦,就这样一天到晚的熬着。 这天好容易熬到了太阳偏了西,回到家一进门秦大娘就说他:“你也跟田志远学学,现在正是拾掇二遍青(中耕)的时候。不行就下地跟着干点活,” 他一梗脖子说:“我不干那活,种地有什么出息” 秦大娘说他:“你这个猴崽子,就好像你有多大能耐赛的,看不起庄稼人,你爹不就是种地出身吗” 他刚要犟嘴,就见田志远和他爹一步蹅进门来,欢喜的他直蹦高,“表叔,您可来啦” 田飞虎进门没喘气说:“赶紧收拾跟我走,咱们今天晚上就奔泊头” 秦大娘忙问:“这还没喝口水那,怎么进了门就要走” 田飞虎说:“多亏我在顾老爷那里听到个消息,官府正在下告示,要抓他俩,细里我不说了,今天晚上不走,也许明个一大早就有人来抓你们,别耽搁,赶紧收拾东西” 秦大娘说:“哎呀,怎么还追到这儿来了”从炕上赶忙的下地,收拾东西。 田飞虎又对田志远说:“你也回去拿行李,顺便告诉你娘,我就不回家啦,我和泛棹在村口大道上等你,赶快” 田志远答应一声,扭身跑了出去。 秦大娘一面哭泣,一面哆嗦着给秦泛棹收拾行李:“这是作的什么孽呀,刚想说要过好日子,这怎么又要跑路,泛棹他爹呀,我的命怎么这么苦啊” 田飞虎说:“表嫂,您不要伤心,我安排下他两马上就接你过去” 田飞虎和秦泛棹在村边等田志远, 秦泛棹说:“是个什么人去府衙告的信,还知道这么清楚” 田飞虎问:“你爹的那个秘籍在你手里吗,” 秦泛棹说:“我不清楚在哪里” 田飞虎说:“大概是在天后宫的张天师手里,我来时他嘱咐我叫你过过去他那里一趟,说是把你爹留给你的遗物交给你,我想可能就是那个秘籍” 秦泛棹说:“这件事知道的人不多,更何况已经过去了这么多年,谁还能追查到交河来,是不是金把头或者崔三爷” 田飞虎说:“你说的这两个人都不可能,金把头因为参与火烧望海楼教堂在牢里关着呐,我头几天看望你凤鸣哥时刚刚见到崔三爷,我想只有一个人有这个可能” 秦泛棹赶紧问:“谁” “李文远”田飞虎回答到:“李文远最有可能,” 秦泛棹说:“哎,不可能是他,他一直都在帮助我们” 田飞虎说:“看人不能只看表面,你知道吗,顺子就在教堂里见过李文远,还见过外国神父给过他钱,这还不能说明问题吗,他平白无故的要人家外国人的钱干嘛,” 秦泛棹说:“也许他是和外国人做买卖吧,崔三爷是十三行的人,没准他也是” 田飞虎问:“崔三爷是不是和他很熟” 秦泛棹说:“是,就是李文远介绍我们去找的崔三爷” 田飞虎说:“这就对啦,如果他要想害你,他就有预谋让你们做华工,这样就断了你爹的后路,他就有机会下手” 秦泛棹说:“这也不对呀,他和我们不是一块被官府缉拿吗” 田飞虎说:“没有,他好着哪,有人说他入了洋教,官府拿他没办法” 秦泛棹还是不相信:“哎,这事一时半会的说不清楚,他要是有那意思,多多少少会和我们透漏出来,可他从来没说过” 田飞虎说:“先不说他啦,几时有机会挨个问问崔三爷c金把头和凤鸣他们,了解了解李文远这个人” 正说着就见田志远搀着田大娘和田慧琴三步两步的往这边赶,田飞虎挺硬的汉子心里也不是个滋味,说着好几个月没见面,见着了这又匆匆的离去,可是有点凄惨,当下又不能儿女情长的缠绵耽误工夫。 田慧琴上前叫了一声“爹”田飞虎差点没掉了泪,紧着安慰了老伴几句话,三个人就匆匆忙忙的直接奔了六十里外的泊头。 田飞虎在泊头有个至交,是清真大寺,赶上这么急的事,抱佛脚来不及,找“穆罕默德”帮个忙,田掌柜还算是有根。 三个人紧着走,天亮时走到了泊头镇,田飞虎先安排秦泛棹和田志远在客栈里住下,两个一宿没合眼,躺在铺上就呼呼大睡了起来。 田飞虎又到清真寺找到那个,将自己的来意说给那人听,等到田志远他们醒来的时候田飞虎已经为他们准备好去济南的一切。 秦泛棹高兴地说:“叔,这两辆大马车上的家伙什都是给我们准备的,喝,这还有个撅把子炉” 田飞虎说:“没错,吃的用的都给你们准备齐啦,你们看看还差些什么,到了济南你们马上就能开炉干活,炉子虽然小了点,但也够你们一时用的,以后自己再添置,比起我们那时什么也没有创业强百倍啦” 田志远仔细的看了半天说:“爹,您什么都想到了,看这意思您是不打算和我们一起去啦” 田飞虎说:“一来时我是想和你们一起去济南的,后来听了顾老爷的话,我准备继续在天津干,这样咱们两边做起来也相互之间有些帮助,你们自己一时做不了的活,那面缺什么马上来信,这边给你们运过去,也能支撑铺面,济南那边就全靠你们自己创业,秦泛棹,你和田志远两个人有没有这个胆量?” 秦泛棹反问道:“叔,您还对我们不放心吗” 田飞虎高兴的哈哈大笑了起来:“好小子,我就知道你们两个行,走吧,到那边安排好了抓紧给我们回信儿”看着田志远和秦泛棹二人上了路,田掌柜没有休息,自己也匆匆的奔回了天津。 第四十集终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十一章 第四十一集 转天田飞虎又去了天后宫一趟,见了张天师,张天师正在后面休息。 田飞虎说:“老天师近来的气色不比以前,是不是请大夫看看” 张天师说:“贫道已是风烛残年,不过是硬挺着挨日子罢啦” 田飞虎说:“您老可得好好地,看着我们平安的成长起来,我们都靠着您保佑呐” 张天师说:“佛讲保佑,道讲护佑,我也是见招拆招,见鬼驱鬼的本着道法自然办事” 田飞虎说:“离了您这道法自然的规律,我们就像个无头的苍蝇,逮着哪里瞎撞” 张天师说:“过奖了,飞虎兄弟回家一趟可有收获” 田飞虎说:“收获不小,您可知道李文远这个人吗” 张天师说:“知道,听别人说他是洋行里的买办” 田飞虎点点头说:“正是,这次回家还没进门呐,就听说交河的县衙要来拿人,要不是孩子们走得快,没准就遭罪了” 张天师说:“官府程文下海捕这也正常” 田飞虎说:“不,直接的去人了” 张天师说:“你是说李文远,他去的,直接找的官府” 田飞虎点点头。 张天师说:“要是李文远在背后捣的鬼,详细问一问凤鸣和崔三爷就知道”。 田飞虎说:“总算没让那小子得逞,泛棹和致远现在在济南” 张天师点点头说:“哦,这样好,先在那里干干看,山穷水尽之时,未必不是柳暗花之始,福兮祸所依,祸兮福所伏,会好的” 田飞虎说:“我此次回来,想在天津重打锣鼓另开张,要和以前有所区别,以前就那么稀里糊的干,不知道往长远想,昨天我问了泛舟和顺子,两个人愿意跟着我学徒,我给他们立了些规矩,学徒就得有个学徒的样子,就手也让他们学着如何的做人,我想请您给做个中人,那天给他们俩个人写个契约” 张天师说:“你这事办得在点子上啦,秦掌柜在世时,我就曾经和他提到过,这做买卖就得有个章程,做任何事情都一样,国有国法,家有家规,这是不会错的,尤其是家族的成员在一起做买卖,更得说得清楚,比如以后有个病有个灾儿的,人在你这儿,你就得提前约定下,生死由命富贵在天,干活时必须加小心,伤了残了都得自己负责,这不是念得孩子们不好,这是要他们时时刻刻的想着安全,粗心大意酿成大祸,对人对己都不好。把这些也给他们写在里面,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田飞虎说:“您这一提我还真想起来了,就是这么回事,没有规矩不成方圆,就这么办” 过了几天,田飞虎请了张天师和铁厂街的几家掌柜的,将该说的和该写的都写在纸上,有中人作保,秦泛舟和顺子两个人签字画押,然后是举行拜师仪式, 秦泛舟二人跪在地上给田飞虎磕了三个响头,就算是认了师傅, 这可能是铁厂街的第一批的合同工人,也可以说是最早的无产者由此而诞生,从此铁厂街一改以前那种家族经营结构,有了阶级和阶层之分。 三合铁匠铺的掌柜的是凤鸣的本家叔叔,凤翔从秦记出来后,就在三合但任师傅,高老板也是个直性子人,看着田飞虎和徒弟签了契约,坐在那儿直嚷嚷:“就得这样,没有规矩不成方圆,我那几个徒弟也得说道说道,那天请老几位移驾三合,咱也来个拜师典礼,” 三义公的掌柜靳老板和金聚成掌柜孙老板都一口同声的附和。 张天师笑着说:“高老板真是雷厉风行,听见风就是雨” 高老板说:“不是咱这人认真,平时我对他们管教不严,没觉着不好,烧望海楼那几天,几个徒弟都跟着去看热闹,这不全都给抓进去啦,昨天刚刚放出来,不对他们约束点,以后还得出事,这样好,有了规矩以后谁也别出幺蛾子,都给我老老实实的干活,谁不听话,就按契约上办事,好就是好,坏就是坏,谁也别打马虎眼,咱这是对他们负责。老神仙,您啦说,我说的对不对” 张天师点头说是。 田飞虎问:“我这回家一趟,天津抓了这么些个人,到底找没找着领头闹事的人” 高老板说:“哪还有找不到的,到了公堂不说就打,你咬我我咬你的,谁都不给谁扛着,听说就连城南洼的脚行头老金都给抓了起来,要说他也够冤的,那天他跟在刘县长的轿子后面,张罗着找自己侄子,过浮桥时那洋大人和刘县长口角,他还给劝架呐,洋人开枪的时候,要不是老金拉了县长一下,死的就不是师爷高升啦,您想,离得那么近能够打错了人嘛,曾大帅冲这一点也该保保他,不能给他定罪” 田飞虎说:“曾大帅可是有名的魔王,老百姓都叫他曾剃头,这次他还不得大开杀戒,指着他能开恩,那是太阳从西边出来啦” 张天师说:“此一时彼一时,当今朝廷里也是议论纷纷,元老派主张妥协,这是一贯的作为。青壮派主张因势利导,以为他们现在说话有了一点点的本钱,可是大清朝是由慈禧老佛爷当家,谁能左右的了她老人家,曾国藩的处境并不美妙,大开杀戒无形中就触动了国人的神经,是自毁前程,有可能就成为众失之的,如果一味的迁就青壮派,一旦事与愿违,又可能成为朝廷对洋人妥协的替罪羊,曾国藩老谋深算,不会轻易的倾向任何一面,” 高老板说:“老百姓的命值几个钱,曾大帅不会为老百姓说话的,说不好这次就得杀掉一批人来平息洋人的怨恨”几个人又说了一会话,各自散去。 这时候,天津卫的所有人,心里都忐忑不安的惦记着曾国藩处理天津教案的结果。 正如大家分析的那样,天津教案发生后,法国公使罗叔亚来见曾国藩。 罗叔亚说:“这次事件性质十分的恶劣,我第三共和国首任总统梯也尔强烈要求,处决天津道员周家勋c知府张冠藻和知县刘杰,为我国领事丰大业及一干人等抵命,否则,我联合军队再次发动战争,那将是一场前所未有的战事,大清国将在猛烈地炮火下灭亡” 曾国藩严词拒绝。说:“经查实,挖眼剖心,全无实据;津民生愤,事出有因,公使执意要三员议抵,断难允求,如贵国执意发动战争,岂是教案可抵,贵国曾以任何理由都发动过战争,此理并不充分,公使大人当以全局为重,收回成命” 罗叔亚拂袖而去。 李莲英正在给慈禧太后念奏折:“本案凶犯已拿获多名,惟罗叔亚意欲‘三员议抵’ 断难允求,府c县本无大过送交刑部已属情轻法重。判定;杀领头的民众一十六人,缓刑4人,知府张光藻和知县刘杰及二十五人流放,并向各国赔银五十余万两。” 慈禧面无表情地说:“准” 李莲英躬身退下。 曾国藩躺在炕上,李总管说:“大帅,法国公使不允批复,执意要处决府c县二位大人,大帅示下” 曾国藩说:“朝廷中的官员多数认为不要对夷人退让,力主激其民众忠义奋发之心,不惜一战,民心不可失,否则无以制夷人,可当前情势紧张,错综复杂,朝官不查,本官以为,聚民心以抗夷虽可,但若尾大不掉,必再起匪患,恐教匪卷土重来,倘若事与愿违,朝廷将腹背受敌,聚民心以抗夷实为下策” 李总管说:“大帅所虑极是,洋人的事情本就不好办,再激起民愤,群起而攻之,如若失控,那将是乱世再现,实不可取,奴才这就去写奏折上呈朝廷,讲明缘由”说完扭身走了。 按理说曾国藩能够把这件崴泥的事办到如此——保大员以慰朝廷,杀民众讨好蛮夷——可谓是绞尽脑汁左右逢源,也算是说得过去啦,可是朝廷里的大臣们不买账。 朝廷议事,大殿上坐着病重的同治帝,帘子后面坐着慈禧太后。 左宗棠上前躬身说道:“臣参奏直隶总督曾国藩,对内镇压,对外妥协,实则是卖国求荣,所为,应乘机利用民众这种热情,激其忠义奋发之心,共同抗击洋人,臣以为,民心不可失,激其忠义奋发之心可报国守边,所赔偿银两应用在水师和要塞上,否则无以制夷人” 李鸿章走上前躬身说:“臣附议,各国公使要求不一,只有法国坚持惩办官员,臣以为,当应先安抚其他各国的所求,赔偿银两,再独与法兰西国媾和” 大臣们跟风,纷纷上书指责曾国藩。他们大骂曾国藩是“卖国贼c”, 慈禧太后说:“众卿所议极是,曾国藩教案一事,思甚过柔,举措失宜,因而谤议丛积,神明内疚,宣旨” 李莲英打开圣旨念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兹,直隶总督曾国藩因患眼疾须静养,即日调离直隶,改任两江总督,擢,湖北巡抚李鸿章任直隶总督一职,即日到任,主持教案一事,又,三口通商大臣崇厚前往法兰西王国议和,不日启程” 众大臣附身跪倒说:“太后圣明” 曾国藩已经病入膏肓,躺在炕上只等着那一天的来临。 李总管凑到他的跟前说:“大帅,朝廷下文,督促即刻启程前往两江总督府” 曾国藩低沉地说:“昔日的好友和弟子都落井下石,皆因我举措失宜,悔憾无及,可见功成身退,愈急愈好,随它去吧” 李总管说:“您一贯主张为人须在一个‘淡’字上着意,奴才以为当以宽心为好” 曾国藩说:“宽心为好,吾不特富贵功名及身家之顺逆,即学问德行之成立与否,亦大半关乎天事,一概笑而忘之,况且政事,朝令夕改,不予记怀” 李总管说:“奴才一贯敬重大帅的胸怀,奴才就去安排,明日启程” 曾国藩点点头。 李总管走到外面,就见王长庚迎上前去问:“大帅怎样” 李总管说:“病势沉坷,终不见好转,又受此打击,怕是凶多吉少” 王长庚说:“李兄作何打算” 李总管说:“鄙人跟随大帅多年,还无打算,王参议已经有了打算否” 王长庚说:“大帅昔日号称中兴名将和旷代功臣,转瞬之间变成谤讥纷纷举国欲杀之的国贼,我听说湖南同乡会馆里,墙上悬挂的大帅官爵匾额被愤怒的民众击毁,大帅受此侮辱,愚弟心有不平,这次改任两江总督,实则是朝廷受奸党而弃功臣,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李总管说:“知道是谁上书弹劾的吗” 王长庚说:“愚弟不知” 李总管说:“就是大帅昔日的好友左宗棠和大帅的弟子李鸿章” 王长庚说:“啊,这是” 李总管说:“知道接替大帅的何人吗” 王长庚摇摇头。 李总管说:“新任直隶总督李鸿章” 王长庚说:“这,这” 李总管说:“嘿嘿,墙倒众人推,破鼓乱人捶,王老弟,你也该早作打算” 王长庚指指自己说:“我,嗯,还没有打算”说完走了。 李总管看着王长庚的背影说:“你是懂科学的,知道心不用放在中间,哼” 天后宫的当家张天师这几天忙着接待客人,大都是为了打听教案之事而来。 这一天田飞虎来找张天师,二人落座,盂茗奉上茶水,然后退了出去。 张天师问:“铁厂街还好,风浪过去,没有伤筋动骨就算万幸” 田飞虎说:“我去看过凤鸣,在牢里还看见崔三爷和金把头,凤鸣灰了心,只求速死,我劝说无效,崔三爷和金把头在里面混吃混喝的不着急,一直想着教堂来人救他们” 张天师说:“这个甭想,曾国藩都为了他们背了黑锅,新来的总督李鸿章还会放过他们” 正这时,盂茗进来说:“师傅,顾闵川顾大人求见” 张天师站起身说:“快请,快请” 盂茗走出去, 田飞虎说:“看这意思,他是这里的常客” 张天师说:“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老顾变了” 正说着顾闵川一步插进来说:“田兄在这里,我正想找你呐” 田飞虎站起身说:“顾兄,何必客气,您坐,兄弟受教” 顾闵川摇摇手说:“岂敢,我是听说了老家的事才找你的” 田飞虎说:“您一定是问顾老爷的事吧” 顾闵川点点头说:“平日里咱们少有来往,都怨我,过去了不再想了,这次田兄回去见我爹可否康健” 田飞虎说:“你不找我,我还惦记找你呐,令尊大人十分的康健,满面红光,一天天的乐呵,收了麦秋,说是去泊头住些天去,叫你别惦记着,有空回去” 顾闵川说:“总算是修善积德讨来的好兆头,我也平心静气了许多,刚才您讲有事找我” 田飞虎说:“吉人自有天相,顾老爷人好,会长命百岁的,这次要不是顾老爷,泛棹和致远又遭罪了” 顾闵川追问道:“此话怎讲” 田飞虎说:“顾老爷有个酒友传过话来,说是李文远去了交河县拿人,咱们知道的早了一步,我送他俩去了外地,没有他老人家提早传话,孩子们是不是还得遭罪” 顾闵川说:“啊,真的,不过李文远这家伙跑到交河去干嘛,又碍不着他的事” 田飞虎说:“有些事,您不清楚,跟您这么说吧,他就是惦记着传说中的那个秘籍” 张天师说:“老顾和我说过。他们早就惦记着呐,只是没得手” 田飞虎说:“这么说老天师已经和顾兄探讨过此事” 张天师点点头说:“老顾把他知道的事情都和我讲了,包括王长庚勾结崔三爷陷害陈凤喜的事,都跟我讲了,正好你今天来了,我想这件事必须得有个了结才好” 田飞虎问:“老天师,您打算如何了结” 张天师说:“你们看,自打有了那个秘籍在世,铁厂街就祸事不断,事情的根源就在这份秘籍上”张天师说完看看他俩。 田飞虎问:“是啊,就在这份秘籍上,可是怎样了结呐” 顾闵川说:“越是神秘的东西,人们越是想知道,有权有势得的就想霸占为己有” 田飞虎问:“您二位的意思是” 张天师说:“公开来,让大家都知道,秘籍不成为神秘,也就打消了许多人的心思” 田飞虎说:“这哪行,这,这不行,为了此秘籍毁了老秦一家,老陈家,苏家和刘家,几乎毁了铁厂街的生意,就这么算啦,不行,我不干” 张天师说:“感情上我也过不去,一想起他们做的那些事,我这心里就发颤,气就不好好出,可是生气归生气,受罪的还是自己” 顾闵川说:“这主意有我一份,真心说,以前我也想过,那是祖宗留下来的宝贝,谁不想要,我做梦都想,可是,后来看到的事情经过,都是败在这上面,您说,这不是惹祸上身吗,我怕啦,不是怕今天的事情,而是怕以后的事情” 田飞虎说:“以后有什么事” 顾闵川说:“咱们还好说,外人知道了这件事,他们会想,因为这秘籍死了多少人,毁了多少家庭,一定是件多么珍贵的东西呐,还不绞尽脑汁,想方设法的抢夺,这不是害人吗,咱们的日子还能消停吗,孩子们怎样生活,一辈子就这样躲避吗,不行” 田飞虎说:“不行,我还是认为不行,秘籍可是咱们的宝贝,那里面的记载是不可外传的秘密,这要是让洋人学了去,岂不是出卖祖宗的心血吗” 张天师说:“飞虎兄弟所虑应该,洋人不知道,可是国人知道的也少,贫道也是耄耋残年的岁数,经历了许多的事情,我总结,咱们国人的毛病就是保守,抱中守一,将财产藏匿起来,将珍贵的东西藏匿起来,甚至将自己的心思藏匿的更深,这就好像是,自己筑起个铜墙铁壁,保护着自己,也不和别人来往,许多的宝贝都是这样被带进棺材里的,所以造成后来的偷坟掘墓,找寻死人带走的那点东西,细想起来,着实的可悲” 顾闵川说:“可不,看看洋人的做法与咱们不同之处就是炫耀,他们管这叫知识,技术也是如此,你看那洋人的机械,都是流水作业,如果个个的守着自己的技术不传,那机器怎能开的起来,他们叫这是什么,哦,操作规程,对,操作规程” 张天师说:“这些只是一方面,飞虎兄弟,咱们铁厂街的情景你是最了解的,一家一居的小作坊,技术更是参差不齐,以后要是和洋人争夺生意,这能行吗” 田飞虎说:“哦,您这么一说,我有点明白了” 顾闵川说:“还有我没说过的,凤鸣曾经说过,海光寺的枪炮局,铸造技术早就超过了我们多少年,什么用途的钢材,什么钢材铸造的配方,都是公开的,有规律的,我想,咱们老祖宗的东西也不过如此” 张天师说:“这就是问题的关键,你守着,有人就抢夺,不惜图财害命,可是挡不住洋人的发展,你放开,就可能追上,甚至超过洋人,有句老话,众人拾柴火焰高,铁厂街里面藏龙卧虎呀,你知道那块云彩下雨,你知道那块砖头是块金砖,说不定铁厂街从此改头换面,有了大的发展,秘籍要是对大家有用,那可是老祖宗该举额欢庆的事” 一席话说的三个人心潮起伏,脸上都露出红润,眼睛里冒出来光来。 新任直隶总督李鸿章正在办公,差人进来说:“总督大人,有人求见” 李鸿章问:“是什么人” 差人说:“前任总督府的王参议” 李鸿章说:“哦,快请” 一会儿,差人领着王长庚进来,王长庚一下子跪倒在地说:“奴才王长庚给总督大人请安,愿总督大人福寿安康,官运亨通” 李鸿章看着跪在地上的王长庚说:“哦,是王参议,大帅去了南方,你怎么没有随行” 王长庚说:“奴才因为在此地生长,对此地了解颇多,也只有在这儿才能发挥作用,奴才听说大人来此,早就有心投靠,万望大人垂怜,奴才定会不辞劳苦,当效犬马” 李鸿章说:“还是大帅调教出来的,好,你就留下吧” 王长庚高兴地说:“谢总督大人”接连的磕头,“谢总督大人”连说了好几遍。 李鸿章说:“行啦,站起来” 王长庚站起身,哈腰弓背的献殷勤。 李鸿章问:“你在大帅跟前任的什么职位” 王长庚说:“总督府参议” 李鸿章说:“哦,我这里不需要参议,你就做个听差吧” 王长庚说:“总督大人,奴才略通洋文,可以” 李鸿章打断他说:“当然,做参议的哪能没有点本事,是吧,你不想干听差” 王长庚赶忙说:“不不,能在总督大人身边做事,那是奴才的荣幸,奴才想干” 李鸿章挥挥手说:“好了,那就下去吧” 王长庚答应一声:“嗻”灰溜溜的转身走了出去 皇宫后殿李莲英对慈禧太后说:“启禀太后,崇厚大人于十月底由上海启程,抵达法兰西国首府马赛时,普鲁士王国和法兰西王国战事正酣,法国政府无暇接待,崇厚大人只有等待” 慈禧说:“我朝使臣诚心交好,不在这一时的怠慢,叫他等着好了” 李莲英说:“曾国藩曾大人病逝” 慈禧太后问:“提前不通禀,什么时候的事” 李莲英说:“曾大人一直有眼疾,身子羸弱,教案一事,频受非议,刺激非浅,病在心中,前不久有人议论曾大人早有隐退之心,想必是心灰意懒,也就离黄泉不远了” 慈禧太后说:“他这是自找苦吃,把一件事的功过荣辱看的比性命还重,随它去吧” 李莲英说:“太后,曾大人后事如何操办” 慈禧太后说:“厚赏他的家人” 李莲英说:“嗻”退了下去。 一大清早,铁厂街狗就在狂吠,一时间人声吵杂,脚步凌乱。 顾闵川探头朝外面一看,三岔河口来了许多的兵,一队队的将铁厂街围了个水泄不通。 领头的王长庚耀武扬威的站在街面上。 王长庚站出来说:“铁厂街的老少爷们听了,本人奉新任直隶总督李鸿章大人的指令,前来铁厂街搜捕教案的暴民,所有居民不得反抗,顺从官府的安排” 王长庚指挥着兵士开始搜索。 所有的兵上前就砸门,铁厂街一时吵闹起来, 有的人家不服搜索说:“你们这是干什么,搜索暴民也不能随便来呀” 兵士高声说道:“走走,都到街上去” 每个屋子里的居民都被赶到了街上, 顾闵川关对老伴说:“王长庚这小子又在憋坏” 顾大娘说:“是疖子就得拱脓,这人良心坏了也就没救啦” 正说着,外面传来敲门声,“咚咚咚” 顾闵川赶紧的走到门边说:“来啦,来啦,使那么大劲干嘛,门都叫你们敲坏啦” 开开门几个兵士闯进来说:“走走,都到街上去” 有两个兵士上前就将顾闵川两口子轰到了街上。 剩下俩个兵士在屋子里搜索,东看看西看看的翻找东西。 王长庚背着手在人们面前来回的走动,一个个的兵士跑来跑去的从屋子里往外轰人,不一会,铁厂街的人都被赶到了街上。 大家都交头接耳的说话,有的人问:“这又是怎么啦,前些天不是刚刚搜过吗” 刘三泰说:“搜捕暴民不是县衙的事吗,怎么总督府也管,天天搜,是个官就来搜,这还让人活吗” 田飞虎说:“让他搜,他这是奔着别的来的” 刘三泰问:“怎么啦,他是奔着什么来的” 田飞虎说:“你看那架势,搜暴民怎么不看我们,只在屋子里乱翻,他是在找东西” 刘三泰问:“你咋知道” 田飞虎说:“你看着,一会你就明白了” 正说着,有几个兵士跑过来,手里拿着一些布片类的东西,递给王长庚,王长庚看完扔在地上说:“妈的,这是什么,那东西上面有字,凡是有字的东西一概都给我找出来” 顾闵川大声的问:“王参议,您这是在找什么,要是搜捕暴民,不得朝人说嘛” 王长庚走过去,笑着说:“呦,这不是顾老爷吗,您啦现在也有看不惯的时候” 顾闵川说:“王参议您高抬我了,老百姓哪敢看不惯,官府大如天,老百姓就是一个小草芥,您不是想怎样就怎样吗” 王长庚站直身子对大家说:“你们都听着,新来的总督李大人要重整秩序,以后铁厂街发现嫌疑的人等必须告知总督衙门和县府,如有藏匿要犯,以共罪论处” 这时候两个兵士费劲的搬着田飞虎铸造的钟过来说:“大人,这上面有字” 王长庚一看,张嘴就骂:“他妈的,有没有脑子,我说的是布片,谁叫你搬个钟来,混蛋,一群废物” 站在街上的人们都“哈哈哈”的大笑了起来。 田飞虎对刘三泰说:“看出来他要找什么了吗” 刘三泰说:“他小子原来动了那份心思,就这么翻能找不到吗” 田飞虎说:“他上哪找去,他这次找不到,以后他也不想找了” 刘三泰问:“别卖关子,告诉我,咋回事” 田飞虎说:“别着急啊,明天你看” 刘三泰说:“哦,有好戏” 转天的一大早,顺子跑进来手里拿着一张纸说:“师傅,您看看这是什么,我在墙上揭下来的” 田飞虎笑着说:“我知道,这叫‘六齐金按’,是铸造用的秘方,原来呀这秘方老天爷保护着,现在好了,老天爷显灵了,将它送给了大家,好事,你留着吧,以后用得上” 顺子惊讶的说道:“我听说过‘六齐金按’,那可是个宝贝,这可好了,我有宝贝了,谢谢老天爷”十分珍惜的折叠整齐,揣在怀里。 田飞虎微笑着看着他的举动。 这时候,刘三泰一步闯进来喊着:“飞虎兄弟,怎么秘籍一大早就满天飞,这样的秘籍还能叫秘籍吗,大家伙都知道了就不珍贵啦” 田飞虎说:“老天爷就是让大家都知道,你得着啦,你觉得有没有用” 刘三泰看着手里的秘籍说:“太有用了,我在墙上就看见,一个方子,跟我前些天干的活有关,当时不摸门,不知费了多少劲还是不行,这回好了,我就照着这上面的方法干,就按你说的,这是老天爷在帮忙” 顺子说:“刘叔,你也有” 刘三泰说:“啊,不光我有,大家都有” 顺子懊悔的说:“哎呀,我还当宝贝呐,这下算完啦,大家都有,我白高兴啦” 田飞虎笑的仰起头。 刘三泰凑过去说:“我是该谢老天爷呐,还是该谢你呐” 田飞虎说:“你谢老天爷吧,以后铁厂街就平安啦” 刘三泰说:“哦,我明白了,你们这手干的高明” 这时,顺子看着街上的人说:“师傅,你看,那秘籍人人都有,手里都拿着呐” 直隶总督衙门的大厅里,李鸿章将秘籍甩在王长庚的脸上,愤怒的说道:“不学无术,什么秘籍,什么六齐金按,一派胡说,这分明是春秋《考工记》里的铸造方法,” 王长庚吓得赶紧的跪在地上说:“奴才也没见过此秘籍,奴才在学徒的时候,听师傅们说,此物对铸造有用,是不能为外人所知的秘籍,所以,所以” 李鸿章说:“此书早就公开于世,稍微读过点史书的都知道,唯独你好大喜功,故弄玄虚,将一个人所共知的事情说成是宝贝,你还大言不惭说做过大帅府的参议,就你这水准,大帅不查,事情都坏在你们这些人手里,本督念你初犯,不追究你的罪责,你走吧” 王长庚说:“大人宽恕,奴才再也不敢了,求大人不要赶奴才走,求大人”一个劲的磕头:“大人宽恕,留下奴才” 李鸿章站起身,看都不看他一眼,扭头走了出去。 一个听差进来说:“您请便” 王长庚站起身,委顿的走出去,出门时差点没绊倒。 直隶总督衙门外王长庚仰头看着天,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回过头看看总督府的大门说:“此处不养爷,自有养爷处” 然后他举起双手,朝着天喊道:“万能的主呀,救救你的子民吧” 他踉踉跄跄的朝着租界走去。 一年以后,皇上的宝座上没有同治帝,慈禧太依旧后坐在帘子后面听政。 红光满面的崇厚躬身上前说:“奴才受到法兰西王国,第三共和国首任总统梯也尔接见,并将皇上的亲笔信呈上,表示我朝实心交好之意,希望法兰西国对我方提出惩凶与赔款的条约谅解,梯也尔感到满意,表示;法兰西国所要的,并非是中国人的头颅,而是秩序的维持与条约的信守。” 慈禧太后说:“夷人的总统还是通情达理,总比那些下面办事的要明白” 崇厚说:“奴才后来打听到,普鲁士王国为了统一德意志王国,与法兰西国争夺欧洲大陆霸权而爆发战争。法兰西国连吃败仗,忙着割地赔款与德意志国讲和,因此无暇顾及东方之事,只得同意以此。” 慈禧太后高兴的说:“啊,他们自己也有麻烦的事情” 底下的大臣们都交头接耳的议论着。 李莲英打开圣旨念道:“擢即直隶总督李鸿章,按照与法兰西国商定的条款,处决,领头的民众一十六人,缓刑4人,流放二十五人,向各国赔银五十余万两。将天津知府张光藻c知县刘杰革职充军,” 西关外的刑场上戒备森严,周遭布满了兵丁,行刑之日定在九月二十五日,公历是10月19日,那一天也是凤鸣秋决的日子,张天师和田飞虎以及铁厂街的老板们c伙计们早早的都到了西关外的坟场。一来是给凤鸣送送行,二来是为教案的英雄们叫个好。 田飞虎备足各项祭品,张天师将自己的酒葫芦灌满,就等着行刑前在刑场上和亲人们话别。 来此看行刑的是人山人海,从直隶总督衙门一直到西关坟场,道路两侧站满了人群,可以说,天津卫的所有能够动弹的人都来此祭送英雄。 辰时一过,就见府衙里的来了一队兵丁,将个西关的坟场圈了很大一块地方,又在中央搭了法台和监斩台,约莫到了巳时的时分,就听见从城里那面传来了几声雄壮的呐喊; “老子今天去啦,二十年以后又是一条好汉” “人生自古谁无死,留取丹心照汗青” 围观的人群中随着就是一片的喝彩。听那声音透着英气, 张天师忽然想到这是翟大个的声音,就见着一行人身穿着白布的囚衣,双手反剪捆在背后,后面都插着一个长长的招牌,上面写着囚犯的名字,所有人都是昂首挺胸,面无惧色, 翟大个走在队列的前面,后面跟着的是小痞子崔炮和马宏亮c崔福生c冯瘸子等。一路走来一路的狂声呐喊,“生当作人杰,死亦为鬼雄,老子今天去啦,二十年又是一条好汉”, “好,英雄”围在路边的民众被死难者的情绪感动,禁不住随着呐喊起来。“好汉,是条硬汉子,给中国人争脸,好!”。 囚犯越走越近,铁厂街的伙计们远远见着凤鸣走在队伍中间,虽然脸上还有些沮丧,但是在此雄壮的气氛下无形中也带动了他的情绪,他也不时的跟着喊上两句,显得精神饱满,一副虽死犹荣的样子,周围的人不由得为他叫好。 赴刑的囚犯加上田凤鸣和崔三爷一共一十八名,张天师和田飞虎忽然看见走在队伍的最后面的竟是金把头,就见他一脸的迷惘,走几步,抬头望望天空,仿佛在寻找什么,然后低下头,默默地跟在后面走, 人群中忽然一个妇女大声的哭喊了起来:“金蛋儿他大伯呀,是我们连累了你呀,”说着那妇女冲出人群跑向金把头,跟在后面又有一群妇女冲进囚犯队伍,都是金把头的家里人,有的哭有的嚎,拽着金把头的衣服不撒手。 所有囚犯的家属趁机上前拉住自己亲人的衣襟大声的哭泣,有的还抱头痛哭,人群顿时大乱,负责押送的兵丁慌忙进行阻拦,但是无济于事,一时间人挤人,人推人,整个乱成了一锅粥,要不是囚犯们早就用长绳穿在一起,趁着乱子没准就都跑走了。 正这时李鸿章带领着洋枪队赶到,李指挥洋枪队集体朝天上开枪,一阵震耳欲聋的枪声响过,所有狂躁的人都冷静了下来,兵丁们趁机将人群赶了回去,囚犯的队伍又恢复了秩序,仍旧是按部就班的向前走着,一直走到圈子中央的法台上,挨排跪倒, 一队绿营兵丁手持大刀上了法台,依次站在每个囚犯的身后,一脸的严肃,浑身绷着劲,就等着号令一声,手起刀落,完成眼下的这个任务。 张天师看见,一直低着头的田凤鸣这时抬起头来向他们这边看了看,然后仰头看天,张天师和田飞虎心里觉得有些不是滋味。 李鸿章下了轿,迎奉着后面的几个洋大人,一同坐在了监斩台上,洋人趾高气扬和李大人的卑躬屈膝形成了鲜明的对照,人群中不时爆发出几声嘲笑,使得李鸿章紧张的汗流浃背,一个劲的用汗巾子崴汗,离午时三刻还有半个时辰,李鸿章只好等待。 按照法场的规矩,下面应是亲人告别的时辰,兵丁们一闪开路,所有的囚犯家属全都跑上前告别c哭诉, 张天师和田飞虎一同来到凤鸣的面前,几时不见,凤鸣又瘦了许多,脸上的颧骨突起多老高,见着张天师他们也不像以前那样哭哭啼啼的,知道自己的时间不多,没什么指望,心里也就泰然处之啦,反过来还安慰张天师他们几句话。 田凤翔说:“老家那面你就别惦记着啦,田飞虎和老掌柜都给了不少钱,足够家里人花上十年八载的” 田凤鸣感动的一个劲的磕头, 张天师从酒葫芦里倒出来一碗酒,双手捧着说:“凤鸣呀,你也是好样的,你所做的一切,就是我们中国人应该干的,可是有能力的没有去干,反而是你这样老实的人干啦,我们佩服你,来,把这碗酒喝了,高高兴兴地上路吧,每年的今天我们一定会祭奠你的,来,喝吧。” 凤鸣心里一阵的火热,眼泪不觉就流了下来,“我什么也不奢望啦,有您这句话,我这辈子值啦”说完,对着碗边一口气将一大碗酒统统喝了下去,顿时脸色红了上来,眼睛里也有了光彩。 张天师趁着田飞虎和凤鸣说话的档口又来到翟大个的跟前, 翟大个还是像以往一样春风满面,跪在法台上就像是出城踏春,对周边的环境是那样的满足,仿佛生命对于他来说,每时每刻都是新的开始,让人不由得十分的羡慕。 张天师同样是满满地倒上一碗酒说:“翟老板,好样的,你是咱们中国人的英雄,来,我代表所有中国人敬你一碗酒” 翟大个一仰脖将一碗酒喝得干干净净,然后笑着说:“老神仙,我这人说话算话吧,洋毛子敢动咱家的孩子,我就要了他们的小命,告诉您,我这次杀的痛快,替我们所有中国人出了一口恶气” 张天师说:“好好走吧,英雄,我们忘不了你,明年,明年的今天我到你坟上祭奠”说完老天师眼里含了泪,然后向崔炮走去。 翟大个冲着张天师的背影喊道:“老神仙,我说话搁着,下辈子我还杀洋人” 崔炮自打北大关桥口与张天师一别以后,再没去过铁厂街搅忽(捣乱),还是让他入了脚行,跟着翟大个干活,饭碗子算是有啦,可他时刻没忘了爹娘是怎么死的, 张天师走过去说:“小子,你还好吧” 崔炮高兴地说道:“爷,我这回是赚着啦,过瘾” 张天师说:“小子,高兴就好” 崔炮说:“爷,审问武兰珍的时候,我一听说是洋人指使他祸害老百姓的孩子,我的气就不打一处来,不用谁去找我,我崔炮是一直冲在队伍的前面,比谁都积极。第一个冲进望海楼是我,火烧教堂是我点的火,我看见那洋鬼子倒在地上挣扎高兴,就觉得爹娘就站在我身边看着我呐,我给我爹娘报仇啦,就是死了都值” 他兴奋的说着,他扬起头冲着天不住嘴的说着:“爹,娘,儿子给你们报仇啦,儿子值啦,洋人杀咱三个,儿子就杀死他们六个,八个c十个,爹,娘” 喊完之后,他发现自己嘴边上凑上来一碗酒,他什么都不想,凑上前,猛喝一气,喝完后,看看眼前的张天师,他说:“老天师,我不光是一个浑人吧,” 张天师说:“好好,不是,不是,你爹你娘有你这样的好儿子应该瞑目啦,好好走,就像你说的那样;好好走吧,二十年以后又是一条好汉,好” 张天师正要上金把头那里走去,见着田飞虎已经站在金把头的眼前,正在和他说话,,就又从酒葫芦里倒出一碗来。走过去递给田飞虎, 田飞虎双手举起说:“兄弟,咱俩是打出来的交情,所谓不打不相识,相识就是缘分,来,哥哥敬你这一碗酒,算是给你送行”田飞虎将酒举过头顶,然后平推过去,递到金把头的嘴边。 金把头长长的出了一口气说:“唉,真不知道是这样的一个结果”, 金把头的媳妇坐在地上只知道哭。 召叨在一边说:“他大爷,多亏了你们砸教堂,要不小金嘎子就叫洋人给害啦” 金把头说:“也罢,能够救出我那侄儿,也算是一命换一命,不赔本啦”低下头来,将田飞虎递上来的酒一饮而尽,然后红着脸说:“承蒙几位抬爱,拿我老金当个嘛,也算是我死前了了一块心病,就像你说的,咱是不打不成交,我认下你这个哥哥,小弟以往犯浑的地方还望几位多多包涵,别和我一般见识” 张天师说:“话到礼到,兄弟隙于墙外御欺辱,前面那些事都接过去啦,金把头虽然你没说什么,可是我们大伙都知道是你救了刘知县,要不是你及时的拽了刘知县一下,那么死的就不是高升啦,这大家都清楚,你也算是咱天津卫老爷们当中的汉子,是汉子活着有骨气,死了留英气,你这个举动就让我们这些平常人佩服,说得上是;纵死侠骨香,羞惭世上英啊,兄弟放心走吧,所有的人都会记住你们的” 这时候第一声号炮响起,这是行刑的时辰就要到了,府衙的兵丁上前驱赶囚犯的亲属,有些人不忍离去,双方都依依不舍,刑场上是哭声一片,惨不忍睹, 随着第二声的号炮响起,刽子手将大刀高高举过头顶,法场上一片哭叫声,所有的囚犯都高声大嗓的叫喊:“二十年以后老子又是一条好汉,来吧,老子先走一步啦····” 喊声几乎盖过了第三响号炮的声音,只见着刽子手们大刀一挥,顿时血光冲天,人头落地。 天空中忽然传出来一阵“嗡嗡”地响声,那声音并不大,只是震耳欲聋,震得所有人都浑浑噩噩的,像是那一刻永久的停留下来,没有了思想,没有了,没有了高兴,没有了哭泣,张天师看见所有囚犯的头颅在地上都露出来欣慰的笑容。 公历1870年的10月19日,是天津人最为悲痛的一天,同时也是最为骄傲的一天,就是这一天,让全世界的人都知道地球上有一个城市叫做天津,就像记住外国人“火烧圆明园”一样,记住了中国人“火烧望海楼”。 不论你是专家或是平民,不论你持什么观点,站在那个角度,你不得不承认,“天津教案”是有史以来最为壮观的抗御外敌的行为,是民众自发的抗暴行动,你骂他们也好,你尽管瞧不起他们也好,告诉你,这就是中国人的性格,就像翟大个说的那样:“洋毛子敢动咱家的孩子,我就要了他们小命”这就是中国人的魂, 在以后的若干年中,这种性格和魂无时无刻不在激励着中国人的心,包括后来的义和团运动和再后来的抗日战争,都是掺杂了这种不屈不挠的抗暴精神在内,有句老话说得好:“你不深入了解怎么会知道”,有了这些先烈在前面铺路,我们才能取得今天的成就。 教案后,铁厂街进入发展的时期,历史上管这个时期叫做“同治中兴”,1880年夏,李鸿章为送其妻的灵柩回合肥,在铁厂街的街面上铺设了三条大青石,因物得名,铁厂街从此改叫了《三条石》。 全文终结 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